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皇纪》 正文 1 智魄显绘蓝图,隐思于脑, 此意生发根于志, 如坚木年轮永环其心, 精气从而循径滋养身舍, 合舍里外上下琪花瑶草, 明堂之观聪耳目, 幽潜之道亦深邃; 繁生应于花火之向c元神之力, 精魂源泉闪耀灵光, 寄理愿于希望, 纳神志于言行, 形象得以立于世, 精神道义可传承。 ——石玄子《星天能图》 圣颖神庙是五洲唯一的一座由众君亲自督建的大庙堂。初始,众君争夺神邸建址,圣颖大帝亲临,在颖界外湖岸种下一棵神树。众君大悟,此地界为第一大洲木槿洲第一大国木华国,可代表五洲名义,五洲之名虽分金c木c水c火c土,但名称指向皆从木,木根于地c朝向天c逐光而生。 其余颖神庙散布五洲各国,由信徒牵头建造,各君仿照圣颖大帝在庙社旁种下一棵树,亲指仪使长主持庙仪。仪使长中最杰出的智者被推举为仪使总长,以圣颖神庙为居。 仪使总长最重要的三件大事,一是每年一度狂欢祭,二是每季一次丰收庆,三是每月一次赐灵仪。最需谨慎对待的是最频繁进行的赐灵仪,不仅是仪使总长的神责,也是五洲上下最牵心的事情。 木华国前任国君慕载之举依然在五洲暗传,没有确定版本,人们不知慕载君为何在颖舟尚未离去之时下令封锁圣颖神庙的赐灵仪现场,而颖舟上的颖族对此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那次赐灵仪有非常重要的人物,除了亲临现场的木槿洲木华国慕载君和伊娜妃c火棘洲火璃国的红升君和米蕾妃,以及在场的多国数位贵爵及夫人,还有需获灵的婴儿,有慕擎王子c红璃公主和数个贵爵少爷小姐。撤去封锁没多久,在场的贵爵及夫人要么获罪入狱,要么回国途中突亡,仪使总长辞位隐居,参与典仪的仪使禁声不敢言,大多数幽居各自庙社收徒为师,少有外出。 人们猜测典仪上出现贵爵冒犯颖神的状况,国君和仪使总长做出相应惩戒措施,贵爵被天谴,颖族因而不再追究。那么,带自家婴儿前往获灵并观灵的贵爵为什么会一起对颖神做出不敬之举? 人们不敢显传,每月一次的赐灵仪照旧,除了主持典仪的仪使总长和随典的仪使,重要人物们都跟其他父母一样守在典仪的警戒线外不敢入场,等待仪使们将完成获灵的婴儿抱出来。 忧慌的局面即将被木华国新任国君慕擎打破,据传慕擎君将携琼云妃进入典仪现场见证儿子慕梁王子获灵。慕擎君原与红璃公主定有娃娃亲,受那次赐灵仪事件影响,木华国和火璃国改定亲缘,由第二王子慕聪与红璃公主定亲。传闻慕擎王子和慕聪王子兄弟俩因此而自幼产生芥蒂,幸而金桂洲金翎国公主琼云意属慕擎王子,慕氏王子兄弟才由感情矛盾转变为权势相争。 好在《明堂仪》昭世,君位之争不会影响国内稳定和世界平稳局态,颖族静居于颖界,世民安居于各国,虽有人热血想象颖神插手人间纷争的乱世之象。慕氏王子之争的结果在当世有力证明颖神的神明之意c《明堂仪》的奉天报享。 人们热切期待慕擎君三日后的观灵,亦是他登位以来首次出席的颖神典仪,颖族应该会与他有现场互动。 各国于三日后接受赐灵的婴儿名册已汇总至圣颖神庙仪使总长手中。仪使总长跪拜颖神像敬告颖神,念读婴儿名字,奉上名册,代婴儿颂天三日。 颖界神山第六山界的颖神庙里,颖族族长禾子绪坐在颖神像旁的案桌上边听声音边写“正”字。他写得手酸,很佩服仪使总长的嘴巴。终于写完了,数一数,一共有331个完整的“正”,外加一个不完整“正”,这次一共有1658个婴儿需要颖灵之光。 想起所听到的首个名字——慕擎君之子慕梁,禾子绪目光幽聚。沉思了一会儿,他把写满“正”字的纸张收入案桌抽屉里,保存视像图音,关闭监视仪,走出颖神庙眺望颖湖。 颖湖将颖界与人界隔开,不是没有胆大妄为的人想一窥神居,但除了既能飞翔于天空又能行于江湖的颖舟和小颖舟外,没有任何船只能够闯入那片神圣的领域。水天相接的双蓝,天空是明媚的悠蓝,像水洗的神锦,被洗掉的重蓝晕染了目光及不到边际的颖湖。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神之手提着神锦荡起层层湖波,越往神之界延伸是越翻腾的湖浪,深湖里埋葬了多少试图穿越惊涛骇浪的坚船。众生只能在颖界屏障般的颖湖岸等待,从水天相接处飞往五洲的颖舟是众生的希望。 这个希望在他看来,可叹可笑,他却不得不遵守颖神给颖族定下的职责。每当面对儿子,可叹可笑之感令他心情更加复杂。每月一次的“正”字,他真的不想再写。 “爸爸,写完了?哥哥,你快点。”欢快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 “你没干活,只提着一只兔子跑,当然跑得快。”这个声音带有些许埋怨,还有些气喘。 禾子绪露出温和的笑容,看着一前一后跑过来的女儿和儿子。 禾子杉跑上石阶,飞奔到父亲面前,一边抚摸野兔一边说:“我想养它,可是哥哥非要吃它。” 禾子渊跑到石阶边,把猎刀猎枪往地上一扔,拍拍背上的箩筐:“今天的收获只有野菜,不吃它就没肉吃,三天后才能装货回来。” “爸爸,家里分得再多,哥哥吃得更多。”禾子杉故作不高兴。 “哥哥长身体呢。”禾子绪笑道。 “吃这么多也没见长个儿长膘。”禾子杉朝哥哥瘪瘪嘴。 “我结实,全是肌肉。”禾子渊握拳曲臂。 “回家吧。”禾子绪锁上庙门,走下石阶,捡起猎刀猎枪。 一路下坡到第五山界,禾子绪没有跟儿女继续下山:“渊儿c杉杉,你们先回家,我还有事。” 见父亲朝舟仓方向走去,禾子渊和禾子杉明白,这三天父亲会很忙,颖灵之光需求要敬达颖神,颖舟检修必不可少,全族所需物资统计需要核查,还要安排赐灵人手。 禾子绪走进木石搭建的仓棚,看见母亲和三个祭司正在清洁颖舟。族人分住在第一到第四山界,第四山界和第五山界之间设有警戒,百名战士分队轮巡。没有族长的特招,除了族长一家和祭司外,其他人不能进入第五山界和第六山界,第七山界深雪覆林,据传有神兽守界,是颖神禁地,连族长和祭司都不得进入。 换上清洁服,禾子绪加入清洁队伍。 “我和卫司已经检查调试完舟内所有操控仪。”禾子玫直起身活动腰肢。 “只需要把收聚颖灵之光的晶体球放进赐灵台,今晚开始制灵吧。”禾呈卫扭扭手腕活动筋骨。 “跟你们商量一个事,这次赐灵仪,我想让禾子渊部分主控。”禾子绪看向母亲和三个祭司。 “你有意让他开始接手族长之责?”水令瑶微皱眉。 “你身强体壮就想卸任?”竹间晨看看禾子玫,表情诧异。 “禾子渊和禾子杉,谁接任族长,由能力决定,我们要给他们平等机会。禾子渊十九岁才被我接回来,三年就掌握颖族应学的所有知识,他的才识,族人有目共睹。我虽是父亲,更是族长,鉴于他成长于五洲,我没有让他插手任何族内事务,连战士一职都没给他,近三年来无所事事,这样下去不合适,他毕竟是颖神禾子后代,有禾子氏应履行的职责。”禾子绪看看母亲。 “这次赐灵仪,你想让他如何部分主控?”禾子玫眼神微黯。 “这三天的准备自然不会让他参与,他先接触神仪的当即实际操控,感受神职使命。”禾子绪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母亲的神色,“二十多年了,赐灵仪上没有一个国君贵爵入场,此次将破僵局,木华国慕擎将观灵,他的儿子慕梁是受灵众婴之一。” “参加赐灵仪的名册已宣读了呀。去年登位后,慕擎没有露面任何一项神祭,出于生命安全考虑,可以理解。那么说,这次赐灵仪是他的首次神祭,按例,我们颖族应该要有所表示。”禾呈卫说道。 “我想让禾子渊操作分灵并发表语示。”禾子绪对上母亲幽幽的眼神。 “你不亲表,会不会让慕擎感觉不受尊重?”水令瑶有些担忧。 “你出于什么考虑?”竹间晨很疑惑。 “禾子渊本有的气场通过语气表达出来,不会让慕擎感觉不快。我对我儿有信心,希望瑶司c卫司c晨司给我儿一个机会。”禾子绪恳切地说道。 “赐灵仪每月一次,主控并非族长亲担,只是这次特殊,你确定禾子渊能担当?”禾子玫明白了儿子的意图。 “我确定。渊儿能否担当,妈妈应该比我更确定。”禾子绪坚定地看着母亲。 “三天时间足以强训。”禾呈卫笑道,“去年的狂欢祭,慕擎怕死不露面,没资格获得族长的亲表,禾子渊作为颖神后代与他对话,我们颖族已经很给面子了。” 气氛轻松起来,几人一边谈笑一边清洁颖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 几人在舟仓外道别,禾子绪和禾子玫漫步下山。族长和祭司的家在第四山界,跟其他族人家无异的木石结构的房子。这些房子外观粗简,完全比不上五洲上的雕梁画栋。在狂欢祭上被选中的五洲人上岸进入颖界,第一眼都不敢相信半神们的生活条件这么差。只是第一眼,他们很快就快乐地在第五山界智库里接受了种族基因改造和成长记忆重植,成为颖族一员,为来自宇玛星的人类增添新血脉延续种族,全族人数控制在六百人以内。当然,宇玛星人类是个秘密,只有族长和祭司才知道,他们接受的记忆和教育跟其他族人不同,是颖神的部分记忆直接植入,主含知识,再传授给族人。 这些新进族人惊诧于房子里的摆设,他们从未在五洲见过。水不是用桶从河沟里c井里提出来,而是从墙壁上的管口喷出来,可以控制水量和温度,还可以直接饮用,生活上最需要的资源轻松解决。照明不是易引起火灾的蜡烛油灯,而是木石墙壁里自带的荧光,一到夜晚就显出光芒,亮度正合适,若不需要,就放下墙帘。每户有一个播音器,每天定时播放音乐和故事,族内通知也通过播音器传达至家家户户。每五户有一个视像机,大家在一起看人演的故事,若想当演员,就向祭司报名。还有一些惊奇的物品,他们全新的记忆中都有,可以互相帮助亲手制作,让生活条件更好。最安逸的是,除了战士,他们做的都是脑力活儿——学习和研究,生活生产物资所需由五洲供奉,每月赐灵仪上按需装货一次。货物中有布匹,他们得亲手做颖族衣服,这点体力活儿不算什么。 “渊儿保留有自幼成长的记忆,他再呆笨,记忆再模糊,只要有能让他提取记忆的人事出现,他就会心生怀疑,他现有的一切会被打乱,这是我最担心的一点。”禾子玫停下脚步,摸着树干,“这些树木在颖神到来之前就扎根在这里,定型得坚实粗壮,但是若人为干预它们的生长,亦可改变外形,用我们的技术施以外力和辅助以工具,我们可以让它们长成园艺式树桌c树椅c树廊c树房。” “我们已经给渊儿施加了外力,他已长成颖族人,回不到过去,想起来的那些过往是前尘,渊儿应该知道怎么做。”禾子绪悠悠地说道。 “你的口气并不确定,源于渊儿的出生。历史明鉴,一个人若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会纠结,普通人纠结后无论做出什么言行,对周遭的波及影响不大,但若不普通,极易翻起风浪。” “若想让渊儿永远不接触可引起记忆的人事,他就要埋没在颖族里。族长之位必须由颖神血脉后代继承,在渊儿来之前,杉杉是唯一继承人。我把渊儿带来了,他没有颖神血脉,却是族人眼中的禾子绪夫妻留在五洲进行种族实验的长子,加上他的才能,他比杉杉更有资格继承族长之位。到时,究竟让渊儿成为族长还是杉杉?” “他俩无论谁当族长,族人不会有太大异议,煎熬的是你我c渊儿和杉杉。” “我们不能违背颖神的遗训,至少禾子氏必须具有最接近宇玛星人类的血脉,渊儿不能当族长,但我们没有合适的理由阻挡渊儿,除非他自己放弃。” “渊儿看似松懒,但他时而的目光透出禾子氏应承担的神职使命之意,他其实随时准备着成为你的继承人。我们硬推杉杉上位,会深深打击渊儿。” “不管杉杉是否当族长,她作为新一代唯一的颖神血脉,必须嫁给当前族内最接近宇玛星人类血脉的人,她和渊儿之间不可能。” “你也发现了,说出来了。” “我们继续当眼不见耳不闻吗?” “人的身体是最大的诱惑,生命c欲望,总是在寿命期限内超强度承下想要的一切。” “有时当个赌徒何妨,颖神不也是在赌吗,赌生命c赌生存之地c赌未来。颖神暂时赌赢了,只是暂时,颖族在这里谨慎地生活八百多年,将来会如何?” “你想赌什么?” “赌渊儿的意识,赌他的血脉。” “血脉?你亲口公布,渊儿和杉杉是你的儿女。” “我们是半神,不是吗?神的传说中,亲兄妹c亲姐弟配婚生子的故事还少吗?神亦如此,半神为何不可?在族人的意识里,颖族不是人类,不必遵循人类规则。渊儿和杉杉苦于血脉亲缘,一直压制着感情,我看得心疼。” “你想以这次赐灵仪试探渊儿的记忆?” “双向,看渊儿是否记得慕擎,慕擎是否听出渊儿的声音。这是第一步,接下来视情况而定。” “若渊儿认出慕擎,这就不是赌,而是搏,会把颖族搏进去。” “文明不会停下前进的步伐,五洲现状已不是颖神当时之样。将来的某个时候,五洲会冲破颖湖天险侵入颖界,颖族何去何从?要么继承颖神之志,天向回归,要么颖族融入五洲人世。我虽然理不清脑子里的思维,但我隐隐感觉,渊儿的血脉说不定是个契机。” “你说了这么多,其实不过是通知我一声,你已决定了。为了将来的颖族,搏吧,最不济,我们神话破灭,灰溜溜地乘颖舟离开。” “差不多爸爸可以换班了,接爸爸一起回家。” 禾子绪加快脚步朝巡防线走去。 禾子杉硬拉着禾子渊走出厨房,把他按坐在沙发上,找来消毒水和纱布:“想什么呢,把自己的手当肉切。” 禾子渊笑笑没做声。他当时恍惚了,看着母亲从朋友家借来的放在水盆里的水藻菜,好像看见一只背上长藻的绿毛龟,脑海里冒出一些戏谑的声音,还有几张模糊的脸。 父母悄悄在五洲生下他,把他寄养在一个侍卫家里。侍卫养父负责看守一座塔,就带他一起住进塔里。塔里常住一个小伙伴,好像叫具良,另外有两个小伙伴偶尔来塔里玩。似乎只有具良对他好,另外两个不能称为伙伴,少年嘲笑他是个绿毛龟,少女不怎么搭理他,只跟具良玩。对,绿毛龟是他难以忘记的侮辱。 他不能出塔,养父很忙,怕他乱跑,有时还把他锁在房间里。他的房间没有窗,他就跑去具良的房间,趴在窗上吹风,有时喊叫,还朝外面扔东西。只要他的出格行为被发现,具良就会为他挡打骂。具良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他还是那样干?应该是想引起塔外人的注意吧,或许是想养父带他回家,他不想住在塔里。 有一天,具良跟他玩捉迷藏,把他推进一个暗坑,堵了坑口。里面竟然有条通往塔外的暗道,他在暗道里遇到接他回家的父亲。 父亲把他带回颖界,原来他是颖族人。具良知道吗?因为知道才推他跟父亲相见?确实必须悄悄进行,若被知道,他和父亲都走不掉,除了颖神那代,颖族人从未在五洲人面前表明身份出现,必须的场合下通过颖术投射出形象。父亲传授知识时,他见识过闪着灵光的父亲形象,难怪五洲人把颖族当神。 他跟父亲走了,具良和养父呢? “哥,哥!”禾子杉伸手在禾子渊面前晃摆。 “我回来之前,你有玩伴吗?”禾子渊觉得自己的从前挺凄苦,实验体真不是好当的,不想仔细回忆,父亲曾经教育他,眼界放开向前看c向高看。 “有一起玩的孩子,但没有关系很好的朋友,因为我是族长的女儿,是颖神的血脉,族人对我要保持尊敬距离。” “你也认为自己很尊贵吗?” “没有,但习俗已形成。你来了后,没个族长儿子的样儿,非要跟大家一起玩闹,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所谓的尊敬距离了,算是新习俗形成。” “什么新习俗?”禾子绪走进屋。 “除了颖神和代表颖神的族长,颖族历代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最多分为原族人和新族人,时间久了,只要没有最新族人,大家都是原族人。”禾子杉解释得很认真,她不想禾子渊心生任何隔阂。 “爸爸c奶奶c爷爷。”禾子渊站起来。回到颖族六年了,他跟奶奶和爷爷之间还是不亲热,总觉得爷孙间有些隔阂。 “什么时候开饭?”木子华半躺在沙发上伸展腿脚。 “快了。妈妈舍不得吃兔子,到朋友家借到一块猪肉,晚饭有肉吃。爷爷,累了吧,我给你捶腿。”禾子杉绕过禾子渊,乖巧地蹲下给爷爷捶腿。 “有借有还。”禾子绪笑道。 禾子渊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渊儿打猎是好手,还他们野味超值了。”木子华夸奖道,“今天怎么只抓到一只兔子?”说着,木子华指向蹲缩在墙角边的野兔。 “运气有好有坏。”禾子渊叹口气。 “没关系,你有另外的好运。”木子华看向妻子和儿子。 顺着爷爷的目光,禾子渊期待地看着父亲。 “吃完饭再说吧,是好运,踩不掉。”禾子绪朝厨房走去。 见状,禾子渊立即跟进厨房,帮忙上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 夜晚降临,风吹树林沙沙响,虫鸣鸟叫隐约传进屋,对习以为常的颖族人而言如同回梦催音。 禾子绪和禾子渊漫步在林间小径。星空皎光透过树冠落下星沙般光点在草间,这点光亮当然不足以照亮夜间路,可视的明光来自小径边的一些聚光石,将林间的星光聚合起来辉发柔光。 神山下有一片比较平坦的草地,草地临湖,湖岸垒砌高高的石坝阻挡汹浪。草地适合居住,但颖族全住山上,既有防御地势上的考虑,也跟族史传承相关。 神仙下凡,多居于山,利于修道,也符合仙凡之别。山之巍峨,本身就是神仙身份的象征。原神诞于大自然,是能量物质体,最纯态的自然能量是远离人世的山。山庇护纯态的生灵,其灵魂吸取天地精华,得道飞升成于自然,命结之时归于自然,一切皆为纯,真之纯c美之纯。 然而,颖族居于这个世界上最纯态的山是个讽刺。颖族人不纯态,身体里的种族基因也好,意识里的异世思源也罢,全靠颖神魂归前留下的部分记忆支撑颖族存在的必要性,颖神的意志是全族的精神支柱。这个力柱是真的c是美的,是颖神的个体魅力成就的,颖族得以在此繁衍生息八百多年,为宇玛星人类保住最后的血脉,虽然血脉不纯。 “神的生活很原始。”禾子渊开玩笑打破沉默。父亲肯定有要事告诉他,是爷爷口中的好运,但一路默不作声,看来这个即将降临到他头上的好运很沉重。 “所以神喜欢参与人世,走出神居山看看人间表演,顺便活动一下筋骨。”禾子绪的声音带有笑意。 “颖神可封另一个神号——战神。”禾子渊用双手虚晃几拳。 “战神与爱神结缘,精武之人需要情牵以得心之剑鞘。为了突出颖神,颖族内部教育和对外言传中很少提及神妃。跟随颖神的不仅有三十六神将,还有神妃,其实神妃才是颖神最得力的助手。首代族长是颖神和神妃的儿子,第二代族长是颖神之子与神将之女的儿子。禾子氏传到现在,血脉已远异当初。” “所学中,不管是颖族还是五洲,神不是通常亲人通婚吗,颖神他们为什么不多生孩子,孩子之间为什么不通婚?” “毕竟在人间,入乡随俗,才能跟人世更好地互相理解c互相交流。古有言: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那就是说,颖族人可以亲人婚配。” “感情之事,不能用道德伦常断下论言。爱之真,可以包容一切。” “爸爸对我的爱真吗?” “真,不仅爸爸妈妈爱你,爷爷奶奶也爱你。” “我爱爸爸妈妈c爷爷奶奶,爱杉杉。” 禾子绪微笑着看向前方,儿子很狡猾地向他坦诚兄妹恋,希望这份爱能够引导儿子正确的意识方向。“爸爸爱你,是私人感情,族长爱你,是公众情怀,于公于私,我都要给你证明能力的机会,证明你可以包容一切的爱。不是要你当圣人,而是考验心的承受力和容纳度。”禾子绪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儿子。 父亲开始说正事了,禾子渊突感紧张。 “两天后的赐灵仪,你随我一起乘颖舟去赐灵,你来操作赐灵台。木华国王子慕梁是获灵婴儿之一,慕擎君会入场观灵。他首次出席神仪,颖族应该有所表示,语示发表由你做。”禾子绪毫不意外地看见儿子兴奋的表情。 禾子渊激动不已,这意味着父亲认同他,他将陆续参与族内事务,将来顺理成章成为族长。他还有些紧张,当着国君和信徒发表言论,语气和措辞要谨慎。二十多年前的那次赐灵事件,他听族人说过,当时颖舟上除了父亲c爷爷奶奶和禾呈卫祭司四个人,还有五个战士,奶奶发表语示与国君对话,过程不太愉快,国君封锁现场,奶奶回来后辞退族长之位。具体怎么回事,族人都不知道,连在场的禾呈卫祭司和战士都很糊涂,没觉得对话里有什么不对,不明白国君为什么封锁现场,更想不通族长为什么辞位。知道真相的人,恐怕只有父亲和爷爷奶奶。还有两天时间,他必须把语示训练到极致,尤其是语气,对话中很重要。 “我会给你看一些语示版本,你模仿写一段话给我审看。对话时要靠你随机应变,不确切的应答,我会从旁帮你。语示有一点要注意,需要着重夸赞慕擎具有贤能之才c民心所向。慕擎登位的情况有些特殊,目前还未摆脱兄弟反目的漩涡,而且国内还有质疑先君遗嘱的声音。不管慕擎是否名正言顺,木华国的安定最重要,慕擎可能也觉得需要颖族为他发声。” “木华国的事,爸爸怎么这么清楚,颖神训言,颖族不参与五洲事。”禾子渊有些困惑。 “不参与不等于什么都不为,有所为有所不为,意识取舍之间,至少要了解各国动态,于颖族存立息息相关。” “怎么了解?” “这是族长和祭司的责任,当职即可知怎么了解。” “我不想发表这次语示,更不想跟慕擎对话。” “为什么?” “听爸爸的口气,慕擎不是民心所向的贤能之君,先君的遗嘱可能不是将君位传给他。” “他是不是先君意属的继位者已不重要,他已是国君。木华国是第一大洲第一大国,国内稳定或动乱牵动世界。颖族的态度不仅关系到木华国的安定,还会影响第二大洲第一大国金翎国的国态,长公主琼云是慕擎的妻子。” “我听了播报,他去年登位。那么多重要的神仪不参加,为什么这次想通了要露面,儿子获灵不是什么重要事。” “他有他的考虑,我们不去揣测。” “兄弟反目c手足相残,他的弟弟现在如何?” “你很感兴趣吗?” “既然说到这里,为何不让我了解清楚,如果爸爸想让我发表语示跟他对话。” “你不愿意做,那就仅操作赐灵台吧。” 见父亲似乎面露失望之色,禾子渊焦急地跟上父亲的脚步,连忙解释:“我需要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相争到何种程度,才能把控好自己的语气和态度。爸爸,你透露了一些信息给我,说明你没想隐瞒我。你最了解我,知道我要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了解透彻,你赞扬我这是好习惯好态度。” “模糊是一种美,隔着窗纱看景别有意味。” “风景与人景不同,风景再模糊,想象得到自然的美好,但人景模糊后留在脑海里的是无尽的乱思。爸爸,你教育过我,这是人本能的思欲。欲望需要引导,就是撩开窗纱看清楚,看出一条真路。” “两天后,用你自己的双眼去看。” “看慕擎一个人能看出什么?他是君,别说神仪场合,一般的公众场合下,他都会保持君样说官腔。” “相由心生c语从意出c神形相合。” “可是我如何准备语示,怎么训练?” “通用版本即可。” “那我随便背一段版本即可。” “那是先代族长们发表过的。” “久远一些的,慕擎和信徒还没出生呢。” “渊儿,你的心还不成熟,何谈战与爱。” “每个人有自己的做人原则c容忍底线。” 见儿子坚定地丝毫不让步,禾子绪又欣慰又忧心。提到木华国慕擎,儿子没有丝毫异样,而且慕擎之名在族内没少传,说说慕氏兄弟的争位情况应该没大碍,就当讲一个故事。 “兄弟二人的支持势力保持一定的平衡性,据传先君意属二王子,二王子一度占上风,但势头没保持多久,大王子起势,强大的支持力量来自民间。木槿洲和金桂洲分别是第一和第二大洲,木华国和金翎国各自是本洲第一大国,鉴于《明堂仪》,两国不敢明面上撕破脸,历来暗中争锋,两国民间的贸易交流等方面有所顾忌。大王子得到金翎国长公主的爱慕,金翎国国君为了儿女未来,主动放低姿态,获得民众呼声,大王子因而得利。对比之下,与二王子有联姻关系的第三大洲火棘洲第一大国火璃国对木华国的民间政策却差强人意,引得木华国民间对火璃国诸多不满,进而影响二王子的声望。先君立储一事被迫一拖再拖。据传大王子的才能表现不如二王子,但另一种说法更烈,大王子谦逊,礼让弟弟,具有贤仁风范,反观二王子恃才傲物c无视尊长c咄咄逼人。局势迫使二王子辜负父母的心意,策划宫廷之变,囚兄杀父,身败名裂。现在,木华国在全世界明里暗里悬赏抓捕二王子。”禾子绪紧盯着儿子的表情。 “所以连狂欢祭那么重要的神仪慕擎都不参加,怕弟弟突然冒出来取他性命?爸爸,你讲的前后不一致,之前的口气听起来不认同慕擎,现在讲出来的故事却偏向慕擎。”禾子渊疑惑地锁眉。 禾子绪一怔,下意识地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窘态。他大意了,儿子很敏锐。 “是因为你了解到先君意属二王子吗?君意真如此重要,君意才是正统之名?父母偏心,慕擎不甘不服,拉拢金翎国争位,可以理解;弟弟要置他于死地,还杀死父君,他自卫并为父君报仇,做得有理有据。爸爸,你对他的意见出于什么?”禾子渊觉得父亲瞒有重要信息。 “我对五洲事没有任何意见,我了解的只是传闻。我是个父亲,很能理解木华国先君偏爱小儿子的父爱。当初我和你妈妈把你留在五洲,回颖界后生下杉杉,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任你在五洲受苦,你难道不恨吗?”禾子绪想转移话题。 “我姓禾子,有必须承担的责任,我和杉杉总有一人要担负责任,长兄应该有担当。爸爸对慕擎有意见,除了慕擎外通金翎国抗争先君偏爱幼子的父爱,也跟慕擎不给弟弟生路有关,是吗?”禾子渊推测,但心里仍不相信父亲是出于这个原因。 “还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给人余地就是给自己余地。” “可是慕擎面临生命危险,他放过弟弟,弟弟会放过他吗?他是国君,要从大局出发,就是君位稳固c国家安定,抓捕弟弟无可厚非,问题在于抓到后怎么处置。” “我放心了,看来你明白语示该怎么说,该如何跟慕擎对话。”禾子绪微笑着拍拍儿子的肩膀,“我们回家吧,再晚就是野兽活动的时间了。它们为填饱肚子而活动,我们为生命而搏斗,双方没有对错,能避免,何必遭遇,即便遭遇,智慧一方要能抓时机c能知进退。” 跟在父亲身后,禾子渊看着父亲的后脑勺,觉得父亲话里有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 房间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白天靠门缝里透进一丝光亮,夜晚全然没入黑沉。偶有走动的声音,偶有压抑的低泣,在房间里如同幽灵般的存在。开锁声响起,还有“快点说”的叮嘱声,门被推开,烛光驱散映照范围内的黑暗,地面和墙面铺挂的毛毯显出精致的图样,团团锦簇在幽暗中展露被隐没的雍容华贵之范儿。 毕鲁进门c关门,举烛看着空无一件家具摆设的房间,一个女人身着明黄色华服靠墙坐着,双眼无神地看着他,她曾经是那么明丽照人c神采飞扬。 “他们说,你中午只喝了些水,没吃东西。”毕鲁担忧地走近,蹲下,从衣服里拿出一个肉饼放进女人手里。 女人的手一偏一松,肉饼掉在地毯上。她缓缓抬手,伸出食指探向蜡烛火苗。毕鲁缩手躲开,轻轻握住女人的手,眼里闪着泪花。 “我想试试我活着还是死了,我需要从外物上得到一些痛感。”女人执着地探向火苗,一触到就迅速缩手,轻笑道,“好,我知道了。” “我已安排妥当,你决定了吗?”毕鲁小声说道,转头看看房门。 “我什么都没了,你还有身份,你可以去求庇护。” “你还有慕梁小王子,这个血脉能让木华国回归正统。” “既是这样,我何必去那儿,熬着时间等他长大吧。” “中途易出变数,我们要争取主动,至少要把真相传到能够帮你保住正统的人那里。” “我是谁,你不是已知道了吗?我本身不正统。” “慕载明媒正娶,你是正统的君妃,跟你的出生c你的任务c你出嫁前的所有一切没牵连。” “从我点头那刻起就牵连了,我的点头触犯《明堂仪》,颖神惩罚我,要将我的血脉从木华国除去,牵连了慕氏。” “不是你一个人才是这种情况,他国秘而不宣或隐而未发。” “我辜负了慕载的爱,慕氏正统断在我手里。我握着慧儿的手,看着那个刚出来的满身血的小身体上晃着尾巴,心撕裂般地痛,甚于缺失的那道光给我的沉重打击。” “尾已断,穿着衣裤看不出异常。” “身永残。中途不需要什么变数,慕梁本身就是定数,木华国正统断了。” “还有慕聪王子。” “聪儿生死未卜,活着只能隐没,回来就是死。这里曾经关着我那可怜的孩子,现在换成我来感受这片黑暗。” “你不能留在这儿,一旦颖族发声,琼云不会久留你的命。伊妃,跟我走,不去那儿也行,我们找个地方隐居,等慕梁小王子长大。只要你安好,琼云又抓不到你,就不敢伤害小王子,只有你才能保住正统的一线希望。” “真走得掉吗?” “出宫的路我已安排好,仍相信慕聪王子的臣子和将士会掩护我们出宫。据说他们夫妻俩昨日吵架,琼云怒气冲冲地回金翎国了。今早,他带慕梁小王子出发去圣颖神庙。时机正好,天色一暗,我就来接你走。” 看着烛光中殷求的脸,伊娜落泪,哽咽着点头,伸手拾起地毯上的肉饼。 喝茶听戏,琼云惬意地笑着,好戏即将上演,她会将慕聪的残余势力一网打尽,顺带除掉两个大隐患。君位已稳,颖族会发声加固君位,无需伊娜再露面证明什么,继续留着反倒令人不安。毕鲁全程参与计划,必须除掉,碍于他的仪使身份,需要有确凿的叛逆证据才能对他加以惩处。 至于心里那根刺——慕梁,暂且留着,直到她生下自己的儿子。恐怕慕梁等不到她的儿子生下来就会一命呜呼,断尾处难结疤,现在还血肉模糊c高温难降。他带儿子去获灵,其实是想求医,就看他怎么说情况,看颖族是否医治那个异形儿c能否医好。还好,除了他,依旧没有其他国君贵爵敢入场,仪使不敢乱说话,异形儿的情况不会外传,否则她和金翎国会跟着丢脸。为了君面,她不得不假扮孕妇直到那女人生下慕梁,世人都以为慕梁是她生的。 慕氏不知遭了什么天谴,出了一个弱智和一个异形。除了祖辈的累罪,天谴应该还源自慕载的独断杀令,颖神真显灵。木华国君位是该改血统换新貌,符合《明堂仪》对国君的规范。她配合父君实施的行动是顺天而行,慕载本需偿命,伊娜原根不正,慕聪有才不贤,慕慧骄横跋扈。 夜幕下,两个宫仆打扮的人匆匆疾行。已出宫门,宫墙外一片原野,远处可见灯火闪烁,民市的怀抱之息悠远飘来,两人恨不得插翅飞扑而去。原野上静得可疑,若是以往,定有埋伏,但现在不同,该走的人走了,心中的疑虑来自迫切想要远离黑暗投入安港前的焦灼。 回头远望宫墙,仅有一指高,毕鲁迅速脱下宫仆外衫,里是一身农装。伊娜有些羞涩,在毕鲁的催促下脱去外装,理理粗布衣服,跟着毕鲁继续前行,眼里充满渐近的灯火。 宫墙内灯火辉耀,照亮一队队持剑将士。数个包围圈内,一双双眼睛,有的惊惶,有的愤怒,有的平静以待。 再踏一步就可踩入民市之光,伊娜含泪回头望向遥远的深幽,那里的梦已断,前方的路难测。 “安全度过两天,我们就有机会回去。”毕鲁犹豫了一下,伸手牵起伊娜的手,“走吧。” “我们怎么进入赐灵仪?”伊娜靠着毕鲁的手臂,他们俩须装出夫妻样。 “颖舟悬于空,聚纳广博,我们无需进场,只需混在警戒外的人群里吸引颖族的注意力。” “如何吸引?” “高举红杉树枝挥晃,他人眼中看来,我们在欢颂,只有颖族和熟知颖神传说的人才看得懂含义。圣颖神庙选址时,颖神在湖岸种下一棵红杉神树。神树代表神意,本应由国君作为仪使敬守。国君身兼凡俗事,所以选派信徒代表国君应尽的这项神职。神树树枝不可随意摘取,摘取即意味着挑战仪使神职c质疑国君之责,颖族会代表颖神查问此责。” “若颖族没有对我们的行为发声呢?” “那也是神意,神意是大众之声的精提高示。若神意如此,我们只能认命,用鲜血偿还曾经犯的错,因果还报。” “我背负罪孽,没资格摘取神树树枝,更不能挥动树枝。” “错出有因,因由复杂,没有全然的罪孽,这就是颖神为何没有规定谁能摘取谁不能摘取树枝的原因。我罪孽深重,依然敢摘取树枝,你别怕,跟着我做。” “去哪儿摘取?我们近不了颖神庙,更近不了圣颖神庙。” “那座山里有神树的后备子孙。神树像颖神一样,入凡即为凡身,有命限。” “现在去吗?” “先找个落脚处休息。” “我不累,我要先求心安,红杉枝在手,我才能有信心。” “坚持得住?” “为了聪儿和小梁儿,我要坚持。” 毕鲁看着伊娜充满母性光辉的脸,曾经的君妃风采增添了更深的魅力。 今夜竟无一颗星,深黑蓝的层云布空。站在湖岸石坝上,看着拍打墙面的汹浪,禾子渊突然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他时常在堤坝上看汹浪,看习惯了,也知道很安全,之前没有这种战栗的感觉,但现在感觉强烈。他心中有疑,可父亲话语深隐,隐得他疑中生烦,气燥难平,朝着汹浪训练语示,实则发泄。 “哥。”禾子杉挥手跑向禾子渊。 禾子渊接住扑过来的娇躯,感觉情绪在温柔气息中稍稍平复。他不觉好笑,真是莫名的心焦烦躁,慕氏君位之争关他什么事,谁当国君与他何干,他做好自己的职责就行,实在心有不愿,就当成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爸爸答应带我一起去。”禾子杉吊着禾子渊的脖子,开心地说道。 “那我更紧张了。” “那我更要一起去。你紧张,说明我在你心里很重要,我要看看重要到什么程度。” “我在爸爸面前说出来了。” “说出来什么?” “我c爱c杉杉。” “爸爸听不懂。” “我想表达。” “我们怎么办?” “找个机会,跟爸爸妈妈c爷爷奶奶坦明说。” “万一你的记忆真有误呢?” “一声‘父君’c‘母妃’,不是能随便喊出口的。模糊印象中,有对夫妻要我这么喊他们。” “坦明说我们俩的感情,会牵扯出你真实的过去,意味着爸爸妈妈c爷爷奶奶可能做了可怕的事。我害怕,你呢,能承受住真相吗?” “我看未来,看我们俩的未来。过去中没有你,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向前看。” “我央求爸爸让我一起去,因为我莫名地心神不宁,想陪着你,想你陪着我。” “好,我牵着你,你看着我赐灵。” “我想听听你的语示,来,你把我当成慕擎,我们训练对话吧。” “对话怎么训练?谁知道慕擎会说些什么?” “角色代入表演啊,我演过君妃。” “哈哈哈哈,那场戏啊,我看了,若真有你那样的君妃,早就被休了,哪准君妃比国君还像国君。” “谁说不行。有个秘密告诉你,我一直忘了说。我去神庙给爸爸送饭,在庙外听见爸爸和三个祭司聊天,说的是五洲事,我就悄悄听门。瑶司嘲笑火璃国国君红朗是个庸君,事事都由君妃舒美把控,还说木华国君妃琼云想效仿舒美,常常跟慕擎吵架,慕擎凶悍,琼云把控不了。” 凶悍?禾子渊皱起眉头,看来他得拿出气势压住凶悍才行,颖族的面子必须显足。不对啊,父亲不是说慕擎谦逊贤仁吗?对弟弟如此,对妻子更应该谦让才对。看来君位之威不可侵犯,在那个位置上,人是会变的,慕擎若抓住弟弟,肯定不会轻饶。 “哥,我们比试一下吧,看你能不能压住我。”禾子杉挑衅地朝禾子渊耸眉。 “先说好,我若把你压哭了,那只是戏,你别出不了戏不理我。” “你哄哄我啦。” 禾子渊宠溺地捏捏娇笑的脸蛋,心里趟过一股暖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 据说,颖神将天水赠与万物,劈大陆为五块,天水从颖湖灌注到五条颖江,沿江造福人类,并携带人类的思愿回归颖湖,达至颖神居处。颖神赐予五行之灵于五洲,世界文明开启c年年丰产。 人类欲望过烈,人间纷争触怒颖神,不知何时起,婴孩代替成人受到神的惩罚,几乎所有婴孩成长为智力低下的人,五洲各国未来之路堪忧。各国国君和君妃向颖湖叩拜,祈求颖神原谅众生,重新将智慧赐予人间。 颖神终于原谅犯下征战杀戮之罪的众生,乘颖舟飞越颖湖降临大陆,神谕众国,每月一次,奉上婴孩名册,以神之典歌为信,颖族会将颖灵之光赐予新生。 颖神亲自种下的红杉神树后面是洁白柱石修砌的圣颖神庙,神庙里供奉香火不断,每日吟诵飘远。自建成起到现今八百多年,神树和圣颖神庙互为守护,神意彰显向四方八象,绿林应力成荫为凡世神界。未入神庙,即可感知透出神性目光的林树,与悠长的吟诵相和,行经此处的人们感受到一种无限扩张的力量在身体里涌动,仿佛天地人精魂之气合聚奏放出命力之音,音里是美真的人思人智。若还有迷惘,还有杂欲,就在神树前祈愿,再跨过莹洁的石门坎进入圣颖神庙,随仪使吟诵典歌,歌唱精神的至美至尚。 白玉颖神像以站姿威严矗立在庙堂正中央五瓣石花中,手持木质龙蛇双身神杖。木质神杖可取下,由仪使总长亲手保养,再敬于神之手。神像双目是颖神的一部分精魂所化,如同人眼般灵动聚光,除非处于神像身后,人在神像前无论哪个位置,都能感觉到自己被颖神盯着。 颖神像面向庙门,手中神杖对影神树聚力,神力辉发开来自然成林,神力主体则直延出这片神界,在界外铺展开,唤醒连接颖湖和林界的一片芳草地,像新花新草初长的人类婴孩在这里接受颖灵之光,然后像繁花盛草般成长,用智慧接棒祖辈的基业。 不是所有婴孩都能得到颖灵之光。在案记录里,万里有一,那个婴孩被颖神所弃,实则是婴孩那万里挑一的父辈或祖辈失德失道受到天谴,惩罚就是断血脉。神气舍心c魂魄毕具,然魂中有失,乃不成人。没有得到颖灵之光,识魂不在,只剩兽性本能,是神对人所犯罪孽的最重惩罚。 曾有个微寒的日子,一个贵爵失控,疯狂地揍倒阻拦的仪使,掰断神树树枝,冲向颖湖,朝水天相接处挥晃树枝疯喊。神意无形无音,惩罚显状显声,贵爵的婴孩突声惊啼后没再睁眼。贵爵散去所有家财,携夫人服务于圣颖神庙,终于再次生下婴孩,得获颖灵之光。此婴孩生于圣颖神庙c长于这片凡世神界,深悟颖神精神,成为史上最近神的仪使总长,唯一的一个进入颖舟跟颖族族长和祭司对话的五洲人。 赐灵仪的日子到来,警戒线外比往常多了三倍兵力,守候的不仅有婴孩的父母,还有看热闹的人,二十多年前的赐灵仪秘闻在人潮中低语。 入选仪使比往常多一倍人数,他们深感此次责任非比寻常,在仪使总长的带领下排练三日,每次都不敢有丝毫松懈。 仪使总长带领二十五个仪使盘坐在颖神像前吟唱典歌,其余仪使在庙门外随歌起舞,跳完序章,列队出林,到警戒线内的婴孩集中区,每人提一个花篮走向芳草地。每个花篮里有一个赤裸的婴孩,花篮里放有一张卡片,上面写有婴孩的姓名c国籍和父母名。 所有花篮摆放完成,仪使们在湖岸站成一排,中间数十人面湖,两边数十人面林,齐声高吟典歌。歌声下的一千多个婴孩咿咿呀呀c呜呜哇哇地和着歌声,汇成奇妙的乐音传至圣颖神庙,传到警戒线外的人们耳朵里。 芳草地上仅有一个观灵人,他身着深蓝色华服,站在最后一排花篮后,视线紧盯着第一排正中间的花篮。儿子嫩藕似的双臂挥晃出花篮,一只小手抓扯花朵。时间拖得越久,他的心越焦,很担忧儿子的伤口,身下的垫子肯定侵染了很多血和脓液。 不管儿子生为什么样,那是他的亲骨肉,是心爱的女人用生命换来的新生命,是她的生命延续。他意识得太晚,直到她含恨闭上双眼,他才知道自己心痛到何种程度。他没有做到一个爱人的责任,必须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保住他和她的爱,他的罪孽不能让儿子来承受。 他已做好天谴准备,更想知道,颖神是否明察给他天谴。毕鲁说得好,他们挑战神意,虽败犹荣。目前看来,神似乎不察,他依然在君位上。究竟察还是不察,他心里惶惑徜徉着,难道神其实已察,他的罪报在儿子身上?那儿子能得到颖灵之光吗,颖族会救他的儿子吗? 他心中有一线明光,那个他是他身心黑暗中的柔情,比心爱的她更能给予他温暖。若说他还有良知,是那个他留在他心里的一星儿纯洁,那张天然呆的模样在他看来如同一朵花,笑容是从地平线上初升的旭光。他不想那朵花枯萎在阴暗里,亲手将他推入阴暗,相信那道旭光能够冲破黑暗,在一方天地下辉活。还活着吗?他四处都没找到那个面孔。没错,他想把那个他找回来,偷偷收藏着,他的心才不会被黑暗完全侵蚀。 他的命运改变虽因那个他引起,他最初怨过,但不恨,或许是因为当时他还小,不懂恨。一声“良哥哥”扑入他怀里求抱抱,一声“良哥哥”缩在他被子里求温暖,一声“良哥哥”拉着他跑上跑下,他感觉到体内的血液热烘烘地,他被人需要着,还有一份优越感,隐隐还有机会感。暗芽生发出来,终于长成现在这个状态。这棵魔树能存活多久,根下深埋着那声“良哥哥”,每当声音回响在脑海心间,他才能在眼幕帘里看到一闪清光。 沙沙的脚踏草枝声响起,他赶紧仰头看天,深吸一口气,快频眨眼,将泪花散没在眼里,转头看见仪使总长带领一队仪使走出林界,立即转身向仪使总长点头微笑。 禾子渊首次进入颖舟,好奇地东看看西摸摸。禾子杉在父亲的眼神示意下紧跟在禾子渊身边,不时地拍开那双痒痒的大手,小声“警告”:“这个不能碰。” “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摸。”禾子渊故作不高兴地朝禾子杉抱怨,然后朝父亲喊道,“爸爸,一次操作训练都没有,一来就正上战场,我怎么操作赐灵台,赐灵台在哪里?” “很简单,稍等。”禾子绪回头应了一声,跟禾呈卫和水令瑶一起发动颖舟。 很简单?禾子渊心下有些凉,原来父亲嫌无聊才丢给他做,嘴上说得冠冕堂皇。脚下一震,身体微晃,禾子渊兴奋得想跳脚。克制下激动的心情,稳着姿态,禾子渊走向父亲。舟内还有十个战士,他要拿出族长继承人的稳态。 一种升空的感觉,禾子渊看着大屏上的蓝天白云c翻腾的湖浪c渐远的神山,心中涌上一股神圣感,抬头挺胸站得庄严。 进入循航自动飞行模式,禾子绪起身,看见儿子的站姿,回想起自己的首次,差点笑出声。咳嗽两声掩饰笑意,禾子绪招呼儿子:“渊儿,跟我来。” 禾子渊和禾子杉跟着父亲走到一个控制台前。透明台仓里封着光石柱,柱顶四方分别有一个小型兽雕,四个兽雕共同箍着一个发光的圆球。台面上有一块四四方方的操控板,上面是按键和显示屏。 “这是赐灵台,晶体球内封着颖灵之光。通过操作,将颖灵之光通过龙c凤c虎c龟四象兽导入晶体柱,在柱里分成所需数量传至对应的发射槽点,确定后就可以赐给婴儿。”禾子绪指向透明仓说道。 “直接输入所需数字就完成了?”禾子渊指着操控板确认。 禾子绪微笑着点头,毫不意外地看见儿子脸上的失望之色,立即收敛笑容严肃地说道:“这个密码似数字意味着每个婴孩能否得到灵光,对于颖舟内外的人而言都是神圣的一刻,是颖神之志的体现。简单中蕴含复杂之理,万理顺通才可精提于一触,即可化凡为神奇。” 禾子渊立刻正色颔首,注视着晶体球问道:“密码多少?” “1658。”禾子绪清晰地说了两遍,问道,“记住了吗?密码多少?” “1658。”禾子渊响亮地回答。 “按下数字键,核对显示屏上的数字显示,确认无误才按发射键。”禾子绪一字一顿地提醒。 “若输错了呢?”禾子杉发问。 禾子绪眼神一闪,没有回答女儿。 “不会输错数,只可能密码错。”禾子渊指着一个按键,“真不小心输错数,这是更正键,对吧,爸爸?” 禾子绪点点头。 “发射出去后,晶体球内还有颖灵之光吗?”禾子渊问道。 “每次赐灵按需准备,晶体球是临时聚灵器。”禾子绪回复。 “新的颖灵之光从哪儿来?”禾子渊不相信颖神能坚持操劳几百上千年吐光,神也要休息恢复精元,像这么个吐法,迟早会吐得气虚。 “从神山颖神庙颖神像中来。”禾子绪微微一笑。 禾子渊和禾子杉对视一眼,禾子渊看向父亲,发觉父亲的微笑很神秘。该他知道的时候,父亲自然会说实话,掌握颖族一切的时候,是他成为族长之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 离赐灵仪一千多米外的山间小道上,一场追捕正在进行。 “你快走,别管我。”伊娜跌倒在地,实在无力站起来。不知行踪如何泄露,追兵就在后面,她感觉到地在颤动,是马蹄踏地的声震。 毕鲁蹲下,拉着伊娜的双臂环在自己的颈项上,使足力气想背起伊娜,无奈他也很累了。 “你若对我真心,就赶去向颖族呼救。”伊娜推开毕鲁。 毕鲁含泪请求伊娜跟他走。 “你再拖拖拉拉,我立刻死。”伊娜从腰间抽出匕首对准胸口。 毕鲁狠咬嘴唇,丢开红杉枝,坐在伊娜身旁,含泪看着泪流的容颜:“罢了,这就是神意。至少最后,我能跟你共死。” 追兵赶到,为首的女人趾高气昂地持剑骑在白马上,驱使白马围着身疲力竭的毕鲁和伊娜踱步。 “追猎游戏结束。当近可及的希望突然变得遥不可及,这种跌落深谷的悲情,我最喜欢从别人脸上看到。”琼云哈哈大笑。 “我接受神意的裁决,你们也不远了。”伊娜轻笑一声,目光毫不畏惧地对上琼云。 “这里是圣颖神庙的地界,我在这里为颖神追捕罪人,我追到了,这就是神意。”琼云抬手示意将士后退。 “听闻秘婢霞衣有一双魅惑之眼,女人见之倾羡,男人见之迷魂,是主人的一件利器。我看不过如此,不过有些管用,至少有人给了妃位,还有人逆神职以求死前一顾。霞衣,你的任务何在?”琼云嘲讽起来。 “任务败了。”伊娜凄美一笑。 “为何违抗主人的命令,还背叛主人?”琼云一副审判的模样。 “是谁让你来审问我?你有资格吗?”伊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见状,毕鲁赶紧搀扶伊娜,用胳膊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身边气势突变的女人,此时的前君妃浑身充满领命行前的壮志之气。他明白,她想回到那一刻重新开始,而她的重新选择依然是点头领受任务,因为 “你没资格获得主人的一顾,一只狗而已。”琼云轻蔑地斜睨伊娜。 “狗也有情,新主人待之以爱,得以重获新生为人。狗的任务败了,人的心声赢了。”伊娜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仍是条败军之狗。”琼云朝地上“呸”一声。 “比疯狗好。”伊娜看着琼云的眉眼,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与她互相亏欠的男人。是的,只是亏欠的歉意,稍带令人怀念的一段回忆。 “放肆!真不明白父君为何非要留你一命。”琼云看了一眼毕鲁松口气的样子,转眼瞪视伊娜无丝毫变化的表情,冷笑道,“我以木华国君妃的身份处置你,父君不能干涉木华国的国事。” “琼云,你敢杀慕擎君的母妃?!”毕鲁怒吼,“你和具良在木华国的身份还需要伊妃出面作保。” “具良?谁是具良?毕鲁,你不是发毒誓管住嘴吗?既然管不住,就要应毒誓。至于前君妃,遭遇子弑父的人间悲剧,痛心疾首,神志不清,跟男人秽乱宫闱,畏罪自尽。”琼云双目寒光。 伊娜仰天长笑,毕鲁怒瞪琼云。 “一剑毙命太便宜你了。你不是已住惯黑屋子吗,这双眼睛没必要留着。”说着,琼云一剑刺向伊娜的左眼。慕慧也生就一双魅惑男人的眼睛,她看了就气。 伊娜举起匕首挡开利剑,声音冰寒:“我的眼中光,你没资格夺走。” “拿下!”琼云长剑一挥。 得到命令,几个士兵翻身下马,持剑走向伊娜和毕鲁。 “双眼之光源自心光,收放均由我自己做主。”伊娜咬紧牙关横刃一割,鲜血满面。 正上前的士兵惊停脚步,看向琼云请求指示。琼云狠狠瞪看伊娜,心有不甘,也罢,无需亲自动手。 毕鲁没有阻止伊娜自残,泪水夺眶而出,一手紧搂颤抖的娇躯,一手拿过匕首丢在地上,哽咽着耳语:“带我去向慕载君认罪。” 伊娜微笑着嘴上用力,将藏于舌下的毒药咬破,毕鲁跟随。 颖舟悬停在芳草地上空,禾子渊看着大屏上虔诚的信徒和可爱的婴孩,紧紧握着禾子杉的手,他有些紧张。 “哥,仪使总长的祝祷说完了。”禾子杉小声提醒。 禾子渊深深吸了口气,一个数字键一个数字键按下去,输完后核看显示屏上的四位数十多秒,转头看向旁边的禾子绪,得到一个点头微笑后,他才按下确认键,完成使命般地舒了口气。简单的操作,心理压力挺大,他的每个动作关乎上千名婴孩的成人之路。 具良仰头看见颖舟底突然亮起一朵巨型五瓣花,中心花蕊聚光,如当空恒阳般耀眼。很快,光芒分散延至花瓣,上千支光箭从花瓣上飞射向每个婴儿头部,光芒持续了一会儿才消失。他欣喜若狂,好不容易才克制下想冲向儿子的激动,按照仪使总长要求的规范原地不动,耐心听着仪使吟诵欢歌。 水令瑶操控大屏切换视角。一个人占据大屏主位,禾子渊突然脑袋一嗡,怔怔地盯着深蓝色华服的男人,一团乱景潮涌般扑上脑海。 “等等,瑶司,请回到刚才那个画面。”见画面转向,禾子渊立刻出声请求。 禾子绪心里咯噔一声,余光瞄向儿子。 “爸爸,这就是慕擎君?”禾子杉问道。 “嗯。”禾子绪应了一声。 “长得挺帅,眉眼间有些神似哥哥。”禾子杉偏头看着禾子渊,毫不吝啬地赞赏道,“哥哥的五官更精致,哥哥最帅。” “渊儿,准备好,吟诵结束,你要发表语示。”禾子绪指向一个操控台,示意儿子过去。 “爸爸,他是慕擎?”禾子渊紧盯着男人温柔的笑容。 “世人皆知,木华国国君叫慕擎。” 禾子绪委婉回答。 禾子渊抿抿嘴,深蓝色华服的男人和他脑海中的一张面孔重叠,成熟与稚嫩的区别,不变的是温柔的笑意。 “渊儿,慕擎有话要先说,听听他要说什么。”禾子绪看见慕擎在仪使总长的同意下走到一个花篮旁抱起哭泣的婴儿,眼神一紧,花篮里有张带血的垫子。 禾子渊也看见了,突感心疼,这种感觉跟对颖族里因故受伤的幼儿不同,好像血脉里的一种冲击波激起的心上感。 “打猎时没照顾好孩子,孩子被狼咬了?打猎带个婴儿去?当诱饵吗?”禾呈卫走进大屏仔细看,“这分明是烂疮嘛。” “不像烂疮。皮肤溃烂见骨,像剥皮削骨,事后没消毒缝合好。烂成这样,孩子随时有生命危险。你们看,孩子浑身苍白缺少血色,哭声嘶哑,皮肉溃烂时间很长了。”水令瑶的眼眶通红,泪水打转,“族长,救救孩子吧。” 禾子绪很为难,无论施援手与否,颖族一旦应求做出表态,颖族与这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就会有质变。史上有过多次国君贵爵趁神仪之机向颖族求医c延命的情况,颖族均没有当即同意或拒绝,话说得很委婉。若是生病造成的体弱或病危,族长和祭司会假扮仪使去治病,若是求寿命,颖族不予理会。现在情况有些特殊,患者是刚接受颖灵之光的婴儿,是由颖神赐福的生命,颖族必须当即给出明确答复。若拒绝,就是违逆颖神,若同意,将来其他人来求,颖族难以拒绝。禾子绪纠结又恼怒地看着抱着婴儿的男人,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问神意。 舟仓里的人都明白族长难以决断的原因。这个情况实在挺糟糕,婴儿不仅刚接受颖灵之光,而且是世界第一大国的国君之子,颖族的回复影响颖族与五洲的关系,弄不好,五洲会质疑颖神。已过八百多年的文明进程,五洲纷起百家学说,其中的印家c摩家思想里只提圣颖大帝,只字不说颖神,暗示对神存在的质疑c对颖族来源的质疑。幸而颖族神仪上的玄妙无人能解,信徒言行谦恭,国君遵照《明堂仪》,五洲言论倾向依旧崇尚颖神。 “爸爸。”禾子渊忧声喊道,双眼充满对婴儿的哀怜之光。 禾子绪走到操控台前切换大屏视像,看到警戒线外的人群,至少拥围有上万人。视像又切换到警戒线内物资供奉集中处,其中有一种不可或缺的特殊能量石,颖舟飞行以及岛上照明c驱动仪器设备和一些实验所需的能源都从这种特殊石头中提取。 “爸爸。”禾子渊再次出声。啼哭的婴儿双目紧闭,虽然婴儿不明白什么是光明c什么是黑暗,但已无泪水的哭声表明婴儿害怕只闻声音不见一物的状况,还有难忍的疼痛,如同他模糊印象中在黑暗里震敲房门大喊“良哥哥”的想冲破黑暗的恐惧之态,那时的双手肯定很痛,声音肯定嘶哑,不知是否还能流泪。 皱眉看着大屏里清晰显示的男人富含深意的眼神和嘴角的弧度,禾子绪气闷,沉下声音斟酌字词:“慕擎君之疼,我族已知。小王子身上的创伤出于野林,自当治于草木合抱之处。古有功业范例,我们应当遵循。慕擎君将小王子交与总长带入圣颖神庙,沐浴在颖神神光下。若小王子福深,定能受福泽,获赐长于圣颖神庙。” 大屏中的男人浮现出惊喜又愤抗的表情:“我儿不能离开父亲身边,我想亲眼看着我儿成长。” “所有神庙大门开放,慕擎君可随时探望小王子。”禾子绪决定不让步。 “谁主负责照顾我儿?” “总长定会做好安排。” “我儿何时可接回我身边?” “适时定有神意。” 禾子绪稳券在心地盯看男人的表情,见他不舍地将婴儿递给一个仪使后,在仪使总长的示意下向颖神和颖族表示感谢。 “爸爸,我们能医好孩子吗?”禾子渊问道。 “瑶司和族医改扮一下去看看病情。”禾子绪看向水令瑶。 “若我们也医不好呢?”禾子杉很担忧。 “仪使总长知道怎么解释。”禾子绪微微一笑。 “史上那位最近神的仪使总长的功业以父母的虔诚为基础,族长言语之意已经透露得很清楚,仪使总长能听明白,就看慕擎是否听懂。”禾呈卫接话。 “治不好,是慕擎自身的罪业所致,治好了,是颖神的福赐。”禾子渊似自言自语。颖族给这个国君添堵了,且不说之前有何罪业,被叫做慕擎君的这个男人接下来如何治国待民,不能踩错半步,尤其是处置弟弟一事。 “看来慕擎君已无心交流,我们走吧。”禾子绪朝水令瑶和禾呈卫说道。 禾子渊长舒一口气,他不想发表语示,更不想跟那个男人对话。脑海里的模糊人像在那个男人的形象映照下越来越清晰,心里像有个空洞,洞里回响深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 颖舟在众族人的欢呼声中停降在石坝下草坪上,众人排队领取生活所需物资。分发完,天色已暗,禾子渊见父亲叫来两个族医,跟水令瑶一起小声交流。他也想去看看慕梁小王子的病情,似乎更想近距离看看那个国君,那人近几天肯定会留在圣颖神庙里守着儿子等待神意。 “哥,你想跟去。”禾子杉顺着禾子渊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父亲几人。 “想去确认一些事。” “你以前给我说的那些可疑事?”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谁,那个国君究竟是谁。” “你已是颖族人。” “身是颖族人。” “心不在?” “心有空洞,必须填补,否则血液不畅不达。” “我跟你一起去。” “好。”禾子渊紧握禾子杉的手,他需要身边这个力量。 所有颖神庙的大门从不关闭,仪使轮守庙门,为黑暗中游荡的命体指引一扇明门。