《风约辞》 正文 一 拒为妾深夜出逃 喾禹国,皇德五年。 喾禹国乃神洲大陆上一泱泱大国,山川秀丽,物阜民丰,东临大海,西接鞣勒,南毗蛮荒,北连乌漠。疆域辽阔,偶有朝廷鞭长莫及之处,而地处南部纷泉郡沃平县一隅的羽霓村便是这样一个所在。 这日清晨,羽霓村后的千峰山上,流莺婉转,燕雀绕枝。在一山坳处,有一精瘦弱冠的青衣男子正侧身屈腿,挟弹执丸,瞄准了林间欢啼的鸟儿。将要发出泥弹之时,忽然“啪”地一声,拉着筋弦的右手一抖,泥丸也应声落地。 “谁?”青衣男子拧眉,回头四顾,“出来。” 只听得一女子哼笑一声,回他道:“是我!” “小约,你怎么来了?”男子眉头立时舒展,略显局促地笑问道。 只见这名唤小约的女子双眉如远黛,剪水乌眸下蒙着一层紫色面纱,一身浅蓝襦裙,衬得楚腰纤细。手提一竹篮,肩挎一弹弓,大步走来,面色稍有不满地对那男子道:“平钦,你不是保证过以后不再射杀鸟儿了吗?” “我没想打死它,只是见那只鸟长得好看,想捉了来送给你拿回家养着。”平钦急忙解释。 “我才不养呢,它们在山林间自由自在的多好啊。”小约望了望树林间穿梭飞翔的鸟儿,眸光有一丝晦暗。 平钦心知她又联想到了自己,不愿她伤神,便转而问道:“你知道我在这儿?昨日邀你一起来,你不是说没空吗?” 小约把手中竹篮往他眼前一扬:“我来拔竹笋的,刚才去你家还书之时,方婶告诉我你到这附近来了。” “哦,”平钦赶忙从她手里拿过竹篮,道,“我帮你一起拔。” 千峰山的山麓到山腰上粉单竹丛生,竹笋细长,不用锄头,徒手一拔一掰便可。小约蹲在一处将拔出的竹笋放至篮中,一旁的平钦轻咳一声,道:“小约,前两日我娘又找媒婆给我说亲事了。” “挺好的啊,你也该成亲了。”小约道。 “我让她挑个黄道吉日上你家提亲。”平钦边说边细细看着小约。 小约顿时抬起头,微蹙着黛眉,道:“平钦,我之前便与你说过了,我一介奴籍女子,配不上你。” “我也不过是商籍出身,还和母亲双双被从家里赶出来了,身份能比你高到哪儿去?”平钦急了,他从没介意过小约的出身如何。 “可你爹毕竟是中原富商,你应该找一个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而不是我这等貌不可示人的无盐女。”小约断然道。 “你哪儿丑了?就算你脸上被刺了字,也比寻常女子好看百倍千倍。”平钦此话不知对小约说过多少遍,在他心里,小约是极美的女子,就算她受了黥刑,脸上刺有“罪女”二字,也丝毫不掩其美貌。 小约似有几分无奈:“平钦,你不是都知道我有未婚夫了吗?我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 一提起她的未婚夫,平钦便心有不甘:“你总说你有未婚夫,那怎么从没见他来找你啊?说不定他早已经忘了你,和别人完婚了。” “不会的,他母亲当年和我娘约定的,等他长大成人之后一定会来找我的。”小约也不知为何会这般笃定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一定会来寻她,会以三书六礼娶她过门。 “你今年都快十八岁了,还要等他吗?再等下去,你就成老姑娘了。”平钦有些忿忿不平,他自然不会嫌小约以后成了老姑娘,他只担心小约为了一个可能早已背弃婚约的男人而虚掷韶华。 “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等他的。”小约目光坚定,道,“如果你当我是朋友,便不要再提和我成亲之事了。” 平钦只好住了口,他很清楚小约从小便是个性情绝强之人,认定之事轻易不会更改。 二人于是默默地拔着竹笋。少时,竹笋已装满一篮,两人起身下山去。刚行至山下一岔道口,忽见一只白鸽在地上扑腾着翅膀,想飞却飞不起来。 小约细看了眼那白鸽,道:“这好像是只信鸽。” “他翅膀受伤了。”平钦双手捉起白鸽,摸了摸它的翅膀,“还好伤得不太重,养几日应该还能飞。” “你看它腿上绑着竹管,里面有东西。”小约道。 平钦伸手便要去将竹管取下,小约连忙制止,道:“别看,也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写有什么隐秘之事,你要是动了这书函,恐怕会遭连累的。” “你说得对,飞鸽传书之事一般要么紧急,要么隐秘,还是不看为妙。”平钦道。 他话音刚落,便见前方一少年慌慌张张地朝他二人跑来,边跑边冲小约喊道:“琴姐姐,你快回家去,那个牟巨材的管家带了好几个人,拿着棍棒绳子,在你家等着呢!”这少年是琴约邻居李伯的孙子铁柱。 “这个死老胖子,又打什么主意?”平钦听了,怒从心上起。 琴约心里一紧:“看来好说不行,他要用强了。” “小约,别怕,你不愿意,难不成他还能强抢民女?他要是动武,我们就和他拼了。”平钦道。他着急要娶琴约,一是心里喜欢她,二是知道了前不久牟乡绅遣人去琴约家,要纳琴约为妾。那乡绅都快六十了,家里已有九房小妾,让琴约进了他家的门岂不是去遭罪吗? 琴约思忖片刻,道:“不能硬碰硬。平钦,这只信鸽你带回家帮它包扎,我先回家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平钦自然不放心她一人回去。 “不行,你一个外人,去了反倒不好。”琴约是故意如此说的,她不想牵累平钦。 “外人”两个字,让平钦心中一颤,他淡然一笑:“好,你回去吧。” 琴约和铁柱一路小跑朝家里奔去。一路上,她都在不断想着应对之策。 那牟巨材是本县里的大乡绅,据说家里有亲戚在郡里做大官,平时连县令都要敬他几分。半个多月前,他外出归家途中无意间遇到了在山泉边取水的琴约,见她眼如秋波,手如玉笋,体态轻盈,玲珑有致,从此便对她念念不忘。几日前,他着一媒婆来琴家,与琴约母亲原荑说要纳琴约为牟家第十房妾室,遭到婉拒,只当他会就此罢休,不想他今日又找上门来。 推开院子的篱笆门,琴约便看到了几个壮汉,蹲着c立着c席地而坐的,纷纷朝她望来。其中一个领头的,应是牟府的管家,朝琴约唱了个诺,道:“琴姑娘,于某奉老爷之命前来迎姑娘过门。” 原荑见女儿回来了,慌忙走上前来。琴约握住母亲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随即又对于管家道:“小女子竟不知牟大乡绅家娶妾不仅不过李,不亲迎,反而还生拉硬绑的,难道这便是媒人口中所说的牟老爷怜香惜玉的手段吗?” 听女儿这般说辞,原荑以为她当真要嫁过去,立马捏了捏她的手心,琴约微微对她摇了摇头。 于管家回想起来时牟巨材的吩咐,若琴约应允了,有什么要求都可一一满足,若她执意不肯,便把她捆将回府。现下琴约话外之意,是同意这亲事了,便回道:“琴姑娘,牟府娶妾自然比寻常人家纳妾排场更大,过礼,亲迎是少不了的。除此之外,不知姑娘还有何要求?” “我娘看过历书,五日后是黄道吉日,你告诉你家老爷三日后来过礼,五日后来迎娶我便是,届时我自当做好一切准备,静心等着牟老爷。”琴约掷地有声地说道。 “如此甚好,告辞。”于管家遂带着一众人出了院门,返回牟府。 平钦家住琴约隔壁,在门口瞧见于管家一行人已远去,便赶至琴家,一进门就奔到琴约面前问道:“小约,你当真要做那乡绅的小妾?” 原荑也凝眉看着自家女儿,此话也正是她想问的。 “怎么会呢?我这只是缓兵之计。”琴约又对原荑道,“娘,赶紧收拾东西,我们今夜就离开此地。” “你要走?”平钦吃了一惊。 “那牟家惯爱仗势欺人,又通官府,我和娘孤儿寡母的,如何与他抗衡?即便受了冤屈也无处申诉,不逃还能怎样?”琴约内心气闷,孰知自己怎就遇上这等事了。 原荑闻言,沉吟片刻,道:“你可曾想好逃往哪里?” “往东北方向去吧,只要出了本县,他们要找也难了。”琴约道。 “可行,”平钦道,“东北向出了本县便不属纷泉郡管辖,即便是牟家在郡里的大官亲戚也管不着了。我恰好有个表舅在临县县城内一富商府内当管事,我即刻修书一封,让他出城来接应,再顺便安排你们到那府中干活,也可安身。” “多谢。”琴约目露喜色,转而要去收拾衣物细软。 原荑拉住她,道:“小约,此行你一人去即可,娘还需留在家里。” “为何?”琴约和平钦不约而同地问道。 “你想啊,那乡绅执意要你作妾,必定不肯放松,若是他不守约,明日又来,见家里锁门闭户,再派人追赶找寻起来,我腿脚不便,和你一道必定走不多远,要是再将我们抓将回来,那你岂不是更要遭罪?”原荑细说道,“而我留在家置办些绸缎首饰,装作为你备嫁,女子出阁前本就该闭门不出,他们来了人见不到你也不会猜疑。如此,等到第五日牟家来娶时,你早就安定下来了。” 当年那场大祸,原荑失去了丈夫及爱子,一夜之间鬓发斑白,如苍老了十几岁。若不是见女儿琴约还小,她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念头。多年忧思辛劳,在外隐姓埋名地生活,身子骨已大不如从前。 “可是,娘,我怎么能留您一人在此?他们知道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您的,那您岂不是要代女儿受罪?”琴约心中一酸,几欲垂泣。 “傻孩子,”原荑抚了抚琴约的头,安慰道,“牟家要的人是你,你不在这,他拿我一个老妇能作何?如今你是琴家唯一的血脉了,娘知道你的性子,让你去牟家为妾,你宁死也不会从的,娘也舍不得委屈了你,更不能让琴家断了后。” 琴约听着,无声落下两行清泪,平钦在旁亦是低头不语,只恨自己没本事,护不了心仪之人。 原荑对平钦道:“阿钦,有劳你去写封书信与贵表亲,我先跟小约收拾行装。” “原婶婶客气,我这就回家写去。”说罢平钦阔步回家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 命定缘千里相逢 原荑牵着琴约进了内室,掩上房门,从木箱里拿出一卷绢帛,展开一看,原是半幅字画,画得是白梅喜鹊图,寓意“喜上眉梢”,右上角应有两行字,右边一行只剩“长袖风”三个字,左边一行只有一个“绰”字。 “娘,这是”琴约不明白这字画为何只有半幅。 “这是你与风家公子的定情信物。”原荑道,“两年前,娘跟你说你有未婚夫,这未婚夫便是梁国公风家的三公子,单名一个辞字。你十岁那年,爹娘带你去过他家,还记得吗?” “记得。不过我好像没见过他家三公子。”琴约回忆道。 “那日听说他正巧不在家。”原荑道,“这帛画是他母亲,也是娘的挚交好友步夫人当日所画,步夫人你肯定也记得吧。她当时见了你第一面便很是喜欢,与我说要给你和她家公子定下亲事,她画了自己最喜爱的白梅花,添上喜鹊,便是‘喜上眉梢’。右边两行字是‘长袖风雅,绰约多姿’,是望你长大后如白梅一般凌然傲骨,清雅多姿,而两行字内恰好包含了你和她家公子的姓和你的名。后来你爹出了事,咱家遭了变故,多亏步夫人暗中相帮。原以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但步夫人信守承诺,将此画裁为两半,我们留着含‘风’字的一半,她留着含‘约’字的一半,往后你若遇到风家公子,便以此相认。” “娘您之前说过风家公子长大成人后会来找我,可他长我四岁,如今应该二十有二了,若真会找我,这几年也该找来了。他不会不承认这门婚事了吧?”琴约难免想及平钦在山间与她所言。 “步夫人说过会让他来找你,我相信他会来的,步夫人为人温和贤良,最重情义,她教出来的孩子,应该不会错的。”原荑道,“你要谨记时刻将此画随身携带,不可让人冒认了去。还有你身上佩戴的药囊千万不可弄丢,当年你爹见先帝病情骤然恶化,便知有人陷害,苦于没有证据,不知从何查起。可就在官府派人上门之时,他将一个绢条交给我,让我妥善保管,如果他出了事,可凭绢条查出诬陷他之人。后来朝廷派人来抓人c抄家,我怕绢条遗失了,便塞在了这个药囊的夹层里。记住,帛画和药囊都至关重要,切不可有闪失。” “明白。”琴约应道。 “还有,切记你的脸不可沾到酒水,脸上所刺之字的真相除了你未来夫君之外,不可告诉任何人,除非等到你爹冤情昭雪之时。”原荑再三叮嘱道。 “女儿一定谨记。” “出门在外,切不可轻信他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原荑道,“当年一道圣旨,斩了琴家所有男丁幼子,多亏步夫人相救,你才幸免于难。切莫让外人知晓你的身份,保全性命,留待以后寻到时机为琴家雪冤。” “娘,我知道了。”琴约郑重点头。 原荑叹了口气:“娘此生不知还能否等到你爹恢复清誉那一日,一切都靠你了。” “娘放心,等我在那边安顿下来,就想办法把您接过去。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正在这时,平钦又赶了过来,进了堂屋,在房前扣门:“原婶婶,小约,你们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琴约开门道。 “书信我已写好,下午便交给药材铺的徐哥捎过去。”平钦说罢递过一张画像给琴约,道,“这是我表亲的肖像,你拿着,到时候看仔细问清楚了,别弄错了。” “谢谢你,平钦。”琴约感激道。 “和我这么客气作甚?”平钦正色道,“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照顾原婶婶的。” “嗯。”琴约应道,忽然想起一事,“那信鸽你给包扎伤口了吗?” “早包扎好了,等过几日它能飞了,我便把它放了。”平钦道。 当晚近三更时分,夜阑人静,琴约携着包袱,挎着弹弓,准备出逃。临行前原荑嘱咐了句“万事当心”,就此,琴约拜别了母亲。 琴约自十三岁时家里遭了灭门之祸,得步夫人相助,与母亲逃至这天高皇帝远的羽霓村之后,便不再像往日养在深闺那般娇气纤弱,为了不让母亲太过劳累,除了在家织布c浣衣,也常上山砍柴,往泉边担水,还跟随平钦学着使弹弓,常常百发百中,胆量不逊于男子。 披星戴月,悄然潜行了一夜,途径一座破旧道观,四顾无人,便在观内休息一阵,吃了些干粮,不敢多耽搁,疾步往东北向行去。夜里,怕泄露行踪,不敢住店,又在一处桥墩下将就一晚。日落月出,终于在第三日清晨到了临县县城门外。她倚坐在一棵大树旁,眼神不住地往城门口张望,一边看看自己手中的画像,等待来人接应。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个灰白胡须的老者走近前来,和气地问道:“是小约姑娘吗?” 琴约对照画像细看了他一眼,他和画像中又八九分相似,只不过本人要瘦削一点。老者瞧出她的心思,道:“我乃是平钦的表舅,姓叶,与钦儿也有两年没见了,如今瘦了些,他画的还是我之前的模样。这是他给我的书信。” 琴约接过信函一看,确系平钦的字迹,内容也相符,便微笑见礼,道:“多谢叶老伯相助。” “姑娘既然已经逃出来,若有人问起故乡何处,不宜再说自己是纷泉郡人,不如说是潜县人,潜县与纷泉郡毗邻,口音也相近。”叶管家说道,“我如今是佘府的管事,多安排进一个婢女也很容易,但大户人家,人多嘴杂,你最好隐去姓氏,只道自己叫小约,可省去许多麻烦。” “叶老伯思虑周到,小约感激不尽。” “我是受人之托,不必言谢。”叶管家领着琴约边走边道,“今晚府里要宴请一位贵客,诸事怠慢不得,你得赶紧跟着掌事丫鬟多学学,手脚利索些,筵席办得好了,人人都有打赏。” “好。”琴约随着叶管家去了一处大宅院里。 此坐七进的宅院主人姓佘名锟,字仲鹏,有万贯家财,百余商铺,可谓富甲一方。但他却不似牟乡绅那般妻妾成群,纵容家人鱼肉乡里。他仅有一位发妻,育有一女二子。为人好风雅,善结交名士,深明大义,待人宽厚。 叶管家让琴约随一仆妇去换了身佘府婢女衣裙,便依着吩咐,与其它婢女一道在庭院c回廊里洒扫装点。 不一时,一行身姿曼妙的女子穿廊而过,只听得两个婢女窃窃私语。其中一个道:“听说此番宴请的贵客是风家的三公子,主家这次是有意为姑娘定亲呢。” 琴约闻说是风家三公子,不觉细细听下去。 另一个道:“主家跟风三公子交情深厚,三公子来府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是定亲不是早该定下了?” “前几年姑娘还小,现在正是时候。”前一个道。 “三公子生得那般俊朗潇洒,待人还极为谦和有礼,风度翩翩,上次来我都没看够呢,今晚一定要多看几眼。” “得了,再怎么盯着他看,你也入不了人家的眼。” “哼,你不也一样,难道你就不想看吗?” 琴约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觉忍俊不禁。稍一思忖:之前听叶管家说起主家有一女二子,女为长,名叫佘婳,若今晚延请之人是梁国公的三公子风辞,不知他会否摒弃与自己的婚约,应下佘家的亲事? 黯然神伤一会,她又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是不是风辞呢,何须自寻烦恼。 暮色四合,一辆朱漆镶金的马车停在了佘府门外,佘锟亲自至大门口相迎。车帘挑起,款步走下一八尺俊郎,墨发飘逸,玄色宽袍,白色大氅,环佩铮铮,步履如风。此人便是已故梁国公风旆之嫡子风辞,字弗言。风辞少有奇智,及冠之后,更被时人评曰有王佐之才。 “弗言,好久不见!”佘锟上前拱手道。 风辞亦见礼,道:“仲鹏兄何须亲自来迎。” “应该的,请!”佘锟遂与风辞一同行至府中正堂叙旧闲话。 掌灯时分,佘锟领着风辞来到设宴之地月影轩,分宾主而坐。一排排侍女手捧玉盘金樽鱼贯而入,少时,珍馐醇酿尽数罗列于食案之上。 座中妙乐坊的乐姬吹响玉笛,拨动琴弦,一时丝竹之音盈耳。 佘锟与风辞吃了一巡酒,问风辞道:“弗言觉得这曲子如何?”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想必此二位吹奏者是妙乐坊的人吧?”风辞淡然道。 “没错。不过这笛声愚兄认为还不及弗言所奏。”佘锟道。 “仲锟兄过奖了。” “我也好丝竹之音,以前还让小女学弹琴,奈何她对宫商一窍不通,唉!”佘锟长叹一口气。 风辞道:“不擅音乐,针织女红,诗棋书画总该有她擅长的。” “那倒是,她就爱水墨丹青。”佘锟笑着捻了捻胡须道,“诶,说起来,贤弟有两三年没见过小女了吧?当年的小丫头如今已到待嫁之龄了。” 风辞微笑着品了一口酒,没有接话,似是猜到了佘锟的用意。 佘锟又道:“弗言,如今你除孝已半年有余,是否该考虑毕姻了?” “实不相瞒,先母在世时曾为小弟定下一门亲事,奈何后来女方家迁至外地,一时失了音信,小弟最近正四处寻人。”风辞道。 佘锟闻言,不便再继续说合他与佘婳,无奈东床快婿之人选近在眼前,也只得感叹缘分太浅。他举觞祝道:“愿贤弟早日寻到未婚妻,愚兄先干为敬。” “多谢。”风辞亦仰首一饮而尽。 佘锟又命翩舞坊的舞姬入场助兴。只见一个身着粉色罗裙的女子打头,身后跟随六个碧绿纱裙女子,翩然起舞,犹如碧荷迎风,簇拥着粉莲,煞是好看。按领舞的粉衣女子自一进来,目光便落在风辞身上,随着舞姿靠近他,秋波频送,奈何风辞只偶尔虚望一眼前方,便与佘锟饮酒闲叙,不曾正视她一眼。 酒过数巡,管家吩咐一众婢女上来撤走空盘,添上菜肴。琴约也在其中,她偷眼看了看风辞,见他修眉如墨羽,双目似疏星,玉面胜傅粉何郎,龙章凤姿赛嵇康。 琴约暗思:难怪府里的侍女个个都对他的到来翘首以盼,不知他是不是风辞。她给佘锟案几上摆上一壶酒,斟满一樽,听得佘锟问风辞道:“弗言,这班舞姬跳得可还行?” 他叫风弗言?不是风辞?看来是我想多了,哪有这么巧的事。琴约心中思忖道。 只听风辞答道:“兄长特地选的舞姬舞姿如何会差?” “哈哈哈!”佘锟抚须大笑。 琴约又走至风辞面前,换上一壶新酒,正待给他斟酒之时,风辞不经意地打量了她一眼,许是所有奴婢中仅她一人戴了面纱,较为引人注目,风辞定睛看了看,只觉那双水玉般的美眸仿佛似曾相识,不由地仔细回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 为婚约舍无价宝 那领头的粉衣舞姬见风辞看得琴约出神,心生妒忌,趁琴约斟完酒端着空酒壶往回走时,忽然变幻舞姿,长袖一甩,转了几圈,假装无意地撞了她一下,又迅速旋转至众舞姬中间,而琴约让她一撞,立时重摔在地,“哐当”一声,手中的银壶也砸变了形,袖中的帛画也掉落一边。 佘锟酒喝到兴头上,忽闻有人摔倒,酒器也砸坏了,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那粉衣舞姬暗中讥讽一笑,等着看琴约受责罚。 琴约双掌撑地,膝盖尚且又麻又疼,一时爬不起来,只把眼望着不远处的帛画,欲将其拾起来收好。风辞见她目视绢画,也随之定睛一瞧,不瞧还好,一瞧心中大震,三两步下了坐席,拾起那帛画,展开一览,双唇抿了抿,似隐忍着怒气问琴约:“这画是你的?” “是奴婢的。”琴约仰头望着他答道。 “这画只有半幅,完整的是什么样的?”风辞强压着心中的震颤又问道。 “是一幅‘喜上眉梢’图,上面的字原本是‘长袖风雅,绰约多姿’。”琴约流利地回道,仿佛再力证此物是自己的,没有说谎。 她话音刚落,风辞上前猛地将她的面纱一揭,目光触及她脸上的刺字,顿时惊住了:琴家女眷都受了黥刑,是她没错!没想到自己找寻了两年多的女子此刻就在眼前! 琴约哪能料到他这一举动,也愣了半晌,直到察觉筵席上舞乐皆停,有婢女舞姬低呼:“呀!她脸上怎么刻了字?” “两个黑黑的大字,真丑。” “是个遭了黥刑的奴婢。”众人交头接耳,把眼瞟着琴约。 琴约慌忙低头捂住脸颊,白嫩的玉颈羞得通红,想到风辞那惊诧的模样,怕是被她吓住了吧? 风辞眼神里闪着复杂之色,将手中的帛画往琴约身上一甩,径自到席上坐下。 如此光景叫那粉衣舞姬心中得意非常,她原以为风辞是看琴约看得入了神,哪知他这般厌恶她,也对,她那副尊容怕是连寻常男人都不会正眼瞧她。 “来人,此婢冒犯贵客,带下去关到柴房,听候处置。”佘锟命道,唯恐扫了风辞的兴。 琴约由叶管家带着去往柴房,途中将面纱重新蒙住脸。管家见琴约低头蹙眉,不禁问道:“小约,我看你不像那般冒冒失失的人,方才因何摔倒?” “不小心和舞姬撞了一下。”琴约低声道。她自清楚是那舞姬故意转到她身边撞了她,但她一个新来的女婢,又惹怒了贵客,说出实情又有谁会替她做主,反而平白连累别人,甚至还会落个栽赃的罪名被赶出府去,如今只好祈祷主家从轻发落。 叶管家又问:“风三公子与你认识?” “不认识,我是头一回见他。” “那为何他见了你的帛画反应如此之大?” “我也不清楚。”琴约回忆起方才风辞见到那半幅绢画时的神情,心中也很疑惑:如若他是梁国公的三公子,见到定情信物应该不会那般生气才对;如若不是,那半幅字画于他不过是寻常的丹青而已,何故恼怒? 她想不明白,也不愿再细想,到了柴房,坐在干草地上,拿出衣衫下的药囊来,放在面前嗅了嗅:好想娘亲,不知娘亲在家如何了。 为招待风辞,全佘府上下的家仆c婢女都忙碌了一天,琴约也很是疲累,又没用晚膳,此刻已是饥肠辘辘,躺在地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柴房传来开门声,她倏然醒来,以为是来人处罚她来了,便跪在地上,却见叶管家上前将她扶起来,管家身后还立着一位精瘦颀长身着直裾褐袍,腰间佩剑的英俊男子。 叶管家道:“小约,从此刻起,你便是风三公子的私家奴婢了,快去收拾一下,待会儿随这位骙护卫一道去拜见公子。” 琴约听罢心里诧异:莫非那风三公子向主家买了自己? 她抬眼望了望那骙护卫,见他不动声色,不好细问,只得施礼应诺。 约略过了一刻钟,琴约换好衣装收拾了包袱,随骙护卫来到宅院东南边的客房前。 “公子,小约姑娘带来了。”骙护卫扣门禀道。 片刻后,房里传来如钟磬般低沉悦耳的声音:“进来。” 骙护卫推开房门,琴约进去向风辞行了大礼:“奴婢小约拜见公子。” “抬起头来。”风辞冷冷道。 琴约依言抬首虚看着前方,风辞一双锐利的凤眼凝视着她的水眸,难怪他觉得那么熟悉,这双美目他八年前就见过,只不过那时她才十岁,眼神更加天真无邪。 一旁的骙护卫见他家公子这么旁若无人地盯着一个脸上刺了大字的姑娘,平时那些妖娆多姿的美人都不见他正眼瞧过,尤其他还不言不语,一时觉得自己是否不该杵在这儿碍眼,于是他断然决定退出房外,正欲抬腿往外走,忽听得风辞道:“骙业,带她去耳房,我在佘府这几日她就住耳房内,随时候命。” “唯。”骙业抱拳应声,转而对琴约道,“小约姑娘,这边走。” 二人出了风辞房间,掩上门,风辞方回想起刚才宴会之后在佘府书房与佘锟的谈话。 原来,佘锟见风辞在席上动了怒,现在与他下棋又似心不在焉,便问道:“弗言可还在为适才的事心里不痛快?” “兄长果然擅观人心。”风辞道,“小弟想向兄长讨要那个婢女,兄长若同意,定有重谢。” “贤弟可与那侍女相识?”佘锟未曾想一个连他身为主人都叫不出名字的奴婢,居然入了风辞的青眼。 风辞轻叹了一口气,回道:“她便是我要找的未婚妻。” 佘锟惊得圆睁双目,一时不知该言语,半晌才道:“她既受了黥面之刑,想必家里人定是犯了大罪,如今又是卑下的奴籍,做风家的嫡媳怕有不妥吧?虽然令尊令堂皆已仙逝,但如今的梁国公依然是你长兄,怕也不会让她进风家的门。” 提及他长兄风玠,风辞心中便有一丝抵触,他向来与风玠不和:“我和她的亲事是先母与她母亲定下的,娶她也是先母的遗愿,不敢违背。”说罢,他端起棋盘边的茶杯,轻啜一口。 “既然如此,愚兄便成人之美。至于谢礼就不必了,莫要客气。”风辞从小事母至孝,佘锟早有耳闻,见他如今之举,对他更多了些许欣赏与钦佩。 风辞星目含笑:“我知兄长喜好收藏古玩,正好我拂风阁里有一上古时期的青铜兽纹觚,明日派人送来,兄长定要收下。” “呀!那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的无价之宝啊,贤弟真肯割爱?”佘锟听了惊喜万分,他乃一古董迷,这种千年难觅的宝贝他早已梦寐以求,没想到风辞为了一个奴婢便舍给了他。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风辞起身道,“兄长早些歇息,小弟先去领人了。” “好,”佘锟难掩欣喜之情,对着门外吩咐道,“来人,快让管家去柴房带那婢女去见三公子。” “唯。”门外一家仆应道。 风辞出了书房,命骙业随叶管家去了柴房。 风辞回过神,取来他近几年随身携带的一个雕花木匣,打开来,里面是母亲遗留给他的物件:一个药囊和半幅帛画。他拿出帛画摊开来,目光落在梅花上方的“约”字上,光阴仿佛倒流至四年前。 梁国公风旆的正室步幽夫人的寝房内,风辞正在一旁服侍汤药。 “娘,喝药吧。”风辞将一勺药递至步幽跟前。 步幽摇摇头,强打起精神,道:“辞儿,去帮娘把那个红木箱里的那卷绢帛拿来。” 风辞很快找了来,道:“这是什么?” “这是你与琴家姑娘小约的定情信物。”步幽展开花卷,缓缓道。 “娘,我何时定亲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风辞不由地一惊。 “四年前,来府里给你爹治病的琴大夫还记得吗?他是带着妻女一起来的,她女儿便是小约姑娘,你当时好像和瑨儿出去玩了,不在家。”步幽停顿片刻,道,“娘和琴大夫妻子原氏是好姐妹,当年娘与她一同拜师学艺,承蒙她诸多照顾,如亲姐妹一般相待。那日娘见小约那孩子十分伶俐可爱,又懂事,便与原氏商议给你们定了亲。” “娘,是那个一年前遭了灭门之祸的琴大夫的女儿?”风辞问道。当时他在家,只是琴约她们没见到他而已。 “没错。”步幽道。 “辞儿听说娘就是为了帮她和她母亲出逃,才被褫夺了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还遭到软禁,爹也愈发冷落您,害得您积郁成疾。我不娶她!”风辞想到母亲病得卧床不起,都是受琴约一家牵累所致,心中气愤不已。 步幽闻言也面露愠色:“辞儿!你都十八岁了,过两年便及冠成人了,不可再随性而为。” 风辞赌气不语。步幽平了平心气,又道:“当年你爹重病在床半年之久,几乎药石无效,多亏琴大夫诊治才得以病愈,就冲这份恩情,娘也得帮她们母女。原氏说琴大夫是被人诬陷的,琴氏三族的男丁和幼儿皆遭杀戮,女眷都受了黥刑,贬为奴籍。小约是琴大夫唯一的血脉了,娘不忍心看她受到凌虐,帮她们逃走,哪怕过隐姓埋名的日子也好。小约的父母于你爹和为娘都有大恩,为娘的病与她一家人无关,你莫要怨到她头上。” 风辞只是不吭声,心里对琴约及其母亲仍有些许恨意。 步幽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爹冷落我,是我没本事拢住他的心,你要怪也该怪我或者怨你爹不是?” “哼!”风辞确实有几分怨风旆,想他娘亲兰心蕙性,面容身姿哪里不比那几个姬妾好?可他爹偏偏被那些会狐媚功夫的妾室迷了心。 步幽怜爱地看着风辞,道:“娘知道辞儿最孝顺,从儿时起,就发奋用功,屡屡赢得你爹的称赞,就是为了让你爹多来娘这院里走动,为娘撑腰。这些年来那些侧室再得宠,也没人敢欺负娘,皆因辞儿是整个府中最受器重的孩子。” 风辞听得这番言语,心里软了下来:“娘,自古母凭子贵,若孩儿不能为娘争气,那娘还生我这个儿子作甚?” “辞儿,娘最后求你帮娘完成一个心愿。”步幽恳切道。 “娘——”风辞心知她要说他的亲事,想叫住她不让她说下去。 “娘时日无多了,你真的要让娘含恨而去吗?”步幽眼中不觉噙了泪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 救琴母暗自筹谋 见母亲双目含泪,风辞“噗通”一声跪在床榻前。 步幽见其如此,方道:“一年前娘便跟原氏说了,等过两年风波平息了,你也长大成人了,便去找琴约,凭信物与她相认。这帛画是为娘亲手所画,斜裁成了两半,你执含‘约’字的一半,她执含‘风’字的一半,两半幅画合在一起,便是完整的‘喜上眉梢’图。”她又从身边拿出一个药囊,递给风辞道:“这个药囊也是四年前给你定亲时,原氏赠予我的,她见了定能认出来。这两样物件你要妥善保管,等找到了小约,便娶她为妻,保护她,善待她。记住了吗?” 风辞不答,步幽知他性子执拗,又加重语气问道:“可曾记住了?”说罢忍不住干咳了一阵。 风辞赶忙去帮她顺气:“记住了,娘亲放心。” “好,”步幽虚弱无力道,“把药拿过来吧。”说了这许久,她甚是疲累。 “药凉了,我去热了再给您端过来。”风辞说罢起身端着药碗往刨除走去。 第二日,步幽便驾鹤西去了。 如今回忆起四年前娘亲的嘱咐,言犹在耳,然慈母却已长逝,风辞内心满是揪痛与矛盾。他将帛画重新放回木匣内,封好,置于卧榻内侧。他不会违背母亲遗命,却也不想就此娶琴约为妻,为今之计,只得先让她做随身侍女,保她无虞。 夜色渐浓,风辞伫立在房前玉阶上,往琴约住的耳房望去。殊不知,此时琴约也正在房内对着她包袱里的药囊深思。 “娘说凭药囊里的绢条可以找到为爹洗刷冤情的线索,可是就算找到了证据又有谁会受理呢?若是当年的主谋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先一步杀人灭口。”琴约喃喃自语,“我一介奴婢,要杀了我都无需费吹灰之力,为今之计,得先找到可以帮我的人。” 不由地,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未婚夫: 梁国公夫人当年能帮我和娘亲逃走,势力肯定不小,应该能帮得上忙吧,不过人家现在肯不肯认这门亲事还难说。 念及此处,不觉有些灰心丧气。转而又想到自己如今是隔壁这位风三公子的奴婢,不知他是什么身份,不过他是佘家的贵客,身份应该不低,兴许以后可以求他帮忙。 一时间,琴约感觉茫茫前路上仿佛多了一道亮光。 次日清早,琴约双手端着洗漱用具,走至风辞房前,见骙业笔直地立在门外,上前问候一声,便欲敲门,却被一只孔武有力的手臂挡住了。她侧头望着骙业,不等开口,便听得他道:“公子还未起床,不能打扰。” “哦,那我等会再来。”琴约转身要走。 “昨夜公子吩咐了,你不必干婢女的活。”骙业又道。 “啊?”琴约微微惊讶,“那我该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等以后听公子吩咐。”骙业道。 “这样啊,明白了。”琴约点了点头,又问,“公子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了。” “那好,我先回房。”琴约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风辞此刻早已起床穿戴好,只是还不知如何与琴约相处。他不愿让她做下人的粗活,却也不想接受她为未婚妻,稍有些心烦意乱,坐在几案旁胡乱地翻着书。 而另一处的闺阁内,佘锟的爱女佘婳此刻也十分犹豫:“绣鸢,你看我是穿这件紫色襦裙好还是这件蓝色的好?” “唉呀姑娘,你长得这么标致,穿那件都好看。”绣鸢见主子换了好几身衣裳了还没打扮好,她都看得眼花了,“再不出门,好布料都让别人买去了。” “知道啦,就你个急性子。”佘婳无奈地瞥了小她两岁的贴身侍女绣鸢,递给她那件紫色的襦裙,“快帮我更衣吧。” 绣鸢弯眉一笑,赶紧去给她更衣。 佘婳人如其名,长得眉目如画,性情娴静美好,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更是如亲妹妹一般。 梳妆穿戴完毕,主仆二人便往大门走去,车夫早已套好马车在门外等候。刚到前庭,便见叶管家领着一个英俊的男子朝这边走来。 管家见了佘婳拱手作揖:“姑娘早。” “嗯。”佘婳趁机打量了那男子一眼,见他目不斜视,却显得有些着急似的,也没有多问,便与绣鸢径自出了大门。 见她们走了,那男子道:“表舅,快点带我去找小约啊!” “急什么?再急也不能没了规矩。”叶管家边说边带他走向风辞住的房间。 远远看见骙业侍立在门外,叶管家上前拱手道:“骙护卫,我这表外甥找小约姑娘有点事,还挺紧要的,烦你通禀一声。” 正在耳房内百无聊赖的琴约听见叶管家的声音,又听见是他表外甥来了,立即想到平钦:他怎么来了?难道娘亲出了什么事? 她不等骙业通报,径自打开房门,迈了出去,一看果然是平钦。她快步走过去,急切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约,”平钦紧缩浓眉,扶着她肩膀,“昨日上午,牟巨材去你家过礼时,发现你逃走了,当即把原婶婶扣住,关在他家柴房里,还派人到处贴了榜文,要你五日内回去和他成亲,不然就要将婶婶毒打一顿。” “什么!”琴约惊愕不已,她和平钦心里都清楚,说是毒打一顿,其实怎会那么简单轻饶,牟家仗势欺人的恶名早已人尽皆知,哪怕把人打死了,也没人管,连官府也不敢过问。 “小约!”平钦见她呆愣着,轻轻晃了晃她。 “我得马上回去!”她正欲疾走,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自由身,赶紧折回来,欲待向风辞告假,却不想一回身,见风辞正立在门槛边睨着她。方才她和平钦的一言一行举一动他都尽收眼底。琴约隐隐觉得他好似憋着一股怒意。 然而她管不了许多,上前行礼道:“公子,我娘出事了,我要回去救她,请准许我告几天假。” 一旁的骙业看在眼里,偷瞄了一眼风辞,心里替琴约捏把汗:适才公子听说有人要琴约五日内回去成婚时,“呼”地一声打开了门,眼里明显透着讥讪,可一见到琴约的双肩被那男人握着时,眼中的讥讽便成了隐怒。 琴约见风辞没出声,当即跪下恳求道:“公子,求您了,我娘在大恶人手里,我要是不回去,他们不会放过我娘的!” “你去了还能回得来?”风辞貌似淡然地问道。 “我” “哪儿都许去!”风辞扔下话,回了屋。 “公子!”琴约正要跟进去,被骙业拦住了,她大喊道,“公子,我回不来也不要紧,您肯定不缺奴婢吧?我对您来说可有可无,但是我娘不能没有我,我不去救她,她会没命的!” 平钦见状,也向风辞求情:“恳请这位公子放小约回去,她娘亲被人绑了起来困在柴房里,去得越晚,老人家越遭罪。” 这回风辞没法冷静了,语气不怒自威:“骙业,把她看牢了,人跑了,唯你是问!”语罢关上了房门。 “唯。”骙业拉起琴约往隔壁耳房走去。 “你干什么?”平钦意欲阻止,被叶管家拦住了。 叶管家也摸不着头脑,小约回乡救母天经地义,为何风公子非但不让,还要把她看起来? “表舅,你为何拦着我?”平钦挣脱他的手。 “风公子想必自有他的道理。我知道你好心,但这事你也管不了,别再把你家也连累进去。”叶管家劝道。 琴约被拉进耳房,急得落下泪来。骙业头一回见女孩流眼泪,有些不知所措,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一旁。 “你让我出去一会,我有话要和我朋友说。”琴约哽咽着道。 骙业带着她又走到平钦身前,她取下插在发间的篦子,递给平钦道:“平钦,这个你拿回去给牟家人看,就说我有事不能马上回去,但我肯定会在五日内赶回去的,让他们别伤害我娘。” 平钦接过篦子,心有迟疑,琴约催促道:“快拿着,先回去吧。” “那你自己” “别管我了,我娘的安危要紧。”琴约急道,“辛苦你了。” “别跟我客气。我先走了。”平钦便拿着篦子告别他表舅,出了佘府,骑着从村里借来的马,快马加鞭往回赶。 当晚,骙业收到一封飞鸽传书,取下来递交给风辞。风辞阅毕,在一空白纸条上写下两行字,卷好递给骙业:“镐安城扈府。” 骙业应诺去办。 两日后,骙业来琴约房内给她送吃的,一见她的模样,微微吃了一惊:才关了她两日,怎么变了个人似的,脸上戴着面纱不知她瘦没瘦,但眼窝明显深了。 他看了看之前送来的早膳,几乎没动过。将食盒放在她跟前,道:“你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去救你母亲?” “哼!”琴约有气无力地冷笑一声,“我吃饱了就能去救我娘了?” “没错!” “怎么救?做梦救她吗?”琴约只当他怕她饿死,要骗她吃饭。 骙业让她一呛,心里有些不快:“坐马车去救啊,午饭后就出发,当然你要不想去了,也没人逼你。” 琴约抬头瞪眼望着他:“你说真的?” “公子说的,他午膳快用完了,你不抓紧吃?”骙业双手抱臂,对她这瞬间大转变的态度有些不屑。 “我不吃了,等公子吃完我们就走吧。”琴约心急如焚。 “公子说了,你必须把这些吃完我们才出发,你若路上饿昏了,他可不管。”骙业淡淡道。 琴约无奈,打开食盒,端出饭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 惩恶霸追忆往昔 风辞的马车疾驰可日行千里,故而只消一个多时辰,他们三人便到达了牟巨材家门口。此时,牟家大门外立着三个护卫模样的人,其中一个年长的再门口来回踱步,像是在等人。门前早已围了一大群好事者,马车无法近前,琴约心里焦急,起身欲下车,但听得风辞不紧不慢地道:“等等。” “啊?”琴约不解,“都已经到了,为何不进去找他们?还不知道我娘怎么样了呢?” “时机未到。”风辞低眉抚弄着手里的白玉短笛。 琴约不知他故弄什么玄虚,却也只好慢慢地坐回原地。 风辞闭目养神,琴约却时不时看看车外,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看热闹的人散去了一些,方听得风辞开口道:“骙业,带她进去吧。” “唯。”骙业撩起车帘,琴约下了马车随他往牟家大门走去。 刚走近便听得有人小声议论:“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姑娘,宁可亲娘受苦也不出嫁,牟家那么有钱有势,做小妾也享福啊。” “话不能这么说,牟家人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那牟巨材已经有一妻九妾,快六十了,还想着霸占小姑娘。唉!” “就是,纳妾也得你情我愿啊,这明摆着想强娶啊。” “算了算了,还是少说为妙。” “唉唉,来人了,是她吗?”有人看见琴约走过来,不禁盯着看了几眼,慢慢闪开一条道。 琴约顾不上别人议论,快步走到大门边,对其中那年长的门卫道:“我来了,你们放了我娘亲。” “姑娘随我进去吧。”那门卫带着琴约过了垂花门,到了前院。 那牟巨材原本在正厅坐塌上倚着,远远瞧见琴约,立马下了塌,挺着臃肿大腹,一颠一颠跑到琴约面前来,笑得脸上怪肉横生:“小娘子,知道回来了?” 琴约听他那般唤她,气得满脸涨红:“我娘呢?” “别急,你都回来了,我还拘着你娘作甚。来人,去把我岳母娘领过来。”说着,就上前要捏琴约的手。那双纤手柔嫩细腻如羊脂玉般,早就让他心痒痒了。 熟料就在他的厚掌触到琴约的手背之前,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跟前,他的手腕也被狠狠拽住:“规矩点!” 牟巨材仰脖望着他:“你谁啊,我摸我小娘子干你什么事?” “我是谁你不配知道。”骙业睨着他道。 “你”牟巨材让他的气势给吓愣了片刻,继而又对院内的家仆c护卫道,“你们都愣着作甚?没看见有人对我行凶吗?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四周的护卫c家仆都围了上来,又五六人率先朝骙业扑了过去,骙业勾拳一挥,狠踢几腿,跳将起来,劈里啪啦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那几人打得重伤不起。他看了眼其他人:“还有谁要上?” 剩下的护卫战战兢兢地望着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一个家仆带着原荑过来了。琴约一看,她双手被缚在身后,脸上伤痕青一道紫一道,走路时还佝偻着腰,仿佛很吃力。 “娘!”琴约跑了过去,推开她身边的仆人,上下细细打量着母亲,“娘,脸上很疼吧?身上还有伤吗?”不等回答,她便发现母亲背上的短衫裂开了几道大缝,一看便是鞭子甩的。 “你们这些恶人!为富不仁,残害无辜!”琴约忍不住破口大骂。泪珠簌簌地滚落而下。 骙业一把揪住牟巨材的衣襟,把他半提了起来,衣领勒得他脖子生疼:“你c你放手。来人,把所有护卫全都家来,把这贼人拿下,快!” 有几人闻言立马去召集其他护院,不消片刻,几十个人呼呼冲了过来。琴约见状,赶忙把母亲护在身后。 骙业一手揪着牟巨材衣襟,一手从背后掐住他脖颈,对众人道:“想让他死得快点就尽管过来。” “别管他,上!就算我死也不能放过这个小崽子!”牟巨材怒目大吼道。 琴约不知道骙业身手有多好,但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她怕连累他受伤。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院前传来:“快住手!住手!” 众人一看,是一个瘦高长须的男人,头戴纱帽,正急急往这边跑来。 “大侄子,你来得正好!”牟巨材见到那人眼前一亮,“这小崽子想要我的命,你快派人把他绑了去。” 那人擦了擦额角的汗,走到骙业身前,弯腰作揖道:“这位壮士,鄙人是纷泉郡的郡守莫连,您手里这位是鄙人的表叔,不知因何误会得罪了壮士,请壮士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一番话让牟巨材两眼茫然,摸不着头脑,正欲开口,却被莫连暗中瞪了一眼,只好噤声。 琴约和原荑也大惑不解,郡守过来不是帮牟巨材撑腰的吗?怎么还帮他求饶来了? 骙业听罢却了然于心,冷声道:“使君错了,他得罪的不是我,是那位姑娘和她娘亲。” “噢,请您放了他,小人这就让他给她们赔礼道歉。”莫连道。 骙业松开手,把牟巨材往前稍微一推。牟巨材把莫连拉到一边,悄声问:“大侄儿,怎么回事?你还怕一个小喽啰?” “你懂什么?”莫连瞋目道,“你要纳妾也要看看对方是谁,愿不愿意!昨天朝堂上光禄大夫弹劾我纵容亲属欺男霸女c鱼肉乡里,陛下当堂震怒,命我两日内查清此事,给受害者一个交代,否则我就要遭到罢黜!” “啊?这c这”牟巨材瞠目结舌,他哪里想到县令都不管的纳妾小事居然捅到了天子耳朵里。 “你快把她们母女放了,别去招惹她们。”莫连铁青着脸道,“你再要纳几房小妾我都不管,只别再惹出这样的事端来,这些年你敢到处胡来还不都是靠着我在任,若我丢了官,倒了台,看哪个能保你?下一任还不得拿惩治你牟氏来当政绩。” 牟巨材连连点头。 “嘀咕那么久了,说完了吗?”骙业不耐烦道。 “说完了说完了。”莫连赔笑道,将牟巨材往琴约面前一推,“快,帮人把绳子解开,赶紧道歉。” 牟巨材讪讪地要去给原荑解开手上的麻绳。 “不必了。”琴约拦住他,冷声道。她可不想让这恶人再靠近她娘亲。 牟巨材哈着腰对原荑道:“二位对不住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 “一句道歉就想了事?我娘身上这些伤白受了吗?”琴约怒目嗔视着他,恨不得扇他几耳光,可又怕脏了自己的手。 “怎么会呢?牟家自然会出钱给令堂治伤的。”莫连赶紧接话道,“为表道歉的诚意,牟家愿出五百两黄金并且找大夫上门诊治,如何?” 牟巨材一听心中大骇,圆睁了一双不怎么大的眼睛盯着莫连,他说的是五百两黄金啊!那么几道伤要花他五百两黄金? 莫连狠戾地白他一眼:五百两黄金对你还不是九牛一毛? 牟巨材只得朝一个家仆道:“快去后院,让大夫人去提五百两黄金来,快点!” 那家仆飞也似的往后院跑去了。 “以后见了这母女二人要绕道走,再去招惹她们,后果肯定比今日要惨千百倍。可听清了?”骙业冲牟家众人道。 “听清了,听清了。”牟巨材连声道。莫连也偷偷舒了口气,看样子这事算了了。 几刻钟后,琴约挽着原荑出了牟府大门,骙业捧着一箱黄金跟在其后。莫连还拉着牟巨材把他们送至门外。 “小约姑娘,你和大婶上车,我送你们回家。”骙业道。 要一起坐公子的马车吗?他会不会介意啊?琴约正疑惑,听得骙业道:“公子已经会佘府了。” “啊?他什么时候走的?”琴约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骙业道。来这之前,风辞吩咐骙业救了人之后送她们回村里去,而他自己要先回佘府。 其实,风辞直到刚刚他们三人跨出牟家大门时才离开,之前他一直都侧坐在前院一边厢房的屋脊后,将院中发生的一幕幕都尽收眼底。 他发现琴约的目光中比小时候多了几分倔强与无畏,他至今尚还记得八年前她随父母去他家给他父亲治病时的光景,当时他并没有外出玩乐,而是坐在后院花园里一棵大槐树上看书。不多时,便听见树下传来一阵阵欢笑,把眼一望才知道是小琴约在捉蝴蝶,身边还有府里的两个侍女陪着她,她追了好一阵也没捕到一只,最后还是一个侍女捉到了,交给她。可她看着捏在手中的蝴蝶似乎并不高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把蝴蝶放了。 “琴姑娘,好不容易捉到的,你怎么又放了?”其中一个侍女问道。 “它扇不动翅膀,只有一个毛毛虫一样的身子在动,还不如让它在花丛里飞着,扑闪着翅膀好看。”小琴约道,说罢又开始追起蝴蝶来,这次只是在花园小径上追蝴蝶而已,却依旧笑得开心。 “笨丫头!”坐在树杈间的风辞俯视着她,嘴角泛起笑意。 马车赶往羽霓村的途中,琴约好奇地问骙业:“骙护卫,我心里有些疑问,能问你吗?” “你问。” “刚才郡守怎么对你那么恭敬?你家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啊?”琴约问道。 这也是原荑心里纳闷的,为何那郡守不给牟巨材撑腰,反而让他来给自己赔礼道歉,就算女儿投奔了平钦的表舅,也没这个能耐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 鉴尺素风辞拈酸 骙业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直言道:“我家公子是池阳侯。” 琴约心中疑惑:池阳侯封地远在国都附近,能支配得了纷泉郡太守吗?有问:“那太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还来得那么及时?” 骙业面露得意:“当然是公子的计策啊!” “你是说他早就安排好了要帮我?”琴约不敢相信,“可他之前明明不让我回来。” “公子让我将你关到耳房之后便派人去查了牟巨材背后的势力,知道郡守莫连是他的表侄,便飞鸽传书让光禄大夫在朝堂上弹劾了他,陛下当庭龙颜大怒,他还敢由着牟巨材放肆吗?”骙业娓娓道来。 其实对于风辞如此帮助一个刚买来的婢女,骙业也不甚明白。要知道他家公子是个闲散侯爵,自从母亲步夫人去世后,几乎没再见他对任何人上过心,不久后老国公离世,他为双亲守孝期满,唯一紧要的事便是四处寻找他的未婚妻了。可即便是找未婚妻也没见他动用老国公在朝堂之中留存的势力,可此次他不仅为了琴约欠了光禄大夫的人情,还下令如果琴约不问及此事,便不要说出去。 “难怪他当时不让我马上返回来救娘亲。”琴约这才明白,原来风辞关她两日,是在等待时机。” “公子怕你贸然回来只会羊入虎口,所以才将你锁在房里。像牟巨材这等欺软怕硬的恶人就得让他依仗之人来治他,一劳永逸。” “还是公子思虑周全,替我谢谢公子,也多谢你了。”琴约笑眸潋滟,之前还对风辞软禁她的事心有余怨,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只剩感激了。 一旁端坐的原荑听罢不禁问道:“骙护卫,老身母女承蒙贵府侯爷相救于水火,敢问侯爷尊姓大名?我们母女定会铭记大恩,他日衔环以报。” 琴约正想告诉母亲他叫风弗言,却听得骙业道:“我家侯爷尊姓风,单名辞,字弗言。” 啊?原荑和琴约都怔住了,须臾,两人相视一眼,原荑问:“是梁国公的嫡子风辞公子吗?” “正是。”骙业道。他还纳闷:她们身处如此偏远之地还知晓公子的身世?不过也不足为奇,公子早就才名远播了。 原荑难言心中激动,握住琴约的双手,道:“小约,你见过风公子了?那你有没有跟他说你是” 琴约冲她摇摇头,神色黯然:“娘,等到家我跟你细说。” 原荑见她仿佛有心事,便没再多言。 方才听闻佘府的贵客风公子便是自己的未婚夫风辞时,琴约心里跌宕不已,从震惊到愠怒,一会儿庆幸,一会儿又失落。震惊于他两人的相遇机缘如此巧合,恼怒他看到了定亲信物还当众令自己难堪,庆幸他尚念婚约之情愿意搭救于她,却又因为他不愿与自己坦诚相认而倍感失落。 自此直到琴约家,一路无话。 马车在平坦宽阔处停下,琴约扶着母亲邀骙业进堂屋坐下,给她泡了杯自己从山上采摘晾晒好的花茶。 原荑急忙拉着她进了内室,问道:“小约,你怎么见到风辞的?快跟娘细细说来。” 琴约遂将在宴会上遇见风辞的经过及这几日的相处备述一遍。原荑听完,眉头一锁,微叹了口气:“如此看来,他怕是不愿接受这门亲事。难道他已经有意中人了?” “不清楚,如果他有意中人,完全可以提出退婚,我不会让他为难的,可他对定亲一事只字未提。”琴约道。 “他若对这门婚事不满意也能理解,如今你是奴籍身份,试问国公府的嫡子怎么能娶一奴婢做正室呢?即便是作妾也是抬举了。”原荑叹道,只怨命运弄人,姻缘太浅。 “我绝不作妾!若他觉得我不配做他的妻子,那这门婚约解除便可。”琴约从容道,她期待自己的未婚夫乃重情重义之人,若他只重门户,势利浅薄,那么不要也罢。 原荑道:“好在他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此番救了我们娘俩,说明他还是顾念情分的。” 琴约正欲接话,忽听得房外有争执之声,开门一看,平钦提着鸽笼正和骙业在堂屋里僵持着。 “你们怎么了?”琴约看了看怒目相对的两人。 “他说这鸽子是他家训养的信鸽,要来抢。”平钦道。 骙业一脸不屑:“什么叫抢,这本来就是我们侯府的鸽子,这叫物归原主。” 琴约赶忙制止道:“你们先别争了,这白鸽确实是我和平钦在山里捡到的,当时它翅膀受伤了,平钦带回家帮他养伤,他也没想据为己有。不过骙护卫说这是侯府的信鸽,又如何证明呢?” “就是,你拿出证据来啊!”平钦英眉一扬,不无挑衅地看着骙业。 骙业一双卧蚕眉微微一蹙:“现在它飞不起来,若是能飞,你放了它,它自会飞去侯府去。这样吧,你把鸽子留下,等到了佘府我家公子一看便见分晓。” “你这分明是变着法儿要夺走它。”平钦不乐意了。 “平钦,我想池阳侯不会缺一只信鸽的,或许这真是他的,反正我也要回佘府去,如果不是他的,我等它伤好了,再把它放了。”琴约劝道。 平钦不情不愿道:“其实我是看你挺喜欢它,想留着它陪你解闷的。” 琴约不禁一笑:“你怎么还像以前一样把我当小孩子?我都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小丫头了。平钦,谢谢你,不过你以后不必再事事都为我着想了。” “听你的。”平钦微笑着应声,内心却有些落寞: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率真烂漫的小丫头。 数日后,原荑身上的伤痊愈了,便让琴约早点随骙业回佘府去。 “娘,您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琴约又一次问道,“我可以跟风辞求求情,侯府里多添一个人手应该很容易的。” “不了,你自己一个人更方便隐藏身份。千万不能让那些人知道你还活着。”原荑道,“再说,娘已经习惯了在这小山村的日子,现在身子骨还算硬朗,可以自给自足,照顾好自己,你不必担心。以后你若是替你爹替琴家洗刷了冤屈,记得回来告诉娘一声。” “嗯。”琴约点了点头。 “快去吧。经历了牟家的事,若是那些人知道你还活着,随时会对你不利的。”原荑面露忧色道。 “那我走了,娘,您好好保重。”琴约和母亲辞别后便走向了不远处停在大道边的马车。 忽听得后面一声大呼:“小约,等等我!” 琴约回首一望,发现平钦正背着个包袱跑来:“平钦,你这是” “我跟你一起去。”平钦道。 “啊?这”琴约不禁看了一眼骙业,对平钦道,“你走了,你娘亲怎么办?” “是我娘让我跟你出去的。”平钦道。 琴约更加大惑不解。 平钦正色道:“我娘希望我出外混出点模样来,让我爹看到,能再让我回到平家去。虽然我也不太愿意回到那个家,但我不想看到我娘失望的样子。所以,我们结伴同行吧。” 琴约看着立在马车旁的骙业,问道:“骙护卫,可以顺路带平钦去佘府吗?” “他去了正好,信鸽的事还没完呢。”骙业道,“上车吧。” 三人上了马车,径直回了佘府。一入佘府大门,骙业便带着琴约和平钦去见风辞。路过通往风辞房间的月亮门时,恰好被不远处的佘婳看见了。 是他!见到平钦的侧影,佘婳心里不禁一颤,这几日她都会时不时想起他,还专门遣绣鸢去问了叶管家他的姓名来历。此时见他和骙护卫往风辞的房间去了,不由得好奇,在月亮门后悄悄观望起来。 风辞此时正在房间练字,房门敞开着,稍一抬眸便远远瞧见了他们三人,发现平钦也在,心绪稍有不顺:怎么他也来了? 骙业上前将信鸽提到风辞面前道:“公子,这是侯府的信鸽,不知怎么受伤了,落到了这人手里。”骙业偏头指了指平钦。 “唉,不是跟你说了我们在山里捡到了它,帮它治伤了吗?”平钦见骙业说得不清不楚,着急地辩解道。 风辞细看了一眼鸽子腿部的竹筒,墨眉一拧,冷冷地问平钦:“东西你看过了?” “我没看。”平钦斩钉截铁地答道。 “没看过?”风辞盯着平钦朝他面前迈了两步,“我这竹筒之前可不是那样绑的。” “那是给它包扎的时候它爪子不老实,把竹筒弄掉了,我重新绑上去的。”平钦解释道,他不知为何,明明说的是事情,心里却有些微的慌乱,大概面前这个人的气势太强了些,虽然身形也不过就比他高了一两寸而已。 风辞眯了眯眼,显示不太相信他的话。 琴约见状,为平钦鸣不平:“平钦一向敢作敢当,既然他说没看过就一定没看过。没什么可怀疑的。” “你这么相信他?”风辞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我认识他这么久了,很清楚他的为人。”琴约道,“再说了,你还没证明这信鸽是你家的呢!单凭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 平钦看了眼骙业,附和道:“没错,当时这人还说你可以证明,那请你拿出证据来啊。” “哼!”风辞哼笑一声,长袖一甩,从笼中抓出鸽子,取下小竹筒里的尺素,两指捏在手里,道:“我风府的飞鸽传书自然有特别之处,不过不足为外人道。” 平钦对他的话满不在乎,反正他也不想知道有什么特别的,而琴约却仿佛被什么刺在了心头一般:不为外人道,他把自己当作“外人”?看来,他当真不愿意接受这桩婚事。 风辞展开尺素书时,趁机扫了一眼琴约,见她低头沉默,心里无端有点难受,方才他是故意那样说的,惩罚她为平钦辩驳而触犯自己,可此刻却忽然有些懊悔,也不明白在懊悔什么。如此想着,短短两行字愣是让他看了半晌。 “公子?”骙业见风辞定定地看了许久,一言不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风辞这才回过神来,从容不迫地道了句:“准备明日启程回坪州府。”随后便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唯。”骙业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 欲结姻亲聚人心 琴约听风辞说明日去坪州府,好奇地问骙业道:“公子不回都城吗?” “坪州府是公子的故乡,清明节将近,须回乡祭祖。”骙业道。 “哦。”琴约转身对平钦道,“去坪州府和去都城不顺路,你还要与我们一起走吗?” “当然了。我又不着急,人多热闹嘛。”平钦摸了摸后颈微笑道。 屋内,风辞听见他此话,眉头微皱,随即将手中的字条焚毁。前几日他得知至交好友镇西将军亓官飒旧疾复发,便飞鸽传书询问其病情,并建议其去秋梧山求医,他是在寻找琴约的途中听闻秋梧山里有位神医,可药到病除。适才收到亓官飒的回书,言其症状如旧,目前已动身前往秋梧山九玄堂。 亓官飒手握十万兵权,朝中早有人虎视眈眈,他的病情及行踪皆不可为外人知晓,以免遭遇不测,故而风辞才十分小心谨慎,不想却看到琴约那般维护平钦。 在月亮门后翘首以望的佘婳看平钦看得入迷,完全没察觉到身后来了人。 “姑娘,你为何站在这里?”叶管家冷不丁得一出声把佘婳吓了一大跳。她羞红了脸,慌乱地低声道:“没,我我先走了。”随即往闺房小跑而去。 叶管家见状,往方才佘婳所望的方向一瞧,捻了捻胡须,回首四顾,院里杨柳新绿,姹紫嫣红,果然春回大地,万物都在萌动啊。他走到风辞房前,恭敬地说明来意:“我家主人请公子移步书房,有要事相商。” 风辞打开房门,温和道:“我这就过去。劳烦管家多备一匹马,明日有人要随行,风府的马车恐怕坐不下。”言罢瞟了一眼平钦。 “唯。”叶管家看了看自己的外甥,回道,“公子考虑周全,小的这就去安排。” 随后风辞便去了佘锟书房,琴约朝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心道:侯府的马车那么大,坐五六个人都不成问题,哪会坐不下?还考虑周到,分明是斤斤计较吧,让平钦骑马,万一路上下雨了怎么办? 骙业也摸清了风辞的心思,不觉抿唇而笑。不过他还是疑惑不解:为何这几日公子没再问及未婚妻的消息了? 来到书房,佘锟延风辞于坐塌之上,拿出书信一封递与他,道:“恭王派人送来的。” 风辞展开阅毕,道:“兄长意下如何?” “正因为拿不定主意,才想听听贤弟高见。”佘锟道。 “恭王与尚书令傅公逵是姻亲,如果你兄长直接回绝他,恐其日后会在课税c水陆交通等诸方面压制你,商不与官斗,不如先看看他有多少诚意。”风辞道。 “可是投向恭王一方,若是太后那边得知,愚兄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佘锟微叹一口气。 “若我想得没错,太后的人还从没示意过要拉拢兄长吧?”风辞道,“她可没恭王看得远。” 佘锟细细思量了一下,道:“确如贤弟所言。那愚兄便放心了,我即刻修书一封,回复恭王。” 翌日,镐安城恭王府收到了佘锟的飞鸽传书。恭王崇玄峻拆开阅毕,吩咐心腹冷奎道:“备车,本王要去拜访岳父大人。” “唯。”冷奎即刻安排套好马车,二人去了尚书令傅公逵府邸。 傅公逵得知恭王前来,赶忙出府迎接:“老臣傅公逵参见王爷。” “岳父不必多礼。”崇玄峻道,“小王新获一件墨宝,特来请岳父帮忙鉴赏一下。” 傅公逵会意,道:“请王爷移步书房。” 到了书房,屏退左右,傅公逵问道:“王爷,可是佘锟那头回信了?” “正是。”崇玄峻道,“他似乎还在观望,没有明说。” 傅公逵闻言,捋了捋胡须道:“商人无不逐利,他店铺产业遍及全国各大州郡,入料c出货等等运作起来,少不得要经过我尚书台,王爷只需再多与他些便利,不怕他不动心。” 恭王点头道:“此事就交由岳父安排民部c工部可靠之人去做吧。” “唯。” “只是孤还有些奇怪,前两次有意试探,他都婉言回绝,此次怎么想明白了?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崇玄峻心下琢磨,一时想不出会有谁说得动佘锟。 “不管是受何人指点,只要能让佘锟投靠王爷,于我们便是有利无害。”傅公逵道。 崇玄峻微微颔首:“若果真有贤能之士,最好能为我所用。” 次日,太极殿上,百官朝拜,山呼万岁。端坐大殿之上的乃是喾禹国第二代皇帝,姓崇,讳玄玘,年方十九,为先帝第六子,十四岁继承大统,生母瑾妃饶氏,是为当今太后。 当年先帝生命垂危,念及新帝年幼,诰封两位开国功勋中书令暨梁国公风旆c浈阳郡侯亓官益,以及大将军兼溯阴郡侯饶储为辅政大臣,协理政事,直至新帝及冠成年。饶储乃瑾妃之堂兄,新帝继位后,瑾妃依仗太后之位,重权在握,与饶储沆瀣一气,接机百般打压风旆和亓官益,不出两年,亓官益沙场牺牲,风旆郁结而薨,如今只剩饶储一位辅政之臣在朝。 此刻,但见饶储出班奏道:“启禀圣上,臣闻太后近日凤体染恙,依太医诊治之言,需静心安养。如今已近清明时分,很快便是三伏天气,镐安城中酷暑难耐,于太后颐养不利。臣斗胆进言,目下四海升平,国富民康,不若择一适当之所修建避暑庄园,供太后静养凤体,以显陛下仁孝之心。陛下亦可在庄园宴会功臣贵胄,与臣子同乐。” 宝座之上,崇玄玘修眉微拧。他知晓太后最近身体抱恙,询问过太医,说是阴虚火旺,偶尔会心浮乏力,须静心调养。然而若为此事就要修建避暑宫殿,恐会劳民伤财。 正犹疑间,班列之首一个文质彬彬,气宇不凡的大臣上前参拜。此人即中书令风玠,字伯圭,乃是已故梁国公风旆之庶出长子,袭了公爵之位。 听得风玠禀道:“陛下三思!如今四方初定,西边尚有鞣勒国蠢蠢欲动,昨日刚获边报,鞣勒小股势力侵扰边境,为守将风瑨荡平,但仍应防微杜渐,厉兵秣马,不可贪图享乐。” 崇玄玘心下赞同,然而饶储听罢心中却顿时不爽,正欲辩驳,只见尚书令傅公逵上前奏道:“启禀陛下,自先帝创业以来,一直轻徭薄赋,劝课农桑,故而人口日增,仓廪充盈,百姓始得安居乐业。若此时大兴土木,一则有违农时,大片田地无人耕种;二则耗费巨资,国库空虚,日后势必加重课税,增加百姓负担。孟子有云:‘民为贵,君为轻’,陛下正当励精图治,稳固根基,不可为此失了民心啊。” 饶储听得诸多反对之声,一时怒起,指着风玠和傅公逵道:“似尔等文臣,惯会危言耸听” “大将军!”崇玄玘制止道,“朕以为风爱卿和傅爱卿言之有理。诸如修建避暑庄 园这等劳民伤财之事今后休要再提。” “陛下!”饶储还欲坚持,崇玄玘挥手示意其住口。 “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 班列之中恭王崇玄峻自始至终不发一言,见崇玄玘居然忤逆饶储之意,内心暗自窃 喜,同时又充满讥讽。 散朝后,风玠与光禄大夫扈滕拾级而下。扈滕四顾无人,轻声对风玠道:“方才陛下 那般坚决地违背饶储的意思,五年来可是头一回啊,我看饶储免不了会去找太后给陛下施压啊。” “太后和饶储想必也察觉到陛下早已不是刚继位时那个十四岁的少年了,如今陛下 公然违抗他们,往后收揽大权之路定会艰难不少。”风玠道。 “伯圭所言不差。”扈滕道,“还有恭王那边也没闲着啊,傅公逵统领尚书台六部,私下里不知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当,刚才朝堂之上那一副为国为民的姿态,分明就是在为恭王拉拢人心呢。” 风玠道:“那些见风使舵的不必担忧,只是近几日称病为上朝那位我们得及早做准备了,以免让太后或恭王拢了去。” “伯圭所言莫不是亓官飒将军?” “正是。” “亓官飒一向少与朝中人往来,听闻性情乖戾,颇有主见,恐怕不会轻易依附于人 啊。”扈滕隐隐担忧道。 “风某有个办法,不过需劳烦大夫亲自出马。”风玠道。 “有何办法?但凡老夫能做到的定当义不容辞。” “亓官飒如今二十有三,尚未娶妻,而风某听闻令爱已至婚配之龄。”风玠言至此, 聊有深意地看了扈滕一眼。 扈滕恍然大悟,道:“小女若能与亓官将军结成连理,可是莫大的福分。老夫即刻回 府央媒人往亓官府说亲。” 风玠微笑点头。 “伯圭,告辞。”扈滕拱手道。 “告辞。”风玠抱拳道,二人各自回府。 话说饶储自朝堂上受了气,径自往太后寝宫昭霞殿而来。此时,昭霞殿里熏香馥郁,罗帷轻垂,一玉面凤眼,挺拔俊秀的内侍正服侍太后小睡。太后虽已是不惑之年,然年轻时曾艳绝后宫,故而如今风韵犹存,又因微微有恙,身子慵懒,更显几分柔弱妖娆。 “太后娘娘,老臣有事禀报。”饶储走近帷幔前拜道。 “公冶卿先退下吧。”太后缓缓对身边的内侍道。 那贴身内侍公冶端便依命告退。 “你们也下去吧。”太后又屏退殿内的侍女。 饶储这才起身道:“陛下今日当堂驳回了修建避暑庄园的提议,还说日后不让再提此等劳民伤财之事。太后,陛下不可能不清楚这是您的意思,不知他这是胆子大了,还是背后有人撑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 亓官求诊逢沚蓠 太后听了此话半支起身子,不紧不慢道:“陛下如今年近弱冠,羽翼渐丰,有了主见,不想再受你我牵制,不足为奇。你勿操之过急,自乱阵脚。” “可风玠那小子仗着自己是开国功臣之后,陛下又对他信任有加,如今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饶储满腔怨愤,“若不是跟他沾亲带故,早该教训教训他了。” “你总是那么急躁。”太后道,“眼下还不能与风家发生正面冲突,他们毕竟是支持陛下的。我们如今最大的敌人是崇玄峻,不用哀家再提醒你了吧。” 饶储思忖片刻:“他这人谨慎得很,我一时没抓着他的把柄。” “抓不到把柄,却仍旧可以阻拦他下一步动作啊。”太后道,“他若真有谋逆之心,势必需要聚敛财物,笼络人心,拥有军队。财物和人心先不提,最关键的是不能让他掌握兵权。” “拥有兵权的全国上下就我c亓官飒和风瑨三个,他哪来的兵权?”饶储不以为然。 “说你的莽夫你还不服气。”太后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和风瑨的兵权他夺不去,亓官飒的兵权他就一定得不到吗?亓官飒不肯为你我所用,保不齐哪天就被崇玄峻拉过去了。” 饶储面有愧色:“那太后有何办法?” “近日他称病不朝,你派人去看望一下,探探虚实,再作打算。”太后道。 “他平时一向谨慎,如果此次真的病得不轻,我看干脆就让他一病不起,再趁机让圣上下旨将他的兵权交到我手里,一举两得。”饶储仿佛一看到了自己手握重兵的时刻。 “不可。”太后厉色道,“要制服他须得有万全之策。一次不成,只会打草惊蛇,让他更加防备。你记住,这次探听虚实后,不要擅作主张。” 饶储觉得太后过于畏首畏尾了,悻悻然道:“遵命。” 而此时他们口中的亓官飒,已来到了秋梧山。秋梧山上九玄堂院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神医在吗?”一个身高七尺九寸的褐衣男子问道。 没人应声,男子正欲再敲,门“吱呀”地开了。 一个十一二岁的药童仰头打量了门外的三人一眼:“你们是来看病的吗?” “没错。”男子答道。 “是哪一个要看病啊?”药童又问。 “我家主人。” 褐衣男子往旁边侧开一步,药童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后那个身高约八尺,剑眉入鬓,丰姿潇洒的公子身上,此人便是亓官飒,他乍看之下,身形魁伟,若非嘴唇泛白,着实看不出一丝病容。 “跟我来吧。”药童带他们进入院内。 药童走得快,与亓官飒三人隔了些距离。听得褐衣男子小声道:“这神医果真与一般的大夫不一样,连药童都神气些。” “言多必失。”亓官飒道,“要是得罪了神医害我白跑一趟,回去自己领军棍。” 褐衣男子慌忙住了口,他身边另一男子则忍俊不禁,遭到褐衣男子狠狠翻了个白眼。 少时,三人来到了九玄堂。药童唤了声:“师父,有人来看病了。” “进来。”堂内的人应道。 三人步入正堂,只见一个二十几岁的白衣男子端坐于书案前,手中正写着药方。见他们进来,停下笔,看了亓官飒一眼,朝一旁的坐塌示意道:“坐。” 亓官飒身后两人面面相觑:来之前将军吩咐不能透露身份,这会儿可好,连个山野大夫都敢对他不敬了。 然而亓官飒却似不拘小节,走过去坐下,伸出左手给让让白衣男子诊脉。这白衣男子便是这九玄堂的主人——已故陀医妙手木行邈——的二弟子荆术,医术精湛,秋梧山方圆百里以内无人不知。 荆术一番望c闻c问c切之后,写下了一张药方,起身道了句:“稍候。”便掀起垂帘进了内室。 亓官飒隐约听见内室里有人在交谈,其中一人还是女子,他不禁纳闷:难不成这神医是浪得虚名?本事都是幕后之人教的? 其实,荆术确实是在向一名女子请教,不过他并非一直都如此,只是亓官飒的病症他尚未遇到过,不敢轻易下处方,而这女子恰好精通医理,本着对病人负责的态度,才与这女子探讨一番。这女子便是他大师兄的入室弟子扈沚蓠,昨日下午来山上祭奠他大师兄,留宿在此,未及离开,恰好遇到亓官飒来求诊。 他将亓官飒的症状c脉象等等叙述一遍,扈沚蓠听罢,看了看他的方子,道:“再加上朴消和方石为宜。” 荆术道:“好。” “若要稳当地治,只能这样了。”扈沚蓠道。 “你还有其他方法?”荆术问。 “有是有,不过有些冒险,师叔方才说来人身份不凡,怕是他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扈沚蓠道,“师叔的医法也必定生效,只管让他按这个方子服药便是。” 一会儿,荆术从里屋出来,亓官飒顺势往里瞥了一眼,果然看见一道纤细的女子身影,似乎穿了件绿色襦裙。 “公子可按此方抓药,服用之法已经写好,记得用药期间忌酒忌辛辣刺激之物。” 荆术在药方上添了几行字,递给亓官飒嘱咐几句,又对一边侍奉的药童道,“小漆,带他们去账房。” 亓官飒将方子往身旁一扬,那褐衣男子赶忙接了过去。亓官飒吩咐他道:“卫朔,方子收好,去付诊金。” “唯。”卫朔便随药童小漆去账房付诊金。 三人下山后,亓官飒道:“传信给风辞,清明之后本将要与他畅饮一番,他除了孝便四处寻他未婚妻,都快一年没见他人影了。” “将军,可是方才神医说您不能喝酒。”卫朔提醒道。 “神医开个方子还用去问别人?他的药方有没有效还两说。”亓官飒道,随即叹了口气,“唉!我已经认命了,趁如今还能吃能喝,何不活得快意一些?” 他身后两个护卫听了不觉感伤:将军这是自暴自弃了吗?自从十六岁随老将军西征鞣勒起,将军多少次死里逃生,何时认过命?如今多年前沙场上负的伤积成顽疾,他却要认命了。他才二十三岁,还没成亲呢! 数日后,风辞和琴约一行人到了坪州府风家老宅。下了马车,琴约便朝后面一辆马车走去,对正在走下马车的女子道:“小婳,你想住旅店还是住风家?如果想住在风家,我便去问问公子能不能安排。” 当日他们从佘府出发时,发现门口多了辆马车,琴约还以为风辞后来突然决定也让平钦坐马车了,谁知佘婳和一个婢女c两个家仆走了过来,说要一道同行,那马车是他们的。后来一路上熟悉了,才知道她家在镐安城也有宅第和产业,她知道风辞等人要回镐安,便去央求他爹要与他们同去。佘锟疼爱女儿,拗她不过,知道途中有风辞他们照应,到了镐安城也有叔伯亲戚看顾,便由她去了。不过,路上这几日,琴约察觉佘婳时不时会偷看平钦,这才晓得她不单单是想去镐安而已。 佘婳见琴约问她想住何处,不自觉地看了平钦一眼,问道:“平公子要住府上吗?” 不待平钦回答,一旁便传来风辞不失礼貌却有点淡漠的声音:“风府回来祭祖的人太多,恐怕没多余的客房了。” 琴约闻言,对佘婳道:“那我们和平钦都住旅店吧。” “你是我的侍女,住外面去服侍谁?”风辞面色不悦。 “你刚才说没有多余的客房了啊!”琴约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还似乎心有不满。 “你见过谁家的婢女是住客房的?”风辞反问道。 琴约略感尴尬,一时答不上话。旁边的平钦明白风辞的言外之意,对琴约道:“小约,你在风家若住得不好受了欺负记得来告诉我,我这就去住店了。” 佘婳也道:“小约,我也去住旅店,你不必担心,有这么多人跟着我呢。” “嗯,好。”琴约应道。她看出佘婳眼里的欣喜之色,这几日相处下来,她觉得佘婳单纯善良,温婉大方,才貌双全,与平钦到是极为相配的,就是不知平钦心意如何。 风辞见她立在那望着平钦和佘婳的背影,一动不动,问道:“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琴约方才回过神,走到他身后。风辞带着她走至自己的厢房前,指了指一边的耳房道:“你就住这。” “知道了。”琴约道,“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今明两日,你好好在这院子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否则走丢了,可没人去寻你。”风辞道。 “嗯。”琴约听他那般冰冷的语气,心有不服,可坪州她确实人生地不熟,而且在别人家住也不好给他们添麻烦,故此只得不情愿地应声。 随后,她进了耳房,将行李包袱放置好,便往榻上一躺:旅途奔波,真的很累人啊。 第二日便是清明,依风家祖训,风家子嗣每年清明皆须回乡祭祖。先梁国公风旆共有五子四女,女儿皆以嫁为人妇,每逢清明,除了第四子风瑨驻守边疆无法归乡之外,其余人皆要返乡祭扫。 清明时节多阴雨,这日天色亦是阴沉晦暗。风氏一众子弟祭拜过先祖之墓后,行至风旆的陵墓前,此墓为风旆与其妻步幽夫人的合葬墓,风旆去世三年有余,步幽先他一年离世。祭拜完毕,风辞看着墓碑上的刻字有些失神。每逢祭扫,风辞便会想起父亲临终前几日单独与他说的那番话,至今心中仍会隐隐作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 清明祭祖忆当年 记得当日,风旆手捧青铜兽纹觚对他道:“辞儿,这个以后便交给你了。” 风辞抬眉看了一眼,不为所动:“这不是先帝赏赐给开国功臣的无价至宝吗?爹为何传给我?不该传给世子吗?” “你是不是还在恨为父?”风旆叹息道,“这个早就该传给你了。” 见风辞有些迷惑,他继续道:“还记得你十一岁那年我们祭祖返回镐安之事吗?” 风辞沉默,他当然记得,而且记忆犹新。那次祭祖后在返回都城镐安的途中突逢大雨,道路泥泞,父亲乘坐的马车打滑,险些翻下陡坡。 风旆徐徐道:“那次虽然有惊无险,但你祖母及各房亲戚都以世事无常,劝我早立世子,连先帝也婉言相劝,几房妾室更是极为殷勤,唯独你母亲无动于衷。 “依风家组训,家业只能传给嫡子或长子,全府上下无人不知我最器重的孩子便是你,你虽排行第三,但是嫡出,玠儿是长子却是庶出,然而他娘亲为了帮他夺得机会,想尽办法,甚至请动了你祖母替他说话。可他们不知道,我只在等一个人开口,那人便是你娘亲。” 听到此处,风辞心里暗流汹涌,他始终不知,自己一直是父亲交口称赞的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自己的才华之高c品德之美,整个都城甚至大半个喾禹国都已传遍了,为何父亲却不选他为世子,反而立了大哥风玠。 风旆稍停片刻,又道:“我明白,是我冷落了你母亲,但她就算不笼络自己的夫君,难道还不该为了自己的儿子来跟我说几句软话吗?你祖母一向挺喜欢她,去问了她,她说位尊实危,世子之位于你不知是福是祸,他只愿你一生安乐。我当时听了很是愤怒,难道你当了世子便一生无法安乐吗?这个家里仿佛没有什么是值得她去争取的,我这个做丈夫的心不值得她去争,连她自己儿子的地位也不值得她去多出一份力。我看不惯她那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愤然之下,立了玠儿为世子。” 风旆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娴静婉约的女子,巧笑嫣然,却从没像其他妾室一般对他撒娇求宠。 风辞心里讶然,父亲立风玠为世子,居然是这般原因,他还以为在父亲心里风玠更胜于他。 听得风旆微微叹气,继续道:“从那以后,我越发冷落你娘,不知是在惩罚她还是在给自己找台阶。本以为她会就此恨我,但没想到的是,三年之后我得了那场大病,太医都束手无策,全府上下都以为我大限将至,开始为我准备后事,连玠儿的娘都很少来伺候了,估计她正巴不得我一病不起,好让她儿子袭爵吧。那时,却只有你娘端汤递药,四处寻访名医,甚至还去求了她娘家的异母兄弟,去求了那些从小就排挤她的人。终于找来了琴大夫,救我于垂危,还跟我说帮你定了门亲事,看得出她当时是真的很高兴。” “那又如何?后来爹病好了,又何曾对娘好过半分?”风辞终于开了口,他还未从娘亲离世的悲恸中走出来,“她因为帮你救命恩人的妻女逃难,才失去封号,遭到禁足,积郁成病,您不仅不关心她,直到她临终还不曾去看她一眼,伤透了她的心。” “爹是一时受人迷惑,听信谗言,以为你娘别有用心。”风旆眼里满是悔恨。 风辞心里冷哼一声,道:“是禁不住枕边风吧?”面对眼前老态龙钟的父亲,风辞是又敬又恨,敬他是生他养他的父亲,恨他是对自己妻子冷情寡义的男人。 风旆无言以对,他确实是受了两房妾室的蛊惑,如今想来惭愧不已。少顷,他缓缓道:“依例,国公之子,除世子袭爵之外,其他诸子可封郡侯或县侯。我会上书恳请陛下为你争取一个富庶的郡国作为封地,看在曾我为先皇创国尽心尽力的份上,陛下应该会应允的。如此,你以后若是想入仕施展抱负,也更容易些。” “我对入朝做官毫无兴趣,这一点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风辞心有不屑,“爹身为开国功勋,深得先帝信任,受托为辅政大臣,可那又如何?新君一登基,太后一道旨意,便夺了你上朝议政的资格,只能软禁在家,郁郁成疾。这不是我要追求的。” “只可惜了你一身的才华。唉,罢了。”风旆长叹一声,“就按你娘当年所说,只要你活得自在喜乐便好。”他停顿片刻,又道:“你稍后去请族叔公和叔伯过来正厅吧,顺便让人多买些笔墨纸砚和绢帛,再让镐安城最好的木匠多做些紫檀木的屏风架。” 风辞有些疑惑,请族里亲戚过来可能是为安排后事,但买那些东西作甚? 风旆知他因何迟疑,道:“你娘生前喜欢丹青c刺绣,最爱将字画做成屏风,那便多买些等我带下去给她,其他金银珠宝她不喜欢的,就算了。阴宅里的耳室原本是为侧室准备的,但我想你娘在九泉之下肯定不愿再与那几人同处一室,她们以后就葬到别处吧,以免再打扰你娘清静。耳室都用来放陪葬品,我的寿木和葬品进去后,将阴宅永久封了吧。” 风辞听罢,心里沉重,难以言语,他知道这是父亲在做最后的弥补,然而这样的弥补又有何用呢? 风旆离世前确实如他所言上书陈情,然而新帝年方十六,初登大统,实权掌握在其母太后和其堂舅征北将军手中,太后忌惮风辞少负盛名,只封了他一个池阳县侯。 “三哥,该走了。”五弟风飏的声音让他从回忆中惊觉。一行人下了山回了老宅。 次日,风玠因公务繁多,须先赶回都城,风飏随母亲和他一道返回了镐安。风遨喜好玩乐,不服管束,早出外踏青游玩去了。 风辞在书房闲来无事,拿出白玉短笛往唇边一放,悠扬的曲音便从他修长灵活的手指下传出,飘入院中,吹落乱红满地。 琴约来找他,刚走到门前便不知不觉沉浸在这笛音里,一时忘了去扣门。屋里的人见门外那道身影一动不动久久伫立,忽然放下笛子,道:“进来。” 琴约这才如梦方醒,推开门,问道:“公子,今日风和景明,暖风和畅,公子不出去踏青游玩吗?” 风辞看了她一眼,起身将笛子别在腰间:“有话直说。” “小婳想出去玩,让我陪她一起去。可以吗?”琴约有点小心地问道,她感觉风辞从山上祭祖回来心情似乎不好,怕他不许她去。 “带上你的弹弓。”风辞说罢走出了房间。 他这是同意了?琴约心里一喜,转身冲他道了句:“谢谢公子。”便步履轻盈地径回她房里去拿上弹弓和食盒,叫上佘婳和绣鸢,来至大门口等着风辞。 风辞吩咐骙业:“去告诉亓官飒和扈贲,在城东五里亭会合。” “唯。”骙业应声骑着马先去了亓官宅第。 见风辞抬腿欲上马车,身后的琴约叫住:“公子。” 风辞停下脚步,转身,脸往后稍微一偏。 琴约道:“待会儿我们先去旅店叫上平钦好吗?” “你很想和他一起去?”风辞声音冷淡得如料峭的寒风。 “小婳想啊,你没看出来吗?”琴约的双眸调皮地往佘婳的方向转动了一下。 风辞嘴角微动:“走吧。” 琴约抿嘴一笑,跟着他上了马车。佘婳和绣鸢乘坐另一辆马车紧随其后。 “公子,到了五里亭之后,我们要去哪儿?”琴约第一次来岼州府,很好奇风辞这样的世家公子平时都喜欢去什么样的地方。 “观筱陂。”风辞道。 “哦,那里一定很美吧?很多人去吗?”琴约开始遐想。 “要那么多人去作甚?你是去看风景还是看人?”风辞一席话把琴约冻得像霜打了的茄子。 她总觉得风辞对别人都温和得有如朝阳c暖风,独独对她冰冷得很。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初次见面时就让她难堪不已。如果说他讨厌她,却又不曾让她干过一天婢女的活,反倒还让身边的下人对她恭敬有加。真是捉摸不透,不过念在他帮过她和母亲风份上,就不与他计较了。 此时光禄大夫扈滕老宅大门内,几个护卫正拦着扈沚蓠,管家恳切道:“姑娘,夫人吩咐了,不能让您出门,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 “兄长能出去和朋友饮酒作乐,为何我想出去散散心都不行?”扈沚蓠凝眉嗔目道。 她的侍女筎棉拉着她的衣袖道:“夫人说姑娘你要在家待嫁,不可随意抛头露面。” “待嫁?娘何时又给我说亲了?”扈沚蓠知晓母亲一直盼着将她许个世家望族,但都说道了快两年了,也没有中意人选,她也就没太在意,没想到这次真定下来了。 “前几日您去秋梧山的时候,主家派媒人去了亓官将军府,之后,夫人就叮嘱了等您回来后不可再随意出门。”管家道。 “亓官将军?亓官飒?”扈沚蓠当然知道赫赫有名的镇西将军浈阳侯亓官飒,只不过听闻他性情狠戾,不近人情,爹竟然把她许配给这样的人?一时气恼,她愤然跑回了闺房。 在闺阁中来回踱步,思虑良久,反正她的婚姻大事不得不听命于父母,无论嫁给了谁都不会像从前那般自在,何不趁现在还没成亲,先享受一下所剩不多的无拘无束的时光?于是,她避开家仆,悄然来到了后院侧门处。不期然,身后传来一句轻声呼唤:“姑娘——” “啊!”扈沚蓠浑身一顿,急忙转头一看,“筎棉,你吓死我了!” “姑娘,你还要出去啊?”筎棉担忧道,“夫人知道了,会把你看得更严的。” “筎棉,你就可怜可怜我吧,等我嫁人了就更没机会出去游玩了。”扈沚蓠十分委屈地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千万别告诉我娘。” “姑娘,我跟你一起去吧,你自己一个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好。走吧。”扈沚蓠说罢便拉着筎棉出了侧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 听君一曲芳心许 枝上流莺婉转,山下溪水涓涓,远树相映成趣,苹花摇曳生姿。观筱陂真是个踏春的好去处,琴约不禁感叹:“这里真的好美啊!原以为羽霓村千峰山上的景色已经够美了,真是天外有天。” 佘婳点头赞同道:“我以前跟随我爹也去过不少风景胜地,相比之下,这里确实美得宁静怡人。” “唉,那边有竹筏,要上去玩吗?”一旁的平钦问道。 琴约和佘婳一同往竹筏望去,琴约道:“去啊,小婳,一起去吧,那竹筏应该可以乘四五个人呢。” “嗯。” 三人来到竹筏边,平钦率先跨了上去,忽然旁边一个茅棚里出来一位老人,叫道:“几位要乘筏子?” “没错!”平钦道,“怎么没见到竹篙?” “客官,乘这竹筏一个时辰需二十文。先付了钱才能给您竹篙。”老人道。 平钦没料到需要收钱,正在犹豫,见琴约已经掏出二十文钱给了老者。 “给您竹篙。”老者收了钱将竹篙递给平钦。 平钦将竹篙平放在筏子上,走过来伸手欲扶琴约上去。 “我自己上得去,你扶一下小婳。”琴约将佘婳轻轻推倒她前面,“小婳,你会游水吗?” “不太会。”佘婳答道。 “没关系,我和平钦都会。”琴约道。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她有事的。”平钦从小在河里游泳长大的,在这平静的水面上乘个竹筏有什么可担心的?他只是拍拍胸脯脱口而出,以便让两个姑娘玩得放心而已,却不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佘婳只当他是在意自己,心里泛起丝丝甜意。 他们三人在此玩得轻松惬意,不远处的风辞心里却无端地烦闷起来。他在和亓官飒c扈贲一起小酌闲谈,原是怕琴约觉得枯燥,便让她自由行走,不必侍候。谁知她竟然与平钦玩得不亦乐乎,当然他径自忽略了佘婳的存在。 亓官飒见他时不时地往水边瞟,打趣道:“唉,那边有谁把风大侯爷的魂勾去了?心不在焉的?” 扈贲顺着亓官飒的目光一瞧,煞有介事道:“确实有大美人呢!看来有人动凡心了?” 风辞白了他们一眼,兀自品了一口酒。 “怎么?未婚妻不继续找了?”亓官飒问道。 “不用找了。”风辞道。 “派人找了三年多,自己还亲自东奔西走,现在终于要放弃了?”亓官飒好似不太相信他会那么轻易便放弃。 “没有放弃。”风辞答了一句,眼神不自觉地又朝琴约望去。 扈贲看了眼风辞,试探道:“我听说你那个侍女是用青铜觚换来的?” “没错。”风辞淡然应声。 “啊?”亓官飒不敢置信,“那可是先帝赏赐给开国功勋的无价之宝,你不留着当传家宝,却拿去换一个奴婢?真是败家。” “等你有了真正想要的,就算要你让出赤卢马你也毫不吝惜。”风辞抿唇而笑。 “不可能的!别说赤卢了,就是让我拿金装画戟去换,也别想。”亓官飒断然道。金装画戟是他上阵杀敌用得最趁手的兵器,赤卢马更是大宛种的宝马,驰骋疆场,快如霹雳,曾陪他浴血奋战c死里逃生,女人还能比它重要?岂非可笑!他才不信。 而扈贲却听出了风辞的言下之意,看来那个侍女对风辞而言是与众不同的,他对亓官飒道:“话不可说满,免得到时候怪我们笑话你。” “算了,不说这些,今日难得高兴,我来抚琴一曲助助兴。”亓官飒说着,从旁边拿出一把紫檀木的七弦琴来,琴头上雕有龙生九子之囚牛。 亓官飒武能征战,雅善弹琴,早已闻名遐迩,世人称其可与前人东吴周郎齐名,曰:昔存周公瑾,今有亓官飒。 “唉呀!今日真有耳福了,快开始吧。”扈贲迫不及待道。 只见亓官飒不紧不慢地拨弦试音,随即双手往琴弦上一按,修长的手指一吟一猱,一勾一挑,时急时徐,琴音袅袅,半入清风,半入云霄,更是听醉了游人。 他们不知,数十步之外,茂密竹丛的另一边,扈沚蓠早已深深沉醉在这琴音里,直至亓官飒弹完收了琴她还浑然不觉。 “姑娘,起风了,我们快回去吧。”筎棉见她听得入神,提醒道。 扈沚蓠连忙朝四周望了望,并未见有人身边放着琴:不知刚才是何人在抚琴? 她心中暗想着:琴音清越美妙,定是位有修养的公子吧,可惜未得一见。 “姑娘,我们快回去吧,要是下起雨来,淋了雨会生病的。”筎棉催促道。 “走吧。”扈沚蓠又向四处看了看,依依不舍地往回走。 平钦三人还在竹筏上闲谈畅叙,佘婳坐在筏子上嬉水,不时小心翼翼地望平钦几眼。琴约看着眼里,同为女儿家,当然明白她的心思,便想:何不给他们二人一个独处的机会? 于是便寻了个理由下了竹筏,叫上岸上的绣鸢一起走开了。 绣鸢有些担心道:“小约姑娘,我们就这样离开没事吗?” “你没看出来你家姑娘喜欢平钦吗?”琴约问道。 “这个我知道。” “所以我们要给她创造良机啊。放心他们离岸边很近,水不深,再说平钦水性好,没事的。”琴约道。 她二人顺着竹丛往另一边去了。走了不多时,忽听得有女子的叫喊声:“你们别过来!” “住手!你们知道我家姑娘是谁吗?”另一女子叫道,“快住手!否则你们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琴约循声望去,见一个岩壁拐角处,三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正围着两名女子,其中一个抓着那个婢女打扮的女子往旁边一甩,狠狠道:“滚开,再吵连你一起解决了!” “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琴约心头一怒,从怀中掏出尖锐的石子,拈弓搭上,瞄准了另外两个按住女子欲行不轨的男人。 那两人满面淫笑,其中一个言语轻佻:“小娘子,这么白白净净的,滋味肯定很好啊,来,让哥哥尝一口。”说着就要上嘴去亲。 “混蛋!去死!”那女子奋力挣扎着。 “啊!”那男人的嘴还未碰到女子的脸颊,便听得一声惨叫,脸上登时被尖石子击中,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 “谁?!”另一男子转过身喝问,却在转身的霎那眉心正中一击,前额上生生砸出一个小坑,震得他往后趔趄几步。 琴约对绣鸢急道:“快去叫风公子他们过来!” “好!”绣鸢疾跑而去。 那女子刚想逃开,却被没受伤的男子一把箍住:“想跑?我兄弟们都受了伤,你还想跑?” 琴约见状又朝他们射出石子,可这次他们有了防备,纷纷多了过去。那个脸上流血的男人捂着脸,阴阳怪气地道:“哟,又送上门一个蒙面美人!虽然泼辣了点,不过,没事,哥能忍。”随即一把抢过琴约手上的弹弓,扔在一边,和旁边那个额头有坑的男人一起,一个要去抓琴约的胳膊,一个要去搂她的腰,还没等触到,便被人一脚一个,狠狠踹飞。琴约回头一看,是风辞。 风辞一把拉过她的手腕,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受伤了吗?” 琴约摇了摇头。 此时,第三个恶棍也已被亓官飒两拳制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扈沚蓠不由地看了眼前来救她的亓官飒,道:“多谢公子相救。” “没事。”亓官飒应了句,便走到风辞跟前,看了看天色,道,“我们回吧,那边已经开始下雨了。” 扈贲赶来一看被欺负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扈沚蓠,顿时火冒三丈,朝着地上的三人猛踢几脚,方才过来询问扈沚蓠:“沚蓠,没事吧?” “没事,幸亏你们来了。”扈沚蓠道。 “赶紧去收拾东西回家。”风辞对琴约道。 琴约应诺,拾起地上的弹弓,快步去叫平钦和佘婳,却没看到人,只好先去风辞他们饮酒之地收拾了包袱。恰在这时,冷风呼啸,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而来,瞬间打湿了琴约的长发。她四处张望,却没发现平钦和佘婳的踪影,忽然有东西遮住了自己的头顶,抬首一望,是风辞用衣袖替她挡着雨。 “你找什么?”风辞见她收拾个包袱如此之慢,等不及便过来找她。 “平钦和佘婳”琴约话未说完便被风辞一手拦腰抱住,一手遮着她的头,腾空而起,踏过树梢枝端,片刻后便落在了马车前方。 风辞松开琴约,她往旁边一看,正见平钦在另一辆马车上撩起帘子朝她这边看。 琴约冲他一笑,刚欲开口,便听得身后风辞冷冷道:“快上车。” 琴约只好先上了马车,用衣袖擦拭着淋湿的头发,见风辞进来坐好了,便问道:“他们什么时候上马车的?” “你刚下竹筏不久,他们就往这边来了。”风辞道。 “你都看见了?”琴约问道,还以为他只顾着与人喝酒闲话,不曾注意过她呢。 风辞不答,他当然不会亲口承认自己一直留心着琴约的一举一动啊,毕竟哪有主子那般关心一个奴婢的? 不过,琴约见他仿佛默认了,方才又为她遮风挡雨,心里不觉升腾起一股股暖意。 一众人回了各自府第。下了马车,风辞再次抱起琴约,越过院墙屋顶,径直来到他的厢房门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 归都城林间遇刺 风辞抱着琴约推门而入,顺手把门带上,平了平自己的呼吸。接着,随手拭去他自己脸上的水珠,见琴约的面纱湿了紧贴在脸上,肯定不舒服,便要伸手去揭,琴约慌忙抓住他的手腕,这才意识到此刻自己紧挨在风辞胸前,他的另一只手还环在自己的腰际。 琴约蓦地满面绯红,低头推开风辞,仓促道了句谢,便转身要往外走。 “等等!”风辞叫住了她。 琴约停住脚步,不敢回头。 “外面雨大,房里有侧门可以进去耳房。”风辞说罢,去打开了侧门。 琴约跟过去一看,这个侧门正对的是她的床榻后方,她不曾细看,难怪没发现。她赶忙进了自己的房间,把侧门关上。倚在壁上,回想起刚才与风辞靠得那么近,脸上红晕没减半分,反而越发火热了。她不禁拍了拍自己的两颊,让自己清醒点,先去将湿衣服换了。 而此时,风辞却依旧立在侧门另一边,陷入深思。他不懂自己方才为何着了魔似的抱着琴约进了房间,甚至还想替她揭下面纱,抹去脸上的雨珠。明明自己母亲是为了帮她逃难才受到连累,才遭受父亲冷落,家人指责,以致积郁成疾,香消玉殒。自己应该讨厌她,甚至恨她才对,可为何冥冥之中却想靠近她,关心她? 他渐渐握紧了拳头,心绪千丝万缕,解不开,理还乱。 扈家马车正在雨中驰向扈宅。车内,扈沚蓠好奇地问扈贲:“哥,刚才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你认识吗?” “她是我朋友新买的婢女。”扈贲道。 “哦,可我看她并不像寻常的婢女,方才若不是她及时制止了那几个恶徒,又让人去叫来你们,我恐怕”扈沚蓠没有说下去,现在想想真的有些后怕。 “她制止了那几个混蛋?”扈贲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她用弹弓击伤了他们。”扈沚蓠目露欣羡之色,道,“一般姑娘家看到那种情况都会吓得跑掉吧,谁还会出手相助?” “是吗?”扈贲若有所思道,难怪风辞对她好似有些特别,原来不是唯唯诺诺的小婢女啊。 扈沚蓠轻叹一声:“同为女子,我怎么就没有像她那样学些防身的本事。” “你需要学什么防身的本事?等你嫁给亓官飒,还怕他护不了你?”扈贲道。 “他是专门舞枪弄棒的武夫,万一哪天惹他不高兴了,对我拳脚相加,我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扈沚蓠嘟着嘴不满道,“你们还都盼着我嫁过去。” 扈贲一时语塞,若说起亓官飒的武艺,整个喾禹国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敌得过。于是只好讪笑道:“没关系,以后他要是欺负你,你尽管来告诉哥,哥替你出气。” 扈沚蓠没有言语,心想你那文弱的身子骨能打得过亓官飒,不过还是不说破了,给兄长留点颜面吧。 不久,马车停在了扈宅大门前。进了宅院,扈沚蓠的母亲扈全氏已在回廊下等待多时,见扈沚蓠与扈贲一同进屋,心生愤懑,一把拉过扈沚蓠便责怪道:“你个不肖女,怎么又跟一些随随便便c不知身份的人出去?你当你跟某些人一样,能够有恃无恐,到处风流快活吗?”边说还边瞥一眼扈贲,故意提高了嗓门。 扈沚蓠自然明白母亲的用意,不想让她当着下人面指桑骂槐,便扯着她的衣袖去了自己的闺楼之中。 一进房门,全氏便找来巾帕给她擦头发:“你看你,好好在家待着不行吗?非要出去,现在让雨浇成这般模样,要是受了寒生了病,还如何出嫁?” “娘,我的婚事定了?”扈沚蓠问道。 全氏喜形于色:“定了。这回你爹总算知道为你着想了,对方是亓官将军,年轻有为,又是开国功勋之后,世袭郡侯,连你爹都要敬他三分,等你过了门,我看谁还敢瞧不起我们娘俩。” 扈沚蓠见母亲好像终得扬眉吐气一般,心里顿时有些酸楚。想到她母亲全氏出身官宦之家,原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嫁给她父亲扈滕后夫妻十分恩爱,可后来全氏小产,孩子是个男婴,却没存活下来,失子之痛加上产后虚弱,全氏休养了将近两年身体方才见好。可就在这时,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找上门来,说是怀了扈滕的骨肉,身子沉重,无处可去,乞求收留。后来才知道,扈滕在全氏小产一年多后,有一次在一个朋友家的宴席上见到了一个歌姬,并与她一夜风流,事后扈滕心中有愧,没再找过这名歌姬,以为此事无人知晓,谁料歌姬竟有了身孕,还挺着大肚子找上门来。扈滕当时已官居三品,顾及门风,便收了歌姬为妾,这歌姬便是扈贲的母亲殷氏。殷氏生下扈贲后,表面上仍敬全氏为正室,然而背地里却没少说三道四,好在扈滕还对全氏有情,后来全氏生下扈沚蓠,因身体亏虚,便没法再孕。全氏未能生得子嗣,即便她身份比殷氏尊贵,却始终觉得低人一等,加之扈滕对儿子扈贲又愈发器重,府里的下人也都趋炎附势地阿谀殷氏,全氏只得把苦水往肚里咽。 如今她女儿扈沚蓠若嫁入了亓官家,不仅殷氏和府中下人不敢再怠慢,只怕好些个世家权贵的夫人都要来奉承她了。 扈沚蓠勉强一笑:“娘,婚期定在何时?” “下个月初六。”全氏道。 “这么快?”扈沚蓠惊道。 全氏抚着她的双肩道:“傻姑娘,你都十九了,都怪娘之前太挑剔,总没中意的人家,耽误了你。这个日子是亓官老夫人提出来的,听你爹说,老夫人对这桩婚事很满意,你嫁过去肯定享福的。娘也放心了。” “知道了,娘,我想休息一下。”扈沚蓠情绪低落,却又不愿让全氏担忧。 “好,你多注意身体,明日便启程回镐安了,到时候有得忙呢。”全氏说罢起身离开。 扈沚蓠倚在窗棱上,茫然地望着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料峭的风携裹着湿气迎面扑来,她不禁想起了那支琴曲,能弹出那样令人心驰神往的曲子的定是个清朗洒脱的公子吧!也不知为何竟有这样的感觉,她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即便是位公子,也可能早就娶妻生子了,自己还真是好笑,居然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期待。 她戚戚然走至床榻边坐下,心里反复思量,许久之后,终于释然了:娘因为没替扈家诞下子嗣,这么多年始终觉得矮人一截,受了委屈也只得忍气吞声,然而却尽全力让我过得无忧无虑,如今我又怎么忍心违背她的心愿,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与其幻想遇到那虚无缥缈的如意郎君,不如用自己的婚事去换取母亲脸上会心的笑容,那才是实实在在的。 窗外,雨渐渐住了,树叶上的雨珠泛着晶莹的光。 次日,扈沚蓠随父母从官道先行回了镐安城,扈贲则与风辞c亓官飒等人循另一条风景秀丽的道路而行。 行至苇州地界,天色已黑,众人决定穿过这片林子就近找一家逆旅住宿。熟料,忽闻得数马嘶鸣,飞箭如雨朝他们射来。 “有山贼!”独自骑马而行的平钦最先反应多来,大叫道。 瞬间,两道颀长的身影分别从两辆马车中飞闪而出,一个是亓官飒,拔出腰间长剑挥砍箭矢,冲向那伙贼人;一个是风辞,腾空而起,长臂一挥,手中的白玉笛末梢顿时甩出一道长长的无痕丝,缚住一个贼人的腰,把他扯将过来,当作肉盾。那无痕丝可断筋削肉如泥,此刻,那贼人的腰已是鲜血汩汩,可他却还没能感觉到痛。一时间其他贼匪都惊呆了,从未见过此等兵器。 “弗言!”扈贲将一柄利剑扔给风辞,他不会武功,只好先护着马车中的女眷。 风辞接过剑,收回无痕丝,飞身近了贼人跟前,振臂挥舞,片刻,十数个贼匪惨叫倒下。 亓官飒那边还有几个没解决,风辞纵身过去相助。平钦也携弹张弓,护着琴约的马车外。 车内,琴约心慌不已。怎会遇到贼人?他们一路上不曾张扬,连马车都是旧的啊。还有,这伙人也不像是拦路打劫的,一声不响地,倒像是刺客,直接冲着人命来的。 如此一想,她惊骇得手指微微颤抖:难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这些人是来灭口的?可自己一直隐藏得很好啊!这么多年了,那些人还真的不肯放过自己,要斩草除根吗? 正沉思着,忽然“嘶——”地一声,车前的马中了一箭,狂奔而去,车夫滚落在地。琴约不堪颠簸,心中想吐,突然,马失前蹄,栽倒在地,马车翻下斜坡,琴约直觉一阵眩晕,眼前瞬间漆黑,不自觉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身旁唤她,似乎很焦急,还夹杂些许惶恐。 “约儿!约儿!” 谁在叫自己“约儿”?谁会这样叫自己?她疑惑:声音有点像风辞? “风侯爷,还从没见过见过你这么担心一个人啊!还是个婢女。”这是亓官飒的声音。 沉默片刻,风辞出声:“她不是婢女。” “嗯?”亓官飒惊讶。 “她是我未婚妻。”风辞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坚定。 “啊?”亓官飒难以置信。 琴约虽然清醒了,但并未睁开眼睛。此刻听闻风辞亲口承认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心里颇有几分雀跃,原来他并非完全的讨厌自己,排斥自己,他也有点在乎自己的。 想及此,她猛地睁开双眼,故作惊奇地看着风辞。 “没事吧?”风辞见她醒了,神色瞬间松弛了下来,语气平静地问道。 琴约没有回答,反而十分好奇地看了看面前的两人,问道:“方才好像听谁说有未婚妻了?” 风辞有点慌乱,避开她的目光,道:“你听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 风弗言细究主谋 琴约见风辞不承认,心里有些失落,又有点不服气:你不认我这个未婚妻,我还不想认你这个未婚夫呢!别以为你长得风采出尘,天下女子就都巴望着嫁给你! 一旁的亓官飒也不明所以,怎么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又不肯承认了?不过他断然不会出卖兄弟,挑挑眉道:“走吧,扈贲他们还等着呢。” 风辞二话不说,揽起琴约凌空而起,“啊——”琴约惊叫一声,来不及多想,一把抱紧了他。 亓官飒也飞身跟了上去。原来,适才马中箭受惊,嘶啸而去,风辞和亓官飒察觉后,斩杀完最后一名匪徒,便立刻追了上去。马车翻倒在了三里之外的斜坡下,马也瘫倒在地,琴约已昏迷,幸好她颈上隔着个包袱,只磕碰到后脑勺,伤得不重,过了一刻钟便醒了。 方才的林子里,扈贲c佘婳等人正焦急地等待着。不久,见风辞带着琴约回来了,佘婳才稍稍放心。 刚落地,琴约松开风辞,见众人里少了一个身影,问道:“平钦呢?” 风辞心头不悦,径自走向亓官飒和扈贲的马车。 佘婳道:“平公子刚才骑着马去追你了,不过还没回来,你们没见到他吗?” “没有啊。”琴约一想,他不会出什么事吧?情急之下便转身欲去寻他。 “等着!”风辞叫住她,“他没找到你自然会回来。”言罢上了亓官飒的马车。 琴约立住脚,心想也对,这样你找我我找你,万一碰不上面,反而耽误功夫,于是又走了回去。原本一行人共三辆马车,风辞和琴约坐一辆,佘婳及绣鸢坐一辆,亓官飒和扈贲同乘一辆,其余从人皆骑马。如今风辞的马车摔破,马也受了重伤,琴约便去坐佘婳的马车。 原本平钦紧跟着风辞之后纵马去追琴约,谁料他的马不及受惊的马跑得快,追到一个岔道口还弄错了方向,找了许多时一直没见马车的影子,因想到风辞或许先找到了人,便快马返回。 琴约正与佘婳闲聊,听到马蹄声,倾身往外一望,见是平钦,立即下了马车,问道:“平钦,你没事吧?” “小约,你可有受伤?”平钦连忙跃下马,关切地上下打量她。 “我没事,放心吧。”琴约道。 风辞用玉笛挑起帘子,瞥见那二人情深意切c相互关心的样子,顿觉有些碍眼,冷然道:“二位若是准备在此地过夜,就请便。”随即吩咐车夫启程。 琴约和平钦闻言,相觑一眼,平钦道:“要不要和我骑一匹马?” “不用了,我和小婳一起。”说罢便上了佘婳的马车。 方才平钦对琴约的担忧之状佘婳都看在眼里,心知他对琴约有意,隐隐有点伤感,不过见琴约那么干脆地拒绝与他同骑一马,心下便又豁然:看来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呢。 另一辆马车内,风辞正兀自凝思。亓官飒和扈贲新奇地看了看他,又彼此相视一眼,仿佛洞察了什么机密一般。 扈贲佯作惊讶地开口道:“风侯爷何时这么关心别人了?” “诶,此言差矣!那可不是别人,那是未来的侯爷夫人。”亓官飒道,还不忘瞥一眼风辞。 扈贲更诧异了:“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亓官飒扬唇道,“我亲耳听到的”。 “怪不得这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诶,不如把夫人请过来?”扈贲挑眉问风辞。 风辞情知他二人戏谑,遂低眉而笑:“怎么?你们这是羡慕我有未婚妻?” 扈贲道:“帮你解相思之渴啊。” “谁说我在想她?”风辞故作不以为然道。 “那你想谁呢?”亓官飒问道。 “刺客。”风辞道。 亓官飒和扈贲顿时愀然变色。 但听得风辞徐徐道:“方才林子里那帮人你们当真以为是寻常的盗贼吗?” 扈贲稍一思忖道:“你这么一说,似乎确实不像寻常的贼匪,平常的劫匪见到打不过还不都逃了,哪有那么不惜性命的。” 亓官飒也点头赞同。 “所以说他们不为谋财,只为害命。”风辞道,又看了看扈贲,“你说他们派数十名刺客前来,难道是为了我这个没有实权的闲散县侯和你这个五品言官?又或者是为了其他几个身份还不及你我的人?” 扈贲闻言与他对视一眼,继而两人又齐齐看向亓官飒。亓官飒心中一凛,警惕地问道:“是冲着我来的?” “这还用问吗?”扈贲道。 “圣上派来的?”亓官飒心中隐怒。 风辞摇摇头:“是太后。只不过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太后和圣上有何区别?”亓官飒愤然道。 “圣上虽为太后亲生,但并非与太后沆瀣一气。否则,我那位长兄也不会尽心侍奉陛下,却长年与饶储作对了。”风辞道。 “你不是一向无心出仕吗?怎么还这么关注朝中大势?”亓官飒问道。 “无心出仕就不能去了解朝中局势了吗?别忘了风家内有中书令,外有边关守将,我关心朝局也是为了能过得清闲安逸罢了。”风辞淡然道。 亓官飒道:“你别只图自己安逸了,替兄弟我想想办法,我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按兵不动。”风辞道,“如今一来并无铁证可证明刺客是太后所派,二来你只受了点皮肉轻伤,并无大碍。只能静观其变,看他们一计不成,还有何种手段。” 亓官飒微微点头。 扈贲却突然想到一点,问:“有没有可能是恭王的人?” 风辞道:“不可能。恭王只会暗中拉拢亓官,若他加害手握重兵的镇西将军,岂不是让太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对付他?” 扈贲一想也对,恭王虽多年来对太后母子怀恨在心,但从未明目张胆地与太后对抗过,更不会轻易让太后抓住把柄,暗杀之事断然不会是他的人所为。 说话间,马车已行至一家逆旅门首。众人下了马车,将马匹交由店家看管,要了几间干净客房住下。 且说那帮刺客尽皆毙命,早有人将消息报告给了饶储。 “什么?”饶储刚用完晚膳,正在庭院里品茗小憩,听闻亓官飒轻松解决了所有刺客,惊得将茶杯重重往几案上一拍,道,“几十名个中高手居然拿不下一个久病缠身的亓官飒!一群废物!” 报信人吓得直打哆嗦。 正在此时,管家来报:“将军,宫里的蒲内侍求见。” 蒲内侍是昭霞殿的人,饶储心知定是太后知晓了此事,只好随着内侍来觐见太后,一路上还在盘算该如何解释。 昭霞殿里,太后早已屏退左右等着饶储,见他入内,吩咐蒲内侍退下,劈头盖脸喝道:“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哀家让你去探查亓官飒病情虚实,谁让你动他了?如今行刺不成,还打草惊蛇,想要再扳倒他便是难上加难!真是一介武夫,一味只知鲁莽行事!” 饶储拜倒在地,辩解道:“老臣确实探听到他去求医问药了,想着趁他旧病复发,身边又只带了带两个护卫,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哪知竟让他逃脱了。想来他此次是装病也未可知。” “你知道什么!”太后道,“那亓官飒人称有万夫莫敌之勇,你区区几十个杀手能奈何得了他?若不是他记恨当年哀家下旨让他父亲带伤上阵,一直不肯为我所用,我还真不忍对他下手,可惜了一个将才。” “那眼下该怎么办?倘若他日后投靠了恭王府,可就更棘手了!”饶储道。 太后揉了揉眉,道:“暂时别再去惊动他,等有了更好的时机,设计智取。记住,以后没有哀家的旨意,切勿再擅自行动!” 饶储慌忙应道:“唯c唯。” 翌日,天气晴朗,微风拂面,琴约c佘婳和平钦一早在客店用完早膳便结伴来到了店后面不远的河边。因昨夜入住旅店后,扈贲的一位熟识过来找他,说欲结交风辞和亓官飒,于今日设宴款待他三人,琴约想着待在客店里也无所事事,故邀佘婳与平钦一道出来看看苇州的风景。 平钦仰卧在河畔草地之上,枕着双臂望着蓝天,琴约和佘婳并排坐于几步之外。 琴约问道:“平钦,再有一日路程便到都城了,你有何打算?如何谋生计?” 佘婳也侧脸看着他。 平钦道:“我七岁时平家就请了师傅教我珠算,后来母亲又教会了我如何记账之类的,看看镐安城里有没有招账房先生的,我可以去试一试。” 佘婳忙道:“我家在镐安有大小商铺十余家,到时我让管家查一下哪家还需管账的,领你去看看。” 平钦迟疑未答,把眼偷偷瞧了瞧琴约。 琴约一听佘婳此言,甚是欢喜,道:“那太好了,有你帮忙平钦就不愁没着落了!”转而又对平钦道:“你娘亲希望你爹认你回去,那就得让你爹注意到你。首先你得做出一番成就,你出身商贾之家,又有天赋,做账房先生若是干得好,说不定会是一条康庄大道。到时候你回了平家,那些家人亲戚也不敢小觑了你。” 平钦见她说得激动,浅浅一笑,应道:“对,听你的。” “什么叫听我的?是听小婳的,到时候事成了可别忘了谢谢人家小婳!”琴约道。 “嗯。”平钦轻声应道,淡然地望着天际。 佘婳心里明白,平钦并不太情愿接受自己的帮助,是不想让琴约失望才同意的吧,不过她依然很开心,只要他在佘家的店铺里当了账房,以后想见到他便容易了。 旅店内,风辞一早上未见到琴约,忍不住问骙业:“她人呢?” “清早便与佘姑娘他们出去游玩了。”骙业道。 “她倒挺悠闲自在。”风辞满脸阴郁,“怎么不来事先报我?” “说是怕绕您清梦。”骙业答道。 风辞把嘴一撇:“哼。” 此时,扈贲来到他房内,道:“叫上亓官,走吧。” “你这个朋友真是文人雅士?”风辞疑道,“怎么我们刚到苇州,他就知道了我们的落脚处?” “昨晚来的那人叫袁行,虽然只与我有数面之缘,不过是个可信之人。他说今日在画屏楼设宴的钱睦素来乐善好施,礼敬义士贤才,旧闻你和亓官大名,想结交一二。我也不好驳了他的情面,就权当歇歇脚,放松一下。”扈贲道。 风辞正欲开口,但见亓官飒进来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 画屏楼慕蝉献舞 “为何不去?”风辞问道。 “刚收到府里的飞鸽传书,我娘让我尽快回府,有要事处理。”亓官飒道,“她本就一直催我娶妻,若再知晓我出入舞坊耽搁了回家,定会絮叨不停,我可受不了。” 风辞无奈一笑。 “那你几时走?”扈贲问。 “即刻出发。你们尽兴啊!”亓官飒说罢便跨出了房门。 风辞c扈贲与袁行如约来到画屏楼赴宴。画屏楼乃是苇州府最大的歌舞坊,翠槛红楼,珠帘画屏,内中有各色美姬,或歌喉宛转,或舞姿翩跹,不仅引得豪门公子趋之若鹜,许多文人骚客也流连忘返。故此,号称苇州第一雅士的钱睦才选在此地设宴。 风辞等人一到门首,便早有人侯在那里相迎,引他们上了二楼雅间。钱睦见了三人,满面堆笑迎上前来。 袁行向风辞二人道:“这位便是苇州第一雅士钱睦。”又对钱睦介绍道:“这二位是风侯爷和扈大夫。” 三人叙礼已毕,钱睦邀风辞和扈贲至上座,侍从呈上美酒佳肴,罗列于食案之上。。 钱睦道:“多谢二位赏光,两位的贤名鄙人早已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乃荣幸之至。” 风辞微笑不语,扈贲道:“兄台客气了。” 众人把盏,酒过三巡,钱睦微微叹道:“但不见亓官将军前来,着实遗憾啊。” “亓官将军临时有急事,回镐安了。”风辞道。 “想来将军定是军务繁忙。”钱睦道,随即问风辞,“侯爷出身世家大族,又少负盛名,有经天纬地之才,若入朝为官,定能青云直上,为何不见您谋取一官半职呢?” 风辞莞尔一笑:“风某惯于散漫,不喜拘束。” 钱睦心中一顿,继而抚须笑道:“侯爷真乃倜傥非常之人。” “见笑了。”风辞道。 须臾,钱睦与侍从低声吩咐了几句,道:“今日诸位只管开怀畅饮,好好领略一番苇州的美酒佳肴,清歌妙舞。” 话音一落,一队美姬娉娉袅袅地布至庭中,随着乐声旋开舞步。 风辞出于礼貌略微扫了一眼众舞姬,随即自斟自饮了一樽。 钱睦道:“鄙人特意安排了画屏楼里的一班舞姬前来给二位助兴,她们个个舞姿曼妙,尤其是为首的那位紫衣女子,她名唤慕蝉,舞姿容貌整个苇州府无人能及,许多风流雅士慕名而来都不曾能见其一面。今年芳龄十七了,因要求颇高,至今未曾梳拢过。” 扈贲闻言,有些诧异,不禁多看了那慕蝉一眼,只见她腰肢纤软,身轻如燕,舞起 来似扶风丝绦,又似花间戏蝶。恰巧此时慕蝉也朝他们望来,秋波流转,含情脉脉,果真是个楚楚动人的女子。 “兄台有心了。”扈贲道。 “应该的,只恐不能让二位满意。”钱睦道,还不忘看风辞一眼。 但见风辞手执酒樽,若有所思。 “咳咳。”扈贲见风辞似乎没听到钱睦所言,刻意清了清嗓子提醒他。 风辞回过神来,顿了顿,对钱睦道:“今日多谢足下盛情款待,不过我忽然想起还有一要事未办,就不多留了,几位随意。”言罢起身离去。 扈贲见他退席了,也起身告辞。他二人皆未察觉,就在风辞离开席位时,慕蝉的舞姿错乱了一步。她没想到风辞自打那虚晃的扫视一眼后,再也没向她投来过目光。她可是无数名门公子花重金都难得一见的色艺双全的美姬,今日来此宴席,只因听闻他是座中上宾。苇州离镐安不算远,风辞之名她仰慕已久,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一面,期望着或许能博得他的垂青,而他却匆匆地离开了。顿时,她竟好似失去了舞下去的力气。 风辞下了楼,扈贲疾步追了过来,问道:“怎么突然要走?” 风辞淡然一笑:“把美人让给你啊!” “少来!”扈贲道,继而小声问,“你是不是看出什么端倪了?” “你若想为恭王效力,可以再折回去。”风辞道。 扈贲恍然大悟:“我说怎么有人这么清楚我们的行程和落脚处,原来是恭王的人,难怪啊。” 二人步出画屏楼。然而就在他两人下楼之际,坐在一楼的一位朱袍男子远远地看见了。这朱袍男子正是风家的二公子邶乡侯风遨,其人庸碌无能,极好女色,此次回府途径苇州专为见慕蝉一面而逗留数日。 他遥指着风辞和扈贲问身边的阴四娘:“你刚才说慕姑娘去为姓钱的献舞去了,那姓钱的请的客人可是他们?” 阴四娘回道:“正是。” “现在他们走了,能让小娘子来本公子这儿了吧!”风遨斜睨着阴四娘道。 阴四娘小心翼翼道:“这个,还得钱儒士的酒席散了,才好请姑娘来见公子。” “哪儿那么多规矩,我再加二十贯钱,让小娘子速来见我。”风遨急道。 “公子,不是老身不肯,实在是慕蝉名气太过出众,性子也惯得娇了些,若强行拉她过来,惹恼了她,公子也不得开心不是。”阴四娘道,“还请公子稍候片刻。” 风遨执起面前的酒樽一饮而尽,叹道:“那本公子就等着。” 大约过了两刻钟,慕蝉与众舞姬走来楼来,阴四娘赶忙去领了她与风遨相见。风遨一见到她当即便魂不附体,慕蝉却只略瞧了他一眼,便知是个风月场的常客,虽长得也算俊朗,但一身俗气,真是比不上风辞之万一,心下黯然,向他施了礼,道:“公子请稍侯,容奴家去换身衣裳。” “好,好。”风遨连声应道,目光随着慕蝉的背影而去。 慕蝉撩起帘栊,转入内室。阴四娘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掩上门,道:“姑娘,方才这位可是风家二公子风遨,是个出手极为阔绰的贵客,一来就说要花重金为你赎身呢。” “你说什么?风家?可是镐安城那个风家?”慕蝉正欲换去舞裙,闻言连忙住了手,问道。 “没错。当今梁国公的二弟,也是那名满天下的风三公子的异母兄长。”阴四娘道。 慕蝉听了,心中又惊又喜,道:“他说要为我赎身?此话当真?” “当真,我说给你赎身得要三千贯,他二话没说就应允了。早知道我就多要些了。”阴四娘还有些懊悔。 慕蝉却并没在意阴四娘是否懊悔,她此刻满心只想着若是赎了身,便可跟随风遨回镐安,甚至还可以去风家,那便能有机会接近风辞了。她赶紧换好衣服,又描画涂抹一番,满心欢喜地去见风遨。 风遨见慕蝉缓步而来,袅娜如云中仙子一般,直看得心神荡漾。慕蝉盘坐一旁,把盏道:“奴家让公子久等了,先自罚一杯。” 风遨闻言,连忙端起酒樽陪饮一杯:“能得一见姑娘芳容乃三生有幸,岂敢让姑娘赔礼。” “公子英姿伟岸,一看便是人中龙凤,能陪公子畅饮一番乃是奴家的福分。”慕蝉说着替风遨斟满一樽。 风遨瞥见她执壶的纤纤玉手,嫩如剥了皮的春笋一般,心神一动,伸手一把捉住,来回摩挲着,道:“在下一见姑娘,便有倾盖如故之感,姑娘直接唤我风郎吧,叫“公子”显得生疏了。” 慕蝉轻轻地将手抽出,柔柔地唤道:“风郎。” 这一声真个如娇软莺语一般,甜得风遨如喝了蜜似的。只是,他却不知,此刻慕蝉口中在唤他,心里念的却是风辞。 但听得慕蝉又道:“奴家只恨良辰苦短,风郎又不是本地人,以后想见面恐怕不容易” “怎会不容易?”风遨心下万分激动,问道“我替你赎身,你愿意跟我走吗?” “若能常伴风郎左右,奴家求之不得。”慕蝉低眉娇羞道。 风遨闻言起身笑得合不拢嘴:“慕姑娘,你等我,我这就去找阴四娘。” “嗯。”慕蝉微笑应声。 在画屏楼察觉出钱睦的用意后,风辞便无心宴饮,还不由自主地老想起琴约,故此提前离席,回了旅舍。 “他们还没回来?”风辞一进房间便问骙业。 “大概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骙业道,“属下这就去叫小约姑娘过来。” “谁说要让她过来了?”风辞饮了口茶,貌似平静道。 骙业见主子这是死要面子的毛病又犯了,明明惦记人家,还口是心非,只好佯装正经地回道:“没人说让她过来,不过她身为婢女,主子回来了,自然要赶紧过来候命。” 风辞没有作声,算是默许了。 骙业很快将琴约领了过来。 琴约恭敬地风辞行了个礼,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看样子,玩得很开心?”风辞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实则内心隐着一股无端的酸意,只要想到她与平钦在外游玩了半日,便觉不爽,尽管同去的还有佘婳。 “嗯,是挺开心,苇州的景色很不错。”琴约如实答道,她自然感觉出了风辞语气中的不满,但一想到他不承认自己这个未婚妻,便觉得他有何不满的,于是反问道,“公子在宴会上可尽兴?听闻画屏楼的歌姬舞姬无论相貌还是才艺都是全苇州最出众的呢!” 风辞冷笑一声:“没错,舞姬个个色艺双全,确实不虚此行。” “是吗?”琴约轻不可闻地回道,心中一阵酸涩。 风辞瞥见她低首垂眉似乎很失落的模样,顿时萌生一丝怜意,道:“去告诉佘婳,即刻启程回镐安。” “唯。”琴约应诺离开。 骙业也去准备车辆马匹,一行人动身回都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四 亓官飒断然拒婚 先风辞等人一步赶回都城的亓官飒,此时正好到了将军府门首。刚入大门,劈头便遇见他母亲窦氏在送一位媒婆出府。窦氏年轻时容貌秀美,如今虽年纪四十有三,但多年锦衣玉食,驻颜有术,仍是慈眉善目,雍容华贵,与亓官飒不似母子,倒似姐弟。 “娘,何事这么着急叫我回来?”亓官飒问道,也没在意与他擦肩而过的媒人。 “儿啊,当然是大事啊!”窦氏将他拉到旁边一脸严肃道。 “什么大事?”亓官飒正色问道,以为太后的人在外行刺他不成,杀到家里来了。 “婚姻大事啊。”窦氏立时笑容满面。 亓官飒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 “光禄大夫派人上门来说亲了,想把他家姑娘许给你做媳妇。”窦氏道。 “娘,儿子还不想成亲。”亓官飒迈步往书房走去。 “诶诶,你慢点。”窦氏在后面奋力追赶着,亓官飒身材魁伟,步履生风,见母亲追得吃力,方才放缓了步伐。 窦氏走至他跟前,喘匀了气息,方道:“听闻扈大夫的女儿长得身材出挑,美若嫦娥。你不抓紧娶回来,还等什么?” “她再美若天仙,与我何干。”亓官飒继续往前走。这几日喝了荆啸开的药,身体并不见明显好转,自己能活几年尚且不知,还娶什么妻?何必连累人家姑娘守寡? “你站住!”窦氏佯作盛怒道,“每次和你说亲事你都是这个混账态度。邻里跟你一般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你到底要拖到几时?娘只不过想抱孙子,你就不能遂了娘的愿吗?” “娘,亓官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不是还有由儿吗?”亓官飒道。 窦氏杏目圆瞪:“你弟弟才六岁,等到他娶妻生子,我恐怕早就去九泉之下找你爹去了!” 亓官飒无奈:“反正亓官家又绝不了后。”于是径自走向书房,留下窦氏在原地气闷。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冥顽不灵的家伙!”窦氏唉声叹气。 忽而,一个身高方到她腰际的小人儿抱住了她,问道:“娘亲,您怎么生气了?是不是兄长又不听话了?” “可不是嘛!”窦氏抚摸着亓官由的头叹道。生这个小儿子时窦氏年已三十七了,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好在这孩子乖巧伶俐,性子和她很像,不似亓官飒那样不善言辞又冥顽固执,有时认准的事,千军万马都拉不回。 “娘亲别生气,娘亲要让兄长去办什么事?由儿能去办吗?”亓官由仰着脖子,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窦氏粲然一笑:“由儿能办,不过要等由儿长大了才行,到时娘亲就老了,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不会的,娘亲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亓官由道。 窦氏欣然自乐:“好,那娘亲就等由儿长大。”说着抱起幼子去书房找亓官飒,方才只顾着说婚事,忘记询问他去秋梧山求诊的情况了。转身行了两步,瞥见不远处的柱子后面藏着一个人,窦氏心知是府里前管家的女儿绿苒,眉头一蹙,却也不动声色,径朝书房而去。 绿苒躲在圆柱后已有多时,自亓官飒入府至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正暗自窃喜亓官飒拒绝了亲事。她暗暗爱慕亓官飒多年,虽身在府中却不得机会与他亲近,自然更不想看到他娶别人为妻,与别的女人亲密。 风辞一行人入了镐安城后,便分道扬镳,扈贲c佘婳等各自回宅,平钦暂住旅店,风辞和琴约回了拂风阁。 拂风阁是风辞出封侯时建造的宅院,景色清幽雅致,亭台楼榭皆为能工巧匠精心设计,最适合闲居。 琴约刚踏入院中,便不禁暗自感叹:想不到在这繁华喧嚣的都城还能有这样宁谧宜人的去处。 “小约姑娘,公子吩咐你今后就住在东厢房。”骙业接过她手中的行囊道。 琴约惊讶,在东厢房住的一般都是府中的女主人,风辞这么安排是何意? 骙业料到她心中所想,道:“公子说东厢房里住宅最近,方便需要的时候你能随叫随到。”其实他刚听到风辞如此安排时也疑惑不解,还问风辞:“东厢房不是该留给侯爷夫人住的吗?” 哪知风辞答道:“没错啊,就是给夫人住。” 骙业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小约姑娘就是侯爷您的未婚妻?” 风辞不语。 “那以后是不是该叫她夫人呢?”骙业问道。 “不必。”风辞道。他始终觉得母亲病逝是受琴约母女所累,心里那道坎尚未过去。 故此,骙业目前还不能跟琴约解释她便是这府中未来的女主人,毕竟家主还未公开承认。 东厢房前有十亩见方的庭院,庭院内碧草如茵,花径蜿蜒,槐柳蓊郁,棠c杏争芳,琴约甚是喜欢,当晚很惬意地过了一宿。 次日一早,琴约去找风辞告假半日,之前与佘婳c平钦说好要一同去佘家店铺的。刚步出庭院,便碰到了迎面而来的骙业。 “骙护卫,公子有事找我?”琴约问道。 “以后直接叫我骙业就行。”骙业道,“公子让你去书房。” “好。”琴约径直来到书房。 风辞抬头看她一眼,问:“听骙业说你读过很多诗书?” “嗯。”琴约应道。 “吃完早饭过来誊抄这几本书,须得一字不差。”风辞将书案上六七本表皮破旧的书籍移到她跟前,“每誊写完十张先交由骙业核对。” 琴约迟疑道:“可以从下午开始吗?我和佘婳约好了上午去她家的商铺” “不可以。”风辞冷冷道。 “可我答应的事不能食言啊。这誊抄之事应该不急于一时吧?”琴约不料他会断然不允,还想争取一下。 “别忘了你是我风辞买回来的奴婢,你有权自作主张吗?”风辞反问。 琴约心头如中一刺,默然不语:原来他真的仅仅把自己视作奴婢而已。也对,如今自己可是脸上刺了字,无颜见人的丑女,有谁会接受这样的未婚妻呢?还是端正自己的位置,免得自取其辱吧。 风辞见她面色晦暗,似受伤一般,又道:“我会让骙业去告知他们你今日有事去不了。” 琴约没再言语,虽然道理想得通,可内心还是堵得慌,默默走至书案前,摊开纸张,翻开其中一本书,准备研墨。 “先去用早膳。”风辞起身去了饭厅。琴约只好跟了过去。 饭厅里摆放着两条食案,上面早已罗列好茶点羹汤,风辞在主位坐下,琴约便去了另一张食案前在离他最远的位置盘膝而坐。 风辞眉头一皱:“过来。” 琴约疑惑地抬头,心里踌躇:过去作什么? “没听见?”风辞看着她,眼里透着一丝厉色。 琴约只得走过去,问道:“什么事?” “你身上是什么香味?”风辞定定地望着她问道,方才她经过他身旁时,他便嗅到了一种特别的香气,与他母亲给她的药囊气味一样。 “香味?”琴约想了片刻,“噢,你说的是这个药囊的味道?”她从腰间掏出原荑给她的药囊拎在手中。 “这药囊乃我府中之物,怎么在你手里?”风辞一见药囊激动地质问道,这分明是母亲给他的药囊,怎么在琴约那儿? “这是我的东西啊,难道不应该在我这儿?”琴约反问道,对风辞突然这般兴师问罪的模样十分不满。 风辞见她一脸坦然毫无掩饰之色,哼笑一声:“怎么证明是你的?” “若是我能证明是我的,你会道歉吗?”琴约问道,她可不能平白被当成小偷。 “你先证明清白再说。”风辞说罢,满不在乎地舀了一勺桂圆汤品尝。 “这个药囊我随身携带快五年了,是我娘亲手绣制的,里面用网布包着药材,还有夹层,夹层中有我爹之前留给我的娟条,不信我拆给你看。”琴约平生最恨被冤枉,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一口气回道。 风辞看着她迅速解开药囊,里面果真如她所说,丝毫不差,见她这一气呵成的样子,心中微微有些震惊,好像确实误会她了,神情稍稍变得温和,移开目光,道:“吃饭。” 琴约愣了:这是什么意思?相信自己没骗他?罢了,先不跟他计较,以后还要靠他帮忙为爹洗冤呢。 于是,琴约重又回到风辞对面的几案前,开始用膳。 风辞先于琴约用完早餐,来到卧房,拿出木匣打开一看,自己的药囊显然还在。合上木匣子,方觉自己适才着实冲动了些,这药囊母亲当年说过是琴母原氏所赠,可并没说那药囊只此一个,甚至那里面的成分构造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心里生出丝丝愧意,但又抛不开脸面去跟琴约道歉,不想在她面前失了身份,思来想去,仍是决定去找她。 来到书房,见琴约正在依他吩咐抄书,那认真仔细旁若无人的模样,竟看得风辞不忍心惊扰。少时,琴约停笔去研墨,方察觉风辞在其身后。 “你站这儿多久了?”琴约吃了一惊。 “怎么,怕我发现你偷懒?”风辞悠然地走过去在案前坐下。 “我又没偷懒,有什么可怕的?”琴约微微嘟嘴道。随即兀自磨墨,不去理会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 求助风辞遭婉拒 风辞见琴约只管研墨,对自己不予理睬,心中按捺不住,道:“方才药囊的事,你可以提个要求,若我能办到,定然满足你。” 琴约闻言,暗道:他这是承认自己冤枉人了?哼,说声抱歉有那么难吗?不过他既然愿意满足自己一个要求,那何不趁此机会 遂将手中墨条平置于砚台上,行至他跟前叩拜道:“奴婢琴约因五年前先父蒙冤而家破人亡,籍没为奴,如今但盼能为父昭雪,恳请侯爷出手相助。” 风辞万万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等要求,还行此大礼,愣怔片刻,道:“起来说话。” “请侯爷先答应奴婢。”琴约道。 听着她一口一个“奴婢”的自称,风辞心里顿觉烦闷:“你不觉得你这个要求过分了吗?换一个!” “侯爷事先没说不能提这样的要求,只说了能办到便可,而奴婢认为凭侯爷的身份和能力出手相助并非难事。”琴约道。 “你认为我是什么身份?”风辞反问道,“我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c不干朝政的县侯罢了。” “可是您父亲是梁国公,在朝中又有威望,若能求他帮忙求情,将案件重审一遍,那我琴家定能沉冤得雪。”琴约道,她一直低眉俯首,没有看到在她说出此话时风辞眼里的冷厉。 风辞的手紧握成拳,但一想到琴约久居在偏远之地,消息闭塞,可能还不知道如今的梁国公已经不是他父亲了,随即松开拳,淡淡道:“你家当年的案子是下了诏书,三堂会审过的,想要翻案谈何容易?你有证据吗?” 琴约一时没了言语,旋即又想到什么,道:“家父当年跟家母说过他是被诬陷的,还留了绢条,说可以找到凭绢条找到罪魁祸首。”言罢扯下药囊,从夹层中翻出绢条,递给风辞。 风辞接过一看,冷嘲道:“这算什么证据?”还将绢条展开给琴约看。 琴约一看上面只写了一个“游”字,当即愣住了,不敢相信父亲怎么就只留下一个字。 风辞将绢条重新塞回药囊,把药囊放在书案上,道:“你雪冤心切,可以理解,但你没有半点铁证就想推翻一个谋害君主的重案,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琴约心里一震,断然想不到他会恁般斥责她。 风辞又道:“你现在申冤,不过是告诉世人当年的罪犯中还有漏网之鱼,让真凶知道还有余孽未除尽罢了。” 字字句句犹如针芒,扎在琴约心头,但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在理,自己这样毫无证据盲目喊冤,让真凶得知,只会再增加一个琴氏冤魂而已。听母亲说当年的三堂会审不过是装装样子,灭她家满门的那道圣旨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风辞见她沉默不语,道:“你家的案子不必多想了。去抄书。”随后起身走向另一边的坐塌,斜倚着身子,悠闲地假寐。 琴约缓缓起身,将药囊收好,心里虽然难受,但又觉得风辞说得不无道理,如今要想重审案件确实不太可能,还是等以后搜集到证据再说。于是,平定了心绪,坐在书案前准备誊抄。抄写了十张过后,便交与骙业核查一遍,让后接着誊写后面的。忽然,她发现书中似有一处讹字,便去叫醒风辞。走到榻前,映入眼帘的是风辞浅睡的俊容,无瑕的面庞真堪比傅粉何郎,轮廓鲜明,墨眉修长,鼻梁隆挺,绛唇微扬,凡人如何能生得这般如玉似雕的模样,不禁教人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何事?”风辞微微睁眼语气柔和地问道。其实他并未睡着,对琴约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见她抄写得认真仔细,心下颇为满意,感觉到她在面前伫立多时仍不言语,忍不住“醒来”。 “奴婢发现这里有个错字。”琴约用手指给他看。 风辞尚未去看她所指之处,先道:“以后不用自称奴婢。” “啊?那该如何自称?”琴约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个。 “平辈间该怎么自称?” “哦,奴我知道了。” 风辞这才慢悠悠地瞥了眼她指的地方,道:“你觉得正确的应该是那个字?” “我看过一些古籍,觉得这个字左边这个部分应该是‘木’字,而不是‘禾’字。”琴约道。 风辞眼里流露出一缕赞赏之意,道:“这个字照写下来,在此页下方作注,写上你认为对的那个字。” “为什么不直接改过来?”琴约不解地问道。 “你是训诂专家吗?”风辞道,“还是在古文经学上举足轻重的大经学家?都不是。你直接改过来,即便改的是正确的,别人也只会看作是你抄写有误,有谁会认可?” 琴约撇撇嘴,无法反驳。 风辞继续道:“比如你家的案子,你如今人微言轻,命如草芥,而罪魁祸首却权倾朝野,大权在握。要想翻案,须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方能一击制胜。在时机成熟之前,别妄想着蚍蜉撼树。” 又挨了一次训,琴约心下有些不平,不过转念一想,他好像也并非不把她家的事放在心上,这番话是要帮她的意思?不由得觉得自己一味想着早日申冤,确实有些冲动,思虑不周,那不如就按他说得去做?当下不再多想,继续抄书。 将军府内马槽旁,亓官飒正在十年如一日地给他心爱的赤卢马梳理鬃毛,忽闻得卫朔来报:“将军,老夫人突然病重,您快去看看吧!” 亓官飒惊诧片刻,将刷子递给卫朔:“你来。别弄疼它。”说完快步朝窦氏房中走去。 来到房内,只见几个侍女垂首而立,亓官由正趴在榻前大哭:“娘亲,娘亲,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绿苒见了亓官飒,迎上来道:“将军!” “传太医了没有?”亓官飒急道。 “瞿叔已经去了,应该快到府上了。”绿苒回道。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回事?”亓官飒不由地纳闷,昨日还面色红润c欢欢喜喜地要自己娶亲,怎么过了一晚上就重病不起了? “兄长,”亓官由抹去眼泪,哽咽道,“其实娘亲以前也说过心口疼,自从你去了外面看病后,她有两次心口越来越疼了,只是没告诉你。” 亓官飒闻言,心中抽搐:娘亲一直有心疾,自己居然不知道,真是不孝啊。 恰在此时,专门负责为将军府医病的太医展贤来了。 “展太医,快!”亓官飒急道。 “劳烦将军及其他人等先出去等候,下官诊病需要绝对清静,不能有一丝打扰。”展太医道。 “我们就在旁看着,不出声不行吗?”亓官飒问道。 “不可。下官要给老夫人行针,哪怕有丝毫干扰都会造成影响,为了安全起见,请大家在屋外等候。”展太医坚持道。 亓官飒只得依言命众人出去,自己也跟着走出房门。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展太医推门出来。 “我娘怎么样了?”亓官飒着急地问道。 “唉!下官已经竭尽所能了!”展太医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亓官飒心中一沉,激动地抓住他的双肩道。 “下c下官仔细瞧过,老夫人患得是心疾,又是陈年隐疾,用针刺疗法也只能保命一时。”展太医说着,递出来一个药方,“按这个方子服药,兴许还能延命月余。” 亓官飒死死地盯着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你所言属实?” “下官岂敢欺瞒将军!”展太医低头应道。 “瞿叔!”亓官飒吩咐管家,“再去把太医令请来!” “唯c唯。”瞿管家拔腿要走。 “等等!”展太医听罢,眼神有点飘忽,急忙叫住瞿管家,又对亓官飒道,“将军,老夫人恐命不久矣,多则一月,少则数日,您还是先去看看老夫人,听听她还有什么未竟之愿吧。” 亓官飒放开展太医,淡漠道:“好,我这就去问问她老人家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接着,他便步入房内,亓官由也跟了进去。床榻上,窦氏缓缓睁开眼,气若游丝:“飒儿,飒儿过来。” “娘有何话要说?”亓官飒定定地望着她,心里仿佛有一丝丝隐怒。 “为娘时日无多了,还有一最大的心愿未了。”窦氏深呼几口气,道,“娘想看着你成亲,娶媳妇。你能遂了娘的愿吗?” “娘,您身患心疾多年,孩儿竟毫无察觉,是孩儿不孝,孩儿深感无颜苟活于世,不如以死谢罪,已报您生养之恩。”说罢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利剑,往颈上一横。 “住手!”窦氏惊坐起,大喝一声,伸手要去阻止。 房内骤然寂静无声。亓官飒冷笑一声:“不装了?我的好母亲?”方才听到窦氏那一吼,声如洪钟,哪像个垂死之人,他这才收回长剑,又看看亓官由,道:“小小年纪就学着撒谎了!” “都是娘逼我的。”亓官由吐了吐舌头,还不忘瞄一眼窦氏,只见窦氏正朝他挤眉弄眼,似乎在说:“小没良心的,这么轻易就出卖亲娘了。” “哼!为了逼我成婚,娘亲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亓官飒扔下这么一句,愤然地跨出房门。 不一会,他便跨上赤卢宝马,扬鞭向拂风阁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六 水榭品茗促成婚 拂风阁前院的水榭中,风辞正独自凭栏远眺,眼眸中暗含着踌躇c犹疑,回想着今晨琴约求他为父申冤的情景,不知该不该出手帮她。 他从小便对涉足官场,角逐名利没有一丝兴趣,曾经他父亲多次力劝他入仕,他都毫未动摇,而他母亲也不是急于追求功名利禄之辈,也支持他,因此他一度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经营着几家茶楼c药铺,偶尔约上好友把酒吟诗c寄情山水,好不快意。自从步幽夫人去世后,他的心更多了几分冷寂,除了遵照母亲遗命去找未婚妻之外,其他人其他事越发不关心了。可此次见到琴约求他之时那殷切的目光,他竟有些不忍拒绝了。 正当失神之际,骙业来报:“公子,亓官将军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亓官飒那宏亮的嗓音传来:“快,把你这儿最好的酒都拿出来,与本将一醉解千愁。” 风辞微微扬唇:“不要命了?不是说你服药期间不能沾酒?” “唉!活得憋屈,干脆死了算了,早死早投胎。”亓官飒一脸了无生趣地道。 “谁惹你了?”风辞问。 “先去叫人拿酒来啊!”亓官飒急道。 风辞吩咐骙业:“去,把我珍藏的云雾茶拿来。” “唯。” “诶,我让你拿酒,拿什么茶啊?”亓官飒拦住骙业道。 风辞不紧不慢道:“你现在需要宁神降火,不是一醉方休。你若是想送命可以去别处,别丢在我拂风阁。” “哼!”亓官飒知道风辞这是为他好,不再多言,径自在水榭里的石桌旁坐下。 风辞见他有气没处发的模样,道:“说吧,何事难倒你亓官将军了?” 亓官飒便将窦氏联合太医c亓官由一起装病骗他娶扈滕之女的事情备述一遍,口中仍是愤愤不平:“你说气不气人?你不知道我听说我娘病危之时,心里有多难受。”这时,骙业已沏好茶呈了上来,亓官飒端起一杯茶一口饮尽。 “茶不是你那样品的。”风辞手捏茶杯,徐徐道。 亓官飒微愣:“你什么意思啊?明知道我不是来品茶的,我是来找你排忧解难的!” “我的意思很简单,娶她!”风辞与他对视一眼,悠然地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什么?”亓官飒细细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闻。 “没错,就是你刚才听到的意思。”风辞道。 “我为何要娶她?” “为了保住你手里的兵权,保你家族不败。”风辞道,“亓官家是因令先君陷阵杀敌,浴血沙场才得出将封侯,十万将士都是老将军辛苦训练而成,难道你要拱手让给居心叵测的外戚吗?” 亓官飒沉默了,他想到了树林里的那次行刺,明显太后的人已经按耐不住了,若真被剥夺了兵权,那么亓官家便只能任人宰割。 不过他仍然质疑:“娶了光禄大夫的女儿,兵权就能保住?那扈滕好像是恭王那边的,我娶了他女儿,岂不是更让太后忌惮?” “表面上扈滕和恭王相交甚密,其实,他是忠君护主的。”风辞道。 “那圣上和太后不是一家吗?饶储是圣上的亲堂舅,不就等同于将兵权送到了饶储手中?”亓官飒不以为然。 “你怎么看出圣上和太后同心了?”风辞反问道。 亓官飒不解地觑着他。 风辞继续道:“当今梁国公一心向主,却为何与他的表姨夫饶储大将军水火不容?你琢磨不明白?” “你是说你大哥”亓官飒一瞧风辞神色骤冷,连忙改变措辞道,“你是说风玠辅佐圣上,却反对太后一派?” 风辞微微点头。 “如此说来,陛下与太后并不同心?”亓官飒细细思量道,“也对,陛下继位以来,一直处处受制于太后和饶储,并无多少实权。如今陛下以快成年,想必也不愿再当傀儡了。” “扈滕明为支持恭王,暗中却是效忠陛下,你家和扈家结姻,表面上成了恭王一派,太后忌惮恭王,也不会再轻易对你下手,而实际上又是在忠君护主,不为亓官家组训,岂非两全其美?” 亓官飒单手摸腮,暗自思忖,又听得风辞道:“另外,” “还有什么?” “我记得扈贲说过他妹妹长得天姿国色,你也能占个大便宜啊!”风辞抿了口茶道。 亓官飒闻言,顿时心有不服:“什么叫我占便宜?本将军好歹也是人中龙凤,全镐安城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排长队等着嫁给,选她是她的福气!”说罢又沏了杯茶一饮而尽。 风辞摇头浅笑,品茗不语。忽见远处一个纤瘦的身影穿过前庭,望大门方向走去。这个身影便是琴约。方才祝管家来报,门口有个瘦高的小伙子找她,她估计是平钦,便停下笔墨,出去了。 来到院门外,一看果然是平钦,她走向前,问道:“平钦,你怎么来了?” 平钦嘿嘿笑了一声,道:“我在佘家的绸缎铺当了账房先生,特来告诉你。” “那好啊!”琴约替他高兴,道,“绸缎铺应该挺大的吧?” “嗯。都城的商铺和我们县城小地方的就是不一样。”平钦道。 “那你好好干吧,争取早日出人头地,回到平家。”琴约道,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你现在住哪儿?” “绸缎铺后面便有厢房,店里的伙计都住那儿。”平钦道,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点羞赧地问,“以后要见你是不是更不容易了?” “或许吧,拂风阁里的规矩挺严的。不过出府来和你说会话应该没问题。”琴约也没多想,随口回道。在她心里,平钦和她是少年相识的好朋友,见见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平钦一听以后还能常和琴约见面,心中欢喜,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块布料精致的面纱递给琴约,道:“这个给你,我见很多世家女子都来店里买这款布料,想着做成面纱给你戴着肯定好看。你看看喜欢吗?” “你这还没发工钱呢,给我送这么贵的礼物作甚?我又不缺面纱。”琴约没有去接,这面纱一看布料精致,纹路精美,肯定价格不菲,她不想平白接受,让平钦有任何误解。 “给你你就拿着。和我还要这么见外吗?”平钦将面纱塞到琴约手里,“再说除了你,别人也用不着啊!” 琴约想了想,确实这面纱钱已经花了,给别人也用不上,当手巾用又浪费,便不再推拒。平钦见她收下了面纱,立时喜笑颜开。不过,琴约将面纱放入袖中后,便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递给平钦:“这个是我及笄之后,我母亲给我买的发簪,虽然不如你这面纱值钱,不过对我来说别具意义,我不能平白收你的礼物,这个就当是我的回礼吧。你拿着。” 平钦笑容一凝,他知道琴约这是不想欠他什么,不过为了不给她造成负担,便接过了簪子。 恰在这时,亓官飒出了府门,纵马而去。琴约回头一看,但见风辞正站在大门内望着他们这边。 方才琴约出来之时,因知道风辞和亓官飒在谈事,怕打扰他们,便没去请示,此刻见他眸光阴冷地盯着她,心里有点慌乱,对平钦道:“你没什么别的事了吧?我要回去了。” “没有了。你去吧。”平钦道。他觉得风辞为人面似和煦如风,其实不好应付,担心琴约在风家吃亏。 “你也回吧。”说罢琴约便快步回了拂风阁。 她不知,适才风辞送亓官飒出府,见到她和平钦在外交谈,便与亓官飒住了脚步,看到了他二人互赠礼物的经过。 “书没抄写完就急着见情郎?”风辞语中带刺。 琴约闻言,不觉嗔怒:“不明白侯爷何来情郎一说。” “私相授受,互赠信物,难道不是情侣幽会之举?”风辞睥睨着她。 “那不过是朋友之间礼尚往来罢了。请侯爷不要乱点鸳鸯,我有未婚夫。”琴约心下委屈,他不承认她这个未婚妻便罢了,明明平钦和她之间没什么,他却还冷嘲热讽,真是岂有此理,愤然道,“侯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要去抄书了。” 风辞见她神情坦然,并无心虚羞愧之色,心绪稍平,没再多言,只淡然地望着她朝书房而去,心中若有所思。 次日清晨,琴约洗漱完毕,戴上昨日平钦送的面纱,正欲去吃早膳,忽然骙业带着几个侍女来到她厢房门口,每个侍女手托一个木盘,盘中放着折叠齐整的各式面纱。 “这是?”琴约甚为不解。 骙业道:“姑娘你誊抄古籍细致用功,公子颇为满意,这些面纱都是赏给你的,并且吩咐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只可佩戴这些面纱中的任意一款。” 琴约初闻这十数块精美的面纱都是赏赐给她的,内心尚有些欢喜,但继而听说今后只能戴这些赏赐的面纱,便讶异了:“公子这是何意?”赏赐给她了,自然由她决定是否佩戴啊,怎么还带强迫的? “嘿嘿,”骙业憨笑道,“公子的心思我身为属下也无法猜测,只不过我知道现在你脸上这条面纱必须取下来了。” 琴约撇撇嘴,道:“都拿进来吧。” 她暗自嘀咕:他这一举动到底为那般啊?难道他不想看到我戴平钦送的面纱?他生气了?可是他有什么理由生气?又不认我这个未婚妻,那我的事与他何干?罢了罢了,懒得去猜,总之与他相安无事就行。 于是她摘下了平钦送的面纱,重新换上风辞送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 琴约设计捉窃贼 早饭后,琴约照旧来到书房誊抄古籍。不多时,祝管家来报说佘婳过来找她,已在正厅等候。琴约欣然来到正厅,见佘婳正坐于客位上饮茶,绣鸢侍立在一旁,喜道:“小婳,你怎么有空过来?” “来看看你。”佘婳道,“我一人待在府中甚是无趣,想出去逛逛,见识一下镐安城的繁华热闹,但又不想自己去,不知你可方便同去?” “其实我也好像出去看看呢!不过我不能擅自出府,嗯——”琴约思量片刻道,“稍等我一下,我去跟侯爷告个假。” “好。”佘婳应道。 琴约兴冲冲地来跟风辞请示可否出府游玩,心中尚有些忐忑,毕竟今日书籍只抄写了几页而已,不料风辞竟然干脆地回了两个字:“去吧。” 琴约不胜欢喜,巧笑嫣然:“多谢侯爷。”随后去正厅找佘婳。 她走了之后,风辞吩咐骙业:“暗中跟着她,别出事。” “唯。”骙业领命纵身跃上屋檐,紧随在佘婳和琴约所乘的马车之后。 马车行驶在镐安城最繁华的大街上,但见街道两旁茶楼酒肆鳞次栉比,行人男女,锦衣华服,南来北往,好不热闹。 佘婳不禁感叹:“镐安城真是越来越繁荣了。” “你之前也来过吗?”琴约问道。 “嗯,十年前家父带我来过,当时我家这边的宅子刚建成不久。”佘婳道。 琴约也不由地想起自己几年前随父母来镐安城,去梁国公府,后来父亲被封为太医令,御赐了宅第,还在镐安城居住过数月。渐渐地,一缕缕悲伤爬上心尖,为了不让佘婳扫兴,她强行忽略掉那抹伤感,微笑问道:“我们先去哪里看看?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佘婳见问,声音低柔道:“我想先去我家的绸缎庄。” 琴约一听,似乎明白了什么,明眸一转,道:“原来是要去会意中人啊!平钦还真有福,有你这么惦记他!” 佘婳顿时满面羞红:“小约,你别取笑我了!谁说是去看他,我是去挑面料做衣裳的。” “哦,是是是,我误会了。”琴约咯咯笑道。 姑娘家心思被说穿,此刻佘婳只恨不得弃了马车,逃掉才好。 没多久,便到了佘氏绸缎铺。这绸缎铺是整个都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商铺,开办十数年,每日顾客络绎不绝。 进入铺中,许是时辰尚早,顾客无几,掌柜也不在,只一个伙计守着。那伙计没见过佘婳,只道是寻常客人,便没太在意,随她任意看选。 “怎么不见高掌柜?店里其他人呢?”佘婳问那柜台后的伙计。 “姑娘找我们掌柜有何事?”伙计打量着佘婳。 “烦你去通知一声,裘管家央人来有事找他。”佘婳道。 伙计一听这姑娘是裘管家的熟人,不敢怠慢,当即去后院告知高掌柜。掌柜出来一见是主家姑娘,赶紧揖礼道:“不知姑娘来此,请恕小的失礼。”那伙计见状也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佘婳道,“不知为何店内只有一个人看管,其他人呢?” “姑娘请移步后院说话。”高掌柜道。 佘婳遂与琴约一同到了后院。高掌柜方才低声道:“不瞒姑娘,扈大夫本月底嫁女,在咱店里订了百匹锦缎绢帛做嫁妆,明日便要送去扈宅,不曾想今早做最后清点之时,发现竟少了五匹上好的料子,小的记得昨晚店门落锁是还一匹不差的,便疑心是出了内贼,方才正在后院审问他们。” 佘婳c琴约闻言皆感惊讶,佘婳问:“库房内有没有存货先补上,不可误了送货之期。” 掌柜道:“镐安城内的所有库房都没有存货,一时也无法从其他分铺调补,需赶紧查出窃贼,找回来才好。” “报官了吗?”佘婳问道。 “还没报官,有人指证是新来的账房先生平钦偷了去,可刚才不管小的怎么逼问,他只矢口否认。” 琴约和佘婳一听说是平钦偷到了锦缎,都圆睁双目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道:“不可能!” 佘婳又道:“先别报官,此事肯定有误会,待我去见见他们。” 她和琴约快步行至厢房,只见店里的一干人正恭恭敬敬地站成一排。平钦见琴约和佘婳来了,心中诧异又惊喜,正要上前打招呼,又觉不妥,便只好冲她们微笑示意。 “还不快见过主家姑娘。”高掌柜道。 “小的见过姑娘。”众人揖礼道。 高掌柜对佘婳道:“姑娘,除了正在柜前看店的阳二昨日告了假,没太大嫌疑外,其他人都在这儿了。” 佘婳一一打量着众人,其中有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道:“姑娘,我没碰过那些缎子,不是我偷的。” “也不是我偷的。” “我也没偷,我发誓。” “安静点!”高掌柜喝道。 一个名叫方伍瘦高个指着平钦道:“是他偷的,他一个穷地方来的,没见过好东西,看到好锦缎就想据为己有,还害我们被冤枉。” “对,我看是他偷的。”另一个附和道。 “你们少血口喷人,你何时见我偷了那缎子?拿出证据来!”平钦愤怒不已。 “就是你偷的,我们都在这儿干了好几年了,从来没偷窃之事,你一来没两天就丢了那么贵重的布料,还不承认?”方伍一脸轻蔑道,“赶快交出赃物,别耽误大家干活,影响店铺生意。” “我说没偷就是没偷,别说你们逼问,就是上了公堂我也不会认!”平钦神色坦然道。 “哼!等递了状子,审问清楚,怕也赶不上交货了,到时店里的信誉就因你而受损,你担当得起吗?”方伍冷笑道。 “够了!”佘婳制止道,“我相信不是平钦偷的。”她凝视着平钦。 平钦同样望着她,眼里闪烁着难言的感激之情:“多谢姑娘信任。” 而此时,一旁的琴约也早已将众人的神情举止观察了个遍,还特别细细打量了方伍,忽然,她眸中一亮,似是发现了什么,对佘婳道:“小婳,切勿感情用事,既然有不止一人出面作证了,那他嫌疑最大,还是赶紧报官吧。” “啊?”佘婳秀目圆瞪,难以置信地看着琴约。 平钦也是一脸愕然:小约怎么了?不相信我? 谁知琴约却暗中冲佘婳使了个眼色,佘婳明白过来,道:“哦,说得对,那就按你说的办。” “高掌柜,我会替你家姑娘写诉状递交官府,可否劳烦你将平钦绑缚起来锁在厢房好生看管?”琴约问道。 高掌柜看了看佘婳,佘婳微微颔首。掌柜乃应声:“好,我亲自办。” 平钦一听,急了:“小约!你怎么”话未完,忽然瞧出琴约看他的眼神似有深意,便住了口。 琴约继续道:“另外,其他人等须得待在前店内,不得以任何理由离开,方便官府来取证,以免节外生枝。” 佘婳配合她问道:“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高掌柜可要一直在店里看着啊。”佘婳道。 “姑娘放心,小的一定寸步不离。” 随后,琴约和佘婳出了店门,上了马车,佘婳方问道:“小约,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我们真要报官吗?” “不必。我已经知道窃贼是谁了,你听我说”她附耳低声对佘婳说了如此如此,佘婳点头同意。 然后,便见绣鸢先回了佘府,琴约和佘婳则乘着马车,朝府衙的方向驶了一段路,方才下车逛了些店铺,佘婳买了些心仪的首饰。将近中午时分,马车又停在了绸缎铺门口。佘婳进店对众伙计道:“官府已经受理了诉状,不过要下午才会来人,现在店里没什么顾客,也该到饭点了,大家各自去吃饭吧。” 众伙计一听,除了轮值的两人,其他的大都去吃午饭了,只有那方伍趁人不备,拐到了隔壁巷子里,又转个弯,便来到一处干草垛前。 他单手摸了摸两腮,兀自笑道:“哈哈,姓平的臭小子,刚来月钱竟比我们在这干了四五年的人都多,仗着掌柜器重,目中无人,哼,我看你小子受不受得了皮肉之苦。”接着,他又摩拳擦掌,朝干草垛蹲下,用手在草堆里往外扒着,不一会儿,便翻出一个葛布包裹的大包袱。 方伍咧嘴自语道:“这般精美的上等缎子,拿去送给小娘子,还怕她不从了我。嘿嘿。”他正洋洋得意,抱着包裹转身欲走,刚迈步半步,却突然“啊——”地一声,惊得怀中的包裹都落了地。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方伍吓得瞠目结舌。 只见二十来个壮汉将他团团围住,手执刀棒朝他步步逼近。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我跟你们无怨无仇,当心我报官抓你们!”方伍吓得连连后退,却退无可退。 “报官正好,反正你现在人赃俱获,正等着你送上门去。”琴约道。 方伍循声望去,但见琴约c佘婳c高掌柜c平钦等店内其他几个伙计都来了,一时惊恐不已。 “拿住他!”佘婳一声令下,几个壮汉三两下便如老鹰抓住小鸡一般将方伍捉住。 “高掌柜,烦你去把包裹打开看看。”琴约道。 高掌柜走上前,拆开那葛布包袱,里面五匹上等锦缎赫然摆在眼前。掌柜惊喜道:“这是丢失的那五匹锦缎。哈,还好及时找到了!” “赶紧看看有没有脏污,若完好无损,便补充到扈府的货物里去。”佘婳吩咐道。 “唯c唯。”高掌柜连忙应声去办。 平钦终于舒了一口气,笑着对琴约道:“我还在想你怎么不信我呢,原来你是要帮我!” 琴约微笑道:“你的为人我还不知道吗?再说你小时候都是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嘿嘿。”平钦憨笑道,“多亏你了,要不我可能就要被抓去挨板子了。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断案之才,简直堪比那汉时的张廷尉了。” “哪有那么夸张,我不过是多看了几本稗官野史,学了点皮毛罢了。”琴约道。 佘婳也好奇:“小约,你怎么料到是方伍偷了那些锦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八 思借金回购旧物 琴约回道:“凭一根稻草。” “嗯?”平钦和佘婳皆讶然。 琴约详述道:“方伍穿的是粗布直裰,衣袖下方手肘处粘了一根三寸来长的干稻草,他自己似乎并未发觉,而绸缎铺里和后院都没有存放过稻草,其他人身上也都没有,他平时住在后院厢房,又不用生火做饭,是怎么粘上稻草的呢?只能说明他在店外刻意接触过干草堆,而干草堆又是可以藏匿东西的地方。 “再加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我都仔细观察过,方伍是最急于将偷窃之名安在平钦头上的,另外两人只不过附和他罢了,因此,我猜测他是想找替罪羊。” 平钦恍然大悟:“所以你就顺着他的意思,故意说要报官来抓我,让他得意忘形,露出马脚。” “没错,这样他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找那些布料,我们便可以抓个现行。”琴约道。 佘婳还有一点不解之处:“那你怎知他会把锦缎藏在后巷的干草垛下?还让我派绣鸢回府叫上家仆护卫来此暗中直待守到半夜三更?” “我们到店里之时不过辰时,店铺刚开门不到半个时辰,他要去远处也来不及,况且离开太久会惹人怀疑,所以他只会把东西藏在店铺附近。”琴约道,“其实我原以为他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来取那些布匹,没想到他按捺不住,中午就来了,或许是怕别人发现了,得了便宜吧。” “唉,真是家贼难防。”佘婳叹口气道。 “佘姑娘,你打算怎么处置方伍?”平钦问道。 佘婳细眉微蹙道:“这等品行不端的小人断然不可再留用,我会依照佘家家法,让人将其杖责十下,退还卖身文书,赶他出去,以儆效尤。” “也好。”平钦道。 琴约在旁静看一会,见他二人聊得融洽,便暗思自己是否该先离开,免得妨碍他们?于是开口道:“你们聊,我出来挺久了,恐怕侯爷找我,就先回府了。” 佘婳听后,心知琴约是特意让她和平钦单独相处,顿觉窘迫,暗自觑了平钦一眼。 平钦毫无察觉,有点不舍地对琴约道:“这么快就走?” 佘婳闻言心一沉,陡然生出阵阵酸楚。 “不早了,我都出来半日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琴约道。转身欲离开。 佘婳上前拉住她,道:“我和你一起走,还想和你继续逛逛呢。”说着,二人便先回了店内,佘婳吩咐了高掌柜如何处置方伍之后,便邀琴约去了佘家营运的一处酒楼吃午膳,以感谢她帮忙找回了那些锦缎,琴约不好推辞,一来与佘婳相熟,二来自己确实腹中饥馁,便毫不拘束地大吃了一顿。 饭后,二人接着闲逛。 “小约,这逛了大半日,你怎么什么都没买啊?”佘婳问道。她自己可是买了一大堆,什么胭脂水粉c字画首饰c绫罗宝扇等等,堆得马车里都快无处落脚了。 琴约淡淡一笑:“我还没有特别想买的,再看看吧。” 片刻后,两人来到了一处乐器行。掌柜的见佘婳衣着华贵,料定是个大主顾,便满脸堆笑道:“二位姑娘来挑挑看看,我这儿琴c瑟c筝c笛c琵琶c钟磬,应有尽有,皆为上品。” “我们看好了再叫你。”佘婳道。 琴约朝里走去,双眼掠过木架上放置的琴c瑟一类,果然都是质量上乘。她除了擅用弹弓之外,还精于箜篌,七岁便开始随其母原荑学习弹奏。原荑与步幽年轻时同在丹绮阁学艺,原荑长于箜篌,步幽善于丹青。 不知不觉,琴约又陷入了儿时的回忆之中,想起母亲在院子里薜荔架下手把手教她识音拨弦的情景,久久失神。 “小约,小约。”佘婳唤了两声。 琴约方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噢,没什么。你有相中的吗?”琴约问。 “那里有把箜篌很不错,只可惜我不会弹。”佘婳道。 “箜篌?哪里?”琴约忙问。 佘婳便领着她走至另一边,手指一紫檀木的箜篌道:“就是这个。” 琴约一见,心头一触:这箜篌不是 此时,掌柜的也走上前来,道:“姑娘真是行家,识货!这箜篌是西域的小叶紫檀所制,当今市面上甚为罕见。” 琴约抚平胸中激荡的心绪,问道:“掌柜的,这箜篌看起来不像新造的,是谁家拿来寄卖的吗?” “姑娘所言不差,这是鄙人一个在朝为官的亲戚放在小店寄售的,姑娘看着中意吗?”掌柜道。 琴约捧起那把箜篌,看了看底座一角,那个她当年写上去的“约”字依然清晰可见,她问道:“价值多少?” “只需黄金二十斤即可。”掌柜笑容可掬道。 “这么贵?”佘婳道,“再好也值不了这个价啊!” “姑娘,实话实说,我那亲戚把它当宝贝一样的,本是不愿卖掉的,何况贱卖?只无奈家中无人会弹,闲置着又觉得可惜,便放在小店要寻个有缘的内行人才肯出手。这就好比宝剑配英雄,这个价很值了。”掌柜道。 佘婳看了看琴约,见她似乎有些爱不释手,便对掌柜的道:“掌柜你先忙,容我和她商议一下。” 掌柜应声去了。 佘婳小声问道:“小约,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把箜篌?你若喜欢,我让人回府取了钱来,买了送给你,就当感谢你为我佘家绸缎庄找回失物,保住信誉了。” 琴约当然喜欢这箜篌,这是父亲奖励给她的,定是在抄家后流落到了市场上,她很想将它买回去,它承载着她许多儿时的回忆。 她很开心能结交佘婳这样愿意慷慨解囊的朋友,然而,她决不会收她这么贵重的礼物,绸缎庄的人情,方才一顿丰盛的午餐已经足以还清,她知道佘婳那样说不过是不让她心中有愧罢了。她想,或许可以向风辞借钱,二十斤黄金对他来说应该不在话下,反正,她可以终身在拂风阁为奴为婢来偿还。打定了主意,她对佘婳道:“小婳,不瞒你说,这箜篌我喜欢,不过我不能再让你破费,虽然这价格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我一介奴婢,可能十年八年的工钱才勉强够这个数,你让我怎么还你?我不希望我们的友情变得不纯粹。” 佘婳见她目光真挚,知她不是客套而已,越发觉得她是值得深交的朋友,便不再强求,问道:“那你有何打算?可能过不了多久便被别人买走了。” 琴约浅浅一笑:“我虽没钱,但可以去找风辞借啊,我是拂风阁的婢女,大不了以后用月钱来抵债。” “嗯,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佘婳道。 二人于是来到了柜台前,掌柜问道:“姑娘可商量好了?” 琴约道:“掌柜,这箜篌还请你先别卖与他人,最迟不过三日,我一定会带够二十斤黄金再来。” 掌柜以为她买不起,只是为保颜面随口一说罢了,便讪笑道:“好,二位慢走。” 佘婳和琴约出了乐器行,先将琴约送回拂风阁,再返回佘府。 回到拂风阁,琴约便在房中来回踱步,思忖着要怎么向风辞开口。她从没跟人借过钱,一借便是这么大的数目,很担心风辞会拒绝。 而此时,风辞正在书房,听着骙业的汇报,骙业正眉飞色舞地说着琴约是如何智引窃贼,找回失物的,却听风辞冷冷地打断道:“她一开始去见了平钦?” “呃,没错。”骙业有点无语,侯爷,您难道不该重点听听这断案过程吗? “让你详细禀报,没让你添油加醋。”风辞道。 “唯。”骙业清了清嗓子,语气极其平淡地禀道,“之后,小约姑娘和佘姑娘去佘家酒楼用午膳,吃了挺多。后来,又去了一家乐器行,看中了一把箜篌,犹豫了很久,不过没买,空手走出了店门。最后,乘着佘家的马车回到了府里。完毕。” “她看中了一把箜篌?”风辞问道。 “是的。” “买回来了吗?” “这个您只让我负责保护她,没说要帮她买东西啊。”骙业小心翼翼道。 风辞斜了他一眼:“平时不是很机灵的吗?怎么这还用教?” 骙业一脸委屈样,道:“那箜篌很贵,属下身上的银钱也不够啊。” “要多少?”风辞道。 “二十斤黄金。” “去库房支钱。”风辞起身,道,“限你一刻钟内办完,赶到大门口。” “唯。”骙业领命火速赶往库房。 风辞便先去拂风阁门口等候。 一个时辰后,琴约终于鼓起勇气去书房找风辞,心想哪怕他拒绝也没关系,大不了多求求他,他不至于那么吝啬吧,又不是有借无还。 来到书房发现门是从外面锁上的,于是又去了客厅c卧房c凉亭c水榭,都不见人影。只得来问管家,结果管家说风辞外出了,没有告知去了何处。 琴约垂头丧气地回到卧室,好不容易一鼓作气要开口借钱,却找不到人。暗暗担心他会不会出了远门,若是三日不回,那她便要食言了,到时候店家把箜篌卖给了别人可怎么办? 正烦恼间,忽然房门外响起了扣门声。 “小约姑娘,是我,骙业。” 琴约赶忙去开门,问道:“骙业,侯爷回来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九 伺候沐浴探芳心 琴约一打开房门,便见骙业手捧一个大包裹,笑吟吟道:“侯爷回来了,就在卧房呢。” 琴约听了,急忙要去风辞卧房找他。骙业一把拦住,问道:“姑娘别急,侯爷派我来将这个交给姑娘。”说罢指了指怀中的大包袱。 “这是什么?”琴约问道。 骙业进了房间,将包裹往梳妆台上一放,道:“姑娘打开一看便知。” 琴约上前解开包在外面的绸布,顿时惊得捂住了嘴,心中欣喜不已,竟一时忘了言语,只难以置信地望着骙业。 骙业嘴角一扬,也不开腔,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平静下来。他不能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句话,因为稍后还得一五一十地去回禀风辞呢。 “公子怎知我要买这架箜篌?”琴约不知不觉换了称呼,在她心里,唤风辞“侯爷”是最生疏的,“公子”次之,以后若与他关系近了,或许还会有新的称谓。 骙业挠挠头道:“公子神通广大啊!他说这是完璧归赵。” 琴约笑逐颜开:“劳烦你替我谢谢公子。” “公子说了,如果你要道谢,须得亲自去找他,方显诚意。”骙业一本正经地道。 琴约想了想也在理,毕竟自己还未开口,他便先帮了这么大的忙,确实得当面致谢,便道:“我这就去找公子。” 骙业望着她欢快离去的背影,别有深意地笑了。 来到风辞卧房,琴约礼貌地扣了扣门:“公子,我是琴约。我能进去吗?” “进。”风辞低沉有力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琴约推门而入,却没见到人,又往里侧行去:“公子,你在哪儿?”她顺手掀开垂帘,忽地顿住步子,慌忙低头转身,羞得面红耳赤:“我我不是故意的。”风辞此刻正赤膊着上身,面向着她。 “怎么?你不是专门来谢我的?”风辞眼里划过一缕笑意,语气却平淡无奇。 “我是来道谢的,不过既然公子你准备沐浴了,那我稍后再来。”琴约说罢抬腿欲走。 “站住!”风辞道,“我让你退下了吗?你难道忘了自己是我的随身侍女?” “我”琴约无可辩驳,“没忘。” “那还愣着作甚?”风辞问道,“你以前没伺候过人沐浴?” “没有。”琴约道,“我虽为奴籍,可一削籍为奴便随母亲逃到了羽霓村,从此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除了母亲,并未侍奉过别人。” “你在佘家的时候呢?”风辞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要看清她是否撒了谎。 “我在佘家只干了两日洒扫除尘c端盘倒酒的活,后来便遇到了公子。”琴约道。 之后她便被风辞收为贴身侍女,再往后风辞也都清楚了。 “那便从此刻开始学。”风辞道,“过来小心伺候,让我看看你的谢意有几分。” 琴约咬咬牙,垂着头,慢慢地走到了风辞身前,她的两颊双耳皆已红似朝霞,心怦怦直跳。不得不承认,方才入眼那一幕真是太令她震撼了,她还从未见过任何赤身男子呢,何况风辞那健硕的胸膛,精壮的臂膀,平滑的腰腹,她只觉一股迫人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真真没想到那平日里长袍玉冠温润俊美的风辞,外表书生气质,内里竟藏着一副武人虎将的体魄。 “想什么呢?”风辞见她低着头站着不动,冷不防地开口。 “啊?”琴约闻声猛地抬首,正对上他那炯炯的目光。 “动手啊。”风辞道。 “动手?”琴约不解其意。 “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婢女!”风辞语中夹带戏谑,“没见我身上还有衣衫吗?穿着衣衫怎能洗?” 琴约更加不知所措,要知道此刻风辞身上就只剩一条亵裤了,她小心翼翼道:“你能不能自己脱啊?” “不能。”风辞脱口而出。 “可你刚才都是自己动手的。” “刚才没人服侍。”风辞睨着她那红扑扑的脸蛋,心里甚是得意,他就是故意的,一想到她一大早去见了平钦,心里便燃着一股无名之火,“别磨蹭。” 琴约只得偏过头,双手慢慢地摸索到风辞的腰际,笨拙地帮他解下亵裤。 风辞轻哼一声,步入浴池,道:“过来帮我擦背。” 琴约便拿过放在旁边的手巾,轻柔地从他的肩颈处开始擦拭。 “今日一大早你便去找平钦私会,还说他不是你的情郎?”风辞闭眼问道。 琴约听了,手中动作一滞:“什么情郎?我何时与他私会了?是小婳让我陪她去的。”她急于辨白,不知何故,很不愿意让他误会自己,即便他不肯承认自己这个未婚妻。 风辞闻言,心里稍稍舒坦,不过仍有一些计较:“不是情郎,你送那么寓意深刻的发簪给他?” “之前都跟你说过了,他送我的面纱挺珍贵,我身无长物,只好回了根发簪给他。”琴约暗自嘀咕:怎么还记着这事呢?随后又道:“再说了,我有未婚夫!” 风辞听罢,浑身微微一颤,她知道我是她的未婚夫了?于是试探地问道:“是吗?如此说来,你未婚夫比平钦优秀,所以你看不上平钦?” 琴约暗自窃笑:想听我夸你,哼,才不上你的当呢。 她佯装思索片刻,道:“我未婚夫出身名门望族,听说是个誉满天下的翩翩公子。”说着刻意停顿,偷瞄风辞一眼,但见他微闭双眸,似乎挺惬意。 琴约露出狡黠的微笑,话锋一转:“可传言未必真,兴许他实际是个不学无术c坐吃山空的草包呢!” 风辞双目微睁,狠狠地斜了她一眼,绛唇微抿:“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在等他?” 琴约慨叹一声:“是他家人说过他一定会来找我的,我就姑且等等看。” “他若一直不来,你没想过另嫁他人吗?”风辞语气看似平淡,实则内心不自觉地有着丝丝紧张。 “没想过。”琴约回答得干脆。 风辞顿觉一阵舒心,然而似乎还不满足,又问:“你喜欢他?” 琴约摇摇头。她没明确说出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所以只好摇头,或许是代表“不喜欢”,或许是代表“不知道”。 然而,风辞已认为是“不喜欢”了,面色遽然一沉:“那你为何还要等他?干脆嫁给别人算了!” “我等的不是他,等的是他的消息,这么久不来找我,谁知道他是死是活?如果死了,我也好清清白白地嫁人。”琴约佯装漫不经心地说着,仿佛在她面前的是个毫不相干的人。 风辞登时怒火攻心,骤然起立,咬牙切齿道:“像你这般狠心肠,居然咒自己的未婚夫死!难怪他不来娶你!出去!” 琴约毫不迟疑,转身便小跑出了风辞的卧室,到了门外,这才长舒一口气,掩面笑道:“哼,让你捉弄我!让你不承认我,你当我巴望这嫁给你啊!”说完,径自去了书房。今日外出游逛大半日,古籍都没誊抄几页,虽然有时迫于情势,忍不住和风辞斗嘴,但她没有忘记风辞对她的帮助,没忘记自己现在只是风辞的婢女,属于她的份内之事,绝不无故推脱。 不觉已到了二更天,晚风习习,风辞正静坐于屋顶,摆弄着手中的白玉笛,反复琢磨着沐浴时琴约说的那些话,不知是真是假。他不禁又想,是否该实话告诉她,自己便是她所等待的未婚夫?可她似乎对自己并无好感,难道要他一堂堂侯爷,主动低声下气地向一个小姑娘乞求亲近吗?不行,他可做不到,那便由她去吧。 可是,他又忆起先母遗命,这是母亲为他定下的婚约,还嘱咐他一定要去找她,娶她过门,好好待她。 心里一阵焦躁难安,索性飞身前往酒阁,准备去拿坛酒来解解愁。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响,谁在拨动丝弦?不一会,泠泠轻音似泉水激石,萦绕于耳。他循声而去,停在了一处屋顶上。此处是琴约的卧房,他不由地揭开瓦片,往下俯视,见琴约正盘腿坐于榻上,怀抱箜篌,微微侧首,如玉纤指轻拨慢挑,弹得专注。房顶上,风辞听得入神。 突然,乐声停了。随之而来的却是隐隐的啜泣。风辞骤然回神,仔细一瞧,竟见琴约在用衣袖抹泪。可那盈盈珠泪却好像抹不尽似的,簌簌滑落。 弹起这箜篌,便让她的思绪不知不觉飘回到了十年前。那日,秋风飒爽,琴家院中的花架下,一个娇小的身影猛然扑倒一妇人怀里,稚嫩的童音问道:“娘亲,我弹得好吗?” “好,小约真聪明,学得很快!”原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温柔地笑道。 “嘻嘻,娘,那你再多教我几首,我还要学。”琴约道。 原荑正欲开口,却看到迎面走来的两父子,父亲琴节笑呵呵道:“小约这么乖巧上进,为父有奖赏。” “是吗?”琴约又蹦蹦跳跳地来到琴节身旁,“爹爹要奖励我什么呀?” “喏,就是这个。”站在琴节身后的少年将一架紫檀木的箜篌放在琴约面前。 “哇,好漂亮的箜篌,比娘亲这个还漂亮。”琴约欢呼道。 那少年撇撇嘴道,“爹爹就是偏心,总给妹妹这么好的东西,我想要把好点的弹弓 都不给买。”他是琴约的兄长,大她五岁,名叫琴溯。 “你妹妹乖巧懂事,勤学才艺,你呢,你那是不学无术,你若踏实长进,我也给你奖励。”琴节摸了摸胡须道。 “哈哈”琴约每次都会被她兄长气鼓鼓的样子逗乐,“兄长别生气,等小约长大了给你买弹弓好不好?” “嗯!”琴溯笑了,揉了揉琴约的小脸,“那小约可要快点长大啊!” “这箜篌是上次那个游商所赠,说是感谢我救了他一命,我想着小约喜欢,便收下了。还有这个也是他送的,据说是西域传来的颜料。”琴节一边对原荑说着,一边将五颜六色的颜料打开,“说是用这颜料绘的画写的字,水都洗不掉,需用酒方能擦掉。” “哦?还真是少见啊。”原荑道。 “那我要用这个颜料在这箜篌上写上我的名字,以后要是丢了也能找回来。”琴约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认真道。 “好啊!”琴节轻抚了抚她的小脑瓜。 于是,琴约便提笔蘸了蘸褐色的颜料,在箜篌底部写了个“约”字。 刚写好,忽然她的两片粉颊被人捏住:“兄长,你干嘛?” 蓦地,琴溯放开她,大笑道:“哈哈,小约成了大花猫啦!”原来他双手沾满了颜料,在琴约的脸上捏了几道长印。 “啊兄长是坏蛋!欺负人!看我抓住你!”琴约小小的身躯奋力追上去,兄妹俩你追我赶地,咯咯的笑声在庭院上空久久回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 太后阴谋再行刺 父亲与兄长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那嬉笑打闹的场景恍如昨日,可琴约又清楚明白,这些她都失去了。渐渐地,啜泣变成放声大哭,她靠着箜篌,仿佛那样便是靠在逝去的亲人怀中一般。 风辞见状,那狭长的星眸也不期然染上一丝阴郁,心里隐隐难受,竟有种要伸手去抱抱她的冲动,突然很不愿看到她伤心难过。他已无心再去取酒,轻挥衣袂,飘然径向书房而去。 是夜,梁国公府邸。风玠正在书房翻看文书,听得门上人来报光禄大夫扈滕来见,便命人请至中堂等候,随后风玠进入正厅,二人叙礼已毕,屏退下人,风玠问扈滕道:“大夫可见过恭王了?” 扈滕点头道:“国公所料不差,恭王闻得小女欲和亓官将军结姻,满心欢喜,只当又得了亓官家的支持,多了一份势力,并无半点怀疑,还说一定要亲自赴宴。” “如此甚好。”风玠道,“只是辛苦老兄你两头劳心了。” “国公说的哪里话?为圣上分忧,乃是臣子本分。”扈滕道,他捋了捋胡须,“不过这门亲事能成,还多亏了池阳侯。” “风辞?”风玠甚为诧异。 “没错,听闻原本亓官将军是坚决反对这门婚事的,可后来去了池阳侯府,让侯爷给劝说通了。”扈滕道,“令弟果真有过人之处啊。”此话是由衷的赞叹,然而他却没察觉到风玠眼中暗暗生出的妒意。 “喜宴风某便不参加了,免得惹恭王怀疑。在此提前向你道贺了,随后会派人将贺礼送到府上。”风玠道,他料想凭风辞与亓官飒的交情,肯定会去赴宴的,而他不愿在筵席上见到那个从小就处处胜他一筹的人。不仅才华品貌,就连他所倾慕的女子,都将一颗芳心付在他这个“好”三弟身上。 扈滕呵呵笑道:“国公多礼了,改日定以美酒与国公痛饮。” “好。”风玠应道。 二人正在此间欢喜叙谈,而皇宫里却有人因此而盛怒。“砰”地一声,太后花容变色,拍案指着饶储斥道:“都怨你当初擅作主张,鲁莽行事,如今可好,非但没要了他亓官飒的命,反倒把他推给了崇玄峻!真是气煞哀家了。”怒火攻心,几欲站立不稳,身后那清秀俊朗的内侍赶忙来扶住她。 “太后莫气,亓官飒与扈滕家虽结了亲,可未必就向着恭王。”饶储低头抱拳,面有愧色,对当初一时冲动派人去刺杀亓官飒深感懊悔。 “哼!朝野上下谁人不知扈滕与崇玄峻走得近?若他和亓官飒成了翁婿,想让亓官家投靠恭王府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太后闭眼摇头,缓缓坐于席上,道,“崇玄峻本就是你我心头之患,再得了兵权,要想除之定然难上加难。” 饶储道:“太后不必太过忧心,崇玄峻即便得了亓官家的支持,也不过十万兵力,老臣手中握有三十万重兵,他若真有异动,不愁制他不住。” “唉!你一个武人,只知带兵打仗,不知阴谋算计,崇玄峻自幼便知收敛锋芒,看似谦恭纯良,实则笑里藏刀,比那毒蜂还毒。他当年骗得了先帝,如今也能骗得了那帮老臣,谁知他暗中又勾结了多少势力?”太后叹道。 饶储不以为然道:“不管他拉拢了多少人,也不过是个亲王。这江山社稷是陛下的,那些臣子若想另侍他主便是谋逆之罪,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但凡有点脑子的,也知道该站在陛下这边。” “难道你没察觉陛下现在越来越不服管束了吗?几次三番忤逆哀家,与你作对。”太后道。 “陛下是您的亲骨肉,如今只不过年纪尚幼,有些叛逆,耳根子又软,容易听信人言,不过,到底是与您血脉相连的,哪有向着外人之理?太后不必担忧。”饶储道。 “嗯。毕竟是哀家亲生的,哀家清楚他的心性,也不怕他翻出天来。”太后沉思片刻道,“眼下最要紧的,便是阻断亓官飒与崇玄峻的联系。” 饶储诧异道:“望太后明白示下。” “扈家想与亓官飒结姻亲,那我们便让他这亲结不成。”太后道,“距离婚期不是还有几日吗?足够你去安排人手了。动不了亓官飒,取扈家女儿的性命总该不难吧。在他们大婚之前动手,没了新娘子,这婚自然就结不了了。” 饶储顿时明白过来:“太后英明。在扈家下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不可掉以轻心,此次千万不能再失手了。”太后厉色道。 “太后放心,老臣一定派得力之人去办,确保万无一失。”饶储道。 “嗯,退下吧。”太后揉了揉眼窝。 “老臣告退。”饶储退出了昭霞殿。 那内侍见室内再无他人,便扶着太后的肩膀道:“瑾娘,累了吧,先躺下,在下给你按按。”瑾娘是太后的闺名,自数年前两人相识后,太后便让他私下里唤她闺名。 太后闭眼躺下,道:“端卿,还好有你在,哀家才会这日子过得不那么乏味。” “能为瑾娘分忧,是在下的福分。”公冶端俯首轻声耳语道。 太后听罢,嘴角扬起一丝浅笑。 过了两日,扈家嫁女,亓官娶妇之事传遍了镐安城大街小巷,许多盼着与亓官家结亲的人家都暗自替自家闺女叹息。作为镐安城名流云集之地——翩跹坊,此时坊内的舞姬们也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听五娘说,除了在扈府献舞,还会去将军府呢!”一个红衣舞姬道。 “是吗?那不就可以一睹亓官将军的英姿了?”另一个橘色衣裙的舞姬欢喜道。 “瞧把你乐的,看到他又怎样?你也亲近不得半分。”一紫衣舞姬不无轻蔑道。 正当几人说得正浓时,一位身着浅蓝色襦裙的女子走近前来,只见那女子娥眉带秀,凤目含情,腰如细柳迎风,面似娇花拂水。听得她细声问道:“几位姐姐在谈论何事?可否说与妹妹知晓?” 那红衣舞姬见问,回道:“慕蝉?你不在别院过来这边做什么?” 原来那蓝衣女子便是慕蝉,当时风遨为她赎身后,便带她来了镐安城,安置在翩跹坊的别院里。 慕蝉道:“我远远看见大家在这儿排舞,好生热闹,便过来看看。” “哦,这不过几日扈大夫家的姑娘出嫁摆酒席嘛,定下我们舞乐班去助兴的。”红衣舞姬道。 慕蝉听罢,心中思忖:扈大夫?之前在画屏楼的客人中有位扈公子好像就是扈大夫之子,难道是他的姐妹出嫁?看着他与风三公子的交情不浅,那么三公子应该会受邀赴宴吧? 想及此处,她微笑对几位舞姬道:“那姐姐们继续排练吧,慕蝉不打扰了。”接着,便朝蹁跹坊的主人彭五娘房里走去。 彭五娘正斜倚在榻上磕着瓜子,见慕蝉进来倒身便拜,吓得立马下榻来扶:“唉呀!小蝉姑娘你这是作甚?这要是让风二公子知道了,还不得以为我欺负了你。” “五娘,慕蝉也想去扈家喜宴献舞,慕蝉是小地方来的,从未见识过大场面,这次机会难得,想去长长见识,求五娘成全,将慕蝉编入舞乐班之中。”慕蝉言辞恳切道。 “可是,二公子嘱咐过,不让你接待任何其他客人,更不允许外出献舞。”彭五娘为难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若是知道了,你只管推在我身上便是,他知晓我素爱跳舞,有这样的机遇肯定不愿错过,到时我向他求情,不让他怪罪于你。”慕蝉道。 彭五娘沉吟片刻,终觉不妥:“小蝉,我看二公子对你一片痴心,迟早是要把你收了房的,到时候少不得大办筵席,那时你自然能亲身感受大场面了。何须急在这一时?” “五娘”慕蝉还欲劝说,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小蝉,你怎么在这儿?” 慕蝉回头一看,是风遨。 “呵呵,二公子您来了。”彭五娘满面堆笑,“小蝉姑娘这是一人待在别院闷得慌,过来找我闲聊呢。”又对慕蝉道:“小蝉,二公子来了,还不赶快好生去伺候着?”刻意避过刚才的话不提,慕蝉明白她的用意,也只好跟随风遨来到了别院。 一进房内,风遨便一把搂住慕蝉,低声问道:“觉得烦闷,是不是想我了?” 慕蝉欲挣脱他,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风遨只当她闹别扭,便搂得越发紧了,还动情地吻上了她的发鬓,情意绵绵道:“我这几日没来,心里可是想你想得紧,让我解解相思之渴吧,小蝉。” “你答应过我,来了都城便会娶我过门做你的侧室,可现在你却绝口不提此事,你说,是不是想反悔了?”小蝉用力挣开他的怀抱,故作娇嗔地问道。当初跟他来镐安时,她便与风傲约定过,想要与她有肌肤之亲,必先娶她过门。她这样做只不过是缓兵之计,以为进了风家的门,便不愁接触不到风辞,而她要将自己的清白之身留给风辞,若是能跟风辞在一起,就算不为妾,没有任何名分都不在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一 新婚前夜险殒命 风遨自然不敢跟慕蝉说实话,他之前说会纳她为妾,只是为了让她跟着他来镐安城的说辞而已。风家有祖训,无论娶妻纳妾,均需身家清白,风尘女子c勾栏中人别说进风家的门,就是养为外室也绝不允许,故而风遨只敢将她安置在翩跹坊。 另外,风遨家中有位发妻乌氏,乃是礼部侍郎之女,也是世家之女。乌氏生得标致大方,初成亲时也深得风遨宠爱,但她性格善妒,与风遨成婚四年,只育有一子,风遨生性风流,多次借着为风家开枝散叶的名头想纳妾,都被乌氏想方设法从中阻挠。如若她知道了慕蝉乃舞坊中人,风遨不用想也知道后果如何。他不敢得罪妻子的娘家势力,却又不想惹恼了眼前的美人,只好安抚道:“看你说的,我怎么反悔呢?我恨不得今日便将你娶进门。只不过风家是世家大族,纳妾的规矩礼仪很繁杂,还得过些时日。” “该不会是你家大娘子不同意吧?”慕蝉假意试探道。她正巴不得风遨的妻子不同意,她一日不为妾,便能有借口拖得一日,不必伺候他。 “她?岂容她同不同意?”风遨装腔作势道,又上前轻轻抱住她,哄着,“放心,我迟早会给你名分的。” “那你可不可以先带我去风家大宅看看?”慕蝉娇声问道。 “行!”风遨应道,“再过不到半月便是端阳佳节,到时我领你去老宅,感受一番风府的家宴。” 慕蝉眼前一亮:“风家家宴,所有人都会去吗?” “除了已出嫁的女儿,其余风家人都必须出席的。”风遨道。 “风郎,你待我真好。”慕蝉料想到时定能见到风辞,满心欢喜,双臂挽住风遨的脖子,假意撒娇道。 “我不待你好,还待谁好?”风遨笑道。 随后慕蝉给风遨斟了酒,一时兴起,还为他跳了几段舞取乐。 两日后便是亓官飒成亲之时,拂风阁内,风辞正在书房作画,他的绘画技法都是步幽夫人所教,画得与她如出一辙。忽然,他手中的毛笔一颤,重重地一撇,使得这幅即将完成的画作顿时变成废纸。心头预感不妙,当下便起了一课。他精通六壬之术,所测之事无不准确,细看此次测算结果,他顿时墨眉紧蹙。 “骙业!”风辞迈出书房喊道。 “属下在!”骙业不知从哪儿忽地落到风辞跟前行礼道。 “去找亓官将军,就说我在悠然阁等他,有要事相告。”风辞吩咐完便去牵了玄骝骏马,往悠然阁而去。 骙业领命去了亓官府邸。此时,亓官飒正在房间让窦氏拉着试穿新郎袍服。 “娘,好了没有?您这都快折腾半个时辰了。”亓官飒性情急躁,被拉着从头到脚试来试去,早有些不耐烦了,“我还要去军营一趟哪。” “混小子!后日就成亲了怎么一点都不上心?”窦氏佯装嗔怪他,“还去什么军营,不是有副将管着吗?还差着一趟了?” “可这都试了这么久了,挺合身的,可以了吧?”亓官飒知道自己母亲吃软不吃硬,只好软下语气央求道。 “好好好。”窦氏到底是心疼儿子,不忍让他不自在。 恰在这时,卫朔跑了过来,在亓官飒耳边低语了几句。亓官飒神情骤然一变:“娘,我有要事先出去一趟!”说罢一阵风似的出了府。 “唉,总是风风火火的。”窦氏微笑着摇摇头。她将手中的衣袍叠好,准备放到东厢亓官飒的新房去。 刚走到东厢房门口,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在低声哭泣。她透过门缝往里一瞧,见绿苒正趴在新铺的床榻边抹泪。暗暗一惊,她没有立刻推门进去,只静静地看着,接着便见绿苒对着一床新锦被哽咽地自言自语:“你终于还是要成亲了吗?你不是说过想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吗?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只是个寻常的奴婢,从未入过你的眼,但我宁愿你不婚不娶,这样你就不属于任何人” 窦氏在外一听此话,脸色一沉,怒意顿起,正欲推门进去,却听得绿苒又道:“你可知七年前,见过你骑着骏马的英姿之后,我便喜欢上了你,喜欢到无法自拔你和她成亲,会喜欢上她吗?不,我不会让你喜欢上她的” “够了!”窦氏忍无可忍,愤然推门而入,大喝道。 这一声呵斥,直把绿苒吓得跌坐在地,她惊恐万状:“老老夫人” “别叫我!姑娘家,情情爱爱挂在嘴边,不知羞耻!还妄想破坏主子姻缘,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心肠恁般歹毒?平日里那么乖巧温顺都是装出来的!”窦氏厉声斥责道。窦氏年轻时便性子泼辣c刚烈,先前府里上了年纪的下人都说她当年能将老将军治得服服帖帖,自有她的厉害之处,不是一般柔弱女子可比,绿苒起初还不信,只觉得她待下人都和善亲切,不足为惧,而此刻看来传言都是真的。 窦氏见绿苒吓得面色惨白,哆哆嗦嗦,缓了口气道:“念你是老管家的独女,看在老管家为将军府兢兢业业操劳了一辈子,如今只留下你这么一个血脉的份上,今日之事我不予计较。你给我踏踏实实做好奴婢的本分,以后若是再动不该动的心思,休怪我不念旧情!” 绿苒闻言,连连叩首道:“多谢老夫人开恩!多谢老夫人!奴婢以后一定谨守本分!” “出去吧!以后不准再踏入这新房一步!”窦氏余怒未消。 “唯c唯!”绿苒急急告退。出了新房,她不甘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原以为窦氏也和其他老妇人一样,就算知道了她对亓官飒存了别样的心思,大不了就让亓官飒收了她作妾,反正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是将门侯府。可没想到,窦氏居然那般训斥她,似乎还对她有一丝厌恶。她明白不能得罪窦氏,否则万一被赶出了府,她还怎么见到心上人? 窦氏在房里叹息一声,将亓官飒的新袍搭在衣桁上,又将床榻上的锦衾绣褥让人重新换过,怕沾了绿苒的眼泪,脏污了,不吉利。她心里暗道:绿苒,我也并非无缘无故斥责你,若你单纯想服侍飒儿,我也没意见,可我清楚飒儿心里没有你,再者,要怨就怨你不该生出恶念,竟想去破坏飒儿与未来媳妇的感情。我绝不能容忍任何人搅乱这个家。 次日夜晚,已近三更时分,然而扈沚蓠却仍在榻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明日便要嫁与亓官飒为妻,可那曲笛音却始终萦绕在她心间,不但挥之不去,反而越发深刻。只不过是凭空想像的一位男子罢了,为何能让她如此思之如狂呢?她索性披衣起床,打开窗户,凭轩倚望。可是夜空漆黑一片,没有明月,连一点星光都没有,只有草里的虫鸣偶尔响起。唉!虫儿,原来你们也和我一样难以入眠啊!她心中轻叹一声,转身欲关窗,忽听得“嗖”地一声,一支利箭穿透窗纸,擦着她的耳边飞过。 “啊!”她慌忙躲到墙壁后面,正欲大喊救命,一个黑影猛地窜到她身后,一手捂住她的口鼻,一手执刀欲抹她的脖子,那白晃晃的刀刃吓得她不敢睁眼。心里无比遗憾,自己就这样死于非命了,还不曾见过那日夜挂念之人呢。 正当她紧闭双眼,做好准备承受刎颈之痛时,身后却传来一声惨叫,捂着她口鼻的手也倏地松开,接着身后之人便“扑通”倒地气绝。 扈沚蓠尚未回过神来,身子已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她抬眼一看,是那日清明踏青之时曾救过她的男人。 那日突然下起了大雨,几个登徒子被风辞和亓官飒打伤后,扈贲便带着她乘马车回了家,她也没来得及问亓官飒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兄长的朋友,更没顾得上向他道谢。事实上,亓官飒之前并没见过扈沚蓠,那日虽然出手相助,却也不曾细看她的长相,现在已经不记得当日救的是她了。 方才亓官飒以雷霆之速解决了黑衣人,眼见扈沚蓠要跌倒在地,便伸手去扶,不想一顺手便将她圈在了怀中,鼻尖掠过她的蝉鬓,还嗅到了淡淡的发香。见她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亓官飒一阵不自在,赶忙松了手,稍微一推,让她站直身子,轻咳一声道:“刚才冒犯了。”言罢,径自出了房间。 虽然知道过了明日她便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可除了小时候抱过他娘亲窦氏之外,长大后他还从没碰过女人,头一回与扈沚蓠这般清丽标致c气韵出尘的女子挨得这么近,他有些手足无措,匆忙地跨出房门,却让闻声赶来的扈贲看出异样:“刺客抓住了?你怎么了?脸那么红?”扈贲仔细打量着亓官飒,又往扈沚蓠的房间望了望,忽然明白了什么,挑眉笑道:“是不是见识过舍妹的美貌,想提前洞房了?” “有你这么当兄长的?”亓官飒脸上挂不住,他脸红了吗?不过不得不承认刚才搂着那软软的身子,心跳得确实很快。 “我怎么了?反正你这个妹夫我认可了,今晚你就留在这吧。”扈贲道。 亓官飒正欲开口,身后的传来扈沚蓠的声音:“哥,你们快把我房里清理干净吧,我害怕!” 外面二人听了,这才想起那名刺客的尸体还横在扈沚蓠的房中。扈贲赶紧让几个护卫将尸首抬了出去,又吩咐人去擦洗地面的血迹。 亓官飒道:“幸亏风辞提前通知我今晚恐有变故,让我早做防备。没想到这次他们不冲着我将军府,反冲着你家来了。” 扈贲反复查看了刺客尸体,道:“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证明他身份的线索。你觉得这次是谁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二 引误会琴约出走 亓官飒冷哼一声,道:“还能是谁的人?朝中谁人不知扈家和恭王关系密切,你我两颊联姻,你说谁最不愿看到?” 扈贲也早料到是太后派人所为,满腔激愤:“真是欺人太甚!一而再地冲我们下死手。只可恨没有确凿证据,不然” “这些你我心里知道便可,如今还无法跟他们抗衡,等时机成熟,定要与那些宵小之辈好好算总账!”亓官飒双眼微眯,语气森然。 扈贲命人处理了尸首,对亓官飒道:“舍妹受了惊吓,都不敢在她卧房里睡了,你今晚能不能留下来守着她?” 亓官飒目光直直地凝视着他,似乎想看清他又想什么歪心思,扈贲一见他那眼神,立马一本正经道:“我是担心万一再来一波刺客,你也知道我府上这些个护卫根本不顶用,方才刺客什么时候进了院子他们一点都没察觉,还是有你在才放心。” 亓官飒思量片刻,道:“好。给我在她的隔壁收拾个床铺吧。” “嘿嘿,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扈贲说罢立即让下人在西厢房的隔壁间整理出了床铺。 亓官飒躺下后并未入睡,时刻保持警醒,周围任何风吹草动都可随时察觉到。忽然,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亓官飒迅速睁开双眼,从榻上坐起。须臾,从隔壁传来扈沚蓠和筎棉的说话声,他方才松了口气。 原来,扈沚蓠差点被人害命,着实惊骇,又不敢让父母担心,便去叫筎棉取了新的被褥,要来西厢房住,由于太害怕,不敢独自一人入睡,便让筎棉在西厢房多添一张床铺,陪着她。 筎棉见扈沚蓠翻来覆去地,便宽慰道:“姑娘,你就安心睡吧,应该不会再有刺客了。” “筎棉你不知道,当时真的吓死我了。我估计以后都得做噩梦了。”扈沚蓠仍然心有余悸。 “奴婢听说姑爷今晚不走,就在院子里守着,有姑爷在,放心吧。”筎棉道。 “什么姑爷啊,看你说的,我还没过门呢。”提起亓官飒,扈沚蓠不由地想到先前他搂着自己的那一幕,不觉羞赧起来。 “反正过了明日便是姑爷了,现在叫也不早。”筎棉呵呵笑道。 “你怎么那么开心?好像明日成亲的是你似的。”扈沚蓠逗她,“你该不会看上亓官将军了吧?” “姑娘,你可别冤枉奴婢!”筎棉小脸惊愕不已,连连摆手道,“奴婢万万不敢。” “哈哈,瞧把你吓得,不过你也是要陪我嫁过去的,若是真喜欢他,以后天天都能见到他。”扈沚蓠道,浑然不觉这话里带着一丝丝酸涩。她不得不承认,亓官飒确实英姿不凡,身材伟岸,却又不是虎背熊腰,长年征战操练,皮肤偏暗,却遮掩不住那精致的五官,当真是威风凛凛,俊才超群,吸引筎棉这样的小丫头自是不在话下。 “唉呀姑娘,你就别再打趣奴婢了,奴婢脸皮薄。”筎棉可怜兮兮地道。 “好啦,不逗你了。”扈沚蓠舒了一口气道,这样戏谑一阵,仿佛没那么害怕了。 她不知道,隔壁的亓官飒听得她这般那他开玩笑,不将他当回事,那俊脸已然黑如木炭。 筎棉好奇道:“姑娘,提起姑爷你这般不在意,是不是心里还想着那个弹琴的公子呢?”她清明那日跟在扈沚蓠身边,知道自家姑娘一直想找寻一位弹琴曲的公子,还时常独自想得出神,便明白那个不知姓名未曾谋面的公子对姑娘来说很重要。 说起那个人,扈沚蓠沉默半晌,缓缓道:“一曲入心,再难忘怀。” 筎棉抿抿唇,不再言语。扈沚蓠的个性她清楚,一旦放在了心上,便再难转移了,如今却又要嫁给别人,不知她以后该当如何是好。 同样的话,亓官飒也听得清清楚楚。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心里早就有了别的男人,呵,他顿时觉得可笑,方才抱住她那一刻,他竟然还有点动心,谁知道人家心里根本不把你当回事。他心里冒着怒火,从小到大从没受过这等侮辱,如果不是风辞之前给他分析过利弊,他真想现在就退了这门亲事。 然而,恼怒归恼怒,事已至此,他也不能莽撞行事,只好继续躺下,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此夜注定难以成眠。 翌日,拂风阁内,风辞和琴约刚用完午膳,忽听得管家来报,说方媒婆来见。 骙业听罢忍不住笑了,心道:还没去吃亓官将军的喜酒,公子自己到有喜事找上门了。也是,谁让公子还不娶妻的,都快把都城多少家好姑娘给耽误了。 风辞见他一副欠揍的模样,道:“怎么?想成亲了?那我让方媒婆给你说个姑娘?” “别别别,公子,您就不要取笑属下了。”骙业立马收起笑容求饶。 琴约见状,忍俊不禁。 风辞瞥了琴约一眼,对管家道:“去打发了,说我没空。” 管家面露难色:“小的按您之前吩咐的,已经跟她说过您没空,可她说是饶大将军夫人差她来的,就算等到天黑她也得与您见上一面,不然没法回去交差。” 风辞一听,心里便明白几分,哼笑一声,向正厅走去。 琴约不知怎的,很想知道他会如何跟媒婆说,对方是大将军的女儿,他会动心吗?想到此处,脚步不自觉地便跟着往正厅走去。 方媒婆是全都城最有名的媒人,经由她说的亲事,几乎没有不成的。见风辞步入中堂,便笑呵呵地上前道了个万福:“侯爷,您百忙之中肯抽身来见老身,真乃是老身的荣幸。”她早就听闻风辞待人谦恭温和,但前两次来给别家说亲连侯府的门都没让进,以为传言有假,今日一见,果然是个温润公子。便也大胆起来,准备拿出看家本事,凭她舌灿莲花,把饶家姑娘夸得天花乱坠,就不信他不应了这门亲。 “闲话少叙。”风辞淡淡的四个字让方媒婆顿时泄了几分气。 “老身是来给饶大将军家的嫡女饶萃姑娘说亲的,饶姑娘”方媒婆正欲畅言,却被风辞不耐烦地打断。 “恐怕要让你白跑一趟了。风某早已有心仪之人,此生非她不娶,你可将此话一字不差地回复给饶大将军夫人和她女儿。”风辞语气悠然,却暗露威严霸气,“送客!”语罢径自出了厅堂。 方媒婆还未回过神来,管家已经伸手示意请她出去了。 藏在厅堂后壁的琴约,也听得明白,心中顿生苦涩:他说他早已有心仪之人了,此生非她不娶。难怪他不接受自己,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地把他当成未婚夫,而人家心里早就有了别人。现在,那一桩婚约已经成了他的阻碍,难怪他对自己那么冷淡苛责呢。 越想越难受,她不愿再去书房,虽然还有最后一点古籍没抄录完,但她此刻不想去面对风辞。她回到卧房,对着箜篌发呆,过了不久,她抱起箜篌,出了拂风阁。风辞知道她不喜欢束缚,并没有禁止她出府,故而门卫没有阻拦,也没过问,只当主人知道她要出门的。 过了一个时辰,风辞没见琴约来书房,便问骙业:“去问问她,想不想去亓官府吃杯喜酒?” “公子要带小约姑娘同去?”骙业惊讶道。别人吃喜酒要么独自去,要么便是带妻子孩子去,他这样是承认小约是风夫人了吗? “废话。快去!”风辞看看时辰,此刻亓官飒应该已经在迎亲回府的路上了。他感觉琴约似乎挺喜欢热闹的场合,便忽然起了要带她一起赴宴的念头,并没想太多。 骙业嗖地一下赶到琴约卧房,却不见人影,又去了后厨c花园等府中每一个角落,都没见人,问了门卫才知道一个时辰前她就出府了。 “什么?”风辞猛然站起身,“她一声不吭地出去了?”似乎意识到什么,他抓过白玉短笛,扔下一句话给骙业:“婚宴你替我去!”随后倏然飞身去找琴约。 琴约此时正抱着箜篌在一林间来回转悠。她本是要去找佘婳的,可走着走着好像迷了路,便误入了这树林,一时失了方向。她懊恼地靠着一颗大树上,喃喃自责:“琴约啊琴约,你怎么这么没用?去过一次小婳家的,还找不着路,还有比你更笨的吗?也是,你要是不笨,怎么连风辞有喜欢的人都不知道?还想着等他承认你,再嫁给他,殊不知人家巴不得你不出现呢!唉!你还希望他来找你吗?可能现在人家正盼着你离开呢。”说着说着,不觉湿了眼眶。 她仰天问道:“爹,您说我该不该待在拂风阁呢?该不该依靠他给您洗刷冤屈?”又低头摸了摸箜篌,道:“可是不依靠他,我还能依靠谁呢?凭我自己吗?我的力量太渺小了。” “既然什么都明白,你还擅自离开?知道自己渺小,还一个人出来晃,不怕一命呜呼了?”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自树林上空传来。 琴约循声望去,入目的是那修长洒脱的身影迎风而立,白底蓝纹长袍,靛色滚边,衣袂飘然,气韵若仙。她凝望着那熟悉的面庞,头一次这么毫无顾忌地盯着他看,似乎想看透他的心思,想看清他藏在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三 新婚夜无心洞房 风辞停靠在离琴约不远处的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不转睛。 琴约眸光直直的地望着他,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过了半晌,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担忧与愠怒,这才忽然有点心虚,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将军府吃喜酒吗? “我不来,你打算在这儿过夜?”风辞轻身落地,语调清冷地问道。 琴约垂头不语,她出来已有三个时辰,误入这片树林找不到出路,天色又越来越暗,即便她再胆大也终究是个女子,心里的烦闷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孤单,她从没感觉这样孤独无助过,或许是觉得即将失去风辞这个依靠吧。只有她自己清楚方才听到风辞的声音时,内心有多么欣喜,多么激动。人真是奇怪,独来独往时感觉自己十分坚强,可一旦习惯了身边有人陪伴c依靠,便好像无形中变得脆弱了。 她低低地开口道:“我迷路了。” “不是故意躲着不回去?”风辞语气依旧平淡,“之前你独自从羽霓村去外县找佘家人,都没迷路,现在就这么一片林子你就走不出去了?” 琴约不知该如何辩解,只好任由他揶揄,毕竟他为了来找她连好兄弟的婚宴都没能去参加,她心里有愧。 风辞见她默不作声,转身便走。琴约见状,心中突然不舒服:都来找我了,就不能大度点吗?好好地多说几句话会怎样?还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对我还不如对待一个陌生人亲切呢。 风辞行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稍稍回头,道:“待会要是让毒蛇野兽咬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琴约听罢,立马抱着箜篌追了上来,紧紧跟在风辞身后,风辞暗自微笑。他其实是真担心琴约,可一想到自己怕她一人在家烦闷,本来还想着带她去赴宴,可谁知她竟然私自出走,害他找了一个多时辰,气不打一处来,没有大发雷霆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哪里还温柔得起来,故而,见到她便忍不住一顿冷嘲热讽。 二人走出树林,琴约四处一看,问道:“你没乘马车来吗?” “坐在马车里怎么找人?”风辞斜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人离家出走,脑子也出走了? “可是,你不是还要去吃酒席吗?没有马车也没骑马怎么去?”琴约自他刚来时便看出他穿的衣裳是新换的,想必是准备去赴宴的。 “现在去赴宴?你想看他们入洞房?”风辞露出别样的笑意,“原来你还有这种癖好!” “你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琴约羞得面红耳赤,这才意识到天黑了快半个时辰了,人家早拜完堂了,等再赶过去,可不就是入洞房了嘛。 “那我们怎么回去?”琴约问道。 “走回去。” “走?”琴约心中暗暗叫苦,她是走着出来的,愿以为佘婳家住得不远,可走了快半个时辰不仅没走到,还迷了路,现在又要走回去,从这儿到拂风阁怎么也得走小半个时辰吧,怕是要把腿都走折了。突然她很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不想走?”风辞停下脚步,低头端详着她。 琴约如实地点点头。 “想让我抱着你走?还是想让我抱着你飞回去?”风辞问道,二人近在咫尺,此时又满天繁星,她脸上最细微的反应也能够看清楚。 琴约闻言连忙后退一步,摇首道:“我自己走。”说完快步越过他,朝前走去。 风辞忽然有点失落:她好像急着要与自己拉开距离?刚刚分明不愿走着回去的,现在怎么又肯了?害怕自己抱她? 琴约刚才慌忙前行,一是被他问得害羞,二是知道了他心中有人,心里那股自尊告诉她该与他保持距离。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往回走着,彼此沉默,风辞几度欲开口问问她为何一声不吭地跑出来,是否因为知道了有人来给他说亲之事,可他已经拒绝了啊。不过思来想去他还是未曾问出口。 行着行着,到了一个岔道口,风辞指了指向西的那条路,道:“佘家往这边去。” 琴约回头顺着他的手势一看,道:“这两条道旁边的树长得都差不多,难怪我会走错。” “你得学会辨别方向,这条道是朝西的,你走的那条是往西北方去的,林子的另一端是深山险壑。”风辞道。 “可我从小识路都只知左右,不懂南北。”琴约道。尤其在密林里,没有日光,更不懂得辨别方向了。 风辞有点想笑:“分不清南北,还敢独自出走?” 琴约不禁心里嘀咕:你还能再小心眼点吗?怎么就抓住人家这点不放了? “以后跟我学着点!”风辞道。 “知道了。”琴约莫名乖顺地回道。风辞闻言,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说来也怪,平时能坐马车绝不骑马,能用轻功绝不步行的风辞,与琴约走了半个时辰,竟觉得才过了一刻钟似的,直奇怪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 琴约早已累得双膝酸软,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离大门最近的小花园石桌前坐下,不住地捶着双腿。 骙业见风辞回府,上前交差:“公子,亓官将军的喜宴一切顺利,将军府回赠的糕点喜糖都放在餐厅了。” “亓官说什么了吗?”风辞问。 “将军说下次要您自己把自己灌倒,算是给他赔礼。”骙业道。 风辞闻言轻笑,道:“去把糕点都拿到这儿来。” 骙业应诺去取糕点,风辞又道:“吩咐庖厨将晚膳也端过来。” “啊?哦。”骙业看了看正在揉腿的琴约,似乎明白了,立马去了庖厨。 与此同时,亓官府邸酒筵早已散去,满院张灯结彩,新房里,锦衾绣褥,红烛罗帐,却似乎少了点喜庆气息。扈沚蓠独自坐于卧榻上,静静地等待着亓官飒。不多时,亓官飒推门而入,他酒量甚好,只喝得微醺,大踏步来到扈沚蓠跟前,用喜秤挑开喜帕。烛光辉映之下,扈沚蓠翠眉乌眸,芙蓉粉面,比昨晚的她更美了几分。亓官飒不禁多看了几眼,随即又想到昨夜听到的那些话,神色正了正,与她饮了合卺酒,便开始宽衣解带。 扈沚蓠心中一慌:他这是 虽然知道自己和他已然拜堂成亲,下一步自然是洞房春宵,可她还没做好准备。不自觉地双手十指紧握,移开目光不敢看他。 亓官飒轻轻瞟了她一眼,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的升腾起无名之火:视自己的夫君为毒蛇猛兽一般,这是要为那个男人守贞吗? 他脱下新婚袍服,换上一身军服,拉开房门便要往外走。 扈沚蓠方知自己误会了,却也有些惊讶:今晚他要去军营吗? “吱呀——”房门打开,亓官飒却连连退了几步,三四个大大小小的身影趔趄地跌进门内。 “啊!卫朔你踩到我了!”亓官由痛叫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小公子。”卫朔一边道歉一边偷瞄亓官飒的脸色。不好!主子的脸堪比灶底灰了,赶紧撤吧,别洞房没闹成,小命先丢了。他连忙拉过亓官由,往外跑去。另外两个跟着来凑热闹的家仆也赶紧溜了。 “唉,我还没看够呢——”亓官由大呼道。 “再不走,小心将军打你屁股哦!”卫朔吓唬道。 屋内的扈沚蓠目睹了这一幕,心中羞涩,又忍俊不禁。而亓官飒却没再多看她一眼,径自离去。 扈沚蓠无端地感到一阵酸涩:自己刚才不是还因为他不碰自己而觉得轻松吗?怎么这会儿又难受了?该说自己可悲还是可笑呢?