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儒墨染》 正文 第1章 楔子 风,看不到也摸不着,身处其中,它无所不在,随处可遇的,就像某种力量,今天朝南吹,明日向北吹,明明感受的到,却只能选择承受,有时一路顺风,有时寸步难行。 一 烟,看得到却抓不着,稍有风吹,它聚散无常,捉摸不定的,就像某种关系,刚才是一个样子,过会儿又是一个样子,来时痴迷难悟,去后无影无踪,有时美如梦,有时要人命。 一 儒,柔也,术士也,深知世道人心的力量,运筹于帷幄之中,隐匿在万人之后,或为私欲,或为公允,搅动天下风云,造就世事无常。 一 墨,是一种工具,更是绝世兵器,可诛人于无知无觉,亦可救人在千里之外,它也是一种颜色,映衬着人心的颜色; 一 染,着色也,传染也,不知源头,不见终结,就像瘟疫,不!它更像流言,全凭它处得来,任意这边传去,众生对瘟疫尚且惊恐远去,而对流言,却挤破头皮,唯恐不得! 一 《风烟儒墨染》——它们在何处?它们无处不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青楼 十月十六,丑时。 大恶,诸事不宜,百事皆凶。 西风吹寒,鸣条百里,深秋季节,植被已是枯黄参半;夜空正是一轮皓月千里,清辉洒满大地。 从天空鹰眼俯览,阔野苍茫,大河“禹江”自西向东,奔流入海。 大禹治水时期,“禹江”洪水冲击形成的东南大平原上,坐落着一座宏伟城池:谷阳! 谷阳城内,一条两丈宽“谷阳河”,自“禹江”分流,从北方向东南,蜿蜒而过,汇入大海;由石砖堆砌而成的谷阳河两岸,各是一丈三尺宽的河岸大街;谷阳河上,三十丈一座石桥,两丈一颗河柳。 两岸大街,行人寥然无几,商户闭门歇业,家家早挂起长明灯,唯剩下一家风月场所,大门敞开,灯光大泄,依稀听得见许多人的欢声俏语。 一个老和尚庄严肃穆,从南向北,在河东岸的青石宽街上慢行;右手拄着一根九环禅杖,左手拨着一条十八界念珠;光头迎着长明灯,看上去满是佛光,凉风一来,一袭袈裟随即曳动。 和尚行至灯光大泄处,立定站好,转身面向大门。 门上,两个大红灯笼间挂着一方牌匾,金笔墨书着“怡春院”三个字;门内几张朱漆桌椅上,横七竖八拥着风尘男女,寻欢作乐;二楼粉色纱幔间,出双入对,自是春光无限。 和尚白须慈目,面上四大皆空,举足踏入堂内。 “咦?” 堂内两息之后已无人声,而后欢声再起。 “嘶~,大师深夜来此,是为化缘?” “哈哈,已然丑时,化个貌美娇娘,也未尝不可。” 又是一阵哄笑。 和尚面不动色,充耳不闻,右手轻提九环禅杖,向地一杵,“咣叮叮”环响,堂内随即陷入禅定,所有人的行为哑然静止,连青瓷酒壶呛出的酒水,也定在空中。 “嗯?” 这一声是和尚发出的。 他斜眼一瞧,左侧角落的桌边,独坐一个大龄儒生,桌上摆着一柄湛蓝长剑,在佛门禅定大力之下,竟还能悠然自得的喝着酒,绝非凡人! 和尚回过眼来,闭上,又是一动不动。 这时,门外缓步迈进一个老道,身着藏蓝长袍,方脸,川字眉心,目露凶光,头上梳着道髻,耳下垂两长髻,唇上八字胡,下巴一撮小胡须,左手携一口漆黑长剑,蓝袍左胸口,还绣着巴掌大太极图案;竟也不受和尚禅定之力影响! 道士站定,右手一缕胡须,“哼”了一声,道:“和尚,你好不卑鄙!竟撂下我一人对付鬼兵,趁机寻了过来?” 和尚纹丝未动,声音已然发出:“阿弥陀佛。你要杀,我要度,本不是一路,你又何必半道劫来,硬与老衲同行?” 道士偏过头去:“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路遇邪魔,也定要伏魔卫道,难道,还要留它多活几日,多害些人不成?” 和尚道:“我佛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岂能不分青红皂白,妄造杀孽,来路上已经多费口舌,老衲再不想与你多言,劝你早回‘云中’去吧。” 道士怒目一瞪:“秃驴,贫道不回,你又当如何?” “嗯?”和尚怒目睁开,随即又压住嗔念,道:“臭道士,你当真要和老衲抢这林姑娘?” 道士大为惊奇,道:“她又不是你普洪秃驴的内人,何来抢字!” “嗯?——哼!臭道士。” 普洪乃是灵州城外一须弥山上一桦树林中一昭华寺一四大班首之一,地位何等尊崇,佛法更是无量,竟被这一脸凶相的云虚子气得难以自持,可见这一路而来,两人没少拌嘴。 一个温柔且轻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大师切莫斗气,奴家不值得。” 二楼,楼梯口,左转,一根柱子后面,缓缓挪出一个白白美妇,着一件青衫不整,似是刚刚睡醒,腰肢一靠,倚在雕花木栏上,双手抚弄一缕黑发,眼中无尽秋水,仪态极尽妩媚。 只是脸色苍白,少有红润,好似大病初愈。 她青色薄衣内,也只一件白色亵(xiè)衣,在这深秋凉夜,竟也不觉得冷! 道士望一眼美妇,眼中精光一闪,喝道:“哼!鬼王,鬼域往生城舒舒服服你不住,竟来阳间作恶!今日我与昭华寺的普洪大师在此,定要除了你这孽障!” 道士说这番话时,好似全然忘记了先前还在骂普洪作秃驴。 普洪道:“你认得鬼王?” 道士胸有成竹:“在我皓月七星观的藏书阁中,有她的画像,如何不认得?” 普洪摇头,似是深表惋惜:“非也,非也,眼前并非鬼王,乃是鬼王胞妹一鬼姬一林双双。” “嗯?” 道士川字眉心一紧,一捋胡须,沉思道:原来如此,原以为藏书阁中,鬼王画像多画了一幅,原来鬼王还有个妹妹! 普洪已不想搭理他。 鬼姬轻声道:“普洪大师,你已从灵州经过洪川,一路跟着奴家来到谷阳;云虚道长,你也在洪川遇见奴家,便不肯放过;原以为二位自持身份,不会轻易来这青楼,没想到两位如此执着;奴家只想在此借宿一会儿,寅时就走,绝不曾有过半点害人之心,两位又何苦为难。” 普洪慈悲道:“若非见你一路上未曾害人,老衲早已出手,又何必跟你行七日七夜的路,到此苦口婆心劝你。” 云虚子不满:“嘿,我说和尚,你竟跟她七日七夜也没动手?难道非要见她害人了,才肯出手?你一定要跟着她,她又岂能害人?” 普洪不作理会。 鬼姬身子轻转,背一半身子在柱子后面,柔声道:“大师说,众生平等,那在佛祖眼中,鬼和人岂非一样?你说要为奴家超度,洗脱怨气,可奴家已是千年的鬼,早已习惯,眼下又有心愿未了,更不想轮回,请大师不要再执着于奴家了。” 普洪面色肃然,平静道:“非也,非也,以鬼眼看人,满地都是鬼,以佛眼看人,众生皆是佛,老衲是在度你成佛。” 云虚子已是不耐烦,冲普洪道:“你不杀,也不叫我杀,哼,是鬼,就该在鬼域好好呆着,到阳间来,就是作乱,依贫道之言,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最好!” 鬼姬缓缓转到柱子另一侧,露出半张脸来,声音温柔且轻,带一丝可怜:“道长有所不知,奴家是逃出来的,那些鬼兵就是冲着奴家来的,奴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了。” 云虚子一抖手中长剑:“鬼性狡诈,多有作恶,驱鬼除魔乃是我道门分内之事,你若铁心不回,今日贫道断不能放过你。” 斜眼一瞪普洪:“普洪和尚也休想拦我。” “哎。”普洪惋惜一叹:“你也未必就打得过她呀。” 云虚子怒眉一挑:“秃驴,你敢小瞧我道门仙术?” 普洪闭眼不作理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对剑 “哼。” 云虚子踏上一步,“噌”一声长剑出鞘,这就要动手。 —— “咦?” 这一声,是角落中一言不发的大龄儒生,心中想的。 云虚子身影一直被普洪挡着,儒生自顾饮酒,不曾看见,此时见到云虚子手中长剑,不免多看两眼; 那柄剑,漆黑剑鞘上,镶有七星连珠;剑约摸有三尺二寸长,宽二寸五分;剑身通体银白,根处嵌一颗紫色晶石;法力一动,紫色晶石立刻发出亮光,整把剑都泛起了丝丝紫气。 —— 普洪亦是跟上一步,“叮铃铃”环响,九环禅杖一横,挡下云虚子:“此处人杂,不可动手!” 云虚子一剑挑开禅杖:“人杂人杂,何处不人杂?”靸(sǎ)鞋往地一顿,飞身跃起,这就冲向了二楼。 鬼姬一惊,转身,闯入一间闺房。 云虚子也冲进去,站定,立刻瞧见前方一扇木窗大开,鬼姬已是飞出。 他偏头又见,右前方一张绣床上,赫然是一双被禅定的欢爱男女,脸上一红,怒目一瞪,“哼”了一声,飞身追出窗外,落在一条无人小巷,一跃又跳上楼顶。 月光满城,晶莹剔透,北方低矮不平的屋檐上,出现鬼姬飘飞的清影。 云虚子动用道家飞天仙术“逍遥游”;握有剑鞘的左手,翻出剑指,朝天一戳,身体当即飞起,右手拖着剑,这便追了过去。 —— “善哉,善哉。” 怡春院中,普洪感知鬼姬引云虚子已离去,放下心来,轻提九环禅杖,向地一杵,“咣叮叮”环响,佛门大力随即笼罩整个大堂,解开众生禅定。 堂内风尘男女立刻苏醒,欢笑起来,酒水入杯,一点未洒,全无知觉刚才发生何事。 普洪不染风尘,转身踏出门外,望一眼北方天空两道飞影,即动用佛门飞天佛法“莲花咒”,用左手撩起枯黄僧袍,脚下一踏,凌空奔走,也追了过去;空中法身乘驾着佛光,一步十丈,步步生莲。 —— 鬼姬飞到谷阳北面城楼,着一双青色缎鞋,轻轻落上城楼东南角的飞檐,身姿轻稳,面向西风,一件薄衣和发丝向东飞曳,透过月光,清晰看得见她娇柔身段。 云虚子紧随其后,落在西南角飞檐,手中那口长剑紫气突突。 普洪一步一莲,也追到城楼,莲花化作佛光散去,落上城楼屋脊,手中禅杖光辉熠熠。 一鬼,一道,一僧,先后到达,呈三角之势,静静站立。 云虚子道:“你怎不跑啦?” 鬼姬轻声道:“奴家也想跑,怎奈二位苦苦相追,逃到哪儿,又是个尽头” 普洪道:“姑娘,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鬼姬道:“大师莫要再劝,奴家是不会束手就擒的。” 云虚子道:“和尚!你可都听到啦,还打算放她走?” 普洪愁起面容,微微摇头,似表惋惜,但不说话。 鬼姬轻声道:“道长,你非要逼奴家动手,奴家也无可奈何,这里四下无人,最是清静,你看可好?” 云虚子道:“胡言乱语!分明是贫道出手,将你赶到这里的!” 普洪仍有慈悲:“你若打不过她,就此放手,回你云中可好?” 云虚子偏头一瞪:“你这和尚,莫非对她动了凡心?” 普洪闭上双目,禅心不动:“老衲,四大皆空。” 云虚子嗤之以鼻,对鬼姬道:“是你铁心不回,可莫怪贫道剑下无情,你亮兵器吧!” 鬼姬静静而立,风姿卓越。 她左臂垂下,也不知青袖中哪里暗藏乾坤,一柄灰白长剑已经滑出,拿在手上“滴溜溜”一转,横在胸前,复又抬起右手,握上灰白剑柄,银光一晃,剑已出鞘。 剑出鞘时,竟悄无声响! 普洪猛然开眼,眼波闪闪,瞪向鬼姬手中凶剑! 皓月倾城,和尚一双清眼,看得清清楚楚: 那柄剑,剑鞘和剑柄呈灰白色,森然如骨!剑鞘上两端镶有白银花饰,颇为精致!剑约摸有三尺长,宽两寸;剑身银白,上有幽蓝鬼纹,用力时,鬼纹亮起,剑身即泛起幽蓝色光! 鬼姬把剑斜指右下:“奴家这柄剑,名为魂缺,是一把鬼道剑,六代鬼王,下九幽,采冥石,炼冥火而成,又烧三千罪鬼,煅出鬼纹,道长,你千万要小心一些。” 云虚子一抖手中长剑:“贫道此剑,乃是一柄天道剑,传说,它从天而降,是七星宫仙人所赐,上应天星之力,共有七柄,此剑便是七剑之一,名为:摇光!你不必小心,能死在此剑之下,也算得上一件幸事。” 声音犹未尽,云虚子携杀气已去。 鬼姬眼波柔光逝去,精光一闪,锐利如刀,立剑,静等他来。 摇光剑吹起八尺紫色剑岚,魂缺剑吐出九尺幽蓝华光;两柄剑在主人手里,此刻锋芒尽显, 仿佛它们原本就有尺身长。 一鬼,一道;一幽光,一紫气,在明月之下,城楼之上,终于相碰! “呯呯”“哄哄”不绝于耳! 声音若奔雷远去,剑光如闪电裂过! 谷阳城内,也不知惊醒了多少寻常人家,推门而出,遥望一眼,惊见天空一个紫色神仙,和一团不可名状的幽蓝鬼气大战,气流四射,剑气乱飞,立刻又紧闭门窗,吹灯拔蜡,抱起孩子,在床上暗自祈福。 一道,一鬼,这一交接,竟是上百回合!从城楼打到天空,又从天空落在城楼,复又飞出城外,从空中打到郊野,随即又在郊野分开。 两人相距约摸十丈,执剑静静而立;云虚子在西,鬼姬在东。 普洪也已从城楼落下,来到郊野,立在二人南方。 一阵西风卷地,荒丛中草屑低飞,是两人对剑,殃及的黄草;旁边一颗直挺挺小槐树,闻风就倒,断成五节,竟被二人各砍了两剑。 鬼姬身上仅有的青色薄衣,袖口和衣摆,凡是不贴身的地方,几乎都被割裂;西风一来,裂衣飘起,白皙手臂和修长双腿,立刻显露,短小的白色亵(xiè)裤,依稀可见,娇柔身段在月华中,又添几分风韵。 鬼姬气息平稳,神色清冷,声线轻柔:“道长,时下深秋,西风凄冷,奴家逃来太急,身上只这一件薄衣御寒,竟也被你扯成这样。” 云虚子一身藏蓝长袍,也已破烂不堪,露出里面白色棉衣; 他觉得鬼姬这话是在嘲讽,怒将起来,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哼”一声:“这真是奇怪了,鬼也会觉得冷吗?” 摇光剑正朝剑尖突突着八尺紫气。 他赫然将剑竖起胸前,半蹲身姿,足下靸(sǎ)鞋踏走九宫,口中念起道诀: “颠倒低昂步罡足履北斗三台七星(摘自:奇门遁甲之玉女反闭局)” 摇光剑恍似有一道紫光射向月空北斗七星宿。 不知哪里卷起一股阴风。 入天那道紫光,复又射回,引来月空一道粗壮的煞白极光,从天而降,落入凡尘,砸在八尺紫剑之上。 云虚子立剑沐浴在极光中,酷似成仙!面貌狰狞,又似十分吃力! “喝呀!” 高亮喝声穿越谷阳城天际,摇光剑压下剑尖,向前一戳,粗壮的煞白色极光立即射出,搓飞起草皮,冲向鬼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斗法 鬼姬眼波惊讶化为凄然; 也早有动作; 右手魂缺剑,正吐九尺幽蓝,立于胸前;握剑鞘的左手,剑指齐眉,抚住剑身; 闭眼,柔声,启咒:“ 九幽阴灵兮诸神已弃; 悲舞之魂兮载歌而泣; 秽土不安兮白骨难为; 天地离离兮忠魂无寄; ” 色凄凄,声哀哀,情切切,魂幽幽。 魂缺剑“嗡嗡”颤鸣,像有三千罪鬼抽泣;鬼纹又乍亮几分,好似这就要爆裂开去; 阴风从地底吹起,伴着黑气升腾;幽灵从深渊闯出,要看谁在哭魂! 无数幽灵守护,层层黑气包裹,抱成一个两丈多高的鬼球;鬼球之上,满是恶灵大口,一片落叶靠近,也要被一拥而上,哄抢夺食。 戚戚鬼叫,哀声四野;早看不见鬼姬身影,也透不出一丝幽蓝剑光。 煞白极光撞上黑色鬼球,恶灵与黑气立刻反击,一拥而上,悍不知死,前仆后继! 一道,一鬼,已是全力相拼;数息之后,胜负也分。 鬼球渐渐消融,幽蓝色剑光也逐渐绽出;煞白极光已经抵在魂缺剑上,鬼姬单薄身影,倔强而又柔弱;她正用最后的鬼气努力坚持着。 煞白色极光终于弱去,消散。 两人在月下归于平静。 云虚子晃荡两步,站稳,右手摇光剑紫气已经收敛,有剑鞘的左手抓着胸口,嘴角一丝血迹; 他万万想不到,鬼姬看去柔弱,修为却高!与她近战上百回合,都没能占得上风;他怒急起来,因此,发动了拼命时才用的道家无上真诀,竟也被鬼姬抗住,此刻,真气已然干枯,胸口隐隐作痛。 他以肉身持剑,接引极光,久拼鬼姬不下,后力不足,致使反噬之力入体,受了内伤。 鬼姬手中魂缺剑垂下,剑身鬼纹沉寂;她身躯轻颤,立在风中,启唇轻轻吸着凉气,嘴角也有一丝血迹; 恶灵几乎吃尽了她的鬼气,因此极为虚弱; 魂,血之精;魄,气之灵;魂由血生,魄由气生; 所谓鬼,便是人死后,魂之精气与魄之灵气,脱离肉身保护,聚而不散,合二为一了; 无肉身保护,魂魄极容易腐蚀受损; 因此,鬼姬在对抗极光时,即使动用鬼道的高深鬼术,招来恶灵保护,也难免被波及伤到;那可比受点肉伤要难过的多; 因为,她流的血,并非肉身之血,而是,血之精华,是魂血! —— 普洪正要发话; 忽听一个悠然自得的声音,从南面传来,声音很沉,话音也并不高,“哼哼”一笑,道: “皓月七星观的‘阴符天机诀’,还有鬼域往生城的‘九幽悲魂曲’,真是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向南方循声望去,城楼东北角飞檐,正站着一个身影,头上便是那一轮皓月,清辉洒在他身上,西风吹过,立显几分潇洒。 普洪一眼认出,是怡春院里,那个自顾饮酒的大龄儒生,道:“阿弥陀佛,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儒生飞身跃下城楼,左手提着长剑,一步步踏上来: “无意狂澜泛泛秋,江湖萍水各悠悠。浮舟一叶舒舒至,映面红花淡淡羞。姓不高,名不大,家中排老三。” 鬼姬一双清明鬼夜眼,早在怡春院就已看了清楚; 此时再看去,月华洒在儒生身上,身姿伟岸,白色儒衣磊落,腰间精美玉佩闪着月华,手中湛蓝长剑夺目,国字脸上,剑眉星目,正添几分朦胧! 他背着月色而来,摸不透脸上神情,白衣轻飘,仪态带着几分儒雅;他走得也并不算快,但话说完,正好走到近前,站定。 普洪道:“原来是芸香阁大儒叶之舟,失敬,失敬。” 叶之舟道:“哦?大师竟也认得在下?” 不等普洪答话,云虚子声音已来:“秋意澜,江萍儿,叶之舟,花映红,百年前,正魔大战之后,此诗就已天下扬名,有谁不认得?” 循声望去,十丈开外,云虚子盘腿端坐着虚白玄气,离地约摸一尺五寸,正闭目修养。 叶之舟似作谦虚:“虚名,虚名。” 又抱拳,挨个作江湖见面礼:“这位是灵州昭华寺的普洪大师!这位是云中皓月七星观的云虚道长,这位姑娘在下也已耳闻,是鬼域往生城,鬼王胞妹,鬼姬,林姑娘。” 此举像是表明,大家的名号,他也都知道。 作完礼,复又感叹:“想不到今夜的谷阳,竟有如此际遇,实在难得呀!” 谷阳乃是芸香阁守望之地,他几个在此“兴风作浪”,惊扰平民,都生出一丝愧疚。 普洪道:“老衲一心善念,跟随林姑娘到此,若惊扰了谷阳百姓,实非所愿。” 云虚子闻言不悦:“和尚,你这是在怪贫道啦?” 叶之舟道:“二位言重了,久闻普洪大师慈悲为怀,云虚道长疾恶如仇,果真是闻名不如一见!” 这话两头安抚,立刻平下双方心火。 这时,鬼姬轻声问道:“夫子,可也是为奴家而来?” 叶之舟望向鬼姬,相距约摸八丈; 她拢腿姿态,飘坐着淡墨色玄气,离地约摸也是一尺五寸,想必魂力受损,血之精气不足,面色憔悴,也正闭目修养,迎着西风,轻轻吸食着月间阴气。 叶之舟道:“姑娘出洪川不久,在下就已经在此等候。” 普洪一惊! 他本想带鬼姬回昭华寺,度她轮回,证一份无量功德! 想不到,道家的云虚子还未打发走,又多一个儒家的叶之舟!鬼姬怕是性命不保啦! 四下一片沉寂! 鬼姬缓缓睁眼,眼波凄迷离散:“想不到,我一个无家可归的弱女子,竟惹来儒释道三家大师为难。” 复又下巴轻扬,望向天空那一轮皓月,幽幽叹道:“哎~,天地之大,竟再无奴家容身之所。” 一行清泪滑下,滴落,晶莹剔透,像一颗清秋晨露。 普洪念一声佛,似还不愿放弃度她的念头:“你若愿意随老衲去须弥山受戒,老衲可保你轮回。” 鬼姬道:“大师,自从在灵州遇上,你便说,要度奴家轮回,既不忍出手,也怕奴家作恶,就一路随行而来,奴家知你宅心仁厚,有慈悲心肠,你再容奴家两日,等过了谷阳,到了东华,奴家再同你回昭华寺可好?” 云虚子猛然开眼:“鬼性狡诈,不可轻信!她鬼修极深,怨气极重,眼下被我重创,魂力受损,正急需吸食活人的阳气疗养,若不趁此良机将她拿下,后患无穷,过两日她若逃去,怕是苍生之祸呀!” 话语落地,紧接着“咳咳”两声,揉一揉胸口。 普洪愁起面容,左手拨过三颗念珠,稍微沉吟:“老衲不能理解,你出得鬼域往生城,需渡一条玄阴河,再翻越一片玄阴山,后又闯进我灵州宝地,再入洪川,现也已至谷阳,为何又执意要去东华?你该当知道,这一路对你而言,处处都是险关呐!” 叶之舟亦有疑惑:“普洪大师所言甚是,在下听得,姑娘的姐姐既是鬼王,鬼域又怎会待不下去?” 鬼姬面露难色,沉吟许久,轻声道:“奴家,不能说。” 她不回鬼域,又不说苦衷。 道家与鬼域结怨颇深,云虚子眼下就要杀她!叶之舟又岂能安然无恙任由她途径谷阳? 想到此处,普洪心中已有决定。 他面上有大慈悲,无小怜悯:“老衲已然放你两城,你仍执迷不悟,今夜,怕是过不得谷阳了。” 话音未落,普洪已轻轻提起九环禅杖,往前一杵,“叮呤呤”环响,当即闪露出佛门法相,法力从僧鞋向外,吹似狂风,把两丈之内的荒草,压得贴地,复又归于平静。 鬼姬不再修养,站起身来,散去淡墨色玄气,滑出灰白色魂缺剑,眼波满是倔强,静等风来! 她一只孤魂野鬼,孤立无援,天地之间,一片苍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巧遇 正当此时,决命关头,北方浮出三两闲语。 —— 童声:“小石,你看那边有人!” 童声:“我看见了,有四个人!” 老声:“胡说,分明是三个!” 童声:“就是四个!” —— “嗯?” 儒释道三人心头一紧。 丑时过半,居然尚有行人! 天地月华中,北方荒草际,一高两矮,一大两小,三个人影!正沿大道,向南,直朝谷阳走来。 此刻: 鬼姬在东,云虚子在西,中间正好夹着这条北门大道,离三路人最近。 叶之舟与普洪在南,离之最远。 三人一鬼,修为相差不多,同时动手,云虚子和鬼姬必先到达,云虚子很难从鬼姬手上,先行抢下三个人,鬼姬必然得手! 如此,云虚子,普洪,叶之舟,个个眼波锐利,直盯着鬼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好似一个呼吸,都可能会惊动鬼姬! 鬼姬也已发现,眼角余光瞄一眼三路人位置,回眼又盯儒释道三人,眼波竟有一丝狡黠(xiá)! 这一僵持,三个路人越来越近。 —— 明月下,三路人。 高的人,隐隐看得出,是一个花甲之年的教书先生;矮的人,依稀可辨,是两个舞勺之年的新晋少年郎。 教书先生走在中间,两少年郎分带左右。 教书先生道:“小石,你再看看,到底是三个还是四个?” 他左手少年道:“明明就是四个。” 教书先生又问右手少年:“小虎,你也再看看,到底是几个?” 他右手边少年道:“先生,真的是四个,一个和尚,一个夫子,一个大姐姐,还有一个是神仙道长!” 他看云虚子飘坐半空,以为神仙! “嗯?” 教书先生挤着眼又望一望:“小石,你也看得见有什么大姐姐吗?” 叫小石的似是惊讶:“先生?那么大个姐姐,您看不到吗?” 那字翘起长音,似怕说得不够清楚。 小虎道:“先生,下了马车,又走了这么久的路,您怕是眼花了吧,要不要歇一歇?” 教书先生打死也不相信,有什么大姐姐,认为他俩串通一气! 他又不想与学童较真,叹口气:“不用,不用,前面就到了,诶,我老啦,要是年轻时候,早在太阳下山前就进城啦!” 走一段路,又道:“你俩娃娃真好命,咱们齐云书院近百年了,才得出你们俩个,前面到了谷阳,就会有芸香书院的人来接你们,到时候,可千万不能再说胡话了。” 小虎道:“先生,你认得接我们的人?” 教书先生:“年轻时候见过一个。” 听得老少三人谈话,叶之舟吃了一惊! 日前,齐云书院陈老夫子来信,要为芸香阁送来两个神童,三岁能背诗经,五岁识千字,七岁可对偶,八岁初识音律,九岁会作诗,十岁可作国画,十一岁已同大人奕棋! 信上本说,天黑前就到谷阳的; 又听,有在外游历的弟子,从洪川传来消息说,昭华寺的普洪大师,正同皓月七星观的云虚道长,追着一个女鬼,直奔谷阳而来; 芸香阁掌门秋意澜怕有闪失,派了师弟叶之舟走这一趟; 竟没想到,真的就给碰上了! —— 老少三人已经接近,与鬼姬相距不过十丈,所有人屏住呼吸。 鬼姬动了! 飞出的身姿横在空中,离地一尺,如一阵阴风掠过荒草,直扑老少三人而去。 云虚子几乎同时飞起,似欲抢先劫下鬼姬。 叶之舟的人冲起,手中湛蓝长剑也已出鞘,甩出,飞击鬼姬而去! 普洪脚下用力,僧鞋搓飞起两片草皮,也冲过去! 叶之舟的剑先到; 那柄剑,约摸三尺三寸长,宽二寸五分;剑柄呈湛蓝色,两面前后,各嵌一颗圆润白玉;剑身银白,两刃间,有两条宽三分湛蓝色晶条,嵌透剑体,相距七分,从剑根两寸处,并行直下,止于剑尖三寸处; 叶之舟出剑时,两条湛蓝色晶条,发出湛蓝色雷电在剑身蔓延,月夜中格外耀眼,像一条刚出深渊的雷龙,剑指鬼姬肋下! 鬼姬凌空腰肢一扭,仰面翻身,剑从她腋下擦衣而过,定入远处草地;剑过时,她身躯似被电击,身姿跌下半尺,随即伸手撑地,又飘飞起来,速度丝毫未减! 鬼姬与云虚子又在距离老少三人一丈处相遇,对剑拼了两招,立刻收手,掠过老少三人! 云虚子在老少三人背后停下,呈单膝跪地姿势,右手横剑护住身后,内伤疼痛起来,左手紧捂着胸口,嘴角又有血迹;他回头一看,只剩下教书先生和一个少年,方知少了一个。 鬼姬掠过老少三人,在五丈外停下,怀中搂着一个少年。 她似乎也是拼尽了余力,紧紧搂住少年,支撑起身体,努力吸食着月间阴气。 也幸好她是只鬼,分量很轻,因此少年能支撑的起。 少年瞪大眼睛,僵身一动不动,似是吓傻了! 普洪和叶之舟晚到,立在云虚子两旁。 叶之舟招手,地上剑立刻飞回他手中,剑体湛蓝色电光霹雳,所有人不禁望一眼那柄剑! 这一切,也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余下的少年惊呼道:“先,先生,小石被大姐姐抓走了!” 教书先生回过神来,立刻搂住身边小虎,两腿一软坐在地上,话也说不出来,只张嘴用力呼吸,梳理着心中淤气;他也总算相信,此处还有个“大姐姐”了。 叶之舟抢道:“姑娘,且慢动手!实不相瞒,你手中少年,是我芸香阁未入门的弟子,在下今日正是为他而来,只要你把他还给在下,在下这就离去,绝不为难你,如何?” 云虚子“哼”一声,道:“她要是能还给你,今日黎明,太阳就要打西边儿出来啦!”又怒眼望向普洪:“普洪秃驴,眼下你可满意?” 普洪深感自责:“罪过,罪过,林姑娘,你该当知道,今日之境,你已是绝无逃脱可能,又何必徒添罪孽。” 叶之舟似怕鬼姬不信任他,又道:“姑娘,你也应当有所耳闻,烟云竹海芸香阁向来一言九鼎,叶之舟更是说一不二,还请姑娘三思而行!” 鬼姬搂着小石,似乎心情很是满足,眼波满是柔光。 她盯着儒释道三人,不做理会,唇齿轻启,悄悄向小石耳中吹一口气,声音已入小石耳中:“小朋友,你不要怕,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 竟是鬼语之术! 声音吹着耳朵,有一丝冰凉,很温柔,很轻,很虚弱。 小石惊恐神色稍微缓和一些,竟点了点头! 鬼姬又吹一口气:“姐姐在你身上藏一件东西,你不要告诉别人,有一天,它若响了,你就能见到姐姐了。” 她将一只手藏于小石身后,不知从身上何处解出一个铃铛,拿在手上,铃铛上还穿着一条红绳,鬼手一伸,探入小石肉身,片刻又拿出手来,铃铛不见了! 说来可能不信,明明是个铃铛,却一声也不见响! 小石打了个冷颤,一动也不敢动! 他竟觉得一只冰冷的手,从背后伸进胸腔,在心上一阵乱摸又出去了! 鬼姬复坐于地,牵小石手,转过他身,仰面而望,看清小石惊呆了的神色,放声轻道:“小朋友,你不要怕,记住姐姐的样子好不好。” 小石点点头。 他看清楚了,月华洒在她微扬的脸颊上,素颜显得苍白,带着笑意,她有修长的眉毛,眼睛很亮,眼波泛着慈光,尖尖脸蛋,嘴巴微张,露出两颗皎洁小虎牙——就是这样一位温柔貌美的大姐姐,用冰凉的手摸了他的小心脏! 鬼姬多看两眼小石; 他身着短小青衫,干干净净,青丝带扎着学生发髻,稚嫩脸上,有一双杏仁眼,眼波很清澈,带一丝惊恐。 就算抢到这位少年,她也确无余力在普洪与叶之舟面前逃脱;所幸的是,她已将希望留了下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是希望! 鬼姬起身,双手搭住小石肩膀:“夫子,你可说话算数?” 叶之舟立刻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云虚子一惊,道:“莫非,今日黎明,太阳真的要打西边儿出来啦?” 鬼姬稍作犹豫,轻轻将小石推出去。 小石僵身就朝外走。 叶之舟立刻收起剑,冲过去,抱来小石,还给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立刻搂住,再不撒手,相互宽慰一番,自不必说。 叶之舟果然信守承诺,与众人告辞,带着老少三人离去。 鬼姬望一眼普洪,又道:“普洪大师,奴家已想好,这就跟你回去。” 普洪长舒一口气,念一声佛:“善哉!善哉!” 云虚子不答应,起身道:“和尚!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什么也没干,说带她走,就带她走?” 普洪道:“若不如此,又能如何,留给你杀?你杀了她又能如何,再等得鬼王来杀你?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让老衲带她回昭华寺,洗脱怨气,度她轮回,圆一份善果,岂不更好?” 话未落地,已带鬼姬上路。 云虚子无能辩驳,反问道:“秃驴,你就不怕鬼王杀到你须弥山去?” 普洪头也不回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芸香 曲终人散,人走茶凉;谷阳城外,归于平静。 叶之舟与老少三人一路交谈,得知这位教书先生,便是齐云书院的陈夫子,今已六十八岁高龄。 但就是这位老夫子,在得知叶之舟身份之后,再不敢言老,只以“小可”自称。 因为陈夫子三十六岁时,曾代表齐云书院,从齐云镇来到谷阳,参加某个儒学交流会,主持活动的芸香阁代表,便是叶之舟的高徒:左明羽! 而今陈夫子已是迟暮之年,叶之舟却似正当壮年,更别说一面之缘的左明羽?怎不叫人感慨万千? 叶之舟领陈夫子三人来到谷阳书院,衣食住行的日常所需,也早已备好,可供陈夫子久住游玩。 老少三人沐浴后,在客房休息下,正听见打更五声,显然,丑时已过,刚入寅时。 天亮时,晨钟报晓,已告辰时,谷阳书院所有师生,尽数梦醒,姗姗而起。 小石和小虎一路奔波,本该正是疲乏,但小石夜里,不知怎的,净做噩梦!害得小虎也跟着睡不香,闹到天微亮,才睡的香一些,直睡到巳时才醒;似是有人吩咐过,竟也没人来管;话说回来,从寅时到巳时,也才三个时辰,并不算多。 书院早备好丰盛早饭,和崭新的白色黑边幅儒衣;换上新衣,洗漱完毕,吃完早饭,这才被人引去。 一路上,大楼高阁,上下两层回廊,假山池鱼,白墙褐瓦,不时有朗朗书声传来,隐隐听得出有先生伴读。 小石和小虎都是乡镇“出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登时吃惊;但有一处不同——小虎吃惊全带着兴奋和好奇,而小石吃惊满载着惊恐和担忧,仿佛随处都可能再跳出一只鬼来抓他。 不一会,两人被引到一处雅堂,见到三个老夫子,正伴着叶之舟,同陈夫子笑谈。 小石和小虎入得雅堂,众人又围着他二人一阵谈话,多是一些高抬奉承之语,不足为道。 小石似是昨夜受惊过度,这一路而来,除去回答小虎两句之外,再不多言,连陈夫子问话,他也有句没句,叶之舟和其他夫子问话,更是干瞪眼不出字,反倒是小虎,处处在替小石搭话圆场,深得叶之舟喜爱。 以往这些琐碎杂事,叶之舟都是交给大弟子左明羽来办的,这次例外,更不愿久留,随即告别,带起小石与小虎二人,动用芸香阁飞天儒术“登云履”,脚踏虚云,奔向南天,空留四个老夫子一阵呜呼哀哉的感叹。 —— 谷阳向南,从空中俯览,一马平川,鲜有大山;阡陌井然有序,农舍参差错落;树林苍翠,炊烟袅袅。 小石和小虎第一次在天上飞行,都是心惊肉跳,紧紧抓住叶之舟,生怕撒手就会摔死。 叶之舟步登虚云,不时在云间蹬腿跳跃。 如此飞行大约一刻半钟,远处大地浮现出一片竹林,一望无际,浩瀚无边,大风吹过,此起彼伏,碧浪滔天。 又飞一刻钟,竹林中浮出一个书院,出奇的是,竟比谷阳书院还要小!少去许多繁华,只多一些雅静;院内假山池鱼,宽阔大院,院外也有竹林幽亭,溪水楼阁,依稀有人影飘飞,追逐嬉戏,见叶之舟过来,纷纷见礼,称呼“师叔”。 叶之舟越飞越低,终于落了下来。 脚下是长宽十丈的方形院落,石砖地面正中央有一丈大小的“孺”字;西面是宽阔长廊一堵扇窗白墙;东边是宽阔长廊一排厢房;南方是白墙中间一个巨大拱门;北方是长廊中间连着一个文雅大堂;大堂两丈高的屋檐下,一方大牌匾书着“芸香阁”三字。 叶之舟带着小石小虎进入大堂。 巳时将尽,大堂内空空荡荡,正前方高堂上,一张黑色书案后面,芸香阁掌门秋意澜正在看书,高堂两侧各有一盏香炉,也不知焚着什么香料,满堂都是香气。 秋意澜身着一件天蓝色的白兰花纹儒衣;黑白相间的头发,被一根天蓝丝带系成发髻;长形脸上,苍眉鹰眼,八字胡须,额头浮现几条皱纹,看起来神色冷峻,年纪颇大。 他察觉到有人进来,抬眼一瞄,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书,道:“师弟一路辛苦,随便坐。”音色带着细腻的沙哑。 叶之舟立在堂下,作揖,用低沉声音道:“谢过掌门师兄。”随即在左侧客席坐下,留小石小虎站在堂中。 小虎一碰小石,两人似是约好,一同长揖到地,恭敬道:“见过圣人!”小虎声音高亢,盖住了小石声音。 “嗯?好,好,好,免礼。”秋意澜不禁抬头又瞄小虎一眼,问道:“是谁教的?” 小虎答:“回圣人,是书院陈先生教的。” 小石见小虎已经搭话,默不作声。 “嗯。”秋意澜应了一声,心中对小虎很是赞许,继续看起书来。 叶之舟道:“诶?萍儿师姐,映红师妹还有洛师弟怎不见来?” 秋意澜搁下书,“呵”了一声,似有埋怨:“你还问,他们几个从辰时便来我这儿等,等了将近两个时辰,还不见你来,这会儿,怕是正在回去的路上念叨你呢。” 叶之舟苦笑两声:“这也不能怪我呀,陈夫子马车坏在半路上了,一大把年纪,徒步走到谷阳已是丑时过半,偏巧还在谷阳城北门,遇上了从洪川来的女鬼,惊扰一场,你是不知道,那女鬼身份可不一般,乃是鬼王胞妹林双双。” 秋意澜微微吃惊:“嘶,诶呀,亏得是叫你去啦,快说来听听?” 叶之舟将昨夜如何发现鬼姬,普洪和云虚子如何在青楼相会,细细讲起。 才讲到青楼一处,忽从门外接连闯进三人。 一个浑厚饱满的声音,抱怨道:“呵!好呀叶师兄,你昨夜可在谷阳城青楼快活了,连时辰都忘记啦,叫我和两位师姐还有掌门师兄,大清早白白等你两个时辰——见过掌门师兄!” 只见一个莽撞胖子,大步上来,随手朝秋意澜作揖,扭头砸在叶之舟下席。 这胖子正是叶之舟口中的洛师弟:洛万通! 洛万通身着一件青色无花纹的宽大儒衣,青丝带扎着儒生发髻,圆形脸上似有怒气,浓眉细眼闪着精光,腰间挂一块羊脂玉佩,两手空空,不见佩剑。 他后面是两个美妇,走的极为端庄: 一个徐娘不老,风韵正存的江萍儿—— 身着一件淡紫色的白梅花纹儒衣,梳着凌虚髻,菱形脸上,一弯上挑眉,眉下一双柳叶眼;腰间挂一块红色翡翠,左手提一柄绿色长剑;看上去,一脸正经,神情庄重,不苟言笑:“见过掌门师兄。” 一个温柔端庄,清丽大方的花映红—— 身着一件米白色的红枫叶纹儒衣,头上梳着垂鬟分肖髻,轻妆淡饰,鸭蛋脸上,有修长的眉毛,眉下是一双荔枝眼,腰间挂一块祖母绿翡翠,左手提一柄米白色长剑;此时看上去,嘴角下弯,似乎不乐:“你可算回来啦——见过掌门师兄。” 两女纷纷向秋意澜见礼,入右侧客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面圣 叶之舟剜了洛万通一眼,似是心疼他身下那张座椅,又看向对侧尾席:“映红师妹,你可千万别听师弟瞎说,我昨夜那是去办差” 花映红脸色一冰:“叶师兄,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可不干我事。”声音轻盈悦耳。 洛万通在一旁“嘿嘿”偷乐。 叶之舟脸上犯愁。 忽听秋意澜道:“啊,叶师弟,还是从头讲一遍,让大伙儿都听听吧。” “哦,对,师兄说的是,这个。” 叶之舟立刻会意,当即从发现鬼姬进入谷阳城,跟着她进入青楼说起,直讲到从鬼姬手中救下小石,深夜带到谷阳书院休息;添油加醋,说的惊心动魄,讲完又道:“此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是如此,各位怎看?” 花映红新奇道:“这两小孩儿才多大年纪,竟已开阴阳两界眼?先天资质定是不低,可惜是俩男孩儿。”话未落,已盯着小石和小虎细细打量起来。 叶之舟道:“师妹说的不错,师兄啊,我看,就赐名吧。” 秋意澜稍顿:“嗯,不急,不急。” 他已从叶之舟口中得知二人名字,此刻又问道:“你叫陆小虎?” 小虎深深作揖:“回圣人,是!”声音洪亮,带着稚气,听得周围人精神一振,纷纷朝他望来一眼。 “嗯。不必拘礼。”秋意澜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你就是余小石了?” 小石也不知是在想昨夜的“大姐姐”,一时失神,还是觉得,问过来的是一句废话,没必要回答,总之,瞪着眼睛,闷不做声。 大堂内安静了许久,周围人个个皱起眉头,都觉得那小孩儿太不给秋意澜面子。 小虎抬手一碰小石,小石醒悟,这才长揖到地:“回圣人,是。”声音不高,稚气中带着一丝拘谨,似是在等秋意澜说免礼,不敢直起身来。 秋意澜舒一口气,似是觉得,总算找回些面子:“也不必拘礼。”心中对他不甚喜欢。 小石直起身来,眼光躲闪,不敢正眼看人,全不胜小虎的昂首挺胸! 左侧洛万通,道:“一个看起来聪明机灵,大大方方,怎么另一个一副唯唯诺诺模样” 小虎替小石圆场,两手供在胸前:“禀告圣人,小石必是昨夜受到惊吓,还没回过神来!” 所有人不禁又看小虎一眼。 叶之舟也道:“昨夜情形,确实太过凶险,小石年纪太小,又是初次离家,受到一些惊吓也是难免。” “嗯。在理。” 秋意澜应一声,四下环视一圈,眼神留在从未吱声的江萍儿脸上;似是先前看太久的书,有些疲乏,打了个哈欠,伸起懒腰:“江师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为何会惊?跟着我多念两遍:江师妹,江师妹,僵尸妹 江萍儿脸色立刻难看! 秋意澜懒腰伸到一半,顿住,已知道自己放松过火,说了不该说的话了,立刻正襟危坐。 洛万通只在一侧“嘿嘿”坏笑。 江萍儿瞪一眼洛万通!虽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但那一脸的嗔怪也是郑重其事的! 洛万通笑到一半,憋了回去。 秋意澜尴尬道:“呃,是萍儿师妹!你你也来说两句?” 江萍儿神色似有不悦:“又无女弟子可收,没话说。” 秋意澜更觉得尴尬:“哦,那,那咱们就照旧,先来测一测二人的先天资质吧。” 他从座上站起,转身,从东墙上取下一幅画,摊在黑色案桌上,又将一块方巾垫上,手按在方巾上,口中似是念叨了两句。 只见画上泛起白色光华,一颗水晶球被秋意澜垫着方巾从画中捧出,约摸有碗口大小,看上去晶莹剔透,无色无华,只是,球里面有七颗大小相同,排列整齐的气泡! 秋意澜右手托球,背着左手,走下高台,站到小石小虎中间。 圣人立在前!压力巨大!小石僵身低着头,小虎也是紧张。 秋意澜稍作沉吟,挪一步到小虎面前:“小虎?你先来吧,把左手放上来。” “是!” 小虎拱手一拜,踏上一步,从衣袖中抬出左手,摸上;冰冰凉,很光滑,也不知什么材质。 水晶球,透明,无色,没有变化! 连一道光,一丝颜色,也没有出现! 约摸五息过后,水晶球还是没有色光浮现,但两边客席静坐的四个人,已经离开座位,凑了过来,附身盯着水晶球,看的津津有味,神情专注! 洛万通道:“我说,掌门师兄,你这如意球,该不是坏了吧?” 秋意澜示意小虎可以了。 小虎放下手,看见水晶球上自己的巴掌印记,是刚才紧张到出汗了。 秋意澜托起如意球,迎着大堂外的阳光,仔细瞅了瞅,只见球中七颗气泡,少了五个! “嘶——”他深吸一口凉气,一脸的不可思议,道:“莫非真是坏啦?” 叶之舟哈哈一笑:“嗯!因该是坏啦——掌门师兄,这小虎,我欲收他作‘亲传’弟子,你看如何?” 亲传二字拉高了两个音阶! 洛万通嘿嘿一笑:“叶师兄,你也好意思再和我抢?” 脸色一正,又郑重其事道:“掌门师兄,自从上一代掌门师伯,决定开始收下一代弟子到今,也有百年了,你也看在眼里,总不能每次都亏待我吧?” “这个”秋意澜稍作沉吟:“啊,先坐,先坐。坐!坐!” 四人入座,秋意澜一个人在大堂内踱步,沉思。 花映红盯着小虎看个不停,道:“竟是没想到,这孩子先天七窍,竟开了五窍!” —— 芸香阁收弟子,对先天七窍是极为看重的! 所谓先天七窍,便是指人的“眼二”“耳二”“鼻二”“口一”七窍; 这七窍,是人与外界“灵气”联通的主要窍门,也联通着人体内部所有的内脏器官,以及血脉经络;修炼的快慢,全凭七窍通了几处来决定; 试想,一个用七窍吸收灵气的人,和一个用一窍吸收灵气的人,哪个更快?只怕“七窍的人”都已经飞升入圣了,“一窍的人”还在街边摆摊算命呢! 世间绝大多数普通人,只能感受到空气,是感受不到灵气的,因为先天七窍对外界灵气“一窍不通”,这部分人,就只能望天兴叹啦; 有极少部分聪明人,先天开有一窍,虽然能吸收灵气,但非常缓慢,希望渺茫,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够修炼,只勉强能够入门修炼; 还有一类万中无一的高才,先天开有两窍,虽然已经够格,但放在天下,修仙门派众多,不免落入下乘; 只有先天开启三窍的绝世奇才,才勉强挤入中乘; 至于先天四窍的“上乘之人”,那就更是大海捞针,可遇而不可求了; 更何况,眼下,小虎竟有五窍! 难怪众人会感叹:秋意澜的如意球是坏掉了!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奇才 江萍儿似也坐不住了:“是啊,要是个女孩儿该多好。” 洛万通道:“嘿嘿,映红师姐,你枫林别院里的小莫离,不也是五窍吗?还有萍儿师姐,你紫檀别院中,夏雨彤师侄当年也有四窍吧,你们也应该看得见,叶师兄尚文别院中,也早有一个先天四窍的左明羽师侄了,只有我梧桐别院中,尽是些歪瓜裂枣的门外弟子,先天三窍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不成器的丁书宝,亲传弟子就更别提啦!这回,轮也该轮到我了吧?要不然,哪一天我死了,梧桐别院可是连个接手之人都没有啦!” 叶之舟假作安慰,道:“诶~!什么死不死的,师弟言重啦!这收弟子呢,是要看机缘的。” 洛万通正要说话,叶之舟抢道:“诶~,听我把话说完——我平常不出竹林办事,出得一回,还正巧遇上此子,该是有缘吧?” 洛万通道:“叶师兄,话不能这么说,你出去办事,遇到的人可多了去啦,就拿我院中那个,那个,哦对,那个李俊才!先天一窍的资质,不忍心退回去,硬塞到我院中来,说让他先去我那儿锻炼锻炼,一去就是四十年,怎不说他和你有缘啦?” 叶之舟道:“一事归一事,李俊才先天一窍,本就是走后门才进来的,怎能和此子相比?” 洛万通“嘿嘿”一笑,道:“怎么不能比啦?都是你领进门的,凭什么资质不好的给我,资质好的你领走?” 叶之舟道:“师弟啊,学习环境很重要!人与人也不同,要量才而用,你那儿本就是厨房,不是教传弟子的地方,所谓,君子不下厨房,小虎乃是世间罕见的奇才,总不能让他去你那‘厨房’别院吧?” 他这“厨房”别院,正说到洛万通软肋。 洛万通蓦地站起,道:“叶师兄啊,你每次和我抢人,都是这么几句,能不能换点新鲜说辞啊?我厨房别院怎么啦,我厨房别院就不能有个像样的弟子啦?有本事你别去我那儿吃饭!” 他不理会叶之舟的目瞪口呆,面向秋意澜:“掌门师兄呀,以往,连先天三窍资质的,也尽都被你俩抢去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作师弟吧。”话落,拱手拜了两拜,复又把手负在背后,偏过头去,挺肚而立,脸上似是怒气,也有委屈。 秋意澜宽慰道:“洛师弟,你且莫动气,坐!坐!坐!诶~,快坐下!” 罗万通坐下。 秋意澜长舒一口气,似是终于拿定主意,道:“我看,此子,嘶,嗯,我看此子也实在是个罕见之才,他的去处,也一定马虎不得,思来想去,不如,不如就留在我芸香总院吧,也省得你们两个争来吵去。” 花映红没能忍住,噗嗤一声,掩面而笑。 叶之舟和洛万通万万没想到,还有个最大的竞争对手,瞪大了眼睛望向秋意澜。 洛万通抢先道:“掌门师兄,你这可就不厚道啦,你院中亲传弟子,已有黄敬文,萧沐云,前些日子才收一个上官雁!而且我怎记得你收上官雁时,口口声声说,下一个绝不再抢了?” 话都让洛万通抢去,叶之舟只得道:“掌门师兄,洛师弟此话在理!” 秋意澜道:“诶~,此子与以往的那些,不同,不同,不同” 他三人似是没法子商量出个结果了。 忽听江萍儿正色道:“你们三人在这里抢来抢去,怎也不问问人家孩子愿不愿意?” 花映红也道:“师姐说的是,既然你们三人都有意愿,不如让小虎他自己选吧,毕竟,这关系着他日后前途。” 三人沉思: 秋意澜觉得这个办法最是公允,而且他身为掌门,对自己的吸引力,还是很有自信的,道:“嗯,两位师妹所言甚是。” 叶之舟沉思,他与小虎一路随行,颇有亲近,自觉没有亏待他的地方,也算占一些便宜,道:“嗯,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算得上公平啦。”话落,入座。 洛万通稍作沉吟,无奈道:“行,就这么办吧。”也入座。 他是最没有底气的一个,但也找不出反驳的绝佳理由,只得祈求老天开眼了。 秋意澜已经回到高堂,将如意球放在桌上,坐下,望向小虎:“小虎,你都听到啦?需从我们三人中挑选一个做你的师傅,你可要好好想想,不急,不急,等想清楚了,你再回答。” “是!” 小虎沉思: 洛万通脾气暴躁,而且那个“厨房别院”很是古怪,不好; 秋意澜虽说是掌门,但他门下弟子也最多,又刚收一个叫做“上官雁”的,难免会有人和他争东西,也不好; 叶之舟脾气温和,而且一路上,也颇有好感,昨晚,他一柄湛蓝飞剑,丢出霹雳火花带闪电,实在太酷太炫太亮眼!更重要的是,他门下只一个亲传弟子,非但不会有许多人和他抢东西,还会有个大哥哥在旁边时刻照护,岂不更好? 想定,小虎朗声道:“禀告圣人,弟子想清楚啦!” “嗯?”秋意澜也不知是觉太快,还是怕他一时糊涂,选到洛万通“厨房别院”去了,提醒道:“要不要再想想?” 小虎道:“回圣人,弟子已经想好啦!” 秋意澜道:“嗯,你既已选好,只需走到那人面前,称一声师父便可。” “是!” 小虎既已想好,毫不犹豫,大步踏在叶之舟面前,长揖到地,朗声唤道:“师父!” 叶之舟见小虎朝自己大步踏来,心中一惊,随即大喜!只等小虎叫了声师父,才哈哈畅快一笑,两手抬起小虎,道:“好!好!好!免礼。免礼。” 他喜出望外,盯着小虎越看越喜欢:“嗯,呵呵哦,对!为师说话算数,也趁你四位师叔伯都在,能做个见证,你给为师磕九个头,之后,为师再带你去祖师祠堂,给列位祖师上三炷香,你便是我叶之舟的亲传弟子啦!呵呵,哦,对了,你左师兄,人也是极好的!”脸上乐开了花。 “谢师父!” 小虎当即磕了九个“砰砰”响头,听得叶之舟一阵“哎呦呦”的心疼。 秋意澜看的摇头叹息,着实惋惜。 洛万通更是一脸沮丧,偏过头去,不忍相看! 四座无不羡慕。 叶之舟满足过后,令小虎立在身旁,竟还很谦虚,拱手一推,道:“哦,对了,还要劳烦掌门师兄赐名呢!” 秋意澜也想起来,神色带着惋惜,道:“哦,对,赐名,赐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疑惑 高堂左边,似乎还有个内室,秋意澜起身,走出两步,再一转身,不见了,出来时,已不知从何处捧来一卷黄色“玉名册”,在书案上摊开,坐下,沉思起来。 玉名册:借用“玉册”形象。册制,用黄玉制成长一尺二寸,阔一寸三分的“玉简”,编制成册,用以记名。 秋意澜仔细斟酌半晌,道:“有了——他叫小虎,虎,肉食者也,山林之尊,万兽之王,正所谓,云从龙,风从虎,赐他一个“风”字,就叫‘子风’如何?” “陆子风?”叶之舟略加沉吟,看向小虎:“嗯,就叫陆子风如何?” 小虎长揖到地,道:“多谢掌门师伯赐名!” “嗯。”秋意澜应一声,心中又生惋惜。 江萍儿与花映红也都暗暗念了两声,将这名字记在了心上。 秋意澜左手执起“玉名册”,右手从桌案笔架上,取来一支毛笔,起身走下高堂,立在小虎身前:“仰起头来。” 小虎隐隐看见玉名册上,有着稀稀落落的名字,心中已然猜出,这就是芸香阁的“家谱”了,扬起额头,又瞄见秋意澜的苍眉鹰眼,犀利无比,心中一惊,连忙闭眼。 秋意澜道:“我要取走你一丝精魂来写玉名册,会有点痛,你不能乱动。” 叶之舟安慰道:“只是一点点,对你日后修行毫无影响,徒儿不必担心。” 小虎也不懂,只管“嗯”一声。 秋意澜右手执笔,悬在小虎眉心,心念一动,笔尖发起灵力,轻轻一提;小虎“嘶”一声,似是疼了一下,就见一丝血红色精魂,从小虎眉心引出,融入笔尖;秋意澜随即行笔如飞,在玉名册中写入“陆子风”三字,又在下面写明了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入门,师承某某。 你若看得见玉名册,就会发现,玉名册上有两种名字:第一种名字是淡墨色的,另一种名字是暗红色的; 这两种名字,相同之处在于,都非是写在“玉简”表面,而是渗入其中,就似写进了玉简内部。 不同之处在于,活人的名字都是暗红色的,而死人的名字都是淡墨色的,因为亡者名中的精魂都已沉寂,只留下淡墨色墨痕,只有活人的精魄还在活跃着,显现出暗红色墨迹。 此刻,陆子风的名字,写在最末尾。 秋意澜回到高堂,稍顿,放下手中玉名册,挂起那一杆毛笔,垫着方巾捧起如意球,迎着光望一望,又放下如意球,入座了。 如意球中的七颗气泡已经恢复到了六颗,还差一颗尚待恢复,需再放一放,以散尽球中灵气。 此刻,陆子风立在叶之舟左边,堂中,只剩下小石静静而立,默不作声。 花映红见叶之舟那声徒儿叫的得意,也不知是气他,还是在安慰洛万通,道:“这两小孩儿是一起的,也都是开了先天阴阳两界眼的,那一个资质超绝,这一个,说不定更好呢。” 江萍儿也道:“虽说性子闷了一些,但好在年纪还小。” “嗯。”秋意澜也道:“人不可貌相,测一测,才能知道。” 已无人再和洛万通抢小石,这话明显在安慰。 洛万通自然听得出来:“这一百年的人才,莫非都挤在近几年了,前些年苦寻不见,这几年竟出现两个五窍,要再能来一个更好的,还叫其他门派怎么活?” 叶之舟得了便宜,要买个乖:“诶~,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洛万通偏头望去,无端来气:“我说,叶师兄,你已然得了宝贝徒弟,还不快回去喝两杯,好好庆祝一番?” 叶之舟呵呵一笑,满脸理解:“师弟放心,放心,待会儿,这小石资质不论再好,师兄也绝不和你抢,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一副豁达模样。 洛万通偏过头去,不去理会,顺带瞄一眼小石,心下祈祷:这个“闷葫芦”,资质别差到哪里去就行! 堂上,秋意澜又垫着方巾捧起如意球,迎着光瞧一瞧,七颗气泡已然恢复如初,随即走下高堂。 四座收声,不再言语,静待结果。 秋意澜立在小石面前,见他拘谨模样,也不问准备如何,直接道:“小石啊,你把左手放上来?” 小石拱手作揖,深深一拜,没有吱声,抬起左手,摸上如意球;也是冰冰凉,很滑。 五息过后,四座也已凑过身来,细细端详。 “咦?” 花映红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萍儿想想,也道:“要不,换一个吧。” 洛万通愣神,不说话。 叶之舟神情不定:“嗯,再换一个吧。” 四座散开,沉思入座。 秋意澜托起如意球, 迎着堂外阳光看一眼,“嘶——”吸了一口凉气,又仔细看两眼,这才放下,一脸凝重,眼珠在小石身上转了又转:“嗯,如此结果,我也不信!就换一个吧。” 他转身步入高堂,从东墙下面一个画缸里,翻找出一个画卷,摊开,同样方法,取出一个如意球,转身走到小石面前:“小石啊,你再试试。” 小石又试一次,四座又来细瞧,之后,纷纷提着一口气,无有言语,沉思散去,入座。 秋意澜托起如意球,迎光一瞅,蓦地!抬起头;稍作沉思,转身缓步走回高堂,放下如意球,入座。 四座都未作声,气氛很是沉重。 叶之舟看一眼小石,若有所思:“此事定有蹊跷,定有蹊跷。” 花映红也道:“若结果真是这样,那真是奇怪了。” 秋意澜想起什么:“叶师弟啊,依你看,齐云书院的陈夫子,为人如何?” 叶之舟凝眉,稍作思索,答道:“这倒不敢说,但,其他书院都是年,就想尽法子的想要送几个试试,可齐云书院,百年才说要送这两个,总不会有错吧?” 罗万通道:“这也难说。” 花映红道:“叶师兄,如你昨晚所述不假,那这结果定有问题,还头一次听说,一窍不通的人,能看得见鬼的?” 江萍儿也道:“是啊,我也不信,一窍不通的人,能看得见鬼。” 叶之舟闻言一顿,起身道:“江师哦不,萍儿师姐,昨夜之事,我可是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呐——师兄,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 秋意澜抬手示意,道:“你的为人,绝对是信得过的!哦,当然,刚才两位师妹的话,也并没有半点要质疑你的意思,只是,此事有些不合常理。” 叶之舟沉思入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默然 洛万通道:“莫非,是昨晚那个林双双,做过什么?” 秋意澜眼珠一转:“嗯,极有可能,极有可能” 四座恍有所悟。 秋意澜来到小石背后,一只手运气推拿半晌,找不见端倪所在。 四座也有来试,都无所获。 一时无解。 小石心中忐忑,一面想知道昨夜“大姐姐”在她心上藏下什么东西,一面又怕真的被人发现了。 可四座暖暖的灵气,在他身上过来过去,竟无一人洞察到问题所在! 秋意澜无奈道:“此子骨骼强健,经络通顺,本该是个人才——啊呀,只可惜,我儒家自古对鬼神之术,敬而远之,不是十分擅长呀。” 叶之舟略作沉思:“昨夜,昭华寺的普洪大师,还有皓月七星观的云虚道长,俱是在场,与那鬼姬相距也只五丈,按说,她是没有机会下手的,就算我没看见,他二位总有一个看得见吧,可是,他二位也不曾有过任何反应嗯,可能不大,不大。” 秋意澜点头,似是信服,思量道:“不是如意球的问题,也不是女鬼作祟,叶师弟也定然不会说谎,那便是此子,昨夜谎称见鬼了?” 陆子风在一旁听得着急,道:“小石他从不说谎!” 四座纷纷望向陆子风。 陆子风心道:坏啦,忘记说‘启禀’二字啦! 叶之舟替他解围,道:“啊,对!昨夜,我看得仔细,小石与鬼姬眼神举止,俱有互动,不似作假!” 秋意澜沉思半晌,舒了口气:“不论如何,眼下结果已出,大伙儿说说,该如何处置呀。” 洛万通默不作声,蹑手蹑脚,不敢有大动作,似乎本就是个乖巧谦虚不愿惹人瞩目的人。 叶之舟气往下沉,偏头捏着小虎儒衣,捻来捻去,似乎对布料的纺织技术,忽然来了兴致。 花映红似是故意捉弄:“叶师兄,你怎不说话了?” 叶之舟干笑一声:“哦,映红师妹呀,呃,我看今天天气不错,不如等事情完了,一起去走走?” 江萍儿竟也来凑热闹:“恐怕不行了,今天是映红师妹公开授课的日子。” 洛万通似是觉得,横竖都是躲不过去的,直截了当道:“按规矩,从哪来,回哪去,不就行啦。” 秋意澜似正琢磨。 花映红不忍:“齐云书院百年才送来这两个,怎好留一个,再送回去一个?” 叶之舟似是十分体谅花映红,也道:“是啊,你们是没有见到陈夫子那信心满满的样子,齐云书院可是将百年希望,都寄托在这两个孩子身上啦!” 秋意澜也看一眼花映红,犯愁道:“事情有些蹊跷,送回去,又怕冤枉,叫齐云书院寒心,难办呀” 洛万通道:“诶?那叶师兄不如将他也收入门下,让两人做个伴儿,岂不更好?” 叶之舟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他两人极为熟悉,若是收在一个院中,只怕有了玩耍的人,无法专心修行呀!” 秋意澜道:“嗯,此话在理。” 洛万通闻言,立觉不妙——叶之舟不能收,掌门也不会要,又不送回去,江萍儿和花映红更不沾边儿,那就只能落在他头上啦——以往不都是如此? 一时竟无人言语。 江萍儿见他们都不明说,干脆道:“我看,照旧吧。” 洛万通眼睛立即睁大。 “嗯?——”这句话终于说到秋意澜心坎:“我看行!” 花映红念叨一声:“总归是个去处。” 叶之舟也道:“啊!我看也行!况且,此子也并非就是表面上的一窍不通,只是不知因何原由,深藏不漏!师弟,你就先带回去吧,等过些日子,再来测一测,说不定就好啦。” 洛万通不能苟同:“两颗如意球显示的结果一模一样,清清楚楚,还能有假?咱们芸香阁数千年来,几时收过一窍不通的人啦?可不能坏了规矩。” 叶之舟道:“诶~,如意球虽不会有假,难保不会有其它原因,此事尚无定论,先留他在你哪儿观察些时日,不算坏规矩,不算坏规矩。” 江萍儿和道:“嗯,只要不传授本门功法,就不算坏规矩。” 秋意澜见江萍儿也已表态,和道:“嗯,我怎记得,师妹这句话,好像是万通师弟你两年前亲口说过的,是为谁说的,我怎记不起来了” 叶之舟似是记性好,提醒道:“掌门师兄你忘啦?那女娃叫做小玲,是万通师弟院中柳大厨的女儿。” 洛万通被揭老底,瞪大眼睛,挨个看一遍,一脸悲壮:“好啊,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儿的!” 秋意澜道:“诶~,师弟,且莫动气。” 洛万通道:“如何不气,咱们让祖师爷评评理!凭什么好的你们领走,不好的尽都丢给我?” 余默然听在耳中,觉得自己就像菜市口,那王婆婆菜篮子里发蔫儿的青菜,尽都被人嫌弃。 陆子风最清楚,在齐云书院中,只有小石才有能力与他争夺齐云第一神童的美誉,眼下心里焦急万分。 秋意澜闻得洛万通把祖师爷都搬出来啦,只得“干咳”两声!不再言语; 在座都是聪明人,立刻心领神会;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说——谁占了便宜,谁出来收场! 叶之舟随即安慰道:“师弟,莫生气,这也没办法,你那梧桐院里最缺人手。” 洛万通眼睛瞪的更大:“你现在知道我那儿缺人手啦?刚才和我抢人的时候,怎不见你说!” 叶之舟无奈道:“师弟呀,下次,下次啊,下次师兄绝不和你抢啦!” 洛万通自知这个弟子是推不掉的,占了便宜立刻收手:“这可是你说的!两位师姐可要为我作证!” 花映红道:“师弟放心,师姐帮你记着!” 叶之舟也道:“放心,放心,决不食言——掌门师兄,我看,可以赐名了。” 秋意澜见他们已商量好,道:“嗯!名字我早已想好——他乳名小石,石,山体石也,坚定不移,顽固难化,正所谓:玉出于石,在山而木润,韫石而山辉,赐个“玉”字,叫子玉如何?” 洛万通瞅了两眼小石,越看越不喜欢,但小石好歹逼出了叶之舟那句“不抢人”的承诺,也算功劳不小,应该帮小石把把关,于是道:“余子玉?嘿嘿!一个名字里,有两个‘愚’,不笨才怪!” 呃。 四座无语。 秋意澜谦让道:“既然不喜欢,那,大家一起帮着取一个吧?” 江萍儿道:“还是让万通师弟自己取吧,旁人取的,只怕不合他意。” “嗯。”秋意澜又道:“那万通师弟,你取一个吧?” 洛万通懒得想名,觉得小石就挺好,大手一挥:“不赐名也罢。” 花映红若有所思,似要好人做到底,道:“陆子风已经赐名,怎能厚此薄彼?这样吧,我也想了一个,我看他进来之后默不作声,一副然然可可模样,不如,就叫‘默然’好了。” “余默然?”秋意澜念一声:“嗯,映红师妹极少赐名,这一次难得赐名,定有深意。” 他只说定有深意,却不说透,自然是为了把表现机会让给叶之舟,话说完时,看一眼叶之舟,果见叶之舟正在思索! 叶之舟细细琢磨,道:“嗯!古书有云,‘恭默思道’,‘默而识之’,‘默’字取的十分贴切,也极有内涵;古书亦有云,‘恶乎然?然于然,恶乎可?可于可’;‘然’字,取得也是极好的!映红师妹,非但端庄貌美,更是博学多才,真是让人钦佩呀。” 洛万通闻言嘿嘿一笑,忘却生气,也用“非但更是”造句,取笑道:“没想到叶师兄,非但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马屁拍的更是文邹邹,真是让人钦佩呀!” 四座皆笑。 洛万通说恼就恼,说笑就笑,可见秉性率直。 叶之舟也跟着笑,倒不生气,可见脾气和修养是极好的。 这一笑,气氛变好,秋意澜也松下心来,道:“嗯,映红师妹这个名字取得极妙,就叫余默然如何?” 洛万通点了点头,撇一眼小石:“还不快谢?” 小石闻声一惊,分明听出怒气,慌忙对花映红深深作揖:“谢,谢映红师伯赐名。” 花映红眼前一亮,望一眼小石,浅思道:并无人教他,他竟也知道如何称呼,看来,刚才谈话,他都有仔细听在耳里,还听出了每个人的名字,如此心性,也不枉她亲自赐名了。 她见小石躬身等话,道:“嗯!不必拘礼。” 小石起身,瞄一眼花映红,似是觉得这人怪好! 秋意澜起身,进入内室,出来时,手上捧着另一卷玉名册。 小石和陆子风这才知道,原来,“亲传弟子”和“门外弟子”,是分开来记名的。 秋意澜手执这卷玉名册,取来毛笔,令小石仰起头,在小石眉心引出一丝血红色精魂,疾笔如飞,只写下“余默然”三字,并不写入门八字和师承。 墨水成字,名义落款,陆子风也似乎松一口气。 余默然一直默不作声,大眼却没闲着,四座表现已尽收他的眼中; 他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不喜欢他; 他只是没有刻意去做什么,却发现,大家都已不喜欢他; 他更不知道,人的第一印象是一张冰冷且会传染的标签,一旦贴上,就很难改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梧桐 此事,也已告一段落;四座,纷纷打道回府。 今日秋高气爽,天气大好,叶之舟全胜而归,带着陆子风心满意足,走的最早;他已把“外事”交予高徒左明羽处理,自是悠闲自在,也有空带着陆子风熟悉环境。 芸香总院向北,竹林间宽阔石径,叶之舟伟岸身姿,漫步路中央,如一只带头大鹅,不时介绍沿途风景;陆子风学着样子,满脸兴奋,跟在身后,似一只学步小鹅。 走一段路,“大鹅”忽然停下脚步,“小鹅”一不注意,撞了上去。 叶之舟哈哈一笑,道:“撞上来了吧?来来来,以后,不要跟在人后,大可并肩随行!”伸手将陆子风领带身边,并排继续漫步。 竹林间,不时出现飞来飘去的弟子,见到叶之舟人,纷纷落下见礼,又飞走。 —— 江萍儿已把部分“教务”,交予高徒夏雨彤打理,无事就赏些花花草草,也是一身轻松。 花映红院中莫离虽小,但她也挑选了一个不错的弟子徐湘湘,替她暂且分担一些“总务”事由,只是,今日偏巧轮到她公开授课,无暇闲游。 最惨的,当属洛万通,掌管“后厨重地”,连个像样的弟子都没有,不添乱就行,更别说分忧,那是遥不可及的清福,晚上梦一下就行啦! —— 芸香总院向北,竹林间宽阔石径,洛万通宽大身体,横在路中央,大摇大摆在前领路,如一只霸道的棕熊;余默然低头看路,不时用眼睛扫射周围,小小身体,跟在石径右侧最边边,像一只让道的小鹿。 走一段路,“棕熊”忽然停下脚步,“小鹿”心中一惊,也停下来。 洛万通似是觉得,身后久无声响,怕是人跟丢了,回看一眼,怒目一瞪,道:“放着宽阔大道你不走,怎么走路边儿?” 余默然一颤,默不作声。 “哼。”洛万通继续前行:“没出息的样子” 余默然已不想跟着洛万通走,但又必须跟着他走。 况且,眼下已是午时,余默然也饿了,他已听出洛万通的地方,是个厨房! 竹林间,飘来飞去的弟子,多是远远看见就绕开飞走,躲不开的,只好落下见礼,又飞走。 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吧,总要领着新弟子回去,不如顺带认认路,若不然,走丢一个,那可就丢人啦! —— 余默然大眼扫射一路,记得路过四个岔口,经过两个幽亭; 忽然,前面翠绿竹林尽头,浮现大片金黄!抬眼一望,原来是大片梧桐树! 梧桐树,树干光滑,高大挺拔,枝叶茂盛,叶大优美;深秋季节,透着阳光望去,正是一片丰厚唯美的金黄。 石径上,落叶已被扫去两边。 沿路前行,耳边渐渐浮出人声,似在嬉戏。 前方路尽头,出现白墙褐瓦大拱门,拱门上大墨迹书着“梧桐别院”四字,不时有人影从四面八方飞入。 梧桐别院很大,有东西前后四处院落,中间还有一个中庭大院。 前院是厨房,人声嘈杂。 走进前院,正前方坐落着两层高楼,大牌匾书着:玉食楼! 东西两侧各是一排房间,用来存放酒水食材。 玉食楼一楼尽是厨房,许多人忙来忙去,看衣着打扮,俱不像是芸香阁弟子;二层楼一排落地门窗大开,依稀可辨有上百人在里面,围桌吃饭,谈笑风生。 洛万通带着余默然,从西院绕行,路过一处假山池鱼,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中庭。 中庭大院,长宽十丈,地面石砖铺就,正中央地面有一丈大小“儒”字; 西面长廊白墙中间,一个拱门,通向来时的西院; 南面长廊白墙中间,一个高檐正门,正门外是一片假山亭湖; 一排东厢房夹着一个过道,似乎通向东院; 北面一间厅堂,屋檐下牌匾书着“梧桐屋”! —— 洛万通推门而入,坐上高堂,看余默然一眼,抄起书案上一本书看起来。 余默然静立,默不作声,大眼扫了一圈; 这间梧桐屋和秋意澜的芸香阁一样摆设,只是要小一些。 等到午时过半。 门外迈进一个少女,道:“先生——咦?” 少女弯腰新奇一瞅余默然,似是没见过这么小的,问道:“先生,他是新来的弟子?” 洛万通应一声:“嗯。” 少女身着黄色梨花裙,头上梳着丫鬟双髻,大眼睛闪闪,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牙,个子与余默然一般高! 余默然一羞,眼波满是惊讶,暗想:这里怎会有女弟子的? 少女问:“我爹见到您回来啦,也不去吃饭,所以叫我来问问,您是去‘玉食楼’吃饭,还是送过来?” 洛万通想想,道:“你去找丁书宝,叫他送过来。” 少女道:“嗯,那我去啦!”转身出门去。 洛万通打量一下余默然,见他规规矩矩静立许久,放下书,问道:“今年多大啦?” 余默然似是开始适应环境,语气也稳重一些,道:“回师父,今年十一。” 洛万通问道:“齐云书院有多少人?” 余默然答:“共有师生,一百六十二人。” 洛万通疑惑:“怎会这么少?” 余默然道:“许多人说,读书无用” “嗯?” 洛万通大眼一瞪:“哪些人说的?” 余默然想想,道:“我,我娘就说过,读书无用,不如搬一块儿砖头,挣一份子钱划算。” 洛万通眉心一拧,似有些理解,但又不赞同:“哼!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这话要让江萍儿与花映红听到,可不得了! 余默然道:“我娘也,也是听别人这样说,才这样说的。” 洛万通道:“那你怎么还在读书?” 余默然道:“我,我爹说,搬一块儿砖头,挣一份子钱,不如读书,将来当个大官儿,挣的钱快” “嗯?” 洛万通又瞪大眼睛:“你爹,也是听别人说的?” 余默然道:“我们,县太爷,有八房姨太太,出入都是大轿,人人羡慕,连县太爷家,那个养狗的,都很威风” 洛万通腰板一直,似在生气,嘀咕道:“这个李俊才” 余默然惊奇,却不知这事,与那个李俊才有什么关系。 半晌,洛万通又问道:“你来,他们是怎么说的?” 余默然道:“他们说,我,我运气好,学成神仙,就能挣大钱啦。” 洛万通忽而哈哈笑起,道:“哎呦,你呀,你,你也算老实!” 稍作沉思,又道:“你若真有先天阴阳两界眼,那我也相信,你绝非就是一窍不通的,嗯——别人若问起,你切不可说一窍不通,就先说,是先天一窍吧。” 余默然似觉有人在笑话他,莫名有些失落:“弟子知道了。” “嗯。” 洛万通应一声,继续看起书来。 余默然其实很奇怪,洛万通这样脾气的人,怎么会看得进去书的?但洛万通确实又津津有味的看起书来啦! 余默然依稀看得见,那本书,书名叫做“风烟儒”,其他的字,就看不见啦。 真是个奇怪的书名,也不知是写什么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桑落 洛万通看有十几页的书,门外进来一个男子。 中规中矩的个子,身着芸香阁弟子的白色黑边幅儒衣,丰润长脸,眉清目秀,气色很好,身上还带一丝酒气,似是喝酒啦! 他左手提一口乌黑长剑,剑两端各挑着一个饭盒,看一眼余默然,道:“师父,我给您送来啦。” 话落,把饭菜往书案上摆。 余默然一看,两个饭盒!莫非有一个是自己的? 他早就饿了! 洛万通放下书,一丝酒气入鼻,嗅两嗅,眉梢一挑,学做诗兴大发,带几分玩味,道:“嗯?桑落酒有诗云,色比琼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取“桑落泉”泉水,用“东华”沃土精粮!入口绵绵,清香甘甜——酒窖里又来新酒啦?” 男子一顿,复又把两盒饭菜全都摆上,退几步,咧嘴笑道:“师,师父,您真是学识渊博,遍通四海,这都能闻得出来——刚才,确实从东华“桑落酒坊”送来一些新酒,弟子总要把把关,所以,就,就只尝了那么一小口” 洛万通眯起眼睛,脖子一伸:“就,只尝了一小口?” 男子郑重其事,道:“师父,千真万确,弟子待会还要赶着去‘大书堂’,听映红师伯讲学呐!绝不敢乱来!” 洛万通摆出一副恍然如此模样:“这么说来,是你替为师分忧,为师,还需夸奖你一番啦?” 男子一笑,作揖道:“弟子不敢。” 洛万通脸色忽冷,怒道:“丁书宝?” 丁书宝一震,已笑不出来。 洛万通道:“为师怎不记得,这次进购的单子上,写了桑落酒——是不是你添上去啦?” 丁书宝无能辩驳,只好招认,道:“弟,弟子知错了” 洛万通手上书欲要砸他,一想,似是舍不得那一本“风烟儒什么书”,又放下来,道:“你要是能知错,就不叫丁书宝啦——说吧,进购了多少?” 丁书宝道:“二十,坛,坛。” 洛万通见他吞吞吐吐,问道:“坛,还是缸?” 丁书宝道:“缸,缸” 洛万通把手上书猛地推到地上,动作不甚温柔,怒目而视! 本想着,他买两坛尝尝也就算了,竟私购二十缸! 丁书宝小心捡起书,恭敬放上书案。 洛万通问道:“你少买了什么?” 丁书宝道:“弟子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少买师父的单子呀——是,是弟子和,和东华桑落酒坊老板娘,赊,赊来的” 洛万通道:“胡说!人能平白无故赊你这么多?” 丁书宝似有委屈:“弟子只说,弟子是替咱们芸香阁厨房出来采购的,觉得她家酒香,又没有预算,她,她就同意了,本来说好是二十坛的,谁知道,她早上派人送来二十缸” “嗯?” 洛万通眉头一皱,觉得十分蹊跷,问道:“人家就没有找你要账?” 丁书宝可怜兮兮道:“来的那些人,只问酒窖在哪里,一卸下,什么也不说,就,就走啦,弟子拉住一个人问,他,他说,多出的那些,是老板娘特地吩咐,说是送的” 余默然在一旁听得十分惊奇,见过哭爷爷告奶奶赊账的,没见过赊账还带送这么多的! 显然,东华桑落酒坊的老板娘,是位与众不同的商人,听到芸香阁震耳欲聋的仙号,知道儒家向来注重“君子之道”,不为五斗米折腰,更不食嗟来之食,不怕他赖账!干脆就把“坛”弄成“缸”啦!多送些来,还能扩大宣传!将来弄个大牌匾,大字写上“儒家芸香阁专供名酒”!再雇上十几个人,站在大街上,就这么一吆喝:“儒家芸香阁专供名酒啦!专供有文化人喝的酒嘞!文化不够的您别来嘿!” 那可就名震四海啦!既有文化,又有品位! 遇上这档子事儿,洛万通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啦。 丁书宝道:“要不,弟子给她退回去?” 洛万通似觉丁书宝“诗书礼乐”中的“礼部”书籍都白读啦,道:“人家送来的,就是‘礼’!当面不收可以,既收下了,哪有再退回去的道理?正所谓‘礼尚往来’,退回去,不就成了‘断绝来往’之意啦?传出去,要说咱们儒家芸香阁,清高自大,拒与人往来啦!” 丁书宝一想,君子无功不受禄,罗万通铁定不会白收的,试探道:“师父,要不,您就批些钱得了” 洛万通哼一声:“尽给为师添麻烦!你要不提芸香阁名号,哪有这档子事儿?” 丁书宝哑口无言。 洛万通舒一口气,平下心火,道:“回头,给你掌门师伯送去一些!” “啊?”丁书宝一惨。 洛万通喝道:“啊什么啊!” 丁书宝道:“这事儿,就,就不必让掌门师伯知道了吧” 洛万通稍缓,无奈道:“你呀你掌门师伯十几年没换口味啦,他要是喝的顺口,为师就批。” 丁书宝眼波一亮,脸上立刻泛起笑容:“多谢师父,掌门师伯哪儿,弟子一定多送去一些,嘿嘿!” 洛万通长舒口气,这就打算放过丁书宝,准备开饭。 余默然听得十分惊讶,不禁多看两眼丁书宝。 丁书宝似是察觉到有人看他,也打量余默然一眼,道:“师父,他就是小玲说的小师弟吧?” “嗯。” 洛万通应一声,似还有些怒气:“他交给你啦,暂时就先住你哪儿了,去吧,不要碍着为师吃饭,嗯对啦,他也还没有吃饭呐。” 丁书宝应声道:“哦,那师傅慢用,弟子先带小师弟去吃饭啦——小师弟,快走。” 他一迈出门外,深深呼吸,换口清新空气,如蒙大赦,捋一捋胸口,胸中压着的巨石不见,轻松无比,笑得很开心! —— 余默然刚来,话不多,但丁书宝却十分健谈,也不嫌余默然年纪小,一路问东问西,态度十分谦和,似乎早把先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从梧桐屋行到玉食楼,他已成功打开余默然话闸。 原来,整个梧桐别院,就只有丁书宝一个先天三窍资质的“宝贝”,洛万通大夸丁书宝有眼光,会选师傅,十分袒护他。 可丁书宝却说,当年全是因为嘴馋,听了那个“厨房别院”的名号,一时糊涂,才进来的。 不过他又安慰自己说,也幸好嘴馋,来了梧桐别院;因为,其他别院里,像他这样先天三窍资质的,能摆上两三桌,绝不会享受到今日这般待遇。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风语 玉食楼,除去大厨和大厨带的几个副厨以外,全是芸香阁弟子,跑堂打杂的小二,别想啦,就是自己! 一楼厨房前,放着十几口大竹筐,每筐内各是一种“菜牌”,走的时候,记得选好下次要吃的饭菜,恭敬呈给大厨计数,大厨整理得知,下次需要准备的饭菜种类和数量,以做到心中有数,保证各取所好的同时,尽量避免浪费。 大厨备好菜,弟子们自行端取,吃好还要把碗碟送回厨房,不够的请大厨再做。 芸香阁的弟子,那都是万中无一的,资质再不济,品德再不好,这点自律还是有哒!若不然,送回各自书院回炉,那可不是丢人这么简单的事儿啦! 二楼左右各有楼梯,四面八方开着落地门窗,大厅宽敞明亮,整齐排列有三十副朱漆桌椅,用饭的人已廖然无几,现场异常清静! 儒家的饭菜没有什么忌讳,怎么好吃,就怎么来,五花八门,全谷阳的厨师,挤破头皮要进来做饭!所以,好厨师是不愁的! 余默然和丁书宝坐在东南角一张桌旁。余默然坐西,丁书宝坐东,阳光明媚,视野极好!桌上摆着几道菜,还有半壶酒,想必是丁书宝先前未喝完的桑落酒! 此时! 丁书宝惊讶道:“你家境怎么可能普通呢?这真是奇怪了。” 余默然吃着饭,道:“怎么奇怪?” 丁书宝道:“咱们芸香阁收弟子,最低下限,也是先天二窍资质,怎能不奇怪?” 余默然道:“不是有个李俊才的吗?” 丁书宝喝口酒,道:“李俊才?咱们这一代有一百六十几个弟子,就只有你们两个是先天一窍的资质,他是四十多年前入门,而且是谷阳城城主的儿子,三年前谷阳城城主病危,也才叫他回去接任城主之位,你说,你家境普通,谁信?” 余默然眨眨眼睛,似在疑惑,也正吃惊!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说县太爷威风,洛万通生气,会念叨一声李俊才啦! 余默然回过神,道:“可我说的是真的。” 丁书宝不以为然,吃几口饭,道:“诶?对了,你是哪个书院来的?” 余默然道:“齐云!” 丁书宝道:“哦。齐云,齐云” 念叨两声,又吃口饭,忽然顿住,道:“哦~,我好像知道了——你入门的时候,映红师伯是不是一直替你说话?” 余默然一想,确实是,点头。 丁书宝道:“那叶师伯,也肯定为你说话啦。” 余默然又点头。 丁书宝继续吃饭,也不问啦。 余默然问道:“是为什么?” 丁书宝看四下没人,悄声道:“我好像记得,映红师伯,也是你们齐云书院的。” 余默然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她要给我取名字。” 丁书宝惊讶道:“你名字是她取的?” 余默然应一声。 丁书宝一副果然如此模样,道:“难怪你的名字,和枫林别院里的那个莫离一样奇怪。” 余默然道:“怎么奇怪?” 丁书宝道:“别人取名字,都是积极向上的意思,再看看你们两个的名字——默然,就是不说话的样子;离,是离别之意,你说奇不奇怪?” 余默然惊呆啦,同样的名字,被三个人说出三种话来! 许是因为名字一样奇怪的缘故,余默然对莫离也起了好奇心,问道:“莫离是谁?” 丁书宝道:“她呀,她是映红师伯的宝贝疙瘩,你以后就知道啦!” 喝一口酒,又提醒道:“嗯,对啦,映红师伯帮你说话这事儿,以后,谁也不能说啊。” 余默然道:“为什么?” 丁书宝道:“让别人知道了,会嚼舌根,说映红师伯开后门啦!” 余默然心中一沉,没想到自己刚来,就攀上这么大的关系,还给人添下这么大的麻烦!以后打死也不说啦! 这时,叫小玲的少女,端两碟菜上来。 丁书宝道:“哎,小玲,够了够了,吃不完要浪费了。” 小玲在南坐下,道:“丁老伯,我也没吃饭呢。” 丁书宝嫌弃的“诶”了一声,道:“叫宝哥!” 余默然奇怪,问道:“师姐,你怎叫师兄丁老伯?” 丁书宝与小玲相视一眼,忽然笑起,还好他俩修养不错,极力克制,没喷出饭来! 小玲努力咽下口里食物,埋怨道:“都怪你,差点就没个吃相啦——我要是你师姐就好啦,我爹非乐个半死不可!” 丁书宝也道:“小师弟,别乱叫,小玲比你还小一岁,要叫你哥哥。” 小玲娃娃脸上,立即不乐意,铜铃大眼瞪向余默然,道:“你十一岁啦?” 余默然含口饭菜,点头,样子有些呆。 小玲似觉委屈,问道:“可我比他先来两年,为什么叫他哥哥?” 