那些白日耀光下不敢出现的幽暗生命也需要光芒辐照,血液需要保持一定温暖,哪怕冷血如蛇。 看着躺在床上浑身滚烫的哭得疲累的儿子偶尔微微动一下,具良心里泣泪。仪使总长已安排好,孩子晚上在仪使住房里,白天随仪使在颖神像前沐浴神光。哭声会影响前来参拜的人,不过仪使总长说没关系,无外人知道孩子是谁,他人仅当孩子因特殊原因需要常住神庙以求福报。即便其他颖神庙的仪使把情况传了出去,也不会影响木华国和国君的名声分毫,是颖族亲声将孩子留在圣颖神庙,可昭显木华国国君的功德,说不定世间将出现又一个近神仪使总长。 具良心里一动,轻轻拉着儿子的小手:“梁儿,这样也好,远离人世纷争,在这里执掌神柄,比你父君的权柄更高。” “君殿,去休息吧。”仪使总长走进小屋。 “我就在这儿睡。”具良放下儿子的小手,指指仪使的床。 “颖族族长已说得很清楚,为了小王子,请君殿移步。”仪使总长很坚持。 “你对那位族长了解多少?” “所有信徒只需深刻了解颖神。” “颖神已魂归神天,颖族族长最能代表颖神,你们难道不该了解吗?” “颖族族长所言所行遵循颖神之志,了解神之志,即是明白颖族族长之意。” “是个体就有个意,《明堂仪》规范下,与颖神携手建立五洲的各国国君如此,颖族历代族长也不例外。” “君殿想知道什么?” “现任族长如何救治我儿。” “颖神神意会通过神光所示,族长顺应。” “神光何在?” “照拂在小王子身上的光芒。” “那是自然之光。” “也是神天之光。” “世人皆沐浴在神天之光下,为何还有那么多伤病痛苦c罪孽死残?圣颖神庙的神天之光与他处有何不同?” “君殿慎言,小王子之命在神天之光下。” “威胁我?” “本使不敢,也没有那份能耐。天道近千年,世间遵循而行。若君殿心中有疑,可在颖神像前述疑,颖族当会解惑。” “国务繁重,我不能在这里久留,请总长务必照顾好我的孩儿。”具良疼爱地看看儿子,走出房间。 深夜,水令瑶和两个族医刚走进小颖舟舱门,两个人迅速窜入。水令瑶严肃地看着满脸皱纹的禾子渊和禾子杉,斥责的话却说不出口。凡是亲眼看见慕梁伤口的人都会心疼心忧,何况身负颖神血脉之责的禾子氏,此行不仅是救一个婴儿,还是颖神神话现实之显,未来族长需要切身感受神职的重要性。 水令瑶快步走向操控台,禾子渊和禾子杉欣喜地跑进舟舱,老实地坐在椅子上。禾子杉拿出一面小镜子再次确认妆容,竟然被瑶司一眼看穿,不知圣颖神庙里的人是否也很眼尖。 “假面画得不错,我太熟悉你们俩了,所以看得出来。问问他俩认出来没有?”水令瑶叹口气。 两个族医笑着摇头,其中一人凑近禾子渊说道:“皱纹做得挺真。” “也好,你们俩充当警卫,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注意动静。”水令瑶吩咐道。 小颖舟升空,朝圣颖神庙方向飞去。禾子绪站在房门外,仰头看着微闪银光的飞船,神色幽沉。 近湖岸,小颖舟下降落在湖面上,下沉一部分。舱顶窗打开,禾子渊率先爬出来,用换上的鞋子试探湖面,然后稳着身子踏波而立,兴奋地踩水。 “小声点。”水令瑶爬出舱顶窗,朝禾子渊警告。 禾子渊克制下复杂难耐的心情,牵着踏上湖面的禾子杉的手,小心翼翼地朝湖岸走去。颖神后代执行神职,神之行不可被凡人所察,神之意为凡人所施,似贼不是贼,真讽刺。 将小颖舟完全沉入湖里,水令瑶几人穿过芳草地进入林界。林中时有夜行人,互相间点头以示问候,皆明白夜行为何为。今夜的林间影比往日多,神庙奇婴之事传得真快,不知传闻内容是何,相信天明后就能听到,前来看婴的人肯定增多。 确认慕梁小王子不在圣颖神庙里,水令瑶一行靠近仪使居,一间一间地在窗外窥探。禾子渊戒备地注意着周遭动静,对水令瑶手上拿着的仪器很好奇,那东西能看透纱窗c看清屋内所有事物? 一间屋子外,水令瑶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隔着纱窗往屋里喷气,然后和两个族医戴上面罩,用特制钥匙打开门锁,迅速闪身入屋。禾子渊和禾子杉只能听从指令守在屋外,屋里没有禾子渊想看到的那个男人。 林间虫鸣嘤嘤,和着风吹草叶的沙沙声,禾子渊和禾子杉竖起耳朵细辨脚步声,睁大双眼扫视幽暗丛林。一个身影朝这边过来,身型勾勒出印象中的温情,禾子渊立刻轻拍禾子杉的手,猫腰朝斜前方快行。禾子杉领会到意思,抬手在窗棱上轻敲暗号。 禾子渊直起身子,拿着拐杖从后面朝身影撞过去,“哎哟”一声倒在地上,装作视力不好,双手在地上乱摸。 具良被撞得生疼,正想叱骂,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只得克制下怒气,弯腰捡起拐杖递到老人手里,委下身段扶起老人。 “谢谢。我视力不好,找不到圣颖神庙,你能带我去吗?”禾子渊哑着声音请求。 “那里灯火辉煌,在那个方向。”具良指示道。 “林间幽暗,草间多虫。我每踏一步,都担心鞋底下是否丧失一个生命,你能帮我避开它们吗?”禾子渊抬抬脚。 “微贱之命,死有定数,你何必介怀。”刚说完,具良一下子想起儿子,心下哽疼。 “轮回之途有本命,但不应由外力施与影响断命,何况外力来自我这个瞎眼老头子。我虽无心,但是误闯,是我的过错。” “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喊人。”具良看向不远处的屋子,正好,他可以让照顾儿子的仪使离开,由他来守儿子,明天他就要回宫了。 “为何人在眼前却不能帮我?”禾子渊一把抓住具良的衣袖。 “各人有各事。”具良有些不耐烦,忍着脾气说道。 “凡来这里的人不外乎参拜颖神,各事的首要事是共同点,你我有共同事,一起去神庙吧。” “我已去过,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 “休息以养足精神,不仅是身体上的精气,还是意识上的能识。这里的休息有多种方式,不单是睡觉。漫步在林间倾听自然之声c呼吸自然之气,神清气爽,也是休息。你我深夜相遇在这里,你我都在做特殊休息。” “老人家深谙神道,看来是经常来这里参拜,怎会找不到神庙?” “所向之处不仅用眼睛看,还需心来觉察。我老了,眼睛不好使,全靠心察,可是今夜心不明c察不清啊。”禾子渊暗自庆幸自己有好好跟着父亲学习知识c理解古典。 望向儿子所在的房子,又看看拽着他衣袖不放手的老人,具良感觉老人的每句话像锣鼓似地击打他的心。夜还长,先带老人去神庙无妨。 被温暖的手扶着转向,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传飘在身旁,禾子渊弓背走着,心底翻荡起波澜,像黑暗气浪中翻腾着一只小船,船上有个人不敢迈步,双手在一层层向他压来的黑寂暗浪中挥晃,用一声声“良哥哥”呼出心中的恐惧和寄望的安抚。 “为什么今夜心不明?”具良心生兴致。 “很多往事模糊上心头,想不清c理不顺。” “对现在不重要就无需想清理顺,过去的就过去了。” “过去是现在的根基,哪能说抛弃就抛弃。” “你现在过得好吗?” “还行。” “那不就得了,还念着过去干嘛?” “你从未念过去?” “过去没什么好念的?” “过去留给你不好的回忆吗?” 具良没有回应,一声声“良哥哥”似乎冲破脑海回响在林间,他禁不住转头四下看去,心里有些惶惑。 “找什么?”禾子渊偏头问道。 “据说这片林界是颖神神力所造,神力是精魂之气,精魂显形为灵怪,我在想夜里能否看到它们。”具良赶紧解释。 “能看到灵怪的人,心灵纯洁,所以常言道,心灵尚未被欲念污染的婴幼儿通灵。我这个老头子就不期望眼明了,你很期望吗?” “很期望。” “凭什么期望,你不是婴幼儿。” 凭什么?具良暗自苦笑,幽幽说道:“心里还有一线明光就心有期望。” “那么说,你心里的明光来自过去,过去对你而言有一些美好的回忆。” “没有人的过去全然不堪,总有一些人些事让人觉得经历的一切是值得的,没有那些不好的人事,就遇不到可遇的好的人事。” “我的过去有一个人给我温暖,现在有你帮我,将来也不会忘记,你呢?” “我在过去被一个人需要,现在你需要我,将来不知谁需要我c我需要谁。”具良鼻子一酸,儿子需要他,他也需要儿子,若儿子一滴泪落下,具良回头望向阴幽的林木,已看不见儿子所在的那个屋子。 “我摸你的衣服,质地很好,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华服,你是贵家?”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算与不算的模糊说法。” “那就是吧。” “好像你的心并不认同。” “老人家,你在刺探我的心?” “我习惯用心觉察一个人。” “你觉得我是怎样一个人?” “心底慧明,但言行与心底之明不一致,似乎心即将被黑暗吞没,所以你想要一线明光。” 具良不置可否,轻笑一声,默默地扶着老人继续前行。禾子渊也不再出声,偶尔用咳嗽打破沉默。具良看看自己的衣服,想脱下外衫披在老人身上,犹豫一番后作罢,他不能让人知道木华国国君跟一个老人夜间的交流,更不想人知道神庙奇婴是慕梁小王子。 闪耀的灯火在前方,光晕辉散在夜幕林间,如同幽海中的天城。具良松开手,指向前方:“老人家,眼里有一片光明吗,那里就是神庙。” “眼中有一片明光,我去了,你不去吗?” “不了,暗中突明,能看清一切的眼睛反倒受不了。” “突变确实让人心一时间难以承受。” 闻言,具良立即回头没入暗林。禾子渊幽幽地看着远去的身影,清晰的人像浮上心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 禾子绪等在第六山界颖神庙里。慕梁的状况很不好,似乎还有隐情,水令瑶传给他的信息有暗意,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水令瑶究竟急着要汇报什么。 “族长。”水令瑶跨进庙门。 禾子绪点点头,看向水令瑶后面。 “放心吧,他们各回各家了,我悄悄来的。”水令瑶关上庙门。 “说说情况吧。”禾子绪心下一紧。 “伤处是断骨去皮肉造成的,怀疑慕梁是畸形,身体上多余部分可能是条尾巴。”水令瑶神色凝重,“我们已经上药处理,还需继续视伤情上药才行。畸形形成若不是母体怀孕过程中没注意健康,就是母体本不健康,或者父母基因所致。我们已经提取细胞样本,想进一步检验情况。路上,我和族医讨论过,极大可能性跟父母基因有关。慕擎和琼云生于王家,从小被伺候周到,身体绝对没问题,两个王家又从未出现过畸形,不可能生下畸形儿,但慕梁确实是个畸形,我担心他的智力也有问题。你我清楚颖灵之光是怎么回事,若慕梁出现智力问题,我们怎么解释?” “慕梁接受了颖灵之光,慕擎和琼云不可能生下弱智,畸形应该跟母体有关。”禾子绪平淡地说道。他觉得心里很不踏实,但身为族长,他必须首先稳住自己的状态。 “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万一慕梁真还有智力问题呢?我是个母亲,怀孕前很关注母婴方面的知识,我有个可怕的猜测。”水令瑶顿下来,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你说。”禾子绪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畸形产生通常近亲婚配,异状不仅体现在身体表面上,还呈现在智力上。”水令瑶的表情很是难以置信。 “不可能,慕擎和琼云没有血缘关系。”禾子绪立刻否定。 “五百年前,金翎国公主琼玉嫁给木华国国君慕泉,两人的儿子慕易继任君位。”水令瑶回忆所学历史。 “五百年前的事,哪会影响现在。”禾子绪笑着摇头。且不说历史久远,就说现在这个慕擎,根本不是慕擎,跟琼云的血缘八竿子打不着关系。难道是父体有异? “我的猜测还没说完呢。”水令瑶表情自信,“木华国贵爵伊桢寻女的传闻知道吧,他在外生有一个女儿,好不容易才让夫人消气,将女儿伊娜接回家,伊家几个女儿间争闹不断。据传伊娜会一种吸引男人的魅术,慕载娶她时没少遭亲族和臣子反对,有人挖出伊娜的魅术跟琼玉同源,当初琼玉就是用魅术迷惑慕泉。慕易软禁母妃琼玉,跟金翎国断绝关系誓言忠诚才得以继位。为此,有人说伊桢外通金翎国。慕载用强硬的手段压下谣传,坚持娶伊娜为妻。伊娜成为君妃后不久,伊桢一族获罪入狱c抄家,伊桢死在狱中,可外界没有看到伊娜的任何表示,连悲伤情绪都看不出来,所以伊娜的名声一直不好。木华国声名跌落,跟伊娜有直接关系,全靠慕载的才能和手段维持木华国第一大国的地位。后出了子弑父的惨案,慕擎若不是跟琼云成婚,靠第二大国金翎国的支持,木华国地位难保。” “你究竟想说什么?”禾子绪拧眉问道。怎么扯到伊娜身上了,他实在不理解女人的思维方式。 “究竟是伊桢外通金翎国,还是伊桢寻女被蒙骗?慕载多疑而冷酷,肯定彻查过伊娜,依然娶她为妻,他肯定知道伊娜究竟是什么人,为了伊娜而斩除泄密的可能性存在。关于金翎国琼志君和琼英王子有传闻,他们的死与慕载有关。我大胆猜测,伊娜有金翎国琼氏血缘。这样才能解释,为何慕擎跟琼云会生下一个畸形儿。”水令瑶一口气说完推测。 禾子绪笑着摇摇头,不管伊娜究竟是什么身份,现在的国君慕擎跟金翎国公主琼云没有半星血缘关系,慕梁的畸形原因只可能单方面跟那个慕擎的身体状况有关。不过慕梁的智力确实需要关注,不能成为那个慕擎质问颖神的突破口。 “细想,推测中有一点说不通,琼吉为何同意女儿琼云嫁给慕擎,两家不是有仇吗?”水令瑶摸摸下巴,“也能说通,琼志和琼英不死,琼吉怎么可能捡到君位?说来琼吉还应该感谢慕载为他除去障碍。” “照你的推测,琼吉应该知道伊娜的血缘,怎么可能让女儿与亲近慕擎成婚。”禾子绪好笑地说道。 “有可能不知道。伊桢寻女,伊娜回家,当时慕载才登上君位不久,木华国急需君妃。当时的金翎国国君是先君琼志,琼英和琼吉还是王子,而琼吉各方面平庸,应该接触不到大事秘密,所以慕载才留他一命,认为可以轻松压制金翎国。”水令瑶自说自认地点头。 “至少伊娜应该明白,儿子不能跟琼云婚配。”禾子绪无语地笑看水令瑶。 “不知情的儿子坚持,父母怎么把秘情说出口?慕载和伊娜不是意属次子慕聪吗,长子娶近亲生个畸形儿,软禁起来即可。唉,搅来搅去好复杂,反正有一点没推测错,慕擎跟琼云有较近的血缘关系。”水令瑶烦乱地拍拍脑袋。 禾子绪神色暗沉,水令瑶说对一点——软禁,不过对象不是可能出现的畸形儿,而是真正的长子,慕载的君威不允许世上传出任何诋毁他和伊娜c影响木华国声名的事件。 “我有个想法。”水令瑶面带请求看着禾子绪。 “什么?” “治愈慕梁的伤患后,观察他学走路和说话的情况。若智力有问题,发育状况会有异,我们趁狂欢祭挑选新族人之机,将慕梁纳入人选,带来颖界。只能由族长和三个祭司中的一家抚养慕梁,尽量隔绝他和其他族人之间的往来。” “慕擎不会答应。” “一定会同意。慕擎很清楚儿子的身体状况,儿子成为颖族人才能保住面子。经此一事,再通过仪使总长之口给他暗示,他不会再跟琼云生子。国君跟其他女人生子c说服君妃接受孩子,这种情况很多。” “新族人的挑选都在成年人中进行,从未发生在未成年身上,尤其是个幼儿。” “为何不可破例?慕梁长在圣颖神庙,每日沐浴神光,与众不同。带回来后当然不能立即进行种族基因改造,待他成年后再进行。” 禾子绪思索片刻,水令瑶的提议的确不错,颖族首要需要考虑的是自身存立。回想起那个男人挑问神意的表情,禾子绪深叹一口气,朝水令瑶点头同意。 躺在床上,禾子渊难以入眠,跟那个男人的林间对话一遍遍回响在心间。男人话语中隐含的意思似乎表明君位来之不正,结合父亲告知的慕氏兄弟争位故事,过去的他似乎在其中扮演一个重要角色。他究竟是谁?过去的他没有名字,就算有,从未听过别人叫他的名字,连良哥哥也不曾喊过他的名字,只叫他“小木头”,此外就是有个少年叫他“绿毛龟”。对,还有一对夫妻唤他“木儿”,究竟是“木”还是“慕”?为何过去的记忆模糊,跟父亲回颖界后就逐渐清醒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很肯定,回颖界后没有接受过新族人必须接受的改造,他究竟是颖族人还是五洲人?若依然是五洲人,他就无法跟杉杉生儿育女。 离开舟仓后,他们几人下山各自回家,瑶司既没有走在前面,也没有跟在后面,她去了哪儿?门边没有父亲外出常穿的鞋子,父亲不在家,深夜会去哪儿?父亲密会瑶司,他们定有重要秘事商谈,只可能是关于慕梁的伤情。慕梁的伤患有隐情?! 禾子渊腾起身子,下床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树木,影影绰绰地似乎有人影。幻视,他明白,脑海中的人像在想象中呈现,除了良哥哥,还有一对少年少女对中年夫妻,其余的是根本想不起面孔的塔中人,里面绝对没有他曾经认为的养父,他没有养父,一直在塔里生活,在黑暗的空无一物的房间里睡觉c呆坐c摸行。 黑暗是他的颜色,他向良哥哥寻求一线明光。良哥哥带他到窗边看风景,给他讲述塔外的故事。他从未听进去内容,只要有良哥哥的声音就行。找不到良哥哥的时候,他哭着在塔里跑上跑下呼喊“良哥哥”。他想起来了,每当那时,就有人硬拖着他,把他关在黑暗里,任凭他拳打脚踢房门也无人回应,直到良哥哥的声音响起,他才被放出来。他会哭着扑进那个温暖而温柔的怀抱,满心欢喜地听着令人心安的声音,吃到甜甜的糖果。 黑暗中出现一道明光,不是良哥哥,但依然是良哥哥带给他的,父亲在明光中向他伸手,他在全然的光明中重生。 他的未来在颖族,在杉杉身上,可他必须弄清楚过去,他的未来必须有可踏稳的基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 寝殿里,具良气得怒摔桌子上的香炉,香灰铺散一地,飘飘于空,仿佛起底尘埋的思绪。他不舍地离开儿子,好不容易卸下心头一桩痛事,以为可以稍微静心地生活,不想又出现一桩令他心难安的痛事。毕鲁留不得,但他没想让伊娜死,不仅因为伊娜是那丝明光的孕育处,也因为伊娜待他不错,虽然她对他的好出自对那个他的亏欠从而将母爱移情在他身上。 “伊娜不能留,她从毕鲁那里知道了所有事情。”琼云厉声说道。 “杀与留,应该由我说了算,你居然背着我动手。” “她跟毕鲁想去赐灵仪,多亏我及时阻断去路。我想把他俩抓回来等你处置,谁知他们自己食毒自尽。” “你故意让他们逃出宫,让他们一路惶惶不安地抱着希望逃跑,你好玩追猎游戏。你的恶趣味,我还不知道?我遵照你父君的要求娶你,慕慧也已经死了,你不过假扮一次孕妇,有必要把对慕慧的恨加诸于伊娜身上吗?”具良鼻子一酸,他只有通过儿子去思念心爱的女人,保儿子性命,最好还能保住儿子的君位,恐怕是他求生控权的唯一目的了。琼吉和琼云不会让他如愿,再难,他也不能让琼氏左右他的儿子,更不准任何人伤害他的儿子。 “慕慧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有必要棒打落水狗吗?伊娜的存在是威胁你君位的隐患,难道让她寻机跟慕聪搭线密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琼云怒而提高音量。 “小声点,你想让外面那些宫人听见?”具良狠瞪琼云一眼,“事已如此,但不能对外说伊娜和毕鲁秽乱宫闱。我叫慕擎,是伊娜的儿子,你是慕氏媳妇,伊娜的丑闻对我们俩c对后代c对木华国和金翎国都没好处。” “那就说病逝吧,给予厚葬,你好好守孝。”琼云冷笑一声。 “你必须尽到媳妇的责任,别给人话柄说。”具良冷眼看着琼云坐在软榻上的高姿态。 “我有为人媳妇和君妃的责任感,会好好在众人面前哭丧,木华国的声名经不起再折损。”琼云面露不悦。 “我这边还没查到慕聪的下落,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具良竭力缓和下情绪。 “慕聪极可能带红璃逃出了火璃国。红朗咬定不知道妹妹的事,舒美查遍王宫和贵爵,没有找到红璃。慕聪和红璃不敢踏入金桂洲,也不敢留在木槿洲和火棘洲,只可能躲在水芸洲或土英洲。慕聪不该带红璃跑,多一个人多一分麻烦。看不出来慕聪竟然是个痴情种,他有累赘在身,我们一定能抓到他。”琼云得意地收捏拳头。 “红升和米蕾被杀,红朗成了傀儡,舒美一手遮天,疑知秘密的红璃不跟着定了娃娃亲的慕聪跑,难道留在火璃国等死?”具良哼笑一声,随后蹙眉。他不也跟红朗差不多吗,区别在于他能压住琼云,而红朗对舒美束手无策。 “别说别人的事了。”琼云站起身,娇柔地靠在具良的肩上,她必须真怀孕生下自己的健康儿子才行,否则传闻会越来越难听。 具良冷冷看着琼云的娇柔作态,推开投怀送抱的娇躯,尽力轻柔地说道:“我要发布伊妃病逝的消息,我们本就处于守孝期,梁儿的出生已有责难,我们更应该言行克制。” 琼云不高兴地贝齿咬唇,眼中迸射怒火,盯看具良半晌才闷闷出声:“消息最好能传到偏僻之野,举国共哀先君妃,看慕聪有没有孝心。伊娜口碑不好,但在子弑父宫廷政变上立功,传播上强调她的功绩,不仅能让民众感怀,还能更加刺激慕聪。” 深深看入琼云的双眼,具良心里有些发寒,没想到琼吉那个平庸之人竟能生出一个如此阴沉的女儿。爱恨转瞬间,慕慧的瞪视在脑海里萦绕不灭,若他跟琼云翻脸,恐怕更是恶鬼缠身。 站在颖神像前听着仪使总长的大事敬告,禾子绪c禾呈卫c竹间晨和水令瑶脸色各异。赐灵仪之后不到两天,先君妃伊娜就病逝,感觉哪里不对劲,莫名地会让人将先妃之死与小王子的伤患联系起来,可又说不清联系点在哪里。 “且不说刚结束的赐灵仪,下月就是每季一次的丰收庆,而且还有赐灵仪,处在国丧期的木华国不能像常规那样欢庆,圣颖神庙主导的神仪需谨慎。”竹间晨说道。 “眼看先君慕载的守孝期几近尾声,先妃伊娜的守孝期又来,双孝叠合,慕擎需要延长守孝期才能尽表孝心,凡是欢庆神仪,他恐怕都不会参加,像去年的狂欢祭,会影响我们对慕梁的入选决定。”水令瑶说道。 “我想的跟你们不同。两三年间,慕擎需要深居简出,很多行为都可以用守孝来掩饰。期间,他会暗做哪些事?莫过于稳内联外c抓捕弟弟慕聪。据信徒反馈,母丧消息比父丧情况传得快c传得远,病逝和功绩所获的人心比父子相残引发的嗤讽怜悯更易让人接受,是慕擎尽显孝仁之机,反衬慕聪的罪行,无论慕聪是否露面,不仁不孝之名更加定牢。另外,两三年间,木华国和金翎国的关系会比较微妙。慕擎尽孝期间最好不要跟琼云再生孩子,但琼云急需一个健康孩子证明她和慕擎身心健康,否则孩子的不健康出自谁,木华国和金翎国之间会互相猜疑指责。这两天有个传闻:圣颖神庙的奇婴是慕梁王子,他代父母接受颖神督察,父母有隐罪。信徒们嘴不严,前去参拜的人发现端倪,出现这种传闻有可能。我觉得奇怪的是,二十多年前的慕载异举传闻都无丝毫正确之点,这次却说得五分正确。泄密源头肯定是信徒,不过慕擎和琼云的隐罪是什么,两人靠拢为慕擎赢得声望登上君位有罪吗,那么慕聪和红璃的娃娃亲也有罪。”禾呈卫分析道。 禾子绪听着三个祭司的讨论,没有插话,他想的跟他们都不同,他担忧儿子对伊娜死亡消息的反应。两天来,儿子沉默寡言,时常神游天外。水令瑶几人去医治慕梁那夜,儿子引开了一个人。女儿不知道那人是谁,儿子也没说。能让儿子耗时周旋的人只可能是那个人,只有那人才能引发儿子的深沉c回忆起往昔。一旦记忆之门敞开,曾经的人事会纷纷显形,再呆笨的人也有本能心愿,愿望下生发情志,并具有一种精神,没有自我生成的内在精神,也有所需的外在精神支柱,人才能活着,哪怕像动物一样本着生理所需而活着。 他在密道里遇到儿子,儿子乖巧地跟着他,嘴里时不时地问“良哥哥呢”。到了颖界后,初期,儿子还会找良哥哥,直到“杉杉”取代“良哥哥”,儿子逐渐明通的脑袋接受了他教育的“向前看c向高看”,“良哥哥”才消失在儿子的言语中,深埋在心底。毫无疑问,良哥哥是儿子活着的精神支柱,这个支柱被闭锁在记忆之门内,是他打开了这扇记忆之门。是时候让儿子在那个旧支柱支撑的空间里重建精神支柱,支起更开阔更敞明的空间。希望这个空间不仅是儿子的明愿,还是颖族的明途。 “族长c族长?”水令瑶喊了两声。 禾子绪恍然一愣,下意识地点头。 “族长,我们觉得信徒中混有杂人,需要一一检查使牌c陈述神职,由各颖神庙的仪使长负责,将检查情况汇总至仪使总长那里。”禾呈卫说道。 “好。那次赐灵仪后,仪使总长辞位隐居,大部分仪使退默,经历了一次仪使大洗牌,至今我们没再进行仪使集查,是应该又实施一次,免得有人认为颖神不明察c颖族不尽责,他们有漏洞钻。”禾子绪抬头看向颖神像的双目。 “我想去圣颖神庙暗查几天,看能不能发现传言源头线索,顺便关注慕梁的伤患。”水令瑶说道。 “林界里客房不多,全是集宿,你一个女人不方便,我去吧。”竹间晨请缨。 “你们三人商量一下,还需设法以圣颖神庙为主导压下传言,以免慕擎怒于传闻强行接走慕梁。”禾子绪叮嘱道。 那个慕擎不是颖族人口中的“凶悍之人”,也不是五洲人传颂的“贤仁之君”,他虽不敢说最了解那人,但没人比他更看得清那人的真实。没错,具良会发怒,但他的怒不会随意葬送他人的性命,更多的是自燃自痛。不知道慕载和伊娜从哪儿找到一个眉眼间仿似慕擎的男孩,男孩六岁起就失去自我,不单是自由。 男孩初进塔,一阵新鲜后开始烦躁,“小木头”傻呆呆地在一旁等他发泄完,怯生生地喊“良哥哥”。柔软的声音融掉男孩的怒气,他开始平和地接受现状,应该是认命吧。两个孩子互为参照c互相慰藉,身份的交错让成长起来的替身越来越煎熬。多次在游戏中对站在阶梯上的“小木头”做出推的动作,多次用布巾捂住“小木头”的口鼻,多次想将粉末倒入“小木头”的饮食里,不知是想完全替代得以独存还是想一起离开黑暗。最终,他实施推的动作,在阴暗中给“小木头”一线真活的希望。 没有人生即阴暗,男孩的真纯写在脸上,挚诚显在言行,却在阴暗的环境和人心下变形。隐蛇“嘶嘶”地吐着蛇信子,毒液逐渐侵染身心,幽浪般层层波荡起伏,冲击着至高处的头脑,直到坚壁被蚀毁,七窍原色被黑暗替代,疼痛被欲醉虚欢淹没,外在越闪烁,内里越残败。魔在骚动肆虐,他的眼神和嘴角弧度是一种抗争,黑色深瞳看任何神都是魔,看魔似同看己。 他如何看人?恐怕除了“小木头”,谁也唤不出他和“小木头”心中的“良哥哥”。他心中新增一线柔情,儿子慕梁可能是又一个“小木头”,慕氏所出的异端。若慕梁真是“小小木头”,就让他带走儿子c留住心中残存的柔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 作为颖族必须了解的五洲大事,颖界播报了木华国先君妃伊娜病逝的消息以及国君慕擎的守孝安排。 禾子渊独自站在石坝上,看着幽蓝的汹浪默默流泪。心里没有悲伤,那个女人在记忆中没有深刻的形象,她待良哥哥比待他更好,她似乎总是躲闪他的注视,好像害怕他。为什么他是她心中的恐恶,她不是他的“母妃”吗?他的泪水是给良哥哥的,良哥哥代替他尽孝,但良哥哥也代替他毁了一个家。他大致明确,为何先君和先君妃意属次子,为何次子会背负弑父罪名。若良哥哥是那把刀,他就是磨刀石。刀和磨刀石被收纳于深塔,暗磨以待时机,以鲜血验证刀锋。良哥哥的抗争也是他的抗争吗? 他是个“小木头”,脑袋木,但心不木,分得清谁对他好c谁对他不好,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过是一个存在的理由,虽然当时并不太明白什么是存在,吃喝玩乐之外没有他想,连吃喝玩乐都没在意,想当然认为那些是自然就有的,他应该那样做才能在眼里看到黑暗之外的东西。 黑色,他曾以为是世界的主色。塔内没有常驻的五彩,偶尔聚合的彩颜来自一对中年夫妻和一对少年少女,他的亲生父亲和亲弟弟亲妹妹。他们来了,他不喜欢五彩,那些华服像调色板,那些容颜是面具,连良哥哥也被迫戴上面具,他看不到一张真颜,想驱散五彩,跟良哥哥回到黑色笼罩的属于他们俩的空间,这样才能看到一张真颜。 他喜欢黑色,亲弟弟却给他上了一层绿色,跟亲妹妹一起嘲笑他。良哥哥接过弟弟妹妹抛向他的讥讽,告诉他绿色是大自然之色,是生机盎然的光辉,他生于绿色,因为他是“小木头”,生于绿木之杆c坚实之心,其上刻画年轮,他比任何人都更纯天然。 现在想来,不知良哥哥究竟是在安慰他c赞美他,还是暗含讥讽之意。不管怎样,他笑着c活着,心中有了绿意。 当父亲带他走出暗道,映入眼帘的第一眼就是绿色——地面上的草。他以为是良哥哥在游戏中给他的奖励,跟着父亲循着绿意越走越远,远到颖界,满眼葱绿,欢喜得想回去找良哥哥来一起欣赏他的出生地。可是他回不去,良哥哥也来不了,他是绿色之子,良哥哥依然在黑色中浸沉。他逐渐把良哥哥忘在黑暗里,忘了良哥哥带给他的绿意,毫无自觉地享受神光。 归结,他不喜欢黑色,不想生活在黑暗里,与他共生其内的良哥哥必须被忘记,他才能拥有全新绿意。 那么,他为何是“木”?真“木”还是假“木”? 回头仰视巍峨神山,青葱之上银白闪耀,像亲弟弟嘲笑他的“绿毛龟”龟壳上的水藻里堆浮的泡泡,禾子渊眨眨泪眼,幻中的泡泡一个个破灭。 虚眼中,禾子渊看见父亲的身影,赶紧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伸手揉鼻子,悄悄拭去睫毛上的泪,然后高喊着向父亲挥手。 禾子绪走上石阶,听见接连几个喷嚏声,心里有些叹气。真喷嚏还是假喷嚏,他哪会听不出来,想必儿子有所掩饰。走上石坝,禾子绪看着迎面跑来的儿子,微红的眼眶,微红的鼻头,挺像感冒之症。 “渊儿,天渐凉,多穿点,别像个小孩子,连冷暖都不知。”禾子绪说得很关切。 “有人关心冷暖,可以不用自知,这是幸福。”禾子渊真诚地看着父亲。在他心里只有一个父亲,就是眼前这个人。 禾子绪心暖暖地摸摸儿子的头发,可是他给与儿子再多幸福,也抹不去儿子藏在心底的创伤,心里的断尾随时会延长出新尾。 默然片刻,儿子似乎不想说出心里话,禾子绪慈爱地说道:“回家吧。” “爸爸。”禾子渊赶紧出声。 “有什么话想跟爸爸单独说吗?”禾子绪露出鼓励的笑容。 “爸爸,我是颖族人吗?” “当然。” “什么时候开始是颖族人?” “婴儿时就是。” “一出生就是?” “赐灵仪后。” “我本名叫什么?” “你被叫做‘小木头’。” “爸爸迟迟才把我接到颖界,之前我一直是爸爸在五洲的实验体吗?” “不是,事情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变成是。” “在我身上实验什么?” “种族c人智c心志。” “实验成功,所以爸爸来接我?” “总体说,失败。我凑巧遇到你,机会正好,于是带你走。” “你没有跟他合谋推走我?” “没有,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 “爸爸和他怎么知道塔里有暗道?” “暗道是另一个人从外偷挖通内的,我发现了。” “另一个人是谁?” “仪使毕鲁。” “如何发现?” “为了观察你的成长,以仪使身份首次入塔后,我悄悄安装了监控仪。那次入塔,我让你成为颖族人。” “为何我呆傻迟钝?” “你没有得到颖灵之光。” “我已是颖族人,无需颖灵之光。” “你被关傻了,应该是这样。除了没有接受任何学习和他人对你的固有印象反射影响你的认知外,可能还有一个因素,基因改造对人体的冲击力很大,向来只在成年人体上进行,从未对未成年体做过。对象是婴儿,改造的副作用有多大,从你的情况就可看出。” “为何不重新赐我颖灵之光,而是把我改造成颖族人?” “神仪规则不可打破,基因改造不是神仪范畴,可以试行。” “神不能在世人眼里犯错,对吗?” “神意没有对错,对错在人。” “人错,我没能得到颖灵之光。我是婴儿,不可能犯错,错在至亲之人,我代他们受罚。我不问他们犯了什么错,错出有因,我想知道他们为何关着我,还不如杀了我。” “我只能以父亲的身份猜测,他们其实心疼自己的骨肉。” “他们还有命时,为何不对外坦明实情?” “第一大国有必保的面子c必须维护的声誉。” “慕聪真的弑父吗?” “不知道。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 “你相信就好。” “爸爸,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对我好,我的血缘家人对我不好,只要他好好为君,我不想跟他为难,何况我已是颖族人,但是但是没有亲生父母就没有我,还有慕聪,他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能置身事外任由良哥哥和亲弟弟有你无我地争斗。” “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是禾子渊。” 禾子绪心疼地揽过儿子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上,儿子身份已明,心还未明,他不能像传授知识那样告诉儿子怎么做,需要儿子自己想清楚做不做c如何做。 “爸爸,把你所知的五洲知识全部教给我。”禾子渊哽咽出声。 “颖族的知识比五洲先进,该学的,你都学了。” “我不能忘根,我要知道在塔里的黑暗日子里,我错过了些什么。” “你好好静一段时间,把你想知道的罗列出来,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会详细讲给你听。” “我担心自己静不下心,每多一天,慕聪就多一份危险,良哥哥就往深渊多踏一步。” “担心他人,先整理好自己。” “爸爸,我想去圣颖神庙静心。” “就在我们颖族的颖神庙里静心吧。” “可以看到颖灵之光吗?” “会让你看到光芒从颖神像的双眼中来。” “究竟有什么玄妙,为何五洲人需要?” “身在其位,履行其责,自会明白。” “爸爸会让我当族长吗?” 禾子绪犹豫了,不知如何接话。 “我明白,杉杉才是族长继承人。我还是逃不过血缘特性,对权力具有热情,真需要在颖神像前好好静心。”禾子渊幽幽地说着,抬头看向汹涌的湖浪,深浑的湖水像墨染的欲望。 跟着父亲回家,禾子渊听着禾子杉讲述实验室里的研究情况,看着神采奕奕的娇颜,内心苦涩。他不仅当不了族长,掌握不了颖族的奥秘,跟杉杉结为夫妻也是妄想。这两根希望之柱本就不存在,无根的奢望是空中幻相。 他对那个他说过,突变会让人心一时间难以承受。那个他转身走进幽暗,他得承受下强光,强光中有杉杉需传承的意志,也是他的未来。没错,他要守护杉杉和自己的未来,无论两人以什么关系相处。未来的空间中,颖族和五洲相交,必有良哥哥和亲弟弟的存在。他不是他人的规划者,但可以做个联系者,将他需要的人和需要他的人联系在他的未来空间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 汪洋大海中横陈一个客栈,银白的支柱深插海里,板上的五间房在海面上灯火不灭,照亮深幽翻腾的海浪,眼睛看清楚了深蓝色的厚幕。厚幕里c房板下,银白支柱扭晃如蛇,或也是龙。 他很担心,浪再大一些c潮再涨一些,最后的栖生之处将不复存在。探身朝外,抓着栏杆晃了晃,气流震荡起波浪,晕延开去,他稍稍放心,广袤的大海有极强的容纳性,上涨的浪潮会流荡均和,不会影响他所在的这方水平面。 他又有些矛盾的期待,深蓝厚幕里肯定另有一个世界,否则为何眼所及处只有他,他被隔离出应在的世界。 肚子咕噜一声响,他跑进一间屋子,找到一碗红烧肉,几天来吃剩后还有两块。这是最后的食物,得留作生死时刻缓命用。他似乎不是一个人,在这里等着谁,两块肉中有一块是那个人的,他要和那人一起分享。 “去大陆吧。”记忆中响起一个声音。 他想起来了,父亲说过,他们父子俩离开大陆到海上探险。父亲呢,怎么丢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海面上?他等待的人是父亲吗? 海浪声中传来人声喧哗,他跑出房间,看见客栈靠岸,深褐色的大地上矗立着一栋栋深红色楼房高耸天际,每层空间高得奇怪,没有门,反射银光的透明窗与空间同高。那是梦乡的荣光返照,还是现实的愿景呈现? 有人向他挥手,他不认识。在岸边看他的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同族人,他的家靠在一个陌生的大陆。他上不上岸,让不让岸上人进入他的家? 他好像上岸了,似乎在大陆上兜了一圈后回到岸边,踩在疑是白贝堆积所化的礁岸上看海。他的家已跟大陆分离,像孤舟漂浮在海面上 他最后留在大陆上还是回到孤舟客栈里?记不得了,梦醒后最新的印象是在他脚下滋滋作响的随时可能破碎的白贝礁岸。 现在,他脚下也滋滋作响,每一脚都深陷在银白的积雪里,每拔一脚都很费力。他想去银白之光的山巅,想看到颖神眼里的世界。 银白之地里,雪树风林中,何时会出现守护颖神禁地的神兽?神兽会撕裂他c吞噬他吗,他能用冰寒的刀刃c火热的弹头探入神身吗? 一抹雪白的幽灵闪过,动态让它活呈在同色的幕布中。是幕布上的秀纹鲜活了吧,一大团扭搅成形,现出矫健的四肢c雄壮的身躯,两束摄人的幽寒冷光是雪地寒气,更是神的精气。 雪灵潜伏在雪树后,他静静地站在雪地里。强大的压力袭来,他内心恐惧,惧中升起崇敬。他由心敬畏光之精灵,虔诚地接受检视。前方不可再行进,神兽向他作出警告。他能力有限,奋进至此已足以,若要继续深入,他需继续修炼自己,不仅是体魄,更需勇毅,这些都源自智颖之思。这是冠冕堂皇的台阶,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挑战前方的道路,当下应保住自己的性命。 父亲说得对,先整理好自己。 对峙似乎旷日持久,他感觉浑身僵直,想跪拜都不由已。雪树后有了动静,雪灵似乎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抖抖身躯,甩甩前后肢,最后瞄视他一眼,转身飞射入幕布里。 瞬闪的银光下,他看见一双光翅,飞射之姿好像银白的颖舟。雪地里长长一串足印,蜿蜒如蛇,或也是龙。 颖神从恒阳升起的水天相接处而来,那里有一朵奇异的五行花,花化颖光与恒阳共辉,照拂人间。颖神是神天美神,天云织就一双云翅带着神身扑震天地。颖神一手执龙手执蛇,龙吐天水滋养万物,蛇撒精卵养润千孙。 颖神先巡视大地c接听民情。神知人愿,但人不懂神言。颖神从云翅上拔下一根银羽,赐字给人类。首先学会书写的人在神意下集合起来精进思识,在神的指示下周游各方普及知识。 一些人自认为掌握神识,以头领姿态画地为界,以颖神地上代行人之名管控界内生息。谁才是真正代行人,或者说谁才是第一代行人?各界领主开始相争,拼实力c拼名望,荒野变良田c陋屋变雕房c脱口有华章c出手显寒光。另外一些敬畏神识的人一边奔走各界,一边祈告颖神平息纷争。 颖神没有立即回应敬求,先收回了赐予人类的颖灵之光,恒阳光芒中不再有五行光华。随后,神将领命附身君侯将相,将五洲战力诱致各洲开阔平原。平原上旌旗飘展,争霸战一触即发。突然,天空中响起震撼人心的进行曲,雄壮之音激起将士想要冲锋的昂扬斗志,可是身体却动不了。他们仰头看见空中盘旋的银光,一双光翅洒下星羽,飘落在平原中央爆炸出耀眼的火花,一时间飞沙走石c风卷旌旗c热浪滔天,轰得人心震颤。这是神天的震怒c颖神的警告。各方战力偃旗息鼓,人人跪拜,请赐真正代行人统管世界。火光中出现一个盘坐五行花的巨人像,抬手指向一个方向。五洲五道神光顺着指示汇聚于一处,化作一棵神树。 神树代表神意,但不能作为人统管世界。每日会有仪使看护神树,等待真正代行人出现。 一个暖日,看护神树的仪使看见颖湖上飘来一个花篮,篮子里有个婴儿。他不敢踏入神圣的颖湖,只好等花篮飘近湖岸。花篮一直飘到神树的树荫下靠岸,仪使惊奇地提起花篮,惊喜地看见婴儿的襁褓上绣有一朵五色花。 这是颖神托身的圣婴,不属于任何一个家庭c任何一个国家。仪使在神树旁搭建一座木房,代世人抚养圣婴。圣婴长大成人,周游列国授业解惑,与随行仪使一起仿似一个游走的国度。无形的国界c无尽的思力,织就出一张庇世天盖,精华形于字c蕴纳意,归结出《明堂仪》。 神树精气衰竭c身化为尘,圣颖大帝凡身将逝,无子孙c留信徒。新神树与圣颖神庙一体共建新界,颖神飞升神天。 不日,神形再现,光翅飞展,龙蛇化作两条霞光在颖湖上架起双天桥,将芳草地与水天相接处相连。颖神将五色花化作华光,赐给新一代嫩花嫩草,开始神仪之典。 和贵c明识,是人间思愿,也是颖神行的目的;如何实现,是神之意c人之志,这不是一个对点答案,而是一种路径指向。 他要回到五洲,历圣颖大帝之途。他不是狂妄地自比神帝,而是遵志以循和归明。他作为连接点连线良哥哥和亲弟弟c连接颖界和五洲,网状交织点中定有指示明光,像天幕上的星星,在黑夜中照亮回家的路。 禾子绪在第五山界智库里焦急地查看监控,希望儿子没有跨过巡防线。他和水令瑶c竹间晨趁夜去圣颖神庙,查看了慕梁的伤患并上药,竹间晨留在客居,他和水令瑶驾驶小颖舟回来,发现儿子不在家。儿子深夜会去哪儿? 画面闪过,禾子绪赶紧按停,显示屏上有一个身影头戴灯帽c拿着猎枪c腰挎猎刀。心里一紧,禾子绪赶紧调至第六山界的监控记录,惊然看见儿子朝第七山界而去。 那片禁地,他偷去过多次,想找到颖族传说中的颖神秘葬。秘处没找到,每次都与山兽遭遇。他用强烈电光吓退山兽,除了最后一次。那头优雅的白毛黑斑母兽带有两只幼崽,幼崽慌叫,母兽向他扑来。他扣动扳机射中母兽,鲜血染红了兽迹。母兽狂吼,声震山林,他跟雪地一起震颤,深感自然之神的威力。他的欲念,骚扰了静思的神灵,创伤了原生的领域,三条生命将被非本需夺走,连锁影响更多生命的存立,他的求存在这片雪地里不是本需,是欲望驱使下的杀生。他循着血迹找到瘫倒在雪里的母兽,黑色的鼻腔里已没有热气呼出,两只幼兽缩在母兽的腹部上嘤呜。是否带走?他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遵循自然界的优胜劣汰之律独自离开。他知道自己的离开对两头幼兽意味着什么,鲜血在噩梦中连续好多夜晚。他深深后悔,不仅是自己的擅闯行为,更因为那三条纯洁的生命,还有被他的介入打破的雪地生灵链。 他以仪使身份颂福,虽然知情人都知道没用,但形式还是需要做一做。在黑暗房间里掌灯,他看到躺在地上晃臂踢脚的婴儿,幼兽的慌乱浮上眼前。生灵链被破,需要重新炼合,哪怕又是一种破,至少介入之人要有所作为,将伤害减到最低。新合之链没能带来光泽,反倒锈迹斑斑,还旁扣上一条锁链,斜向之力拉拽得双链铁屑纷落,脆脆欲断。他犹豫了,是否带走?黑暗隧道中,他遇到呆萌的“小木头”,一声声“良哥哥”让他想起幼兽的嘤呜。他带走了一头幼兽,他只有这个能力。 他破链合链中得到的唯一的一头幼兽,必须好好守护,这是重建生命链的希望,不能让自然之神的威怒吞噬这线希望。 戴上灯帽,背起锣鼓,绑好锵钹,禾子绪看了一眼墙上的猎刀猎枪,走出器械仓,跑出智库,快速奔向第七山界。 据说,颖神在疆场火光中训话:音为万物之语,胜于言行;奏音互传,意有所达,震亢则慑敌,和悦则倾心,皆为心音所示c修心之境;至极则贴合自然之声,人境相合,透彻万理,此为一化二c二生万象,万象归一;虽人心各异,但初之啼哭相同,共孕于这片土地,逐光而各辉其华,所谓形异而根音同,合奏比异声强 他和儿子的心音还未合奏,儿子行踪有异,父子还需静心倾谈。心音所达途中,两相先需循规自然律,不说透彻,至少要体察,经行之处,波振才趋向一致,最终顺利达至目标心音处。眼前的自然律最纯态,纯态往往壁垒森严,不是破而立,那会变得浑浊,而是顺着森严之气贴近森严之态与之合。 雪地银光闪闪,昭显一片神圣之地,地上有足印,还有兽迹。禾子绪踩着足印焦急地前行,远远看见一缈微光。两光相对,他没有呼喊,那边也没有人声,只有滋滋作响的踩雪声和沙沙的风吹林木声。禾子绪加快脚步迎上儿子,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在雪地腹部上,他俩都是幼兽。 “爸爸,神兽让我返程,我想重返五洲。”禾子渊轻声说道。 “好。”禾子绪轻声回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 木华国和金翎国联姻,火璃国也与金翎国有亲缘,三大国联合势力下,五洲国君贵爵均不敢藏纳逃亡的慕聪和红璃,平民之家更不敢涉罪。罪人不在显处,那就在僻野荒处。具良难以想象娇贵之躯如何隐没在贫险境地,他了解慕聪,也知道红璃,锦衣玉食下的作风容不得一粒尘沙。 伊娜病逝的消息传出已久,依然没有慕聪的丝毫行迹。这些日子,不安的反倒是他,仁孝忠义之名没有让他感到快意,传闻冲击着胸腔,郁积之气无发泄出口。泄密者肯定是仪使,可他不能对那些人采取行动,连当年的慕载都没有对那些神职人出手。毕鲁是例外,违逆神职阴谋君政。 传闻真的仅是茶余饭后的闲谈吗,他怎么隐隐觉得有幕后黑手,跟毕鲁的行为有相似之处?阻止传闻的一个办法,接回儿子,以此表明神光赐福完成,颖神明示他和琼云无罪。 无罪吗?笑话。儿子获受颖灵之光,伤口愈合,病情减缓,颖神并非明察与否,不过是他儿子命中注定有此一难,是人的宿命,不是神的体罚。 为显慕氏才智,他每次出塔都会由名士授业。慕聪轻蔑地说不需要他这个见不得光的谋士,暗处出来的想法都是腐蛆。原来慕载不仅当他是长子的替身,还想让他为次子服务,要榨干他的一切。 一日,来了一个新名士教他功课,他跟毕鲁相识了。毕鲁不像其他仪使老师那样敬谈颖神,而是说圣颖大帝,所教知识跟之前能够承接,但有些许差异。毕鲁敢那样教他,算准了那些差异知识点在他露面的场合中用不上,慕载和伊娜c慕聪和慕慧私下也不跟他交流知识。 仔细想来,毕鲁诱导了他的立思根基,说得好听点,引导他从神向转为人向,崇尚根基是圣颖大帝,一个被有眼无珠的父母抛弃的婴儿,一个千载难求的奇才,颖族可能是追随圣颖大帝的那批信徒。 毕鲁是个假仪使,所属学派可能是印家,也许还涉猎摩家,挖暗道的工具可能就是摩家秘制,否则哪可能一个人用铲子锄头准确挖到塔里。印家研习圣颖大帝的思想,重理论;摩家研制圣颖大帝的奇异造物,重技术;两家都是人向,希望最大程度还原圣颖大帝的才学,不让颖族独占天理c掌握人思。 据说,颖界有原住民,颖族一部分人趁圣颖大帝周游列国吸引世人注意力之机,靠圣颖大帝制造的大船渡湖占领地界,将原住民丢入湖里,颖族需要一个有形的国界。无论是不是圣颖大帝授意,此举本就逆天命,说明圣颖大帝是无神向的人,人类才有私欲下的杀生。 极少数会水的原住民死里逃生,但无人相信他们的哭诉。大部分原住民溺死湖中,无辜枉死的灵魂愤怒了,掀起巨浪阻断颖族互通的路径,没想灵魂之怒正好给了颖族一个安稳之地。圣颖大帝带信徒常夜宿山林,不是修心近神,而是秘密设计制造飞行器。 飞行器有六架,一大五小,称为颖舟。五架小颖舟曾同时出现在五洲战场,成功阻止各洲坦坦荡荡一决胜负的争霸战,神话在世代流传中顺序颠倒,将此战置于圣颖大帝出生前,视为颖神之举。 神奇机翼在空中托起舟体,飘展两条色带,如同旌旗。恒阳耀光下,颖舟如同一只神鸟,一爪抓龙,一爪抓蛇,暗示人类,无论是如龙般存在的国君,还是如蛇般生存的平民,都在圣颖大帝的掌控下。阻止战争的爆炸火光就是圣颖大帝的宣告,是一种炮竹烟花增强型武器。 圣颖大帝有语示,持《明堂仪》,造奇器,文武结合,无人能敌,实功大于虚过,所以世人颂扬圣颖大帝,供奉颖界。 所供除了物资,还有人,这点进一步说明颖族是人类。去颖界的五洲人不再在五洲上出现,除了四体不勤安于享乐外,也跟族长和祭司对全族的掌控有关,至少只要控断颖舟技术,就无人能擅出颖界。颖界究竟是什么地貌,五洲无人得知,流传的原住民哭诉中没有任何地界情况说明。 圣颖大帝的故事中,除了原住民的灵魂之怒,还有两点未能说通——文字和颖灵之光。 圣颖大帝出现前,世界文字已统一,仪使已出现,但人向之道追溯不出造字源头,似乎真如同天赐,只能将其视为文明进程中自然形成,通过圣颖大帝的周游加固传统。 圣颖大帝操劳过度,享年五十六岁。期间,世间婴儿几乎都长成弱智,之前一段历史中,弱智状况局部出现,范围越来越广,嫁娶艰难,夫妇不敢生儿育女,人口骤减。圣颖大帝逝世后,颖族带来颖灵之光,解决人类弱智问题,但只能针对婴儿且必须在百天内获灵才行。若真有奉神王之命助建人间的颖神,而圣颖大帝又是颖神托身,为何让人类经历这种灾难,人类差点灭亡。无论神向还是人向,颖灵之光都是个矛盾点,既不符合神的责任,也不符合人的道义。 对于颖灵之光的奥妙,印家和摩家分别将此归结于灵性自然和技法操控,跟掀起颖湖狂澜的原住民灵魂一样,视为超出人类认知的玄力,圣颖大帝可能是通灵之人。巫仪从印家和摩家的玄力说基础上产生,后自成一派,名为巫师,崇尚鬼异怪力。 破解圣颖大帝传奇的关键点就是颖灵之光,重担落在印家和摩家身上。毕鲁可能是印家或摩家安插入仪使队伍中的暗者之一,想尽可能多多进入赐灵仪看颖灵之光,找出破解法。只是人向若因欲望而偏离轨道,所思所行就会变形,毕鲁就是其一。 他没资格说毕鲁的不是,也不想烦神去断圣颖大帝究竟是人还是神,他走到这一步已没有回头路,哪怕再踏一步就是天谴,他也只能踏出去。 他把儿子接回来还有个好处,可以暂挡琼云的孩子要求。他不放心儿子的伤患,亲手抚养,有儿子在身边哭闹,不仅是他,恐怕琼云自己也没心情跟他欢好。儿子在圣颖神庙沐浴神光的情况已传开,接回来后,琼云不敢下毒手,他再看紧点,儿子能够安全长大。 仪使总长之位,他已不做考虑,君位需尽量争取,只要儿子比琼云给他生的孩子更出色,可以从教育上做安排。他是很偏心,他爱慕慧,亏欠她和儿子,他不爱琼云,他俩之间是场交易。 收到仪使总长的消息,慕擎君无提前告知突到圣颖神庙,要求接回儿子,禾子绪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视像里,深紫色华服的男人大白天里毫无顾忌地出现在神庙里,抱着婴儿向颖神像鞠躬,跟随仪使总长吟念谢辞。禾子绪禁不住笑出声,难怪慕聪争不赢具良,输的关键是心智。具良深懂人心,能够谋算人思,还会辩证看事c借势利己。这个强敌不好对付,攻心为上。他为儿子铺垫这条攻心路,让具良带走孩子。 “族长,你笑得好阴险。”水令瑶一个寒战,半假半真。 “你老花眼吧。”禾子绪立刻甩话。 “眼花心不花。”水令瑶抛出一个颇具深意的笑容。 禾子绪有些无语,三个祭司怀疑他私自改装并动用基因改造器,在五洲悄悄改造了一个女人,禾子渊是他跟那个女人生的私生子,所以一直不敢带回颖界。可能因为那个女人死了,他好不容易说服妻子,才将私生子带回来。妻子丰满的体态瞒过了其他族人的眼睛,没能瞒过水令瑶的感知。 “别瞎猜。”禾子绪觉得自己只能这样接话。 “我再深一步瞎猜,说出来的话会很可怕。”水令瑶得意的笑容里有丝恐吓。 “什么?快说。”禾呈卫和竹间晨起了兴致。 “族长,要我说吗?”水令瑶笑得狡猾。 “听听你能说出些什么。”禾子绪也想知道水令瑶会有什么猜测,她的感知细腻敏锐。 “你因故跟慕擎过不去,慕梁会在其中扮演比较重要的角色。”水令瑶一脸“我猜对了”的笑意。 “为什么?”禾子绪c禾呈卫和竹间晨几乎异口同声。 “说好把慕梁选入颖族,现在没商量就同意慕擎带走慕梁,还对慕擎笑得阴险。除了算计慕擎,没有其他更合适的解释。”水令瑶说着,“嗯嗯”地自我认同。 “我为什么要跟慕擎过不去?”禾子绪稳着神色问道。 “说好是瞎猜,族长你别生气,卫司c晨司,你们俩别当真。”水令瑶做出要求。 “我不生气。”禾子绪笑道。 “我们不当真。”禾呈卫笑道。 “慕梁伤患一事,慕擎确实给颖族添了堵,但不至于让族长笑成那样。除此之外,慕擎没做什么跟颖族过不去的事,只可能是跟族长之间的私事。禾子渊回颖界之前,族长基本上每十天左右就独自去五洲一次,只可能是去看望被当做实验体的儿子。族长未说详情,从每次往返时间推测,禾子渊应该在木华国。族长,你和你儿子或者那个嘿嘿,你知道我要说谁,你们跟慕擎之间发生过冲突。能跟第一王子有特殊交际,只可能是那个谁。那个谁身份特殊,不敢猜。”水令瑶分析得很认真。 “大胆猜一下。”禾呈卫笑着鼓励,余光瞄看禾子绪。 “那个谁或其家人可能卷入慕氏兄弟君位之争。”水令瑶紧盯禾子绪的表情。 “猜得有意思,你可以编我的五洲风流史。”禾子绪装出无奈的样子。 “哈哈哈哈。”水令瑶大笑起来,“好啦,玩笑结束,干正事。” 禾呈卫和竹间晨对视一眼,同时转眼看向禾子绪,只见禾子绪一副常态继续看视像。 眼里有画面,却没印入心里,禾子绪惊讶水令瑶的猜测,竟能猜到关键点。三个祭司没有明显的反感状态,将来儿子有所需要,可以让三个祭司帮忙,若真会将整个颖族卷进去,传承颖神意志的四个神职人同言同行,定能顺服族人。 他打开儿子的记忆之门,不就是为了将来的颖族吗,赌意识c赌血脉。儿子将像圣颖大帝那样阅历五洲,不过儿子是主动意识,身为父亲的他没有给任何指令,而圣颖大帝是被动意识,身为父亲的颖神通过记忆移植定下指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 枝附影从,斑痕其中, 恍视有脸,有些还有身, 或人,或动物,或其他形体, 似灵栖于此,也可能是幻觉, 最妙的莫过于是想象, 从一点发散开, 看见过的或从未识的 跃出目光,虚亦实。 最实,为心向所施,其形弥久, 随脉息在体中搏动,如江河行地, 妖幻似蛇,或也是神龙。 常言人有双面,形于世间百态, 人境交感,演饰万象。 例如他或她,对眼中的你我, 是否真实的角色, 何为真存的面皮 能有真诚的自知? ——石玄子《星天能图》 人们用“他”指代,没人知道他是男还是女,年轻还是年老,究竟是一个人的分身幻形还是多个人的身份合体。 他从水中来,踏波而行,无饵直钩垂钓。他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刻有条斑,像龟壳,人们更相信那是天书。他的所行除了垂钓,还用树枝在地上画图。图形怪异,但能看出规律,具有对称美。他会坐在图中央,手拿龟壳摇晃,铿锵作响。龟壳里甩出六枚圆铜块,他审看后朝天对地念念有词。 说不清五洲上谁才是看到他的第一人。据说,第一人看见他出现在颖江上,他扛着鱼竿,每提起一脚,水面漾出一个神迹图,每踩出一步,水面跃起珠花,荡开一圈圈圆晕。