新婚夜连自己的丈夫都留不住。 亓官飒牵着赤卢马,还未走到前院,早有侍女报知窦氏将军要出府。窦氏慌忙赶来拦住他:“飒儿,你这是作甚?” “有紧急军务要回营处理。”亓官飒面无表情道。 “什么军务需要你新婚夜抛下妻子赶过去?”窦氏不信,道,“我怎么没见人来禀报?” “之前积压下来的,为了成亲已经拖延多日了。娘您别拦着。”亓官飒说着,轻手推开窦氏,牵着马往大门口走去。 窦氏清楚,自己的儿子倔起来谁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放软了口气,道:“你去几日?三日后你媳妇还要回门呢,可不能让她独自一人回去啊。” “那就不回门了,等我回来再说。”亓官飒说罢径直出了府门。 窦氏叹了口气:“唉,跟你那老爹一样,牛脾气。”她随后又让人找来卫朔,问军营里到底有没有紧急军务,卫朔初一听有些茫然,瞬间却又反应过来,大概是将军找的借口吧,故而他极其严肃认真地回答窦氏说军事机密,不能外泄。窦氏当了多年老将军夫人,军中纪律她是知晓的,只好随他去了。 不远处,绿苒在暗自窃喜,她顿时觉得自己这几日流过的泪都不算什么。新婚夜连自己的丈夫都留不住,看来这位新夫人也不过如此,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话说筎棉听说亓官飒外出了,担心扈沚蓠,便来到房内,小心地打量了一番扈沚蓠:“姑娘,听说姑爷去军营了?你没事吧?” 扈沚蓠淡淡一笑:“我能有什么事?顶多独守空房罢了。这样也好,我还不知要如何与他相处呢。” 筎棉看出扈沚蓠并不开心,不觉替她感到委屈:姑爷也真是,守着这么美的新娘子居然还能无动于衷,一心想着去处理公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四 制新衣风辞作陪 扈沚蓠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以后别再叫我姑娘了,就随这府里的人一样,叫我夫人吧。” “哦。”筎棉一脸正经道,“夫人,等下次将军回来,你可要好好让他补上这一晚。” “说什么呢?”扈沚蓠有些难为情。 “昨日在扈家,大夫人嘱咐过我了,一定要时刻提醒你牢牢抓住将军的心,不然以后在将军府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扈沚蓠听罢,神色悄然。她自是知道侯门贵族之妇,若不得丈夫宠爱,日子有多难捱。如果亓官飒以后纳了侧室,她该如何自处? 同样忧心的,还有饶大将军府的嫡女饶萃。黄昏时分,方媒婆来倒饶府,将风辞的话原原本本地传达给了饶夫人和饶萃。 饶萃闻言,秀眉紧蹙:“他真的说有意中人了?还非她不娶?” “千真万确。老身哪儿敢说半句假话?”方媒婆唯恐她以为自己骗她,发起怒来,那这趟差事白干了不说,得罪了饶家,自己以后怕是没法在混这一行了。 饶萃见她没有一丝心虚c夸张,猛然心如刀绞。她和风玠是远方表兄妹,从小时候随母亲去梁国公府,见到风辞第一眼时,便暗暗对那个出类拔萃眉目俊朗的三公子心生爱慕,后来渐渐长大,与他会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总共算来不过寥寥数次,但每见一次都让她神魂颠倒,让自己越发想成为他的人。 饶夫人见女儿几欲失态,赶紧打发了方媒婆:“有劳你了,随管家下去支取媒金吧。” 方媒婆连声称谢,退下了。 没了外人,饶萃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娘,女儿该怎么办?您还说凭爹的权势,风辞不会拒绝的,可他却拒绝得彻底!呜呜呜” “好了,乖女儿,那个风辞就那么好吗?不过是个县侯罢了,你嫁过去那是吃亏。”饶夫人劝道。 “我不管他是县侯还是平民庶人,我就要做他的妻子,非他不嫁。”饶萃满面粉泪道,“娘,您帮我想想办法吧,好不好?” 饶夫人见女儿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是在不忍,道:“好好,你先别哭了,来,把眼泪擦干,听娘说。” 饶萃眼前一亮,难道娘亲有办法了。她赶忙拭干眼泪,安安静静地听饶夫人说话。 饶夫人道:“萃儿,你是当朝辅政大臣大将军的嫡女,是太后的堂侄女,能与你相提并论的人不是公主才行,可先帝的那几位公主要么早已婚配,要么还未及笄,他风辞看上的人,定不在其中,娘认为最多也不过是个官家女子罢了。我们先查清楚他要娶的人是谁,到时候娘自有办法让她嫁不进风府。” 饶萃听了,连连点头:“娘说得对,那赶快派人去查查吧。” “莫急,待我安排可机警点的人去,免得叫风辞察觉。”饶夫人道,“你就安心等着风辞来娶你吧。” “嗯。”饶萃眉开眼笑道。 饶夫人心里有点无奈,她为饶储生了三子一女,最心疼这个女儿,从小乖巧伶俐,招人喜欢,女红针指,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她本想着将她嫁与有名有势的权贵,奈何她心里只念着风辞。况且风辞心里还没有她,这要是以后过了门,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恭王府,崇玄峻听罢冷奎的禀报,诧异道:“真有此事?” “没错,属下亲眼看见风辞与那女子步行回了拂风阁,并没去参加亓官飒的婚宴。”冷奎道。 “看来这女子不是一般奴婢,不然风辞何须亲自去找那么久?随便派个人去不就得了?”崇玄峻琢磨着。 “王爷,那女子好像是风辞从江南带回来的,一直蒙着面,属下还没见过她的模样。”冷奎道。 “一直蒙着面?从未摘下过面纱?”崇玄峻不禁疑惑。 “是的。” “又不是西域女子,为何总戴着面纱?”崇玄峻思忖,“容貌丑陋,不能见人?受过毁伤?还是找个机会把那女子带到籁音坊,孤亲自去会会。” “唯。” “还有何事?” “佘锟给您回了书信。”冷奎说着,递上佘锟发来的飞鸽传书。 崇玄峻将绢帛展开一看,佘锟说请他过府饮酒赏莲,随即微笑道:“通知王妃,准备端阳节回娘家省亲。” 冷奎领命退下。 崇玄峻心情大好,拉拢了佘锟,他又扩大了一股势力,如果再将风辞收为幕僚,那么他的大业便指日可待了。 夜色渐浓,拂风阁的前院石桌旁,风辞与琴约正在用晚餐。这一顿饭,琴约吃得直犯嘀咕,她问了风辞为何要在此用膳,风辞说是天热想乘凉。可前两日更热,晚风更舒服,也没见他要在庭院里用餐啊。她不免怀疑是不是因为她腿酸得走不动了,为了照顾她,才这样做的。不过很快便否定了这一念头,他既然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又怎么这么体贴她呢?琴约暗自告诫自己别太自作多情了,如今他没将自己赶出去,还允许她将拂风阁当作安身之处,便已是对她的大恩大德了。 二人默默地吃着饭,忽然,风辞道:“过几日是端阳节,按风家旧例,会在梁国公府举办家宴小聚,无特殊缘故,都得出席。明日你去天衣行做几件新衣裳。挑好点的面料,钱找骙业支取。” “啊?我也要去吗?”琴约有一丝惊喜,家宴只有风家人才能去吧?这是要委婉地承认她这个未婚妻吗?去了国公府是不是会见到风辞的父母?现在我这样的身份,他们会接纳我吗?想着想着,目光暗了下去。 风辞见她先是惊奇后又忧虑,不知她如何想的,只当她是不愿与他同去,语气生硬道:“你是我的贴身侍女,你不去,谁伺候我?” “哦。”原来如此啊,琴约心道,还埋怨了自己一把:让你自作多情,现在好了吧?快长点记性,端正自己的位置吧,人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风辞见她脸上没有一毫神采,不由地问道:“一般姑娘家听到要裁制新衣,不都开心得很吗?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琴约使劲露出个笑脸,道:“呵呵,做新衣服我也喜欢啊,明天我就去佘家绸缎庄挑最好的面料,放心,我不会丢侯爷您的脸的。” 风辞见她笑得那么勉强,本就来气,再一听她要去佘家绸缎庄,是想趁机去见平钦?顿时俊脸一沉:“我陪你去。” “啊?”琴约愣了片刻,随即强颜笑道,“哪有主子陪奴婢去选布料做衣裳的?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你确定你识货?若是花了冤枉钱,吃亏的是我。”风辞随口找了个理由。 琴约却以为他当真计较银钱,心口一紧,没再多言。 次日,两人一同来到佘家绸缎庄。立于柜台后的平钦一眼便看到了琴约,正伸手微笑着跟她打招呼,却又瞥见了紧跟在她身后的风辞,笑容蓦然僵在了脸上:他怎么也来了? “平钦!”琴约快步走了过去,“最近还好吗?没有人再刁难你了吧?” “没有了,放心,掌柜也挺重用我的,还教给我很多营运之道呢。”平钦道。 “那就好。”琴约笑道。 “你来给侯府买布料?”平钦瞅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风辞道。 “我是给自己买。”琴约突然想到风辞还在等她,“那先不聊了,你忙。”琴约习惯了与平钦无话不谈,此刻俨然回到了以前在羽霓村的感觉,殊不知她与平钦那谈笑风生的模样,在风辞看来,好似沙子迷了眼一般难受。 见她朝他这儿走来,风辞心里才舒适些。 琴约迎着他那锋利的目光,顿时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方才确实不该把他一人晾在这儿,她心有愧疚,只好柔声细语道:“公子,请帮我挑选一下哪些合适吧。” 风辞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软语温声地对他说话,心里划过一丝丝甜意,也不去计较她刚才的对他的冷落了,星眸打量了一眼各色各样的锦缎丝绸,对店里伙计道:“将新进的最上等的丝绸织锦不同花色各来一匹。” “好勒。”两名伙计依言殷勤地去准备布匹。 “要买这么多吗?”琴约大惊,那得数十匹吧,她哪里用得了那么多? 风辞递给她一个眼神,仿佛在说:多此一问。 琴约也送给他一个白眼,既然他自己花钱不心疼,那她何必操心呢,反正她也不嫌多。 平钦望着他二人眉来眼去,俨然一副甜蜜情侣相处之态,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苦涩,却又无可奈何。琴约之前数次明里暗里跟他表明了,她不喜欢他,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她心里有她的未婚夫,他知道,但她又为何与风辞那么亲密呢?难道风辞是她的未婚夫?!再仔细回想一下,从解决了牟乡绅的事到来镐安这一路上,风辞对琴约确实不像普通主子对婢女那般。他忽然明白了,眉间也多了一丝忧郁。 绸缎买好后,两人驾着马车来到天衣行。天衣行是都城最负盛名的裁缝铺,权要王侯c世族贵胄皆来此定做衣袍。 “哟,侯爷怎么有空光临敝店?”齐掌柜上前作揖,笑脸相迎,“你若要定制衣裳,只需知会一声,在下派人登门便可,何劳您大驾?” 风辞惯常地微微一笑:“今日要订做衣裳的不是我,是她!” 齐掌柜这才看到静立在风辞侧后方的琴约。她云髻雾鬟,绛纱遮面,那双美目更为动人,齐掌柜一时看得眼光发直。风辞英眉一皱,顿生不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五 量体裁衣暧昧生 风辞没理会齐掌柜,朝身后用眼神示意,一护卫便手捧数匹绸缎过来。 “就用这些,给她做两件时兴的衣裙,三日内完工。”风辞淡淡地对其掌柜道,“能办到吗?” 齐掌柜这才意识到刚刚那样盯着人姑娘看有些失态,赶紧点头道:“没问题,小的这便给姑娘量尺寸,立刻开工。”说罢,他让人接过面料,又叫来一个学徒模样的人做记录,自己则开始在琴约身上比量。 风辞在一旁观看,齐掌柜是享誉都城的裁缝师,手法娴熟地测量着琴约的肩宽c身长,他的手自然轻微地触碰过琴约的双肩和腰背。琴约这是头一回在裁缝店里制衣,以前都是原荑买了布料,自己在家为她裁制,故而面对一个陌生男子离她这么近地在她身上比量,心里稍感不适。风辞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自在。待齐掌柜欲给琴约测量胸围时,风辞一个健步上前挡住他,道:“我来,你记录。” “唯c唯。”齐掌柜吓了一跳,连连点头。 琴约也被风辞这反应给惊着了,似乎他比她还敏感。 于是,风辞手持量尺,轻按在琴约前胸,两人面对面,相距不及一尺,他低着头,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胸前,让她顿时两颊发热。 “记好了吗?”风辞问掌柜的。 “好了好了。”掌柜道。 “还要量哪儿?”风辞问道。 “还需量腰身和腿长。”齐掌柜道,“姑娘请展开双臂。” 琴约依言平举双臂,风辞接过掌柜递来的量绳,双手从前往后环住琴约的腰,为了量得准确,俯身向琴约的后背看去,如此一来,就好似轻轻抱住了她一般。琴约袖中的双手都紧紧捏了起来,她甚是紧张,还有一种别样的奇妙感觉,竟有点不希望风辞松开双臂。 风辞也奇怪,不知为何就这样给她测量起来,他本可以绕道琴约身后去量,不必用这般暧昧的姿态。离得这么近,他嗅到了琴约发间淡淡的清香,竟有片刻走神,幸亏他自控力强,见一旁的学徒记好了尺寸,他便很自然地松开手,去测下一项。 量完身材尺寸,说明要求之后,风辞和琴约便返回拂风阁。马车里,二人各自沉默,琴约不敢往风辞那边看,只好时不时把自己这边的窗帷撩起,瞧瞧外面,免得太窘迫。从天衣行到拂风阁,路途并不远,可琴约觉得怎么这段路忽然变得那么漫长,好不容易到了拂风阁大门口,马车一停稳,她便迫不及待地下去,快步走向自己的卧房。 风辞见状,心上不悦:跑这么快作甚?怕我会吃人? 到了房间内,琴约方才觉得轻松了。她双手捧住两颊,还在回想着在天衣行那一幕,那么清晰,好像此刻还能闻到风辞身上的气息似的。她很清楚心中的那种悸动是为何,她喜欢上风辞了。 一想到此,不觉又有些懊恼,直接往卧榻上一倒,把脸埋在绣枕里,暗暗自责:明知道他心里有人了,为何还对他存着这种爱慕之意?这不是自寻烦恼吗?琴约,你得赶紧打住,别忘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替琴家洗冤啊! 她正在一遍遍地数落自己,忽听得外面有人扣门,随之传来骙业的声音:“小约姑娘,公子让你过去书房。” 琴约立马坐起身来,又要过去面对他? 见琴约不回话,骙业又叫道:“小约姑娘,你在里面吗?” “哦,我马上过去。”琴约回道。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小声自语道:“没关系的,就装作若无其事便好。” 随后跟着骙业不紧不慢地来到书房。琴约只当是风辞催她来誊抄书籍的,步入书房,对风辞行了个礼,道了句“公子”,便很自觉地拿起最后一本没抄完的古籍,接着上次截止处,安静地抄写起来。 风辞见她一系列动作连贯自如,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心下倒奇怪了:刚才不是还躲着我,怎么这会儿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 不过他也没有言语,兀自靠在坐塌上看书。 不消半个时辰,琴约将最后剩的部分都抄写完毕,给骙业查对后准确无误,便起身要回房。 “等等。”风辞叫住了她。又吩咐骙业先退下,然后问琴约:“这么着急走?怕我?” 琴约微微讶异,她哪有怕他,只不过怕接近他罢了,便回道:“没有,公子还有何吩咐?” 风辞缓缓走到她身前,琴约定定地望着她一步步走近,正不知所措时,忽见风辞低头伸手抽出琴约腰间的药囊,握住手中。 “你你那我的药囊干嘛?”琴约问道。 风辞不语,径自拆开药囊,取出那带字的绢条。 “这个‘游’字代表什么意思,你想过吗?”风辞平静地问道。 琴约摇摇头,她还真没有想过。 “你那现在好好想想。”风辞道。不知为何,方才见琴约那么着急地转身要走,他竟有些舍不得,还想多与她待一会,可又找不到好的理由留住她,便想到帮她分析分析她家那宗案子的线索,这样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果然,琴约重新在书案前坐下,细细思量一会儿,道:“听我娘说,当时我爹正在分析先帝的病症,情急之下只来得及写了这一个字,因此,我想这可能与治病相关,有没有可能是药材名称?或者毒药的名称?也许是有人暗中下了毒,栽赃给我爹。” “毫无根据,你这是凭空猜测。”风辞道,“你不是饱读经书杂史吗?有那些药材名中带游字的?” “这个”琴约思索了一番,“我只看过《本草经》,里面好像没有含‘游’字的药材。” “依我看,既然令先君在那么紧急之时只写下这一个字,那么这个字肯定与陷害他的人密切相关。”风辞道。 “你是说” “这应该是某个人名里的一个字。”风辞一脸笃定。 “可据我所知,与我爹往来之人中,没有名字里带‘游’字的。”琴约仔细想了想。 “或许是你不认识的人。”风辞道。 “那该怎么查?我家族中人如今只剩下我娘亲和我了,我爹当医长之前,经常外出行医,他结识了哪些人,恐怕我娘亲也不一定都知道。”琴约一时犯了难。 “我会派人去问问令堂,同时,再从令先君当太医令期间接触过的人身上着手调查。”风辞道。 “公子,你这是决定要帮我了吗?”琴约恍然大悟,激动地望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六 几人欢喜几人愁 见琴约晶莹的眸光中满含期盼,原本很有把握的事,风辞此刻却不敢打包票了,害怕万一不成,会让琴约伤心失望,便回道:“我也只能帮你查找一下证据,其他的也帮不了什么,别抱太大希望。” “我知道,公子肯帮我就好。多谢。”琴约欣喜道。 蒙着面纱,她脸上桃花灼灼般的笑容风辞看不到,但那流光溢彩的双眸却分明昭示了她心中的喜悦,犹如春风乍起,吹皱了风辞宁静的心湖。 皇宫内,宣德殿。皇帝崇玄玘正在批阅奏折,忽闻得门外内侍官道:“太后娘娘驾到!” 崇玄玘起身迎接:“参见母后。” “平身。”太后在一旁坐下,问道:“恭王携家眷回江南省亲一事,皇儿为何没先问过哀家?” 崇玄玘心下早料到太后会来兴师问罪,不卑不亢道:“孩儿以为作为一国之君,自当有批准臣子探亲休假的权力。” 太后愠怒:“可他并非一般臣子,他是亲王,与你我不是一条心的亲王!” “难道母后与孩儿是一条心吗?”崇玄玘见她发怒,心里顿感憋愤,“若是一条心,就该赞同孩儿的决定,而不是来兴师问罪!” 太后闻言震惊,这还是崇玄玘头一次与她当面抗争,那义正辞严的气势已不再是几年前的他能比的了,她不觉语气柔软下来:“皇儿,母后都是为你好。崇玄峻以前便对先帝偏爱你心有不满,自你继承大统,他更是怀恨在心,我们当然要严控他的一举一动,你怎么还放任他去江南,他若是私底下做些勾当,我们从何知晓?” 崇玄玘冷笑一声:“母后想必早就安排人暗中盯着他了吧!”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哀家这么做都是为了巩固你的皇位!”太后怒道。 崇玄玘不再言语,只暗自愤懑,他知道为了皇位手足相残自古有之,但他既已得到皇位,便不愿再做兄弟反目成仇之事。先帝育有八子,崇玄玘排行第六,他仍记得幼时,恭王是对他态度最为亲切的一位兄长,有时还在学问上提点他。 而如今,他只愿做个勤政为民的好皇帝,奈何却处处受到太后和饶储等人的牵制阻挠,太后监视崇玄峻,也同时监视他,让他感觉自己不过是个傀儡皇帝罢了。 太后见他不言不语,正欲说些什么,却有内侍急急前来禀报:“陛下,亓官将军求见。” “请他去偏殿等候。”崇玄玘道。 “唯。”内侍领命而去。 太后大为不悦:“何事不能让他来此禀报?” 崇玄玘不理会她,道了句:“军中之事刻不容缓,母后自便,恕不奉陪。”便疾步去了偏殿。 太后拍案而起:“真是岂有此理!” 几日前,得知饶储派人行刺扈沚蓠未果,她本就气愤难平,现在自己的亲儿子又公然与之作对,想想便怒火中烧,但她又奈何不得,崇玄玘毕竟是她的亲骨肉,眼见他日益成熟,想有一番作为,她应该开心才是,唉,都是权力作祟。一旦拥有了无上权力,谁舍得放手?她身为女人,以前渴望的爱情没有了,如今也只好攥紧权力,来填补内心的空虚。随后,她离开了御书房,回了昭霞殿。 偏殿内,崇玄玘一见亓官飒便问道:“亓官将军着急见朕,所为何事?” 亓官飒行过军礼,禀道:“今早火头营中士兵来报,最近征收的军粮中,发现有陈年虫蛀的烂稻米,仔细查看后,竟有数千斗之多。”说罢呈上一个布袋。 崇玄玘一看,袋中所装皆是虫吃鼠咬的稻米,还有一股霉烂之味。他顿时怒不可遏:“度支司是干什么吃的?这等霉烂之物也能充为军粮?来人,给朕宣度支侍郎!” “陛下且慢!”亓官飒制止道。 崇玄玘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陛下,此等烂稻米能入得了军中仓库,定是地方官与度支司疏通了关系,若贸然宣见度支侍郎,无凭无据,只怕他也不会承认,甚至还会打草惊蛇。”亓官飒道。 “那依将军看来,该当如何?”崇玄玘问道。 “臣恳请陛下派遣御史大夫与臣一同调查此事,揪出贪赃枉法之人。”亓官飒道。 “诺。”崇玄玘随即提笔写下诏书,盖上宝印。 内侍官宣道:“今命御史大夫程放与镇西将军亓官飒共同彻查军粮以次充好之事,一旦核实嫌犯,无论高官权贵,一律严惩不贷!” 亓官飒跪拜:“微臣遵旨。” 内侍官又与亓官飒一道去了程府,程放接旨后,与亓官飒商议先去查看军粮入库记录。 傍晚,亓官飒与程放道了别,没有回将军府,径往拂风阁而去。 书房内,风辞刚作完一幅墨竹图,见亓官飒一脸愁容的样子,问道:“何事烦心?” 亓官飒便将彻查军粮之事一一说与他听,末了还道:“弗言,你一向足智多谋,你给说说,这案子该怎么查?” “真是难得听到你夸我。”风辞微笑道。 “你若帮我查清此案,揪出那个黑心之徒,让我怎么夸你都行!”亓官飒爽利地道。 风辞正色问道:“确定那些霉烂的粮食都是近期征收的?” “没错,现在粮仓里存的都是大约半年前征收的新粮。”亓官飒道。 “军粮缴纳的入库记录查过了吗?”风辞问道。 亓官飒递给他一张纸,摊开道:“查了,我还誊抄了一份,你看看。” 风辞仔细琢磨一会儿,指着其中一处道:“实地查查这渠光郡的郡守。” “单查他一个?”亓官飒疑惑道。 风辞点头,道:“稻米均征收自南方郡县,据这入库单上所记,其他南方郡县去年收成都不错,交粮不成问题,唯独渠光郡遭了洪涝,粮食歉收,极有可能用陈年积粮混在新粮内充数。” 亓官飒茅塞顿开,听得风辞又道:“先查清渠光郡的大小官吏哪些人与度支部有关联,还要去实地探查粮食仓储情况。” “明白。”亓官飒道,他呵呵一笑,拍了拍风辞的肩膀,“你说你要是去当官,肯定清正廉明,世无冤案啊,这样闲着,空浪费了这满腹才华。” 风辞白了他一眼:“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这就下逐客令了?”亓官飒道,“我还要在你家吃晚饭哪!” “回你自己家吃去,我家没有多余的粮食。”风辞挥挥手算是跟他告别,自己则悠哉地往饭厅走去。 “嘁!真小气!”亓官飒冲他背影喊了一句,转身阔步走出了拂风阁。 他回到将军府时,窦氏c扈沚蓠与亓官由正在用晚膳,一见他步履匆匆地来了厅内,唤了句“娘”,便“咕咚咕咚”喝茶水,窦氏忙道:“慢点喝。没吃饭吧?冯婶,再去添副碗筷。” 亓官飒在主位坐下,扈沚蓠连忙将身子挪了挪,给他让出些地方。 谁知看在亓官飒眼里,却像是她不愿与他靠近,尽量远离他,心中不快,也不言语,兀自吃饭,并不看扈沚蓠一眼。 窦氏好奇,这小夫妻新婚燕尔的,怎么跟仇人似的,一想到儿子新婚夜抛下儿媳妇不管,她觉得有点对儿媳不住,便对亓官飒道:“飒儿,这鸡汤好喝,给沚蓠盛点。” 扈沚蓠闻言,略感羞涩,急忙道:“娘,不必了,我自己来。” 亓官飒正要去放下筷子去盛汤,听她如此一说,索性继续吃饭。 “兄长,你怎么不听娘亲的话?”对面的亓官由一脸责备的小模样。 亓官飒顿时一噎,差点呛到自己,随即不管不顾,舀了一大勺鸡汤倒在扈沚蓠碗中。亓官由见状呵呵一笑。 扈沚蓠偷瞄亓官飒一眼,看不出他的喜怒,只得一口口慢饮着鸡汤。 窦氏见他二人不说话,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又道:“沚蓠,飒儿喜欢吃虾。”说着给扈沚蓠使了个眼色。 扈沚蓠夹起一只大虾放进亓官飒碗中,继续吃自己的饭,只用余光注意着亓官飒。但见亓官飒将虾去了头塞进嘴里,很快吃完了饭,起身道:“娘,我吃完了,你们接着吃。明日起我要去外地公干,可能要五六日后才能回来。”说罢,回了卧房。 扈沚蓠看着他离开,一时忘了说什么。 “沚蓠,快过去看看啊。”窦氏催道。 “哦。”扈沚蓠放下碗筷,跟去了卧房。 窦氏叹了口气,自语道:“这小两口是怎么了?沚蓠也是,看着挺聪慧明理的,怎么就不懂服侍自己的夫君呢?” 扈沚蓠刚走到卧室门边,却见亓官飒正提着个包袱跨出门槛来。 “将军现在就走吗?”扈沚蓠问。 亓官飒深深地看着她:“难道你想让本将军留下?” 扈沚蓠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亓官飒见她那般反应,嘴角扯起一抹冷笑,遂大踏步走向前院。 扈沚蓠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廊屋的转角处。心里突然有点失落,她虽然还没喜欢上他,可他救过她两次,还是她的夫君,她已经接受了将军夫人这个身份了。可她却留不住他,刚成亲便要独守空房,滋味当真不好受。 窦氏在庭中散步,见亓官飒又火急火燎地要往外走,忙上前拉住他:“大晚上的又去哪儿?” “要离开好些天,我得先回军营布置安排一下。”亓官飒理由充分地回道。 “明早去不行吗?” “不行,明天一早就得出发去外地了,御史大夫也一起去,我不能让人等着,耽误功夫。”亓官飒说着就要往前走。 “你等等。”窦氏扯住他,“你老实跟娘说,你和沚蓠两个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好得很。” “好得很,你年轻力壮的,守着沚蓠那么个大美人怎么还老想着往外跑,家里一刻都不想多待?”窦氏盯着他问道。 亓官飒顿觉好笑:“娘,您儿子我以军务公事为重,这不是干正事吗?” “公事急于这一时吗?我还等着抱孙子哪。” 亓官飒轻拍了一下窦氏的肩膀:“我先走了,抱孙子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啊。”随即朝大门走去。 “诶,你这混小子!”窦氏又好气又好笑地埋怨了一句。 亓官飒又连夜出了府,这下绿苒可高兴坏了,心道:看来这新夫人确实不怎么样嘛,将军心里根本没有她,老夫人也不过是顾念扈家的面子高看她一眼,接下来只需再让她在老夫人面前失宠便可。 次日上午,饶府派去暗查拂风阁的探子回来了,在内庭回话。 “夫人,姑娘,拂风阁里一共有五名妇人,有四名是年近四旬的仆妇,一个是厨娘,另外三个是负责浣洗洒扫的,只有一名年轻侍女是前不久风弗言从南边带回来的。”那探子禀道。 “没有别的女人了?”饶萃问道。 “没有了。”探子肯定道。 饶萃心中欢喜,她早就听闻风辞不好女色,从不流连风尘之所,没想到他竟连一个姬妾都没养。 “那他怎么说有心仪之人?他可曾与谁家姑娘往来过?”饶夫人问道。 “属下买通了他府中一个护卫,打听过,他并没有哪个姑娘过从亲密,之前有很多上门求亲的也都遭到了拒绝。”探子道。 饶萃大喜道:“如此说来,那日他跟方媒婆说的话,只不过是信口推托之词而已。他其实并没有喜欢的女子。” “不过”探子又道。 “不过什么?”饶萃吃惊道。 “不过他对待那个江南来的奴婢很不一般,前日还亲自陪她去购买面料,定制衣裳。”探子道。 “什么?”饶萃不敢相信,“只不过是个侍婢,他居然亲自相陪?你可查清楚了那女的只是侍婢吗?” 探子道:“他府中护卫说的,不会有假。” “那个侍婢叫什么名字?”饶萃问道。 “他们都叫她小约姑娘。” “没有姓氏?”饶萃凝眉道。 “不知道她姓什么。”探子道。 “也是,一介奴婢,姓氏为何也不重要了。”饶萃轻蔑道。她虽然不懂风辞为何对一个奴婢那么重视,但她一点都不担心一个奴婢能斗得过她。 饶夫人对探子道:“好了,你退下吧。” 探子依命退出房外。 “萃儿,这个奴婢不可小觑。”饶夫人道。 “娘亲此话怎讲?”饶萃不解地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七 试新衣风辞情动 饶夫人道:“方才探子提到风辞为那奴婢定做了衣裳,一个奴婢平白无故地穿好衣裳给谁看?” 饶萃也在琢磨。 “娘觉得一定是为了明日端阳节风府的家宴准备的。”饶夫人道。 “您是说弗言要带那个奴婢去参加风府的家宴?”饶萃惊道。 饶夫人点点头。 “怎么可能,她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去赴宴?”饶萃气得跺脚。 “所以娘才说那个奴婢不一般。” “明日风府家宴我也要去。”饶萃道。 “可是我们饶家也有家宴啊。”饶夫人见女儿非去不可的样子有点无奈,“再说就算你以后能嫁给风辞,可现在你还不是风家人啊,怎么去?不怕别人笑话?” “不嘛,表姨是当今梁国公府的老夫人,玠表哥又是风府长子,我以他表妹的身份去有何不可?”饶萃道。 “唉,好吧,就依你。”饶夫人生怕不让她去她又在家赌气,只好由着她。 就在饶萃闹着要去参加风府的家宴之时,拂风阁里,琴约也收到了出席家宴所需的衣裙。天衣行的师傅不仅手工精细,而且缝制迅速,果然在三日内做好送了过来。琴约试穿了一套,往铜镜前一站,不由地心生感叹:“不愧是专门为豪门贵胄定做衣裳的大裁缝铺,做的衣衫襦裙真漂亮。唉呀,都有点舍不得穿了。” 琴约禁不住自我欣赏一番,然后出了房门去找风辞,想让他看看穿这一套去赴宴是否合适。 刚到风辞的厢房前,便见骙业带着几个家仆抬着一幅四扇屏风走来。屏风折叠着,能看到精美雕刻的花梨木框架,中间是一幅墨竹帛画。 “小约姑娘,你找公子?” 骙业看到琴约的一瞬间,差点就喊她“夫人”了。之前琴约穿着朴素的婢女衣装他还不觉得特别,今日见她这一身织锦华服不由地暗自感叹,她戴着面纱怎么还有这般出众的气质? “嗯。”琴约应道,继而看向那幅屏风,“这屏风好漂亮,在哪家店铺买的?” “这屏风的帛画是公子亲手画的,只让城东的木匠做了框架。”骙业道。 “这墨竹图是公子所作?”琴约惊讶道,不觉又看了看屏风,画里的竹子枝叶扶疏,迎风摇曳,她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技法十分娴熟精炼。 “对啊,公子从小书法丹青无一不绝。”骙业颇为骄傲道。 琴约见他那样一副十足拍马屁的神情,便扁扁嘴,不再多说什么了。一会儿,几人将屏风立在了风辞的房内,琴约一扇扇看过,竟是四幅姿态各异的墨竹图,每一幅都有不一样的韵致,或高耸入云,或迎霜傲雪,还有月下竹影,婆娑动人,直看得琴约目不转瞬。 “你喜欢?”身后风辞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琴约浑身一震。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琴约转身,瞪大双目仰望着他。 “刚来。”风辞道,目光迅速地扫了一眼琴约穿的新衣裳。 琴约暗自舒了一口气,还好他刚来,不然刚才自己那副痴痴的样子肯定要叫他笑话了。 “找我有事?” 风辞问道。 琴约这才想起来,道:“哦,想让你看看我穿这身衣裳去明日的家宴合适吗?”说罢,忽而有点扭捏,眼眸盯着地面左右打转。 风辞见她不敢看着自己,便也毫无顾忌地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 琴约等了半晌不见他出声,也不别扭了,猛地抬起头,风辞瞬间躲开目光,道:“不是做了三套衣裙吗?再试一下另外两套。” 琴约应诺走向自己的卧房。走着走着,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见风辞带着人重新抬着屏风,朝她走来。 “这屏风要抬到哪里去?”琴约问风辞。 “你房里。”风辞淡淡地应道。 “啊?”琴约意想不到,“为什么放我房里?” 风辞语气坚定不容回绝道:“你房里缺一展屏风。” 琴约立在原地看着他领着人擦肩而过,进了她的房间,心里有种无法言说的甜蜜和暖意。那屏风她真的很喜欢,没想到风辞看出来了,还这么强硬地要送给她。 等她进入房里时,屏风已经摆放好,骙业和几个家仆都退下了,风辞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公子,我要换衣服了。”琴约道,暗示风辞不要待在房间内了。 “你换衣服不去里间吗?”风辞假装不解其意,“我就在这儿等。”说罢径自在梳妆台前坐下。 琴约找不到话反驳,她原本也是要去里间换衣裳的,里间和外间有帘幔隔着,风辞也看不到什么。于是,她便捧着另外两套衣裙去了里间。 屋外明晃晃的日光穿透窗户,映入里屋。风辞不由自主地朝里间望去,但见帘后倩影绰约,琴约纤纤双手解下上衣搭在旁边的衣架上,接着又松开腰带,除去襦裙,她那婀娜的身姿投影到了帘幔之上,风辞心头一颤,不由地吞咽了一下。他说不清为何仅仅这样看着她朦胧的身影,自己的身体便有了异样的感觉,之前他见过那么多千娇百媚的女子都能无动于衷的。 琴约换好衣裳走了出来,就在她掀起帘幔的瞬间风辞偏开了头。 “这一套如何?”琴约走至风辞跟前问道,一双灵动的乌眸认真地看着他。 风辞抬眼一看,蓝色齐腰襦裙,端庄娴雅,心里暗暗称美,但口中却如找了魔似的道:“去换另一套。” 琴约挺喜欢这一身的,不知道风辞到底觉得哪里不好看,不过她没有多问,觉得明日的场合风家一大家子人都会参加,总要风辞满意才行,因此只好乖乖地去换。 风辞的目光随着她往里间飘去,他不想承认自己的私心,其实方才那套已经很漂亮了,他只是忍不住想再欣赏一次她宽衣解带的媚影。他突然发现自己怎么还有这种近似偷窥的嗜好,但他并不觉得可耻,里间那位是他的未婚妻不是吗?他这样想着,目光还停留在帘幔上,直到他体内涌起的那股热浪越来越猛烈,方才转过身来,试图将气息调理平稳。他可不想在琴约面前失态。 片刻后,琴约身着浅紫丝绸银缕绣花上衣,深紫齐胸襦裙,灵动又不失贵气,搭配她特意挑选的面纱,款款走到外间。 风辞粗略看了一眼:“就这套吧。”说完起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琴约愣了,她费劲地试了又试,结果他就怎么随意瞟一眼就走了?她还奢望他能勉强夸她一句呢。 她暗自嘟囔:哼,风辞,你真是太不善解人意了。 其实风辞不得不走,否则他怕是会忍不住要把琴约刚穿好的衣裳剥个干净呢。好不容易运功调匀了气息,一见到琴约出来,又恨不得一把搂紧她。精装打扮后的琴约真切地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沉迷美色,美色真的能醉人。虽然他见过琴约脸上刺的字,但他也清楚,除去那两个黑字,她的皮肤细腻如绸,樱唇娇嫩诱人,样样皆能动他心魄。 风辞略显仓惶地回到自己房间,拍额自问:“我这是怎么了?居然被那个丫头乱了心神?” 他拈起笛子想吹首曲子静静心,孰料吹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惊得枝头的鸦雀扑簌簌一阵乱飞。 端阳佳节如期而至,巳牌时分,风辞的马车停在了梁国公府门首。风辞先下了车,琴约紧跟在他身后。 “见过三公子。”国公府的老管家揖礼道。 风辞微笑点头。 琴约渐渐有点紧张,想着一会儿是不是就要见到风辞的父母了,不知道步幽夫人还能不能认得她。 绕过回廊,远远见一个中年美妇朝他们走来。等到近了,那妇人朝他们浅浅一笑,对风辞问候道:“三公子来啦。” 风辞拱手施礼道:“叶姨娘,近来可安好?” “一切都好。”叶氏回道,眼神还特意往琴约身上看了看,别有深意地含笑问风辞,“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的贴身侍女小约。”风辞道,又对琴约介绍,“这位是叶姨娘,我五弟的母亲。” “小约见过叶姨娘。”琴约行礼道。 “去过祠堂了吗?”叶氏问道,她知道自风辞住进拂风阁后,每逢过年过节来这儿第一件事便是去祠堂给他母亲步幽夫人上香。 “即刻就去。”风辞回道,随后带着琴约继续往祠堂行去。 为何要先去祠堂?而不去给他父母请安?琴约思忖着,难道他们已经她暗暗吃了一惊,难怪从没听他提起过。自己遇见他时他已经除了孝,那么,他父母离世至少三年了!五年多前他父母还健在,怎么就去世了呢?生了重病,还是难道是因为帮了我和母亲出逃,受到了连累?琴约不敢再细想了,脸色越来越凝重。 到了祠堂门外不远处,风辞对身后的琴约道:“你在这等我。” 琴约有点恍惚地点点头,看着风辞走进了祠堂。 风辞之前想过将他母亲的灵位供奉在拂风阁里,但因记起是他父亲风旆生前要求将他母亲的灵位列入祖祠的,而他母亲又深爱他父亲,估计也是愿意的,故而他只好放弃了那个打算。 他上了三炷香,跪在蒲垫上拜了三拜,对着步夫人的灵位道:“娘,儿子已经找到您当初为我定下的未婚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八 犯口角风辞相护 风辞刚把琴约接到拂风阁时,也想过来祠堂告诉先母,但却并没过来,一是他不愿见到风玠一家人,二是当时心里的坎还挺深,对琴约很抵触。 现在对着步幽的灵位说出琴约是他的未婚妻,心里觉得莫名地轻松。 “等日后时机成熟,孩儿再带她来祭拜您。”风辞道。 琴约独自在外面等待,以手拂过树干和矮丛,缓缓地来回踱步。 “姑娘,你看那边那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应该就是管家说的三公子带来的吧?”一个婢女遥指着琴约道。 在这婢女身边的女子便是饶萃,她自打来了国公府便时不时让婢女采蘩去跟门卫打听风辞有没有来,方才听管家说风辞带着一位蒙面纱的女子祠堂来了,便找了过来。 饶萃见琴约在那儿好似悠闲地踱步,心中一堵,趾高气昂地朝她走近。 “你就是三表兄从江南带回来的婢女?”饶萃上下打量着琴约,话语中夹杂着几分不屑。见她那身襦裙面料华贵,做工精湛,又骤生妒忌,风辞到底对她有多好,区区一介贱婢穿的衣裙竟然赶上她这个大将军之女了。 琴约一听来者不善,戒备地看着饶萃:“你是?” “哼,你这奴婢真不懂规矩,听好了,这位是饶大将军的嫡女,梁国公的表妹,还不赶快行礼?”饶萃的婢女采蘩在一旁颐指气使道。 琴约见她那满脸的鄙夷之态,心里顿生一股怒火,冷笑一声:“我是奴婢,你敢说你不是吗?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凭你主子是大将军之女吗?那又如何?大将军之女无爵位无封号,比得过我家主人池阳侯吗?” “你”采蘩气得张目结舌。 “还有,你不知道‘不知者不罪’吗?”琴约冷眼看着采蘩,“算了,我也不想浪费唇舌。” 采蘩气得直咬牙,只恨找不出话来反驳。 “哼,好一个巧舌如簧的奴婢!”饶萃嗤笑道,“不过即便你再能说会道,懂得再多,穿得再华丽,也改变不了你身为贱婢的事实!对,我的身份是比不上三表兄,但却比你尊贵了不知多少倍,我现在让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都没人能说我一句不是!” “让我给你下跪磕头?”休想!”琴约怒目而视道。 “你!”饶萃气红了脸,抬手便要往琴约脸上扇过去,忽地,一个人影闪过,琴约被拉到了离她五步开外。 琴约站定后抬头一看是风辞,是他刚才从祠堂里出来,将她揽到了这边,躲过了饶萃的掌掴。风辞一手搭在她的腰后,一手挡住她的后脑勺,牢牢地把她护在怀中。 饶萃定睛一看,立即放下手臂,语气娇嗔:“三表兄!这个奴婢蛮横无理,以下犯上,你怎么还护着她?” 风辞从容道:“侍女言行不当,是家主管教不力。饶姑娘放心,回去后我定当好好管教。方才她若有冒犯,还请姑娘海涵。” 饶萃情知风辞这是护着琴约,心里越发妒忌,她唤他“三表兄”,他却叫她“饶姑娘”,明摆着与她保持距离,可他那样温和有礼,若她再不依不饶,便有失名门闺秀的身份,恐会在他眼里成了小肚鸡肠之人,于是,只好强作贤淑大度地微笑道:“三表兄多虑了,此等小事萃儿怎会放在心上?难不成我还会跟一个婢女斤斤计较?” 听闻她紧咬“婢女”二字,风辞有如芒刺扎心,却依然面不改色:“如此甚好。” 饶萃柔媚一笑:“三表兄,一会儿午宴就要开始了,我先过去了。” 风辞点点头。 见饶萃主仆二人走远了,风辞才放开琴约,道:“跟我过来。” 琴约心里尚憋着一股火,但见风辞明显有心帮她,故而只好悻悻地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一丛竹林前,风辞驻足,将手中玉笛一挥,无痕丝立时缠住了一根翠竹的梢头,他用力一拉,竹子弯曲,几欲着地。片刻后,风辞收回无痕丝,翠竹反弹回去,晃了晃,依旧挺立如初。 琴约不解其意,风辞看了她一眼,道:“你应该很喜欢竹子吧,说说竹子有什么特点?” “虚心高洁,经冬不衰”琴约不假思索道。 “你似乎忘了,竹子还有另一特质。”风辞道。 琴约抬眼望着他,似乎明白了他刚才那番举止的用意。 “易屈不易折。”风辞道。 琴约见说,思及刚才与饶萃的口舌之争,内心忽然有点懊悔。 风辞盯着她轻垂的双目,带着怒意道:“你可知饶萃是什么身份?她的亲爹饶储是当今太后的堂兄。就算你不知道这层关系,难道你还不知饶储是当朝大将军吗?你得罪了他女儿,凭他炙手可热的权势,要了你的性命比捏死一只蝼蚁还容易。你以为我这区区一个县侯可以保得了你吗?” 琴约已是满脸愧色,风辞却仍怒意未消:“从前,淮阴侯韩信身为堂堂男子,寒微之时连胯下之辱尚且忍得,你难道还忍不了几句讥讽吗?要想替你父亲平冤昭雪,须得先保全性命,连命都丢了,还谈何洗冤?”说罢甩袖背过身去。他此刻心里除却愠怒,还有些许害怕,怕自己护不住琴约,当年琴家惨案定是太后和饶储所为,若饶储想铲除琴约这个后患,以风辞现今的能力根本无力与之抵抗。 琴约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既羞愤又懊恼:方才应该忍一忍的,明知饶萃身份尊贵,为何还要出言顶撞?就图一时解气?可即便逞了口舌之快又如何?暴露了身份,竖起了劲敌,小命都堪忧了。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冲动了,凡事须多一分忍耐。 于是毅然拭去泪水,走到风辞身边轻声说道:“是我太冲动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后我会注意。” 风辞见她这般低声软语地认错,心里的怒气顿时飘到爪哇国去了,瞟了她一眼,便转身往正厅走去:“跟上。” 琴约抿了抿嘴,乖巧地跟在风辞身后。行了一段路,琴约又想到了方才的事,问道:“公子,你和饶大将军是表亲吗?刚才饶萃好像叫你‘三表兄’。” 风辞冷冷地回道:“她是风玠表姨的女儿,是梁国公的表亲,与我有何相干?” 琴约听了心下了然,还记得小时候来这里时,便知道老国公有好几房妾室,当时还见过他的长子,有十七八岁,已被定为世子,想必便是现在袭爵的梁国公吧。风辞那样冷漠地直呼其名,看来与这个同父异母的长兄关系不睦。 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公子,那日方媒婆是替饶萃来跟你说亲的吧?”她想起那日媒婆说的好像就是饶大将军的嫡女,但名字记不清了,不知饶储有几个嫡女。 “你去偷听了?”风辞似乎并不是问她,而是早已料到,“既然都听到了,就该知道我没有同意。” 琴约暗自努嘴:没错啊,你没同意,是因为你说你心中有人了嘛。 少时,二人入了正厅,但见左右两边食案摆放得整整齐齐,早已罗列着各色珍馐果品,主位上坐着梁国公风玠及其母亲白氏,左首端坐的是饶萃及其母饶夫人,原本这是风遨的位置,因为她们是大将军府来的贵宾,便安排在此;旁边是风遨及其妻乌氏,再往外靠近门口的是风遨母亲庞氏。右边首位和次位都空着,旁边坐着叶氏及其幼子风飏。 风辞径往右首的位置走去,喾禹国以右为尊,风辞是唯一嫡出之子,以前又深受老国公的器重,故而在风家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 饶萃的目光自他已跨入门槛便粘在了他身上,一眨不眨地。 “哟,三弟这又是上哪儿风流快活去了?如此姗姗来迟,让全家老小都等着你?”风遨讥笑着问道。 “若说风流快活,哪比得上你?”风辞冷眼望去,对这个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的异母二哥,他没有半点好感。 风遨被他看得心里一抖,下意识地瞥了眼旁边的妻子,似乎怕她知道了自己在翩跹坊别院藏着女人,赶紧闭口,佯装若无其事。 风辞在食案前盘腿而坐,琴约自觉地跪坐于他身后。风辞侧身看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软垫,道:“坐这。” 琴约便移身坐到他旁边,心中生出一股暖意。可对面的饶萃见了,却嫉恨不已,双眼狠狠地盯着琴约。 琴约仿佛感觉到了对方浓浓的敌意,不过她仍低眉正坐,不以为意。 主位上,风玠自打见到风辞目中无人似的走进正厅时,便已心生不满。他从小便与风辞不和,不指望听到他叫自己一声长兄,但无论多重要的场合都从没见他来给母亲白氏见礼,因而对他那不遵礼数c散漫不羁的样子越发看不惯。今日是家宴,又不好当堂对他发作,不然肯定会让他弄得下不来台。 风玠隐了怒气,对众人道:“今日端阳家宴,来的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尽兴便好。” 琴约看了一眼旁边的席位,还是空的,正好奇还有谁没来,却听得风辞在她耳旁轻声道:“那是我四弟风瑨的位置,他在边关回不来,十来岁上没了母亲,又没娶妻生子,所以无人来入席。” 琴约点点头,发现风辞对他两个异母弟弟倒是不太反感。 “发什么愣?”风辞见她只看着饭菜也不动筷子,问道,“没有喜欢吃的?” 琴约连连摇头:“不是。”说着,夹起一片红酥肉放入口中。风辞见状扬起浅笑:没想到嘴还挺馋的。 那边的饶萃见风辞对琴约时而交头耳语,时而低眉微笑,温柔亲昵得好似情侣一般,气得胸口发闷,连嘴中的美食都没了滋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二十九 偶救风飏话风辞 饶萃一脸的妒意风玠都看在眼里,他也好奇风辞身边的女子是何人,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没见风辞与哪位姑娘这么亲密过,即便对饶萃,也是淡漠疏远的。 似乎觉得饶萃看风辞的目光太过灼热,风玠如芒刺在背,酒过二巡,风玠对风遨道:“二弟,你叫的舞乐班呢?该让她们来献上一曲了。” “行。”风遨招手叫一家仆过来,吩咐了几句。 那家仆出去后不久,一队姿态妖娆的女子便花枝招飐而来。少时,丝竹之音萦绕厅堂,数名舞姬衣袂飘举,眉眼含笑,极尽风情。 风遨两眼直直地追逐着领头的那名舞姬,那舞姬不是别人,正是慕蝉。可惜慕蝉却全然没理会他,那一双潋滟美目只寻机向着风辞暗送秋波。 乌氏见自己丈夫魂都被那慕蝉勾去了,气得重重地放下筷子,瞪着风遨。风遨这才不情不愿地规规矩矩吃饭。 打这舞乐班一进来,饶萃便越加烦闷,好几名女子在席间舞蹈,硬生生在她和风辞之间多出来一道移动屏障。尤其在察觉到那为首的舞姬一个劲对风辞眉目传情之后,她恨不得让人把那舞姬拖出去打一顿,这也就是在风府,若在她饶府,她便这么干了。好在风辞根本对那舞姬视若无睹,这倒令她心里多了一丝丝安慰。 同样心里泛堵的还有琴约,她一向心思细腻,早就发现慕蝉对着风辞暗自传情了,还时不时地轻迈着纤纤舞步转到风辞面前来,对他深情一笑,那情意绵绵的样子可不像是第一次见他。 琴约悄悄瞄过几眼风辞,见他根本不加理会,坦然自若地吃着盘中的美味佳肴,偶尔还饮几樽美酒。可看着慕蝉那么热切地恨不得扑到风辞怀里的模样,琴约还是难以忍受。终于,她怏怏投箸不能食。 “吃饱了?”风辞看着她问道。 “不想吃了。”琴约近乎赌气地回道,脸上还略含一丝娇羞。 风辞双目能察秋毫之末,怎能看不出琴约这种女儿之态,但他却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对琴约道:“走吧。”言罢,起身往外走。 琴约愣了愣,随即赶紧跟上他。 风玠见风辞无故离席,也不做任何解释,心里冷哼: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饶萃则欲起身追出去,让饶夫人给拉住了:“你要跟出去作甚?不像话!” 她没法,只得继续端坐着,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屋外。 风辞离席,最惊讶的莫过于慕蝉了,她差点就呆在了原地,撞到身后的舞姬。她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好,风辞非但没看她一眼,还中途离开!她好不容易才等到能接近他的机会啊。 席间众人,唯有叶氏望着风辞和琴约一前一后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 风辞出了厅堂,便往东厢行去,那里有一处院子原是步幽夫人生前居住的。琴约追了上来,问道:“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不用打个招呼吗?” “家中宴饮,吃饱了当然就该离席了,我父母都不在了,还用跟谁打招呼?”风辞反问道。 琴约暗想:好歹梁国公的母亲也是你的长辈啊,也该先跟她说一下吧。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想想,可不敢对风辞说出来,因她注意到入席之时,风辞便没给风玠母亲行礼。大概他们之间有什么怨恨吧。 两人快走到东边的旧庭院时,琴约一眼望见院中长了大片的艾草,惊喜不已:“我正要找艾草呢,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我要挖一些去种在拂风阁里,来年长得好了,再多蚊虫也不怕了。”又看向风辞:“哪里有锄头?” “那边是杂物房。”风辞遥指着北边一处屋子,“你等着,我去取。”语犹未了,但见骙业风驰电掣而来,倾身附在风辞耳边道:“您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在哪儿?立刻带我去。”风辞道。 骙业前头带路,风辞刚迈出一步,突然停住,回头对琴约道:“你在这里待着,我晚点派人来接你。” “不用了,你把马车留给我,不是有车夫在吗?让他送我回去就行了。”琴约道。 风辞略想了想,朝她点了点头,随即施展轻功,飞出了院子,骙业跟了上去。 琴约便独自去往杂物房。走了一会儿,经过一个庭院,院中有两棵高大的杏树,果实累累,忽然,她隐约看见有什么东西从其中一棵杏树上掉下来,接着便见那树的树枝猛地一颤。奇怪,也没风啊,树上有什么?她好奇地往树下走去。 蓦地,一声尖锐的喊叫响彻半空“啊——”。 琴约飞箭似的冲上去,刚欲抬头,却被一重物砸倒在地。她闷喊一声,腰摔得生疼,幸亏地上长满了茂盛的青草。 她睁眼一看,砸在她身上的是个七八岁的肉呼呼的小孩子。此时,那孩子也爬了起来,还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朝琴约鞠了一躬道:“多谢姐姐救我。” 琴约仔细一瞧,微笑道:“你是风辞的五弟吧?” “嗯。哦,你是三嫂?”风飏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道。 琴约正要说“不是”,却见两个婢女一个仆妇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那仆妇是风飏的乳娘,满心担忧道:“小公子,原来你在这儿啊,奴婢们找了你好半天。没摔着吧?” 原来,风飏在宴席上吃了没多久便坐不住了,跟叶氏说要去庭院里玩耍,叶氏让两个侍女看着他。谁知一眨眼功夫他便溜得不见了人影,侍女和他乳娘寻了好半天,哪知他竟爬到树上摘杏子吃去了,方才远远地就看见他掉落下来,惊得乳娘和侍女面色惨白。幸好他没直接摔在地上,不然有个好歹,她们几个可就遭殃了。 乳娘将风飏浑身上下看了个遍,没看到有伤,又问:“小公子,有没有哪儿疼啊?” “没有。”风飏摇摇头。 乳娘这才对琴约行礼道:“多谢姑娘救了小公子。” “不必多礼,既然小公子没事了,我先走了。”琴约说罢便继续往杂物房走去。 在杂物间找了一把锄头和一大块纱布,便去挖艾草。将挖出来的艾草连泥带根整齐摆放着用纱布包好,正要抱着往大门口走,忽听得身后有侍女来报:“姑娘,我家主子备了茶点,请你过去品尝。” 琴约觉得这个侍女有点眼熟,好像方才见过,问道:“你家主子是叶姨娘吗?” “嗯。”侍女点头道。 “好。”琴约便随那侍女往叶氏房里去。她察觉到整个梁国公府里,风辞只对叶姨娘和风飏温和如常,对其他人仿佛都隐含着一股怨恨,不知为何。或许可以从叶姨娘那里了解一二。 除去好奇心,她还想更多地了解风辞,无形中想离他更近一些,尽管也许永远也无法走进他心里。 叶氏住的庭院里方才挖艾草的地方很近,不一会儿便到了。刚入院子,便看到叶氏迎了上来。 “小约?”叶氏惊讶,没想到就风飏的人是琴约。 “叶姨娘!” “是你救了飏儿?真是多谢你了。”叶氏微笑道。 “恰好碰上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琴约有点惭愧,她当时都没来得及伸出手,风飏便落到了她身上。 叶氏拉着她的手,笑道:“要是没有你在,飏儿可能要断胳膊断腿了。那老杏树那么高,也就他淘气得很,爱往上爬。”她虽然口中责怪着风飏,但不难听出语气里对儿子的疼爱。 琴约这才细看了看叶氏。叶氏不过三十出头,柳眉凤目,秀丽温婉,笑容真诚,让她感觉甚是亲切。 二人来到偏厅,只见食案上早备好了茶点果品,琴约一眼便看到了果盘中那新鲜欲滴的樱桃。 叶氏见了,连忙将樱桃移到她面前道:“尝尝这樱桃,刚从后园采摘下来洗干净了的。” 琴约面色微微一红,直懊悔自己怎么就没忍住馋嘴的模样,肯定很丢人吧。不过,她确实太爱吃樱桃了,便道:“我最喜欢吃樱桃了,叶姨娘,那我便不拘礼啦。” “嗯,别客气。”叶氏微笑道。心想:倒是个爽利的孩子,难怪风辞对她不一般。 看着琴约吃得津津有味,叶氏问道:“风辞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去你家提亲?” “嘶!”琴约正嚼着樱桃欲把核吐出来,一听叶氏的话惊得狠狠咬到了下嘴唇。 “呀!没事吧?咬到舌头了?”叶氏关心地问道。 琴约摇摇头,嘴里没有腥味,应该没出血。她如何能想到叶氏突然这样问,她两人不过才刚见面而已,不过叶氏给人的亲切感却并不让她觉得唐突。 “叶姨娘说笑了,我不过是公子的侍婢罢了。”琴约有些羞赧,又有点失落。 叶氏笑眉弯弯,察觉出了琴约眼里的羞涩,道:“风辞是风家子嗣中最特立独行的一个。我嫁入风家十多年,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的了解可比你多。” 琴约听出叶氏语气真切,静静地看着她。 叶氏道:“风辞为人很有主见,又及其倔强,若是他不愿意做的事,你即便拿刀逼他,他也宁死不屈。以前从未见他带哪个姑娘来过府上,而且好些人给他说媒他都谢绝了。” “那是因为他有未婚妻了吧?”琴约看似不经意地道。 “哦,他是有婚约,当年步夫人为他定下的。不过不娶妻,可以先纳妾啊,这不是他拒绝说亲的理由。肯定是他自己不乐意。” 叶氏笃定道。 一提到纳妾,琴约神色暗了几分,豪门贵族,纳妾确实是常有的事。叶氏见状,只道琴约不愿意作妾,直暗怪自己失言,讪笑道:“来,樱桃还有呢,再吃点。” 琴约微笑着拔下一颗樱桃,问道:“叶姨娘,您能给我讲讲风辞以前的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三十 见恭王身份暴露 叶氏回道:“好啊,你想听什么?” “嗯,他以前性情如何?”琴约问道,想知道风辞是否一惯那么冷漠。 “他以前是温顺乖巧的孩子,勤奋好学,慢慢懂事后,也越来越倔强,嫉恶如仇,到长大了,便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漠不关心了。”叶氏叹息道,“或许是与步夫人有关。” “为何这么说?”琴约不解,她记忆中,步夫人十分温柔娴雅,如何会令风辞有这么大的变化。 “这要从头说起。”叶氏徐徐道,“老国公有一妻四妾,共有五子四女,女儿都已经出嫁,你不曾见到,这五个儿子都非同母同胞。 “老国公当年跟我说起过,他二十二岁起跟随先帝征战筹谋划策,二十七岁时喾禹国建立,这之前他从未考虑过娶妻,但先帝念他屡有奇谋,多次助先帝取得大胜,仍然赏赐了两名美姬给他做侍妾。这两名姬妾一个是白氏,另一个是庞氏。很快,白氏生下长子风玠,庞氏生下次子风遨。 “老国公三十岁时因见到步夫人画的一幅丹青与之相识,心生爱慕,便娶她为妻。当时步夫人十九岁。刚成亲时,老国公一连两个多月都是在步夫人房里歇息的,两人如胶似漆,但白氏和庞氏就看不下去了,想必是用了什么办法争宠吧。当时我还没过门,不得而知,但白氏和庞氏是极为擅长狐媚功夫的。今日筵席上你可能也看出来了,风辞与风玠和风遨关系不好,这不仅是因为他俩从小就爱与风辞争抢,爱欺负风辞,更因为白氏和庞氏总能使出百般手段缠着老国公,不让他往步夫人房里去。也不知是步夫人身为正室必须大度能忍还是她与世无争,生下风辞后,便只管教导孩子,绘画针织,并不想着争宠。老国公也是心高气傲的人,从来只有姬妾讨好他,他哪会去纡尊降贵地去哄女人,便就这样冷落了步夫人,可能两三个月才去她房里歇一回。后来又纳了第三房妾室生了风瑨,至于我,呵,只因我跟我爹在街市上卖画,我画了一幅《芙蓉泣露图》,老国公看见了,便把我接入了府中。后来我才知道,我能进风家的门是因为步夫人也同样爱作画。你看我的院子旁边便是步夫人当年住的庭院,老国公来我房里的次数不多,而且每次都是站在外面看着步夫人房里的灯熄了才到我这儿来。 “风辞记事后,不愿看到自己母亲受冷落,便努力用功赢得老国公的欢心,每次老国公问他想要什么奖赏,他都说想让父亲和母亲一起陪他吃晚饭。” 听到这里,琴约心里一酸,不由地想象着风辞幼时那懂事贴心的小模样。 叶氏继续道:“风辞长到十多岁时,无意间得知白氏和庞氏合谋害得怀孕近三个月的步夫人流了产,便越发地憎恶她们,也恨老国公受她们蛊惑,是非不分。渐渐地,他与老国公也越来越疏远。直到步夫人去世后,他便对这个家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了。其实,即便如此,老国公心里最疼爱的儿子还是风辞,唯一承认的世子之选也是他,不然也不会在临终前将传家宝交给他了。 “唉!白氏和庞氏又何曾真正争赢过步夫人?古人云‘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老国公生前修建的阴宅那么大,也只是他和步夫人的陵寝。风瑨的母亲生前也挺得宠的,在步夫人之前去世,却也葬在了别处。白氏和庞氏百年之后也要另葬别处的。” 叶氏说到此处,问琴约:“你是不是奇怪风辞为何对我与对她们不同?” 琴约点了点头,这正是她想问的。 “因为以前步夫人欣赏我的画,常来与我探讨画法,刺绣闲谈,就像知己朋友一般。”叶氏回想道。当年若不是得与步幽谈心作画,她这不受宠的人在这深宅大院里,恐怕也只能苦闷度日了。 琴约闻言,暗道:原来风辞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忽然想起风辞说过,她父亲的案子,他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便忍不住问叶氏:“他那么才华横溢,少有盛名,就从没想过入朝为官,造福一方吗?” “说到让他入朝为官,这是以前老国公在世时最头疼的事,曾劝过他不知多少遍,他只是不同意。”叶氏道,“好像记得他说是不愿意阿谀奉承,曲意逢迎。也对,在官场,哪怕别人只比你官大一级,你也少不得要对人家低声下气,他最受不了这个。” 琴约微笑道:“那他这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无济世安民之心啊。” “人各有志。有人贪权爱财,有人追名逐利,他或许只求自在快意吧。”叶氏道。 琴约沉吟片刻,看看天色,落日衔山,便起身道:“叶姨娘,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抱歉,叨扰您这么久。” “哪里的话?我正一个人闷得慌,想找人说说话呢。”叶氏起身要去送她。 “您留步。都不必送了,我自己可以。”琴约辞了叶氏,抱起她那包艾草,往院门口走去。 穿过一道月亮门,刚与从小道绕过花园里的假山,忽听见假山那边有人对话,她赶忙立住脚。 一个男子道:“可你明知道他心里没有你。” “那又如何?我从小就爱慕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女子略显气愤道。 琴约纳闷:这女子是谁啊?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可我喜欢你,你不也知道吗?萃儿,你为何只看得到一个不在乎你的人,却对真心倾慕你的人视而不见呢?”男子声音里暗含着丝丝痛楚。 “大表兄,我心里只有三表兄,你以后别再想着我了,不会嫁给你的。”饶萃道。 琴约惊诧得捂住了嘴:是风玠和饶萃!风玠爱慕饶萃,饶萃心里却惦记着风辞,难怪风玠看风辞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呢! 撞见别人私会,总不是什么好事,琴约左右张望了一下,还好没被发现,赶紧悄无声息地从另一条小径离开。 出了大门,琴约方才长舒一口气。车夫和马车早已在门外候着,上了马车,想起方才饶萃说她从小就爱慕风辞,琴约心里一阵酸涩。虽然知道风辞对饶萃无意,但她还是忍不住难受。 斜倚着身子,单手扶着腮,琴约又将叶氏的话细细思量了一遍。风辞不贪权,不图利,不愿曲意逢迎入朝为官,只愿轻松快意,活得洒脱自在,她又怎么能希望他为了她而改变人生追求呢?她没有那个资格,也不能那么做。 他肯出手相助已经不错了,还是再寻求别的机遇吧。琴约这样想着,正打算闭眼小憩一会儿,马车却骤然停了下来,一个黑影窜进车内,她还来不及闪躲,便被一张大黑布罩住了。正欲大呼救命,颈上立马被人点了穴道,她晕了过去。 醒来时,茫然四顾,发现自己在一处厢房里,双手双腿被缚,身后还站着两名侍卫一样的壮汉。 琴约心里震惊,却并不害怕,看起来他们并不想伤害她,便问道:“你们是谁?为何把我绑来这里?” “一会儿见了主人你就知道了。”其中一个汉子道。 琴约心下琢磨,她一直很小心谨慎啊,怎么就被人盯上了?难道是太后的人?可是太后只会将她置于死地吧? 正想不明白,忽闻得有人推门而入。琴约抬眼望去,来了一个年近三十的男子,身形高大,浓眉鹰目,嘴角微扬,分明在笑,却带着一丝狠戾之气。 他身后的护卫冷声对琴约喝道:“还不快拜见王爷!” “冷奎!不得无礼。”这王爷便是恭王崇玄峻,他扬手示意冷奎退到一边,自己则走近琴约,细细打量一番,道,“是小约姑娘吧?” 琴约被他审视得有点不自在,嗔视着他问道:“你把我绑到这里所为何事?” 崇玄峻吩咐琴约身旁的壮汉道:“快给小约姑娘松绑!本王让你们请人过来,谁让你们绑人了?” 琴约暗自冷哼:真会装模作样。 崇玄峻道:“小约姑娘别生气,是本王手下人不会办事。今日本王请你过来是有要事相商。” “我不过一介奴婢,与王爷素未谋面,有何事商量?”琴约不知怎的,总感觉崇玄峻似笑非笑的面孔让她背脊发凉。 “姑娘摘下面纱说话,如何?”恭王定定地看着琴约问道。 琴约不明白他有何目的,道:“摘下面纱只怕会吓着王爷。” “无妨。”崇玄峻示意手下揭下琴约的面纱。 看到琴约脸上的刺字崇玄峻非但没有惊讶,反而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你果然是琴节之女。” 听崇玄峻提到琴节,琴约反而激动了:“你认识先父?” “不仅认识,当年令先君为先帝治病时,本王还与他交谈过几次。”崇玄峻道,脸上的神情仿佛在回忆当时。 琴约沉默片刻,平静地问道:“王爷找我来要说的事,定是与先父有关吧,有话不妨直说。” “好,姑娘果然不同于一般女子,难怪风弗言那么重视。”崇玄峻道。 琴约闻言,心头一热:他说风辞重视我?唉呀不能信,他也就是随口一句客套话罢了。 崇玄峻不知她心里所想,直言道:“本王相信令先君是被冤枉的,想要助你,替你琴家一门洗冤,不知你是否接受本王一番好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三十一 关心则乱风辞怒 琴约大为震惊,没料到崇玄峻会直说要帮她琴家雪冤,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崇玄峻微微笑了笑,道:“本王知道风弗言也会帮你,不过你仔细衡量一下,他只是个县侯,能力比得过本王吗?诬陷令先君,害得你三族中男丁被戮c女眷为奴的可是当今太后,他风弗言又能帮得了你多少?” 崇玄峻的话犹如在琴约心上砸下重重一锤,沉闷钝痛,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事实。 “王爷为何要帮我?”琴约凝视着崇玄峻,试探道,“为何要与太后作对?” 崇玄峻低眉一笑:“姑娘不必怀疑本王的用心,本王绝对不会害你。”忽而他脸色一变,道:“如今朝中形势不知姑娘了解多少?” 琴约不言,如今的朝局她确实不太了解,只知道太后势力庞大。 崇玄峻义愤填膺道:“圣上年不及弱冠,太后和饶储把持朝政,妇人c外戚专权,任用奸佞,惑乱朝纲。本王身为皇家嫡脉,实在不忍看到先帝艰难创下的基业毁于此等妇人之手。” 他走近琴约,略压低嗓门道:“如若揭发她当年谋害了先帝,又诬杀了太医令,那么恐怕连皇帝都保不了她,群臣中还有谁敢站在她那边?要扳倒她不就易如反掌了。” “王爷可知无凭无据说出这些话会招来什么灾祸吗?”琴约问道,她要试探崇玄峻的决心。 “你是指谋逆?”崇玄峻冷笑,“若我反的是当今皇帝,那是谋逆;太后一派不过是外姓之人,我反抗他们算什么谋逆?那叫清君侧。” 琴约心中大震:这个恭王还真不是泛泛之辈,说出如此可致杀身之祸的话,他竟义正辞严,毫无惧色。 崇玄峻顿了顿,问道:“现在还有顾虑吗?” 琴约沉吟片刻,道:“王爷有何条件?” 崇玄峻闻言,眼里露出欣赏之色:不知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虽然以前也算是官家之女,可她这般胆识哪是寻常深闺女子能比的? 他正色道:“条件就是你要好好地活着!” “嗯?”琴约诧异,这便是他的条件? “当年太后下旨虽说琴家男丁斩首,女眷为奴,可你是琴节的女儿,骨肉至亲,本王暗中得知她原本也是要杀你的,只是没想到你和令堂逃了出去。所以,你今后得多加小心。”崇玄峻道。 琴约见他神色真诚,语露关切,心里有些许动容,就仿佛当自己行到断崖边,前方是万丈深壑,以为穷途末路了,却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架宽阔的桥梁,直达目的地。要不要往这桥梁上走?崇玄峻是亲王,又参与朝政,肯定培植了不少势力,若能得他相助,为琴家洗清冤屈便指日可待了。 崇玄峻见她不说话,问道:“想好了吗?如果你愿意接受本王的帮助,那么本王便尽快安排人去查找证据,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家的冤屈便可洗清了。” 琴约眉头紧蹙:如果不接受崇玄峻的帮助,又该求助于谁呢?风辞吗?可他不涉官场,不涉朝政,无权无势,仅仅是个闲散侯爵,即便有心帮我,只怕也心有余力不足。可是风辞他好像说过,为琴家平冤须得静待时机,需要得天时地利人和才行。 如此一想,琴约毅然抬眸道:“多谢王爷美意。请恕奴婢不识抬举,先父之冤,奴婢会另想办法。” 崇玄峻脸上闪过一丝惊异,随即释然,道:“好,本王尊重你的决定。”又对两名守卫道:“送琴约姑娘回去。” 琴约重新系上面纱,由两名护卫送往拂风阁。 冷奎问崇玄峻:“王爷,您就这么放她回去,万一她把刚才你说的话传出去” “她不会。”崇玄峻淡然道。 “那您方才是真打算帮她?” “要扳倒太后现在还不是时候,别忘了饶储手中还握有三十万兵力。”崇玄峻道,“虽然亓官飒站到了孤这边,但也不过只有十万兵马而已。” 见冷奎还是不解其意,崇玄峻又道:“孤说要帮她是为了引出一个人。” 冷奎思忖片刻,恍然大悟:“王爷是指风辞?” “没错!”崇玄峻道,“虽然不知她和风辞是何关系,但她对风辞来说一定很重要。而前日孤与佘锟会面之时,他提及风辞是他多年好友,愿意举荐风辞为孤的幕僚。” “哦,王爷提出要帮琴约,风辞自然就会知道,那么便更有可能来为王爷效力了。”冷奎道。 崇玄峻嘴角露出一道得意的浅笑。他早就想拉拢风辞,奈何风辞之前只顾四处游山玩水,数次回绝,此次有了这等契机,他怎可错失? 此时已近二更天,风辞和骙业回了拂风阁。骙业按风辞吩咐来找琴约,谁知遍寻不见,只得匆匆来禀报风辞:“公子,小约姑娘不在府中,会不会还在国公府没回来?” 风辞心中一凛:“车夫回来了吗?” “没有。” 风辞心下担忧:她在那儿又没有熟人,怎么可能还不回来?这么晚了能去哪里? 立即起身欲往梁国公府去,一边吩咐骙业:“去备马!” 刚至前院,正看见琴约从门外走入。 风辞劈头便问:“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梁国公府有什么好,让你流连忘返?” 琴约被他这莫名其妙的怒气震得喉咙一哽,鼻子一酸,湿润的双眸瞪了他片刻,索性不理他,转头对骙业道:“骙业,车夫和马车应该都还在半路上,车里还有我的艾草,麻烦帮我拿过来。” 骙业看了看风辞,风辞微微颔首。 随即琴约转身抹掉不争气的眼泪,径自回房去了。骙业心里叹息:唉,公子也真是的,平日里的温和都哪儿去了?明明关心人家姑娘,还那么凶做什么? 风辞心里也着了慌,他其实就是想问问琴约为何这么晚才回来,谁知脱口而出的却是愤怒的质问。像这样大发脾气,除了以前得知母亲被害流产那次,之后便再也没有过了。 心里隐隐难受,他刚才好像看到琴约转身时做了个抹眼泪的动作,想了想,他跟去了琴约的庭院。 卧房内,琴约正坐在镜前一边拭泪,一边小声嘟囔:“怎么就没忍住泪水呢?干嘛把他的话往心里去?他是主子,你是奴婢,他想骂就骂呗。”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觉得委屈:“可他也太过分了吧!什么叫我流连忘返?我是被人掳走了好吗?不用青红皂白就一通斥责,哼,昏聩!算了,不和他计较,省得自己难受。” 琴约开导了自己一遍,心里的闷气也消了不少,只等着骙业带着艾草返回。她不知道风辞已在他庭院里待了多时了。 少顷,传来了扣门声。琴约推门一看,风辞正抱着一捆艾草立在门外。 怎么是他?骙业呢?琴约四下看了看,哪儿有骙业的身影。她还不想搭理风辞,从他怀中接过艾草,便要去柴房找锄头。 “锄头在这儿。”风辞朝旁边的地上指了指。 琴约一看,有两柄锄头躺在地上。暗暗奇怪:什么时候拿来的?还拿两把? 不做多想,她拾起一柄锄头,将那包艾草解开,放在地上,便在廊庑下的泥地上挖起小坑来。一会儿,发现旁边多了一个挥着锄头的身影:风辞,他在干嘛?他也要种艾草?琴约不解,愣愣地看了他半晌:他这是在向我道歉吗?嗯,知道自己刚才过分了吧? 琴约不禁抿嘴轻笑。两人你一锄头我一锄头,很快便将艾草种好了,风辞还去提了水来浇水。琴约大为惊讶,他这锦衣玉食的贵公子,什么时候学会干农活了?其实风辞只是年少时看过他家的仆人在菜园里种菜浇地而已,今晚是第一次身体力行。 种完艾草,琴约又累又饿,但这个时辰估计庖厨里也没有吃食了,正准备回房倒在榻上休息,一进屋,却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一大盘红灿灿的樱桃,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她从下午被恭王的人带走,直到现在滴水未进,此刻已是饥肠辘辘。赶紧摘下面纱,胡乱抓起几颗就往嘴里塞,还不忘把双掌捧在嘴边,准备接着樱桃核。如此不顾形象,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那个高大的身影。 吃得差不多了,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轻笑:“吃好了?” “啊——”琴约惊叫着转身,“你c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我有话问你,你也没关门,我就跟进来了。”风辞平静地回道,丝毫不觉得半夜待在一个姑娘闺房里有何不妥。 琴约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从种完艾草就一直待在这里?” “嗯。”风辞点头应道。 啊?那我刚才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他岂不是都看见了?琴约心里暗叫,转身掩住了面颊。就算风辞心里没有她,她也想在他心中留点好印象,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有些许喜欢他了。 “别捂了,丢脸也只有我一人知道而已。”风辞唇角微扬。 琴约闻言,也顾不了许多了,满不在乎地转过身面向他:“你想问我什么快问吧,我很困了。” 风辞正色问道:“下午出什么事了吗?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是出了点事。”琴约道。 风辞神色一凝:“什么事?” “我在回来的半路上,被恭王的人掳走了。”琴约一脸淡定自若地回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三十二 探访奚家寻线索 “什么?”风辞心里一惊,难怪方才骙业回来说马车停在半路上,车夫被人打晕了,“恭王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帮我为我琴家一门洗冤,问我愿不愿意接受。”琴约道。 风辞听罢,面色缓和了些,试探道:“恭王势力不小,有他帮忙是条捷径,你接受了?” 琴约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顿时堵了一口气,没好气地道:“我是很想接受他的好意,可某些人不是说过要等到天时地利人和,时机成熟才行吗?” “做得不错。”风辞忍俊不禁,没想到他说的话她还记得,他心里是不愿让琴约接触恭王的,只因恭王表面谦恭,实则笑里藏刀c阴辣狠毒。 琴约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还毫不掩饰他那令万千女子神魂颠倒的微笑,琴约只觉眼前恍惚,这还是她认识的风辞吗?心潮激荡,却故作镇定地道:“你该问的也问了,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风辞却踟蹰着,琴约上前推着他往房外走:“快走快走!” 把他推出了房门,琴约赶忙拴好门闩,抚着胸口,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终于能理解为何之前上门来给风辞说亲的媒人都快把拂风阁的门槛踏平了,他只那么浅浅一笑,都能让人失了魂一般。 琴约暗中嘀咕:人家都有心上人了,还惦记他作甚?难道要做他的妾吗?不行,和他有婚约的是我,要不和他挑明了吧?可是,他若是认我这个未婚妻,早就明说了,何必到现在都把我当个奴婢?算了,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明日一早带你去一个地方。”风辞的声音蓦然从门外传来。 “啊!”琴约吓得不轻,隔着门喊道,“你怎么还没走?这样突然说话,吓死人啦!” 风辞粲然一笑,悠闲地往自己卧房走去。有多久没这样舒心地笑过了?他问自己,算了,太久了,记不清了。 次日清晨,琴约刚用完早膳,便被风辞叫上了马车。 “这是要去哪?”琴约问道。 “带你去见几个人。”风辞道。 琴约疑惑:“什么人?” “当年你父亲为太医令之时,有两名副手,一个是当今的太医令束明修,另一个是奚太医,你可知道?”风辞问道。 琴约回思片刻,心情顿时沉重道:“好像听我娘说起过,有一名太医因替我爹求情,也被判了斩首。” “没错,那名被斩首的太医便是奚太医。待会儿你要见的便是奚太医的家人。”风辞道,“当年的事,他们或许有所了解。” “他们也在镐安?” “昨日骙业找到他们时,他们住在镐安城边缘的一个小乡村里,不过我已经安排给他们换了住处。”风辞道。 琴约有点惊讶,原来昨日下午他有事离开是因为找到了奚太医的家人,他之前说了会帮她查找线索,果然没有食言。琴约忽然感觉心里特别踏实,嘴边不禁浮起一丝微笑。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一条巷子前。风辞和琴约下了马车,朝里走去,来到一处宅院门首。骙业叩了叩门,少时,一个年纪与琴约相仿的女子打开了门,见是风辞和骙业,便行了礼请他们进去。 骙业为琴约介绍道:“这是奚太医的女儿奚涔姑娘。” 琴约微笑与她见了礼。 “涔儿?谁来了?”一中年妇人出了正屋来,问奚涔。见了风辞便立即行礼问安。 风辞对琴约道:“这是奚太医的妻子吕氏。” 琴约望着眼见的吕氏容貌明显比同龄人要苍老,难免心有愧疚,因为帮她父亲琴节求情,才连累吕氏中年丧夫,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日子肯定过得很艰难吧。 “令郎病情怎么样了?”风辞一边问吕氏,一边踏进屋内。琴约跟了进去,这才看到床榻上睡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 “多亏侯爷昨日请的大夫,喝了药,今日好些了。”吕氏回道。 风辞看了看那孩子,见他睡得挺安稳,便轻声对屋里众人道:“去旁边的厢房。” 几人来到东侧的厢房,风辞对吕氏道:“今日前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下,当年先帝的病情骤然恶化,不知你是否听奚太医提起过什么?” 吕氏道:“民妇当时只管照看幼子,先夫也很少对民妇提及公事,不过,他倒是经常跟小女说起。小女有些学医天分,先夫常感叹如果小女是个男儿,就带着他做医官呢。”她又看向奚涔道:“涔儿,你快给侯爷说说,当年你爹有没有提到过什么?” 众人看着奚涔,奚涔仔细回忆了一遍,道:“回侯爷,民女记得当时先父说过,太医令给先帝诊治了两个多月,先帝的病情本来大有好转,突然一夜之间,不知怎地,先帝胸闷气短,大发虚汗,四肢无力,还常常呕吐,不出半月便水米不进了。但是太医令开的药方一直没有变过,先帝服用的也还是之前的药,而且先帝的饮食都是有专人监管的,他们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胸闷气短,大发虚汗,四肢无力,常常呕吐,除了这些还有别的症状吗?”琴约问道。 “这个”奚涔细细想了想道,“抱歉,只记得这些了,或许还有别的,但时隔太久,记不清了。” “没事。”琴约道,暗暗怪自己当年为何不好好跟父亲学医术,整天只晓得看一些诗经歌赋c稗官野史,关键时刻毫无用处。 “令先君还有没有说起过别的?”风辞问奚涔。 奚涔沉思片刻,道:“先父和太医令都觉得有人对先帝的汤药动了手脚,但又一直查不出头绪。但他说太医令是他生平见过的医术最高明为人最正直的大夫,他相信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琴约闻言,心里一酸,双唇微微发颤。风辞暗自瞟了她一眼,转而对奚涔道:“如果以后想起什么再告诉我们。” “唯。”奚涔应道。 风辞又道:“你会医术?” “只是粗略懂得些,认得些药材。”奚涔答道。 “我在西大街有间药铺,明日起你便去库房里分拣药材吧,也不需抛头露面。”风辞道,又吩咐骙业,“你明日一早带奚姑娘过去。” “唯。” 风辞在西大街的药铺很大,远近闻名,营运有方,开得月钱也多,奚涔在那做工,比在家织布赚得可不只多几倍,奚家三口也可衣食无忧了。吕氏和奚涔连声称谢。 琴约见风辞这样安排,心里也很感激,能多帮助奚家一些,也算是对他们的弥补了。随后,风辞c琴约和骙业三人回了拂风阁,刚到门口便碰见扈贲也从马车里下来。 “哎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扈贲冲风辞道,“你上哪儿去了?” 琴约见扈贲来找风辞兴许有正事,便先走入庭院,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风辞看了看她的背影,对扈贲道:“先进屋再说。” 二人来到偏厅坐下,扈贲单刀直入道:“你打算查琴家当年的案子?” “嗯。”风辞也不避讳。 “那是太后下旨定的案,就算查清了,太后也不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可是谋害君主的死罪啊!”扈贲面带忧色道,“以太后的势力,恐怕也不会让你查出真相。” “所以,要先削弱太后的势力。”风辞道。 “你怎么打算的?”扈贲疑惑。 “做恭王的幕僚。”风辞平淡地回道。 “不是吧?”扈贲满脸诧异,“恭王狼子野心,你别说你不知道。再说我扈家可是拥护陛下的,你这样做,以后我们兄弟岂不是要刀兵相见了?” 风辞莞尔一笑:“你觉得我会真心为他效力吗?” 扈贲听罢打量他一眼,口中啧啧叹道:“唉,这嫂夫人还真不是一般人物,居然让你这个只图逍遥自在的风侯爷情愿曲意逢迎,去给那阴狠的王爷当幕僚。不简单啊!” “什么嫂夫人?”风辞故作听不懂,脸上却不自觉地微微一红。 “哈哈哈!”扈贲大笑道,“知道你脸皮薄,算了,为兄我给你留点面子。” “你又不识数了?你今年二十一,我二十二,谁大?”风辞抿了口茶,斜了扈贲一眼。 “行行,你大!”扈贲讪笑道。随即也端起面前的茶来饮了几口。 风辞问道:“来找我有事?” “唉,早朝的时候,饶储又和尚书令吵得不可开交,还各自有大臣出来附和两人,弄得陛下都头疼。我觉得心烦,过来你这儿讨杯茶吃。”扈贲愤懑道。 “他们不是一直针锋相对吗?有什么稀奇?”风辞不以为意。 “这次比较严重。”扈贲道,“前些时军营了查出霉烂军粮的事,亓官飒跟你说了吗?” “说了。” “昨日,他和御史大夫查出来霉烂的军粮是从渠光郡征来的。渠光郡去年粮食欠收,但是又在纳粮名单之内,上头拨了款,本可以向丰收的郡县购粮上交,但那太守于获贪污了公款,用陈年的烂谷子掺在新粮里蒙混过关。”扈贲道。 风辞仿佛早已料到:“他能通过入库盘查,是贿赂了度支司还是兵部?” “度支侍郎裘广益是他的表兄,两个人狼狈为奸!”扈贲气愤道,“那可是给驻守边疆的将士吃的军粮!鞣勒国虎视眈眈,指不定哪天就起了战火,他们就让保家卫国的将士吃陈谷子烂稻米?真不是东西!” “陛下怎么要处置他们?”风辞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三十三 扈沚蓠自证清白 “渠光郡郡守于获和度支侍郎裘广益都被处罢官抄家。”扈贲回道,“你是没看见当时恭王的脸色,啧啧,也亏他忍得住连半句求情的话都没说。” 风辞笑了笑:“即便他有心袒护底下的人,涉及到军需大事,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度支侍郎是恭王的人,现在被拉下马,太后那边的气焰又嚣张了。”扈贲道,“今早饶储还跟陛下推荐他内侄补上这个空缺呢。” “陛下应准了?”风辞问道。 “没,这不很多人反对,起了争执嘛,陛下说改日再议,先有尚书令傅公逵代管度支司。”扈贲说罢饮了口茶。 “令尊和梁国公没有要举荐的人?” “梁国公和我爹举荐了同一个人,但陛下没有表态。”扈贲道。 风辞目视远处:“看来,陛下还是很顾忌太后。” 扈贲也在心底叹了口气。 风辞忽然问起:“除了宫中太医之外,你认不认识精通医术之人?” “怎么了?你病了?”扈贲闻言惊疑道,仔细瞧了瞧风辞的脸色,“看着不像啊!难道有什么隐疾?” 风辞懒得反驳他:“没有认识的,你可以走了。”说罢起身要去书房。 “诶诶,我还没说完呢。”扈贲连忙叫住他。 见风辞重又坐下,扈贲道:“小妹沚蓠就懂医术,从小就在秋梧山拜陀医妙手的大弟子为师,只不过后来她师傅去世,她又到了嫁人的年纪,便回了家。” 风辞思忖片刻,问道:“亓官回府了吗?” “散朝后,他说先回大营,明日应该回府,他好像又旧疾复发了。”扈贲道,眼里隐含着担忧,亓官飒的旧疾他们都清楚,如果不根治,恐怕活不了几年了。 “明日我去看看他。”风辞道。 “我也正有此意。”扈贲道。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扈贲起身告辞。 琴约来到庖厨,还没到准备午膳的时辰,只有一个厨娘在擦拭灶台。见琴约进来,笑着问道:“小约姑娘来啦,可是公子有什么吩咐?” “哦,没,我自己过来看看。”琴约稍显不好意思,是她嘴馋了,惦记着昨晚的樱桃,想来看看后厨还有没有。她四处扫视一遍,庖厨里干净整洁,除了肉食蔬菜之外,没有看到一颗樱桃的影子,不免有些失落。 厨娘觉得奇怪:“姑娘要找什么?” 琴约微笑问道:“昨晚的樱桃挺好吃的,是在哪里买的?我想再去买点。” “哦,那樱桃是昨日下午梁国公府的人送来的,说是新摘的,也没多少,就一盘,晚上骙护卫都端走了。”厨娘回道。 琴约想了想:难道是叶姨娘后来又叫人送了一些过来?难怪品相和味道都同她那里的差不多。可是昨晚骙业是什么时候进我房间的?在我种艾草的时候?他可真是神出鬼没。 正想着,听得厨娘唤道:“骙护卫!” 琴约转身一看,只见骙业拎着一篮子新鲜欲滴的樱桃走了进来。 “小约姑娘,这是今日集市上最新鲜的樱桃了,待会洗好拿过去你尝尝味道,若是不甜你便告诉在下。”骙业道。 “哦。”刚想吃樱桃,便有人送来了,琴约尚未反应过来,含糊地应了声。 听得骙业又对厨娘道:“公子吩咐,今后每日去集上采买,若看见新鲜的樱桃都要挑些最好的买回来。” “唯。”厨娘应诺。 琴约心里淌过一股暖流,没想到风辞看出来她馋樱桃啊,还让人每日去买,这不禁令她有些浮想联翩,他为何对她这么细心?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他要娶他喜欢的人为妻,难道真的要让她作妾? 心里正疑惑不解,忽闻得骙业道:“小约姑娘,公子有事找你,让你去书房找他。” “我这就过去。”琴约道。 来到书房,还没等她开口问,风辞便道:“明日和我去一趟亓官家。” 琴约正欲问所为何事,风辞接着言道:“一是去探望一下亓官的病情,二是今日扈贲说他妹妹扈沚蓠会医术,正好问问她是否知道奚姑娘所说的症状是因何而起。” 琴约恍然大悟。 风辞道:“束明修已从当年的副手升为太医令,整个太医院都归他管,他又成了太后的心腹,要想从宫中寻查先帝病症的线索已不可能,所以只能从民间医者中寻求蛛丝马迹。” “嗯。”琴约点头道,“奚姑娘说当年给先帝的药被人动了手脚,但一时连先父都没发觉异样,我想定是某种特别的毒药,或许与那姓名中带‘游’字的人有关。不知道亓官夫人认不认识那人。” “明日去问了便知。”风辞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琴约,她的分析与他所想的不谋而合。 而此时扈沚蓠正在庭前,将刚摘来的野菊花摆在簸箕上晾晒,晒干了泡茶喝,可清热避暑。 忽然,见窦氏的侍女过来传话:“少夫人,老夫人让您即刻过去后花园一趟。” 扈沚蓠闻言,与筎棉对视一眼,问那侍女:“婆婆可说了所为何事?” “您去了便知。请少夫人移步。”侍女道。 扈沚蓠便随她走去后花园,筎棉跟在一旁。 刚至园内,便望见窦氏立于花圃前,身旁几个侍女皆低垂着头仿佛犯了什么大错,只有绿苒望园门口一看,跟窦氏禀道:“老夫人,她来了。” 窦氏朝扈沚蓠看来,神情严肃,不难看出她眼里的失望和愤懑。 扈沚蓠疑惑不解地与她对望一眼,接着目光落在一边的花圃中,这一看却把她惊得掩住了口:怎么早上还好好的苜荆花,现在却被攀折踩踏成一片狼藉了? “这这是怎么了?”扈沚蓠指着那些残败的花枝问道。 “哼,你还好意思问?都是你把花践踏坏了!这些可是藩属国进贡的名花,老夫人最心爱的花,全被你糟蹋成了这个样子。”绿苒斥责道,俨然一副主子教训奴婢的模样。 扈沚蓠见她恁般跋扈,正要反驳,却让她抢白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敢说你上午没来过花圃吗?其他几个侍女可都看到你和筎棉来这里摘过野菊花,容不得你狡辩。” 扈沚蓠暗道:好一副利口!怎么不去做讼师? 但她不予理会,她是将军夫人,怎可跟一个婢女斗嘴?岂不自降身份?于是,她看向窦氏,行了礼,问道:“娘,可否听沚蓠澄清几句?” “说!”窦氏凝视着扈沚蓠,她打心里并不愿相信扈沚蓠会弄损她心爱的花草,因她看来扈沚蓠出身一品官家,深有修养,可今日有人指证,她一时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个儿媳妇。 扈沚蓠坦然道:“娘,沚蓠今早的确和筎棉来此摘了些野菊花回去,但我们并未踩踏过这片花圃,连这边的小径都没来过,我们是从另一边绕过去的。”说着她还指了指另一边的石径。 绿苒哼笑道:“都有人看见了,还要狡辩。” 扈沚蓠对窦氏道:“娘,沚蓠做过的事会悉数承认,但没做过的事,谁也别妄想栽赃于我,请娘主持公道。” 窦氏见她一脸真诚坦荡,毫无心慌意乱之色,心里的怒意消减了几分。绿苒见窦氏神情似有缓和之意,生怕她信了扈沚蓠所言,赶紧追问扈沚蓠:“你说是从那边绕过去的,谁看见了?谁能证明?” 扈沚蓠略一回想,当时时辰尚早,后花园除了她和筎棉好像并没有其他人。 绿苒见她答不上话,冷笑道:“老夫人,您看她说不出来,依奴婢看,她就是在狡辩。” 窦氏见状也动摇了,她是着实心疼那些花,那可是她专门请花匠向藩国使者学了种植之术,精心栽培出来的,现在正值盛花期,她正要好好观赏一番呢。 绿苒正暗自得意,这下扈沚蓠触目了老夫人,以后老夫人还会帮着她吗?呵呵,只怕嫌恶她还来不及。 孰料扈沚蓠忽然抬头道:“娘,沚蓠有个办法可以找出是谁破坏了这些苜荆花,证明我的清白。” 窦氏惊疑:“什么办法?” 绿苒听罢也有一丝惊慌,但很快有平静下来,心想她没有人证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过在故弄玄虚罢了。 扈沚蓠看了一眼园子里的众人,问道:“今日来过花园的人可都到齐了?” “回夫人,都在这了。”窦氏身边的侍女回道。 扈沚蓠数了数连同自己和筎棉一共七人,她道:“这里总共八个人,出了老夫人之外,其他人都有嫌疑。筎棉,你去准备一盆淘米水来。” “唯。”筎棉应声而去。 “你要淘米水做什么?”绿苒问道。 “自然是证明我和筎棉的清白。”扈沚蓠道。 绿苒嗤笑:“一盆淘米水就能证明你的清白,真是可笑。” 扈沚蓠心中愠怒,她绿苒一个侍女,到底凭什么这等傲慢无礼?即便在老夫人面前也不知收敛,她与将军府有何关系? 正欲辩驳,听得窦氏开口道:“绿苒,休得放肆!” 绿苒这才不情不愿地低了头。 窦氏问扈沚蓠:“沚蓠,你说说一盆淘米水如何证明你们的清白?” “回娘亲,沚蓠曾追随先师学医多年,曾在一本记载异域花草的医书上见过这苜荆花,知道其特性。苜荆花汁液与淘米水混合,淘米水便会变为蓝色。”扈沚蓠不紧不慢地答道,随后又将另外五名侍女细细打量一遍,“而踩踏损坏苜荆花的人,鞋袜或裙裾上定会粘到苜荆花的汁液,待会儿,只要我们七人依次将鞋子等放入淘米水中,谁的鞋子让水变为了蓝色,谁便是那罪魁祸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三十四 扈沚蓠医亓官飒 听了扈沚蓠的话,众人但觉惊讶新奇,不相信还能有花草的汁液可使淘米水变颜色。 此时,筎棉已端着一大木盆的淘米水走了过来。扈沚蓠暗暗观察了一遍众人的神色,发现大部分侍女都感到些许惊讶,而有一个侍女却在惊讶之余还隐隐透出些惊慌,眼神闪烁甚至不敢去看那盆淘米水。 于是扈沚蓠先让其他侍女挨个将鞋子脱下浸在那盆水里,水的颜色并没有变化。然后扈沚蓠也将自己的鞋放入其中,淘米水依旧是白色,最后轮到那个神色慌张的侍女,那侍女却迟疑了。 “碧葭,到你了。”窦氏身边的侍女催促了一声。 那名叫碧葭的侍女方才咬着唇,脱下绣鞋,放入淘米水中。不一会儿,水便渐渐成了蓝色。除了扈沚蓠之外,其余人都惊呆了。 绿苒更是捂住了嘴,她哪里知道扈沚蓠所言居然是真的。窦氏也暗暗称奇,不过更加庆幸扈沚蓠没有让她失望。 扈沚蓠看着碧葭冷静地问道:“你叫碧葭对吗?我刚嫁入将军府不过数日,自认与你无怨无仇,为何你要污蔑哦?” 碧葭吓得赶紧跪倒在地:“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小心绊坏了几棵苜荆花,害怕被发现,奴婢知道那是老夫人最心爱的花,怕受重罚,一时慌了,想起您来过这里,便又弄坏了一些,撒谎说是您弄坏的。奴婢真是一时慌了神,求夫人饶命!” 扈沚蓠心里一揪,她总感觉碧葭没有说出实情,好像在顾忌什么。她悄然望了一眼绿苒,见她状似有些得意又有点担忧,心里便明白几分,又问道:“你是不是受人指使的?受何人指使?” 绿苒和碧葭俱是一惊,只见碧葭摇摇头道:“没c没人指使!” 绿苒暗暗松了口气。 扈沚蓠问道:“你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为何要包庇她?” “没有,真的都是奴婢一人所为。”碧葭哭泣道。 窦氏闻言大怒道:“大胆奴婢,连将军夫人都敢污蔑,还不肯老实交代,我亓官家怎可留这等恶奴!来人,杖责三十,赶出府去!” 侍女去唤了管家带着两个家仆来,一左一右将碧葭拖出了后花园,扈沚蓠朝碧葭望去,正好看到碧葭的眼神往绿苒身上瞥了一眼。 窦氏和其他人去了空旷的庭院里监督行家法,扈沚蓠则询问了管家碧葭是否还有什么亲人,得知她父母早亡,还有兄嫂二人,在南门外卖柴为生,生活清苦,因养不起碧葭才将她卖到了亓官府中为奴。 庭院里杖责声响起,碧葭的嘴唇早已咬破,襦裙后面已血迹斑斑,虽是个奴婢,但也才十五六岁,细皮嫩肉的,那禁得住三十大板?打了二十来板左右,扈沚蓠实在不忍,便替她想窦氏求了情。窦氏看在扈沚蓠的份上,免了后面的十大板,命人将碧葭拖出了府,退还她卖身契,送到她兄长家。 扈沚蓠怀疑是碧葭是受绿苒指使,但不明白她为什么包庇绿苒,便跟到府外,打算问个清楚。 碧葭疼得汗流满面,看见扈沚蓠,虚弱地道了声:“多谢夫人替奴婢求情。” 扈沚蓠凝重地看着她:“为何不说实话?是不是绿苒指逼你的?” 碧葭微微一愣。 “看来我没想错。”扈沚蓠道,“到现在了你还不肯说实情吗?你已经被赶出府了,就算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也结束了。” “夫人说得没错。”碧葭声音很虚,“是绿苒让奴婢这么做的,奴婢也不想的,但是她帮了奴婢,让奴婢这么做当作报答。奴婢一时糊涂便答应了。” “哦?她是不是帮了你兄嫂的忙?”扈沚蓠问道。 碧葭又是一愣,接着点点头道:“前不久奴婢的侄儿生了重病,兄嫂无钱给他医治,奴婢的月钱有少,帮不上忙,绿苒知道了,便拿出了她存的所有银钱和珠钗给我,说都是姐妹,算是先借给奴婢帮侄儿治病,以后慢慢还她,有了那些银钱,瞧了大夫,侄儿的病好了很多。今日早晨,她找到奴婢说让奴婢帮她做一件事,若是被发现了,不要供出她,那么之前的银钱都不用还了。” “她让你去毁坏那些苜荆花?”扈沚蓠问道。 “没错。”碧葭答道。 扈沚蓠又问:“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针对我吗?” 碧葭想了想道:“她好像暗中仰慕将军很久了。可能是这个缘故吧。” 扈沚蓠顿时明了,从袖中掏出一瓶金疮药和两贯钱递给碧葭:“这个药效果比一般的金疮药好,回去赶紧涂上,免得留疤。这些钱拿着给你侄儿买点补品。” “夫人,不,奴婢不能收,不能收。”碧葭惭愧的摆着手道。 “拿着。”扈沚蓠将药和钱都塞进她手中,便转身要回府。 “夫人。”碧葭叫住她,“您以后要多防着绿苒。” 扈沚蓠侧过脸,朝她点了点头。不远处的屋顶上,卫朔已经在此蹲望了很久,见扈沚蓠回府后,便纵身跳下,骑上马,飞奔去了亓官飒的军营。 次日下午,亓官飒回了府,由于旧疾复发,面色有些苍白。府中人报知了窦氏,窦氏便带着扈沚蓠等人出来前院相迎。原本窦氏还在为折损的苜荆花伤神,如今见儿子旧病复发,也顾不上旁的事了。 “看过太医了吗?怎么病得这么重还不早点回家,待在军营作甚?”窦氏关切地问道。 “老毛病了,扛得住,您别担心。”亓官飒勉力地笑了笑。 扈沚蓠细看了看亓官飒的气色,虽看似无大碍,实则很虚弱,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在营中按时吃药了吗?”窦氏问道。 “吃了,没吃完的也带回来了,待会让人去煎好了喝就行。”亓官飒道。 “好,那你先回房休息,娘一会儿让庖厨煎了药给你送过去。”窦氏道。 “嗯。”亓官飒应声往卧房走。刚走两步,突然腹部疼痛,身子往前一倾,差点没站住,扈沚蓠见状立即上前去扶着他。他侧脸轻轻地看了扈沚蓠一眼,没说话,任由她扶到榻上躺下。 扈沚蓠见亓官飒这一路上都没对她有什么抵触,便放松下来,还在担心他的旧疾,于是大着胆子道:“将军,沚蓠从小学过一些医术,也见师傅治愈过不少疑难杂症,不知可否让沚蓠帮你切切脉?” 亓官飒虚弱地抬眼忘了她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昨日府中发生的事他已经听卫朔汇报过了,他没想到扈沚蓠懂医术还博览群书,连异域的花草都知晓,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扈沚蓠得到他的允许,便开始给他把脉,须臾,她拧起了翠眉,暗暗思量:这脉象怎么有点熟悉,以前遇到过? 亓官飒见她表情凝重,道:“我这病整个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来看过了,大概是没得治了,你看出什么便直说,不必顾忌太多。” “你能张开嘴吗?我看看你的舌头。”扈沚蓠道。 亓官飒依言张开嘴,扈沚蓠又道:“张大一些,舌头伸出来。” 亓官飒俨然纯粹把她当成了医者,乖顺地张大嘴,扈沚蓠靠近他,仔细地察看他的舌苔c舌形等。 两人相距不到一尺,因亓官飒躺着,扈沚蓠便自然双手撑在床榻上,俯着身子。离得如此之近,她清秀的眉眼,粉白的双颊,樱色的双唇,亓官飒都尽收眼底,还有她身上兰蕙般的芬芳更是萦绕着他,他心中一阵激荡,不自觉地偏过头,问道:“看清楚了吗?” “将军这病症从何时开始有的?多久复发一次?”扈沚蓠问道。 “六七年了,每逢奔波劳累便会复发,上一次是清明节之前。”亓官飒道。 扈沚蓠看了看房中侍立在一旁的卫朔道:“将军还吃过那些药?可有保留药房?” 卫朔道:“很早之前的方子没有了,上两次的方子还留着,夫人稍等,属下去取。” 少时,卫朔拿来了方子。扈沚蓠看完其中一张,上面开的药不是很对症,便放在一旁,再看另一张,发现上面的字迹竟和师叔的字迹相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亓官飒道:“将军清明节之前可去过秋梧山九玄堂?” 亓官飒和卫朔闻言一愣,去秋梧山只有他们去的三人和风辞知晓,连扈贲都没告诉,她如何知道的? 亓官飒道:“去过,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药方是沚蓠的师叔所开,当时沚蓠就在九玄堂。”扈沚蓠道。她没想到当日去求诊的是亓官飒,而且亓官飒还成了她的丈夫。她当时帮他看过病,后来他又救过她,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亓官飒同样惊讶,那日他便知道九玄堂的里间有名女子,只是没料到那女子竟是扈沚蓠。 扈沚蓠道:“不瞒将军,当日沚蓠和师叔开的药方药性温和,只有助于减轻痛楚,延缓病发的几率,并非彻底根治之法。” “什么?”亓官飒面色不悦,“如此说来,你们不知道根治之法?” “不是,沚蓠知晓一种方法极有可能治愈此病,不过也很凶险,若有差池,可能活不过一个月。”扈沚蓠道。 “什么方法?”亓官飒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三十五 共尝樱桃乱心神 扈沚蓠道:“银针刺穴,疏通经络,再进行艾灸,辅以汤药,不出两月即可根治。” 亓官飒闻言,淡然道:“不过是针灸之法,有何凶险?之前太医也用过,并没见什么功效。” 卫朔也甚是失望,还以为夫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医治之法。 扈沚蓠察觉出亓官飒脸上隐隐流露的失落,道:“虽然不知太医是如何对将军进行针灸的,但肯定与我的方法不同,而且”话犹未了,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何事?”卫朔开门问道。 护卫回道:“禀将军c长史,池阳侯风辞与谏议大夫扈贲来访,已请至正厅,老夫人问您是否让客人直接过来?” 兄长来了?扈沚蓠心想,她嫁过来后还未回门,爹娘是不是担心了? 亓官飒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对护卫道:“让他们稍等,我随后便到。” 护卫领命退下,卫朔道:“将军您的身体” “还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亓官飒打断了他的话,起身牵着扈沚蓠的手往外走。这一举动可让卫朔摸不着头脑了,将军前几日不是还为了避开夫人躲到大营去了吗?怎么突然变得这般亲密了? 扈沚蓠的纤纤玉手被捏在亓官飒粗厚的掌中,他掌心的冰凉让她忍不住想挣脱开来,然而亓官飒非但不松开,反而用拇指在她手背摩挲起来。扈沚蓠双颊登时红若烟霞,垂眉低首,任由他牵着走入正厅。 风辞等人纷纷起身。扈贲上前问道:“你怎么样了?是不是比以前严重了?” “放心,撑得住。”亓官飒这才放开扈沚蓠的手,看了她一眼,又问扈贲,“前几日军务在身,没来得及带沚蓠回门,烦你帮忙转告岳父岳母,他日小婿身体恢复,一定带沚蓠登门探访。” “我们扈家不拘这些小节,你只管养好身体,我还等着抱外甥呢!”扈贲道。 风辞见亓官飒气色很差,分明比他说的要严重,问道:“这次怎么才隔了两个月,又复发了?” “可能出门在外水土不服吧。”亓官飒说罢,在食案边坐下,扈沚蓠陪坐在一旁。 风辞明显能听出他声音里的虚弱,问道:“上次的方子不是效果不错吗?” “那也只是保守治疗,断不了根。”亓官飒道。 扈贲看了看扈沚蓠,道:“小妹,你不是会医术吗?你给妹夫诊治诊治啊。” “我”扈沚蓠此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刚刚在卧房内,亓官飒并未答应让她诊治,也不好说她想治而亓官飒不允许,毕竟是很冒险的法子。 “我也正有此打算,晚点便让她给我医治。”亓官飒道。 扈沚蓠见他应允了,惊讶之余又有些许欣慰。 风辞状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坐在他身旁到此刻为止自了见礼之后便一言未发的琴约,问扈沚蓠道:“听闻夫人精通医术,不知可否为在下答疑解惑?” 扈沚蓠望了亓官飒一眼,见亓官颔首同意,便道:“当然可以,不知侯爷所问何事?” 风辞将先帝病情骤变时的症状描述了一遍,问她是否遇到过类似病症,扈沚蓠思索一番,随后道:“出现那样症状的病因很多,但若是医治不了,导致病人溘然离世的话,便不正常了,一定是中了某种毒。” 众人闻言相视一眼,风辞又问道:“夫人可认识姓名中带‘游’字的医者?” 扈沚蓠细细一想,摇首道:“未曾听闻过。不过我师叔或许知道,他从小随师祖四处行医采药,见闻广博,我可以传书一封,向他打听一下。” 风辞和琴约听罢,眼见一亮。风辞道:“如此便多谢夫人了。” “客气什么?”亓官飒插话道,“你若真要谢,今日便痛饮一番,连同上次我成亲时欠的一起喝了。” “我喝可以,不过你这模样恐怕滴酒都不能沾了,光看着我喝,你忍得了?”风辞微微一笑。 “怎么,这是想抵赖?怕了?”亓官飒此时倒是来了精神,恍若不曾生病一般。 “我是怕了你。”风辞起身道,“等你这旧疾治好了,想怎么喝我都奉陪到底。今日先告辞,不必送了。” 琴约也起身告别,跟随风辞离开。 “诶,你这人”亓官飒还来不及多言,风辞已走出院子。 扈贲笑道:“你又不是不了解他,随性惯了。你还是赶紧让沚蓠帮你诊治一下,我也不多留了啊。” “兄长慢走。”扈沚蓠出门相送。 “嗯。你照顾好亓官,也照顾好自己。”扈贲嘱咐道。今日见亓官飒与扈沚蓠双手相牵步入正厅,他便放下心来,凭他对亓官飒的了解,若是亓官飒不情愿,没人能逼他去装模作样。 “我会的。”扈沚蓠应道。 卧房内,扈沚蓠开始为亓官飒行针,数十根银针刺入了他前胸后背上上下下数十个穴位。 半个时辰后,卫朔看了看站立在自己面前纹丝不动的主子,又瞥了眼地上的空盆,犹疑地问扈沚蓠:“夫人,这能行吗?” “应该没问题。”扈沚蓠坚定地道,“现在他体内的经络已经疏通不少,只需从外部施力,让气血循环加速,将积存的淤血逼出来。” “快点!”亓官飒无力地瞟了眼卫朔,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虚弱地下了命令。 卫朔抿抿唇,将内息运集于双手食指与中指指尖,抵住亓官飒的天枢穴。不到一刻钟,亓官飒便吐出几大口淤血来。 “咳咳咳”亓官飒咳出了血,浑身无力地后退几步,扈沚蓠和卫朔赶忙上前扶着他,坐在床榻上。 扈沚蓠将银针悉数拔下,道:“这算是挺过去了。”她拿出锦帕为亓官飒擦去嘴边的血渍。 “夫人,还需要属下做些什么?”卫朔问道。 “将盆端出去吧,接下来我要给将军艾灸,你不用过来了,吩咐庖厨将药煎好便可。”扈沚蓠道。 卫朔领命出了房间。扈沚蓠将事先准备好的姜片贴放在亓官飒的神阙c巨阙等穴位之上,点燃艾柱,对亓官飒道:“艾灸时需要凝神静气,将军可以缓缓闭上眼。” 亓官飒依言闭上双目,片刻后便轻松地进入了梦乡。他不知多久没睡得这般踏实了,上一次估计是孩提之时吧。 风辞和琴约回了拂风阁,琴约刚踏入房内,厨娘便送来了一大盘新鲜樱桃。琴约拿起一颗刚欲放入口中,忽然想起什么,问厨娘道:“公子那里也送了吗?” “回姑娘,公子说这樱桃是单给姑娘准备的。”厨娘道。 “哦,知道了,你下去忙吧。”琴约说罢关了房门,端着那盘樱桃去找风辞。 到了书房,发现风辞正在拆看一封飞鸽传书,见琴约进来,便道:“正要去找你,坐吧。” 琴约放下樱桃,问道:“找我何事?” “我派去找令堂的人传信回来,说令堂不认识名字里带‘游’字的人,也从未听闻过。”风辞说罢将书信烧毁。 “哦,那只好先等亓官夫人的消息了。”琴约语气中有遮掩不住的失落,不过瞬间又振作起来,“只要有这么个人,只要他还活着,总能找到的。”随即将那盘樱桃推到风辞面前,道:“你尝尝看甜不甜?” 风辞看着她目光炯炯,满含期待,伸手拈了一颗放入口中,轻轻嚼了嚼。琴约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奇地问:“味道如何?” 风辞吐出樱桃核,道:“你尝一下不就知道了。” 琴约努努嘴,自己尝了一颗:“嗯,好甜啊。这么甜你都不喜欢吃吗?怎么连个表情都没有?” 风辞忍住嘴边的笑意,道:“各有所好。” “你不喜欢吃樱桃?”琴约有点惊奇。 “不是不喜欢。”风辞淡淡地回了一句,从旁拿起书来翻阅。 “那就好,这么多我也吃不了,你也一起吃吧。”琴约道。说着又拿起一颗塞进嘴里,仿佛与家人一起进餐一般,心里全无顾虑。 风辞的目光从书上移到盘内,随手去拿樱桃,趁机看了一眼琴约,那粉嫩的双唇随着咀嚼而轻动着,比盘中的樱桃更加鲜艳欲滴,只一眼,便让风辞心里一阵酥软。他随意在盘内抓了一颗,重新盯着书,看一看,又翻一翻。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将手触到盘子时,上面已经空空如也了。 琴约看着风辞略带惊讶的眼神,甜甜一笑:“呵呵,那个,我见你看书看得那么认真,本想提醒你再吃点,但又不忍心打扰,不知不觉就全吃光了。” 风辞无言以对,只好继续看书。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刚才他的心思全然不在书上,都怨她,乱了他的心神。 琴约拿起空盘子,起身道:“那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风辞微微颔首。看着琴约渐远的身影,他放下书,拧了拧眉,心下不觉轻叹:怎么总能受她影响?难道真的对她动心了? 这时,骙业来了,手中拿着一封信件禀道:“公子,刚才恭王府来人了,这是给您的书信。” 风辞打开看毕,对骙业道:“去籁音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三十六 风辞献计遭猜疑 籁音坊,二楼至尊雅间内,风辞和崇玄峻正相对而坐,二人身后站着各自的侍卫。简单的寒暄过后,崇玄峻便开门见山,道出了心中的疑问:“前几年小王派人多次送上拜贴,却始终不得见弗言一面,不知此次弗言因何这样爽快地同意相助于小王呢?” 风辞道:“既然王爷如此诚恳,那在下自然以实相告。其实也谈不上帮助王爷,只是想与王爷通力合作。” 崇玄峻拢起双眉:是合作?不打算效力于本王? “风某府中新来了一个叫小约的侍女,王爷不久前刚见过的,可还记得?”风辞问道。 崇玄峻有点局促,毕竟那日他手下是将琴约绑去和他见面的,知道瞒不过风辞,便承认道:“当然记得。” “那想必王爷也知道了她是当年的太医令琴节之女。”风辞看了崇玄峻一眼。 崇玄峻点点头。 风辞又道:“琴节以前对先父有救命之恩,他的妻子早年与先母又情同姐妹,对先母多有照顾,故此他们的女儿如今有求于我,我当然得竭力办到,以作为报答。” “哦,不知琴姑娘所求何事?”崇玄峻问道。 风辞暗笑:老狐狸,明知顾问。 他坦然道:“她认为当年她琴家一案尚有冤屈,请我帮她查找线索,争取重审案件。但王爷也清楚,这案子是太后亲自下旨定下的,就算有了铁证,若想翻案绝非易事。但若有王爷您帮忙,事情便容易得多了。风某承蒙王爷垂青,甘愿尽风某之力,为王爷分忧,以求王爷在必要之时,为风某行些方便。” 崇玄峻拍案笑道:“好!弗言果然爽快!有你助孤,孤当如虎添翼。哈哈” 二人畅饮一番,酒过三巡,崇玄峻问道:“前些时军粮之事,想必弗言也已有所耳闻?” “听说过。”风辞道。 “那度支侍郎是我的亲信之人,就这么让程放给弹劾下来,孤心有不甘,眼看着太后就要安排她的人顶上,不知弗言有何良策?”崇玄峻问道。 “度支侍郎由谁接任陛下尚未定夺,在下料想不会是太后之人,王爷不必担忧。”风辞道。 崇玄峻见他眼神十分笃定,也不再忧心会让太后占了先机,毕竟度支司隶属于尚书台,尚书台是由他的岳父掌管的,他不希望看到里面插入太后的眼线。 “那么御史大夫程放呢?怎么处置?刚公开与本王作对,总得给他些教训。”崇玄峻语气冷厉,对于阻碍他与他对抗之人,他从不心慈手软。 风辞细抿了一口樽中酒,道:“御史大夫有权监管弹劾渎职之人,军粮一事非同小可,度支侍郎贪赃枉法c徇私舞弊,最有应得。若王爷因为这样一个奸佞鼠辈而去对付一个正直敢言的贤臣,岂不贻人口实,说王爷是非不分,忠奸不辨,甚至不关心国计民生?” 崇玄峻没想到风辞言语如此犀利,直言不讳,一时有点窘迫。他早已听闻风辞虽表面上待人温和,实则不然,今番算是领略了,但他又不好摆王爷的架子,谁让他贪图礼贤下士之名呢,于是便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打压不若拉拢。”风辞道,“程放在朝为官多年,廉洁持正,颇有威望,若王爷能摒弃前嫌,得他相助,将会百利而无一害。” 崇玄峻道:“可程放为人不热衷名利,又反感党锢之争,若想拉拢他恐怕有点难啊。” “在下记得程放有一女,已到了婚嫁之龄。”风辞看着崇玄峻徐徐回道。 崇玄峻恍然大悟:“多谢弗言提点。” “应该的。”风辞淡然应道。 双方又谈了两刻钟,风辞方才出了籁音坊。骙业小声问他:“公子,您真的希望恭王与程大夫皆为姻亲?” “当然不是。”风辞道。 “那您还”骙业疑惑不解。 “程放只有一个女儿,很是疼爱,之前还为他女儿向风玠议过亲,只不过风玠心里有饶萃,没答应。”风辞道,“听闻程姑娘一直惦记着风玠,你只需送个消息给程大夫,就说恭王要去他家提亲,他知道该怎么做。” “噢,属下明白了。”骙业茅塞顿开,不过又不太明白:“公子,你何时这么关心别人了?连人家姑娘心里有谁都知道?” 风辞脸色一沉:“还不快去!” “唯!”骙业唬得一溜烟跳上屋檐飞走了。 傍晚,梁国公府,风玠呆立在书案前,出神地望着案几上的庚帖,那上面写的是程放女儿程娴的生辰八字。适才程放与媒婆过来为程娴议亲,风玠本要拒绝,但程放说经过军粮一案,罢免了度支侍郎之后,太后便派人向他示好,恭王也欲上他家提亲,分明是要笼络他。可他只忠于朝廷,既不愿听命于外戚妇人,又不忍心让他唯一的爱女去做恭王的妾,想到女儿一直对风玠有意,便再次来说亲。 风玠心里很矛盾,他心里爱慕饶萃多年了,虽然一直求而不得,但至今从没放弃过,他想娶她为妻,奈何她迟迟不肯;程放是朝中颇有名望的贤臣,显然是不愿为虎作伥才想要来与他皆为姻眷,如果他拒绝,岂不是置他于两难之地?若受到太后和恭王双重欺压迫害,那圣上又将失去一位股肱之臣。 思虑再三,他应下了这门亲事。他终究不是把儿女私情放在首位的人。 翌日下午,昭霞殿内,太后刚午休醒来,便得知程放要将女儿嫁给风玠,怒得拍案而起,问跪在她跟前的侍卫:“你看清楚了?” “回太后娘娘,属下看得很清楚,梁国公今日亲自登门下了聘礼。”那侍卫回禀道,他是太后安插在程府的耳目。 “好啊,好一个梁国公,好一个御史大夫,居然敢如此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太后气恨得咬牙切齿,又喝令侍卫,“你先下去!” 侍卫急急退下。贴身侍女紫萸走上前递过一杯茶,劝慰道:“太后娘娘,怒大伤身,您要当心身体啊。来,您先喝点茶消消气。” 太后怒色稍减,正欲喝茶,忽然间腰间勒得一疼,转身呵责道:“公冶,你想勒死哀家吗?是不是想哀家赏你几十大板?” 方才给她系腰带的公冶端慌忙下跪赔罪:“娘娘,小的一时大意,请娘娘恕罪。”他确实大意了,刚才是不自觉地多看了一眼紫萸,没拿捏好手中的力道。太后本就在气头上,他应该小心的。 紫萸见状,又将茶递到太后眼前道:“太后娘娘,先喝口茶静静心。”紫萸跟随服侍太后多年,深得太后信任,说话也是极有分量的。此时内殿里只有他们三人,她心知太后并非真舍得杖责公冶端。 太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她确实需要消消心头之火。 紫萸绕道太后身后,慢慢道:“太后娘娘,奴婢帮您梳头。” 之前侍卫来禀报时,太后午睡刚醒还没来得及梳妆。紫萸一手握着太后的长发,一手捏着木梳从前至后缓缓梳理着,力度不轻不重,太后的心神也稍稍安定下来。 紫萸道:“太后娘娘,请恕奴婢斗胆,朝中之事奴婢不懂,但奴婢知道公冶是您心头所爱,您纵有千般怒气也不该冲着他来不是。若真伤了他,心疼的还不是您自己。” 这番话公冶端听在耳里,不知怎地很不舒服,尤其从紫萸口中说出他是太后心头所爱,真是极为刺耳。他有自知之明,他不过是太后发泄己欲的宠臣罢了,何来情爱,恐怕连尊重都没有。 而太后却是轻轻一笑,叹道:“紫萸,还是你善解人意。可惜再过一年你就到了出宫之龄,哀家真是舍不得啊,可又不能耽误你。” 按照喾禹国律例,宫女年满二十五岁未得皇室子孙临幸的,可释放出宫自由婚配,自愿留守宫内的除外。 紫萸道:“太后娘娘,奴婢还不想嫁人呢,奴婢今后便留在宫中伺候娘娘。” 太后情知她是哄自己开心,却也微微笑了笑。又对公冶端道:“平身吧。” 公冶端谢恩起身,不由地又偷偷觑了紫萸一眼。 程家与梁国公府结亲,恼怒的不只有太后,还有崇玄峻。 “你再说一遍?”崇玄峻似乎没听清冷奎的话。 冷奎又禀报道:“属下带着人去程府提亲之时,程大夫说他家女儿已经许配给了梁国公风玠为妻,聘礼已下,只待吉日一到,上门亲迎了。” 崇玄峻攥紧了拳头,冷笑道:“呵呵,真是巧啊,你说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本往今日要去提亲,他昨日便将女儿许了人家。” 他眯了眯闪着怒火的鹰眸,吩咐道:“备马,去尚书府。” 到了尚书府,欲与傅公逵商量:“这个程放,摆明了要与我恭王府作对,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胆子!既然不能为友那就只能为敌,他害本王损失了度支侍郎,本王正咽不下这口气呢!” “王爷息怒!此事根源并不在程放身上。”傅公逵道。 “此话怎讲?”恭王疑道。 “程放为何这么凑巧,正在王爷欲上门提亲的前一日将女儿许配了人?”傅公逵道,“换言之,他是否早就知道王爷要去提亲?” “怎么会?上他家提亲一事是风辞两日前才给本王出的主意,并没有别人知道啊。”崇玄峻琢磨道。话一说完,仿佛意识到什么,睁大双目与傅公逵对视一眼,二人异口同声道:“风辞!” “看来此事定是风辞泄露给程放无疑。”傅公逵道。 崇玄峻思忖一会,又有些犹疑:“可不应该啊,这样做对他有何好处?只会失去本王的信任,失去本王的帮助,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傅公逵也踟蹰了,沉吟片刻,道:“不如在他身边安插一耳目,看看他是否真心实意愿为王爷效力?” “他为人警惕,拂风阁的府兵皆是精锐,要在他身边安插一个人,怕是很容易被发现啊。”崇玄峻道。 “老臣有一办法。”傅公逵俯身在崇玄峻耳边低声说了他的计策。 崇玄峻听罢,满意地扬了扬嘴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三十七 游湖相拥引误会 这日午后,琴约打包好了一些绫罗锦缎,这些锦缎都是上次风辞陪她去买的,买了太多根本用不完,便想着拿一些送去给奚涔。她叫来一名侍卫替她搬到马车里,正准备登车前往奚家,却正好看见佘婳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口。 佘婳下了车问道:“小约,你要去哪儿?” “哦,我要去看一个朋友。”琴约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不是说最近你家的生意很忙吗?” “家里还有叔父和伯父在呢,我一个姑娘家就是稍微帮点忙。”小婳道,“端阳节也过去了,我闷在家里好无聊,就想来找你出去散散心。” “那你和我一起去我朋友家吧,送完东西再陪你去玩。”琴约道。 “好。”小婳朗声应道。 佘婳和琴约年纪相仿,但琴约却觉得她向自己的妹妹似的,可能因为她是佘锟的掌上明珠吧,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单纯爽朗,没有心机,这也让琴约喜欢与她交朋友。 二人来到了奚家,说明了来意,奚母一看琴约送来的那些都是上等名贵布料,一般人家都买不起,她哪里敢收,还是琴约和佘婳极力劝说之后才接受了。因琴家案情重大,琴约的身份少一个人知晓就多一分安全,故而她虽然想慢慢报答一下奚家,却也不好直接以实情相告。 接下来,佘婳便拉着琴约四处游逛去了。 将近黄昏时候,风辞在拂风阁的水榭里小憩了一会儿,准备往书房走,经过庭园,忽然觉得今日府里怎么如此冷清,他招来骙业问道:“她去哪儿了?” 骙业已经风辞这样询问琴约的行踪了,禀道:“小约姑娘午时过后便去奚家送布料去了,临行前遇到佘姑娘,两人出去游玩,尚未回府。” 风辞心有不悦:又跑出去疯了,这都快天黑了还不知道着家! 忽然厉色问道:“就他们两个吗?有没有去佘家绸缎铺?” “属下派了两个护卫暗中跟着,公子放心不会有事的。”骙业道,“她们好像去了湖边,没去绸缎铺。” 一听琴约没去绸缎铺,风辞脸色便柔和了些,但仍是不太放心,道:“再过半个时辰不回就去找回来。” “唯。” 这时,管家来报:“公子,恭王府的人来了。” 从管家身后走出来一人,呈上恭王府的拜贴,揖礼道:“我家王爷有请池阳侯去一同品酒游湖。” 风辞接过拜贴,看了看,问道:“何时游湖?” “请侯爷即刻移步,我家王爷已经在湖边恭候了。”来人道。 风辞吩咐骙业:“你留着府中,记住半个时辰后要做的事。” “公子放心。”骙业应道,风辞刚才已经吩咐过一次,他早都记住了,他可是拂风阁最得力的侍卫长,主子的大小吩咐他从没疏忽过,没想到风辞居然担心地又嘱咐一遍。看来公子对小约姑娘是越来越重视了,他暗想。 落日余晖铺洒在湖面,波光粼粼,天湖一色,美景如画。岸上的游人渐渐少了,湖上的一艘画船里,琴约道:“小婳,我们该回去了,天快黑了。” “嗯。”佘婳道,“李伯,把船划回去靠岸吧。” 这艘船是佘家的,李伯是船上佘家受雇于佘家的艄公,他将船缓缓地往回划去。 此时,对岸有一艘大船里刚上去一个客人,船往湖心划来。船舱里坐着崇玄峻和他手下冷奎。见了来人,崇玄峻揖礼道:“弗言,快请坐。” “王爷。”风辞回了礼,“不知王爷此次叫风辞过来可有事商议?”虽然决定为崇玄峻出谋划策,但他内心并不愿与恭王有过多接触。 “无事,只是邀弗言一同赏赏湖景,消遣一下。”崇玄峻道,又吩咐冷奎斟酒。 风辞闻言,权且坐下与他饮几杯。 崇玄峻执起酒杯道:“弗言,孤先干为敬。” 风辞也满饮一杯。二人又闲话几番,已酒过三巡。 崇玄峻道:“听闻弗言尚未娶妻?” 风辞道:“暂无成亲的打算。” 崇玄峻微笑:“似弗言这等人中龙凤想必上门说亲的人比比皆是,定是你眼光太高,寻常女子入不了你的眼吧。” 风辞淡笑一声:“莫非王爷有何时的女子要介绍给在下?” “哈哈哈。”崇玄峻笑道,“没错,孤正有此意。今日邀你来游湖赏景,美酒当前,又怎能缺了美人?你看,那不就是吗?” 他伸手往船头一指,风辞顺着他的手望去,见船头立着一个纤弱的身影,一身紫色襦裙,背对着他们。 琴约?是她吗?那身紫色衣裳好像就是上次端阳节穿过的。风辞心里惊讶,脚步早已不自觉地往朝那女子走去。 崇玄峻见状抿唇一笑。 风辞走到船头,开口便问:“你怎么在这?” 那女子听到风辞的声音,立时转过身来,扑进了他的怀中,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风辞在她转身的瞬间看到了她蒙着面纱,见她只顾抱着自己也不回话,又问:“你不是和佘婳在一起吗?怎么到了恭王的船上?” 此时风辞心里有点激动,琴约从没这么主动抱过他,还抱得这样紧,他觉得自己是不是醉了,可他并没喝几杯,还挺清醒的,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内心是期盼能与琴约亲密接触的。可激动之余,他又感觉不对劲,琴约怎么一直不说话?还有她身上的味道好像与平常不一样了,平时她身上只有淡淡的药囊的幽香,今日怎么香味有点浓郁? 风辞疑惑地把头一偏,目光往湖面上一扫,恰巧,看到了旁边一艘往岸边划去的船,船尾处一女子正注视着他。琴约!她怎么在另一艘船上? 两艘船相隔不过一丈余,他分明能看到对面的人眼中的失望与怨怒,她转身入了船舱。 如果对面船中的是琴约,那抱着他的人是谁?风辞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身上的女人推开,那女子一个趔趄,几欲摔倒。如若不是怕失手将她推入湖中麻烦,风辞用的力道可不止那么轻了。 他此刻无比恼怒,羞愤,暗怪自己怎么连是不是琴约都没看出来,任由一个陌生女人抱着自己,还让琴约误会了。怎么就被一身衣服一块面纱蒙蔽了呢?不过必须承认,方才在以为是琴约抱自己的那一刻,他确实有点失神了。冷静了一会,他很快便明白过来恭王安排这一出的用意。 他来到船舱,冷漠地对崇玄峻道:“王爷可真是煞费苦心啊,可惜这美人恩风某无福消受。风某承诺会尽力相助王爷,便决不会食言,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王爷乃明智之人,想必能明白风某的意思。告辞。”说罢飞身出舱,掠过湖面上了岸,他要赶紧去找琴约解释清楚。 崇玄峻咧嘴而笑,方才风辞虽言语冷静,实则内心愤怒,他又怎么看不出来。 “王爷,您不是说那个琴家姑娘对风辞很重要吗?怎么我们照着她的模样打扮了这个女人,他也没动心啊?”一旁的冷奎纳闷。 “那是因为他看出来这女人不是琴约。”崇玄峻道,“不过喝了酒,美人在怀还能保持清醒,说明那个琴约在他心里确实很重要。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往他身边送女人了。” “啊?”冷奎疑惑不解。 “只要琴家的案子需要本王的势力相助,他风辞就一定会帮本王,无需怀疑。”崇玄峻道。 “那这个女人”冷奎想问崇玄峻该怎么安排这个找来假扮琴约的女人,毕竟是个美女,既然风辞不要,来都来了,崇玄峻若愿意也可以让她作陪。 “哪找来的,送回哪去。”崇玄峻道。他虽爱美女,却也挑剔得很,从翩跹坊找来的风尘女子不知多少男人沾染过,他一向是不屑碰的。 那女子被送回了翩跹坊,她摘下面纱,回了别院。没错此次被崇玄峻的人找去的正是慕蝉。京城最大的风月场所,除了籁音坊,便是翩跹坊,今日早晨,冷奎带着人来找彭五娘说要挑坊里最漂亮的姑娘,慕蝉暗中打听到是去陪恭王和风辞游湖,她马上塞给了彭五娘一块金子,让彭五娘安排她去。冷奎见她高矮胖瘦与琴约差不多,眼睛也有点像,便定下她去。 慕蝉高兴地回房换了最华丽的一身衣服,谁知冷奎却让她穿指定的紫色衣裙,还要蒙上面纱。不能让风辞看到她的样貌,心里很失落,但只要能陪伴他身边就好,便欣然跟着去了船中。听到风辞出声问她为什么在船上时,她差点呼唤出他的名字了,但又怕风辞认出她的声音,只得扑过去抱住他。抱住他的那一刻虽然短暂,但她觉得无比开心,终于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男人的气息。可是后来,他推开了她,他眼中那嫌恶之色又深深地刺痛了她,现在回想起来心口还隐隐难受。 她记起来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带的面纱好像与端阳节风家宴会上坐在风辞身边的那个女人穿的很相似,莫非是为了扮作那个女人?那日风辞对那个女人好像是很不一般,难道他喜欢她? 慕蝉心里暗暗涌出一股股妒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三十八 风辞别扭哄琴约 风辞上了岸,琴约和佘婳也各自上了马车分头回府。风辞刚想追上马车去和琴约解释,但又住了脚步,他忽然不知该如何解释。而且好似他也并没有解释的必要,毕竟他们现在不过是主仆关系罢了。想了想,还是直接回了拂风阁。 琴约回到房间便呆愣地坐在床榻上,脑海里想的全是方才在船上看到的画面,原本她和佘婳坐的船与风辞的船擦肩而过之时,她只是不经意地一瞥,觉得旁边船上的男子很像风辞,跑到船尾一看,竟真的是他!那一刻她有如落入荆棘丛一般浑身刺痛,她没想道他真的有心上人了,两人还相拥得那样紧,转入船舱里,她一直失魂落魄到现在。 不多时,骙业过来敲门喊她去吃晚饭。 “我和佘婳在外面吃过了。”琴约情绪低落,无力地回道。她现在心口堵得慌,根本没有食欲。 “在外面吃好了吗?再去吃点吧,公子在餐厅等你呢。”骙业劝道。 不提风辞还好,一提他琴约心里更堵了:“我不想吃了,你让他别等我了。” 骙业闻言不好在多说,赶紧去了饭厅禀告风辞。风辞眉头一皱:“在外面吃过了?”不会啊,她不是游完湖直接回来了吗?难道在船上吃的? “嗯。”骙业答道,“而且小约好像” “有话就说,别支支吾吾的。”风辞道。 “她好像生气了,特别是在属下提到公子您的时候。”骙业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瞄了风辞一眼。 风辞顿时明白了,琴约果然误会了。他见骙业有点怪异地看着自己,脸上稍显不自在,道:“没事了,退下吧。” 风辞心知琴约此刻不想见她,便也不勉强,独自一人吃起来。然而吃了没几口,渐觉没甚滋味,问一旁的管家道:“厨娘换人了?” “没换人啊,公子怎么了?饭菜有何不对吗?”管家问道,心下有点担忧,这饭菜都是提前试吃过没问题的,不可能有人趁隙下毒啊。 “味道不一样了。”风辞道,他感觉这顿饭吃起来没有往常香了。 管家不明就里,道:“公子,这饭菜照例是试吃过的,跟平时做的没甚区别。” 风辞心里知晓,食不知味,大概是少了一个人与他进餐的缘故。他放下筷子,起身指了指没动过的几道菜:“把这几个菜送去东院,必须送到。” “唯。”管家依言将饭菜收拾好送去东院,东院即琴约住的地方。 琴约本还趴在榻上胡思乱想,忽又听见扣门声:“小约姑娘在吗?” 一听是管家的声音,琴约便起来整理了衣襟去开门:“祝管家,有事吗?” 管家将手中的食盒举到面前:“公子让我过来送晚膳。” “哦,我不饿,麻烦你拿回去吧。”琴约道。 “可公子吩咐必须送到。”管家好似有点为难道。 琴约暗暗叹了口气,接过食盒:“好了,你可以交差了。” 管家这才微笑着退下。 琴约将食盒放在案几上,却并没有打开,仍旧往卧榻上一躺,她想好好理一理心绪。可思来想去半天却是越理越乱,干脆什么都不想,起来沐浴完便休息了。 次日早晨,风辞来到饭厅用餐,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琴约,便问管家:“小约呢?”问完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他头一回在外人面前提她的名字。 “回公子,小约姑娘已经吃过早膳了。”祝管家道。 这么早就吃过了?风辞马上明白她是在刻意躲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随意吃了点便去了书房。拿起书翻阅着,然而书捧在眼前,心里却不知飞去了哪里,看了一上午也没看进去。快到午膳时辰了,他特意提前差不多半个时辰到饭厅等候,然而等到的却是单人份的午餐。 “怎么就这么两个菜?”风辞神情有点不悦。 “公子,小约姑娘方才已经在庖厨内吃完午膳了。”祝管家。 风辞胸口隐着一股怒气:这是打定主意要躲着我了? 他端起食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下午,风辞在庭院中练剑,剑气含着怒意劈出一阵阵热浪,那风催落叶c飞沙走石的场面只把府中的护卫惊得啧啧不已。骙业心下直犯嘀咕:公子从昨晚回来后整个人就不对劲,小约姑娘也是,这两人到底咋了?按说两人也没一起出去,怎么前后脚回来了? 练完剑风辞心情稍微平静了些,他想要不直接去和琴约解释清楚?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自认没有做错什么,唯一失误的地方便是把那女子看成了琴约,要他去服软,是不是太没面子了? 不过,他记得以前扈贲说过,姑娘家都需要哄,但当时他根本没当回事,以为他这辈子都用不着哄女人,现在莫名有点后悔,当初怎么没跟扈贲详细聊聊怎么哄女孩。 到了傍晚时分,琴约正准备去庖厨用晚饭,一出房间却看到站在房门外的风辞。她微微一愣,本能想折回房间去关上门,但转念一想那样好像太明显了,便站在原地,也不去看他,只淡淡地问道:“你找我有事?” 风辞自她出来便定定地看着她,她所有神态举止都看在眼里,见她口吻冷淡,心里不由地有点难受,他道:“该吃晚饭了。” “我还没饿,晚点去吃,你不用等我了。”琴约说完要从他身旁走过。 风辞心知她有意回避,伸手拦着她。 “还有事吗?”琴约停住脚步。 “有事,一起去吃饭,边吃边谈。”风辞道。 琴约还不想面对他,何况一起吃饭的话要待在一起那么久,便道:“如果事情很急就在这说,若是不急就晚点再说吧。” “刚才亓官派人来说,我们要找的人有线索了。”风辞道。 琴约目光一亮,很是激动:“真的?他叫什么名字?在哪儿?” “先去吃饭再说。”风辞说完转身便往饭厅走去。 琴约见状暗自跺脚:哼,老奸巨猾,明知道我不想面对他,还以此逼我跟他吃饭。 虽则心里不服,但她也没招,只好乖乖听话地跟去了饭厅。 厨娘摆放好饭菜,风辞将琴约喜欢吃的一盘红烧鸭脯推到她面前,琴约心里有一丝触动,原来自己的喜好他都记得很清楚了。不过,转瞬她又想起昨晚她看到的那一幕,他还连一句解释都没给呢,把心一横,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了吧?” 风辞却不慌不忙道:“吃完再说。” 琴约无语,这是硬让她陪他用膳吗?好吧,先忍忍。她大口大口飞速地吃完了,却发现风辞碗里的米饭还剩一大半。他绝对是故意的! “公子,虽说吃饭要细嚼慢咽,但也不用这么慢吞吞地吧?乌龟爬行都比你快!”琴约忍不住没好气地催促。 谁知风辞并不在意,反而淡淡地朝她抿唇一笑。琴约气结,干脆单手托腮望着庭院默默地等着他吃完,她还就不信他一顿饭能吃一宿不成? 风辞吃着饭,还时不时瞧一眼琴约,见她一脸急切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心里竟觉得挺有趣。 终于他放下了碗筷,用手绢擦了擦嘴,慢悠悠地出声:“亓官夫人的师叔说他知道一个名叫游涘的医者,还曾与其有过一面之缘,这个游涘人称邪医,醉心于研制各种奇药毒药,行事怪异,不同常人。” “游涘?”琴约美目圆睁,“这么说他姓游?那当年我爹肯定也认识他,或者听闻过。可他是怎么牵扯进我家的案子的?他不是太医院的人,也接触不到陛下的汤药啊。难道他也是太后的人?” “未必。”风辞道,“一个醉心于研制药物之人,又住在芒山上,不太会愿意受人支配。” “那他们之间有何联系?” “去看了才知道。”风辞道。 “有没有说他现在在哪里?” “芒山旋覆楼。” “芒山,离镐安还挺远的,事不宜迟,我明日便动身去芒山。”琴约说罢起身要走。 “等等。”风辞叫住她,“你去过芒山?知道怎么去吗?” “我”琴约没去过,突然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怎么总是这么急性子?”风辞看似责怪,语气里却透着几分无奈,“再说芒山那么大,你又辨不清东西南北,自己一个人去如何找得到?” “那你说怎么办?”琴约问道,其实她也是希望风辞能陪她一起去的,但经过昨日的事,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立场要求他去,既然他心里没有她,也不承认她这个未婚妻,她也不好死皮赖脸地缠着他,她这人最不喜欢欠人情,另外,也有些好面子。 “上次我说了要教你辨方向,这次正好可以练习一下。”风辞道。 “你也去?”琴约问道,有点不敢相信那么远的地方他也会一同去。 “这还用问吗?”风辞想说他表达得还不够明显吗? 琴约心里松了口气,不知何时开始,她渐渐习惯了外出时有风辞在身边,仿佛这样心里才会放松,踏实。 二人出了饭厅,琴约回房收拾了行李。第二天一早,琴约去佘府找佘婳说了自己外出之事,以免她以后来拂风阁找不到自己,还让她帮忙告诉平钦一声。随后,与风辞c骙业还有另外两名护卫一同启程去往芒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三十九 青龙庙风辞策谋 风辞一行人晓行夜宿,赶了一天的路,第二日忽然下起雨来。或许是梅雨时节将至,这阴雨天持续了三四日,时下时停。他们几人行至一片山峦脚下,趁现在雨暂时停了,准备弃了马车,翻过这座山去。 由于山路湿滑陡峭,风辞便让骙业和一名护卫在前方开路,琴约走中间,他自己和另一名护卫在后,以防琴约一个不慎滑下山去。 就在他们爬到半山腰时,琴约忽然脚下一滑,“啊——”地一声往下掉。风辞眼疾手快,一手攀缘着树枝,一手往下抓住了她的手臂,下边的护卫也稳住了她的身子。 琴约长吐一口气,还好有惊无险,她继续往上攀爬,却在不经意间看到风辞的衣袖红了一小片。 “你受伤了?”琴约问道,语气不自觉地带着几分关切。 “无碍。”风辞道,“看着天色还有大雨,赶紧往上爬,到了那上面的庙里好避雨。” 琴约仰头一看,上方不远是有座庙,庙宇屋檐有些破旧了。 正当他们往寺庙奔去时,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到了庙门口,方看到“青龙庙”的牌匾。这里比较偏僻,这青龙庙也废弃已久,但庙里还有些干草,旧坐塌c案几之类。骙业带着护卫捧来干草,把一张案几劈开当柴烧,生起了火,烘干衣物包袱。 风辞问琴约:“饿不饿?” “不饿。”琴约摇摇头,走近他,“我看看你的手臂,伤得重不重?” 风辞本要下意识地说没事,但见琴约已经拉着他的衣袖,看到了那一大片殷红的血迹,便没再言语,任由她查看。 琴约拿开他的左手,将他的袖口往上一掀,立时惊呆了,他右手小臂上有一道四五寸长的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握着伤口的左手也满是鲜血。 “这么大的伤口还说无碍。”琴约嗔怪道,慌忙从包袱里找出事先带来的细布条和金疮药,对风辞道,“你快坐下,我帮你包扎。” 这皮肉伤在风辞看来不算什么,但见琴约一脸着急担心的样子,虽然觉得她有点大惊小怪,但心里更多的是一丝丝甜意,他觉得是不是应该表现得伤口很痛,这样说不定她会更关切,更心疼? 于是,在琴约给他绑布条时,风辞突然眉头一拧,面露疼痛状。 “弄疼你了?”琴约小心地问道。 “稍微有点疼。”风辞道。 “是不是刚才拉我的时候划伤的?是擦到尖石块上了吧?”琴约问道。 “嗯。”风辞应声,两眼时不时往琴约脸上看去。 一边的骙业已经把火生得很旺,偶尔往风辞这边一瞟,心里暗暗偷笑: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了,小约姑娘那么点力气,给他包扎居然会喊疼。啧啧。 风辞此时眼神都停留在琴约身上,哪会注意骙业想什么。而琴约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她只知自己是风辞的贴身侍女,这样照顾他是理所应当的。 暴雨下了大半日,眼看快到一更天了还不见停歇的迹象,没翻过这座山,去不了客店,也只好在这破庙里住一宿了。 晚上,琴约只觉困意袭来,风辞替她铺好干草,将自己的外袍覆盖在干草上,让琴约去睡。 “那你睡哪儿?”琴约见他反倒照顾起她来,有些难为情地问道。毕竟庙里的干草不多,风辞给她垫了很厚一层,几乎都用光了,似是很怕潮气太重,抑或怕地面太硬硌到她。 风辞淡然回道:“我还不困,你先睡。” “哦。”琴约确实疲累,不一会便沉沉地睡着了。 风辞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倏尔变得安宁柔弱,几度欲伸手去抚摸一下那丰满的额角和翠羽般的修眉,但碍于屋里还有其他人,只好强忍着。 翌日,大雨未歇,直下到傍晚时分。风辞看了看雨势,坐下来起了一课,卦象显示这雨还得连下五日。想到前日途径那条河,堤岸不高,也不甚稳固,连日暴雨,水位涨起来,根本抵挡不住。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当即吩咐骙业:“把地图给我。” 骙业取出地图展开放在他面前。风辞细看了看河流周围的地势及村庄布局,问骙业:“如果我没记错,我们现今所在的柴下郡郡守是恭王的人吧?” “公子说的没错。”骙业道。 风辞拿出纸笔写下几行字,对骙业道:“今夜亥时雨会稍停,你前往恭王府一趟,务必将此信交与恭王手中。” “唯。”骙业领命,去收拾了一下包袱,准备亥时出发。 琴约听闻让骙业去找恭王,心里疑惑,便问风辞:“你与恭王有往来?” 风辞递给她一个默认的眼神。 “可是上次我说恭王要帮我,我没同意,你不是还说我做得对吗?”琴约不解何故。 “你不便与他合作,所以由我来。”风辞答道。 琴约一愣,细细琢磨他这话:他这是在帮我吗?为了帮我而结交恭王?他不是一向不喜利益之交,阿谀权贵的吗? 她不知风辞为何如此,许是出于责任心或者信守承诺,毕竟他之前答应过要帮助她,反正她认为不可能是因为喜欢她。即便如此,她对风辞的感激之情仍是更深了几分。 骙业行动神速,很快恭王便看到了风辞给他的手书。他暗中带了心腹护卫连夜赶到柴下郡,下令让郡守何泱率领部下在离河岸较远的高处搭建临时住所,组织河流沿岸的庄户紧急撤离,无偿发放食物壶浆等。 第二日凌晨,河流决堤,洪水肆虐。 又一日,皇宫内早朝时,听得急报:“启禀圣上,柴下郡因遭连夜暴雨,河流决堤,洪水泛滥,已淹没两岸上百户人家,数万亩良田。” 崇玄玘闻言大怒,骤然起身:“明知连日暴雨,河水必涨,为何不提前安排居民撤离?柴下郡太守何在?” “禀圣上,太守何泱已提前通知各户人家撤离,并搭建了临时处所安置百姓,所幸没有造成伤亡。”来人回道。 崇玄玘怒意不减,要知道数万亩良田被淹,那该损失多少收成,不少百姓又得忍饥挨饿。他大喝一声:“赵甘!” 工部侍郎赵甘吓得一哆嗦,赶紧出班拜伏在地:“微臣在。” “朕记得去年秋末国库可是专门拨了款加固江南河防,朕想知道尔等是如何加固的?钱都花到哪儿去了?” “启禀陛下,国库拨放的公款都分发至下属各郡县,此次遭逢连日阴雨的郡县不止一个,其它的都没有发生洪涝,只有柴下郡受灾严重,微臣推断,定是柴下郡郡守何泱贪污了公款,未曾修缮堤坝造成的。”赵甘强压着内心的颤抖辩解道。崇玄玘去年下旨拨了五十万两黄金用于加固洪灾高发区河流堤坝,为的就是避免雨季发生洪涝灾害,防患于未然,赵甘心里清楚这些公款都去了何处。 “依你所言,责任都在何泱身上?你工部负责监察督管,为何连他有没有加固河防都不知晓?出了事就将责任推在太守头上,你就是这样任职的?”崇玄玘愤然道。他何曾不清楚赵甘是饶储所荐,算起来也是太后的亲信。 饶储见崇玄玘还怒气未消,出列道:“陛下,此时不宜细究是谁的责任,而应加紧调拨物资,救济灾民,安抚民心啊。” “大将军此言不敢苟同。”尚书令傅公逵道,“方才加急奏折上说明了柴下郡太守已将灾民安置妥当,不急在一时,可这贪赃渎职之人此时若不绳之以法,往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饶储怒目圆瞪。 傅公逵道:“启禀圣上,数月前,微臣曾受到匿名举报言说工部侍郎赵甘贪污公款,以致朝廷的拨款并未下发至郡县,微臣曾派人暗中调查,却未获得蛛丝马迹。因无凭无据便未向圣上禀明,以免落得个污蔑朝廷要员之罪。如今看来,江南其他数郡未逢大灾皆是运气好罢了。” “你,你一派胡言,绝无此事!求圣上明察!”赵甘拜道。 “哼!”崇玄玘横眉冷道,“来人,将赵甘押去廷尉府,严加审问,任何人不得探视。” “陛下!陛下不可!”饶储大呼道。 “怎么,大将军想抗旨?”崇玄玘斜睨了他一眼。这个饶储真是越来越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末将不敢。”饶储强忍着愤懑回道。 赵甘连声喊冤,被拖下宫门外。 崇玄玘又道:“八百里加急吩咐下去,柴下郡周边未受灾的郡县调发些物资过去,协助何泱主持灾后重建事宜。” “圣上英明。”众大臣拜道。 “工部侍郎须另择贤明担任。”崇玄玘道,“扈滕。” “臣在。”扈滕出班道。 “限你三日内选出可胜任之人推荐给朕。”崇玄玘道。 “微臣领旨。” 旁边的中书令风玠未发一言,心里却明镜似的。柴下郡何泱是恭王的人,傅公逵又是恭王心腹,知道赵甘是饶储所荐,如此针对赵甘,定是要除去太后在尚书台的耳目。陛下此举虽然铲除了奸佞,可在尚书台安插进自己人,但也势必与太后的嫌隙更深。以后陛下要走的路怕是不那么容易。 几日后,青龙庙内,琴约立在破床前叹息道:“这没日没夜的雨终于停了。”她转身看向风辞:“我们何时出发?” “等骙业回来。”风辞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四十 前往芒山寻游涘 大约两个时辰后,骙业返回了青龙寺,将探听到的那日朝堂上发生之事向风辞备述始末。风辞听罢嘴角微扬,对他道:“工部侍郎是太后的人,此番落马,太后定然心有不甘。你先回府,多加留心朝中消息,过两日便可到芒山了,若有情况定时飞鸽传书给我。” “唯。”骙业依命先回拂风阁。 其余四人启程翻越过大山,不一日便到了山那头的县城,进城后他们另外雇了一辆马车,两名护卫驾车,风辞和琴约坐于马车内。穿过县城大街,闻得街头巷尾都在称颂恭王仁德贤明,慷慨解囊赈济灾民。 琴约忍不住低声问风辞:“那日你让骙业去找恭王,便是让恭王安排住户撤离吗?” 风辞点了点头。 “可他怎么恰好在柴下郡呢?莫非是你让他连夜赶过来的?”琴约问道。 “若不让他连夜赶来,他人在镐安,又是如何知道这里即将发生洪涝?若他在镐安得知了灾情,就必须得及时上报,不可越俎代庖,那样的话,又如何能赢得民心c获得赞誉?”风辞从容不迫道,“因此,为了不让陛下和太后生疑,我让他以访友之名来此,偶遇天灾,权宜之下,指挥郡守抗洪救灾。” 琴约明白了,不禁细看了风辞一眼,心道他想得还挺周全。风辞察觉到她在打量自己,冷不防侧脸问道:“好看吗?” “啊?”琴约愣了一下。 “一直盯着我看。”风辞道,一脸惬意地看着琴约,目不转睛。 “我才没盯着你看,明明是你盯着我看好吗?”琴约羞愧难当,满脸火热通红,却死不承认她刚才确实看得有点入迷。 风辞轻轻一笑:“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知道就行。” 这一笑毫无预料地令琴约心头一颤:他对我笑了!好像这还是头一回吧?以前都对我要么冷漠要么不冷不热,今日这是怎么了?不过他笑起来真好看啊,怕是连宋玉c檀郎也望尘莫及。 “刚才没盯着我看,现在呢?”风辞眸中带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琴约。 琴约回过神来,小脸越发热辣了,她急急转过头,咬着唇暗怪自己没出息,而风辞脸上的笑容却在肆意绽放。 赶了两日路,终于离芒山近了。这一带人烟稀少,只有零星分布的几十户农家猎户,道路狭窄,没有集市,也更无一家旅店。 一护卫停下马车,隔着帘子禀告风辞:“公子,前面道路太窄,马车无法通行。” 风辞闻言揭开帘子一望,下了马车,琴约也跟着从车内下来,往四处看了看。 风辞用玉笛指了指不远处一家农舍,对那护卫道:“那儿有户人家,先过去问问看能不能把马车寄放在他家,给他些银钱,按时喂喂马。” 那护卫领命前去扣门询问。 琴约道:“公子,我们也过去看看吧,顺便问问从这里怎么上芒山。他们就在这山附近,应该听闻过游涘,说不定还认识呢,你看能不能让他们描述一下,画个画像,这样也方便我们找人啊。” 她知道风辞自小身份尊贵,像问路这等小事从不用亲自出马,但她觉得既然千里迢迢来寻人,就该细心点务求找对人,不可大意了。 风辞略一思索,道:“走吧,一起过去。” 琴约没想到他这么利落地同意了,心里泛起一丝喜悦。 两人朝农舍走去,另一护卫驾着马车跟随其后。走到篱笆门前,早有一女子出来开门。那女子大约十六七岁,生得白白净净,柳眉杏眼,身穿一件浅黄色襦裙,小跑着过来,仿似一只翻飞的蝴蝶。见了风辞等人也不羞怯,打量众人一眼,目光落在风辞身上,一看他衣着气质不凡,像是几人中主事的,便扬着清脆的嗓音问道:“请问公子找谁?” 琴约听罢心中微震:这姑娘不可小觑。 “我们要去芒山上找人,想将马车寄在贵处,劳烦喂些草料,我们自付银钱,不知姑娘意下如何?”风辞开门见山道。 那女子眼眸一转,道:“当然可以。你们先进来吧。” 众人走进院中,这院落不小,除了一大片空地外,旁边堆有草垛,种有蔬菜,还有一牛栏和一羊圈。 “进屋喝口水吧。”那女子对风辞道。 “你家就你自己一人吗?”风辞问道。若只有她一人在家,一个小女子敢让这么多陌生人进屋,有三个还是大男人,不可谓不大胆,还是说此地民风如此? 琴约却与风辞所思不同,她从一进门便感觉出来,那女子看风辞时炯炯的目光,同为女子,她很明白那种目光所代表的是浓烈的爱慕。 她心里升腾起一股酸意,但又能如何,谁让风辞长得让女人恋慕,男人嫉妒呢。她想是否该庆幸风辞没承认她这个未婚妻,不然今后嫁与了他,那还不得成为众矢之的? 那女子见风辞问她,忙回道:“我还有爷爷,不过爷爷现在外面割草料,让我先回来准备午饭。”说罢端来四碗清水摆放在案几上,又道:“坐下喝点水吧。” “姑娘客气了。”风辞坐下说道,“我等听闻山上有个旋覆楼,里面有位邪医名叫游涘的,姑娘可认识?” “公子叫我俏儿吧。”那女子道,“你说的游涘我们这里的人都认识,不过你们找他作甚?”俏儿似乎感到很奇怪。 风辞和琴约相视一眼,风辞道:“他是医者,我们当然是找他看病。” “他可不是普通的郎中,我们这里的人没人找他看病的。”俏儿道,“他是专门做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卖的,每种药都可贵了,怕只有那些家财万贯之人才买得起。” 风辞一听,心里有了计较,但仍旧平淡地道:“他的药再贵,我们也得试试,只要能药到病除便可。” 俏儿娇媚一笑:“看得出来,公子不是平凡人,自然是买得起的。” 她这一笑一般男子见了估计身体得酥麻半边,连琴约都被弄得浑身颤栗,她只不知风辞和那两名护卫有何感受。 风辞似乎没在意,问道:“姑娘可否将游涘的相貌详细描述一下,我们要画个肖像图。” 俏儿留意到风辞并不叫她的名字,心里有点失落,不过面上仍满不在乎地回道:“好啊。他长得一双深眼窝,高鼻梁,脸很瘦削” “稍等。”风辞接过护卫手里的纸笔,按照俏儿的描述一笔笔地画起来。 少时,画完拿给俏儿看,俏儿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他,画得真像。没想到公子画得这么好!”说罢还不忘露出一个痴迷的笑容。 俏儿如此好不矜持的示意,琴约有点看不下去,目光偏向一边。那两个护卫也着实惊讶了一番:早知道仰慕公子的女子甚多,但像这般表露无遗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就是不知道公子心里作何感受了。 风辞根本没去注意俏儿脸上那迷醉的笑容,而是起身道了句:“多谢姑娘。” 琴约等人也转身欲走。 “你们现在上山吗?”俏儿有点急切地叫住风辞道,“游涘半个月年外出了,不知现在回来了没有,你们不必那么着急,看看快中午了,留下来吃了午饭再去不迟。” 琴约心想:她之前也不知道我们要来,肯定没准备我们的饭食,看她也不像客套的样子,难道为了留下风辞,现做四人的饭菜? 风辞却没想那么多,简单明了道:“不必了,多谢好意,告辞。”言罢迈步向院外走去。 俏儿追上去道:“公子稍等!芒山离这儿还有好几里地,大小山峰很多,你们初次来,也不知道旋覆楼的方位,我带你们去吧。” 风辞刚欲拒绝,琴约看着他道:“这样也好,不然我们要多费不少功夫。”她见俏儿这样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去了,既然拒绝不了,那便由着她吧,当个向导也行。 风辞颔首同意。 “公子稍等片刻。”俏儿赶紧回了屋,给她祖父留了个字条,关好房门便出来了。 一行人往芒山走去,俏儿一路上几次与挨近风辞,都被护卫阻隔住了,她心里有些泛堵,看着琴约与风辞靠得那么近,更是气闷得很:为何那个蒙面女人可以离他那么近啊?她看着也不过是个侍婢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生得丑,没法见人,大热天的还戴个面纱。 风辞对俏儿时不时地向他靠近这一举动看得清楚,心里生出丝丝厌烦,但想到适才她毕竟算是帮了他们,便也不好表现出来。 不到半个时辰,几人便来到了芒山脚下。俏儿指了指山的两边对风辞道:“公子,旋覆楼分东西两处,分别在这两座山峰上,先去那一座呢?” 风辞对两个护卫道:“我们分头找,你们去西边那座,天黑前下来此处会合。” 两名护卫领命去攀登西边山峰,风辞带着琴约向东边山峰走去。 “公子,来这边,这里有猎户踩出来的道,比较好走。”俏儿跑到风辞前面指着一条羊肠小径说道。这会儿两名护卫不在,她可算找到时机接近风辞了。 风辞没答话,只是往她指的小道上走。俏儿没得到回应也不以为意,兀自在前面领路。风辞脚步不快,时而往身后看看,怕琴约没跟上来。俏儿见状暗自嘟了嘟嘴。 爬到半山腰,坡度稍缓,琴约有点累,风辞见她气喘吁吁,道:“休息一下。”接着将水囊递给她,道:“喝点。” 琴约接过水喝了两口,刚欲将水囊交给风辞,但见俏儿软声问风辞道:“公子,我也渴了,能喝点吗?我出门时忘带水了。” 琴约立时觉得胸口一堵,明明水囊就在她手上,俏儿为何一定要问风辞呢?不过喝点水而已,直接问她要不行吗?真是一点与风辞套近乎的机会都不放过。 她本想将水递给俏儿的,但俏儿这样一说,她索性把水囊塞到风辞怀里,任凭他决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四十一 沐浴山泉被偷窥 风辞见琴约将水囊塞到自己怀中,眼神像是在赌气似的,他心里划过一丝莫名的感觉,随即将水囊抛给俏儿,淡淡地回道:“喝吧。” 俏儿接住,饮了两口,心里却有点不甘,不知为何风辞对她那么冷淡,明明她长得水灵清秀,莫说整个这片村子里,就是周边十里八乡算来,她也是数一数二的娇俏美人了。风辞不与她亲近,反倒对那个蒙面女人亲密得很。她不甘心,想着待会一定要看看那个蒙面纱的女人长得多么沉鱼落雁,能拴住风辞。 过了片刻,三人继续往上攀爬。山深树密,蜿蜒的小道两旁许多带刺的枝条交错横生。俏儿跟在琴约身后,忽然两步上前撞了琴约一把,琴约身子一晃,往前倒去,脸颊擦过一条带刺的灌木条。 “嘶——”琴约吃痛,脸上火辣辣地疼。连忙用力捂住双颊。 “怎么了?”风辞回身看着琴约,难掩内心的紧张。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俏儿连声道歉。 风辞并没去听俏儿说了什么,只在上下打量着琴约,看看哪里伤着了。 “脸上划了一下,好疼!”琴约蹙着秀眉,紧抿双唇,而手指上却感觉到面纱湿了,不知是泪还是血。 风辞握住她的双手,柔声道:“我看看。” 他挪开琴约的手掌,解下她的面纱,旁边却猛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啊——” 是俏儿,她看见了琴约双颊上刺的两个黑色大字,吃了一惊,惊恐万状地大叫了出来,随之便看到风辞嫌恶地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只得掩住了嘴,一脸无辜受惊的委屈模样。 琴约心知自己现在的面目丑陋,可方才俏儿的反应还是让她心里抽痛不已,以往平钦和风辞都见过她的脸,可也没这么大反应啊。虽然吓到了俏儿,但她却并没有心生歉意,因她感觉到适才俏儿是突然上前从身后撞倒她的。但她无凭无据,说出来俏儿要是否认她也没法,只想着一会儿还是离她远点。 风辞旁若无人地替琴约擦去脸上的泪痕和血迹,又从袖中掏出一盒药膏,用指腹沾了些许,轻柔地涂抹在琴约的伤口上。 “疼吗?”风辞问道,其实他的力度极轻,但还是怕弄疼了琴约,毕竟那两道口子可不小,在琴约那白嫩如玉的肌肤上鲜红得刺目。 “不太疼了。”琴约微微摇头道,“这药膏哪里来的?” “出门前带上的。要翻山越岭,难免会有刮伤,有备无患。”风辞道。实则是他专门为琴约备的,其他几个皮糙肉厚的大男人皮肤上划几道算得了什么,哪儿用得着抹什么药膏,过几日结了痂自然便好了。 琴约还纳闷呢,虽然行李中带了各种创伤药c止泻药等,但好像没有这瓶药膏。也不知这药膏效果怎么样,会不会消掉疤痕。那两个字以后可以擦掉,但要是有了疤痕就真的变丑了。 风辞见她神色黯然,仿佛料到了她的心思,道:“放心,这是陛下赏给侯府的秘制药膏,不会留疤的。” “哦。”琴约这才释然。 风辞给她涂抹完药膏,又替她戴上面纱,然后牵起了她的手。琴约心里有点羞窘,想要挣脱,毕竟俏儿还在旁边看着呢。风辞却不甚在意,道:“怕你再摔倒滚下山去,到时谁来服侍我?” 随即不等琴约回答,拉紧了她便往山上去。俏儿眼瞧着风辞把自己这么个娇丽的可人儿晾在一边视而不见,反倒对琴约那个丑女人亲昵有加,气得撅着嘴,一双杏目瞪得溜圆。但她生气归生气,还是要使劲去靠近风辞的,她想,哪有男人不爱美女爱丑女的,她就不信风辞能对她一直视而不见。 少时,三人来到了旋覆楼东楼。此处地势略平坦,二层的楼宇周围树林阴翳,倒是个僻静所在。 风辞近前敲门,数次后,并无人应门。 “想是还没回来。”俏儿道。 风辞看了看琴约:“你在这等着别动。” 琴约点点头,但见风辞腾空一跃上了二楼,又从二楼下来一楼,每个房间都察看了一遍,没有半点人影。他走到琴约身边道:“屋里没人,倒是有各种瓶瓶罐罐。” “有没有密室机关之类的?”琴约问道,她有此一问,只因觉得游涘人称邪医,定然行事不同寻常,又隐居山林,指不定他的房内就设有密道。 “房里的墙壁c地板等我都仔细察看过了,没有密室暗道。”风辞道。 “那我们再去屋后看看。”琴约提议道,既然来了,就得好好找找,不然她无法放心。 风辞便带头往楼后寻找,几人呼唤了半晌,除了山间的回音,并无别的人声。眼见日已挫西,琴约也又疲又饿,他们来时没用午膳,只在途中吃了点干粮垫腹,此时饥肠辘辘,肚子也开始抗议了。 “先回去吧。”风辞道,他指了指与来路相反的方向,“从那边下山,刚才我在楼上四处望了望,从那边下山更快,而且那儿还有山泉。” “你要去洗澡?”琴约马上猜出了他的想法。 “我先送你下山。”风辞道。 一直在旁边注视着他两人的俏儿插话道:“公子,那条路我之前也走过,我送她下去吧。” 风辞淡然地扫了她一眼,道:“不必了。” 俏儿暗自努了努嘴,三人从另一条道往山下去。行至山泉处,俏儿又道:“公子,你看天快黑了,若是你送我们下了山再上来,黑灯瞎火的,要找到这里也难了,不如你先在这儿洗吧。” 琴约虽不知俏儿为何执意如此,但想想她说得也在理,便对风辞道:“天黑了你再上山确实不方便,这儿离山脚不远了,我和俏儿姑娘应该没事的,再说还有护卫在山下等我们呢。” 风辞看了看琴约,有点犹疑。他吃得了苦,却忍不了脏。如今时近小暑节气,天越来越热,进了深山密林一趟若不畅快地沐浴一番,他觉得浑身难受。而山下都是农户人家他不熟悉,又没有河流小溪,因此这处泉池是最佳沐浴之处。 琴约跟随他身边这么就以来,对他的习惯也很清楚,不等他开口,便先往山下走去,头也不回地说了句:“你别跟来了。” 风辞住了脚步,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走向山泉。清冽的泉水在夜月的银辉下泛着微弱的光亮。风辞脱了皂靴,解下衣袍,踏入泉池中,坐下来倚靠在一旁的岩石上,缓缓闭上眼,享受着这清爽的时刻。 琴约和俏儿就快到山脚下了,她看到了不远处的两名护卫。这时,俏儿忽然摸了摸头发,惊呼道:“啊呀,我的珠钗不见了!” 琴约看她一脸着急的神情,问道:“什么时候掉的?” “下山前还在的,肯定是掉在方才下山的路上了,我去找找,你先去那些护卫吧。”俏儿道,急忙转身沿原路上山。 “天黑了也看不见,要不明日来找吧。”琴约道。 “不行,万一被别人拾走了怎么办?”俏儿已经爬了几丈远了。 琴约无奈,只好先去与护卫会合。那两名护卫见琴约一人前来,问道:“小约姑娘,公子呢?” “他在山上洗泉水澡呢。我们等等吧。”琴约道。 两名护卫瞬间明白了,便安心等待着。琴约刚认识风辞时,还对他那般爱洁净感到不可思议,只因甚少见有男子像他那样的,连她这个姑娘家都自愧弗如。不过如今也和拂风阁里所有护卫一样,习以为常了。 话说风辞舒舒服服地洗完泉水浴,擦干身上的水珠,正欲穿衣服,突然感觉附近有人在窥视,他顺手抄起一块石子“唰”地往那方向撇去:“谁?!” “啊!是我!”俏儿的手臂被石子击中,慌忙现身喊道,“是我,俏儿。” “你不是下山了吗?”风辞脸色骤然阴沉得骇人,“大晚上偷看男人洗澡?”风辞迅速用外袍裹住自己,觉得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丢人过,仿佛大姑娘被别人看光了一样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他的赤膊之体谁要看也得他愿意才行,这样在一个外人面前坦露无疑真比砍他几刀还难受。 俏儿没想到他会如此盛怒,吓得浑身哆嗦:“我,我是来找珠钗的,不是故意看的还有还有,天太黑我什么也没看到!”打死她也不会承认她在树后藏了有一刻多钟了,风辞那宽厚的肩膀,健硕的后背,修长而轮廓鲜明的双腿,她都看得直咽唾沫,估计此生难忘了。 “天这么黑你来找珠钗?”风辞背着月光声音不大,但他脸上的怒意,俏儿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俏儿道:“我这就回去,改日来找。”说罢仓皇地往山下跑去。 风辞压下心中的怒意,谁让他一时大意,没有察觉暗处有人呢,能怨别人么?何况俏儿确实帮了他们,看在这一点上,他暂时可以不计较。随后穿好衣服,便下了山。 琴约见俏儿下来了,便问:“珠钗找到了吗?” 俏儿眼神闪烁:“还没,不知道掉哪儿了,以后再来找吧。” 琴约没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慌乱,道:“还要等等公子。” “嗯。”俏儿道,“对了,你们今晚住哪里啊?” 琴约和护卫面面相觑,这才发现他们光顾着找人了,好像还没考虑住宿的问题。 俏儿见无人回答,便道:“要不你们就在我家歇一晚吧!姑娘你和我住一个屋,给公子在我爷爷房内开个铺,堂屋里还可以打个地铺。” 琴约听罢与两个护卫对视一眼,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悦耳的声音:“我不习惯和陌生人住一起。” 众人往后一看,是风辞迈步向这边走来。 “那我们今晚怎么住?”琴约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四十二 俏儿设计诱风辞 若说在俏儿家借宿一晚也是可行的,毕竟将近六月天,倘住在野外,还不成了蚊子的盘中餐,如何能睡得着?但风辞确实不习惯与外人同住一间房。 俏儿见风辞没有拒绝宿在她家之意,又道:“那不如公子在客厅打地铺,让两位护卫大哥住在我爷爷房间?” 一个护卫道:“不必了,我们在马车里谁便可,侯爷的马车大,容纳我们两人绰绰有余。” 其实拂风阁的马车虽大,但两个男子躺着里面还是比较局促,肯定不会舒服,他们只不过是看出来风辞不太愿意欠俏儿人情,便也不想麻烦俏儿太多,先将就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那就这样。”风辞道,“有劳俏儿姑娘了。” 他这一声“俏儿姑娘”虽说得再平常不过,却直听得俏儿酥到了骨子里,她含羞而笑:“哪里,公子不嫌弃就好。” 一行人回到俏儿家,俏儿爷爷葛大正在劈柴。他中午回家时看到俏儿留的字条,便纳闷院子里停的两乘朱漆马车的主人是何身份,此时见孙女领着一班锦衣华服的人进了家门, 不由地更加惊讶了。 俏儿上前介绍道:“公子,这是我爷爷。” 风辞微笑揖礼,其实以他的身份无需向平民行礼,但目前对方不知道他的来历,而且他敬对方是位长者。 “爷爷,这位公子是来芒山找游邪医的,来我们家借宿一晚。”俏儿道。 “哦,好。”葛大应声,借机打量着风辞一行人。 “爷爷,晚饭是不是不够这么多人吃的?再做个鸡汤吧。”俏儿拉着葛大去鸡笼里捉鸡,回头对风辞道,“公子,你们先去堂屋里坐会。” 琴约见俏儿这般热情周到,忽然感觉之前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误会她了。她看了看风辞,见他一脸平静,忽然问道:“公子,方才俏儿下山后又返回去找珠钗了,你碰见她了吗?” 风辞闻言,神色骤然变黯,没答话,径自往堂屋里走去。琴约莫名其妙:他怎么好像生气了? 这边俏儿与葛大正在处理鸡毛,葛大往堂屋方向望了望,小声问俏儿:“丫头,他们什么来头你清楚吗?看顾一辆马车就给了我们一辆金子,这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 俏儿眼珠一转,道:“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很快就清楚了。” “什么意思?”葛大惊疑地看着她,他这个孙女打小心眼儿活,不知道她又有了什么主意。 “爷爷,你想不想以后啥也不干,安享清福?”俏儿问道。 “那谁不想啊?可是爷爷天生劳碌的命,哪有清福可享啊。”葛大只当她随口一说,将处理好的鸡放在案板上开始剁。 “爷爷,你想啊,能买得起游邪医的药的人能是寻常人吗?我看那位公子肯定是世家大族之人,说不定还是个王侯呢,我若是跟了他,那可不就大富大贵了?您也可以跟着享福了。”俏儿说道。 葛大手中的菜刀一顿,道:“你说得容易,你想跟他,人家要你吗?越是豪门大户越看中出身地位,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我也没指望让他明媒正娶,给他当个妾室也行。”俏儿说着,神态有几分扭捏羞赧。 “唉!”葛大叹了口气,“嫁个大户人家好是好,不过爷爷怕你今后受苦啊。等爷爷以后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老实人不好吗?”他的孙女他自然了解,因生得标致,十里八村的青年小伙很多都中意她,故此她心气儿也越来越高了。 “我不要,我就要嫁给他。”俏儿嘟嘴道,“遇到他我才知道之前自己见识多么短浅,一个人见过了大江大河,哪还能满足于小溪沟渠呢?” 葛大不再多言,兀自做着鸡汤。 “爷爷,以前家里的安眠香放在哪里了?”俏儿问道。 “你要作甚?” “让你早日跟着俏儿享清福啊!”俏儿笑道。 不久,饭菜摆上了食案,葛大和俏儿坐一边,对面是风辞。琴约正欲与两名护卫去别处吃,因按规矩,护卫无论到哪,都不能与主子同桌共食。而琴约只是不愿让葛大看到她摘下面纱后的模样,怕惊着他。 “坐这来。”风辞望着琴约道。 琴约不好违拗,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缓缓低头解下了面纱。葛大一瞧,心中大惊:看着眉眼很美的姑娘,怎么脸上有那么大的两个黑字?不过他也是饱经风霜,有些阅历的,知道这定是她家里人犯了法,她才成了黥奴。 没再多想,葛大开口对风辞道:“粗茶淡饭,贵人不要介意。” “有劳了,饭钱我们照付。”风辞道。他不想平白接受陌生人的恩惠。 葛大愣了片刻,一旁的俏儿笑道:“公子说笑了,几个小菜值什么钱?来,公子尝尝这鸡汤,补身体的。”她舀了一勺鸡汤倒入风辞的碗内。 琴约见俏儿这么毫不遮掩地对风辞献殷勤,心里不由地有点发酸。正欲视若无睹地去夹一边的南瓜,却突然看见眼前冒出来一勺鸡汤,她侧脸一看,风辞正用他那修长的玉指捏着勺柄,对她道:“喝点鸡汤,对身体好。”眼眸中还有淡淡的柔情若隐若现。 琴约呆愣了一下,端起碗示意他将汤倒入碗中她自己喝,谁想风辞直接将勺子伸到她嘴边,琴约只得就着喝了那勺鸡汤。双颊已经羞得绯红,这可是当着外人的面,这样亲密的举止似乎有点过了啊,然而她心底却有着丝丝甜意在流淌。 晚饭后,俏儿为风辞在堂屋铺好褥子,便到葛大房中取来安眠香刚欲点燃,葛大便拉住她悄声道:“你再好好想想,爷爷看那公子根本看不上你,都没正眼瞧你一眼啊。” “他连那么丑的女人都带在身边,对她那般温柔,还怕他以后看不上我,不对我好吗?”俏儿不信,道,“爷爷您就放心吧,过了今晚,我保证他就离不开我了。” 葛大苦口婆心地劝道:“傻丫头,爷爷也年轻过,知道一个男人如果眼里心里没有你,你再怎么做都无济于事。你可别糟践自己。” “爷爷,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您今晚先去丛五哥家挤一晚啊!”说着,轻轻推着葛大出了房门。 琴约坐在俏儿的床榻上,抬首望着窗外,今夜是十五,月朗星稀,远处还有虫鸣蛙声,此情此景,不觉让她回想起了和母亲在羽霓村的日子。她忽然好想母亲,期望能早日为父亲申冤,尽快将母亲接到身边来。就是不知道邪医游涘何时回芒山啊。 她正望着圆月出神,听得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俏儿手捧熏香走来。 “你们大户人家肯定夜夜有熏香的,我家这院子里又有牛栏羊圈,怕你嫌有味道睡不着,就点了点香,让你睡个好觉。”俏儿笑吟吟道。 “多谢了。”琴约没有深想,解衣欲睡。她谁在床榻里侧,面向窗外,一会儿后感觉到俏儿在外侧睡下了。她本来不怎么困倦,但却很快进入了梦乡,并不知道俏儿将熏香放在了她脑后,而俏儿自己却离得远还一直捂着鼻子睁着眼睛根本没睡。 接近三更时分,俏儿见琴约睡得沉了,唤了几声毫无反应,便蹑手蹑脚地拉开房门去了堂屋,她倒不担心琴约会醒,只是怕院中马车里的护卫听见响动。 风辞刚入睡,便隐约觉得自己肩头被什么东西按着,他猛然睁眼,发现面前有个人影,顿时反应过来,翻身一把扼住那人的咽喉。 “公公子,是我!”俏儿满面涨红,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风辞松了手,方才发觉俏儿肩头和双臂都未着一物,她只穿了一个肚兜!借着月光,再往下看,依稀能看清褻裤下那一双白花花的细腿。 风辞立马往后挪了挪,轻声怒道:“姑娘自重!”要说他为何不敢大声,只因他怕琴约听见,出来看到了反而解释不清。 俏儿却娇眸横水,扑上前软语道:“公子,俏儿想陪陪你,如此良辰美景你一个人谁多无聊啊。” 风辞一把推开她,站起身来:“俏儿,你也是个清白的良家女子,不要学那风尘中人,作践自己!” “公子,你不喜欢吗?”俏儿双眸闪着无限委屈,也跟着起身道,“可是这村里村外好多男人都对俏儿日思夜想呢。”说罢紧紧搂住风辞的腰。 风辞掰开她的手,冷冷道:“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他此刻心里充斥着厌恶和怒火,若不是看在她招待了他们,又让他们歇宿,他早就一掌劈晕了她,哪儿还会跟她废话。 俏儿双目噙泪,无比委屈不甘:“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那个脸上刺字的丑女人那样的吗?”她朝着卧房一指。 风辞一听她把琴约说成丑女人,心中火气更甚,但却压抑着没暴发,而是冷声道:“没错!我就喜欢满脸刺字的,怎么,要不你也在脸上划几刀?划得伤疤越多,我越喜欢。” 俏儿惊愕了,完全没料到风辞会这样说,她捂着脸摇摇头:“公子你骗人,谁会喜欢那样的人?” 风辞神情严肃道:“没骗你,我对她有多好你不是亲眼见过吗?怎么?不敢?” 俏儿见他一脸认真,顿时有些后怕了,那么多小伙子喜欢她,都是因为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若是划花了,谁还会喜欢她?谁还要她?可是风辞又不像在说谎,毕竟琴约那副样子,他还对她温柔有加。 想着跟了风辞能坐享富贵荣华,锦衣玉食,俏儿迟疑地问:“等我在脸上划上几道,变丑了,你就会喜欢我让我成为你的人吗?” “哼!”风辞冷笑道,“不会!” “啊?”俏儿愕然。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喜欢你。”风辞隐着怒意道,目光还往俏儿的卧房瞟去。 俏儿见他不时往卧房那边看,心知他惦记着琴约,登时嫉妒攻心,满腔愤怒地叫道:“为什么?那个女人哪里比得上我?你喜欢她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四十三 如何算图谋不轨 “住口!”风辞低声喝道。他见俏儿大吼,心下担忧,生怕琴约出来撞见他面对着衣着暴露的俏儿,产生误会。此时他已没有耐心再与俏儿纠缠,从枕边的包袱里掏出一贯钱放在食案上,漠然道:“这些足够支付在你家的食宿费用了,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你家,劝你别再纠缠,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公子!”俏儿甘心,不相信风辞会对她无动于衷,三两步走到他身后抱住他道:“公子,你让我跟着你吧,我保证你以后会喜欢上我的。” “放开!”风辞手肘往后一推将她推倒在地。他看了看卧房的房门,没有半点动静,不禁疑惑,按说他和俏儿争执了这么久,琴约应该早被吵醒了才对,怎么一点响动都没有? 他猛地推门而入,走近床榻,见琴约仍然睡着一动不动。熏香的气味扑鼻而来,他忽觉不对劲,抓起香炉往地上一掷,一脚踩灭。 “约儿,约儿,醒醒!”风辞抓着琴约的肩膀晃了晃,却仍旧唤不醒她。 风辞转身奔入堂屋,此时外面的护卫也已闻声赶来,点燃了烛火。风辞斜睨着地上的俏儿,双眼闪着怒火,厉声问道:“你对约儿做了什么?” “我能对她做什么?你那么关心她,我哪敢?”俏儿冷笑道。 风辞怒不可遏,“唰”地一声拔出一护卫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俏儿的喉咙:“说!” 俏儿吓得浑身哆嗦,她从小在这山村长大,何曾见过什么打打杀杀,此刻明晃晃的剑刃与自己的咽喉只差分毫,一不留神便会割喉毙命,当真是惊得身子都软了,颤颤巍巍道:“是是安眠香,她她就是睡得沉一些,明早就会醒。” 风辞闻言收了剑,一掌将俏儿拍晕在地,对护卫道:“你们把她抬到隔壁房间,再到厅堂里来睡吧。” 两护卫依言将俏儿抬去了葛大的房间。风辞来到琴约榻边坐了下来,掰了掰她身体让她仰面躺下睡得舒服些。他自己将双腿伸直放于床榻上,背倚着床头木壁,静静地守着。 银月的清辉斜洒进房内,风辞能看清琴约那饱满无瑕的前额,还有那细密弯翘的睫毛,他不禁暗想,除去脸上的那两个刺字,她本来是怎样的容貌呢?想必也是十分标致的吧,毕竟当年的她是那么水灵可爱的小丫头。 想及此处,风辞无声地笑了,只是低眉浅笑,却不输于这无边的月色。 次日,琴约在一阵颠簸中醒来。她睁开迷蒙的睡眼四下看去,发觉自己正枕在风辞的腿上。她倏地一下坐起身,有点羞窘地问道:“我们怎么在马车上?不是在俏儿家里吗?” “她想图谋不轨。”风辞回道,眼里带有一丝不屑。 琴约闻言看了他一眼,半含酸意半看笑话地说道:“人家娇俏可人的小娘子看上你,怎么能说是图谋不轨呢?” 风辞瞥了她一眼:“无聊。” “本来就是嘛,谁让公子你天生一副仙风玉骨,莫说全天下,就说整个都城,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你倾心,难道她们都是图谋不轨?”琴约道出了一个她不得不承认是事实,在她心里,风辞一直是她的未婚夫,想到自己的未婚夫被那么多女子惦记着,心头难免酸溜溜的,不自觉地就想知道风辞心中作何感想。 “你这是奉承我?”风辞嘴角带笑,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其他女人喜欢我,都是对我图谋不轨,但如果换作是你,就另当别论。” 琴约内心一颤:他此话是何意?什么叫换作是我就另当别论?如果我喜欢他,便不算图谋不轨?他看出来我喜欢他了? 琴约直感到脸上一阵热辣,故作没在意风辞方才的话,偏过头撩起马车窗帘往外看了看,问道:“现在是巳时了吧?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风辞早就察觉到了她腮边的红晕,也不揭穿她,顺着她的话道:“昨晚俏儿在你的身旁点了安眠香,所以你才睡到现在。” “啊?”琴约一惊,瞬间明白过来风辞提到俏儿时眼里的不屑是缘何而来,“没想到她看起来比我还小一两岁,居然还会耍这些小心机。” “不要为表象所迷惑。”风辞道,“以后遇人遇事你要多留点心,凡事不可轻信。” “嗯。”琴约道,“我也没那么单纯好骗,我只是觉得人性本善,不想把人心想得那么复杂。” “然而人心就是复杂的,难以捉摸。”风辞淡然道。 琴约心里微微一叹,忽然想到:“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最近的客店离这里也有几十里地,往来不方便啊。” “去村子的另一头。”风辞道,“那边有大片空地,我们先盖两间茅屋,住下来。” “守株待兔?”琴约问道。昨日游涘没回来,过几日总该回来吧,在这里等着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早上我让护卫去打听过,很多人都说以前游涘经常外出寻购大车的草药,回来研制各种药剂c药丸,那他这次外出也迟早会回来,我们且等等看。”风辞道。 琴约点了点头,此时,马车已到了风辞所言的那片空地。琴约下了马车,发现只有一个护卫在驾车,正疑惑另一个护卫的去向,忽见不远处另一个护卫领着一帮壮丁,扛锄提锹,抬着木头竹子赶来。 “你怎么找来这么多人的?”琴约抬头问风辞。 “不是我找来的,是我手里的银钱找来的。”风辞道。 琴约了然,如今农忙时节已过,山下的这几十户人家并无其他收入,大都在家闲着无事,只需多出些银钱,自然愿意来出力。不过琴约有点担心:“让他来盖房子能盖好吗?”毕竟屋子是要遮风避雨的,别让风刮倒了。 “他们中间有两个泥瓦匠和木匠,况且我们又不长年住在此,房子只要不倒塌不漏雨便可。”风辞道。 很快,在泥瓦匠和木匠的带领下,众人开始分工,有的挖地基,有的锯木条,刨木板,一切都井然有序。 再说皇宫内,崇玄玘刚退朝来到宣德殿坐下,便见太后和饶储一前一后急冲冲地赶来,门外的内侍都来不及向他禀报。 太后殷红的唇角向下撇着,凤眸含怒地紧盯着崇玄玘。 崇玄玘却神色不变,问道:“母后找孩儿何事?” “哀家想知道工部侍郎为何要让卢宥来担任?为何不用大将军推荐的人?”太后硬声道。 “任人唯贤。”崇玄玘道,“这是先帝教给孩儿的仁君治国用人之道。” “你!你可知卢宥是扈滕推选的,扈滕是恭王的人,这卢宥自然就成了恭王的势力。尚书台有九成是他崇玄峻的人,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缺口,你怎么还安排他的人进去?”太后有些恨其不争地问崇玄玘。 “那不然还安插母后的人?可上次赵甘不就是母后的心腹吗?结果贪赃枉法,造成国家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反倒让恭王赢得了美名。”崇玄玘道。 “陛下若不愿用老臣推选之人,还可任用信得过的其他臣子,但总不能用恭王的人啊。”饶储道。 “大将军这是在否决朕的决定?”崇玄玘眼中浮起一抹嫌恶之色,“先帝命你为辅政大臣,可没说你可以左右朕的决策!” “老臣不敢。”饶储惊得连忙下拜。 “若是另外两位辅政大臣还在世的话,定然也会支持朕!”崇玄玘掷地有声地道。因他知晓卢宥清正有贤才,扈滕说可用,而扈滕表面与恭王交好,实则是忠于他的,故此他可以放心地任用卢宥为工部侍郎。 太后听见崇玄玘忽然提及了已故的辅政大臣风旆和亓官益,心里不由地一震,当年那两人的死都与她脱不了干系,此刻不免有些心慌。她强自镇定一会,开口道:“皇儿,哀家和大将军都是为你好,毕竟我们是你至亲之人,怕你被一些居心不良的大臣巧言蛊惑。” “没错,朕确实不该被某些臣子的巧言蛊惑。”崇玄玘颇有深意地看了饶储一眼。 太后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不该被饶储的言语蛊惑,心下凉了几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越来越有主见,想要挣脱她的桎梏了。不过也是,尝到了无上权力的滋味,谁还会甘于束缚?她意识到此时不能再对崇玄玘强硬了,便如普通母亲一般温和劝慰道:“皇儿,你也快成年了,对事对人也有自己的判断。不过母后还是要劝你一句,小心提防崇玄峻,他可不再是你小时候那个教你功课,陪你游玩的兄长了。” “母后放心,孩儿心里有数。”崇玄玘道。 “那好,母后就不耽误你批阅奏疏了,摆驾回昭霞殿。”太后说罢,出了宣德殿。 “老臣也告退。”饶储跟了出去。 “恭送母后。”崇玄玘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眉头微蹙,想到饶储手中握有三十万重兵,要与之抗衡,实为不易。 宫殿外的长廊下,饶储不解地轻声问太后:“娘娘,您怎么这么轻易就由着陛下了?这样一来尚书台可都是恭王的人了。” “他提到了风旆和亓官益,那两人为何会死你心里还不清楚?他现在心气正盛,性子又执拗,不可跟他硬来。”太后道,“陛下到现在还念着先帝当年对他的好,哀家是他的亲生母亲,你是他的堂舅,只要不与他正面冲突,他定会顾念血脉亲情的。” 饶储应道:“娘娘所言甚是。” 太后遥望着宫墙之外的天空,不觉失神。她一个女人,并不是天生爱权势,曾经也痴心过梦幻般的爱情,奈何红颜未老恩先断。久居深宫,蹑足高位,若不抓住权力,她该如何去填补内心的空虚寂寞?唯有至高的权力方可让她随心所欲,她又怎么会轻易放手?只不过皇帝是她唯一的亲生骨肉,她到底不愿与他势同水火,反目成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四十四 琴约浣衣遇说媒 卢宥被拔擢为工部侍郎一事,早早便传到了崇玄峻耳内。他当时正与傅公逵在书房下棋,闻讯哼笑一声:“此时太后恐怕正在大发雷霆吧。” 傅公逵道:“陛下当堂否决了饶储的提议,您没看到饶储当时的脸色,估计气得肝都在发颤,却又敢怒不敢言。” 崇玄峻落下一子,道:“这个风辞当真有些本事,之前还以为他的名气不过是传出来的,总会有些言过其实,但如今看来,果真有过人之才。” “如此贤才,要能全心效力于王爷才好。”傅公逵道。 崇玄峻当然明白他的疑虑,道:“没有真凭实据不可妄加猜疑。” “王爷说的是。”傅公逵道,他想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且说风辞花大价钱聘了三四十个壮汉修建房屋,不出五日,三间简易茅屋便搭建好了。一间正屋,分为三室,中间是饭厅,两侧分别是风辞和琴约的卧房,东边一间两名侍卫处,西边是马厩和茅房。 木匠做好了简单的卧榻c食案c箱笼等,琴约又向各家农户购了些凉被和绣枕。他们也无需生火做饭,一切饮食所用皆从各家采买,反正风辞临行前带的银钱供他们外出游玩两三年都有余。 看着新居里各类用品渐渐置办齐整,琴约竟恍惚有种要和风辞在此隐居的错觉。正想着,恰见风辞手捧着一包东西朝她走来。 “给。”风辞将手中的一兜新鲜的红李子递给琴约。 “李子?你从哪儿摘来的?”琴约问道。 “跟村民买的,不过也是从他家后园里刚摘的。”风辞道。 “你怎么知道他家有李子?”琴约好奇,他方才离开了一会,还以为他去四周散步,没想到是去买李子了。 “刚才看到那边有个小家伙在吃得津津有味,便问了一句。”风辞道,“这里也没有樱桃,只有这个了。” 琴约心里一阵触动,原来他还惦记着自己喜欢吃樱桃呢。不知为何,她总感觉那晚在俏儿家住了一晚之后,风辞对她的态度就变了,不再那么冷淡疏远了。 其实,只有风辞心里明白,经过俏儿那一晚的纠缠,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喜欢上了琴约,也说不上从何时开始,总想亲近她,对她好。以前或许还想着是因为琴约父亲当年救过他父亲的命,而他们的母亲又关系甚笃,可那晚俏儿抱着他时他心底的厌恶相比之前在船上被那个他误认成琴约的女子抱着时心里短暂的愉悦,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此时,他见琴约只是看着那一兜李子也不说话,眉头微拧,问道:“怎么,不喜欢吃?” 琴约摇了摇头,微笑道:“不是。”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两名护卫正在悬挂帘栊,她走过去道:“吃点李子吧,你们也辛苦了。” 两护卫听了往风辞这边望来,见风辞并没有反对,便各自欣然拿了几个张嘴就往嘴里送。 琴约刚想说李子还没洗,但见他们毫不在乎的样子心想还是算了,反正也吃不坏。不过她手中剩下的那些还是要去洗干净才行,于是便往水缸旁边走。经过风辞身边时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却感觉他好似心有不快。果然片刻后便见风辞一语不发地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风辞往竹榻上一坐,心里确实不大高兴。方才那些李子可是他特意亲手摘来给琴约吃的,谁知她竟先去拿给了两个护卫,虽说护卫是他的属下,可也是两个大男人啊。想到此处,便觉一阵烦闷。他的心意她难道看不出来吗?长这么大,除了去世的母亲,他还从没对谁这么用心过。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琴约看来,她如今是奴籍,也并未与风辞成婚,要论起来,她的身份或许还不如风辞的护卫,她心知两名护卫这几日也辛苦,分他们一些李子也在情理之中。 风辞正郁闷,忽然门外传来扣门声,伴随着一个甜软的嗓音:“公子,我可以进去吗?” “进。”风辞犹豫了一下还是让琴约进屋来。 琴约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不悦,虽然不知为何,但想着也不会是什么大事,便微笑着将一个刚洗净带着水珠的李子递到风辞面前:“你尝一下甜不甜?” 风辞看了一眼琴约手中的李子,又看着她:“给你的,你吃。” “你先尝尝。”琴约学着他给她喂鸡汤时那样,将李子送到他唇边。 这样亲密的举止让风辞恍然无措,愣了片刻,才一把从琴约指间抓过李子,起身走开两步,背对着琴约方才咬下一口品尝。 琴约不知他为何突然起身背对自己,便大步走到他跟前问:“怎么样?甜吗?”她灵动的乌眸一闪不闪地看着他,自然将他腮边的些微红晕尽收眼底。 他脸红了?琴约心里着实惊讶了一番,可是刚才他们也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啊!她细细思量,难道是自己刚才把李子塞到他嘴边她恍然大悟,顿觉自己的两颊也热了起来。她急忙侧过身,拿过李子一口咬下,试图打破这种窘状:“嗯,挺好吃的,甜中带点酸,你觉得呢?” 风辞已经吃完一个,神色震静道:“我不喜欢吃酸的,其余的你都吃了吧。” “哦。”琴约看了看风辞,见他双眉微蹙,似乎真的吃不了酸的。那么她就不辜负他的美意了,走过去将剩余的李子拎在手里道:“那我回房慢慢吃啦。” “在这吃。”风辞叫住她,“你的吃相我又不是没见过。” 琴约抿嘴讪笑一下,道:“如果你不看着眼馋,那我就在这吃啦。”说着便坐在床榻的一头毫无顾忌地吃了一个又一个。 风辞在旁边静静地凝视着她,看着她旁若无人地享用着美味,樱唇翕动着,甚觉可爱,仿佛他口中残余的酸味也跟着变甜了。眼角慢慢浮起温柔的笑意。 次日,琴约抱着一篮脏衣服往村口走去,风辞不放心,悄悄地跟在了她身后。 琴约走到村口一眼泉井旁,见那里早有两三名妇人在边浆洗衣裳边闲聊。她将篮子里的衣物全都拿出来浸上水,堆在旁边的青石上,又一件件开始揉搓。身旁一丈远处一位灰衣妇人看了看她,笑着问道:“诶,你是那个大贵人的夫人吧?” 琴约被她问得微微一愣,方才明白过来她口中的大贵人是指风辞。灰衣妇人见琴约不答,又道:“前几日你家盖房子我儿子也去了,他还说你家夫君出手阔绰,肯定有万贯家财呢。不过,他那么有钱,怎么还让自己的夫人出来干这种粗活啊?” “不是,我只是他的婢女而已,他是我主子,不是我夫君。”琴约淡淡一笑,也不打算继续多说,她一向不太会与陌生人闲话,尽管眼前的大婶看上去很健谈。 琴约回答的属实,但藏着她们身后树丛里的风辞听她如此说,心头却升起些许不快。不知是因她急于声明他们只是主仆关系,还是因听见别人说自己让她干粗活。 那妇人又问道:“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找人。”琴约道。 “哦,那你们也待不了多久吧?” “嗯。”琴约随意应了声,手仍不停地捣着衣物。 “难怪你们就盖了几间茅屋,我说那么有钱的贵人,怎么也得盖个五进七进的宅子才对。”妇人呵呵笑道。 琴约抬头正好看见她爽朗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若不是怕说得太多暴露自己的身份和风辞的行踪,她也愿意和这位大婶畅谈一番,她能看出这大婶毫无恶意。 灰衣妇人又仔细瞧了瞧琴约,虽然在面纱遮挡下她看不清全貌,但光看那乌眉大眼她便觉这应该是个俊俏姑娘。她心里一乐,问道:“姑娘,你是哪里人啊?” “我家乡离这里很远,您不一定听说过。”琴约道。 “哦,那你是从小就给那贵人家当奴婢吗?” “不是,我到他府上不到半年。” “哦,难怪我看你手指纤细白嫩,不像是长干粗活的人。”妇人道,“给人当婢女可不容易,做得不好,还任打任骂,也得不了几个钱。你这么标致的姑娘就情愿一辈子为奴为婢吗?想没想过重获自由身?” 琴约闻言惊奇地看着她道:“大婶,您这是何意?” “我看你也有十七八岁了吧?我儿子今年二十一,正想给他物色一门亲事,恰好让我认识了姑娘,也是缘分,我看不如帮你赎了身,你嫁到我家来怎样?” 琴约一脸愕然,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得那妇人又道:“我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有固定收入,家里年年有余,我儿子也年轻力壮,老实能干,定能供你吃穿不愁。你模样生得俏,我儿子肯定喜欢,到时候还不得百般宠着你,那还会舍得让你做这些粗活累活?不比你给人当婢女好上百倍?” 琴约听罢抿唇一笑,继续捶打衣物。她还真没见过这么夸自己儿子的母亲。不过这位大婶个性朴实爽朗,应该会是个好相处的婆婆吧,以后谁做了她的儿媳应该也挺有福气的。 “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啊!”那妇人见琴约不言语,倒是纳闷了:难不成她宁愿给人当粗使婢女? “大婶,多谢您看得起我,不过有一点您误解了,我长得并不好看,还很丑,所以才整日戴着面纱,就是怕吓着别人。”琴约认真地看着那妇人道,“您还是另外物色他人吧。”说完将洗好的衣裳慢慢拧干装进篮筐里。 那妇人见她不像是说笑,便将信将疑地盯着她的面纱看了一会,仿佛是看到面纱下隐约有几道墨痕,这才打消了心里的念头。 琴约将衣物盛好,刚欲起身,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洗完了?” 琴约吃了一惊,身子还未站稳,后背直接撞在了身后之人的双腿间。她抬头一看,风辞正一脸淡漠地俯视着她,眼神里似乎还略带不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四十五 未提婚约起争执 风辞伸出双手将琴约扶起,又弯腰拎起那一篮子衣物往回走去。衣物洗过之后要比洗之前重很多,如果他不来,琴约自己提回去还真的不易。她留意到方才风辞出现在泉井边时,那位大婶一脸惊讶的神情,大概觉得天下还有这等贴心的主子来帮奴婢干活的? 琴约有点忍俊不禁,风辞忽然停住脚步,没好气道:“怎么?听说有人要给你赎身,娶你过门享福,心里偷着乐?” “哪有?”琴约抿着唇反驳道,忽然明白过来,“你一直在附近?你都听到了?” “你不是有婚约在身吗?方才怎么没说出来?不就是想另嫁他人吗?”风辞没理会她,语气冷硬道。 “谁想另嫁他人?我都拒绝她了你难道没听见?”琴约顿时有些羞怒,他都听见了,为何还这样说? “可你还是没说出婚约的事?”风辞道,“若以后再有人打你的主意,你是否还会隐瞒?” 琴约心里委屈,赌气道:“隐瞒不隐瞒是我的事,公子又不是我的未婚夫,何必操这份闲心?” 风辞眉头一沉:“你对婚约不在乎了?” “是啊,不在乎了。”琴约强作镇定道,“反正那人也不曾来找我,估计也早有心上人了,说不定已经成家了呢。” “那你为何还留着当年的信物?” “忘了扔了。” 琴约淡淡回道。 风辞定定地睨着她,心中的怒意在翻滚,可也不相信她说得是真心话。 琴约见他沉默,不愿与他继续争执,伸手去扯他手中的篮子:“不劳烦公子了。” 风辞却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掌摊开来细细看着她的手指,见指腹的皮肤都皱缩在一起,他不禁双眉攒起。他知晓这是洗衣太久的缘故,稍后便会复原了,但一想到她这双纤柔素手会因干粗活而受损,眼里便生出几分心疼,方才的怒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琴约见他只顾盯着她的手掌也不言语,还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腹,蓦地羞赧不已,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不生气了,只得试着抽出手,免得让路人看见。 风辞心知她害羞了,便放开她,提着衣物往家走,还回首道了句:“跟上。” 琴约瞥他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过了两日,依旧是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琴约又将自己和风辞换下的衣服放入篮中欲待去浣洗,恰好一年近五旬的妇人走过来亲切地笑道:“姑娘你放着,老身去洗。” “啊?”琴约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大婶。 “哦,昨日你家公子派人在村里找浣衣工,老身瞧见了,便自荐来了。”妇人笑呵呵道,“公子出的工钱可不少,我儿媳知道了,家里的活儿也不叫我做了,让我别误了这头差事。” 琴约闻言,往风辞房间望去,见他正立于窗前看着她。她忽然想起那日他凝视着她的手掌,莫不是他心疼她? 琴约不愿深想,害怕自己自作多情,便任由那妇人将衣物提走,自己回了房中。 芒山下的闲暇时光似白驹过隙,转瞬间半个月过去了,游涘却仍未回山。这日午膳后,风辞对琴约道:“明日我们启程回镐安。” 琴约一听觉得有点突然,不过细思一下,也无异议:“嗯,也好,一直守在此地也不是办法,那游涘行事非同寻常,谁知道他何时回来。” “还有一个原因。”风辞道。 “什么原因?”琴约好奇道。 “过几日是先父祭日,风家子嗣须归家祭拜。”风辞淡漠道。 “哦。”琴约发觉风辞脸上并无太多神情,也没什么忆起先人的感伤,想必他还是觉得他父亲负了他母亲,无法释怀吧。 琴约无端的有点心疼,岔开话道:“那我们要不要让这里的村民帮忙留意一下,若游涘回来,可报知我们,或者干脆付他们一些赏钱,这样他们会更积极。” 风辞浅笑着看她一眼:“想法不错,但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为了赏钱虚报消息呢?” 琴约琢磨了一下,嗫嚅道:“那倒没有。” “若他们谎报游涘回来了,领了赏金,等我们来找却不见人,要是质问他们,他们完全可以声称游涘回来过又外出了,到时该如何?岂不劳神费力?”风辞道。 “那你有何打算?” “让护卫留在此处等待,同时,我们在都城多留心打听,这样找到他的几率更大。”风辞道。他们不可大张旗鼓地寻找游涘,以防太后知晓了抢先一步杀人灭口,便只得暗中托人探听他的行踪。 琴约点点头,道:“那我先去收拾包袱,备些干粮。” “买干粮让他们去。”风辞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两名护卫道。毕竟琴约一个姑娘家走家串户地他放心不下。 “嗯。”琴约明白他的用意,便转身去收拾行囊。 数日后,风辞和琴约回到了拂风阁。进了庭院,祝管家迎上来行了礼,接过风辞手中的包袱,又对琴约道:“小约姑娘,前两日一位姓平的公子上门来找过你,说是等你回来告诉他一声,他有事要见你。” “平钦?”琴约自问道,他有何事找她? 琴约正在纳闷,忽听得风辞在一边冷声道:“不许单独见他!” 琴约一愣,他为何那么在意她见平钦?难道是她正欲暗自偷笑,却闻得风辞道:“我可不想有人传出我侯府侍女私会男人,说我御下不严,有辱门风。” 琴约见说,心中那点喜悦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羞恼地回了一句:“知道了,我不会给侯府丢人的。”随即快步回了自己的厢房。 风辞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立时后悔适才说得太过了,但他又着实不愿看到琴约和平钦单独相处,连想想都觉得烦闷不安。 管家在旁见此情景,觉得自己处境有点窘迫,他应该早点离开的,奈何他还有事回禀:“公子,国公府来人提醒过,明日先主的祭日,务必在巳时之前赶到祖祠。” “嗯。”风辞应声回了卧房。 翌日,风辞去了梁国公府,琴约要去见平钦,但因顾及风辞不让她单独前去,便先来到佘府找佘婳陪她过去。 佘婳一听琴约来访,欣喜地快步迎到花厅来,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小约,都一个多月了,你去哪里了去这么久?” “芒山,离都城很远。”琴约道。 “哦。你不在镐安,我想找个人诉诉心事都不找不到。”佘婳蹙着秀眉道。 琴约见她眼神忧郁,问道:“有何心事?可以现在跟我说啊。” “唉!”佘婳轻叹一声,“我爹说我一个姑娘家久住都城,不在他身边,他始终不放心,让我回江南,可我不想回去。” “因为平钦在这,所以你才”琴约试探着问道。 佘婳重重地点点头,又苦着脸道:“我爹还说我不想回去也行,那就让我叔伯给我在都城说门亲事,嫁在都城,住在婆家,他也就不担心了。” “啊?”琴约略感意外,“那你伯父他们给了说好人家了?” “没有,让我给阻止了。”佘婳道,“反正我爹远在江南,也不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只跟他说没有合适的,先拖得一时算一时吧。” 琴约沉吟片刻,道:“你是在发愁以平钦如今的条件,你爹不会同意你嫁给他?” “嗯。”佘婳轻咬着粉唇,稍显羞赧地道,“还有,我担心即便我愿意嫁,平钦也不一定愿意娶。” 琴约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佘婳,只因她也不明白平钦心里是否对佘婳有意,若只是佘婳一厢情愿,那么她也不好相助,毕竟她与平钦相识多年,虽然不能接受他对自己的情意,但始终视他为好友,愿意尊重他,不会强人所难。 “小约,你是不是也觉得平钦不会娶我?”佘婳见琴约久久不出声,有点心慌。 琴约微笑宽慰道:“不是,他会不会娶你还得问他自己才知道啊。对了,他最近怎么样?” “哦,忘了告诉你,他确实在货殖方面很有天赋,前几日刚升任了南街绣织坊的掌柜,是我们佘氏所有商铺里最年轻的掌柜呢。”佘婳神采奕奕道。 琴约笑道:“怎么听着你这像是在夸自己的郎君呢?” “小约,你打趣我!”佘婳闻言羞红了脸。 “平钦说有事找我,要不你和我一道去看看他吧!”琴约道。 “好啊!”佘婳道,“绣织坊你还没去过吧,我带你去。” 两人乘着佘府的马车,不久便到达了南街佘家绣织坊。此时平钦正在店内为一顾客解疑答惑,余光瞥见有客入来,抬头看见琴约,心里一喜,用眼神示意她们稍候。 佘婳会意,领着琴约先去了后院。后院是绣娘刺绣,织娘纺织之地,宽敞明亮,整整齐齐排列着二三百架织机和绣架,各色纺织刺绣器具一应俱全。琴约内心感叹佘家产业之大,同时也替平钦高兴,能当上这绣织坊的掌柜,他定能有一番作为,那么距离他得到平家的认可也为时不远了。 两人正参观着绣房,但见平钦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道:“我们去偏厅吧。” 三人来到偏厅,琴约粲然笑着对平钦道:“祝贺你升职了。” “嘿嘿。”平钦憨笑一声,问道,“小约,你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去找人了。”琴约道,“对了,平钦c小婳,你们若是方便的话,能帮我个忙吗?” “客气什么?只要能帮得上的,我肯定在所不辞。”平钦道。 佘婳也点头应允。 “我在找一个叫游涘的医者,年纪不过四旬,会制作各种药丸药剂,甚至还会配制很多毒药,但他行踪有些飘忽不定,你们若是能打听到他的消息,就帮我留意一下。不过事关重大,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是我在找他。”琴约道。 “不过是打探消息而已,帮你留心就是了。”平钦道。 佘婳道:“我叔父主管佘家商铺的进料,时常外出,天南地北去过很多地方,我让他帮着打听,或许会有你要的消息。” “好,我先谢过两位了。”琴约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四十六 琴约绣坊受刁难 “你再客气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平钦佯装愠怒道。他不曾留意自己在说出“朋友”二字时,心里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受,或许是不希望自己的情意成为琴约的负担吧,他想,退一步,能与琴约成为知己朋友也好。 琴约见他故作生气,一时忍俊不禁:“诶,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何事?” “你已经知道了,就是当了掌柜,想告诉你一起开心开心。”平钦道。 “哦,那”琴约正欲说些什么,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她皱了皱眉,这个声音她熟悉,说话的是一个她不愿意见到的人——饶萃。 “掌柜人呢?你们这么大的绣坊便是这么对待主顾的吗?”饶萃闯入后院不满地喊道。 一旁的伙计知道饶大将军家是绣坊的主顾,不敢得罪饶萃,却也没料到她脾气如此之大,来到店里见招待她的不是掌柜,便觉有辱身份,顿时恼怒地往后院而去,他苦拦不住,只得无奈陪笑。 平钦早已闻声而起,出了偏厅来看是何人喧哗。那伙计见了平钦赶忙上前道:“掌柜的,饶姑娘来了,说要挑选一副上好的绣品给大将军夫人做寿礼。” 平钦见是店里的大顾客,紧蹙的眉头松了下来,和颜悦色地走向饶萃揖礼,道:“不知饶姑娘惠临,在下失迎,请姑娘海涵。” “你是绣织坊的新掌柜?”饶萃问道。她之前陪饶夫人来时,还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掌柜接待的,看着眼前这位长相清雅又有几分英气的男子,心里的怒意倒立时消减了不少,因为在年轻男子面前她一向非常注意保持端庄的大家闺秀姿容,尤其是在一个俊俏的男子面前,尽管这个人她并不认识。 “正是。”平钦不卑不亢地答道,“不知不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绣品?” “你先领我看看吧。”饶萃下颌微抬,往绣房望了一眼。 琴约在偏厅内通过窗户看见平钦引着饶萃和她的侍女采蘩进了对面的绣房,便想着趁饶萃不注意,先回拂风阁。上次风辞便提醒过她不要与饶萃起冲突,可她不是个能够忍气吞声的人,若是饶萃挑衅,她难保不会豁出去。故此她对佘婳道:“小婳,平钦既然有客人,我就不多留了,你在这等他跟他说一声,我先回去了。”说罢起身要走。 佘婳拉住她的衣角:“小约,你走了,我自己在这多难为情啊。你陪我一起等他吧。” 琴约瞟了眼绣房那边,有点为难道:“小婳,方才来的客人和我有过节,我不想和她打照面,也得罪不起,所以只好躲着点了。” “这样啊。”佘婳没想到琴约来镐安不久,又一直住在拂风阁,还会与外面的人产生过节,此时也理解她的心情,便道,“那我们一起回去吧,让店里的伙计知会平公子。” “嗯。”琴约和佘婳一起走出了偏厅。 到了庭院里,琴约只想快步离开,却忽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喝斥:“站住!” 琴约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看来想避也避不开了。 饶萃本是在漫不经心地看着各色绣品,余光瞥见偏厅里走出两人,好奇地定睛一看,却看到了一个令她无比嫉恨的人。她心下暗道:一个奴婢也配出入都城里数一数二的绣坊?刚才掌柜也是从偏厅出来的,莫非是在招待她?她一个贱婢能买得起什么? 饶萃怒气冲冲地三步并作两步朝琴约而去,连襦裙刮到了绣架也毫无察觉。她一想起风辞那日在祠堂外将琴约护在怀中的一幕,眼中冒出的怒火都恨不得把整个绣坊烧成灰烬。 佘婳侧脸看了看身旁的琴约,不知她与饶萃究竟有何嫌隙,竟惹得饶萃如此气势汹汹仿佛要吃人一般。 琴约倒情知躲避不了,便坦然地转身,冷漠地看着饶萃冲到她跟前。原因为饶萃顶多会出言不逊,没想到她一上来便狠狠揪住琴约的衣襟,骂道:“你这贱婢,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三表兄那么护着你?你一介贱奴不在府里打杂,跑来这做什么?来炫耀三表兄待你有多好吗?”只要想到她和区区一个贱婢在同一家绣坊买绣品,便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 琴约冷笑道:“哼,这便是大将军府教出来的女儿?简直比市井泼妇都不如。”听着她口口声声骂自己贱婢贱奴,琴约脾气上来,早把“忍”字抛诸脑后了。 “你敢顶撞我?”饶萃怒火攻心,双手揪得更紧了,勒得琴约脖颈生疼。 佘婳慌忙上前欲拉开饶萃:“姑娘,有话好好”话犹未了,被饶萃一胳膊肘推到一边,佘婳站立不住,险些摔倒,幸好让匆忙赶来的平钦给扶稳了。 平钦原是领着饶萃在浏览绣品,孰料她忽然冲到外面抓着琴约不放,事发突然,他愣了半晌才跑过来。 饶萃比琴约略高两三寸,使劲抓着琴约的衣襟,任凭琴约如何奋力也拽不开她的手。平钦欲上前拉开饶萃,却被一边的采蘩制止道:“掌柜留心!男女授受不亲,你若是碰了我家姑娘的手,当心大将军治你个轻薄我们姑娘之罪!到时别说掌柜当不成,怕是连小命都难保了。” 平钦闻言,伸出的手顿了顿,饶大将军的势力他很清楚,若真如采蘩所说,他不仅帮不了琴约,可能还会害了她。于是转而拱手向饶萃求情道:“饶姑娘,小约姑娘是在下的朋友,您可否给在下几分薄面,先松开她,有什么话坐下好好说。” 饶萃松了手,嗤笑一声:“她是你朋友?什么朋友?”又鄙夷地斜视着琴约道:“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手段,一边迷住三表兄,一边还在外面私会野男人!” “饶姑娘,请注意言辞!”平钦听她这般口出恶言,污蔑自己与琴约的关系,顿时怒不可遏。 “注意什么言辞?我说的不对吗?”饶萃又看向琴约,“你说如果三表兄知道了,会怎样?” 平钦双手攥紧了拳头,差点就不顾饶萃的身份一拳揍过去,佘婳扯了扯他的衣角,摇头示意他克制自己。他们只是商户平民,根本无法与大将军府抗衡,事情闹大了,受害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听着饶萃辱骂自己还污蔑平钦,琴约内心愤怒不已,数度深呼吸后才稍稍平静些。她不能被饶萃激怒做出任何不计后果的举动,否则便是正中饶萃下怀。 饶萃见她迟迟不答话,讥笑道:“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饶姑娘今日这么对我,我也好奇若是风三公子知道了会怎样。”琴约道。 “我怎么对你了?”饶萃闻言心下有一丝慌乱,面上却故作镇定道,“难不成三表兄还会维护你?” “你也说过公子被我迷住了,自然唯我的话是从。如若我跟他说你羞辱了我,你觉得他会如何替我出气?若是我将你今日的言行添油加醋一番,你说他会如何看你?会不会对你更加厌恶至极呢?”琴约缓缓说道。 “你!