丁书宝道:“礼貌而已,不叫也行,又没有血缘关系。” 小玲道:“那我不叫行不行?” 丁书宝道:“好好好,不叫不叫,又没人逼你。” 吃一会儿饭。 小玲忽然扭头问道:“那我叫他什么?” 丁书宝思索道:“我家小师弟叫余默然,你呢,叫他小余?小默?嘶,要不叫小然?啊呀,随你便——你怎么不问他呀,问我。” 小玲想想,道:“那我叫他小然行不行?” 丁书宝道:“行行行,你乐意就行。” 小玲对余默然道:“小然?” 似是先喊一声,看灵不灵! 余默然还真应了一声。 小玲咯咯一笑,道:“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叫他丁老伯,我现在告诉你,他已经快五十岁啦!” 余默然大眼瞪向丁书宝,口里含着饭,样子极呆!怎么看丁书宝也不像老伯,倒像刚成年的小伙! 丁书宝像是藏严实的宝贝被人挖出来了,需要反击,也道:“小然,你刚才叫她师姐的事儿呀,师兄没说清楚” 小玲立即捂住耳朵,使劲摇头,道:“诶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丁书宝却没停下,道:“她是楼下柳大厨的女儿,先天资质比你还差呢!所以两年前柳大厨带她进来,师门没收,咱师父顾及柳大厨的面子,才说情,留她在梧桐别院,跟着学习琴棋书画这些书面知识——她可是一窍不通哒!” 似怕说得不够明白,最后要补上一刀。 小玲要捂丁书宝的嘴巴,可手太短,够不着,只得作罢。 余默然听丁书宝一口气念完,心中非但没有惊讶,还猛地一沉! 他忽然明白,先前洛万通为什么特意叮嘱他,别说是一窍不通了,原来是怕他说漏嘴,传到柳大厨耳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 风,吹着心,有一些清冷。 语,还在笑,满载着善良。 耳中笑声渐行渐远,似乎已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当午的太阳虽然明媚,但却升在深秋。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竹林 小玲似是生气啦,道:“哼!本来我想提醒你一件事的,现在我不说啦!” 丁书宝一愣,随即又喝口酒,似在抛砖引玉,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提醒我待会还有讲学,要少喝点酒对不对?我可是千杯不醉!” 小玲坏笑一下,扭头对余默然道:“小然,你想不想知道?” 余默然回过神来,道:“知道什么?” 小玲道:“枫林别院的映红先生,未时到申时,要在大书堂讲两个时辰的学,现在午时将尽,就要未时啦!” 说罢,一指丁书宝的鼻子:“他要迟到啦!” 丁书宝脸色一变,放下酒杯,正经问道:“别乱说,不是未时过半,才开讲吗?” 小玲道:“你去给先生送饭的时候,那个唐玉柯来找过你,我说你去先生那儿了,他不敢去,所以就叫我转告你,今天改时辰了,未时就要开讲啦!” “这个唐玉柯” 丁书宝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玉食楼这么清静。 小玲恐他不信,补充道:“我说真的!他说,映红先生要讲的学,好像很重要的样子,而且要多讲半个时辰!讲的是——” 把头一歪:“咦?他说,‘什么花生鸡书’来着?” 丁书宝一阵疑惑,猜道:“是造化生机术吧?” 小玲道:“嗯!就是这个‘枣花生鸡书’!还不让我去!” 丁书宝一怔,起身道:“哎呀呀,不妙不妙。” 他走出两步,回头道:“啊对了,小玲啊,我小师弟就交给你了啊?你待会儿带他去抱两床被子来,他和我住一个屋,我走啦!” 小玲似是不乐意,道:“你其实不用怕迟到,你就说要带小师弟不就行啦?” 丁书宝道:“哎呀,你不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课’,而是‘儒术课’,很重要的!” 小玲一听“儒术”二字,顿觉要紧,道:“那你快去吧。” 丁书宝道:“那我走啦,你记得多领两套衣服,还有藏好我的酒!” 话说完,即动用飞天儒术“登云履”,飞走啦! 身法轻盈,步步登云。 余默然一看,他也会飞,羡慕无比; 但却不惊讶,因为已经习惯啦。 —— 芸香阁的大厨就是厉害,做的饭菜令人不忍停口,齐云书院的饭菜拿出来一比,简直淡然无味!要是让皓月七星观的云虚子过来尝两口,定要怒骂:读书人整天就知道享受! 小玲吃到七成饱就停口,余默然吃到精光才罢口,小玲直说他饭量大! 小玲起身,将空空的碗碟收起,手法很快,十分纯熟,这招“收碗神功”必是练过几年。 余默然觉得不好意思,想要帮忙,却也插不进手,刚好看见丁书宝的酒壶“幸免于难”,慌忙捧起,跟她下楼。 小玲让余默然在门口等她,她进去厨房,将碗碟放进一个大盆中,又取走丁书宝的酒壶,熟练藏好,似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厨房里有一些人,其中一个大伯,一副厨师打扮,身躯微胖,个子不高,似乎就是柳大厨了。 小玲和柳大厨说几句,又指一指余默然,父女俩一笑,似很开心,又跑出来啦! 小玲道:“走吧?” 余默然一指十几口大竹筐,道:“我不选吗?” 似是惦记着晚饭。 小玲道:“你连菜名都叫不出,等以后知道啦再选吧,我爹说啦,晚上要你和我一起吃饭。” 余默然受宠若惊! 出了梧桐别院大门。 小玲道:“你知道我爹为什么叫你和我一起吃饭吗?” 余默然也正疑惑,道:“不知道。” 小玲一笑:“我以前吃饭,总爱吃不干净,他刚才问我,今天怎么吃得这么干净?我说是你吃干净哒!咯咯咯~”笑得很开心。 “嘿嘿嘿~”余默然也跟着瞎开心; 他也已知道,刚才父女俩为什么指着他,笑得那么开心啦! 小玲道:“我以前吃饭,总不爱吃盘子底下带酱汁的,他就说我挑食,浪费!” 语气透出一丝委屈。 余默然道:“你是不是怕,给别人添麻烦?” 小玲新奇一望:“咦?你怎么知道哒?” 余默然闻声一笑:“因为,如果酱汁弄得到处都是,擦桌子的人会很麻烦,洗衣服的人会很麻烦,如果不吃,就只是收拾碗碟的人会很麻烦,而且,刚才吃完饭后,你都是抢着收拾的” 小玲铜铃大眼盯住余默然,看得出神,看的余默然都不好意思啦!而后,她嘻嘻一笑,自己也觉得,在别人脸上发呆很害羞啦! —— 风,吹着心,带着暖春的生机; 语,载着笑,是少时的真善美。 被人需要这种感觉,无论多小,都是足以让人开心的, 被人理解这种感觉,无论是谁,都是足以萌生好感的。 少年少女,一面之缘下,竟生出一丝亲近的感觉,当真奇妙。 —— 梧桐别院东南方向,有条宽阔石径在林间延伸,余默然和柳小玲走在上面,四周竹林,身后已不见梧桐。 余默然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小玲道:“去阿离那儿!” 余默然思索,阿离一定就是那个莫离,问道:“枫林别院?” 小玲道:“嗯!” 余默然不解,问道:“为什么?” 小玲也不解,回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是去哪儿领的!” 走一段路。 余默然问道:“那儿有人?” 小玲道:“为什么没人?” 余默然道:“他们不是都去大书堂了吗?” 小玲一想,也对:“我也不知道,反正去了就知道啦。” 余默然心下认同。 突然! 小玲顿住脚步,不走啦! 余默然正要问他为什么不走了; 只见小玲猛地转身,一打余默然,撒腿就往回跑,口中大呼:“小然快跑!小然快跑!” 余默然转过身盯着小玲,觉得她平白无故跑的蹊跷! 无端的一阵风浪,从余默然背后吹过,压迫感十足,吹的竹林间枯叶纷飞。 余默然一愣神,生出不祥之感,疑惑转身,只见到一个灰白色“妖怪”的大胸脯!身子一僵!立刻吓得魂飞魄散!一动也不敢动! 小玲已跑出两丈,扭头一看,余默然贴着妖怪傻站,也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似怕一动,妖怪就会吃掉余默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妖怪 这妖怪,长着双角龙头!狮身!如意尾!肩高七尺,高昂起头颅,竟有一丈身高!全身灰白色细密毛发,看起来光亮整洁,面上毛发最短,脖子到前肩毛发最长,四肢腰粗,雄赳赳而立,大爪子缩进爪垫之中,只露一排爪尖,看起来凶悍无比! 此时,它正用一双可怖的龙眼,盯住余默然,上下打量,满是不认识他的神情!不时低头嗅他一嗅,像是闻闻他肉香不香!其后,又绕着余默然来回踱步,观赏半天,似又失去兴趣,转身欲走,走出两步,又回头撇了余默然一眼,最后,四爪踏云,凌空一跃,这才向着蓝天奔离! 它脖子到前肩的长毛,迎风吹起,酷似一双灰白色翅膀! 余默然清晰感觉到,妖怪大口哈着热气,忽又嗅了他两下,凉飕飕的,仿佛魂都跟着被吸走啦!之后,就吓得什么感觉也没有啦! 小玲见那妖怪飞走,跑上来:“你怎么不跑呀?” 她见余默然不做声,弯腰一瞅,又叫魂一样的唤两声,道:“小然?小然?” 余默然僵着身,失魂落魄,眼神涣散,干瞪眼不说话,显然被吓坏啦! 小玲也不知如何是好,索性,陪他傻站。 竹林间灵气充足,空气清新;天空中丽日偏西,微风暖洋! 天气大好!可对于余默然来说,却是落叶惊魂! 脑海一片空白,六识封闭,只觉整个大地都在旋转,几乎就要晕倒。 这妖怪,显然比昨天夜里那位温柔貌美的“鬼姐姐”可怕多啦! 过半晌。 余默然才缓过神来,眼珠四下一转:“它它走啦?” 小玲蹲在一旁,苦着脸,正在寻思,余默然要是吓傻了,她如何向“丁老伯”交代,闻声一喜,站起道:“你没事?太好啦——它已经走远啦!” 余默然大大松一口气:“吓吓死我啦!” 小玲“咯咯”笑起!也不知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觉得余默然后知后觉,憨傻可笑! 余默然看她笑得开心,竟也跟着“呵呵”傻笑几声。 小玲继续向前走。 余默然也跟着走。 小玲道:“我刚才喊你快跑,你怎么不听?” 余默然惊魂未定:“我,我没看见它。” 小玲眼睛一瞪,似埋怨他不听话:“没看见你就不跑啦?” 余默然见她耍厉害,不敢作声了。 小玲见他不反驳,说教道:“它要是吃了你,看你怎么办!” 余默然惊道:“它吃人?” 小玲道:“他连房子都吃,更别说你是肉做的啦!” 余默然又吓一跳:“它吃房子?那它刚才怎么没吃我?” 小玲皱起眉头,似也觉得奇怪:“我怎么知道?我是听‘丁老伯’说的,他说,有一次,叶之舟先生,想骑着它出门办事,它就不乐意啦,张口把祖师祠堂里面的一个房子给吃掉啦!丁老伯说,从那以后,除了掌门先生,就再也没人敢骑它啦!” 余默然觉得不对劲儿:“你认识它?” 小玲道:“我都来两年啦,当然认识啦。” 余默然道:“它是咱们书院的?” 小玲道:“嗯!” 余默然道:“那你还怕它。” 小玲道:“我刚来的时候,丁老伯带我去见它,它也吓了我一跳,从那以后,我见到它就跑,当然怕啦。” 走几步路。 余默然问:“它是什么妖怪?” 小玲思索半天:“想起来啦,我听丁老伯说,它好像叫‘皮?休?’(貔貅)” 余默然似也不认识这俩字,念叨:“皮?休?” 小玲道:“它可厉害啦!我听丁老伯说,它没事就在这‘烟云竹海’里瞎转悠,晚上就在祖师祠堂里睡觉,那些小鬼小怪,一闻到它的气味儿,就都不敢进来啦。” 余默然一听,它的气味能赶走小鬼,顿时生出几分好感,可又实在害怕它,心中矛盾起来:“那,它是好的,还是坏的?” 小玲道:“丁老伯说,它是瑞兽,他说瑞兽就是好的——可是,它长的实在太吓人啦!” 余默然似还在担心吃人的事儿,要打听一下貔貅的口味嗜好,问道:“它喜欢吃肉?” 小玲想想:“我也不知道——不过,听丁老伯说,以前,从南面的大海里,跑进来一只三颗头的大蛇,被它知道了,它要吃大蛇,大蛇就拼命的跑,跑到咱们这里来,吓坏了很多人呐!我就想啦,它那么喜欢吃大蛇,一定是喜欢吃肉啦?再说啦,哪个妖怪不喜欢吃肉?” 余默然越听越害怕,竟同情起大蛇来:“大蛇有三颗头,一定很聪明,怎么还会被发现?” 小玲道:“你不知道,它的鼻子可灵啦!这么大的烟云竹海,有什么东西一进来,过不了多久,它就能知道啦——” 话声未落,恍然大悟:“咦?咯咯我知道它为什么跑来吓唬你啦!” 余默然也恍然大悟:“因为它不认识我?” 小玲使劲“嗯”了一声! 余默然忽觉心中阴霾散去,眼前豁然开朗:“那它刚才闻了我,是不是就算认识啦?” 小玲也不能确定:“可能,就算是认识了吧” 余默然道:“那它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了吧?” 小玲“咯咯”一笑,似嫌他胆小:“应该不会啦,下次见到它,你学我跑不就行啦?” 余默然不能苟同:“它那么大一只,有四条腿,还会飞,我怎么能跑得过它?” “咦?对呀” 小玲忽然觉得,前两年的路,都白跑啦:“那我就没办法啦。” —— 可怕,源于未知,一旦了解,就不那么可怕了。 惊悚过去,竹林间的空气又清新起来,阳光也明媚起来。 —— 枫林别院,院如其名,坐落在一片枫林之中。 花映红平生喜爱枫树,连身上那件米白色儒衣,都是红枫叶样式的花纹。 眼下,下元节刚过,恰逢深秋,枫叶正是红黄相间,色泽绚烂,形态别致静美,优雅大方!午后的阳光散落林间,斑驳透亮,美不胜收,若等到夕阳西下,那一暮“枫林夕照”美景,绝不是寻常人能享的眼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枫叶 小玲冲进枫林,弯腰在石径边捡起一片枫叶,抬头透着阳光瞅一瞅。 枫叶透亮,红中带黄,叶边正泛起一圈光晕。 她脸上一笑,似很开心,低头寻觅起下一片红枫叶。 余默然也被枫林美景吸引,只是用眼睛四处看,走的也慢了一些。 小玲眼波不见余默然,转头一看:“你快来。” 余默然应一声,跑上前,见她已捡起一把红枫叶,还在捡。 小玲起身,整理手中枫叶:“你也来看看,哪个更红一些?” 余默然走上来,手指移来移去,终于停下:“这个。” 小玲似不认同:“这个?我怎么觉得这个更红一些?” 她把其它的都扔了,左右手上各捏着一片枫叶。 余默然又仔细看看:“就是这个,不信,你对着太阳看看?” 小玲高举两手枫叶,透着太阳瞅一瞅。 余默然也凑过来瞅一眼:“你看?我没说错吧?” 小玲一瞧,果然是余默然那片更红一些,黄色也更少一些,似乎有些挫败感:“你怎看出来的。” 余默然有些害羞道:“就那样看的呗。” 小玲奇怪的看他一眼,低头继续寻觅更红的枫叶。 走出一段路。 余默然忍不了啦,问:“你捡枫叶作什么用?” 小玲道:“我听说,送别人红枫叶,两个人的关系就能好,越是红,就越是会好,这叫‘红叶传情’。” 她说的很认真。 余默然虽没读过《流红记》,但他与陆子风“九岁作诗”的感人事迹,却也不是齐云书院陈夫子编造出来的! 红叶传情的含义,他还是知道哒! 他一想,这里就他们两个人,不是送给他,还能送给谁? 于是问:“是,是送给我哒?” 小玲回头白他一眼:“你想得美!” 余默然脸上一红,也觉得自己“想得美”啦,才刚认识一会儿,就想要人家小姑娘“红叶传情”啦? 可是,她又能送给谁? 小玲道:“你要是没事,也来帮我找找。” “哦。”余默然应一声,也帮忙寻起。 —— 两人在林间寻寻觅觅;不多久,已是枫林尽头。 前面空地,出现一座白墙褐瓦的别院,应该就是枫林别院了,四周静悄悄的。 小玲道:“你就只捡了一个?” 余默然道:“就这个最好。” 小玲心中了然,开始整理手中厚厚一打枫叶,太多理不过来,索性蹲下身子,在地上刨起来:“你也来看看?” 余默然走上前:“你怎么捡这么多?” 小玲道:“我觉得差不多的,都捡来啦。” 两人蹲下一阵挑拣,最终选定一个通红通红的枫叶。 小玲道:“我们来比一比?” 余默然把一路挑选出来的“红枫叶之王”拿出来。 两人对着太阳一阵比较,相差甚微! 小玲道:“一样红,就这样吧。” 余默然不服气:“明明我这个更好。” 小玲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余默然道:“你那个,有一些斑点,像是虫卵。” 小玲一听虫卵,心上一阵恶心:“胡说,哪有?” 余默然道:“你再仔细看看?” 小玲对着太阳细看:“在那儿?” 余默然觉得奇怪,拿手一指:“你看!” 小玲眯着眼睛,仔细一瞧,那一块地方,果然和其他地方不同,有七八点微小斑痕! 她疑惑道:“你那个没有吗?” 余默然道:“我特意看过,没有。” 他对着太阳举起枫叶,让她细看——果然没有! 小玲拿走余默然那片枫叶:“那就要这个啦。” 她觉自己那片枫叶,捡来不易,扔掉可惜,推给余默然,道:“那这个就送给你啦。” 余默然脸上一红,已接过枫叶。 —— 枫林别院不是总院,也不是厨房,所以要小些;前院是教书讲学的书堂,后院是存放杂物的地方,东院和西院用来住人。 余默然与柳小玲绕道前院正门,这才见到大拱门上书有“枫林别院”字样,院内空无一人。 小玲喊道:“有人在吗,湘湘姐?” 大院前方书堂中,传出一个少女的声音:“谁?” 书堂的门开着,里面迈出一个小姑娘,身穿芸香阁弟子儒衣,梳着结鬟发式,规规矩矩站在檐下,远远望去,十分乖巧。 小玲道:“阿离?就你一个人?” 叫阿离的小姑娘,用手遮住太阳一望:“小玲?你怎么来啦——她们都去大书堂了。” 小玲一笑,走上前去:“那你怎么没去?” 莫离道:“师父要讲的,我还没学到。” 小玲已到跟前,送出枫叶:“送给你哒!” 这里是枫林别院,到处都是红枫叶,并不显得稀奇。 余默然却十分新奇,原来小玲要“红叶传情”的人,是这位唤作“阿离”的小师姐! 莫离接过枫叶,也感到十分不解,问道:“做什么用?” 小玲道:“你也不知道?” 莫离道:“什么?” 小玲道:“红叶传情呀?这可是我们两个,找了一路,挑出来最好的一片啦——不信你问问他,这片,是他捡的。” 说完,一指余默然。 余默然一惊,立刻害羞,脸上直发烫,都不敢正眼看人啦,心中暗想:是你要“红叶传情”的,说我干什么! 他又看见手中,小玲送的那片枫叶,连忙藏在身后。 这下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莫离奇怪的看两眼余默然,低头盯着手中红枫叶,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小玲道:“对啦,他叫余默然,是梧桐别院里刚来的小师弟。” 又道:“小然,她就是莫离,比我还早来,你得叫师姐!” 余默然害羞,只在心里唤一声师姐,终究是没能出口。 小玲道:“咦?你怎么不说话啦?” 莫离解围道:“你是不是带他来领东西的?” 小玲道:“嗯,本来是丁老伯来的,可是他们都去大书堂啦,就叫我带他来啦。” 莫离道:“师父说,下午可能会有人来领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去后院吧。” 说完,与小玲并肩同行,在前领路。 她俩一路上有说有笑,余默然跟在后面,显得规规矩矩。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蹭饭 出了枫林别院,还是那条枫林石径。 身后已不见白墙,远处也未见竹林。 余默然心中介怀枫叶的事,终于问道:“你先前,为什么说枫叶是我捡的?” 小玲奇怪道:“本来就是你捡的呀?” “我” 余默然想想道:“那你知道什么是红叶传情吗?” 小玲道:“我不是说过啦,送给别人,关系就能变好。” 余默然忽然觉得,她口中的红叶传情,好像和书上说的不太一样,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小玲思索道:“好多人都是这样的,在大书堂,我经常看到,有人在别人的书里,放红色的枫叶,我就问丁老伯,他说,这叫红叶传情,送了关系就能变好。” 余默然惊讶道:“丁书宝师兄?” 小玲道:“嗯!他在湘湘姐的书里就放过,没过几天,湘湘姐也在他的书里放了一片更红哒,我就问湘湘姐为什么,湘湘姐说,只是相互打个招呼而已,可丁老伯说,送的枫叶越红,关系就越是会好——紫檀别院的夏雨桐姐姐,收到的最多,有七八个人给她送过呢,丁老伯说,因为她最受欢迎。” 余默然道:“所以你就送枫叶给师姐?” 小玲道:“嗯!你总算明白了——想和别人关系好,就要送枫叶,越是红,就越是会好,收得越多,就越是受欢迎,记住啦?” 余默然目瞪口呆,心中已把“红叶传情”和“红叶题诗”,划分为两个概念 —— 两人一路歇歇停停,回到梧桐别院已入申时,太阳挂在梧桐树梢,看上去不冷不艳。 中庭大院,只有林间鸟叫,寂静无人,洛万通的梧桐屋也合着门,人似乎不在。 东厢房第一间屋,推门而入,屋内一室一厅,客厅里三张凳子围着一个圆桌,桌上有一副茶具;左边卧室内,并排放着三张床,两张床上被褥凌乱,一张床上空无一物,西面有个窗户。 余默然道:“这里住有两个人?” “嗯。”小玲将被褥放在那张空床上,四周观望一眼,似也是第一次进来。 房间还算清洁,空气也还可以,除了不叠被子以外,并无不妥。 余默然整理床铺:“除了丁书宝师兄,还有谁?” 小玲走到客厅圆桌边坐下:“还有一个唐玉柯。” 齐云书院的卧房全是床,走路都要挤出去,而眼前这间屋子,宽敞的像客栈,竟还有客厅。 余默然似觉浪费:“为什么这么大的屋子,只住三个人?” 小玲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先生说,这叫‘三人住,必有我师焉’。” 她掂一掂茶壶,倒下一杯水,喝到一半呛了出去,吐着舌头。 余默然问:“你怎么啦?” 小玲苦着脸道:“这个丁老伯,在茶壶里装的全是酒!” 余默然对丁老伯“酗酒”的印象,不由得加深几分。 他看另两张床上都有枕头,而他却没有,以为是少领啦,又问道:“我为什么没有枕头?” 小玲道:“有,在画里面!” 余默然盯着领来的两卷画,终于知道它们是做什么用的了,心中十分惊奇,道:“是怎么放进去哒?” 小玲道:“是儒术‘江山入画’,厉害吧?” 余默然回想起,齐云书院的陈夫子曾说过,道家法术叫道术,佛门法术叫佛法,儒家法术叫儒术;他又想起,在芸香总院时,见秋意澜用这招江山入画术,从画中取过“如意球”,立刻深信不疑:“厉害。” 小玲道:“画里的东西,等丁老伯回来,让他帮你拿出来,我先走啦?” “嗯。” 余默然应一声,送她出门,看她走远,心底对她十分感激。 中庭大院,只剩下余默然一个人。 周围一切都是陌生的,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剩下对未知的敬畏。 这种感觉叫什么? 余默然静立许久,直觉给这种感觉取名,叫孤独。 他仔细观察一遍新家,睡意袭来,躺在床上渐渐睡去,一路所遇,纷沓而来,许久,才睡得沉稳一些。 —— 不知过了多久,余默然被叫醒。 他睁眼坐起,见到一位高大魁梧的师兄,国字脸,眯缝眼,面色和善,带着自然的笑意,看起来和善可亲,手里还有一把木鞘长剑,正仔细打量着他。 他见余默然醒来,唤道:“小然?” 余默然点头。 魁梧师兄似觉找对人啦,道:“快来,有人让我叫你一起去吃饭。” 余默然想想:“丁书宝师兄?” 魁梧师兄道:“嗯,还有小玲。” 余默然道:“你是唐玉柯师兄?” 唐玉柯颇为意外:“小宝师兄和你说的?” 余默然道:“是听小玲说的。” 唐玉柯心中了然:“咱走吧?” 余默然一揉睡眼,跟唐玉柯出门。 月亮升起,太阳早已落山,梧桐别院透着属于深秋的清凉。 唐玉柯动用儒术“登云履”,带余默然直朝玉食楼二楼飞去。 —— 芸香阁晚饭时间定在酉时,眼下酉时刚过,已是戌时,显然已过饭点,玉食楼本该是空无一人,可二楼一个角落里,还剩下两盏灯笼依旧亮着。 余默然在灯下桌旁见到丁书宝,小玲也正往桌上摆着饭菜。 小玲正在埋怨:“这是我们哒,不许你再吃啦。” 唐玉柯插话道:“人我带来啦,可以坐下了吧。” 丁书宝道:“坐坐,小然,快来吃饭。” 唐玉柯坐在北,丁书宝坐在东,余默然坐在西,柳小玲站在南。 小玲道:“你们这叫蹭饭!” 丁书宝道:“有道是‘有饭不蹭非君子’,蹭饭就蹭饭啦。” 小玲见他脸皮厚,问道:“你们不是已经吃过啦?” 唐玉柯道:“都半个时辰啦,又有点饿喽。” 小玲无奈:“小然,你快看他们,吃饭的时候不叫你,现在又来抢我们的饭啦。” 余默然还不懂如何拆解此等场面,只好默不作声。 丁书宝道:“谁说我不叫了,我是听你爹说,要让小然陪着你吃饭,我才没叫的——还不是因为你总爱吃不完,那多浪费,所以,宝哥只好也来帮你啦。” 小玲嫌弃道:“我不要你俩帮,有小然就行啦,你们都是大人啦。” 丁书宝道:“好啦好啦,就这一回,你爹都同意啦,别那么小气嘛——你把我的酒藏哪啦,快去帮我拿来。” 小玲哼他一下,下楼去。 丁书宝叹气,嘀咕道:“才认识半天,就比我亲热啦” 唐玉柯“呵”的一笑:“没听小姑娘说,我们都是大人啦。”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入夜 小玲取来丁书宝的酒壶,又端两碟菜上来,坐下开始吃饭。 楼下传来柳大厨的声音:“书宝,你们等会儿,记得把灯灭啦。” 丁书宝朗声回道:“啊,好,弘笙,你快休息去吧,这儿有我呐!” 柳大厨道:“那我走啦。” 丁书宝道:“啊,好!” 小玲质问:“你让我叫你宝哥,那你怎么不叫我爹叔叔?” 丁书宝道:“吃饭的时候少说话,哪来那么多问题。” 小玲不乐意:“我问题还多?那你是没有和小然在一块,他的问题可多啦,从我见到他开始,他说的全是问题!” 丁书宝道:“我小师弟刚来,当然有很多不懂的啦。” 吃几口饭。 小玲又找丁书宝的麻烦:“那你知不知道,今天小然被欺负了,差点就要死啦。” “嗯?” 丁书宝一惊:“哪个妖孽不长眼,敢欺负我们家小师弟,说,师兄找他算账去!” 唐玉柯也道:“嗯,别怕啊,在芸香阁地界,谁不知道咱们家师傅的暴脾气。” 小玲道:“去枫林别院的路上,那只貔貅跑来啦,差点儿就把小然吃掉啦!” 丁书宝一怔:“啊呀,我下午急着去大书堂,怎么把这事儿给忘啦” ——新入门的弟子按照旧例,是要先去拜见芸香阁镇山神兽貔貅的,寓意教那位兽尊大人认识认识新弟子,以防万一。 唐玉柯无奈道:“这就没办法喽,那尊大神,咱师父也惹不起。” 丁书宝也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新入门的弟子,它见得多啦,也就是跑来看一眼,认识一下就好啦——咱们家兽尊呀,不吃小孩儿哒。” 余默然最怕给别人添惹麻烦,听得小玲又提起此事,心中觉得惭愧,很是过意不去。 他已亲身领教过洛万通的爆脾气,宁可闭口不言此事,也绝不想再去找骂,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更不能因为自己,再放洛万通出去“欺负”别人啦。 —— 夜色渐深。 中庭大院,梧桐屋里亮着灯,透过门缝看去,洛万通似乎在看书。 东厢房几间屋灯全都亮起,窗户上一排人影晃动,说话声音都很克制,似怕惊扰到洛万通。 第一间屋内,丁书宝摊开余默然的两卷画,动用起灵力,用“江山入画术”取出一堆日用品,一堆作画所需颜料,三套衣物,两把木剑,两套文房四宝,厚厚一叠宣纸,一张琴,一盘棋,还带一个枕头。 卧室有个柜子,上中下三层,余默然将这些东西收拾收拾,放入了柜中。 丁书宝又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小然,弄好了没,弄好了就过来。” 余默然关上柜子走过去。 丁书宝将书递给余默然:“这个呀,是咱们芸香阁的门规,我替你去紫檀别院领了一本,你先学着,到时候师父要是问起你,你可要回答的上来啊?” 余默然一看,书名叫做《芸香弟子规》,竟有四十二页,问道:“都要背下来?” 唐玉柯拿着木盆正要出去,闻言一笑:“不用背,你把它读熟,师父要是问起来,能大致回答上来就行。” 丁书宝也拿起木盆:“你现在知道了吧,咱们儒家芸香阁表面上挺自在,实则门规最多,什么佛门戒律,什么道门清规,和咱们芸香阁一比,那简直都不是个事儿——拿着盆,跟师兄走。” 余默然拿了木盆,跟丁书宝和唐玉柯一起出门:“那师父什么时候会问。” 丁书宝道:“师父也不一定会问,但万一要是问起来,你若答不上来,一定会罚你抄书哒。” 余默然一惊,暗想,这四十二页的书要是抄起来,也不知多久才能抄完。 唐玉柯也道:“小师弟,你可不知道,咱们的小宝师兄呀,都抄了七遍啦。” 丁书宝一笑:“你还说我,你不也抄了五遍啦?” 唐玉柯似是回忆起了那一段“难忘的岁月”,关爱道:“是啊,所以啊,小师弟,你可不能偷懒啊?” 丁书宝道:“其实也没什么,小师弟,你别看书有那么厚,其实呀,所有门规总结起来,也不过‘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八大类别,你只要牢记师兄这八字箴言,那一本书还是很好记的,这可是师兄的经验之谈啊。” 唐玉柯似不认同:“小师弟,若说经验之谈,小宝师兄的八字箴言还是太长啦,其实呀,这整本书,就只写了四个字。” 余默然不解:“哪四个字?” 唐玉柯和丁书宝异口同声:“仁!义!道!德!哈哈哈” 说完,他俩笑了起来。 余默然却糊涂啦。 —— 玉食楼一层,厨房最边有一间供水房,正有陆陆续续的人前来取热水。 有三个芸香阁男弟子,正守着三口大锅灶烧水。 丁书宝正要取水,惊讶道:“咦?这不是张少阳师兄吗,轮到你们屋值日啦?” 一个消瘦男子正往大锅里添水,似乎心情不好:“师弟,你都看见啦还问。” 唐玉柯已开始用木瓢取水:“日子过得真快呀。” 丁书宝也开始取水:“是啊,一眨眼七天又过去了。” 余默然上前,学着样子取热水。 张少阳道:“咦?这就是咱们的老十九吧。” 丁书宝也学着张少阳先前语气:“师兄,你都看见啦还问。” 张少阳没好气一笑:“长得挺俊俏的,可惜喽,进了咱们的厨房别院。” 另一个烧水男弟子接道:“少阳师兄这话可就不对了。” 张少阳道:“哦?怎么不对?” 那男弟子回道:“能进咱们厨房别院的,谈不上可惜。” 这话引起张少阳等三名烧水男弟子一番苦笑,仿佛在余默然身上看到了他们曾经的影子。 丁书宝也苦笑一下:“做事吧,哪来这么多牢骚。” 另一个烧水男弟子道:“咱们梧桐别院都七年没来新师弟啦,你们就别打击老十九啦。” 张少阳似觉在理:“师父交给你啦,你可要好好带啊?” 丁书宝道:“那是自然,我们走了啊师兄——小然,走。” —— 梳洗完毕,返回屋内。 三张床被丁书宝并在一起,顶着北墙。 余默然坐在床上,翻起那本《芸香弟子规》。 丁书宝道:“小师弟,先别管那本门规啦,明天是咱们屋的值勤日,快睡。” 余默然放下书:“值勤日是什么?” 丁书宝棠躺下:“明天早起,把咱们别院的大小道路打扫一遍,小亭石凳都要全部擦干净,还要帮厨房洗碗碟,给厨房挑水,晚上还要烧热水,还要给师伯们送饭。” 唐玉柯也道:“咱们别院加上你总共十九个弟子,住了七间屋,这七间屋轮流值勤的,明天就轮到咱屋啦。” 余默然应一声,从身上摸出一片红色枫叶,夹在书中,将书藏在枕下,入睡。 灯已灭,人也息。 余默然许是因为白天睡了一会儿,现在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黑夜像是一张深渊巨口,吞噬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余默然害怕起来,用被子紧紧裹住全身,就像入秋的蚕蛹,需要给自己做一个安全的蚕茧。 余默然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终于被上天眷顾,进入梦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值日 夜在沉睡中瞬逝,年少尚不觉光阴贵。 翌日,辰时,中庭大院。 洛万通带着十几个弟子,聚起虚白玄气,飘坐半空,纳气清修。 小玲提着大饭盒沿着回廊走来,见状不敢作声,直径进入了梧桐屋,出门正要离去,被洛万通叫住。 小玲走上前去,道:“先生,早饭给您放在屋里了。” 洛万通点头,冲弟子道:“都散了吧。” 十几个弟子纷纷跃起,朝着玉食楼方向飞去。 洛万通起身,散去虚白玄气,转身向梧桐屋走去,小玲跟在后面。 高堂上,洛万通开始进食,问道:“其他别院也送去了吗?” 小玲答道:“早去送了,丁书宝和唐玉柯飞的快,去完芸香总院和紫檀别院,就去了尚文别院和枫林别院,现在刚回来,要我去叫他们吗?” “不用。”洛万通又问道:“余默然那小子呢?” 小玲道:“他只认识枫林别院的路,又不会飞,要慢一些,不过现在也应该回来了。” 洛万通点头,吃了两口,又问道:“今天是谁授课呀?” 小玲道:“今天并没有哪位先生要授课,还是去大书堂读书,不过,监读的是催耀文先生。” 洛万通止住筷子,似在思索,道:“以后,让他跟着你一起去吧。” 小玲疑惑:“跟我一起?那谁教他儒术?” 洛万通道:“他他和你一样,先不学。” 小玲惊讶:“为什么?” 洛万通眉梢皱起,道:“无需多问,去吧。” 小玲不敢多问,转身出门。 洛万通似是没了胃口,舒了口气,沉思起来。 —— 巳时,梧桐林。 丁书宝,唐玉柯,正领着余默然清扫林间石径。 林中有风,落叶不止。 丁书宝回头道:“小然,过去的就别再管了,这季节正开始落叶,扫不完的。” 唐玉柯也回望一眼,道:“没看出来,咱们这小师弟做事这么较真。” 丁书宝也觉如此,道:“咱只管把昨夜的扫了,新落下的呀,是明天人该管的事,啊?” “哦”余默然应一声,虽有犹豫,但还是向前扫起。 不多时,忽闻丁书宝叹气,道:“诶每每到了这一天呀总有些懊悔” 余默然不解:“懊悔?” 唐玉柯抢道:“他这是懒病又犯啦。” 丁书宝臆想道:“这要是在掌门师伯门下该多好,执勤日,只要像这样打扫打扫就行了,哪像我们,在这‘厨房别院’里,还要帮着厨房挑水劈柴擦桌子烧水” 唐玉柯道:“我们呢,是没得选进来的,你就不同了,是自己要来的,你这呀,叫自作自受,认命吧。” “我”丁书宝无可辩驳,叹气道:“诶谁叫我嘴馋呢” 唐玉柯道:“这就是命,你要有本事呀,也叫咱师父收你做亲传弟子,这样,什么活儿都用不着你做了。” 丁书宝撇他一眼,并不反驳。 余默然早有疑惑,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这儿?” 丁书宝稍顿,解释道:“也不是不喜欢你看啊,掌门师伯身为掌门,坐拥本门根基,统揽决策大权,手握财政命门,监察各院,院中弟子自然没什么杂务可做;萍儿师伯,掌管‘教务’,安排授课内容,年终会考,督察各院弟子,她院中弟子,也不见得就有什么杂务可做;叶师伯掌管‘外事’,他院中弟子,最多也就外出接个人,主持一下民间书院间的文化交流活动,在我看来,简直是美差呀。还有映红师伯,掌管‘总务’,负责本门日常所需用品,她院中弟子,也就抱抱被褥,外出买些文房四宝什么的。哪像咱们师父,脾气暴躁不说,掌管膳食,呆在这厨房,咱们也跟着受累要是让你选,你选哪院?” 话落,又摇了摇头,道:“你呀,也是没得选,要是有的选,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余默然确实没得选,非但没得选,还被嫌弃。 唐玉柯顿住,忽然道:诶?小师弟,听说,叶师伯收了一位了不得的宝贝弟子,是和你一起的?” 丁书宝顿住,也看向余默然。 “嗯。”余默然并未停下,只低头应了一声。 丁书宝羡慕道:“哎呀呀,这下你们齐云书院可是要扬名立万了,先天五窍资质,将来一朝入圣,就算做不了新任掌门,那也是咱们芸香阁镇派级人物了” 又道:“小师弟,你虽然资质不好,可有这样的相识,也算命好了,日后他若肯帮你,在你有生之年,也有望突破本门功法第二层了,少说,也能让你多出一甲子阳寿——哎?什么时候,给师兄也引见引见?” 余默然有些沉郁之色,道:“本门功法是什么,很厉害吗?” 丁书宝和唐玉柯皆是一怔,想不到余默然会这样问。 唐玉柯道:“那是自然,等你进了藏书阁,就明白了。” 丁书宝讲解道:“本门功法,唤作《天地人和一圣道心源录》,修的是圣心七窍,以先天七窍为基石,引天地灵气入体,疏通后天七窍,每进一窍,都可使人延年益寿,人与人不同,少的,能多出一甲子的阳寿,多的,便能多活一世。而且,每进一窍,都可使人更加聪慧,通达,有生之年,若能修成传说中的圣心七窍,便有机会窥破天机,超凡入圣,位列仙班,长生不老” 说完,懵懂起来,回过神来时,似乎意犹未尽,叹口气继续打扫,道:“只可惜,修圣之路,太难了,古今尚无一人,能达到那种境界,历代掌门穷极一生,也只是半圣之境” 余默然听得入神,竟羡慕起陆子风来,问道:“小虎,他也能修成圣人吗?” 丁书宝疑惑,问道:“小虎是谁?” 余默然答道:“掌门师伯赐名,他现在叫陆子风了。” 丁书宝恍有所悟,道:“哦原来他叫陆子风——或许吧,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不过,以他的资质,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应该能达到掌门师伯的高度,半圣,自然也称得上圣人。” 唐玉柯道:“那也是几百年后的事情啦,咱们能不能活到那一日,也是两说,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丁书宝不免叹气:“也是,若要问厉不厉害,普天之下,能比咱们芸香阁功法更高一筹的,恐怕,也只有东华帝君所留的《长生书》了” 唐玉柯似也认同。 余默然锤头扫地,心中为陆子风高兴,也为自己感到迷茫。 —— 午时,玉食楼。 众人闲谈,丁书宝等人像往日一般聚坐进食。 小玲话突然少了起来。 丁书宝察觉,问道:“咦?小玲,有心事?” 小玲不答,丁书宝也不问了,似乎知道她本就藏不住心事。 果然,小玲忍不住问道:“小然,先生为什么也不许你学儒术?” 丁书宝与唐玉柯闻言一愣。 就听丁书宝道:“小玲,你是听谁说的?” 小玲道:“今天早上,先生说的,还说以后,要他跟我一起读书。” 丁书宝转眼看向余默然,似在等他搭话。 余默然低着头默不作声,他已经答应洛万通,绝口不提一窍不通的事。 丁书宝似是猜出缘由,道:“小玲,别再问了。” 气氛有些沉闷。 吃几口饭,丁书宝正色道:“小师弟,你别怪师兄多嘴,师傅既不许你学儒术,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小玲问道:“为什么学不了儒术,就要回家?” 丁书宝不语。 少顷,唐玉柯叹口气,解释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凡人的一生,不过百年,就算小师弟学了儒术,以他的资质,也只不过多活几十年。师父他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如,趁现在还没什么感情,撇清关系的好况且,既希望渺茫,不如早些回去,侍奉双亲,尽些孝道,娶妻生子,与妻子携手终老,也不失为一种惬意的人生,一种福气总比等到百年之后回去,亲朋不再,物是人非,空留许多遗憾的好” 小玲似乎对这件事情感同身受,安慰起余默然,道:“哼,不学就不学,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然,吃饭,下午我叫你一起去大书堂读书。” 余默然低头不语,似乎已吃不下饭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情酒 芸香阁传至秋意澜一代,虽谈不上更进一步,但也不至于中道败落,只是天命难违,超凡入圣之外,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如今尚存于世的,也有数十之众,大多闲云野鹤,游离在外,也有那么些饱学之士,留居于烟云竹海各处,无事,也应江萍儿的安排,来大书堂教导教导后生弟子。 崔耀文便是其中之一。 大书堂有藏书万卷,历代失传的珍本孤本,竟也大都找得见。然而,大书堂平时是不甚热闹的,只因这大书堂藏书虽多,却无一本是与儒术有关的,尽是些“之乎者也”“宫商角微”的民间读物,唯有众人口中的书呆子,才会常常光顾这里。 小玲这两年间,在柳大厨威逼利诱之下,变作一个假书呆子,被“囚”在这大书堂读书,早已觉得枯燥烦闷,生活无趣,如今忽然多了余默然这么一个同龄人作陪,倒也觉得生活添了几分颜色。 去过几次后,余默然倒是喜欢上了大书堂,有书万卷对他来说,日子也不那么漫长了。小玲在余默然的影响下,对大书堂也没了往日那般抵触。 余默然只是一味读书,时不时的分心答话,柳小玲却是耐不住性子去读的,但她也找了个办法,她叫余默然读书的时候,小声的读出声来给她听见,她只像在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般,听到动人的故事,便听的津津有味,听到“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便会当成摇篮曲,听的昏昏沉沉直至入睡。 柳大厨察觉小玲对大书堂多了几分的热情,倒也乐于见到她与余默然做伴儿读书。 流言是止不住的暗流,日子一久,余默然的事情也就传开了。大家只是远远的议论两声,似乎都在刻意的和余默然保持着距离,只有丁书宝对他似乎还保留着往日的几分热情。 —— 另说,陆子风随叶之舟回到尚文别院,左明羽对其十分照护,替他上下打点,连到枫林别院领取被褥等物,也是左明羽亲往代领。 又熟悉了两日烟云竹海的环境之后,陆子风被带到芸香阁祖师祠堂,举行了正式的拜师礼,秋意澜亲临主持,江萍儿,花映红,洛万通,崔耀文等一辈人,皆来观礼,许多弟子也都前来围观。 陆子风逐个奉茶,挨个拜见,凡是长辈的,都算认识了一遍。 在典礼上,洛万通自觉膝下无望,自然是最失意的那个,当晚他与同辈师兄弟难得一聚,把酒言欢,半场借故不胜酒力,回了梧桐别院,见徒弟们的一排屋窗还都亮着,隐隐有嬉闹声,不由得驻足廊下,意味深长的看上一眼,只叹口气,失意的进了梧桐屋。 其后的日子,叶之舟每日督促陆子风习练芸香阁根基心法《圣心七窍》,并亲身传授入门儒术,耐心讲解疑难,俨然一副溺爱模样。 —— 是日。 冷阳渐渐高升,微风动叶十里。 尚文别院中,叶之舟的居所:尚文轩,堂前雅院。 叶之舟闭目凝神,聚起虚白玄气,带起陆子风,端坐于低空修炼,口中低语:“意气者,身之充也,充不美,则心不得;意气者,精气之极也,专于意,一于心;执一不变,能君万物,日月之与同光,天地之与同理” 讲到此处,止口。 他开眼见到一只纸鹤闪着灵光飞入墙来,伸手接了住,拆开一看,是一封简信,便收进袖中,道:“今日就到此吧,为师有事,要去一趟芸香总院,你自己也要勤加习练。” 话落,缓缓放下陆子风,散去虚白玄气,欲要离去。 “是,师父。” 陆子风应一声,从玄气之上下来,立稳身形,似还有话想说:“师师父。” 叶之舟止步,侧回身子,等他问话。 陆子风难为情道:“弟,弟子想出去走走。” 叶之舟已猜出他的心思,道:“只怕,出去走走是假,探望故人是真吧。” 陆子风低头嬉笑。 叶之舟亦是笑道:“你呀,想去就大胆的说,为师还能不让你去?去吧去吧,记得早些回来。” 走出两步,想起陆子风不识路,又道:“要不要为师给你找个师兄带路?” 陆子风道:“不用,师傅不必担心,弟子不聋不哑,大不了,找位师兄问路就是了。” 叶之舟满意的点了点头,方才飞去。 —— 芸香总院,翠竹碧水一亭榭。 亭榭中石桌上有一副茶具,一碳炉,炉上烫着一酒壶。 秋意澜坐于旁,神情似有些倦怠,放下手中书,自斟一杯,一饮而尽;起身舒展腰肢,来到亭边远眺;望秋水泛泛,知北雁南归,倦怠之色渐消,咏道:“不作皱眉事,何烦古押衙。且尝桑落酒,更沦雨前茶” 忽闻身后和道:“风锐霜初结,天寒日易斜。莫言秋色老,犹自有黄花。” 秋意澜并未意外,似乎早知叶之舟的到来,言到:“听闻,北方已是大雪封山,前日洪川也天降风雪,正应了时令啊。” 叶之舟步入亭中:“确是谷阳少有的景色。” “坐。”秋意澜回身示意,两人相对而坐:“师弟来得正好,前几日,万通师弟派人送来的新酿,我这儿正烫好一壶,不妨先来尝尝。”说话时,已取来茶具斟酒。 叶之舟见酒开颜,乐道:“大老远就闻到这儿的酒香了,过来一瞧,果真是师兄你在,也省得我到你的住处扑个空,可得好好尝尝。” 秋意澜感慨道:“自从万通师弟负罪受罚在后厨,已不知多少岁月了,如今,他能打破旧习,给咱们弄些新酒喝,着实不易呀,来来来。”话落,举杯对饮。 叶之舟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嗯,是这个味道,是这个味道呀师兄喝着可舒心?” 秋意澜抿一抿唇,道:“嗯,入口绵甜,清香醇厚,味道别具一格,回味悠远,不错,不错。” 叶之舟这才说道:“掌门师兄有所不知,前尘往事虽然深刻,可终究都会有看淡的一日,习惯就不同了,若不用点外力,是很难改变的,师兄能喝上这桑落酒,当真要好好感谢我了。” “哦?”秋意澜颇有兴致:“这是为何?” 叶之舟斟起双杯,娓娓道来:“早前,我与映红师妹出门办事,夜宿地方书院,院士经东华商旅捎来一些地方美酒,请我与师妹来尝,饮下之后,久久不能忘怀,前段时间,我见丁书宝那小子要出门,知他此去是为厨房采购之事,也知他是个好酒之人,于是,问话间,说道:“你觉得最好的酒是什么?他说一醉之后,头不觉得痛,便是好酒,我说,如此固然是好,但算不得最好。他想不出来,便反问我,我只告诉他,你此次出门,到东华桑落酒坊走一趟,便知道了。” 秋意澜一笑,举起杯来,端详道:“如此看来,师弟你不但知他好酒,此去固然会买酒,还知他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他此去东华桑落酒坊,喝到这回味无穷的美酒,必然如你般心心念念,想不带回来一些都难。如此看来,这最好的酒,岂非就是让人饮下之后念念不忘的酒?” 话落,饮尽杯中酒。 叶之舟亦是举杯端详,思绪渐起:“是啊,所以,我为它取了另外一个名字,叫情酒,一饮之下,如相思挂怀” 秋意澜浅笑,起身来到亭水边远眺,道:“师弟,你知我所言并非此意。” 叶之舟不解:“哦?那是何意?” 秋意澜回身道:“你,要我明说?” 叶之舟道:“这最好的酒,岂非如此,难道师兄另有高见?” 秋意澜深意一笑,道:“自然有的。” 话落,回坐,斟下一杯酒,道:“这最好的酒,却是心心念念的酒,这桑落酒也却是回味无穷,然,原因却不全在酒,而在一个情字师兄说的可对?” 又道:“我非但知道,你那晚在地方书院饮酒,还知你酒醉之后,对映红师妹说了些闻者脸红的话,做了些轻浮之事” 叶之舟忽而紧张起来,脸色也红了起来,忙止住秋意澜的话,道:“这,这是酒醉失德,酒醉失德,师兄是从何处听来的?那,那晚酒后虽有失德,可是” 秋意澜打断道:“诶~师弟莫急,我也是偶然在和那位院士笑谈中听来的。我与院士有言,此事绝对再无旁人知晓,你可放心。呵呵自古以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况映红师妹却是倾城之” 叶之舟已是羞愧难当。 秋意澜适时止口,邀叶之舟同饮一杯,捋起灰白鬓发看上一眼,叹道:“我等虽是圣道中人,可岁月终究有数,你与映红师妹,眼下虽芳华未尽,然终有尽时,酒醉之言算不得数,且莫叫师妹再等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家世 叶之舟自饮一杯千愁绪,无言望着空杯。 秋意澜也随一杯长者情,换个话题道:“哦,对了。师弟此来,可有事相商?” 叶之舟回神,想起初衷,自袖中取出那封简信,递予秋意澜看:“方才明羽来信,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秋意澜掠一眼简信,“哎呦”一声懒叹,撑起身躯,道:“一起回吧”与叶之舟相伴,漫步回了芸香阁大院,又吩咐几个弟子去各院传信,入芸香阁正堂闲聊坐等。 —— 各院皆有书堂,却都比不上大书堂的宏伟气派。 大书堂建立之初的用意,是为立德树人,故而与藏书阁区分,前者收容民间万卷以育德,后者典藏儒术心得以育才。 岁月流转,刀光剑影之中,“才”字日渐突出,“德”字渐渐消沉,大书堂而今,已是冷冷清清。 讲师堂上,崔耀文满头华发,一身灰白儒衣,正倚案看书。 偌大堂下,十几个弟子散坐而读,谈书论道间,不时夹杂着些许嬉笑,但声音不高,都有克制。 大书堂四壁书架环绕,类目分明,不时有弟子归书取阅。 在坐弟子大都成年样貌,只最里角一张书案上,对坐着余默然与柳小玲,稍显得明眼。 小玲伏案听书,余默然悄声咏念。 小玲正是睡眼朦胧,忽见门外有人似在对自己挥手,凝神望去,又见那人似有所指,疑惑地看一眼余默然,悄声问到:“小然,门外那人是在叫你吗?” 余默然顺着小玲的目光望去,惊道:“小虎?” 一别数日,如隔三秋,想念之至,不由得唤出声来,声虽不高,但也引起了崔耀文和在座弟子的关注,一眼望去,便都瞧见了门外略显不安的陆子风。 因拜师礼上备受瞩目,在座大都认得了出来,议论之声渐起。 陆子风见此,所幸稍安了下来,对崔耀文恭敬一拜,道:“尚文别院陆子风,见过崔师叔。” 崔耀文威严换做祥和,应了一声,道:“如你之才,还能到这里来,难得,难得,去找个位置坐吧。” 陆子风本是找人,经这话一说,众目相投之下,只得规规矩矩进门,来到余默然处并坐下来。 此举,又惹来众人议论。 崔耀文看在眼里,只咳了两声,继续看书,四下议论之声也都收敛了许多。 片刻,崔耀文再抬眼望时,竟不见了陆子风,随之不见的,也有余默然和柳小玲二人,神色稍显失望,叹气摇头,继续看起书来。 大书堂毕竟不是说话之处,陆子风示意之下,与余默然悄悄离开,柳小玲自觉孤单,将落在案上的书放回书架,也跟了出去。 余默然此时,竟显得热情了许多,小玲不由得对陆子风刮目相看。 出得大书堂,陆子风问东问西,又一番自说自话,话语未断,不觉,已深入竹林。 说话间。 小玲道:“你师父和师兄那么疼你,他可就不同了,这么多天了,先生问也没问过一句” 陆子风稍顿,安慰道:“小石,你不要着急,师叔伯他们说过,等过段时间,兴许就好了呢?” 余默然中生忧虑,也但愿如此。 小玲道:“那都是骗人的,我来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可现在,还不是这样” 陆子风不大相信,惊疑道:“你也是‘一窍不通’?” 小玲闻言,也惊疑起来,看一眼余默然,似是明白了什么,道:“你是说,小然他测出来的,也是一窍不通?” 余默然忽然生出源自谎言的羞愧,虽是洛万通的交代他那般说的,但话从他口中说出,觉得自己就是撒了谎。 陆子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些内疚,但为时已晚,只能亡羊补牢,道:“小石他定是测试有误,不然,绝不会是这样的!” 小玲耿直道:“我爹问过很多人,他们都说,掌门先生的如意球,是天降神石所铸,世上就只那一对,数千年来,从未出过错。” 许久,陆子风问道:“那,那要真的是这样,小石他会怎样?” 小玲道:“可能,要被送回去吧” 陆子风绝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问道:“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玲直白道:“我爹找洛先生说情,才让我暂时留下来的,而且,我也不能算是这里的弟子。” 陆子风又问:“不是在名册上,已经记过名字了吗,还能反悔?” 小玲道:“那个黄色的册子?我爹,李叔,张叔,还有我,大家进来的时候,都记过名字的呀?” 余默然这才知道,那本册子,既不是用来记亲传弟子的,也不是用来记门外弟子的,只是暂时用来记外来人员的。 陆子风愣神之后,安慰道:“小石,你放心,我去找师傅求情,绝不能把你送回去!” 小玲不解,问到:“为什么,我爹说,这就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再说,家里有娘亲,回家挺好的呀。” 陆子风不认同,道:“他和你不一样!” 小玲道:“有什么不一样?” 陆子风生出大男子气概,道:“你是姑娘,回家那叫‘待字闺中’,就算学不到儒术,也能找个富贵人家,当然不会有什么,他是小子,他老爹很爱面子,出门时敲锣打鼓,还放了一路的鞭炮,传得十里乡镇人人皆知,若是被送回去,街坊邻居会戳碎他的脊梁骨哒,非但会被瞧不起,就连爹娘也会抬不起头哒,他娘会骂他没出息,他爹也非打死他不可!” 小玲听罢,觉得余默然有些可怜,她也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两年她爹爹为什么明知结果,却依旧求洛万通说情,不肯送她回家陪伴娘亲的缘故了。 —— 烟云竹海。 竹下石径,少年少女在言谈,竹上天际,却有一个身影极速飞来。 他双手携剑附在后腰,显得身姿从容,一身白色锦衣与黑发飘飘,又显着神情淡然,俨然一副英年才俊模样,只片刻,便落在了芸香阁大堂前。 此时,方能看清他手上,是一把褐色长剑,剑鞘和剑柄光滑发亮,非晶非铁非木,倒像是泥作的瓷器,剑鞘上有个白色异兽纹,剑藏于鞘,看不出有何神奇之处。 那男子略正仪表,步入大堂之中,见长辈齐坐于堂,作揖四下拜道:“弟子左明羽,拜见诸位师伯,师叔,师父。” 四座早察觉到左明羽归来,见其一身素衣扮相,知他是直奔此处而来,并未来得及回尚文别院更换儒衣,此刻,都止住闲谈,望着他步入堂中回禀。 秋意澜闻言,应了一声,道:“明羽此去数日,辛苦你了,事情可都办妥了?” 左明羽回道:“回师伯,事情都已办妥——弟子先行去了齐云书院,得知,齐云书院这些年来,由于学舍年久失修,加上地方偏远,学术名家大都不愿前往代课,加之,齐云镇大户人家,多将子弟送往郡城求学,以至于学生渐少,无力挽回。现如今,尚有学生一百五十六人,留宿的学生,要数十人挤一间房舍,授业先生,加上陈夫子,尚有四人,要教授诗,书,礼,乐,棋,画等功课,往往是,一个授业先生,兼顾数门课程,日夜操劳。” 四座闻言,皆露同情之色。 秋意澜道:“回礼可送去了?” 左明羽回道:“如往常一样,都送去了,只是”话语至此,迟疑起来。 叶之舟适时接话道:“哦,是这样,子风入门已有定论,但,余默然师兄尚未决断,因此,明羽此行,我只叫他备了一份回礼,打算,日后有了决议,再一并报给师兄知道。” 秋意澜点了点头,沉吟道:“这一份回礼,怕是不够” 片刻,似有决定,道:“子风之才,非比常人,改日,再送去一份吧,也免得陈夫子心有所虑。” 叶之舟应下一声,记在心里。 秋意澜又道:“啊,明羽,接着说。” 左明羽接着道:“弟子经几日暗访得知,子风师弟,世代久居齐云镇,祖上出过几位名动一方的文士,据当地人所言,其父为人随和,行事低调,也是当地颇有名望的读书人,算得上书香门第,家中除了高堂双亲,还有一个长几岁的哥哥,和一个年幼的妹妹,以及几个佣人。除去数十亩良田,于镇上还有一家商号,也算是膝下无忧,丰衣足食。弟子备了回礼,登门拜访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四座听后,已心中了然,似乎对左明羽办事都很放心。 左明羽见四座长辈并无问话之意,缓一口气,又接着道:“弟子之后,去了齐云镇所辖的永宁村,因村中民风淳朴,村民对外来人也都警惕,弟子不便多问,余默然祖籍尚未确认,只知,自其曾祖父起始,便已在永宁村,家中除去双亲,还有个年长两岁的姐姐,其父亲有些工匠手艺,给大户人家做长工,倒也能维持生计,做事高调,好吹嘘遛马,有些人缘,但也难免惹来一些闲话。弟子不敢自作主张,只在近处看了看,也只见过其母亲和姐姐。” 话落,静等。 叶之舟道:“我也曾听陈夫子谈过,大致如此,听闻要送他两家孩子来此,都欢喜得不得了,陆家尚且耐得住性子,余家恨不得立刻要摆酒席,宴请全村了,呵呵”话落,干笑两声。 洛万通却道:“只怕,要空欢喜一场啦。” 眉宇间,似有愁绪,又道:“晚送回,不如早送回,以往不都是如此?免得越往后拖,牵扯得更多。” 花映红听不惯丧气话,道:“师弟怎么还不明白,人家孩子送来时,本说是两个神童,如今收下一个,另一个却在谷阳被鬼姬挟持后,测出来失了灵性,这间隙发生过什么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便送回去,如何对得起那孩子。” 叶之舟自觉做事未能周全,叹道:“是我的疏忽啊” 秋意澜转回话锋,道:“今日,就事论事,先不谈其它的,大伙儿来先说说,这两个孩子底子如何,有无疑点啊?” 四座细细考量后,都是摇头。 秋意澜似有定夺,道:“既然,身世并无可疑之处,那陆子风,便这么定了,至于余默然嘛再过些时日,过些时日再看看吧。” 四座闻言,不再多虑。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打劫 至此,陆子风受领腰牌,出入藏书阁修学儒术,余默然则每日与柳小玲枯读于大书堂。 可奈,屋漏偏锋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这日,正午时分。 余默然独自去往枫林别院送饭,途中,遇到貔貅闲游,他自觉跑不掉也不想留,犹豫间,一阵风压来,便又被兽尊貔貅拦住了去路。 这貔貅虽是上古血脉,先天神兽,然,灵智却不及万物灵长的人族,此刻,竟像头狮子一般嬉戏起来,似要余默然陪它玩耍。 余默然经上次一遇,吓破了胆,更有了经验,只装死一般站在原地不动,期望着它快点离去。 貔貅见余默然装死,凝神打量一眼余默然,又见他手中提着大饭盒,以为玩具,张嘴夺下,衔于口中,卖弄起来,看那神态,像是得了战利品在那里炫耀,寓意是要引余默然与它争抢玩儿闹。 余默然哪里敢和它争抢,只觉得那貔貅一定是饿了,所以才要抢他的饭盒。 貔貅得不到回应,终觉得无趣,闲游去了。 那数千岁的貔貅脾气真也古怪,芸香阁有百余弟子,它都不屑看上一眼,偏偏逮住了余默然使劲儿欺负,都说貔貅有灵,却不知着看上了余默然哪一点了。 余默然被打了劫,滞在原地,两手空空,傻了眼。 他见貔貅散步而去,不知如何是好,但见到它口里饭盒还没有吞下,便觉得还有一丝曙光,于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貔貅后面,期望着它没有吞下是出于不喜欢吃的缘故,过会还能吐出来再被他捡到。 那貔貅也像是个老顽童,见余默然作悄悄状跟在身后,似是知道他很是在意它口中饭盒,既不还他,也不吞下,只衔在口中,还不时的回头炫耀一下,似怕余默然跟丢了。 余默然像是被萝卜引着走的毛驴,不知不觉间,已经迷失在烟云竹海深处,不清方向,不知路途,只得跟着貔貅闲游。 —— 梧桐屋。 洛万通用完饭,静坐一会儿,执起书案上一张清单看了看,起身来到门外张望,正好瞧见东厢房张少阳推门而出,便叫了住。 张少阳未敢怠慢,一个箭步上来,道:“师父有何吩咐?” 洛万通道:“去把丁书宝找来。” 张少阳本不受青睐,很少被洛万通问话,如今被叫住,还以为终于能有所用处,没想到还是败给了丁书宝,无奈,唯有应声做事,去找丁书宝。 他方才转身,又被洛万通问道:“少阳啊,现修学藏书阁几层啊?” 张少阳心中一跳,回身答道:“第,第二层。” 洛万通稍显失望,道:“你滞留藏书阁二层已将近三十载了,可有突破迹象啊?” 张少阳羞愧,回道:“未,未有迹象。” 洛万通叹口气,又问:“你入门年有几何? 张少阳答道:“回师父,大概,大概,已有,五十九年” 洛万通道:“为师若没有记错,再过两个月,便整整一个甲子啦。” 张少阳流露出悲伤之色。 洛万通不在询问,背过身去,摆了摆衣袖,无奈道:“你,去吧。” 张少阳走出两步,觉得不妥,回身问道:“师父,您是要我去哪儿” 罗万通重复道:“去找丁书宝来!”话落,坐回高堂静等。 张少阳似松了一口气,道:“是,师傅。” 转身离去。 似乎过去了许久。 丁书宝匆匆闯进梧桐屋,道:“师父,您找我?” 洛万通瞪他一眼,似是等得太久,肝火也旺盛起来。 丁书宝立刻规矩,恭敬拜道:“弟子,拜见师父。”” 洛万通将书案清单向前一推,道:“过几日,便是冬至,这是厨房所需清单,你去办吧。” 丁书宝应一声,上前取过清单看上一眼,单子上尽是做饺子所需的各种食材。 洛万通取来一本书,正准备赏阅,见丁书宝静立堂中,不曾离去,问道:“你还有事吗?” 丁书宝嬉笑,试探道:“师父,弟子前几日给掌门师伯送了一些酒,不知,不知掌门师伯作何评价,合不合口味” 洛万通旧事重温,生出些许微怒,盯着丁书宝半晌,才道:“作何评价,为师不知,不过,倒偏巧合了你叶师伯的口味了,他连着派人来要了几回了,哼,为师倒是好奇,你莫不是和你叶师伯串通好了的,怎知他的胃口呀?” 丁书宝闻言,也是一愣,想起整件事情的起因,方才预感自己可能是上当了。 幸而洛万通只是随口一说,并未认真。 洛万通也自然知道丁书宝所忧何事,又道:“上次采购的清单,为师已经把桑落酒写上去了,你掌门师伯也已经过目,等年关算账之时,自会算进去的。” 丁书宝一笑,感激道:“多谢师傅。” 洛万通却道:“你先不必谢我,我正要问你,你可知《芸香弟子规》中,你已犯下哪一条啊?” 丁书宝见洛万通正襟威色,不敢狡辩,认罪道:“因,因公,假私” 洛万通哼了一声,撂下书道:“你今日敢因公假私,明日便可依正行邪!” 顿了顿,又道:“念你是无心之举,权且记下,这次出门再敢胡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丁书宝规矩拜道:“谢师傅教诲,弟子知错了。” 罗万通见丁书宝一反常态,不苟言笑,更不反驳,规规矩矩模样,反倒像极了在走过场,看不顺眼起来,问道:“你在藏书阁三层也有些年头了吧?” 丁书宝正欲开口回话,便听洛万通又数落起来:“你看看你们这帮弟子,整日里就知道戏耍玩儿闹,有哪个给为师长过半点脸面,一个个,不想着给为师分忧也就罢了,还整日里惹事生非,诺大的梧桐别院,就你一个资质最好,也才修炼到圣心三窍,你去其他别院里看看,哪个又低了圣心三窍的修为,啊?马上又是年末大试,我倒想看看,你们能混日子到什么时候” 丁书宝委屈道:“师父,这事,它也不能怪” 话至一半,忽听门外一个温婉的声音传来道:“枫林别院徐湘湘,拜见洛师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湘湘 宛如群鸡交鸣中的一声莺啼,不会觉得突兀,反而清新脱俗。 丁书宝心中窜起一只小鹿,止不住地欢跳,回望一眼,果见门外立着梦中佳人,气血上涌,汹涌澎湃,眼中淡去世间所有,唯剩下几步之遥的小鸟依人,靓丽清新。 洛万通抬眼一瞧,门外徐湘湘欲喜还羞模样,十分的乖巧可人,只觉得去热消火,再瞥上丁书宝一眼,这就打算放过他,语气也温和下来,问道:“哦,何事呀?” 徐湘湘步入堂中,侧脸偷瞧一眼丁书宝,知他方才挨骂,忍不住笑他一下,回禀道:“我家师傅和小师妹的饭食,往常都是由厨房送来的,从来没有误过,今日久等不来,我家小师妹又饥饿难耐,所以,师傅命我前来前来问洛师叔一句话。” 洛万通未待生气,便听出一丝端倪,眉头一皱,问道:“一句话?什么话呀。” 徐湘湘似壮了壮胆子,问道:“师傅她很生气,所以,叫我来问问,说,是不是洛师叔把把厨房大院外的竹子都砍了,种上梧桐树,把门口的厨房二字改成梧桐别院,就可以不用给她送饭了。”似是话开了闸,也就没什么顾虑了,说到后面,竟显得伶牙俐齿起来。 这番话,当真是火上摔油罐子,要火炸了,丁书宝也听的后颈发凉。 洛万通听此一问,浑身一震,双眼冒火,气喘如牛,手上也失了分寸,把书案抠出一块木板,攥在手心,震成碎屑。 徐湘湘吓了一跳,赔礼道:“师叔息怒,是,是我师傅叫我这么说的” 洛万通怒气稍缓,慢起身来,哼的一声,一把甩掉手中木屑,负手而立,问丁书宝道:“今日,是谁当值!” 丁书宝乖乖答道:“是,是弟子‘那一'(nèi)屋。” 徐湘湘闻言,望丁书宝一眼,为他担忧。 洛万通眼波厉光一闪。 丁书宝再不敢拖延袒护,道:“师傅息怒,枫林别院那边,早早就叫小师弟去了,兴许只是慢了一些,也兴许这会儿已经送到了呢。”话落,用哀求的目光望向徐湘湘,似在寻求她的认同。 徐湘湘未能会意,如实答道:“不可能,我生怕错过,特意留心,一路寻来,怎会不知?” 丁书宝闻言,遁入绝望,暗恨自己的心上人怎会如此呆笨。 想那余默然本不受洛万通的待见,而花映红则对余默然多有关照,眼下之事虽是无意,但也开罪到余默然头上了。 洛万通忍下羞辱,对丁书宝道:“你现在,马上叫厨房,再备好饭菜,你亲自给你师伯送去!” 丁书宝应下一声,正要出门,被徐湘湘话语拦住:“哎洛师叔息怒,弟子既来,就不必麻烦丁师兄了。” 洛万通稍顿,言道:“也好!哼,你马上去把余默然那个呆瓜给我找来!” 丁书宝有心帮忙,却无力袒护,只得应声告退,与徐湘湘一同出门。 路上。 丁书宝摇头叹气,嘟囔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徐湘湘问道:“什么完了?” 丁书宝叹道:“你怎么能这么呆板呢” 徐湘湘白他一眼,不再作声。 丁书宝愁绪渐起,牢骚道:“你说你,好端端的,对我师父说那些话做什么,这下可好,我小师弟怕是完了,完了。” 徐湘湘娇嗔道:“我又怎么了呀。” 丁书宝道:“你师傅说的气话,你怎么能学给我师傅听呢。” 徐湘湘一向是个乖乖女,辩解道:“是我师傅叫我这么说的呀。” 丁书宝评理道:“你师傅那是气话,她怎么和我师傅闹脾气都可以,不过就是师姐教育师弟,你怎么能学呢,那话要从你口中说出,不就是大逆不道了吗,我师傅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么爱面子,你叫他怎么下的来台,况且,他一直都不喜欢余默然那小子,这下可糟了。” 徐湘湘不知所以,问道:“若不然,你要我样。” 丁书宝道:“你若是不声不响,到厨房备下饭菜就走,不就小事化了,万事大吉了吗。” 徐湘湘质问道:“那若是我师傅问起,我怎么说。” 丁书宝道:“你师傅本是性情温婉之人,她也只是一时生气,怎会记得那么久,再说了,她若问起,你随便敷衍两句,等她气消了不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吗。” 徐湘湘思量这番话,分明是叫她去做欺瞒,她又岂能做这等欺师背德糊弄油滑之人? 当即娇怒起来,步子加快,脚下生云,欲要飞走,方才踏云两步,又想起什么事情,落下,自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信笺,犹豫一下,扭身推在地上,这才头也不回,步云而去。 丁书宝见此一幕,反应过来,一拍脑门,悔之晚矣,上前拾取信笺看时,正是一封回信情书,再看佳人去处,人已不见,又作些许踌躇,决定,寻余默然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问责 丁书宝找来唐玉柯,两人先去枫林别院四周寻找,没能找到,再去尚文别院问陆子风,未果,后去大书堂,也未能找见,又在烟云竹海各处搜寻,终不见余默然半点踪迹,心中生出最坏打算,于是,回到梧桐屋禀报。 洛万通把可能的地方一一问遍,最后问到柳小玲。 于是,丁书宝与唐玉柯又去问柳小玲,柳小玲也说不知,三人作伴,又找一圈,终无所获。 忽听,柳小玲担忧道:“他该不会是被那只貔貅给吃了吧。” 丁书宝与唐玉柯相视一眼,齐声说道:“祖师祠堂?” 兴许是因为两人都知道兽尊貔貅就住那里,平时没人敢去的缘故,竟都没去找过。 丁书宝与唐玉柯即刻动身,朝着祖师祠堂飞去,留下柳小玲在竹林里着急。 祖师祠堂古朴庄严,正殿格外敞亮,前方高台之上陈列着历代祖师牌位,高台之下,兽尊貔貅睡卧在地,一只前肢攀在饭盒上,看样子像在假寐,余默然似个笨贼,呆立在不远处。 丁书宝与唐玉柯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立在门外,望见里面情形,都不敢说话,只“嘘嘘”几声,朝着余默然招手。 似察觉到门外多了两个人,貔貅抬起头来瞅上一眼,生不出丝毫兴趣,便又蹬直四肢,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睡觉去了,它打哈欠时深吸的一口气,似要吸走面前一切,带起的狂风扯得门窗啪啪作响。 三人目瞪口呆,不敢妄动。 只等貔貅又闭眼睡下,丁书宝才又向余默然“嘘嘘”招手。 余默然也发现了丁书宝在向他招手,但见到貔貅伸了懒腰之后,那支压住饭盒的前肢已经挪开,就想着把饭盒偷出来。 于是,他暗暗告诉自己“貔貅是不吃人的”,以壮胆量,蹑手蹑脚过去,正要成功,又被貔貅察觉,不动声色之下用前肢压住了饭盒。 余默然无计可施,向门外望上一眼,见到丁书宝和唐玉柯使劲对自己摇头招手,终于放弃饭盒,走出门外。 祖师祠堂外。 丁书宝与唐玉柯终于放松下来。 余默然惦念饭盒,说道:“师兄,它抢了饭盒” 丁书宝早已猜出缘由,此时又经余默然亲口确认,终于接受事实,哭笑不得。 唐玉柯抱怨道:“小师弟,你怎么能这么老实呢,它要抢你就给它抢去好了,干嘛还要跟着它跑到这儿来,难不成你还认为自己能抢得过那尊大神吗。” 余默然想起洛万通的暴脾气,便已胆怯了七分,更想起自己不受洛万通待见,另三分底气也就没了,哪里敢空手回去叫他知道,一心只想着赶快要回饭盒,没成想迷了路,被带到这里来了,于是道:“我迷路了。” 丁书宝闻言,只得叹气,道:“你这次闯祸了,本来师傅心情就不好,映红师伯又派人来,当面羞辱师傅,找你出气还找不到你的人,火上浇油啊” 唐玉柯爱莫能助,只得道:“赶紧回去吧。” 两人夹带余默然飞回梧桐别院,正见到洛万通带着柳小玲,负手立在院中,上前拜见。 柳小玲一抹黄色梨花裙,乖乖脸上满是担忧,似是为余默然说了不少好话。 兴许是凉了半晌,怒火已消去大半的缘故,洛万通抬手指着余默然正要发难,发现火气已经不足,指了半天,只能甩手作罢,但又憋气,于是问丁书宝道:“在哪里找到的?” 丁书宝接到话语,顺势将事情的原委细细道出。 洛万通听罢,火势又起,道:“那畜生喜欢抢,你就给它抢去好了,还不赶快回来再给你师伯送去一份,跟着它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指望着它能再给你吐出来吗,那就是一强盗,谁不知道它是一个只进不出的主!还从来没听说过,它抢走的东西,还能再吐出来的!” 见余默然低头蔫儿在那里,又道:“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到这里也有些时日了,怎还能迷路,真是丢人现眼,你这几日吃的饭,都进了脑子化作浆糊了吗。” 话落,缓一口气。 丁书宝趁着间隙,陪笑道:“师傅,您先消消气” 不料,洛万通哼他一声,道:“你也好不了,为师当日把他交给你了,可你呢,就知道酗酒误事,你有带他去祖师祠堂,给那畜生见过一面吗,若非如此,那么多人它都不找,怎么偏偏找上‘这一’(zhèi)小子呀?” 丁书宝一愣,与柳小玲相视一眼,思量道:你这小姑奶奶,平日里白白对你好了,这才相处多久,没想到已经可以为了那笨小子出卖宝哥了,真是世态炎凉啊。 柳小玲也思量道:你看我做什么,我也只是实话实说呀,都过去这么久了,谁知道先生还会骂你呀” 在场之人都不敢接话了,唯恐再引火上身。 洛万通稍歇,又数落道:“哼,连个饭都送不好,你倒是说说看,留着你有何用处?” 许是半天骂不出余默然半个字来,觉得十分无趣,稍作思量后,开罪道:“去给他找个书案来,摆在院当中‘儒’字之上,从现在开始,哪儿也不准去,罚抄《芸香弟子规》两遍,抄不完,不准吃饭,也不许睡觉。” 话落,长袖一甩,云游而去。 丁书宝唐玉柯二人应诺,见洛万通走远,长舒一口气,松懈下来,再看余默然愣在原地,已被骂糊涂了。 丁书宝入梧桐屋,在画缸里找出标有书案两字的一幅画卷,来到大院中央儒字上面,解开画绳,抖开画卷,只见灵光一闪,凭空“抖”出一张书案,又收起画卷,未有言语,转身步入梧桐屋,将画卷放归原处。 这一串动作看起来轻车熟路,那一招名唤“江山入画”的儒术也使的顺心顺手,似对罚抄书这件事情,颇有经验,极为老道。 唐玉柯把书案摆正,叹口气道:“小师弟,别愣着了,快去把文房四宝和《芸香弟子规》找出来,早抄完,早解脱。” 余默然沉默不语,低头朝着卧房走去。 柳小玲见事已至此,也算有个结果,她又帮不上忙,也不会安慰人,所幸离去。 丁书宝与唐玉柯见也已帮不上什么忙,便也结伴匆匆离去了,幸而今日大书堂开有儒术课,并无人来围观取笑。 中庭大院,午后斜晖,梧桐叶落,清风习习,唯剩余默然席地而坐,铺纸研墨,就着书案,抄起书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抄书 看少年笔迹,三分认真,二分青涩,一分委屈,细看时,字字透着五分倔强。 似过了许久。 一道娇小身影拂过书案,一抹黄色梨花裙掠过眼角,一个油纸包被塞在少年笔下。 余默然抬头看时,正见到柳小玲在书案那头席地坐下,支手托腮,一脸愁绪的看着远方,也不说话,于是,打开了油纸包,发现里面裹着一只烧鸡,勾醒腹中馋虫,咕噜叫了两声,才想起自己未吃午饭,感激一眼柳小玲,犹豫不决起来。 柳小玲催促道:“你快吃吧,这里没别人,除了我,没人会知道。” 见余默然无动于衷,又道:“先生去琼楼了,不到晚上,他是不会回来的。” 余默然咽咽口水,终究没有要吃的意思。 柳小玲奇怪道:“你怎不吃?” 余默然心中想起一句圣训:君子必慎其独。并不解释。 柳小玲又道:“你怎也不说话了。” 余默然想要开口回应,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而那些强求的闲语,说了,倒不如不说。 柳小玲嗔怪道:“饿死你算了。”话落,伏在案上,手指画个圈圈,自顾自无聊起来。 大书堂被儒术课占用,她无处可去,也无人作陪,自然甚是无聊。 余默然望她一眼,眼中秋水泛泛,一波忧伤,一波无奈。 他把油纸包重新包好,藏在身下,又接着抄起书来,想着,尽快抄完,就可以到大书堂,念书里的故事给她听了。 斜阳西去,余晖渐长。 柳小玲不知何时已回了前院,梧桐别院的师兄弟也陆续归来,大院中央的儒衣少年越加显眼,议论之声渐起,有好奇心重者,上前盘问,余默然也是自顾抄书,闭口不答,众人见他不识趣,不再管他。 丁书宝与唐玉柯也来看上一眼,吃饭去了。 日没西山,昏黄半落。 洛万通尽兴而归,众弟子看见,纷纷退避,院中又作清静。他瞥一眼余默然,轻哼一声,进了梧桐屋,片刻,屋内亮起烛光,莹窗透亮。 柳小玲随后而到,一如既往将晚饭送进梧桐屋内,片刻,提一盏纸灯出来,轻轻摆上余默然的书案,相顾无言,径自离去。 灯火尽歇,月色撩人。 寂静院中,余默然孤灯伴月,对影三人。 —— 丁书宝与唐玉柯从供水房值班归来,远远看余默然一眼,回屋去了。 屋内烛光亮了许久。 唐玉柯催促道:“这一天都快累死了,快熄灯睡吧。” 丁书宝在灯下执笔苦思,闻言,答道:“我哪睡得着啊,都快愁死了,你身累不过睡一觉便好,怎比得上我的身心俱疲啊。” 唐玉柯嘟囔道:“你还身心俱疲呵,不就是给你的湘湘师妹写个情书,哄她开心嘛,有什么可累的,明天再写吧。” 丁书宝苦道:“你一个‘与月老结下了仇,被剪断红绳无处系’的人,懂什么呀。” 唐玉柯听不下这话,坐起身道:“我怎么不懂了,人家好不容易找了个由头,来回你一封情书,想与你,结伴双双话情思,你倒好,出言句句怒红颜,你说你,好端端的不和人家谈感情,和人家讲什么理呀,人家能把信丢你给就不错了,若换做是我,准撕碎了再仍给你。”话落,又躺下去了。 丁书宝闻言,竟然觉得句句在理,叹气道:“还不都是为了那小子你先睡吧,我明天一早还要出门办事,苦啊。”苦思起书信。 唐玉柯也叹口气,闲聊道:“哎,你说,师傅他这两日,哪来的这么大脾气。” 丁书宝答道:“再过几日,便是初九了。” 唐玉柯疑道:“十一月初九?” 两人相视一眼,不再言语,都已心领神会。 —— 次日,丁书宝出门办事,一晃两日。 除去柳小玲闲来无聊,给余默然提上一壶茶水,作陪一会儿,再无人管顾。 这日。 余默然已被枯风吹的双唇干裂,饿的头昏脑胀,但也总算抄完了书。 他抬头看眼天色,午时已过,太阳向西,从地上爬起,扑打扑打儒衣,又发现身下油纸包已被自己压瘪,捡起来放上书案,又整理整理手抄,向梧桐屋走去,推门而入,发现里面空空无人,才知洛万通不知何时已经出门,于是,回书案旁坐等,此时,腹中馋虫咕叫,再无所顾忌,打开油纸包,也不管什么味道,啃了起来。 柳小玲闲来无事,逛到中庭,见余默然摸样,上来问道:“你抄完了?” 余默然点头,终于应她一声。 柳小玲走上跟前,看他吃的是几天前的东西,说道:“那都放两天了,不能吃了,你等着。” 话落,跑回前院,许久,捧了一碗汤面过来,再看余默然,已经把那只瘪鸡吃进肚子里去了。 小玲白他一眼,道:“给你,是午时剩下的,我已经热过了。” 余默然见她挽着衣袖,手上还留着没洗干净的黑炭指印,想起这个时辰厨房里也已没人,便知她是亲力而为,心中十分过意不去。他领了情,接过碗筷吃了起来,胃口不小,显然是真饿了。 柳小玲等他吃完,收拾碗筷,送回了厨房。 余默然温饱之后,睡意袭来,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书案上,睡了过去。 柳小玲回来,见他睡着,不愿打扰,在书案一侧小坐一会儿,又起身来,把一提纸灯放回梧桐屋,将一盏茶壶送回玉食楼,这一番收拾,显得的人乖巧勤快。 她在整理白宣纸时,从书本下发现一片红枫叶,觉得十分熟悉,迎着太阳看时,似曾相识的地方也有七八个微小瘢痕,惊奇一眼余默然,伏在案上,盯着枫叶发起呆来。 余默然醒来时,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屋内亮着灯火,窗外已是夜色。