临近江岸,他甩出钓线,鱼钩刺入第一人的衣服。神异之人从此踏上五洲。 他自称“龟爻老祖”,主事家和业兴。龟爻老祖给第一人卜算将来的日子,说了一句话:“天健行,君子以自强不息。” 第一人按照指示,找来一块木头,在年轮截面上刻下这句话,供于家堂香案上,从此夫妻恩爱c父慈子孝c位虽不贵但财富丰盈。 一些符合条件的人家供奉有这种木头,都说自己是第一人,但所说的时间c地点和交流的具体内容都不同。第一人是谁,言论倾向于木槿洲和金桂洲之间的颖江两岸的人家,依据是这两岸的奇图最多,而不管是神是人,最熟悉最具感情的地方莫过于成长的地方。龟爻老祖秘密成长在这条颖江岸边某处,适时出关。 龟爻老祖出现的情况有些类似圣颖大帝,但人们都说龟爻老祖绝对跟颖族无关。这反映人们希望有个人类自生之神,颇有些印家和摩家的人观之意。 一些人守候在五条颖江两岸,尤其专守奇图,但龟爻老祖总会在无人的岸边出现,有缘人才能与他相逢。卜算解语后,龟爻老祖通常沿江岸行走,有缘人悄悄跟在后面,总会跟丢。据说,好几个有缘人大胆地抓住龟爻老祖,刚想伸手揭面具,突然浑身阵痛,倒地口吐白沫,之后,那几个有缘人再无缘家和业兴。 等待,既是龟爻老祖钓有缘人的奇特方式,也是人们期待成为有缘人的唯一行为。 人们不解,龟爻老祖既有心指导人间,为何浪费时间等待,为何不收徒c不传学。龟爻老祖可能秘密访游民市,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模样。民市上售卖的商品里多了面具,各式各样,其中属龟爻面具最受捧。唱戏说书里多了面具戏,一些人平日上街会戴着面具吸引目光,节日里也会戴着面具游街访友,丰收庆和狂欢祭更是面具演绎场。 神仪被趣杂,人们期待颖族与龟爻老祖之间的交锋。据传,圣颖神庙的仪使总长多次向颖族提出请求和建议,希望能够对龟爻老祖加以警示。颖族让仪使总长吩咐下去,众仪使洗脸时认真看看盆里的水。人脸一张皮,面上绷得紧,水示中则松弛扭曲变形。水色不同c震荡不同,脸影不同。人管不住其外,但可以管住自内,内则心。无论外在如何杂错,以心之根柱为基分长出来的各枝条不可避免地与其他事物互相缠挂,有矛盾,也能共生。神仪包容寄生物,这才是福照世间的神性。 仪使将领悟广为传播,颖神信徒增加,除了印家和摩家,其他诸家对颖神更加推崇。这些丝毫不影响龟爻老祖的名气,他本就形为独人。 龟爻老祖之名传开后,世间又出了一个奇人,人称“深境语者”。形状怪异的铜车偶尔出现在颖神庙附近,进出神庙的参拜人若有无法向颖神像和仪使诉说的心里话,可以向铜车内的深境语者诉说心语,深境语者会深刻解惑并给建议,诉求之人按之以行,基本上可以心畅怀阔。 铜车无马,四个铜轮上是椅状铜厢,椅面上铸有坐姿铜人像。四轮不动时,铜车稳稳静立,无论地面多不平多倾斜。若有人试推铜车,车身会喷火,还会发射利箭。 深境语者明目张胆地挑衅仪使的学识,即跟颖族作对c冲撞颖神,此主动行为比龟爻老祖的形象传演更具冲击力。奇怪的是,各颖神庙听之任之,颖族对此也没有表态,应该跟包容神性说有关。最神奇的是,人们不知道铜车从何而来c所向何去。看到铜车时,它已在那里,跟追时,它消失在呛晕头的烟雾里。 印家说,深境语者偷习印家思想学说;摩家说,深境语者偷学摩家制造技术;凡跟深境语者交心的人说,深境语者的表达和语态具仪使习惯。 一个侵神仪,一个碍神庙,人们想象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之间会碰撞出什么火花,可惜一个行水,一个行林,不太可能有交集。 先礼者似乎是龟爻老祖,一个戴龟爻铜面具的形似女人的人走近铜车。按深境语者的规矩,一对一交流时,其他等候人需距离铜车五米,以保证诉求者的内心秘密不外传。交流结束后,面具人疾步朝颖神庙走去,在庙门外被人拦住,听到动静的仪使出庙查看,在场人看见取下面具的人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她说自己不是龟爻老祖,可谁也没见过龟爻老祖的真面c不知龟爻老祖的真声。他们见她虔诚的跪拜颖神像,听仪使吟诵,由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带走,两人经过还未离去的铜车时,向铜车挥手道别。那次,铜车停留的时间是目前为止最长的,仿佛依依不舍,不知是否在等待真正的龟爻老祖。 世间奇事一桩接一桩。 火璃国公主红璃失足落水,溺死在水芸洲水欣国泽琏河里。遗体浮肿变形,从玉牌上的君家刻图和刻字表明死者是久未露面的红璃公主。水欣国不知红璃公主微服游玩,不承担任何责任,不过鉴于国仪,国君白瑞亲到火璃国并带去厚礼,参加红璃公主的丧葬。 人们猜测,红璃公主的久未露面与溺死跟逃亡的慕聪王子有关,她微服到水欣国,可能是去见慕聪王子。无论两人是否相见,红璃公主或被他杀或自尽,慕聪王子具有最大嫌疑。 红璃公主丧葬后不久,火璃国国君红朗抓到潜入宫想偷偷祭拜红璃公主的慕聪王子,将其押送回木华国。慕擎君不想再失亲人,希望弟弟认罪,可赦免死罪改为终身孝守父母陵墓。哪知慕聪王子不知悔改,偷出陵墓潜入内宫,试图挟持一岁多的慕梁小王子威逼慕擎君。过程中,慕聪王子狠将哭闹挣扎的慕梁小王子摔向宫墙,夺路而逃,被将士抓住。慕擎君以国法判慕聪王子斩刑,君位之争终于落下帷幕。可怜慕梁小王子被摔得满头鲜血,慕擎君心如刀割,将儿子安置在深宫静养。 木华国和火璃国的糟心事在民间传言的热度渐降,水欣国出事了。公主白霄微服游民市,夜里突发狂症,客舍众人都听见她一会儿怒骂红璃公主,一会儿向红璃公主求饶,随从根本拦不了她。疯癫中,她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摔下来,当场死亡。 慕聪王子洗脱伤害红璃公主的罪名,水欣国既有杀害红璃公主之嫌,又有藏匿慕聪王子之嫌,无法向火璃国交代。白瑞君请水芸洲第一大国水逸国国君景清出面,并通过火璃国君妃舒美向她的舅舅——金翎国国君琼吉——求助,一起向红朗君说情。白霄公主已偿命,红朗君不好再追究,以免国家间出现更多矛盾。 只有土英洲无君国大事发生,各国在肥沃的土地上种植庄稼c饲养牲畜,向颖族供奉优质物资。近期,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频繁出现在土英洲,土英洲增加了一项收入——旅游。 人流有倾向,四大洲国君贵爵的视线纷纷转向土英洲,土英洲各国国君既开心又担忧。土英洲的面积是五洲最小的,土壤是最肥沃的,物资是最丰盈的,但没有一个显而能带头的大国,土室国勉强以国土面积最大居于本洲之首,综合实力不能跟木华国c金翎国c火璃国和水逸国比拼。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的行踪将土英洲置于他洲焦点下,土英洲各国国君不得不谨言慎行,生怕出现差池。 五洲情况,各颖神庙仪使长将确认的实情和传听的言论汇总至圣颖神庙仪使总长处。每当夜深人静时,仪使总长在历代传承居住的居所地下室里,面向墙壁里神龛中半人高的金身颖神像汇报。身在五洲,人身安全难免被各国局态所影响,他偶有迷惘,像历代总长那样,除了向颖族请求指示,还可以诵读默念刻在墙上的字。 这些字是最近神的仪使总长亲手所刻,“天有五行,水c火c金c木c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物丰于四方神气,四季诸神庆道——东方木神之震c南方火神之离c西方金神之兑c北方伏神之坎,以中央为社土,祭天地c沐山风,以得人生” 据传,最近神的仪使总长留有解析录,不知何时失传。难解刻语之意,颖族亦未解析,须靠自身领悟,各人有各解,其后每代仪使总长辞位前都会留下自己的理解,独缺前任总长的记录。看来当前的五洲状况是二十多年前那次赐灵仪事件的延续,或许隐根还在前,前任总长是最清楚情况的人。 龟爻老祖使用的龟壳跟墙上的一个刻图相似,难道龟爻老祖跟颖族有关,亦或其人就是前任仪使总长?还有深境语者,为何像龟爻老祖那样不露真面? 伸手触摸墙上的刻图,仪使总长隐隐觉得五洲风云将剧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 虽已从民间听说慕聪和红璃的情况,但从父亲之口证实,禾子渊坚定的心念有些坍塌。 他本怀疑深境语者的身份,其对龟爻老祖表现出来的特性有反应,名气传开得很合时机。就像他认为深境语者与慕聪有关系一样,慕聪可能猜测龟爻老祖跟真正的慕擎有关系。真正的慕擎下落不明,可能活着,救援者是知道真相却势单力薄难以服众的人。双方需要让彼此知道自己的存在,要在比较安全的地方释放信号。与颖族有关的地方最安全,比如颖神开辟的颖江和供奉颖神像的神庙。这两个地方还有个好处,颖江可藏小颖舟,神庙山林可藏铜车。 慕聪是父君意属的储君,结交的人中多有知识渊博c底蕴深厚的人。有传言,琼云肃清了慕聪的残余势力。他觉得没有完全肃清。慕聪犯下大罪,依然还有残余势力需要清除,说明慕聪有忠诚的跟随者。 他和禾子杉驾驶小颖舟在颖江里潜行,通过光博镜查看江岸,寻找合适的上岸地点。在木槿洲和金桂洲之间的颖江两岸,有五处固定地方可疑。每次看到的画面中都有两三个人在岸边学他垂钓,身旁什么东西都没有。非独自一人,可避免其他人将他们当成龟爻老祖,而他们垂钓的鱼就是龟爻老祖。 他和禾子杉分别接触五个固定地点的垂钓人。他们不问自身未来或生活意见,而是套问龟爻老祖的名字c成长经历和人际,还侧面提及深境语者。他们看起来谦和有礼c学识渊博,像百家学派里的人,再细思,谈吐最贴近印家,也有些像仪使。 深境语者跟他一样,出现没有定时定点,不过有个规律可循,龟爻老祖最近在哪个国家,深境语者就会在该国最近颖江的颖神庙附近出现。铜车笨重,还需渡江,不可能快速抵达目的地,要么每洲藏有一辆,要么仅有一辆,外面是一层较薄的铜皮,可拆卸组装。铜车攻防兼具,行驶和停靠技术远甚马车,只有摩家才可能制造出来。印家和摩家都否认深境语者是本门人,那就可能是仪使。 愿意帮助慕聪的仪使应该是二十多年前赐灵仪上那群人,只有他们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知道未得到颖灵之光的慕擎是个呆傻之人。他们一直未现身,除了先君的威慑力,还在于颖族未发声。他们可能对颖族失望,于是暗入印家和摩家。宫廷之变发生得突然,他们措手不及,势单力薄且见不得光,唯一能做的只有保护慕聪。 这也能解释为何铜车能够快速消失在林中。林里有自己人,有暗道,国君贵爵不敢搜林,其他仪使也想不到有人敢动颖神的地界,加上那群老资格仪使当内应进行误导,铜车和深境语者很安全。 他很欣喜,掌握到的所有迹象表明慕聪活着。他还很难受,不管具良是否推测出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的身份,具良联合金翎国和火璃国在五洲的行为是要将慕聪置于死地。 慕聪和红璃的死传开,他不相信,造假并断绝真相的事他也会。为求心安,他决定将互相间接试探进一步到跟深境语者直接交流。铜车的椅厢里至少可以藏三个大男人,说不定慕聪在里面。 禾子杉身着男装,戴着龟爻面具,手拿一只绿毛龟,代他去试探,询问如何解决时常噩梦到关系糟糕的离家多年可能已死的亲人。铜车里的声音苍老但浑厚,每句话体现出渊博而深厚的学识。深境语者仅解梦c提建议,言语中丝毫觉察不出言外之意。 他躲在大树后,探见禾子杉跟深境语者交流时,铜车出现几次轻微晃动,而据他观察,其他人跟深境语者交流时,铜车静稳。明白绿毛龟含义的人只有他c具良c慕聪和慕慧,深境语者准是担心来人是具良所派。为确认猜测,他冒险以真容去接禾子杉,故意向铜车挥手道别,发现铜车晃动了几下,里面的人对他的模样有反应。 如他所料,铜车破天荒接连五天在那个颖神庙附近出现,深境语者在等他亲自去交流。此况引来一些可疑人,他决定换地方交流,于是龟爻老祖出现在水芸洲。果然,深境语者跟追而至。 他用颖码通讯器联系父亲。跟深境语者的交流很重要,他听不懂和拿不准的说词都需要父亲把关,比给所谓有缘人卜算还杀脑细胞,相信父亲的脑细胞被杀掉不少,不然不会让三个祭司一起帮他。 然而父亲沉默了,良久没回应他。他头皮发麻,心口紧缩,预感很不好。父亲终于出声了,告诉他,慕聪和红璃的死确凿无误。父亲通过仪使从国君贵爵之口了解情况,还亲去木华国c火璃国和水欣国。慕聪逃出木华国后藏在火璃国,带红璃一起逃到水欣国。不管国君白瑞是否知情,公主白霄肯定藏匿了慕聪和红璃。红璃之死与白霄之死有关,两位公主争夺慕聪的爱,最终三人都死于爱。 他不愿相信是这个结果,那意味着之前的推测基本上被推翻,深境语者跟慕聪无关,仅可能想跟龟爻老祖比拼。非要在其中找到一丝希望,那就是深境语者曾入塔见过真正的慕擎,或者认识慕聪,知道 “绿毛龟”这个绰号,要找的人是呆傻的慕擎。这丝希望可能也是危险,深境语者说不定是具良的人。 一年多来,他在五洲的行动一场空?!不,还有希望,不管深境语者是不是具良的人,龟爻老祖还有可做的事,他要确认无后顾之忧的具良是不是贤仁有才的明君。 他不知道该去哪儿,不想回颖界,不能也无心思跟深境语者交流。茫然中,他和禾子杉驾驶小颖舟到了土英洲,想在这个无君国乱事发生的地方散散心,同时抱着无望的希望测试深境语者。深境语者跟来了,他洲各国的视线也跟着瞄过来,他更茫然不知除了听一些具良治国的传言之外还能怎么做。 “哥,差不多该回家了。小颖舟的能量供应最多还能维持七八天。”禾子杉实在忍不住,出声打断禾子渊的神游状态。 “什么七八天?”禾子渊恍惚回神。 “驱动小颖舟的能量时限快到了。”禾子杉忧心地重复。 “哦,我们去采能量石吧。”禾子渊脱口而出。 禾子杉很想拍醒这个迷糊的脑袋。 “去买。”禾子渊觉得脑袋空旷旷的。 “买来怎么提取能量c怎么输入能量,你会吗?不是能量耗光,是能量系统设置了限制,爸爸就是怕你过度卷入五洲纷争。”禾子杉心里很叹气。 “我联系爸爸来重新设定。”禾子渊扯扯衣领,准备开启连线耳里的肩胛骨下方皮下的颖码通讯器。 “哥。”禾子杉拉住禾子渊的手,眼神忧虑,“要么下猛药确定深境语者的身份,要么回颖界不再管五洲事。你想知道具良的情况,仪使总长会汇报。若我是具良,事到如今,会后悔放走真慕擎。真慕擎傻但不是瞎聋哑,说出来的话可能泄密,必须确认生死,活要见人c死要见尸。” “下猛药?”禾子渊的神志慢慢聚拢。 “深境语者总追着龟爻老祖跑,他究竟是慕聪的人还是具良的人,或者跟权势没勾连,确认后才能令你卸下心头重负,不是吗?”禾子杉双手贴在禾子渊脸上,对视禾子渊的双眼。 “好,我去。”禾子渊抬起双手贴在柔嫩的小手上。 “不,是让他来。”禾子杉把禾子渊拉到光博镜屏幕前,“很多人想看龟爻老祖跟深境语者之间的碰撞。龟爻老祖先礼后兵,主动靠近交流后,向深境语者下挑战书,请他到江岸一叙,适当予以威胁,他若不来,你就把自己先礼后兵而他不敢应战的过程传扬出去。” “铜车怎么隐藏行踪?”禾子渊担忧地问道。 “深境语者不是慕聪,你管那么多干嘛?若我是他,我就不乘铜车,骑马c坐马车或步行到江边,再保险一点,我会戴面具,被人当成龟爻老祖也无妨,反正有学识,不怕被刁难。” “深境语者似乎是个老人,他担心安全不去江边能够理解,舆论恐怕不会偏向龟爻老祖。” “他是一般人,舆论当然不会倾向你,但他是深境语者,人们关注的焦点是深境语者跟龟爻老祖之间的比拼,其他一切包括年龄都是借口,人们只会嘲笑不敢应战的深境语者,再附加同情。” “试试吧,他若不来,我们就回家。”禾子渊沉下神色,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深境语者来还是不来。 “我去下战书,说龟爻老祖花钱让我跑腿。”禾子杉拿出纸笔。 禾子渊打开小颖舟操控台上的通讯仪联系父亲,商量跟深境语者交流的话题和说法,并预估深境语者可能抛出的难题。他还要做好防御措施,万一深境语者是具良的人,可能还会有埋伏。相信深境语者接到战书后比他还忧心,主动确实比被动好得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 虽不是黑暗的房间,不是偏僻的宫塔,这里敞亮奢华,一应俱全,但殿门紧闭,除了陪住在内的从民间找来的两个孤寡妇人和一个老医师,就只有他那可怜的儿子。琼云偶尔陪他来看看,时常闹着要亲生的孩子。他也很想要健康的孩子,每当想法一起,“小木头”和儿子的模样就跳出来,他的心像被利刃切割。 他害怕要孩子,红朗不敢要。他俩心知肚明,慕载夫妻和红升夫妻是怎么死的,木华国和火璃国不能被金翎国操控。跟君妃无子,让琼云和舒美继续抱希望求子,他俩还能自保。红朗有他路,可以悄悄跟其他女人生孩子静待时机,但他不能。儿子生出来有尾巴,接受了颖灵之光却像“小木头”一样痴傻。他和慕慧的身体没问题,儿子的异状说明颖神惩罚他,他却没法将颖神给希望又剥夺希望的戏弄诉于公众。他害怕颖神的惩罚还没结束,下一个孩子是又一个“小小木头”,他相信有天谴。 琼吉出的馊主意,他采纳了,解决慕聪的同时为儿子的身残智弱找个说法。守孝期一过,他不能继续花费大部分时间陪在儿子身边,不愿像慕载那样幽禁儿子,更不会为儿子找替身。他想让儿子活在光明中,至少生活的那方天地很光明,没有闲言碎语。 以抓捕慕聪为名,秘令不放过任何一个像慕聪的人,终于找到一个合适人选,设套使其犯下重罪,说服罪人冒充慕聪。正安排闯宫计划时,从水欣国传来红璃溺水身亡的消息,简直是天助。他暂停闯宫计划,想借助红璃的死设计出更好的方式。 那具变形的尸体究竟是不是红璃,一个玉牌说明不了什么,他从红朗悲伤的言行中看不出端倪。不管是不是红璃,他必须抓住机会,让红朗翻不了口,让慕聪和红璃永不能见光。 按照新计划,舒美安排精妆后的假慕聪在红璃陵墓外惊动守卫。不知红朗是否看出异样,其举动是想压下消息。有舒美在,怎么可能压得住,红朗只能将假慕聪押送到木华国。 琼云找来的孩子在众多将士眼中被摔得满头鲜血,假慕聪被送上斩刑台,他获得更高的仁孝名声。 他还是不放心,直到水欣国公主白霄出事,他才相信红璃真的死了。就算慕聪还活着,也难有翻身机会,连露面都不能,境况比以前更糟。若慕聪以为有人代死,就可以改扮出现,也合他心意。家仇国恨,向来心高气傲的慕聪不会甘心默然求生,一定有动静。 慕聪可能使阴招,通过传闻打击他,寻机翻身。传闻酝酿需要时间,不仅要让人信服,传播源头还需具有声望,名士效应下,民众呼声中,慕聪才可能有翻身机会。慕聪余党已除,慕聪不敢跟明光下的名士联络,只能暗中培养。 他怀疑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的身份,派人接触那两个奇人。成功给颖族添堵,名气才传得快,这是培养名士传播声论的捷径。深境语者比较容易遇到,只要守在颖神庙就行,但这种笨方法对龟爻老祖无效。他想到一个办法——钓龟爻老祖。钓鱼行为不能明显,而且要表现出质疑神意的态度,这才符合跟颖族作对的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的喜好,才可能套出真语。 他在颖江边木华国地界定了两个点,鱼上钩了。跟传言无误,龟爻老祖不男不女,声音像男人,身型像女人。结合蹲守颖神庙的探子回报和暗查名士的情况,他确定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不是慕聪,也跟慕聪无联系,慕聪培养不出那种奇人,那种奇人不可能受慕聪摆布。可为何心里不踏实,龟爻面具和龟壳卜算让他想起“小木头”? 探子回报,疑是龟爻老祖的人接近铜车跟深境语者交流。他很吃惊,“小木头”在脑海里盘旋不去。他立即挑选近似“小木头”身型的人假扮龟爻老祖接近铜车,深境语者不上钩。或许不是不上钩,正如他已确定的事,深境语者与慕聪无关,而他派去的人被深境语者识破不是龟爻老祖。 琼云有句话说得对,他多虑了,龟爻老祖的表现特点不过是巧合,就像他神似“小木头”c假慕聪长得像真慕聪。 凡事一团乱,只有踏入儿子的寝殿,心才能稍稍安适。他每天都会来看儿子,听儿子的咿呀,那声“良哥哥”会从魔树根底响出来,让他感觉生活还有一线明光。唯一能够静心的地方,实则是他破毁心静的地方,儿子的存在和状况时刻提醒他一直以来的行为,两相矛盾,却是他最需要的矛盾,提醒他有价值活着。 他如此杀戮,竟然还留有良心,然而名不副实。名字“具良”是父母对他的希望,名字让他不敢忘本。 父母是木华国一个小乡村的农民,勤恳老实,靠几亩地养活一家老小。他是幼子,有三个姐姐。母亲挺漂亮,乡里对母亲有不好的传言,父亲和三个姐姐很护母亲。父母从未重男轻女而忽视三个女儿,他的小姐姐长得最好看,有路过的富裕人家想收养小姐姐,父母没答应。抱着他躲在灶洞里的小姐姐被大姐二姐拉出来后,跟父母一起抱头哭泣,是欢哭。他相信,若不是父母实在无法维继生活,绝不会卖他。 他想回去看父母和姐姐,哪怕不能接来一起生活,至少可以给予支助,让三个姐姐嫁到富裕人家,但他不记得回家的路,追查慕聪的线报里没有任何关于乡间三女之家的汇报。希望父母拿到那笔卖他的钱远走高飞过上了好生活,他只能这样期盼,竭力压下不好的念头。 他究竟是慕载派人找到的替身还是琼吉派人找来的阴谋?毕鲁的隐语中,似乎他从踏出家门那一刻起就是琼吉和毕鲁合谋的棋子,被摆到与慕载对弈的棋盘上。琼云说,琼氏和慕氏有血海深仇,琼吉想报仇。琼云不知道详情,世上确有秘传,金翎国先君琼志和第一王子琼英的死亡跟慕载脱不了干系,公主琼安又跟慕载有情怨,随父兄而去,琼志血脉只剩独苗琼吉,因平庸得以活命。 琼吉真平庸还是假平庸,在他看来,琼吉有心计c绵里藏刀,比他眼里看到的慕载还阴狠,难怪教出琼云那种女儿。看来五百多年前的琼玉魅术没失传,总感觉琼云在他身上施展魅眼,那双幽魅的眼睛很矫作,没有慕慧的眼神自然。不管伊娜是不是传言中的魅术传人,至少他在伊娜和慕慧眼中没有看到琼云那种矫情魅光,他的心还是清明的。 “君殿。”照顾慕梁小王子的妇人和医师见国君来了,赶紧垂首行礼。 具良温和地点头,抱起躺在床上晃手蹬腿的儿子。儿子还不会走路,也吐不清字词,不过似乎知道他是父亲,每次都会用求抱抱的样子迎接他,咿呀着努力喊“父”。 强忍酸涩的心情和泪眼,具良抱着儿子跨出殿门,漫步在庭院里沐浴和风暖光,温情地看着儿子挥晃双手指风景,听着咿呀的儿童故事,时不时地简语应和。丢失了“小木头”,他重新收藏一个“小木头”,希望怀中的“小木头”快快长大,能够拉着他在这方明亮的天地中跑来跑去,跟他不着边际地欢语。 每天偷偷一场泪成了照顾小王子的妇人和医师的心路。长得多漂亮的小王子啊,竟然被狠心的皇叔摔在宫墙上伤了脑袋,差点没命。君殿对小王子的爱毋庸置疑,他们也能理解君妃不愿来看小王子,只希望君殿和君妃尽早走出心伤再次拥有孩子,不过到时这个小王子恐怕就不能像这样每天都与父君见一面了。 余光瞄见三个人抹泪的样子,具良真心感激,儿子在这里能够得到最好的照顾,不会像曾经的“小木头”那样哭泣受伤。 那双手的手背上时常淤青,是“小木头”举拳使劲捶门造成的。他每次回塔都能听到哭喊,急急地跑到门边安抚,求看守人开门。门一开,“小木头”冲入他怀里,往往撞得他胸疼。 没有血缘,却是最亲的关系。他是哥哥,是“小木头”的守护者,像曾经姐姐们爱护他那样,不准任何人当着他的面欺负“小木头”。他不在时另当别论,眼不见c管不着。 他的守护被慕聪打破,只能端着假笑忍看慕聪欺负“小木头”,不敢反抗。“小木头”十六那年,慕载和伊娜首次带慕聪和慕慧入塔认识真哥哥,本就不尊敬他的慕聪更看他不顺眼,还把气撒在“小木头”身上。他虽多次想却没有下手,慕聪竟然毫无顾忌地伤害亲哥哥。 一次,慕聪竟在塔阶上绊倒“小木头”。他来不及惊呼,眼睁睁看着“小木头”滚下塔阶。不知慕聪是真被吓到了还是装的,一脸惊恐之状疾跑,经过“小木头”身边时顿了一下继续逃跑。慕慧吓哭了,看守人循声而来。他被看守人打骂,慕慧只顾哭,不帮他说一句话,也没人去扶一动不动且无声音的“小木头”。 好不容易推开打骂他的三个看守人,他慌忙跑下阶梯扶起“小木头”,使劲摇晃呼喊。无论“小木头”身体状况如何,慕聪这个锅他背定了,谁也不会帮他说话,“小木头”又说不清情况。 “小木头”睁开眼睛,看着他喊疼,抖抖索索地举起双手像投降,手背上满是血,本就淤青的皮肤根本经不起摩擦,淤血混鲜血看得他触目惊心。“小木头”毕竟是国君之子,看守人赶紧让他把“小木头”带进房间疗伤。他扶“小木头”进他的房间,看守人没有阻止,他们正忙着向慕慧哀求。 他正用清水给“小木头”清洗伤口,慕聪来了,手拿一把草递给他,让他捣碎了敷在伤口上。他没有照做,他不喜欢“小木头”对慕聪的示好展露出的笑脸,“小木头”根本分不清谁好谁坏。 慕聪一把推开他,捡起他扔在地上的草粗鲁地往“小木头”嘴里塞,边塞边要求“小木头”嚼碎了吐在伤口上。慕慧进来了,他不好阻止慕聪,只得向“小木头”点头。“小木头”听话地嚼草,草汁混唾沫喷吐在手背上。慕聪难得“贴心”地拿起一根草,一脸嫌弃地将草沫抹匀。“小木头”一边又疼又痒地笑叫着,一边微握拳晃抖。 反应迟钝的“小木头”有了个难听的外号——绿毛龟。听多了嘲笑,“小木头”向他哭诉,表示不喜欢被喊作“绿毛龟”。无需再让“小木头”和慕聪之间产生不快,那兄弟俩本就相处不和谐,他只想“小木头”尽量快乐,一起生活在塔里的他才能有说有笑地继续生活。他向“小木头”赋予了绿毛龟一个美好的解释,每次出塔回塔,“小木头”都会向他要求绿木。他房间里的树枝一根根干枯,一根根新枝重现,只为他和“小木头”心中的一星儿绿意。 无端端地,他将龟爻老祖和绿毛龟联系起来,感觉“小木头”被掌握在龟爻老祖手中的龟壳里,那张龟纹铜面具下究竟是一张什么模样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 林中挥手一别,灿烂无邪的笑颜重现灰墙中闪烁的镜花。他曾经每次都想打碎那张莹净无暇的面镜撕扯出碎纹,不喜面镜映照出的毫无杂质的欢颜。他如愿看到碎纹裂缝,然而渗出的晶珠更显花镜灼眼。 他什么时候知道有个哥哥?他十岁前跟妹妹同住一个宫殿,以为自己只有一个手足。十岁时,他见到十二岁的红璃,顺从地接受娃娃亲,获准拥有独殿,开始频繁跟随父母露面,才知道有个哥哥,还听说红璃不喜欢哥哥而改跟他定亲。他只在少数公众场合下看到哥哥,哥哥性情孤僻,不搭理他,也不接其他人的话,只接父亲递过去的话简单说几句。他理解红璃改亲,挺怕那样的哥哥,不敢靠近却很想靠近。然而他一有靠近的动作,不仅父母用眼神警示他“安分守己”,哥哥也用眼神向他表示“非喜勿近”。他很伤心,还很恼恨,用傲慢武装自己对抗哥哥的冷漠。习惯成自然,他和哥哥之间的心距越来越远,嫉妒地看着妹妹的缠闹打破哥哥的冷面,那张冷脸上的裂缝出现温柔的旭光。 想要的哥哥呵护没得到,呵护下的妹妹被轻易夺走,他气不过,偷偷跟踪哥哥,发现哥哥竟然住在偏僻的宫塔。他不敢问父母为什么,宫塔周围冷幽的环境挺适合哥哥那身孤冷的气压。 他悄悄靠近宫塔,好奇里面的环境。他无法靠太近,塔外时有士兵巡逻至此。有两次,他看见仪使模样的人进出宫塔,似乎里面供奉着神祭物。哥哥住在神居里?!他很嫉妒。 实在按捺不住,他向老师询问宫塔的情况。听完他描述的环境,老师说,据传那座宫塔里曾囚禁来自金翎国的奸细。功课中必学木华国历史,他明白老师所说的奸细是谁,心里窃喜,那才不是神居呢,是失宠的哥哥受罚的地方。 在哥哥面前,他的姿态越来越高,而哥哥依然如故,好像除了妹妹,没有一个人能入哥哥的眼。他很挫败,非常想知道塔里究竟有什么能够让哥哥保持自我风范不变。 一天傍晚,他哄妹妹引开巡逻兵。面对铸铁塔门,他激动得紧张。刚准备踢门,隐隐听见塔里传出欢笑声。贴门细听,像跟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的声音。他不相信不苟言笑的哥哥会发出那种声音,疑惑地后退看窗。高塔灰黑的墙上只有一个窗户没有被铁柱封窗,笑声像乐符飘出来。对向敞开的窗户,他正想高喊,一个本子从窗户里飞出来。他捡起本子一看,像是作业本。一颗头探出窗户,他冷笑着向哥哥挥晃抓到的把柄,诧异地看见哥哥展露无奈的笑容又迅速收敛成冷漠。无奈的笑容不是给他的,早已绽开在脸上,哥哥身边有人!哥哥用手按推一个脑袋,转头不再看他的过程中,冰雪融化成春光。 父母不会让哥哥独居,敢跟哥哥大胆玩闹还得到哥哥包容的人是谁?他又嫉妒又生气,等在塔门外,没有等出哥哥,也没有等出塔里任何人,只等来巡逻兵和“任务失败”的妹妹。 曾囚禁过一位君妃的宫塔是禁地,他和妹妹被闻讯赶来的父母揪回宫。他报复性地出示哥哥的作业本,跟妹妹就“哥哥对待功课的态度”争吵。父亲的沉默c母亲的默泪让他闭了口,从此不敢再去宫塔,虽然知道妹妹悄悄在宫塔附近接送哥哥,他也只能强忍复杂的心情,跟哥哥继续保持冷距。 那一天,据说是哥哥的生日,父母难得地主动提到哥哥,让他和妹妹亲手制作礼物。首次为哥哥庆生,他认真画了一幅骏马图,想拿给哥哥炫耀,也暗讽哥哥无奔腾高行的空间。见妹妹要送缝制的香囊,他很无语,香囊应该送给情郎才对,比如他随身带的红璃送的香囊。 没想到父母带他和妹妹入塔亲手送礼。他大吃一惊,看着恭敬站立的哥哥和笑靠哥哥的一个少年,难以置信笑得傻却笑得纯的少年才是真哥哥。他不得不信,真哥哥长得像母亲,假哥哥神似真哥哥。父母不多说,他也明白了。 妹妹似乎早已察觉,一脸羞涩地把香囊递给曾经以为的那个哥哥。假哥哥接过香囊放入真哥哥衣服里,真哥哥欢喜地拍拍衣服说“好香”,然后拿出香囊看,取出几瓣花闻闻后放进衣服里,把香囊塞进假哥哥衣服里,笑得可爱。用“可爱”一词形容十六岁的少年已不合适,但那纯洁无瑕的笑容真的像婴儿,找不到更贴切的词语形容。他看得懂,那是真假哥哥之间分享好东西的情谊,是真纯亲密的情感;他看得刺眼,无论是真哥哥还是假哥哥,他都入不了他们的眼,假哥哥的柔情是属于真哥哥的,真哥哥的纯情是属于假哥哥的,他所有的努力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空,无论是渴望靠近还是故作远距。 在父母的催促下,他不情不愿地把骏马图递给真哥哥。真哥哥傻傻地问假哥哥,纸上是什么东西。假哥哥温柔地问,想要吗,我可以做出来。真哥哥把他的礼物扔在地上,开心地拽着假哥哥的手臂嚷着要做纸上的东西。在父母的点头下,假哥哥被真哥哥拽走,妹妹跟去,他难堪地捡起骏马图。若不是假哥哥经手妹妹的香囊,被真哥哥误以为是假哥哥的东西,香囊的命运肯定跟他的骏马图一样。 那天,假哥哥给真哥哥做了个木马,他被迫搭手。真哥哥很吵,他觉得并不心烦,恐怕源于那是纯真的童语吧,在他身边如同欢鸣的小鸟,但讽刺的是,那是一只没有自由却不自知的鸟,而在令人怜爱的小鸟扑扇出的气流下,假哥哥的气压变得清弱。 见假哥哥扶真哥哥上马并指导驯马技,他拉过妹妹询问。原来妹妹看到窗户上探出两个神似的脑袋,于是缠问母亲,得到一个回答——“哥哥有玩伴”。妹妹觉得哥哥不像哥哥,或者说不像父母的儿子,就没把哥哥当哥哥。他和妹妹能入塔见真哥哥,肯定跟妹妹的发现有关,父母见瞒不住,不如主动给实情。后来,父母庆幸,幸好让他和妹妹知道谁才是真哥哥。 他和妹妹在父母的允许下偶尔入塔玩,妹妹是单纯去玩,他是去打探,想知道假哥哥具良在塔里干什么,也有些担心真哥哥慕擎被欺负。慕擎被欺负,伤的是他的面子,他不会被具良装出来的对慕擎的柔情所迷惑。慕擎的双手总有淤青,不知身体其他地方是否有伤。他不好问也不好查看,哄诱妹妹去问。他不相信妹妹给出的解释,再呆傻,怎么可能不知道疼,肯定是具良造成的,但他抓不到具良伤害慕擎的把柄。真假哥哥看起来相亲相爱,他在那个世界里是无关旁人,还明显感觉到慕擎不喜欢他这个弟弟,是他自作自受没给慕擎好印象。慕擎也不喜欢妹妹,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楚,妹妹抢了慕擎心爱的东西——具良。 父母对他寄予厚望,他越来越清楚自己的前途,莫名地开始警惕具良,具良对他的态度似乎跟以前也有所不同,他俩间好像多了一种叫做“较量”的隔膜。较量的目标是什么?他不敢把感觉告诉父亲,不过父亲似乎跟他有同感,召见具良一起出席必要场合的次数越来越少,却突然传出金翎国长公主琼云倾慕木华国慕擎王子的惊人消息,金翎国实施的使团国访和民间政策击得父亲措手不及。 明知道是金翎国国君琼吉的阴谋,父母和他却找不出半分破绽,被琼吉的阴谋和民间声论所牵引,一次次错失解决具良的时机,一步步进入圈套 具良隐忍以图,还有金翎国为后盾,必杀父亲和他,怎么可能放过真正的慕擎,哪怕那是个傻子。可是那张无暇的笑脸分明就是他多次撕碎的花颜,虽成熟但未改面。笑脸更生动了,在于那双辉发明光的眼睛,虽然隔着距离看不清眼睛里是否有内容,但令人感觉到镜花里住有精灵。 那人怎么可能是真正的慕擎?明明不可能,为何他还抱有希望?可能是具良设下的陷阱,他依然冒险踏进去等待,迫切想再见可能会置他于死地的笑脸。 他确实抱有希望,真哥哥生死不明,说不定活着,就是向铜车挥手道别的那个人。那人看起来不傻,连猪也能被教得守规律,傻子在训练下也能装得像样。 龟爻老祖是个奇人,拿着绿毛龟戴着龟爻面具请教梦示的是个女人,那两人再次合作,向深境语者下战书,深境语者只能按要求前去才可能试探出真假慕擎。若是真,至少可以兄弟重逢,他难忘欢快的童语,那将成为他哀苦生活中的慰藉,想必具良隐忍的日子也靠那张笑颜支撑;若为真,深境语者和龟爻老祖合作,将来说不定能够扭转局势,那张笑颜将成为揭开具良面具的有力依据。 “我去。”慕聪把战书放在石桌上,眼里映着闪跳的火苗。以前东躲西藏在荒山野岭,靠那批老仪使提供食物,断食未能及时补给时,他就吃野草树叶,红璃跟着他受苦。近来追着龟爻老祖跑,得以藏在颖神庙林界地洞里,虽阴湿但比以前安全多了。这不是长久之计,龟爻老祖肯定有好藏处,看那张笑脸的着装和状态就能看出来,他要安顿好红璃和年老的固峰。 “你不能去,且不说是不是具良的陷阱,你如何跟龟爻老祖对答?”固峰不赞成。 慕聪一下子黯神,他没本事冒充深境语者,知识渊博的人是名为“深境语者”的前仪使总长固峰,他不过跟着躲在铜车里听热闹c当护卫。 “是呀,等固老确定真假后你再现身。已过二十多年,固老即便现身,也没几个外人认得出。”红璃轻轻握住慕聪紧握的拳头。 看着红璃瘦弱而憔悴的脸,慕聪心里一阵酸涩。一路行来,与其说他保护红璃,不如说是红璃照顾他,不仅要顾他的安全,还要忍受他的情绪,他却差点因偏信而失去红璃。难以想象红璃会对他不离不弃,她完全可以偷回火璃国,登上君位的红朗会保护唯一的手足。当初红朗要求他带红璃一起逃时,他还嫌麻烦想拒绝,也不相信红璃能吃苦。他答应娃娃亲不过是顺从父母的意愿,知道哥哥才是原本的婚约者后想刺激哥哥,谈不上喜不喜欢,共患难后才在红璃如姐姐般的照顾下喜欢她c爱上她。他没有问过红璃是否喜欢他,这种苦难的日子哪有心情谈情说爱,他也不想成为她的心理负担。 “我戴龟爻面具,怀揣绿毛龟和战书,步行去江边。若能见到龟爻老祖,我就出示绿毛龟和战书以示身份;若没见到,被其他人当成龟爻老祖,我可以取下面具说是假冒的。无论龟爻老祖是不是具良的人,那里是否埋伏有具良的人,他们都不会对一个想出名的老人下杀手,那些人绝对不认识二十多年后的前仪使总长。”固峰朝慕聪露出安抚的笑容,“龟爻老祖决定揭开深境语者的真面,我们要给彼此机会才能各自进一步。据我的经验,具良找不到龟爻老祖那种奇人帮忙,也没心机如此布局,他想得到的办法不过那种以假冒真切断对手翻身后路的杀戮招数。身在何位,思想会受相应局限。” “具良和琼云不会亲往,我改扮一下,跟固老以父女关系安全回来。放心吧,经历过那么多艰险,我知道怎么应对危机。我不会轻易认命,哥哥让我跟你走,就是希望万一哥哥遭遇不测后我还能为父母和哥哥报仇。”红璃看着慕聪。 两张历经磨难而成长的面孔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到坚定。固峰很感慨,他们本都能沉寂地活着,却选择不安稳的道路,与其说是背负仇怨所致,不如说是信念所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 对话的范围地点定在土英洲土室国的颖江边,具体地点未定;时间是接到战书时起算的第三天,具体时点未定。固峰理解龟爻老祖谨慎小心的做法,很想知道龟爻老祖如何判断深境语者是江边哪个人。或许这是龟爻老祖给深境语者出的考题,既考察深境语者应战的诚心,也考察深境语者如何吸引龟爻老祖的注意。其实很简单,有信物绿毛龟即可,关键还是在龟爻老祖怎么在长长的沿江岸找到手拿绿毛龟的人,骑马奔行一天可以做到,但龟爻老祖不会选择那种下下策。 固峰坐在马车上思考上上策是什么,突然浑身一震,居高则可视,泛视清晰且无遗漏,史上最近神的仪使总长叶玄生在《玄生回忆录》中对颖舟上的奇异光屏有描述。难道龟爻老祖是颖族人?想起定点钓龟爻老祖的三组老仪使的反馈和仪使总长居所地下室墙上的刻字刻图,以及叶玄生的《五行门》,固峰禁不住露出惊喜又激动的笑容,龟爻老祖玄异的卜算方式只有颖族才能做到。颖舟不能悬于空被人发现,那就是沉于江,难怪龟爻老祖仅在颖江边钓鱼。 二十多年前赐灵仪上的颖灵之光缺失三道,颖舟上的族长禾子玫肯定知道未获灵的慕擎不可能是现今那个国君。颖族不参与五洲事,当时没表态,事后也不可能指证具良。第一大国第一王子未获灵的状况跟寻常人家不同,颖族不会毫不理会。那人真可能就是颖族悄悄带走的真慕擎,否则为何慕擎突然消失在塔中,慕载和具良都找不到他的下落。颖族带走真慕擎却不说真相,既是遵守颖族规定,可能也跟五洲大势平稳有关,谁也不想横生事端。 “父亲,你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红璃好奇地问。 “我们此行可以安全往返,将来我们的困境会有转机。”固峰觉得自己的判断应该没错。 “这怎么说?”红璃激动不已。 “见到他再说吧,要看他对我的态度和之间的交谈情况。”固峰收敛笑意,稳住表情。 见固峰又陷入沉思,不过表情不再凝重,红璃的心情跟着放松起来。 固峰和红璃在土室国地界的颖江中段附近的村落找了户农家寄住。固峰用木杆做了根鱼竿,把绿毛龟用线绑牢,红璃向农户购买了一个背箩,采了些野菜放在箩筐里。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固峰和红璃一前一后向颖江岸出发。到达江岸,固峰坐在石块上,将绑着绿毛龟的鱼线抛入江里。红璃坐在百米开外的草丛里假装找野菜,目光远眺江岸的固峰。 近江湿冷,凉风阵阵,一上午仅有七个人经过附近,见岸边一老人歪戴龟爻面具遮住半边脸垂钓,还不时地打呵欠打喷嚏,均嘲笑着走开。 已是中午,固峰和红璃无比放松,互相挥手示意,各自拿出干粮和饮水填肚子。又一个响亮的喷嚏,固峰揉揉鼻子,缩了缩身体,受风寒的这把老骨头肯定要修养一段时日才行,没有代价,哪能钓到龟爻老祖,哪能成为“最近神的人”。 红璃突然一震,想站起身,还想开口喊,却动不了。她惊了,一个扛着鱼竿的男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健步走向固峰,可固峰缩着身子还没发现。 悉悉索索的草枝声传来,固峰没有转头,眼珠斜视也看不到什么,遮挡半面的面具挡住了视线。脚步声不紧不慢,很有节奏感,越来越近的气场令人感觉心安,还能感觉到一种与他相仿的压抑着的迫求。固峰微微一笑,双臂更紧地环抱自己,不再克制冷得发抖的身体,一个又一个喷嚏接连而出。 面具下的脸笑得灿烂,禾子渊还有些心怜。按约定前来的绑绿毛龟当饵或收获的半遮面掩容的老人不是深境语者还能是谁?还有个农家打扮的女人,那双眼睛紧盯着老人,一副生怕出现危险的样子,可能是红璃。他很失望,没有看到慕聪。那小子怕死不敢来,让老弱妇孺当先锋? 走到老人旁边,见老人依旧装聋作哑,禾子渊叹了口气,老人肯定生气龟爻老祖姗姗来迟还让深境语者受寒。未相互坦明前,龟爻老祖必要的姿态还是需要的,禾子渊慢悠悠地把鱼线抛入江中,很有气势地坐下,把鱼竿插在土里,这才把已准备好的披风脱下抛给老人。 固峰装作老态龙钟的样子说了声“谢谢”,披上带绒披风,身心暖和了不少。 “老人家,阴天寒地c衣着单薄在这里钓鱼,收获如何?”禾子渊朗声问道。 “你是龟爻老祖吗?”固峰直快地发问。 “你觉得我像不像?”禾子渊反问。 “我是有缘人吗?”固峰不答续问。 “这个时候在这里相遇,我们有缘。” “有缘就谈谈缘,我坐了一上午,没钓到一条鱼,但得到一件披风,有收获。” “这收获是短暂的还是长久的?你不打算把披风还给我?我没说送给你。” “你也没说只是借给我。从披风在我身那刻起,披风的属性归我,或许你是披风的主人,但披风不归你。” “披风是我的却又不归我,披风归你使用却又不是你的,真是奇法。” “这是心念,你抛不开离开你的本应属于你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已有更合适的归宿,无论生死,东西所处之态就是因缘而变异的常法。” “常法无常,人观难改,我已抛出去的东西不会强求,为何有些人还要强求?”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有时强求在于世间摆脱不了的束缚,有束缚就有心念,有心念就有态度,无论生死,变化中的状态在刹那中无常,在持久中循常。不管我愿不愿意,你离开前只需伸手就可以让披风回到你身上。” “无常中的命数。” “天定,更是人定。” 禾子渊转眼想看老人的表情,无奈只能看到铜面内的幽暗。耳麦里没有传出父亲的声音,禾子渊只好静等。深境语者每句话有深意,而且难理解,若没有父亲帮助,他扮不好龟爻老祖的深沉。 固峰将面具推到头顶上,转眼瞄看不接话的身旁人。听声音c看身型,是个年轻男人,有些像林中短暂一视的那个人,但戴着面具的坐姿不能确定是否真是,而其话语不像年轻人,除非是颖族人,否则难以想象五洲有能与他如此对答的年轻人,传承“天才”慕载的血脉c从小富学多才的慕聪都做不到。一定是颖族人,他俩都明白“一切有为法”那句话。有点奇怪的是,这个人总在说话中出现奇怪的停顿,不像是思考,好像在等待什么,等待他的反应吗?他可不会插话,适当给一些表情倒是可以。 “命数天定,人何以解命?”禾子渊赶紧复述半晌才等来的父亲一句话。 “天命示为气数,依天象所示的阴阳之气消长而测人的生命。阴阳之气延演四象,五行其出,复生万物,故万物中的人可依气律而解命。命有无常,没有绝对的正与反c对与错c合与分,冲气以为和。‘和’在人世主为人体生命,爱惜自己的身体c明白生命动力,才知道前进的方向。听闻龟爻老祖的卜算类似,可依命数给人指一条明路,不过是一个可能性而已,明路的终点是否如龟爻老祖所示,还得看有缘人自己在每个拐点的决定,也是命数,自身意识下的必然路。所以,人解命却也不得解。少有人能内观内审,能内观内审的少数人又多半难控外在环境,能够达到内外协同按意愿走的人可谓天命之人。” 父亲又沉默了,禾子渊只好等待,同时回味老人的话。父亲为他整理的五洲资料中有关于五洲王族c贵爵和寻常人家应学的功课,老人所讲的知识只有王族贵爵才会涉猎,基本上是浅层理论,深入内涵只有仪使和部分学派才会研学,但将气c阴阳与五行相结合表述命数的思维不是神向的仪使视角,也不是人向的印家和摩家学识,倒有些像父亲和三个祭司偶尔说出来的玄乎却又能让人踩实的话。 “不知道我今天除了得到一件披风外,还能钓到什么?”见身旁人默语良久,固峰只好摇晃鱼竿找话题。交流中基本上是他作为主场说话,他的虚实毫不保留地显露出来,这不应该,下战书的人是龟爻老祖,他必须深探身边这个年轻人的虚实。 “鱼竿晃动,水波震荡,有鱼都会被吓跑。”父亲那边没声音,也不能对老人的声音假装不闻,禾子渊只好以老人的动作说了句自认为比较符合身份又无关痛痒的话。 “水波中所示天上动,是为令人心悦的河泽,天的恩泽c人的福泽。你帮我算算,我今天还能有什么收获?” 禾子渊抽抽嘴角,一脸苦笑,父亲那边依然没声音。老人虽不明说,但明显逼他承认自己是龟爻老祖,问题是龟爻老祖实则是父亲和三个祭司,他不过顶名头装样子,实在没法回应要求,更何况对方是深境语者。若他露出丝毫不会应答的破绽,老人很可能挥袖离开,想再探知深境语者和慕聪就难了。 禾子渊苦恼又无奈地正准备提鱼竿重新抛鱼线拖延时间,父亲的声音响起:“泽上开口,上动下稳,然风浪过大,水势不可控,鱼将随浪出泽,是鱼跃龙门,或也是蛇钻心病。一根鱼竿已破自然衡量,在激浪到来之前,得鱼或无得,这一行为已是破立中人可得的收获,只因心中有鱼。” 得到回复,固峰笑道:“虚鱼不如实鱼,人要食物,哪怕食不果腹也要努力活着,活着就会有所图,活着本就是最基本的图求。” “不安稳地活着,裂口从上到下,终全裂,得以极近地,地示君子以厚德载物。世间难说谁是君子,难有人领悟疆道,平常人也无需深究,只要鱼钩能够从裂口中探入,从或是水土或是深渊里钩到自认为是愿望中一星半点的东西,就觉得能够有希望地活着并为下一次能够钓到更多而执着。精诚所至c金石为开,天泽开启的这块金石必须以坚实的木土为基,否则破口容易稳健难,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深渊。如前言,这就是命数。命中必有鱼,虚鱼也好,实鱼也罢,都是心中鱼的样子,大多跟眼中鱼和鱼在自然界真实的样子有异,人眼会跟人开玩笑,只有心最真。我想知道,你鱼钩上的鱼是你的心中鱼还是鱼在自然界真实的样子,提起鱼竿看到后的眼中鱼又是什么样子。”复述完父亲的话,禾子渊转头看着老人的表情。 固峰哈哈大笑,站起身提起鱼竿:“一人行水人行林,水木之有本原,民人之有谋主。” 禾子渊下意识地跟着站起来,看着在空中晃荡的绿毛龟。父亲告诉他,没什么话好说了,等看老人是否发出邀请。 固峰小心翼翼地把绿毛龟从鱼线上解下来,捋了捋龟壳上的绿藻,把绿毛龟递给禾子渊:“这是我的心中鱼,送给你。不知你的心中鱼是什么?明夜,冲泉山颖神庙夜颂神曲响,为夜迷人点亮前行的明光,让心中鱼显形可视。人眼会跟人开玩笑,眼中鱼虽可能不是心中鱼的样子,但凡形态都是事物先入眼才在心中幻形。” 禾子渊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露出会心的微笑。毫无疑问,老人是深境语者,是慕聪的探路先锋。相信跟在深境语者身边,慕聪的成长一定惊人,他的心中鱼确实需要重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 来不及问父亲对深境语者的看法,禾子渊惊诧地发现父亲断了通讯。跟深境语者的交流煞费脑筋,父亲让祭司帮忙在意料中,只是没想到父亲和祭司对深境语者如此谨慎,几次长时间默语,不,切断通讯讨论。他们现在肯定又在激论吧,深境语者的思维和学识已超出五洲研学的范畴。 小颖舟上受限的能量还能维持三天,见到慕聪后不知会是什么情况,他能不能限时内返回小颖舟。能肯定的是,深境语者不会伤害赴约的龟爻老祖。 带着红璃连夜匆匆返回冲泉山林界地洞,固峰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披着披风走来走去感受一种风范。这种披风在五洲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他还看出一点不同,披风的针脚隐秘而细腻,红璃说从未见过这样精妙的针法。他见过,叶玄生留有一件当时的族长禾子常赠送的颖族衣服,用来包裹《玄生回忆录》和《五行门》。 “固老。”红璃忍不住出声。 “让我歇口气嘛。”固峰故意吊胃口,停步靠着铜车笑看慕聪和红璃。 “固老,你怎么确定我们能安全返回?”红璃决定从行程之始问起。 “除了龟爻老祖,没人能卜算出深境语者等在哪儿。”固峰笑道。 “既然能卜算出来,他为何中午才出现?”红璃不相信卜算说法。 “是我们太心急,去早了。”固峰叹笑。或许没去早,龟爻老祖比他还早就沿江寻找信物,在中午时发现他。难以置信龟爻老祖是个年轻人,就算真正的龟爻老祖不是那个人,像神灵一样附身在年轻人身上,也不会让一个受尽冷风吹的老人苦等,何况龟爻老祖是颖族人。 “你们谈了些什么?”慕聪急急地进入主话题。 “谈无常与命数。”固峰走到慕聪旁边,小心翼翼地坐在石块上,生怕未磨平的石棱角划损披风。 “没谈我?龟爻老祖也没说慕擎?”慕聪很惊讶。 “没有谈,不过也算谈了。”固峰拍拍慕聪的肩,见两双疑惑的眼睛,补充道,“深境语者和龟爻老祖的交谈不会字字明确,但句句表明深知对方,只不过谨慎起见,各自最后的底牌没有显露,毕竟彼此都没有明确表明身份。” “那这趟究竟有没有用?”慕聪着急地问道。 “当然有用,绿毛龟送出去了,披风也不用还。”固峰咧嘴笑着,很宝贝地抚摸披风。 如此轻松似小孩的固峰,慕聪第一次看到,不过他没心情跟着趣语笑谈:“这次没谈出明确结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探对方身份和意图。” “我邀请他了,他明晚天快亮了,应该是今晚会在这里的颖神庙等我出现。礼尚往来嘛,他让我好等,也该尝尝等人的滋味。”固峰笑呵呵地说道。 “那我呢?”慕聪赶紧问道。 “等我消息,我把他引到洞子附近,暗号就是两短口哨声,间断吹两遍,你仔细听。”固峰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木口哨。 慕聪很惊喜:“固老,你敢把他引近我们藏身的地方,你从交谈中推测到了他的身份,龟爻老祖究竟是什么人?” “颖族人。”固峰回答得很干脆,不打算隐瞒慕聪和红璃,也该让他俩彻底放心。 “什么?!”慕聪惊呼。 红璃不算太吃惊,往返一路上,固峰的表情说明龟爻老祖有令人安心的特殊身份。 “我是前仪使总长固峰,这个身份肯定已暴露,不过以此能肯定,龟爻老祖一定会赴约,不为深境语者,而是为仪使总长。”固峰的眼神深沉起来,“小聪,你看过一遍《五行门》,里面记载的知识如今只有你c我和颖族才知道。我提取了《五行门》里面的一些知识和语录,龟爻老祖对答契合,知道我在说什么,也相信我听得懂他在说什么,除了颖族人不作他想。” “那慕擎我哥,那天在林里看到的那个人,是你看到的龟爻老祖吗?”慕聪声音颤抖。 “从身体状态和声音年龄判断,可能是,但不确定,他戴着面具,话语深沉。我只与族长和祭司交流过,不知道年轻的颖族人学识如何,他有奇怪的话语停顿,非通常的说话方式,我猜想是不是阅历丰富c学识渊博的颖族人甚至可能就是族长附身或传音,真声和借用的身体配合中有时差。”固峰回想起《玄生回忆录》。看完那个小本,一时愤怒后,他像叶玄生一样冷静下来。就像五洲至今无人能参透颖灵之光,进入颖舟直视颖族奥秘的叶玄生认为所有玄妙是各种奇器所造,却探不出究竟,仅是认为,而这种认为让叶玄生确信颖族有能力荡平五洲,所以保持沉默。他也只能沉默,仅让慕聪看了一遍《五行门》,让慕聪相信深境语者能做到仪使做不到的事,短期内能产生轰动效应吸引龟爻老祖的目光。 “颖族救了我哥?!”慕聪惊异又惊喜。 “无论颖族有没有救慕擎,那个年轻人是不是慕擎,至少成为深境语者和龟爻老祖之间信物的绿毛龟表明颖族知道木华国出了什么事c颖族对木华国的事比较上心,对我们而言是好事。”固峰自信地看着慕聪说道。 “你已判断出龟爻老祖是颖族人,像我哥,为何不挑明,费周折地让他来这里?”慕聪想不通,困惑地看着固峰。 “接你离开这里去安全处的途经只能是确认无误的颖族人亲自设法带你走,你不能贸然离开暂且安全的颖神庙地界。我要确认龟爻老祖在颖族中的地位,探明颖族插手木华国的事会到何种程度,我才能判断是否通知你现身。若颖族只想大事化小将你带走,你会跟着走吗?” “不。”慕聪毫不犹豫地坚定地回答。 “我已把你的态度暗示给龟爻老祖,他会给出回复。重逢令人期待,又令人心焦。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又受了风寒,这把老骨头实在撑不住,我要休息了。”固峰小心翼翼地起身,拉披风裹住身体,一脸开心地走向壁角的席榻。 精神状态最好的是老人家吧,慕聪和红璃对视一笑,牵手走向另一个壁角的席榻。 能够说出只有颖族族长和祭司直接从颖神记忆中获悉的知识,五洲人中只有六百多年前最近神的仪使总长叶玄生。禾子常想看看美誉为“奇迹之子”的叶玄生的思维潜力有多大,也私心想将其纳入颖族,还想探探思想奇巧的此人对颖族的研究程度,于是跟祭司商量后邀请叶玄生入颖舟面对面交流。 禾子常卸任前留下叮嘱,离世前留下视像,后代每任族长和祭司都必看禾子常在颖神规定基础上附加的要求。视像中最令人在意的是禾子常提到的叶玄生写的《五行门》,里面的内容不仅将交流时禾子常说的大部分原话记录下来,还有解析,含禾子常的解释和叶玄生的自我理解以及二者结合后的试解,更重要的是叶玄生从中透露出的对颖神和颖族来源的怀疑。 不知叶玄生究竟意欲何图,他竟将《五行门》念给禾子常听。禾子常听出《五行门》里的蹊跷,惊悔自己的言行,欲除掉叶玄生。冷静下来后,禾子常选择了另一种博弈方式,明面上没有对叶玄生和《五行门》提出任何意见或要求,只希望叶玄生守好五洲五行门,暗里对叶玄生实施基因改造,使其变成颖族人。自禾子常笑言希望后,五洲没有任何关于《五行门》和对颖族不利的传闻,但不代表《五行门》失传。族长新增的任务是暗查叶玄生的《五行门》和其他手稿c关注五洲思想动态,必要时必下狠手,为保颖族血脉,有朝一日能够实现颖神愿望。 “深境语者”前仪使总长固峰竟然习得《五行门》?!颖界神山颖神庙地下室里,禾子绪和三个祭司又仔细看了一遍禾子常和叶玄生在颖舟里的交流以及禾子常的视像。