你个阴险狠毒的贱婢!你不得好死!”饶萃破口大骂,“三表兄迟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我阴险狠毒?我做什么了?我只不过提醒你若想在公子心里留下半分好印象,就最好别再招惹我!”琴约冷声道。 “你”饶萃气得语塞,她心里清楚,风辞对她没有一丝好感,若再让琴约搅和一下,怕对她也只剩厌恶了。不行,她爱慕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怎么能让他厌恶自己。可她又不想这么放过琴约,正想着该找什么借口教训琴约一番,忽闻得身旁侍女采蘩“啊!”地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饶萃问道。 “姑娘,你的裙子上刮了一道,皱了。”采蘩指着饶萃的裙摆道。 众人皆往她襦裙上望去,饶萃看着抽了丝的裙子,对琴约冷蔑道:“这是我在天衣行新做的襦裙,刚穿上就被你弄坏了,你得双倍赔偿!放心,赔偿也不多,二十两黄金即可。” 佘婳和平钦闻言皆是大惊,就她这身襦裙十件加起来也不值二十两黄金啊,她怎么说得出口? 琴约见她是铁了心要刁难自己了,不由地好笑:“我何时弄破你的襦裙了,你有何凭据?” “刚才你生拉硬拽,指甲勾破的,还要什么凭据?”饶萃道。 “方才你揪着我的衣襟,我不过是掰开你的手,即便指甲划破也应该是划在衣袖上,怎么会划到裙摆上去?”琴约反问道。 “怎么不会?就是你胡乱刮破的。”饶萃强词夺理道。 琴约摊开双掌对着饶萃,道,“你说是我指甲划破的,那遗落的纱线在何处呢?我手上身上可没有半根别人裙子上的丝线。如果无凭无据,你就是诬陷,在公子面前,我又多了一条指责你的罪名呢!” 饶萃心里一慌,她认定是琴约抓破的,毕竟方才与她动了手,可要说证据,她一时也找不出:“兴许掉在地上了。”她指了指地面,他们脚下是平滑的青石板,周围是平整的白石铺成,若是她襦裙上的金丝线落在地上,一眼便可瞧见。几人自发地找了一遍,并无半点丝线的踪迹。 琴约道:“这周围一大片都找过了,并没有你身上掉的纱线,而从你来找我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去过别处,只能说明你的裙子不是我弄破的。” “不是你是谁?你别想再狡辩!”饶萃怒道。 “就是,你说不是你弄坏的,那你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吗?”采蘩附和道。 琴约瞟了一眼这一主一仆,压下心中的愤懑,道:“我当然证明自己的清白。” 平钦和佘婳听了心里暗松一口气,但饶萃心里却七上八下,道:“好啊,那你拿出证据来啊!” 琴约径自朝绣房走去,余下几人都觉讶异,她去绣房做什么?便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四十七 饶夫人为女施计 琴约进了绣房,在每台绣架周围弯腰查看一番,屋里的绣娘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见平钦等人进来便都端正姿态认真刺绣。 “你这是做什么?”饶萃见她上下打量绣架,冷哼道,“证据呢?” 话音刚落,听得琴约在一绣架前直起身道:“证据在此。” 饶萃只当她信口胡诌,大步上前目露讽刺地问道:“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这不是吗?”琴约伸手指了指绣架一侧下方凸起的木钉,上面正缠着一根细长的丝线,颜色与饶萃襦裙上的一模一样。 饶萃脸色骤变,正欲强辩,却听得琴约对众人说道:“我没碰过这绣架,这里的绣娘都可以替我作证,因此这丝线是饶姑娘之前在此看绣品时裙摆擦过绣架才勾扯下来的,饶姑娘襦裙弄破之事也与我无关。” 饶萃自知理亏,众目睽睽之下有点无地自容,只好勉强说了句:“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计较了。绣品改日再来买,采蘩,回府。”言罢转身欲走。 “慢着!”琴约叫住她。 “你还要怎样?”饶萃羞恼道。 “请饶姑娘记住今日的教训,以后别再做此等无谓之事。”琴约道。 “哼!”饶萃冷哼一声抬腿出了绣房。 琴约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怒气久久未息。依着她的性子,是不愿就此放饶萃离开的,但考虑到闹大了难免会惊动饶储,不利于今后的大计,便只得权且隐忍。 佘婳看饶萃走了,便把琴约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小约,你与那饶姑娘之间到底有何嫌隙?她怎么恁般无端找你麻烦?” “她爱慕风辞。”琴约道,心里堵得难受,“又觉得风辞关心我,总把我带在身边,所以看不过眼。” “哦,原来她妒忌你啊。”小婳滴溜着眼珠道,“那风辞真的关心你吗?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琴约闻言面上一红,思忖片刻道:“我也想知道啊。他对我时近时远,时好时坏的,都快把我弄糊涂了。” 佘婳掩口一笑:“你是他的贴身侍女,他有没有让你侍寝啊?” “你胡说什么呢!未出阁的姑娘,不知羞!”琴约羞赧地瞪了佘婳一眼。 “咳咳——”平钦刚走来,正好听到了侍寝一词,佯装轻咳两声,道:“快到午膳时辰了,你们便在绣坊里用餐吧。” “不了,我出来已有多时,还得尽早回府。”琴约道。本来她要见平钦,风辞就不乐意,若是再同平钦一起用膳,不知风辞会不会大发雷霆。她想了想,还是不要触怒他为上。 “这样啊。”平钦有点失落,不过他心知琴约的处境,也没再挽留。 “我也要回去了,不然我家里人该担心了。”佘婳挽着琴约,“我们走吧。平掌柜,再会。” 平钦微笑点头,目送她们离开。 此时,梁国公府里,在都城的风氏兄弟四人已在祠堂祭拜风旆完毕。风遨见无他事,起身要走,风玠喊住他,训道:“你今日到得最迟,祭礼开始前一刻才来,都干什么去了?昨日提前派人去你府上嘱咐过,这等重要的日子你竟这般懒散!” 风遨不以为然道:“我不也没误了时辰吗?大哥顾好朝中公务就行,我的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哼!”风玠嗤之以鼻,“你当我乐意管你的闲事!好歹你也是个乡侯,是我风氏子孙,劝你莫做败坏门风,有辱家门之事。” 风遨大为不悦:“我做了何事败坏门风了?” “你流连花街柳巷我不管,但你若要抛妻弃子,想娶风尘女子过门断然不可,风家家规你也不是不清楚。”风玠道。 “是不是那婆娘向你告状了?”风遨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乌氏,定是她见自己多时不归家,生了嫉妒之心。可是她又如何知道他与慕蝉的事?风遨想不明白。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须谁来告状?我今日把话说在前头,你自己看着办。”风玠道。 风遨心里烦闷,愈发不愿回家,直接去了翩跹坊别院。 风辞也无心多留,风玠见他迈步要走,叫道:“你先别走,我有话问你。” “问吧。”风辞并不看他,只低头抚弄着手中的白玉笛。他本就与风玠没甚兄弟情谊,奈何风玠还总是一副长兄为父的神态,让他着实嫌恶。 “你入了恭王幕府?”风玠问道。 “只不过在某些方面与他达成了合作,当然,你要这么说也对。”风辞淡漠道。 “你这是为虎作伥!”风玠怒道,“若是父亲泉下有知也怕会失望痛心!” “人各有志。”风辞道。 “好一个人各有志。当年父亲百般劝你入朝为官为国效力你不肯,如今倒是肯为恭王那等狼子野心之人卖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风玠道。 风辞沉吟不答。 “你当真是为了那个奴婢?”风玠不敢相信地问道。 风辞冷笑:“哼,国公府的耳目还真是无孔不入啊,既查了风遨的风流韵事,又来查了我府内下人。只不过是否也太大材小用了?都来管这等琐碎小事了,谁去为国公分担朝中大事?” “看来被我言中了。”风玠讽刺道,“亏得萃儿心心念念要嫁你为妻,你竟然为了一个婢女不顾是非大局,简直色令智昏!” 风辞听罢骤然怒起,但并未发作,哂笑道:“说来说去原来是要为你的好表妹鸣不平啊!也罢,反正我风辞的妻子她是当不成了,不如你娶了她做国公府人?哦,我忘了,你已经娶了妻,那便只能委屈她作妾了,只不过大将军之女怕是不会给人当妾室吧。”他话一说完,一刻不愿多留,径自跨出厅门。 “你”风玠指着风辞离去的身影,气得张目结舌。 厅中一侧的珠帘之后,一个容貌端庄清丽的女子正偷望着风玠,此女子便是风玠之妻,即御史大夫程放之女程娴。方才风玠与风辞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此刻她看着那颀长落寞的身影,心里暗暗一痛。自去年上元节与他邂逅,她便终日惦念,嫁过来方知他早已心有所爱。成婚半月,未曾入洞房,平日里也是相敬如宾,更是未得到过他半分柔情。她此时不由得羡慕起他心中那位叫萃儿的女子。 而饶萃正在家中庭院缠着饶夫人抱怨今日在绣坊中受气一事。 饶夫人惊疑道:“那奴婢的当真那么不简单?” “可不是嘛,巧言利口。”饶萃愤愤道,“真恨不得掐死她。” “糊涂!”饶夫人道,“就算要对付她,你也不能亲自动手,否则风辞不得恨你?” “那娘亲您有何办法?”饶萃急切地问道。 饶夫人叹息道:“如今风辞不愿娶你,即便除了那个婢女,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有何益?” “您的意思是” “先设法嫁过去,到时想收拾一个奴婢还不容易?”饶夫人道。 “对啊!”饶萃大喜道,不过转瞬便发愁了,“可请了那么多媒婆去说合,都让他给拒绝了。该怎么办呢?”她焦急地来回踱步,忽然眼前一亮,道:“爹回来了吗?让爹去说,他总不会再拒绝了吧!” 饶夫人略显无奈,道:“你爹并不看好和风辞的亲事。风辞没有官职,在朝中无半点实权,于他没有助益,他不会同意的。” “唉呀,娘亲,您就去劝劝爹嘛,就当萃儿求您了,萃儿这辈子非风辞不嫁,您就心疼心疼萃儿吧。”饶萃抱着饶夫人止不住地撒娇。 饶夫人无可奈何,只得去书房找饶储,饶萃跟着躲在房外偷听。饶储一听要让他上拂风阁提亲,把书往案几上一扔,道:“不可!” “有何不可啊?”饶夫人没料到饶储断然拒绝了。门外的饶萃闻言心中亦是一震。 “那风辞仗着是个侯爵,整日游山玩水,行为散漫,不思进取,无心仕宦,将来能有什么作为?空浪费了他满腹才华!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有何好处?再者你不是数次遣媒去他家说过亲了,他哪次不是拒之门外?还让我碘着脸去找他,我大将军的颜面何存?” “可是,萃儿从小便喜欢他,整日吵嚷着非他不嫁”饶夫人也不敢顶撞饶储,只得婉言解释。话犹未了,便被饶储打断:“还不是让你给惯坏了!姑娘家的什么喜欢不喜欢,也不害臊!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哪由得了她做主。” 饶夫人还欲再言,饶储抬手制止道:“我看谏议大夫扈贲不错,虽是庶出,但也是扈滕的独子,家世也门当户对,以后我会找个时机跟扈家提亲。” “可是萃儿那性子肯定不依,若是做出什么傻事来”饶夫人担心道。 “我不同意!”饶萃按捺不住闯了进来,大叫道,“谁要嫁给姓扈的,我只嫁风辞,其他人谁都不嫁!” 饶萃震怒道:“来人!把这不肖女给我锁到房里,不经我允许,不得放她出来!” 话落,两名护卫便闪了进来,饶萃一见,吓得顿时掉下泪来,她爹久经沙场,长管军营,有时处事还是军中做派,动不动便用武力解决。 “将军,你这是做什么?”饶夫人拦住上前来的护卫,对饶储道,“萃儿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你整日关着她还不得把她憋坏了?待我好言劝劝她就行了,何须这样用强?” “那好,你去劝她,把她看好了。”饶储也视饶萃为掌上明珠,何忍拖她出去,又软禁她,便由着饶夫人。 饶夫人带着饶萃来到卧房,饶萃脸上泪犹未干,双目赤红,兀自哽咽。 “好了,既然你爹不愿意去,不能对风辞进行威逼,那就来个利诱。”饶夫人道。 “利诱?”饶萃抽噎着问道,“如何利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四十八 我会全力守护你 饶夫人杏目微眯,道:“前两日潜藏在拂风阁外的耳目来报,风辞外出了一个来月,似是去寻找什么对他很重要人,目前仍未找到。只要我们抢先一步找到此人,并以其为条件让风辞答应与你成亲,我看八成他会应允。” 饶萃破涕为笑:“娘亲,还是您有办法!娘亲你真好。”说罢扑进了饶夫人怀里。 “好了好了,都想着要嫁为人妻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饶夫人拍了拍她的背无奈地微笑道。 风辞刚回到拂风阁,便从骙业口中得知了琴约今日外出所经历的事。他问道:“她在哪?” “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水榭。”骙业答道。 风辞闻言朝水榭走去。 琴约正在水榭中斜倚栏干,望着碧波上的浮萍出神,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扭头一看,见风辞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微蹙着眉头问她:“你们见过了?” “你说平钦?”琴约稍微一愣才明白过来,“见过他了。我和小婳一起去见的。”她赶紧补上一句,仿佛生怕风辞有什么误会。 这细微之处,风辞当然捕捉得到,心里划过一丝喜悦。 他又故意试探道:“看你的反应,除了平钦你还见了别人?” 琴约迎着他探究的目光,慌忙垂了眼眸,略微思索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反正说不定风辞早就知晓一切了,便道:“还遇到饶萃了。”说完瞄了风辞一眼,见他面色凝重,语气略带委屈道:“我本想着避开她的,谁知她硬找上我?还出言羞辱我和平钦,我已经十分隐忍了,你都不知道她当时说得有多难听,我差点就” “差点就怎样?和她玉石俱焚?”风辞问道。 “我”琴约声音低了下去,一时不敢去看风辞的眼睛,害怕他又训斥她,怪她太冲动莽撞不顾后果。 风辞却是走近她,低头直直地看着她的双眼,问道:“你怕我?” 琴约心道:可不是嘛,你现在这样就听吓人的。不过面上她却不愿承认,硬着头皮说道:“谁怕你了?你要骂我就骂吧,反正我承认我确实沉不住气。” “骂你?我为何要骂你?”风辞反问道。 “那你一脸阴沉的样子,不就是知道我今日又得罪了饶萃一次吗?以后她肯定还会来找麻烦的。”琴约说着心里渐渐浮起一丝愧疚,不过一想到饶萃的故意刁难,那一丝愧疚也转瞬即逝了。 “罢了。”风辞微微一叹。 “什么?”琴约不解其意地抬眸望着他。 风辞道:“既然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便由它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会尽全力护你。” 琴约怔怔地看着他,从他的星眸里看到了坚定与诚恳,仿佛还有几许温柔,她脑海里不住地回响这那句“我会尽全力护你”。 琴约眸光闪烁,想及饶萃屡次针对自己的缘由,压抑着心中的酸楚,道:“其实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可以阻止饶萃再来针对我。” “什么办法?” “你也知道她之所以要处处刁难我,视我为眼中钉c肉中刺,都是因为她爱慕你。”琴约瞟了一眼风辞道。 风辞冷笑一声,似乎猜到了琴约心中所想:“那你有何办法?” “很简单,你娶了她,告诉她我只是你的一个奴婢,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让她别把我当回事,不就好了?”琴约语中带着几分不甘。 “愚蠢!”风辞低斥一声,暗自咬了咬牙,难掩心中的怒意。他没想到她竟让他娶别的女人!难道她就感受不到他对她的好?这么久的相处,她就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琴约面红耳赤:“我哪里愚蠢了?我说的办法不可行吗?” “我有未婚妻!”风辞双目灼灼地盯着她。 琴约闻言一震,他这是在乎她这个未婚妻吗?可既然在乎,为何从没有当她面承认过?他到底把她置于何地?想到此,便故作平淡道:“可你现在不也没去找她了吗?再说之前你也没找到,她如今什么样你也一无所知,说不准她已经另嫁他人了。” “是么?”风辞冷然道,“她还能嫁给谁?还想嫁给谁?” 琴约有点心虚:“这我怎么知道?”转而又强自镇定道:“我们现在说的是饶萃,你怎么扯到你未婚妻身上了?” 风辞冷哼一声:“除了我的未婚妻,别人休想嫁过来!”语罢拂袖而去。 “诶”琴约望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是何滋味。听到他说非自己的未婚妻不娶,她应该高兴,可她这未婚妻就在眼前,也不见他接纳,这又是何故?怕是他对她的感情也没那么深吧。 她伏在石桌上轻叹一声,好好的谈话却以惹怒他而告终,心里颇感无奈。 风辞心情烦闷地去了书房,一直待到傍晚时分骙业来唤他:“公子,晚膳备好了。” 风辞未出声,似是在思忖什么。骙业没得到应答,又唤了一声“公子”。 “骙业,我有一事不解。”风辞道。 “何事?” “我一心对她好,她为何感觉不到?还有把我推给别的女人?”风辞十分严肃地问道。 “她?谁?小约姑娘?”骙业瞪大眼睛道。 风辞见他明知故问很不客气地斜了他一眼。 “这个属下也不懂。”骙业讪笑道。 “本来也没指望你能解惑。”风辞淡然道。 “那,您先去用膳吧,要不菜都凉了。”骙业道。 “她去了吗?” “去了去了。”骙业点头道。 风辞方才起身,整理了衣袍,往饭厅走去。 琴约正坐在食案前等候,心里有些焦急,不知风辞会不会来,毕竟在水榭处和他起了争执。少时,见风辞面色如常地走到食案前,方才舒了一口气。他好像不生气了,难道不计较之前的事了?琴约暗自一笑,这个男人也不像她想得那么气量狭小嘛。 两人各自进餐,并无言语,却心照不宣似的,安静的气氛中透着闲适与轻松。 翩跹坊别院内,慕蝉坐于梳妆台前,失神地望着菱花镜中的自己,听着婢女小潭在一旁啧啧感叹:“姑娘,风公子对你可真好,这些珠玉首饰,还有这些丝绸锦缎,恐怕只有皇家贵胄才能拥有,他一口气送了你这么多,眼都不眨一下。” “你要有喜欢的,就都拿去吧。”慕蝉语气极其平淡道。 小潭走到她身边,仔细打量一番,道:“姑娘,你怎么好像不高兴啊?你不喜欢这些吗?” 慕蝉不语。小潭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她一脸低落的表情,便明白了几分:“姑娘是看不上这些珠宝锦缎吧?你在想风公子是吗?” 慕蝉眼神亮了亮,她是在想风公子,但此风公子非彼风公子。 “姑娘放心,风公子将你视若珍宝,依奴婢看,他不日便会把你娶进门了。”小潭道,“风公子一表人才,又对姑娘用情至深,整个翩跹不知道坊有多少姑娘羡慕你呢。” 慕蝉闻言,心底冷笑一声,她何须风遨对她用情至深,她想嫁入风家,不过是为了多见见风辞而已,风遨对她再好,别人再羡慕,又与她何干? “小蝉!”门外传来风遨的声音。 “呀!风公子来了。”小潭道,“姑娘,奴婢先下去备些酒菜。” 慕蝉略微点了点头。 风遨进了房间,看到摆在案几上的首饰,柔声问慕蝉:“首饰还喜欢吗?” 慕蝉假笑嫣然:“喜欢。” 风遨随手拿起一只珠钗,道:“我帮你戴上。”说完对着镜中比量了一下,将珠钗插入她的云鬓中。 “真美!”风遨赞叹一声。 慕蝉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转而娇声道:“二爷,小蝉想出去走走,整日待在别院,可把我闷坏了。” 她被风遨安置在这别院里,日夜有护卫把守,寸步难离。已经有一个多月未曾有风辞的消息了,昨日好不容易听闻风辞回府了,她急切地想去看看他,哪怕只远远地看一眼。 “不可。”风遨皱了皱眉,“最近家里那个盯得紧,连我那大哥也不知从哪知道了你的事,我怕他们伤害你。” 慕蝉顿时嗔怪道:“那你到底有没有打算娶我过门?就想一直这么瞒着,哪儿也不许去,让我过见不得人的日子吗?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风遨见她急了,心里一慌,连忙哄道:“不会太久,很快了!放心。” “你每次都这样说,每次都食言,叫我怎么相信你?”慕蝉道。 风辞一时没了言语,他也未曾真想纳她为妾,风家家规不允许,而他也断不敢违背组训,否则他就做不成这县侯,过不了风流快活的日子。 慕蝉见他不答话,怕自己逼得急了,便主动依在他怀里软声道:“好了,你要是为难,再缓缓也未为不可。只是,我终日待在这院子里,实在烦闷无趣,你就让我出去逛逛嘛。” 风遨听她这么一撒娇,浑身都酥软了一半,如何还能出言拒绝,只好道:“乞巧节快到了,到时你也出去玩玩,想买什么尽管买。” “嗯,风郎你真好。”慕蝉环着他的腰轻柔一笑,心里却暗暗盘算着,乞巧节,到时大街小巷热闹非凡,拂风阁的侍女也会外出吧?不知风辞会不会陪着去?该如何才能见到他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四十九 绿苒撞破房内事 慕蝉满心想着嫁给了风遨便能常见到风辞,殊不知与其他风家人并无多少联系,只在重大日子会去梁国公府小聚,这样的机会一年内也不过四五次罢了。 这日,风辞正在拂风阁里的小池边投喂鱼食,忽听得背后有人唉声叹气地抱怨道:“唉!你风大侯爷可算清静了,原本该你背的包袱,现在甩给我了。” 风辞微微讶异,转身一看,但见扈贲正斜倚在鱼池边的假山上满脸哀怨地盯着自己。 “我把什么包袱甩给你了?”风辞不以为然道。 “还有什么?不就是那个一心想嫁给你的饶萃吗?”扈贲苦闷不已。饶萃他见过,虽然长得花容月貌,但性情却娇蛮得很,他一点都不喜欢,况且她又是饶储之女,他与饶储在朝中立场不同,也着实不愿私下与他家有任何瓜葛。 风辞听说是饶萃,倒觉得有一丝意外,前两日她不是还与琴约因为自己而起了冲突吗?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他问道:“饶储派人去你家议亲了?” “他亲口跟我爹提的,我爹还没给他准信。唉,也不知他怎么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难不成饶萃在你这里受到的拒绝次数太多,打击太大,心灰意冷了?”扈贲道。 “这恐怕与饶萃无关。”风辞道,伸手捻了一把鱼食继续往水池里撒去。 “你的意思是饶萃其实还是想嫁给你?”扈贲黯淡的双眸忽然亮了起来。 风辞淡然地瞥了他一眼:“饶储向你家提亲只不过是看准了你妹夫手中的兵权。” “亓官?”扈贲明白过来,亓官飒是他的妹夫,他若是成了饶储的女婿,不就成了连接饶储与亓官飒之间的桥梁,更方便饶储拉拢亓官飒了吗? “那这个门婚事肯定得推了啊!”扈贲激动得差点跳脚。 “想好说辞了?要怎么答复饶储才不会让他失了颜面,不会公然得罪他?”风辞问道。 “这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好。”扈贲讪然一笑。 “那就先拖着。”风辞道。 “啊?” “这门亲事成不了,不出三日,饶储自会跟令尊说明。”风辞道。 “真的?”扈贲一脸惊奇地看着他,“我可相信你的话了啊,若是日后出了什么岔子,有了麻烦,你可要负责解决。” 风辞见他那一副无赖的模样,也不答话,兀自问道:“亓官飒病情如何了?”他从芒山回来还没去亓官府探望过,怕惹有心人注意。亓官的病势若不见好,以后无法领兵上阵御敌,那么兵权早晚得交出去,极有可能落入饶储手中,这是他最担心的。 扈贲则轻松一笑,道:“放心,前几日我才去他家看过,我妹子医术高明,简直是扁鹊在世,已经把他治好了。现在只要慢慢调理,多进补便可。” 风辞亦舒心一笑:“好。” 却说亓官飒经过扈沚蓠一番诊治,又悉心照料之下,病根已除,目前只需用艾灸调理再辅以一些补益的汤药便可是身体恢复如初。 平日里扈沚蓠为亓官飒进行诊治时都关门闭窗,不让人打扰,汤药熬好了也是让卫朔端到房门外。今日卫朔得令去了军营,绿苒便跑到庖厨,端了药主动要去给亓官飒送去。她一直好奇扈沚蓠是如何医病的,为何白日里还关着门,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是在里面装神弄鬼?她今日一定要看个清楚。 她来到扈沚蓠卧房门外,将门稍稍往里一推,发现门没有反锁,便再轻轻推开了一些,顿时嗅到浓浓的艾烟的味道。仔细一看,房内飘着一层烟雾,床榻上,亓官飒袒胸露背,只穿着一条褻裤,扈沚蓠正俯身贴近他,双手好似在他的小腹处拨弄着什么。 天啊!他们青天白日的在干什么?绿苒心中一震,这哪里是治病,哪有这样治病的?她不由地探入房内想看个明白,不料艾烟味道太浓,呛得她咳出了声:“咳咳咳” “谁?”亓官飒察觉到动静,朝门口喝问道。 扈沚蓠也惊疑地看向了房门处。 “将将军,是奴婢绿苒,奴婢来送汤药的。”绿苒咳了几声回道。 “谁准你擅自进来的?连敲门都不懂吗?”亓官飒甚为不悦。 “将军别动气,不然身上的艾柱会掉的。”扈沚蓠劝他,又对绿苒道,“把药放在案几上就出去吧。顺便将门关好。” 绿苒偷偷瞄了一眼亓官飒,见他小腹处正摆着两个艾柱,隔着姜片熏着,难道方才扈沚蓠是在放置艾柱?另外她看到亓官飒腿上和胸膛处也有艾柱,心道莫非她真的是在给将军治病? 虽则如此,绿苒仍是嫉妒不已,想着扈沚蓠与亓官飒靠得那么近,他两人就那样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肯定暗生情愫了吧。 她放下那晚汤药,步履沉重地走出了房间,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再往亓官飒身上看一眼。她咬了咬牙告诉自己她不会放弃的,因为她知道亓官飒到现在还未与扈沚蓠同房,刚开始那几日是亓官飒外出不在家,后来又病重身子不方便,如今已经大有好转,精神也好多了,为何仍不碰扈沚蓠,想来是心里不喜欢吧。她自认从小认识亓官飒,了解他的性格,既然新婚当晚他抛下了扈沚蓠,那便是讨厌她,不可能真么快就接受她的。 想到此处,绿苒不禁得意一笑。 卧房内,扈沚蓠将燃尽的艾柱又换上新的,神色不慌不忙,仿佛丝毫没有被刚才绿苒突然闯入房中一事所干扰。其实她内心也有点慌乱羞赧,只不过她已经这样面对着亓官飒有一个多月,已经慢慢习惯了,若是刚开始那两日遇到此种情况,她怕是脸能红到脖子根。 亓官飒双眼凝视着扈沚蓠,看着她从容淡定地守在自己身边不时地更换艾柱,心里有种别样的感觉。他渐渐发觉自己好像总在不经意地往扈沚蓠的脸上看,这会儿,扈沚蓠正欲给他替换胸口处的艾柱,猛然撞上了他深幽的目光,赶紧别开眼,有点羞窘地问道:“将军为何这样看着我?” 亓官飒也有些赧然,轻咳一声,佯作镇静道:“刚才,没有吓到你吧?” “哦,没事,绿苒或许也是好奇吧。”扈沚蓠将新艾柱放好点燃,道:“艾灸时不宜通风,不然也不必要这样紧闭着门窗。” 亓官飒一听,面色却沉了下去:这算什么解释?自己虽是个大男人,但也是她的夫君,就这样几乎不着一物地让别的女人看了去,她居然毫不在意?居然说是好奇,一个下人因为好奇便能够冒然闯入主子的房间,窥视主子?果真还是因为她的心不在自己这里吧。 亓官飒很清楚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以来,他愈来愈在意这个妻子了,虽然还是有名无实,但只要一想到她在婚前便有了意中人,心里便无比烦乱。 “这艾灸还要持续多久?”亓官飒忽然问道。 “大概两个月吧。”扈沚蓠估算了一下。 “两个月太久了,现在军营了积压了不少公务,我还得抓紧处理。”亓官飒道。 “若是缩减了日子功效甚微,那要不把艾灸的时辰改一下,每两日艾灸一次,每次从酉时开始,将军只需在酉时之前到家就行。可以吗?”扈沚蓠问道。 亓官飒稍一思忖,道:“可以。那我晚点先去军营,后日回来。” 扈沚蓠闻言,无端地有些失落,低低回了句:“好,将军路上小心。” 此时申时刚过,亓官飒艾灸完毕,整理好衣装正欲前往军营,却见窦氏走了过来。 窦氏见他气色比往日好了七八分,心下喜悦,道:“还是沚蓠有办法,这么多年的顽疾都治好了,唉呀,我们亓官家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好的儿媳。” 扈沚蓠听见窦氏的声音,连忙出来行礼。窦氏扶起她,道:“沚蓠啊,你可以飒儿的恩人啊,他这旧疾多少太医都束手无策,多亏了有你。” “娘言重了。妾身略通医术,让将军得意恢复康健,也是妾室理应做的本分。”扈沚蓠道。 “诶,娘说的都是心里话。”窦氏拉着她的双手道。她又看了眼亓官飒,问道:“你穿戴怎么整齐,要去哪里?” “这段日子积压了不少军务,我得赶去处理。”亓官飒道。 “军务不是都有卫朔和几个副将代为办理了吗?又没起战事,哪有什么紧急事要处理?”窦氏情知他这是借口,不打算放过他。 “娘您不懂,真的是有” 窦氏不等他说完,直接看着扈沚蓠问道,“现在飒儿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们是不是该考虑赶紧给娘添个大孙子了?” 扈沚蓠听罢满脸羞红,只低垂着头,哪会想到窦氏竟然当着亓官飒的面如此问她,恨不得转身逃掉。亓官飒瞟了她一眼,见她两颊绯红,心里之前的烦闷也消减了几分,正欲开口,却听得扈沚蓠道:“娘,将军营中既有公务,还当以公务为重,况且将军目前尚在喝药调理身体,不宜行夫妻之事。” “怎么会?我看飒儿气色不错了啊!”窦氏将信将疑道,又看了看亓官飒的面色。 “娘,妾身所言属实,也是为了亓官家的后嗣着想。”扈沚蓠看着窦氏说道,眼里满含着真诚。 亓官飒却听得心里不舒坦,他只当是扈沚蓠不愿接触自己的托词,隐怒道:“医者不会妄言,娘你就别再强求了。我先走了。”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扈沚蓠听出了他话里的怒意和不满,心中顿时仿佛被重重刺了一下,生疼。 “唉,这孩子!”窦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扈沚蓠道,“你也累了,先歇息一下,晚膳好了再让人来叫你。” “嗯。”扈沚蓠勉强微笑应声。 窦氏遂回了她的庭院,扈沚蓠目送她离开,余光忽然瞥见远处的回廊后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五十 拂风阁别样醉酒 扈沚蓠远远看见的那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绿苒。她不禁暗想:这绿苒究竟是何居心?上次故意寻我的不是,让人栽赃给我,这次又无故闯进卧房里,还在那里偷窥。莫非她暗恋着将军?应该没错了,若不是妒忌我嫁给了将军,又何必来找我的麻烦? 她心下黯然,其实她也没什么可让绿苒妒忌的。这段日子为亓官飒治病,她与亓官飒的关系看似近了些,谁知方才他还是避她如蛇蝎,赶着去军营,连一刻都不愿多停留。她的心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疼。她也不清楚,自己之前明明一心惦记的是那位抚琴之人,可如今好像一闲下来,想到的便是亓官飒。 她怅然地回到房间,筎棉也跟了进来,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心道:“夫人,你在想将军吗?” 扈沚蓠闻言双颊微微一红,她从小与筎棉一同长大,很少在她面前隐瞒自己的心思:“筎棉,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夫人是指什么?”筎棉听她如此问,便知刚才她是在想亓官飒。 “我既嫁与了亓官飒,便不该心里还装着别人,况且还是个素未蒙面之人。”扈沚蓠眼神忧郁,心里轻叹一声,“不知为何,他好像知道我心里有别人,一开始便与我之间有了隔阂,现在我想走近他仿佛也不可能了。” “怎么会呢,夫人,你这么好,将军那般明智之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只是最近军务繁忙,你只要耐心等待,切莫胡思乱想?”筎棉道。 扈沚蓠情知筎棉是在宽慰她,不过也听着舒心,浅浅一笑道:“是啊,以后日子还长呢,顺其自然吧。” 她又想到了绿苒,不知往后的日子会不会平静安宁,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扈贲在拂风阁一直待到傍晚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风辞便吩咐庖厨多添了几个菜,留他在府里用膳。 席间,扈贲看了一眼罗列好的饭菜,皱了皱眉头问道:“我说风大侯爷,你这也太不地道了吧?我好歹也是稀客,你连口酒都不舍得赏给我喝?” 一旁的琴约听了不觉抿嘴而笑。 “你看看,连小约都看不过去了。”扈贲瞧了眼琴约道。 “这不年不节的,又无贵客,我这里平日无人饮酒。”风辞毫无歉意地动筷子吃了起来。 “诶,谁说没有贵客,我不就是吗?”扈贲不依不饶,“别那么小气了,你之前珍藏的桂花酿也该开封了,现在亓官旧病初愈不能饮酒,我就勉为其难陪你痛饮一番怎么样?” “不怎么样。”风辞一脸嫌弃,分明是不请自来的,还自称贵客,他还没怨他打扰了他与琴约共进晚餐呢。 “啧,真是不近人情。算了,谁让我气量大呢,就不与你计较了。”扈贲转而问琴约,“小约,你会饮酒吗?” 风辞正欲出言阻止,却听得琴约道:“会啊,以前重阳节与我娘亲还有邻居一起喝过菊花酒。” “是吗?那你酒量如何?”扈贲两眼冒光,仿佛又找到了一个同道中人。 “还没喝醉过,应该能喝半斤多吧。”琴约道。 风辞不由地看了她一眼,心里不大认同,就她还能喝半斤多,估计三两就倒了。 “没醉过?那正好今夜用桂花酿试试你的酒量,我们来个一醉方休。”扈贲道。 风辞不乐意了:“都说客随主便,我何时说过今夜要喝酒了?”他可不愿意让琴约陪其他男人饮酒,若是陪,也只能陪他一人。 扈贲佯作嗔怒,道:“真是顽固,这么美的夜色,没有好酒多失雅兴?”又问琴约:“小约,你想尝尝桂花酿吗?” “嗯”琴约其实挺想品尝一下桂花酿的滋味,但见风辞似乎不愿拿出来给大家喝,便偷瞄了他一眼,委婉道,“我素来喜欢桂花,只不知道桂花酿在酒里是何味道。” 扈贲闻言,立即对风辞道:“你看看,不止我一人想喝,小约也想品尝一番,你还不拿出来,难道留着一个人喝闷酒?” 风辞看了看琴约,正好遇上琴约期待的目光,便对身后的管家道:“去地窖,把那坛桂花酿拿上来。” 管家依言去地窖,很快便手捧着桂花酿过来了。刚一开封,清香扑鼻而来。扈贲迫不及待地给三人面前的酒杯一一斟满,端起酒杯道:“来,我们先共饮一杯,祝贺亓官旧疾痊愈。” 风辞和琴约都举觞同饮。 “味道如何?”风辞问琴约。 “酒香清冽,花香入脾,好喝!”琴约道。 “看来你是个酒鬼。”风辞戏谑道。 “你才是酒鬼呢!我只是实话实说嘛。”琴约不禁娇嗔道。 扈贲早就知晓风辞与琴约有婚约,此时见他二人相谈甚欢,似在打情骂俏一般,不由地想到了自己,又依次倒满,道:“这一杯,我要祝贺自己与饶萃的婚事不成,哈哈。我先干为敬。”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风辞和琴约面面相觑,琴约道:“那我祝你早日找到意中人,相携到老。”说完也一饮见底。 “承你吉言。”扈贲笑道。 琴约虽不知扈贲所说与饶萃婚约一事的来龙去脉,但听得他说婚约不成,只怕是饶萃自己不乐意嫁给别人,只想嫁给风辞吧。看来以后还是躲不开饶萃的纠缠。想到此不禁内心叹息一声。 正巧扈贲在给她斟酒,风辞见她一脸愁容地望着酒杯,劝道:“若是喝不了就别喝了。” “这就护上了?才两杯而已,三两都不到。”扈贲道。 琴约抛开方才所想,微笑道:“这酒好喝,我还没喝够呢!” 风辞担心她喝醉了,对二人道:“好酒要慢慢品。” 扈贲自是明白他的用意,从谏如流道:“行,边吃边聊。”他小酌一口,问风辞:“上次你们去芒山找游涘,有没有收获?” 风辞正欲答话,忽然听见屋顶有细微响动,他停顿片刻,方才淡然道:“没见到他,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 “不过我们有了他的画像。”琴约道,“总算不是一无所获。” 扈贲见她如此乐观,微笑道:“那今后寻找起来就方便多了。” “嗯。”琴约点点头。 “除了寻找游涘,接下来其他方面作何打算?”扈贲看着风辞问道。 风辞伸手去夹了一片肉放入自己碗内,道:“今晚只顾饮酒闲聊,不谈正事。” 扈贲一愣,随即明白风辞避而不答必有缘故,便道:“好好,今夜只谈风月,不谈其他。” 不知不觉,酒过数巡,扈贲两颊殷红,琴约却好似微醺一般,面色如常,她打趣道:“扈大夫,你酒量才这么点啊,还不如我一个小女子呢。” “你你没说实话,骗人还说只能只能喝半斤,我看两c两三斤都不止。”扈贲已然醉得话不成句。 “我哪里骗人了,我都说了我没醉过,怎么知道到底能喝多少啊。”琴约道。 “你c你看看,风辞都都让你给喝倒了。”扈贲无力地抬起手臂想指着风辞,却因头晕眼花,指向了旁边的管家。 管家还在纳闷,以往公子可是千杯不醉的,怎么今晚才喝了十几杯便趴倒在食案上了。 “公子,公子”琴约走到风辞身边推了推他。 风辞被她叫醒,忽然抬起胳膊一勾,就把琴约揽到了自己怀中,嗫嚅道:“喝,接着喝!” 侍立一旁的管家和骙业都惊得目瞪口呆:公子何时醉后这般豪放了?以前不都是一喝醉就睡得雷打不动的吗? “哈哈哈”扈贲见状大笑道,“你c你好你个风辞,喝醉了就就占人家便宜,虽说她是你”话犹未了,他已倒头睡去。 琴约因他那句风辞占她便宜弄得两腮绯红,但瞬间又恢复如常,对管家道:“祝管家,你带扈大夫去客房歇息吧,再让庖厨准备些解酒汤给他和公子。” “唯。”管家按吩咐去了庖厨。 骙业本想上前去扶风辞,奈何风辞一直揽着琴约不放,甚至还将头靠在了琴约肩上。琴约让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止惊得面红心跳,骙业又在旁边看着,她别提多窘迫了。但她纤瘦之躯哪里扶得动他,只好叫道:“公子,你醒醒!真是的,酒量这么点还不知道节制。” “小约姑娘,公子平时酒量可不止这么点呢。”骙业道。他似是看出了什么,笃定现在说什么风辞都不会“清醒”过来,也不会挨训,故而大胆直言。 “是吗?”琴约疑惑道,“那今晚是怎么了?” “嗯估计是因为有你在吧。”骙业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琴约也没去看他,只道:“你快来把他扶到卧房里去吧。” 骙业这才伸出援手,琴约想将风辞整个推给骙业,奈何风辞的手臂在她肩上拢得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于是两人一左一右搀扶起风辞往卧房去。 琴约只顾低头看路往前走,没去注意风辞,而骙业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风辞朝他看来的眼神,那眼神清明得如滴酒未沾,迅速地往屋顶瞟了一眼。骙业顿时会意,把风辞轻轻往琴约身上一推,便腾空飞上屋檐,很快便消失在夜空中。 “诶诶”琴约没料到骙业突然松了手,一个趔趄几欲摔倒,幸好及时扶助了木壁。 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呼“啊!”。风辞的头撞到了她的脑门。 “好疼啊!”琴约几乎堕下泪来,恨不得把风辞直接扔下不管了,她想了想,欲张口叫其他护卫过来,哪知尚未出声,双唇便被风辞一手捂住了。 她睁大了双眼,只见风辞那俊美无匹的面孔正逐渐向她靠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五十一 亦醉亦醒一香吻 眼看着风辞的脸就近在咫尺了,琴约又羞又惊地望了望周围,咦,平时尽职尽责的护卫都哪去了?不好幸好没人看见,此时捂在她唇上的大手也松开了,她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说话,却不料发出的声音尽数被压上来的温热双唇吞没。 “唔——”琴约尝到了风辞口中的清冽酒香,鼻间还萦绕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她不知不觉沉湎其中,忘了反抗。 兴许是她早已倾心于他,心里也在期待着与他这样的亲密吧,若不然,为何此刻心里会感觉有一丝甜蜜? 借着屋檐下灯笼昏黄的灯光,她能看到风辞正闭着眼陶醉于这温柔悠长的吻中,蓦地,一个念头在脑海浮现:他喝得烂醉,知道自己吻的是谁吗?这么温柔深情,是把我当成了他的心上人吗? 心里一泛酸,顿时来了力气,猛地推开风辞,嗔怪道:“早知你喝醉了就会变成轻薄浪子,我才不会管你!” 风辞踉跄一步,背贴着墙壁,慢慢地滑下,歪坐在地。 琴约又忍不住瞧了他几眼,暗思要不要把他扶回房间,可转念一想,他在自己家又不会出事,如今炎炎夏日,晚上也不太可能着凉,索性不管了,转身向自己的卧房奔去,边跑还边抹了抹自己的嘴唇。 风辞缓缓睁眼,望着她跑远的身影,轻笑一声:“笨丫头,我怎么就成了轻薄浪子了?你可曾见过轻薄过别人?” 随后,他悠然起身,整了整衣袍,信步回了卧室。躺在床榻上,他还在不由自主地回忆着方才唇齿间那柔软娇嫩的感觉,那般令人神荡魂销,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 他并未喝醉,只不过有三分酒意罢了,可他却凭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吻了琴约,这一吻竟一发不可收,若不是被琴约推开了,他都不知该如何结束,仿佛就想那样无止境地享受下去。 正沉浸在遐思中,耳边忽地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风辞倏地坐起身道。 骙业应声走入,上前揖礼道:“公子,属下失职,没有追上他,不过他最后应该是逃去了饶大将军府。” “饶储?”风辞疑惑,“他一向不把我放在眼里,怎么忽然派人盯上我了?” 难道是琴约引起了他的注意?风辞心中一紧,问道:“我从芒山回来之前,府上周围还有什么异动吗?” “自属下回府之后到今晚之前都没有任何异样。”骙业道,“那人有可能是今晚临时来的。” “也可能是很早就安插好了,只不过前一段日子我不在,蛰伏着罢了。”风辞两眼微眯道,“吩咐下去,以后凡事都要警惕点。” “唯。”骙业领命退下,临出门时心里还在疑虑,为何公子没提一句惩罚?他这个护卫长出了这样的纰漏,要是以往最轻也是罚掉三个月俸禄,这次只让以后警惕点就完了?不会还有后招吧? 他战战兢兢地走出了风辞的卧房,想着以后可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风辞拧眉沉思,席间他因察觉到了房顶上有人窥探,才刻意岔开了扈贲的话题,说不谈正事,之后又装作酩酊不醒,一来是防着扈贲酒后乱性,无意间占了琴约便宜,而来也想看看那人接下来有何动作。 不想那人除了偷听,并无其他举动,在他们晚饭散了之后,便要遁走,风辞这才示意骙业追上去。 既然已经弄清楚是饶储的人盯上了他,那么他便提前做好准备正面应对,反正迟早是要兵戎相见的。 只是风辞不知道,这次的耳目虽是饶储府中之人,却并非听命与饶储,而是饶夫人派人打探消息的,她要知晓风辞在找寻什么人,以便实施她为饶萃出的计策。 且说琴约跑回房间,却迟迟无法入睡,坐在菱花镜前,又羞又恼的看着自己被吻得发红的双唇,喃喃自语:“死风辞臭风辞,平日里的温润谦和,风度翩翩,全都是骗人的,其实分明就是个登徒子,暗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风流成性呢!喝多了就原形毕露了。知道我是谁吗?上来就一顿乱亲!啊!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啊!” 她双手抱头,苦恼不已。本来就想与风辞以主仆身份相处的,既然他不认她,那便如他所愿,与他保持距离好了,谁知他竟然来这么一出。这叫她该如何是好?冲上去质问他,让他负责吗?万一他一句酒后神志不清,抵死不认怎么办?那不就成了她死缠烂打了?她可丢不起那个人。思来想去,还是不如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为好,反正他当时烂醉如泥,估计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要以后不与他喝酒,离醉酒的他远远的,便不会有此类事情重现了。 琴约说服了自己,这才踏实地去睡了。 第二日,晨曦洒入雕花的窗户,琴约一如往日般洗漱完走向饭厅。经过廊庑时,却遇到风辞和扈贲从旁边的走来,她第一个念头便是绕道避开他们。可一想,就这样转身走开太失礼了,还显得自己心虚似的,便驻足微笑着问安。 扈贲脸上洋溢着亲和的笑意:“小约,没想到你那么能喝,居然把我和风辞都喝倒了,以后有你在身边,风辞可就多了个酒中知己啊!” “扈大夫说笑了。”琴约讪笑道。 “我可没说笑,改日亓官病好了,一定再邀你一道畅饮一番。”扈贲道。 “畅饮什么?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无酒不欢?”风辞淡淡道。他可不想看着琴约和别的糙汉子饮酒作乐。 “那就小酌几杯,小酌怡情。”扈贲不罢休地说道。 “多谢扈大夫盛情,不过,以后如无十分必要,我不想再饮酒了。”琴约道。 “为何?”扈贲不解地望着她。 风辞也略感惊讶,目光停留在她澄澈的双眸上。 “喝酒误事。”琴约一脸正色道。 扈贲听了,正欲再言,但见管家来告知早点已备好,于是三人便朝着饭厅走去。早膳期间,风辞和扈贲时而交谈几句,琴约只是静静地听着,吃完后不便提前离席,也只默默地等着他两人。 风辞觉察到她今日举止似乎不同于往常,不由地想起昨晚的那个吻,一时很想知道她心里是何感受。直待扈贲离开拂风阁,他才找准时机,心里踌躇了好一番,才试探着问琴约:“昨夜我喝醉了,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啊?”琴约心里一惊,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起,“没,没有啊,你醉得不省人事,哪还能对我做什么?” “真的?”风辞低头靠近琴约,盯着她的双眸,似乎想弄明白她为何不说实话。 琴约闪开目光,语气却坚定:“真的。” 风辞抬起头,故作回忆状,道:“我怎么记得,我吻了一个女子”他垂眸睨着她:“这拂风阁里除了你,可没有别的年轻女子了。” “肯定是你做梦了吧,不是真的。”琴约道。 风辞见她这么急于撇清,心下怀疑,难道自己吻她让她心生厌恶了?他心里不免有点自责:她还不知道我就是她的未婚夫,或许觉得被别的男人亲了是种羞辱,故此不承认?也罢,还是别逼她了。 于是顺着琴约的话道:“这样啊,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琴约闻言呆愣在原地,耳边久久回想着他那句“也不是什么大事”。 原来他竟是这样想的!一个吻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负责任。还好,还好她没有当面质问他,不然,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到时岂不是自取其辱吗? 风辞见她愣了半晌也不言语,便问道:“怎么了?” “没,没怎么。”琴约道,“公子可有吩咐?没有的话,我想回房休息一下。” “哦,有一件事需要注意。”风辞道。 “何事?”琴约抬头问道,只见风辞神情严肃。 “饶储可能已经怀疑你的身份了,在拂风阁周围安插了耳目,你日后出入府邸要小心些。”风辞道。 琴约惊疑道:“他怎么知道我的?我还从没见过他。” “他手下耳目众多,何须亲自见到你?”风辞道,“你终日戴着面纱,异于常人,只要知道你脸上的刺字,便能联想到黥刑。而开国以来,判处黥刑的案件不出三例,另外两例皆是男子,没有株连之罪,你说,他还能猜不出你的身份吗?” 琴约垂眸道:“以后我会多注意的。” “嗯。”风辞承诺过会尽力护她安全,但难保不会百密一疏,故此让琴约自己也多留心,他不希望她发生任何意外。 琴约闷闷地回了房间,接下来的两日心中都有些郁郁不乐,但她掩饰得很好,并未让风辞看出任何端倪。 这日上午,佘婳来拂风阁找她,拉着她上街买乞巧物品,到了街上,见到琳琅满目的各色乞巧物品,琴约阴郁的心情也瞬间明媚起来。 佘婳与琴约一样,都是头一次在镐安城过乞巧节,见此盛况着实惊叹:“三天后才是乞巧节呢,没想到现在就熙熙攘攘,这般热闹了,真不愧是都城,比我家乡那边热闹多了。” “是啊,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琴约道,“小婳,你想买些什么?” “诶,看看这个。”佘婳拉着琴约到了一个货郎担子跟前。 就在她两人挑选物品时,旁边不远处有一道目光朝琴约看来。不一会,她们身旁便多了两个女子的身影。 其中一名粉衣女子挑了一盒丝线,她身边的侍女问道:“姑娘,你买这个作甚?风公子送了你那么多上好的丝线都还没用完呢。” 听闻“风公子”三个字,琴约不禁侧过身,看了看旁边的粉衣女子,突然觉得甚是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五十二 慕蝉当街气琴约 感觉到琴约投来的目光,慕蝉也偏过头看了过去。琴约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慕蝉了,上次风家家宴上她是领舞,还时不时对风辞暗送秋波,还有那次游湖时在船上与风辞抱在一起的人也是她! 琴约心里一震,刚才她们口中的风公子是风辞吗?风辞给她们送了很多东西? 她正怀疑,便听得慕蝉语调极其细腻柔软又略显惊讶地说道:“我见过你!你是那次风府宴会时坐在风郎身旁的姑娘吧?” 慕蝉明知道风郎这个称呼是叫风遨的,可此时却故意这样说,就是想让琴约误会这是她对风辞的爱称。 果然,琴约听到她如此亲昵地提到风辞,只觉无比刺耳,心仿佛跌落到了谷底。站在一侧的佘婳见琴约低垂双目有些失神的样子,猜想是不是她不愿意见到目前这个女人,便轻轻推了她一下,又直直地盯着慕蝉道:“姑娘是何许人?你认识我朋友?” “我们家姑娘可是”慕蝉身边的婢女小潭刚欲报出慕蝉的名头,却被慕蝉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怕小潭说出她是翩跹坊的人,让琴约她们瞧不起。 于是她自己开口道:“我叫慕蝉,是风郎的旧相识了。” “哦?”佘婳若有所思,随即又问,“风郎是谁啊?全天下姓风的人可有成千上万呢!” 佘婳这一问也是琴约想问的,或许是她理解错了,风家就不只一个儿子,还有风遨,风玠,况且听闻风遨还是个生性风流,好寻花问柳之人。而这个慕蝉上次与那班舞姬是一起的,说明她也是歌舞坊的女子。 慕蝉让佘婳这么一细问,有些猝不及防,但很快镇定下来,微微笑道:“我认识的是这镐安城最显赫的风家的公子,具体是谁我想这位姑娘心里应该很清楚。”她斜视着琴约,故意用暧昧不明的言语刺激她,仔细端详着她的神色变化。 琴约是个直性子,若是以前,她早被慕蝉这番话激得要和她唇枪舌战一番了,可目下,她选择了冷静,她听出了慕蝉是故意来寻衅的,那么便不能中了她的计。 “怎么,你是打算装糊涂吗?”慕蝉讥讽地看着琴约,然而内心仍是妒意横生,因她比谁都清楚,她根本不是风辞的旧相识,风辞一个正眼都没给过她,或许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一切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而她眼前的琴约却能让风辞特别对待,还可以与风辞朝夕相处。 琴约闻言淡然一笑:“慕姑娘,我不明白你说的装糊涂是何意?我的确认识一位风公子,那便是拂风阁的侯爷风辞,只不知我认识的风公子和你口中的风郎是不是同一人?若是同一个人,为何上次在风家家宴上,风辞连看都没看你一眼?更别说跟你问候一声了。如此看来,你们好像不是旧相识,而是素不相识吧?” 慕蝉面色一白,顿时哑口无言,琴约的话句句如针刺一般扎在她的心窝里,每句话都她都无力反驳。 佘婳见慕蝉无话可说了,便拉着琴约要走,方才挑物品的好心情都让这突如其来的陌生女人破坏了,她也无心再在这买东西,只想与琴约另择他处,免得扫了兴致。 慕蝉见她们要走,正兀自羞恼,忽听得旁边有两个男子经过,二人皆是一脸淫邪地看着慕蝉,其中一人道:“诶,这不是翩跹坊的头牌蝉姑娘吗?她不是平日都不出门吗?怎么也出来逛街了?” 另一个道:“唉呀,真真是人间绝色啊,难怪那为风爷独独包了她,还专门养在别院里。可惜啊,我们只能饱饱眼福” 他们的对话自然清晰地落入了琴约和佘婳的耳内,当琴约听到风爷单独包下慕蝉,养在别院时,脑子便“嗡”地一声再也听不见后面的话了。她此时已是面如土色,若不是有面纱遮掩,估计佘婳都要被她吓到了。 她禁不住想:会不会真是风辞将她养在了别院?像她这样的勾栏之人是无法住进拂风阁的吗,因此养在外面也说得通。再者,如果风辞与她没有关系,又为何与她同乘画船游湖?还允许她抱他?何况自己也不是整日与风辞形影不离,有时风辞也外出,而且谁知道风辞晚上是不是都在拂风阁过夜的? 想到此处,琴约双手在袖中捏紧了拳头,随即拉着佘婳便往街市另一头走去。她不想再看到慕蝉这个女人,也不愿再听到任何关于她的话。 佘婳知晓琴约情绪不佳,也由她牵着走。到了一处稍微僻静所在,琴约才放开了佘婳的手。 “小约,你在难过吗?”佘婳见琴约无精打采地,怏怏不乐,关切地问道。 琴约固执地摇摇头:“没有。我干嘛要难过?” 佘婳无奈地一笑:“小约,你还不承认,你这个样子三岁小孩都能看出来你很难过。” 琴约没法再否认了,只要一想到风辞可能真的与那个慕蝉有瓜葛,她的心就如同被荆棘扎了一般疼。 “小约,你是不是很喜欢风辞?”佘婳问道。 琴约闻言惊疑地看着她,暗想有这么明显吗?连小婳都看出来了? 佘婳微笑道:“被我说中了?也是,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那么在意刚才那些人的话?” 琴约不觉脸上微红:“大概是吧。我可有跟你说过他是我的未婚夫?虽然他没亲口对我承认过,但我一想到他与别的女人有纠葛,心里便难受。” 琴约从小心里便藏不住事,现在正想找人倾诉,正好佘婳又是她的好友,她当即就忍不住将千般愁绪抒发出来。 “小约,我觉得可能有什么误会,风辞与我爹有交情,我爹曾盛赞过他的人品与修养,我想他不是那种爱流连风月场所,沾花惹草的人。你要不要回去问问他,如果有误会解开就好了,你这样憋在心里胡思乱想,会影响身体的。”佘婳劝慰道。 “问他?”琴约迟疑了一下,“我有资格问他吗?” “当然有啊!你不是曾跟我说过他最近对你的态度与以前不一样了吗?或许他也对你有感情了。”佘婳道,“你去试试嘛,反正你们有婚约这是事实,就凭这一点,你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去问明白。” 琴约其实也不是个喜欢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胡思乱想之人,她一向觉得有什么问题都及时解决为好,免得日积月累,最后到了无法解决,难以挽回的地步。于是接受了佘婳的建议。 两人就此分别,各自回家,乞巧物品过两日再买。 进了拂风阁大门,琴约便边走边低头沉思着该如何向风辞开口,想了一路,直到回了卧房还没想到合适的措辞。她干脆锁起门来,倒在床榻上,茫然地望着房梁出神。 风辞听一直暗中保护琴约的护卫禀报说她回来后便将自己锁在了房内,心下疑惑:“她今日都去了哪些地方?见了谁?” 那护卫一一详述。 当风辞听到琴约似乎与翩跹坊的头牌起了争执时,不禁皱了皱眉:翩跹坊的头牌?谁啊?她们怎么认识的? 诚然,风辞从没留意过慕蝉,没在意故而也没去了解她的底细,哪知琴约会因这么一个陌生女人闹得不愉快。不过他以为琴约只是一时气闷,过一会便好了。不想到了午膳时间,琴约仍未从房间里出来。他不禁有些担心了,看来这件事情不容小觑。他果断地去了琴约房间,打算哄她去吃饭。一来他怕琴约饿坏了肚子,二来没有琴约在旁,他食之无味。于是他加快了脚步。 来到琴约房间扣了扣门,喊道:“约儿,是我,该去用午膳了。” 听到风辞唤自己“约儿”,琴约心里有一丝动容,记不起从何时开始风辞便这样亲昵地称呼自己了。 她冲门外回了一句:“你先吃吧,我不饿。” “你先开门!”风辞知道她在敷衍他,语气硬了些。 琴约努了努嘴,还没想好措辞,她其实是有点紧张的,也不敢直面风辞,害怕听到他亲口说出他真的与慕蝉有关系。可这会儿风辞仿佛不容她拒绝,直接给她下了命令。 意识到自己目前还只是他的侍女,哪敢忤逆他的意思,便只好怏怏地去开了门。 “午膳是一日三餐中最重要的一餐,你怎么能想不吃便不吃?无论有什么事也不能饿着自己,身体不要了?”风辞神情严肃,仿佛还带着几分愠怒。 琴约见他一进门便劈头盖脸地训斥自己,心里一堵,原本便憋闷得难受,此刻心里愈发委屈,也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直接大喊道:“我就是不想吃,怎么了?你还要逼我吃吗?” 风辞亦是一愣,没料到琴约居然冲他喊叫,这么久以来,何曾见她这么激动过?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今日出去遇到什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风辞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眼神里含着担忧。 “遇到你的老相识了。”琴约没好气地脱口而出。 “我的老相识?”风辞闻言挑了挑眉,“我交游不广,老相识你也基本认识,扈贲c亓官c佘锟” 不等他列举完,琴约便插话道:“女的,还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呢。”琴约说这话时自己都能察觉到那语气里浓浓的酸味。 风辞莞尔一笑:“是吗?难道是饶萃?我虽然很早就认识她,不过她我可不觉得她是什么大美人。”他已经知道琴约说的是慕蝉了,不过他就是要听琴约自己说出口,这样才能让她真正宣泄掉胸中块垒。 “什么饶萃啊,是曾经抱过你的女人!”琴约道。 “啊?曾经抱过我的,你是说我娘亲,不可能啊!”风辞故作不解道。 这话可把琴约气笑了,她怎么不知道风辞还有这种装傻的本事,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大叫道:“是你养在翩跹坊的女人,叫什么慕慕蝉的,这下清楚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五十三 偷吻琴约被发现 风辞一听琴约说他在翩跹坊养了女人,嘴角微翘道:“慕蝉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你你还抵赖!敢做不敢认!亏你还是个侯爷,还名满天下呢!”琴约心底怒意骤升,气呼呼地瞪着风辞,小脸涨得通红。 “敢做确实要敢认,可我没做的事,为何要去承认?”风辞说得坦然,眼里没有一丝愧意和心虚。 琴约不禁诧异了,难道他真的不认识慕蝉?真的没在翩跹坊别院养女人?可那慕蝉说得振振有词的,不像是在撒谎啊。 忽然间,她又想起什么,心里一涩,道:“那晚我和小婳游湖的时候,还看到你和她在船头拥抱了,我亲眼看见的,你敢否认吗?” 风辞回忆了一下,道:“是她?” “终于记起来了?”琴约闷闷地嘲讽道。 “那次她是报了我,可是”风辞迫不及待地要解释。 “你想说你是被逼无奈吗?以你的身手若不愿让她抱,她能近得了你的身?”琴约说这话时心里仿佛扎着一根刺一般隐隐难受。 “我以为那是你!”风辞急得吐口而出。头一回如此着急得想要替自己辩解,如此害怕被误会,大概是因为他面对的是琴约吧,他想。 琴约顿时愣住了,怎么也没料到风辞会给出这样的解释。他的意思是他把慕蝉当成了她,才让慕蝉抱他的?他不是专门陪慕蝉去游湖的?那么他去做什么了? “你既然记得这件事,那你肯定没忘记她当时的穿着打扮吧?”风辞道,“你不觉得她当日穿的衣服很眼熟吗?” 琴约仔细想了想,那日慕蝉好像穿了一身紫色襦裙,还戴了面纱。就像她去风府家宴时的着装一样!如此说来,慕蝉真的是照着她去穿衣打扮的? 风辞继续道:“那次本是恭王邀我去游湖谈事,没想到他提前安排了一个女人,当时我喝了些酒,一时恍惚,乍看之下,把她认成了你。她突然抱住了我,不过片刻,我便看到了另一只船上的你,当即推开了她。” 这些话他原本在当时去追琴约后便想解释给她听的,然而因为那时还没有明白自己内心对琴约的情意,又舍不下面子,就打消了解释的念头。如今他是半点都不想琴约误解他,反而很担心他们之间产生任何嫌隙。 听了风辞这番解释,琴约愣怔半晌,心里也涌现出阵阵复杂情绪,欣喜c紧张,又有点不知所措。他肯这样解释是否代表他心里有她?若如此,为何又不肯承认与她的婚约呢?还是她会错意想太多了? 风辞见她半天不言语,也不明白她心里怎么想的,着急问道:“你不相信?” “我信。”琴约道。她想风辞没有必要骗她,这些时日相处以来,她也不认为他是个爱花言巧语骗人的男人。 只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慕蝉好像很对你很痴心呢。那日在风府家宴上献舞,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你身上,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无关紧要之人心里怎么想,我可管不着。”风辞冷冷地甩下一句,便转身道,“一起去用午膳。” 琴约这才想起风辞是来叫自己去吃午饭的,这会儿,她确实很饿了,心里的阴郁也消除了,便欣然随他前往餐厅。 次日午后,风辞照例在书房看书,可不知怎地,翻阅了几页竟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就会在眼前浮现琴约的身影。自从昨日与她解释完游船上的事情后,他便恨不得时时刻刻能看到她,仿佛一刻没见到她,便会想念起来。比如现在,他们刚一起用完午膳,分开一会,便又忍不住想:她此刻在做什么? 于是,他果断地吩咐骙业把琴约叫来。 骙业只当主子有要事与琴约商谈,毫不敢怠慢地去叫琴约:“小约姑娘,公子让你去书房找他。” “哦?他说了有何事找我吗?”琴约随口问了一句,因她正打算午睡,骙业便过来了。 “没说,公子只让你立即过去。”骙业道。 琴约闻言,赶紧随骙业去了书房。到了书房,风辞便让骙业先退下了。此时,房内只剩下风辞和琴约两人。 风辞手持一书,闲适地斜倚在卧榻上,一点也不像要谈正事的样子。 琴约不由地奇怪:“公子找我有事?” 风辞幽深的眸光上下打量了琴约一遍,最终停留在她的双眼处,久久未答话。 琴约被他看得有些许不自在,正欲再次询问,却听得风辞慵懒地轻声说道:“到我身边来。” “啊?”琴约不明所以。 “给我扇凉。”风辞本是想叫她过来陪他坐着,恐她不情愿,便想着给她安排点事做,反正她目前是他的侍女,也不敢拒绝。 果然,琴约很乖顺地拿过案几上的团扇,缓步走至风辞身旁,轻轻地给他扇着风。其实她内心老大不情愿了,三伏天气,此刻她正犯困呢,本该在卧房好好小憩一番的。 她一下一下地为风辞扇着凉,不多时,便觉眼皮沉重,扇风的动作也变慢了。 “坐下。”风辞看了眼身侧,示意琴约坐在榻上。 琴约正好有些疲倦,便毫不犹豫地坐了下来,侧着身子继续挥动着手中的扇子。 时值酷夏,虽说这拂风阁环境清幽,较一般房屋内要清凉许多,但烈日当空,伴着户外的蝉鸣虫唱,依旧让人昏昏欲睡。于是,扇了没多久,琴约便双手无力,团扇掉落在了风辞身上,而她竟是倒在风辞身上与周公下棋去了。 风辞本就无心看书,此时见她趴在在自己身上睡着了,索性将书放在一侧,缓缓地伸手去轻轻将她翻了个身,让她平躺在榻上。琴约自小睡觉就沉,方才枕在风辞身上,她只觉是伏在软垫上,着实睡得香甜,直至风辞将她轻轻移动,她仍旧未醒。 风辞兀自扬唇一笑,单手托腮,揭开她的面纱,静静地看着她那如雨后海棠般白里泛红的双颊,细细端详着,随后,不自觉地抬手慢慢抚上了那白皙娇嫩的香肌,完全忽略了上面那两个刺字,蓦地,心头一热,眼眸变得炽热迷蒙,情不自禁地在她香腮上轻碰了一下,顿觉浑身一阵酥麻,但他意犹未尽,于是,又在她另一侧脸颊上吻了吻。此时,他一颗心不住地突突直跳:不会弄醒她吧?她若是醒来看见了该如何是好? 一向足智多谋的风侯爷此刻竟然乱了方寸。 不管了!他暗道,反正和她有婚约,她若发现了,提前娶她便是。就这样说服了自己的内心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含住了琴约那一点丹唇,柔软香甜的滋味顷刻沁入心脾,贪婪地尝了又尝,那馥郁芬芳胜过最甘美的陈酿,令他不知不觉间深深迷醉。 而此时的琴约本是睡得酣甜,起初落在脸颊上的两个吻她浑然不觉,直到自己的双唇让风辞品尝了一阵后,她的眼珠方才稍稍转动,半梦半醒间,感觉唇上好似覆盖着什么东西,她并没睁开双眼,只是在心里纳闷:这萦绕鼻间的淡淡气息是风辞!他在亲我?不可能吧?他之前不是一直看不上我的吗?可这分明是他身上的味道啊! 怎么办?要睁开眼睛吗?但是,那也太窘了吧,以后还怎么共处?不如忍耐一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他应该马上就会停下吧。 然而,风辞就仿佛着了迷一般,非但没停止亲吻,反而逐渐吻向她的玉颈,还伸出润舌轻轻挑弄起来。 啊!琴约内心大喊,不行,不能再忍了,谁知道他接下来还要做什么!灵光一闪,她故作口齿不清地大叫:“嗯哪儿来的小狗,别舔!别舔!”边叫还边扑打着,顺手把风辞推开了去。 风辞被她狠命一推,跌靠在床榻一旁,顿时满脸阴云密布。而琴约也猛地睁大眼,望着屋顶愣怔了一会,使劲眨了眨眼睛,目光下移,触及身边仿佛要吃人似的风辞,煞有介事地问道:“我刚才是不是说梦话了?” 风辞内心羞恼,但也不言语,只是双目死死地盯着她,脸上微微有些泛红。 琴约见他这般模样,应该是相信了她刚才是做了不好的梦才推他的。未免他再有怀疑,便自语道:“啊呀,我怎么睡着了?”慌忙爬起来,下了塌,抓起一边的团扇就要继续给风辞扇凉。 “行了,要睡回你自己屋里睡。”风辞偏开目光不去看她,琴约双唇莹润,他再多看一眼只怕还会控制不住想要吻下去。 “好。”琴约得令立马快步出了房门。刚跨出门槛,便忍不住掩口而笑:哼,谁让你欺负我,以为我那么好欺负呢! 风辞见她走得那样急,心里直痒痒,仿佛一头饿虎眼看着到嘴的肥羊就这么跑了,然而心中仍不自觉地回味着方才那如仙醪甘泉般的感觉。 而琴约跑回自己卧房后,心还在噗通噗通狂跳。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回想起适才风辞吻她时那濡湿绵软的感觉,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她愤愤地坐到梳妆台前,端详了镜中的自己片刻,便自语道:“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上次他是喝醉了糊涂,那这次呢?他分明清醒得很。他究竟怎么想的?难道我就这样白白地让他欺负?我又不是他的侍寝婢女!” 琴约心里越想越不平,她伸手往桌案上一拍:“难道他以前对府里的侍女都如此吗?不行,绝不能这样下去了!” 她翠眉一蹙,计上心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五十四 琴约施计激风辞 乞巧节过后,一连下了几日大雨,琴约只能待在拂风阁,不过却尽量避免与风辞碰面,她不愿再不清不楚地让他占便宜。 这日,风辞去与恭王会面商量了一些朝中之事后,回来没见到琴约,便问骙业她去了何处。 骙业支支吾吾地,貌似有点难以启齿。 “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了?”风辞略感不满。 “公子,小约姑娘此刻正在一个茶楼赴约呢。”骙业道。 风辞闻言,修眉一蹙:“赴约?” “嗯。”骙业点点头道,“早上您出府后不久,便有个陌生的公子来找小约姑娘,两人一起去了香茗茶楼。” 什么?风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琴约竟然出去和陌生男人幽会?从早上到现在都快两个时辰了,还没回来!反了她了! 风辞二话不说,腾空而起,一阵旋风似的赶去了香茗茶楼。不出一刻钟,便进了茶楼大门,他在一楼扫了一眼,每个角落都看了个遍,不见琴约,便去问掌柜。掌柜的自然认识风辞,早就满脸堆笑上前相迎了,只是不等他开口,风辞便问道:“有没有一个蒙面纱的女子来这?” “哦,有有有。”掌柜略一思索道,“就在二楼甲字号雅间。”掌柜往楼上包间方向一指。他心里还纳闷,那个戴面纱的女子是和一位公子一同前来的,两人详谈很久了,也没见下楼,不知风辞急急忙忙地找来是为何。 风辞经他一指,立马上了二楼。到了甲字号雅间门外,便听见了里面人的说话声,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说话的正是琴约。 只听她清脆地笑了几声,道:“没想到你幼时这么有趣!” “小约,你笑起来真美!”说话的是个男子,一听声音便知道他此时定是情意绵绵地看着琴约的。 风辞听得分外刺耳,握紧了拳头,心里怒道:笨丫头,没事冲个陌生人笑那么开心做什么? 接着里面又传来琴约的声音,她温柔地带着几分羞涩道:“既然你找到了我,也还愿意娶我,那么婚期就依你家里的决定吧。我母亲” 婚期?!风辞惊了,她要和别人成亲了?开什么玩笑?他再也忍不住,直接“哐”地推开门,闯入了包间。 琴约和她对面的男子俱是一惊,双双诧异地盯着风辞。见风辞整张脸阴云密布,琴约的眼里还隐约闪现着点点窃喜。忽然,风辞大步来到琴约身边,抓起她的手腕便要往外走。 “诶诶,你干嘛,好疼!你捏疼我了!”琴约带着哭腔叫道。 那男子见风辞这么粗暴地对待琴约,也立马起身上前拦住,道:“这位公子,你弄疼我未婚妻了,请松手!” 风辞斜睨了那男人一眼,怒意骤增:“你未婚妻?谁?她吗?”风辞看了眼琴约。 男子被风辞的气势吓得浑身一颤,但仍是硬着头皮道:“没错。你这是强抢人妻,我可以报官抓你的!” 琴约在用力抿嘴忍住笑,暗暗为男子叫好。 “报官?你去啊,赶紧去,一个坑蒙拐骗的冒牌货,省得浪费我的力气。”风辞道。 琴约一听,却不乐意了:“你说谁是冒牌货呢?他是我的未婚夫!八年前我娘亲给我定的亲,找了我好多年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我,你不许污蔑他!” 风辞看着琴约一脸认真地为那男人辩解,如同护着自己的珍宝一样护着他,气便不打一处来:“你瞎吗?哪儿看出来他是你的未婚夫了?” “不用看,他有信物!”琴约义正辞严道。 “呵!”风辞冷笑一声,他与琴约的订婚信物的另一半明明在他的卧房里,这个陌生男人怎么会有?有也是假的! “对!我有信物为证!难道你不相信?”那男子道,说罢还从衣袖中拿出半幅帛画,打开来双手举着放在风辞面前,“看到了吗?我这里的这半幅和小约的那半幅合起来便是一整幅画。” 风辞一看那画,便森冷地笑了,冷厉地嗓音对琴约道:“你看清楚了,这是假的。” “怎么会?这半幅画和我手里的正好可以对上的,接缝处也丝毫不差。”琴约说罢,将自己的那半幅画展开,与男子手里的放在一处,一拼,正好是一幅完整的喜上眉梢图。 风辞哼笑一声:“造假造得还挺用心,只是他这半幅画的内容不对。” “你怎么知道不对?”那男子道,“还没问你是谁呢?你凭什么无缘无故跑来这里闹?你又怎么知道我这画的内容不对?” “我是谁?”风辞看了看琴约,“你来告诉他我是谁!” 琴约触到风辞那隐怒的目光,有点发怵,但仍不屈不挠地说道:“他现在是我的主子,我是他的婢女。”说罢,她又特意问了那男子一句:“文郎,你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你吧?” “当然不会。”男子道。 “文郎?哼,叫得可真亲切啊!怎么不干脆叫夫君?”风辞嘲讽道。 “尚未完婚,叫夫君为时尚早。”男子很不知趣地憨笑道。 风辞气冲胸膛,喝道:“够了!” 这一喝斥,将在旁的两人吓得一震,琴约暗暗叫苦,他不会真发怒了吧?是不是有点过了?要不见好就收? 她小心翼翼地朝那男子觑了一眼,男子也正好向她看来。这两人的目光一来一去在风辞看来便是眉目传情,他又一次拽着琴约的手,问道:“你还要跟这个冒牌货浪费时间?” 琴约本来打算就此打住了,但听风辞这么一说,她又改变注意了,她还没达到目的呢,怎么能就此罢休? 于是她不怕死地说道:“你干嘛一口一个冒牌货地说人家?你有何证据?再说了,他是冒牌货,那谁才是真的?” 风辞死死地盯着她,愤愤地想,谁是真的,当然他风辞才是真的了! 琴约见话都问到这份上了,他还不肯承认,顿时也气恼了:他到底为何不肯承认?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说实话?为了面子?那我今日偏要看看你的面子到底有多重要! 想到此,她眉头一皱,无比愤怒地甩开风辞的手,冷声道:“你口说无凭,就不要诬赖好人。我还有事与我未婚夫谈,请公子不要打扰我们。” “你!”风辞气得牙痒痒,“我说了他不是你未婚夫!” “他不是,那谁才是?你吗?”琴约反问道。 “对!我是!”风辞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两人都愣了半晌。 那男子淡笑一声道:“这位公子,你说你是小约的未婚夫,有何凭据?你能拿出信物吗?” 琴约也面带疑惑地望着风辞,风辞道:“我当然有信物。” “信物在何处?还请拿出来我们当面查看。”男子道。 “信物在我府上,约儿跟我回府后我自会拿给她看。”风辞道。 “那怎么行?你要从我手中抢人,自是要将信物拿来给我看过才行,不然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男子道。 琴约适时附和:“就是,万一你到了府中又拿不出信物,又不让我和文郎见面怎么办?” 风辞见琴约一副对那男人恋恋不舍的模样,简直气得肝都在颤,他冷冷地扔下一句:“你们等着!”便转身下楼,赶回了拂风阁。 风辞走后,琴约和那男子对视一眼,皆忍俊不禁。 “文公子,真是多谢你了,辛苦你陪我演着一出。”琴约对那男子道。 “小约姑娘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是小婳的好朋友,也便是文某的好朋友了。”文公子道,“那小约姑娘就在此等候侯爷,文某先告辞了。” “好,文公子慢走。”琴约送他下了楼,自己又坐回了包间。 这个文公子是佘婳的远方表兄,近日刚到都城来进货,顺便在佘府歇宿两日。几天前,当琴约打定主意不能再与风辞关系不清不楚时,便想到了让人假扮她的未婚夫,来试试风辞的反应,最好能激得他承认他是她的未婚夫。于是她找了一块质地颜色与订婚信物那幅画相同的绢帛,比着她那半幅剪裁好,自己再凭空画上梅花和喜鹊,然后去了佘府找佘婳帮忙安排一个可靠的陌生青年男子去拂风阁找她,约她去茶楼交谈。 她知道每次她外出必有护卫跟着,等风辞回来肯定会知道她的行踪,于是,和文公子到了茶楼后便先喝喝茶吃吃点心,随意聊了几句。等了快两个时辰,终于从窗户缝里瞥见风辞上来雅间找她了,才开始说到婚约的事,还故意说得较大声,以便让站在门外的风辞听清楚。 谁知风辞果然中计了,他仿佛失去了平日里一贯的冷静与洞察力,竟然没发现任何破绽,甚至还亲口当她面承认了他才是她的未婚夫。 琴约心里无疑很高兴,但这高兴还持续不到一刻钟,忽然两个蒙面汉子闯进了包间,其中一人捏住琴约脖颈,用手绢捂住她的口鼻,琴约瞬间昏了过去。两人一左一右挟持着昏迷的琴约往茶楼后方飞去。一直暗中保护琴约的风府护卫发现情况不对,立时追了上去。 待风辞从拂风阁拿来他拥有的那半幅帛画,赶到香茗楼包间时,发现包间内空无一人,茶叶凉了,周围也不见护卫的影子。心下一惊:琴约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五十五 饶萃欲谋害琴约 两名蒙面壮汉把琴约带到了一个酒坊后院,那里有人正等着他们。 “饶姑娘,人带来了。”一个汉子禀道。在他面前的正是饶萃,饶萃身边还有几个蒙面人,这些人都是她派来的。当她安排潜伏在拂风阁外的耳目发现琴约去了香茗茶楼后,便回将军府禀告了她知晓,她让饶夫人暗中派了人手趁人不备劫走了琴约。 饶萃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琴约,冷笑一声,对蒙面人下命令:“把她押到酒缸里醒醒神。” 两名汉子依命架着琴约往酒缸走去。 这时,原本负责保护琴约的护卫也赶来了,一个飞腿踢到了其中一名汉子,又一拳揍倒了另一名,琴约没了依靠,倒在了地上。 很快饶萃身边的其他蒙面人也反应过来,与那护卫撕打起来。饶萃恶狠狠地走向琴约,将她拖到酒缸边,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往酒缸里按。琴约正处于昏迷中,毫无反抗意识,整个头都直直地浸入了酒水中。 饶萃并不想直接溺死琴约,她要激醒她,然而让她清醒地感受到折磨。因此,把琴约按入酒中片刻又将她拉出来,接着又按下去。反复几次,琴约呛了几口酒水,醒转过来。 前些天连日大雨,天气转凉,这酒水也是冰凉的,琴约的上衣也都浸湿了,贴在身上,冻着她不禁打着哆嗦。她仿佛听到打斗声,循声一看,拂风阁的一个护卫双拳难敌四手,被几个蒙面人打倒在地,重伤不起。地上也躺着几个被他制伏的人。 “哼,自己都小命不保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呢?”饶萃鄙夷地看着琴约道。 琴约虽被强行刺激醒了,但依然浑身无力,半睁着双眼看着面前扶着她的人,缓缓道:“原来是你!你又来招惹我?” 饶萃闻言大笑几声,道:“是招惹你又如何?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吗?” “风辞不会放过你的!”琴约冷冷地看着她,奋力说道。 琴约真是想发怒都发不起来了,真是不知该说饶萃什么好。明明喜欢风辞却一心去做让风辞憎恶的事,自己之前已提醒过她,她却充耳不闻,那就等着看吧,看看她这样做风辞还会不会对她有半分好感。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饶萃对琴约眼里的冷漠和不屑很不满,“都死到临头了还一副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样子,明明就是个小贱婢。”愤怒地骂了一句,接着又将琴约推给了一个壮汉,大声道:“快,把她按到酒缸里,没我的命令,不许松手。” 那壮汉依命将琴约的头用力地往酒缸里压,琴约拼命地挣扎,酒水中不断地往上冒着泡。 饶萃双臂交叉在前,冷眼旁观。正在心里暗暗算着琴约死没死,忽然一道劲风挂过,只见那个按着琴约的壮汉猛地往后仰倒在地,双目圆瞪,没了气息。 众人皆惊愕不已。一道身影飞闪到酒缸前,将琴约捞起。 “咳咳”琴约奋力地咳嗽着,呛得满面通红,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抱着她的人,轻声道,“你c你来了。” 活着的几个蒙面人见有人来救琴约,赶忙围上来要与来人厮杀。 饶萃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风辞真的来救琴约了,他怎么找到这里的?这里离香茗茶楼并不近,他怎么这么快便找来了? 她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风辞发现是她派人来害琴约的,故而趁几个蒙面人正与风辞交战时,一屁股跌坐在地,装作受了惊吓似的,浑身颤抖着,还不时地呜咽一声,一边还偷瞄风辞几眼。 不一会,风辞便将几个蒙面汉子打得再也爬不起来了。 饶萃愣了,没料到风辞身手如此之好,她娘亲叫来的可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啊。风辞确实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可他何时变得武艺过人了?她对风辞的仰慕不禁又多了几分。 然而风辞却丝毫不在乎饶萃是否仰慕自己,只是无比冷漠地瞥了她一眼,道:“这些人是你派来的?”这声音阴冷得令人毛骨悚然。 “不,不是不是我,我也是被他们掳来的。”饶萃矢口否认道。这情况,她打死也不能承认是自己有意要弄死琴约。 风辞两眼微眯,嗤之以鼻:“是吗?那你为何毫发无损?” “我也吓坏了可能是,是他们要一个一个折磨吧。折磨完她就轮到我了,幸好你及时赶到了,不然我和她都得死了。呜呜呜”饶萃以袖掩面,娇滴滴地啜泣道。 风辞见她那副矫揉造作,颠倒黑白的丑恶嘴脸,着实厌恶得很,没心情也没功夫听她辩解,一手抱着琴约,另一手解开几个蒙面人的衣服,查看了一番给饶萃扔下一句警告:“再敢对约儿下手,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罢琴约回了拂风阁。 饶萃一惊,呆愣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区区的贱婢对他就这么重要吗?难道他真的喜欢她?凭什么?我哪点不比那贱婢好?他却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却把一个丑八怪一个低贱的奴婢当个心头宝?我不甘心! 饶萃紧要着压根,捏紧了拳头重重地砸在地上。少时,她愤愤的目光投向远处:看着吧,我会有办法得到你的,风辞!咱们走着瞧。 风辞将琴约带回府中,习惯性地将她抱到了自己房中,便命骙业去传太医。负责给风家看病的谯太医,人比较可靠,风辞也不担心他会将琴约的事情泄露出去。 谯太医看过之后,开好了方子,对风辞道:“三公子,这位姑娘是感了风寒,又中了迷药,下官已经开好方子,只要按时服药,驱了寒,药性解了,调养两日便可康复。” “好。骙业,送送太医。赶紧去抓药回来。”风辞道。 骙业领命退下了。 风辞来到床榻边,解下了琴约的面纱,见她的头发和上衣都湿透了,便让浣衣的仆妇琴约房内拿来了干净的衣裙,顺便给她换上。那仆妇给琴约换好衣裳,便拿着湿透的衣裙出去了。 风辞取了块干巾帕,耐心地替琴约擦干了头发,又去擦拭她脸上的水迹,因他发现她脸上的刺字似乎模糊了。擦着擦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蓦地,他眼前一亮:黥刑刺字是不可能擦掉的,而她脸上的字为何越擦字迹越浅了? 风辞有些难以置信,他又用力擦了擦,很快,两个大黑字都被擦掉了! 看着眼前这白皙无暇的面庞,他不禁想问问这是为何,而琴约尚未清醒过来,他无人可问。冷静了一会,他想到最大的可能便是当年对琴约施黥面之刑时,有人帮了她,她得以躲过一劫,但未免被发现犯了欺君之罪,只好用某种水洗不掉的颜料在脸上写上两个字,以假乱真。 猜测到这一点,风辞内心有难以掩饰地欣喜,他就知道他的约儿是个美貌脱俗的女子。虽然再知晓她本来面貌之前,他已经喜欢上了她。 一阵惊喜过后,他平静下来,赶紧去书房拿来笔墨,用细毛笔沾了墨,在琴约脸上仿照之前的“刺字”重新在她面颊上写下两个字。 目前琴约的身份还是官奴,她家的冤案还没昭雪,还是先维持原状,不可再让人抓住把柄。 骙业抓来药,熬好后,琴约也醒了过来。她面色苍白,眼眸左右转了转,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刚欲起身,却无奈仍四肢无力,又躺倒下去。这时,风辞端着汤药进入了房内。见琴约醒了,连忙快步走至床榻前,问道:“醒了?来,把药喝了。”他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扶着琴约倚坐在榻上,又端过药来,舀了一勺,递到琴约嘴边。 他这般亲密细心的举动惹得琴约只觉羞赧不已,她抬眼看了看风辞,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目光中流露出的关切。 “我自己来。”琴约小声道。 “你之前昏迷了,现在刚醒双手肯定没有力气,捏着住勺子吗?”风辞道,“别逞强了。”他不由分说,又将汤药往她唇边递了过去。 她张口喝下了那勺汤药,风辞又接着喂,直到琴约把一碗药都喝完,他又拿出手帕替琴约擦拭了嘴角的药渍。 “躺下休息。”风辞道。 “可这是你的房间,我可不可以回自己房间去啊?”琴约问道。 这会儿天快黑了,她若继续留在风辞房内,那风辞晚上怎么睡? “你只管躺着。”风辞道,“本来就受了风寒,再折腾一下,风寒更重了。” 琴约不好再反驳,她也乏力得很,便不再多想,继续入睡了。 过了一个时辰,琴约发了汗,身上湿湿黏黏的,口干舌燥,便想起身喝点水。她刚用手撑起身子,就听见旁边有动静,是风辞点起了蜡烛。天黑后,他便命人将书房的坐榻搬了过来,一直在坐榻上守着琴约。 “怎么了?”风辞问道。 “我口渴。”琴约道。看到了离床榻不远处的坐塌,疑惑地问风辞:“你刚才一直坐在那里?” “嗯。”风辞应了声,将一杯温水递到她唇边。 琴约一口饮尽,又欲起身下床,风辞伸手拦住她:“晚上凉,你又想回你房间?” “我”琴约两腮微红,有点难以启齿,“我要去方便一下。” 风辞闻言,顿时脸色一僵,随即清咳一声,“多披件衣服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五十六 识秘密风辞求娶 风辞拿了一件他自己的衣服,披在琴约身上,然后揽着她的肩出了房门。到了外面风辞还跟在琴约身边,琴约便有点局促了:“那个,你也要去方便?” 风辞愣了一下,他想的是琴约之前中了迷药,身子乏力,他便扶着她去,可要是实话实说,她肯定拒绝,便应道:“对。” 琴约这才明白自己想多了,她还以为风辞怕她走路不稳,才专门陪她去的。 侯府的茅房不止一间,他两人一左一右,进去了。不一会,琴约出来时,发现风辞已经在外面等她了。 见琴约出来了,风辞不动声色地上前牵起她的手,琴约本能地想挣脱,只因还没净手,有点脏。但风辞好像满不在乎似的,感觉到她欲抽回手,反倒握得更紧了。琴约只好由着他牵着回了房间。 进了房间,琴约第一件事便是去水盆中净手。 “嫌我手脏?”风辞佯作生气地问道。 “不是,你也得洗洗,以防病从口入。”琴约道。孩提时,父亲就经常提醒她要勤洗手,她都养成习惯了。 于是,风辞也将双手伸进了盆中。一双粗长的手和一双纤纤细手同时浸泡在了清水中。 琴约看到突然伸进来的双手有点惊讶:“你怎么现在就来洗了?等我洗完你再倒水洗啊。” “不如你帮我洗啊,洗干净些!”风辞道。 “我”琴约看了看他,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也不好拒绝,“好吧。” 她用右手沾了些澡豆,左手抬起风辞的一只手,在上面涂抹一番,然后双手在风辞的手心和手背来回揉搓,风辞顿觉一阵温热传遍全身。琴约细腻的素手摩擦着他的手掌c指间,弄得他心里直发痒。 “算了,我还是自己洗吧。”风辞突然出声,抽出自己的手,胡乱在水中搓了几下,便扯过巾帕擦拭了干净。没法,感觉虽美妙,奈何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失控。 琴约心里正嘀咕,奇怪,怎么一会儿让帮他洗,一会儿又要自己洗,真是捉摸不定。她摇了摇头,净了手,走过来对风辞道:“我现在好多了,还是回我自己房间了,不然你也休息不好。” “好。”风辞道。 琴约没想到他这么爽快便同意了,心里松了口气,就赶紧回了自己卧房。 风辞见她几乎是小跑着出去的,顿时脸色一沉:那么急干什么?怕我吃了她? 想到此处,心里便有些躁动不安,索性三两下解开衣带,上榻休息。然而躺下后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满脑子想的都是白天琴约被蒙面人按在酒缸中的情景。现在想想都后怕,若是他晚到一刻,是不是就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琴她这个人了? 没有她会怎样?他不敢想。 此刻他无比憎恨饶萃,真没想到看似娴静端庄的大家闺秀,居然心肠如此歹毒,视人命如草芥。看来要加快步伐了,不能让那些人坐享那么多清闲的日子。 次日,琴约洗漱完毕,来到梳妆台前,刚拿起木梳准备梳头,却发现脸上的字迹忽然消失了,只留下些淡淡的墨痕。 “怎么回事?”她赶紧拍了拍双颊。靠近了镜子,仔细看了看,“谁把我脸上的字擦掉了?”她不由地叫出了声。 不会啊,她脸上的秘密只有她和母亲知道,一般用水是洗不掉的啊。 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她这样告诉自己。 于是,她回忆起昨日被人劫走,按倒在水缸里,哦不,是酒缸里,脸上被酒水冲刷多好几次,后来被风辞救回。 用酒水是可以擦拭掉脸上的黑字的,那么,是谁帮我擦掉脸上的酒水渍的呢?这府中没有其他侍女,只有三四个仆妇,她们平时不能随意进出风辞的院子。总不会是其他护卫,难道是风辞?他若帮我擦的,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我脸上的刺字是假? 她赶紧拿了块面纱戴上,跑去风辞卧房找他。 这次她连门都没顾上敲,直接闯了进去。一进门,却见风辞刚睡醒的样子,坐在榻上,只穿了亵衣,双眼朦胧。 “你你怎么还没起啊!”琴约顿觉有些失礼,连忙后退几步,与退出房间。 “别走!”风辞叫住她。 琴约背过身,道:“那你先穿好衣服。” “我身上不是穿着衣服吗?”风辞起身下了榻,走到她身边,“我赤着上身时你都见过了,这还害羞啊?” “我谁害羞了?”琴约抵死不认,抬头望着她。 风辞轻笑一声,盯着琴约的面纱,道:“你有话问我?” 琴约这才想起自己风风火火跑过来的目的:“我脸上的字你都知道了?” “嗯。”风辞点了点头。 琴约见他平静如常的神情,反倒觉得奇怪了:“你不好奇吗?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大致能猜到。”风辞道,“不过,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洗耳恭听。” 他如此说,是想看看琴约是否完全信任他,肯与他分享这个秘密。 琴约犹豫片刻,忽然想到什么,悻悻地道:“算了,我们不是什么很亲近的关系,还是不要告诉你了,免得连累你。” 风辞面色一黯:“什么叫不是很亲近的关系。昨日不是说了吗?我是你未婚夫!” 琴约故作听不懂:“谁说的?你又没拿出证据来。” “我倒是想让你看证据,可你不是昏迷了吗?”风辞急道。 “那我现在清醒着,证据呢?”琴约朝风辞伸出一只手,问道。 风辞转身从匣子里将昨日放回去的两张半幅画又拿出来,展开来平铺在案几上,道:“自己看,可看仔细了。” “我那半幅怎么也在你这里?”琴约好奇道。 “昨日让人给你换衣服时,看到袖中又你的半幅画,我便拿来一起放在匣子里了。”风辞道。 琴约将两张半幅的帛画拼在一起,欣赏一遍,道:“没想到你那半幅画是这样画的,构图真巧妙,整幅画看起来既灵动又有神韵,真美。” 这画是当年步夫人所作,风辞听到琴约夸他母亲画得好,自然心里也高兴。 不过下一句便听得琴约质问他道:“你为何现在才拿出来给我看?当初我们刚见面时你就已经看到我手中的画了!” 风辞迟疑了,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在他犹豫之时,琴约却开了口:“你觉得我丑,又是官奴,配不上你吧!” 风辞对她的猜测表示不屑:“哼,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小时候的模样。谁敢说你丑!” 这话倒令琴约有点发懵了:“你见过我小时候的样子?可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当年在梁国公府花园里追蝴蝶的傻丫头不是你吗?”风辞微笑道。 “我”琴约立马回忆起十岁那年在梁国公府后花园与两个侍女捉蝴蝶的情景,刚欲点头说是,忽然有发现他的话里藏着玄机,道:“当年我是在花园里追过蝴蝶,但我不是傻丫头。” “谁说不是傻丫头了?”风辞伸手摸了摸琴约的前额,“你是我的傻丫头。” 琴约闻言羞赧的低了头,小脸涨得通红:“胡说什么呢。你不是不肯认我吗?” “我这不是认了吗?我不仅认了你是我的未婚妻,还会娶你。”风辞道。他既已明白了自己对琴约的情意,便不打算再逃避,况且经过昨日一事,他突然很害怕失去她。前途未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如早日将她娶回家,好好待她。 一听风辞说要娶她,琴约瞪大了双眸看着他,却见他目光坚定神情严肃,没有丝毫虚情假意。 风辞又道:“伯母远在羽霓村,离都城太远,不过你放心,相隔再远,我风辞娶妻,三书六礼一样都不会少的。下个月中旬有黄道吉日,我会尽快安排好一切。” “别,先别安排!”琴约冲他摆了摆手道。 风辞眉头一凝,问道:“你不愿意嫁给我?” “不c不是的!”琴约道,“我只是现在还不想谈婚论嫁,毕竟琴家一门的冤屈还没洗清呢。而且,我还是罪奴身份,估计也进不了风家的门吧。”后面这句话说得很轻。 “风家家规只说禁娶不清不白的女子,你是家世清白的好人家的女子,怎就不能过门了?”风辞急道。 “琴家平冤之前,我仍是重犯之女,有罪在身,严格来说算不得家世清白。所以” 不等琴约说完,风辞道:“我不在乎!” 他不在乎,她在乎啊!琴约不想因为自己的奴籍身份让风辞蒙受世人诟病,若要嫁,不说恢复官籍,也须得先回到良籍再说。然而她知道凭这个理由是说服不了风辞的,遂坚持道:“可我不想在冤情昭雪之前成婚!你可以成全我吗?”边说琴约还满眼恳求地望着风辞。 风辞定定地看着她,内心开始动摇了。他不愿让她感觉受了逼迫,更不愿让她对他感到失望。 “好吧,依你。”风辞道。 琴约欣然一笑:“多谢。” “那你现在能说说你脸上字是怎么回事了吗?”风辞问道。 “是当时刑部执行黥面的小吏李翦帮了我。”琴约回忆道,“先前李翦的父亲得了重病,命悬一线,又无钱医治,是先父好心救了他。我和母亲入狱后,李翦认出了我们,母亲知道父亲是被冤枉的,我年纪又小,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盼着有朝一日平冤了,我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嫁人生子,故而求李翦别再我脸上刺字,李翦为报先父救他父亲之恩,便帮我瞒天过海。我母亲将西域传来的特殊黑色颜料拿给他,他便用那颜料在我俩脸上写了两个大黑字。这字普通的水洗不掉,需要酒水洗才行。” “难怪。昨日你在酒缸里跑得太久了,所以我帮你擦脸时很容易就拭去了字迹。”风辞恍然大悟。 “现在我脸上字迹没了,我手中也没有那种特殊颜料,该怎么办呢?”琴约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五十七 为拒婚饶萃跳湖 琴约不得不担忧,如今脸上的字没有了,若是用笔再写上去,也随时会会被水洗掉。再者,写上去的和刺上去的明显不同,难以以假乱真。可若不写,让人发现了,明明是判了黥刑的官奴却没受刑,则可以欺君之罪论处。 “暂时先戴着面纱。”风辞思忖了片刻,道:“你说的那种特殊颜料是西域传来的?” “嗯。” “我会派人去寻购一些回来。”风辞道。 “好。”琴约道,“没别的事了,我先下去了。”说罢欲往门外走去。 “等等。”风辞叫住她。 “还有事?”琴约转身望着他。 风辞走至她跟前,低下头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便伸出手去解她的面纱。 “你”琴约正不知他为何如此,话还未问完,脸却贴上了他的胸膛,使得她瞬间闭了口。 风辞一手捏着她的面纱,一手轻抚着她是脸颊,拇指温柔地来回摩挲着细嫩的肌肤,目光细细地在他面庞上的每一处挪移着,仿若在鉴赏奇珍异宝。渐渐地,他的星眸中溢出一股浓烈的炽热,直令琴约的心怦怦直跳。 她慌乱地躲开他的目光,而她唇上却迎来了一阵温热。风辞深情地吻上了她甜嫩的粉唇。 琴约心里一顿,忘了浑身都微微僵住了,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风辞却迷恋上她唇瓣的味道,还欲继续下去,恰在这时,耳边传来敲门声。 琴约慌忙推开了风辞,从他手中抢过面纱,给自己戴好。 “进来。”风辞冲门外道。 骙业推门而入,见琴约也在房里,并没感觉惊讶,只当她昨晚便宿在风辞房内的。 “公子,您所料不错,昨日劫走小约姑娘的确实是江湖门派中人。”骙业道。 “哪个门派?”风辞问道。 “狴崖派,是现今江湖中一个大帮派。”骙业回道,“之前江湖中名气最大的两个帮派是狴崖派和玄螭盟,但几年前狴崖派在玄螭盟中安插了奸细,使用反间计,里应外合,重伤了玄螭盟的元气,玄螭盟老盟主也命丧当场,随即狴崖派势力迅速壮大。” “这么说来,饶储与狴崖派已有勾结。”风辞蹙了蹙眉头。 “那狴崖派并非什么规规矩矩的江湖门派,派中弟子有不少是草寇出身,时常还干打家劫舍的勾当。”骙业道。 风辞闻言哼笑一声:“老狐狸又多露了一条尾巴出来。” 琴约听到此处,忍不住问道:“你们是说昨天是饶储派人掳走我想置我于死地的?” “昨日之事是饶萃一人所为。”风辞道,“不过饶储应该很快便会怀疑你的身份了。” 饶府内。前院凉亭内,饶萃饶夫人正在数落饶萃:“你说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娘不是告诉你了要‘利诱’,你怎么还派人去杀人灭口,还让风辞亲眼见到?早知道你要这么做,娘就不该安排那些人手给你。” “唉呀,娘,您别说了,我都后悔死了!”饶萃捂住耳朵,满脸厌烦。 她想起风辞那句警告就不禁浑身打哆嗦。他居然说要她死无葬身之地!好狠的话!好歹他们也是从小相识,也算是沾亲带故的,他明知她自小便爱慕着他,他怎么能说那么残忍的话?还有那阴森的目光,简直将她的心都刺痛了。 “后悔?后悔有何用?”饶夫人道,“你派人去灭口也就算了,你为何还亲自去看着?这不是百口莫辩吗?” “我就是想看着那贱婢死掉才解我心头之恨!”饶萃一拳重重地捶在石桌上。 “愚蠢!”饶夫人喝道,“凡事得动脑子,女人的温柔是最好的武器。你需想方设法地赢得风辞的喜欢,让她迷恋上你,这才是关键,到时你只要随便一挑拨,一撒娇,要解决一个奴婢还不是轻而易举?” “可我就是看她讨厌!一刻都不想让她活着!只要一想起风辞那般护着她,心里就无比痛恨。”饶萃恶狠狠地道,“娘,您不明白,那个贱奴不是一般的奴婢,风辞护她护得紧,不好对付。最好尽快弄死她,不然我寝食难安。” “可你也不能亲自动手啊,这是会落人把柄的。何况这次派出去的是狴崖派的人,若是让你爹知道了,就”饶夫人话犹未了,便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什么事怕让我知道啊?”饶储严厉的看着眼前的母女二人。 饶夫人和饶萃一见饶储过来,心下都有点惊慌,还是饶夫人反应稍快,马上换了笑脸,道:“没什么,将军,我和萃儿正在说与扈家结亲的事呢。” “还不老实交代!”饶储喝道,“狴崖派来人说我府上借走他们几个兄弟,有去无回,我还纳闷,原来是你们做的好事!” 饶夫人和饶萃惊得相继跪倒在地。饶夫人求饶道:“将军息怒,此事皆因萃儿受了外人羞辱,找我哭诉,想派人去教训那人一番,我爱女心切,见不得萃儿受委屈,才私自做主,派了几个人给她。谁想却遇到了风辞,他还有那么好的身手,竟然能以一敌十。将军,我们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饶储也是疼爱饶萃的,听了饶夫人这番言语,心里的怒意褪去了一些,问道:“受人羞辱?受何人羞辱啊?” “就是拂风阁的一个奴婢,成天戴个面纱的丑女人!”饶萃叫道。 “风辞的奴婢?对付一个奴婢而已,何须动用狴崖派的人?”饶储道。 “还不是因为风辞处处护着她。”饶萃撇了撇嘴。 “等等,你说那奴婢整日戴着面纱?”饶储又问道。 “是啊!大热天也戴着面纱,好像见不得人似的。”饶萃鄙夷道。 饶储思虑片刻,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谁知道啊,一个奴婢哪里值得我去记她的名字。”饶萃不屑地回道。 饶储好似想起了什么,没再多问,而是厉声对饶萃道:“以后就在家好好待着准备出嫁,别再给我惹是生非!” “不!我不要嫁去扈家!我是要嫁给风辞的,是要做拂风阁的女主子的。”饶萃大喊道。她快步走到饶储跟前,抓住他的胳膊,央求道:“爹,我求您,我不要嫁给姓扈的,求您了。” “混账话!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岂由得你做主?”饶储甩开她的手道。 饶萃干脆跪在地上,抱住饶储的双腿哭道:“爹,求求您了,爹!” “还不把人拉开,带到房里去!”饶储看着饶夫人吼道。 饶夫人赶忙上来要把饶萃拉走。谁知饶萃猛地站起身,冲到院子里的小湖边,对饶储叫道:“爹,女儿誓死不嫁扈家!”说罢纵身跳入了湖内。 “萃儿!”饶夫人惊叫道。 饶储也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饶萃会跳湖。此湖虽是人力挖掘而成,但也有六七丈深,不会游水的掉进去很快便会溺亡。饶萃不识水性。 “快来人!快!下去救人!”饶储焦急地喊来护卫下水救饶萃。 少时,两名护卫将饶萃救了上来,压出了她胸腔的积水,人苏醒过来。 饶夫人哭天抹泪道:“你这傻孩子,不嫁就不嫁,你做什么要寻短见啊!你这不是往娘亲心口上捅刀子吗?” 饶萃脸色苍白,双目无力地朝饶储身上忘了一眼,缓缓道:“爹,女儿不愿嫁给扈贲,求爹成全。” 饶储没想到自己刁蛮骄矜的女儿也有这么刚烈的一面,看来她是真的喜欢那个风辞,竟拿性命来赌。只好妥协道:“罢了,不嫁就不嫁吧。” “多谢爹爹。”饶萃道。 “不过事先说好了,爹也不同意你嫁给风辞,他也明显没有要娶你的意思,你有本事自己想办法嫁过去,爹是不会帮你的,想让我腆着老脸去求他,没门!你若是真嫁了过去,日后受了气受了苦,也别往娘家来哭。哼!”说罢拂袖而去。 “知道了,爹。”饶萃道。 饶夫人用手绢给她擦干脸,道:“傻姑娘。走吧,先回屋换身衣裳。”于是扶着琴约去了卧房。 下午,戌时,扈沚蓠依例给亓官飒艾灸,她坐在榻上,目光落在亓官飒身上的艾柱上,心里却想着白天听说的饶储要与扈家结亲一事。她知道自己父亲清正廉明,一向与饶储水火不容,可饶府势大,这门亲事又不好推脱,但若两家结了姻,又不知是福是祸。 “嘶,烫!”亓官飒倒吸了一口凉气。 扈沚蓠立即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胸口处神阙穴位上的艾柱已燃尽,定是烫着他了。她不慌不忙,利索地将姜片连同上面的艾柱灰移开,俯首便在神阙处亲了一口,伸出舌头,打湿了那块被烫红的肌肤,以减轻灼伤的痛感。 她只是情急之下的一个举动,却不知无意中惹得亓官飒心头惊颤,浑身酥麻,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那湿润的香舌弄得他胸口痒痒麻麻的,下身也逐渐变得火热。 “可可以了。”亓官飒低沉浑厚的嗓音略带沙哑道。 扈沚蓠闻言,抬起头,问道:“不疼了?” “嗯。”亓官飒看着她,道,“其他几处穴位上的也快好了吧?” 扈沚蓠看了看其他的艾柱也燃得差不多了,便一个个撤了下去。找来一块巾帕,将亓官飒皮肤上的艾油和汗渍擦拭干净。她柔软的纤纤玉指隔着巾帕在亓官飒腹部摩擦,触及小腹时,忽然被亓官飒一把抓住了。 扈沚蓠转头看向亓官飒,却清晰地察觉到他眼底的异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五十八 生龙活虎亓官飒 “怎么了?”扈沚蓠见亓官飒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有点慌乱地问了一句。 亓官飒没有回答,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往他面前一拉,两人便面对面紧紧地挨在了一块,扈沚蓠的唇正好从亓官飒的脸颊边擦过。 亓官飒顺势抱着扈沚蓠翻了个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怕压得她难受,又将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如此近的距离,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得见,扈沚蓠的双颊上倏地浮现片片红霞,滚烫如火。 “将军你”扈沚蓠眼眸忽闪着,不敢去看他的目光。 “我是你的什么人?”亓官飒对扈沚蓠称呼他“将军”很不悦,太生疏了。 “夫君。”扈沚蓠柔柔地答道。 “对,以后就这么叫我。”亓官飒嘴角一扬道,“叫一声来听听。” “夫夫君。”扈沚蓠这细软如莺语一般悦耳的称呼,让亓官飒瞬间没了定力。他低头吻上了她的朱唇。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扈沚蓠忘了如何反应,唯有一动不动地任他细细品尝。 少时,轻柔的吻变得猛烈了,亓官飒的双手开始解扈沚蓠的腰带,卸下她的上衣。扈沚蓠猛然明白过来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她用力去推亓官飒,好不容易推开一点点,她趁隙说道:“将夫君,你的身体还没彻底康复,不能不能这样。” “不能怎样?”亓官飒低喘着气问道。此刻他体内的火正欲燃愈烈,气血上涌,脸上也泛着红晕。 “不能做那种亲密的事!”扈沚蓠道,“会损伤你的身体的。好不容易调理了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啊。” “可我忍不住了。”亓官飒说完不管不顾地又吻上了扈沚蓠的胸口。 扈沚蓠捧着他的脸奋力推开他:“不行,会伤了身体的。你要让我那么久的辛苦都白费吗?” 亓官飒停下来,眼神死死地盯着她,似有一丝怒意:“你当真是为了我的身体考虑?不是在拒绝我?” “当然了。”扈沚蓠回答得干脆。 亓官飒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似乎没有一毫撒谎的痕迹,心里的那点怒意才消退了。 扈沚蓠见他半晌不出声,只顾看着她,以为他不相信,又小声说道:“等你彻底好了,我们再”剩下的话她有些羞于启齿,她想亓官飒应是能明白的。 可亓官飒偏偏听不懂似的,挑眉问道:“我们再怎么?” 扈沚蓠抿了抿嘴,正欲开口,忽听得房门外有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老夫人窦氏的说话声。亓官飒和扈沚蓠齐齐地看了看门外,似乎有两三个人影。他两人对视一眼,都坐了起来。 扈沚蓠连忙穿好衣服,对亓官飒道:“你继续躺下。” 亓官飒很遵医嘱,乖顺地躺下了。 此时门外,绿苒正低着头,回答窦氏的话:“奴婢是来给将军送汤药的。” 窦氏睇了她一眼,冷声道:“少夫人之前没有吩咐过吗?以后将军的汤药由少夫人亲自负责端送,是你耳朵不好?还是记性差了?” “奴奴婢”绿苒一时找不到借口了,因为她是明知故犯,是故意骗庖厨的人说是少夫人让她来端药送往将军卧房的。 她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亓官飒与扈沚蓠的关系,自从上次亓官飒每两日回府艾灸一次后,她每次都暗中观察,发现今日艾灸的时间比往日都长,便怀疑亓官飒和扈沚蓠在房内做什么别的事了。难道他们在行房?不,不可以,她不允许。明明亓官飒那么不待见扈沚蓠的。她要进去看个究竟,可又不敢明目张胆地闯进去,只好找了送药这么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谁知正当她端着汤药欲推开亓官飒的房门时,身后却传来了窦氏的质问,吓得她差点没把药洒了。 “怎么,舌头打结了?话都说不清了?”窦氏眼里浮起丝丝厌恶之色,“像你这等自作主张的奴婢我将军府还是头一回见。再有下次,别怪老身不念旧情。” 绿苒慌忙下跪道:“老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老夫人开恩,求老夫人开恩。” 窦氏轻哼一声,转头对身边的贴身侍女道:“告诉管家,让她在小院中跪到子时,再罚她两个月月钱。” “唯。”侍女领命转身去找管家。 这时,扈沚蓠打开了房门,向窦氏屈身行礼道:“娘,您怎么过来了?” 窦氏瞥了眼绿苒,道:“还不下去!” 绿苒连忙起身要走,走之前还暗中狠狠地斜了扈沚蓠一眼。扈沚蓠正好往她身上看去,将她眼里的恶意看到一清二楚。她内心里微微惊了一下,没想到绿苒对她那么憎恶,看来她真的小心提防了。 绿苒走后,窦氏方对扈沚蓠道:“沚蓠啊,娘是看今晚你没去庖厨取药,便去问了问,听说是绿苒那丫头取走了,好奇,便过来看看。” “娘,您先进屋。”扈沚蓠退开一步,让窦氏进屋。 “哦,方便吗?”窦氏往里一觑,耐人寻味地问了一句。 “方便。”扈沚蓠立时明白了窦氏话里的深意,羞得低了低头。 “娘,你要看就进来看。”亓官飒在里间喊道。 “你这小子,娘不是怕碍着你们的事吗?”窦氏佯装嗔怒地说着走进了里屋。 窦氏来到床榻旁,仔细打量了一番亓官飒,笑道:“气色不错,生龙活虎的。还是沚蓠有办法。” 亓官飒听了“生龙活虎”四个字,不自觉地往扈沚蓠身上看去,想起方才的事,眼里多了一丝柔情。 “今日怎么灸得久了些?”窦氏问道。 “又增加了几个穴位。”扈沚蓠答道,“大概再过一个月,就能完全治愈了。” “哦,到时候是不是带兵打仗,上阵杀敌都没问题了?”窦氏问道。她虽为妇道人家,但也知晓若是亓官飒不能再带兵,只怕兵权也将很快易主了。届时亓官家恐怕便要没落了。 “嗯。”扈沚蓠点头道。 说到上阵杀敌,她忽然心里有点后怕。亓官飒身体康健是好事,但若起了战事,他要远赴沙场,面临刀光剑影,或许无法全身而退,无法活着回来。蓦地,她心头一痛。她也不懂,明明自己并不喜欢亓官飒,可一想到以后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心里便有种难以言说的疼。 “飒儿,你最近老往军营跑,是不是鞣勒国真的要侵犯我喾禹国的边境了?”窦氏问道。 “娘,您听谁说的?道听途说不可信。您安心在家待在,那些军国大事您操什么心?”亓官飒道,“再说,就算打起仗来,它小小的鞣勒国有何可惧?” “唉,战场上刀枪无眼啊!”窦氏叹息道。 “娘,您儿子我也算得上久经沙场了,哪一回不是好好地回到您面前了?放宽心,再说不是还没打起来吗?”亓官飒道。 “还说好好地回来了!好好地,你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窦氏佯怪道,“我告诉你,你赶紧跟我生个大孙子,万一你哪天牺牲了,你也好有个血脉延续香火。” “好好好,都听您的,您赶紧回房歇着吧!您没看您儿媳妇都羞得没脸见人了。”亓官飒道。 “你还赶人了?”窦氏道。 “您一直待在这,我和沚蓠怎么给您生大孙子?我倒没事,可沚蓠不好意思啊!”亓官飒道。 窦氏看了眼扈沚蓠,笑道:“好,老婆子我这就走!”说罢买着矫健的步伐出了房门。 扈沚蓠去送她到门外,窦氏回身道:“你赶紧进去休息,别送了。”接着还把房门给她拉上了。 扈沚蓠咬了咬嘴唇,给房门上了门闩,却迟迟没往里间走。她总觉得亓官飒好像突然变了似的,今天与她说的话也比往日多了,还吻了她,还想跟她平时他可是只把她当医者,都不怎么搭理她的啊。她怎么都想不到,是自己的那一个小举动打破了亓官飒心里因一丝丝妒忌和几分男人的骄傲而设立的无形之墙,让他不再去在意她心里是否还有别的男人,只想去亲近她。 亓官飒见她一直倚在大门后,没有任何动静,轻笑了一声,道:“你打算在那儿站到天亮吗?” “我”扈沚蓠闻言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床榻前。 “放心,我很听大夫的话的,就算我想对你做什么,也不会现在做。”亓官飒目光炯炯地望着她道。 “那就好。”扈沚蓠宽衣上榻,裹着被子,背朝亓官飒而卧。 亓官飒见她故意睡得离自己有好几尺远,暗自一笑,将自己的身子往她身后挪了挪。 扈沚蓠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沉闷地问道:“娘刚才说的与鞣勒国的战事,是真的,还是传言?” 亓官飒动作一顿,沉默片刻,道:“边境驻军时刻作着准备,会不会起战事不好说,再说这些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不必多想。” 扈沚蓠翻过身,借着窗外的星光看着他脸上五官的轮廓,注视着他的眼睛,道:“我担心” 不等她说完,亓官飒忽地在她前额响亮地亲了一口:“相信你的夫君。” 扈沚蓠没有说话。亓官飒微笑抱住她,道:“担心万一有了战事我回不来?那不如照娘刚才说的,我们先给她生个胖孙子?” 扈沚蓠没好气地推了推他:“我要睡了。” “好,我们一起睡。”亓官飒一手挽上她的腰,两人安然入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五十九 琴约身份遭怀疑 次日一早,扈沚蓠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刚睁开眼,一侧身,便看见亓官飒那双狭长的星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什么时候醒的?”扈沚蓠问道,心里暗想着他不会这样盯了她很久了吧?她的睡相可不太好。 “刚醒。”亓官飒道。 “你今日还要去军营吧?”扈沚蓠问道。她下了床穿好衣裳,又将亓官飒的军袍拿过来,准备为他更衣。 亓官飒看了看她手中的军袍,点点头道:“嗯,不过今晚我会回来。” 不知怎地,他忽然不那么想着天天往大营跑了,更不想在营帐里过夜。可能是昨晚抱着自己夫人睡觉的感觉太过美好了,回忆起昨夜他怀中的香软娇躯,怡人体香,嘴角不禁泛起丝丝笑意。 扈沚蓠听闻他今晚要回家来,也有点诧异,毕竟往常都是每两日回来一次,不是说军务繁忙吗?不过她也没多问,只是很细心地服侍亓官飒穿好衣袍。 洗漱完毕,两人出了房门。亓官飒很自然地牵起了扈沚蓠的手,她柔嫩的纤手被捏在他颇为粗糙的厚掌中,不由地感觉一阵酥麻,满脸绯红,她还是不习惯与他太亲密,尤其是走在外面,随时都有婢女和护卫经过。她甚至不明白亓官飒为何要牵她的手,这不像上次她兄长扈贲他们来访,表现得亲密些让扈贲觉得他们夫妻感情甚笃。 亓官飒却并没有半分的不自在,拉着扈沚蓠走过廊庑便转向饭厅。 绿苒远远地看见了,眼中的妒忌分外鲜明,然而她知道不能再在扈沚蓠身上下手了,经过上次苜荆花的事扈沚蓠已经开始提防她,现在老夫人也警告过她了,若是再让扈沚蓠出事,第一个便会怀疑到她头上。想了想,她把目光定在亓官飒身上。 她找了个托词说是身体不适出府买药,出了将军府饶了几个街口,来到一家小生药铺。 “姑娘,要开点什么药?药房给我看看。”药铺伙计道。 “我要买的不是寻常的药,我要见你们掌柜的。”绿苒道。 “这”伙计打量了一眼绿苒的衣着,不想什么富贵人家之人,有点迟疑。 绿苒从袖中掏出贯钱拍在柜台上,问道:“现在能见了吗?” “能见,姑娘请随我来。”伙计领着绿苒上来店铺的二楼。 绿苒见了掌柜的,说明来意。那掌柜的问道:“姑娘你要的那种药我这手头上正要有点存货。不过,这药太稀少,价格可不便宜。要我说,如果姑娘只图春宵欢愉的话,一般的固阳药就足够了。” “我就要刚才说的‘束情散’。”绿苒道,“听闻那是邪医游涘独有的秘方。” “没错,被下了‘束情散’的男人,身体反应与中了媚药的没甚差别,只不过会迷上给他解欲的女人身上的味道,从而被那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掌柜的说道,“因了这奇效,所以价格昂贵。” “我今日带了三贯钱,够买多少?”绿苒问道。 “五钱。”掌柜答道,“不过这药性烈得很,每次只需一二钱就够了,多了很伤身体。” “行。给。”绿苒将三贯钱放在身旁的案几上。 掌柜的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纸包的东西,递给绿苒道:“可收好了,这个可不是哪里都能买到的。” 绿苒收下那一小包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是晶莹的粉末,问道:“这个下在酒水里会不会被发现?” “不会,溶到水中无色无味,放心。”掌柜的道。 绿苒将那“束情散”收好,回了将军府,想着等寻个好时机,再下手。 皇宫内,早朝过后,饶储便来到昭霞殿找太后。此时太后刚睡醒,下了床榻。紫萸过来给太后更衣,余光不经意地瞟见了榻上半躺着的公冶端,公冶端忽然低了头,拉了拉被子将自己盖好,似乎不愿意让紫萸见到自己这副袒胸露背的样子。不知从何时起,他竟不愿意在晨起时遇到紫萸,每次让她看到自己和太后同床共枕,都觉得无地自容,悔恨自己当初做了太后的宠臣。 紫萸只是瞟了一眼,便继续给太后更衣c梳妆。公冶端趁紫萸背过身去,赶紧地穿戴整齐,侯在一旁。 饶储在殿中候着,等太后梳妆完毕,方来拜见。 “老臣拜见太后娘娘。”饶储跪拜道,“娘娘,老臣有要事禀报。”说罢眼睛往紫萸等人身上看了看。 太后对左右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其余几人纷纷告退,殿内只剩太后和饶储二人。 “说吧,何事?”太后问道。 “娘娘,你还记得当年琴节一案吗?”饶储问道。 太后心里一颤,细眉微拧,心里惶惑:“怎么了?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又提这个做什么?” “当初琴节的儿子斩首了,他还有个女儿,您记得吗?”饶储道。 “知道,判了黥刑与其他女眷一起充为官奴了。”太后说着,哼了一声,“算她命大,逃过一劫。” “可就是斩草未除根,怕有了后患了。”饶储道,语气中有几分担忧。 “什么意思?”太后惊道,“你又见到她了?” “没有,老臣目前也只是怀疑。”饶储道,“当年琴节与风旆有交情,又是风旆推荐给先帝治病的,听说好像两家儿女还定了亲。前日我听萃儿说风旆的第三子风辞府里有个侍女,很受风辞优待,地位简直堪比女主子一般,又终日戴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老臣猜想,她会不会是琴节当年的逃脱了的那个女儿。” 太后闻言,有些惊讶,又有点心虚,但很快又镇定道:“派人去查证过了吗?她脸上可有刺字?” “尚未查证。风辞府里的守卫最近又严密了些,要潜入进去刺探不太容易,他与我们的人也没甚交情,找不到机会见那婢女。”饶储道,“不过萃儿似乎和她打过交道,下次我让她去探探底。” “好。若证实了确实琴节的女儿,直接找机会没了口便是。”太后道。 “唯。”饶储应道。 太后又思量片刻,道:“记得到时做得干净点,别留下什么把柄。如果风辞与那婢女有婚约,又发现是我们的人动的手,估计会闹到陛下面前去,到时候风家可能不会善罢甘休。那就麻烦了。” “老臣遵旨。”饶储道,“还有一事。” “说。” “风辞好像在查游涘的行踪。”饶储道。 太后听罢,手指忽地捏紧,埋怨道:“那个邪医游涘还活着?” “太后,不是老臣不想杀了他,只是没有办法。”饶储一脸无奈和愤懑道,“他不是个省油的灯,心知他那些毒药会害人,便想出了牵制人的法子。当初我去他那儿买药,他是见过我的,还给我吃了一种什么药,每年需要服用一次他给的解药才能保命,否则一年之内必会七窍流血而亡。” “还有这等事?”太后震惊道,“那你这些年都去找他拿解药了?” “没错,每年都去找他取过解药。”饶储道。 “没想到这游涘倒是个有心机的。”太后道,突然又想到什么,“风辞要找他,难道他查到当年给先帝下的毒出自游涘之手了?” “也许是。”饶储答道。 “怎么可能?当初见证过琴节给先帝问诊的人都死了,剩下没死的束明修也对我们忠心不二,他风辞是怎么知道的?”太后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管他是如何得知的,我们现在首要的是不能让他找到游涘,不然凭游涘唯利是图的性子,肯定会把那种毒药再卖给风辞,到时候风辞就算是有物证了。若是游涘再供出我来,事情便难以收拾了。”饶储道。 “还不都怨你!当年怎么就着了那邪医的道了?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吃了他那个什么药,现在好了,要灭他的口也不可能了。”太后道,“只能先于风辞找到他,将他囚禁起来,关在一个风辞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行。老臣这就派人多方去寻找,一定赶在风辞前面将人找到,控制起来。”饶储道。 太后颔首,示意他退下。 过了一日,拂风阁内,风辞正在庭院中练功,忽听管家来报说门外有人找。 “什么人?”风辞收了动作,问道。 “不知是何人,也没有名刺拜贴。”管家禀道,“那人只说他家主子要见您,有您想知道的消息。” “哦?”风辞心里产生了一丝好奇,“什么消息?” “说是关于您正在寻找的一个人的消息。”管家道。 风辞暗自想了想,正在寻找的人,游涘?什么人会有游涘的下落?最近一段时日,留守在芒山的侍卫传回来的消息说游涘仍未回去过,那他便还在外地。 既然有人知道游涘的行踪,无论真假,无论是谁,风辞都决定见一见。 他来到拂风阁大门外,看见门口听着一辆两乘马车,朱漆紫帘,一看来者便是贵族豪门众中人。 马车旁的护卫模样的人见他走上前,对他揖礼道:“风侯爷,我家主子请您上马车去她指定的地点一见。” 风辞打量了一眼那护卫道:“你家主子尊姓大名?” “您去了一见便知。”护卫道。 “若不便相告,恕风某不能前往。”说罢转身往府中走去。 “侯爷,侯爷。”那护卫叫住风辞,“您看看这个。”说着,他拿出一幅肖像图展开来置于风辞眼前。 风辞一看心中微讶:这不是游涘的画像吗?莫非那人真的知晓游涘的去处? “侯爷决定好了吗?是否要去见我家主子?”护卫看着风辞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六十 饶萃设计会风辞 “去。”风辞看了一眼那护卫,随即登上了马车。 不多时,马车在一处酒楼门口停了下来。那护卫领着风辞来到二楼一个雅间前,道:“侯爷,我家主子就在里面。” 风辞轻轻扣了扣门,里面传来一个女声:“请进。” 风辞微微拢了拢眉,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他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子,女子转身,笑意嫣然:“三表兄。” “饶萃?”风辞略感惊讶,她怎么会得知游涘的下落。 饶萃见风辞仍然站在门口处不动,便上前来伸手欲去拉他的胳膊,风辞快一步躲过了她的手。饶萃脸色顿时一变,有些不自然地道:“三表兄,快坐,菜一会儿就上来了。” 风辞扫了她一眼,淡漠地问道:“你想法设法把我叫到这里来,不是简单的想跟我吃饭闲聊吧?”如果饶萃不是故作神秘,让一个护卫拿着游涘的画像去找他,他也不会来。 饶萃见风辞语中似乎有点不耐烦,生怕他抬腿走人,赶忙道:“当然不是。萃儿知道三表兄你在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想着帮你分忧,便让饶家的人也四处去打探,没想到,果真找到了他目前所在之处。” 风辞闻言,眼前一亮,他知道不管饶萃的话有几分真,可是令人欣喜的,何况,饶萃还不敢撒谎蒙骗他。 “他现在何处?”风辞问道。 饶萃微笑道:“三表兄,既然来了,先坐下来我慢慢告诉你。” 风辞很不喜欢这样受人制约的感觉,但无奈现在需要从饶萃口中得知游涘的消息,不得不顺着她是意思来。他在食案前坐下,饶萃为他斟了一杯酒,道:“我也是昨日刚得到的消息,那个邪医游涘近几日都在秦c陇地界附近的山岭上寻药草。” “近几日?也就是你的消息也并不确切?”风辞的声音不由地冷厉了几分。 饶萃感觉到他心有不悦,忙道:“我的消息很确切,我派去的人在那边守着,若是他离开了会飞鸽传书与我的。秦地南部崇山峻岭多,他若去寻药材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回去,待上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都是正常的,只要我们尽快赶过去,相信一定能见到他。” 风辞听了,神情恢复自然,道:“去找他的事就不必劳烦你操心了,你告诉我具体在秦地的那个区域便可。” 饶萃心里有一丝凉意划过:“三表兄,若要我告诉你具体地点,你须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风辞眉间隐隐有愠色,他最厌恶别人跟他讲条件,不过此刻也只好先忍一忍:“什么条件?” “我和你一同前往秦地去找游涘,除了随行护卫,不可带你府中的其他人,尤其是那个戴面纱的婢女。”饶萃道。她边说边仔细留意着风辞的神情,当她说到最后时,风辞微微皱了皱眉。 “你这个条件可有点多,我若是不答应呢?”风辞问道。 “三表兄应该知道孰轻孰重,游涘的行踪得来不易,难道你就那么舍不得那个婢女?与她分开几天都受不了?”饶萃说这话时内心隐者怒气,带着不甘,含着嫉妒。不就是个婢女吗?怎么就能让风辞疼着护着跟稀罕宝贝似的。 “她有名字,她叫小约,不要老是一口一个‘那个婢女’,会显得你这个将军府的嫡女很没有礼貌。”风辞平淡的提醒饶萃。 饶萃交叠搭在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心里恨得牙痒:叫她婢女怎么了?她本来不就是个婢女吗?我说错了吗?就一个称都值得他这般计较,还“小约”,叫得可真亲密啊。明明现在是他有求于人,还不肯给点好脸色。 然而她心里虽不忿,面上却不敢有任何放肆,不敢惹他生气。好不容易可以和他面对面坐着吃饭交谈,她可不想亲手毁了,弄得不欢而散。 她平心静气后,笑道:“三表兄是否考虑清楚了我方才的条件?” 风辞没有回答,他打心底里不愿与饶萃同行,何况还是与她独处,甚至此刻都不想再与她多待半刻。他清楚饶萃一直费尽心思纠缠他是想嫁他为妻,但他从未有半分喜欢她,更厌恶她那些心计,看到她总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几个曾经刁难他母亲,陷害他母亲的姨娘的嘴脸,他又怎么可能娶她。 饶萃见他不作声,见饭菜也陆续呈上来了,便道:“若是还没做好决定,也不急,明日一早,我会乘马车去拂风阁门口等你,你若带上行礼来去见我,便说明你答应我的条件了,你若不去,便表示你不想从我这拿到游涘的消息,如何?” “好。”风辞说罢起身,往雅间门口走去。 饶萃见状,惊得起身要去拦住他:“你就这么急着走?不能吃完饭再走吗?” “食欲不佳,你自便。”风辞言罢径自出门下了楼。 门外的护卫都来不及拦着他,即使拦了也拦不住。饶萃愣在原地,失神地望着门外,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少顷,她神色恢复如常,她想风辞肯定会答应她的条件的,只要能支开那个奴婢,单独和风辞在一起,她便有很大的希望可以成为拂风阁的女主子,把那个女婢踩在脚下。 风辞回到拂风阁,便直奔饭厅,这会儿正是午膳时分,他上午练功费了不少气力,此刻早已饥肠辘辘了,只因不愿与饶萃多待,才忍者回来吃饭,另外,他还惦记着与琴约一同进餐。 一进饭厅,发现琴约已经快吃完了。琴约见他来,瞪大双眸问道:“你怎么回来了?骙业不是说你外出有事,中午不回来用膳了吗?” 风辞闻言瞥了一眼侍立在旁的骙业,冷声道:“我不回来吃,那要去哪儿吃?”再一看,食案上只有琴约自己面前那一副碗筷,脸色更难看了。 “属下去再拿一副碗筷!”骙业慌忙往庖厨跑去。其实,午膳前琴约问他风辞去了哪里,他想了想风辞是去见什么人,好像还有要事,而且快中午来还没回来,那么肯定是与会面之人一同在外面就餐了,哪知道他竟然回来了。 他忘了自家主子很喜欢与小约姑娘一同用餐这回事了,为了给主子息怒,避免后续惩罚,只好麻利地献殷勤了。 琴约已经吃饱了,她见风辞阴沉着脸,问道:“你干嘛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谁惹你了?看你把骙业吓得!” “怎么?你心疼?”风辞抬眼盯着她问道。 “胡说什么呢?”琴约娇嗔道,“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不高兴?” 风辞刚欲开口,忽听得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他和琴约一时都愣了。琴约已经吃饱喝足了,当然不可能是她独子里发出来的,那么就只有风辞了。 琴约此刻就坐在风辞对面,离他不过三尺远,将他脸上的局促和羞赧尽收眼底。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腮帮,她忍俊不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饿极了谁不这样?”说罢用自己的筷子夹起一片青菜递到他嘴边,道:“你若不嫌弃我用过的筷子,就先吃点吧。” 风辞毫不犹豫地将那一筷子青菜吞入口中。 “你慢点,小心噎着。”琴约嘴里劝说着,心里却有一股甜意涌起,他竟然不介意她使用过的筷子,他不是一个那么爱干净的人吗?这是不是表示他从心底接受她了? 这时,骙业拿着新碗筷过来了,琴约接过来,在碗中盛好了米饭,放到风辞跟前。 琴约单手托腮,看着风辞不紧不慢地进餐,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心里又好奇,问道:“你上午外出有什么要事啊?” 风辞咽下口中的饭菜,悠悠地开口:“有游涘的消息了?” “真的吗?他在哪儿?”琴约一听喜不自胜。 “最近都在秦地一带。”风辞道。 “秦地里镐安有三四日的脚程呢。他近几日都会待在那里吗?不会等我们赶到他又离开了吧?” “应该不会,若是快马,不出三日也就到了。”风辞道。 “那我们下午便启程吧,越快越好。”琴约急切道,她恨不能马上就飞去秦地,从游涘那里找到当年案子的证据。 风辞放下碗筷,轻叹一声:“你总是怎么急躁可不行,要学会沉住气。若我不在身边,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 “什么?你要自己去找他吗?不带我去?”琴约立刻领会了他话里的含义。 风辞沉吟片刻,道:“这次的消息是饶萃告诉我的,她只是跟我说了在秦c陇地带,没说具体地点。” “哦,那这区域也太广了,找起来可不容易。”琴约微微蹙了眉。 “她会告诉我具体位置的,只是她有个条件。”风辞说到此处,定定地望着琴约。 琴约看着他那眼神,方才注意到他刚刚说了消息是饶萃透露给他的,心里霎时猜到了这个“条件”是什么。她勉强一笑道:“她的条件是我不得同去?还是要带上她一起去?” “二者都是。”风辞道。 琴约思忖了一下,道:“我不能去,只有你和她一起去?” 风辞点了点头。他看到了琴约眼里闪过的失落,安慰道:“放心,我会从游涘那里找到线索的。” 琴约对他此话毫不怀疑,虽然心里难免会觉得有点失落,有点遗憾,更多的还是一种酸涩。她早知道饶萃不会那么轻易地对风辞的纠缠的,这次又这样的好机会和风辞同行,一路上孤男寡女的,一想想,她就难受不已。尽管她知道风辞对饶萃无意,可谁知饶萃会不会有心做出什么事来呢? “还在担忧什么呢?”风辞见琴约沉默不语,不明白她内心在想什么,有点着急地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六十一 烦闷的寻人之路 “你难道看不出饶萃对你别有用心吗?她故意提出这个条件就是要和你单独相处,谁知道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琴约沉闷地嘟囔着,语气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风辞自然听得出来,他眸中噙着笑意,道:“我不会给她那个机会。” 琴约定定地看着他,似是在确认他这话的真假。 风辞又道:“不管她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她得逞。” 琴约听罢,心里当即便放松了。她其实也相信风辞,他那么有智谋之人,对付饶萃那些小伎俩还不是轻而易举,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子,在完全确定风辞的心意之前,多少还是会有点疑虑。害怕万一风辞掉入饶萃的温柔陷阱,那她该如何自处? 此刻,有了风辞这句话,她便不再有任何顾虑了,以后只需安心地在家里等他的消息便可。 下午,琴约帮风辞收拾行李包袱,风辞倚在门框上看着她不慌不忙地将各种出门必备的物品都准备好,心里漾起阵阵暖意。 须臾,他开口道:“上次你说的那种特殊颜料,我找人买到了,明日会有人送到府上来,你收到后便在脸上写上字试试。” “好。”琴约应声,手中收拾衣物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忽然腰间环绕上来一双有力的手臂,身后传来一片温热的气息,她回头,见风辞正低头与她对视。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她有点手足无措,立刻偏过头不去看他。 “我会尽快回来的。”风辞把头垂在她颈边低语道。 细微的呼吸惹得琴约浑身一颤,她本能地一耸肩一偏头,脸颊便与他的脸颊紧紧贴在了一块,风辞顺势在她香腮处重重地亲了一口,羞得琴约慌忙一把推开了他:“东西你自己收拾吧,我不管了。”说罢跑回了自己的卧房。 风辞见她那一脸羞愤的小模样,得意地笑了。 琴约边跑心里边嘟囔着:大白天的,他就这么欺负人,还没有成亲呢,就想着轻薄人,干脆离开了好,哼。 翌日,风辞带着两名护卫走至大门口,再次叮嘱骙业:“我不在时,要确保约儿的安全。府中一切事宜由她做主。” “属下明白,公子放心。”骙业道。 风辞出了府,见不远处饶府的马车早已经在等候了。而他却没有往那边走去,而是上了风府自己的马车。 饶萃早就看着他出来了,见他没往自己这般走,慌忙下来叫道:“三表兄,你我同乘一辆马车吧,轻车简从更方便。” “不必了,我不习惯。”风辞道。随即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两名护卫上了马,跟随在一旁。 琴约在是跟着出来送风辞的,此时正在大门内的一颗大树后,远远地看着风辞拒绝了饶萃,也对风辞更加放心了。她想或许是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很在乎风辞了吧,竟让她自己变得有点小肚鸡肠了。 她不禁摇摇头,这样可不好,以后说不定会发展成为拈酸善妒的悍妇,还是赶紧打住。今后应该多相信风辞,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时近晌午,风辞一行人已赶了数十里路,来到一个小镇。马车停下,饶萃下了车,来到了风辞马车外,叫道:“三表兄,已经中午了,我们找个地方用午膳吧。” 风辞望了望窗外,对两个护卫道:“你们先去找找酒家客栈之类的地方吃饭,吃完赶紧回来好赶路。” 两名护卫领命去了。 饶萃见风辞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急道:“你不去吗?不吃午饭怎么行?路途还远,再急着赶路也不急于这一时啊,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谁说我不吃了?”风辞打断她,“我就在马车里吃。”说着从包袱中拿出今日清早琴约给他备好的干粮,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你,你光吃这个怎么可以?这干粮哪里比得上热乎乎的饭菜?”饶萃心里有些怨怒,“三表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连与我一同吃顿饭都不愿意吗?” 风辞咽下口中食物,淡淡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上次她约他到酒楼里,点了那么多美味佳肴,他不也没与她共食,何必多此一问? 风辞便是这样的性子,他不喜欢不愿意做的事,即使要他装模作样他也办不到。 饶萃愤愤地甩了下衣袖,与自家的侍女和护卫一起去了最近的客栈。 饭后,马车又朝着目的地行驶了数十里,暮色四合,一行人刚好经过一个人烟稀少的地带。许是这里刚下过雨不久,路面很泥泞,车轱辘上已沾满了淤泥。风辞的马车走在前面,饶萃的马车跟在其后。 风辞正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忽闻得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便是马的嘶鸣声。 “姑娘你没事吧?”饶府的护卫喊道。 风辞叫停了马车,下去察看究竟。原来,路上泥泞,坑坑洼洼,饶府的马车不小心打滑,翻倒了。马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但车厢依然倾倒在地。 饶府的侍女和护卫很快将饶萃扶了出来。风辞微微皱了皱眉,上前一看,她没有什么大碍,便也没有多问,径自回了自己的马车。对于一个外人,他一向很少去关心。 饶萃本来见他朝自己走来,似乎在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以为他是有点关心自己的,正欲微笑说自己没事,却发现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顿时心里一酸,万般滋味翻涌上来。她不明白他怎么可以那么绝情,即便是个普通的熟人,在马车里翻到了也该问候一句吧,哪怕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也行,她没想到他竟然可以那么事不关己地掉头走了。 不过,她不打算就此放弃,她追上前去,掀起风辞马车的帘子,钻了进去。 风辞见到来人,脸上一沉:“你来这里做什么?” 饶萃装作没看见他眼里的愠怒,有些委屈地软声道:“三表兄,我家的马车坏了,我只能和你坐同一辆了,你就将就一下,收留我吧。” 风辞动了动嘴角,有点不耐烦地道:“你想坐就坐吧。” 饶萃微笑着正要往风辞身旁挪,却看见他一起身,朝车外一跳,下了马车。她急急地挑起车窗帘往外看,只见风辞走向饶府的马车前,将马解下来,又翻身上马,骑着马走到了前面,冲身后一喊:“再往前走一段,寻个地方过夜。” 饶萃见状,紧要着下唇,圆瞪着双目,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风辞竟然宁愿骑一匹没有鞍鞯的马,也不愿与他同坐一辆马车。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那么不愿与我待在一块?”她喃喃自语道。 风辞心情极度烦闷,若不是急于找到游涘的线索,他真不愿答应饶萃那个条件,想着这一路都要与她同行下去,就有说不出的厌烦。 这片地方方圆十里渺无人烟,他们只好找了块平坦背风的地方生气火堆,准备歇宿。 风辞与他的护卫生好了火,捡来了细小的枝叶和一些茅草铺在地上,上面铺上宽大的外袍,便准备入睡。 旁边不远处是饶府的人生起的火堆,侍女和护卫整理好地铺后,叫饶萃去就寝。然而饶萃却往风辞那边以望,眼珠滴溜一转,便朝他迈开了步子。 此刻风辞正平躺在茅草铺上,双掌交叉垫于脑后,仰望着夜空中点点星光,惦念着拂风阁里的那个带着面纱不知不觉就走入了他心里的女子。忽然,耳边传来异响,他抓起身旁的白玉笛一挥,挡住了靠近他的人。 借着火光,他看清了来人是饶萃,眼里霎时闪过一丝厌恶,冷漠地问道:“饶姑娘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在风辞身后的两名护卫也反应了过来,看到饶萃大晚上接近他们主子的身边,心里也产生了些许轻蔑:好歹是豪门大户的女儿家,怎么这么不知羞。没见公子都几次三番拒绝她,疏远她了吗?怎么还粘上来,真是,也不怕传出去损她名声。 饶萃对旁人的目光视若无睹,也毫不在意风辞话里的不满,柔声怯怯地道:“我怕黑,这荒郊野外的,万一有什么毒蛇猛兽怎么办,萃儿睡不着。三表兄,你陪着我好吗?你在我身边,我抱着你才敢入睡。” 风辞听罢,哼笑一声:“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何要陪着你睡?你长这么大,没人教过你‘自重’两个字吗?” “我只是害怕,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出远门,头一回来这么荒凉的地方,三表兄你就体谅我一下,我若是休息不好,身体会吃不消的。”饶萃道。 “怕什么?你们饶府不是有护卫在吗?”风辞道,“快回你自己那里去,别这样不知羞耻!” 饶萃惊愕欲泣:“小表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们怎么说也是亲戚,你照顾我不是应该的吗?你怎么能把话说得如此难听呢?” “快点滚过去,否则我还有更难听的!你要不要试试?”风辞毫不留情地说道。 饶萃眼角滑落几滴眼泪,以袖掩面呜咽着回到了她那边的铺位去。侍女见她狼狈地跑过来,小声地道了句:“姑娘,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闭嘴!”饶萃没好气地喝道。她方才被风辞嫌弃的样子想必所有人都看到了,若是当时风辞同意她睡在他旁边了还好,如今被赶了过来,这些下人指不定心里怎么嘲笑她呢,她哪里还有好脾气。 风辞重新躺下,真恨不得明日赶紧到来,马车能再快点,最好能飞到秦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六十二 半夜琴约遭不测 天刚破晓,风辞便迫不及待地带领一众人马启程。而拂风阁内,琴约也收到了一盒西域颜料,她打开木盒一看,里面有赤c黄c青c黑c白等多种颜色的粉末。对着铜镜,她用一根极细的木条打湿后蘸上黑色粉末,在两颊上写下“罪奴”二字。 看着自己原本白里泛红的双颊被这两个丑陋的黑字遮掩着,琴约心里便生出了些许苦闷,只期盼着这样的日子早点结束。 到了晚上二更时分,琴约在庭院里漫步,不知不觉走到了前院的石桌旁。一手抚着平滑的桌面,她忽然想起了亓官飒大婚那天夜晚,她跑出去迷了路,风辞找到她,带她回来,之后她双腿酸疼得走不动,他便让庖厨将饭菜端到石桌上,陪她一起用晚膳。 想着想着,琴约的脸上浮现出清浅的笑容,温柔甜蜜。片刻后,她才发现,自己开始想他了。不过就是两天一夜没见到他而已,却已经那么惦念他了。 正在她失神之际,身旁突然多了个人影,那人朝她作揖道:“小约姑娘,护卫长吩咐我来找你,说是有要事相商。” “骙业?”琴约心里纳闷,平时骙业有任何事都是他自己过来找她的啊。 那护卫见她迟疑,又道:“护卫长一时脱不开身,请你移步公子的书房。” 琴约不再怀疑,既然有要事就尽快去吧,再说在拂风阁内也不会出什么事。打消了心里的疑虑,她便迈步走向书房。 行至半路,靠近侧门的拐角处,那护卫忽然上前一步,一手捂住琴约的嘴,一手捏一瓷瓶,放在她的鼻间,琴约本能了吸了几口气,瞬间便晕了过去。 “小约姑娘,对不住了。”那护卫扛着瘫软的琴约,从侧边院墙飞身出了拂风阁。 湖畔,漆黑的夜空下,有两个人正在等着他。其中一个年轻的听见脚步声,低声问道:“人带来了?” 那护卫道:“在这。” 他将琴约放在草地上,那人点了烛火,往琴约脸上照了照,解下了她的面纱,对身边年长的人道:“主子,她脸上果真有刺字,您看是琴家的人吗?” 那年长的仔细看了看,思忖道:“五官与琴节有六七分像,定是他女儿无疑。快动手吧!” “唯。”那年轻的应声便要往琴约身上绑绳子。 “等等。”年长的制止道,“绑什么绳子?谁跳湖自杀前还把自己五花大绑了?” “什么?”那年轻的一时反应不过来,须臾恍然大悟道,“您是说直接把她丢下去,让人以为是自杀或溺水而亡。” “这样即便有人发现尸首报了案,官府也不会轻易往蓄谋杀人上想。”年长的说道。 “还是主子高明。”说罢,一把抱起琴约,施展轻功飞到湖心,一松手,让她扔入湖中,顷刻又飞了回来。 那护卫见事已毕,小声问道:“你们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到了,现在能放了小玏了吗?” “呵,想不到你小子还是个痴情种啊。”那年轻的讥诮道,“为了一个女人,背叛自己的主子?”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救过我的命!”那护卫喊道。 “大呼小叫什么?”那年轻道怒斥,“事情已经了结,也不妨跟您明说了,那姑娘已经被我卖到歌舞坊去了,长得那么水灵,还卖了不少银钱呢。” “什么?你卑鄙无耻!”那护卫急火攻心,一拳打向对方。 “还跟他废什么话!”那年长的颇为不耐烦,转身欲走,“别留活口。” 那年轻的与护卫过了几招,与一眨眼间,一剑封喉,结果了护卫的性命,将尸首推入了湖内。随即追上了他主子。 镐安城里这个湖泊很大,是有活水源头的天然湖,湖泊周围除了繁华的街市外,便是豪门贵族的宅院。琴约落水后,很快便被清凉的湖水激醒了,她呛了几口水,本能地往水面上游。冒出水面,环顾四周,方知自己正置身湖中央。离岸边太远,天太黑,她无法分辨南北东西,也不知往哪儿才是回拂风阁的方向。身上又有些虚弱乏力,她只能顺着湖底的暗流往近一些的岸上游去。 两刻钟后,她终于上了岸,已是精疲力竭,好不容易挪着沉重的步子倚在一颗树干上坐了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隐隐作疼,像是沉入湖中时被石块刮伤了。歇息了片刻,稍微恢复了些许力气,她便沿着湖岸走,不一时,看到了一处院墙,红墙碧瓦,想来是个大户人家。走近看了看,她觉得这院墙似乎很熟悉:对了,这不是亓官将军家吗?他家就在湖边啊。 眼里一瞬间明亮起来,她奋力沿着院墙走,终于来到后门边,双手用力叩门。里面值夜的护卫问道:“来者何人?” “请问亓官夫人在吗?我是夫人的朋友,有急事求见。”琴约道。她原本想问亓官飒的,但一想男女有别,还是找扈沚蓠比较妥当。 “你是夫人什么朋友?怎么大晚上来找夫人?还从后门来?”那护卫将信将疑道。 “你跟她说我曾托她帮忙询问过姓游的医者,她自然就知道了。劳烦你一定去禀告一声。”琴约道。此刻她已是两腿打颤,嘴唇发白,无力地倚在了后门上。 那护卫听得琴约的声音细小微弱,似是生了病,他知道将军夫人会医术,说不定真是她朋友来求医的,便快步去了扈沚蓠卧房外禀告。 不多时,扈沚蓠与筎棉便来开了门。门一开,琴约便顺着门板滑了下去,幸得扈沚蓠和筎棉扶住了她,才没有跌倒在地。 “小约?”扈沚蓠看清了琴约的脸,诧异地与筎棉对视一眼。 “小约姑娘好像受伤昏过去了。”筎棉看到了琴约背上的衣衫一片血红。 “先扶回房里再说。”扈沚蓠道,一边抬起琴约的胳膊,与筎棉一左一右将她搀扶进自己的房间。 今晚亓官飒在军营,故而扈沚蓠直接让琴约躺在了她的床榻上。扈沚蓠的房间内常备着许多药丸药膏等,很快便找来了治外伤的药。她给琴约背上的伤口上了药,包扎好,又替她换上自己的衣裳,这才在床榻外侧躺下,以防夜里琴约醒来时找不到人。 果然,子时一过,琴约便醒了过来。她感觉口干舌燥,坐起身子便想下床找水喝。蓦地,她发现周围很陌生,而且身旁好像还躺着一个人。 扈沚蓠被身边的动静弄醒,起身问道:“小约,你醒了?想喝水吗?”言罢,下了榻,点燃了几支灯烛。 “亓官夫人,是你救了我?帮我包扎了伤口?”琴约看了看自己全新的衣裳,问道。 “叫我沚蓠吧。”扈沚蓠微笑道,“你受伤了,我正好会点医术,就顺手给你包扎了。你之前的衣服不能穿了,就给你找了件我自己换上了。你不嫌弃吧?” “怎么会?沚蓠,多谢你。”琴约感激道。 “谢什么?你忘了,以前你还救过我呢?”扈沚蓠道。 “啊?什么时候?”琴约一时不记得何时救过扈沚蓠了。 “就是清明节踏青的时候,我遇到了一帮轻薄浪子,还是你叫人来救了我。”扈沚蓠道。 “哦,那么久了,我都忘了。”琴约道,“其实真正救你的是亓官将军和风辞他们。” “但也是你第一个发现我身处险境的啊。”扈沚蓠坐在床榻边,问道,“不过,今晚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受伤的?” “是有人要害我。”琴约道,神情凝重了几分。 “啊?”扈沚蓠吃惊道,“什么人要害你?你现在可是拂风阁的人。” 琴约摇摇头,道:“幕后主使是谁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拂风阁里出了奸细。我是被府里的护卫用迷药迷倒的,醒来后发现自己掉进了湖里。” 扈沚蓠只觉难以置信:“你昏迷前看清了是谁害你的?” “嗯,是一个新来不久的护卫,现在府里的人或许还不知道我遭此一劫,明日我再问问骙业。”琴约道。 “既然他迷晕了你,你应该一时醒不了才对,怎么又会在掉入湖里之后醒过来?”扈沚蓠不解,作为医者,她知道一般的迷药药效都会持续一段时间,被迷晕了扔入湖中,恐怕只有溺亡这一个结果。 “他当时将一个小瓶子放在我面前,或许是我吸入的分量小,或许是一路上我身边的药囊香气减轻了迷药的药力吧。”琴约说着,伸手往腰间摸了摸,却没摸到自己的药囊,“咦,我的药囊呢?沚蓠,你给我换衣裳时,看见我的药囊了吗?” 扈沚蓠走到梳妆台处,拿来一个湿透的锦囊,问琴约:“是这个吗?” 琴约接过一看,连连点头:“对,就是这个,这里面的药材都是先父当年亲手选配好放进去的,一直跟随我好多年了。”她拆开药囊,看着里面湿透的细碎药材,遗憾道:“可惜现在不能用了。” “没关系,这些药材我大多认识,晚些时候,我再帮你配一遍,保证和以前的一样。”扈沚蓠道。 “真的吗?”琴约欣喜地望着扈沚蓠,“那太好了,谢谢你沚蓠。”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扈沚蓠道。 琴约道:“沚蓠,我受伤的事还请你保密,以免连累了亓官府。明日还请你与我一同回拂风阁,乘亓官府的马车,只当是去拂风阁拜访,以便避开那些人的耳目。” “好。”扈沚蓠答道,“正好明天将军会回府,我和他一起,别人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是去找侯爷的。” “嗯。未免贵府里下人看到,人多嘴杂,我明日先扮成府上的侍女吧。”琴约道。 “行,我来安排。”扈沚蓠应道,“现在你先躺下好好休息,一切等明日再说。” 于是二人复又躺下,安然谁去。 次日上午,骙业一觉醒来,顿觉脑袋昏昏沉沉,他按往常一样,来问候琴约。谁知敲了数遍门也无人应答。强行推门进去,一看室内空无一人,他又去了饭厅,书房,问了其他护卫,将整个拂风阁找了个遍也未见其踪影。 骙业不免心里一慌,正要出门去找,忽而记起昨晚发生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六十三 太后欲赐婚风辞 骙业依稀记得昨晚一更天时,护卫小韦端着一碗冰镇梨汤来找他,说道:“护卫长,这是小约姑娘叫庖厨做的梨汤,解暑的,汤太多了,让我们也跟着喝。我刚才已经喝过了,这是给你的。” 骙业接过来,问道:“小约姑娘休息了吗?” “方才见她回了卧房,想是要准备休息了。”小韦道。 骙业并未怀疑,直接将梨汤一口饮尽,把碗递给了小韦:“果真清凉好喝。明日再去谢谢小约姑娘。” 听见小韦附和了一声,他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的事便一无所知了,直到上午醒来。 骙业狠狠地攥紧拳头:“小韦?他竟然背叛侯爷。若是小约姑娘出了事,他也别想活了。”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口。骙业抬头一看,是亓官府的马车,从中下来三个人,亓官夫妇和一个侍女。 骙业上前抱拳迎道:“亓官将军,夫人,骙业正有事要找你们帮忙。快请进。”他一时心急,竟没发现扈沚蓠身边的侍女有何异样。 骙业将亓官夫妇延请至正堂上座,屏退其他人,又合上门,拱手对亓官飒道:“将军,侯爷有事外出了,命骙业留下保护小约姑娘,不想小约姑娘忽然不知所踪,也没留下任何信息,骙业担心太后的人对小约姑娘不利,还请将军帮忙一同寻找。” 亓官夫妇闻言,相视一眼,微微一笑。骙业正纳闷他们为何这般反应,忽听得身后有人唤他:“骙业!” 他觉得声音耳熟,回头一看,见那原本跟着扈沚蓠身旁的侍女摘下了面纱,露出了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惊喜之余,他跪地自责道:“小约姑娘,骙业保护不周,请姑娘责罚。” “你快请起,这不怪你。”琴约道。 骙业连忙上前仔细打量琴约一番:“你没受伤吧?” 琴约身上还缠着绷带,只不过在衣裳里面,看不出来。 “我没什么事,多亏将军夫人救了我。”琴约道,“骙业,拂风阁里有外人安插的细作。” 骙业神情严肃地看着琴约道:“没错,昨晚我便被那人下了迷药,一直昏睡到今日将近午时才醒。” “你也被下迷药了?也是给你闻了一种气味吗?”琴约道。 “不是,他给我端来一碗冰镇梨汤,说是庖厨做多了,是你让我们也一起喝点解暑。”骙业道。 琴约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没有让庖厨做什么冰镇梨汤啊。” 亓官飒听了插话道:“看来是那人蓄谋已久,趁风辞不在府中之时下手。” 扈沚蓠道:“以后进食之前,一定要记得先试毒。” “嗯。”骙业应声。 亓官飒问道:“对了,你们刚才所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琴约道:“迷晕我的那个护卫我只见过几次面,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脸很瘦削,左边眉毛上方和右边嘴角各有一颗黑痣。” “端梨汤给我的就是他!他姓韦,我们都叫他小韦,是个孤儿,两个月前刚经过筛选成了府中的护卫。”骙业道,“他无依无靠,训练时各项条件都排在前列,性格也憨厚直爽,没想到他竟然成了叛徒!” “骙业,拂风阁里也许不只一个细作,你趁此机会好好整顿一下。”琴约道。 “唯。”骙业应诺。 亓官飒问道:“那个小韦是不是也不见了?” “今日一直没见到他。”骙业道,“他助纣为虐,谋害了小约姑娘,还敢再回来吗?” 琴约道:“依我看,要么是他背后之人许了他高官厚禄,把他收为己用,要么已经将他灭口了。” 亓官飒道:“这次的背后主谋肯定是太后或者饶储无疑。” 众人觉得有理。不过琴约仍有点疑惑:“他们这么着急置我于死地,莫非已经明确知晓我的身份了?他们怎么知道的?” 亓官飒道:“风辞派人多方打听游涘的下落,想必太后的耳目刺探到了这一点。” “对了,风辞说是从饶萃那得知游涘的行踪的,肯定是饶萃告诉了饶储我的事情。”琴约道。 “这也未必是坏事。他们既已清楚了你是琴家遗女,却还要赶尽杀绝,更说明了当年的冤假错案就是他们所为。”亓官飒愤然道,“这群惑乱朝纲,草菅人命的奸佞小人!” “将军说的是,以后我加倍小心便可,反正当年判的刑罚是琴家女眷籍没为奴,并没判我斩罪,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要我的命。”琴约道。 “好。”亓官飒道,“那你先将养身体,我们先回去了,风辞不在家,待得久了恐惹人怀疑。若有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我和沚蓠。我和风辞是生死之交,你是他的人,千万别跟我们见外。” “嗯,明白。”琴约听了亓官飒那句“你是他的人”顿觉有些羞赧,轻声应道。 随后亓官飒与扈沚蓠作别了琴约,乘车返回了将军府。 皇宫后花园内,太后正在给一株芙蓉花修剪多余的枝桠,忽听内侍来报:“太后娘娘,大将军求见。” 太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饶储,对左右道:“你们先退下吧。” “唯。”一众侍女c宦官依命告退。 饶储走近前来,躬身下拜。 “事情办妥了?”太后问道。 “办妥了,老臣亲眼见她沉入湖心了。她当时已然昏迷,掉进湖底必死无疑。”饶储道。 “没留后患吧?”太后看着饶储,眼里仍有些不放心,“之前派你去办的事总是出纰漏,这次若是再没办好,叫哀家今后还怎么相信你?还怎么委你重任?” “太后您放心,这次拂风阁那个护卫也没留活口,此事绝无人知晓。”饶储道。 “那就姑且再信你一回。”太后道,“恭王那边近日可有动静?” “暂时没有。不知他又揣着什么阴谋,老臣会命人密切监视。”饶储道。 “好。若没有别的事,就先下去吧。”太后道,接着去修剪花枝。 “太后娘娘,还有一事。”饶储道。 太后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上次说起的那个邪医游涘,我们的人已经找到了他,只需将他严加控制起来,当年的案子便无后顾之忧了。”饶储道。 “此等小事你直接去办,办好后告知哀家结果便可。”太后漫不经心道。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萃儿那孩子便要掺合进来。”饶储面露无奈道。 “她怎么掺合了?”太后蹙额望着饶储道。 “萃儿钟意风辞,得知风辞一直在找寻游涘的下落,非得要带他一同去见游涘,已经走了两日多了,估计快到了。”饶储道。 “胡闹!”太后怒道,“小时候娇惯着也就罢了,怎么都这么大人了你还由着她胡来?” “太后息怒。不是老臣惯着她,实在是她对风辞用情太深,甚至为了要嫁给他,跳了湖,以死相逼啊!您也知道萃儿是饶家最优秀的女儿,老臣实在是不忍心看她作践自己,看着她终日郁郁寡欢。”饶储道。 太后气闷得在花园里来回踱步,好一会儿后,开口道:“她只想嫁给风辞是吗?那好,哀家就让皇帝给她和风辞赐婚!你现在马上想办法告诉她,要想嫁给风辞,就必须听你的。或者直接把那个先带走,别让他们找到。” “唯c唯。老臣这就去办!”饶储领命退下。 太后无奈地揉了揉两鬓,微微叹息一声。 且说风辞和饶萃一行晓行夜宿,快马加鞭,不过三日已抵达秦地地界。望着眼前峰峦叠嶂群山,风辞不禁皱了皱眉。他回头淡淡地问饶萃:“前面都是连绵起伏的高山,怎么去找人?往哪儿找?” “据我收到的消息,他就在这附近的山上采药,今日一早我的人还看见他上山了。”饶萃道。 “现在天快黑了,我们就在山下等,告诉你手下的人,一等游涘下山,马上报知你。”风辞道。 “好。”饶萃便去随身的鸽笼中取出信鸽,给山下各方的下属传递命令。 随后一行人在附近的客店住下。 约莫一更时分,饶萃来风辞房里找他,说是游涘已经下山了。他二人与随行护卫一起去了饶萃所说的一个地点,然而到达后,里里外外找了几遍却并未见到游涘的踪影。 “人呢?”风辞质问道。 “这”饶萃一对上风辞那阴冷的面色,吓得浑身一颤,“他们说人就在这里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 风辞微眯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看得饶萃不敢直视:“或许是在这附近,这附近还有一个点,我们再去找找。” 风辞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带路!” 众人赶到了另一处地方,然而一番搜寻后并无所获。风辞忽然冷笑一声,倏地闪到饶萃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你耍我?” “没没有!我我怎么会耍你。”饶萃憋得面红耳赤,语不成句。 “你当我风辞是无知小儿吗?”风辞低斥道,“你刚收到消息,我们就赶过来了,这里有你饶府的人把守,他能去哪?除非他根本就没来过这,或者你们故意不让我知道他在哪。”风辞说着,五指掐得更紧了。 “不是不是的,你先放开我。”饶萃张着嘴大口的吸气,“太后娘娘给我们赐婚了,你不能杀我。” 今日下午饶萃便收到饶储的飞鸽传书,告诉她太后会让陛下为她与风辞赐婚,只要她阻止风辞去见游涘,饶储则会让人暗中将游涘带到别处。 风辞一听赐婚二字,心里一惊,手一松,放开了饶萃。 “咳咳”饶萃揉着喉咙,不断地干咳,几乎掉下泪来。 她小心翼翼地朝风辞瞥去,只见风辞低眉不语,紧抿双唇,似乎在心里琢磨着“赐婚”二字。 少顷,他哼笑一声,对饶萃道:“我不会娶你,谁赐婚都没用。” 饶萃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三表兄,你说什么呢?这是太后亲口告诉我爹爹的,等陛下的圣旨一下来,你还能不娶吗?” 风辞不再理会她,叫上自己的护卫,转身要离开。然而,就在转身之际,忽然瞥见了远处的天边升腾起了浓烟。 “公子,是狼烟!”一护卫失声叫道。 风辞定定地望着那狼烟的方向,鞣勒终是大举来犯了,之前的小股骚扰只是想瞒天过海。他心里突然乱了,刚听到太后要赐婚,他恨不得立马赶回去,可此刻又得知敌国入侵,而那即将御敌的将领正是他的异母弟风瑨。不知敌军阵势如何,要不要去帮风瑨一把,略尽己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六十四 烽火连天私心重 屺芒关外,鞣勒将领赤迩达率领十万精兵来犯,步兵在前,骑兵在后,旌旗蔽空,马蹄过处,黄沙漫天。 “报!”前方探子来报,“禀将军,敌军距离我关不过五十里,约有十万兵马。” “来人,八百里加急传羽檄进宫,请求陛下派兵支援!”风瑨拍案而起。 “唯!”裨将秦阵即刻领命去办。 驻守屺芒关多年以来,风瑨首次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手中只有不过五万兵力,之前应对小股骚扰倒是游刃有余,可若正面迎战十万兵马,实在没有胜算。 然而,他虽年纪尚轻,也并未久经沙场,但毕竟也是熟读兵法之人,很快平静下来,命令各部严阵以待。他暗下决心,无论无何,都要誓死坚守到援军到来为止。 卯时刚过,鞣勒大军便蜂拥而至,秦阵站在城楼上见敌军已进入射程内,一声令下:“弓箭手准备,放箭!” 关外的鞣勒军以护盾筑墙抵挡,后排士兵也拔箭齐发,一时间箭矢如雨,纷纷射向屺芒关门楼内。 风瑨正在屋内研究应敌之策,忽听得窗户处传来一声响动,他机警地喝问:“谁?胆敢闯入军机要地?” “我。”风辞立在他身后,从容应道。 风瑨一转身,见到来人喜出望外:“三哥!你怎么来了?” “我昨夜正好在附近有事,看到狼烟四起,便过来了 。”风辞道。 风瑨激动不已:“三哥,你来得太及时了,小弟我正缺个军师呢!”他虽然也熟读兵书,但论用兵的谋略自知远不及风辞,此番有风辞相助,他顿觉心安了几分。 “鞣勒军有多少兵马?领兵将领是谁?”风辞问道。 “约有十万兵马,领军的是赤迩达,此人今年三十七,是鞣勒国的有名的大将。”风瑨答道。 他驻守屺芒关多年,心知屺芒关是喾禹国与鞣勒国与的交通要塞,鞣勒国多次骚扰,迟早会大举进犯,故此早暗中摸清了鞣勒国的将帅情况,以便做到知己知彼。 风辞听罢思忖片刻道:“赤迩达此人我也略有所闻,传言他好大喜功,居功自傲,鞣勒国王怎么派他一人领兵前来?” 风瑨道:“这个我也曾听说过,不过他是鞣勒老将,征战多年,派他来攻打我屺芒关要塞也在情理之中。三哥有何疑虑?” “鞣勒后方肯定还有增援。”风辞道,“传羽檄进宫了吗?”。 “传了。”风瑨点头应道。 “马上命人再传一次。”风辞道,“屺芒关是鞣勒攻入我喾禹国的咽喉之地,容不得半分差池。一旦失守,敌军便能长驱直入,再想克敌制胜,便难上加难。” 风瑨依言命下属速速再传羽檄进宫去。 边关烽火四起,两军交战已有三日,而数千里外的中原,都城镐安内依旧平静如常,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干扰。 饶府内院,饶萃在房内又一次乱敲着房门,大声吼叫:“来人,快开门!我要见爹爹!快开门啊!” 门外的侍女回道:“姑娘,你别敲了,将军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给你开门,否则乱棍杖杀。你就别为难奴婢了。” “那你去叫我爹过来,我要见他!快去!”饶萃喊道,声音有些嘶哑。 那日在秦地风辞独自去了屺芒关后,她便被饶府的人打晕,绑了回来。她醒来后,便被关在了卧房里,谁也不许见。 侍女听见她喉咙干哑,劝道:“姑娘,你省些力气吧,或者把饭菜吃了,你都快两日没吃东西了。” “我不吃,你去告诉我爹,他若不来见我,我就饿死自己。”饶萃叫道。然而身子终是饿得乏力,软软地擦着门板坐到了地上。 那侍女服侍饶萃已有多年,平日也受了些饶萃的恩惠,此刻担心她当真会活活饿死,便让另一个侍女守着,自己去了书房找饶储禀报。刚走了不远,却见饶储和饶夫人正往这边行来。 侍女朝他们见了礼,禀道:“大将军,姑娘已经两天滴米未进了,说一定要见您,不然就要饿死自己。” “哼!不肖女!”饶储斥责一声,朝饶萃房间走去。 刚推开房门,便见饶萃歪倒在地。饶储急道:“快扶她起来。” 饶夫人和侍女连忙上前将饶萃扶到卧榻上。饶储瞧了一眼案几上的杯盘,里面的饭食一点都没动过,他既无奈又愤懑地对饶萃道:“你这是何苦?自己的身子不要了?” “爹爹若再不来见萃儿,萃儿连命都可以不要。”饶萃声音很是虚弱。 饶储屏退下人,让人将门关好,只剩他们夫妻和饶萃三人在房内,方才轻声对饶萃道:“你要和为父说什么,说吧。” “爹,萃儿在秦地看到起狼烟了,是不是边关要起战事了?”饶萃问道。 饶储闻言神色微变,须臾又若无其事地道:“姑娘家管这些做什么?军国大事自有朝廷处理。” “真有战事?是鞣勒国打进来了吗?那个方向应该是屺芒关吧?”饶萃急得坐起身来。 饶夫人见状,连忙道:“唉呀,你爹都说了这些是朝廷,是他们男人操心的事,你急什么?快躺下,也不看看你身体都虚成什么样了。” “可是三表兄去了屺芒关!”饶萃忧心道,“战场上刀枪无眼,他会有危险的。爹,你快出兵去帮他们,一定要保证三表兄平安回来。” “爹是当朝大将军,还需你来多言?”饶储略感不满道,“你不是一心想要嫁给风辞吗?放心,只要你好好吃饭,安心在家待着,爹保证会将风辞平安带回来。” “真的?”饶萃盯着饶储的双目问道。 “爹岂会骗你?不过你要保证足不出户,静心在家陪着你娘,有关前方军情之事,切不可对旁人提起。”饶储说道。 “好,都听爹爹的。”饶萃说着便要起身。 “你又要作甚?”饶夫人赶忙扶住她。 “下床吃饭啊,我都饿坏了。”饶萃冲她微笑道。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大将军,宫里来人了,说太后宣您即刻入宫。” “知道了。”饶储应了一声,又嘱咐了饶萃几句,便去更衣进宫。 昭霞殿内,太后早已屏退左右,候着饶储。见他入来,未等他行礼便急忙问道:“听闻鞣勒军攻打屺芒关了?此事是真是假?” “确有其事。”饶储应道。 “那为何没见羽檄传入宫来?朝会上兵部也没有人提起啊!”太后道。 “风瑨派人发了两次羽檄都被我截获了,离屺芒关最近的郡县能察觉到军情的也让我压制了下来,不得上报。所以,朝中还没什么人知晓。”饶储道。 “你这是为何!这可是刻不容缓的紧急军情,隐瞒不报,依律当处死罪!你身为一军主帅,还用哀家提醒你吗?”太后怒道。 饶储却不紧不慢道:“太后息怒。老臣自有打算。” “你有何打算?”太后见他神色毫不慌张,心想自己方才是否太急躁了,毕竟自己的堂兄也曾是陷阵杀敌的大将,说不定早有主意在胸。 饶储道:“回太后,当今朝中掌有兵权的无非是老臣c亓官飒和风瑨。亓官飒早已被恭王收拢,如果我不按下军报,恭王得知了定会让亓官飒主动请缨,前去增援。以亓官飒的十万兵马,联合风瑨的五万兵力,再加上屺芒关易守难攻,要打败鞣勒也不难,如此一来,待他们班师回朝,陛下还不得给他们加官晋爵?这样只会徒增了他们的气焰,来与我等抗衡。 “不若隐瞒军情,拖延几日,亓官飒因病又很少上朝,老臣再启奏陛下派老臣率军出征,老臣手中握有三十万大军,只需出动二十万,便可轻而易举破敌制胜。到时陛下自然更加倚重我们,也不会再那般违逆您的懿旨了。” “可是”太后踌躇道,“即便不隐瞒边报,即使亓官飒主动请缨,你也可以自荐出征啊,陛下兴许也会让你去。” “那样由我出兵的几率便只剩一半,再说还得费一番争执,不是上策。”饶储道,“您放心,老臣心里有数,再过几日,便上奏陛下,整军出发。” “好吧。”太后到底是个妇道人家,只懂后宫争斗,对军事一窍不通,又对她这堂兄十分信任,便依了他所言。 与鞣勒对仗已持续五日,双方皆有很大伤亡。鞣勒军损失步骑兵约计六七万,喾禹守军折损三万有余。 眼看手下将士只剩一万多人,这还是有风辞出谋划策才得如此勉力支撑,风瑨心急如焚:“这都五天过去了,为何朝中援军还没到?” 风辞道:“只怕陛下并不知道敌军来犯之事。” “什么?怎么可能?按日子来算,两封羽檄早该到宫里了,此刻都该带回来消息了。陛下怎会不知情呢?”风瑨急道。 “‘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风辞厉声斥道,“你的兵法都读到哪去了?还没到穷途末路就先自乱阵脚了?驻守边关多年,还这么沉不住气!为将的先乱了阵脚,军心还能不乱?” 风瑨让风辞这么一训斥,当即低下了头,红了脸。他与风辞关系不算亲密,但也不像风辞对风玠c风遨那样视若仇敌。可能是他生母早逝,又比较直率好学,为人忠义,跟风辞便一直是正常兄弟般相处。此次是风辞头一回斥责他,不过他没有半分恼怒c抵触之心,沉默片刻道:“三哥教训得是。是我犯了为将者之大忌,我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 风辞见他态度诚恳,微微叹了口气。 风瑨问道:“三哥方才的意思是羽檄传递途中出了事?” “没错。有人故意拦截了下来。”风辞道,“不过我已经飞鸽传书给恭王和亓官飒,让他们去觐见圣上,发兵增援。” “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十万火急的军报也敢拦截?一旦城破,遭殃的可是万千黎民百姓啊。这无异于通敌误国!”风瑨深恶痛绝道。 “除了饶储还能是谁?”风辞嗤之以鼻,“他是想等你的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来救援,打破敌军,夺得头功。” 风瑨闻言恨得咬牙切齿:“他饶储简直丧心病狂,为了自己的私利,拿国家的城池,百姓的性命去冒险!枉他还是辅政大臣,还是主力将帅呢!” “他这次若得逞了,不仅能扩增兵权,封爵赏地,还能狠狠地把我们风家踩在了脚底下。”风辞道:“而你这个驻守屺芒关多年的将领便首当其冲,只要他向陛下奏上一本,只怕你的虎符便归他了。” 风瑨义愤填膺,深呼吸了几口气,强行平静下来,问道:“三哥,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你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六十五 硝烟未平相思切 风辞沉吟片刻道:“敌军虽然损失大半,但兵力仍然两倍于我,不可掉以轻心。赤迩达受了中了箭,但军队却在关外井然有序地安营扎寨,看来他伤势并不重。” “他们想趁此间歇休息整顿,等待支援。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风瑨道。 风辞摇了摇头:“别忘了,我们自己也损失惨重。两军相持未必会对我们不利。你速派三千兵士去城内捆扎三千个草束,干枯的稻草束或茅草束都可以,都裹上葛布。再准备几十桶火油,尽快搬运过来。” “扎草束,浇火油?你是想火攻敌营?”风瑨道,“可是这连日来都没有吹过一丝风,况且草束着了火也不好投到关外去啊。” “你只管去安排,我自有打算。”风辞道。他起过一课,四日之后必有大风,而敌营正在下风口。 风瑨的士兵训练有素,行动迅捷,日落之前便按风辞的要求完成了任务。 是夜二更时分,关外的鞣勒大营里除了守卫的将士外,其他人皆枕戈入睡,四周悄然无声。忽然,“刷刷刷”夜空中飞落下一个个黑乎乎数尺长的东西,守将大声示警,霎时士兵拈弓搭箭,齐齐射向关内。一轮箭阵过后,有士兵才看清楚落在营寨里的不过是包裹着葛布的稻草束,而他们竟以为是风军偷袭,白白送了上万支箭矢。 鞣勒大将赤迩达吩咐守将道:“你们都打起精神,看仔细了,敌人没来偷袭,不可轻举妄动。我们的箭矢已所剩不多,尤弥的援兵还没到,不可再浪费任何一件兵器。” “遵命。”守将继续安排士兵轮番警戒。 赤迩达坐在中军帐里,已然睡意全无,副将见他一脸愁容,劝道:“将军,您腿上有伤,还是再休息一会吧。这风瑨手下只剩万余兵力了,还能守得住这屺芒关?早晚都得被您拿下,您别太劳累,以免伤势恶化。” “我原本也以为风瑨不过二十来岁的小将,也没怎么上过战场,哪懂什么带兵打仗,就算屺芒关再易守难攻,此役也可轻易取胜,不想竟是块难啃的骨头。难道我小看了他?还是他有什么高人相助?” 副将一听也疑心道:“之前派人刺探过,风瑨确实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小将,不会有错,只不过有没有人前来帮助他,这个难说。莫非他身边有什么出谋划策的军师?” 赤迩达眉头一拧:“传令下去,密切注意周围一切动静!” “得令!”副将转身去传达指令。 屺芒关内,风瑨看着满地的箭支,笑着对风辞道:“赤迩达现在也是草木皆兵了啊!三哥,扎了那么多草束,才用了几百个,其余的如何处置?” “天明之前,再投几百个出去。”风辞望着眼前的投石机道。三台投石机,每台一次能投掷数十个草束,三台齐发,便有一二百个草束抛落至敌营。 “再投几百个?有了刚才那次,他们肯定不会再轻易上当了,投来何用?”风瑨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我问你,敌军在关外屯了多少粮草?”风辞淡然地看着风瑨道。 “估计能吃半年。”风瑨道。 “赤迩达率领十万大军来犯,又带了半年的粮草,定是要攻下屺芒关才肯罢休的,但如今才交战数日,便已死伤过半,不仅没有退兵迹,反而安营扎寨,固守不出,为何?”风辞问道。 “等待援兵。”风瑨顺口道。 “敌众我寡,又不知朝廷那边情况如何,我们岂可坐等敌军的援兵先至?”风辞反问。 风瑨稍一思忖,道:“这是要引蛇出洞,诱敌来战?可是用草束来引,第一次能骗过敌人,这二次c三次”风瑨疑惑地看向风辞。 风辞不语,只深深地与他对视。风瑨脑筋一转,瞬间豁然开朗:“三哥是想故意如此反复数次,让敌军习以为常,放松警惕,然后来个攻其不备,一击制敌?” “兵书总算没白读。”风辞道。 “呵。我这就传令下去。三哥,你也去稍作休息,不能终日不眠不休,你若累垮了,我的主心骨就没了。”风瑨道。 风辞微微颔首。 夜半窗外,漆黑无垠,没有一丝疏星淡月的踪影,风辞面朝拂风阁的方向,不禁又想起了阁中女子。他临行之前曾吩咐过骙业,若是府中无事则不必传书告知。十来日过去了,他并未收到府中任何消息,想来她应该安然无事吧。风辞微微扬唇,转而,脸色却又变得凝重:亓官的援军若不能及时赶到,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去见她? 内心忽地一沉,如坠万丈深渊。眼前闪过一幕幕与琴约相识相处的画面,她憨态可掬的吃相c酒后微醉的眼神c恬静可爱的睡颜,甚至连她卸下面纱后脸颊上的刺字都让他觉得有种别样的美。 想起她,风辞暂时忘却了战场的血腥与残酷。看到狼烟的那一刻,他策马飞驰而来,为的是他身为喾禹国子民,莫说是侯爵,即便是匹夫也应尽己力;也因为守将是他兄弟,作为风家之子,当荣辱与共;更为了他心中所属。想到饶萃口中那句“赐婚”,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若是太后和陛下干涉,他还能如何呢?若说还有唯一的希望,那就是他一定要助风瑨守住城池,击退敌人,守卫住疆土,也就守卫住了他的婚姻。 风辞凝望着夜空,一双星目闪动着熠熠光辉。 次日卯时未至,亓官飒与恭王便相继来到了太极殿前。两人相视一眼,见有太后的人在旁,两下会意,心照不宣。须臾,百官入朝。 叩拜过后,亓官飒出班禀道:“启奏陛下,末将今日凌晨接到边报,五日前鞣勒大将赤迩达率兵十万前来攻打我屺芒关要塞,边报发出之时,我军已有很大伤亡。恳请陛下恩准末将即刻领兵前去救援。” 众人闻言,皆震惊不已,继而又面面相觑,似在怀疑他所言是否属实。崇玄玘更是腾地站起身,满面惊疑:“亓官将军,此话当真?” “末将怎敢欺君?”亓官飒道。 饶储未料到亓官飒居然抢先了一步,想必是风辞给他通风报信了,心里惊慌之余,仍嘲讽道:“亓官,若真如你所说鞣勒大举侵犯我边关,为何都是五日之前的事了,兵部至今未曾奏报?边关连一封羽檄都没传来?”又问兵部尚书全颢:“全尚书,你可曾收到任何边报?” 全颢心里一顿,只得出列朝崇玄玘回道:“启禀圣上,微臣并未曾收到任何边关情报。” 百官听了,多数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亓官飒。崇玄玘也犹疑了。恭王崇玄峻却看了尚书令傅公逵一眼,似是问他全颢是怎么回事,怎么顺着饶储说话。傅公逵亦是一脸茫然,他是全颢的直属上司,从未曾发觉全颢有任何倒戈的迹象。 饶储暗自得意,道:“亓官,你手下的十万精兵驻营在镐安城北,本是守卫都城的坚固防线,现在你却凭空捏造出什么敌军来犯,要去增援,莫不是你想将大军撤守边关,要割据一方,拥兵自重吧!” “你这老匹夫信口雌黄!”亓官飒怒气上涌,毫无顾忌,“军情火急,我会拿前方将士的性命开玩笑?两军交战已有五日,屺芒关守军不足敌军一半,打到现在只怕早已尸横遍野,却还在殊死抵抗。你手握重兵,不思救援,反倒诬蔑我要拥兵自重,简直其心可诛!” “你!你竟敢辱骂当朝辅政大臣,简直放肆!”饶储气得肝胆发颤,面色铁青。 “亏你还是辅政大臣,似你这等辅政,只会辅得城破国亡!”亓官飒怒斥道。 满朝文武无不暗暗心惊,亓官飒此话不仅把饶储得罪得彻底,还暗喻陛下无能,可谓大逆不道啊。 饶储顿觉颜面尽失,倒身向崇玄玘跪拜道:“陛下,求陛下为老臣做主啊,老臣乃先帝亲封的辅政大臣,却遭这等小辈谩骂,他不仅骂了老臣,同时也辱没了先帝啊!” 亓官飒没想到他能来这一手,正要开口,忽听得崇玄峻上前道:“大将军以为江山社稷与你个人荣辱哪个重要?” “王爷问的哪里话?自然是社稷为重。”饶储觑了一眼崇玄峻。 崇玄峻道:“既然如此,那么你有没有受委屈就先搁置不论。”他面向崇玄玘道:“陛下,边关战事,事关百姓安危,社稷存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者,亓官一门两代忠臣良将,断不会妄言。依臣之见,边报羽檄没能传至宫中,定是有人故意阻挠。臣恳请陛下以黎民社稷为念,恩准亓官将军出兵增援。” 崇玄玘听罢,心里已有七八分相信亓官飒之言。 一旁的风玠见百官之中已有大部分认同崇玄峻的意见,连忙也附议道:“微臣恳请陛下以社稷为重,派兵增援。” 扈滕和扈贲也适时出列道:“臣等恳求陛下派亓官将军增援屺芒关。” 亓官飒见崇玄玘仍有一丝迟疑,铿然道:“陛下,末将愿以项上人头保证,此次率军前去屺芒关定是为支援边塞守军,绝无拥兵自重之意,请陛下恩准即刻发兵。” 崇玄玘见他这般立誓,便不再犹豫,命人拿来另一半虎符交与亓官飒:“亓官飒,朕命你即刻出兵,早日凯旋!” “末将遵旨!”亓官飒接过虎符,阔步离开大殿。 拂风阁里,琴约在假山下的水池旁悠闲地喂着游鱼,余光瞥见骙业正好从前方经过。 “骙业!”琴约叫住了他,“公子有没有传消息回来?” “哦,没没有。”骙业摸了摸后脑勺道。 琴约敏锐地察觉出他有点不对劲,平日里可没见他这样磕巴过。她拢了拢蛾眉,紧紧地盯着他问道:“没有?这都十多天了,就算把秦地跑个遍也足够了,他有没有见到人?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骙业躲闪着琴约的目光,道:“这,公子确实未曾传信回来,不过” “直说!”琴约心里莫名有些慌张,等不及要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公子传信给亓官将军了,说是屺芒关起了战事,他去关内帮四公子去了。另外亓官将军也已经得到旨意领兵去增援了。”骙业道。 战事?屺芒关?琴约想了想,问道:“是鞣勒的军队?风瑨是屺芒关的守将?” 骙业点头称是。 “交战多久了?” “现在算来有七八日了。”骙业道。 琴约只觉一颗心突突直跳,早就听风辞提过鞣勒军一直蠢蠢欲动,没想到这一日终究到了。交战数日便急需增援,看来敌方兵力雄厚。不知如今战况怎样了,他还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六十六 风辞施计退敌兵 骙业见琴约神色黯然,小心宽慰道:“小约姑娘,你别担心,公子去了边关也是于帷幄中出谋划策,并不是上阵杀敌,不会有事的。” 琴约强颜一笑:“我没事,你去忙吧,不必管我。”随后兀自痴痴地走开了。 在庭院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却牵挂着数千里之外的边塞。不用上阵杀敌就没事吗?边关一旦失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风辞的卧房。推门而入,她隐约还能感受到风辞身上的气息。之前来过数次,却仿佛从没仔细打量过房内的摆设。她来到一处立式高大的箱笼旁,打开一看,里面的衣物叠放得整整齐齐。 听说他的卧房只准别人进来打扫地面,擦拭家具表层,箱笼内里c床榻上面都不许他人碰的,那这些衣袍都是他自己叠好的?琴约细细看了一眼,怎么都是墨色和靛色的?就只有两三件白色的,就没有鲜亮一点的吗?回想一下,好像真就只见他穿过这三种颜色的服饰。琴约不禁摇头:果然像他的性子一样冷。 又走到床榻边坐下,抚了抚铺叠平整的锦被,目光落在了玉枕边的木匣子上。琴约揭开匣子,入目的便是他们二人的定亲信物,看到这信物,便想起了那日风辞见到佘婳表兄时那气急败坏的样子。琴约摸了摸那帛画,忍俊不禁:“原来你也有那么不冷静的时候。”她缓缓合上木匣,内心微叹道: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你说了会娶我的,还没兑现承诺呢,你不会言而无信的,对吧? 昭霞殿里,太后听闻崇玄玘下了旨让亓官飒率军去增援屺芒关,嗔怪饶储道:“你当时怎么跟哀家说的?现如今怎么回事?怎么让亓官飒去增援了?” “回太后,事情确实和老臣预想的不太一样,不过,您别担心,亓官飒去了也扭转不了局势,最终还等老臣出马。”饶储道。 “哦?”太后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据老臣收到的消息,赤迩达此次是准备长期作战,势必要攻下屺芒关的,那么除了他的十万人马之外,想必还有不少后援。”饶储道,“亓官飒只有十万兵力,去了也只能勉力抵抗,要想求胜是不大可能的。最终还得老臣率大军前往,方可置敌于死地。” 太后不懂用兵之道,听他如此一说似乎有些道理,便道:“哀家不管具体怎样,只要你别让亓官飒多了军功,别让他们涨了气焰就行。” “老臣明白。”饶储应道。 “还有那崇玄峻,也帮着亓官飒说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结党营私!若是这次亓官飒打败了鞣勒军,崇玄峻也有劝谏之功,朝中那帮举棋不定的,还不得都站到崇玄峻那边去?”太后激愤道。 “太后娘娘,您宽心,老臣都计算着呢,过几日便会向陛下奏请率军御敌,不会让亓官飒把功劳夺了去。”饶储道。 “嗯。”太后揉了揉前额,道,“好了,你退下吧。” 饶储离开了昭霞殿,虽然他在太后面前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可他内心实有一丝忐忑。他还真有点担心有风辞和亓官飒在,会不会真的就把鞣勒击退了,若真如此,他的计划不就落空了?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可能,不过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小子,能敌得了鞣勒的大将?最后还是得他出马才行。想到此处,便毫无一丝忧虑趾高气扬地回了饶府。 恭王府,崇玄峻此时正在听着冷奎的汇报:“王爷,已经查清楚,兵部尚书全颢的家人都被饶储控制了,兴许是饶储以他家人的性命威胁他在大殿上谎称没收到任何边报。” “难怪他连本王的命令都敢不从,本王分明提前将奏疏给了他,让他一上朝便将军情奏报皇帝的。”崇玄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这个全颢不能再用了,尽快寻个能接替他的人。” “唯。”冷奎应诺。 “但愿这次亓官飒和风辞别让本王失望。”崇玄峻幽幽地望着远处自语道。 夜幕降临,屺芒关内,风瑨忽然感觉阵阵凉意袭来:“起风了!”他惊喜地望着风辞。 风辞微微一笑:“半个时辰后,风势会更大。到时命令士兵将火油浇在剩余的草束上,尽数投到敌营中去。” “好。”风瑨应道,又问,“收到镐安来的消息了吗?我们的援兵开拔了吗?” “三日前已开拔。”风辞道。 风瑨凝眉道:“亓官的北大营离此地约有一千六百里,估摸着明日他的三万轻骑会率先到达,步兵至少还要半个月。鞣勒人的善养骑兵,从鞣勒腹地到我屺芒关一路地势平坦又开阔,他们的援兵肯定会先到。到时候加上亓官的三万骑兵,恐怕我们也难以取胜。” 面对这样的现状,风瑨不免有些沮丧c担忧。 风辞瞟了他一眼,很清楚他的性子,年少气盛,有志为将,却缺乏磨练,少了几分血性与刚强,稍大一点的困难便可能将其击溃,于是语气平淡地开口道:“先不说鞣勒的援兵会有多少,即便再多来得再快,千里奔袭,也会人疲马乏,士气不见得会高,只要我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也不是没有制胜的可能。” 风瑨闻言,一扫脸上的隐晦,高声道:“三哥说得没错,是我说丧气话了。” “知道就行。”风辞道,“传令将士做好准备。” 一个时辰后,赤迩达的营房上空又一次落下成百上千个包布草束,营中的将士都只看了一眼,便干脆置之不理了,完全没注意到这次的草束上都是浇了火油的,还在议论风瑨这是搞什么把戏,三番四次往他们营地抛草人,当他们是无知小儿呢。 赤迩达在中军帐高坐,问副将:“尤弥的军队还有多久能到?” “根据最近收到的信报,还需四五日。”副将回道。 赤迩达看了看地图,道:“喾禹的援兵赶到这里怎么也得半个月,等尤弥的十五万人马到了,七日之内,必能拿下屺芒关,而后长驱直入。哈哈哈”说罢仰天大笑。 “将军英明。”副将恭维道。 恰在这时,营帐外忽地划过数道火光。赤迩达以为自己眼花了,赶紧走出营帐细瞧,哪知他没看花眼,实实在在有密密麻麻的火矢飞落营中,耳边响起副将的惊呼:“将军,是敌方突袭大营,快进去避避,您的伤还没好。” 副将又吩咐宿卫保护好赤迩达,自己则抄起长枪抵御火矢。奈何风势太大,营寨又值下风口,火矢遇到有火油的稻草束瞬间窜起几尺高的火焰,不出一刻钟,便蔓延到各个营帐,顿时火光连天,照耀如昼,万千士兵被烧成火球,夜空中全是焦灼刺鼻之味与鹤唳狼嚎之声。 赤迩达见势不能挡,便立即喝令往上风口撤退五十里,能行动c未受伤的近万名将士领命迅速撤退。后方管理粮草的上千人因相距较远,未曾受伤,见了指令,也慌忙押运了些粮草,跟着撤退。 到了五十里外,受伤的士兵皆灼痛难忍,哀声遍野,甚至有将官请求退军。赤迩达怒声斥道:“我鞣勒将士怎可轻易言败?此次只是一时大意,中了风瑨的奸计。他们关内也不过万余残兵弱将,不过一群困兽,能挣扎到几时?等尤弥率军一到,势必一举攻破屺芒关!” “可是将军,如今我们这一万兵力,多数有伤在身,几乎没有战斗力,再者还需安营扎寨,若是再遇袭击,怕是会全军覆没。”一名小将道。 “混账!我鞣勒有你这样的将官简直可耻!”赤迩达喝道,“援军将至,屺芒关势在必得,再有言撤兵者,斩!” 一时无人再敢有半分抱怨,甚至连伤着都咬牙不敢呼痛。 屺芒关内,风瑨听到斥候来报:“敌军伤亡大半,所剩下不过万人已经后撤五十里。” 风瑨拍案笑道:“三哥妙计!” 风辞却不以为然,问斥候:“撤到五十里后,有何动静?” 斥候道:“并无其他异样,只是安营扎寨,起锅造饭。” 风辞听罢,脸色变得凝重。 风瑨见他神情不对,便让斥候退下,问道:“三哥,怎么了?” “赤迩达只剩下不足万人,还没放弃,看来他们的援兵快到了。”风辞目露隐忧。 “我即刻传令士兵赶制防御器械,枕戈待旦,提高警惕。”风瑨道。 风辞点头同意。随后又对着屺芒关地图琢磨着如何抵御鞣勒的后续进攻。 次日傍晚,亓官飒率三万轻骑如期而至,见了风辞,一跃下马,一掌拍在风辞肩上:“你还活着,好!” 风辞浅笑:“还没亲眼见过你上阵杀敌,我如何能死?” 随后风辞与亓官飒详述了一遍战况,亓官飒道:“来之前,我还想若是步兵赶不及,先在当地征募些壮丁入伍,可来到这一看,城里乡里都没几户人家啊!” “这里人烟本就稀少,一听外敌入侵,大多连夜跑了,留下来的也是些老弱病残,派不上用场。”风瑨道。 “为今之计,先造兵器。”风辞道,“你的骑兵带的是弩和箭,还不够,一旦鞣勒攻入关内,便是短兵相接,我们还需造些刀剑和长枪。” “行,我马上命人去办。”亓官飒道。 是夜,一场突袭之后有了短暂的安宁。已近三更,风辞仍然辗转未眠。与他同住一个大通铺的亓官飒察觉到响动,揶揄道:“你翻来覆去的,烙饼呢?怎么,跟我睡一块睡不着?想你家那位了?” “没看出来,你还会开玩笑。”风辞扬唇道。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是真心问你,这么久没见你家小约,你就没想她?”亓官飒靠得近了些,道,“搂着女人睡觉多舒服啊,那温香柔软的感觉,可比闻着我这等糙汉子的汗臭味美妙多了。” “你试过?据我所知你连洞房都没完成就去了营地,成婚三个多月,在家过夜的日子屈指可数。我看明明是你想得发慌,又求而不得吧!”风辞瞥了他一眼道。 亓官飒将手臂枕在脑后,呵呵一笑:“我说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脸皮薄,死要面子!你说你这半夜三更不睡觉不是在想她,难不成在想我?我可就在你眼前啊!” 风辞无比嫌弃地睇了他一眼,翻身下了榻,只当作没听见亓官飒的话,径直走向窗边。不得不承认,亓官飒所言不差,他确实在挂念着琴约,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自视过高了,若是鞣勒再派大军前来,屺芒关还保得住吗?他自己还能有命回去见她吗?他甚至没机会跟她诀别,连封家书都没写给她。 “诶,我来之前还见过琴约,你想知道她的近况吗?”亓官飒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六十七 御强敌风辞昏迷 风辞一听亓官飒说到琴约的近况,立马回身问道:“她还好吗?” 亓官飒眉头一挑,道:“看你这么着急想知道,我得考虑考虑要不要这么干脆地告诉你,不如你先答应回去后给我些好处?” 风辞一噎:“能活着回去再说。”语罢重新回到榻上躺好,一动不动,准备歇息。 “诶,你就这样算了?真不想知道了?”亓官飒见他默不作声,反倒着急想告诉他了。 “看你这样,我就知道她安然无恙。”风辞慢悠悠地开口道,“好了,别打扰我休息。” “嘁!”亓官飒不以为然地翻了个身,合眼入睡。 数日来,上千士兵通力合作打造短兵器,奈何受条件局限,制成的兵器并不多,亓官飒检验后,命令将兵器分发下去。 这日将近寅时时分,关楼处蓦地响起几声鸣镝,轻眠的将士迅速整装而出,布阵迎敌。 斥候来报:“禀二位将军,三十里外发现敌军,约有十多万兵马。” 风辞c风瑨与亓官飒闻言皆暗暗一惊,互视一眼。 “知道了,继续探察。”风瑨道。 斥候离开后,亓官飒道:“来得真快啊,又是十多万兵力,这是倾巢而出,不攻下屺芒关不罢休了?” “他们昼夜急行,若一会儿直接攻到关楼之下倒还容易应付些。”风辞道。 “三哥有何良策?”风瑨问道。 “你们过来。”风辞将二人叫到布防图前,道出了自己的对策。 关外,尤弥大军与赤迩达的残部回合后,赤迩达告诉尤弥关内只有一万兵力,建议他在喾禹的援兵到来之前,直接杀到屺芒关楼下,一鼓作气攻下这座城池。 尤弥听罢心想,以如此兵力优势,拿下屺芒关不就是顷刻间之事?随即对赤迩达道:“好,待我攻下屺芒关,与你喝酒庆祝。” 很快,尤弥的前军到达了关楼下,也不叫阵,直接推上云梯和攻城锤,如蚁的士兵接连往上爬,千斤巨锤狠狠地撞击着,无数箭矢如雨般飞落关内。关楼上的卫兵终是不敌,纷纷倒在血泊里。 尤弥在马背上捻须而笑:“哈哈!只有区区一万兵力,那与没人把守有何区别?没想到赤迩达几乎全军覆没,倒让我捡了便宜。哈哈哈” 片刻后,大门被撞开,黑压压的士兵呼喊着冲入关内,领头的还没跑出百步,忽见前方地面铺了一大片干草堆,从南向北连成一个半环形,不等他们停下来细看,便见成千上万的火矢自头顶落下,烧着了战袍,点燃了草堆,瞬间忽地掀起一道数丈高的火焰屏障,先前冲进来的士兵别说停不住脚,即便想停也被后面不知情的士兵推搡着往前涌去,一时间被大火吞噬的不下万人。直到关外的人看见了冲天的火光,方知不妙,尤弥立即喝止了往里冲的士兵。 “没想到竟然故技重施!哼,先让你们的小命多留一会。”尤弥道。当即下令暂停进攻,就地安营造饭,先行休整。 这边风瑨和亓官飒已率领守军退到了五里之外玘芒城内。玘芒城南北两面靠山,城楼朝西,城墙外地域狭窄,想要大举来攻绝无可能,算是占了地利。 风瑨等人站上城楼,望着远处的火光,亓官飒道:“尤弥停止进攻了。” 风辞仔细观望了一阵,道:“只不过是暂时的,他随时都有可能攻到城下来。马上飞鸽传书给卫朔,要改变策略,不可正面迎敌。” “可他们再有几日便到了,若临时绕道,会不会影响行军速度?”亓官飒问道。 “就算有影响,也没办法。”风辞道,“一旦敌军攻破城门,地势逐渐开阔,我们与之短兵相接,没有必胜的把握。” “行。”亓官飒道。 两日后,鞣勒军发起了进攻,然而由于地势限制,每次靠近城墙的只有三四千人,队伍还拉得很长,城内的守军尚有三四万,成功地抵御了两三波进攻。 损失了上万兵力后,尤弥决定暂歇几日,再寻机发动猛攻。 此时皇宫内,饶储终于有些耐不住了,下朝后,便来到宣德殿求见崇玄玘。崇玄玘正与风玠c傅公逵商议江南河堤修缮之事,听闻饶储来见,便宣他进殿。 “陛下,老臣收到情报,鞣勒又增兵十五万攻打屺芒关,料想亓官飒的十万兵力恐难以制敌,还请陛下恩准老臣调拨兵力前往救援。”饶储拜道。 傅公逵一听饶储这是要去抢功,便道:“陛下,大将军此言差矣。鞣勒虽增兵十五万,我军亦有十余万,且都是精兵强将,大将军怎能说难以制敌?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战例可不在少数。况且自亓官将军出兵后至今未曾收到求援信报,可见他们是有胜算的。” “尚书令所言不错。”风玠道,“自亓官将军的北营大军全部调走后,就只剩大将军的东营军队驻守腹地,若再调遣大批将士去到边关,还凭什么来保卫都城?万一北部乌漠趁虚而入,又当如何?” 饶储愤然道:“乌漠一区区小国,兵力不过数万,何足为惧?老夫手下有三十万重兵,分一半留守也能轻松将他们杀个片甲不存。” “可大将军的东营距离屺芒关两千多里,途中还需渡过大河,长途奔波而去也得一两个月方能到达,若战事刚起,大将军就请缨出兵还可行,如今才想这么做,只怕是徒劳无益啊。”傅公逵道。 崇玄玘听着他们各执一词,心里也没了主张,风玠见他游移不定,遂提议道:“陛下,依臣之见,不若再等三日,若三日后边关没有捷报,再让大将军出兵不迟。” “诺。”崇玄玘道,“大将军,你可回军营先做准备,三日后再议。” 饶储没能如愿,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公然违抗圣意,只得先去大营做好安排。 是夜,风辞等人正在商议应敌之策,忽闻敌军来袭,风辞顺手抓过一把弩箭飞身上了城楼,藏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眺望,只见敌军如潮涌般奔来。如此气势,看来尤弥是要不计损失,一举破城了,风辞暗想,希冀着卫朔带的七万援兵快点赶到。 尤弥兵源源不断接踵而来,守军亦以一当百,奋死抵抗,双方酣战到天明,尤弥军攻上城楼的都被一一斩杀,然而终是兵力悬殊,城内只剩不到一万人马。 风瑨急问亓官飒道:“卫朔的兵怎么还没到?” 亓官飒心里也不免着急,他的步兵向来经过严格挑选,训练有素,可负重日行百里,算算日子怎么都该到了。 “莫慌。”风辞道:“再坚持半个时辰,就开门放敌军进来。” “什么?”亓官飒惊道,“直接把城池拱手奉上?” 风瑨也大惑不解,如今紧闭城门都坚持不了多久了,若开了城门无疑是速速赴死。但他知道风辞肯定早有计议,便道:“三哥肯定另有计策,就这么办吧。” 守城将士浴血奋战,拼死坚持了一个时辰,城外尤弥骑在高头骏马上,朝城中大喊:“风瑨。别再负隅顽抗了,赶紧打开城门,乖乖投降吧!你放心,我鞣勒军队一向优待俘虏,像你这等有才华的,一旦归顺,还许你做个将军!哈哈哈” 他身边的众人也跟着放声大笑,笑声在风瑨等人听来甚是刺耳。亓官飒看了躲在暗处的风辞一眼,风辞朝他点点头。 尤弥正欲再喊,忽见城门大开,不做多想,便发令攻进城内。鞣勒兵涌进城中,一时不见动静,须臾吗,尤弥率领一众骑兵也进了城,见城内尸横遍地,正在得意,不想两边忽然杀出数千人马,喊声震天,弩箭刀枪,拼力厮杀。尤弥慌乱地拉了拉缰绳,抡起长刀砍杀起来。风瑨和亓官飒素闻尤弥擅长马背上作战,遂一齐上阵,不敢掉以轻心。三人交战数十回合,亓官飒小臂受了伤,风瑨被打下马背。尤弥勒马转身,忽瞥见不远处的墙角有一把弩正对着自己,他慌忙抽出背上的箭,朝执弩的身影射去,孰料弩箭快他一步正中他心脏。尤弥圆睁双目跌落马下,亓官飒立马上前挥动画戟补了两下,尤弥立时断了气。 “将军!将军!”鞣勒军折了将帅,士气也顿时弱了下来。 亓官飒回想起方才弩箭射来的方向,暗自心惊:风辞!他赶紧一路拼杀,来到了风辞隐蔽的墙角,但见风辞无力地靠在墙根,脸色苍白如纸,右手紧捂着胸口处,上身及地面满是刺目的鲜血。 “你中箭了?”亓官飒惊呼道,他看着那露在外面的半截箭支,嘴唇有些颤抖,“尤弥死了。” “我看到了。”风辞气若游丝。 “别说话!”亓官飒低吼道,他扶起风辞看了看后背,“好在射偏了半寸,箭穿透了,你忍者,我给你拔箭。”说罢折断箭头,捏住箭尾,一把抽了出来。 “啊!”风辞低呼一声,忽然他嘴角微扬,问亓官飒,“听到城外的喊声了吗?” 亓官飒只顾着给他伤口上涂药,全然没顾上周围的动静,这会仔细一听,眼前骤然一亮:“是卫朔他们!好像有两队人马从山坡上冲杀下来的!” 风辞艰难地点了点头,道:“快快去把尤弥已死的消息告诉城外” 亓官飒接道:“我知道,我这就拖着尤弥的尸身去给城外的贼寇看个清楚!”他将创伤药塞到风辞手中,道:“这是我临行前沚蓠给的秘制伤药,你自己抹着。”说罢抄起画戟,跃上马,冲杀过去。 风辞失血太多,若非他长年习武,身体底子厚,早已坚持不到现在。虽此时有药膏止住了血,但意识仍是渐渐模糊 城外的十来万鞣勒军拉着很长的战线正往城门攻去,不料两旁山上突然冒出数万喾禹援兵,居高临下,推落巨石,万箭齐发,巨石砸落处,死伤无数。不多时,城楼上响起鼓声,鞣勒士兵见主帅尤弥的尸体从城楼抛下,心里便都着了慌,他们后来的这十五万人都是尤弥一手训练的兵,并不怎么认同赤迩达,何况赤迩达早已受了伤,还需要副将随身护着。无论赤迩达怎么试图稳定军心,他们的士气也已不再。故此,两军拼杀到第二日下午,鞣勒军只剩下不到三千残兵,赤迩达在上百个亲信的掩护下,勉强撕杀出一道口子,仓皇奔出屺芒关,那些残兵见将军都撤退了,也无心再战,纷纷丢盔弃甲而逃。 喾禹军守住了边关城池,都高声欢呼起来。此时的亓官飒c风瑨等人早已是浑身带伤,满脸血痕,听见欢呼声,也不由地牵动了嘴角,浮起了笑容。 风瑨命令幸存下来的万余将士:“迅速打扫战场,敌军的军需物资等,能用的,尽数搬进城里。” 亓官飒也正想去收缴些兵器,刚欲动身,忽然想到:糟糕,风辞怎么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六十八 传捷报饶萃挑衅 亓官飒掉头去找风辞,却发现风辞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快,快来人把军师抬到榻上去!”亓官飒冲身边的士兵喊道。 两个士兵急忙上前,一首一尾将风辞抬至房中的床榻上。 “你们扶着他坐正,我帮他包扎伤口。”亓官飒用短刀将风辞身上的军袍划破,三两下便出了个干净,倒出药粉将前后的伤口都涂抹一遍,又找来干净的棉纱条缠绕好后,方才轻轻将他侧躺着放下。 半日后,亓官飒和风瑨端着饭菜和水过来看风辞,却见风辞仍然没有半点要清醒的迹象。 亓官飒看了一会,似严肃似玩笑道:“你怎么还不快点醒过来?别浪费了我这么多秘制的奇药。对了,你还欠我一个好处没给呢,可别想着就这么赖掉啊!” 风辞并无反应,亓官飒又道:“就算这些都跟你不计较,那琴约你也不管了?你跟她有婚约,你赶紧醒过来要么娶她,要么退婚,不然让她揣着与你的婚约还怎么嫁人?你不是误人终身吗?” 亓官飒手心握得紧紧的,他故意数落风辞一番,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这是后怕,他想刺激刺激风辞,哪怕给他一丝反应也好,他真怕就这样失去这个生死之交。 风瑨心情也同样沉重,他看了看亓官飒,道:“亓官,三哥的伤势不能耽搁太久,这里条件差,没有好药材,你给的药也用不了多久,我们还是尽快启程回镐安吧。” “可他这样受得了沿途颠簸吗?”亓官飒迟疑道。 “反正我已经让牙牌将先将捷报传进皇宫了,我们一路上慢些行进,应该不会有大碍。”风瑨道。 “好。”亓官飒又看了眼一动不动的风辞,眼里一片阴郁:当时城内城外敌军太多,他中箭后若轻易移动,被敌军发现只怕会万箭穿心,白白牺牲,纵使他武功再高,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忍着剧痛还在想着如何击溃敌人的内心防线,像那样躺在阴暗的墙角,并不是他的行事风格,想必是希望得胜后能活着回去见琴约吧。若真是这样,就赶紧醒过来吧。 次日,亓官飒与风瑨商议留下五千士兵驻守屺芒关,率领其余三千多人班师回朝。 捷报一路传至皇宫,崇玄玘听了拍案称快。东部大营里,内侍官黄迁来传旨。饶储激动地上前道:“黄公公,本将军已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你来传旨了。” “大将军,莫急。”黄迁高举皇帝令牌道,“传圣上口谕!” 一众将士跪拜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屺芒关一役,我喾禹国守军以十五万兵马克敌二十五万之众,重挫敌国。大将军饶储之前所言增援一事不复再议,军队依旧留守驻地。钦此!”黄迁宣道。 “什么?”饶储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黄迁。 “大将军?”黄迁对他那质疑的口吻有些不满。 “老臣遵旨。”饶储口中遵旨,胸中却怒气郁结,脸都憋成了重紫色。他怎么也没想到亓官飒和风瑨那个毛头小子,居然打败了鞣勒二十五万大军。想那风瑨可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当初太后让他去镇守边关,也只是想削弱风家在都城中的势力。凭那两个小子怎能有这么大本事?莫非真是风辞从旁出了计谋? 饶储心里头一回对这个在他眼里一直游手好闲c散漫不羁的风辞存了忌惮。 屺芒关的捷报自然也传到了拂风阁里。琴约正欲去饭厅,经过回廊拐角处隐约听到前面有护卫议论之声。 一个道:“你不信?阿六他们和公子在秦地那晚亲耳听见的还能有假?现在屺芒关告捷,公子也快回来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可能吧?我可听说那个饶姑娘被大将军宠得无法无天,要是嫁过来成了我们的女主子,那可难伺候了。哪像小约姑娘那么亲切随和,又好说话。”另一个苦着脸道。 “谁说不是呢?但太后说赐婚,公子也没办法。” “不过以公子的性格,以前连老国公都奈何不了他,这次难道就毫不反抗了?” 前一个道:“若陛下开了口,那就是圣旨,谁敢违抗?那饶姑娘即便性格再不好,人长得也确实如花似玉,也算配得上公子。再说,公子娶了她为妻,也可以再收小约姑娘为妾嘛,以公子的身份,享个齐人之福有什么稀奇?何况自古至今,妻与妾,受宠的,多半是妾。” “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你忘了公子母亲当年受的委屈?哼,那个饶姑娘十个也比不上一个小约姑娘!” “诶我说,你不会是对小约姑娘有什么企图吗?她可是公子的人,你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我没有!我是说说心里话,你别”后一个人话犹未了,忽听得后方传来骙业的声音。 “小约姑娘,你怎么站在这里不动啊?”骙业从琴约身后走来,老远就看着她呆站在这一动不动。 琴约听那两个护卫闲聊正听得入神,骙业在她身边冷不丁出声,吓了她一跳。心悸之余,她只得强作镇定道:“哦,我正要去饭厅呢。对了,公子还有多久回来,你知道吗?” 骙业心里一紧,道:“估计还要六七日。”他得到消息风辞重伤昏迷,本来应该去一看究竟,但风辞临行前给他下的命令是保护琴约,不得有误。此时琴约问及,他真不知该不该对琴约如实相告。 琴约并没有察觉到骙业脸上的一丝犹豫,只顾茫茫然朝着饭厅走去,绕过拐角,方才交谈的两名护卫都满脸窘迫地向她行礼,她也完全没听见,耳边一直回响着他们的对话:“太后说赐婚,公子也没办法”“若陛下开了口,那就是圣旨,谁敢违抗?”“公子娶了她为妻,也可以再收小约姑娘为妾” 想着想着,她忽然凄然一笑,带着自嘲含着苦涩地笑了。心下暗道:太后要赐婚?饶萃真是好手段,这么以来,风辞不想娶也得娶了吧?不过,风辞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娶吗?就像他们说的,饶萃好歹也是个美人呢!呵呵,要我作妾,绝无可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人作妾,他若去饶萃为妻,我便退婚又如何?我不可能在饶萃手底下受气! 