他伸个懒腰,起床查看,发现他的文房四宝和那本《芸香弟子规》,已被人收拾好,放进了自己的柜中,他又拿起书看了看,见书里夹着那一片枫叶,又放了回去。 片刻,唐玉柯拎着木盆回房,说话间,余默然才知道,是洛万通归来,看过他的手抄之后,命唐玉柯将他抱进房间里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情书 经此一场,余默然长了记性,处处避着洛万通,避不开的,也只低头走过,连个招呼也不敢去打。 又经几日。 丁书宝出门回来,每日晚上对着情书饮酒叹息。 余默然不敢作声,把头默默蒙在被子里。 唐玉柯着实忍不下去,道:“你说你,弄得满屋酒气,要是师傅进来,又得骂人了。” 丁书宝闻言,默默打开窗户。 阵阵夜风吹了进来。 唐玉柯无奈道:“行行行,你喝你喝,赶紧把窗户给我关上。” 丁书宝闻言,又默默关上窗户。 唐玉柯心里骂他几句,口中却道:“你那情书都看了八百遍了,还没记住啊。” 丁书宝悠悠叹道:“记住是记住了,字字也写在我心,可是,此一时,彼一时,这些天,湘湘她,不理我了” 唐玉柯这才确诊他是相思病犯了,哭笑不得道:“你不是写了封情书吗,送去呀。” 丁书宝呆滞望来,道:“你听不懂什么叫‘她不理我了’啊。” 唐玉柯呵的一叹,道:“你一个‘与月老结下了仇,被系上红绳打着结玩儿’的人,非但丢了魂儿,连心智也都丢了,你难道不会找个人代你送去啊。” 丁书宝抬头看一眼“月老”,回眼又看唐玉柯,道:“我能找谁去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映红师伯管教甚严,最恨有人私会她门下弟子,要不,你替我送去?” 唐玉柯呃住,打个冷战,摇头道:“我,我不去。” 稍顿,嘀咕道:“你找个小点儿的去呀,就算映红师伯撞见,也不会疑心一个小鬼吧” 丁书宝一点即通,脸上绽出笑容,爬上余默然的床,做起了说客。 余默然得知事情由他而起,自感罪孽深重,赎罪的时刻就要到来,容不得半点推脱,于是应下此事。 丁书宝稍作沉思,把信笺夹在了一本书里。 那是一本新书,是一部新作,是丁书宝出差捎回来的民间巨著。 两人说好,值日当天,余默然到枫林别院送饭之时,将书亲手交到徐湘湘手中,若有谁问起,便说是来还书的。 为此,丁书宝特意带余默然到祖师祠堂,郑重其事的向兽尊貔貅介绍一回,望它以后不会再找余默然的麻烦。 —— 这日,清晨。 又轮到丁书宝“那一”屋值日。 余默然怀揣书信,一路顺利到达枫林别院,正要迈进院门,便见迎面走出一位貌美师姐。 貌美师姐看他一眼,问道:“你是谁,怎没见过,有什么事吗?” 余默然本想说,他是梧桐别院里,新入门的弟子,但又自觉底气不足,于是,答道:“我是来送饭的。” 貌美师姐又问过他的名字,才道:“给我吧。” 话落,伸手接过饭盒,没成想还挺沉。 她正要转身,见余默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回身问道:“你还有事?” 余默然稍作犹豫,答道:“我有事要找徐湘湘师姐。” 貌美师姐打量一眼余默然,猜出他是梧桐别院新来的小师弟,便问道:“所为何事?” 余默然答道:“我有本书要还给她。” 貌美师姐奇怪道:“书什么书?” 余默然噎住,他也不曾读过,不知怎样回答。 貌美师姐起了好奇心,又见他一副老实巴交摸样,想来,觉得一本书也没什么大不了,由她转交也未尝不可,于是,逗他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怎不记得什么时候借过你书呀,要不然,你先拿出来,给我看看?” 余默然听这一说,信以为真,自怀中取出书,递到她手上,既已送到,转身走了。 貌美师姐见手上,果真是一本名唤“风烟儒墨染”的新书,想来,是徐湘湘什么时候出门买了回来,又因故借予了他,也不是没有可能,便没有疑心。 她本想还回去,看余默然已经走掉,只得拿着书,先给花映红送饭去了。 花映红正在书堂给莫离讲学,徐湘湘也在作陪,见弟子于文文提着饭盒进来,问道:“来的是谁?” 于文文回道:“是一个叫余默然的小师弟。” 花映红与莫离小姑娘都吃了一惊,都没料到,前几日怪罪的人,竟然是他。 于文文将饭盒提上跟前,又把手中书搁在书案上,推给徐湘湘,说道:“湘湘师姐,那位小师弟说,这本书是还给你的。” 话落,往桌上摆起饭菜。 徐湘湘看着书名,惊疑道:“给我的?” 于文文道:“这不是你的书吗?” 徐湘湘疑惑,正要伸手去拿,却被花映红抢先一步。 花映红看上一眼书名,起了好奇心,随手翻看起来,竟没想到,从书中滑落一张折纸,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堂内四人都惊一跳。 花映红以为书签,低头看上一眼,又觉不像,弯身拾起,打开一看,竟是情书,思量之后,新奇的看上徐湘湘一眼,继续看起信来。 那一眼的新奇,虽未有责怪,但也意味深长。 徐湘湘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低头胡思乱想起来。 于文文见事情弄巧成拙,觉得不妙,摆好饭菜,悄悄退走。 莫离小姑娘觉着气氛诡异,反而好奇。 花映红细细看过之后,放低信笺,竟会心笑起,花枝乱颤,还不时看上徐湘湘一眼。 徐湘湘更加胡思乱想起来,觉着,最大可能就是丁书宝,若真的是一封情书,非咬掉他一块儿肉下来不可。 花映红笑罢,问徐湘湘道:“你想不想看看,这上面都写着什么?” 徐湘湘低下头去,不敢作答。 花映红直盯着徐湘湘,看得出神,又取笑道:“你还别说,咱们家湘湘生的如花似玉,乖巧可人,又正是情窦初开,豆蔻的年华,绝不输给紫檀别院的那一个夏雨彤。” 这一番夸奖,说的徐湘湘忍不住的脸红耳赤。 花映红接着道:“也难怪,就连那样老实巴交的少年,也会忍不住,想出这样的法子,给她写情书了。” 徐湘湘听的奇怪,抬头看了一眼。 花映红将信递给她,道:“你就真的不想看看?可莫要辜负了那孩子对你的一片痴情呀。” 徐湘湘越听越离奇,大着胆子接过信笺来看,只见满纸墨痕,分明都是丁书宝的笔迹,却并不见丁书宝的落款!心中顿觉侥幸。 花映红见她看完,问道:“余默然那孩子也不错,虽说年纪还小,但总有长大的一日,他既对你如此有意,你对他又是如何?” 徐湘湘嘀咕几声,说不成话。 花映红又问道:“你也相信,这封信出自少年之手?” 徐湘湘无言可对。 花映红摆正态度,伸手拿回那封信笺,正色道:“你既不愿说,为师也不问了,呵,有这封信在,还怕找不着人吗。” 话落,收起了那封信笺,见徐湘湘似有不舍,轻哼一声道:“怎么,你心疼了?他敢背着我,打你的主意,为师就要他好看,这封信呀,你别再想了,为师替你手下了,吃饭!” 话落,不再理她,动起筷子给莫离夹上菜,吃起饭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初九 余默然回到梧桐别院,经丁书宝细细盘问,再三确认,私以为事情办妥,绝无纰漏,安心下来。 人事已尽,只待天命。 傍晚时分,天气忽变,阴云汇聚,世间被一片愁色笼罩,直到次日清晨,依旧是墨云抱雨,将下未下。 众弟子照例,早早相聚在梧桐屋前,等候洛万通早课。 梧桐别院前身本是厨房,因此,院中并无书堂,每日早课都是相聚院中,众弟子把昨日修行所遇困惑,说给洛万通知道,由洛万通一一讲解。 洛万通本就瞧不上门下弟子,时有懈怠,每逢雨天,便不早课,眼看天空阴云不散,随时有雨,众弟子不知是走是留,议论纷纷。 忽听梧桐屋吱呀一声门开,院中立刻安静。 洛万通脸色阴沉,环视一圈,目光在丁书宝身上稍作逗留,又抬头望下天色,踏出门外,负手来回踱步,手上还捏有一张折纸。 片刻,洛万通停下步子,呼出一口闷气,转身面向弟子,道:“今日,不讲早课,不过,为师有一封信,想要念给大家听听。” 话落,把手中折纸拿在胸前甩开,念了起来。 刚一开口,丁书宝便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竟是一封情书,众弟子哗然。 洛万通朗声读过一遍,朝众弟子抖一抖手中信,啧啧赞叹:“好文笔,好才学啊,如此才学,入我门下,可真是屈才了呀,既有这等才学,年末文试之上,高榜题名,那也是易如反掌,真给为师长脸啊。昨天你们映红师伯还夸我来着,说,芸香总院弟子造化生机术了得,尚文别院弟子春秋易剑诀了得,紫檀别院弟子天音方物术了得,她的枫林别院弟子江山入画术了得,唯独咱们梧桐别院弟子,那是情书最为了得呀!问是不是我教的好,大家说说,是我教的吗,我有这么好的才学吗,看看这封信,啊?为师也是自愧不如呀!” 话落,呵一声,稍歇,望向丁书宝,道:“丁书宝,你来说说看,为师该如何回答你映红师伯这个问题呀?” 丁书宝低头不语。 洛万通把信撕碎了捏作一团,丢在地上,道:“不要以为没有落款,为师就认不出是谁的字迹了,我倒要看看,年末大试,你们能考出什么花儿来,武试是没指望了,文试总可以吧,要真有本事,就考出个文榜前三甲来,为师光明正大的给你们去提亲!” 缓口气,似决定了要给丁书宝留点面子,道:“谁干的事儿,谁自己清楚,回去闭门思过,把芸香弟子规抄一遍给我。” 话落,嘟囔两句:“哼,年年考试,年年垫底”转身走了。 众弟子立刻炸开了锅,纷纷把目光投向丁书宝。 丁书宝看一眼地上碎信,故作镇定,回屋去了。 余默然不被允许参加早课,一个人呆在屋里,洛万通骂人,他通过窗户全都看见在眼中,虽不知那封信为何会在洛万通手里,但也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丁书宝回屋,眼神带着杀气,一连瞥了余默然几眼,都不说话,只翻出一本《芸香弟子规》,取出文房四宝,在桌子上默默抄了起来。 唐玉柯有心调解,又把送信之事,细细问过余默然,终是弄不明白,这信为何会在洛万通手上,只得作罢。 他想去吃饭,但眼下情形,不放心余默然和丁书宝单独相处,于是问丁书宝道:“你要不要去吃饭。” 丁书宝气道:“我哪还有脸出去见人,气也气饱了!” 唐玉柯无奈,只好领着余默然去吃饭,一路上,都在宽慰。 饭后,回屋,三人各司其事,默默无语。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檐下雨花碎碎,微风丝雨凉凉。 柳小玲换了一身淡青色花裙,撑一把油纸伞走来,到门外收了雨伞,靠在门口,探头向屋内看了一眼,见人都在,于是,迈进屋里,来到丁书宝身边,嘴巴凑上耳朵,悄声道:“湘湘姐要我给你送来一封信,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丁书宝闻言,眼波泛起生机,满脸含笑,急不可耐的想要看信。 柳小玲从青袖中取出信,交给丁书宝,道:“我已经给你了,就不关我事了,我走啦。” 到门口拿起油纸伞,又朝余默然喊一句:小然,下午去大书堂,我走啦。说完,迈出门去。 丁书宝打开信,细细看过。 只见信上,徐湘湘把她师妹于文文冒领书信之事细细说来,直说到她师傅收了信,要找丁书宝的麻烦,还叫丁书宝小心保重。 这封信当真是场及时雨,丁书宝了解了事情原委,又觉徐湘湘气已消弭,对他也是关心有加,怒气顷刻间消散,心情愉悦起来,仿佛天下所有的奉承词汇,都比不上徐湘湘一封书信。 唐玉柯凑过来,也看一遍信后,放下心来,说道:“这回,你可冤枉小师弟了吧。” 丁书宝道:“什么冤枉不冤枉的,我可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听我说过小师弟一句气话吗?”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也心虚的笑了笑,又道:“不过呀,这事儿,确实怪我,怪我太急,我要是叫小玲去送就好了,毕竟,她是个姑娘,又认得人,绝不会出这样的事儿的” 话落,懊恼一番。 唐玉柯圆场道:“这气消了,也该饿了吧,从昨晚到现在,也没见你吃过什么东西,让咱们家小师弟给你找些吃的来,权当赔罪了好不好。” 话落,叫余默然去厨房找吃的去了。 余默然正要出门。 丁书宝道:“哎,小然,把我的酒壶一并带来,啊?” 余默然应了一声,欣然出门。 丁书宝眼中带笑,三魂六魄早飞到枫林别院徐湘湘哪里去了,只留下一魄,尚在抄书。 饭点早过,厨房已是空无一人,余默然冒着小雨来到厨房,正巧见到厨房里放有一个饭盒,见四下没人,以为是剩下的,于是,找出丁书宝的酒壶,一并提了回去。 丁书宝接过饭盒,打开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 唐玉柯问道:“小然,这饭盒,你在什么地方找来的?” 余默然回道:“厨房。” 丁书宝道:“你见到师傅了吗?” 余默然摇头。 丁书宝又盖上饭盒,递给余默然,匆匆说道:“快送回去,在什么地方拿的,还送什么地方去,快去,快去!” 余默然看丁书宝唐玉柯二人神情紧张,不敢多问,又把饭盒送回厨房,他第一个念头,便是问自己,难道又闯下什么祸了? 他一路小跑,回到厨房,刚一进门,正巧碰上洛万通。 洛万通提着把油纸伞,打量一眼余默然,看到他手上饭盒,沉着脸道:“我说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原来是你提去了,说,提着它干什么去了?” 余默然低头,不敢看他,老实道:“回师傅,丁书宝师兄在抄书,他早上没吃饭,弟子想给他找些吃的。” 洛万通似是心情极为低落,反而平静下来,他稍作思量,已猜出大概,问道:“他看一眼之后,立刻便叫你送了回来,是也不是?” 余默然点头应了一声。 洛万通似连骂人的兴趣都没有了,稍缓,沉下心来,转身围上灶衣,走到灶台前,挽起衣袖,道:“会烧火吗,过来,加把火。” 余默然把饭盒放归原处,连忙上前,帮忙烧起了灶台。 洛万通化身大厨,看锅掌勺,余默然化身帮厨,烧火洗菜,不一会儿功夫,洛万通已做出几样饭菜,洗净了手,道:“拿去吧。” 话落,放下袖口,撑起雨伞,提着饭盒,径自走出了梧桐别院。 圣人道:君子不下厨房。 余默然看着洛万通的举动,十分惊奇,也十分意外,他忽然觉着,洛万通不骂人的时候,人还是很好的。 他带着洛万通新做的饭菜,回到卧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唐玉柯也是愕然,丁书宝更是感动。 捎待,丁书宝感慨道:“小师弟,你可真是躲过了一劫啊。” 余默然不解。 唐玉柯低声解释道:“今天,是十一月初九,咱师娘的忌日,每年的今天,师傅都会亲自下厨,做师娘最爱吃的菜,到坟上祭奠。” 余默然这才恍然明悟 ——饭点过后,洛万通趁着玉食楼空无一人,最是清静,便一个人来到厨房,为祭奠亡妻准备饭菜,做好之后,忽见门外下起雨来,于是,去取雨伞,这间隙,正巧被余默然撞上,惹出后面事来,洛万通并未怪罪于他,多半是要感谢他从未谋面的师娘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情窦 这场雨淅沥了两天两夜,其后的日子,一天凉过一天,谷阳最冷的阶段就快要过去,大家都盼着今年能见到一场大雪,但事与愿违,直到天气放暖,也只下了场零星小雨。 转眼月余。 这日: 云淡风轻午后天,书来笔往染流年。 青梅竹马书堂事,这个皮来那个贤。 大书堂中。 余默然一如既往咏念着书中故事,柳小玲伏案听书。 那本书,书名唤作《青琐高议》,是一本文言志怪,传奇小说集,收录着许多古人笔下感人的事迹,多已成为诗词歌赋中的陈年典故,柳小玲最喜欢听余默然念这样的书,似觉得听这些故事,总比听那些圣人的大道理,更加的不负流年。 今日,书已念到卷五,第二篇。 “湖中烟水平天远,波上佳人恨未休。 收给鸳鸯好归去,满船明月洞庭秋。” 这一篇《远烟记》,戴敷的诗句,仿佛依旧回荡在烟波诡谲的拂柳湖畔。 柳小玲情窦还不开,但也恨从心生,埋怨那是一个纨绔子弟,玩物丧志的最后悲鸣。 但这场穿越历史而来的人鬼悲情,还是让这个年纪的柳小玲,生出一些异样的情愫,说不清,道不明。而在余默然看来,那多半是读者对忠贞爱情的惋惜和向往之情,高过了主人公的可恨之处。 前尘苦乐后人尝,一生情事一篇章,故事不论好坏,都已读过,余默然抬手翻了过去,下一篇是《流红记》。 他愣了一下,想起柳小玲红叶传情的乌龙之事,看一眼她,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是绝不能让她知道这个故事,于是,抬手又翻了过去。 柳小玲听出异样,从桌上抬起头,伸手夺过书,翻回去看一眼,又怪异的看向余默然,问道:“这篇还没听过,为什么要翻过去?” 余默然道:“这一篇,不好看。” 柳小玲反问道:“我又没听你读过,怎知道好看不好看?” 话落,嗔怪余默然一眼,把那篇《流红记》摊开,压了压,推给他。 余默然纵有百般不愿,也敌不过她嗔怪一眼,乖乖念起书来。 柳小玲神色越发怪异,通篇听完,已羞的脸红耳赤。 她忽觉内心的一道枷锁,就在刚才,被一片红叶轻易撞破,青涩的心灵,迎接初次的冲撞,有些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稍许。 柳小玲安定一些,一改常态,低声问道:“你,你早就知道?” 余默然应了一声。 他早就知道,他早就知道 柳小玲心中念叨两句,弄不清楚自己的灵魂,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只觉得很不适应,于是,哼他一下,责问道:“你早就知道,怎不告诉我?” 余默然回答不上来。 柳小玲胡思乱想一会儿,生出逃走之意,带着心事,起身溜出门外,。 余默然愣在当场,心中也正经历着异变,似有一种情愫,不知所起,已然萌芽。 —— 芸香阁年末大试,在这两天已经结束。 大试过后,大书堂重新变得空闲。 余默然和柳小玲依旧在大书堂伴读,只是,时常会心不在焉。 按照芸香阁旧例,新弟子入门三年后,方可参加年末大试。 所以,成绩一经公布,梧桐别院弟子,便集体被洛万通叫去梧桐屋前罚跪,每人头上都顶着本书,唯有余默然躲过一劫,不在其列。 不再其列,反倒显眼。 这日,清晨。 早饭过后。 余默然终是被洛万通叫走,带往了芸香总院。 余默然心中明白,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他到芸香阁已整整两月,身如浮萍,于心未定,倒不如今日一刀来个痛快。 秋意澜,江萍儿,叶之舟,花映红,早已入坐芸香阁,只等洛万通把余默然带来,报一声掌门师兄,入座,芸香阁“秋江花叶洛”,五院再次聚首。 余默然拱手一一见礼,起身等话。 在座五人望一眼余默然,若有所思,都不说话。 花映红见此,说道:“洛师弟,是你急着叫我们过来的,你先说吧。” 洛万通闻言,道:“说就说,映红师姐,你这段时间,可找了我不少麻烦,你有理在先,又是师姐,师弟不敢造次,但你可知道,这些事情,件件都和“这一”小子有关?” 花映红听出,他这是秋后算账来了,温和道:“你有气呀,冲我来就是了,师姐担的起,再说,三岁孩子都知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是师之惰,关他什么事情?” 洛万通呵的一声,装腔道:“我哪敢和几位怄气呀,你们院中弟子个个都比我院中强,自然最好调教,再看看我那些弟子,年年大试,武也不行,文也不行,资质本就低劣,还有一身的臭毛病,叫我怎么调教的好?” 四座都不搭话。 洛万通稍作缓和,似也觉得自己牢骚太多,收敛下来,温声说道:“我今日带他来,也并不是要拿他撒气,相反,正是为他着想,他到我院中已有两月,若情形还未改观,久留也不是办法,为他日后前程着想,不如早送回去,另谋出路,莫要误人子弟才好。” 四座觉着这句中听,沉思不语。 秋意澜听明来意,心中有数,径自取来画卷,用江山入画术,捧出如意球,下堂,对余默然测一遍灵性。 四座静等。 结果一出,一如既往。 余默然心灰意冷。 洛万通一副果不其然摸样,静等秋意澜给个定论。 秋意澜沉思回座,问道:“都说说看吧,如何处置,最为妥当啊?” 洛万通心意已定,不再说话。 花映红道:“反正,送回去,是不妥的,人家把孩子的前途和命运都交给咱们芸香阁,现在出了事,又送回去,岂不叫天下人耻笑。” 洛万通反问道:“那就这样留他下来,白白耗费大好时光?哼,将来出去了,连个立命的本事都没有,那才叫天下人耻笑呢!” 江萍儿看在眼里,权衡之下,适时说道:“你们这两个月争来吵去,无非就这两方观点,依我看,倒不如给这孩子一个选择的机会,他要走,便给些财帛送他回去,他想留下,到也好办,万通师弟哪儿,可都是谷阳的名厨,叫他跟着厨房做事,学几年厨艺,倒也不算亏待他。” 秋意澜听这办法可取,连连赞赏,问四座都无异议,便又询问余默然的意向。 余默然不愿回乡受辱,选择留下。 洛万通见余默然之事,终于有个定论,便把他领给大厨柳弘笙交代一番,再不管他。 至此,在柳弘笙的安排下,余默然每日早上在玉食楼学厨,下午和柳小玲在大书堂伴读。 流年似水,这一晃,即是三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初夏 这年,初夏。 柳小玲年方十四。 黄衣胜蝶,长发及腰,眉黛青山,双瞳剪水。 邻家有女初长成,隐在竹林人未识。 烟云竹海有条小溪,从高处来,途经梧桐别院,流向枫林别院。 柳小玲和余默然在去年今日的小溪旁,种下一块茉莉花圃,以便花开时节,制成她父亲最喜欢喝的茉莉花茶。 初夏,正是茉莉花扦插的尚好时节。 按说,一块花圃泡茶足以,但柳小玲仍旧拉上余默然,要在旧花圃旁新开一块花圃。 余默然问她:“为何要种那么多。” 柳小玲答他:“我喜欢。” 还有什么理由,能比这个理由更加充分。 于是,开垦,插条,培土,浇水,忙完之后,日已西沉,两人在溪边休息,面向夕阳,相伴无语。 柳小玲偷看一眼余默然,见他望着斜阳发呆许久,感觉离他很远,轻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余默然看她一眼,又望向远方,眼中秋水泛泛,一波宁静,一波致远。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余默然不知如何回答。 许久。 柳小玲轻声道:“你坐过来一些。” 余默然又看她一眼,眼中满是柔情,靠她坐了过去。 柳小玲把头一歪,枕在他腿上,抬手递出一根耳勺,道:“我耳朵痒了。” 余默然一汪浅笑,接过耳勺,为她掏起耳朵,动作很是轻柔。柳小玲想必很是舒服,脸上洋溢着笑意。 她重新感知到了余默然,离他是如此的亲近。 这两年,余默然很少回家探望,因为,回家,就少不了亲戚的盘问。 他父亲是个自高自大的人,余默然每次回家,定会在街坊面前,借他芸香阁弟子的身份,大肆吹捧,也时常有人借着陆子风的事迹,用言语撩拨,要逼着他当众表演。 每逢这样的情境,余默然便都沉默不语,时间一长,街坊都觉得他心高气傲,不太合群。 他父亲吹捧的次数越多,余默然越是不敢说出真相,更不敢回去。 那易碎的虚荣,压得余默然快要喘不过气来,而他眼中的前程,依旧迷失在竹林里。 柳小玲发觉,余默然愈加的沉默寡言了。 她不明所以,亦不知所措,只能想些事情,和他一起去做。 柳弘笙远远撞见二人在一起,亦不免摇头叹息,为女儿的将来担忧,着想。 远方。 初夏的余晖淡淡,一抹清香,一抹忧伤。 —— 尚文别院陆子风,与枫林别院莫离,已是芸香阁新一辈的翘楚。 一个玉树临风,一个风华绝代,年方十五,修为已是圣心三窍,芸香总院门下同龄的上官雁,也是望尘莫及。 见者皆言,此二人有当年“剑圣许无涯”和“画圣白素素”年少时的风范,可谓,前途无量。 余默然在玉食楼学厨,过目不忘,柳弘笙倾囊相授,待他匪浅,大书堂伴读,书破万卷,徒有心志,却身不由己。 三年来,除去柳小玲,便也只有陆子风得空会来看他。 这日,午时。 洛万通正在梧桐屋里看书。 柳小玲敲门进来。 洛万通问道:“为何这么晚” 抬眼瞧见柳小玲两手空空,未提饭盒,一皱眉头,止住话语。 柳小玲道:“我爹让我请您去玉食楼用饭。” 洛万通暗想,他极少去玉食楼,这次被柳弘笙请去,或有其他事情,于是,应一声道:“知道了。” 抬手一挥,示意柳小玲先走,他随后就到。 这个时辰,弟子们都已用过饭,玉食楼里人去楼空,只有柳弘笙坐在一张桌旁,静候着洛万通。 余默然上楼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下楼去了。 片刻,柳小玲上楼说道:“爹,我已经叫过了。” 柳弘笙应一声,道:“你下去,和小然一起出去玩儿吧。” 这是柳弘笙头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柳小玲有些意外,却很开心,应一声下楼去了。 不多时,洛万通蹬云而来,落在楼上。 柳弘笙起身相迎。 洛万通轻挥衣袖,叫他不必多礼,径自坐下,执起筷子,笑道:“呵,还真是丰盛啊,坐坐坐。” 话落,夹起菜来。 柳弘笙执起酒壶,等他吃下一口,为他斟上一杯,回座,问道:“可还合口?” 洛万通点头,打趣道:“嗯,不错,不错,你的手艺,都吃这么多年了,岂能不合口呀。” 柳弘笙敬下一杯酒,摇头道:“这一桌子的菜,并非是我做的,而是我叫余默然那小子做的。” 洛万通神色稍显诧异。 柳弘笙道:“你别看‘这一’小子平常一声不响,对厨师这门手艺却极有天赋,我这大半辈子攒下的这点本事呀,他只用了三年便都学去了,我已是没什么可教他的了。” 洛万通有些惊讶,说道:“看来,当年把他交给你,是交对人了,他学得你这一身本事,将来在俗世之上,就算是有了立命之本,我这也算对得起他了,也不枉我和他师徒一场。” 柳弘笙又敬下一杯酒,道:“是啊,呃这不知不觉,我到这里,也有十年了。” 洛万通知他还有话要说,道:“是十年又两月。” 柳弘笙听闻洛万通记得如此清楚,心中感激,但还是说道:“如今,有余默然那小子在,我也可以放心走了。” 洛万通有些吃惊,道:“走,好好的,为何要走呀,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说,我给你办就是了。” 柳弘笙道:“小玲那丫头,到这里也有五六年了,这些年,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她也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娘时常在家里念叨,这十年来,一家人也见不着几回面,家务事儿全靠着她娘一个人张罗,许是操劳过度,近来身体又不太好,实在放心不下” 洛万通已近三百岁,这样的说辞,他已听过太多,说道:“既如此,我也不好留你了,只是,总得等我再找来个人来吧,你就,先再委屈一段时间吧。” 柳弘笙谦虚道:“不委屈,不委屈” 此事商定,两人又饮酒闲聊起来。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眉心 梧桐林,小溪旁,茉莉花圃。 旧花圃中,茉莉已有花开,其白如雪。 新花圃里,有的已落地生根,有的还需换补。 两人忙完,又是静坐。 柳小玲道:“你说话。” 余默然道:“说什么。” 柳小玲道:“什么都行。” 余默然并不想说话。 柳小玲道:“我爹,今天头一次让我和你一起出来玩儿,你不高兴吗。” 余默然道:“高兴。” 柳小玲道:“那你说话。” 余默然道:“说什么?” 余默然受她逼迫,想陪她说话,却不知说些什么才有意义。 柳小玲生气了,转过身来,用手指戳一下他的眉心,又转过身去。 片刻,问道:“知道什么意思吗?” 余默然稍作思索,说道:“一点,眉(没)心。” 柳小玲道:“你知道就好。” 余默然心生愧疚。 片刻,柳小玲柔声道:“我知道,你想和陆子风一样,可是,你必须得面对现实呀,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可以的,我爹说过,这就是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大家各安其位,乐天知命,方是最好的——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余默然深深望她一眼。 他忽然觉得,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从未有过的孤独。 他没有说话,不想和她因任何事而争辩,只是隐忍着心中的倔强,纵便他的坚持,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柳小玲又安慰道:“我有时会想,先生他们也没什么好的,反而觉得他们有些可怜,活那么久,都只是为了修炼,修炼那么久,也都只是为了一个,从来都没有人成功过的事。其实,像我爹那样,也挺好的,虽然平凡,但也很幸福。” 余默然不只觉得洛万通等人可怜,他觉得整个儒佛道都很可怜,穷极一生,忘却所有,也都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夙愿。 既然虚无缥缈,为何还有那么多人,穷极一生,倾尽所有,而去追寻,一代无果,更要培养下一代人。 可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连这点希望都没有,那做人和草木有何分别。 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生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 几日后,下午。 玉食楼,人去楼空。 柳大厨把柳小玲叫进他屋里,说了些话,父女俩似发生一些争执,柳小玲满是心事的出了屋。 她独自在凉亭中静坐许久,起身去找余默然。 夏日当空,梧桐叶上挂满光晕,两人结伴,漫步在梧桐林中。 柳小玲也学余默然不说话了。 余默然问:“怎么了。” 柳小玲答:“没事。” 兴许是走累了。 柳小玲道:“去大书堂吧。” 余默然道:“那儿的故事,都念得差不多了,你要听那些大道理吗。” 柳小玲道:“听什么都行。” 余默然见她心不在焉,定有心事,她不愿说,他也不会再问。 一连几日,两人都在大书堂,余默然念书,柳小玲发呆。 从大书堂回去,在玉食楼分别,一个西院,一个中庭。 日暮西沉。 柳弘笙的房里亮起烛窗,灯影重重,没过多久,屋内似又发生争执,片刻,柳小玲开门,跑了出来。 明月东升,柳小玲来到中庭,敲了敲余默然的房门。 屋内。 唐玉柯问一声:“谁?” 吱呀门开。 唐玉柯抬眼一看,见柳小玲双眼红润立在门外,吃了一惊。 柳小玲轻声问道:“小然在吗?” 唐玉柯赶忙点头,答道:“啊,在在,在呢,小,小然?” 余默然来到门前。 柳小玲见到人,转头就走。 余默然紧跟在后。 丁书宝坐在床上,守着一盘棋局,问道:“是小玲,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唐玉柯关上门,回到卧室,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回道:“不知道呀,我还是头一次见她这副摸样。” 丁书宝疑惑道:“什么摸样?” 唐玉柯稍作思索,道:“小然该不会是欺负她了吧。” 丁书宝一笑否之,道:“不可能,你要说小然被她欺负,我倒是有一百个相信,说小然欺负她不可能,不可能。” 唐玉柯叹口气,摇头作罢,与丁书宝继续下棋。 —— 柳小玲出了中庭,在假山池鱼小亭处,停下脚步,背着身嘤嘤哭泣。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余默然第一次见她哭的这样伤心,仿佛整颗心都溺在了她的眼泪当中,快要透不过气来。 他没有吭声,在等她开口,虽羸弱之躯,可刀山火海。 但她终究是没有开口。 两人在小亭的石阶上坐下。 柳小玲无言望着夜空,繁星点点,颗颗都似离人泪,数不清多少离别,才汇聚成了眼前的迢迢银汉。 余默然问道:“你怎么了?” 柳小玲道:“没事。” 相伴无言。 片刻,柳小玲又道:“那片枫叶,你是不是还留着。” 余默然道:“嗯。” 柳小玲笑道:“你真傻。” 余默然道:“我不傻。” 柳小玲惊奇的看他一眼,试探道:“不傻,你还留着它做什么?都枯的泛黄了,扔了吧,枫林里面,随处都能找得见。” 余默然沉默不语。 柳小玲见他如此,开心的笑出了眼泪。 她知道,他沉默不语,就表示着他不同意。 余默然不安,又问道:“你怎么了。” 柳小玲没有回答,自顾自说道:“你知道茉莉花的含义是什么吗?” 余默然不懂,问道:“是什么?” 柳小玲有些失落,却笑道:“你答应以后帮我照顾那些茉莉花,我高兴了才告诉你。” 余默然道:“嗯。” 柳小玲见他答应,放下心来。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做。 余默然送柳小玲到西院门口,正巧撞见柳弘笙在门口等她,见她回来,也安下心来。 柳小玲低头不语,径自进屋去了。 余默然见她进屋,上前见礼,唤了一声柳师傅,问道:“小玲她怎么了。” 柳弘笙稍作思索,答道:“她没事,她娘最近身体有恙,明天我要带她回家探望,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余默然信以为真,回屋去睡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初别 清晨,天色将明未明。 梧桐别院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柳弘笙回乡,厨房里的相识皆来相送,洛万通为弟子早课,并未前来送行。 柳小玲登上马车,从窗外回望,与余默然相视无语。 马车启行,渐行渐远。 —— 梧桐古道清晨。远天昏晓平分。 顾盼离言未忍。前途莫问。策鞭催马勤勤。 —— 柳弘笙的副厨张师傅,接替了柳弘笙先前的位置,余默然以为他只是暂代,并不在意。 次日,巳时。 余默然被洛万通传唤至梧桐屋。 洛万通道:“先前,我听你柳师傅说,你对厨艺颇有悟性,现已学得他一身厨艺,得到他的真传,那日,他在玉食楼摆下的一桌酒菜,也是出自你手,可是真的?” 余默然答道:“是弟子做的。” 洛万通点头,又道:“既然如此,你也算是有用之才了,有些事,还需你自己做主,你也知道,柳师傅,他已经辞别回乡,我已经叫他的副厨‘张师傅’,接替了他主厨的位子,眼下有一个副厨空缺,人还未到,你若想做,便先给他当个副厨,若是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这几日,你准备一下,我叫丁书宝送你回去。” 余默然听出端倪,问道:“柳师傅,他不回来了?” 洛万通稍觉奇怪,回道:“他没有和你交代几句?” 余默然沉默不语。 洛万通已经会意,说道:“他既然已经辞别回乡,自然不会回来了。” 余默然内心深处,兀的乌云狂涌,天地换色,只怕日后,岁月永不流转,日月再也无光。 洛万通见他思量很久,问道:“你可考虑好了?” 余默然一瞬间,又想起了他的父母,他是他父母的骄傲,这份骄傲,建立在沉默孕育出的谎言之上,是他绝不想破碎掉的念想,再大的委屈,他也要继续忍受,不在沉默中爆发,那便在沉默中灭亡。 眼下,此地,也已是再无牵挂,纵然最后万劫不复,也只是他一个人。 余默然忍下情绪,片刻说道:“弟子,愿意留下。” 洛万通见他双眼已经泛红,也不知他在倔强着什么,不愿再和他多说话,只应一声,道:“既如此,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我也算是师徒一场,日后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开口,若是没其它事的话,你就先去吧。” 余默然无言,躬身行一个礼,转身,木纳的走出了梧桐屋。 —— 陆子风每日早上听叶之舟讲解疑难,下午又去藏书阁三层苦修,这日黄昏,他终于得空,来梧桐别院看望余默然。 玉食楼中,有许多人正在进食,闲谈之语,嘈杂一片。 他两人躺在玉食楼顶上的飞檐上,瞭望夕阳。 陆子风喋喋不休的讲了许久他的经历,见余默然恍若不闻,又把他的剑戳了过去,道:“你看,就是这把,你可别小看了这把剑,它可是我师傅年少时候用过的,先前,传给了左师兄,现在,又传给了我,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也是削铁如泥” 余默然忽而问道:“你知道茉莉花的含义是什么吗?” 陆子风愣住,奇怪他一眼,思索起来,道:“茉莉花我好像在‘琼楼’里的一本上看到过,你想听?” 余默然道:“想听。” 陆子风似觉得没趣,但还是说道:“传说啊,有一个大家闺秀名叫真娘,从小聪明娇丽,在逃避战乱途中,与家人失散,被坏人诱骗卖进了青楼,真娘才貌双全,老鸨同意她只卖艺不卖身,很快真娘便名声大噪。一个富家子,人品端正,也有几分才气,他看上了真娘,想要娶她为妻,但真娘已有父母定下的婚约,就拒绝了他。那富家子弟思念之极,不肯罢休,重金买通了老鸨,想要夜里强行留宿真娘,逼她就范,真娘自知无法反坑,为保名节,悬梁自尽了” 说完,生出叹息。 余默然道:“后来呢。” 陆子风道:“后来,那富家子弟后悔莫及,厚葬了真娘,并在真娘坟上种满了茉莉花,发誓永不再娶。传说,茉莉花以前是没有香味的,但自那以后,茉莉花散发出了阵阵清香,人们都说,是真娘的香魂,化作了茉莉花神。” 余默然道:“所以呢。” 陆子风道:“所以呢,这茉莉花的含义,就说不准了,一种人说,它代表了真娘对感情至死不渝的忠贞态度,另一种人说,真娘她可遇而不可求,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 余默然道:“有何分别。” 陆子风道:“当然有分别,一个当你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约对象,一个当你是图谋不轨的富家子弟,岂能没有分别。” 余默然道:“若有人,和你一起种呢。” 陆子风奇怪他一眼,问道:“为何这样问?” 余默然出神片刻,道:“小玲她走了。” 陆子风道:“走了,是什么意思?” 余默然道:“走了,就是走了。” 陆子风怔住了。 他岂能不知小玲是谁,更加知道“她走了”意味着什么。 陆子风不说话了。 余默然又道:“她一直叫我说话,后来也不问了,让我去大书堂读书给她听,听那些大道理,我早就该知道,她只是想听我的声音而已,什么都可以 “她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走的前一晚来找我,她哭了,哭得很伤心,说我傻,我说我不傻我真傻,我真傻,我就是一个傻子” “她叫我把枫叶扔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开口告诉她,我不想仍,我想一直留着,她问我知不知道茉莉花的含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说话,眼泪默默在流。 陆子风默默的听。 到这里三年多了,陆子风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的话,伤心的话。 他本不是一个肯对别人诉说心事的人。 玉食楼,早已人去楼空。 飞鸟归巢,残阳泣血。 感冒了,蓝瘦香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违逆 一连几日,余默然彻夜难眠,他渐渐明白一个道理: 命运,绝不能寄托于别人! 哪怕诸天神圣,尽数违逆,他也要亲手去试一试那道仙门。 纵然天雷齐下,魂断南天,那也此生无憾。 他已下定决心。 —— 这日。 仲夏的清晨。 余默然来到梧桐屋门前静等。 洛万通正要出门,见余默然不知何时已静立在门口,问道:“你有事?” 余默然忽地跪倒在地,道:“求师傅教我儒术。” 洛万通似没听清楚,道:“你再说一遍。” 余默然又道:“请师傅教我儒术!” 洛万通怔了半晌,不知他闹的是哪一出,但见他异常坚定,沉着脸道:“我不是你的师傅,我也教不了你!” 话落,长袖一甩,径自出门。 余默然默默无语,长跪不起。 梧桐别院弟子见到此景,都已见怪不怪。 无人管顾的可怜人,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洛万通黄昏时分归来,见余默然还跪在原处,本想进屋,又觉得他倔的可恨,回身问道:“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余默然道:“求师傅教我儒术。” 洛万通觉得他无理取闹,道:“你一个一窍不通毫无灵性之人,如何能学得会儒术啊?若不是你来时的晚上,偏巧撞见了那只女鬼,撇不清缘由,早就送你回去了,岂能留你到今日,还学得一身的好厨艺?” 稍顿,又觉得他可怜,哼一声道:“人要有自知之明,这世间芸芸众生,如你这般,何其多哉,若都倔成你这样,岂非是一场浩劫?” 余默然道:“弟子,想试一试。” 洛万通见他冥顽不灵,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倔驴,转身进入梧桐屋,关上了门。 夜色深沉,中庭大院只剩下余默然长跪不起。 唐玉柯叫他回屋睡觉,他也不理,只得把他关在门外。 屋内。 唐玉柯无奈道:“怎么会有这么倔的人呢。” 丁书宝打趣道:“他小名叫石头,石,山体石也,最是顽固难化,不倔才怪,算了,由他去吧。” 谷阳的仲夏很是酷热,余默然没过两日便坚持不住,昏厥过去,他醒来之后,丁书宝劝他吃了一些东西。 理由是:有力气才能继续倔。 洛万通为了让余默然死心,时隔三年,又带他到芸香总院测试资质,可依旧是一窍不通,毫无灵性。 按常理,寻常人早已知耻而退,但余默然好似连尊严也不顾了,回到梧桐别院之后,依旧在梧桐屋前长跪不起,定要求洛万通教他儒术。 如此厚颜无耻,又臭又硬的倔驴,洛万通也是平生仅见。 天空不作美,夜里忽来阴云,下起仲夏大雨, 洛万通推门而出,站在廊下,见余默然依旧跪在风雨里,纹丝未动,劝道:“你这又是何苦,万事皆由天定,众生自有命数,你纵是跪死在这里,又有何用你三测灵性,都是一窍不通,我就算把功法传授给你,你也是学不会,你说,我又为何要冒着功法外泄的风险,多此一举呀?” 他见余默然无动于衷,又回屋去了。 烛火尽灭,雨夜无光,余默然抬手摸上自己的心。 那一晚,谷阳北城门外,鬼姬林双双对他说的话语,声声在耳,字字于心,可他苦等了三年的声音,依旧未响。 他想知道,鬼姬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他更想知道,那千年无误的如意球,是否真的能断他生死! 次日清晨,骤雨停歇,旭日初生,晨鸟飞鸣。 洛万通半开屋门,见余默然依旧跪在那里,看他狼狈不堪样子,是抱着有死无生之志而来,由着他跪死在门前,于心不忍,叹一口气,迈出门外,上前唤道:“余默然?” 余默然虚弱回道:“师傅” 洛万通见他还有一口气在,放下心来,沉思半晌,想出缓兵之策,道:“不是我执意不教你,要我传教授业,需有两个条件,第一,需是先天二窍资质,第二,需先在大书堂修德;第一则且先不论,第二则嘛,俗话说,德才兼备,以德为首,德若水之源,才若水之波,要学才,需得先学德,若想让我传你功法,便先去大书堂修德吧。” 余默然磕头道:“谢师傅,那弟子修德,要修到什么时候。” 洛万通推脱道:“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过几日再说吧。” 话落,长袖一甩,云游去了。 余默然蹒跚爬起,回屋去了。 几日后,余默然恢复如初,又来到梧桐屋前静等。 洛万通出门,一见他便头疼不已,说道:“你不在大书堂修德,来做什么?” 余默然道:“弟子想知道,修德,要修到什么时候。” 洛万通敷衍道:“大书堂藏书万卷,你通读一遍再说。” 余默然至此不眠不休,盏灯苦读,住进了大书堂。 之前的三年有余,他已将大书堂中的书读完大半,自诩聪明绝顶,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又用一年光景,读完了大书堂万卷藏书。 又逢仲夏,这日,余默然又来到梧桐屋前静等。 洛万通似早已忘记了他,问道:“你有何事?” 余默然道:“回师傅,师傅让弟子在大书堂修德,书,弟子已经念完了。” 洛万通吃了一惊,那万卷藏书,纵是自己去读,起码也要十年,他到此不过四年又七个月,怎能读完? 洛万通不信,一连问他数十个典故,余默然都对答如流,主人公,年月,出处,何时何地因何事件,答的丝毫不错。 洛万通见典故难不住他,又考起道理,问道:“何为德?” 余默然答:“德,是下功夫,是有志于道,是自我教育。” 洛万通道:“何为有志于道?何为自我教育?” 余默然道:“德在心而形诸于外,称为德相,譬如走路,仪表,都可表现出一个人的德性来,德是内在的梳理表现在外的行为规矩。” 洛万通道:“圣人为何推行人道?” 余默然道:“大富则娇,大贫则忧,忧则为盗,娇则为暴,此众人之情也。圣者则于众人之情,见乱之所从生,故其制人道而差上下也。” 洛万通道:“君子与小人何异?” 余默然道:“君子知德守德,小人无德损德;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洛万通眼见,书本上的道理,已问不倒他,便想起了上代掌门许无涯传位时,把他们师兄弟都叫去,问的一个问题,道:“我再问你,何为德之七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七字 余默然极力思索,努力回想,也记不得大书堂里的万卷藏书之中,有哪一处提到过“德之七窍”。 他被问住了。 洛万通见此,得意道:“呵,大书堂藏书万卷,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怎可能读的完,想要投机取巧,蒙混过关,劝你倒不如趁早放弃的好。” 话落,甩袖出门。 他断定余默然决计答不出这个问题。因为,就连当年正是叱诧风云的秋意澜,都没能答出这个问题。 余默然站在院中,苦思冥想。 他只知三纲八目: 为三纲; 为八目; 却不知德之七窍为何物。 他几乎可以确定,大书堂万卷藏书之中,绝没有哪一本书,提到过“德之七窍”。 既非古人总结出的道理,那自然是要后人从自我修身之中总结。 于是,余默然把大书堂万卷藏书中的种种相关道理,细细回想,又结合自我意志,渐渐融会贯通,忽而有所开悟。 半晌已过。 洛万通返回梧桐屋,见余默然静立门前,似从未离去,问道:“你想出来了?” 余默然道:“弟子,好似有所明悟。” 洛万通吃惊道:“说来我听。” 余默然稍作沉默,道:“弟子以为,德之七窍,只在‘志’‘明’‘守’‘恕’‘独’‘贤’‘公’此七字之中。” 洛万通把这七字暗自复述一遍,觉得很有意思,疑惑道:“如你所言,德之七窍,竟只在这七字之中,那我问你,这七个字,又作何解释。” 余默然沉寂稍许,答道: “是七字,也是七德。 志:志道之德也,是有志于道,把道理记在心里。 明:通达之德也,是通达于理,明白志道的意义。 守:自省之德也,是自我教育,规范自己的行为。 恕:平恕之德也,尊重别人的操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大德之前,人人平等。 独:慎独之德也,君子必慎其独,即便四下无人,也要遵守自己的德行。 贤:圣贤之德也,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公:众人之德也,普天之下,若人人有德,大道中庸,天下为公,至此,可天下太平也。 弟子以为,此七德,便是德之七窍。” 洛万通惊住,陷入深思。 他回想起百余年前的那个夜晚: 正魔大战之后,先代掌门许无涯重伤不治,自知将要不久于人世,便把他们众师兄弟聚在一起,问下这个问题,谁若能回答得上来,便是芸香阁新一代掌门,可直到许无涯撒手人寰,饮恨九泉,竟也没能等到一个人回答上来,之后,风渐凉与秋意澜竹林一战,再也不忍心回想下去。 深深舒一口气,洛万通看了一眼余默然。 真正的答案谁也不知,但余默然年方十六,才是志学之年,能有这样的见解,足以见他绝非庸才。 洛万通已开始对他刮目相看,接着道:“我问你,对于才和德,你又作何见解。” 余默然道:“才如健骨,无之则不能立;德如强魂,无之则不为人。人生于世,天地循理,先而为人,后而学立。” 洛万通道:“圣人,愚人,君子,小人,于才于德,又有何不同。” 余默然道:“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 洛万通不在问了,沉寂半晌,说道:“你先去吧。” 余默然还不愿走,轻声唤道:“师傅” 洛万通也轻声回道:“容我,再考虑考虑。” 余默然稍微踟蹰,向着玉食楼去了。 洛万通见余默然离去,一个人沉思踱步,慎思许久,心中五味杂陈 他已相信余默然所说,绝非虚言,只是一时还无法接受,一个被如意球再三断定成一窍不通的人,怎会忽然变得如此惊世绝伦。 他想弄个明白,也必须弄个明白。 次日清晨。 洛万通一个人来到芸香总院,又经弟子指引,来到一处幽静的无名小榭。 翠竹碧水一亭榭,环境十分静雅。 秋意澜立于碧水中央,静如止水,左手负于背后,右手剑指额头,神色淡然,似在神游太虚;随他心念一动,碧水各处,汲出水柱,轻出水面,或作动物,或成房屋,演化万物,如梦如幻,似是秋意澜在这尘世之间,打了一个盹儿,做下一个梦境。 洛万通见秋意澜正在熟悉“造化生机术”,不去打扰,径自坐在亭榭之中等他。 片刻,衍生万物化作雨珠,跌落碧水。 秋意澜醒来。 他见洛万通在小榭等他,脚下轻点,踏出虚云,飞了过去。 洛万通起身迎他。 秋意澜问道:“师弟,你一脸的愁绪,可是有事?” 洛万通道:“还是余默然‘那一’小子的事儿。” 秋意澜道:“你不是叫他去大书堂修德了吗,我还听耀文师弟说,‘那一’小子倔强的很,硬是住进了大书堂里。” 洛万通无奈,将余默然四年又七个月通读大书堂的事迹,讲述了一遍。 秋意澜听罢,也是大大吃惊,沉思许久,问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了打算?” 洛万通道:“我打算带着他出一趟门。” 秋意澜稍微思索,已明白他的用意,点了点头。 洛万通接着道:“余默然这小子这么多年来,死缠不放,多半是当年被鬼姬林双双挟持过的缘故,就中情形,依我看来,并没有叶师兄当年说的那么简单,这里面到底还发生过什么,眼下也不得而知,这么多年过去,也唯有带他去寻找当事人,当面说的明白了。” 秋意澜道:“按你叶师兄所言,当年在场之人,共还有三位,一位是云中皓月七星观的云虚道长,一位是灵州昭华寺的普洪大师,另一位,便是往生城鬼王林青青的胞妹一鬼姬林双双。只是不知,在你叶师兄离去之后,这林双双究竟如何了你此去,有何安排呀?” 洛万通道:“我打算先向西,去云中拜会云阳真人,再往北,去灵州拜访普恒禅师。” 秋意澜点头道:“你打算何时动身。” 洛万通道:“明日一早。” 秋意澜放心不下,道:“你少在江湖走动,怕这两位还不曾见过你,你且先随我回去,待我写下两封书信,予你带在身上,一来,是聊表问候,二来,可证你身份。” 话落,两人结伴而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云中 洛万通得了书信,回到梧桐屋,叫人捎话给余默然,要他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在梧桐屋前等候,随他出趟远门。 清晨,余默然早早便在梧桐屋门前等候,心中万分忐忑,不知洛万通是否是要送他回家。 洛万通晨起,提着一口佩剑出门,见余默然已经在门前等候,上到前去。 余默然迎上行礼,唤一声:“师傅。” 洛万通应下一声,道:“你可准备好了?” 余默然道:“弟子准备好了,师傅是要带弟子去哪儿。” 洛万通道:“带你去见几个人,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去澄清一下,你是否还能继续留下,就要看此行的收获了。” 余默然的担忧,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此去天高路远,洛万通不再耽搁。 他左手携着佩剑,右手托住余默然,念动蹬云之术“登云履”,向着西天飞去。 天空之中,余默然俯视大地,觉得万里江山是一幅绝大的水墨图,而芸芸众生不过只是匆匆看客,尚不及画中一滴水墨来得更有价值;他觉得自己的命运,被身后一只大手牢牢掌控,就像一朵云彩,任凭被风吹向东南西北。 身不由己。 生死也不由己。 他看了一眼洛万通手上的佩剑,那柄剑,剑柄和剑鞘银光闪闪,云龙雕纹,有一颗红色宝石,镶嵌在距离鞘口半尺的龙口之中,剑虽在鞘中,却也似卧龙在渊,只要看它一眼,任谁也不会轻易小觑它主人的威严。 那就是掌握自己命运的关键所在。 它是剑,更是才学,是一个人必有的傲骨! —— 云中城以北,从北方洪川境内蜿蜒而来的洪川山脉南段,终于有了尽头,山脉尾部形成月牙状的岔口,环抱成一个山谷,远远望去,恰与夜空北斗七星宿交相辉映,因山谷呈现月牙状,故而,被称之为“月牙谷”。 月牙谷地下有数条灵脉汇集,灵气异常充沛,山壁环绕之下,灵气上冲,在正上方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空中岛屿,名曰“飞来岛”。 道家皓月七星观在此建派,已有数千年之久。 经过历代道家弟子的不懈努力,又人工炼制出七座悬浮小岛,呈七星拱月之貌,环抱在飞来岛周围,以北斗七星命名,分别为:天枢岛c天璇岛c天玑岛c天权岛c玉衡岛c开阳岛c瑶光岛,并称“七星飞岛”。 若说烟云竹海芸香阁,是“结庐在人境,而无马车喧”的儒家雅致;那月牙谷飞来岛,便是“华表千年孤鹤语,人间一梦晚蝉鸣”的道家风骨。 虽是截然不同的景观和造诣,却又都是名震天下的一方圣地。 几日后的清晨。 洛万通带着余默然来到了月牙谷外。 望一眼气势磅礴的月牙谷飞来岛,和鬼斧神工的七星飞岛,余默然心中不由地肃然起敬。 两人走到谷口,被一个青年道士看见,上来迎接,询问事由。 洛万通如实回答,并将秋意澜写予云阳真人的书信交给青年道士。 青年道士让二人稍后,念起道诀,乘风直上,飞入飞来岛去,片刻,返回。 青年道士作礼道:“师尊有请。” 洛万通回礼道:“烦请前面带路。” 话落,带上余默然,随青年道士飞上飞来岛去。 飞来岛上,绿树环抱之中,有一座古朴的七星殿,殿门两侧有一副对联; 右上联:皓月开宗,飞来仙岛,紫气东来三万里。 左下联:七星传道,落入凡尘,函关初入五千年。 七星殿的门前,是一方宽阔的太极道场,道场之上,云阳真人正在等候,中等个子,身形消瘦,容颜虽老,却精神朗朗,着一身朴素道衣,还有着黑白相间的长须和道髻,脚下白袜和靸鞋,看起来一尘不染。 洛万通带着余默然,跟随领路道士落在太极道场之上,与云阳真人见过礼数,寒暄几句,说道:“我师兄的信,真人可有看过?” 秋意澜书信上有详细说明,云阳真人也已心中有数,道:“书信我已看过,实不相瞒,据我师弟所言,鬼姬当晚,已随着灵州昭华寺的普洪一同离去,其后的事,便不得而知了,当年,他受伤归来,我也没有细问,我已叫人寻他去了,先请屋里喝杯茶,具体情形,还是等他来后,再说予你听吧。” “请。” 云阳真人转身时分,不动声色的看了余默然一眼,心中生出好奇,决定试上一试,下一步落脚一瞬,真气已从脚下荡开,只一瞬间,便又收了回来。 余默然正在走路,忽觉天地之间,有那么一瞬间的顿然凝固,令他打了个踉跄。 洛万通清晰的感知到,有一张八卦阵在刚才一晃而逝,那死门方位正是余默然脚下之地,不禁回头看上一眼,见余默然安然无事,放下心来,疑惑的看一眼云阳真人,未有说话。 云阳真人惊疑道:“此子身上,果然有些蹊跷。” 洛万通道:“真人可是探查出了什么?” 云阳真人无有言语,与洛万通在一张茶几前坐下,提那一壶冷茶,倒出两杯热茶,一杯给洛万通,一杯留给自己,道:“他天生灵脉极广,定是先天灵气极为充沛所致,但却又察觉不出一丝灵气痕迹,毫无灵根气象,实乃匪夷所思。” 洛万通道:“不满真人,当年,我师兄查探过以后,也是这般疑虑,就让他在门中留待查看,不敢轻易冒险传他儒术,其后,经本门如意球再三验看,终是不见起色。” 云阳真人听明他内心所想,沉思片刻道:“细细想来,原因可能有两种,其一,她母亲定是先天灵气极为充沛之人,因此,在胚胎时期,便助其孕育出了如此灵脉,他本人却是毫无灵根之人,故而查验不出一丝的灵气。其二,便是受后天外力所为,灭杀了他的先天灵根所致。” 洛万通似也认同,点头道:“此事缘由,我也曾这般想过,只是,无论哪一个结果,最终,他都已是毫无灵性之人,本想送他回去了事,怎奈,他执意不肯,前些日子,我忽然发现他聪明过人,因此,觉得他是受外力所致最为可能,便带他出门,想把此事弄个清楚,好叫他也能明白,不再纠缠。” 云阳真人稍顿,又道:“此症,实乃平生仅见,不知,可否让贫道为他查验一二?” 洛万通道:“实不相瞒,我也正有此意,我芸香阁历来,有关鬼道之术的功法研究,少之又少,而道家恰恰精通于此,若能有真人相助,再好不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心念 云阳真人起身挪出两步,与余默然对面而立,左手负在背后,抬起右手翻出一指,轻轻点上余默然的额头,仰面冥思。 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一指,却令余默然浑然一震,遁入惊涛骇浪之中,无边的浩然之气从泥丸宫涌灌而入,在身体各处吹鼓游走,温暖而又肆意,轻柔却又莽撞。 余默然觉得自己像只拔了毛的公鸡,被人拎在手上验货,毫无隐私,别扭至极。 许久,总算熬了过去。 云阳真人收起那一根指头,陷入沉思。 洛万通也已起身,上来问道:“可有眉目?” 云阳真人回神,答道:“并无外力损毁的痕迹可寻,不过,他心脉之中,却似乎隐隐有着一丝郁结之气。” 洛万通释然道:“这个我也知道,他性格本就内向,一直都是郁郁寡言。” 云阳真人摇头道:“只怕,并非如此?” 洛万通道:“何出此言?” 云阳真人道:“与寻常不同,方才那一丝郁结之气,隐隐之间,含有几分怨念,与他本人的怨念似有不同,更像是别人留下的怨念,若非仔细查验,实难分辨。” 洛万通不解,问道:“此话何意?” 云阳真人道:“怨念,向来都是施展鬼道之术的原力,贫道猜测,这位少年,可能是被鬼姬迷了心窍了。” 洛万通惊疑:“多大把握?” 云阳真人稍作思量,断然道:“七成可信。” 洛万通不是十分信服,问道:“若只是小小的‘迷心之术’,又岂能瞒得过我?” 云阳真人摇头道:“若真是迷心之术,凭阁下的修为,弹指即可破除,可依贫道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那一丝怨念十分隐晦,挥之不去,遣之不散,不似飘零之气,倒像是有根之物。” “有根之物”洛万通暗自琢磨几句,问道:“是何根源?” 云阳真人稍作斟酌,道:“在我观中有一宝贝,名叫玄水宝镜,或可探知一二,随我来。” 话落,引洛万通与余默然出了七星殿。 方才走出几步,天际传来一道嘹亮的啼鸣之声,一个绝大的黑色影子在飞来岛上横掠而过,众人抬头望去,见到一只大鹏仙鸟,在天空盘旋两圈之后,飞落月牙谷中。 云虚子已从大鹏仙鸟背上飞身跃下,落在太极道场,快步赶到众人面前,见礼道:“方才,随仙鹏遨游云海去了,不知阁下造访,失迎,失迎。” 洛万通回礼道:“客气,客气。” 云阳真人做中间人,为双方介绍一番,相互认识之后,并肩同行,向着玄水宝殿走去。 路上,云虚子将当年谷阳之事细细说来,与叶之舟所言一一吻合。 玄水宝殿之中,有一个太极池,池中央有个坐台,余默然在坐台之上盘腿坐下,坐台下沉些许,从太极池的阴阳鱼眼之中,涌出阴阳灵水,相互交融,形成一面玄水宝镜。 余默然感觉座下有一股暖流蔓延全身,十分舒适,渐渐昏沉,进入一个梦境,梦境之中,余默然见到了许多人,除去他的亲人,还见到了微笑的柳小玲,骄傲的陆子风,愤怒的洛万通,恐怖的貔貅,模糊不清的鬼姬 时过境迁,余默然转眼进入一个夜晚,来到一个陌生的城镇,站在一条无人街巷。天空高挂一轮血月,街道空无一人,凄风阵阵,死寂阴森。 家家户户都在熟睡。 忽然间,大地剧烈颤抖,耳畔响起呜鸣之声,山崩地裂,大河决堤,好似天神震怒,要破碎人间,又似魔王出世,欲涂炭生灵,顷刻之间,万顷房屋尽毁,百里山洪漫漫,一方幸福人间,转眼化作人间炼狱。 好大一场地震! 洪水退去,余默然在岸边醒来,挣扎着爬起,来到高处远望城镇,见到无边的怨气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形成一只恐怖的怨灵,怨灵望他一眼,即刻朝他扑来,仿佛世间只剩下了他一个可餐的活物。 余默然徒然惊醒,已是满头大汗,玄水宝镜中的画面也定格在怨灵扑来的一幕,余默然又吓一跳,从坐台上站了起来,玄水宝镜中的画面渐渐消散,阴阳灵水分离,归入太极池阴阳鱼眼之中。 洛万通c云阳子和云虚子也都惊出一身冷汗。 如此可怖的怨灵,也都是闻所未闻! 洛万通叫下余默然,问道:“那玄天宝镜之中,突然的一场浩劫,可是你亲眼所见?” 余默然如实答道:“是刚做的一场噩梦,从未见过。” 云阳真人眉头凝重,道:“玄水宝镜,可照世间百念,诸般心念,无所遁形,只要是它照出的镜像,那就必然是这世间发生过的事情眼下已可以断定,那一丝怨念却有存在,且并非出自于他本人。” 云虚子性格直爽,一向喜欢直来直去,不似云阳真人说话这般谨慎,哼一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除了鬼姬,只怕也没有别人了,依我看,他定是遭了鬼姬的毒手。” 云阳真人看眼余默然,惋惜道:“贫道已经尽力了,究竟是何缘由,只怕,唯有去昭华寺找鬼姬当面问的清楚了。” 洛万通担忧道:“她伏法已近五年,不知此去,还能不能见到。” 云虚子道:“那帮和尚,整天只知道给她念佛诵经,真要是让他们斩妖除魔,各个都是推三阻四,就凭鬼姬那一身高深的鬼道修为,她若不愿轮回,谁也奈何不得,你尽管放心去吧。” 洛万通不在逗留,与云阳子c云虚子辞行,带着余默然离开月牙谷,向着北方飞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灵州 沿洪川山脉南段北上,海拔渐高,在云中与洪川交界处,有一处大峡谷,最深处六百余丈,谷底水面最宽处三百余丈,因山体岩石多为红色,故而得名“红石大峡谷”。 红石大峡谷将洪川山脉横向切断,分为南北,大河禹江由此横穿而过,奔流直下,乃是天下最为壮丽的自然景观之一。 再由此北上,经过洪川西境,便是灵州。 灵州城外东南方,有一处山峦,名为须弥山,山上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桦树林,享誉天下的昭华寺便坐落在山阳一面。 洛万通带着余默然又经几日,到达须弥山下,见石阶起源之处,立着一座牌坊,上书“须弥山”三字,觉得来对了地方。 看看天色,已是午后时分,仲夏的烈阳炙炙,却依旧有许多香客正欲上山请愿。 两人随着香客,沿石阶向上攀行,在石阶尽头,终于见到一座古朴院门。 院门大开,一个小和尚静立在门口,似是在接待香客。 洛万通正要上前询问,却见那小和尚朝他望上一眼,迎面走来。 小和尚走到跟前,看一眼洛万通那柄剑,双手合十,行礼道:“这位施主可是远道而来?” 洛万通答礼回道:“正是,请问这位小师父,普恒方丈可有在寺中?” 小和尚道:“方丈已知二位前来,命我在此静候,请随我来。” 话落,在前引路。 洛万通稍作迟疑,随后,跟着小和尚进入寺庙,余默然紧随在后。 大雄宝殿门口,有个巨大铜鼎,香客正陆续往里栽香祈福,殿内青灯古佛,木鱼声声,也正有香客叩拜祈愿。 洛万通跟着小和尚绕过大雄宝殿,来到后院一处僻静禅院,远远看见院中阴凉之处,睡卧着一只白色的庞然大物,一惊之后,也已心中了然。 这只庞然大物名为“谛听”,生着虎头,头有独角,龙身狮爪,毛发洁白,相传,它前身为白犬,因受地藏菩萨感化,悟得佛性,得了神通,化身成为通灵神兽,极通人性,有忠诚不二之心,坐听八百,卧听三千。 普恒方丈定是通过它,知道了洛万通的到来。 余默然望一眼谛听,内心也惊一跳,看它摸样,竞和貔貅一样高大凶猛。 谛听自顾熟睡,并无理会,若不是它身躯随着呼吸起伏,倒像是个死物。 小和尚在禅院中停下,对洛万通行一个礼,道:“请两位施主稍待。”话落,欲要进禅堂禀报。 洛万通抬手止住小和尚,从身上取出秋意澜的书信,递给了他,未有言语。 小和尚接过书信,看上一眼,心中会意,转身进入禅堂。 片刻,普恒方丈拄着一根天龙禅杖,从禅堂走了出来,他看起来中等个子,身躯偏瘦,白眉长须,似个古稀老人。 只是,那一根天龙禅杖,丈身有天龙八部众的刻纹,在阳光下金光熠熠,十分夺目。 普恒收起书信,漫步走上跟前,见个礼,说道:“方才,谛听尊者发出讯息,说,有一位高人已到山下,不成想,竟是芸香阁大儒,失迎,失迎。” 洛万通作揖回礼,道:“哪里哪里,在下贸然到访,实在有些唐突。” 余默然也见礼道:“小辈,见过方丈。” 普恒对余默然点头应下一声,又侧身对小和尚说道:“宗明,去把你首座太师叔请来。” 宗明小和尚也应下一声,转身离去。 普恒方丈请洛万通入禅堂小叙,不久,等到普洪进来。 礼数之后,三人同坐,听洛万通把余默然的事情娓娓道来 普洪听完之后,叹道:“本以为当年令鬼姬伏法,已是善终,岂料,还是惹下如此恶果,罪过呀。” 洛万通道:“他若命中有此一劫,躲也躲不过去,只是不知,鬼姬现如今,还在不在贵寺之中。” 普恒道:“她眼下,正在本寺‘金玲宝塔’之中受戒。” 洛万通道:“可否让在下与她见上一面?” 普恒道:“固然可以师弟,既是你惹下的因果,便由你亲自走一趟吧。” 普洪起身见礼,道:“是,师兄。” 话落,引洛万通与余默然去了金玲宝塔。 —— 金玲宝塔坐落在昭华寺深处的一个僻静院落之中。 宝塔有八面,九层,每层八个飞檐之上都挂有一个金色佛铃,共计七十二佛铃,每个佛铃上都刻有几句不同的经文梵咒,每面十八个佛铃合在一起,又恰都是一篇完整的感化经文,每有一面风来,就有十八佛铃迎风作响,亦如十八圣僧齐声诵念。 当有邪物触发宝塔中设下的禁制,七十二佛铃便会同时响起,催发七十二佛咒同时奏效,那又是一篇山呼海啸般的佛门降魔大咒,便是鬼姬这般修为,也是难以消受的起。 因此,金玲宝塔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七十二金玲镇魔宝塔。 —— 普洪带着洛万通和余默然,在塔前五丈处停下脚步,道:“请二位在此稍候。” 话落,走上前去,立在宝塔门前念起几句佛咒,宝塔各面墙壁隐隐有佛经浮过,这才推门而入。 宝塔之内,八个角落都是一尊佛像,八面墙壁之上,又各书着一篇佛经,装饰简单古朴,除去楼梯和一些经书之外,便只剩下中央几个黄色蒲团。 鬼姬依旧是那一身白色裂衣,背对着门,屈身伏在中央几个蒲团之上,睁一双眼睛静静发呆。 她感觉到身后门开,普洪进来,悠悠起身,在蒲团上坐好,问道:“大师今日,想要为奴家讲什么经?” 普洪摇头道:“老衲今日前来,并不讲经。” 鬼姬似有些失落,轻轻说道:“长日慢慢,有时候想想,听大师讲一些经文,也是好的。” 普洪心中空无一念,道:“门外有两个人,远道而来,只为见你一面,你意下如何?” 鬼姬疑惑道:“远道而来奴家在人世间,早已是了无牵绊,怎不记得,还有什么相识?” 普洪道:“有一位,你定是认得的。” 鬼姬奇怪道:“哦那人是谁?” 普洪道:“你一见便知。” 鬼姬浅思些许,略整妆容,才道:“请大师c带他进来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对话 普洪转身出塔,走到洛万通面前,道:“阁下有什么想问的话,尽管去问吧。” 洛万通对鬼姬一无所知,不敢冒险带余默然进去,因此,对普洪道一声谢,留下余默然,只身进入金铃宝塔。 佛门宝塔方一进,便见她羸弱背影c破烂衣衫漏芳华;再绕上前去看一眼,又惊见她花容月貌,病弱含羞惹人怜。 纵使洛万通自诩“阅尽人间三百岁,余生至此是孤鸿”,也不得不佩服普洪“浮图本是红尘客,一入佛门色是空”。 可奈,可奈,千年之前一佳人,如今已是鬼魅人 洛万通面向鬼姬,在一个蒲团上坐下,手中紧紧握着佩剑,不敢有丝毫松懈。 鬼姬望一眼洛万通,锁眉细想,并不认得他,但见他手中宝剑,有些眼熟,道:“这位夫子,可是从烟云竹海而来?” 洛万通颇感意外,道:“正是。” 鬼姬柔声问道:“奴家曾听闻一首藏名诗,不知其中所题的‘秋江花叶’四位大儒,夫子是哪一位。” 洛万通道:“世人只知秋江花叶,却不知,上,还有风,下,也有洛。” 鬼姬道:“奴家少问江湖之事,洛夫子莫怪。” 洛万通道:“你怎知我是洛,不是风?” 鬼姬道:“奴家有所耳闻,知风夫子手中是仙剑月白,只是不知洛夫子手上的仙剑龙息,竟也已出世。” 洛万通看一眼手中龙息剑,道:“姑娘说的不错,我手中这把,确是龙息剑,自它出世之后,我极少在江湖走动,姑娘竟一眼认出,看来江湖之事,也并未少问呀” 鬼姬道:“奴家也是在姐姐的画楼里看到的,芸香阁三十三把不世出的名剑,在那里,都能看得到,奴家的姐姐很喜欢那些画。” 洛万通道:“你好歹也是千年鬼修,说自己少问江湖之事,未免有些可笑。” 鬼姬道:“奴家的姐姐,很疼奴家,怕奴家在人间受欺负,便不让渡伯渡奴家到人间来,人间的事,奴家也都是从姐姐的十二鬼卫那里听来的,奴家以前,很喜欢听那些人间的故事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谁,会再给奴家讲这些事了” 话说到此,眼泪也已话落,掉落在她白皙腿上,溅起泪花,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逝。 洛万通并非普洪那般六根清净,无喜无悲,见她委屈摸样,心中生出一些怜悯之意,已不忍心对她再多质疑。 鬼姬悲伤情绪稍定,略整容颜,道:“奴家忆起往事,一时失态,让夫子见笑了。” 洛万通见鬼姬性情文弱淡雅,说话大方得体,想来,她生前,也定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于是,渐渐放下了戒心,说道:“无妨,无妨。” 鬼姬道:“方才,听普洪大师说,洛夫子远道而来,只为见奴家一面,不知所为何事?” 洛万通稍作迟疑,道:“不瞒姑娘说,在下今日前来,却有一事,想要问上一问。” 鬼姬道:“问我奴家与洛夫子于今日方才萍水相逢,不知夫子想要问些什么。” 洛万通道:“你可还记得,五年前,下元节后,在谷阳城外被你掳去的那个少年吗?” 鬼姬眼波闪过一丝惊色,说道:“那位少年名叫小石,奴家怎会忘记。” 洛万通道:“你既然记得,那我问你,那一晚,你可有对他做过什么?” 鬼姬眼中闪过复杂之色,似在追忆,片刻说道:“奴家那夜,并未伤害过那位小朋友。” 洛万通觉得她在撒谎,道:“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鬼姬道:“洛夫子,请你相信奴家,奴家绝不曾伤害过那位小朋友。” 洛万通有些失望,那话语逼迫道:“鬼就是鬼,做不出人的事情来。” 鬼姬听这一句,如针刺耳,问道:“洛夫子,你为何不肯相信奴家。” 洛万通将云中一行,余默然在玄水宝镜中做下的那场噩梦讲述了一遍。 鬼姬惊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陷入深深回忆,脸上浮现痛苦之色,咬紧牙关,强忍着把话听完,片刻,才缓过神来。 洛万通见她如此,心中已能确定,问道:“他心中那一丝的怨念,是你留下的吧?” 鬼姬似有些疲惫,摇头道:“不是奴家,不是奴家” 洛万通见她嘴硬,道:“我心中有数,你不承认也无妨。” 鬼姬道:“那怨念,真的不是奴家的。” 洛万通道:“你既然做得出来,怎不敢承认,这是佛门净地,在下客行至此,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鬼姬平静道:“奴家所言,句句属实,夫子不信,如之奈何。” 洛万通不愿再多言,起身道:“实话告诉你,在下今日带他前来,并非是来向你问罪的,无论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都已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等会儿我叫他进来,你要给他说个明白,无论是他天生如此,还是你做的手脚,反正他眼下已是个毫无灵性之人,无法修圣,更与仙门无缘,叫他接受自己的命运,不要在死犟着了。” 鬼姬惊疑道:“夫子为何要说他无法修圣,又为何说他与仙门无缘。” 洛万通惊疑道:“你当真不知?” 鬼姬道:“奴家不知。” 洛万通又坐下来,道:“好,那我就给你说个明白” 话落,将余默然四年又八个月的经历,细细讲述一遍。 鬼姬听完,已是泪眼两行。 洛万通道:“现在,你可明白了?” 鬼姬点头道:“奴家已经明白了” 洛万通道:“这便好办了,我这就去叫他进来,既是你当年对他动的手,那就还由你来给他说个明白,好让他早些醒悟,回家另谋生活去吧。” 话落,准备起身。 鬼姬连忙唤道:“洛夫子” 洛万通又坐好,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鬼姬稍顿,道:“奴家还有话要说” 洛万通道:“你说。” 鬼姬道:“你说的对,是我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洛万通果然如此摸样,问道:“你,愿意说了?” 鬼姬点了点头,道:“我可以说,不过,要先请洛夫子答应我一件事情,否则,奴家死也不会说的。” 洛万通问道:“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事情?” 鬼姬道:“今天你与奴家的谈话,绝不可以让外人知道。” 洛万通惊疑片刻,道:“你以死相托之事,就如此简单?” 鬼姬轻轻点头。 洛万通道:“我答应你了。” 鬼姬道:“夫子说话算话。” 洛万通道:“洛某人一言既出,百死无悔。” 鬼姬稍作犹豫,说道:“他并非是个毫无灵性之人,那晚,我本想抓一个,然后胁持他经过谷阳,前去东华,但当我抓到他以后,我放弃了。” 洛万通惊疑道:“这是为何?” 鬼姬道:“因为,我在他身上发现” 洛万通见她犹豫不决,追问道:“发现了什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鬼话 鬼姬稍顿,终是说道:“洛夫子可知,鬼道术语中的‘七魄脉轮’?” 洛万通略加思索,道:“既是鬼道术语,在下又怎会知道。” 鬼姬解释道:“命魂带着先天灵气,转世住胎为人,在降生以前,先天灵气会一分为七,孕育出七个先天脉轮,构成七魄,这便是鬼道的‘七魄脉轮’。” 洛万通明悟道:“这是鬼道的说法,在我圣道之中,将其称为‘先天七脉’,因先天灵气一分为七之后,化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玄气,故而,此七脉又可以颜色作区分,称为先天‘气魄’。” 鬼姬道:“道法自然,殊途同归既然夫子知道,奴家想问上一问。” 洛万通道:“你只管问。” 鬼姬道:“若是有一个胎儿,先天灵气极为充沛,以至于‘先天七脉’孕育圆满之后,还未用完,会怎样?” 洛万通道:“盈满则溢,若还未用完,那先天七脉之中的七色玄气,便会沿着新生的经络,向五脏六腑扩散,在沿途孕育出若干灵脉。” 鬼姬道:“若还未用完呢?” 洛万通道:“若还未用完,便会继续扩散,从而疏通先天七窍。” 鬼姬道:“若是疏通了先天七窍以后,还未用完呢?” 洛万通痴痴一笑,道:“在这世上,绝无这样的胎儿。” 鬼姬道:“洛夫子,为何这般肯定?” 洛万通道:“先天灵气若是疏通一窍,便会经此一窍泄漏到肉身之外,因此,想要疏通先天七窍,便如同竹篮打水,难之又难。” 鬼姬道:“若只是假如呢?” 洛万通稍顿,说道:“正所谓,‘天主正,地主平,人主心,心之在体,君之位也,心处其道,七窍循理。’——假如,先天七窍全部疏通,而先天七脉溢散之势,依旧得不到完全宣泄,那多余的七色玄气,就会汇聚在心中,重新融合成为先天灵气,等命魂的先天灵气全部用完,胎儿停止孕育,降生下来之后,他心中汇聚的先天灵气,便会永远积藏下来。” 鬼姬道:“这样的心,结构异于常人,生有七个灵窍,小巧玲珑,称之为‘七窍玲珑心’,相传,吃它一片,可花容月貌,丑姑变作美娇娘,吃它一颗,可再塑灵根,傻子亦能拜仙门,有这样一颗心的人,万年不遇,可一旦出世,便是通天彻地之才奴家说的可对?” 洛万通惊疑道:“你既是知道,又何须问我。” 鬼姬稍待片刻,道:“奴家非但知道,还亲手摸过。” 洛万通又吃一惊,但决不相信她说的话,打趣道:“呵,是吗?那真是恭喜姑娘了,味道想必一定很合口吧。” 鬼姬道:“夫子说笑了。” 洛万通道:“如此稀罕之物,摸都摸过了,岂能不尝两口?” 鬼姬道:“鬼也有好坏之分,奴家与他无冤无仇,又岂会害他。” 洛万通眉头一皱,沉思半晌,问道:“你所说之人,该不会,就是当年的小石吧。” 鬼姬道:“奴家说是,洛夫子可愿相信?” 洛万通惊疑道:“这就是你说的奇特之处?” 鬼姬道:“正是。” 洛万通惊了半晌,质问道:“若他真有这般资质,岂能探查不出?纵是你千年道行,鬼术高明,瞒得了我掌门师兄,又岂能瞒得过你的死对头一道家的云阳真人?” 鬼姬道:“奴家在那位少年心上,绑下了一件宝物,名叫同心铃,同心铃上嵌有一颗六道神石,他之所以测不出半点灵性,正是因为有那颗六道神石在作怪。” 