禾子常说过两句话,“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水木之有本原,民人之有谋主”。这两句话一字不漏地从深境语者口中说出来,而且深境语者还精通“气一阴阳一五行”思维模式,难道他持有《五行门》? “固峰辞位,我们都以为跟慕载在赐灵仪上的举动有关,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五行门》。”禾呈卫一副恼恨错估的表情。 “我们都以为他跟其他仪使一样怕死才不敢露面。叶玄生真会算,竟然把《五行门》藏在圣颖神庙里。固峰很走运,恰巧在慕载举动前后那段时间发现《五行门》,慕载成了最好的掩护。”竹间晨叹口气。 “固峰确实怕死,不过我认为他怕的不是慕载c不是秘宝争夺c不是五洲思想动荡,而是我们颖族。叶玄生可能还留有其他手稿,跟《五行门》结合起来参看,固峰看出了当初叶玄生保持沉默的缘由。秘密令人痛苦,总忍不住想向人倾诉。固峰怕不能自控,所以远离颖族和其他人,以环境封闭的方式封住自己的嘴。”水令瑶分析道。 “叶玄生年老体衰才辞位,从生到死都在圣颖神庙里,守秘密并不是一件痛苦的事,就算颖神信仰不在,还可以坚持自我信仰,在圣颖神庙了解颖族动态c防范颖族。叶玄生可能就是这个打算,确认颖族对五洲没有危害后才封藏所有手稿。就算固峰没有叶玄生那种心力,辞位离开圣颖神庙的借口和时机很多,为何偏偏选择慕载举动作掩护让慕载背锅?固峰不是那种人。慕载举动有奇异,不是借机清除异己那么简单,应该是固峰辞位的原因之一。赐灵仪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禾呈卫看向禾子绪。 竹间晨和水令瑶也看着禾子绪,竹间晨拧眉说道:“禾子渊再次进入五洲进行种族和思想试验,以龟爻老祖名义出名,没想到引出深境语者,更没想到深境语者是带着《五行门》隐居的固峰。可见,固峰并未打算保密,他有意向龟爻老祖泄密肯定有原因。固峰暗示冲泉山颖神庙里有禾子渊的心中鱼,而禾子渊是固峰的心中鱼‘绿毛龟’,这是什么意思?族长,你和禾子渊究竟想做什么?” “禾子渊究竟是谁?”水令瑶立即接话。 “你们应该问,固峰究竟为谁做事?”禾子绪还不想坦明儿子的真实身份。 “你早就发现固峰的事情,所以让禾子渊以龟爻老祖的名义引出《五行门》下落?任何一个颖族人都可以沿江而行做这事,而且这事有危险,为什么你舍得再次与儿子分离?”水令瑶退而求其次,既然禾子绪不想直接说禾子渊的情况,那就侧面了解吧,直觉禾子渊的情况比固峰更重要。 “是渊儿自荐前往五洲c自己策划的龟爻老祖,引出可能持有《五行门》的固峰是意外收获。”禾子绪赶紧澄清。 “固峰借鉴龟爻老祖的出名法,还对龟爻老祖感兴趣,深境语者进而出名。固峰有所图,图的不是单纯的名气,而是具有权威导向性的发声源。若不是为了《五行门》先行探路,那就是其他目的,谁最需要深境语者这种角色?”禾呈卫思考道。 “慕聪。”禾子绪直快地回答,免得三个祭司猜来猜去又回到禾子渊身上。 “慕聪不是死了吗?”水令瑶惊出声,随即明了什么似地平静下来,“慕载在赐灵仪上出现异举,固峰辞位,后藏匿慕聪。慕擎实在找不到慕聪,找了个替死鬼让慕聪不能见光,所以固峰帮慕聪设法见光。固峰知道慕载异举和君位之争的真相,判断出龟爻老祖的身份,想借颖族之力扳倒慕擎。族长,你怎么知道固峰和慕聪在一起?” “猜的,渊儿去了颖神庙就知道固峰力保的人是不是慕聪。”禾子绪严肃认真地回答,他确实不能确定儿子的猜测,“固峰行为有异从慕载异举开始,他又持有《五行门》,若想泄密出名,二十多年间有的是机会,为何在龟爻老祖出名后才出现?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的动向吸引各国注意力,尤其是木华国c金翎国和火璃国,三国之间有姻亲关系,利益结点就是慕擎和慕聪二人君位之争。固峰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会是锦上添花,只可能是雪中送炭,绝境中的人是慕聪。” “禾子渊介入其中,意味着颖族插手五洲事。”禾呈卫皱眉看着禾子绪。 “你们的态度呢?”禾子绪试探。 “看大局,颖神规定的基础是五洲和稳安定。”禾呈卫说道。 禾子绪微笑着点点头。颖神没有定死规定,三个祭司也不是死脑筋,若大事关系到颖族未来和五洲发展进程,颖族插手五洲事不是违逆颖神意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 收到父亲的传讯,禾子渊很惊喜,父亲要陪他去冲泉山颖神庙。按照父亲的要求,禾子渊和禾子杉驾驶小颖舟返回颖界接父亲。 吃饱午饭,睡了个午觉,拉拉杂杂处理了一些族内事务,在儿女的反复催促下,禾子绪亲自操控小颖舟飞向冲泉山。禾子渊和禾子杉惊得瞠目结舌,这太大胆了吧。 小颖舟悬停在冲泉山颖神庙上空,如一路行来的状况,无人追喊,甚至没几个人看天,望天的人好像所视无物,禾子渊和禾子杉惊呼小颖舟还能隐身,对父亲有些埋怨。禾子绪笑着任由儿女诉苦,对儿子的“考验”说法表示赞同。颖舟隐身所需的光之结界十分耗能,能免则免。 天色暗下来,禾子绪和禾子渊换上土室国民装,禾子绪在眼部周围贴上皱纹皮c贴上胡须c戴上假发,两人在光之结界延伸的掩护下爬垂梯入林。禾子杉一丝不苟地操控小颖舟的方位,以免有人进入掩护垂梯的光之结界。 禾子绪进入颖神庙,禾子渊等在庙外的神树旁假装许愿。一个仪使拿着香烛过来告诉禾子渊烧香许愿才显诚心,禾子渊笑着买下高香。这一炷香烧完需要三小时左右,天色黑透,深境语者应该发现虔诚地守完一炷香的年轻男人是龟爻老祖,也是曾在颖神庙附近向铜车挥手道别的人。 在颖神庙附近悠转的固峰已发现神树旁守着香烛台发呆的年轻男人,居然长时间像雕像似地一动不动,难道具有像马一样站着睡觉的本事,还是睁眼睡?这种状态很引人注目呢,不是龟爻老祖的风格,基本上确定长得像慕擎的这个年轻人不是真正的龟爻老祖,而是一个代名人。不管怎样,雕像人是赴约的目标人。他不能在往来人的注视下过去跟目标人一起接受注目礼,苦等不是他造成的。固峰笑叹气,又走开了。 一炷香守完,禾子渊苦笑,深境语者在报复他呢,迟迟不出现。或许不是报复,是他太引人注目。为何父亲让他待在神树旁别随意走动?就算他不愣守香,恐怕当神树守卫更引人注目吧,深境语者哪敢靠过来。高段者之间的博弈真难理解,父亲究竟想试探或暗示深境语者什么,深境语者能理解到什么? 继续站在神树旁,禾子渊的眼睛灵活起来,滴溜溜地四处张望,发现有个老人隔一会儿会出现,像在颖神庙附近兜圈子。禾子渊咧嘴一笑,老人很像在颖江边会面的深境语者。 守完香还傻站着,笑得也傻,似听令而为,挺像慕聪口中呆傻的哥哥慕擎。固峰有些明白龟爻老祖的意思了,于是朝颖神庙走去。龟爻老祖不会让傻子独自做事:第一次看到那个年轻人,旁边有个机灵的女人;第二次则是跟疑是同一个年轻人的所谓龟爻老祖在江边对话,龟爻老祖肯定在附近,可能就在江中的颖舟里;这次,龟爻老祖不在林中就在颖神庙里。 禾子渊愣神看着深境语者目不斜视地进入颖神庙,差点挥手打招呼,很想大喊“我在这儿”。挪了两步脚,禾子渊站定,继续当神树守卫,目光紧紧注视着神庙门。 神庙里已唱响第四次夜颂,固峰一边观察每个参拜人一边找合适的位置。面相具有渊博才学和丰富阅历的人有好几个,只有一个不受他走动的影响状似沉醉地跟着仪使吟唱。固峰果断地挤进去坐下,收到一个不满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的表情,他断定的人挪了挪屁股,继续不受影响地吟唱。 禾子绪憋着笑,固峰的行为很像无赖,实在不敢相信身边这个唱走调的老人是神仪严谨的前仪使总长固峰。他希望儿子在神树旁的傻守行为让固峰相信赴约人是颖族人带去的慕擎,会带慕擎去见慕聪,当然也想到了固峰可能会找真正的龟爻老祖,没想到固峰的眼光这么准。 吟唱中,固峰借打喷嚏擤鼻涕之机冲出颖神庙三次,均看见神树旁的年轻人呆傻地站着。四五个小时的“罚站”还能无情绪坚持,又跟颖族有关,不是傻慕擎还能是谁。固峰欣喜而放松,不再装样子,认真吟唱。 第四次夜颂结束,有的人继续坐着,有的人向仪使请教,有的人走出神庙。禾子绪向仪使买了香烛,走出庙门。固峰拿着买的香烛紧随其后,跟着走到神树旁的香烛台前,以“借个火”跟禾子绪搭上话,终于得以清楚地看到期盼的面孔,傻慕擎似乎不傻,龟爻老祖好像在哪儿见过,此两人间没有言语交流,但有眼神暗递。 趁点香烛c插香祈愿之机,固峰深挖记忆,心里一惊,龟爻老祖有些像曾在狂欢祭上以灵体出现的颖族族长禾子绪,他偷去参加神仪时目睹了新族长的风采。二十多年不见,生活安逸的族长不可能从年轻人变成老人,但胡须和较长的鬓发遮挡下的脸廓和面容有些像禾子绪。 “没想到这个颖神庙竟然有自愿敬守神树的参拜人。”固峰笑看禾子渊,一脸赞叹。 禾子渊露出灿烂的笑容装傻,没有随便接话。 真傻还是假傻,固峰疑惑了,转而向禾子绪说话,又像自言自语:“据说神树代表神意,本应由国君作为仪使敬守。国君身兼凡俗事,所以选派信徒代表国君尽责。神树树枝不可随意摘取,摘取即意味着挑战仪使神职c质疑国君之责,颖族会代表颖神查问此责。” “我听说有秘本记载,神树还有一个传说。有一座侍奉自然之神的神庙,祭司被称为森林之王。本应由国王作为祭司进行敬守,但王却让逃奴担任。因为神留下一道规则,其他任何一个人,只要能够折取神庙旁神树上的一节树枝,就有资格与当职祭司决斗,能杀死他则可取而代之。王是天命所归,代表神力,必须在身体不健康前用死亡保住王的灵魂可以附体重生。如果决斗失败被杀,说明王不再健壮,神留着他何用。但王不想死,尤其不想被人杀死,就让逃奴来替死。逃奴只要成为祭司,就可以免罪获得高贵的身份和尊荣的生活,但必须时时刻刻焦虑不安地守护神树,以防其他逃奴来挑战他的尊位。神树是神赐予王的权力,也是得到权力的与生命相连的代价;王是神示生命的宿体,而逃奴则是王的假面。那么,代表神意的究竟是神树c国王,还是逃奴?”禾子绪低沉声音讲述。 “我听过这个传说,在我看来,故事暗示角色身份转变在瞬息间,刹那无常,神意难控人意。那当前敬守神树的人是国王还是逃奴?”固峰的目光盯视香烛。 “看以什么视角看待这个问题。”禾子绪委婉地回答。 “不管什么视角都是外人视角,主要还是看这个人原本的身份和自身视角。” “个人原本的身份和自身视角在大环境下受制约,既定事实下顺路而为,谨慎逆转。” “逆转之机出现呢?” “原本的身份和自身视角已不重要,在于逆转中所处的大环境下的角色,顺势而为。” “逆转后的‘势’是什么?” “大环境下局势所向以及对个体原本身份的接受程度。” “个体接受得了吗?” “得看个体对大局和自身利益的权衡及决策,明智者顺势c糊涂者强逆,结果如何,史有明鉴。” “如何判断什么样才是明智下有势的逆转之机?” “有可为的以人心和正向发展为基础的主客观必要性,当然,所谓正向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正义,世界本是无常。但凡有正向倾向,逆转者又有彻底的觉悟和有效的方式,可以为之一搏。” “我心中有难以倾诉的受大环境所迫的痛苦,仪使无法为我作答,国君也不能明断,我能摘取神树树枝请颖族查问吗?我摘取神树树枝,是不是要对敬守神树的人发起挑战?” “那你得问问仪使总长,六百多年前的仪使总长叶玄生的传奇再现不易。” “你参透神意。” “你深知人意。” “因我从高位落下。” “我始终站在高处。” “高处有稳台才能站稳脚跟,有时步下高台走走人世路也不错。”说完,固峰转身离开。 在父亲的眼神示意下,禾子渊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固峰后面。禾子绪没有跟行,联系女儿放下垂梯,返回小颖舟,从大屏上注视林界情况。 禾子渊尾随固峰进入林界深处,几乎一摸黑,只有前方的幽光像引路暗灵,却只能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勇敢迈出脚步。突然,幽光消失,可疑的声音响起,禾子渊警惕地竖起耳朵c睁大双眼,右手伸进衣服里握住刀柄。 虽已明确深境语者的身份,大概明白交谈中暗示的内涵,禾子渊还是精神高度紧张。压力来自陌生且幽恐的林界环境,仿佛对话中制约人意的“大环境”以黑暗之态幻形出现。禾子渊心里升起对弟弟现状的哀怜,也哀怜曾经深塔黑屋中的自己,一声声“良哥哥”c“绿毛龟”从心底深处浮响出来,盘旋于脑海,回响在林中。 幻听?禾子渊头皮一阵发麻,禁不住浑身一抖,拔出短刀。又一声幽幽的“绿毛龟”缥缈地传来,像颖族人演绎的戏剧特效里的摄魂女妖,禾子渊抖出一身鸡皮疙瘩。 幽幽的嘤呜声传来,不远处一棵树下出现一星儿幽光。禾子渊抹了一把汗,让父亲和杉杉看笑话了,这明显是固峰c慕聪和红璃联合起来制造恐怖气氛测试他真傻还是假傻。他若是曾经的慕擎,会哭泣着找良哥哥;换成一个受颖族照顾的心智正常的人,胆小的会奔逃,大胆的会反威胁作怪的人。他是颖族人禾子渊,曾经拥有慕擎身份,应该如何应对恐怖试探? 从光影和距离来看,他能看到幽光,而固峰c慕聪和红璃难以判断他的方位,甚至可能不知道他在不在附近。幽幽的呼声和哭声不仅是测试,更多的应该是判断他是否跟近。他要借环境之力反被动为主动,让慕聪接受现在的禾子渊。隐隐感觉固峰话语中对颖族救慕擎的意图持有怀疑,固峰对慕聪安危的担忧中多了一层——正常的慕擎对慕聪和君位的看法。 想了想,禾子渊把短刀插入衣服里的刀鞘,张开双臂,含笑柔情地呼唤:“到哥哥这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 柔声呼唤了两遍,禾子渊保持邀请入怀的姿势静等。幽幽的哭声停止,悉悉索索的异声混杂在风吹树林的沙沙声中,像被惊扰的小生灵不安的纷动。慕聪在犹豫,禾子渊有这种感觉,不是忧虑哥哥的真假性,不是疑惑哥哥真傻假傻,不是迟疑认不认哥哥,而是困惑哥哥竟对相互之间从未友好过更遑论手足情的弟弟表现出亲热态度。那么,慕聪认为的亲兄弟重逢一幕应该是怎样一种情形? 无法以自己的思维去猜测从尊位跌落c失去家人c失去身份c随时有生命危险c基本上末路穷途的慕聪看人看事的思维,禾子渊只好改变呼唤的内容和语气,以哥哥教训不听话弟弟的口气喊道:“撑死不过来,是吗?!你小子连这屁大点本事都没有?!还欠被收拾?!” 这下子连悉悉索索的声音都没了,禾子渊对自己c对慕聪都很无语,耳麦里则传出禾子杉的狂笑声,父亲的笑声也很清晰。 抓抓脑袋,禾子渊只好恢复常态,随性调儿地说道:“没意思,白跑一趟,回去睡觉了。” 话音一落,禾子渊转身就走,故意啪啪地用力下脚。后方快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得就在身后,禾子渊迅疾转身,接住一个冲过来的身体。若不是已有准备稳住脚跟,这股冲力准会把他撞倒。 压抑的抽泣声在耳边响起,扑鼻的味道挺难闻,禾子渊抬起双臂轻轻搂住颤抖的身体安慰:“哥哥在这里,哥哥会陪你做你想做的事。” “对不起c对不起”除了这句话,慕聪觉得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对不起哥哥,从来没给哥哥好脸色;对不起父母和妹妹,他没能保护家人;更对不起木华国,因他的不成熟而声威有损。 “慕擎王子。”固峰走近,轻声称呼禾子渊。 “这里没有慕擎王子,我叫禾子渊。我年长,可以当怀里这个鼻涕小子的哥哥。”禾子渊纠正称呼。 “哥哥。”慕聪哽咽着喃喃喊了一声,他实在对不起哥哥,一声“哥哥”喊得这么迟。 “族长禾子绪是你什么人?”固峰想确认。 “我的爸爸。”禾子渊回答。 听见哥哥对颖族族长的称呼,慕聪下意识紧抓哥哥的衣服,他找到了如今世上唯一的家人,可是早已失去这个家人。 “你多久没洗澡了?”被贴得更紧了,禾子渊故作嫌弃推开弟弟。大男人在怀,虽是亲弟弟,但他实在不适应,再则,这里不宜久留,最好用轻松的方式诱导,诱导点是富贵尊荣的王子公主很在意的面子。 慕聪很难堪,哥哥变正常后的性子竟然这么刺人,但是哥哥怀中的温情不假,让他觉得有了依靠,好像一下子缩小为年幼态向哥哥撒娇。 红璃慌忙抬臂闻味道。东躲西藏和地洞里的日子不好过,洗澡和干净衣服换洗是奢求,每天都祈求下雨,久而久之嗅觉不灵敏了,也变得不爱干净。 慕聪看看红璃,又看看固峰,羞得躲闪哥哥的目光,觉得浑身被嫌臭的眼神戳得千疮百孔,不由得连步后退。 禾子渊心里叹气,上前一大步紧紧抓住弟弟的胳膊,轻声问道:“想不想洗得干干净净地跟哥哥好好说话?” 慕聪鸡啄米似地点头。 禾子渊笑着表扬一声“乖”,然后联系父亲。 挺不适应这种哄小孩的夸赞,但慕聪觉得很受用c很暖心,不由得靠近哥哥,孩子似地热切地看着眼前英俊的脸庞,越看越像母亲,还有父亲的影子。哥哥的声音也好听,沉稳有力,充满磁性,令人耳朵痒痒。慕聪突地红了脸,心跳加速,自己怎么对一个男人产生倾慕,幸好对方是亲哥哥。 禾子渊含笑任由弟弟欣赏,杉杉夸他“世上最帅”。让弟弟诚心喜欢他吧,就从帅气又显智慧的模样开始。 垂梯降到几人面前,禾子渊让固峰先行。固峰刚登上一步,立刻退下来,说有重要物忘了拿。见弟弟要陪固峰返回藏处,禾子渊相信差点被遗忘的东西确实很重要,于是以哥哥的架势要求慕聪和红璃先入小颖舟,自己陪固峰去拿。 重要物竟然是一件披风和一件衣服,而铜车可以丢弃,禾子渊有些无语,还有些惊奇,衣服竟然是颖族款式,里面好像裹有东西。固峰还有秘密,回颖界再说吧。禾子渊不出意外地在洞口看见垂梯,护着固峰进入小颖舟。 慕聪和红璃拘束地坐着,跟禾子杉尴尬地对瞪眼。禾子绪的注意力在小颖舟操控上,不想管三个年轻人的尬态。余光瞄见哥哥的身影,慕聪收敛倔强劲儿,腾起身子快步迎过去,心里明白禾子杉为何瞪他。见慕聪认输,禾子杉满意地收回目光,朝红璃淡淡一笑。红璃立马明白了,无奈地微笑。 慕聪识时务地跟在哥哥身边,借哥哥的身体掩护避开禾子杉的目光。禾子渊被禾子杉和弟弟夹坐在中间,一手握着禾子杉的手,一只胳膊被弟弟抓着,好笑地觉得有两个小孩需要他照顾。想起禾子绪说的话,“叶玄生的传奇再现不易”,固峰眼神微黯,走到红璃旁边坐下。 舟舱里静悄悄,禾子杉再次瞄向红璃。慕擎跟红璃的娃娃亲早已取消,慕聪接了手,慕擎是颖族人禾子渊,是她禾子杉的恋人。不过,红璃确实令她有些在意,艰险穷困的生活虽然折磨得人瘦弱憔悴,但毕竟是公主,美人底子依然显露,经过调养,假以时日,公主风华将重现。禾子杉不由得摸摸肚子捏捏腰,发现自己的身型有朝母亲那丰满的体态发展的趋势。 “饿了?”禾子渊问道。 禾子杉回过神来,慌忙摇头,瞅见红璃和固峰的目光,赶紧点头。 “我去拿吃的。”禾子渊起身。 慕聪赶紧跟上哥哥的脚步,就差没拉衣角了。 走到食物储存柜前,禾子渊一边递餐盘给弟弟一边安抚:“杉杉有些小性子,知道我所有的事情,对你难免有成见,你别跟她使气。” “我明白,哥哥怎么说,我怎么做。”慕聪说着就做起来,哥哥拿什么,他就跟着拿。 “你要有主见。”禾子渊正色说道,“路是你的路,靠你自己走。私下,你可以叫我‘哥哥’,有外人在时,你必须叫我‘禾子渊’,我也不会叫你‘弟弟’,会直呼你的名字。” “哪些是外人?”慕聪想确认。“哥哥”,他一直埋在心里,没机会喊出来。年少时,具良的冷漠没给他机会,哥哥的呆傻没给他机会,现在,他想欢喜地喊出来。 “禾子一家以外的人,包括红璃和固峰。”禾子渊严肃地看着弟弟。 “哥哥,你真的是颖族人?”慕聪还是不相信。 “千真万确。”禾子渊微微一笑。 “那你”慕聪不知道该怎么问出令人难受的过去。 “到了颖界后再说详情。”禾子渊知道弟弟想问什么,“我的生命和血脉在颖族,你的未来在五洲。填饱肚子c养足精神,才谈得上重返五洲。” 慕聪看看餐盘里的食物,鼻子一酸,含泪点头。 小颖舟降落在颖界神山舟仓,禾呈卫c竹间晨和水令瑶身着祭司服等待禾子绪一行人出舱。非正式场合,三个祭司却着正装,禾子绪c禾子渊和禾子杉一出舱门就看得明白原因。固峰也看懂了,捏紧了颖族服里的两个小本。 “卫司c晨司c瑶司,让我带他们梳洗后再谈。”禾子绪请求,话语中有不容抗拒的语气。 “我们在颖神庙里等你们。”禾呈卫扫视一脸窘态的慕聪和红璃,随后目光对上固峰炯炯有神的眼睛。 “我们尽快来。”禾子绪快步从禾呈卫身边经过。 红璃留在禾子家休息,禾子杉陪伴在旁。慕聪和固峰梳洗完,跟禾子绪和禾子渊一起去颖神庙。固峰婉拒禾子绪提供的一套仪使服,穿上禾子常给叶玄生的颖族衣和木子华的裤子,披上龟爻老祖给的披风,将两个小本拿在手上。 一夜无眠,颖神庙里明光恢弘,禾子杉的卧房里星光清辉。心里的泣语在泪光中化作几百年的影像穿越时空,激浪腾起热流,似仙境,也似魔源。想从中找出喷发的口径,可能如火山,隐而难见,只有显形像螺旋的气流上腾下钻,冲出人心中一个个道口并连通起来,火红如血c残厉似疮,延伸至世界的根基,这是深渊,也是通道,尽头盘错着粗壮的条柱状生命,不知各自为体还是共为一体,不停地游缠着。根基里的生命应该游缠向何方,只有通道才是路,却不知通道的方向是上向c斜向还是平向,由此生长出的形体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 颖神的信徒之长被胁迫,固峰至今难以置信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敢将血淋淋的一根拇指装在精致的盒子里像礼物一样放在仪使总长居所的门前,然而颖神地界里,颖神对此闭眼。血拇指指甲上的一个字是他儿子的名,他的泪水浸湿了纸c模糊了字。 赐灵仪一天天临近,各颖神庙的婴儿名册一份份汇总,他的心越来越煎熬,尤其是看到“慕擎”和“红璃”两个名字,他有些明白神秘人的意图。神光神定,神秘人左右不了神意,他那煎熬着的心中有坚石。神秘人的要求必做,仪前最后三天,婴儿名册定下,他提笔多次又放下,手颤抖不已。在居所地下室的金身颖神像前无数次想开口向颖族求救,儿孙血肉模糊的身躯幻闪在眼前,他没能求出口。为什么?似乎从看到儿子的血指起,他就不相信颖神做得到他希求的事,也隐隐觉得神秘人可能成功。最终,他选出六个名字,修改了三个,跟另外三个近似的名字对应同籍同名。 三个名字是他的噩梦,比血指还令心沉痛。每次颂天念读名册,他惊忧得浑身发抖c声音走调。然而颖神无察c颖族无觉,他一次次矛盾的希冀破灭,不知道完成痛苦的赐灵仪后该向何方。难不成血指和名字是颖神对他的考验?若他没能经受住考验,他的儿孙c三个无辜的婴儿将因他受罪?累罪不仅是己家,还牵祸别家,让罪人的心在地狱烈火中恒痛?累罪从何而起,祖上c他c儿孙做了什么错事?难道这次就是累罪之始,将报在子孙后代身上,儿孙之难就是先兆? 赐灵仪当日,典歌即将奏起。还有时间,很紧迫,他冲出圣颖神庙飞奔回居所,向金身神像喊出“一共1225个婴儿,1225c1225c1225”。心里的噩梦喊出来后,他身心无比舒畅,从头到脚如甘露淋灌,他成长了c升华了。他快乐地飞奔回圣颖神庙,带领仪使吟唱典歌,迎接颖灵之光的到来。 芳草地上,威严冷峻的慕载君一改常态,笑容如旭,跟颖舟中的颖族族长禾子玫对话,他听得欢欣鼓舞。他虽是水欣国人,但已视木华国地界上的圣颖神庙为主家,木华国是他的第二家籍,他对得起这个家籍身份,能开心地看到慕擎王子获灵成长为一代明君,他的儿孙牺牲得值。 情况却令他惊恐。颖舟底五瓣花光华聚起c延展c分射,他骇然看见慕擎王子的花篮无一丝光华,也无光入地,正好缺失三道,他的悔过没能直达天听。 慕载君和伊娜妃也看见了,伊娜妃呆愣,慕载君迅疾招来将士封锁芳草地,不准任何人离开。赐灵仪上从未出现过武力,竟然还是在颖族的注视下,慕载君的胆量令人佩服也令人心惊。 他不敢出声,用口型向颖舟传达他的希望,失望又绝望地看着连供奉物资都不要的颖舟飞走,消失在天边,消失在心里,空洞的心一片灰暗。他恐慌地看着一起恐慌的仪使和观灵人,连红升君和米蕾妃也面露惊惧不敢去抱女儿,冷静的人只有两个——慕载君和伊娜妃。 观灵人是带孩子前来获灵的尊贵人物,除了木华国和火璃国的国君c君妃c贵爵及其夫人,其他国家共二十三对贵爵夫妻战战兢兢地向天毒誓后纷纷抱孩子快速离场。他看到慕载君向将领做眼神暗示,将领奉命离开。他闭上双眼,将眼泪封在眼眶里,将所有滋味吞下肚,等待生命终结的一刻。 慕载君喊他“固总长”,声音恭敬,却冷彻心扉。他顺从地带着仪使返回林界,不知道该不该感谢颖神,慕载君放信徒们一条生路,只要不离开颖神地界。 他大胆回头,看见留在芳草地上的木华国和火璃国共六对贵爵夫妻被士兵控制,哀哭着向国君和君妃求命。他双腿瘫软,由两个仪使扶着进入圣颖神庙,两个士兵各提一个花篮走向慕载君的一幕在眼前挥之不去,两条生命像瞬闪的幽光被颖神像晶亮的眼睛吸进去。 神秘人竟然能左右神意!慕擎之名不在中选的名字中,却成为神秘人手法中的牺牲者,还产生了更多牺牲者,借慕载之手染血。 他要找出神秘人左右神意的手法,看清神意究竟是什么。神秘人没有指明少报哪三个名字,名册不是关键。众婴儿按规定裸身入篮,蹊跷可能在花篮中。慕擎生于君家,按礼享受最精致的花篮,可眼下没法查看,所有花篮留在芳草地上。花篮由参仪的仪使在仪前三天内准备,主要是分等级c铺棉垫c插花。做手脚的不可能是仪使,神秘人的机会只有一个,在仪使将花篮放到芳草地外警戒线内的婴儿放置区后,趁父母们将孩子和姓名牌放入花篮里的混乱时分。手法必须高超,不仅有木华国的将士看守,父母们更谨慎。 一个声音在庙外高喊,他双腿依然瘫软,浑身无力,几个仪使代他出去查看,士兵将花篮送回来了。双腿突然发力,他跌跌撞撞地跑出神庙,阻止仪使们动花篮。提着两个最精致的花篮急匆匆奔回居所,一朵花一朵花细细查看,然后是棉垫,没有异状。他倒提花篮使劲抖,其中一个花篮里掉落出一样细小的东西,米粒大小。他捡起来细看,像石头颗粒,看不出是什么。他没有细看慕擎和红璃的花篮里的插花,恐慌之下也没想到要注意花篮,不知道哪个花篮躺有慕擎,石头颗粒说明不了什么,可能是采花插花时没注意带入了石砂。 事关重大,哪怕一丁点怀疑也需要彻查。他想起其他花篮,立即飞奔出居所。已来不及了,仪使们正在清理花篮,个个脸上无神。他不能把既定事实放大产生更多伤亡,只好回到居所。 石头颗粒很容易丢失,这是唯一线索。他拿出逝去的妻子留下的香囊,把里面的干花瓣全部倒出来,把石头颗粒放进去,封好袋口,随身带在身上。 五天过去了,颖族依然没有表态,颖舟倒是来了一次,来装遗忘在芳草地外警戒线内的供奉物资。颖族不管他和仪使们的生死,他们被抛弃了,但是颖神传统不能破,否则整个世界的未来没有希望。 其他颖神庙前来参议的仪使大胆地离开圣颖神庙速回各处,平安消息传回来,他稍稍放了心。没有关于慕擎王子的异样传闻,贵爵们触怒颖神遭天谴的各种传闻不断。 他依旧尽职尽责地向颖族汇报情况。他必须留在圣颖神庙赎罪,不是为颖神信仰,而是为儿孙的安全c为仪使的安全c为看到木华国的未来c为他在任期间每一个躺在花篮里的婴儿c为找出破神意的神秘人,其中最迫切的是想亲眼看到颖灵之光在慕氏王子的头部萦绕出光华,但此项却又是他最不抱希望的,且不说神秘人还会不会再次实施手法,慕载君的杀戮将累罪在子孙身上,颖神不惩,自有还报。 他寝食难安,常夜梦哭泣的花篮,朵朵鲜花中出现婴儿的脸,流着血泪。次月的赐灵仪快到了,他突然很怕看到名册,每天都会在地下室念读墙上的刻字,向金身颖神像默语诉求,几乎要崩溃。 那夜,不知哪根筋抽风,他违逆颖神定下的总长规范,颤抖双手拿出金身颖神像,想看清楚神像里的声音究竟从何而来。圣颖神庙中白玉颖神像的双眼是颖神部分灵魂的魂化体,所以可以双向交流,那么金身颖神像中的神灵魂化体是哪部分,为何明明能互相交流,他悔过的那一刻却无法达至天听,是他的错,还是颖族也有错? 他拿着金身颖神像翻来覆去查看,正常的黄金之光,没有异常发现,使劲摇晃也没听到异响。他不敢摔毁神像,虽然很想那样做,想看看碎片里是否有蹊跷。 他对颖神大不敬,但事出有因,而且心中的信仰在坍塌,他没有强烈的罪过感,只感到很抱歉,将颖神像放回神龛。放下时刻,他的心一紧c气一提,重新拿起神像,稍加力气再放下,反复三次,他听到与实心墙体不同的空洞声。神龛在墙壁里,壁空?! 果然壁空,神像基座体居然能撬开,肯定不是原有的基座。取开基体后,下面是凸凹不平的小坑,里面有一件叠得规整的衣服。不可能是颖族做的,更不可能是颖神,哪位总长比他还大胆? 他拿出衣服展开,是颖族款式,里面有两个小本。他惊瞪双眼,呼吸急促,双手发抖,最近神的仪使总长叶玄生居然最不敬神,在颖神像下凿洞藏物。 通宵不眠,他读完《玄生回忆录》和《五行门》,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明白了叶玄生的不敬神行为,也体会到不能将秘密公开的苦楚。叶玄生的秘密在等待五洲强大破神话之时,在等待那时的有缘人。然而那时不知是何时,他不是那时的有缘人,却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他之后一定会有总长像他一样发现秘密,但不能保证那位总长像他一样“窝囊”,未强大而强行。 他没法再以仪使总长的身份在神庙里待下去,怕控制不住自己看到颖舟后的情绪,更怕嘴里吐出的字造成尸横遍野。他没法考虑儿孙了,更没法考虑其他希望。带着叶玄生的心血远离令人悲哀的地方,是他唯一的解脱之法,也是五洲真正未来的一线希望。 他辞位走了,不敢回水欣国,在土屛国一乡间买下房子和田地当农户。白天劳作或出游,接触印家和摩家,不忘打听木华国的情况,夜晚苦学《五行门》。 当得知慕擎王子才华横溢,还获得琼云公主的芳心,他冷笑叹气;当得知慕氏王子兄弟激烈争位,他隐隐不安;当得知慕聪王子发动宫廷之变囚兄弑父c慕擎王子险中破局,他不相信传言,可无能为力。慕载君的累罪开始还报了,慕氏为枉死的灵魂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的无作为加重了自己的累罪,红升君和米蕾妃的死亡消息进入耳朵,他彻夜痛哭。木华国之难蔓延到火璃国,可能还会继续蔓延,成功会让人的欲望不断放大,贪欲没有止境,神秘人的身份不简单。不管真假,五洲争霸战确有史载,圣颖大帝的肉身陵墓矗立在木槿洲最高峰神树山顶。 他重新踏上仪使之路,悄悄与隐居在颖神庙的那些仪使联系,终于在一个孤寡女仪使的家乡破宅里看到慕聪和红璃。他自以为懂白瑞君和白霄公主,与女仪使假扮父女,带慕聪和红璃去了水欣国,开始谋求出路,他赎罪的出路c木华国君位回归正统的出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 “1225个婴儿,没有错,我们收到更正消息了。”竹间晨看着禾子绪说道。 那天,他值守颖神庙,突然听见连接金身颖神像的声仪里传出声音,与此同时,连接声仪的皮下耳麦也发出信息。他收到了,族长禾子玫c卫司和瑶司肯定也收到了。赐灵仪是五洲文明进程最重要的大事,颖族一方不能有丝毫懈怠,更不能出错。他立即联系族长,确认最新信息收到。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族长让他向仪使总长确认,但是声仪没有传出回复。不一会儿,连接白玉颖神像的视像仪显示出仪使总长并响起典歌声,而颖舟起飞了。再次联系族长,族长说按照1225个婴儿赐灵,多分出三道灵光不影响效果,除非差距过大。 “确实缺失三道灵光。”固峰的脑海里浮现出提普通花篮的两个士兵,双眼含泪。 三个祭司看向禾子绪,有话却不好问出口。禾呈卫记得,当时只有禾子绪在禾子玫身旁,而赐灵仪太常见,他们已看疲,无人切换大屏视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使得慕载兵封现场。国君当着颖族族长的面动武,他们有些慌神,茫然中只好远离是非之地,忘了供奉物资。回到颖界后,面对领取物资的族人,禾子玫以失职之责一力承担,卸任族长之位,族人皆认为错不在禾子玫,她对自己太严苛。两天后,新族长禾子绪跟他一起厚着脸皮去装供奉物资。 本想跟固峰和慕聪在家里私谈,没想到三个祭司一直正装等在舟仓阻截他,禾子绪难过地看了看儿子,有些事瞒不住,压在心里二十多年的秘密像重石:“灵光只分出1222道。” 三个祭司明白了,禾子渊也听懂了,族内责任内部解决,不能让五洲人知道颖族犯的错,还是族长亲自操作错误。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都知道是1225个婴儿。”固峰心里很难受,突然想起石头颗粒,赶紧从里衣拿出香囊袋,“里面有颗米粒大小的石头颗粒,你们看看是什么。”二十多年间,他随时能够验查石头颗粒是什么,却没有做。他害怕着,有多方面原因,是借口吧,他其实在逃避。 禾子绪打开袋口,从里面摸出石头颗粒,就这样看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需要在设备上检验,看有没有特殊放射性能量之类的属性。 “似乎你很宝贝这个东西,在哪儿找到的?”禾子绪问道。 “在专供君家婴儿的花篮里,不知道是慕擎王子的花篮还是红璃公主的花篮,我疏忽了。”固峰惭愧地垂下头。 “未获灵光的另两个花篮里有没有这个东西?”禾子绪看到希望,或许错不在母亲,不管是1225道灵光还是1222道,慕擎都得不到灵光。神秘人设下双保障,婴儿数是真正手法的掩护罩,颖族被设在局中。 “我反应过来时已晚,仪使们正在清理其他花篮,即便有证据肯定也被清理掉了。”固峰低哑着声音自责。看到仪使们后,彻查的决心被抛诸脑后,他逃避了。石头颗粒是倒抖花篮时掉出来的,仪使们只是清理花朵和棉垫,不会无缘无故倒抖花篮,他完全可以私下检查。 “我现在就去检验这个东西。”禾呈卫拿过石头颗粒,参加那次赐灵仪的他也有责任——玩忽职守之责。 禾呈卫走出神庙,庙里陷入一片沉默。禾子渊余光瞄看父亲,明白父亲在希望什么,他也希望不是奶奶和父亲的错,原来他跟爷爷奶奶之间的隔阂源于奶奶心中的愧疚。 神秘人会是金翎国人吗,背后主使是琼吉?禾子渊正对上父亲的目光,感觉审思的眸光中含有跟他相同的暗沉。 “仪使中有没有可疑人?”禾子绪问道。 “我没发现,只能保证圣颖神庙的仪使绝不会暗害慕擎王子。”话说到后半句,固峰有些底气不足,神秘人威胁他的同时可能也威胁了某个仪使。 禾子绪紧皱眉头,就算如他猜测,毕鲁用什么方法保证慕擎得不到灵光?当时的仪使们都有生命危险,毕鲁敢当死士吗,除非琼吉抓住了毕鲁的致命把柄,反正都是死,看怎么死才对自己有利。他查过毕鲁的家世,只有老父母,敢阴谋君家的毕鲁不会被亲情约束,老父母的生死与大事相比是次要,那么毕鲁就在赌命,赌对慕载的了解,琼吉肯定承诺了丰厚的奖励。如果毕鲁十分了解慕载,也肯定了解琼吉,从目前毕鲁生死不明的情况来看,毕鲁对琼吉判断错误,说明琼吉藏得很深,这种人若不是正向,那么往往欲无止境。通过监视仪观察慕擎和具良成长情况时所看到的毕鲁仅跟具良商议夺位计划,没有提过灵光。赐灵仪上都不会保存视像,那次又没有切换大屏,不知道毕鲁是否在场。 “仪使中有没有叫毕鲁的人?”禾子绪看向固峰。 “没有。”固峰很肯定。每项神仪他都认真对待,亲自挑选参议仪使,名单熟记在心。 “毕鲁?”禾呈卫觉得禾子绪瞒了太多事。 “听说毕鲁是慕擎王子的老师。”禾子绪看向慕聪。 “具良以慕擎的身份出现,有三个老师,庞伦主教,父亲的亲信孔释和允言辅学,没有叫毕鲁的人,你从哪儿听说的?”慕聪摇头,随后哀伤地说道,“我躲在红璃那儿时听说孔释和允言突病去世,家人和其他亲近的人都被具良找借口定罪杀了。对具良名声不利的确凿说法只有这项,说他没有师徒恩义,但支持者说他是大义。” “庞伦是木华国仪使,参加了那次赐灵仪。”固峰立即接话,不由得深锁眉头,“那批仪使不是隐居在颖神庙就是离开不知去了哪儿,庞伦就是离开了,我再没见过,没想到被慕载请去当了具良的老师。确实,请其他人不如请知情人。庞伦还活着吗?” “不知道,多半也被具良处理了。”慕聪叹口气。 “庞伦才学如何?”禾子绪问道。 “在仪使中很普通,不过老实c虔诚c上进,口碑不错。”固峰回答。 “是这样吗?”禾子绪问慕聪。 “不清楚,庞伦不负责教我,我没跟他交流过。”慕聪很不高兴。那人教出来的具良在父母口中有才华,好在父母没逼他跟具良比学。 “会不会庞伦不是真庞伦?”禾子渊思考道。 “除非模样长得很像,身高身形也相近。庞伦是木华国仪使,一查便知真假,难以假扮。我觉得庞伦不敢做也不会做那种大逆不道之事。”固峰觉得那么老实一个人不可能阴谋君家事,被迫去做会露马脚。 “出了灵光一事,慕载不会到颖神庙查问庞伦此人,只可能由熟知仪使的亲信推荐,说不定就是那两个辅学人推荐的,慕载最多亲自跟庞伦交流一番判断是否适合当具良的老师,那么跟慕载交流的庞伦是真还是假?”禾子绪摸摸下巴,底牌暂时还是不要拿出来,否则儿子的真实身份就曝光了。固峰和慕聪的言谈中没有透露丝毫禾子渊的身份情况,看来他俩很清楚不能节外生枝。 禾子渊瞅了瞅父亲,父亲不是监视了宫塔吗,庞伦是真还是假,拿出保存的视像让固峰和慕聪认人。不过这样一来,他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说了这么多,有个重要问题不知大家意识到没有,具良是慕载为了面子找来的假慕擎,那真慕擎呢?”水令瑶扫视众人。 慕聪和固峰一紧神,不敢看禾子渊,只得垂头看地。还真没猜错,禾子渊的身份在颖族里是秘密。 “具良敢杀慕载c杀慕聪,连老师一家都不放过,会留慕擎吗?”禾子绪镇定地问道。是或不是,他没有直接回答,以后有个好说话的口子。 水令瑶和竹间晨都不由自主地摇头,好像不可能独留慕擎,虽然是个弱智,但不是瞎聋哑。 神庙里又静默了,几人各有心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进门,禾呈卫气喘吁吁地说道:“是能量石。” 禾子绪c竹间晨和水令瑶大吃一惊,没想到能量石竟能抗拒颖灵之光。巴掌大的能量石里的能量通过能量设备复裂聚生就能供颖舟半年往返赐灵仪所需,米粒大小的能量石里有可观能量。但是一个颗粒不足以抗拒发射力下具有俯冲力的颖灵之光,而且还有发射槽点对婴儿脑波的对点感应导航力,绝对不止一颗,肯定有人及时清理颗粒,却漏看一颗,或者还没来得及清理完就被固峰拿走花篮。那人肯定知道放了多少颗进去,少一颗意味着手法败露,可惜没人彻查。 能量石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赐灵花篮里,黄金玉器之类讨吉利的东西放在里面倒可以理解。当初颖神定下赐灵规定时要求婴儿裸身入篮,再寒冷的天气都必须照做,仅在棉垫里增加不影响灵光的发热物质,就是测试过五洲各类饰品对灵光所产生的偏差作用,也预测到未来可能出现新发现的抗拒灵光的饰品材料,独缺测试能量石。那时五洲没有能量石饰品,颖族自采,五洲不知道这种看起来很普通的石头对颖族有用。后来,颖族才在供奉物质中增加能量石一项,当时的族长觉得到五洲采石很麻烦,每次都像做贼。之后,五洲出现能量石饰品,成为富贵人家才享受得起的奢侈,难怪传言有些富贵人家的孩子接受了颖灵之光还是比较迟钝,被称为家族累罪的还报体。好在君家通常不会使用能量石饰品,以表示对颖神和颖族的崇敬。若真是能量石起作用,颖族还是须负责——怠惰之责。 禾子绪觉得需要测试能量石对颖灵之光的抗拒力,地点只有脚下的地下室。此事暂不急,二十多年甚至应该说几百年都恍过去了,还差一时?他对固峰手上的小本很感兴趣,说不定就是《五行门》,三个祭司也多次目光下视到固峰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 固峰要说的事似乎说完了,那次赐灵仪的蹊跷也大致清晰,肯定跟金翎国脱不了干系,那么接下来应该把他背负的弑父冤情澄清,慕聪清清嗓子,正准备开口,却被水令瑶抢了话。 “你是拿本子来记录我们的谈话吗?怎么不动笔?”水令瑶指指固峰手上的小本。固峰似乎打算把接下来的讲述交给慕聪,接下来的事更复杂,甚至涉及到颖族是否插手木华国的君位之争,那要谈到什么时候?固峰还没有交出《五行门》的迹象,是想通过谈话判断交不交吗?谈得越多,颖族一方可能错漏越多,得在固峰反悔前拿到手。 导话很有技巧,禾子绪在心里向水令瑶竖大拇指。 “目前为止,我们的谈话中没什么可记录的。”固峰很不客气地说道。 “你拿来记录谈话内容的小本不是空本子吧,里面已记录了你这些年来的经历?”禾呈卫立刻补充,“写的比说的更有逻辑更全面,给我们直接看吧。”说着,向固峰摊开手。 厚脸皮直接要?禾子绪差点扶额,禾呈卫的言行挺丢颖族的脸,不过已不重要,固峰已经看出《五行门》里对颖族来源的暗示,颖族不过是在外来先驱者开创的树荫下乘凉安享生活的一群人,固峰心里有气是肯定的,慕聪多半也知道了。 “颖神真的是这个样子吗?”固峰抬头看着颖神像。五洲圣颖神庙和各颖神庙的颖神像都是白玉制,总长居所地下室的颖神像是黄金制,颖族自己的神祖像却用泥巴烧制,连彩绘都免了,他不会看错材质,最不敬神的是神自己,真讽刺。 是吗?禾子绪和三个祭司都回答不了,恐怕除了随同颖神的那批族人,谁都不知道颖神的真实模样。他们得到的颖神部分记忆中基本上是知识,形象里没有哪个人被称作颖神,与“颖”字有关是圣颖大帝,那是颖神的一个儿子,长得挺英俊,想来颖神和神妃肯定是俊男靓女。 禾子绪发觉,在固峰的问话引导下,自己首次认真看颖神像。神像身材魁梧健壮,模样英武有神,更像战神风范,手持的龙蛇双身神杖换成枪戟更合适,脚下的五瓣花应该是骏马。真是越看越不像纯血统宇玛星人类,像极了神话画本里将人类形象高度美化后的天庭战神,就差额中央一只天眼。这副模样完全跟圣颖大帝没有相似点,难道五洲没有一幅圣颖大帝的画像吗,当时的人是怎么在颖神的诱导下确定出颖神像的这副模样的?颖神挺顽皮呀,不知是低调还是高调。 “颖神未在颖族显形?”固峰见无人回答,继续问道。 “肉身消亡,神魂归天,精神永存。”禾子绪立刻应答。 “神示呢?”固峰不罢休。 “神仪是颖神留给颖族和五洲共同的神示。”禾子绪全神贯注地跟上进逼的思维节奏。这种感觉很不好,他被固峰牵着鼻子走。 “神示也会出错。”固峰故作叹气,丝毫不给面子。 “转达过程中因故有异,这是万事万物起始至终的过程消减规律。”禾子绪斟酌字眼毫不怯让,心里叹气。 “世界整体可看作万事万物中的一种个体,肯定有起始,虽然我们的史载中没有确切源头,而终点在遥远的未来,这个过程也是消减吗,那人类该向何方,不是越来越没落吗?”固峰抓住禾子绪话语中的字眼顺势问道。 三个祭司心里为禾子绪捏了一把汗,一不小心就被奸猾的老家伙抓到漏洞,若回答不好,极可能抹杀颖族的地位和对五洲的作用。 “你对‘消减’的理解太狭隘。”禾子绪也丝毫不给面子,先把气势抢过来再说,“不同个体因故消减的情况不同,有的是负向变异,有的是正向进化,当然也有保持不变的,那是停滞,也是一种消减。” 三个祭司松了口气,禾子渊在心里为父亲叫好。慕聪有些困惑,不太明白固峰为什么把话题扯远,不过他明白固峰对颖族存疑,是想在他澄清事实前先试探颖族介入五洲事的意愿和程度吗? “消减如何实现正向进化?”固峰紧盯着禾子绪的目光。 禾子绪没有闪避,对上固峰的眼神:“化繁为简,简到极致万事通明,这是神的本事,人若能做到一二就能近神,最近神的人可称之为奇迹,天书似的文不是大众能正确理解的东西,当大众都能理解了,简亦是繁。” 固峰审看禾子绪的神情片刻,露出笑容:“‘奇迹之子’有天书,天书顺神的本事而成,‘奇迹之子’亦希望万事万物顺神意而正向进化,相信神意爱惜意志创下的生命,哪怕有一天是生命的终点,那也是新生命的正向。化繁为简c由简入繁,规律反复,才能不断前进c不断进化,这不正是神意吗,而神意需要人志去实现。” “那么你的人志如何实现神意?”禾子绪笑问。 “这就是我的回答。”固峰将两个小本递给禾子绪,“‘奇迹之子’期待的有缘人是能理解他心志的人,这样天书才能保存下来留待合适的时机让大众理解,让世界进化一阶。” 禾子绪接过两个黄皮小本,三个祭司立刻凑拢,惊讶地看见除了《五行门》,还有《玄生回忆录》。秘本已到手,随时可以看,禾子绪盖上黄皮面,用胳膊肘碰碰禾呈卫,心里好笑,三个着正装的祭司在前仪使总长面前太不注意形象了,急切的样子像闹饥荒。 禾呈卫赶紧神正态端,带头归位,竹间晨和水令瑶随后坐回各自的座位。 该谈他的事了吗?慕聪看向固峰,用眼神询问。 固峰微点头,为慕聪开话:“木华国的变故只有慕聪王子最清楚,此变蔓延到火璃国,还牵涉水欣国,金翎国公主和贵爵小姐也在其中,五洲就占了四洲,恐怕剩下的土英洲也不能置身事外。隐根究竟在哪里c是什么,隐藏的危机还有哪些,得先从明面上发生的事情讲清楚。” 眼前浮现出父亲倒在血泊中的身体和瞪大的血色眼睛,那种死不瞑目的样子是他挣扎求生的支撑力量,慕聪落泪,很想有个依靠才能把悲痛的梦魇讲出来。 慕聪的样子让水令瑶有些心疼,从衣兜里拿出几张纸巾递向慕聪。禾子渊立刻倾身接过纸巾递给弟弟,同时顺势拉坐垫靠近。慕聪理解到哥哥的意思,接纸巾的同时也拉了拉坐垫,非常自然地靠着哥哥的胳膊。这一靠,禾子渊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动情场面下,同龄人互相靠慰,颖族人和五洲人互给支撑,兄弟俩的关系不会引人怀疑,禾子渊大胆抬臂环搂弟弟的肩,慕聪更紧地依着哥哥的胸膛。 禾子渊很难受,他在颖界快乐地学习生活的时候,父母c弟弟和妹妹在暗影的包围中穷尽心力,每日都在激浪中翻滚,最终还是被巨浪压没,沉入黑暗。反转过程中,他对黑暗中的日子麻木得没有太多感觉,而父母c弟弟和妹妹深痛入骨,他的绿意是纯然的,而父母c弟弟和妹妹曾有过的绿意铺满灰。 兄弟血脉连心,他体会到弟弟的伤痛,明白弟弟的坚持,但是另一方是良哥哥,黑暗中唯一给他温暖的人,更给了他生路得到绿意,而除了夺位必行的杀戮,良哥哥的治国才华颇有口碑,他真的实践得了对弟弟说的“哥哥会陪你做你想做的事”?当时说出那话,是对弟弟的安慰,也想把弟弟劝上小颖舟。父亲说的逆转之机和逆转之势在弟弟和良哥哥的对抗中究竟是什么,顺神意的正向进化在这种局态下是怎样? 禾子渊觉得自己迷惘了,弟弟的字字泣泪像钻子在他心里钻出一个个空洞。若可以,他想在空洞里埋种养树c鸟语花香,而不是看到一个个血窟窿,从里面钻出来的是蛊虫。 天渐亮,禾子绪和禾子渊必须带慕聪和固峰回禾子家,在给族人一个合理的交代前需避免族人看见颖界里有陌生人。慕聪讲述的情况需要消化并分析,三个祭司同意散会,各自静思理出头绪。 跨出颖神庙,步下台阶,禾子渊大步快行。禾子绪明白儿子急着有话要说,赶紧跟上。固峰见状,一把拉住想跟上哥哥速度的慕聪,这小子还缺点眼劲儿。 禾子绪回头看了看一段距离后的固峰和慕聪,轻声问道:“前路不明吗?”慕聪讲述时,儿子的眼神有些放空。 “爸爸什么都看得明白。”禾子渊苦笑。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儿子,其他都可以不明白,但要懂儿子,给生命不如给未来。”禾子绪慈爱地微笑。 “爸爸。”禾子渊哽咽起来。 “你的前路c颖族的前路,我也不明,我只是当人当事说当时应说的话。目前来看,慕聪跟具良硬碰硬是肯定不行,颖族的武力帮不了慕聪,更不可能命令具良让位给慕聪,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没有绝对的死路。我们都需要认真想想接下来怎么做,可以找点其他事做做,把头疼的事放一放,隔距观景c隔时重审,会有意外收获。我想先看看叶玄生的回忆录,你呢?” “带慕聪打猎。”想了想,禾子渊回答。 “不错,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抛开烦恼。有位诗人说过:应当永远让幻想漫游,欢乐绝不在家里停留。思维开敞需要开敞的空间,思维发散,幻形万象,总能从中抓取出一星半点让人眼亮心明的东西。幻相如水中影,如人心面具,抓到关键,就能揭开面具看清本真。先回家睡一觉c吃饱饭,你们兄弟俩在山中好好游玩,可以带上杉杉和红璃。记住,千万不要再越界。”禾子绪开导并叮嘱道。 “我没有可送给神兽的见面礼,不会去骚扰它。”禾子渊笑起来,豁然开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 五洲无人敢称“天才”。不知何时何人将“天”和“才”组合起来,人们从字面意思上明白含义,却无人配得上“天生英才”。在颖灵之光的照拂下,誉称正解应为“天赋英才”,不是天分,而是天赐,即便这样,连圣颖大帝都辞谢,更无人敢妄称。若有人被称为“天才”,哪怕真的出类拔萃c卓尔不群,实则不是被戏谑为无知的妄人c搞笑的小丑c蠢笨的饭桶,就是被故意抬高置于世人七嘴八舌的品评下,就像手脚被束缚,稍不慎就会跌成“伤残”,而确实没几个人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金翎国贵爵叶家有子名为叶鼎铭,此名取得极为高调闪耀,确也符合其才貌,配得上鼎业铭功的高誉,是金翎国国宝级人物,“天才”之名传出。 叶鼎铭很气恼,他国且不说,国内肯定是朝堂上那些跟他对着干的人想看他出丑。越是嫉妒排挤他,他越要让人高不可攀c望而不及,绝对的距离才能封住那些逊人唾沫横飞的嘴,如同高高在上的君家绝对的权威,与他互相攀得上的只有君家。 回到家,叶鼎铭苦闷地垂头,父亲又开始啰嗦。父子二人均在朝,他又出色得几乎无人能敌,高处不甚寒,就怕寒死自己,父亲辞位。不在朝却知朝中事,他每日回家的功课就是听父亲的训言。是的,只有在父亲面前,他才会垂头;在琼镇君的注视下,他颔首挺胸;在琼珍公主和琼瀚王子身旁,他真正恭顺。 他从小是琼珍公主和琼瀚王子的伴读,深知自己在这两位尊贵者身旁扮演什么角色,他的未来需要依傍他俩。未来基本确定,他将娶琼珍公主,成为未来的琼瀚君最得力的助手,实现与凡常人绝对的距离。 父亲教训他的话,他已从琼镇君委婉的话语中听得明白。他再能干,精力有限,最多得到国君的倚重,想在倚重之下顺利和美地行事,他就必须跟其他人结好关系。可是真的很难,就算他诚心委下身段,那些人恐怕会怀疑他意图不轨。 父亲终于训完,叶鼎铭可以坐下吃饭了。饭菜的味道与往日不同,格外合他口味,“清”字在他眼里闪写在每道菜上,化成气缭绕高升,却不虚缈,实地在盘子里。 叶鼎铭惊奇地问父亲,换厨子了?父亲摇摇头,又点点头。主厨思念家人,得到同意,将女儿接来搭把手。搭把手而已,为何主厨做的这顿饭不同?又惊诧了一下,叶鼎铭没有再深想,继续吃饭,比往常多吃一碗。 为了未来之途,为了让琼镇君尽早点头将琼珍公主婚配给他,叶鼎铭听从父亲和琼珍的要求,开始收敛气态。果不其然,效果不佳,还起反作用,那些人的脸上像戴着面具,假笑还不如以前的冷面怒颜更顺眼。他想做的事一路磕磕碰碰,琼镇君征求采纳他的意见的次数渐少,逐渐跟他拉开距离。 朝堂政务不如意,在外气饱吃不下饭,但家里的饭像神奇法术一样让他一碗接一碗吃得撑。叶鼎铭对镜看着自己圆润的脸和发胖的身材,难怪最近又多了一项刺耳的传言,说叶家祖荫庇佑将尽,他亦将才尽,身宽体胖做冗官。 气恼又气恼,叶鼎铭不知道该气谁,想了想,怒气冲冲地朝东厨而去。天已暗下来,难抑怒火的叶鼎铭在门廊处顿下脚步,蹙眉看着厨院一角桐花树下敲打碗盆的女人。敲打声有高低节奏,断断续续,像曲又不像曲,女人自乐得蹦蹦跳跳。叶鼎铭瘪瘪嘴,看起来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女人竟然装小孩卖嫩。心里虽然嘲讽,但叶鼎铭不由得佩服,难听难看,又无观众(他不算),女人依然快乐,为她自己而演奏,完全的自在享受c认同自我。 感受到一道目光,叶鼎铭对过去,嘴角弯起笑弧,跳梁小丑样儿被人看见,看女人如何自处。出乎他意料,在他的认知中,任何一个女人若丑态被发现,都会无地自容,胆小的慌逃,胆大的强作镇定摆出淑女范儿,可是眼前这个无知的女人只是顿了顿c呆了呆,继续蹦敲,还用筷子朝他指指点点,不知是赶他走还是邀请一起跳。她知道他是谁吗,对他不惊不敬。 叶鼎铭很恼火,想冲上去一顿骂,又有些想离开,眼不见耳不闻为净,可身子却僵着,脑袋里两根相反方向的指挥棒打架。一声“芳芳”声“父亲”,将叶鼎铭的双腿上了发条,他飞快地转身离去,原来跳梁小丑是主厨的女儿。 叶鼎铭开始减少饭量,克制自己夹菜的手,夜里常常饿得渗口水。饭菜的清香一如既往,还更甚,他幻眼看见清缈的香气朦胧如仙,既不高寒,也不低俗,不受任何影响地展示风姿。叶鼎铭眨眨眼,恨恨地夹菜c狠狠地嚼碎。何必忍c何必看别人的眼光做事,他是叶鼎铭,是“天才”。他无论怎么做,看得懂他的人自然跟他好,看他不顺眼的人永远不会跟他互相看顺眼。他做自己就好,只要从小一起长大的琼珍公主和琼瀚王子懂他。 或许还有个人懂他。饭后,叶鼎铭休息了一下,朝东厨走去,站在门廊后探看,很气恼自己干嘛在自家像个贼。女人换了花样儿,拿着杆子敲打晾晒的衣服,脚下没有蹦跳,脖子上晃头晃脑。 主厨走出来跟女儿说话。叶鼎铭竖起耳朵,断断续续的声音飘近耳里。女人居然跟她父亲聊他吃了多少饭菜c吃的状态如何c民市上关于他又有哪些新传闻。他吃饭的情况肯定是主厨从父亲那里打听到的,父亲不可能告诉主厨有关他的传闻,主厨不可能去打听主子的朝堂事,肯定是那女人闲得无聊想看主子的笑话。闲得无聊吗?女人来了后,饭菜格外好吃。 叶鼎铭有些明白了,每晚回家会仔细看菜式c品滋味,既不克制筷子,也不像以前那样贪吃。 有节制的平和状态下,叶鼎铭在朝堂上有了盟友,数量不多,个,是好的开端。琼镇君对他重新展露笑颜,琼珍公主比以往开心得多,叶鼎铭觉得希望渐近。 应该好好感谢一个人,叶鼎铭觉得,但是拉不下脸,他是主子。不对,那女人只是来陪伴她的父亲顺道搭把手,不是叶家雇佣的厨子,把她当成来访的客人就行。尊客有尊客的待遇,普通宿客有普通的招待,叶鼎铭买了一些保养食材。