如此一想,琴约顿时感觉舒服了些,快步走到饭厅,打算好好的大吃一顿,可看到面前的玉盘珍馐,又忽然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唉,说得轻巧,退婚?自己心里对他的情意当真便能轻易割舍掉吗? 她呆坐了半天,终于执起筷子,想要去夹菜,突然管家来报:“小约姑娘,外面有人吵嚷着要见你。” “什么人?男的女的?”琴约停下筷子,疑道。若是佘婳来见,府里的门人都认识,会直接让她进来,再者,她也不会喧嚷。平钦最近去了外地,也不可能来找她,其他府外人她也不认识几个。 “女的,她自称是大将军的嫡女,说是专门来找你的,她没带名帖,我也没见过她,不知道是真是假,就让门口护卫先拦着了。”管家道。 琴约闻言一笑:“祝管家,你做得很好。这般不请自来又毫无礼数的不速之客,我没空去见。你去打发了她,然后再去库房领十两赏银。” “多谢小约姑娘。”管家依命去门口回话。 琴约心里一堵:这是迫不及待来挑衅示威了吗?亏得这祝管家是个忠厚之人,还记得风辞说过他不在时府中一切听我吩咐,才拦住了她,否则还不得任由她欺负到拂风阁里来? 心里不痛快,琴约只觉饮食无味。忽然看见管家又匆匆跑了过来,禀道:“小约姑娘,我按你的说的回了她,可她吵闹着非要见你,还说你故意避而不见是胆小怕了她,说你是” 管家话还未玩,便隐约听见大门口传来尖锐的女声:“你个贱婢,好大胆!不敢出来见我还叫人拦着?你得意不了几天了!识相的快出来!给我跪下赔罪” 管家和旁边的护卫听了都眉头紧拧,这什么大家之女啊?简直一泼妇啊!就这么在侯府门口闹,也不嫌丢人?就算我们侯府门前冷清,没什么外人看见,也还有我们这些府里的人呢! 饶萃当着拂风阁中那么多人的面大声谩骂自己,很快全副上下百余家仆c护卫都会知道,还可能会传到出外勤的护卫耳中,琴约这急躁性子,只觉忍无可忍。她怒然起身,大步来到门首,双目冷冷地盯着饶萃。 原本还在破口大骂的饶萃见琴约来了,才住了口,下巴一抬,嗤笑道:“小贱婢肯出来见人了?快让他们放我进去!” 琴约冷笑一声:“你知道你面前是什么地方吗?如果不知道,就抬头好好看看!” “我当然知道,这是拂风阁,怎么了?”饶萃似乎没想到琴约还能看起来怎么冷静。 “拂风阁又不是你家,你想进就进?像你这样毫不知耻,在别人家门前破口大骂的人,还指望能进来?”琴约微眯双眸,浑身都散发着怒气对门卫道,“你们还不快把她赶走?还任由她在这里污染拂风阁的环境?” 门卫听令立马将饶萃往外推。 “你你个不要脸的贱婢,真当自己的这里的主子了?你凭什么赶我?”饶萃奋力地要挣脱门卫的钳制。 “就凭现在拂风阁由我做主!”琴约道,“不过是赶走一只扰人清静污人耳目的苍蝇,有何不可?怎么?你不服?这可是风辞公子亲自授予我的权力,你不服可以去找他啊!” 饶萃听说是风辞亲自许可的,心里轰然膨胀开一股嫉妒之火,大叫道:“你别得意,太后已经答应给我和三表兄赐婚了,很快我就是这里的女主子,你今日这么对我,他日我会让你跪地求饶!不,就算你跪下来磕头磕到死,我也不会饶了你,哈哈哈!” 听到“赐婚”,琴约心头一酸,不过很快又平复下来:“是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等着!”随后大声对门卫道:“拿出你们的本事来!这个女人和她的马车我一刻都不想再看到,赶紧把她弄走!公子回府之前,若再让她靠近拂风阁院墙百步之内,为你们是问!” 几个门卫一听慌忙上前抬人的抬人,赶车的赶车,不消片刻,拂风阁门口便清静了。一直在旁边静观的骙业摸了摸下巴:没想到小约姑娘还有这样一面,全然不像平时看到的文文静静的她了,不过,她有这等气势,倒真可以配得上公子了,不知道公子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呢? “呵呵”骙业想着想着忽然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骙业,你怎么了?”琴约一脸惊疑地看着他。骙业突然傻笑什么? “啊?哦,没什么,呵呵”骙业别扭地挠了挠头。 “骙业,你是风辞的心腹之人,应该最了解他,你也觉得他一定会娶刚才那人过门吗?”琴约正色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六十九 拒赐婚风辞归府 骙业让琴约这么一问,心里有些忐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糊弄一下:“这个哦对了,你还没用膳呢,我去让庖厨再把饭菜热热。”说罢一溜烟跑了。 “诶”琴约见骙业那慌乱的模样,就明白他肯定也和其他所有人一样,觉得风辞是肯定会娶饶萃的,毕竟圣命难违啊!或许只有她自己还在自欺欺人吧。 话说拂风阁的门卫抬着饶萃往饶府的方向走了一段,实在耐不住她挣扎乱叫,便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扔进马车,喝令马夫赶紧把她拉回饶府。 饶萃是趁饶储去了军营,央求饶夫人把她放出来的,她一想到即将与风辞成亲,便按捺不住要去找琴约,出出她以前在琴约面前忍的那几口恶气。 她本想着琴约一介奴婢,知道太后要为她赐婚的事会大受打击,会更加感到卑贱而任由她训斥打骂才对,没想到她自己反倒让那贱婢给奚落了一番。这叫她如何能忍受?如今她就只等着嫁入拂风阁的那天,到时候她有的是手段收拾那个贱婢! 亓官飒率领的三千多士兵皆骑马而行,故数日后便已离镐安城不远。沿途购置了一辆宽敞的马车,风辞便躺在马车里。路上小憩之时,亓官飒过来看他,见他满头大汗,眼珠也在转动。 “风辞,风辞”亓官飒激动地唤了几声,掏出手绢替他揩去汗珠。这些日子风辞都不曾有何特别的反应,现在这样是不是快醒了? 风辞没有应他。过了约莫两刻钟,忽听得风辞口中喊道:“等等,等等我” 亓官飒正惊讶间,只见风辞猛然睁开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车顶蓬。 “你小子,还知道醒过来啊!”亓官飒又惊又喜道。 风辞微微侧头看了亓官飒一眼,问道:“鞣勒退兵了?我们这是回镐安?” “不是退兵,是让我给打得落荒而逃!最后只剩两三千残兵败将,逃回老窝去了。”亓官飒道,“不过我们也损失惨重,幸存的只有八千多兵马,留了五千驻守屺芒关,现在这三千多随我回东大营。” 风辞气息还很虚弱,微微动着双唇问道:“还要多久到镐安?” “两日后便到。你现在身子虚,别说话,一会儿路过县城,找大夫再好好给你看看。”亓官飒道。 风辞没再言语,脑海中还回忆着醒来之前做的那个梦。梦里,琴约一直在到处找他,大声呼唤他,他明明看见她已经快走到自己面前了,奈何却听不到自己的应答。他拼命地大喊着:“约儿,我在这!约儿!”但琴约便便就是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的声音,无论他怎么声嘶力竭地大吼,她都毫无反应,终于她因为没找到他,背对着他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而他好像被什么绊住了脚,无法挪动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很快便随着她周围的那一缕微光消失不见,这才大喊出声,惊醒了过来。 醒来后他的心还在微微颤抖,他多害怕梦到的一切是真的,多怕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的约儿了,还好自己的命保住了。 不过想着还要两日才能到镐安,他真恨不得自己赶快好起来,直接飞到镐安城,飞回拂风阁。 而拂风阁内,琴约的心绪却矛盾又复杂了。她既盼着风辞快点回来,又害怕他回来时带着皇帝赐婚的圣旨。她的内心大多时候挺坚强,但有时又无比脆弱,不堪一击。要她与别人共侍一夫是不可能的,若风辞不得不去饶萃,那么她会斩断对风辞的所有情意,从此不会再与他有感情上的牵绊。 呵,只是想想,心就痛得发慌呢。琴约苦涩一笑。 忐忑焦虑地熬了几日,终于等到了军队回京的时刻。宫门外,崇玄玘亲率文武百官列队等候,城中百姓携老挈幼,夹道欢迎。琴约也迫不及待地来到了人群翘首观望,骙业在她身后保护着她。 不一时,她便见到了军容整齐的队伍朝宫门行进,领头的将领是亓官飒和风瑨。 “怎么没见到公子呢?”琴约仔仔细细看了即便都没看到风辞的身影,着急地问身后的人道,“骙业,你看到公子了吗?我怕我看漏了。” 骙业此时并不知道风辞是否已从昏迷中醒过来,为了不让琴约难过,便道:“你看亓官将军身后不是有辆马车吗?公子应该在马车里。” “在马车里?”琴约又望了望马车,暗思:他怎么不骑马?这不是平常外出游玩,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单独乘马车?除非他骑不了马。 琴约猛然回头问骙业:“他是不是受了重伤?” 骙业心里一沉,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听得琴约急道:“难道是真的?有多严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琴约脸色骤然白得吓人,骙业支吾着正欲开口,忽然眼前一亮,指着马车对琴约道:“你看,公子好像在看着我们呢!” 琴约回过身朝他所指方向望去,真看见一个人从马车内撩起窗帷往这么看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风辞!琴约怔怔地望着他,虽然隔得有些远,但她莫名地认定他的眼神此刻正望着她,她那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队伍离得远了,琴约却不停地分开众人,往前追去。 骙业劝道:“小约姑娘,不如先回府吧。按例,陛下随后要论功行赏,晚上还要设宴庆贺,你一时怕是见不到公子的,可能要等到深夜了。” 琴约听后,又往宫门处望去,队伍已经入宫了,便道:“好吧,我回去等他。” 金銮大殿上,崇玄玘龙颜大悦,对身旁内侍道:“黄迁宣旨!” 黄迁展开手中圣旨,宣道:“镇西将军亓官飒c振威将军风瑨上前接旨。” “末将亓官飒接旨!” “末将风瑨接旨!” “皇德五年秋九月丙寅 喾禹皇帝诏曰:镇西将军亓官飒c振威将军风瑨,骁勇中正,伏灭敌虏,以安社稷,朕甚嘉之。今加封亓官飒辅国将军,增封食邑一千户;擢风瑨为镇远将军,封孱阴郡侯,食邑两千户。钦此。” “谢陛下圣恩!”亓官飒与风瑨异口同声道。 一旁的扈滕听闻亓官飒升为辅国将军,心里无疑是欣喜的,辅国将军距离大将军只差一步,可将兵二十五万,招募齐全后便与饶储兵力相近,再加上风瑨的十五万兵权,意味着以后皇帝便可与饶储的势力抗衡了。 而饶储一听圣旨宣读完,立马面色紫涨,可他却也只能在心里愤怒不甘,谁让他自己失算,让亓官飒抢了先呢?他步步为营,倒头来却便宜了他们两个小子,心里越想越气,但也只敢怒不敢言。 黄迁又宣道:“池阳侯风辞上前领旨。” 风辞勉力保持稳健的步伐,上前叩拜道:“下臣接旨。” “皇德五年秋九月丙寅 喾禹皇帝诏曰:池阳侯风辞至才嘉德,奇谋妙策,全我疆土,朕甚慰之。其加封邶陵郡侯,增邑一千五百户。钦此。” “微臣谢陛下隆恩,请陛下恕臣斗胆,提个请求。”风辞顿首道。 众人一听皆暗自诧异:圣上封赏,他不谢恩领旨,还要提要求?风玠暗中瞟了他一眼,讥讽他也太得意忘形,不自量力了,以为有了点功劳,便可以跟圣上提条件了吗? 饶储眼里也很不屑,他一向嫉贤妒能,但一想到太后答应要给萃儿赐婚,风辞以后也会和他一家人,心里便平衡了些,他倒想看看风辞会提什么请求。 崇玄玘也好奇道:“风卿有何请求?” “微臣愿以陛下方才的封赏换取陛下一句承诺。”风辞道。 “哦?”崇玄玘没想到封爵赏地风辞都不要,却要一句承诺,他有点狐疑地细瞧了风辞一眼,见其神情严肃,不像是戏言,便问道,“不知风卿想要何种承诺?若是朕无法兑现呢?” 风辞道:“下臣想要的承诺,一不违背我朝律法,二不有悖人伦纲常,只需圣上一句金口玉言即可。” “好,朕答应你。你说吧。”崇玄玘道。他对风辞的声名早有耳闻,如今对他更是欣赏,若非为君臣,定能与之成为挚友。 “谢陛下。微臣恳请陛下永远不要为微臣赐婚。先慈早已为微臣定下婚约,微臣今生也誓不他娶。”风辞道。 百官听闻风辞突然言及赐婚一事,倒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有饶储心下震惊不已。前些日子太后虽当时说了会让陛下赐婚,可一来边关战事紧,二来他自己的计划又落空了,太后知道后正在气头上,还没来得及与陛下提起呢,这倒先让风辞堵住了口,还真没料到竟会给他来这一手。冷眉横了眼风辞,气得胡须直抖。 崇玄玘只当是何大事,听后和颜一笑:“此等小事何须风卿用爵位与封地来换?这个承诺朕允了,刚才的封赏也作数。” “微臣叩谢圣眷隆恩。”风辞叩拜接旨,暗自舒了一大口气,心情也顿时愉悦起来。 日色近黄昏,琴约坐在拂风阁水榭中,愣愣地望着湖面碧波随风泛起阵阵涟漪,一如她此时的心情,起伏不定。风辞还没回来,当真要挨到半夜吗?这种前路不定的感觉着实令人煎熬。她索性准备去睡一觉,一觉醒来爱怎样怎样吧。 于是,起身往卧房走去,刚经过月亮门旁,她恍然看见了一抹高大的身影走来,那人不是骙业或其他护卫,因为着装不同。难道是 她蓦地转身一看,脚步顿时定住了,目光怔怔地看着来人,他一身淡墨色直裾深衣,白底靛花滚边,衬上他略显苍白的面庞,轻垂的乌丝,仿若降落凡尘的上仙一般。 就在琴约愣怔之时,她的纤腰已被他的双臂紧扣在了怀中。 “怎么,多日不见,不认得我了?”悦耳如钟磬般的嗓音响起。 “风辞”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怀抱惹得琴约眼眶一热,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扑簌而下。 “我回来了。”风辞低声道,生出一只手,拭去了她的眼泪。 琴约正想好好打量他一番,还有好些话要问,忽然,唇上有股微凉柔软的感觉袭来,鼻间也嗅到了温热的气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七十 小别重逢诉衷肠 风辞一手抚着她颈后的墨发,一手紧搂着她的楚腰,双唇不住地在她的唇上流连,而后又度到她那樱桃小口中汲取着甜蜜馨香。琴约初时心中还不由地惊颤,渐渐地便融化在风辞如此浓烈的柔情里,缓缓地闭上了眼,切实地感受着他就在自己的身边。 两人这样动情地亲吻着,心里都在默默地诉说着别后的殷切的思念,不需言语,发自内心的倾诉。全然忘了此时正身处庭院之中,不时会有家仆护卫路过,还好,他们看见了,都十分自觉地低头绕道而走。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风辞感觉亲吻满足不了他身体内的冲动时,放开放开了她,下颌抵在她的肩上急促地呼吸着。 “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伤,很严重,伤口疼了?”琴约急忙问道。她分明看到方才他的脸色不太好,想必在战场上受了伤还没恢复。 风辞刚要否认,但一想战场上刀枪无眼,说没受伤估计她也不会信,便道:“皮肉伤,无碍。” 琴约还是不放心,想着他刚刚抱她的姿势,似乎刻意在避开他腰腹以上的部位,难道是胸口受伤了?那可就不是小伤了,她慌忙要去解风辞的上衣:“我看看!” 风辞连忙捉住她那双纤纤玉手,脸上扬起几分促狭的笑意,低声道:“天还没黑,在外面给我宽衣解带,不好,不如我们回房?” 话尾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又暧昧不明,琴约顿时小脸涨红,低头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说不回房间?拿他怎么看他的伤势?说回房间,又好像太奇怪了。 就在琴约沉默时,风辞已毫不犹豫地拉着她往他的卧房走去。 路上,琴约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骙业说照例晚上会有庆功宴,你得半夜才能回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想你了,等不及想见你。”风辞道。 琴约闻言,那刚从亲吻后平静下来的心湖似又有巨石坠入般,激荡起千层浪。她走在风辞身后,看着他二人相牵的手,看着他的后背,总感觉他这次回来似乎变了,他之前哪会这么直白地跟她说这样的话?就连让他承认她是他的未婚妻都别别扭扭的。难道是那场战争改变了他? 琴约猜得不错,风辞自重伤清醒过来后,便愈发地感觉到世事无常,若他这次醒不过来,便与琴约天人永隔了。既然老天垂怜,让他仍旧好好地站在了她的面前,那么他便不会再克制自己对她的感情,他要坦坦荡荡地承认,大大方方地说出他想她,想到心口发痛。 “可是庆功宴是圣上亲自主持的,你不去会不会” “有亓官飒和风瑨他们在场就行,我有伤在身,陛下特准我回家休息。”风辞道。 “哦。” 很快,二人到了风辞卧房,一进门,风辞便转身看着琴约道:“好了,现在可以了。” “什么?”琴约一时没反应过来。 风辞抓着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衣襟处:“不看伤口了?” “看!”琴约脱口而出。 “那还不给我宽衣?”风辞语气轻柔地说道。 琴约听了心跳得厉害,低着眉不敢看他,伸出双手去解下他的腰带,一件件卸去他的衣袍,见到了他精壮的胸膛,瞬间便看到了他心口旁边那刺目的一片痂。伤口不长,不像刀剑所伤,那应该是:“你中箭了?” “嗯。”风辞不甚在意地应声。 琴约赶忙绕到了他身后,果然,背后也有伤口,是贯穿伤,那箭的力道得有多大?琴约想想胸口也仿佛在隐隐作疼:“当时一定很疼吧?是不是留了很多血?现在还疼吗?” 风辞听出了她声音在颤抖,耐心地回道:“这么多天过去了,早就不疼了。血是流了不少,不过有亓官给的秘药,现在也没什么大碍了。养几日就好了。” 琴约闻言忽然想到什么,轻推着他往床榻边走:“你先躺下好好休息。”说罢转身要走。 风辞一把抓住她的手,问道:“你去哪?” “我让庖厨准备些补汤给你喝。”琴约道,“你脸上还没什么血色,需要进补。” “这些事交给管家去办,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陪我。”风辞道,说到后面语中还带了点恳求的意味。手掌牢牢地握着她的手,生怕一松开,她便不见了踪影似的。没办法,他现在就是一刻都不愿离开她,恨不得她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身边。 琴约被他这一反常态又有点孩子气的举止弄得一愣,使劲眨了眨眼问道:“你真的是风辞风三公子吗?”真的是那个平日里总带着几分冷漠傲气,拒人于千里的风辞? “不然你以为是谁?”风辞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没有回答,反而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兴致盎然地问起她来。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那个不是真正的我。”风辞道。 “啊?”琴约搞不懂了,心也突然有点慌,“不是你是谁?”以前的风辞还亲过她两次呢,如果不是真正的他,那她岂不是被别人非礼了? 风辞察觉到她目光中的担忧,浅笑道:“以前你看到的只是我想让别人看到的我。不是最真实的我,明白了吗?” 琴约猛然间松了口气,嘟着嘴埋怨道:“你吓死我了,说话能不能一次说清楚说完整了?” “呵呵”风辞轻笑着曲起食指刮了刮她的嘴唇,道,“谁让你那么笨,居然理解成有别人冒充我,你也不想想,别人可能冒充得了我吗?” “谁说我是那样理解的?”琴约可不会承认让他给言中了,把我偏过一边。风辞肯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展露在她面前,她也在他跟前更加随意起来。 风辞将她拉到身边坐下,轻声问道:“这么久没见我,没什么想跟我说的话吗?” “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说话吗?”琴约一双乌眸左右闪动着,香腮微红。 “调皮!”风辞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明知我问的是什么。” 琴约摸了摸前额道:“是有一两句特别的话要跟你说。” “什么话?”风辞期待地看着她。 “就是” 忽然门外有人扣门:“公子,您现在方便吗?”是骙业,他之前看到风辞拉着琴约进了房间,不知此时适不适合去打扰,故而这么一问。 风辞脸色一黑,很想甩一句“不方便!”,但想到身为拂风阁的护卫长,骙业一向比较精明会察言观色,不会在这时贸然来打扰,便回道:“进来!” 琴约在骙业敲门时便已站起身,见风辞还是赤着上身,又将锦被扯过来,盖在他身上。 骙业端着一碗汤药进来,道:“公子,这是按亓官将军派人送来的方子煎成的药,那人嘱咐说一定让您按时服用,伤势才能早日痊愈。”若不是怕药凉了失了药效,他也不敢这时候跑过来打断主子和未来夫人互诉衷情的时刻。 琴约接过他手中的药碗,端着朝风辞走去。 “先放着吧。”风辞道,又看向骙业,“既然来了,顺便汇报一下我离开这段时日府里的情况。” 骙业听罢瞟了一眼琴约,风辞留意到他这一动作,厉色问道:“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您离开没多久,有人串通护卫营的小韦谋害小约姑娘”骙业遂把琴约被饶储的人暗害沉湖,为扈沚蓠所救之事一一道明。 风辞越听心中越怒,骙业跪道:“护卫营属下已经重新整顿过了,此事是属下疏忽大意,属下甘愿认罚。” 风辞简直不敢想象,若当时琴约没有随身佩带那个药囊,若不是药囊解了迷药的药性,那么他回来见到的便不是活生生的约儿,而是一具浮尸了! “此事你该罚!”风辞低斥道,“从你担任护卫长那天起就知道严防祸起萧墙,这次却掉以轻心,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自己说该怎么罚?” “任凭公子处置!”骙业道。 风辞道:“念你及时补救,又是初犯,杖责五十。自己下去领罚!” “谢公子开恩。”以骙业的身板承受五十大板不算什么,这已是轻罚了,他知道这得多亏琴约安然无恙,否则他难逃重责。 “别再有下次!”风辞厉声道。 “属下谨记。”骙业退下去领罚了。 琴约见骙业走远了,方才端起汤药递给风辞道:“别生气了,你身体还没康复不能动怒。来,先把药喝了。” 风辞没管面前的汤药,只抬眉心疼又自责地望着琴约:“坠入湖底有没有磕到哪儿?肯定呛水呛得难受吧?” “没什么事,我水性好。”琴约略过了她背上受的伤,一脸轻松道,“快喝药,一会儿该凉了就不好了。” “怪我没护好你。”风辞眼里满是歉疚。 “那你想弥补吗?”琴约问道。 “当然了,你想我怎么弥补?”风辞道。 琴约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嘴边:“赶紧喝药,喝完快点好起来,再亲自保护我。以后我再出事便是你的责任了。” 风辞见她一本正经地对自己发号施令的模样,仿佛她是主,他才是仆。不过心里却没有一点不快,反倒欣然领命:“好,以后我亲自贴身保护你。”说罢张口去喝勺中汤药。 咽下口中的药,风辞问道:“方才你说有特别的话要告诉我,还没说完,继续说吧。” “等你喝完再说。”琴约道,继续一勺一勺喂他。 风辞边喝边细细看着她,多日不见,她好像憔悴了些,脸也瘦了点,是该让庖厨多炖点补汤,给她好好补补。 正想着,一碗药已经见底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风辞问道。 琴约点了点头道:“风辞,我接下来要说的都是心里话,你可听好了。” 这是她头一回当面称呼他姓名,风辞不禁直了直腰,凝神看着她,等着她开口说下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七十一 情人眼里出西施 只听琴约十分冷静地说道:“我听说太后要给你和饶萃赐婚?” 风辞心里微微一惊:她知道了? 不过琴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风辞倒是很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风辞短暂的沉默使得琴约一颗心仿佛掉入了冰水里,一片寒凉:他不否认便是承认了?连最后一丝期望都破灭了,琴约有点恍惚,只觉喉咙里哽咽得难受。 缓了缓神,她强自镇定地问道:“想必圣旨已经下来了吧?” “嗯,让人拿到书房去了。”风辞淡然地应道,又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你要看吗?” 琴约听了顿时怨从中来,还问她看不看,她要看什么?看上面是如何祝他们佳偶天成,百年好合吗? “不看。”琴约断然道。随即起身要去那风辞那个小木匣。 “约儿,你要做什么?”风辞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径直打开木匣,取出了里面的帛画。 琴约将画拿在手中,神情淡漠严肃地看着风辞道:“既然你已经有御赐的妻子了,我们的婚约就一笔勾销吧。虽然在你们这些王侯贵族看来,妻妾成群乃是常事,但我琴约绝不会与别人共侍一夫!”说罢转身朝灯烛走去。 火红的烛光摇曳着,映在琴约的脸上确实那么的冷清。见琴约将双手一抬,同时把两个半幅画往火焰上放去,风辞立马从床榻上一跃而下,瞬间雷霆般闪到琴约身旁将她整个人拉到离烛火数丈之外。 “谁允许你这么做了?”风辞隐着怒气问道,脸色阴沉得可怕,“婚约不是你一人之事,你说一笔勾销就一笔勾销吗?还没问过我答不答应呢!” 他内心燃烧着一把莫名之火,是强忍着才没有冲琴约大发雷霆。他不懂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就这么把婚约当儿戏?他对她的心意都表达得那般明显了,难道她就如此不放在心上? 琴约先使被他这举动一惊,继而看到他怒气沉沉的脸,顿时阵阵委屈涌上心来:“好,那我现在郑重地问你,你答应吗?” “不答应!”风辞大声回道。 琴约眼前瞬间迷蒙一片:“凭什么?你已经有了陛下的赐婚,还娶我做什么?我说了,我不会给人当妾,若你娶我为妻,我也容不下她。”言罢泪水便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她落泪的模样犹如芙蓉泣露一般,有种别样的美,让人心生怜惜,但说出的话却那么毅然决然,直教风辞觉得他顷刻间就要失去她了似的。 风辞紧紧地搂着她,心里怒意顿消,只是叹了口气,道:“你这急躁的性子何时能改改?”说着还腾出一只手帮琴约抹去眼泪。 “改不了了。”琴约见他不就着话题,反而嫌弃她的性格,心里一发不平,“你也别扯开话题,反正圣旨你也接了,事情已成定局,那就别再和我有什么牵扯了。我马上收拾明东西早就搬出拂风阁,我家的案子如果你还念及两家曾经的交情,愿意帮忙我会很感激,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说到最后,琴约的语气一片冷漠。她用力想去挣脱风辞的怀抱,可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的劲,明明还有伤在身,但琴约就是挣脱不开。 “不要走。”风辞紧拥着她道。 “放开。”琴约道,“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讨厌饶萃,不可能跟她同处一个屋檐下,你逼我留下也没用。” 风辞见她百般挣扎,忽然害怕事态一发而不可收拾,便淡淡一笑:“谁说你要和她同处一个屋檐下了?你讨厌她,难道我就喜欢她吗?” 琴约微微一愣:“你什么意思?” “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说我要娶她,我可没说过。”风辞扬了扬眉道。 “你不是说领了圣旨回来了?不就是那个意思吗?”琴约见他一脸轻松惬意的样子,心中不免生出疑问。 “谁告诉你圣旨就一定是赐婚的?”风辞道。 “那是”琴约脑子有点乱,她是理所当然地以为那就是赐婚的圣旨了。 “你方才说不想看,现在呢?还看不看?”风辞目光轻柔地看着她问道。 琴约点了点头,既然不是赐婚,那便看看吧。 风辞穿好衣裳,牵着琴约的手来到书房。 “看吧。”风辞将那卷圣旨递到琴约面前。 琴约展开先快速地扫了一眼,确实没有任何与赐婚相关的字眼,然后又仔细看了一遍,原来只是一道加封晋爵的圣旨。是自己误会了!那刚才自己那么激动地一番举止,岂不是有些无理取闹?想到此处,琴约只觉得自己无颜见人了,恨不得马上遁地而走。 “看清楚了?”风辞故意很严肃地问道。 “嗯。”琴约点了点头,有些难为情。 “知道你刚才冤枉我了?”风辞又问。 “我我哪有冤枉你?”琴约道,“我一开始问你是不是有赐婚一事,你并没否认啊,再说就算这道圣旨不是赐婚,还有下一道呢,怎么算冤枉你了?” “不会有下一道了。”风辞道,“以后都不会有了。” “啊?”琴约疑惑地望着他,“什么叫以后都不会有了?” 风辞将她揽在怀中,解释道:“今日陛下在大殿上予我封赏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诺今后都不会为我赐婚,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 “陛下怎么忽然给你这个承诺?”琴约问道。 “当然是我提出的请求。”风辞道,“我是想先发制人,既然无法违抗圣旨,那么便让这道圣旨永远下不来。” 琴约心里倍感动容,若不是此次风辞在屺芒关一战中立了功,他哪里有资格跟天子提请求?而这个资格是他冒着性命危险换来的,为了证实内心的想法,她问道:“这个办法你去屺芒关之前就想到了?” “嗯。”风辞应道,“那日到了秦地根本没见到游涘,反而听到饶萃说太后有意要给我和她赐婚,我怎么可能娶她?当时便想着要怎么拒绝,可是圣命难违,一时也没有好办法。就在那时,看到屺芒关升起了狼烟,便想着去搏一搏,或许有机会。” “可你是拿性命去博啊,你没想过会不会后悔?”琴约不禁问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为抵御侵略战死沙场也算件光荣的事,到时候朝廷还会优恤你们。唯一担心的,是怕再也见不到你。”风辞轻抚着琴约的脸颊道。 琴约任由他抚摸着,双颊渐渐泛红,眼神飘忽不定,羞赧得不敢看他。她心知当时屺芒关战事初起,风辞并非军籍人员,形势亦没到险峻到要抓壮丁入伍的地步,若不是他心存家国大义想略尽己力,也可以不去;而关于赐婚,若不是他对她情深意切,也完全可以依旨娶了饶萃,何必冒险上战场去争取那一丝渺茫的机会?且不说那一仗是否会取胜,只要战事一起,便有流血牺牲! 琴约心中柔肠千转,一时不能言语。 “感动了?”风辞定定地看着她问道。 那般柔情又灼热的目光直看得琴约不好意思,她羞于开口承认,只好偏开头望向别处。 风辞淡然一笑,自然明白琴约害羞了。他心里也在概叹,常言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之前见到的琴约大多是温顺c直率c善解人意的,今日却看到了她冲动武断c冷漠决绝的一面,可无论是优点缺点,他好像都很喜欢呢,当真是心有爱念,所以看她什么都是好的吗?他不明白。大约动了心,便是这般不讲道理吧。 琴约见他就这样微笑着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有点局促,便找了个话题:“对了,你现在封了郡侯,那亓官将军和四公子也升职了吧?” “风瑨升了镇远将军,以后领军驻守西大营,不必镇守边关了。屺芒关的将领另有人担任。”风辞道,“亓官飒升了辅国将军,兵权扩大至二十五万,再加上风瑨的十五万,以后便可更好的牵制饶储了。” 琴约会意地点点头:“你现在是邶陵郡侯,那我们是不是要搬迁了?” “你想搬吗?”风辞问。 琴约摇头道:“不想。拂风阁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很喜欢,也住习惯了。” “那便不搬了。”风辞道。 琴约没想到他会这样顺着她的意思,心里不觉淌过一片暖意,轻声道了句:“谢谢。” 话音刚落,娇唇上便迎来风辞重重的一个吻,她慌忙地捂住了嘴:“你” 但听得风辞问道:“以后还跟我道谢吗?” 琴约拼命地摇了摇头:“不敢了。” 风辞莞尔一笑:“你想道谢也可以,我再多亲亲你就是了。” “不要!才不给你明目张胆轻薄我的机会。”琴约努着嘴道。 “那哪是是轻薄?分明是情趣。”风辞嘴角带着几分邪肆的笑。 “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琴约娇嗔道,她实在不知要怎么招架这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风辞了。 风辞轻笑,拉着她往一旁的坐塌走去,道:“跟我讲讲我不在府中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吧。” “骙业不是都跟你汇报了吗?”琴约道。 “他汇报是他的职责,我想听听你说的。”风辞道。他想从琴约口中知晓近来发生的点点滴滴,包括她是否也曾思念过他。 琴约便从他离开拂风阁之日起,一五一十娓娓道来,一直聊到深夜,连晚膳都没用也浑然不觉。 此时皇宫延庆殿内,正张灯结彩,鼓乐齐鸣,崇玄玘亲自主持着一场盛大的庆功宴。筵席上亓官飒与风瑨接受着轮番敬酒,听着声声溢美之词,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而不远处的昭霞殿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砰”地一声,一个杯盏被太后愤然砸落在地,溅起的碎片划破了旁边公冶端的额头,然而他却只能忍着痛,不敢出声。一众侍女都瑟缩地低着头后退一步。 “都出去!全都滚出去!”太后怒喝道,“等等,给哀家宣饶大将军来见。” 内侍官急匆匆地去找饶储,公冶端与其他侍女皆慌忙退出殿外。公冶端一手压着前额,一手去掏手帕止血,忽听耳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帮你包扎。” 公冶端不禁心中一颤,这个清甜的嗓音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七十二 深宫内院情根种 公冶端徐徐转身一看,果然是她!是他时常能见到,却仍令他终日思慕的女子——紫萸。 紫萸见他只顾呆愣地看着自己,也不答话,便走至他面前,将他捂着额头的手放下,道:“你身子蹲低一点。” 公冶端这才回过神来,他比紫萸高出约莫一个头,她涂起药来费劲。于是略微屈膝,双臂撑在膝上,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嗯。”紫萸应声。 她拿出手绢擦净了公冶端伤口处的血渍,手指沾了些外伤药膏,轻柔地涂抹在患处。药膏微凉,然而她指腹的来回摩挲却让公冶端浑身不由地一颤,他只觉心怦怦直跳,仓皇地看了看她,但见她眸光锁在伤口处,心无旁骛。 公冶端暗怪自己:公冶端,紫萸只是出于心善,才帮你包扎而已,你可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可他还是忍不住又偷望一眼,他以为会在紫萸眼中看到同情,就像旁人看他时流露出的神情一样,可是却没有。她眼里有的似乎是朋友间的关心。 “太后娘娘近日来心情都不太好,你要多注意了,下次机灵点,见她要摔东西了赶紧躲开。”紫萸道。 公冶端心中一暖,嘴角浮起微笑,明明她比自己还小几岁,言语却似自己的长姐一般。 “你笑什么?我说话你听到了吗?”紫萸见他不出声,方才看向他,哪知他在兀自傻笑,遂轻轻嗔怪了一句。 其实,她也从未见过公冶端笑起来的样子,只知道玉面俊雅,气度风流,即便不苟言笑,也叫人过目难忘,而今他低眉浅笑,在廊檐烛火掩映之下,竟是美得能摄人心魄般,令多少美女都自叹弗如。难怪他当年会被太后一眼选中,独得宠眷,紫萸暗想道。她方才也是故作嗔怪来掩饰心中的慌乱,殊不知这声嗔怪听在公冶端耳中却有一丝甜意。 “听到了。”公冶端答道。 紫萸从怀中掏出一条一寸来宽的靛蓝色发带,一圈圈地缠在他的头上。 “太仓促了,没有找到纱布。”紫萸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发带,先用着,等你伤好了,记得还给我。” “多谢。”公冶端道。 他目光下落,入眼的是紫萸曼妙的身段,几缕青丝垂在她胸前,不时传来淡淡的清香。他只觉一股燥热在体内抑制不住地翻涌而上,慌忙躲开了目光。 这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尝到心动的滋味。他一直知道紫萸是与众不同的,她从未因他是太后的面首而轻视他半分,而旁人轻蔑的眼光他足足忍受了四年。不仅有轻蔑,更有背后的言语讥讽c侮辱,多么污秽不堪的非议他都听到过。只不过慢慢地,他已经变得麻木了,自从四年前他被太后看中,从黄门侍郎成为太后的贴身内侍起,他便做好了遭人鄙夷的准备。 可此刻,他不禁问自己,当年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十年前,弱冠之年的公冶端也曾少有壮志,想入仕为官,施展抱负。他出身寒门,但仍为郡守推选入册,交至吏部选任。他满以为前程似锦,却没想到现实给了他重重一击。他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入选官名册,只因为他遇到了一个清明的郡守而已,真正到了吏部,定品依据看重的是家世,纵使他有德行才华,却比不过别人豪门世族的背景。谨言慎行c兢兢业业六年,他仍是个俸禄几百石的小小令史。他终于心灰意冷,不再抱有升迁希望。 那日,恰值太后凤辇经过,他久闻太后风姿倾国,而他官职低微难得一见,便好奇地抬头望了一眼,众人皆跪迎,唯独他直起了身,过于醒目,太后便也瞧见了丰姿俊雅的他。由此,太后召他上前,问他是否愿意成为昭霞殿内侍。 他承认太后当时年已三十有六,仍旧美艳绝伦,但他也犹豫了,太后再美也没能令他动心。他未曾娶妻,还想着能与心仪之人共度此生呢。可仔细一想,新皇登基不久,太后权势正甚,若得太后眷宠,他不就能过得比那些世家贵胄富足奢华,甚至还能让那些所谓的世家子弟对他避让三分?于是他答应了。 他果真过上了他想象中的生活,但也招致了种种冷眼与暗骂,最好听点的便是说他堂堂八尺男儿,却以颜色肉身取悦女人度日。渐渐地,他虽受到了太后的恩宠,内心却日益空虚起来,想着就这样浑浑噩噩直到宠眷不再的那天也就罢了。到了今年这第四个年头,太后性情变得捉摸不定,喜怒无常起来,动辄那他撒气。他想,这便是恩宠渐衰了吧。却不曾料到会有个叫紫萸的女子走进自己的生命。 她秀雅娇美,温婉大方,谈吐气质不似普通的宫女侍婢,最特别的,是她眼里从未对他流露出一丝嫌弃或怜悯,有的是像对朋友一般的尊重。这让他突然感觉心中无比充实温暖,他不想再虚度光阴了,也开始对伺候太后心生厌倦。 就像此时,他多么希望自己的身份仍然是以前那个小小的令史,那样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心无愧念地三媒六聘求娶她。 “好了。”紫萸在公冶端脑后系了个结,出声将他从回忆中惊醒。 她察觉公冶端神色仿佛有些失落,便问道:“你怎么了?是伤口还疼吗?” “不是。”公冶端瞬间神情明媚起来,道,“多谢你,紫萸姑娘。” “我们都相识这么久了,就叫我紫萸吧。”紫萸微笑道,“难不成你也想让我称呼你‘公冶内侍’?” “好,紫萸。”公冶端立即接道,“你可以叫我公冶。”或者希望哪天能听见你唤我“端郎”,他这样想着。 紫萸将药瓶塞到他手中:“这瓶药你拿着,记得一日涂抹三至五次。切勿沾水,过几日便好了,而且一点疤痕都不会有。” 公冶端手握小瓶,心里还在回味方才与她十指相触时的感觉,微微酥麻,令他心颤。他启唇问道:“紫萸,你可曾有瞧不起我?”他心里很忐忑不安,尽管他知道答案多半是否定的,但仍然想听她亲口相告。 “我为何要瞧不起你?”紫萸坦言反问,“你我同是侍奉太后之人,只不过各司其职罢了,我若瞧不起你,不也是瞧不起我自己吗?说起来,我的地位还不如你呢,不过是一个小宫女而已。” “紫萸,别这样说,在我心里,你比谁都高贵。”公冶端激动地抱着紫萸的双肩道。 紫萸顿时脸上一红,看了看他的手臂,公冶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赶紧松开了手,有点慌乱地说道:“抱歉,失礼了。” 谁知紫萸却忍俊不禁:“公冶,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这般模样呢!好了,不和你多说了,一会儿大将军与太后谈完话,我还得待命呢。我先走了。”说罢,向偏殿走去。 公冶端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以手摸了摸额上的发带,脸上漾起惬意的笑。 且说昭霞殿里,饶储正跪拜在地,承受着太后的怒气。 “你自己说你这是第几次失手了?”太后喝问,“当日还信誓旦旦说亲眼看见那个遗孽坠湖而亡,可现在呢,她若死了,风辞还能在大殿之上,当众说他有未婚妻?” “回太后娘娘,此事是在风辞离府之后办的,兴许他还不知道,以为那孽女还活着。待老臣今晚回去再仔细查探明白,尽快给您消息。”饶储道。 “铲除一个无还手之力的女流都办不到,你养的人都是一群废物吗?”太后怒气未平,“如此无能,还如何去降服崇玄峻一党?你可别忘了,亓官飒和风辞都是他的人,还都加官晋爵了!当初早就让你笼络住风辞,你嫌他倨傲散漫,不屑一顾,如今倒好,愣给崇玄峻助长了气焰。” “娘娘,先不说风辞不过一介幕僚,就说亓官飒,他虽然可领兵二十五万,但现在战事过后,他的北营也不过几千兵马,若想招募新兵,训练成强兵干将,没个三年五载绝无可能。而在此之前,我们可加快步伐,制住崇玄峻,到时朝中重权依然在太后您的手中。”饶储道。 太后听罢,觉得似乎有理,胸中的怒气才稍微平息了些。片刻后,方道:“哀家看那风辞也算有些能耐,不容小觑。一方面他要护那琴家孤女,一方面又与崇玄峻有往来,你以后行事切记不可大意了。” “老臣谨遵娘娘教诲。” “好了,庆功宴你若缺席恐贻人口实,还是过去一趟吧。哀家先歇息了。”太后倚着在坐塌上缓缓道。 “老臣告退。”饶储离开昭霞殿去了延庆殿。 庆功宴散席之时已近三更时分。饶储快马加鞭回到饶府,即刻遣心腹护卫去拂风阁打探情况。 饶萃已在房内盼望多时,终于等到饶储从宫中回来,赶忙让饶夫人去询问赐婚一事。过了不久,饶夫人便回到房中,神情沉郁凝重,饶萃见了,心顿时悬了起来:“娘,爹怎么说?” “萃儿”饶夫人欲言又止。 “唉呀,娘你快说啊,急死我了。”饶萃急不可耐道。 饶夫人握住饶萃的双手道:“萃儿,太后并没跟陛下提起为你赐婚一事。倒是风辞他让陛下承诺他永不给他赐婚,圣上应准了。” “什么?娘,你是在骗我吧?怎么会这样呢?”饶萃闻言,脑中一阵轰鸣,忽然想到风辞那日所说的“我不会娶你,谁赐婚都没用”! “不,不是这样的!”饶萃连连摇头,不愿接受这一事实,“我要去找爹爹亲自问清楚!” 她快步冲出了房间,直奔饶储的书房。 “爹,娘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一把推开书房的门,跨了进去。 “冒冒失失地,还有没有点规矩了!”饶储斥道。 饶萃一看饶储满脸怒容,又见书房里有一护卫似在禀报什么,知是自己鲁莽,当即低头在旁边候着。 “你要问的,方才你娘想必已经告诉你了,还来找我做什么?”饶储道。 “爹,事情怎么会这样呢?太后亲口说要给我赐婚的,风辞他怎么能提那样的要求呢?圣上又怎么可以答应呢?”饶萃始终无法接受。 饶储让护卫退下,又斥责饶萃道:“你说你一个大家闺秀,整日把嫁人挂在嘴边,关键还是个不愿娶你的人,你到底还知不知羞了?我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女儿也没办法,女儿就是喜欢他,若不能嫁给他,还不如死了好!”饶萃泣道。 “糊涂!”饶储斥责她一句,心里也有些不忍,道,“你若想嫁给他,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饶萃瞪大了双目,仿佛抓住了最后一缕希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七十三 亓官飒醉酒中计 只听饶储说道:“唯一的办法便是得到他的心,让他心甘情愿娶你。” 饶萃闻言苦笑一声:“得到他的心,谈何容易。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奴婢。” 一想到她自己连见风辞一面都难于登天,而琴约却可每日陪在他身边,享受他的呵护,饶萃便恨不能将琴约千刀万剐。 “那就让那个奴婢死!”饶储道。他方才从打探消息回来的护卫口中得知琴约果真还活着,心里又惊又恼。他真就不信风辞能时时刻刻寸步不离地护着她,他非得斩草除根不可。 “我也巴不得她快点死!”饶萃目光狠戾,“爹,您可有办法帮女儿?” “别急,这次要计划得更周全些。”饶储摸了摸胡须,半眯着眼道。 饶萃想到有她爹出马,琴约必死无疑,不免暗自得意起来。 风瑨在庆功宴后回了他的府邸沐风阁,亓官飒也回了将军府。只是他很奇怪,他都来到后院了,怎么值夜的护卫,窦氏和扈沚蓠没一个人来接他?此时他已经喝得有些醉意了,但心里却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只有一个念头——赶快见到扈沚蓠。 就像风辞思念琴约一般,他何尝不是殷切地惦念着扈沚蓠呢?战后余生,他不愿再去管她心里是否还有别人,只晓得她如今是他亓官飒的妻子。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亓官飒在护卫的搀扶下,踉跄地走向他的卧房。到了离卧房门口不远时,他吩咐护卫道:“你下去吧,我自己走。” “将军,你醉了,还是属下扶” 亓官飒脸色不悦地打断了他:“谁醉了?几杯酒还能难倒我亓官飒?下去!” 他是想着扈沚蓠没出去迎他,应该是睡着了,那他便直接扑到榻上抱住她,好好惩罚她一番,而这计划实施过程中可不能有护卫这类碍眼的人在。 于是护卫只得灰溜溜地退下了,他可不敢去惹喝醉酒的主子。 往房间走了几步,亓官飒发现门口处伫立着一道身影。 “沚蓠?”亓官飒眯着醉眼细看了看,声音有些迷糊绵软,却异常撩动人心,“沚蓠你都醒了怎么怎么不去门口接我?我还想c我还想早点看到你呢。”说着他大步朝那个身影迈去,一把将人搂住。 “沚蓠,我好想你好想你”亓官飒搂得很紧,可能是醉了,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 被他紧拥在怀中的人又惊又喜,然而她却并非是扈沚蓠,而是绿苒。绿苒打听到了今日宫中设宴庆功,亓官飒多半会喝醉,而恰好扈沚蓠和窦氏这几日都不再府中,她便在夜间趁其他侍女都睡下了,悄悄地来到亓官飒和扈沚蓠风卧房门口候着。等了一个多时辰,果然等到了亓官飒。 亓官飒虽然有些迷糊,但见怀里的人不答话,仍然觉出些异样,他拧了拧眉,双手上下摸了摸,感觉不对!他突然松了手,退开一步:“你是谁?” 他之前抱过扈沚蓠,那柔软的触感和身形的胖瘦都与此刻不同。他从小就对周遭的感知极为敏锐,这也曾助他在战场上更快更准地察觉敌情,现下他虽然饮得有七分醉了,可仍能清楚地判断出身边的人不是扈沚蓠。 饶萃见他识出了自己,怕他动怒,便故作无辜柔弱地道:“将军,奴婢是绿苒。方才经过这儿,不知将军何故突然抱住了奴婢,请将军勿怪。” 亓官飒也有点不自在,虽然错把她当成了沚蓠,但刚才确实是他主动抱她的,也不能责怪她,便道:“深更半夜的,别人都睡了,你也去睡吧。”说罢就要推门进房间去。 绿苒连忙叫住道:“将军,夫人不在房间。” 亓官飒住了脚,问道:“什么?” “老夫人和夫人前日一大早就去普元寺还愿去了,明日才能回来。”绿苒道。 “镐安近郊就有寺庙,怎么去普元寺那么远?”亓官飒皱起了眉头。 绿苒道:“是这样的,半月前老夫人回了趟娘家,经过普元寺,上香祈祷将军您能得胜归来。后来听说您果然班师凯旋了,便让夫人和管家陪着她去寺里还愿了。” “好,知道了。你下去吧。”亓官飒听了有点失落,要等明日才能见到心里惦念之人,今夜怕是难挨了。 “将军您若是困了就先休息,奴婢给您熬些醒酒汤来。”绿苒说罢便去了庖厨,今晚是个绝好时机,她可不想错过。 亓官飒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酒劲上来了,有点难受,喝点解酒汤也好。 不多时,绿苒盛了碗醒酒汤来,刚靠近亓官飒的庭院,便听到了动听的琴音。亓官飒擅长音律她早就知晓,但亲耳听到他弹奏这还是第二此,上一次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她不禁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断他,慢慢进了房间,但亓官飒还是察觉到了,随意地瞟了她一眼,道。 “将军,先喝点解酒汤。”绿苒将汤呈过去。 亓官飒顺手接过,大口喝完,将空碗递给她。绿苒接过汤碗后退几步立在一旁。 亓官飒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蹙眉问道:“还有事?” “奴婢难得有机会听到将军弹琴,想听您弹完这一曲,还请将军成全。”绿苒满含希冀地说道。 亓官飒也没多想,眸光穿过敞开的房门,直投向无垠的夜空,兀自接着弹琴。 将军府大门口两辆马车相继停了下来。为首的马车里走下来一老一少两位妇人,这两人正是窦氏与扈沚蓠。扈沚蓠扶着窦氏道:“娘,您别急,庆功宴这会想必早已经散席了,将军应该回府了。” “到家了,不急了。他若还没回,我们就等着。”窦氏道。 今日下午在寺里还了愿,听闻亓官飒的队伍已经抵京,今晚圣上还会在宫里亲自设宴,窦氏便等不及要连夜赶回来。但她近日因思念儿子身体抱恙,扈沚蓠和管家本还顾及她的身体,劝她明日再回,无奈她执意不肯,扈沚蓠自己也想念亓官飒,便安排直接回府。 管家道:“老夫人,夫人,你们二位先进屋歇息,老奴在门口等着,将军回来了,立马派人告知您。” 窦氏正欲点头,却听得门卫道:“将军已经回府了,好像喝醉了,此刻应该在卧房休息。” “是吗?”窦氏喜道,“沚蓠,快扶我去看看。” 婆媳二人往后院走去,刚踏入亓官飒的庭院,耳边便传来了绕梁之音。扈沚蓠脚步不由地一顿,这个曲子她熟悉,就是她之前满心记挂的人所奏之曲。 “沚蓠,怎么不走了?”窦氏疑惑地看着她。至于这琴曲窦氏很熟悉,自己儿子最喜欢弹的曲,她听过几次,故而并不觉得奇怪。 “这曲子我听过。”扈沚蓠喃喃道。 “哦,这是飒儿最爱弹的曲子,也是他自己作的曲。当年他父亲过世,他心里难受,但又极少落泪,便作了这曲,抒发内心的情绪。”窦氏道,“只不过,他一般心情不好才会弹,不知今夜为何弹起来了。” 这是亓官飒自己的曲子,那么上次我听到的也是他弹的?扈沚蓠暗思道,肯定没错了,上次他也去了观筱陂。而且听得出来,上次那人的指法和这次他弹的是一样的。她心里顿时激动不已,既惊喜有紧张,原来那么早她就对他动了心,原来她思念许久之人就是自己的夫君!蓦地,她眼里浮起了欣喜的泪光。 窦氏见她仍立在原地也不言语,以为她是沉浸在了琴音中,便道:“你要喜欢听,以后让他多弹给你听便是。走吧。” 扈沚蓠这才点点头,扶着窦氏往里走。两人都没注意到琴声早已经停了。靠近房门口,她们加快了步伐,见房门大开,窦氏微笑着喊道:“飒儿,你回来了?” 然而,一进门,房内的一幕却让她两人生生顿了脚步,脸上的笑意都僵住了。只见亓官飒上衣半开,露出半边汗湿的胸膛,正在与一个女子拉扯。那女子背对着她们搂着亓官飒的肩膀,很热情地吻着他。至少在窦氏和扈沚蓠看来是这样的。 “你们干什么呢?飒儿!”窦氏大吼一声。 亓官飒满脸殷红,浑身奇热无比,头脑也有些迷糊,分不清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谁,只觉得看着一会儿像扈沚蓠,一会儿又像是别人,但他仍能分辨出身体里的异样,他奋力地要推开扒在他身上的女子,但那女子却一次又一次地扑上来。这会儿正好窦氏的一声大喊,让他清醒了点,他使劲一推,缠着他女子也瞬间松开了他。他身上一软,一个趔趄,后退到了矮几上。 “绿苒!谁给你的胆子对飒儿动手动脚?”窦氏怒不可遏。上回已经警告过她,看来她是半点都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老夫人息怒,是将军喝醉了酒,奴婢端醒酒汤来给将军,没想到将军一下抱住了奴婢,狠狠地亲热起来,奴婢想挣脱,可将军力气太大了,奴婢实在”绿苒跪倒在地,正说着预先想好的说辞,却不想被窦氏厉声喝止。 “你胡说!你对飒儿有何居心当我不知道吗?你在府上七八年了,飒儿要是看得上你,早把你收房了,还用等到今日?”窦氏道,“分明是你趁他酒醉,想缠住他,你个不知羞耻的小贱货!” 一旁的扈沚蓠见了这等情景,是强自咬牙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她进门前还差点喜极而泣,进门后,却叫她如坠深渊。她愤怒c痛心c厌恶,恨不得夺门而出,可不想窦氏却死死地抓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她心里凄凉一笑,像这样的情况,窦氏为了掩盖家丑,只会让亓官飒纳了绿苒为妾吧。但她万没想到窦氏居然训斥了绿苒,还毫不留情地骂了她。她反倒有些怔住了。 绿苒听了窦氏责骂,当即泪如雨下:“老夫人,您怎么能这么说奴婢呢?奴婢只不过是喜欢将军而已,有何罪过?奴婢想来自爱,绝不是像您说得那么不知羞,真的是将军拉着奴婢,要和奴婢亲热的,还说会给奴婢名分。老夫人,既然将军也愿意,您就成全了我们吧!求您了” “住口!你给我住口!”窦氏气得毫不顾平日雍容稳重的形象,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近处的两三名护卫一听,急风似的赶到了房门口。 绿岸见窦氏叫来了护卫,心里着了慌:“老夫人,您您要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七十四 诉心声沚蓠解毒 “你们几个把她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窦氏指着绿苒对护卫道,“敢算计到自己主子头上,我绝饶不了这等不知羞耻的害人精!” “唯!”护卫领命拽起绿苒就往房外走。 绿苒心下恐惧,五十大板,还不得打得她皮开肉绽吗?上回碧葭打了不到三十大板就鲜血直流了。她连忙回头哭喊着求饶:“老夫人饶命啊!老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是奴婢鬼迷心窍,异想天开,饶命啊老夫人,老夫人” 窦氏全然不顾她的求饶,反而对护卫道:“别打轻了,否则连你们也一起罚!” 护卫哪敢怠慢,很快将绿苒带到柴房执行杖罚去了。 在窦氏吩咐护卫处置绿苒时,扈沚蓠忍不住朝亓官飒看了一眼,哪知这一眼便叫她看出了蹊跷。她靠近亓官飒,见他脸上不是一般醉后的红晕,并且,他手臂和胸膛上还在不住地冒汗,甚至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异香,这香气她以前似乎闻到过。 正在她沉思之时,亓官飒忽然长臂一伸,将她拉进了自己怀中,两人都倒在了案几上。 “你放开”扈沚蓠心里还生着气呢,这时可不想和他这么亲密,何况一想到他刚才还搂着绿苒,就越发不想与他有肌肤之亲了。 “我我没让她碰我。她没亲到我。沚蓠”亓官飒断断续续地解释着,他此刻仿佛清醒了点,认出了身边的人是扈沚蓠。 窦氏一看倒在案几上搂抱着的两人,脸上一红,但也不避嫌,上前打量了亓官飒一番,问道:“飒儿,你怎么样了?以前你喝醉了也不上脸的啊,怎么这次脸这么红?” 扈沚蓠见窦氏过来了,越发羞窘,用力推开亓官飒站起身道:“娘,他不只是喝醉了,还可能中了迷情药。” “什么?”窦氏震惊到,“他再宫里吃庆功酒,谁敢给他下药?”思忖片刻,又怒道:“定是绿苒那不知羞的干的!我还只当她趁着飒儿酒醉想借机飞上枝头,没想到她还使了这等诡计?” 此刻的亓官飒已经炽热难耐,浑身湿透,窦氏看了,心疼不已:“沚蓠啊,你知道他这是中了什么药吗?对身体有没有害处啊?” 扈沚蓠道:“应该是束情散,以前我见师叔救治过一个中了束情散的人,有些印象。不过束情散是邪医游涘独门研制的媚药,绿苒是怎么得来的?” “她肯定处心积虑用了旁门左道的手段啊!”窦氏急道,“沚蓠,你先说这要怎么解,有没有什么害处?” 扈沚蓠闻言脸颊飞上一层红云,低声道:“此类药,最直接的解法是男女合欢” 窦氏听了顿时明白过来,没觉得不自在反倒为自己问了这么简单的问题感到懊恼,都说了是媚药了,还问啥?为了缓解尴尬场面,她微笑道:“那容易,沚蓠你帮他解就是了!不过解了药,是不是就好了?”窦氏最担心的是儿子的身体。 “是药三分毒,况且这束情散药性烈,说是一种毒药也不为过,即便这次解了也会有残留存在体内,若要根除还得再想办法。”扈沚蓠道,又看了一眼一直再拼命隐忍的亓官飒,“而且,需要在他药性发作后第一个与之接触的女人来替他解,我可能帮不了他。”说到此处,扈沚蓠心里一揪,难受得紧。 “我没和她有肌肤之亲,我也不需要她来给我解毒,沚蓠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亓官飒咬着牙问道。 他眉间还在冒汗,汗珠顺流而下滴在睫毛处,让他一双星目愈加迷离,看得扈沚蓠不禁心中一动。她听到他说未曾与绿苒有过肌肤之亲,心里顿时一片豁然,转而便是心疼加失落。婆婆都说让她帮他解毒了,他却再问有没有别的方法。 “还问什么其他办法?沚蓠方才说了,最直接的就是让沚蓠帮你,你们是夫妻,难道还不好意思?”窦氏佯怪道,“好了,沚蓠你赶紧给他解毒,我去亲自教训那小贱人!”说罢大步迈步房门,将门关严。 扈沚蓠看着窦氏气愤而去,心想还从没见婆婆这么动怒过,全然不顾往日优雅端庄的贵妇形象了。 窦氏的确是气得不轻,谁让绿苒触及了她的逆鳞呢?窦氏念在绿苒已故的父亲曾为亓官家尽心尽力当了一辈子管家的份上,一直待其不薄,虽为侍女,府里也没人敢小觑她。然而她却骄矜起来,不分尊卑也就罢了,现在还用这种卑劣手段伤害亓官飒的身体。这叫窦氏如何能忍?她这老将军夫人可不是平白当的,亓官益去世多年,亓官飒又常驻军营,偌大一个将军府全由她掌管,光靠贤淑端庄如何能治理得了武将世家,她也有鲜见的狠戾的一面。 窦氏走后,扈沚蓠有些羞赧地看了亓官飒一眼,虽成亲数月,但至今二人尚未同房,她有点不知所措。但一想到亓官飒便是自己一直暗暗思慕的那个人,她便由衷地欢喜,于是主动走到亓官飒跟前,伸手欲去解他的腰带,头低垂着,眼神也不知往哪儿放。 她的纤指已触及亓官飒的腰身,便被亓官飒轻轻挡开了:“不行,沚蓠,我不想强迫你我知道,你心里有人还没接受我” 原本扈沚蓠还因他挡开自己的手而惊愕,现在听他一解释,瞬间释怀了,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眸道:“夫君,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心里那个人一直是你。” 亓官飒以为自己听错了,狠命闭了闭眼,问道:“你说什么?” “我心里惦记的人一直都是你,今晚听了你弹的曲子才知道。”扈沚蓠郑重地向他表明着心迹,此刻心跳如擂鼓。 亓官飒体内咆哮的欲念终于忍不住,一把拽过她,在她脸上狂吻起来,如狂潮袭卷一般,只亲脸颊还不够,又咬住她的柔唇,不住地缠裹着。 “嗯”扈沚蓠没想到他的吻这么来势汹汹,惊诧之余,不禁发出声。 亓官飒越发势不可收,径直往下,吻过脖颈,扒开她的衣襟,在胸口左右处忘情地一捏一咬。 “啊——”扈沚蓠惊叫一声。亓官飒真的咬疼她了。 这一声让亓官飒立刻顿住了,他清醒了些,看着扈沚蓠白皙如绸的肌肤上布着一片片红痕和齿印,眼里闪过愧疚。 “来人!”亓官飒朝门外大吼。 扈沚蓠赶忙整理好衣衫,问道:“怎么了?” “对不起,沚蓠,我不该这样伤害你” “我没事的,你不必道歉。我是你的妻子,我也喜欢你,我愿意帮你解毒。”扈沚蓠满脸火热地说道。她羞于承认方才他的吻虽然非常猛烈,却令她沉迷。 然而亓官飒听她如此说心里却越发不忍,满满地只有怜惜。他喜欢她,不愿伤她毫发,可目下他药性发作,难以自制,若让她用那细嫩娇躯给他解毒,承受他巧取豪夺般的恣意欢谑,定然苦痛难言。若她由此留下阴影,今后不敢靠近他,畏惧与他亲近,该当如何呢? 既然他们彼此相悦,那么他希望与她的初次是美妙甜蜜的。 护卫已经来到门外,亓官飒艰难地喊道:“进来把夫人带走。” “啊?”扈沚蓠深感意外,旋即又明白过来,他这是怕伤到她,心里不由地涌上一股甜意,可更多的仍是担忧。“带走我,你打算怎么办?” “夫人,得罪了。”两名护卫架着扈沚蓠便要往房外走。 “不可以,亓官飒!你会受不了的。”扈沚蓠大声道。 亓官飒没去看她,害怕自己忍不住,只对另一个护卫道:“把我打晕。” 护卫一愣,他还从没做过这么以下犯上的事。 “快!”亓官飒低斥道。 那护卫一抿唇,倏地一下一掌劈在了亓官飒后颈处。亓官飒应声倒地。 扈沚蓠被拉到了门外,正色对身边的护卫说道:“你们先放开我,我不能跟你们走!” 那两名护卫却置若罔闻,毕竟他们首要的是听从亓官飒的命令。 “我有话说,先放开我。”扈沚蓠急道。 护卫见已经离开卧房了,便松了手。 扈沚蓠道:“将军中了烈性媚药,我必须去救他。他刚才让你们带我走是不想伤到我,既然如此,我就换一种方法。你们不必为难,也跟着我去吧,正好可以帮我。” 护卫依命跟着扈沚蓠去取了银针c药丸等,来到了卧房。 亓官飒暂时晕厥,扈沚蓠让护卫将他抬到卧榻上,数十根银针刺穴,又在他的手指和脚掌处划了一个小口子放血。 一旁的护卫都惊得面面相觑,敢这样对将军的也怕只有夫人了。 少时,亓官飒仿佛醒了,手脚开始乱动。 “摁住他。”扈沚蓠吩咐护卫。 三名护卫有的按住肩头,有的压住胳膊和腿,用了狠劲,亓官飒很快便动弹不得。扈沚蓠给他止了血,又喂他吃了几颗药,渐渐地,他便昏睡了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扈沚蓠把了把脉,确认亓官飒体内的媚药已清除了七八分,才让护卫出去,自己打来温水给他擦洗身子。 擦洗完帮他换好亵衣后已是寅牌时分,再过不久天就亮了,扈沚蓠也没了睡意,只静静地躺在亓官飒身旁,看着他出神。 之前要以身来解他体内的媚毒时,扈沚蓠也稍有些遗憾,因为中了束情散的人会痴迷上首个与之亲热的女子,若真是那样,她将永远无法知晓亓官飒以后对自己的迷恋是因为药性还是出自真心。如今既已明白了自己暗暗思慕之人就是他,她当然也希望他能真心实意地喜欢自己。 痴痴地想了许久,不知不觉地她竟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意识朦胧间,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湿湿温软的东西在唇上流连,味道有些甜得醉人。她瞬间睁开了秋水般的双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七十五 浓情蜜意晨起时 映入眸中的,是亓官飒的剑眉及墨发。扈沚蓠怔怔地看着他正闭着眼,尽情又陶醉地亲吻自己,呆愣了片刻,也缓缓地闭上了双目去感受他的深情。同时,脑中有疑问,他醒来多久了?又吻了她多久? 亓官飒自是感觉到扈沚蓠醒了,见她并无反抗和抵触,心里一阵愉悦,他用了裹了一下她的唇,低沉地问道:“沚蓠,我们的洞房之夜,现在补上可好?” “啊?”扈沚蓠羞涩地抿了抿唇道,“可是现在是白天”外面的光亮都透过窗户纸洒进来了。 “白天又如何,反正今日无事。沚蓠,我早就隐忍多时了,别再拒绝我了。”亓官飒又侧头在她下巴之下舔了两口,直令扈沚蓠浑身一酥。 “啊,好痒”扈沚蓠紧缩着脖子,声音都不由地变得细软了起来。 如此燕语莺声,听得亓官飒下身愈加火热,他急切地扯开扈沚蓠的里衣,伏在她那细腻娇躯之上,粗掌温柔地抚摩过寸寸玲珑紧翘,双唇浅尝过片片幽香嫩蕊。正在两人轻喘连连,亓官飒蓄势待发之际,“吱呀——”一声,来了位“不速之客”。 “飒儿,醒了吗?”窦氏满心担忧地问道,边问边朝里间走来,身后跟着贴身侍女和卫朔。 扈沚蓠闻声顿时羞窘地缩进了被子里,亓官飒抹了抹额头的细汗,清咳一声,故作埋怨道:“娘,您这样闯进来,我没醒也被您吓醒了。” “娘这不是担心你吗?见你一直没醒过来,心里不安稳,便想再来看看。”窦氏道,她又看了看床榻的里侧,“沚蓠也还没醒吗?” 亓官飒偏头瞧了一眼躲在锦衾里不敢出声的扈沚蓠,嘴角一笑,道:“没呢,她昨晚一直忙着帮我解毒,几乎一夜没睡。” 窦氏知晓扈沚蓠为亓官飒解完毒都到后半夜了,也有些心疼她,便道:“那便让她再多休息会。你能下床了吗?要不要吩咐他们把饭菜给你端过来?” “娘,我还不饿,想再躺会,您别担心了,没事了。等会我饿了,自然会去吃的。”亓官飒道。 “那好,我先出去,你好好歇息。”窦氏说罢便出了房门。现在亓官飒醒了,她也就不担心了。 窦氏一出房间,亓官飒便沉着脸问卫朔道:“刚才你怎么不拦着老夫人?” “老夫人都来了两次了,知道您还没醒,心里着急,就直接推门进来了。”卫朔不无委屈地回道。 “吩咐下去,以后但凡我在家,早晨不得让任何人来打扰,看到老夫人来了,也要挡回去。”亓官飒道。大清早的惬意良辰,他还想与爱妻缠绵温存呢,可不愿遭到任何打扰。 “可现在都到午时了该用午膳了。”卫朔小声道。 亓官飒闻言脸色更黑了:“去传令去!哪儿那么多废话?”他不想承认卫朔说得是事实,他心里也觉有点不自然。 卫朔可不敢惹怒了他,只得一阵烟似的飞跑出去传达将军府的新规矩了。 “好了,人都走了。再闷着可要闷坏了。”亓官飒去掀扈沚蓠身上的被子。 扈沚蓠露出头来,面上依旧通红一片,连忙从被子下摸出衣服,穿上。 “你穿衣服干什么?”亓官飒问道。 “起床啊,不是该吃午饭了吗?娘都过来了,我再不起床不合规矩。”扈沚蓠道。其实她还担心万一亓官飒还要继续方才的事该怎么办,之前是沉浸在了他的亲吻中,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被人一打断,若再继续,多难为情啊。 亓官飒见她满面羞红,又匆忙慌乱,瞬间明白了几分,笑着伸出双臂抱住她道:“夫人想逃跑?” “不不是。”扈沚蓠忙道。 “不想逃跑?那为何不再陪陪我?娘方才都说了,让我们再休息会儿。”亓官飒低声诱哄道。 “你接着休息便是,我休息够了。”扈沚蓠欲挣开他的怀抱。 “沚蓠,我很快就要去军营了,这次要招募新兵,可能好几个月回不来,你就不想多陪陪我,多和我说说话吗?”亓官飒语中带着点幽怨。 扈沚蓠还从未听过亓官飒用这般语气说话,心蓦地软了下来,不再估计许多,柔声问道:“何时招募新兵?” “重阳节后。”亓官飒道。 “那不就只剩三天了吗?真的要好几个月不能回来吗?”扈沚蓠一想到将要长久别离,心中顿时一阵酸楚。 “如果夫人特别想念我,我也可以偷个空回来一趟。”亓官飒微微一笑。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耽误你的军机大事。”扈沚蓠努着嘴道。 亓官飒故作失望:“不想让我回来?” “才不是。”扈沚蓠依偎在亓官飒怀里道。她怎么会不想让他回来,只是见了面又要分别,她不想多经历一次难舍难分的场面罢了。 “沚蓠。”亓官飒唤道。 “嗯?” “昨晚你说你心里的那个人就是我,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不是为了给我解毒才那么说的吧?”亓官飒问道。当时他意识不是特别清晰,但听到她说心里惦记的人是他,内心却是万分激动,如今清醒过来,却又害怕那只是一句善意的虚言。 “当然是真的了。”扈沚蓠见他竟然有所怀疑,没好气地道,“我可不会随便对人说喜欢,更不会拿这种话欺骗人。” “你别生气,我就是想再确认一下。”亓官飒见她急了,立马在她头顶亲了一下,安抚道。 扈沚蓠抿唇而笑,也抱紧了他。 “沚蓠,你何时喜欢上我的?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好像是我和风辞去帮你揍了几个登徒浪子,那时我们不过匆匆见了一面,你该不会是对我一见倾心了吧?”亓官飒回忆了一下初遇之时,惊喜地问道。似是在为自己的魅力引以为豪。 “那时忽然下起了暴雨,我连你的模样都没看清楚,何来一见倾心?”扈沚蓠的话如一桶冰水浇了过来。 “哦。”亓官飒甚感失落。 扈沚蓠见状,心里忍俊不禁,面上却平静坦然道:“在那之前,你就走进我的心里了。” “啊?”亓官飒有些不敢相信地低头去看她,见她并无玩笑之意,才放下心来。 “你还记得那日你在观筱陂弹了首曲子吗?”扈沚蓠问道,思绪也飘回了那日的观筱陂。 “记得,昨晚我也弹过。”亓官飒道。 “我从未听过那么动人心扉的琴曲,低回婉转,哀而不伤,由此便对弹曲之人心生仰慕。”扈沚蓠道,“不过那时并不知道是你弹的。” “那现在怎么又知道是我了呢?也可能是别人弹了同样的曲子啊。”亓官飒问道。其实他心里明白那天确实只有他一人在观筱陂弹了琴曲,而那支曲子也只有他一人会弹。 “昨晚听娘说那首曲子是公公去世后你因哀痛而作,我想,即便有人会弹也不会如你那般弹得出神入化。”扈沚蓠道。 “多谢夫人赞誉。”亓官飒道。 “不过,昨晚陛下为你们设宴庆功,应是高兴的日子,怎么也弹起了凄婉的曲子?”扈沚蓠不由地好奇道。 亓官飒松开怀抱,握着她的双肩正面对着她,道:“昨晚迫切地想见你,却没见到,心里难受,才弹了那首曲子,抒发胸臆。” 扈沚蓠听了,心里生出几分酸涩,又有几许甜意。她静静地望着他,以手轻轻抚过他的腮际。亓官飒轻柔地握住她的手腕,低头吻上了她的丹唇。正吻得浓情蜜意之时,扈沚蓠的腹中却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两人停了下来,扈沚蓠羞愧地垂头道:“我先去吃点东西,你再休息一会。”她在心里狂吼:啊——肚子干嘛这个时候叫唤起来?太煞风景了。 亓官飒知道她不好意思,便道:“好,你吃完帮我带些过来。” “嗯。”扈沚蓠应声。 梳洗整理一番后,扈沚蓠便出了房门。亓官飒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遂又躺下闭目养神。 刚走不远,扈沚蓠便看到筎棉迎面走来。 筎棉道:“夫人,奴婢正要去找你呢。” “找我何事?”扈沚蓠问道。 “听说老夫人昨晚亲自打了绿苒三十鞭,又让护卫打了她三十大板,然后还把她逐出府了,你知道吗?”筎棉小声问道。 “是吗?当时是听老夫人说过要打她三十大板,不过其他的倒不知情。”扈沚蓠淡然道。 “当时我们侍女房的人都睡下了,后来被绿苒的惨叫吵醒了。今日一大早管家便以绿苒为例告诫我们切勿耍小心机算计自己的主子,一经发现,后果比她更严重。”筎棉道,“她是被连夜赶出府的,我是没见到她的样子,但听说她被打得皮开肉绽,背上全是长长的鞭伤。啧啧。” 扈沚蓠听了也不禁一阵颤栗,不过也并未对绿苒有半分同情。她绿苒今日为了得到亓官飒可以给他下那种猛烈的迷情药,谁知道他日为了私欲她又会做出什么?逐出府去也好,免得养虎为患。只是她隐隐有种不安,总感觉绿苒不会就此罢休。 筎棉见她想得出神,差点走错了方向,连忙制止道:“夫人,饭厅在这边。” 扈沚蓠方才回过神,摇了摇头,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先别庸人自扰了。 她决定用过午膳后细细研究一下如何将亓官飒体内残留的束情散彻底清除,若是所需的药材她没有,还得出去寻购。 亓官飒重阳节后便要取军营,本想着这几日在家好好陪伴妻子,谁料因战场立功,朝中诸多同僚争相宴请祝贺。有些明显是来阿谀攀附的,他便果断推托了,但有的比如他岳父扈滕c中书令风玠等不便推辞的,也只得去赴宴。转瞬两日过去了,也没抽出空来。扈沚蓠倒也不怨他,只是觉得有些烦闷无聊,幸好期间琴约过来找她买了些秘制伤药,与她闲话了半日,方才心情畅快了些。 风辞用了扈沚蓠的伤药后,箭疮好得很快,加之他原本底子厚,不几日身体便恢复了七八成,还提出第二日重阳佳节与琴约一同去登高。 翌日,琴约精心装扮一番,来找风辞,谁知找了半天也没见人影。心里有些不快,正好见骙业朝她走来,便问道:“骙业,公子去哪了你知道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七十六 重阳登高撞私情 骙业答道:“公子一早接到恭王的邀请,去恭王府赴宴去了。” “恭王府?”琴约问道。 “对。公子还说若是午膳之时他还没回府,你就别等他了,可以和佘姑娘先去登高。”骙业道。 “知道了。”琴约眼里有些失落,不过还是盼着他能早点回来。 她悻悻地朝庖厨走去,看见厨娘戚大娘正在做重阳糕。 “戚大娘,我来帮你吧。”琴约道。 戚大娘一看是琴约,摇头道:“这怎么行,都是面粉,别弄脏了你的衣裳。” “没事,弄脏了,换一件就好。”琴约道,“反正我也闲着无事,你说吧,接下来要做什么?” 戚大娘也是个爽快人,知道琴约在府中的地位是女主子,但从没有主子的架子,便微笑道:“把这个面团多揉几遍,摊平,包上馅,再揉一揉就好。” “那还挺简单的嘛,跟我老家的做法差不多。”琴约道。 “是吗?”戚大娘笑道,“那好啊,公子喜欢吃重阳糕,小约姑娘不如你给公子做几个?公子肯定会很高兴的!” “他喜欢吃糕点?我之前怎么没见他吃过什么点心啊?”琴约还纳闷呢,每次早餐中的糕点风辞都不怎么动的。 戚大娘道:“别的糕点他可能不太爱吃,但唯独很喜欢吃重阳糕,大概是因为以前老夫人专门给他做的吧。”戚大娘微微叹了口气。 琴约知道戚大娘说的老夫人是指风辞母亲步幽夫人,她心里也随之一紧,道:“那公子喜欢吃什么馅的?你教教我。” 戚大娘将风辞的口味给琴约说了一遍,琴约兴致勃勃地学了起来。 做完重阳糕,琴约又去看了看书,弹了箜篌,喂了池鱼,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却仍不见风辞回来。看着丰盛的午膳也没了胃口,随意填了几口饭,便跑到前庭的石桌旁等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大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她立刻迎了上去,从马车下来的却不是她此刻惦记的人,而是佘婳。琴约原本低落的心情稍稍好了点。 “小约,你们去爬山了吗?没去的话,一起去吧?”佘婳问道。 一想到风辞还没回府,也不知他何时回来,而自己又很想去登高,便应道:“好,走吧。” 于是琴约和两个随身护卫c佘婳c绣鸢及佘家三个家仆一同去了附近的山峰。 秋高气爽,凉风习习,站在半山腰上极目远眺,琴约暂时忘却了来时的烦恼。她与佘婳闲话了一番,两人打算去采摘些野果带回去。她眼力好,看见不远处有火红的小果子,便跨过去要采撷,忽然,不经意地瞥见一个身影,很熟悉的背影。 她偏过头定睛一望,那不是风辞吗?那披散的墨发,上方插着玉簪,还有他常穿的白底蓝花靛色滚边的衣袍? 可是他不是去恭王府赴宴了吗?怎么会在这?而且他还抱着一个女子,似乎还在亲吻她? 琴约心绪慌乱如麻,她一直告诉自己风辞不会这样的,可那背影不就是他吗?他那衣袍是在天衣行量身定做的,不可能会有别人那么巧做了和他一模一样的花色的衣服。但是她还是不愿相信,直到看清了那女子的脸——慕蝉! 慕蝉似乎看到了惊愕呆愣的琴约,故意娇软地唤了两声:“风郎,风郎。你对我真好。” 那细软的低唤在男人听来如妖魅般勾魂,但传到琴约耳中却是万般刺骨。琴约仿佛感受到慕蝉正盯着她,眼神里满是嘲弄与倨傲。 眼见那男人愈发动情地去吻慕蝉的脖颈,琴约再也受不住,转身仓皇逃离。出于强烈的自尊,为了自己的颜面,她不能待久了,不能让佘婳他们也看到这一幕,这种羞辱与不堪她一人知道就可以了。 可即便这么想,泪,却不争气地滚滚落下。琴约以袖拂面,心里哽咽着:什么想我c会娶我,什么浓情蜜意,都是假的!风辞,没想到你也不过如此,不过也是个朝秦暮楚c表里不一的人,跟其他男人都一样,亏我还以为你有多么与众不同!原来你不喜欢饶萃那样刁蛮任性的,是因为你喜欢慕蝉那样风情万种c柔弱娇艳的,难怪我这等无趣又普通的自是满足不了你了。 快走到佘婳他们那边了,琴约擦干了泪痕,忍着酸涩与沉痛,深呼吸了一口气:我还真是傻,算了,是我自己找不准位置,不该奢求的。 佘婳一看琴约空着手返回了,便问:“小约,你不是去摘果子了吗?没摘到吗?” “哦,太高了,够不着。”琴约尽量平心静气道。 佘婳听她声音不对劲,仿佛有点哽咽,便仔细打量了她,道:“小约,你怎么了?怎么眼睛鼻子都红了?” “风吹的,我这人风一吹便容易流泪。”说罢,琴约还淡淡笑了笑,“走吧,回去吧,再晚到家天就黑了。” “好。”佘婳命家仆收拾好她摘的野果,查看了一下有没有遗落的物品,几人便下了山。 一路上琴约都心事重重,也没怎么说话,只在佘婳问起时答一两句腔。佘婳问她是否哪里不舒服,她只说自己有些疲累了,佘婳便没再多想。 回到拂风阁已是酉牌时分,庖厨的人已准备好晚膳,琴约虽然腹中饥馁,却并无任何食欲,想绕过饭厅直奔自己的卧房。孰料饭厅内却走出一个身影,对她道:“该吃晚饭了,还往哪去?” 琴约抬头一看,是风辞!难道他也与她同时下山,刚回来?可他怎么穿了一身靛色衣服?这么快便换好了着装?也对,如果不换,岂不是会留有其他女人的香味,还怎么掩人耳目? 琴约此刻心里怨愤c委屈,一刻都不想看到他,没有答话,转身跑开了。然而才跑了没几步,便被一个颀长的身板拦了个结结实实。 “该吃饭了,你不饿吗?”风辞问道。 琴约心里正堵得慌,却又不想理会他,迈步想从他身边绕过去。风辞侧身挡住她,她又往另一侧走,风辞无奈,索性伸手搂住她,低声问道:“没陪你去登高,生气了?” 琴约仍不出声,在他怀里奋力挣扎,风辞轻笑一声:“别白费力气了,你挣不开的。乖乖听话,去吃饭。” 琴约心里的愤怒委屈愈演愈烈,再一看风辞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实在难以忍受:“我不吃。” “你不饿?”风辞低头看着她。 “不饿不饿!”琴约还在拼命要挣脱他的怀抱。 风辞见她倔强地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觉得有趣,不禁一笑:“好了,你生气也别饿着自己啊,饿坏了可怎么办?” 他这一笑,琴约更加愤恨了,凭什么他做了那样的事还能面不改色地说说笑笑,他不知道那对她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吗?他怎么能这样? 她怒声喊道:“饿死也不用你管!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无半点关系!” “怎么可能?你是我未婚妻!”风辞道,忽然意识到事情仿佛比他想像的严重。 “你不是刚与那个温柔妩媚的美人亲热完吗?怎么不让她当你的未婚妻?还是你就喜欢左拥右抱?可是很抱歉,我做不到与别人共享一个夫君。”一想到在山上看到的那一幕她便心如刀绞,泪珠也瞬间大颗大颗地掉落。 她飞快地擦去眼中的泪,心里还埋怨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泪水怎么这么浅。 风辞听了她的话,微微蹙了蹙眉:刚与美人亲热完?哪个美人?她又误会了什么?好像她不只是在气自己食言,没陪她去爬山的事了,还有些像是在吃醋? 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就好办了,他可不能平白遭了冤枉。 “好了,小狸奴,别哭了。”风辞伸手轻柔地解下她的面纱,去拭她脸上的泪痕。 “别碰我。谁是小狸奴啊!”琴约愤愤地道,凭什么随便给她起诨名? 风辞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用从未表现出来过的温柔低哄道:“哭得泪流满面,又在我怀里又抓又挠的,活像我家以前那只狸奴。” 刚巧端着一盘糕点经过的骙业头一回看到风辞这般温柔又神情的一面,不禁浑身一哆嗦,太不习惯了。 风辞察觉到旁边的人,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糕点,问道:“重阳糕?” “是的。”骙业又对琴约道,“小约姑娘,你做的重阳糕蒸好了,是拿到饭厅去吗?” “扔了吧。”琴约此时已推开了风辞,瞥了一眼重阳糕,狠了狠心道。 “啊?”骙业有点犹豫,毕竟这糕点看着挺好吃的,就这样扔了有些可惜。 “给我。”风辞一把从骙业手中接过盘子,拈起一块便往嘴里送。 琴约瞟了风辞一眼,侧过头不去看他,却也没有走开,她也说不清为何,明明很生他的气,此刻却更想听一听他对重阳糕的评价。 “专门为我做的?”风辞扬了扬眉问道。 “我才没那闲工夫呢。”琴约道。 “那为何是我最爱吃的馅?”风辞追问道,眼底一片似水柔情。 “谁说就你一个人喜欢吃这个馅了?骙业,你也喜欢吧?你也吃啊!”琴约看了看骙业道。 骙业瞄了一眼风辞,暗道不妙,虽然来之前他在庖厨偷尝了一块,确实味道甚好,但他也万万不敢夺主子所爱啊,只见他讪笑道:“我从来不吃重阳糕的,呵呵,你们慢用,不打扰了。”说罢风一样撤了。 风辞挑了挑眉:不错,最近眼力见长。 琴约却冷哼一声。 风辞道:“约儿,先吃饭吧。我这一天与恭王府的幕僚陪恭王爬了九鼎山,又骑射又垂钓,虽然有酒席饮宴,但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根本没吃好。现在都饥肠辘辘了。” 琴约听着他那略带几分委屈的语气,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冤枉他了。但转念一想,不可能啊,她亲眼看见他和慕蝉在一起的啊。 风辞趁她想得出神,拉着她去了饭厅。琴约在食案前一坐下,便问道:“你说你和恭王府的人一起出去的,那我怎么看见你和慕蝉在一起卿卿我我呢?而且你当时身上还是那件经常穿的白底蓝花的衣裳。” “怎么可能?我一大早去恭王府时就穿的这身衣服。”风辞指了指自己辩解道。 “我亲眼看见的,你那衣服布料花色和款式不可能那么巧和别人的一样吧?”琴约道。 “你看到的不是我,我不骗你。”风辞定定地看着她道。 “不是你,那会是谁?”琴约拢了拢蛾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七十七 佳节酒后情似火 琴约还在琢磨山上那个与慕蝉亲热的男人是谁,却听得风辞问道:“你就那么不相信我?” “不是不想相信你,只是也太巧了吧。”琴约心底还是有些不信任他。 风辞见她微微嘟着嘴的模样,甚觉可爱,不禁抬手摸了一下,笑道:“约儿,你若是吃醋,我很开心。可你若是怀疑我,那我可要生气了。” 琴约见他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毫无心虚愧疚之色,心也随之安定下来。正欲开口,却听风辞先说道:“除了你,别的女人都近不了我的身,更别说让我动心了。” 闻言,琴约慌忙低了头,脸上一片娇羞火辣,完全没料到风辞突然情意绵绵地来这么一句,她有点手足无措,低声嘟囔:“花言巧语,谁知道是不是真心话。” “你不信?”风辞扬声问道。 “听说越是你们这样风流英俊的公子哥越会用甜言蜜语哄骗人。”琴约道。 风辞听了,嘴角轻笑道:“我可没说什么甜言蜜语,我说的都是直白的大实话。”边说还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琴约此时心里早就不生气了,不过有点受不了他这些让人面红心跳的话,赶紧岔开话题:“恭王这次宴请只因为重阳佳节,还是因为你战场立功了?” “二者兼有。”风辞道。 “那宴会上恭王有没有特意说什么?或者有什么计划?”琴约问道。 风辞淡然道:“恭王有二三十名幕僚,有计划也不会在这样的宴席上说,人多嘴杂。” “那么多?”琴约有些诧异,继而又不免担忧起来,“肯定有的人跟了他很多年了吧?你如今深得恭王信任,会不会遭人非议?” “担心我树敌?”风辞心下为之动容,他很喜欢这种被琴约关心着的感觉。 琴约眼里含着忧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恭王最近都对你言听计从,难免会有其他幕僚嫉恨你。” “由他们去。”风辞毫不在意道,“他们还奈何不了我。” 琴约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怕别人看不惯你这恃才傲物c不可一世的样子吗?” “你以为我谦逊了,他们就没人妒忌我了?嫉贤妒能,人性之劣。”风辞漫不经心道。 琴约自知说不过他,只好默默地继续吃饭了。 明月当空,晚风徐徐,风辞吩咐府中护卫轮流值班,其余人皆可畅饮菊花酒,品尝五色糕,轻轻松松地过重阳佳节。 水榭中,风辞将琴约做的剩下的几片重阳糕都吃完了,还执起酒杯,对琴约道:“约儿,以后每年重九节,你都要我陪我一起过。” 琴约听了,不知为何他语气有些许忧伤,难道喝醉了? “答应我。”风辞见她迟迟不回答,急切道。 “好。”琴约应道,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 风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倒满一杯,一口见底,接着又斟满一杯。琴约见状,赶紧拦住他:“这就再好喝也不能这么喝啊!喝这么急容易醉的。” “约儿,你知道吗?以前母亲最喜欢的节日便是重九节,她爱做五色糕,我也爱吃,就就跟你做的味道差不多。母亲说父亲原先也爱吃她做的五色糕,可父亲却只吃过一回,后来的重阳节他都没再陪过母亲。每次都是我陪着母亲,看着她眼里从满怀期待到满是失落。母亲弃世后,我便再也无心过重阳节,直到遇见了你。”风辞目光迷蒙地看着琴约道。 琴约知他又回忆起了伤心往事,便走到他身旁轻抚着他的背,安慰道:“不开心的事就别想了,以后我都陪你过。” 风辞从石凳上站起身,伸手搂紧她的腰背,低头便吻上了她的朱唇。 “唔”琴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呼吸一滞,而风辞并没有就此停下,反倒极其沉醉地吻着,如春雨润物般温柔深情。 许久之后,风辞才放开琴约,神色迷离地看着她道:“约儿,我们成亲吧。” 琴约定了定神,紧紧地盯了他片刻,道:“你喝醉了吧?我扶你去休息。” “没醉,我没醉。就那么几口酒会会醉倒我风辞吗?”风辞似醉非醉地摇着头道。 “那你应该记得我说过目前还不想成亲吧?”琴约问道。虽然听到他说要和她成亲,心里很高兴,但她也固执地坚持己见,若要嫁他,起码要等她恢复良籍再说。 风辞却拥得她更紧了,下巴搭在她肩上道:“可我想娶你了。” “我在这里又不会走,你那么着急做什么?”琴约对他这种仿佛小孩耍赖似的言行有点忍俊不禁。 “我想和你洞房!”风辞毫不避讳地答道。 琴约顿时语塞,忙左右张望,看看四周有没有人听到。 “放心,周围没人。”风辞察觉到她的顾虑,“他们都忙着过节呢。” “你到底有没有醉?”琴约扶着他的双肩细细地打量他。 “没有啊。”风辞十分认真地看着她。 琴约更窘迫了,心想若是他醉了说要和她洞房,她权当耳旁风了,可若没醉,还这么毫不遮掩地说出来,叫她还如何面对他啊,顿时有种想逃走的冲动。 可风辞显然不愿放过她,将小腹紧紧贴在琴约身上一挺,道:“我快忍不住了,不信你看。” 琴约感受到了那硬挺火热之处,倏地浑身一颤,脖子耳根都红若云霞一般,语气都不顺畅了:“啊!你你快c快放开我!”她在风辞身上胡乱地拍打着,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不想放。”风辞看着她又羞又窘,慌乱无措地模样,心里的爱意更浓了。 他真恨不得马上将她抱入锦衾纱帐里,狠狠品尝一番。可是他知道时机还没到。女子名节最重要,虽然他一定会娶她,可毕竟没有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传出去便是无媒苟合,私通款曲,他那么喜欢她,又如何舍得让她名节受损? 琴约虽为黄花大闺女,但对床笫之事也听闻过一二,只觉此刻的风辞是个醉酒的男子,很危险,若是有什么出格之举,她定然反抗不了。虽然她爱慕他,可成亲之前,她也不愿这么被他强迫。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惊慌,风辞抚了抚她的背,低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风辞忍了又忍,终于暗自压灭了身体里的那把火。渐渐地,琴约感觉一切平静了,这才安心下来。她依偎在风辞胸前,轻声道:“谢谢你。”谢谢你尊重我,体谅我,她心中暗想。 同一轮明月,还照进了亓官府的庭院。院中窦氏c亓官飒c扈沚蓠和亓官由等人也在饮着菊花酒,吃着糕点闲话。 亓官飒正欲再饮一杯,却被扈沚蓠制止:“你体内还有点残留的媚毒未清,不能再喝了。” “没事,我才喝了两杯而已,再喝一杯,不要紧的。”亓官飒道。 扈沚蓠见他不听劝告,静静地盯着他,脸上明显不悦。 “听沚蓠的,身体要紧。”窦氏道,“这两日东家宴请西家赴会的,还没喝够啊?” 亓官飒听罢,再看看扈沚蓠似乎不高兴了,连忙放下了酒杯,道:“好,不喝了。” 谁知扈沚蓠却端过他面前的酒,道:“那么想喝,我替你喝吧。”说罢一口气饮完,还呛到了。 “你喝那么急做什么?”亓官飒赶紧上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舒服点。 “好辣,咳咳,我想喝水。”扈沚蓠边咳边道,脑袋已经有点迷糊眩晕了。 “我扶你去喝水。”亓官飒道,又转头看向窦氏,“娘,我先扶她回房,你们也早点休息。” “好,去吧。”窦氏道。 亓官飒扶着扈沚蓠来到卧房,将她放在床榻上坐好,又向案几走去,倒了被茶水,来到扈沚蓠身旁坐下,一手揽着她的香肩,一手将茶水递到她嘴边,道:“来,喝水。” 扈沚蓠大口喝了个见底,嘴角还溢出些水迹,亓官飒为她揩拭干净,看着她那白皙的脸颊上满是酒后红晕,道:“原来你这么不能喝啊,不过才喝了两小杯就快醉了,早知道就不让你喝了。” 亓官飒微微叹了口气,他原本计划着今晚好好补上他们的洞房之夜的,前两天晚上他都是赴宴回来醉得不省人事,今日好不容易推托了所有宴席邀约,想与她共赴鱼水之欢,怎奈她却不胜酒力,喝得迷糊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愁闷间,忽见扈沚蓠的一只皓腕拢住了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则摸上了他的脸颊,口中还喃喃道:“好俊俏英气的男人原来你就是那天弹琴的那个人,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我我一直觉得和你成了亲救不该再想着别人,可我做不到,直到那天晚上又听到你的琴声,原来你们是同一个人,我好开心啊。”说罢扈沚蓠粲然而笑。 芙蓉般的笑靥在酒意的晕染下愈发魅惑动人了,直惹得亓官飒神荡魂消。他咽了咽唾沫,问道:“沚蓠,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我夫君啊,亓官飒将军将军”绵软细腻的嗓音低低的呼唤着,听得亓官飒浑身涌上一股热浪。 他起身欲将手中空杯放到案几上去,可身边的人儿似乎急不可耐了,跟上来开始拉扯他的腰带,却因着几分酒意,扯了几下怎么也扯不开,索性放弃腰带,又开始去扒他的衣襟,这次轻松地扒开了,她身子一倾便对着他的胸口吻了上去。 亓官飒惊讶不已,完全不曾想到酒后的扈沚蓠这么热情似火,他忽然觉得让她喝点酒也不错。面对心上人这般撩拨,他哪里还忍耐得住,一把抱起她扑到了床榻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七十八 小误会真相大白 夜沉如水,红烛掩映,九华帐里两道人影交织,鸳鸯绣衾中香汗如雨,细喘吟吟,欢情无限。 亓官飒以往但闻鱼水之欢如何美妙,却不曾想到与心爱之人缠绵缱绻,竟是这般销魂,此刻只觉死而无憾了。 看着扈沚蓠那红润的双脸颊,娇软的唇瓣,他再次情动,俯身轻轻地吻着,心里满含着怜爱。她的滋味太过美好,不一时,他又忘情地驰骋起来。 明日便要去军营,以前他觉得身为将领,常驻军营乃是职责本分,为了躲避窦氏催婚,更恨不得将军营当成家,可这回他只盼着天晚点再亮,心中头一次有了浓浓的不舍。 翌日上午,扈沚蓠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侧头一看,身边早已无人,心里微微有点失落。她知道亓官飒今日要去军营,却没想到他居然连声告别都没说就走了。 其实,亓官飒是害怕看到她醒来之后,自己会更舍不得离开,索性趁她没醒便扬鞭出发了。 在榻上呆坐了片刻,扈沚蓠冲门外喊了声:“来人。”方才惊觉自己的嗓音不似平日那边清亮了,许是昨晚叫得太多吧。 一想到昨晚的激烈缠绵,她便羞得面红耳热,依稀记得,是自己主动撩拨亓官飒的,啊呀,真没想到怎么喝了酒,自己就变得那般不矜持了呢,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太轻浮啊? 她内心正在挣扎烦闷之时,筎棉与窦氏身边的侍女阿如早已推门进来。 “夫人,奴婢过来娶落红帕。”阿如说道。 扈沚蓠闻言面露羞涩道:“昨夜没准备巾帕,你把褥单拿去吧。”说罢她欲起身下床,却不想刚一挪身子,只觉一阵酸软无力,根本无法起身。 筎棉似乎看出了她的异样,赶忙上前扶着她往床榻一侧移了移,道:“夫人,你坐这儿,我把褥单抽出来。” 阿如也过来帮忙,拿到褥单后,看了一眼上面的落红点点,她便出了房门去给窦氏交差了。 筎棉见室内无他人,方才掩面笑道:“夫人,没想到将军这么生猛如虎呢!” 扈沚蓠羞窘地嗔怪道:“胡说什么呢!” “奴婢哪有胡说,你看你都下不来床了,这不是事实吗?”筎棉嘻嘻笑道。 “再说我可罚你了。” “唉呀夫人,这是好事啊,将军这般身强力壮,不日老夫人便可以抱上孙子啦。”筎棉道。 “你还说。再说中午罚你不许吃饭。”扈沚蓠唬道。 “好了好了,不说了。”筎棉连连摆手,边为扈沚蓠更衣,边道,“对了,夫人,你让我找人去买的那几味药材,我们找遍了整个镐安城所有的药铺都没有卖的。” 扈沚蓠听了,问道:“所有药铺都问遍了?” 筎棉点点头,道:“夫人,你不是说那媚毒是那个邪医研制的吗?他肯定有解药,何不直接去找他买?” 扈沚蓠道:“不行,我曾听师父说过,要买邪医游涘的药除了花重金之外,还需承受莫大的代价,会终身授人以柄。那样会害了将军。” “那该怎么办?” 扈沚蓠思忖片刻道:“我听闻佘家在外地有很多家药铺,先去找他们问问。若他们也没有,便只能出去上山寻找了。”亓官飒体内的余毒不清,长年累月,定会损其健康,她若不帮其彻底清除,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筎棉点头应诺:“我一会儿去转告管家。” 九月十日,民间俗称“小重阳”,喾禹国多地都有家人朋友齐聚一堂饮酒品茗的风俗,镐安城也不例外。 是日,风辞便带着琴约再次踏入了梁国公府的大门。梁国公府后花园中还摆设着昨日赏过的各色菊花,西风飒飒,吹落了一地姹紫金黄。 筵席准备已毕,主位上风玠隐有怒容:“风遨怎么还没到?” 座中庞氏听了多有不自在,心里暗怪自己儿子又在外胡混,口上却道:“不等他了,我们先开席。” “越来越目无家规!”风玠斥道,此话当然也是说给庞氏听的。 庞氏面上无光,低头小声责怪儿媳乌氏:“昨日不是让你专门叫人把遨儿叫回来吗?” “娘你也不是不知他的性子,他何时肯听我半分?”乌氏心里正怨愤着,“清早我便差人去催他了,谁知道他又被哪个狐狸精缠住了!” 庞氏正欲开口,却见门外一个身影匆忙奔了进来:“你们还在等我?不是说了别等我吗?” 来人正是风遨,他发丝有些凌乱,不知是奔跑还是未梳洗的缘故,头上随意插着一支玉簪。 “不等你?好,若你承认脱离风家,从此再与风家无关,莫说等你过节,无论你在外如何胡作非为,我们也绝不再管你!”风玠怒道。 这句话可把庞氏惊了一跳,她连连责备风遨道:“你这个逆子,胡说什么呢?让全家上下等你你还有理了,还不快给你大哥道歉?” 风遨首次听到风玠把话说得如此严重,也后悔方才失言,赶紧给众人道歉。风玠愠怒稍息,让风遨落座。 风辞全程都在自顾自地饮茶,权当不小心看了个笑话。而一旁的琴约倒是惊奇地注意到一点:风遨的着装几乎与风辞一样。 他两人都穿了白底蓝花靛色滚边的衣袍,连腰带与蔽膝都极为相似,只不过风遨戴着玉簪,风辞戴的是玉冠。 见琴约的眼神不住地在风遨与自己身上徘徊,风辞缓缓开了口:“约儿可看明白了?” 琴约恍然大悟,附在他耳边悄声问道:“昨日我在山上看到的那个男人是风遨?” 风辞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打扮再相似,可毕竟是不同的。下次可不许再把别人认成我了。”风辞状似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琴约有点羞愧地努了努嘴,又细看了一眼风遨,发现他衣服上那花纹与风辞的并非一模一样,自己居然就以为那是风辞,唉,都怨自己一时失去理智,着了人家的道。 这么一想,她不禁感叹慕蝉心计之深,于无声中搅乱了她的心神,企图离间她与风辞。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倒希望慕蝉能明刀明枪地来,就像饶萃那样,比起使阴招的人,她反而更欣赏饶萃这样明目张胆上门挑衅的人。看来,以后得多加提防慕蝉了。 “唉!”想到此,琴约不免叹了口气。 “唉声叹气做什么?”风辞问道。 “还不都怪你!”琴约嘟囔道。 “为何怪我?”风辞疑惑不解,却又有几分好奇,“我又哪里做错了?” “长得太好看,到处招惹风流债。害我都成了众矢之的了,我冤不冤啊。”琴约嘀咕道。 风辞轻笑一声,道:“那可不能怪我,我长得像我娘,只怪我娘太美了。” 琴约无言以对,她总不能怨逝去的步幽夫人吧? 风辞见她默默垂首仿佛受了莫大委屈的小模样,心里顿时一片柔软,端着酒杯道:“我自罚三杯,你笑一个,如何?” 说罢饮了一杯,正欲再饮,却被琴约伸手拦住了:“好啦,你还真罚自己啊!” 他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举动自然也落入了对面的风遨眼中,忽然他也留意到一点,自己身上的衣裳与风辞的极其相似。这不是昨日重阳节慕蝉特意送给他说是为出外登高准备的吗?还专门为他梳了个发式,戴上了他极少会戴的玉簪。莫非瞬间明白了什么,他额头青筋毕露,捏着酒杯的手狠狠一紧,举杯一口啜尽。 饮宴完毕,风遨跨上马车,直奔翩跹坊别院。 风辞与琴约正欲离开,却被风玠叫去了偏厅。偏厅内,风玠和风瑨已在等候。 “找我何事?”风辞淡然看了眼厅中之人,冷淡地开口问风玠。 风玠一听他这冷漠的语气心中顿生不满:“你如今得了恭王的宠信,还真是越来越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了!” “叫我来只为说这些闲话?恕我没功夫作陪!”言罢风辞转身欲走。 “你”风玠气结。 “三哥!”风瑨上前叫住他,“你先入座。”说着拉着风辞在一旁坐下。 风辞对风瑨道:“有什么话直说,我还着急回去。” 风瑨清咳一声,问道:“大哥说你投靠了恭王,是真的吗?” “没错。”风辞答道。 风瑨惊讶地皱了眉:“为何啊?三哥你之前最不愿的便是入仕为官,怎么突然投靠了恭王?难道为朝廷效力还比不上为他卖命吗?” 风辞面不改色,依旧冷冷道:“你忘了屺芒关发的羽檄为何到不了皇宫了?” 风瑨闻言一愣,他当然没忘记,那是因为有饶储刻意阻挠。 “哼!”风辞冷嗤道,“当今朝廷大权实际掌握在谁手中,想必不用我明说,要我替风家的死敌当牛做马,绝无可能!” 风瑨明白,风辞口中的死敌指的是太后,当年父亲和步幽夫人郁郁而终,罪魁祸首都是太后。 “可即便现在重权掌握在太后手中,但陛下与太后并非同心,岂可一概而论?你就算不为陛下效力,也不能去给恭王作犬马啊!有朝一日他若谋逆了,你也成了乱臣贼子,你会害了整个风家的!”风玠道。 “是啊,三哥,你若不愿为朝廷效力,就做你的逍遥侯爷便罢,为何要去给恭王出力呢?”风瑨问道。他总觉得风辞没有必要非得投靠恭王。 “还不都是为了那个婢女!”风玠轻蔑道,“堂堂风家嫡子,却为了一个低贱的女人置整个风家于不顾!” “够了!”风辞厉声呵斥,骤然起身,“我的事与你等何干?今后再让我听到任何侮辱琴约的话,休怪我翻脸无情!”语罢愤然跨出了偏厅,留下风玠与风瑨愕然相顾。 与风辞一样愤怒的还有风遨。他马不停蹄地赶到别院,下了马车便气冲冲地闯进了慕蝉房内。 “二公子刚回去又来啦!”侍女小潭迎了上去。 “滚开!”风遨一把推开她,小潭一个踉跄直接撞到了门框上。 慕蝉也让他这动静吓了一跳,起身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只见他满眼赤红,双唇紧抿,似乎在咬牙切齿一般。蓦地,他一抬手,“啪”地一声甩在了慕蝉脸上,直把她扇得险些跌倒在地。 “风风郎,你怎么了?”慕蝉以手抚着受伤的脸颊,颤巍巍地问道,心里陡然生出阵阵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七十九 失去贞洁起心计 “住口!别叫我风郎!”风遨怒喝道。 慕蝉被他这一声大吼震得浑身一抖,她从未曾想过这个一直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人也会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 风遨双手紧扣着她的肩头,两眼死死地盯着她:“你是不是早就看上风辞了?你跟我来都城是不是为了他?” “我不是,我和他连话都没说过一句,怎么会为了他?我是想跟着你”慕蝉心里害怕,不敢再惹怒他,满脸委屈地为自己辩解道。 “还不说实话!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真身打扮和风辞几乎一模一样吗?”风遨十指用力一掐,疼得慕蝉直掉眼泪,但他却毫不怜惜,继续道,“跟了我快半年,从未给我送过东西,唯一一次送我衣服,为我穿衣打扮,竟是要我装成别的男人的样子,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不承认,你真当我风遨是傻子吗?” 慕蝉泣涕涟涟,尽管心虚得很,却尽力作出委屈无辜状,希望风遨能心软:“不是,我送你衣服只想跟你一起登高而已,我不知道会和风和别人的衣服一样。真的不知道。” 风遨只觉怒气冲顶,他一把揪住慕蝉的衣领,将她甩到床榻上,喘了几口粗气,狠狠问道:“你说!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各种理由拒绝让我梳拢你,是不是想留着清白身子伺候风辞?是不是?啊?” 他所言句句刺中要害,慕蝉无可辩驳,只能不住地抽泣。 “呵呵!”风遨冷笑道,“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想我风遨流连花丛,风流一世,好不容易真心真意待一个女人,倒头来却被女人利用c愚弄!” 他怒不可遏,“嘶啦”一声扯破了慕蝉的丝绸衣衫,又去扒她的襦裙。 “不要!别这样风二公子,求你别这样!”慕蝉被风遨那因盛怒而涨红的双目想得发颤,连声求饶。 以前在画屏坊的时候,她就见过坊中的姐妹有被粗鲁暴虐的客人生生伤得大出血的,那场面她至今想起都心有余悸,不由地害怕风遨也会那般对她。只因此时此刻,风遨仿佛变了个一般,对她毫无半点怜惜。 “我看我就是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你不过就是风月场所出来的一个贱货,给点钱就能让人睡的娼妇!”风遨骂道,“你以为你那点清白有多重要?就你这出身,求着他风辞他也不会看你一眼!我风遨宝贝似的把你捧在手心里你不知好歹,那好,我以后也不必再费心思了。” 说罢挥动双臂粗暴地一拉一扯,就把慕蝉剥得干干净净。慕蝉哭着拼力反抗,奈何他高大的身躯如磐石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哪里挪动得了半分。他紧扣她的双手,固定住她的头,俯身在她两颊狠吻着,又咬住她的檀唇肆意横行,须臾又在她的玉颈c雪胸上野蛮地噬咬。 慕蝉渐渐地也不再反抗了,木然地望着床帐顶端任由他肆意妄为。 不多时,她便感受到了下身传来锥心般的疼痛,她尖叫出声,随即又咬牙忍着,眼角有一滴泪缓缓滑落。 她心里阵阵凄凉,慢慢地凄凉变为恨意,无边地妒恨浸染了她的内心。 凭什么?凭什么风遨说她的清白不值钱?就因为她出身勾栏之中?可那个奴婢身份又比她好到哪里去?风辞却要那般护着疼着?她一直是男人心中的花魁娘子,从苇州到都城从没变过,那么多男人都想一睹她芳容,与她享一夜之欢,可为何风辞竟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不甘心。 风遨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只图着他自己爽快,在她体内恣意冲撞。 许久,云收雨散,风遨倒在她一旁,心里的怒气也随之得到了发泄,嗤笑一声,问道:“还想着风辞?” 慕蝉闭口不言,只淡淡地凝视着床幔。 “别做梦了,趁早清醒点,以后好好伺候本公子。”风遨冷声道。随即起身穿上衣服,径自离开了房间。 慕蝉这才微微转动了双眸,微微动了动嘴角。她努力为风辞保守的贞洁就这样被别人夺了去,着实不甘。不过没关系,谁叫她本就是风尘女子呢?她给不了风辞清白之身,但她懂风情识风月,这些都是那个奴婢比不了的。她相信男人嘛,哪有什么一心一意从一而终的,等时日久了腻了家里的,自然会去外面寻欢。她这么倾城绝色,不怕没机会让风辞沉入她的温柔乡。 一瞬间,慕蝉眸中又泛起炯炯亮光,起身梳洗打扮。 风辞自梁国公府偏厅出来之后,一路上神情都异常阴沉,琴约并不知道当时他与风玠说了什么,只是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片刻的沉默之后,风辞吐出两个清冷的字:“没事。” 琴约仔细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言不由衷,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心情不好,但她也知晓他若不肯说任你怎么问也问不出来,便不再多言,两人一直相对无言,回到了拂风阁。 一到大门处,风辞便对门卫道:“今后凡是梁国公府的邀约一律回绝,不必通禀。” 门卫虽有些疑惑,但都齐声应诺。 琴约正要询问,风辞先开口道:“以后除了叶姨母子,那边的人你统统不用理会。” “哦。”琴约点了点头。虽然不知何故,但她明白风辞这样吩咐肯定事出有因,那她听话就好。 其实也没有太多缘故,只是风辞不容再听到那些所谓的兄弟手足再妄议他的决断,再侮辱他心爱之人。以后除了去祖祠祭拜父母之外,他不会再踏入那个地方半步。他从小便记仇c任性,若不是想到父亲临终前对着他忏悔,若不是念及母亲生前对父亲的爱,对他这个风家嫡子身份的重视,他早就与风家断绝关系,从此改随母姓了。 正在两人往内庭走去之时,骙业急急迎来上来。他将一封手书递交给风辞道:“公子,芒山那边来消息了,说前日当地的县令带着几个官差将旋覆楼里的药材c器皿等物品都收走了。因为是官府的人,兄弟们不好阻拦,便尾随了上去,当跟了几十里地之后却跟丢了。” 风辞听罢,道:“让他们回来吧。” “不追查了吗?”骙业问道。 “那日饶萃带我去秦地没见到游涘,便只有一个可能,游涘被饶储藏起来了。”风辞道,“离了旋覆楼的东西游涘制不了药,这次肯定是饶储派人去芒山帮他取的。既然我们的人跟丢了,说明饶储早有防备,不必再徒劳了。” “如此一来,要找到游涘岂不是更难了?”琴约道。 “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饶储迟早会露出马脚的。”风辞冷静如常道。 琴约见他毫不担忧的样子,心里也放松了些,想必风辞会有办法吧。 “公子,恭王府方才还派人过来请您今晚过府,有要事商谈。”骙业禀道。 “嗯。”风辞应道。 “公子若无其他吩咐,属下先告退。” 风辞颔首,旋即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 “恭王找你会有何事?”琴约小声问道。 “我若猜得不错,是想让我做说客。”风辞道。 “说客?”琴约思索片刻,道:“他想让你去拉拢四公子?” 风辞闻言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道:“不错,有长进了。” “什么啊?”琴约羞赧地拉开他的手,瞟了眼不远处对他们的举动装作视而不见的几个护卫。 风辞见她害羞了,怕再逗她会把她吓跑,便正色道:“风瑨升了职,可掌十五万兵力,他岂会眼睁睁看着这块肥肉落到别人手里?” “你那打算帮他吗?”琴约问道。 “我得考虑一下。”风辞道。 他与风瑨仅限于一般的兄弟关系,再者想想今日风瑨对于自己效力恭王那鄙夷的态度,怕是不会同意,而且风瑨生性耿直,恐不善于假意逢迎。对此,他不得不斟酌一番。 风辞所言不差,芒山旋覆楼的东西确实是饶储派人去收拾的,只为将一应物品药材全都送到游涘面前,让他继续研制解药。如今游涘正被关在一处密室里,地点只有饶储及手下少数几人知道。 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只有一两处暗道通向上方的通风口,也分不清什么时辰,里面虽然打扫得很干净,也点满了烛火,但依然非常压抑沉闷。 忽然暗室的门从外面打开了。 “不是说了解药还要等半个月才能出来吗?怎么又来催了?说了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里面一个年近四十,脸形瘦削,留着山羊胡须,身长七尺有余的男人不耐烦地喊道,也没看清来人是谁。 “你就是邪医游涘?”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那男人这次抬头仔细看了看对方,咧嘴一笑:“我还以为是饶储呢!你谁啊?来买药的?” “我父亲的名讳也是你可以直呼的?”来人正是饶萃,她原本以为游涘是她家的阶下囚,理应对她低声下气才对,却不想他竟如此傲慢无礼。 “你是饶储女儿?”游涘打量她一番,道,“在我眼里身份不重要,只有买药的与不买药的之分。说吧,你想买什么药?” 饶萃硬生生压下心里的怒气,才道:“有没有可以控制人心神的药?” 游涘暗暗一怔,随即和颜悦色道:“我这里的药,越贵重越稀有的,买主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大,你可想好了?” “什么代价?不就是花钱吗?你说,要多少?”饶萃迫不及待道。 她自从知道风辞拒绝赐婚后,一直消沉至极,数日水米不进,饶夫人心疼不已,实在没法,方才让她求了饶储来找游涘。她知道这辈子要正常地得到风辞的心让风辞娶她是不大可能了,唯有使用其他手段了,只要能如愿嫁给风辞,哪怕阴损点她也豪不在乎。 “你说的摄人心神的药叫御神丹,研制出来需花费我一年多心力,故此价格稍微高一点,要黄金一万两。”游涘道。 “我今日带了三千两,明日在给你补上。”饶萃道。说完就要离开。 “等等!”游涘叫住她,“饶储既然让你过来找我,难道没告诉你从我这里买了药,还需当我的面吃下我的另一种药吗?” “为何?”饶萃不解,买卖不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 游涘淡笑一声:“我不管你要用这御神丹去控制谁,总归是去害人的,免得你怕事情败露将我灭口,你需先服下我特制的药丸,每年来我这里拿解药。” 饶萃脸上一阵阴郁,心里咒骂:果然是阴险小人。 她问道:“不吃你的解药会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八十 妒贤能又树新敌 饶萃只迟疑了片刻,便道:“买!明日我带齐黄金来,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爽快!”游涘摸了摸胡须道。 饶萃转身出了密室。她又想到游涘方才的话,服了他的药以后每年都需定期找他取解药,否则面临的便是极其可怖的死状。她到底是有些后怕的,但她更想得到风辞,只要一想到以后可以常伴风辞左右,让他对她言听计从,她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次日,饶萃依言带足了黄金来买御神丹,游涘除了痴迷制药,还特别爱财。一见到那一箱箱金光闪闪亮得晃眼的金子,便也顾不得亲自给饶萃拿她该服用的药了,随便把手朝里间一指:“里头桌案上有个绿纹瓷瓶,你先去拿来当我面喝下,我再给你御神丹。” 饶萃见游涘在那一心只顾清点黄金数量,鄙夷地撇了撇嘴,进了里面的密室。她一眼便看到了案几上有几个瓷瓶,不过有两个绿色花纹的,一个深一个浅,她随后拿起深色的那瓶出来问游涘:“是这瓶吗?” 游涘随意朝她望了一眼,道:“对!” 饶萃仰头一口喝下瓶中药剂,道:“我喝了,御神丹可以给我了吧?” 游涘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白瓶递给她:“溶于水中饮下方可起效。只此一颗,保管好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饶萃接过药走了之后,游涘将装满黄金的箱子一一合上落了锁,方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去研究药材,却不经意间瞥见了案几上的绿纹空瓶,正是饶萃喝完药剂后放在那里的。 “她刚才喝的是这瓶药?”游涘自言自语,适才饶萃询问他时他一门心思在清点黄金,也不顾上细看随口应了她一句,不过也无妨,反正效果是一样的,只要能牵制住饶萃,保住他这条小命就行。 于是游涘便满怀轻松地去继续研制给饶储的解药。 饶萃看着手中的丹药,目光炯炯发亮,迫不急待地跑出了密室。她回饶府的路上一直在琢磨该如何见风辞一面,如何将药让他喝下。直接去找他是不可能见的,只会被他赶出来,她思虑多时,忽然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 当日下午,琴约正欲去佘府赴约,走近大门口,听得门口的护卫仿佛在与一人争执什么,仔细一看,那人是梁国公府的吴管家。 “国公爷是真的有要事需请侯爷过府商量,还请各位进去通禀一声。”吴管家道。 “刚才都说过了,不是我们不通禀,确实是侯爷的吩咐,梁国公的邀约一律回绝,不必通报。我们要是去通报了,岂不是目无主上,自己找罚吗?”一门卫道。 吴管家深感无奈,忽然看到琴约走了出来,便连忙上前道:“小约姑娘,劳烦你帮个忙,我家主人确实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侯爷,烦你去告知侯爷一声。” 几个门卫见吴管家去求琴约,担心琴约会帮他,这么一来他们都没面子,正要阻拦,却听得琴约道:“吴管家,方才门卫所言是实,侯爷确实下过那道命令,恕我也爱莫能助。你还是尽早回去吧,侯爷是不会去见梁国公的。” 说罢琴约上了马车,去了佘家府邸。吴管家无可奈何地返回国公府,拂风阁的门卫也松了口气,看来小约姑娘是与主子一条心的,并不会擅作主张。 而梁国公府这边的人听了吴管家的回复后脸上却没那么轻松了。 “你说三表兄不愿意来见面?”问话的是饶萃。她本打算以风玠的名义请风辞过来与她一叙,趁机将御神丹放入茶水中让他服下。当然这些风玠并不知情,他能见饶萃一面心中正欢喜着,饶萃有求于他,他自是不会拒绝的。原以为让风辞过来只是举手之劳,孰料他居然回绝了。 “他真的不来?还说了什么没有?”风玠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道。 “回国公爷,其实其实小的并没有见到邶陵侯,甚至连门都没让进,只听门卫说以后凡是国公府上的邀约一律回绝,不必通报。”吴管家实话以告。 “什么?”风玠心中燃起一把怒火。 饶萃似是听出什么不对劲,问风玠道:“大表兄,你和三表兄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以前她也知道风辞素与风玠不和,但也不至于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风玠顿时想到了小重阳那日在偏厅里与风辞的争吵,心里划过一丝寒意,但又不愿当着饶萃的面承认,只好闪烁其辞:“还能有什么事?他不待见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他怎么要与你断绝往来似的?”饶萃急道,“如今连你也见不到三表兄,我该怎么办啊?” 风玠见她急躁难安,心里醋意大发:“萃儿,你就那么想见他吗?你明知道他心里” “好了别说了!他心里没有我我知道,可我就是想他,想见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我又该怎么办呢?越是见不到越想,或许,见一面就好了。大表兄,求求你,帮萃儿想想办法好吗?”饶萃楚楚可怜的样子,甚是让眼前的风玠心动。 “可我一时”风玠不忍心让她难过,想帮她却又不想她与风辞见面,素来对处理朝中要务冷静镇定的他此刻脑中一片混乱,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正在此时,一道柔美的女声自中堂门外传来:“夫君,妾身有个办法不知可不可行。” 屋内二人闻声看来,是风玠的妻子程娴。 “你怎么来了?”风玠问道,脸上不喜不怒,反而有一丝心虚。 “表嫂,你有何办法?”饶萃着急问道。 程娴看了饶萃和风玠一眼,微微浅笑道:“妾身记得下月十九是姨父的寿辰,若是将请帖送到邶陵侯府,想必风辞也没理由推拒了。” “对啊,下个月是我爹寿诞,我怎么给忘了呢。还是表嫂有办法。”饶萃欣喜道。 “哪里,只不过你们都太着急了,一时没想到罢了。”程娴道。 风玠犹豫了一下道:“可是姨父平素看不上风辞,往年的寿辰从没邀请过他。” “没事,这次我一定会让爹请他过去的!”饶萃道,心里已在期盼下月十九尽快到来了。 风玠看着她欢喜雀跃的神情,眸光不自主地黯淡了几许。程娴见了心里更是酸涩,她一向清楚风玠心属饶萃,但当她亲眼见他当她面为饶萃暗自神伤时,却又那般难受。她又何尝想帮饶萃,她只不过希望寻个由头与风玠说上几句话,可以让风玠多正眼看看她罢了,谁料风玠也只在她进门时望了她一眼而已,便再也没有过多地留意她。 此时风辞正在书房内看着骙业搜集回来的材料,并不知晓饶萃的这些算计。 “查到的就这些?”风辞问道。 “还有一点,不过也不太紧要。”骙业道。 风辞正色道:“只要是关于苻霄这个人的,事无巨细,凡是查到的,都说出来。” “唯。”骙业道如实,“苻霄年少之时与亓官将军夫人是邻居,二人关系还很不错。后来扈大夫升了官搬了家,他们便没再见过面。” 风辞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问道:“还有别的吗?” “没了。” “你先下去吧。” 骙业出了书房,风辞静静地凝视着书案思忖着。前天晚上去恭王府,他知道恭王要与他谈风瑨之事,原以为是单独谈话,没想到还看到了恭王的另一个幕僚苻霄。此人追随恭王多年,一直深得恭王信任,性情随和寡言,平日风辞很少注意到他,但在重阳节宴会上,他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 前天夜里,苻霄话里话外一直怂恿恭王让风辞去劝说风瑨,令风辞不得不对他心生防备,当晚回来后,风辞便命令骙业多方查寻有关苻霄的一切消息。他不怕多一个对手,树一个敌人,但若这个敌人并非泛泛之辈,他就要提高警惕了。 劝说风瑨投靠恭王一事风辞已经当场拒绝了,人心难测,他对这个四弟不甚了解,不敢多冒一份风险,若风瑨果真忠君侍主,那么今后也会助他一臂之力。 苻霄自那晚会面后也明白风辞肯定会提防他,说不定已经开始对付他了,那么他想自己得先发制人才可,首先便是让风辞失去恭王的信任。 这日他坐着马车回府,途中经过一个大户人家,忽见一名女子被里面的仆妇推出了门外,那女子连连求情,但那仆妇却大声怨道:“你求我也没用!都怪你自己事先瞒着我,害得我也挨了老夫人一顿骂。你知不知道咱府老夫人与亓官老夫人是至交,亓官老夫人赶出去的奴婢,我们府上也不会留。你快滚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说罢“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苻霄听到此处,叫停了马车,细细看了那女子一眼,见她面容秀丽,倒有七八岁分姿色,虽然一身破旧衣裳,却也难掩其柔媚的气质。 他下了马车走至她跟前问道:“你是被亓官将军府赶出来的侍女?” 那女子抬头望了望眼前这位衣着华贵的男人,以为他是这府中之人,便道:“奴婢是曾被亓官家驱赶出府,但只是因为一时失误触犯了当时的主子,求您发发慈悲,让我继续留在您府上吧,奴婢以后一定百般小心,尽心尽力,绝不会再出差错。” “你叫什么名字?”苻霄问道。 “绿苒。” 苻霄隐约瞧见了她脖颈上的伤疤,又问:“肯定受了亓官府上不少私刑吧?还疼吗?” 不过是一句虚情假意的慰问,却让绿苒顿时落下了泪,哽咽道:“不疼了。” “忘了当时的痛了吗?”苻霄语气温和,眸光中却闪烁着阴寒之色。 绿苒闻言愤然擦去了眼泪,咬牙道:“没忘!那种痛怎么会忘!我只恨自己身份低微,奈何不了他们。” 她至今都会做噩梦,梦到窦氏和家仆甩她鞭子,笞打她,任她怎么求饶都没用。 “如果我说我能帮你报复亓官家,你可愿意听我的?”苻霄问道。 “你帮我?”绿苒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他们两人素昧平生,他为何要帮她?但她看他神情不似在开玩笑,便问道:“你要怎么帮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八十一 贺寿宴饶萃逼婚 苻霄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绿苒姑娘请先随我上马车。” 绿苒与他先后上了马车,往苻霄家驶去。 车内,苻霄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说出了他的计划,绿苒听后有点惊讶,问道:“你为何要帮我呢?” “我刚才说了我目前与你有共同的目的,正愁找不到好的途径,恰好老天爷让我遇到了你,我又怎么会错失这个好机会?” “可是你觉得我能做到吗?王爷那么精明的人,我怕应付不来。”饶萃有一点紧张。 “我追随恭王多年,对于王爷的喜好一清二楚,你正是他心仪的类型。”苻霄道,“过几日我会安排你进入王府,为你制造机会,你只需让我说的好好展现自己即可。” “好,我会尽全力的。”绿苒点头道。她心里暗想:等获得了恭王的宠信,便要借恭王之力重重报复亓官一家,以泄心头之恨。 数日后,风辞又去了恭王府与崇玄峻谈论了朝中事宜以及接下来的筹划,出王府时无意间听到两三个侍女在花丛后闲话。 一个道:“我看她也算不上多漂亮,怎么就入了王爷的眼了?” 另一个道:“听说王爷是喜欢她的舞姿,据说她跳得比王府里任何妃子姬妾都要好呢,王爷见到她在丹桂园里翩翩起舞后当即就纳为侍妾了。” 第三个道:“不知道她是怎么进王府的,才来没几天就成了我们半个主子,听说她之前也是奴婢,还被上一个主家赶出了府呢,真不知她是走了什么运了。” “要我说她也得宠不了几时,有王妃在,这府里的侧妃姬妾有几个能得意得长久的?” “嘘,这话可别乱说,要是王妃的人听到了还不得打断你的腿!”先前那个侍婢道。 风辞不小心听到了这王府内院之事,只是冷嗤一声,并未在意,他对除了琴约之外的女子一向不放在心上。 回到拂风阁,便听骙业说饶府发来了寿宴请帖。 “往年他可从未将请帖送到我们府上,不知今年怎么改变主意了。”骙业道。 风辞淡然一笑,似在琢磨着什么。 “公子,你会去赴宴吗?” “为何不去?”风辞反问道,“去了才知道他存了什么心,不是吗?” “也对,寿宴上那么多宾客,量他也不敢胡来。”骙业道。 “安排几个人到时潜入饶府,暗中查看一下饶府的房屋布局,找找有没有密道暗室之类的。”风辞道。 骙业初时不明其意,随即恍然大悟:“公子你是说他可能把游涘藏着自己府中了?” 风辞点了点头。 “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手。”骙业领命退下。 风辞随后想去找琴约,恰好见她走了过来。 “我听说饶储的寿宴邀请你去了?”琴约问道。 “没错。”风辞道,他察觉到了琴约眼中的丝丝忧虑,“你很担心?” “他明知你拒绝了与他家结亲,应该不再与你往来才对,怎么反倒请你去参加他的寿宴?”琴约担心饶储另有阴谋。 “目前还不知他有何意图,不过去了就见分晓了。”风辞道,“去贺寿的人可以带上家眷,你想去吗?” 琴约听闻他用家眷一词指称自己,心中一动,不过仍然摇首道:“我还是不去了,我不太喜欢那种场合。” 另外,她现在还需戴着面纱,若是陪风辞同去,定然要受到来自世家贵族各色人等异样的目光,她不想给风辞或给自己再惹上什么闲言碎语。再者,那是饶萃的家,有曾想置她于死地的人,她可不愿送上门去。 “我是想你跟着我去赴宴,他们即便知道你的身份,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对你下手。不过,你若是不愿去也罢,好好待在府中,我会让骙业保护你。”风辞道。 “你担心他们会趁你不在,来加害于我?”琴约道。 “万事皆有可能,要小心为上。”风辞可不想承受失去琴约的痛哭,他受不住。 “嗯。”琴约应道。随即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风辞见她欲语还休之状,嘴角一扬,问道:“有什么要嘱咐的?” 琴约顿觉窘迫,她还不是他妻子,哪好意思嘱咐他?虽则如此,但还是忍不住道:“去了少喝酒。还有,那个饶萃肯定会趁机接近你,你可不许和她有什么亲密举动。到时小婳也会去,她要是看到了肯定会来告诉我的,你瞒也瞒不住。” 风辞不禁轻笑:“约儿放心,莫说宴会上还有别人,即便是四下无人,我也不会和她有什么接触。” “真的?” “绝不撒谎。” 琴约静静地打量着风辞,暗自叹了口气。 “怎么了?”风辞以为她有心事。 “到时候,不知你又会扰乱多少女子芳心,平时那些暗地里爱慕你的女子见不到你的面,这次肯定不会错过良机的。”琴约故作轻松道,心里却泛着浓浓酸意。 “都是这张脸惹的祸。”风辞半真半假道,“要不给我弄丑点再去?就用那西域颜料在我脸上点些红点,到时一脸麻子,她们谁还愿意看我?” “噗——”琴约忍俊不禁,“这么有碍观瞻的招,亏你想得出来。你就不怕被饶府的门卫赶出去?” “那有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风辞道。 “我跟你闹着玩的,我可不舍得让你变成丑八怪。”琴约道。 风辞欣然微笑,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转眼便到了饶储寿辰之日,全府上下一派喜气。前来祝寿的有世家贵胄c士人官员,还有富商巨贾,佘家作为都城大商户也受邀而来。往年都是佘婳的叔父和有声望的掌柜前来,此次多了佘婳和平钦。 须臾开席,笙歌燕舞好不热闹。王侯将相三公之位皆在内厅,风辞便与风玠比邻而坐。 少顷,各方嘉宾相继给饶储敬酒道贺,风辞虽不情愿,但也依了规矩上去敬了酒,饶储本不是自愿邀请他的,但也不好当众拂了他的面子,勉强地饮了一杯。 厅外不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饶萃端着一壶酒,左右张望见无人经过,便迅速地将御神丹投入壶内,缓步向内厅走去。浑然不知她这鬼鬼祟祟地举动早已落入了竹丛后的平钦眼中。他本是刚去如厕正在返回宴会厅,远远地瞧见饶萃举止可疑,便停下脚步隐藏起来观望。见饶萃往内厅去了,他也跟了上去。 不久,便看到饶萃径直走向了风辞身旁,斟了一杯酒举在风辞面前,似是要让他饮下。平钦顿感不妙,情急之下,朝他喊了声:“风侯爷!” 风辞闻声望过来,定定看了他片刻,问道:“平公子找我有事?” 饶萃也转身看向这边,微微拧了拧眉。 平钦不知风辞是否懂了他的意思,但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贸然闯入内厅,失了规矩,让佘府落下话柄,只得回道:“没,没事。只是过来问候一声。”然后回到了他的席位上。 饶萃并未深疑,执着酒杯,对风辞道:“三表兄,难得今日在我爹的寿宴上相聚,这杯酒你可一定要喝了,他日饶萃若出了嫁,便再无得见表兄之日了。”说罢两眼情深意切地望着风辞。 风辞看了那杯酒一眼,忽而微笑应道:“好。”接过酒来,以袖挡面,一饮而尽。 饶萃心下暗喜,没想到风辞竟然毫无顾忌地喝下去了。她还担心一杯酒不够,又倒满一杯,递到风辞面前,劝他再饮。风辞伸手去接,却忽然身子一晃,趴倒在案几上。 旁边的人见了,好奇道:“风侯爷这是怎么了?这么快就醉倒了?” 邻座的风玠听了,也看了过来。当他看到饶萃手中举的酒杯时,心中突然一顿:风辞前喝酒从没见他醉过,今日并未曾见他喝多少,如何便醉了?难道是萃儿在酒中动了手脚? 风玠也是颇有见识之人,虽在对饶萃情意上不开窍,但对其他很多事情也能看得通透。他不知饶萃究竟在酒里掺了什么,若是不致命尚好,若是致命他不敢想,一个是他心仪的女子,一个是他血脉相关的兄弟,虽与他不亲,但也是风家嫡脉,他作为风家长子,始终还是把家族之事看得很重的,若饶萃因爱而不得害了风辞,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但转念一想,饶萃怎会在这样的场合行凶呢?随即释然,也不去过问。 “侯爷定是醉了,来人扶侯爷到后院歇息。”饶萃不慌不忙道。 两个家仆闻声赶来搀扶着风辞往后院走去,饶萃也跟随其后。主位的饶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也并不干涉,继续接受其他宾客敬酒。 家仆将风辞带到一间厢房,安置在榻上之后,饶萃便让他们退下,自己坐于床榻边沿,看着风辞唤道:“三表兄,三表兄” 接连喊了几声,风辞仍未醒来,饶萃喃喃自语道:“这个游涘不会骗我吧?不是说喝下御神丹便会对我百依百顺吗?也没说会昏迷不醒啊!” 不甘作罢,又喊了几声,风辞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回道:“萃儿” 饶萃听得风辞如此称呼她,惊喜地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问道:“表兄你刚才叫我什么?” “萃儿啊,风玠他们从小不都是这么叫你的吗?”风辞道。 “太好了,你还记得啊,可是自从你十四岁之后,便再也没有这样叫过我的名字了。”饶萃激动地几欲落泪。 风辞确实从那一年开始便与饶萃愈发生疏了,因为那一年他见到了琴约。 风辞定定这看着饶萃,又听得饶萃道:“三表兄,那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爱放纸鸢吗?现在秋高气爽,你明日可以陪我外出游玩放纸鸢吗?” “好。”风辞轻声应道。 平平淡淡的一个字,饶萃却觉得风辞语气无比温柔,她满心欢喜:这御神丹果然有奇效,不然平时的风辞莫说陪她游玩,只怕连与她说句话都不愿意。 她想此时应该趁热打铁,便靠近了风辞,略带娇羞地问道:“三表兄,前不久你说过会娶我为妻的,我爹看了黄历,五日之后便是吉日,我们就把婚期定在那一日可好?” 饶萃怕夜长梦多,必须尽快让风辞迎娶她过门。她紧紧地盯着风辞双目,等着他的答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八十二 将计就计得线索 只听风辞毫不迟疑地答道:“好。” 饶萃心中狂喜,风辞当真是对她惟命是从了,那么她所花的代价也值了。她兴奋地扑倒了风辞身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风辞似是没料到她这一举动,稍稍皱了皱眉头,须臾,问道:“我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宴席上吗?” “你喝醉了,我让人扶你进来休息。”饶萃回道,心里有点发虚,庆幸自己没有与他面对面。 “我没醉,你先起来,这样压着我有点喘不过气。”风辞道,伸手与推开饶萃。 饶萃连忙直起身,但仍然不太敢去看他。 “我们回筵席上去吧,还没散席,中途离开不合适。”风辞说罢与下床离开房间。 好不容易有独处的机会,饶萃还想与他多待一会,急忙制止道:“没事的,我爹默许你过来休息的。” 风辞眼波一转,微笑道:“好吧,听你的。” 饶萃还从未见他对自己如此展露笑颜过,一时竟有些看呆了,不由地抬手欲去抚摸他的面庞,还没触及到,便被他用手抓住,问道:“萃儿,我方才好像听到你说起游涘,上次我们在秦地没见到他,他现在在哪儿?” 饶萃听他问起游涘心里有点诧异,不过一想到他已中了御神丹,便也没再提防什么,直言道:“他现在被我爹关在密室里。” “是吗?”风辞问道,“密室在哪里?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 “就是我家暗道连通的密室,不过我爹不让外人去见他。”饶萃道。 风辞闻言面露难色。饶萃见状,赶紧劝慰道:“你别担心,不如等我们成亲后,我去求求父亲,到时候他看在一家人的面上,肯定会答应的。” 风辞很顺从地点了点头:“嗯。” 见他如此顺从,饶萃虽还有些不习惯,但更多的是欢喜,她情不自禁地朝风辞的脸上吻过去,全然不顾闺中女子的矜持。 眼看她的唇靠得越来越近,风辞忽然柔声开口道:“萃儿,先闭上眼。” 这是他头一次这么温柔地对自己说话,饶萃心里甚是甜蜜,很乖巧地合上双眼,满心期待着与他深情拥吻。然而亲吻没有,只觉得身子忽然被定住,动弹不得。饶萃立时睁开了眼,惊诧地看着风辞正要问个明白,但张开了口却出不了声。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从榻上起身后冷冷地睨着她,而她自己却只能瞪大双目,无可奈何。 “很惊讶我为什么点你的穴道?”风辞问道。 知道饶萃出不了声,他又道:“你给我的酒,我根本没喝,全都倒在了我的衣袖上。” 饶萃双目顿时变得空虚,她没想到风辞以袖掩面喝酒时早已发现了自己的预谋,可她不知自己哪一步出了差错。这个风辞自然不会告诉她,在平钦喊他名字时,他便在平钦的目光示意下明白了饶萃要对自己使小伎俩。那么他便将计就计,看她到底有何图谋。 原本他不知该如何佯装去骗饶萃,但听到她自言自语,说服了御神丹便会对她百依百顺,他立刻明白了,假装醒来,顺从着她,答应她提出的所有要求。 “饶萃,知道这无痕丝的用处吗?”风辞抽出白玉笛一挥,长长的无痕丝坠饰便在饶萃眼前来回晃起来,“削肉断筋,毫无痛楚。” 饶萃闻言猛然打了个冷战。 “我风辞可不是什么善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奉还!这次,看在你说出了游涘藏身处的份上先饶你一命,若再有下次,我会用无痕丝送你上路!”风辞声音阴冷刺骨,听得饶萃心中惊颤,眼泪也不知何时滚滚落下。 上一刻还对她百般柔顺的三表兄,怎么下一刻却比夺命的阎罗王还可怕?她想不明白,她纵使耍了点阴谋诡计,也不过是想与他结为连理,成双成对而已,又不会害他,为何竟让他如此憎恶她,恨不得要了她的命? 风辞没再理会她,决然出了房门回到筵席上。 佘婳自风辞被人扶入后院时起,便一直留心着,见他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心里不免有些猜疑。即使风辞醉倒也应由他的随从服侍他或者送他回府,怎么饶萃倒让家仆把他带去后院了?虽然他们也沾亲带故,但到底是孤男寡女,不合礼数啊。这事要不要告诉小约呢?佘婳犹疑不定,顿觉眼前的糕点也没了滋味。 平钦也知她一直留意着风辞的动向,对她的心思也了解个七八分,小声对她道:“佘姑娘,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风辞是被算计了。” 佘婳讶异地看着他,似乎在询问他是如何知晓的。 “他后来喝的那杯酒被人下了药,我亲眼所见,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没事了。”平钦道。 “原来如此。”佘婳慨叹一声。若是这样,她便不告知琴约了,免得引起误会。 风辞与饶储道了声府中有急事需处理,便提前离了席。饶储虽觉可疑,但也不愿自己的寿宴上出什么风波,遂由了他去。 回到拂风阁,风辞便去往琴约所住庭院。琴约正在翻晒花茶,见他走来也迎了过去,可刚一靠近,便闻到他身上一股陌生的香味,心头不悦:“站住别动!” 风辞立刻住了脚步:“怎么了?” “你身上怎么有女子的脂粉香?”琴约道,“先去换了衣裳再过来。” 风辞当是出了什么事呢,一听琴约这分明是拈酸吃醋了,二话不说,赶紧脱下了外袍和中衣,往后一甩,又仔细低头嗅了嗅,道:“现在没味了,你闻闻。”说着一步跨到琴约跟前。 “你你干嘛?光天化日的只穿件亵衣也不怕别人笑话。”琴约转过脸去,对他这突然的动作一时有点无所适从。 “是不是没那香味了?”风辞认真问道。 “没了。”离得这么近,琴约能闻出来,他身上已经没有那股脂粉香了,“你快去穿上外衣,这样不好!” “我在自己家,又在自己人面前,有何不好的?再说我这不是穿着衣服吗?”风辞不以为然,“你若觉得不好意思,不如我们进屋去。” “不是,现在已是深秋了,会感染风寒的。”琴约道。 “原来约儿是在担心我。”风辞微笑着一把拉过琴约,“你随我一起去。” “诶”琴约来不及阻止,就这么被他牵着去了卧房。 琴约帮他找出衣裳,一边替他更衣,一边问道:“寿宴这么早就结束了?” “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没必要再待下去了。”风辞道。 “什么消息?” “游涘就藏在饶府的密室里。”风辞将饶萃在酒里给他下御神丹,又告知了他游涘下落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如此一来,那饶萃穴道解开后,肯定告诉饶储,若是他临时把游涘转移到别处该怎么办?”琴约担忧道。 “就是要打草惊蛇,我会让骙业增派护卫去饶府外围密切监视,若游涘一直待在饶府,我们没有正当理由上门搜查,可是饶储若将人转移走,我们便可及时察觉到动向,找到他便容易得多了。”风辞道。 琴约听罢觉得有理,忽然又想起一事:“听闻与游涘做交易并不是钱货两清那么简单,饶萃既然从游涘那里得到了御神丹,那她是不是留下了把柄或者付出了别的代价?” “这个我也不得而知,不过,就算付出了代价也是她咎由自取。”风辞道。 琴约故意揶揄道:“人家饶姑娘可是非你这个三表兄不嫁的,你就一点不心疼?” 风辞清晰地看出她眼里的戏谑之意,捏了捏她鼻梁道:“我为何要心疼?” “你们不是才有过亲密接触吗?”琴约挑眉道。 风辞一脸茫然:“我何时跟她亲密接触了?” “你敢说你之前身上的香味不是她的?你没抱过她?”琴约反问道。 “没有!”风辞刚说完,又想起什么,“是她扑过来的。” “她扑过去你就接受吗?你不会推开?以你的身手要避开也是轻而易举吧?”琴约明显不打算三言两语放过风辞。 风辞无奈一笑:“那是为了让她相信我中了御神丹,引她上钩。不然我怎么得知游涘的藏身之处呢?” “不管,反正你就是和她搂抱过了。你之前还说别的女人近不了你的身呢,都是骗人的。”琴约佯作不依不饶似的。 风辞深深悟道:和女人不能正常地讲道理,有的时候有理也是说不清的。 于是乎,他直接上臂一伸将琴约紧紧地搂紧怀里,轻声在她耳旁道:“不小心让她抱了我,我现在把这个拥抱还给你好不好?你就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 琴约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那你下次还敢让别的女人碰你吗?” “不敢了,绝对不敢了。”风辞果断道。 “那好,念你老实交代的份上,就酌情饶了你这回。”琴约得意而笑。 风辞看着她笑靥盈盈,忍不住低头吻了吻。 “你c你得寸进尺!”琴约羞窘得赶紧挣脱了他的怀抱,小跑着出了房门,一边还在心里嘀咕:真是的,怎么说着说着就亲上来了?哼,才不会让你随时随地占人家便宜呢。 风辞看着她羞怯得仓皇离去的模样,抿唇笑了。 扈沚蓠上次去了佘府,出资请佘婳在全国各地药铺分行寻购她所需药材,奈何迟迟没有找到。 这日,她正在房里发愁,却听得筎棉来报:“夫人,门外有人求见,说他有你所寻找的药材,但必须与你见上一面。” “哦,是什么人?”扈沚蓠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八十三 发恶梦暗起杀心 扈沚蓠一时想不到有什么人必须与她会面,若是为钱财,找管家即可。 筎棉道:“是一位儒士模样的年轻公子,看着有点眼熟。” “以前见过的?”扈沚蓠问道。 “嗯。” “随我去看看吧。”扈沚蓠觉得此人有些古怪,上门来一无拜贴,二不自报家门,出于好奇,与筎棉一同去了大门口。 只见门外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马车旁一男子负手背向大门而立。 门卫见了扈沚蓠,指了指那男子,禀道:“夫人,那人说要见您,也没有拜贴,还说见不到您便会一直在这儿等。” 那男子闻声已转过身,走近前来。 “小蓠!” 扈沚蓠听着这曾经耳熟的称呼,定睛看了看,有点迟疑:“你是苻霄?”她本想说苻霄哥,但一想旁边都是亓官府的门卫,免得造成什么误解,便改了口。 此时筎棉也记了起来,原来他是以前扈家的邻居苻伯家的公子,难怪她觉得眼熟。 苻霄听着这么生疏的问话,心里一愣,随即笑道:“正是。没想到小蓠还能认出我来。” “多年未见,世事变迁,如今我已嫁为人妇,不再是当年的小蓠了,还请你唤我亓官夫人吧。”扈沚蓠道。 苻霄心中微凉,眸光也多了一丝清冷,没想到扈沚蓠这么急着与他划清界线,这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不过他也沉得住气,依旧微笑着问道:“是啊多年未见,不知可否容我进府少叙?” 扈沚蓠稍显为难:“不瞒你说,将军远在军营,婆婆也不在家,恐多有不便。” “小蓠不,亓官夫人,你变了。以前那个爱跟在我身后玩闹的小蓠不见了。”苻霄语气有些凄凉,眼神虚落在扈沚蓠身上,似在回忆年少时的过往。 那时扈沚蓠不到十岁,苻霄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苻家是儒学世家,与当时的扈家关系甚好,扈沚蓠也爱跟着他和他的几个兄弟姐妹游玩。 听苻霄说自己变了,扈沚蓠从容道:“是啊,如今你我已长大成人,身份也各不相同了。对了,苻公子此次前来,据说是有我所需要的药材?” 苻霄脸上稍变,继而又神色坦然道:“没错,我的一位朋友家里世代从事药材生意,闻得亓官将军夫人要找几位珍稀药材,特让我来求证是否属实,希望能卖个好价钱。” “当然属实,不知药材在何处?可否让我过目一下?”扈沚蓠有点激动。 “药材还在我家里,出门时忘带了,不如我们另约个时间见面,到时我带齐了去找你。”苻霄道。 “不必,你回去后派人送过来即可。”扈沚蓠道。 苻霄闻言语气有点冷厉:“不行,那是稀有药材,若有闪失,我赔不起,也有负朋友重托。亓官夫人,念在往日相熟的份上,还请不要为难我。” 扈沚蓠听他如此说,只得应道:“那好,等你空闲时,请尽快通知我。” “一定。”苻霄道,“先告辞了。” 扈沚蓠与他道别后回了内院。苻霄转身上马车时,眼角瞥到了不远处一道身影,嘴角微微露出一抹得意。 那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窦氏。她从临府串门回来,恰好见到扈沚蓠与一陌生男子在门外交谈,两人相距不过三尺,看着很是亲密,还让侍女筎棉离远了站着,似乎怕妨碍他们。 儿子多日不在家,窦氏自然留了个心眼,便闪在一边静静观望。不过扈沚蓠从始至终并没有半点逾矩行为,这倒让她放心了不少。又想到自己儿媳平日遵规守矩,娴淑端正,便也打消了心头疑虑。 是夜,深宫之内,红罗帐中,太后睡意正浓。忽然,一个黑影闯入,披头散发,目眦欲裂,跨坐在锦被之上,双手紧箍着太后的脖子,恶吼道:“你这恶妇!为何要杀朕?” 太后骤然醒来,呼吸不畅,张口结舌道:“没没有陛下,臣妾怎怎会杀害陛下” “还敢抵赖?不是你要杀朕,还能是谁?”那黑影道,“除了太医,只有你服侍过汤药,朕想要昭妃服侍,你百般阻挠,害得朕连见她一面都不得,你这歹毒妇人,定是怕朕好了,又冷落了你,是不是?” “不c不是臣妾没有”太后急得憋出了眼泪。 “还死不承认!”黑影双手掐得更紧,“朕也宠过你,对你的皇儿也青睐有加,昭妃不过只生有两个女儿,对你有何威胁,你竟也不放过她,还在朕的药里下毒,你简直该千刀万剐!” “饶命饶命啊陛下!”太后苦苦哀求道。 “你还朕命来!朕要你永世不得超生!”黑影越发扣紧了是指,仿佛要镶入太后的肉里。 “啊啊——”太后惊叫不已,猛地睁开双眼,气喘吁吁。 “太后娘娘,您怎么了?”一声温润的男声传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太后惊魂未定,双手不断地扑棱。 “娘娘,是我,公冶端!” 太后侧脸看了看身边的公冶端,方才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 “娘娘,您是不是被噩梦惊着了?”公冶端问道。 “是,做噩梦了。”太后声音有些低弱。 “梦中事当不得真,您别多想,待微臣给您按摩一下。”公冶端道。 “也好。”太后复又闭上双眼。 公冶端修长的手指轻按着太后的太阳穴,指尖不时划入两鬓的青丝间。窗外半轮明月当空,斜晖映照下,太后的细长的乌发愈发撩动人心。公冶端看得出神,不由地想起那晚紫萸给他包扎时,她肩头垂下的几缕墨发。 “怎么了?”太后察觉到公冶端双手停了下来,淡淡地问道。 公冶端惊觉回神,见太后未曾睁眼,方才松了口气,回道:“微臣该死,一时有点困倦,请娘娘恕罪。” “罢了,你也睡吧。”太后并未怀疑他有何不对劲。 公冶端躺下欲睡,闭上眼,脑海中却始终萦绕着刚才回想起的画面,久久难眠。 而太后也无法入睡。适才做的噩梦太过清晰,仿佛先帝重生了一般,掐得她的喉咙现在都隐隐有点疼痛的感觉。只是她不明白:先帝怎么可能知道是哀家让饶储下的毒?若是知道了,当初应该不会喝下那些药才对!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琴家那个遗孤不能再留了,这个祸根一日不除,哀家便一日不得安宁!饶储办事不力,那便由哀家亲自着人去办吧。 饶府。饶储及其夫人此刻也是焦头烂额,不为别的,只为饶萃一连五日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若不是她一直张着嘴勉强能喂进去一些水米饭食,只怕就快饿死了。 寿宴那日一经发现,饶储便请了太医察看,太医只说是被人封了穴道,他们束手无策。又让游涘诊断一番,游涘只懂用毒用药,也别无他法。最后还派人找来了江湖显派狴崖派的掌门赤天,赤天却道这是江湖上早已失传的点穴之法,他也无能为力。后饶储得知当日饶萃曾与风辞共处一室,便派人上拂风阁找风辞解决,孰料风辞一口回绝,并称自己并不懂得什么解穴之道。 “这可怎么办啊?”饶夫人泣道,“萃儿这个样子,每日只能进些许饮食,如此下去必然形同枯槁,命不久矣啊。啊我可怜的萃儿。”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饶储心烦道,“风辞那小子,简直欺人太甚。” “夫君,这一切都是风辞造成的,不能这么放过他,既然软的不行,那便直接派人上门捉了他来,逼他给萃儿解开穴道。”饶夫人恨恨地说道。 “妇人之见!”饶储喝道,“你道风辞是泛泛之辈?无凭无据,如何去捉他?你别忘了,是萃儿想对他使计在先,若到时拿他不成,反被他倒打一耙,那萃儿的罪过就大了!” “唉呀,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看着萃儿去死吧?”饶夫人哭天抹泪道。 饶储重重叹了口气,想到自己一向疼爱的女儿就要这样惨淡而去,不免有点后悔当时没有阻止她动那些歪心思。 就在二人愁闷之时,忽听得家仆侍女来报:“大将军,夫人,姑娘好了,能动了,也能说话了!” “啊?真的?”饶夫人抓着一个侍女问道。 “真的。” “快扶我去看看!”饶夫人急忙赶去饶萃房间,饶储也紧随其后。 入得房内,只见饶萃已由侍女扶到卧榻上躺着了。 “萃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娘炖了补汤,你想喝吗?”饶夫人坐在床头道。 “娘,我没有胃口。”饶萃语气虚浮。 “快去请太医来!”饶储吩咐了家仆,又问饶萃,“萃儿,这穴道是怎么解开的?” “我也不知,反正突然就能说能动了。”饶萃道。 “你是说它自己就解开了?”饶储惊道。 事实却是如此,风辞以独有之法封住了饶萃数个穴位,五日后会自行解开,也是给她一个教训。 饶夫人叹息一声:“萃儿,今后还是别再去招惹风辞了,世上出类拔萃的男子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你何必如此执着呢?” “可我心里就只容得下他啊,你叫我该怎么办呢?”饶萃苦涩道。 “他这么对你,你还想着他,你这不是作践自己吗?”饶夫人有些恨其不争。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饶储问道。 “爹。”饶萃坐起身道,“风辞当时醉倒都是假装的,他装作中了御神丹的模样,就为了骗我说出邪医游涘的落脚处。” “他还在找游涘?”饶储眼里闪过一道狠意,“看来他真的查到了什么。既然他非要与我作对,那我便让整个风家与他陪葬!” “爹,您真的要对付风辞?”饶萃惊道,她虽然也有些恨风辞对她无情,但心底里还是不愿他受到伤害的,那毕竟是他从小就倾慕之人啊。 “风氏一脉可是大族,内有风玠为中书令,外有风瑨为西营将帅,轻易动不得啊。你可有什么万全之法了?”饶夫人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八十四 酒楼相会散谣言 饶储捻须一笑:“风瑨新驻大营,兵马未齐,根基未稳,不足为惧。至于风玠哼,我自有办法。” “可是风玠毕竟也是我娘家亲戚,会不会牵连到我们头上?”饶夫人道。 “他一向与我不和,陛下也素来知情,到时候我们便是大义灭亲,怎会怪罪到我们头上?”饶储阴狠道。 饶夫人不再多言,她一个妇道人家在朝中政事上不会去干涉丈夫的决定。 自从知道苻霄手中有自己所需的药材之后,扈沚蓠就每天盼着能尽快买到手,奈何几日过去了,还未接到他的邀约。 这日,正烦闷无聊,忽听得筎棉来报:“夫人,苻公子家来人了,说请你去醉酿楼一见。” 扈沚蓠蹙了蹙眉,醉酿楼是都城中的大酒楼,现在接近午膳时分,人来人往,若遇上相熟的人,看见自己与陌生男人坐在一处对饮,会不会传出风言风语? 可再一想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心中无鬼,何惧人言呢?为了早点拿到药材,祛除夫君体内的毒素,不想去也得去了。 打定主意,便对筎棉道:“你陪我先去告知老夫人一声,再叫上两名家仆一同前去。” 筎棉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呀,夫人,奴婢忘了跟你说了,老夫人一个时辰前去参加木老夫人孙子的百日宴了。” “这样啊,那一会儿与管家说一下吧,免得娘回来后担心。”扈沚蓠道。 随后,扈沚蓠与筎棉外加两名家仆一起去了醉酿楼。才入得楼内,早有人迎上来领他们上楼上雅间。 “夫人请进,苻公子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店小二道。 见扈沚蓠一行四人齐齐进了雅间,苻霄连忙起身走过来:“小亓官夫人,快入座。” 扈沚蓠走到食案前坐下,其余三人侍立在一旁。 苻霄对那三人道:“我与将军夫人有要事要谈,还劳烦几位回避一下。” “苻公子,我们所谈之事光明磊落,没必要背着人吧?”扈沚蓠不明白他为何提这样的要求。 “亓官夫人,在下还有其他机密之事要与你说,还是请他们几位回避,在门外看守一下为好,免得隔墙有耳。”苻霄道。 扈沚蓠信以为真,便让其他三人出去外面等着。 “小蓠”苻霄轻轻唤了一声。 扈沚蓠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又叫自己的小名。 “这里并无外人,你就让我再这样叫你几回吧。”苻霄语气带着些恳求的意味。 扈沚蓠没有应他,也没有反对,仔细想想,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小蓠,我来到都城之后,便一直效力于恭王,并不知道你家何时也搬到都城来了,直到前不久听闻亓官家与扈家结姻之事,一打听,才知道你嫁给了亓官飒。”苻霄道,“他对你好吗?” 扈沚蓠不愿与他闲话自己的私事,随意应了句:“挺好的。” “真的?他现在应该去军营了吧?你平日自己在家闷不闷?一般都做些什么打发日子?”苻霄问道。 扈沚蓠微微拧着眉道:“苻公子,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药材你带了吗?” “带了带了,你别急,你我多年的邻居这么久没见,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起吃顿饭也不为过吧?”苻霄放低了姿态道。 这时,房门打开,小二来上菜了,一会儿六七道精美的菜肴便罗列在了眼前。 “小蓠,这都是老家的特色菜,你尝尝,味道正不正?”苻霄将筷子递到她面前道。 扈沚蓠觉得这般亲密的举动有点别扭,但为了快点拿到药材,也不好违了他的意思。她看了看几盘菜,挑了其中一道夹起一筷子尝了尝:“还不错。” “那就多吃点,还有其他的也都尝尝。” “是不是我都尝了就能把药材给我了?银钱我都准备好了。”扈沚蓠说着将一个鼓鼓的小口袋放在案几上,敞开来,里面是几锭闪闪的黄金。 “小蓠,你就那么不愿与我多待一会吗?”苻霄似有些无奈地问道。 扈沚蓠长呼一口气,“苻公子,我之前跟你说过了,我已经嫁人了,在这样与你单独共处一室实在不妥,我也不知你为何一定要这样。我现在真的只想赶快拿到药材回去制成解药,解我夫君体内的毒,别无他念。” 苻霄闻言神情一黯,随即淡淡一笑:“小蓠你真的变了,以前总是粘着我,现在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苻公子也不再是我记忆中的苻霄哥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扈沚蓠说罢将袋中的黄金往他面前移去。 苻霄定定地看了那口袋一会,方才不紧不慢地从他身旁拿出一个红木雕刻的盒子,打开来放在扈沚蓠面前,道:“看看是你想要的吗?” 扈沚蓠看了眼盒中的几味药材,眼中一亮,激动道:“对!就是这些!” 她拿出药材捏了捏,闻了闻,确认都是上品,方盖上盒子,道:“多谢苻公子了。不知我给的钱够不够?” “够。” 扈沚蓠便起身道:“那先告辞了。” 刚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回身问道:“苻公子,你之前说还有机密之事要说,是什么事?” 苻霄看着她郑重地问道:“小蓠,当年你们搬家之前,我若让我爹去你家提亲,你会不会嫁给我?” 扈沚蓠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愣了愣,随即微笑道:“我爹找人给我看过相,说我命中注定要嫁一位将军,所以即使你家提了亲,我爹也不会同意的。”然后一身轻松地出了雅间。 苻霄从二楼的窗户处看着他们四人出了酒楼,重新又坐回食案前,不多时,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带着三位老妇人进了房间里来。 “刚才与我一道用餐的是亓官将军夫人,我与她相谈甚欢,对饮一个多时辰放散。知道该怎么往外说吗?”苻霄捻起一锭金子冷漠地问道。 几个妇人见了黄金眼中冒光,一个道:“知道知道,怎么邪乎怎么说。” “对对!”另一个接话,“说得越浓情蜜意越好。” 苻霄轻蔑一笑,将手中的金子往她们身上一抛:“这些是定金,明日我要见到成效,若你们做得好,其余这些自会送到你们手上。”他扬了扬口袋里剩余的黄金。 那几个妇人连声应诺,欢喜不已地出去了。 次日。时近初冬,琴约去了天衣行要为她自己和风辞定做一些冬衣,下午返回府中后,却一直怏怏不乐。 风辞见她满脸忧容,笑着逗她:“怎么,小狸奴没有好看的衣裳过冬,不高兴了?” “说什么呢!”琴约瞟了他一眼道,“以后不许叫我小狸奴,我有名字。” “那好,你告诉我怎么闷闷不乐的?”风辞问道。 “就是回来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琴约犹豫道,“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闻?”风辞今日未曾出府,是骙业陪琴约出去的,还没听到外面的消息。 “我经过一些茶楼铺子时,听到很多人都在传沚蓠在醉酿楼私会旧日情郎,那人还是她小时候的邻居,是个气质儒雅的翩翩公子。”琴约道。 听她如此一说,风辞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打断她。 “他们还说两人单独对饮了快两个时辰,刻意避开家仆侍女,相谈甚欢。有的还说沚蓠耐不住寂寞,两个时辰里早与那个男人私通款曲,成其好事了。还有更荒唐的,简直难以启齿。”琴约想想听到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不由地心里发寒。 “你信这些传闻吗?”风辞问她。 琴约摇摇头:“我觉得沚蓠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不知道是谁要这么污蔑她。现在亓官忙于招募新兵组建军队,为了更好地保家卫国奔波,而那些个居心不良的人还要害他后院起火,真是可恨!” “是啊,三人成虎,就怕亓官也信了。”风辞轻叹道。 “亓官好像很喜欢沚蓠的,他难道也会怀疑沚蓠吗?你说他脾气那么暴躁,会不会一气之下休了沚蓠?”琴约隐隐有些担忧。 “难说,没有哪个丈夫遇到这种事还能沉得住气的。” “那我们能不能帮帮沚蓠?反正亓官也不在城里,趁他还不知道,我们先把找出幕后主谋,辟了谣言。”琴约提议道。 “亓官前两日说有事和我面谈,可能已在回来的路上,很快就到都城了。”风辞道。 “啊?这可怎么好?”琴约心下着急,虽然她与扈沚蓠认识不久,但与她很投契,一直把她当作不可多得的朋友。 风辞轻轻摸了摸琴约的头,道:“别担心,我先让人去暗中调查一下。” 随后,他把骙业叫去了书房,问道:“还记得上次让你调查苻霄的事,查到了他以前与谁是邻居吗?” 骙业回想了一下,睁大眼睛道:“亓官夫人!公子,你是说亓官夫人在酒楼里见的人是苻霄?” 风辞点了点头:“我怀疑这次的谣言就是他找人散布的。” “啊?可他们以前不是邻居吗?关系也不浅,为何要这么害亓官夫人啊?”骙业想不通。 “我早就看出他对恭王信任我而深感不满,他知道亓官和我是一条心,打击他便是打压了我。不能明着对付我,怕恭王说他排斥同僚,所以就使些暗招。”风辞清冷的目光虚望着前方,“看来我该给他提个醒了。” 而此时的亓官府上下也早已知晓了外面的传闻,不时有奴婢家仆窃窃私语。扈沚蓠从昨日回府便一直足不出户地潜心制作解药,眼看快大功告成,却听得筎棉慌慌张张闯进来,喊道:“夫人!夫人!老夫人让你立即过去见她。” “可以晚点再去吗?再过半个时辰这药就好了。”扈沚蓠道。 “不行,你快些去吧,我听阿如姐说老夫人很生气,去晚了就惨了。”筎棉焦急道, 一边拉着扈沚蓠往老夫人庭院疾走。 扈沚蓠一脸茫然地被她拽着衣袖往前去,完全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八十五 扈沚蓠面临休弃 扈沚蓠随筎棉来到窦氏房门口,见窦氏正满脸阴郁,凝着一双柳叶眉狠狠地盯着她。她心里茫然,疑惑不解地看了筎棉一眼,似在问出了什么事。 “看她做什么?看我!”窦氏语气冷硬。 扈沚蓠心里一颤,她还从未听过婆婆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不免有点惊慌。窦氏动起怒来的狠劲她是见识过的,上次绿苒挨的鞭子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过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知道我为何叫你来吗?”窦氏问道。 “沚蓠不知,还请娘明说。” “你不知?你昨日中午做什么去了自己不知道?现在全镐安城都知道了,你还敢说你自己不知道?”窦氏一怒而起。 “昨日中午”扈沚蓠稍稍回想了一会,坦然地抬眉望着窦氏道,“我去见了苻霄” 话犹未了,便被窦氏打断了:“你这是承认了?街头巷尾都在传你私会旧日情郎,我还有几分不信,没想到还真有其事。” 扈沚蓠一听外面都在传她私会情郎,顿觉冤枉,急急争辩道:“娘,我没有私会情郎,他只是我家以前的邻居,我是去找他买药材的。” “哼,买药材!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窦氏斥道,“药材不会让他送到府上来吗?不能让管家去取吗?非要你单独去见他?还让侍女家仆在外面守着给你们望风?” 窦氏一直是亓官老将军的贤内助,掌管府内大小事二十几年,自有一股迫人的威严,震得扈沚蓠不免有些畏惧:“我真的只是去买药,也不知是什么人乱嚼口舌,污我清白,娘,请您相信我!” “去买个药怎么早不去晚不去却专门挑个我不在家的日子?上一回我就看到你们在门口依依不舍的样子了,我当时还相信你,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你倒肆无忌惮起来了。”窦氏以前觉得扈沚蓠聪慧,此刻只觉得她工于心计。 “娘,不是这样的。上一次也是听说他手中有我急缺的药材,我才去见他的,因为将军和您都不在家,故此没有让他进门来,也是怕惹人非议。本来也不想再与他见面,但为了给将军制出解药,我才不得不去。”扈沚蓠一口气不敢停歇地解释着,唯恐窦氏再打断她不给她机会。 “你还有脸提飒儿?飒儿好好的,需要什么解药?自己做错了事就老老实实承认,休要再强言狡辩!”窦氏听她的意思还是为了自己儿子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娘,我说的都是实情,上次将军中的媚毒还有余毒未清,若不排干净,日积月累会对身体有很大损伤” “够了!我不想再听!”窦氏喝止她,“我亓官家乃将门世家,累世忠良,门风清正,不想却出了你这么个儿媳妇,干出那等无耻勾当,弄得满城皆知,简直是我亓官家的奇耻大辱!” 窦氏训斥之后,深呼吸几口气,缓了缓,又道:“飒儿在外地忙着军国大事回不来,我会替他写好休书,明日天黑之前,收拾好包袱回你扈家去吧。” 扈沚蓠闻言怔怔地看着窦氏,身体无力地跪倒在地,脑中还在回想着她刚才听到的——休书!就这样被休弃了吗?甚至没机会再见自己丈夫一面?不行,不可以,她什么都没做错,怎么能平白受这冤屈? 她往前爬了几步,双手扯住窦氏的裙角,央求道:“娘,这真的都是误会,我没有做任何有辱门风之事,求您相信我!” “别再叫我娘!我承受不起。”窦氏把腿往前用力一迈,挣脱了扈沚蓠的双手。 “娘,就算要休了我,可不可以求您先告诉将军一声?让他回来与我见一面,我好歹是他妻子,若他也不信我,要休了我,那我便认了。”扈沚蓠哀求道。既然无论如何窦氏都不肯相信她,那么她只好退一步了。 “别妄想了,出了这样的事,他凭什么还留着你?还想让他为了你这样不守妇道之人弃国家大事于不顾?哼!”窦氏说罢不再理会扈沚蓠,昂首决然出了房门,去书房准备写休书。 扈沚蓠失神地趴在地上,珠泪交流,低低地抽泣着。筎棉看了心疼不已,赶紧过来要扶起她:“夫人,地上凉,我扶你去房里歇会吧。” 扈沚蓠似是没听到她的话语,面无表情,浑身虚脱似的任由筎棉搀扶着她回了自己的卧房。直到躺在了卧榻上,她才回过神来,抓着筎棉的手道:“我要见将军,你去把家里的信鸽捉来,我要让将军回来,他肯定不会就这样休了我的。” 筎棉的手腕被她抓得有点疼,皱着眉头道:“夫人你冷静点,将军现在何处都不知道,怎么给他送信?” 扈沚蓠这才松开了筎棉的手,察觉到自己刚才太激动了:“风辞一定知道,你赶紧帮我去拂风阁一趟,问问他。” “好,我这就去。”筎棉应声转身奔往大门口。 谁知到了门口却被门卫拦下了,说是窦氏吩咐即刻起她和扈沚蓠只能在府中待着,趁早收拾完行李包袱明日天黑之前离开亓官府。 筎棉悻悻地返回去把原话告知了扈沚蓠,扈沚蓠颓然地坐在榻上,凄然一笑。她不明白到底是谁要如此害她,若是亓官飒也不相信她,要休了她,那她该怎么办?当初她母亲知道她要嫁入亓官飒,多么高兴自豪,扬眉吐气一般,终于在姨娘面前得以直起腰板。若是知道她被休弃回家,还闹出了这等玷污名节之事,会怎么样呢?她还哪有脸面回去?不如一死证明清白吧?可是,她死了,母亲怎么办?母亲以她为依靠,没了她,会不会伤心欲绝? 扈沚蓠脑子很乱,心里也乱,闭上眼,希望睡过去什么都不要去想,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筎棉小心地在一旁静静地陪着,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黄昏时候,房门外走来两个身影,听得其中一个道:“夫人,有客来见。” 随之房门打开,琴约走了进来。 扈沚蓠往门口望去,见到来人方才打起一点精神,起身道:“小约,你怎么来了?” 琴约拉着她的手在旁边的坐塌上坐下:“我来看看你,外面的传言我都听说了,我知道那都不是真的,也知道是谁做的。” 扈沚蓠听了很是诧异,睁着一双美目望着她。 筎棉在给琴约倒了茶,想着琴约接下来应该有重要的话要对夫人讲,便退出了房间,阖上了门。 “小约,你刚才说知道是谁害我的?”扈沚蓠迫不及待地问道。 “嗯。”琴约点了点头道,“散布谣言的主使就是苻霄。” “什么?是他?”扈沚蓠似是自问道,“他为何要这么做?这样对他有什么益处?” 她不敢相信记忆中那个开朗温和的邻家哥哥居然有一天会使出这样的卑劣手段来害她。 “他如今是恭王的谋士,你知道吗?”琴约问道。 “他跟我说了这些年一直效力于恭王。”扈沚蓠道,“可是这与我有何关系呢?” “风辞数月前也成了恭王的谋士,而且很快获得了恭王的高度信任,甚至威胁到了苻霄在众谋士中原有的地位。而亓官将军明面上也是恭王的人,还与风辞交情匪浅。他不能直接动亓官将军,便选择从你入手。所以”说到此处琴约迟疑了片刻,心中有点惭愧,“可以说你是受了风辞的牵累。” 扈沚蓠道:“如此说来,苻霄是嫉贤妒能,想打压风侯爷?” “没错。他定是嫉妒风辞不过用了几个月就撼动了他几年来辛苦得来的地位,但又不敢直接对付风辞,担心恭王怪他心胸狭隘,排除异己,会愈发不重用他,因此才用这种迂回的招数。”琴约道。 “我之前觉得他变了,没想到他变得这么彻底,他可知道那样的谣言对我的伤害有多大!他怎么能那么做?”扈沚蓠倍感痛心c愤怒,委屈地落下了两行粉泪。 琴约劝慰道:“沚蓠,别哭了,我想亓官会相信你的。”说罢掏出手绢帮她拭去泪水。 “对了,他是以何借口约你出去见面的?”琴约又问道。 “我要给亓官制一种解药,缺几味药材,正好他那里有,但一定要我和他见面他才肯给我,所以我才去见了他。”扈沚蓠哽咽着道。 “那现在解药做好了吗?” “本来快好了,但我婆婆听到了外面的传言,把我叫了过去,打断了我,不然现在也制出来了。”扈沚蓠道,一想着窦氏说写休书的事,心里又难受起来。 琴约大概也能猜到窦氏叫扈沚蓠过去的目的,见此时扈沚蓠一脸忧容,便想着转移她的注意,道:“沚蓠,我听风辞说亓官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你赶紧去把解药做好吧,等他回来就能给他服用了。” “真的吗?他快回来了?”扈沚蓠有点难以置信。 “真的,不骗你。也许今晚就到了。”琴约道。 扈沚蓠见她不像撒谎的样子,立即破涕为笑:“好,我现在就去做解药,可能没法招呼你了,你自便啊。” 琴约微笑道:“我也要回去了,你去忙吧。” 两人话别后,琴约回了拂风阁。殊不知方才她们谈话中提到的人此刻正在拂风阁里,举起酒坛猛灌着自己。 风辞淡然地看着眼前双目赤红的人,道:“千里迢迢赶回来,不回家抱美人反倒跑我这来糟蹋我的美酒?” 亓官飒把手中的酒坛“啪”地往地上一砸:“就喝你一坛酒还舍不得?” 他满腔愠怒无处发泄,憋闷得慌。正如风辞所言,他是从千里之外赶回镐安的,本是与风辞有事商谈,顺便见见她朝思暮想的妻子,可谁知还没进城,就无意中听到了关于扈沚蓠私会情郎的种种传言,到了城内稍一打听,流言更甚,更加不堪入耳。他顿时什么心情都没了,只剩下愤怒,无边的愤怒。他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害怕传言是真的。现在只想将那个男人揪出来,杀之而后快。 “风辞,那个男人是谁?我非把他千刀万剐不可。”亓官飒一拳砸在案几上。 风辞悠然一笑:“这话不该去问你夫人吗?” 亓官飒烦躁不安:“暂时不想见她。” “你也相信她背着你做了苟且之事?”风辞问道。 “赶紧告诉我他是谁,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亓官飒被风辞问得愈加烦闷,他不相信扈沚蓠吗?不,他只是害怕万一是真的,他该拿她怎么办? “告诉你可以,但你先保证别轻举妄动。”风辞道,“要知道你杀了他,并不能洗清你夫人身上的污名,反倒坐实了谣言。” 亓官飒忍了又忍,方道:“好,你说。” “此人你认识,也是恭王的幕僚,苻霄。”风辞边说边注视着亓官飒的神情。 亓官飒听罢攥紧了拳头转身便走。 “你去哪?”风辞一把拦住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八十六 亓官飒遭遇两难 亓官飒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平静地答道:“回家。” 风辞这才侧开身子让他走,还不忘提醒一句:“别冲动。” 亓官飒没有应他,出了门跨上马奔驰而去。胸中盛怒不息,耳边回想着一个名字“苻霄”。哼,苻霄,好样的,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亓官飒头上来,那他倒要好好会一会了。 他本来也没想着回家,只是怕风辞阻拦,才那么说的,一刻钟后,他便转了方向,朝苻霄府邸而去。 苻霄此刻正坐于堂上饮酒自娱,关于他和扈沚蓠的传言达到了他预期的效果,而绿苒也逐渐得到了恭王的宠爱。他的计划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甚至比他预料的还要顺利迅速,叫他如何不开心? 就在他自斟自饮喝得正酣之时,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砰砰砰”的砸门声。仆人前去开门,刚一打开门闩,一个健硕地身影便夺门而入,口中还叫喊道:“苻霄,你给我滚出来!本将饶你不死!” 仆人被他这气势吓得一哆嗦,赶紧进去禀报主子。苻霄放下酒盅,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不知是谁大晚上来扫他的兴。一到前院见是亓官飒,嘴角顿时扬起一抹冷笑。 亓官飒瞥见了他满脸的讽刺之意,一发怒不可遏:“无耻之徒,还敢出来见人!”话犹未毕一拳砸向他的胸口处。 苻霄往一边躲开,但身手不及亓官飒快,肩膀上仍是重重地挨了一拳,整个人往后踉跄几步,咬牙道:“武夫果然只会动拳头吗?” 那不屑的语气听得亓官飒犹如心头深深划了一刀:“不动拳头,难道还与你讲道理?亏你还是儒学世家,竟连道德廉耻都不知!若不是我没带兵器,信不信我一剑砍了你?”说罢又一个跃身要往苻霄头上抡去。 苻霄眼看躲不过去,以为即将头破血流了,却不想一道白色身影凭空闪过,将他迅速往旁边一推,叫亓官飒扑了个空。 亓官飒正瞪着双眼纳闷,转身一看,随即有点窘迫与惊讶:“风辞,你怎么来了?怎么还帮他?” 风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对苻霄道:“亓官将军今夜为何找上门来大打出手,苻兄想必心知肚明吧?” 苻霄捂着胸口,刚才挨的那一拳太重,现在还在闷疼着:“为何?苻某还正想让将军解惑呢!” “你少装蒜!”亓官飒见他这副模样简直欠揍,忍不住喝道,“快说!你把我夫人约到酒楼去做什么?又为何要毁她名节?” 苻霄哂笑:“我和小蓠自小相识,找她当然是叙旧。至于做了什么,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会做什么?” “你个畜牲!”亓官飒怒不可遏地要冲上去揍他,让一旁的风辞及时拦住了。 “冷静!”风辞在亓官飒耳边轻声道,随后又看向苻霄,“苻兄,我等一同效力于恭王,本该戮力同心,何必自相残杀呢?” “风兄误会了,苻某何时想过要自相残杀了?我与小蓠之事也不过是情之所至,并没想到会满城皆知。”苻霄看着亓官飒满脸激愤的神情,故作无辜道。 若不是风辞死死拦着,亓官飒真想一招结果了苻霄。 “没想到苻兄敢做不敢认,既然如此,我也把话挑明了,你若想对付我,尽管冲我来,若以后我的亲戚朋友再有任何不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风辞说罢拽着亓官飒离开,刚走几步又回头道,“如果恭王知道我们内讧,你说他会如何处置呢?” 苻霄怔愣了片刻,没想到风辞没有切实证据就敢说这样的话。看着他们出了院门,方才琢磨若是恭王质问起来该怎么应付。恭王城府很深,有时连他也看不透,若是真与风辞内斗起来,恭王会信任谁,他还真没把握。 出了院门,亓官飒愤愤道:“你刚才拦我做甚?就该让我一拳揍死他!” 风辞轻轻瞥了他一眼:“他是恭王的臂膀,目前有没有实质证据,岂能胡来?你不是揍了一拳吗?出了气就行了,要扳倒他只能从长计议。” 风辞当时看他离开拂风阁就觉得他太镇定了,总有点不太对劲,果然让护卫暗中跟去一看,他居然半道转去了苻霄府邸。这才连忙飞身赶来,还好来得及阻止他的不计后果的莽撞举动。 “他不就是一个幕僚吗?怕他作甚?恭王幕僚那么多,少他一个会在乎?”亓官飒不以为然,哼,只打一拳可怎够解他胸中恶气? “我与恭王合作之前便听闻过苻霄此人,以前恭王一直对他言听计从,虽然现在常常采纳我的意见,但对我们的信任毕竟还不够深。若此时苻霄在你手里出了事,恭王难免不会猜忌我们。”风辞道。 “那你的意思,沚蓠的事就这么放过他了?”亓官飒不甘道。 “你觉得你夫人和他之间真如他说的那样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风辞反问道。 亓官飒犹疑了,半晌道:“若发生这事的是琴约,你怎么想?” “我会相信她。”风辞道。他想以琴约的性子,若确有其事,她肯定会离开他,甚至会寻短见吧,但只要她还回家,那么他就一定会相信她。 亓官飒听了轻笑一声:“果真还是旁观者轻松啊!”若当事者不是扈沚蓠,他也可以轻易说出相信扈沚蓠的话来,可一想到那些流言跟真的似的,他又不敢肯定了。 “快回去吧,总要面对的。”风辞劝道,“三思而后行。” 亓官飒微微点了点头:“走了。” 于是两人各自回府。 亓官飒一进大门,便早有人报知窦氏,窦氏疾步迎来出来,满脸愁容地道:“飒儿,你回来啦。这两日府里出大事了,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亓官飒神色有点僵硬道:“娘,你也相信那些谣言吗?” “唉,不管我信不信,亓官家名誉受损这是事实。”窦氏叹道,“今天下午你叔公他们也特意过来了,说这样的儿媳留不得,娘也是这么想的,已经备好休书了,你去签个字,明日就让她离开吧。” 亓官飒闻言不禁止住了脚步。 “怎么了?”窦氏问道。 “娘,您先让我想想。”亓官飒似有气无力地说道。 “舍不得她?”窦氏道,“娘也知道她聪慧漂亮,是个一等一的名门闺秀,可她明知自己是有夫之妇,却瓜田李下,不知避嫌,惹出这等败坏门风清誉之事来。娘倒宁愿你娶个遵规守矩守德之人,也好过” “娘!”亓官飒很是心烦意乱,“我先回房歇息。” “那休书” 亓官飒充耳不闻,径自大踏步回了卧房。踏入庭院内,便远远地瞧见房里灯火通明,窗户上映着一道斜斜的人影。走近房门,还未等他伸手去推,里面的人已经将门打开。 “你回来啦。”扈沚蓠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亓官飒没有应答,只是定定地凝视她,似乎想看看她有没有任何反常。 扈沚蓠从他走近庭院时便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心里还在担心会不会受到他一番厉声质问,可没想到他却如此平静,倒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自己制出来的解药,随即拉着他坐到案几旁,将那瓶药拿到他面前道:“你上次中的媚药还有余毒未清,这是我刚研制出的解药,你把它喝了,以后体内就不会有残留了。” 亓官飒却并未去在意那瓶药,而是语气平淡地问道:“那个苻霄真的和你从小相识?” 扈沚蓠心里一震,垂下眼眸道:“没错。” “他找你去叙旧?” “不是,他手上有我需要的药材,哦,就是配制这个解药的药材,我是去买药材的。”扈沚蓠连忙解释道。 “什么药材不能在别处买?”亓官飒忽然觉得她这个理由有点牵强。 “那几味药材很稀有又珍贵,我找人问了城里城外好多家药铺都没有,后来他找上门说他有,我不得已才去见他的。”扈沚蓠语意恳切,生怕亓官飒不信她。 “那为何要与他单独共处一室?”亓官飒说道此处双手不由地握紧。 “我带了其他人一起去的,可他说有机密之事要告诉我,不能让旁人知晓,所以让他们出去守着。”扈沚蓠一五一十道。 “什么机密之事?”亓官飒紧紧地盯着她道。 “这”扈沚蓠却无从回答了,本来是苻霄骗她的,哪来什么机密,叫她如何答得上来? 亓官飒移开目光,眼底闪过失落与清冷。他起身要离开,却被扈沚蓠拉住了手。 “无论你是否相信我,这瓶药你一定要记得喝,不然以后你的身体会日益亏损的。”扈沚蓠将手中的药瓶塞到他掌中。 亓官飒没答话,径自出了房门。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扈沚蓠顿感浑身无力。她挪动沉重的步伐,瘫坐在了卧榻上,香腮处浮起丝丝苦笑。他肯定还是不相信她吧?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若他们没有夫妻之实,她尚且可以向他自证清白,可他们早已洞房,如今要她如何去证明自己绝没做过那等苟且之事?那是她一直倾慕的人,是她心爱的夫君,却不知他竟不肯相信她。 想着想着,不觉数行热泪悄然滑落。明日她是否就要领了休书狼狈地离开了?当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成为一个弃妇,还竟是平白受冤,百口莫辩。她颓然地躺下,请闭了双眼。罢了,明日事明日再说吧,或许她命该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八十七 意外获通敌书函 亓官飒出了卧房之后去了另一间厢房,闷坐在床榻上,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那瓶药,脑中不断浮现与扈沚蓠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成亲约半年,虽然聚少离多,但总归对她也有所了解,她不像是会做出那等丑事来的人啊,难道真是为了去买解药?他这样想着,那么该不该相信她一回?可是刚才她又解释不清为何要与苻霄共处一室,难道是心虚? 他闭着眼捏了捏鼻根,特别的心烦意乱。许是先前在苻霄家发泄了怒气,见了扈沚蓠后他也不再那么愤怒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落c烦闷与担忧。母亲与族中长辈都让他休妻,可他心里清楚只是月余不见,便已非常想念她,更别说休了她以后再也不能相见了,叫他如何舍得? 静静地坐了一个多时辰后,他将瓶中解药一口饮尽,便倒身睡去。 次日上午,筎棉在房里收拾包袱,一边收拾一边鸣不平:“老夫人以前看着挺宽厚和蔼的,没想到竟也这么决绝,将军这还没给休书呢,就开始克扣夫人你的早膳了,这偌大的将军府,竟连一顿像样的早膳都给不起了吗?” 扈沚蓠倒不甚在意,只是心中略感凄凉:“跟他们计较什么?他们不过是府里的下人,谁敢为了我一个下堂妇得罪老夫人?” “这变得也太快了吧,前日他们还对你毕恭毕敬,百般讨好呢。”筎棉道。 “这样的人你不是早已在扈家见识过了吗?好了,快收拾东西吧,我们没有做错事,即便要离开也得从容不迫,不能让他们赶了出去。”扈沚蓠道。 两人只顾着说话和收拾包裹,并没注意到门外有个伟岸的身影伫立了多时。 午后,扈沚蓠和筎棉被叫去了正堂。刚迈入门槛,便看见亓官飒c窦氏c亓官由以及侍女和管家早已齐齐等候着。 扈沚蓠上前对亓官飒和窦氏行了礼,礼毕还不自觉地望了亓官飒一眼。亓官飒也直直地望着她,眼底的神情却让她看不透。 窦氏看了他二人一眼,蹙着眉催促道:“飒儿,人已经来了,快在修书上签字吧!” 扈沚蓠浑身一颤,犹如利箭穿心般疼痛,她缓缓地抬头看着亓官飒拿过案几上的那张纸。上面已经写好了内容,只需他签上自己的姓名,他与她从此便再无瓜葛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亓官飒的双手,却迟迟不见他提笔,转瞬,他将手中的休书用力揉成一小团,扔进了旁边的茶水里。满满一杯温茶,他还没曾抿一口。 “飒儿,你这是做什么?”窦氏大惊。 扈沚蓠和其余众人也都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亓官飒起身道:“我相信沚蓠是被人污蔑陷害的,她并未曾犯‘七出’之条,我没有理由休了她!” 昨晚他想了大半夜,虽然心中有疑虑,但一想到今后都见不到她心里就更难受,方才在卧房门外又听见她说没有做错,由此更愿意相信她。 然而窦氏却接受不了他这个决定:“飒儿,你糊涂!她这件事对我们亓官家造成了多大影响你知道吗?她都给你戴绿帽了,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样的女人不能留!” 扈沚蓠听得暗暗咬唇,她真的有那么不堪吗?为何婆婆以前在绿苒的事情上都会维护她,而这一次却不肯相信她,还要与外人一样污蔑她?呵,大概在婆婆眼里,她这个外姓人始终是个外人吧。 “娘,我想得很清楚,也说得很明白了,扈沚蓠以后还是我亓官飒的妻子,是亓官府的将军夫人。”亓官飒又对其他侍女家仆道,“即刻起,不许任何人再非议夫人,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众人答道。 亓官飒对着一脸不满的窦氏道:“娘,我还有要事得出去一趟,晚饭不必等我了。”随后大步出了厅堂,并不曾看扈沚蓠一眼。 扈沚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下有些激动,又有些失落。不知他因何不休弃她,是相信她吗?可为何却又那样匆匆离去,似是在躲避她?她一时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往后要怎么与他相处?他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吗? 窦氏嫌弃地瞥了一眼扈沚蓠,冷哼了一声:“别以为飒儿不休了你,就万事大吉了,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以后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后院,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府门半步,若再招惹事端,就是飒儿也保不住你!”说罢隐着一腔怒意转身走了。 一众下人也随之散了,正堂里只剩下扈沚蓠和筎棉。 筎棉欣喜道:“还好将军相信夫人,这回好了,夫人你不用担心回了扈家让大夫人伤心了!” “是啊。”扈沚蓠淡淡应道。以后只怕都好不到哪儿去,单单与婆婆的关系便不复如初了。 拂风阁内,风辞正在庭院练功,忽然一个人影闪到眼前,赤手空拳便要偷袭他。 风辞微微一扬嘴角,侧身一避,毫不慌乱地与他过起招来。二人对战近百回合,忽然风辞肩胛上正中一拳,败下阵来。 对方顿感不满,稳住脚跟,问道:“你怎么不使出全力?看不起我?” “你这状态我敢赢你?怎么,休妻了?没处泻火?”风辞揶揄道。 与之对打的人正是亓官飒,来拂风阁时他正郁结在胸,不知如何发泄,一看风辞在练功,便毫不犹豫地上来与他大打一番。 “你怎么知道你一定会赢?”亓官飒不甘心道。 “以前跟你比试过多少回了,你赢过几回?”风辞毫不留情地道出事实。 亓官飒轻哼一声表示愤慨。 “说吧,你来找我不只是打架吧?”风辞道。 “去你书房吧。”亓官飒道。 两人来到书房,见琴约正在里面绘画,风辞不禁仔细看了一眼,似乎在画黄鹄。 听到开门声,琴约回过头,见亓官飒也来了,赶紧起身道:“你们是有事要谈吧?那我先出去。”随即收拢了方才未完成的画,准备离开。 “不必。”风辞道,又转身看向亓官飒,“以后我们要谈的事都不用避开她。” 亓官飒与琴约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琴约去将门关严,方才入座。 “这次出去招募新兵,到了邑北郡时,你猜有何发现?”亓官飒道。 “有人通敌?”风辞随口问道。 亓官飒大惊:“这都能猜到?” “啊?”琴约也大感惊讶,“谁要做这等卖国求荣之事啊?” “说明白点。”风辞道。 “我那日在驿馆歇息,夜里没睡好清早天微微亮便起身外出转了转,谁知竟意外截获一封书函。”说着,他从怀中拿出那封短小的书信往书案上一放,“你看看。” 风辞打开一看,信笺上印有特别的纹理:“这中纹理的纸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恭王府见过吧?”亓官飒道。 风辞这才恍然大悟:“没错。” “你再看内容。”亓官飒指着信笺道。 琴约也不由地凑过去瞧:“这是什么文字啊?”她只看到几行歪歪斜斜的字体,一个都不认识。 “你见过?”风辞问亓官飒,“这是文字还是机密暗语?” “呵,原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风大侯爷也有不认识的字啊!”亓官飒忍不住戏谑道。 风辞轻轻地瞥了他一眼,不与他一般见识。谁知接下来却听得他说道:“我也不认识。” 这下连琴约都忍不住要给他白眼了。 “不过我见过。”亓官飒停顿了片刻道,“当年我随先父征战乌漠时,在缴获的物品中见过一些家书,里面的文字和这些字一样。” 风辞顿时神情严肃起来,拧着眉道:“你的意思是恭王与乌漠人有勾结?” 琴约也意识到事态严重,小心地看了看风辞:“若他真与敌邦勾结,而你们现在明面上都与他一派,以后一旦东窗事发,岂不是会受到牵连?” 风辞道:“先别担心,这种信纸也许并非恭王府独有,再者,我们得先找人译出这封书信的内容,才能做出决断。” “对,所以这事我未对任何人说起,目前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亓官飒道。 风辞思忖片刻,道:“恭王要与乌漠传递信息,肯定有固定的联络点。邑北郡是通向乌漠关口的必经之地,看来很有可能会有他们的据点。” 亓官飒点头赞同。 “你在邑北郡的招募结束了吗?”风辞问道。 “快了,要再继续都留下观察一阵吗?” “不必,你已回了都城一次,若再回去多做驻留,势必打草惊蛇。”风辞道,“如今我们只是怀疑猜测,没有切实证据,只能装作毫不知情。” “好。那这封信就交给你了,我明日就启程去邑北。”亓官飒道。 风辞将书信收好,转身看着亓官飒:“还有事?” “没了。” “那你还不走?”风辞开始下逐客令,已是黄昏时分了。 “上门就是客,你就这样对待贵客?”亓官飒略感委屈和不满。 “你是有家有室之人,赖在我家算怎么回事?”风辞才不理会他那一套。 琴约听出一点:有家有室,也就是说沚蓠还是亓官夫人?没有遭到休弃咯?她不免替沚蓠高兴起来。 “这都快开晚膳了,你拂风阁就那么穷,多我一个人的口粮都没有?”亓官飒道,“不管,今晚就在你家吃了。”说罢起身轻车熟路地往饭厅走去。 风辞和琴约见状相视一笑。 时近三更,扈沚蓠正秉烛夜读,时不时还挑一挑灯芯。说是看书,其实是在转移自己内心的注意,否则她无法排遣心中的忧虑。看看漏刻,都这么晚了仍不见亓官飒回来,难道他已经离开镐安城了?还是回来了只是不想见她? 正在担忧着,忽见一个黑影破门而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八十八 郊游庆生遭掳劫 扈沚蓠听见响声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看,只见一身酒气的亓官飒踉跄着朝她走来。 “将军”扈沚蓠伸手去扶他,“晚上不宜多喝酒,你身体会” 不等她说完,亓官飒已经捧住她的后脑勺在她脸颊上亲吻起来。疾风骤雨般的吻印过两腮又落在她的丹唇上,混着酒香,浓烈又深情。 扈沚蓠瞪大了双眼看着他轻闭双眸留恋不舍地吻着自己,渐渐地也投入其中。两人不知不觉便倒在了卧榻上,亓官飒稍稍松开扈沚蓠,声音含糊道:“沚蓠,你没有骗我对吗?你跟他是清白的,对吗?一定是一定是清白的” 扈沚蓠眼眶蓦地湿润了,他这是相信她?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很快,亓官飒的吻又袭上了她的双唇,红纱帐中,两人卸衣交卧,绸缪欢愉。 扈沚蓠甚至怀疑亓官飒根本没喝醉,否则怎么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他连丝毫困意都没有,仿佛不知倦怠似的。她已是疲乏得紧,很快便沉沉地睡着了。 天边微明之时,起夜的家仆返回来经过厢房时,发现门是开着的,走近一看,心里纳闷:昨晚扶将军进去后明明关好了门的,怎么又打开了? 他进去看了眼床榻上没人,打了个哈欠,只当亓官飒出去如厕了,没有细想,出去带上门回自己的耳房继续睡觉去了。 次日,扈沚蓠直睡到近巳时方醒,睁开眼,身边早已没了亓官飒的身影。她不禁苦笑,走得那么匆忙,是怕不知该如何面对我吗?终究了心里有了隔阂吧? 这时筎棉走了进来,脸上满是笑容:“夫人,早上奴婢来的时候正碰见将军走出房门,他说让我晚点再过来服侍你,我还觉得奇怪呢,原来是累着你了,想让你多休息休息啊!” 扈沚蓠两颊浮起丝丝红晕:“胡说什么呢?帮我把衣裳拿过来。” 筎棉将衣裙递给她,帮她宽衣,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夫人,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将军还在家吗?”扈沚蓠有一丝紧张地问道。 “早上吃过饭就离开了,听他跟老夫人道别时说征兵任务还没结束,不能耽搁。”筎棉道。 “这样啊。”扈沚蓠心绪很是低落,这次仓促回来,连句心里话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下次还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筎棉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夫人,别难过了,征兵早晚会结束的,等将军回了北营,你们见面就容易了。” 扈沚蓠微微一笑,但愿到那时他们都能忘了这次的风波,像之前那样好好相处吧。 拂风阁后院,琴约在自己卧房的里看着眼前刚完成的画作久久凝思:总觉得还缺点什么,再添点什么好呢? 忽然,她茅塞顿开,对了,再题两句诗啊。于是提笔蘸墨,须臾,两行诗句便现于帛画的一角。 嘴角漾起满意的笑容,她将画卷收好放进箱笼里。上次在书房她只画了一小部分,不知风辞看到没有,毕竟是要送给他的生辰礼物,还是先保密的好。 “藏什么东西呢?鬼鬼祟祟的?”风辞突然走了进来,恰好看见她往木箱中塞东西,微笑着问道。 “什么叫鬼鬼祟祟?我往自己的箱子里放东西都不行吗?”琴约嗔怪似的瞟了他一眼,“找我有事吗?” “咳!”风辞清了清嗓子道,“那个这几日天朗气清,比较适合出游,明日带你去南郊游玩如何?” 明日?明日不是他二十二岁生辰吗?他不打算在家里过? “都有哪些人去啊?”琴约问道。 “暂时只有你和我,你还想邀请谁去?”风辞问道。 “就我们两个人,会不会太冷清了?”琴约想着像他这样的世家公子过生辰肯定亲朋好友都会齐聚一堂来庆贺的吧? 风辞听了不免有点失落,他是想与她单独过一个生辰,原本以为她也会很期待的,垂眸低沉道:“你若觉得人少无趣,可以邀请朋友一起去。” 琴约抿了抿唇,想道她那幅画上的内容好似不方便让太多人知晓,到时该难为情了,就两个人去也好,便道:“不了,就我们两人去玩得更自在一些。” “嗯。”风辞唇边露出浅浅一笑,上前去拉起她的纤纤玉手,“该用午膳了,走吧。” 二人出了房门,琴约忽然想起昨晚的事,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亓官没有将沚蓠遣回娘家的?” “凭我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风辞道,“他对扈沚蓠用了情,不会光凭着谣言就休了她。” “那他为何不早些回去,还喝得酩酊大醉?”琴约回想起昨晚亓官飒那哪儿是喝酒,简直是灌酒。 “你觉得他醉了?”风辞轻笑,“他可不是扈贲,连你都喝不过。” 琴约撇了撇嘴道:“难道他装醉?还是不知该怎么面对沚蓠,喝酒壮胆?” 风辞挑了挑眉,无声默认。 “好吧,只要他与沚蓠好好的就行。”琴约道,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和他谁酒量好?” “这还用问?他几时喝赢过我?”风辞得意道,他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 琴约闻言眉头一蹙,努着嘴问道:“那你那次喝了酒亲我是不是也根本没醉?也是装的?好既亲了我又可以若无其事?” 风辞心道失策失策,简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得讪笑道:“没有,那次我是真喝醉了” 琴约一双横波目定定地看着他:“原来你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风辞有点心虚,赶忙握着她的手往心口放:“谁说的,心明明在跳着。” “哼,欺负了我还强词夺理!明天我不去南郊了。”琴约说罢欲挣脱他的手大步往前走。 奈何风辞却死死握紧,反把她拉到了怀里,轻声哄道:“别生气,我承认那次是我一时失控,情难自已,谁让你那么秀色可餐呢?” 琴约顿觉面红耳赤:“就会说好听的!” “只要你不生气,说再多好听的我都愿意。”风辞微笑道。 “我才不要听呢,肉麻。”琴约娇嗔道。 “那明日的南郊之约你不能食言了。” “知道了。”琴约表面上不情不愿,心里却是开心不已。 第二天,晴空万里,初冬的阳光和煦温暖,即便时近正午,也并不灼人。镐安城南郊有几座连绵起伏的山峦,不高,却形态各异,多常青树木,景色怡人。 “你很喜欢游历名山大川吗?”琴约便将一张宽大的布帛平铺在草地上,便好奇地问道。 “没错,不只名山大川,只要是风景秀丽的地方我都喜欢去走走,可以排解忧虑,开阔胸怀。”风辞道,难得琴约主动问起他的喜好,他很开心,他很乐意让她多了解自己,靠近自己。 琴约若有所思道:“如果不是要帮我重查旧案,你会一直闲散地过游山玩水的日子吗?”那他现在要曲意侍奉恭王,会不会觉得受到了束缚? 风辞领会其意,道:“现在的日子也过得同游山玩水一样惬意。” “啊?怎么会?”琴约觉得他一定在哄骗她,怕她自责而已。 “真的,因为有你在。”风辞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琴约羞窘不已,慌乱得不敢看他,一把抓过旁边的纸鸢道:“你不是说要放纸鸢吗?给,看你能放多高。” 风辞知道她害羞了,淡然一笑,接过纸鸢和线轴,起身道:“看好了。” 和风徐徐,风辞举着纸鸢奔跑几步,慢慢地放飞起来。琴约眼见纸鸢飞得越来越高,也不觉起身退远了些仰头观看。 “哇!真的飞得好高啊!”琴约感叹道。 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纸鸢剧烈摇摆,不等风辞收线,便往下落,卡在了稍远处一棵大树的树叉之间。 “啊?怎么办?能拿下来吗?”琴约喊道。 “别急,你在这儿待着,我上去看看。”风辞放下手中的线轴,飞身上树去取。 过了一会儿,还不见风辞回来,琴约便拿出自己的画,平展开来,准备待会送给他。正想着再欣赏一下自己的作品,突然眼前一黑,身子向后瘫倒。 风辞取下纸鸢后往这边走来,发现琴约不在原地,他顿住了脚步,四下望了一遍,仍不见人。 “约儿!”他大喊一声,急忙跑过来,却发现了地上的帛画——一幅黄鹄戏水图。图的左上角题有两行诗“愿为双黄鹄,比翼戏清池”。 风辞将帛画拿在手中,细细看着,上次在书房就看见她在画黄鹄,难道就是为他的生辰准备的礼物? “约儿!约儿!”他连声呼喊,山间除了回音却并无人应答。 风辞心下顿生恐慌,迅速收好帛画,给拂风阁的护卫发了信号,便沿途寻找起来。他此刻自责不已,怎么就掉以轻心不事先安排些护卫在周围守着呢?只想着与她共度生辰,以为自己可以护好她,让人钻了空子,风辞,你真该死! 很快,骙业便带着几十名护卫赶来与他回合,来了之后没见到琴约,便意识到不好:“小约姑娘”。 风辞命令道:“被人带走了。你们平分成四队,分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找,务必要找到人!” “唯!”众护卫领命各自闪向一方。 此时掳走琴约的蒙面人正扛着她飞奔,却没发现肩上的人醒了。 琴约被颠得难受,仔细一看,自己怎能被一个陌生人扛着?她不是在等风辞吗?感觉到不妙,她放声大喊:“救命啊!救命——” 那蒙面人停下了脚步,听得另一个人道:“行了,就在这儿解决了吧,原本也是怕她大喊大叫引得那个男人发现,现在那男人不会跟来了,早点了结了她回去复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八十九 琴约坠崖失踪迹 原本扛着琴约的蒙面人用力将她的双手钳制住,扯下她的面纱捏把捏把塞进她嘴里,对另一个人道:“快,动手!” 没了面纱遮挡,琴约脸上的黑字便尽露无遗,直把几个蒙面人吓了一跳:“看着眼睛挺漂亮的,怎么脸上这副鬼相?这是我们要杀的人吗?要是杀错了失了手,回去怎么交代?” 其中一个道:“自打出了拂风阁,那侯爷对她就寸步不离,是她没错!”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另一人不管不顾举起长刀欲往琴约身上劈去。 琴约惊骇得瞪大了双目,奋力用身体撞倒了扣住她双手的人,两人双双倒地,那蒙面人的长刀也砍了个空。琴约趁机迅速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拼命往前跑去。 “想跑,呵呵。”几个蒙面人追将上去,其中一人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上了。 另有一人将手中长刀直接向琴约甩了过去。明晃晃的刀刃在空中反着刺眼的光,却没有扎入琴约的身体,而是被一道快得来不及看清的暗器打落在地。 几个蒙面人回头四顾:“谁?出来!” “唰唰唰——”十来个拂风阁的护卫仿佛从天而降,将他们团团围住。方才那道暗器正是骙业使出去的。 “谁派你们来的?”骙业喝问。 蒙面人并会应答,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冲上去与骙业等人厮杀。 此时,之前紧追琴约的那个蒙面人并未顾及同伙,一心想要手刃了琴约,拿头功。 琴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不敢放慢半步,可突然发现眼前已是一个险峻陡坡,无路可逃。 “哈哈!跑啊!怎么不跑了?你直接跳下去,我倒省事了。”那蒙面人嘲笑道。 琴约心下慌乱不已,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即便不会粉身碎骨也会半死不活吧?可她没时间多想了,眼看着那蒙面人挥刀砍了过来,她侧身一躲,可她毕竟不会武功,反应不够快,虽然躲开了一刀,却难以再躲开对方的另一刀,她的右臂被砍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啊!”琴约痛呼一声,往前倒去,滚落了山崖。 山势太陡,一瞬间便不见了琴约的身影,岩壁上又横生各种灌木,枝繁叶茂,那蒙面人看不清有多深,不敢贸然跟下去查看。 “这么半天没听到声响,想必这山谷太深,掉下去肯定断气了吧。”蒙面人俯身望了望,自言自语道。正转身欲走,忽见两个护卫持剑架在他脖子上。 “你你们”蒙面人没想到对方居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身后,知道对方身手不可小觑,落在他们手里怕是难以脱身了。 “刚才你追杀的姑娘呢?”其中一个护卫问道。 “死了。” “什么?” “坠崖了。” 两个护卫一听琴约坠崖了,惊愕地相视一眼,立马押着人去见骙业。此时骙业等人已将其他蒙面人一一解决,那些蒙面人身手不差,拂风阁也损失了数名护卫。 “护卫长,这人说小约姑娘坠崖了。”押着蒙面人的一名护卫道。 还不待骙业回答便听到另一个低沉急促的声音:“坠崖?” “是的,公子,就在那边!”那护卫往刚才的方向指了指。 风辞惊愕地朝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怔愣了片刻方才回神喊道:“找!快下去找!” 从其他各处赶来的护卫也一齐行动起来,丝毫不敢懈怠。 “公子,这个人怎么处” “杀!”风辞一声喝令打断了护卫的询问。 骙业小心地瞟了眼风辞,只见他此刻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刚才那一声怒喝,明显不足以发泄他胸中的愤怒,他眼里闪着诸多不明情绪,似有悔恨c忧惧,还有伤痛。这是骙业第一次见他如何失控的模样,仿佛要将身边的一切毁灭殆尽。 护卫将那蒙面人一剑毙命后也迅速地去寻琴约了,树林中只剩骙业和风辞在原地。骙业硬着头皮试着劝道:“公子,兴许小约姑娘还活着,你一定要冷静啊。”话一说完片刻都不敢多留,呼地一下飞身去了陡崖边。 风辞头一回感到一阵陌生的恐惧与悔恨汹涌而来,琴约出事都是他的错,明知道太后那帮人想法设法地要琴约的命,他还如此大意!这里虽不是崇山峻岭,但那边的山崖也有一二百丈,摔下去还能活吗?他不敢想,甚至不敢去找,害怕找到时她已命丧九泉,永远离开了他。 眼眶噙满了热泪,酸涩难忍。长大后只在母亲逝世时湿过眼眶,父亲离开时他也只是漠然地披麻戴孝而已。失去至爱,这个念头只要一闪,便痛彻心扉。 他大呼一口气,闭了闭眼,不!约儿不会死,她不会就这样离开他的,她还要为琴家雪冤,还要与他成亲呢! 这么想着,他强自抛却其他情绪,一阵风似的赶去了悬崖边,左右看了看地形,缓步依山而下。 几十名回味分头找了近半个时辰,几乎从山上找到了谷底,却并非发现琴约的身影。风辞越来越心焦,命人扩大了搜寻范围,自己边找边镇定下来思忖:约儿从崖上摔下来并不久,不管是生是死也该找到了,可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难道她并没死,也没昏迷,只是受了伤,自己起来后走了? 想到此,他不禁眼前一亮,哪怕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他也愿意相信。 这时骙业来报:“公子,那边发现血迹!” 风辞立即随他过去察看,果然发现地面有一大摊已经干涸的血迹,沿着血迹往上看不难看出有灌木枝条被压折的痕迹,枝叶上还有斑斑血渍。 “约儿应该是从这里滚落下来的。”风辞道。 他又向周围细看了看,却没再找出任何血迹。 “奇怪,如果小约姑娘伤得不重还能走的话,一路上也会留下血迹才对啊。”骙业琢磨道,“这山谷没有河流,不可能被水冲走,这地方又人迹罕至,若就这么凭空消失,难道是被野兽” 不等他说完,便被风辞阴冷的目光瞪得浑身颤栗。风辞明白骙业分析的不无可能,只是他不愿去想像,更不愿听到有人说出来。现在他听不得任何有关琴约的噩耗,他自己都没想过他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但他也知道旁观者清,所以骙业才能冷静地说出那番话。 他立刻下令:“骙业,赶紧调集所有护卫府兵,扩散寻找,任何山洞c沟壑c草丛,每一寸地方都不要错过!” “所有府兵都出动,那侯府的安危”骙业有点迟疑。 “约儿不在,还要护谁的安危?快去!”风辞喝道。 “唯!”骙业不敢怠慢,他终于知道小约姑娘在主子心里的地位了,为了她,主子可以置自己的安危与不顾。 当晚昭霞殿内,帷幔之外,一个内侍对太后稽首道:“太后娘娘,派出去的人无一生还,没想到风辞的护卫去得那么快。” “哼,还真小看了他,看来他早就暗中将府兵训练成了杀手。”太后冷笑道,“那祸根没死?” “应该死了。” “死了就死了,没死就没死,什么叫应该死了?”太后愠怒道。 “她坠崖了,风辞的人都找了大半日了,仍不见踪影,即便没死也怕是成了野兽口中肉了。何况,那么高的山崖掉下去,多半是没命了。”侍者答道。 “这些人干事怎么总是不利索?继续派人盯着拂风阁,万一他们找到了人,不管是生是死立刻来报知哀家。”太后斥道。 “遵旨。” “没其他事,下去吧。把公冶叫进来。”太后道。 “唯。”内侍依命退下。 太后得知琴约下落不明,心里还是有一丝隐忧,一日不见其尸体便一日不安宁。不过,她也存了侥幸,正如内侍所言,堕入百丈悬崖,恐怕也是活不成了。故此,心情稍微好转了些。 