洛万通道:“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鬼姬又道:“同心铃中,封印着一只可怕的怨灵,夫子已在玄水宝镜中见过了,他心中那一丝怨念,就是那只怨灵的。 洛万通点了点头,又生出疑虑,问道:“且先不说,姑娘是鬼王的妹妹,单说这同心铃上的六道神石,便是一件十分了得的宝物,你与他萍水相逢,为何要待他如此?” 鬼姬挣扎片刻,终是不愿说出真相,于是,违心说道:“奴家何其有幸,能遇见七窍玲珑心,自然是想让他入我鬼道修行,做奴家的鬼道传人,因此,不愿让别人知道他的修行资质,才把同心铃绑在了他的身上,遮住他一身的灵性,只为有朝一日,等奴家脱身,再去寻他。” 洛万通听先前的真话,不大相信,听这假话,却十分信服,又问道:“那你又为何,肯将此事告知在下,你原本就要成功了。” 鬼姬道:“洛夫子,你看这座宝塔,从表面上看,它只有七十二个佛铃,可只有住过才会知道,这塔上的每一块砖,都刻有佛咒,不仅如此,这墙壁之中,还藏有七十二个圣僧舍利,奴家这些年中,已不知试过多少次了,每试一次,修为就会弱去几分,越试也就越是绝望,奴家已不想再试了。” 洛万通道:“你放弃了?” 鬼姬道:“不放弃又能如何,奴家已是逃不出去了,倒不如成全了夫子,也算没有埋没了他。” 洛万通斟酌半晌,道:“既如此,那他心上的同心铃,姑娘又作何打算?” 鬼姬道:“奴家留着已无用处,倒不如送给他做个防身之物,权当留个念想,再者说,洛夫子,你难道就不怕有人整天惦记着自己爱徒的心吗——还是说,洛夫子,你也惦记着” 洛万通怒起眉梢,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鬼姬道:“奴家只是担心,夫子现在,可愿意相信我说的话了?” 洛万通沉思片刻,道:“在下,愿意相信一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返回 鬼姬道:“如此,奴家也算是为他正名了。” 洛万通忧虑道:“只是,那同心铃中封印的怨灵,可是个十分凶险之物呀” 鬼姬道:“夫子大可不必担心,那道封印,是历代鬼王口口相传的‘鬼神咒’,又有六道神石相辅,千年以来,除了奴家的姐姐,无人可破。” 洛万通思忖半晌,长舒一口气,定下心来,起身道:“既如此,在下也就放心了,想要问的,也都已问完,告辞了。” 鬼姬道:“夫子且慢。”。 洛万通已走出几步,在她身后停下,问道:“姑娘还有话要说?” 鬼姬犹有犹豫,道:“夫子这一去,定是天涯路远,再不可期,看在奴家将实情相告的份上,可否让奴家再见他一面,说几句话。” 洛万通稍作思量,道:“我看,不必了。” 鬼姬道:“这是为何,夫子方才还叫奴家亲自和他说个明白,现在怎又不肯了?” 洛万通道:“若姑娘所言不假,那他日后,定是我芸香阁的中流砥柱,芸香阁与鬼域虽无世仇,但也终究是道义有别,还是教他撇清关系为好。” 鬼姬道:“奴家已身陷佛门,日后命途难说,就连对他说几句道歉的话,也不肯吗。” 洛万通忧虑起来。 鬼姬见此,又道:“夫子若是怕奴家对他不轨,只隔着门说几句话也好” 洛万通稍微斟酌,叹一口气,道:“也罢长话短说。” 话落,出门去了。 ——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诡如烟。 有些人萍水相逢的一语,却重的过有些人欢情时的海誓山盟。 余默然与鬼姬,只隔着一道门。一个静立不语,神情漠然;一个静立无言,神伤淡淡。 近五年的竹林往事,近五年的佛门苦楚,有很多话想听,又有很多话想要问,可直到要说的时候,又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鬼姬问道:“小朋友,可还记得姐姐吗?” 余默然道:“记得。” 鬼姬道:“那你说说看,姐姐,长什么样子” 余默然道:“琼楼里,有你的画像,小虎拿给我看过。” 鬼姬似放心下来,道:“你的事,我已听你师傅说了,是姐姐不好,姐姐对不起你。” 余默然道:“没事。” 鬼姬道:“你恨姐姐吗?” 余默然不答,问道:“你和我师傅说清楚了吗。” 鬼姬道:“说清楚了,都已经说清楚了,你师傅也已经相信了,回去以后,他一定会教你的。” 余默然道:“不恨。” 鬼姬却很悲伤,道:“姐姐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却什么也没有说,你我萍水相逢,又是姐姐找的你,你本不必如此。” 余默然道:“我答应过你,可是,到现在,它也没响。” 鬼姬落下一滴眼泪,道:“你不必再管它了,它响不响,自有命数以后,你一定要好好修炼,再见到姐姐时,无论姐姐说什么话,你你也一定不要再相信了你可记住了?” 余默然稍作沉默,道:“记住了。” 鬼姬含泪点了点头,萍水相逢,却可生死相托,人生一世,能够遇见,何其有幸。 她抬手想要去触摸门外那张脸,无奈,又放了下来,转过身去,道:“你走吧,江湖路远,你要自己保重。” 话落,坐回了蒲团。 余默然眼波微动,稍顿,转身离开。 至此,山高路远,后会无期。 —— 洛万通带着余默然,与昭化寺的普恒c普洪辞行之后,向着东南方的烟云竹海,急急飞去,心中不断回想着鬼姬话语,越想越真,觉得是自己否极泰来,时来运转,紧紧揽着余默然的后腰,神色万分笃定,像是刚得了天下至宝,越是早回,就越觉得安心。 他设立梧桐别院已近百年,太需要这么一个人才作为传人,来立门面了。 —— 几日之后的烟云竹海; 夕阳斜晖,红霞万里。 洛万通带着余默然,径直飞入梧桐别院,落在梧桐屋前。 他见玉食楼很是热闹,知眼下正是晚饭时间,便让余默然先去吃饭,又随便叫来一个弟子,去给他取饭,他自己进入梧桐屋坐等。 消息很快传到秋意澜耳中。 秋意澜命弟子到各院传唤,请来叶之舟c江萍儿c花映红三人,入座芸香阁静等,又命弟子前去请洛万通。 洛万通许是饿得很,吃完饭,方才领着余默然前去会晤。 芸香阁大堂之内。 洛万通向秋意澜见礼,在叶之舟下席入座。 已入炎天六月,大家都知洛万通连日劳累,并不怪他有怠慢之嫌,反而纷纷说他辛苦。 余默然躬身一一见礼,静立堂下。 秋意澜免了礼数,问道:“师弟此行,可还顺利?” 洛万通道:“也还顺利。” 秋意澜道:“事情,可都查清楚了?” 洛万通已答应鬼姬遵守诺言,路上早已想好说辞,回道:“只查清楚一半。” 四座纷纷疑惑。 秋意澜道:“一半?且先说来,大伙儿听听。” 洛万通在左侧次席坐下,稍作沉吟,把云中一行,细细讲来,但在话语中,却把玄水宝镜中看到的怨灵,改成了鬼姬。 讲到灵州质问鬼姬时,也只说道,鬼姬先是死不承认,后有玄水宝镜为证,方才承认,是她那晚趁着月色,在余默然身上做了手脚动,却又咬紧牙关,誓死不说用了什么手段,最终无奈,只得无功而返。 余默然闻言一惊,也不知道该相信鬼姬当日之言,还是该相信洛万通当下之话,心中十分不安,只觉得自己的命运,又化成了无根浮萍,飘忽不定,他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静待洛万通日后安排。 四座听完,都信以为真。 花映红看一眼余默然,叹口气道:“那鬼姬与他无冤无仇,怎会如此绝情。” 洛万通假意一哼,道:“她是鬼道中人,又是鬼王的亲妹妹,自然薄情寡义,依我看,她无非是不想让咱们芸香阁,将来多一个天赋异禀的弟子。” 花映红大为惊奇,看向洛万通,道:“天赋异禀?” 四座听到这四个字,也觉得十分稀奇。 洛万通故作自然,道:“怎么,师弟的话,有何不妥?” 花映红一笑,道:“并无不妥,并无不妥,只是,自他入门以来,还是头一次听你这么形容他的。” 洛万通也觉得自己用词有些反常,辩驳道:“我是给那鬼姬气的,哼,她不想看到咱们门下弟子好,我便偏要说好。” 四座呵呵笑起,纷纷理解。 笑完,叶之舟道:“这才像是你的作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拜师 洛万通道:“怎么,难道要帮着外人说话,挤兑自家弟子吗?” 四座纷纷赞他做的极好。 江萍儿道:“看来,万通师弟这一趟,也并非是无功而返呀。” 花映红打趣道:“嗯,他这一趟呀,去得太值啦!” 叶之舟似有同感。 秋意澜却道:“嗯,至少已经确定,是那鬼姬所为。” 话语至此,四座不再言语,怕下面再聊,便会聊到余默然处置的问题。 —— 叶之舟自知此事由他而起,不愿提及此事。 花映红有心庇护,也不开口。 江萍儿把事高高挂起,清冷旁观。 洛万通心中有鬼,反而十分期盼有人先提起话头。 —— 秋意澜见此,只得道:“看来,今日又劳烦大家空跑一趟啦,若无其他事情,就都散了吧。” 叶之舟和花映红闻言一喜,起身告辞。 洛万通闻言一愣,却是不愿散场,抬手止住二人,道:“诶且慢,且慢。” 四座闻言,止步,都以为洛万通终究是要把余默然逼上刑场,该来的也终究躲不过去,于是,回座,静待他发难。 秋意澜问道:“万通师弟,你还有何事要议?” 洛万通道:“当年大家说好了的,要他在我院中留待查看,可眼下已经四年又八个月过去了,依旧如此,就没有人想说点什么吗?” 花映红道:“万通师弟若是有话,你就说吧。” 洛万通稍顿,定下心来,道:“好,那我可就说啦,此事虽是鬼姬所为,但归根结底,也是叶师兄那晚办事不力造成的局面,咱们芸香阁也就脱不了干系了。” 叶之舟被他问责,无奈道:“那依师弟看来,该如何处置啊。” 洛万通道:“依我看,此事不宜再拖,不如不如咱们索性就试他一试!” 花映红疑惑道:“师弟,你这又是作何打算?” 洛万通道:“此事倒也简单,咱们先让他入门学习儒术,他若是学会了,那咱们也算还了他的清白,没有一误再误,可他若学不会,岂不就死心了,到时候再送他回去,他想必也已无话可说。” 江萍儿担忧道:“儒术乃是本门立派之本,岂能儿戏,再说,他身上疑点不明,怎可说试就试。” 洛万通道:“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花映红惊疑一眼洛万通,附和道:“这件事上,我与万通师弟,在前些日,虽有所分歧,但万通师弟今日所言,我是十分赞同的。” 江萍儿道:“不可坏了门规。” 洛万通嘿嘿一笑,道:“萍儿师姐,你那门规,只怕早就坏了。” 江萍儿瞪来一眼。 洛万通止住笑意,道:“你忘啦,谷阳老城主的儿子李俊才,也不够入门资质,走了掌门师兄的后门,才进来学习儒术的,你若要治罪,那可得先找掌门师兄。” 秋意澜觉得尴尬,不敢辩驳,偏过头去。 江萍儿看一眼秋意澜,十分无奈,道:“先代掌门师叔命我打理‘教务’,执掌门规,监察各院,若是将来出了岔子,谁来负责?” 洛万通稍顿,狠下心来,道:“既是我提出的法子,出了什么事,我担着就是了!” 四座大出所料,十分惊奇,纷纷望一眼洛万通。 江萍儿道:“万通师弟,你出一趟门回来,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洛万通故作镇定,道:“你们把他推到我院中这么多年了,有谁管过,我若是再不管,岂不真就误了他的前程啦。” 叶之舟见众人不语,顺势说道:“万通师弟以一方之任,据理力争,着实让我惭愧啊,此事,我亦有责任,就请萍儿师姐和掌门师兄,网开一面吧。” 江萍儿见他们几个都不反对,只得道:“既如此,我也没有异议了,咱们有言在先,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可莫怪师姐无情。” 洛万通道:“若是日后出了什么事,任凭师姐处置就是了。” 江萍儿经此一说,不再言语。 秋意澜乐于如此,于是,顺水推舟,道:“难得万通师弟有这样的担待,那这件事情,就依你的意思去办吧。” 此事终于有个了结。 余默然心中万分感激,一一答谢。 洛万通望一眼余默然,心中祈祷,希望自己是押对宝了。 —— 回到梧桐别院,已是夜色初临,中庭大院的门窗也都亮起。 众弟子好奇,纷纷隔着门窗窥探。 洛万通简单交代余默然几句,各自回屋休息。 丁书宝与唐玉柯拉住余默然,将他此行细细询问一番,这才放他睡去。 次日清晨。 众弟子已聚在梧桐屋前,等待早课,经这些日子的放养,似都有些懒散了,低语的牢骚不断。 吱呀门开,众弟子立刻安静下来。 洛万通走出门外,目光巡视一圈,见人都到齐,冲着众人压了压手。 众弟子会意,纷纷运起灵力,聚起虚白玄气,盘腿飘坐低空。 只剩下余默然静立在人群之后,格外显眼。 洛万通望见余默然,朝他招了招手。 余默然走到人前,向洛万通见过礼数,静立等话。 洛万通稍作思量,道:“你入我院中,已有四年又八个月之久了,也叫过我许多声的师傅,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我自知这些年来,并没有真正传授过你什么本事,你也并没有正式的向我行过拜师之礼,如此,岂不是有名无实,叫人耻笑?所以,有些话,必须要当着众人的面,来讲个清楚,你可准备好了?” 余默然道:“弟子准备好了。” 洛万通道:“你觉得,我待你如何?” 余默然道:“师傅为弟子作保,恩重如山。” 洛万通道:“既如此,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余默然道:“弟子愿意。” 洛万通道:“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天地之大,亲师为尊,拜师一事,绝非儿戏,乃是一生之事,是生死相托,你可想清楚了?” 余默然屈膝跪下,神色决然,道:“弟子心意已决,生死无悔。” 洛万通点头道:“你既是愿意,那便当着众师兄弟的面,给我磕三个头。” 余默然略整儒衣,郑重的向洛万通磕下三个头。 洛万通看他半晌,想必已是满意,转身面向众人,道:“好,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众人在前,先师在后,从今往后,无论是生是死,你都已是我洛万通的弟子,排行十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心法 余默然叩拜答谢。 洛万通扶他起身。 众人之间,早有相传,说余默然是一窍不通的资质,所以,大家时有在背后讥讽取乐,此时见洛万通之举,都不明所以,十分惊愕,却又不敢非议。 唯有丁书宝和唐玉柯,昨夜已经问过话,当下心如明镜。 —— 朝阳渐渐热辣,变得不可直视,朝霞也褪去羞红; 梧桐林中,光晕斑斑,树影憧憧。 一个僻静之处,洛万通亲自在为余默然讲学。 洛万通道:“为师从今天开始,传你儒术,但在此之前,按照旧例,需问你一个问题,你听好了——《芸香弟子规》中,偷师学艺者,该当何罪?” 余默然道:“偷师学艺者,按离经叛道之罪论处,废其所学,逐出师门。” 洛万通道:“私传功法者,又是何罪?” 余默然道:“死罪。” 洛万通满意的点了点,道:“很好,为师的问题,你回答的很对,但为师还是要告诫你几句,功法乃是立派之本,命门所在,任何一个门派,想要成千秋伟业,就必然会对其功法严加约束,所以,凡是与功法相关的罪名,你可绝不能犯,记住了?” 余默然道:“谢师傅教诲,弟子记住了。” 洛万通稍顿,道:“既如此,那就开始吧——本门入门儒术,名唤《圣心七窍》,虽是入门儒术,却也是所有儒术的根基所在,乃是修圣的起源,因为,它是本门修炼的根基心法,是运用万千儒术的灵力之源,若连它都学不会,那其他的儒术,就更加无从学起了,为师背给你,你要仔细听,准备好了吗。” 余默然道:“弟子准备好了。” 洛万通稍加思索,开始背诵: “肝窍于目,心窍于舌,脾窍于口,肺窍于鼻,肾窍于耳;官窍者,神气之门户也,清阳上升,则七窍空灵,浊阴上逆,则七窍窒塞。肝主筋,心主脉,脾主肉,肺主皮,肾主骨;凡人之身,骨以立其体干,筋以束其关节,脉以通其营卫,肉以培其部分,皮以固其肌肤(出自:《四圣心源》)” 余默然闭目凝神,仔细的听,每当听到有不确定的字眼时,便会开口询问,由洛万通另加说明。 一遍过后。 洛万通问道:“你试着回想一下,看能记住多少,等会儿,为师再背一遍给你听。” 余默然闭目沉思半晌,将通篇回想了一遍,睁开眼道:“弟子记住了。” 洛万通惊疑道:“都记住了?” 余默然道:“嗯。” 洛万通似有不信,道:“那我问你,何为圣心?” 余默然稍作思索,道:“天主正,地主平,人主心;心之在体,君之位也,心处其道,七窍循理;定心在中,耳目聪明,四肢坚固,可为精舍;精,气之精者也,气,道乃生;凡物之精,此则为生,流于天地,谓之鬼神,藏于心中,谓之圣心。(出自:《管子》)” 洛万通又问道:“何为圣人?” 余默然答道:“精存自生,其外安荣,内藏以为泉原,浩然和平,以为气渊,渊之不涸,四体乃固,泉之不竭,七窍乃通,乃能穷天地,破四海,谓之圣人。(出自:《管子》)” 洛万通再问:何为先天七脉。 余默然也答得一字不差。 洛万通不由得惊疑半晌,回想起了他通读大书堂的事迹,心中断定他有过目不忘的才能,对他的信心,又坚定几分。 于是,说道:“你既已背下,那便练一练试试。” 余默然闻言,闭目凝神,按照《圣心七窍》心法,修炼起来。 —— 首先,将清阳上升,使七窍空灵,把“外界灵气”吸入体内,等体内灵脉和灵窍都被注满时,再将浊阴上逆,使七窍窒塞,通过“先天七脉”孕育,把“外界灵气”炼化成“后天七色玄气”,当“后天七色玄气”汇聚心中,便会融合成“后天灵气”,为修炼者所用。 如此循环往复。 —— 余默然觉得自己的心中,聚起一股暖流,越聚越多,逐渐演化成一个气旋,气旋之中,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气力,竟可随心念调用,心中惊喜,也已知道,这便是心法中说的“后天灵力”,于是,睁开眼来。 洛万通问道:“如何?” 余默然答道:“弟子,已经学会了。” 洛万通闻言,反倒紧张起来,问道:“方才,纳气时,你开了几处灵窍?” 余默然稍作回忆,答道:“七处。” 洛万通身子轻轻一颤,愣了半晌,问道:“你眼下心窍之中,可有个气旋?” 余默然答道:“有。” 洛万通脸上浮现惊喜之色,道:“你试一下,调用气旋之中的‘后天灵气’在你心中探查几圈,试试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灵窍。” 余默然闻言,闭上双目,在心中探查几圈后,疑惑的睁开了眼睛。 洛万通问道:“共有几个灵窍?” 余默然答道:“七个。” 洛万通眼波闪出震惊之色,片刻,不由自主的,呵呵傻乐起来。 —— ·纳气时,七处灵窍全开,是他“先天七窍资质”的佐证。 ·七窍玲珑心的特征之一,是心中有七个先天灵窍。这七个灵窍,是“先天七色玄气”汇聚心中,重新融合成“先天灵气”之后,“先天灵气”又与“先天七色玄气”相互作用,开辟出的七个灵窍空间。 而其他资质的人,修炼《圣心七窍》时,有一个瓶颈:需人为开辟出一个灵窍,使修炼而来的“后天灵力”,得以在灵窍之内,生成气旋,演化气海。 他方才修炼时,没有经此瓶颈,轻而易举的,就练成了气旋,说明,在他心中,有先天便已形成灵窍,是他“七窍玲珑心”的佐证。 —— 所以,洛万通忍俊不禁的乐了起来。 乐的很痴,乐的很傻。 鬼姬没有骗他。 他赌对了。 也赌赢了。 这世上,绝没有人能想得到,万年以来,资质最好,距离超凡入圣c位列仙班最近的人,稀里糊涂的,成了他这么一个人的弟子,做了他这么一个人的传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金秋 余默然没有笑,自柳小玲不辞而别以后,这片梧桐林就变得冷清了,所有的笑声都显得有些聒噪,唯有独处时的宁静,能让他觉得淡然。 万般皆苦,唯有自渡; 淡然,即是一种自渡。 总有花开花谢,亦有云卷云舒,既不随心愿,那便世事随风。 他已变得淡然。 洛万通笑声渐歇,转而为一种愁绪。 他沉思半晌,道:“方才的一席话,为师要你守口如瓶,日后有任何人问起,你绝不能说,记住了?” 余默然道:“弟子记住了。” 洛万通满意的点了点头。 陆子风从叶之舟那里得到消息,十分欢喜,来到梧桐别院探望余默然,经丁书宝的指引,终于在梧桐林中寻到这里。 洛万通见他们兄弟情深,便放余默然随陆子风叙旧去了。 中午。 丁书宝,唐玉柯,余默然,陆子风四人,在玉食楼聚坐同食。 经丁书宝提议,饮起酒来。 余默然本不会喝酒,但心有情劫,经不住劝,酒过三巡,醉了过去,剩下三人谈笑风生。 三人送余默然回房,正被洛万通撞见,拦了下来,遣回陆子风后,又对丁书宝一番责骂。 余默然醉酒,十分安静,只想着睡,洛万通骂丁书宝的时候,他已自己摇晃着回了屋。 一觉睡醒,已是三更。 至此,余默然每日都在茉莉花圃修炼,再无它事。 —— 三个月后。 余默然已将心窍中的气旋,演化成浩瀚气海,越过最难的“开窍”一步,直入圣心一窍境界。 如此快的速度,纵是洛万通早有准备,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他已打算,让余默然提前进入“琼楼”修学。 这日,清晨。 丁书宝与唐玉柯结伴而回,见洛万通等在门外,上前见礼。 洛万通道:“你小师弟呢?” 丁书宝与唐玉柯相视一眼,见唐玉柯也摇头,便道:“他一早就出去了。” 洛万通道:“去哪了?” 丁书宝道:“不清楚,不过,弟子猜,他是去了小溪旁的花圃。” 洛万通疑惑道:“花圃,什么花圃?” 丁书宝道:“是茉莉花圃” 洛万通道:“在哪儿?” 丁书宝道:“就在东面的小溪边儿上。” 洛万通道:“我怎不知,那儿有什么花圃?” 丁书宝道:“是三年前,柳小玲和小师弟,他们两个人种下的” 洛万通眉梢一拧,沉思道:“小玲?” 半晌,又道:“他经常去哪儿?” 丁书宝听出一些意味,稍有犹豫,道:“嗯。” 唐玉柯也道:“他若没别的事,就会到那儿去修炼,要弟子去叫他吗?” 洛万通道:“不用了,我自己去。” 话落,向东院走去。 丁书宝与唐玉柯相视一眼,道:“师父,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唐玉柯叹气摇头。 —— 已入金秋九月。 又是秋林凋叶落,晨光漫野是金桐。 曾经醉眼弥留处,不见青梅已普通。 —— 梧桐林,小溪旁,茉莉花圃。 茉莉花已结果,第三期花也已开放。 余默然飘坐低空虚云,闭目清修。 洛万通站在梧桐林中,遥望一眼,若有所思,而后,踏着满地的黄色桐叶,漫步走来。 干枯的桐叶被踩得沙沙作响。 余默然睁开眼来,见洛万通走近,起身行礼。 洛万通朝他点头,应下一声,似看周围环境不错,环顾一圈后,生出一些雅致,轻轻闻了闻空气中的花香,走进茉莉花圃,欣赏起花来。 片刻,道:“嗯,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出尘标格,和月最温柔。堪爱芳怀淡雅,纵离别,未肯衔愁。浸沉水,多情化作,杯底暗香流不错,不错,是你和小玲种下的?” 余默然道:“嗯。” 洛万通似没听见,回头望他一眼,道:“是你喜欢,还是她喜欢?” 余默然道:“她喜欢。” 稍顿,又道:“她说,她爹很喜欢喝茉莉花茶。” 洛万通眉头一皱,思索半晌,道:“我只知他喜欢喝青茶,尤其喜欢青茶中的极品一铁观音,怎不知他还喜欢茉莉花茶嗯,不过,常言道,窨(xun)得茉莉无上味,列作人间第一香,这茉莉花,确是香啊” 余默然心中激起千层浪,眼中秋水泛泛,一波疑惑,一波忧伤。 柳大厨若不喜欢茉莉花茶,那柳小玲又何故要种? 若只是她喜欢,又何须这样的说辞。 仅仅是因为一个故事吗? 她若是真娘,那他又是哪个? 她既选择不辞而别,又为何还要他答应照顾这些花。 是她还在期待着重逢? 还是已把往事花葬。 洛万通见他失神,问道:“你经常到这里来,是睹物思人,还是,你也已喜欢上这些花儿了。” 余默然回过神来,没有回答。 洛万通当他已是默认,叹口气,走出花圃,道:“凡事,要多向前看,你眼下,正是大好年华,该当刻苦修炼儒术才是,你可知,本门功法总称是什么吗?” 余默然道:“弟子曾听丁师兄说过,本门功法唤作《天地人和一圣道心源录》。” 洛万通道:“嗯,它收录着本门所有的儒术,以及历代先圣所著的儒术心得,还有一些未完成的儒术研究,共计三万余卷,乃是本门根基所在,现藏于‘琼楼’藏书阁中,我来,便是想告诉你,你眼下已是圣心一窍境界,可以去那里修学了,你想去吗?” 余默然道:“弟子想去。” 洛万通道:“嗯,随我来吧。” 话落,向着芸香总院漫步而去。 余默然跟在身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琼楼 芸香总院的前院,正中央有一座古朴塔楼,方正四面,共十二层,高处有一方竖匾,书着“琼楼”二字。 琼楼分有四阁: 前三层,为奇闻阁,收录着民间的奇闻异事,和芸香阁曾经参与调查过的重大事件,以及行走江湖必备的一些常识。 中七层,为藏书阁,从藏书阁一层到藏书阁七层,对应圣心一窍到圣心七窍境界,收录着历代先圣在不同境界,对于不同儒术的修炼心得,以及拓展研究。 十一层,为剑阁,收录着芸香阁三十三柄仙剑,和历代先圣对这些仙剑的使用心得,以及独创绝学。 十二层,为天地宝阁,乃禁室,室内,芸香阁镇阁至宝“天地仪”,已经运转了数千年之久,日夜镇守着琼楼,守望着烟云竹海,乃是芸香阁防御核心所在,是重中之重。 洛万通带着余默然进入芸香阁,见秋意澜正在看书,上前见礼。 秋意澜免了礼数,问道:“师弟,何事呀?” 洛万通道:“是来给他领玉的。” 秋意澜道:“领玉?他学会啦?” 洛万通道:“嗯。” 秋意澜惊疑半晌,犹豫不决。 洛万通催道:“师兄不必多虑了,我既已收他为徒,日后,他若惹出什么事来,我这做师傅的负责就是了,就请掌门师兄‘赐玉’吧。” 秋意澜稍顿,无奈道:“好好好,赐玉,赐玉,就还依着你的意思办吧。” 他转身进入内室,取来一块黄玉腰牌,以手为炉,灵力为火,片刻间,便将黄玉炼成了乳白色的白玉,又执笔在余默然眉心引出一丝精魂,将余默然名字写入玉中,递给了洛万通。 余默然答谢,洛万通告辞。 两人出了芸香阁,向前院走去。 秋意澜目送两人离开,心中似有几分忧虑。 前院十分宽敞,有若干人正飘作低空虚云,闭目运功,研究着琼楼里的所学。 洛万通带着余默然来到前院一角,停下脚步。 他望一眼不远处的琼楼,将玉牌递给了余默然,叮嘱道:“琼楼里有本门至宝‘天地仪’镇守,这玉牌你一定要收好,进入琼楼时,一定要记得带在身上,若没有它,你绝不能进去,否则,便会触动‘天地仪’,惹来横祸,记住了?” 余默然接过玉牌,道:“弟子记住了。” 洛万通点了点头,似还不放心,又叮嘱道:“这玉牌之中,有你掌门师伯的灵力印记,还有你的一丝精魂,想要安然无恙的进入琼楼,这两者都需对上,所以,如果哪天弄丢了,千万不可作假,你也不必担心害怕,再向你掌门师伯要一个就是了,千万别学上次,被貔貅抢了饭盒,人都找不见了。” 余默然神情浮现出一丝窘态,道:“弟子知道了。” 洛万通点了点头,道:“嗯,你去吧。” 余默然躬身行礼,转身向着琼楼走去。 洛万通看他走远,这才离去。 —— 琼楼的门开着,不时有人出入。 门两侧有一副对联: 右上联:文心煮酒,酹饮千秋遗梦; 左下联:儒术烹茶,敬尝万世流芳。 上有横批:千秋万世。 门内立有一个训碑,正对着门口,训碑上刻着“横渠四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 余默然迈入门内,绕过训碑,向楼内走去。 第一层楼内了无几人,显得有些宽敞,书架上都是民间的奇闻异事,很少人会在这里长久逗留,但余默然却对这里情有独钟,按陆子风所言,那个茉莉花的故事,应该就收录在这一层,他很好奇,想亲自读上一遍。 一连几日,余默然都腻在琼楼里看书,时常废寝忘食。 洛万通也已有所察觉。 这日中午,他来到丁书宝房间,一番询问后,索性,就让丁书宝和唐玉柯轮流给他送饭,让他可以专心修学。 唐玉柯心有不满,道:“师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人了。” 丁书宝道:“你还没发现呀,自从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师父就开始关心他了,他的修炼资质一直都是个迷,现在看来,已经很清楚了。” 唐玉柯道:“你清楚什么了?” 丁书包道:“他回来后,师父立刻收他做了弟子,传他心法才三个月,便让他入琼楼修学,这说明什么?说明他非但不是一窍不通,还可能是‘先天四窍’的资质。” 唐玉柯惊疑道:“不可能吧。” 丁书宝道:“师父让他入琼楼修学,就说明,他起码已经开窍,凝聚出气旋了,你当年入门,开窍用了多长时间?” 唐玉柯道:“我切~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呀。” 丁书宝道:“若我记得不错,你用了整整两年,可咱们这位小师弟,只用了三个月,我说他是‘先天四窍’资质,已经算是往低处想了,诶想想都觉得可怕。” 唐玉柯道:“那咱们前些日问他,他怎么不说?” 丁书宝道:“你傻啊,他那么老实都没说,定是有人交代过的。” 唐玉柯道:“你是说,师父?” 丁书宝道:“那还能有谁?以前,师父都是命我代他传教入门心法的,现在却亲自教导他,你不觉得奇怪吗。” 唐玉柯道:“是有些奇怪。” 丁书宝道:“反正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指不定再过段时间,师父就要收他做亲传弟子了,到时候,看谁还敢在背后,说他一窍不通。” 唐玉柯道:“不是你说他一窍不通的吗?” 丁书宝道:“我,切~怎么可能是我呢,我有那么大嘴巴吗?” 唐玉柯“呵”地一笑,道:“谁不知道你呀,整个烟云竹海里头,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个喽。” 丁书宝白他一眼,道:“胡说八道。” 唐玉柯道:“好好好,反正呀,我是从你这儿听说的,别人问我,我也是照着你的原话讲的,不关我事。” 丁书宝稍顿,道:“我也是从小玲那里听来的。” 唐玉柯道:“小玲她还是年纪小啊,告诉你,岂不就等于告诉了所有人?” 丁书宝道:“信不信我作一首淫诗骂死你。” 唐玉柯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丁书宝稍顿,叹口气道:“以前呀,是觉得他有个陆子风那样有前途的好兄弟,现在看来,他也不是那么简单呀,反正,趁现在,能处好关系,就赶紧处好关系。” 唐玉柯道:“那今天,谁去送饭呀?” 丁书宝略想,道:“我去吧,顺便看看他在读哪一本书,也好探一探虚实。” 唐玉柯道:“那你就去吧,记得回来,也告诉我一声。” 丁书宝不再言语,沉思着向玉食楼走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叙旧 琼楼,一楼的奇闻阁里空无一人。 丁书宝提着饭盒进门,一眼望见余默然,走上前去,道:“小然,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回去吃饭呀,给,师兄给你送来了。” 余默然合上书,接过饭盒,有些难为情,道:“师兄,你不必管我,我还不饿。” 丁书宝道:“师兄知道你是抗饿的,可是,师父他不知道呀。” 余默然眼波微动,道:“师父?” 丁书宝道:“可不是吗,你现在可是师父的宝贝了,这都好几天了,他能不察觉吗,快吃吧,吃完,师兄再送回去。” 余默然心中生出些许感动,稍滞,在一处案几上吃起饭来。 丁书宝见他手中书已搁在案几上,便拿来翻看几页,眉头一皱,道:“小然,你这些天都在一楼看这些书?” 余默然道:“嗯。” 丁书宝若有所思,十分不解。 片刻,余默然想到些什么,止住了筷子,稍作犹豫,问道:“师兄,你可知,有关真娘和茉莉花的故事,在哪一本书中吗?” 丁书宝疑惑道:“真娘和茉莉花的故事我怎么没有印象啊。” 余默然道:“师兄,你不知道吗。” 丁书宝思索半晌,摇了摇头,道:“我若是知道,一定会有印象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余默然有些失神,道:“没什么。” 丁书宝惊疑一眼,道:“不对,一定有什么。” 他想起茉莉花圃,便又想到柳小玲,似有些明悟,道:“你这些天,该不会一直在这里找那本书吧?” 余默然沉默不答。 丁书宝当他已是默认,叹口气道:“这都快两年了,师兄劝你,还是想开些吧,若是让师傅知道了,一定会骂你不思进取的。” 余默然只是漠漠的吃着饭。 若丁书宝不知道,那柳小玲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也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故事。 —— 十月十六,又逢下元节后。午时。 琼楼。 陆子风一袭磊落儒衣,手持一柄长剑,大步踏进楼内,望见余默然,脸上一喜,道:“小石,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真的在这儿!” 余默然闻声一喜,望定他,其笑淡淡,道:“小虎?你怎么来了。” 陆子风道:“你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啦?” 余默然似已忘记日子,道:“什么?” 陆子风道:“你可真行,这都能忘,今天可是咱俩入门的日子,到今天为止,咱俩到这儿已经整整五年了。” 余默然一愣,脸上强笑。 陆子风上前揽住他,道:“怎么样,是不是该喝两杯,庆祝一番?” 余默然听到喝酒,有些犹豫。 陆子风夺下他手中书,放归书架,替他答道:“当然是要庆祝一番了,丁师兄已经在玉食楼等着了,走走走,一起去吃饭。” 话落,把余默然推出琼楼。 陆子风又道:“听丁书宝师兄说,你不但学会了入门心法,还到琼楼来修学了,我开始还不大相信,现在看来,这是真的啊,你全好了?” 余默然不想说太多话解释,只“嗯”一声。 陆子风道:“我就说,先前一定是测试有误,不然,绝不会是那样的结果,他们还不相信,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怎样,还是我了解你吧?” 陆子风见他不搭话,又道:“你不高兴吗,那我可要替你高兴啦?” 余默然终于被他的话痨打败了,笑道:“白痴” 陆子风见他已是真的在笑,十分高兴,道:“自从到这儿以后,我已经很少见到你笑了,知道你好了以后,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余默然没有说话,心中却十分感激他,人生能有他这样一个朋友,足矣。虽说有些话痨。 陆子风道:“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有多高兴?” 余默然道:“你还是老样子,不问也知道。” 陆子风道:“你知道?那你说说看。” 余默然无奈道:“你一定又要说,高兴的,像和尚的木鱼,秋天的石榴——” “合,不,拢,嘴!”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咯咯笑起。 余默然道:“这些天,怎么不见你来琼楼?” 陆子风道:“我在圣心三窍境界已经两年了,琼楼藏书阁三层的书,也都已读完了,再突破之前,很少会来琼楼的。” 两人说话间,已到梧桐别院。 玉食楼中。 丁书宝,唐玉柯,余默然,陆子风,四人再次同坐饮酒。 为避免上次教训,这次都很克制酒量。 尽管如此,饭后,已都是五分醉意。 散场之后。 余默然带着陆子风散步到茉莉花圃,来给花圃完浇水。 花正在凋谢。 陆子风也帮他浇水。 浇完水,两人在溪边休息。 陆子风道:“你打算替她照顾这些花到什么时候?” 余默然道:“不知道。” 陆子风道:“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余默然道:“不知道。” 陆子风道:“为什么。” 余默然道:“她没说。” 陆子风道:“我实在是不明白,她既然决定不辞而别,为何还是没有放过你。” 余默然道:“是我不愿放弃,与她无关。” 陆子风道:“这天下,所有的诀别,都应该是最绝情的,像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才最教人难耐。” 余默然沉默许久,道:“我很好,也并没有觉得不好。” 陆子风叹口气,看他如此,十分无奈。 许久。 陆子风道:“有没有开心的事啊?” 余默然道:“你找错人了。” 陆子风道:“正巧,我有一件开心的事,你想不想知道?” 余默然道:“你想说就说。” 陆子风道:“好,那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余默然道:“什么地方?” 陆子风道:“去了就知道了。” 余默然还不会飞天儒术“登云履”,陆子风便带着他飞。 不一会儿,进入枫林。 余默然奇怪道:“枫林别院?” 陆子风道:“对。” 余默然不解,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陆子风道:“带你见一个人。” 余默然道:“谁?” 陆子风道:“你别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余默然很担心,却也没再问。 陆子风在枫林别院不远处落下,领着余默然向院墙靠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莫离 到了墙根,陆子风脚踏虚云飘起,探过墙头,向墙内窥视。 余默然左右张望,认出这是前院东墙,悄声道:“你要做什么,快下来。” 陆子风不做理会,似是看到了什么,痴痴在笑。 余默然担忧道:“你快下来,让映红师伯撞见,就大事不好了。” 陆子风断了兴致,落下,悄声道:“你放心,映红师伯被我师傅请去赏画了,这会儿不在。” 话落,已聚起虚云,托着余默然,爬上墙头。 今日秋高气爽,阳光和煦; 院中三两枫树,零星落叶。 书堂门前,有一张书桌。 书桌上,一个女子,正在临摹一幅画。 青丝绾绾,儒衣胜雪。 美的,像一幅画。 江山如画,她似画中仙。 —— 脚下红绳地上牵,牵来际遇是为缘。 缘中媛女堂前画,画未摹成已似仙。 —— 陆子风一脸痴样,叹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红叶飘零处” 余默然探头,也望一眼,道:“莫离?” 陆子风惊疑道:“你认识?” 余默然点了点头。 陆子风奇怪道:“你怎么会认识的?” 余默然道:“刚来那天,领东西的时候,就见过了。” 陆子风愣了半晌,想起,是左明羽代他来领的,悔不当初,道:“早知道,我就亲自来了。” 余默然道:“还是快走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陆子风道:“急什么呀,好不容易来一回,先等会儿。” 余默然十分无奈。 莫离面向南方,一边观摩桌上古画,揣摩作画人的手法,一边在纸上临摹,体会学习。 院中十分寂静,恍似有私语之声入耳。 她直起身,凝眉望向东墙头。 陆子风与余默然慌忙把头缩了回去。 两人相视一眼。 余默然道:“被她看到了?” 陆子风摇了摇头,似不确定。 莫离惊见有男子爬墙根,似在偷视自己,有些羞恼,把身子背了过去。 她不知墙外人走还是没走,见不远处地上有颗石子,便阁下笔,上前捡起,转身扔了过去。 吧嗒一声,石头打在褐瓦上,弹回来,掉在地上。 这举动,惊到了书堂内正在看书的花映红。 她搁下书,起身迈出书堂,望向东墙。 陆子风与余默然也惊一跳。 两人相视一眼。 余默然担忧道:“快走吧。” 陆子风反而兴奋,道:“再等会儿。” 余默然道:“还不走吗?” 陆子风笑道:“怕什么,反正她都知道了,上去打个招呼?” 余默然摇了摇头。 陆子风道:“那你等着,我上去打个招呼。” 话落,探出头去,正巧与花映红四目相对,大惊失色,醉意立刻清醒一半,跳下墙头,催起余默然,道:“快跑快跑快跑。” 余默然闻言,立刻运起尚不熟练的“登云履”,跟着他飞起。 陆子风见他已用出“登云履”,便不再管他,向前飞去。 花映红飞出墙外,喝道:“站住!” 余默然闻声落下,乖乖站住。 陆子风嗤笑一声,低语道:“站住,傻子才站住呢!”头也不回的飞远了。 花映红见一个已飞的没影,便不再管他,对站住的人道:“你过来。” 余默然稍作犹豫,转身回去。 他见徐湘湘和莫离也已出来,十分羞愧。 花映红惊疑道:“怎么是你?你往前站一些!” 余默然走上两步,规矩站好。 花映红眉头一皱,闻到一丝酒气,道:“喝酒啦?” 余默然沉默不语。 花映红一笑,道:“看不出来,你还会学会喝酒了——老实说,刚才那人是谁?” 余默然 花映红道:“你说不说?” 余默然 花映红打趣道:“行啊,出一趟门回来,还长能耐了,上次是给我们家湘湘送情书,现在更了不得啦,喝了点酒,都敢爬我们家院墙啦,这要是在不管,下次,你是不是打算要搬进来住啦?” 莫离已是忍俊不禁。 余默然也羞红了脸。 花映红道:“我再问你,你说是不说?” 余默然 花映红道:“好呀,这可真是酒壮怂人胆,那你先说说看,爬我们家院墙做什么?” 余默然 花映红道:“是来看我们家湘湘,还是又看上我们家阿离啦?” 余默然 花映红见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于是,道:“你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啦?我还不信了,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把话给我说个清楚,就别想着回去啦,我倒要瞧瞧,看咱俩最后,谁能拗得过谁?” 余默然似很为难。 花映红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那人是谁,是不是丁书宝?” 余默然 花映红无奈道:“好!你倒是挺讲义气,只是不知,他是不是也像你一样讲义气你过来。” 话落,走到东墙边。 余默然跟上。 花映红道:“站上去。” 余默然惊疑一眼花映红,又低下头去。 花映红道:“你不是喜欢爬我们家墙根嘛,师伯让你光明正大的爬个够。” 余默然 花映红道:“怎么,你这么快就忘记怎么爬了?要不要师伯帮你?” 余默然无奈,聚起虚云,飘了上去。 花映红见他“登云履”使得有模有样,尽管早有耳闻,也还是惊奇不已,道:“你师傅可真是捡到宝了。” 稍顿,又道:“站好了,你要是不说出那个人来,就不许下来,听见了没有?” 余默然 花映红道:“你要是想说了,就叫人。” 话落,飞回院中,进书堂看书去了。 莫离也飞入院中,瞥一眼余默然,稍作犹豫,继续临摹起画来。 徐湘湘飞上院墙,悄悄问道:“哎,师弟,那人是丁书宝吗你放心,师姐不说。” 余默然摇了摇头。 徐湘湘放下心来,落入院中,回书堂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子风 枫林别院的墙头,罚站着一名男子。 真可谓:十分显眼,前所未闻! 顷刻间,传遍了整个枫林别院。 众女子纷纷好奇,按耐不住,要前来一观,看看这厮,究竟是怎么一个风流人物。 胆子小的,结伴在远处,遥望一眼,嬉笑而回; 胆子大的,聚在墙下,用话语撩拨,欢声而论。 一时间,前院好不热闹。 余默然低头不语,僵立不动,眼神乱飘,不敢看人。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卖艺的猴子,被人无情的围观取乐。 莫离似也已无法专心摹画,慢眼望去,若有所思,稍缓,收起画卷,进书堂去了。 花映红见她进来,问道:“画完了?” 莫离未语。 花映红道:“来,我看看。” 莫离犹豫一下,呈上画卷。 花映红打开一看,见一个女子画像,已有神韵,尚未点睛,显然还没画完,问道:“还没画完,怎么不画了?” 莫离犹有犹豫,道:“嗯,累了,明天,再画” 花映红见她如此,生出疑虑,但听见外面的嬉闹声,又想起墙头上还站着一个呆子,便已然会意,道:“好,那就明天再画,这幅画十分难得,作画的这个梅山居士,虽不知是何许人也,但其手法奇特,造诣高超,绝非泛泛之辈,你要认真体会学习。” 莫离道:“嗯,知道了。” 花映红细观几眼手中画卷,道:“嗯,虽未完成,但也可见三分神韵,拿去吧。” 话落,将画卷还给莫离。 莫离接过画卷,入书堂深处放好,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与作画相关的书籍,坐下读起。 花映红递个眼色给徐湘湘,继续看起书来。 徐湘湘会意,起身迈出书堂,来到院中,望一眼东墙,道:“喂,姐妹们,都快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吵到师傅看书了。” 围观女子闻声望来一眼,见是徐湘湘,纷纷笑议着散去。 唯剩东墙头上的余默然,漠然而立。 陆子风一路狂飞至枫林深处,回头望一眼,见并没有人追来,松一口气,落了下来。 等上许久,不见余默然赶来,以为他飞的慢,只是走散了。 他在枫林里找上一大圈,无果,又回到梧桐别院里找。 丁书宝告诉陆子风,余默然并未回来,问他怎么了。 陆子风回答没事,心中却大呼不妙。 他一路摸回枫林别院,远远望去,见余默然静立墙头,显然是被逮到了,哭笑不得。 笑,是因为余默然境遇十分滑稽; 哭,是因为事情因他而起。 陆子风飞上一颗枫树,见四下无人,院中也无人,便来到墙根,对着余默然“嘘嘘”两声。 余默然偏头,向墙下瞄一眼,见陆子风在偷笑,转正目光,道:“你怎么回来了。” 陆子风道:“我见不到你,当然回来找了。” 话落,又苦笑道:“你说你,怎么还被抓到了。” 余默然道:“你还笑,你不是说映红师伯不在吗,怎么又在了。” 陆子风疑惑道:“我怎么知道。” 余默然道:“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陆子风白他一眼,道:“切c你说得轻巧,我要是真走了,那还是兄弟吗。” 余默然道:“反正都这样了。” 陆子风沉思不语。 余默然道:“快走吧,映红师伯不知道是你。” 陆子风道:“你闭嘴,让我想想。” 余默然道:“还能怎么办。” 陆子风不语。 他沉思半晌,也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又决计不愿独善其身,叹一口气,似已下定决心,纵身一跃,跳上墙头,与余默然并肩站在了一起。 余默然道:“你做什么。” 陆子风道:“这还看不出来吗,当然是陪你了。” 余默然望他一眼,见他已是无所顾忌,便知,再多说也是无用。 他早有预料陆子风会这样做,既撵不走,就随他去吧。 因为,若换作是他,也同样会这样做。 这是陆子风的个人操守,他必须要尊重。 一切只在一个“恕”字,此乃平恕之德。 远处,有女子发现多了一个人,便进入书堂,向花映红禀报。 花映红领着几人迈出书堂,望东墙一眼,眉头一皱,飞上墙头。 她凝眉打量一眼陆子风,道:“是你?” 陆子风稍作犹豫,终是承认,道:“是我。” 花映红见他也似有几分醉意,道:“你也喝酒啦?” 陆子风道:“今天,是我们两人入门满五年的日子,一时高兴,所以,就喝了一些酒。” 花映红有所明悟,道:“你既是跑了,怎又回来了。” 陆子风稍顿,道:“事情由我而起,不愿旁人代罪,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师弟的事。” 花映红一笑,道:“hàngc你倒也算是讲义气,也不枉他对你守口如瓶的情谊,那我问你,你喝酒就喝酒了,跑来爬我们家墙头做什么?” 陆子风犹豫不决,道:“是,是” 花映红道:“是什么?” 陆子风十分不愿说出口,道:“是我饮酒滋事,知错了。” 花映红道:“饮酒滋事怎么没有滋事到别人家去,偏偏跑到我这儿来啦?” 陆子风道:“我,我见枫林秀美,很喜欢,就进来了。” 花映红道:“你也喜欢枫林?” 陆子风道:“很喜欢。” 花映红道:“喜欢枫林就喜欢枫林,怎么还爬上墙头了?” 陆子风道:“我我不曾来过,酒力上头,一时好奇,就没忍住。” 花映红已活了三百多岁,真话假话,她一听便知,眼下,却也找不出毛病,只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不知可否。 陆子风有些心虚,岔开话题,道:“师叔,我师傅不是请您去赏画了吗。” 花映红道:“你怎么知道?” 陆子风道:“我听左师兄说的。” 花映红道:“所以,你就趁我不在,跑来了,是也不是?” 陆子风心中一痛,觉得自己话多了,道:“不是,弟子,弟子是想说,弟子出来喝酒,师傅他不知道要是师叔回来了,那师傅不见我,一定会问起的” 花映红稍作斟酌,道:“你师傅的画,已被我拿回来了,我们家阿离画的就是。” 陆子风闻言,恍然明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默然 花映红接着道:“哼,醉酒滋事,亏你说得出来,这是借口吗?还真是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别的没学会,酒色倒学的有模有样,这要再过些日子,那还得了?” 陆子风不以为然,低头不语。 花映红道:“别以为我有那么好糊弄,你的那些花花肠子,师叔呀,一早就看穿了——站好!” 陆子风规矩站好。 花映红道:“这次,幸亏我回来的早,要不然,你自己说说看,还想撒什么疯?” 陆子风醉意又清醒几分,虚心道:“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花映红看他半晌,道:“这次呀,定要让你长点记性才行,还敢有下次?” 陆子风不语。 花映红叹口气,不打算再说教下去。 她稍顿,望一眼余默然,似是顾念他多年送饭的情谊,道:“默然,你可以走了。” 话落,飞下墙头。 陆子风道:“哎,师叔,那我呢。” 花映红回身,道:“你呀,给我老老实实站着,让你师傅找上一会儿再说,师叔先帮你醒醒酒。” 陆子风目瞪口呆,原以为,他把师傅搬出来,会有点儿用,现在看来,帮倒忙了。 花映红望一眼余默然,疑惑道:“默然,你怎么还不走?” 余默然不语,似不愿走。 陆子风碰他一下,低声道:“快走。” 余默然也低声道:“你怎么办?” 陆子风道:“别管我,你先走。” 余默然无动于衷。 花映红似有不乐,道:“你下来。” 余默然无动于衷。 花映红道:“你下不下来?” 余默然无动于衷。 花映红惊奇道:“我家的墙头,你还站上瘾了,要赖着不走了是吧——你难道就不怕你师傅?” 余默然有几分犹豫之色。 花映红担忧道:“我再问你,你下不下来。” 余默然无动于衷。 花映红无奈道:“好呀,又和我家的墙头犟上啦,行,你们兄弟情深,讲义气,回头,你师傅罚你的时候,可莫怪师叔没放你走。” 余默然无动于衷。 花映红没法子,叹口气,道:“好好好,那你就陪他站着吧,你想站多久,就站多久,师叔呀,不管你了。” 话落,转身走了。 书堂门口远望的徐湘湘与莫离,见花映红回来,不敢再逗留,进入书堂。 眼下,已是申时。 陆子风见人都已回书堂,气定神闲的看一眼余默然,道:“你是不是傻啊,我豁出这一世英名不要,来换你,你怎么能不走呢?” 余默然一脸漠然,道:“你才傻呢,我都已经这样了,你又回来做什么。” 陆子风稍顿,叹口气,道:“还说不傻我师傅知道了,最多给我讲一些大道理,就相安无事了,可你师傅的脾气,谁不知道,要是让他知道你这样,那还得了?” 余默然沉默片刻,道“已经习惯了,再说,这事,早已经传开了,躲是躲不过去的。” 陆子风道:“那你早回,总比晚回要好的多吧。” 余默然无言。 陆子风叹口气,道:“这回可好,咱们两个,真成难兄难弟了。” 余默然回想起什么,道:“谁是师兄,谁是师弟。” 陆子风道:“当然你是师弟了。” 余默然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师弟。” 陆子风一愣,道:“我比你早入门,自然你是师弟了。” 余默然道:“我们同一天来的,你又凭什么说你早。” 陆子风不服气,道:“同一天是没错,可是,我的名字比你的名字,先入‘玉名册’,自然是我比你早了。” 余默然漠然一笑,道:“反正,我不同意。” 陆子风无奈道:“好好好,我又没指望你能叫我一声师兄。” 余默然见辈分已经说清楚,似是满意,不再言语。 陆子风笑他一下,又环顾一眼四周,片刻,道:“你别说,从这里看去,风景还真是不错呀,只你一个人看,未免太可惜了。” 余默然道:“我倒希望,只是我一个人在看。” 陆子风道:“为什么?” 余默然道:“你太烦了。” 陆子风苦笑,片刻,道:“我巴不得你能嫌我烦呢。” 余默然道:“为什么。” 陆子风道:“你要是真的嫌我烦呀,就赶快走,我巴不得你现在走得远远的。” 两人一起苦笑。 —— 染,着色也,传染也,且必然随风而染。 风,即是流言。 一传二,二传十,十传百。 一人说猫,三人成虎。 不多久,余默然的荒唐事,便染红了半边天,成了永远抹不干净的风流韵事。 说来奇怪,在这件事中,余默然远远红过了陆子风。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觉得余默然老实,做出这样的事情,反差极大,说起来更富有趣味性,且他前途堪忧,说起来无关紧要; 也或许是因为,陆子风后来才到,本就少了些新鲜度,且是叶之舟亲传弟子,前途无量,更是为兄弟情谊,投案自首,说起来会惹是非。 人,总是这样。 既有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又有先入为主的思维,更有捏软柿子的习惯。 总之,烟云竹海之中,余默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 不为慕名而来,只为朝夕相伴。 我在等你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教育 酉时,红霞万里,枫林夕照。 余默然望着夕阳,眼神茫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子风见天色渐晚,显得有些着急,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枫林上空飞来一名男子。 他手持褐色长剑,身姿从容,转眼,落在墙头。 陆子风侧目一瞧,见左明羽落在身旁,似见到了救星,惊喜道:“师兄!我” 左明羽颔首以应,道:“不用说了,师傅他都已经知道了,叫我来带你回去。” 陆子风道:“嗯。” 左明羽道:“你等着。” 话落,他跳下墙外,绕道正门,向书堂走去。 花映红望门外一眼,见左明羽已来,起身迈出书堂,在门口等他。 左明羽走至门前阶下,站定,躬身见礼,道:“左明羽,拜见师叔。” 花映红道:“嗯,是你师傅叫你来的?” 左明羽道:“是,师傅自知管教无方,脸上无光,所以,叫我代他前来,向师叔赔罪,子风他正是年少气盛,不免犯错,回去之后,师傅定会严加管束,请师叔海涵。” 花映红稍顿,道:“明羽,我问你,子风出门,你师傅知不知道?” 左明羽道:“知道,今天是子风入门满五年的日子,所以,师傅就答应他了。” 花映红已断定陆子风说了谎话,若有所思,片刻,道:“嗯,带他们两个走吧。” 左明羽作礼道:“谢师叔,明羽告辞。” 话落,来到墙边,叫下陆子风和余默然,从正门离去。 三人刚出门,正巧遇上丁书宝。 一番说辞之后,四人分别。 丁书宝带着余默然回梧桐别院。 左明羽带着陆子风回尚文别院。 —— 梧桐别院,梧桐屋门前。 余默然跪在院中,一言不发。 丁书宝站在一旁。 东厢房内,众弟子透过门窗在看。 洛万通神情气恼,兀自在骂: “余默然呐余默然,你叫为师说你什么好,你现在了不得了呀,那可真是名声大噪呀!” “为师才刚刚盼着你一点儿好,你倒好,先把为师的脸给丢尽了。” “你到外面随处听听,现在哪一个不知道你余默然的大名!” “平时看你倒是挺老实的,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啊?” “连你映红师叔的墙都敢爬了。” “简直是色胆包天,胆大妄为!” “你在大书堂修的那些德,这么快就化成浆糊啦?” “不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你那德之七窍中的‘守’字,被你吃完,拉进茅房里头啦?” “还是说,学会了点儿儒术,便觉得自己可以上天啦!” “你倒是说说看,《芸香弟子规》中,你自己该当何罪呀?” “哼,饮酒滋事,窥觊女色,是不是想让为师送你回齐云书院,你才长记性呀?” 他又看向丁书宝,道:“还有你!” 丁书宝委屈道:“关我什么事” 洛万通道:“跪下!” 丁书宝跪在地上。 洛万通道:“你敢说,不是你带着他去喝酒的?” 丁书宝再不敢作声。 洛万通道:“教他什么不好,怎么偏偏教他饮酒?” 丁书宝不语。 洛万通道:“以后,不许他再喝酒,他要再喝酒生事,唯你是问,听见了没有!” 丁书宝心有委屈,却不敢反驳,道:“弟子听见了。” 洛万通道:“还有,从现在开始,梧桐别院不欢迎陆子风,听到啦?” 丁书宝道:“弟子听到了。” 洛万通道:“你最好记住。” 稍顿,又道:“去拿两张书桌来,罚抄芸香弟子规两遍,抄不完,不许睡觉。” 话落,转身进入梧桐屋。 —— 尚文别院,尚文轩堂内。 陆子风立在堂下,垂头不语。 叶之舟在堂中沉思踱步。 片刻,他舒一口气,停下,道: “无妨,无妨,外面的闲言碎语,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等风头过去,就好了。” “只要你日后,能知错便改,好好修炼,将来定可成为‘人中龙凤’。” “到时候,再回头看,人们就会说,这也不过只是,你年少时的小小风趣之事,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谁还没有个年少气盛的时候,又有谁,没有在那个时候,犯下过一点点过错呢?”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只是,下次再想去,千万别再‘另辟蹊径’了,堂堂正正,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去,不是更好吗?” “正所谓,大丈夫,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大丈夫立于世,顶天立地,坦坦荡荡,想做什么事,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做,小人行径,切莫为之呀。” “你可记住了?” 陆子风道:“谢师傅教诲,弟子记住了,也知错了,以后,绝不敢再犯了。” 叶之舟道:“嗯,你也玩了一天了,还吃饭吧?来来来,已经有人送来了,为师还给你留着呢。” 话落,走到高堂之上,把书桌上的饭盒打开,把饭菜往书桌上摆, 陆子风十分感动,心中万分悔恨,道:“弟子自知犯错,损了师傅颜面,师傅之恩,弟子受之有愧。” 叶之舟道:“你既已知错,善莫大焉,只要下次,不犯同样的错误,师傅就替你高兴了,此件小事,不必介怀,来,快来吃饭。” 陆子风道:“谢师傅。” 话落,走上前去,开始吃饭。 叶之舟道:“也让你玩儿了一天了,吃完饭,就去好好休息,你的‘江山入画术’,也才学个皮毛,从明天开始,你要认真学画,不可再贪玩了。” 陆子风道:“嗯,弟子知道了。” —— 夜色降临,梧桐别院的灯火也都亮起。 中庭大院,正中央的“儒”字之上,并着两张书案,书案上放有两盏纸灯。 丁书宝和余默然面对面,席地而坐,正在抄书。 余默然道:“师兄对不起。” 丁书宝道:“没事。” 余默然道:“我连累你了。” 丁书宝道:“师兄呀,入门四十多年了,早已经习惯了。” 话落,又道:“你也别怪师傅,他就那个脾气,咱们别院里,从来没有一个,能给他争气的,师兄虽然问不出你的资质,但也能猜的得出来,师父他呀,很看重你,要不然,我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就不会跟着你一起受罚了,更不会连陆子风,也都拒之门外了。” 余默然稍微沉默,道:“师父,他不让我说。” 丁书宝一愣,笑道:“你这么老实都没说,师兄早就猜出来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还是十分疑惑。 究竟怎样的资质,才能让洛万通,连说都不敢说? 他又望一眼余默然,不再想下去,继续抄起书,道:“师兄也有责任,陪你受罚是应该的,这些年,师兄带过很多师弟了,没一个成气的,现在轮到你,没教会你什么好的,反倒先让你学会喝酒了,不被骂才怪呢,你以后,千万别学师兄,整天吊儿郎当的混日子,要好好修练,咱们梧桐别院以后,可就指望你了。” 余默然不语,心中却十分感激丁书宝。 他到梧桐别院这么久,第一次听到这样鼓励的话。 没有责备,没有迁怒,没有否定,没有质疑; 只有一丝宽容,一丝信任; 这对他来说,足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心事 —— 此事之后,余默然哪也不去了。 若有儒术课,便按时到大书堂学习儒术,若没有儒术课,便在琼楼修学; 闲了,便去茉莉花圃清修,不闲,也定是在与洛万通学剑。 转眼两个月,又逢年末大试。 洛万通以余默然学习儒术未满三年为由,不让他参加武试; 却又以余默然入门已满三年为由,让他参加文试。 文榜公布之日,余默然力压“芸香总院黄敬文”与“尚文别院左明羽”二人,高居榜首,震惊了整个烟云竹海。 洛万通大喜过望,觉得这是一件从未有过的体面之事,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自己脸上十分光彩。 一夜之间,仿佛整个梧桐别院,都挺直了腰杆。 洛万通也顺理成章,在秋意澜等一辈人的见证下,于祖师祠堂中,三拜九叩,祭祖告天,收余默然做了亲传弟子。 仪式最后,按照芸香阁旧例,亲传弟子有一次抚摸瑞兽貔貅祈福的机会。 名为祈福,实则,是测试貔貅,是否愿意与之亲近。 这是很重要的一节,因为,芸香阁自立派以来,中流砥柱者,无不是与貔貅亲近之人。 就拿秋意澜一辈人来说,也只有秋意澜与风渐凉二人,得到了貔貅的青睐,可以骑乘它纵横天地。 而新一代弟子当中,也唯有莫离与陆子风二人,有幸受到了貔貅的亲近。 所以,众人都在翘首以盼,好奇余默然的结果。 余默然被貔貅欺负过几次,不知它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十分害怕,但经洛万通交代几句之后,不敢推脱,只好豁出性命向貔貅走去。 貔貅正睡卧在大殿角落,感知有人上来,抬头瞧了一眼,见是余默然,又蹲了起来,一双龙眼直直盯着他看,好奇他要做什么。 余默然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它,只等走到近前,才抬起右手,小心的向它探去。 貔貅见多了这种场面,似已经会意,于是,抬起左爪,也探了过去。 小手和大爪子触碰在一起。 余默然惊了一下,抬头看一眼,心中又喜,已意识到貔貅并不讨厌他,便大胆的摸了摸它的大爪子,只等收回手,貔貅才放下它的爪子,继续睡觉去了。 世人皆知,貔貅有灵,乃瑞兽,不喜近人,若有幸遇之,一摸运程旺盛,再摸财运滚滚,三摸平步青云。 所以,秋意澜等人见此一幕,纷纷吃惊,皆言余默然日后,定是平步青云之势,纷纷恭喜洛万通有了首位亲传弟子。 洛万通自是信心满满,十分高兴,在梧桐别院设下宴席,与众师兄弟开怀畅饮,尽兴而散。 此事传开,各院弟子无不羡慕,更有质疑,都觉得余默然这是“乌鸦变凤凰”c“鱼蛇跃龙门”。 唯有陆子风闻得喜讯,前来探望。 趁着洛万通酒醉,正在梧桐屋酣睡的间隙。 丁书宝又与唐玉柯,路子风,余默然一起,在玉食楼中聚坐饮酒。 有了上次教训,丁书宝再不敢劝余默然喝酒,只是与陆子风和唐玉柯两人,推杯换盏,很是尽兴。 余默然像是作陪,对自己的事,也显得无动于衷。 他看得出来: 丁书宝和唐玉柯两人,看起来高兴,实则心中苦闷,需一场宿醉来麻醉自己。 陆子风也已看出,只是不说破。 酒过三巡。 陆子风只饮三杯,唐玉柯尚且清醒,丁书宝却已醉眼迷离。 陆子风望一眼余默然,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问道:“小石,你已是你师傅的亲传弟子了,怎么看起来还是闷闷不乐。” 余默然道:“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三人都是一愣。 唐玉柯道:“小然,这你说的可就不对了,不同之处可多了去了,就说明天,又轮到咱们屋值日,按规矩,这些杂务,你以后可都不用再做了,从明天起呀,就又是我和丁师兄两个人喽。” 余默然道:“明天,我还和你们一起。” 丁书宝饮下一杯酒,道:“这可不行。” 余默然道:“为什么。” 丁书宝似不愿说,又斟满一杯酒。 唐玉柯叹口气,道:“要让师傅知道了,又要骂人了。”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也不语。 丁书宝道:“没事,师兄呀,知道你的心意,可是,规矩,它就是规矩,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你没来之前,不一直是我们两个吗。” 余默然道:“那我去和师傅说,不做亲传弟子了。” 三人又是一楞。 陆子风道:“小石,你说什么胡话呢。” 余默然:“我没有说胡话。” 丁书宝似有不乐,饮下一杯酒,道:“呵,小然,你这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正在嫉妒你吗,这世间芸芸众生,能有幸拜入咱们芸香阁的,沧海一粟,能成亲传弟子的,这百年间,加上你,也才八个,你说不做就不做了?” 余默然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丁书宝放下酒杯,醉眼迷离,道: “好,师兄就来和你说个清楚。” “你现在是没感觉,等以后就知道了,且不说杂务不用做了,师父他从明天起,便会亲自教导你各门儒术。” “你说你想学‘江山入画术’,师傅便去搜集古往今来的名画,来给你参详学习。” “你若想学春秋易剑诀,师傅便手把手,一招一式的教你。” “你若想学天音方物术,师傅便给你请谷阳最好的琴师。” “你若还想学造化生机术,那师傅甚至可以把掌门师伯也请来教你。” “还有。” “你可知琼楼十一层的剑阁中,那三十三柄仙剑吗?” “咱们芸香阁号称,大儒虽少,若逢乱世,只一人可平天下,凭的是什么。” “儒术只是基础,凭的不还是那三十三柄剑吗?” “可是,只有亲传弟子,才有资格进入剑阁求剑。” “虽说不一定能求的到,但好在有机会呀。” “我们呢,连看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啊。” 丁书宝说完,已是眼中含泪,神情似有激动。 唐玉柯碰他一下,道:“你喝多了,别说了。” 丁书宝甩开他,道:“我没喝多。” 话落,又饮下一杯酒,拍一拍唐玉柯的背,道:“你再看看我们,每天就盼着师伯们,能在大书堂多讲几堂儒术课,就别无他求了,更别提‘剑阁求剑’了。” 唐玉柯拉住他,道:“你喝多了。” 丁书宝撇开他,摇晃着站起身来,道:“我没喝多。” 他又喝下一杯酒,道: “小然啊小然,不是师兄说你,你真不懂得珍惜啊,你对什么事情,都可以满不在乎,可这件事情,师兄瞧不起你,这亲传弟子,是师傅决定的,你说不做就不做了?你在瞧不起谁?是看起师兄我,还是其他十七个?” 唐玉柯道:“你别说了,来来来,坐下,我陪你喝酒。” 丁书宝推开他,接着道:“是,你刚来,第一次年末文试,就高居榜首,师兄四十多年了,还不如你一个新来的师弟,你犯错,师傅他拿我出气,也是应该的,师兄没有一句怨言,可是,大道择仙,是我们说了就能算的吗?那不还得看机缘吗?你有这样的机缘,凭什么不珍惜?” 唐玉柯已经听不下去,起身拉住丁书宝,道:“小然,宝哥他醉了,说胡话呢,你可别在意啊,今天就这样吧,我先送他回去了,你先陪子风,记得早点回屋睡觉,啊?” 话落,把丁书宝拉下楼去,丁书宝兀自牢骚不断。 余默然与陆子风起身相送。 唐玉柯与丁书宝已经走远。 陆子风叹口气,道:“你现在知道,亲传弟子的好处了?”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道:“我知道你已看出他们两个的心事了,你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么俩个不开心,可这也不能怪你,这是他们自己的心事,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道:“现在,只剩下我了,你是不是也来关心关心我?” 余默然苦笑一下,不语。 每个人都有心事,心事如烟,所以世事如烟。 而烟,看的到,却抓不着,稍有风吹,就聚散无常。 既不随愿,何不随风。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中元 至此,洛万通开始亲自督促余默然修练。 学习功法心得,临摹百家名画,与人演练剑招,辨识各种音律。 每日如此。 七个月后。 余默然圣心一窍圆满,初入圣心二窍境界。 他已熟练掌握“登云履”,其他儒术也都已入门。 这样惊人的速度,前所未有,洛万通也十分满意。 —— 七月十五,中元节。 芸香阁奉行儒家传统,在祖师祠堂举行了盛大的祭祀活动。 中元节俗称鬼节,即是道家的地宫节,也是佛家的孟兰盆节,鬼门大开,孤魂放禁,许多云游道士和游方僧人,会到各地,登坛作法,诵经普渡,以换取功德。 这间隙,鱼龙混杂,难免会有浑水摸鱼的恶徒,见机为害。 所以,芸香阁每年这日,在祭祀期间,会从各院挑出几个弟子,前去谷阳城守夜。 一来是为守护谷阳,二来是为磨砺弟子。 今年不出所料,依旧是黄敬文,萧沐云,左明羽,夏雨彤四人。 祭祀过后,已是黄昏,众人散场,有人离去,有人聚众闲聊。 祖师祠堂门外。 陆子风追上余默然,道:“小石,一起去谷阳?” 余默然稍作犹豫,道:“不去了。” 陆子风道:“你整天闷在这片竹林,也太无趣了,我师傅都已经同意了,就一起去吧。” 余默然道:“我师傅不会同意的。” 陆子风道:“你又没问过,怎么能知道。” 余默然有些犹豫。 陆子风道:“你别还没问,就先怕了呀,大胆的去说,也不见得他就一定不会同意。”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推搡一下他,道:“快去问。” 余默然稍顿,向祖师祠堂走去。 祖师祠堂中。 洛万通正与秋意澜等人闲聊,见余默然走来,问道:“什么事呀。” 余默然行过礼数,道:“弟子想和子风一起去谷阳走走。” 洛万通稍作沉思,似有些担心。 叶之舟道:“就让他们两个一同去吧,我已经交代过明羽了,有他照看,不会有事的。” 花映红也道:“整天呆在门中,性子都给闷坏了,我也让雨彤带着我们家湘湘和阿离去了,散散心也好。” 洛万通似还不放心,走到门外,巡视一眼,见到丁书宝正在与众闲聊,于是,把他叫到跟前,道:“你小师弟想去谷阳散心,你陪他去吧,要寸步不离,听见了没有。” 丁书宝一喜,道:“师傅放心,弟子会照顾好师弟的。” 洛万通道:“嗯,去吧。” 丁书宝和余默然一同离去,寻陆子风去了。 余默然心中清楚,此去,陆子风是为莫离,丁书宝是为徐湘湘。 —— 人为阳,鬼为阴,所以,人在阳间,鬼在阴间。 陆为阳,水为阴,所以,条条水道通幽冥,股股阴流入忘川。 阴阳两界,由一条忘川河永世分隔。 忘川河是由世间的泪水汇集而成,所以,是一片弱水河,鸿毛不浮。 鬼魂若是沾上忘川河水,便会陷入河底,受人世间种种痴念幻象与苦难煎熬,不得超脱。 而来自阳间的引魂灯,却可令鬼魂渡过忘川河,来到阳间。 鬼魂入地府,会根据生前的罪孽程度,分在不同的地狱受苦,罪孽消尽,方可轮回,而受用人间祭奠的香火,可减轻罪孽。 有些家人时常祭奠,也有些孤魂野鬼无人祭奠。 鬼门开放之日,会有许多无人祭奠的孤魂野鬼,到人间寻觅香火,听僧人诵经,受道士超度,以求减轻罪孽,早入轮回。 这些鬼魂,都已放下前生,喝下过孟婆汤,忘却了生前记忆,所以,世人非但不会觉得害怕,反而十分欢迎它们,每到中元节这日,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前供奉香火,再到河边,用荷灯作为引魂灯,渡它们到阳间来享用香火,期望可以通过这样的举动,多积善德。 —— 夜色降临。 谷阳河两岸宽街,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门前都供着香火。 许多商贩门前,贩卖着彩纸,小木板,蜡烛。 谷阳城内的信男信女,纷纷聚在河两岸,将彩纸折成荷花状,扎在一小片木板上,在花心点上蜡烛,制成荷灯,放入谷阳河。 一个个孤魂野鬼,在荷灯的牵引下,浮现阳间,踏着荷灯的青烟,兴奋的打量着这个世间;待熟悉环境之后,纷纷飘上河岸,一边享用香火,一边好奇的乱逛;更有成群,看道士作法,也有结伴扎堆,听僧人诵经; 个个精装细扮,就似赶集一样。 今日,本就是它们的节日。 —— 谷阳河两岸聚满了人,人鬼拥挤,其乐融融。 丁书宝,陆子风,余默然三人结伴同游,人们看美女,他们看女鬼。 闲聊间,时常会与几只漂亮女鬼擦肩而过。 丁书宝与陆子风若是与之对上了眼,还会使个微笑,打个招呼,偶尔,也会感叹一句:“这么漂亮的女鬼,真是可惜了。” 余默然只是跟着两人,有问就答,没问就东张西望。 忽听丁书宝道:“哎,那不是湘湘师妹吗。” 三人一望,果见徐湘湘同莫离在前方闲逛,于是,一起上前去打招呼。 打过招呼。 徐湘湘见到丁书宝是十分高兴的。 可莫离见到陆子风和余默然这两个爬过墙头的“偷窥狂魔”,似是十分羞恼,转身拉着徐湘湘跑了。 丁书宝三人紧紧跟上。 徐湘湘见莫离这样,似已心领神会,拉住莫离,停下脚步,转身道:“不许你们跟着!” 丁书宝见她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又无端气恼,很是不解,道:“为什么呀?” 徐湘湘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许!” 话落,转身又拉着莫离向前走。 丁书宝似不愿放弃,继续跟着走。 徐湘湘又回头,道:“再跟着,就不理你了。” 丁书宝十分心痛,辩解道:“不是我要跟着的,我只是陪着我们家小师弟而已呀,我师傅可是交代过,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的。” 徐湘湘凝眉直视着丁书宝。 丁书宝被她看的有些心慌。 徐湘湘转眼一指余默然,道:“你,不许跟着。” 余默然有些尴尬。 丁书宝道:“凭什么呀,这就一条街,还只许你们走,不许我们走啦。” 徐湘湘嗔怪一眼丁书宝,道:“那你们离得远一些。” 丁书宝拉着陆子风和余默然后退几步。 徐湘湘道:“再远一些,不然不走了。” 丁书宝三人退到三丈之外,徐湘湘才觉得满意,带着莫离游玩起来。 丁书宝兀自感叹一句:“女人心,海底针啊” 周围还有不少人和鬼在看热闹。 就这样,徐湘湘带着莫离在前,丁书宝带着陆子风与余默然跟在三丈之外,五人同游谷阳。 似是秋意澜也吩咐过,黄敬文,萧沐云,左明羽,夏雨彤四人,见到这五人之后,都聚了过来,手执剑阁仙剑,守护在四周屋檐之上,静观谷阳夜景;一个冷艳决绝,三个玉树临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遇见 “莲花灯,莲花灯,今天点了明天扔” 街上不时有稚子,拎着莲花灯,喊着顺口溜,嬉闹而过。 徐湘湘与莫离停下脚步,说笑两句,到街边做起荷灯。 丁书宝三人也停下脚步,既不敢上前,也不愿离去,于是,也做起荷灯。 荷灯做好后,五人挤入河岸边,准备放荷灯。 丁书宝三人在上游,徐湘湘两人在下游。 平静谷阳河,灯影叠千重,明月坠河中,渺渺深千尺,排排荷灯,顺流而下,悠悠远去。 有许多文人骚客,在荷灯上赋诗求缘,若飘在岸边,也就有人随手取看。 丁书宝与陆子风并无求缘的心思,时常会探头向下游看,生怕有两个姑娘转眼就走丢了。 余默然盯着河面上求缘的荷灯,有些心不在焉, 他觉得自己已是红尘中的旁观者,再无法融入眼前的热闹。 人生苦短,本就生来缘浅,最怕情深与痴人。 对岸有个男子被朋友戏弄,掉进了河里。 看客都在无情的取笑。 丁书宝与陆子风也欢声在笑。 余默然望了一眼,也难得的笑了几声。 但他的笑容很快就僵住了。 因为,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的一个身影,一个足以触动他心弦的身影。 他又惊疑的望了一眼那个身影。 这一眼,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眼。 他望见了一个熟悉的女子。 那个他念念不忘的女子。 一抹黄色梨花裙的女子。 他的眼神又活了过来,起身穿越人群,向着不远处的石桥而去。 陆子风惊疑一眼余默然,也向他目光去处望去,眼神一亮,拍一拍丁书宝,道:“宝哥宝哥,你看那人像谁?” 丁书宝回头一眼,惊道:“小然呢?” 陆子风指一指对面,道:“你先快看,那姑娘像谁?” 丁书宝凝神望去,疑惑道:“小玲?” 两人相视一眼,都已心领神会。 路子风忽道:“哎她要走了。” 丁书宝望一眼,急道:“快快快,跟上跟上。” 话落,两人穿越人群,追余默然而去。 余默然到对面时,人已不在。 