那女人每天认真考虑他的饮食,该好好补脑。 一来二去,虽只是养身品的送与接,叶鼎铭感觉自己跟敬芳之间有些东西在发酵。发酵就会有味道,嗅觉灵敏的“狗子们”笑话他的语言由暗转明,传到君家耳里。琼镇君和琼瀚王子明面上对他没有什么态度转变,琼珍公主生气了,不见他,无论他怎么解释。 某天开始,饭菜的味道变了。叶鼎铭忍了五天,终于没忍住去了东厨,敬芳回老家了。主厨没多说什么,但叶鼎铭明白,定是父亲的要求。 朝堂争辩如旧,叶鼎铭觉得越来越乏味,开始懒得争锋,也逐渐不在意公主的态度。他终于发现,他需要敬芳,就像琼珍公主和琼瀚王子曾经需要他一样,然而大有不同,没有敬芳,他吃不下饭,没有他,朝堂照样运转,琼珍公主和琼瀚王子身边会有其他人顶替他。 叶鼎铭请了假,悄悄去敬芳的家乡,想弄清楚自己究竟需不需要敬芳。这一见,叶鼎铭带敬芳进了旅店一间房。 “天才”的行踪难隐气味,琼珍公主大发雷霆,叶父气倒了,主厨被骂走。叶鼎铭的眼中满是残破之象,眼睁睁看着琼珍公主嫁到金焰国成为王子妃,琼瀚王子疏远他。 朝堂上再无势,叶鼎铭如人愿成为冗官,承袭父亲的爵位受祖荫庇佑。他在卧病在床的父亲的咆哮下,固执地把敬芳接进门。 饭菜已恢复不到曾经的美味,不是敬芳不认真,而是他的心不在,不知飘到何方,叶鼎铭随意而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叶父气死,过了一年,叶母随夫而去,家仆所剩无几,叶鼎铭的喜怒无常只有敬芳承受。 金翎国的“天才”传奇没了,新才干如雨后春笋蓬勃,新继位的琼瀚君笑言,木华国若不是有圣颖神庙和国土面积最大为“第一”名号的支撑,人才济济c实力雄厚的金翎国当之为“世界第一”。此话不怕被传到颖族和木华国那里,这是事实,叶鼎铭也不得不认可,他在金翎国已可有可无,最好为无,免得春笋无法发芽,这也是他能为金翎国做的最后一件功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 叶鼎铭有了寄托,敬芳生下一个儿子。抱着瘦小体弱的儿子,叶鼎铭很愧疚。敬芳包容他,所有的气怨独自默默承受,日渐体弱憔悴,他的所作所为还连累儿子。他还有弥补的机会,今后会好好待妻子c待儿子,让儿子不再走他的老路。 叶星辉,这是叶鼎铭给儿子取的名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渺小却不失光辉,再微缈也能发出光芒被人所视,柔和如烛光被人接受c被人需要。 叶鼎铭充满希望,带妻儿去圣颖神庙接受天赐灵光。芳草地上,无人识得叶鼎铭,或许不是不识,而是不需要识,叶鼎铭自嘲,握着妻子的手,目光紧紧注视着儿子的花篮。 耀眼的颖灵之光如恒阳出现,普照大地一般点亮五片花瓣。叶鼎铭强睁眼,热切地分辨花瓣上闪烁的“星星”,想知道哪颗星是他的儿子。“星星”向大地发射光箭,内炼智慧之灵,叶鼎铭热泪盈眶,在光辉中看到儿子的未来。 未来膨胀成气泡,越来越稀薄,突然啪的一声破灭如气烟消散,叶鼎铭大吃一惊,呆愣地看着儿子的花篮。周围响起低语声,伴随低低的笑声,叶鼎铭感觉手上颤抖,是他手抖还是妻子在抖? 越来越激烈的晃抖唤醒叶鼎铭空旷的神志,四周的声音潮涌般淹没过来,叶鼎铭恍惚地转头四下看去,一张张色调脸扭曲变形,像鬼魅一样袭来。脑袋里逐渐具形的思智瞬间又被撕裂,片片碎形杂乱纷陈,掩住天光,灰暗中只有一个树影在召唤,树上星星点点的幽光像提灯小鬼。 哪只鬼毁了他的希望?!叶鼎铭甩开妻子的手,疯狂地跑向林界。召唤越来越近,他看清楚了,鬼灯来自神树,众多祈愿人中是谁把“让叶鼎铭永不得超生”的愿望向神树诉求? 鬼灯在那里!叶鼎铭踮起脚尖,抓住一根树枝,使劲掰扯。鬼还想阻止他?!叶鼎铭双眼猩红,斜眼看见一只鬼抓住他的双臂想阻止他。又来了一只鬼,又来一只,三只鬼朝他张牙舞爪,更多鬼过来朝他露出尖牙。哪怕被鬼撕成碎片,他也要让儿子的未来得到神助。叶鼎铭铆足劲儿紧抓树枝,用力晃扯,咔的一声将断枝紧抓在手。 神的利器在手,鬼纷纷让道。叶鼎铭狂喜,冲出鬼道,飞奔到颖湖岸,朝水天相接处大力挥晃树枝,高声狂喊:“我是天才叶鼎铭,我是没落的星,请颖神开眼,赐给我智慧的新星,他的名字叫叶星辉c叶星辉c叶星辉” 芳草地上只有“叶星辉”三个字飘悠在动听的婴儿和声下,仿佛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寒气下,饭菜渐凉,抢饭的杂声混入,“叶星辉”三个字的气缈逐渐消散。 惊哭声和喊声让叶鼎铭停下挥晃的双臂,转身看见妻子跪哭在儿子的花篮旁,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神树树枝没入茂盛的青草间 叶家的又一颗星星没了,还没开始就没了,传言纷起。叶鼎铭把自己关在暗室里,除了妻子送来三餐,谁也不见。 十五天后,叶鼎铭衣着整洁c面容光亮地跨出房门,拿出钱财辞退仅剩的两个家仆,跟妻子打好包裹,锁上叶家大门,步行朝圣颖神庙出发。 鞋子残破,叶鼎铭终于携妻子跨进圣颖神庙,仪使总长亲自接待,同时接过叶鼎铭献出的剩下的所有钱财。叶鼎铭在林界有了一间房,不是仪使,以参拜者身份常居,敬芳成为神庙杂役。 一天,仪使总长带来消息,告诉叶鼎铭为何叶星辉没能获得颖灵之光。本应是1849道光华,缺失的一道由于金翎国栖敏山颖神庙误报。一个识字少的偏野人家有对暂未定名的双胞胎,不知道赐灵仪上需要姓名牌,以“尤家双儿”上报,被登记处的官员听成一个名字写下,那人对登记本上的字没有疑议。后来请人定下名字“尤丁”和“尤力”,去户籍处登记,发现人丁不合,翻查档案,才知道出了错。 叶鼎铭平静地听完,微微一笑。儿子体弱气虚,本就活不过命定的时限,不必浪费一道灵光,颖神明澈地看清未来,将灵光留给需要的人。 虔诚静心的日子里,叶鼎铭跟着仪使总长学习,跟妻子一起为参拜人服务。没人知道他是曾经的“天才”叶鼎铭,“天才”真正被世人遗忘,他活出了自己。 叶鼎铭的归真得到颖神眷顾,他欣慰地看着儿子叶玄生的头部萦绕光华。颖神的玄妙无人能解c无需去解,只要遵照颖神创下的人间路踏踏实实地去走,一生才能完成正确的命数。他现在的命数也是颖神既定的,弯弯绕绕走了那么多困途,是为了到圣颖神庙走上直路。通天的玄梯在风中摇晃,险象环生,直路也易弯曲,需要一种精神如定魂柱加固玄梯的绳索,重量下抗住风暴的劲力。这股重量是生命的重量,希望儿子能够理解到生命之重c命途之责。回想在朝堂上的过往,他从未有过明晰的责任,不知道生命的重量。 叶玄生从小沐浴在颖神像的神光下,在仪使总长的指导下参神学理,跟父母一起服务参拜人。“神童”之名从圣颖神庙传出,无人疑议,更没有讥讽;不是“天才”,是颖神看着长大的孩子c神座下的童子,跟神思同奏。 “神童”长大,代表仪使总长巡察各颖神庙,受很多国君邀请入宫为君家祈福。琼珍君妃看着叶玄生,想问却不敢问;琼瀚君恭敬地向叶玄生求教,在他身上看见叶鼎铭的影子,想召入宫为官却说不出口。叶玄生没有国籍,虽不能比肩圣颖大帝,但能同誉颖神座下之名,不是凡俗能供下的尊仪。 狂欢祭上,仪使总长完成最后一次神仪,在颖族族长禾子常威仪不凡的光灵体见证下,将龙蛇双身合含五瓣花的神杖交到叶玄生手里。禾子常灵光辉闪的手握住叶玄生的手,龙蛇双口吐出清辉神气,一朵五瓣花灵光闪现,向神天高飞,天下欢腾。 叶玄生的神路直通天境。一次神仪上,禾子常向叶玄生发出邀请。叶鼎铭热泪涟涟地看着儿子持神杖走向颖舟朝地面发出的宽壮的光柱,儿子的身体像一片片被切割似地一片片消失在光柱中。那是神的结界,里面是神居,儿子成为五洲史上唯一与颖族直面交流的人,成为最近神的人。 颖舟中央舱里,禾子常和两个祭司含笑接待叶玄生。第一眼,叶玄生发现颖族人身上没有灵气,除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智者气质之外,与常人无异,没有传承颖神像呈现出来的超凡美态,他能认出谁是禾子常,眼中真实的禾子常跟灵体状的模样有差异;第二眼,所视环境里全是冰冷的奇器之光,虽不是五洲金属制,但也不像想象中的神魂化物,直觉跟圣颖神庙里颖神像的双眼之质相似;第三眼,他看到生活化的包c杯子c书c本子c笔和盆栽,一个大盆栽里有两片叶子黄了,无力地垂下。 顺着叶玄生的目光,禾子常看到盆栽里的黄叶,微笑着说道:“入世有浊气,木逐清而升,遇浊则沉,升沉皆以色形示人,双向寻其归并循道。”随后走向盆栽,摘下两片黄叶走向叶玄生。 叶玄生恭敬地接过黄叶,靠在胸口上,向禾子常请教:“清浊之气中,木的升沉之途具体为何,升沉所化何物?” 禾子常将叶玄生请到一张圆桌边坐下,叶玄生惊奇地看见桌上升腾起幽蓝的灵光,幻形成五洲全景地形,整个浑圆态像一个世界灵魂。 请教时间很长,叶玄生就禾子常说的每句话都请求解释,通过解释牢记内容,并借思考之状仔细观察目光所及的每一处东西。一心三用,记内容c想问答c观事物,叶玄生无比感谢父母给他的这个身体,更感谢颖神赐予的颖灵之光,让他魂魄毕具c神气舍心c思智广容。 叶玄生没有忘记父母的深痛——那颗无光的星星短暂的命途,于是向禾子常请教颖灵之光的出处c循途的去处。 “心光收放从双眼所示,双眼之光源自心光,因此常言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灵对上,慧光互感。”禾子常回答。 “一外一内,所处位置不同,所以作用不同,不同构造下不同属性,为何外显的眼睛能与内在的心灵相通?”叶玄生想起圣颖神庙里颖神像的双眼。只有那座白玉神像和总长居所地下室的金身神像才能与颖族交流,但金身神像跟其他白玉神像一样无神魂双眼,神的心灵究竟在哪里? “心是火,显赤红之志c喜笑之情;火生土,是肉身,有思忆而活,人因而有脾性;脾气常曲扭喜笑变异为忧悲之哭,气冲出表,燥而凝成金;无永固之物,流变是律,如水中幻影,定型在刹那间,人害怕突来的异变,恐而气乱,正如难控的激浪;浪呼之欲出,怒成为人表最常见的情绪,变异的心光只有从如火山口的双眼喷出,刺激人,更刺激自己,需要收。收控很难,通常难以达于心,能收在眼底则是思智的体现,隐光摄人慑心,如克肉身活动状态,两相冲气以为和,从而显出和谐悦心之光。逐光而生最是木,眼睛为木,震巽双生,风雷相薄,阴阳合抱,能量聚释,青龙在天,万物生发,木道乃行。木根于心,道有言,‘觉根境识c识觉根境c境识觉根c根境识觉’,此旋转往复,圆觉妙心,妙人可生。” 叶玄生由此意识到双眼所视会差显物之真c因心而成眼所视c抓心则抓眼c眼的属性构造所示之图可蒙心c玄妙人为造,那么眼中的颖族和心中的颖神究竟真源是何。禾子常若知道这番显示颖神玄妙和颖族智位的话语让叶玄生心生怀疑,绝对不会如此快意地说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 星辰如珠扣布在蓝黑的神服上,点缀出一幅画,画形在各人心中不同,相同的是光翼神座图。铺展于天的神服下,灯烛似心火照亮一张张崇敬的面孔,与光共辉的眼睛热切地期待从图中而生c带着神命而归的仪使总长叶玄生。 光之结界边缘,人类肉身片片回归大地,重新组合成叶玄生。是数小时之前的那个仪使总长,还是神意所化的新生?等待着的众人不敢轻易上前,里面有仪使,有国君和君妃,还有叶鼎铭和敬芳,他们看见叶玄生手上多了两样东西——两张黄色的树叶。从神座处得到的东西就两张黄色树叶,那代表什么? 叶玄生露出婴儿般的笑脸,把神杖夹在腋下,双手各拿一片树叶遮住眼睛,欢快地吟念“双眼属木c青龙在天,震巽双生c玄黄出帝,明堂立世c行地经天”。叶玄生性情突转,众人瞬刻呆愣后纷纷学着用手捂住眼睛跟着吟念,“玄黄”二字让众人明白了颖族赠送两片黄色树叶的含义,看向叶玄生的目光更加崇敬。叶玄生不能比肩圣颖大帝称帝,但颖族对他地位的拔高可称之为五洲奇迹。 “神童”美誉高升为“奇迹之子”,颖神庙神树上的黄色树叶供不应求,人们装裱两张神叶视如心灵之窗的双目,供奉于厅堂,正对大门。 自己以轻松搞笑的方式暗示颖族没有神尊的言行误导了众生,叶玄生叹而无奈。不能在尊神的热潮下解释他的言行,他的顶端身份代表所有仪使的尊严,还关系着生命,需要慢慢引导众思,思从所视中来,最好是图文。想罢,叶玄生开始写《五行门》,把神意化解为自然律,分一气c二仪c四象c五行c八卦,其中,五行最为五洲熟悉,作为主律进行解析。 三年内,结合所学所听所视所思,叶玄生反复研读修改,《五行门》定本。记录的原话与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关系到五洲思想,谨慎思考后,叶玄生决定念给禾子常听。没错,是念,不能让禾子常看出语句中对颖神和颖族玄妙的释解。 拿出金身颖神像仔仔细细地查看,一寸寸摸查神龛,总长居所内外也不放过,叶玄生确信居所里没有颖神的眼睛和心灵,于是向金身颖神像提出请求。禾子常回应了,叶玄生在金身神像前开始念读《五行门》。 读完《五行门》,金身神像久久没有声音,叶玄生静静地等待,既不安又得意。想起父亲讲述的过去,叶玄生觉得自己骨子里的叶家天才之傲被压抑了太久,失去了本真,父亲的前半生才是本真。 禾子常的声音终于响起,很亲和c很简单,但叶玄生听得心惊肉跳。“守好五洲五行门”,是让他守好自己的五脏庙,否则颖族将武力摧毁五洲?不用武力摧毁,颖灵之光不再现,五洲的未来就会消亡,圣颖大帝在世的五十六年有史在案,各国史官记录,民间有证。不敢有太多犹豫,叶玄生稳住声音,虔诚地回答“一定守好五洲五行门”。 叶玄生静静地站立等到天亮,双腿坠胀,禾子常没有再说第二句话。圣颖神庙里隐约的钟声传入地下室,叶玄生缓缓弯曲双腿坐在地上,瘫倒,四肢张开,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感。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力,眼中的室顶板幻形成颖舟,距离忽远忽近,突然重量坠下压在胸口上,他急促地喘息,差点昏晕。他不该试探,他已猜中,心中明有答案。 日子很平安,叶玄生心里却没一天平静过,守秘密是一件痛苦的事,何况事关整个世界的生命和未来。他很佩服禾子常,人如其名,一切常态。只有居高据优者才不怕把柄,而在他手里的颖族的把柄在五洲人眼中心中算不上把柄,至少在当前的文明下不算。 叶家的优秀血脉需要传承,不仅叶鼎铭催促,叶玄生自己也很急,但是妻子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已过四十岁,见父母和妻子似乎已认命,叶玄生隐隐感觉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不是父母给的这个身躯自身的毛病,问题来自颖族。叶玄生苦笑,禾子常给了他真正最近神的身份,让他必须转换角度c站对立场看事情。 虚弱地躺在床上,回想自己的一生,叶鼎铭的眼角流出浑浊的泪水。叶家断后,优秀血脉无以传承,是他最大的遗憾,他究竟还做错了什么?无力地动动手指,叶鼎铭偏头看着坐在床边的妻子。对了,还有遗憾,他辜负了琼珍公主的情。记得公主出嫁时的仪礼上,琼镇君竟然命令他当送嫁官,火红嫁衣里的娇媚脸庞上那滴泪珠滚痛他的心,可当时想的只是自己幻灭的前程。 敬芳多次请求没能让琼珍妃挪步,叶玄生亲自前往金焰国,终于将琼珍妃请到叶鼎铭的床榻前。叶鼎铭很平静,叶玄生不诧异,君家公主怎么可能低嫁,琼氏血脉要在顶枝开花结果,什么青梅竹马c什么海誓山盟,不过是还未意识到自身使命的青葱岁月时面对最近己好处所产生的幻想。 “我们确实互相懂彼此,我们很相似。”叶鼎铭轻启嘴角,朝琼珍妃露出淡淡的微笑。 终了,琼珍妃含泪答应叶鼎铭的请求,她的后代为叶家守祖宅c祭先祖。 叶玄生送走一生悲苦的父亲,接着送走伤心欲绝的母亲,继而送走自认愧对叶家的妻子。他不能言明的身份害死了到死还在自责的妻子,害父母带着遗憾泪走彼岸,归结一切,是他狂妄挑问神意造成祸端。 强大的精神压力压垮了叶玄生的身体,辞位之前,他努力振作精神写下《玄生回忆录》。每回想起一段事,每写下一句话,他的心如针刺。 叶玄生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想起琼珍妃对父亲的承诺,想确认她的后代究竟如何看待这个承诺。琼珍妃的长子继承君位,不可能实践承诺,叶玄生请来次子奎杰王子。 “母妃临终前把此事交托给我。”奎杰王子回答,“我已去过一次,打扫房间c修葺破损c上香祭祖。” “梁上不腐c神器久护。”这是叶玄生最后一次请见奎杰王子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几天后,叶玄生离世,遗体葬在木槿洲神树山,在圣颖大帝陵墓下方,相距约百米。 最近神的叶玄生的一生表面光鲜,内里残象,“天才”之命如此之苦,“奇迹”之声压哽心喉。想起被传为“天才”的又一个没有好结局的人——慕载,摸着黄皮面上蒙贴的干枯的黄叶,禾子绪心情沉重。叶玄生对神意的试探迫使禾子常说出的一句话断了叶家天才的血脉,慕载对神意的挑衅牵引出他的改造动作断了慕氏天才的希望,禾子渊和慕聪的对比很明显,继承慕载才智的人是慕擎。 或许慕擎真是得天独厚的天才继承人,从父又从母,溯源可追至叶玄生。《玄生回忆录》里记录的禾子常所说的“圆觉妙心,妙人可生”让他很在意。受托叶家祖宅并代为祭祖的是琼珍,她的曾外孙女,也就是奎杰的外孙女嫁回金翎国成为君妃,生下长女琼玉公主。传闻琼玉魅术惑人于眼c控于心,像极了禾子常说的那番话的原理。伊娜被传有魅术,才能牢牢把控冷酷而多疑的天才慕载的心。水令瑶推测,伊娜有琼氏血脉。这样一来,慕擎可以算作叶玄生的后代,有些关系不能单纯以血缘衡量。 仔细想儿子的模样,尤其是眼睛,禾子绪心里一惊,仿佛看到伊娜再现。那次赐灵仪上,无人切换大屏,视像放大定在跟母亲对话的慕载和伊娜身上,固峰站在慕载的斜后方。他爱妻子,但不妨碍他欣赏美人,想看清楚魅人能不能魅惑他,那双眼睛确实清幽有灵,但还不至于是传闻中所说的妖魅。 他欣赏伊娜,没注意到母亲的操作,直到母亲一声轻呼“啊”,他才转头看过去,显示仪上确认的数字“1222”让母亲手抖,也令他心慌。赐灵台已开始运作,颖灵之光即将发射,侧头看见父亲和禾呈卫几人毫无察觉,他赶紧清除证据。 固峰的口型让他和母亲看懂了“慕擎”二字,他脑袋里一阵轰响,看向大屏里的伊娜,这才发现伊娜的双眼充满鬼魅之色。 无风不起浪c无根不长草,传言总有依据,哪怕捕风捉影。现在,他相信伊娜的双眼魅光是练就的,可能就源自琼玉,而儿子的双眼灵气是天生的,传承于练就成自然的伊娜。看来木华国的异变确实跟金翎国有关,琼氏早在慕擎出生之前就埋下绳套。慕擎成为两国恩怨的牺牲品,为何慕聪得以获灵?若他是琼氏,没有继续对慕聪下手断慕载的后,那就是找到了更好的打击法。想到这里,禾子绪大骇,难道具良是琼氏一早准备好的能够彻底打垮木华国的真招?若真如此,琼吉扶持具良上位,还把女儿嫁给具良才能真正解释得过去。那么,具良的身份不简单,琼吉不会让随便一个人当木华国国君。具良眉眼间有些神似慕擎,琼吉准备具良这颗棋子肯定花费了心思。 祭司已汇报能量石的检测结果,确实能抗拒颖灵之光,族医也早已检测出慕梁的基因,判断是近亲生子,具良和琼云之间的血缘关系究竟有多近?禾子绪觉得慕聪的讲述还不够细致,需要从具良入宫开始,结合他保存的塔内视像进行分析。具良和琼云的关系表面上似乎除了夺位固位之外没有更深价值,但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具良和琼云的关系不简单,如今真相恐怕只有琼吉才知道,而这种关系会呈现金翎国设下的绳套有多长多深。 《五行门》c《玄生回忆录》,叶玄生选择秘藏,固峰选择交给颖族,决定正确,里面的内容在文明进程未发展到应有的程度下易让人理解扭曲,在欲望下做出祸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百密一疏(1) 又一只野兔嗖地蹿进草丛里不见了,又一只山鸡扑棱扑棱地飞跑了,野猪也轰哧轰哧地躲了,半天下来什么收获都没有,禾子渊翘起小拇指挠耳,想把两个叽叽哇哇说话的女人说出来的每个字掏出来,还有脚跟脚像个孩子似的弟弟,总想跟他谈如何变成半神。 背靠大树翘腿叉腰抠耳朵还歪嘴的人是哥哥吗,怎么像个痞子?追猎时的样子像个山野之人,若换上一身兽皮,那伏姿跑态肯定会被看成野人。之前那个一派神族范儿的禾子氏去哪儿了?慕聪羡慕又难受地看着哥哥,哥哥看起来完全身心放松回归“原始状态”,慕氏对于哥哥而言是遥远的过去,若说余有什么的话,那是哥哥心中的具良,他隐隐感觉到哥哥的为难。慕聪品尝到酸味,不由得靠近,得把具良挤出来才行。 “喂,你们两个能不能安静点,聊天回家说去。”禾子渊不满地喊道,用枪托支着弟弟的胸膛,“你还是奶娃吗,要我抱?” 慕聪嘿嘿地笑着,不好意思地后退两步,用手中的弓箭碰碰哥哥的奇器:“哥,我们换。” 禾子渊以豪迈的姿态把枪扛在肩上,咧嘴一笑:“等你不怕打雷声了再说。”放了几枪,一枪也没中,他其实无心杀生,不过是来散心。威力吓得野味乱窜的场面挺饱眼福,更饱眼福的是首枪居然把弟弟吓得摔了个屁股墩儿,接下来几枪都震得弟弟明显身抖,杉杉有娱乐项目了。 慕聪刷地红了脸,奇器突响的震得脑袋嗡鸣的声音第一次听见,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腿软而已,没叫出声就说明他的克制力不错。 “怕打雷?经常吓尿?”禾子杉走近,嘲笑道。 慕聪瞪了禾子杉一眼,赶紧向红璃解释:“我哥胡说,我怎么可能怕打雷。” “今早打雷下雨了,你挨着哥哥睡,你怕不怕打雷,哥哥最清楚。”禾子杉笑眼看向禾子渊,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禾子渊眼神微黯,雷不惊,闷闷地响了几声,不可能吓到弟弟,但是弟弟像害怕什么似地靠着他,吸了几下鼻子,像在吸吞眼泪。自相认起,一个自小接受王储教育的历经艰险磨难的成年男人居然孩子似的依赖哥哥c讨温暖c寻安全,有些令人难以理解。 既然哥哥想暂时放松,他就不能给哥哥增加烦恼,慕聪换上笑脸,赖靠着坚实的肩膀,朝禾子杉得意地说道:“兄弟俩相依相靠,雷打到头上都不怕。” “这是我的哥哥。”禾子杉不高兴地走过去紧抱着禾子渊的另一只胳膊,朝红璃喊道,“把你家小狗拉远点,长不大的男人不值得依靠。” 慕聪的笑僵在脸上,他好歹是王子,再落魄也不能被侮辱,不能损他在红璃心中的形象。 感觉弟弟的身体有些僵硬,禾子渊觉得玩笑话过激了些,赶紧用胳膊肘碰碰禾子杉。一路追猎,弟弟比他还心不在焉,连猎人样儿都懒得装,憋在心里的话不说出来会很难受。昨晚的讲述,弟弟肯定没有全部交代,有的事可能不方便让他以外的人知道。找出解决法之前必须全盘详细了解,也需要给弟弟说清楚他如何成为颖族人。 “杉杉,你跟红璃先回去,我必须带慕聪打到一两只猎物带回家,我丢脸不要紧,慕聪王子需要面子。”禾子渊笑道,用胳膊肘碰碰弟弟。 “我没带见面礼来,有一两只野兔野鸡充数也好,我和红璃很有礼数,不会白吃白喝。”慕聪领会到哥哥的意思,赶紧站正身子,严肃地对禾子杉说道。 红璃收到慕聪的眼神,上前去拖禾子杉的手臂。禾子杉没有坚持,明了地看了禾子渊一眼,跟红璃走了。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丛林里,四周静下来,静得气压收缩,禁锢头皮,慕聪禁不住轻抖几下,靠向哥哥:“那夜是雷雨夜,我和亲卫兵被诱到父母的寝殿时只看到血泊中已无气息的父亲。父亲死不瞑目,双眼大睁。我哭跪在父亲旁边,伸手为父亲盖上眼帘时,又一声惊雷。惊雷带来一群杀手,我和亲卫兵正跟杀手交战时,母亲和妹妹来了,随后具良也来了。妹妹从小娇气,小时候跟我住在一起时就怕打雷闪电,不过分殿住后,妹妹没那么怕了。那夜母亲不在父亲身边,肯定在陪妹妹。雷雨夜不少,怎么可能偏偏是那夜,妹妹肯定被具良哄诱,请母亲去陪她。” 禾子渊眼里闪着泪花,伸手将弟弟揽入怀里。曾经,良哥哥就是这样给他温暖,他现在给弟弟温暖,他这座桥梁如何才能平息良哥哥和弟弟之间的争锋? “具良不会留下慕氏人,为何不趁那夜将母亲一起除掉?”禾子渊很疑惑。 “当时我也想不明白。从固峰打听到的消息来看,母亲陪同具良出席了一些重要场合,证明具良君位之正,具良留母亲可能就是这个目的,而母亲那样做肯定是为了妹妹的性命。我不相信母亲和妹妹是伤心过度患重病去世,一定是具良认为君位稳固,母亲和妹妹没有留命的必要。” “你能逃脱,真的是靠亲卫兵死拼?” “当然不可能。妹妹吓晕了,被具良顺势护在怀里,母亲给我眼神让我挟持她。当时众目睽睽下我双手染血,杀手全死了,其中几个不是我和亲卫兵杀死的,他们是自杀的,加上具良的怒斥声和一群将士的附和声,确凿证明我布局弑父还想正名脱身的大罪。罪难述清,保命才有机会,我只能挟持母亲。母亲一边朝具良喊不要管她,一边为我导路,还用身体很有技巧地护我,承下两箭,我从未见过那样感知敏锐c动作迅捷的母亲。我哭着请母亲相信我,母亲说她绝对相信我,让我去火璃国找红升君和米蕾妃,说他俩一定会保护我。” “红升君和米蕾妃为什么一定会保护你?” “除了联姻,最主要的原因是哥哥你,他们知道赐灵仪上发生了什么,会是具良下一个除掉的目标,保我就是保他们自己。” “红升君和米蕾妃真的是意外身亡?” “我真不知道,我躲在他们为我安排的暗室里,由红璃负责照顾我。红升君吃得过撑又急睡,食物倒涌窒息而亡,米蕾妃悲伤恍惚中坠下高阶而亡。红朗和红璃没时间彻查,想的只是如何在下一波阴谋前保命,红朗接受了缠他的舒美,那是金翎国贵爵小姐c琼吉的表侄女,必须送我和红璃离开。没想到会有两个仪使主动联系红朗,他们是参加那次赐灵仪的火璃国仪使。安排好路线,我和红璃换装带上仪使牌逃出火璃国。” 之后的事情,慕聪昨晚说得比较清楚,固峰也有补充,除了设计杀父亲c杀假慕聪的局很明显是具良主导外,其他事件都看不出具良有参与,包括母亲和妹妹的死,禾子渊紧皱眉头。他心里最难受的一点是具良将儿子设在假慕聪的局中,不惜牺牲儿子也要让慕聪翻不了身。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放他一条生路的良哥哥会对儿子下狠手,良哥哥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是陪他生活在塔里那个温柔的人吗? “具良出塔后,在父母c你和妹妹面前是什么表现?”禾子渊揪心地问道。 “我见到他的机会不多,也没有靠近他,父母不准我靠近,他也不想让我靠近。他在我眼里总是冷冰冰的样子,不怎么说话,不过只要开口表达我不得不承认他虽话少但说得很对点,所以一些人看好他。妹妹在场时,他偶尔会露出笑容,对妹妹挺包容。” “他出塔后除了学习c假装成我露面一些重要场合外,还做了些什么,跟哪些人比较亲近?” “没有什么特别的,出入塔都有父亲的亲信接送,他没有自由。” 没有做更多的事,没有其他亲近的人,作为慕擎又不受宠,为何金翎国公主会看上具良,琼吉又是怎么跟具良联络并安排支持人手的?暗道!禾子渊眼神一凛,宫塔的看守人已被收买,良哥哥肯定经常偷偷从暗道出去,以慕擎身份跟木华国的支持者和琼吉的人手见面。那些木华国人不会无视慕氏君家历来对琼氏君家的态度跟琼吉的人直接联手,中间有桥梁,极可能是毕鲁。 那么,良哥哥是什么时候产生了夺位想法呢?如何瞒过被称为“天才”的父亲?为什么父亲察觉到良哥哥的企图后没有干脆利落地除掉良哥哥,他不是很冷酷吗,连亲儿子都可以关锁在宫塔黑屋里,虽然现在那个父亲以父爱猜测屋子四壁和地面铺上厚毯却空无一件摆设是为了防止他自伤,门上未铺,为了让他想出来的心声得以传达。有良哥哥陪伴,常关黑屋应该不是父亲的命令,是已被收买的看守人的私行。禾子渊不由得看看手,曾经想出黑屋的传达之声隐痛在心。 “我失踪后,你们找过我吗?”禾子渊问道 “当然。父亲搜查宫塔内外,加强对具良的看守。为了找你,父亲不惜失去君面,让一部分亲卫将士和臣子知道内情,并将我托付给他们,一起暗中寻找你。” “父亲早已察觉具良的野心,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反正君面已失?” “杀不得,具良背后是金翎国,而且慕擎既有才华又具孝贤的名声已在木华国和金翎国传扬。杀与不杀,琼吉肯定都有后招,父亲权衡后觉得留着具良才能双向制约,而杀将破平衡,其连接的后招会严重冲击木华国。” 不能杀具良,就跟不能下旨立慕聪为储或干脆传位给慕聪一样,具良之身c慕擎之名,在已起势的朝堂和民间的呼声下,国君被缚住了手脚,有权却不能妄动,更何况这个国君还有“天才”枷锁。国君不自由!禾子渊黯神看着弟弟,良哥哥从一个牢笼踏入另一个牢笼,那弟弟算是逃出牢笼了吗?一直没有过,弟弟的想法依旧在牢笼里,因为从小就没实切地离开过,深境语者已向龟爻老祖暗示所图实鱼,人必随鱼入池笼。 “父亲已有防范意识和准备,怎么会独自在寝殿里被害?守卫军呢?雷雨夜那么多,为何具良选择那夜?你仔细想想,还有哪些遗漏点没告诉我?”禾子渊看着抽泣的弟弟。 “那夜可谓百密一疏。没有当着族长和祭司的面说出来,是怕他们多心,误会我把责任推到颖族身上。”慕聪用手擦拭泪水,自责地继续说道,“父亲和红升君商量后决定在即将到来的丰收庆上为我和红璃操办婚事,请颖族发声,可以为我继承君位垫厚路基。父亲请仪使总长转达给颖族,族长禾子绪答应亲自主持婚事。族长亲出发声,父亲和红升君很看重,当然更开心。仪使总长在颖族的要求下请父亲配合仪使一起筹备丰收庆和婚礼,包括沿途的警备。那段时间,木华国和火璃国都沉浸在这件欢事上。有颖族介入,具良和琼吉肯定不敢轻举妄动,父母和我觉得压力减少,可以稍稍缓口气。一切物资和人员调动皆为双庆,所以只要是以双庆为指令源,没人会违抗,也不会多问。国君还有其他国务,不可能事事亲指,所以双庆筹备由母妃辅助,极可能有人假借母妃的口令私行。我的不成熟在他人看来对君位盯得很紧,狗急跳墙或迫不及待等令人惊诧的事发生在我身上也不奇怪。那夜临双庆还有四天,事情就那样发生了,父亲独自一人在寝殿里被杀,殿外居然没人发现。我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具良的人看到君妃离开寝殿后假借君妃的双庆之令调开殿外的士兵和宫仆,换上了具良的人。有换守的人,而且君妃确实离开寝殿,所以无人怀疑指令。” 百密一疏,不如说具良和琼吉求天告地终于在双庆前得到一个雷雨夜。若没有雷雨夜,具良和琼吉会采用什么方法实施宫变?禾子渊觉得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双庆之事,他在颖界听说了,但颖族没有把此事当成大事,首先族长父亲看起来就没把双庆放在心里,祭司也没看重此事,史上肯定常有,是常态事件,所以他没有特别的节日感,没有向父亲请求参加,父亲也没说要他参加,而自他到颖界后本就从未参与颖族事务。想来父亲是故意表现出不在意双庆,不想让他回忆起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百密一疏(2) 弟弟不在父亲面前提起雷雨夜全程,确实是必要的谨慎。为他的事,父亲本就一直自责,若知道颖族声威在木华国国君之死一事上是重要的隐因之一,父亲肯定更觉得愧对他。温柔的良哥哥变了脸,不仅将刀锋朝向他的父母和弟弟妹妹,还顺父亲的才智之势把颖族设计在内。良哥哥一人做不到,琼吉和毕鲁也是主谋,杀戮不是单纯的木华国国内政变,明君的基座是通敌卖国的罪柱,这才是他随弟弟而行的坚定心基。他需要一块坚石站稳,否则良哥哥温柔的笑容会让他动摇。禾子渊握住弟弟的肩膀,目光深深印着弟弟的模样,正根需要回归正位。 哥哥眼中是他的模样,对他有所期待,慕聪欣喜不已,热切地看着哥哥眼中的自己。 弟弟小狗般的样子又出现了,禾子渊眼里带笑,提醒道:“我是颖族人。虽然赐灵仪上没有获得颖灵之光,但在百天内,爸爸禾子绪以仪使身份入塔给了我颖族人身体。” 慕聪眼里聚起怒气:“禾子绪清楚情况,为什么不适时发声明正?” 禾子渊轻轻拍拍弟弟的脸,柔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在祭司面前叫我‘哥哥’?” “是你不让我在外人面前叫你‘哥哥’。”说着,慕聪垂下眼神,“慕擎也好,禾子渊也好,不仅是慕氏的秘密,也是禾子氏的秘密。” “两个父亲都有必须的面子要保,所以都必须藏着我。”禾子渊幽幽地说道。 慕聪猛地抬眼,困惑地看着哥哥:“哥哥,既然你是颖族人,为何那么呆傻?”话音刚落,慕聪不敢看哥哥,意识到话说得太直接还冒犯现在无比聪慧的哥哥。哥哥十六岁生日那天,他明白了自己和妹妹为何叫“聪”c“慧”,原来“聪慧”依然是哥哥。 “爸爸说,我被关傻了,你们又都认为我傻,所以我就傻。”禾子渊笑道。 慕聪抓抓脑袋,还可以这样变傻,那如何变聪明呢? “到颖界后,视野开阔c思维发散,又能够接触知识c动脑动手,原本停转的机器运转起来了。”禾子渊明了地看着弟弟的表情,笑着解释。 “禾子绪是怎么把你从塔里带出去的?”慕聪很惊奇。 禾子渊抬头看着树冠,扭动脖子活动筋骨,假装运动拖延时间。能告诉弟弟是良哥哥放他一条生路吗,能告诉弟弟那条暗道吗?他很担心弟弟忍不住偷偷从暗道入宫杀良哥哥?那么暗道还在吗? 似有传染力,慕聪抬头看天,恍然大悟:“只要让你站在窗户边,禾子绪就可以拉你入舟。” 禾子渊憋着笑连连点头。 “禾子绪为何选择那个时间带你走?”慕聪觉得问题没结束。 “你已经十六七岁,对于君家而言,具备君位继承资格,不需要颖族人身份的慕擎在塔里当后备。”禾子渊解释。按照父亲的说法,不过凑巧那个时候在暗道里遇到他,觉得需带他走。 禾子渊突然眼神一紧,良哥哥推他入暗道的举动难道就是谋位计划的实施开始?父亲顺势带走他,只是带走一个颖族人还是因为知道良哥哥的计划?目光垂下,眼里一片绿意,禾子渊心里释然,禾子氏一家之力阻止不了良哥哥和琼吉联手进行的夺位阴谋,整个颖族也不会轻易插手木华国的君国大事,颖族掌握的证据同时也证明慕氏自行的丑态,慕氏君威扫地,慕聪在那种情况下即便当上国君也没脸面。 “对不起,哥哥,我太不成熟,辜负了父母的期望,其实其实父母是我害死的。”慕聪心理苦痛,哭出声。若不是逃亡磨难,他成熟不了,而这条成熟之路的代价太惨重。 禾子渊心疼地把弟弟揽入怀里,轻拍颤抖的背安慰,眼里闪烁泪花。 禾子杉没有带红璃回家,而是寻野菇,直觉禾子渊支走她和红璃是想跟慕聪深入谈话。她要等禾子渊一起回家,不想回去跟红璃尴尬地对眼说话。 在禾子杉的讲解下,红璃跟着采菇,等着问话,等得有些心急,不由得好笑,心里憋得慌的人怎么是自己,禾子杉怎么那么沉得住气,瞪慕聪的表情表明禾子杉知道大概,需要知道详情,可是直到现在没问她一句话。 “你没什么想知道的吗?”红璃实在憋得不爽。 “有什么需要我知道吗?”禾子杉直起身子,把一簇野菇轻轻放进篮子。 “你不想帮禾子渊吗?”红璃疑惑地皱眉。 “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需要问为什么。”禾子杉笑道,“说真的,慕聪那小样儿没个男子汉气概,辛苦你了。” 红璃很惊诧,禾子杉竟然能看出她照顾慕聪很辛苦,可那毕竟是自己的未来夫君,有些面子必须撑起。“慕聪有担当,能让我依靠。”红璃骄傲地昂头。 “在你面前装男子汉,在哥哥面前缩成小狗?”禾子杉嘲笑道。 “那是他给哥哥的尊敬表示,是弟弟应有的样子,哪是小狗。”红璃有些生气,不由得提高音量。 “你真的爱慕聪,不是因为君家联姻?”禾子杉问道。她早想确认这点,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慕擎和红璃的娃娃亲让她很吃味儿,禾子渊那么帅,现在红璃又在眼前,她不得不承认禾子渊和红璃从模样上看起来很般配,她怎么没有继承到颖神那绝伦美态。 红璃羞红了脸,喜欢是肯定的,能说成爱吗,一直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看见飞上脸的红霞,禾子杉放心地笑了,语气更加轻松:“爱就表现出来,别等着那个傻瓜说出来,恐怕他不会说,跟你一样傻傻地当成君家联姻顺从而已。” “我我是公主。”红璃半晌才羞涩地说出一句话。 “公主就不能主动说?我还是颖神的子孙呢,是颖族公主。” “你说过?!” “我爱禾子渊,禾子渊爱杉杉,我跟他互明心意c互述爱情。” “你们是兄妹。” “没有血缘关系。” “可是大家都知道你们是兄妹。” “不过在于父母的一句话而已。他不另娶,我不另嫁。” “没有孩子,怎么传承颖神血脉?” “我们是半神,不受任何形式束缚,他跟我生孩子,没有族人会说半个不字。” 听到如此直接的话,红璃愣愣地看着禾子杉的笑脸。脸蛋圆润,五官不是太精致,身材微胖,宫里这样的女人一抓一大把,难以置信这是颖神的血脉,但是只要禾子杉说自己是,她就会相信,哪怕在五洲任何一个地方说是颖族公主,她都会相信。开朗的笑c自信的笑c睿智的笑,让普通的模样不普通,很吸引人,很耐看,越看越好看。一个女人竟然承认另一个女人漂亮,女人间不是通常浅浅地从模样上互妒互贬吗,在水欣国时,她和白霄就红璃沉下神色。 “我知道,五洲在这方面很严,还是颖神给出的伦常规范。有些规范因人因事而异,应该灵活对待。我和禾子渊情况特殊,当然,在获得族人认可前,我跟他有分寸。”见红璃神色不对劲儿,禾子杉赶紧解释。 “你为什么对我好?”红璃的声音突冷,还很警觉。 “你对我没有威胁。”禾子杉敛起笑容,表情严肃。 “是啊,你是颖族人,我是五洲人,颖族和五洲无法婚配生子。” “怎么,你以为我对慕聪有意思,还是你觉得禾子渊比慕聪更好?” “若是,威胁存在,你会如何对我?” “赶你走。” “果然是女人间争夺的通常做法呀。” “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放心,虽然不清楚是不是爱,但我确实喜欢慕聪,不会对你的禾子渊有想法,而且我和慕聪有必行的事。你不想知道我和他逃出火璃国后的经历吗,从我的角度讲比他讲的更真切明晰,或许对你和禾子渊有帮助。” “带你们来颖界,不代表颖族会管你们的事。” “至少禾子渊会管慕聪的事,而你会为禾子渊做事。” 禾子杉露出笑容,把篮子丢在地上,双臂抱胸靠着一棵树,一副“你说吧”的样子。 变脸真快,说话也直接,看来不是故作深沉跟她进行心理博弈,而是只在乎禾子渊的是事,红璃叹笑,自己不也是吗,说冷脸就冷脸,心里藏不住事,看来她们俩的性情挺像,真情写在脸上,跟白霄不同,她和禾子杉也许可以成为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百密一疏(3) 公主千金之躯竟然不辞辛劳常远去圣颖神庙参拜,于林界客居短住静修,红璃觉得自己做不到坚持,偶尔去一次可以,若想参神净心,每个颖神庙都有颖神像,都有学富五车的仪使长。 白霄坚持下来,是公主们笑谈中的异类,王子们也不太喜欢这种圣女似的清冷态,不过君妃们很喜欢这样的公主小姐当媳妇。虽然白霄比红朗年长三岁,米蕾还是把白霄纳入王子妃的候选名册,时常催促儿子“抢人”。 想把白霄请入宫很难,主动去水欣国王宫见白霄又太明,圣颖神庙成为相亲的最佳地点。得到消息,红朗拉上红璃赶去圣颖神庙,已有几国王子守在那里,几人打赌,谁能够首先跟白霄攀上话,没人敢赌谁能获得青睐。据说若接不准话,基本上算出局,白霄再和颜悦色都没有丝毫深意,仅是礼节而已。 红朗眼珠子一转,让妹妹去试探白霄的喜好。红璃有些寒颤,白霄清冷得像早春,微雪依在花苞头。为了哥哥,红璃一早就盯门,尾随白霄买香烛到神树下烧香。见白霄闭眼合手祈愿,红璃不敢打扰,跟着闭眼合手,一只眼微睁斜瞄虔诚的圣女,心里默求:白霄嫁给红朗c白霄嫁给红朗 祈愿完,白霄朝神庙走去,红璃赶紧挪移自己的香烛紧靠白霄的香烛,飞快跟上去,见白霄仰头注视颖神像的脸。 仪使总长走过来告诉白霄,正位按常留着,是否需要。白霄摇头婉谢,问仪使总长,五天后的丰收庆,颖族代表是谁。仪使总长回答,神仪通常由祭司代表颖族出席,无特殊情况,族长不亲临,这次丰收庆依然是祭司参加。 “明眸清辉c神识明觉,龙蛇飞动c木德生花,为何花香仍未达?”白霄问道,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颖神像。 “花香飘远,达闻入心,入有多深,还需机缘。”仪使总长回答。 红璃对问答似懂非懂,完全听懂的是,白霄可能会在圣颖神庙住到丰收庆那天。简陋的居所不便生活,红璃心里直哀嚎,得赶紧弄清楚白霄喜欢什么花,让哥哥想办法将花香传远令白霄满意。 红璃跟着白霄走出神庙,再次拜了拜神树,然后朝林界外走去,一直走到芳草地,临湖远眺水天相接处。红璃很吃惊,白霄想要的花香需要传到颖界,哥哥绝对做不到。 “你要跟我多久,红璃公主?”白霄开口了。 红璃一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霄公主,你认识我?” “受宠的慕聪王子的婚约者,谁不识?”白霄轻笑,目光依旧远眺。 红璃听得有些刺耳,感觉白霄的口气带有嘲讽意味儿。她本是慕擎的婚约者,却因慕擎不受宠而改定亲给慕聪,若不是传言,她还浑然不知自己和慕聪的婚约居然有这番弯折,红氏名声一定程度上因此受损,慕聪的名声也不太好听。她远远看到过慕擎,不喜欢,幸好婚约者是慕聪。红璃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令人发寒的感觉,白霄和慕擎还真像。 “若有男子为你戴花,你希望是什么花?”红璃不想多留,赶紧问话。 “看是什么样的男子?”白霄的声音很平淡。 “你希望是什么样的男子?”红璃追问。 “明眸清辉,神识睿智。”白霄的声音有了温度。 “那不是仪使总长吗?”红璃脱口而出,迅速发觉很冒失,赶紧补充,“我觉得仪使总长年轻时应该挺英俊,像总长那样的俊才,我认识几人,白霄公主肯定也认识。” “那几个王子吗?”白霄这才转眼看向红璃。 “明眸之人最是你,什么都瞒不过你。”红璃夸赞道。 见白霄温和地微笑,红璃一扫之前的不快,继续问道:“明眸识香,白霄公主喜欢什么香?” “自然是清辉悠长之香。”白霄抬手闻闻手背。 红璃立马明白了,那是香烛的味道,也大致理解白霄跟仪使总长那番对话的含义,哥哥需要虔诚地时常上香,而且只能到圣颖神庙上香,只有这里的颖神像才双目辉烁星光。 “红璃公主还想知道什么?”白霄脸上重现清冷之色。 这是赶人的节奏,红璃尴尬地摇摇头,转身离开,进入林界后,不顾形象地提起裙摆,以最快速度跑回暂住处向哥哥汇报。 白霄果然在林界住了五天等到丰收庆,红璃苦命陪君兄烧了五天香,浑身熏香味,习惯了觉得确实挺好闻,整个人似乎有了一股神气,走路都有些飘飘然。真有效果,红璃很开心,哥哥没主动,白霄虽也没主动,但看哥哥的眼神跟看其他几个王子的眼神不同,有些含义,惹得那些王子逼问哥哥秘诀。 丰收庆前,一些国家的重要人士陆续来到圣颖神庙,前夕,慕聪也来了,是来看红朗“追妻”的笑话,红璃悄悄把秘诀告诉慕聪。当晚最后一次上香,神树下,红朗跟白霄搭上话,虽仅是闲话参拜感受,但这意味着红朗搭准了话,有希望。红璃拉着不识趣想旁听的慕聪离开,让哥哥把握机会。 出乎意料,颖族族长禾子绪亲临丰收庆,红璃一副欣赏美男的花痴样使得慕聪不高兴地几次推拽她。光灵体熠熠生辉c形象高大英武,虽然比不上颖神像的超凡美态,但令人感觉颖神后代就是颖神双目的魂化分身。 红璃看见白霄离开哥哥身边走向仪使总长,不知说了些什么,仪使总长点头后,白霄跟一个女仪使离开神仪现场。过了一会儿,白霄着仪使装重新入场,手里有个托盘,盘子里放的是一套男装,衣服上还有水芸洲象征——白玉水荷。 仪使总长指示白霄将献礼置于奉灵台,一道光柱笼罩奉灵台,片刻后消失,族长禾子绪收下礼物,白霄陪同在禾子绪身旁。 红璃很羡慕,自己怎么没想到准备献礼,就算族长不亲临,能够站在祭司身边也能增显名气,至少可以掩去有关她和慕聪婚约的不好传闻。献礼目的不纯,红璃鄙视自己,由心欣赏白霄。可是哥哥似乎不像她那样喜欢白霄,神情凝重地看着白霄,庆典未结束就离开了。哥哥脸色不好,红璃担心地跟着离场,让慕聪留在神仪上帮火璃国撑场子。 跟回暂住处,红璃困惑地看着哥哥收拾东西要走,却不说原因。好不容易才拉住哥哥,至少等慕聪回来说一声。 丰收庆后,哥哥不再提白霄,对母亲的“抢人”要求也不再热衷,只是说不喜欢白霄,红璃问不出更多情况。 在君家,白霄那种年纪的公主不是已有婚约就是已出嫁,但白霄依然没有夫家,看起来也不担心婚事,一如既往地去圣颖神庙参神静修。不是仪使却比仪使还像颖神信徒,有传言白霄将入颖族。白瑞君很看重这种说法,视女儿为珍宝,不急婚事。 红璃明白了,白霄志有所向,五洲留不住圣女,哥哥明眸神识,在丰收庆上看明白了仙凡之别,立断思求。 族长禾子绪将再现丰收庆,亲自主持红璃和慕聪的婚礼。白霄带礼物到火璃国王宫,红璃很开心,米蕾很欢喜,红朗礼敬如宾。从父母口中,红璃明白双庆的隐因,嫁到木华国意味着跟慕聪拧成一股绳与慕擎和琼云争锋,她绝对不能显弱。她告诉白霄,自己只求婚礼顺利。确实只能先求当下事,嫁到木华国后视情况再续求,有白霄帮忙,所求之事定能传达到颖族那里。 白霄带着红璃的愿求到圣颖神庙,红璃和慕聪安心地等待双庆。哪知宫廷突变,慕聪一身农装,躲在渣车里潜入火璃国王宫向红璃求助。红璃请来交好的贵爵小姐,拿着小姐玉牌,改扮悄去圣颖神庙找白霄。 “你的愿求,我已敬香祈愿,颖神已收到。你和慕聪的婚事不成,皆因慕聪的冤孽,颖神怎么可能为罪人达愿。”白霄清冷地说道。 红璃没法向白霄讲述实情,失望地看了一眼颖神像,毫不迟疑地转身准备离开,被白霄喊住。 “你最好不要收留慕聪,免得火璃国被冤孽牵连。”白霄警告道。 红璃禁不住心抖,匆匆离开圣颖神庙,在林界中与一个女人相向而过。后来,红璃仔细回想,发觉那女人很像纠缠哥哥的舒美。原来她已在金翎国的监视下,是她暴露了慕聪的行踪c害死了父母。她本不认为白霄透露了她和慕聪的行踪,白霄仅是猜测蒙中,后来的一系列情况证实白霄心怀可怕的愿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百密一疏(4) 红璃和慕聪跟着女仪使秀艺夜行,辗转到火维国一个小城近郊的陋居里。秀艺是孤女,被曾住在陋屋的老爷爷收留。老爷爷去世后,秀艺极少回来,因此不能常常在小城露面。 留下的东西吃完了,慕聪只好冒险外出。饥荒得难以为继时,秀艺带固峰来了。想起白瑞时常请仪使入宫讲学,他也曾被多次请入宫跟白瑞深聊,而且白霄在圣颖神庙的参敬极有口碑,固峰决定带红璃和慕聪去水欣国,设法获得白霄的守护,进而试探白瑞以期得到水欣国的庇护。水欣国向来追随水芸洲第一大国水逸国,史上有公主嫁为水逸国君妃,两国的亲缘关系会让水逸国成为盾牌,说不定慕聪还有逆转的机会。红璃不太愿意,觉得白霄不会帮她和慕聪。 人有多张面孔,仪使看到的可能跟君家看到的不同。为谨慎起见,固峰让秀艺设法入宫见红朗,问明红朗的看法。红朗说:白霄心气高,志在颖族,妄想颖神之脉,求了多年仍未达愿,因无切实功德,现功德机会在眼前,白霄肯定不会放过,问题在于如何不损伤她的颖神信仰让她相信慕聪冤情。 红璃很惊诧,白霄竟然打主意在颖族族长身上?若白霄所求真是颖神血脉,白瑞肯定知道。固峰带秀艺c红璃和慕聪启程前往水欣国,悄悄找到儿子,让儿子买下近邻苑山颖神庙最好的农家房,他曾是苑山颖神庙的仪使长,经历过生死之灾的儿子必能守口如瓶。 需将白霄的注意力引到苑山颖神庙,固峰请隐居在苑山颖神庙的仪使河屡重新出仪。资深老仪使重出讲学并领诵夜歌,果然消息很快传至白氏耳里,白瑞和白霄到苑山颖神庙见河屡。 按照固峰的要求,河屡仅讲学吟诵,手中小小的立于衣状基座的白玉水荷只有白霄才能看明白暗示。白霄留下来,请河屡明示颖族神意,如何才能在狂欢祭上被纳入颖族族人之列。 “你是公主,可嫁为君妃让血脉尊上君座,为何甘为无名的颖族人?” “是禾子族长的问示吗?” “无需问,看你如何答。” “为何神意不在圣颖神庙?” “不能揣测神意。” “我将颖神当神崇敬c当人崇拜,颖神双眼看我看得清明,我也希望能看人神看得清晰,我想与颖族同行。” “这不足以让你达愿同行。” “我明白,凡是纳入颖族族人名册的五洲人都有切实的五洲功德,我缺切实行为,供奉不足以切实到颖神深心。我愿意接受功德考验。” “无论何事?” “无论何事,既然是颖神示下,就是对我的考验。” “机缘到时,考验亦开始。” “有什么特征吗?” “你认为什么是机缘,亦是考验。” 白霄开始巡游水欣国碰机缘,时常返回苑山颖神庙向河屡求教。一次交流中,白霄意识到求远不如求近,她几乎寻遍水欣国,偏偏就近苑山颖神庙地界的城镇乡间无察。人生难道不像兜圈子吗,原来考验早已开始。 在乡间一条水渠边,白霄惊停脚步,看着一个农家女的背影,腰间悬挂的玉牌表明尊贵的身份。秀艺提起水桶正想离开,被白霄挡下去路。白霄认出玉牌上的火棘图腾和火璃国君家红结,想起红璃久病居于深宫的传闻和神意考验,明白了机缘是什么。神意是要她查出慕聪的下落吗,查到后又应该怎么做? 稍稍犹豫后,白霄挥退两个随行护卫,向秀艺表明身份。白霄公主的敬神口碑远扬,秀艺夸赞。 “带我去见红璃公主。”白霄开口很直接。 秀艺故作惊诧c迟疑c想逃。白霄命令随行护卫离开,虔诚地面向颖神庙方向起誓。 “声名远扬的白霄公主一定不会背誓。”秀艺请白霄跟她走。 白霄见到红璃和一个老者,不相信红璃心灰意冷c远离纷争以求静养的说法,虽然这户农家房看起来比其他房子好得多,慕聪似乎不可能躲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显眼吗,她不是就忽视了吗? “我真的没法留在宫里养病,会让我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跟慕聪的婚礼。”红璃双眼含泪,没有假装伤心,她确实很伤心。 “怎么只带一个老医师和一个女仆?你还不如住在颖神庙里。” “哥哥会找到我,我不想见他。为了你,我早就跟哥哥闹得不开心。” “为了我?” “哥哥喜欢你,所以我接近你,想帮哥哥得到你的芳心,可是舒美纠缠哥哥,哥哥左右为难,最后选择跟金翎国联姻。我倾向你,跟舒美结了仇。”红璃在心里道歉,小小地让哥哥背了个大多数君家王子和贵爵少爷都有的多情花名。 “舒美?那天她” 红璃发觉白霄脸上微有怒气,忙问道:“那天?哪天,她对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仗着金翎国之势让我把参拜正位让给她。水欣国虽小,我好歹是公主,一个贵爵小姐还没资格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红璃神色一凛,果然是舒美,她就觉得披风掩身匆匆而过的那个女人有一种熟悉感,当时急着返程没做多想。“我找你之事,你告诉舒美了?”红璃一把抓住白霄的手腕,“我在这里静养,你也会泄露?” “不会泄露你的行踪,我起誓了。你既然避在水欣国,就是我的客人,我会尽好地主之责照顾你。还有谁知道你在这里?” “应该没人跟来。” “你把玉牌收好,太明显,会被发现。” “玉牌?”红璃假装摸衣服。 白霄立马转头盯看秀艺,玉牌已不见。没想到红璃的处境这么艰难,连最信任的婢女都心有异念。 “你带了多少值钱的东西出来?”白霄看着碎步后退想躲的秀艺问红璃。 “差不多都用完了,正愁接下来怎么办,没想到出宫生活这么费钱。咦,我的玉牌呢?” 白霄嗖地站起来,在秀艺跑出门之前抓住秀艺的胳膊,一耳光扇倒,从秀艺衣服里摸出玉牌:“欺主背主的贱婢!” “阿香,你?!”红璃故作吃惊c愤怒c伤心。 固峰慌忙放下药碗,冲扑到秀艺身边,跪下向红璃求饶:“公主,求您饶恕小女吧,是我管教不严,看在我们父女是先君亲自指给您照顾您的忠仆份上,饶了我们父女吧。” “还忠仆?这就叫忠?”白霄生气地抖了抖玉牌。 “阿香,这是怎么回事?我以前赏你的还少吗?”红璃端起固峰放在床头的药碗摔在地上。 “公主,这里生活不好,我希望宫里有人找到您,接您回去养病。”秀艺偷掐大腿挤出眼泪。 “你明知道我绝对不会回去,除非哥哥休了舒美,也不再逼我嫁人。”红璃怒吼,接着一阵咳嗽,营养不良又故受风寒,确实病了。 “公主。”固峰和秀艺同时哀求。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两个!”红璃抖着手指向门。 “不能放他们走!”白霄立即阻止,可是自己手上没有武器,屋里只有凳子和地上的碗碎片能用。 “他们跟了我十多年,是父亲信任的人,我不能杀他们。”红璃流泪,想起父母,“你们走吧,我以前赏你们的足够三辈子用了。” “谢谢公主c谢谢公主,我们发誓,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您在这儿。”秀艺举手发誓,扶起固峰,两人故作慌忙态急急地跑出门。 白霄立即跟到大门处紧闭门,回到卧房,把玉牌还给红璃,担忧地问道:“你独自在这儿怎么行,若你信我,我派两三个婢女来照顾你。” “谢谢,我一个人能行。” “为什么这么坚持?” “你爱过人吗?” “一直深爱着。” “那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坚持。” “慕聪不是你应该坚持的人。再说,就算你坚持,你哥不可能帮你,他已经娶了舒美,舒美是琼云的亲戚。” “火璃国和木华国发生的事,你很清楚呀。” “君家的消息都很及时,我又常去圣颖神庙,没有什么事能瞒过颖神的双眼。” “你觉得慕聪会杀宠爱他的父亲吗?” “他挟持母亲是确凿事实。” “他伤害母亲了吗?” “他让母亲挡箭。” “天黑雨大,谁也不知道暗箭从何来,为何射中的不是慕聪?” 