见公冶端走进来,她便伸手抱住他的双肩,让他弓下身子,将朱唇迎上了他的唇,即将与之相触之时,公冶端却忽然偏开了头,捂着嘴道:“娘娘,微臣今日口中上火,疼痛难忍,刚才抹了药,味道也难闻,还望娘娘恕失礼之罪。” 太后本来对他拒绝亲吻甚为不满,但一听他如此说,将信将疑道:“哦?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上火了?快让哀家看看。” 公冶端张口,果然下唇与齿龈间内部抹了褐色药粉,一股浓浓的药味袭来。太后微微皱了皱眉,带着些许责备道:“你要忌忌口了,别吃辛辣的,赶紧好起来。” “微臣遵旨。” “伺候哀家沐浴吧。”太后道。 公冶端迟疑了片刻才应声。伺候太后沐浴更衣不过是再寻常不过之事,但最近他愈发反感了,只要与她亲近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紫萸,心里便觉一阵愧疚。方才他是真的不想接受太后的吻,口中的确抹了药,但他并没有上火,只是临时想到这个法子,虽然并非长久之计,至少应付一时算一时吧,他想。 自琴约坠崖已有数十来日,风辞派出的人仍在漫无目的地寻找,奈何却迟迟没有消息。这些天风辞几乎衣不解带,食不知味,生生消瘦了下去。起先他亲自带人四处搜寻,后来骙业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近乎疯狂地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便以琴约父冤未雪来劝他,让他以大局为重,做他更应该亲身去做的事。 终于风辞听了骙业的劝告,他想,为父雪冤是琴约最想做的事,他要好好帮她完成,等她哪天回来了,好向她交差。 而他不知道,琴约摔下悬崖后,便被人救起,带到了另一个地方。几日后,她从昏迷中醒来,入眼的是完全陌生的一切。 “师父,她醒了。”一个少年冲屋外叫道。 琴约缓缓抬头朝门口看去,见一个头戴方巾,一身素袍的男子走来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九十 相距千里音书绝 琴约正欲坐起身,那素衣男子道:“别动,你手脚都有伤,不能乱动。” 听他如此一说,琴约方才感觉到四肢疼痛不已,尤其是右臂和右腿。她强忍着痛楚,声音有些虚弱地问道:“请问这是哪里?是你救了我?”她记得她是受伤跌下了山崖的。 那男子温润一笑,在她旁边的矮榻上坐下道:“我叫荆术,这里是秋梧山九玄堂,也是我家。那日我正好在附近采药,看到你受伤昏迷,便给你包扎止血,带上了马车。你一时清醒不过来,我也不知该怎么通知你的家人,而我之前约好去给一位病人看诊,不能失信,所以先将你一并带了去。但过了两日你仍旧昏迷着,便直接带你一起来了我家。” 荆术这一席话解了琴约心中的疑惑,也打消了她的顾虑,由衷地说了声:“荆公子,我叫小约,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客气,救死扶伤,医者本分。”荆术淡然道。 琴约见他并非客套,而是当真不以为意,不禁心生敬佩:“救命大恩无以为报。但诊金必须要给的,我身上没带多少银钱,唯有头上的两支金镶玉发钗还略值几个钱,权且抵一部分费用,待我联系上家里人,再把其余的补上。”她刚刚苏醒过来,身体尚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觉有些吃力了。 荆术察觉到她的状况,连忙道:“诊金的事等你好了再说,我先给你把把脉。”说罢拿出巾帕,隔着巾帕将她的左手搭在脉枕上切脉。 须臾,荆术道:“脉象还是有些虚浮,需要静养。” “荆大夫,我都有哪些地方受伤了?我感觉右胳膊和右腿特别疼,后背也疼。”琴约问道。 荆术答道:“你后背是外物刮伤,右臂是刀伤,所幸没有划到筋骨,但右小腿骨折了,需要休养数月才能痊愈。” “休养数月?这么久?”琴约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想到小腿骨折要等那么久才能好,她要怎么熬呢?风辞应该会担心的吧?要怎么告知他呢? 荆术只当她以为自己夸大其辞,认真道:“你当时所处的山崖很陡,好在你摔下来的途中长有许多枝叶茂密的灌木才得以缓冲,不然只怕要粉身碎骨了,如今没有伤及五脏已是万幸了。” 琴约知道他可能误会了自己,便道:“我当然相信你的医术,那我好生休养便是,只是要劳烦你了。” 荆术见她配合了,方才神情轻松了些:“不用客气,你安心养伤,到时我不会少收诊金的。” “好。”琴约微笑道,“哦,对了,这里离都城有多远啊?” “大概有一千多里地吧。怎么了?需要现在通知你家人来接你吗?可是你的腿”荆术问道。 “哦,不是,暂时不用。”琴约答道,路途那么远,她不好意思再给他添麻烦。 这时,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端着两碗汤药过来了,见琴约醒了,喜道:“大姐姐你命真大,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居然还能醒过来,我都以为你不会醒了。”清甜童稚的声音里透着一点不可思议。 “小蔓!”荆术叫住她,抱歉地对琴约道,“小约姑娘你别在意,小丫头不懂事。” “童言无忌,我不会在意的。”琴约笑了笑,她倒是挺喜欢这伶俐可爱的小姑娘,遂问她,“你当时也在吗?” 小蔓摇摇头道:“师兄和我说的,他和师父一起把你带回来的。”她口中的师兄是之前唤荆术进房间的十二岁少年小漆。小丫头端过一碗药放在琴约面前道:“大姐姐你放心,我师父是这百里以内最有名的大夫,肯定能让你很快好起来的。你先喝药吧。” 荆术也嘱咐了句:“这药每次喝两碗,一日两次,可能有点苦。” “没事,苦口良药,我不怕苦。”琴约道。 “好。小漆随为师出去,别打扰小约姑娘休息。”荆术和小漆便出了房门。 琴约用左手接过药碗,对小蔓道:“小蔓,我自己来吧,谢谢你了。”她知道自己现在脸上还有难堪的“刺字”,怕揭下面纱后吓着小孩子。 小蔓却机灵一笑:“你是怕我看到你的脸吗?不用怕,师父把你带回来那天我就看到过了,还是我帮你擦脸擦身子的呢。” 琴约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原来穿的,略显窘迫地道:“哦,那辛苦你了。”让一个小孩子这么帮自己,她很过意不去。不过她也清楚地感觉出小蔓这姑娘比同龄的孩子要懂事很多,不是一般的小丫头,至少比自己当年十岁的时候乖巧很多。 “我还知道你一个秘密。”小蔓神秘兮兮地说道。 “哦?什么秘密?”琴约很配合地惊奇地问道。 “你脸上的字不是刺上去的,是画上去的。”小蔓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是师父说的,他说你其实很漂亮,让我们不要害怕。” “是吗?”琴约听了又羞赧又紧张。荆术知道这些,难道不怀疑她的身份吗?可他好像并不在意,而只将她当成寻常的病人一般。 “嗯。”小蔓点点头道,“我帮你把面纱摘了,你快喝药吧。”她很快便将琴约的面纱解了下来。 琴约端着汤药喝了一口,顿时苦得她直想当即吐出去,但转念还是拼命咽了下去,让后深吸气咕咚咕咚大口饮尽。没法,她必须喝了药赶紧康复才能早点回拂风阁,早点见到风辞。 看着她把两碗药都喝光了,小蔓突然问了句:“小约姐姐,你留下来给我们当师娘好不好?” 琴约一惊,幸好最后一口药咽下去了,不然她怕是要呛着了:“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师父给很多好看的姑娘看过病,但是小蔓却是第一次听师父夸人漂亮,师父肯定喜欢小约姐姐。你要是能留下来,那我们九玄堂就多一个人,师父也不会孤单了。”小蔓道。 琴约只觉小蔓更天真可爱了,她微笑地摸了摸小蔓的头,道:“可是我已经有婚约了,不能做你们的师娘。抱歉哦。” “哦这样啊。”小蔓有点失落地低着头。 琴约不忍看她失望的样子,转移话题道:“九玄堂就只有你们师徒三人吗?” “还有两个管账的,不过他们不住在这里。”小蔓道。 “小蔓,你这么小就跟着师父学医,觉不觉得无趣呢?”琴约问道。 “我觉得很有趣啊,还有师兄陪着我一起学呢。”小蔓小脸上泛着神采,“我和师兄都是师父外出游历时带回家的孤儿,要不是有师父,我们早就饿死了。能跟着师父学医我很开心。” “哦,小蔓真乖。”琴约夸道。 “小约姐姐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小蔓道。 “好啊,不如你先教我认识一些药草怎么样?”琴约道。如果要在这里休养一段时日,什么也不能做,怕会很无聊,不如学点药材知识也好,说不定以后用得到呢。 “好!”小蔓开心地应道。 琴约想着自己平安无事,应该给风辞穿个信去,便对小蔓道:“小蔓,你能帮我那点纸笔过来吗?” “你要写书信?” “嗯。” “好,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小蔓一蹦一跳地出去拿笔墨纸砚了。 琴约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忽然有了顾虑。这次派来杀她的人定是太后饶储之类无疑,而这秋梧山距离都城那么远,万一传信的中途出了意外,让太后的人发现她还活着,他们岂会就此罢休?若是查到这里来,岂不是会连累了荆大夫他们? 不行,她不能冒这个险,尽管她很想风辞,很想告诉他自己没事让他不要担忧。可荆术的救命之恩她本就难以报答,绝不能再因为自己的私心连累他。还是再忍忍吧,等伤势好了,自己回去便可。 这时,小蔓拿着纸笔来了,她将纸铺在案几上道:“小约姐姐你的手不能动,我帮你写吧,我会写字。” “没关系,我可以用左手写啊。不过,我现在不想写信了,待会你教我认识药材时,我再写在纸上,好记得牢些。”琴约道。 “哦。” “小蔓,小约姐姐想请你和你师兄帮一个忙。”琴约郑重地对她说道。 “你说。” “因为我这次掉下山崖是仇人要害我,所以我现在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藏身之处,以后若是有人向你打听起我来,一定要说没见过,不论谁问你都要这样说,知道吗?” 小蔓似是明了地点点头:“好,我去告诉师兄一声。” “嗯。谢谢。” 傍晚,荆术再次来给琴约把脉时,她也请求他不要向外人透露自己的消息,免得惹祸上身。荆术答应会嘱咐九玄堂中所有人,她才安下心来。 不知不觉过了月余,拂风阁派出去寻找琴约的人仍未带回任何线索,风辞心绪虽已平静下来,但却变得更加萧索c落寞。他将琴约画的那幅《黄鹄戏水图》挂在床尾处的木壁上,时常看得出神,白天站着看,晚上倚在床头看,直看得双腿发麻,眼眶发涩。 这日,他正静静地对着那幅画失神,忽听得骙业来报:“公子,恭王府来人邀您今晚酉时二刻,去翩跹坊一叙。” “公事还是消遣?”风辞淡淡地问道,“若是只为消遣饮宴,便推了吧。” “好像是朝中之事。”骙业禀道。 朝中出了何事?这些日子他确实没太关注朝堂之事,便道:“好,告诉来人我会如期赴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九十一 风辞当面斥慕蝉 风辞见骙业还站在原地不去回话,疑道:“还有事?” 骙业犹豫了片刻道:“梁国公府的管家来了,说有万分紧急的事求见。” “不见。”风辞想也不想便答道。 “好像与恭王要和您谈的事有关。”骙业怯怯地说道。昨日朝中发生的事他也听闻了一二,但主子一心扑在寻找小约姑娘的事上,根本无心他顾,他也不好去打扰。但在他看来主子毕竟是风家子嗣,风玠出了事他若不帮万一受了牵连也不好,便硬着头皮多言了一句。 风辞听了抬眼给了他一个冰凉的眼神:“学会忤逆我的意思了?” “属下不敢!”骙业立马头也不回地跑去大门口回话了。 到了酉牌时分,风辞如约去了翩跹坊。不多时,恭王崇玄峻c冷奎c苻霄以及另外两个重要的谋士也陆续到场。 少顷,酒菜上桌,丝竹绕耳,一巡过后,崇玄峻问风辞道:“弗言,昨日令兄梁国公被陛下勒令暂时收监之事,应该听所了吧?” 风辞淡漠地点了点头。 来之前他让骙业跟他细述了一遍,原来昨日上朝时,饶储弹劾风玠不顾王法律例,纵容自己舅父白复以及他提拔的郡守闫牧侵占耕地,谎报赋税金额,逼死佃户柴顺一家七口,并试图掩盖罪行。崇玄玘一向最痛恨欺压百姓的昏官蛀虫,当堂便命人将风玠c闫牧及相关人等收押候审。 “你有何看法?”崇玄峻见他似乎漠不关心的样子,有点诧异。 “不过是有人刻意为之罢了。”风辞饮了一口酒,半垂着双目道。 “他们没有上门去找你帮忙?”崇玄峻道。 “此事我无能为力,还需王爷出面。”风辞道。 苻霄闻言讥诮道:“弗言兄不会是想让王爷为令兄说情吧?侵占大片肥沃耕地建造私宅c园林,佃户告到当地官府却被打了出来,逼到穷途末路竟撞死在了令兄舅父的门前。这一切令兄当时可都无可辩驳。” 风辞冷哼一声:“苻兄惯会揣摩人心,可惜这次想错了。风某并不想证明风玠无辜,只想请王爷揭发饶储为排除异己,栽赃陷害朝廷命官一事。” “哦?此话怎样?”崇玄峻不觉好奇起来。 “据在下所知,那些田地涉及的佃户不止一家,柴家是被占得最多的。白复在佃户聚众大闹之后本已承诺会作出相应赔偿,佃户也都同意了,但两日后柴顺一家大小却都死在了白复门口,不觉得很蹊跷吗?” 众人听罢都面面相觑。 “有何蹊跷?定是白复食言了,他们走投无路才这么做,希望引起官府重视,也算是为其他佃户请命了。”苻霄不以为然道。 风辞并不理会他,而是对崇玄峻道:“王爷,请派几名人手与我去查找证据,带证据到手,王爷再参奏饶储一本,到时不愁那些中立之臣不倒向王爷这边。” 崇玄峻摸了摸手中杯盏,暗道这么一来确实又是对饶储的狠狠一击,随即笑道:“好,听弗言的。来,喝酒!” 众谋士附和地举杯痛饮,唯有苻霄暗自横了风辞一眼,深感不快。 灯红酒绿,莺歌燕舞,崇玄峻又叫来了翩跹坊的姑娘,一时个个倚红偎翠,独独风辞在自顾自地喝闷酒。他以往只会与亓官飒和扈贲这几个好兄弟在一起才会开怀畅饮,在外面应酬从不多喝,但是今晚却想去顾忌那么许多了,只因太过思念心中的人儿,心里太难受。 崇玄峻仿佛看出了风辞有心事,看他喝得差不多了,便吩咐冷奎道:“去将风侯爷扶到房里,找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去好好伺候着。” 冷奎依命将风辞带去了一件上房,扶他在榻上躺下,然后关了门去找彭五娘去安排最好看的姑娘来。 过了一会儿,风辞觉得喉咙干渴,便摸索着起身见一旁的案几上有茶壶,便到了些水喝,喝完有点迷糊地扑到了床榻上。本是浅浅地睡着,忽而觉得有什么在撩动自己的头发,甚至在抚摸自己的脸颊。他惊觉睁眼,一把猛劲抓过去。 “啊——”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公子,你抓疼我了!” 风辞甩开她,坐起身,眯了眯星眸,看清了面前的女子——那个叫慕蝉的舞姬。 “谁让你进来的?”风辞酒后嗓音低沉干哑,有种特别惑人的力量。 慕蝉听得浑身一酥,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怒意,低眉娇软地回道:“王爷吩咐奴家来服侍公子的。” 风辞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听见崇玄峻这么提过一句。介于崇玄峻不太了解他,也不愿多计较,只冷冷地冲慕蝉道:“我不需要,出去。” “公子,奴家会尽心伺候你的,你喝了那么多酒,一定渴了吧,来喝点水吧。”边说边利索地倒了杯茶水递到风辞面前。 当时一听到冷奎让彭五娘找最漂亮的姑娘来服侍风辞,她就迫不及待地自荐了,还给了彭五娘大把金银细软,加之她的容貌确实也担得起最美的,故此得了这个机会。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会轻易放过?打死她也不会就这么出去的。 风辞乜斜了她一眼,似乎想看看她到底有何目的,毕竟一般的勾栏女子也懂规矩,没有这么忤逆客人意思的。 慕蝉见风辞不说话,只当他改变主意了,连忙道:“公子,实不相瞒,小女子慕蝉仰慕公子已久,自那日画屏楼一见,便将公子记在心上了。今日有幸能服侍公子是慕蝉的福分。听闻公子的未婚妻失踪了近两个月,目前仍未有音讯,慕蝉愿意代替她陪伴在公子身边,就算无名无份,也心甘情愿。”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你陪?”风辞眼底散发着阵阵寒意。 “我论相貌身段c风月之事小女子自认为都比你未婚妻更甚一筹,对你的爱意也绝不比她少。”慕蝉一双水眸充满柔情地望着风辞。 “是吗?”风辞冷笑,“可我怎么觉得你哪点都比不上她?” 慕蝉满目错愕,没想到风辞将她否定得这么彻底。 “在我眼里,谁都不配跟她比!”风辞起身道。 慕蝉听后顿时红了眼圈,因为难过更因为妒忌:“为什么?她到底哪里好?她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你永远都找不到她。” 风辞并不理会她的问题,声音依旧冷冽:“之前我并没注意过你,直到听说了你使的手段,呵,当街挑衅我未婚妻,无故制造我与她的误会你还真是处心积虑啊。” “我”被风辞当面揭穿,慕蝉心里忐忑不已:他都知道了,会不会开始讨厌自己了? “可惜,无关紧要的人做再多也不会再影响到我和她的关系。”风辞想到琴约,嘴角隐着一丝浅笑。 他此时还不是特别清醒,眼神带着些许迷离,不经意的笑容更是令慕蝉看了一眼便悄然沉醉。但她很清楚这个淡到不易察觉的笑容是因谁而起,心里的妒意更甚了。 风辞继续道:“既然做了风遨的女人,又何必得陇望蜀,贪得无厌?除了我未婚妻,就算是黄花闺女送上门我也不会要,更何况是别人用过的女人?” 慕蝉深感不甘:“公子是嫌弃我不清白吗?那你心里当作宝贝似的未婚妻就清白吗?她不过是官奴出身,你敢保证她没有伺候过前主子?” 对于官奴常会出席各种饮宴陪客人谈笑游戏之事,风辞也是了解的,他并未与琴约走到最亲密的一步,自然无法断言琴约是否还是完璧之身,但他坚信她是贞烈的女子,此刻哪能容忍慕蝉这般污她清白? “住口!”风辞喝道。 “呵呵呵不敢承认吗?”慕蝉嗤笑道,“官奴有几个不被主人或宾客欺辱的,这些我见识得多了,可比你清楚!” “她怎么样都胜过你千百倍!”风辞恢复了冷静,伸手往门口一指,“立刻给我滚去处!” 慕蝉再也抑制不住,直接往风辞身上扑过去仰头就要亲他。 风辞惊觉过来,后撤一步,抽出身边的短笛一挥,无痕丝瞬间将一跟灯烛架割断成两截。 “想死?”风辞阴狠地盯着慕蝉道,“我可以成全你,就像刚才的灯架一截两段,毫无痛苦。” 慕蝉已经瘫倒在地,半晌不能言语。 “若不想死,以后见了我和我未婚妻就给我躲远点!”说罢,风辞将无痕丝一收,阔步出了房间。 徒留慕蝉在原地,笑得凄凉,却又愤然不甘。 风辞回了拂风阁,立马将身上的衣物全脱下让人扔掉,又反复洗了头沐浴过,换上干净的衣服,觉得除尽了方才那些污秽之气,方才感觉舒服了。他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壁上的帛画,喃喃自问道:“约儿,你到底在哪里?” 正如风辞思念琴约,扈沚蓠也极度想念亓官飒,距那一日不告而别已有近两个月了,不知他回了军营没有。此时闲来无事,思念便越发浓烈了,她与筎棉在后花园信步走着,不想却碰到了窦氏。窦氏身边挽着一位陌生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打扮地妖妖娆娆的,应该是个官家之女。 扈沚蓠上前去给窦氏行礼,窦氏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她知道窦氏还在因为之前的谣言厌弃她,心里微微发酸,却也不好表现出来。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她礼貌地问窦氏道:“娘,这位姑娘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九十二 新人欢喜旧人哭 窦氏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原本难看的脸色瞬间变得温和喜悦,道:“这位是飒儿叔公至交的孙女冯姑娘,是沛西的名门望族之女。” 那冯姑娘平素是个机会察言观色之人,知道窦氏没有女儿,那么自己面前这位肯定是她儿媳了,不待扈沚蓠开口便抢先欠身行礼道:“这位是姐姐吧,纬秋见过姐姐。” 这一声轻轻软软的“姐姐”在扈沚蓠听来却犹如雷鸣轰响,身子微微踉跄,幸好筎棉一直扶着她才看不出异样。她不禁想:婆婆这是要给亓官纳妾?这是婆婆的意思?还是亓官的授意? 正在她思忖之际,听得窦氏语气生硬道:“你不必叫她姐姐,以后你也是明媒正娶进门的。” 冯纬秋听了微微低头,面露羞色,可扈沚蓠却再也承受不住,只觉双腿一软,脑袋一沉,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筎棉惊得大喊起来。 窦氏也不曾料到扈沚蓠会昏倒,看她平时身体也并没有那么娇弱,此时不由地细细打量一番,似是想看看她是否在假装。然而见到她那惨白的脸,又觉得不像,心下也有点慌乱了。 筎棉见唤不醒扈沚蓠,连忙哀求窦氏道:“老夫人,求求您传太医来给夫人看看吧,求求您了。” 只有她最清楚经历上次的休妻风波后,扈沚蓠过得有多不开心,饮食减少,心情苦闷,就差忧思成疾了,没想到今日真就病倒了。 窦氏也担心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故而让管家去请了太医。 太后诊断后,筎棉急切地问道:“太医,我家夫人怎么了?得什么病了?” 窦氏和冯纬秋也凑上来听结果。 那太医拱手对窦氏道:“恭喜老夫人,将军夫人这是喜脉,只是身子还有些虚,需要好生调养,需开阔胸怀,避免劳累。喝几服” “等等,你说我儿媳有身孕了?”窦氏惊疑地打断太医的话。 “是的。” “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太医道。 “两个月”窦氏暗自嘟囔,似在掐算什么。 冯纬秋一听扈沚蓠有了身孕,甚感不妙,她还没嫁进来呢,今后能不能得到亓官飒的宠爱还不得而知,怎么能让扈沚蓠先母凭子贵?要知道扈沚蓠可是险些成为弃妇的人,而现在也受着亓官府的冷落,若有了子嗣,岂不是成了她今后最大的威胁? 于是,她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两个月两个月前不正是夫人和别人的谣言”说到此处她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看了看窦氏,连声道歉:“对不起,老夫人,我c我胡说的,请您见谅。” 窦氏听她如此一说心里也震惊了,赶紧问太医:“你没有看错?确定是两个月的身孕吗?” “老夫人,微臣在太医院任职近三十年,这等简单的症状怎会弄错?”太医对窦氏的质疑有点不满,接着将写好的方子递给筎棉,“这是安胎药和一些温补的药,记得让夫人按时服用。” “有劳太医了。”筎棉道。 窦氏此刻心绪杂乱,连太医跟她告辞她都没听见。 筎棉拿着药方要去抓药,刚走出两步却被窦氏拉住了:“不许去抓药!” “啊?为什么?刚才太医说夫人身子虚,要喝安胎药”筎棉不解窦氏为何得知自己有孙子非但不高兴,还要拦着她去抓药。 “她怀的又不是我亓官家的骨肉,还想让我们给她保胎不成?”窦氏满脸怨怒与鄙夷。 筎棉从未见窦氏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她不禁一哆嗦,可口中还在为扈沚蓠辩驳:“老夫人,夫人进门半年多,一向规规矩矩,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将军的事,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将军的还会是谁的呢?您不能这么冤枉夫人啊!” “哼,没做过对不起飒儿的事?那之前的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闹得满城风雨,还我亓官家颜面丢尽的又是谁?”窦氏怒道。 “老夫人,那都是有人凭空捏造出来陷害夫人的,求您要相信夫人啊。”筎棉哀告道。 “休得多言!”窦氏斥道,“以前说无凭无据,现在连孽种都有了,还说冤枉她!呵,这样的儿媳,我可要不起。你赶紧收拾铺盖,带着她离开将军府!” “老夫人不可啊!”筎棉跪倒在地,拉着窦氏的裙摆求道,“现在夫人还昏迷未醒,可以等她醒来之后再说吗?老夫人求求您了,看在夫人曾经为将军治好旧疾的份上,请您通融通融吧!” 冯纬秋觑了窦氏一眼,就怕窦氏会心软把扈沚蓠留下来。 窦氏闭了闭眼,想到扈沚蓠确实曾坚持不懈治好了亓官飒的陈年旧疾,还为他解了媚毒,便回道:“既然她没有病,想必要不了多久自会清醒,那就多留她翌日,明日天黑之前,必须离开我亓官府!” 虽然这不是想要的结果,但筎棉也还是万分感激道:“多谢老夫人。” 窦氏愤然离开了房间,一边挽着她的冯纬秋却暗自得意起来。 筎棉看了看床榻上的扈沚蓠,心里倍感难受,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赶紧出去抓来药,煎好,以便等扈沚蓠醒了喝下,好好抱住肚子里的孩子。 不久,扈沚蓠悠悠醒转来,四下里望了望,看到了正在收拾行囊的筎棉。 “筎棉。”扈沚蓠声音有些虚弱。 “夫人,你醒了。来,喝点水。”筎棉赶紧递过来一杯温开水。 扈沚蓠喝了几口,问道:“我怎么了?我记得之前是在后花园里的。” 筎棉道:“夫人,你昏过去了,不过你没得病,是有喜了!” “啊?”扈沚蓠瞪大双眸看着筎棉道,“你说的是真的?” 筎棉使劲点头:“嗯,太医来看过了,说快有两个月了。但是你身子虚,要多进补,我已经熬了药备着了,你稍等我去端过来。” “两个月”扈沚蓠低喃,想起了亓官飒离开的前一晚,他喝多了来自己的房间过夜之事。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他要是知道有孩子了,会如何呢?会不会也想我这样开心? 筎棉端来药,见到扈沚蓠脸上的笑容,心里却生出一阵苦涩,她将药递到扈沚蓠面前道:“这是安胎药,还有温补的功效。趁热喝吧。” 扈沚蓠一口气将药全部喝下。她擦了擦嘴,问道:“娘知道我有身孕了吗?”其实她想问为什么没见到窦氏,难道她知晓自己快抱上孙子了不高兴吗? 筎棉当然明白扈沚蓠心中的疑问,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有件事我说了你别难过,也别激动,免得动了胎气。” “什么事?”扈沚蓠整颗心忽然悬了起来。 “你先答应我别难过也别激动,我才说。”筎棉道。 扈沚蓠深呼吸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老夫人和那个冯姑娘说你怀的不是将军的孩子,说两个月前正好是流言传得满城皆知的时候,所以要我们明日天黑之前离开这里。”筎棉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扈沚蓠的反应,只见她脸上越来越苍白,忽然又满面赤红仿佛要发怒似的。 “娘怎么能这么冤枉我?我从未做过那些事,她怎么能不承认这个孩子呢?”扈沚蓠爬起来要下床,“不行,我不能离开这里,我要去见娘!” 筎棉赶忙拦住她道:“没用的,老夫人连抓药都不允许我去,说她没必要保一个孽种。她本来是让我们马上离开的,奴婢好不容易求了她,她才肯多宽限一天。夫人,你现在不宜多动,也不能伤心,要多保重身子才行。其他的先不要想了。” “呵呵呵”扈沚蓠不禁苦笑,“是啊,她本来就一心想着赶我出府,现在她又给将军安排了新人,而我又突然有了‘来历不明’的孩子呵,她怎么可能容得下我?” 她不由地想道:亓官呢?他会不会也认为孩子不是他的?他若是知道我被赶出府会怎样? 筎棉见她黯然失神,劝道:“夫人,依奴婢看,离开这里也好,现在府里的人都听老夫人的,对你不管不顾,这日子过得比下人还不如,你怀着身孕怎么吃得消?还不如回扈家,好好地养胎呢。” 扈沚蓠心知筎棉说得在理,可她担心如果自己父母知道她是被赶出来的,又该如何呢?尤其是母亲,肯定比她还伤心吧,或许还会很失望。她都不敢回去面对他们。 然而,她已经别无选择,为了平安将孩子生下来,只能寄希望与娘家人了。 拂风阁里,骙业向风辞禀报着风玠一案的调查进展。 “公子,我们查过柴顺一家七口的尸首,在他大儿子手中找到了这个。”骙业将一块半圆形的小玉坠。 风辞接过一看,这玉坠上面还雕刻着一半字样。他细细琢磨一番,渐渐地扬起一丝笑意。 “公子可是看出这玉坠的来头了?”骙业问道。 “这可是重要证物。”风辞道,“你们找到的时候,这个是握在柴顺大儿子手中的?” “没错,握得很紧,乍看像是握了个空拳头,我们一开始还没发现,后来还是费了好大劲才拿出来的。”骙业道。 “我大概知道这一家七口是怎么死的了。饶储这次倒是动了脑筋,只可惜百密一疏啊。”风辞凝望着远方,幽幽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九十三 审命案重创饶储 “公子,还有一事。”骙业道。 风辞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据仵作所说,柴顺与他父亲是头撞白家门前石柱而死,但他妻子和四个孩子却是窒息而亡,伤口上的血并不是死者身上的。”骙业禀道。 此话更加证实了风辞的推断,他眼前一亮,吩咐道:“备车,去恭王府。” 风玠官居中书令,乃朝中要员,又是皇帝心腹大臣,故他的案子由御史台c廷尉府和刑部一同会审,崇玄玘亲自监审,堂下还有一些重要官员旁听。 看着堂下跪着的风玠,饶储心里暗自得意:这回削了风玠的职,风家必定重创,风瑨风遨好对付,再之后对付孤立无援的风辞便不在话下了。 然而此时却有一个声音打破了他的白日梦。 “启禀陛下——”崇玄峻上前拜道,“在审理此案之前,臣有本启奏。” “恭王,若所奏之事与本案无关,可延后再禀。”崇玄玘道。 “臣要启奏之事正是审理本案的关键。”崇玄峻道。 “哦?”崇玄玘看了看饶储,见他似乎有点慌乱,又看了看崇玄峻,道,“说吧。” “本来臣并不该插手此案,但臣很清楚中书令不是那等草菅人命之人,且其家属声称冤枉,求臣帮忙申冤,故此臣派人重新去寻找证据。果然,找到了重要物证,证明柴家人并非为耕地被侵占来自尽,而是被人威逼利诱谋杀了。”崇玄峻道。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饶储更是心中大震,眼神闪烁,连忙瞪着崇玄峻道:“恭王,公堂之上不可妄言,请问你的证据在哪?若拿不出来,便是扰乱公堂之罪!” 崇玄峻双手将风辞交给他的半圆形玉坠呈上给崇玄玘及审讯官过目:“陛下,各位,请看,这边是证据。” 饶储忍不住往他手上瞟了一眼,这一眼便将他魂都震去了一半,手心开始冒虚汗。 “这是”崇玄玘见那玉坠有点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这是饶大将军为府里的护卫专配的玉坠,这半圆玉坠上刻的是饶字的下半部分,上半部分在饶大将军手中,两半相接便是一个完整的‘饶’字。” 崇玄峻说着将目光转向饶储,道,“大将军,我说得没错吧?” 众人一听都齐齐看向饶储,方才恭王说这是谋杀的证物,难道是饶府的人谋害了柴顺一家? 饶储心里发虚,但却仍强自镇定地冷哼道:“这确实是我府中护卫的玉坠,但这能说明什么?许是某个护卫不小心丢了,与本案有何干系?” “丢了?正好丢在柴顺大儿子的手中吗?那可太巧了!”崇玄峻讽笑道。 这下堂上的崇玄玘和审判官员都惊了,崇玄玘隐隐有些怒意,问道:“这么重要的物证,为何当时廷尉府的人没发现?” 三司官员闻言皆惶恐地低下了头。 崇玄峻道:“陛下,这枚玉坠当时被死者牢牢地握住手中,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得说明一下,免得被误认为伪造了证据。 崇玄玘问道:“那么这玉坠是如何会在死者手中的?” 崇玄峻道:“因为饶大将军的护卫要杀了柴顺的家人,其中一个在对他大儿子动手时,腰间的玉坠便被扯了下来。” “恭王,老夫劝你莫要信口开河,胡乱污蔑人!”饶储按捺不住,指着崇玄峻的鼻子喊道,“他们一家明明是自己撞头而死,与我何干?” “据仵作所言,柴顺及其父亲确实是自己撞柱而死,但其余五人却是窒息而亡,并且死亡时辰不一样。为何?”崇玄峻细细地盯着饶储看了一眼,“柴顺一家及其他几个佃户本来已接受了白家的赔偿,但柴顺却突然自尽在白家门口,如此反常,又是为何?因为有人许了他更好的条件,而这个人就是饶大将军你!” “一派胡言!”饶储怒道,“无凭无据,你这是凭空污蔑!” “大将军这是在咆哮公堂吗?心虚了?”崇玄峻暗笑道。 “肃静!”刑部尚书将惊堂木一拍,小心地望了望旁边的崇玄玘,心想这饶储也太不把陛下当回事了,明显陛下都恼怒了。 堂下的风玠并没想到案情会出现这样的转折,他不禁怀疑到底是谁求恭王帮他的,他的家人与恭王并无来往,难道是风辞? 此时,听得崇玄峻继续道:“饶大将军承诺在柴顺及其父亲死后会优待其妻儿,除了丰厚赏金,还会给他们提供优裕的生活,培养他的儿自成才。然而,他们自尽后,饶大将军却并没履行诺言,反而让护卫将其余的五人活活捂死,再将他们头上弄出撞击伤口,伪装成撞柱而死的假象。显然大将军是觉得一两条人命还不够,需得一家老小全赔上性命才行!” “你这都是凭空捏造!”饶储吼道。 崇玄玘猛地起身怒斥:“饶储!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饶储这次惊觉自己失态,恭敬地垂首道:“请陛下恕罪。” “恭王,你刚才所言可有证据?”崇玄玘问道。 “当然,带干证上来!”崇玄峻朝门外一喊,立刻有两人带着一个男子过来。 饶储一看,双目圆瞪,这男子正是失了玉坠的饶府护卫。玉在人在,他发现丢了玉坠心里恐惧,回了府也是死罪,便暗中潜逃了,却不料被恭王的人抓到。风辞要求他上堂作证,他怕被饶储报复,风辞事先将他的家人安顿好,并承诺会保护他,他方才肯来指证饶储。 半个时辰后,案件审理完毕。闫牧因官商勾结侵占大面积良田耕地c谎报赋税而分别被免职,白复被罚抄没一半家产入库,并退还耕地。风玠因失察c姑息之罪被处罚俸一年,官降一等。 饶储则因蓄意谋害人命c诬陷朝廷要员又目无君主,被诸多大臣联名启奏免除其辅政大臣之位,削爵一等。从此没有了饶储的束缚,崇玄玘心里痛快了许多,他早就想独掌大权了。 经此一事,崇玄峻惩恶扬善c正直敢言c英明神断等美名在朝中传扬开来,不少中立派纷纷开始倾向于他。 崇玄峻明白这全都归功于风辞的计策,由此对风辞大加赞赏,风辞一笑置之,却让有的人红了眼,比如苻霄。眼看着自己在恭王跟前的地位日渐下滑,苻霄极度不甘,但又知道不可小觑风辞,便开始琢磨如何从长计议,彻底将其击垮。 扈沚蓠和筎棉被迫离开了亓官府,走出府门,她们流恋地回了回头。扈沚蓠眼里闪着泪花,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这里,就这样离开了她的夫家,甚至连夫君的面都不曾见到。 “夫人,哦不,姑娘,别难过了。”筎棉安慰道,“也许等将军回来了,会再把你接回来的。” “呵,他会吗?”扈沚蓠似是在问她,也是在问自己。她没有把握亓官飒还会相信她,会毫无芥蒂地对她好。 “会的,一定会!”筎棉重重地点头道。 扈沚蓠心知她是为自己好,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马车停在了扈家门口。扈沚蓠母亲全氏听闻女儿回来了,只当是回娘家小住,当即迎了出来,没想到却没看到亓官家的人陪同,只见到女儿和侍女筎棉,带着几个包袱箱笼,看着还有点狼狈。 “沚蓠,你这回家小住怎么这么大包小裹的?亓官家怎么也不派个人送你回来?”全氏拉着她走到一边小声问道。 然而她再想避着人也还是被人看到了,不等扈沚蓠回答,一个尖细的女声便传了过来:“哟,这将军夫人回府怎么这么狼狈不堪啊?莫不是被赶出来了吧?” 说话的正是扈滕的小妾殷氏,她正瞧好戏似的看着全氏母女。 全氏一口恶气顶到胸口,怒目而视:“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冲着我说话?是妾就要守好妾的本分!” 扈沚蓠无心看二人争执,拉着自己母亲往前走:“娘,好久没见,女儿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跟旁人浪费唇舌做什么?” “对,我们回房间,好好说说话。”全氏道。 殷氏就这样被藐视了,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在原地狠狠跺了跺脚。恰好这时扈贲回来了,看着殷氏似乎在生气,上前问道:“娘,怎么了?谁有惹你不高兴了?” “还不是那母女两个!”殷氏怨道。 “母女?”扈贲自然知道以前自己母亲与嫡母不合,也不待见沚蓠,可现在沚蓠已经出嫁了啊,难道 “沚蓠回来了?”扈贲问道,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惊喜。 “哼,是啊,我看那样,八成是被休了!灰溜溜跑回来的。”殷氏嘲笑道。因为这些年丈夫扈滕总感觉亏欠全氏,就算她有儿子扈贲撑腰,在府中也仍旧没得到什么地位,故此只要全氏及扈沚蓠有一点不好,她便能高兴好几天。 “被休了?不可能啊?之前闹出那么大的传闻亓官不也没说要休她吗?”扈贲惊讶道,“我去看看。”他一向心疼妹妹,可不想她受任何委屈。 “诶!你去看什么看?你当她们领你的情啊?”殷氏想要阻止,但扈贲已经大步走远。她心里愤愤不已,怎么儿子也向着外人,她倒成了孤家寡人了。 扈贲刚走到扈沚蓠房门外,便听到里面传来全氏的声音:“你刚才说已有两个月身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九十四 日夜思君不见君 扈沚蓠见母亲脸上并无欣喜之色,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便道:“没错,孩子是亓官飒的。娘,女儿没做过伤风败俗之事,别人不相信我,难道连您也不相信我吗?” 全氏满目忧伤:“娘当然相信你,可你知道当时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时,姓殷那个女人说得有多难听吗?一逮着机会就在你爹面前对我冷嘲热讽,我当时就怕你被亓官飒休了回娘家来,可等了这么久也没有见你回来,我这心也渐渐放下来了。” 门外的扈贲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他娘亲那时对大娘的讽刺他多少也是知情的,也曾劝过,但殷氏不听他的。 扈沚蓠可以想像一向好强的母亲因为她也忍气吞声该多难受,她鼻头微酸:“娘,对不起,让您受委屈了。” “还说这些作甚?沚蓠,娘问你,你这次回来是亓官飒给你休书了?还是窦氏擅自做主的?”全氏问道。 “是婆是亓官老夫人赶我回来的,亓官飒在外地,应该不知情。”扈沚蓠语气寒凉又透着一丝凄婉。 全氏闻言愤慨道:“岂有此理,这等大事怎么瞒着他儿子就做主了?难道她连自己的孙子都不认了?” “娘,您别激动。”扈沚蓠道,“老夫人她并不承认这个孙子,听信了别人的谗言,认为这个孩子是苻霄的。” “苻霄?”全氏想了想道,“是咱们以前的邻居苻家的小子吗?那日你在酒楼见的人就是他?” 扈沚蓠点了点头:“我是为了买药才去见他的。” 全氏道:“不行,沚蓠,你不能就这样白白受这么大的委屈!你独自怀的可是亓官家的长孙,她怎么能轻易说休就休?赶紧准备一下,娘陪你去讨个说法。” 扈沚蓠连忙拦住她道:“娘,别去,老夫人已经厌恶我了,她还为亓官飒找好了新夫人,估计等他回了镐安就会成婚。我们又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全氏仍心有不甘,“亓官飒当初没有给你休书,就代表他心里有你,相信你,现在你有了他的骨肉,肯定更加不会抛弃你了。你怎么就不想去争取一下呢?” 扈沚蓠双眸一黯:“他虽然没有休了我,但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相信我。他万一也信了别人的话又该如何呢?那种厌恶嫌弃的眼神从旁人脸上看到也就罢了,若是他也那般看我,我怕自己受不住。” “我替你把亓官叫回来!”扈贲推门而入,对扈沚蓠道。他在门外听了这么多,暗自为自己的妹妹叫屈,哪怕亓官飒是他的好兄弟,此事他也站在自己疼爱的妹妹这一边。 房内的母女惊诧地看着扈贲,片刻后,扈沚蓠摇摇头道:“哥,这事你别管了。” “哼,刚刚当娘的嘲笑完了,现在轮到当儿子也看笑话了吗?”全氏一贯对扈贲没什么好脸色。 “大娘,我是真的想帮沚蓠。”扈贲语气缓和了些,他知道全氏不待见他,不过念她是长辈,也不与她争执。 “哥,真的别叫他回来。他军务繁忙,别让他来回奔波了。再说,他母亲不接受我,他回来又能怎样?与他母亲为敌吗?况且你也不敢保证他一定会相信我吧?”扈沚蓠肃然道。 扈贲只好依了她:“那你好好在家安胎,一切等亓官回城后再说。” “嗯。”扈沚蓠点头应道。 光阴荏苒,又一个月过去了,亓官飒回了北大营,不分昼夜地处理完军中紧急事务,将军中新兵的操练全交由副将掌管,便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府邸。 连卫朔也不明白将军为何这般不眠不休的,分明之前招兵回来已经十分疲惫了。只有亓官飒自己明白,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呼唤他早点归家。那道婀娜倩丽的身影,不知曾多少次入了他的梦。 到了府里,已是下午时分。窦氏早得知儿子今日回来,早早就让庖厨去准备丰盛的晚膳给他洗尘,当然还为他准备了一份特别的大礼。 亓官飒见到了众多前来迎接他的人,却独独没有见到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跟窦氏问过安之后,他便匆匆地去了后院。疾步迈进卧房,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香气,陌生的香气。他知道扈沚蓠爱种花草,可却不太爱熏香,尤其是浓重的熏香。 他皱了皱眉,正要唤扈沚蓠的名字,却听见了细细的水声。沚蓠在沐浴?他好奇地往里间走去。然而四下里看了一遍,并没有见到她的踪影。正欲转身离开,忽然眼睛被人从身后蒙住。 亓官飒嘴角一扬:“沚蓠?” 对方并没有应答。他又道:“多日不见,你变得调皮了吗?”说罢一个转身,双手分别捏住了对方的两只手腕。 本想将人往怀里拉,但睁眼一看,却惊了一跳,笑容当即凝滞,随后反应过来,愤然将面前的女人推倒在地。那女子显然刚沐浴过,浑身只裹了一层薄薄的纱,细白的胳膊和双腿尽露在外。 亓官飒侧过身不看她,语气却很愤怒:“你谁?” “将军,妾身是沛西人冯纬秋,祖父与令叔公是至交。” “谁让你到本将军房里来的?”亓官飒斥问道。看她那身打扮,分明是要来服侍自己的,但是谁给她的胆子?又是谁告诉她今日他会回来?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头绪,但实在难以接受。 冯纬秋战战兢兢道:“是是老夫人让我来的,她说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 亓官飒怒不可遏,喝道:“快去穿衣服!” 冯纬秋赶忙爬起身,颤抖着双手穿好衣裳,走到亓官飒身前。亓官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扯着她大步往窦氏这边赶来。 窦氏正在饮茶,忽然见亓官飒火急火燎地拽着冯纬秋过来,赶紧站起身问道:“飒儿,你这是做什么?” 冯纬秋的手腕被亓官飒抓得生疼,眼泪都几乎掉了下来。 “娘,儿子还想问您要做什么呢!”亓官飒满腔愤怒,“那是我和沚蓠的卧房,您把这个女人弄进去做甚?” 窦氏一听,脸上立马变了:“沚蓠沚蓠,她都给你带了绿帽了,你还念着她干什么?这个家容不得她!” “娘,你把沚蓠怎么了?”亓官飒似乎感觉到不对劲,怎么他回来就一直没看到沚蓠的身影? 窦氏有点心虚道:“以后扈沚蓠的位置是纬秋的,娘已经跟冯家说好了,聘礼八字也都给过了,只等你回来选个黄道吉日娶她过门。” “我问您把沚蓠怎么了?”亓官飒全然不管旁的乱七八糟之事,他只想知道扈沚蓠在哪儿。 看着亓官飒狠狠盯着自己的目光,窦氏有点恍惚,这还是她的儿子吗?他虽为武将冲动鲁莽,脾气暴躁,但对她总是乖顺平和的,此时此刻却让她有些不认识了,他那目光里流露的尽是绝然与陌生。 窦氏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来:“她回她娘家了。” 亓官飒瞪大双目道:“您把她赶出去了?” 窦氏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我上次说得明白,我不休妻!娘,您怎么不顾及我的意愿,随意做主呢?”亓官飒头一回觉得通情达理的娘亲这么不可理喻。 “我随意做主?飒儿,娘不得不这么做!她现在不但名誉尽毁,还弄出了个野种来,你难道还嫌不丢人,还要替别人养个野种吗?我们亓官家丢不起那人!” “什么?你说沚蓠怀上孩子了?”亓官飒心里一震,害怕自己听错了。 “是,都三个月了。你想想,三个月前正是关于她的流言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那孩子还能是谁的?”窦氏口气中满是鄙夷。 亓官飒不禁笑了起来:“孩子是我的,我亓官飒的孩子!” 窦氏震惊了:“飒儿!你糊涂,为了留下她,别人的孽种你也要乱认吗?” 冯纬秋也惊愕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亓官飒非但不怀疑扈沚蓠,反倒还说那女人肚子里的是他的种!想到刚才亓官飒对她的态度那般厌恶,她就算有窦氏的支持,怕也难进这个家门了。她自打方才第一眼见到亓官飒时,心便狂跳不已,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怕是都忘不了这位英姿勃发的男人了,她喜欢上了他。她不想就这么放弃能陪在他身边的机会。 亓官飒正色道:“娘,您别再一口一个孽种了,那是您的亲孙子。” “你上次回来都没在她房里待过,她怎么会有你的孩子?你还想蒙骗娘不成?”窦氏仍是不信。 “呵!”亓官飒顿觉好笑,“我有没有在她房里睡过我自己能不知道吗?我离开前一晚就是和她在一起的!到现在正好快三个月了。” “这你那晚喝多了,家里的仆人不是把你扶到别的房间里了吗?我那次还特意问过了。”窦氏半信半疑道。 “我没喝多,我是半夜过去的。”亓官飒解释道,他此刻一点都不想自己母亲误会扈沚蓠。 “那你也不能保证孩子就是你的,她在你之前还和野男人私会了呢。这种事情得慎重,免得落人笑柄。”窦氏道。 “那就等孩子出生了,您看看长得像不像我不就知道了?总之,沚蓠是我的妻子,这一点不会变!”亓官飒见窦氏固执己见,也无心再跟她多言,转身走了。 “你干什么去?”窦氏急忙追上去问,但亓官飒却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九十五 硬汉子铁骨柔情 扈滕知道自己女儿别亓官家赶出来后,又心疼有无奈,正在与全氏商议关于扈沚蓠肚中孩子的事宜,忽听得管家来报亓官飒来了。 扈滕和全氏不觉吃了一惊,却又暗自欣喜,这个时候亓官飒前来,难道是要接女儿回亓官府去? 不一时,亓官飒来到了正堂。他还穿着从军营回来的那套军袍,神情有些憔悴,嗓音略低沉地问候道:“岳父c岳母,我来找沚蓠。” 扈滕知道他之前在外地募兵一事,想来是奔波劳累了,也不多说,直接告诉他:“沚蓠在她房里。” 亓官飒来不及应答,匆忙点了点头便朝扈沚蓠房间而去。扈滕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释然地摸了摸胡须:看来亓官飒并没有要休妻的意思。 扈沚蓠待在房内静静地看着窗外发呆,想着自己以后的路一片茫然,心里不由地有些发酸:不知道亓官回来了吗?他还会不会接纳我?会不会认这个孩子? 正想着,忽然房门“哐——”地打开了,她惊了一跳,赶忙往门口望去,这一望便定了神。是他!他回来了! 亓官飒一见她便大步冲了过去,双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沚蓠!” 扈沚蓠满心激动c欣喜,口中却说不出半个字,眼眶骤然变得莹润模糊,泪珠大颗大颗地无声滴落。 “沚蓠,沚蓠。”亓官飒低声唤着她,温热的唇抚过她的脸颊c腮际,“让你受委屈了。” 扈沚蓠抽泣着,半晌,哽咽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日下午刚才军营回来,到家没看到你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亓官飒道。 扈沚蓠想他一定知道她被老夫人赶出来了吧,不知老夫人怎么会允许他来这里的,难道他是偷偷过来的?她想放开他好好问问他,无奈他抱得太紧:“松开点好吗?我想好好看看你。” 亓官飒方才送了怀抱,让她面对着自己。他细细打量着她,刚才没注意看,这才发现她气色差了许多,脸更瘦削了,难道这些日子过得不好? “你怎么脸色这么差?瘦了这么多?府里吃得不好吗?”亓官飒担忧又心急地问道。 扈沚蓠当然不会说自从他上次走了之后,因为窦氏的暗中授意,安排给她的都是粗茶淡饭,下人也不曾尽心侍奉,过得堪比粗使婢女,跟被打入冷宫没什么两样。只是平静地答道:“心情不佳,没什么胃口。你也清瘦了些,是军务太繁忙吗?来回奔波很累吧?” “我一个糙人,经常锻炼,瘦了也结实。先说你,是不是府里的人没听我的吩咐,苛待你了?”亓官飒哪会看不出她有意避开,便直接切中要害。 扈沚蓠心里泛堵,问道:“那你当时说的是真心话吗?你还接受我这个妻子吗?” “不接受我来找你做甚?”亓官飒不免急了,“我娘说的不代表我的意思,我现在就带你回去。”说着便要拉着她往外走。 扈沚蓠知晓他行事果决干脆,从不拖泥带水,但现在似乎太心急了点。她连忙扯住他道:“亓官,我不回去。” 亓官飒愣了,没想到她不愿意,转身看着她问道:“为何?” 扈沚蓠没作声。亓官飒想了想道:“我今天来得匆忙没带仆从,你是觉得这样回去不好,明日我带人用马车来接你。” 扈沚蓠当即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想回去了?”亓官飒心里忽然有点慌了,害怕她点头称是。 “老夫人已经给你寻好妻子人选了,你应该见过了吧?回去我要如何自处?”扈沚蓠轻声道,心里涌起层层忧伤。 “那个女人我不会承认的。”亓官飒断然道,“我的妻子只有你,你说你该如何自处?” “可我现在名声狼藉,老夫人厌恶我,我回去只会给她添堵,可能还会引起你们母子不合”扈沚蓠担心道。 “这些你不用管,我娘那儿你除了晨昏定省之外,少与她见面便是。她老早就想抱孙子,等孩子出生了,她也就不会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了。”亓官飒道。 说起孩子,扈沚蓠不自觉地摸了摸小腹,低头道:“可是她并不承认这个孩子。” “我认啊!我自己留的种我还不清楚吗?”亓官飒目光炯炯道。 扈沚蓠闻言心里一颤,感动得红了眼眶,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腰身,把脸贴在他的胸膛,道:“亓官,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亓官飒轻柔地笑了,以手抚着她的秀发,吻了吻她的发髻道:“跟你夫君还用客气吗?” 扈沚蓠舒心一笑,继而又道:“不过,我暂时还是不回去了,想在娘家住一段时日。” 亓官飒见她坚持,便不再反对,只是问道:“那要住多久?” “那个冯姑娘会留在府里多久?”扈沚蓠问道。她出亓官府之时,那冯纬秋还没走,她能感觉出冯纬秋不怀好意,不想回去再见到她。 亓官飒听到冯纬秋一名眉头便拧了起来:“明天我就把她赶走。” “她可是名门望族之女,她家好像还与叔公有很深的交情,这样不留情面不太好吧?到时候叔公他们肯定会指摘你的。再说,老夫人也不会同意。”扈沚蓠虽然不希望冯纬秋留在亓官府,但也不想亓官飒受到家族人非议。 “他们有什么可说的?我不喜欢的女人我让她走怎么了?”亓官飒不以为然。 “你真不喜欢她吗?”扈沚蓠抬眼定定地看着他问道。 亓官飒果断地摇了摇头。 扈沚蓠低下头微微一笑,重新靠在他怀中,道:“我看她也有十分容貌,比我还漂亮呢,就算你不去她为妻,估计老夫人也想让你纳她为妾的,你真舍得让她走?” 扈沚蓠无疑是在试探亓官飒呢,作为女人,虽然知道像亓官这样的将侯之家纳妾是再正常不过之事,但她还是心里酸溜溜的。 亓官飒一听,疑惑道:“她比你漂亮?谁说的?” 其实亓官飒是典型的铁血汉子,长得英气俊逸,却是粗人一个,但对扈沚蓠却比平时多了一分细致,比如对她的话听得很仔细。此时这么一反问,扈沚蓠听了心里倒是说不出的开心,自己的夫君觉得自己比别人美,心里当真比吃了蜜还甜。 不过她没有听到后半句的回答,又追问道:“那你不收她为妾吗?” 亓官飒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假思索地答道:“女人多麻烦,要那么多哪儿顾得过来,一个就够了。” 扈沚蓠这下不知该喜还是该怒了:“女人麻烦,我也是女人,你是说我也很麻烦了?” 亓官飒顿觉失言,立即在扈沚蓠额上亲了一口,笑道:“没有,你不麻烦,再多就麻烦了。” 扈沚蓠这才满意了。两人静静地相拥相偎,片刻后,扈沚蓠问道:“这次回来是有人提前通知你的吗?” “不是。征兵之事完成了,就回来了。” “你那日早晨为何不告而别?”扈沚蓠对此事一直挺在意,难道他当时不敢面对自己吗? 亓官飒顿感窘迫:“那时脑子有点乱,还没太想清楚,干脆想着避开你。” “那现在呢?可想清楚了?”扈沚蓠柔声问道。 “想清楚了,我相信你的为人,决不会背叛我。”亓官飒双掌捧着她的脸,拇指抚过她的双颊,与他前额相抵道,“这么多天没见你,心里特别想得慌,甚至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你的影子,恨不得马上结束外面的事务飞奔回来,只想每晚都能抱着你入睡。” 亓官飒以前在家话并不多,更是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这下突然来这么一长串直白的肺腑之言,直把扈沚蓠弄得羞赧不已,心里却是甜甜的。她把头深埋在他胸前,闷声问道:“真的?” “真的。”亓官飒双手握着她的香肩,怕她不相信似的,盯着她道。 扈沚蓠抿唇一笑,把着他的肩膀,仰头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亓官飒心里一动,微愣了片刻,随即抱着她在她的唇上热切地亲吻起来。急促而绵软的吻如久旱后忽然而至的疾风骤雨,浸润了龟裂的土壤,无比清凉又舒爽。 两人沉醉其中,无声地倾诉着对彼此的思念。 皇宫内,崇玄玘自从收回了饶储手中的辅政权之后,便想大刀阔斧地按自己的意愿治国理朝。他励志成为一名勤政爱民c赢得民心的好皇帝,故此他想到了一个主意——体察民情。但他又不能提前让地方官员知晓,便找来御史中丞c尚书令等几位大员,宣布自己将去北部c西部c西南部和东南部的四个郡巡访,朝中非特别紧急的需他亲自定夺的奏疏皆由中书令c尚书令和御史中丞商议后批复。 不出数日,那四方的郡县官员得知消息纷纷暗中做起了准备。 出发前两日,崇玄玘去了昭霞殿看望太后。太后自打听闻饶储的辅政权被剥夺后,便心中忧愤,后来又感染风寒,已卧床数日。 这日,紫萸盛了一碗八宝粥来,欲喂太后吃下。刚将太后扶起坐好,要去端粥,却见一只宽大有力的手先把碗拿了起来。她疑惑地抬头看去,随即轻轻一笑。 “我来。”一道悦耳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九十六 花朝节簪花传情 紫萸起身,将位置让给公冶端,公冶端道:“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嗯。”紫萸转身之时目光掠过公冶端,见他正将一勺粥小心地递到太后嘴边,无端的她心里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她快步出了内殿,怅然地往前走着,不住地想起方才公冶端那样细心服侍太后的模样,他对太后娘娘情意很深吧?也对,他与娘娘朝夕相处四五年,娘娘又是艳绝后宫的美人,虽然已经四十岁的年纪,但容颜依旧如三十岁的少妇一般,他会爱慕她也不奇怪。 紫萸自认跟在太后身边服侍的时日已久,以前甚至见过他与太后更亲密的举动,也不觉得怎样,可是这一次她莫名地心里发苦发涩。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一时竟忘了她要往哪里走,“啊”地一声,就撞到了迎面而来的小宫女小采。 “对不起对不起!”紫萸连声道歉。 “紫萸姐姐,你没事吧?”小采扶着她问道。 “我没事,你呢?受伤了吗?”紫萸把小采浑身上下看了一遍,担心地问道。 “没有,就是踩了一脚,不要紧的。”小采道,“紫萸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哦正好无事,随便走走。” “明日是花朝节了,我们一起去赏红祈福吧?”小采满心期盼地道。她自打进了昭霞殿当宫女就受了紫萸不少照顾,因为年纪小,一直把紫萸当作亲姐姐一般。 “我也想去,可是太后娘娘病还没好,还需要照顾。”紫萸道。 “这几日不都是公冶内侍在照顾太后吗?再说就在御花园,又不是出宫。”小宫女道。 是啊,这些天都是公冶在贴身侍候太后,好像也不需要她。紫萸微微叹了口气:“好,明日上午我们一同去。” 次日,皇宫里与宫外一样,举办了花朝节赏花会。放眼望去,偌大的御花园内,万紫千红,百花争妍。这一日,宫里所有的女人上至太后,下至宫女,都可前来赏花祈福,互赠簪花。 “今年的花种类和去年不太一样了。”小采欢快得像只黄莺,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紫萸姐姐,那边的花好漂亮啊,我先过去看看啦。” “去吧,我在这边的花树下等你。”紫萸微笑道。 看着小采跑去花园另一边后,她也没有太多兴致赏花,只将之前准备好的红绸带系于花枝上,默默地行了礼向花神祈福。 晚膳时,紫萸想去询问太后有没有什么吩咐,顺便将公冶端替下来,可还没到卧榻前,便听公冶端说有他服侍就好。她故作淡然地出了太后寝宫,寂寥地坐在一个僻静的石阶上,任由晚风拂面,思绪纷飞。 二月春风,吹面不寒,不知过了多久,她身边突然有人坐了下来。惊讶地偏头一看,是公冶端。 “你你怎么来了?太后娘娘好些了吗?”紫萸的心怦怦直跳,方才的惆怅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一扫而空。 “还没,太医说这两日是风寒最易传染之时,最好不要接触娘娘。”公冶端缓缓道,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你一个姑娘家身子弱,最好这几日别去太后寝殿了。” “我”紫萸转过脸直直地看着公冶端的双眸,皓月当空,他眸中的认真与柔情清晰可见,“你不让我服侍娘娘,是怕我被传染吗?” “嗯。这个季节乍暖还寒,本就是最容意染上风寒的时候,你要多注意。”公冶端道。 “那你呢?你就不怕被传染吗?”紫萸问道。此时她心里有股温热的暖流袭来,但同时也不免担忧起公冶端来。 “我是男人,体格比你强壮。无碍。”公冶端道。 紫萸轻咬了咬下唇,内心感动,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但见公冶端从袖中拿出一小朵紫红色的花放在她面前道:“这是我要送给你的簪花,白天没有机会,现在应该不晚。” 紫萸看了眼他手中的小花,眸光了闪烁着浓浓的笑意。 “我帮你戴上。”公冶端将花儿插在了紫萸的发间,惬意地笑了,“真美。” “大晚上的哪里看得清美不美啊?”紫萸低眉娇羞地轻声道。 “月白如昼,怎么看不清?就算看不清,我也知道很美。”公冶端笑道。 面如冠玉的男子,此刻莞尔一笑,真真是郎艳独绝,紫萸看得痴了,不觉叹道:“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没见你这般笑过。” 公冶端道:“不是在谁面前我都能这样笑出来的。” “你以前过得不开心吗?”紫萸小心地试问道。她想多了解他,按他刚才说的,他之前最常面对的人便是太后,难道他在太后身边过得不好? “以前啊!”公冶端仰头微叹一口气,“我若想说,你想听吗?” “嗯。”紫萸欣然点头。 沐着晚风,伴着树叶的沙沙声,公冶端将自己的过往大略地讲给了紫萸听。末了,他问道:“紫萸,你以后会出宫嫁人吗?” “啊?”公冶端突然如此一问让紫萸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公冶端又问道。 宫女入宫年限满了之后没有升为女官的,可以自由出宫嫁人,之前紫萸也想过,再过两三年若无晋升,她便出宫找个老实人嫁了。可现在她定定地望着他,不得不承认,自从上次给公冶端包扎了前额的伤口之后,渐渐地,她心里便有了他这个人,明知道他的身份容不得她有任何妄念,可有的东西就是不由自主。 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公冶端也不逼她回答,因为他也能察觉出她眼里的别样情意,他问:“紫萸,你会嫌我脏吗?” “怎么会?我一点都不嫌弃”紫萸摇摇头。 不等她说完,公冶端便低头吻上了她的香腮,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扶着她的头,一点点地吻遍了她的双颊,最后慢慢移到她晶莹的粉唇之上。 紫萸震惊地不知所措,她慌乱地左右望了望,害怕被人发现,可双手却紧捏着腿上的襦裙布料,不忍推开他。她轻轻地闭上双眼,心里紧张又激动,这样被一个男子亲吻她是头一回,而且还是自己心仪之人,那感觉真的太美妙,比二月的和风还要舒适,那么轻柔地浸润着她的心田。 公冶端动情地吻着,全然忘了身在何地,直到他意识到在吻下去会出事,他才不舍地松开紫萸。努力平了平气息,他道:“很晚了,早些去休息吧,等会他们该查夜了。” “好。”紫萸现在还是心潮未平,只呆呆地应了他,起身要走。看着他还坐在原地不动,便问道:“你呢?还不回去昭霞殿?” “你先走。”公冶端道。 紫萸低头抿了抿唇,急急地走了,脸上还有羞色未褪。公冶端又坐了一会,带体内的火热退却了,方才起身离开。他很清楚自己亲吻紫萸时的感觉,甜美得让他觉得之前与太后的吻都不能称之为吻,也更让他感到与太后的亲密是多么得难堪。 同样的花朝节,民间也是热闹非凡,花团锦簇。 经过三个多月的休养,琴约身上的伤都已痊愈,也能下地自如走动了,只不过还不能跑动。 “小约姐姐,快来这里!”小蔓站在一棵花树下朝琴约招手。 琴约慢慢地走了过去,小蔓道:“你蹲下来。” 琴约依言蹲下身去,小蔓将一朵彩色簪花插在她的发鬓上:“这是我送你的簪花,我亲手做的。” “谢谢小蔓。”琴约摸了摸头上的红色纸花微笑道。 这时荆术朝她们走了过来,问琴约道:“走起路来还疼吗?”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多亏荆神医这精妙的接骨之术了。”琴约笑道。这段时日幸亏有荆术的尽心诊治和小蔓的照顾陪伴,她才能康复得如此迅速。 “哪里,我的诊金也不便宜。”荆术也露出了少见的微笑。 “对了,正想跟你们说呢,我得镐安城了,现在我的伤势已经好全了,也不便再打扰了。”琴约道。 “啊,小约姐姐你真的要回去了?”小蔓甚是不舍,连忙拉着她的衣袖问道。 “嗯。”琴约点了点头对她道,“我离家多日未回,家里人肯定在担心我。” 小蔓闷闷地低下了头,虽然还想挽留琴约,但却很懂事地没再开口。 “等你以后去了镐安,再来找我玩好吗?”琴约蹲下来看着小蔓道。 “好。我教你认的那些药材名称你要记住哦,我以后见了你,会考你的。”小蔓严肃道,俨然一个小师傅似的。 “嗯,我都记着呢。”琴约道。 荆术看了看琴约,问道:“准备何时启程?” “明日吧。” “后日如何?我有个相熟的药材商后天会过来送货,他也是镐安城来的,为人正直可靠,你与他结伴同行,路上也安全些。”荆术道。 “这,与陌生男子同行,也不一定安全吧。”琴约说出了心中的隐忧,虽然知道荆术是德行兼优之君子,可难保他的熟人也是君子啊。 荆术微微一笑道:“放心,我好不容易将你救回来,若是再让你遇到危险我那么多诊金找谁要去啊?你到时可以与他兄妹相称,路途上住店打尖也方便些。” 琴约思忖了片刻,觉得荆术所说之人应该是可靠的,便应下了后天出发。 到了出发之日,琴约见到了荆术口中的药材商,顿时惊诧得说不上话来,须臾,两人相视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九十七 起归程刺探平钦 荆术见状,有点惊讶地问琴约:“你认识平掌柜?” 琴约微笑道:“认识好多年了呢!” 平钦道:“荆大夫放心,我会照顾好小约的。” “如此便好。”荆术道。 小蔓和小漆都出来相送,到了山脚下,荆术道了句:“一路平安。” “嗯,荆大夫,小蔓c小漆,多谢你们这么久一来对我的照顾。后会有期。”琴约道。她其实很讨厌离别,虽然荆术总以医者自居,但她早已将他当成朋友了,不想太感伤,只好故作潇洒。 “后会有期。”荆术语气平淡,内心却有几分失落。 望着琴约和平钦的身影远去,小蔓仰着头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问荆术:“师父,你舍不得小约姐姐吧?为什么不留住她?” “她不属于这里。”荆术淡淡地答道,凝视远方的目光中含着些许落寞。 他在山崖下救了她,不知她的身世家人,也从未去询问过,但他这些日子与她相处以来,清晰地感知到她心里有个人,而且还对那个人思念之极。好多次看见她面对着屋后的一片竹林独自饮泣,但不久后又振作起来,与小蔓玩得不亦乐乎,难道是对那个人的想念给了她勇气? 他想着她若是被仇家追杀,又没有什么亲人,便告诉她留在九玄堂,可最近一个多月她见外伤好了就时不时地询问腿伤何时能痊愈,何时能下地行走,似乎很着急回家。看着她眼里殷切的期盼,他连让她多休养一阵子的话都不忍心说更别说让她留下了。于是他只好尽自己所能,用最好的药帮她尽快康复。 如今她真的回去了,去了千里之外,他虽有些不舍,但也很欣慰。若是有缘,应该会再见的吧,他想。 平钦本来是坐马车运着药材来的,还有两个伙计跟随,听琴约说要从水路回都城,便让伙计先从陆路回佘府。 “小约,走水路,一路上大部分时候是逆流而行,比陆路要慢。”平钦不解她为何不直接坐马车回去。 “水路比较安全,我不能让人知道我的行踪。”琴约道。 平钦不禁疑惑道:“小约,刚才没来得及问,你怎么会到九玄堂来?出什么事了?” 琴约也奇怪,难道她失踪的事拂风阁以外的人还不知道?风辞不可能不找她啊。 “三个多月前有人派人来杀我,我掉下了山崖,恰好被在那一带采药的荆大夫救了。风辞应该会派人找我吧,你没听说吗?”琴约问道。 平钦震惊了:“我没听说啊!我从去年年底开始便经常外出,春节也是在南边总号过的,都城的事都不知道。你刚才你掉下了山崖,那是不是受了重伤?现在都好了吗?”他连忙上下打量起琴约来。 琴约故意走快两步对他道:“伤都好了,别担心,你看我现在不是能活蹦乱跳了吗?” 平钦轻舒一口气,又担心地问:“是谁要杀你,知道吗?” “还能有谁?想要将我灭口,以绝后患的人呗。”琴约道,“算了,不说我了,你最近还好吗?” “我还能不好吗?现在也是独当一面的大掌柜了。”平钦笑道。 琴约细细地看他一眼,问道:“诶,你向小婳家里提亲了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平钦忽觉有点尴尬,两腮还有点微微泛红,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 “替小婳问的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小婳对你的心意。”琴约微笑道,“这又是新的一年,小婳又年长了一岁,姑娘家的年华经不起等待,你不赶紧的,当心别的富家公子抢了先。” “嘿,那你呢?怎么不让风辞赶紧娶了你?”平钦戏谑道。 琴约不由地脸上一红,假嗔道:“你认真点。我和小婳情同姐妹,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娶她?若是没想过,我便去劝她忘了你,另觅良人。” 她从十三岁起便认识了平钦,曾一起游玩打闹,对他颇为了解,只是不明白为何明明她比他小两岁,却总感觉自己像是他姐姐似的,比如现在。 平钦沉默不语,眼前闪过佘婳那清灵纯净的笑颜,心下有了悸动。佘婳每次见到他时眼里流露的情意他都懂,刚开始因为他心里有琴约,并没有在意过,不知何时起,他开始慢慢地将那神情放在了心上,有时候多日不见,还会不自觉地想念。 琴约见他不答话,又试着问道:“你是想等以后得到平家的承认了再作成家的打算吗?” “佘家家大业大,在江南又富甲一方,我现在的身份哪配得上佘婳?如果回了平家成了平家公子就不一样了。”平钦道。 “明白了。”琴约看了一眼平钦认真的神情,心里为佘婳高兴,原来不是小婳一厢情愿。 二人雇了船只,往镐安进发,首先要经过的是柴下郡地界。 扈家花园里,扈沚蓠正坐在凉亭里一边赏花一边吃着糕点。亓官飒从身后的长廊阔步走来,低头一看她嘴角边沾着糕点渣,伸手便去帮她擦掉,语气不自觉地含着温柔:“看什么看那么入神?都吃到脸上了。” “看花呢。”扈沚蓠微微害羞道。 亓官飒自那日来扈家找她之后便一直住在这,有时会当众帮她夹菜,喂她吃点心,甚至看她累了帮她揉脚,一旁服侍的侍女家仆都见怪不怪了,但扈沚蓠仍然觉得难为情,之前还劝过他,让他不要这样,有损他大将之威,惹人笑话,但他却不以为然道:“我伺候我自己的夫人我乐意,我看谁笑话我?谁敢笑话我?” 扈沚蓠只好由他去了,毕竟他做这些,她心里感觉很满足很甜蜜。 一会儿,门卫来报:“姑爷,将军府来人说老夫人让您尽快回去一趟,说是有要紧事。” 亓官飒顿时皱了眉:“你去告诉他,要想我回去,先把那个女人弄走,免得我看着心烦。” “可是来人说有要紧事”门卫重复道。 “能有什么要紧事?就这么去回话!”亓官飒有些不耐烦了。 这些天亓官飒除了去军营,便是在扈家,窦氏已经派人来找他好几次了,前两次他回去过,每次一回去才知道窦氏哄骗了他,一回去都是冯纬秋对他百般献殷勤。他当时便直言想让他回府,一要将冯纬秋赶走,二要风风光光将扈沚蓠接回去。二者窦氏都不同意,他便索性在扈家住下了。 门卫按他的意思去回话了。 扈沚蓠有点担忧道:“这样会不会不好,万一这次真的有重要的事呢?” “放心,没事的。”亓官飒揽着她的肩膀道。 从旁边过来的扈贲看到了,打趣道:“哟,以前恨不得睡觉都躺在军事奏疏里的亓官大将军,何时开始变得这么顾家了?” “怎么了,羡慕我有了妻子又快有孩子了?”亓官飒挑眉道。 “唉,羡慕不来啊,我还是去找同病相怜的人把酒言欢吧。”扈贲佯作伤感道。内心却为扈沚蓠高兴,也佩服亓官飒在那次流言后对待沚蓠的态度和举措,能做到他这样的,大概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 见扈贲转身要走,亓官飒问道:“你要去找谁喝酒?风辞?” “对啊,现在他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扈贲道。 “等等,我也去。”亓官飒随即对扈沚蓠道,“听说风辞没找到琴约一直很消沉,我去看看,你在家待着多注意。” “嗯,你去吧,顺便问问琴约有没有线索了。”扈沚蓠道。琴约一直没消息她也担忧,希望能早点找到她。 “好。” “少喝点酒。”扈沚蓠叮嘱道。 “知道,我还要回来照顾你,不会喝多的。”亓官飒说罢朝她挥了挥手便与扈贲往府门走去。 两人来到拂风阁,却没见到风辞,说是去了恭王府。但他们不打算就此打道回府,也不想坐着干等,便让管家去置了酒菜,准边喝边等。拂风阁里的人都知道他二人与风辞是莫逆之交,自然不敢怠慢。 不到半个时辰,风辞便回了府。一听亓官飒和扈贲来了,便往正堂走,但骙业却告诉他去饭厅。他很诧异,一进饭厅见那两个家伙俨然主人家一般边吃边聊着,才明白过来。他清了清嗓门道:“拂风阁何时换主子了?” 食案旁的两人抬头一看,风辞正环抱双臂背着光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们。 扈贲嬉笑道:“谁让你这里的酒菜香呢,呵呵,别那么计较嘛,咱们谁跟谁啊?” “就是,坐下,喝酒!”亓官飒起身一把将风辞拉下来坐在一旁,“看,碗筷都提前给你备好了。” 风辞分别看了身边的两人一眼,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放进嘴里。 扈贲收敛了方才的嬉皮笑脸,正色问道:“你刚从恭王府回来?恭王又有动作了?” “他问我陛下这次微服出巡到底去了哪个地方。”风辞说罢饮了一口酒。 亓官飒与扈贲相看一眼,扈贲问:“陛下当时说了好几个方位,连我爹都不清楚,你知道?” “东南方的郡县。”风辞道,“我的推断不会错。” “你告诉恭王了?”亓官飒问道。 “他知道我用六壬之法推算准确,若骗了他,他以后还会信我?”风辞道,继续不紧不慢地吃了几口菜。 “但他若是有什么图谋该当如何?”扈贲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九十八 返京途中救贵人 “自从饶储被削了辅政之权后,恭王明显变得有些急于求成了,不知他会不会受某些人鼓动,做出什么不利之举,先静观其变吧。”风辞道。 “有人鼓动他?他现在不是只听你的计策吗?”亓官飒疑惑道。 扈贲瞟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恭王的幕僚里有人专门与风辞作对吗?” 亓官飒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说那个苻霄?” “这还用问?”扈贲与风辞碰了个杯,一口饮尽道。 “哼,那姓苻的小人,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他若再不识好歹,我绝饶不了他!”亓官飒一掌拍在食案上,气愤难平。 “喝酒呢,何必为了个小人坏了兴致?放心,他掀不起多大风浪。”风辞平静如常道。 亓官飒想想也是,有风辞在那小子还能翻了天去,拈起酒杯嘬了一口,平了平胸中怒意。 扈贲道:“话又说回来,陛下这次去东南边目的何在?” “应该是想看看去年下拨的修筑河堤河坝的银钱有没有落到实处。”风辞道。 “哦,那陛下应该不会失望,新上任的工部侍郎可是个干实事的人。”扈贲道。 亓官飒道:“如此一来,陛下之前说去那几个地方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当然。若提前告知了目的地,他看到的也只能是地方官想让他看到的而已,还如何能察访到实情?”风辞道,语中流露出欣赏之意,“不得不说,陛下很有成为明君的潜质。” 扈贲赞同道:“没错,如今少了饶储的牵制,陛下也更能施展拳脚了。” 亓官飒却蹙了眉头:“只不过,饶储怕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看他只不过是暂时收敛罢了。别忘了他手里还有三十万兵权。” “那倒是,他好像还与江湖势力有勾结,这次琴约失踪”扈贲说到此处忽然见风辞手中的筷子悬在了半空中,方才感到不妙,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风辞的手停顿了片刻后,照旧夹起菜从容地吃了起来,仿佛没听见扈贲刚才提到琴约似的,还接了话:“他确实与江湖势力早有勾结,这次还犯到了我头上,这笔账我迟早会向他讨回来。” 扈贲和亓官飒不约而同地看了看他,都感觉到了他内心的隐痛与愤恨。扈贲端起酒杯道:“来来来,喝酒!” 三人各满饮一杯。扈贲又给自己和风辞斟满一杯,待去给亓官飒添酒时,对方却将手捂住杯子,道:“我不能再喝了,你们尽兴。” “怎么,才喝了几杯就不喝了?酒瘾都没上来吧!快,把手拿开。”扈贲道。 “沚蓠还在家等我回去照顾。”亓官飒不为所动。 “呵!沚蓠用得着你照顾?家里有那么多侍女围着她呢。行了,赶紧再喝点。”扈贲不以为然道。 “别人照顾和我照顾能一样吗?算了,你个光棍说了你也不懂。”亓官飒扬了扬嘴角,不理会扈贲,径自吃了米饭来。 “你嘁,显摆什么呀。”扈贲不打算与他一般见识,转向风辞道,“来,风辞,咱俩喝,让他眼馋去。” “好,我陪你一醉方休。”风辞道。他此刻倒真想大醉一场,醉了就能暂时忘却对琴约的思念。平日里他太过孤寂苦闷,苦闷到连美酒都觉得难以下咽,以至于他想醉一场都做不到,只能任由重重相思将他从天黑折磨到天明。 夜阑人静,亓官飒扶着烂醉的扈贲回了扈宅,风辞伫立于水榭之中,凉风徐来,一曲《梅花落》散碎在晚风中。他的酒量比以前又大了,扈贲都喝倒了,他还清醒着,这让他十分烦躁。长夜难眠,太过煎熬,只得一遍遍地吹着笛曲牵挂着至今杳无音信之人。 如他期盼着能早日找到琴约一样,琴约也在盼望着快点见到他。这日,天色已黑,她和平钦坐船到达了柴下郡,船只在河流中稳稳行进着。 琴约借着烛火望了望四周,只见两岸除了密林和田野,并无人烟。她有些担忧地走向平钦,叹道:“早知道这周围连一家住户都没有,我们应该先住店的。” “没事,大不了在船中过夜,将就一晚。”平钦道。 “只能这样了。”琴约悻悻然道。 她本是想多赶赶路,却没想到这一河段这么偏僻。虽然雇的船挺大,里面食宿设施一应俱全,但船上有不认识的艄公,平钦身上又带着许多货银,以前听说过有艄公和水手在夜深人静时迷晕客商,打劫了钱财还将客商沉入河底的事。由此,她不敢入睡,想着硬撑一晚算了。 过了不久,琴约似乎听到前方有打斗之声,她看了看平钦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平钦仔细听了听,道:“好像有,就在前面。” 他手执灯烛出舱朝前方望去,琴约也跟了出来。她指着前边不远处道:“那儿有艘船,诶,船怎么摇摇晃晃的?难道真有人在里面打起来了?” “或许是吧。我们还是别管了,免得招惹事端。”平钦道,叫琴约一同回舱内。 琴约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也不想多管闲事,便随之进了舱。他们的船离另一只船越来越近了,打斗之声清晰可闻,琴约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突然,“扑通”一声有重物落水了。两条船擦肩而过之时,琴约看见水里有人在扑腾,却叫不出声来。 一看那人便不会游水,琴约来不及多想,纵身跳入河中,向落水之人游去。她水性好,很快便以臂勾着那人往回游。平钦见状,也跳下水帮忙。 “把人给我,你到船板上去接着。”平钦道。落水的是一个大男人,琴约肯定搬不动。 艄公将船停稳了,平钦与琴约合力将那男子就上船来。平钦双手压了压男子的胸腔,男子吐口几口水,狠狠地咳起嗽来。 “还好落水不久,这下没事了。”琴约舒了一口气。 那男子一身紫衣,浑身湿透,满脸是水,微抬了抬重重的眼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平钦仔细打量他一遍,奇怪道:“这人怎么也不懂呼救,难道是哑巴。” 话音刚落,只见那人猛地摇了摇头。 琴约和平钦相觑一眼,琴约思索了片刻道:“不是哑巴,难道被人点了哑穴?” 那人听了一个劲地点头。 两人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地看向对面的船只,毕竟他们不会武,不懂解穴之道。 那男子指了指对面的船,伸手做了个让两只船靠近的手势。此时,对面船里的打斗声也停止了,平钦让艄公将船靠过去,正好那只船上的人也着急地将船划过来。 两条船一靠近,另一船上的人便飞身过来,迅速解开紫衣男子身上的穴道,关切又惶恐地问道:“六公子,您没事吧?” 被称谓六公子的人道:“没事,幸亏他们救了我。”他又看向琴约和平钦,拱手道: “多谢二位仗义相救。不知二位高姓大名,在下他日定当重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若没有别的要帮忙的,我们就先赶路了。”平钦道。对于萍水相逢不明来历之人,他想还是少接触为好。 六公子没想到他们急于离开,刚要说话,却见旁边的属下捂着腹部躬下了身子。 “你怎么了?”六公子问道,天太黑,他没看出下属全琥身上有伤。 “中了一剑没有大碍。”全琥道。 琴约蹲下身去看了看:“你还在流血,快快去船舱里,我有创伤药。” 三人进了船舱,琴约拿出了离开九玄堂前小蔓赠给她的药,又从一件干净的里衣上撕下一块布递给全琥:“擦擦伤口,把这药抹上,很快就会止血了。” 全琥依言清理了伤口,涂了药。那药确如她所言,有很好的止血去痛效果。 六公子微笑道:“二位既救了在下的性命,又治好了我同伴的伤,我们理应重谢。不知二位有没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出来,若是在下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们。” 琴约和平钦相顾一眼,没有答话。他们并不想索求酬谢,只希望不要因为此时暴露了身份,招来祸端。 六公子似乎看出他们的顾虑,道:“二位放心,我们是正经本分之人,只是遭遇仇人暗杀,现在杀手已经都死了,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平钦讪笑一声,岔开话题道:“对了,你们不是本地人吧,也是在夜里赶路的?” 全琥感激他们救了他主子,但念及主子的身份,觉得这样对平民有问必答似乎不太妥,便抢先道:“我们是北方来此地探亲的,现在在往回返,不料途中遇到了仇家的人。” “哦,你们要回哪儿去啊?”平钦问。 “镐安城。”全琥答道。 “那正好顺路。” 全琥和平钦在聊着,琴约脸上的纱巾自打下水救人之后湿透了,一直贴在脸上没来得及换,此时实在觉得难受,便顾不得听他们说话,先去一边找干净的面纱来换。 六公子侧头看了看琴约,正好见她将面纱摘下,清楚地瞥见了她脸上的刺字。他不觉吃了一惊:她是官奴?不知是哪家的奴婢?他们不肯告知自己的姓名,那主人家的官邸官职总可以说吧。 于是他走过去问琴约道:“姑娘,我有话就直说了,方才听说你们也去镐安城,不知你们住在何处?你们出手相救又不求回报,我实在心中难安,不如将你们主家的官邸告知我,我去谢谢他也好。” “这”琴约犹豫了一下道,“我们住在拂风阁。”她想:既然推脱不了,那便告诉他吧,反正到了拂风阁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六公子一听拂风阁,知道是风辞家,立刻展眉而笑:“我知道了,多谢姑娘。”他已经想到该如何报答他们相救之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九十九 相依相偎话离愁 当晚,琴约c平钦与六公子主仆二人同乘一船,期间闲话一番,聊得比较投机。次日,六公子说因要事去别处,便与琴约等人告辞,分道而行。 马车在小道上奔驰,全琥看了眼自家主人:“陛”“下”字还没出口,便被崇玄玘给瞪回去了。 “不是叮嘱过你,在外面不管有没有旁人都得管我叫‘六公子’吗?”崇玄玘一脸正色道。 这次微服出巡,他只带了从小跟随他的宿卫全琥和一名内侍,不幸内侍已在昨晚被刺客杀害。他已经隐瞒身份,乔装打扮,十分小心防备了,没想到在探访完河坝修筑事宜返回的途中还是遭了暗算。 “唯。”全琥立刻后悔自己失言,还好此刻周边没人听到。 “你想问什么?”崇玄玘看出了他的好奇心。 全琥道:“公子,那两人说是去拂风阁的,我们为何不与他们一同走?这样也能避人耳目啊。” “不能连累无辜。”崇玄玘道,“那些刺客不知是何人所派,这次没得手,说不定还有下次,他们救了我,怎么能让他们再受牵连?” 全琥想想也对,不知还会不会再来一波刺客,从现在起他得加倍谨慎了,陛下要是有什么不测,他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不够赔的。 崇玄玘则在心下琢磨到底是谁要行刺他。若说有谁对他怀恨在心,目前最有可能的也就是饶储了。他被削了权,肯定心有不甘,但他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堂舅,虽然以前在行使皇权上束缚自己,但从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那还有谁视自己为威胁的?恭王?可他这几年也安分守己,小时候也对自己很友善,不应该有弑君之心啊。 就在崇玄玘兀自苦思之时,他的皇兄崇玄峻正在恭王府的暗室里怒斥下属。 “七八个顶级杀手连一条人命都拿不下!你找的都是些什么废物?”崇玄峻暴跳如雷,将手中的砚台狠狠地向冷奎砸去。 冷奎不敢躲避,被砸得胸口一阵钝痛,只能咬牙忍着回道:“他们的确都是江湖上顶尖的杀手,只是没想到皇帝身边的护卫身手那么高,还能察觉出迷药,这才失了手。”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这次没得手,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崇玄峻问道。 冷奎道:“王爷放心,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与王府有关的东西,就算报了官也查不到您头上。” “哼!经此一次,崇玄玘必如惊弓之鸟,以后再难有这等好机会了。”崇玄峻满心的愤懑,深深不甘地长叹一声。 与此同时拂风阁里风辞也接到了外面护卫传来的密报,说柴下郡的河流上的一艘船内发现几具尸体,河面附近也有浮尸,看起来是一伙的,只不过船内还有一具宦官的尸首。 风辞得知后心里不由地震惊了:宦官,那不就是皇宫里的内侍吗?一般宦官是不得出宫的,这个时候在柴下郡出现,除非是跟随陛下一同出访的。而柴下郡正是处于东南部,难道陛下是去巡查河防的? 那些刺客怎么这么巧就发现了陛下的行踪?他想到唯一的可能,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恭王竟然想弑君,取而代之!简直可笑,他以为陛下现在没有子嗣,皇位便能自然而然落到他头上吗?殊不知太后和饶储的势力还未根除,他们完全可以拥立先帝的幼子继位,到时还更容易掌握政权。 风辞心底将崇玄峻狠狠鄙视了一番,急于求成,就不怕将之前谋划的都毁于一旦?这般骄躁的性子,还真不适合守这江山。不过好在并没传来陛下遇难的消息,应该是得幸逃过了一劫。看来得重重地敲打敲打崇玄峻了,免得他破坏自己的棋局。 数日后,崇玄峻召集手下几位重要幕僚议事,风辞去了,当场斥责给崇玄峻献计刺杀君主的人实乃愚不可及。苻霄和另外两位谋士听了面如土色,与他进行了一场唇枪舌剑的激辩。崇玄峻听风辞分析了利弊之后,也对当晚刺杀一事深感后悔,表明以后定当谨慎行事,绝不再冒险。 苻霄遭到了风辞的奚落,又见他得到了恭王更深一步的信任,心中嫉恨不已,暗中给绿苒下令,让她寻机挑拨恭王与风辞。 风辞回了府邸,没有向往常一样去书房,而是径直来到了卧房。不知怎的,他今日感觉甚是疲惫,琴约一直没消息,恭王又差点出大事,突然觉得很多事都不受控制,他心里一阵莫名的慌乱和空虚。是否沉沉地睡上一觉就能好点? 他推开房门,走向里间。刚走几步,却又顿住了脚。房里怎么有股熟悉的药香味?是药囊的味道,可是他的药囊还在木匣子里,气味也飘不出来啊!莫非是 “约儿!约儿是你吗?”他激动地大喊,急忙四处扫视一遍,没看到人,又快步冲进里屋。 撩开纱幔,到了里间,一道窈窕的身影便跃入他的眼帘,那个他昼夜思慕的女子正在卧榻便为他叠着衣裳。 “约儿”他轻轻地唤了一声,缓缓地走近她,像是害怕把她惊跑似的。 琴约直起身侧过头望着他,巧笑嫣然:“你回来啦。” 听见那久违的声音,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三步并作两步,一把从她身后将她箍在怀里,双目泛红,久久不能出声。 他的双臂紧紧扣着琴约的身子,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下颌在微微颤抖,心口在剧烈跳动。 “这么久没见,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琴约带点调皮撒娇的意味问道。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风辞内心一直很愧疚,那日若不是他疏忽,又怎么会害得她坠崖,害得他们分开这么久。 琴约不希望他难过,想转过身来安慰他,奈何他搂得太紧,只好偏着头道:“是我自己不好,有坏人靠近都没察觉。” 风辞这才松开她,上下左右打量一番,问道:“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了?从那么高的山崖掉下去,肯定摔坏了吧?我派人下去找你了,怎么没找到,你去了哪儿?怎么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有一点音信?”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记不住。”琴约微笑道,“你别急,我现在安然无恙回来了,听我慢慢跟你说。” “好。”风辞拉着她一同坐在榻上,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握住她的手,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道,“你说。” 琴约便将她掉落山崖后被荆术救起,在九玄堂养伤,又与平钦一同回来的事一一细述给他听。 听到她说在九玄堂休养之时,荆术对她很照顾,风辞不免心里发酸:“那个什么大夫年纪多大?” “是荆大夫。”琴约好心地纠正道。 “管他姓什么,他多大了?”风辞只问重点。 “可能比你大两岁吧,总之挺年轻的。” “长得怎么样?比我好看?”风辞斜睨着琴约,明摆着不想听到她肯定的回答。 琴约见他一副小孩子比高矮似的模样,噗嗤一笑:“没有,我见过的男人都没有比你好看的。” 风辞满意地扬起嘴角:“你的眼光总算没出问题。”话落猝不及防地在琴约的眼眉处吻了吻。 琴约下意识地闭了眼,“嗯——”了一声。 风辞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又有点委屈地问道:“你方才说在九玄堂的日子过得很轻松?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哪有?”琴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说轻松是因为那里有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她喜欢跟我玩,还教了我一些药草知识呢。” “那你有没有想我?”风辞眼巴巴地看着她问道。 琴约甚少见他流露出这种眼神,仿佛寒风中受冻的可怜孩子,让你只想去拥抱他给他温暖,不忍说半句重话让他难受。她略微低了眉,小声道:“当然想了,非常想你。” 风辞心中大喜,捧着她的脸庞便是一顿狠亲,边亲便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也想你,很想很想想得心里发苦。” 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他道:“特别是除夕之夜,没有你在,那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痛苦的一个除夕。” 琴约看见他落寞的眼神,仿佛亲身感受到了他当时的孤寂与神伤似的,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柔声道:“以后每年除夕夜,我都陪着你。” “说好了,不许食言。”风辞紧紧抱住她道。 “嗯。”琴约点头道。 “约儿,我们成亲吧。”风辞郑重又带些期盼地说道,仿佛是从他内心深处发出的渴望。 琴约鼻子一酸,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出成亲了,她很开心,知道他这是因为爱她,害怕失去她,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锁在身边,好像只有成了亲能让他更放心一些。 她很想立即答应他,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奴籍身份,她又犹豫了。若是现在嫁给他,世人会如何说?名满天下的侯爷,世家大族之嫡子竟娶了一介官奴为妻?风氏的族人会又会如何评论他?会不会说她一个贱奴玷污了风家门楣? 她承认自己很在意他人的看法,所以,她不能同意现在成亲。只能扯开话题:“这个我们先不谈吧,我还没讲完呢。就在回来的路上,我和平钦还行侠仗义了一回。” 风辞听见她回避成亲的话题,心中失落,但又不想让她不高兴,便顺着她道:“愿闻其详。” “在经过柴下郡时,我们救了一个落水的人,那人好像被仇家追杀了,不过” 琴约话还未完便被风辞打断了:“你说你们在柴下郡救了人?” “嗯。”琴约点头道。 风辞瞬间开怀一笑,琴约不明所以,好奇道:“你笑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百 意乱神迷盼成亲 “你救的那个人看到你的脸了吗?”风辞问道。 琴约回想了一会儿,道:“当时我的面纱湿了,就去换了一下,他应该看到了吧。” 随即又补充道:“不过我没有透露姓名,他不会知道我是谁的。” “没事,你救的人肯定会知恩图报,不会反过来害你的。”风辞道。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认识他。”琴约纳闷道。 风辞不答,只是目光柔柔地看着她。 琴约不明白他为何只顾盯着自己看:“你怎么不说话?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刚才笑什么呢。” 风辞微微笑道:“我们成亲之日不远了。” 琴约一脸迷茫,心想:我没答应跟你成亲呢!我不过是救了一个人,跟成亲有何关系? 风辞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温柔道:“很快你就明白了。” 琴约有些羞窘地问道:“你真的那么想和我成亲啊?” “当然,我恨不得现在就和你拜了堂,入洞房。”风辞把脸凑过去,鼻梁贴着她的脸颊,很低很柔地说道。那样亲密的姿势,琴约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谈吐间的气息,痒痒的,从脸上痒到了心里。 “你你不正经!”琴约羞赧得不知该如何反应,糊里糊涂推了推他,说着这么一句,可是心里却没来由地感觉欢喜,好像他所说的也是她心中期待的。 风辞知她害羞,轻轻一笑,眸光不住地在她脸上逡巡,渐渐地,呼吸变得炽热,他低头拢过她的脖子,温热的双唇含住她的檀口,细细品味,犹如戏蝶流连花丛,采食着甜蜜的汁液,久久不肯离开。 连绵的吻让两人的身体贴合得愈发紧密,风辞的纤长手指顺着琴约柔然的乌发滑向了她的腰际,琴约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抱得更紧了。 “嗯”琴约情不自禁地嘤咛一声,她被风辞压倒在了床榻上。 风辞的吻越来越急促,琴约似乎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内心彷徨着,他们还没成亲,要做那样亲密之事吗?是不是该阻止他?可是她心里好像并不反感,甚至不想阻止他。嗯,那便由着自己的内心吧,反正眼前的是自己的未婚夫,是自己深爱的男人。 她闭上眼,准备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风辞。而风辞原本很是急切地抚摸着她,但在感觉到她竟毫无推拒之时,却又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大口地呼吸着,神思渐渐镇定下来。方才他失控了,不由地心生懊悔。他那么在乎她,应该为她考虑才是。很快他们便能名正言顺地把彼此交给对方了,不急在这一时,他这样劝慰着自己。 “我太心急了。”风辞伏在琴约肩头轻声道。 琴约听着他隐忍的声音,抿了抿唇,红着脸羞涩地问道:“你是不是很难受?” “无妨。待一会就好了。”风辞尽力平息着体内那把烈火。 琴约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他静静地趴在自己身上,平复着自己的内息。 此时房门外,管家正要来叫风辞去用晚膳,刚欲抬手扣门,却被骙业一把拉住了,骙业对他摇了摇头,小声道:“小约姑娘回来了。” “啊?终于找回小约姑娘了?何时回来的,我怎么没听说?”管家问道。 他知道主子找琴约找了好几个月,经常茶饭不思,人都消瘦了许多,现在听闻琴约回来,自然欢喜。 “我听门卫说的,可能刚回来不久。” “哦,那我这就去让庖厨多备些饭菜,刚刚准备的晚膳不够。”管家说着转身欲望庖厨走。 “诶,你先别急,估计这晚膳用不着了。待会儿我们去吃了就行。”骙业道。 管家对他此话大惑不解。 骙业挑了挑眉道:“连我这个没成过亲的都知道小别胜新婚,可别告诉我你一个过来人反而不懂啊。”接着他又附在管家耳边道:“我听下面人说公子回府之前,小约姑娘就在公子房里,而公子自打进了房间,快两个时辰了,两人都没出来过。” 管家这才恍然大悟地看着骙业点了点头,道:“明白了,走,咱俩吃饭去。” 骙业将手臂搭在管家肩上,与他一起往饭厅走去,刚走两步,听得后面有开门声,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饭都让你们吃了,我们吃什么?” 二人闻言转身一看,见自己主子已经开门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小约姑娘,只不过小约姑娘低眉垂首的,似是有些羞于见到他们。他们不知方才在房门口说的话已经都叫房里人听了去,当时风辞和琴约就在门后。 “公子,我们说笑呢,哪儿敢跟您抢饭吃啊。”骙业摸了摸脖颈讪笑,随即转头对管家道,“管家,快去吩咐庖厨多做几个菜啊。” “我这就去,这就去。”管家连忙出了庭院快步朝庖厨而去。 “公子,没有什么事,属下就不打扰了。”骙业说罢腾身“咻”地飞去了别处。 琴约见他们一个个都急急地避开了,更加觉得羞窘得无地自容,看来他们肯定想多了,不过刚才在房里发生的事确实也让她面红耳赤。 她就这样默不作声地跟在风辞后面走,不时地抬眼看看他的背影。看着看着,她神情凝重了起来,语气里满含心疼:“你瘦了好多。” 风辞停下脚步,回身看她,挑眉问道:“你不喜欢了?” 琴约嗔了他一眼:“你这些日子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 风辞牵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轻轻揉捏着,悦耳的嗓音略含几分撒娇的意味:“你不在身边,没食欲。” 琴约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心疼了,只好瞪着一双美眸盯着他看,以表达自己的不悦。这么大个人了,都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吗?她都知道要快点养好伤回来见他,可他怎么竟这样不保重自己的身体? 风辞见她那有点嗔怨的模样,不觉淡然一笑:“想让我好好吃饭?那你以后都得陪着我一起吃。” “有你这样糟蹋自己身体的吗?”琴约嗔怪道,“万一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是不是又会这样?” “你还想离开我?”风辞语气不由地重了点。 琴约见他突然收敛了笑容,肯定不高兴了,正要回答,却被他搂进了怀中,听得他坚定地说道:“不会再让你离开了,上次那样的事我不会允许有第二次。” 他这些话是对琴约的承诺,也是对他自己要求,他绝不会再让琴约遭遇那样的险境。琴约听罢心里暖融融的,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 “那次要杀我的人是太后派去的吗?”琴约虽然能猜到,但仍想知道得清楚些。 “没错。”风辞眉间瞬间变得阴郁,“而且还是狴崖派的人。” “又是狴崖派?他们江湖门派之人为何要沦为太后的鹰犬?”琴约甚是不解,很多江湖人士不是一向不愿与朝廷中人为伍的吗? 风辞冷哼一声:“狴崖派虽为江湖中一大门派,历年来却也干了不少杀人越货的不法勾当。只不过他们做得比较隐秘,没给人留下证据,我已经派人密切留意他们的动向,现在只需等待时机,时机一到,他们欠的债,我会让他们加倍偿还。” 琴约察觉到了风辞眼里隐含的狠意,他大概是想替她报仇吧。她也是恨那些人的,他的决定她不会阻拦,不过现在她不想他不开心,于是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抬眉看着他示意他放轻松。 风辞垂眸对上她的目光,脸上的阴郁忽而烟消云散。 来到饭厅,食案上早已摆好了七八盘琴约爱吃的菜肴。若不是厨娘知道风辞和琴约都不喜铺张浪费,呈上来的就不止这些了。 “哇,好香啊,还是家里的饭菜味道好!”刚一靠近食案,琴约便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香气。 她松开风辞的手,迫不及待地坐下执起筷子,准备开动。刚想去夹菜,忽然瞟见风辞还站在那儿没动,便喊道:“快点来吃饭啊,我都等不及了。” 风辞刚才是看她那急着要大快朵颐的模样怔愣住了,数月以来,饭厅里都冷冷清清,这会儿又有了她的娇俏身影,有了她的欢声笑语,真好,他觉得此时心里无比地充实温暖。 他三两步迈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柔声道:“快吃,别饿着。” 琴约将每样菜都尝了个遍,吃得津津有味,一碗米饭下肚后,正欲起身去添米饭,才发现风辞好像都没动筷子。她惊讶地抬头问道:“你怎么不吃?不饿吗?” “我看着你吃饱我再吃。”风辞双目含笑地望着她。 琴约闻言放下筷子,道:“我已经吃饱了,你快吃吧。” 风辞道:“真的吃饱了?方才分明看到你还想再吃一碗的。” 琴约脸上一热,有点尴尬:“你是嫌我吃得太多吗?” “怎么会?多吃点才好。”风辞觉得自己有点冤,他可是希望她多吃点呢,免得弱不禁风的看着怪心疼的。 琴约却不信他了,嘟着嘴道:“我不管,你刚才就是嫌我吃太多了,我要罚你吃我的两倍多,不然我可不高兴了。”说罢双手抱胸,侧过身去不看他。 风辞一愣,旋即懂了,他的约儿是不想他饿着啊。他摇头浅笑道:“那我开始吃了,你要不要转过脸来监督我。” 琴约乌瞳一转,正过身来,单手托腮静静地看着他。她发现他瘦了之后,面容更显清冷,俊朗的脸庞上多了些许忧郁的气质。是因为找不到她才变成这样的吗?这样的念头闪过,她心里既欢欣又疼惜,欢欣是因为他挂念着她,疼惜是因为他由此而变得憔悴。 晚饭后,风辞携琴约漫步到了水榭旁边。月华如水,池面水波粼粼。琴约望着池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生辰那天我送你的画,你喜欢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零一 定爱称身份忽变 风辞想起琴约送他的那幅《黄鹄戏水图》不由地扬起了唇角:“喜欢,当然喜欢了。” “那你是喜欢画还是喜欢画上的诗?”琴约问道。 “喜欢画。”风辞不假思索道。 “为何?你不喜欢那两句诗吗?我挺的喜欢的。”琴约道。 “画是你亲手画的,诗句是别人的。”风辞解释道,“别人的再好也比不上你的。” 琴约心里原本以为他不喜欢自己选的诗句而失落,听见他如此一说失落都变成甜蜜了。 她低头一笑:“还以为你会嫌我画得丑,画得不像呢。” “嗯——”风辞故作思索道,“我当时确实不看出来那是两只黄鹄,乍一看还以为是鹅呢。” “什么啊?”琴约听罢猛然抬头,眼横秋水,紧紧盯着他,娇嗔道,“那你还说喜欢?你骗人。” “我真的喜欢,不骗你。”风辞道。 “你说的到底哪句真哪句假?”琴约蹙着秀眉道。 “句句是真。就算你画得四不像,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风辞柔声道。 琴约明知是哄她的甜言蜜语,但听着心里也舒坦,她微微一笑,有点难为情地问道:“我画得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你想画得更好?”风辞问道。 琴约点头应道:“嗯。” “那你拜我为师,我教你。”风辞挑眉道,眉宇间尽是笑意。 琴约很早就知道风辞擅长作画,还听闻曾有人以千金求买他的作品。她欣喜道:“你真的愿意教我吗?你有空闲教我?” “当然。” “那明日就开始教我吧,好不好?”琴约问道。 风辞心道:这丫头怎么说风就是雨的,不过以她这急性子,怕也是一时兴起吧。 “那你先叫声‘师父’听听。”风辞道。 琴约感觉叫他师父有点别扭,婉拒道:“不叫,听起来还以为你多老呢。” “叫不出口?那干脆叫‘夫君’吧。”风辞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道。 琴约害羞地看向一旁道:“还没成亲呢。” 风辞不依,道:“你有求于我,就不能先叫一声让我高兴一下。” 琴约实在脸皮薄,叫不出口,便生硬地找理由道:“别人家大都这么称呼自己的丈夫,太普通了。” “那你以后想叫我什么?总不能还叫‘公子’c‘侯爷’吧?我可不答应。”风辞佯作不悦道。 “除了这几种,你想听什么称呼?”琴约问道。 “‘风郎’怎么样?” “不好,你那些兄弟都姓风,怎么知道是叫你?”琴约没忘记之前就因为慕蝉叫风遨“风郎”还引起过她的误会。 她想了想,忽然眸光一亮,道:“叫你‘言郎’吧,风弗言,‘言郎’,如何?” “好。”风辞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见她那一脸期许的小模样顺口便同意了,“言郎”这个称呼他听着似乎也不错。 “言郎。”琴约试着唤了风辞一声。 “嗯。”风辞应道。 “言郎言郎” “嗯,我在呢。”风辞轻声道,没有一丝不耐烦,仿佛她唤他多少次,他便会答应多少次。 夜渐深,风辞和琴约各自回了房间。琴约有近四个月不在府内,然而走近房中却仍能隐隐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是风辞身上的气息。如果是久不住人再打扫一遍,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味道,看来他之前一定经常过来,难道是想她了,来这里睹物思人? 念及此,琴约不觉露出暖暖的微笑,原来离开的那些天,不只她想念他,他也挂念着她呢。有人惦念的感觉真好。 这一晚,琴约美美地睡到了次日巳牌时分。她刚梳洗完,吃完早膳,便见管家匆匆忙忙跑来对她道:“小约姑娘,有人来找你报恩来了。” “找我报恩?”琴约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好像是度支侍郎带着人来的,还抬了好多箱礼呢,你快去看看吧。”管家道。 琴约思索着谁要这么隆重地报她的恩?莫非是上次落水那个六公子? “人在哪里?”琴约问道。 “在正堂候着呢。” “走吧。”琴约与管家一起去了正堂。 刚来到堂屋的庭院里,便看见里面有个身着官袍的人,带着一干随从在那等待着,装礼物的箱子从屋内摆到了屋外。 管家上前为度支侍郎介绍道:“罗侍郎,这位便是您要找的小约姑娘。” 罗侍郎打开手中的画像,看了看琴约,和颜悦色道:“小约姑娘,我谨代表主上前来感谢您数日前在柴下郡的相救之恩。谢礼如下: “黄金五千两共五箱c上等精美绢帛一千匹共二十箱c城东五进宅院一座以及奴籍升官籍文书一份。” 说罢罗侍郎又走近前将几份文书交给琴约道:“这是官籍文书和宅院的房契及地契,请收好。绢帛和黄金的数量你再核对一下。” 琴约还在恍惚中,她刚才没听错吧?这些都是给她的?还将她的户籍改成了官籍?这么说,她以后不再是官奴了? “小约姑娘,小约姑娘!”罗侍郎见她不回答,叫唤了两声。 琴约这才回过神来,略显尴尬地微笑道:“您稍等,我看一下。” 她连忙打开文书,上面内容写得清清楚楚,她的户籍从此以后就随着主家风辞改为官籍了,还盖了官印的,不会有假。 将文书反复看了三四遍,她喜不自胜道:“罗侍郎,这些谢礼我只收这一份文书便可,其他的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请您搬回去吧。” 她原想着能恢复以后能良籍就不错了,没想到一下子提升到了官籍,这是何等的厚礼,其他的她都不在乎了。 “万万不可。”罗侍郎道,“这是主上交待的,我若办不成,回去要受罚的。请姑娘不要为难在下。” “可是这些东西也太贵重了”琴约还在犹豫,忽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有劳罗侍郎了。谢礼我们都收下,请代我和小约向你家主上致谢。”风辞从庭外款款而来。 “邶陵侯多礼了,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罗侍郎朝风辞拱手道,“下官任务已完成,就先告辞了。” “慢走。管家,去送送罗侍郎。”风辞道。 管家领命将罗侍郎及从人送出府门外。 琴约纳闷地问风辞道:“为何要收下这些?你认识他主上?” 风辞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傻丫头,他是罗侍郎,朝廷官员,你说他的主上是谁?” 琴约恍然大悟道:“是陛下派他来的?” “除了陛下,他还能效忠别人吗?”风辞道。 琴约抿了抿唇疑惑道:“陛下为何不直接让内侍来传旨?” “若是下旨便是赏赐,须得有正当确切的理由,还得经过尚书令c中书令,陛下大概是不愿让宫里宫外都知道他被行刺一事。所以相比而言,私下以酬谢方式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更方便。”风辞道。 “哦。”琴约这才明白过来,瞪大了双目道,“你是说我那日救的六公子是陛下?” “你怎么才反应过来啊?真是个小笨蛋。”风辞爱怜地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 琴约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那陛下为何化名六公子?” “陛下在先帝的所有皇子中排行第六。”风辞道,“他那时是微服出巡。” “噢。不过,不只我一个人救了他,还有平钦呢,这些赏赐应该分一半给平钦。”琴约道。 风辞听了,心里忽然泛起一股酸意:“你倒挺惦记他,生怕他吃亏了?” “不是,我不能一个人独占了功劳啊。”琴约道。 “你觉得陛下会顾此失彼吗?”风辞反问道。 琴约想了想道:“你是说陛下也给平钦赏赐了?” 风辞道:“罗侍郎来之前,已经顺路先去找了平钦,赏了他同等数量的黄金c布帛还有宅院。另外还敕命他为专门向宫廷供应绸缎及药材的商贾。” “是吗?这么一来,他的身家地位就与之前截然不同了,想必会令他名声大涨,到时平家肯定会注意到他,那他以后去佘家提亲肯定更顺利了。”琴约替平钦高兴,想到上次他说自己配不上佘婳,现在他不必担忧这个问题了。 风辞见琴约那般欢喜的模样,不禁撇撇嘴道:“别人家的事,看把你高兴的!你就不能别老想着外人,想想自己的事啊?” 琴约道:“自己的事?哦,对了,我还欠着荆大夫好多诊金呢。正好从这里黄金里出吧,不如就还他五百两黄金,再加一百匹绢帛好了。” “他是什么神医?开的是仙药吗?那么贵?你不是说就治好了腿和一些外伤吗?”风辞问道。他倒不是心疼黄金布帛,而是见不得琴约将荆术看得很重的样子。 琴约如实道:“本来确实要不了这么多,顶多百八十里黄金而已,但是他及时救了我,还收留我好吃好住,让我安心养伤,这份恩情远比五百两黄金贵重得多。我不想对他有什么亏欠。反正陛下赏了这么多,正好能派上用场嘛。” 风辞听她说不想对荆术有亏欠,心里这才舒服了些,淡淡道:“行,我一会就安排人照你说的给他送过去。” “嗯。”琴约点头道。 风辞吩咐护卫将所有赏赐都搬去库房,从琴约手中拿过户籍文书,拉着她在一旁坐下,道:“现在别人的事解决了,该谈谈我们的事了。” “啊?我们有什么事?”琴约一时想不到他们还有什么亟待解决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零二 抛开顾忌话姻事 “当然是婚姻大事啊!昨日我才说过要和你成亲,你这么快就忘了?”风辞道,“约儿,我知道你之前不想成亲是顾虑自己的奴籍身份,现在你和我一样是官籍了,还要犹豫吗?” 他牢牢握着她的双手,深情灼灼地看着她,言辞恳切而坚决,看似在询问她,实则不容她不答应。这次即便她不答应,也要娶她过门,他暗下决心。 琴约自然能感受到他眼底的情意和言语里的诚恳,心里淌过阵阵的甜蜜与暖意。能与心爱之人相守白头是她此生所愿,如今内心的桎梏消除了,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好,听你的。” 风辞大喜,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在她唇上吻了一口,道:“约儿,我好开心。” 琴约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亲密的举动,这可是在正堂里,旁边还有家仆和侍女呢。她慌忙四顾,还好他们都低着头,但愿没看见吧。不过她仍是红透了脸,稍稍推了推风辞,小声道:“你先放开我,旁边好多人呢。” 风辞一听,立即对旁人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 “唯。”家仆和侍女纷纷应声退出正堂。 “你这样不是欲盖弥彰吗?”琴约见有的侍女往外走时还偷偷瞄他们一眼,心里顿时又一阵羞窘。 “怕什么?他们迟早会习惯的。”风辞不以为然道。 琴约暗自纳闷:习惯?习惯什么?难不成他以后还要经常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自己?想想她脸红脖子热,还是赶紧避开这个话题吧。c 于是,她正色问道:“你一直想着成亲,那成亲的所有事宜你都做好准备了吗?你父母都不在了,打算让谁去我跟我娘提亲呢?”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就让叶姨娘去,她是我很尊敬的长辈。该有的三书六礼一样不会少。”风辞道。 “可是她毕竟是个柔弱女子,我娘现在住在羽霓村,离镐安那么远,会不会太奔波辛苦?”琴约道。 风辞道:“我想派人去把伯母接到镐安来,你觉得如何?” “好是好,不过那样会不会多了一份危险?”琴约担忧道。 “危险哪里都有。”风辞道,“我将你藏着掖着,那帮人不也从没放过你?所以,不如光明正大地让你们住在都城,到时就让伯母住进陛下赏赐的宅子里,我会派府兵去严加保护你们。” 琴约想想也是,太后等人早已知晓她的存在,藏已是藏不住了,不如正面应对。 “也好。我都快一年没见到我娘了,好想她。”琴约不知不觉心头一酸,虽然给母亲写过家书,但毕竟无法见字如面。 风辞轻抚着她的肩背,安慰道:“别难过,很快就能见到了。” “嗯。”琴约点了点头,忽而想到一件事,“等我娘来了,我应该搬过去和她一起住,在你迎亲之前,我是要住在娘家的。” 她脸上的欣喜之色那么显而易见,风辞不觉惆怅了起来,幽幽道:“跟我分开,就那么高兴?” 琴约见他一脸愁苦的表情,忽然感觉自己是否无意间伤到他了?不由地心软道:“不是啊,我只是想陪陪我娘嘛。反正离得不远,也分开不了多久,我们以后在一起的日子还长呢,你就别计较啦。” 琴约的声音本来就清甜好听,这会儿柔柔的带着轻哄的意味,直听得风辞心里一阵愉悦,所有小情绪都消失无踪了。但他依然垂眉似带点委屈地看着她,道:“可你刚才那样还是让我心酸,我要补偿。” “啊?你要什么” 话犹未了,琴约的樱桃红唇已被风辞双唇裹住,深深尝了一下,然后放开。她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补偿是什么,就听到他低沉地说道:“嗯,还不够” 接着,他又俯下头去,两人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唇与唇交缠,犹如含着最美味的糖果,不忍即刻咬碎,只想反反复复细细品味其中的美好。 皇宫内宣德殿,崇玄玘正在批阅奏折。门外传来高声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崇玄玘放下奏折上前行礼,太后屏退左右,严肃道:“皇儿,哀家听闻你将风辞身边那个侍女纳入了官籍,还给了她不少赏赐,是吗?” “母后,她救了儿臣一命,那是她该得的。”崇玄玘道。 “她救了你?”太后惊道,“你出巡时真的遇到刺客了?”她前两日听饶储提起过,但也只是怀疑,毕竟崇玄玘安然无恙回来了,可现在看来,确有其事。 崇玄玘点点头。 太后没料到她一心想除掉的人竟然阴差阳错地救了她儿子一命,真是莫大的讽刺。然而她心里并无半分感激,想起当年之事,只要琴约活着,就始终是个隐患。 此刻她面上掩饰得很好,只担忧地问道:“那有没有查到是何人所为?” “没有,那些人身上没有留下有用的线索,凭武功和行刺手法判断,应该是江湖中人。”崇玄玘道。 太后埋怨起来:“你说你出巡怎么不多派些人护驾?安排人接待,见好行宫不就稳妥了吗?偏偏要微服乔装做什么?你若是出了事,叫哀家怎么办啊?” 崇玄玘道:“儿臣是去巡查又不是去巡游,那样大张旗鼓地去,还能查出什么?地方官早就瞒天过海了。” 太后长叹一口气道:“你乃九五之尊,怎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你不是不知道背后有人觊觎这你这个位置。崇玄峻就是最大的威胁。哀家敢断定,这次行刺你的人,定是他指派的!” “四皇兄?”崇玄玘有过怀疑,但仍不太敢相信,“他即便有觊觎之心,也不必这样孤注一掷吧?若是查出来,他岂不是前功尽弃?” “怎么不会?你当他还是小时候那个教你兄友弟恭的四皇子呢?他早就成了一头冷血凶兽,别指望他会顾念手足之情。帝王家本就无亲情可言。”太后面色阴冷道。 崇玄玘道:“若真是那样,儿臣定然不会饶过他,母后放心。” 太后皱起了蛾眉:“你叫哀家如何放心?皇儿啊,你不过弱冠年纪,阅历尚浅,是很难斗得过崇玄峻那阴险狡诈之徒的。不如,你让堂舅官复原职”说到此处,她瞧见崇玄玘眉头一拧,随即改口道:“或者,给他个一品官职也行,让他多帮衬帮衬你。” “母后是来做说客的?”崇玄玘心有不满地望了她一眼,“当初让他还政于朝,只任将领,乃是朝中各元老及诸多臣子的一致意见,儿臣岂可不顾众议?况且圣旨已下,岂有再推翻之理?” 他好不容易能施展手脚,岂容再次陷于绑缚之中? 太后见他隐有怒意,语气稍缓了一些道:“你堂舅毕竟是自己人,有他在,之前趋附他的人自然会成为你的后盾,如此一来你的皇位便能够更加巩固。” “母后这是承认饶大将军此前结党营私了?”崇玄玘讽刺道。 “你”太后一时语塞,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什么结党营私,那都是母后的娘家人,都是要帮你的。” “哼,儿臣只知身为帝王,最坚固的后盾便是忠臣贤才和天下民心,这是父皇生前教我的。母后,您刚才所说的话,以后请不要再提及。若没有其他事,请母后先去休息,儿臣还有奏章要批。”崇玄玘说罢转身在案几前坐下,继续翻阅奏折。 太后见他全然不再理会自己,只得忿忿地离开。出了宣德殿,她一直忧心忡忡,她这个儿子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自己到底是个不谙政事的妇道人家,如今饶储明面上已经失了势,只能暗地里帮衬着。若是崇玄峻的势力再强大起来,玘儿的江山还能保得住吗? 她觉得可笑的是自己的儿子还一心向着外人,朝中那帮臣子能有几个是死心塌地忠于他的?多得是墙头草。若哪一日那些所谓的忠臣倒向了崇玄峻,那么他的皇位便岌岌可危了。 一路走到了昭霞殿,她仍是心烦意乱之极。她甩开衣袖,往榻上半躺下,瞥了眼在一旁倒茶的侍女,问道:“端卿呢?” “回太后,公冶内侍身体染恙,还在房中休息。”侍女道。 太后皱眉道:“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传太医了吗?” “紫萸去请太医了。”侍女回道。 正在此时,紫萸带着方太医来了。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方太医行了礼。 “免礼,快去看看端卿的身体如何了。”太后起身道。随后与方太医等人一同进了里间。 公冶端平躺在床榻上,面色并不憔悴,反倒是有几分隐忍之色。方太医经过一番诊断,转身来对太后道:“娘娘,公冶内侍得的是男人的隐疾,老臣还需查验一番,还请女眷回避一下。” 太后听闻是男人隐疾,不免有点尴尬,叫上几名侍女一同出去了。不多时,方太医开了药方出来。 “方太医,端卿所得是何疾病?”太后问道。 “回太后娘娘,公冶内侍身上隐秘之处发了红疹,疼痒难耐,此种疾病会传染,请娘娘切记不可同房,需用药物内服外用,调理好了之后才行。”方太医道。 太后一听那病症,嘴唇下垂,面上划过一丝嫌弃,问道:“要多久能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零三 公冶端为爱成疾 方太医回道:“如不反复作,数月之后便可见好。” “这么久?”太后问道,“没有见效快的法子吗?” “这种病症并不少见,目前没有其它医治之法。”方太医道。 “你刚才说这病还会反复?”太后问道。 方太医道:“是否反复作,因人而异。这须得等好了之后再论。” “知道了,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太后略有点心烦道。 “暂时没有了。老臣先行告退。” 方太医走后,太后便让紫萸去太医院药房抓药。她自己则走至里间,撩开帷幔,在卧榻前站定。 公冶端见她过来,欲下床行礼,被她制止道:“你且躺着,紫萸去给你拿药了,若身上难受,先忍忍。” “嗯。谢娘娘关心。”公冶端感觉出太后不似以往那么亲密,便也客气起来。原本太后让他私下里唤她闺名瑾娘,如今他却也叫不出口,只能满怀愧疚地道:“娘娘,下臣不知为何生了这病,恐怕许久都不能伺候您了,臣实在无用,请您责罚。” 太后见他这般自责,想到他往日的好,便道:“你无需自责,只管好生养着,赶紧好起来。” “下臣领命。”公冶端道,见太后欲离开,便赶紧叫住道,“太后娘娘,下臣身子不适,住在您寝殿怕多有打扰,臣请移居偏殿,每日喝药用药等等也就不会影响到您了。” “诺。”太后应声,随即出了里屋。 太后离开之后,公冶端嘴角微微上扬。很快,公冶端便住进了离太后寝宫最远的一处偏殿,理由是以免叨扰太后。 紫萸煎好药送了过来,公冶端一见到她便马上露出了笑容,温声道:“辛苦你了。” “不过煎个药而已,何来辛苦?”紫萸将药递到他面前道,“快喝吧,喝完快点好起来。” 公冶端低眉看了看碗中的汤药,问道:“你希望我快点好吗?” 紫萸被问住了。一般别人生病了,总是希望早日康复的,可他这病若是好了,就意味着他要继续侍寝于太后,而这一点紫萸并不乐意见到。一时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公冶端见她低头为难的模样,轻轻一笑道:“放心,这是小毛病,不好也没关系。” 紫萸道:“怎么可以不好呢?大夫说会疼痒难忍,那你多遭罪啊。” “若能换来每天与你单独相处,这都不算什么。”公冶端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道。 紫萸满脸羞红,小声道:“可我不想看着你难受。先把要喝了吧。” 公冶端接过药,仰面大口喝下。紫萸掏出手帕替他擦去嘴边的药渍。 公冶端将她的纤纤五指捏在手心,又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小萸,你真好。” 温润的唇印在紫萸皮肤上,激得她浑身酥麻,心也跟着狂跳不已。还记得上一次在石阶上他那样炽热的吻自己,至今想起来都令她面红耳赤。 她想抽回手,往门口望了望,道:“别这样,可能会有人看到的。” 公冶端见她欲挣开他的手,索性将她扯到怀里抱住:“不会,这里平时都空着,我住进来也是养病,不会有人来的。” “那要是太后娘娘来看你呢?”紫萸感受着他呼在耳畔的气息,声音不自觉地变得轻柔。 “她更不会来了,知道我得了这个病,她恐怕已经开始想远离我了。”公冶端道。 太后在寝宫里对他说话时眼里的嫌恶之色他看得清楚,他没有半点失落,反而正巴望太后能早点厌倦他。他现在最期盼的便是失宠,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借机重获自由身,待紫萸年满出宫后再娶她为妻。 他甚至想过带着紫萸私奔,可他又不愿让她过躲躲藏藏,颠沛流离的日子,他想与她光明正大地做夫妻。于是,他才作了长远打算,暗中找以前的熟人寻了引过敏的药膏,涂在自己身上。那症状比较常见,和其他的隐疾相似,他在回答太医时引导太医往隐疾方面诊断,如此一来,便有充分的理由避免侍寝。当然,这些紫萸并不知情,他也不打算让她知道,怕她藏不住心思。 自打他觉自己对紫萸的情意之后,每服侍太后一次他便多一分愧疚,总觉得自己对不起紫萸。尤其上次花朝节亲吻过紫萸之后,他甚至无法在容忍与太后同榻而眠。 此刻,将紫萸搂在怀中,他才觉得踏实放松。 两人相偎了一会儿,紫萸道:“我不能在这里待久了,不然太后会起疑心的。我得走了。” 公冶端依依不舍地在她脸颊上重重吻了一下,道:“好。我等你晚上过来给我送药。” “嗯。”紫萸应声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他。 出了房门,紫萸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她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公冶端,享受着与他相处的甜蜜,但她也知晓公冶端的身份,她一个侍女本不该觊觎太后的内侍,原本可以抑制自己的感情,可得知公冶端也喜欢她之后,内心的情思便再也关不住了。 每一个少女都有春心萌动之时,而她恰在这时遇到了与她两情相悦之人。即便那个人是太后的宠臣,她也不想放开了。尤其那晚他说他跟着太后过得并不开心,不错,她也曾多次见到太后怒时那他出气,还连累他受伤。听他说这些话时,她的心也仿佛跟着疼了起来。她希望自己能让他感觉到快乐。 从现在起,一日给他送三次药,能与他多待一刻她都很开心。她想,若终有一日会被太后现,会受到惩处,她也不会惧怕的。 一晃到了三月初。这日,晨光熹微,琴约早早地起了床,精心地梳洗了一番。看着菱花镜中光洁无瑕的脸庞,她轻轻拍了拍,自语道:“终于不用戴面纱了。不知道就这样出去,他们看到了会不会不认识了呢?可能连娘看了都觉得不习惯吧!” 终于穿戴好了,她步履轻盈地去找风辞。风辞也正打算来叫她去吃早膳,吃完早膳还得过去新宅那边。 两人在月亮门处相遇,风辞只不经意地一瞥,便立即站定不动了。相隔不过两丈远,琴约能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惊讶与赞美。不远处的护卫见了也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原来小约姑娘真实面貌这么水灵动人啊。 琴约慢慢走近风辞,仰头看着他问道:“言郎,不认识我了?” “真美。”风辞抚摸着她的脸颊道。 他以前见过琴约脸上没有“刺字”时的模样,但好像与现在有所不同,仔细想想,大概是上次她被饶萃弄得昏迷,气色不好的缘故吧。现在的她才是最真实的样子。 “是真心话吗?”琴约挑眉问道,心里已是甜丝丝的。 “那还有假?”风辞道。 琴约低头一笑,道:“不过你送我的那些面纱以后都用不上了。” “你要想戴也可以,出门的时候戴上。”风辞道。 “脸上没字了为何要多此一举?”琴约不解其意。 “遮上点,免得让人看了嫉妒。”风辞眼含笑意道。 “嘁,就知道打趣我。不跟你说了,吃饭去。”说罢,琴约轻快地走到了风辞前面去。 两人吃完早膳,便赶往了城东新宅。新宅离拂风阁不是很远,乘马车约莫两刻钟能到。新宅的横匾上题的是“原宅”,以琴约母亲的姓氏命名。 下了马车,走至大门口,琴约问道:“我娘大概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我们先进去,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风辞道。 “好吧。”琴约跟着进了宅院。 五进的宅子,除去庭院,还有两个大花园,院子里修筑了小桥流水,一方鱼塘,后院还有一个菜园。院外是一片茂林修竹,环境甚是清幽雅静。 “我想我娘会喜欢这里的。”琴约道,她看完了客厅和几个卧房,道,“这些差不多了,到时让我娘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吧。” “好。”风辞道,“我派了三百府兵过来护院,另外让管家招了几个婢女过来共伯母差遣。另外,这里的管家也是从拂风阁调过来的。” “嗯。”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得门卫来报:“小约姑娘,令堂到了。” “哦。”琴约听了立马小跑去了门口。 风辞见她那迫不及待的模样,一时忍俊不禁,大步跟了上去。 出了大门,见一护卫正扶着原氏下马车,琴约大喊一声“娘”,便跑了过去,扑倒了她的怀里。 “哎。”原氏摸了摸她的丝,激动地应道。 “娘,我好想你啊。”琴约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湿润了。 原氏也红了眼眶,忽而意识到什么:“小约,你在书信中说现在是官籍了是吗?那以后都不用戴面纱了?” “娘,这个我们进屋再说。”琴约道。 “好,好。”原氏连声应道。 母女二人都进了院门,这才注意到门内的风辞。 “伯母,旅途劳顿,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吗?”风辞问道。 “没有,挺好的。”原氏微笑道,对自己这位东床快婿甚为满意。 风辞道:“伯母,这里以后就是您的住宅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尽管跟管家说。” “诶,好。”原氏应声。 三人先去了正厅,琴约扶着原氏在主位坐下:“娘,你先坐会。” 原氏打量了一遍房屋,目光落在风辞身上,微笑着问道:“贤侄啊,上回你问小约的生辰八字,想必是要算黄道吉日吧?不知是定在哪一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零四 三个女人话体己 风辞道:“半个月之后。” “这,会不会太仓促了点?”原氏有些惊讶,以为怎么也得两三个月以后。 “伯母放心,婚事我早就开始准备了,喜服之类的也早已定做好,就等约儿试穿了。”风辞从容道,“明日叶姨娘会带人过来下聘礼。” 原氏一听他早已筹备好一切,便也没有了顾虑。琴约也是才知道他默默地做了这么多,当初还只以为他说想成亲是随口一提罢了,原来他都是认真的。想及此处,她不禁有些动容地看了风辞一眼,而风辞也正好望向了她,眼里噙着笑意。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我也没什么意见。只要你以后好好待小约,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别无他求了。”原氏自是看出了风辞和琴约无声的互动,那眼里的情意她怎能不知?不过到底还是要叮嘱这个准女婿一回的。 “我一定会好好待她。”风辞郑重地对原氏道,随即目光幽深地看着琴约,这话也是说给她听的。 琴约有点羞涩地低了低头,毕竟她母亲在场呢。 原氏瞧出了女儿难为情,便换了话题,微笑地问道:“小约,你脸上的字忽然去掉了,没有人怀疑过吗?” “有人问起过,我只说是用了西域胡医的药,能去痕生肌,他们便没再怀疑。”琴约道。 “噢,平钦他知道你的脸好了吗?”原氏问道。 “目前拂风阁以外都没什么人知道。”琴约道。 “哦,我也有很久没见到他了,他母亲也怪想他的,这次还让我帮忙给他捎了家书来呢。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原氏想起了邻居托她办的事。 琴约微笑道:“平钦好着呢!当了大掌柜,有了大宅子,还成了宫里的指定供货商。过几天我生辰也叫他过来,和您见见面。” “好。”原氏听罢很替邻居方氏高兴,现在她儿子有出息了,她也算熬出头了。 一旁的风辞听了她母女俩的对话却不怎么高兴得起来。琴约生辰为何要让平钦过来?她很快就要出嫁了,还要见别的男人?虽然不是单独见面,可他还是心里不舒服。 琴约觉察到他黢黑的脸,知道他的小心眼又作怪了,便笑吟吟地对原氏道:“娘,平钦还有了心仪的姑娘,那姑娘是都城大商户佘家的女儿,跟我是好朋友,到时候也请她过来,你见见?” 原氏喜道:“好啊,我给他把把关。” 风辞听她的意思是平钦现在看上佘婳了,他这才感觉舒坦了点。既然不是情敌了,那他便大度些吧,反正是自己未来岳母要帮人捎家书,跟人叙旧不是吗? 翌日,叶氏带着家仆运了数十箱彩礼到原宅,绫罗绸缎c珠宝玉器c珍玩字画等等,一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很快邶陵侯要娶妻之事传遍了大半个都城。 金缕嫁衣琴约也已试过,既漂亮又合身,仿佛为她量身定制的。她一双纤手抚摸着那柔滑的蚕丝面料,指尖清凉,心里却倍感温暖。 叶氏大张旗鼓地去原宅下聘,梁国公府的人自然是知晓的,但他们却没有收到喜帖。风辞特意吩咐的,不得邀请风玠和风遨及其家人。 这日,梁国公府来了一位客人。管家将她延请至花厅里:“表姑娘,请在此稍候,我马上去通禀国公爷。” “好。”饶萃坐立难安,来回踱步。 过了近两刻钟,仍不见风玠过来。她心里纳闷,以前她来找风玠,几乎是她刚坐下,他便兴奋地赶来了,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在处理公务? 正当她欲催促下人询问之时,见风玠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她跟前,表情平淡地道:“你来了。找我何事?” 饶萃对他这般冷淡的语气有点不适应,反问他:“大表兄怎么了?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你有事就直说,我还有要事在身。”风玠似乎不愿与她多谈。 饶萃感觉出他的不耐烦,心里甚感不快,这还是那个一直倾慕她的大表兄吗?几个月不见,他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不过她今日来是有求于他,便不再细究其它的,直言道:“大表兄,我听说三表兄要成亲了,是真的吗?” “没错。”风玠心里沉了一下。 “他真要娶那个奴婢?你们风家祖制允许?”饶萃仍是不敢相信,眼里闪着簇簇怒火。 “她已经是官籍了,前不久的事。”风玠道。 “这,怎么可能?她无缘无故凭什么从奴籍跳升到官籍?”饶萃瞪大了双眼,没想到琴约还有这般能耐。 风玠有些不耐烦了:“你来就是要说这些?” “不是,大表兄,我想见见三表兄,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只要见他一面就行。”饶萃凝眉恳求道,那种楚楚动人的姿态以前风玠看了便会心软。 “抱歉,我帮不了你,我自己都见不到他,连他的婚宴都没我的一席之地。”风玠道。 他没有忘记上次他说了琴约几句不是,风辞便断绝了与他家的往来,而后来他身陷囹圄,风辞却借恭王之手救他于牢狱之灾,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或许是因为他们终究同为风家血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为了外人与风辞作对,哪怕这个人是自己曾经爱慕之人。 可饶萃却不轻易罢休,她几欲垂泪道:“大表兄,求求你了,就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好吗?我只想和他当面问个清楚。” “我真的无能为力,你当我骗你吗?”风玠道。 “大表兄,你一定有办法的让他见我的,求求你了。”饶萃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袖。 风玠推开她的手道:“我没办法让他去见你。不过,他成亲第二日应该回来祠堂祭拜先父。别的我也爱莫能助了。”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大表兄。”饶萃赶紧抹了眼泪,冲他笑了笑。 “没别的事,请回吧。”风玠出了花厅,吩咐下人送客,自己则走向一边的凉亭。 饶萃满意地离开了花厅。刚听闻风辞要与琴约成亲时她几乎气得跳脚,她千方百计想嫁给风辞都没成功,不居然让那个奴婢得逞了,叫她如何甘心。下回能再见到那个奴婢就最好不过了,她不会让那奴婢过得舒坦。 正得意地想着,忽然瞥见风玠去了凉亭,凉亭里有人在等他,是程娴。程娴好像有身孕了,风玠低头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腹部,两人很亲密地低语着。 饶萃觉得这一幕很刺眼,呵,他说的“有要事在身”就是这个?喜欢了她十来年的男人突然把他的爱意都给了相处不到一年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属于她的东西,都要被别人夺走?先是风辞,现在连风玠也这样。饶萃愤恨地咬紧了牙,快步离开了梁国公府。 三日后,琴约生辰,她设了几桌酒菜,邀请了佘婳c扈沚蓠和平钦过来。平钦从原氏手中接过母亲的家书,和原氏叙着家常。佘婳到了之后,琴约欣喜地拉着她给原氏介绍,原氏对她赞不绝口。扈沚蓠已有四个多月身孕,亓官飒不放心,陪着她一起来的。 席间,除了扈沚蓠外,其他人都小酌了几杯,一时欢笑不断。 饭后,原氏先去歇息了,几个男人在外面下棋,其他女人都在里屋闲谈。佘婳细细看着琴约道:“小约,看惯了你戴面纱的模样,这突然不戴了,还真不习惯呢。” “那你以后多来我家,多看看不就习惯了?”琴约道。 “你都要成亲了,哪能还像之前一样常来找你啊!那岂不是会打扰你和你家侯爷?”佘婳笑道。 “胡说什么呢!我看是你马上要嫁人了,舍不得某人吧。”琴约说着朝门外平钦的方向望了望。 “你才胡说呢!”佘婳羞红了脸,赶紧向扈沚蓠求援,“沚蓠,你快帮我说说她。” 扈沚蓠抿唇一笑道:“我可不敢说她,她家侯爷可在外面听着呢。” 佘婳听了忍俊不禁。 琴约见她们都在打趣自己,连忙岔开话题:“沚蓠,你宝宝快五个月了吧?” “嗯,快了。”扈沚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到腹中的小宝贝,眼底都是温柔。 “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琴约问道。 “无论是男是女,只希望能长得像亓官,别像我。”扈沚蓠淡淡道,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她其实还是在乎窦氏说她的孩子是野种的事,如果孩子随了亓官飒,那么一切谣言都不攻自破了。 琴约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道:“虎父无犬子,如果是男孩,以后肯定也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帅之才。” 扈沚蓠眉眼浅笑道:“借你吉言了。” 这时,亓官飒进来道:“沚蓠,你现在得多休息,我们该回去了。”说罢走到扈沚蓠身边轻扶着她起身。 “好。那小约,小婳,我们先走了。”扈沚蓠道。 “我也该回去了。”佘婳也站起身告辞。 “好的,你们路上小心点。”琴约送众人出府。 不一会儿,客人都走了,看看漏壶,已是二更时分,琴约想提醒风辞该回拂风阁了,一扭头却见他抱着双臂不怀好意地睨着自己,便问道:“怎么了?” “刚才听到你夸别的男人!”风辞语气酸溜溜的。 “哪有?”琴约努力回想着,她夸谁了?平钦?亓官飒? “还否认?你刚才说谁威风凛凛来着?”风辞不打算让她蒙混过关。 琴约这才明白过来:“我那是夸沚蓠未出世的儿子,而且还不一定是儿子呢!” “那也是男的。”风辞不依不饶,“他们要是生了儿子,我们以后一定要生个女儿。” “为什么?”琴约很不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零五 举头望月结同心 风辞不假思索道:“去祸害他们家小子啊!” 琴约顿觉无语,敢情生女儿就是为了去祸害别人家儿子的啊?她清咳一声道:“都还没成婚呢,不跟你说这些没影儿的事。” 风辞听了忽然从身后搂住她,长叹一声道:“是啊,怎么还要等那么久啊。” “什么等那么久?” “还要等十天才能来迎娶你。”风辞一脸苦恼状。 “十天很快就过了。”琴约柔声安慰着,抿着嘴有点想笑,这男人真是,十天都等不了了吗? “唉,真是度日如年啊。”风辞又是一声喟叹。 “好啦,今日是我生辰,你不要老唉声叹气啦。”琴约以手抚上他的手背。 风辞莞尔一笑,突然将她抱起来,飞身上了一座最高的正屋屋顶。 “啊”身子忽地腾空,琴约猝不及防大喊出声,“你怎么不提前说一下,吓死我了!” “有我在,怕什么?”风辞将她轻轻放下,一手揽她在怀。 “我恐高。”琴约使劲抱住风辞,往他怀里靠,一边还小心地看着屋檐,生怕一不小心滑下去。 “别看下面,”风辞朝夜空指了指,“看看月亮。” 琴约顺着他的手望去,一弯明月悬在半空,清辉朗朗,夜,显得宁谧而惬意。回想在九玄堂养伤的日子,多少个夜晚都是她独自对着孤月思念着风辞,现在能与他一同安静地赏月,感觉真好。她不由地扬起了嘴角。 蓦然,一块玉佩挡住了她的目光。 “给你的。”风辞定定地看着她道。 琴约接过玉佩,眼中有掩饰不住地惊喜:“原来你给我准备了礼物,怎么现在才拿出来?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这个同心玉佩是我娘当年的嫁妆里她最喜爱的,后来给了我,说是要传给她儿媳的。”风辞道,这次提及他母亲眼里不再有伤感。 “哦。”听到“儿媳”字眼,琴约脸上微微有点热,仔细看了看手中白里带些绿的玉佩,问道,“这是两块玉合在一起的吗?” 风辞将玉佩拿过来,捏在手中,用指尖在玉佩中部一压,一块玉便成了两部分。 “啊,里面雕花部分是单独的一块玉佩啊。”琴约看着风辞手中一个大玉环和一个小玉佩道。 “嗯。”风辞又将玉佩合二为一,放入琴约手中,“这玉环就像我,玉芯就是你,寓意我们永结同心,就交给你了,你可要保管好了。” “万一丢了怎么办?”琴约感觉压力好大。 “没有万一。”风辞严肃道。 “可假如不小心” 风辞不待她说完,倾身吻上了她的樱唇,伸手按住她握着玉佩的手,片刻后轻声道:“不吉利的话不要说。” 之后,又重新贴上她的唇,在皎月清辉中吻得如痴如醉 “啪嗒”一片青瓦掉落在地碎成了片,清脆的响声让两人同时睁开了眼。 风辞前额抵在琴约眉间,略显急促地喘着气道:“真是折磨人”那瓦片是琴约无意间踢下去的,若不是那一声脆响,他估计要把持不住了。 琴约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脸上火辣辣地道:“接下来这十天,你别过来了吧。” 风辞沉了脸,没答话。 “我娘在这里,让她知道不太好,而且也不合规矩。”琴约细声补充道。 “可我想见你。”道理风辞自然明白,可就是难以控制自己。 “十天后就能时时刻刻见到了啊。现在很晚了,你快回去吧。”琴约轻轻推了推他道。 “这么急着赶我走?”风辞恋恋不舍地看着她,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唉呀,快走吧,我要休息了,不然明天起来要变丑了。”琴约不顾他一脸受伤的模样,把玉佩揣着怀里,就要站起身。 “哼,你个没良心的小狸奴。”风辞佯作生气状咬牙看着她道,“把我赶走,我看你怎么下去。” 琴约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在屋顶上,她战战兢兢地往地面瞧了一眼,只觉双腿都在软,立马抓住了风辞的衣袖:“你先带我下去。” “还赶不赶我走了?”风辞得意地扬了扬眉问道。 琴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小气的男人。” 心想着,他这怪毛病可不能惯,否则以后嫁了他还不得要对他服服帖帖的?于是她眼珠一转,道:“那好,你不带我下去,我自己下去了啊!”说罢拽着他的衣袖就要往下跳。 “你!”风辞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死死抱住,随后一踮脚尖,轻身飞落下地,口中沉声责怪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我要是没拉住怎么办?” 琴约看出他眼里的惊慌,明显还对她方才的举动心有余悸,顿时感觉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不免有点愧疚:“我也不是真想跳下来,你没看到我是拽着你衣袖的吗?” “那万一你手滑了呢?”风辞脸上有着琴约从没见过的厉色,“我经不住你再有任何的闪失了。” 他眼里是深深的担忧与后怕,琴约看得一阵心疼,双手环抱住他,怀着歉意道:“我不该那样让你担心的,以后再也不会了。” 风辞紧紧搂着她的腰,头靠在她的耳边,手慢慢地抚着她的长,低声道:“以后千万不能那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了。” “嗯。”琴约乖顺地应道。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彼此无言,不知过了多久,琴约道:“很晚了。” 风辞放开她道:“你先回房,我再走。” “好。”琴约朝卧房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身看了他一眼。接着,才满怀眷恋地继续往前走。 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了,风辞才腾空飞往拂风阁。 扈宅。亓官飒将扈沚蓠扶到卧房里,吩咐侍女端来一盆热水,便蹲下身字,撸上衣袖准备给她洗脚。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扈沚蓠有点羞赧。 “你能弯下腰?不怕伤到孩子?”亓官飒想也没想便拒绝道,“又不是第一次给你洗脚了,还不习惯?” “那让筎棉帮我洗”扈沚蓠总感觉让他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低下头给自己洗脚太委屈了。 “嫌我洗得不好?还是我手掌太粗了?”亓官飒有点委屈地口吻问道。 “不是”扈沚蓠连忙道。 她哪会嫌弃他,她只是受宠若惊罢了。他第一次帮她洗的时候还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可这都一连十几天了,他每天都乐此不疲。她心里只有满满的感动和温暖,只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起。 “不是那就乖乖坐着,别再反对。”亓官飒一手握着她娇嫩玉足,一手掬起一捧水淋在她的脚背上,而后轻轻搓拭揉捏,力道温柔。 扈沚蓠没再出声,嘴角含着笑意默默地看着他。忽而想起来一事:“明日是老夫人的寿辰?” “嗯。”亓官飒应道,手里仍在轻柔地给扈沚蓠捏着脚。 “白天亓官府来人说让你回去一趟,因为不是大寿,也不邀请宾客,只在家里吃个团圆饭。”扈沚蓠平静地转述道。 亓官飒道:“你不在,吃什么团圆饭?” 扈沚蓠沉默片刻道:“老夫人把我赶回娘家,肯定也不愿再见到我。不过你是她亲儿子,总不能不回去的。” “我不在,不是还有由儿吗?”亓官飒闷闷地道。 “可你并不是出征在外,若只是为了照顾我而不回去给她过寿,只会加深她对我的误会。我不想让你永远夹在中间为难。”扈沚蓠心疼地看着亓官飒道。 亓官飒抬起头,看着她如水般的双眸中泛起的爱怜,心暖道:“你跟我一起回去。” “这”扈沚蓠心里有点乱,窦氏之前那样误解她c污蔑她甚至苛待她,她没有忘记,这道坎她还迈不过去。 “你不愿意回去,我也没必要回去了。”亓官飒断然道,“反正我之前也派人跟她明说过了,除非她能接纳你,否则我就不考虑回那个家了。” 扈沚蓠见他不是说笑的,心里随即一沉,她是心里难受,可也不想因为自己造成他们母子决裂。犹豫了片刻,她道:“我跟你回去一趟。” 亓官飒正在给她擦脚,闻言手上一顿,抬眸定定地看着她。扈沚蓠冲他淡淡一笑。 次日近午时,亓官飒带着扈沚蓠回了亓官府。 “老夫人,老夫人,将军回来了!”管家见到亓官飒后赶忙去禀报窦氏。 窦氏闻言大悦,赶紧吩咐管家:“快去叫庖厨上菜。” “唯c唯。”管家领命赶紧去了庖厨。 阿如在一旁道:“老夫人,看吧,将军还是孝顺您的,您的寿辰他怎会不回来呢?” 窦氏笑着点头道:“我儿子当然得向着我,再怎么样我都是他亲娘啊。” 可话音一落她脸上的笑容却蓦地变得不自然了,只因她看见亓官飒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跟着扈沚蓠。 亓官飒走到窦氏跟前,唤了声:“娘。” 窦氏阴着脸问道:“她来做什么?” 亓官飒道:“沚蓠是我妻子,自然是一同来给母亲过寿的。” “哼,我可没让她来。”窦氏偏过头去不屑道。 “既然母亲不高兴,那我和沚蓠这就走,不在这碍您的眼了。”说罢亓官飒揽着扈沚蓠便要离开。 “你”窦氏气结,指着亓官飒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菜都上齐了。”阿如在旁边提醒道。 窦氏看了眼亓官飒道:“还不赶紧入座,要等到菜凉吗?” 亓官飒与扈沚蓠相视一眼,随后一齐步入了正堂。刚跨入门槛,亓官飒眉头一紧,望着眼前的人,冷声问道:“娘,她怎么也在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零六 寿宴上处心积虑 亓官飒眼前看到的人正是冯纬秋。 窦氏见儿子铁青着脸,心里虚,却又故作镇定道:“秋儿是你叔公至交好友的孙女,也算得上是亲戚,她在这吃个饭陪我过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冯纬秋这段日子一直住在亓官府,却许久没见到亓官飒,今日得知他会回来,早早精心打扮一番,没想到他一进门却对她起怒来,心里不胜委屈。幸好窦氏替她解围,不然她得羞愤得无地自容了。 然而亓官飒却全然不管她做何感想,冷嗤一声道:“哼,我记得我说过的吧,以后要我会这个家,除非先把她弄走!” 窦氏看了看低头欲泣的冯纬秋,尴尬地放软了语气道:“来都来了,先吃完午膳再说。” 亓官飒没有要入席的意思,扈沚蓠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去劝劝他。正厅的气氛僵了片刻,这时亓官由从外面跑了进来,闻到扑面而来的饭香,馋得直咽唾沫:“啊,好香啊,饿死了。”话音刚落,人已经坐到了他的席位上。 坐好后方才察觉到异样,打量了一遍众人,瞪大了乌瞳不解道:“娘,哥哥,你们怎么都站着不动啊?我都饿坏了。” 说罢他又起身跑到亓官飒身边拉着他的手要往食案旁走:“哥哥,我本来早都饿了,娘非说等你回来才开饭,你快点来吃啊,我可等不及了。” 亓官飒向来疼爱这个七岁的弟弟,此时听闻他饿得慌,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而带点严肃地道:“饿了还出去疯玩?” “那我也不能光在这儿等着啊,就去菜园抓蚂蚱去了。”亓官由道。 “你饿了,就先吃。”亓官飒道。 亓官由得令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开吃了。 亓官飒去牵扈沚蓠的手,看着她,担心她会因为冯纬秋在而生气,柔声问道:“你也饿了吧?先吃饭?” 扈沚蓠虽然见着冯纬秋心里不舒坦,但窦氏既然说了她是亓官府的亲戚,总不能将人赶出去,便应道:“嗯。” 亓官飒牵着她往食案旁走去。窦氏见状,也对冯纬秋道:“秋儿,去坐下吃饭。” 冯纬秋微笑应声去客位坐下,两眼还不时偷往亓官飒身上瞟。然而看到的却是亓官飒在给扈沚蓠夹菜或者倒茶,心里便不由地泛堵,她不觉得扈沚蓠比她强多少,怎么就能让一个堂堂的将军像个仆人似的伺候她。 窦氏担心冯纬秋受了冷落,不时与她说说话,还连带着问问亓官飒,但亓官飒却只淡淡地应声,算是给窦氏留了颜面。窦氏心里不满,尤其看着亓官飒对扈沚蓠殷勤周到的模样愈不悦,几度欲开口说说他,但又怕把他逼走了,只好忍耐着。 过了不久,亓官由放下碗筷道:“娘,我吃完了,可以出去一下吗?” 窦氏知道他小孩子玩心重,便道:“去吧。” 随后,窦氏给冯纬秋使了个眼色,冯纬秋乖巧地执起酒壶和酒杯走至亓官飒面前,给他斟满一杯,又倒了一杯茶,道:“将军,夫人,纬秋借此机会敬二位一杯,特为上次在二位卧房里沐浴一事道歉,是纬秋逾越了规矩,害得将军误把我认成了夫人,实在抱歉。我先干为敬,将军随意,夫人有孕在身,便以茶代酒,小饮一口就行。” 亓官飒登时黑了脸,她这哪是道歉,分明是变着法想让沚蓠误会他。当下冷哼一声道:“我何时把你认成沚蓠了?我当时一看是不认识的就一把推开了。” 扈沚蓠在一旁没出声,心中确明白了来龙去脉,这冯纬秋是想故意描黑事态,以引起她和亓官飒之间的误会吧。在他们卧房沐浴,亓官飒认错人,是不是想说亓官飒看过她的身子了?甚至有了肌肤之亲? 窦氏见亓官飒冷言冷语,劝道:“飒儿,秋儿是好意道歉,你绷着个脸做甚?再说上次她在你房里沐浴是确有其事,你不也看见了吗?” 亓官飒明白窦氏那点心思,当即否认道:“我可什么都没看就让她穿衣服了!” 扈沚蓠暗自想笑,她夫君还真是个心直口快的,一点都不懂得婉转。不过美色当前他居然还能非礼勿视,这让她心里不由地轻松下来。 “好好,你没看到,那既然秋儿诚心道歉,你们就同她喝了这杯酒吧。”窦氏道。 亓官飒不想搭理,扈沚蓠却一手端起酒,不经意地闻了闻,然后递到亓官飒跟前道:“夫君,既然人家冯姑娘都诚心来跟我们道歉了,我们若不接受便显得不通情理,这酒还是要喝的。”一边说另一只手边在食案下握了握他的手。 亓官飒看了她一眼,心领神会,接过酒杯,以袖掩面喝下,将空杯一倒,说道:“喝完了。” 冯纬秋心里一喜,又看看扈沚蓠道:“那夫人呢?可否原谅我这一次?” “当然,冯姑娘身为客人,错入主人房间这等事以后还是别再生了,免得让人笑话。”扈沚蓠说罢双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冯纬秋暗暗握紧了拳头,心里升起一股妒意,但面上却仍平静诚挚。 窦氏见了微笑道:“好了,接着吃,一会儿还有饭后点心呢。” 冯纬秋走回她的食案旁坐下,暗中观察这亓官飒夫妇。不一会儿,便见扈沚蓠轻轻垂下头,侧身往亓官飒怀里倒去。 “沚蓠,你怎么了?”亓官飒一阵慌乱,连忙抱住她,还要再问什么,忽然两眼一闭,连带扈沚蓠一起趴倒在了食案上。 窦氏和冯纬秋见状赶紧上前来查看一番。见他两人一动不动,窦氏方才放下心来,将在旁伺候的家仆和侍女都屏退。 冯纬秋有点忧虑道:“老夫人,这样行吗?将军醒来后要是觉得不对劲,不承认怎么办?” “这都迷倒了,他能记得什么?”窦氏不以为然道,“等会儿我帮你把飒儿扶到他房里,再把这个女人带去其他厢房。往后的事就不用我教你了吧?至于落红,你用绣花针刺破手指头就行了。” “多谢老夫人指点,只是说将军醉后乱性,就怕将军不认啊。”冯纬秋见识过亓官飒的决绝,当真有些怕触怒了他。 “放心,有我这个当娘的在呢。再说我自己的儿子我最清楚,他责任心强,不是敢做不敢认的人。到时候我就安排你进门做二房,你只要抓紧机会给我添个孙子,以后将军夫人的位置就是你的。”窦氏道,又指了指扈沚蓠,“这个败坏门风的女人,他就是想护也护不住,我亓官家乃名门望族,岂能容忍那等耻辱一直扣在头上,要是不让她与飒儿断了关系,我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去见亓官家的列祖列宗。” “老夫人,有您这般助我,纬秋定当不负所望。”冯纬秋道。 “快,先来扶飒儿起来。”窦氏说着便去抬亓官飒的胳膊。 冯纬秋也走近前欲去将他另一只胳膊从扈沚蓠身后拉开来。 孰料,此时原本昏睡的亓官飒猛然直起身,将二人往外一推,双目狠狠地看了窦氏和冯纬秋一眼。 窦氏和冯纬秋俱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窦氏惊讶不已:“飒c飒儿,你怎么醒了?你不是” 冯纬秋也惊慌地捂住了嘴,愕然地看着窦氏,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在酒壶和茶壶里放了大量迷药,不睡个半日是不可能醒过来的。 “呵。”亓官飒冷笑道,“我的好母亲,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没有一直昏睡?” 窦氏听出他语气中的讽刺意味,不觉红了脸,目光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亓官飒则看了一眼旁边的扈沚蓠,此时扈沚蓠也慢慢抬起头来,坐直了身体,眼眶却是红红的,似是流过泪。她平静地虚望着眼前的残羹冷炙,一言不。 见扈沚蓠也醒了,窦氏和冯纬秋更加惊诧了。 “不用觉得奇怪,因为沚蓠提前现了酒水不对劲。”亓官飒道,“可能沚蓠递酒给我时便察觉出来了,所以她暗中给我手中塞了一颗药丸,我就着酒喝下了,所以你们下的迷药根本没效果。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要怎么做,直到我看到沚蓠昏倒在我怀里,冲我眨了眨眼,我才配合她一起倒在了食案上。她应该想到茶水也有问题,所以自己也吃了那药丸吧。” 听亓官飒如此说,冯纬秋只觉得不可思议,她扈沚蓠不就是会点医术吗?竟然有这种本事? 而窦氏觉得扈沚蓠居然心机如此深沉,之前花园里苜荆花一事她是见识过扈沚蓠的能力,还认为她聪慧,现在却感觉她城府之深让人生畏,那么就更不能允许这样的人做亓官家的儿媳了。 亓官飒瞥见扈沚蓠鼻尖和眼眶都红了,定是刚才埋头装睡时哭过了,心里揪得一疼,咬牙对窦氏道:“娘,儿子今日真是见识了您这大家闺秀的手段!居然要伙同外人来算计自己的亲生儿子!以前您联合太医装成生命垂危来骗我成亲,现在我成亲了有孩子了,您又联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要迷昏我,赶走我妻子和孩子,想弄得我妻离子散!您可真是我的好母亲,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您这样的!” “飒儿,你别激动,娘这也是为了这个家考虑,为了你和整个亓官府的名誉着想啊!”窦氏想上前来安抚一下亓官飒。 “别过来!”亓官飒喝道,“我就问您,您是要留我这个儿子,还是留那个女人?”亓官飒奋力朝冯纬秋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零七 慕蝉上门窥秘事 “什么留你留她?你是我儿子还用得着留吗?”窦氏突然心里猛地一跳,慌了。 “您要不想失去我这个儿子,就立刻把这姓冯的赶回她老家!”亓官飒怒道。 冯纬秋不曾想到亓官飒居然如此恼怒地与窦氏对抗,吓得眼泪直往下掉,却不敢插话。 窦氏一听亓官飒要赶走冯纬秋,哪能就这么应允,毕竟冯家与亓官家有交情,又是大族,处理不当还不得落人话柄,失了颜面。于是软下语气道:“飒儿,你别冲动,你是娘亲生的,说什么失去的话,娘就当你是口不择言了。你好好想想,娘这也是出于好心,没办法的办法。” “我真是你亲生的吗?我怎么记得我娘是个通情达理,贤良端庄的官家之女,可从来不会做这等阴损之事来陷害自己的骨肉!你这样做,就不怕百年之后见了我爹,连我爹都不认你!我想我爹要是知道有一天他的妻子这么对待自己的儿子儿媳,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亓官飒赤红着双目道。 窦氏闻言脸色一白,羞愤不已:“飒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为娘呢?你简直大逆不道!” “我今日就大逆不道了!你最好打消为我纳妾另娶的念头,否则我绝不再回这个家!”亓官飒说罢揽着扈沚蓠便往门外走。 “你你给我站住!”窦氏在身后叫喊道。 然而亓官飒并不理会,牵着扈沚蓠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到了前院还吩咐管家立马将冯纬秋轰走,管家见他满面厉色,毫不迟疑地点点头便去安排了。 上了回扈宅的马车,亓官飒将扈沚蓠拥在怀中,额头抵在她鬓轻声道:“沚蓠,我娘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说了不算,你全当耳旁风就行了。” 扈沚蓠原本冷静下来的心此时因他一句话,又涌上百般滋味,眼圈不由地湿润了:“嗯,她说的我不听,我只听你的。” “别哭,你哭我也难受。”亓官飒轻柔揩去她的眼泪。 扈沚蓠哽咽道:“都怪我,让你们母子闹到这步田地。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你又没做错!”亓官飒道。 “可这都是因我的传闻而起,我”扈沚蓠内心深感自责,并不愿见到亓官飒与窦氏关系僵化。 “流言止于智。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别人挑唆,怎么变得这样不可理喻了。以前绿苒给我下药,她还气愤得抽人鞭子,现在她自己让人给我下迷药倒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了。实在是让人气愤!”亓官飒道。 “别生气了。”扈沚蓠抚了抚他紧皱的眉头,道,“以后怎么办,你打算一直住我娘家吗?” “城南的宅子是两年前建的,一直没住过,让人收拾一下可以搬进去,不过,我担心你住着不习惯。”亓官飒道。 “城南,那不是离拂风阁不远?”扈沚蓠问道。 “离拂风阁不过二里地,你若想与琴约见面闲谈也挺方便。”亓官飒道。 “那便住城南吧,总不能一直住在娘家。”扈沚蓠道。 “好,我随后就派人去收拾,再安排些侍女护卫过去。”亓官飒道。 扈沚蓠搂住他的腰背,靠在他的肩头,扬唇道:“多谢夫君。” “谢我?”亓官飒低头一看,入目的是她挺而俏的娥鼻,忍不住亲了一口,柔声道,“我做这些不都是应该的吗?” 扈沚蓠心下暖融融的,她不禁奇怪,自己当初与他新婚之时怎么会抵触他呢?怎么就认为他身为武将不可能会有细心体贴的一面呢?如今能得他如此相待,真是何其幸运! 想着想着,眼里涌出了甜蜜的泪花。 “你又哭了?别哭!”亓官飒慌忙去亲吻她脸上的泪痕,本来就不善于哄人,这下更有点不知所措了。 “我没事。我很开心。”扈沚蓠仰面微笑道。 一抬头,丹唇便对上了亓官飒的唇角。温唇相触,一阵酥软的感觉袭上两人心头,亓官飒不由自主地合上眼深吻起来。扈沚蓠也缓缓闭上双眼,紧紧圈住他的腰身,迷醉在他的款款深情之中。 风辞要大婚之事,不日也传到了翩跹坊别院。慕蝉当时正在镜前描眉,一知此消息惊得把眉形都画歪了。 他当真要娶那个奴婢为妻?呵,还真是深情呢。慕蝉冷笑着想道。上次见他,他怎么说的?要让她见了他们绕道走?她就偏不听! 慕蝉擦了擦眉头,又重新细细地描画一遍。 “姑娘,燕窝好了。”小潭端着一碗燕窝进来道,“这是二公子特意吩咐人送来的,听说宫里的娘娘才能喝到呢。快赶紧喝吧。” 慕蝉随意瞥了一眼,冷冷道:“你喜欢就自己喝了吧。” “奴婢可不敢,这是专门给姑娘你调理身子的。”小潭道。 “我不想喝,赏你了。你不喝就端出去倒了吧。”慕蝉眼里闪过一丝厌烦之色。 她不想接受风遨的任何讨好,甚至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因为他带给了她太多痛楚,可她却无法挣脱他的束缚,每每还要委曲求全地伺候他,一想起这些,心里便只剩下厌恶和憎恨。 “那,那我喝了。多谢姑娘赏赐。”小潭笑吟吟道。 慕蝉没再理她,去里间挑了几身衣裳,出来问小潭:“你觉得我穿那一套好看?” “姑娘穿哪套都好看,就是穿粗布葛衣也比别人美上十分呢!”小潭毫不觉得有半点夸张地说道。 “是吗?可是他却不这样想呢。”慕蝉黯然道。 “谁?二公子吗?二公子肯定也是奴婢这么想的。” “算了,你不懂。”慕蝉摇了摇头。 比量了半天,慕蝉挑了一件白底蓝花的上衣配浅蓝襦裙,因她好像记得风辞喜爱白c蓝二色,这样素净淡雅的装扮,应该不输给那个奴婢吧,她暗想。 “姑娘你要出门吗?”小潭这才看出来慕蝉在精心打扮自己。 “对,一会儿你陪我一道出去走走。”慕蝉戴好耳环,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 “去哪里?” “城东。” “姑娘要见谁?” “去了便知。”慕蝉看着镜中的自己,傲然地扬起了嘴角。 半个时辰之后,慕蝉乘马车来到了原宅大门口。下了马车,环顾四周,抬眉望了望眼前的宅院,慕蝉心里的妒意更浓了:环境这般幽雅的大宅院,是他置办的吗? 门口的护卫见慕蝉走上前来,便问道:“姑娘,你找谁?有拜贴吗?” “我找小约。”若不是顾及体面,慕蝉是极不情愿说琴约的名字的,在她眼里适合琴约的称呼只有“奴婢”二字。 “请出示拜帖。”门卫道。 不待慕蝉开口,一旁的小潭看不过去了:“你这门卫怎么当的?连我家姑娘都不认识。我告诉你,这位可是翩跹坊最漂亮身价最高的慕蝉姑娘!” 慕蝉一听当即冷了脸,小声斥责小潭:“勿再多言!”她这样说不就是在宣扬她是风月场所的头牌吗?那样低贱的身份怕是连原宅的门都进不了。 而几个门卫显然听懂了,一个个不免露出鄙夷之色。虽然他们也是年轻小伙子,但都是从拂风阁的调来的,风辞手下纪律严明,不得擅入烟花之所寻欢作乐,以免损了精气,迷了心智,误了大事。再者,慕蝉虽美,却被风遨养在深院甚少见人,故而门卫并不认得。 其中一个门卫道:“没有拜贴,不能入见。” 慕蝉此刻心里不仅妒忌,还很羞愤,她居然连琴约家的大门都进不去!这叫她如何能忍受。 但她专程赶来,不见到琴约怎能罢休,深呼吸几口气,平下心来,强作微笑道:“几位小哥,我跟你家主子是旧识,有要事见她,出门走得急,忘了带拜贴,还请帮忙通报一下,若她不愿见我,我立刻离开。” 门卫听了,相视一眼。 琴约此时正在卧房小睡,忽然听见门外侍女说慕蝉来见,她拧了拧眉:慕蝉,她来做什么?没什么好见的。可是她都找上门来了,不见她回头该不会以为我怕了她?算了,起来看看她意欲何为吧。 懒懒地起身下榻,开始更衣。 “慕姑娘,我家姑娘刚才在午睡,请您稍候片刻。”侍女将慕蝉引到偏厅。 “好。”慕蝉坐下来打量了一下四周。 等侍女走了,她便站起来走出了偏厅。她心道:呵,在午睡,让我等着?是想晾着我,给我下马威吧!我可没那么好糊弄。 她快步在庭院里走着,因为以前去过很多大户人家,五进宅院的布局都大同小异,她很快便找到了琴约应住的卧房。 她在门外试探着唤道:“小约姑娘在吗?” 门里传来琴约的声音道:“你进来吧。” 不知为何,慕蝉听着琴约的声音有点心虚似的。推开门,慕蝉径直往里走。走到垂下的帘幔前,听得琴约制止道:“等等,你就在外间稍候,我换好衣服便出去。” 慕蝉感觉她声音细腻娇软,不似平常说话之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琴约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此刻她都有些呼吸急促,浑身软,就差细喘出声了。 慕蝉出身风尘之所,很快便明白过来,琴约这样不正是男女亲密之时的状态吗?莫非她房里藏有男人?出嫁之日将近,她的闺房里却藏了别的男人! 慕蝉仿佛知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般兴奋:呵,琴约,这样的丑闻,足以让风辞抛弃你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零八 情难自控成飞贼 帘幔后,琴约双手被负于身后,十指与另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交缠。 “别快停下外面有人”琴约嘘声对着在她耳后亲吻的人道。 对方全然不理会,只搂紧了她,轻柔的吻又移到了她的粉颊处。 琴约羞恼不已,哑着声喊道:“言郎!” 风辞一顿,继而不以为意地细语道:“我不管,谁爱偷看就看去吧!” 而后紧扣她的双手,俯头含住了她的莹润樱唇,贪婪地品着那想念已久的美好味道。 帘外,慕蝉分明听到了里间有男人的声音,越肯定琴约与别人有了私情,因为再有两三日她与风辞便要成亲,按照风俗惯例迎亲之前,风辞是不能与她见面的。 慕蝉可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揭时机,她佯作关心道:“小约,你还没穿好衣服吗?怎么了?需不需要我进去帮你?” 琴约侧目见慕蝉仿佛要走进来了,急急要出声阻止,奈何唇齿被风辞双唇狠狠掩住,出的声音便成了“唔”的呜咽。 慕蝉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讽笑,大踏步走至帘幔前,一把掀起帘子,就要往里走。 “出去!”一声低沉的喝斥从里间传来。 这个声音?慕蝉定睛望着里面,只看到一个颀身玉立的男子,男子侧头斜睨着她。 风辞?! 慕蝉如何能料到与琴约共处的男人竟是风辞! 她惊愕地张目结舌,呆愣在原地。琴约呢?她怎么不在?慕蝉慌忙四顾,最终在风辞的皂靴处看见了一个绿色的裙角。 原来琴约被风辞的宽袍大袖挡住了,想必是他们方才的亲热弄乱了她的衣裳。慕蝉不甘地想着,胸中燃烧着浓浓的恨意。 “看来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吗?还要来这自取其辱?”风辞微眯双眼冷厉地说道。 慕蝉只觉一阵寒凉彻骨,她凄然一笑,楚楚可怜道:“我是来提前祝贺小约新婚” “免了!”风辞打断道,“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让人把你请出去?” “我我没有恶意”慕蝉两眼紧盯着风辞不忍移开,多想就这么近地看着他。 “来人!”风辞朝窗外一吼,唰唰两声,两名护卫便闪到了慕蝉跟前。 风辞朝他们递了一个眼神,那两名护卫便反扣住慕蝉的胳膊,将其押出房门,往院外飞去。 琴约这才从风辞怀中抬起头来,满面羞红地嗔怪道:“都怨你,做什么突然潜到我的房间来?还从窗户进来?我本来换好衣裳就去见她了,这下好了,没脸见人了。” 风辞轻笑一声,帮她拉了拉肩头敞开的衣衫,道:“还不是太想你了。” “三日后就成亲了,就三天也等不及?”琴约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甜甜的。 “等不及!若今日也宜嫁娶,我恨不得现在就和你拜了堂。”风辞将脸贴在她的耳边道,“上次一别,我都有整整七日没有见你了,这些日子除了去恭王府议事之外,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琴约听他这样直白地说着想念她的话,都有些受宠若惊了,害怕这些甜言蜜语都是梦幻泡影。定了定神,她佯作不信道:“真的每天都在想我?那还去见慕蝉?” 风辞讶然道:“我何时去见她了?” “你刚才还说她把你的话当耳旁风,你没去见她,怎么跟她说话?”琴约满眼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风辞摇头一笑:她关注的重点还真奇特。为了不让她误会,便解释道:“那是在你失踪的时候,有一次恭王在翩跹坊举办宴会,你知道她是翩跹坊的人,所以就见到了她。” 琴约探究地看了看他的眼眸:“你点名让她服侍了?” “怎么可能!”风辞断然否认道,“那晚我喝多了,许是恭王擅作主张,把她送到了我房里。” “你喝多了?那你和她做了什么?是不是什么都做了?”琴约这下真的有点怀疑了,推开他,一张小脸神情严肃。 风辞万万没想到越描越黑了,从来不知跟女子解释起来这般麻烦,只好又将她揽进怀里,不顾她的推搡,耐心道:“她能做什么?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身手,她一靠近我就被我甩开了,还警告她以后见了你我要绕道走,没想到她还找上门来。对了,你让她进来做什么?” “我想看看她有何目的啊!”琴约自然地接道。她原本也只是有一丝疑虑,听风辞说得坦坦荡荡,并无丝毫心虚之态,现在连那一丝疑虑都消失得无踪影了。 “以后她再来,直接让护卫撵走。”风辞微微皱眉道。 琴约扬眉揶揄道:“对你的倾慕者这么狠心,不怕那些暗暗爱慕你的女子伤心难过吗?” “她们我可管不着,我只要你不难过就行了。”风辞不假思索道,脸颊还在她的青丝上蹭了蹭。 琴约抿唇而笑,她知道风辞不是单纯在哄她而已,他是真心的。须臾,她轻轻推开他,道:“我和我娘说了下午要跟她去后院种些蔬菜,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唉,又要赶我走了。”风辞幽怨道。 琴约忍俊不禁:“你怎么像个怨妇似的!” “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想见你个面还要这么偷偷摸摸的。”风辞耷拉着俊脸道。 琴约轻抚着他的双颊,温柔地跟哄小孩似的:“委屈你再忍耐三天了。” “好,三天后我会尽情地索要补偿。”风辞说罢,重重地在她唇上吻了吻,随后打开窗户,飞身出去。 琴约望着消失在窗棂外的身影,轻轻抿了抿檀口,低眉而笑。 慕蝉被护卫塞进了她的马车,小潭惊诧不已:姑娘不是来见朋友的吗?怎么被人绑着出来了? 欲待问个清楚,却瞧见慕蝉失魂落魄的样子:“姑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慕蝉淡淡道:“回去吧。”她是心里不舒服,但说出来又有何用呢? 小潭不再多言,让车夫驾车回了翩跹坊别院。 一进房间,却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慕蝉心头一震。 “你去哪了?”风遨从坐榻上站起身,大步朝慕蝉走来,语气中隐着怒意。 慕蝉娇容冷漠,不愿出声,一旁的小潭道:“姑娘去城东见朋友了。” 风遨一见慕蝉那毫无表情的脸就来气,对小潭斥道:“你先出去!” 小潭心头一惊,慌忙出了房间。 “去城东见朋友?什么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在镐安还有朋友?啊?”风遨围着慕蝉绕了一圈,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怒目而视。 “放开!你弄疼我了!”慕蝉使劲挣脱开来。 “不想让我弄疼,你想让谁疼?风辞?”风遨睨着她道。 一听到风辞的名字,慕蝉心里的痛楚嫉恨一股脑全都翻涌上来,再也忍受不住,冲风遨吼道:“是,是他,你能如何?” “你!”风傲怒气冲冠,一巴掌甩在慕蝉脸上。 “啪”地一声,慕蝉白皙的面颊上多了几道红印。 慕蝉捂住脸,莫名地笑了。 风遨见她还能笑得出来,指着她的鼻子斥道:“你可真是不知好歹。不管我对你多好,你都视若无睹,从把你带到镐安,就锦衣玉食地供着你,给你买各种金银饰,珍稀补品,怕你孤单,还专门找人陪你,可你倒好,天天惦记着别的男人!他给你什么了?他对你不屑一顾你还觍着脸往上贴?” “对!我就喜欢觍着脸往上贴怎么了?他即便对我不屑一顾也比你好上千倍万倍!”慕蝉嘶吼着,全然没有往日的花魁形象。 “呵,哈哈哈”风遨仰面大笑,不一会,收了笑声,讥讽道,“是吗?他风辞有万般好,所以才瞧不上你!你以为凭你的姿色比得过他的侍婢,就能配得上他?可惜啊,你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慕蝉气得嘴唇颤,却反驳不了,他说得没错,风辞从没正眼瞧过她。 “你刚才是去找琴约了吧?呵,还这么费心打扮一番。”风遨上下打量着她,“可惜你再怎么打扮也比不上她,你当她还是奴婢呢?” 慕蝉闻言徐徐抬眸望着他,不解其意。 “不妨告诉你,她现在已经是官籍身份了,而你,这辈子都只能是个低贱的勾栏女子,比奴婢都不如!”风遨泄着胸中的恨意,蔑笑道。 慕蝉圆睁双目,不敢置信:官籍,她怎么突然成了官籍之人?是风辞帮她的?不对啊,要帮她为何要等到现在? 风遨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哼笑道:“你以为是风辞帮她暗中疏通了关系?非也,她从奴籍升为官籍,有了大宅院,还拥有数千两黄金,千匹布帛,这些都是凭她自己得到的正当赏赐。她如今可以名正言顺地进风家大门,而你,永远做不到!” 慕蝉听罢心里如堕深渊,真的吗?她这辈子都比不上琴约了?难怪风辞连一个正眼都不肯施舍给她。她恨!好恨啊!为何命运要如此不公?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让她与他相见?难道是她错了吗?她不该利用风遨意图靠近他吗? 风遨见她沉默不语,不再似之前那般恼怒,走过来抱住她道:“别再不知好歹了。你就只配做我的女人,以后好好服侍我就行了,我会一直待你好的。”言罢吻住了她的丹唇。 然而慕蝉却蓦然一惊,疯了似的要推开他。 “你干什么?”风遨骤然怒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零九 乔迁新居暖心房 “你放开我,别碰我!就算风辞看不上我,我也不需要你的好!”慕蝉吼道。 “你别不识相!和我作对,没好下场!”风遨死死捏住她的手腕,不管不顾地去亲她,她越挣扎他越是吻得狠。 最终慕蝉敌不过风遨的禁锢,被他肆意摧残了数遍。 狠狠发泄之后,风遨起身下榻,重整衣冠,畅快地走出了别院。慕蝉隐忍着怒意瞥了一眼他的背影,拼力挪下床,从绣花笸箩里找出剪刀,藏在了绣枕之下。 亓官飒自几日前从亓官府出来后,便命人将城南的宅第收拾打扫一番,添置好了家具等物品,拨了十来个老实忠厚的家仆c侍女过去,又安排了一百府兵护院。 一切皆已处理妥当,他便和扈沚蓠搬去入住。来到门首,扈沚蓠仰头望了望门楣处,见牌匾上书“兰沚居”三个字。 她疑惑地看着亓官飒:“这宅子以前就是这么命名的吗?” “不是,我临时起的名。”亓官飒道,好似有点紧张地看着她,“总要与亓官旧宅区别开来,就想到了你的名字。你觉得如何?不好听就换一个。” “不用换,很好。”扈沚蓠微笑道,“没想到你一个武将,还看过古诗歌呢。” “你可别小瞧你夫君。”亓官飒得了夸赞,挑眉道,“别忘了我还精通音律呢。” “看把你得意的!”扈沚蓠掩面而笑,又故作不解道,“为何把草头‘芷’换成我的名字?” “这宅子是我们的新家,看着你的名字,心里舒服。”亓官飒道。 “哦。”扈沚蓠心中欢喜,拉过他的手道,“快进去吧。” 两人款步走到了一处凉亭,亓官飒扶着扈沚蓠在石凳上坐下,问道:“觉得这里如何?” “其他的都好,只是花草少了些。现在正是阳春三月,可让人多种些花草,到时在那边再辟出一块空地,还可以种些易活的药草。”扈沚蓠指着院落一边的空处说道。 “嗯。”亓官飒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应了一声。 这时,一个侍女端了一碗汤过来。扈沚蓠随着腹中胎儿长大,食欲也越发好了,一日要吃多餐。见呈了汤上来,便下意识地抿了抿嘴。 “饿了?”亓官飒温声问道。 “宝宝饿了。”扈沚蓠不好意思承认她现在吃得比亓官飒还多。 亓官飒微微一笑,接过汤碗,舀了一勺汤递到她唇边喂她喝。侍女虽已对他们这般的亲密见怪不怪,但还是自觉地背过身去。 扈沚蓠尝了一口,有点惊讶:“怎么味道和扈宅里庖厨做的一样?你从哪聘来的厨娘?” “你家。”亓官飒淡然道,继续一勺勺地喂她。 扈沚蓠眨了眨眼,不知是没明白,还是不敢相信。 亓官飒道:“换了厨娘饭菜口味肯定不同,我怕你吃不惯,或者吃坏了身子,就跟岳父说了让你家厨娘暂时搬过来,等你生完孩子以后再让她回扈宅去,岳父也同意了。” 没想到他考虑得这么周全,扈沚蓠心下感动,随即又想起什么,说道:“其实,我得知自己有身孕之后一直很注意的,所有吃食都先试过毒,还随身带着些防积食和中毒的药丸呢。你忘了上次在你家还是多亏了我的药丸。” “可就算吃不坏肚子,万一你吃不好,饿坏我孩子怎么办?”亓官飒急道,以为她不满意自己把扈宅的厨娘借过来。但他已经叫过来了,也不打算就这样让人回去。 扈沚蓠喝完最后一口汤,轻笑道:“你别急,我没说这样不好,只是担心这么一来,殷姨娘恐怕要和我娘闹了。” “啊?这个我就不管了。”亓官飒放下碗勺,轻轻地摸了摸扈沚蓠凸显的腹部,“我一会儿要去找风辞有事,你自己在家可以吗?” 突然一个人待在陌生的新家,亓官飒担心她不适应。 “没事,这么多人在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去忙。”扈沚蓠道。自己的夫君能将自己当孩子一样宠着,心里又甜又暖。 亓官飒起身道:“那我走了,有事就派人去拂风阁找我。” “好,快去吧。”扈沚蓠点头道。 亓官飒吩咐仆人照顾好扈沚蓠,自己跨马奔向了拂风阁。 而此时的扈宅里,确如扈沚蓠所想的一样,殷氏正在与全氏大闹。 只见殷氏柳眉倒竖,咧着朱唇道:“你可真敢说,你女儿肚子里怀了扈家的外孙就要把厨娘让出来专门为她做饭?凭什么?外孙也是别人家的子嗣,跟扈家有什么关系?” “我女儿是扈家的嫡女,你说有什么关系?”相对于殷氏的大声叫嚷,全氏则是冷眼看着她不慌不忙地道。 “嫡女怎么了?嫡女也是泼出去的水,我贲儿才是扈家的子嗣,自古以来就是母凭子贵,你别说不知道!现在我要喝养生乳鸽汤,必须把赵大娘给我调回来!”殷氏圆瞪杏目道。 全氏冷笑一声,道:“让赵大娘去照顾沚蓠的饮食是夫君答应的,有本事你等他回来自己说去!乳鸽汤哪个厨子不会做,非得让赵大娘回来?” “我就只爱喝赵大娘做的,怎么了?我这身子一直以来都是她做的汤食调理的。”殷氏道。 “你不是挺有能耐吗?你派人去城南宅子问问,看赵大娘会不会回来啊?”全氏轻蔑一笑。 “你个半老徐娘,趁着夫君还可怜你,能看你一眼,就在我面前装腔作势。笑什么笑?以后整个扈家还不都是我儿子的?到时候我看你还能笑得出来?”殷氏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燃着一团火。 殷氏这番话正中全氏要害,她最大的心病便是没能生个儿子,怒火再也压制不住,拍案而起:“夫君还在呢,你就惦记着这个家交到你儿子手上?呵,等到了那日再说吧!” “你连儿子都生不出还嚣张什么?”殷氏凑到全氏跟前吼道。 “吵什么?老远就听见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扈滕大喝一声。 全氏c殷氏闻声望去,是扈滕和扈贲回来了。但见扈滕满面涨红,紧紧地盯着殷氏。殷氏心里一虚,扭着身段挽住扈滕的胳膊,软着嗓音道:“夫君,你可回来了。妾身想喝赵大娘的乳鸽汤了,可庖厨的人说赵大娘以后都不在这里做工了,那怎么行啊,夫君你让她回来吧。” 扈滕自是听见了妻妾之前的对话,脸色一沉,有点不耐烦道:“想喝乳鸽汤让其他厨子做就是,赵大娘要去城南宅子待几个月才能回来。” 全氏听了,心里总算舒坦点了。 “啊?”殷氏甚感委屈,冲扈滕撒娇道,“夫君,妾身就爱吃赵大娘做的,别人做的味道不对。” “那就别喝了!”扈滕推开她,望了全氏一眼,便往书房走去。他还有公务要看,根本无心理会女人间的琐事,尤其殷氏在扈家待了二十多年,还改不了那套风尘做派,他真是越来越受不了了。 殷氏间扈滕走了,赶忙又拉着自己的儿子扈贲诉苦:“贲儿,娘就想喝个乳鸽汤,你看你爹说的,还不让喝了!娘这身子” “唉呀,娘!您就忍耐一下,鸽子汤就算不喝您也能美貌如初啊。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扈贲说罢转身就往大门口走去。 殷氏的性子他了解,有时就爱没理搅三分,方才她与全氏的吵闹他都听见了,想想都有点汗颜。他可受不住女人之间这么吵嚷,忽然觉得亓官飒还真是明智,被母亲逼着纳妾都不同意,如此一来也就没了这种糟心的时候。他此刻只想出去躲躲,不能去打扰亓官飒和妹妹,便只能去找目前和自己一样没有家室的风辞了。 不过他没想到亓官飒也在拂风阁。 “你是说上次的那些字符译过来意思是牛c羊和布帛以及相应的数量?”亓官飒问风辞。 风辞点点头。 “你找的人可靠吗?确定认识那些字符?”亓官飒半信半疑,既然是密报,怎么会写这些内容? 风辞道:“这些信息看似没什么价值,或许实际上却很有价值。” “此话怎样?”亓官飒道。 风辞正欲开口,骙业在外面禀道:“公子,扈公子来了。” 刚一禀报,扈贲便已推门而入,见到亓官飒微微惊讶:“你也在?” “我们正谈事呢,你怎么来了?”亓官飒道。 “我怎么不能来?我也有事找他。”扈贲兀自端起案几上一个杯子,倒了茶一口饮尽。 “你有何事?”亓官飒问道。 风辞淡淡地瞟了扈贲一眼:“你也想说乌漠国遣使来朝的事情?” “你都知道了?”扈贲放下茶杯坐到了风辞一旁,“听闻还有五日使臣便到达镐安了,到时由礼部侍郎和大鸿胪负责接待。” 亓官飒道:“大鸿胪是忠于陛下的老臣,礼部都是恭王的人,不知这次他会不会借机行自己的方便。” 风辞道:“就怕他不行动。他有所动作,我们才能抓住把柄,不是吗?” 亓官飒与扈贲相视一眼,了然地点了点头。 “饶储好像最近安分点了。”亓官飒道。 “你以为他会真的安分?不过是装给陛下看,让陛下别再盯着他而已。”风辞一语道破,“掌惯大权的人一朝被剥夺了权柄,又岂会善罢甘休?” “对,我们不可掉以轻心。”扈贲道,“诶,对了,你们刚才说到哪了?什么有价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一零 争风吃醋一台戏 亓官飒解释道:“上回我截获了一封发往乌漠的密报,里面的信息有价值。” “那查出来是恭王所为了吗?”扈贲道。 “还没有。”亓官飒道。 风辞看了他们一眼,正色道:“此时非同小可,目前除了我们三个之外,只有骙业和约儿知道。你们别再外传。” “明白。”亓官飒道。 “知道。”扈贲道。 风辞又看着扈贲:“连令尊也不能说。少一个人知晓,便多一分安全。” “行。”扈贲应道。 “使臣来镐安预计会逗留多久?”风辞问道。 扈贲道:“不出意外的话,待不过十日。” “我接触不到他们,在此期间,你们暗中多留心。”风辞道。 “放心。”扈贲拍了拍他肩膀,“我听我爹说,恭王府有人开始排挤你了?又招妒忌了吧?” 亓官飒听了,往膝盖上拍了一掌,问道:“是不是那个苻霄从中作梗?在恭王面前说你的不是了?” 风辞淡然地一垂眸,算是默认了。 亓官飒因为扈沚蓠的事,想到他苻霄便如有芒刺在背,此时更是怒从心起:“看来上次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待我去一剑结果了他了事!” “诶诶!你坐下。”扈贲赶忙拉住他道,“你当这是战场呢?想一刀将敌人斩于马下?杀人要偿命的!” 风辞也无语地瞥了他一眼:“都快当爹的人了,还这么鲁莽,你这暴脾气也不怕吓着你妻子和孩子?” “哼,我对着沚蓠可发不出火来,不信你们问她,我可从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亓官飒提及扈沚蓠不由地语气变软,嘴角也多了一抹笑意。 “啧啧,你倒是敢冲她发脾气试试,我这个哥哥第一个不放过你。”扈贲放出大话。 “哦?你不放过我?怎么不放过?你打得过我吗?”亓官飒扬唇挑衅道,完全不把扈贲放在眼里。 “我先把你灌倒,你看我打不打得过你。”扈贲道,“这也该用晚膳了,风辞,那几坛好酒出来,看我不把他喝趴下。” 闻言亓官飒往窗外一瞧,可不嘛,天都快黑了,他连忙起身道:“我可没空陪你这个酒鬼,还得回家陪我夫人和孩子呢。”说罢整了整衣裳径自往外走,朝后挥挥手道:“不用送了。” “诶,你这人有了女人忘了兄弟!算了看在我妹妹的份上,不跟你计较。”扈贲道,“风辞,走,我们喝去。” “你要灌酒的人都走了,还喝?我明日还要筹备亲事,可不能宿醉不醒。”风辞道。 扈贲将一手搭在风辞肩上道:“老实说,这几日你是不是度日如年?” 风辞没作声,心里暗想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所以说嘛,与其自己一个人熬这漫漫长夜,还不如陪我喝个尽兴,保准你觉得日子过得飞快。”扈贲挑了挑眉道。 “走吧。”风辞阔步走出书房,吩咐骙业道,“去酒窖拿酒。” 他正恨不得两天缩成一天,一天缩成一个时辰,这样便能早点把他的约儿娶回家了。 恭王府后花园中,绿苒正在练舞,一眼望去,彩袖轻挥,袅娜若云中仙子。旁边观看的侍女都赞不绝口。 “哼,跳来跳去还不就那样?至于把她夸到天上去吗?也不知王爷怎么了,难道还没看腻?”说话的是恭王侧妃秦氏,绿苒来王府之前,她是最得宠的,如今她的地位被绿苒抢了,心里满是妒恨。 “娘娘,小心苒夫人听到了。”秦夫人的贴身侍婢幽儿小声提醒道。 “听到又如何?她一个被驱逐的奴婢,一进王府便封了苒夫人,也不知用了什么妖术勾了王爷的魂,还趾高气扬的,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秦夫人恨恨道。 这时,她身后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妹妹这话可是在拈酸吃醋?要知道,王爷最忌讳的便是狭隘善妒在人背后搬弄是非之人,妹妹可要注意了。” 秦夫人猝不及防回头一看,见是王妃来了,慌忙见礼道:“妾身见过王妃,王妃教训得是。” 恭王妃微眯着杏目遥望着绿苒,她并不是替绿苒说话,而是她既然听到了秦夫人的非议若不出言制止,传到恭王耳中,便是她疏于管教了。 秦夫人表面上听从教训,心里却一发憎恶绿苒。 突然,听得“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碎了,紧接着便是绿苒“啊——”的尖叫声。 秦夫人闻声望去,脸色登时铁青,疾步奔走过去,一看地上摔碎的花盆和折断的牡丹,气得脑中一嗡,转身便扇了绿苒一个响亮的耳光。 “啊!”绿苒被扇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你你敢打我?”绿苒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圆瞪着双目道。 “打你又如何?你弄坏了我最心爱的花,打你一巴掌都是轻的!你知道这花多珍贵吗?”秦夫人恶狠狠地盯着绿苒,恨不得生剜其肉,“量你一介奴婢孤陋寡闻得很。这是最罕见的珍品牡丹,全国也不过几株花苗而已,去年王爷赏赐给我一株,我一直费心看顾,今年头一次开花,才刚抽出了花苞竟被你一下子弄折了!我不仅要打你,还要你加倍赔偿!”说罢又甩了绿苒一巴掌。 “你欺人太甚!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要找王爷评理!”绿苒涨红了脸嚷嚷道。 “呵,你说不是故意就不是故意的?明知道我的牡丹花就在这儿摆着,你还往这边跳?不是存心的是什么?”秦夫人冷笑道,“王爷来了你也得赔偿我!再说,王爷此刻正在书房忙碌呢,你若是去耽误了他的大事,我倒是很乐意看到你的下场。” 绿苒听罢不出声了,她知道恭王有公事时最忌被打扰,她不能去惹他动怒,随即忍着满腔怨怒,回了自己房间,经过恭王妃身边也没有行礼。 “王妃你看她那目无尊卑的样!居然对姐姐你视而不见。”秦夫人指着绿苒匆匆离去地背影道。 “行了,你也教训过她了,凡事别太过,免得自食其果。”恭王妃佯作为秦夫人着想道。 秦夫人回头看了看自己心爱的牡丹花,一脸委屈道:“可惜了王爷赏我的牡丹” 恭王妃没理会,径自离开了。绿苒恃宠而骄,连她都不放在眼里,她早就想给点教训,如今秦氏替她动了手也好,她乐得不做这个恶人。 如秦夫人所言,崇玄峻此时正在书房与幕僚苻霄及尚书令傅公逵议事。 “王爷明鉴,在下这样说并非嫉妒贤能,排除异己,而是担心王爷过于信任他,反而中了他的圈套。”苻霄道。 崇玄峻犹疑道:“可是风辞一开始找孤合作时,便明确说了他要对付太后一干人等,而且后来的多次计谋也都是针对太后一派的,他怎么会是奸细呢?” 苻霄道:“他确实帮了王爷几回,让王爷在朝中的地位有所提升,可这些都是为了取得您的信任。若他不是太后的人,为何太后和饶储几次派人刺杀他和他的贴身侍婢都没能真正得手?他那个侍婢失踪数月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如今还要嫁他为妻。另外,上次小皇帝去柴下郡一带巡访可是他卜算出来的,但是行刺一事却失败了,若不是他通风报信,又该如何解释?” 崇玄峻皱着眉头没有出声,似在思忖什么。 傅公逵道:“说起风辞的侍婢,她现在已经脱了奴籍,升了官籍了。没明着下圣旨,而是黄内侍直接找度支侍郎安排的,想必是传了皇帝的口谕。如此想来,若说风辞与太后及皇帝一点关系都没有,也难以让人信服。” 崇玄峻一听,心里又多了一丝怀疑,不过嘴上仍道:“他的侍婢琴约的身份我一早便知晓,当年琴约一家确实是被太后的一道旨意所害,风辞想帮琴约借助孤的力量平反冤情也是明智之举。依孤看,没有真凭实据,还是别妄加猜测。” 苻霄和傅公逵见崇玄峻如此说,互看一眼,也没再多言。苻霄并不执拗于此,他手里还捏住一颗绝好的棋子,故而并不心急,只是劝道:“王爷,在下还想冒死进言一句,有关北边的一切事宜还是别向风辞透露为好。” 傅公逵也赞同:“王爷,兹事体大,知情的人越少越好。” “诺。”崇玄峻明白他们所指的是与乌漠国通信之事,便颔首同意了。 到了晚上,崇玄峻欲往绿苒房内歇宿,身旁的总管提醒道:“王爷,苒夫人说今晚身子不适,无法侍寝。” 崇玄峻止步道:“她生病了?怎么没人来禀报?” “回王爷,苒夫人没有生病,恐怕是心情不佳所致。”总管道。 “孤去看看。”崇玄峻去了绿苒房间。 一进房里,便看到绿苒在对着铜镜抹泪。 “苒儿这是怎么了?嫌孤今日太忙没多陪陪你?”崇玄峻走过去拥着她戏谑道。 “王爷!”绿苒呜咽着紧紧抱住崇玄峻,“绿苒不过是低贱的奴婢出身,能得王爷这般宠爱,已是莫大的荣幸,哪敢有半句怨言呢?” “好端端的,又提什么出身?你现在是孤的夫人,谁还敢说什么?”崇玄峻道,继而忽又觉得不对劲,“是不是有人乱嚼舌根,欺负你了?” 他松开怀抱,捧着绿苒的脸颊看着她问道。 “没c没人欺负我。”绿苒低低地啜泣着。 崇玄峻不太相信:“真的没有?那你哭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一一 风辞大婚闹洞房 一旁的侍女忍不住开口道:“夫人,您怎么不实话跟王爷说呢,您那两耳光不是白挨了吗?” “什么耳光?谁打你了?”崇玄峻顿时阴沉了脸,转而对那侍女道,“你说。” “是秦夫人打的,下午苒夫人在花园练舞不小心打碎了秦夫人的花,秦夫人便狠狠扇了苒夫人两巴掌。当时王妃也在,却什么也没说。”侍女道。 “她就为一盆花打了你?”崇玄峻问绿苒,故意忽略了王妃在场一事。 他可以任意惩罚秦夫人,但王妃傅氏是傅公逵的爱女,他得顾及傅家的名望与地位,再者傅氏自嫁入王府,诸事都操持得妥当,深得他心。 绿苒不便再扭捏,极其可怜地努着小嘴点了点头。 崇玄峻见状,摸了摸她的小脸道:“孤帮你出气。” 说罢转身对侍女道:“传孤的命令,秦夫人因妒生事,出手伤人,罚月例半年,抄写《女诫》十遍。由王妃监督执行。” “唯。”侍女领命前往东殿找王妃。 崇玄峻看了看绿苒,将她搂在怀里微笑问道:“心里舒服了吗?可以侍寝了吗?” 绿苒娇羞道:“唉呀,王爷您真坏!” “哈哈哈”崇玄峻笑着一把将她抱起,阔步走向了床榻。 须臾,锦帐轻垂,被翻红浪,肩臂相缠,鸳鸯交颈。一阵殢雨尤云之后,崇玄峻慵懒地将绿苒抱在怀里,对刚才的浓情之欢还意犹未尽。绿苒在他的妃子侍妾中不是最貌美的,但她颇善于枕上风月之事,往往能让崇玄峻贪恋不已。 “苒儿,”崇玄峻唤道,“以后受了委屈直接来找孤,知道吗?” “嗯。”绿苒应道。片刻后,她抬眼望了望崇玄峻,娇软地叫了声:“王爷” 崇玄峻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奇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没跟孤说的?” “妾身不知该不该说。”绿苒小声道,似是有些担忧。 “什么事尽管说,孤允了。”崇玄峻道。 “其实这件事妾身刚得王爷恩宠时便想告知您了,只是又怕初来乍到,您不会信任妾身,反倒惹来祸端。”绿苒道。 “哦?那为何现在说?”崇玄峻脸上没了方才惬意的神色,转而变得严肃。 “妾身能得王爷如此厚爱,就算这次说了会惹祸上身,也在所不惜。”绿苒道。 崇玄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想弄清楚她此时此刻这些话是否出自真心。 “王爷,”绿苒道,“妾身当初在亓官府为奴之时,曾无意间听到了亓官飒与邶陵侯风辞在书房的谈话,亓官飒问风辞会不会露出端倪,风辞好像说什么要取得对方信任,先得让饶大将军出点血,损失一个工部侍郎不算什么,太后和大将军会理解的。”说罢还偷偷瞄了眼崇玄峻的脸色。 崇玄峻听了立刻想到了去年江南发洪水,河坝被毁,继而撤换了工部侍郎一事:“你确定没听错?当真是亓官飒和风辞两人说的?” “没有错,妾身怎敢骗王爷?之后妾身还看到亓官飒和风辞一同走出书房呢。”绿苒毫不心虚地道。 崇玄峻心里一沉,不禁想到了白天苻霄说的话,暗思道:难道风辞真是太后派来的细作?想寻机抓住孤的把柄,致孤于死地? 他当然想不到苻霄会与绿苒有何瓜葛,他的幕僚与侧妃都在提醒他提防同一个人,那么他便不得不防。看来是该找机会试探试探风辞了,他想道。 对于崇玄峻的猜忌,风辞早就已经预料到,因为他知道苻霄迟早会在崇玄峻面前挑拨。不过,他现下无暇顾及这些,一门心思全在大婚之事上。 他选定的黄道吉日终于到了。 时近黄昏,风辞跨上高大的玄骝马,身着黑底赤纹金缕新郎袍,头戴紫玉冠,脚踏金皂靴,在一阵阵喜庆的鼓乐声中来到了城东原宅大门前。 琴约拜别母亲,在侍女和喜娘的围绕下,缓步走向了骏马雕鞍上那位前来迎娶她的郎君。 隔着锦绣团扇,琴约偷偷遥望一眼,今日的风辞愈发丰姿俊逸,犹如朗月当空,令周围的群星都黯然失色。只是匆匆一瞥,便让她心悸不已。 风辞也脉脉凝望着琴约,她以团扇遮面,看不见神情,但仅从云髻间的凤钗步摇c身上的华美绛袍便不难想像出她此时有多美。风辞微扬嘴角,看着她迈着轻盈的步子朝自己走来,心里欢欣难抑。 吉时一到,行过大礼,琴约便被送至卧房,风辞还需招待宾客。风家亲戚众多,但得以受邀来参加婚宴的却只有少数几个,叶氏坐在高堂之位,风瑨c风飏居于右首。佘婳c平钦c亓官飒和扈贲坐于贵宾位,扈沚蓠因在家安胎没能出席,其余的皆是与风辞熟识之人。 琴约静静地坐在床榻上,手持团扇等待着风辞,隐约能听见筵席上传来的鼓乐之声。不知还要等多久,她心里既欢欣雀跃又颇感难熬。 忽然“吱呀”一声,房门开了,她心里忽然紧张起来。 “约儿”风辞低沉的嗓音带了几分酒意听着越发的撩拨人心。 琴约不由地红了脸,低垂着眼帘看见他走到了自己身旁。待风辞念完却扇诗,她方才移开团扇,抬头微笑着望向他。 风辞并未喝醉,一直凝视着她,果然今晚的她比平日更动人几分,他竟看得有些痴了。 “你要一直这样看下去吗?”琴约羞赧地笑问道。 风辞闻言回过神来:“光看着怎么行?”言毕赶忙走向一边的案几来掩饰心中的窘迫。 “宴席好像还没散,你怎么就过来了?”琴约好奇道。 “我等不及要来见你了。”风辞端过合卺酒,做到琴约身旁道。 两人四目相视,眼里皆是喜悦与神情。饮了合卺酒,风辞搂着琴约的双肩,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他们应该快来了。” “谁?” “闹洞房的。”风辞微笑道。 “啊?”琴约抿了抿唇,心里有些紧张。 “能不能让他们别闹了?”琴约小声问道。 风辞到不介意:“他们不会听我的。” “没错,哪能不闹洞房呢?洞房就要闹一闹,你们夫妻才能过得好嘛!”扈贲说话间已然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亓官飒c风瑨c风飏c佘婳c平钦和骙业。门外还有些护卫和仆妇偷偷往里瞧,不敢入内。 风辞和琴约见了众人,齐齐站起身来。风辞挑了挑眉,大方道:“闹吧。反正迟早也会还回去!” 扈贲一听着这看似满不在乎的话,心觉不大妙,他还没成亲呢。于是清咳一声对亓官飒道:“你来!你已经娶过亲了,他闹不到你头上!” 亓官飒道:“好!” “亓官,你成亲的时候,我可没闹你啊,你确定要强出头?”风辞其实并不介意,只是看着琴约害羞的模样,知道她脸皮薄,怕他这几个兄弟太过火,便明里暗里地带着丝丝威胁意味。 “嘁!谁让你当初只为寻得美人归,连我的婚宴都没去,我还没罚你呢!”亓官飒毫不畏惧道,“话不多说,先从新郎官开始。” 只见亓官飒从案几上的一盘花生里拨出几粒到一个空盘中,对风辞道:“新郎官,现在你要用嘴将这几粒花生喂到新娘子口中,好,开始吧!” 众人一听都抿着唇等着看风辞行动,佘婳更是不住地看琴约偷笑。 风辞看了看琴约,见她早已满脸通红,也不敢看他,两眼只觑着那几粒花生。他拿起盘子一仰头将花生倒入口中,一手揽着琴约后脑勺,宽大的衣袖挡住了琴约的脸,他轻声对她说道:“张嘴。” 琴约乖巧地张开嘴,就看到风辞俯下头来,双唇对上了自己的唇,几粒花生米也瞬间落入她的口中,她下意识地嚼了嚼。 “哇——”旁边响起一阵呼声。 风辞松开手,对众人道:“好了,喂完了。” “不算不算,你袖子挡住了,我们都没看到!”扈贲不依道,“而且那花生米得一粒粒喂,你这是耍赖!” “是你们没说清楚!赖我?”风辞才不认帐,“再说,风飏还在呢,别教坏孩子。” 风飏听到点了自己的名,立马道:“三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是男子汉!四哥说的!” 风辞审视的目光看向风瑨,风瑨尴尬地笑了笑。 “那好,这次让你混过去,接下来轮到新娘子了。”亓官飒道。 琴约突然感觉心跳得飞快,默默祈祷千万别让她当众亲吻风辞,她可做不来啊。 “新娘子,知道你夫君后背有个图纹吗?”亓官飒问道。 “没有吧!”琴约脱口而出道,此时她并没察觉这样说有何不妥。 “哦?这么说你早就见过他不穿衣服的样子了?”扈贲一脸坏笑地问道。 “我”琴约想说她是看过啊,可话到嘴边却愣是止住了。她以前见过风辞赤着上身的时候,并没看到什么图纹,才一时情急说出了口。 “嘻嘻——”风飏笑出声来。 佘婳也掩面而笑。这里除了琴约就只有佘婳一个姑娘家,虽然有些局促,但闹好朋友的洞房,她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不过,她还不知道她这些害羞c局促的神态看在平钦眼中却都显得莫名地可爱。 “不能你说没有就没有啊,你得证明给我们看才行。这不,我们已经替你想好了证明的方法。”亓官飒十分好心地扬眉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一二 春宵苦短日高起 琴约问道:“什么方法?让我把她的衣裳解下来吗?” “啊,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很简单?”扈贲故作惊讶道,“不过,可不止宽衣解带而已哦,等我们大家都看到了他的后背,如果没有图纹证明你说对了,那么就让你夫君赏你一个吻;如果有图纹,证明你没说对,那么就罚你亲你夫君一口。”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琴约心里欲哭无泪,说来说去就是要让她和风辞亲吻嘛。 一众人等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风辞也眉间含笑地等着琴约。他当然知道自己背上并没有图纹,目下心里还在琢磨待会怎么样才能让琴约不害羞。 “嫂嫂,快点动手啊。”风瑨笑着催促道。 琴约认命地走到风辞面前,让风辞背对众人,缓缓地解下他腰间的玉带,脱去最外面的婚袍,然后是中衣,就在她迟疑着要不要除去他的里衣时,风辞忽然捉住了她的双手。 琴约正在惊讶,听得风辞道:“要让你们失望了。” 说罢风辞抱紧琴约,施展轻功,转瞬间消便失在了房间里。他可不想让屋里屋外的其他女人看到他赤膊的样子。 “诶诶,人呢?”众人面面相觑。 “真是小气!”扈贲撇撇嘴道,“他一个大男人连后背都不敢让人看了?” 佘婳见状反倒松了口气,就在刚才看到琴约解下风辞的中衣时,她已经侧过身没敢去看了。 新郎新娘都不见了,洞房也闹不下去了,众人便悻悻然各自回家了。 此时,拂风阁主楼屋顶上,风辞和琴约正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闹洞房的人往大门口走去。 “这样好吗?会不会扫他们的兴啊?”琴约心下忽然生出一丝丝愧意。 “莫非你想让他们尽兴?”风辞戏谑道。 琴约连忙摇摇头,她早都羞得无地自容了,正巴不得能赶紧逃开呢。 风辞浅笑一声,轻抚着她的香腮道:“好了,不说他们了。如此良辰美景,我们该去办正事了。” 说罢不待琴约反应过来,便搂着她飞身落地,将她横抱着又走向了卧房。 房内红烛摇曳,琴约安坐在绣褥上,微低着头,任由风辞一点点为她卸下头饰。 “戴这么多头饰,很沉吧?”风辞一边拔下一支步摇一边柔声问道。 “有点,不过没关系的,一辈子也就这一次。”琴约道,想到这次盘头梳妆就花了一个多时辰,头上顶着各种发钗,到现在脖子都在发酸,然而心里却没有半分不悦。 所有大小发饰都摘下来了,风辞又将她的云髻放下,看着她道:“你什么也不戴照样很美。” “你最近怎么了?从哪学会这些甜言蜜语了?以前可从没听你说过。”琴约眼里含着笑意,嘴上却忍不住嗔怪他花言巧语。其实她是被夸得不知该如何从容应对了。 “还用学?对着你自然就说出来了,以前只是藏在心里罢了。”风辞道。 “是吗?那看来我还不够了解你。”琴约颇有点不甘心地说道,“你究竟还有哪些方面是我不知道的?” “你想多了解我?”