水面荷灯千重影,随流而下已不分。 岸上人流涌动,变幻莫测,不期而遇的重逢,本就如大海捞针。 丁书宝和陆子风,与余默然汇合,显得很是热心,帮他在人群中寻找。 余默然晃动在人群中,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两年又三个月未见,他不知,已是物是人非,还是故人依旧。 若已经物是人非,他又何苦寻找,留存着心中这仅有的一点念想,也总比什么都失去的要好。 徐湘湘与莫离放完荷灯,起身进入人群,偶尔看看街边商贩的新奇物件,便继续漫步前行。 柳小玲从对面走来。 三人不期而遇,相视一眼,都停下了脚步。 柳小玲怕已是生分,不知该不该上前去打招呼。 徐湘湘与莫离已走上前去。 莫离道:“小玲?” 柳小玲一喜,道:“阿离,湘湘姐,你们怎么在这儿?” 徐湘湘道:“阿离想出来散心,师傅就让我带她出来了。” 柳小玲不语。 莫离道:“你还好吗?” 柳小玲道:“我,很好,你呢?” 莫离道:“我也很好。” 三人不知再说些什么话。 气氛似有些尴尬。 片刻,柳小玲道:“小然,他还在那里吗?” 莫离道:“还在。” 柳小玲稍顿,道:“他,还好吗?” 莫离转头寻上一眼,不见丁书宝三人,以为他们去别处玩儿了。 于是,回过头,想了一下,道:“他很好。” 柳小玲脸上浮出一丝笑意,道:“是吗。” 莫离轻轻点了点头,道:“他现在,已经是他师傅的亲传弟子了。” 柳小玲有些惊愕,道:“是吗。” 徐湘湘道:“嗯,他在去年文试上,把敬文师兄和明羽师兄两个,都比下去了,我看他‘登云履’学的奇快,想必,其他儒术也已学得有模有样了。” 柳小玲不语。 徐湘湘回头望一眼,道:“丁书宝今天,也带着他和出来了,刚才还在后面跟着,这会儿怎么就不见了” 话落,又回头寻了两眼。 柳小玲又悲又喜。 喜的是,余默然现在很好,也已得到他想要的; 悲的是,他们已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 两年又三个月,相念于心,眼下他就在附近,可她,却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莫离道:“要不要一起,他们或许,一会就跟上来了。” 柳小玲踟蹰半晌,道:“不了,他若是问起,你就告诉他,我很好,我还有事,要回去了。” 话落,与莫离擦肩而过,融入人群,转身进入一个胡同。 莫离察觉她似有悲伤,有些诧异,但见她已走掉,便也和徐湘湘继续前行。 柳小玲在胡同中驻足许久,终是离去了。 丁书宝与陆子风寻遍了整条街,也没能寻见柳小玲,都觉得人海茫茫,已是无处可寻,于是,与余默然汇合,在街上漫步而回。 徐湘湘心中惦记着丁书宝,不时地回头张望,见三人已经跟上来,便停下脚步,道:“你们过来。” 丁书宝一愣,似没听清楚,道:“啊?” 徐湘湘招一下手,道:“过来。” 丁书宝脸上一喜,终于会意,带着两人跟上前去。 徐湘湘道:“你们猜,我们刚才遇见谁了?” 丁书宝一惊,稍作思量,道:“该不会是小玲吧?” 徐湘湘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三人一愣。 丁书宝道:“她人呢?” 徐湘湘道:“已经走了。” 丁书宝道:“去哪儿了。” 徐湘湘道:“她说她还有事,先回去了。” 丁书宝与陆子风闻言,都叹一口气,觉得天意弄人。 徐湘湘道:“人家又没问起你,你着什么急?” 丁书宝道:“我?我哪儿着急了。” 话落,又道:“那她都问起谁了?” 徐湘湘白他一眼,道:“还说你不着急” 丁书宝不语。 徐湘湘道:“她只问起你家师弟了。” 丁书宝与陆子风看一眼余默然,不知柳小玲会说出怎样的话来,都不敢问。 余默然问道:“她说什么了。” 莫离道:“她说,你若是问起,就叫我告诉你,她很好。” 她很好。 时隔两年又三个月,再一次的问候,却只有这了了的三个字。 她是为了让他放心; 还是为了劝他别再惦念。 她既不愿现身相见,那定是后者了。 余默然对她唯一的念想,也要熄灭了。 可是,那念想太顽强了。 顽强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这一刻,才意识到。 天地之间,唯有此念,纵万死也难消。 他想要去问个明白,也必须要问个明白。 他又望一眼谷阳河, 偶然间心似缱,河岸边。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 生生死死随人愿, 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待水面荷灯一片, 下个中元,守的个河边相见。 左明羽见他们五个人又聚在一起,便飞到夏雨彤身边,道:“师姐,你和师兄先去吧,我送他们回去。” 夏雨彤颔首,静立不语。 左明羽从屋檐跃下,落在五人身旁,一番说辞后,领着五人走出人群。 皓月当空,如积水空明。 左明羽护着五人从城南上空飞过,向烟云竹海而去。 黄敬文,萧沐云,夏雨彤,也相继飞离,一个守东城,一个守南城,一个守西城。 烟云竹海,梧桐别院,唯有梧桐屋还亮着烛光。 洛万通在屋前静等,见丁书宝带着余默然归来,这才安心回屋睡去。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相逢 由此,余默然每逢佳节出游,或因故途径谷阳,都会在谷阳河畔,那一颗河柳下,静立半个时辰。 有时是与陆子风或丁书宝结伴出游,有时只是他自己。 有的是经过洛万通同意后去的,有的是背着洛万通私自前去的。 洛万通若是起了疑心,也都是丁书宝和唐玉柯,为他掩护。 转眼,八个月后。 润二月十五,清明。 仲春与暮春之交,南方的气候已暖。 谷阳河畔,清风徐徐,杨柳依依;天空阴云淡淡,脚下柳絮纷纷。 许多人同家人一起,上坟祭奠,也有许多人同好友,出门踏青,街道之上,行人未断。 余默然带着雨伞,伫立河畔,伴着杨柳,静静等待。 他耳畔听着世间俗语,眼波望着悠悠河面,偶尔有几缕柳絮被风吹落,飘摇入眼,勾起心中淡淡心绪。 守的个河边见,心似绻。 这般摇摇曳曳由风剪, 稀稀落落凭风卷, 便幽幽怨怨随风远。 若见到昔人一眼, 当下时节,可还是旧时情愿?” 天空渐渐下起小雨,落入河中。 河面雨花碎碎,涟漪泛泛;船夫歇桨入船,披蓑戴笠。 街上行人,纷纷退避,唯剩下把油纸伞,在雨中绽开。 柳絮已被雨水打落,思绪也被雨水打落。 余默然撑起雨伞,望着河面,神情淡然。 不知过了多久。 柳小玲撑着油纸伞,从对岸一个胡同中,缓缓露面,从伞缘下面望了余默然一眼,看上去神伤淡淡,犹豫不决。 片刻,她终于下定决心,走出胡同,立在对岸,隔着谷阳河,远远相望。 余默然也注意到了她,抬头望去一眼,四目相对。 这一望。 好似当年书堂遇发小; 恰如曾经竹马望青梅。 余默然终于等到他想要见的人。 柳小玲也终于有勇气出来相见。 相望许久,思绪万千,柳小玲向着不远处的石桥走去。 余默然也向着那个石桥走去。 石桥上,两人相视一眼,不忍再顾。 余默然已经十七岁,男子气概初成,阳气逼人。 柳小玲也已十六岁,女子风韵尽显,年华似水。 两个人对于重逢一事,都显的有些青涩。 曾经思绪千千结,而今相逢如初见。 相待片刻。 柳小玲道:“你一个人吗?” 余默然道:“嗯。” 柳小玲道:“你一个人,来做什么。” 余默然犹豫许久,终是说道:“等你。” 柳小玲有些惊讶,道:“等我” 又道:“那你上次来呢。” 余默然道:“等你。” 柳小玲望定他,道:“那你上上次呢?也是等我?” 余默然道:“嗯。” 柳小玲眼中含泪,道:“你从去年中秋开始,重阳,下元,元旦,上元你每次来,都是等我?” 余默然疑惑的望了她一眼,道:“嗯。” 柳小玲两行清泪滑落,道:“为什么。” 余默然道:“有些事,我想问。” 柳小玲道:“你想问什么?” 余默然道:“茉莉花,我照顾的很好,我知道,它的含义是什么。” 柳小玲道:“就因为这个,你就来等我?” 余默然不语。 柳小玲哭出了声,道:“你已经是你师傅的亲传弟子了,这些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余默然道:“很重要。” 柳小玲哭得更委屈了,望着他许久,道:“我听阿离讲过一个故事。” 余默然道:“真娘的故事?” 柳小玲道:“嗯。” “真娘死后,那个富家弟子在真娘的坟上种满了茉莉花,我就问她为什么,阿离说,茉莉和她的名字同音,是不要离别的意思” 余默然眼泪盈眶,道:“你知道我在,为什么不愿见我。” 柳小玲哭诉道:“谁知道你在等我,你以前,对我总是爱理不理的,现在也已经是你师傅的亲传弟子了,我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余默然望着她,道:“很重要,比什么都重更要。” 柳小玲哭的更凶了,望着他哭了许久,扔下了伞,缓步上前,轻轻与他相拥。 石桥上,细雨中,油纸伞下,两人痴心以表,再不生疑。 长相思,短相思,那日辞行还未知,无言马以驰。 风也迟,雨也迟,这日相逢语已痴,清明阴雨时。 街边檐下。 余默然与柳小玲相依而立,望着雨帘之外的春色。 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将经年之事,相互道说。 阴雨天气,难辨时辰,只觉过了许久,该到了话别的时候。 柳小玲道:“你这次出来,你师傅知道吗?” 余默然:“不知道。” 柳小玲想了想,道:“你快回去吧。” 余默然道:“没事。” 柳小玲道:“我也要回去了。” 余默然不语。 柳小玲道:“我出门很久了,我娘会担心的。” 余默然道:“我送你。” 柳小玲道:“不用,我想看着你先走。” 余默然犹豫片刻,道:“那我走了。” 他撑起油纸伞,进入雨中。 柳小玲道:“下个佳节,还会来吗?” 余默然回首,望着她,道:“会。” 柳小玲道:“我在这座石桥等你” 余默然颔首,道:“嗯。” 柳小玲也颔首,道:“嗯。” 余默然在雨中渐行渐远。 柳小玲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烟雨蒙蒙,思绪蒙蒙。 木兰花慢·石桥(新韵) 捻清风几许,伫河岸,慢消磨。 正细雨清明,珠帘纸伞,杨柳婆娑。 传说,彼时梵衲,化石桥历尽苦风波。 求问相思去处,几番请愿佛陀。 斟酌,际遇难得,诚可共,莫相隔。 纵满腹衷肠,相知未可,徒怨缘薄。 生活,亦如逝水,任清白远去又如何。 相忘该非易事,相痴怎奈蹉跎。 —— 对不起,昨天没更,一填起词,就忍不住多填了一个“木兰花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李氏 余默然回到烟云竹海,除了修练,便是佳节相会,再无它事。 一年有几个佳节,一年就有几次重逢。 虽然少得可怜,但余默然和柳小玲都在坚持着。 世人都期望: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可说到底:感情最怕的,就是相隔。 两地相隔,世俗相隔,都比不上命运的相隔。 七个月之后。 余默然圣心二窍境界圆满,初入圣心三窍境界。 琴棋书画日益精进,各门儒术也都已小成。 他已是半仙之体,天命阳寿四百岁,在江湖修士之中,已是中流人物。 这般修炼速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罗万通对他十分爱护。 所以,余默然出门游玩,罗万通大都同意了,即使知道他有时候会私自出门,也都当他是勤于散心,排解压抑,并不在意。 九月九,重阳节,午后。 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谷阳城一家宅院。 柳小玲从后院深闺走出,正遇上她的娘亲李氏。 她有些惊愕,唤道:“娘。” 李氏道:“你要出门?” 柳小玲道:“嗯。” 李氏道:“干什么去?” 柳小玲想了想,道:“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李氏点了点头,道:“娘想和你说一个事儿。” 柳小玲似有厌烦,道:“我不想听” 李氏道:“娘还没说,怎么就不想听了?” 柳小玲不语。 李氏犹豫一下,道:“前街王婆,来为张员外家的二公子提亲,你” 柳小玲道:“不见。” 李氏显得很有耐心,道:“张员外家大业大,也是谷阳有名的豪绅,他家二公子品貌端正,也才比你大两岁,尚未婚配” 柳小玲背过身去。 李氏稍顿,又道:“见一下,又何妨。” 柳小玲道:“不想见。” 李氏眉头一皱,道:“你这也不见,那也不见,总也不见的,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呀?” 柳小玲不语。 李氏缓和道:“娘知道,我的玲儿呀,是在芸香书院里念过书的,谷阳城城主见了,都要上前认一声妹妹,不是谁都能配得上的,可是,要挑,也得先见上一面不是?” 柳小玲不语。 李氏道:“你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七了,你看邻家的小妹,都当娘了。难不成,你想当个老姑娘,被人家说闲话吗?” 柳小玲道:“他们爱说就说。” 李氏道:“好好好,那你给娘说个明白,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见呀?” 柳小玲赌气道:“不嫁了。” 李氏道:“哎,说的好好的,怎么又倔上了?” 柳小玲犹豫一下,道:“我才回家陪您两年,您就嫌弃我了。” 李氏眼神一亮,道:“哎,娘怎么就嫌弃你了?” 柳小玲不语。 李氏笑道:“好好,不见不见,不见行了吧” 话落,摇摇头,叹口气,走了。 柳小玲愁绪万千,稍顿,从后门出去了。 次年,初春,一日。 李氏又到柳小玲闺阁。 柳小玲正对着窗户发呆,见李氏进来,唤道:“娘。” 李氏点头,道:“在想谁啊?” 柳小玲道:“没想谁。” 李氏道:“要不要,娘陪你散散心。” 柳小玲道:“散心可以,不许说提亲的事。” 李氏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提亲的事?” 柳小玲道:“您每次来,不都是这种烦心事” 李氏道:“提亲,怎么就成烦心事了?” 柳小玲转过身去,愁思不语。 李氏道:“我看,不提亲,才是烦心事呢。” 柳小玲道:“您没事,歇着不是挺好的吗。” 李氏道:“是挺好的,可是,我看着你每天,要么看着窗外发呆,要么就在院里傻站,给你找个丫鬟陪着,你也不要,娘看着心疼呀。” 柳小玲道:“哪有您说的那么可怜,我很好,不用您操心。” 李氏道:“不操心行吗,我看你,八成是思春了。” 柳小玲觉得很害臊,道:“娘,您说什么呢,我哪有。” 李氏道:“还不承认娘是走过来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你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总是在发呆,不是思春,又是什么?” 柳小玲不语。 李氏道:“你说你,这么好的姑娘,来上门提亲的人,都排着队等着呢,干嘛不见呢,老把自己闷在闺房里,自怜自爱的,你不心疼,娘可心疼着呢。” 柳小玲不语。 李氏试探道:“你张婶儿来给王员外家的三公子提亲,你想不想见?” 柳小玲道:“不见。” 李氏一愣,疑惑道:“为什么呀。” 柳小玲道:“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见。” 李氏稍作思量,道:“你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柳小玲不语。 李氏道:“是哪家的公子?” 柳小玲不语。 李氏道:“你告诉娘,你帮你说去。” 柳小玲不语。 李氏道:“是有还是没有?有的话,你告诉娘,总比你一直想着要好吧?” 柳小玲犹豫半晌,道:“没有” 李氏稍顿,道:“要是有,你可千万要告诉娘,娘替你做主。” 柳小玲道:“没有。” 李氏叹口气,道:“那王员外家的三公子,你见还是不见?” 柳小玲道:“不见。” 李氏道:“为什么。” 柳小玲犹豫片刻,道:“我想多陪您几年。” 李氏道:“若娘说,娘不要你赔呢。” 柳小玲犹豫半晌,道:“还是不见。” 李氏十分无奈,道:“若是必须见呢。” 柳小玲坐回锦床,厌烦道:“不见不见,就是不见。” 李氏盯着自己女儿半晌,既恼气,又无奈,转身走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胭脂 又逢清明节。 从昨夜到现在,春风习习,纷雨不断。 柳小玲走出闺阁,撑着油纸伞,没走两步,又碰上她娘亲李氏。 李氏撑伞自雨中走来,道:“这是要去哪儿?” 柳小玲道:“出去散心。” 李氏道:“下着雨,散什么心呐?” 柳小玲想了想道:“胭脂也用完了,顺便去看看。” 李氏点了点头,道:“那你先去吧。” 柳小玲道:“那我去了。” 话落,向后门走去。 李氏心有疑虑,稍顿,向柳小玲闺阁走去,收起油纸伞,进入闺阁,在妆台铜镜下一番寻看,找出一个胭脂盒,打开一看,竟还有大半盒,觉得柳小玲没有老实交代,十分诧异,于是,到门口撑起油纸伞,寻了出去。 一路追寻,来到谷阳河畔。 她见到柳小玲和一个男子在石桥上相会,十分惊奇,看了半晌,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转身回去了。 柳小玲回来,收了雨伞靠在门外,迈进屋内,发现李氏坐在自己房间的妆台旁,有些惊讶,道:“娘?” 李氏道:“胭脂买回来了?” 柳小玲踟蹰道:“您在我房间做什么” 李氏一笑,道:“等你呀。” 那笑容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柳小玲道:“什么事?” 李氏道:“还能有什么事提亲的事。” 柳小玲似觉厌烦,在桌旁坐下,道:“不见。” 李氏起身,也坐到桌旁,道:“不见?你在石桥上见的那个,又是谁?” 柳小玲一惊,道:“我哪有见什么人。” 李氏道:“还不承认,我都看见了。” 柳小玲惊愕道:“娘,你” 李氏道:“娘也不是故意的,这下雨天,哪有人出门散心的,还编谎话,说去买胭脂被娘发现了,能不起疑心吗。” 柳小玲十分不安。 李氏询问道:“你老实和娘说,那人是谁?” 柳小玲踟蹰半晌,无奈道:“他,他是芸香阁的弟子。” 李氏恍然明悟,道:“他多大了?” 柳小玲道:“比我大一岁。” 李氏回想半晌,笑了起来。 柳小玲道:“您,您笑什么” 李氏道:“我说你怎么整天都是发呆,还这也不见,那也不见的,原来早就有相好的了。” 柳小玲难为情,却不否认。 李氏道:“芸香阁的弟子,多好呀,为什么不说?” 柳小玲想了半晌,道:“爹,爹不同意。” 李氏奇怪道:“为什么?” 柳小玲不语。 李氏凝眉细想,道:“女儿喜欢,他怎么就不同意你放心,这事,有娘给你做主,娘找你爹说理去。” 话落,起身就要离去。 柳小玲慌忙起身拉住,央求道:“哎,娘,您别去。” 李氏道:“怎么了?” 柳小玲似有委屈,道:“您不要和爹说。” 李氏道:“为什么?” 柳小玲委屈道:“爹不喜欢他。” 李氏奇怪道:“他为什么不喜欢?” 柳小玲不语。 李氏稍顿,道:“娘去找你爹问个明白。” 柳小玲拉住她,道:“哎,娘,求您别去” 李氏想了想,拉着她坐回桌旁,道:“不说也可以,但你得先告诉娘,你爹他为什么不同意?” 柳小玲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就是不同意。” 李氏道:“他不同意,也得有个原因吧。” 柳小玲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李氏道:“你听娘的,这种事,拖着也不是办法,总归是要叫你爹知道的不是?有什么话,咱娘俩和他说开了来讲,有娘替你做主,你怕什么?” 柳小玲央求道:“您别去和爹说。” 李氏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好好好,娘不说,娘不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爹?” 柳小玲犹豫半晌,道:“不告诉他。” 李氏奇怪道:“他是你爹,你俩想要在一起,怎么能不让他知道?” 柳小玲使性子道:“就是不告诉他。” 李氏叹口气,道:“不行,这事,迟早是要让他知道的。” 柳小玲急出了眼泪,道:“娘,求你别告诉爹。” 李氏看她半晌,无奈道:“好,娘不说,不过,你下次再去见他,可要让娘知道。” 柳小玲道:“嗯。” 李氏沉思半晌,起身道:“你爹不喜欢,娘喜欢,有娘在,别怕,你好好歇着,娘先走了。” 话落,向门口走去。 柳小玲道:“娘,您千万别和爹说。” 李氏回身安慰道:“放心,娘不告诉他。” 说完,撑起雨伞,向前院走去。 柳小玲望着门外雨中,李氏离去的背影,满腹愁绪,无处排遣。 余默然回到梧桐别院。 洛万通正静立在梧桐屋门前廊下。 余默然来到廊下,收起雨伞,见礼道:“师傅。” 洛万通颔首,道:“去哪了?” 余默然道:“在琼楼。” 洛万通眉头一皱,道:“我也去了,怎没有见你。” 余默然不语。 洛万通叹口气,道:“最近修炼,可还觉得顺利?” 余默然道:“还好。” 洛万通道:“嗯,本门功法奇特,不同于其他心法,前期看似容易,可越是往后,就越显艰难,不可掉以轻心。” 余默然:“是,弟子知道了。” 洛万通点了点头,道:“嗯,那尚文别院的陆子风,和枫林别院的莫离,在圣心三窍境界,也有四年多了,突破圣心四窍境界,怕也就是近几年的事了,你要勤加修练才是。” 余默然道:“弟子知道了。” 洛万通道:“为师知道你修练十分刻苦,可是,本门有规定,亲传弟子修成圣心四窍,方可入剑阁求剑,此事重大,你可不能落于他二人之后呀。” 余默然道:“弟子会努力的。” 洛万通点了点头,道:“剑阁的剑也是有排名的,虽说都是看机缘,可每少去一把,机缘也就少去了一份,可不能掉以轻心。” 余默然道:“弟子知道了。” 洛万通道:“嗯,去吧。” 余默然转身,顺着檐下长廊,回屋去了。 洛万通兀自在廊下,看着雨景,浮想翩翩,一脸得意。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持物 几日后,清晨。 梧桐林,小溪边,茉莉花圃。 茉莉花第一期花蕾,正含苞待放。 余默然在小溪边,飘坐着虚白玄气,闭目凝神,正在修炼。 他将清阳之气上升,使得先天七窍全部打开,而后轻轻吸着外界空气; 外界空气通过“眼耳口鼻”七个先天窍门,一分为二,纳入体内; 其一为灵气,其二为杂气;杂气入肺部,灵气筛入灵脉。 当灵脉注满,他将浊阴之气上升,使先天七窍闭塞。 灵气顺着灵脉入体,过五脏六腑,与精气神交合,汇入“先天七脉”; 经“先天七脉”孕育,化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后天玄气”; 七种“后天玄气”汇集心中,融合成为“后天灵气”,归入“圣心一窍气海”。 随着“圣心一窍气海”的不断循环炼化,有一股“后天灵气”逐渐精纯,突破第一个临界点,发生第一次质变。 第一次质变后的“后天灵气”无法与“圣心一窍气海”相融,从而分离出来,纳入“圣心二窍”。 如此循环往复。 “圣心二窍”中的气旋,逐渐扩展,运转的也越来越稳定,越来越有规律; 当规律初定,气旋无需引导,便可自行运转时,他睁开了眼睛。 圣心二窍境界,气海初成。 余默然度过了“圣心二窍”境界的初期,进入了中期阶段。 他抬头望一眼天色,见时辰尚早,起身散去虚白玄气,回梧桐别院去了。 梧桐别院,中庭大院。 余默然见洛万通正飘坐虚白玄气,在回廊之下清修,不敢打扰,只在一旁静静等候。 洛万通感知到人,停下修练,睁眼看去,道:“什么事。” 余默然上前见礼,道:“回师傅,弟子圣心二窍气海,已经修成。” 洛万通脸上一喜,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嗯,你随我来。” 话落,起身散去虚白玄气,领着余默然向梧桐别院门外走去。 梧桐林一处僻静之地。 洛万通道:“让为师看看你的灵气。” 余默然抬起右手,聚出灵气,在他的感知中,并无不同。 洛万通道:“不是为师信不过你,只是例行验看,你试一试,看能不能塑造一个形状。” 余默然道:“什么形状。” 洛万通道:“随你心意。” 余默然闭目冥想,只片刻,睁开了眼睛。 在感知中,他右手上的灵气,已凝聚出一片透明的梧桐树叶。 洛万通感知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可以了。” 余默然散去灵气,放下右手。 洛万通道:“圣心二窍境界的不同之处,在于,灵气经过第一次质变之后,已可“持物”,只是,初期气旋十分不稳定,因此感觉不出来,你眼下,已修成气海,灵气有了稳固的根基,便可尝试练习了,你看好了。” 话落,闭目凝神,放开灵气。 在灵气笼罩之下,地上飘起无数枯叶,在空中随意飞舞,互不相扰。 片刻,他散去灵气,睁开眼来,飞舞的枯叶也纷纷飘落。 洛万通道:“你试一下。” 余默然闭目凝神,放开灵气,地上落叶纷纷颤动,却并无一片飘起。 洛万通道:“世间一切外物,都是有形的,灵气,便是你的第二触觉,你要细细分辨。” 余默然定下心神,仔细辨认。 感知中,树木,花草,枯叶,飞鸟,各个形状的物体,逐渐显现出来,周围景象也渐渐变得清晰。 他开始尝试,托起枯叶。 一片片枯叶在地上翻滚,并不成功。 洛万通道:“灵气如水,物在水中,需以各方之力,同时迫近,方可擒住,就像你先前将灵气凝聚成梧桐树叶的形状一样。” 余默然会意,又做尝试。 地上十几片枯叶,相继被揉碎。 洛万通道:“不可贪多,由一而始,再一心多用,把握好力度的同时,量力而行。” 余默然再次尝试。 一片枯叶被灵气“抓住”,漂浮起来,随着余默然的心意四处飞舞。 他渐渐熟悉了技巧,操控的枯叶数量也渐渐增多,枯叶按自己的轨迹随意飞舞,井然有序。 当数量临近半百时,发生相撞。 余默然心神一乱,枯叶纷纷落下。 初次练习,便能一心多用,同时操纵近半百枯叶,有序纷飞,足以见他潜力超绝。 洛万通有些惊讶,也非常满意,道:“不错,不错,你学的很快。” 他沉思片刻,又道:“今年的年末大试,是你的第一次武考,时间很紧,你要加紧修练,不可松懈。” 余默然道:“弟子知道了。” 洛万通点了点头,道:“嗯,你好好练习,下午,还在这里,功课另有安排,要早点到,为师先走了。” 余默然道:“师傅慢走。” 洛万通点了点头,漫步离去。 梧桐林中,只剩下余默然在做练习。 下午。 梧桐林中。 余默然正在练习“持物”。 洛万通手持两柄剑,漫步走来。 余默然停下修练,见礼道:“师傅。” 洛万通颔首,道:“嗯,今天下午的功课,是春秋易剑诀。” 余默然道:“弟子,没带木剑。” 洛万通将一柄剑递给他,道:“从今天开始,用这把剑。” 余默然接过剑,入手很沉。 他拔剑出鞘,看了两眼,虽然普通,但却是一柄真真切切的剑,一柄可以伤人的剑。 洛万通道:“你练一遍剑诀,试试看。” 余默然挥剑,练起了春秋易剑诀,似乎担心剑会伤到自己,显得有些笨拙。 他练完一遍,看向洛万通,静立等话。 洛万通道:“木剑和铁剑本的区别,只有一个‘重’字,剑体上的重量,不过适应几天就好了,可是,你心中的重量,却要你自己克服,若连自己的剑都怕,那也就没有必要再学下去了。” 话落,叹口气,道:“再练一遍。” 余默然又练一遍。 洛万通摇了摇头,道:“继续练,练到和木剑一样,练到自己不怕为止,在此之前,哪也别去。” 话落,转身走了。 余默然在梧桐林中,苦练数日,早已经适应了剑的重量,可依旧无法当它只个木剑。 洛万通每次来看,也都是摇头叹息。 余默然对自己也很失望。 他独自立在梧桐林中,看着自己手中的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怕它。 难道就因为它会伤人吗? 还是自己天性本就懦弱。 这样下去,连下个佳节都无法出门了,更别提他想要追寻的自由; 人生的自由,命运的自由。 他丢掉剑鞘,把左手握上剑刃,越握越紧,鲜血顺着剑流下。 他笑了,笑的很释然,笑出了世间的风轻云淡。 觉得,疼痛也不过如此。 他感觉自己已经不怕了,便又一次练起了春秋易剑诀。 这一遍,行云流水,人剑合一,他终于找到了木剑的感觉。 洛万通不知何时走来,见他今日练剑,已突破心中障碍,十分欣慰。 余默然练完这一遍,发现洛万通在看,见礼道:“师傅。” 洛万通点了点头,道:“嗯,你已经变得与剑亲近,剑法与剑相合,初得剑意,剑法徒增几分凌厉,是以前的木剑修练不来的。” 余默然不语。 洛万通见余默然剑上带血,疑惑道:“伤到哪了?” 余默然道:“没事。” 洛万通上前一步,道:“手拿来,给我看看。” 余默然稍作犹豫,将左手抬起给他看。 洛万通看一眼伤口,惊疑一眼余默然,已知他是自己割伤的,叹一口气,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小画卷,递给了他,道:“先处理一下吧。” 余默然接过画卷,用江山如画术,从画卷中取出个药瓶,和一卷白布,处理伤口。 处理完后,收起画卷,呈给洛万通。 洛万通道:“你留着吧。” 余默然有些犹豫。 洛万通道:“都是些瓶瓶罐罐的药,为师那里多的是。” 余默然稍顿,收下了画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练剑 洛万通踱出两步,道:“你在琼楼也读了不少书,你可知道,木剑和铁剑的另一个区别是什么吗?” 余默然想了想,道:“弟子在《天地宝材》一书中看过,草木无灵,也无灵脉,所以,木剑无法发挥出灵气的威力,而寒铁有灵脉,所以,可以发挥出灵气的威力。” 洛万通道:“嗯,不错,这世间,所有蕴含灵脉的东西,都可以修炼得道。” “只是,有灵生物可自主修炼,而无灵的死物无法自主修练,只能借助有灵生物来修练,这些无灵的死物,通常被有灵生物称之为‘法宝材料’。” “寒铁不过只是其中一种,而且,充其量只能算是下等材料。” 稍顿,看向余默然,道:“所以,这柄寒铁剑,只是让你用来练习的,不可浪费灵气,去喂它修练,知道了吗。” 余默然道:“知道了。” 洛万通道:“嗯,不同的法宝材质,灵脉经络都不相同,每一个铸剑师,也都有不同的铸剑造诣,所以,这天下绝没有一摸一样的剑,在使用任何一把剑之前,你都要先去了解它,否则,就发挥不出它的极致,明白了吗?” 余默然道:“明白了。” 洛万通点了点头,道:“你试一试这把剑。” 余默然向手中寒铁剑调运灵力,感觉到细微的灵脉,如人体经络一般,交织在剑体,汇集在剑尖。 寒铁剑发出虚白色的荧光,剑尖吐出三尺剑岚。 洛万通道:“你再练一遍剑诀试试。” 余默然提剑来到林中阔地,练起春秋易剑诀。 寒铁剑有灵气加持,带着三尺剑岚,气势如虹,剑光曼舞,剑气横飞。 洛万通不是十分满意,道:“你好好练,练到剑气收放自如为止。” 话落,漫步离去。 几日后,下午。 洛万通又来看余默然练剑,见他剑气收放自如,已可随心所欲,满意的点了点头。 余默然余光见到洛万通,收起了剑,见礼,道:“师傅。” 洛万通点了点头,道:“不错,你很有悟性。” 余默然不语。 洛万通道:“今日下午,为师来陪你过招。” 他走到林中阔地,抬起左手中的龙息剑,道:“为师这把剑,名为龙息。” 话落,又抬起右手,拔出半尺剑锋,道:“剑长三尺二寸,宽二寸三分,剑根处嵌着的,是一颗‘御风龙珠”。 余默然望着洛万通手中龙息,见到剑身布满了暗格纹,剑根处,还嵌着一颗血红色的宝珠,觉得十分惊艳。 洛万通将龙息剑推回鞘中,道:“你喜欢?” 余默然低下目光,未有言语。 洛万通道:“看两眼也无妨。” 话落,手上轻轻一送,龙息剑向着余默然飘去, 余默然双手接过剑,不禁为之动容,忍不住抚摸一下剑鞘上的云龙雕纹,爱不释手。 他把右手握上剑柄,试着拔了两下,却怎么也拔不出剑,只好放弃。 洛万通探出手,隔空取回龙息剑,道:“这把龙息剑,早在千年以前,就已有了剑灵,三百年前,为师去剑阁求剑时,被它选中,因此,你拔不出,实属正常,不必在意。” 余默然心有疑虑,道:“它是,怎么选的。” 洛万通道:“有了剑灵的剑,便不再是死物了,它已是有灵之物,它是怎么选的,为师也说不清楚,但为师知道一点,剑灵一旦接受了一个人的灵气滋养,便不再接受第二个人的灵气了,因此,它一旦择主,就不会改变了。” 余默然若有所思。 洛万通道:“你也不必着急,眼下,只需安心修炼即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余默然道:“知道了。” 洛万通道:“为师就用这把龙息剑,陪你过招,准备好了吗?” 余默然道:“准备好了。” 洛万通道:“嗯,开始吧。” 灵力加持下。 龙息剑上的“御风龙珠”微微亮起,剑身泛起红色雾气,在剑尖吹起三尺剑气。 寒铁剑泛起莹莹白光,也在剑尖吹起三尺剑气。 余默然一剑刺出,先攻了过去。 上中下三路齐攻,剑光纷飞间,已接连攻下十几招。 虽然身法稳健,剑法也够纯熟,但进攻之势,显得有些拖泥带水。 洛万通道:“攻守之势的转换,本就在一念之间,所以,出手一定要果断,以你的修为,还伤不了为师。” 余默然进攻之势变得果断,剑法也更为凌厉。 洛万通见此,开始转守为攻。 余默然招架之势,显得不够从容,每当洛万通进攻时,露出破绽,余默然虽然看见,但在攻守抉择之间,往往会选择防守。 洛万通道:“不要畏惧敌人的剑,要和敌人的剑做朋友,只有这样,你才能了解敌人的习惯和意图,敌人进攻时,露出的破绽,有虚有实,若一味地害怕,只会错失良机。” 两人对剑数十招,攻守之势变得有来有回。 余默然渐渐显得从容,但剑招变换之间,显得未有新意。 洛万通道:“春秋易剑诀,重在一个‘易’字;易,阴阳也,虚实也,出招时,要虚中藏实,实中带虚,力求多变,若轻易就让敌人看穿,那你就输定了。” 余默然会意,剑招衔接间,逐渐多变,让人难以捉摸。 洛万通似觉满意,道:“嗯,就是这样,对剑如下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要看清敌人的意图,进行防守,寻找敌人的破绽,果断出手,若敌人没有破绽,那就要在虚实之间,布下陷阱,想尽办法,诱其露出破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御剑 初夏,午后。 微风动叶十里,晴空白云悠悠;梧桐树林一片翠绿,骄阳光晕挂满树梢。 林中的阔地。 余默然面向南方,正在练习“持物”。 他右手剑指,立在胸前,闭目凝神,静静而立,天空之中,灵力操持之下,飞舞的枯叶互不相扰,井然有序,数量已达百余。 洛万通从东面踏着枯叶走来,沙沙作响。 余默然收起灵气,枯叶纷纷落下。 他向东看一眼,见是洛万通,躬身行一个礼,静静等待。 洛万通走上阔地,面向余默然,道:“你的‘持物’已练习的很好了,春秋易剑诀也已十分熟练,从今天开始,为师教你‘御剑术’。” 余默然期待已久,心中十分欢喜。 洛万通道:“御剑术,是以‘持物’为基础,操纵兵器隔空进行攻防的一种技法,你看好了。” 话落,释放出灵力,龙息剑兀自出鞘,飘飞空中,绕着周身游走。 剑身红雾萦绕,御风龙珠莹莹而亮。 随他心念一动,龙息剑化作红芒,向着北面冲去,一晃即回,飘在身边。 北面一颗梧桐树,吱呀倒下,已被拦腰截断。 洛万通收起剑,道:“让你练习枯叶,不过只是锻炼你的操控力,剑与枯叶不同,要重得多,不太容易控制,贸然尝试,会有危险。” 稍顿,又道:“你先试一下,看能不能拔出你的剑。” 余默然释放出灵力,寒铁剑出鞘,剑体泛起荧光,在周身游走,十分娴熟。 洛万通诧异道:“你私下练过?” 余默然道:“嗯。” 洛万通叹口气,道:“没有伤到哪儿吧。” 余默然道:“没有。” 洛万通点一下头,道:“嗯,那就好。” 他看眼北面树桩,道:“就以那个树桩为目标,试试看。” 余默然心念一动,寒铁剑破空而去,刺入木桩半尺,却怎么也拔不回来了,似乎与剑失去了联系。 洛万通释放灵气,替他拔出寒铁剑,隔空还给他,道:“灵力的范围是有限的,你自己要把握好。” 余默然道:“嗯。” 洛万通稍顿,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只是,木桩是死的,而人是活的,要想御剑伤敌,还远远不够,为师教你一个修炼方法,你看好了。” 他轻抬右脚,往地一顿,荡出灵气,吹起漫天枯叶,枯叶从天空自由飘落,龙息剑出鞘,在纷纷落叶中,来去如风,自由穿梭。 枯叶落尽,龙息剑飞回,飘在身边。 万叶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洛万通收起龙息剑,道:“你试一试看。” 余默然释放出灵气,将地上枯叶托在高空,而后,由他们自由飘落。 寒铁剑出鞘,在纷纷落叶中,来去穿梭,上下翻飞。 枯叶落尽,寒铁剑飞回,飘在身边。 剑身串满了枯叶。 余默然有些尴尬。 洛万通一笑,道:“要感知每一片落叶的动向,找出最佳路径,即时做出调整,你再试一次。” 余默然重新试了一次,依旧如此。 洛万通道:“御剑术,对灵气的控制和人的反应要求极高,不能着急,需慢慢练习。” 余默然道:“嗯。” 他开始耐心练习。 洛万通看了几遍,径自离去。 中元节后,下午。 余默然照例在作练习。 寒铁剑从纷纷落叶中,任意穿行。 待枯叶落尽,寒铁剑飞回身边,剑身串着三片落叶。 洛万通不知何时已来,见此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走上前去。 余默然躬身行一个礼。 洛万通颔首,道:“嗯,你进步很快,已经差不多了。” 余默然不语。 洛万通稍顿,又道:“昨天,去谷阳玩儿的如何?” 余默然道:“很好。” 洛万通道:“都有谁去了?” 余默然道:“子风,书宝师兄,湘湘师姐,阿离师姐,还有总院的上官雁师兄。” 洛万通若有所思,片刻,叹口气道:“嗯,随他们去吧。” 余默然知他说的是丁书宝和徐湘湘,默默不语。 洛万通道:“距离年末大试,也只有五个月时间了,十分紧迫,该进行下一步练习了。” 稍顿,又道:“你可知,春秋易剑诀,‘春秋’二字作何解释?” 余默然道:“琼楼藏书阁的书中,有说过,春秋易剑诀,共七十二式,春秋相分,又可分为,春七十二式,和秋七十二式。” 洛万通道:“嗯,春秋二字,分别代指两种不同用法;春七十二式,为近身缠斗用法,秋七十二式,为御剑术用法,你先前练习的,便是春七十二式,下面,为师要教你秋七十二式,你站远一些,注意看。” 余默然转身走到梧桐树下。 洛万通来到阔地中央,把剑连同剑鞘一起扔出,插进右侧远处一颗梧桐树上,心念一动,龙息剑出鞘,飞回身边,稳稳停在右肩。 剑身红雾萦绕,御风龙珠亮起耀眼红光。 他调整呼吸,右手翻出剑指,练起了春秋易剑诀,秋七十二式。 洛万通剑指去处,龙息剑剑锋所向,动如惊龙,静如灵蛇,大开大合之间,周身十丈,尽在剑锋之下。 余默然静静看着,眼波微动,心胸澎湃。 他终于等到这一日,御剑横空,仙家剑术! 洛万通练完整遍,收起龙息剑,道:“看清楚了吗?” 余默然点了点头。 洛万通道:“记住了吗?” 余默然摇了摇头。 洛万通道:“那里没记住?” 余默然道:“御剑。” 洛万通道:“在招式上,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你可记住了?” 余默然道:“记住了。” 洛万通点了点头,道:“嗯,秋七十二式,在御剑上,有许多要领,你先练一遍剑招,为师再讲给你听。” 余默然走上前去,翻出剑指,练起秋七十二式。 洛万通立在一旁,一边看,一边讲解着每招每式的御剑要领,看他招式哪有不对,也会叫停,上前纠正。 余默然练习几遍后,渐渐掌握了春七十二式与秋七十二式在招式上的细微不同。 洛万通已觉得满意,道:“御剑要领可都记住了?” 余默然点头,道:“嗯。” 洛万通道:“你练一遍,让为师看看。” 话落,转身立场,在远处观看。 余默然御起寒铁剑,练起了秋七十二式。 寒铁剑御空而行,初见威势。 虽然十分生疏,但已经有模有样。 洛万通在一旁仔细督看,细细讲解。 余默然的秋七十二式,渐渐熟练。 有读者觉得,我写的不像修仙,像言情,我也觉得前面的修炼过程,描写的太简了,于是,有了这几章。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文试 入秋。 从鸿昌书院新来一位先天四窍资质的少年。 被芸香阁收入门下,赐名:宋青竹。 叶之舟兑现诺言,并未争抢这名弟子,秋意澜也有意提携梧桐别院,因此,宋青竹最终被洛万通带回梧桐别院,收作第二个亲传弟子,排行二十。 大家都亲切的叫他:小竹。 洛万通向宋青竹着重介绍了余默然,并叫余默然带他熟悉日常,为培养两个亲传弟子之间的感情,他又在梧桐屋边上空出了一间屋子,安排余默然和宋青竹一起住。 从此,梧桐屋旁边,有了一间特殊的屋子。 宋青竹初来修行,显得有些粘人,余默然也显得很有耐心。 年关腊月。 烟云竹海绿涛依旧,梧桐树林却已是萧条景象,光秃枝干上,唯剩下零星枯叶,摇摇欲坠。 又逢年末大试。 洛万通将年末大试的具体事项,向一众弟子通告过后,由他们各自准备去了。 今年依旧是,文试在前,武试在后。 临近文试的这几日,大书堂变得十分热闹,难得有许多人进来温习书籍。 余默然独自坐在角落看书,许是因为他性格不太合群,气场拒人千里,所以,没有人和他坐在一起。 不多时,徐湘湘和莫离走了进来。 她们两人从书架取下几本书,四下看了看,见只有余默然那里还算宽敞,便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并排坐下。 余默然抬头望了一眼,有些吃惊,唤道:“湘湘师姐,阿离师姐。” 徐湘湘和阿离应了一声,看起书来。 余默然也继续看书。 徐湘湘道:“小然师弟,你一个人来的?” 余默然道:“嗯。” 徐湘湘不语。 余默然道:“书宝师兄去琼楼了。” 徐湘湘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问他。” 余默然也觉得自己多嘴了,继续看书。 片刻,徐湘湘道:“小然师弟,我听说,你已把这里的书读完了,是不是真的。” 余默然道:“嗯。” 徐湘湘道:“难怪你去年,考了个文榜第一名你才入门几年,怎么读的这么快?” 余默然不语。 莫离轻声道:“我听小玲说,他们以前经常来这儿。” 徐湘湘疑惑道:“来这儿?这儿有什么好玩的。” 莫离道:“小玲喜欢听故事” 徐湘湘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余默然奇怪一眼莫离。 莫离也回看他一眼。 三人继续看书。 莫离心有所思,道:“你今年文试,会用心考吗?” 徐湘湘道:“我吗?” 莫离道:“我说他。” 徐湘湘道:“那还用问吗,谁考试不用心?” 莫离不语。 余默然虽觉得奇怪,但还是答道:“会。” 莫离道:“嗯。” 继续看书。 几日后,清晨。 冬日温和,惠风和煦。 文试开考在即,大书堂也已经禁闭。 大书堂门口的台阶上,摆着一张书案,书案上放有一个惊堂木个香炉,还有数根香,门外宽阔场地上,间隔摆着近二百张木制书案,每张书案各有一个编号。 场地四角,黄敬文c萧沐云c夏雨彤c左明羽,分别守着一个书案,书案上放着几个装满竹签的竹筒,旁边地上,还放有一个盛满清水的瓷盆。 场地之外的竹林中,各院弟子俱已到齐,结伴,闲聊等待。 不多时,崔耀文从大书堂走了出来。 他目光巡视一圈,见秩序井然,道:“开始抽签吧。” 话落,在门口书案旁坐下。 黄敬文,萧沐云,夏雨彤,左明羽,纷纷传达道:“开始抽签!” 各院弟子闻言,纷纷向场地四个角落走去,抽取编号,入场就座,将文房四宝摆上书案,悠哉等待。 等众人抽完编号,只剩下左明羽竹筒里还有四个竹签,于是,他四人各取一个,也入场就座了。 闲聊之声未断。 崔耀文道:“肃静。” 众人安静下来。 崔耀文道:“今年的文试,还由老夫主持,规矩,我想你们都清楚的很,不用老夫再多言了吧?” 众人一片安静。 崔耀文道:“开始取水。” 众人纷纷拿起“笔洗”,到四个角落的瓷盆内取水,取水完毕,各自回座,研墨静等。 崔耀文道:“先考‘墨义’。” 话落,将第一张考卷,分给第一排,传递下去。 余默然坐在中央位置,接到考卷后,粗略看了一遍,都是一些围绕儒家经义及注释所出的简单问答题,共三十道题目,每题一分。 崔耀文见考卷已经发放完毕,点燃了一柱香,道:“启笔。” 众人提笔沾墨,开始答题。 一柱香燃尽,崔耀文击响了惊堂木,道:“收卷。” 最后一排弟子,十分懂规矩,起身向前收起考卷,呈了上去。 崔耀文整理考卷放在一边,道:“第二卷,考‘帖经’。” 话落,将第二张考卷,分给首排,传递下去。 余默然接到考卷,扫上一眼,都是一些填空和默写的题目,根据一句话默写上下文,大都是需要背写一整段经典,共六题,每一题五分。 崔耀文见第二张考卷都已到位,道:“启笔。” 话落,点上第二柱香。 众人提笔,开始答题。 芸香阁的风气,早已变得重武轻文,多数人对文试成绩并不在意,因此,并没有人去冒险作弊,众人都显得十分规矩。 第二柱香燃尽,崔耀文又一次击响惊堂木,道:“收卷。” 最后一排弟子闻声,又是起身,向前收起卷纸,呈了上去。 崔耀文整理卷纸,放在一边,起身将第三张白净宣纸,分给首排,传递下去,道:“最后,考‘策问’。” 稍作思量,又道:“算了,年年考策问,也都是那几个陈旧的问题,没什么新意,就考考文章吧,题目” 他看一眼竹林,若有所思,片刻,道:“就以‘岁寒三友’为题,做一篇赋吧。” 话落,回到座上,点起第三根香,道:“启笔。” 众人都觉得十分容易,下笔如飞。 余默然觉得崔耀文话中自有矛盾,他既觉得考策问的那些问题陈旧,没有新意,为何还要以岁寒三友这么陈旧的题目? 岂不知古人已把这个题目写烂了吗? 有什么新意可言? 他想了半晌,终于不再去想,执笔写了起来。 第三柱香燃尽,崔耀文击响了惊堂木,道:“收卷。” 最后一排弟子,再一次起身,向前收起卷纸,呈了上去。 崔耀文道:“今年的文试已经结束,都散了吧。” 众人闻言,收起文房四宝,纷纷离去。 崔耀文整理好卷纸,执笔批阅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双关 陆子风追上余默然,道:“总算是考完了。”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道:“觉得如何?” 余默然想了想,道:“不太好。” 陆子风道:“怎么不好?” 余默然道:“文章,感觉不太好。” 陆子风道:“岁寒三友这样的题目,以你的文笔,写一篇赞美的赋,岂不是信手拈来,有什么不好的。” 余默然道:“我没有写赞美之词。” 陆子风疑惑道:“那你是怎么写的。”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道:“你不会写了一篇抨击的赋吧。” 余默然道:“嗯。” 陆子风忍俊不禁,道:“古往今来,提及岁寒三友的文章,哪一篇不是赞美之词,你居然敢去抨击看来,我还是有希望的呀。” 余默然道:“什么希望?” 陆子风道:“上次中元节,一起去谷阳出游的那天,阿离说,我如果能在文榜排名上超过你,她就愿意不计前嫌,和我说话了。” 余默然道:“什么前嫌。” 陆子风低声道:“还能有什么前嫌,爬墙的事” 余默然道:“我怎不知道。” 陆子风道:“你和小玲每次都走在最后面,怎会知道?” 余默然道:“也没听书宝师兄说起过。” 陆子风道:“我求宝哥把湘湘师姐拉走了,若不然,怎会有机会接近她。” 余默然不语。 稍顿,陆子风道:“你说,咱们两个不就是偷看了她几眼,有那么讨人厌吗,她怎么这么记仇呢。”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郁闷道:“你来说说看,我有那么讨厌吗。” 余默然道:“你文试前,为何不说。” 陆子风道:“我为何要说?”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固然是想要在文试上赢你,可也绝不接受你的谦让,再说了,平时修炼就已经够累了,谁闲来无事会去大书堂读那些书,她这明显就是故意为难。” 话落,望余默然一眼,道:“当然,你的情况不同。”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叹口气,兀自盘算道:“一篇文章四十分,你若没写好,那这希望还挺大的。” 下午。 崔耀文正在大书堂内批阅文试的卷子。 秋意澜,江萍儿,花映红,叶之舟,洛万通,也在帮忙。 忽听花映红莫名笑起。 批阅文试卷子,如此一件枯燥之事,居然还能笑得如她一般,实在让人好奇。 叶之舟道:“映红师妹,因何笑得这样开心?” 洛万通道:“依我看,她准是走神,想起什么有趣之事了。” 花映红道:“你们看看这篇文章,他可真是大胆,大家都在想尽办法的赞美,只他一个满篇的抨击之词。” 洛万通取来卷子,见是余默然的文章,仔细看了一遍,看完不语,似有些担心。 叶之舟拿起卷子看了看,道:“嗯,是有些铤而走险,不过,写法新颖,也算难得。” 崔耀文抬头,疑惑道:“哦?给我看看。” 话落,取来卷子细看,不由得一笑,道:“骂得好,骂得好,匠心独具,与众不同。” 江萍儿也取来看上一遍,看完不语。 秋意澜也看一遍,眉头一皱,道:“他这篇文章大意是说,梅花最是该骂,骂梅花不解春风情,不合秋月意,活该它独抱孤贞,傲雪凌霜;而竹子最是可恨,恨竹子虚怀若谷,徒有高节,却不懂桃李芬芳,不知百花烂漫,纵然四季长青,也活该它孤守岁月;不仅如此,他还说松柏最是可怜,可怜松柏不与花树为伍,不住人间广厦,偏偏喜欢扎根悬崖峭壁,翘首望天,活该它据守山巅,受尽风雷雨雪。” 稍顿,又道:“耀文师弟既是夸他骂的好,那便先说说你的想法?” 崔耀文道:“依我看,文章处处虽在抨击,可抨击之下,却尽是夸赞之意,反而更能彰显出岁寒三友的高尚品质,赞美之词终有个高度,也难免让人觉得生硬,可这篇文章,则不然,通篇读完,教人有意犹未尽之意,足见他才思敏捷,匠心独具,难能可贵。” 花映红道:“嗯,岁寒三友的苦楚和品质,跃然纸上,鲜明对比,字里行间,处处都透漏着因爱生恨的意味,为爱说爱,难免平庸,因爱说恨,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惯了那些一味夸奖的文章,再看这篇,着实让人喜欢。” 洛万通顺势道:“非但如此,他这篇文章,借物喻人,也道出了许多修仙之人的辛酸苦辣。” 江萍儿点头,道:“如此说来,确是独具一格,引人深思。” 秋意澜稍加思索,道:“嗯,既然你们说好,那便是好。” 叶之舟道:“掌门师兄不喜欢?” 秋意澜稍顿,将卷子递出,道:“岁寒三友,向来都是文人雅士的精神象征,他这篇文章,一语双关,难免不会让人生疑。” 四座稍作沉思,似有些认同。 满篇抨击之词,难免会让人借以为,这就是他心中所想。 文章本是墨水,可它的含义随风。 花映红拿回卷子,听此一言,不好下笔打分,道:“那依你们看,这文章,我该给几分。” 洛万通道:“文试由耀文师兄主持,就由他决定吧。” 崔耀文略微沉思,道:“这一篇赋,结构明朗,语句连贯,对仗工整,韵脚无误,而且,合乎主题,文笔新颖,就给三十八分吧。” 已是高分。 四座并不在意,继续阅卷。 花映红见此,大笔一挥,给了三十八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谦让 黄昏时分,文榜公布。 余默然依旧高居文试榜首,各院弟子早已见怪不怪。 次日清晨,清风徐徐,冬日如常,又是一日难得的好天气。 梧桐别院,中庭大院。 梧桐屋前方的院中,放着一张书案,宋青竹面南而坐,正在书案上临摹一幅简易的梅花图, 余默然面北,也在书案上作画,画的是一个女子。 宋青竹望一眼余默然的画,问道:“余师兄,你画的姐姐是谁?” 余默然顿住笔,望着画,有些失神,道:“是一位很好的姐姐。” 宋青竹道:“是哪个别院的?” 余默然望他一眼,道:“都不是,她已经走了。” 宋青竹道:“去哪儿了?” 余默然道:“回家了。” 宋青竹若有所思,道:“她也是仙女姐姐吗?” 他将芸香阁会儒术的女弟子,都叫做仙女姐姐。 余默然望着画,浅笑道:“她不是。” 目光灼灼,其笑淡淡。 宋青竹道:“那余师兄是怎么认识的?” 余默然终于觉得他话多了,道:“别问了,快画。” 宋青竹低头作画,画两笔,道:“作画有什么用?” 余默然道:“琼楼有许多画系的儒术,你若画作的不好,便学不了那些儒术。” 宋青竹眼神一亮,道:“都有哪些儒术。” 余默然稍作思量,道:“有江山入画术,画皮之术,画牢之术,等等,还有很多,你以后会知道的。” 宋青竹道:“都是做什么用的,很厉害吗?” 余默然道:“你画好了,我就告诉你。” 宋青竹立刻画起了梅花图,学的十分认真。 不多时。 陆子风飞来,落在院中,道:“小石,你怎么在这儿,今日是左师兄他们的武试,大家都去看了,你怎么不去?” 余默然回望一眼,并不言语。 宋青竹抬头望一眼,称呼道:“陆师兄。” 陆子风道:“嗯,小竹,学画呢。” 宋青竹道:“嗯。” 陆子风走上前看一眼余默然的画,笑道:“哦原来是在这儿画相思呢。” 宋青竹好奇道:“陆师兄也认识画里的姐姐?” 陆子风道:“当然认识了,她可是你余师兄的相好,每次出门游玩,都能见到的。” 宋青竹睁大眼睛,看一眼画中人,十分好奇。 余默然道:“就你话多。” 陆子风不语。 余默然道:“你不在围观学习,来做什么。” 陆子风道:“我当然是来叫你的,你去不去。” 余默然道:“我去不得了,你去吧。” 陆子风道:“左师兄的武试,那可是高手对决,如此难得,怎能不去。” 余默然犹豫片刻,道:“师傅要我照看小师弟。” 陆子风道:“就去一会儿,小竹自己能照顾自己,是吧小竹。” 宋青竹道:“嗯,余师兄,你去吧,我能照顾自己。” 观高手对决,从中亦能悟到很多东西,所以,余默然是十分想去的。 他稍作犹豫,道:“那你不能偷懒,在这儿好好学画,师兄回来要检查的。” 宋青竹道:“嗯。” 余默然起身,收起他的画。 宋青竹道:“余师兄,画就放这儿吧,我帮你看着。” 余默然稍顿,将画放在书案上,道:“你要乖。” 宋青竹道:“嗯。” 余默然与陆子风踏云飞去。 宋青竹拿起余默然的画,仔细打量起画中人。 烟云竹海有一处巨大的圆形阔地,是专为每年武试开辟出的练武场。 场中,夏雨彤和萧沐云已经开始武试。 秋意澜,江萍儿,叶之舟,花映红,洛万通,以及各院弟子,也都在外围观看。 陆子风与余默然也已赶到,并肩立在一处人少的地方。 场中,夏雨彤手持一柄灵汐剑,萧沐云手持一柄神木剑,激斗正酣; 灵汐剑:剑长三尺二寸,宽两寸五分,剑柄银白,握柄青丝缠绕,青丝剑惠,剑身正中央,一条宽一寸的白色灵石嵌透剑体,从剑根处直达剑尖两寸处。 神木剑:剑长三尺二寸,宽二寸五分,剑柄银白,剑身由红色神木制成,剑锋由白色金属制成,金属为锋,神木为体。 此时。 灵汐剑的白色灵石正发着莹莹白光,带起八尺剑锋,所到之处,灵气尽被吞噬,越战越勇。 神木剑也吐出八尺红芒,看起来,轻盈无比,快如闪电,处处抢得先机。 两人相斗,一时未分上下。 陆子风道:“你觉得谁能赢?” 余默然道:“沐云师兄。” 陆子风道:“为何。” 余默然道:“雨彤师姐和沐云师兄境界相同,剑诀理解,也相差不多,但沐云师兄的神木剑,以快著称,天下剑术,唯快不破,只是沐云师兄明明已经抢得先机,却并未先发制人,他在等什么?” 陆子风笑道:“依我看,雨彤师姐赢定了。” 余默然道:“为何。” 陆子风道:“因为,雨彤师姐是芸香阁第二美人。”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道:“你怎么不问我第一是谁?”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道:“你不问我也要说,当然是阿离了。” 话落,又道:“你也看出来了,沐云师兄是在谦让,只因,他懂得怜香惜玉而已,只可惜,雨彤师姐冷艳决绝,是不会让他的,那一柄灵汐剑,最厉害之处,便在于,拼斗之中,它能吸收外界灵气增强自己,越是往后拖,就越是厉害,若沐云师兄再让下去,就输定了。” 余默然恍然明悟。 陆子风说的不错,神木剑最厉害的便是以快制敌,而灵汐剑最厉害之处,在于后发制人。 神木剑与灵汐剑本是相克,谁心生怜悯,那谁就输定了。 不多时。 果不其然。 夏雨彤灵汐剑频频发难,占得上风,萧沐云一招不慎,败下阵来。 “秋江花叶洛”五人自然看得出其中缘由,纷纷摇头叹息,不置评语。 夏雨彤与萧沐云转身,向四下见礼后,下场旁观。 秋意澜道:“下一场。” 陆子风兴趣盎然,道:“好戏终于要开始了,嘿嘿。” 余默然道:“什么好戏。” 陆子风道:“你看着就是了。” 左明羽和黄敬文二人,步入练武场中央,转身向四处见礼,回身等待。 秋意澜道:“开始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武试 左明羽手持一柄干朽剑,黄敬文手持一柄玄山剑,互相见礼之后,相视一眼,同时拔剑相攻,气势决然,容不得分毫滞后。 干朽剑:剑长三尺一寸,宽两寸五分,剑柄褐色,阳光下映射起瓷光,剑身锈色,并行双血槽,无光华。 玄山剑:剑长三尺三寸,宽三寸,通体灰白,剑体花岗纹,宽且厚,剑锋光亮无痕,看起来古朴厚重。 干朽剑泛着朱砂色烟气,剑气笼罩之地,竹叶尽被腐朽。 玄山剑灰白色烟气萦绕,挥舞间,势不可当,力大无比。 两把剑在灵气催动下,经剑锋向剑尖吹起八尺剑气,气势如虹,锐不可当。 剑锋相对,倾力相搏,或持剑缠斗,或御剑对拼。 看那相斗之势,似浪迹天涯的亡命之徒狭路相逢,又如约期以至堵上剑客之名的宿命对决。 这是一场真正的较量。 秋江花叶洛,五人神情凝重,格外关注,若两人稍有失手,便会出手制止。 众人亦是议论纷纷。 陆子风道:“如何,是不是很精彩。”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道:“这可是一场有故事的武试。” 余默然道:“什么故事。” 陆子风道:“是两位师兄和一位师姐的故事。” 余默然道:“哪位师姐。” 陆子风道:“还能有谁。” 余默然道:“雨彤师姐?” 陆子风道:“嗯,他们两个都喜欢雨彤师姐,这算不算得是一场好戏?” 余默然不禁望一眼远处,处之冷然的夏雨彤,道:“有什么意义,我看,雨彤师姐并不在意。” 陆子风道:“这才教人惋惜。” 稍顿,又道:“依你看,这一场,谁能赢。” 余默然道:“敬文师兄。” 陆子风道:“为何。” 余默然道:“明羽师兄的干朽剑蕴含腐蚀之力,十分霸道,造成的伤口会迅速腐烂,无法愈合,万一真的伤到敬文师兄,就无法挽回了,所以,明羽师兄有所顾忌,而敬文师兄的玄山剑,以怪力著称,纵然伤到人,也还能养好伤,可以无所顾忌,因此,要占一些便宜。” 陆子风点头,道:“这次,咱们两个想到一块儿了。” 两人向练武场上望去。 黄敬文与左明羽各执八尺剑气,且行且战,步法迅捷,所到之处,地上枯黄的竹叶,尽被放荡的剑气吹起。 竹叶纷飞,剑气纷飞。 剑光闪处,割裂片片竹叶,地上剑痕深深。 已数不清多少招数。 黄敬文一记重剑撩起,左明羽淬不及防,只能横剑迎接,被玄山剑的绝大怪力击退开去。 黄敬文正要乘势追击,忽见前后左右地上,各有一个小小画卷打开,灵光闪过,生出四堵灵力壁障,构成一方牢笼,将他关了起来。 这画牢是左明羽趁着近身缠斗间隙,布置下的,眼下,他见画牢已成,御剑向黄敬文飞刺而去。 黄敬文双手握上剑柄,在灵力催动下,玄山剑重达万钧,产生无边怪力,猛然击向地面,大地如遭重击,龟裂开去,将四方画卷也都震碎,画牢随之破灭。 他从地上拔出玄山剑,御剑横空,和左明羽拼几招御剑术,而后,两人接近,转做近身缠斗。 手上春秋易剑诀,脚踏万径迷踪步,身法破朔迷离,剑光难分难解。 忽而。 秋意澜道:“可以了。” 左明羽和黄敬文闻声,同时停手。 秋意澜道:“明羽今年颇有进步,能与你敬文师兄打个平手了。” 左明羽道:“谢师伯夸赞。” 秋意澜道:“嗯,你们下去休息吧。” 左明羽与黄敬文四下见礼,各自离场,夏雨彤不知何时也已经离去。 陆子风道:“没什么可看的了,走吧,回去看看小竹的画,画得怎么样了。” 话落,转身离去。 余默然跟上他,道:“还未分出胜负,怎就不比了。” 陆子风道:“掌门师伯觉得行就可以了。” 余默然道:“那武榜排名,怎么算。” 陆子风惊奇他一眼,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第一次武考,难怪你不知道。” 余默然道:“什么。” 陆子风道:“本门武试,分为两种,一种,是十年一次的大武试,只有在大武试上,才会进行武榜排名,其他,每年年末的武试,只是一次简单的考核而已,为的,是了解每名弟子,在一年当中的收获与进步。” 余默然道:“上一次大武试,是什么时候。” 陆子风道:“去年刚考过。”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道:“你要想在武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等九年之后吧。” 余默然和陆子风一起回到梧桐别院,宋青竹已经将那幅简易梅花图画好了。 下午。 轮到圣心二窍境界弟子武试。 余默然同陆子风一起来到竹林间的练武场。 共计七十几名弟子,两两分组,进行了简单的比武考核。 余默然和陆子风两人结伴,自成一组。 秋意澜对余默然格外留意,因此,让余默然与陆子风进行了长时间的比武。 岂料,余默然与陆子风打了个平手。 秋意澜,江萍儿,叶之舟,花映红,都觉得十分意外。 唯有洛万通非常得意,觉得大家在九年前,把余默然强加给梧桐别院时,绝想不到今日,他会因祸得福。 水掉这一章。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芳辰 此事传开,各院弟子也都对余默然有了新的认识。 陆子风本想在莫离面前好好表现一次,却想不到被余默然抢去风头。 他心中吃惊之余,既为兄弟高兴,也为自己担忧。 —— 年后,三月初二,雨后初晴。 微风暖阳,晴空万里。 春风卷过大地,桃李盛开,青草润润,处处花红柳緑,一片春意盎然。 谷阳城一家宅院。 暮春新雨后,绿树绕莺啼。 檐下归堂燕,墙边鸟雀栖。 柳小玲着一件淡青色衣裙,清妆淡饰,自闺阁走出,来到前院中堂。 中堂门口放置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个竹篮。 李氏身怀六甲,闲来无事,正在桌旁刺绣,身边还陪着丫鬟阿春。 柳小玲来到李氏跟前,道:“娘,我出去了。” 李氏望她一眼,道:“嗯,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柳小玲道:“嗯。” 话落,回到后院,从后门出去了。 柳弘笙从正门归来,正看见柳小玲离去,上前问李氏,道:“什么事。” 李氏抬头望他一眼,低头继续刺绣,道:“女儿想出去散散心,我就让她去了。” 柳弘笙道:“嗯,出去散散心也好。” 李氏道:“外面的事情忙完了?” 柳弘笙道:“嗯。” 丫鬟阿春从堂内取来椅子,放在桌边。 柳弘笙挪了挪椅子,在李氏面前坐下。 李氏道:“阿春,去沏壶茶来。” 她身边丫鬟阿春应一声,向厨房走去。 柳弘笙道:“今日是玲儿生辰,你都给他准备了什么?” 李氏道:“还能有什么长寿面,还有她身上的那件新衣。” 柳弘笙点头,稍顿,道:“前几日,城南的张家,是不是找王婆来提过亲?” 李氏道:“你怎知道。” 柳弘笙道:“回来的路上,遇见王婆,她提起的此事,我不清楚,就来问你。” 李氏道:“嗯,是有来过。” 柳弘笙道:“怎样,小玲意下如何?” 李氏道:“不同意。” 柳弘笙道:“为何。” 李氏稍作犹豫,道:“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哪有什么原因。” 柳弘笙道:“你就没问问?” 李氏道:“由她去吧。” 柳弘笙一愣,道:“她都十九了,怎么还能由着她?” 李氏道:“怎么不能,玲儿都这么大了,她想要什么,她自己清楚。” 柳弘笙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联姻乃是人生大事,岂能由着她胡来。” 李氏似已生气,放下刺绣,站了起来,道:“妇道人家妇道人家怎么了,这个妇道,不还是你们男人规定的?” 柳弘笙慌忙扶住她,道:“哎你别乱动,小心动了胎气。” 李氏轻轻撇开他,埋怨她几眼,又坐下来,继续刺绣,道:“别人家的女儿,我管不着,反正,我的玲儿,你不许逼她。” 柳弘笙叹口气,道:“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她还太年轻,做不得主。” 李氏又欲起身。 柳弘笙道:“哎你坐着说,我这是在和你讲道理,你急什么。” 李氏道:“我不想和你讲什么道理。” 柳弘笙惊奇道:“你怎能不讲道理呢。” 李氏道:“那些个道理,都是你们男人规定的,和我们女人无关。” 柳弘笙怔了半晌,道:“你这是什么话。” 李氏不语。 柳弘笙稍顿,道:“我记得,你以前是很贤淑的,最近这是怎么了?” 李氏委屈道:“我贤不贤淑,是我的事。” 片刻,又委屈道:“我这半辈子,在家从父,嫁人从夫,从未给自己做过主,想起来就觉得做女人苦,我不想女儿和她娘一样。” 柳弘笙见她生起情绪,十分无奈,安抚道:“你刚有身孕,难免容易情绪激动,先不谈这个,不谈这个了。” 李氏不语,似在生着闷气。 柳弘笙拉住她的手,道:“你高兴一点儿,为夫给你认错,好不好?” 李氏用嗔怪的笑容,哼他一下,拿回手继续刺绣。 阿春将一壶新沏好的茶水端上来,放在桌上。 柳弘笙喝一口茶,对阿春道:“先去休息吧。” 阿春应下一声,离开了。 柳弘笙又拉住李氏的手,陪着她唠起了家常。 李氏时而笑起,觉得十分幸福。 谷阳河畔。 余默然背着一个画筒,站在石桥上,望着河面,静立不语。 桥下船夫渡船,悠悠远行,两岸杨柳依依,行人未断。 柳小玲低头走上石桥,从余默然身后路过,顺带拉他一下。 余默然回身望去一眼,见一个淡青色衣着的女子背影,一时不敢相认。 柳小玲回眸一眼,道:“走呀。” 余默然眼波晃过一丝惊讶,歉然一笑,跟上前去。 柳小玲道:“认不出来了?” 余默然羞愧不语。 柳小玲道:“新买的衣服,好不好看。” 余默然道:“好看。” 柳小玲道:“是这件好看,还是以前那件好看。” 余默然道:“都好看。” 柳小玲道:“也就是说,没有区别?” 余默然道:“是你,就好看。” 柳小玲羞笑,似觉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走下石桥,避开行人,进入一个幽静街道。 余默然将身后画筒取下,道:“给你。” 柳小玲接过画筒,道:“什么?” 余默然道:“画。” 柳小玲取出画卷,缓缓打开来看。 这是一幅灵画,是一幅会动的肖像图,画中人是柳小玲。 清风拂过画中人,黄色梨花裙轻轻曳动,发丝轻舞,灵眸眨动,看上去栩栩如生,鲜活无比。 柳小玲笑容盛开,十分开心,似很喜欢这幅画。 她收起画,装回画筒,抱在怀里,道:“我有你画的那么好看吗。” 余默然道:“我画的不像吗。” 柳小玲道:“不像。” 余默然道:“明明就是你。” 柳小玲羞红了脸,道:“你画了多久。” 余默然道:“两个月。” 柳小玲惊讶道:“怎么那么久。” 余默然道:“灵画很难,稍有差错,就要重新画,我还不是很熟练,用的颜料,也是请书宝师兄炼制的。” 柳小玲更加珍爱这幅画了。 她稍顿,道:“我们去城外翠湖走走吧。” 余默然颔首,带她飞落翠湖,在湖边迎着清风漫步。 翠湖十分安静,唯有阵阵游鸭的叫声,湖畔层层莲叶,远处碧波荡漾。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幽思 春意满庭,阳光和煦。 李氏似是坐得太久,觉得不舒服,放下刺绣站起身来。 柳弘笙起身关心道:“怎么了?” 李氏道:“想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柳弘笙扶住她的腰,笑道:“散散步是好的,散散步是好的。” 话落,陪着李氏在院中散起步来。 许久。 李氏道:“我问你个事儿。” 柳弘笙道:“你问。” 李氏道:“你在芸香阁,是不是有一个徒弟。” 柳弘笙疑惑她一眼,道:“你怎知道。” 李氏道:“我和玲儿聊天时,听她说的。” 柳弘笙思量片刻,道:“嗯,算是有一个。” 李氏稍道:“怎么说算是,我可是听说,他把你的手艺,全学去了。” 柳弘笙道:“嗯,他叫余默然,当初跟我学厨,并非是他本意,而是梧桐别院的洛先生,安排他跟我学的。” 李氏道:“这是为何。” 柳弘笙回忆起往昔,道:“他和小玲一样,并无修仙的资质。” 李氏稍作疑惑,道:“你就这么确定?” 柳弘笙道:“他跟我学了三年厨艺,我怎么能不清楚?” 李氏疑虑半晌,道:“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柳弘笙道:“他很有天分,作传人,我是很喜欢的。 李氏心思而不语。 柳弘笙疑惑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件事了是不是小玲,还在想着他。” 李氏稍作思量,顺势点头,道:“嗯。” 柳弘笙生出愁绪,闷思不语。 李氏道:“你方才不是说,很喜欢。” 柳弘笙道:“他对厨艺是有些天分,可是,他那性格” 李氏道:“性格怎么了。” 柳弘笙道:“太过老实了。” 李氏道:“老实有何不好。” 柳弘笙道:“他十分的不合群,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郁郁寡言,让人很不放心。” 李氏稍顿,道:“怎么不放心?” 柳弘笙道:“他这个性格,是要吃很多亏的。” 李氏道:“他纵然修不得仙术,也还有你传给他的厨艺,人又老实,不见得就不能有个好生活,况且,他们两个情投意合,你怎么就不能同意。” 柳弘笙惊疑她一眼,道:“这也是小玲告诉你的?” 李氏道:“是我逼问出来的。” 柳弘笙叹口气,道:“他再好,也不过是一个老实的厨子。” 李氏新奇他一眼,道:“你不也是个厨子。” 柳弘笙稍顿,无奈道:“我想尽办法,让玲儿在芸香阁读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攀上这层关系,让她将来,能许配给一个富贵人家,若我同意他俩在一起,那还不如当初不去芸香阁,就在谷阳随便教个徒弟,把她嫁了来的省事儿,也省去这十年来,你独自操劳家务,受这么多年的苦。” 李氏道:“你盘算得到好你想要玲儿幸福,那也要玲儿自己喜欢,她才会觉得幸福,玲儿若不喜欢,日子过的再好,她又怎会觉得幸福?” 柳弘笙道:“你懂什么,幸福可不是你侬我侬,这么简单的事儿。况且,联姻自古以来,都是两家人的事,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能找个更好的人家,就要找个更好的人家。” 李氏看他半晌,觉得他不可理喻,道:“哼,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反正,我的玲儿,你不许逼她。” 柳弘笙看李氏一眼,决定谦让着她,叹口气,道:“这都六年过去了,她就算还想着,又有何用,不过是在耽误自己罢了,她都二十了,还能再耽搁几年?你这做娘亲的,也该好好的劝劝她了。” 李氏舒一口气,思虑半晌,才道:“如果我说,你那位徒弟,非但学会了儒术,还做了洛先生的亲传弟子呢?” 柳弘笙疑惑她一眼,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氏道:“我是说假如。” 柳弘笙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李氏敷衍道:“没有我总觉得,你对他的印象不太好,是在嫌弃他。” 柳弘笙道:“没有的事,我只是客观讲述事实而已。” 李氏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说的都是真的呢?” 柳弘笙一番思索,道:“那他们两个的事,就更不能成了。” 李氏奇怪道:“这又是为何。” 柳弘笙又思虑片刻,叹口气道:“洛先生,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李氏道:“你怎么能知道?” 柳弘笙不语。 李氏道:“那你同意吗。” 柳弘笙道:“我同意又如何,这也不过只是假如。” 李氏若有所思,片刻,道:“走累了,回去坐会儿吧。” 柳弘笙道:“好,慢着点。” 两人相陪,向中堂门口走去。 夜幕降临,后院一间闺房烛光通透。 屋内,柳小玲拿着余默然送给她的画,坐在妆台前顾镜幽思。 李氏提一盏纸灯走上门前,敲响了她的房门。 柳小玲将画放在妆台,起身去开门。 她望一眼李氏,有些惊讶,道:“娘,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话落,将李氏搀扶进屋,在桌旁坐下。 李氏道:“来看看你今天是你的芳辰,他送你什么了?” 柳小玲稍顿,道:“一幅画。” 李氏十分好奇,道:“能不能让娘看看?” 柳小玲稍作犹豫,将妆台上的画取来。 李氏接过画,打开来看,惊喜道:“呀,是一副仙画画的真好。” 柳小玲似不好意思,道:“一幅画而已” 李氏惊奇她一眼,道:“别以为娘不懂,这幅仙画,可金贵着呢,整个谷阳城,也只城主府里有,多少人想要买,都没地儿买去。” 话落,又意味深长的看柳小玲一眼,道:“你若是不喜欢,送给娘吧。” 柳小玲似担心李氏会将画转手卖掉,伸出手,小心将画取回手上,抱在香怀。 李氏一笑,道:“不是说,一幅画而已吗。” 柳小玲不语。 李氏稍待片刻,道:“你有没有问问他,什么时候来提亲?” 柳小玲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李氏道:“还未曾问过?” 柳小玲摇了摇头。 李氏道:“他也不曾说起?” 柳小玲低头不语。 李氏叹口气,道:“你都二十了,再这么拖下去可不行,回头,去问问他。” 柳小玲不想逼迫余默然,只想等他提起,道:“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李氏道:“这可不行,你若不问,那他下次再来,娘可要替你去问了。” 柳小玲踟蹰半晌,道:“我去问。” 李氏道:“嗯,这就好。” 柳小玲思绪万千,十分忐忑,对这件事很没有信心,但她也知道,这一天终究要来,拖着也不是办法。 李氏道:“你坐下。” 柳小玲在她身边坐下。 李氏拉上柳小玲的手,道:“你们的事,他师傅知道吗?” 柳小玲稍作思量,道:“我也不清楚。” 李氏似有忧虑,道:“娘已经探过你爹的口风了。” 柳小玲心中一跳,道:“爹他怎么说的。” 李氏叹口气,道:“也没说什么。” 柳小玲愁起眉梢,并不追问。 李氏稍待片刻,担忧道:“你二人虽是两情相悦,但他毕竟是芸香阁门下的亲传弟子,这份姻缘,可不是咱们寻常人家能求的来的,依娘看,你们两个的事情能不能成,就全凭他师父的一句话了。” 柳小玲这边担忧未下眉宇,那边愁思又起心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天涯 端午之后,仲夏之夜。 洛万通外出而归,进入梧桐屋,片刻,烛光亮起。 余默然来到梧桐屋门口,静想片刻,来到门前,迈进屋内。 洛万通刚看起书,察觉有人进来,抬头望去一眼,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余默然躬身见礼,欲言又止。 洛万通见他心事重重,正色道:“有要紧的事?” 余默然似不知怎样开口。 洛万通见他神色犹豫,道:“你有话,直说就是了。” 话落,继续看起书来。 余默然稍定心神,跪在堂下,道:“弟子想求师傅一件事。” 洛万通望向他,十分不解,放下书道:“何事。” 余默然稍作迟疑,终是说道:“想请师傅为弟子提亲。” 洛万通闻言一愣,万分诧异,些许思量过后,道:“提亲你今年也才二十一,入门未久,修为尚浅,怎么先说起男女之情来了?” 余默然不语。 洛万通叹口气,道:“是你哪位师姐?” 余默然不知该不该说,正在犹豫。 洛万通见他不说,道:“为师倒不是反对,只是,修圣之人,岁月本就悠长,你眼下当务之急,该是专心修行才是,提亲之事,我看,等日后再说也不迟。” 余默然既已开口,便要问个明白,于是,道:“弟子说的,不是师姐。” 洛万通疑惑道:“那是何人?” 余默然道:“是小玲。” 洛万通一惊,疑惑道:“你喜欢她?” 余默然不语。 洛万通当他已是默然,斟酌半晌,道:“你二人当年境遇相同,朝夕为伴,难免日久生情,为师能够理解,可眼下,已经分别六年,早已物是人非,你又何苦执念于她。” 余默然不语。 洛万通叹口气,道:“为师劝你,还是早些放下的好。” 余默然道:“求师傅成全。” 洛万通望他半晌,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余默然心凉一半,道:“为什么。” 洛万通道:“她与你命途不同,际遇不同,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缘分已尽,何必强求。” 余默然似有哀求,道:“师傅” 洛万通道:“此事,日后再说吧,为师困了。” 余默然无奈,起身回房。 洛万通来到堂下,沉思片刻,转身进入内室休息去了。 一个月后,谷阳河畔。 柳小玲与余默然石桥相会。 两人相视一眼,情愫油然而生。 周围喧嚣的世俗,都化作一缕青烟,随清风消散于视线。 眼中,只剩下彼此,面带清风,眼含秋水。 柳小玲轻声道:“你问过了吗。” 