白霄一愣,眉头紧锁。 “我了解慕聪,他绝对不会杀父害母,他跟我就快成婚了,还有颖族亲礼,怎么可能连四天都等不了,有人害他!”红璃吼得撕心裂肺。 “你小声点。”白霄轻拍红璃的背给她顺气,“确实有疑点,慕载怎么会悄无声息地被慕聪杀死,没有得到确实传位的慕聪还傻傻地等着被抓?” “你跟在颖神座下,凡事都能看得很透彻。颖神看人世蒙着一层纱,这层纱是双面,一面是颖神对世人的考验,一面是世人的受验,有些人利用这层纱作恶。白霄公主,有时候不需要这层纱,你要为颖神揭开。我不敢求仪使,他们没有君家思维,我只能求你,就像当时求你为我的婚事祈愿那样。”红璃紧紧握住白霄的手。 “可是颖族不管五洲事,这是颖神定下的规定,就是颖神对五洲的考验。” “没错,依《明堂仪》,是对君家的考验,所以君家要正言端行,被扭曲的君家需要有正向的君家为之正身。” “事到如今,木华国局势已定,我能做什么,水欣国又能做什么?” “你相信慕聪被人陷害吗?” “若慕聪被陷害,阴谋君位的人难道是”白霄压低声音,“慕擎?” “不是慕擎。” “琼云?!” “琼云肯定是一份子。” “那就还有金翎国国君琼吉?” “你的火璃国君妃之位是被舒美夺走的。” “我大致明白了。慕擎全然不知?” “陷害慕聪的那个慕擎亲手主导。” “什么意思?” “那个慕擎为何不受宠?” “那个?还有这个?” “白霄公主果然具有颖神明眸。”红璃含泪看着白霄震惊的表情,点头确认白霄心里所想,“此秘密只有慕氏和红氏知道,所以慕载死后接着就是我父母。” “我懂了,为何慕聪能够挟持母亲c伊娜和慕慧得以留命c红朗娶舒美,还有你避在这里的真正原因。那慕聪呢?” “哪里才有慕聪的避难处?” “没有他的消息就是好消息,他必须活着才有机会揭开那个慕擎的真面目。那个慕擎是谁?真正的慕擎呢?” “那个慕擎的来历只有慕载c伊娜和我父母才清楚,我c哥哥c慕聪和慕慧只知道真正的慕擎失踪了,肯定有人害真正的慕擎。” “所以找了个替身一边寻找真正的慕擎一边以防阴谋者得逞,是啊,替身怎么可能受宠。” “慕聪是被陷害的,你相信了吧。” “缺失令人信服的人证物证,替身也已正身,这事很难办呀。” “机会肯定有,就看何时出现,所以必须保命。” “我出现在这里不会被人怀疑,你放心,我会照顾你。只要我觉得有价值的消息,我就会告诉你。我稍有点担心,你知道假慕擎被证实后会发生什么吗?木华国c金翎国和火璃国都会震荡,由此影响三洲,冲击《明堂仪》规范,颖族会有什么行动?” “颖族族长一定会亲临五洲,为接受过考验的慕聪正名归位。” “我试试侧面探一探父亲,我不会透露你们的秘密。若父亲对慕聪弑父一事持怀疑,我再循序渐进。水欣国虽小,悄悄照顾你和慕聪还是没问题。” “谢谢你相信我。”红璃哭着靠在白霄的肩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百密一疏(5) 秀艺暗盯白霄在颖神庙地界和乡间的行踪,保持跟固峰的联系。固峰藏身在河屡房里,通过河屡打探水欣国和木华国的消息。 红璃每顿吃得很多,隔三天就要送一大筐食材,首次亲下苦力来回奔波的白霄没有多说多问,红璃也清楚白霄意识到慕聪就藏在此处。 慢慢地,红璃发觉白霄看她的眼神有变,心里好像藏有话。从秀艺处得知,白霄去颖神庙的次数减少,白瑞在张罗白霄的婚事,可是没有明确对方是谁,像在放消息。白霄放弃了颖族族长?那意味着白霄心沉俗世,容易被家国利益所牵扯,红璃很担心白霄泄露秘密。 固峰也很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白瑞说服了女儿密行什么事,但是没有借口让河屡被召入宫或让白瑞来颖神庙。表面上看很正常,白霄的年华不能再蹉跎下去,念想颖族尤其是族长不切实际。族长的光灵体看起来年轻英俊,但真实年纪肯定比白霄大很多,当父亲都可以了。圣颖神庙奏响过两次欢歌,表明族长已有两个孩子。从第一次欢歌的情况来看,第一个孩子是女儿,跟慕聪的年纪差不多;第二次表明是个儿子,现在才四岁左右,绝不可能娶白霄。史上有过两位已有妻室的族长看上公主,公主在颖界是什么身份c状况如何,族长没有说,君家也不好问,你情我愿的事,而且已是颖族内部事,五洲不能过问。白霄想作为进入颖族的第三个公主可行,但是想成为族长夫人不太可能,以白霄的心信儿,她不会甘愿为地下夫人。可以推测得到,族长的丈夫或妻子只能是除了禾子氏外最近颖神血脉的人,这样才能保证颖神血脉传承,虽然不知道是否真有颖神。 颖界的禾子氏有使命职责,身不由己,同样,五洲君家也有身份之责,需从大局。白霄如此虔诚仍未能进入颖族,必须回归自身原本的位置。需弄清楚白瑞看中的未来女婿是谁c白瑞在打算什么,这关系到慕聪和红璃的安危,固峰决定冒险亲出,地点在圣颖神庙。 河屡跟一个很有风范的老者离开苑山颖神庙前去圣颖神庙的消息很有技巧地传到白瑞那里,白瑞果然跟去圣颖神庙。固峰离开,红璃和慕聪觉得像失去依靠一样很不安,只能寄希望于秀艺和白霄。 一天夜里,房外传出动静,慕聪迅疾躲进灶房地洞,红璃拿刀躲在柜子里瑟瑟发抖。脚步声进入卧房,不止一个人。柜门打开,红璃惊叫着被拖出来,刀被夺去。慕聪慌忙从地洞爬出来跑进卧房,睁红了双眼,挥刀杀了将红璃压在床上的两个男人。鲜血染红了慕聪的双手,喷在红璃脸上,两人紧紧互搂哭泣。趁夜,慕聪将两具尸体掩埋在房后的土田里,红璃清理屋里的血迹。 次日一早,红璃把红色剪纸贴在门上。秀艺提着果篮靠近,得知夜里的情况后大惊,她并未发现可疑人。不一会儿,白霄背着食材来了,见红璃双眼红肿,询问原因。 “你给我说实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白霄握着红璃的双手。 “我真的是想父母c想哥哥。” “那就回宫吧。现在的情况你也很清楚,这样避下去不行。” “舒美不会放过我。” “她能把你怎样?红朗是国君,难道连妹妹都保不了吗?你只要在宫里露面,向舒美示弱示好,听从她的安排,她不敢伤害小姑子。” “听从她的安排?她让我嫁人怎么办?” “为了慕聪,也是为了你哥哥的安全,你只能按照舒美的要求做。虽然嫁人,但你可以保身保心呀,你是公主,那个男人敢用强吗?慕聪一定会理解你,若他日得以翻身归位,他会迎你回去。” “不可能。” “你不相信慕聪?” “我怎么可能让哥哥难做。” “也是,舒美再欺负你,也不可能随便给你找个人家嫁了,不是君家也是高位贵爵。你不回去,又在这里生活不惯,要不去我那儿?” 红璃连连摇头。 “我侧面试探过父亲,他对慕聪弑父持有怀疑。再说,慕聪做的事跟你无关,我和父亲会照顾你。我打听到那个慕擎抓捕慕聪进行得很周严,凡是长得有点像慕聪的人都被关在牢里等慕擎亲查。你可能会成为诱捕慕聪的诱饵,你不想变成那样吧?你安全,慕聪才安全。” 红璃垂眼看着地面。 “若想你c你哥和慕聪更安全,就跟舒美交好,听说她跟琼云c琼策很要好。你这么美丽,再主动些,说不定琼策看上你呢?” “你在说什么?!”红璃吃惊地看着白霄,“且不说琼策会不会接手慕聪的婚约者,我绝对不会嫁给仇人。” “你父母的死并没有证据指向琼氏。说得难听些,你父母的死是慕聪的霉运带去的,他翻身之前,你要先考虑自身的转机,说不定能带动慕聪的转机。” 红璃的目光不由得飘向房门。灶房地洞狭小,慕聪基本上整天都需缩在里面,除了吃饭的时候出来一会儿,只有夜里才能出来小憩。身体上的折磨还无大碍,心理上的憋屈难忍,这段时间他很阴沉,昨夜刀砍两个盗贼时像疯了一样,双眼猩红,脸上带笑,可怕得像地狱之鬼,平静下来后像孩子一样哭泣,这种日子迟早把人逼疯。 盗贼?盗贼怎么会明知有人还入卧房?红璃眼神一紧,固峰说这一带民风淳朴,很安全,所以大胆买下最好的农房,之前一直无事,秀艺也没发现可疑人,所以没有值夜。难道不是盗贼?红璃想问白霄,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状态不好,好好休息,我去放食材。”白霄起身朝房门口走去。 “你累了,我去。”红璃赶紧拉住白霄。 “已经休息好了,我放完食材就走,不跟你打招呼了,你好好想想怎么做。”白霄推开红璃的手。 红璃不好再坚持,否则就像因故阻止白霄去灶房似地,在固峰回来前还不能让白霄明确慕聪躲在具体某处。 白霄的劝导很有价值,两天来,红璃一直认真思考,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牵累,当初哥哥让慕聪带她一起走时,慕聪话语委婉,显得不太愿意。不管那两个男人是不是盗贼,慕聪因她而暴露藏身之处,将来可能还有类似情况,若是搜兵就惨了。 红璃心事重重,时常没有及时回答慕聪的话,慕聪几乎每次都是阴沉着脸气呼呼地返回灶房地洞,其中一句话让红璃很生气,“忍不下去就散了吧”。红璃真的差点被气走,可是哭泣中的慕聪浮闪在脑海里,她只能闷声抽泣,待慕聪出来后以微笑相迎。 “想好了吗?”白霄又一次谈及去留。 固峰和河屡还没回来,秀艺打探不到消息,红璃不敢轻举妄动,想从白霄口里套出点情况:“想离开这里,但不是回宫,而是去圣颖神庙向颖族求救。” “不行。”白霄立刻反对,“我在圣颖神庙祈愿多年,因公主身份难以达愿,颖族更不可能回应你的愿求。这是对你和慕聪的考验,你们要顺神意而行,若中途人为断止,结局可能更惨。” “不回宫还能去哪儿,我不能去你那儿牵连水欣国。” “我给你准备足够的钱财,你就当微服游玩,离风浪越远越好。若钱不够,你就回这里取,我会在这里留下足够你一生所需的财物。” “房子没人住,会破败,屋里的财物会被发现被盗走。你要嫁人,不可能为我看守这个房子。” “我出嫁后仍旧会为你守这个房子。” “你就嫁在国内吗?” “应该不会。” “嫁去哪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们无话不谈,为什么现在不告诉我,我想知道谁比我哥有福气。” “大福气在考验之后,我在圣颖神庙辛苦多年,你和慕聪肯定也各自会有大福气。” “各自?” “嗯,各有各的转机,路是各人的,交集有因c分道有因,没有永远不变的交集或分道。经历过这么多事,你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明白,我想去圣颖神庙确认。你辛苦过的经历,我想效仿。” “那是我已走过的路,不是你的路。” 红璃感觉白霄话语里有些不耐烦,还有些生气,不明白自己的话语哪里让白霄感到不快,若不是固峰和河屡跟白瑞之间的交流不快惹得白霄心里不舒服,那就是白霄忧于嫁人一事,白瑞选的男人让白霄不乐意吗? 红璃低下头,余光注意白霄的举动,只听啪的一声,白霄把钱丢在桌上,红璃诧异地抬头看着白霄。 “我不能再定时给你送东西,这些钱拿着,我若没来,你就自己去买必需品。”白霄站起来。 红璃故作惊慌地张大嘴,手指着自己的脸。 “你瘦弱憔悴c面色发黄c颧骨嶙峋,容貌不如从前,很像贫苦的农家女,这里肯定没人能认出你。” 红璃不敢相信这样刻薄的话从白霄口里说出来,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脸,确实粗糙了,相比之下,白霄非常靓丽。 “若想慕聪和你哥认出你是谁,你就回到公主状态,游玩散心是个好办法。我走了,你好好想想自己的路。”斜瞄了一眼红璃,白霄扭头就走,生怕沾染半分土气似地。 关门声一响,红璃立马跑到一张桌边拿起镜子,镜中人确实面黄肌瘦,但不至于颧骨嶙峋,容貌也没太差,只是没精神。想想曾经的自己,红璃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 过了一会儿,慕聪进来,红璃仍然看着镜中的自己流泪。 “怎么了?”慕聪问道。 “我好看吗?”红璃喃喃出声。 “像被人打了一耳光的村姑。”慕聪难得好心情地露出笑容。 红璃呆呆地看着慕聪,心里沉到低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百密一疏(6) 白瑞算错了慕聪的选择,白霄低估了红璃的决心。 白霄终于忍不住斥责红璃:“你怎么还不走,还在犹豫什么?没想到你这么自私,只考虑自己的安全,不顾慕聪的生死。水欣国只能保一个人,要么是你,要么是慕聪。保你,水欣国将跟木华国c金翎国和火璃国三国为敌;保慕聪,水欣国会跟木华国和金翎国两国为敌。水欣国已有觉悟,全国上下将为颖神示下的《明堂仪》而战斗,但是你和慕聪,孰轻孰重,如何选择才能减少牺牲,一目了然。你远去或回宫,对你c对慕聪都有好处。” 红璃瞪眼看着怒红脸的白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水欣国敢战斗,白瑞可能有良计,而火璃国不敢,哥哥红朗没有计策。白霄确实没说错,她不应该连累慕聪,她可以走,但要等到固峰回来。 “你知道为什么木华国c金翎国和火璃国一直联手追捕慕聪吗,因为你。多一个敌人多一分危险,相应地,慕聪多一份责任多一分危险。你自视忠于他,其实是害他,你害死了父母还不够吗?若不是你到圣颖神庙,舒美会追踪而至,会猜测到你藏匿慕聪吗?”白霄一句句紧逼红璃。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红璃捂嘴哭泣,不能让慕聪听见,固峰回来前,他绝不能露面。 “这是我在水欣国的通行牌。”白霄朝红璃扔出一块木牌,又在桌上放了一叠钱,“若钱用完了还不想回宫,回这里等我或去颖神庙挂祈愿牌留讯,暗语是霄客琉璃梦。” 红璃颤抖双手拿着木牌和钱,咬紧牙憋住哭声,任由泪水洗面。琉璃梦,曾经美梦一场,火璃国公主嫁到木华国成为君妃傲视五洲。梦断难续,只能霄游如仙——诀别仙。 好不容易稳住颤抖不停的身体,红璃泪眼模糊地看着坐着不走的白霄,哽吞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吗?看着我走吗?” “我要把这里布置一下,具有我的特点,若有人追捕到这里,不会怀疑你在这儿待过,你以后才能回来找我。”白霄的口气充满赶人走的意味儿。 “你你真要我现在走?”红璃简直不敢相信白霄会直接赶人。 “不是我要你走,而是你应该立即走。你脑瓜子呆了吗,还没看清形势?这样的你会害得慕聪我不敢想象他的结局。”白霄侧身对向房门,眼神向红璃示意。 红璃看得清楚,分明是一道命令,似乎还有警告。白霄知道慕聪藏在这里,已经发现灶房的隐秘了吗?红璃哆嗦着站起来,当下她必须消失在白霄眼里。 见红璃只拿通行牌和钱,白霄立马喊道:“你不收拾一下衣物吗?” “包袱显眼,有钱就行。”红璃抹去泪水,冲出房门。 一路小跑,警惕地观察情况,红璃看见秀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立刻朝小树林跑去。若白霄一直未走,她就不能回去,也不能去颖神庙,盯查的事只能继续拜托秀艺。 傍晚,白霄走了。隔了好一会儿,秀艺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敲门。焦急又不安地等了一会儿,门才打开一条缝,秀艺立刻闪身进屋,看见慕聪一副无力状进入红璃的卧房,无神地在桌边坐下发呆。 秀艺不敢问,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红璃的事,不知道白霄有没有发现慕聪,若被发现,两人谈了些什么。 “红璃她抛弃我了。”慕聪声音低沉,夹带哭腔。 “不会,红璃没走远。”秀艺赶紧反驳。 “没走远,那是确定我的安危吗?我很安全,白霄承诺保护我,水欣国会成为我的后盾。固峰不是去见白瑞了吗,应该谈妥了吧。红璃可以回去继续当公主,听红朗和舒美的话出嫁过安稳的日子。”慕聪边说边笑,声音哽咽含泪。 秀艺不知道怎么接话,红璃没说太多,只是让她盯紧白霄,注意慕聪的行踪以便跟固峰联系。她急着来盯门,没能详问。 突然,慕聪腾起身子朝外跑,秀艺来不及拦下,慌忙跟上。天已黑,乡间几乎无人,秀艺仍然不敢喊,又追不上,只能无奈地跟着,离红璃暂躲的小树林越来越远。 夜深了,依然没有秀艺的消息,红璃实在按捺不住,摸黑出林,多次跌倒,忍疼站起来继续试探着脚步朝农屋走去。星光下,隐隐看见农屋的轮廓,红璃提紧了心,紧握双拳给自己鼓劲儿,碎步挪移迈出颤抖的双腿。 近了,红璃又高兴又紧张,不知道房里是什么情况,可她必须去确认。具有颖神信仰的白霄会守诺,不会泄露她的行踪也就是慕聪的藏身处,何况白霄已表明会保护慕聪。 后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红璃差点惊呼出声,一副接受厄运的样子闭上双眼,浑身轻颤。一股力道把红璃拉入一个怀抱,气息熟悉,红璃哭出声,紧紧抱着慕聪。 “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你不会抛弃我。”慕聪轻泣。 “傻瓜,你怎么出来了?” “我承诺了红朗保护你,哪怕你离开我,我也要确认你的安全后再独自离开。” “你白霄发现你了吗?” “我听见响亮的关门声,出来一看,白霄坐在你房里。我不相信她说的话,我相信你。就算她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我也站在你这边。” “进屋再说吧。”秀艺提醒道。 “快,跟我走。”慕聪反应过来,拉着红璃开跑,两人差点被石块绊倒。 “怎么了?”红璃忍疼问道。 “秀艺,快跟上。白霄今晚带人来布置房子,同时接我去她那儿。”慕聪稍稍放慢脚步,他们都不习惯乡间路,也不熟悉路。 远远地出现一些光点,慕聪c红璃和秀艺心下一惊,有些慌不择路。慕聪强迫自己冷静,担当起男人责任在前领路。弯弯曲曲的小路不知走了多久,更不清楚周围是什么环境,只能有路就走。逐渐地,路渐渐宽了,但慕聪三人的心却更揪紧,他们可能进入了小镇。 房子多起来,灯火逐渐明亮,夜游人变多,慕聪和红璃不敢掩面而行,只能抬头挺胸强作镇定。潺潺的水流声隐隐传来,慕聪牵着红璃,跟秀艺一起朝水声方向走去。应该是一条河,顺着河可以走到镇外,说不定有树林草地藏身。 果真是一条河,挺宽,夜色下的河水黑黝黝地像蜿蜒的蟒蛇,有些令人发麻。慕聪牵红璃小心地走下斜草坡,河岸较平,可以加快脚步了。 房子减少,灯火渐远,三人的心稍稍安定了点。然而没走多久,可疑的声音传来,慕聪回头一看,慌忙按下红璃的身体趴在草地上,低矮的小草不足以完全掩住身体。一些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找人的内容分明。找谁?慕聪和红璃互视,看见彼此眼里闪烁泪花。 “跟我换衣服,把公主玉牌给我。”秀艺说着,开始扒红璃的衣服。 “不行,秀艺。”红璃赶紧抓住秀艺的手。 “红璃公主,你活着就能保我的命。各处颖神庙都不安全了,去我家乡的陋屋。跟我们失去联系,固老若还安全,会去那里试运气。” 慕聪紧咬牙关,痛苦地朝红璃点头。 秀艺穿上红璃的衣服,把公主玉牌拴在腰间,披散头发,拿上慕聪的外衣,快速爬上斜坡,朝寻人的声音方向粗着嗓门装了两声男音“璃儿c璃儿”,然后转身开跑,脚下重重踏地。 慕聪和红璃趴伏在草地上,死死咬唇憋住哭声,听见一群奔跑声朝孤独的跑声追去,还有声音喊道“立刻去通知公主”。 一直趴伏着,身体僵硬又瘙痒,慕聪和红璃却不敢动丝毫,熬着身心的苦痛,振作精神细听动静。白霄似乎赶来了,没追去多远就停下,汇报的声音说:“人跳河了,一直顺水沉浮。女人身上有红结玉牌,她吻了一下还放在心口上按了按。似乎还有一个跳河的男人,这是漂在河上的衣服。” “顺水搜!”是白霄的声音,随后所有声音远去。 慕聪紧紧按着红璃的头,用手上的力道提醒红璃必须忍住哭声。隔了一会儿,慕聪才抬头观察情况,试着半起身,然后拉起红璃快速爬上斜草坡,迅速拐进路边两座破损的土房子间的狭道里,躲在拐角处丛生的茂盛的杂草中。 睁眼注视狭道外的情况通夜,天渐亮,直到恒阳高挂当空,慕聪才从杂草中冒出头,轻手轻脚地穿过狭道,在道口处探看情况,手势招呼红璃出来。 秀艺凶多吉少,慕聪和红璃不敢沿河岸查看,按照秀艺的叮嘱去陋屋,白霄给的通行牌派上用场,也全靠秀艺的牺牲让白霄没反应过来。 固峰和河屡的圣颖神庙之行失败。固峰身上带伤,独自回到苑山颖神庙河屡的房间,一直等不到秀艺,林界里又有可疑人,明白出事了,无奈下悄悄向仪使长表明身份。在仪使长的安排下,固峰辗转到秀艺家乡的陋屋,终于与慕聪和红璃重逢。 固峰清楚圣颖神庙地界上的每寸土,趁夜让河屡把白瑞引到林界深处一棵树下。白瑞早已意识到河屡身边的老者不简单,固峰虽有乔装,几句话不到,白瑞就笑喊“固总长”。固峰并不意外被识破,跟白瑞半敞明交流,坚守慕聪这张底牌不露。白瑞虽也有所保留,但固峰听出了白瑞的算盘,竟然还要求交易。 自爷爷回忆并画出颖族族长禾子笙的美态后,白霄迷上颖神模样从而倾慕颖神后代,又听父亲讲过现任族长禾子绪的美态,虽已知道禾子绪有女儿,仍然止不住情感。白瑞一开始没在意,直到圣颖神庙的欢歌明示禾子绪添了个儿子,见女儿依然如故,这才知道女儿的心难收。 白瑞暗自为女儿准备夫家,女婿候选人一个个被删去,可女儿还没被颖族选上。终于,希望来了,禾子绪亲临丰收庆。传回来的消息令人激动,禾子绪不仅爽快地收下暗示心意的衣服,还让白霄陪伴在旁,温柔的目光时不时地照顾身边的美人儿。神的眷顾太短暂,但白霄没有放弃,继续向颖神传达心意。女儿执着以求,白瑞劝不了。 付出总有回报,禾子绪让隐居二十多年的资深仪使河屡出面问示心意c设下考验。机缘出现,近在苑山颖神庙,竟然牵出慕聪冤情。 禾子绪的考验究竟是为让白霄入颖族还是为她指出另一条福路?白瑞觉得不管如何,两条路其实可看成一条路。若能帮慕聪逆转,不入颖界随禾子绪左右,也能坐上木华国君妃之位。红朗的选择珠玉在前,慕聪应该清楚怎么选,问题是水欣国如何让慕聪摆脱红璃依靠白霄。 白瑞思考很久,首先须让慕聪意识到红璃不可能衷心追随,其次要让慕聪感受到白氏可靠,最后是逆转实力,需要水逸国牵头联合水芸洲和土英洲,以民间贸易制造五洲大国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使得颖族亲出,如同八百多年前制止五洲霸战的颖神或者圣颖大帝。有胜机压制金翎国和火璃国,还能通过慕聪跟木华国结亲,一直觉得很憋屈的景氏一定对慕聪冤情感兴趣。木华国君妃只能是白霄,景清的女儿已出嫁,景氏和白氏有亲缘c有主从依附,景清会同意逆转计划。 没想到消失二十多年的固峰出现,意味着逆转计划更有希望。白瑞一时高兴,固峰也因白瑞的辨识一时开心,话语有些疏漏。白瑞突然脸色难看,固峰意识到白瑞察觉了所谓的神意考验是怎么回事。果然,白瑞表示不追究固峰和河屡玩弄君家的罪过,要求固峰联合现任仪使总长发动所有仪使作为逆转计划的支持力量。 固峰发觉自己错辨白瑞,以从长计议为借口带河屡离开,白瑞没有阻止。不一会儿,固峰听到后面传来急行声,极为愤怒,白瑞竟想控制他强行计划。林界深处有一个狭窄的小山洞,可去那儿已来不及。情急下,河屡脱下外衣罩在固峰头上,把固峰推下斜坡,自己大喊着“固老,快点”,朝另一方向跑去。 河屡一定不会留命给白瑞利用,他们这些仪使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过一次,固峰痛苦地自责,在小山洞里躲了五天,靠野草和露水维持生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百密一疏(7) 后来,慕聪和红璃才知道秀艺葬身之处叫泽琏河。为了不拖累发现龟爻老祖特殊信号并实施计划的慕聪和固峰,红璃大胆地重新踏上水欣国的土地,住在镇上,夜里沿泽琏河岸凭吊秀艺。 秀艺在天有灵,红璃觉得。一个阴湿的潮夜,在疑是秀艺葬身的岸边,她与白霄重逢。她披散的头发沾过草地,夜露湿重,像从水中来,深色衣服在暗夜里浑然一黑,与黑黝黝的河水相称,强烈对比的是哀伤憔悴的脸上无一丝血色。她似有感应般地转头,与斜草坡上的一个女人对视,从女人脸上看到惊恐。 白霄身边还有几个人,红璃有些慌,紧握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疼痛感让她冷静。跟着固峰学了一些求生技能,还从摩家人那里得到一些器具,红璃露出雪白的牙齿向白霄冷笑,回转头蛇扭几下身体,趁机将呼吸气杆衔在嘴里,然后跳进泽琏河。“扑通”的水声中,她听到尖叫声。 每日夜行,红璃已熟悉沿河一带,在一个弯处上岸,迅速钻入对面荒丘里。不能再逗留水欣国,红璃重新跟慕聪和固峰会合。 不久,仪使中传出白霄的消息,白霄患异病遇邪鬼,白瑞秘密求医,竟然向巫师求助。红璃又喜又悲,邪鬼是她,也是秀艺,更是白霄的心病。 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泽琏河里打捞出红璃公主的尸体。那是秀艺!红璃在慕聪怀里痛哭。得知秀艺的遗体被送到火璃国王宫,按照公主尊格下葬,红璃稍感宽慰。 听说白霄的病好了,只是有些抑郁,时常游民市散心,想起墓里的秀艺,红璃有些不甘。慕聪不敢相信红璃如此执着,于是冒险陪她再入水欣国,固峰只好联系曾经的仪使暗中保护并辅助两个愈发胆大的逃亡人。 暗查白霄的落脚点不容易,慕聪和红璃潜查期间,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消息传来,慕聪被斩首。这是具良想结束抓捕的举动还是诱捕的圈套?明里抓捕慕聪的行动似乎真停止了,暗中辅助的仪使也有了好消息,白霄在一个民市上出现。慕聪和红璃立即赶去目的地,在民市上转悠了两天,傍晚时分看到白霄在两个女人和两个男人的陪伴下进入一家豪华客店。 确认白霄独自进入一间房,天黑后,红璃假扮送水人敲开房门,用冰敷过的手触碰白霄。白霄惊恐地冲出门,跌落楼梯。惊呼声中,红璃趁乱跟慕聪一起快速回房,从窗户滑绳而下,跟接应的仪使悄然离开。 这一切只是拉开逆转的序幕。 禾子杉静静地听完红璃的讲述,毫不吝啬地露出赞赏的表情。与禾子渊一起在五洲待了一年多,大多数时候安全地在小颖舟里都感觉日子难过,可想红璃和慕聪逃亡的日子有多难熬。 “我会跟哥哥交流,将你和慕聪的讲述结合起来,哥哥一定有法子妥善处理慕聪的事。”禾子杉摸着下巴思考。 “禾子渊真的很聪明吗?”红璃还是不敢相信。 “哥哥是天才。”禾子杉很得意,半开玩笑说道,“你后悔了?晚了,哥哥是我的。” “慕聪是我的。”红璃笑得开怀,跟禾子杉明着说令人身心爽悦。 两个女人到回家的必经路等待,不多久,禾子渊的招呼声响起。禾子杉笑着飞扑过去,吊着禾子渊的脖子撒娇;红璃提起篮子,温柔地朝慕聪娇笑。 半天的收获是一只野鸡和半篮野菇,禾子绪故作不满意。想起红璃讲述的白霄痴迷,禾子杉盯着父亲认真看。 “杉杉?”禾子绪被女儿盯得心里发毛。 “爸爸,你还真的挺帅,就是眼周皱纹太明显。”禾子杉啧啧嘴。 “你爸跟你妈结婚那天,好多姑娘哭了。”木子华哈哈大笑。 “爸爸这么受欢迎啊!”禾子杉赞叹,转而戏谑地朝父亲眨眼,“爸爸,你自评受欢迎的程度在五洲如何?你知道吗,好多公主痴迷你呢。” 有固峰在,族长的威仪风范得拿出来,禾子绪严肃地用眼神警示女儿说话需注意。 “眼下就有一个公主看得出神。”固峰笑道。 客厅里的几人立即看向红璃。红璃涨红了脸,收回目光正要解释,慕聪抢话:“红璃那是对长者的尊敬,傻不拉几痴迷父辈男人的是白霄。” 傻不拉几的女人痴迷他,那就是说他也傻不拉几?禾子绪无语地看着慕聪。 慕聪立即意识到说错话,求助地看向哥哥。 “爸爸,你对白霄有印象吗?”禾子杉代禾子渊转移父亲对慕聪的威视。 “虔诚的水欣国公主,听说了。”禾子绪回答。 “听说?爸爸,你不记得她,大美人儿呢?”禾子杉惊奇地问道。 禾子绪轻笑不语,他基本上对五洲女人的容貌过眼即忘,对伊娜的印象最深。虽然妻子称不上美人儿,颖界多的是美人儿,其中有人比妻子更近颖神血脉,但他就是皮贱地爱勤劳c开朗c伶俐的妻子。女儿像妻子,若模样像他就更好了。 “爸爸,白霄痴迷你,还送亲手做的衣服给你暗示心意,可你没有顾香,她最终把目光落在慕聪身上,伤害红璃,结果引火自焚。”禾子杉简述。 “什么衣服?”禾子玫的目光看向厨房,不知媳妇听到没有。 “我一向对这方面很谨慎我想起来了,有一次丰收庆,听说慕聪来了,我想代渊儿看看慕聪,临时决定参加神仪。有个女仪使送了件五洲款的衣服和白玉水荷,被禾呈卫收了,他穿着挺合身。”禾子绪回忆起来。 禾子杉和红璃忍不住笑出声,白霄的痴情竟然丝毫没入颖族族长的眼,柔情的眼神从何谈,应该是看慕聪和被慕聪看时表现出来的因禾子渊而生的父爱。 “固峰,你和慕聪没怎么说白霄的事,从杉杉得知的情况,应该是红璃讲的吧,我感觉有价值。水欣国知道真假慕擎,也知道慕聪被陷害?白瑞和白霄还向哪些人透露了秘密?”禾子绪推测道。 “三个祭司在,白瑞和白霄的事不好详讲,担心言多必失暴露禾子渊的身份。你能轻易猜到,三个祭司恐怕也会猜到。”固峰笑叹,“从秀艺遗体被发现c假慕聪被斩到白瑞就白霄之死向木华国和火璃国所做的表示可看出,他没有对外透露丝毫秘情。” “白瑞只有一个人证——固老,还必须抓到固老才行。”慕聪补充。 “从我掌握到的情况来看,没有充分证据指证具良和琼吉,而且局势已定,白瑞肯定不敢说漏一个字。”禾子绪笑道。 “只要掌控慕聪,哪怕没有我,白瑞的计划应该可行,可惜白霄这环脆裂了。”固峰说道。 “白霄转变目标后太心急,她不该赶我走,若向我明说想法,我会配合她。”红璃说道。 “年纪大了还没夫家,怎么会不心急,关键是颖族没个儿准话。”慕聪靠着哥哥,偷瞄了一眼禾子绪。这个男人跟神仪上看到的模样差不多,只是老了,另外身材没那么高大,神威之气也不足。 “说来,白瑞和白霄之念把颖族进一步卷入五洲事,是继慕载和伊娜c具良和琼吉之后的又一个台堡。”禾子绪思索着,或许如他之前推测的那样,暗堡还在前,从叶玄生开始,甚至更早,在颖神一行人降落到这个世界时,一块垒石就出现了。 “白瑞可做我们的切入口,分析一下他原本打算什么做。”禾子渊边听边思考,找到插话的机会。 “有出头之机却没把握好而丧失机会,女儿又死了,秘密会压得白瑞心里痛苦,又会让他心有不甘,心念时沉时浮,骚得人煎熬。他定不住,会密切关注具良和琼吉的举动,可能还会散布对具良和琼吉不利的传言。他难受,会拖着人跟他一起难受。”固峰表示赞同。 “那就需要接近白瑞掌握情况。”禾子绪的目光在禾子渊c慕聪和固峰身上轮转。儿子又主动了,向龟爻老祖计划那次。 “只有我去,在五洲,慕聪已死。”慕聪昂首,目光坚定,心里砰砰地跳得厉害。 “我也去,在五洲,红璃已死。”红璃跟着表态,她跟慕聪的性命连在一起。 “白瑞正需要你们,你们自投罗网吗?现在可不比当时,白霄直接因你们而死,白瑞不会善待你们。”固峰反对。 那就只有他了,禾子渊看着父亲,微点头示意。 “饭后再讨论。我们要先推测白瑞原本的计划,再思考如何接近他c使用他。”禾子绪余光瞄见妻子上菜的身影。 自己居然被公主爱慕,还成为慕聪逆转上的重要一环,禾子绪哭笑不得。他确实不记得白霄的模样,或许她真的才貌双全,但绝对差距下的优势者很少,若不能认清自己,自优自傲之点会自伤,而他人其实没看在眼里。颖族在五洲人眼中的闪光灵体就是为了获得首要印象中的绝对差距下的优势,久了,自己都忘记原有的模样,禾子常就是那样露了马脚。幸而有儿子c女儿,他得以观面提醒自己原有的模样是怎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天象魂画(1) 颖族传说中,颖神c神妃和三十六个天罡神将的神身在神山第七层山界的雪洞中,由神兽守护。神魂随时可能重返神山,魂魄结合,从雪洞中走出来,用神眼俯瞰世界。若颖族触犯神身,颖神将收回颖禾子,没有颖灵之光,颖族将失去人神地位被五大陆抛弃,其结果,全族人会饿死,或者动用神之武器堕落成魔,而整个世界将重陷曾经的智慧困境和战争灾难。若说颖界是神域,那神山第七层山界就是神域中的神域,连族长都没资格踏入。 这个世界的文明不正常,建立在谎言基础上。一个谎言需要另一个谎言去圆,一个接一个,最终形成这个世界的神学,颖族被推上神域下不了台,不得不承担起另一个错误——对这个世界的人类生命和自然状况造成的伤害。颖湖的汹浪不是原本就有的,却恰好成为保护颖族命脉的天险;五洲的新生儿不是原本需要颖灵之光的天然呆,却恰好印证神学,保证了颖族的神圣地位。 他们原本的家园已被浊海淹没,空中满是厚重尘霾,仿佛混沌初态重现,然而开天辟地的盘古再难有。生命基本上消亡在灾难中,有钱的难民,一些保守者买了船票,困在海洋里,一些胆大敢闯的飞向太空。颖神预见性地准备了颖舟,费尽心力才得到一个落脚处。他们没想成为神,只求一块生存之地或者仅是供以喘息的中途站。只有历代族长和祭司才知道血脉之初来自哪儿,颖族真正的禁地是无其他人知道的神庙地下室,里面的秘密是颖族生存的希望,却是这个世界人类的灾难。 颖族从未细究颖神本身的起源,即神的出生c成长c建功和封神。可供参考的秘密资料里没有任何记载,历来也没有任何说法,除了族长和祭司,族人们认为自己是三十六天罡神将的后裔,是半神。既然颖神c神妃和神将其实是另一个星球上的人类,他们死后一定有墓地,随葬品能够揭示出更多秘密。禾子绪认为颖神的人类思维会留下传记之类的记录,那么雪洞秘葬传说应该是真的,可是那片莹洁的神域难以深入。 神庙地下室里,禾子绪和三个祭司沉默地看着掀起狂澜的三尘仪。三尘仪,装置基座四边分别是四象神兽的雕刻——青龙c白虎c玄武c朱雀。雕像腹部内空,里面安装有接收c解析和制造空间场力的仪器。四神兽的头部也内空,里面装有能进行意识场成像的蜃鸟。四神兽的头顶分别有一根支柱,共同支撑起装置核心。三个仿古测量日月星辰的同心环大中小各一个,同心的中心处有个圆球形装置,靠材料自身的磁力悬浮,里面装有名为“凌空子”的能量源。三尘仪高速运转时,不停地收发强烈的能量波。与凌空子能量同源的颖族人感受到的是清心之音,如同一场模拟天体音乐的禅幻,能够修心扩思,然而对于这个世界的人类而言却是压制性的魔力,还掀起近能的本就不平静的湖水更加浪涛汹涌。 五洲的人向观暗言颖族为占生存之地残忍驱逐原住民。是半驱逐。颖神到这里时,原住民不足三十人,孤岛般的状况下生活很原始。颖神亲自向原住民一个个地询问留与去的想法,只有八个原住民留下,其他人害怕地“逃了”。粗陋的木筏难渡近二十万平方公里水域的风大浪大的颖湖,若容易,原住民早已与五洲相往,且那时彼此互不知。 颖神一行人在八个原住民帮助下熟悉颖界环境,改良生活条件。通过为数不多的原住民,颖神一行发现宇玛星的人类无法与这个世界的人类生育后代,而颖族需要新的血脉延续种族,于是新的“造人”机器诞生,“造人”计划必行。 “待在这里确实不是长久之计,随着文明进程,这里的人终会制造出我们拥有的东西,入岛是迟早的事,我们那时候的后代如何抵抗?”水令瑶很忧心。 “不能与这里的人融为一体,我们就没法融入这个世界,走是必然的,但走之前,我们需要做一件事。我们身体里流淌着这个世界的人类血脉,有义务参与这里的事。”禾子绪把盘桓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 “你指木华国?”禾呈卫明了地微笑。 “一次丰收庆上,你不是收下了白霄公主亲手缝制的衣服吗,当时就穿上身了,被网进五洲阴谋。”禾子绪笑道。 “什么?那不是仪使的供奉吗?”禾呈卫不由得抓抓衣服,感觉浑身被紧缚,好像那件压箱底的五洲款衣服穿在身上。 “献衣服和水荷并陪在我身边的女仪使是水欣国的白霄公主。”禾子绪装样不开心,“你的行为害我被误解。” “哈哈哈哈,女人亲手做衣服送给男人,表示她对男人有意思。族长,我所知的你的风流事又多了一桩,这桩倒是很委屈。”水令瑶笑不可抑。 “禾子氏的美在颖族很显著,五洲有人迷恋是肯定的,颖神像的超凡美态摆在那里呢。你们看,禾子渊又是一个美男子,单是颖界,不知多少姑娘要哭了。”竹间晨“锦上添花”。 “禾子渊不像你们夫妻,跟杉杉也完全不像,老实说,你是怎么说服老婆的?”水令瑶坚持不懈。 “审我是否偷有外通之罪吗?”禾子绪故作严肃。 “为何不像禾子复族长和禾子康族长那样干脆把看上的女人纳入颖界,只要颖族族长招手,连公主都抵抗不了诱惑。”水令瑶注视着禾子绪的表情。 “他们情况特殊,均丧妻,五洲不知道而已。”禾子绪很无语,“他们和成为颖族人的公主生下的儿女都未能继承族长之位,颖神血脉虽然越来越远当初,但不能一下子突远过度。” “禾子渊的生母是哪位尊贵的女人?公主?不会,难道是木华国亲近君家的贵爵小姐?”禾子绪话音刚落,水令瑶立即追问。 被三个祭司盯得头皮发紧,禾子绪体会到固峰的谨慎,真是言多必失。 不等禾子绪回答,水令瑶继续说道:“从目前状况看来,族人们倾向禾子渊,你如何让禾子杉服众成为族长?还有一点,我们之前没想太多,为禾子渊而响的圣颖神庙欢歌意味着他现在才六岁左右,若禾子渊成为族长,颖族如何解释禾子绪族长有个比禾子杉还年长的儿子?” 这分明认定他出轨在五洲偷生下一个儿子,堵死了他之前留的口子,禾子绪心里叹气,还有些哀伤,为何水令瑶话中对族长之位的担忧让他由感而将之类比木华国君位之争,虽然儿子和女儿绝对不会那样。 “公私两面都与木华国紧密相关,颖神规定其实很灵活,你若想正式插手五洲事,我们不阻拦,会像以前那样尽量帮你,但得想清楚怎么给族人解释。”竹间晨打破比较尴尬的气氛,“卫司,你说对吧?水欣国跟木华国和火璃国的变故有关,你又被白霄公主网住将族长陷进去,四个人中有两个已涉入,我和瑶司不管弃权还是反对,从事件深度来说,四人平衡已破,族长和你那边重得翘起我和瑶司这边的称盘。” “晨司,照你这么说,我和你早已被具良用慕梁网住,我们都在局中。”水令瑶说道。 禾子绪感激地看着三个祭司,四人心齐,颖族将重新深入五洲。 “以木华国为中心的多国大事不是我们四个人就能办妥,如何保证颖族秘密不泄露又得到族人支持?”禾呈卫说道,“我们的一切从颖神那儿来,解决问题还需寻源。” 禾呈卫的话让禾子绪c竹间晨和水令瑶似觉醍醐灌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颖神留下来的密档柜,里面有一个视像盘,仅储存了一幅图——宇玛星古代的一场战役。宠姬向君主进谗言,欲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陷害嫡子。嫡子被迫流亡,在各诸侯国间辗转求生,得到一个大国支持,并娶王家亲族的女子为妻。时机成熟,嫡子在妻族的帮助下攻回母国。图里美化的就是最关键的一场攻城战,嫡子怀抱爱妻,乘在风云之上剑指城门,指挥大军攻克固若金汤的高地城防。嫡子一路势如破竹攻进王城,在拥戴下登上王位,后成为一代霸主。 颖神为何这么重视这幅画?画中人有秘密,若不是颖神崇拜的古王将,就可能是颖神的老祖宗,当然也可能是为了显示家族历史悠久且光耀,根据姓氏追溯,将显赫的同姓古人写入族谱。还有一个可能,画中王就是颖神,王后就是神妃,以古战形式表明颖神的愿望——带着荣耀回家,或者有个安身立命的家。历代族长没有继承族谱,颖神可能把族谱带入了传说中的雪洞秘葬里。画中的王和王后气势非凡c模样如仙,颇有颖神像体现出来的超凡美态。 这幅画可利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天象魂画(2) 禾子渊吃完早饭,跟亲人们闲聊没多久,屋里的播放器响起:“颖族所有人一小时内到神庙前集合,族长有重大事项宣布。颖族所有人一小时内到神庙前集合,族长有重大事项宣布” 禾子绪昨夜出去后到现在还没回来,肯定跟祭司通宵商量五洲事。结果很明显,颖族将为木华国正统而出。慕聪激动地抓着哥哥的胳膊,双眼泛泪花;禾子渊轻拍弟弟的手,脸上露出笑容。 神庙阶梯下的草坝上,全族五百多人恭敬地面向神庙大门,鸦雀无声,惊诧地看着庙门前的颖神影像,这幅幻景好像颖神显灵c神魂回归。族人们不知道该不该跪拜,族长和祭司还没来。 不一会儿,禾子绪和三个祭司走出庙门,从颖神影像后面绕道到影像前,向颖神鞠躬。见状,所有族人跟着深深鞠躬。禾子渊震惊地偷眼瞄向高阶上鞠躬的父亲,真有神魂? 三个深躬后,禾子绪和三个祭司分向颖神影像两边站,面向族人,禾子绪饱含激情地高声说道:“颖神降临这个世界至今八百多年,颖族在神护下繁衍生息,从最初的颖神c神妃和三十六天罡神将发展到如今五百五十六人。我们遵照颖神定下的族规,恪守己责,守护颖界,不参与五洲君国事。时移世易,我们作为颖神和神将的后裔,有义务在颖神的指引下实现这个世界的和稳发展,我们一直在颖神的指引下与五洲共建文明。” 停顿片刻,禾子绪扫视了一番众人的神情,继续宣布:“当五洲向我们求助并寻根究底时,我们往往会说‘天机不可泄露’,而颖神留给颖族的很多谜团也是‘天机不可泄露’。现在,一个天机到了,我们得到颖神的指示,将面临一场战斗,我们必须赢得这场战斗。” 禾子绪伸手进裤兜触碰遥控器,神庙上空出现一幅恢弘的光影图,一个王将怀抱一个女人乘在风云之上剑指古城楼,指挥天地大军冲向守城敌军。 悠远的呐喊声飘响在上空,振奋人心,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禾子渊揉揉耳朵,没幻听,确实是战斗的声音,虽然跟传说中光炮震鸣不同,却格外令人激动,浑身热血沸腾。神王是谁,跟颖神像的模样完全不同,怀中的女人又是谁?这是明显的差异,怎么向众族人解释这是颖神的指示? “颖神不会轻易在人前现出真身,哪一个才是颖神的真身,哪一个都是颖神的真身。一千年前,颖神领命飞离天家,巡游天地两百年,降临这个世界,播种下文明。这是颖神从雪洞秘葬传来的指引,颖神和神妃曾经在另一个世界大战而胜。现在,颖神要看我们颖族八百多年来传承的精神,由我们进行战斗,维护颖神在这个世界所引导的文明!颖神当初有原民八公,我们也将有导士三师;颖神为颖族立基,我们为未来立业!”禾子绪激昂地鼓舞士气。颖族人生活安逸,从未被卷入纷争,也没有真刀真枪地实战过,他要看看,有多少颖族人有勇气,也能估计愿意跟着离开这个世界的族人有多少。 禾子渊心里很失落,更失望,族人们目光热切却不敢响应,互相慎看,颇有观望的意味儿。禾子渊看向父亲,对上暗示的目光,立即高举右拳大声喊道:“跟随颖神战斗!” 见状,禾子杉立刻高举右拳大喊:“跟随颖神战斗!” “跟随颖神战斗!”木子华浑厚的声音响起。 稍稍迟疑后,众人纷纷举起手臂高喊,声浪震颤山地。 士气有了,不过虚有其表,禾子绪和三个祭司看着族人,首次认真看,首次感觉心忧。天地精华滋养下的面孔鲜亮有神却无力c身躯傲然有态却无势,优越的历史身份已将负有使命的神力态势半掩。使命像一个生命体,只剩半身露在洪流上,以为这就是浮力作用下永不沉的行水姿势。然而,水面会涨,水质会变,不变的姿势只会不断被水淹没,若到只剩鼻孔在水面上时,没顶只是一瞬间,连求救的声音都无法喊出来,无需外力,恐慌就会乱了姿势。正确的姿势应该是穿着御水鞋踩踏水面,预见水势而改进御水鞋,这样才能继续保持神力态势。 族人们自豪于超凡的生活方式,制造千奇百怪的东西改善生活条件,其实是为了不太无聊地生活,没有意识到需要好好思考脑力下进行的研究制造究竟为了什么。不是族人们无察使命,只是在知识导向却思想禁锢下践行使命太肤浅,一道颖灵之光项神仪之范,不过是颖神的立足之基。如今,五洲大国的带头作用已开始动摇神基,基上木梁之栋随震而晃,直到纷落入水成腐木残象。叶玄生对奎杰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也适合教育颖族,“梁上不腐c神器久护”。若要梁不腐,必须踏水而行,母星人类的毁灭是血泪教训。 颖族需要整顿! 一番热血呐喊后,族人们按照要求回家等待入选通知。平静之后,族人们反应过来,族长和祭司未说因何而战斗c怎么战斗,这也是“天机不可泄露”?天机已到,他们按照要求去做,过程中会明白为什么。 多种说法在颖族内悄传,大多赞同的说法是近五十年来最悬疑的大事——木华国国君慕载之举产生的系列后遗症。此举不仅指赐灵仪上的封锁行为,还有慕载君和伊娜妃在丰收庆上举行婚礼时发生的金翎国国君琼志一家差点灭门的惨案。双庆是个魔咒,木华国第二王子慕聪和火璃国公主红璃也将在丰收庆上举行婚礼,没想到慕聪王子弑父逃亡,如今慕氏的情况比琼氏还惨。另外,双庆和赐灵仪都有参与的火璃国君家红氏也惨得只剩红朗君。这三个国家如今通过婚事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五洲三个大国之间君国事错综复杂,未来走向系关整个世界的局势发展,弄清楚里面的弯弯拐拐c理顺事件,才能真正稳固三大国c稳定世界。颖族确实必须插手进去,丰收庆和赐灵仪是神仪,神仪上出现的问题是颖族分内职责。 听到父母c妻子和儿女汇报各种说法,禾子绪心里窃喜。商量了一个通宵,他和祭司没想出说服族人插手五洲君国事的明确清晰的说词,只能依旧借用颖神传说含糊其辞,留给族人们推测的空间,让他们自己说出插手君国事的理由。族人们很给力,每个理由都能成为颖族出山的有力证据。 理由有了,接下来就是看族人们有没有插手的能力。看来够呛,百号文人哪打得赢百万武者,动用神之武器也不现实,五洲并未打仗,三个大国当前安分守己。只能智取并借助他力,但族人们依然需要踏上五洲,一旦脚踩五洲土,生命就在刀俎上,必须有自保的硬壳,这就是族人们需要训练的技能技巧。 颖族战士一职存在是为了防范野兽,同时也防止族人无令擅闯第五山界及其以上区域。有颖湖天险和监控防线,战士中可抽出一部分参与五洲计划。其他族人中需选出身强志坚的人,哪些人合适,需要通过测试进行选拔,然后对入选者进行任务培训,合格后才能正式开始五洲计划,希望能够顺利动摇伪君基座并达成让伪君众叛亲离的效果,颖族再适时发声,完成颖神示下的考验。 登山c采集和狩猎比赛的通知发出,特令比赛终点在第七山界边防线,第五山界和第六山界开放。第四山界和第五山界之间的巡防线推移到第七山界边,各家各户欢欢喜喜地准备,深夜都还有人在深林中大胆转悠。族人们的表现被监控摄下,禾子绪和三个祭司每天仔细查看记录,确定预备人选。 五洲计划行前准备像欢庆,族人们游园般地嘻嘻哈哈,连固峰c慕聪和红璃混在其中都没被发现,禾子渊很不安,不应该是这幅闲散的景象,至少应该有一丝紧张气氛。 “哥,你怎么不出去跟大家一起玩?看,这是我和红璃抓到的兔子。”禾子杉敲开书房门,招呼抱着小灰兔的红璃过来。 “玩?”禾子渊皱眉看着一身脏的红璃,禾子杉也好不到哪儿去,声音有些不高兴,“慕聪呢?” “他跟爷爷还有几个战士一起追野猪,跑得太快,我和红璃跟不上。”禾子杉还有些气喘。 “固峰呢?”禾子渊的声音更沉了。 “没看见,可能又跟哪个老爷爷老太太聊在一起了。”禾子杉拉拉衣服,“红璃,我们去洗澡换衣服。哥,帮我们看着小兔子。” 见红璃抱着小灰兔走过来,禾子渊不好拒绝,伸手提兔耳朵。“杉杉。”禾子渊喊住走到门边的禾子杉,“真没人质疑慕聪c红璃和固峰的身份?” “大家又不是眼瞎,哪会不知道多了三个陌生人。父亲不是说天机c原民八公c导士三师吗,他们刚好三个陌生人,大家心里明白,没人问天机。”禾子杉笑道,跟红璃一起朝浴室走去。 禾子渊叹了口气,看看房间,然后提着兔耳朵走去厨房,把小灰兔放进背篓里。走到客厅,浴室里两个女人的嬉闹声传出来,禾子渊心里突然冒出无名火,他要找父亲好好谈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斗兽之象 越往高处气越冷,雪积渐现,头发上结薄冰,禾子渊冻得直哆嗦。那次闯第七山界时并未感到如此寒冷,凭经验,他没像族人那样裹得像棉球。一些族人经过时夸赞他身体素质好,天知道他的五脏六腑都快冻成冰块了,还要强装寒不入体的笑脸。为什么那次不觉冷?一定是太紧张,敬畏之惧超过寒冷之气。 远远看见站在第七山界巡防线上的父亲,禾子渊想招手呼喊,发现身体不听使唤,他的抗寒力量已到极限了。禾子渊觉得自己当下的情况可类比族人们当前的表现,五洲计划怎么可能实施下去。 望见儿子,禾子绪愣了一下,赶紧小跑过去,脱下大棉袄披在儿子身上。儿子说有事要谈,听声音不太高兴,不知道在发什么少爷脾气。发脾气可以,哪能拿自己的身体出气故意做给父母看。 “我不冷,爸爸你别冻着了。”禾子渊努力稳住发颤的声音,手僵得差点拿不稳衣服。 儿子要面子,还有族人看着呢,禾子绪没勉强,把棉袄披回身上。适时增强儿子在族人心目中的崇敬感也好,顺便给儿子一个教训。 “回家吃药。”禾子绪小声说着,握住儿子冰冷的手返程。 “爸爸,你这味药是不是下错了?”禾子渊立即顺话问道。 “哪味药?”禾子绪明白了,儿子是来责问他的。等他回家再说呀,为何急急地跑来问责? “活动比赛。”禾子渊不满地看着几个棉球“滚过”还欢笑着打招呼,勉强扯出一丝笑回应,扯得冻僵的脸生疼生疼地。 “这不正是活动比赛应有的氛围吗,轻松c快乐,还有收获。”禾子绪有些明白了。 “收获?奖励是什么?” “有物质奖励,还有荣誉。” “什么称号?” “分项,预定有五项荣誉称号,瑶司正根据赛前表现设计名称。” “去五洲战斗,稍有不慎会没命,大家都知道危险性,怎么能这样没心没肺地对待严肃的事情?” “你想让大家表现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象吗?是,族人们从未面临过生命困境,不知道外面有多艰险。人间险有自然险更可怕吗?第四山界通往第七山界边缘的人路只有一窄路,附近没有可供采集和狩猎的目标,你不是最清楚吗?活动比赛没有强制参加,想参与的族人明白怎么做,不想参与的族人求安全走人路或留在家。目前有一半的族人在有效参与,他们是五洲计划的候选人。他们知道若想有收获就不可能一窝蜂抢人路,必须入深林。虽然几百年来族长和祭司驾驶颖舟巡山警慑凶猛的野兽缩小领地范围从而形成人和野兽的生活圈限,但是族人们并不清楚第五山界和第六山界中的界限在哪儿,他们需要亲自试探,一不小心就会立即葬身兽口,这比五洲斗来得更快更直接,不仅需要智慧,还需要拳脚功夫和工具使用,不限于武器。我和祭司没有明言,族人们也没有明问。他们大都生下来就是颖族人,自幼接受颖神信仰,慎重思考后给出的答复表明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可能有人丧命于活动中,这就是五洲战斗的悲壮序歌。以生命进行献祭的序歌下,难道你还不允许大家假装成一场游戏笑一笑吗?” 听着父亲略为悲伤的声音,禾子渊眼眶含泪,热泪似乎驱散了身体上的严寒。他自认领悟力在族内拔尖,向来毫不掩饰自己的能力,没想颖族确实卧虎藏龙,神庙前的观望是随水势而行,也是对突然宣布的五洲战斗而感诧异。 “大家相信颖神在另一世界里的战斗,作为颖神和神将的后代,他们不能辱没神名,有能力又有志的族人会跟随颖神战斗。爸爸,你说颖神巡游天地两百年才降临这个世界,两百年间的那次战斗是怎样?”禾子渊热切地看着父亲。 那次战斗在旅途中,在颖舟里,禾子绪脑海里浮现出颖神记忆留下的一幅幅画面。 颖神将宇宙比喻成浩瀚的海洋,海洋中有一个个客栈——星系,每个客栈有众多客房——星球。颖神一行要找适合居住的空房,还必须看清房间里的摆设。 一间间客房找下去,一个个客栈筛选掉,他们继续找,有些迷炫。这些客栈好像神之手组合成的斗兽场,四周都有席位,天永远需仰头看,而他们既像寻找位置的观众,也像被观看的困于斗场的斗兽。 他们想升高,朝着天的方向脱离困境,越近天越有希望,神一定会把居所附近装扮得很宜居,有生命才有给神的供奉。然而,客栈一个个堆砌排列,天始终在外,斗场之地一直虚悬脚下,他们不知道自己行进的方向是高升c下钻,还是各个方向的旋探,似乎多次回到起始之地,四周的客栈如此似曾相识,仿佛环游一圈回到线,而实则已不在原处。 天堂与地狱一线牵。一线展开是上难着天c下不着地的茫茫星海,每颗星在接受神的考验,说不清毁灭是入天堂还是下地狱;一线合并,行得再远,不过是回到起航线,或许不过只是人思的飞游,身依然是原线上垂挂的提线木偶。神和魔最害怕的是思想飞游的提线木偶,不知是神魔控制人,还是人戏弄神魔。 颖神想明白了,愿意做思想飞游的提线木偶,那样的话,总有一个收纳处在等待他们。等待,就是发觉却又不确定提线木偶思行的神魔确认真相的时间段,也是提线木偶摆脱原线的机会期。天堂客房当然好,若是地狱客房也不拒绝,斗兽能斗,说明脚下着地,比处于一直等待观众入场或以为自身是观众的迷局中好得多。迷局,不仅是迷幻的环境,更是提线木偶飞游的思想碰撞下生发的火花迷障眼c煽惑心,颖神必须保证火花不乱溅,木偶身依然在。 有个背影始终挺立在颖舟导航台前,是与神魔较量的主心骨,为何不转过身来让后代看清楚那张脸是什么模样c何种表情?终于摆脱原线获得自由的木偶身,飞游的思想回归身魄,那个背影依旧傲然挺立,站在高高的堤坝上,看着潜入湖水的颖舟带走一个哭泣的婴儿,汹涌澎拜的水势仿佛是心情的写照。虽然不知道大家怎么称呼那个背影,那一定是颖神。 “正如你看到听到的那样。”禾子绪收回遐思。 “那个世界看起来跟五洲大同小异,爸爸,你知道那是哪儿吗?”禾子渊很感兴趣。 “天神花园里百花繁盛,花长在茎杆上,除非被采摘,不然自身动不了,采花的那只手才知道花朵是否适合采摘,一切都是适时。花朵为了能够被神采摘,努力让自己更好看更香,总想通过参照确认自己是否达成采摘条件。这是个比喻,通常花园里盛开的花朵受空间局限能够互相参照,但神天茫茫,里面的一朵花难见另一朵花,通过飞游的思想在恰巧的时候相逢,颖神就是顺着飞游之息从那朵花到我们这朵花,当然知道那朵花在哪儿。” “在哪儿?” “你想去?” “爸爸,你是颖神的血脉后代,你知道那是哪儿c怎么去,为何不去?” “人有人的国度c兽有兽的领地c花有花的空间,一般不喜欢自己的地盘被外来者侵入。” “你不说总想要参照吗?