风辞语气暧昧地问道,手指轻轻托着她的下巴。 “我想。”琴约脸上一红,犹豫着应道。 “那不如先了解一下我背上有没有图纹?”风辞微笑道。 琴约不假思索地回道:“我知道你没有。” 风辞勾着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逗引她道:“那可不一定,不如你给我宽衣看看?” 琴约闻言仔细看着他的双眼,似在琢磨他是否在说笑。 “怎么,约儿不愿服侍为夫宽衣吗?”风辞剑眉微蹙,语中还隐隐带着点委屈。 琴约哪受得住他这样撒娇扮可怜的模样,当即便伸出纤纤玉指去轻解他的亵衣。 风辞刚从衣袖中抽出双臂,便倏地将琴约扑倒在锦褥之上。早在闹洞房之前他就想洞房了,怕琴约紧张,逗她到现在,他已是忍到极限了。 琴约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镇定,风辞的吻便如细密的雨点般倾落在她脸颊上,轻柔而急促,温润得让她心悸不已。 不多时,绣帏轻垂,鸳鸯枕上琴约云鬓纷乱,锦衾被下,二人如胶似漆粉汗涔涔。莺声娇软,低喘连连,只恨春宵漏短,欢情未已。 次日,琴约睁开双眼,凝视了床幔片刻后,抻着双肘想起身。她还没习惯旁边多出一个人,只当自己还是独自睡在自己的卧房呢。 “醒了?”风辞那悦耳的嗓音带着点朦胧的感觉幽幽地从旁边传来。 琴约浑身一颤,侧过头,发现风辞正在静静地看着自己:“你也还没起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风辞道,“饿不饿?” “饿。”琴约点头道,她是饿醒的,梦里都在吃各种珍馐佳肴。 风辞伸过手来欲将琴约抱下床,不想她却往里面一退,抓紧了被子道:“我还没更衣呢。”此时她光洁的手臂都露在外面。 “害羞了?”风辞微笑道,“我现在也跟你一样,你又不吃亏。” “白天不好。”琴约憋红了一张脸,吐出这两个词。 “呵。”风辞见她那羞赧的模样忍俊不禁,在她唇上吻了吻,“好,那留到晚上再抱。”说罢掀开被子,径直下了床。 于是,琴约就这样出其不意地看到了风辞浑身不着一物的背影,她的脸滕地一下变得更红了。 少时,风辞衣裳整齐地出现在了琴约面前,将一套新衣裙放在了琴约身边,问道:“昨日送亲的侍女都回城东了,不如再给你安排两个专门服侍你的侍女吧?” “不必了,我不习惯让人服侍,也不喜欢突然来个陌生人跟在身边。”琴约边穿衣裳边道。 且不说她习惯了自己的事自己做,只说以前她在江南佘家当洒扫奴婢那几日,就见识到了一点:奴婢和主子之间极少有一条心的,往往前一刻还在奉承主子,后一刻便那主子的事说长道短了。故此,即便她现在已是侯爷夫人,却也并不想要婢女来服侍。 风辞见她断然拒绝,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便也不再坚持。见她已下了床榻,便躬身将绣褥上那印上了点点殷红的方巾抽出来叠好。 琴约见了,好奇地望着他,想到他的母亲不在了,这落红帕还要给别人看吗? 风辞看出了她的疑问,道:“这个待会去了梁国公府要拿给叶姨看。” “哦。”琴约了然地点点头。 两人随后简单地吃过饭,便乘着马车去了梁国公府。风辞先带着琴约去见了叶氏,叶氏拉着琴约叙起了家常,直到风辞提醒说还要去祠堂祭拜父母,叶氏才收了话匣子。之后,风辞与琴约一起在祠堂焚香祭拜了风旆和步幽。 出了祠堂,风辞牵着琴约的手往主院走:“约儿,四弟今日也在这,我有点事要跟他说,你先等我一会。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再去找叶姨说说话。” “好,你去吧,不用担心我。”琴约道。 风辞在她前额上印下一吻:“不要走远了。” “嗯。”琴约点头道。 风辞去找风瑨,琴约望着他走远了,便漫无目的地开始散步。却没想到方才风辞亲吻她的一幕让躲在石山后的饶萃看了个清清楚楚。 饶萃先前只打算最后见风辞一面,甚至想着即便不能嫁与风辞为妻,能给他当个偏方也好,可后来听风玠说他会和琴约一起来祠堂,心里忽然起了别的念头。而刚才所见那刺目的一瞬间,让她愈加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琴约并未察觉假山后方藏了人,她只信步往前走着,蓦地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琴约!” 她转身一看:饶萃!她怎么也在这?又来找我做什么? 饶萃大步走到她身前,不似以往那般趾高气扬,反而平淡如常道:“许久不见,你当了侯爷夫人,果然变得不一样了,脸上的刺字也没有了?” 琴约隐约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揶揄,也不愿勉强地笑脸相迎,只面色平静道:“你找我有事吗?” “我是听闻你和三表兄今日会来国公府,便特意来向你们道贺的,原本应该在你们大婚之事贺喜,无奈表兄没有邀请我们。”饶萃甚感无辜地说道。 “那多谢了。”琴约客气道,“若没有别的事,我就不奉陪了。” “诶,等等。”饶萃忍着胸中的怨愤,眼角的余光望着琴约身后之人,强自一笑,“我知道我之前为了三表兄与你有些矛盾,不过如今你已经和三表兄成亲了,不如我们就化干戈为玉帛吧。” 琴约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了转变,还想化解矛盾,正要问她,却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香味?” “香味?”饶萃侧过身凭空嗅了嗅,又往自己袖口上闻了闻,“没有啊。”看似她在闻自己的衣袖,其实她在掩住自己的口鼻。 “可我怎么闻到”琴约话犹未了,身体已是酥软无力地往下倒,紧接着两眼一闭,昏迷了过去。 原本悄悄站在琴约身后手持香囊的侍女立马扶住了她,饶萃也上来挽住她胳膊,对侍女道:“把香包扔到池水中去。” 侍女立刻把手里的香囊掷向了一旁的水池。两人一边一个挽着琴约往侧门走去,还装作很亲密地在交谈的样子。因为她们知晓风辞一直派了人暗中保护琴约,不能让那些人看出异常。 风辞与风瑨谈完话出来后,找了一会却没见到琴约,便叫来了护卫,厉声问道:“夫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一三 妒令智昏妇人心 暗中保护琴约的护卫有两名,这个护卫是其中之一,此时见风辞急得要发怒了,心里一惊,赶紧答道:“方才夫人遇到了饶姑娘,和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一起出了院门。” “饶萃?她和饶萃有什么可说的?”风辞隐隐觉得不对劲。 “她们看着还挺聊得来似的,属下也没怀疑,便和阿浚一直在不远处跟着。”那护卫道。 “人现在在哪?快带我去。”风辞急道。想到饶萃不知从何时起竟会使一些旁门左道的手段了,他担心琴约已经着了她的道。 正在此时,空中蓦地响起了拂风阁护卫之间专用的信号声,风辞“呼”地如一阵旋风似的飞身前往信号所指之处。 到了目的地,却只看见一动不动站立着的饶萃和一个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婢女以及那个叫阿浚的护卫。 饶萃见到风辞心里既震惊又欣喜:“三表兄!你” “夫人呢?”风辞视而不见,只急忙去问护卫阿浚。 阿浚跪在地上低头抱拳道:“夫人在马车里。是属下保护不力,害得夫人险遭毒手,请公子责罚。” 风辞一听琴约在马车里,这才注意到旁边停着辆马车,他疾步过去掀开车帘,便看见琴约躺在马车内,像是昏迷了。 饶萃看见风辞那般心急如焚地冲进马车,心中暗恨刚才没有早点弄死琴约。此刻她真想跑上去拉住风辞,可无奈她被阿浚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得用余光斜望着他怯怯地喊着:“表兄” “约儿约儿,醒醒。”风辞握住琴约的双肩唤了几声不见反应,便闪下马车,大声叱问,“到底怎么回事?” 阿浚禀道:“之前夫人在国公府里和饶姑娘说着话,后来饶姑娘和她的婢女挽着夫人出了侧门,当时属下以为夫人自己愿意与她们出去,便没有怀疑。 “可后来她们上马车时,属下发觉夫人像是浑身无力被抬进去的,而且她们上了马车后并没有离开,属下心疑过去一看,饶姑娘正指使她婢女狠掐着夫人的脖子,要害死夫人。属下一掌打退了那奴婢,点了饶姑娘的穴道,然后发出了信号。” 风辞越听到后头面色越青,眼里燃着一团火恨不得即刻喷到饶萃身上去,若不是碍于饶储的势力目前不能硬碰硬,他只怕早就出手废了她。她是何时变得如此歹毒的?以前刁难琴约c对他下药不算,如今竟然妄图谋害琴约的性命! 他差点又要失去琴约,不是消失无踪,而是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害,这叫他如何能忍? “你给约儿下了迷药?”风辞狠戾地盯着饶萃,仿佛要将她剥皮削骨。 饶萃狠狠打了个颤栗,嘴哆嗦得吐不出半个字来,只能怔怔地望着风辞,眼神里的欣喜骤然变成了恐惧。 “你还想要约儿死?”风辞步步逼近饶萃,愤怒充斥着他的胸口。 饶萃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惊骇的风辞,她吓得紧紧闭上了双眼,用了抿着嘴唇。她不敢辩驳更不敢否认,本来今日她就是想要琴约的命。凭什么她贵为大将军之女千方百计都得不到的位置,琴约一介贱奴却唾手可得?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婢罢了,死不足惜!她倒现在都不认为自己做得有何不对。 风辞见饶萃不出声,那便是默认了。他双目微眯,运力一掌拍向她的胸口,“噗——”饶萃的穴道被震开,当即口吐鲜血。掌力过猛,连带她身边的侍女也被震退了几步,昏厥在地。 “咳咳咳三表兄,咳咳你竟狠心如此对我?”饶萃抹了抹嘴角,两眼含泪地显得无比可怜。 “有你狠?”风辞道,“别再叫我三表兄,我跟你这样心如蛇蝎之人没有任何关系!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就不只是受这点伤了!” 说罢风辞不再多看她一眼,径自去马车里抱出了琴约。 “公子,我去传太医。”阿浚道。 “不必。”风辞道,“这里不用管了,跟我来。”随即飞身速往兰沚居而去。 风辞并不信任宫里的太医,还是觉得让扈沚蓠医治琴约比较妥当。 到了兰沚居,门卫认识风辞,直接为他开了大门。 风辞进了庭院中,碰到一个侍女便问:“你们将军夫人在哪?” “夫人在后园散步呢,我带您去。”那侍女也是从亓官府调派过来的,早就见过风辞了,没想到居然有幸能和他说上话,见他着急,便思毫不敢怠慢,快步带他去了后园。 扈沚蓠正在一个侍女的搀扶下慢慢活动自己的腿脚,忽见风辞匆忙赶来,怀里横抱着双臂因无力而垂下的琴约,心里一惊:“侯爷,小约怎么了?” “被人下迷药了,劳烦你帮忙看看。”风辞道。 “快带她进屋。”扈沚蓠指了指一旁的厢房道。 风辞依言将琴约轻放在床榻上,扈沚蓠上前扒开她的眼皮观察了一下,又给她诊了脉,心里舒了口气:“还好迷药分量不重,再过两个时辰应该会醒。不过这迷药有点伤肺经,一会我开几副药给她调理一下。” “多谢。”风辞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下来。 “是什么人要害小约?”扈沚蓠不免有点担心。 “饶储的女儿。”风辞回道。 扈沚蓠听了暗暗瞟了风辞一眼,她虽然不知内情,但一个女子要加害琴约,又没有其他旧怨,想必便是为了这个男人吧。这让她不禁想到了自己,冯纬秋也一心想嫁入亓官家,结果让亓官飒给赶回了老家,不知道她会不会怀恨在心,生出事端? 室内有片刻无人出声,风辞出言打破了宁静:“亓官去了军营吧?” “嗯。” “他回来后麻烦派人告知我一声。”风辞道。 “好。”扈沚蓠知晓风辞专门找亓官飒应该是有正事要谈,她也不便多问,只负责传达便可。 风辞看着床榻上躺着的琴约,道:“我先带约儿回去,等她醒了再喝你开的药就行吧?” “反正拂风阁离这儿也近,不如等她醒了我给她号号脉,看看情况如何,再带她回去?”扈沚蓠边开药方边道。 亓官飒不在这,风辞不便久待,但他对琴约的健康不敢有半点大意,便答应道:“也好。” 两个多时辰后,琴约缓缓醒来。看着陌生的房顶,她拧了拧眉,转偏头一看,风辞正坐在床榻旁守着。 “醒了?”风辞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心里的石头也随之落了地。 “这是在哪里?”琴约迷茫地问道。 “这是亓官在城南的宅第,前不久他们就搬到这里来住了。”风辞道。 琴约欲坐起身来,风辞赶忙去扶着她,关切地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对了,你找到我的时候看到饶萃了吗?我是跟她说话时闻到一股香味才晕过去的,现在看来应该是迷香。”琴约道。 一提到饶萃,风辞心里就升腾起一股盛怒,他冷嗤道:“她趁你昏迷差点就害了你性命,幸好阿浚及时阻止了。” “啊?”琴约心里大惊,她醒来后没感觉身上有什么伤痛,还以为饶萃没对她如何,没想到实情却是如此,“呵,之前是她爹想杀我,现在又要加上她吗?她想怎么杀我?” “阿浚说当时她让她的婢女掐住了你的喉咙。”风辞想到那样的场景心里便不由地生疼。 琴约听罢不自觉地去抚摸自己的咽喉处,问风辞道:“还有掐痕吗?” 风辞坐到床沿上轻轻搂住她道:“没有痕迹。她们虽行凶不成,但我也没有轻饶,那个婢女已经去了半条命,以后也是个废人了。饶萃挨了我一掌,我也警告过她,下次再让我看见她,绝不手下留情。” 琴约知他是在担心自己,不想让他再为此事生气,反而劝慰道:“既然已经帮我惩罚了她们,你也别再动气了,以后我若再遇到饶萃大不了不理她绕开走就是。你千万别冲动,如今饶储虽然没什么政权,但在朝中还有势力,又手握重兵,别影响了整个大局。” 风辞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但一想到饶萃要害琴约的性命,便遏制不住内心的愤恨。 琴约见他不答话,歪着头凑到他面前细细看了一眼:“我说的你听到了吗?” 风辞见她水灵的乌眸近在咫尺,眼波流动,甚是动人,忍不住就往她的双眉下吻了吻,心中的怒意也全消了:“听到了,谨遵吩咐。” 琴约被他毫无预兆的吻弄得羞红了脸,连忙推开他道:“唉呀,这是在别人家里,你也不注意点。” “也对,我们这就回去吧。”风辞说着抱起琴约就要出去找扈沚蓠道别。 这时,恰逢扈沚蓠和侍女推门进来,扈沚蓠道:“小约你醒了?这么着急走?不是说我还要再给你把把脉的吗?”说话间还奇怪地看了风辞一眼,他不会连这都忘了吧? 琴约茫然地看向风辞,风辞顿觉有点窘迫,脸上却未曾显露出来,他将琴约重新放在榻上,让扈沚蓠诊脉。 站在一旁等待着,风辞还在心里暗暗鄙夷着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光想着早点回家好和约儿搂抱亲热,倒把重要的事给疏忽了?唉,也不能怪自己,要怪就怪新婚燕尔,情难自已吧。 琴约并不知晓风辞内心的斗争,见扈沚蓠把了脉,便问道:“沚蓠,我这身体应该没事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一四 新婚燕尔难自已 扈沚蓠道:“没什么大碍了,我给你开了润肺清毒的药,记得按时服用。” “嗯,好,真是麻烦你了。”琴约心存感激道。 “客气什么?”扈沚蓠佯作嗔怪道。 琴约微微一笑,又看了看她隆起的腹部道:“宝宝又长大了些呢。” 扈沚蓠谈到腹中的孩子眼神顷刻变得温柔许多:“嗯,昨日还动了呢。” “是吗?”琴约仿佛也亲身感受到了扈沚蓠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她起身下了榻道,“你现在身子越来越沉,凡事可要多注意。我们就不多待了,先回去了。” 扈沚蓠要送送他们,琴约连忙道:“你好好待着,别送了。” “那你得空常来我家坐坐。”扈沚蓠道。 “好。”琴约应了声,与风辞一道出了兰沚居。 琴约朝四周望了望,道:“这附近我好像从没来过,离我们家有多远?” 风辞听她把拂风阁说成“我们家”,心里甚是高兴:“不远,来的时候是抱着你来的,我再抱你回去?” “别!”琴约连忙制止道,“既然不远那便走回去吧。” 来的时候她昏迷着也就罢了,现在清醒了还让他抱着回府,府中那么多人看到,众目睽睽的多难为情啊,她可没那么厚脸皮呢。 风辞知晓她的心思,便牵起她的纤手道:“走吧。” 琴约慌忙四下看了看,想要挣脱,风辞瞥了她一眼,手紧捏着不放:“这周围清静得很,没人会看到。” “不是还有两个暗中保护我的人吗?他们看不到?”琴约脸颊有些微微泛红。 “他们看见了也会当没看见。”风辞不以为意道。 琴约无话可说了。 走了一会儿,风辞突然道:“我们也赶紧生个孩子。” “啊?”琴约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我们有了孩子你便不用羡慕扈沚蓠了。”风辞道。方才在兰沚居琴约与扈沚蓠谈起宝宝时眼里那欣羡的神情,他看得清楚。 “这个,不急。该有的时候自然会有。”琴约说着,不觉想起了昨夜与风辞的那一场恣意绸缪,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风辞见她一脸害羞的小模样,忍不住轻笑,俯身对她耳语道:“是啊,说不定已经有了。” “什么啊?”琴约娇嗔地推开他那清隽的脸庞。 “没有?那我还需再勤奋点。”风辞满面从容道。 琴约直羞得无地自容,只盼那两个不知藏在何处的护卫没有听到才好。 又行了一段路,风辞正色道:“我会让管家给你物色两名贴身侍女。” 上次不是拒绝过了吗?怎么又提这事?琴约正欲问他,还未及开口,却听得他坚决道:“这回得听我的。” 琴约见他说得认真,心里也在犹豫。 风辞道:“你这次能中饶萃的迷香,也是因为你只身一人,才让她的侍女在你背后有机可趁。若你身边有一两个侍女跟着,她们也不会轻易得逞。虽然有护卫暗中跟着你,但他们毕竟是男子,很多事终归不方便。” “那安排一个就好,女子多了,是非多。”琴约道。再者她也并没有太多需要别人做的事,一个侍女足够了。 “行。” 不知不觉两人便步行到了拂风阁,进了门内,风辞也并没有松开琴约的手。 刚才在路上走着不觉得饥馁,一进家门琴约的腹中便咕噜作响。 “很饿?”风辞看着琴约问道。 “嗯。”琴约点点头,“你不饿吗?”她昏迷了几个时辰,不知风辞有没有用午膳。 风辞吩咐旁边一名家仆道:“立刻让庖厨准备晚膳。”他中午也没进食,当时扈沚蓠让他用膳,他因担心琴约便没有去。 琴约望望天色道:“现在就准备晚膳是不是有点早?” “怎么会?早吃完,晚上我们还有正事呢!”风辞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晚上我们”琴约顺着他的话想了想,有什么正事?想着想着不由地脸上一热,急忙跑开道,“我先去找点吃的垫垫肚子。” 风辞望着她那羞窘而逃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 “公子,夫人已经走远了。”骙业在一旁默默地等着,见琴约都走出去好远了主子还在原地凝望着,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 风辞轻咳一声,佯作平静地问道:“何事?” “您和夫人回来之前,恭王府派人来传话,说让您明日过去一趟有事相商。”骙业道。 “嗯。”风辞应了一声便往书房而去。 入夜,琴约在浴池沐浴过后清清爽爽地回到了卧房,一进里间便发现风辞已然悠闲地躺在了床榻上,被子遮住了大半身子,只露出结实的肩膀和一双赤足。 “你沐浴过了?”琴约问道。 “嗯。”风辞悠然自得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我去浴池时也没看见你啊。” “用完晚膳就去了。” 琴约想了想,斜了他一眼:“你那时急急忙忙吃完就走,原来是去了浴池?还以为你有要事去书房了呢。” “我确实有要事啊。”风辞微扬嘴角,伸手将琴约一把拉到身边,吻着她的发鬓轻声道,“早晨你还欠我一个拥抱,没忘吧?” 想起早上醒来之事,琴约的脸“唰”地红了,低着头道:“你抱吧。” “这样抱可不算,还记得早上起来你是什么样子吗?”风辞说着便要去解琴约的睡袍。 琴约羞赧地抓住他的手:“那个,我这样穿着睡觉才舒服。” “不行,碍事。”风辞当然不同意。 “就这样,你快睡吧。”琴约双手在风辞胸膛上一推,自己背对他侧身躺下,巴望着能逃过一劫。 谁知风辞掀开被子,索性翻身过来,双臂撑在她两侧,道:“你想欠债不还?” 琴约瞪大着一双横波凤眸,猝不及防地将风辞全身上下看了个清清楚楚:“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等着你来还我的拥抱啊。”风辞边哄劝边吓唬道,“你要是现在赶紧还了,也便罢了,若再推拒,以后我可要你连本带利加倍还清的啊。” 琴约听了咬着唇权衡着利弊,片刻后道:“那好吧。”于是伸手去轻解罗带。 “真乖。”风辞毫不吝啬地夸奖着,一低头,重重地吻住了她的唇。 “嗯”琴约好一会才得以出声,“不是只有拥抱吗?” “这是额外奖励。”风辞挑眉笑道。 可以不要这个奖励吗?琴约暗暗叫屈,谁知道这个奖励会不会引发什么别的事?比如又让她睡到日上三竿,疲惫不堪。 少顷,风辞如愿以偿地将琴约搂在了怀里。琴约本以为他就搂抱一会儿就能各自安睡了,哪知抱着抱着就感觉跟挨着一个炭炉似的,耳畔风辞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琴约立感不妙,急忙要挣开他的怀抱:“好了,抱也抱过了,快睡吧。” “不行,抱多久可由我说了算。”风辞耍起了无赖,嘴唇擦着她细嫩的脸蛋道,“现在我还要你帮我降火。” 琴约无言以对,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风辞身强力壮的,她哪敌得过?只能乖乖顺从了。 夜未央,春宵帐暖,消魂当此际。风辞浑身汗湿却不知疲倦,俯下身浅吻着他的新婚妻子,嗓音动听得令人倍感酥麻:“约儿,你真美。人美味道也美” 琴约听着这别有深意的话,羞臊得不敢睁眼,哪里能想到风辞竟会说这样的话?真是的,越熟悉他越觉得最初认识的风辞不是他本人,如今成了亲让她不禁在想当初的风辞是不是她的幻觉? 许久之后,一切归于平静,琴约欲哭无泪:不会以后每晚都要这样过吧?不行,要为自己争取一下。 于是,她恹恹道:“明晚我要好好休息,后日一早还得回门呢。” 风辞甚是惬意道:“明晚不让畅饮也得小酌一下吧。” 琴约撅着双唇用力斜了他一眼,挪开身子打算不理他。 风辞莞尔一笑,将她揽入怀中,抚慰道:“好,明晚先放过你。” 更深人静,二人相拥而眠。 次日琴约依然睡到了接近中午时分方醒,醒来却没见到风辞,之后问了骙业才知道他去了恭王府。 难道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琴约暗自问道。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随后便去准备回门要带的物事了。晚上,风辞当真言而有信,让她美美地睡了个好觉。 三朝回门,琴约气色俱佳,风辞又对她很是呵护,原氏看在眼里也放心了。三人用过午膳,闲叙一番后,风辞便带着琴约回了拂风阁。 刚进大门,管家便迎上来道:“公子,方才逐风阁来人说二公子去世了,三日后出殡,请您与夫人去一趟。” 风遨素来与风辞不和,又因为他母亲庞氏与风辞母亲步幽生前的恩怨,两家可谓水火不容,逐风阁的人也心知这一点,故而不指望风辞肯去帮忙料理丧事,出殡时他能到场已经是顾念血脉之情了。 听到这一消息,风辞与琴约皆不敢相信,风傲虽然风流成性,但年纪轻轻也无大病,怎么突然没了? 管家见他们脸上满是震惊,接着说道:“二公子好像是被他养在外面的侍妾杀死的。” 闻言,风辞和琴约相视一眼,风辞问道:“没有报官?” “那个侍妾也死了,一命抵一命,也没法报官了。而且,二公子是在翩跹坊的别院没了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管家道。 翩跹坊别院?那个侍妾是指慕蝉?琴约凝眉忖道,慕蝉为何要杀了风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一五 无意间引狼入室 管家继续道:“听说后来也请了仵作去验看,说他两个昨夜快三更天的时候就断气了。当时没人知道,到了早上婢女去伺候那侍妾洗漱时才发现的。” 原来慕蝉自从那日在原宅见过风辞之后,既愤恨不甘又伤心欲绝,食不下咽,寝难成眠。又被风遨多次野蛮蹂躏,身心俱疲,终于在风辞成亲之后心如死灰。 昨夜她本已入睡,哪知风遨却满身酒气地闯进来,强要与她寻欢。慕蝉拼死反抗,却遭他辱骂不休,忍无可忍之下,慕蝉从绣枕之下抽出剪刀奋力扎向了风遨的脖子。她丧失了理智,等到风遨圆睁双目倒在她身旁时,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人。 但她并不后悔,也不害怕,她凄厉地惨笑几声,感叹着终于摆脱了风遨的纠缠。 她知道自己害了一位县侯的命,绝无可能再存活下去,便一咬牙将尖锐的剪子刺向了自己的胸膛。褥单上片片猩红染透,夜阑人寂,多少风流名士仰慕的绝色花魁就这样香消玉殒。 风遨的原配乌氏得知他的死状,心里仅有的一点哀伤也化作了怨愤。她苦涩地笑着:风遨啊风遨,你为了这等人尽可夫女人置我们母子于不顾,对她百般宠爱,有什么好的尽想着她,现在如何呢?人家要了你的命!哈哈哈!你死了也好,没了你的影响,我会把儿子好好教育成人!你放心,你那么爱那个女人,我会告诉他们将你们合葬一处,你可以在下面好好和她继续缠绵了。呵! 庞氏老年丧子一夜之间衰老了许多,乌氏及其幼子从头至尾未曾掉过半滴泪。丧事全由风玠帮忙主持,出殡之日,风辞携琴约到场上了香。 丧葬已毕,风辞回了拂风阁后,叮嘱管家若以后乌氏孤儿寡母又需要他们帮忙的,可酌情相助。 管家应诺,并禀报道:“公子,老奴已为夫人挑选好了随身侍女,您是否需要再考验一下?” “不必,直接带她去找夫人,她的去留由夫人来定。”风辞道。 “唯。”管家依命带着新招的侍女去找琴约。 琴约正在庭院中修剪花枝,余光瞧见有人过来,抬头一看,管家正带着一个身着侍女服长相十分秀气温婉的姑娘朝她走来。 管家近前行礼道:“夫人,这是老奴为您挑选的随身侍女采芙,您看看是否合格?” 采芙倒身下拜道:“奴婢采芙见过夫人。” “起来说话。”琴约道。 “多谢夫人。”采芙站起身,微微垂首,低眉顺眼,看着很懂规矩。 “你多大了?”琴约见她不急不躁,性格温顺,想来比较踏实能干,心里便认可了几分。 “回夫人,奴婢已满十七周岁。” “因何卖身为奴?” “回夫人,奴婢本为官家之女,母亲早逝,四年前,父亲因贪赃枉法c闹出数条人命,被判斩首抄家,家里男丁皆被充军,女眷籍没为奴。”采芙回道。 琴约听罢秀眉微凝:她的经历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这让琴约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为何离开上一个主家?”琴约又问道。 “上一家老主人逝世后,少主人挥霍家资,坐吃山空,很快便败光了家产,养不起下人了,前不久便把我们都遣散了。正好遇到祝管家来挑人,奴婢有幸得到了管家的垂青。”采芙道。 琴约见她的谈吐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奴婢,想来以前也是读过不少诗书的,不由地对她多了一份欣赏:“你原是官家之女,想必琴棋书画有所擅长吧?” “回夫人,奴婢粗通笔墨,略懂抚琴。” “好,你留下吧。”琴约道,又吩咐管家,“仆人房有点远,为了方便,就安排她住在主院隔壁的院子吧。” “唯。”管家见琴约对采芙挺满意的,心里也轻松了。 琴约又对采芙道:“今日先让祝管家带你熟悉一下整个拂风阁,你有不明白的尽管向他请教。” “唯。”采芙应道。 “管家,有劳你费心了。”琴约微笑道。看得出祝管家为她挑侍女也是尽了心的。 “夫人折煞老奴了,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祝管家道,随后叫上采芙往主院落隔壁走去。 采芙暗暗瞟了眼琴约,边走边问祝管家:“管家,夫人为何不让采芙住在主院的耳房?这样不是更方便吗?以前采芙也是贴身服侍前主子夫人,向来住在主人卧房旁边的耳房里。” 祝管家道:“你刚来有所不知,我家公子哦现在也是你的新主子。公子和夫人不喜外人住进他们的庭院,尤其是公子,从来不让人贴身服侍,你没看见偌大的拂风阁都没有年轻侍女吗?” “那夫人呢?采芙之前听闻夫人以前便是公子的贴身侍女。”采芙道。 风辞娶奴婢为妻之事早已传遍整个镐安城,她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祝管家道:“那不一样,夫人自幼便与公子定了亲,那时虽为侍女但也是公子的未婚妻。” “哦。夫人幼时能与公子定亲想必也是有家世的?”采芙问道。 “你打听这个做甚?”管家似有些不悦。 “管家莫怪,采芙只是想多了解夫人,以后方能更好地服侍夫人。”采芙恭恭敬敬地回道。 “夫人的父亲生前也做过大官。我只能告诉你这些。”管家道,“别怪我们提醒你,夫人虽然让你有疑问的尽管提,但你得知道该问的问,不该问的永远别问。夫人看你是个知书识礼的明白人才留用你,你可别自作聪明!” 采芙立刻应道:“采芙一定谨记!”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主院旁边的耳房内。 管家道:“好了,今后你就住在这,去把你的行李包袱拿过来,收拾好了再去找我,我带你去府里各处走一遍。” “唯。”采芙应诺,低头瞥见祝管家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道别样的光。 自她踏入拂风阁,便感觉到了什么叫侯门朱户,岂是一般大户人家能比的?之前她也身在官宦之家,可她家与拂风阁比起来简直望尘莫及。 她从大门口行到花园再走到西院耳房,腿肚子都走软了,途径各种雕镂画栋,回廊水榭,假山鱼池,名花异木,样样都让人称奇。能成为这里的主人那是怎样的荣宠?她若能一辈子安稳地住在这里该有多好! 她不由地想到了琴约:管家说她曾是大官之女?那么她的经历岂不是和我差不多?只不过,她比我幸运一点,早早地与侯爷定了亲,才得以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想到此处,采芙不禁喃喃:“这偌大的拂风阁,只有一个女主子怎么够?” 她对着鸾镜欣赏着自己的容貌:嗯,即便穿着下人的衣裳也丝毫遮掩不住自己大家闺秀的气质。她一向对自己的相貌颇为自信,毕竟从小就被夸为美人胚子,只是她很奇怪,难道琴约没看出来?竟然还将她留下了,是她太目中无人还是对侯爷太过信任?不喜别的女人服侍,当真如此吗?男人有几个不是喜新厌旧的,想当初她爹和她娘也是一对恩爱夫妻,可她爹的官职越做越大,娶的小妾也越来越多,直到她娘亲含恨离世也不曾见他有多痛惜。 采芙捋了捋身前的一撮长发,打量了一下耳房四周,心道她不会一直住在这间耳房的。 琴约修剪完花枝便去找风辞,风辞正在书房练字,见她进来,立刻搁笔走过去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握住她的小手问道:“花枝修剪完了?” “嗯。” “以后那些花也让园丁去打理,不然你这手可要变粗糙了。”风辞轻轻捏着琴约的五指心疼道。 “就几盆小盆景而已,我顾得过来,再说都是我喜欢的花,我想自己亲手照料。”琴约道。 “唉,你把园丁的活都抢了。”风辞颇感无奈地点了点她的前额。 “哦,我来是想告诉你,管家给我找的侍女叫采芙,我把她留下了。”琴约摸了摸额头道。 “我拂风阁可不养闲人,你可别只给她开月钱,不让她干活啊。”风辞假装严肃道,他只想让琴约意识到自己邶陵侯夫人的身份,只想让她悠闲自在地做他的妻子,不想让她有半点辛苦。 “知道啦。”琴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怎么?不服?”风辞抱紧了她道。 “服c服,侯爷你说什么都对。”琴约领教过他的厉害,只能乖乖服软。 “怎么叫你夫君的?”风辞抵着她的额头温柔地威胁道。 “呃言郎!”琴约暗暗蔑视自己怎么这么没骨气,“言郎,我事也说完了,就不耽误你练字了,可以放开我了吧?”这青天白日的,她可不想和他在书房亲密。 然而风辞岂会就这么放过她,眼看着她的两瓣樱唇近在咫尺,哪有不尝的道理?当即侧头吻住,如春风拂柳一般轻柔缱绻地吻着。 “唔”慢慢地琴约也陶醉在了他的柔情里。 “公子,亓官将军到”门外,骙业宏亮的嗓音传来,吓得琴约一把推开了风辞,一张脸红得不能再红了。 骙业万万没想到自己来通报一下,却打断了主子和夫人的美事,尴尬得话都说不顺溜了:“属c属下冒犯了,属下这就去领罚。”说罢转身欲走。 “领什么罚?”亓官飒已经走了过来,见他们主仆三人神色各异,英眉一蹙,“弗言,沚蓠说你有事找我,是不是恭王又有什么主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一六 风辞别样小心眼 与琴约亲热被打断,风辞并未有一丝窘迫,仍十分从容地回答亓官飒:“没错,进屋说。” 骙业见风辞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连忙自觉地去关上书房的门,立在一旁待命。 亓官飒随意地往坐塌上把腿一盘,问道:“恭王想让你做什么?” 风辞道:“我那日找你还只是想了解乌漠使臣的情况,可后来恭王叫我去谈话,你猜怎么着?” “嗯?他知道我们暗中监视乌漠使臣了?”亓官飒惊疑道。 “不,他怀疑我们是太后和饶储的人。”风辞道。 “什么?哈哈哈”亓官飒忍不住大笑起来,“亏他想得出来。” 琴约诧异了:亓官私底下这么爱笑吗?怎么听说被恭王猜疑了,还能笑得这么豪放? 再看看风辞,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似没什么可担忧的。 “他生性多疑,再加上有人在面前挑唆,一切都说得通了。”风辞道。 亓官飒很快收起笑容,正色道:“他不敢直接动太后,所以想让我们对付饶储?” 风辞点了点头:“他说饶储早就与江湖势力狴崖派勾结,并且他手中掌握了狴崖派抢劫掳掠等作奸犯科的罪证,还向陛下请旨剿灭狴崖派。陛下下了旨,他将此事交给你我去办限三个月内消除狴崖派的势力。” “三个月?”亓官飒和琴约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狴崖派既是江湖中的大门派,想必人数不少,又武功高强,清剿起来谈何容易?”琴约道。 “没错,我上次新募的兵也不过几万人,还在训练,现在应敌恐怕伤亡会很大。况且我培养军士是为了抵御外敌的,都用来对付那些江湖草莽,未免太不值了。”亓官飒道。 “确实不值,所以我们要假他人之手,你只需出动一小股兵力即可。”风辞道。 “怎么假他人之手?”亓官飒不由地直起身问道。 风辞看了眼骙业:“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公子,属下查到那玄螭门与狴崖派曾于箕山一战,两大门派各自伤亡不少,结下了夙仇。玄螭门前任门主夫妇皆死于狴崖派掌门之手,现任门主是他们的女儿秋如眉,曾放言要为父母及门中子弟报仇雪恨。”骙业禀道。 亓官飒听了回想道:“这个玄螭门我在外征兵时倒是听说过,他们门中弟子据说很爱行侠仗义。诶,你是想借他们的力量灭了狴崖派?” “不错。”风辞道。 琴约不禁问道:“他们两派既然有夙仇,为何玄螭门迟迟未出手报仇呢?” 骙业回道:“因为之前他们的新门主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今年也才十八岁,这几年是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还有,他们缺乏良谋。”风辞道,“若有人能给他们出谋划策,他们不会有半点迟疑。” “你帮他们想好计策了?”琴约问道。 “计谋我已初步想定,只需等合适的时机。”风辞道。 亓官飒问:“你打算亲自出马去玄螭门?” 风辞嘴角上扬:“为了不让恭王殿下失望,当然得我亲自去。” 亓官飒道:“看来你是成竹在胸了?你不担心狴崖派的人去找饶储帮忙?” 风辞道:“他们为图利益而朋比为奸,一旦有损自己的利益时,自然是撇得越干净越好,又岂会赴汤蹈火去帮对方呢?狴崖派既然说是江湖大派,行径却与土匪草寇无异,饶储怎会为了他们赔上自己精心培养的将士?” 亓官飒认为他言之有理,便放心了。 “乌漠使臣何时离开?”风辞问道。 “两日后出镐安城。”亓官飒道。 风辞道:“使臣归国途中下榻或歇脚的所有地方都要盯紧了,包括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传递过什么物事等等。” 琴约问道:“你觉得恭王会寻机暗中去见乌漠使臣?” “他不会错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风辞道,“或许这次乌漠遣使来朝就是为了能与恭王碰面,毕竟光凭借密函等媒介远没有面对面交谈可靠。” “好,我会吩咐下去,让他们千万细心点。”亓官飒声音越来越小,因他看到风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静静一听,书房外不远处仿佛又人声。要说风辞怎么知道的,全凭他过人的听觉。 此时,管家正带着采芙经过距离书房约四五丈外的门廊处,管家遥指着书房道:“你记住了,公子在书房若无要事一般不会关房门。若房门关着,那便是他与客人在商量大事,切不可靠近打扰,否则身为下人一旦听到了机密,是要受杖刑的。” 采芙乖顺地点头:“记住了。” 二人随即离开门廊,走向了别处。 听到脚步声消失了,亓官飒方才戏谑地问道:“弗言,我没听错吧?拂风阁招年轻侍女了?什么时候变正常了?” 风辞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那是选来服侍我夫人的。” “哦——”亓官飒别有深意地笑看着琴约问道,“弟媳,那侍女长得漂亮吗?若是漂亮你可千万别留下,担心风辞别勾跑了。” 风辞一听,捻起书案上的毛笔便往亓官飒身上甩去。 “唉哟,你居然偷袭!瞧你那点气量,开玩笑还不行吗?”亓官飒一个激灵赶紧站起身一看,“好家伙!你这毛笔是沾过墨的!这可是沚蓠亲自去给我定做的衣服,你得赔!” 看着亓官飒心疼不已的样子,风辞悠哉道:“你敢让我赔,我就立马去告诉嫂夫人你被府里的侍女勾跑了。你的兰沚居里侍女可不少,对吧?” “你算了,还有事吗?”亓官飒没脾气了,谁让他跟风辞这个打出生起从来不懂戏言为何物的人开玩笑呢? “没了。”风辞心里特别舒坦地回道。 “那我走了。”亓官飒忿忿地出了书房门,嘴里还在嘀咕,“回去该怎么跟沚蓠解释啊?” 骙业见状也紧抿着双唇忍着笑意退下了,只有琴约望着亓官飒的背影忍俊不禁:“没想到亓官私下里这么有趣,跟以前见到的英气威武的他截然不同,而且好像很怕沚蓠生气,看来他对沚蓠很好。” 风辞立马不乐意了,从身后圈住她道:“我怎么听着你这么羡慕别人?难道我对你不好?” 琴约不知他是何表情,只听出他似乎有一点点委屈,便立即反驳道:“谁说你对我不好了?我可没说啊。你的理解怎么总跟我表达的意思不一样?” “那你想表达什么?我反正听出来你在羡慕扈沚蓠。”风辞道。 “沚蓠之前不是被谣言诬陷了吗?那时她很难过,我以为亓官对她不好,现在看来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只是在替沚蓠高兴罢了。”琴约道。 “这样啊。”风辞道,“都说人心难测,女人心更难测,我又不善于应付女人,约儿,你以后若有不开心的或者对我有什么想法可千万别闷在心里,不然我会不知所措的。” “应付女人?哦,原来你都是在应付我!”琴约佯作生气道。 “冤枉!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就抓住这几个字?”风辞仿佛受了莫名的冤屈。 “哈哈”琴约突然朗声笑了,“谁让刚才硬说我羡慕沚蓠?你不也一样吗?” “你没有不开心?”风辞问道。 “没有。”琴约转过身来双手捧住他的脸道,“你那么聪明,怎么在我面前就笨笨的呢?你对我那么好,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真的?” “嗯。” 风辞微笑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只愿她在他身边能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昭霞殿内,太后又一次发了噩梦。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做类似的梦了,梦到先帝和昭妃浑身是血地找她索命,梦到琴约手持剑刃来找她报仇。 她浑身冒着冷汗,后半夜再也无法安睡。想到自己之前几次三番欲除掉琴约没有得逞,如今她已经成了邶陵侯夫人,身份地位与以前大不相同,要下手都难有机会了。 她懊恼地翻了个身,发现身边没人,这才想起公冶端的病还未痊愈,她是独守空床呢。心烦意乱之际,她决定去寺庙里烧香拜佛,潜心祈祷一番。 次日,公冶端刚梳洗完毕,便见紫萸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好似有什么开心的事。 公冶端走近前柔声道:“见到我这么开心?” 紫萸羞涩道:“是太后娘娘要去寺庙祈福,让我来通知你一起随行。” “你也去吗?”公冶端问道。 “嗯。” “好。我也收拾过了,走吧。”公冶端说着便去拉紫萸的手。 “不要,”紫萸连忙躲开,“万一被人看到” “还没出门呢,再说这一段路没什么人会来的。”公冶端兀自去抓住她的小手捏在掌心。 紫萸羞红了脸,低着头跟在他身旁,心里既紧张又欢喜。 太后的寝殿外,几辆马车和随行侍女都在候着,太后见了公冶端道:“今日去庙里祈福你也去拜一拜,祈祷你的病早日痊愈。” “遵旨。”公冶端道。 太后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最中间的马车,公冶端走向了后面一辆,刚要上去,却见旁边走来一男子,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生得唇红齿白,清秀俊美,身材较公冶端矮了半寸。 公冶端瞬间会意,暗自哂笑,随即自觉地朝最末尾的马车走去。 紫萸也瞧见了那个年轻的男子,这人她从来没见过,心里不免好奇他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一七 咫尺天涯为君忧 到了西郊红莲寺,太后领着众人以手加额,拈香祷拜。祷告完毕,捐了香火钱,便出了寺庙。 太后和那年轻男子走在前头,紫萸等侍女跟随在后,寺庙大门前是个斜坡,有几十级台阶,走着走着,紫萸一个不慎,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嘶——”紫萸咬着唇揉着自己的膝盖,也不敢惊动太后。 “伤到哪了?”公冶端蹲下身关切地问她,方才他离紫萸不远,一见她滑倒立马疾步赶了过来。 小采也担心地问道:“紫萸姐姐,你没事吧?” “膝盖擦了一下,没什么大碍。”紫萸忍痛道,一边朝前面瞟去,用眼神示意公冶端不必这么紧张,免得引太后娘娘生疑。 “紫萸姐姐我扶着你走吧。”小采边说边去扶紫萸的胳膊。 “你这样怎么走?”公冶端明明看出她摔得很疼,怕是已经擦破皮流血了,不由分说便将她一把横抱起来。 “啊!快放我下来!”紫萸急急地小声道,一看旁边有两名侍女已经转身惊疑地望着他们了,“快啊,太后娘娘看见成何体统?你想让我们都受罚吗?” 小采也对公冶端这一举动感到吃惊:何时公冶内侍与紫萸姐姐走得这般近了?不过再亲近他也是太后娘娘的人,这样不合适吧? 不过一想到紫萸受伤走不了路,她也没有深想。 公冶端被紫萸的话说动了,将她放了下来,眉头紧锁:“得赶紧看看你的伤。” 然而此时太后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停下来转身看了看,问身边的侍女道:“怎么回事?” “回太后娘娘,好像是紫萸摔倒了,公冶内侍去扶了她。”侍女回道。 这时,小采扶着紫萸一深一浅地走到太后跟前,公冶端跟在其后,心里担忧却不敢挂在脸上。 紫萸屈身下拜道:“太后娘娘,紫萸不小心滑下台阶,惊扰了娘娘凤驾,望娘娘恕罪。” 太后对紫萸一向器重,留她在身边服侍多年,知道她不是冒失的性子,此次应是无意的,便也没有计较:“你这样也没法走了,一会儿去坐马车吧。” 公冶端听闻太后要让紫萸乘马车,立刻想提议让她与自己同乘一辆,孰料太后紧接着吩咐道:“穆卿,你与哀家乘一辆,把你那辆让给紫萸坐。” 紫萸听了心里顿时百般滋味,叩谢了太后,在小采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 公冶端只能悄然望了一眼,这种心里牵挂却不能当面关怀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他真不知自己还能忍到几时。刚才那个姓穆的男子想必是太后的新宠,他只期望太后能喜新厌旧,尽快把他忘了,放他走。 而另一辆马车内,紫萸却有点忧虑不安:方才太后没有让端郎乘她的马车,却叫了那位穆卿去。穆卿,难道是之前听闻过的乐坊新秀穆珞?太后娘娘因为端郎生病,让他来代替端郎的?长此下去,端郎恐怕会失宠,宫里的人都是冷漠势利的,到时候不知他能不能承受得了从云端坠入尘泥的痛? 她看得出来,这段日子,太后明显对公冶端甚是冷落,或许在太后眼里,公冶端只是一个消遣寂寞的玩物,但她却把公冶端当堂堂正正的男人,她与他彼此有情,便不忍他受到任何伤害。 一行人离开红莲寺到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开阔处,虽是暮春,山花依旧烂漫,太后命人停下马车,要去赏景散心。她坐在一处树荫下,让穆珞抚琴助兴。看着眼前眉目清俊的男子,虽与公冶端相比稍稍逊色两分,但精通音律,又善言辞,她也颇为满意。 前一段时日,因公冶端身患隐疾,她数夜难寐,心绪不佳。有眼尖的内侍觉察出她的烦恼,欲投其所好,便暗中寻觅到了时为乐坊琴手的穆珞。 穆珞拨弄着琴弦,不时对太后投以深情的目光,太后亦心生愉悦。不如今晚就让他侍寝吧,太后如此想着。 公冶端无心听琴更无心赏景,悄悄走到小采身旁不远处,四下一望,周边没人,便小声道:“小采,明日下午,劳烦你去我住处一趟,我有治外伤的药膏涂了以后可以防止留疤,紫萸姑娘用得着。” 小采一听,喜道:“好的,我先替紫萸姐姐多谢你了。” “不客气。紫萸姑娘早日好起来,才能服侍太后娘娘啊。”公冶端不想让小采看出他和紫萸的关系,小采心思单纯,他怕以后若是连累到她,紫萸会伤心。 “嗯。”小采道,“公冶内侍,我听紫萸姐姐说你生病了,现在病好了吗?” “还没有,不过会好的。”公冶端牵动嘴角淡然一笑。只要他愿意,他的“隐疾”随时能好,只不过目前还不是时候罢了。 过了不久,一队人马重新启程回了宫。翌日下午,小采依言去找公冶端拿了一瓶药膏来给紫萸,紫萸看着手中的药瓶,心里涌上一阵暖意。 “公冶内侍说这个药膏涂在伤口上可以不留疤。”小采道。 “嗯,我知道,这药膏我在太医院见过。”紫萸微笑道。 “那你快点抹上吧。”小采催促着。她想紫萸姐姐这么漂亮,腿上要是留了疤多可惜。 紫萸打开瓶盖,当真有些舍不得用。这药膏甚贵,太医院也没有几瓶,怕是公冶端花了不少银钱托人买来的吧,如今很多人都知道他不再像以前那般得宠,恐怕那些人也不那么好说话了。他做这些都只为了让她腿上不留疤痕,这份情意叫她如何不感动? 拂风阁后院,琴约手中拿着一张扈沚蓠派人送来的药方,对采芙道:“采芙,侯爷名下有几家生药铺,管家应该跟你说过吧?” 采芙回道:“管家说过侯爷一共经营了八家生药铺,镐安城里开了三家,其中最大的开在镐安城主街上。” “你记得这么清楚?”琴约有些惊讶,采芙刚来就把管家说的情况都记住了,看来还挺用心。 “奴婢只有对侯府的情况了解透彻,才能更好地服侍夫人。”采芙恭敬道。 琴约微微一笑:“待会我就带你去最大的那家药铺,你记一下路,以后若是抓药都先去那家。” “明白了。” 不到半个时辰,她们便来到了弗言堂药铺。 掌柜的见了琴约赶忙上前相迎:“小的见过夫人。不知夫人前来,小的即刻让人准备账本。” 琴约如今的身份不必亲自来抓药,她过来多半是替侯爷看账本的,掌柜心想,因为早前侯爷提起过账本可直接拿给夫人过目。 “不用,”琴约抬手制止道,“我是带采芙来认认门,采芙是我的随身侍女,以后可能会经常过来,你们认识一下。” “诶,好。”掌柜望了眼采芙答道。 琴约拿出方子递给掌柜:“这上面的药你帮我打包两份。” 这个方子是用来做药囊的,她的药囊在柴下郡时浸了河水失了药效,以至于上次被饶萃迷晕那么久才醒。于是她又让扈沚蓠帮忙照着以前的旧药材写了药方,过来抓药。本来想着做三个药囊,她自己一个,再送佘婳和扈沚蓠一人一个,但转念一想扈沚蓠怀着身孕,不知适不适宜佩戴药囊,未免影响腹中胎儿,她又打消了送扈沚蓠药囊的念头。 掌柜看了看方子,便应诺去拣药了。 “采芙,我带你去后院看看。”琴约道。 “唯。” 两人一前一后跨进后院,往药材库走去。 琴约远远地便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在认真地分拣药材,她走近前唤道:“小涔!” 奚涔抬头一望,喜上眉梢:“小约!好久没见你了。” “是啊,我听侯爷说我成婚那日你去赴宴了,不过我没能看到你。”琴约道。 “你是新娘子,拜了堂就送入洞房了,那有机会瞧见我?”奚涔笑道,“本来我也想跟着去闹闹洞房的,可惜我弟弟年幼闹着要回去,只好先带他回家了。” 琴约听了脸上微红,转而问道:“对了,我记得你年纪与我差不多大,你娘亲给你定亲了吗?” 这回轮到奚涔难为情了,她四下看了看,低声道:“还没有。娘亲不想随随便便给我指了人家委屈了我,可哪有那么容易像你似的遇上侯爷那样的良人?” 琴约道:“别担心,像你这样蕙质兰心的好姑娘还愁嫁吗?” “其实我也相信我有一日会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奚涔有些羞涩地说道。 “嗯。”琴约目光触及面前的药材,又问,“小涔,你整日面对这些药材,反复地分拣挑选,会不会觉得烦闷无聊?” “怎么会?我从小就喜欢和药材打交道,学医也是我的志向。”奚涔说到这个,双眸炯炯发亮,看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感兴趣。 “哦,我认识一个朋友也和你志趣相同,你们若是见了面,说不定会一见如故。”琴约见她这般模样,忽然想到了荆术。 “是吗?如有缘得见,我会好好向你朋友请教一二。”奚涔道。 这时,药铺的伙计走过来传话说药拣好了,琴约便起身与奚涔话别,叫上采芙往外走去。 庭院里停着一辆运货的马车,上面满载着一车药材,车夫下了马车便去了前面屋子。 琴约从旁经过看了一眼那些药材,心想着奚涔又有得忙了。 突然,听得采芙大叫一声:“夫人小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一八 救琴约博取信任 琴约被猛推了一把,往前踉跄几步,差点摔倒,一转头,见采芙正倒在地上一手紧捏着自己的肩膀。 再一看,原来是那辆货车没停稳,院子里地面不平,马车突然滑动了起来,现在撞到墙角才停住了。琴约心想:方才一定是采芙看见马车快要撞到我了,情急之下将我推开,她自己却被撞倒在地。 琴约赶忙走到采芙身边问道:“采芙,你伤到哪了?肩膀吗?” “嗯。”采芙紧抿双唇忍着痛楚。 “还有其他地方疼吗?腿有没有事?”琴约焦急的问道,一边去扶她起来。 “腿没事。” “出什么事了?”奚涔和两个伙计在库房听到响声也跑了过来。 “刚才货车没停稳,突然滑动撞伤了采芙。”琴约道,又吩咐伙计,“快去叫坐堂大夫过来给采芙治伤!” 伙计闻言立马奔去了前屋找大夫。 虽然采芙的腿没受伤,但毕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胯骨也有些疼,琴约和奚涔将她搀扶到了卧榻上躺下。 大夫来了,拉下采芙的衣襟一看,左肩头撞破了皮,一大块淤青中还渗着血迹。琴约见了心里很不好受,采芙这伤是替她受的,若不是采芙推开了她,只怕她会伤得更重也不一定。 “大夫,你尽管开最好的药,一定别让她留下疤痕。”琴约嘱咐道。 采芙还未出阁,肩头若是落下了大片疤痕一则不好看,二则或许会被她未来夫君嫌弃。 “夫人放心,弗言堂有上好的外伤药,只要给这位姑娘敷上,半月后便可长出新皮,不会有任何疤痕留下。”大夫道。 “那便好。”琴约想了想又道,“你再看看有没有内伤,那么重的货车撞上去,会不会伤及脏腑?” “没有,老朽已经切过脉仔细诊断过了,夫人请宽心。”大夫回道。 琴约当然相信弗言堂所聘医者的医术,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对采芙道:“大夫说你的伤要半个月才能好,等回去后你就先安心养伤,府里的事先不用做了。” “不行的,夫人,我这只是皮肉伤,左手不能动还有右手,不影响我干活的。”采芙道。 琴约凝眉道:“我哪有什么事是需要你带伤去做的?你既叫我夫人便听从我命令,从今日起好好养伤,直到伤口痊愈为止。” “奴婢遵命,多谢夫人体恤。”采芙低头应道,眼里划过一道幽邃的光。 一旁的奚涔看着采芙,心里觉得隐隐有些奇怪:这个采芙不像一般的侍女,看她的谈吐气质倒像是大户之家出身,她会甘愿待在小约身边为婢吗?刚才小约让她休养,一般奴婢直接听从便是,她却出言顶撞主子,看似想带伤侍主,实则犯了为奴为婢的忌讳。如此想来,她还挺有心机的。按理说小约不会看不出来,难道是小约对她心存歉疚,当局者迷? 奚涔也是大户出身,以前也见惯了家里的下人耍小心思,但她此刻不便多言,万一是她多想了呢? 随后,琴约让掌柜照着她的方子再配一包药,她打算做成药囊送给采芙。 回到拂风阁,琴约便找出一匹精美的锦缎,剪裁开来,捻起针线,细心地缝制药囊袋。缝好两个之后,便将药材填入其中,拿了其中一个往采芙的房间走去。 采芙见琴约来看她,连忙要下床行礼。 琴约赶紧叫住她:“不必行礼,你好好躺着。” “有劳夫人来看奴婢。”采芙低眉恭敬道。 “别客气。伤口是不是还很疼?”琴约问道。 “有点。” “这个药囊给你,里面的药材可舒筋理气,有助于活血化瘀,缓解疼痛。”琴约将做好的药囊放在采芙枕边。 “多谢夫人。”采芙侧身躺着,瞥了眼枕边的药囊。 “谢我什么,我还要多谢你推开了我呢。”琴约微笑道,“好了,你多休息,我先走了。” “夫人慢走。”采芙望着琴约走出了房门,脸上的恭敬之色一点点褪去,眼里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看来这位夫人也不过如此嘛,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如此轻易便放下戒备去相信别人,呵,那以后就别怪我取而代之了。 琴约走到西院正要拐去主院,恰好碰见风辞迎面而来。 “约儿!”风辞一过来便将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遍,“你真的没事?” “你都知道了?”琴约问道。 “护卫都跟我说了。”风辞一脸肃然道,“那个车夫我已经让人解雇了。” “啊?”琴约吃惊道,“也没出什么大事,罚他些工钱,小惩大诫就行吧?” 风辞冷哼道:“他做事大意,那么重的载货马车居然不拴牢马就离开,这次侥幸没出大事,若没这么幸运,马车碾了人把人压死撞残又该如何?我风辞从不留做事不计后果之人。” 琴约听他如此一言,也不再为那车夫辩解,毕竟此次采芙若是缺了胳膊少了腿,她心里怕是难以原谅自己。 “这回多亏采芙了,不然受伤的就是我了。”琴约道。 “她是做得不错。”风辞道,“不过你也无需内疚,作为你的贴身侍女,尽力护主也是她该做的。再说你也让人给她用了那么名贵的药,不出几日她就会好了。” “大夫说要半个月呢。”琴约道。 “用了那些药,只需两三日便能结痂了,大夫说半个月是指脱了痂不留痕。”风辞乃习武之人,对很多外伤药都很熟悉,他家药铺的就更熟悉了。 “这样我就放心多了。”琴约听罢笑道,“哦,我还要去给小婳送药囊,你找我没别的事了吧?” 风辞听了心里老大不高兴:“没别的事,你就要把我撇开了吗?” 琴约笑吟吟地软下声音道:“不是撇开你,我这不还有事嘛,好了不说了,再晚天就黑了。”说罢快步去了卧房。 “诶”风辞微笑着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琴约带着要赠给佘婳的药囊准备出门,刚到大门口,却见佘婳下了马车,神色紧张地朝她奔过来。 “小约!”佘婳一到琴约跟前便抓住了她两只胳膊。 “小婳,怎么了?”琴约惊讶地问道。 “我有要事找你和侯爷。”佘婳道。 “快跟我来。”琴约知晓肯定事态严重,不然她不会这么慌张。 两人找到风辞时,风辞刚听完骙业的汇报。他没等佘婳开口便先问道:“你想说宾至逆旅的事?” “嗯。”佘婳连连点头。 “宾至逆旅?”琴约看了看他们两人,大惑不解。 佘婳解释道:“宾至逆旅是我家开的客店,就在镐安城北边。昨晚入住了几位客人,本来也没什么,可半夜又来了一批人,不知为何双方就打了起来。店里的器物被砸了大半不说,还闹出了好几条人命。掌柜的报了官,可官府说是江湖恩怨他们管不了。现在还有一些人在店里住着,他们武功了得,掌柜不敢赶他们走,便报知了我,我想来想去,决定来找你们帮忙。” “江湖恩怨?”琴约若有所思地望了风辞一眼。 风辞看着她问:“你猜到了?” “难不成真是狴崖派和玄螭门的人?”琴约不敢相信竟会这么巧。 “是与不是,去看看不就明白了?”风辞道。 “好。”琴约道,又看向佘婳,“小婳,那些人会武功,打杀起来可能会伤及无辜,要不你还是别去了,不如你在家安排人将毁坏的物品添补上吧。肇事的是江湖中人,恐怕他们也赔偿不了。” 佘婳微微叹了口气:“赔偿是不指望了,如今只希望他们能快点离开。对了小约,你也不会武功,去了会不会有危险?” “有我保护她。”风辞道。 佘婳见识过风辞的武功,有他在,小约应该不会有危险。她将事情交托给他们帮忙解决,自己先回了府邸。 很快,风辞与琴约便乘着马车到了宾至逆旅不远处。 下了马车,风辞拿出来一个包袱交给琴约道:“一会儿我们扮作住店的客人进去。” “咦,你何时带了个包袱?”琴约纳闷,刚刚一路上她都没有注意到。 “看来你的观察力还有待提高啊。”风辞边走边道,“今后我得多训练你一下。” “你把我当你的护卫啊?”琴约努努嘴道。 “提高你的眼力对你以后定会有助益,尤其利于防范身边的恶人或者防止自己陷于险境。”风辞道。 琴约琢磨片刻:“好吧,你可要多教教我。” 风辞笑着夸道:“‘敏而好学’,不错。” 琴约无语地白了他一眼,紧跟在他身后踏入了客店。一进去便看见有伙计在擦洗地上的血迹,还有人在安新窗户。因为闹出了人命,店里几乎没有客人,风辞迅速地扫了一眼各个角落,瞥见二楼的一角有一男一女两人相对而坐。 风辞牵着琴约的手,不动声色地拿出一个金饼冲掌柜道:“店家,给我来一间上好的房。” 掌柜的不认识风辞,只当是普通客人,想到店里还住着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人,便好心劝道:“客官,小店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恐怕不方便招待您,不如您再往南走十里地,还有别的店可以住。” “我要朝北走,你让我往南返?有生意还不做了?快点,我们赶了一天路我夫人都累坏了。”风辞看了眼琴约道。 琴约顺势扒住了风辞的胳膊,做无力状。 “好的,您楼上请。”掌柜递给风辞一把房门钥匙和牌号。 上楼后,琴约故意左顾右盼装作在找房间,却正好撞见楼上的女子朝她望过来。琴约立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暗忖:好犀利的眼神。她是狴崖派的还是玄螭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一九 夫唱妇随探秘计 风辞以手揽着琴约的柳腰,满眼温柔地看着她道:“夫人是不是累得分不清方向了?天字号客房在这边。” 他朝着另一边指了指,也不顾那女子盯着他们的目光,径自带着琴约去了掌柜安排的房间。 一关上房门,琴约便小声凑到风辞耳边问:“刚才那边坐的那两个人你觉得是哪一派的?” “如不出所料,应该是玄螭门的新门主秋如眉。”风辞道。 “啊?难怪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眼神却冷厉得很。”琴约道。 “她即便不是门主,也早就见惯了江湖中的血雨腥风,眼神还能单纯柔弱吗?”风辞不以为意道,随即又挑眉问她,“诶,你刚才和她相隔并不近,怎么看清她的眼神的?” “凭直觉不行吗?你又想揶揄我的观察能力吧?”琴约嘟着嘴表示不开心了。 风辞呵呵一笑:“我是想说约儿的观察力怎么突然提升了,隔那么远都能看清楚别人的眼神。” “少来。”琴约知道他在说反话哄自己,强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绷着小脸。 风辞伸出手指捏了捏她的脸蛋:“绷着脸多难受,笑一个,为夫带你去个好地方。” 琴约一听来了兴致:“去哪里?” 风辞走到房间后面打开窗户,抬手示意琴约过去。 房间外,坐在角落的那对男女自从风辞与琴约进客店之后,便在暗中观察他们。待他们进入房内,男子低声道:“刚才那二人不像是寻常的旅客,那男的脚步轻盈,明显轻功很高。掌柜的明着让他们走他们都不肯,难道是有备而来?不会是狴崖派找来的帮手吧?” 他对面的女子思忖片刻道:“应该不会。狴崖派那帮人只会提到喊打喊杀,不会这么遮遮掩掩。” “那是什么来头?冲我们来的?我们也没有别的仇家了啊。”男子道。 “不一定非得是仇家,说不定是不相干的人,也说不定会是朋友。”女子轻抿了一口茶说道。 此时他们并不知晓头顶的房瓦上,风辞和琴约正在悄然地偷听。琴约一听提起“朋友”二字,便觉得此女子不简单。 风辞没想到琴约伏在瓦片上听得那般认真,便微笑着贴着她的耳边哑声低语:“约儿似乎很喜欢偷听啊!” 温热的气息惹得琴约耳朵一红,差点就忍不住要弄出动静来,她心里一惊,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嘘声道:“小心被发现!” 风辞抿唇一笑,继续观察。 那男子又道:“约定的时辰已经过了,那人还没到,还等吗?” 女子沉吟未答,忽然门口又进来几个人,其中为首的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还戴着金皮面罩遮住了上半边脸。 掌柜的见来人都高大魁梧,像是都会拳脚功夫的,恐怕又是一群莽汉,也不敢则声,只要他们不闹事,暂且由他们去。 那戴面罩的男人抬头往二楼一看,迟疑了一瞬,随即上楼朝那对男女走去。到了跟前,开口对二人道:“瀛水之滨。” 他面前的男子起身对道:“箕山之巅。” 戴面罩的男人道:“抱歉,来晚了。” 屋顶上,风辞和琴约惊诧得面面相觑:恭王! 刚开始听到第一句他们还不太肯定,这会听到第二句便完全确定戴面具的男人是崇玄峻。 随后崇玄峻及两名属下和那两人一道进了房间,留下五六个人在门外看守。风辞和琴约也随之换了地方。 崇玄峻摘下面罩,一双鹰眸含着浅浅笑意道:“早就听闻玄螭门乃江湖中久负盛名的大门派,原以为门主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却没想到是为年轻貌美的姑娘。秋门主,幸会!” “幸会。”秋如眉语气淡淡地应道,她自是听出了崇玄峻言语中的轻佻,当下便对他轻视几分。 秋如眉确实生得貌美妖娆,翠眉明眸,玉肤皓腕,若不是一身的女侠气,简直恍若蕊宫仙子落人间,月殿姮娥临下界一般。故此直令恭王看得失了神。 “咳咳——”男子对崇玄峻这般明目张胆地盯着自己门主看,心里很是不悦,故作清咳两声道,“王爷,我们江湖中人,快言快语,我们想确定您上次派人传信所说之事是否当真?” 崇玄峻回过神来方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遂正色道:“迟大侠放心,本王从无戏言。” “您真的能帮敝派在三个月内灭了他们?”秋如眉问道。 崇玄峻目光轻柔地落在秋如眉脸上,微笑道:“没错。” 迟洺和秋如眉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他们在犹疑,因为崇玄峻之前提出的条件是要玄螭门以后为他效力。这不是等同于沦为朝廷鹰犬吗?真的要为了报血仇将整个门派变成别人的爪牙吗?玄螭门传承百余年,虽然不复当年那般熠熠夺目,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崇玄峻见二人不出声,又道:“听闻昨晚你们刚杀了一些狴崖派的人,此刻说不定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你说他们会不会来寻仇?恐怕你们之间随时都会刀剑相向,他们背后有饶大将军支持,你们再迟疑下去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 听了此话,秋如眉与迟洺相视一眼,秋如眉问道:“可否再容我们考虑考虑?” “可以。不过为了让我们彼此更加信任对方,孤还有一个条件。”崇玄峻眼角余光看着秋如眉道。 迟洺见他临时要加条件,心里顿生不满:“王爷大可放心,我们玄螭门最重信誉与承诺,一旦答应之事绝不会出尔反尔!” 崇玄峻道:“迟大侠,小心驶得万年船,本王觉得还是谨慎些好。” 秋如眉道:“王爷还有何条件,不妨直说。” 崇玄峻深深地看着秋如眉那动人的水眸道:“孤要秋门主住进恭王府。” “你!”迟洺怒指崇玄峻道,“卑鄙小人!” “大胆!竟敢对王爷出言不逊!”崇玄峻身边的两名护卫立刻拔剑指向迟洺。 秋如眉心中也无比愤怒,让她住进恭王府,那岂不是相当于昭告天下她玄螭门的门主成了恭王的女人?即便她能保住自己的清白,也抵挡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到时她就百口莫辩。这当真比暗中为他效力更让人不耻,何况就他这等趁人之危c贪图女色之人,她根本不屑一顾! 然而此刻她深知不能意气用事,强颜一笑:“王爷来与我等协商,又何必大动干戈呢?” 如此倾城的笑容让崇玄峻 毫无抵抗之力,他抬手一挥示意护卫放下兵器,又问秋如眉:“秋门主意下如何?” “王爷提的这个条件对您而言只是一句话,对如眉来说却堪比终身大事,如眉自当多加考虑。况且我门中弟子恐怕也会有异议,故而如眉无法就此给您答复。”秋如眉不卑不亢道。 崇玄峻见她没有当场拒绝,心里已经有几分得意:“那不如十日后秋门主再给本王答复如何?若再久,本王等得起,恐怕贵派等不起啊。” “好,十日后如眉定当给王爷答复。”秋如眉道。 “孤相信秋门主不会食言。”崇玄峻微笑道。 秋如眉并不愿再多加理会,抱拳道:“告辞。”言罢转身离开。 迟洺则对崇玄峻冷哼一声,紧随秋如眉走出房间。 崇玄峻并没将迟洺放在眼里,也对他的冷嗤视而不见,满心里只有秋如眉方才那嫣然浅笑,如此人间绝色,他怎能不收入囊中? 听完他们的谈话,风辞面色已冷如坚冰:看来还真是低估了苻霄那帮人。 “恭王走了,我们是不是该下去了?”琴约听见恭王下了楼,小声询问风辞,一抬头却发现他脸色阴冷得有点吓人。 风辞当即神色缓和道:“等他们走远。” 不多时望见崇玄峻一行人皆已远去,他二人才从屋檐上下来。掌柜的见他们像是要离开,尽职地问道:“二位这是要外出?如今已是一更天,这周边人烟稀少,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琴约道:“我们不住了,这就离开。谢掌柜的提醒。” “那二位稍等,退了房金再走。”掌柜道。 琴约微笑道:“佘家的店果然规矩严明。掌柜的有所不知,我们与贵东家之女佘姑娘是朋友,房金不必退还,权且用来买些案几c杯盏,聊表我夫妇二人的心意。告辞。” 说罢与风辞径直离开。 “二位慢走。”掌柜的随后将适才发生之事一一跟佘婳通禀。 上了马车,琴约问风辞道:“恭王既然已经让你和亓官去对付狴崖派,为何又私下去找玄螭门?还扬言说三个月内帮他们报仇雪恨,他就那么肯定你们能赢过狴崖派?” “他知道我们若要为自己洗清嫌疑必先完成他给的任务,重创饶储的势力。既然有了必胜的把握,他何不加以利用,还能笼络住玄螭门为他卖命?这可谓一石二鸟之计。”风辞道。 “真没想到他城府如此之深。”琴约道,“现在不仅一石二鸟,怕会是一石三鸟了。” 风辞抬眼等着她的下文。 “不是吗?他还看上了玄螭门的门主。”琴约道,忽然有些酸酸地看着风辞,“也对,那个秋门主可是美若天仙,他看不上才奇怪呢,你说是吧?” “看不上奇怪吗?我就没看上。”风辞不以为然道。 “那你也觉得她美若天仙啦?”琴约气鼓鼓地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二零 甜蜜到日上三竿 “没有!别给你夫君妄加罪名啊。”风辞见琴约那模样好似弓起背准备乱挠人的狸奴,强忍着笑意为自己辩驳。 琴约心里也没真生气,嘴上却不打算就这么饶过他:“那你刚刚也没否认,我看你心里就是那么想的,口是心非的男人。” “苍天可鉴!我就在大门口时远远瞟了她一眼,后来在屋顶上只能听,又看不到,我可没约儿你那么好的眼力,数丈之外还能看清人眼神。”风辞一脸无辜满腹冤屈道。 帘外赶马车的护卫听着主子这委屈不已的声音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公子这人前人后反差也太大了吧。 琴约知道风辞肯定看清了秋如眉的长相,此时见他并无半分心虚的样子,心里自然高兴,毕竟又有哪个女子能真正受得了自己心爱之人去关注别的女人呢? 她当即换了话题:“秋如眉好像并不想住进恭王府,但不住进恭王府就意味着得不到恭王的支持,那么她想报仇便不太容易,或许不知还要等多久。你说她会怎么选择?” 风辞道:“他进不进恭王府,我不关心,但我不想看到她让整个玄螭门成为恭王的势力,否则日后对付起恭王来又多一重困难。” “你想去说服她拒绝恭王?她与你素不相识,会听你的吗?”琴约问道。 “总要试试看。”风辞道。 到了拂风阁已快深更半夜。琴约匆匆漱洗完毕,便解下罗衣躺在了床榻上,困意正浓,一闭眼便入了梦乡。 风辞侧卧在旁,看着枕边人酣睡得香,体内有万般冲动也只能苦苦忍耐着。可叹他才新婚,正是良宵苦短之时,奈何却被爱妻的倦意打败了。默默地翻了个身,他不由地恨起了这漫长的后半夜。 窗外的鸟鸣叽叽喳喳地将琴约从梦中唤醒,可她并没睁眼,抽出手臂翻身想继续睡,却无意间一掌拍在了风辞的脖子上。她迷迷糊糊地觉得掌心下软软的,一时兴起,随即又凭着感觉往上摩挲到了他的双唇,她明显听到吞咽的声音,忽然手指被紧紧地握住,一道朦胧低沉的嗓音传来:“醒了开始折腾了?” “嗯?”琴约仿佛没听清。 风辞掀起锦被,倏地跨在琴约身上睨着她。琴约猛然张开双目,稍微迟钝地眨了眨眼,晨起的困意已经消失无踪。 “你倒睡得香,知不知道为夫昨晚熬得有多苦?”风辞问道。 “啊?”琴约暗自回想,昨晚自己回来后几乎倒头就睡了,他怎么了?难道是说 风辞见她似乎想到了那一层,抿唇笑道:“明白了?明白就好,看在你一大早主动要弥补为夫昨夜的损失的份上,为夫就欣然原谅你了。” “什么主唔唔”琴约想问她哪里主动了?主动弥补什么?然而风辞可没那个耐心,身体里的火早已越烧越旺,这会儿正急需琴约那可口的樱唇来去去火,可没心思听那些无关紧要的话。 渐渐地,琴约也沉溺在了他浓情而激烈的亲吻里,无需多问也明白了她该弥补什么。 天色刚明,清凉的晨曦穿透窗棂,却丝毫影响不了屋内的火热气息。锦帐里,两人轻语呢喃,四臂交织,香汗细密,洇湿了身下褥单。 一个多时辰后,风辞将琴约紧紧搂在怀中,微微轻喘,声音格外撩人:“好像还不够” 琴约连斜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哪有你这样的?!” “都怪约儿你太迷人了。”风辞垂眸望着她殷红的小脸,眼里是无尽的宠爱。 琴约顿了顿,当作没听见,道:“辰时都过了,你就不怕骙业突然有事找你?” 风辞道:“我在成亲的前一日就吩咐过他,以后若无十万火急的事,在我入睡之后起床之前都不准来打扰。” 琴约闭上双眼,无言以对了: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吩咐,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想干坏事啊! 她想就这样睡着不理他,突然听得他又道:“你那侍女可能还不知道这个规矩,你记得叮嘱她。” “我才不呢。” “我让管家跟她说。”风辞意已决。 “唉呀,怕了你了,我晚点跟她说行了吧?你别去跟管家说,怪羞人的。”琴约闭着眼睛轻拍了他一下道。 “好。”风辞满意地应道。 见琴约太疲累了,他也没帮她掖了掖被子便先下床了。 琴约又睡了一觉,快午时才醒。梳洗完穿戴好,方才想起今日本来打算去为沚蓠挑礼物的,过两日便是她的生辰了。 她在房里来回踱步,心里琢磨:送她什么好呢?金银珠宝她不缺,字画刺绣她也不甚感兴趣,诶,对了,她不是喜欢研制药丸吗?那不如送她点珍稀药材吧。反正很多都是滋补的药,她怀着身孕也用得上。 于是,琴约备好马车,前往弗言堂去选取药材。到了弗言堂门前,看见一辆马车正停在那里,她随意地瞥了一眼,便进了店铺。 “夫人您来了。”掌柜微笑着问候,心下奇怪侯爷刚刚才来巡视过,夫人又来了,怎么没一起来。 “你忙你的,我去库房找点药材。”琴约道。 她正欲去后院,忽听得旁边又人叫道:“小约姐姐!” 琴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里一阵惊喜,侧身一看,一个纤小的身影已然扑了过来:“小约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小蔓!”琴约抱住她,不一会便看见了眼前的另一道身影,“荆大夫,你们怎么有空来镐安了?” 小蔓抢先答道:“我和师父是来给沚蓠师姐过生辰的,还有来找你玩。” “哦,好啊,等小约姐姐给沚蓠师姐选好礼物,就带你去我家玩好吗?”琴约道。 小蔓连连点头,并仰头对荆术道:“师父,你们快点选!” 荆术和琴约听罢对视一笑。 琴约道:“荆大夫,你想选些什么?不如随我直接去药材库里看看吧。” “也好。”荆术微微点头,跟随琴约一同去了后院库房。 奚涔一如往日在拣选药材,见了琴约微笑着问候:“小约你来了,又来选药材吗?” “嗯,你帮忙推荐一下哪些是适和怀孕五个月的人吃的滋补药,我要送给朋友。”琴约道。 奚涔随口说了几样药材搭配,并说了优缺点。 琴约听了,转身问身后的人:“荆大夫,你有要推荐的吗?” 奚涔这才注意到不远处一身白衣c丰姿儒雅的男子,想来是小约的朋友,便礼貌地向他颔首微笑。 荆术定定地看了奚涔一眼,没料到弗言堂的药材分拣师也这么深藏不露,一个年轻姑娘家却对那些药材的药性功效知晓得一清二楚。他道:“这位姑娘说的每一种搭配都甚好,我们各选一样吧,以免重复。” 琴约自是看到了荆术眼里对奚涔的赞赏之意,未免奚涔窘迫,故作没有察觉:“好的,小涔,你帮我们选两样包起来吧。” 这时,古灵精怪的小蔓双手扒在柜台上,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奚涔感叹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不如你跟我们回秋梧山给我当师娘吧!我们九玄堂也有很多药材可以给你选。” 琴约掩住口,忍俊不禁。 “小蔓,不得无礼!”荆术一脸肃容不轻不重地训道,又抱歉地看着奚涔,“姑娘,童言无忌,请多原谅。” “无妨,她挺可爱的。”奚涔道,一边低头包着药材,脸颊脖子已经羞红成一片。 小蔓对师父那不痛不痒的训斥浑然不怕:“我哪有无礼?我说的都是我和小漆的心愿,我们都想你早点给我们娶个师娘回来!小漆说都城地方大,让我帮师父留心着点” “你还说!”荆术伸手就要去捂她的嘴,她却一躬身似泥鳅似的溜到了琴约身后躲着。 琴约抿嘴忍着笑,没有没有帮荆术,而成了小蔓的护盾。 小蔓在琴约身后露出半个脑袋道:“师父你都二十七岁了,九玄堂门房爷爷的儿子比你小好几岁,都有小宝宝了,门房爷爷也说你该成家了,不然你要孤独终老吗?那样多可怜!” 荆术捂了捂额头,脸不禁有点红,无奈地对琴约道:“小约,我带她先出去外面等,你帮我把药一起拿过来吧。” “哦好。”琴约应道。 荆术一把拎起小蔓搁在腰际,带着她出了药材库。 “噗——”琴约再也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小蔓胆子可真大!鬼灵精。” “小约,他们是你朋友?”奚涔将两份药材打包好,递到琴约面前问道。 “嗯,那个荆大夫之前救过我,也是昨日我给你提起的和你有共同志趣之人。”琴约道。 “哦。”奚涔面色平静地应了声,内心却泛点波澜。 琴约见她神色淡然,不知是没有看中荆术,还是太过害羞不敢表达出来,便没再多言,毕竟媒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她可不想乱点鸳鸯。随即与奚涔道了别,走去了前面店铺。 琴约将其中一包药材交给荆术,牵着小蔓的手,三人一同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却碰到了风辞。 风辞一脸清冷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只见那个男人和琴约中间站着个小姑娘,活像一对夫妇带着孩子出游,看得他甚是不舒服。 “言郎,你也来药铺了?”琴约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他,还以为他有别的事外出了。 “你朋友?”风辞问道。 “这位是?”荆术几乎同时出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二一 是情敌还是恩人 风辞本是去各个药铺巡视,已经查过这家店,去到了另一条街上,突然听护卫禀报说看见琴约与一个陌生男子在这店铺后院里有说有笑的,当即便折返回来。 他并不怀疑琴约,反倒是担心那男子会意图不轨,万一在琴约身上也传出了像之前扈沚蓠那样的谣言该怎么办? 琴约听了两人的问话,很自然地松开小蔓的手,走到风辞身边为他介绍道:“这位便是当初在山崖下救了我的荆大夫,上次我回来后给你讲过的,还记得吗?” 风辞闻言面色缓和许多,继而礼貌地对荆术拱手道:“原来是荆大夫,风辞多谢足下对拙荆的救命之恩。” 荆术知道琴约有意中人,但并没有得知她嫁人的消息,如今看琴约的反应,想必她这位夫君便是她当时日夜挂念之人。他谦和地回道:“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况且尊夫人已派人重金支付了医药之费,何足挂齿?” 一句“尊夫人”立马让风辞对他的戒备松懈不少,看来此人还算是个正人君子,懂得分寸。风辞对琴约道:“到用午膳的时辰了,不如我们请荆大夫到醉香楼小坐,尝尝都城的美食?” 荆术道:“不必麻烦了,我们直接回客栈用餐便可。” “荆大夫,一顿饭而已你可千万别推辞了。”琴约道,随后又低头看着小蔓,“再说,小蔓也该饿了,对吗?” 小蔓自见到风辞起就让他的脸色给吓得不敢说话,此时听琴约问起,才乖巧地答道:“嗯,有点饿了。” “那我们走吧,再晚恐怕就没空位了,醉香楼生意很火的。”琴约道。 其实风辞是醉香楼的老主顾,何时去都留有专门的雅间,她这样说不过是不想让荆术再客气拒绝罢了。 不多时,一行四人来到醉香楼雅间内坐下,点好菜品后,琴约和荆术闲谈了几句,风辞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少顷,一个护卫进来在风辞耳边低语了什么,风辞脸色一凝,对二人道:“你们聊着,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好。”琴约目送他出了雅间。 房门半掩,门外不时有路过之人,琴约和荆术坦然地话着家常,并没留意外面的过客。 荆术看了看琴约的腰间,问道:“你还随身带着那个药囊吗?” “对啊,你闻到香味了?”琴约道。 荆术点头点:“嗯,不过那个药囊你今后还是别带在身边了。” 琴约惊讶道:“为何?那药囊对身体挺好的,以前还帮我解了迷药呢。” 荆术道:“以前你尚未出阁,那药囊对你身体有益,但如今你已经嫁人,以后随时可能会怀孕生子,而药囊里的药材我看过,有的气味长期吸入后会造成滑胎。” “啊?”琴约听罢心里一惊,这次意识到不好,赶紧解下了药囊,远远地放在一边。 “你方才说你成亲不过半月,目前应该还没对身体造成伤害。”荆术怕她过于忧虑,又宽慰道。 琴约明白他言下之意是她目前可能还未有孕,不过即便没怀上,她也不愿冒这个险。她喜欢小孩子,想顺利地为风辞生儿育女。 “幸亏你提醒我了。”琴约道,随即又想起什么,“诶,那若是没有身孕的人佩戴这药囊没有坏处吧?” 荆术呵呵笑道:“你之前不是戴过吗?怎么反倒问起来了?是不是我说得太严重了?” “我还送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给别人,我怕对她们有伤害。”琴约想到了采芙和佘婳。 “放心,只要是没有身孕之人带着,便有益无害。”荆术说完饮了一口茶。 雅间外,一个身影隐在门后将他二人饮茶闲话的一幕慕尽收眼底,嘴角浮起一丝蔑笑:“呵呵,风辞,这回轮到你了,不知你们夫妻的情意有多深呢?” “苻公子可真有雅兴,不去享用美味佳肴,却在这里偷窥别人夫人,这嗜好还真是贴别啊!”风辞讥讽的声音蓦然从耳后响起。 苻霄脸色骤变,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以为风辞不在雅间里肯定是不知道琴约在这和人约会,哪能料到他却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风辞走至他面前,哂笑道:“莫非苻大谋士想故技重施,像污蔑亓官夫人那样再污蔑我夫人一回?” 苻霄嘴角一颤,故作镇定道:“风侯爷误会了,苻某来酒楼赴宴,经过这里无意间看到了尊夫人,只是出于好奇多停留了片刻罢了。何来污蔑一说?” “是吗?若是我晚来一会呢?或者我不来呢?是不是明日一早全镐安城就该传言说我风辞的夫人在酒楼私会陌生男子了?”风辞冷声道,“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我夫人没有私会男子,这房间里还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里面玩耍呢,你看!”风辞把他带到了窗户边伸手指着小蔓给他看。 苻霄被问得心虚,他的心思都被风辞说中了,若是风辞不出现,不用等到明天,今天下午流言便会传遍整个镐安城。相比亓官飒,他更想让风辞焦头烂额,为人所耻笑。 但现在一看,不仅没能如他所愿,还受了风辞一顿奚落,他自然不肯承认,反而强作愠怒道:“这纯属子虚乌有!风辞,我知道你一向针对我,不过我没做过的事你也别想让我顶缸!” “你是还没做,但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风辞冷冷地盯着他道,“我针对你?呵,好!我就针对你了!从今往后,你要排挤我就直接冲着我来,若敢对我的妻子动半分心思,我会让你身败名裂,有如丧家之犬!” 风辞声音很低,在雅间里的人甚至都听不见,但苻霄却听得心里狠狠一震。他慌忙躲开了风辞的目光,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风辞微眯着双眼看着他走远了,方才换了脸色,准备进雅间里去。适才护卫在他身边耳语,便是通知他苻霄也来了醉香楼,他故意离开一会,没有关房门,就是想弄清楚苻霄若看见了琴约和荆术会不会打什么主意。结果还真的如他所料,苻霄枉为谋士,实为小人。 琴约见风辞重新回来落了座,便将药囊放入他手中:“这个你先帮我收着,拿回家后放到木匣子里去。” “你不带在身上了?”风辞纳闷,这个药囊平日她都不离身的。 “嗯。”琴约应了声,没有多解释。 风辞没再多问,只将药囊收进袖中。 不一时,菜肴果品罗列上桌,琴约唤小蔓过来吃饭,几个人边吃边聊,愉快地度过了一个中午。 之后,琴约邀请荆术和小蔓去拂风阁闲坐,荆术委婉地拒绝了,但小蔓欣然同意,琴约不便勉强荆术,便跟他说留小蔓在拂风阁住,等后日直接带她去扈沚蓠家。荆术同意并回了客店,风辞要继续去其他店铺巡视,于是四个人朝三处不同的地方而去。 小蔓到了拂风阁,对里面的事物都倍感新奇,和琴约有说有笑地玩到了天黑,许是玩累了,晚膳后便在榻上睡着了。琴约将她抱去了客房,之后和风辞在庭院里漫步消食。 走了一会儿,风辞问道:“约儿,是不是荆大夫让你不要佩戴药囊?” “嗯,你怎么知道?”琴约有一丝惊讶地看着他。 “进醉香楼前你还带在身边好好的,跟他坐下没多久就说要收起来,肯定是他跟你说了什么。”风辞有点怅然地道,心里不希望琴约为其他男人的话所影响。 琴约道:“哦,他说我成亲了,以后还会怀孕,那药囊只适合没有身孕的人佩戴,所以我就摘下来了。” 风辞听罢,有点激动地问道:“你现在有身孕了?” “没有。”琴约哭笑不得,“只是防止药囊会对我身体造成伤害而已,你不要这么激动。” “哦。”风辞犹如被当头淋了一盆冷水,接着十分忧郁地道,“之前你怎么没说救你的大夫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个白发长须的老人呢。” “年轻怎么了?”琴约嘟着嘴反问道,“难道你怀疑我和他行为不轨?我清不清白你不是最清楚吗?” “我哪有怀疑你?我只是想到那几个月陪在你身边的机会都被他占去了,心里不甘。”风辞道,“我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对你动过心思。” “不会,我又不像秋如眉那样貌美如仙,能让人一见倾心。”琴约道,“再说,即便有,他也未曾表露过,如今我已嫁你为妻,他也从不逾矩,你可别胡想啊。” “你当为夫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风辞惩罚似的轻轻捏了捏她的鼻梁,“我就是知道他算个正人君子才请他去醉香楼用膳,不然你以为我会以礼相待?” 琴约微微一笑:“那就好。” 风辞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低头搂住了她,语气温柔道:“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不要再分开那么久了,好吗?” 琴约听得心里也柔软极了:“好。后天我去给沚蓠过生辰,你去吗?” “去。”风辞道。 扈沚蓠的生辰到了,琴约早早地起了床,梳洗好。早膳后,小蔓帮忙抱着礼物,欢呼雀跃地跑在前面,琴约与风辞一起跟在她后面准备出门。 刚走到前院,却看到一个人正站在不远处等着他们,琴约蹙了蹙眉,走上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二二 生日会荆术解疑 “采芙,你怎么不在房里休息,来这里做什么?”琴约问道。 采芙欠身道:“夫人,奴婢的伤已经痊愈,不能再闲着,恳请您让奴婢干点活吧。” 琴约道是她勤快不爱偷懒,便微笑道:“那好,你随我们一同去兰沚居吧。” 采芙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紧随在琴约身后。出了大门,到了马车旁,琴约先把小蔓扶上车,然后自己提起裙子欲往上登,采芙伸手想去扶她,却见风辞先她一步托住琴约的腰往上一提,两人先后进入了马车。 采芙有点慌乱地低头后退一步,跟在马车旁边。 她来拂风阁这小半个月,总共只见过风辞一两次,每次都不敢正面直视他,也不知为何一靠近他便有点惶恐。难道是怕他看穿自己的目的?还是她自己对他有特别的期待?毕竟风辞的大名她早已如雷贯耳,面对如此龙章凤姿c超然卓群的男子,又能有多少女子不动心呢?她也只是个凡夫俗子罢了。当初一进拂风阁她便想成为这里的女主人,无论侯爷是何许人,如今见到了风辞,她内心的想法愈发强烈了。 很快便到了兰沚居的庭院内。荆术已经先到了,正在与扈沚蓠及全氏闲聊。庭院的另一边不远处亓官飒和扈贲在说着什么。 风辞朝亓官飒那边走去,琴约问候了全氏,给扈沚蓠送上礼物。 “师姐!”小蔓唤了声扈沚蓠又欢欣地奔向荆术,“师父!”。 荆术温和地问道:“拂风阁好玩吗?” “好玩!比我们九玄堂大好多。”小蔓道。 扈沚蓠与琴约听了相视而笑。扈沚蓠道:“真没想到那时救你的人竟然是师叔。” “我听荆大夫说他是你师叔时也吃了一惊,原以为你的师叔是个白发长须的老人家呢!”琴约微笑道。 “噢对了,”扈沚蓠忽然想起一事问荆术,“师叔你还记得以前我问过你一种奇怪的病症和一个名字带‘游’字的人吗?我就是替小约问的。” “当然记得,我这次来也顺便要跟你说这事。”荆术道。 “怎么了?”扈沚蓠问道。 琴约也很好奇地等着荆术往下说。 “前些天我收拾藏书楼,无意间看到了师兄的留下的看诊手札,上面记载了一种毒剂毒发后的一些症状和你说的极为相似。那毒剂叫做“催魂露”,是邪医游涘研制出来的,后来曾流入过坊间一些不正规的小药铺,花重金便能买到。”荆术道。 琴约听罢心中愤慨:“那游涘真是玷污了医者之名,竟然研制这种毒药害人性命,还任其外流。” 荆术道:“听闻游涘年轻时便是个药痴,整日沉迷于研制各类奇药,有的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解药。寻常治病救人赚不了多少诊金,无法满足他对各种珍稀药材的需求,因此他便将自己研制的药高价出脱,但他又害怕自己卖了毒药给别人助纣为虐会反过来遭人报复,便让买者服下另一种毒药,以此要挟对方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琴约凝眉问道:“你刚才说有的毒药连游涘自己都没有解药?” “没错,研制毒药不易,再要根据药性制出解药也难,而且费时费力。”荆术道。 琴约不禁暗想:那害死先皇的毒有没有解药?若连游涘本人都没制出解药来,也难怪爹当年束手无策了。不知毒害先皇的人是从市井上买的药还是跟游涘买的,若是跟游涘买的查起来还容易,若是在小药铺买的,那查起来便难上加难了。 “小约,你们上次去找游涘后来找到了吗?”扈沚蓠问道。 琴约眉头紧锁,摇了摇头:“没有,他被饶储藏起来了,现在根本见不到他,也不知他是生是死。” “你是说大将军饶储把他关起来了?”荆术问道。 “嗯。” “大将军无缘无故何必抓他一个山野医者?想必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中,或许也喝了他的毒药。”荆术道。 琴约被他一语惊醒:“也就是说饶储可能从游涘那里买了一种毒药,然后按游涘的规矩喝了的另一种毒药?” 荆术道:“没错。而且游涘给买者喝的毒药一般会反复发作,比如一年发作一次或半年一次,不能及时服用解药便会暴毙而亡。但往往解药不多,需要时不时研制一些。” 琴约道:“我想起来了,饶储之前还派人把游涘在芒山上的一应物品全都搬走了,想必是为了让他制作解药用的。这么说来游涘肯定还活着,因为他死了,饶储也活不了多久。我原先还以为饶储把游涘劫走只是防止我找到那种毒剂的线索,查出买走毒剂的人。如今看来当年买走‘催魂露’的人就是饶储,不然他为何还留着游涘研制药物,而不直接除掉这个隐患?” 荆术不禁疑道:“小约,你为何如此关心‘催魂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琴约见问,迟疑着该不该告诉他。 扈沚蓠看了看两人,道:“小约,师叔的为人你尽可放心,你不妨说出来,他或许可以帮你。” “这‘催魂露’与先父的冤情有关,我只是担心多一个人知道以后或许就多一个人受我的牵连。”琴约道。 “看来小约并没把荆某当朋友?”荆术略有点失落地问道。 “不是”琴约否认道,他不仅是她朋友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荆术眼里顿时浮现一丝笑意:“既然是朋友,荆某不怕连累。” 琴约心里不免有些感动,注意到庭院里人多,便与扈沚蓠和荆术去了偏厅里,一五一十地将当年琴家被害一事的始末说了出来。 另一边正在说话的扈贲不经意往这边一瞟,见他们三人进了偏厅,挑了挑眉道:“哟,他们几个挺聊得来啊,都进屋了。” 亓官飒和风辞听了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亓官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沚蓠和荆大夫是师叔侄,关系本来就近,诶,弟妹什么时候也与荆大夫这么熟络了?” 风辞淡淡地望着偏厅合上的门,道:“荆大夫救了约儿的命。” “救命恩人?”扈贲惊诧地望着风辞,眼珠骨碌一转,“救命之恩最难报答,嫂子要以身相许是不太可能了,不过小心她把人放在心里哦。” 风辞很不屑地斜了他一眼。 亓官飒对风辞道:“你不过去看一眼?” “看什么?”风辞故作不明其意。 “你不去也罢,我可要去看我夫人和孩子了,闲聊太久也会累的,她不能久坐。”话毕亓官飒便往偏厅阔步走去。 扈贲见状,拍了拍风辞的肩膀道:“你真不过去?那我也先去看我妹妹了啊。” 风辞表面不为所动地看着他走远,心里却忍不住在想:他们有何事需要去屋里说?闲谈需要避开人吗? 不得不承认,他不情愿看到琴约与荆术走太近,甚至方才扈贲提到以身相许时他忽然有点害怕,明知琴约不可能那样做,但一想若琴约对荆术感激太深,会不会真的将其放在心上? 终于按捺不住,他也抬腿往偏厅走去。 扈沚蓠也是头一回听闻琴约的身世,与荆术一样,听完都很震惊:琴太医竟然是以弑君之罪被斩首的!难怪以前琴约虽为官奴却依然小心翼翼怕身份暴露。 她不由地拉着琴约的双手宽慰道:“小约,你家的冤案总会有平反昭雪的一日,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告诉我。” “嗯,谢谢。”琴约应道。 荆术问道:“小约,你刚才说当时还有两位太医是令先君的副手?” “对,一位是奚太医,哦,就是前日在药材库你见过的那位姑娘的父亲。”琴约道。 “小涔姑娘?”荆术问道。 琴约眼眸一亮:“你记得她的名字?” 荆术淡然一笑:“我当初不也很快记住了你的名字吗?” “哦。”琴约继续道,“奚太医是为先父求情才失了性命,小涔家是受我们牵累的。” 她顿了顿接着道:“另一位是当朝太医令束明修,也是他当年指证先父谋害了先皇,不知他为何如此无中生有。” 说及此处,琴约心里难受得紧,束明修因为指证了她父亲而受到太后提拔,如今高居太医院之首,不知他可曾心有不安? “束明修我认识,他入太医院供职之前曾去过秋梧山向我师父求教。”荆术道。 正在此时,房门叩响了两声便打开了,亓官飒和扈贲走了进来。 “该用午膳了,有事边吃边聊或者吃完再聊。”亓官飒走过去扶扈沚蓠起身,看了看她浑圆的腹部道,“可别饿坏本将军的孩子。” 风辞也来到琴约身旁,低头问她:“聊什么这么隐秘?” 琴约道:“我跟他们讲了我爹的案子,荆大夫说他认识太医令束明修。” 风辞听罢抬眼看着荆术,荆术朝他颔首道:“束明修是当年案子的干证,他作为副手却对自己的上司加以诬陷,肯定有隐情。我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或许可以帮忙从他那入手查出些什么。” 虽然风辞和琴约都知晓整件案子是太后在背后指使,但若要翻案也得讲究人证物证,还得知道作案过程,照荆术所说,他或许能帮忙让束明修成为他们的人证。 琴约自是开心有荆术相助,但也不免要为他考虑:“可是你家在千里之外的九玄堂,若待在都城帮我,那去九玄堂求诊的伤患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二三 风辞立霸道规矩 “大夫不止我一个,那些病人还可以去其他地方医治。况且我在都城也一样会治病救人,到时我会写信告知徒儿,若有一定要找我治病的,可以来都城找我。这个你不必担心。”荆术道。 琴约正欲开口道谢,风辞却抢先道:“那就先谢谢荆大夫仗义相助了。” 风辞既对荆术有所感激,又心存戒备:他要住在都城,那岂不是意味着可以经常见约儿?想想心里还是有点不大高兴。 亓官飒见他们话说得差不多了,提醒道:“菜都上桌了,赶紧入席。” 众人这才鱼贯而出,去吃午膳。 席间,风辞夫妇与荆术坐在相邻的位置,风辞侧身敬了荆术一杯,放下酒盏道:“荆大夫,琴家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或许要一年半载,或许得三年五载,这期间你一直住客店也不合适。我在西大街附近有一处三进小宅子,闲置了很久,若不嫌弃,不如搬过去住?” 琴约也赞成道:“对啊,如果束明修的事不好办,也不知你得在都城待多久,总住在客店肯定不行。西大街是镐安城的主街,你也去过,那边很繁华,我们再给你盘个位置好的店面开个九玄堂分号,这样你也可以治病救人了。” 荆术听罢不禁微笑道:“我留在都城是为了帮你,并非要在这开分号的。” 旁边的小蔓听了诧异道:“师父,你说什么?我们要留着这不回去了?” “嗯,暂时留下来帮小约姐姐一个忙。”荆术给她夹了一块鹅脯放入盘中说道。 “那师兄怎么办?我会想他的。”小蔓想到可能很久见不到小漆有点难过。虽然她知道九玄堂还有其他几个人在,小漆不会孤单。 “你要是很想念他,师父先送你回去怎么样?” 小蔓想了想,师父已经是大人了,而师兄还小才十三岁,而且她自己更喜欢九玄堂,便点头道:“好。那师父以后在这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荆术欣慰地摸了摸小蔓的头。 琴约正要夸小蔓真懂事,却听得她又道:“如果你不会照顾自己,那就找个师娘来照顾你哦。” 荆术搭在她头顶的手顿了顿,尴尬地放了下来。再看看琴约,她早已忍俊不禁。 琴约忽然想道:“荆大夫,既然你不愿意开分号,那不如去弗言堂坐诊怎样?” “弗言堂有自己坐诊的大夫,我去不合适吧?”荆术道。 风辞道:“西大街那家弗言堂大夫比较紧缺,有时忙起来还要花重金去别的医馆聘请临时的。荆兄不如就权当再帮忙我们一个忙,去弗言堂坐诊,除了诊金归你所有之外,我会按高于行内三倍的水平支付报酬。希望荆兄不要推辞,不然我和约儿心里都会过意不去。” 荆术听见风辞连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他心里也有点动容。他虽远在秋梧山,但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风辞此人久负盛名他早有耳闻,如今又身为食邑数千户的郡侯,能主动跟他称兄道弟也已是放低了姿态,他又岂能再拿腔拿调? “那荆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荆术双手举杯,话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风辞亦举杯道:“多谢。” 琴约微笑着看他二人对饮。 坐在主位上的亓官飒见了,冲他们开口:“诶,你们两个怎么只顾自己喝?还有我和扈贲呢,一起啊!” “对对对,还有我们呢,人多喝起来才热闹嘛。”扈贲附和道。 随后,他们四人轮流敬酒,畅饮了一番。 时近黄昏,众人都欲各自回府,亓官飒本想送送他们,奈何已然醉得踉踉跄跄,便被扈沚蓠下令好好待着。由扈沚蓠在侍女的陪同下送众人出府。 兰沚居大门外,琴约在跟小蔓告别。小蔓上马车前对琴约道:“小约姐姐,我发现一个秘密。” “哦,什么秘密?”琴约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很配合地问道。 小蔓附在她耳边道:“我看到采芙好几次偷偷地盯着你夫君看,每次都是在没人看见的时候。” 琴约闻言心里一顿,继而也贴在小蔓耳边道:“那你怎么发现了?” “她肯定以为我是小孩就什么都不懂,看见也没关系。”小蔓道。 琴约浅浅一笑,看着她道:“谢谢小蔓告诉我这些。” “小蔓,我们该走了。”荆术催促了一声。 “小约姐姐,那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啦。”小蔓冲琴约挥了挥手。 “嗯,以后再见,一路平安。”琴约目视他们乘着马车离开,方才转身走向风辞身边。 适才小蔓跟她说的,她并没当作戏言,都说童言无忌,有时童言才是真。如此想来,难道采芙真的对风辞别有想法?风辞有多能让女子为之倾心她也清楚,可若是采芙也对他心生恋慕,那为何还要救她呢?不应该妒忌她,直接看着她重伤不起甚至一命呜呼吗?那样她才更有机会啊。 琴约向来敏感,尤其在与风辞之间的感情上,揉不得一粒沙子。她心知采芙曾因她受过伤,她愿意用别的方式报答补偿,但不会容许采芙对她的夫君有非分之想。 于是,在风辞要抱她上马车时,她抬手挡住,提出步行回家,风辞顺势牵着她的手,与她并排往前走。琴约微笑着侧头看了风辞一眼,余光有意地瞥了瞥跟在他们身后数尺之外的采芙,很快又转过脸去。 就在方才琴约侧头之时,采芙原本盯着风辞背影的目光瞬间闪向地面,低头垂目,状似恭敬有礼地跟随着。其实内心巨浪翻涌,她没料到琴约竟能让风辞对其百依百顺,有舒适的马车不坐,却让一堂堂侯爷陪她走路回去,呵,果真是个奴婢的命。不过看来这女人不像她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她还得从长计议。 到了拂风阁之后,琴约心里倒不再别扭了,因她在回来的途中又有意无意地留心过采芙,见其完全本分地跟在他们身后,目不斜视。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小人之心了,罢了,还是先不要多想,免得以后相处尴尬。 在兰沚居几个男人都喝了不少,这会儿酒意早已上头,刚走过前院,风辞便倾身靠着琴约,双臂搂着她,头挨着她的脸,把她弄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琴约勉力稳住,眼光扫了一眼周边的人,小声道:“你还能站稳吗?” “不能,要夫人扶着。”风辞绵软含糊又低沉悦耳的嗓音响起,宛若撒娇的孩子。 琴约只觉耳朵一阵温热酥痒,咬了咬唇道:“那我叫护卫来扶你,你好重。” 其实琴约也没那么不堪重负,毕竟风辞又没有醉得睡着,只是他们现在离卧房还挺远,这一路上以这般亲密的姿势走回去,不知要被多少护卫家仆看到,琴约心里害羞得慌。 “你敢!”风辞哪能猜不到她的想法,不假思索便低声威胁她。他只是半醉,还算清醒,明明只是搭靠在她身上而已,怎会不知轻重? 琴约被他一激,索性要去推开他,张嘴要喊护卫,但是还不等她喊出声,风辞便一把将她推到旁边的景墙上,按住双手,俯身吻上了她的绛唇。温温软软c甜甜柔柔的感觉瞬时侵占了风辞的脑海,他醉意更浓了,闭上眼兀自贪享着这源源不断的迷人滋味。 琴约震惊之余满脸绯红,眼角瞥见采芙愣在了不远处,路过的家仆c近处的护卫皆立马装作没看见捂嘴偷笑着四散躲开。 她又羞又恼,嘴里却出不了声,正欲抬腿踩风辞一脚,他却突然松开了她,将她搂在怀中,微微打抱不平:“你想谋害亲夫?真狠心。” “哼,算你反应快。”琴约没好气地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悄声道,“你不知道这院子里有多少人看见啊?” “哪有多少?不就她一个吗?”风辞指的是还呆在原地没动的采芙。 琴约也不知采芙怎么想的,别人都非礼勿视避开了,她怎么还在这儿?难道要明着告诉她不要在这观摩主子和夫人亲密? 风辞仍旧旁若无人地紧紧拥着琴约,在她耳边说道:“以后府中得立个规矩,无论何时何地看见我和夫人亲热,都得装作没看见,躲得远远的。” 采芙自是听到了,这话就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她想不走也不行了,只得转身离开,一手还捂住了自己的嘴。 “哪有人会立这样的规矩啊!”琴约羞赧道。 “我啊。” “你这是以权谋私,分明是为了方便你随时随地欺负我。”琴约一双秋波美目瞪着他。 风辞笑着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约儿真聪明,为夫这点隐秘心思都让你看穿了。” “你还承认了?不知道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做有伤风化吗?” “整个拂风阁都是我的私人宅第,我在自己的家里与我妻子亲热,伤什么风化了?” 风辞面不改色道。 “脸皮真厚!”琴约娇嗔道,“诶,你没喝醉吗?怎么口齿这般清晰?刚才是不是装的?” 风辞一听顺势又伏在她肩上,闭眼柔声道:“我真的喝醉了,现在头晕目眩的,全靠约儿扶我回房了。” “真喝醉的人哪有自己承认的?你少骗我,要晕就晕吧,我走了。”琴约见他明显耍无赖,嘟着嘴推开他,径自跑了。 刚离开不到两丈远,便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琴约心里“咚”地一跳:他真的晕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二四 查探卧虎坡怪案 琴约又立即转身跑回来,以为会看见风辞倒在地上,没想到他正安然无恙地立在那儿,倒是一旁的骙业以手揉着额头。 “夫人。”骙业抱拳行礼。 “担心我摔倒了?”风辞满目含笑地问琴约。 当着别人面被说破心思,琴约可不会承认:“哪有?我是想来看看你们在谈什么。” “哦——”风辞拖着长长地尾音点点头。 琴约抿着唇白了他一眼,看了看骙业问道:“你撞到额头了?” 骙业讪笑道:“刚才没注意,碰了一下,没事,谢夫人关心。” 他方才使了轻功跃入府内,恰巧看见风辞趴在琴约肩头搂着她呢喃低语,当即反应过来回身要撤,却不想迎头撞上了一颗老榆树的树干,“砰”地一声直让他两眼冒星。 “我看你额头还肿着,要不要去抹点药?”琴约问道。 “不用不用,不疼。”骙业连连微笑着摆手,他可不想让夫人当着主子的面关心他,他怕自己命不久矣。 风辞原本看见琴约折返回来,想着肯定是以为他摔倒了担心他才来的,正要夸骙业这头撞得及时呢,哪想到琴约一来尽关心骙业了,都没怎么理他,他心里顿时泛起了浓浓的酸意:“约儿,他力壮如牛,碰一下额头有什么打紧?” 他其实想说骙业就算是他的得力属下,但也是个男的,你不准对其他男人这么关心。 语罢不等琴约开口,又对骙业道:“你接着说。” 琴约见骙业有事禀报,便打住了想说的话,立在一旁听着。 骙业道:“据属下所查,狴崖派下个月十五将在太岷山下举行五年一度的庆典,祭拜创派先祖,祈祷门派风调雨顺。” 风辞心中冷笑:作恶多端,比盗匪更甚,还祈祷风调雨顺? 骙业又道:“另外属下还发现一见怪事。” 风辞和琴约闻言皆疑惑地望着他。 “属下经过卧虎坡之时,看到好些人在那立了一张猛虎的画像,在焚香祷拜,哭哭啼啼地祈求什么。一打听,才知道卧虎坡附近的山里有猛虎专吃少女,那几户都是外地人,经过卧虎坡时丢了女儿,报了官,官府却不受理,说饿虎伤人,不能平白再添人命,只劝他们以后绕道行走。”骙业道。 “还有这等事?老虎也挑食了?”风辞嘴角含着些许讽意。 “卧虎坡离玄螭门的地盘比较近,不知会不会是他们的人所为。”骙业道。 琴约听罢也充满了好奇:“卧虎坡离我们远吗?我想去看看。” “不怕老虎吃了你?”风辞挑眉问道。 “我就不信有这样的怪事,老虎还只吃女的不吃男的?”琴约全无惧色道,“你不是要去玄螭门找他们门主吗?带上我吧。” 见风辞不答,琴约拉着他的手道:“你说过不再和我分开的,你一个人去,又想把我扔在家里多久?” 骙业听了很自觉地转过身去,他好像听到夫人在跟主子撒娇? 风辞最终点头道:“好。” 看着她满怀期待兴致颇浓的样子,他实在不忍扫她的兴,况且此去玄螭门来回至少十天半月,留她在家他始终不放心,与其整日记挂着,还不如带在身边踏实。 “那我们何时出发?”琴约高兴得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此时就那样牵着风辞的手,也全然不顾骙业还在旁边。 “明日上午。”风辞道。 “好,我去收拾包袱。”琴约松开风辞的手,转身便快步走向卧房去收拾行囊。 风辞看着她那风风火火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真是个傻丫头,就这么随便答应她一个要求也能让她心满意足地开心起来。 次日一早,琴约醒来发现风辞不在身边,想了想今日要出远门,可能是去安排人手了。她起床穿戴好,打开房门要出去,却看见采芙正端着洗漱用具候在门外。 “采芙,你来了怎么不直接敲门?”琴约纳闷,自己起床也有一会儿了,房里也有响声,她应该能听见吧。 采芙道:“管家嘱咐过,每日早上要等公子出了主院才能进来服侍。若见房门关着,就等您开了门才能进去伺候。” 琴约心想这好像是风辞让她叮嘱采芙的话,没想到管家先嘱咐好了。见她把规矩记得这么牢,琴约也不再多说,让她先进来放下洗漱用品。 采芙看见了床榻上放着的两个包袱,问道:“夫人,今日要出远门吗?” “嗯。”琴约想起了卧虎坡猛虎叼人的事,犹豫道,“要去的地方有四五日的路程,而且可能会有危险,你就留在府中吧,不必随行了。” “采芙是夫人的随身侍婢,自然是夫人去哪奴婢便去哪,岂有独自留着府里享清闲的道理。奴婢不怕危险,请夫人允许奴婢跟您一起去伺候您。”采芙恳切道。 单程要花上四五日,那她岂不是十多天见不到风辞,那怎么行?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得多跟在他身边才能有机会接近他。 琴约见她言辞诚恳,觉得她是在尽一个侍女的职责,便道:“也罢,你也一起去吧。”反正有言郎和护卫在,会保护她们两个的。 夜宿晓行,风辞领着一小队人马于四日后来到了距离卧虎坡十里外的逆旅住下。掌柜的见他们似是远道而来,好心地问道:“客官从何而来,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们是北边来的,要去太岷山一带进些货物。”骙业答道。 “去太岷山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奉劝几位客官还是绕道吧。”掌柜道。 “为何?前面直走过卧虎坡是最近的路,我们不能耽误出货时日。”骙业道。 掌柜拧眉道:“客观有所不知,最近两个月卧虎坡连连发生饿虎叼走年轻姑娘的事,你们中间有女眷,还是小心为妙。” 风辞与琴约默契地对望一眼,琴约道:“多谢掌柜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不多时,风辞c琴约和骙业出去打探情况,留下几名护卫和采芙在客店守候。掌柜的见他们出去习惯地看了一眼,心里奇怪:那个白白净净的小生怎么那么像方才和他说话的姑娘? 出了客栈,风辞低眉浅笑地看着扮成男装的琴约道:“快叫哥。” “为什么?”琴约不从。 “现在你是我小弟。”风辞一脸理所当然道。 琴约不以为然地努嘴道:“怎么就不能你是我小弟?” 跟在他两人身后的骙业一听,眼珠子都瞪圆了。 “哪有哥哥比弟弟矮这么多的?”风辞平抬手掌上下比量着两人的身高,他可比她高出一个头呢。 “我说有就有,哼。”琴约昂首阔步地快步往前走去。 风辞没想到她竟这么不给面子,嘿,小丫头居然越来越不服管教了,这还了得。 然而心里想着要教训一番,脚步却不听使唤地赶紧追上去护在她身后,若不是碍于她这一身打扮,就直接去牵她的手了。 骙业终于忍不住捂着嘴无声地笑了,原来主子在夫人面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啊。 到了卧虎坡,就看见有十来个人在一堆香烛供品前磕头,其中有几个中老年妇人还在哭泣。 风辞走到一对老夫妻身边的位置,摆下些果品,骙业点燃了香烛,琴约倒身跪拜。旁边的老妪见了,摸了摸眼泪哽咽着问琴约道:“小伙子,你们也在这失了亲人?” 琴约哀伤地点头道:“前天我们从外地进货路过这附近准备歇歇脚,谁知打了个盹,我的孪生妹妹就忽然不见了,找了好久只发现一只她的绣花鞋。我们去官府报官找人,结果官府的人说人肯定被赤睛老虎叼走了” “报官没有用的,若有用我们也不必在这里烧香祭拜了。”老妪道,“你们快拜拜吧,诚心些,或许还会找到尸身。前几日有一家就找到了他们女儿的尸首了。” 风辞默默地听着,眉头一皱:猛虎吃了人能吐骨头就不错了,还能留得全尸?恐怕是有人要将杀人的罪名推到老虎头上吧! “是吗?”琴约瞪大眼睛,随即看向风辞,“那我们快去找找!” 风辞和骙业会意,三人一同往密林里走去。 “诶,你们去干什么?小心别惹怒了赤睛猛虎啊!”身后还在跪拜的人纷纷冲他们喊道。 风辞紧紧拉着琴约的手,琴约有些紧张,手心冒了汗有点滑,风辞又改为抓住她的手腕,总之害怕她忽然走丢了,毕竟他可是见过她迷路的。 找了半个时辰,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琴约道:“天快黑了,老虎是不是该出来了?” “若真是老虎所为,怎么可能还留有全尸?”风辞道。 琴约恍然大悟:“那就是人在作怪?” 风辞微微点头,一边还在四下寻找。 “什么人这么丧尽天良?连环作案还推在老虎身上妄想逍遥法外。”琴约义愤填膺道。 “等找到尸首也许就知道了。”风辞道。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骙业冲这边喊道:“公子,这里有发现!” 风辞和琴约震惊一瞬,立即拨开树枝灌木,艰难地奔了过去。仔细一看,地上躺着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大概是两三天前被害的。琴约不忍直视,双手掩住口,扑在了风辞怀里。 “别怕。”风辞安慰道。 骙业道:“公子,属下刚才检查过了,此女子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只有些像勒痕的伤痕,或许是窒息而死。” 风辞听罢细细打量了一遍,道:“你不觉得这种手法似曾相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二五 鸳鸯共浴话当初 骙业思索片刻,惊异道:“狴崖派!是狴崖派的手法!” 琴约也惊骇不已:“真的是他们做的?” “若不出所料,应该是他们的掌门赤天所为。”风辞冷冷道。 “他们不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门派吗?怎么掌门人还干这么丧心病狂的事,什么江湖英雄,简直是杀人狂魔!”琴约气愤得不能自已。 “这朝中的官员要是都像你这么嫉恶如仇就好了,也不会有这么多无辜的人丧命。”风辞叹息道。 “你是说官府的人知道是狴崖派掌门作案,却纵容他而置之不理?”琴约道。 风辞冷哼道:“不然他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以猛虎害人为名顺利掩盖过去?” 琴约望了望林外的方向:“可怜那些人的家人还以为真是饿虎所为。” 风辞对骙业道:“找些藤条,把尸首搬到外面去。” 不久,风辞几人出了林子,外面还有人在焚香祭拜,有个中年男人见他们抬了个东西,上前一看,大惊道:“这不是刚才走的那对夫妇的女儿吗?她的画像还放在这儿呢。” “您认识那家人?能麻烦您去让他们回来认领一下吗?”骙业边问边随手递给他一贯钱道。 那人连忙去追方才离开的夫妇了。 风辞对跪在地上还在诚心祷拜的众人说道:“大家也看到了,这个被害的女子身上没有一处咬痕或伤口,真正的老虎吃人哪会这么完好无损?故此,根本不是老虎叼走了那些女子,而是有人肆意为之。大家别再祭拜了,赶紧想办法去这附近的密林里和山上仔细寻找,说不定还会找到你们失去的家人,让她们得意入土为安。” 说罢正要走,余光瞥见方才那中年人带着一对夫妻匆忙赶来了。那夫妻二人看了看地上的女子尸首,惊愕了半晌,便失声痛哭起来:“我可怜的孩子啊” 其他人见状也渐渐动摇了,有的已经起身往回走,互相商议着等明日天亮了来林子里寻找。 风辞三人也往客店而去。路上沉默许久,琴约开口道:“既然是狴崖派所为,那么背后助纣为虐的肯定是饶储了!一定是他不让县令插手此事,才能让赤天如此猖狂。” “饶储有多了一条纵恶行凶的罪名。”骙业道。 “没错,接连那么多人丧命,就是圣上也帮不了他。”琴约道。 “圣上可不会包庇他。”风辞道,“如此一来,他又往悬崖边上跨了一步。” 琴约点点头,随即又问道:“赤天究竟为何要那么做?” 风辞道:“赤天前段日子一直在闭关修炼,想必是他的功法要升阶了,据说他修炼的是至阳之功,若想运息自如,便需要阴气来调和。” “这是什么邪门歪道的武功?”琴约鄙夷道,“他这样练下去还不知要残害多少姑娘。就没人能制住他吗?” “你忘了我们这次为何来找玄螭门的?”风辞反问道。 琴约思忖片刻道:“玄螭门的人武功不知怎样,要想打败狴崖派还需要使点计谋才行。” “当然。”风辞道。 回到客店,琴约刚上了楼便望见采芙在房门口等着她和风辞。 “公子c夫人,你们回来了。奴婢这就去让店小二准备热水。”采芙迎道。 琴约道:“热水备好后你先去歇息,明日一早我们要出发去别的地方。” “唯。”采芙应声下楼去了。 不多时,一大个浴桶里便备好了水,水面上还撒了一层粉红的花瓣。琴约早就等不及要沐浴了,锁好门便开始宽衣解带,哪怕风辞还在旁边看着也顾不上害羞了。 “那树林里肯定好多虫子,现在我浑身都感觉不舒服。”琴约蹙着眉头道。 风辞一听急道:“被蚊虫咬了?快看看严不严重?”说罢三两步上前要去看个究竟。 衣物尽落,琴约看着身上并无明显蚊虫叮咬过的痕迹,还有些不敢相信:“我明明感觉又粘又痒,怎么什么都没有呢?不行还是等好好洗洗。” 她踏入了浴桶内,置身于温热的水中方才觉得舒适了点。迷蒙的水雾升腾着,让她双颊更显得粉嫩惑人。 风辞看得迷了心神,不知不觉便除去了衣裳也加入其中,他道:“约儿,为夫帮你擦背。” 琴约赶紧躲开了他那炽热的目光,被热气晕红的脸愈发红了,低声道:“不用,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风辞却不管她是否拒绝,伸手去将她身子一转,背对着他,说道:“还记得以前你帮我搓背的事吗?” “啊?”琴约回忆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 风辞眉头一挑:“想起来了?那应该也记得你当时说过什么话吧?” “不记得了。”琴约心里一虚,果断否认。要知道当时可是被他赶了出去,眼下他们靠得这么近,再说一遍那些话谁知道他会对她怎么样? “我记得当时某个丫头好像说我是坐吃山空的草包,说她还要清清白白地嫁人呢!”风辞一边说着,一边手持毛巾力度适中地给琴约擦着背。 琴约听罢嘟着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明知道我是你未婚妻还不肯认我,我气不过嘛!” 风辞闻言手中一顿,心里莫名地尴尬,嘴上也脱口而出:“你那时候就知道我是你未婚夫了?”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琴约道,完全看不到此时风辞已经满面通红。 他还一直以为自己瞒的挺好呢,孰料人家早已知道了一切。他仍是不甘心:“你何时知道的?” “那时回都城的途中我们在林子里遇到杀手,我坐的马车滚下了山坡,醒来睁开眼之前我就听到你说我是你未婚妻了。”琴约说道,一边以手掬水淋在自己手臂上。 风辞听罢一把将她正过来,把琴约吓了一跳:“啊啊——干嘛?” “好你个鬼丫头,那时候明明醒了还装作昏迷,不知道我会担心吗?风辞捏着她的双肩道。 琴约白了他一眼,为自己抱不平道:“哼,那时你才不会担心我呢,明明刚开始见到我还把我甩开了呢。” 风辞有些无语,她又开始提旧账了。也怪他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太过冲动,现在是有口难辩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身子往前一倾,瞬间含住了她的唇,紧紧裹住,不让她说出半个字。 “唔c唔”琴约想说的话都变成了别样的音调。 风辞搂紧了她,吻得越来越急促,浴桶中的水也开始晃荡。琴约掐了他一把,他才松开了些。 “不能在这里。”琴约微喘着气道。 “为何?” “这水淌出去万一漏到楼下,别人再找上来怎么办?”琴约道。 “好,换地方。”风辞将她横抱起来,放在浴桶外面,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 琴约刚拿着棉帕准备擦拭水珠,就被风辞夺了过去,听得他道:“我来。” 随即他一边低头亲吻着她,一边给她擦拭。体内的火越燃越烈,风辞将巾帕一扔,抱着她倒向了床榻。 “不行,你自己还没擦呢!”琴约叫道。 “我不用擦。”风辞边吻着她的脸边含糊地说道。 琴约不久后便明白了为何他说不用擦,因为一开始他两人翻来覆去水珠都被褥单抹干了,到后来风辞又浑身是汗,擦了也白擦。 虽然他们住的是最贵的上房,但这家逆旅并不太大,因此房间也不算很大,尽管琴约已经在紧咬牙关忍耐了,但他们房中的动静隔壁采芙还是能听到一点。 采芙眼眸黯然,心里隐忍着丝丝嫉妒。她从八九岁起便见识过他爹辗转于各个姨娘之间,有的姨娘为博宠爱更是将房中秘术研究得透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也早早地懂得了不少。若是能让她伺候风辞,她自认可以做得比琴约好上十倍百倍。 可令她不解的是,风辞不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除了琴约,别的女人他连瞧都不瞧,何谈亲近?也没见琴约长得多倾城绝艳啊,别说他堂堂侯爷,即便是寻常小富之家的公子,也嫌少只满足于一个女人,难道他当真那么专情? 她偶尔会想不如制造点机会诱风辞一回,但转念一想,事须缓图,欲速不达,于是决定暂时忍耐。 翌日,风辞一行前往玄螭门,过了卧虎坡再行五十里便是玄螭门所在的螭龙山。马车到了山麓下不远处便停下了,风辞先下去,然后再去扶着琴约下来,这仿佛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这螭龙山连绵起伏,山峰这么多,该从哪上去?”琴约仰头望了望,也没见到任何牌楼门楣之类的入口。 风辞也极目四顾,随后抬手一指:“往那边走。” 一行人跟着风辞朝着他指的方向走着,琴约正要扒开一根灌木条,突然听得“呼呼”两声,有箭矢射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拉开了紧跟在她身边的采芙:“小心!” 两人赶紧屈身避开,暗箭还在接连飞出,却很快都被护卫噼啪地砍断了。风辞走在最前面,没料到琴约触发了机关,闻声瞬间闪到她身边,心急地打量着她:“没事吧?” 琴约摇摇头:“没想到他们设了机关。” 风辞道:“江湖中人,不奇怪。也许机关还不止这一处。” “那我们该怎么上去?”琴约不禁担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能完好无损地进入玄螭门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二六 玄螭门风辞献计 风辞沉思片刻道:“我自己上去,你和其他人先离开,去附近找家客店住下。” “那怎么行?若是到处有机关,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琴约急道,“我和采芙不上去可以,我们不会武功跟着只会是拖累,但其他人得留下,与你有个照应。” 风辞抚了抚她的后背,柔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卸下玄螭门对我的防备。他们江湖正派最不齿的便是欺凌弱小伤害手无寸铁之人,若我独自一人又不带兵器去,或许反而能安然无恙。” 琴约听罢,觉得言之有理,虽然还是很担忧,但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握住了风辞的手,不舍道:“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 “嗯。”风辞凝视她一瞬,蓦地在她唇上吻了一口,“快去吧。” 琴约双颊倏然一红,赶忙松开风辞的手,低着头转身快步走掉了。她得赶紧走到最前面去,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幅羞赧的模样,虽然他们看到了也会假装没看到。 风辞微笑着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她的反应可真有趣。方才他是故意为之,知道她肯定会因为担心他而不舍得离开,但如果当着众人的面吻她,她定然顾不得许多,直接仓皇而逃。 其余人都离开了,风辞才转身往山上走。半山腰处早有守山弟子向门派中负责安防的迟洺禀报。迟洺是秋如眉父亲的入室大弟子,玄螭门交由秋如眉掌管后,他便负责日常的大小事宜。 “大师兄,山下有人擅闯,但没见他带兵器,不像寻衅滋事,该如何处置,请示下。”守山弟子禀道。 迟洺微微蹙眉道:“待我去看看。” 来到山腰处一看,发现是那日在客栈见过的男人,便吩咐守山弟子道:“一会儿他到了,你先问问他有何目的再来回话。” 守山弟子应声去了,迟洺便去将此事告诉了秋如眉。 秋如眉正在钻研内功心法,以求能与狴崖派赤天抗衡。听了迟洺的话,疑道:“他独自一人来的?” “没错。”迟洺道。 秋如眉凝思了一会,道:“那日在客店里他分明看到了我们,为何当时不找我们,现在才来?” “要不要直接将他打发了?”迟洺道。 秋如眉沉吟着没有回答。 不久,风辞到了玄螭门的东门楼处。 门楼内有几名弟子整齐而立,其中一个问道:“来者何人?” “在下邶陵郡侯风辞,有要事求见贵门主,相烦通禀一声。”风辞抱拳道。 这时又来了一名弟子,他对风辞道:“门主说请贵客先去正堂稍候。请随我来。” 风辞心下明白他一上山玄螭门的人就知道了,而且没有阻拦,否则不会一路都没再碰到机关暗器。 从东门楼走到正堂,风辞回想着一路所见,心道玄螭门纪律还挺严明,看来还不至于在秋如眉手上没落。他坐下后,玄螭门的人给他上了茶,茶凉了许久仍不见秋如眉到来。他清楚这是对方在试探自己,不过他也不急,继续静心候着。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秋如眉终于款款而来。刚跨入正堂,她便看见风辞已从客座上站起身,白底靛纹衣袍,临风而立,俊逸出尘。她不由地看得失神,甚是后悔为何要刻意晾着他,让他干等了这么久,如此一来留给他的印象定然不好了。 风辞客气地抱拳道:“风辞多谢秋门主拨冗相见。” “风公子请坐,方才因去考核弟子的练功进度,来得晚了,请勿见怪。”秋如眉道。 “风某本就来得唐突,何来见怪一说?”风辞道。 秋如眉问道:“不知公子光临敝门有何贵干?” “秋门主,那风某就开门见山了。”风辞郑重地看着她道,“风某此次前来是想劝秋门主拒绝与恭王合作。” 秋如眉与迟洺听了皆是一惊,互相对望一眼。秋如眉问道:“公子怎知我们要与恭王合作?又为何来劝我?” 风辞道:“我不仅知道恭王想拉拢贵门派,还知道他想让秋门主成为他的女人!” “你胡说什么?”一旁的迟洺激动道,“他只不过让门主住到恭王府当人质,你休得妄议!” “是吗?你以为天底下其他人都会像你这么自欺欺人吗?或者说贵门里的长老和弟子也都这样?”风辞淡淡地问道。 迟洺一时语塞,他说得没错,外人肯定不会往好了想,门里的那几位长老更是誓死反对。 秋如眉自是不愿住进恭王府,但他承诺的三个月内助她灭了狴崖派这一点,她又有些不忍拒绝,如今心里正摇摆不定。 风辞又道:“若门主能拒绝恭王,并保证从此不与恭王合作,风某愿助贵派在一个月内打败狴崖派,报仇雪恨。” 秋如眉震惊道:“一个月?” “不错。”风辞点头道。 “大言不惭!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迟洺道。 风辞没理会他,而是把目光移向秋如眉:“秋门主以为如何?” 秋如眉对于他的镇定从容甚感惊诧,短短一个月就能消灭一个大门派?她不敢相信,但又感觉不出他有半分心虚。于是问道:“公子与敝派并于渊源,为何要出手相助?” “我与贵派虽无渊源,但与狴崖派却有大仇。”风辞冷然道。 秋如眉定定地凝视着他的双眼,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恨意。 迟洺道:“大仇?他们也杀了你的家人?” “他们曾三番四次刺杀我和我的朋友,甚至差点害死我妻子,在我看来这便是不共戴天之仇。”风辞冷声道。 他妻子?秋如眉想道,是上次在客栈和他一起的那个女子? 风辞道:“狴崖派掌门赤天为精进内功,接连杀害几十名如花女子,此等败类也该早日铲除不是吗?不然往后只会有更多女子遇害。” “卧虎坡发生的命案真是赤天所为?”秋如眉惊愕道。 风辞哼笑一声:“莫非秋门主也以为是猛虎吃了人?” 不期然的笑意让秋如眉的心怦然直跳,她慌忙避开眼神道:“这样的武林败类确实该早日铲除,也算我玄螭门为民除害了。” “门主”迟洺猜到了她的决定,欲让她三思,却被她抬手阻止。 秋如眉道:“风公子,我答应你,不与恭王合作,你也得说到做到。” “那是自然。”风辞道。 秋如眉双眸炯炯道:“不知公子有何良策?总不会是让我们与狴崖派硬拼吧?” 风辞道:“风某计划分两步:所谓‘摧其坚,夺其魁’,狴崖派人多势众,但若制伏了赤天,其余的人也不足为惧了。首先分出一些人擒住赤天;其次,下个月十五,狴崖派在太岷山祭祀,贵派只需在那之前调集人手赶往太岷山潜伏起来,太岷山的地势我已派人查探过,待他们祭拜松懈之时,你们从东南角进攻,我的人会从西北角攻打,形成掎角之势,他们群龙无首定会不战自乱,溃败无疑。” 迟洺心里不服:“你以为这是普通的带兵打仗吗?那么个个会武功,有的还是武功高强之人,岂能与一般兵卒相比?” “哦?那如此说来,贵门派的弟子武功不强?只不过是普通士卒罢了?”风辞反问道。 “怎么可能?我们很多弟子和长老都武艺高强得很!”迟洺立刻辩驳道。 “那你还质疑什么?”风辞不冷不热道。 秋如眉觉察出风辞似有点不悦,对迟洺道:“迟洺,你先下去吧!” “门主!”迟洺心里不忿,怎么如眉要帮着一个外人? 秋如眉道:“你若想继续在这儿听,就别再插嘴。若做不到,就先下去。” 风辞暗道这秋如眉处事还挺干脆,有点男子风范。 迟洺不再多言,恭敬地立在一旁。 秋如眉问风辞道:“不知公子要如何降住赤天?” “据我所知,赤天的心法还需潜心修炼数日,每日都需要一名年轻貌美的姑娘,若能找出一名会武功的女子作诱饵,引他上钩,风某有十成把握制住他。”风辞道。 秋如眉眼前一亮:“这个诱饵我来当!” “门主,不可!”迟洺大声劝阻,“你不能有任何闪失!门中有女弟子,随意挑选一名去就行,反正我们会保护她。” 秋如眉坚决道:“那些女弟子哪个武功比得过我?我身为一门之主,自当身先士卒,怎可让她们冲在前面?” 迟洺紧蹙剑眉道:“可是门主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整个玄螭门怎么办?” “对付赤天一事非同小可,不能掉以轻心。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了。”秋如眉果断道。 风辞不禁抬眸看了秋如眉一眼,暗自赞赏她巾帼不让须眉的勇气,看来他这趟来对了。 秋如眉道:“风公子,我这就派人回绝恭王。具体计谋如何实施也请你明白告知。” 风辞道:“不必立刻回复恭王,等到你们约定的最后一日再说不迟。” 秋如眉想了想道:“也好。” “明日酉时一刻,卧虎坡,我会提前在那等候。切记扮成寻常女子,不要让赤天发现你的身份。”风辞道。 “我会注意的。”秋如眉道,“他只是几年前见过我一面,那时我还小,我会让他认不出我来。” 风辞递给她一张方子道:“为保万全,先备好这个带在身上。” 秋如眉接过方子问道:“这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二七 为惩恶琴约犯险 “麻神汤,效果胜寻常迷药十倍以上。”风辞道,“提前熬好混在酒囊里,想办法让他喝下。” “好。”秋如眉应声。 风辞拱手道:“那么,风某先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开。 “风公子慢走”秋如眉紧跟其后,欲送他下山。 “留步!”风辞朝后扬了扬手道。 秋如眉不便再追上去,只牢牢捏着手中的药方,目送他走向东门楼。 一旁的迟洺见了她那恋恋不舍的目光,双掌紧紧攥成了拳头。他早就看出来,自打秋如眉走入正堂见到风辞那一刻起,她的眼神便不太一样了,有点炽热又有点羞涩,难道她喜欢上风辞了?那他该如何?他这么多年的付出她都要视而不见吗? 风辞下山后不久,骙业便来找他,带他去新入住的客店。 琴约在客店待了大半日,一颗心始终悬着,见风辞回来,赶忙迎上来问道:“怎么样?你说动他们了?” “你觉得呢?”风辞双臂相对一弯,圈住她的细腰。 琴约仔细瞧了瞧他是脸色,似乎没有什么失望和不满,便挑眉骄傲地说道:“言郎出马,自然马到成功啦!” 风辞轻轻捏了捏她细腻的脸颊,微笑道:“嘴变甜了?” 话音一落,俯首在她唇上吻了一口:“嗯,真的更甜了。” “你讨厌!”琴约假装模地推了他一下,“那他们到底有没有同意你的计划?” “同意了。”风辞道。 “你真有把握将赤天引出来?”琴约问道。风辞昨晚与她说了要调虎离山引出赤天,但没与她说如何引,只因风辞看出她很感兴趣,害怕她会自荐去当诱饵。 “放心,他回来的。”风辞道。 “之前那些女子被害都是他亲自所为?他不会让他手下去办吗?”琴约不禁疑道。 “他身为一派掌门,要做这种卑劣无耻c丧尽天良的事,怎么让第二个人知道?”风辞语气不无轻蔑道。 琴约点点头:“也对。这样一来,我们便能早点抓住他了。” 风辞目光柔柔地看着她:“明日下午我与骙业要出去对付他,可能很晚才能回来,你好好待在客栈等着我。” “啊?又要在客栈待着?会闷死的。我要出去走走。”琴约抿着粉唇道。 风辞见她小脸上不无委屈的样子,心软道:“好,让护卫跟着。” “嗯。”琴约道。 翌日下午,风辞去了卧虎坡,琴约百无聊赖,在护卫的跟随下也往卧虎坡的方向走,她很好奇那些祭拜猛虎的人现在如何了,是不是还在那烧香祈祷。 马车刚走出了十里地,忽然停下了。 “怎么了?”琴约揭开轿帘问道。 “夫人,前面有个姑娘忽然摔倒了,挡住了路。”驾车的护卫道。 琴约朝前面望去,的确看见有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躺在了路中央。她下了马车,走过去一看,那女子还清醒着,而且看见她后,眼里跟看到希望似的闪过一道光。 “姑娘,你没事吧?还能起来吗?”琴约问道。她不知为何,感觉眼前的女子有点眼熟,像是以前见过似的。 “我走不动了,也起不来,但我有很重要很紧急的事情要办,能不能请你帮个忙?”红衣女子道,声音有些虚弱。 风辞藏着密林中,眼看快到酉时一刻了,却没见到秋如眉的身影,他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莫非她临时改变了主意?她不像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啊,难道自己看走眼了?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他已经掌握了赤天行凶的时辰,每日到了戌时左右必然会出现,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他决定先等等。 又过了一刻钟,一个纤丽的女子身影朝他这边缓缓而来。风辞眼前一亮,看来秋如眉没有食言,便朝那女子扔出一块石子。只见那女子快步走过来,像是有点激动。 风辞越看越不对劲,这姑娘好像不是秋如眉!蓦地,他双眉一皱:“约儿!你怎么来了?” 琴约将手中的酒囊递给他道:“路上遇到秋如眉了,她不知为何倒在地上起不来了,让我帮忙把这个送来给你,说约定的事改日再办。还说一会儿她家人会去找她。” 风辞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左右看了看:“你一个人来的?护卫呢?” 琴约眼眸闪了闪,把方才遇到秋如眉的情形给他说了一遍。 当时,琴约见秋如眉很虚弱,便问道:“要不要先送你去看大夫?” “不用不用,请你帮帮我好吗?”红衣女子恳求道。 琴约见她那般急切,连忙应道:“什么事,你说。” 红衣女子递给她一个酒囊,道:“你帮我去卧虎坡,把这个交给一个姓风的公子,跟他说秋姑娘突然身体不舒服,与他约定的事改日在办。多谢了。” 琴约闻言一震:姓风的公子?风辞!她是秋如眉?他们约在卧虎坡难道是想在那里引出赤天? 看着眼前的女子,面貌与上次远远望见的不太一样,想来是乔装打扮过了,难怪她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好,我帮你去交给他,你的话我会带到的。”琴约道,“我让你带你去看看大夫吧。” “不必了,我的家人会来找我的,很快。”秋如眉说完便昏睡了过去。 琴约赶紧对身后的护卫道:“你们留下来看着她,我去帮她送东西。” “不行!夫人。” “不可!”几名护卫不约而同道。 琴约知道他们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便严肃地道:“你们刚才也听到了,她姓秋,她这个酒囊是要交给一个姓风的公子的,而你们也知道侯爷下午要和玄螭门秋门主共同对付赤天,这么重要的事情能耽搁吗?” “那我们护送您过去。”护卫阿浚道。 “不行,你们没看见秋门主都换了装吗?就是不能让赤天看出破绽。不然他不会上钩的,到时侯爷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赤天便再难抓到,到时这个后果谁来负责?好了,你们既然叫我夫人,那我现在命令你们阿浚来驾马车,其他人不准跟着我!”琴约说罢,上了马车,护卫也只能听从她的指示。 阿浚驾着马车护送到了离卧虎坡约五里之处,琴约便让他停下车,她自己步行过去。一路步履匆匆,幸好赶到得还算及时。 风辞听完她的叙述心里很是生气可又不忍心对她动怒,只揽着她要往林子外面走。 “诶诶,你干嘛?”琴约大惑不解。 “回去!”风辞声音明显不悦。 “可是我们不是还有引赤天出来吗?” “我何时说了要和你一起引他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风辞干脆抱起她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琴约挣扎着要下来:“不行,机会难得,不能就这样回去了。你想想那些无辜丧命的姑娘,我们若不早点抓住赤天,又会多一个女子遇害!” 风辞顿住了脚步,没有出声,他当然明白,不然也不会和秋如眉约在今日,可是要让他将自己的妻子送入虎口,他做不到! 琴约趁势双脚挣落下地道:“相信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快说说,原本你们是怎么计划的?” 风辞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气,给她说了一遍预先的计划。 听完后,琴约不由地沉默了:要被赤天掳走,势必会与他搂抱接触,到时候言郎会不会介意,会不会嫌弃我? 风辞心底不想让她冒险,正要劝她放弃,却听得她微笑道:“言郎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的。” “他要是敢,我让他不得好死!”风辞低声怒道。 琴约伸手往另一边指了指道:“那我现在要往那儿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另一边。 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了半空中传来了沙沙的声响。风辞立即藏匿了起来,琴约浑身一颤:赤天来了? 虽然这之前她并没感到一丝畏惧,可这会儿却真有点害怕了。不过她不会就此退缩,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 “呼”地一声,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头顶落在了她眼前五六尺远处。男子身着墨色大氅,笑容温和地看着她。 “你c你是谁?怎么突然凭空冒出来了?”琴约有点惊慌道,一半是吓了一跳,一半是故意装的。 “姑娘莫怕。在下姓赤,刚从这里路过,看见这天都黑了,你一个小姑娘还只身一人在这深山密林边走,担心你碰到恶人或者毒蛇凶兽,特意和你结伴同行。”赤天道,脸上没有半分恶意。 琴约却听得心里发寒:恶人,你不就是大恶人吗? 然而她强自平静下来,有点狐疑地看着他道:“与我同行?你要去哪里?怎么知道我们顺路?” 赤天道:“看姑娘行走的方向,想必是会顺路的,即便不顺路,在下也愿意先送姑娘到地方,再折返也不迟。” 琴约戒备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走了。 赤天离她不到两步远,上下打量她一番,心里暗自得意:这个可比之前那些货色都漂亮多了,效果肯定更佳。哈哈! 多看了几眼,他便有点酥痒难耐了,但他不能硬来,要让她们乖乖顺从,方能事半功倍。于是他继续试图让琴约放松警惕:“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啊?” “这么晚了,当然是去前面找客栈投宿了。”琴约边答话便快步走着。 “前面的客栈肯定满了,不如我带你去另一个歇宿的地方?”说罢赤天一把将琴约横抱起来。 “啊——你干什么?”琴约惶恐地大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二八 深入虎穴险遇害 赤天抱着琴约“嗖”地一声腾空而起,不顾她的反抗径往狴崖派飞去。暗中跟在他们身后的风辞见了面色骤然变得铁青,恨不得立马去把琴约抢到自己怀里,然而事实上却容不得他冲动半分。 强行压制着内心汹涌的怒意,风辞不留痕迹地紧跟其后来到了狴崖派。 不知是因为狴崖派的弟子都在准备太岷山祭祀还是他们向来如此,风辞目之所及,派中弟子有如一盘散沙,与玄螭门截然不同。 赤天带着琴约进了后山林中的一道隐蔽门,风辞无法跟随入内,只得另觅途径。 到了一个石室之内,赤天解开了琴约的哑穴,琴约终于得以出声:“你到底是什么人?带我来这里有何目的?” 赤天笑道:“适才已经跟姑娘说过了,是为姑娘提供歇宿的地方。” 琴约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这是哪里?” “姑娘不必害怕,这里是我家。”赤天道,“在下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何必要通姓名?”琴约道。 赤天只当琴约是出于对陌生人的警觉,也不介意,微微一笑道:“姑娘觉得是萍水相逢,在下却仿佛早已与姑娘结缘。” 琴约见赤天故作温文尔雅的样子,内心实在觉得别扭,但又得装作对他一无所知。只见他又端来两盏茶,递给她一杯道:“不知姑娘可否赏脸饮茶一叙?” “喝茶多无趣,饮酒如何?”琴约亮了亮自己的酒囊道,“这是我家特制的陈酿,平时无事我便会小酌几口。” 害怕他有所怀疑,琴约拔出塞子,去案几上拿了个空杯,倒满一杯,准备饮下。赤天见她张嘴要饮,嘴角一扬,也拿了一个空杯放在她面前道:“姑娘如此豪爽,在下堂堂男子又岂能忸怩?当然要与姑娘对饮了。” 琴约欣然一笑,给他斟满一杯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小女子先干为敬,多谢赤公子肯留我借宿一晚。”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赤天见她痛快地喝完了,也放心地干了他手中的酒,甚至还主动给琴约再续上杯,正希望她多饮几杯,以欣赏她酒后是何种妖娆媚态。 琴约抿唇,客气地一笑:“赤公子,小女子方才说过平时只会小酌两口,并不胜酒力,你若是杯杯要我满饮,莫不是存心想将我灌醉?” 赤天见她似有不悦,这才发觉自己有点心急了,他稍微平下心来,端起自己那杯一饮见底,道:“姑娘别误会,你随意就好。” 琴约执起酒杯缓缓放在唇边,心里还在纳闷:现在连我自己都感觉到双腿快站不稳了,他怎么还好好的?不是说喝了这酒他就会浑身麻木吗?言郎,你在哪儿?我快招架不住了! 琴约的酒还未喝到嘴里,就看见赤天突然掐了掐他自己的腿。他眉头紧拧,猛然瞪大双眼盯着琴约,不可置信地指着她的鼻尖道:“你在酒里掺了什么?” “赤公子你说什么呢?这酒我也喝了,我会掺什么进去?”琴约状似无辜道。 “小娘们,还嘴硬!没掺东西,我的腿怎么突然麻了?”赤天全然没了方才温文尔雅的样子,怒道,“你是不是提前吃了解药?快把解药给我!” “我没有!”琴约辩驳着,她自己的腿也快没知觉了。 “你给不给?”赤天一手猛地上前扣住她的脖子,狠狠一掐。 “我真没”琴约呼吸不畅,脑中却突然有个念头闪过,她直接双腿一屈,往地上倒。既然他不信,那么她也不必勉强支撑了,干脆栽倒在地。 赤天松了手,因为他的手也开始麻木了。他紧咬着牙关,忽然大笑一声:“哈哈哈,你当这点小伎俩就能奈何得了我赤天吗?呵!” 琴约惊恐地望着他:难道他有办法化解? 只听赤天恶狠狠道:“本来还想怜香惜玉好好疼你,既然你恁般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毕,他双臂一弯,掌心上下相对,开始闭目运息。 琴约半个身子皆已动弹不得,却眼看着赤天一点点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狰狞的笑:“虽然不情不愿会有损你身上的阴气,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不过有胜于无,何况用你远比用那些平庸货色强得多,哈哈哈” 说罢整个人朝琴约扑了过去。 眼见自己马上要受他折辱,琴约将舌尖伸入了两齿之间。双臂也麻木得使不出力,她只能满目憎恨地瞪着赤天,心里期盼着风辞能快点赶来。若不能及时赶来,那便不要来了,她不愿让自己心爱的丈夫见到自己的最后一面竟是那般不堪的模样。原本他就要取消计划,不让她来的,这都是她自作自受 ,那便让她自食其果吧。 如是想着,琴约的眼角滑下了两行清凉的泪痕。 “轰——”,石室的门被震裂开来。 赤天惊得蓦然转过头去,手里还捏着琴约半件撕碎的外衫。 琴约亦循声望去,入眼的是她此刻万分期待的人——风辞!他的夫君来了!来救她了!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了安心的微笑。 眨眼间,风辞已长臂一挥冲赤天劈出一掌,掌力直击他胸膛,震得他“砰——”地撞上石壁又狠狠的摔落在地。 风辞一个箭步闪到琴约身边,双臂搂着她的肩膀喊道:“约儿,约儿” “噗——咳咳”赤天内息紊乱,大吐鲜血,眼神中似有几分不敢相信地望着风辞道,“你怎么会玄谷太元掌?你是空谷子什么人?” 风辞无暇理会他,兀自解下外衣给琴约披上,抱起她便往外走。 赤天急忙阻止道:“你和她是一伙的吧?里应外合想制服本座?呵,知道自己的手段卑劣,不敢透漏身份了?若不是我中了那酒里的药,费了五成功力去打通经脉,又怎么会被你伤得这么重?” “卑劣?”风辞冷笑道,“有你赤大教主卑劣吗?为提升功力竟去采食少女的阴气,残害数十名无辜女子!你若不是色欲熏心,能察觉不出酒有问题?” 赤天自知有愧,并不反驳,转而问道:“那你说说,空谷子的玄谷太元掌自他死后就后继无人了,你怎么会的?” “我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风辞道,说完径直往石室外走。 赤天惊愕不已,世外高人空谷子一生神龙见首不见尾,何曾听说过他收过徒弟?然而还不等他多想,他体内便有两股气力在猛烈对撞,原来他所练内功与玄谷太元掌皆为至阳之功法,强烈排斥,震得他奇经八脉几欲破裂。 望着风辞的身影即将消失在石室门口,他痛苦地大喊道:“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风辞顿住了脚步,冷声道:“杀了你?我怕辱没了师门!”随后飞身出了石室。 赤天惨然一笑:自己这是连求死的资格都没有吗? 此刻他体内两股真气在极速游走,他毫无招架之力,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风辞带着琴约径往客栈而去,半途中却碰到了秋如眉及数名玄螭门弟子。 秋如眉连忙上前道歉:“风公子对不住,我没能履约。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风辞面色淡漠到:“赤天已经快走火入魔,生不如死,在狴崖派后山的石室里,你去找他吧。” 不知为何,听到赤天这个消息秋如眉并无大快人心之感,反而风辞眼里的森冷凉意让她感觉有如芒刺锥心,她看了眼风辞怀中的人,问道:“她没事吧?” “多谢秋门主费心,我夫人没事。”风辞淡淡得回了一句,便径直往客店走去。 方才幸好他赶去得及时,震开石室大门看到琴约中衣里衣都齐整,想来赤天是被麻神汤的药效拖住了,否则琴约若是出了任何闪失,他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风辞走远了,秋如眉却仍在原地怅惘。 “门主,我们赶快去收拾赤天吧!”迟洺道。 秋如眉定睛看着他,目光里夹杂着愤怒与失望:“都怪你自以为是!差点害了一个无辜女子!”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风辞清冷的言语中那股对她言而无信的失望及轻蔑,好不容易可以离他近一点,这么一来,却变得越发疏远了。而这全都是因为迟洺自作聪明。 迟洺并不认为自己有何不对:“门主,刚才风辞抱着的那个女人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若不阻止你,恐怕你会比她更惨,你是习武之人,当真以为赤天看不出破绽?只怕他一靠近你便能摸清你的轻功有多深了。刚才那个女人若侥幸骗过了赤天,也只因为她确实不会武” “够了!”秋如眉心知迟洺说的在理,可她无法原谅他,若不是他利用她的信任让她无意间喝下了混着麻神汤的菜汤,她又怎么会失约?怎么会让风辞对她大失所望? 秋如眉愤然飞身朝狴崖派后山而去。风辞没有要了赤天的命,想必是要留给她亲自解决吧。这个人情她收下了,以后她得报答他,这样说不定还能凭此和他见面。 风辞回到客店,将琴约安置在卧榻上,采芙和几个护卫紧跟了进来,采芙焦急地问:“侯爷,夫人怎么了?” “夫人无碍,你出去吧。”风辞回答着她,两眼却冷冷地望着跪在他面前的护卫。 “公子,都是我等办事不力,没拦住夫人,请公子责罚。”阿浚道。他们都深知夫人在公子心中有多重要,如今夫人因他们失职而昏迷不醒,无论什么样的重罚都不为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二九 费尽心思为争宠 风辞沉默半晌,道:“发信号,让骙业回来。” 阿浚等人都满脸诧异,公子不处罚他们几个吗? “怎么?人保护不了,话都听不懂了?”风辞扫视他们一眼。 阿浚连连应声去通知骙业。 次日,天微明,琴约缓缓睁开眼,正要往身旁看去,只见风辞先探过身来,柔声急问:“醒了?有没有哪不舒服?” 琴约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大碍。对了,赤天后来怎么样了?” “两个时辰前,秋如眉已经手刃了他。”风辞一听“赤天”两个字语气不自觉地变得冷硬。 “她终于替父母报仇了。”琴约道,接着看了眼风辞,许是觉得他突然满脸阴郁使得气氛太沉重,便揶揄道,“你帮了人家如此大的忙,想让她怎么报答你啊?” 风辞决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一时间有点怔愣,随即微微一笑:“我可不是帮她,我是去救一只胆大包天擅作主张的小狸奴,以为自己有九条命,还送上门去任人宰割。” 琴约立马听出来自己反被他嘲笑了,不甘地努了努嘴低声道:“我哪是送上门去任人宰割?我分明是去引他上钩好吗?” “你承认自己擅作主张了?”风辞略含责备地问道。 “我那不是替你着想吗?我知道,若是别的女子因为你的计划而有个三长两短,你肯定会良心不安,我不想你心里留有愧疚。”琴约道。 “可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仅会愧疚,还会心死。”风辞道,“哀莫大于心死。” 琴约心里一震,一时无法辩驳,只愣愣地看着他,片刻后又听得他道:“以后千万别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我承受不住。” “嗯。”琴约微微点头,又问,“赤天已死,狴崖派的人知道了吗?” “还没。赤天本在闭关修炼期间,他的石室未经允许门中弟子不得靠近,得先瞒到他们祭祀那一日。”风辞道。 琴约坐直身子道:“秋如眉与恭王约定的期限已到,她给恭王答复了?恭王有何反应?” 风辞淡淡地眨了一眼道: “你没醒,我可顾不上这些。” 琴约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微笑着瞥了他一眼,心里暗忖:他不会因为自己耽误正事吧?赤天虽死,但狴崖派并未覆灭,秋如眉又拒绝了恭王所提的条件,不知恭王接下来会如何安排。 于是她问道:“如今赤天的事已经解决,我们何时回家?” “等你休息好了便回。”风辞道。 “我没事,麻神汤的效力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好得很呢。”琴约说着便掀开被子要下床。 风辞赶忙把她按在绣枕上,语气坚定道:“好生休息。” 琴约眨了眨灵动的乌眸,看着风辞那近在咫尺的俊容,忽然伸出双臂环上他的脖颈,声音从所未有地甜软:“言郎,我想家了,在这里也休息不好,我们现在就回家吧,好吗?” 风辞只觉浑身一颤,酥酥麻麻的,脸色也顿时变得柔和:“好。” 他自然明白琴约是怕他误了事才这般对他撒娇,他又怎能忍心不如她所愿? 数日后,镐安城恭王府偏厅。崇玄峻一脸阴沉地坐在主位上,垂目听着几位谋士的劝谏。 苻霄道:“王爷,您若真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而更改大计,只怕会令众位多年来忍辱负重誓死追随您的忠臣义士寒心啊!” 另一谋士附和道:“不错。况且饶储的势力一日不除,便始终是我们心头之患。” 苻霄道:“既然风辞承诺三个月内消灭狴崖派,想必一定能做到。到时饶储折了臂膀又怎会是您的对手?王爷,时不我待,眼看小皇帝越来越成熟稳重,您可千万别再节外生枝啊!” 之前苻霄只想看着风辞对狴崖派束手无策,可现在却巴不得他已经灭了狴崖派。自从知道恭王因遭到玄螭门门主拒绝而要改变原定计划,苻霄心里便纳闷不已,按说即使与玄螭门结盟不成,也不影响消灭狴崖派啊,原来恭王之所以这么做,只因为玄螭门门主是个风化绝艳的女子!苻霄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恭王真的可为一国之君,堪担帝王大任吗? 崇玄峻抬眼环视了几位幕僚一眼,道:“消灭狴崖派重创饶储是必行之计,孤并没有说要更改。” 众谋士闻言心弦稍微松了些,可还没等彻底放松下来,又听得他道:“只是延后一段时日,量也不会影响大计。况且这才过去半个月,想来弗言还没来得及出手吧。” “非也!”一道清亮悦耳的嗓音从门外传入,随之一个颀长的身影跨入厅内。 “弗言!”崇玄峻站起身,略微有点吃惊,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回京。 风辞上前拱手道:“王爷,风某早已出手,狴崖派掌门赤天也于数日前归西,派内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正是一举击灭的最佳时机,亓官飒也已率领将士在太岷山附近严阵以待,想要现在收手已然来不及。何况,王爷要我中途停手只为博美人一顾,恕风辞不能从命!” 在场众人听了无不满脸诧异,他竟然这么快便除掉了赤天? 崇玄峻见风辞态度决然,心下震撼之余也开始犹豫:风辞既已除了赤天,说明他不是饶储的人,如此一来便可放心地为我所用,可若依他之言,便错失了得到如眉的绝佳机会 正当他犹疑不定时,苻霄趁机道:“王爷,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崇玄峻不好犯众怒,迫于无奈,只得深感不甘地收回了延迟计划的决定。 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傅公逵眯了眯双目,若有所思地望了崇玄峻一眼。 议事完毕众人各自回府,傅公逵来到了女儿恭王妃的庭院外。 “娘娘,尚书令在外求见。”侍女禀道。 “快请!”恭王妃道。 不一会,恭王妃与其父傅公逵一同来至凉亭之下相对而坐。 “爹爹是特意过来陪女儿过生辰的吗?”恭王妃笑问道,亲手斟了一盏茶递至傅公逵跟前。 傅公逵细细看了她一眼,心疼道:“你贵为王妃,生辰怎么如此冷清平静?恭王难道没有任何表示?” “王爷最近太忙,顾不上这些。”恭王妃道,有点心虚地垂下了眼。 “哼!”傅公逵冷嗤一声道,“他是忙,忙着得到另一个女人!” 恭王妃心头一紧,鼻头有点泛酸,她当然知道傅公逵话中所指的是谁,据说那是个容貌极美又具仙侠之气的女子,王爷一见她便被迷了心窍,最近连一向宠爱的苒夫人他也开始疏远了。 “王爷要想得到谁,宠爱谁,又岂是我能管束的?”恭王妃低叹道。 “女儿,你一定要在恭王心里争得一席之地。”傅公逵道,“你是正妃,只要恭王心里有你,无论他有再多女人,终究低你一等。将来你的儿子才更有可能承袭王府的一切,甚至继承比王府更多更重要的东西。” 赢得王爷的心,谈何容易?王爷可不是那般容易动情深情之人,恭王妃心道,也罢,权且以生辰为契机,试试看吧。 入夜,恭王府掌事前来询问崇玄峻要在哪个房里安歇,崇玄峻随口说了去苒夫人房间。掌事的听后没有立即退下,崇玄峻疑惑道:“还有事?” 掌事委婉提醒道:“今日是王妃的生辰,不知王爷是否别有安排?” 崇玄峻恍然大悟,心里泛起一丝愧意:“今晚去王妃寝殿。” “诶!老奴这就去通禀。”掌事应诺退下。 王妃寝殿的人一听恭王要来,料想肯定是来陪王妃另过生辰的,一个个眉开眼笑,都道王妃在王爷心中是不一样的。 而另一边绿苒房里却炸开了锅:“苒夫人!苒夫人!今晚王爷去了王妃寝殿,不过来了。” 绿苒听得侍女如此通报,脸顿时拉得老长,眼珠一转,在侍女耳边低语几声,让她速速去找崇玄峻。 崇玄峻正在与他王妃品茶吃点心,忽听得下人来报:“王爷,苒夫人说请您过去一趟,她有事要对您说。” “有何事明日再说。”崇玄峻回道。 “王爷,苒夫人说一定要您过去,您要是不过去,她会心中不安,恐怕整夜都无法入眠。”侍女道。 想起绿苒侍寝的神态滋味,崇玄峻心里有点痒,若是得到了秋如眉,他是不屑再去理会绿苒的,然而目下秋如眉还遥不可及,绿苒却是最得他心之人。 他状似颇为无奈地看了傅氏一眼,道:“王妃,孤先过去看一眼,恐有要事,你不必等孤,今日你生辰,还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掌事的即可。” 傅氏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道:“王爷不必担心妾身,您快去吧,苒妹妹兴许有什么急事呢。” 恭王点了点头,起身出了房间。 来到绿苒的卧房前,还不等进去,崇玄峻便被绿苒迎面抱住了腰,娇软的身子贴在他长躯之上。 “何事着急要对孤说?”崇玄峻低头问道。 “妾身想您了。”绿苒娇柔道,俏脸在崇玄峻胸膛轻蹭着。 “就这要事?没别的了?” “这还不重要吗?”绿苒嘟着小嘴抬头娇嗔地望着他。 崇玄峻邪意一笑:“重要,当然重要。”言罢一把抱起她往里间走去。 刚走几步,却又住了脚。 “王爷,怎么”绿苒正想问他怎么不走了,却被他一手捂住了嘴。 他听到了隐隐约约传来的琴音,谁这么晚了在抚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三零 无钩钓鱼为宠妻 崇玄峻驻足听了片刻,觉得这琴曲很熟悉,半晌才想起来这不是王妃最爱弹奏的曲子吗?还记得当初问她弹的是何曲调,听着有点悲楚,她说这是首相思曲。 他当即放下绿苒,道了句:“你自己睡,不必等孤了。”随即转身离开。 “王爷!”绿苒欲叫住他,奈何他却已大步走远。 她气愤地咬了咬唇,心里恨极了恭王妃,她自然知晓方才的琴声是从王妃的寝殿方向传来的,只是没想到堂堂王妃还要使这种小伎俩来挽留王爷,更令她费解的是王爷居然听了琴声扔下了她!忿忿地坐在床榻上,她心下渐渐不安,若连傅氏都争不过,她以后怎么跟秋如眉争? 傅氏正沉浸在孤寂的琴音里,忽然眼帘内映入一个高大的身影,她蓦然抬头,惊喜溢于两颊:“王爷!妾身见过王爷。” 崇玄峻扶起她道:“王妃不必多礼。孤今晚本该陪你过生辰,是孤疏忽了,你莫见怪。” “王爷言重了,妾身绝无怨言。”傅氏道。 “你若怨孤也是情理之中。”崇玄峻道,“以后这种忧伤的曲子就不要弹了,孤就在你身边。” “唯。”傅氏应道,心里颇为复杂,嘴角却泛起淡淡的笑意。 她明白崇玄峻这话不过是甜言蜜语,多半是顾忌她爹及她娘家的权势地位而来哄她开心,但她依然甘之如饴,至少说明他心里有她的位置,而且分量不轻。既如此,那么别说来一个秋如眉,来十个八个她也能应付自如。 却说秋如眉此刻已按风辞给出的计策率领一众弟子悄然潜行,来到了太岷山东南角隘口,守了两日却并未见对面有任何动静。 迟洺按捺不住问秋如眉道:“门主,那个风辞的话能信吗?我们整个玄螭门的人都成了他的兵任他调遣了,可他的人在哪儿呢?别不是要看我们与狴崖派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吧?” “胡说!”秋如眉拧眉道,“若真是那样,他又何必多此一举,给我一个可以手刃仇人的机会?你且耐心等着便是,别再多言!” 迟洺见她动气了,瞬间有点错愕。连秋如眉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她就是听不得别人说风辞半句不是,只要听到任何对他的非议她便急得忍不住发脾气。 “他在你心里已经这么重要了吗?”迟洺有点无奈地笑道,“你这么维护他,他可什么都不知道呢!” 秋如眉有点不自在地偏过头,眼神闪烁道:“大敌当前,其他的事我不想谈。” 迟洺微微冷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去部署人手准备迎战。 十日后,拂风阁里的碧湖边,风辞和琴约正在默然侧坐,静静地盯着各自的鱼竿。 “公子,太岷”骙业兴冲冲地跑来汇报,刚走近便被风辞打了个手势禁了声。 骙业只得走至他身旁,悄声在他耳边禀报着。 “鱼上钩了!哇!好大一条!我赢了!”琴约突然欢呼起来,举起鱼竿将钩住的鲤鱼甩到了岸上。 骙业惊得一愣,只见风辞笑着称赞道:“夫人真厉害。” 琴约笑道:“之前都是你赢,现在也该我赢你一回了。”说罢将鱼钩从鱼嘴中抽出来,又将鱼儿放回湖里。 “怎么又放回去了?”骙业问道。 “我们只图垂钓的乐趣而已,又不是真要吃这湖里的鱼。”琴约道,“对了,你们刚才说了什么事?” 风辞道:“狴崖派的人得知赤天已死,自乱阵脚,已被亓官和秋如眉降服。” “真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江湖中一大败类。”琴约道,“敌我伤亡多少?” “铲除了他们的几个长老,其他弟子便松散得不堪一击,很多都自愿脱离狴崖派,投靠玄螭门和亓官军了。因此伤亡不大,亓官的军队和玄螭门也损失较少。”风辞道。 琴约道:“那便好。只是狴崖派中弟子多作恶已久,加入了玄螭门和亓官麾下之后,不知能否痛改前非。” 风辞道:“他们有的是上行下效,多数是迫不得已才干起了作奸犯科之事,若加以管束引导,想弃恶从善不难。” “嗯。那如此一来,饶储的势力就大不如前了,不知陛下知道了他纵恶行凶,助纣为虐之后,会如何处置他。”琴约道。 “自有朝廷律法在,何须担心?”风辞道。 这时管家来报说荆术已从九玄堂返回,正来拜访。琴约看了眼风辞,风辞示意她先去招待荆术。 看着琴约的背影,风辞对身边的骙业道:“你方才说秋如眉要来登门道谢?” “是的,她说多亏公子您献了良策又亲手相助,她才得以这么快为父母为玄螭门报仇雪恨。故此想亲自上门道谢,以便回报您的恩情。”骙业道。 “告诉她,若真想谢我,以后便尽量避开我,我风辞最怕麻烦。”风辞道。 骙业心想秋门主那样的大美人找上门来,公子居然让她离远点,嘿,这还真是公子的风格呢。要换作别的男人恐怕没几个能出言拒绝吧,不说别人,他骙业就做不到。看来夫人是把公子给套牢了。 风辞迈步欲往正厅走去,骙业自觉地去收拾鱼竿,刚将风辞的鱼竿提起,一拉鱼线,呵,竟然只有线没有钩! 骙业叹道:“公子,你这舞弊的手法属下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风辞淡然一笑:“只要她开心,方法无所谓。” 他两人比了半日钓鱼,起初风辞接连钓了三条大鱼上来,而琴约却只能瞧着鱼竿动了动。一提上来,不仅没有鱼甚至连鱼饵都没了。眼看着琴约就要心灰意冷,风辞在吊上第四条鱼之时趁拔出鱼钩的瞬间将鱼钩拽掉,连同鱼一起扔进了湖水中。从此后半个多时辰风辞的鱼竿不见动静,而琴约也终于收获了一条锦鲤。 想起方才琴约欢欣雀跃的神情,风辞便觉得自己做得真是明智之极,临走还不忘嘱咐:“鱼钩的事别让夫人知道。” “明白。”骙业道,心里一边琢磨着等自己以后娶了妻是否也该学公子这样哄她开心呢,嗯,看公子那乐在其中的样子,仿佛还不错。 狴崖派树倒猢狲散,在江湖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传到朝廷中也是一片哗然。崇玄玘得知饶储曾与狴崖派勾结狼狈为奸,更是怒不可遏,直接将弹劾的奏章甩在了跪在丹墀之下的饶储身上。 “狴崖派名为侠是为匪,你身为大将军居然与江湖匪类同流合污,败坏朝廷名誉,令君民离心,百姓遭殃,你自己说,你该当何罪!”崇玄玘怒斥道。 饶储再三叩首道:“陛下开恩啊!陛下,老臣自追随先皇开始便一心为主,全心全意为朝廷办事,即便与江湖门派合作也只为了巩固陛下您的权位,并无他念啊。” “少拿先皇说事!”崇玄峻道,“先皇若是能预知你会犯下如此罪行,只怕也不会让你有今日的地位!” “陛下,您这是何意?”饶储惊恐地问道。他越发觉得这个弱冠之年的小皇帝如今已经长大了,越来越掌控不住了,他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崇玄玘对内侍黄迁道:“拟旨:大将军饶储罔顾朝纲法纪,擅用职权助纣为虐,难当中军大任,今令分其兵力十万归辅国将军亓官飒调遣。即日起生效。” “什么?”饶储顿时面如土色,大喊道,“陛下,不可,您不能这样!那是我悉心培养起来的精兵,怎可交由亓官飒手中?” 文武百官闻言神色各异,有的为他捏了一把汗,心道他可真不知天高地厚,连陛下的决定都敢反对,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风玠和扈滕一班人则冷眼以对,崇玄峻和傅公逵正巴不得他气得发昏,错得越离谱越好。 少时,饶储由反驳变为哀求,然而崇玄玘却是铁了心要分他的兵权,直接命人将他拖了下去。 散朝后,百官仍对此事窃窃私语,凭空增加十万兵力的亓官飒反而十分安静坦然,他想这大概也是风辞意料之中的。 昭霞殿里,太后得知崇玄玘削了饶储的兵权,气得在梳妆台前拍案而起,却不料她此时正由紫萸给梳着头,这猛然一起身,头发扯得她生疼。 “啊——”太后大叫一声,当即甩手扇了紫萸一巴掌,“怎么做事的?没见哀家要起身吗?平时的机灵劲哪去了?” 紫萸连忙下跪道:“奴婢该死,求太后娘娘息怒。”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却不敢去揉一下,眼泪盈满了眼眶,也不敢抽泣出声。 “哼!你们一个个地都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是吗?一个个都翅膀都长硬了,想摆脱哀家了?”太后怒火中烧,冲着殿内的侍女一通大吼。 紫萸知道她是生陛下的气,只是殃及了她们这些池鱼罢了。然而身为卑微宫女,除了默默受着还能如何?能保住一条小命已是莫大的幸运了。 之后,太后去见了崇玄玘,却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饶储的事已是定局,没有转圜的余地。 当日,紫萸挨打的事传到了公冶端的耳中,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将太后咒骂一番,暗忖着: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今日是掌掴,谁知道明日又会怎样?得想个办法让紫萸早点离宫才行。只是该怎么办才好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三一 打情骂俏醋味浓 公冶端担心紫萸,悄然来到紫萸回卧房必经之路的拐角处,趁人不注意,将她拉到一边隐蔽处,细看了看她的脸颊,心疼地小声问道:“太后打得很疼吧?” 紫萸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太疼,受得住。” 公冶端道:“何必维护她?她发起怒来下手从来没个轻重,我又不是没体会过。” 紫萸微微抿唇,低眉不语。 公冶端看得越发心疼:“小萸,想办法出宫吧。等你出了宫,我很快就便能摆脱太后,出宫去找你。” 紫萸惊讶道:“出宫?可是我还没满年限。” “难道你还想待在太后身边受欺辱吗?你受得住我也忍不了!”公冶端不觉提高了嗓门。 紫萸慌忙地望了望四周,握住他的双手道:“端郎,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始终觉得愧对太后,让我再服侍她两年也好,就当是赔罪吧。” “愧对她?为何?因为跟我在一起?”公冶端问道。 紫萸微微点点头。 公冶端道:“你有什么可愧疚的?要说愧疚也该是我有愧,可我并不觉得愧对她。我对她而言不过是满足私欲的宠物,我和她之间从无感情可言,直到遇到你,我才仿佛一颗几欲枯死的草沐浴了甘泉,又长出了新叶,重活了过来。 “小萸,你我只是向往美好爱情的两情相悦的普通男女,何况如今太后已经厌弃了我,你不必有任何负担,不用感到内疚,知道吗?” “嗯。”紫萸定定地望着他,微笑道,“不过,出宫之事我们不要再提了好吗?等我年龄到了,太后自会放我出宫的。” 公冶端情知她仍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便也不再强求,只略有点无奈道:“若不提前出宫,时日一长,太后可能会察觉出来。” “纸包不住火,总有一日她会知道的,如果真在出宫前被她看穿了,那也是命。”紫萸道。 “那时你会后悔吗?”公冶端问道,心里有点紧张。 “不会!我绝不后悔!”紫萸双目坚定地看着他断然回道。 公冶端莞尔一笑:“我亦绝不后悔。” 语罢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 饶储因勾结狴崖派同流合污,被削兵十万,然傅公逵还以清缴赃物为名,向崇玄玘进言搜查他的府邸,得到了崇玄玘的恩准。饶府上下皆人心惶惶。 “夫君,听闻陛下已经颁了圣旨,那些人很快就要到府上来了,之前狴崖派送来的那些东西该如何处置,你快想想办法啊!”饶夫人心急如焚道。 “能有什么办法?那些东西一没标志二没署名,谁能证明是狴崖派的赃物?先别自乱阵脚。我还有要事去办,别来打扰我了。”饶储说着便往密室走去。 他一路想着,傅公逵是恭王的人,恭王又和自己是死敌,此番来搜查定然会翻个底朝天,若是让他们抓到了游涘,怕是会把当年的事牵扯出来。不行,得赶紧将人转移了。 不出两个时辰,亓官飒和冷奎便奉旨前来彻底搜查饶府。饶府上确有不少奇珍异宝,但正如饶储所说无人能证明那些是赃物,即便搜出来也奈何不了饶储。恭王的人心有不甘,亓官飒却并没失望,他自打在暗室里发现了那些制药的器具却没看见人影之后,便明白此次收获不小。 来搜查的人走出了饶府大门,饶储方才恨恨地瞪着他们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自语道:“风辞是吧?好,很好!我有今日之辱,全是拜你所赐,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以雪今日之耻!” 他并不知道自己派人转移游涘却将游涘送到了风辞手中。 “人安置好了?”风辞轻轻擦拭着他的短笛问站在他面前的骙业。 “安置好了,他们刚从饶府后院出来就让我们的人给一举拿下直接护送到了乌蓬谷。”骙业道。 “很好。”风辞道,“去看看夫人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直接让她来找我。”既然已经控制了游涘便该早点带约儿去见一见了,他心想。 “唯。”骙业应声退下。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公子。” “夫人回来了?”风辞连忙抬头问道。把眼一看哪里有琴约,只有采芙一人站在门槛外。 风辞心有不悦:“你来做什么?管家没教过你书房重地闲人不得靠近?” 采芙被他那严厉的神色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奴c奴婢是来禀报您亓官将军来了。” “亓官要来不必通报,你下去吧,以后别再来这。”风辞冷然道。说罢低头研墨不再看她。 采芙咬了咬嘴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离开了。边走还边跺脚,心里嘟囔:好不容易等到琴约去了药铺,骙业也不在,又恰好听见管家说亓官飒来了,想着趁这大好机会进去书房接触风辞,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举止亲密,任谁都解释不清。若是再让亓官飒看见,很快全拂风阁都会知道,如此一来自己离目标便更近了一大步,可谁想到自己竟然连门都没进去。 满目幽怨地走着,迎面看到了亓官飒步履轻快地走来,她赶紧低头躬身站到一侧。亓官飒经过她身边时微微蹙了蹙眉,但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书房行去。 风辞见他神采奕奕,嘴角带笑的模样,问道:“多了十万兵马,高兴成这样?” “我可不是因为这个。”亓官飒卖着关子,故意别有深意地看了风辞一眼。 “那还能因为什么?”风辞道。 亓官飒斜靠在一旁的立柱上,抱着双臂道:“我刚才发现一件罕见的趣事。” 风辞心知他在故弄玄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爱说不说,别人可没心思一直问。 亓官飒睨着他道:“刚才那个侍女是从你这里走出去的吧?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了?” 风辞顿时黑了脸,一口气憋在胸口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狠狠地斜了他一眼,挤出几个字:“开这种玩笑有意思?” “嘿嘿,我可不是开玩笑。沚蓠生辰那日我就看出那侍女有意无意总往你身上瞧,是个人都能猜到她对你有想法,谁知道你们会不会真有点什么。现在弟妹又不在家,而且听说还是你主动要给弟妹找贴身侍女,不会是你存了私心吧,哈哈” 风辞见他越说越不着调,正欲反驳,却听见外面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亓官,什么事这么开心?” 琴约回来了! “弟c弟妹!你回来了啊。”亓官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尴尬地收起了笑容。 风辞一见是她,脸上的神色不自觉地缓了下来,温柔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亓官飒诧异了,风辞这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就像方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似的。 “什么好消息?”琴约好奇地打量了他二人一眼。 “游涘已经到了我们手中,明日便可去见他,到时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风辞道。 琴约道:“明日?可是荆大哥说明日带我去找太医束明修。” “去找束明修?你准备以什么身份去见他?”风辞问道。 琴约犹疑道:“还没想好要不要直接告诉他我的身份。不过,明日就算去见了游涘也可能问不出什么结果。荆大哥说过他不仅向买药的人索要重金,还会用别的药来控制买者,如此一来,他便没有了后顾之忧,那么想必也会替买者保密,就这么直接去问应该得不到答案。” “荆大哥荆大哥,你何时开始对他言听计从了?”风辞满怀酸意道。 “我我说的是实情。”琴约突然被他这么一问,心里有点窘迫有点羞愤,亓官飒还在这呢,他居然这么说她。 “我也没有凭空捏造,你刚才一口一个荆大哥,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亲近了?”风辞仿佛赌气的孩子似的不饶人。 琴约也不甘示弱:“我你不也跟他称兄道弟吗?我随着你一起叫他不行吗?” “诶诶诶,我说,我这么大个人立在这看不见吗?要打情骂俏等我走了再说好吧?”亓官飒有些看不下去了,也担心他俩真的吵起来。 琴约听了低着眉羞红了脸,风辞却神色安然,不过也没再说话。 亓官飒道:“我觉得弟妹说的在理,游涘虽为邪医,但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估计明日去见了他也是徒劳无功,还不如先从束明修着手。” 风辞没答话,这么明显的道理他当然能想到,只是方才鬼使神差地就想与琴约争执。大概是琴约与荆术走得近让自己乱了方寸吧,他这样想道。 琴约见风辞不出声,暗自瞟了他一眼。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亓官飒问道。 风辞道:“那就先从束明修入手。” 亓官飒点了点头道:“那好,我来也是想问问你游涘的事,既然已在控制之中,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先回了。”说罢阔步出了书房,还不等琴约说句“慢走”他已行出几丈远。 书房里剩下的两人彼此沉默,少顷,风辞忍耐不住这样的无声对峙,走到琴约面前,轻轻捏着她的纤手道:“生我气了?” “没有。”琴约闷声道。 “那为何不理我?” “你不也没理我?” “我是不想听你叫他叫得那么亲,你都没叫过我‘风大哥’。”风辞愤愤不平道,“明日你们还要一起出去,想想心里就不是滋味。” “我跟他没什么才叫他大哥,对你,我可叫不出来。”琴约道,“再说明日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人去。” “还有谁要去?”风辞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三二 情到浓时恨日短 琴约答道:“小涔也去。她的父亲是因为替我爹求情而被冤害的,她也想早日为之正名。” 风辞听闻还有旁人同行,便不再介怀,正色道:“当年你家出事之后,束明修便很快升任了太医令,成了太后的心腹,想从他那里问出点什么,恐怕不容易,别抱太大希望。” “总要去试试,去探探他的底再说。”琴约道。 “嗯。”风辞颔首。 琴约想起方才亓官飒来家里的事,问道:“听闻陛下分了饶储十万兵权给亓官?” “没错。” “那他现在岂不是有三十五万兵马?如此一来,直接与饶储抗衡也不在话下了。”琴约惊道。 风辞摇摇头道:“他手中实际的兵马并没有这么多。上次征兵不过十万,如今最多也不超过二十万兵力。再者,刚调配给他的十万兵士原是饶储亲自训练出来的,难保不会有异心。” “若加上四弟手中的十万人马呢?要震慑住饶储应该不难吧?”琴约问道。 “四弟的西营地处西南隅,千里迢迢,真正对阵起来远水救不了近火。”风辞道,“现在想制服饶储还不是时候,先等亓官的军队壮大巩固了再说。” 琴约听罢垂了双目道:“若是这样,你还得继续为恭王做事,听他差遣。” “你忘了,我不只在替他办事,还在搜集他谋逆的罪证。待铁证如山之时,一举扳倒他,岂非大功一件?到时你我在陛下面前想求得任何恩赐都是轻而易举之事。”风辞道。 琴约揣摩了片刻,道:“我明白了,我们现在要想尽办法加重自己的分量,以便今后在陛下面前能成为举足轻重之人,这样方才有利于我们平冤。” 风辞微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道:“不错。” 琴约闭眼躲开,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问道:“之前恭王怀疑你和亓官,如今你们已经如他所愿消灭了狴崖派,他总该放下戒心了吧?” “恭王生性多疑阴狠,不会太信任我们,以后还得防范着点某些人再使奸计。”风辞眯了眯眼,想到了苻霄。 琴约闻言抽出双手环抱在他的腰间,柔声道:“难为你了。” 风辞让她这乖巧温顺的模样给弄得心里一软,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背,道:“这有什么?我可从没让自己为难。” 琴约明白他这是不想让她心生愧疚,搂得他更紧了,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轻声唤道:“言郎。” “嗯。” “言郎”琴约又唤了一声。 “怎么了?”风辞等待着她说下去。 可琴约并没有说别的,仍是叫着他的名字,他也连声应着。 “言郎!”琴约突然抬头看着他。 “你说。”风辞低眉看着她道。 琴约惊奇道:“你都不会感到厌烦吗?我这么一遍遍地叫你。” 风辞轻笑道:“对你,我有得是耐心。只要我听见了你叫我,无论你叫多久,我一定会不厌其烦地答应,否则就不是我了。” 琴约不清楚他这话是真是假,但此刻她却相信是真的,心里只觉得踏实c温暖。她蓦地踮起脚尖,闭眼吻上了他的双唇,好一会儿,才松了口。 风辞再一次被她给弄得愣神,如何能想到她会突然这样?印象中好像从没有过。 “约儿,你” 琴约秋波闪烁,嘟嘴道:“怎么,你不喜欢?” “不,很喜欢,太喜欢了,再来一次好吗?”风辞立即回道。 “贪心不足。”琴约却顿时涨红了脸,扭身要走。 风辞赶忙抱紧了她,俯首在她唇畔道:“你给的不够。”说罢微张双唇裹住了她的樱桃小口,如狂风卷浪一般热切地亲吻着。 两人情到深处,风辞将她横抱起来,挥手关了书房的门,两步跨到榻旁,俯身下去。不一时,罗带暗解,鬓发纷乱,肩臂交叠,莺声轻颤,不绝于耳。 过了晚膳时分,迟迟不见风辞和琴约去饭厅,一直等在饭厅的采芙忍不住去问管家:“饭菜都凉了,不知侯爷和夫人怎么还没来就餐,需不需要去吩咐庖厨热一下送过去?” 管家却不似她那般大惊小怪,坦然道:“侯爷和夫人都在书房,肯定是在商议比用膳更重要的事。饭菜让庖厨的人收走,切莫去打扰。” 白天他可是看着夫人去书房的,那时亓官将军也在,后来亓官将军出来了,只剩下侯爷和夫人,两人待在一起都忘了时辰,以他过来人之见,应当是在行不便见外人之事吧。他眼珠子一转,捋了捋下巴上的小胡须。 采芙见他那般神情,心下也明白了几分,不免暗自冷嗤:没想到琴约还真有两下子,看来还真不能小觑了她。无妨,来日方长,自己总会有机会的。 与此同时,恭王府,崇玄峻刚与傅公逵c苻霄等人议完事出了正厅,他吩咐管家道:“去禀告王妃,可以传膳了。” 傅公逵在王府,他凡事都先顾及着王妃傅氏。 管家没有向往常一样干脆地领命离开,反而偷偷看了在场的几人一眼,踌躇道:“禀王爷,王妃现在可能走不开。” 崇玄峻眉头一锁,问道:“她有何事?” 管家走近了一步,低声道:“王妃正在整顿中馈,后院之事不便外扬。” 崇玄峻闻言佯作不经意地瞥了众谋士一眼,道:“诸位先行入席,孤去去就来。”随后迈步往王府内院走去。 傅公逵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为自己的女儿叫好,这样铲除劲敌的好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崇玄峻还没踏入后院,便闻得声声惨叫,听着像是绿苒的哭喊声。 “参见王爷!”一众侍女家仆纷纷行礼。 傅氏也屈膝见礼:“妾身见过王爷。” “王妃,这是怎么回事?”崇玄峻看着两颊被打得红肿的绿苒问道。 “王爷救救妾身啊,王爷!妾身没有错,是王妃诬陷妾身的!”绿苒跪着爬向崇玄峻泣道。 崇玄峻没理会她的哀求,只定定地望着傅氏,等着她解释。 傅氏不慌不忙道:“王爷明鉴,苒夫人乃蓄意混进王府,企图离间王爷与心腹谋士,借您之手为她报私仇。想要害您失了人心,坏您的大事。” 绿苒惊得瞪大了双眼,急切地吼道:“没有!妾身绝没有这么做,王妃这是栽赃陷害!” “没有?”傅氏冷笑道,“你敢说你没被亓官老夫人赶出来,没有对亓官将军怀恨在心要伺机报复?” 绿苒一时张口结舌,顿了片刻,偷望了一眼崇玄峻,见他满脸阴沉,慌忙道:“我以前是被她赶了出来,可那是我有错在先,我并没有怀恨在心,更没有想借王爷之手报复他们。王爷待我情深意重,我怎会这么做呢?” 随即抱住崇玄峻的双腿恳求道:“王爷,求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崇玄峻沉默不语,当初他被绿苒曼妙的舞姿吸引而宠幸了她,后来知道她以前是亓官府的侍婢也不甚在意,唯独没想过她会有这样的目的。他崇玄峻何时被别人当过棋子?还是被一介低微的奴婢当棋子? 傅氏见崇玄峻没有出声维护绿苒,原本还担心惩治了他心头爱而忐忑,现在底气更足了些:“我已经派人查清楚了,你是托了人才进了王府为婢,侥幸得宠却又进谗言,混淆视听,此番若不是风侯爷和亓官将军铲除了狴崖派,只怕你的奸计就要得逞了。到时岂不是会害得王爷损兵折将,阻了王爷的大事?” “我不c不是这样的,亓官飒他们真的有二心”绿苒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才能让崇玄峻相信自己。 傅氏喝道:“事实摆在眼前还要妄图狡辩!” “王爷,王爷!”绿苒苦苦哀求道,“看着绿苒殷勤服侍您这么久的份上,求您开恩,妾身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利用您啊” 崇玄峻冷冷打断她道:“谁安排你进王府的?” 绿苒住了声,脑中浮现出苻霄的身影,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一想,若说了岂不是承认她早有预谋了? “说!”崇玄峻吼道。她的迟疑让他怒发冲冠。 绿苒被吼得趴倒在地:“是是苻公子。” “苻霄?”崇玄峻与傅氏相顾一眼,吩咐下人道,“去叫苻霄过来!” 绿苒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只希望苻霄来了可以帮她一把。少时,下人领着苻霄过来了。 “不知王爷唤在下前来有何事?”苻霄作揖问道,眼神不经意地瞥见了跪伏在地的绿苒,心头一震。 “你可认识她?”崇玄峻指着绿苒问他道。 “她?”苻霄故作惊疑地走近去看了看,旋即微微震惊道,“在下以前在亓官府见过她,怎么她来王府了?” 绿苒原本还惊喜着他没装作不认识自己,可一听到后面惊喜却转为了愤怒:“苻霄!你说什么?不是你把我安排进来的吗?” 傅氏听罢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崇玄峻却紧咬牙关几欲暴怒了。 “你别信口雌黄,我何时安排你进来了?我之前去亓官府拜访,知道你犯了大事被他们赶了出来,像你这样不安分的奴婢我怎么可能推荐你进王府来?”苻霄道。 绿苒见他矢口否认,知道自己已是百口莫辩,便再没有顾忌,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很好!难怪你斗不过风辞!你这个卑鄙小人,他根本不会把你放在眼里,连我都瞧不起你!你想撇干净保全自己,我偏不如你的愿!” “你要干什么?”苻霄惊愕道,绿苒那目眦欲裂的神情着实令他胆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三三 女扮男装探旧事 只见绿苒发了狠,口中大喊着朝苻霄扑去:“我若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来人!拦住她!”崇玄峻怒道。 左右闪出两人健步上去扣住了绿苒的臂膀,让她动弹不得。然而她口中却仍大骂道:“苻霄你个卑鄙小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苻霄心里有愧,也不愿与她对骂,只偏头不理会,一副有涵养的儒士姿态。 崇玄峻无心看这如泼妇骂街一样场面,想到自己差点为这个贱婢所惑,误了大计,不仅失了人心还失了颜面,恼羞成怒,指着了绿苒喝令下人道:“给我拖下去杖毙,扔到河里喂鱼!” “唯。”两名家仆领命押着绿苒往外拖。 “王爷,您不能这样对妾身啊王爷王爷饶命啊”绿苒回头望着崇玄峻惊恐地大喊,奈何他却充耳不闻。 喊声渐远,屋里终于清静些了,崇玄峻看了苻霄一眼,神情复杂,心下揣摩绿苒方才的话。苻霄一向对他忠心不二,若真有意安排绿苒来使美人计,想必也是妒忌风辞得到了他的信任名头日涨,地位渐高的缘故。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这事权且揭过不提吧。 苻霄虽不见崇玄峻惩办他,但他明白对绿苒的处置便是杀鸡儆猴,若他再触怒崇玄峻,下场只会比绿苒更甚。看来日后得多加小心了。 傅氏算是见识了崇玄峻的绝情残酷,任你平时百般宠爱,弃时连草芥都不如。除掉了绿苒她深感快慰,但也有点为自己感到可悲。嫁给崇玄峻或许她这辈子都无法体会到什么是真情真爱,既如此,那么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巩固她的妃位。 “走了,酒菜已经上桌了。”崇玄峻上前牵起傅氏的手。 傅氏低眉轻声应诺跟着他往餐厅走去,苻霄及从人也自觉地紧随其后。 且说琴约c奚涔与荆术约好在药铺会面,然后一同去束明修府邸。荆术提前到了,便照旧坐在诊案前,在她们来之前还可顺便看诊。 不一时,一个身着青色窄袖长袍的人坐到了他对面,将左手伸到他眼前,声音粗哑地问道:“大夫,我最近饮食不振,常常感觉体虚疲累,劳烦您给看看,开点药。” 荆术一听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把脉,同时抬头要看来人的气色,这一看却愣住了:“小约,你”随即呵呵地笑了起来。 “怎么样?我这扮相如何?”琴约俏皮地问道。 荆术打量着眼前一身青衣直裰的琴约,但见她将乌发束于头顶,银冠玉簪,俨然一个清雅俊秀的公子。 他正欲开口,忽听得耳畔传来一声:“小约!” 琴约闻声一看,喜道:“小涔!啊!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荆术也微微一惊,奚涔一袭白衣,头戴儒巾,以扇掩面,分明是个风流书生模样。 琴约见荆术看得出神,美目一转,问道:“荆大哥,你看我和小涔,哪个更俊啊?” “各有千秋。”荆术道,“总之,连我这货真价实的男子都自叹不如了。” “是吗?”琴约特意看了看奚涔,佯作惊疑道,“诶小涔,你脸怎么红了?听到荆大哥夸你难为情了?他可没夸你漂亮,他是说你扮相俊,把你当男人看呢。”说罢又挑眉瞧了荆术一眼。 “我没那样想。”荆术脱口而出道。 “哦?你没把小涔看成男人?那你是觉得她很漂亮?”琴约问道。 这会儿不仅奚涔羞赧,荆术也脸颊泛红了。奚涔偷瞄了一下荆术,咬着唇嗔了“罪魁祸首”琴约一眼,道:“不是要去束太医府上吗?你们不去,我可先去了。” 琴约见她转身要走,连忙拉住她道:“去,一起去。” “诶,两个‘大男人’这样手牵手不好吧?”奚涔别扭道。 琴约闻言立即放开她,清了清嗓子与她并排走着。荆术在后边看见了,抿唇一笑,没想到她们还有这样的一面。 三人乘着马车,半个时辰后来到了束府。束明修正在院中拿着一个绒布玩具逗弄他四岁的幼子,听门卫禀报有人来访,他想也没想便回绝了。 门卫迟疑道:“可其中一位姓荆的公子说是您的故交,家住秋梧山的。” “秋梧山?”束明修思量片刻,猛然想起来了,“快请。” 少时,束明修面带微笑地来到正厅,见了荆术远远地便开始拱手道:“贤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托您的福,还算康健。”荆术揖礼道。 几人分宾主坐下,束明修道:“贤弟难得登门,此次来了定要在敝舍多住几日,你我小酌几杯,好好叙一叙。” “束兄客气了。”荆术道,“不瞒兄台,小弟此番前来有一事想请帮忙解疑。” “哦?何事?” “催魂露不知束兄可曾听过?”荆术直直地看着他问道。 束明修不觉心中大骇:催魂露?这么多年以前的事了,他怎么突然提起? 他强作镇定道:“不曾听闻,不知是何物?” 荆术心下一凛,他这是明知故问啊,既然他装不懂,那便陪他装一装吧。 “是这样的,”荆术看了看琴约和奚涔道,“我这两位朋友也懂些岐黄之术,但近日遇到一个疑难患者,病症酷似当年先师诊治过的那个中了催魂露之毒的人,他们都来问我,我因不太懂得医治之法,想着当年兄长曾跟随先师学习过,便来讨教一二。” “哦,这样啊。不满你说,我跟从令先师求教那段时日并未听说过催魂露之毒,所以也是爱莫能助啊。”束明修捻了捻胡须道。 他听荆术如此说,心里稍稍放松了些,原以为他们在调查六年前之事,现在看来是他自己杯弓蛇影了。 琴约见束明修睁眼说瞎话,心里一凉,可叹当初父亲还把他当成可信赖之人,任他为副手,可他却落井下石,如今还心安理得地当作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看了奚涔一眼,奚涔也正好向她望来,二人眼里都含着对束明修的鄙夷怨愤之色。 荆术见束明修装模作样面不改色,心底掠过一丝冷嘲,看来时过境迁,人心易变,今日是打探不出什么了,正欲起身告辞,忽见一个侍女慌慌张张地过来禀道:“禀家主,少主子刚才把二姨娘的琉璃花瓶打碎了,二姨娘正在房里哭闹,还扇了少主子一耳光。” “什么?谁给她的胆子竟敢对我儿子出手?仗着她娘家有点势力便目中无人,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束明修起身斥道,“带她去祠堂行家法!” “唯。”侍女急急地去了,心里还在感叹,二姨娘平日很得宠,难免恃宠而骄,可只生了两女,并无子嗣,对四姨娘生的束家独子自然怨恨得紧,可她却不知轻重,高估了自己在家主心中的分量。 荆术三人见状,互看一眼,一齐起身正欲告辞离开,又见管家来报:“家主,大将军府来人了,说嫡姑娘身上突染恶疾,请您即刻过去。” 一旁的琴约听了,心里纳闷:绕萃身染恶疾?她以前虽受了言郎一掌,但现在也早该好了吧?怎么突然染上恶疾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荆术,示意他此事可疑。 束明修本欲去祠堂行家法,这一听饶府的人找他,只得住了脚步,对管家道:“你去让夫人代我执行家法,再去将我的药箱拿来,我换身衣裳便去饶府。” 管家领命退下了。束明修方对荆术道:“贤弟,事出紧急,我恐怕不能招待你们了,不如你们先随意歇息?” “束兄不必客气。只不知这绕姑娘突染何病,若是没见过的怪病,小弟倒想跟着去长长见识。”荆术道。 束明修知晓荆术医技精湛,此次又不知饶萃所染是何恶疾,若真是罕见病症,万一自己诊断不对医治不好恐怕会招来祸端,不如带上他,还能有个商量。便道:“贤弟既然想去,那便以太医院新供职的医丞身份去吧。” “既然如此,那不如也带上我这两位朋友如何?”荆术道。 琴约插话道:“哦,我临时有事,恐怕不能同行,你们二人去吧。”她向荆术使了个眼色。 荆术会意,对束明修道:“带一位朋友去可否?” 束明修道:“可以。二位稍等片刻。” 趁他去房内更衣之时,琴约小声对荆术道:“饶府的人都认识我,我不便前去,待会我先回府,其他的就靠你们了,看看饶萃得了什么恶疾,顺便还能了解一下饶储的动静。” 荆术和奚涔点了点头。 很快,琴约先行回了拂风阁,荆术和奚涔跟随束明修一同去了饶府。到了饶萃卧房,束明修隔着丝帘为她切脉。半晌,他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双目瞪得老大。 绕夫人见了一颗心悬在半空,小心翼翼问道:“太医,小女这是什么病啊?怎么突然来得这么猛烈?” 束明修看了看荆术,他心里想说这是催魂露毒发的脉象,但想到之前在家还声称不知道催魂露一物,若现在说出来,不是自掌耳光吗?便含糊道:“光看脉象无法确诊,还需细细诊断才能知晓。” 绕夫人赶紧掀起帘子道:“太医请进。还有这二位既然也是医者,不如一同进来诊断一下。” 荆术和奚涔正有此意,便一同走近卧榻前。一番询问察看之后,他二人都满脸愕然,难以置信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三四 种恶因终食恶果 饶萃这症状无疑是中了催魂露,看束明修的神色分明已经瞧出来了,却仍装作浑然不知,荆术故意问他:“太医令可曾见过此病症?” 束明修含糊地摇摇头:“未曾见过,依你之见是何病?” 荆术不言,心下冷嗤:病人亟待求医,身为医者却故作不知,致人命于不顾,真是败坏医德,枉费了当初师父对他的悉心教导。 饶夫人一听连太医令都诊断不出,心里越发焦急担忧:“几位太医,求求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治好我女儿啊。” 奚涔见束明修犯了难,便对饶夫人道:“夫人,令嫒是中了毒并非染了恶疾,此毒极为罕见,我们也无能为力。” “什么毒?她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中了毒找到解药不就行了吗?”饶夫人急道。 “这毒叫催魂露,解药我们都没有,当今天下只有一人能救她。”荆术接话道。 “谁?”饶夫人仿佛看到了暗夜中的亮光。 “邪医游涘。”荆术回道。 束明修眼神闪了闪,暗忖道: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关于催魂露的一切,之前只是在试探我,幸好没说漏嘴。否则让太后知道了可不得了。 “游涘?”饶夫人喃喃道,心下一阵恐慌:萃儿中了游涘的毒,难道是当初跟他买御神丹的时候应下的条件?可这还没到一年呢,怎么就毒发了?如今游涘又不在府中,该上哪里去找?萃儿还等得了吗? 她闭了闭眼,不禁埋怨自己当初给女儿出了那个主意,都是她害了自己女儿。 束明修恨不得赶紧离开,拱手道:“夫人,现在情况已经清楚,只需尽快备好银钱去买解药回来给令嫒服用即可。我等就不耽搁您的事了。告辞。” 荆术和奚涔也随着束明修一同离开了。出了饶府,束明修道:“家中还有事,我就不邀二位过府了,他日有机会再叙。” 荆术淡淡道:“我们也正有事,就此别过。” 奚涔则连客套话都懒得说,她早已看清束明修的为人,实在不愿浪费唇舌。待束明修一转身,她便跟荆术道了声别,也抬步要走。 荆术下意识地叫住她:“等等小涔姑娘。” “还有事?” “你是去拂风阁吧,我也去。”荆术道。他也说不清为何方才见她要走时,心里有些着急,只想和她一起走。 “哦。”奚涔心中闪过一点异样的感觉。她早就察觉到荆术好像暗慕琴约,可琴约明显有意撮合他们两人,弄得她不敢单独与他待在一起,故此想先行离开,没想到他竟会提出来和她一起走。如此她只好装作如无其事了。 饶夫人自知道饶萃中了游涘的毒之后,便一直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之中,连荆术等人离开都没太在意。等饶储一从军营回来,便赶紧去找他。 “将军,你可回来了,萃儿不好了,得赶快救救她!”饶夫人带着哭腔道。 饶储一惊:“她怎么了?” “她中了游涘的催魂露之毒,现在毒发身体十分虚弱,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需赶快找游涘要解药啊。”饶夫人道。 “中了游涘的毒,难道是上回”饶储想起来以前饶萃来找他说要见游涘,还跟游涘买了丹药之事。 饶夫人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些许愧意。 饶储厉声斥责道:“都是你,妇人之见,让她去与游涘做交易,现在落得这样的后果,游涘也离开了,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 “怎么会?游涘不是你放走的吗?”饶夫人惊道,“妾身知错了。夫君,求你派人去找找游涘,拿解药来救救萃儿吧!” “我倒是想找他,可他现在落到了风辞手里,你觉得还能要到解药吗?”饶储怒道,“风辞恨不得把我往死里打压,又曾经差点被萃儿算计,他会不记仇?你可别忘了,他还狠狠打过萃儿一掌,你觉得他还会救萃儿?” “不管怎么说,萃儿也算是他的表妹,上次他也未下死手,你若出面求情,他不会不让游涘拿解药的。”饶夫人道。 “让我去求他?不可能!”饶储冷哼道,“别说他让不让见游涘,就算见了也未必有解药,你当那种奇毒的解药是那么容易制出来的?” “去试试又何妨呢?”饶夫人见他执意不肯,不免落下泪来。 “说了不去就不去,勿再多言!”饶储气得涨红了脸,让他一个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去低声下气地求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他可舍不下老脸,何况去了还不知风辞会提什么样的条件,“萃儿若是有个好歹,我都算在风辞头上,迟早会替她报仇!” 言罢径直去了书房,留下饶夫人呆愣在原地。 拂风阁里,琴约惊奇地看着眼前二人,重复着他们的话:“饶萃中了催魂露之毒?” 荆术和奚涔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琴约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风辞,只见他闲适地抚弄着手中的白玉笛,纳闷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啊?” 风辞淡然道:“我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其余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风辞不紧不慢道:“之前她在我酒里下了御神丹,当时我就怀疑她不可能轻易得到那种药,果不其然,她也被游涘下了另一种药,只不过没想到是这么剧烈的毒药,还和当年先皇中的毒一样。” 奚涔道:“如今要救饶萃只能去找游涘买解药,而游涘又不知所踪,毒发后最多能坚持半个月,只怕救治无望了。” 琴约看了风辞一眼,游涘就在他的掌控中,不知他会怎么做。 正在这时,管家来报道:“公子,夫人,饶大将军夫人前来拜望。” 风辞和琴约闻言相视一眼,风辞问道:“就她一人?” “还有两个侍女。”管家道。 琴约心知风辞想问的是饶储有没有来,如此一看,饶储也并没太重视饶萃。也是,饶储有好几个儿女,饶萃不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当然不会像对儿子那般疼惜。这么一想,琴约倒觉得饶萃不那么可憎了,反倒有点可悲。 “不见。”风辞道。 琴约微微一愣,问道:“为何不见?她肯定是知道游涘在你手中,来求解药的。” “饶萃当日与游涘做交易之时难道不知会有今日的后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她咎由自取,就该自食其果。”风辞阴厉道,“你忘了她之前怎么对你的?她还曾差点害了你的性命,这些你忘了我可没忘。” “我也没忘。”琴约道,“我不是替她求情,只是想到你曾重重打过她一掌,过去的恩怨在她承受了你那一掌之后也算两清了。而且方才荆大哥说了,游涘给她下的毒本不该现在发作,或许是因为你那一掌使得她身体亏虚才提前毒发了。我只是不想我们对她有任何歉疚,不如让她母亲见见游涘,能不能救得了她就看天意吧。” 风辞听罢淡然地看了琴约一眼,心下叹息他的约儿还真是容易心软,便吩咐管家道:“罢了,让骙业带她去见游涘吧。” 管家应诺去了,琴约冲风辞微微一笑,风辞给了她一个温柔如水的眼神。 奚涔见他二人如此旁若无人地眉目传情,顿觉窘迫,轻咳一声道:“小约,我还得去药铺清点药材,先回去了。” “用过午膳再走吧。”琴约道。 “不了,不方便。”奚涔冲琴约眨了眨眼,说着转身欲走。 荆术也明白她的用意,道:“药铺还有病人等我回去看诊,我也先告辞了。小涔,我们一道走吧。” “啊,好。”奚涔尽量回答得轻松自然,免得琴约看出什么来,下回又打趣她。 “那就不送你们了。”琴约扬声道。 荆术朝她摆了摆手便同奚涔一起往大门走去。 风辞瞟了一眼琴约道:“这可不像你平时的行事风格。” “若是小涔一人,我当然送送她,不过现在不是有荆大哥陪着嘛,我哪能去打扰呢?”琴约俏皮地挑了挑眉回道。 风辞呵笑一声:“你准备改行当媒人了?” “我可不随意给人做媒,荆大哥和小涔明显郎情妾意,我嘛不过是顺带撮合一下罢了。”琴约道。 风辞见她这么急切地为自己清掉一个潜在情敌,心情瞬间大好,拉着她的手道:“走,用膳去。” 琴约也回捏着他的手,乖巧地跟着他去了饭厅。 骙业带着饶夫人来到了一间山房,里面住着游涘。一见到游涘,饶夫人便快步冲上前去,急切道:“你就是邪医游涘?” “没错,”游涘打量着饶夫人道,“你来找我买药?” “对,我来找你要催魂露的解药。”饶夫人道。 游涘一听催魂露,微微惊讶,旋即问道:“你是饶府的人?” “我是饶萃的母亲,我女儿之前跟你买了御神丹,喝了你的毒药,现在毒发了,你快把解药给我。”饶夫人道。 游涘道:“当时我让她喝的可不是催魂露,是她自己喝错了药。催魂露的解药可稀少得很,又极其难以研制,光找齐药材都得花费大半年,我目前只剩下一瓶了,可不能随便给人。” “什么叫她喝错了药?”饶夫人急道,“总之中了你的毒,你就得给解药!” 游涘道:“解药不能白给,黄金三百斤,一厘都不能少。” “三百斤黄金?好,你等着,我马上回去取。”饶夫人说罢连忙赶回府。 当晚,她手中终于握着了那瓶花重金买来的解药,心急地催马车夫快点赶路,恨不得飞到饶萃房里去喂她喝下。