余默然道:“嗯。” 柳小玲忐忑不安,道:“先生,他怎么说。” 余默然垂下目光,不敢看她,又有转身,望向河面,默默不语,眼神带着茫然。 柳小玲见他如此,生出黯然心绪,道:“先生,他不同意,是不是” 余默然回身望向她,含情脉脉。 柳小玲默默哀思。 余默然道:“不需要他同意。” 柳小玲望他一眼,悠悠低下头,道:“可他是你师傅。” 余默然道:“可他不是我。” 柳小玲转身,来到石桥边,望向远方,河水流去的方向,道:“那怎么办。” 余默然跟上,与她相依而立,作些许思量,道:“等我拿到剑阁的剑,再去求他。” 柳小玲道:“他若还不同意呢。” 余默然沉寂片刻,道:“那我就不回去了。” 柳小玲心下一跳,转过身来,望定他,道:“什么意思。” 余默然转身,也望定她,道:“他若还不同意,我就不回师门了,我们一起,去浪迹天涯。” 柳小玲低下头,有些慌,道:“天涯天涯是哪儿?” 余默然道:“有你的地方,就是天涯。” 柳小玲悠悠抬眼,与他相视许久,心中万分清楚。 他若不回,那便是违逆师命,背弃师门的罪名。 他在师门与自己的抉择间,毅然选择了自己。 她怎么忍心让他这样做。 可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那样的不可动摇。 她又怎么能忍心拒绝这样一颗热诚的心。 她终于坚定下来,轻轻点头,向他靠去,轻声道:“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两人相拥,情怨难平。 若不是两情相悦,难成眷属,谁愿意,悖逆世俗,有家不归。 若不是一往情深,生死难弃,谁又愿意背弃师门,四处漂泊。 他们已然决定,不离不弃,无论身往何处,有对方的地方,就是天涯。 四季风吹不尽的风花雪月; 谷阳河流不尽的儿女情长。 清流兮,南下急。 柳岸顾河影,鳞波光漫弥。 浮生浮世难由己,此桥此水诚相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玉颜 次日清晨。 李氏来到柳小玲的闺房,在桌旁坐下,道:“问过了?” 柳小玲正怕她提起此事,心中思虑片刻,点了点头。 李氏道:“他怎么说,几时来提亲?” 柳小玲默默不语。 李氏道:“他师傅同意吗?” 柳小玲稍作踟蹰,轻轻摇了摇头。 李氏的心沉重下来,半晌,道:“他怎么说。” 柳小玲道:“他说,过段时间,再去问问。” 李氏道:“你怎么看。” 柳小玲道:“再等等。” 李氏道:“若他师傅还不同意呢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等着他?” 柳小玲欲言又止。 李氏陷入沉思,眉宇间,有女儿的一世忧虑。 柳小玲不闻李氏表态,心中忐忑,道:“娘。” 语气带着哀求之意。 李氏回神,叹口气,道:“我的傻女儿,娘劝你还是放下他吧。” 柳小玲看李氏一眼,眼波满是痴意,道:“娘,再等等。” 李氏担忧道:“他师傅若铁了心的不同意,你怎么办?” 柳小玲踟蹰道:“他说” 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李氏道:“他说什么了?” 柳小玲迟疑半晌,道:“他一定会说服他师傅的。” 李氏道:“你就这么信任他。” 柳小玲不语。 李氏道:“凡事,都要有最坏的打算,他师傅若真的不同意,他身为弟子,又能如何?” 柳小玲沉思半晌,闭口不言。 李氏念起女儿这些年所受的苦楚,心中万分心疼,劝道:“你听娘的,娘是过来人,年华易逝,最耐不得的,就是等待,你都已经二十了,就不能看的透彻一些吗。” 柳小玲眼眶已是红润,低声道:“娘,我们好不容易撑到现在,就不能再等等吗。” 李氏觉得自己的女儿很是可怜,眼中泛起泪花,道:“娘知道你们十分不易,可是,人生于世,本就身不由己,许多事,都不是你二人能够决定的娘十六岁,便受父母之命,嫁给了你父亲,那时,也才见过几次面而已,现在不也过的挺好的吗,世风如此,谁又能反抗的了,若不想开些,只怕最后,苦的还是自己。” 柳小玲眼泪滑落,道:“娘我愿意等他。” 李氏叹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他若是寻常人家子弟,娘兴许还能给你做个主,可是娘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 柳小玲暗自伤神,轻声道:“我知道” 李氏看她半晌,心中十分不忍,缓缓起身,道:“你自己考虑吧,娘走了。” 柳小玲搀扶她走出门外。 李氏回身,止住柳小玲,自行离去。 柳小玲望着李氏背影隐入墙角,怔怔出神。 —— 入秋。午后。 枫叶已是红黄相间。 枫林别院向西,有一条小溪,自梧桐别院的茉莉花圃而来,途径枫林,向东南方向缓缓流淌。 小溪东边的枫树间,有一个小亭,名唤“晚枫亭”。 晚枫亭中。 莫离飘坐虚白玄气,闭目清修。 她身着洁净的白色儒衣,白丝带束着披肩发髻,两鬓垂胸,随风曼舞。 远远看去,盈盈姿态,皎皎白衣,气质斐然。 莫离用了六年时间,将圣心二窍境界修炼至圆满,触及瓶颈期已有两年,依旧未能开窍,眼下,正在努力突破。 圣心二窍气海已经精纯至第二个临界点,不间断的炼化,一丝丝后天灵气得以升华,从气海脱离而出,飘聚在心室之中,缓慢孕育着第三个灵窍。 斜阳西去,申时将过。 她心中忽而豁然开朗,“圣心三窍”幽幽开启,如一个漆黑入口,通向未知的黑暗。 第二次质变后的“后天灵气”涌灌而入,如鸿蒙之初的演化,抱成一团,渐渐形成一个混沌气旋。 气旋无规律的纠缠着,渐渐稳定,聚而不散。 莫离睁开了眼睛。 圣心三窍的“开窍”过程,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 历经两年,她也总算在今日开窍,聚成气旋,迈入了圣心三窍境界。 花映红傍晚归来,闻得消息,十分欣慰,但见天色已晚,打算次日再带她到剑阁求剑。 次日清晨,芸香阁中。 花映红带莫离前往芸香总院。 秋意澜正在芸香阁门外的回廊之下闭目清修,得知莫离年仅二十一岁,便以修成圣心三窍境界,十分欣慰。 他对莫离的灵气进行查验过后,表示认可,决定让她入剑阁求剑。 三人来到琼楼十一层,在面南的剑阁门外停下。 秋意澜默念几句口诀,十二层天地宝阁之中,天地仪运转半周,剑阁四壁泛起华光,一晃而逝。 防护禁制已经解开。 秋意澜上前推门,吱呀一声响动,阁门打开。一阵风来,吹落门框些许积尘,看这情形,已是很久没有人来过。 秋意澜扑打两下飞尘,引花映红和莫离迈入剑阁。 剑阁内空荡荡的,只北面墙壁上,从右向左排序,悬挂着三十三张仙剑画像,虽久经岁月,但看起来依旧如新。 画像当中,有十二张是收卷着的,代表着它们已是出世,名剑有主。 也尚有二十一柄剑,依旧沉寂在画卷之中,历经千百年,等待着有缘之人。 秋意澜望莫离一眼,道:“去吧。” 莫离盈盈见礼,走出两步,来到剑阁中央,释放出灵气,轻轻接触着每一幅画像。 在她感知中,灵气浸入各幅画卷,轻轻接触着画中仙剑。 忽而,第六幅画像中的剑,渐渐接受了她的灵气温养。 莫离清晰的感觉到,剑体之中,有一只强大的剑灵渐渐苏醒,如一个饥渴的婴儿,温柔且贪婪的吸扯着她的灵气。 使得她再无暇他顾,专心致志的供养着它。 剑灵终于完全苏醒,停止吸取灵气,散发出盈盈灵光。 第六幅画卷也随之泛起盈盈灵光。 秋意澜见此,不由吃惊,道:“竟是玉颜?” 花映红脸上也流露出惊喜之色。 莫离却显得有些淡然,似还不知这把剑的惊喜之处。 她回望一眼花映红。 花映红也满意的对她点了点头。 莫离这才起身,散去虚白玄气,来到第六幅画像面前。 画像上,绘着一柄白色的长剑,空白处,书有陈旧墨迹: 纤尘不染,百毒莫侵。天地无邪,返璞归真。 ——仙剑玉颜。 莫离默念一遍,似很喜欢玉颜这个名字。 她抬起右手轻轻抚上画卷,手上灵气浸入画卷,画面泛起灵波水纹,芊芊玉手随之陷入画中,如水中探物,将仙剑玉颜取了出来,拿在手中细看。 白色的剑柄和剑鞘两端,镶着铂金花饰,剑鞘上段,刻有“玉颜”二字。 莫离打量过玉颜剑,右手握上剑柄,只轻轻一提,闻得“噌”一声剑鸣,玉颜剑已是出鞘。 好似沉寂千年的仙灵,重生后的喜悦;亦如熟睡百年的情人,苏醒时的嘤咛。 它向尘世宣召着:仙剑玉颜,已经出世。 玉颜,剑长三尺,宽二寸;剑身通体玉白色,如白玉雕琢,有一个宽三分的镂空,从剑根处,行至中段。 看起来十分古朴,洁净无瑕。 莫离望剑,淡淡一笑,如一朵盛开的茉莉。 玉颜,玉颜,如玉之颜,如玉之温,如玉之结。 若不是缘分使然,安能佳人佩玉颜。 莫离收起剑,面带桃花,回身将玉颜呈给花映红看。 花映红接过剑,与秋意澜一起端详片刻,归还给了莫离。 秋意澜稍顿,嘱托道:“这柄玉颜,已有两千七百多年的历史,历经两位先圣之手,而今出世,为你所用,你要好生待它。” 莫离素手出袖,接过玉颜,很是珍爱,应声道:“弟子知道了。” 秋意澜沉声静气,续道:“剑阁的剑,是历代先圣共同的结晶,而今,你既得先圣之剑,也该当秉承先圣之遗志,处处当为师门着想,为苍生谋福。你本是栋梁之材,而今,有了这柄‘玉颜’相助,未来可期,回去之后,更要勤奋修行,力争早日为师门分忧,方能不负师门所托。” 莫离虚心听教,道:“弟子谨记掌门师伯教诲,永不敢忘。” 秋意澜点了点头,道:“回去之后,记得抽空,带上玉颜,去拜访你那几位师叔伯。” 莫离轻轻颔首,道:“嗯。” 看她摸样,样貌姣好,仪态淡雅,看起来文文静静,乖巧可人。 秋意澜对她印象十分之好,自觉已无可嘱托,道:“嗯,师伯对你是十分放心的,从今往后,这病玉颜,便是你的佩剑了,带它去吧。” 莫离应下一声,望向花映红。 花映红提醒道:“快谢你师伯赐剑。” 莫离这才想起,盈盈见礼,道:“谢掌门师伯赐剑。” 秋意澜颔首。 花映红面含春风,道:“多谢掌门师兄,师妹告辞了。” 秋意澜道:“嗯,去吧。” 花映红领着莫离出了剑阁,步登虚云,直向东面的枫林飞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套话 下午。 莫离出枫林别院向西,先去紫檀林,拜访了紫檀别院的江萍儿。 顺道向北,去往梧桐别院。 梧桐屋的门前,摆着一张书案,宋青竹正独自在摹画。 莫离轻轻落入院中,望梧桐屋一眼,见门开着,屋内好似无人,上前两步,道:“小竹,你师傅可在?” 宋青竹正是无聊,闻声望去一眼,脸上一喜,道:“阿离师姐,你怎么来了,师父在北面林中,我带你去吧。” 说话间,已站起身来。 莫离道:“不必了,你好好呆在这里做功课。” 话落,飞身向北。 宋青竹十分无奈,坐下继续摹画。 北面,梧桐林中,还是那一方阔地。 余默然飘坐虚白玄气,端坐低空,双膝上还放着一张琴。 指拨弦震,琴声悠扬,亦扬亦挫,婉转又不失激昂。 洛万通在他背后,十丈之外舞剑。 余默然闭目凝神,灵气从指间发出,透过琴音散播开去,引起外界灵气共鸣,使得回音入耳,清晰无比。 洛万通的所有动作,都已被余默然听的一清二楚。 片刻,洛万通收剑,走上他面前,道:“听得出来吗。” 余默然睁开眼,道:“听出来了。” 洛万通道:“说说看。” 余默然道:“是春秋易剑诀,第十一式,第三式第七式,第十九式,第七十一式。” 洛万通满意的点头,道:“嗯,不错,你掌握的十分熟练,但也不可松懈,日后,还要勤加练习。天音方物术,顾名思义,即是听音方物的儒术,并不只是拘泥于某种乐器,练到大成之时,你所发出的所有声音,皆可利用。” 稍顿,续道:“莫要小看了天音方物术,灵活运用,亦是十分厉害的,昔日正魔大战之时,你已故的太师伯许无涯,在魔教总坛神风岭,只一声厉啸,便震死了魔教右副使公孙治,如此声威,一时无二,那风头,可是当世无双的。” 余默然静静聆听,心中对那样的场景,亦是十分向往。 不多时。 莫离寻至林中阔地,手持玉颜,如一片百合花,轻轻落下。 洛万通望去一眼,见她手上提的剑十分夺目,仔细看去,竟似曾相识,吃了一惊,已知她的来意。 余默然起身望向莫离,只觉她手中换了一柄新剑,并未在意。 莫离走到近前,见礼道:“师侄,见过洛师叔。” 洛万通点头,道:“嗯,你手中,可是玉颜?” 莫离将玉颜呈上,道:“是,师侄昨日,在剑阁求得这柄玉颜,受掌门师伯嘱托,特来拜见洛师叔。” 余默然闻言,眼波微动,望向她手中仙剑。 洛万通接过玉颜,看了两眼,又见余默然似是十分好奇,将玉颜递给他。 余默然望莫离一眼。 莫离向他点了点头。 余默然这才接过玉颜,看过几眼,交回给了罗万通。 洛万通将玉颜还给莫离,道:“玉颜在剑阁,暂居第六位,定有过人之处,你能得到它,可见机缘匪浅。” 莫离接回玉颜,静立等话。 洛万通沉思片刻,对余默然道:“今天就到此为止,你回去,替为师照看着小竹学画,莫叫他偷懒。” 余默然应声道:“嗯,弟子告退。” 话落,回梧桐别院去了。 梧桐林中阔地,只剩下洛万通和莫离。 莫离道:“师叔若无嘱托,师侄,也告退了。” 洛万通道:“慢。” 莫离道:“师叔还有何吩咐。” 洛万通略想,道:“难得见你一次,师叔,想和你说说话。” 莫离有些惊疑,静立不语。 洛万通踱出两步,道:“你还记得小玲吗。” 莫离十分疑惑,道:“记得师叔,怎么忽然问起小玲了。” 洛万通道:“我知,她和你走得很近,想必,关系也十分要好。” 莫离稍作迟疑,道:“我与她年纪相仿,她也时常到枫林来找我玩儿。” 洛万通点了点头,道:“你,想念她吗?” 莫离稍顿,道:“枯燥之时,难免会想怀念起那段时光。” 洛万通道:“她八岁,便随父来到我这梧桐别院,十四岁又随父归乡,六年间,每日为我送饭端茶,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一别,又是六年了,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莫离听的感动,道:“她很好。” 洛万通道:“哦?你见过她?” 莫离道:“见过。” 洛万通道:“你把她的近况,说来听听。” 莫离道:“她父亲,在谷阳购置了宅院,一家人在谷阳生活的很好。” 洛万通道:“嗯,这已是九年前的事了。” 莫离稍顿,道:“她母亲有了身孕,她就要做姐姐了。” 洛万通一怔,道:“这倒是一件喜事,几个月了?” 莫离略想,道:“该有九个月了。” 洛万通道:“小玲和你说的?” 莫离道:“嗯。” 洛万通道:“你几时遇见她的。” 莫离道:“中元节那天。” 洛万通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经常和她见面。” 莫离稍顿,心中忽而忐忑起来,道:“师叔何为要这样问。” 洛万通稍作思量,道:“中年得子,实乃人生大喜之事,师叔,想请你带去一封书信,聊表祝贺,只不知,下次出门,你还能不能见到她。” 莫离稍作迟疑,点一下头,道:“嗯。” 洛万通怔了怔,片刻,舒一口气,道:“那,此事就劳烦你了,下次出门,记得来师叔这里取一封书信。” 莫离道:“嗯。” 洛万通道:“知道她很好,我就放心了,你去吧。” 莫离道:“师侄告退。” 洛万通道:“嗯。” 莫离飞身离去,一路上都有些心事不宁。 不明白洛万通为何要突然问起小玲的事? 真的是因为怀念吗? 那他为何不去问余默然? 是了,余默然定是背着他去见柳小玲的。 洛万通兀自在林中阔地,踱步沉思,眉宇间似有怒气。 莫离能见得到,那余默然也定是见到了。 时隔六年,也难怪他还在惦念着她。 想起来,在这几年间,他经常去谷阳,散心只怕是假,相会或许是真。 丁书宝与唐玉柯,还有那陆子风,为师兄弟的情谊,想必,多是在包庇。 难怪前些时日,他会忽然说起提亲之事。 许久,洛万通怒气消沉,转而生出许多愁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中秋 中秋之夜。 月满人间八月半,家家户户闹团圆。 谷阳有祭月的习俗,放天灯是其中最热闹的环节。 人们结伴聚在河阳河畔,用放天灯的方式,祈求月神降福人间。 或祈求:貌似嫦娥,面如皓月。 或祈求:蟾宫折桂,天赐福缘。 信男信女相信,天灯会乘风直上,落入月宫,广寒仙子也就能看到他们在天灯上所写下的愿望。 谷阳河上,一座石桥。 柳小玲正静静等待。 不多时。 徐湘湘与莫离出现,漫步走上石桥,与柳小玲相遇。 相互打过招呼。 莫离将一封信递上,道:“洛师叔,让我带给你一封信。” 柳小玲接过信,见信封上书着“柳弘笙亲启”五字,有些惊讶,道:“给我爹的?” 莫离道:“嗯。” 柳小玲稍作思量,道:“洛先生怎么忽然想起给我爹写信了。” 莫离稍顿,道:“师叔说,只是一封道贺的信。” 柳小玲心生忐忑,道:“为的,是什么事?” 莫离道:“师叔说,中年得子,是人生大喜之事。” 柳小玲有些庆幸,同时也有些失落,片刻,道:“是小然说的?” 莫离怔了一下,道:“是我说的。” 柳小玲沉思不语。 莫离道:“洛师叔,前段时间,忽然向我问起过你。” 柳小玲道:“他都问了些什么?” 莫离道:“他好像,很怀念你,问你现在怎么样了。” 柳小玲似有些受宠若惊,道:“怀念我?” 莫离道:“嗯。” 柳小玲疑惑道:“他还问什么了?” 莫离道:“没了。” 柳小玲悬着的心,久久未能放下。 徐湘湘忽道:“你娘近来可好?” 柳小玲回神,露出笑容,道:“很好,前几日,刚生下弟弟,我爹在陪着她。” 徐湘湘道:“母子平安就好,恭喜你做姐姐了。” 柳小玲心中满是甜意,道:“嗯。” 莫离道:“要不要先去走走?” 柳小玲道:“你和湘湘姐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莫离道:“那我们先去了。” 柳小玲道:“嗯。” 莫离与徐湘湘结伴走下石桥,沿河岸西街,向北闲游去了。 柳小玲望一眼手中信,见信封背面的封口处,盖着封蜡,想了想,放入了怀中。 片刻。 陆子风与丁书宝结伴走上石桥。 丁书宝道:“小玲,可曾见到过你湘湘姐?” 柳小玲循声望他一眼,道:“见过,她和阿离刚刚向那边去了。” 说话间,指一指北面的河岸西街。 丁书宝望去一眼。 柳小玲道:“小然,没和你们一起来吗。” 陆子风道:“他让我先来告诉你一声,他有事去做,过一会儿才能来。” 丁书宝道:“他去城主府了,我们先走了。” 话落,和陆子风一起,追寻徐湘湘去了。 柳小玲无奈,继续等待。 等待,既是一件幸福的事,也是一件熬人的事。 幸福,是因为相逢的期许即将得到满足; 熬人,是因为相逢的期许尚未得到满足。 不多久。 余默然匆匆而来的时候,柳小玲依旧在石桥静等。 他放下心来,缓一缓心情,漫步走上石桥。 柳小玲感觉有人向她靠近,望去一眼。 只一眼,便落尽繁华,顷刻间,似已身在天涯。 等余默然走近。 柳小玲道:“怎么这么久。” 余默然道:“今天是中秋节,师傅让我到城主府送了一封信。” 柳小玲道:“什么信?” 余默然道:“谷阳城主李俊才,是师傅的第九个弟子想必,是一封问候的信。” 柳小玲十分奇怪,不明白洛万通为何不将两封信,都交给余默然来送。 还有,为何洛万通对她的事情会一无所知,而要去问莫离。 她沉思片刻,道:“你和我见面的事,先生他是不是还不知道。” 余默然心有内疚,怔了片刻,道:“嗯。” 柳小玲道:“那上次,提亲的事你,你是怎么问的?” 余默然道:“我只是问了问,其他的,都没说。” 柳小玲不明白,余默然为什么不愿在洛万通面前,说起她的事情。 她有些难过,低下头道:“为什么。” 余默然望着她,道:“我怕。” 柳小玲抬头与他对视,道:“怕什么?” 她在余默然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坚定,一丝忧虑,一丝不舍。 余默然道:“不知道,就是怕。” 柳小玲似已猜出他的心思,道:“你是不是,怕他知道了,就再难见到我了。” 余默然望着她,轻轻点头,道:“嗯。” 柳小玲上前两步,轻轻靠上他的衣襟,道:“我也好怕” 余默然拥着她,仿佛拥着整个天下,稍缓心绪,道:“我不会放弃的,等我拿到剑阁的剑,我们就走。” 柳小玲应声,道:“嗯。” 她对余默然的做法,感到有些不安,但也已无从选择,唯有与他一起面对未来的风险。 谷阳河,西岸宽街。 徐湘湘与莫离闲游在前,丁书宝与陆子风随护在后。 余默然与柳小玲也已跟在后面。 几人同游,一起看热闹,一起许愿,一起放天灯。 丁书宝与徐湘湘共放一盏天灯。 上面书着:宝心如桂月,湘是月中仙。 莫离独放一盏天灯。 上面书着:月有娥兮娥有思,夜不眠兮人未知。 陆子风也放一盏天灯。 上面书着:丹桂蟾宫空自许,素娥照月为谁家。 余默然与柳小玲共放一盏天灯。 上面写着:相思本是闲闲绪,一寄卿卿碌碌中。秋来落处何颜色,且看枫林片叶红。 一路游玩。 丁书宝与徐湘湘两人相互在意。 陆子风的注意力,在莫离身上。 而莫离的注意力,却在余默然和柳小玲两人身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书信 亥时将尽,夜色深沉。 徐湘湘带着莫离欲回师门,在丁书宝与陆子风催促之下,余默然也与柳小玲相别。 五人结伴,映衬着千里月华,向南方的烟云竹海飞去。 柳小玲望着他们在月空中飞远,生出淡淡心绪,只身归家。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苏轼《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谷阳城,浸泡在月华之中,亘古未变,显得古朴而又苍凉; 中秋明月,清冷如玉,它将万物剪成恣意的魅影,轻舞在大地的夜梦。 尘世如梦,人生,也显得不够真实,夜风徐来,吹的人心,动荡不安。 柳小玲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不知所起,挥之不散。 她从后门而入,插上门闩,踏着月色走向前院。 一身淡青色衣裙,在月波中显得格外出尘。 前院,正堂之内,烛光透亮。 柳弘笙正陪着李氏,做睡前的闲聊,内室一张锦床之上,一个襁褓中的男婴正在熟睡。 闻得有人敲门。 柳弘笙起身开门,见是柳小玲,道:“什么事?” 柳小玲将一封信递上,道:“洛先生,托阿离送来一封信。” 柳弘笙一怔,道:“枫林别院的莫离?” 柳小玲道:“嗯。” 柳弘笙很是惊讶,接过信,确认上一眼,十分不解,道:“你和她,还有联系?” 柳小玲稍作犹豫,道:“是在街上遇见的,她和湘湘姐,时常到谷阳来玩儿。 柳弘笙道:“她们人呢?” 柳小玲道:“已经走了。” 柳弘笙似有惋惜,道:“既然遇上了,怎么不请她们到家里坐坐?” 柳小玲不语。 李氏走上门前,道:“什么信?我看看。” 话落,从柳弘笙手里取过书信,拆开来看。 柳弘笙并未阻止,只望一眼柳小玲,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屋去睡吧。” 柳小玲稍作踟蹰,回后院闺房去了。 柳弘笙关上房门。 屋内。 李氏在堂中坐下,看完书信,神色也凝重下来,一言不发,似乎有着满心的忧虑。 柳弘笙见她如此,十分好奇,道:“信上,说了什么?” 李氏看一眼柳弘笙,犹豫不决。 柳弘笙从李氏手中取过书信,细细看过,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心中有喜,也有悲。 他在堂中沉思踱步,半晌,回身道:“这事,你知不知道。” 李氏作些许的思量,终是点头,道:“知道。” 柳弘笙似有恼气,道:“你一直瞒着我?” 李氏无奈道:“是。” 柳弘笙怔道:“你” 稍缓心情,道:“你糊涂呀你。” 李氏道:“我怎么糊涂了,他们两个情投意合,我这个做娘的,心疼女儿有错吗。” 柳弘笙道:“你这是妇人之仁。” 李氏道:“这姻缘,多少人都遇不到,小玲她既然遇上了,叫我怎么忍心去拆散。” 柳弘笙抖了抖手上书信,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他们两个的事,洛先生,是不会同意的,你一味的惯着她,只能是让她越陷越深而已。” 李氏心痛万分,道:“我怎么知道,你那位洛先生,就那么的不近人情。” 柳弘笙望着李氏半晌,道:“这还用想吗,他不管是什么原因,眼下都已学成仙术,不再是一个凡人了,况且,从这封信上看得出,洛先生对他十分的器重,又怎可能同意他和一个凡人在一起?” 李氏哀思不语,心中期许全都破碎。 柳弘笙长舒一口气,缓一缓情绪,道:“他若学不得仙术,只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念在我与他三年师徒的名份上,或许还能答应,可他如今,已是洛先生的亲传大弟子,洛先生他不同意,谁也没有办法,这门亲事,咱们,高攀不起。” 李氏沉寂未语。 内室的男婴哭醒,李氏慌忙起身去看,换了干净尿布之后,抱了出来。 柳弘笙上前,与李氏一起,一番轻喃,男婴止住哭啼。 李氏看他一眼,道:“你说那些,我也知道。” 柳弘笙在她身边坐下,又看一眼书信,叹口气,续道:“好在,小玲她吉人自有天相,洛先生既在信上说,要收她做干女儿,那定是不会反悔的,这可是天大的福源,她也该知足了。” 李氏心情也缓和了一些,似已替柳小玲接受了洛万通的安排。 柳弘笙道:“这件事,你去说,还是我去说?” 李氏不放心柳弘笙去做这件事,道:“我去吧。” 柳弘笙稍顿,点了点头,将书信递给她,道:“你最好和她说个清楚,长痛不如短痛。” 李氏接过书信。 柳弘笙道:“来,我抱抱。” 话落,从李氏怀中抱过男婴,哄睡起来。 李氏又看一遍书信,心有万般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棋局 两日之后,清晨。 旭日初升,生民渐醒。 城主府一名护卫乘一骑飞马绝尘而出,路上行人纷纷退避。 护卫快马行至柳弘笙宅院门前,翻身下马,迈入门内。 周围街坊议论纷纷: 路人:“城主府的护卫,来柳家做什么?” 街坊:“很正常。” 商贩:“怎么正常?” 街坊:“柳弘笙和城主李俊才,那可是旧相识。” 路人:“旧相识?他家搬来谷阳,也才十年光景,怎么从未见过他们家与城主府有过什么来往?” 街坊:“这一家之主柳弘笙,在芸香阁做了十年的主厨,而城主李俊才,又是芸香阁的弟子,可是吃过他几年手艺的,自然算得上旧相识。” 路人,商贩,纷纷会意,对这一家人另眼相看。 柳弘笙正与李氏在中堂饮茶,见城主府的护卫进来,起身迎接。 护卫将一封书信交给柳弘笙,随后离去。 柳弘笙拆开书信,看过一遍,脸上露出喜色。 李氏取过书信也看一遍,惊讶道:“这么快。” 柳弘笙道:“李城主本是洛先生的弟子,若洛先生有过交代的话,他自然不会怠慢。” 李氏似有顾虑。 柳弘笙见他如此,问道:“你和小玲说得怎么样了。” 李氏道:“还没。” 柳弘笙眉头一皱,稍顿,道:“你若不想去,我去说好了。” 李氏作稍许浅思,无奈道:“女儿的事,我来说。” 柳弘笙望一眼李氏,见她神色坚定,只得点了点头。 柳小玲时常会到前院,与李氏作陪,闲来无事,也会教李氏下棋。 李氏也学的很有耐心,愿意陪她下棋解闷,时间久了,也就掌握了一些对弈的技巧。 这日清晨,前院中堂。 中堂门口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副围棋。 李氏着一件紫色锦衣,怀抱一个襁褓,襁褓中的男婴已经熟睡。 柳小玲着一件淡青色衣裙。 两人相对而坐,正在下棋。 日光温和,照的人心情暖暖;清风徐徐,吹的人精神酥爽。 李氏执白,落下一子。 柳小玲道:“这一步冲的不好,应该放这里做眼,才能救得活。” 说话间,抬手挪棋,帮她纠正。 李氏认真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道:“娘才刚开始学,自然不及你的棋艺。” 柳小玲很是专心,执黑落下一子,道:“您学的已经很好了。” 李氏时常看她,似有些心不在焉。 交互落下几子。 李氏道:“娘想问你个事。” 柳小玲道:“什么事。” 李氏略加思量,落下白子,道:“你和他的事,想的怎么样了。” 柳小玲愣一下神,看一眼棋局,道:“什么怎么样” 李氏道:“他师傅,若铁了心的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难道,真的这么一直等下去?” 柳小玲心情跌宕下来,止住将要落下的棋子,把手收了回去。 李氏道:“还没想好?” 柳小玲不语。 李氏稍作犹豫,坚定道:“你听娘的,以后,不要再和他见面了。” 柳小玲望一眼李氏,道:“为什么。” 李氏温和道:“你还不明白吗,你们两个,有缘无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柳小玲欲反驳,却又不想顶撞李氏。 她心有不甘,道:“娘,连你也这么说?” 李氏无奈,从身上取出一封信,放在棋盘上,道:“你自己看吧。” 柳小玲自从见到那封信开始,就一直不安,见到李氏如此,更加的不安了。 她取过书信,看到一半,神情有些激动,道:“我爹,他同意了?” 李氏稍顿,叹一口气,点头道:“嗯。” 柳小玲寻求一眼李氏,道:“娘也同意了?” 李氏无奈,点了点头,道:“缘份至此,娘劝你,不要再强求了。” 她一行清泪滑落,万分伤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凭什么” 李氏道:“娘也是为你好。” 柳小玲倔强道:“我不要” 眼泪兀自流淌,心绪苦不堪言。 李氏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娘也很心疼,可是,事到如今,谁又能有什么办法,这就是命,娘劝你还是认命吧,娘实在不愿看着你越陷越深,到最后,还是苦了你自己。” 柳小玲伤心不语。 李氏稍待片刻,续道:“娘实话告诉你,城主府已经差人来过了,过几日,李城主便会亲自登门,为他的侄子提亲,你做好准备吧。” 柳小玲道:“我不见。” 李氏道:“你这又是何苦呢这门亲事,不光是你爹同意了,只怕,连城主府的人,也没有办法不从,你又能拗得过谁呢?” 柳小玲哽咽不语。 李氏叹口气,续道:“李城主至今尚无子嗣,身旁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侄子,那可是集万宠于一身的,更难得的是,他为人谦和,品行很好,也才刚满二十二岁,尚无婚配,多少人想攀这门亲事,他都看不上” 柳小玲道:“不稀罕。” 李氏道:“你不稀罕人家,人家可稀罕着你呢。” 柳小玲不语。 李氏道:“我可是听说,人家已经同意了,只怕过两日,也会跟着李城主一起上门,到时候,你可不能使性子。” 柳小玲已听不下去,自知无力反抗,不愿多听,起身回后院深闺去了。 独留李氏一人,对着半局棋盘。 人生就如棋局,每个人,都像是棋子。 柳小玲夜深人静难成眠,庭院深深独徘徊。 缺月如钩,勾起千种情愫惹人怨;青衣单薄,散落万般思绪满人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若早知,此身在世不由己,那时候,何必情急说天涯。 早知道痴情这般苦,何如当初莫相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劝说 几日后,谷阳城主李俊才亲自登门,来为他的侄子李疏彦提亲。 李俊才与柳弘笙故友重逢,相谈甚欢,二人对这桩亲事,也都是十分赞许,满合心意。 此事传开,街坊们纷纷道贺。 约期又至。 柳小玲正欲出门相会,却发现庭院后门已被人从外锁住,绕道前院正门,又发现柳弘笙和李氏正在中堂门口作陪闲聊。 她低头正欲出门,被柳弘笙叫住。 柳弘笙道:“去哪儿?” 柳小玲道:“只是随便走走。” 柳弘笙道:“不许去。” 柳小玲期望一眼李氏,道:“娘?” 李氏无奈道:“听你爹的话,这段时间,哪也别去了。” 柳小玲低头不语,沉思半晌,下定决心,迈出大门。 柳弘笙生出恼气,起身正要追去,被李氏拉住。 柳弘笙回头望一眼李氏,满脸都是威严被触怒的神色。 李氏抱着男婴,对他摇了摇头,满脸都是恳求之色。 柳弘笙舒一口气,压一压火气,道:“你还要惯着她?” 李氏道:“你也不怕街坊看笑话有什么事,等她回来后,再说吧。” 柳弘笙闻言,觉得在理,权且忍了下来。 柳小玲与余默然石桥会面,对于自己的境遇只字不提。 她不想让余默然担心,影响到他得修行。 两人如往日一般,在城外的翠湖散步,看野鸭游湖,说由衷情话。 相会的时光总显得短暂,两人分别。 余默然想要送柳小玲回家,而柳小玲依旧不许,她执意要看余默然先走,才愿意回家。 柳小玲回到家时,柳弘笙和李氏依旧坐在中堂门口。 她望一眼父母,没有言语,低头径自回后院闺房。 柳弘笙心绪难平,道:“你看看她现在,全不把父母放在眼里了,连个招呼也不打,我若再不管她,只怕日后就要误事。” 他起身进入中堂,取了一把锁来,向后院走去。 李氏满是担忧,随他一同去了后院。 柳弘笙二话不说,将柳小玲锁进了闺房里,不顾柳小玲的哀求,返身回了前院。 独留李氏一人,抱着男婴立在门前,显得无能为力。 柳小玲靠着门坐下,不再哀求,显得很是悲伤。 李氏走上门前,在门前石阶坐下,道:“你就不能听娘一次劝吗。” 柳小玲含泪道:“为什么要这样,我犯什么错了。” 李氏十分心疼她,道:“娘不懂什么对和错,娘只知道,世风如此,你一个女儿家又能怎样,娘改变不了什么,就只能劝你回头了,你听娘一次劝吧。” 柳小玲哭诉道:“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碍着什么事了” 李氏一行怜爱的眼泪滑下,道:“感情是会变的,何苦看得这么重呢。” 柳小玲不语。 李氏道:“就算你能保证一直喜欢他,可你又怎么能保证,他就会一直喜欢你呢,人心易变,你又何必执念着一个人不放。” 柳小玲道:“我相信他。” 李氏道:“那娘问你,他喜欢你什么?” 柳小玲回答不上来,她从未问过这个问题。 李氏道:“他师门里有那么多修仙的女子,他又凭什么会喜欢你。” 柳小玲回答不上来,她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李氏道:“你现在是年轻,也很漂亮,可以后呢?到时候,你已是年过半百,人老珠黄,而他却还是少年模样,英年才俊,你又怎么能保证,他不会嫌弃你?” “就算你二人始终如一,两人在一起后,将来感情至深,他也不会嫌弃你,可是,等到你百年之后,留他一人独活在世,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你若是真的喜欢他,又怎能忍心这样去做。” “再说,这件事,是那位洛先生决定的,你不放弃又能如何,他又能怎样?” “难道” 李氏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续道:“难道,他还能带着你逃婚不成?” 她越想越担忧,道:“你听娘的,这事万万不可的,这桩亲事,已传的人尽皆知,事关城主府和咱们家的颜面,你就算不为娘考虑,也要为你刚出世的弟弟想一想呀,再说了,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那位洛先生,怎么可能放任你拐跑他的得意门生?” “娘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那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若真的为他着想,又怎能忍心让他背上这么大的罪名,那不是毁了他的前程吗?” “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柳小玲原本坚定的心,开始动摇了。 是啊,教她怎么忍心。 李氏见她许久不说话,知话语起了作用,安慰道:“你听娘的,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如果分开对大家都好,又何必非要去强求呢,留作一段美好的回忆,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你还太年轻,以后,你会懂的。” 柳小玲泪眼迷离,在发着呆,似在思量长远之事。 李氏叹口气,道:“娘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儿,但愿,是娘多想了你爹也是一时生气,正在气头上,你不要怪他。” “谁家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好呢,他也是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归宿。” 柳小玲被世风之语,吹的心烦意乱,抉择两难,靠着房门坐在地上,埋头痛哭起来。 李氏不敢再多言,道:“你自己好好想想,等你想通了,就告诉娘,娘去求你爹,放你出来。” 话落,抱着男婴,起身离去。 柳小玲两汪泪眼,背门静思。 ——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明只是自己的事情,却由不得自己做主。 人,仿佛生来就是傀儡,每个人都有横加一刀的绝佳理由,容不得丝毫反抗,容不下半分不从。 这种关系,亦如“风烟”。 风,是世俗之风,吹的人寸步难行; 烟,是人际之烟,迷得心动荡不安。 尘世如一条河,浮生一世,亦如对岸行舟,船到桥头终是空,不过只渡一世须弥。 其中,有涟漪重重,亦有叠影重重,每个人的涟漪,都是一个因果,影响着身边人的命运。 而关乎他人命运的事,都绝非小事。 —— 从此,谷阳河上,那座约定的石桥,只剩下余默然一个人的身影。 约期依旧在,不见人相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如烟 闺房显得阴暗,向阳的窗和门紧闭着,晨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空气中的微尘清晰可见。 柳小玲坐在梳妆台前,静默不语,暗暗出神。 她没有梳妆,长发散落,赤脚素颜,看起来楚楚怜人。 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个必要。 若梳妆不是为了心仪之人,那也就显得多此一举,毫无意义。 门外传来李氏的声音,唤道:“玲儿,玲儿?” 柳小玲起身来到门前,低着头应道:“嗯。” 李氏抱着男婴,立在门外,道:“你想好了吗?” 柳小玲不语。 李氏道:“你爹说了,只要你肯写一封信给他,断了来往,你爹就放你出来。” 柳小玲不语。 李氏道:“算娘求你了,听娘这一次,就这一次。” 柳小玲不语。 李氏不见她回心转意,无可奈何,道:“你出阁的名字,已经定下了,叫‘如烟’,城主府已差人换了庚帖,也已卜过凶吉,算命先生说,你们八字相合,是命中一对,寺庙求签,也是上上的好签” “你弟弟也已取过名字了,随你的字,叫如云。” “你想不想抱抱你弟弟?” 柳小玲隔着门缝看着柳如云,眼波满是慈爱。 血脉相连,骨肉至亲,这是上天安排的缘份,是永远也撇不下的亲情。 李氏望着柳如云,不免想起柳小玲儿时摸样,追忆道:“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特别淘气,对什么都很好奇” 她侃侃而谈,一说起柳小玲年幼之事,就显得温馨幸福。 柳小玲只是默默的听着。 秋去冬来,草木枯黄。 柳如云已过了百岁宴。 下午。 李氏抱着柳如云又来,如往日一般,在柳小玲闺房门口坐下,陪她说话。 柳小玲隔着门,静立不语,长发散落,赤脚素颜,目光也显得有些呆滞。 当一个人有如此神情的时候,说明她的内心已是疲惫不堪,心中念想也正在熄灭,没有了渴望,没有了追求,一切事情都会显得无关紧要。 这个时候,要么已经抱有死志,要么已经打算接受命运。 李氏道:“你想好了吗” 柳小玲不语。 李氏道:“只是写一封信而已,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柳小玲不语。 李氏道:“人生难免会有许多挫折,许多不如意,凡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何必较的这么真你要学会慢慢的去适应。” 柳小玲不语。 李氏道:“其实,幸福有时候,也可以是一个人的事情,只要内心知足,想开一些,在不在一起,也都是一样的,又何必期望的那么高呢。” 柳小玲静静的听着。 李氏叹口气,道“聘礼已经送来了,你爹也已经收下了,你再这么下去,叫娘怎么办才好。” 柳小玲低头望着自己的手,素手出袖,手中攥着一张信笺。 李氏道:“昨天,城主府差人来问过婚期了,原本定的是明年五月,娘知道你还没准备好,帮你推到明年腊月了,娘是个妇道人家,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柳小玲一声不响,只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信,那封信对她而言,显得是那么的重要,仿佛那张纸上,有她一世的念想。 她像是一只囚笼中的燕子。 要么,将信握在手上,留一份对春天的向往,要么,将信送出,迎合别人的意愿而活。 是为根据自己的意愿而活,还是为别人的意愿而活。 已到了不得不抉择的时刻。 李氏已不再劝说,只哄逗着柳如云玩耍。 那天真无邪的笑声时而响起,那么的美妙动听,让柳小玲忍不住怀念起了年幼时的天真快乐,家的温暖,还有弟弟的未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若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会选择坚守本心,谁都不爱。 省的如今,命运弄人,忘当不易,爱也蹉跎。 她的心已经软了,她本就是一个容易心软的女子,一个善良的姑娘,一个温顺的女儿,一个有担当的姐姐。 如果牺牲她一个,能换来一家人美好的未来,那又何尝不可?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今生这一具的女儿之身,只好先来偿还父母了,至于今世欠下的情债,也唯有来世再还了。 柳小玲已经想好。 她透过门缝,望一眼李氏,轻声唤道:“娘。” 李氏正陪柳如云嬉戏,闻声愣了一愣,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柳小玲用这种口气叫她一声娘了。 声音很轻,很柔,也很普通,普通的就和过去一样,普通到,让李氏产生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她反应过来,应道:“唉,娘在,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娘到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柳小玲思量片刻,终是说道:“他今天,来了吗?” 李氏想了想,不愿骗她,道:“来了。” 他来了,就在那个石桥等着她,什么都不知道的等着她,而她,也已经做出决定了。 柳小玲犹豫半晌,终是将手中信笺,从门缝传了出去。 那一刻,她仿佛将自己的灵魂也交了出去,一颗心揉的零零碎碎,只怕,等修补完好之日,也已是地老天荒之时。 李氏上前接过书信,看上一眼,脸上欢喜,道:“你想通了?” 柳小玲怔怔道:“替我送给他吧。” 她本不想哭泣,但眼泪却已经在流。 破而后立。 想要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她必须亲手将自己的心揉的稀碎。 可是,想要重塑一颗心,又谈何容易。 她已经别无选择。 她恨自己不够坚强,既然决定了要与自己为敌,亲手破碎掉自己的过去,那对于自己,就不该再有一滴眼泪的同情。 李氏感受得到女儿的悲伤,也知道这本是一件残忍的事,怔了许久,也只能无奈道:“好你想明白就好,你是娘的好女儿,娘没有白疼你” 话落,稍作踟蹰,抱着柳如云匆匆向前院走去。 柳小玲背着门,缓缓坐下,她的心很痛,痛到已经没有丝毫的力气,连哭的力气也已耗尽,只有眼泪默默在流。 她暗暗告诉自己,从这一刻起,世上再无柳小玲这一个人了。 柳小玲已死,而她,是身负婚约的柳如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信笺 李氏将柳小玲所写的信笺,交给柳弘笙看过。 柳弘笙沉思不语。 李氏道:“玲儿已经想通了,信也已经写了,你就不要再关着她了。” 柳弘笙又做些许思量,道:“放她出来可以,但在大婚之前,不许她迈出家门一步。” 李氏道:“这信你也看了,你也是做爹的,就这么恨心吗,玲儿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到哪儿后悔去。” 柳弘笙舒一口气,道:“婚约已经定好了,这是规矩,大婚之前,决不许她和任何男子见面事关两家人的清誉,马虎不得。” 李氏想了想,无奈道:“好,从明天起,我守着大门总行了吧。” 柳弘笙稍作考量,从身上取下一把钥匙,给了李氏。 李氏接过钥匙,似放下心来。 柳弘笙望一眼手中信,向大门走去。 李氏道:“你去做什么?” 柳弘笙道:“这还用问吗,自然是去送信了。” 李氏道:“还是我去吧。” 柳弘笙望李氏一眼,似有不解。 李氏道:“你那性子,能说的清楚吗这种事情,还是我去比较合适。” 柳弘笙想了想,觉得李氏话语在理,将信交给她,道:“也好,你比我会说道一些,那你就去一趟吧。” 李氏接过书信,向后院走去。 柳弘笙道:“大门在这里。” 李氏道:“我先去开了玲儿门上的锁,你急什么。” 话落,向后院去了。 一封信换得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柳小玲房门的钥匙。 然而,房门打开,柳小玲却哪也不想去了,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在宁静中,寻求一丝自我的慰籍。 对她而言,门外的自由,已不再是自由。 —— 冬日偏西,天气晴朗,这个季节的谷阳,已开始显现出一些凉意。 谷阳河两岸,河柳大都已变得枯黄,绿色也还未褪尽,阳光照射下,万千柳枝垂下,在风中轻舞。 水面波光粼粼,每一道光都像是时间泛起的波澜,映射出岁月的痕迹。 谷阳河是重要的交通渠道,有许多客船南北往来,让这条谷阳河,平添了许多离愁。 余默然独自静立在一座石桥上,显得过于孤单。 谷阳河上有许多一摸一样的石桥,唯独这一座,是命运的安排。 四周的风景很美,而余默然却无心去看,时辰已过,他等的人还没有来。 这是柳小玲第三次失约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如约到此等待。 片刻。 李氏只身走上石桥,在余默然对面停下,她仔细打量了余默然一眼,心中万分好奇。 余默然也抬头望了李氏一眼,并不曾见过,低下目光,不再看她。 李氏道:“这位公子,可是在等什么人?” 余默然道:“是在等人,但算不得什么公子。” 李氏道:“我见你已来过很多次了,既然等不到,为何还要等。” 余默然被陌生人这样问,虽觉得奇怪,但还是如实答道:“她若有事不能来,也还好,我若不来,她见不到我,就不好了。” 李氏有些动容,感慨万千: 像他这样的男子,日后,应该也还会有许多人喜欢吧。 她作些许思量,道:“你就是余默然吧。” 余默然望她一眼,疑惑道:“是,您怎会认得我。” 李氏道:“你在等的人,是小玲?” 余默然更加疑惑,道:“您怎会知道?” 李氏不答,取出一张折纸,递上前去,道:“小玲,她托我交给你一封信。” 余默然疑惑,伸手接过信笺,展开看了一眼,信上写着八个字: “天涯永诀,两不相见。” 是柳小玲的字,绝不会错,她的笔迹,他又怎会认不出来。 他抬头望向李氏,道:“你是谁?” 李氏似觉惋惜,叹一口气,道:“我是她娘。” 余默然怔住了,他想过许多种方式,许多种场景,来和她的娘亲相遇,唯独这种方式是他绝想不到的。 他又看一眼手中的那张信笺。 了了八个字,现在看来,字字诛心,如一把尖刀,刺进了他的心里,心口沉闷无比,几乎就要窒息。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而送信人,是她的娘亲。 教他如何是好。 他怔了半晌,见礼道:“伯母好。” 李氏颔首应下一声。 余默然道:“她还好吗?” 李氏道:“她很好。” 余默然不语。 李氏道:“小玲她心意已决,以后你也不需要再来等她了。” 余默然道:“她还说什么了。” 李氏知他不是那般容易死心的人,想了想,道:“她说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她觉得很痛苦,也失去了以前那个快乐的自己,她也已受够了这种痛苦她想要的,只是一个,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一个平凡安定的生活而已,这些,你都给不了她。” 余默然静静的听着,心早已痛得麻木。 李氏续道:“你是芸香阁的弟子,日后,自有大好前程,我家玲儿虽和你不一样,但也自有她的前程和幸福,你若真的为她着想,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余默然心如刀割,却难以死心,道:“我能不能,见她最后一面。” 李氏道:“这又是何必她心意已决,是不会再来见你了。” 稍顿,续道:“小玲,她也和我说了许多关于你以前的事,你是洛先生的高徒,前程得来不易,还是想开一些吧。” 余默然黯然不语。 李氏稍顿,温声道:“你若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吧,我会转告给她的。” 余默然想了很久,道:“没有了。” 李氏看了他两眼,惋惜一叹,道:“信,我已替她送到,话也已至此,你也要好自为之,我也看得出来,你并非是一个会死缠烂打的人,她既然决定了要写这封信给你,那定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已经想好了的,缘份至此,各自珍重吧。” 余默然道:“我知道了” 李氏又看他两眼,转身走下石桥。 余默然望着李氏消失在胡同街口,不知所从。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心魔 月色撩人,夜影如墨。 梧桐别院在月光下,显得朦胧而又苍凉。 玉食楼历经千年风雨,它看遍了白云苍狗,亦看遍了人世沧桑。 它是否也能懂得红尘的苦乐? 东南角的飞檐,勾勒出余默然的身影,如月般孤单,如夜般寂寥。 夜风很凉,比不过他的心凉。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好,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去作一个好人,一个大家都认可的好人。 可到头来,连心爱的人都留不住。 所有人都在批判他的作为。 所有人都在离他远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觉得自己已被黑暗诅咒,努力想要爬向光明,却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推向深渊。 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都显的冰冷,友好的话语之下,透漏的是冰冷的敌意。 他像是一只受惊的鸟,在暗夜中已没有可以栖息的巢,更像一个被遗弃在战场的士卒,只能保持着对所有人的预警。 一个对外界失去了安全感的人,就只能坚守着孤独的本心,与所有人保持安全距离,这是人自我保护的本性。 他已不再想去关心任何一个人了,他已身陷谷底,他想要做的,只剩下自我的救赎。 要么,在黑暗中堕落,要么,就独自爬出深渊。 但他已找不到爬出深渊的理由,这片黑暗对他来说,虽然孤独,但却安全,再也没有人能走的进来。 没有人,就没有伤害。 他绝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他的机会。 —— 谷阳城所有的民宅,都是普通的,就像这个世间所有的人,也本就是普通的。 因为有人心之所向,普通才会变的不普通。 在每个人心里,总会有一个人是不普通的。 不论你是谁,不论你身处何方,也总会有一个人,觉得你是不普通的。 柳小玲静夜无眠,独倚一扇朝月的窗。 月光轻抚在她的脸颊上,丝毫未能缓解她的心殇。 他现在如何,是不是早已恨断了肝肠。 今世何以至此,沦落到这副摸样。 梦不筑,夜未央。 残烛灼我泪,明月照他乡。 短笺一封君莫怨,香魂半落葬幽篁。 —— 余默然已无心去上儒术课,大书堂已见不到他的身影,授课的师叔伯们,也对他渐渐失望,纷纷向洛万通询问缘由。 洛万通心知肚明,只期望他早日能够相通,却没想到,他日益放纵。 几日后,年末大试。 依旧是文试在前,武试在后。 如往年一样,文试还由崔耀文主持。 各院弟子抽签入座,却多了几个空位。 每年都有弟子外出历练,缺席年考,这本是正常的事情,可崔耀文还是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 因为,余默然没有参加这届文试。 崔耀文对他格外留意,不见他来,十分不解,道:“余默然怎么没到?” 在做弟子纷纷张望,也才发现余默然未有参加文试。 相识的人纷纷望向丁书宝,丁书宝也很疑惑,只能摇头,表示不知。 陆子风不知是喜是忧。 若余默然不来,那文榜排名定然垫底,他无论怎么考,都已是赢定了。 想到此处,他望了一眼远处的莫离,心中暗道一声“好兄弟”,不再多想。 莫离却显得有些担心,自从她为洛万通送出那封信,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柳小玲了。 她留意到余默然最近很是低落,这次逃试,不知是不是和那封信有关。 崔耀文见无有回应,无奈道:“不等了,开始文考。” 话落,发放起试卷。 几日后的武试,余默然依旧未去。 虽说不是大武试,无关武榜排名,也没什么奖赏,但依旧引起了秋意澜等人的不满,洛万通丢了颜面,很是恼怒。 傍晚。 洛万通回到梧桐别院,在梧桐屋门前静等。 宋青竹也立在一旁,焦急等待。 众弟子知洛万通心情不好,怕引火上身,纷纷回屋,不敢出门,等看一场好戏。 余默然从茉莉花圃静修归来,心情正是低落,谁也不想理会,向房间走去。 洛万通见他师傅也不称呼一声,更是恼怒,道:“站住。” 余默然顿珠脚步,转身走上前去,静立等话。 洛万通道:“跪下。” 余默然跪在地上。 洛万通道:“我听你师叔伯说,大书堂的儒术课,你时有缺席,是不是真的?” 余默然静默不语。 洛万通道:“年末大试,为何不去?” 余默然静默不语。 洛万通道:“怎么不说话?” 他本就不喜欢余默然的性格,眼下见他似个半死之人,兀自不言不语,更觉得他志气全无,十分可恼,道:“整个烟云竹海,连你诸位师叔伯都去了,独缺你一人,你好大的面子你倒是说说看,为何不去?” 余默然无动于衷,似全然没有去听。 洛万通更为气恼,道:“你怎么不说话,但凡放个屁,也能让为师听见响吧?像你这个样子,看见了就让人来气,能有人喜欢你,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余默然心生刺痛,道:“不想去。” 洛万通怔了一怔,片刻,怒道“不想去你既身在师门,就该有个弟子该有的样子,年末大试,是你不想去,就可以不去的吗!” “若都像你一样的任性,这个想来就来,那个想去就去,那师门还是师门,规矩还是规矩吗!”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曾经的半点志气!你还记得曾经是怎么求我教你儒术的吗?你那有死无生的志气,但凡还留着一点,就绝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自己说说看,你对得起为师的信任,对得起师门的栽培,对得起历代先圣的遗志吗?” 余默然默默不语。 宋青竹第一次见洛万通发这么大的脾气,也不敢说话。 洛万通冷哼一声,怒甩衣袖,转身进屋,从画缸翻出一个标记着“书案”二字的画卷,回身出门,扔在了余默然身前,道:“抄两遍芸香弟子规,好好反省反省!” 话落,转身进屋,重重关上了房门。 砰地一声,惊了宋青竹一跳。 洛万通背着房门静立许久,回身透过门缝看了一眼余默然,满心愁绪的叹了一口气,回身坐上高堂。 他恍似也心有不忍,期望着他能痛定思痛,早日回心转意,少走一些弯路。 宋青竹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回屋去帮余默然取来文房四宝和他的那本芸香弟子规,静立在旁。 余默然跪了许久,才起身拾起了画卷。 画卷打开,灵光闪过,一张书案出现在了地上。 他从宋青竹手上接过文房四宝和芸香弟子规,放在书案上,道:“师兄没事,你回屋去吧。” 宋青竹稍顿,转身回屋去了。 夜色降临。 洛万通亲自出门,给余默然的书案上放了一盏纸灯,没有言语,转身回了梧桐屋。 中庭大院,夜风凉凉,唯有这一盏纸灯,能给余默然带来些许暖意。 书案,还是一摸一样的书案,纸灯,也还是那一盏纸灯。 然而,少年,已不再是少年,少女,也早已不再,今日不再,以后也不会再。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曙光 清晨。 洛万通在梧桐林中的阔地,教导宋青竹春秋易剑诀。 余默然独自在梧桐屋门前抄书。 陆子风来到梧桐别院,上前看了一眼,在余默然对面坐下,道:“芸香弟子规你师傅又罚你抄书了?这也难怪,年末大试这样重要的场合,你都敢不去,不罚你才怪。” 余默然没有言语,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陆子风道:“你也别怪洛师叔,他还是很疼你的,要不是他护着你,你早被萍儿师伯抓去思过堂了,少说也要面壁一个月。” 余默然顿住笔,片刻,又抄了起来。 陆子风道:“大家都去了,唯独你没去,究竟为了什么。” 余默然道:“不想去而已。” 陆子风奇怪他一眼,道:“不对,你又不是傻子,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依旧没有去,肯定是有什么事,若不然,岂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吗?”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道:“难道,你真的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余默然道:“我不想说话。” 陆子风怔了怔,道:“为什么,连我也不能说?” 余默然不语,只一味抄书。 陆子风道:“是不是小玲出什么事了除了她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余默然道:“你回去吧,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陆子风稍顿,无奈道:“好,我不烦你了,我走行了吧。” 他十分清楚,余默然不愿说的事,再怎么逼问,也是无济于事的,只得叹口气,起身离去。 几日后,陆子风又来。 梧桐屋的门紧闭着,洛万通似乎不在。 宋青竹在梧桐屋门前的一张书案上摹画。 陆子风道:“小竹,你师兄呢?” 宋青竹抬头望去一眼,道:“一早就出去了。” 陆子风道:“他去哪儿了。” 宋青竹道:“不知道,师兄没说。” 陆子风略加思考,转身就要离去。 宋青竹道:“陆师兄,我师兄他最近怎么了。” 陆子风道:“连你都不知,师兄又怎能知道。” 宋青竹道:“是不是因为小玲姐姐?” 陆子风道:“小孩子别乱猜。” 宋青竹道:“我没有乱猜,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到回屋内,从余默然那本芸香弟子规中,翻出一张信笺,出门拿给陆子风。 陆子风看过信笺,道:“这信,哪里来的?” 宋青竹道:“师兄上次出门,带回来的。” 陆子风早有预感,此刻见到那封信,也还是不免惊讶。 他将信笺还给宋青竹,道:“知道了,你放回去吧。” 心中五味杂陈。 余默然正在茉莉花圃,端坐着虚白玄气,闭目静修。 梧桐树林已是萧条景象,树叶已经落去大半,茉莉花也已凋谢,溪水兀自涓涓流淌。 陆子风从远处走来,踩得积叶簌簌作响。 余默然偏头看他一眼,又是闭目清修。 陆子风走到跟前,道:“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道:“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余默然道:“你想说就说。” 陆子风道:“我是来道谢的。”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道:“虽然我不是很情愿领你的人情,但也不得不承认,大书堂的那些书,我是读不进去的,若不是你这次没有参加文试,我还真没有把握能赢的了你。” 余默然道:“这不是很好吗。” 陆子风道:“是很好,阿离也确实不再躲着我了,她和我说了一些话,可你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吗?” 话落,凝眉定睛的看向余默然。 余默然道:“我没有心情陪你聊天。” 陆子风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我要说的话,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余默然道:“你说。” 陆子风道:“阿离,她说的全是关于你的事。” 余默然睁开眼睛,思量片刻,道:“她说什么了?” 陆子风移开目光,道:“她问我,你最近怎么了,我说我不知道,可能你只是心情不太好,也可能真的出了什么事。” “她又问我,你和小玲怎么样了,我说我不知道,我的圣心二窍境界已经圆满,最近正在忙着突破,并未经常来找过你,你也从不会平白无故去尚文别院来看我,更何况,你这人,并不太愿意和别人说起感情之事。” “她又说,最近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这次年末大试都不来参加,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让我与其纠缠着她,不如多来关心关心你,于是” “我就又来了。” 话落,直盯着余默然,眼神中有些特别的光芒 余默然听出一丝莫名的意味,道:“她问这些做什么?” 陆子风道:“我也问了她说,你师傅,托她给柳小玲送了一封信,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你和柳小玲见面了,她心中很是不安。” 余默然道:“什么信。” 陆子风道:“你师傅说,柳小玲的父母中年得子,托阿离送去一封道贺的信。” 余默然看向陆子风,道:“什么时候。” 陆子风道:“中秋节那夜。” 余默然想了想,道:“我师傅,他怎么会知道的。” 陆子风道:“是阿离说的,她说,她带着玉颜剑去拜见你师傅的那天,你师傅向她问起过柳小玲的事。” 余默然陷入沉思: 那天他师傅让他回去照看小竹学画,原来是要将他支走。 陆子风道:“如果我记得不错,那夜,你也送了一封信,信上写了什么?” 余默然道:“不知道。” 他确实是不知道。 李俊才是他未曾谋面的师兄,师兄弟相认,难免少不了待客之道,第一次谋面就拒绝,最容易生出间隙,他急着赴约,不愿为送信的事多加耽搁,索性不与李俊才相见,只将信交给了护卫。 但他却不知道,洛万通也托莫离送了一封信。 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若说只是一封道贺的信,他是绝不会相信的。 陆子风道:“小玲给你的信,我已经知道了如果真的是因为那封信的关系,你可别怪阿离,她什么都不知道。” 话落,看向余默然,眼神中透漏着一丝兄弟之情,也透漏着一丝警惕。 余默然沉思不语。 他的心,在茫茫黑暗中,绽出一丝曙光。 哪怕只是猜测,他也愿意相信,柳小玲的那封信,并非是她的本意。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约期 黄昏,红霞远,北风凉。 余默然等在梧桐屋前。 洛万通归来,看他一眼,径自进入梧桐屋。 片刻,梧桐屋烛光亮起。 洛万通迈出门外,道:“什么事。” 余默然道:“弟子想问师傅一件事。” 洛万通道:“问吧。” 余默然稍顿,道:“师傅托阿离师姐给小玲送了一封信,弟子想知道,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洛万通听完,生出怒气,道:“你这是在质问为师吗?” 余默然道:“弟子不敢。” 洛万通稍顿,复又说道:“不错,为师是叫阿离那丫头送了一封信去,至于上面写了什么,为师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余默然垂头不语。 洛万通偏过头去,缓一缓心绪,想了片刻,道:“只是一封道贺的信而已。” 话落,转身回了梧桐屋,坐上高堂,拿起书案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余默然似有些失望,起身静立片刻,回了房间。 洛万通见他离去,放下书沉思起来。 —— 余默然想了很久,对于那封信,依旧不能释怀。 与其说不能释怀,不如说是执迷不悟。 有颗名叫心魔的种子,已在他的心中落地生根,拔不起,除不尽。 它结下两个果实,一个叫得了心病,一个叫丢了心智。 他自知,心魔已成为他日后修行中最大的隐患,是他不得不除的逆鳞。 他能想到的解药,就只有一种,那便是,将所有的疑问全都解开。 三月初十,清明。 天空中,阴云含愁色,等不来烟雨; 余默然,石桥守尘缘,等待着结局。 两岸商街依旧,墨云漫染苍天。 谁家新燕翦檐前。柳青风又度,从教絮翩跹。 波上石桥如画,倾城往事生烟。 向河春水问流年。浮生情若尽,余下几番缘。 临江仙/词林正韵 —— 谷阳城一家宅院。 柳小玲着一件淡青色衣裙,从后院深闺来到前堂,看她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前堂的门开着,中堂之内空无一人,丫鬟阿春正在堂前闲坐。 柳小玲道:“阿春,我娘呢。” 阿春规矩起身,道:“老爷和夫人,带着少爷一起,到城南祭坟去了。” 柳小玲心中忽来悸动。 她回眸望了一眼前院的大门,大门虚掩着。 阿春见此,道:“老爷说,要我在这里守着” 柳小玲本在犹豫,听这一句话,无端生出几分倔强,道:“守着什么?” 阿春道:“守着小姐。” 柳小玲忽又心痛,她已经放下了所有,却还要忍受这种冷冰冰的管教,她已受够这种“关爱”了。 连她自己都未有发觉,她的心底有股力量,正在假借反抗之名,重燃心中未烬的星火。 阿春似有心绪,想了片刻,道:“我知道,我拦不住小姐,我也不想拦着小姐你若想出门散心,你就去吧,我不会告诉老爷和夫人的。” 恍似,连丫鬟也在可怜着她家的小姐。 柳小玲犹豫半晌,道:“我爹和我娘,什么时候去的。” 阿春道:“刚去一会儿,约莫着一个时辰后才能回来。” 柳小玲稍作犹豫,转身走向了大门,她打开大门,踟蹰许久,终是迈了出去。 她告诉自己,只是随处走走,散心而已,但双脚似乎有意,走向了谷阳河畔。 她在胡同街口缓缓露面,望向石桥。 就如经年前的重逢,她恍似又见到了那个少年。 还是清明,未有烟雨。 他等下漫天风韵,她拾得万种愁肠。 柳小玲背在街角,一天阴云,尽收眼底,心有怜兮亦有恨。 怜此情太执着,恨当断不能断。 —— 时辰渐消,等得太久。 余默然转身欲走,走出两步,又停下了脚步。 再回身时,已见到柳小玲向他走来,带着所有可能的结局,向他走来。 他上前两步,静静的等着。 柳小玲已走得很近,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去看他,道:“你还来做什么。” 余默然想了想,道:“故地重游,看看风景而已。” 柳小玲道:“平常的很,有什么可看的。” 余默然道:“是很平常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 柳小玲终于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好。 余默然道:“你的信,我已经收到了。” 柳小玲不语。 余默然道:“我听说,我师傅托阿离交给你一封信那信上写了什么?” 柳小玲浅思片刻,道:“只是一封道贺的信而已。” 若他知道了以后,师徒关系会怎样?他日后,会不会更加的难过。 她决定背负下所有。 余默然沉寂半晌,道:“你写的那张信,是不是真的。” 柳小玲低头不语,眼泪已经滑下。 余默然见她如此,道:“我知道了。” 稍顿,又道:“我走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余默然显得很是平静,他早已学会,把所有伤痛都藏在心底。 转身的那一刻,他已经决定了要放她远去。 何苦逼她说的那么绝,给彼此留有余地,也许,是她最后能做的沉默。 他又何苦再问,他已得到了答案。 背后传来柳小玲哽咽的声音。 余默然又停下了脚步。 她为什么还会伤心,她又有什么理由,哭的这么伤心? 他再也无法挪动脚步,却也不敢回身,只是静静地站着。 柳小玲望着他停留的背影,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是那样的在意他,在意到,让她再也无法假装绝情。 她早已准备好一切,可真到了这个时刻,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想的那样坚强。 她苦心说服自己建起的高墙,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轰然崩塌,显得不堪一击,没有丝毫的防备。 她再顾不得许多,问道:“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余默然怔了怔,转身望向她,道:“什么?” 柳小玲道:“你说过,要带我去浪迹天涯,还算不算数。” 余默然愣了愣,虽然疑惑,但依旧答道:“算数。” 柳小玲含泪在笑,道:“腊月初九,子时,我在这里等你。” 余默然似有不解,道:“为什么?” 柳小玲道:“你别问腊月初九,子时,不管你有没有拿到剑阁的剑,你一定要来。” 余默然想了想,望定她,点一下头,道:“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来的。” 柳小玲也望定他,点一下头,道:“嗯。” 她深情而望,退了两步,转身逃去,消失在胡同街口。 独留余默然怔怔而望。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炼物 腊月初九,子时。 这是柳小玲定下的约期,余默然将它刻在了心里。 她为何要选这个日子;她又为何忽然回心转意? 余默然已不再去想。 他只清楚一点,她既定下这个时间,就说明,她已是等不下去。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接下来要做的,是尽快拿到剑阁的剑。 仗剑天涯。 天涯,是有她的地方,而剑,是剑阁的剑, 两者他都想要。 余默然回到梧桐别院,开始昼夜不停的纳气修炼。 他比往日更加刻苦,比任何时候都要努力,和前段时间的志气消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洛万通时常遇见他独自修行,很是欣慰,认为他终于已是参破情惘,迷途知返。 —— 六月,枫林还是一片碧绿颜色。 阳光透过层叶,晕染出串串光晕,一道道光束照进绿荫,斑驳而又明媚。 从南面吹来的海洋季风,也给夏日增添了一些凉爽。 枫林中飞舞着许多“纸蝶”与“纸鹤”,地上布置着许多书案,书案上放着作画的颜料和未画完的画,一众女子正在林间嬉戏。 有几个圣心三窍境界的女弟子,闲来无事,正在书案上,用“造化生机术”,制造着“纸制品”。 徐湘湘和莫离也在其中。 莫离折了一只纸鹤,放在右手心,催动灵气炼制一会儿,左手拨了拨纸鹤的翅膀,便见纸鹤闪着灵光飞入了天空。 花映红不知何时走来。 她见众弟子嬉戏一团,脸色一沉,走上近前,道:“吆,玩儿的都挺开心的嘛。” 众女子闻声,慌忙回到书案,在竹席之上规矩做好。 花映红已走到人前,望一眼林间飞舞的纸鹤与纸蝶,道:“手也挺巧的。” 话落,衣袖一挥,纸鹤与纸蝶纷纷跌落。 她舒一口气,一改语气,正色道:“叫你们学画,谁叫你们折纸鹤c作纸蝶了?” 声音并不严厉,但一众女弟子都已不敢作声。 花映红道:“是谁做的,站起来让我瞧瞧。” 莫离似有些羞涩,低着头站起身来,徐湘湘犹豫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 众女子见她二人站起,便又陆续站起几人。 花映红看一眼莫离,有些吃惊,道:“阿离,她们不思进取,你也跟着胡闹?” 莫离低头不语。 花映红稍待片刻,无奈道:“都坐下吧。” 徐湘湘等人又纷纷坐回竹席。 花映红道:“这次,先饶了你们,下次,再敢这样调皮,就罪加一等。” 众弟子低头不语,规矩作画。 花映红又望一眼莫离,道:“阿离,你过来。” 莫离以为要挨骂了,轻轻叹一口气,无奈起身,跟着花映红走出几步。 花映红转身道:“你的圣心三窍气海,已经修成了?” 莫离低下目光,道:“嗯。” 花映红道:“什么时候的事?” 莫离道:“前几天。” 花映红道:“难怪” 她稍待片刻,舒一口气,温声说道:“你圣心三窍气海既已修成,便可‘炼物’了,‘炼物’是许多儒术的基础,虽然藏书阁中,有详细讲解的相关典籍,但那毕竟只是书籍,若有不解之处,一定要来问。” 莫离道:“嗯。” 花映红跺出两步,回头又道:“造化生机术,是炼化物体,使其拥有短暂生机的一种儒术,学起来相对较难,纸鹤传书,不过只是粗浅的用法罢了,不足为奇,以你现在的修为,还不能够深入掌握若只是觉得好玩儿,私下里玩玩也可以,不要再学今天这样了。” 莫离道:“知道了。” 花映红稍待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道:“灵画学的怎么样了?” 莫离道:“应该还算可以。” 花映红想了想,道:“去找阿湘,把她画下来,画好了拿给我看。” 莫离道:“哦。” 话落,转身回座,与徐湘湘低语几句。 徐湘湘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面向莫离,静立不语。 莫离在书案铺上一张空白画卷,笔下墨水带着灵光,勾勒起徐湘湘的画像来。 作画所用的颜料,是她用灵气炼制过的颜料。 花映红在众弟子间巡看几圈,回到人前,聚齐虚白玄气,闭目清修起来。 许久。 莫离画好了灵画,起身向花映红走去。 花映红睁眼望向莫离,道:“画好了?” 莫离送上画卷,道:“画好了。” 花映红接过画卷看了一眼,见画中的徐湘湘,随风而动,栩栩如生,又将画还给了莫离。 她稍顿,又道:“你可知,本门有一种儒术,可改头换面,幻化身形?” 莫离略微思索,道:“师父说的,是‘画皮’?” 花映红点头道:“嗯。” 莫离道:“弟子在藏书阁中,学到过。” 花映红道:“你学的如何?” 莫离道:“虽已熟记于心,但未曾试过。” 花映红道:“眼下,你就可以试试。” 莫离应下一声,向一旁走出两步,放出灵气,抬起手中画卷。 在灵气控制之下,画卷展开,飘在莫离面前。 莫离转身,心念一动,身后画卷灵光闪闪,画卷之中的徐湘湘,已带着灵光,缓缓走了下来,向着莫离的背身走去。 画卷中走出的徐湘湘,贴上莫离的背身,蔓延至她的前身,将她包裹起来。 转眼间,莫离已变成徐湘湘的摸样。 在座的姑娘们见此一幕,惊奇不已。 莫离不可思议的打量了自己,复又望一眼徐湘湘,对着她转了个身,似乎有些得意。 徐湘湘一笑,也对着她努了努嘴,算作是一种无言的抗议。 只片刻。 莫离身上剥落下灵光点点,如一个陶俑褪去了表色,她又变回了自己的摸样。 她皱着眉头生出疑惑,似还未觉的尽兴。 花映红见此,道:“灵画,是儒术‘画皮’的基础,若基础不牢,自然也就不能够长久维持,你的画技虽然很好,画的也十分相像,机构也足够分明立体,但还不够细腻,日后,要更加耐心一些,细心一些才行。” 莫离听明缘由,心中疑惑消退,道:“嗯谢师傅指点,弟子知道了。” 她的表现已是出乎意料的好,花映红也已是十分满意。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飞炎 转瞬,已秋。 尚文别院陆子风在继莫离之后,终于突破瓶颈,修成了圣心三窍。 叶之舟于午后,带其到芸香总院见过秋意澜,秋意澜也准许他入剑阁求剑。 琼楼十一层,时隔一年之后,剑阁的门再度开启,秋意澜与叶之舟,领着陆子风迈入剑阁。 北墙之上的三十三幅画卷,已有十三幅画卷收起,唯剩下二十柄仙剑,沉睡在画卷之中。 秋意澜道:“去试试吧。” 陆子风尚有疑虑,道:“弟子有事想问。” 秋意澜道:“问吧。” 陆子风好奇道:“若弟子求得多柄仙剑,是不是都可以带走。” 秋意澜与叶之舟闻言一愣,相视一眼,哈哈一笑。 陆子风意识到自己讲了笑话,也尴尬而笑。 