有飞游的思想,就有身体上的向往。花动不了,但人可以动。” “我们不正在动吗?”禾子绪笑笑,目视前方,表情紧默。 禾子渊听清了,也看懂了,父亲不想再谈下去。抬头看看天空,早出的星星像花朵,银洁之光与神山最高峰的雪辉相映。这个世界是一朵五瓣花,颖界是花蕊,向天空倾吐芬芳,似飞游的思想,或也是向其他花飞游的思想发出的召唤。他隐约有所察觉,颖族终有一天要飞向其他花,不仅是飞游的思想,还有己身。当前,飞游的思想先向五洲。这朵五瓣花更好看更香时,就是被采摘之时,去处是哪儿? 不对,跳过了一步,飞游的思想先要突破兽的领地达成活动比赛的优胜,禾子渊信心十足:“爸爸,我一定拔得头筹。” “一定要给爸爸争光。”禾子绪笑着拍拍儿子的肩膀,随后提醒,“千万别轻敌,且不说百名颖族战士,其他人中也有厉害人物呢,真人不露相。” “爸爸这么说,我相信。” “禾子氏要身先士卒,我是裁判,你和杉杉必须参加,不过路线不同,你需要像其他人那样入深林,杉杉走人路,引导和照顾仅登山游玩的老弱妇孺。” “我经常入深林打猎补贴家用,没问题。” “你爷爷是战士,又是禾子家一员,鉴于年纪大了,本可以不参加,或者跟杉杉c你妈妈和奶奶一起走人路,但是他坚持与其他战士一视同仁,你就跟着爷爷吧带着你爷爷,照顾他。” “我一定照顾好爷爷。” “这几天预探路线的人越来越多,固峰有大功劳,跟老爷爷老太太们聊天很有用,那些家庭里的青壮年耳朵里少了一些唠叨,可以抛开杂念放开拳脚,而且他们很想知道来自五洲的导士三师能给颖族人导些什么,哈哈哈哈。” 禾子渊欣喜地跟着父亲笑起来,感觉身心越来越暖和。回头望去,绿意之上的银白之光像众多晶莹的思魂融合而成的瑞箭辉射神天,不再是幻灭的泡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兽道穷途(1) 冲涌堤坝的浪潮声似战鼓震鸣,三百八十五人神情深肃,猎服紧身,腰缠绳钩,手握刀枪,脚下跃跃欲奔。若不是族长陡然飙偏音的破嗓令众人深感抱歉才自觉谦让兼以个子高矮列队,每个都想站在最前面像箭矢一样冲出去,循五天来探出的自航线路千里猛穿,第一个将最丰厚的猎物像烤肉串一样插在终点线上竖起胜利的标杆。 禾子绪咳嗽几声,喝口水缓缓嗓子,等会儿要去终点位收获成果的他怎么有种置身于肉林的感觉,这下不愁肉吃了,太奢侈了。已不能去考虑自然态的破与立,自然之神会修复一切,包括对人,破中已开始修复,三百八十五人会有多少人抵达终点?禾子绪不由得眼眶湿润。 禾子渊被迫站在最后一排,汹浪声就在背后,层叠不绝地拍击心房。他踮起脚,目光越过黑色发坪看向左前方百来人的分队,禾子杉c母亲和奶奶,还有红璃和固峰,在最前面带领队伍挺有节奏感地助威,喊声像在湖浪上扑腾的水鸟捕鱼声。目光对上禾子杉翘首以寻的目光,禾子渊浑身激热,高举手挥动,反正在最后一排,不影响其他人。 被爷爷一胳膊撞了一下,禾子渊放下手臂,脚跟着地,只好看着前排海拔差不多的后脑勺,黑亮像面镜一样映照出眼底的弟弟慕聪。弟弟在分队第一排却又不在第一排,半个身子掩在红璃身后,不仅没助威,还一脸被排挤的不高兴样。禾子渊有些失笑,且不说弟弟不能在颖界有一点闪失,陪颖族人玩玩还可以,正式比赛时,运动员队伍里当然不能混入“非业内人士”,万一弟弟还拿了个荣誉称号,这叫半神们有何面子称神。 收到终点线三个终点位的三个祭司分别传来的讯息,禾子绪走向分队给正式选手们让出冲锋方向,站定后高举信号枪。“砰”,红色烟柱冲天而上。“霍霍”正式队伍潮涌般冲向神山,眨眼间队伍就变了形,“礼让”一词已被抛到九霄云外。禾子渊也很想冲,奈何只能控制速度随爷爷的跑姿,不甘心地看着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人消失在丛林里。 “我老当益壮,战士不是白当的,后面还有十几人呢。”木子华明白孙子脸上的焦急状,速度虽不比体壮时,但声音没有丝毫气喘呢,“比的不是速度,是耐力c猎技c方向性,还有反应力c勇气和毅力。” “还有猎物的分量,不是越多越好,多而小是不够的。”禾子渊的信心重新高涨。 木子华神色一凛,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经过分队时朝妻子招招手。 “老木子!”禾子玫大声喊,捏紧拳头使劲挥晃给丈夫加油。 正式队伍所有人进入神山后,禾子绪朝分队招招手,率先跑向石阶,赶往终点线第四个终点位。禾子杉和红璃带领分队拾级而上;固峰让一些人先行,跟两个年纪差不多的老爷爷走到一起;禾子玫拉媳妇让路,等其他人都开始登山后才压阵在最后。 谁都没注意到慕聪趁分队阵型变形时偷偷潜入丛林。在禾子家住了一段日子,跟哥哥一起勇闯第五山界和第六山界的丛林,又跟着木子华和四个战士跑了三天,木子华确定的线路虽然整体记不全,但绝不会走错第一山界和第二山界的路段。他跑得快,一定能在第二山界内追上木子华和哥哥。 走了一会儿,红璃突然想起慕聪,忙回头看向蜿蜒如蚁的人群,朝禾子杉问道:“你看到慕聪了吗?” 禾子杉回头一看,人群里好像没有慕聪,当下心里大叫不好,可是既不能联系父亲更不能告诉比赛中的禾子渊,只好先安慰红璃:“他不会走丢。” “慕聪肯定去追禾子渊了,他没带武器。”红璃很着急。 “他有这行动,说明早有打算,身上至少藏有匕首。你别急,说不定他躲在哪棵树后撒尿呢。”禾子杉笑了笑,心里一点也不轻松。 “我去找他。”红璃准备脱离队伍。 “你去哪儿找?”禾子杉一把抓住红璃,“他以前依赖你和固峰,现在依赖哥哥,在这陌生环境里,该让他独自体会一下什么叫自力更生。” “遇到凶猛野兽怎么办?”红璃被禾子杉拖着不能停步,后面跟着整个分队。 “第一到第四山界还不至于,最多是野猪c山猫c豺狗之类的,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就担心他踩到毒蛇。他现在应该还在第一山界里,我去找奶奶。你不熟悉路,跟在其他人后面。慕聪找麻烦,你千万别又乱跑。”禾子杉拉红璃站在路边让行,等几个族人经过后,再次叮嘱红璃一番,然后跑下阶梯。 红璃明白自己做不了什么,只好继续前行。 隐约有呼声传来,慕聪欢喜地加快速度,望见两个人掂了掂猎物,像是小鼠之类。那两人似乎起了争执,不过很快达成一致,把小猎物丢在草丛里,然后继续前进。慕聪飞奔过去,看见草间有血,受伤的小东西趴着不动,起伏的身体说明还活着,侧腹部米粒大小的伤口上有白色膏状物。 “东子?”亚格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慕聪,声音有惊讶,还有些不高兴,“你不能参加比赛,赶快回分队去。” “这?”慕聪指着越发颤抖的小东西。 “太小了,放它一条生路。我们给它上药了,你给它让路。它若死了,是被你吓死的。”亚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怎么只有你们兄弟俩,禾子渊和木子华呢,另外两个战士呢?”慕聪赶紧跑到亚家兄弟旁。 “不知道。”亚宏回答。 “不知道?!”慕聪不由得提高音量,“这不是木子华确定出的线路吗?” “确定出不代表一定走。禾子渊很能吃,他和爷爷经常打猎补贴家用,路线多的是,不会跟我们同条路抢目标。”亚宏比较有耐心。 “你们俩为什么走这条路?”慕聪庆幸之外很好奇。 “想走就走,哪有为什么?”亚格有些不耐烦,碰了碰弟弟。 “你别跟来,我们不会像之前那样照顾你。”亚宏最后劝了句,跟哥哥一起奔跑。 慕聪环视了一下周围环境,受伤的小东西已不见,草间的血迹像一抹血红的暗记,突然刺得人心发慌。茂密的大树摆出迷魂阵,来时知道向何方,独自回望时却没有方向,阴幽的风发出招魂声,从四面八方飘卷而来,越近身越劲,无孔不入渗透入骨。慕聪浑身一抖,慌忙朝亚家兄弟的方向疾奔,前方拇指大小的身影终于越来越放大,还好这里的视野比较平广。 亚家兄弟无奈地让慕聪跟着,不说话,也不狩猎。慕聪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但眼下只能跟着,希望熟悉哥哥打猎行踪的两人能气呼呼地带他碰到哥哥。路线不是记忆中的方向,亚家兄弟也有他路,或者如他愿去找哥哥? 亚家兄弟加快脚步,慕聪跟着快步跟上,不一会儿嗅出一丝不同的味道,不由得深吸出声,心里好笑,自己怎么像狗般嗅觉灵敏,竟然隐约嗅出与人迹罕至的深林不同的人息味道。 突然,笑意凝在心里c僵在脸上,慕聪放慢脚步试探:“亚格c亚宏,你们带我去哪儿?” “对,不是我们去哪儿,而是带你去哪儿。”亚宏笑着转身,“你也是猎物,很大只,分量顶得上一头猪。” 慕聪愣了愣,来不及分辨是讥讽还是他意,几秒回神,立即转身开跑,没跑出三米,脖子上麻疼,像有一根针插入肉里,顿时天旋地转,勉强回头,只看得一眼亚格晃晃手里的枪,骂人的连串脏话在肚子里盘旋,不甘心地像亚家兄弟口中的猪一样沉沉地倒在草间,一切没入黑暗。 禾子玫带孙女疾行赶去第五山界的智库,只能通过监控记录查找慕聪,但监控仪没有全视整个神山,越往林深处可监视范围越小,人迹常涉足区域也不是全监视,监视仪布置的规则是长线索据点范围,范围与范围之间不可避免出现空视区,此间的巡逻任务由战士负责。 禾子玫这才感觉颖族完全躺在颖神留下的舒适华毯上享受,记忆中的天地信息系统根本没想去建立,现在问题出现了。登山的分队预计最快在傍晚时分抵达目的地,歇息后下山回家大概是夜里十点左右;正式队伍多半在林中夜宿,或者通宵前行,极为危险,若出现伤亡,如何快速寻人,单依赖信号弹恐怕不行。若有那种信息系统,大家就能清楚地知道没能抵达终点的族人在哪儿c遭遇了什么。 一路歇歇停停,中午饭点时连随带的干粮都顾不上吃,下午两点过,禾子玫和禾子杉终于赶到智库。禾子杉腿软地瘫坐在椅子上,禾子玫来不及喘气,强撑双腿走到监控操作台前,打开监视屏调看记录。 慕聪独自一人的视像消失在第一山界与第二山界交界区的一片深林里,再往深处就没有监控了。禾子玫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调看第二山界的监控视像,没有慕聪的身影。几近傍晚,一无所获,禾子玫大脑里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屏幕,好像看到当年慕载怒视颖舟大屏的那张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兽道穷途(2) 木子华将急促的气喘控制在胸腔处,心里有些犯嘀咕,儿子是怎么跟孙子交流的,爷孙俩究竟谁带谁?孙子似乎打算仅在第六山界“大快朵颐”。确实越往高处c深处,猎物分量越重,但同时也越危险。他曾带儿子和孙子打猎,凭敬畏之感涉足与撤退。儿子明白生命肩负的使命,不会独自打猎,但孙子不同,时常独自打猎,从监控视像上发现孙子偶尔会偏离安全区试探危险性野兽领地。目前看来,从第一到第五山界,孙子没有偏离安全区,还算比较照顾老人家,出发前那番话可能是他多虑了。 禾子渊走到一块大石头旁,把猎枪随手往腰间一插,双手把石头抬起来,稍有些吃力,半弓背走到一棵大树旁,砰地一声把石头放下,然后放下背包,一边从包里拿干粮c饮水和探照灯一边说道:“爷爷,这石头面比较平,你坐在这里休息,该吃晚饭了。等会儿我在附近逛逛,找个更合适的地方燃篝火。” 天色已暗,需要光照亮,不是人擅闯兽道,而是担心兽误闯人域,人中有傻缺,兽中也有二货,但是二货中不包含仅次于神兽的出没在第六山界的迅猫和鬃狼。监控视像无数次看到“独孤大侠”迅猫和“合纵教派”鬃狼在夜间闯入安全区,甚至近到颖神庙百米开外,不过不敢再靠近,除了特制熏香的作用外,主要是颖神庙内外明亮的光芒。 迅猫和鬃狼互相间保持警惕距离,通常不会无故挑衅对方。它们不会下到第五山界,颖舟是它们的噩梦;它们也不会上克到第七山界,那里更大型的神兽是它们的天敌。 颖界神山真的是个神奇的地方,颖族生存地上的所有生灵不会像五洲生灵那样犯呆傻症,比较实在的比喻是旋风中心没有风。另有传说:颖灵之光被颖神收聚在神庙颖神像的魂化双眼中,神渺之气散漫山体,时有幻听之音,不仅是颖族人,其他生灵也有同奏感,均在颖神的神气庇护下。一个夜晚,一只“合纵教主”叼来它的小崽放在庙门外当作谢礼,颖神收下了,小崽成为神庙看门兽,“合纵教主”有时会在附近通过嚎叫跟小崽保持亲情。一只“独孤大侠”窥到“合纵教主”的行为,也把自己的小崽叼来放在庙门外。两只小崽成为最近神的凡兽。 “爷爷,迅猫和鬃狼会给我们献崽?”禾子渊想起传说,觉得送崽行为不可信。他打猎时碰到过迅猫和鬃狼,比神兽还不友好,不过跟神兽一样,对峙后率先撤退了;不同的是,迅猫和鬃狼似乎是发觉占不了他的便宜才不甘不愿地离开,而神兽撤退时给他的感觉是一种赞赏,神兽的风度好太多了。 “我问过你奶奶好几次,她终于泄了点口风,不是献,是丢弃。”木子华笑道,拧开水瓶盖喝水。 “丢弃?为什么丢到神庙?”禾子渊相信曾任族长的奶奶的话。 “迅猫和鬃狼很有灵性,可以驯化,但从颖神开始,颖族从未那样做,为了这片自然自身发展。迅猫和鬃狼丢弃到神庙附近的小崽不只有传说中的那两只,那是开始,可怜的小家伙们都是半死不活,它们知道颖族有法子救命,有些生病和受伤的成年兽也会到神庙附近求救。除非饿了,它们不会主动攻击颖族人,何况只有族长和祭司才经常到第五和第六山界。为数不多的救命人c仅有的一个医疗站,它们当然要珍惜,这种意识代代相传。” “难怪它们不攻击我。” “不是每只迅猫或鬃狼都会遵守传承的规矩,我们和它们最好保持距离,不要闯它们的领地,不要威胁它们的生命,也不要跟它们抢猎物,在安全区里打猎就行,若在安全区遇到游荡的迅猫或鬃狼,那就只有尽力自保,白天不太容易遭遇,夜晚容易发生。” “爷爷,你觉得这次比赛会有人打破规矩吗?” “不好说,颖族从未这样开放过,比赛规则也没有细化,可能会有胆大的战士想挑战猛兽,若有谁能猎到迅猫或鬃狼,肯定是族里最厉害的勇者。猎鬃狼很难,它们成群结队,小队至少要有三个人以上。你奶奶说,迅猫和鬃狼有灵性,意味着懂得报复。聪明的人不会把成群的鬃狼当目标,也不会对幼崽出手,会找离群的单只成年兽;找迅猫也一样,要会辨析单只迅猫的年纪和性别,成年不久的雌兽,母兽通常在附近或相邻领地上,最好别碰。” “那不就简单了,猎成年的单只公兽,对吗?” “分析起来可行。” “爷爷,你对战士很了解,哪些人可能会那样干?” “说不准,平时看起来胆大勇敢的不一定会做,不怎么起眼的反倒可能杀出匹黑马。” “爷爷,我吃饱了,去逛逛。” “别走远。” “知道。” 禾子渊站起来理理衣服,顺顺腰挂的猎刀,戴上探照灯,拿起猎枪,看了看四周,朝一个方向走去。 从爷爷的话中,他听出些名堂来,曾在安全区和危险区交界区域遇到的迅猫和鬃狼多半是还没固定领地的游荡者,没有亲友团,它们是可以猎杀的对象。若今晚在交界区没发现游荡兽,那么他可以再往危险区进一进,一定能找到被强者或族群驱赶出好地盘的游荡迅猫和鬃狼。 他不是想成为族里最厉害的勇者,只是想借开放狩猎之机试试自己的勇气和枪法。那几次遭遇,他没胆开枪,怕打不中,极速的迅猫和两眼凶狠的鬃狼会扑向他,目的主要是补贴家用,没必要刺激凶兽,一饱眼福即可。这次不同,他一定要克服害怕担忧的心理,拿出本事证明自己有勇气c有技法。 远远有枪声响起,还有鬃狼的嚎叫声,果然有人闯入危险区挑战迅猫和鬃狼,禾子渊有些心急,可是已在交界区边缘靠近危险区,不能随意跑动。阴幽的深林难见星光,摄人心魂的恐惧截住每根寒毛,清新的土壤和草木之气混裹兽味,鼻息里似乎还有令人慌抖的血腥。再进就是血战场,禾子渊调整呼吸,紧握猎枪,耳听八方,双眼横扫,谨慎移步。 突然,禾子渊头皮发紧,直觉自己被一双狠历的魔眼盯住,前方埋伏有凶兽,可是他看不见。禾子渊稳住膝盖放下脚停步,半屏呼吸强压跳得急促的心脏,端起猎枪瞄视前方,莹绿的夜视光圈中显示出清晰的深夜丛林影像,一团暗影潜伏在茂盛的草间,双眼发出幽绿的精光,兽嘴上的皮肤紧皱后缩,尖牙毕露,他似乎听到尖利的爪像匕首出鞘发出铿锵声。 这是一头游荡的鬃狼。禾子渊又喜又紧张,瞄准蓬松的鬃毛覆盖下的兽头,准备射击。 夜视光圈里的凶脸突然变了样,禾子渊手指一顿,诧异地看着兽嘴合拢掩住尖牙,幽绿的厉光中闪烁着跳动的星星之光。凶兽突变成萌兽?!禾子渊不由得浑身鸡皮疙瘩,收紧的心胸稍一放,觉得心软。 “萌兽”半屈四肢朝他慢行!禾子渊大惊,下意识地重新瞄准,跟着“萌兽”的节奏后退,没退几步,脚跟碰到石块,差点跌倒。他赶紧稳住身子,屏住呼吸停步,调整姿势准备射击。没想到鬃狼这么有灵性,竟然伪装萌态迷惑对手,他见识了,差点上当。 凶兽没有杀气,传递过来的好像是一种“握手言和”的氛围感,禾子渊惊奇地再次顿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只奇怪的鬃狼。 大约五米开外,鬃狼停止慢行,四肢仍然半屈,一双星星眼依然在,整个看起来可怜兮兮地,禾子渊咽了口唾液,好像眼前看到的是大号版的豺狗。受伤了吗,向他求助? 这时,鬃狼后方不远处出现一对对幽绿的魔眼,禾子渊浑身汗毛倒竖,双脚像被钉在地上,浑身所有神志紧聚大脑直冲头顶,余光瞄见“萌兽”小心翼翼地移向他旁边,然后停步,却不敢转身,偏昂头看着他。 禾子渊明白了,独狼碰到群狼,追逐中到了这里。群狼一般把外来者逐出领地即可,不会追这么远,难道这在群狼的领地范围内?不可能,这里是危险区边缘,不会成为群狼领地。 想起听到的枪声,禾子渊心里哀叹,勇敢又莽撞的族人把狼群打散了,群狼逃跑中重新集合,撞上独狼,拿独狼出气。一人一狼哪打得过群狼,数一数,一共有四对魔眼,若它们呼唤来更多伙伴怎么办,试都不用试,他根本跑不赢独狼。鬃狼一般不攻击带有武器的人,但眼下他被视为独狼的伙伴,之前又有族人的猎杀,就算他神速跑过独狼,这群狼也不会放过他。 禾子渊一手稳着猎枪,一手抽出猎刀,明晃晃的刀刃反射探照灯的光芒,他发现四对魔眼有些躲闪,看来被之前的枪声吓出心理阴影,他有机会活命。旁边的独狼倒也义气,虽然保持姿势不敢动,至少没逃跑。当然,他不会傻傻地认为独狼当他是伙伴。 想起爷爷说群狼会复仇,禾子渊很鄙视自己,但不敢主动开枪,群狼熟悉他的气味后会追踪他,虽然不会下到第五山界及以下,但禾子一家会到第六山界,他不能将父亲他们置于险境。 爷爷!禾子渊心里紧缩,他不能回跑,不能放枪,枪声会引爷爷过来找他,也不能让独狼跑进交界区,必须让独狼跟他一起反追群狼。能办得到吗? 缓缓放下猎枪挂在胸前,禾子渊紧握猎刀,深深呼吸一口气,微偏头对上独狼的星星眼,不停转动眼珠朝向群狼方向,加上歪嘴动作,希望独狼能理解到他的意思。 见独狼半屈四肢开始慢慢侧转身,星星眼变回厉眼,夹在股沟间的尾巴放出来,禾子渊稍稍松了口气,果然有灵性。 紧收腹部提气c聚气,一股气如劲风冲出喉,禾子渊发出浑厚的吼声,举刀冲向狼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兽道穷途(3) 吼声震乱了四只鬃狼群的阵脚,一只鬃狼很快就不见踪影,三只鬃狼慌乱地窜跑了几下才似乎回过神,一只跟独狼撕咬起来,两只鬃狼前后围堵禾子渊。禾子渊调整站位,双手紧握刀柄,目光不停地左右扫视两只夹击狼,学着狼的样子咧嘴呲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必须像独狼那样先发制于狼,以优势威慑另一只狼,动作必须快。禾子渊利用姿势调整c探照灯的光和猎刀寒光,悄悄朝右边的鬃狼靠近。这只鬃狼好像发现了他的意图,做出即将攻击的姿态,禾子渊抢先猛冲,从下往上斜挥猎刀,目标是鬃毛垂覆的颈脖,只要另一只鬃狼看见“防御装”不管用,就不敢轻举妄动。 手背疼得心脏骤然针扎般疼痛,脸被喷溅温热液体,散发出刺鼻的腥味,禾子渊迅速反身又一刀劈到跳起来的毛身,使足全身力气,脸上像被刀刃割破般疼得紧。手背被抓破,脸也破相了,禾子渊不敢松懈,双手紧握刀柄对向另一头摆出攻击姿态的鬃狼,而被他砍到两刀的鬃狼倒在草间挣扎,看样子已无力站立。 血腥味让禾子渊呼吸难耐,更刺激到鬃狼。跟独狼撕咬的鬃狼使劲挣脱后朝深林处逃跑,独狼乘胜追击,摆出攻击姿势的鬃狼发出低沉的吼声后跟追而去。 禾子渊长舒一口气,信心大增,看了一眼哀嚎着作垂死挣扎的鬃狼,朝三只鬃狼消失的方向追去。独狼够义气,他也要尽到“临时伙伴”之责,追一段距离再看看有没有更多机会,猎狼不容易但也不太难。若独狼打不赢或遇到群狼援兵,一定会夹着尾巴跑回来找他,至少会有一只像独狼一样得意的鬃狼追过来。再远一点就可以放枪了,爷爷不太可能听到,否则族人的枪声早就把爷爷引向他离开的方向,爷爷会用枪声表达方位。 跑了不多久,远远地,枪声响起,禾子渊看了一下枪声大约的方向,迟疑片刻,转向朝枪声方向跑去。他独自一人已入危险区,又跟不上独狼的速度,似乎似乎迷路了,但必须走动,绝不能原地不动坐以待毙。实在不清方向,只能鸣枪,密林里视野受限,看不见较远的信号弹。听到枪声,族人一定会来找他。他不能主动用植入皮下的通讯仪联系父亲破坏比赛规则,连爷爷都没有获得通讯仪的资格,他和杉杉是因为龟爻老祖才破例。 禾子渊觉得自己没有走对方向,没有辅助工具,人不可能走直线,他已偏离族人放枪的方向。禾子渊停下脚步,背靠一棵大树歇气,他需要自我冷静c自我鼓气。 终于平静下来,黑暗虽然危险,竟然还具有静心的作用,事物总是两面性,没有绝对。禾子渊眼泛泪花,仿佛回到圣颖神庙的林界,跟良哥哥同行,更深暗的远方是关锁他的宫塔黑屋。 脸疼c手疼,可是没有人为他抹上绿意。他不想后悔,安顿好爷爷独自去冒险,他还没出发就这么打算,只是话没说准,爷爷在等他找合适的地方燃篝火夜宿。故意那样说是怕爷爷不让他离开,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迷路。他迟迟未归,爷爷一定猜到他去了哪儿,会返回人路去找救援。爷爷不会惊动族人,最多找父亲和弟弟一起找他,父亲会主动用通讯仪联系他。 禾子渊吞下涩泪,谨慎地注意周围动静,缓缓蹲下,扯起一把草塞进嘴里嚼,然后吐在手背上,抹一些在脸上。这些草不管用,只是一种心理暗示,他不是一个人。当下,他需要这种虚幻暗示将过去c现在和未来连接起来,有灵与他同行。 直起身子继续背靠大树,禾子渊右手紧握猎刀,左手握住猎枪,枪口朝上空打出一枪,砰响的声音震得他感觉大树颤抖c地也在抖。颤抖传出的振波一定能把族人带过来,他会安全的。 远处又一声枪响,禾子渊幸喜万分,一边朝认定的方向跑去一边又鸣一枪。回应的枪声响起,竟然是两枪,两个方向。他已分不清哪是安全区方向,应该不可能是找他的爷爷。咬咬牙,禾子渊继续朝认定的前方疾跑。 突然,皮下微麻,是紧急通讯的震发,禾子渊赶紧开启通讯,短暂的杂音后,耳里响起父亲焦急的声音:“渊儿,你和爷爷在哪儿,赶快到第五山界舟仓处,奶奶和杉杉在那儿等你们,我先行,慕聪在第一山界和第二山界之间的深林处消失了。” 禾子渊惊停脚步,大脑嗡嗡鸣响,颤抖着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他没有跟着分队,你奶奶查看监控,发现他的行踪断在那片深林里。” “好我”禾子渊来不及改口,通讯断了。他也需要救援,可是弟弟的情况比他还危急,从父亲的语速就可以听出,父亲肯定正驾驶小颖舟出发。 犹豫了一下,禾子渊准备联系禾子杉,一声枪响传来,紧接着又是一枪,是之前的另一个方向,声音变得比他前方的枪声近,还有需要救援或者是需要支援的人。禾子渊看看前方,选择另一个方向,一边跑一边联系禾子杉。 急喊“哥哥”的声音传出,禾子渊压低声音,有些气喘:“杉杉,我在第六山界兽区里迷路了,爷爷还在安全区里等我。你和奶奶驾驶小颖舟来救我,附近还有需要帮助的族人,然后我们一起接爷爷去找慕聪。”跟禾子杉没什么需要隐瞒,他不必强装男子汉。他破坏比赛规则求助,只能退出比赛。 很快,禾子杉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腔:“奶奶很生气,发脾气说让你自己想办法,不准我驾驶小颖舟。” 禾子渊虚软地停下脚步靠着大树,扯出一丝苦笑,稳住声音说道:“我明白,一视同仁,我怎么能遇到危险就临阵脱逃,而其他类似境况的族人却只能拼命。若我办不到,没资格参与五洲计划。听奶奶的话,别担心我,我会带着收获抵达终点。”说完,禾子渊立即断掉通讯,无论震发怎么强烈,他都不接通讯号,一滴泪水滚出眼眶。 想回到可能已经死去的鬃狼那里已不可能,至少天亮前不可能,他没法寻迹返回,只能等最近的那个枪声过来。禾子渊抖着手,好不容易才举起猎枪朝上空放出一枪,觉得浑身力气全用光了。他终于理解到父亲说的自然险比人间险更直接,亲身体验到更可怕。他不后悔追进兽区,只可惜自己的命没用到刀刃上。 死寂,禾子渊哀笑,滑坐在地上,感觉精神开始涣散,很多鬃狼c迅猫的幻影在树木草丛间闪现,只有紧贴树皮的后背是温暖的,好像良哥哥从后面拥抱他,但暖不到心窝,良哥哥已变成鬃狼,就算继续留他一命,不过是像那只独狼一样离他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禾子渊强撑眼皮,终于听到细微的脚步声,还有压抑的呼声“禾子渊”。竟然是爷爷!禾子渊惊喜地回聚力量,猛地站起来,大脑一阵昏晕嗡响。顾不得头昏眼花,禾子渊跑向光照处,呼喊道:“爷爷,我在这儿。” 看到远处一束光渐近,听到熟悉的声音,木子华松了口气,加快脚步。禾子渊恨不得插翅飞扑到爷爷怀里,几年感隔如宾,现在才真切体会到爷爷有多疼他,其实奶奶也疼他,那些话只是气话,从一直震发不停的通讯仪就能看出奶奶对他的心意,他不能让奶奶和父亲失望,必须带着收获抵达终点。 “渊儿,别动!”木子华立顿脚步喊道,同时伸出掌心朝向三米开外的孙子发出停止信号,压低声音继续说道,“用刀枪挡在胸前,护住脖子,慢慢转身,幅度别太大。” 禾子渊心房紧缩,慌鼓眼珠,斜眼看向后方,按照爷爷的指示慢慢转身。完全悄无声息跟踪他的难道是迅猫?!如闪电般的速度扑射c瞬间窒息猎物的杀技堪比神招,近距离下根本来不及用枪瞄准,除了乱射就只能用刀。迅猫不是跟鬃狼一样一般不攻击带有武器的人吗,难道也是被枪声吓到并气冒火了? 转正身子,禾子渊张缩鼻孔努力嗅闻兽味,风息中完全没有期待中的味道,跟鬃狼截然不同,没有辅助工具,他看不到迅猫潜伏在哪里。 “慢慢后退,不要用目光找它,也不要乱晃探照灯和刀光进一步刺激它。可能因为锁定的猎物被枪声吓跑了,所以它转向将你作为猎物,也可能一开始就将你当成猎物。”木子华凭经验小声向孙子解释。 禾子渊想起自己缩坐在树下的样子,偶尔发出哽咽声,真像哼哼哄哄地拱树的野猪,恨不得捶打自己。 “爷爷,你知道它在哪儿吗?”禾子渊慢退到爷爷旁边,嘘声问道。 “不知道,只是感觉到你那个方向有一股摄人心魂的气压,现在又感觉不到了,它可能在调整方位。”木子华克制着紧张不让声音出现偏弧,他若慌了,孙子就会更慌。 禾子渊心里抖颤,调整方位,意味着迅猫可能将目标转向爷爷,这些高超的猎手能够分辨出哪个是容易猎杀的对象。紧握猎刀,禾子渊心里哭泣着向爷爷道歉,尽力冷静下来,竖起耳朵辨听风声,时刻准备着出击。原来对战不可怕,可怕的是煎熬人心人志的战前时刻。瞬间思动,不管有多细微,就可能改变整个战局,这就是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对话时所说的刹那无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兽道穷途(4) 禾子渊和木子华缓慢侧身背靠背,双臂交叉做出格挡姿势,将猎枪和猎刀架在胸前。 “爷爷,要不鸣枪吧。”禾子渊小声说道。 “现在双方已进入正式攻防阶段,鸣枪表示我们先攻,它会立即反攻。它可能在最终测距,就是有效扑射距离。” “那就让它反攻,不能让它决出正确的扑射距离。” “不行,据我的经验,它已经决出目标和距离,只是我们防备着,它占不了便宜,想拖延时间耗我们的精力和体力,最终测距不过是根据我们的防御调整它的行动。迅猫一般不会像鬃狼那样进行持久战,不占优势时会干脆放弃,但这只迅猫跟我们耗上了,不是饥饿难耐,就是我们惹怒了它,也可能跟其他强者打架打输了拿我们出气,有灵性的动物像人一样有脾气。我们看不到它,只能被动防御,这是经验下的最优策略。” “我们这样坚持不了通宵,放枪让它反攻吧,趁我们还精神力量饱满时。要不我联系杉杉,我们坚持到救援来。”皮下震发已停止了一会儿,相信是奶奶和杉杉担心影响他的注意力,说不定已经驾驶小颖舟以隐身方式在寻找他和爷爷。 “禾子氏不能辱没颖神,你破坏比赛规则,让禾子一家怎么见族人c怎么跟祭司解释小颖舟的出动原因。”木子华立刻否决。 “好说,她们去找失踪的慕聪。”禾子渊心里陡然一疼,鼻子有些酸堵。 “什么?”木子华克制住内心的震惊,气息平缓地说道,“我们俩先解决眼前事,联系她们吧,通过颖舟上的仪器看迅猫躲在哪儿,你奶奶的射击水平很高。联系时注意你的防御姿态微调整,我们坚持到那一刻。我们累,迅猫也会累,就看哪方先露出疲态。” 禾子渊赶紧联系禾子杉,听着焦急的哭泣传来,强稳情绪将当下的状况说出,可是说不出具体位置。如他所料,奶奶已经带杉杉驾驶小颖舟隐身,寻遍第六山界安全区和交界区,没有找到爷爷,现已在危险区上空寻探。树茂林密,又是深夜,寻探艰难,她们探到一些受伤的族人却不能施以援手,哭泣着继续找他和爷爷。他将爷爷卷入危险中,不能再情绪波动让爷爷生气或担心,丝毫情绪变化引发的气息变化都会被迅猫捕捉到,可是 “爷爷,它真的还在吗,不会已经放弃离开了吧?”禾子渊充满希望。 “感知不到它存在与否,来无踪去无影,这就是迅猫的本事。保持防御姿势,跟着我的节奏慢慢移动。”木子华用背抵了抵孙子,朝斜后方挪移一小步。 禾子渊感觉到背部推力,顺着爷爷后退的方向朝斜前方轻挪一小步。 “对,就是这样。若我们挪开一段距离还没感知到迅猫的一丝气息或动静,它可能已离开。” 碎步挪移,比龟爬好不了多少,但禾子渊不敢再自作主张。想来自己那点打猎经验远远不够,自以为是又浮躁,回家后一定认真检讨,实施五洲计划中绝不犯心性错误,这是素质和修养上的问题。对,他和爷爷一定能回家,后面还有五洲计划等着他们去完成。 谨慎地回头看看防御初始的大概站位,约两米开外,这个距离对狩猎精准度而言很有影响,迅猫依然没有丝毫动静。禾子渊紧张的心再次放松一些,继续配合爷爷的节奏挪移。 突然,只听清脆的咔嚓声,禾子渊和木子华一下子提紧心,这个声音在死寂一般的气压下显得如此突兀,在对手的感知中不是慌乱就是大意,是严谨攻防中的大错。 “爷爷,我踩断枝桠了。”禾子渊恨自己不争气,一松神就不分轻重。 木子华没说话,警惕地注意动静。禾子渊明白爷爷没有怪自己,赶紧竖起耳朵辨听声音。四周环境没有丝毫异状,禾子渊感觉爷爷身子放松,跟着松了口气,抬起拿猎刀的右手抹了一把冷汗。 刚想说话,禾子渊被一股突然而来的力道推开,跌倒在地,刹那间只感觉一阵劲风从右脸掠过,还有身后重重倒地的声音,慌忙转头看去,吓得浑身直哆嗦,一只壮实的迅猫将爷爷压在身下,尖利的牙齿锁喉。 “啊——”禾子渊疯狂地怒吼,左手发力抬起猎枪扣动扳机。 接连不停的怒吼和枪声在深林中震响,久久地回荡在林间c上空。再也发射不出子弹,禾子渊丢开猎枪猎刀,哭喊着扑爬向爷爷,使劲推开压在爷爷身上的充满血腥味的沉重兽身。爷爷的脖子依然被死死咬在兽口中,毫无生气的上半身随着兽身的翻倒而侧扭。 “爷爷,爷爷”禾子渊不停地哭喊,使劲掰开兽嘴,从爷爷的脖子里拔出致命的兽牙,双手按住喷血的伤口。 禾子渊不愿相信眼前发生的惨状,只是一瞬间,生死就变样,爷爷一声不发倒地息绝。恍然惊梦,若真是梦就好了,可是一切真实地摆在眼前,被推开的那一刻感受到的力量仿佛是爷爷将所有精气注入他体内,精气尽,命即亡。 迅猫很好汉,选择的攻击对象依然是他,他却毫无察觉,还松懈乱动,果然是他惹怒了迅猫,迅猫才会一直揪着他不放。他哪有什么本事,全都是给家人添麻烦,以前是亲生父母的耻辱,是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包袱,现在又要了爷爷的命,哪还有脸见父母c奶奶和杉杉。 喊声和奔跑声越来越近,禾子渊把脸伏在已全然僵冷的胸膛上,他没脸见族人 禾子渊退出比赛,垂首哭跪在爷爷的棺木旁。比赛未结束,爷爷的遗体暂不能下葬,搁置在灵堂等待其他被发现的死难族人。把他和爷爷送到人行山路上的三个族人在狩猎中不同程度受伤,父母c奶奶和杉杉赶来后,三个族人重返深林,离开前说“今朝活得痛快”。什么叫“活得痛快”,传奇的迅猫扑射那一刻,爷爷体会得最真切,而他只有痛苦。 慕聪被绳子绑着高吊在树上,发现时处于昏迷中,现在还没醒,由红璃守着。很显然被注射了麻醉剂,暂时没法调查是谁干的恶作剧,虽然其实是好意阻止慕聪冒失而危险的行动。 禾子渊觉得自己跟弟弟没两样,竟给他人找麻烦,五洲计划没有好先兆,只因他和弟弟在。从他们兄弟俩出生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件件证明什么叫灾星。就这样吧,他和弟弟都安分守己留在颖界,这是颖神的神意。生死已定,爷爷为他而死是神意实现的必经过程。为什么颖神这么残忍,不给亲人设定安好的一生?对呵,颖神是赐予智慧c赐予丰收的文功之神,兼平定战乱c稳定世界的战神,不是命神。都是天庭之神,颖神可以找命神为子孙改命呀,为什么不那样做?答案也能回答为何送他和爷爷回家的是族人,专去救援的小颖舟却没有现身,奶奶和杉杉看着定格在大屏上的图像一路哭回舟仓。 见杉杉扶着奶奶回到灵堂,禾子渊双手捂脸又哭泣起来。奶奶悲伤得几次晕过去,但是看他的眼神c对他说的话,没有半分责备,反倒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胸口。奶奶一定在自责发脾气耽误了时间,他却只能听着,不敢说什么c做什么,连自扇耳光c唾骂自己的行为都不能做,因为他根本无力承担c没资格承担。 “哥哥。”禾子杉拿着软垫走到禾子渊身边,示意跪在垫子上。 禾子渊摇摇头,呆滞地盯着棺木。 “是奶奶让我拿给你的,听话,垫上,别让奶奶生出更多情绪,她已经快承受不住了,现在支撑她站立的是前族长的风范。”禾子杉泪光连连,小声说道。 禾子渊听话地接过垫子,想抬起膝盖却僵疼得差点斜瘫。禾子杉一把抓住禾子渊的胳膊把他拉正,一手扶抬禾子渊的膝盖一手把软垫塞在下面,然后陪跪。 禾子绪强忍悲痛在终点位等待参赛者们。已是比赛第二天几近傍晚,参赛者们还在拼搏,目前无人抵达终点。死亡的父亲是可能已死难的族人中的一员,无差别对待,但是父亲的死让等待亲人消息的老弱妇孺们惶惶不安,整个颖界气氛悲哀压抑。他和祭司要守在终点位上,无特殊原因不能擅离,疏导和安慰的事只能由固峰c慕聪和红璃做,导士三师的任务已开始,五洲计划不能停,自然之血的锻造下出来的智勇双全的族人是颖族未来的希望,勇士们出发前心知肚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神的面具(1) 比赛第三天c第四天,参赛者陆陆续续抵达终点,收获的猎物在四个终点位推起尸山,迅猫和鬃狼的血在寒气下凝固成一把把血刀,红得如同初升夕落的恒阳之光,映照出一个个血色身,微笑中彰显精魂之气。 禾子绪和三个祭司坚守到第五天中午,半天来再无参赛者带着猎物出现。盘点一下赛况,一共三百六十七人活出深林。颖舟和五架小颖舟一起出动,将死难的十七人的遗体和残骸带到灵堂。 三天灵祭葬礼,悲哀的声气转变成踌躇满志,颖界人息焕然一新,除了一个地方。 爷爷下葬后,禾子渊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除了吃饭c上厕所,不踏出房门半步。 固峰c慕聪和红璃的五洲训练已集中开始,参训人共四百四十二人,除了行动不便的老人c小孩和必须照顾老小的女人,还有龟缩在家的禾子渊,其他人都参加了,全自愿。禾子绪觉得不必按原计划对三百六十七人进行训练挑选,众人的意愿就是入训证明。 麻醉绑吊慕聪的“犯人”已查清。葬礼一结束,亚格和亚宏就向禾子绪自首。他俩刚交代几句话,一群人围上来纷纷自首。 颖神和神将的后代居然要被五洲人指导,一些年轻气盛的族人很不高兴,下重注打赌,看谁有高招让所谓三师出丑,无脸面待在颖界滚回五洲。在他们看来,古山(固峰)是卖弄学识的老不修,东子(慕聪)是装模作样的落魄公子,香玲(红璃)是善于伪装的歌舞伎。三人住在族长家,在外时身边常有其他人,尤其是东子总粘着禾子渊,不好下手。 赛前探寻线路时,亚格和亚宏从东子的表现进一步确定落魄公子的定位没错,猜测东子的指导内容可能是教他们正确乔装家道中落的不得志却又不甘心的公子哥儿,这样的话,他们接近贵爵甚至攀到君家就不会引起怀疑。 看见禾子渊带木子华偏离原定线路,方奇和万志跟两个非战士搭伙没走原定线路,亚格和亚宏觉得机会来了,列队时就发现东子蠢蠢欲动,他们兄弟俩一定能在原定线路上等到东子。 意料中,东子追来了。他们欲擒故纵,麻醉了东子,把他吊在树上,让寻找至此的族人把笑话传出去,反正他们是“一片好意”,不会被责怪,而从中能看出东子没能力训练人。出乎意外,他们抵达终点后串门,没听到任何东子笑话。从大家口中得知族长驾驶小颖舟到第一山界不知为何事以及木子华死亡的情况,对比一下时间,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段内发生,亚格和亚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的恶作剧将本应该去第六山界的小颖舟导向第一山界,族长亲身示范什么叫取舍。 一群打赌的人纷纷自责,亚格和亚宏更是请求惩罚,禾子绪没有解释也没有责备,严厉地教育道:“发生的事逝于过去,脚下的路通向未来,纠结过去就是心停留在过去,眼里怎么能看到未来。三师训练,希望大家认真学习c好好表现,考核不合格者留守颖界当保姆。” “你真是老奸巨猾。”清静下来后,水令瑶朝禾子绪笑道。 “留下一颗愧疚的种子,会在训练中发芽。固峰和红璃倒不用担心,能保证慕聪顺利教学下去。”禾子绪平淡地说道。 “我觉得小伙子们的赌约不错,除了熟悉五洲君家c贵爵和百家学派c掌握五洲习俗外,训练内容可加入学识卖弄技法c落魄公子表现法c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迷惑法。”水令瑶认真地说道。 “行,他们三人不需要备课,完全是现身说法c本色表演。考官就是他们三人,若族人们能通过考核,混身份绝对没问题。”禾子绪毫不犹豫地赞同。 三师训练就这样开始了,受训人很听指挥,学得很认真,训练进度不断加快。没有禾子渊,大家心里很伤心很同情;没有禾子渊,大家心里越来越生气;没有禾子渊,大家逐渐把此人排出五洲计划;没有禾子渊,大家觉得此人不配做颖神后代。 “哥哥。”禾子杉和慕聪轮流敲门送饭,除了低沉的“嗯”声回应,房间里的空寂深切地感至门外人的心头。 禾子绪和禾子玫没有迁就禾子渊的情绪,从未去敲门,也不准固峰和红璃去劝,自己走出来才是自我证明。 “哥哥,今天我和红璃表演了一场戏,假贵爵小姐装神弄鬼戏弄不好意思露面的落魄的公子恋人,全场人看入迷了,都说能演到这种程度,绝对没人认为是假的。他们不服气,说要演得比我和红璃还真。我和红璃哪是在演,不过是情景重现,我将哥哥和我进行了角色融合。本不应该这样,落魄公子哥儿应该扑进哥哥的怀抱。表演时,我差点扑出戏,刹脚一看,哥哥不在,我只好顺势倒在地上,好像被红璃吓瘫了,幸好大家没看出纰漏。哥哥,我不会再依赖你了,老师的台面让我有了自信。我真的不会再依赖你了,你不要觉得不习惯,人总是要成长,要靠自己。五洲路是我的,你的路在颖界,我会好好做给在颖界的你看一看,没有可依靠的肩膀,我依然能够做像样。”慕聪靠着房门,不时地瞟一眼草稿纸。 房间里没有声响,慕聪朝禾子杉瘪瘪嘴,激将法也不管用呢。 禾子绪站起来,示意大家跟他出门。禾子玫跟媳妇各提一个大口袋,里面装的是餐盒,禾子杉c红璃和固峰紧跟着出门。慕聪担心地盯了房门片刻,走到客厅提起一个大口袋,里面装着生活用品,随后走出大门,轻轻关上门。他们要去进行野营训练,五天后才回来,屋里一丁点饭菜都没留,糕点c蔬果c生肉全被放进两个大箱子里上了锁,唯一能填肚子的是从管子里放出来的水。 禾子渊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吃晚饭了,禁不住自嘲一笑,自己竟然还念着吃饭。弟弟说的话一直萦绕在脑海里,下午看书,一个字都没看入心里。自己究竟在干什么?!禾子渊狠打自己一个耳光,忘了脸上三道伤。手掌上有淡淡的血丝,伤口又裂开了,疼痛感刺激每条神经。 站起来推开衣柜门,禾子渊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精神状态极为糟糕,再加上被鬃狼抓伤的三道长长的渗血伤口,简直人不像人c鬼不像鬼。这样自我折磨,从心里到身体,伤口到现在都还不能稳固结疤,大半张脸红肿,嘴被胀歪,伤口周围还有些溃烂,这张脸废了。这算什么,他看见运进灵堂的那些残破的尸身,还有爷爷不能躺正的遗体保持着被尖牙锁喉的状态,他至少还有命,还能吃东西。 两行泪水夺眶而出,烧得伤口越发疼痛。吃东西,他有资格吃吗,赖皮地要杉杉和弟弟送到门边,自己想清楚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吃饭吗?为了长大。对寻常人而言,是从小孩长成大人,见识到更多,理解得更到位;他呢,不是仅为长个子c长肌肉c长学识,而是宫塔里的饭c颖界里的饭,每粒米本应难咽,他却咽得自在,没有心肝,没有认知,没有长大。在他自以为是的大人视野里,弟弟长大了,杉杉也长大了,自己怎么好意思让弟弟和杉杉接替父母的责任继续养着他。 捂头伤心地哭泣,禾子渊推回柜门,掩住镜子里那张丑陋的脸。脸废了,心不能废,否则整个人会废得难以拾掇。 拭去眼泪,尽力平复心绪,肚子里适时发出一串咕噜声,禾子渊看向房门,没人送饭。弟弟那番话原来是预警,长大的人嗤笑长不大的人,不会迁就不是孩子还闹孩子心性的人。父亲和奶奶就是这样随他闹,他们对他失望了。 深深呼吸几口气,禾子渊打开房门,走到客厅,慌忙找遍每间屋。静得可怕,空寂从心底蔓延到整个空间,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一人。对,他们还没训练完。他们累了,晚饭他来做。 禾子渊走进厨房,惊眼看见两个大冰柜上了锁。刚才进来过,慌着找人没注意看,上锁是什么意思?翻遍橱柜,拉开禾子杉的食物柜,没有吃的。 禾子渊突感饿得慌,心更慌,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家人边吃边聊天的欢乐画面从眼底闪现出来,在面前的空间上演。 “嘿嘿c嘿嘿哈哈哈c哈哈哈c哈哈哈哈”禾子渊笑起来,抬手做出敬酒状,“爷爷c奶奶c爸爸c妈妈c杉杉c慕聪c红璃c固峰,我敬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神的面具(2) 喝水灌肚直到喝不下,禾子渊背着猎枪c腰挂猎刀c提着水壶出门。夜已深,人行山路上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一直响到第三山界和第四山界交界处安全区内的一片墓园。 避开族人,白天狩猎野兔野鸡,在僻静处烤肉吃,夜晚睡在爷爷的墓前,禾子渊静心守孝。没人来墓园找他,家人应该想得到他在墓园里,想不到也会调看监控。他不是在等家人,真的想一个人静静心c陪陪爷爷,即便家人不来,等到伤口稳固结疤c脸不肿嘴不歪,他就会回家。 五天野营训练结束,大家各自回家准备考核。禾子杉和慕聪急得团团转,固峰和红璃也有些忧虑,而禾子玫和禾子绪夫妻泰然自若。 吃完晚饭,禾子绪借口找祭司有事,独自出门,离开前“命令”几个年轻人准备考核事宜不准乱逛。 躲在树后看见最后一个族人离开墓园,禾子渊快速跑到爷爷的墓前,把一束花放在祭拜台上,撤掉枯萎的花枝,然后从衣服里拿出一只温热的鸡腿摆好:“爷爷,趁热吃。爷爷,你吃,我吃饱了。好,爷爷吃完,我再吃。” 跪了一会儿,伸手摸摸鸡腿,已经凉了,禾子渊又自言自语起来:“爷爷,好吃吗,大芭叶泉水鸡,今天的特制。我刚才没说,让你先品尝,看能不能吃出不同味道。吃出来了?爷爷,你真稳得住。还想吃这样的烧鸡?好,明天给你留两个鸡腿。爷爷,你什么好的都留给我,那我就收下了。”说完,禾子渊拿起鸡腿啃起来。 靠在树后,禾子绪探头看着儿子对墓碑双手比划c摇头晃脑,像在聊天,不由得双眼湿润。不一会儿,伤心被喷笑取代,禾子绪连忙伸手捂嘴,儿子把祭品吃了。就知道饿不到儿子,儿子一定会振作起来。禾子绪欣慰地微笑,从树后走出来。 脚步声突响,禾子渊慌忙抓起地上的猎枪c猎刀和水壶,不敢看向声音来源,低着头想暂避。 “当我是鬼吗,跑什么?”禾子绪故意生气地喊道。 是父亲?!禾子渊赶紧停脚,却不敢转身,头垂得更低了。 “转过身来,让爸爸好好看看你,这几天又长了几斤肉?”禾子绪戏谑道。 禾子渊难堪地转身面对父亲,勇敢地抬头。 “长胖了不少啊!”禾子绪哼笑一声。 这是脸肿!禾子渊满脸通红,伤疤烧得疼,紧抿嘴保证端正嘴型,不敢应话。 “过来,跟爸爸一起祭拜。”禾子绪朝儿子招招手。 禾子渊乖乖地走回墓前,跟父亲一起跪下磕头。 “好香。”禾子绪直起身,吸吸气。 “杉杉说她最喜欢这种花的香味,我不懂花,所以按照杉杉的喜好采摘。”禾子渊凑近花束闻了闻。 “不是花香,我好像闻到一股肉香。你拿了什么给爷爷吃?”禾子绪故意又使劲吸气。 禾子渊觉得脸上持续高烧,说是给爷爷的祭品,最后全入了他的肚子。 “憨吃憨胀,有精神了?”话虽带嘲笑,禾子绪的表情很认真。 “很有精神。”禾子渊立刻直背挺胸回答。 “你在意这张脸吗?”禾子绪心疼地看着儿子红肿变形的脸。 “脸不过一张皮,脸皮是什么样不重要,人本质没变才是真。”禾子渊毫不迟疑地说道。 “你的本质是什么?”禾子绪问道,心里突生一个念头。 “禾子渊,颖神后代,禾子绪族长的儿子,身负禾子氏使命职责。”禾子渊骄傲地说道。 “本质在,无论戴什么面具都不会偏离轨道,对吗?” “对。我戴过龟爻面具,但本质还是禾子渊,自清暂时达不到龟爻老祖的境界,那是我努力的一个目标。” “认知很清晰,没有妄大虚荣。” “野心有,终有一天我会超越爸爸。” “我很期待,那我也要努力保持在前头,让你永远也赶超不了。” “我想赶超爸爸,爸爸也在向目标前进,这个方向的终极目标也就是爸爸的目标是什么?” “颖神。” 禾子渊佩服地看着父亲,父亲才是妄大虚荣,不过敢说出来就是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勇气,且不说颖神,五洲上谁敢说自己的目标是圣颖大帝。 “颖神无论有多少种模样,本质没变。我很想借用颖神的一种模样探求颖神的本质,却始终找不出适合我的颖神面具。我思考了很久,想明白了原因之一,我缺少类似颖神战斗的经历,我从出生到现在一帆风顺c生活舒适c名望天生,就算找到了一种颖神模样,我也不适合戴那个面具。在我脸上,面具仅是一张遮颜物,我挖掘不出它的更多价值。” “我们都知道了,颖神至少有两个模样,能用的只有幻影图中那个模样,谁敢用颖神像的样子。” “你愿意代爸爸c代颖族戴上颖神的一张面具探求颖神的本质吗?”禾子绪伸手轻抚儿子脸上的伤疤。 禾子渊吃惊地看着父亲,心砰砰地跳得厉害,自己有资格吗? “族人不会当你是颖神,不过是个冒牌货,但若冒牌货有假扮颖神的价值,他们会认同你的价值,进而认同你的本质——禾子渊。”禾子绪引导道。 “我愿意。”禾子渊立刻回答,目光炯炯有神,“我不是嫌弃这张废脸,我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面具戴久了,心会把面具当成真。” “我的过去永远抹不掉,曾经的穆擎c曾经的禾子渊c当下的禾子渊,都是将来的禾子渊的命底,底若没了,哪有实在的将来。”禾子渊真诚地说道。 “好,戴上颖神面具,不是禾子渊的新生,而是禾子渊的继续。跟我去智库,我联系祭司和族医。”禾子绪站起来,环视墓园,八百多年来为颖族的未来而努力生活的族人们都在这里长眠。终有一天,颖族将离开这个世界,不希望是被迫离开,否则对不起这些身魂。 深夜急招,祭司和族医做好大事心理准备,听完禾子绪的请求和理由,表情惊得很克制。没有究问,没有太多话,族医只表示不太有把握在禾子渊脸上复原颖神的古王将模样。 “不能说尽力而为,必须说做得到。”禾子绪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严肃地解释道,“这是颖神的模样,出现走样,是对颖神的不敬。我们都不严肃对待,如何让族人严肃看待禾子渊戴上颖神面具这件事。” “仅一个晚上肯定完不成。”一个族医表示时间太紧。 “训练考核和休整准备至少三天。”禾子绪说道。 “三天?”几个族医互相看看,医师长作为代表点头,“我们努力做到一定做到。” 禾子渊c水令瑶和族医留在智库,水令瑶负责按照族医的需求提供支持。 禾子绪回家,老远就看见独自坐在院坝上数星星的固峰。他的异常举动瞒不过那个老家伙,凳子都给他准备好了,禾子绪失笑地加快速度走进院坝,坐在固峰旁边。 “你把禾子渊藏在哪儿?”固峰直快地问道。 “你的用语很奇怪,好像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禾子绪轻笑一声。 “深境语者和龟爻老祖隔面具说暗语,现在我们真容实底面对面,明白人就说明白话。” “真容实底?确实,你知道颖神的本质,想看颖神的真容吗?” 固峰惊喜又激动地看向禾子绪:“你会给我看颖神的画像?颖神像的模样真不是颖神的真实模样?” “谁知道呢?” “你别再跟我说得玄调调地,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又不会说出去,要说早说了,颖族面子扫地。” “颖神不会让你失望,他的尊容可让天地间最美的鲜花失色。” “阴柔之美,跟颖神像的阳刚之美相反相应。” 禾子绪有些无语,不过夸张的比喻是不太恰当,不怪固峰通过鲜花联想到“阴柔”一词。 “男子阴柔意味着带有邪魅之气,邪魅用于正向之道是一种什么样的风采,我想象到一幅神男之画却又难以具形。快,让我看看颖神。”固峰迫不及待地把禾子绪拉起来。 “我只见过女人花痴,不知道男人也这么花痴,还是个老男人。”禾子绪毒舌起来。 “我只不过想知道纯种是什么样,你们现在这些人都是杂杂交出来的。给不给我看?不给?我不能保证我的嘴在那些老头子老太太那里守得住,反正不是我的同胞,我不介意送他们去见颖神。” 禾子绪气结,骂颖族人混血也就罢了,固峰的言谈举止完全无赖更无耻,当年外公看走了眼,居然同意固峰当仪使总长,伪装训练应该由固峰执教。 使劲甩开固峰的手,禾子绪压下怒气,淡淡地说道:“你会看到渊儿如何演绎颖神的风采。” 固峰愣了愣,审视禾子绪片刻,有些明了:“禾子渊破相,颖族拥有高超的易容术,把禾子渊的脸变成颖神的脸。” “接下来我想怎么做,你应该猜得到,原计划稍有改动。今晚不方便说太多,明日我要跟祭司商量细节。我很困了,去睡觉了。”禾子绪转身要进门。 固峰一把拽住禾子绪的衣袖:“你们的易容术能做到以假乱真?” “不是以假乱真,而是成真。” “禾子渊改了模样,五洲无人能识,可以接近具良。” “没错。” “我不想躲在铜车里,给我改容吧。” “你好好的脸改什么,想变帅?” “我年轻时本来就很帅,现在老了,帅才风华依旧在。” “那你想改丑?” 固峰摸摸脸,脸沧桑,心更沧桑,面上越活跃如流,其实掩饰下是沉潭。打第一眼看到木子华,就很羡慕那样里里外外都无比鲜活的精神状态,不是因为木子华生活在颖界所显示出的必然状态,而是身为人的必然状态——生为人,颖界和五洲无差别。 “禾子渊不可能短期内走出木子华之死的阴影,需要开导;木子华死得冤,本不该命绝。模样如何对于我这样的人已不重要,把我的脸改成木子华的样子,我代他在五洲续命。”固峰克制下失去友人的哀伤,语气轻活地说道。 禾子绪一听,气得差点吐血。 “放心,顶着木子华的脸,我绝不会出现在禾子玫面前,你也不必叫我‘父亲’,你们颖族人叫‘爸爸’。”固峰甩开禾子绪的衣袖,大步进门。 看着固峰的背影,还真有那么点像父亲,禾子绪的心针刺般地疼,泪眼模糊中看到父亲的笑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神的面具(3) 禾子绪怎么可能同意固峰的要求,却也没想到固峰居然缺席考官位,跑到木子华墓前打坐。打坐不要紧,饿了会回来,被祭拜亲人的族人看到也不要紧,同住屋檐下哪会没有谊,要紧的是固峰绘声绘形地对墓聊天听得族人们毛骨悚然,好像魂附活人身的木子华在品评自己的一生。 禾子玫看不懂固峰的言行,又不好问,只好听之任之,除了不得已同桌吃饭外,对固峰“退避三舍”,免得把魂附一说当真,分不清虚实。 笔试成绩出来,按照预定分数线,全员通过,慕聪和红璃又惊又叹,固峰没表现出对此成绩的丝毫情态,吃完晚饭又出门了。明天考核论述和表演,固峰不能缺席,可看样子固峰打算继续缺席,慕聪和红璃很着急,禾子绪也有些不安。 “我去看看?”慕聪指指门,对禾子绪说道。 “固老可能突发了什么心事,我和慕聪去陪他说说话。明天的考核,我和慕聪两人搞不定,需要固老把关。”红璃补充道。 禾子绪叹了口气,摆摆手:“我去找他。”得知并看到固峰的状态后,母亲的表情似乎有崩溃征兆,固峰是故意的,正如其所说“不介意送他们去见颖神”,这都惹来些什么冤孽? 寻到墓园,禾子绪站在打坐的固峰旁边,未及开口,被固峰一个手势招下。