谁想马车突然一颠,她身子猛烈一晃,手里的药瓶也抛向了半空。这可如何是好,一旦落了地唯一一瓶解药可就全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三五 醉翁之意不在酒 眼看着解药要摔碎,饶夫人奋力向前一扑,药瓶落在了她身上,弹开,在马车里滚了滚,里面的药剂流了出来。她急急拾起,无奈已损失了小半瓶。 到家后迫不及待地喂给饶萃饮下,静观药效。谁知等了半日仍不见她醒转,饶夫人本想让人去叫束明修来复诊,可一想到他之前连病因都诊不出来,便找人寻来了荆术。 荆术瞧过之后,道:“令嫒的命算是保住了。” 饶夫人面上一喜,问道:“那她何时能醒过来?” “醒过来是不可能了。”荆术道。 “什么?”饶夫人惊愕道,“你不是说她的命救回来了吗?已经喝了解药,怎么醒不过来呢?” 荆术道:“若在下没猜错,你给她喝的解药份量不够。” 饶夫人张口结舌,低声道:“是,解药不小心洒了些。那该怎么办?还有别的法子救醒她吗?她已经喝了大半瓶,毒也该解得差不多了吧?” 荆术摇头道:“无用,需要整瓶解药方能治好。如今她身上表面的症状虽已消失,也不会有疼痛,但会从此一直沉睡下去,再也无法醒来。” 饶夫人一颗心如坠深渊,不顾仪态地抓着荆术道:“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女儿,要多少钱财,买多贵的药都行!” “早已说过此毒非游涘的药不能解,我也无能为力了。你若不信可另请高明。告辞。”荆术说罢便离开了。 饶夫人趴在饶萃床头恸哭道:“啊哟,我苦命的女儿啊,都是娘害了你,都是娘害了你啊可怜你还这么年轻” 荆术今日来此纯粹出于医者对病患的天职,此刻听着饶夫人痛哭流涕的声音,心中却并未起什么怜悯。饶萃变成这样除了饶夫人的怂恿,更要怪她自己,若不是她为了一己私欲与游涘这样的恶魔做交易,又岂会沦落至此? 饶储得知饶萃变成这副死不死活不活的模样,既心痛又怨愤,咬牙切齿道:“风辞,都是因为风辞!萃儿若不是执意要嫁给他,又怎会去惹上游涘,中了这种毒?” 他重重地在案几上捶了一拳:“萃儿,你等着,爹很快就会替你报仇,让他全家以死谢罪,还要让他们永远都抬不起头!” 当日傍晚,风辞从恭王府回来,便听骙业说了饶萃的事,他只略一眨眼,并没太过在意。随即问道:“夫人呢?” “夫人去了兰沚居。”骙业道,“方才庖厨来问何时传膳,您看是否等夫人回来?” “我去接她。”风辞说罢转身朝大门走去。 此时,琴约正在兰沚居后院内与扈沚蓠闲谈。 “亓官常常在军营忙于军务,你一人挺着沉重的身子在家会不会很辛苦?”琴约问扈沚蓠道。 扈沚蓠抚摸着自己浑圆的腹部,略低了头道:“倒不怎么辛苦,平日里诸事都有人服侍着,我娘也常来看我。就是总会想他” 琴约抿嘴一笑:“看来做丈夫的官太大来不是什么好事,‘悔教夫婿觅封侯’啊!” 扈沚蓠微笑着瞥了她一眼:“是啊,都像你家侯爷那样倒好了,整天都能陪着你。” 琴约道:“你放心,亓官再忙,等两个月孩子快出生了他肯定会回来陪你。” 扈沚蓠点头道:“他会的,他可盼着孩子出生呢。” 她说着不经意地瞟见琴约脸上艳羡的神情,琢磨了一下,问道:“小约,你有好消息了吗?” 扈沚蓠此话一出,旁边侍立的采芙心里一紧,也等着琴约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也没什么感觉,要不你帮我看看?”琴约脸上有点微红。 扈沚蓠想了想也是,琴约不通医术,身边也没什么年长的妇人提点,自然难得知晓这些,便应声拉过她的右手给她号脉。 片刻后,琴约小心地问:“怎么样?” 扈沚蓠道:“暂时还没有,不过依脉象看,你身体也并无亏虚异样。”接着她又放低声音倾身到琴约耳旁道:“是不是你家侯爷不” “不是,他很好,总是乐此不疲的。”琴约羞红了脸急忙辩驳。 扈沚蓠掩口一笑道:“那看来是机缘未到。不急,你们才成亲不到半年,慢慢来。你也别多心。” “嗯。”琴约应着,心里正如扈沚蓠所说的,随缘。 采芙初一听琴约没怀孕,心中窃喜,以为一定是她身体有病,可后来一听琴约身体无恙,心又开始悬起来,想着她若怀了风辞的子嗣,自己的机会可就更加渺茫了。不觉又着急起来,然而她现在还接近不了风辞,着实左右为难。 琴约只顾与扈沚蓠聊着,并没注意到采芙面上细微的变化。 这时,兰沚居的管家来报:“夫人,邶陵侯来了。” 扈沚蓠笑着对琴约道:“哟,你家‘很好’的那位来了。” 听着她特意强调“很好”两个字,琴约双颊登时绯红:“你何时也变坏了?就会打趣我!” 扈沚蓠咯咯地笑,看着走上前来的风辞,道:“风大侯爷,我家和你家就隔这么几步路你也过来接,难道还怕小约走丢了不成?还是一刻也离不了小约啊?” “亓官不在,你就露出本性了?看来还得让他再调教调教,不行就晚上好好收拾一顿。”风辞道。 这下轮到扈沚蓠面红耳赤了,她不敢再接风辞的话,怕他说出更让她羞窘难当的话来,便对琴约道:“没想到你家侯爷是这样的人!” “我也是头一次听他这么说。”琴约羞赧道。 风辞搂住琴约的肩膀道:“走,回家了,亓官夫人和他哥哥一个样,别再把你带坏了。”言罢一副此地不宜久留的样子揽着琴约离开。 琴约还没来得及跟扈沚蓠道别,只得回头冲她挥了挥手。 采芙心下一阵羡慕又嫉妒,暗想这样的如意郎君怎么就不属于自己呢,不行,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得想法子,一定要夺得他的心,成为拂风阁的女主人。 回到拂风阁,却在门首看见了一个绝艳的身影——秋如眉。风辞微微蹙了蹙眉,他岂能不知秋如眉心中的打算?只是她这样的一厢情愿于他而言实在是负累,还可能造成琴约的误会。稍稍瞥了眼琴约见她并没有什么不悦,才略显不满地看了看门卫。 门卫一遇上他责备的目光,尴尬地上前揖礼道:“公子,我们已经说了您不在,可秋姑娘硬是不走,说一定要等您回来。” 秋如眉闻声朝风辞等人看过来,随即欣然走近,微笑行礼道:“风侯爷,要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是吗?要见秋门主不是也不容易吗?”风辞道。 秋如眉明白他指的是当初去玄螭门找她时让他干等了许久,略有一丝尴尬,很快又明媚地笑道:“侯爷,今日我等特意略备薄礼,前来衷心地感谢你相助我玄螭门报仇雪恨的大恩。” 风辞和琴约这才注意到一边还有几个玄螭门的人,一个是迟洺,还有两个长老模样的人,另外有五个门中弟子。 风辞眼神冷了下去,上回她一个人来让他叫骙业给打发了,这回改成一帮人来了,还在门口等着,他想拒绝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琴约望了风辞一眼,知他心里不悦却又不好推脱,便微笑着上前一步对玄螭门众人道:“诸位诚心过来道谢,便是我拂风阁的客人,请进府一叙。方才门卫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迟洺和两位长老原本一位风辞故意闭门不见,又让他们在门外干等,心里不满,这会听琴约这番言辞,倒像是个识礼之人,这才舒坦了些。 “我们乃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只希望风侯爷不是刻意避而不见才好。”迟洺道。 琴约回道:“怎么会呢,侯爷曾与贵派合作过,又非仇敌,迟少侠可千万别多想。” “迟洺,别忘了你的职责。”秋如眉眼见风辞脸色越来越黯,当即阻止迟洺多嘴。 迟洺心里不平,却又不敢违抗秋如眉的意思,只得去一边看着他们带来的谢礼。 入了正厅,分宾主坐定,秋如眉吩咐手下道:“把谢礼呈上来给侯爷过目。” 一名弟子很快双手奉上一木盒,打开一看,是一方约一尺多长半尺宽的白玉的砚台,其上松树云纹雕琢得栩栩如生,只一入眼,琴约便心中一动,当真是少见的奇品。旁人见了也都露出赞叹之色。 秋如眉道:“久闻侯爷颇爱文房四宝,这方玉砚乃是我玄螭门传承百年之宝,特相赠与侯爷,还望笑纳。” 风辞自是知晓玉砚的好处,而且看这成色雕工,价值上千金都不止,便道:“既是贵派中祖传的宝物,我又怎能收为己有?” 秋如眉道:“侯爷不必推辞,这只是其中一件,还有一件,呈上来!” 但见四名弟子抬上来一个捆扎严实的木箱,拆开一看,是一樽三尺多高的青铜方鼎。 “这青铜方鼎原有两樽,是我玄螭门的创派之时,门派始祖的家传宝物,作镇派之用。”秋如眉道,“多亏侯爷出谋划策,鼎力相助,敝派才得以如此迅速地消灭了仇敌,讨还了血债。因此我与门中长老一致决议,愿馈赠一鼎与侯爷,以表致谢诚意。” 风辞和琴约心下皆震惊不小,一时没有答话。 “侯爷可有什么不满之处?”秋如眉打量着风辞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三六 神女有情郎无意 风辞看了琴约一眼,他不想接受玄螭门的谢礼,但能感觉出琴约似乎很喜欢那方砚台。 琴约留意到他的目光,心想难道是自己刚才对那砚台的喜欢表现得太过明显,他看出来了?他不会以为自己很想收下吧? 正当她欲开口,听得秋如眉又为问道:“莫非侯爷看不上这两份谢礼?” 风辞没回答,转头问琴约道:“夫人,依你看?” 秋如眉见他不正面应答反而去问琴约的意见,心里登时泛起了酸意,不得不将目光投向琴约。其他玄螭门的人也都脸色有点紧绷,等着琴约说话。 琴约微微笑道:“玄螭门所赠之物都是绝好的宝物珍玩,我们哪会有看不上之理?只是秋门主应该听说过一句古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此稀世宝物侯爷若是收下了,不出一日整个都城便会人尽皆知,或许还会很快传遍大江南北,以后府里的人难免要提心吊胆,怕会招致祸患。侯爷也不比贵派人多势众,武功高强,若遭了盗匪,除了侯爷,并没什么人能够抵御得了。到时贵派的一番好意岂不是成了祸因?” 玄螭门众人听了面面相觑,秋如眉脸上也白了一阵,她到没想到这些,知道琴约这是在婉拒,可她偏偏无言反驳。人有旦夕祸福,她也不能保证琴约所说的事一定不会发生。 风辞却隐隐一笑,对琴约的说辞甚为满意。 琴约看了看他,又环视了玄螭门众人一遍,道:“贵派的谢意我们接受了,不过这些礼物侯府断然不能收。诸位远道而来路途奔波,可在敝府稍事歇息,待庖厨略备些酒菜为各位洗尘,因事先不知各位前来,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包涵。” 玄螭门的两位长老本来对赠鼎给风辞觉得有点不舍,如今风辞不收正和他们心意,故此也没有什么怨言。只迟洺不满地哼了哼:“在这吃住就不必了,礼都没送出去我们哪还好意思叨扰?我们自有客栈可以住。” 秋如眉听出他言语中的讽刺之意,也觉得面上有点过不去,不愿多留,对风辞道:“这谢礼既然说了是给侯府的,便没有再收回的道理,若放在侯府不安全,那么就先由敝派代为保管吧。至于晚宴就不必麻烦了。” 琴约与风辞对视一眼,没反对也没挽留。秋如眉对玄螭门的人道:“你们先回客栈等我。” “门主,你”迟洺知道她对风辞的心思,不想她私下与风辞接触。 “我很快便回。”秋如眉打断他道。 迟洺忿忿地与其他几人先回了客栈。 “不知秋门主还有何话要说?”风辞起身问道。 秋如眉道:“侯爷,如眉知道你可能并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你对我玄螭门的大恩也非这些东西可以报答的。所以如眉想,或许我可以在其他方面帮上你的忙,算是私下里替先父先母报答你的恩情了。” 风辞眼眸一瞬,淡笑道:“秋门主,说起来风某不过是略出了一拙计,算不得什么大恩,真正出力的是亓官将军,我重伤赤天也是因为他要害我妻子,所以你大可不必记挂在心上,更不必觉得欠我什么。” 这话明显就是不愿与她有任何牵扯,旁人都听出来了,秋如眉自然也能听得出来。她面色一滞,随即勉强地笑了笑:“不管怎样,若不是你出谋划策,事情岂能那么顺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侯爷既然提防恭王,肯定也想抓住他的把柄,你也知道恭王有意于我,我可以试着接近他,帮你得到想要的东西。” 她很聪明,在之前风辞劝她不要与恭王合作之时便察觉风辞与恭王并非一条心,那么他为恭王效力或许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故此她把话说得明白,也好让风辞对她放下戒心。 琴约听了下意识地看了看风辞,这么明显地示好,这么有利的条件,不知他会不会接受?如果他接受了,以后定然会常和她往来,她那么昭然若揭的心思只怕琴约心里不禁有些酸涩,最难对付的情敌便是这种既聪慧又无害的。她会以朋友的身份慢慢渗透,直到无形中完全占据对方的心,你甚至不知该何时出手如何出手。 然而风辞却不以为意道:“我想要的东西我自会有办法得到,就不劳秋门主费心了。” 秋如眉眼中划过一丝错愕,没想到这样他还拒绝,心里有点不甘:“若只是作为朋友想帮帮你也不行吗?” “那就更没必要了,我不会让朋友去做无畏的牺牲,怕还不起。”风辞道。 秋如眉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定定地看着他。 风辞道:“若没有别的事,恕不远送。” 秋如眉神色黯然道:“后会有期。”言罢转身离开。 “采芙,送送秋门主。”琴约对一旁的采芙道。 采芙看了眼秋如眉的背影,心里不禁冷笑一声,跟上去走到外面无人处,她忽然道:“秋门主,奉劝一句,你最好收起你那点心思。” 秋如眉一愣,哪只这个侍女会突然口出此言,惊讶地打量了她一番,随即哼笑道:“我什么心思?” “你那么明目张胆地觊觎侯爷,谁看不出来?那么想尽办法要挤进侯府,也真不知害臊。”采芙道。 秋如眉被她说得有点难堪,却面色平静道:“你在替你们夫人打抱不平吗?” “我”采芙想说她才不是为琴约打抱不平,她这是防着再多一个人来分抢她的东西,她要将一切可能的隐患通通消除于萌芽之态,但嘴上却说道,“你看不见侯爷对夫人有多好吗?你没机会的。” “是吗?可我也没想要什么机会,我只是想结交侯爷这个朋友罢了。”秋如眉就算被说中心思也没必要对一个侍婢承认。她感觉出这个叫采芙的侍婢心思并不单纯,或许还想着与自己的主子共侍一夫呢,只不知琴约有没有察觉出来。不过她是不会去提醒琴约的,只有她们窝里斗,她才更有机会不是吗? “哼,是不是只想当朋友你自己心里清楚。告诉你,侯爷可不是什么处处留情的人,对不喜欢的人他一向狠得下心,到时候你别输得太惨。”采芙道。 “这话你用来自省最合适。”秋如眉笑得千娇百媚,袅袅娜娜地走出了拂风阁前院。 “不送!”采芙气呼呼地望着她的背影说道。暗想不过才短短地见了这么一次,自己居然就被她看穿了心思,这个女人还真不可小觑。 秋如眉走了之后,风辞便与琴约一道去用晚膳。晚膳中有琴约爱吃的辣炒鸡胗,她刚要动筷子,却被风辞挡住了。 “怎么了?”琴约纳闷道。 “晚上不宜吃姜,你先吃别的。”说着风辞将这道鸡胗里的姜丝一点点地挑出来。 琴约漾起心里一阵暖意,虽然很想不管不顾地大快朵颐,但看着他那么仔细的动作,还是生生忍住了,算了,先吃别的菜也是一样的。 “你很喜欢那方玉砚台?”风辞蓦地问道。 “啊?”琴约正吃着,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想起他说的是秋如眉要送的砚台,便道,“是挺好看的,不过你应该不想收她的礼吧?” 风辞抬眼看了看她,微笑道:“知夫莫若妻。不过你要是很喜欢,我可以收下。” 琴约道:“我不可想让你为了我勉为其难。再说我更喜欢羊脂玉的,那砚台不是羊脂玉。” 其实那玉砚的质地和雕工都是上乘,她的确很喜欢,若不是玄螭门的东西,她看到了肯定会买过来。这么说只是让风辞心里舒服点,免得他心存愧疚。 风辞轻轻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触动,他何尝不知道她只是不想让他为难。 晚膳后,他二人牵着手在庭院里赏夜景。 琴约想起秋如眉的话,问道:“恭王还怀疑你吗?秋如眉都看出来你想抓住他把柄,他自己会不会也察觉到我们在调查他?” 风辞摇了摇头:“他现在比之前更信任我了,暂时也不会发觉我们在搜集他的罪证。秋如眉能看出来是因为我之前让他不要与恭王合作。” “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好,恭王可比饶储难对付。”琴约道。 “嗯。”风辞双手握住她的两只手,面对着她道,“恭王派我过两日去阳北郡考察。” 琴约惊道:“阳北郡?那不是与乌漠国接壤的地方?那里还有关隘。” “嗯。如果我猜得不错,他是在为以后的计划做准备,这次去说不定还会找到一些证物。”风辞道。 “去多久?” “可能要半个多月才能回来。” “这么久啊。”琴约低眉喃喃道。 风辞轻笑着把她搂进怀里:“舍不得我?” “那你舍得离开吗?”琴约羞窘地反问道,想到要大半个月见不到他,心里便隐隐难受。 风辞没答话,却猛地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你要干什么?”琴约吓了一跳,余光瞥见附近的护卫飞快地闪躲开去了。 “当然是干正事了。”风辞低声在她耳畔道,“这两日我要将未来半个月的正事都干完,好好享受享受。” “不正经。”琴约小脸唰地一红,偏开头不敢看他灼热的目光。 风辞爽朗地笑着,抱着她大踏步进了卧房,解下玉袍罗带,拉上了重重锦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三七 打破浓情为计策 一夜暖帐绸缪,直到凌晨方歇。次日将近午时,二人依然还在相依而卧。风辞先醒来,侧坐起身,微垂凤目,慵懒地欣赏着琴约酣睡香甜的模样,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意。 不想一阵争执声从院外传来,打破了这宁静的美好。 “还没起来?”一个男声惊天地般的吼道,一双俊眸瞪得老大,“好家伙!他昨晚干什么去了?我从一早下朝等到现在!” “扈大夫,您再等等吧,反正都等了快一上午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骙业陪着笑脸道。 “你说你家公子这破规矩像话吗?什么叫他没起床,任何人不得入这院内?来了贵客也得干等着?以前怎么没这规矩?”扈贲急躁地指着风辞的卧房道,活像张飞鸟一样,就差没扑腾着翅膀了。 骙业讪笑着听着他这一连串的盘问,轻轻挠了挠头道:“以前公子独身一人,现在是与夫人琴瑟和谐,嘿嘿”说罢给了他一个眼神,似在说“这你还不明白吗?” 果然,扈贲瞬间明白了,随即“呵呵呵”笑了几声,脸色黢黑,一副等风辞出来非要他好看的模样。 屋里,风辞并没因扈贲在外面着急见他而慌乱,照常从容不迫地下床穿衣。这一动旁边的琴约也醒了,她眨了眨乌润的眸子,问道:“外面吵什么?” “不用管,想睡继续睡。”风辞柔声道,俯身在她额上吻了吻。 然而扈贲的声音又一次传了进来,琴约微微一惊:“扈贲来了?”她蓦地要坐起来,无奈身子却不那么利索,几乎坐不稳。 “慢点,他来就来了,你急什么?还不舒服?”风辞伸手去扶她,眼里是深深的关切。 琴约娇嗔地瞥了他一眼,嗓音有一丝嘶哑:“是啊,哼,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弄成这样的。” 风辞轻声一笑:“是,都怪我累坏夫人了。所以夫人只管休息,别的,交给我。”他从案几上拿过茶壶倒了一杯水递到琴约唇边。 琴约饮了一口,复又躺下,她确实还不想起床,若不是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她能直接睡到午后。 主院外,扈贲对骙业道:“赶紧吩咐庖厨多备几个酒菜,今日不好好吃他一顿,难解我心头之气。” “诶,应该的。”骙业说着就要去庖厨,心想着可算暂时安抚住不省事的公子哥了,唉,这年头下属真不好做啊。 这时院门打开了,一个低沉悦耳略带几分慵懒的声音传来:“多拿几坛好酒,务必让扈大夫一醉方休。” “唯。”骙业一看风辞出来了,心中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赶忙去吩咐安排酒菜。 “呵,终于肯出温柔乡了?”扈贲揶揄道。 “妒忌?”风辞微笑着挑衅道,一边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嘁,谁妒忌你啊,我何时缺过美人了?”扈贲脸上不以为意,心头却有些许怅然。 “可你缺夫人啊!”风辞道,顿了顿,敛了笑意,“想让翩跹坊那些美人陪你到老?” 扈贲哑然,两人之间瞬间彼此沉默。旋即,风辞又嘴角上翘道:“不如我让约儿给你做个媒,扶你这个困难户一把?免得你妒忌完亓官又来嫉妒我。” 扈贲摆摆手:“快收起你的善心吧,我来找你可不是为求人做媒的。” 两人说话间已然走进了书房。 掩上房门,风辞问道:“恭王的事?” 扈贲点点头道:“我们的人查到傅公逵在通过一家商户大量囤积绢帛。他一个尚书令,家里世代在朝为官,从无经营买卖,囤那么多绢帛作甚?总不可能是为了打压朝中政敌吧?” “囤了多少?” “总有好几万匹了。”扈贲道,“都是通过同一家商户买入的,目前那商户还在向江南一带的散户收购呢。” 风辞心下一惊:好几万匹,就算为他们全家人做衣裳那得多少年能用完?总不会是要给他全族人备着吧?那肯定是别有用途,不是买卖便是馈赠,馈赠 蓦然,他和扈贲不约而同地抬眉对视一眼。 “难道是给乌漠准备的?”扈贲瞪大眼睛道。 风辞一脸阴郁,冷笑道:“没想到他们这么急不可耐了。” 扈贲一时怒起:“他是看着饶储失势了,陛下又羽翼未丰,当然恨不得赶紧坐上龙位才好!居然要白白给外邦送那么多贵重绢帛,还不知这是不是头一次!他既要豢养大批人马,又有府内各种开销,哪来那么多银钱?肯定靠他下面那派人克扣贪污了。真是可恨!” 他是谏议大夫,平日对皇帝的过失都直言规劝,对官员的渎职自是更加敢怒敢言。风辞待他抒发完毕,问道:“你刚才说的是哪家商户?” “店号名称不大记得了,他们东家好像叫平铄。”扈贲平下心来,皱了皱眉道。 风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什么记性?还好像?” 扈贲有点尴尬,为自己辩解道:“本来记得,被你这一磨蹭拖延了一上午,给忘了。” 风辞连瞥都懒得瞥他了,兀自念着:“平铄他姓平?是不是镐安城平家的人?” “对,镐安平家的长子。”扈贲道,“怎么,你和平家有交情?” 风辞摇了摇头,手不自觉地来回摩挲着下巴:“没交情,但也听闻过平家家主平啸一向独善其身,从不趋炎附势,也从不做官商勾结之事,怎么现在也投靠恭王了?傅公逵如此举措绝非单纯的买卖,他从商多年不可能察觉不到异常。” “哼,也许他老了也变得畏惧权势随波逐流了呗。也可能,他儿子的勾当他并不知道。”扈贲道。 这倒提醒了风辞,他略一沉吟道:“平啸想来并不知情。” “那需不需透漏给他知道,让他阻止他儿子?”扈贲问道。 “只怕事已至此,他也没法让他儿子收手了。”风辞道。 “能拦便拦,拦不住就让他联合其他大商户共同抵制这种大量囤货行为。”扈贲道, “这次恭王没通过佘锟来办此事,想必也是怕惹人怀疑。那干脆告诉佘锟让他假装不知情。他在江南一家独大,有他带头抵制恶性囤积,不怕其他商铺不从。” “不可。”风辞道,“你仕宦中人,不知商人重利,哪有那么多深明大义的商贾?况且这么做只会让打草惊蛇,引起恭王的怀疑。” 扈贲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若要阻止平家成为恭王的党羽,我倒是想到一个人。”风辞道。 “谁?” “平钦。” “平钦?”扈贲疑惑道,“他跟平家有关系?” “他是平家的庶子,几年前因为嫡母所不容,被迫流落在外。”风辞道。 “那他现在不算平家人啊,他怎么说得上话?”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要回平家认祖归宗不难,而且平啸肯定愿意认他回去,当年平啸的妻子是背着他把平钦母子赶出府的。”风辞道,“我去找他谈谈。” 扈贲更疑惑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跟平钦很熟了?不对啊,自从他进了佘家店铺我们也没怎么来往过了。”须臾他眸中一亮:“哦,我怎么忘了,他和嫂夫人是青梅竹马来着,诶,要不直接让嫂夫人去跟他谈吧,肯定比你去事半功倍。” 风辞冷冷地冲他眯了眯眼:“不用你操心。还有别的事吗?” “额”扈贲被他的眼神寒到了,不自觉地吞了吞唾沫道,“噢,我出宫前看到饶储好像去找太后了,不知又想打什么主意。” 风辞倒不甚担心:“他现在无论想做什么都不敢明目张胆,不足为惧,留心着点就行。” 扈贲正欲答话,门外传来扣门声,紧接着骙业唤道:“公子,扈大夫,酒菜都备好了。” “好,马上就来。”扈贲道,随即起身整了整长袍,看着风辞,“走吧,让我等了一上午,不得先干几杯给我赔礼?” 风辞白了他一眼,起身越过他,先出了书房。扈贲在他身后得意地笑了。 到了饭厅,扈贲一边斟酒便问风辞道:“听说恭王派你去北边公干?” “嗯。” “还有谁去?不会为了支开你,就派你一人去吧?”扈贲道。 “他如今倒是挺相信我,让我找的地方也是为了以后与乌漠的人接触之用。”风辞道,“还指派了他的几个亲信给我调遣。” “那他怎么不告诉你囤积绢帛的事?”扈贲说着举盏与他相碰。 风辞饮了一口,道:“还没到完全对我推心置腹的时候,估计也想看我这次的事办得妥不妥当再说。” “这次去得要十天半个月的吧?”扈贲问道。 “差不多。”风辞应道,想到此心绪忽然有点低落。 “到时嫂夫人自己留在家,你不担心吗?”扈贲道。 风辞正想说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却听得餐厅门口传入一道清润的声音:“担心我什么?” “啊,嫂夫人你起来啦!”扈贲起身夸张地打着招呼道,“昨晚没睡好吧,是不是有人折腾你了?你看,都变憔悴了。” 风辞阴沉着俊脸,紧抿着唇,就差没把手中的酒盏朝扈贲身上掷过去了。 “啊?真的很憔悴吗?”琴约听了连忙抚摸着自己的双颊,恨不得赶紧找个镜子来照照,又走到风辞旁边问道,“有那么明显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三八 新婚夫妇难舍分 风辞看见琴约目光中的渴求与隐忧,脸色瞬间变得柔和,正欲回答,却听得扈贲“呵呵”地耸肩低笑。 琴约见状,方知他刚才是在调侃自己,面上顿时绯红如霞。 风辞没好气地瞥了扈贲一眼,执起酒壶给他倒满,道:“来,不是要狠狠宰我一顿吗?先对饮十杯如何?” “十杯?”扈贲看了看手边的酒杯叫道,十杯可有一斤多了,他这喝两斤就烂醉如泥的人十杯下肚还能分得清南北吗? “不敢了?我这可是全都城难得一见的美酒,不是想喝就能随便喝的。”风辞慢悠悠地往自己的杯中斟着酒,看着那清冽的细流道,“既然你想为我节省,我也就不客气了。骙业” “唉慢着!”扈贲道抬手制止道,“喝就喝!”一来他受不了风辞激将,二来也确实禁不住这美酒佳酿的诱惑,便打算豁出去了,反正明日是旬休。 风辞听罢眼里浮出一丝笑意。 七八杯过后,扈贲渐渐有点迷糊,突然对着琴约道:“嫂夫人,嫂夫人,我跟你说,风辞说要去找平钦谈谈,我看别让他去了,你去,你去谈肯定” 风辞打断他道:“喝你的酒!” 琴约诧异地看着风辞:“你要找平钦?” 风辞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入琴约盘中,道:“我想说服他早日重回平家。” 琴约顾不上吃饭,好奇道:“你为何忽然关心起他的事来了?” “他兄长在暗中帮助恭王,若以后继承了平家定然会成为恭王的党羽,我只不过想让他帮忙断了恭王这条路。”风辞道。 琴约恍然大悟,夹起鱼肉放入口中,心嚼慢咽起来。暗思道:平钦迟早要回平家,现在回去也未为不可,只是不知能不能顺遂 “嫂夫人,怎么不说话了?你听我的,你去找他说肯定马到成功。”扈贲的话打断了琴约的沉思。 风辞又给他满斟一杯道:“你听我的,喝酒!还差两杯没干呢,不是想这么借着说话糊弄过去吧?” “去!谁要糊弄了!”扈贲说罢端起酒杯就一口干了。 风辞轻扬嘴角也一饮见底。 一顿午膳吃完,扈贲已醉得吐字不清了,后来索性趴在食案上,口中嗫嚅着:“喝,接c接着喝” 琴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比他清醒得多的风辞,道:“你说你大白天的把人灌醉作甚?多难受啊。” “是他说要好吃好喝,我这是遂了他的心,再说我不也陪着他喝了那么多吗?”风辞毫无愧色,却有点委屈,“唉,酒量大也不好,自己夫人看着自己没醉都不心疼光心疼别的男人了。” “我,我哪有?强词夺理。”琴约嗔怪道。 风辞忽然一把搂住她,英挺的鼻梁在她脸上蹭了蹭,软绵低沉的嗓音道:“约儿,我要离家那么久,你会想我的,对吗?” 琴约听他这般赖在她身上撒娇的口吻,心里一酥,双颊晕红,又担心扈贲没睡着会听见,嘟嘴道:“你别趁着酒劲就胡说八道。” “那你不会想我?!”风辞高声道,俊眉微蹙,显然对她的话很不满。 “嘘!小声点!”琴约指了指扈贲道。 风辞乖顺地压低了声音:“你说,会不会想我?不许说假话。” “会,会想的。”琴约生怕他再出什么“豪言壮语”,赶紧轻哄。心里无奈:唉,总之喝了酒,他便不是他了。 风辞甚为满意地颔首一笑,随后又正色道:“我不在家,你要小心饶储。” 琴约微微一愣:“你到底醉没醉?” “不管醉没醉都会担心你。”风辞道。 琴约心里暖融融的:“知道了,还有随身护卫跟着我呢,别担心。” 风辞两眼微闭,轻伏在她肩上道:“困了,我们去午休一会吧。” “那扈贲” 不待琴约说完,风辞便推着她走出了饭厅:“就让他接着睡吧,醒了他自己会走的。” 琴约始终觉得不太好,扭头吩咐饭厅门口侍立的采芙:“采芙,你去叫两个护卫把扈大夫扶到客房去歇息。” “唯。”采芙屈膝应道,眼神偷瞥着风辞渐去渐远的背影,心里暗道终有一日陪着他午睡的会是她采芙,而这一日不会太远。 扈贲说早晨散朝后见饶储去了太后宫殿的方向,确有此事。昭霞殿里,九华帐外,太后端坐于金鸾镜前,面前身着白袍的俊美男子正在为她描眉,忽听得内侍来报:“太后娘娘,绕大将军求见。” 太后闻言问身边的男子道:“穆郎,画好了吗?” 穆珞答道:“很快便好。” “让大将军在正堂稍候片刻。”太后对内侍道。 “唯。” 不多时,太后梳妆完毕,穿戴整齐后方才行至正厅去见饶储。只见饶储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上前行礼:“老臣参见太后娘娘。” “免礼。”太后细瞧了一眼饶储,秀眉微皱,“看你这副模样,又出事了?” 饶储左右顾盼,太后会意,吩咐宫人道:“你们先下去。” 众宫女内侍皆应声告退。 饶储脸上露出些许痛楚之色,说道:“娘娘,萃儿也被催魂露弄得半死不活了!” 太后一听“催魂露”浑身打了个寒颤,以手扶着旁边的玉柱稳了稳心神:“什么时候的事?” “数日前就发作了,昨日太医来看过,药石无用,从此只能昏睡在床。”饶储道。 “此事有多少人知晓?”太后问道。 “没几个,我家里那两个人不会四处传扬,太医又是我们的人,也不会多嘴。”饶储道。 太后稍稍放心了些,转而问道:“萃儿怎么会中那种毒?” 饶储脸色一变,愤然道:“都是为了风辞。” “风辞?”太后略微琢磨了片刻道,“当年一时心软姑息,没想到却养成了大患。” “娘娘,他如今成了崇玄峻的走狗,对老臣一再打压,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太后问道:“他计谋多端,你有何办法制住他?” 饶储道:“崇玄峻早有谋逆之心,只要风辞为他卖命一日,我们便可以蛊惑人心,煽动亲王篡逆之名治他死罪,况且一旦恭王事败,他也成了乱臣贼子,难逃夷三族的下场。” “你能抓到他的证据?”太后不无质疑道。 “证据想要又怎么会没有?”饶储毫不担心道。 太后明白他的意思,提醒道:“他乃开国功勋之嫡子,又是王侯大族,无中生有凭空捏造的证据当心害人不成反害己!必须要实打实的铁证,让他c让天下人都无可辩驳才行!” 饶储面色犹疑,不甚赞同道:“娘娘,当年琴节之事不也是怎么如今您反倒畏手畏脚了?” “兴许是哀家老了吧。”太后微微叹道,“风辞娶了琴节的女儿,哀家知道他终有一日会找到哀家头上,替琴节报仇,哀家比你还想消除他这个隐患。但他太有头脑,哀家担心你害他不成,反让我们再多一重罪名,到时岂不是得不偿失?凡事谨慎些好,他不是等闲之辈。” 饶储觉得在理,便应道:“唯,老臣一定找出真凭实据来。” 太后点了点头,又道:“陛下如今听信了那帮大臣的进言,对你不如之前倚重了,你也察觉出来了吧?” 饶储面露惭色:“都是扈滕和风玠那帮人蛊惑君心。” “所以你更得谨慎点。陛下性子随了先帝,哀家现在越拉越奈何不了他,不到万不得已,哀家不想与他闹僵,你也不能动武,毕竟你我都老了,以后还得靠他呢。” 饶储虽觉太后这番话不过是妇人之见,但也不好反驳,只得应诺。随后太后又与饶储叙了些话,饶储才离开昭霞殿。 都说隔墙有耳,太后与饶储的言谈恰好被公冶端偷听了去。他本是从后殿悄然去寻紫萸,哪知经过昭霞殿后方时,正听见饶储说饶萃中了催魂露之毒。心生疑惑,便驻足侧头贴着木壁听起来。 饶储告退后,他也悄悄离开,心中念道:催魂露是何物?能害得人半死不活,医治无效?还有,当年先帝的死和琴太医一案难道与太后有关? 当晚他夜不成寐,翻来覆去地想着白日里听到的事,次日他拿出重金暗暗托人从宫外找人探寻,果真从一个江湖中号称万事通的人口中得知了催魂露的详情以及琴节之女琴约多次被狴崖派追杀之事。 公冶端眸光一闪,暗自想出了一招,唇边泛起一缕微笑,仿佛看见了今后与紫萸一起安枕无忧的日子。 两日后,镐安城东外十里亭。不远处一小队人马整装待发,绿柳荫下,风辞抚了抚琴约的脸道:“在家好好待着等我回来。若要外出,一定多带些护卫,千万别单独一人四处走。” “嗯。”琴约乖巧地应声。 “天越来越热了,但晚上还很凉,记得盖好肚子,别着凉了。”风辞知道琴约睡觉不老实,好多次都是他半夜醒来给她盖的被子。 “嗯。” “天热没有食欲也要吃饭,别等我回来你又瘦了。”风辞双手捏了捏琴约的纤腰,“实在不想吃饭,就让庖厨做些冰镇梅子汤喝,再吃些瓜果。” “嗯。”琴约点头道,听着他这样叮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她没有一丝的厌烦,只觉得心里甜甜的。 “若是想我就看看我的画像。”风辞从容地说了这么一句。 “嗯。”琴约很自然应了一声,随即觉得有点不对,脸上腾地变得殷红, “谁说我会想你了?” “不想我还这么难舍难分?他们都快等不及了。”风辞望了一眼前方的人马,转而问琴约,“难道你想陪我一块儿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三九 欲加之罪设构陷 琴约也看了看前方一行人,摇了摇头道:“不了,你是去为恭王办事,带着我一个妇道人家让别人怎么看你。放心吧,我在家好好等你。你也要多注意身体,毫发无损地回来,听到了吗?” “遵命,夫人。”风辞飞快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便一阵风似的飞身去了前方。离开得决然,是怕多看一眼更加不舍。 新婚不久,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哪经得起别离的感伤?琴约看着启程的车马前行,直到望不见了,才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不舍,转身上了马车。 在马车里呆坐了半晌,还在不自觉地回想着风辞方才的叮咛,顿时一股寂寥之感袭上心头。叹息一声,吩咐车夫直接去佘府,心想回去也无事,不如去找小婳闲谈一会吧。 刚到佘府门口,却见佘婳正匆忙地要出门。 “小约,你来了!”佘婳见琴约下了马车,便迎上来道,“不过真不巧,我正要出去一趟。” “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琴约问道。 “我绸缎庄昨日给宫里送去的五千匹绢帛,度支部说做工粗糙不合规格,要全数退回来。”佘婳道,“可我家的货物质量向来是童叟无欺的,何况是给宫里的货,我们从不敢有半分疏忽大意。” 琴约怕耽误她的事,当即道:“我同你一道去吧。” “好。就坐我家的马车吧。”佘婳道。 琴约随即吩咐采芙先回府,自己与佘婳同乘一辆马车,护卫乘车尾随在她们的马车之后。 马车内,琴约问道:“给宫里送货是平钦负责的吧?” 佘婳忧心道:“嗯。他现在正在府库等着呢。” 琴约思忖片刻道:“度支部是罗侍郎负责此事吗?” “以前是罗侍郎,但这两日罗侍郎告假了,好像是一个姓裘的侍郎替管的。”佘婳道,心中不免有些埋怨,“平时我佘家也在某些关节打点过,但如今遇了事却没人肯帮我们疏通疏通,连饶府也袖手旁观。也不知为何,那裘侍郎一点都不容分辩,只一口咬定绢帛有问题。” 琴约道:“难道你们无意间得罪了他,他故意刁难?” “不会,我们也是第一次与他打交道。”佘婳肯定道。 “那这两日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或许有什么你没考虑到的呢?”琴约道。 佘婳仔细想了想,道:“前日听我二叔说老家那边有商贩要大批买入我家的锦缎布匹,不过我爹看出他们想囤积货物,拒绝了。并且还传信来让我在都城注意些,切莫中了别人的圈套。不知与这事有没有关系。” 琴约眼眸一亮:囤积绢帛?言郎不是说过恭王的人在暗中大量私囤绢帛吗?难道是同一伙人干的?度支部归尚书台管辖,是傅公逵的势力范围,如此说来极有可能是他们刻意为之。 “小约,你在想什么?”佘婳见她半晌不出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问道。 “那个裘侍郎在故意为难你们,将你们这批货定为不合格,全部退回,然后便会再找人低价向你们收购。”琴约道。 “哼,算盘倒打得好,我们的货没有问题,他们这样便是污蔑陷害,大不了就去御史台鸣冤,让人在朝上参奏一本,看朝廷管不管。”佘婳气愤不已,忽而又问琴约道,“诶,风侯爷的兄长梁国公不是御史大夫的女婿吗?找他应该会帮忙吧?” 琴约心道风辞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她们去找风玠的,她自己也不愿去。便劝慰佘婳道:“你先冷静点,若我们解决不了,可以去找扈家,扈家父子都是朝中重臣,定能说得上话的。” 佘婳微微点头,心里平静了少许。不久,马车停在了宫门外,她们二人亮明身份,一路到了府库外。 里面的库吏拦住她们问道:“你们是何人?” “民女佘氏,是佘家绸缎庄的东家。” 佘婳拿出了腰牌给他看。 库吏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先去禀报裘侍郎。” 佘婳又着急起来,琴约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不多时,库吏返回来,让她们进去说话。 刚进入没走多远,便看见了一车车的绢帛陈列在室外,平钦及佘府伙计都立在靠近库房之处。他们也同时看了过来。 一个三十出头的官员正坐在一张案几前悠闲地吃着鲜果。见琴约和佘婳过去了只微微的挑了挑眉。 佘婳上前施礼道:“民女佘婳,是佘氏绸缎庄的少东家,特来与罗侍郎商谈解决这批货物的相关事宜。” 裘侍郎不答,而是不满地瞥了一眼直直站立的琴约:“你见了本官为何不行礼?” 琴约神色从容道:“我乃邶陵侯夫人,论品级,你该想我行礼。” 裘侍郎一听脸上有些错愕,邶陵侯夫人?邶陵侯不是恭王的幕僚吗?他们难道不知此事?她怎么过来了还一副要帮忙的样子? 来不及想太多,他把手中吃了一半的果子扔在一边的盘子里,轻咳了两声,有点狐疑地问佘婳:“你能做得了主?” 佘婳道:“能。” “那好,赶紧命令你们那帮伙计把货物拉回去,摆在这里,别的货物都没法入库了。”裘侍郎道。 “可是我们的货物并没有问题,为何要退回呢?”佘婳不由地激动道。 裘侍郎顿时不耐烦了:“你是来闹事的?这都证据确凿了,还说没问题?本官还能愿望你们不成?” 琴约轻轻扯了扯佘婳的衣角,将她拉到身旁,又问裘侍郎道:“请问您这批绢帛到底有何问题?你们又有什么证据?” “哼,有什么问题?”裘侍郎嗤了一声,指了指平钦道,“让你们自己的人来当着大家的面说,免得你说我们冤枉了人。” 佘婳和琴约都看向了平钦,平钦道:“这批货昨日下午交付度支司是并没收到反馈说有任何瑕疵,可等我们回去后快天黑时分忽然接到消息说货物不合格,本来当时要来处理,但对方说官署落锁了,要我们第二日一早再来。早晨来了这里之后,裘侍郎让人从这些绢帛中抽出了几匹有明显瑕疵的来给我们看,说是库吏昨日准备入库时抽查出来的。” “那几匹布帛呢?”琴约问道。 裘侍郎招呼一个小吏道:“拿过来给她看看。” 小吏应声捧来五六匹绢帛,放在琴约和佘婳跟前。她两人分别摊开几匹细细地看了看,确实能清晰地看出上面有纰裂c小孔等瑕疵。 “这么明显的瑕疵我们早就做次品处理了,怎么会送入宫中来呢?”佘婳道,她又将布匹翻来覆去找了找,忽然一双杏眼圆睁,拿着布帛朝裘侍郎道,“裘侍郎,这几匹绢帛不是我佘氏绸缎铺的货!” 琴约听罢微微震惊:还真是栽赃陷害?! 裘侍郎拍案怒道:“信口胡说!从你家这些货物里搜出来的,不是你家的是谁家的?” “我佘氏的货物都有专门的标记,就缝在每匹布帛的一角不太明显,但肯定会有。不信我找来给您看!”佘婳说着便朝一堆绢帛走去。 “少东家!”平钦叫住了她,“不用去了,我之前已经找出来给裘侍郎看过了,但他根本不听。” 琴约听了心中愤慨:“裘侍郎,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确凿?就凭几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破布?” 佘婳也掩不住满脸怒意,急红了脸:“你们这是欲加之罪,凭空诬蔑!仗势欺人!” “怎么?你们要藐视朝廷命官,藐视朝廷律法吗?”裘侍郎站起身喝道。 琴约差点气笑了,冷哼一声道:“分明是你以官压人,也不知你受了何人指使,像你这等不分是非曲直的官员还是趁早撤了好。今日你若不还佘家绸缎庄以清白,明日上朝就等着别弹劾吧!” 裘侍郎听罢有点心虚,但仍装作满不在乎道:“本官按律办事,岂会受你威胁?” “我可不是威胁你,你若一定要栽赃罪名给我们,我们只能去御史台告状,不信圣明的陛下会容忍你这等奸佞存于朝廷之中。”琴约道。 “你你竟敢威胁朝廷要员。来人啊!给我把她们抓起来,重打五十大板!”裘侍郎恼羞成怒道。 两边的小吏闻言呼啦一下上来拽住琴约的胳膊摁住肩膀,就要往外拖。 “你们放开她!快放开!”平钦和佘婳惊了一跳,连连叫道。 “把他们两个一起抓起来!”裘侍郎指着平钦和佘婳道。 这时不远处的屋顶上负责保护琴约的护卫见了,“唰”地飞身到她跟前就要朝那几个库吏出手。 “怎么着,还想动手殴打禁宫官吏?”裘侍郎冷笑道。 护卫犹疑地看了看琴约,见琴约冲他们摇了摇头。他们是侯府的护卫,不能轻易对宫中官吏下手,否则原本有理也成了没理了,还会牵连侯府。 裘侍郎下巴一抬:“还不快点拖出去打?打完让他们赶紧把这些都拉走!” “唯!”几名小吏领命强拽着琴约等人就要往府库大院外走。 “你们放开!”琴约冲身边的小吏低喝道,又看向裘侍郎,“你背后的人是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你被检举揭发了,可没人会保你。相信你也有妻儿老小,凡事要三思,别弄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呵,用不着你来提醒,你也不用白费心思,今日就是陛下来了,我还是那句话,我有证据。”裘侍郎不以为然道。 琴约方欲再言,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清亮又含着些许不悦的声音:“是吗?那你倒是说说谁给你的证据?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众人循声望去,个个面色都倏地一变,有的诧异,有的愕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四零 襄王有梦妾无情 陛下怎么来了?琴约心里纳闷,随即与佘婳c平钦一同行礼问安。 裘侍郎心里一慌,差点磕巴道:“微臣参见陛下!” 崇玄玘也道了句“平身”,又面带愠色地盯着裘侍郎,裘侍郎做贼心虚,茫然不知所措。 站在崇玄玘身旁的黄迁见状,急了:“陛下问你话呢!” 裘侍郎赶忙跪拜在地,眼珠骨碌乱转:“回禀陛下,微臣是按律办事,证据也是在这些布帛里面找出来的,并无人指使。” 崇玄玘轻哼一声,黄迁道:“方才你们在这里争吵,陛下与我等都在院外听得一清二楚,你还敢欺君瞒上?你莫非不知欺君之罪该如何论处?” “臣臣不敢!”裘侍郎胆战心惊道。 琴约悄悄看了崇玄玘一眼,寻思着他何时来的?难道是特意过来的? 她猜得不错,崇玄玘正是在接到江南州郡的密报,称有人暗中大批囤积绢帛,官府不闻不问,未免打草惊蛇,便想到临时去度支部查看一番,却正巧得知宫中采买的一批绢帛要退回,遂来了府库看个究竟。哪知到了门口便听见里面的吵嚷声,紧接着还差点看见朝中官员动用私刑,他心中一怒,当即出声制止。 崇玄玘瞥了裘侍郎一眼,冷冷道:“不敢?那便从实招来,朕算你戴罪立功,不仅免你一死,还可保住你的官位。” 裘侍郎心下愈加不安,从实招出不难,可他目下全家老小的性命全系在尚书令傅公逵手里,他若供出傅公逵,很快他的家人也难逃一死,又连带着得罪了恭王,他纵能继续为官也难以顺遂。可若不坦白,便是欺君罔上,也是个死罪,到时还不知家人会落得怎样的下场。这该如何是好? “你还犹豫什么?”黄迁不满地催促道。 裘侍郎把心一横,胆颤着答道:“启禀陛下,是下官一时利欲熏心,鬼迷心窍,想故意陷害佘家绸缎庄,并无人指使,还请陛下饶命!” 众人一听,皆面面相觑,崇玄玘眉头一拧:“你想打这绢帛的主意?来龙去脉,老实交代!” “回陛下,微臣有个酒肉朋友是倒卖布匹生意的,近来闻得有人大量收购绢帛,问我有没有途径弄得些到手。正巧这几日我顶罗侍郎的班,遇到佘家还交货,便一时起意,弄了些相似有明显瑕疵的布料混在里面,给这批货定为不合格,想待这批货物退回后,找那朋友来低价买入,等他出脱后在差额利润中分我五成。陛下,这都是微臣一时见利忘本,已经全盘招出,恳请陛下宽恕微臣。”裘侍郎连连叩首道。 崇玄玘见他说得顺畅,并无撒谎之色,便不再多疑,想着他不可能冒这杀头之罪。 其实,裘侍郎说得半真半假,他并没有什么酒肉朋友要低价买进这些绢帛,而是傅公逵会通知人来买,五成利润也是傅公逵许给他的好处。 琴约对裘侍郎的话将信将疑,看了看佘婳,佘婳倒没做多想,只要证了货物没有以次充好,维护住佘家商铺的名誉便放心了。 崇玄玘命令道:“把他押下去交给廷尉府,按律处置!” 左右侍卫领命上前扣押着裘侍郎出了院子。 琴约及佘家绸缎庄等人都叩首谢恩:“多谢陛下明察,谢陛下圣恩。” “免礼。”崇玄玘道。 众人起身,崇玄玘对黄迁道:“通知度支部另派人来与佘家管事的交接,仔细清点入库。” “遵旨。”黄迁依命去了度支部。 崇玄玘正欲离开,却不经意地瞟见了一旁的琴约,觉得那双眼眸甚为熟悉,不觉停了脚步,定定地看着她,须臾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琴约察觉到他在问自己话,从容应道:“回陛下,臣妇风琴氏。” 崇玄玘见她乌发盘起,自然知她已嫁了人,心中回想了片刻,似乎不曾认识姓琴的女子,但为何感觉那眸子那般熟悉呢?又问道:“你家住哪里?” “回陛下,臣妇家住拂风阁。”琴约道。 崇玄玘双眼一亮:“你是邶陵侯风辞的夫人?” “正是。” “传闻风辞娶了他的侍女为妻,那侍女便是你?”崇玄玘蓦然想起来在何处见过她了。 “是的,臣妇之前是官奴,后来得蒙圣恩升了官籍。”琴约道。 崇玄玘有些激动:“你还记得之前在柴下郡的事吗?” 琴约道:“回陛下,先前在柴下郡的河上,臣妇与这位平掌柜一起救了陛下您,但当时不知您的身份,故此时也不敢贸然说见过您。” 崇玄玘这才注意到她近旁立着的平钦,一看这不正是那日救他的男子吗? 平钦也上前垂首行礼。 “原来你叫平钦啊!”崇玄玘道。平钦与他年纪相仿,又救过他,倒让他感觉不出君民地位之悬殊,反倒似故友似的。 他又看了看琴约道:“这不怪你,当时事发突然,为了谨慎起见朕才刻意瞒了身份。” 琴约微微一笑表示理解他当时的做法。 崇玄玘问道:“救命之恩难以为报,当日的赏赐只略表朕心。你们若还有其他想要的,尽管提出来。” “不敢。”琴约与平钦异口同声道。 “那朕邀你们两位恩人共进午膳,叙些闲话,不会推辞吧?”崇玄玘道。 琴约与平钦对视一眼,均没想到圣上居然如此平易近人,得恩不忘,都有点受宠若惊。 “岂敢。”平钦道。 崇玄玘欣然笑了,问平钦道:“这绸缎庄的事由你负责?那你安排一个人稍后与度支司的人交接。” 琴约心下暗赞崇玄玘即便要去饮酒闲话也不忘先安排好正事,看来是个可造之君。 只见平钦抬手指向佘婳道:“回陛下,这位佘姑娘是绸缎庄的少东家,草民是绣织坊的掌柜,只是负责运送布帛进宫,以往都是草民自己与罗侍郎交接的。” 崇玄玘闻言看向佘婳,佘婳低头上前行礼:“民女佘氏参见陛下。” “平身。”崇玄玘道。顺势看了她一眼,这一看便禁不住心里赞叹:好一个肤白如雪,美貌可人的女子。不由地两眼中流露出一丝缱绻之意。 琴约暗暗瞥见他异样的神情,心道陛下不会看中小婳了吧?这可不妙了。她又悄悄觑了眼平钦,只见平钦脸色似乎有些沉重。 没错,平钦介绍了佘婳之后心中便后悔了,再一看陛下分明被佘婳的吸引了,他心里顿时紧张起来,隐隐感到一股威胁来临了。 琴约未免事态往深了发展,大胆出言问道:“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崇玄玘一听,闪开了目光,觉出自己适才举止有点唐突,尴尬地眨了眨眼,道:“那这里的事便交给佘姑娘了。” “民女遵命。”佘婳低头道。 崇玄玘又对琴约和平钦道:“两位恩人,随朕去御花园吧。” 琴约和平钦跟着出了府库院门,原以为外面会有步辇候着崇玄玘,谁知他竟是徒步来的。去御花园的路上,崇玄玘与他们聊起了当时在柴下郡的事,又时不时问些家常的话,竟如相熟已久的人一般。约莫两刻钟后,一行人来到了御花园,在锦阑亭内依次坐下。 不久,御膳房的人将玉盘珍馐罗列上来,摆上一樽酒,斟满三觥,崇玄玘c平钦和琴约一人一觥。 崇玄玘道:“朕先敬两位恩人一觥。”说罢仰头大口饮尽。 平钦与琴约亦执起觥一喝见底。 “没想到风夫人也这么豪爽,气势不输男子啊!”崇玄玘笑道。 “陛下谬赞了。”琴约脸上有点微微火热,心想这样在圣上面前喝酒会不会有些失仪? 崇玄玘看着琴约道:“你跟以前宫里的琴太医长得很像,看到你会让朕想起他,你也姓琴,不知可与琴太医家有何关系?” 琴约心里一惊,强自镇定道:“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不足为奇。”她不敢直言,只恐在这御花园内说的话会传到太后的耳中,不想横生枝节,找来祸端。 平钦也赶紧岔开话题道:“陛下,臣等敬您一觥,再次多谢陛下明辨视听,还佘家绸缎庄的清白。” 言罢三人又各自饮了一觥。崇玄玘酒量不大,此时已有几分酒意,不禁问出了心中的话:“二位与那佘姑娘可是至交?” 琴约和平钦点头称是。 “可知她青春多少?性情如何?”崇玄玘又问。 琴约与平钦不约而同地互看一眼,平钦不愿回答,琴约道:“她年方十八岁,为人率真耿直,嫉恶如仇。” 其实佘婳还有很多优点,但此刻琴约存了私心不愿多说,免得崇玄玘对她的印象更好了。她是知道佘婳一直钟情于平钦的,万一再让崇玄玘也看中了怎么办?虽然现在已经有些苗头了。 崇玄玘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她既是佘家绸缎庄的少东家,那么她父母何在?可有兄弟?为何由她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 “她父母皆在江南老家管理商铺总行,还有两个弟弟,年纪尚幼,故此都城这边的商铺都由她来代管。”琴约道,随即又故作无意地提起,“她是商贾之女,不比官家女子,她从小便被父母像男儿般养着,甚少受约束,连她的亲事都是她自己选定的呢。” 崇玄玘吃了一惊,道:“她已经定过亲了?” 平钦也大为惊讶,小婳何时定亲了?他怎么没听说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四一 略施小计为姻缘 崇玄玘听了,心里暗怨相见太迟,如此便不好再细问下去,于是转而说起绢帛的事:“朕听闻有人在江南大肆囤积绢帛,不知二位可知情?” 平钦有点惊讶,看了看琴约,回道:“这个草民不曾听说,不过我们佘氏商铺是坚决抵制此等行径的。” 崇玄玘欣慰地点点头:“若商贾中能多一些汝等这样的正直之士,也是百姓之福了。” 三人小酌几巡,又闲聊到未时方散。等琴约和平钦出了宫不久,崇玄玘便被太后叫去问话了。 太后坐在沁幽亭的楠竹榻上,亭外翠竹摇曳,凉风习习,但却拂不去太后心中的一团怒火。她一见崇玄玘过来,还不等他行完礼便质问道:“陛下中午跟谁一起用膳了?” 崇玄玘心中一顿,随即不无讽刺地笑道:“母后既然已经得知了一切,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你这是什么态度?”太后愤而起身道,“你贵为一国之君,竟跟一个低贱的商铺掌柜和一个臣子之妇同桌共食,这成何体统?传出去皇家的颜面何存?” 崇玄玘不以为然道:“传出去天下人只会称赞朕与民同乐,体恤臣民。” “你!你真是长大了,就这么不服哀家管教了?你可知那风辞在暗中为崇玄峻卖命,你还对他的妻子礼遇有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母后,儿臣很清楚。他们两个都是儿臣的救命恩人,知恩图报有何不对?”崇玄玘道,“况且,儿臣怀疑恭王在通过傅公逵暗中大量囤积绢帛,可他们两人明显没有参与,反而一力抵制,这说明他们是友不是敌。” 太后听罢怒气稍微消减了些,没说话。 崇玄玘道:“只是儿臣有一事不明,为何母后好像很抵触风辞的夫人,每次说到有关她的事您都很生气,上回儿臣赏了她一些东西,您也是大动肝火。” 太后神色微微有点慌乱,很快又掩饰了过去,故作平静道:“哀家何曾抵触过她?只是觉得他们对你的恩你早就报答过了,再说他们作为臣子救助君上乃是本分,你何须觉得亏欠他们?还有,那风辞害了你表妹萃儿,你堂舅正要想法对付他呢。别和他们走得近了。” 崇玄玘皱了皱眉头道:“他们的私人恩怨儿臣不会干涉,但儿臣该如何行事也不会受其影响。母后若无他事,儿臣还有许多奏章要处理,先行告退,不打扰您休息了。” 太后见他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心里不悦,却也无奈地冲他挥了挥手。崇玄玘离开后,太后定定地看着亭外的竹丛,心想着她还真小瞧了这个琴约,没想到如今竟能与她皇儿一起把酒言欢了。若再发展下去,她在皇儿面前信口胡邹该怎么办?皇儿一向对先帝崇敬有加,现在又越发不收自己管控,到时又该如何应对呢?想除掉琴约,瞒住当年的事岂不是难上加难? 风吹拂着竹叶沙沙作响,她闭了闭眼,忽然想起以前公冶端曾吹过竹笛给她听,一时兴起,问旁边的紫萸道:“去传端卿过来。” 紫萸回道:“娘娘,公冶内侍昨日告假回乡探亲祭祖了,您恩准了的。” 太后抚了抚额头,叹道:“唉忘了,那便去唤穆卿来吧。” “唯。”紫萸转身去传穆珞。 太后斜着身子往竹榻上一靠,闭上眼,不觉想起了公冶端之前给她按摩伺候她的样子。她不得不承认,穆珞毕竟年轻,有的方面还真比不上公冶,但不想公冶居然患了那种病,还反反复复,好几个月了都不见好。若说赶他出宫又心有不舍,留他在宫里又只能远观,真是让她心焦。 琴约与平钦同乘了拂风阁的马车回府。路上,平钦一直想着一件事,好几次欲问琴约,却又不好开口。 琴约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想问小婳的亲事定了哪家?” 平钦羞窘地抓了抓头,憨笑道:“没错,我在佘家做事这么久从没听说过她许了人家,所以” 琴约没答他,反而问道:“小婳的心思你不知道吗?陛下问得那么明显,难道你想看着小婳入宫为妃?” 平钦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勺:“我可真笨!小婳根本没有定过亲对吗?” 琴约道:“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欺君了?” “那你的意思是?”平钦被弄糊涂了。 “你还不赶紧提亲,欲待何时?真要让我担个欺君之罪?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冒了杀头的危险哪。”琴约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看来我还真是多管闲事了。” 平钦连忙笑道:“哪里?多亏你管了闲事呢,不然我的姻缘可要被拆散了。多谢小约了。” 琴约笑了笑,认真道:“你提亲不可太明显,免得让人传到陛下耳朵里去了。” 平钦想了想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做?” 琴约小声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听罢抿唇一笑应道:“好。” “另外还有一事想问你。”琴约道。 “何事?” “平家大公子为恭王做事,你知道吗?”琴约看了平钦一眼问道。 提到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平铄,平钦便没有好脸色:“知道,昨日风辞请我吃饭,跟我说过了,他还提议让我尽早回平家。” “那你怎么打算?”琴约问道。 “迟早要回去的。小时候平铄就爱用蛮力欺负我,没点生意头脑,我不能看着他毁了平家,他干的那些勾当多半我父亲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肯定不饶他,趁此机会回去,或许还能得到家族里一些支持。”平钦正色道。 “好。若是有什么地方我和风辞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琴约微笑道。 “会的。”平钦爽快应道。 不久,马车在绣织坊停下,让平钦下了车,然后折向了拂风阁。琴约刚进大门,便听得管家道佘婳已在偏厅等候多时了。 琴约赶忙走去偏厅,见佘婳正坐在案几旁翘首往门外望,面前的茶水都凉了也没怎么喝。 “小婳,你找我?”琴约道。 佘婳赶紧起身走到她身边,微微蹙眉问道:“今日陛下与你们进膳时可有提到我?” 琴约一听,没想到小婳这么敏感,难道她也看出来了?她故意不慌不忙道:“你为何这么问?” “不知是不是我想得多了,我感觉陛下当时看我的眼神不对,他他该不会该不会有意要我入宫吧?”佘婳说着,小脸通红。 琴约掩着口,忍俊不禁。 “你怎么还笑我?”佘婳嗔怪道,脸颊越发红了,“我这跟你说心里话呢?人家都担心死了。” 琴约忍不住又笑了几声。佘婳跺脚道:“不许笑了!” “好了好了,不笑了。”琴约抿了抿嘴,一本正经道,“没错,陛下对你一见钟情,看上你了。” “啊?!”佘婳只觉一道晴空霹雳劈在了她头顶,惊得大叫,“不行!我不要入宫,我不当陛下的女人!” 琴约没料到她反应如此大,一时也愣住了,即便不想入宫,也不至于这么抵触吧。心里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有点过了,本想吓唬她一下而已,赶忙宽慰道:“小婳,你不必这么担心,陛下是看中你了,问了你的年龄和家人,不过我和平钦都看出了陛下的用意,想了个法子堵住了陛下的口,他便没有再继续问了。” “啊,吓死我了。你说话怎么不一气说完呢!唉!”佘婳直抚着胸口嗔怨道。 “好啦,怪我。不过你怎么对入宫一事这么反感?”琴约好奇道。 佘婳双眸一垂,有点感伤道:“先帝在位时,我有个远房堂姑采选入宫,在一次宫宴上被先帝一眼看中,恩宠非常,一跃成了先帝的妃子,然而好景不长,很快先帝便专宠瑾妃,就是当今的太后,堂姑日夜盼着能重得先帝的宠幸,然而几年过去了,连瑾妃也失了宠,陛下又独宠昭妃一人,又过了数年,堂姑和许多不受宠的妃子一样犹如处在冷宫,积郁成疾,直到去世也不曾再见过先帝一面。家里人还埋怨她不会争宠,没给家族挣得半点荣光。 “唉!我记事起听长辈说了这些,便想着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入宫。若是气运不佳逢上选秀,我便出家为尼!” 琴约也不免觉得凄凉,难怪小婳反应那么大呢。 “诶,对了,你们想了什么法子没让陛下再继续问我的事了?”佘婳问道。 “我有意无意地跟陛下说你已经定过亲了。他身为一国之君总不能不顾纲常,强夺人妻吧?故此便没有再提了。”琴约道。 佘婳惊讶道:“那平钦呢?你这么说他是何反应?” “他啊,当然开心了。”琴约狡黠一笑道。 “啊?知道我定了亲他还开心啊?他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佘婳嘟着嘴问道,“小约,难道都是我在一厢情愿吗?” “哪有?他开心是因为知道我说的与你定亲的人就是他啊!”琴约道。 “啊?”佘婳再次惊住了,“可c可是我们并没有定下亲事,那你不就是欺骗了陛下?” “我说有就有。你们是两情相悦,这事还不好办吗?我已经替你们想好招了。”琴约挑了挑眉道。 “什么招?” “很快你就知道了,你先回家安心等着。”琴约拍了拍她的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四二 平钦坦言表心意 佘婳狐疑地看了看琴约,随即和她告别,满心期待地回了佘府,她很想知道琴约到底想了什么法子。 在佘府后院的花园中闲坐了半日,眼见天色欲晚,却没有任何动静,佘婳兀自喃喃道:“不是说很快便能知晓吗?怎么这么久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正在这时,门房来报:“姑娘,平掌柜来了,已在正厅等候。” 平钦来了!佘婳心里一喜,忙应了句:“知道了。”便欣然迈步走向了正厅。 刚步入正厅,便见平钦正端坐在客位上。 “平钦。”佘婳清脆地喊了一声。 “佘姑娘”平钦闻声立即走近佘婳,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有点局促地立在原地。 佘婳听琴约说了中午之事后,便自然地觉得与平钦更亲近了,故而直呼他的名字,可他却还称自己“佘姑娘”,便忽然觉得自己是否太唐突c自作多情了,脸上顿时羞红一片,低声改口道:“平公子,你来有什么事吗?” 这回轮到平钦紧张了:方才她还称呼自己的名字,怎么突然又改称公子了?突然变得生疏,难道生气了?不行,不能让她疏远自己。 于是他鼓足勇气道:“小婳,那个事情是这样的。中午陛下宴请我和小约一起用膳,其间陛下问起了你的一些情况,看那神情显然对你有意,上午陛下见到你时那眼神也很明显,我是男人,最清楚那眼神意味着什么,不知你当时感觉到没有?” 平钦一口气说完方才停下来深呼吸一口,平复一下内心的激动,也小心地看了佘婳一眼。 佘婳含羞地低着头道:“我知道,不过我自认没有惊世美貌,怎能轻易得陛下青睐,或许是会错意了呢?” “不是的!若不是小约无意间提到你已经定了亲,只怕很快佘家就要收到圣旨召你入宫了。”平钦道,“刚开始听小约那样说,我也很惊讶,不过后来她告诉我” 说到此处,平钦脸上微微一红,轻咳了一声,将一个锦帕包裹的物什塞到佘婳手中道:“总之,为了以往万一,这个你先收下,若有人问起,就说是一年前我送给你的定亲信物。还有令尊那儿,小约会让拂风阁的人飞鸽传书去告知,我们统一说辞。” 佘婳压制着内心的喜悦,打开锦帕一看,是一只很别致的玉钗,看着应该价值不菲。她柔声问道:“这便是小约出的主意?” “对,虽说陛下或许不至于抢夺人妻,但还是做得周全些好。而且,这个发钗,我本就想送给你的。”说到后面,平钦有点紧张,目光闪烁,不敢直视佘婳。 佘婳看出了他眼中的窘意以及仿佛害怕她被陛下纳入后宫而失去她的神情,暗自欣喜,问道:“那你之前为何不送给我?” 平钦一顿,双颊涌上一股温热,道:“我你是江南巨贾之女,想必见多了珠宝玉饰,我怕你看不上眼。”那时他虽为掌柜,却也只是一个给佘家做工的,又不知自己有没有本事能重回平家,他们地位悬殊,他哪敢送?万一被拒绝了呢?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怎么会看不上眼?”佘婳笑道。 平钦微愣,从没如此近地看见佘婳笑,那种满足又欣然的笑意格外迷人,至少他此刻的感觉是这样的。 佘婳见他看得呆了,不禁羞赧地低下了头,又低声问道:“你心里还有她吗?” “啊?”平钦被她一语惊醒。 “你心里还有小约吗?”见他没有立刻回答,佘婳又问了一遍,接着又怕太尴尬,说道,“没关系,你直说就好,我不会介” “很早之前我就放下她了。”平钦打断了佘婳,坦然道,“她有自己缘定之人,我和她现在就好比兄妹一样,你不必介怀。” “嗯。”佘婳微笑着点头道。 平钦静静地看着她,心里仿佛有很多想说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佘婳也缓缓将眸光投向他,两人就这样无声胜有声地对视着,直到平钦情不自禁地想去拉佘婳的双手。那触到她的指尖,正要捏住那纤纤十指,忽听得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姑娘,晚膳备好了” 一进门看见平掌柜和姑娘那般亲密地站在一块,她立马闭了口,低下了头,站到一旁,心里责怪自己怎么如此冒失,看着正厅门开着,便这么直接进来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平钦慌忙后退一步,挠了挠头道:“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 佘婳心里留恋,很想说一句“吃了晚饭再走吧”,可一想到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与他一个成年男子单独用膳,恐怕会招致风言风语,到时会让父母蒙羞,最终没有开口挽留。 平钦也觉不舍,已经道明了自己的心意,自然便不像之前那样克制内心的感情了,他也想多待一会儿,但夜色渐深,他们又没成亲,孤男寡女传出去对佘婳不好。忍了忍,他最终与佘婳道了句别,干脆地跨出了正厅大门。边走边想,他要早点回到平家去,早日娶小婳过门。 同样的夜晚,琴约用过晚膳,独自一人漫步到了水榭处,口中还喃喃自语:“奇怪,以前也常常散步来这,怎么没感觉要走这么久?” 以前她总是和风辞在晚饭后漫步消食,总是很快便走到了水榭来,这一次怎么感觉路程便远了?琢磨一会儿,她想:难道是因为言郎不在身边陪着自己吗?唉,大概就是这个缘故吧。 忽然觉得自己好想他啊!明明他才离家不到一日啊,怎么就如此想他了?不会,肯定是太无聊了,想有个人说说话吧。 撇了撇嘴,她也不打算在水榭赏月了,径直去了卧房。刚到卧房,走到梳妆台前,便看到了一副风辞的肖像图,不由地她想起了早晨风辞说的那句若是想他了就看看他的肖像画。 轻轻一笑,她仔细看着画像,嘟着嘴自语道:“这是对着镜子画的吗?他什么时候偷偷画了他自己?真是个没脸没皮的无赖,就那么肯定我会想他吗?哼!” 虽然这么说着,手却不自觉地拿起肖像画来,又端详了好一阵:“画得还挺像,在显摆自己的画技呢。我偏偏我上你的道。” 言罢放下手中的画像,去沐了浴,舒舒服服地准备上榻入睡。然后闭上眼睛好久了却没有半点困意,辗转反侧,满脑海里都是和风辞平日的点点滴滴。以前风辞去边关时她也很惦念他,可这次仿佛愈加挂念他了。 终于,她翻身下了床榻,点起银烛,走到梳妆台前,又盯着风辞的肖像图看起来,半晌还低低地对着画中人问了句:“你也会想我吗?” 不知过了多久,琴约终于有了倦意,方才熄了灯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而此夜,远在边境客店的风辞也因思念她难以成眠。他索性起身,拿出纸笔,书下一行字。次日,他从随身带着的鸽笼中取出一只信鸽,将昨晚写好的字条塞入了信鸽爪子上的竹筒中,双臂一举,放飞出去。 拂风阁内,骙业手持飞鸽传书来找琴约:“夫人,有的信。” “嗯?”琴约纳闷,谁会飞鸽传书给她,她疑惑地看着骙业,“是江南佘府传来的?”想了一会,只想到可能会是佘老先生给她的回复。 “不是,你公子传回来的。”骙业道。 “哦?”琴约其实想问他是不是看过了,不然仅凭一个卷好的小纸条,他怎么知道是言郎寄回来的? 骙业似是看出了琴约心中所惑,说道:“公子出行前带了三只信鸽,那三只信鸽专门做过记号,公子说过若是收到这一只传回来的书信,就直接交到夫人手上。” 琴约了然地点点头,拿着纸条进了屋。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看完这一行大气又力透纸背的字迹,琴约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意,忍不住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然后轻哼道:“哼,连个称呼都没有,谁知道是写给谁的?” 可是说归说,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过了两日,骙业又给她送来了一封短书,打开一看,上面同样的字迹写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琴约对着字条埋怨:“就不能用点心?加个称谓可以吗?” 又过了两三日,琴约摊开一阅,写道“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她努了努嘴,暗暗嘀咕:就会写《诗三百》里现成的吗?还是同一首诗里的,哼,没诚意。 后来她收到的信里内容变成了“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她渐渐也不期待风辞会写点平常的语句了,这时她却见到了不一样的内容:约儿,为夫明日启程归家,等我。 琴约见了欣喜地笑出了声,哦,他终于快回来了。这些日子她虽然不只待着拂风阁,也时常去佘婳和沚蓠家串门,还会去药铺看看小涔和荆大哥,可是总觉得心里有点空荡荡的,如今听他说就要回家了,她才觉得心里好充实。 将小纸条贴放在胸口许久,她方才想起与沚蓠约好今日要陪她去定做衣裳。收拾一番,她便带着采芙一同去了兰沚居。一路上想到再过几日风辞便回府了,心里抑制不住的高兴,然而却不料,世事却并没能让她安然如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四三 逛街市琴约遭掳 琴约陪着扈沚蓠出到兰沚居大门外,临上马车前,她有点担忧道:“沚蓠,你身子不便,要不还是待在家,让天衣行的人上门来吧?” 扈沚蓠道:“无碍。如今正是需要多行走的时候,只顾在家闷坐着,不利于往后生产。” 琴约见她如此说,知她懂得医理,定然清楚自己的胎像情况,便没再多言,只吩咐车夫往平坦的道上走,驱车稳当点。 途中偶有颠簸,马车摇晃了一下,琴约忙问扈沚蓠:“不要紧吧?” “不妨事,你不必惊慌。”扈沚蓠微微笑道。 “你还笑呢!我这不是担心你肚中的小将军嘛?没事还好,不然我怎么跟亓官交待啊。”琴约故作不悦地努了努嘴道。 扈沚蓠掩面一笑:“你怎知是个小将军?许是个女儿呢?” “女儿也可以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啊,有亓官那样的虎父,若养出个女将来也不足为奇。”琴约道,“诶,好像许久没见亓官回家陪你了,军营最近很忙吗?” “嗯。”扈沚蓠道,“上回听他说从绕大将军那里分拨来的人马不太服管,须他亲自严加操练,另外,乌漠好像也在暗中窥伺我国边疆。” “是吗?乌漠乃一边远小国,物资匮乏,民丁不多,若有军马也不过十来万,倘直接来犯倒不足为惧。”琴约道,心想就怕乌漠暗中勾结恭王里应外合,便成大患。不过后半句她没有明言,只恐隔墙有耳。 扈沚蓠听了她这番言论,不禁笑道:“与风侯爷相处久了,你也成了半个军师了。” 琴约抿唇笑着轻瞟了她一眼:“你就调侃我吧!” 提到风辞,她不由地想到:目下他应该已经启程回来了吧?若是马跑得快,再有三日也能到家了。想着想着,嘴角不禁露出了笑意。 “哟,想甚美事呢?笑得这么甜?”扈沚蓠扬眉故作惊奇地睁大美眸望着她道。 琴约羞窘,正欲不承认,却听得马夫道:“夫人,天衣行到了。” 琴约暗舒一口气,心里直道沚蓠怎么越来越坏了,还真如言郎所说本性与她兄长如出一辙,明知她脸皮薄还一味打趣她,唉,真是交友不慎啊。 扶着扈沚蓠出了车厢门,外面有筎棉和采芙接应着,四人一同进了天衣行,门外有兰沚居和拂风阁数名护卫守候。 扈沚蓠挑了几样不同花色的锦缎,店里的掌柜亲自给她量过了尺寸,告知她十日后将成衣送至府上。 半个时辰后,她们出了天衣行。街上行人往来不绝,很是热闹,扈沚蓠道:“许久没出来逛了,不如我们随处走走看看,舒舒筋骨?” 琴约点头同意。她与筎棉两人一左一右挽着扈沚蓠沿着街边一头走一头看,忽见街道对面不远处有个玩具铺子,里面陈列着各式布偶甚是可爱,便想买几个送给扈沚蓠的孩子。 “沚蓠,你们等我一会儿,我过去那边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琴约指了指那间商铺道。 “我们和你一块去吧。”扈沚蓠道。 “不用,街上人多,还有车马经过,你过去不安全。你们在这等着我便好。”说着,琴约已迈步往对面走了。 采芙随后也跟了上去,但离得不近,来往的行人将她们隔开了。望着琴约走到了那家店铺门首,她便也不着急跟了。正当她要靠近店铺时,眼前却突然闯入几个虎背熊腰的身影,隔着门槛与店掌柜讲话,阻住了她的去路。她心里畏惧不敢抢着上前,便索性在门外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同样在门外守护的骙业仍不见琴约出来,忙问采芙道:“夫人呢?” “在里面挑玩偶呢。”采芙随口答道。 “还在里面?”骙业心里警觉,狐疑地进去找。 岂知找了一圈并没见琴约的人影。他着急地问店主:“掌柜的,刚才进来的那个穿紫衣的夫人去哪儿了?” “穿紫衣的夫人?唉哟客官,抱歉,今日这店里客多,在下只顾着记账结账,没细看,要不您问问其他伙计?”掌柜客气道。 采芙这才意识到琴约可能失踪了,她心里一时既惊又喜,琴约失踪了好啊,最好永远别再回来了。但她还有点隐隐地不安,怕受到责罚。这不,骙业赶紧叫了另外两个护卫进来找店里伙计询问,自己朝着采芙劈头盖脸便斥责起来:“你为何不跟着夫人一起进来?守在外面作甚?你不知道自己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吗?” 采芙心下一阵委屈,低声道:“我,我哪儿知道夫人在这里买个玩偶也会出意外啊?” “你还有理了?”骙业平日便对采芙有几分不喜,顾念着她曾经算是救过夫人才对她留了点好脸色,此刻看她不仅不知错还顶嘴狡辩,气就不打一处来,“赶紧找人,找不到夫人,你也别想再府里待了!” 采芙心中懊恼,但又忌惮骙业在拂风阁的地位,不敢在争辩,只得跟着寻找起来。街对面扈沚蓠等了半天不见琴约回来,便遣了一个护卫来问,护卫告知她:“好像风夫人不见了。” “什么?”扈沚蓠微微惊愕,与筎棉对望一眼,觉到不好,赶忙道,“快去找!” “夫人,您行动不便,还是让护卫去吧。免得风夫人找到了您到身体不适了。”筎棉道。 扈沚蓠摸了摸挺起的肚皮,紧皱着眉点了点头。她煞是愧疚,若不是她让琴约陪着一起来逛街,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万一琴约有个三长两短,她该如何是好?这一焦虑,不觉腹内一痛,她“嘶”地轻呼一声。 “夫人怎么了?莫不是动了胎气了?”筎棉惊道。 扈沚蓠摇摇头:“没事。” “风夫人应该没事的,以前她堕下山崖都能平安回来,想是福大命大之人,您别太担心,免得伤及孩子。”筎棉宽慰道。 “嗯。”扈沚蓠应道,心里却放心不下。 骙业问遍了店铺里的人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强行冷静了一会,他问掌柜道:“你们这里的后门在哪儿?我家夫人失踪了,劳驾帮个忙,让我们去这后院找找。”言罢掏出两贯钱放在柜台上。 掌柜眼前一亮,二话不说,赶紧让伙计带着他们去了后院。 “仔细点找!”骙业发话道。 几人在后院各处都找了一阵没发现异样,又出了后门,门外是一条小巷,两边有豆腐坊,小纺织作坊,还有庄院等,大多锁着门。有几户有人在家的,他们都挨个询问了,都言未曾见到什么女子从门前走过。骙业心急如焚,眼看侯爷要回府了,她却把夫人弄丢了。慌乱之下,墙角边一段打了结的浅紫色丝绦一扫而过,他也没仔细留意。 找了多时未果,骙业便让扈沚蓠等人先回,他又派了府中二百名护卫分头去找,一边飞鸽传书通知风辞。 此时,琴约自己也不知身处何地,她双手被缚,掉在头顶,双脚一左一右被铁链拴住,整个身体成人字形悬在半空,口中还塞了一大块布,呼叫不得。 她缓缓睁开双眼,忍着酸痛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地方阴暗潮湿,只在左上方开了个气窗,面前有堵土墙,墙中间有个三尺见方的大孔。 不多时,她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很快三名男子走到了她面前几步远处,领头一个戴着银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瞳,他身后两个都高大精瘦,一看便是会拳脚功夫的。 那戴面具的朝琴约抬了抬下巴,看了眼身旁穿青色窄袖直裾的男子,那青衣男子便上前抽出琴约口中的布块,厉色问道:“邶陵侯风夫人是吗?” 琴约冷眼审视着他们,没答话。 青衣男子见她不理会却也不恼,反而轻蔑一笑道:“想知道我们为何抓你?还是想知道自己在哪里?” 琴约眯了眯眼,不想跟他们费唇舌,她应该已经被掉在这里挺久了,方才不知多久前她被打晕了,此时手腕酸痛得厉害,口干舌燥,很是疲累。 “呵,还挺能沉得住气。”青衣男子道,“落在我木赐手中还能这么镇定的,你是头一个。只是不知道你这细皮嫩肉的侯爷夫人,待会吃起鞭子来,还能不能这么镇定呢?” 木赐?琴约心下琢磨,没有听过这号人物啊,听他如此说莫不是个杀手?那么他听命于谁?知道我是侯爷夫人,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言郎来的? 她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木赐道:“小爷我还算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这样吧,先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说,你家风侯爷是如何撺掇恭王谋逆的?他跟恭王干了哪些勾当?都有些什么罪证?说出来,可免你皮肉之苦。” 琴约心中冷笑:撺掇恭王谋逆?不问是否属实,却问有哪些罪证,这分明是断定确有其事,那他背后的主谋定是恭王的对头了。与恭王敌对的,除了太后饶储之外,大概便是支持陛下的一些臣子了,那些老臣应该不会用此等手段,肯定是饶储的人。 她琢磨着,又看了看那戴着面具的人一眼:这人莫非与我认识,故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是那双眼睛我并不曾见过啊,会是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四四 打在汝身痛我心 木赐见琴约只顾打量他们几个也不回话,心头一怒:“不识好歹的娘们!”转头对身边的灰褐色短衣男子道:“阿六,抽鞭子!” 阿六大步走到琴约身后,“啪啪”两鞭子挥得呼呼作响,琴约嘶吼一声,咬紧了牙关,一张白嫩的小脸紧皱在一起,额头冒出细汗来。 “怎么样?滋味如何?刚刚抽的是你的背,你要是再不交代,就抽你前面了,到时毁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可别怪我们无情!”木赐说罢朗声大笑起来,笑声极为刺耳。 背上火辣辣地疼,额上的汗珠顺着眉梢不住地滴落,琴约闭了闭眼,冷然道:“我家夫君从未撺掇恭王谋反,你让我交代什么?” “呵,嘴硬是吧,阿六,动手!”木赐目眦欲裂,喝道。 阿六又用力地朝琴约甩起了长鞭,琴约的衣衫瞬间被鞭刺刮出长长的口子,染上道道殷红。终于,体力难支,昏了过去。 “也不禁打嘛。”木赐冷笑一声。 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面具男人方才开了口:“这女人骨头硬,只怕打死了她,也不会吐出半点有用的,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死了就死了呗,反正大将军也想要她的命。”木赐不以为然道。 戴面具的斥道:“跟我赵添混了这么久,怎么还没点长进?要她的命还不容易,目下大将军最想要的是风辞勾结恭王谋逆的罪证,一举扳倒恭王,灭了风家。但把这女人弄死有什么用?” 木赐闻言低了头,撇了撇嘴道:“那她被打成这样还一个字也不肯说,怎么办?” “想办法啊!”赵添怒道。 暗室里静了片刻,突然阿六开了腔:“大哥,她不怕抽鞭子,总有怕的东西吧?不如我们找些蜈蚣蝎子来,她一个娇养的女人,看着蜈蚣蝎子满身爬,还不得吓得把什么都招了?” 木赐正觉得有几分道理,却听得赵添道:“碰上巨毒蝎子蛰一下直接一命呜呼了,还招个屁!再想!” 绞尽脑汁琢磨了一会,木赐叹道:“唉,要是能把风辞给抓来便好了,直接交给大将军审问,也不用咱们在这儿费神了。” 阿六道:“要能那样倒好了,不正是因为抓不到风辞,才从他女人入手的吗?” 赵添没在意阿六的话,还在琢磨木赐的牢骚,半晌道:“说得没错,她这么能忍,不就是为了风辞吗?这风辞便是她的软肋,那咱们就冲她的软肋下手!” 不知过了多久,一根银针猛然扎进了琴约的皮肉,她霍地睁开了双眼。耳边随即传来木赐阴阳怪气地嗓音:“风夫人,好好睁眼看看,那里面的人是谁?” 琴约勉强抬了抬头,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那间暗室里有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被绑在一根粗柱子上,两边还各站了一个膀大腰粗的莽汉守着。借着里面的些微烛光,虽然那人垂着双目,但她能看出来他身形装束像是——风辞?! 言郎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为了来救自己被抓的?琴约心里起了一连串疑问,不禁狠狠眨了眨眼,要辩个仔细。 “怎么,看不清楚?我来帮你。”木赐轻蔑一笑,“好心”地走进里面那间暗室,将一柄烛火举到那男人面前,扬声问琴约,“现在可看清了?” 琴约两眼凝视着里间的人,一瞬也不敢瞬,想再将那五官看个分明,奈何烛火不甚通亮,不过也能看得比适才清楚些:真的是言郎! 她鼻尖一酸,珠泪簌簌而落:他不是还在回来的路上吗?难道是骙业找不到我便报知他了?他能找到这里来肯定发现我留下的线索了吧?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让我一人被抓好了。他那么好的身手都被困在此地,可想而知这些人有多不好对付我们还能出得去吗? 一时觉得无望,她到不害怕,能与她的夫君一道同生共死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只是有些遗憾,琴家的冤屈还未昭雪呢,她深感不甘,担心到了九泉之下无颜去见父兄。 赵添见琴约兀自流了一番眼泪后又现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心里微微一惊:难道还真那她没办法了?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风夫人,鞭子抽在你身上你不怕疼是吗?那不知抽在你夫君身上又如何呢?”赵添定定看了琴约一眼,朝木赐等人喝道,“给我狠狠地打!” 话音一落,两道带刺的粗鞭交替着往柱子上的男人身上呼啸而去。 琴约应声闭上双眼,不敢去看那令人心惊的场面,然而闭上眼耳边却听得愈发清晰了,那一声声呼响,犹如就在耳边一般,那一鞭鞭也如同撞在她的心头,痛楚不已。 只是她不禁纳闷,为何风辞挨了重重的鞭子仍是低垂着头,仿佛不知痛痒一般?莫不是他被迷晕了毫无知觉?可他衣袍上那一道道血痕足以表明会有多难受,再这么打下去,他即便是铜皮铁骨也承受不了啊。 终于琴约按捺不住了,大声呼道:“住手!快住手!” 赵添抬手示意他们停下,接着又问琴约:“心疼了?心疼就赶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也免得让你夫君受罪。” 琴约不予理会,质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他为何毫无知觉,昏睡不醒?” “自然是用了些江湖上的猛药,不然,以风侯爷的武功岂是那么容易被我们抓获的?”赵添目不转睛地盯着琴约,见她仿佛颤抖了一下,心里得意地笑了,“听闻侯爷甚爱吹笛,那若是废了他双手,不知他还能否吹得了呢?你意下如何?” “你恶魔!”琴约怒目瞪着他道。 “哈哈哈你快老实交代!我数十个数,若再不招,就给他上夹板了,告诉你,我们有的是办法折磨他。”赵添阴戾地双眸眯了眯。 “十c九”阿六开始倒数起来。 琴约心里慌作一团,她不愿眼睁睁看着风辞受折磨,可她也不能把风辞为恭王所做之事和盘托出,虽然他没有怂恿恭王谋逆,可那些证据一旦被饶储等人利用,稍加歪曲便会成为谋反的铁证,那可是夷三族之罪,到时不止风辞,整个风氏家族都会随之倾覆!要不说谎骗骗他们?可这帮人似乎不那么好糊弄,若是发现有假,他们岂不会变本加厉? 真是进退两难,该怎么办?这些人可真残忍,为何不让那些痛楚加在她身上呢?她大不了一死罢了。 十个数一到,赵添见她并无交代之意,心中愤怒,让木赐上起了夹板,就在阿六和木赐准备往两边使劲拉扯之时,琴约厉声叫住了他们:“等等!” 赵添斜嘴一笑:“想好了?” “你们让我夫君清醒过来,我有几句话想和他说,说完便会将我所知道的如实相告。”琴约道。她心想若是言郎醒来,说不定会暗示自己该如何去做,毕竟他头脑中的计策远胜于自己。 木赐冷嗤一声:“你别想耍什么花样!” “我一个弱女子,如今是你们砧板上的鱼肉,还能翻出大天来?我只不过想跟自己的夫君说说心里话而已。”琴约声音有些虚弱,一则体力有些不支,双手被吊得仿佛没了知觉,二则也担心他们不按自己说的去做,害怕他们使出什么毒招。 “大哥?”木赐狐疑地看着赵添,问他的意思。 赵添沉思一会,道:“把他弄醒!” 木赐听罢,从暗室一角的木台子上拿来一个小瓶,打开举在那男子鼻孔前,不多时,男子睁开眼,抬起头来。冷不防看见面前窗口外面吊着的琴约,似是愣了一会。 “言郎,言郎你怎么样?”琴约激动地叫道。 男人并未回答,只定定地凝望着她。赵添瞥了一眼柱子上满身伤痕的男人,又看向琴约,不耐烦地嚷着:“有话快说,我们没那么多闲功夫陪你耗!” 琴约盯着对面的男人不住地问:“言郎,你何时赶过来的?怎么找到这里的?是骙业告诉你的吧?他们怎么样了?沚蓠呢?她是不是也很担心?” 然而问了这么多,对方脸上却毫无异色,似乎没听见她的话。琴约又急又气,愤然失声吼道:“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他怎么好像听不见似的?” “谁说他听不见?他都听见了,但他自己不想说话,能怪我们?”木赐道。 琴约憎恨的目光在赵添三人身上来回扫着,心道他们三个不像在蒙骗自己,也没有必要这么做。那么言郎是故意不回答吗?不会的,言郎不会对自己视而不见的,他看到我浑身是伤,更加不会无动于衷。 蓦地,她想到了什么,记得以前风辞跟她说过,无论她叫他多少次,他都会毫不厌烦地回应她,绝不会不理她,除非 心倏地悬到了半空,她试探着唤了几声:“言郎c言郎你说话啊言郎,你还记得以前我一直叫你名字,你是什么反应吗?你还记得那时跟我说过什么话吗?言郎” 对面的男人心里微微一震,随即请垂下目光。琴约悬着的心轰然落地,一旁的赵添和木赐心里却打起鼓来。 “怎么?想说的说完了?马上交代!”木赐喝道,语气中隐着丝丝慌乱。莫不是这娘们发现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四五 识真相琴约获救 琴约闭上了眼,没有搭理木赐,方才她已然试探清楚,尽管那个人和言郎看着外表相似,衣着相同,但他不是她的言郎!因为言郎会对她永远有耐心,永远不会对她的话置之不理,如若不然,除非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了。这是他曾亲口对她说的,她信。 木赐见琴约一副悉听尊便的神情,不由地与赵添对望一眼。 赵添有些心急了:“怎么不说话?” 琴约依然闭着眼不理会,赵添吩咐手下又挥动了手中的长鞭,但琴约听着鞭落之声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既然挨打受伤的不是她关心的人,那么她也不必在意了。 其实即便对面被绑的是风辞,她也不愿交代什么,反正不管交代与否都是一个死,为何不按自己的心意去做呢? “大哥,现在怎么办?她莫非看出什么破绽了?”木赐小声问着赵添。 赵添银面具下的双眼微眯:“既然她这么一心求死,那便成全她!” 琴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里顿觉凄凉:言郎,我要先行一步了,只恨没能再见你一面! 之前她都在勉强撑着,此刻也顿时松懈了下来,脑袋里昏昏沉沉,渐渐失去了知觉 琴约再次睁开眼时已不知过了多久。她无力地眨了眨眼眸,看了看上方,是熟悉的帷幔,又慢慢将目光移到旁边,几个身影映入眼帘。 最先看见的是风辞,他眼底闪烁着惊喜之色:“约儿,你醒了!” 旁边的众人听了也纷纷朝琴约看来,都靠拢在床榻边。 扈沚蓠道:“醒了便好,来,我来给她把把脉。” 琴约欲起身坐起来,可刚以动,便觉浑身疼,不由地咬着唇秀眉紧蹙。 “别动,躺着就行。”风辞连忙去扶她。想到她腹背都有伤,此刻只能勉强侧卧,心里便一阵揪疼。 佘婳和筎棉在近处看着扈沚蓠给琴约号脉,骙业也站在远一点的位置往这边瞧着。琴约突然失踪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心里非常愧疚,还好她醒过来了,不然真是无以谢罪了。不过此时,他又不满地瞥了眼采芙,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夫人没清醒之时,采芙好像在暗中窃喜似的,按理说她是夫人的随身侍女,不应该那样啊,难道是他看错了?反正他是越来越看她不顺眼了。 风辞见扈沚蓠把完了脉,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脉象虚弱无力,等伤势好了之后还需多加调养。”扈沚蓠道,随后去案几上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琴约,“小约,先喝点水。” 琴约抬起头饮了两口,细弱地嗓音响起:“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你现在伤势重,先别说话,等你缓过来些我再和你一一细说。”风辞柔声道。 不远处的采芙听了他这透着无限温情宠爱的语调,心里极不是滋味,心里暗恨琴约怎么就醒了呢?一直昏睡下去或者直接死掉不好吗?明明救回来的时候都只剩一口气了啊,眼看着自己就要有个大好机会了,怎么又让她的占了去? 琴约平躺在榻上,自是看不到采芙那阴冷淡漠的表情,若是看到了怕是会吓一跳,平日里百般细心服侍自己的人,怎么突然变得这副模样了? 扈沚蓠道:“小约,这段时间我会经常过来,你若是有哪里不舒服随时告诉我啊。” 琴约微微摇头道:“你身子不便,不要来回奔波了,叫太医来看就好。” “不行,我不放心。”扈沚蓠道。 “那交给我你总该放心了吧?”一道宏亮的男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是荆术来了,身后还跟着奚涔。 琴约见了他们心里高兴,可是身上伤得太重,疼得她苦苦忍着,实在挤不出笑容来,只好以眼神来表达了。 “出什么事了?怎么伤得这么重?”荆术看着琴约面色惨白,薄薄的单衣下绑着重重的绷带,不由地拧眉为问道。 他和奚涔原本都不知道琴约受伤一事,只是拂风阁的护卫昨日去药铺抓了很多名贵的制外伤的药,今日一早又去开药,他好奇地问了一句,才得知药都是给琴约抓的,奚涔也听说了,两人便一同过来探望伤情。 “我们出去说,约儿需要静养。”风辞道。 众人皆点头,看了看琴约便一起出了房间。琴约满怀感激地目送他们离开,疲累地阖上双眼,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醒来时已到了中午,正觉腹中饥馁,恰见风辞端着温补汤和青菜粥进来。 “饿了?”风辞问道,放下汤伸手去扶她坐起。 琴约点点头,苍白的脸颊上还没有多少血色。 “来,喝点汤。”他舀了一勺递到琴约唇边。 琴约喝了一口,轻声道:“我自己来吧。”本以为她手上没挨到鞭子,可以自己端着喝,可一抬手却觉得手腕酸软无力。 “你是伤患,别逞能。”风辞脸上顿时起了愠色,心疼她却开口成了责怪。 闻言,琴约垂下双目,老老实实地让他喂自己。 “晚上奚姑娘回来给你换药。”风辞道。其实他也想自己帮她换,但又担心自己不会医术,不拿手耽误她康复,便只好作罢。 琴约纳闷:“荆大哥不是说他来替沚蓠吗?” 风辞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他是男的!”无论如何,他是绝不允许荆术帮琴约换药的。 琴约心中无语:全国的大夫不几乎都是男的吗?这若是沚蓠和小涔不懂医术,那自己这伤还不治了吗? 风辞见她没有反驳,心里方舒坦下来,又给她喂粥喝。慢慢地,粥都喝完了,方才扶她躺下:“好好躺着,我就在外间,有事叫我。” “他们都回去了吧?”琴约想起上午来看她的那些朋友。 “嗯。怕打扰你休息,都各自回去了。”风辞道。 琴约复又侧身躺下,她此时也并无太多气力,便很听话地闭目养神了。 暮色渐合,风辞在卧室外间翻了一页书,正在凝思着什么,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轻轻叩门:“进来。” “侯爷,我来给小约换药,小约醒了吗?”奚涔背着医药箱进入房中。 这时里间传来琴约的声音:“小涔。” 风辞和奚涔相继步入里间,见琴约已挣扎着坐起了身。 “小约,感觉好点了吗?”奚涔问道。 “好多了,比上午有精神了,也不像之前那么疼了。”琴约道。 奚涔欲去解下琴约的衣衫,余光瞥见风辞在场,有点迟疑地看着他:“侯爷要不要回避一下?” “为何?我是他夫君,就在这看着,不然不放心。”风辞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琴约脸上一红,情知改变不了风辞的决定,也不想让他下不来台,便只是委婉道:“我满身的伤痕,不想让你看到,要不你转过身去?” 一想到琴约身上那道道斑驳交错的鞭痕,风辞心里便是阵阵抽痛,他默然地背过身去,眼里酸胀不已。 “啊!”奚涔小声惊呼,一时不瞪口呆,虽然上午听风辞说起过琴约受了重伤,可当亲眼看到那累累伤痕时还是觉得触目惊心,眼中顿时涌上了泪花,“小约,你受苦了。” 风辞轻轻闭眼,泪珠从眼角滑落。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幸好自己背对着约儿,她看不见。 琴约替奚涔抹去眼泪,反安慰她道:“没事,都是皮外伤。我挺得住。” 奚涔抿着唇点点头,轻轻地用棉球沾了药粉涂在她的伤口上。 上药有些疼,为了分神,琴约望了眼风辞的背影,道:“言郎,你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救我回来的吧。” 风辞平了平心绪道:“我收到骙业的飞鸽传书后便快马加鞭地赶回了镐安。”期间他昼夜兼程,跑死了两匹骏马。 琴约道:“那时你已经在回来的途中了吗?” 风辞道回道:“对。到达你出事的地点时已过去了两日半,我又重新从那家玩偶店铺开始找,发现了地上的紫色丝绦,打的都是蝴蝶结。我便知道那是你特意留的线索。” 琴约先前在树林里迷过路,风辞便教琴约怎么辨别方向,顺便告诉她拂风阁里的侍卫都知道一个暗示:用绳子系结来表示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活结表示北方,死结代表西方,蝴蝶结代表南方,绳子两端系在一起成个圈便是东方。 琴约微微一笑道:“没想到真让你找着了。当时我在店里选布偶,忽然有个大汉进来往我手里塞了张布条,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事关风侯爷,后院详谈。我半信半疑,可是又担心你会不会真出了什么事,想着光天化日的在这热闹的街市店面里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便跟着他去了后院。谁知刚一进去,便被人捂了嘴,束了手,用往我嘴里塞了块布,想呼救都不行。” 奚涔正给她上药的手停了停,道:“他们也太胆大包天,青天白日下就敢掳人!” 风辞听到这些,心里有几分责怪琴约怎么如此不慎,可又不忍再将责怪说出口。 琴约道:“我当时也惊慌失措,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想到骙业他们或许还没察觉我被劫走了,便琢磨着给他们留些线索。好在那些人为了不引人注目,绑住我的手脚后把我扔到了一辆小马车里。我靠着车厢窗口,辨别出是往南行的,便扯下腰间的丝绦,系了蝴蝶结扔出了马车外,丝绦太轻,也不知道会落在哪里,会不会被你们找到。” “你这么做,那些贼人不会发现么?”奚涔好奇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四六 不辞烦劳只为卿 琴约道:“坐在马车里看守我的那个人刚开始注意到了我在系蝴蝶结,但他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再者,我也是装作出神,在胡乱系着玩的,所以后来他也便没管了。” 奚涔点了点头,拿出棉布条来给她包扎。 琴约又道:“过了许久,看守我的那人突然在我身后劈了我一掌,之后我便昏了过去。醒来后,便已被吊在那间暗室里了。刚开始他们审问我,我不配合,他们便对我动了鞭子,后来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个与言郎你长得很相似的一个男人,绑在另一间暗室里。对了,你们到暗室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吧?长得很像你,我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奚涔闻言觉得诧异,世上真有长得那么相像的人? 风辞接道:“那人是易容的,若是在比较昏暗的地方,很难看出差别,但走到面前还是能看出不同来。想来是太仓促了,他们找的人手法不精。” “我说嘛,我顶多被他们关了两三天罢了,他们怎么那么快就找到那样一个人来了。”琴约道,“对了,那些人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风辞便有点气愤:“暗室里又机关密道,那个戴面具的逃了,逃走之后还把机关毁了,其他的都死在了当场,本想留活口问点东西出来,没想到他们一看敌不过,竟然自尽了。” “他们是饶储的人吗?”琴约问道。 “差不多。只是还没查到证据。这次的人连个腰牌暗记都没有,若是饶府的杀手也肯定是后来培养出来的。”风辞道。 “诶,那个易容的人呢?” “你问他做甚?”风辞眉头微皱。 “好奇嘛,他们是一伙的吗?我当时发现他不是你之后没多久便不省人事了,只是想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琴约嘟了嘟嘴道。 奚涔第一回见琴约这种撒娇的女儿态,不免有点忍俊不禁。 琴约登时满脸通红,目光不自在地左右飘忽。她方才是下意识的举止,都忘了奚涔还在身后替她包扎呢。 风辞淡淡地回答:“他只是个走江湖的,为了钱财才扮作了我的样子,也挨了那帮人不少鞭子,没必要追究他的责任。我只让护卫帮他松了绑,至于他后来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哦。”琴约也赞同风辞的作法,毕竟那个人也算是无辜的。 这时奚涔剪下了多余的布条,放入医药箱中,微笑地把琴约的亵衣拿过来道:“好了,穿上衣服就行了。” 琴约在奚涔的帮助下传好衣服,对奚涔道:“辛苦你了,小涔。” “和我还需这么见外吗?若不是你和侯爷大力相助于我,我们一家哪能过得这么优渥?我还不知怎么多谢你们呢?”奚涔说着难掩心中的感激。 “唉呀你怎么又提这个了,好了那我也不与你客气了,以后你每日都要来两趟,也正好陪我解闷了。”琴约笑道。 “嗯。”奚涔也笑着道,“那你多休息,我先回药铺了。” “好。” 奚涔与风辞道了别,便出了卧房。 风辞关上了房门,走到床榻边,见她睁着大眼睛望着头顶的床幔,便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前额,问道:“不觉得累吗?说了这么久的话。” 琴约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他道:“幸亏你们及时赶去了,不然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忽然心里一紧,鼻头有些泛酸。 风辞听了也是浑身一震,当时他破门而入,看见琴约垂着头昏迷不醒而旁边的杀手还举着刀对着她,他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还以为琴约已遭不测了。一时狂怒,飞起两脚便把木赐和阿六狠踹到了石墙上,吐血不止。若不是想留下活着搜集口供,只怕他早就使出无痕丝了结了他们。 “我们的缘分是一生一世的,无论谁都改变不了。”风辞缓缓道。不想过于伤感,也不想让她再去回想那个场面,只想说出此刻他心底想说的话。 琴约眼眶里闪动着盈盈的泪光,慢慢地将头靠在了他的怀里。须臾,她稍有担忧地道:“饶储的人说你撺掇恭王意图谋反,一直要我交代你们做了那些勾当。看来他想要来个一石二鸟,既打倒恭王,又灭掉风家。” 风辞冷哼道:“他还没那个能耐。这次他连面都不敢露,也是顾忌着我们会报复到他头上去。” 琴约听他如此说,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问道:“那这次恭王派你去办的事还顺利吗?” “顺利。既达到了他的要求,也暗中安排了我们的耳目,以便后续行动。”风辞道。 “那便好。”琴约安心道。 见她好一会儿没再开口,风辞有点幽怨了:“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问的了?” “嗯?都问完了啊,你还想让我问什么?”琴约有点讶异,又想了想,好像暂时就想知道这些吧。 风辞双眸一暗,有丝丝泄气:“除了那些事,就没有哪个人是你想要问一问,关心关心的?” 人?琴约想道,她方才对那个易容的男子感到好奇,但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风辞见她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心里着急地想磨牙:“平日里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突然变笨了?”真是的,他给的点拨得还不够到位吗? “噢噢,”琴约恍然大悟,仰着头冲着风辞眨了眨灵动的乌眸,用尽量甜软的嗓音笑问道,“请问风公子,多日不见,你近来可好?” “咳咳”风辞一听,感觉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随即一本正经地答道,“不好!” “啊?”琴约愣了愣,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也不带一丝戏谑之意。忽然觉得身上的伤口又疼了些,她抿了抿唇,抬手触了触他的腮边,努嘴道,“怎么不好了?” “给你飞鸽传了那么多手信,你怎么一封都不回我?只让信鸽返回去?”风辞故作不悦地睨着她问道。 说到那些飞鸽传书,琴约倒想好好问问他了:“连个称谓都没有,谁知道你是不是写给我的?” 风辞打呼了一口气,要不是顾及琴约身上有伤,他只怕会气得直接站起身来了:“明知故问,难道骙业没告诉你吗?” 琴约强忍着心中的笑意,佯作平静道:“好吧,就当那是写给我的,可除了最后一封信里说你快回来了,其他的每一封内容都是直接摘录古诗里的吧,哼,一点都不用心。” “可那就是当时我内心的写照,没有更好的词句去表达了。”风辞不假思索道。 琴约呆愣了片刻,心里不自然地升起一股暖流,脸颊也微微发烫,口中却低低出声道:“花里胡哨的,就不能直白点说出来吗?” “我很想你,非常想,想得难以入眠。”风辞认真地看着她道。 琴约又目瞪口呆了,哪知道他就这么对着直说了出来,眼都不眨一下。她急忙转过脸,紧贴着他的腹部,不敢好意思去看他那深情的目光。 “怎么了?刚才不是说要直白点吗?”风辞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不是她想听的吗?按她说得做了,怎么是这个反应呢? “没有,我想休息了。”琴约闷声回道,脸上一阵热辣辣的,也不知风辞感受到了没有。 天热衣衫薄,风辞只觉挨着琴约脸颊的地方忽然一阵温热,随即无奈地笑了:原来这丫头是难为情了啊。 奚涔每日坚持来给琴约换药,过了十多日,忽然换了人。 “来,把上衣脱了。”风辞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妻子,下了命令。 “咦?小涔呢?她有事不能来吗?”琴约问道。 “以后擦药换药的事都由我来。”风辞道。 琴约迟疑地看着他:“很麻烦的,你估计换两次就受不了了,还是让小涔来吧。” “现在伤口都结痂了,换药很轻松简单,何必再劳烦她?”风辞对她的迟疑有点不解。自己和她是夫妻,夫君照顾妻子不应该吗?怎么还去麻烦外人? “要不,让采芙来帮我换吧。”琴约道。 风辞拧了拧眉头,见她宁可让侍女帮她也不愿让自己来,心里有点难受:“约儿,你担心什么?我是你夫君。” 琴约咬了咬双唇,略微垂了下眼眸,正是因为他是她心爱的夫君,才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满身伤痕的样子,一定很丑!她只想让他看到的是光洁似玉的自己。 然而察觉到他眼里似乎有着丝丝忧伤,她又心有不忍,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介意这些,于是解开了腰间罗带,微笑道:“你帮我吧。” 风辞眼里也闪过笑意,拿来一瓶药,用手轻轻为琴约涂抹着。 琴约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共有几十处,有的已经结过痂脱落了,露出新生的皮肤,有的还有厚厚的痂。风辞看着心里阵阵揪疼,暗暗发誓今后绝不会让她再受伤了。她受了伤,他比她更痛。 给后背上完药便该轮到前面了,风辞起身跪坐在她面前。明亮的烛光掩映之下,琴约的双颊倏地变得绯红,偏开头装作如无其事,想着就把他当作小涔好了。 原本心无杂念的风辞,搽着搽着,渐渐觉得体内升腾起一股燥热,呼吸也不再沉稳了。觉察出自己的异样,他不禁暗自咒骂一句:风辞,你怎么这时候还动这样的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四七 别有忧愁暗妒生 新婚小别,早已相思难忍。可此刻目光所及都是那斑驳的伤痕,风辞最终心疼地闭了闭星眸,平息了体内那股冲动的血气,极为耐心地帮琴约换好了药。 日子一天天过去,风辞每天都按时细心地帮琴约擦药,丝毫没有厌烦之色。 这晚,他照旧拿着药瓶走了过来:“约儿,该换药了。” 琴约一听要换药,便不自觉地往身上挠起来。 “怎么了?”风辞问道。 “好痒,好想把那些痂揭掉。”琴约边说便不停地四处挠。 “别挠了,痒就说明快好了,忍一忍。”风辞连忙捉住她那双纤纤小手。 琴约也明白,奚涔之前提醒过她那些大伤口的痂会很厚,脱落之前会很痒。当时没当回事,可现在算是感受到了,真是难以忍耐。即便此时手动不了,却仍用手臂往身上蹭着。 “再动,我就把你的双臂绑起来了啊。”风辞出言“威胁”道,语气却一点不似威胁人的样子。 琴约无奈,只好紧抿着双唇忍着。好不容易忍到换完药穿好亵衣,她又不安分起来。风辞摇摇头微叹了一口气,解了衣裳,上了榻,便将她的双手紧紧压住。 “你放开我。”琴约没想到他突然朝自己扑了过来,一时有点懵。 “放开你好看你自残吗?”风辞反问道,“伤口没有好全,你若是现在揭了痂,可能会永远留下疤痕了。你想那样?” “可是好痒啊”琴约蹙着眉头道。 “别刻意去想就行了。我帮你。”风辞说着俯首挨到琴约唇边,合上眼轻柔地吻了上去。 琴约怔了片刻,随即也闭眼配合着他,感受着一别大半个月来彼此心中浓浓的牵挂之情。吻愈来愈热切,很快琴约便忘了伤口的痒。 三伏天多炎热,但也常有狂风暴雨。是夜,便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雨水清凉,降了暑气,也让房中两人炽烈的吻缓缓停了下来。风辞当然很想继续夫妻闺房的欢愉之事,但怕万一动作过大会造成琴约的伤口撕裂,几经回肠之后,决定还是暂时隐忍。 次日一早,风辞起床后便去取新的药膏和布条,取回来后却发现琴约不在卧房里。 他找了一遍没找着,便出去门外喊了两声:“约儿约儿!” “我在这儿呢。”琴约应了一声,听着情绪很低落。 风辞疾步跑到庭院的一边,见琴约怏怏不乐的样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喏,你看!”琴约指了指地上的碎花盆和压折了的海棠花枝。 风辞看了一眼,要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采芙和一个洒扫仆妇:“怎么回事?” 采芙行礼道:“回侯爷,我和萧大婶进来院子时看见的,想是昨夜风雨太大,把这花盆从石台上刮到了地上。” 说罢暗自瞥了一下琴约,见她满眼忧愁的神情,心里很是痛快。她知道平时琴约很喜欢这盆海棠,也费了不少心思修剪,如今花枝都压折了,也只有扔掉了。 风辞闻言揽住琴约的肩膀安慰道:“根还是好的,或许还能栽活,要不直接把它种到地里?” 折断成这样子,要做盆景是不可能了,但重新种活了过几年或许还能开花。 琴约黯然地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这个盆景是她最喜欢的,倾注了她那么多的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对她来说真是莫大的打击。 风辞看着她那忧伤的眼神,心里也隐隐作疼。为了不徒添伤感,他道:“进屋吧,早上的药还没换呢。”随即又吩咐道:“萧婶,去叫骙业安排人把那株海棠种到庭院里。” “唯。”萧大婶应声去了。 采芙跟在琴约身后来到卧房中伺候她梳洗。风辞便安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见琴约一直都郁郁寡欢,心下便再度思索起海棠花的事来。 待她梳洗罢,风辞对采芙道:“你先退下吧。” 采芙轻微咬了咬唇,有点不情愿地退出了卧室。她本想在这里多留一会,能多看看风辞,也好让风辞注意到她,哪知风辞即便对她发话时也未曾瞟她一眼。她就不明白了,哪有大户人家的家主像他这样宠妻子的,竟把女婢的活都抢去做了。 自打琴约受伤这近一个月来,她除了端个净面水准备下沐浴香汤之外,几乎样样都让风辞包揽了。他每次外出回来第一件事便是问琴约的情况,刚开始琴约无法自己进食,他更是一日三餐亲手喂她,直教采芙妒红了眼。 风辞给琴约换完药后,牵着她的手道:“走吧,去用早膳。” “我没胃口。”琴约低声道。 “还想着那盆海棠?”风辞低头望了望她的双眼,里面的愁绪似乎没有半分减退。 琴约微微点头。 “别难过,明年你依然能看到海棠盛开的。”风辞道。 琴约听了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那棵海棠明年能开出花来吗?” “相信我。”风辞道。 “嗯。” “那现在去吃饭,身体才能好得快啊。” 风辞哄道。 “嗯,走吧。”琴约拉着风辞的手,先一步迈出房门走向饭厅。方才她只是一时感伤没想通,现在听了风辞的话她忽然想清楚了,不管怎么样,身体最重要。不然还怎么打理花花草草。至于那株海棠花,一切便看天意吧。 又过了几日,琴约的伤基本好全了,因为用的都是名贵珍稀的药,故而并不曾留下什么疤痕。 这日是佘婳的生日,她应邀去参加了宴席。赠了礼物叙了家常,还得知平钦已经托媒去佘家行了聘,她很为佘婳高兴,又提前祝福了她一番。 回到拂风阁,一跨入主院,便发现好多护卫在接二连三地往院子里搬东西,看着一盆盆的,上面还用葛布盖着。 “这都是些什么?”琴约诧异地问骙业。 “哦,海棠花,不过现在花都谢了,只剩下枝叶了。”骙业掀开了其中一盆上面的葛布。 琴约看着那棵枝条旁逸斜出c妖娆多姿的海棠,一时惊呆了。 骙业道:“公子前几天吩咐我们去各地有名的花市搜罗了运送过来的,说是要摆在这庭院里。” “哦。”琴约顿时明白了,风辞那日说过明年她依旧能看见海棠盛开,原来他心里早做好了安排。他是看懂了她眼中的惆怅吧!她微微笑着。 骙业指着摆好的几盆海棠道:“夫人,您看这样摆放合适吗?” 琴约走过去让人把所有的葛布都揭掉,根据每株海棠的姿态指定了不同的摆放位置。主院落很广阔,又一大片空闲地,为了避免才被风雨刮倒弄折,等到了适合移栽的季节还得移种到地里才好。她望着这二十来棵海棠,已经能够想象待花开之时会是怎样的盛景了。想着想着便不由地轻笑出了声。 “有什么喜事可偷着乐的?”一道低沉又带点戏谑的声音从琴约身后传来。 琴约一转身,便被一个宽厚的怀抱紧紧环住。她仰头看着打趣自己的人,欣然道:“言郎,谢谢你。” “喜欢吗?”风辞知道她指的是那些新买来的海棠。 琴约重重点了点头,依偎在他怀中道:“非常喜欢。以后家里就有一片不小的海棠园了,到时开着颜色各异的海棠花,肯定很美。” 看着琴约笑逐颜开的样子,风辞的心也轻松了下来,他捏了捏琴约的脸颊:“那可别再闷闷不乐了,不然可要愁出白头发了。” “啊?我长白头发了吗?”琴约一听赶紧往头上摸去。 风辞见她那吃惊着慌的样子便忍俊不禁,故意想看她着急一会儿,装作仔细察看她头发的样子:“我看看啊。” “有吗?很多吗?”琴约仰面问道。 “嗯”风辞沉吟片刻,突然低头在她的桃唇上吻了一口,笑道,“没有。” “你c你捉弄我!”琴约羞红了脸,偷偷打量了一下身后,她记得方才那些护卫好像还没离开院子。 “放心,他们早走了。”风辞道。 “什么时候走的?我都没看到。”琴约心里舒了口气,刚才可有一二十名护卫在呢。 风辞道:“就刚刚我抱着你的时候。” “那么多人在你干嘛还抱我?”琴约娇嗔道,“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样了?” “不能。”风辞断然道,“我的妻子,我想什么时候抱就什么时候抱。” “哼,蛮不讲理。”琴约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也不打算再做无谓的争取了,随他吧,谁让自己也很享受他的怀抱呢。 二人这亲密的举止不期然落入了采芙的眼中,她正依琴约的吩咐来准备沐浴的温汤,刚进院子随意一望便看见了那两个相拥而立的身影。害怕被风辞察觉,她只得若无其事地低头步入了卧房,心里却涌现着浓浓的妒意。原以为折了一株海棠花足以让琴约伤心一阵子,可孰料风辞却从全国各地为她找来了这么多株更好的回来。并不曾听琴约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只需一个忧伤的眼神,风辞便自然会去想办法,只为让她开心。 采芙心里愤然:琴约凭什么能让侯爷待她这般好?哼,看来自己真的要早日采取行动了,不然等到何时是个头? 是夜,她静静地端详了菱镜里的自己许久,口中自语道:“不如就明晚找机会试一试吧。肯定能如愿以偿的。”她的眼中闪着煞为自信的光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四八 鸳鸯林间许终身 琴约的伤势几近痊愈,饶储怎么也没料到他颇费心血物力豢养的杀手竟然又功亏一篑,不仅没有除掉琴约,还打草惊蛇,让风辞提高了防备。如今崇玄峻又在早朝上倡议开通北边的峪阳郡作为与乌漠国的通商郡县。 饶储一力劝阻,奈何崇玄玘并不予采纳,反倒顺从崇玄峻的意思,更叫他气愤的是风玠和扈贲等老顽固居然也听之任之。 他被崇玄峻当众驳了面子,满腔怒意,一下朝便大踏步径直往昭霞殿而去。 “太后娘娘,大将军求见。”门外的侍女禀道。 太后正与穆珞下棋下到兴头上,正凝神思索着该走哪一步,突然被这么一打断心下有几分不悦:“让他稍候。” 侍女依命退下了,太后本要继续静心琢磨,孰料过了片刻,饶储急急闯了进来,跪拜道:“老臣参见太后娘娘。老臣因有急事要与太后娘娘商议,失礼之处,望太后恕罪。” “起来吧。”太后知他不是那等鲁莽冒失之徒,虽心中不快,也只得搁作一边。 饶储起身,看了看与太后对弈的穆珞。 太后示意穆珞也退下,见他出了门去,方才问饶储:“何时如此慌张?” 饶储道:“娘娘,陛下今日早朝采纳了崇玄峻的提议,与乌漠互通商贸,此事您知晓了吗?” “这才刚退朝,你不说,哀家哪里知道?”太后不甚在意道。 “娘娘,您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呢?”饶储有些纳闷,听见说陛下竟顺从崇玄峻的意思,太后不该是这个反应才对啊。 “哀家为何要着急?陛下既然同意了,君无戏言,哀家着急又有何用?”太后淡然地瞥了一眼那盘未下完的棋。 “太后娘娘,陛下这样做不是正中崇玄峻的下怀吗?他早有勾结乌漠之心,这次把峪阳郡变成通商互市之郡,还让亓官飒派兵去镇守,这么一来不是为他以后谋乱提供便利吗?到时他们理应外合,却如何阻挡得了?”饶储焦急道。 “唉!”太后微叹一口气道,“这些朝中之事如今哀家管不了,也不想再管了。” 饶储圆瞪着双目,不敢置信道:“娘娘,您何出此言啊?” “陛下已经日渐成熟稳重,开始独当一面了,他性子又执拗,越来越反对后宫干政,哀家的话也对他没了效力了。”太后道,心里生出丝丝无奈。 “那如此说来,您打算放手不管了?一切大权都交由陛下?”饶储问道,内心有点不安。 “没错。”太后回道。 饶储不由地踉跄一步,道:“娘娘万万不可啊!陛下年纪尚轻,容易受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的蛊惑,还得您保驾护航才行啊!若此时放手,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他如何能想到太后突然便甩手不管了,那炙手可热的权力握在手中的感觉,他可还没享受够呢,太后竟然能轻易放弃? “雄鹰总归要自己展翅历练过后,才能纵情地翱翔。”太后微微闭了闭眼,道,“以前哀家是想过独揽大权,可时日久了,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无治国之才,如今哀家就如同这盘下到一半的棋局,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落子了,索性就这样弃了吧。” 饶储暗暗捏紧了双拳,一时满腔怨愤,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太后平淡地望了他一眼,道:“你也少操些心吧,陛下削了你的权,你正好趁这机会好好在东营练练兵。当个太平盛世的武将也挺好的。” 她这是在劝我也退出吗?饶储心道,怎么可能?只统领二十万兵力,名为大将军,其实不副,自己又怎能只满足于这么点武将的权力?再退下去岂非要任人宰割?哼,女人果然成不了事。 越想越气,怒火一顶,饶储破口而出:“娘娘,您忘了当年的事了吗?如今风辞做了崇玄峻的幕僚,意欲将他扶上宝座,你不会不知待那一日到来后,我们将面临的是什么吧?风辞的夫人可是琴节的遗孤!即便崇玄峻可能会顾及皇家祖制,会为了粉饰他的仁德而妥善安置您,可你以为风辞他们会放过我们吗?一旦东窗事发,谁也逃不掉!” 一听到当年之事,太后心里剧烈的颤了颤,她几欲站立不稳,慌忙伸手扶助了旁边的几案,连连摇头道:“别说了,别再说了!” 毒害先帝她是主谋,那是无数个夜里折磨她的噩梦。 “娘娘,您不能就此放手,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迟疑半步,便是死路一条!”饶储又在太后心头重重一击。 “可是可是你三番四次要置他们于死地又如何?还不是一次次让他们逃脱了?最终损兵折将,现在手中的兵权都赶不上亓官飒了,还能拿他们怎么办?再不收手保存实力,恐怕只能缴械投降,任人欺辱了。”太后反驳道。 饶储被她抢白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竟一时语塞,只因太后说的都不假,他心虚。 “好了,今后此等事情别再来找哀家了,你退下吧,哀家有点不适,要歇息了。”太后捏着鼻根,冲他摆了摆手。 饶储不敢违逆,心有不甘地退下了。失去了太后这一后盾,他以后得多加小心了,不过他是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饶储离开之后,太后瘫坐在斜榻上,感觉身心俱疲,她无力地唤了声:“紫萸” 无人应答,她又唤了两声,侍女小采进来道:“太后娘娘,紫萸今日轮休,出宫去了,早上您恩准过的。” “哦,”太后细细一想确有此事,便道,“扶我去凉亭坐坐。” 小采依命扶着她的胳膊,向凉亭行去。 紫萸今日旬休,早与公冶端约好在宫外后山的翠竹林边相见。他们一前一后来到约定之所,见面后便紧紧地拥抱在了一处。 久久无言,只是激动之情难以言喻。 “紫萸,好久没这样抱你了。”公冶端语气中满是温情。 “你回家那么久,有没有想我?”紫萸少见地变得娇柔起来。 “你说呢?”公冶端稍稍放开她,重重地在她的玉颊上一吻,“无时无刻不想念你。” 紫萸眼里噙着笑意:“我也好想你。”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中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情意。 少时,公冶端牵着紫萸的手走到一处平坦的空地上,将肩上的包袱放下来摊平,拿出里面的一个铁盒子,对她道:“紫萸,这次回乡,我托族里的长辈谢了聘书,你家没有长辈在世了,这聘书就直接给你吧。” 紫萸心里一震,定定地看着那铁盒,害羞地不敢接过去。 “不收吗?是不是觉得委屈了?”公冶端心中怅然又歉疚,“抱歉,碍于我们的身份,目前不能请媒人来光明正大地给你下聘礼,不过我已经等不及要娶你为妻了,我是真心的。” 紫萸抿唇微笑着收下了铁盒:“没什么可抱歉的,没有三书六礼我也心甘情愿。” 公冶端亦舒展了眉头:“打开看看吧。” 紫萸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封用红纸金粉写的聘书,她拿出聘书,下面还有一个绿玉指环。 “这是?”紫萸看着那玉指环好奇地问道。 公冶端将指环拿出来放在她的手心:“这是我家的传家宝,不知历经多少代了,我父亲生前传给我的,一直压箱底放着,今日也一并送与你,算是一份聘礼。” “这很贵重吧?我要是弄丢了怎么办?”紫萸咬唇道,这指环她日后恐怕也没机会戴,放在她那里也不知安不安全。 “别担心,没你重要。”公冶端微笑着。 “我会好好收着的。”紫萸将玉指环揣进怀里。 公冶端又从包袱里拿出一物,展开放在琴约面前道:“再给你看看这个。” 紫萸一看,是一张图,上面画的像是一处宅子,她疑惑不解地看着公冶端等他解释。 公冶端道:“我此番回去觅了个风水较好适合清静居住的地方,请了工匠去建一处宅院,虽然不大,但足够我们一家人居住了。” “我们一家人?”紫萸有些惊讶。 “你c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公冶端笑道,目光深深地望着她。 紫萸一听羞赧地低了头不敢去看他。 公冶端抬起她的下巴,挑眉问道:“难道小萸不愿意为我生儿育女吗?” 紫萸娇嗔地推开他的手:“谁说不愿意了?” 公冶端轻笑:“那你喜欢这房子吗?” “嗯。”紫萸点头道,“只是这要花不少银钱吧?” “放心,在宫中多年,没有得到,积蓄倒是存了不少。”公冶端回道,心里泛起一丝丝冷嘲。 紫萸知道他肯定又想到自己不堪的身份了,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岔开话题道:“这宅子何时能建好?好想快点住进去啊!” “很快。只要你愿意,我会想办法早点住进去的。”公冶端道。看着她那欣喜的神色,自己心里也很是愉悦。只要她喜欢,一切都值了。 紫萸被他那凝视的眼神看着双颊发热:“你干嘛一直这么盯着我看?” “好看啊,便多看几眼。”公冶端脱口而出道。 “讨厌,不许看了。”紫萸抬手要去遮挡他的双眼。 公冶端扒开她的素手道:“我不仅要看,还要亲呢唔” 话音一落,他温热的双唇便附着在了紫萸的檀口之上,动情的吻时而温柔,时而激烈,诉不尽心中相思。 紫萸心里不安,总担心会被路过的人撞见,眼珠慌乱地往两侧瞟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四九 浓情蜜意只为卿 公冶端握在紫萸肩头的手稍稍用力,口中轻喃:“别怕,没人看见。” “可是”紫萸还是有点心慌。 见她这样顾虑重重,公冶端放开了她的双肩,去握紧她的手,郑重地问道:“小萸,相信我,好吗??” 紫萸看着他殷切的目光,咬了咬唇点头道:“好。” “小萸,不如我们今日先在这里拜了天地,让山神土地为我们作证,正式的婚礼等以后我们出了宫再补办,如何?”公冶端问道。 “嗯。”紫萸未曾想到他会这么突发奇想,但也欣然同意了。 密林幽篁,在山之阿,二人拜过天地c山神,又深深地对拜。执手相看,眸光中是缱绻深情。 “以后你就是我公冶端的妻子了,我很感激上天让我遇到你。”公冶端紧紧在搂着紫萸道。 紫萸害羞地靠在他的怀中,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便知他此刻有多激动。她觉得自己如徜徉在蜜海一般幸福,然而同时也有着丝丝隐忧:“端郎,你说我们若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公冶端明白她在担忧什么,他们虽相情相悦,但以如今的身份道德礼教却不容他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他心里也不由地悔恨起来,为何当初要选择那么一条路,以致现在无法给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不过他又坚信,很快他们会名正言顺地在一起的,于是两眼深情灼灼地看着紫萸道:“小萸,再等一年多你就可以出宫了,你出宫之时便是我们长相厮守的开始。相信我!” 紫萸被他眼中的诚恳及自信打动,微笑着点了点头。 明眸笑靥,看得公冶端情不自禁地朝她吻了过去,此刻,他不愿说过多的海誓山盟,只想真真切切地拥有她。 热火灼心的吻惹得彼此都动了情念,公冶端急不可耐地卸去自己的外袍,平铺在地上,将紫萸轻轻一揽,温柔而迫切地扑倒了她。 烈日当空,这阴翳的密林间也别有一番炽热之情。和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掩去了爱人间的娇声细语。 许久之后,紫萸浑身乏力地躺着公冶端怀中,脸上的羞涩未退。 “小萸,有你真好。”公冶端感叹道,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个男人,有了紫萸,他便不虚此生。 紫萸拿起随身的锦帕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柔声道:“能得你这般待我,是我这辈子的福气,我会倍加珍惜的。” “好想就这样一直待下去啊!”公冶端闭上眼往紫萸脸上磨蹭着。 紫萸淡淡一笑,她也是这么想的。不经意地望了望天空,心里却一惊:“端郎,我们该回去了,晚了宫门就要落锁了。”这里离皇城还有一些距离呢。 公冶端尽管不舍,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时辰当真不早了。他一边穿衣裳,一边问道:“你还要去还马吧?待会你先走。” “好。”紫萸穿好了衣服,却忽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公冶端心中微微一惊,担心地问道。 紫萸摸着自己蓬乱的头发道:“我没带发梳,也没有镜子” 公冶端莞尔一笑:“我带了。”说罢从包袱里找了出来。 紫萸羞赧又疑惑地望着他,似乎再问他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不等她问出声,公冶端便笑着开了口:“如你所想,我是早有预谋的。” 紫萸双颊又是一热,偏开了头向他伸出手去:“梳子给我吧。” “我帮你梳。”公冶端拿着木梳绕到她身后,拢了拢她的一头青丝,将凌乱的发髻解开,从上到下轻柔地梳理起来。 往后的岁月只要又她相伴,让他日日为她梳头他也甘愿。 一个时辰后,两人先后回了宫。到了昭霞殿的侍女房,紫萸便往自己的卧榻走去。 小采见她回来,便迎上来问道:“紫萸姐姐,你今日去哪里玩了,好像很累的样子。” “我去宫外爬山了。”紫萸有点心虚地躲开了她探寻的目光。小采单纯善良,这样回答也不算骗她吧,毕竟她和公冶端确实去了山上的林子里。她不想骗她,但又不能跟她说太多,有的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小采并没多想:“哦,那你早些休息吧。对了,今早太后娘娘还问起你了呢!” 紫萸听了心里一惊,正在打开箱笼的手也顿住了,口中却仍镇定地问道:“太后娘娘说什么了?” “娘娘忘了你今日旬休,还想找你服侍,我正好听到了,就提醒了她一下。”小采道。 紫萸将公冶端给她的铁匣子放入箱笼的最底层,用铜锁锁上,微笑着感激道:“谢谢你,小采。” 宫里人心多险恶,侍女中也没什么可以交心的,她很庆幸自己能得到小采对她如亲姐妹般真心以待。 “紫萸姐姐别客气。”小采爽朗道。 公冶端回了自己近来一直所居住的偏殿,仰卧在榻上,回忆这在林间的种种,心中又起了不自觉地兴奋起来。从今日起,紫萸便是他的妻子了,他们真正地拥有了彼此,想到以后能与她相依相伴,心底便涌起阵阵甜意。他们可以在那处宅子里安顿下来,生儿育女,有了他的积蓄,随便做点营生也可以过得不错,反正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过最平常的男耕女织的日子他也乐意。 唉,他轻轻叹道,才刚分开,又想她了,那会儿搂她在怀的滋味现在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可他又不能立刻去找她。思来想去,他从箱子里找出了紫萸之前留在他这里的那条浅蓝色发带,闭上眼,放在鼻尖轻轻地嗅着,仿佛她就在身边似的。 当晚,拂风阁,时过二更,月华如水,夜深人静,只有值班的护卫还未入眠。采芙坐在菱花镜前静心地打扮着自己,再三看了看镜中娇艳欲滴的面容,她得意地笑了:这样的自己没有那个男人不动心的吧? 她打听过了,风辞今晚在恭王府有应酬,要很晚才回来。而方才琴约已经沐浴完毕准备入睡了,想必是重伤刚愈需要多休息,如此一来正好方便了她行事。将衣襟又拉开了些,带上琴约送的药囊,她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借着月光往去主院的必经之路上找了个隐蔽处候着风辞。 三更过后,风辞才与骙业一同回了府。采芙远远地望着两个身影朝这边走来,心里有点担忧,暗想这个机会不会就这样没了吧? 不多时,见骙业折向了另一条道,往他自己的卧房去了,这次放下心来。眼看着风辞离得越来越近,她的心也开始狂跳起来。隐隐地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气:侯爷喝多了?呵,真是天助我也。 风辞似是并未注意到附近有人注视着自己,只管往主院走去,步伐有点不稳当。就在他经过了采芙身旁,离她有了丈余远时,采芙才显出身来,轻快地朝他走去,还张开了双臂,准备去紧紧地抱住他。 风辞眨了眨眼,虽有了几分醉意,但似乎还是清晰地嗅到了些微的香气,觉得挺熟悉,像是琴约以前身上佩戴的药囊之香。 “约儿这么晚了还没睡?”他粘软低沉地嗓音响起。 采芙不敢出声,只是迫不及待地朝他扑过去,想从后面抱住他。正当她的双手快要环上他的腰时,不料前面的人一个闪身避开了,她一头往前扑了个空,险些栽倒在地。她惊愕地回身盯着风辞一脸的不敢置信:他不是喝高了吗?怎么还能灵巧地躲开? 风辞在一旁站定,厉声问道:“你大半夜在这里做什么?” 方才凭着药香他下意识地以为身后的人是琴约,可转念一想,她都很久没戴那个药囊了,再者,听那步调的轻重也并不像她,这才挺高了警惕。果不其然,这会儿借着明朗的月色,他看清楚不是琴约,竟是琴约的贴身侍女。 采芙吓得不轻,当即跪下颤声答道:“回侯爷,半个时辰前夫人说睡不着,奴婢想去看看夫人这会儿睡下了没有,有没有什么需要吩咐的。月光很亮,没提灯笼,不想正巧碰上了侯爷您,还差点撞了上去,请侯爷恕罪。” 风辞酒意朦胧,听她说了这么多也没太听得仔细,未做深想,此刻只想快点去搂着自己的约儿好好睡一觉,便吩咐道:“没你事了,下去吧。” 采芙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起身上前道:“侯爷,您今晚喝得有点多,奴婢扶您进去吧。”话犹未了,人已然走到了风辞跟前,明晃晃的月辉下,她想风辞一定能看清此时她身上穿得有多妩媚动人。 谁知风辞却极不耐烦地低喝一声:“下去!”说罢大步迈入了庭院中,朝卧房门走去。 采芙怨愤地咬着唇望着他的背影远去,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却又不敢再违抗他的命令。他是何等明智之人,若是察觉了自己的小算盘,估计立马便会把自己赶出去吧,不能冒那个险,看来还得换个招数了,她暗忖着。 卧房的窗户透着亮光,想来约儿还没睡吧。风辞微微一笑,快步来到门前,还没等他推门,琴约已先一步打开了。 “怎么这么晚?”琴约问道,她是听到脚步声猜想是他回来了,便出来迎接。 风辞却没有及时答话,反而急切地拥住了她,方才在庭院外差点将别人误认成她,这回抱怀里才真正觉得踏实。他不自主地吻向了她的脸颊,须臾又转战到她的樱唇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五零 清晨的闺房之乐 浓郁的酒气萦绕鼻尖,琴约皱着眉头轻轻推开他:“还喝醉了,不是跟你说过晚上别喝那么多吗?” 风辞正吻得投入,忽然被推离了她那柔润甜美的唇,心里不乐意了,嘟囔道:“别说话,让我亲亲。” 琴约十分无语,一手挡住他的嘴,一手搀扶着他往床榻走去,口中嗔怪道:“亲什么亲,我生气了。” “生气?为何生气啊?”风辞有点迷糊,定定地看着琴约,酒劲越来越大了。 “你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把我的叮嘱都忘到九霄云外了。”琴约道,一边将他放到在榻上平躺着。 “我没喝多,他们轮流敬我的酒,也不能拂了恭王的面皮”风辞闭着眼道。 “你若说不能喝了,谁还敢逼你不成?”琴约心下既不悦又担心,记得之前风辞胸膛受了箭伤,她听扈沚蓠说过要让他尽量少饮酒,尤其是晚上,以免伤了身体或引发潜在病症。 “喝了才能让他们放松对我的戒备没事”风辞平淡地回复着,宛若没醉一般。 “他们?你是说恭王还是他那些幕僚?他们还怀疑你吗?” “根本不曾完全信任过。”风辞道,“苻霄让恭王上奏疏提议开通与乌漠的互市,也是在暗中试探我的态度。我若反对便会落下口实,引起恭王的再次猜疑。” “那你没反对?”琴约问道,若是喾禹与乌漠互市,那岂不是为恭王暗通乌漠提供了便利? 风辞微微一笑道:“没反对,还建议让亓官飒调兵去通商郡县驻守了。” 琴约问道:“陛下准了?” “嗯。” “可是这样以后便能万无一失吗?感觉好多事情都不在我们计划之中,难以预料,也不好控制,不如不要与恭王合作了吧,目下饶储的势力已大不如前,要制住他也不一定非要借助恭王的势力了吧?”琴约有点犹疑道。 “不可”风辞低低地回应了一句。 “为何不可?”琴约看着他问道。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他回答,她又问了一遍,只见他仍闭着眼沉稳地呼吸着。 “哼,居然就这样睡着了!”琴约小声地努了努嘴,慢慢地帮他解下外袍。 或许是因酒意太浓,又或许是风辞见到琴约后便身心放松了下来,困意也便这么突然袭来了。 琴约伸出纤指轻柔地抚了下他的脸颊,见他睡得香甜,俊逸的面庞更添几分乖巧的模样,很想去吻一吻,但又怕弄醒他,只得微吁一口气,悄然地躺在了他的身旁。没问完的话也只能明日再问了。 和煦的晨光洒落在窗棂上,锦帐内风辞侧身而卧,俊雅的面容更生出几分慵懒与魅惑。他微睁凤眸,很自然地往旁边看去,却没看到他想看的人儿。 “约儿约儿”他坐起身来,掀开了帐幔,在房里扫视了一圈。 她不在?这么早去哪里了?还想再抱着她继续美美地睡一会呢。 就在此时,房门开了,琴约从外面走了进来,见风辞还睡意朦胧地坐在床沿上:“你醒了?” 待她走近身旁,风辞便一把将她拉入了怀里,仰面望着他:“你去哪了?” “去庖厨了,让他们煮点利于醒酒的汤。” 琴约道,说起这个便想到了他昨晚醉酒的事,脸色立时严肃起来,“头疼不疼?” 风辞很诚实地点点头:“疼。” “知道宿醉多难受了吧?下次还敢吗?”琴约没好气地教训起来,恍如老师教育顽皮的学生一般。 “不敢了。”风辞睁着一双魅人的凤目无辜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以后再这样不顾身体,喝得烂醉,我可不管你!哼。”琴约嗔怨地瞥了他一眼别开了脸。 风辞嘴角微微一笑: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女人。他把脸贴在她的肩上轻轻蹭着,语气绵软得有如撒娇的孩童:“不行,夫人你不能不管我。唉好难受,下次再也不这喝这么多了。” 琴约一听他如此说,心里又担忧了:“真的很难受?” “嗯。” “那你先躺着休息,待会喝了汤看会不会好点。”琴约说着便要起身离开他的怀抱。 风辞却不让她走,搂紧了她一起倒在了床榻上:“你陪我睡。” 琴约趴在他的身上,想起身腰间却被他扣得紧紧的,只好将双肘撑在他两侧道:“我都起床了,衣服都穿好了,睡也睡不着了。” “那我帮你把衣服脱了。”风辞边说便欲去解她的腰带。 不要。”琴约慌忙捉住他的手,“你不是头疼吗?老老实实地躺着别动。” “那你就忍心把我这个病人扔在这吗?”风辞满脸幽怨道。 “还不是你自找的!”琴约白了他一眼。 “你这个气人的坏丫头!居然欺负我一个病人。”风辞一手箍着她一手捏住了她的脸蛋,对她这得理不饶人的模样恨得牙痒痒。 “本来就是嘛!”琴约也去捏他的脸。 然而风辞的脸岂是她能随便捏到的,一个翻滚,风辞便把她压在了身下,俯首往她柔唇上一咬,别看他张大了嘴像饿狼吞食一样恐怖,下口时却只轻轻地一含,接着便如蜂蝶恋上花蕊一般,沉醉在如蜜的甘甜里。 渐渐地,他的吻带上了些别的欲求,琴约惊觉后赶忙推开他:“不行,一会儿采芙要来送汤的。” 风辞停住了,眉间有些不悦:“为何要让人送过来?”这不是打扰他们夫妻的亲密吗? “好啦,不是宿醉难受吗?快乖乖躺好。”琴约又将他推倒按住了他的双肩。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平静地躺着吗?”风辞眼中满是撩拨人的神色。 “谁让你一大早的不正经?”琴约爬到床沿边,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衣衫。 风辞长叹一声:“唉,好难受啊!” “那你刚才还那样!”琴约又好气又心疼。 “不,是另一种难受。”风辞别有深意地看着她。这样突然中断可知他忍得很苦的。 琴约心里猜到了他言下之意,顿时满面绯红,低着头系了系腰带,岔开了话头:“那个,昨晚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问什么了?”风辞想去回忆昨夜的情景,却不怎么想得起来了。 琴约道:“你说与恭王的合作不能停,为何呢?” 风辞双手垫在脑后,随意道:“因为一来恭王如今不可能放我离开,二来饶储的势力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受到了重创就好对付了,把他逼急了,得防着他反扑。单靠我们目前的实力,跟他斗很难全身而退,到时能不能顺利地为你家平冤可就难说了。最好要来个兵不血刃,而非两败俱伤。” “那照这样下去,你有必胜的把握吗?”琴约隐隐担忧地问道。 “放心。”风辞道,“按如今的步骤走,把握会越来越大。” “好。”琴约应道,既然他这么笃定,那她还忧心什么呢?不如坦然走下去,反正无论前路如何,都有他相伴。 她站起身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去看看汤熬好了没有。” 说罢径自出了房门。 风辞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无奈地笑了:这丫头还真有办法,这么一聊,自己体内那股喷薄欲出的冲动也平息了。 琴约刚走出主院,便见管家在那里来回地踱步,不免好奇地问道:“祝叔,出什么事了吗?” “啊夫人,老奴正有事禀报呢。”祝管家道,“那位玄螭门的门主正在府外候着呢,说是要来探望侯爷。但之前骙护卫好像说过侯爷不太愿意见到她,所以不知这回是请她进来还是” 琴约问道:“秋门主?她不是回玄螭门了吗?又来镐安了?” 她是专门来看言郎的吗?琴约这么一想,心里不禁起了丝丝酸楚之感。 “据她说因为昨晚侯爷喝得大醉,担心他身体是否有不适,故此来看看。”祝管家小心地汇报着,脸上也略感尴尬。这么一个倾城美貌的女子心里惦记着自家侯爷,也不知夫人作何感想。 当然下人回话是不敢抬头看主子的,故而琴约此时脸上的愠色与醋意祝管家不得而知。 “侯爷已经醒了,既然点名来看他的,你便进去问他自己去吧。”琴约酸酸地说了这么一句,便大步向庖厨走去。 祝管家心里立刻了然:夫人这是不高兴了啊。 不过这也不是他一个管家能左右的,他只需按吩咐去请示主子便可。 去庖厨的一路上,琴约都气鼓鼓的,口中一直磨着牙,暗自埋怨:好你个风辞,我说平日里晚上应酬也没见喝得酩酊大醉过,怎么这次就醉成这样了,原来是有佳人作陪啊!哼,害我还担心了一晚上,大清早地还去让人做药膳给你调理。原来你那时美酒美人享受着呢,真是白担心了。 到了庖厨,便见戚大娘迎了过来:“夫人,汤都好了,我正要让人去通知采芙呢,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琴约瞟了眼端盘上那热气腾腾的汤,阵阵香味扑鼻而来,但她却没有要过去端走的意思。心中还在愤愤不平:那么好的汤,给他喝了可惜了。 戚大娘见她久不出声,疑惑地问道:“夫人,是现在端过去侯爷吗?我去叫采芙过来。” 琴约回过神,应道:“我来吧。” 端着汤离开庖厨时,她心里无端有点不安,不知风辞有没有让秋如眉进来,他们是否正在品茶闲话吗?还是直接回绝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五一 兰沚居喜迎新生 琴约站在通往卧房与正厅的岔道口,踌躇着该去哪个方向。片刻之后,还是朝卧房行去。她心里不由地有点紧张,担心此刻风辞并不在房里。直到推开门看见正惬意地侧卧在榻上的人时,绷紧的心弦才松弛了下来。 不过,口中说出的话却依旧酸酸的:“你怎么还在这?” “那我该在哪?”风辞看着她挑眉反问道,尚未察觉她话中的深意。 “听管家说秋门主专程来探望你了,不去接待她吗?”琴约将手中的端盘和汤放在案几上,走到床榻前。 “夫人想让我去招待她?”风辞这回明显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人家可说了是怕你宿醉伤了身,特意来看你的,又不是来看我的,我哪儿管得着啊?”琴约微微嘟着嘴道。 风辞轻声一笑:“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所以告诉管家直接让她回去了。” 琴约稍感惊讶,揶揄道:“人家秋门主可是担心你才一大早赶过来的,你就这样拒之门外了?” “那能怎么办?不如我现在去登门造访,表达歉意?”风辞定定地看着她道。 琴约闻言白了他一眼:“你敢!” “呵”风辞哼笑一声,轻轻掐了她细腰一把,“口是心非的女人。” “谁口是心非啦?”琴约可不会乖乖承认,她也是要顾及颜面的。 风辞果断地不与她理论,看了看案几上的汤碗道:“我要喝汤。” “自己去喝啊。”琴约佯作随意道。 “你不照顾我吗?我头疼。”风辞煞是委屈的模样道。 琴约却不打算买他的账,很不乐意道:“你在外面莺歌燕舞的温柔乡喝醉了,凭什么要让我照顾啊?” “夫人这是吃醋了?”风辞将她拉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才没有呢。” “那我来检查一下。”说罢低头在她樱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回味道,“嗯,确实没吃,不过这么浓的醋味哪儿来的呢?”还一本正经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琴约倏地脸上一红,连忙推开他,去盛了一小碗汤递给他道:“好了,快喝汤吧,一会该凉了。” 风辞甚为满意地冲她莞尔一笑,非常听话地喝起汤来。 想到秋如眉,琴约心里仍是有些疑惑,不愿把疑问藏在心里胡思乱想,便趁风辞快喝完那碗汤时,开口问道:“秋门主昨晚也和你们在一起吗?” “嗯,恭王邀请了她和迟洺。”风辞坦然道。 “她跟恭王合作了?”琴约纳闷,记得她之前好像承诺过不会与恭王合作的。 “不像。不过他们在镐安城的住处是恭王安排的。”风辞回道,将空碗递给了琴约。 “还想喝么?”琴约问道。 “再来半碗吧。” 琴约又盛了半碗给他。心里琢磨了一下,又问道:“那个,她这样接近恭王,是不是为了你啊?” 她不得不承认,问出此话时内心有些酸涩。 风辞拧了拧眉,如实道:“我也不清楚。” 琴约对这个回答不是太满意,依她看来秋如眉这明显就是冲着风辞来的,从今日一早来拂风阁拜访便能说明一切了。心里有点堵得慌,无奈,作为一个肉体凡胎的寻常女子,知道别的女子一心惦记着自己夫君,那滋味真的不舒服。 风辞再次喝完了碗里的汤,见琴约沉默不语,便起身将空碗放回木端盘上,语气低柔地问她:“胡思乱想什么呢?别人心里怎么想的,都与我无关。” 琴约抬头望着他,不知他此话是真是假。 “没听懂?”风辞目光紧盯着她毫不闪躲道,“她怎么想怎么做是她的事,没人规定我一定要接受。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眸光坚定,言语直白,隐含的情意却是那么深重,琴约不由地为之动容,微笑道:“嗯。我相信你。” 风辞在她额头上安抚地吻了吻,百般温柔地将她搂着怀中,紧紧相偎。他知道自己的爱妻心思细腻,偶尔有点多愁善感,未免将来引起什么误会,还是先给她吃颗定心丸为好。 日子平静地过着,数日后的傍晚,亓官飒从军营回了兰沚居。一进大门,便问府中的侍女:“夫人在哪里?” “回将军,夫人在花园的凉亭里。”侍女回道。 亓官飒三步并作两步去了凉亭。许久未见,思念早已入骨,此刻正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也顾不得身体的疲累了。 “沚蓠!”一眼望见扈沚蓠正在花园中散步,他远远地便叫出了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扈沚蓠脸上不自觉地浮现了笑意:“夫君,你回来啦。” 亓官飒看着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很迅捷地反应过来,从她身前绕道了背后,侧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双臂轻柔地合抱着她,厚实的手掌慢慢地抚过她的腹部,问道:“宝宝在里面乖吗?有没有折腾你?” “还好,有时候会踢我。”扈沚蓠背靠着他的胸膛,感觉无比的踏实温暖。快要生产了,心里一直惶恐不安,总盼着他早点回来陪在自己身边,但又不能明着要求他这么做,害怕耽误了他的军机大事。如今他回来了,一切便都好了。 亓官飒一听,指着扈沚蓠的肚子,带着宠爱的语气责怪起未出世的孩子来:“小子,这么调皮,等你出来再收拾你。” “你看你,说这么呢?别吓得孩子不敢出来了。”扈沚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对他这样稚气的举动实在不敢恭维。 “他敢?”亓官飒道,“诶,稳婆住到家里来了吧?” 虽然他这几个月一直忙于军务,但也时常来信了解家里的事,知道扈沚蓠快要临盆了,便提前让管家找了稳婆安置在家里,以随时准备接生。 “嗯,在家呢。”扈沚蓠点头道。 “沚蓠,辛苦你了,我这个夫君太失职,这么久都没在家陪着你。”亓官飒心情变得突然沉重。看她身子这般沉重不便的样子,估计晚上睡个好觉都难。 扈沚蓠温柔一笑:“不辛苦。”有你懂得体贴我,又何来辛苦呢?她心里暗道。 不愿让他担心自己,便岔开了话题:“夫君,你看我是不是变丑了?” 随着孩子的月份越来越大,自己可是胖了不少,感觉脸都变圆了好多。 “谁说的?我怎么没看出来?”亓官飒全然不似在哄她,因他确实是没觉得她变丑了,反而觉得变得更有风韵了。 “真的吗?”扈沚蓠期盼的眼神仰望着他,暗暗决定不管是不是他的真心话,反正她就当是真的好了。 “嗯。”亓官飒点头应道。 扈沚蓠心中一甜,指着凉亭里石桌上的果品撒起娇来:“夫君,我想吃葡萄了。” “好。”亓官飒牵着她的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到石桌前坐下。 捻了一颗葡萄,剥了皮递到她的唇边,又腾出一个空碟放在她面前准备接她吐出的葡萄籽。不厌其烦地一粒粒地替她剥好,送入她口中,眼里满是如水般的柔情。 扈沚蓠边吃边凝视着他,像是要把他看个够似的,连眨眨眼都不舍得。她吃完葡萄很快又觉得饿了,看看也到了晚膳时分,亓官飒便吩咐庖厨尽快呈上了可口的菜肴。 扈沚蓠母亲全氏也在,三人正吃着饭,忽然扈沚蓠感觉阵痛越来越频繁,身体也有些异样:“啊” “哎呀,是不是要生了?”全氏惊道。 亓官飒见状,慌忙叫道:“来人,去叫稳婆!快点!” 两个家仆飞奔着去客房找稳婆了。 “沚蓠,怎么样?很疼吗?”亓官飒看着扈沚蓠一脸痛楚,心也跟着揪紧了。 “先扶到榻上躺着吧。”全氏道,毕竟自己是过来人,对于临盆之事比亓官飒清楚多了。 “好!”亓官飒强健的臂膊直接将扈沚蓠横抱起来,轻轻放到了卧榻之上。 扈沚蓠皱紧了眉头,咬牙忍着疼痛,额头鬓角涔涔冒汗。 “稳婆怎么还没到?”亓官飒厉声喝问道。 “来了!来了!”稳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兰沚居不小,客房里这里有点远。 “快看看夫人!”亓官飒急道。 “好c好!将军您先出去等着。”稳婆道,一边将亓官飒往门外推。 亓官飒迟疑着,一双眼担忧地盯着扈沚蓠。 “贤婿你先出去等着吧,不能再耽搁了。” 全氏劝说道。 “将军放心吧,夫人交给我没事的。”稳婆道。 亓官飒只得退出了房间,焦急地在庭前踱来踱去。房内不时传来扈沚蓠那痛苦万分的尖锐叫喊,听得他心中阵阵颤抖,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夫人,再使把劲儿,很快就出来了再使劲!”稳婆鼓励着扈沚蓠。 汗水早已湿透扈沚蓠的全身,全氏将一小卷绢帛放在她口中咬着,蓦地在一声响彻夜空的啼哭之后,一个婴儿呱呱坠地了。 亓官飒激动不已,眼角滑落了两滴热泪。不多时,见全氏把婴孩抱到了他身旁,他都没来得及细看,只问:“沚蓠怎么样了?” “太疲累,睡着了。”全氏道。 亓官飒立马便好冲进去看她,被全氏阻止了:“稳婆还在里面没处理完,你稍后再去。” “哦。”亓官飒口中应着,两眼却不住地往房门瞧去。 “先看看孩子吧。”全氏道。 亓官飒这才看了看这刚降世的小家伙,星眸中闪着温暖的笑意问道:“是儿子还是闺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五二 暗中表白甜在心 “是个胖小子啊!”全氏乐呵呵道,还把襁褓下方打开让亓官飒看。 亓官飒瞧了一眼,心里自是欢喜,但更担忧扈沚蓠的状况,随口吩咐了一句在一旁静候的管家道:“明日一早去将军府通知一声,再着手准备办满月宴。” 此时夜已深,想来母亲和由儿都睡了,他虽然心里激动万分,但也不便吵醒他们。况且一想到母亲还没承认沚蓠怀的是亓官家的血脉,他也不期望母亲会因为这个孙儿的降生而高兴。不过,她承不承认都不打紧,沚蓠永远是他的妻子。 稳婆和侍女从房内出来了,亓官飒疾步上前问道:“我能进去了吗?” “可以了。”稳婆点头回道。 亓官飒急切地推门而入,若不是顾及老一辈人说产妇分娩男子不便入内等忌讳,他都想一直陪在她身边不出来的。 走到扈沚蓠身旁轻轻坐下,见她仍然恬静地睡着,面容还有些苍白,他伸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满是心疼,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他极少能说出口的话:“沚蓠,我爱你。” 今夜她临盆时那一声声鹤唳般的痛喊犹如利刃一样戳着他的心,他的疼不比她少。好多次,他都害怕她支撑不住,从此永远离他而去。直到听见孩子顺利出生,岳母说她无碍,心里的重石方才落了地。原来他是那么地害怕失去她,只想她平安完好地待在他身边。 许是因为知道她睡着了他才敢这样镇定自若地道出自己的心声,若是平时他自诩是个糙爷们,极不屑于像那些婉约书生一般将缠绵酸牙的话挂在嘴边。 然而扈沚蓠却因产后疼痛,睡得并不深,在他匆忙进房里来时已经醒了,只是很疲惫不愿睁眼动弹。故而,他那一句简短而由衷地肺腑之言她都听了去,此刻只觉温暖与甜蜜充盈了整个心房,身上的痛楚也顿觉轻了不少。 她张开横波双目,柔柔地看着他。 “你醒了?”亓官飒有点慌乱,她啥时候醒的? 扈沚蓠没应答,只冲他眨了眨眼,微微笑着。 “那我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吗?”亓官飒头一次有点口齿不利索。 “什么话?我没听到,你再说一遍?”扈沚蓠浅浅出声道,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狡黠的念头,还想听他说一次。 “哦,也没什么,”亓官飒眼神不自在地往别处瞟了瞟,“就是看你这么虚弱,问你要不要喝点补汤。”要他当面再说一遍?莫不是开玩笑呢?那种话他怎么好意思再说一次?不过她说没听见,自己心头好像又有点失落。 扈沚蓠淡淡一笑,好似半信半疑:“哦,真的?” “那还有假?喝汤吗?我去让人给你炖点。”亓官飒道,这会儿倒是真想让她喝点补品了,看她脸上没点血色很是心疼。 “现在还不能大补,给我煮点小米粥吧。”扈沚蓠道。想他那样威风凛凛的将军定是要面子的,那她便给他保留着吧,免得他太窘迫了,反正她已经听到了。 亓官飒道:“你先休息,我去跟他们说。” 他想说喝小米粥能行吗?但一想她是医者出身,对这些肯定清楚得多,便不再犹豫,快步去了庖厨。 扈沚蓠合上眼继续睡了,嘴边不自觉地扬起了笑意。 次日,不仅亓官将军府邸,拂风阁c扈宅c佘府等都收到了亓官飒喜得贵子,一个月后要大摆筵席的消息。 “沚蓠生了?”琴约欣喜地问管家道。 “是,还邀请侯爷和夫人到时一同前往兰沚居去吃满月酒。”祝管家道。 “哦,好。”琴约自是替扈沚蓠高兴,但一听满月宴设在兰沚居,便知亓官老夫人还没接受她,又不免替她觉得有点遗憾。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风辞见从书房出来,见她低垂着脑袋漫无目的地走着,好像没看到他似的,便一把搂住了她。 “啊!”琴约一惊,拍了拍他的手,“干嘛突然蹦出来吓人?” “是你自己只顾低头走路,我这个大个人到你面前了都视而不见。”风辞满腹委屈似的诉说着。 “呃,我只是在想沚蓠啦。”琴约瞥了他一眼,他还委屈了?自己还被他吓了一跳呢。 “想她做甚?”风辞不乐意了。 “方才听管家说沚蓠昨晚生了个胖小子,到时会在兰沚居摆满月宴,邀我们前去。”琴约道,“按理说亓官家添了孙子,应该在亓官将军府设宴才对,若是在兰沚居的话,岂不是说明亓官老夫人还没承认这个孙儿?不知道沚蓠会不会难过。” “你可真能瞎操心,”风辞埋怨的语气中又含着浓浓的宠爱之意,“她的孩子只要亓官飒承认就行了,管别人怎么想?你有这闲工夫,怎么不多想想你夫君我?” “就不想你!哼”琴约娇嗔道。 风辞脸色骤然变黑,立即摆出一副要好好教训她的模样。琴约赶忙佯作没看见似的偏开头道:“也不知沚蓠的宝宝长得什么样,肯定很可爱吧?毕竟他父母便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见她一脸欣羡之色,风辞方才那阴沉之气也顿时消隐了,轻抚着她的乌发:“别羡慕,以后我们的孩子会比她的更可爱。” 琴约听了轻笑一声:“真不谦虚呢。”不过天下父母哪有不觉得自己孩子好的? 其实无论将来孩子长得如何,她如今只是期盼能早点为风辞生个孩子,看他嘴上不说,指不定心里也和自己一样羡慕着亓官呢。 这日,兰沚居里张灯结彩,众家仆侍女都井然有序地忙碌着小公子的满月宴。 另一端亓官府里,亓官由正缠着窦氏:“娘亲,我们该出发了。” “去哪?”窦氏明知故问道。 “小侄儿的满月宴啊!”亓官由忽闪着一对调皮的乌眸。 “你哪来的侄儿?”窦氏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不由地想着亓官飒的孩子。 “大嫂生的啊,虎头虎脑的,特别可爱,他们都说很像大哥,也像我。”亓官由兴奋道。 窦氏不以为然:“刚生出来一个月,能看出什么来?” “可大哥家的仆人都这么说啊,我看着也很像。”亓官由稚气未脱的声音认真说道,“不信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当日亓官飒派人来家里报喜时,窦氏听罢一句话也没说,更别说去探望了,亓官由出于好奇便同管家带着礼物去了一趟。 窦氏心里犹疑不决,想着亓官由还是个七岁的孩子,童言无忌,眼力又好,应该不会骗她,可她之前一心要把扈沚蓠赶出去,又矢口否认她的孩子是亓官家的,这回该如何去赴宴?岂不是要自食其言,舍了这张老脸? “哎呀,娘亲,走吧,一起去看小侄子去吧。”亓官由拉着她的手摇晃道。他和他大哥年龄相差太大,虽然大哥对他很好,但总觉得他像父亲一样严厉,这回好了,小侄子只比他小六七岁,以后还可以跟他玩,也能有个小尾巴跟着他,听他发号施令了。想想就开心。 窦氏低头沉思着,一时踌躇不定。 兰沚居已经来了不少宾客,琴约和佘婳都来了扈沚蓠卧房。 琴约看着摇篮中一个月大的小宝宝,那乌黑的大眼睛,粉嫩的小脸蛋,煞是可爱:“给宝宝起名字了吗?” “起了,单名一个信字。”扈沚蓠道。 “亓官信。”佘婳念了一遍,微笑道,“人无信不立,挺好。” 扈沚蓠道:“他能平安降世,多亏了他爹相信我,也相信他是亓官家的骨肉,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呢。所以,亓官问我对孩子的名字有何提议,我便想到了这个‘信’字。” 众人听了都不禁想到了当时的谣传,琴约安慰道:“沚蓠,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免得徒添烦恼,只要有亓官在你身边,对你们母子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亓官将军这么疼你,真是羡煞旁人呢。”佘婳笑道。 扈沚蓠脸上浮起红晕,羞窘道:“何来羡慕一说?风侯爷对小约可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你也定了亲下过聘了,很快也有人宠着了,还来打趣我。” 佘婳一听她提到下聘,便想到了平钦,小脸也不由得火红一片:“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 琴约见状忍俊不禁,佘婳嗔了她一眼:“小约,你还笑!哎呀,别待在这儿了,酒筵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快开席了吗?好像还没听到老夫人过来的消息吧?扈沚蓠暗自想着,神情慢慢变得凝重。打心底她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得到亓官家族的长辈认可的,毕竟身份地位对男孩子来说很重要。 琴约临出房门前看了扈沚蓠一眼,觉察到了她那一缕惆怅,不过也没说什么,阖上门与佘婳一同去了前院。她也想知道亓官老夫人会不会来。 亓官飒邀请了诸多亲朋好友c上司同僚,欢聚一堂。琴约和佘婳步入了内厅,坐到了各自的坐席上。风辞原本在与扈贲闲聊,见琴约入座了,便朝她走去,挨着她旁边坐下。 “何时开席?”琴约低声问道。 “快了,还有人没到。”风辞望了望庭院入口处。 “亓官老夫人吗?你说她会来吗?” 风辞抬了抬下巴,示意琴约:“来了。” 琴约侧身看过去,果真见窦氏拉着亓官由雍容优雅地走了过来。刚想转过身来,却不经意地瞥见了紧随而来的恭王一行,内中还有一位姿容绝美的女子。 琴约心里微微惊讶:她也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五三 多情总被无情恼 风辞见琴约一直凝望着门口,抬手揽着她的肩头往自己身旁一掰:“别看了,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琴约悄声问道:“亓官还请了秋门主吗?” “亓官只邀请了恭王,应该是恭王让她陪同吧。”风辞道。 窦氏进来后,亓官飒将她安排在了主位,紧接着便去接待恭王一行。风辞也带着琴约上前见了礼。 恭王被延至上座,秋如眉跟随其后,她的目光一直暗暗落在风辞身上,直到走过了风辞身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 琴约站在风辞身后看得真切,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但碍于这样的场合又不能表露异样,着实有点难受。 须臾,酒筵开席,风辞与琴约的席位正在秋如眉的斜对面,琴约总感觉秋如眉在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她装作不经意地朝对面望了一眼,恰好看到秋如眉目光灼灼地盯着风辞。 琴约很快便若无其事地看了看身旁的风辞,虽然知道他并未理会秋如眉的秋波传情,但心中依然很气闷,遂附在他耳边轻声道:“言郎,我想吃那个烧鹅肉。” 风辞微微一愣,像这样的场合,约儿一般是不会与他娇声耳语的,今日这是?忽然,他茅塞顿开,微扬起嘴角,极其温柔地瞟了娇妻一眼,好似在怪她顽皮,但手中的筷子却早已夹了好几块烧鹅放入她的盘中。 琴约甜美一笑,夹起盘中的一块鹅肉自己却没吃,而是递到风辞唇边,风辞十分娴熟自然地吞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味道如何?”琴约小声问他。 “不错,你尝尝。”风辞侧过头看着她,眼里满是宠爱之色。 琴约尝了一块,点头道:“嗯。真不错。” 风辞又很自觉地给她夹了些其他的菜,虽然那些菜就在他两人跟前,琴约稍一伸手就能够到。 秋如眉看在眼里,内心隐隐地升起丝丝妒忌。她大概料到琴约是故意为之,但却没想到风辞会那么地顺着她,在这样的场合上竟然也无所顾忌。 琴约正低头吃着风辞给她夹的菜,忽听得恭王戏谑的声音传来:“弗言,你夫妻二人可真是恩爱非常啊!让本王看了都觉得汗颜呢。” 风辞浅笑道:“让王爷见笑了。” “王爷您有所不知,他两人平日里都这样,我们都习以为常了。”亓官飒插话道。 琴约低着头,只觉面上一阵火辣,暗怪自己太冲动,本来想着打击一下秋如眉,不想却让别人看了自己的笑话。哎呀,真是没脸见人了。 这时,她腰间环上来一条胳膊,温柔有力地将她揽过去,耳边响起风辞低沉圆润的嗓音:“内人太容易害羞,大家还是放过她吧。” 秋如眉见风辞那么旁若无人地搂着琴约,维护着她,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似的,心里有些许酸涩,又有几许羡慕。 像风辞这样懂柔情c多谋略,相貌又轩昂绝尘的男人叫她如何不被深深吸引呢?秋如眉觉得自己若能与风辞共剪花烛,出双入对,也不枉此生了。 坐在上首的恭王自是瞥见了身旁秋如眉眼底的落寞,他原本还有几分嫉妒风辞,这会看来完全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心中的妒忌也便成了窃喜。 饮宴过半,亓官飒让乳娘将小公子抱过来见见诸位宾客。窦氏内心莫名有些激动,直到乳娘将孩子抱到她面前道:“老夫人,这位便是小公子。” 亓官飒也微笑道:“娘,这是您的孙儿亓官信,您好好看看。” 窦氏目不转睛地盯着亓官信细嫩嘟嘟的小脸看,越看笑意越浓。这孩子的眉眼c鼻子,就连前额发际的轮廓都像极了她儿子亓官飒,这不是她的亲孙子还能是谁的? “来我抱抱。”窦氏不自觉地伸出双手要抱亓官信。 乳娘犹豫地看了眼亓官飒。亓官飒愣了愣,母亲这是认可信儿了? “怎么,我抱抱自己的孙儿都不行了?”窦氏面色不悦。 “行行行,当然行了,快!给老夫人抱。”亓官飒笑道。 窦氏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努着嘴逗他:“哟,宝贝孙儿,真乖。” 也不知为何,亓官信嘴角咧了咧,两只小说扑楞了一下,窦氏惊道:“快看,宝宝对我笑了。” “这小子,这么点大就知道哄人开心了。”亓官飒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 亓官由一听小侄子笑了,赶紧跑过来看,还问窦氏:“娘亲,我说的对吧?小侄子是不是也长得像我?” “像!你的亲侄子能不像吗?”窦氏笑道。亓官飒与亓官由两兄弟本就有八分相似,故而亓官信长得也有些像他小叔叔亓官由。 琴约见窦氏这态度变化如此之大,诧异地与风辞对视一眼,风辞淡然地笑了笑,小声道:“现在不用为扈沚蓠担心了?” “嗯。只要亓官老夫人认了亓官信,沚蓠以后的日子慢慢就好了。”琴约道。 日渐西斜,酒席已散,宾客陆续离开。风辞让琴约在凉亭内等他,他有点事需与恭王商谈,很快便回。 琴约等了许久仍不见他回来,便耐不住性子,四处闲步起来。 采芙以为她要就此离开了,问道:“夫人,您不等侯爷了吗?” “我就是随便走走,坐在这里怪无聊的。”琴约道。 “那万一侯爷回来找不到您呢?”采芙跟了上去。 “我们往偏厅的方向走,他若是往这边走了肯定会碰到的。”琴约道。 而此时,风辞本已经与恭王及亓官飒聊完了准备去找琴约的,不想却被秋如眉叫住了:“风侯爷,请稍等。” “秋门主有何事找风某?”风辞驻足问道。 “侯爷非要如此生疏客套吗?”秋如眉听见他那般疏远的语气心里不快,她自认有着倾城美貌,但凡见过她的男子与她交谈时不是大献殷勤便是礼遇有加的。 “在下与秋门主好似并无交情吧?何来生疏一说?”风辞道,“若无事可谈,恕风某先行一步。” 见风辞转身欲走,秋如眉赶忙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面前一扯。她本是习武之人颇有内力,加之风辞毫无防备,竟被她拉拽得几乎面对面撞在了一起,还好风辞反应快及时定住了身子。 “我就说几句话,不会耽误你多久。”秋如眉道。 风辞冷冷得睨了眼她的手:“秋门主不觉得这样太唐突了吗?” 秋如眉这次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冲动了,立即松开手,咬了咬唇柔声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虽然秋如眉放开了风辞,但刚刚两人拉着手相距咫尺的情景却赶巧让朝着这边行来的琴约看了个真切。琴约离他二人不算近,听不清他们的言语,但能看见秋如眉面对风辞那娇媚神情的目光。她心里顿觉堵得慌,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风辞对此全然不知,只对秋如眉道:“你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秋如眉定了定神,微笑着开口道:“侯爷之前对如眉有恩,也算是你我之间的一种缘分,如眉非常欣赏侯爷的品性及为人,不知是否有幸能与侯爷成为朋友?” “玄螭门的门主要与风某交朋友,恕风某高攀不起。”风辞婉言拒绝道。 “为什么?这便是你将我拒之门外的理由吗?不想和我交朋友,我去上门拜访你也避而不见?”秋如眉颇感委屈,一双水眸几欲堕泪,本就长得闭月羞花,此时愈加楚楚动人了。 然而风辞却好像没看见似的不为所动:“对于访客,见与不见,难道不是在于主人的心情吗?谁规定了有人来访就一定要非见不可?” 秋如眉感觉心头扎进了一根刺似的生疼,见不见她全看他的心情,呵,确实,没人规定必须得见她不可。她鼻头一酸,哽咽道:“你一向如此无情吗?” “或许吧,我也从未多情过。”风辞道,“秋门主若是以前对我有什么误解,今日可要看清了。” “我们江湖中人讲多一个朋友便多一条路,侯爷为何要这样拒人千里呢?”秋如眉道。 “以秋门主的身份何愁交不到朋友,恭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何必在乎我一个?”风辞有点不耐烦了,怕琴约等得太久,语气也更加硬了些。 秋如眉见他提到了恭王,以为抓住了问题的症结,急急辩解道:“是不是我与恭王走得近你不高兴了?我知道你之前说过不同意我玄螭门与恭王结盟,但我与恭王是私交,没有牵扯门派的利益。如若我断绝了与恭王的往来,你是否就愿意接受我了?” 风辞闭了闭眼,一脸肃然道:“秋门主是聪明人,你想与我结交是假,真正意图何在,还用我挑明了吗?” 秋如眉心里一虚,没想到他会这样点破自己,眼神闪躲道:“我哪有什么别的意图?” 风辞哼笑一声:“不管你承认与否,你也可以当我是自作多情,但我先说明了,我身边除了我夫人之外,不会有别的女人,我心里更是容不下别人。言已至此,请秋门主别再白费心思。告辞!” 秋如眉还未反应过来,风辞已然走远。她兀自凄然一笑:“还真是绝情呢?可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想站到你身边。总有一日,你会自食其言,后悔对我说了这番话。” 身为江湖儿女,秋如眉对自己所渴求的从不会止步不前,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要放手一搏。 风辞到了凉亭,哪还有琴约的影子,连采芙以及暗中跟随的护卫都没了踪影。他腾空飞上屋檐四下环顾,寻找了一遍无果,便去问兰沚居的门卫:“可否看到我夫人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五四 惹醋意琴约任性 一门卫道:“侯爷,您夫人约莫一刻钟之前便乘了马车离开了。当时没见到您陪同,我们还纳闷呢。” 风辞这才放下心来,道了声谢便使了轻功飞往拂风阁。 拂风阁大门的守卫见他回来纷纷揖手行礼。 “夫人回府了吗?”风辞问道。 几个门卫相觑一眼,摇头道:“回侯爷,没见夫人回来过。”他们也不敢确切地说“没有”,毕竟府邸还有侧门,或许夫人从侧门进去了也未可知。 风辞大步踏进院内,打了个暗号,片刻后,骙业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公子,出什么事了?”骙业急问道,若无紧急情况,风辞一般是不会发暗号的。 “夫人还没回来?” “没有。”骙业答道,他有其他事务在身,今日一直待在拂风阁,没有一同去兰沚居赴宴。 “那她会去哪?”风辞皱了皱眉,“赶紧叫上人去找。” 骙业看了看天色道:“公子别急,现在天色还不算晚,也许夫人只是出去逛街了,况且我们并未收到随身护卫发的求救信号,想来夫人不会有事。不如在府中等等,或许很快夫人便回来了。” 看着自己主子那心急冲动的模样,骙业直感叹:唉,真是关心则乱啊。 风辞听罢想了想确实如此,便道:“先去让庖厨准备晚膳吧。” 骙业应声退下。风辞则转身去往了书房。 且说当时琴约一气之下,愤愤然上了马车直接离开了兰沚居,心中还不断埋怨着风辞:说什么恭王找他有事相谈,还以为有什么重大事情,敢情是与美人私会呢!哼,那就让你和她好好幽会吧,不奉陪了。 “夫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采芙见马车不是朝拂风阁的方向行驶,不由地问了一句。 “随意逛逛,买点东西。”琴约道。 “哦。”采芙见她明显在置气,很有眼力地没有继续问。 到了繁华的主街上,琴约命车夫前去天衣行。 “入秋天气转凉了,先定制几身衣裳。”琴约站在天衣行门前对采芙道。 掌柜的隔着柜台看见琴约,赶忙上前作揖欢迎。 琴约看了眼采芙对掌柜道:“先帮她量量尺寸。” “好勒。”掌柜转身去找裁缝。 采芙惊讶道:“夫人,您要给我做衣裳吗?” “对啊。”琴约道。 “不用了吧,府里会统一发放秋冬穿的衣服的。”采芙回绝道,心里却有些欣喜,这里可是专为王侯贵胄定做衣裳之所,她还从没来过。若能穿上这里定制的衣裳那是再好不过了。 “府里发的跟我送你的可不一样。”琴约道,“你别不好意思,来,选几样喜欢的料子。” 采芙也不再推辞,选了三样特别中意的绸缎,其实她想要的远不止三种,只觉得货架上摆的样样都精美绝伦,做成衣裙穿在身上定然美不可言,然而她目前只是个随身侍婢,哪敢明目张胆地选那么多。 琴约又叫来了那两名暗中保护她的护卫:“阿浚,小池,你们也选些喜欢的布料,待会做两身衣裳。” “啊?”阿浚和小池吃了一惊,面面相觑,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夫人让我们挑选布料?” “嗯,给你们做几身厚衣服。”琴约重复道。 “别别,夫人,多谢您厚爱,不过我们可不敢要。”阿浚连连摆手道。 “干吗?你们不是专门负责跟着我的吗?连我的话都不听了?”琴约佯作生气状。 小池赶忙解释道:“不是的,夫人,那个,侯爷要是知道您专门为我们定做衣裳,我们估计会很惨。” 琴约听了忍俊不禁,但很快又绑着脸道:“你们保护我那么辛苦,我送你们几套衣服还不行了?别管那么多了,他要是怪罪下来,我担着。” 阿浚和小池低着头对望一眼,还想说什么,琴约抢先道:“快去选布料,待会还要量尺寸呢。” 两人不好再多言,听命去选料子去了,虽然心下有点担忧回去后会不会受罚,但一想侯爷那么宠夫人,应该不会驳了夫人的面子吧,不如就先侥幸这么想吧。 从天衣行出来后,琴约又买了一堆文房四宝c刺绣字画,还选了几样胭脂水粉。 “采芙,你看看又喜欢的吗?想要哪些一块买了。”琴约道。 “我用不着吧?”采芙目光落在那琳琅满目的黛石和胭脂上,片刻都不曾挪移过。 “姑娘家怎么用不着?你以前也是官家之女,想必这些都经常用的。”琴约道。知道采芙与自己有着类似的身世,她从没将采芙当普通的婢女看待过。 “那好,我选这个c这个,还有这几种,就这些吧。”采芙指着几种胭脂香粉道。 琴约让店家一一包好,都让护卫拿去放到了马车上。 又走了一段,来到了弗言堂药铺。琴约吩咐从人在马车边等候,她入内去看看。到了店内,没看到掌柜,却见奚涔在柜台边抓药。 奚涔看到了她:“小约,你怎么有空过来?听闻今日亓官将军家办满月酒,你没去吃喜酒吗?” “吃完回来了。”琴约道,“小涔,怎么是你在这里?” 奚涔将药材打包好递给买药的人,对琴约道:“掌柜的有急事外出了,我帮他看一会,他说天黑前会回来对账。” “哦。”琴约打量了一下四周,疑惑道:“诶,荆大哥怎么也不在?” “荆大夫去束明修家出诊了。”奚涔道。 琴约蹙了蹙眉头:“束明修自己不就是太医吗?什么病他看不了?” “是他家儿子得病了,两三岁小儿的病他可能不太懂吧。”奚涔道,“据说治好了,他会有重赏呢,也不知是什么病症。” 琴约若有所思:“他还真看重他这幼子。” 奚涔点头道:“可不是嘛,听说他一回府便去逗那孩子玩呢。” “荆大哥去过束家几次了?”琴约问道。 “两三次了吧。”奚涔回想了一下。 “他何时回来?” “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你找他有事?”奚涔问道。 “也没什么急事。”琴约道,“上次我们去找束明修无功而返,想看看能不能找出他的弱点或软肋,对症下药。” “哦,那不如等他回来若店里还没打烊,我便转告他一声,让他去府上找你?”奚涔提议道。 “不用,我会再来店里找你们的。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再见。”琴约道。 “嗯,路上小心。”奚涔目送琴约走出了药铺。 风辞在书房待了一个多时辰,面前的书都没怎么翻动过,就那两页内容反反复复地看也没记住写的是什么。一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便起身去看,然而每次看到的都是骙业,最后他不耐烦地低斥一声:“有事能不能一次说完?来来回回地打断我思路。” 骙业摸了摸脖颈讪笑道:“公子,夫人走路的声音与属下相差甚远,您不必每次都出来迎接,属下都受宠若惊了。” “晚上不想吃饭了是吗?”风辞被他言中,脸色极为难看。 “不不,属下这就告退,没有紧急事情今日就不来书房了。”骙业立马疾步离开。 终于风辞实在放心不下,带上三十名护卫,准备出府寻找琴约。刚走到大门处,便撞见阿浚和小池抱着一大推包裹往主卧房走去。 “等等!”骙业叫住了他们,“你们回来了,夫人呢?” “夫人就在后面,”阿浚道,这才看见风辞,“侯爷恕罪,东西太多不方便行礼了。” 风辞看了看那一摞大包小包的,问道:“这些都是夫人买的?” “是的。”阿浚回道。 这时琴约和采芙从大门外走了进来,看着阿浚和小池扬声道:“站在这里做甚?快搬到我房间去。” 阿浚和小池谨慎地看了眼风辞,抱着东西往主院去了。 风辞身后的一众护卫见状都低头纳闷:夫人这是咋了?好像很生气? 琴约没打算理会风辞,直接从另一条道走向卧房。风辞见她对自己视而不见,明显是在怄气,吩咐让侍卫解散,自己便快步追了上去:“约儿,你去逛街了?” 琴约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怎么想起来买那么多东西?还是头一回见你这样?”风辞微笑道。 以前从没见她这么大手大脚地花过钱,难道说有的人生气了爱大吃大喝,她生气了便喜欢大肆购物?这也不错,下回若是惹她生气了,陪她多买些东西是不是就能哄好了?风辞突然蹦出这样一个念头,但很快便被自己否决了:呸呸,怎么能想着再惹约儿不高兴呢,真是不该。 琴约这回也不沉默了,只是沉着脸反问道:“我就想买这么多不行吗?只许你和美人幽会,不许我逛街买东西啊?” 风辞先是一愣,幽会?哪来的幽会?随即豁然明了:“你看到我和秋如眉了?” “是啊,还看到你们手牵着手,相依相偎亲密无间呢。”琴约堵着小嘴道。本来她不想说的,但无奈她是个藏不住事的直性子,这样的事不说透了,她怕自己憋出病来。 “什么手牵着手c亲密无间?你肯定看错了。”风辞断然道。 琴约听罢住了脚步,转身仰头正视着他,气不打一处来:“我看得清清楚楚她抓着你的手,你还不承认?牵了就牵了,你个大男人这点担当都没有吗?” 风辞道:“那是她硬来抓我的手,不是牵手,我们也不是在幽会!” “那她来找你做什么?谈什么话需要靠那么近来说?”琴约定定地望着他,就怕他会闪躲犹豫,对她撒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五五 温情胜却万千言 风辞坦然微笑道:“她说想与我交个朋友。” 琴约见他还嬉皮笑脸的,嗔了他一眼:“笑得那么开心,看来正合你意啊?” “我可没这么想。”风辞伸手要去搂她的腰,谁知却被她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他呵笑一声,“我家小狸奴反应够机敏的啊!” “谁是你的小狸奴?要抱去抱你的秋大美人去吧。哼!”琴约扔下这么一句便疾步朝卧房走去。 风辞哪能让她走这么跑了,一个飞身便倏地落在了她跟前。琴约来不及止步,结结实实地撞进了风辞怀中。风辞顺手紧紧搂住,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约儿,你得给我机会解释啊。” “还解释什么?她为何要与你结交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司马昭之心罢了,你明明知道还让她靠近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我便随了你的意好了。”琴约双手扑打着他,想要挣开他的怀抱。 “我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哪让她靠近我了?你可不能胡乱冤枉为夫。”风辞好不委屈地辩解道。琴约嘴硬心软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了,此时断不能严正地反驳她,只需这样扮可怜便好。 果然琴约听了心里微微一动,问道:“我怎么冤枉你了,那你倒是说说她为何拉着你的手?” 风辞道:“因为我拒绝了她,要回去找你,所以她才追上来抓住了我,我一时没防备,便跟她离得近了。就这样。” 琴约定眼看了看他,见他并无半分心虚之色,便不再怀疑,心中郁气也消散了不少,然而却并不是毫无芥蒂。她闷闷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如今她与恭王来往甚密,你又为恭王谋事,少不了经常见面的,你现在是拒绝了她,可以后呢?谁知道你能坚持到几时?她可是个众所周知的大美人。” “哦?她那么一个大美人我怎么没发现?在我眼里,我夫人便是最美的。”风辞目光眷恋地看着琴约的双眸,含情脉脉。 落日的余晖洒在风辞身上,映衬得他愈发皎然绝尘了,看得琴约恍然失神,片刻后娇嗔地道了句:“花言巧语,就会哄人!”不清楚他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但听在心里却甜丝丝的。 风辞把脸在她前额上蹭了蹭,低声道:“我保证,绝无虚言。” 琴约微微一笑,正欲说些什么,忽听得背后传来一声轻咳,二人回头一看,见管家正低头拱手道:“侯爷,夫人,晚膳已经备好多时了。” 祝管家初时来了一趟,远远见侯爷夫妇正在亲密地说这话便返了回去,过了一刻再来时见他们还在相拥着叙话,便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打扰了,毕竟再等下去饭菜都要凉了。 没料到管家会突然过来,琴约慌忙推开了风辞,转身欲走。风辞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手,笑着指向另一边道:“饭厅往这边走。” 琴约一看方知自己慌乱之下弄错了方向,甚是羞窘,咬了咬唇抬步往饭厅走去。风辞紧紧拉着她的手,三两步便走到了她的身边道:“这样才叫牵手呢。” 琴约偏过头不理他,心里想着秋如眉果真乃江湖女子,不似大家闺秀那般,光天化日之下在别人家的院子里都敢去抓男人的手,不可谓不大胆。那么下一回她又会怎么做呢?她不像之前饶萃和俏儿那样,明目张胆地来争夺,反倒迂回地先从朋友做起,似她那般翩然出尘又柔情万种的女子,言郎真能抵得住诱惑吗? 一路上郁郁不乐,晚膳也并没吃下多少。期间,风辞用言语逗她,也不见她露出半分笑意。 看来自己这次是真的让她伤心了,风辞心下苦笑,这丫头还是信不过我啊。 用完膳琴约去了卧房,风辞紧随其后。打开房门,琴约一进去便将门反闩了。 “约儿,你这是做什么?不让我进房了?”风辞惊道。 “今晚你先睡别的厢房吧,我想自己一个人睡。”琴约冲门外扬声道。她心里很乱,得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你还在生我的气?” 琴约胸中的醋意确实还有一丝未消,嘟嘴道:“分房睡就当是对你的处罚,谁让你不防备着点别人的诱惑的。” “呵,”风辞无奈的笑了,“约儿,你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我就不讲理了你奈我何?你还能把这门踹了不成?”琴约暗中白了一眼,居然说她蛮不讲理,这是哄人的态度吗? “那我要是真踹门呢?这门可不经踹。”风辞道。 “你要是敢踹门,我就去别的房间睡,有本事你把所有的房门都踹了吧。”琴约毫不示弱。 风辞沉默片刻道:“好,我怕了你了。那你好生休息,我走了。” 琴约背靠在门内,听得脚步声渐渐远了,心下叹了口气:真走了?还真没有耐心呢。他一定觉得我不可理喻吧?想想和他成亲还不到半年而已,这就开始对我没有耐心了,那以后又当如何? 琴约怏怏地步到床榻边坐下,几缕愁思爬上眉梢。不可否认,言郎是那么卓越不凡,也难怪各色貌美女子争相倾慕他,就连她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如今是一个秋如眉,以后不知还会有谁,又或着还会遇到多少个秋如眉这样的女子?自己又能独占言郎的身心多久?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只知道此刻忍不住就胡思乱想了。 这时,门外响起采芙的扣门声:“夫人,奴婢来给您准备沐浴香汤了,麻烦您开一下门。” “就来。”琴约起身去了门后,随手拨开门闩,便转向了里间去。 过了些时,琴约见采芙还没过来替她准备衣物,便自己拿了衣裳,往浴桶处走,到了屏风后兀自褪去了外衣和中衣。正欲登上木台阶进入浴桶内,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惊得她几欲大叫,幸而那张熟悉的脸庞贴了过来,风辞低沉动听的声音响在耳畔:“别怕,是我。” 他温柔地在琴约的发间c脸上亲吻着,低语道:“约儿,你这样才是对我最大的诱惑,叫我如何禁得住?” 琴约一时羞红了脸,浑身也因他的温润热切的吻而变得酥软,娇声嗔怨道:“你就会欺负我!” “是你欺负我,都不让我进门了。”风辞边吻边道,“还要罚我和你分房睡,你可知我听了有多难过?” “你哪有难过?分明乐意得很,那么快便离开了,可见这个处罚都轻了。”琴约语气柔软而微微颤动着。 风辞已然有些难耐,凤眸脉脉地望着琴约道:“那便换一种处罚好了,就罚我服侍你怎样?”说罢抱起琴约便往床榻而去。 “诶,我还没沐浴呢!”琴约扑棱着双腿喊道。 “不急,完事再说。”风辞道,他可是一刻都不想等了。 秋风沉醉的夜,狂热的吻让红罗帐里变得春意融融,此时此刻,琴约能清楚地感受到风辞对她是多么地痴迷与疯狂。 香雾缭绕,绣被中一阵阵殢雨尤云,情到浓处,难解难分。许久之后,两人相依而卧,琴约伸出玉臂环在风辞肩头,柔声问道:“来给我准备浴汤的不是采芙吗?怎么变成你了?” 风辞淡然一笑,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以为我真的去了别处?” “我听到你的脚步声往院门口去了。”琴约道。 “后来我又飞到屋顶上等着了,知道采芙要来,待她敲门之后,我便悄悄地让她退下了。”风辞道,“原本还担心你会看见我,谁知你一开了门便往里间来了,瞧都没瞧一眼,我也就那么跟着进来了。” “你诡计可真多!”琴约娇嗔道。 “是你太大意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万一跟进来的不是我,而是个歹人可怎么办?”风辞侧眸望着她,目光里半是责备半是疼爱。 琴约努了努嘴道:“知道了,今晚是因为想着事情,才心不在焉的。” 风辞眉头一拧,认真地注视着她道:“约儿,答应我,别胡思乱想。相信我,好吗?” 琴约深深地望着他,问道:“真的可以信你吗?” “当然了。”风辞低头以唇捉住她的桃唇,无比爱怜地来回缠绵,你追我赶,浓情无限,只盼如此良辰能够更久一点 翌日,恭王府。崇玄峻正与苻霄及傅公逵商讨那批绢帛之事,忽听冷奎来报道:“王爷,风侯爷到了,属下让他先去正堂等候了。” “好,孤稍后便去。”崇玄峻道。 傅公逵听闻风辞来了,便提议道:“王爷,绢帛的事该如何解决,不如让风辞出出主意?” 苻霄向来嫉恨风辞,害怕他又出了好计策占了上风,便道:“不可,事关乌漠,还是别让他知道,以免他有所察觉。” “难道你有办法?”傅公逵有点不悦道。 苻霄一时语塞,他确实没有可行的法子。 崇玄峻思忖片刻道:“孤会斟酌着问问他。” 此时,恭王府庭院内,王妃傅氏正领着侍女往花园行去,碰巧见管家领着几名家仆抬着盒子箱子往外走。 “等等。”傅氏叫道。 管家躬身行礼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这些盒子里装了什么?要搬去哪里?”傅氏问道。 “回娘娘的话,仲秋佳节快到了,这些都是王爷让送到秋水别院去的礼物果品。”管家道。 “秋水别院?”傅氏微微凝眉,“谁住在那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五六 无端误会从天降 管家心里一咯噔,秋水别院是王爷安置那位姑娘的地方,如此看来王妃还不知情,到底该不该如实回禀? 傅氏见他犹豫不答,心中起疑,脸上明显带着愠色:“怎么,莫非有什么事不能让本王妃知晓?” 管家不敢再遮掩:“回禀王妃,秋水别院住的” “王妃这是做甚?”崇玄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了管家的话,“谁人惹你不高兴了?” 管家一见崇玄峻来了,心里顿时舒了一口气,这下他不必左右为难了,这两位主子哪个他也得罪不起啊。 傅氏不料崇玄峻会突然经过,只得收起怒色,恢复平日的温婉大度:“王爷,管家说这些礼物都是送给秋水别院的,妾身未曾听闻秋水别院住着什么人,便向管家问个清楚,此类内务琐事本该是妾身来安排。可看管家的神色,似乎有什么事不便让妾身知晓。” 恭王听罢微微一笑:“何事不能让王妃知晓的!秋水别院住的是风弗言的一位好友,因是个女子,恐他夫人知道了引得夫妻不睦,便暂时借住在那。”崇玄峻一番话说得丝毫不心虚。 傅氏凝视他片刻,柔声问道:“当真?” “王妃若是不信,可当面去问问弗言,他此刻就在正堂。”崇玄峻道,“你也知道弗言给孤献了不少良策,他的好友我自不能亏待,这些薄礼权当是送他的人情。” 傅氏即便怀疑崇玄峻也不会公然去惹怒他,当然也就不会去质问风辞了。她温柔巧笑道:“既如此,以后秋水别院那边妾身定会多加照顾,王爷尽可放心。” “好。”崇玄峻应道。 傅氏吩咐管家道:“这些东西赶紧送过去,别耽搁了。” 管家唯唯应声领着从人抬着礼品往秋水别院去了。 “王爷既有公事要谈,妾身便先告退了。”傅氏欠身道。 “诺。”崇玄峻淡然地看着傅氏离开,心里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想到当时秋如眉主动来找他说要在都城建立一个分派,希望他帮忙先找个住所,他欣喜若狂,当即让她住进了一处别院,还特为她命名为秋水别院。但此事又不能让他王妃知道,免得惹来猜妒,横生事端,故此瞒着傅氏。孰料管家办事这般不牢靠,竟让傅氏撞见了,幸亏他及时经过。虽知纸终究包不住火,但能瞒一时算一时,等一切成了定局,他便可随心所欲了。 步入厅堂,见风辞正在慢饮着清茶,崇玄峻微笑道:“弗言等候多时了吧?” 风辞拱手道:“王府的茶果真非同凡品,如此慢慢饮着倒也不觉得等了多久。” 平时过来恭王府,不等入座,崇玄峻便急急来接待了,今日却姗姗来迟,风辞心里洞若观火。既然崇玄峻尚对他有所保留,那么他也权作浑然不知罢了。 “这茶你若喜欢,改日孤让人多送些到府上去。”崇玄峻笑着端坐于榻上,“弗言,孤今日正好有事找你呢,没想到还未去请,你倒先过来了。” “不知王爷为何事找风某?”风辞心里猜到几分,只不敢肯定。 崇玄峻一时没想好如何开口,便道:“不妨说说你此番来所为何事?” 风辞道:“陛下新封的太尉俞巡,不知王爷是否与之有交情? “没有。”崇玄峻道,“听闻他是令长兄的同窗,孤还以为是令兄所荐,莫非弗言你并不知情?” 风辞摇头道:“我与风玠向来不睦,王爷想必早有耳闻。据我所知,俞巡这人虽为皇亲国戚,但以前崇尚中庸之道,或许并未私结党羽,只是今后还需对其多加留意。” 崇玄峻摸了摸下巴道:“你是觉得他当了太尉,便会有些别的想法?” “以我愚见,陛下这次擢升他至三公之位,并非巧合。此话虽无真凭实据,但我认为还是谨慎为好。”风辞道。 “孤会派人去拜访他,暗中试探试探,若不能为我所用,便派人多盯着他点。”崇玄峻道。 风辞颔首赞同,又抿了一口茶,问道:“王爷方才要问的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噢,是这样的,”崇玄峻略一思索道,“孤的内表兄经营了一些丝绸绢帛生意,想多进几批货倒卖,获些红利。无奈江南的绢帛商都听了佘富绅的话,不肯放货。孤想着你与那佘锟乃是至交,可否看在孤的面皮上,去说和说和,与些方便?” 风辞心下了然,故意问道:“江南的绢帛买不到,还有北方的啊,难道镐安的商户也不放货与他?” “镐安的大绸缎商户就数平家和佘家分号,平家原本是愿意出手的,但后来出了点问题,但那是小头;佘家分号与江南佘锟是一家,那是大头,所以还得去说通了佘锟才行。”崇玄峻道。 风辞听他如此说,知是平钦在平家立住了脚,压制住了他兄长,故而断了恭王这一条途径。但他并不打算帮忙说和,乃正色道:“前一阵子佘家送入宫中的锦缎布帛险些被诬陷为以次充好,让陛下撞了个正着,不知王爷可听闻过此事?” 恭王微微点了点头。 “当时涉事的侍郎据说是尚书令傅公逵的门生,陛下让廷尉府严惩了此人。”风辞淡淡地呷了口茶,“王爷不会以为陛下只是在惩罚他一个小小的侍郎这么简单吧?” 恭王面色微变,沉默不语。 风辞趁势道:“陛下这是在敲山震虎。令表兄若还想安心经营下去,这大量私囤货物以期高价卖出的举动还是收敛为好。风某也奉劝王爷莫要趟这趟浑水。” 崇玄峻见他婉言拒绝,心有不甘:“就真的别无他法了?商人重利,孤若说帮不了他,他定会以为孤不愿相帮,非得埋怨孤不可。” “别无他法,切不可顶风而上。”风辞道。 崇玄峻见他一力推拒,便也不再坚持,两人又叙了些话,风辞起身作别。 “弗言稍等,”崇玄峻道,“孤还有一点私事想让你帮个忙。” “何事?” 崇玄峻神情略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尖道:“玄螭门的秋门主现在就住在孤的一所别院里,她想借此机会在都城建立分派。不知她和你说过没有?” “没有。”风辞微微抬眉,“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弗言果然爽快,那孤就直说了。”崇玄峻笑道,“孤早就看中了秋如眉,想把她留在身边,但恐王妃妒忌,怕她闹到娘家去,不但使得我夫妻不睦,又伤了尚书令与孤之间的翁婿情义,因小失大。故此孤跟王妃说了,那秋如眉乃是你的至交好友,暂时借住在别院而已。以后设或有人问起,还请弗言注意回话,免得你我言辞不一。” 风辞听罢心中顿觉丝丝不快,他日前方才跟琴约说了他拒绝与秋如眉结交,这可倒好,恭王直接把他们说成了至交,这不是平白让人误会吗? 虽则他心下如此想着,面上却不好冲撞恭王,于是面色清冷地回道:“这次风辞会配合王爷,但此类事情仅此一回,希望王爷不要让风某为难。” 崇玄峻讪笑道:“那是当然,这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风辞遂作别离去。一路上,他想着到了家要及时将此事跟约儿说明才好,免得她又胡思乱想。 而此时,琴约并不在拂风阁,她和采芙乘了马车往弗言堂去了。到了弗言堂,没见到荆术,便踏入后院去了药材库。刚进门槛,见荆术正背对她们,他面前正坐着一位女子,琴约偏头一看,那女子却是奚涔。 “唉呀!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琴约心知他们不可能做什么有伤风化之事,只是故意打趣道。 “小约,你怎么来了?”荆术微笑着问道,倒并没有半点惊慌失措。 奚涔见有人进来,立马站起了身,脸上无端地一阵热辣:“小约,你说什么呢?故意引人误会吗?” “反正这里又没别人,怕谁误会啊?”琴约左顾右盼了一会,药材库目前就她c奚涔c荆术和采芙四人,其余伙计都在前面店里。 奚涔暗自瞟了荆术一眼,努嘴对琴约道:“你是来找荆大夫的吧?你们聊吧。” 琴约这才发现她额角贴了一贴药膏,便问道:“小涔,你额头怎么了?” 奚涔摸了摸额角道:“我蹲着找药材,不小心撞到桌角了,刚刚荆大夫在帮我上药呢。” “哦,原来如此,是我想多了。”琴约笑了笑。 荆术插话道:“小约,你来找我有何事?” “我上次来你不在,小涔说你去给束明修的儿子看病去了,所以想今日来问问详情。”琴约道。 荆术闻言,看了琴约身后的采芙一眼。琴约会意,转身对采芙道:“采芙,你先去前院等我一会,我和荆大夫他们有事要谈。” 采芙应声去了前院。 荆术道:“束明修这幼子是束家五代单传,他爱之如命。先前出了天花,他便担心得寝食难安,这回得了急症,他更是心急如焚。好在我给医好了。” “普通的小儿之病,束明修应该也会医吧,他毕竟是太医令啊。”琴约疑惑道。 “他并不善于诊治疑难杂症。”荆术道,“他儿子这病整个都城的儿科大夫都没看好,正好让我赶上了,他对我倒是千恩万谢的。” “如此一来他可是欠了你一个莫大的人情了。”琴约乌眸一转,“不知若用这个人情可不可以换他一句真话呢?” “你是想说”荆术眼前一亮,看着琴约,不知她心中所想是否与自己不谋而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五七 万般轻哄只为宠 “没错,正如你想的那样。”琴约道,“只要他能说出当年先帝是崩于催魂露之毒,我便又多了一个证人。” 荆术脸色微沉:“这恐怕不容易。他受了太后等人的威逼利诱,今日坐到了太医令的位置,要让他推翻自己以前的证词,光靠这点人情还不够。” “没关系,我们也算是知道了他的软肋,以后再找他也能对症下药了。”琴约道。 这时,一个伙计从外面走来,扣门道:“荆大夫,恭王妃来店里了,请您过去顺便给她诊诊脉。” 荆术听了与琴约对视一眼:“我过去看看。” “好。”琴约应道,心里纳闷恭王妃怎么会亲自来药铺买药,便问奚涔,“小涔,恭王妃经常来店里抓药吗?” 奚涔摇头道:“不常来,一般都是王府管家来的,偶尔她会过来买点珍稀补品。”说着她又倾身靠近琴约小声道:“听闻王妃想求子,不知她从哪知道荆大夫善治疑难杂症,上回来店铺便想让荆大夫看诊,但荆大夫不在,这回我猜她是想让荆大夫给她开些生子药方。” 琴约听了噗嗤一笑:“你怎么知道?这生男生女不是看天意吗?还能靠吃药吃出来?” “这个,我医术浅薄,也不敢确定,不过像王妃她就相信啊。”奚涔道。 琴约不太相信,也没放在心上。她又跟奚涔叙了些闲话,随后淡然笑道:“我也该回去了,荆大哥这会估计不得空,我就不去跟他道别了,稍后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吧。” “好。”奚涔应道,脸上微微泛红,她也说不清为何每次想到或见到荆术总莫名地有点紧张,不知所措。 琴约心细地察觉到了她脸上的异样,心下一喜:看来小涔真的对荆大哥动心了呢,那我是不是该帮她一把? 又转念一想,罢了,还是顺其自然吧,免得小涔脸皮薄,适得其反就不好了。随后便离开药材库去了前院。 “采芙,我们走吧。”琴约叫上采芙,朝店门口走去。 两人刚走几步,却听得身侧传来一个温婉的女声:“邶陵侯夫人,这么巧?” 琴约听见有人叫她,转身望去,见是傅氏,便微笑施礼道:“恭王妃光临敝店,不胜荣幸。” “我可是贵店的常客了。”傅氏客套地笑道,“今日特来买些珍贵补品当作仲秋贺礼送人的。” 琴约与傅氏只是认识罢了,她也没有要奉承傅氏的意思,故此也客气地回答:“多谢王妃惠顾。”随后吩咐掌柜道:“骆掌柜,好生招待王妃。” 骆掌柜连连应声。傅氏见琴约就要离开,忙道了句:“风夫人,说起来我要馈赠礼物的这位客人,邶陵侯也认识呢。” “是吗?不知是何人?”琴约见她像是有意要透露什么,便顺着她的话问道。 “我听王爷说是邶陵侯的至交好友,好像是位十分美貌的女子,叫什么来着?”傅氏佯装思索了片刻道,“哦,叫秋如眉。名字也是顶好听的。” 傅氏边说边观察着琴约的神色。秋如眉的名字是她跟管家打听到的,她并不十分相信崇玄峻的话,她总感觉崇玄峻与秋如眉有着某种关系,但她又不敢从崇玄峻身上着手探查,怕他嫌恶自己狭隘善妒,便想到从琴约这求证。 琴约一听,脸上瞬间浮现一缕阴云,心下嗔怨了风辞一句,强作平静地答道:“秋姑娘确实是我家侯爷的好友,有劳王府帮忙招待了。” 同为女人,傅氏很清楚地感觉出琴约情绪的变化,只道秋如眉真是风辞的好友,或许比好友更亲密,便也不再心疑。 采芙在一旁也把傅氏的话听得明白,她深觉奇怪,侯爷何时与秋如眉那女人成了知己好友了?前些时不还对她闭门不见吗?难道他们暗度陈仓了?这秋如眉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主,看来自己的前路又多了一重阻碍,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得赶紧寻机会主动出击才行。 琴约并不知晓采芙内心动了何种念头,只一路闷闷不乐地回到拂风阁,心内打定主意不再理会风辞,恨恨地想道:哼,风辞你个大骗子!还说拒绝跟她结交,这可倒好,连王府的人都知道你两个是至交好友,敢情就瞒着我一个人呢!谎话连篇,再也不相信你了! 气嘟嘟地进了拂风阁大门,刚要往里走,正逢着管家上前来道:“夫人,亓官将军夫人来访,正在偏厅等候您呢。” 琴约听罢快步去了偏厅,见扈沚蓠正坐在矮榻上饮茶,筎棉侍立一旁。 “沚蓠你怎么来了?现在可以出来走动了?”琴约欣喜地问道,方才阴郁的愁绪都烟消云散了。 扈沚蓠迎上来道:“是啊,出了月子便能四处走动了。” “信儿呢,没一起带来吗?”琴约想到了那粉嘟嘟可爱至极的小人儿。 “没有。”扈沚蓠笑道,“今日来正要跟你说呢,老夫人承认了信儿是亓官家的血脉,也一并重新接受了我,让我和亓官依然搬回将军府旧宅去住。” “那好啊!你终于不用在忧伤难过了。”琴约由衷地替她感到开心。 “只是搬回去后便离拂风阁远了,以后你我怕是不能常见面了。”扈沚蓠有点惋惜道。 “嗯,这倒也是。”琴约眸光也暗了暗,继而又微笑道,“不过也不打紧,你能重回亓官家才是最重要的。等哪天我想找你闲聊了,乘马车去也挺方便的。” “嗯!”扈沚蓠握着琴约的双手道,“小约,我明日便要搬走了,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知道了,你也是。”琴约心里顿觉一阵温暖。虽然她们并不是相隔很远,只不过是住在都城的两边而已,但这种来自朋友的真心关怀却让她倍感动容,仿佛两人就要远隔千里一般。 扈沚蓠叮嘱道:“之前你受的伤太重,平日里饮食休息要规律些,以防身体再次亏虚。我师叔就在你们药铺坐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管去找他看看,千万别耽搁了,也别不当回事。” “嗯,有荆大哥在,放心吧。”琴约微笑应道。 “我这是医者通病,你别嫌烦哦。”扈沚蓠俏皮地看了琴约一眼。 “怎么会呢?”琴约可丝毫不觉得烦。 “好了,那我先回去了。改日见。”扈沚蓠道。 “好的,有空我便去找你。”琴约道。 两人话别后,扈沚蓠便与筎棉一同回了兰沚居。琴约送她们到门口,看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身影,有一丝怅然涌上心头,不觉地又想起了秋如眉的事。 刚转身跨入庭院,身子不期然被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包裹住,耳畔传来低低悦耳之声:“约儿,好巧啊,我也刚回来。” 琴约本来还微微一惊,一看是风辞直接奋力推开他的手臂,嗔视道:“哪里巧了?我早就回来了!”说罢径自大步走开。 “那你来门口做什么?我怎么看见你刚刚踏入门槛呢?”风辞三两步追上了她,挡在她前面,边退着走边问道。 琴约也不看他,撅着嘴道:“在门口就一定是刚回来吗?我那是在送沚蓠回去。” “亓官他们要搬回去住了?”风辞问道。 琴约不答,只顾往前走着,不过有点隐隐地担心风辞这样倒着走会不会不小心绊一跤。然而转念一想,管他呢,再也不要心疼这个大骗子一丝一毫。 风辞见她不搭理,便突然停了下来,等琴约毫不防备地撞在了自己怀中,再顺手一搂,狠狠地在她脸上亲了两口,这一番动作如流水似的顺畅,毫不顾忌采芙和几个护卫就在不远处。 “你,你干嘛呢?就会欺负人!”琴约又羞又恼,真是的,还占人便宜,仗着自己高大,她反抗不了是吧? “对,就欺负你了,谁让你不理我的?”风辞也宛如几岁孩童吵架般和她较上劲了。 “你除了会欺负我,会骗我,还会干嘛?”琴约满脸羞红地嗔怨道。 “我会的可多了,比如这样”说罢一个俯身,轻轻咬住了琴约的粉唇,闭上眼反复裹舔了一番。 “唔”琴约心里一急,双手扑打着他要挣脱开来,然而他拥得太紧,一切只是徒劳,最后只得从鼻尖大哼出声,像是在哭泣一般。 风辞赶忙松开了她,心忧地看着她道:“怎么了?你哭了?” 琴约虽未掉泪,但眼眶微微红了,口中嗔怪道:“你个大骗子,我不想理你!放开我!” 风辞这才注意到琴约似乎一直再说自己骗她,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约儿,我何时骗你了?” 琴约一听心里便来气:“你自己不清楚吗?算了,不想说了,反正你每一句真话!” 琴约与很多女子一样,一生气起来便毫无道理可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么说风辞也太言过其实了。 风辞仿佛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轻笑一声道:“夫人,我正有要事向你禀报呢,不如先容小的说完了,你再生气不迟。” 