秋意澜道:“一柄剑都还未求得,胃口倒先大了起来,你若有圣心四窍的修为,或可有一丝的可能,只凭你现在的修为,是绝不可能的。” 陆子风似有不解。 秋意澜续道:“剑灵觉醒所需的灵气,必须达到圣心三窍的‘炼物’之境,凭你初入圣心三窍境界的那点灵气修为,只足够觉醒一个剑灵而已,想要同时觉醒两个剑灵,是绝无可能的。” 陆子风有所明悟:难怪入剑阁求剑,需要修到圣心三窍境界,原来是这个缘故。 叶之舟道:“你能求得一柄剑,为师就已经觉得你福源不浅,要替你烧高香了,其他的事,无需多想,去试试吧。” 陆子风信心满满,道:“师傅放心,弟子一向运气好。” 叶之舟似是担心,道:“气运之事,不可言说。” 秋意澜却笑道:“自信之人,气运都不会差,他能有这样的自信,是件好事。” 叶之舟叹一口气,但愿如此,却仍旧难以放心。 陆子风走出两步,聚起虚白玄气,端坐其上,面向北墙,放出灵气,浸入二十幅画卷之中,开始尝试。 片刻。 第十三幅画卷中的仙剑,接受了陆子风的灵气温养,一只炙热的剑灵随之开始苏醒,热烈的吸扯起他的灵气。 陆子风觉得有些吃力,不得不收敛灵气,专心去供养它一个。 他也总算相信了秋意澜的话,以他目前的修为,却也已是无力它顾。 剑灵散发出有一股莫名的炙热感,透过灵气传来,陆子风如入蒸笼,已是满头大汗,室内的温度也渐渐攀升。 秋意澜见此,低语道:“这异象,莫非是飞炎?” 叶之舟闻声欣喜,静待结果。 不多时。 第十三柄剑中的剑灵完全觉醒,不再吸扯灵气,转而散发起灵光,那一幅画卷也跟着泛起了淡淡的灵光。 秋意澜喃喃道:“果然是飞炎。” 陆子风松一口气,睁开眼睛,抬手擦去脸上汗水,浮现笑意,他有些兴奋,也有些好奇,似乎一切进行的都很称心如意。 他起身散去身下的虚白玄气,走到第十三幅画卷面前,见画上是一柄灰色长剑,空白处,还书着一行笔迹: “仙剑飞炎,烈焰焚天。” 陆子风随后伸手入画,取出飞炎剑。 剑柄和剑鞘,呈现灰色,如灰烬般的灰色,剑柄是古朴的白银纹饰,剑鞘上半部,一朵白银花如烈火绽放,花心嵌着一颗圆润白玉。 随着一声轻鸣,陆子风拔出了飞炎剑。 剑长三尺三,宽二寸七;剑身是暗淡的赤黄色。 陆子风迫不及待试了一试,灵气输入剑体,剑体温度立即攀升,如刚出锻炉的冶铁,散发出炙热的光焰。 他收去灵气,一脸兴奋,快步回身,将飞炎剑呈到了秋意澜和叶之舟的面前,乐道:“师傅,师伯,你们看我就说,我的运气,一向是很好的。” 秋意澜与叶之舟笑而不语,一幅他高兴就好的模样。 两人接过飞炎剑,相互看过,交给了陆子风。 秋意澜道:“这柄飞炎,算起来,也有两千三百多年的历史了,它是由地底熔晶所铸,威力绝大,七百年前,先圣吴伯清,纵横西域百里红纱之地,连战蛮堂四大高手,未尝败绩,依仗的,便是这一柄飞炎,因此,它早已是威名在外了,能发挥出多大威力,还要看你日后的修行。” 陆子风信心满满,道:“师伯放心,弟子日后,一定会努力修行,绝不会辱没了它的威名。” 秋意澜听的满意,又将上次嘱咐莫离的话语,对陆子风嘱托了一遍,道“从现在开始,这一柄飞炎剑,就交给你保管了。” 陆子风答礼道:“谢掌门师伯赐剑。” 叶之舟终于放下心来,道:“有劳掌门师兄了。” 秋意澜点头道:“嗯,去吧。” 叶之舟与陆子风一道而行,出了剑阁,回了尚文别院。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雪夜 次日。 陆子风持飞炎剑,来到梧桐别院拜见过洛万通,又来到了茉莉花圃探望余默然。 余默然飘坐虚白玄气,正独自清修。 陆子风远远望他一眼,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身上带有几分落寞的颜色。 这种印象,不知何时出现,却恍似由来已久。 他看一眼手中的飞炎剑,浅思少许,没有上前,而是选择转身离开。 若是年少时候,陆子风定然会毫无顾忌的上去炫耀一番,因为他知道,余默然这样倔强的人,一定会很不服气。 可眼下,他犹豫了,他知道,如今的余默然,心里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心事,他不想再给余默然增添新的烦恼。 —— 腊月。 西北风刮了七天七夜。 自天山雪原吹来的一股寒流,席卷了整个东南平原,谷阳也渐渐进入了一年之末最冷的时节。 仿佛身处北国,是谷阳罕见的低温气候。 枫林别院花映红,命徐湘湘前往谷阳锦绣坊,赶制了一批御寒的棉衣,分发给了各院。 各院弟子纷纷预测,今年必有一场百年不遇的雪景,人人翘首以盼。 果不其然。 夜深人静,阴云汇聚,一场百年未有的大雪悄然降临,直至次日黎明,大雪依旧未停。 烟云竹海处处银装素裹,一片皑皑茫茫。 雪景是大自然最美的景色之一,纯洁浪漫,朴实素雅,它是上天赐给冬季的最好礼物。 早起的人儿已是欣喜若狂,在积雪中嬉戏,后知后觉的人儿,也破门而出,加入狂欢。 余默然平生第一次见到雪,也显出些许兴奋。 他立在白茫茫的积雪中,感受着雪花的丝凉,有一阵眩晕感扑入眼帘,仿佛将他的内心,也渲染成了洁净无痕的白色,使得他可以放空自我,忘却所有,从大自然中得到些许忘我的欢愉。 他脸上洋溢出笑意,片刻,内心那片洁净无痕的白色,走进一个女子。 是柳小玲。 他对即将到来的重逢,生出满心的憧憬。 这么美丽的雪景,她是否也有在看,是否也是第一次见到,是否也在期待着今夜的重逢,是否也已准备好了,彼此天涯海角,共度春雷冬雪。 余默然回过神来,心中又感到一些遗憾。 他还没有拿到剑阁的剑。 他处在圣心二窍境界,已将近四年,就差了一点点,只差一点点。 若再有几个月的时间,他一定可以修成圣心三窍,拿到剑阁的剑。 但是现在,命运,依旧没能眷顾他。 约期已至,今日,已是腊月初九。 中午时分,大雪渐停,阴云未散,北风徐徐。 余默然今日没有修炼,他独自在房间,沉思许久,写下了一封离别的书信。 夜晚降临,已是亥时。 宋青竹刚刚入睡,余默然换上一身浅灰色衣裳,背负两个画筒,左手提着一柄寒铁剑,右手持着一封书信,走出房门。 中庭大院,寂静无人。 东厢房烛火尽灭,众师兄都已熄灯入睡,梧桐屋房门紧闭,烛光却依旧亮着。 余默然来到梧桐屋前,静立片刻,将右手书信放在了门口,转身走入中庭雪地。 他早已想好,既然转身,便不再回头。 他踏着积雪,已走出几步。 下一脚落地瞬间,前后左右的雪地,忽然翻开四幅小小画卷,灵光闪过,筑起四方灵璧,形成结界,将他困在了原地。 余默然惊慌之余,拔出寒铁剑,催起灵力,奋力挥砍,终是无济于事,无奈,只好停手。 他定下心来,四顾一眼,只见,四方灵画在暗夜之中,闪着虚白色的灵光,画中之物,也清晰可辨。 前方灵画绘着朱雀,左边灵画绘着青龙,右边灵画绘着玄武,身后灵画绘着白虎。 是儒术画牢:四灵结界。 他暗觉不妙,转身望向了梧桐屋。 整个梧桐别院,能布下四灵结界之人,只有一个,那便是他的师傅,洛万通。 吱呀一声。 梧桐屋的房门打开,屋内烛光大泄,照进雪地,洛万通映着长长身影,走出门外。 他望一眼余默然,道:“你这一身装扮,是要去哪?” 余默然心有愧疚,沉默不语。 洛万通弯身捡起地上书信,拆开看过一遍,脸色阴沉下来,上前两步,走进雪地,道:“你这是打算,叛离师门?” 余默然道:“弟子不敢。” 洛万通道:“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难道不是这么打算的吗。”话到一半,抖了抖手上书信。 余默然不能反驳。 东厢房亮起两扇窗,未能熟睡的弟子,纷纷透过窗户向外观望,宋青竹也推门而出,显得有些惊愕。 洛万通道:“都熄灯睡觉,有什么可看的!” 东厢房的灯火熄灭,宋青竹也慌忙回屋。 洛万通望向余默然,沉思片刻,道:“你老实说,写下这封信,是为了什么。” 余默然不语。 洛万通道:“你以为,什么都不说,就可以瞒得住所有的事?” 余默然不语。 洛万通道:“我老实告诉你,这两日,你哪儿也别想去。” 余默然无奈道:“弟子知错了弟子绝不是想要叛离师门,求师傅恕罪。” 洛万通想了想,道:“你若真的已经知错,今夜,就待在这里,好好的反省反省。” 话落,将那一封信撕得粉碎,扔在了雪地里,转身欲回梧桐屋。 余默然唤道:“师傅” 洛万通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他。 余默然屈膝跪在雪地,道:“求师傅放了弟子这一次吧。” 洛万通沉思片刻,道:“我若是说不放呢。” 余默然道:“为什么。” 洛万通道:“你自己心中应该清楚。” 余默然不语。 洛万通道:“为师问你,叛离师门,该当何罪。” 余默然稍顿,道:“死罪。” 洛万通道:“你还记得,当年为师是怎么替你作保的吗。” 余默然道:“记得。” 洛万通道:“你既然记得,就该知道,为师这样做,是为了你好。”话落,转身又走。 余默然哀求道:“师傅” 洛万通又停下脚步。 余默然想了想,无可奈何,道:“弟子与人约好,今夜相见,弟子绝不能失约,求师傅放我去吧,弟子保证,一定会回来的。” 洛万通道:“你所说之人,是小玲吧。” 余默然沉思半晌,无可否认,道:“是。” 洛万通缓一口气,道:“你终究是愿意明说了” 余默然道:“求师傅,放过弟子这一次。” 洛万通驻足许久,道:“你这是打算,带她私奔?” 余默然想了想,道:“只是见一面而已” 洛万通道:“你们二人之事,我早已料到,你说与不说,也都是一样,今夜,我是绝不会放你去的。” 余默然道:“为什么。” 洛万通些许思忖,道:“小玲,已有婚约在身。” 余默然心中一沉,满是疑虑。 他愣了半晌,道:“这不可能,她从未说过。” 洛万通犹豫片刻,道:“实话告诉你,去年的中秋节,我叫你和阿离送去的那两封书信,并非只是为了道贺我认小玲做了干女儿,赐名‘如烟’,并做媒,将她许配给了李俊才的侄子李疏彦,这桩亲事,双方父母都已同意,明日,便是大婚之日,所以,这段时间,我是绝不会放你出去的。” 余默然听完这一段话,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觉得自己的心很冷,如坠冰窟,眼神流露出无尽的凄凉,道:“为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做?” 人生,已是如此的讽刺。 他的师傅,用两封书信,将他的心爱之人,许配给了别人。 而送信人,却是他自己。 他对这个世界,仅有的信任感,也消逝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他能相信的,只剩下了自己。 洛万通道:“为师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话落,向梧桐屋走去。 余默然望着洛万通神明一样不可违逆的背影,他绝望了。 面对这四灵结界,他无能为力。他的心在滴血,眼泪也已经滑下。 他生出满心的恨意,道:“我恨你” 他觉得洛万通多管闲事,且十分的残忍,巧立名目,公然践踏了他的山河,贩卖他的土地,还要逼着他割地赔款,丧权辱国。 他不但失去了心爱之人,也失去了尊严。 洛万通绝想不到,余默然会说出这三个字来,那分明的恨意,让他怔住了脚步。 这些年所有的期望和栽培,都化成了心痛和恼恨。 如果恨,能让他成长那,就让他恨的更彻底些吧。 洛万通怔了许久,心如冷铁,道:“你问我为什么好,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有这个能力!” “这世上,从来没有人,会在乎别人问的为什么,人们只会按照自己内心的善恶和喜好,满足自己的欲望,好事也罢,坏事也罢,有能力的人,才能守住自己想要的。” 他缓一口气,续道:“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看着你走我的路” 话落,忍下激动之情,迈入梧桐屋,合上了房门。 余默然无能反驳,缓缓站起身来。 有那么一瞬,他暗暗发誓,他一定会变得很强,强过洛万通,强过这天下所有的恶人。 可是,有什么意义?他毕竟已经失去了所有。 如果命运注定他是孤独的,那还有什么是值得保留的? 今夜,他将所有的光明,都雪葬了。 今夜之后,他是黑暗之子。 中庭大院,四灵结界,只有余默然一个身影。 夜深人静,北风萧瑟,天空又下起了大雪。 他如一颗静立雪中的寒梅,倔强而又隐忍。 凌厉的北风,撕扯着伤痛,而孤立的寒梅,正舔饮着冰魄。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情殇 儒,柔也,术士也,隐匿在万人之后,权弄天下风云,或为公允,或为私欲,影响着身边人的命运。 而命运,从来不属天定,命运,只在人为。 墨,是一种工具,更是绝世兵器。 它无知无觉,胜在诛心,未见刀痕,已血流成河。 —— 谷阳之夜,续起一天飞雪,如梨花雨般浪漫而降。 一座宅院,后院闺阁,夜深人静时,依旧灯火透亮。 闺阁的轩窗开着,泄出满地的烛光,柳小玲迎着一窗风雪,静静而望。 她将所有的心事,都交付了给这场风雪,随它肆意的飞扬。 上花夜,她的族中姐妹替她梳上了新妆,刚刚离去。 她又换上了那一身黄色的梨花裙,如年少时,初次相遇的那个摸样。 回眸时,灯火阑珊,那凤冠霞衣,就放在她的绣床之上。 明日等待她的礼堂,怎生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俊郎。 她心中有解不开的结。 她解不开,索性,就交给今夜的命运去解。 约期已至,人事也尽,只等天命。 子时将近,人们都已熟睡。 柳小玲合上了轩窗。 她拿起妆台上一只画筒,留下一封书信,环顾一圈,作些许的留念,撑起一把纸伞,吹灭蜡烛,出了闺房,向前院走去。 庭院深深,积雪无痕,独留她一行浅浅的足迹。 宅院已无灯火,柳弘笙和李氏正在熟睡,明日结亲,还需他们二人早起准备。 柳小玲独自走向大门,打开了门闩,迈出家门,向着谷阳河畔走去。 街道上寂静无人,漆黑一片,柳小玲生出些许恐惧和不安。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厌其烦的唤她回头,使得她生出一丝退缩的念头。 可当她想到,前方有一个男子,肯为了自己抛下所有,带她远走高飞,她便再也不会惧怕内心的恐慌。 她一步一步坚定的前行,这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机会。 今夜,她把自己的幸福和命运,都寄托在了余默然的身上。 只要他肯来,她便会不顾一切跟他走。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谷阳河两岸,商户闭门歇业,街上寂静无人,只有长明灯彻夜亮着。 柳小玲撑着纸伞,出现在胡同街口,从风雪中而来,踏上约定的石桥。 石桥上新雪覆盖,唯有柳小玲的一行足迹,显得格外分明。 余默然还没有来,柳小玲静静的等着。 远处,打更三声,已是子时。 柳小玲开始有些不安。 余默然从不会无辜迟到,而今夜,这么重要的约定,他却迟到了。 她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却依旧坚信,余默然一定会来。 那个风雨无阻,在石桥守了她无数次的人,既然答应了自己一定会来,那他就一定会来。 不眠的夜很是难熬,无尽的等待,更是难熬。 远处,打更四声,已是丑时。 柳小玲慌了神,心中疑虑,如波澜般迭起。 他为何还不来? 他是否已忘记今日的约定,他是否早已改变了主意? 他是否早已看轻了自己,看淡了往事? 他是那样的孤傲,在他的心中,自己又怎能比得过他的师门 不,他说过,一定会来,他一定会来的。 夜色一点点的消磨,信念也一点点的消磨。 打更五声,已是寅时。 夜很凉,雪很凉,她的心,也渐渐凉了下来。 她等了风一更,雪一更,盼了山一程,水一程,可依旧没能等到她想要见的人。 漆黑的夜晚,风雪的石桥,一个女子,一把纸伞,孤守在长灯之下。 她的手很冷,脚很冷,耳朵很疼,脸也冻得通红; 她觉得很孤单,很害怕,很难熬,也很绝望。 她缓缓蹲下身子,忍不住哭了起来,哭的很是绝望: 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 都已经守约了这么多年,今夜为何不能守约。 他任何时候失约都可以,为什么翩翩会是今夜。 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哭的心力交瘁,神魂俱云,告天不应,求地不灵。 她又怎会想到,那曾经等下她一世不舍,从未失约的人,翩翩在今夜,他失约了。 这难道就是命运吗? 即将破晓,李氏已经起床。 她来到后院,敲了敲柳小玲的房门,见无人应答,推门进入房内。 蜡烛亮起,屋内空无一人。 李氏看见妆台上的书信,拿起看了一眼,心下一沉,追出门外。 柳小玲撑着一把纸伞,静静的站在石桥上。 伞上满是积雪,她如一座雕像望着南方。 望断了往事,望断了肝肠。 天空开始破晓,将明未明。 李氏出现在胡同街口,望见了柳小玲。 她放下心来,缓一缓心绪,缓缓走上了石桥,道:“他没有来?” 柳小玲低下头,沉思片刻,漠然道:“没有。” 李氏既觉得惋惜,也觉得庆幸,道:“你来了多久了。” 柳小玲稍顿,道:“一夜。” 李氏叹口气,道:“已经卯时过半,天也快亮了,亲朋好友都会来看望你,你要不要回去。” 柳小玲缓缓低下目光,看一眼李氏,见她手上拿着自己留下的书信,缓缓探出手去,取了过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书信,愣了很久,伸手丢入了谷阳河中,道:“回去吧,她们看不到我,会闹笑话的” 李氏很是欣慰,轻轻点一下头,道:“好,咱们回去。” 柳小玲神情漠然,走下石桥,向着家的方向,漫步而行。 李氏只是静静的陪着。 她知道,女儿这次回去,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 如梦令·情殇 一夜风凌雪降,半世情销魂葬。 试问意中人,可是君之所想。 相望?相忘。此去余生难谅。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婚事 天亮时分,雪渐渐消停,梧桐别院的师兄弟们都已早起,他们结伴出门,望一眼余默然,指点两句,便都各自修行去了。 临近中午,墨云散尽,天空放晴,一轮冬日高悬,万里无云。 积雪开始消融,气温反而又降了一些,微风饱含着冷意。 余默然站在四灵结界之中,漠然无语,一动不动,仿佛已化作一尊石像,除了内在的荒芜,失去了任何的感触。 梧桐屋的门敞开着,洛万通就坐在堂上看书;无人敢在四灵结界面前作少许的逗留,也无人会为了余默然而去找洛万通求情。 人们只是在茶余饭后,笑谈之间,偶尔说起余默然的新鲜之事。 谷阳城,雪后初晴。 空气清新,冬日明媚。 城主李俊才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城主府出发,途径朱雀大街,转入一条街巷,停在柳弘笙的门口。 柳小玲凤冠霞衣穿戴在身,红盖头下眼泪簌簌,心灰意冷的被喜娘迎上了八抬凤轿。 一路之上,锣鼓和唢呐齐鸣,仪仗与护卫压轿,两排侍女撒花,一队舞狮开道。 沿街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大家纷纷拱手称贺,希望能沾得一些喜气,染得一些吉兆。 这路程说短不短,想要结束一个人的前半生涯刚好够用; 这路程说长不长,再想深思熟虑一回却又偏偏不够。 恍惚是过去了一世,又恍惚只是一瞬,迎亲的队伍已回到了城主府的门前。 射过红箭跨火盆,走完红毡拜天地,一杆金秤揭红盖,交杯酒饮作结发妻。 名门世家齐道贺,富甲豪绅尽登门。 闻着皆言:仙家义女,人中龙凤;见者皆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等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人生也就无法回头。 次日清晨。 梧桐屋的房门大开,洛万通正在梧桐屋看书。 一名高大魁梧中年男子,蹬云而来,落在梧桐别院。衣着华贵,气度不凡。 男子好奇的望一眼余默然,进入梧桐屋。 洛万通放下书,等男子进来。 男子立在堂中,恭敬见礼道:“弟子李俊才,拜见师傅。” 洛万通道:“嗯,坐吧,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李俊才道:“劳师傅挂心了,弟子不孝,近些年未曾前来探望,实在愧对恩师。” 洛万通道:“你是一城之主,公务繁忙,能使得一城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安享太平,便是对师门最大的孝心了昨日大婚之日,为师因故,未能前去道贺,你别记挂在心上才好。” 李俊才道:“师傅肯与弟子结亲,已是荣幸之至,不敢再有怨言。” 洛万通道:“昨日婚事,可还顺利?” 李俊才道:“一切顺利。” 洛万通松一口气,道:“小玲这丫头,从小就侍奉在为师身边,十分的招人喜欢,如今,为师将她托付给你们李家,也算为她谋了个好的归宿,这心呐,也总算能放下了。” 李俊才原本猜疑的心,似乎也放了下来,道:“师傅尽管放心,有弟子在,定不会让她受得半分委屈的。” 洛万通满意的点头,望了一眼门外的余默然,叹了一口气。 李俊才早有疑惑,道:“门外,可是新来的师弟?” 洛万通道:“嗯,他排行十九,犯了些错,为师正在罚他思过。” 李俊才心有疑惑,罚人思过,何须用得着四灵结界? 他沉思片刻,不再去想,转开话题道:“书宝,可在师门?” 洛万通想了想,道:“在,想来,你们也许久没有见过面了,去见见也好。” 李俊才起身道:“那弟子去了。” 洛万通道:“嗯,去吧。” 李俊才转身出门,与余默然擦肩而过时,顿住了脚步,想了想,还是觉得打个招呼比较好,于是,转身道:“这位师弟,怎么称呼?” 余默然无动于衷,恍似没有听见。 李俊才有些不解,道:“哦,我也是本门弟子,这些年出师在外,不曾谋面,可也是你的师兄,姓李,双字俊才。” 余默然看了李俊才一眼,又低下了目光。 眼神空洞无情,无欲无求。 李俊才却在余默然的目光中,看到一种莫名的冷意,冻人魂魄。 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漠视,仿佛世间所有的事物,在这个人的眼里,都已视同尘埃。 没有丝毫的兴致,没有丝毫的渴望,只有一种空洞的冷。 李俊才重返师门,怀揣的满心热情,被那一眼冷却殆尽。 他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少年摸样的师弟,在如此的年纪,怎会拥有如此冷酷的外表。 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赶快远离这个人,越快越好。 李俊才已经离去。 洛万通迈出梧桐屋,来到余默然的面前,道:“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余默然漠然不语。 洛万通沉思片刻,叹一口气,抬起右手,抵在了四灵结界之上,结界随即崩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的无影无踪。 余默然漠然地转身,走出两步。 洛万通道:“去哪?” 余默然沉默不答。 洛万通道:“小玲她已为人妻,你放下也好,放不下也罢,都已成了事实,我绝不允许你再去败坏她的名声。” 余默然顿住了脚步。 他觉得洛万通这句话,非但在他奄奄一息的心上又补了一刀,更是侮辱了他的道德操守。 他没有反驳,也不会去反驳,因为,此刻的反驳,都已经毫无意义。 洛万通道:“事已至此,你最好想通一些。” 余默然怔了片刻,无奈道:“我去吃饭” 话落,向玉食楼去了。 生活便是如此的苟且,经历过再大的磨难和挫折,也还是要继续的生活下去。 死? 他没有想过。 在他看来,死亡,是懦夫的选项,活着,才是强者的坚持。 因为,死亡,并不需要太多的勇气,而活着,才需要足够的勇气。 她还尚在,他又怎敢死去。 他要好好的活着,继续努力的生活下去。他想要看完她的一生。纵是不能拥有,心中的她,也将变得完整无暇。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婚姻,它是一种硬性关系,代表着清白与忠诚。 有爱情的婚姻,是幸福的,没有爱情的婚姻,则是一种残忍。 可爱情偏偏只是一种感觉,如烟一般捉摸不定,有时候,看的到,却抓不着,稍有风吹,便聚散无常。 能够坚持走完一生的,不是能忍的人,便是痴情的人。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成长 梧桐林中,一处随意之地。 光秃的梧桐,残留的积雪。 丁书宝正独自飘坐着虚白玄气,闭目静修。 李俊才轻车熟路,寻到了这里,唤道:“书宝!” 语言饱含着激动之情。 故友久别重逢,往昔的情谊不只是历历在目,更多了一些时光冉冉的美好。 丁书宝眼帘乍开,怔了怔,回头一看,果然是心头浮现的那位故友,欣然一笑,起身迎上前去,道:“俊才师兄?哈哈,真的是你!” 李俊才道:“哈哈,是我,是我。” 丁书宝道:“哎呀呀,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们的城主大人,总算是想起来回师门看看了。” 李俊才道:“公务繁忙,公务繁忙。” 丁书宝新奇他一眼,道:“不错嘛,连官腔都学会了。” 李俊才歉然一笑,道:“什么官腔不管腔的,你身在师门,自然清闲的很,我哪里比得上你们,确实是事情多的,有些抽不开身。” 丁书宝道:“理解理解,你现在,非但是一族之长,更是一城之主了,身份显贵。” 李俊才道:“别人这么说,我也就听了,你也这么说,可就是笑话我了。” 稍顿,转开寒暄的话题,道:“修行可还顺利。” 丁书宝叹口气,道:“还是老样子,圣心三窍境界早已圆满,始终不见突破迹象。” 李俊才道:“修行之事,急不得,慢慢来。” 丁书宝道:“以我的天赋资质,这辈子恐怕都难了。” 李俊才道:“凡事无绝对,只要有信心,总会有希望的,如果连你都没有希望,那咱们咱们那些师兄弟们,就更没有希望了,我还等着你迈入圣心四窍境界,做了师傅的亲传弟子,来给你道贺呢。” 丁书宝摇了摇头,道:“如今不同了哎,师兄最近,修行进展的如何?” 李俊才谦虚道:“前阵子,总算是突破到圣心二窍境界了,这辈子都知足了。” 丁书宝道:“你刚才的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听吧。” 两人欢声而笑。 丁书宝想起了什么,问道:“这次回师门,所为何事?” 李俊才道:“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来谢媒的。” 丁书宝恍然明悟,道:“哦” 李俊才道:“昨日的婚宴,师傅不来也就罢了,你怎么也没有来?” 丁书宝似有顾虑,想了想,道:“这件事,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李俊才疑惑道:“低调怎么,难道我不该来?” 丁书宝想了想,道:“你确实不该来。” 李俊才更加疑惑,道:“这是为何?” 丁书宝道:“祸福相依,这桩婚事,可没有那么简单。” 李俊才正有顾虑,疑惑道:“祸福相依祸从何来?” 他入门时久,从未受到过洛万通的特别礼遇,而今,洛万通忽然有了个义女,又忽然许下这门亲事,却又不去参加婚宴,实在叫人不解。 丁书宝思前想后,出于师兄弟的情谊,便将心中担忧诉说,道:“你去见过师傅了?” 李俊才道:“这还用问吗,我既回师门,自然是要先去见过师傅的。” 丁书宝道:“门口四灵结界中的那位师弟,你可见到了。” 李俊才道:“见到了。” “那位师弟,有些古怪” “他究竟犯了什么错,师傅为何要用四灵结界困他?而且,我看他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和他客客气气的说话,他也并不理会。” 丁书宝呵地一笑,道:“他眼下恨不得吃了你,能理你才怪。” 李俊才万分不解,惊奇道:“我和他素未谋面,更无瓜葛,他恨我做什么?” 丁书宝理所当然道:“他自然恨你了,而且是恨之入骨,我问你,人生最大的仇恨是什么?” 李俊才心头,莫名的想起一句话: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确是人生最大的仇恨! 他沉思半晌,有所明悟,道:“这桩亲事,和他有关?” 丁书宝道:“大大的有关。” 李俊才道:“说来听听。” 丁书宝稍顿,道:“他叫余默然,排行十九,你离开师门这十四年,师门又来了很多新弟子,就在你出师的后一年,小玲她跟着柳师傅来到了梧桐别院,又两年,余默然入门,师傅将他安排进了我那一屋,就睡在原先你的床位上” 他将这些年的事情,尽数道说,说到眼下,也不免叹息,道:“他们两个,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怎奈,师傅他是绝不会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所以,就给他们安排了另一个前程,有了今日的局面” 李俊才听完,将所有事情都了然于胸,沉思片刻,道:“是叫人惋惜,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都是如此,这么粗浅的道理,他总不会不懂吧?” 丁书宝道:“你知道他在前夜里,做了什么事情吗?” 李俊才道:“什么?” 丁书宝道:“他前夜里,收拾了行装,打算趁着雪夜,叛离师门,与柳小玲石桥相会,一起逃婚。” 李俊才吃惊道:“逃婚?” 丁书宝道:“若不是师傅早有防备,用四灵结界困住了他,只怕,昨日城主府的婚宴,就要闹得满城风雨,成为笑柄了。” “现在,你知道师傅为何不去参加婚宴了吧,师傅不是不愿意去,而是不敢去,师傅也怕,就连师傅也不能保证,他若被人放了去,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李俊才沉思不语。 丁书宝续道:“他这个人,古怪的很,不可以常理来论。” “这百年里,通读过大书堂万卷藏书的,也就只有他一人,若单论书中的道理,他可是文榜第一名,可是,连这都没能教化的了得他,可见,他是一个十分固执的人。” “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个人做事,从来不看书中的道理,也从来不看世俗的眼光,他只认自己心中的对与错,他认为对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他认为不对的事情,就是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绝对不会去做。” 李俊才对余默然已有了些了解,道:“如你所言,他这个人,固执而不古板,也还有可取之处。” “可是,圣贤书中的道理,是儒家通用的处世之道,他触犯哪一点,都是不被允许的,是要被人口诛笔伐,受人唾骂的,有些道理虽然生硬了一些,但只要懂得变通,也还是有利于治世的。” 丁书宝道:“话虽如此,可想让一个如此固执的人学会变通,也是件很难的事情,况且,他心中的对与错,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够清楚,这正是师傅最担心的地方。” 李俊才叹口气,道:“这桩亲事,是师傅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名正言顺,况且,他和小玲无名无份,也算不得什么夺妻之恨,最多,只能算得夺人所爱,纵然和他有关,想他也无可奈何。” 丁书宝道:“话虽如此,可作为兄弟,我还是要提醒你的,和师傅所担心的不同,我担心的是,他这个人,除了固执之外,还很能隐忍,他眼下是无能为力,可是,等他日后有了能力,就很难保证了。” 李俊才道:“同门师兄,他还能找我李家寻仇不成?” 丁书宝道:“寻仇到不会,他心中应该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一定会记恨你的。” 李俊才释然道:“那便好,我好歹也是他的师兄,有师傅撑腰,没什么可担心的。” 丁书宝想的更加长远,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师傅若是有一天不在了呢?偌大的谷阳城,谁给你们李家撑腰?” 李俊才道:“师傅不在,自然会有接班人。” 丁书宝道:“那我就明确的告诉你,师傅的接班人,就是他。” 李俊才吃了一惊,道:“此话当真!” 丁书宝道:“没有别人了,非但梧桐别院,只怕数百年之后,整个芸香阁,都是他的半边天了。” 李俊才道:“他有这等潜质?” 丁书宝道:“不满师兄说,他是师傅的第一个亲传弟子,你知道咱们这一代,资质最好的人是谁吗?” 李俊才道:“这还用问,自然是枫林别院的莫离小师妹。” 丁书宝道:“已经明确知道的,除了莫离师妹之外,还有一个,是尚文别院叶师伯门下的陆子风,那可是他最要好的兄弟,你也知道,咱们芸香阁历代掌门之位,从未传给过女弟子。” 李俊才道:“你是说,日后咱们芸香阁的掌门之位,很可能是他最要好的兄弟?” 丁书宝道:“不,我是想说,若我猜得不错,他的潜质,比他的兄弟陆子风,更加的恐怖。” 李俊才疑惑道:“莫离师妹已是先天五窍的资质他比陆子风还要恐怖?” 丁书宝道:“他的资质,除了师傅之外,没人知道,但,陆子风突破圣心二窍境界,用了三年,而他只用了二年。” 李俊才吃惊道:“这不可能,从来没有人能这么快。” 丁书宝道:“有!” 李俊才道:“谁?” 丁书宝道:“三世祖,王童阳。” 李俊才疑惑道:“三世祖?” 丁书宝无奈,低声道:“七窍玲珑心?” 李俊才惊道:“七窍玲珑心!” 丁书宝道:“嘘你小声点,这只是猜测。” 李俊才闭口不语,心中惊疑。 丁书宝道:“我想,不只我是这么猜测的,诸位师伯们,或许也早就这么想了,只是,师傅他不说罢了。” 李俊才道:“书宝,你我的交情,你可不能骗师兄!” 丁书宝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了,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是为兄弟情谊,才这样提醒你的,不过,这也只是猜测,你可不能出去乱说,否则,让师傅知道是我说的,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李俊才道:“这是自然,如果是真的,那可是干系到本门兴衰的大事,我怎敢乱说。” 丁书宝道:“这就好,总之,我尽了做兄弟的情谊,不图你的荣华富贵,只求下次去谷阳城,到你府上有个歇脚之处,有杯茶喝便好。” 李俊才道:“哎,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兄弟几十年同窗的交情,还分什么你我,你下次再到谷阳城,一定要叫我知道,喜欢什么尽管拿就是了,全部记在城主府的账下就好,千万别客气。” 丁书宝道:“看你说的,把师弟都说成俗人了,师弟只求一杯清茶就好。” 李俊才道:“好好好,那师兄就谢你的好心提醒了。” 稍顿,似有满心的顾虑,道:“只是,事已至此,也已无法挽回,他若一心记恨于我,可如何是好。” 丁书宝道:“这个师兄尽管放心,不是我夸口,在咱们这片烟云竹海,除了陆子风,就数师弟与他关系最是要好了,有我在,师兄不必担心。” 李俊才道:“你有办法解开这一段恩怨?” 丁书宝道:“依我看,没那么严重,他年纪还轻,自然有许多情节难以解开,有人时常开导开导,总会有想开的一日,况且,谷阳之地,乃是大局,总归是要高于个人恩怨的,只是他的性格难以近人,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李俊才抱着“宁可少分财,不可多一怨”的处世态度,感激道:“那这件事,可就劳烦师弟记挂在心了,有什么所需,尽管开口,师兄必定不会推辞。” 丁书宝笑道:“见外了,见外了,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两人欢声又笑。 李俊才道:“对了,你和湘湘最近怎样了,有没有问过师傅的意思?” 两人转而说起各自的生活之事。 这世上,仿佛所有的交流,都只是一桩生意,或为人情,或为财帛。 感情,反倒成了一种说辞,难辨真伪。 这场盛大的博弈中,没有赢家,只有输家。 因为,每个人都成了利益的奴隶,唯物的活着,失去了本心。 但是,这就是成长的真相和代价! 众生的存活,都建立在剥削和牺牲之上。 我们每个人都有罪。 而且罪孽深重!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兄弟 小溪边,茉莉花圃。 余默然独自在静思,岁月静好,情绪安然。 往事经过反复的重温,沉淀出些许淡淡的忧伤。 记忆不论好坏,都已变成为人生的一部分,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都已没有重新修正的机会。 好在,时间,能淡忘所有的伤痛,将一切的记忆,都渐渐渲染成美好的颜色。 余默然能做的,只有接受,接受过去,方能正视未来。 陆子风来时,已近黄昏。 梧桐树,茉莉花,一切都都是凋零的摸样,只有冬天的落日,留下醉人的晚霞,每一寸山河,都仿佛是破碎的颜色。 破碎的景致,破碎的人生。 他走到余默然身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等着。 余默然见他许久未有开口说话,漠然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说话时,纹丝未动,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陆子风道:“你觉得,我是来看你笑话的?”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又道:“你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余默然道:“难道不是吗?” 陆子风道:“一点都不好笑。” 余默然道:“大家一定都在拿我的事说笑,否则,你也不会来了。” 陆子风道:“你说的没错,他们是有在议论你,他们任何人都可以当作是一个笑话,唯独你不可以,如果连你都觉得是个笑话,再这样下去,你就真的只是一个笑话了。” 余默然道:“有什么差别,事实已是如此,他们喜欢说,就让他们说好了。” 陆子风道:“你不在意?” 余默然道:“无所谓。” 陆子风道:“怎么能无所谓呢?”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道:“人生在世,别人的看法还是很重要的,因为,事情虽是自己做的,可名声却是别人说出来的,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余默然道:“我没有做对不起他们的事,问心无愧。” 陆子风道:“你自己问心无愧有什么用,人际关系总还是要处理一下的,否则,怎会有人替你说话,维护你的名声?” 余默然道:“我不喜欢讨好别人。” 陆子风道:“这怎么能算讨好别人呢,用真心换真心,总是能交到几个真正的朋友的。” 余默然道:“有你一个,就够了。” 陆子风一愣,叹口气道:“你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担忧道:“你还在想着她?” 余默然道:“这是我的事。” 陆子风道:“可她已经嫁人了。” 余默然沉默许久,道:“是我的错” 陆子风道:“这不是你的错。” 余默然道:“就是我的错,我失约了。” 陆子风道:“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余默然道:“是我不够好,我们约定好的,可是,我没能去,她一定伤透了心,恨透了我,才会做这样的选择。” 陆子风道:“你这个人,总喜欢怀疑自己,为什么总要把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她如果真的放不下你,可以有一万种方法等到你的解释,可是她没有给你解释的机会,这就说明,是她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 余默然不语,他的心已经很累了,不想再为这件事情,做过多无意义的辩解。 陆子风缓一口气,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插手你的事情,可事到如今,有些话,不得不说了。” “我也早就能看得出来,你和她是很难走到一起的,你们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她有她的生活轨迹,你也有你该走的路,你们原本就是两个很遥远的人,阴差阳错得来的缘,很难会有结果,何必那么固执。” 余默然神情漠漠,沉寂了许久,终于愿意开口说起他的感情之事: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我只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弃而已。” “这短时间,我也想了很多关于感情的事。什么是感情?感情,不过只是一段共同的人生经历而已,之所以很难放弃,是因为,它本就是人生当中的一部分,如果放弃了,那不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一部分人生?” “谁又能那么轻易,就放弃自己现有的人生。” “这些年,从来没有人像她一样的关心过我,我只是想要留住这份关怀罢了。” “现在好了,一切都结束了,从今往后,我也不再需要谁来关心了” “我就是我,就只是我。” 陆子风松下一口气,道:“没想到,你的见解这么透彻,你能这样想得开,我就放心了,不过,关心还是需要的,无论什么时候,你也都不会孤单,不是还有我这么一个好兄弟吗?难道,你想把我也放弃了?” 余默然眼波浮出感激之色,道:“是啊,我还你这么好的兄弟” 陆子风笑道:“就是,就是,你可别把我给忘了,一定要好好的,你若是哪一天出了什么事,我可是会很难过的。” 稍顿,又好奇道:“诶?如果哪一天,我出了什么事,你会不会为我难过?” 余默然道:“你不会出事的。” 陆子风道:“这谁能保证” 余默然想了想,道:“你是我唯一的兄弟,如果哪一天,连你也不在了,那我就真的孤身一人了。” 陆子风似是认同,点了点头,笑道:“这句话,听着还算顺耳。” 余默然笑他一下,舒一口气,道:“我现在好多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陆子风收住笑容,正色道:“说真的,你绝不能有事,未来等待我们的,是那一条无尽的江湖之路,我不能没有你。” 余默然道:“我真的没事,你放心,江湖的路,我们一起走。” 陆子风道:“这可是你说的,江湖的路,我等你一起走。” 话落,抬起右手,转身望向余默然。 余默然也抬起右手,与他击掌握在一起。 这是兄弟之间的约定! 陆子风用一个约定,激起了余默然的斗志,提醒他,虽然失去了至爱之人,可他还有整个天下。 余默然看得出陆子风的用意,他很感激陆子风,为了报答他的情谊,他愿意成为陆子风江湖路上最好的帮手。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求剑 余默然虽已想的足够透彻,但却依旧无法摒除心中的缔结。 他比以往更加喜欢清静了,确切的说,是更加沉默寡言了,他总是一个人静修或发呆,从不会主动和别人说话,尤其是对洛万通,他甚至没有再称呼过洛万通一声师傅。 洛万通有所察觉,但却很是无奈,他心中清楚,他们师徒之间形成的隔阂,已经很难破除了。 时光冉冉,转眼,已到了次年的金秋九月。 这日早晨,天气晴朗。 余默然终于修成了圣心三窍。 他本不想去见洛万通,但也已不得不见;比起心中的隔阂,剑阁的剑对他来说,万分重要。 金色的梧桐林,一方林间阔地,洛万通正在监督宋青竹练习春秋易剑诀,宋青竹练到一半,忽见余默然走来,便停下了练习。 洛万通道:“怎么停下了?” 宋青竹道:“余师兄来了” 洛万通回身望去一眼,看到了余默然,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望一眼宋青竹,道:“继续练。” 宋青竹闻声,只好继续练剑,但总忍不住偷瞧两眼洛万通和余默然。 自柳小玲之事过后,余默然就再没有主动找过洛万通,此时看见余默然走来,两人都感到一些意外。 余默然已走至跟前,停下脚步,只行了个礼,并没有说话。 洛万通见他虽有礼数,但却依旧未肯称呼一声师傅,有些惋惜,道:“何事?” 余默然道:“弟子已修成圣心三窍,想去剑阁求剑。” 洛万通心中很是为他高兴,但却放不下那一幅威严的姿态,稍作思量,道:“嗯,走吧。” 话落,去了芸香总院。 竹林碧水一亭榭。 秋意澜正端坐虚白玄气,独自静修。 洛万通带着余默然寻到此地,上前见礼,说明来意。 秋意澜十分惊讶,散去虚白玄气,站起身来,步到余默然面前,稍作迟疑之后,抬起右手,伸出一指,点上了余默然的额头。 无边灵气顺着指尖,从余默然眉心轮灌入,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似在探索着什么。 余默然没有作丝毫反抗。 洛万通看在一旁,眉宇之间却有些担心。 片刻。 秋意澜收回灵气,放下右手,道:“你用灵气炼化一片竹叶试试。” 这里是竹林,竹叶随处可见。 余默然伸出右手,摄取地上一片竹叶,翻掌放在手心,炼化起来。 竹叶漂浮在手心,在灵气的炼化下,泯灭成一团粉尘,片刻,又重新凝聚成了一片竹叶。 圣心三窍境界的灵气,比之前多了一种惊人的破坏力和塑造力。 秋意澜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但心中仍有疑虑。 他沉思片刻,看向余默然,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洛万通抢道:“师兄,有何疑问,等他剑阁求剑之后,再说吧。” 秋意澜道:“他到达圣心三窍境界的速度,比陆子风还要快,师弟,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 洛万通想了想,道:“师兄想问的那些问题,我已经问过了。” 秋意澜一愣,道:“问过了师弟,你不想叫人知道?” 洛万通沉思片刻,道:“关于本门功法的修炼进度,已有明确的先例,想必师兄已经猜出来了,我也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这件事,越少人知道,就越好。” 秋意澜很是惊讶,片刻,眉宇间又生出一丝疑虑,道:“师弟,此事,可马虎不得他身上,到目前为止,仍旧查探不出半点灵性,师弟就不觉得奇怪?” 洛万通道:“我心中有数。” 秋意澜奇怪一眼洛万通,道:“此事,鬼姬可曾知道?” 洛万通稍顿,点了点头。 秋意澜心中顾虑重重。 洛万通道:“师兄的忧虑,我也能够理解,可如今,鬼姬身陷昭化寺金玲宝塔之中,坠入轮回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她再怎么盘算,也都已是无济于事,没什么可担心的。” 秋意澜似也认同,舒一口气,打消心中顾虑,脸上浮现轻松的笑意,道:“天佑芸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虽说,历了一些曲折,经了一些磨难,但好在,他仍是芸香阁的弟子,现在补救,还为时未晚。” 话落,望向余默然,道:“随我来吧。” 秋意澜和洛万通二人心中,有相同的忧虑。 培养弟子,本就是一场赌注。 好的弟子,可延续师门千秋伟业;坏的弟子,却无疑是一场自制的浩劫。 相比于陆子风与莫离,余默然的性格以及身上的疑点,更加难以令人放心。 这是一场豪赌。 剑阁的门打开,秋意澜带着洛万通与余默然进入剑阁。 余默然端坐在虚白玄气之上,释放出灵气,开始试探北墙之上的每一幅画。 许久过去,北墙上的十九幅画卷没有出现任何的异样。 秋意澜惋惜的摇了摇头,洛万通也显得很是焦虑。 按以往的经验来看,此次的剑阁求剑,已是基本无望。 余默然不明所以,依旧在坚持做着尝试。 又过去许久,那十九幅画卷,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秋意澜叹一口气,道:“师弟,你怎么看。” 洛万通不愿接受这个是事实,道:“再等等看吧。” 余默然也开始显现出一些焦急,他原本是有些信心的,期望能得到一柄排名靠前一些的剑,好和陆子风比个高低,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任何一柄剑的认可,都显得弥足珍贵,哪怕是排名最末尾的剑,也足以让他感激涕零。 可许久之后,余默然仍旧没能得到一柄剑的认可。 在这人生中又一次的重要场合。 他又失败了。 仿佛连这些剑阁的剑,都在嫌弃着他! 余默然收起灵气,缓缓站了起来,他已经要打算放弃了。 这种等待被选择,最终又被放弃的感觉,他已经受够了。 或许对别人来说,等待被选择,是一种希望和机会; 可对余默然来说,等待被选择,无疑已经和自取其辱没有什么两样。 他甚至已经决定,从今往后,再遇上这样的事情,哪怕是放弃希望和机会,他也不愿再去做这样的尝试。 因为,主动放弃起码还保留着一份自尊,而供人选择,本已是显得廉价,若再被人摒弃,岂非更加的无地自容? 洛万通却不愿看到这个结果,对余默然道:“再试!一个一个的试!” 余默然已心有抵触,自知自己用的时间已远超别人,但他还是照做了,他心中清楚,这是洛万通为他争取的最后机会,他没有拒绝洛万通的好意。 他拿出了最后的希望,要去博那最后的机会。 他一副画一幅画的看,一柄剑一柄剑的做尝试,直到最后一幅画中的最后一柄剑。 最后的结果,仍是失败的。 余默然已经毫无信心了。 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他的勇气和信心,早就已经消耗的所剩无几。 一个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通常会放弃原本属于自己的希望以及争取的机会,于是,连身边的人也都将对他失去信心。 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他将要失去的,只会越来越多。 然而,余默然还不懂得这个道理。 洛万通有些失望。 秋意澜安慰道:“无甚大碍,无甚大碍,修行之人,毕竟修为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佩剑,天下这么大,天材异宝总还是有的,有机会,在打造一把称手的兵器就是了,剑阁的剑,也不过是先圣所留的一件兵器而已,不必过于执念。” 洛万通叹口气道:“话虽如此,可修行人谁都知道,一柄没有剑灵的剑,只能算作凡品,算不得仙品,铸剑的材料再好,想要孕育出剑灵,也至少需要历经数百年的努力才行,真到了那个时候,只怕也活到头了。” 秋意澜意在鼓励余默然,却想不到洛万通说出了大实话,道:“师弟,这话日后切莫再说,历代先圣若是都这么想,个个都想着坐享其成,不为后世谋福,哪还有今日的剑阁吗?” 洛万通意识到自己失望过头,说了不妥的话,道:“师兄说的是。” 余默然默默地在听着。 洛万通的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剑阁的剑,皆是仙品,至少能让他少去数百年的努力。 可是,他却失败了。 他就算运气好,能得到十分了得的天材异宝铸剑,也至少需要花费数百年的时间,才能孕育出剑灵,绝大多数的修行者,是否能活到那个时候,都还是俩说。 余默然又望了一眼北墙上的画,这些画中的剑,都是历代先圣终其一生孕育而成的绝世仙剑,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这样珍贵的剑,它们要择主,想必也是万分慎重的吧,如自己这样的人,求不得,或许,也是应该的。 洛万通望一眼余默然,心中的失望之情抑制不住,叹了口气,牢骚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认命了,日后,守着梧桐别院,做个厨子,也不错。” 他对秋意澜见个礼数,续道:“有劳师兄了,今日还要教导青竹修炼,就先告辞了。” 话落,偏头又望一眼余默然,道:“走吧。”转身出了剑阁,独自离去。 余默然走到剑阁门前,默默不言的向秋意澜行了个礼。 秋意澜对他的处境很是担忧,安慰道:“你师傅这个人,脾气硬,性子直,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绝无私心,有些话当耳旁风就好,千万别往心里去。” 余默然道:“知道。” 秋意澜想了想,续道:“天下的名剑,也不止剑阁的这三十三柄,你年纪还小,日后机遇有的是,切记,修行之事,不可落下。” 他望着余默然,又心生惋惜,续道:“日后,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来芸香总院告诉我,师伯会帮你处理的。” 余默然听的心头一暖,道:“多谢师伯。” 秋意澜点了点头,道:“嗯,快些回去吧。” 余默然见礼道:“师侄告退。”话落,转身离去。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命运 夕阳是宁静的,晚霞像是遮天的绸缎。 余默然独自坐在玉食楼西南角的飞檐之上,静的像是一座雕像。 他为何会坐在西南面?玉食楼有四个飞檐,他为何不选择其他面? 他选择南面,是因为,高高的屋脊会将他的身影,阻隔在梧桐屋的视野之外; 他选择西面,是因为,距离那轮醉人的夕阳,可以更近一些。 况且,这里是梧桐别院最高的屋檐,抬眼便能看到,秋天的夕阳余晖之下,那一片金色的梧桐。 那是梧桐别院最美的风景。 但余默然的目光,却显得有些凄凉,将这美好的风景,也染上了一层凄凉之色。 他人在这里,心却已不知该去往何处。 这片竹林,处处都有他不愿回想的记忆,每一阵风,都仿佛是往事的味道。 烟云竹海对他来说,已是一片伤心之地。 一个人在安静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许多事情。 对于一个处在孤独中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场内在的考验。 —— “小玲,她已为人妻,我绝不允许你再去败坏他的名声。” “事到如今,也只好认命了,日后,守着梧桐别院,做一个厨子也不错。” —— 余默然的耳边,不断的回响起那些刺痛人心的话语。 师傅,已不像师傅,师门,也已不像师门。 他不怪别人,他只怪自己。 怪自己太贪心! 要什么剑阁的剑? 他本有那么多次的机会可以带柳小玲远走天涯,可是他没有那样去做。 到头来,情剑两空,他又能怪谁。 这难道就是人们所说的命运? 人们总是劝别人要认命,可命运究竟是什么,它又是谁决定的? 命运若是个人,余默然一定会毫不手软的杀了他。 可是,命运却不过只是选择而已,人生所有的选择,组成了命运。 每个人的命运,都本该由他自己决定,可总有些人喜欢依仗着与别人的关系,去试图控制别人的命运。 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反抗的行为,反倒成了罪过。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余默然痛恨这种关系。 这世上,除了别人自己,没有人能够对别人的命运负责。 最后承担命运的人,也只会是别人自己。 柳小玲的事,不是余默然自己做出的选择,所以,他一直耿耿于怀,难以放下;可剑阁的剑,却完全是运气使然,余默然甚至没有可以选择的机会。 他不愿听从运气,更不甘心就此作罢。 可他又能如何? 玉食楼中声音嘈杂,已是酉时,各院弟子纷纷聚来,共进晚饭。 丁书宝与唐玉柯结伴而来,巡视一圈,望见宋青竹独自坐在一张桌旁,觉得很是奇怪。 二人相视一眼,来到宋青竹的桌旁坐下。 丁书宝道:“小竹,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小然师兄呢?” 宋青竹指了指屋顶,道:“在上面。” 唐玉柯奇怪道:“上面和谁?陆子风来了?” 宋青竹道:“就师兄他一个人。” 丁书宝好奇道:“一个人?他又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 宋青竹道:“师兄怎么知道是烦心的事?” 丁书宝道:“他不在这里和你一起吃饭,一个人在上面,不是遇到烦心的事,又能是什么?” 宋青竹暗暗思量半晌,低声道:“余师兄,他今天去剑阁求剑了。” 丁书宝与唐玉柯正吃着饭,闻声都是一惊。 丁书宝咽下口中饭食,正色道:“真的?” 宋青竹点了点头,道:“嗯。”继续吃饭。 一切正如丁书宝预料的那样,余默然用了四年的时间,修成了圣心三窍境界。 在丁书宝的眼中,余默然已和他的三世祖王童阳并肩站在了一起,是如神一般的存在。 可王童阳终究带着历史的光辉,显得遥不可及,而余默然却是他的师弟,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丁书宝回过神来,道:“结果如何?” 宋青竹摇了摇头。 丁书宝生出不祥的预感,道:“他失败了?” 宋青竹稍顿,道:“嗯。” 唐玉柯惋惜一叹,道:“他的运气也太差了。” 丁书宝也很惋惜,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自从他来了师门以后,运气就不怎么好过。” 话落,又心生感叹,觉得老天还是公平的,给了余默然最好的修行资质,却又给他安排了如此不友好的经历,实在叫人感概万千。 唐玉柯道:“师傅他怎么说?” 丁书宝道:“这还用问,除了小然之外,师傅一定是最失望,最伤心的一个。” 话落,已站起身来,看样子是要离去。 唐玉柯奇怪道:“哎,你要去哪儿?” 丁书宝道:“这个时候,总该是要有人去安慰一下的,我上去陪陪他。” 话落,下楼去了。 丁书宝飞上屋檐的时候,手上抱着两坛酒。 余默然想不到会有人上来,望丁书宝一眼,起身道:“师兄。” 丁书宝应声道:“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人生的磨难,也是一种修行。” 话音未落,已将一坛酒抛了过去。 余默然寒铁剑一挑,用剑鞘稳稳接下了酒坛,端在手中,没有说话。 丁书宝道:“有没有兴趣,陪师兄喝两口?” 余默然想了想,道:“好。” 丁书宝拍掉封泥,剥下封纸,喝上一口,笑道:“酒是人间好物,一醉可解千愁,不论是怎样的烦恼,醒来之后,便又是一日大好的晴天。” 话落,走上前去,在余默然身旁坐下。 余默然并不喜欢喝酒,因为一个人喝醉了之后,是不清醒的,尤其当一个人有心事的时候,他更应该保持理智,因为失去了理智,心魔就可能会跑出来作怪。 可是,余默然觉得自己需要一场宿醉,用来麻痹自己,淡忘过去,仿佛酒醒之后,所有不开心的事,都将会融入一场醉梦之中,让往事真的如梦。 尽管余默然知道这是自欺欺人的做法,但他还是打算试上一试。 他打开酒坛,忍着酒气,喝下了一大口。 一道热辣的暖流入喉,苦中带甘,或许,这就是人生的味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问剑 余默然坐了下来,望着远方。 还是那个姿势,也还是那副表情。 丁书宝望他一眼,道:“这就对了,人生如梦,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想要快乐呢,凡事就不能较真,你呀,就是太过较真了,人生一世,哪能处处都随人心意,有一点玩世之心,也没什么不好的。” 余默然默不作声,只是默默的听着。 他只是抱着一颗赤诚的心,在看待尘世之事而已。 人与人之间,多少都会存在着差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之道,而完全了解一个人,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丁书宝饮一口酒,躺了下去,道:“师兄也知道,那些事情,每一件对你来说,都非常的重要,可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余默然呷一口酒,依旧无言。 丁书宝望一眼余默然,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他已不再劝了。 安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和对方说话的时候,可以让对方忘掉心事,而那些劝人的道理,显然已经偏离了初衷。 可丁书宝想了很久,最后竟发现,目前为止,他也不知道余默然喜欢听什么话题,索性就默默地陪着他喝酒。 有时候,话不投机半句多,相伴无言,反而才是两个人心灵最近的距离。 这时,无言的陪伴,会是最动人的话语,无需只字片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就只是饮酒,和欣赏夕阳景色。 余默然静了许久,忽道:“师兄?” 丁书宝道:“啊?” 余默然道:“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丁书宝道:“说说看。” 余默然想了想,道:“剑阁已经出世的剑,我数不过来。” 丁书宝一怔,已明白他在想何事,道:“你数数看?” 余默然浅思片刻,道: “掌门师伯手中是‘君问’,叶师伯手中是‘雷渊’,萍儿师伯手中有‘凝霜’,映红师伯手上是‘凤兮’,师傅手中是‘龙息’。 “芸香总院黄敬文和萧沐云二位师兄的手中,是‘玄山’和‘神木’,尚文别院左明羽师兄手中是‘干朽’,紫檀别院夏雨彤师姐手上是‘灵汐’。” “‘玉颜’在莫离师姐的手中,‘飞炎’也在子风的手上,加起来,是十一柄。” 丁书宝疑惑道:“你说的一点不错,怎就数不过来了?” 余默然道:“可剑阁只剩下了十九柄剑。” 丁书宝愣神片刻,恍然道:“哦,我知道了,你还少数了两个人。” 余默然道:“谁?” 丁书宝道:“咱们还有两个师伯,一个是风渐良风师伯,上手有仙剑‘月白’,另一个,是秦淑云,手中是仙剑‘绝影’。” 余默然道:“怎么从未听说过。” 丁书宝道:“你没有听说过也很正常,这些事,本就很少人知道如果你想听的话,可就说来话长了。” 他饮下一口酒,续道:“风渐良风师伯与掌门师伯,同是芸香总院弟子,师承先代掌门太师伯许无涯;而秦淑云秦师伯,是映红师伯的师姐,师承枫林别院太师伯白素素。” “据说,年轻的时候,掌门师伯和风师伯,便已冠绝同辈,两个人谁也不服谁,无论什么东西,都喜欢争上一争,也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分个高下,两个人又翩翩都喜欢上了咱们的那位秦淑云秦师伯,但最终,秦师伯选择了风师伯。” “可就在一百年前,天阳神教魔君项天奇为了得到传说中的《长生书》,不惜挑起了一场正魔大战。” “正道围攻天阳神教神风岭之时,秦师伯,她死在了天阳神教的樱花台,那一柄‘绝影’,便也不知所踪了,至今都杳无音讯。” “那一战,魔君项天奇败在了太师伯许无涯的剑下,他自知大势已去,已是无力回天,仰天大笑数声,道了一句‘得长生书者,即得永生。’而后引剑自刎在了神风岭之上,最终,这场浩劫,也已天阳神教的覆灭而告终了。” “太师伯重伤而归,不久之后,不治而亡,但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定下继任掌门之位的人选。” 他叹口气,续道: “掌门师伯一辈当中,就数他和风师伯二人修为最强,掌门之位也自然就落在了他们二人之间。” “经他们师兄弟们商议无果,掌门师伯与风师伯二人,最终定下了一场竹林君子之战,两人约好,谁赢,谁就是芸香阁新一代掌门人,我听闻,那一场战斗堪比生死的决斗,异常的惨烈,最终的结果也可想而知,当年的秋师伯做了掌门师伯,而风师伯从此浪迹于江湖,远离了师门。” 这些师门旧事却是叫人惋惜。 丁书宝的故事讲完,安静了下来。 余默然想了想,道:“大书堂的崔师伯,是不是也有一柄。” 丁书宝道:“崔师伯的手上,并没有剑阁的剑。” 余默然眼神闪过一丝疑惑,道:“没有?” 丁书宝饮一口酒,道:“你有所不知,崔师伯当年,虽也到过剑阁求剑,但他却并没有成功。” 余默然也漠漠的饮下一口酒,喃喃道:“少了一柄。” 丁书宝似未听清,道:“什么?” 余默然道:“剑阁的剑,还少了一柄。” 丁书宝怔了怔,加上‘月白’和‘绝影’,出世的剑,已是十三柄剑,而剑阁的三十三柄剑当中,只剩下了十九柄,确实少算了一柄已经出世的剑。 他思索片刻,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师兄也不曾进入过剑阁看过,如果剑阁真的只剩下了十九柄剑,那咱们还真是少数了一柄,至于少数的那柄剑,现在何处,师兄就更不清楚了。” 饮一口酒,又道:“不过,世事本就难料,丢一柄剑,也是正常的事,况且,既然已经出世,也已不知下洛,你想着它又有何用?” 余默然静了片刻,道:“剑阁的剑,是不是真的只有三十三柄。” 丁书宝道:“你是进过剑阁的人,是不是真的有三十三柄,你数一数剑图不就知道了。” 余默然道:“是只有三十三幅剑图。” 丁书宝道:“那就对了。” 他喝两口酒,又想起了什么,道:“不过,硬要说的话,师门到真的还有一柄剑。” 余默然道:“什么剑?” 丁书宝道:“天阳神剑,昔日天阳神教的镇教之宝,魔君项天奇的佩剑。” 余默然道:“它在哪里?” 丁书宝意味深长的看一眼余默然,道:“师兄知道你在剑阁求剑失败了,这件事放在谁的身上也都不会甘心,可是这柄剑,你就当师兄没说,你也别再想着了。” 余默然道:“为什么?” 丁书宝惋惜一叹,道:“早在当年的神风岭,项天奇陨落之后,那柄天阳神剑,就被咱们师门的那尊貔貅大神,给吃进肚子里去了。” 这实在叫人惋惜。 余默然默默无语。 丁书宝抬起手中酒坛子正要喝酒,忽然怔住了。 他心中生出担忧,道:“师兄劝你,可别想着去招惹那尊大神,那可不是你现在能招惹得起的。” 余默然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已经无所畏惧,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也就不会再惧怕失去。 丁书宝一惊,坐起身来,道:“它可是貔貅,貔貅你懂吗?它吃下去的东西,永远也不可能再吐出来,若它还能吐出来的话,它就不是貔貅了,太师伯也早就让它吐出来了。” 余默然想了片刻,道:“它吃一柄剑做什么。” 丁书宝摇了摇头,道:“这谁能知道,不过,依我看,它想吃的不是那柄剑本身,而是那柄剑当中的剑灵,总之,它是绝不可能吐来给你的,师兄劝你别这么傻,把他惹恼了,它可也是会吃人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顶撞 余默然自顾饮酒不言。 命途多舛(chuǎn),所有的事物似乎都在逆他而行。 仿佛有个叫“逆”的神明,总在背后形影不离的与他为敌。 余默然已恨之入骨,也绝不会向之低头,哪怕面对的是神明,他也要奉陪到底。 神明要逆,那他便逆。 他已抑制不住自己叛逆的心。 一个命运的困兽,不愿做命运的奴隶,就只有殊死的抵抗,他绝不想自己的命运再这样听凭摆布。 丁书宝许久不闻余默然出声,担忧道:“师兄的话,你有没有在听?” 余默然回神,漠漠道:“听见了。” 丁书宝道:“但愿你是真的听见了,师兄已经后悔多那一句嘴了。” 余默然道:“不会给师兄添麻烦的。” 丁书宝怔了怔,舒一口气,饮下一口酒又躺了下去,道:“师兄不是怕麻烦,而是怕你做傻事。” 余默然不再言语,丁书宝也不再说话。 —— 夕阳落尽,夜幕降临。 孤月高悬,照下倾世的温柔;星辰明灭,似仙宫中的灯火。 丁书宝已经离去。 余默然依旧在玉食楼的屋檐上饮酒,直到醉意袭来,酣然入睡时,已是中宵,明日酒醒何处?怕也是晓风残月。 这个失意的夜晚,值得他放肆一回。 他已什么事都不愿再去想,他只想大醉一场,看看是不是真如丁书宝所言,明日会是一日大好的晴天。 —— 次日清晨。 梧桐别院弟子纷纷早起,聚在梧桐屋前等待洛万通早课。 洛万通出门巡视一眼,独不见余默然的身影,沉思片刻,望向宋青竹道:“青竹,你余师兄呢?” 宋青竹正在踟蹰。 洛万通道:“去叫他出来早课” 宋青竹担忧道:“师兄他,不在屋里。” 洛万通奇怪道:“大清早的,他去哪儿了?” 宋青竹稍作犹豫,道:“弟子不知。” “不知?”洛万通想了想,道:“他几时出的门?” 宋青竹道:“师兄他,昨夜未归。” 丁书宝闻声,心中生出担忧。 洛万通皱起眉头,眉宇间隐隐看得出些许的怒意,他沉思半晌,不再耽搁,道:“算了,今日演练春秋易剑诀,两两自行一组,开始吧。” 众弟子自行结伴,开始对演剑诀。 洛万通督导在旁。 余默然在玉食楼的屋檐上醒来,尚还有些头晕目眩,甩了甩头,呆滞片刻,听到中庭传来的斗剑之声,想起今日的早课,便跳下了屋檐。 他来到中庭时,见到众师兄弟都在练剑,于是,立在一旁漠漠静等。 许久。 洛万通终于开口道:“停。” 众弟子闻声,纷纷收剑。 洛万通望一眼余默然,道:“你过来。” 余默然与洛万通对视一眼,默默地走上前去,神情黯然,垂头不语。 那一股颓然的气质,是洛万通最不喜欢他的地方。 众师兄弟已分道两边,让出一条道来,但余默然并没有走上去,只是立在一端,直面在洛万通的眼前。 那条道的距离很短,但又很遥远,仿佛是一个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是一个充满抗拒的距离。 洛万通已经读懂了余默然的抗拒,对他的失望之情更甚一分。 师门历来的规矩是不容侵犯的,而余默然显然已经成了一个最大的刺头。 身为尊师,众弟子之前,绝不能姑息这种异类的存在。 若不教他现在纠正过来,只怕日后会闹出更大的事端。 洛万通沉思许久,问道:“你昨晚一夜不归,去哪儿了?” 余默然漠漠的道:“没去哪儿。” 洛万通道:“没去哪儿,为何现在才来。” 余默然不语。 洛万通哼了一声,道:“在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余默然不语。 洛万通道:“你以为,你是为师的亲传弟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指了指一众弟子,续道:“你看看他们,哪一个不比你早入门,哪一个又像你一样任性。” 余默然不语,似无动于衷。 洛万通更加来气,道:“为师知你昨日剑阁求剑不成,心里难过,可难过归难过,规矩就可以不用管了吗?”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特殊?” 话落,又指了指一众弟子,道:“若说苦,他们哪一个不比你的命苦?他们入门时间比你要久的多,却连入剑阁求剑的机会都没有,不是一样仍在坚守规矩,刻苦修行?就冲这一点,他们就比你强!” 余默然依旧不语,只是静静的听着,一颗心,又一次沉到了谷底。 洛万通缓一口气,道:“身为亲传弟子,不以身作则也就罢了,还屡屡无视规矩,你是不是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 余默然终于开口道:“弟子昨夜,喝醉了。” 洛万通闻言,偏头望向丁书宝,道:“书宝,这事你知不知道?” 余默然抢道:“不关师兄的事,你有什么气,冲我一个人来就好。” 语气中分明带着顶撞之意。 洛万通怔住了,这是余默然第二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语气,有一些冷。 余默然续道:“我一个人的错,我一个人来当,别总是拿我的事,去牵连别人。” 洛万通惊疑半晌,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默然漠漠道:“没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师兄他们平时为什么都离我这么远。” 洛万通怔怔不语。 余默然道:“这么多年了,我每次惹你不高兴,你都要迁怒别人,谁还敢和我走得那么近。” 洛万通万分惊疑,想不到自己多年来的爱护,在余默然的眼中,竟是这样的看法,道:“你这是在怪为师?” 余默然道:“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对我的好,代价太重了我是一个人,不是你的玩偶,我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主,不需要你来喧宾夺主。” 喧宾夺主? 洛万通的内心波澜惊起,觉得师尊的威严已经受到严重挑战,警告道:“你竟敢顶撞为师?” 余默然叛逆之心已起,便再也不想压抑,答道:“顶撞?是顶撞又怎样。” 洛万通一怔,片刻,惊怒道:“逆徒!” 他想不到余默然竟会当众说住这样违逆的话来,怒不可竭的望着余默然,道:“为师当年,带你西去云中,北上灵州,力排众议为你作保,收你做亲传弟子,日夜为你的修行之事,劳心伤神,眼下,在你看来,为师所做的一切,竟都如此的不堪吗!” 余默然觉得洛万通并没有真正懂得他的话中之意,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洛万通怒道:“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余默然不知应该如何反驳,唯有沉默不语。 洛万通在用恩情奴役他的人生,而他在这份恩情面前,却只能选择屈服。 这是谁的错?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但圣贤书中的道理告诉他,他必须屈服。 否则,他就成了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隔阂 洛万通哼了一声,道:“玩偶?喧宾夺主?师傅教导弟子,那是天经地义之事,为师也都是为了你好!” “在你看来,为师的一番苦心,竟都只是多管闲事?” 余默然不语。 洛万通道:“好,你有胆当着众人的面顶撞为师,那今天就还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个清楚,为师究竟有那一点对不住你!” 余默然漠漠看着前方地面,忆起了许多伤心之事,沉默片刻,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做什么都是对的,要说有错,你唯一做错的事,可能,就是收了我这个弟子。” 洛万通闻言一怔,道:“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余默然道:“难道不是吗,从一开始,你就讨厌我,若当初的我,换作是子风,你一定会觉得满意吧早知今日我会让你这么失望,当初,你就不该收我为徒。” 洛万通不可置信的望了一眼余默然,道:“你你再说一遍!” 余默然漠漠重复道:“你当初,就不该收我为徒。” 洛万通怒道:“你这个逆徒!” 一个瞬身,洛万通已冲到余默然的面前,抬起一脚,揣上了余默然的胸膛。 速度之快,所有人都未能看得清楚,也都未能来得及反应。 余默然的身躯已经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在数丈之外的白墙上,余力震得白墙一颤,从墙头跌落数片松动的褐瓦,摔裂在地。 宋青竹回过神来,欲开口求情。 丁书宝抢道:“师傅息怒,师弟他一时” 洛万通怒道:“住口!” 丁书宝立刻止口,不敢再多言。 众弟子也都不敢做声。 气氛安静的可怕。 余默然没有做丝毫的抵抗,内脏震荡受创,逆血上冲咽喉,忍不住呕了一口淤血。 他忍住疼痛缓了几口气,蹒跚着爬起,神情漠然的站在墙下,显得有些倔强。 洛万通平一平情绪,远远地望着他,道:“你还在为柳小玲的事,记恨为师,是不是?” 余默然不语。 洛万通道:“这段时间以来,你连师傅都不肯称呼一声,你说说看,在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傅?” “在你的心中,难道师门,就真的比不上一个凡俗女子吗?” 余默然无动于衷地站着。 在洛万通看来,柳小玲却是一个凡俗女子,可在余默然看来,那曾经是他的全部。 洛万通见余默然漠漠不语,满身都透露着叛逆的意味,已当他是默认,伤心的退了两步,道:“你还记得,当初拜师之时,为师说过的话吗。”