琴约听他故作一副小心翼翼如老鼠见了猫似的口吻,心里便忍不住想笑,使劲憋住了笑意,方抬着下巴看向一边道:“说吧!” 风辞乖乖禀道:“夫人,今日恭王跟我说他喜欢秋如眉,想纳她为妾,又恐王妃吃醋妒忌,便说秋如眉是我的旧交,以免王妃生疑。事先我毫不知情,若是知道了我决不会同意他那样做。” 琴约听罢心里平静了许多,只是沉默不语。 “夫人可相信我?”风辞细细地看着她的双眸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五八 有情只盼比翼飞 “再说吧!”琴约娇嗔地推开了他,“我累了,要休息了。”她径直向卧房走去,内心其实已经不再怀疑他,也没了怒气,只是嘴上还这么犟着。 “不行,心里有疙瘩就得及时解开了,不然误会越积越多,可能就再也解不开了。”风辞断然道。他可不想两人之间有任何隔膜存在。 “可我真的觉得累了,想去睡一会。”琴约声音粘软,眼皮有点沉。 风辞也不觉地软下语气来:“那你相信我了吗?” “信。”琴约闭上眼道,以手掩口打了个呵欠。 风辞温柔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这不是中午又不到晚上的,你怎么就困了呢?”想着外出逛累了?他不作多想,横抱起琴约便腾空飞向了卧房。 采芙愣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风辞的背影,心里忿忿不平:真不懂她琴约有什么好,那般撒泼胡闹还能得到侯爷这般宠爱,自己也多么想尝尝被侯爷宠着的滋味啊。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稍稍平静下来暗道:世间男子能有几个过得了美人关的?又有几人不是喜新厌旧的?侯爷正值年轻气盛,定然也不例外,他又能对琴约专情多久呢?假以时日,他定会沉醉在我的温柔乡里。 采芙兀自幻想着,殊不知风辞着实另类,他爱的,即便撒泼耍赖他也百般宠着;非他所爱的,即使天仙下凡他也吝啬多看一眼。 风辞将琴约抱至卧房,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仰面躺着,扯过锦被给她盖好,便悄然出去了。过了一个时辰,将用晚膳了,见琴约还没出卧房,便又过来叫她。到了榻旁,看见她正睡得酣甜,便坐在床沿上,伸出一根纤长玉指横在她鼻尖。 琴约睡梦中觉得有什么堵住了鼻子,便急得摇了摇头,闭口哼着:“嗯” 风辞浅浅一笑,又用两指去捏她鼻梁:“小狸奴,别贪睡了,快起来吃食了。” 琴约朦胧地睁了睁双眼,推开他的手含糊道:“讨厌,我还没睡够呢。”说罢又闭上双目欲继续睡。 风辞见她那贪眠的模样只觉又可爱又无奈,俯身贴着她的脸颊诱哄道:“先起来吃饭,吃完晚饭为夫亲自伺候你睡,如何?” 琴约一听,猛然圆睁美目,睡意全无,小脸倏地红透了:“谁要你伺候?谎话精,每一句真话!” “冤枉啊!”风辞叫屈道,“我刚才说的可句句是真。要不先来试试?”说着他的魅人的双唇已然贴到了琴约嘴角。 “谁要试啊!你起来,我要去用膳了!”琴约没好气地推了推他。 风辞顺势坐到床榻尾部,琴约起身下榻,穿上外衫,梳好了发髻,便朝房外走去。风辞紧跟上去,拉住她的纤纤素手,问道:“约儿,你不是说相信我吗?怎么又说我是谎话精了?” 琴约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说说,你今日去恭王府难道不是想趁机去见秋如眉?” 风辞停下脚步断然道:“我见她做什么?我是有事要问恭王。” 琴约见他一脸正色,心里原本就相信他,此时更是豁然开朗,凝神问道:“又出什么事了吗?” “你这是不怀疑我了?”风辞关心的是琴约与他之间的信任问题。 “我说了相信你自然是真的信你。何必有此一问呢?难道你觉得我会骗你?”琴约道。 “那便好。”风辞将琴约搂入怀中,放心了。 “你去找恭王所为何事?”琴约好奇道。 “去饭厅边吃边说。”风辞牵着她往饭厅走去。 饭菜早已齐备,风辞一如既往地给琴约夹了她爱吃的菜,悠悠开口道:“陛下新擢升了俞巡为太尉,但俞巡此人之前并不显山露水,突然位列三公,我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你怀疑背后有人帮他?”琴约问道。 风辞点点头道:“只是这幕后之人是谁我一时还想不到。原以为是恭王,但恭王说和他并无交情,也没有利益合作。” 琴约思索片刻,问道:“有没有可能是饶储?” 风辞拧了拧眉:“他?且不说他如今势力大不如前,单说他是陛下的亲堂舅这一点,也不太可能舍亲求疏,去帮与他毫不相干的俞巡。俞巡是已故董妃的表兄,七皇子的表舅,饶储难道要以国舅的身份去帮一个才几岁的小皇子去对付当朝天子?” “是有些说不过去。”琴约道,“可是除了他和恭王,还有谁有能耐有必要去帮俞巡呢?” “想不通便不要想了,我会告诉扈贲在朝中多加留意此人。”风辞道。 琴约遂撇开心思,静心用晚膳。 待到就寝时,风辞果然不曾食言,尽心极力地伺候着自己的爱妻,他自己也美美地享受了一番,直到琴约迷迷糊糊地在他怀里睡去。 宣德殿里,太后正疾言厉色地质问崇玄玘:“你给哀家好好解释解释,为何升那姓俞的为太尉?你明知他是崇玄蛟的表舅!” 崇玄玘道:“母后,举贤不避仇,况且您再记恨七弟的母妃,也不关他表舅的事啊!再说了,选任他为太尉,御史台也是认同的。” “你这是在养虎为患!他若是得了势,还不得为崇玄蛟铺路?到时候威胁到你的皇位可就晚了!”太后愤恨至极道。 崇玄峻心里也升腾起了不满:“母后,这朝政用人之事,您能不能别管了?儿臣已经长大成人,会明辨是非了!” “你”太后听了气得语塞,“好!好得很!现在怨哀家多管闲事,约束你了?你自以为二十加冠便算长大成人了?你又有多少阅历?可知人心险恶?” “哪有您说得那么危言耸听?”崇玄玘不以为然道,“儿臣一己之见虽然有限,但还有忠臣良将辅佐,还有什么可担忧的?您让儿臣小心恭王,儿臣也派人留心了,对于他暗中囤积绢帛一事也处理得颇见成效。儿臣自信其他的事也能一一应对,您就别再操心了。” 太后讽刺地笑了:“好一个忠臣良将!但愿你能分得清哪些是忠臣哪些是良将!你既不听,哀家也懒得费心,你我一损俱损,只求江山易主之时,能留你我全尸!” 太后言罢愤恨而又凄凉地大笑一声,出了宣德殿。 崇玄玘愣在原地,一时被太后最末一句话给震住了。当真有人要夺位吗?自己真的是在养虎遗患?他不敢深想。 昭霞殿一角的偏殿内,绣榻罗帏之中,相交而卧的一对鸳鸯刚刚历经了一番狂蜂戏蕊,巫山云雨。 “端郎”紫萸娇软地嗓音柔柔地唤着身旁的男子。 “嗯?”公冶端尚有些燕喘吁吁,低声应道。 “能和你在一起真好,只不知这样的日子能有多久?”紫萸叹道,心里透着隐忧。 公冶端明白她定是害怕被太后发觉,便宽慰道:“别担心,我们以后一定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我承诺过你的也会一一做到。” “嗯。”紫萸将头又往公冶端身上靠了靠,闭上眼感受着他此刻浓浓的温情。 公冶端轻抚着她的肩头,微微撑起身子,在她唇上吻了吻,不觉又有些动情,低声问道:“小萸,不如你今晚就留在我这吧?太后有穆珞侍候,也不用你待在旁边。” 紫萸搂住他的脖子道:“我也想留在这,可是却不能这样做。近来太后好像不似之前那般宠幸穆珞了,随时会叫我过去端茶送水伺候更衣,若是惹她怀疑了,可怎么好?” “可我舍不得你走。”公冶端眷恋地看着她道。 “那我再陪你一会儿。”紫萸也同样不舍离开。 二人又相拥了些时,紫萸看看天色不早,不得不起身下床。公冶端也紧随其后,扶她到铜镜前坐下,细心地给她梳起头来。 梳好发髻之后,公冶端拿出那根浅蓝发带来,问紫萸:“还记得这个吗?” 紫萸看了一眼,娇嗔道:“怎么不记得,当时给你包扎伤口,临时用了,没想到你竟然据为己有了!也不想着还给我。” “你既用在了我的身上,便是给我的,为何要还你?”公冶端笑着揽住她的腰,在她粉颊上亲了一口,“现在连你也是我的了。” “你坏人!”紫萸羞赧地瞪了他一眼。 公冶端呵呵一笑道:“我要把它系在头上,你替我梳头吧。” “这可是姑娘家的发饰,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戴。”紫萸道。 “无妨,我喜欢。”公冶端道。 紫萸便拿过木梳,将他两耳上方的青丝束在脑后,用那条发带给他挽了一个发髻。 公冶端侧头对着镜中看了看,微笑道:“我的爱妻还真是心灵手巧呢!” 紫萸听着他那般温柔地唤自己为“爱妻”,害羞得别过脸道:“我该走了。”说罢转身急急离开。 公冶端望着她纤娜的背影渐行渐远,眼里满是不舍与爱怜。 却说太后在宣德殿受了一肚子气,但除了喟叹之外又拿崇玄玘无可奈何,只得愤愤然回了自己的昭霞殿。经过偏殿附近,忽然又想起了许久不见的公冶端,以前他最会宽慰人了,比穆珞更甚一筹。 于是,凤辇朝着偏殿而去。 “太后娘娘驾到!” 公冶端在屋内听见,不觉有些诧异,许久不见,她怎么想起来这了?幸好紫萸已经离开了。 他出门拜迎凤驾。太后走至他身前,正好看到了他头上的浅蓝发带。她微微蹙着眉头:这发带好似在哪里见过? 须臾她想起了什么,凤眼中闪动着簇簇怒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五九 等闲变却故人心 “起来说话。”太后隐忍着怒意道。 公冶端起身微垂着头。 太后把眼一瞧,冷落了他大半年,如今见他神采奕奕全然不似病中模样,仿佛俊美之中还多了几分英气,狐疑地问道:“端卿今日气色颇佳,想是隐疾治好了?” 公冶端心里一紧,面色作难:“回禀太后娘娘,臣的病症稍有好转,不过经常反复,并未痊愈。” 其实在与紫萸同房之前,他便吃了药恢复如初了,如此回答只是担心太后再让他去侍寝罢了。尽管尚未正式拜堂,但他早已将紫萸视为自己的妻子,又深爱着紫萸,丝毫不情愿再去接触太后。 太后闻言心下不悦,不明白为何这么久以来也不见他尽心求医,难道他不想早点好起来服侍自己左右?移居偏殿受了冷遇他难道没想过再争取一番?看他这般不急不躁的样子,莫非心里有了别的想法? 她状似不经意地试探道:“端卿这发带何时买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公冶端神色镇定道:“上次回乡祭祖前在一个店铺挑选探亲礼物,看着颜色喜欢就顺便买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何足挂齿?” “是吗?系在端卿头上都是很合适呢。”太后轻轻拉过他的手道,“端卿今夜跟我回寝殿吧!” 公冶不自觉地想抽出自己的手,但转念又强迫自己忍耐着,毕竟自己还只是太后的一个玩物而已,不能冲动鲁莽。 “谨遵懿旨。”公冶端口中应道,内心却万般抗拒着。 是夜,太后照例唤紫萸来给她准备香汤沐浴,紫萸在浴池中洒满花瓣,试了水温,禀道:“娘娘,香汤准备好了,奴婢替您宽衣。” “哦,你先下去吧,这里有端卿伺候便可。”太后道。 端郎?他今晚要侍寝?紫萸闻言耳内一阵轰鸣,脸色微微变得有点惨白。但她不得不依言退下,在出寝宫时恰好遇到从里间走过来的公冶端,两人四目交汇,神色一时难言。 紫萸能觉察到公冶端眼中的无奈与羞愧,她快步离开了,不愿看到他为难的模样。心里憋闷着,一直到了殿外方才觉得能缓过气来了。 她此刻只觉得心里有如万虫啃噬一般难受,自己心爱的男人被迫去陪伴取悦另一个女人,虽然他原本就受这个女人支配,但她的心仍旧痛得难以忍受。她这才知道,原来爱都是自私的,之前她还因为与公冶端相爱而觉得对不住太后,可现今她一点都不觉得有任何愧意,她只想把公冶端拉到自己身边,让他只属于自己,恨不得马上跟他飞出皇宫去。 在寝殿见到紫萸后,公冶端心里越发难受,总觉得自己是在做背叛紫萸的事。给太后宽衣时有些心不在焉,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端卿在想什么?”太后见他动作僵硬地解了半天腰带还没解开,有点不满地问道。 公冶端回过神来:“太后息怒,臣身体不适,一时有点恍惚。” “哪里不适?”太后盯着他问道。 “恐是隐疾复发了。”公冶端道。来之前他找了个借口回房去擦了点药粉,这会儿应是起疹子了。 “衣服脱了,哀家看看。”太后道。 公冶端咬了咬牙,卸下了衣袍。太后一看果然像是过敏似的,有点遗憾,随口问道:“要请太医来看看吗?” “不必了,之前开的药膏还有,抹上一些慢慢会好的。只是臣深感惭愧,不能侍奉太后娘娘了。”公冶端心里舒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她总该不会强迫自己了吧? “既如此,哀家吩咐人去取那药膏,你先陪哀家沐浴。”太后道。 “唯。”公冶端淡淡地应声。 随后,太后命一名宫女去偏殿寻公冶端所说的药膏。沐浴后,她搂着公冶端的腰身道:“许久不见,端卿面对哀家却无半分喜意,莫非是在埋怨哀家冷落了你?” “不敢,臣只是身体有恙,欢喜不起来。”公冶端道。 “那便好,哀家会让你欢喜起来的。”太后微微一笑,拉着他上了绣榻。 不一时,宫女拿来了药膏,太后问公冶端道:“不如哀家帮你?” 公冶端婉拒道:“岂敢玷污了娘娘的玉手?臣自己来。” 太后静静地看着他,烛光辉映下,只觉他美如冠玉胜三分,愈发得牵动她的心神,情不自禁地附身吻上了他的绛唇。 公冶端顿觉胸口一滞,直欲作呕,强自忍着不动,又怕太后生疑,遂把心一横,生硬地配合着她。 一番亲吻下来,太后已然动了火,然再一看公冶端,好似木头一般没有半点反应。太后只道是他身体不适的缘故,便微叹一声揽着他的脖子道:“先休息吧,等你以后好了,可要加倍补偿哀家。” 公冶端勉强点了点头,与太后相依躺下。只是他哪能睡得着?心里想的满满都是紫萸,想她是不是在为他侍寝之事而难过?肯定是的。他此时真想马上起身去找她,陪在她的身边好好安慰她。 太后也没有入睡,她本想与公冶端温存一晚,可现在只能浅尝不能尽兴,着实有些不快。但不知为何,她这次见到公冶端竟觉得他比之前更令人着迷了,若要让她再将他推开,也断然做不到。 各怀心事,这一夜,似乎无比漫长 光阴飞逝,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初冬时节来临。日子看似平静,实则许多事情都在暗中悄然进行着。 这日,采芙来到庖厨问道:“夫人要的大枣备好了吗?” “好了。”戚大娘回道,将一果盘大枣递给采芙,心中不免好奇,“采芙姑娘,最近夫人的饮食口味好像变了很多,以前喜欢吃的烧鹅c红焖肉之类的都不怎么吃了,菜里面还说要少辛辣,你说夫人是不是有身子了?” 采芙听了心里猛地一跳,脸上却不无责备道:“主子的事岂容我等下人妄加猜测?之前亓官将军夫人给咱夫人看过,夫人并没有身孕,近来食欲变化或许是那次受了重伤,脾胃虚弱所致。” 戚大娘讪笑道:“我是觉着夫人这些变化跟我自己当年怀上孩子时差不多,便想着问问清楚,以后准备饭菜果品之类的也好注意些,免得伤了夫人的身子。既然你说没有,那便是我多想了。” “若是夫人有了,我自会来通知你们。”采芙道。 “也对。到时你一定记得及时相告,免得我们出什么错。”戚大娘道。 “晓得了。”采芙随口应了一句,端着大枣疾步离开了。 想着戚大娘的问话,一路上她都心神不宁,差点被路上的石子绊倒。其实一个月前她便发现琴约有些嗜睡,口味也逐渐有了明显的变化。她以前见过自己府中的姨娘有孕时也有类似的反应,便料到琴约也一定是怀了身子。 当时她心中犹如烈火焚烧一般愤怒至极,妒忌无比。本来她就没什么机会接近风辞,这回琴约有了孩子,她的机会就更渺茫了。几经琢磨,她想到了琴约送她的药囊。记得那时琴约说过这药囊的香气有活血化瘀舒筋活络之功效,那么若是闻得久了,一定也会化掉她肚子里那还未成形的东西吧。 采芙没有提醒琴约有关怀孕事宜,从那之后还日日佩戴着药囊,一有机会便刻意挨着琴约走,这一切琴约都浑然不知,当然采芙也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 然而,世事并不会尽如她意。 这天清晨,琴约漱口时突然呕吐起来,动静太大,在庭院里打扫落叶的萧大婶听见了,连忙过来询问:“夫人,您没事吧?” “我没”话犹未完,又呕了一次,只感觉苦胆水都要吐出来了。 “夫人,您怕不是有喜了吧?”萧大婶微笑道。夫人和侯爷成亲半年多了,也该有小世子了。 “啊?什么?”琴约有点不敢相信。 “老奴听戚大姐说您最近胃口也变了,油腻的东西不爱吃了,早晨又吐得厉害,八成是有身子了。老奴是过来人,不会看错的。”萧大婶道,“不如请太医来把把脉?” 琴约见她说得真切,心里也很是惊喜,她早就盼望有个孩子了,看着扈沚蓠的儿子那么乖巧可爱,她着实羡慕不已。随即微笑道:“嗯,我会的,你先去忙吧。另外,此事还不确定,你先不要声张。” “唯。”萧大婶应声去了庭院继续打扫。 早膳过后,琴约让管家派人去请了荆术过府诊脉。 采芙陪在琴约身边,见到荆术时惊了一跳。早上琴约洗漱时她不在旁边,故而不知道萧大婶对琴约说的那番话,此刻她特别心慌,生怕荆术把脉时看出什么来。 荆术还以为琴约旧伤落下了后遗症,担心地问道:“小约,身上哪里不适?” 琴约不好意思启齿,伸出右手道:“你诊诊脉不就知道了?” 荆术见她面色红润,不像旧伤复发之相,便放心了许多,开始给琴约切脉。 琴约细细地看着荆术的神情,但见他双眸似乎瞬间一亮,随即却又越来越沉阴郁下去。她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小心地问道:“荆大哥,你看出些什么了?” “小约,恭喜!你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荆术温和地看着琴约道。 “真的吗?”琴约此刻激动得难以言表。 荆术点了点头,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不过” “怎么了?”琴约见他神情一变,心也跟着揪紧了,“但说无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六零 严冬不似人心寒 荆术尽量委婉道:“你这胎相不太稳,以后要多加注意,不然可能保不住。” 琴约一听胎儿可能保不住,心里顿时有些慌乱:“为何会这样呢?是我之前受过伤的缘故吗?” “不一定。”荆术摇头道,“按理说你的身体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正常怀胎应当没有问题。不知你最近是否吃过什么活血的东西?” 一旁的采芙听了这话心里惊了一下,不自觉地低头挪了挪脚步。 “活血的?我最近吃的都比较清淡,荤腥都很少吃了。”琴约道。 荆术刚想举几个例子问问她,忽然闻到一阵似曾相识的药香,语气责备道:“你那个药囊不是早就让你别戴在身上了吗?怎么还戴着?” 琴约愣了一下:“没有啊,你说过之后我便把它收起来了。” “那怎么还有那种味道?”荆术很确定那药香就是从他身边传来的。 琴约也嗅了嗅,转头看向采芙,采芙低着头小声道:“夫人送给奴婢的药囊奴婢觉得挺好闻,便一直戴在身边,奴婢不知道会影响夫人肚里的孩子,请夫人恕罪!” 琴约不自觉地蹙了蹙眉:一直戴在身边?以前好像也没有吧? 荆术惊讶地看了看她们主仆两人,急声道:“快把它取下来拿走!” 采芙心里极不情愿,但又不想惹他们怀疑,只得解下了药囊,歉声道:“奴婢这就拿走。” 荆术看着采芙离开后,对琴约道:“你的情况不可大意,以后特别要注意身边的人和物。吃的喝的闻的都得留意了。” “嗯,记住了。”琴约应道。 “当然也不必太忧心,我会给你开些保胎药,只要你遵照我说的去做,相信用不了一个月,胎相便能稳定下来。”荆术宽慰她道。 “好。”琴约心下虽然仍有点担忧,但她也相信荆术的医术水平,有他在,这个孩子应该能够平安降生。 随后,荆术如行云流水般写下了几十味药,起身道:“你派人给我去药铺取药吧,今日下午便开始喝,以后每日喝两副。” 琴约送他出门,边走边道:“一会儿我让管家随你去。” “行。”荆术道,“我每隔七日会过来给你把脉,有哪些要忌口的都在药方上备注了,你一定要注意。” 琴约微笑道:“知道了,放心吧。” 荆术这样的叮咛就如兄长叮嘱妹妹一般,让琴约倍感温暖。 不过采芙就笑不出来了,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计划就这样被荆术打破了,她对荆术直恨得咬牙切齿。 下午,琴约刚喝完一碗无比苦涩的汤药,便听见风辞那低沉迷人的嗓音远远地从门外传来:“约儿,管家说荆术来给你诊脉了,还开了保胎的药?” 琴约见他那又惊又喜还夹杂着担忧的模样,抿唇一笑:“嗯。刚才喝了一碗,可苦了。” 风辞搂着她的双肩,看了看她的小腹,心里抑制不住地激动:“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父亲了!真有点不敢相信!” 琴约噗嗤一笑:“你这是怎么了?我们成亲这么久了,有孩子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什么叫不敢相信?莫非你以为我不能生养?” 风辞轻轻抱着她道:“哪有?我只是太高兴了,呵呵。” 琴约自是能体会到他将要为人父的兴奋之情,只不过想到荆术对她说的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暗了下来:“言郎,荆大哥说这个孩子可能保不住,要我平时多加小心。你还是别太激动了,万一” “说什么万一?没有万一!”风辞打断她道,“荆术既然给你开了保胎药,那么这孩子便一定能平安出生。他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他可是专治疑难杂症的神医。” 琴约听罢将头靠在风辞肩头柔声道:“嗯,有荆大哥在,我们的孩子一定能保住的。” 风辞想了想,又道:“从现在起,你哪里都别去,就在家里安心养胎。你身边只有一个人服侍还不够,我让管家再多安排几个人专门随身照顾你。” 琴约以为他又要招选新的侍女入府,她不太愿意由陌生人服侍自己,便道: “可是荆大哥说让我留心身边的人和物,若是新找些侍女来,彼此不熟悉,还得重新适应,不如算了吧?” “不用新招,新招的我也不放心。”风辞道,“府里的戚大娘和萧大婶她们几个想必都有经验,以后就让她们主要负责来照顾你。” “嗯,好。”琴约对戚大娘她们几个也挺放心,便一口应允了。 当晚,一向远庖厨的风辞破天荒地出现在了庖厨门前,管家将戚大娘c萧大婶等几名仆妇都召集起来候命,害得她们几个都有些诚惶诚恐,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要侯爷亲自处罚呢。 风辞扫了众人一眼,深色严肃地再三叮嘱之后,方才款步离开。 戚大娘待风辞走远了,方才笑着问管家:“夫人真有身孕了?” “侯爷亲自来嘱咐你们了,还能有假?好生侍奉夫人,还有将来的小主子。决不能出任何差错。”祝管家道。 “我就说夫人肯定是有喜了!”萧大婶接话道,“管家放心,夫人待我们那么宽厚,我们定当尽心尽力照顾夫人,不会出丝毫差错的。” “那便好。”祝管家捋了捋胡须道。 自此,琴约的饮食起居都由众人悉心照料,腹中胎儿也暂时安好。 冬至来临,寒潮席卷了整个北方大地。琴约着一身锦袄绒裘,在书案前忙碌着,旁边摆放着一盆燃烧殆尽的碳火。 不一时,管家过来了,手中拿着一本账目,恭敬地递给琴约道:“夫人,这是下个月的采买预算,请您过目。” 琴约接过来仔细翻阅了一遍,提笔在空白处添了一行字,口中说道:"今年的严寒比去年更甚,木炭再多加三千斤,分发下去。其他的没有问题。" “多谢夫人,老奴这便去安排。”管家心怀感激地领命退下。来拂风阁之前他也曾事过好几个豪门大户,琴约是他见过的最体恤下人的女主子了。 少顷,采芙提着一筐木炭进来了, 弯腰往炭盆里添炭。 琴约不经意地望了她一眼,正好瞧见她冻得通红的双手。 “不是去取点木炭吗?也不用在外面多待,你的手怎么这么冰?”琴约放下手中的毛笔,赶忙过去握了握采芙的手。 采芙不自然地抽出了手,仍旧往火盆里添炭以掩饰心里的慌乱:“没事的,待会烤烤火就热乎了。” 她不敢实说方才去取炭回来的途中远远地看到了风辞,当时风辞正在听骙业汇报着什么,她便在窗外偷偷看了一会,本想借机进去搭个话,但却被风辞那清冷的目光吓得望而止步,风辞并没看见她,可她就是莫名地有些畏惧。又恐耽搁久了,琴约发问,便只得回到了书房。 琴约脱下自己手上的毛绒手套,塞到采芙手里:“炭火一时烧不起来,你先用这个捂一捂。” 采芙冰冷的十指触及那温乎乎厚手套,一直从手上暖到了心里,无端地觉得鼻子有点酸。是感动吧?她想,好久都没人这么关心过她了。她觑着琴约,忽然生出一丝愧意:之前那样对她,害得她差点滑胎,是不是做错了?如今她的胎相似乎稳定了许多,要不就这样收手算了? 正在这时风辞来了,刚他踏入书房便旁若无人地走到琴约身边捏了捏她的纤手,眉头一皱:“你不好好待着烤火,干什么了?手这么凉?” “我在画画呢。”琴约用下巴指了指书案上的一幅帛画道。 “大冷天的画什么画?”风辞低声责备着,语气里更多的却是温柔与怜惜,“怎么没戴手套?” 站在一边的采芙尽管垂着头也觉得风辞对琴约的关心万分碍眼,真是声声刺耳,句句锥心。此时听他问及琴约的手套,便赶忙从自己手上取下来要还给琴约,不想却看见风辞正握着琴约的手放在他嘴边不住地呵着气。 采芙一时怔愣,双手狠狠捏着那手套,就仿佛在掐着手套的主人一般。 琴约余光看见采芙正往这边瞅,有些不自在,便对风辞道:“我烤烤火就好了,你先放开手。” 风辞才不打算放开,直接拉着她走到火盆边,握着她的手悬在炭火上方,一边还帮她揉搓着:“你画的什么?” “百子图,”琴约尴尬地呵呵一笑,“下个月初平钦和小婳大婚,打算送给他们的。不过,好像画得不太好,要不你帮我看看,润润笔?” 风辞过去看了看,微笑道: “还不错,有进步。” “真的?”琴约欣喜道,“听你这么说我就不怕拿不出手了。” 风辞复又走回琴约身旁,搂着她道:“天寒地冻的,别离开炭火,小心冻坏身子,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有什么想做的事跟我说,凡是我能办到的都交给我。” 采芙见他们这般柔情蜜意,只觉得心里寒透了,适才想收手的念头也消失殆尽。此刻她眼中是一望无际的妒火,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绝不能被琴约的假好心给欺骗了,她不要永远做一个低微的奴婢,她该成为这拂风阁的女主人,以后风辞的那些温柔深情都该是留给她的! 如此这般想着,她又生出了新的计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六一 爱美之心人皆有 采芙面色极为平静,任是一向细心的琴约也没有丝毫察觉她内心的异样。 琴约依偎在风辞怀中,悠悠道:“我那幅画还得裱起来才行。” “我让骙业去办。”风辞道。 这时,管家领着荆术向书房走来。 “荆大哥,你来了。”琴约赶忙从风辞怀里起身,虽然在家里已经习惯了风辞的亲近,但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无法镇定自若。 “我来例行诊脉。”荆术边说边从药箱里拿出脉枕。 琴约很自觉地伸出手去,小心地看着荆术,既期待又紧张。 片刻后,荆术微笑道:“没有大碍了,接下来的半个月如不出意外,孩子便可顺利生长,直至出世。” 风辞和琴约听罢皆欣喜不已,琴约道:“多亏荆大哥尽心关照了。” “何须客气。”荆术道,随后开好方子交给管家。 采芙面色微微一变:还有半个月看来得下一剂猛药了。 随后她借口去送荆术,离开了书房。 风辞还沉浸在欢喜之中,以手轻抚了一下琴约的腹部,柔声问道:"你说这个小家伙是儿子还是女儿?" "你觉得呢?"琴约反问道。 "女儿吧。"风辞道。 "你真这么想?"琴约见他一本正经的语气不免有点惊讶。 风辞点了点头。 "为何?你不喜欢儿子?"琴约问道。 “听闻女儿长得像父亲的多,想来我们的女儿以后定是个绝世美人。”风辞挑了挑眉微笑道。 “拐弯抹角地夸自己,脸皮真厚。”琴约白了他一眼,忍俊不禁。 “怎么,难道你不怎么认为?”风辞睨着她,仿佛在说:你想好了再回答。 琴约却一点都没被他唬住,反而挑衅道:“那若是女儿长得像我呢,就不美了吗?” “美,当然美,若是长得像你便更美了。”风辞捧着琴约的脸颊定定地看着她道。 琴约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羞红了脸,微微偏过头道:“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喜欢看你。”风辞脱口而出,面不改色。 “好啦,你今日没有什么公务了吗?”琴约羞涩地推了推他,实在受不了他那么直白的话语。 “暂时没有,有事骙业会来禀报。”风辞将双臂环紧了琴约。 不想他话音刚落,骙业便来扣门了:“公子,属下有事禀告。” “进来。”风辞放开了琴约,坐到书案旁。 骙业进了书房,给琴约行了礼,随后禀道:“公子,刚刚传来消息,俞巡那边有动静了,有人发现他派人去了饶将军府第。” “他与饶储有往来?”风辞诧异道,“以前怎么从没看出眉目?他可是一向明哲保身,不偏不倚,从不私结党羽的。” 琴约闻言思忖片刻,问道:“会不会是饶储许了俞巡什么利益?” “据我所知,俞巡不是那等贪图名利之人。难道是我之前看走眼了?”风辞摸着下巴琢磨道。 琴约沉着脸道:“人心难测,也许他们有着了共同的目标,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利益才朋比为奸。” “巨大利益”风辞问道,“依你看,他们会为了什么样的利益勾结在一起?” “这个”琴约一时也不敢确定,“我暂时想不到,不过饶储既然当过辅政大臣,那么想必低于这个权位的肯定也吸引不了他。” “比辅政大臣还高的位置”风辞喃喃道,忽而双眼一亮,心里为之一震,严肃地吩咐骙业,“让他们盯紧了俞巡和饶储,事无巨细都要及时向我汇报。” “唯!”骙业见主子这边郑重,自己不会有丝毫大意。 琴约仿佛感觉到了事态严重,担忧地问风辞:“你想到什么了?” 风辞摸了摸她的头宽慰道:“现下还不敢肯定,待以后有了切实证据再与你说。你有孕在身,这些事情以后不要挂怀,我会处理好。” “嗯。”琴约应道。有风辞在,她可以不必去担心这些,只需养好胎,别让他分心便好。 骙业又道:“另外,有药铺分店的人汇报说饶将军想暗中购买催魂露,正四处打听邪医游俟的下落。估计他已经知道游俟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只是还没找到人。” “游俟那里看紧点,过些日子,我会亲自过去一趟。”风辞道。 骙业应声记下,随后道:“还有一事,恭王妃派人来说王府别院的早梅开了,邀请夫人明日前往别院赏梅。” 不待琴约开口,风辞先拒绝道:“不去,几朵梅花有何可赏的?”出去冻坏了他夫人和孩子怎么办? 琴约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口,对骙业道:“你去答复王府的人,就说我应下了。” 骙业把眼瞟了瞟风辞,见他没吭声,便领命退下了。 “你真要去?”风辞有些不悦,他刚才还在说要她安心在家养胎呢,她这就置若罔闻了。 “恭王妃此时邀我前去,想必一定有什么目的,我若推脱,只怕她也未必会罢休。还不如遂了她的心。”琴约道,回想着那日见到傅氏的经过,她猜测此次怕是也与秋如眉有关,否则她一向与傅氏并无交情,何以特地着人来请她? 风辞微叹一口气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我们妇人家赏花,你去凑什么热闹?”琴约嘟嘴道,莫名地她不愿让风辞跟着去,不想让他和秋如眉见面。 “恭王随时可能会找我,反正也顺路。”风辞尴尬地看向了一旁。 他只想陪着去好好保护她,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为了不让她拒绝自己,得有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琴约暗自瞥了他一眼,情知他的借口勉强得很,但也知晓他的用意,便只好随他了。 翌日,恭王府的秋水别院里聚集了十余位豪门贵妇,大多是与傅氏交好的侯门夫人和士绅妻女。 琴约在采芙的陪同下,如期来到了别院门口。 风辞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问道:“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恭王不是找你有事吗?你去忙吧。有护卫和采芙在,我不会有事的。”琴约说着望了一眼大门,见门是敞着的,有几个人正往门口走来。 “好,我看着你进去了再走。”风辞没再坚持。 采芙扶着琴约走至门首,将请帖递与门卫,这时正听见傅氏的声音:“风夫人来了,快请进。” 琴约微笑见礼道:“王妃亲自相迎,琴约真是受之有愧。” 傅氏道:“区区小事,何来有愧之说。主要是风侯爷这位红颜知己想尽早来见见夫人你。”言罢偏过头指了指她身边的秋如眉。 琴约看了一眼秋如眉,见她正望着大门外风辞所在的方向。琴约也顺势转身瞟了门外一眼,却看见风辞正欲跨上马车。 她心中冷笑,秋如眉还真是明目张胆呢,也太不把她琴约放在眼里了吧。 心里怒意升腾,她淡笑着对傅氏道:“不知王妃说的早梅哪里?琴约很喜欢梅花,都有点迫不及待要去观赏一番了。” “哦,你瞧我,倒把今日的主题忘了。随我来。”她一脸和气地拉过琴约的手,领着她往梅园走去。 秋如眉这才发觉自己方才见到风辞的背影一时忘了形,赶紧疾步跟了上去。 到了梅园,阵阵淡雅的清香随风拂过,一树树白梅红梅交相辉映,有的含苞欲放,有的已然盛开,一朵朵簇拥着,好不热闹。然而赏梅的人却没那么高的兴致。琴约望了望这一大片梅花,眼里有点黯然。 忽然身边传来一个清甜的声音:“风夫人当真喜欢梅花?” 琴约侧头看去,是秋如眉,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梅花高洁清雅,品质难能可贵。”琴约淡然应道。 “我也很喜欢梅花。”秋如眉道,“看来我们有着共同的爱好。” 琴约无端地觉得这话有些别扭,共同的爱好,都喜欢风辞也算共同爱好吗? “美好的事物应该没有人不喜欢吧#这又有何稀奇?”琴约道。 秋如眉脸色一变,问道:“夫人似乎对我有什么不满?难道是如眉有什么地方失礼了?还请夫人告知。我江湖中人一向不拘小节,若是冒犯了夫人,还请见谅。” “若说失礼之处,确实有。”琴约很不满她这般明知故问。 秋如眉不曾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一时有点发愣,随即故作平静道:“请夫人明示。” “在我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觊觎我的夫君,想必这算得上很失礼了吧?”琴约冷笑道,“何况,我夫君并没有要纳妾的意思,难道秋门主这么公然的举动不觉得冒犯我了吗?” 秋如眉心里一震,面色微窘,但口中却不愿承认:“风夫人,我是江湖中人,一向不喜扭扭捏捏,既然夫人此刻把话挑明了,那么,我也不妨与夫人直说了。” 琴约见她一脸的倨傲,心里反倒平静了许多:“哦?秋门主有话直说便是,我洗耳恭听。” “夫人所言不错,我确实爱慕侯爷,自从第一眼见到他便为他的才貌所折服。我秋如眉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让我如此动心之人,我不想错过。所以”秋如眉看着琴约的神情,故意收住了后半句话。 “所以你想怎样?”琴约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六二 秋如眉挑衅琴约 秋如眉妩媚一笑:“我想常伴侯爷左右,像夫人一样服侍侯爷。” 琴约着实吃了一惊,完全没想到她竟当着自己的面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心里的意图。惊讶之余,琴约稳定下了心神,望着她道:“秋门主想是没有听清楚,我方才说了,侯爷并没有纳妾的打算。” “王侯之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秋如眉不以为意地笑道,“侯爷现在不想纳妾不代表以后也不想,除非夫人过于苛求,只想独占着侯爷。” 琴约清楚地感觉出秋如眉言语之外的讽刺,心下暗笑:呵,她这是在指责自己有违妇德,狭隘善妒呢。 在秋如眉目不转睛地注视下,琴约一字一顿道:“过于苛求?只想独占?依秋门主的意思,难道我不该希望自己的夫君对我一心一意吗?是不是要将他拱手送人才能显得我多么贤淑大度?” “夫人误会了如眉的意思,如眉只是想效仿娥皇c女英,与夫人共同侍奉侯爷,可没想过要将侯爷从你身边夺走。”秋如眉声音清甜婉转,毫不遮掩地表达着心中所想,煞是惹人爱怜,若是男人听见了怕是不会说出拒绝的话。 琴约咬了咬唇,还没开口反驳,一旁的采芙已是怒火冲顶,尖细的嗓音高声冷哼道:“什么门主!死赖着要给我们侯爷做妾,简直不知羞耻!我告诉你,就冲侯爷对夫人的宠爱,你削尖了脑袋也挤不到他们中间去!别做黄粱美梦了!” 采芙还有一大串话要说,却被琴约暗中捏了捏手臂制止了。其实她并非在为琴约争辩,只是在愤恨秋如眉这块绊脚石罢了。琴约对她没什么防备,她自信好对付,可秋如眉却不同了,她是玄螭门的门主,身后人多势众,又工于心计,不可小觑。 琴约见采芙在替自己说话,并没怀疑她的目的何在,只是觉得她似乎太引人注目了,周围的几位夫人都朝这边望了过来。不想引起闲言碎语,故而没让采芙继续说下去。 秋如眉不料一个低头不语的侍女居然冲她吼出这番话来,一时微愣,随后恼羞成怒:“风夫人,奴婢可不能这么惯着,如此目无尊卑,损的可是侯府的颜面!” “我怎么管教我府里的人还轮不到秋门主一个外人来干涉。”琴约冷声回道,“想对我的事指手画脚,恐怕你永远都没这个资格!采芙,我们走吧。”说罢不再理会秋如眉,径自往另一边走去,着实不愿在此浪费唇舌。 采芙暗暗瞪了秋如眉一眼,心里把她恨得咬牙切齿,还觉得琴约对她不够硬气,若换成自己,一定先给她两个耳光。什么江湖女子不拘小节,分明就是恬不知耻! 琴约瞟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采芙,瞥见她脸上掩藏不住的愤懑,只道她还在替自己感到不平,便出声安慰道:“采芙,无足轻重的人就别放在心上了,免得气坏了身子。” “夫人,你怎么这么想得开呢?她都那么不知羞耻地说开了,万一她想尽办法勾引侯爷怎么办?就凭她那妖媚的样,怕是没几个男人能受得住她的蛊惑。”采芙道。 “是吗?”琴约微微叹道,心中忽然有一丝惶惑,“你也觉得侯爷迟早会被她迷惑住?那你觉得侯爷会收她作侧室还是会让她鸠占鹊巢把我赶出去?” 采芙迟疑了片刻道:“这个侯爷目前对夫人您是极其宠爱的,可让秋如眉那样的女人缠上了,难保以后不会变心。到时您该如何自处?” 琴约心下自问:是啊,若有一天他的宠爱不再,自己该何去何从? 采芙见琴约不答话,鼓动她道:“夫人,她都挑衅您了,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不过是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又没有伤害到我,你让我对她做什么?”琴约道。 “总之不能让她进侯府的门!她这人一看就有些手段,夫人您不是她的对手,没准她真会鸠占鹊巢呢!”采芙一脸鄙夷地朝秋如眉的方向瞥了一眼。 琴约伸手轻轻抚过梅花枝头,淡淡道:“侯府的门她进不进得去不是我能做主的。若是侯爷真的痴迷上她,那么我做什么都是徒劳。” “您的意思是就这样不管不问了?”采芙瞪圆了双眼,不敢置信。 “不,我只是相信侯爷不会轻易让人抢了我的位置。”琴约微笑道,“好了,别再说这些了,我们今日来这里可是来赏梅的。” 傅氏一直在不远处观望着这边,见琴约似乎与秋如眉发生了口角,带着侍女走开了,心里很是得意。她可是为了证实秋如眉与风辞的关系,特意找了个理由邀请琴约来秋水别院的。如今看她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便对秋如眉没有丝毫戒心了,只要她不威胁到自己在王府的地位,一切都好说。 看着琴约主仆二人渐渐远离了人堆,未免别人说她厚此薄彼,傅氏款步轻盈地朝琴约走去,弯着柳眉笑道:“风夫人似乎很喜欢梅花,都不太愿意与大家交谈呢。” “这里的花确实比人可爱得多。”琴约浅笑道。 傅氏脸色微僵,刚欲开口,忽听得身后一阵喧嚷,转身一看,是风辞带着随从过来了。 “邶陵侯怎么有空过来了?莫不是担心令夫人在我这受委屈?”傅氏看着风辞走近,见他眼中除了琴约再无别人,竟有点羡慕起琴约来,想着恭王好像从没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见过王妃。”风辞上前揖礼道,“拙荆是王妃请来的客人,王妃应该不至于让她受委屈吧?” “那当然。”傅氏略微心虚道。 风辞微眯了眯双目,声音清冷道:“拙荆身子娇弱,这天寒地冻的,在外面待久了恐会伤了身子,风辞先领她回府了。多谢王妃盛情相邀。”说罢径直向琴约走去。 琴约自傅氏转身时便看到了风辞,只是想到之前秋如眉的话,她心里堵着一口气,故意装作没看见,继续去观赏梅花,也想看看秋如眉会有何举动。 风辞见琴约只顾看梅花,明明听到了他和傅氏说话也不曾回头望一眼,有点无奈地笑了:这丫头又怎么了? 他快步走到琴约身后,将她拉入自己怀里,用宽大的鹤氅包裹住她,低头问道:“怎么了?对我视而不见的?” “我哪有视而不见了?我身后可没长眼睛,怎么看得见你?”琴约才不要乖乖承认呢。 “玩得不开心?那我们回家吧!”风辞道。 琴约故意努着嘴道:“你真想回去?这里不是有你的红颜知己吗?你舍得就这么回去?” “红颜知己?”风辞一愣,很快又明白过来,狡黠一笑道,“哦,当然是把红颜知己一起带回去了!” 琴约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要挣开他的怀抱:“好啊!你去带你的红颜知己回去,我自己走。” 风辞轻笑着将她搂得更紧了:“我的红颜知己不就是夫人你吗?怎么,不愿意跟我走?那我就抱着你走了!” “不要!”琴约真怕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抱起来,赶紧低喝一声,“我自己走。” 风辞遂牵着她的手,往梅园出口走去。 秋如眉打从风辞一进园中,目光便一直追随着他,很多次想走近前去,但一想到他那日在兰沚居所说的话语便又望而却步了。 此刻见他要离开,她也顾不得许多,直接疾步追到他身侧,巧笑嫣然道:“侯爷,之前在别院门口看见你没有进来,以为你有事要忙,没想到也有空来梅园了。” “我确实有事要忙,但来接我夫人一事却是重中之重,不可耽误的。秋门主,恕不奉陪了。”风出于礼貌看了秋如眉一眼,便转过头极其温柔地看着琴约道,“冻坏了吧?走吧。”说罢揽着琴约的腰走出了梅园。 采芙跟在他两人身后,经过秋如眉身旁时刻意斜了她一眼,嘴角轻蔑地哼笑了一声。 秋如眉气愤地怒目而视,真想动手给采芙一掌,但碍于身后人多不便动手,只得咬牙隐忍着。她可以对琴约以礼相待,但一个彼婢女也想给她气受,那是断然不行的。若再有下次,她绝不轻饶。 出了秋水别院,风辞扶着琴约上了马车,将她双手捂在手心,语气不无责备:“在外面待那么久,不怕冻坏了身子?” “我倒是想看看就走的,谁知道被人缠住了呢?”琴约没好气地回道。 “秋如眉跟你说什么了?”风辞面色冷了下来。 “她啊,她说想让你坐享齐人之福,想效仿娥皇女英,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意思?”琴约挑眉问道。 “你觉得我有这个意思?”风辞有些不悦,“这么不相信我?” “人人都觉得像秋如眉若想得到一个男人,便没有得不到的,你也是个肉体凡胎,难保不受她蛊惑。我敢相信你吗?”琴约抬眼望着风辞,眸光中闪烁着犹疑之色。 风辞被她眼中的疑虑灼伤了,心里隐隐一痛,低声问道:“那么你是如何回复她的?你同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六三 许一世不离不弃 琴约心里憋闷,一双乌眸紧盯着风辞道:"你希望我同意?" "我在问你呢!"风辞加重了语气,若是琴约同意了,他估计也忍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你那么凶干嘛?"琴约微微一震,嗔视他道,"别指望我会同意你纳妾!你若是想纳妾养外室,就先与我和离!" "呵"风辞轻声笑了。 "你笑什么?"琴约胸中堵着一口气,本想和他吵一架发泄愤懑的,他倒好,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高兴啊!看见你这样我便放心了。"风辞揽着她的肩,在她额上吻了吻道,"你做得很对,我是你的,你可要守护好了,别让任何人有可趁之机。" 他这般轻柔的吻,温润的话,早将琴约心中的愠怒吹散了大半,然而琴约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娇嗔地推开了他的胳膊:"光我护着有何用?你若想要移情别恋,我用铜墙铁壁也锁不住。" "我可没有那个嗜好。"风辞侧脸贴在琴约发鬓上,一字一句皆出自肺腑,"我只怕你会离开我,我绝不会抛弃你。" "当真?"琴约心底暖意融融,明明听得很清楚,却生怕自己听错了,想要再确认一遍。 "这样的话我只说这一次,绝无戏言。"风辞道。 琴约微微一笑,紧紧地靠在了风辞的怀中。 不多时,他们便回到了拂风阁。风辞刚扶着琴约进了内院,便听见管家上前禀报道:"侯爷,扈大夫来了,已请至偏厅等候。" "好,我马上过去。"风辞应道。 "朝中最近又有什么动静了吗?"琴约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担心。" "可我想知道。"琴约道,"不能因为我有了身孕便什么都不告诉我啊!这样我只会更担心。" 风辞微微叹息一声:"真拿你没办法。既然这样,你便同我一起过去吧。" 琴约满意地微笑着牵起风辞的手道:"走吧。" 二人来到偏厅,见扈贲已坐在火炉旁等候。风辞反身掩上了门,问道:"俞巡又有动作了?" "这次不是他,是朝中几个立场不明的老臣。"扈贲道。 "怎么了?"风辞拧眉问道。 "俞巡上了奏疏请陛下将驻守峪阳郡的十万兵马划给单独的兵营管辖,以免亓官兵权过盛,不受君命。"扈贲愤然道,"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帮一贯不爱冒头的老臣竟然附和起他来!" "他这是想一箭双雕啊。"风辞轻笑道,"既能削弱亓官手中的兵权,又能遏制恭王与乌漠往来的咽喉要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他如此精于谋算?" "依你之见,他背后有人出谋划策?"扈贲惊讶道。 风辞微微点头。 扈贲琢磨道:"既然他敢与恭王作对,那肯定不是恭王的人了。诶,你说他会不会与饶储是一伙的?" "猜得没错,"风辞道,"他已经暗中与饶储接触过了。" "你说这饶储到底居心何在?让陛下给削了权还不老实,竟然还敢勾结朝臣兴风作浪!"扈贲义愤填膺道,"莫不是还想独揽大权,把持朝政?" "恐怕他是觉得如今的圣上不受控制,想换个听话的。"风辞冷笑道。 此话一出,扈贲和琴约皆为之大骇。 “你是说他想另拥新帝上位?”琴约仍然不敢相信,“这可是谋逆的大罪!” “当年他和太后胆敢谋害先皇性命,如今不过是想废除一个根基不稳的弱冠皇帝又有何不敢的?”风辞淡然道。 琴约默然,想来也是,饶储此人早已将君臣纲常抛之九霄云外了。 扈贲听罢,神情肃然:“他若当真如此,可比恭王还要狠辣。他手握重兵,到时候皇宫之中c朝堂之上恐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近日听闻他在四处搜罗催魂露,可能是想借此故技重施,暗害圣上。” 风辞对扈贲道,“太医院和御膳房两处要多留心了,你可建议陛下饮食之前一定要严格试毒。” “放心,职责所在。”扈贲身为谏议大夫,无论在朝政要务还是饮食起居方面都尽职尽责行驶着自己的权力。 风辞道:“明日我会去见见游涘,问问催魂露的情况。” 扈贲颔首同意,想及俞巡之事,又问道:“既已知道了俞巡背后之人是饶储,那要不要赶紧斩断他们的联系?” 风辞摇头道:“不可,现在他们只是初露端倪,还不是时候。需寻准时机一击制敌才行。” “好。朝中形势我会多留意。对了,此事估计很快亓官也会知晓,需不需要先知会他一声?” “不必,免得途中走漏消息。”风辞道,“况且,陛下也不一定会批准俞巡的奏疏。” “这可难说。陛下兴许也会忌惮亓官兵权太盛。”扈贲道。 “陛下当初肯将饶储的十万兵马拨给亓官管辖,便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再者,朝中并无其他可靠的忠臣良将可胜任十万军兵将领一职。” “那就听你的。”扈贲想了想风辞言之有理,便起身道,“今日沚蓠回娘家,我要先回去看我的小外甥去了。” “去吧,不送。”风辞看了他一眼。 “没指望你送。”扈贲瞥了风辞一眼,对琴约道,“嫂夫人再见。”说罢披上狐绒大氅迈出门去。 琴约目送他离开,而后问风辞道:“明日你去见游涘,我也一同去吧?” “好。”风辞道,“再叫上荆大夫,他似乎也有想问的。” 于是,次日上午,风辞c琴约和荆术三人便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山坳。 “游涘就在这大山里?”琴约环顾了一遍四周,茂林修竹,荆棘密布,不是识路的还真无法找到这里来。 “就在前面的岩洞里。”风辞道,“为了防止饶储的人找到他,已经给他换了两个藏匿之地了。” 三人拨开山洞前的灌木和杂草,推开堵在洞口的巨石,点燃火把,躬身身子进了岩洞之内。走过了弯弯曲曲的一段路,山洞变得宽阔了些。洞内一隅传来一个讥讽的声音:“又要把我绑到哪儿去?” “游涘?”荆术将火把往前举了举,试着叫了一声。 “你谁啊?”游涘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脚上厚重的铁链叮叮当当地响着。 荆术借着火光仔细一看,凭着模糊的记忆约莫能认出来是游涘本人。他上下打量了游涘一遍,道:“我是谁你可能不认识,但先师是陀医妙手木神医,你想必很熟悉。” 游涘道:“哦,木行邈的徒弟啊。木行邈我当然熟悉,唉,可惜了,他没了之后,这世上再也没人能与我比比医术了。” 荆术心下想笑:“恐怕先师即便活着也不会与你比医术吧,毕竟你擅长的可是炼制奇毒。你研制过多少千奇百怪的毒药,恐怕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笑话!凡是我经手的药物,哪一样记不得?”游涘气得直瞪眼,生平最恨别人小觑他的记性。 “既然如此,你总共研制了多少瓶催魂露可还记得?”风辞近前一步插话道。 游涘看清来人,嗤笑道:“你们来就是问我这个?” “怎么,记不清了?看来刚才某人不过是在吹嘘而已,邪医游涘也不过如此。”风辞冷嘲道。 游涘听了一口怒气上来,直把嘴角的胡须吹得翻飞:“谁吹嘘了?我总共就做了八瓶,六年前卖了五瓶,三年前卖了两瓶,最后一瓶一年前也让人给喝了。” 三人闻言相顾一眼,荆术问道:“一年前那瓶可是给饶储的女儿喝了?” “没错!本来不是让她喝催魂露的,可她自己拿错了,就怨不得我了。”游涘以为风辞等人是为了饶萃而来,忙着为自己开脱道,“不管怎样,和我做交易总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事先都跟她说清楚了。” “我们不管她的事。”风辞道,“六年前你是否曾卖过催魂露给饶储?又用别的毒控制了他?” “是又怎样?”游涘昂着下巴道,“买卖都是双方自愿,官府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哼,你的毒药残害了那么多人性命,当真觉得王法治不了你?”荆术无比痛恨道,作为医者,他着实看不惯游涘这般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 “王法若治得了我还不早把我抓起来了?唉,只不过没被王法制裁,倒让你们这帮人困住了。”游涘唉声叹气道。 琴约暗中看了风辞一眼,正巧风辞也在看向她,两人彼此会意,游涘这是证明了饶储从他这里买了催魂露去加害先帝。 风辞冷声问游涘道:“除了这两瓶之外,其余的你都卖给谁了?” “其余的都被药贩子买走了,估计想再高价转手,赚点利润。不过这都不关我的事了。”游涘道。 “那岂不是真的流入到全国各地了?”荆术道,“你那些毒药肯定有不少卖给药贩子的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能害死多少人?” “哼,我又不是你,可没你那么假仁假义。”游涘不以为然。 荆术气恨地想上前揍他一顿,被风辞拦住了。琴约也走到荆术跟前,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冲动。 风辞看着游涘问道:“催魂露的解药还有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百六十四 结珠胎何去何从 游涘回道:“最后一瓶解药大半年前也卖了。” 风辞一思忖,那瓶解药想必是卖给饶夫人了,随即问道:“研制一瓶解药需要多久?” “这可说不准,光集齐药材就得大半年吧。也不是一次就能制成的,配比不对总会有残次品,约莫算来也得差不多一年才能制出来几瓶。”游涘摸了摸稀疏的胡须道。 “似你这等速度,还没等解药制出来人都死了。”荆术道。 “呵,催魂露本就是要人命的毒药,谁买了不是去害人的?难道还等着人拿解药来救?真是迂腐可笑!”游涘满脸嘲讽道。 “你”荆术强忍住心中的怒火,不与他一般见识,“做成解药需要哪些药材c哪些步骤c配比如何,说来听听。”来之前他与风辞商量好了,先想办法将解药的配方要过来,制出解药,有备无患。 游涘斜乜着荆术道:“那可是我的独门绝密之术,告诉你了,我以后还怎么赚钱?” “你如今被困在此,想出去都难,还妄想着钱财这些身外之物?”荆术道,“不如将研制解药之法告诉我,若制成了救了人也算你积点德,或许还能求侯爷宽待于你。” 游涘确实也不愿待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可他手无缚鸡之力,奈何不了风辞的那些护卫,况且他制了那么多毒药,牟了暴利也害了不少人,以往他是花了重金打点了当地官府这才免了牢狱之灾。目下落在风辞手中,若是风辞把他交给官府,那不被凌迟也得把牢底坐穿,故而他早已打算认命了。现在听说可能受到宽待,心里不免有所动摇。 他带着求证的目光朝风辞望去,风辞道:“荆大夫所言不差,你若说出催魂露的解药配方,我可以让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还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当然,放你走除外。” “放不放我走无所谓。”游涘道,反正在这待着也挺安全的,“要我说出配方,你得保证以后让我可以自由研制药品,帮我采买各种药材和器具,跟我在旋覆楼时一样。” 三人听了相觑一眼,琴约担心他又借机炼制毒药,便朝风辞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们可不能为他制作奇毒提供便利,那可是助纣为虐。” “无妨。”风辞轻声道,“他的毒药制成了也流不出去。我拂风阁的护卫可不是摆设。” 琴约仍有一丝隐忧,荆术也犹疑着要不要劝阻风辞,却听得风辞干脆地应道:“好,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必须先帮助荆大夫将解药制成。能做到吗?” “这有何难。”游涘一想到能安心研究奇毒了,便无比兴奋,“给我纸笔,我把所需药材写下来,你们赶紧去通通买过来。对了,药材成色c品种一样都不能差。” 少时,风辞一行带着游涘写好的药方出了岩洞。 琴约刚走两步,身子忽然被风辞横抱了起来。 “呀,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琴约余光瞟到荆术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二人,立时羞红了脸。 “乖,上山容易下山难,小心肚里的孩子。”风辞心疼道。 琴约默然无语,知道无法反驳便由着他了。但他们三人若是就这样一路走下去,未免太尴尬了,便强自平静下来,问荆术道:“荆大哥,游涘写的这些药材都容易买到吗?” 荆术微微摇头:“游涘还真没骗人,有好几味药市面上都很稀有,要集全确实不容易。” 琴约听罢对风辞道:“不如先将方子给弗言堂的库房,看看哪些没有的赶紧去采买。我再托小婳通过她家的药材渠道帮忙搜集一下。” “我直接去找平钦即可,你不用去找佘婳了,好好在家休息。”风辞温柔又带着命令的口吻道。 琴约努了努嘴:“知道了。”随后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就在弗言堂研制解药吗?” “嗯,地方大也方便。”风辞道。 “诶,荆大哥,那么多药材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吧?要不让小涔给你当助手吧?”琴约对荆术道。 “呃,这个”荆术脸上浮起一丝红云,“小涔姑娘还得忙药库的事,恐怕不得空吧?” 风辞抿唇微笑着看了琴约一眼,自是明白她那点小心思,看来是闲得无聊想执柯作伐了,那不如就顺了她的心意吧,便悠悠地开口道:“药库的事我另外安排人去负责,目前以炼制解药为重。” “好,多谢侯爷。”荆术道。 “应当我们谢你才是。”风辞道,“配制解药期间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尽量早些制出来,越快越好。” 只要一想到饶储不知是否已从别处购得了催魂露,风辞便愁上眉头。虽然可以借助恭王的势力与饶储斗,但恭王暴虐狠戾,并非明君之料,又有勾结外敌之心,若是赢了,也不能让他称帝,否则百姓安有太平安乐之日?当今的陛下虽则年轻,却多行贤明之举,璞玉可雕,他日必能开创清明盛世,断不可任其被饶储等小人残害。 “侯爷放心,我定当尽心竭力。”荆术应承道。 三人下了山,乘着马车各自返回了住处。 昭霞殿的偏厅里,饶储正拱手而立:“不知太后娘娘召见老臣有何吩咐?” 太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试探着问道:“哀家听闻董氏的表兄升了太尉,不知兄长你如何看待此事?” 饶储心里微微惊讶,太后自崇玄玘登基之后便极少唤自己为兄长,今日如此不同寻常,难道是在警示自己?他故作镇定道:“俞巡晋升为太尉乃是陛下采纳了御史台的提议所做的决定,群臣之中也多有附议的。不知娘娘何故问及此事?” “你说呢?”想到董氏生前得宠一时,与自己做对的日子,太后便愠怒不已,“俞巡不仅是董氏的表兄,也是崇玄蛟的表舅,他若是得了势,岂不是助长了崇玄蛟的地位?这道理你不懂?” “老臣知晓娘娘所忧为何,可是七皇子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能成什么大事?对陛下也构不成威胁,娘娘尽可放宽心。”饶储道。 “他是黄口小儿,可俞巡不是!”太后高声道,“据说赞成他升任太尉一职的臣子原本都是些保持中立的,如今却为何纷纷倒向他那边?这意味着什么?分明是在结党营私!” 饶储没有言语,只见太后走近前几步,紧紧盯着他道:“哀家还得知俞巡私下里与兄长你联系颇为紧密,不知何故?” “呵,娘娘的消息并不准确。”饶储微笑一声掩饰着些许心慌,“老臣不过是照例恭贺他荣升太尉,只是出于同僚之间的客套之举,并没有与他过从紧密。毕竟以后有关军务之事还要与他打交道。” 太后将信将疑,冷哼道:“当真如此?” “确实如此,老臣绝不敢欺瞒太后娘娘。”饶储言辞恳切。 “那便好。”太后道,“不用哀家提醒你也该知道,就冲六年前那件事,你我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可千万别做出损人灭己,追悔莫及的事来!” “多谢娘娘提点。老臣谨记在心。”饶储满口顺应着,听见太后提及六年前的事却如芒刺在背,暗道自己可不会一直受她摆布,只不过眼下时机尚未成熟,不能与她撕破脸罢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太后忽然甚觉烦闷,懒懒地挥手示意饶储退下。 饶储离开偏厅之后,太后抚了抚额头,叹息了一声,便对身旁宫女道:“让公冶内侍过来。” 宫女小采回道:“太后娘娘您忘了,公冶内侍身体染恙,太医说他不宜多动更不适合服侍您。” “哦,瞧瞧哀家这记性!”太后摇了摇头道,“去传穆卿来。” “唯。”小采正欲转身出去,却又被太后叫住了。 “紫萸今日旬休?” “是的,娘娘。她一早就出宫去了。”小采道。 “好,没事了,你去吧。”太后微微闭眼养神,没再多想。 紫萸早上出了宫,此刻已然回来了,正在公冶端之前住的偏殿里间内。公冶端本来闲闷无聊,一见紫萸来找他,顿觉精神起来,大步上前抱住了她:“小萸,你来了!我好想你。” 紫萸稍稍推了推他的胳膊道:“端郎,别抱这么紧。” “怎么了?”公冶端诧异地看着她,之前无论他搂得多紧她都不会抵触的,今日她怎么有点紧张似的。 紫萸望着他的眼眸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何事?好事还是坏事?”公冶端见她一脸肃然,莫名地也跟着紧张起来,害怕她说出什么他不愿听到的话语。 “我也不知道。”紫萸低着眉头道。 公冶端双手握住她的双臂,沉稳温柔道:“那你直说,不管好事坏事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 紫萸咬了咬唇,摸着自己的小腹道:“我们有孩子了。” “啊?”公冶端呆愣了片刻,随即激动地瞪大了凤眼,看了看她的腹部道,“你说的是真的?” “嗯。起初我只是怀疑,因为之前见过先帝的妃子怀上龙子的症状,觉得自己与她们很像,便趁今日旬休出宫找了个大夫把了脉,他说已经有三个多月了。”紫萸心下激动之余不免有些担忧,“现在月份小,又是冬季,穿得衣裳多,不容易看出来,可到了来年春季,就要显怀了。端郎,我们该怎么办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六五 庆婚宴琴约出事 公冶端欣然宽慰道:“小萸,别慌,我有办法。” 紫萸稍稍放下心来,问道:“你有何办法?” “我早就想好了,只是以前你不同意提前出宫,便没对你说起。”公冶端道,“如今你怀了身孕,不能再耽搁了。” 紫萸点头道:“我明白。我也不想每日在昭霞殿里看着你与太后亲近。” 公冶端见她语气酸溜溜的,又撅着小嘴,心里很是畅快:“原来我的小萸也会吃醋啊。” 紫萸娇嗔道:“谁吃醋了?你还没说有什么办法呢,快说啊!” 公冶端呵呵笑了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而后道:“我们两人分开离宫,你先走。等过些时日我暗中收买一名太医来给你用点药,再请他来给你诊病,就说你得了传染症,不能再伺候太后左右,宜即刻遣你出宫去。如此一来太后势必会应允,也不会生疑。现在我们那处宅子想必已经盖好了,出了宫你便直接往那儿去,我积攒的金银细软你都带走。” “那你呢?”紫萸问道。 “我自有安排,不过还要再等两三个月,待我向太后请示回乡祭拜先父,才可有机会出宫。你先在家里等着我,雇两个人照顾好自己。”公冶端道。 “你出了宫要用什么办法永远脱离皇宫呢?你不说清楚,我不放心。”紫萸追问道。 公冶端在她额上安抚地吻了一下:“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地回去找你。”他想的计策有点冒险,暂时不便告诉紫萸,怕她徒添担忧。 紫萸见他执意不说,想必问也问不出来,便选择相信他,靠在他怀中道:“你身上的病还没好吗?” “怎么,你希望我好起来?我可是为了夫人你而守身呢,你难道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公冶端颇感委屈道。 紫萸羞红了脸道:“我明白,只是怕你难受。” “那也总比对着太后好受些。”公冶端道。 紫萸默然无言,想到最近太后经常召公冶端去服侍她,心中便酸涩难忍。 公冶端见她神情黯然,顿时暗怪自己不该提起这些,轻搂着她承诺道:“小萸,放心,以后我只会陪在你和孩子身边,要伺候也只伺候你一个。”说罢脸上不自觉地扬起满足的笑容,似乎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画面就在眼前,那是他梦寐以求的温馨画面。 “嗯。”紫萸秀气的脸庞贴在公冶端胸膛,嘴角泛起幸福的微笑。 一场鹅毛般的瑞雪下了一天一夜。次日,金灿灿的暖阳铺泻于一片银装素裹的大地。 “好美啊!”清晨琴约推开房门感叹道,“雪停了,今日是小婳的大喜之日,还以为会一直下雪呢,看来天公也有成人之美啊!” “雪就那么好看?”风辞走过来从她身后双臂环抱,将她裹进自己的狐裘大氅里,低头道,“待会雪就开始融化了,冷,进屋去吧。” 琴约望了望门外的雪景,有点恋恋不舍,但考虑到腹中的胎儿,只好转身回了房间。 “对了,小婳说让我早点去她府上,作为娘家人送她出嫁。我用完午膳就准备过去。”琴约道。 “好,我陪你去。”风辞道。 不多时,两人梳洗罢,往饭厅用早膳。琴约扶着风辞的手臂下了卧房门前的台阶,刚欲往前走,却被风辞拉住了。 “下雪了,路滑,我抱你去。”风辞不由分说将琴约小心用力地横抱起来。 琴约慌忙揪住他的衣襟道:“你怎么总喜欢这么抱着我走?不嫌累吗?” “只要我能抱得动,永远不会嫌累。”风辞顺口回道。 琴约微微垂首,双颊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心便如沐浴在这金晃晃的阳光之下,暖意融融。 采芙端着空面盆跟在他们身后,望着雪地上留下的那两行脚印,只觉浑身冰冷之极。她紧紧咬着牙关,琴约的胎相越来越稳定了,马上就满四个月,再不下手便迟了。可风辞一有时间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心中不免焦躁起来,暗暗思忖着办法。 午膳过后,琴约和风辞带着贺礼正打算去佘府,忽见骙业来报:“公子,恭王来人请您即刻过府,有事商议。” 风辞闻言有点歉意地看了琴约一眼,不放心她一人在外,虽然有护卫和侍女跟着,总归不如他自己守着踏实。正思索要怎么答复,却听得琴约道:“恭王这么着急叫你过去肯定是紧要之事,你先去吧,不用担心我。” “你能自己行吗?让骙业也跟你去。”风辞道。 “好。我会多注意的,放心吧。”琴约看着他微笑道。 “恭王府的事一完我便去找你。”风辞抚摸了一下琴约的脸颊,“外面冷,先上马车吧。” 接着几人出了大门,风辞将琴约扶上了马车,吩咐骙业道:“照顾好夫人。” “唯。”骙业跨上马,紧随在琴约的马车之后往佘府而去。 直待琴约等人去得远了,风辞方纵马扬鞭去了恭王府。 此时佘府上下一派喜气。闺房内,手法娴熟的仆妇正在为佘婳梳头。佘婳从菱花镜里看见琴约和采芙进了房内,欣喜道:“小约你来啦!” 琴约微笑着打趣道:“瞧把你开心的,是不是在想新郎官呢?” 佘婳羞红了脸,她方才确实在想平钦呢,一想到很快便要和暗慕许久的他共结连理,心里便激动不已,但又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只好一直憋着。这会儿被琴约戏谑着说破了,顿觉窘迫难当:“哪有?我这分明是看到你才高兴的嘛!” “我明白。”琴约掩面而笑,“你在心里想他便好,不说出来也没关系。” “好你个琴约!”佘婳一双杏眸嗔视着,脸上却满是笑容。 琴约得意地看着她坐在梳妆台前无可奈何的模样,拿过采芙手中捧着的画卷,展开来道:“好啦不要生气嘛,这是我亲手画的百子图,送给你,祝你和平钦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子孙满堂哦!” 佘婳脸上的红霞更浓了,伸手接过那幅帛画,回道:“借你吉言。画得真好,多谢啦。” “你不嫌弃就行了。”琴约道,随意地环顾了一下装饰一新的闺房,见里面出了一些贴身嫁妆之外,还有好几盆水仙花,“咦?这些水仙是新买回来的吗?以前没见过啊。” “我爹知道我喜欢水仙,特意从江南老家捎过来给我做陪嫁的。”佘婳道,“好看吗?” 琴约看着那一朵朵或洁白或浅黄的水仙,赞叹道:“嗯,真好看。” 采芙也顺势看了过去,须臾,垂下了双眼,嘴角微微一扬。 两个时辰过后,平钦一身锦衣,骏马雕鞍率领长队来亲迎。两家富绅大户结亲,队伍声势浩大,爆竹连鸣,鼓乐交响,附近的人纷纷围在两边引首观望。 礼成之后,酒筵开席。琴约不自觉往门外看了看,还没见风辞过来:难道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食案上罗列着各色珍馐佳肴,她却没什么食欲,随意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箸。 “夫人,吃点咸菜开开胃吧。”采芙将一盘腌制的蒜头递到她面前,“我见您没怎么动筷子,便去庖厨要了些咸蒜,吃了这个估计就能吃下去别的菜了,可不能饿着您肚子里的小世子啊。” 琴约看着盘中的咸菜,白色蒜头上沾着些碎辣椒,确实很合她的口味。她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嚼了一会感觉味道与平日吃过的不太一样:“怎么这个味道有点奇怪?” 采芙心里微微一登,面色平和道:“可能是平家庖厨的做法与侯府的有所不同吧。” 琴约没做多想,继续吃了几颗,似乎果真增加了食欲,随后不知不觉将整盘咸蒜都吃完了。 是夜二更时分,弗言堂后院里烛火通明,荆术与奚涔还在研磨药材,以配制催魂露的解药。突然,骙业从门外“哐当”一声闯了进来:“荆大夫,快随我去平府一趟,夫人出事了!” 荆术和奚涔都惊了一跳,愣了半晌,荆术回过神来道:“出什么事了?”一边问一边赶紧去拿自己的药箱。 “方才平公子的婚宴散场,侯爷和夫人正要回府,忽然夫人腹中剧痛,冒着冷汗,还呕吐起来,侯爷命我速来找你!你去看看便知道了。”骙业焦急道。他自责不已,答应了侯爷要照顾好夫人的,又没有做到。他不怕风辞治他失职之罪,只盼望夫人别有大碍才好。 “快快,赶紧走!”荆术背着药箱早已迈出了门槛。 骙业迅速跟了上去。 奚涔手里还捏着药材,有些担忧琴约的状况。望着荆术仓促离去的背影,心中又隐隐有些酸涩难受:关心则乱,大概是特别关心一个人,才会这般惊慌不已吧! 荆术赶到平府时,琴约正侧卧在床榻上,蜷缩着身体咬牙忍着疼痛,脸色早已苍白一片。风辞满是疼惜地坐在床头轻抚着她的发丝,仿佛这样能分担她的痛楚。 房内还有平钦c佘婳c侍女绣鸢c采芙等人,无不担忧地看着琴约以及正在为琴约施针的大夫。这大夫是风辞命人就近请来的,因荆术在弗言堂离得较远,他害怕延误诊治,耽搁不起。 风辞一见荆术进来,连忙对他说明情况:“这是丘大夫,刚才给约儿施了针,现在呕吐止住了,疼痛也稍有缓解。” 丘大夫起身与荆术见了礼,荆术又给琴约诊了脉,问道:“不知丘大夫对此症状有何高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六六 世上最毒妇人心 丘大夫答道:“依老夫愚见,这位夫人的症状乃是中了剧毒所致。” 啊?众人听罢皆面面相觑,震惊不已。谁人会在平家的婚宴上下毒?是谁要害琴约? 琴约虽然疼得虚弱无力,却也听得分明:中毒?谁对自己下了毒?她一时难以相信。 “什么毒?”风辞脸色骤然铁青,心中涌上无边怒火,眼中充斥着愧疚与愤怒。 荆术语气沉重道:“应该是误食入口中的毒物。小约,你回想一下今日可有吃过什么特别的食物?” 此言一出,采芙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并没有人察觉。 琴约额上还冒着些虚汗,声音细弱无力:“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目光惊疑地看向了采芙,喃喃道:“我吃了一盘味道有点奇怪的咸蒜。” “咸蒜?今日酒席上没有这道菜啊!”佘婳讶异道。 “是采芙看我没什么胃口,专门去庖厨拿过来的。”琴约紧紧盯着采芙说道。 风辞注意到了琴约的眼神,眉头一紧,眯了眯眼望着采芙:“所有来赴宴的人除了约儿之外,都安然无恙,肯定是那咸蒜有问题。” 采芙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连忙一脸无辜地辩解道:“我c我看夫人都没怎么吃东西,怕会饿坏了腹中的孩子,便去庖厨要了一盘咸蒜头,当开胃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可没有下毒!” 平钦一听咸菜可能有毒,便吩咐管家道:“去庖厨叫人将咸蒜整坛端过来,让大夫验一验。” 管家领命下去了。 荆术从药箱里拿出两粒药丸递给风辞道:“这药丸有助于止痛,喂小约吃下去。” 绣鸢赶紧递过去一杯水,风辞将药丸给琴约服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荆大夫,劳烦你今夜一定要查出我夫人所中的是什么毒,风某定当揪出罪魁祸首,绝不轻饶!” 荆术道:“我会尽力。” 风辞又对平钦道:“平公子,还请让在场的各位平家人暂时不要离开,直到排除嫌疑为止。” “不如去报官吧!”平钦断然道。他痛恨对琴约下毒之人,竟然在他的婚宴上毒害他视如亲妹妹的人,不可饶恕! “官府办事太慢,我信不过他们!”风辞否决道,他只想亲自抓出凶手,严加惩治,方解心头之恨。 琴约闭了闭眼,心中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真的是她吗?不,怎么会是她呢? 荆术惋惜地看着琴约毫无血色的双颊,不敢明说她腹中的胎儿就要保不住了。然而,虽然他没说,但该来的还是来了。很快,琴约就感到小腹一阵坠胀,她起身说要去方便一下,佘婳和采芙先后过去扶她。 风辞紧跟了过去,在外面等候。少时却听得里面传来琴约悲痛的叫声,他惊慌地喊道:“约儿,你怎么了?约儿!” 佘婳吓坏了,冲外面叫道:“小约昏过去了,流了好多血!” 风辞犹如五雷轰顶,愣了半晌,还是荆术紧紧观察着这边,立即吩咐平府的侍女道:“快去备些热开水和棉布来!再把人抬到榻上去!快点!” “约儿她怎么了?啊?”风辞一把抓住荆术的袖口问道。 荆术凝眉痛惜道:“孩子没了。” “什么?”风辞无力地松开了荆术,两耳轰鸣,心痛难忍有如万虫啃噬一般。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找出凶手,将其千刀万剐! 无垠的怒火汇聚一处,“嘭”地一声,门外的一座石雕被风辞一掌击碎。众人皆震惊不已,但平府的人也没有谁敢埋怨半句。 骙业默然走到平府管家跟前,掏出一把金饼给他,作为那座石雕的赔偿。 不一时,绣鸢领着几名侍女端着热水,捧着棉布进入房内,帮琴约擦拭干净身子。 “把着黄糖塞到小约嘴里含着。”荆术拿出一块黄糖递给绣鸢道。 绣鸢赶紧把糖喂到琴约口中。 荆术见风辞怒意滔滔几欲丧失理智,劝慰道:“侯爷,你冷静点,小约需要你。” “她何时能醒来?”风辞强压着内心的痛楚问道。 “只是失了血一时虚弱,一会便能醒过来。”荆术朝琴约的方向望了望,又问平府管家道,“府中的咸蒜都端过来了吗?” “都在这了。”管家让仆人将坛子搬到荆术面前道,“庖厨的人也都叫来了。” 荆术和丘大夫用银针开始试毒,三坛咸蒜都试过了,并无毒性。 “那盘咸蒜是谁拿给采芙姑娘的?”荆术看着几个庖厨的人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皆摇摇头称不是自己拿的。 荆术又问采芙道:“你还记得当时是谁拿给你的吗?” 采芙心里发虚,随意扫了一眼那几个人,回道:“我当时着急返回宴席去,又不认识他们,也记不清那人的模样了。” 风辞见问不出所以然来,焦躁不安,正欲发怒,忽听得旁边传来琴约的声音:“荆大哥,可以把那咸蒜取些出来给我看看吗?” “好。”荆术应声从坛中取了几颗放在锦帕上拿到琴约眼前。 琴约看了看色泽偏暗的咸蒜,摇了摇头道:“我吃的不是这样的,比这个白,上面还放了辣椒粉,味道也有点奇怪。我当时以为制作方法不同味道不一样,便没有在意。”此刻想来真是追悔莫及。 荆术暗暗琢磨了一番琴约的话,想到她中毒的症状,忽然眼前一亮,问平钦道:“平公子,贵府筹办婚宴都购进了哪些特别的花草或果蔬?” “果蔬之类的都是筵席上用的,不知庖厨还有没有剩余。花草”平钦想了想,正要开口,却被佘婳打断了。 “我娘家送了些水仙来做陪嫁,就摆在卧房和靠近庖厨的暖房里。”佘婳道。 “水仙?”荆术和丘大夫异口同声道,两人对视一眼,“去看看。” 他二人去了离得较近的暖房,平钦c佘婳和几个平家下人也跟了去。进了暖房之中,只见好几盆水仙竞相开放着。 “呀!怎么这一盆里少了这么多?”佘婳惊叫道。 荆术循声看去,一盆摆在后方的水仙似乎被人移走了大半,只剩几根茎叶了。他端起那盆剩余的水仙,面色阴沉道:“回客房吧。” 且说采芙自荆术一行去看水仙花时便开始胆战心惊,两只手紧紧地相互攥着,掌心抠得生疼,但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心里一遍遍地安慰着自己没关系,反正他们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她做的,只要抵死不认便好。 少顷,荆术大步迈进了客房中,将手中的水仙递到采芙跟前,厉声问道:“为何要害小约?说!” 采芙浑身一颤,目光闪烁,口中辨驳道:“荆大夫,你什么意思?我哪有害夫人?” 风辞闻言两步闪近前来,问荆术道:“荆兄,究竟怎么回事?她就是凶手?” 荆术狠狠地盯着采芙,回道:“水仙花的鳞茎有剧毒,误食下去,轻者呕吐c腹痛c发冷汗,重者会抽搐c麻痹而死!”他指了指盆中水仙的根部又道:“水仙的鳞茎和大蒜头相似,这盆花被挖走了大半,就是她拿去做成了‘咸蒜头’,给小约吃了!” 在场的众人听罢都惊呆了。佘婳更是气恨不已,上前质问采芙道:“你为何要用如此手段残害自己的主子?还想嫁祸给我们?” 采芙慌了手脚,扑倒在琴约床前泣道:“夫人,奴婢没有害您!奴婢也以为那是咸蒜头,只是拿给您吃而已,不知道是谁要害您啊!奴婢冤枉,不能因为奴婢端给您吃了,便说成是奴婢做的啊!求夫人明察!” 平钦忍无可忍,喝道:“不是你难道是我平府的人?我府里的人与风夫人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你说是庖厨的人给了你那些蒜头,可宴席上没有这道菜,庖厨那么多人没有一人动过咸蒜,分明是你诬陷他们!还想抵赖?” 采芙一边抹泪一边抽噎道:“可我与夫人也素无冤仇啊,我还救过夫人呢!又怎么会害她?” “是吗?”荆术冷嗤道,“你不会害她?那我早就说过她那药囊不能随身佩戴,以防不小心造成滑胎,你身为她的贴身侍女,明知如此,还日日佩戴同样的药囊待在她身边,目的何在?” 采芙心怀鬼胎,被他言中,一时接不上话。 荆术又道:“小约最初胎相不稳便是你害的,不然,她的身子早已恢复,不用保胎孩子也可以平安出世。” 琴约听了,眼泪早已如断线的珠子滚滚滑落。她用力地抓着被褥,想说话却哽咽得不能成声。小腹还在一阵阵地抽痛,但却比不上心头锥刺般的疼。她自问从不曾薄待了采芙,因着她的身世与自己相似,又替自己受过伤,更加视她如朋友一般。可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歹毒心肠! 采芙见琴约冷眼看着自己,不死心地求情道:“夫人,您说句话啊,奴婢真的没想过要害您!我当时也不知道您怀了身孕,那药囊是您自己送给我的,我觉得味道好闻才一直带着。我是冤枉的!” 荆术冷哼道:“你当真以为你那点意图神不知鬼不觉吗?起初我也不当回事,不过现在还真后悔当初没有引起重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六七 害人者终将害己 众人纷纷惊疑地看向荆术,采芙心里一紧,慌道:“荆大夫你不要凭空污蔑人,我能有什么意图?” 荆术望了一眼风辞,没有立即答话。琴约看得真切,心下顿时明了,不觉凄然一笑:原来如此啊,我还真是引狼入室了呢。 风辞也忽然想起了有一晚采芙突然朝自己身上扑过来,难道真像自己所想的那样?他冷凝着脸,道:“荆兄有话直说无妨。” 荆术看着风辞道:“之前我送小徒蔓儿回九玄堂的途中,她跟我说过采芙总爱偷看侯爷,肯定是对侯爷有爱慕之情。我只当是童言无忌,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他怒指采芙道:“这便是她害得小约滑台的原因——她也想当侯爷的女人,甚至想取代小约成为侯爷夫人!又怎能容忍小约先她一步产下嫡长子?”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琴约更是怔愣了片刻,定定地看着采芙,见她眼神飘忽,无言反驳的样子,分明是默认了荆术的话。 愤怒与悔恨在心中交织着,琴约只觉腹中更痛了,兀自闭上双眼苦苦忍着。平日里她怎么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贴身侍女在觊觎着自己的夫君,谋划着抢夺自己的位置?是采芙太精于掩饰,还是自己眼太瞎?自己那么信任的人,却如此伤害自己,还害死了自己刚成形的孩子! 她真想揪住采芙狠狠扇一个耳光,可此时她太虚弱无力,脸色一片煞白,说出来的话也虚弱得没有力度:“我不想再见到她!” 风辞在旁边,听得琴约说话,立即来到榻前,弯腰抚了抚她的鬓发,柔声道:“放心,交给我。” 采芙紧咬着唇,见风辞对琴约那么温声细语,只觉无比刺目,突然引吭大笑道:“哈哈哈!你不想见到我?我也不想看见你! “没错,那盘东西根本不是咸蒜头,是我掰下了水仙头再去庖厨趁人不备拿了些辣椒末撒在上面。我早就知道水仙头有剧毒,今日在佘家第一眼看到那些花便想到了这一招。谁叫你那么蠢呢,明知道味道不对还吃!我真应该再多让你吃些下去,那样,便永远不用再看着你和侯爷卿卿我我了!真是碍眼!你有什么比我好的?也不过是个官奴出身,凭什么高我一等?呵,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简直无用之极!” 琴约心中冰凉,冷冷回道:“是啊,我确实很没用,居然没看穿你的真面目,没看透你那蛇蝎心肠!” “我蛇蝎心肠?那也比你假仁假义好!不就是想显摆你多贤良淑德吗?还真以为我跟你一样无知,不知道你的居心?假慈悲!”采芙瞪圆了双目叫道,一脸恶相。 佘婳着实听不下去了,上前斥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小约真心宽待于你,你说她假慈悲;若是不宽待你,是不是又要说她不把你当人看了?还真能颠倒是非,不知好歹!” “她宽待于我?哼,她那是施舍乞丐呢!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她有今日也是活该!”采芙狠狠嚷道。 风辞听罢怒不可遏,刷地一下闪到采芙跟前,抽出玉笛中的无痕丝,怒喝:“你想死?” 采芙惊愕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片刻后,又神情扭曲地讥笑道:“侯爷,你要在这里杀了我吗?不怕你的夫人受到惊吓做噩梦?毕竟她那么善良,怕是见不得你在她眼前杀人吧?” 琴约闻言将头微微转向里侧,不愿去理会。此刻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她的随身侍女,而是害死她孩子的杀人凶手,她可不会动恻隐之心,她只想为那未出世的孩子报仇雪恨! 风辞盛怒之极,却也真如采芙所言顾忌着琴约的感受,须臾,他收起了无痕丝,冲骙业喊道:“把人带走,听候处置!” 骙业应声,一招手,几名护卫顿时闪到采芙两旁,将她双手反扣往屋外拖去。 “侯爷,你不能这样啊!我只是想服侍在你身边,我有何错啊!”采芙挣扎着叫嚷,“侯爷,我不比她琴约差,你给我一个机会试试,你肯定会满意的!侯爷” 风辞没兴趣听她聒噪,捻起案几上的茶杯一挥,正中她的哑穴。采芙张着嘴喊不出半点声音,眼鼓鼓地望着屋内,被护卫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 客房内一时鸦雀无声,平府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方才看风辞那模样,只怕下一刻便要将采芙一刀两断了,无人敢阻拦,可也没人愿意在自己府中闹出人命。现在将人拖走了,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风辞静了静心神,问荆术道:“我可以带约儿回府了吗?” “晚上外面太冷,她现在不能见风,今夜最好先在这里休息,明日中午暖和点再回去不迟。”荆术道。 “有没有止痛的药丸再给她吃点,她好像还很疼。”风辞见琴约苍白的小脸上满是痛楚,心不由地也跟着揪疼。 丘大夫道:“回侯爷,滑胎之后恐怕尊夫人宫内不净,需要继续吃些药促使恶露全部流出。这种疼痛是正常的。” 风辞眉头深锁,问道:“该给她吃点什么补补身子?” “我稍后开些温补的饮食方子,让庖厨按照上面的做给她吃即可。”荆术道。 平钦和佘婳见状也稍稍放下心来,佘婳吩咐管家道:“一会儿让厨娘照着荆大夫方子上写的去做,缺哪些食材尽管去买。” 管家唯唯应声。 平钦见事情基本解决了,便让人付了诊金给丘大夫并送他回去,又让旁人都散了。 佘婳走至床榻旁边,对琴约道:“小约,不如你就在我们这安心养着吧!现在天寒,吹了冷风就不好了。” 琴约微微摇了摇头:“你们新婚燕尔,我怎么能在此打扰?本来破坏了你们今晚的新婚之夜,我就已经很内疚了。我明日便回去。” “可你这一出去着了凉可怎么办?”佘婳担忧道。 风辞明白琴约的心思,他也不愿多叨扰别人,便道:“多谢平夫人好意,明日我会让人多带些防风的衣物过来,平夫人放心。” “那好吧。”佘婳也不好再勉强,“小约,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庖厨让他们煎好了药送过来。” “嗯,多谢了,小婳。”琴约应道。 屋内只剩下风辞陪在琴约床头,两人心里各自悲痛难受,有着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许久,琴约忽然悠悠开口,虚弱却有力地说道:“以后我不会再要任何贴身侍女,一个侍女都不要!” “好。”风辞轻声应道,“是我不该让人给你安排什么婢女。从今以后拂风阁都不会再招任何婢女了。” 琴约没再言语,只是无声地流着清泪。想到那个还没来得及和她见面便离她而去的孩子,她心头有如利剑穿刺一般疼。她怨采芙为何那么阴狠,也恨自己怎么那么无能,那么粗心大意。采芙说得不错,那所谓的咸蒜也是她自己吃下去的,明知味道不对,还是都吃完了。她甚至悔恨,为何死的不是她自己?还要让她活得好好的来承受这样的痛苦?那个孩子是否也会怨她?总之,她不能原谅自己。 风辞见她黯然不语,心里越发担心,继而对采芙的愤恨也越浓。他起身道:“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稍后过来陪你。” 琴约没有应答,许是心累,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风辞,许是因为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是她自己害了他们的孩子! 骙业一直在平府门外等着风辞,见他出来,便上前施礼道:“公子,人已经绑好了,该如何处置?” “人在哪儿?”风辞满腔怒意道。 骙业领着风辞来到平府外不远处一个林子里,采芙就被五花大绑在一颗大树上,双目哀求地看着一步步朝她走来的风辞,口中塞着布条,“呜呜”地想要求饶。 风辞阴冷地瞥了她一眼,冲骙业道:“划花她的脸!” “呜呜呜”采芙惊骇,两眼圆睁,狠命地摇着头。 骙业听命行事,毫不迟疑,手中利刃晃了几下,采芙脸上便留下了错乱的刀痕,火辣辣地疼得她眼泪直流。 “自恃貌美对吗?”风辞冷笑道,“现在又如何呢?我敢保证没人敢给你医治,你到死都要顶着这张丑陋的脸!” 咸涩的泪滴滑过伤口,更加灼疼了,采芙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润如风的邶陵侯居然也有如此残酷的时候。 风辞见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嗤道:“怎么,觉得我心狠?和你相比,我这算得了什么?你来害我妻子,杀我骨肉,把你千刀万剐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此刻,采芙眼前的风辞真比地狱里夺命的阎罗还可怖!她恨不能咬舌自尽,可口中的布条让她连自尽都成了奢望。 她浑身颤栗着,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她所认识的谦和如玉、风雅俊逸的侯爷,此时她才明白,风辞的温柔永远不会留给她。她后悔了,她不该妄想去抢夺他的宠爱,不该去伤害他至亲至爱、疼入心髓的人。可这一切都晚了,她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风辞那冷如冰窖的嗓音再次响起:“卸了她的衣服,锁在囚车里游街三日!让人好好看看她是个什么货色!” “唯!”骙业果断应声,他早对采芙恼恨之极,这奴婢竟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下得去毒手,只恨侯爷怎么不一刀结果了她。 “还有”风辞淡漠地唤住了欲执行命令的骙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六八 越是相爱越相磨 采芙惊恐地望着风辞,预感到他对自己的惩罚还不止于此。 “游完街,卖去蛮荒之地!”风辞微眯星眸睨着采芙道,“想伺候男人?那便让你伺候个够!” 什么?把我卖到蛮荒之地?不可以、不可以!听闻那里的男人虎背熊腰,粗鄙不堪,更不会怜惜女人她仿佛看到自己堕入了阴暗无底的深渊。喉中嘶喊得更厉害了,但也不济于事。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她绝对不会去动琴约。 风辞不想再浪费功夫,转身吩咐骙业道:“告诉买主,分文不取,只有一个条件,永不得让她再踏入我喾禹国一步!” “谨遵侯爷钧旨。” 骙业回道,心里暗自称快,他早有耳闻,那蛮荒之地,向来是有去无回的。 次日,风辞带琴约回了拂风阁。很快,邶陵侯府侍婢为夺夫人之位,下毒戕害侯府子嗣,被侯爷勒令毁容游街一事便传到了镐安城的街道巷尾,妇孺皆知。闻者有的替琴约扼腕,有的嘲笑采芙痴心妄想,有的却叹息风辞怎能如此对待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秋水别院的侍女也在窃窃私语,对此事津津乐道。 “你们在交头接耳,做什么呢?”秋如眉看着那几个侍女问道。 “秋姑娘!”侍女纷纷垂首行礼。 “问你们话呢!”秋如眉对恭王妃安排来的这几个侍女不甚信任,态度也不怎么平和,此时见她们鬼鬼祟祟的,只当是在议论自己。 “回秋姑娘,”一个高挑的侍女答道,“今日邶陵侯府一个侍女谋害主母,害得夫人滑了胎,被风侯爷下令毁容游街呢。外面都传得人尽皆知了,奴婢们便忍不住闲聊了几句。求姑娘宽恕。” “哦?”秋如眉吃了一惊,比免好奇起来,“那侍女为何要害风夫人?” 另一侍女道:“听说她想害死风夫人,取而代之。可谁知道侯爷并没看上她,反让她自食恶果了。现在外面都说想接近邶陵侯的女子都不会有好下场呢。” 其余几名侍女附和地点点头。 秋如眉眸光一黯,心下并不认同:果真如此吗?那婢女落得如此下场不过是她害人在先,咎由自取。若像自己这般单纯地爱慕他,又怎会有那般后果? 亓官将军府邸,扈沚蓠与窦氏正在逗弄摇篮中的小亓官信,忽见筎棉跑得气喘吁吁地进了房内。 “做什么如此慌张?”窦氏不悦道。 “啊!见过老夫人。”筎棉不料窦氏也在,一时忘了仪态。 “以后注意点!”窦氏道,“出什么事了?” 筎棉看了一眼扈沚蓠,道:“回老夫人,是邶陵侯府出事了。”遂将其在街市上所见所闻细述了一遍。 扈沚蓠大为震惊,当时婚宴结束后,她因顾着家里的宝宝便与筎棉等人先行离开了,不想琴约却出了这样的事。 “老夫人,我想稍后去探望一下邶陵侯夫人,劳烦您让人照看一下信儿好吗?”扈沚蓠问道。虽然如今窦氏不再相信以前的传闻,但她与扈沚蓠之间的婆媳关系也不再似最初时那般融洽、亲近,故而扈沚蓠对她也更生分了些。 “去吧,孩子有我看着呢。”窦氏心里也有点别扭,打心底她是不愿与扈沚蓠处得这般尴尬的,但无奈这儿媳偏偏像是很畏惧她似的。但是她可拉不下老脸来示好,只能这样顺其自然了。 扈沚蓠立即让筎棉带上她珍藏的几味滋补药材,换了身衣裳,便去了拂风阁。 萧大婶正服侍琴约喝药,听见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道: “夫人,亓官将军夫人来看您了。” “夫人,您别动,老奴去开门。”萧大婶起身道。 一会儿,扈沚蓠与筎棉走近前来,萧大婶接过了筎棉手中的补品。 “小约,你好点了吗?”扈沚蓠不待走到床榻边,便担心地问道。 “比昨日好多了。”琴约声音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 “我给你把把脉。”扈沚蓠拉着琴约一只手,为她诊脉。知道她很难过,便不去提起采芙的事。 “身子还很虚。”扈沚蓠道,“不过也不必忧心,我带了一点补品过来,到时让庖厨炖了汤给你喝。坚持喝完,身体会大有好转,再安心调养半年,便可完全恢复了。” 琴约听了心绪却仍旧低沉:“身体能恢复,可孩子却再也回不来了。”说罢,眼眶又不知不觉湿润了。 “小约,别太难过了,等你养好了身子,半年之后还可以再孕的,啊。”扈沚蓠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可是这个孩子是我盼了好久的,都已经快四个月了,再过半年原本可以来到这个世上。”琴约哽咽道,“都怪我!是我是我太疏忽了,吃了那要命的东西害了我自己的孩子!” 扈沚蓠上前抱住她,初为母亲,她也能感同身受:“小约,这不能怪你,谁能想到平时安安分分的人会使那种毒计呢?想开点,或许一切都有定数,已经失去了你再为难自己又有何益呢?不若养好身体,迎接下一个孩子啊。” 这些道理琴约心里也明白,可就是过不去自己这道坎:“你不知道侯爷得知我有了身孕时有多开心!可我却没有保住,我真没用我对不起侯爷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小约,你不用这么自责,你这样对身体可不好。再说,你难受,侯爷肯定更难受啊。”扈沚蓠轻抚着她的背宽慰道,“振作一点,小约。这只是一道小坎坷,跨过去就没事了。我敢保证,你以后会平安生下健康的宝宝的。相信我吗?” 扈沚蓠是医术精湛的医者,她的话琴约自然是信的,此时琴约也平静多了,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她两人又叙了些轻松的闲话,天色欲黑,扈沚蓠见琴约心情有了好转,方才起身道别。 晚上,风辞处理完公事回房来看琴约,刚进院子,便见萧大婶迎过来道:“侯爷,夫人说请您去其他厢房歇息,她身子不便,想一人静养。” “夫人睡了吗?”风辞眼眸中一片浓愁,心想:她这是不愿意见我吗?她在怨我? “还没,刚躺下。”萧大婶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风辞朝卧房的门边走去。 萧大婶望着风辞那落寞孤寂的背影,不禁叹息一声:唉,本该欢欢喜喜的事,怎么成了这样?但愿夫人能早点好起来,不然侯爷也不好过。遂摇了摇头,出了庭院。 风辞站在门外,低沉有力的声音越门而入,传到里间:“约儿,让我进去看看你好吗?” 听着他那苦涩的语气是那么地令人怜惜,琴约双手紧捏着被头,眼角滑下了颗颗珠泪。喉间哽咽难语,她想开口叫他进来,可又不知该怎样面对他。想到当初若不是他一再要给自己安排侍女,就不会招了采芙进府,那么也便不会有下毒之事了。 或许她不该这么想,可失子之痛,百般滋味在心头,她不由自主地便对风辞生出了一丝怨气。 风辞见琴约久久不答话,又问道:“约儿你睡着了吗?那我明日再来看你。” 其实他心知琴约必定没有睡着,只是不愿理他罢了。想来她是怨他的吧,谁让他自以为是,非要选什么侍女,结果招了这么一条毒蛇回家! 琴约闻得风辞的脚步远了,心也空落了下来。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蛮不讲理,怎么能怨他呢?要说起来,采芙也是她自己选定的人啊。然而此时的她就是不可理喻的,心里的忧愁怨怒总要排解出去,风辞恰好成了她的发泄对象。 风辞以为琴约让他去别的房间歇宿,只那一晚而已,谁知接连几晚她都坚持和他分房睡。白天去房中看她时,她也沉默不语,多半是闭目养神。风辞心里着急,不想如此下去,欲要和她好好谈谈,可一见她艰难地喝着那一碗碗奇苦的汤药,便心疼地妥协了,只得随了她的心意。 这日,难得晴空万里,萧大婶道:“夫人,今日天气好,没有风,您要不要晒晒太阳?也不用出去,只坐在窗户边就行。” “好。”琴约轻声应道。 萧大婶便麻利地将坐榻移到窗户边,将窗户敞开些,让和暖的日光倾泄入室,随后扶着琴约坐到了窗边。琴约不禁闭上双眼,感受着这煦暖的阳光,心头的愁云顿时消散了不少。 正安静地享受日光浴,忽听得萧大婶惊疑道:“咦,夫人,这幅画怎么掉在地上了?原来是挂在哪里的?老奴把它挂起来。” “什么画?”琴约问道。 “方才移开坐榻后,在案几脚边看到的。”萧大婶将一幅帛画递了过来。 琴约摊开一看,是一幅百子图。初一看,她还以为是自己画的,可自己那幅不是送给佘婳了?那么这幅是他画的吗?一定是了。他那时定然想着以后可以多子多福,其乐融融吧? 眼眶蓦地红了,心也突然抽疼,琴约仿佛能感受到风辞的痛楚绝不比她少。那么她这几日对他那般冷淡,甚至漠视他,是不是太自私太狠心了点? 长吁一口气,她豁然开朗。不该互相折磨,当相濡以沫才是。 “侯爷今日外出了吗?”琴约问道。 “没有,应该在书房呢。”萧大婶答道。 “随我去书房,这画就挂在书房吧。”琴约起身道。 萧大婶哪了厚实的斗篷给琴约披上,扶着她一同往书房走去。刚至半途,却见不远处有一男一女那个身影立在一处。仔细一看,是风辞和秋如眉!只见秋如眉正紧紧地拉着风辞的手,双眼似是含笑地看着风辞,而风辞也没有要推开她的意思。 他们这是做什么?琴约怔怔地凝望着那两人,刚刚稍觉舒畅的心顿时跌落了谷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六九 解释不如亲眼见 风辞并没察觉琴约,只冷冷地盯着秋如眉道:“秋门主这是何意?不知男女有别吗?” “侯爷别生气,如眉只是听闻侯爷内功深厚,出于好奇,想亲自见识一下。”秋如眉笑语嫣然,见风辞没有当即推开她,心中暗喜,可不打算就这么放开他的手。但又不想让风辞觉得她不够矜持守礼,遂暗暗使出了内力。 琴约见风辞一直任秋如眉拉着他的手,还旁若无人地对望交谈,似乎很是享受,当下便转身离开。 "夫人!您慢点"萧大婶急急追了上去。 风辞本就对秋如眉唐突的举止甚感不满,忽而听到有人在叫琴约,来不及多想,猛地运力推开了秋如眉,扭头循声望去,却只看到萧大婶小跑的身影。 他知道琴约一定误会了,原本她这几日便不愿意见他,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现在只怕对他更不满了。如此一想,心下顿时怒意横生,眸光冷冷地盯着秋如眉道:"秋门主不仅不请自来,还自以为是地挑衅风某,是不是觉得风某脾气太好了?" 阴森的语气有如半夜荒山野岭中传来的魑魅之声,震得秋如眉浑身一抖:"我不、不是,我没有挑衅你,我只是" "拂风阁从来不欢迎不速之客,风某也最厌恶自作聪明之人。今日之事若再有下次,别怪风某不给你秋门主留颜面!"风辞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又冲一旁喊了一句,"来人,把秋门主请出去!" 秋如眉脸色一白:他竟然连“送客”两个字都不愿说,看来还真是很厌烦自己啊,可自己也只是想来看看他,方才握着他的手,也没见他有嫌恶之色。突然如此盛怒,难道是怕他夫人误会?他真的那么在乎她吗?真的就对自己没有一点点动心? 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风辞倏地飞身离开,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 “秋门主,请吧!”护卫淡漠地朝她开口道。 秋如眉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悻悻地离去。 风辞心急火燎地一个轻功追上了琴约,一把拉住她的手,急道:“约儿,你别生气,刚才都是误会!” 萧大婶本要来劝慰琴约一番,此时见侯爷亲自来了,便放心地退到了一边。 琴约不不予理会,径直往卧房门前走去。风辞索性搂住她,俯首在她肩头道:“我都不知道她要来,我正准备来找你呢,半路上看到管家带着她过来了。” 风辞小心地瞟了一眼琴约,见她面无表情,似乎没听进去他的话,依然要往前走,赶忙又抱紧了她:“约儿,你不相信我吗?” “我冷!”琴约不耐烦地低声叫道,语气中含着明显的怒意。 风辞这才意识到这大冬天的,他们还在外面站着,赶紧拥着她疾步走进了卧房,来到炭炉边。 “约儿,你说句话好吗?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风辞伸手欲去抚摸琴约冻红的小脸,却被她一偏头躲了过去。 琴约强忍不住,讽刺地笑问:“要我相信你什么?刚才不是你任由她拉着你的手,还跟她有说有笑不忍松开的?如果不是我突然来了,只怕你们现在就不只是牵牵手了吧?” “什么叫让她拉着我的手?”风辞有些莫名其妙又有点冤屈道,“是她突然上来抓住了我的手腕,说要跟我比试内力。我一时没来得及推开她” “是没来得及推开,还是根本不想推开?”琴约冷笑道,“那样一个美人主动与你亲近,你敢说你没有半点动心?” “约儿,你觉得我的眼里何时容下过别的女人?”风辞神色变得阴郁,像是有点失落,不料琴约竟真的不相信他。 “这我可不清楚,要问你自己了。”琴约仍是冷漠地应了一句,然而心里却因他这句话颇为感动:看他的眼神不似在撒谎,莫不是自己当真误会了?可自己所见到的都是事实,况且,以前他都不让秋如眉进府中来的,怎么这回便不同了? 见琴约好似仍愠怒未消,风辞瞬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将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不管你有什么怨气怒气全冲我来吧!千万别憋在心里,会把自己憋坏的!若是伤了身体,我心疼。” 琴约咬了咬唇,正要开口,忽听得门外骙业有事求见。 风辞走过去问道:“何事?” 骙业小声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风辞神色微凝,大步走到琴约身边道:“约儿,我有事去一趟恭王府,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琴约默不作声,算是同意了。风辞望了她一眼,与骙业一同去了恭王府。 他们刚走不多时,琴约便对萧大婶道:“帮我收拾一下包袱,我要回娘家。” “啊?”萧大婶一愣,随即劝道,“夫人,方才的事侯爷已经说了是误会,您就别在意了,毕竟那个女人侯爷一向不待见的。您别生侯爷的气了,如今您正在好好调理身子,可别再一生气前功尽弃了。” “我就是不想气坏自己的身子,才要搬回娘家住。”琴约道。虽然她心里想相信风辞,可世间万物哪有一成不变的,以前风辞是不待见秋如眉,可谁能保证以后也这样呢?何况秋如眉对风辞的意思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又不是不知道,却还任由她接近自己。想到他时常出入恭王府,与秋如眉定然很容易见到面,琴约心里便极为不舒服。 “可是夫人,侯爷说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您要不等等?”萧大婶小心翼翼地问道。只要侯爷回来了,肯定不会让夫人自己回娘家的。 “不等了。他回来了我也一样要回去。”琴约道,“去收拾东西吧。” 看萧大婶还有些迟疑,琴约便不再多言,径自要去箱笼里拿衣物。 萧大婶一看,连忙抢着去帮她收拾起来:“夫人,可不敢让您亲自动手,您可饶了老奴吧。” 琴约便坐到一旁,指挥萧大婶收拾好常用物什,又让她去找管家安排马车。 不一会儿,但见管家匆匆忙忙奔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跪拜在琴约面前道:“夫人,夫人,今日之事与侯爷无关,都是小人的错,请夫人千万别误会了侯爷。” 琴约见又一个过来替风辞开脱的,心里顿觉好笑,问道:“怎么是你的错了?你何错之有?” 管家道:“今日那秋门主来访时,门卫本是要阻拦她入府的,可她说她带了名贵奇药,专门来看望夫人您的,还说能帮助您早日康复。门卫便来向小人报告,小人知道侯爷不待见秋门主,可侯爷更担心您的身体,便自作主张让她进来了。哪知道她并没有来看您,反倒说要先去见过侯爷,小人便只得领他先去找了侯爷。后来的事您都看到了。” 琴约眉头一拧:呵,秋门主还真是用心良苦呢! 管家见琴约默不作声,心里有些慌乱,道:“夫人,都是小人擅作主张,您请责罚小人吧?请您一定不要回娘家了,不然侯爷回来肯定也不会轻饶了小人。” “放心,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心意已决,你们都不要再劝了。”琴约道,“快去准备马车吧,我即刻就走。” 管家和萧大婶相互看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琴约见他们不动,便起身要自己去马厩牵马,管家惊了一跳,赶紧快步去找人套了马车,停在拂风阁外等候。 管家和萧大婶一同送琴约回到原宅,原氏和几名侍女出门迎接。 “娘,我回来了。”琴约道。 “姑爷没有一起来吗?”原氏朝大门外张望了一遍。 琴约淡淡道:“他有事去恭王府了,我自己回来的。” “快进屋吧,外面冷。”原氏挽着琴约的胳膊与她一起进了自己的卧房。 “不知道你今日要回来,你的房间里没有准备火盆,先在我房里待一会吧。”原氏道。 “娘,我今晚就同你一块睡吧,好久没和娘同榻而卧了。”琴约撒娇似的口吻道。 原氏爱怜地笑道:“怎么了?突然向娘撒起娇来了?” “呵呵,就是很想娘亲了。”琴约道,心里有点苦涩。 琴约被采芙害得滑胎之事,整个都城几乎无人不知,原氏自是清楚的,此刻心里也跟着难受,不觉眼眶有些泛红:“傻孩子,你心里难过娘都知道,可是有的东西失去了,可能是命里注定的,你再难过也无济于事。不如顺其自然吧,啊!你和侯爷都年轻,以后不愁没孩子。” “娘!”琴约扑到了原氏怀中,眼泪扑簌簌地滑落,可又不敢讲出秋如眉的事情来,怕原氏跟着操心。 原氏轻柔地抚着琴约的背,安慰道:“既然回来了,便安心住两天,娘给你做好吃的,多补补身体,等以后给娘生个白胖的外孙,啊!” “嗯,所有我喜欢吃的,娘都做一遍,好不好?”琴约故意避重就轻,着重在食物之上。 “好好好,你想吃什么,娘都给你做。”原氏慈爱地笑道。 风辞一离开恭王府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拂风阁,心里一直记挂着琴约还没消气的事。可谁知径直奔入卧房却不见人琴约,又匆匆找了几处,均不见琴约的影子,心下一慌,正焦躁着,忽见管家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他跟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七零 不爱面子只爱妻 “侯爷,老奴没有劝住夫人,请侯爷责罚!”管家一脸自责道。 “怎么回事?夫人去哪儿了?”风辞一颗心突突直跳,厉声问道。 “您去了恭王府之后,夫人便坚持说要回娘家去住,老奴等人都苦留不住,只好将夫人送到了原宅。”管家道。 风辞稍稍放下心来,还好没出什么事,只是转而又担忧地问道:“没让她受风着凉吧?”她还在休养期内,不能有丝毫疏忽,否则落下病根可怎么办? “这个侯爷放心,一路上夫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没有着凉。”管家见风辞似乎没有要大发雷霆严加惩罚他的意思,顿时松了一口气。 风辞听罢,冲管家扔下一句:“晚膳不用准备了。去备马。”随即便大步往门外走。琴约固执的性子他了解,既然已经回了娘家,必定是一时不会回来的,那么他也没必要一个人待在拂风阁了,想让他和爱妻分隔两地?不可能! 管家揣摩风辞大概是去原宅找琴约,便赶紧去马厩牵马,丝毫不敢懈怠。 琴约正在原宅的饭厅内,围着火炉,品尝着原氏刚做好的满满一食案的菜肴。 原氏给她盛了一碗参鸡汤,心疼道:“多喝点鸡汤,这里面放了滋阴补血的药材,多喝点身体好得快。” “嗯。”琴约咽下口中的扣肉,点头应道,舀了一勺便开始喝起来。 原氏见她吃得很香,欣慰了些,还好她胃口不错,这样想要康复也不难了。 美美地吃了一顿,琴约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便在侍女的陪同下去了她自己的卧房歇息。 在用晚膳时,原氏已让侍女在房内生好了炉火,这会儿琴约正好可以靠在炉边的矮塌上闭目养神。不过她刚一闭上眼,便听到房门外原氏敲门问道:“小约,睡了吗?风辞来了,说想见你,娘让他在正堂等着了。” 琴约闻言睁开双眼,淡漠地答道:“娘,让他走吧,我要休息了。” “你不见见他吗?娘看他好像挺着急的,肯定是在担心你呢。”原氏心下疑惑,女儿不是说风辞是公事繁忙才没空陪她一起回来吗?怎么看风辞那样好像并不知道她要回娘家似的?难道他们吵架了? “我暂时不想见他,您让他走吧。”琴约语气决然。 原氏见她没睡,索性推门进来,问道:“你们之间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不想见他?” 琴约不想提及秋如眉,恳求道:“娘,您先去打发他走好吗?以后我再告诉您。” “那你先好好歇着。”原氏心下叹了口气,知道女儿此时心绪不佳,便不再惹她难受了。 琴约点了点头,望着原氏走出了房间,心中滋味无法言说。她只觉自己很矛盾,一面因他来找自己而感到踏实,至少他是在乎自己的,可一面又不愿意见他,一想到他和秋如眉便难以释怀。 原氏却没有听琴约的话,直接将风辞打发走,她对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于是,她对风辞道:“小约现在不想见你,说让你走。你和小约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风辞微怔:“约儿还说了什么?” “她不愿多说,所以我才来问你啊!”原氏道。 风辞微微低头道:“不满您说,小婿做了一件让她误会难过之事,想来求她原谅。岳母大人,小婿并非有意让约儿伤心,恳请您帮小婿一个忙,让我们见一面。” “可小约的脾性你也该清楚,她一旦不想见你,谁去劝也没用。”原氏道,又见风辞一脸诚恳不似在说谎,决定帮他一把,“不如这样,你若有心,以后便每日都过来,她心软,相信过几日她见你如此坚持,定会和你见面的,到时你们再好好谈谈。” 风辞眼前一亮,有了更好的主意:“岳母大人,不如您收留我一段时日,给我安排一间离约儿最近的房间,我陪她一同住在这里,也省得来回跑了。” 原氏笑道:“行,你要住在这就住在这吧。不过离小约最近的房间便是她卧室旁边的耳房了,你愿意住吗?”那耳房可是侍女住的地方,他一个堂堂侯爷能屈尊去住吗? 风辞不假思索地应道:“好,我就住耳房了。”耳房离约儿的卧室只有薄薄的一墙之隔,最好不过了,其他的都无所谓。 是夜二更时分,琴约房间依旧亮着灯火,她还在塌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心里暗暗忖道:他就那么走了?让他走就当真听话的走了?他到底是不是诚心诚意来找她的?难道就是做做样子? 心下烦闷不已,明明不想见他,可她见母亲出去后没再过来,便想着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又不觉一阵失落。 吹灭了烛火,她强迫自己入睡,但却发现隔壁耳房内的的烛光也在她吹灯后才熄灭。她不免觉得奇怪,服侍她的侍女并没有住在耳房,而是住在原宅统一的侍女房中。那住在耳房的是谁? 虽然好奇,但天太冷不愿起床去看个究竟,想着可能是母亲为了方便照顾她,让侍女搬过来住了吧,便没再多虑。 而风辞在耳房内将琴约卧室内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知道她一直辗转难眠,他多想过去抱着她好好解释安慰一番,可又怕她恼怒,动了肝火伤及身体,反而让事情变得更糟,只得先忍耐着。想到方才吹灭蜡烛的时候似乎让琴约察觉了异样,他决定以后晚上都不点灯了。 日子悄然过去,一连几日都没有听到风辞来府上的消息,琴约最初感觉愤懑,后来逐渐变成苦涩:看吧,他还真是没有耐心呢,可能真的厌倦自己了吧,从此,自己是否就要变成一个弃妇了? 她无声地苦笑着,很快这个笑容却被一道笛音给惊得僵住了。风辞?琴约一听到这个熟悉的曲子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可是他那日不是已经走了吗?后来有没来过,怎么可能是他?呵,这个想法真是可笑。 无奈地转身欲往正堂走去,一出房门却清晰地听出笛声是从房顶上传来的,她猛地抬头望去,果然见风辞正侧坐于屋瓦之上,手捏白玉笛置于嘴边。 他怎么在这?琴约愣了愣,随即很快便明白了过来,疾步去找原氏。风辞呼地一声飞下屋顶,落在她跟前,微笑道:“约儿,终于肯见我了吗?” 琴约不搭理他,想要从他身边走过去,却被他伸手结结实实地挡住了:“约儿,听我说句话好吗?” 琴约止住了脚步,也不言语,风辞很是欣喜,只当她愿意听自己解释了,那样便能提早结束这近在咫尺却还得害着相思的日子了。 “约儿,那日是我一时大意,做得不对,你别生气了好吗?我保证以后绝不会”风辞后一句话犹未说完,便见琴约大步迈过了他身旁。 “诶诶,约儿,我话还没说完呢!”风辞急忙赶上来道。 “你说的,只让我听你说一句话!”琴约满面严肃道。 风辞哭笑不得:“约儿,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就强词夺理了如何?若是嫌烦,可以去找那位不会强词夺理又善解人意的去啊!”琴约说罢竟小跑着离开,完全不顾呆在原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的风辞。 气呼呼地找到原氏,琴约抱怨道:“娘,不是让你赶他走吗?你怎么还留他住在府上了?” 原氏故作惊讶道:“谁啊?你说我把谁留在府上了?” “还能有谁,风辞啊!别说不是你让他住在这里的。”琴约两腮鼓鼓地回道。 “哦,他啊,你见过他了?”原氏问道。 “如此看来,真的是您留他住下的?您怎么这样啊,我都说了不想看到他!”琴约甚感无奈,真没想到母亲居然向着风辞,不管她这个女儿了。 “娘是传达了你的话,让他走,可他不走,还要求住下来陪你,那娘还能如何呢?人家做丈夫的请求留下来陪自己的妻子,娘也反驳不了啊。”原氏看着琴约,慈爱的目光里含着少有的狡黠。 琴约一听,顿时有些羞窘地不知怎么辩驳,只得愤愤然道:“娘,怎么连你也欺负我?” 原氏见女儿似乎并非真的那么想让风辞离开,便佯作无奈道:“娘哪能欺负你啊。要不这样,你再亲自去把他轰走吧,反正娘是赶不走他了。” 琴约咬了咬唇,哼了一声,便走回了自己的卧房。 到了用晚膳之时,琴约照例半躺在床榻上,等候侍女将饭菜送至床头案几上。可这回进来送饭的不是侍女,竟是风辞! 琴约立即坐直了身子,问道:“你来做什么?” 风辞大步走到她身旁坐下,温柔地微笑道:“当然是来给你送饭,照顾你啊。” “我娘安排了侍女照顾我,不劳你大驾。”琴约不自觉地微嘟着嘴道,“赶紧走,我不想看到你。” 风辞轻轻一笑,将饭食置于几案上,伸出左手,宽厚的手掌覆在她的双眸之上:“这样便看不到我了。来,先喝点汤。” 他用右手舀了一勺香浓的滋补汤递到了琴约的嘴边,琴约自然而然地喝了下去,并抿了抿唇上留下的汤汁。然而转瞬,双唇却被一阵温热熟悉的感觉包裹住了,琴约惊得登时便要去推开风辞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七一 久别难掩相思情 风辞见琴约欲反抗,干脆扣住她的双手,搂过她的香肩,尽情地吻得更深了。他这几日空闲时都藏在暗处看她,时常能看到她满面愁容,心也随之隐隐作疼。今日他再也忍不住了,哪怕她再不想见他,他也要出现在她面前。 他吻得缱绻动情,似乎想要这样驱散琴约心里的阴霾,用他的温情呵护她,疼惜她,直到永久。有那么一刻,琴约不自觉地沉溺在了他这份柔情里,但很快便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欲要嗔怨他,无奈小嘴被霸占着,只好从鼻子里呜呜地抗争。可风辞已忘乎所以,还稍稍用了内力,任她怎么挣扎最后都成了乖乖的顺服。 渐渐地,两人都遍体酥软,动了情火。风辞几欲把持不住要去解琴约的绣袄,但转念又极力忍了下去,抱住她浑厚沉哑的嗓音说道:“约儿,我好想你,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我等得好辛苦啊。” 琴约正气恼着,听他如此一说顿时满脸通红,愈觉羞愤交加,使劲推开他,瞪着他嗔怪道:“你就会仗着自己内功深肆意妄为,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给我出去!” “不行,我还要服侍你用膳呢!”风辞一本正经道。 “谁要你服侍啊?”琴约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哼,那哪儿是服侍她用膳,分明是趁机占她便宜,当真以为她好欺负呢? “当然是你啊!”风辞对她的嗔怨毫不介意,微笑道,“别人可没资格让我去服侍,只有约儿你有这个资格。”说着舀了一勺瘦肉粥递至琴约跟前。 “说得动听!可我不需要你这个朝秦暮楚的人来装模作样!”琴约冷嗤道,“你这些甜言蜜语还是留着说给你的秋门主听吧!” “约儿,你又提她做什么?她不过是个外人,我和她之间真的没有关系。”风辞有点无奈,怎么说着说着又扯上秋如眉了?女人的心思还真难懂,明明方才吻她的时候都感觉到她慢慢变乖顺了,也动情了,那不就是将要哄好了吗?怎么反而越来越生气了? “你不走也可以,这饭我也不吃了。”琴约的倔劲又上来了。 秋如眉横亘在她与风辞之间,犹如芒刺在心,扎得她疼痛难忍,更关键的是能不能拔除这根刺不在于她,而在于风辞。若风辞与秋如眉之间一直这样暧昧不明,拖泥带水,无异于让这根刺在她内心反复穿刺,她断然无法接受。与其那样,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约儿!”风辞不舍得离开,带着央求的语气唤道。 琴约默然无语,侧过身去不理他。风辞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几步一回头地出了房间。看见他关上了房门,琴约才端过粥来继续喝。 风辞出去后心下不由地思忖:没想到约儿对秋如眉如此介怀,以前有类似情况她最多怄气一会,三言两语也便哄好了,可这次却大为不同,看来不能等闲视之了。否则长此以往,滴水穿石,小嫌隙也能变成无法弥补的裂缝。 正思索间,忽听得宅中管家来报:“侯爷,亓官将军来找您,正在偏厅等候。” “好,我马上过去。”风辞说罢疾步去了偏厅。想着亓官飒定是刚从军营赶回来,大晚上来找他绝非小事。 亓官飒刚饮完一杯热茶,见风辞迈步进来,连忙迎上前去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住上了?我匆匆忙忙赶去拂风阁,祝管家说你来这儿住了好些天了,怎么回事?你要陪弟妹在丈母娘家过年了?” 风辞面上略显尴尬,不过转瞬即逝,淡然道:“约儿想回娘家,我便陪她来住一段日子。说说你吧,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亓官飒正色道:"俞巡新官上任就拿我手中的十万军马开刀,这事你知道吧?" "你是指峪阳驻军之事?"风辞问道。 "没错!"亓官飒提起这事便义愤难平,"他向陛下进谗言,说我兵权太盛,恐日后成为陛下的威胁,社稷之遗患,要让我将那十万兵马分割出去!他可知道我为了训练那十万兵马费了多少心血!想我亓官家两世为将尽忠为国,他一弱质腐儒竟诬我会成为社稷之患,真恨不得给他一戟!" 风辞静静地听他抱怨了一通,方才开口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未知真假。" "绝对是真的!听说陛下还在斟酌,若是同意了,下诏书也就是一时半刻之事。"亓官飒激动道,"他们想让一个叫晁关的接手峪阳守军,我派人查过,这个晁关与饶储关系匪浅。" "哼!"风辞冷笑一声,"他饶储还真是胆大包天了!" 亓官飒疑惑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饶储有何企图?" "他啊"风辞顿了顿,沉声道,"想让这江山易主。" 亓官飒愕然,怔了半晌,仍是不敢相信。饶储伙同太后弄权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想取而代之?! "喾禹国是崇家天下,他一个外姓之臣,肯定不得民心,无法服众,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亓官飒道。 "他要亲自登上大宝,当然是难于登天,可先帝不是有好几个皇子吗?"风辞暗示道。 "你的意思是他想扶植其他皇子替代当今圣上?"亓官飒只觉阵阵心惊肉跳。 风辞微微闭了闭眼表示默认。 "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胡作非为!"亓官飒满腔激愤道,"当今圣上年纪轻轻便彰显出少有的明君潜质,饶储定是见圣上不受他管控了才想要另觅傀儡。你可有办法阻止他,粉碎他的阴谋?" "目前要阻止他还为时尚早。"风辞道,"分你兵权一事先静观其变,我近日已向恭王透露过了饶储的动静,他会代我们出手。" 亓官飒尚有一丝犹疑,正欲再言,却在看到风辞那笃定的目光之后放下心来:"行,听你的。" 顿了一会儿,他拿起放在案几上的佩剑道:"我没别的事了,先走了。" "急什么?"风辞叫住他,"陪我喝两盅。" "这么晚了,你不陪弟妹睡觉,还拉着我喝酒?我们听错吧?"亓官飒夸张地挖了挖耳朵道。 风辞本因琴约赶他出来胸中郁闷,想喝点酒解解闷,谁知反遭受了亓官飒一番揶揄,片刻的局促过后,他十分镇定地下了逐客令:“不喝赶紧走,不送!” “嘁,我可不像你还有这闲功夫喝酒,我得赶快回去看看我家那小子,可想他了。”亓官飒说着便大步往门口走去。 “呵,你是想嫂夫人吧!”风辞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亓官飒也不去反驳,因为风辞说得可不就是事实嘛。一路策马奔驰,火速赶回了家。 “夫人,将军回来了。”筎棉打开房门对扈沚蓠禀道。 扈沚蓠抬眼望去,只见亓官飒一身戎装,风尘仆仆,银色兜鍪之下,那张英俊轩昂的脸略带几分疲惫,定是长途奔波,累的。 “沚蓠!”亓官飒阔步走到扈沚蓠跟前唤道。 “你回来啦!”扈沚蓠仰面望着他,一双水眸中闪烁着浓浓的喜悦之色。 筎棉悄悄地叫上屋里的其他仆妇侍女一同退了出去,留下这对聚少离多的夫妻好好叙话。 “你看,信儿又长大了不少,真是一天一个样。”扈沚蓠爱怜地看着摇篮中熟睡的亓官信轻声道。 “嗯。”亓官飒从扈沚蓠身后将她搂在怀里,又盯着儿子看了好一会,方才小声问道:“这些日子都是你亲自在照顾信儿吗?怎么没有交给乳娘看护?” “我可不敢把他交给别人带。”扈沚蓠情绪稍显激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亓官飒惊讶地问道,没想到她如此反感将孩子交给乳娘看管。 扈沚蓠定了定心绪,将琴约滑胎一事从头至尾给他叙述了一遍,道:“我们府中的下人我并不十分信赖,保不齐有没有哪个存了坏心的,我还是亲自照看信儿才能放心。” 亓官飒霎时明白了风辞为何要陪着琴约一直住在原宅中了,在替风辞惋惜的同时,心里也有些愤愤然:“风辞还是没下狠心,若是换了我,有人这么对待你和孩子,我先剑戟相加打得他血肉模糊,再手刃了他!” “你的剑戟是用来上阵杀敌的,怎么为了那等卑鄙小人污了你的利器?”扈沚蓠白了他一眼。 “胆敢伤害我的家人,那便是我的敌人!”亓官飒道,搂得她更紧了,“沚蓠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们。” 扈沚蓠心里一暖,温柔笑道:“知道了。你先更衣吧,一直穿着这身甲胄,也累吧。” 亓官飒呵呵笑道:“你来帮我。” 扈沚蓠本来也是想着去服侍他更衣的,便自觉娴熟地替他卸去铠甲和棉服,露出了他一身白色中衣。 “快坐到火盆旁边来。”扈沚蓠拉着他往火盆旁靠。 “直接进被窝暖和不行吗?”亓官飒一把扯过她的手,复又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啊!你”扈沚蓠话还未完,便让亓官飒给结结实实吻住了。 自上次给亓官飒摆设了满月酒后,他又有三个月没见到扈沚蓠了,早已抑制不住内心的思念与冲动,想要好好疼惜她一番了。 正当他二人吻得如火如荼,扑倒床榻上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尖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七二 恩爱总被旁人扰 亓官飒和扈沚蓠从火热的亲密中惊醒,回头一看,摇篮中的亓官信正紧闭着双眼哇哇大哭呢,小手小腿奋力踢打着被子,那小模样让人看了无不爱怜。 扈沚蓠赶忙翻下床榻,亓官飒一手抄起床头的裘衣,去给她披上,看着哭得满脸通红的亓官信,问道:“儿子怎么了?刚才不是睡得很香的吗?” “尿床了,得赶紧给他换一换。”扈沚蓠察看了一番,一边去拿干净的尿布一边回道。 亓官飒无奈地瞧着这个跟自己极其相似的小人儿,半是疼爱半是埋怨道:“你个臭小子,出生之前折腾你娘,出生之后开始折腾你爹我了是吧?你知道爹有多久没见你娘了吗?好不容易刚亲热一会,你就来捣乱,你可真是我亲儿子!” “哎呀,好啦,他又听不懂,你说这些干嘛?”扈沚蓠被他那句“亲热一会”惹得面红耳赤。 “就是听不懂我才说。哼,等他长大点看我怎么收拾他!”亓官飒气得牙痒痒道。 扈沚蓠微笑着瞟了他一眼,看他对着儿子时那温柔的目光便知道他疼儿子疼到了心坎里,哪会真舍得动粗。 亓官飒要说带兵打仗绝对难不倒他,可要说给几个月大的孩子换尿布他还真是一点都插不上手。于是,他决定先去给爱妻暖被窝。 不多时,扈沚蓠给亓官信重新换好了尿戒子、衣服和小褥子,哄着他睡着了,这才解衣上榻。亓官飒将锦被掀开一点,伸手便将扈沚蓠揽入了被窝,迅速把被头掖好,两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扈沚蓠怕自己的手太凉,反让他受了寒,连忙要抽出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你手都冰凉了,赶紧捂一捂。” “我怕冻着你了。”扈沚蓠心里暖烘烘的,不知是因为被窝里的温热,还是因为亓官飒贴心的话语。 “我阳火旺盛,没事。”亓官飒道,又用脚去探了探她的玉足,“脚也这么凉,来,靠近点。”说着将扈沚蓠的双脚勾到了自己双腿之间,让她暖和起来。 两人就这么相依相抱着,不一刻,亓官飒便有点心猿意马了,原本握着她双手的两只厚掌也不知何时滑到了她的腰身处。扈沚蓠自是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她也想他,也像万千思念丈夫的妻子一样盼望着自己的夫君给予自己浓情与爱意。她不禁抚摸上了他的后背,让自己更加贴近他。 亓官飒感觉到她的动作,再也无法抑制内心汹涌的狂潮,炽热如火的吻席卷而来。 “嗯唔”亲吻太过急促热烈,扈沚蓠险些透不过气来。 亓官飒想要慢下来吻得温柔一些,可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似的,只想尽情地去感受她、宠幸她。多少个日夜,只要稍微一空闲下来,他脑海中便全是她的影子,尤其在这寒冬腊月,夜阑人静之时,对她的惦念更为深切。没有她在身边,只觉这严冬更加严寒刺骨了,如今拥她在怀,叫他如何还克制得住? 绣枕间风月无边,锦衾里欢情无限。数九寒天,亓官飒却细汗涔涔,浑然忘了疲倦。这回摇篮中的亓官信却睡得酣甜,似乎没听到任何声响,大概是扈沚蓠死死咬牙忍住 了的缘故。 日色高照,扈沚蓠在一阵微痒的摩挲中醒来,睁眼一看,亓官飒正用他那宽厚粗糙的手掌抚摸她细腻的脸颊。 扈沚蓠捉住他的手腕,翻过手掌来看,五指指根处皆是常年执剑握戟磨出的茧子。她轻抚着那厚厚的茧,柔声问道:“这次回来待多久?在家过年还是要回军营去?” 亓官飒用另一只手将她搂紧,在她前额吻了一吻,微笑道:“我那些个副将见我两三年未曾回来过年,今年又初为人父,纷纷要替我值班,让我回来陪你们过年。盛情难却,若今年太平无事,我便一直陪着你们,出了元宵节再回营。” 扈沚蓠一听接下来近一个月他们一家人都可以相伴在一起,不由地欣然而笑,又心生感激:“那真要多谢你那些将领了。” “对,他们几个都单着呢,改日我也帮他们娶上妻子回去暖被窝。”亓官飒道。 扈沚蓠听了这话,眉头微蹙:“你娶我就是为了暖被窝的?” “那可不!”亓官飒不假思索道。 “啊?” “那可不是的!”亓官飒一看扈沚蓠乌眸圆瞪的娇嗔模样,赶紧改了口,嘿嘿笑道,“我娶你是为了疼爱你的。” 扈沚蓠略一琢磨,咦,怎么这意思好像差不多? 还没等她琢磨透彻,亓官飒便又翻身覆过来,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双唇。细细地品味了一番,正欲进行下一步,忽闻得门外一阵扣门声。 “谁?”亓官飒火气一上来,喝道,“大清早的这么没规矩!” “将将军,那个拂风阁的骙护卫来了,说是有要事找您。”筎棉被这一吼,话都说不顺溜了。她也不想来打扰将军和夫人的,毕竟小别胜新婚嘛,她也懂。可是一想,这都快午时了,他们也该醒了吧,谁知他家将军还以为是大清早呢。 扈沚蓠见亓官飒那炭黑般的脸色,羞涩一笑,劝道:“既然邶陵侯找你有要事,那便快点去吧。我替你更衣。” “沚蓠”亓官飒突然撒起娇来,毫不避讳地道,“我还没亲够呢,你就赶我走?” 扈沚蓠咬了咬唇,脸上一热,低下头不敢看他,细声道:“你又不着急回军营,还怕没机会吗?” “哈哈哈,好,你说的啊!等我回来再好好疼你。”亓官飒笑道。 扈沚蓠下了床,为他更衣,刚给他穿好外袍,旁边摇篮里的亓官信也醒了,瞬间哇地哭喊起来。扈沚蓠赶忙去抱起孩子道:“宝宝饿了。” 刚把亓官信抱在怀里,就见他两只小手摸索着要找吃的。亓官飒在一旁看着,哼哼出声:“臭小子,可真会找时机。上辈子跟爹有仇是吧?” 扈沚蓠闻言,白了他一眼:“快走吧,还得洗漱呢,一会骙护卫该等急了。” 亓官飒目光有点幽怨道:“夫人,下回咱生个女儿吧,这臭小子好像天生妒忌我,老是跟我抢你。” 扈沚蓠甚觉无语,只想把他打发出去,便顺着他道:“好,等你回来再说。” “那就这么定了!”亓官飒将腰带一束,乐滋滋地吹着口哨出了房门。 扈沚蓠望着他的背影,粉颊红如三春之桃。 且说太后自从知晓堂兄饶储与俞巡暗中有了往来,便总觉得他不再与自己同心同德了,似是有什么大事在瞒着她。但上次警告过他之后,也没见他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心里那种莫名的隐忧困扰着她,使得她近日都不得安稳。 “紫萸,再给哀家添些茶来。”太后随口唤道。 小采在不远处听见了,赶过来禀道:“太后娘娘,紫萸姐姐病了,奴婢来替她的班。” “病了?什么病?”太后疑惑道,今日好像见她还胖了点,气色也不差,怎么忽然病了? “回太后娘娘,奴婢也不知,只是听她说身上起了红斑,疼痒难受,不方便来侍奉您。” “看过大夫了吗?”太后问道,语气有点担忧,紫萸是她使唤得最顺心的侍女,陪伴她左右数年,多少有些主仆之情。 “请过大夫了,应该一稍后就到。”小采回道。 “带哀家去看看。”太后站起身道。 小采陪同太后来到宫女房,紫萸面朝里边侧卧着,听到脚步声,只当是小采回来了,正想问她为何没陪着太后,一转身却见太后已走到了她身旁。 紫萸惊地伏在床榻上拜道:“奴婢不知太后娘娘驾到,请娘娘恕罪。” “快平身,好好躺下。”太后道,“哀家就是怕惊扰你休息,才没让小采出声的。” 紫萸见太后这般温声和气的,犹如长辈关怀自己一般,心里不由地浮起丝丝愧意:她并非真的病了,而是公冶端买通了太医院里的熟人——专为宫人治病的初等医官阳大夫——所制造出来的假象,一抹药便会好,还不会伤及腹中的胎儿。 太后定眼打量着紫萸,见她脸颊上确是有几点红斑,不免秀眉一皱,不经意间又看到了她发间的珠花,好奇道:“这珠花以前好像不曾见你戴过?” “回太后娘娘,这珠花是我那日旬休时出宫买的,之前确实不曾戴过。”紫萸心头一跳,这珠花其实是公冶端前些时日送给她的,她一直藏在匣子里,本以为今日可以不用服侍太后,方才拿出来戴上了。 “哦,”忽而太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疑道,“哀家记得你以前似乎总喜欢扎着一条蓝色发带,是吗?” 紫萸心跳得更快了,还好回话时低着头太后看不见她的神色,于是含糊道:“那条发带不知何时弄丢了。” 太后听罢觉得有点巧合,她在公冶端头上看见的发带也是蓝色的,好似与紫萸以前的一样。不过又一想,那发带也没什么特别的,有相似的也不稀奇,便没再多问。 此时,小采打断了她的思绪:“太后娘娘,阳大夫来了。”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阳大夫拜道。 “快去给她看看。”太后往紫萸身上望了望,命令阳大夫道。 “遵旨。”阳大夫心里余惊未定,他哪能想到太后会来此地看望一个宫女?此刻他不敢多言半句,生怕露了馅官职不保。 少顷,阳大夫看诊完毕,躬身对太后道:“禀太后娘娘,宫女紫萸所染病症乃是恶疾,极易传染他人,还请娘娘速速离开此地为宜。这里不能再住别人了,若有与她同住的宫女也最好搬出去。” 太后惊诧不已,问道:“这病是怎么来的?她好端端地待在宫内,怎会突然染上这么严重的疾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七三 幸福如梦亦如幻 阳大夫心里忐忑不安,但也只好硬着头皮道:“回太后娘娘,这种疾病虽不多见,但因极易传染,想是紫萸姑娘出宫之时不慎染上的,故也并不稀奇。” 太后没再多疑,问道:“能治好吗?” “若要治好需花些时日。”阳大夫道,“太后娘娘,为凤体安康着想,紫萸姑娘已不再适合服侍娘娘左右了,应将她调离昭霞殿,或者让她出宫医治。” 太后凝眉道:“有那么严重?” “此病虽不致命,但也属于恶疾,不可掉以轻心。”阳大夫道。 太后思忖片刻,吩咐道:“小采,你即日起搬去别的房间。紫萸,哀家也无法,只能委屈你出宫去治病了。哀家会派人去寻一个舒适的宅子,帮你搬过去。” “多谢太后娘娘。”紫萸垂首应道。 太后担心被传染,随即离开了侍女房。阳大夫趁无人之时去了偏殿,将方才的情形告知了公冶端,公冶端便寻机悄然来见紫萸。 “端郎!”紫萸心中余惊未定,此刻见到公冶端才安心下来。 “小萸,听说太后来过了,她有没有怀疑你?”公冶端坐到床榻边,执起紫萸的双手问道。 “应该没有吧。”紫萸道,“太后说让我出宫去养病。” “嗯,阳大夫已经告诉我了。真是太好了!”公冶端欣喜道,“马上过年了,我会请求太后准我休假几日回乡祭拜先父先母,出了宫我便去找你。我们很快就能安安心心地在一起,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若是太后不同意你休假呢?”紫萸问道。 “她会同意的,我有把握,放心吧。”公冶端伸手轻轻摸了摸紫萸微微隆起的腹部,目光里满含温情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还好宝宝懂事,没有在你肚子里捣乱。” 紫萸微笑道:“是啊,幸好宝宝懂事,我也轻松了许多。” 公冶端半搂着她,在她樱唇上吻了一口,道:“还要辛苦夫人再忍几日了。” 紫萸略微低了低头,羞涩的靠在他肩头道:“要说辛苦,我哪有你忍得辛苦?” “为了你,我甘愿。”公冶端用脸颊缓缓蹭着她的额头,嘴角洋溢着甜蜜的笑意。 想到不久便可与端郎光明正大地生活在一起,一同迎接他们的孩子降世,紫萸亦是掩藏不住脸上的笑容,她想自己以前所期盼的幸福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入夜,公冶端内心的喜悦被一道旨意扑灭——太后召他去侍寝。他下意识便欲借病推脱,但一想还得求她恩准出宫,只得忍耐着。 宽衣之时,太后百般妩媚地望着公冶端,见他满脸愁容,不由地疑道:“端卿可是有心事?为何愁眉不展的?” “回太后娘娘,年关已近,下臣只是忽然想念家乡了,想回去祭拜一下先父母。”公冶端忧伤地答道,“扰了娘娘心情,望娘娘恕罪。” “这有什么?哀家准你回乡过年便是。”太后说着,柔软地细腰一扭,便依偎在了公冶端怀里,玉臂搂着他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公冶端只觉浑身起了一阵寒栗,极为难受,但又不能让太后看出异样,强颜笑道:“多谢娘娘恩典。” 太后本来还满面风情地微笑着,忽然在公冶端身上嗅到了一股清香,似乎有些熟悉,便问道:“端卿今日搽的是何种香膏?味道好像与以前不同了。” 公冶端心里一紧,他今日没用香膏,身上的香味想是在抱紫萸时沾上的。暗自定了定神,他答道:“这两日刚换了一种味道淡一点的,不知娘娘可喜欢?若是不喜欢,臣以后便不用了。” 太后柔媚地笑道:“只要端卿喜欢便好。”言罢解开公冶端的中衣,俯身亲吻上他的双唇。 公冶端闭上眼紧咬着下唇,假意配合着,无奈太后动情地吻了许久,却不见公冶端有半点反应。 “端卿这是怎么了?”太后眉间浮起丝丝不悦。 公冶端俯首连声赔罪:“望太后娘娘恕罪,恐是臣的隐疾留下的后遗症,无法伺候娘娘,下臣罪该万死,请娘娘饶命。” 太后一见他慌乱的模样,又有点于心不忍,便扶起他道:“好了,什么饶不饶命的,哪有那么严重?既如此,你便换一种方法服侍哀家吧,哀家知道端卿对床笫之术可是极为擅长的呢。”话音一落便径自躺下,媚眼含情地望着公冶端。 公冶端心下一沉,脸上却笑得邪魅迷人:“唯。臣一定好好伺候您。” 夜已深,太后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公冶端翻身下榻,出去净了手,沐浴一番。方才被太后亲吻过,他甚是不堪忍受,暗暗告诉自己:只需再忍几日,一切便都好了。 两日后,太后的几名内侍来到了侍女房,要帮紫萸收拾东西。 “紫萸姑娘,哪些物件是你的,烦请告知一声。我等已经在宫外觅了一处房子,太后娘娘让紫萸姑娘即日搬过去住,安心养病。”领头的杜内侍说道。 “好的,紫萸多谢太后娘娘隆恩。”紫萸拜道,内心不由地涌上一阵愧意。 杜内侍将一份文书和一个布包放在旁边的案几上,道:“这是太后娘娘亲笔批的释婢文书和一些银钱,从今以后你便是自由身了,娘娘有旨,等你病好了,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 紫萸听罢鼻尖一酸,眼眶通红:“多谢娘娘。杜内侍,我想当面去谢恩,与娘娘道个别,可以吗?” “这个”杜内侍想到紫萸的病会传染,有点为难。 “您放心,太医说了,我这病只要不与我接触,是不会被传染的。我只是去见太后娘娘一面,亲自谢谢她的恩典,不会靠娘娘太近的。我以后不能服侍娘娘了,只想最后表达一点心意。”紫萸恳切道。 杜内侍动了一点恻隐之心,他心想太后对紫萸也算是宽待了,那么定是有些主仆情义的,便让她去见一面又何妨? 紫萸来到了昭霞殿寝宫,缓缓俯身跪拜道:“奴婢紫萸叩谢太后娘娘隆恩,谢娘娘赐还奴婢自由身,此恩无以为报,但愿娘娘日后身体安康,容颜永驻。” “快平身吧。”太后抬手道,“以后阳大夫会定期去给你看病,你可放心休养。” “谢太后娘娘。”紫萸徐徐起身,不自觉地抚摸了一下腹部。 这一细微的动作紫萸已然习惯了,因腹内胎儿已经四个多月,不时会有胎动。可这在太后眼中却不同寻常了,她是过来人,很快便明白了这个意味着什么。仔细打量了一遍紫萸微微变圆了点的脸庞,还有那微胖了些的身躯,她之前还以为是冬天穿得太厚没甚在意,现在看来——紫萸怀有身孕了? 太后惊诧地盯着紫萸,心中一震:她一个未婚女子,怎么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传出去岂不是哀家御下不严,害哀家颜面尽失?还有,与她勾搭的奸夫是谁?竟敢动哀家身边的人,简直胆大包天! 正在心里愤怒着,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带来一阵清香。 这个香味太后顿时心魂一震:那晚端郎身上也是这个味道!端郎说是新换的香膏,怎么会和紫萸的味道一样?不可能这么巧,难道他们 想到紫萸可能与公冶端有苟且之事,太后便怒意横生,两眼圆睁定定地看着琴约。琴约见太后半晌没说话,也没让她退下,便抬头望了一眼,谁知这一眼却让她惊颤不已:太后的眼神像是要将她凌迟一般。 “娘娘”紫萸声音有一丝颤抖。 太后方才觉出自己过于激动,万一是误会呢,毕竟紫萸在她身边服侍这么久,一向遵规守矩。于是她淡然挥手道:“没事了,你先退下吧。” “唯。”紫萸欠身告退。转身之后,仍觉后背有些发凉,总感觉太后刚才的反应不大对劲。 一个时辰后,杜内侍领着阳大夫来到了昭霞殿:“禀太后娘娘,阳大夫带到!” 阳大夫跪拜行礼,听得太后一脸怒容问道:“紫萸到底有没有身患恶疾,从实招来!” “回、回太后娘娘,紫萸姑娘得了能传染的恶疾,先前已经禀报过”阳大夫吓得有点哆嗦。 “胡说!你可知欺瞒哀家是何罪?”太后喝道。 阳大夫惊得瘫坐在地,一时不知所措。 “紫萸有了身子,你不会没看出来吧?几个月了?”太后问道。 阳大夫见瞒不过了,欺瞒太后等同于欺君之罪,虽然他收了公冶端不少银钱珠宝,可性命要紧啊,为保小命,只得老实交代:“回太后娘娘,紫萸姑娘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微臣是一时受人蛊惑,财迷心窍,才帮她制造了染病的假象。求太后娘娘开恩!饶了微臣性命!” “谁让你这么做的?”太后紧盯着阳大夫,只盼别从他口中听到自己所想的那个名字。 “是公冶端内侍。” 真的是他!太后怒不可遏,野种都四个多月了,看来他们早就暗中苟合了!呵,好!好一个称心的侍女!好一个服帖的内侍!哀家真是瞎了眼,竟被他们蒙在鼓里这么久! “来人!将阳大夫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太后吼道。 “唯!”两名侍卫冲上前来将阳大夫一径拖走,不顾他的连声哀求。 “再去通告公冶内侍,就说哀家要带他去看一场好戏!”太后咬牙切齿,阴狠地眯了眯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七四 痛失所爱思复仇 公冶端正在偏殿收拾贵重物什,为几日后出宫做准备,忽闻内侍来传旨,说太后要他陪着去看一场好戏,心里没来由地忐忑不安:看戏?宫里哪有戏可看?莫非出了什么事? 越是在这紧要关头,他越担心会出什么纰漏,一路上焦灼不安地跟着内侍来到太后寝殿。 太后见了公冶端,眼里神色晦暗不明,话里有话:“端卿,哀家有一事困扰在心,想听听你的意见。” “承蒙娘娘抬爱,不知娘娘为何事所扰?”公冶端拱手问道。 “哀家宫里的侍女与贼人私通,还怀上了孽种,扰乱宫闱,你说该如何处置是好?”太后不紧不慢地开口,双目紧盯着公冶端。 公冶端心里一慌,神色稍变,怕太后识破,连忙垂了头强作平静地回道:“此事关乎那宫女的名誉,是否私通贼人,还需查清楚,铁证如山,才好再做处置。” “哦?”太后意味深长地拖着尾音,“那端卿不如陪哀家一同去查问清楚吧。”说罢迈步往侍女房的方向走去。 公冶端眼见太后径直往紫萸的卧房而去,想到此时那屋子里只住了紫萸一人,方才太后定是在说紫萸了。可是她是如何发现的?这么久以来她不是一直没察觉吗? 太后一行来到侍女房门外,杜内侍打开房门,见里面紫萸正和之前派来的几名侍卫在打包行囊。众人见了太后皆倒身下拜。 杜内侍呼道:“东西不必收拾了,太后娘娘有话要问。” 紫萸瞥见了站在太后身旁的公冶端,瞬间眼皮一跳:太后怎么突然来找自己了?还把端郎也带来了,看他那般心神不宁的,莫非 她暗自咬了咬唇,拜道:“不知太后娘娘驾临有何吩咐?” 太后陡然色变,哼笑道:“那得问问你肚子里的贱种了!” 此言一出,紫萸和公冶端尽皆吓得面如土色。 “娘娘何出此言啊?”紫萸浑身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却尚存一丝幻想,不愿承认。 “装傻充愣?要哀家让人来验身吗?”太后斥道,那妩媚的双眼此刻一片阴鸷。 “不要啊,太后娘娘!求娘娘饶命!”紫萸哀求道。 一众内侍及宫女都大为诧异,想不到向来循规蹈矩贤良顺从的紫萸竟会做出如此有伤风化之事。 “哼!还想装病出宫,把哀家当傻子!哀家真是瞎了眼,还批了释婢文书!”太后怒发冲顶。 “求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紫萸苦苦哀告,如今她腹中有了孩儿,她受任何处罚都可以,死也不怕,只不愿连累未出世的孩子。 “那个野男人是谁?是不是哀家宫里的人?说!”太后死死地盯着紫萸那惹人怜爱的面容,觉得万分可憎。 紫萸的心猛然一跳,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的”她低了头,不敢往公冶端的方向看,害怕露出端倪叫太后发现。 公冶端见了,犹如万箭攒心一般,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太后就是故意要他亲眼目睹紫萸悲痛欲绝的惨状,看他如何抉择。 “不是?好,那你说是谁?”太后道,“你若想嫁人生子,可以直接告知哀家,哀家自会替你做主,你何须背地里干出如此苟且之事,让哀家颜面无存?你还说不是哀家宫里的人,那哀家倒想知道谁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勾搭昭霞殿的宫女?” 紫萸咬定双唇,只字不语。 “你不说是吗?好,来人!”太后喝道,“给哀家狠狠地打,打到她肯说为止!” 什么?杖刑?那孩子如何保得住?紫萸赶紧护住肚子,哀声恳求道:“太后娘娘!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勾引他在先,不关他的事!奴婢甘愿受罚!太后娘娘,念在奴婢这几年尽心服侍您的份上,求求您让奴婢先把孩子生下来好吗?待临盆之后,奴婢自会领死,绝不迟疑!” 公冶端震惊不已,紫萸那般纤弱温婉的女子为了他竟连死都不惧!还要苦苦为他争留一点血脉。他此生何其幸运!得妻如此,死而无憾了。即使让他们一家共赴九泉又如何? 他正待挺身而出,却听得太后鄙夷地讽刺道:“呵,你还想着给那男人留后?还真是情深意切,感人至深啊!可那个男人在哪儿呢?他敢出来挡在你们母子身前吗?依哀家看他就是一个懦夫!今日即便他眼睁睁看着你们死了,也不敢出声求饶。不如你从实招来,哀家替你处置了这个懦弱鼠辈,再送你出宫去,放你自由。如何?” 紫萸仰面望着太后,目光柔和而坚定:“太后娘娘,他不是懦夫!奴婢也不需要他挡在身前。他是奴婢此生所爱,给了奴婢最大的恩宠与呵护。能与他短暂地相守是老天爷眷顾奴婢,奴婢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只希望他能安然无虞地活下去。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娘娘要处罚就请处罚奴婢一人吧。” 她这番话虽是对着太后说的,但却句句都撞在了公冶端的心头。他知道紫萸在努力维护他,可他哪能袖手旁观下去,哪能看着她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当即跨步上前欲扶紫萸起来。紫萸惊愕不已,意识到他要与自己一起承担罪责,慌忙扯住他的衣袖,冲他狠命摇了摇头。她心下无比感动,自己终究没有爱错人,可她不想让他死啊。 太后不料公冶端竟冲上前去护着紫萸,心中犹如烈火灼烧一般,紧紧咬着牙问道:“端卿这是做甚?莫非那个男人就是你?” “不是的!不是!”紫萸叫道,一把推开了公冶端,“太后娘娘,公冶内侍只是同情奴婢,与奴婢并无瓜葛,请娘娘不要波及无辜。” 公冶端愣了片刻,隐忍得双目通红,他知道紫萸的良苦用心,想要保全他,可她若死了,他又怎能独活? “太后娘娘!下臣有话要说”公冶端扑通跪倒在地。 “公冶内侍,求你,不要牵扯进来!”紫萸珠泪盈眶看着公冶端道。 这一幕着实令太后刺眼,她冷笑一声,忖道:端卿,你想和她一起死,哀家偏不让你如愿! “此事既然与公冶内侍无关,快来人将他拉开。”太后命令侍从道。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将公冶端拖到了不远处。 太后斜乜着紫萸问道:“你是死也不肯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了吗?” 紫萸点点头,默然落下了眼泪。 “好啊!来人,赐鸩酒!”太后喊道。 公冶端惊得目瞪口呆,只觉周身都漆黑安静了,他仿佛看不见也听不到,瞬间失了言语。 虽然知道纸包不住火,但紫萸如何能预料,因为自己一时愧疚,前去太后跟前致谢,竟将自己和腹中骨肉一同推向了黄泉路。 毒酒是太后来之前便叫人备好的,不容紫萸迟疑,两名侍卫一人钳制着她,一人捏住她的下巴将整杯酒全数灌了下去。倒地之后,她望了公冶端最后一眼,满含着歉意,缓缓阖上双目,两行血色热泪顺着眼角滑落。很快,嘴角边、裙袄上都渗出了片片殷红。她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念:或许自己命该如此吧,只要端郎好好活着,自己也没有什么不能瞑目的。 太后见紫萸气已绝,哼笑一声,甚感解恨,吩咐道:“杜内侍,找人将尸首埋了,把这里清理干净,所有物件都扔了,不要留下这贱婢的一丝一线!” “唯。”杜内侍垂首领命。 太后经过公冶端身旁,温柔地问道:“端卿从未见过此等场面,吓坏了吧?快随哀家回去歇息一下。” 公冶端此刻对太后是深恶痛绝,如若可以,他恨不得将其一刀毙命!但他双手被缚,动弹不得,心底痛恨自己无用,怎么连与紫萸共赴黄泉都做不到?极力抑制着心头的怒火,他冷冷道:“下臣深感不适,可否容臣先回偏殿?” “诺。”太后微笑着应道,“端卿回去好好休息,压压惊。”随后款步出了侍女房,心里得意地想着:公冶啊,你喜欢她又怎样?还不是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面前?不仅如此,哀家还要你一如既往地侍寝,你越喜欢她,哀家便让你越难受,呵,你又能如之奈何? 公冶端形同躯壳般往偏殿走着,眼前一遍遍浮现着紫萸中毒身亡那一幕。他的紫萸没了!他的妻子孩子都没了!原本他已暗中联络好宫外的人,只待出了宫便假装成途中遭遇劫匪,落水而亡,再去找着紫萸,一同去那所属于他们的宅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可这些瞬间都化为了泡影,他还没来得及抓住。都是太后那个毒妇!是她害死了他的妻儿,那般惨状,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啊——无声地张口呐喊着,公冶端涕泪交融,紧紧捂着胸口,心里锥刺灼烧般地痛,痛得无法自已。他不能就此罢休,那毒妇害得他此生至爱的女人一尸两命,他要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复仇之火在他心底燃起,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紫萸已逝,她至死也没供出自己,现在万不能再冲动鲁莽,否则便辜负了紫萸的良苦用心。如今得想想如何报仇! 苦思冥想了一会,忽然,他双眸熠熠,心中有了计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七五 多日不见甚想念 公冶端没有再往偏殿走,而是转身去找了杜内侍,得知杜内侍将埋葬紫萸之事交由新来的庞内侍之后,便又寻了过去。 “庞内侍,请借一步说话。”公冶端轻声对庞内侍道。 二人来到僻静处,庞内侍问道:“公冶内侍有何话说?” “是这样,鄙人因常伴太后娘娘左右,以前与紫萸姑娘打过交道,得知她很向往宫外的一处地方,说那儿山清水秀,还想以后能在那儿安家。她生前不能如愿,如今殁了,还希望庞内侍能帮个忙,将她葬在那座山丘上。具体地点我稍后给你写下来。”公冶端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块金饼和一串银钱,塞给庞内侍,小声道,“反正太后娘娘也没指明埋葬的地方,一切还不是由庞内侍做主?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庞内侍虽刚入昭霞殿不久,但也知晓公冶端近来在太后身边很得宠,自是会给他几分面子,况且又有钱财可收,何乐而不为?但心里也有点好奇:“公冶内侍似乎与紫萸姑娘关系匪浅?方才还欲替她求情?” “她是个可怜的姑娘,相识一场,最后帮帮她。”公冶端强压着内心翻涌的痛意,淡淡地答道。 庞内侍收下了金银,微笑道:“也是,不论她生前做了什么,如今逝者已矣,我会给她购置一副上好的棺木,葬到你说的地方,权当我们给她最后留个体面,遂个心愿。” “有劳庞内侍。”公冶端拱手道。 “客气什么,以后还要公冶内侍多加关照呢。谁不知道您在太后心里的地位啊!”庞内侍笑道。 “好说。”公冶端敷衍道。一提到太后,他便难以压制心头咆哮的怒意。 看着庞内侍离开后,公冶端抬首遥望着天空。冬日里的晴空本是极美的,今日的晴空却让他觉得分外刺目,可他仿佛看见紫萸正在云彩间冲他浅笑,他满目凄然,暗暗诉道:小萸,我们那处宅子,你生前没能去看,如今便永远在那附近安息可好?你会喜欢吧?你和孩子在天上好好看着,我会为你们报仇的,绝不会让你们等太久。小萸小萸 琴约自上次把风辞赶出房间之后,一连好几日都没有见到他了。心里有些担忧,很想知道他的行踪去向:是回拂风阁了吧?可他为何不来告诉自己呢?难道那日惹他生气了?可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本就是他不对在先。 她来回踱着步,思来想去,几度欲去找护卫来问个明白,可想到自己还在生他的气呢,又拉不下面子来。 正烦恼着,忽听侍女敲门道:“夫人,平夫人来看您了。” 平夫人?琴约一时没反应过来,打开门一看是佘婳,便微笑道:“你看我,还没习惯呢!快进来吧,平夫人!” 佘婳听着她戏谑般的话语,欣喜道:“看你这么打趣我,就知道不用再担心你了。” “担心我?”琴约自是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微微叹息一声,“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一切都过去了。命里该有此劫,躲不过的。” 佘婳跟随她一同来到炭炉旁边坐下,细细看了看她道:“既然你想开了,为何还住在娘家,不回拂风阁去?” 琴约沉默不语,神色黯然。佘婳乌眸一转,问道:“你是不是和你家侯爷吵架了?” “人都见不到,不知跑到哪个温柔乡去了,还吵什么架?”琴约心里堵得难受。 佘婳听出了她弦外之音,正色问道:“你是说侯爷在外面沾花惹草了?不会吧,我们认识他这么久了,他不像是那种人。” “哼,男人有几个能洁身自好,从一而终的?他也不能免俗。”琴约恨恨道。 “你抓到证据了?还是你自己胡猜的?”佘婳不太相信风辞会移情别恋或是流连花丛,若是琴约胡思乱想没有证据,她便劝一劝。 琴约一想到秋如眉,心头便不是滋味:“人都找上门来了,我亲眼看见他们在庭院里举止亲密,有说有笑呢。” 佘婳不免有些惊讶,问道:“那你可找风辞问清楚了?他跟你解释了吗?” 琴约闷声道:“他解释也不过是为他自己辩解,说是误会罢了。” “或许真是误会呢?”佘婳道,“我来这里之前去了拂风阁找你,管家说你回娘家多日了,侯爷也跟来住了,让我帮忙劝你早些回去。依我看,侯爷既然肯陪你来娘家住,可见他心里有你,在乎你,否则他大可不管不顾,与他的新欢恩爱缠绵去,又何必费这些心力花这些功夫来哄你陪你?” 琴约眼里露出丝丝愁绪:“话虽如此说,可我心里就是有疙瘩解不开。试想一下,若是平钦与其他女子不清不楚,暧昧纠缠,你会有何感受呢?” 佘婳微微一愣,摇头轻笑道:“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也不劝你了,只是我仍然觉得如果自己所爱之人还陪在自己身边,便应该珍稀当前。”随即幽幽地叹了口气,似在感慨什么。 “怎么了?”琴约问道。 “前两日我听闻了宫中一件秘事。”佘婳道。 琴约惊疑地看着她,等待她往下说。 “说是太后宫里的一个贴身宫女,好像叫紫萸,对,这紫萸服侍太后好几年,一向遵规守矩,可不料却与人暗中苟合,怀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她害怕被太后发现,借故称病,本来太后都写了文书要释放她出宫了,可不知怎么又识破了她,逼她说出那男人的名字。可那紫萸宁死都不肯招认,说她深爱那个男人,他们彼此相爱相守虽然短暂,却是老天爷的眷顾。 “最后,她被赐了毒酒,七窍流血,惨不忍睹,肚里的孩子也没了。”佘婳说到此处,又叹息一声,“看得出来,紫萸是真心爱那个男人,若非他们的结合不为世俗所容,她本可以与那人长相厮守的,也不会一尸两命了。” 琴约听了心里不禁有些凄凄然,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个男人呢?查出来是谁了吗?” “有的说是某个朝廷官员,紫萸怕误他前程故而拼死隐瞒;有的说是太后宫里得宠的面首,所以太后才那般恼怒,不留紫萸活口。”佘婳道。 “太后宫里出了这等丑事,难道没有禁止外传吗?你从哪听说的?”琴约问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我家去宫里送货的下人知道了,便传到了我府中,我自然也就知道了。”佘婳道。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儿,到了午膳时分,琴约留佘婳一起用膳。 看着眼前的一盘盘菜肴,琴约不禁纳闷:“娘,这些菜是您做的,还是厨娘做的?” “厨娘做的啊,怎么啦?”原氏问道。 琴约尝了一块红烧鸭肉,疑道:“奇怪,怎么做得和拂风阁的味道一样?” “就是拂风阁的厨娘做的啊。”原氏笑道。 琴约瞪大了眼睛:“戚大娘做的?她来这了?” “嗯,说是姑爷怕你吃不惯这里庖厨做的菜,又不好一直让我给你做饭,便让她过来了。她说原本前几日就该过来的,但是家里临时有事告了假。”原氏答道,眼里满是对自己女婿的赞赏。 佘婳听罢抿唇笑着瞟了琴约一眼,凑到她身旁小声道:“侯爷可真贴心呢。” 琴约白了她一眼:“平钦不贴心吗?据我所知他可比风辞细心多了。” “他还好啦。”提到平钦,佘婳脸颊微红,继续用膳以掩饰内心的羞涩。 琴约见她一副娇羞甜蜜的样子,微微一笑。午膳完毕,佘婳会平府去了,琴约来到庖厨找戚大娘。 “诶,夫人!”戚大娘见礼道,“您有何吩咐?” “哦,我就是过来看看。”琴约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上午就过来了,见过了令堂老夫人便去准备午膳了。本来前几日侯爷离开镐安那天就该过来,可是家里出了点事,便跟管家请假了,这才耽搁了几日。”戚大娘抱歉地解释道。 “他不在镐安?”琴约诧异道,还以为风辞为何不来见自己,原来他去外地了。 “是啊,听管家说侯爷有急事要外出几日,或许太着急了,没来得及跟您说。”戚大娘道,“不过,侯爷对夫人您可真是体贴周到,老奴以前也听过见过一些豪门贵胄、王孙公子,没有哪个像侯爷这么宽厚贴心,用情至深的。夫人您真是好福气!” 琴约看得出戚大娘这是由衷之言,没有阿谀奉承之意,轻轻回以一笑,便走出了庖厨。 午后冬日里的阳光极其和暖,铺洒在池面上,一片金光粼粼。琴约立在池岸的栏杆处,望着池水出神。回想着戚大娘的话,不得不承认风辞对自己真的十分包容,她一向清楚自己的性子,有时急躁,有时爱怄气,有时还发小脾气,可这些风辞仿佛从不介意,也不厌烦,反而还甘之如饴地顺着自己,哄自己开心。能让他做到如此,大约除了他心里对自己的爱意之外,别无其他了吧。 琴约静静地自省,是否自己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或许那日他与秋如眉之事真是误会,是自己多疑了?失去孩子,他也不比自己好受,可自己还在惩罚他,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他那么着急地离开都城,去了哪里?出了什么大事?此刻,琴约不禁担忧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七六 除夕夜不负佳人 琴约派人回拂风阁问了管家,方知风辞受恭王之命去了峪阳郡。 峪阳郡地处在距镐安城千里之外的北方,更深夜阑,寒风凛冽。 一间僻静的客栈厢房内,残烛辉映,墙上映出两个人影。 “公子,事已办妥。”骙业揖礼道。 风辞颀身玉立,闻言淡然应道:“好,明日绝早出发。” 次日卯时,风辞与骙业乔装成大商户,锦帽貂裘,雕鞍玉马,率领恭王府的十几名特等护卫,押运着数车货物,入了乌漠之境。行了一日,天色渐黑,一行人来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山坳附近。 “先暂歇片刻,吃点干粮,喝口水。”骙业向众人传达着风辞的命令。 众人腹中早已饥肠辘辘,正等着这一指令呢,一个个都席地而坐,解下腰包翻出干粮,拧开水囊,便开始狼吞虎咽。 忽然一阵山风呼啸,“咻咻”数十支箭攒射而来。 “啊——”中箭的人毫无防备,大声惊叫。 很快,其余的人都窜地跳将起来,挥剑抵御。 恭王的心腹冷奎也在随行人中,边劈砍箭支边问风辞:“侯爷,怎么会有人突袭?他们是何人?”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乌漠王的人。”风辞迅捷地躲开了朝他飞来的箭矢。 一阵箭雨过后,不远处一大队蒙面人呼喊着从矮坡上冲出,与风辞一行厮杀起来。灰蒙蒙的夜色下,一时刀光剑影,鲜血横流。 “唰”地一声响,风辞左臂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他握住伤口,忍着痛左右环顾一遍,见冷奎已受了重伤,立马闪到他身旁,低声道:“冷护卫,这样下去不行,我掩护你撤离,赶紧回去将此事禀告王爷。” “可我回去怎么说?他们是些什么人都不清楚。”冷奎龇牙强忍着伤痛道,他心里明白若再坚持下去,只怕这条命就要丢在这里了。 “恐是走漏了消息,遇到了乌漠王的对手。我若能活着回去,会与王爷再行商议。你快走!”风辞说罢将冷奎一推,替他抵挡住挥刀过来的蒙面人。 冷奎不再迟疑,使了轻功飞身而去。 正在两拨人马拼杀殆尽之时,突然又有一股人杀将出来,乒乒乓乓将第一拨放箭之人解决之后,尽数朝风辞他们的货物扑来,一通哄抢,有的更是跳上货车,驾了马便跑。恭王的护卫大多已当场丧身,只剩余三四个重伤在地,见这些人只顾抢夺货物,不免大为疑惑。 “看来他们与先前那些人不是一伙的。”风辞道。 一个护卫急道:“侯爷,那些货可都是献给乌漠王的,全被他们夺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回去怎么跟王爷交代啊?” “他们人多势众,拼上去白白送死也无益。保存体力回去复命吧,王爷若要降责,风某一力承担。”风辞道。 护卫不再多言,只要有人担着,他们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那帮人走后,风辞等人撕下衣衫布料简单了包扎了伤口,便连夜原途返回,翌日天色微明,方回到了喾禹境内。风辞找了郎中来为众人上了药,让他们先自行回去,恭王那儿他自会去解释。几名护卫欣然应允,马上过年了,他们也想早点归家吃团圆饭,于是各自离去。 骙业的胳膊和腿都受了伤,吊着一只手,一瘸一拐地走到风辞身边轻声道:“公子,来消息说货已运到指定地点了。” “好。让他们看紧了。”风辞揭下了脸上的假胡须和眉发。 “唯。” “另外,抓紧时间寻找可靠的懂乌漠语的人。” “那个秋门主不是推荐了一个会乌漠语的?为何不用他?”骙业挠了挠头问道。他还纳闷,当日离开恭王府出发来这里之前,秋如眉说要给侯爷引荐了一个精通乌漠语的人,可侯爷想也没想,一口回绝了。 “你很信得过她?”风辞冷笑着反问道。 “没有。”骙业赶紧摇头道,觉得风辞的笑让人浑身发寒。 “那不就对了。”风辞道,“连她都信不过,如何去相信她推荐的人?再说,拿人手短,我为何要受制于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 骙业想想也是,会乌漠语的人秋如眉能找到,他们自然也能,何必欠人人情呢。 风辞披上狐皮大氅,转身对骙业道:“我先回去,你伤得重,给你放几日假,留在这先养养伤。” “多谢公子。”骙业应道。他晓得主子这是急着回去见夫人呢,他这腿脚不便的,可不能跟上去耽误主子的行程。 琴约在原宅一直等到除夕夜吃过了晚宴仍没不见风辞回来,不免既担心又失落。看看将近二更时分,原氏已去歇息了,琴约回到自己房间,坐在火炉旁发愣:今夜本该阖家团圆的,自己却形单影只。也不知他事情处理得如何了,今晚能不能赶回来。他说过以后没个除夕都会陪自己过的,不会食言吧? 更漏声声,木炭添了又添,琴约默默地等候着,不觉已到三更,却仍未见风辞的身影。心绪越发低落下去,渐渐地便开始担忧他是否此行不顺,或者遭遇了什么不测,无法回来?越想越忧心,不由地起身在房里踱来踱去。 忽然房门吱呀一响,一个身影侧了进来。琴约惊觉回头,眼中顿时闪烁起晶莹亮光:他回来了!子时刚到,还不晚。 “约儿,”风辞两步抢到她面前,伸出双臂,嗓音有些疲惫道,“快来让我抱抱。” 琴约立着没动,只把两眼定定地看着他,见他风尘仆仆的,心下有些酸疼,却又莫名地赌气道:“谁要让你抱?一声不吭地离开都城,连个招呼都不打,你心里还有没有人家了?” “呵,”风辞轻笑一声,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紧紧地搂着她,伏在她肩头道,“当时恭王临时决定让我带人去峪阳郡,事关重大,不能耽搁,便没来得及告知你。不生气了,好吗?”说罢在琴约的粉腮处吻了一口。 琴约脸上一热,不答话,嘟着嘴反抱住风辞的手臂,不想却碰到了他的伤口,惹得他“嘶”地一声,眉头紧皱。 “你怎么了?”琴约慌张地看了看风辞,“你受伤了?” 风辞如实道:“一点皮肉伤,不碍事。” “我看看。”琴约赶紧替他解下外衣,看到了里面衣袖上渗出的血迹以及包扎的布条。 “看过大夫了,没事的。”风辞出言宽慰道,其实他这两日纵马扬鞭连夜赶路,没来得及换药,伤口并没有很好地愈合。 “出什么事了?”琴约一边去取家里常备的金疮药,一边问道。 “没出什么大事,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风辞道,“我受这伤是要给恭王看的。” 琴约找来了干净的棉布裁成布条,小心地帮风辞换药,再重新包扎:“恭王这次派你去所为何事?” 风辞道:“还记得上次他暗地里找人大量囤积布帛吗?” 琴约点点头道:“记得,后来我们还切断了他的货源。” “没错,原以为他没囤积够指定的数量便罢休了,哪知他要将现有的布帛外加数万辆金银分批送去乌漠,还让我带队押送。”风辞话语中透着阵阵寒意。 “啊?”琴约大为震惊,一时忘了去包扎。 “我岂能助纣为虐,帮着他将征收来的课税重赋拱手送给敌国?”风辞淡淡道来,“故此,在进入乌漠境内之前,便让潜藏在峪阳郡的探子提前将消息放给了乌漠的亲王木剌,这木剌一直与乌漠王黯漠刹不合,得知黯漠刹勾结外邦,便派人来截杀我等。 “待他的人与我们一行人厮杀一阵之后,我之前安插的人便趁机出来,解决掉木剌的人,再大肆哄抢货物,装成盗匪模样。随后,我与骙业和恭王府几个活下来的护卫一同撤离,我的人再将物资运送到事先安排好的地方藏匿起来。” “那些护卫没有起疑心吗?恭王府还有哪些人一同去了?”琴约问道。 “冷奎去了,不过他受了重伤,我让他先回来禀告恭王。其他的护卫也都不曾起疑。”风辞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道,“我和骙业都受伤了,骙业伤得还很重,恭王不至于怀疑到我们头上。” 琴约眉头深锁,脸上写满了担忧:“这一计太冒险了,万一你们敌不过木剌的人呢?岂不是要丢了性命?” “不冒险怎么能阻断恭王的路?”风辞不以为意,“况且我对乌漠国的大致情况早已有所了解,乌漠人丁稀少,乌漠国王为了巩固王权,对各个亲王手中的亲卫名额都有限制,人数不会太多。而木剌也不会将亲卫全数派过来,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应付得了。” “此番恭王损失了不少人,可谓人财两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琴约不禁有点担忧。 风辞看了看重新包扎好的伤口,拉着琴约做到火炉旁烤火,说道:“不善罢甘休又能如何?他做的本就是私通外敌之事,一旦被发现,罪在不赦。即便人财两失也只能认了,难道还敢去彻查,还想去追回来不成?” 琴约觉得在理,想了想,又问道:“你到了镐安之后没去恭王府,直接回来了,会不会不太好?万一又引来非议怎么办?” “那些都不重要。”风辞深深地看着她,抬起她的手背吻了吻,“约儿,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七七 早已明白他的好 琴约见问,面色绯红,娇嗔地瞥了风辞一眼:“人家跟你说正事呢!” “我问的也是正事。”风辞靠近前一手揽着她,头抵着她的前额,低声诱惑道,“快点说,想不想我?” 温柔又魅人的语气让琴约浑身一酥,旁边炭火正旺,她只觉周遭都热烘烘的,明明心里想念得很,嘴上却故意说道:“不想。” “嗯?”风辞微微一愣,惊讶之余很快明白过来,这丫头肯定是在故意气自己。二话不说,俯首狠狠地吻住了琴约那惹事的小嘴。 “唔”琴约下意识地眨了眨如水般的乌眸,随即轻轻闭上双眼。 片刻后,风辞放开她,似是威胁道:“还是不想我?” 琴约没有回答,而是双手把住他的臂膀,稍稍侧头吻上了他那温润的唇:怎么能不想啊?这么多天以来,日夜挂念在心,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一直寝食难安。 风辞见她突然主动送吻,惊喜得有点飘飘然,不由自主地将她搂得紧紧的,吻也变得愈发热切起来。 不知不觉间,风辞浑身仿佛有一团烈焰在燃烧,他猛地抱起琴约,阔步走至床榻边,将她轻轻放下,自己也附身上去。 琴约见他那般急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满脸通红,可是又不得不柔声推拒:“不行,目前还不可以” 风辞顿了顿,望着她的目光依然炽热。 “沚蓠说我的身子至少要调养三四个月才可以,现在才一个多月”琴约甚觉羞赧,偏开头不敢看他。 风辞不觉轻声一笑,虽然强忍着体内的情火特别令人难受,但他此刻却觉得无比开心:“约儿,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生我的气了?原谅我了?” “这次先原谅你,下回再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我可不会再理你了。”琴约娇嗔地嘟着嘴道。 “哪敢有下回?坚决不会!”风辞断然道。 琴约听了抿嘴而笑。 风辞在她身边躺下,一手轻柔地抚摸着她是脸颊,微笑道:“约儿,是不是我离开这些天,你突然发现了我的好,舍不得生我的气了?” 琴约见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笑着嗔了他一句:“少来!谁发现你的好了?” 然而她心里却明白得很,见到风辞进屋的那一刻,这些日子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只知道什么都不比他平安归来重要。他没有忘记对自己的承诺,负了伤还昼夜马不停蹄地赶回来陪伴自己,他能做到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风辞见她不承认,单手撑在榻上看着她:“难道不是吗?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原谅我了?” “原谅你还不好?行,那我现在开始不理你了。”琴约白了他一眼,侧过身去背对着他。 “不行,你不能反悔。”风辞将她身子扳过来,在她脸上重重地吻了一口,似乎觉得不满足,又接连吻了几下。 琴约抿着唇感受着他越来越动情的吻,忽然轻轻推了推他:“那个你这样下去不会难受吗?” 风辞停顿片刻,别说,确实很难受,罢了,还是别为难自己了,随即在被窝里抱住琴约无奈地轻叹一声:“唉,真希望日子过得快一点。” 琴约闻言忍俊不禁,给他掖好了被角。 次日一早,风辞乘了马车,去了恭王府。按规矩,冷奎早就给恭王传了消息,不过他受了重伤,与其他几名护卫一样,还没赶回镐安城。故此,风辞是第一个回来复命的。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新桃换旧符,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日子,可恭王府的书房内却是一片死寂。崇玄峻因冷奎那封飞鸽传书一夜未眠,傅公逵和苻霄得知消息也早早来到了恭王府,个个面色阴沉可怖。 风辞来到恭王府,管家告知他恭王已在书房等候,他早预料到如此,也许除了恭王,还有旁人,随即径直去了书房。 管家扣了扣门,禀道:“王爷,邶陵侯来了。” “进来。”门内传来崇玄峻阴冷的声音。 风辞步入书房,果然见傅公逵和苻霄在一旁正襟危坐,目光狐疑地看着他。他走上前,垂首施礼道:“风辞办事不力,有负王爷重托,特来请罪。” “在乌漠境内遭人伏击?究竟是怎么回事?”崇玄峻起身质问道。 “风某也不得而知。”风辞淡然答道,“袭击我们的共有两伙人,后来那伙人更像是劫匪,完全冲着货物而去,我们几个才有幸能活着回来。” 苻霄闻言冷声讽刺道:“早就听闻侯爷武功高强,很多江湖高手都望尘莫及,又怎会连一群匪徒都打不过?” 风辞没将他的嘲弄放在心上,平静道:“双拳难敌四手,我们只有十几个人,对方可有二三百人。何况你以为匪徒就容易对付吗?若是如此,王府的特等护卫又为何死的死伤的伤,难道王府养的都是无用之人?” 苻霄一时语塞,傅公逵见状捻了捻胡须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又有何益?不如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苻霄脸色难看,却又不好再反驳,只愤懑地看了风辞一眼。 风辞对他的愤恨视若无睹,拱手对崇玄峻道:“王爷,运送货物去乌漠这一路上,风某都未曾发现什么异样,王爷若有什么怀疑,可以再去询问冷护卫。” 崇玄峻与傅公逵相视一眼,道:“以弗言的眼力都没察觉异样,想来冷奎也肯定没发现。不过,依你看,袭击你们的都是什么人?” “或许是乌漠国王的敌人。”风辞道。 “乌漠国王的敌人?”崇玄峻大为不解。 “没错。据风某了解,乌漠国王在掌权之前,并非继位呼声最高的,有些亲王大臣并不拥护他,掌权之后朝局也并不稳定。若是那些与他敌对的亲王大臣知道了他与王爷您的暗中交易,很可能会劫走我们的货物,再给乌漠国王安下一个私通外敌、破坏邦交、甚至挑起两国战争的罪名,好让他丧失民心。”风辞不紧不慢地引导着崇玄峻等人。 崇玄峻拧了拧眉,觉得不无道理,然而仍是有些疑惑:“可他们如何得知你们是孤派过去的?” 风辞避开他的疑问,道:“王爷,如今那批财物已不知去向,与乌漠国王的交易也做不成了,不如放弃这条路,否则闹得太大,当心引起陛下警觉。” 苻霄冷笑道:“你说得容易!那可是王爷千辛万苦筹集的资财,用来交换乌漠八万铁骑的!” 恭王虽未出声,但却把风辞和苻霄的话听得清楚。为了满足乌漠国王的要求,他着实费了不少心思,也花了大量物力财力,若就这样放弃了,他还真无法甘心。 “恕我直言,乌漠本来就兵丁不多,让他们出兵八万远不是那么容易之事,只怕钱财到了,也不一定有八万铁骑来增援。”风辞道,“再者,事已至此,与其苦苦追究下去,不如转念想想怎么保住亓官飒手中现成的十万兵马,毕竟那才是实实在在的。” 崇玄峻眼神忽然一亮:“你是说峪阳郡的十万驻军?” 风辞道点头道:“风某曾与王爷说过,于太尉是饶储的人,只怕那十万驻军很快也会成为饶储的军队了。” “不可能!”傅公逵插话道,“老臣自有办法让陛下分兵的圣旨颁不下来。” 风辞等的便是他这句话,有他尚书令出手,亓官飒的兵权有八成机会能保住了。 半个时辰后,风辞离开恭王府回了原宅。不多时,冷奎也到了崇玄峻面前请罪。崇玄峻询问了一番,见他说的与风辞基本相同,只是他重伤先回,没有遇到第二拨人,崇玄峻便没再多疑。 风辞回到原宅,见扈贲已在正厅等候。 “亓官呢?”风辞问道。 “他啊,估计舍不得夫人孩子吧,也或许还没出被窝呢!”扈贲笑道。 “这话你可以等他来了再说。”风辞瞟了他一眼。 扈贲嘿嘿地笑了笑,不禁打量着他道:“对了,事情还顺利吗?听说你受伤了?” “小伤。”风辞道,“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扈贲点了点头:“那就好。” 风辞正欲开口,忽见亓官推门而入:“啊,你们都在啊。”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扈贲一本正经道,“我们正事都谈完了。” “不是吧,约定的是午时,现在”亓官飒看了看一旁的漏刻。 “现在午时一刻了。”扈贲接话道,顺带瞥了他一眼。 亓官飒面色有点尴尬,他还是头一回不守时,主要是出门前与扈沚蓠和孩子多待了一会,此时只得清了清嗓子道:“那个,风辞,恭王有没有怀疑你?” “应该有过片刻怀疑吧。”风辞回想了一下恭王当时的神情,“不过,不会影响到我们。” 亓官飒在一旁坐下,问风辞:“接下来恭王那批货物该怎么处置?不如充作军饷吧。” 风辞对扈贲道:“这个需要令尊透露给陛下知晓,让陛下来安排。” “好。”扈贲点头道,“陛下早已怀疑恭王心存不轨,只等着捉拿罪证了。” “对了,你是怎么引乌漠亲王的人去伏击你们的?”亓官飒好奇地问风辞:“你不是没找到懂乌漠语的人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七八 曲意逢迎为发妻 “给乌漠亲王透露消息只要写一两句话便可,花些银钱就可在边境的乌漠客商中找人来写。而且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写的人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不必担心会泄密。”风辞道。 亓官飒了然地点点头,又问:“之前你说峪阳郡的十万兵力恭王会想办法保住,怎么还没见动静啊?” 风辞微微一笑:“别急,快了。” 亓官飒见风辞胸有成竹,便不再担忧了。 皇宫宣德殿,崇玄玘看完傅公逵呈上来的奏折,用力往案几上甩:“又一个结党营私的!还真以为能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程卿,你怎么说?” 御史大夫程放跪拜道:“陛下,是老臣疏于考察,臣愿意承担失职之罪。” 傅公逵见崇玄玘暴怒不已,心下窃喜,趁机添了一把火:“陛下,俞巡乃是七皇子的表舅,如今与饶将军朋比为奸,其目的显而易见,定是扩张军权,培植七皇子的势力,为了将来行大逆不道之举做准备啊。” 程放听了这番话,脸色一片惨白,若真是这样,那他这个举荐人也脱不了干系。 崇玄玘闻言更是怒不可遏,紧紧攥着拳,喝道:“他休想!朕不开口,这虎符岂是他们想要就能要的?给朕派人盯死了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禀报。” “唯。”傅公逵应道。 若是可以,崇玄玘现在便想将他们革职罢官,可他两个都是皇亲国戚,又位列公卿之位,要捉拿他们,需铁证如山,方能让人信服。如今证据不足,他只能先忍耐。 没几日,饶储便察觉了异样,问身边的心腹杀手赵添道:“这些天我总感觉府里有什么不对劲,你发现了吗?” “将军,属下正欲跟你禀报。”赵添拱手道,“属下近两日发觉似乎有人在府外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但我亲自搜寻过,又没找到跟踪潜伏的人。” “什么人有那么大能耐,能躲过你的眼睛?”饶储似是在自问自答。 “属下无能,依属下看,那些人定然不是一般人安插的耳目。”赵添道。 饶储惊疑地看着他:“有话直说。” “属下觉得肯能是宫里或者恭王府派来监视您的人。” 饶储阴着脸眯了眯眼,赵添的话与他想的一样,他目光幽深地望向了远处:“我看应该是宫里那位坐不住了。看来有的事得提前了。” 昭霞殿的偏殿内,公冶端一手捏着两绺打了结的发丝对着烛光定定地看着,眼前不知不觉出现了那日在宫外后山的竹林里,他与紫萸拜了天地山神,各自割下了一绺乌发,缠绕在一起打了死结,从此他们便是结发夫妻了。 公冶端凄凉地笑着,这才多久,她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慢慢地走到烛台旁,他将那撮发丝放在了烛焰上,很快便听到了“咝咝”的响声,两行泪无声地滚落下来,他喃喃道:“小萸,这个你先帮我收着,等我去找你。” 不一刻,一位宫女来传话:“公冶内侍,太后娘娘宣你去寝殿。” “知道了。”公冶端迅速地收拾好自己,敛起眼中的哀伤,随着宫女去了寝殿。 太后见到公冶端,笑吟吟地过去拉住他的手道:“端卿,快来看看,这是哀家让尚衣局新给你做的衣裳和冠饰,你快试试。” 公冶端看了一眼那些服饰浅笑道:“多谢太后娘娘。娘娘给下臣的赏赐已经够丰厚了,下臣都有些受之有愧了。” 太后走近他,妩媚地摸了摸他的下巴道:“端卿若真觉得有愧,伺候哀家时多尽心些便是。” 公冶端魅惑的声音应道:“唯,下臣一定竭尽所能。” 太后满意地笑了,拿起一支玉冠,往他头上比量了一下:“你怎么总喜欢系这根发带?以后不许再系了,戴这个玉冠吧,玉冠更适合你。” “好。”公冶端抬手便将头上的浅蓝色发带扯了下来,捏在手里,温柔地对太后道,“不知下臣可有幸让太后娘娘亲自为臣试戴” 太后不料他竟那么爽快地取下了那根发带,她知道那发带是紫萸的,如此看来,他是放下紫萸了? “哀家这就替你戴上。”太后说罢将玉冠套在了他的发髻上,再把玉簪穿进去,不禁赞叹一声,“端卿,你真是俊美得让人妒忌呢。快过来看看。” 太后拉着公冶端往梳妆台走去,公冶端顺手扔掉了那条发带,脸上漾着笑意往镜子前走,而他的心却也如那根发带一般被狠狠地掷在了地上。他知道明日洒扫宫女便会将那条发带扫走,那是紫萸给他的东西!可是为了他的复仇计划,他不得不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让太后觉得他已经彻底放下了紫萸。 如他所愿,太后见他竟满不在乎地将那根发带弃了,心里颇有几分得意:男人果然都是容易忘情的,公冶也不例外,他又岂会为了一个宫女放弃哀家的恩宠? 夜色渐浓,一场阳台云雨之后,太后沉睡了过去,公冶端却清醒着,心里一阵作呕。紫萸尸骨未寒,他却要用这么屈辱的方法去让太后放下戒备,他深深感觉自己对不住紫萸,可他告诉自己必须这么做,再不情愿也得忍着。 “啊!不要杀我!陛下不要杀我昭妃”太后在一阵失声大叫中醒来。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周围漆黑一片,她摸了摸手下,是被褥,还好,她在自己的寝宫里。 身边传来公冶端稍显迷糊的声音:“娘娘,您怎么了?做噩梦了?” “端卿!”太后一下子扑到了公冶端怀中,死死地抱住他,“哀家害怕!” “没事的,太后娘娘,有下臣在,不用怕。”公冶端淡淡地出言安慰。 其实他根本没有睡着,方才太后的呓语他听得分明,她口中的陛下应该是先帝吧?昭妃?是那个传闻很受先帝宠爱的妃子?看来她不仅谋害了先帝,还杀了昭妃?呵,想来死在她手上的人也不止一个两个了,那若让她死得痛快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太后趴在公冶端怀中,方才的惊悸消散了许多,完全不知公冶端在计划着什么,复又睡了过去。 上元节快到了,这日也是开春后难得的好天气,琴约乘了马车,在护卫的陪同下来到了弗言堂。 “小约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在家歇着?”荆术见琴约进来赶忙迎了过去。 “我来找你复诊啊。”琴约道。 “复诊我上门去找你便可,你何必自己来?受风着凉了可怎么好?”荆术不免有点担心。 琴约微笑道:“我身子骨没那么弱吧?不是已经休养了两个多月了吗?难得今日风和日丽的,我实在忍不住想出来走走了。” 荆术无奈了摇了摇头:“来,我给你把把脉。” “好。”琴约跟着他去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时,奚涔从后院捧着一些药材过来了,笑着问候琴约:“小约,你来了!” “嗯,我正打算一会去找你呢。”琴约一边让荆术诊脉,一边侧头看着奚涔道。 “好,先让荆大夫给你检查完身体再说。”奚涔将药材放在柜台上,准备一样样地归置到药柜里。 她方才到前院来时正好看见琴约跨入店门,荆术关切的话语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心里羡慕琴约,却也有丝丝酸涩。她已不知从何时起喜欢上了荆术,可荆术心里的人却是琴约。 “恢复得不错。再吃些补品,放松一下心情,很快便能调理好了。”荆术微笑道,接着便开始写方子。 “多谢荆大哥了。”琴约道,“荆大哥,明日是上元节,晚上街上肯定很热闹,我想出府去逛一逛,你和小涔一起去好吗?” 奚涔手中一顿,不自觉地偷望了荆术一眼,等着他的回答。 “侯爷应该会陪你去吧?”荆术状似平静地问道,其实他内心有些紧张,琴约邀他和奚涔一同前去,可他不知奚涔会不会答应,若不答应,风辞也不去,那岂不成了他和琴约两个人了? “他说会去,可是也不能保证一定去,或许突然有要事便去不了了。”琴约道,“再说人多也热闹些啊,这大过节的,你们就当休假一日嘛。”她看了看奚涔,察觉到了奚涔在望着荆术时那带点期盼的神情。 “好,我去,反正这两日药铺里的客人不多。”荆术道。 琴约一喜,赶紧问奚涔:“小涔,你呢?应该也有空吧?我们好久没一起逛街了,你不会推辞吧?” “我也去吧。”奚涔心下欢喜道。可以和荆术一起看元夕花灯,她自是求之不得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琴约开心道。 与荆术和奚涔又闲聊了半个时辰,琴约便起身回府了。 次日傍晚,琴约早早准备好出发了,却等到天都黑了,仍不见风辞回来,管家见她询问了好几次,忍不住道:“夫人,您还是回屋歇息吧,只要侯爷一进大门,老奴立刻着人去通报您,如何?这傍晚天凉,若是伤了身体老奴可就罪过了。” “我没事。”琴约翘首往大门口的方向望去,心想着难道恭王府临时有什么事耽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七九 元夕夜暗自神伤 正在这时,骙业回府了,朝琴约行了礼:“夫人,” 琴约没见到风辞,纳闷道:“侯爷呢?” “侯爷与恭王还有要事相商,命属下回来告知夫人先去赏灯,他晚些过去。”骙业道。 “好。”琴约微微有点忧心,不知又要出什么事了。 因上元节外面车水马龙c行人太多,骙业增加了几名护卫暗中保护琴约。马车来到了弗言堂,接上荆术和奚涔一起到了张灯结彩的主街上。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好不缤纷热闹。 “小约,你看那便的花灯好漂亮啊!”奚涔指着道旁的一片款式各异的灯笼喊道。 “啊,真的,走,过去看看。”琴约拉着奚涔快步走过去。那边早已围了不少人,看着各式各样的花鸟灯c兽头灯和走马灯,无不惊叹。 骙业紧跟在后,丝毫不敢懈怠,就怕人多眼杂之时冒出什么杀手刺客来。荆术比较好静,不太喜欢这种喧嚣热闹的场合,但此时随同两位女子东走西看,倒也乐在其中了。 猜过灯谜c放了河灯,忽然夜空中“嘭”地绽放起了烟花。琴约和奚涔又欢呼着占据了石拱桥上一个有利的位置欣赏绚烂的烟花,附近观灯的游人也都簇拥了过来,皆抬首仰望,赞叹不已。 突然,不知是谁从拱桥上方冲将下来,几人接连相撞,琴约也被撞得往石桥栏杆一倾,禁不住大声惊呼:“啊——” 荆术站在她身旁,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骙业也同时把住了她的肩头,这才将她带到了桥中央。 “好险,差点要掉进湖里了。”琴约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虽然她会水,但这大冷天若掉进了湖里受了寒气,她的身子只怕会落下病根了。 方才的骚乱中,大家只注意到琴约,却没有人看到她身后被撞到在地的奚涔,奚涔双肘撑地,掌心擦破了皮,腿上还挨了重重的一脚。默默地忍着疼痛站起身,她将受伤的手掌藏在衣袖中,想到刚才荆术那么紧张地去拉住琴约,却全然没有留意到自己,心里便升腾出一片苦涩。琴约有护卫跟随,其实不用荆术担心的,可能是他不由自主地想保护她吧,奚涔这样想着,静静地跟在后面,不想因为自己一点小伤破坏大家游玩的兴致。 一个时辰过去,不知为何,眼前热闹繁华的景象在奚涔看来却无端地变得冷清,感觉周身都布满了寒气。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小涔,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琴约察觉她似乎心绪有些低落。 听到琴约的询问,荆术也看了过来。 奚涔摇了摇头:“可能是夜深了,有点冷吧。” 琴约闻言解下自己的皮裘要给她披上:“给你这个披着。” 奚涔推拒道:“不用了,你给我了自己怎么办?你的身子更不能受寒。” “可是你这样下去会着凉的?我穿得厚,没事的。”琴约仍坚持把裘衣给她。 “小约,不用了,我正好想先回去了,太晚了我娘会担心的。” 奚涔道,“你们继续玩得开心点啊。” “坐我的马车回去吧。阿浚,小池,你们先送奚姑娘回去。”琴约虽然有点不舍得奚涔现在离开,可又担心她这样待下去会染上风寒,便只好让她先走。 奚涔的腿已隐隐作疼,估计被踩的地方已经淤青了,便也没有推辞,乘着马车由两名陪同着先离开了。荆术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半晌,问琴约道:“小约,侯爷何时能来?” 琴约一直在注意荆术的神情,方才见他盯着马车离开,心里便更明白了,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他应该一会儿便来,你若是有事就先走吧。” “我等侯爷来了再走。”荆术知道琴约应该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有点窘迫地望向了别处。 约莫两刻钟后,风辞来了。他走至琴约身旁,握住了她的双手问道:“冷吗?逛了这么久,累不累?” “不累,也不冷,你看我手比你的还热乎呢。”琴约微笑道。 风辞看了看周围,跟荆术颔首问候,又轻声问琴约:“就你们两个来的?” “还有小涔。她怕家人担心,先回去了。”琴约道。 荆术想起奚涔离开时的神色似乎有点不对劲,心下挂念,见此刻琴约有风辞陪着也便放心了,上前道:“既然侯爷来了,荆某也先回了,告辞。” “荆兄稍等。”风辞叫住他道,“有件事想请荆兄帮个忙。” “何事?”荆术问道。 “此处不便言事,换个地方再谈。”风辞说罢带领几人来到了一处僻静些的角落。 “荆兄,不知研制催魂露解药的药材是否找齐了?”风辞问荆术道。 “还差两味很关键的药材,产地都较偏远,估计还需两个月方能找齐。”荆术答道。 “那肯定来不及了。”风辞微微蹙了蹙眉道。 琴约疑道:“又出什么事了吗?跟催魂露有关?” “嗯。”风辞点头道,“陛下驳回了俞太尉分兵权的奏议,还暗中命人监视他和饶储,引起了饶储很大不满,想必饶储马上便会有下一步动作。” “你们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琴约问道。 风辞面色一凝,压低了声音道:“他以前派人四处搜罗催魂露,可能已经买到了。” “啊?”琴约和荆术都大为吃惊。 “他想要毒害谁?” 琴约一问出此话,心里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乌眸。 风辞料到她心中所想,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又对荆术道:“饶储要对宫里那位下毒,只能将催魂露混合在饮食汤药里。御膳房那边已经安排了我们的亲信,可太医院还没有我们可信可用之人。” 荆术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侯爷是想将我安排进太医院?” “没错。以你的医术,只要有朝中一品以上的官员举荐,进太医院是轻而易举之事。”风辞道,“不知荆兄可愿意出手相助?” “我留在都城就是为了帮小约,此时有机会出力,当然义不容辞。”荆术爽快应道。 “多谢荆大哥。”琴约感激道。 风辞听他如此明着说帮琴约,心里不禁浮起一股醋意,但毕竟有求于人,只好强行忽略那点不适,微笑道:“听闻荆术跟太医令束明修有些交情,我们可以让荆兄成为他的助手,荆兄需得一面留意他的举动,一面严防饶储的人通过汤药下毒。” “好。”荆术道,“有任何其他需注意的,烦请随时告知我。” “暂时就这些。若遇到疑难问题,可派人去拂风阁找我。”风辞道。 “一定。” 风辞拱手道:“那便有劳荆兄了。” 这时,护送奚涔离开的两名护卫返回来了。 琴约有点纳闷,奚涔的家离这条街还挺远呢,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连忙问道:“把奚姑娘安全送到家了?” 阿浚回道:“奚姑娘说先去药铺处理点事情,让我们送到弗言堂即可。” 荆术听罢不禁疑惑:她去弗言堂还有何事?难道还去分拣药材?不会吧! 于是他开口告辞:“侯爷,小约,若无他事,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逛。” “好。让他们送你回去,我和约儿再逛一逛。”风辞看了两名护卫一眼道。 琴约看着荆术乘着马车离开后,问风辞:“言郎,你觉不觉得荆大哥好像很担心着急的样子?” 风辞浅浅一笑:“这你还看不出来?你刚才提到奚姑娘,他神情就变了。” “嗯,我就说怎么小涔离开之后他便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琴约笑道。 “那你呢?”风辞捧住她有些凉意的双颊问道。 “什么?”琴约不解地看着他。 “我没来之时,你似乎玩得很开心?是不是一点都不牵挂我?”风辞佯作不悦。 琴约尴尬地移开目光,讪讪地笑道:“那个,确实是今晚街上太热闹,彩灯烟花之类的都太美了,所以就”看着风辞见见冷凝的神色,她赶紧牵起他的手往街市上走:“不信我陪你再去看看,走啊!” 见琴约那一脸讨好的模样,风辞不由地露出了笑意。 荆术让护卫将自己送到了弗言堂门口,中途他还去了夜宵铺一趟。一入弗言堂,便见里间点着灯火。他提着食盒走了进去,不料却看到奚涔正光着一只腿,双手还使劲在膝盖下揉搓着。他当即想转过身去,非礼勿视,可仔细一看奚涔好像受伤了。 “你怎么了?”荆术走近前低头问道。 奚涔正专心地揉着腿,不想荆术突然出声,吓得她猛地抬起头,差点就要撞到他:“我没什么事。”说罢将腿从木凳上放下来,用裙裾遮上。 “你受伤了?”荆术关切地问道,弯下腰便要去将她的腿抬起来。 “我没事的,不用看了。”奚涔脸上一红,面对自己爱慕的人突然对自己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有点不知所措。 “我是大夫,你不必介意。让我看看伤在哪里。”荆术不由分说抬起她受伤的腿重新放在了木凳上,将裙子掀开去,便露出了一大片淤青。 “什么时候受的伤?你怎么也没有说一声?”荆术语气里夹带着责备之意,更多的却是心疼。说罢便要去替她揉搓淤青处。 奚涔登时推开了他的手,脖子耳根都一阵火烫:“在桥上不小心被撞的,那时也没觉得多疼,所以” 荆术见她介意自己的触碰,便不再坚持,免得她误会自己,抿了抿唇又问:“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约辞》正文 一八零 流水无心恋落花 奚涔不自觉地握了握擦伤的左手。荆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不由分说地抓过她的手一看,掌根处蹭掉了一大块皮,上面的血迹已经凝结。 荆术眼眸一沉,放开她,转身去了后院。奚涔一声不吭地走了,微微咬着唇继续揉自己的膝盖。不一会儿,荆术端着一盆水,拎着一个药包来到奚涔身旁。把药包往旁边一放,将巾帕打湿又拧干,拽过奚涔的手握在自己手心,便开始给她清理伤口。 奚涔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下意识地抽了抽自己的手,但他抓得很牢,挣脱不开,只得低了头,任由他帮自己消毒c上药。 “回来后怎么不先给手擦药?”荆术一边给她包扎一边紧皱着眉头,看着她那纤纤玉手上留下那么一大片殷红的擦伤,心里隐隐心疼。 “小伤,不碍事的。”奚涔答道。她刚到药铺时,本也想先处理一下手上的伤,但膝盖处疼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她便也没精力去找布条和药膏了,只得找了一瓶跌打油,一瘸一拐地坐到矮榻上先揉揉腿要紧。 “这还是小伤?你可真能忍。”荆术听着她淡漠的语气心下有点不舒服,怎么总感觉她在刻意疏远自己?以前她对自己也不是这样的态度啊,今晚是怎么了? “多谢。”奚涔看着被荆术包扎好的手,微微笑道。 “你的腿真的不用我帮你?”荆术看了看她膝盖处的淤伤,很想伸手去帮她揉按一下。 “不用了,好多了。”奚涔说着便要站起身离开,“我来这里就是想给伤口擦点药,现在上完药也该回去了。荆大夫,明日见。”夜深了,孤男寡女待在一处,她特别紧张。 荆术看她一跛一跛的,赶忙扶住了她:“你这样怎么回去?先歇会,待会我骑马送你回去。” 奚涔还欲再言,却已被荆术按着坐了下来,他去旁边的案几上把食盒打开,端出了一碗夜宵,放在奚涔身边的矮几上。 “浮元子?这是”奚涔看着眼前这上元节家家户户必备的美食,眼里充满疑惑。 “你这么晚回去,令堂肯定早就睡了,还能吃上这个吗?正好我也没吃,不如一起吧。”荆术递给她一只汤勺。 奚涔定定地看着他,心里不敢相信:他是专门买来和我一起吃的吗? 荆术见她一动不动的,微微扬起嘴角道:“哦,忘了你手不方便,要我喂你吗?” 奚涔慌忙接过他的勺子,舀了一个浮元子,放入口中,结果吃得太急,差点噎到。 “慢点,我又不跟你抢。”荆术轻笑道。 “咳咳”奚涔满脸通红,不知是咳嗽引起的,还是害羞的缘故。她赶忙又喝了一勺汤,压了压。 随后,两人静静地吃完药夜宵,荆术牵了后院的枣红骏马,送奚涔回家。到了奚家门口附近,奚涔让荆术将她放了下来。 “就到这里吧,麻烦荆大夫了。”奚涔左顾右盼,还好夜深人静,没有邻居看见。 荆术明白她担心什么,便下了马,将她抱了下来,看了看她的腿道:“还很疼吗?我送你进去?” “不必了不必了!多谢荆大夫,我先回屋了。”说罢,奚涔忍着膝盖处的不适,大步迈向了家门。 荆术面色阴沉,听着她一口一个荆大夫,很不开心。但仍然站在原地,直到看着她进了院子,才跨上马回了自己的宅子。 已是三更时分,琴约看着街市上的行人似乎没有减少,不禁叹道:“镐安城的上元节都是彻夜通宵地过吗?” “一般会持续到次日寅时左右。”风辞道,“困了吗?困了就回去。” 琴约面露倦色:“嗯,回去吧。” 风辞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用自己的皮氅给她当着寒风,往马车停着的方向走去。 没行几步,前面灯火阑珊处,两三个身影朝他们走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披白色狐裘的绝美女子,她用极其清甜的嗓音喊道:“风侯爷,真巧!” 秋如眉?琴约被她这一声叫得困意全无,站直了身子看着眼前激动得正快步靠近他们的女子。 风辞和琴约都停住了脚步,见秋如眉满是欣喜地来到自己跟前,风辞冷然地问了句:“秋门主有事?” 秋如眉目光熠熠地望着风辞,旁若无人道:“没想到我随意地逛了逛也能碰到你,看来你我真是有缘分呢。” 风辞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秋门主对缘分一词的理解还真是与众不同。既然无事,我夫人累了,要早点回府休息,恕不奉陪。”说罢搂着琴约就走。 琴约看着秋如眉对自己视而不见,并不在意,毕竟她也对秋如眉视若无睹的,可听她那么明目张胆地说跟风辞有缘分,心中仍是极为不快。还好风辞不打算多加理会,不然她真担心自己忍不住要发脾气了。 “且慢!”秋如眉叫道。 风辞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侯爷,如眉有话要跟你单独说,不知可否移步?”秋如眉上前问道。 “有什么话不能当人面说的?”风辞看了她一眼。他不想与秋如眉单独相处,免得自己妻子又误会,他们才刚和好不久。 “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秋如眉道,还刻意瞥了琴约一眼,似是在说连琴约也要回避。 琴约心里不悦,不想让秋如眉单独见风辞,但又担心她确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侧头对风辞道:“言郎,既然有要事要谈,你就去吧,我在马车里等你。” “好,听夫人的。”风辞摸了摸她的发髻,“放心,我很快便回来。” “嗯。”琴约微笑着应道,随后在骙业等护卫的陪同下朝马车走去。 风辞久久伫立,直到琴约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方才回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湖岸边对秋如眉道:“那儿没什么人,去那儿说吧。”随即迈开步子朝湖岸而去。 秋如眉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秋门主要说什么重大事情?风某洗耳恭听。”风辞站定后,淡淡问道。 “侯爷,你一定要如此冷言冷语吗?”秋如眉问道。 风辞淡然浅笑:“风某与秋门主似乎并不太熟悉,不知秋门主想让风某用何种态度对你?” “我们不管怎么说都有数面之交,曾经也并肩作战对付过狴崖派,你可以叫我如眉,总是叫秋门主未免生分了些。”秋如眉道。 “我已经说过,我和你并不熟悉,之前共同对付狴崖派也是为了共同的利益罢了。若是让你误会了,我现在可以澄清。”风辞道。 秋如眉凝眸仰面望着他,又靠近他几步道:“难道是如眉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惹你不高兴了?” “你找我只为了说这些?”风辞隐隐有些不耐烦。 “不是,”见风辞仿佛面带愠色,秋如眉赶紧步入正题,“恭王前几日来秋水别院找我,让我玄螭门与他合作,对付饶储,我答应了。” “那是你自己的事,不需对我说。”风辞抬眼望向了茫茫的湖面。 “我知道你以前不希望我这样做,可是我想若我玄螭门与他合作,以后定会有更多机会接近他,要想拿到他的一些机密c把柄也更容易。我知道你以后会对恭王出手,我若取得了物证,对你会有很大帮助。”秋如眉解释道。 风辞浓眉一拧:“我的事不劳秋门主费心,即便你拿到了他的物证,也与我无关。告辞。” “等等!”秋如眉不料他竟对自己的话丝毫不为所动,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也知道要抓住证据扳倒他并不容易,为何要这么固执地拒绝别人的好意呢?” 风辞依旧默然道:“不论是否容易,我自会想办法。至于你要做什么怎么做也是你自己的事,恕我不能领情。还有,今后请不要再来找我,免得引起误会。” 言罢风辞腾身一跃,消失在了夜空中。 “诶——”秋如眉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恨恨地跺了跺脚。 “秋姑娘,很晚了,要回去吗?”身边的侍女问道。 “回去!”秋如眉没好气地喝了一声。 身后两名侍女惊了一下,面面相觑,跟在她身后回了秋水别院。 琴约在马车里待了一会,不禁好奇秋如眉找风辞到底所为何事,还那么神神秘秘的。该不会就为了单独与他相处找了个借口吧?想及此处,她便愤愤不平,挪了挪身子,靠着车厢内壁,闭上双眼不再去想。 没多久,听到马车门帘掀动的声响,她睁开双目,见风辞坐了过来,问道:“她找你谈什么了?” “他们玄螭门和恭王结盟了。”风辞随口答道。 “就说这个?怎么说了这么久?” “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风辞想想其余的话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不打算告诉琴约了,免得她胡思乱想。 “什么无关紧要的?”琴约追根究底,风辞越是这样含混的回答,她越想弄个明白,“我来猜猜,她是不是说她这样做都是为了你?” 风辞修长的墨眉微微挑起:“你怎么知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