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天地之大,亲师为尊,拜师之事,绝非儿戏,乃是一生之事,是生死相托!” “这句话,也并非出自我口,而是你太师傅相传,历代都是如此。” “而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 “你说,你心意已决,生死无悔。” 余默然漠漠不语。 洛万通稍顿,道:“是,你刚入门之时,是有些误会,为师也说过一些话,可为师那时,也是怕你白白的浪费大好年华,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坚持,换作任何一个人,为师一样会那样做!” “从灵州归来之后,为师哪一次不是在替你说话?” “你说,我不该收你为徒?” “为师又何曾说过那样的话?” “你说陆子风?不错,他确实比你强,起码,他比你要明事理的多!更说不出这样轻贱自己的话来!” “那晚,你说你恨我,原以为,那只是你少不经事,过段时间便会想通,能明白为师的苦心。” “没想到,你仍旧这般的冥顽不灵。” 余默然无言以对,心中苦不堪言。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变成今日这个摸样。 洛万通缓一口气,续道: “做弟子的,以一生相托,是信任,做师傅的,以功法相传,以师门的未来相托,又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可眼下看来,这份信任,在你的心中,恐怕已经荡然无存了。” 洛万通踏上一步,一脸严厉之色,道:“为师现在,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已经后悔拜我为师了?” 余默然怔了片刻,道:“我没有” 洛万通似是松了一口气,忍下怒气,道:“好,那为师问你,你知不知错。” 余默然沉默不语,显然是在抗拒。 洛万通又道:“你到底知不知错!” 余默然仍旧默不作声。 也决不会认错。 这一番争吵,已经将所得的问题都牵扯了进来。 若是认错,岂非是全盘否定了自己? 余默然只是想要寻求一些自我而已,那是一个人独立的开始,是人与人之间最本质的区别,是一个人存在的根本。 如果连自我也被洛万通控制,那他便不再是余默然了,而是另一个洛万通。 所以,余默然绝不可能屈服。 他只能紧咬着牙关,沉默不语。 沉默,已是他能作出的最大屈服。 而洛万通却想要余默然乖乖的认错,圆了他作为恩师的那份威严,并按照他的意志去做,少走一些弯路,早日变成他心目中想要的那一个弟子的模样。 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人,只可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完善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按照别人的意志,变成别人想要的那个人。 两个人都有不可退让的绝对理由。 即使余默然屈服于洛万通的威严而认错,那也绝不会是真心话。 在余默然看来,欺骗这种行为,同作弊一样,是对人生的一种侮辱。 丁书宝看在一旁,很是焦急。 他看到了余默然的倔强,也看懂了洛万通的逼迫,觉得余默然愚蠢至极,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在他看来,洛万通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台阶下,大丈夫能屈能伸,说一句服软的话,岂非容易的很?不明白余默然在倔强着什么。 洛万通已气的浑身发抖,他瞪着余默然看了许久,似已有了打算,大声唤道:“丁书宝!” 丁书宝惊的一颤,反应过来,道:“弟,弟子在!” 洛万通道:“带他去思过堂!” 丁书宝道:“是。” 余默然无动于衷。 洛万通哼了一声,道:“若不认错,就别想回来!” 话落,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洛万通已走出中庭,众人都松下一口气,牢骚几句,纷纷散去,独留丁书宝与宋青竹面面相觑。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思过 丁书宝来到余默然面前,道:“伤势如何?” 余默然漠漠的摇了摇头。 丁书宝惋惜一叹,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无奈道:“走吧。” 话落,向祖师祠堂走去。 余默然默默地跟在后面。 祖师祠堂的深院之中,依旧是一片竹林,竹林之中是一片孤寂的坟地,坟地之中有一座幽静的厅堂,厅堂四面屋檐之下,各有一方匾额,上面书着“思过堂”。 思过堂没有墙,十二根高大笔直的柱子支撑着顶檐,四面各是一排轩门,轩门全部打开,就像是一个大的亭榭。 丁书宝带着余默然进入思过堂,道:“喏,就是这里了。” 余默然环顾一眼,堂中只有一面巨大的铜镜,再无一物。 丁书宝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这里为什么只有一面镜子?” 余默然不语。 丁书宝道:“这是先圣的智慧镜子,可以让人看到自己,看清自己,端正自己,让人能够有自知之明,看清现实,活在当下,所以,这思过堂,就只有一面镜子。” 余默然默不作声,漠漠的走到铜镜前,望一眼镜中的自己,聚起虚白玄气,坐了下去。 丁书宝叹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你在剑阁求剑不成,师傅一定在为你操心,而你今日却当着众师兄的面,那样对他一番顶撞,他能不发脾气吗?” “师兄实在不明白,师傅不过只是想让你当众服个软,说一句认错的话,你怎么就不肯了?” 余默然不语。 丁书宝踱出两步,道:“师傅他,其实是很疼你的,只是他太爱面子而已,你只要顾全了他的面子,什么事便都好说,可是,你偏偏就这么和他倔上了。” 余默然不语。 丁书宝续道:“咱们梧桐别院,也就是你一个人敢这么做了,若换成是别人,恐怕,早被师傅定一个大逆不道之罪了。” 余默然静静不语。 丁书宝见余默然如此,惋惜的摇了摇头,打算离去。 他走出两步,又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一眼余默然,想了片刻,似还有话想说,道:“小玲的事,你也别怪师傅,他确实是为了你好。” 余默然透过铜镜望了丁书宝一眼,又低下了目光,漠漠道:“别再提那件事了,我早已经放下了。” 丁书宝一怔,奇怪道:“那你在和师傅倔强着什么?” 余默然黯然道:“你不会明白的。” 丁书宝道:“这倒不见得,你说说看,兴许师兄就能明白呢?” 余默然不语。 丁书宝沉思片刻,道:“让我猜上一猜你是不是觉得,师傅他管教的太严?” 余默然不语。 丁书宝道:“这也难怪,你也早就到了追寻意志独立的年纪了。” 他稍顿,续道:“师兄也曾经历过那个年纪,只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而已,人生当中,若不学会苦中作乐,学会八面玲珑,一定是会吃许多苦头的,还是《增广贤文》里有一句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雨过天晴。” 余默然不语。 道理他都知道,但在他看来,那不一定都是真理。 面对这一世的不平之事,他不想选择屈服,所以,他要保持愤怒,保持一颗赤诚的心,等着向一切即将到来的不平之事宣战。 这是他的意志,是他的处世之道,这世上,需要这样的棱角,否则,就不会存在光明。 每个人都有过叛逆,丁书宝也有过,但他没有像余默然这样倔强,所以,他觉得余默然对洛万通的叛逆,显得有些过多。 他认为,归根结底,是柳小玲之事造成的影响。 于是,他席地坐了下来,道:“你别怪师兄多嘴,有些事,师兄很好奇假如师傅没有阻拦,你和小玲也真的在一起了,你有想过以后的事吗?” 余默然不语。 丁书包道:“小玲她只有一世的年华,而你的岁月,却要比她长得多,你会看着她慢慢的老去,年华不再,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她便已是个年过花甲的太婆,而你却一点未变,那个时候,你就不会觉得后悔吗?” 余默然道:“为什么会后悔?” 丁书宝奇怪道:“为什么不会?” 余默然沉默片刻,道:“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应该喜欢她的一生一世吗?” “就像一朵茉莉花,欣赏过它的萌芽,欣赏过它的含苞待放,欣赏过它的花开,也欣赏过它的花谢,直到看着它碾作春泥,沉香入土,这样你才会觉得,它的美丽是完整的,即使它凋谢了,你也不会觉得它变成了其他的东西,它依旧是你心目中的那一朵茉莉花。”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这样吗?” “这难道也有错吗?” “师傅他凭什么要我认错?” 他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柳小玲,从第一次见面起,一直想到最后见面的那个石桥,眼泪早已成河。 丁书宝怔了许久,想不到余默然是个这般痴情的人。 他惋惜地叹了口气,道:“你还记得,十一月初九是个什么日子吗?” 余默然忆起往事,道:“是师娘的祭日。” 丁书宝道:“不错,那是师娘的祭日。” 稍顿,又道:“那你知不知道,师娘,她是怎么死的。” 余默然不语。 丁书宝道:“师娘,是寿终正寝的。” 余默然眼波跳了一下,好奇道:“师娘,她过世多久了。” 丁书宝稍作沉默,道:“大概,有近三个甲子了。” 余默然不语。 丁书宝望着思过堂门外的竹林,静了许久,道:“师娘,她和小玲一样,是一个平凡的女子。” 余默然有些愣神,想不到他的师傅会和他有相同的经历。 他反倒更加的不解了,他师傅能和他的师娘在一起,有凭什么要去反对他。 丁书宝舒了一口气,续道:“师傅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外出办事,不慎受了重伤,倒在了一家农舍门前,是师娘救了他。” “那段时间,师娘对师傅无微不至,照顾有加,师傅又是江湖中人,从来没有女子对他那样好过,两个人很快便有了感情。” “师傅想要娶师娘为妻,便将师娘带回了师门,怎奈,当年的掌门太师伯许无涯,并不赞同这门亲事。” 余默然疑惑道:“太师傅呢。” 丁书宝道:“你有所不知,师傅本是尚文别院弟子,与叶师伯一同师承太师傅周怀宇,可太师傅他走的早,尚文别院便暂时由掌门太师伯代为监管了。” 余默然会意。 丁书宝道:“师傅他借此为由,一意孤行,并没有理会掌门太师伯的反对,而是在这片烟云竹海中,造了一间竹屋,和师娘私定了终身,不久,便生下了一个男婴。” 余默然道:“后来呢。” 丁书宝道:“之后,师傅给他的儿子,测了先天资质,可惜,测出来的结果,是一窍不通。” 他望着思过堂门外竹林中的孤坟,眼中泛起一些凄凉之色,续道:“师傅他,看着师娘一点一点的老死,又看着自己的儿子一点一点的老死,而他却无能为力,就只能那样的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为他们提前掘好坟墓,备好棺材,等着亲手将他们埋进黄土” “你能理解那样的痛苦吗?” “更可怜的是,他还有数百年的岁月要活,他每天晚上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师娘和他自己的儿子,临死之时的痛苦样貌,那余下的数百年岁月,岂非变成了一种折磨?” 余默然沉默不语。 丁书宝回头望了一眼余默然的背身,道:“我想,这或许就是师傅反对你的理由吧,他宁愿你恨他,也不想看着你走上他的老路。” 余默然纹丝未动,眼泪又已滑落。 他静默许久,道:“后来呢。” 丁书宝深深舒一口气,道:“后来,师傅回了师门,掌门太师伯气不过,便罚师傅打理后厨,不许踏出师门一步,直到掌门太师伯去世,秋师伯继任掌门之位,才解了师傅的禁足令,还了师傅的自由之身。” “再后来,师傅他闲来无事,便想着教导一些弟子,于是,将后厨的竹林都砍了,种上了他喜欢的梧桐树,有了现在梧桐别院。” 余默然默默无言,他的内心突然变得空虚无比,没有了感情,也失去了恨意。 他已经理解了洛万通的理由,却并不觉得错的是自己。 人与人是不同的,他是余默然,不是洛万通。 在他看来,死亡,只是一场华丽的谢幕,如同茉莉花的凋谢,是倾世芳华的美丽收场,碾作春泥,沉香入土,一入轮回,化作下一世盛世红颜的开场。 片刻的宁静之后。 丁书宝道:“你想知道,师娘,她叫什么名字吗?” 余默然道:“什么。” 丁书宝舒口气,道:“从这里,向东十里,有一间无名竹屋,你只需去看一眼,便能知道了。” 稍顿,又道:“这里是祖师祠堂的深处,外面竹林里的,是历代先师的坟墓,虽说是本门的重地,但平时是不会有人到这里来的,更无人看守,所以,你也不必太过老实,师兄知道你是怕鬼的,夜里若是觉得一个人害怕,就到前面大殿里去睡,在那里,起码有兽尊貔貅作陪,小鬼是绝不敢靠近的。” 他叹一口气,站起身来,道:“你一个人保重,什么时候想开了,想认错,就快回来,师兄这就走了。” 话落,转身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执拗 余默然独坐许久,许是觉得无聊,许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起身向东飞去,在十里之外的竹林中,他找到了一个篱笆院子。 院中有一副竹制的桌椅,还有丁书宝所说的那一间无名竹屋。 篱笆和桌椅久经风雨,早已残破不堪,但那间无名竹屋看起来依旧完整,有翻新过的痕迹。 余默然小心的走进竹屋。 竹屋内是竹制的地板,还算结实,中央铺着一张竹席,竹席上摆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有一张棋盘,棋盘上留有半局残棋。 西面隔有一间内室,里面放有一张床,床上空无一物。 一个竹柜,放着被褥等物。 窗下还有一张妆台,放有一面铜镜和一个烛台。 墙壁上挂着四幅画像,画像上是同一个人,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 空白处书着相同的名字:秀秀。落款,是洛万通。 余默然退出竹屋。 他在篱笆院的后面发现了一座坟墓,墓碑上刻着:洛赵氏c秀秀之墓。 余默然望着墓碑,愣神许久。 他在想。 若换成是他和柳小玲,会有何不同? 他想不出答案,因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再也没有机会知道那未知的答案。 没有经历,也就永远不会再有答案。 但他已有所领悟。 每个人都想追寻不平凡的人生经历和感情经历,可生活的最终真相,恰恰就是最最真实的平凡。 既然结果终不如开始时预想的美好,那为何还要执念于结果? 就连余默然都不曾发觉,他已经开始抗拒“结果”,无意识的压抑自己的感情,变得看起来无情无欲。 人一但开始抗拒结果,也就会抗拒新的开始。 余默然不再逗留,转身离去,返回了思过堂。 黄昏时分,貔貅巡游而归,进入祖师祠堂,察觉到空气中留存的异样气息,嗅上一嗅,向着祖师祠堂深处走去。 它出现在距离思过堂不远处的竹林石径,抬头望向思过堂,看到了余默然的背影。 余默然也有所察觉,抬头望向铜镜,透过铜镜,静静地看着貔貅走进思过堂。 这个思过堂已经太久没有人来过了,余默然担心自己的忽然到访,会引起貔貅的注意和不满,内心有着一些警惕和不安,可貔貅在堂内巡看一圈之后,却只静静的睡卧在了一旁,甚至没有瞧他一眼。 余默然意识到是自己多想了,有些妄自菲薄,觉得如同自己这般的人,出现在哪里都是无关紧要的,怎么可能入得了这一只先天神兽的法眼。 他苦笑一声,望一眼铜镜中的自己,觉得自己已是一无是处,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每天晚上都是如此。 貔貅傍晚而来,睡在同一个位置,相安无事,一夜到天明,天亮了之后,貔貅总会伸个懒腰,张开它那血盆大口,来一个大大的哈欠,有时还会打个响亮的喷嚏,而后抖擞一下精神,自顾离开。 整整数月,未曾改变。 以至于后来,余默然也渐渐习惯了它的动作。 天气渐渐转凉,谷阳的昼夜温差也渐渐变大,白天气温还算适宜,但到了晚上便能显现出冬天的威力,尽管余默然将思过堂的轩门全都紧闭,也未能挡得住夜晚的冷意。 余默然终于从清修中睁开眼睛,将目光投向了貔貅,因为它那灰白色厚实的毛发,看起来实在暖和极了。 他来到貔貅身旁,将手摸上它高大的脊背。 毛发柔顺,透着浓浓的暖意。 貔貅默然的看他一眼,又眯上了眼睛。 余默然见它没有拒绝,索性贴着它靠了下去。 貔貅似乎觉得有些不适,蠕动着换了个睡姿,顺势抬起前肢,将余默然揽进了它巨大且温暖的胸脯。 余默然感受到它的善意,心中也如同它的胸脯一样温暖。 夜色里。 余默然轻声道:“你每天都到这里来,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很孤单?” 貔貅恍若不闻,只是假寐。 余默然似有心事,自顾自的说着话:“我听他们说,你在芸香阁之前,就已经守在这里了,你守护这片林子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你是先天神兽,是人们心中神圣的化身,人们都敬畏你,你本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为什么还要孤孤单单的守在这里?” “他们都以为,你很灵,接近你,就能有好运气如果阿离师姐是这样,小虎也是这样,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灵了” 他想起丁书宝的话,续道:“你活了这么久,虽说不了话,也应该能听的懂吧。” “我听师兄说,你在神风岭吃了魔君的天阳剑,你如果不讨厌我,就把他给我试一试好不好?” 话落,见貔貅丝毫不搭理他,又痴痴一笑,道:“是啊,你是貔貅,貔貅吃下去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吐得出来,是我痴心妄想了” “掌门师伯说的对,天下这么大,机缘有的是,一定能找得到我的剑的,一定能” 余默然开始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憧憬,他觉得,在哪里,或许能找得到他的剑,他的自由,他的荣耀,他的未来,一个足以让洛万通感到满意和欣慰的自己,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都称赞的自己。 直到睡意袭来,悄然入睡。 初夏的晨光透过青翠的竹林,照的林间石径光影斑斑。 宋青竹从思过堂回到梧桐别院,在梧桐屋门前正遇上洛万通。 洛万通将宋青竹叫至跟前,问道:“去给你师兄送过饭了?” 宋青竹点了点头,道:“嗯。” 洛万通沉思片刻,道“他近日如何?” 宋青竹不知所问,想了想,道:“还好。” 洛万通道:“为师是问他有没有悔改之意。” 宋青竹稍作思索,为余默然着想,答道:“有有!” 洛万通信以为真,松一口气,道:“它既已有意悔改,就叫他回来吧。” 话落,进了梧桐屋静等。 宋青竹脸上一喜,向着思过堂去了 “师兄,师兄!” 余默然正在堂中清修,老远便听的到宋青竹的声音,只等宋青竹来到跟前,问道:“怎么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宋青竹缓一口气,道:“师傅他让我叫你回去。” 余默然愣了一下,十分诧异,低下了目光。 宋青竹重复道:“师傅让我来叫你回去。” 余默然漠漠的道:“他为什么忽然叫我回去。” 宋青竹一愣神,奇怪道:“你不想回去?” 余默然沉思片刻,道:“他平白无故,怎会叫我回去。” 宋青竹不知如何回答,半晌,只得如实说道:“师父刚才,问起你了。” 余默然静了片刻,道:“他问什么了。” 宋青竹道:“他问你最近如何。” 稍顿,压低了声音道:“有没有悔改的意思” 余默然有所明悟,道:“你对他说,师兄已经知错了,是不是?” 宋青竹无可否认,点头道:“嗯。” 余默然又陷入沉默。 宋青竹道:“错不错的,有什么关系,反正师父他都叫你回去了,你就回去吧。” 余默然慈爱的看宋青竹一眼,又看了铜镜中的自己一眼,低下了目光,道:“师兄这个样子回去,也还是会惹他不高兴的,还不如就这样呆在这里,大家相安无事的好。” 宋青竹十分不解,道:“这里有什么好的,你不在,师傅他每天都守着我修练,想和陆师兄他们一起去谷阳玩儿一会儿都不行” 话落,一副沮丧模样。 余默然也十分无奈,道:“要是觉得闷,可以来这里玩儿,师傅他总不会不让你来的。” 宋青竹没好气的看了看四周的坟地,偷偷白了余默然一眼,道:“这里怪里怪气的,也就师兄你愿意呆在这了,有什么好玩儿的” 他又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续道:“下个月十五,尚文别院的明羽师兄,好像要在谷阳的翠湖,主持这一届的儒术交流大会。” 余默然道:“你听谁说的?” 宋青竹道:“陆师兄说的。” 余默然道:“子风?” 宋青竹点头道:“嗯,好像叫什么翠湖雅集,听说各地书院都会派人过来集会,兴许,还能见到熟人呐,师兄,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余默然沉思片刻,苦笑道:“你看师兄现在的处境,怎么还能带你去?” 宋青竹本想说,余默然以前能背着洛万通偷偷出去,现在怎么就不能?可他又怕话语出口,徒惹余默然忆起往事。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余默然见他神色犹豫,漠漠的道:“先安心修炼,想玩儿,以后有的是机会,回去吧,师父还在等着你回话呢。” 宋青竹无奈,只得百无聊赖的回了梧桐别院。 洛万通正在梧桐屋静待,见宋青竹独自回来,问道:“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的?” 宋青竹垂头不语。 洛万通脸色阴沉下来,道:“他不愿回来?” 宋青竹不可否认,点头道:“嗯。” 洛万通郁气下沉,火气上升,道:“他这是想干什么,他这像是知错的样子吗?” “哼!我看,他这倒像是要和为师死磕到底了!” 在堂中踱了几步,又愤然道:“他在那里过的倒是顺心,全然不顾他人给他端茶送饭是否辛苦!” “哼!他不愿回来也好,省的看见了心烦!” 话落,出门散心去了。 宋青竹盯着洛万通愤然离去的背影,嘀咕道:“明明就是关心,怎么又骂了一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孤亭 翠湖,位于谷阳城东的郊区,是一个充满了诗情画意的地方。 荷叶连绵的湖岸,向湖心孤亭蜿蜒的桥廊,笔直的湖堤,拱月的鹊桥,还有叽喳的鸟雀,也有闲游的野鸭。 无论什么样的人,总能在这里找得到心仪之地,或用以风花雪月,或用以采风赏月。 尽管这里已经发生过足够多的故事,感人的,伤人的,真心的,或是假意的,仍旧挡不住人们的向往之情。 为何人们会如此向往? 或许是因为,生活总是过于直白,困于尘世的心,需要那些温婉的故事。 故事一代又一代的上演着,或悲或喜,大都相似,说不清是故事造就了翠湖的名胜,还是翠湖的名胜造就了那些故事。 总之,翠湖是谷阳人心中,最充满幻想的地方。 今日的翠湖热闹非凡,新一届的儒术交流学会正在这里开展。 各个书院受邀而来,围坐主场;各地的文人雅士也都慕名前来,客场围观。 更有局外男子在外围谈花弄玉,也有女子躲在幽静处暗许萧郎。 集会之人,或为一睹芸香阁大儒叶之舟门下高徒,左明羽的风采,或为在难得的盛会上,一展自己的才华。 世间一切声色犬马,本就名利二字,家国天下的利是利,鸡鸣狗盗的利,也是利。 芸香阁这次的翠湖雅集,同往年一样,为的是弘扬儒术,广布道德,算得上天下大义。 集会共分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圣贤之礼。 祭奠先圣之德。 第二阶段为:百家之言。 是以古人的宏篇巨著展开的讨论,大家各抒己见,论证古人的观点对如今的社会影响,结合当今事实而轮,是否仍然具有它原本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满腹经纶得以用武之地,今朝舌战群儒以论天下所趋之大事,这无疑是天下学士梦寐以求的成名之地。 第三阶段为:怀古问今。 怀古,是歌颂先圣经典;问今,则是表彰今人功绩。 能在集会上得以提名,绝对是当世名士的无上荣誉。 第四阶段则是尾声。 大会结束,众人抛开天下大事,相互结识,曲水流觞,饮酒赋诗,直到尽兴,各自归去。 每届集会上的各方论点,以及所留诗赋,都会由专人收集记载,编制成册,流于民间评论。 眼下,场中,正是百家之言,在座各抒己见,激辩正酣。 看热闹的人大有人在,也并非所有人都对本次集会十分的感兴趣,围观之人大多只是凑个热闹。 莫离便是来凑热闹的。 那一众凡夫俗子的之乎者也,她全无兴趣,反而,翠湖宜人的风景和眼下热闹的气氛,才是她前来的目的,这种场合,最适合枯燥修行之余的散心之用。 巧的是,还有一个熟人也同她一样,在翠湖散心。 ——昔日的柳小玲,而今的柳如烟。 翠湖中央水面,一座孤亭,她一身黄衣,一个人坐在亭边,双手抓着裙摆,赤足浸在水中,静静注视着水面。 身后不远处的桥廊之上,还守着一个丫鬟c两个便装的护卫。 她为什么会独自坐在这里? 还坐在这样一个显眼的位置? 没有能够清楚。 人们能够清楚的是,她经常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个习惯也已经保持了很久,以至于,她和身下的亭子一起,成了谷阳城的一段佳话c翠湖的一道风景。 惹来许多女子争相效仿。 若是在平常,绝没有人不识趣上前找城主府护卫的麻烦。 但今天,似乎是个例外。 一名护卫见到一个白衣女子缓步走了上来。 制止道:“站住,这里暂不许涉足,到别的地方玩儿去。” 这一声打破了小亭的宁静。 柳小玲回头望了一眼,见到了莫离。 故友久别重逢,心中忽来悸动,片刻回神,道:“你们走开。” 虽是在苛责,却更像是嗔怪的语气,全然不够威严。 但护卫闻声,躬身道了一声“是”,已让出一条道来。 柳小玲湿着脚,小心的在亭边站起,望着莫离,唤道:“阿离”又缓缓低下了目光,脸上神情,有欢喜又有忧虑,就如在孤独的异乡里,终于见到了可以倾诉的好友,却又怕她真的问起自己的经历。 莫离打量了她一眼,走上前去,轻声道:“小玲,真的是你。” 柳小玲点了点头,等莫离走上来,抬头望了她一眼,显得很是谦逊,问道:“你是来参加这次集会的?” 莫离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来看看。” 柳小玲道:“你一个人?” 莫离道:“湘湘师姐也来了,不过她要负责这次集会所需的场间用品,正忙着呢,我不喜欢那儿的气氛,就一个人出来走走。” 她见一旁放着一双绣花缎鞋,又见柳小玲赤着脚,便觉得这样站着说话并不太好,索性,弯下腰肢,褪去自己的缎鞋,学她先前模样坐了下去,续道:“偏巧看见这里的人像你,就过来了。” 话落,将一只玉足探了探水,觉得还算可以,便浸了下去。 柳小玲见她如此,似乎也放松了许多,也并排坐了下去,就如同年少时,在枫林别院那条小溪边玩耍时的情景一样。 时光冉冉,两人之间,似乎依旧自在。 仲夏的骄阳下,湖中心一座孤亭,她两人排排坐,聊起天来。 柳小玲道:“丁书宝和陆子风,他们没来吗?” 莫离道:“来了。” 柳小玲道:“怎么也没和你一起?” 莫离道:“湘湘姐不在我这里,他自然不会跟着我。” 柳小玲好奇的望向莫离,道:“陆子风呢?” 莫离作片刻的愣神,生出些许的惆怅,道:“你怎么也不问问余师弟。” 柳小玲被这个名字惊了一下,低下头去,许久,道:“我现在,还能问吗” 莫离道:“问一问,又何妨。” 柳小玲思量了许久,才道:“他现在” 莫离轻声道:“他不太好。”不想,撞断了柳小玲的问话。 她望了一眼柳小玲,见她似乎在等,又望向了湖面,续道:“他不太好,好像和洛师叔起了一些争执,不愿认错,洛师叔罚他在思过堂,快有一年了。” 柳小玲神情不定,望向莫离,道:“为了什么事?” 莫离想了想,道:“还能为了什么。” 柳小玲沉默不语。 莫离续道:“我听说,你大婚前夜,本是约好了要和他见面的,他没有去,对吗?” 柳小玲有些诧异,望向莫离,道:“他告诉你的?” 莫离也望向柳小玲,没有回答,神情满是不忍,道:“他若真的去了,会怎样。” 柳小玲低下目光,沉默许久,道:“他答应我,那天,会带我走,可是” 莫离从柳小玲口中得到确认,终于相信了传言,许久,道:“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 柳小玲心有不解,道:“他们?陆子风?” 莫离稍作迟疑,道:“所有人都知道了。” 柳小玲很是惊讶,道:“是他说的?” 莫离摇了摇头。 柳小玲低下头去,道:“这件事,只有我和他知道,不是他说的,还能有谁” 莫离望着柳小玲,许久,道:“那年中秋夜,洛师叔让我交给你的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柳小玲沉默片刻,道:“还能写了什么,像你说的那样,不过只是一封道贺的信而已。” 莫离莫名的心疼,看着她,道:“洛师叔认你做了干女儿,把你许配给了城主府?” 柳小玲惊讶的看着莫离。 莫离低下目光,道:“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又何必藏在心里,苦着自己。” 柳小玲诧异的望向莫离,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也是他说的?” 莫离思量片刻,又转头望向柳小玲,道:“你就不想问问,他为什么没有去?” 柳小玲忽然感到有些害怕,害怕知道答案。 她缓缓低下目光,望向湖面,道:“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都已经过去了。” 莫离沉默不语,不再说话。 柳小玲静了许久,终于止不住心中的骚动,问道:“是为什么?” 莫离望她一眼,稍作思量,道:“我听说,那晚,是洛师叔拦下了他,他在雪地里困了两天两夜,师叔才放了他。” 许久,又道:“他在剑阁求剑,也失败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师叔起了争执,师叔打伤了他,让他在思过堂反省,不认错,就不许回去。” 柳小玲显得很是平静,努力的不想在人前显得过于悲伤,可眼泪却已经扑簌簌的再往下流。 尽管事情过了这么久,尽管她花了些时间以为做好了准备,可是,依旧无用。 柳小玲道:“他认错了吗?” 莫离摇了摇头。 柳小玲道:“他为什么不认错,他为什么不肯认错” 眼泪在流,心也在痛。 那刻骨铭心的痛,无法挽回的痛。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痛,已是一生之痛。 就在这充满着回忆的翠湖,充满着回忆的水月心。 这座湖心孤亭,名唤:水月心。 翠湖之心,镜花水月之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传话 柳小玲在努力的忍,忍住悲伤的情绪,忍住违心的命运。 她也早已习惯了忍受,就像当年初到芸香阁时,接受自己一窍不通的命运一样。 她也曾在茉莉花圃,劝过余默然和她一样接受命运。 但命运,似乎总不随她的心愿。 她也曾鼓足勇气反抗过命运,就在那个百年不遇的雪夜,她将自己的命运,寄托给了余默然。 可是,余默然却始终没有出现。 她绝望了,迷失了,一时间,竟将一切命运的压迫,都推在了余默然没有出现的缘故上,接受了命运,放弃了抵抗。 她以为过段时间可以淡忘,可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很想要一个答案。 她想要弄个明白,想要问个清楚,那晚,余默然为什么没有出现? 以至于,她经常会不由自主的来到翠湖散心,并且坐在最显眼的位置。 可令她所料不及的是,她等到的,竟是这样一个难以接受的答案。 她多希望这是余默然做出的选择,她多希望只是自己被抛弃了。 可命运,偏偏给了她最不想要的答案。 莫离显得十分平静,像一个旁观者,刚刚看完了一场凄美的悲剧。 她静静的看着柳小玲呆呆的流着眼泪,那想忍又忍不住的样子,既叫人心疼,也叫人惋惜。 这场悲剧不禁叫旁观者对爱情的观念,更加谨慎了几分。 莫离,也是其中之一。 她收回目光,平静的望着湖面,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嫁给他那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柳小玲呆呆的看着湖面,道:“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你我做不了主” 莫离不禁看了一眼远处正是热闹的翠湖雅集,这禁锢人数千年的社会观念,便是像那样一群人,像那样的方式定做出来的。 所有人仿佛都被教化成了一个摸样,不一样的,便都算作了异类。 风烟儒墨染,伤人不见痕 莫离叹口气,道:“我该回去了。”话落,轻轻站起,灵气聚在双足,净干了水,穿起缎鞋打算离开。 柳小玲低着头,轻声唤道:“阿离?” 莫离没有回头,停在她身后等话。 柳小玲想了想,道:“你帮我去劝劝他吧。” 莫离道:“劝些什么?” 柳小玲静了片刻,道:“你就说,我夫君对我很好。” 莫离稍顿,道:“你不怕他伤心。” 柳小玲道:“他会明白的。” 莫离想了想,道:“好。” 话落,漫步离去。 柳小玲以为余默然不肯认错,是因为她的缘故。 可在莫离看来,不全然如此。 在她看来,余默然是在和自己的命运做抗争,他在反抗命运的压迫,为此,不惜与洛万通作对峙。 此刻,所有劝他回头的话语,都是在与他为敌。 柳小玲的话,也只会让他变得更加孤立,更加的难过。 她本不想答应。 可这是柳小玲与余默然之间的事,她没有理由干涉。 —— 思过堂。 余默然正在练习春秋易剑诀,看上去有些邋遢,招式之间也多有愣神,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忽而,他停了下来,偏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 莫离不知何时已来,静静的站在远处。 余默然此刻的他,全无仪表,有失德相,有些自惭形秽,更觉得出乎意料,静立在原地。 莫离走上前去,在他的近处停下,平静地看着他。 余默然低着头,不敢正眼相视,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莫离道:“替一位故人,来看看你。” 余默然道:“谁?” 莫离稍顿,道:“小玲。” 余默然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莫离道:“我在翠湖,见到她了她让我来,告诉你一句话。” 余默然道:“什么。” 莫离道:“她说,他的夫君,对她很好。” 余默然显得很是平静,沉默不言,片刻,道:“往事,何需再提”话落,转身向思过堂走去。 莫离静静的看着他的身影,没有跟上。 那道背影,掩藏了许多悲伤。 她转身欲走。 余默然顿住了脚步,回身道:“师姐。” 莫离也停下脚步,回身等着。 余默然从身上取下一只小小画卷,思量片刻,道:“麻烦你,下次再见到她,替我将这个还给她。” 话落,将画卷隔空传给了莫离。 莫离接过画卷。 余默然转身进了思过堂。 莫离也转身离开。 出了祖师祠堂,她渐渐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手中的画卷,犹豫片刻,终于打开了画卷。 小小一方画卷中,绘着一片枫叶,一片似曾相识的枫叶。 让她不经意间,回想起了初次见到余默然的那天。 她运起灵力,取出画中枫叶,也见到了枫叶上的文字: (杏花天一新韵) 谁赶时辰将夜扫, 月也怨,孤星启晓。 多蒙玉镜遗今照, 尤似素娥回笑。 卿可见,囚心自老; 本应是,流红趁早。 竟是佻溪能明了, 渡过花多香少。 莫离看完,怔了许久,心中莫名的哀伤。 她能想象得到,余默然常常对着月亮发呆,思念到天明的情景。 那一句: 卿可见,囚心自老;本应是,流红趁早。 最教人惋惜 或许,余默然也已有了悔意吧。 最美好的年华,却终是被情所困。 莫名的叫人心疼 莫离回到枫林别院,在自己房间里一番翻找,找出了一个陈年的画卷,吹了吹画卷上的积尘,来到桌边坐下,打开画卷,看到画卷中,也是一片枫叶,发起呆来。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探望 清晨。 洛万通一脸思绪,踟蹰在梧桐别院门口想着事。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余默然了,作为他心中期许最高的弟子,说不关心是不可能的。 只是余默然当众让他失了威严,且尚未认错,作为师尊,岂能先向一个犯错的弟子屈服? 他犹豫了很久,期望余默然能够认错,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小看了余默然的倔强。 他终于觉得无可奈何了,暗想,弟子犯错在所难免,做师傅的,又怎能真的不管不问? 于是,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到思过堂走一趟。 正在这时候,他看到了宋青竹走了过来。 宋青竹已走上近前,见礼道:“师傅,您怎么站在这儿。” 洛万通想了想,道:“这里是梧桐别院正门,为师站在这里有什么稀奇的。” 宋青竹被说的不知如何搭话。 洛万通见他提着饭盒,问道:“要去思过堂?” 宋青竹道:“嗯。” 洛万通稍作斟酌,伸手接过了宋青竹手中的饭盒。 宋青竹不知所以,愣愣的任他取走。 洛万通道:“你师兄不懂得为他人着想,这段时间,倒是辛苦你了,这次,就让为师去吧。” 话落,向思过堂去了。 宋青竹愣在原地,恍惚是第一次听到洛万通开口夸人,觉得今天的洛万通有些不同寻常。 思过堂。 余默然盘坐着虚白玄气,正对着轩门外静修。 对他而言,在思过堂的这段时光,人生满是空白,岁月的流逝也似乎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余默然察觉到有人来,睁眼见到是洛万通,有些吃惊,些许思量后,起身默默地等着,等到洛万通走近,躬身行礼,轻声唤道:“师傅。” 洛万通闻得这一声师傅,觉得已是不虚此行了,看了余默然一眼,长舒一口气,应道:“嗯。” 他放下饭盒,在思过堂中寻看几眼,来到余默然身旁,站定,望向门外的竹林坟地,片刻,道:“这么长时间了,你就打算这么一直和为师耗下去?” 余默然沉默不言。 洛万通道:“你眼下,也不小了,也该懂得一些是是非非了,为师有时候的做法,是有些欠妥,可也都是为了你好,你若是再这么耗下去,只怕,耽搁的,还是你自己。” 余默然不做回应。 洛万通叹了口气,续道:“你宁愿呆在这里,也不愿回去为师就真的这么招人记恨?” 余默然依旧不语。 洛万通无奈,道:“算了,为师也不指望你能向为师低头了,这段时间,为师也想了很多,你与你的师兄们不同,凡事,都热衷于自己的想法,你心中有恨,为师也能够理解。” 余默然静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我没有恨你” 洛万通闻声望了余默然一眼,没有说话。 余默然续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并非是真的在记恨洛万通,他一直以来记恨的,其实是他自己。 他将一切苦果,都归根在了自己不够好的缘故上,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放过自己。 洛万通闻言,怔了许久,道:“话说回来,为师这些年,对你确实过于严厉了一些,少有夸奖,多有责骂,现在想来,确实是为师的过失。人,生在天地之间,很多事,本就自有天意,说也说不清楚,并非都是你的过错。” 余默然默默无语。 洛万通见他依旧不愿多说,很是无奈,片刻道:“你若是想通了,就回去吧。” 话落,走出了思过堂的轩门。 余默然似还有话说,唤道:“师傅。” 洛万通闻声止步,等他说话。 余默然望一眼洛万通的背影,想了想,道:“弟子,想到外面去看看。” 洛万通证了怔,平声静气的问道:“这个师门,就真的已经让你呆不下去了?” 余默然沉默不言。 洛万通又作些许思量,道:“此事,以后再说吧。”话落,欲走。 余默然问道:“为什么。” 洛万通止步,想了想,道:“江湖诡谲,并非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以你现在的修为,能胜得过你的人,还大有人在,况且,你现在连一柄像样的防身之物都没有,出去了,也只是送死而已。” 稍顿,续道:“先回去,等为师日后,物色到一件像样的兵器,再说吧。” 话落,自顾离去。 余默然伫立许久,并没有回梧桐别院。 洛万通在梧桐屋静坐,直等到黄昏日落,也没有见到余默然的身影,觉得十分奇怪。 他起身来到梧桐屋门前,等到宋青竹归来,将宋青竹叫来问道:“你师兄呢,回来了吗?” 宋青竹十分诧异,道:“没有。” 洛万通眉头深锁,似又有些失望。 宋青竹试着问道:“要不,弟子去叫他回来?” 洛万通舒一口气,道:“算了,随他去吧。” 话落,又回了梧桐屋。 傍晚时,貔貅巡游归来,默默的进了思过堂,依旧躺在那一个位置。 余默然也依旧在静修。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片竹林里待上多久。 但他深知,没有洛万通的允许,他也只能呆在这片竹林里。 日月交替,万物轮回,岁月的变迁恍惚已变成了一呼一吸的事情。 余默然习惯了一个人的静修,习惯了独处时的宁静。 佛语云:观心见性。 他虽六根不净,与佛门无缘,但在这段时间的静修中,也让他不知不觉领悟到了观心见性的禅意,使得他在漫长的黑夜中,没有迷失自我c迷失本心。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断剑 已是数不清多少个昏黄日落。 清晨,天色将明未明。 余默然端坐在虚白玄气之上,面对着轩门之外的竹林坟地,一如继往的静修着。 恍惚间,他的眉梢微微动了几下,似乎是有些心神不宁,立刻意守本心,凝神内观,发觉自己早已是圆满之境的圣心三窍气海,终于有了逸散之势,这是突破的迹象。 不久,随着灵气的纳入,一丝丝更为精纯的后天灵气从气海分离而出,游离于心,汇入了先天第四灵窍。 继芸香阁左明羽之后,余默然也终于要到达圣心四窍境界了。 如此年纪,便有如此修为,若是传扬出去,足以令各方震动,忌惮之余,更会引来诸多猜忌。 好在洛万通有先见之明,在他尚未有足够自保能力之前,拒绝了他出门游历的请求。 周遭竹林间的灵气异常汇聚而来,惊醒了熟睡在旁的貔貅。 貔貅睁开眼睛瞧上一眼,似也看出了余默然的不同寻常,爬起身躯,来到余默然面前,凝神注视起余默然。 直到太阳初升,余默然终于完成了突破,圣心四窍中的后天灵气,如鸿蒙之处的演化,形成一个聚而不散的气旋,缓慢的演化着气海。 肉眼若是可见,也定会看到一个初生的气旋,如星海般璀璨。 余默然睁开眼,正对上貔貅一双硕大的龙眼,惊得他浑身一颤,差点没从虚白玄气上摔了下去。 貔貅却显得足够淡定。 它一动不动的盯着余默然做完了整个突破的过程,似乎也已看穿了余默然心上的全部秘密,此时失去了兴趣,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瞄了余默然一眼,继续睡起。 余默然平静下来,不解的望了貔貅一眼,不再去想,又看天空已经亮起,便散去身下的虚白玄气,拿起寒铁剑走出了思过堂。 琼楼。 藏书阁四层中空无一人。 余默然在书架上一阵翻找,找出来几本有关“机关木偶”的典籍看了起来,直到黄昏时分,从藏书阁四层飞出,回到思过堂。 起初,人们并不在意,可后来有人发觉,余默然每日都是如此,显然是在学习圣心四窍的修炼心得,渐渐开始议论起来。 话语传到“秋江花叶洛”五人的耳中,也都是将信将疑。 秋意澜c江萍儿c花映红c叶之舟,纷纷都在静待洛万通的消息,可洛万通却一改常态,反倒显得很有耐心,一切都默不作声,任由余默然自来自去的修行,全然不管不问了起来。 后来,大家见怪不怪,议论之声也渐渐消散。 余默然读完典籍,随后,便又去了江萍儿的紫檀别院,打算在紫檀林中找一些檀木来用。 他进入紫檀林,正打算拔剑伐木,恍惚听见不远处有舞剑之声。 循声走去,远远见到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着一身雪白儒衣,正在演练春秋易剑诀。 无论是样貌身姿,还是气质剑势,无不透漏着难以言说的冷峻之意。 余默然一眼便已认了出来,这是芸香阁鼎鼎大名的冰美人:夏雨彤。 余默然转身,正打算躲得远远的,刚一转身,却感到一阵寒意袭来,立刻翻起未出鞘的寒铁剑,回头护住了咽喉。 一柄灵汐剑泛着莹莹白光,稳稳的抵在了寒铁剑上。 余默然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他还未感受到一丝的受力,那柄寒铁剑的上半部,便连同剑鞘一起掉了下去。 就在灵汐剑剑尖所指的地方,寒铁剑连同剑鞘一起,断成了两截。 余默然分明感觉得到一股浓郁的杀气,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一晃而逝,已知道,是夏雨彤收手了。 这是余默然第一次感觉到杀气,真正的杀气。 很显然,眼前的这柄剑,是杀过人的剑,而用剑的人,也是杀过人的人。 余默然并未觉得害怕,只是对自己手中的寒铁剑有些失望。 夏雨彤笔直的站着,右手剑指正指向余默然,片刻,剑指翻掌,收回灵汐剑,归剑入鞘,静静的盯着余默然。 余默然看一眼手中的断剑,默默的弯下腰捡起了另一半断剑,走上前去,称呼道:“雨彤师姐。” 夏雨彤轻声问道:“有事?” 余默然道:“来找些檀木用。” 夏雨彤稍作思量,颔首道:“去吧。” 余默然看一眼夏雨彤,点一下头,又低头看一眼手中断剑,转身离开了。 夏雨彤直盯着余默然走远,继续练起了春秋易剑诀。 一个一紧张就惜字如金的,如今遇见一个日常冷冰冰的,气氛实在有些不自在。 夏雨彤只觉得一柄寒铁剑而已,师门里有的是,余默然身为洛万通的亲传弟子,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的,因此,失手断了他一柄,并不在意。 而余默然只当是自己打扰了夏雨彤练剑,吃了断剑之亏,取了些檀木,默默的回了思过堂。 夕阳西下,余晖渐长。 余默然独自默默无闻的坐在轩门门口,低头看着手中断剑发呆,身旁地板上,还散落着几根檀木。 他原本还想着要外出游历一番,以为这柄寒铁剑能有点作用,却没料到,只给夏雨彤手中的灵汐剑指了一下,便断成了两截,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夏雨彤那一剑,以他现在的修为,本可以轻而易举的挡下,只可惜,死在了这柄寒铁剑上。 貔貅巡游归来,见到余默然手中的剑已断成两截,上前看了两眼,似乎并不意外,默默的进了思过堂,伏在了它的老位置,又冲着余默然撇上几眼,闭上了眼睛。 许久,余默然回过神来,一声浅叹,将断掉的剑身丢在一旁,从地板上取来一段檀木,握着带剑柄的断剑认真削了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凝香 余默然为什么要找檀木做木偶? 因为圣心四窍境界的灵气,已接近造物之境。 造化生机术也已有了质的飞跃,他可以尝试炼制更为精密的东西了。 而造化生机术的最终修炼目的,其实是为了炼制分身。 因此,他修成圣心四窍,便急不可待的想要做一个木偶试上一试。 数日后的清晨,余默然也真的将一只尚且不足一尺高的人形木偶做了出来,并炼化成了分身。 仿佛是心意相通,也仿佛是血肉相连,在潜意识中,他感觉到自己多了一具独立且笨拙的身体。 随着他的心念驱使,木偶动了动,蹒跚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起初还有些不适应,木偶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后来慢慢的适应了,也就行动自如了。 余默然难得有了兴致,一时间,玩儿的不亦乐乎,像一个专注于研究玩具的孩子。 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本就住着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只不过是岁月,在他身边堆满了忧伤的玩具。 一旁假寐的貔貅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盯着余默然的木偶看了起来。 木偶手舞足蹈片刻,朝着貔貅的大鼻子走去,对比之下,身躯还不足貔貅的脸庞大,看上去有些滑稽。 貔貅见木偶已贴得很近,用鼻子喘了口大气。 木偶被吹的飞退,片刻,爬起来,又朝着貔貅的大鼻子走了过去。 貔貅又用鼻子喘了口大气,将木偶吹走。 如此来来回回几次,貔貅终于觉得不耐烦了,等木偶再帖上来的时候,它张开了大口,将木偶吞了下去,撇上一眼余默然,又闭眼假寐了起来。 余默然目瞪口呆。 他本是一时兴起,见貔貅直盯着他的木偶看,以为它也觉得无聊,便想要用木偶逗着它玩儿一会儿,不想,它玩儿的腻了,竟将他的木偶一口吞了下去。 不过好在这只是个实验品,并不觉得心疼,只可惜这些天的劳作全都化成了泡影,非但如此,他还赔了一柄剑。 那柄寒铁剑虽然算不得珍贵东西,但却是洛万通赐给他的第一柄剑,也是他用了很久的一柄剑。 对于一个念旧的人来说,是意义非凡的。 余默然回过神,无可奈何,拿起身旁的断剑看了两眼,转身又望向轩门外的竹林,怔怔出神。 貔貅睁开眼睛,望着余默然孤独落寞的身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恍惚是在做着某种考量。 许久,貔貅站起身来,走下了思过堂,路过余默然时,还顺便张口抢走了他手上的断剑。 余默然愣愣的看着它,见它叼着断剑回头望着自己,神态若有所指,十分奇怪,想了想,起身跟了上去。 貔貅带着余默然进入竹林坟地嗅了半圈,在一座坟墓前停了下来,将口中断剑丢在地上,凝神俯视起眼前的墓碑。 余默然好奇的上前看了一眼。 墓碑上刻着:“爱妻吴陆氏c凝香之墓。” “陆凝香” 余默然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又偏头向左看了一眼,见旁边紧挨着另一座坟墓。 墓碑上刻着:“先圣吴伯清之墓。” 余默然在祖师祠堂供奉的牌位上,是见过这个名字的。 他好奇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貔貅抬起一只前爪,在墓碑下点了点,似有所指。 余默然惊奇道:“你要我掘坟?” 貔貅却很淡定的盯着他。 余默然自觉,在祖师祠堂动人坟墓这种事情,是十分忌讳的,抬头盯着貔貅摇了摇头,看样子,似乎并不认同这件事情。 貔貅不做理会,上前两步,张口便咬住了墓碑,拔出来丢在一旁。 余默然想不到,尊为瑞兽的貔貅,竟也能干出这等掘人坟墓的勾当,愣愣的看在一旁,既不帮忙,也不敢上前阻止,但心中还是生出了罪孽感,因为他曾看到过一句话: 对于邪恶之事,冷眼旁观之人,也是帮凶之一。 但没过多久,他便明白了貔貅的用意,因为他看到墓碑下面的坑槽底部,露出了一个陈旧的锦盒。 他疑惑着上前看了两眼,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取出了锦盒。 锦盒打开,里面封存着一幅画卷。 余默然好奇的取出画圈,解开看时,发现是一幅灵画,画上绘着一汪生动的荷塘,荷塘上还有一间精致的水榭。 空白处书着提名:荷塘水榭图。 另有一行小字:赠巫医堂圣女c陆凝香。 落款为:吴伯清。 余默然在看到这幅画的一瞬间,就已经看出了这幅画的不同寻常。 这幅画,从画工到意境,从手法到内在构架,无不超出了他的想想。 更为惊人的是,他看到的,不只是一幅鲜活的画,他看到的,是一座真真切切的荷塘水榭。 能用江山入画术,分毫不差的勾勒出这样一幅生动的荷塘水榭图,并将这一整座荷塘水榭尽收画境之中,可见,吴伯清在作这幅画时,已是画圣的境界。 貔貅为何要带余默然来取这一幅《荷塘水榭图》? 余默然也想不明白。 他看一眼手中画卷,暗想,答案或许就在这座荷塘水榭之中。 余默然将墓碑重新埋好,看向貔貅。 貔貅见余默然已收下那一幅画,转身离去,不再管他。 余默然见貔貅自行离去,朝着墓碑恭敬的拜了三拜,也离开了。 祖师祠堂之外,一处幽静的竹林空地。 余默然打开了荷塘水榭图,灵光闪过,一处荷塘水榭便出现在了竹林之中。 眼下正是盛夏清晨,朝阳和煦,放眼望去,一池莲叶遮碧水,朵朵莲台衬荷花。一间别致的木屋,坐落在荷塘中一方木台之上,由一架弯角桥廊,连达岸边,说不出的别致静雅。 余默然沿着桥廊,踏上木台,来到木屋门前,抬眼便看到,屋檐下一块横匾上,书有荷塘水榭四字。 匾下,轩门之上,还挂着一只风铃,但凡有人开门,也定会有铃响。 余默然推开门,几声清脆的风铃响起,他迈入了屋内。 这确是一间女子的闺房。 地板上铺着一张芦苇席,散落着几张四方座垫,左边墙角摆着一张矮床,面南的轩窗下摆着一张矮脚的妆台,床脚下放着一只柜子,中央摆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有一套茶具,东面的轩窗下还有一张琴案,琴案边斜靠着一张七弦琴。 这其中最为耀眼夺目的,莫过于那一张矮脚的妆台。 因为妆台之上,放着一柄漆黑的剑。 余默然一眼便发现了那柄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感激 他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看到漆黑的剑下,还压着一个女子的画像,明眸皓齿,素面白衣,空白处,还斜斜的书着一行墨迹,显的有些随意,像是有人随笔加上去的。 道是: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是吴伯清的笔迹。 这画中素人,或许,就是陆凝香了。 作画的手法与《荷塘水榭图》极为相似,想必也是出于吴伯清之手。 再看那一行字时,余默然竟觉得它有着说不出的凄美。 他甚至能够想象的到,曾几何时,在这一方妆台前,就曾有一位名动天下的画圣,睹物思人的情景。 睹物思人? 是了。 吴伯清的剑,名唤“飞炎”,眼下,正在陆子风的手中,而这柄漆黑的剑,也许,就是这座荷塘水榭的主人c陆凝香的。 回想起祖师祠堂里的那座墓碑,碑文竟也像是吴伯清一撇一横刻下去的。 这背后究竟是怎样的一段故事? 余默然十分好奇。 他又将目光移向了那柄漆黑的剑。 漆黑的剑柄上,挂着一条漆黑的剑惠;漆黑的剑鞘上半端,还雕刻着一朵洁白的花纹,如一朵洁白的花,盛开在漆黑的夜。 余默然并不认识这种花,只觉得异常的好看。 他将手中《荷塘水榭图》放在一旁,伸手拿起那柄剑,右手握上剑柄,试着拔了一下,并没有拔出剑。 显然,这柄剑与剑阁里的剑一样,随着上一任主人的死去,失去了主人赋予的元神羁绊,陷入了漫长的封禁。 它也同余默然一样在等,等待一个有缘之人,重新赋予它新的羁绊,并将它从封禁中再次唤醒。 余默然的内心燃起一团火焰,一团熄灭已久的火焰,象征着热度与希望的火焰。 他没有犹豫,聚起虚白玄气,盘腿坐在低空,双手将剑按在双膝,运起灵气,闭目凝神,做起了尝试。 灵气温柔的触碰着剑体,不间断的,不厌烦的,直到一声轻微的呜鸣之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这柄剑接纳了他的灵气。 灵气浸入剑体,顺着灵脉探索,剑身灵脉密如人体,内在亦如天地般浩渺无垠。 许久,余默然找到了潜藏在剑体中的剑灵。 它像一颗禁锢千年的生灵,等待着靠近它的人将它拯救;又像是一团睡意朦胧的精灵,等待着呼唤它的人,将它从漫长的黑夜中彻底唤醒。 灵气顺着剑身灵脉,从四面八方向剑灵涌去,剑灵也如久旱逢甘霖,来者不拒。 剑灵终于不再接纳灵气,完全苏醒,泛起了璀璨的光芒,如一颗耀眼的恒星。 余默然睁开眼睛,望向双膝上的剑,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采,右手不自觉已摸上了剑柄,只轻轻一拨,闻得噌的一声,剑已拔出两寸,一道剑光绽放,露出了它尘封已久的光泽。 他缓缓拔出整把剑,放在眼前。 剑长三尺三,宽两寸六,剑身漆黑,唯剑刃银白,光亮无痕,没有任何剑纹以及刻痕,看起来十分古朴。 灵气加持下,剑身泛着淡墨色的剑气,不断发出微微的呜鸣之声,如哭如诉,亦如一群古老的巫师,齐声咏唱着听不懂的远古祭文,一股强大的生机蔓延至他的全身,让余默然感到说不清楚的舒服。 这柄剑怎会拥有如此强大的生机? 余默然震惊不已。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试一试这柄剑,于是,散去身下的虚白玄气,冲出了荷塘水榭,在荷塘边的竹林里,用那柄剑,练起了春秋易剑诀。 微微的呜名之声不断,剑气割裂的风声不断。 三尺三的剑,吞没在七尺淡墨色的剑气之中,刺如尖枪,劈如霸刀,刚柔并济,来去随心,虽是初次配合,却已有了二者合一的默契。 余默然练了很久的剑,直到累的气喘吁吁,躺倒在地。 他看一眼手里的剑,难得的笑了,笑的很轻松,笑的热泪盈眶,笑的充满了感激。 轻松是因为:了却了一桩心事。 热泪是因为:拥抱了希望。 感激是因为:他已感到知足。 他已经清醒的认识到,手里这柄连名字都尚不知晓的剑,已是他的剑了。 无论未来是如何的山高路远,也无论今后有怎样的风风雨雨,这柄剑都已选择了他。 在他一生之中,唯他而已。 这种生死相依的羁绊,在他今生所遇之中,只怕也唯有此剑了。 余默然回到荷塘水榭,在妆台上找回《荷塘水榭图》,在荷塘边驻足许久,将荷塘水榭收入了画卷,回了思过堂。 他盘腿静坐在思过堂的轩门门口,直至黄昏日落。 剑,就按在他的双膝上。 貔貅散漫着步子归来,从他身边走过,进入了思过堂,睡卧在了地上,就如平常一样。 余默然却与往日不同。 他起身来到貔貅面前,盘腿坐下,直直地盯着貔貅看了很久,看的貔貅倍感不自在,一连偏了几次头,也换了数个睡姿。 他忽然发现,以前的自己一味的忧虑心事,竟不曾发现,忽略了身边许多值得关心的事情。 例如,眼前这只貔貅。 它的年龄甚至比芸香阁的历史都要长,芸香阁的历程,它也全都看在眼里,它究竟还知道多少芸香阁的秘密? 历来在思过堂受罚的弟子,也绝非只有他一人,它又为什么要帮自己? 他对这只貔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许久,他回过神来,感慨的叹了口气,将手上那柄剑,推向了貔貅的大脸庞,道:“谢咯。” 话落,起身又回到轩门门口,聚起虚白玄气,面朝门外,闭目清修起来。 貔貅望了一眼他的背影,又迷上了眼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巫啼 宋青竹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情,并告诉了洛万通。 洛万通带着余默然来到了芸香总院。 芸香阁中。 秋意澜坐在堂上,身前的书案上,放着《荷塘水榭图》与那柄剑。 余默然静立在堂下,低头看着前方地面,显得很是平静,但内心却感到有些不安。 江萍儿c花映红c叶之舟聚在秋意澜的书案前,看过那一幅《荷塘水榭图》和那一柄剑之后,各自回座。 洛万通早已坐等在客席,见在座都已过目,道:“掌门师兄,可知道这幅画和剑的来历?” 秋意澜望着《荷塘水榭图》思量片刻,道:“正如画中所题,这幅《荷塘水榭图》,正是当年太师叔送给陆前辈的定情之物。” 复又拿起那柄剑,道:“这柄剑,也正是陆前辈生前所用的那柄,名叫‘巫啼’。” 洛万通道:“师兄何以断定?” 江萍儿望一眼那柄剑,道:“那柄剑上的花纹,足以断定。” 秋意澜道:“不错,这剑上的花纹,足以断定。” 花映红疑惑道:“萍儿师姐,见过这柄剑?” 江萍儿生出些许回忆,点了点头,道:“太师叔曾带陆前辈来过师门,只是,那时候的我,还很小。” 花映红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秋意澜望一眼江萍儿,又看向剑上的花纹,道:“我记得不错的话,这柄剑,是一柄巫道剑,剑鞘上的花纹,是一朵异域之花,名叫彼岸花,也正是因为这朵花的缘故,这柄巫啼剑,在巫医堂还流传着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曼陀罗华。” 稍顿,叹了口气,续道:“原以为,陆前辈过世之后,这柄巫啼也就被送回了巫医堂,想不到,太师叔用情至真,竟将它也留了下来。” 洛万通担忧道:“这么说来,这柄剑,是巫医堂的?” 四座闻言不语,都看了一眼余默然。 余默然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秋意澜道:“确实是巫医堂流传下来的。” 洛万通愁思片刻,道:“哼,那又怎样,眼下他是谁的,才能算是谁的。” 这分明是强盗逻辑。 可细细想来,竟也有他的道理。 四座闻言,也都知道他在护着余默然,摇了摇头,浅笑不语。 洛万通道:“怎么,师弟的话,有什么不对?这柄剑已经认了主,难不成,为了还剑,还要把人给杀了?” 在座都笑了几声。 花映红道:“又没说是要还回去,师弟莫急。” 洛万通闻言,舒一口气,不再言语。 秋意澜道:“现在说还回去,自然是已经晚了,不过,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想必巫医堂也一定会找上门来的,到时候,总要有个说辞” 话落,思忖起来。 洛万通听出秋意澜的意思,脸上露出笑容,道:“这还不简单,她们若是找上门来,便实话实说,她们若还想要,就让她们等到这把剑的主人作古之后,再来吧。” 这话虽听上去很赖,但却很实际,在座都已默许。 秋意澜见此,只得道:“也只能这样了。” 他又看向书案上的画,续道:“掘坟之事,虽不是他亲手所为,但毕竟犯了忌讳,这幅《荷塘水榭图》,大家又怎么看?” 洛万通一笑,道:“哪有什么掘坟之事,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扫扫墓,在修葺墓碑的时候,发现了先圣所留之物而已。” 四座闻言,笑而不语。 洛万通续道:“他难得有这样的机缘,就随他去吧。” 在座都不反驳。 秋意澜想了想,道:“也罢,这幅图和这柄剑,便一并拿回去吧。” 余默然已听出了秋意澜话中的含义,自知这柄剑和那幅画,严格来说,都算是先圣的陪葬之物,私自获取,已算是犯了忌讳,而他有了这柄巫啼剑,便已觉得知足,于是,说道:“启禀掌门师伯,弟子自知犯了忌讳,那一幅《荷塘水榭图》,弟子不敢再要。” 四座听闻,都觉得奇怪,如此宝贝?还有人不要的? 可这话从余默然口中说出,便都觉得可以理解了。 一个经常被责罚的人,通常更懂得满足,但凡一点点的恩惠,便都会觉得当受不起。 洛万通则觉得余默然又犯傻了,咳了两声,道:“你掌门师伯要你一并拿回去,就要一并拿回去,哪来那么多毛病再说了,就算你真的不想要,也还可以送人滴” 余默然闻言,想了片刻,上前接过巫啼剑与《荷塘水榭图》,退回了原位。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花映红的身上,稍作思量,道:“映红师伯当年为弟子赐名,弟子感激不尽,这幅《荷塘水榭图》,就请映红师伯收下吧。” 话落,将《荷塘水榭图》呈给了花映红。 在座惊异不已,片刻,又纷纷点头赞许。 洛万通看的目瞪口呆,片刻,又觉得十分汗颜。 花映红倍感意外,道:“傻孩子,赐个名算得了什么,这幅画你自己留着不好吗?” 余默然道:“师侄进去看过了,里面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弟子这些年粗鄙惯了,用不习惯。” 花映红自然也有私心,暗想:“这荷塘水榭,既是巫医堂圣女陆凝香生前所住,想必是个极为讲究的住处,比起余默然来,的确更适合我们家阿离” 她想到此处,不再推脱,道:“既如此,那师伯就收下了。” 余默然四下一拜,道:“弟子告退。” 秋意澜点头道:“嗯,去吧。” 余默然转身走出芸香阁,回了思过堂。 四座望一眼花映红手中的《荷塘水榭图》都眼馋的很,只因,芸香阁历来剑圣有过不少,但画圣却少很,所留之物也并不太多。 洛万通呵地一笑,感叹道:“我这个师傅做的可真是憋屈呀,说了半天的好话,便宜却都给别人哪去了。” 叶之舟打趣道:“还是映红师妹高明呀,给他赐名,好让他的师傅,每叫一声他的名字,便让他在心里念一遍映红师妹的好,呵呵呵” 在座都乐了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貔貅 花映红看一眼手上的《荷塘水榭图》,似又想起些事,问道:“听我们家湘湘说,她看到默然师侄经常出入琼楼藏书阁四层,怕已是有了圣心四窍的修为境界,万通师弟,可有此事?” 江萍儿似也想起些事,道:“是啊,我也听雨彤说起过,前段时间,他还来过我的紫檀林,说是要找些檀木用,怕是已经打算研究‘灵偶’了。” 叶之舟道:“不是打算,是已经开始研究了,前段时间,子风去探望过他,回来便说,他整天抱着一堆檀木雕啊刻的自从万通师弟带他从灵州回来之后,整个人对他的态度都变了,现在想来,万通师弟似乎有些事情,瞒着我们呀?” 话落,都看向洛万通。 秋意澜不言不语,静等着要看洛万通作何解释。 洛万通沉声静气想了许久,叹口气,道“罢了,瞒是瞒不住的,这里也没有旁人,告诉你们也无妨,他确实已有了圣心四窍的境界。” 四座闻言,都是吃惊不已。 想不到一个被如意球再三认定为一窍不通的人,出一趟门回来,便已不同往日,眼下,更是赶超了陆子风,迈入了圣心四窍的境界。 这岂不是在说,当年在座的各位,都看走了眼? 叶之舟平复下心境,道:“万通师弟,你确定?” 洛万通道:“万分确定!” 叶之舟感叹道:“他进步如此之快何其相似啊” 花映红道:“师兄说的,可是三世祖王童阳的传记?” 江萍儿附和道:“这确实与《芸香列传》中记载的三世祖,十分相像。” 洛万通沉思片刻,终于下定决定,道:“不错,大家伙儿,都猜对了!” 芸香阁陷入沉寂。 片刻。 叶之舟叹口气,惋惜道:“哎吆,千不该,万不该,怎么偏偏叫他落在了万通师弟的手里” 洛万通恼气道:“我?我怎么了?落在我的手里,有何不好?” 叶之舟打趣道:“好好好,能管教成现在这个样字,真是好极了,好极了。” 洛万通偏头不做理会。 花映红担忧道:“你就打算,一直让他待在思过堂里?” 洛万通心中也有委屈,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去也去过了,话也说过了,他不愿回,我还能怎么办” 秋意澜道:“日后,还是少些责骂,多些关爱的好,一个人独处久了,怕是会生出心魔。” —— 黎明。 天际泛起一抹火红的朝霞,朝阳似还在云下整理妆容,不肯露面。 貔貅已经醒来,不理会靠在他身上熟睡的余默然,起身伸个懒腰,抖擞一下精神,向着思过堂外走去。 余默然失去了靠垫,立时醒了过来。 他望一眼貔貅愣神许久,见它在竹林间已快走的没影,起身跟了过去。 貔貅出了祖师祠堂,来到小溪边喝起水来,片刻,似发觉身后有人,回头张望一眼。 余默然立刻躲在了密竹林后,片刻,再侧身看时,见到了貔貅灰白色的大胸脯。 他被貔貅抓了个正着。 貔貅直直的俯视着余默然看。 余默然也觉得有些心虚,如实交代道:“我,不是有意要跟着你的,我只是好奇,你每天,都去了哪里。” 貔貅看了他片刻,转过身去,回头撇了撇自己的背。 余默然也看一眼它的背,却有些不敢想象。 貔貅又示意他两下。 余默然这才靠了上去,犹豫两下,骑上了它宽大的脊背。 还未等到余默然开始兴奋,便感觉到身下的大地离他越来越远,貔貅已带着他飞到了云端之上,复又俯冲直下,飞掠竹海上空,迎着朝霞,向东飞去,直至飞越过竹海尽头,又飞掠过一片苍翠古老的森林,直达东方海岸。 貔貅在海岸礁石之上落下,俯卧着身躯,向东望去。 那里,正是一轮朝阳升起时。 余默然从未感觉到,天地之间,还有这么多的美好之事。 他不禁望一眼貔貅,暗自感到惭愧。 原本以为,眼前的这只貔貅,久经岁月的磨砺,早已是看惯了大风大浪,也看惯了世间沧桑,却没想到,它仍旧会每天来这里看日出,仍旧心怀美好。 反观自己的经历,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完日出,貔貅带着余默然飞回了烟云竹海。 它绕着烟云竹海上空飞了一大圈,似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许久,又一头扎进竹林,贴着小溪飞了片刻,最终,落在了小溪的尽头。 余默然从貔貅的背上跳下,望向前方,发现这里并不是小溪的尽头。 小溪并未断去,只是前方的竹林太过茂密,挡住了飞行的去路。 这里是整个烟云竹海最茂密的地方,余默然从未见过如此茂盛的竹林。 他跟着貔貅徒步穿行,许久,眼前豁然开朗。 茂密的竹林中,环绕着一大片碧绿的水潭。 水潭之中,有一块巨大的礁石裸露在水面。 远远望去,礁石之上,还有一具大型野兽的骷髅。 余默然来不及好奇,已见到貔貅向着礁石飞去,落上礁石,对着骷髅注视片刻,静静卧在了一旁。 余默然飞上礁石,望一眼那具骷髅,看到骷髅的头上,长着一只角,恍惚间,明白了许多事情。 那具骷髅,像极了另外一只貔貅,一只头生单角的貔貅。 他忽然想到,貔貅这个名字所指代的,从来都是两只:单角的为公,名叫貔,双角的为母,名叫貅。 而与他数年相伴的这一只,头上生着两只角。 貔貅静静的卧在礁石上,显得很是平静,身边就躺着她的同伴,一只早已死去的貔貅。 余默然走上前去,靠着貔貅坐了下来,静了许久,道:“原来,你一直守在这里,是因为它。” 貔貅静静的眯着眼睛,像是在假寐,也像是在回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少阳 —— 夏去冬来,又到了谷阳最冷的时节。 黄昏时分,伴着冷风,天空下起了小雨。 今夜,想必会很冷。 洛万通撑着一把油纸伞,抱着一床被子,向思过堂走来。 余默然端坐着虚白玄气,对着轩门外的雨帘,正闭目静修,双膝上,还放着他的巫啼剑。 轩门外雨声不断,竹林中的一草一竹,以及洛万通忽然出现的身形,都被他用天音方物术,听的一清二楚,万物显形,宛如墨染成画。 他睁开眼睛,望一眼雨帘外的洛万通,又低下了目光,静静的等到洛万通走进思过堂,这才轻声唤道:“师傅” 洛万通走进思过堂,放下油纸伞,先看一眼余默然,再看一眼假寐在旁的貔貅,应声道:“嗯,天冷了,多加一床被子,可别冻坏了。” 余默然并未下地行礼,洛万通似也全不在意,将被子放在一旁,续道:“过几日,便又是年末大试了,你去是不去?” 余默然沉默不答。 洛万通道:“算了,反正这些年,你也都没去过,赖在这思过堂,反倒是为师当年失算了,这次,去不去也一样。” 余默然静静不语。 洛万通望着门外,静立片刻,拿起地上的油纸伞,犹豫片刻,道:“你这不修边幅的样子,也该整理整理了。” 话落,无奈的离开了思过堂。 —— 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阳春,傍晚。 秋意澜在芸香阁卧室中的书架上,正翻找着一本书,忽听背后传来玉石碎裂之声,眉头一拧,生出不祥之感,回头看一眼,果见墙边一个挂满了芸香阁弟子玉牌的架子上,无缘无故碎了一块,已掉在地上。 这些玉牌的主人,都是在外游历的弟子,如今无缘无故碎了一个,那便说明,已有一个弟子,在刚才死了。 秋意澜回过神来,停下手上动作,惊疑的上前捡起破碎的玉牌,拼凑起来看了一眼,见到乳白色的碎玉中,书着一个名字:张少阳。于是,他又回到书架旁,在书架上取下一卷“玉名册”,打开看了看,片刻,找到了张少阳的名字。 张少阳的名字,已从鲜红色变成了暗红色,死寂般的暗红色。 秋意澜皱眉沉思片刻,拿着玉名册出了卧室。 他来到芸香阁门口,对院中正在修练的上官雁道:“雁儿,立刻去梧桐别院,请你洛师叔过来。 上官雁正坐在虚白玄气之上静修,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应道:“哦。”起身向梧桐别院飞去。 不多时,洛万通飞落在芸香阁门前。 他见到芸香阁内,只秋意澜一人在踱步,迈入堂中,疑惑道:“掌门师兄这么急找我来,是何要紧的事。” 秋意澜望一眼洛万通,稍作思量,道:“少阳师侄,最近可有来信?” 洛万通在一旁坐下,道:“有,前不久,倒是来过一封信,师兄怎么问起这件事了?” 秋意澜稍顿,道:“他死了!” 洛万通闻言一惊,站了起来,疑惑的望着秋意澜,道:“死了?” 秋意澜将手中玉名册递给洛万通,叹口气道:“你自己看吧。” 洛万通接过玉名册,看了两眼,赫然见到张少阳的名字,已是暗淡无华,变成了暗红色,心情沉闷下来,眼中泛起一丝杀气,道:“什么时候的事。” 秋意澜道:“就在刚才。” 洛万通沉思不语。 秋意澜道:“他最后一封信上,写了什么?” 洛万通想了想,道:“人在洪川北境,一切安好” 秋意澜向门口踱了两步,道:“你打算怎么办?” 洛万通跟上两步,沉寂片刻,道:“他是我第四个弟子,入门的时候,就连梧桐树也都还没长高,虽然资质差了些,但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弟子,绝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秋意澜已明白他的意思,道:“我叫敬文走一趟吧。” 洛万通想了想,道:“不必了。” 秋意澜疑惑道:“你打算亲自走一趟?”稍顿,又道:“也好,梧桐别院,我帮你看着就是了。” 洛万通沉思片刻,道:“我院中弟子虽不成器,但能办此事的人,也还是有的。” 秋意澜疑惑的望一眼洛万通,稍加思索,道:“你打算让默然师侄去?” 洛万通点了点头。 秋意澜似有异议,道:“他眼下的修为,虽还算过的去,但毕竟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你就真的放得下心?” 洛万通道:“经验是历练出来的,当年的敬文师侄,沐云师侄,明羽师侄,还有雨彤师侄,哪一个不是这么过来的他也总归都是要出去见见世面的再说,他在我那梧桐别院,也早就待不下去了,与其逼着他每天都躲在思过堂里,不如就让他去吧” 秋意澜也不再反驳,只是仍旧有些担心,似乎此刻比洛万通还要关心余默然的生死。 —— 思过堂。 余默然在练剑。 洛万通一脸凝重的走了过来。 余默然停下手中剑,看一眼洛万通,静静的等着。 洛万通已走至近前。 余默然轻声唤道:“师傅。” 洛万通点头应下一声,开门见山道:“为师想让你出去办一件事。” 余默然眼波动了动,道:“什么事?” 洛万通道:“还记得,你少阳师兄吗?” 余默然想起初到梧桐别院第一天的晚上,张少阳在供水房烧水时的情景,一直想到两个月后,洛万通让张少阳出师游历c众师兄们因年末大试集体罚跪的情景,道:“张少阳师兄?” 洛万通点了点头,道:“他死了。” 余默然皱起眉头,眼波泛起些许的疑惑。 洛万通续道:“这件事,需要有人去办,你敢不敢去?” 余默然内心的倔强全都被激起,反问道:“你敢不敢放我去?” 话语很平静,但却满带着压抑,透漏着冷血。 洛万通微微一怔,满意的点了点头,从身上取出一封信,道:“这是他最后来的一封信。”又取出一个画卷,道:“这是你的盘缠。” 余默然收下信和画。 洛万通深深望一眼余默然,道:“去准备一下吧。”转身走出两步,又停下了脚步,道:“为师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活着回来。” 话落,大步离去。 余默然回到梧桐别院,脱下芸香阁弟子儒衣,换了一身淡灰色便装,背着两只画筒,抱着巫啼剑,回到了思过堂静等。 许久,貔貅归来,进入了思过堂。 余默然静静的看了它许久,开口道:“我要出去办一件事情,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里,又要剩下你一个了我走了。” 话落,转身出了思过堂,出了烟云竹海。 他走的很低调,只告诉了那只不会说话的貔貅。 没有去探望谁,也没有送别的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