禾子绪很气自己竟然乖乖地跟着打坐,固峰观察力细微,模仿力也很强,那个手势很有父亲的感觉。 “你的头发都花白了,别这么幼稚。”禾子绪懊恼地讽笑道。 “我感受到你爸爸很受人喜欢。”固峰看着墓碑。 “他是乐天派。” “什么学派?” “乐天。” “我感受得到。” “你别再装神弄鬼。” “我在体会他的意境。” “什么心得?” “没有代价就没有所获,他明白代价将是什么,决定每件事后义无反顾,哪怕是献出生命。没有彻底的觉悟,实现不了心中所向。所向坚定,相信能达天,所以乐天。” 相近的言语令禾子绪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闪出两个昏暗模糊的画面,看不清每个画面里的两个人,声音倒很清晰。一个人说:“没有彻底的觉悟,你不可再近闻那朵黑色曼陀罗。”一个人说:“没有彻底的觉悟,我无法拥抱你。”知识信息不可能与生活记忆完全解离,那个挺立在颖舟操控台前的身影c站里在颖界高堤上望湖的身影,时常在一间黑窗黑门闭锁的房间里沉思。房间里光影昏暗,一切都像蒙着纱似地朦胧,里面透出的气息令人悲伤。颖神不是来自天堂,而是炼狱。 “谢谢你对我爸爸的评价。” “我希望能达到乐天心境,不仅是面上,还有心里。心中无信,所向是无根之缈。面是那张面,才可能入那颗心。” “给你改容可以,别的模样吧。” “颖神的父亲吧。” “不行。” “禾子渊将演绎颖神,我不是老迂腐,给我一张颖神儿子的面容吧。” “更不可能。” “颖神的儿子栖身在哪里?” “尘归颖湖。” “为镇压原住民愤怒的灵魂?很明显失败了。” “为所热爱的这个世界,融入这个世界,或已与砂砾相凝,成为芳草地上的一钵土。” “圣颖大帝的陵墓里有人的遗骨吗?” “你觉得呢?” “有,那绝对不是颖神托生的身躯。那个身躯跟颖神是什么关系?” “族人们都不知道,你觉得你有资格知道吗?” “不是评判资格,而是必要。” “颖族没发半句话,五洲自发建立圣颖大帝陵墓,他的故事已是五洲的意识必要。” “你偷换概念。” “大众之声无需究探。” “你又开始隔着面具跟我打暗语,通常你这个年龄的人还达不到龟爻老祖的境界,历代族长的表现也神乎其技,以慕载父子三人的智慧做参照对比,族长个个堪称圣颖大帝。圣颖大帝是颖神的首代血脉子孙之一,对吗?我很想知道你们如何传承颖神的智慧。告诉我,为何禾子渊适合颖神的模样。” “他可以挖掘出神之貌的价值。” “我想延续木子华之态的价值。” “身负先锋之任,渊儿开了头,你随之,慕聪和红璃若也强求,身魂会偏离自身轨迹。” “从颖神降临这个世界起,每个人的身魂就开始偏离轨迹,到如今已不知在何道上,但那也是一条轨迹,有所处就有所道。我择道跟行,这条道是木子华留下的,他的终点是我的。慕聪和红璃没有择行的道,他们俩的道一路深刻君国,也没有接道的终点可让他们俩改道成为。” “你想成为颖族人?” “不,我代木子华在五洲续命,代五洲探求颖族的心声,的信号弹发出,我在五洲奔跑直到化作五洲的一钵土。” 墓碑上镶嵌的照片中的父亲慈爱地微笑看着自己,禾子绪深深呼吸,轻眨双眼,将泪水散在眼眶里。他不能再拒绝固峰,希望父亲的容颜通过固峰的双眼将向往的五洲景映在脸上更添风采。 “明日考核结束后,你会所求达愿。作为最后的道别,我妈妈会为你送行,希望你做好自己。” “我分得清跟木子华之间的言行界限,你妈妈更分得明。” 第二天,固峰出席考官位,众人都莫名感觉固峰的神态不似之前,不是惯常的老不修风格却奇怪地熟悉。想起附身说法,分坐两边的慕聪和红璃不由得心惧身颤,参加考核的族人们似高兴又似生气。不能被五洲人看笑话,族人们压下复杂的情绪投入考核中。 夜里九点过,做后一个族人考完,固峰空手快速离场。慕聪和红璃傻愣片刻,只好动手收拾考场。禾子杉走进来,帮忙收拾整理。 “你知道固峰急着去哪儿吗?”红璃问道。 “你们看到我爸爸和三个祭司了吗?”禾子杉问道。 “除了吃饭和上厕所,我和慕聪一整天都没离开过考场,固峰中途被晨司招出去了两次。对啊,一起出门来考场后,你爸爸问候了一下考生就没看到人影了,瑶司和卫司至始至终没露面。”红璃诧异地说道。 “肯定跟哥哥有关。”慕聪立刻接话。 “应该是吧,他们在密谋什么?”禾子杉滴转着眼珠子。 “今天的考核成绩需要跟固峰一起审出来,看来只有明天做了。”红璃收拾完考核物品,指挥慕聪,“把桌椅搬回原位。” 慕聪瘪瘪嘴,听令下苦力。 禾子渊看着族医举在面前的镜子,镜中人的脸庞轮廓刚柔并存,五官如雕刻般冷峻威然,如果忽略一双眼睛的话确实如此,他的目光匹配不了颖神的尊容。 “颖神的目光是怎样?”禾子渊转头看向水令瑶。 “如火炬般热烈,又如鹰雕般冷锐。”水令瑶的声音充满憧憬。 “火与冰的对撞,冲气以为和。”禾子渊立即入境,想象自己站在峰巅上迎风俯瞰众生,飞扬的头发将思愿传达至每个生灵。 “不错,有那么点意思了。”水令瑶赞叹。 “我都有些当真了。”禾呈卫认真地看着禾子渊的脸。 禾子渊很开心,不过克制着心情保持颖神的冷峻威然之态。 “差一种极为重要的感觉。”禾子绪和竹间晨带固峰进入智库,听到评价的声音,看到一张严正的俊脸,固峰立刻批评。 禾子渊惊诧地看向固峰,很快明白了父亲为何带固峰来看他的新容貌。五洲计划的关键人是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彼此间的配合重在互知,固峰需要先熟悉面对戴着颖神面具实为禾子渊本质的禾子渊。 “我在颖界听说了一句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颖神重建这个世界是为了安然美好,但我只看到猛虎面,感觉不到鲜花心。再冷傲的大英雄也会有温柔,不同寻常的温柔,以鲜花为照,与猛虎相冲,阳中带阴,阴隐赤阳,此阴呈为邪魅之气,从细嗅蔷薇的眼神和微笑中缭绕出来。”固峰想起扛枪的木子华。 禾子绪差点捶头,固峰把颖神如花的比喻当真了。 “难道不是吗?”固峰看着禾子绪。 “说得有道理。”水令瑶回忆起那幅画,“激战中还风流潇洒地怀抱神妃,那种心态除了高傲姿态还有对敌人的不屑,嘲讽意味儿从眼神和笑容中呈现出来。打仗时亦如此,平时恐怕是常态。” 邪魅的颖神?禾子渊诧异地看着父亲,模仿威严冷傲的姿态还行,他怎样从中透露出邪神状态? “说来也容易,细嗅蔷薇可类比为调戏美女咳咳,我不是说颖神风流,仅是比喻,意思是说会欣赏美女并恰当地表现出自己在欣赏。”固峰接收到几双怒目,赶紧解释。 禾子绪只好点头表示赞同。 “禾子渊,你若想真正进入颖神的心境,像你爸爸说的那样挖掘出神之貌的价值,而不是单纯换个样子方便做事,你必须从外表上完美地表现出颖神的神态。”固峰说道。 禾子渊忽然有些恍惚,眼前对他进行指导的人放佛是爷爷,固峰的脸上呈现出来的说教状态像极了爷爷。心下一惊,禾子渊小心翼翼地问道:“固老,你打算以什么样子让深境语者走出铜车?” “木子华。”固峰豪放一笑。 固峰不是单纯在模仿,一言一行颦一笑似乎都融在爷爷的神态中,禾子渊立即摆回神态,可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颖神的邪魅之气该如何表现。 “做你心目中的颖神即可。”禾子绪微笑着给儿子信心。 心目中的颖神是什么样,不是容貌,而是由心而出的姿态。禾子渊的思绪回到站在峰巅上的自己,怀里轻搂杉杉,嘴角不由得斜翘,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映出美好的未来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神的面具(4) 禾子绪代替固峰与慕聪和红璃一起讨论成绩。禾子绪没有现场观看,以录像和笔录为参考,慕聪和红璃在禾子绪的鼓励下发表自己的意见,越来越自信。三人结合笔考成绩,最终确定出四百人作为五洲计划的正式骨干,剩余四十二人为后援。四百人的队伍需分成两个分队,分别跟随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禾子绪打算进行双向选择。 颖神庙前列阵三支队伍:正式骨干开心地站中间,第一排只有两个人——慕聪和红璃;左边阵列是后援,右边阵列是剩余所有族人。 禾子绪和竹间晨站在高价上,禾子绪总结完考核,向众人说明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两个身份的情况。一直未明五洲计划的内容是什么c怎么执行,听完两个身份介绍,队伍中响起议论声,众人大致明白由禾子渊和古山作为主导。禾子渊中途退赛后一直未现身,原来另有安排,早就是先锋,与古山一起打下五洲计划的基础。 看着族人们丰富的表情,禾子绪微微一笑,等会儿会让队伍更加炸锅,他和祭司不会帮忙,看禾子渊和固峰如何稳下场面c如何选择与被选择。如果连这点小场面都把控不了,怎么跟五洲国君贵爵和名士猛将交锋。 “来了来了。”队伍中响起互相提醒的声音,纷纷看向越来越近的四个人,卫司和瑶司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双双眼睛瞪得喷火。 慕聪和红璃陡然一惊,愣看“木子华”,那身形分明是固峰,可步态又不像,还有,“起死回生”的老人身边俊美不凡c潇洒不羁的男人是谁,身形和步态看起来很像禾子渊。禾子杉站在红璃后面,泪眼迷离地看着“爷爷”和“颖神”,明白父亲几人在密谋什么。 一波波热流袭来,禾子渊保持着冷峻威然的仪态以冷却过热的气压,双眼和嘴角隐射出笑意。很逼真的模仿,他觉得,身心都能够感受到自己对那些目光所产生的符合自身心境的反应,若是颖神本尊,当下也会表现出这种参与好戏的神态吧。 战中的颖神以本色向天地宣告力量上的绝对优势和意志上的绝对强硬,怀抱神妃不是风流,更不是把战争当儿戏,而是夫妻同甘共苦,颖神和神妃相仿的笑意不仅含有势在必得c于敌不屑的意味儿,还有夫妻心意相通的幸福感,父亲曾说,颖神最得力的助手其实是神妃。 他和固峰细细地观察琢磨了画中人大半夜,那场战斗,他俩觉得是真,以至于固峰脸色惊悚地低喃“老妖怪”,还缠着父亲和祭司问颖神究竟活了多少岁。父亲和祭司在表情上很生气固峰对颖神不敬,但语气没有责难,跟固峰之间的谈话很含糊,目光瞟了他几眼,一定有秘密瞒着他。颖族确实有族人们都说不清的传说,他没有究问,从表入内感受颖神的情态c心境,他终会明白颖神存在的意义,无论虚实。 喷火的目光陆续从禾子渊和固峰的脸上转移到禾子绪身上,族人们等着解释,却见族长和祭司一脸严肃地退到一边,高阶上的中间位置被两个冒牌货取代。 “以大家喜爱的面孔跟大家见面,久违了,我是古山,圣颖神庙前仪使总长固峰,还有个身份——深境语者。”固峰笑呵呵地向三个队列招手。 片刻沉寂后,高阶下一片哗然。 “固峰,你不是怕死躲了吗,有什么资格乔装木子华老前辈?!”中间阵列里一个年轻声音吼出来。 “五洲大事,你们知道得很清楚呀。”固峰全然不介意对他的斥吼,很满意将一众怒目成功地暂时聚焦在自己身上,豪迈地拍拍胸脯,大声说道,“能屈能伸真英雄,怕死不会站在这里,你们谁敢跟我拼斗志,在深林里的尖牙利爪下c在五洲悬垂的刀锋下?” 三个队列里的大众目光仍然火烈,却暂无人出声吼阵,没人质疑木子华的英勇无畏,也无人清楚固峰辞位后究竟是不是躲起来了,从深境语者的情况来看,固峰一直在五洲作战,还大胆抢颖神信徒的道,虽然跟龟爻老祖一样是在族长的授意下,但毕竟那时是个秘密,连族人们都不知道,更何况五洲仪使,而且在颖神庙地界上捣乱还意味着质疑君家的历史身份传承,随时可能被军队逮捕。 “你装谁不好,不准装木子华老前辈,这是对颖神的不敬c对禾子氏的侮辱!”中间阵列里又一个年轻声音吼出来。 各阵列里响起一些附和声,直接瞄准固峰的模样,一些人看向禾子绪。禾子绪依然表情严肃,很配合现场情绪,目光冷冷地看着固峰。固峰斜眼瞄了瞄看好戏的禾子绪和保持着颖神范儿的禾子渊,心里叹气,自己好心当枪靶子,这对父子好整以暇地当局外人跟他撇清行为。也是,他是外来人,而且颖族人不好直接拿顶着颖神模样的禾子渊和谋划的禾子绪开刀,只能把不满发泄在好欺负的假冒木子华的他身上,看来未平息怒火前不能将禾子渊拉进来灭火,更不能将禾子绪拖进来,不仅灭不了火,反倒会扇成旺火把自己烧焦。 “深境语者已名扬五洲,总是遮遮掩掩就是故作姿态,必须走出铜车让世人看清楚真容实底。固峰虽名气小,好歹曾是颖神信徒之长,知我模样者有可观人数,而且固峰一言一行关乎五洲颖神庙和仪使形象,更关联颖神和颖族形象。你们告诉我,我若不改变曾经的模样,五洲人如何看待颖神信徒自乱颖神地界的言行?”固峰稍稍停顿,聚神观察下方众表情片刻,接着说道,“模仿一个人,让其他人相信这就是真,不仅是模样为真,还需要心的贴近,用心感受扮演的角色,参训的你们都知道这个道理。我住在族长家,跟木子华聊得最近,除了他,你们哪位适合让我扮演?可以,与我年纪相仿的男人,我都可以扮演,但请问,你们让给我的这些时间,我们浪费得起吗,你们谁敢拍着胸脯保证:我像禾子氏一样接受固峰,我能分清谁是固峰,分清跟固峰之间的各种关系,正确看待固峰的脸c身和心?木子华已去,我知道,其实他在你们心里未去,所以在你们大致明白深境语者在五洲计划中的作用后依然会愤怒我这张脸。短暂的情绪宣泄是可以的,你们必须尽快调整心态正确看待我这张脸c我的言行,我在演绎木子华,也是演绎我自己的生命,你们将跟着我一起演绎五洲计划。若出言行纰漏,问题绝对不在我,我不会给带着英名而去的木子华丢脸,不会拿自己和同伴的生命开玩笑,那请问,错在谁?” “那我们要怎么称呼你?”阵列沉默半晌后,一个声音在阵列中突响。 “你们认为我究竟是谁?”固峰反问。 “五洲计划外,我们不想知道你是谁,你和我们的关系仅限于五洲计划,你是深境语者古山。”一个声音大声回答。 “古山是来自五洲的导士三师之一,五洲计划的深境语者叫林生行,林中生与林中行的依托颖神地界战斗的有志者。”固峰大声回答。 “志为何?”一个声音响亮地问道。 “志在《明堂仪》规范下的五洲正向之道,道向何方c意在何为,已铺好路基的深境语者林生行和龟爻老祖水中天将在前引路。接前言,你们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那就让我说出你们害怕又不甘的答案。若出言行纰漏,问题绝对不在深境语者和龟爻老祖,错在跟不上步伐c看不懂c听不明c说错话c做错事的你们。”固峰毫不客气地点明。 高阶下的众人怒了,目光纷纷转向禾子渊。 “你把火扇旺了。”禾子渊从牙齿缝切出几个字。 “我已平息下烈火,现在这把火不是火,是对你能力的质疑,你凭什么匹配颖神这张脸。别指望你爸帮腔,这是对你退出比赛和缺席训练的惩罚,是你的一场补考,由下面那些人评判你是否有资格。”固峰微微一笑,从牙齿缝挤出话。 他当然明白个中意义,禾子渊轻哼一声。这关确实不好过,固峰那种刺激法不能用,讲道理法也不好用,当前颖族里他的资历倒数十名内,相当于一个六岁多的孩童,没人听他的长篇大论,他也讲不出有理有据的大道理,就算父亲悄悄传语,经他口中说出来也没说服力,族人对他的能耐比较清楚。 这如同一场战争,他的优势只有颖神姿态。谁也不知颖神的动态神情常态与非常态是怎样,凝定成静态画面的那刻一定是经典,毫不留情又知道生命的轻重,居高临下却不是狂妄的傲视,狷狂锐利的眼神包裹在珍爱情怀中穿透出来,没有绝对正邪之分的世间无常之变下亦正亦邪的魅惑笑意直视前方,非凡魅力让天地大军追寻,颖神一句话都无需说,只要一个神态,就能让众人信服。 禾子渊看向中间阵列凝视自己的禾子杉,感受到崇拜c倾慕,还有些许似为“距离”的东西。这不是杉杉看禾子渊应有的目光,她看的是颖神,不过因为知道他的本质,所以目光还没有达到更高的程度,当时他们仰视天空中的幻影时充满崇敬c憧憬c向往。再看看后援阵列第一排的奶奶和母亲,又看看中间阵列里可称之朋友的几个族人,禾子渊从投递过来的有距离感的目光中看到鼓励和耐心的等待。是了,他不是颖神,不需要距离,不过顶着这张非凡的容貌,适当的仰慕是需要从族人对待他禾子渊的情感中培养出来,龟爻老祖的要求才能上达下行。 向前迈步,控制速度,稳着节奏,禾子渊一边下阶梯一边小弧度转头,用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视阵列,轻抿嘴唇上弯小小弧度让冷峻的面容增添一份柔和并传递到目光,让眼神锐中带邪谑,仿佛给族人们出难题:你承不承认我?没错,这是族人们熟悉的爱玩闹的禾子渊,又正是颖神的谜样神态定格瞬间。“你承不承认我”,他在问族人,颖神在问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神的面具(5) 高阶下一片肃静,众人随着禾子渊的位移而移动目光。禾子渊走向留守阵列首排的一个老爷爷——爷爷的好朋友,伸出双手握住苍老的手,含笑用眼神向老人询问,虽然并不期待老人读懂他的目光。直面聚焦这个阵列的所有目光,同时感觉全身被所有阵列发出的目光剥了个精光,禾子渊的心砰砰跳得厉害,背心汗湿。颖神成长中肯定经历过芒刺在背的新手期,他正在走这个千锤百炼的过程,面上一定要抗住压力,神的面具若出现分毫裂缝,就是对颖神的亵渎,他负有禾子姓氏,绝不能有损颖神之名。 放开老爷爷的双手,禾子渊准备挪步去握一位老奶奶的手进行目光接触,不想被刚放开的老爷爷反握住。老爷爷的双手颤抖!禾子渊收紧目光,凝神对上欣喜似乎还带欣慰的眼神,心里万分激动,眼底放光。 “我相信你。”老爷爷说道,眼里闪烁泪花。 禾子渊微翘嘴角,用眼神的笑意回应老爷爷。 “妈妈说你是颖神。”队列里挤出一个小女孩,有些胆怯又壮胆靠近禾子渊直到三四步之距,仰头露出天真而充满向往的灿烂笑脸。 禾子渊看向小女孩,这是腾家孩子,五岁,她的父亲视他的爷爷木子华为师父,在狩猎比赛中为了队友活命而拼死引开群狼。若是往常,他会立刻蹲下抱起小女孩,禾子渊心里哀怜而微颤。老爷爷明白地松开双手,禾子渊迈出一步,伸手轻抚小女孩柔软的头发,含笑不语。 “颖神,我爸爸在天上过得好吗?”小女孩问道,笑脸鲜灵生辉。 “你过得好,你爸爸就能安息。”颖神的回答一定明晰且不失真情,禾子渊柔声地说道。 “我想爸爸,颖神,你能让爸爸回家抱我吗?”小女孩的声音带出哭腔,泫然泣泪。 留守队列里低响抽泣声。禾子渊微微前倾上身,伸出双手靠在小女孩的腋下,用力一举,把小女孩抱在怀里,转身侧向另外两个队列,仰头看着天空。小女孩跟着仰头,大部分族人也跟着看天,其余人的目光依然紧紧注视着禾子渊。 “恒阳的光像爸爸的爱一样温暖,腾腾在爸爸温暖的光抚下成长。” “那晚上呢?” “爸爸需要休息,所以为腾腾点亮星灯,驱散黑暗,是另一种温暖。” “有时候看不见星灯。” “爸爸在为星灯积蓄能量,足够亮时重新为腾腾布上。” “为什么爸爸不把星灯提回家给我?” “爸爸接受任务,为了颖族的未来,为了腾腾的生活,被派遣到一个地方,临行前给了腾腾一盏星灯,在这里。”禾子渊指着小女孩的心口,“爸爸留给腾腾一道考题,怎么才能看见爸爸提回家的星灯?” “看见了星灯才能重新看见爸爸吗?”小女孩滴溜溜地转转泪眼,摸摸心口。 “腾腾要用这里看c用这里想,终会明白为什么爸爸出这道考题。”禾子渊指指小女孩的眼睛,又指指她的头。 “好难哦。” “会越来越容易,因为腾腾在爸爸的星灯能量下会长大,爸爸的爱一直陪着腾腾。” “爸爸一直陪着我啊,在这里,我长大后才看得见。” “长大后才懂。” “我懂了。” 好些族人都听到了童稚的对话,感触得落泪,泪光中仿佛看见颖神抱着孩子浮立在星空中,指着一颗星说:“那是爸爸给你的一个星灯,爸爸带你去光照那儿生活。”他们来了,孩子长大了,叫“颖族”。 禾子渊想起来了,他跟着父亲来到颖界,走出舟仓,看见星光下像蒙上一层灵纱的片片莹墨绿意。 他问父亲:那些发光的东西是什么,样子好像良哥哥的绿枝。 父亲回答:那是爸爸给你的新绿。 他飞跑到一棵树下仰头看,看见上面挂着一盏盏灯,开心地朝父亲大喊:爸爸,我喜欢你给我的新绿,那些是灯吗,我想取下来。 父亲笑着跑到他身边:高高挂着可以照亮很多人的路,还是挂着好。 他好像哭了:我怕黑,只取一盏灯,就一盏,我一直提着。 父亲好像抱了他:不怕,爸爸一直陪着你,爸爸就是你的灯。 父亲的灯照亮回家的路,他进屋看见明亮的光,一个闪着耀眼光芒的少女正在摆弄东西,绿意上姹紫嫣红,原来绿色上能生出那样美丽的颜色和美丽的形状,还有美好的香气,果然还有比良哥哥的绿枝更美好的绿意。他移不开眼,跟少女对上眼,发现两盏更闪耀的灯在圆月上摇曳。圆月笑了,两盏灯越照越近,他一下子承受不了这样耀眼的光芒,赶紧眯缝眼睛,首次发觉身体里有样东西在活蹦乱跳,捣鼓得他浑身烘热。 少女的声音像从良哥哥的窗外飘进来的脆鸣:爸爸,这个哥哥好帅啊! 他不太明白少女在说什么,身体里的东西却不受控地更加雀跃,他明白了,她的话让他听着很快乐。 又走过来三个人,跟少女一起看他,表情却没有少女那样看起来令人舒服。他很害怕,躲在父亲身后。 少女使劲把他拽出来:好看的哥哥,你是什么人,跟我说说悄悄话吧。 少女拽着他走进一间屋,关门声一砰响,他剧烈颤抖,哪怕屋里很明亮。他举起拳头想捶门,却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听到温柔的声音:别怕,还是你觉得冷? 很温暖,还很柔软,跟良哥哥的怀抱不同,他很贪念,不由得伸出手臂抱住温软,尝到了咸咸的味道,比以前甜蜜。 他有了一个家,有了爱他和他爱的人:父母的爱c爷爷奶奶的爱,更与众不同的是杉杉的爱。 他差点忘了良哥哥,忘了黑色在他生命里的浓墨重彩。他忘不了,他离开的那里需要高挂一盏驱散黑暗的永不熄灭的灯,如恒阳般温暖,如星月般皎洁。 禾子渊深吸一口气,将泪水没入眼眶里,抱着小女孩走向阶梯,迈上一步,再一步,又一步,停下转身,在泪光中扫视三个阵列,看见无数辉闪的星灯:“我是禾子渊,将以龟爻老祖水中天之名重返五洲,先祖留下的星灯不仅要让这个世界看见,更要明在心里。我是颖神后代,自愧损伤本脸,愧对父母的骨血,颖神之貌c颖神之志给予我信心重新站在神天之光下c绿意之彩上。我出生在五洲,生活十九年,曾经那张脸是本脸也不是;我回到颖界,到如今已六年,之前那张脸是本脸也不是;重返五洲,不知时日如何,眼里看到的脸早已不是原样,即便看是一样的模样其实不是一层不变c不是相同的风采;唯有心能保证,不管外在怎么变,我人永远是禾子渊,支撑我站立的是颖神精神,这也是心的支柱。颖神留下的宝藏将我整个人雕琢成支柱模样,时刻提醒我禾子氏的脸面和心志,提醒我作为一个颖族人的使命。我自观自察自审,若行走的这张脸还能让大家憧憬一盏星灯,我愿意永远做提灯人,让颖神的光芒照亮颖族未来之途。颖族前途光明,五洲也会光明,这个世界整体光明,相信这是颖神星灯的意义,也是我禾子渊用这张脸存在的价值。” 话音刚落,禾子渊感觉到温润,余光瞄见小女孩的母亲悄打手势,小女孩的唇贴在他脸上,给了他三个响吻。爷爷在天有灵,继续为他铺路,固峰是爷爷星灯的提灯人,为他先行照亮友人的心扉。禾子渊感激地看向留守队列。 几声鼓掌声响起,掌声越来越多c越来越响,禾子渊将全场纳入眼底,双眼熠熠生辉,微抿嘴唇勾出上弯月。 禾子绪轻咳一声,眼神示意固峰。固峰迈开大步走下阶梯,与禾子渊并肩而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的母亲从队伍里出来,从禾子渊怀里接过女儿。 “谢谢你。”禾子渊小声感谢。 “是腾腾她爸让我做的。”小女孩的母亲含泪指指自己的心口,抱着女儿回到队伍里。 禾子绪走到中间位,做了个“暂停”手势,全场立刻安静下来。 “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已到位,他们俩的身份已明c心志已述,接下来,我宣布各位的任务归属。后援队伍听令卫司,在颖界和行于颖江的小颖舟里支持我们的五洲分队,保持颖界和分队之间的联系和物资供给,需要时替补分队队员或以家属身份出现。禾子杉出列,站到龟爻老祖阶下,你是龟爻老祖的分身,对外是水中天的妹妹水若惜,上善若水c惜念惜缘。东子出列,站到龟爻老祖阶下,你是龟爻老祖的首席弟子历载,经历春秋c承载祖责。香玲出列,站到深境语者阶下,你是深境语者的孙女林秀,秀丽之颜c绿林生辉。骨干队伍将分成两个分队,以弟子身份分别听令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用真名在五洲刻下自己的足迹,行林还是行水,你们先行选择,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根据人数和所长进行调整,有异议可商量。”禾子绪说完,抬了一下手示意“开始选择”。 中间阵列迅速行动起来。亚格和亚宏率先站在慕聪后面,主动伸手要跟慕聪握手;方奇和万志毫不犹疑地抢站在红璃后面,怀念地盯着固峰的脸;其他人挤挤攘攘地站队,后援队列和留守队列赶紧朝两边靠,给骨干们空出更多地方分明两个分队之间的界限。 禾子渊早已做好被冷落的心理准备,却没想他的队伍黑压压的一群人,心里惊喜万分,面上保持着冷静状态。 不到五分钟,选择完成,两个分队的人数看起来差距不大,慎重考虑的时间这么短,禾子绪有些惊讶。数完人数,龟爻老祖队有一百八十三个骨干,深境语者队有二百一十七个骨干,算上禾子渊c慕聪c固峰和红璃,两队有三十四人之差,考虑到禾子渊和固峰的外表所示年龄和阅历之别产生的对外信任度,这个差距必须存在且比较合适,不用调整人数。 再次确认骨干们的选择后,禾子绪宣布分队确立,禾子玫带媳妇从后援队伍中走出来,各自把登记本和笔递给排头位的亚格和方奇,两队开始签名。 趁大家记下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禾子绪大声说道:“无论归属哪个队伍,你们学到的知识足以应付五洲人士一般的交流,必须注意的是,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的特长有区别,我已经讲过了,你们跟五洲人交流时的语言尽量朝各自所属队的特点上靠。临出发还有两天,你们多跟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聊聊,各自也记住自己队伍里有哪些人。这两天,卫司要带后援队伍里的几个人跟历载和林秀一起,先到五洲为你们安排落脚处,还要给你们准备服装。姓名登记完,水中天c水若惜c历载c林生行c林秀留下,其余人散会。” 趁族人们闹哄哄一团暂未离去,禾子渊轻喊禾子杉:“杉杉,跟我到那边聊聊。”说着,禾子渊转目光看向神庙后的树林。仅有两步阶梯之隔,却感觉禾子杉距离他很远,他温柔地看着她,她却目光躲闪。这张脸的仰慕距离,他不希望出现在自己和杉杉之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神的面具(6) 禾子渊几步一回头,看禾子杉是否跟上,心里很难过,他和她之间隔着伸长手臂都拉不到对方的距离。试着加快脚步,禾子渊不再回头,急急地经过神庙进入树林,直到听不见族人的声音才停下脚步,转身一看,禾子杉的身影远在后面像个芝麻点,瞬间心里梗得慌。 禾子杉的身影越来越放大,大约三米距离,禾子渊温柔地笑开,张开双臂,等待扑进怀里的小鸟。小鸟的双翅没张开,在一米开外立定,眼神飘忽,脸颊绯红,看起来还有些手脚无措。禾子渊挺难堪,在杉杉眼里,他已不是禾子渊,而是颖神,禾子渊面前大方如盛放花朵的杉杉在颖神面前羞涩如含苞嫩蕊。大帅哥的威力真猛,对比之下不难明白真相,他的本脸原来很普通,全靠杉杉吹捧膨胀了他的骄傲之本。 “杉杉。”禾子渊上前两大步,使劲把禾子杉拽进怀里,紧紧箍着她的腰身,“别乱动,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我是谁。” 禾子杉低头不语,额头被迫抵着禾子渊的胸膛,觉得浑身发烧。 看着禾子杉的耳朵红得像卤肉,禾子渊很挫败,伤心地问道:“你对颖神有特别的感觉,比对禾子渊更强烈?模样是首因印象,你更喜欢颖神的样子?” “不是。”禾子杉立刻抬头否定,立马又低头。 “还说不是?”禾子渊抬起一只手扣住禾子杉的后脑勺,强迫禾子杉抬头看他的脸,不停偏头非要对上躲闪的目光,孩子气地央求,“杉杉,你不要喜欢颖神好不好?” 噗嗤一声,禾子杉禁不住喷笑出来,唾沫星子呛到喉管里,哽痒得直咳嗽。他的杉杉好像回来了,禾子渊兴奋得连拍禾子杉的背。 “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禾子杉清清嗓子,通红着脸看着禾子渊的脸,好像承受不住光芒似地眯缝双眼。 “你不想看我?”禾子渊难过地松开双臂,“五洲计划一完成,我立即复原本来的样子。” “不行,又不是神的换颜术,我在智库看到过族医给新入颖族的双胞胎姐妹之一修脸,爸爸说改了身体成了颖族人,姐妹不再是姐妹,脸上必须修出不同,更何况整体改容,肯定伤身体。”禾子杉慌忙阻止,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拉着禾子渊的衣角,孩子似地晃了晃,小声说道,“看雕像和影像是一回事,看到真人又是另一回事,你是我爱的人,可又是老祖宗颖神的样子,我觉得很纠结,不亲近你吧,显得我分不清对象,亲近你吧,好像真没分清对象,有种心慌慌的感觉,好像乱乱” 禾子渊知道禾子杉想说什么,立即捂住她的嘴:“不准胡说,我是禾子渊,是爱你的人c你爱的人,我跟颖神没有半毛关系,好巧不巧跟他长得一样,难不成你要喊固峰为‘爷爷’?” “固峰的年龄本就是爷爷辈的,喊一声‘爷爷’没关系,可你真不一样,不能拿固峰来做比较。”禾子杉喃喃地说道,撒娇地又晃晃禾子渊的衣角。 除了晚辈会这样孩子似地跟长辈撒娇,就只有情侣之间,而杉杉从未这样向他撒娇过,禾子渊稍稍松了口气,目前杉杉心里的辈分关系重过情侣关系,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 “你面红耳赤成这样是为何?”禾子渊逗弄起来。 “我不管是之前那张帅哥脸,还是现在俊美的老祖宗脸,禾子渊这个人都是我的,可是我”禾子杉哽咽起来,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禾子渊,“以前也好,现在也好,我都配不上你,我一点都不好看。”说完,禾子杉哇地哭起来。以前感觉还不是太强烈,现在感觉非常强烈,每个人都聚焦在禾子渊身上,从模样开始,他们会越来越清楚本来只有她才最清楚的禾子渊的本事。内外俱佳的适婚男子是姑娘们争抢的对象,她争不赢那些才貌双全的女子,兄妹关系又是障碍,她突感强烈的自卑,禾子渊在她眼前突如天神般存在,只可仰慕c向往。 禾子渊有些明白了,一把将禾子杉紧搂在怀里,轻声问道:“以前的禾子渊好看,还是现在的禾子渊好看,客观地仅从审美角度上回答我。” “都好看,以前的禾子渊是人中龙,现在的禾子渊是天上龙。” “那就是说,现在的禾子渊比以前的禾子渊好看得高级一点,这是人和神之间的区别,而我是个假神,披了张天上龙的皮而已,我依然是杉杉的人中龙。同样,不管好看还是不好看,外表仅是一张皮而已,想换还不容易吗,可是我的杉杉没有换,你没那么肤浅,我想要配得上杉杉,怎么会肤浅地仅看皮。” “绕那么大一个弯儿,你不就是想表达一个事实吗,你一直都好看,我一直都不好看。” 禾子渊失笑地看着气嘟嘟的粉唇,出其不意地轻啄一下,开怀地笑看禾子杉慌神儿地埋头在他的胸膛上:“哈哈哈,别搞错了,这个吻可不是颖神给你的,不过你可以看成颖神对你的惩罚。你没听到五洲的那些传言吗,疑是龟爻老祖的女人很漂亮,被一个英俊的男人带走了。就算我和你的审美眼光有误,难道那些看到我们的五洲人的眼睛都有问题?天那么大,人外有人,单纯模样上比来比去有什么意思,比颖神还好看的神肯定多的是。” “颖神有很多张脸,原来是想跟神和人比比谁好看。神都攀比,怪不得我们会攀比。” 禾子渊笑叹气,他的解释被杉杉歪解成相反面,不过杉杉拿老祖宗颖神开玩笑,说明她基本上平静下来了,也能好好看待他的模样。 “说实在的,感觉颖神像的脸比你这张脸更好看,英武刚阳之气会更让女人受用。”禾子杉抬起头,开始欣赏禾子渊的脸,“颖神选择让那张脸接受参拜真是无比英明,战神姿态怎么地也比花神姿态更让人相信创世神话。” “花神?”禾子渊不由得摸摸脸。 “颖神肯定用这张脸背着神妃招蜂引蝶,习惯了花丛中,有时换了脸却忘了手还拿着花,改不了习惯,难怪颖神像会踩在五瓣花上。你不觉得挺不搭吗,要么应该是花神脸配五瓣花,要么是战神脸配神兽坐骑。怪不得颖神用这张脸在另一个世界当王将攻城时,乘的不是骏马,而是云彩,可能就是花朵幻化成的。神妃随战多半是吃醋,是去督战的,怕颖神顺手捞走漂亮的人间女子。”禾子杉踮起脚尖,凑近禾子渊的耳朵小声说道。 禾子渊被逗乐了,完全放心下来,杉杉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爽朗的笑声飘来,慕聪和红璃这才从一棵大树后的草丛里站起来,之前的哭声惊得他们慌忙趴躲。听到声响,禾子渊望过去,一手高举向弟弟打招呼,一手轻搂杉杉在身侧。 “哥哥,禾子绪让我来找你们回去谈事。”慕聪一边说一边瞄禾子杉红通通的带泪痕的脸。不是关心禾子杉,而是他没法像以前那样把全部目光放在哥哥身上,怕自己孩子气地哭泣。哥哥的身份本来就拉远了兄弟俩的距离,全靠他赖皮地贴近,现在连脸都变了,他无法再贴近,真真正正是慕氏仅存的一个人了。 “走吧。”禾子渊牵起禾子杉的手,疑惑地看着挡在面前的弟弟。 “哥哥,你的脸,还能恢复从前吗?”慕聪问道。 弟弟问他却不看他,眼神像之前的杉杉那样飘忽,禾子渊瞅了瞅红璃,发觉红璃除了花痴状的羞态外,没有其它异状,以前怎么看他,现在还是那样看他。禾子渊理解了,他在杉杉和弟弟的心里占有重要位置。 “应该可以,除非都记不清我原本的模样。”禾子渊微笑着回答。 “我记得,我可以画出来保存。”慕聪立即拍胸膛,下意识地看向哥哥,正对上一双摄魂的眼睛,惊得猛偏头,甩得脑袋有些晕,懊恼地小声自言自语,“眼珠子都可以变?” “你的眼珠子也是颖神的眼珠子吗?”听到慕聪的疑惑,看见禾子渊一副“你说什么”的表情,红璃清晰地问道。 换眼珠?除非颖神的眼珠还在。禾子渊下意识地摸摸眼睛,随即对自己的动作c对红璃的问话感到好笑,摇摇头。 “我看出来了,你的眼珠还是你的眼珠,眼神比以前更有穿透力,是适合这张脸风格的冷邪之气,难怪慕聪害怕。”红璃说道。 “谁害怕?!”慕聪鼓起勇气对上哥哥的目光,又迅速移开目光,声音低沉,“哥哥,这张脸可以让你随心所欲地在五洲任何一个地方出现,快速引起关注,加上龟爻老祖的名气,相信具良会对你很感兴趣。我呢,不是你的首席弟子吗,怎么跟随你?我也想换脸。” “木华国正统君位上那张脸已定,你换不了脸。爸爸找我们谈事,可能就是谈你和红璃出现的方式。爸爸肯定已有对策,我听到安排时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把你和红璃分开。走吧。”禾子渊伸手牵起弟弟的手。 红璃跟在后面,看着禾子渊一手牵一个乖巧的“孩子”,很是羡慕禾子杉和慕聪,禁不住抬手,让自己从视线上看起来好像牵着禾子渊的衣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名士风流 消失两个月的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几乎同时间重新出关,一个在土英洲,很快就在土室国成立奇爻馆并开始收徒,一个在水芸洲,在奇爻馆出现之后不久就在水欣国成立合境阁并开始收徒。两人像在比拼,人们曾经断掉的希望重新燃起,想看到两个奇人之间的正面交锋。 相应的热点还有四个:一是各颖神庙仪使长一次又一次向圣颖神庙的仪使总长请求,希望颖族对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的言行有所表态,但仪使总长以颖族族长曾经教导的“神性包容”压下一份份请求书;二是土室国陶越君和水欣国白瑞君以监察之名隔几天就派人进入奇爻馆和合境阁,监察官进出都表情亲和,完全没有对待其他学派的那种严冷态度;三是百家学派联手想“干掉”太过狂妄的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破除成见成立联学会,以联学会之名多次向奇爻馆和合境阁下战书,而奇爻馆和合境阁以忙着收徒为由,对战书没有明确的答复;四是最令人感兴趣的话题,据说不男不女的龟爻老祖其实是兄妹二人,哥哥的容貌和才学都惊为天人,又据说深境语者之所以躲在铜车里,是为了给一直带在身边的容貌丑陋但学识非凡的孙女找一个懂得什么叫内涵美的丈夫。 赌坊里多了一项赌局,名为“奇合盘”,预赌实为二合一的龟爻老祖和同样实为二合一的深境语者交锋后谁输谁赢。预赌登记在赌坊老板那里下注,老板从每个赢家那里抽水十分之一。说不清“奇合盘”最初是哪家赌坊开出的,也不知赌坊从哪里得到消息说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之间一定会有一战,赌局极可能是好事者促战的手段。 对照之下,一直没有获得民间规模化自发赌局的联学会没被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放在眼里,不过联学会很不屑赌局,继续堂堂正正地下战书。 由此形成两种截然不同的热闹,赌坊里的下注热闹和联学会里的研学热闹,从而进一步形成两种风格,氓气和雅范。 场子气再难听也阻止不了富贵子弟砸钱,很多富贵子弟师从联学会里有头有脸的名士,气得联学会上书国君下旨制止不正之风,几乎都被国君一笑置之。谁不想看学者之间的唇枪舌战,是否收拾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那是颖族c仪使c土室国和水欣国的事,就算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换地离开土室国和水欣国,或者开分学进入本国,要收拾也必须等到那两人交锋后再说。 对此,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毫不介意,继续热闹地收徒。奇爻馆和合境阁每天都人满为患,看热闹的居多,大多数人不敢跟联学会对着干,而且不明颖族和国君究竟是什么态度。拜师者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自觉坐在标有号码的凳子上,听到点号就入考场接受面考。 奇爻馆考场里由戴着龟爻面具的龟爻老祖的首席弟子历载负责面考,二号龟爻老祖水若惜戴着龟爻面具坐在垂帘里旁听。考题奇奇怪怪,甚至可以说不正常。联学会从落选考生那里收集了一些考题,集多家学派之力进行研究,统一不了正确答案,互相争持不下,不过达成一个比较一致的认知,考生需要具备很强的逆向思维能力。 合境阁考场里由深境语者的首席弟子方奇负责面考,铜车在旁,里面坐着二号深境语者林秀。合境阁的考题很常规,考生比拼的是谁的回答合林秀的心意,中选的男人肯定是丈夫候选人。 据说联学会一个人都没安插进去,不仅没中选,连委下身段去应招杂役扫除工都没成功。 “我赌深境语者赢。”一个年轻人啪地甩了一大叠钱在赌坊老板的桌上。 “齐少爷,您又猛加注?怎么这么确信深境语者会赢?”老板喜滋滋地拿出“奇合盘”登记本,翻到一页增加记录。 “你没听说吗,合境阁的弟子始终比奇爻馆的弟子多,而且拜师和看热闹的人也更多,二号龟爻老祖水若惜憋不住了,闭馆数日,带首席弟子历载c另外两个弟子亚格和亚宏,跑到合境阁踢馆,在大堂堵到准备驾驶铜车去饭堂吃饭的林秀。时已傍晚,合境阁里的人不多,基本上是弟子和杂役,只有几个向弟子请教面考技巧的考生。期待中的唇枪舌战没有,毕竟一号龟爻老祖和一号深境语者不在,两个女人能干出什么?戴着面具的水若惜和铜车里的林秀一言不语地对峙,气势超强。高冷之气多半是水若惜的气场发出的,不过从身材上看,不像冰山美人。不一会儿,林秀从铜车里出来了,面戴蓝纱,从仅露眼睛和额头的小半张脸以及身材来看,林秀应该是个美人,貌丑可能是故意放出来的说辞,为了找到内外俱佳的丈夫,不过也难说,没露出来的大半张脸说不定真很丑。两个女人面对面,谁也没揭面,也仍没说一句话。堂外有人喊了声‘监察官要来了’,亚格和亚宏才去拉水若惜离开。有意思的是,历载离开前跟林秀对视了片刻,被返身回去的水若惜揪着耳朵走,你知道这可能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不是历载入合境阁就是林秀入奇爻馆。哈哈哈,齐少爷,赌局是我开,我哪会不知道这些事。” “一见钟情,看眼测心灵,‘奇迹之子’从颖族那里得到的真知。男女风流事,我看得准,绝对是历载叛师入合境阁,把龟爻老祖的底细向深境语者和盘托出。水若惜怎么可能容得下林秀,何况据说水中天才貌惊为天人,林秀若入了奇爻馆,那不是会跟水中天对上眼吗,水若惜不会同意,历载也不会愿意。” “那我是不是要再开一个赌局,历载是否叛师入合境阁?” “这可以,只要你不怕赌坊被龟爻老祖砸。” “那算了,龟爻老祖能拿捏人的命途,我还想安乐地活着。” “你说都闹腾这么久了,水若惜还去踢馆,历载和林秀看对眼的传言也有了,怎么水中天和林生行还稳得住,他俩在等什么?” “等摸清对方底细。” “也是,就只有水中天和林生行神神秘秘的,按理说,监察官应该对外通报察学情况,像对待联学会那样,但是没有一丝关于水中天和林生行的情况泄出,这只可能是国君的意思,难道白瑞君和陶越君有参与?” “齐少爷,这话不能对外说。” “我知道,我不会给家里惹麻烦,我父亲正受白瑞君重用呢。”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老板高喊。 “我,小六子。” “进来。” 门推开,伙计打扮的人进来,看到贵爵少爷后,用眼神向老板询问。 “齐少爷,早点回去,不然我这小坊会被您的父亲大人拆了。”老板做出“请出”的手势。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赌坊还能有什么秘密?账本秘密?” “哪会。” “他那样子是看场子的伙计,场子闹事了?” “怎么可能。” “那他着急什么?” 见贵爵少爷没有要走的意思,想起齐家受重用的情况,老板朝伙计点点头。 “得到最新消息,历载没有跟水若惜c亚格和亚宏回奇爻馆,今天合境阁的考场里只有方奇一个人,有考生在合境阁发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牵着戴面纱的女人进了一间房。暂时还没有林生行和水中天对这件事的态度消息,不过据说奇爻馆的亚格被水中天召见的次数增多,还得到一张龟爻面具,大有亚格将提为首席弟子的趋向。” “知道了,你出去吧。”老板挥挥手,待伙计出去后,随即皱眉沉思。 “哈哈哈,输赢情况越来越明晰了,‘奇合盘’即将封盘开出结果,恐怕没人再赌水中天赢。” “仅叛走一个弟子而已,难说不是水中天的计谋。” “你是说,水中天故意让历载去勾引林秀?” “摸清对方底细最好能够深入敌阵,会有一方棋行险招,另一方会将计就计,水若惜踢馆极可能就是为了让历载打入合境阁。” “那就是说越来越复杂了,双方得到的所谓对方底细可能都是假的?” “那就要用齐少爷丰富的男女风流事经验去推测了,究竟哪方先产生真感情,为恋人真正背叛师门。” “据我的经验你狠,被你套话了。算了,说正事惨了,我赌错了!这种事,通常女人先动真感情。” “齐少爷,您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赌局必须诚信,我不能动预赌记录,再说,本儿上的大人物多着呢。我有个主意,您同时下注龟爻老祖,两边平衡一下。” 屋里沉默良久,坚定的声音响起:“不,我就定深境语者。水若惜看起来是个年轻女人,水中天肯定比她大不了几岁,学识上怎么可能斗得过老江湖深境语者。我打听过了,赌深境语者赢的占多数,那些赌龟爻老祖赢的不过是因为龟爻老祖的奇闻比深境语者更神奇,但真正见识过龟爻老祖神奇性的人不多,吹得天花乱坠。从历载和林秀互相看对眼这件事就能看出来,不管是不是水中天的计谋,奇爻馆先出手,就说明水中天沉不住气,年轻气盛的小子哪比得过老奸巨猾的林生行。” “那您还加注吗?” “你也老奸巨猾,老实交代,最新消息是不是故意压着等我来c说给我听的?” “真不敢,我这儿确实没有任何计谋。” “你赌谁赢?” “嘿嘿。” “不说?我让父亲拆了你的赌坊。” “我赌黑马。” “水中天?!” “后生可畏,后来居上。唇枪舌战需抢先声先势,还需保持长时间的高度注意力,年轻人比老年人占优势。” “混账,你怎么不早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奇合之立(1) 土室国因有龟爻老祖及其奇爻馆而举世瞩目,水欣国因有深境语者及其合境阁而名望飞升,人们对这两国的关注度超过木华国c金翎国和火璃国,言谈中已不在乎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冲撞颖族的出格行为,都以能见到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为荣。面对越来越多涌入国境的求学者和游人,陶越君和白瑞君一边开心民间繁茂,一边不得不增严警戒的同时派兵当奇爻馆和合境阁的护卫。 奇爻馆和合境阁先后暂停收徒,弟子们开开心心c安安稳稳地在国君的“保护”下学习。外出时,弟子装比仪使服还吃香,很多饭馆c茶楼c商店允许赊账,老板们亲自收账,希望能见到奇人。一些弟子装成为富贵人家的座上宾,哪怕请不到奇人,只要宾客中有弟子装,主人家脸上就会增添无上光彩,成为值得炫耀的荣誉。 颖神庙里的仪使们眼不见为净,联学会则看得冒火,却拿弟子装没办法,那些人不过是因好学而考入奇爻馆或合境阁的学徒,又没有跟联学会结怨,而且还有国君亲派的护卫。联学会只能派人跟在街上晃荡的弟子装套近乎,尽量打探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的情况。他们很惊喜,弟子装的嘴不严,有问必答,若答得令人不满意,不是隐瞒,而是确实不知,比如他们最关心的两个问题:什么时候接受联学会的战书,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师出何派。 奇爻馆一间屋里,禾子渊微微斜翘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从陶诺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小口袋,看了看里面的钱票和首饰:“诺王子,你真不用这么在意小小的救命之恩。” “在你看来小,在我眼里比天大。若不是进出不方便,我准备的几大箱金银珠宝早就送过来了,哪会像这样一点一点地显得我没诚意。”陶诺眼都不眨地看着禾子渊的脸。 “每次来你都这样盯着我看,别让我误会你爱上我了。”禾子渊虚眼一笑,戏谑道。 “我的提议,你好好考虑一下。” “你女儿才三岁。” “我真不是占你的便宜。” “我不想占你女儿的便宜。” “你没耐心等她长大,还是说你已有心上人?放心,我女儿适龄婚嫁前,我决不干涉你的男人需求。” “别打探我的感情私事。” “我发誓,我绝不再生孩子,只有陶露一个女儿。” “我不入赘。” “将来给我一个孙子就行了。” “你想要我的血脉?” “五洲情况你很清楚,土室国势弱,每每国与国之间的交际包括民间贸易都被木槿洲c金桂洲c火棘洲和水芸洲的大国压制,土英洲以农产为主,产物价低还受时节限制,土室国有责任撑起土英洲。我和父君商量后,希望能借助你的名气提升土英洲的世界地位,而且有你的智慧传承,陶氏的将来有望。” “你还真敢说实话?” “在你面前,我不会有丝毫隐瞒。” “你女儿长大后,我可以收她为徒。” 陶诺不好再劝,脑袋里溜转几下,露出开心的笑容:“从小跟着你耳濡目染是最好不过了,我明天就把露儿送过来。” “我这里没人带她玩。” “我妻子已经训练露儿大半月了,她喜欢听人说话,不管说什么,只要有声音,她可以一直乖乖地坐着不吵不闹,只要按时吃饱饭,她不会缠着人烦。” 禾子渊邪邪一笑:“让我养你女儿,让你女儿从小认定她的一生由我负责?敢情你一点一点给我的财物是你女儿的嫁妆?” “你懂的,抢位c占位。” 看着陶诺真诚的脸,禾子渊很苦恼,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说服这种老实c坦诚又执着的人,这人还是王子c未来国君,而且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不管直接拒绝还是委婉回绝,都很伤王子的脸面,虽然这个王子因救命之恩不会计较这点脸面。幸好龟爻老祖是暂时存在,随时可以消失得利索,有人送宝,他就收下吧,反正孩子还小,不懂嫁娶。 “你硬把女儿往我怀里塞,无论是长辈身份还是男人角度,我都不能拒绝一位公主。”禾子渊微微笑道。 陶诺欣喜不已,立即起身:“我这就回去准备,今晚把露儿送过来。” 禾子渊差点瞪眼,赶紧克制被惊吓的心跳,抬眼投向陶诺两道戏谑的目光,满意地看见陶诺意识到倒贴羞耻而涨红的脸。 飞也似地逃出门的那道身影印在眼底,禾子渊感觉头疼。奇爻馆多了个小女孩c陶露公主不在宫中的事迟早会传出去,无论个中关系传言为何,龟爻老祖和陶氏君家的关系绑定了,他不想将土室国过深地牵扯进来,这潭水已经够浑够深了。也罢,将来颖族撤退后,在奇爻馆待过的陶露公主师出龟爻老祖,好歹具有一个特别的名气,多少可以为土室国增光添彩,算是对利用陶诺的一点补偿。 “你真是男女老幼通吃啊。”禾子杉进门,嘟着嘴很不高兴。 “那怎么办,陶诺突发奇想,出人意料,而按计划,需要陶氏保护奇爻馆的安全,他提的要求相当于交易,我不得不答应。”禾子渊无奈地直抓脑袋。 “你平时不准靠近陶露,不准跟她说话,不准对她笑,不准抱她陪她玩,只有陶诺来看女儿的时候才准你表现一下。我让怡珺带陶露,正好可以分散她的精力,免得她总是朝你痴笑。” “随你安排。”禾子渊笑着拉禾子杉坐下,“竟跟一个啥都不懂的幼儿吃醋,还跟族里女人吃飞醋。” 天色渐暗,放下手里还未处理完的案册,具良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儿子突病,越来越严重,老医师治不好,他又不能再让儿子去圣颖神庙惹闲话,只能乔装改扮后悄悄带儿子从宫塔暗道溜出宫,花钱请人跟他合演一场戏:慕擎君微服带御医巡访民市时“巧”过一个客舍,看到一个妇人哭求状似医师的老人为儿子治病,慕擎君就亲民地让御医去治病。见过儿子真容的人少之又少,御医不会产生怀疑。 按计划,御医给儿子治病,回复说治不了,是天生恶疾。他差点没稳住身子,强撑君姿带御医离开,夜里悄悄把儿子接回宫。看着气息虚弱c哭得嗓子嘶哑的儿子,他的心撕裂般疼痛,仿佛看到慕慧离他而去,“小木头”被黑暗吞没,可是他无力伸出援手。儿子痛苦地吊着命,还不如死了好,但是气息仍存,他下不了狠手送儿子解脱痛苦。 龟爻老祖的名气很大,重在能卜算命途,他也很想为儿子算一算,至少心里有个底儿,儿子的命究竟如何。可是,他不敢请那个奇人,害怕儿子的命途被算出,意味着他做的那些事被龟爻老祖知道。龟爻老祖择地在土室国,线报称发现疑是陶诺王子的男人进出奇爻馆。能在国君亲派的护卫看守下不受查问地进入奇爻馆,不是陶诺还能有谁。龟爻老祖是陶氏的人,不会为他保守秘密。 土室国和水欣国因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而名气大涨,很多国家开始暗中巴结陶氏和白氏,不就是怕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使暗手段发现那些见不得人的暗事吗。鉴于颖族和颖神庙的势力,那些国家不敢明来,但明面上对土室国和水欣国的态度比以前好多了。虽不知深境语者究竟出自哪里,但有迹可查,龟爻老祖的家乡极可能在木华国。朝堂上很多大臣进谏,既然颖族具有神性包容,那就将龟爻老祖请回木华国,肥水怎能流入外人田。 他当然希望能把龟爻老祖请回来,但不能就这样让龟爻老祖回来。心里隐有不安,龟爻老祖择地土室国不简单,隐因跟木华国有关,否则为何不回报家乡,哪怕不在木华国,也应该在木槿洲,却偏偏去弱小的土英洲,完全不是传闻中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做派。 故意冷落家乡——第一大国,是在设计跟他讨要什么吗?名望,不缺,随之而来的是财富;为了更高的名望和更多的财富吗,想成为木华国的重臣吗?如果是,从大臣们的进谏和民间呼声来看,龟爻老祖达到目的了,那么绝不能让其如愿,至少不能轻易如愿。这些名士,给点阳光就灿烂,想用三寸不烂之舌让国君言听计从,他绝不纵容,要让龟爻老祖和跟龟爻老祖有同样心思的那些人明白什么叫富贵险中求c求来后相应的代价是什么,他经历过的伤痛不妨让那些人也体会体会。 揉揉鼻梁,具良起身,走出殿门,看看左右,向右边走了几步,顿下脚步吸了口气,掉头朝琼云的寝殿方向走去。琼云的表现越来越沉稳,不像以前那样蛮横地缠着他闹。为了照顾儿子,他确实冷落了琼云,儿子的糟糕状况早已不值得琼云出手。木华国君位需要继承人,他就再赌一赌吧,赌得到一个健康的儿子,赌他能为自己和儿子保住不受金翎国控制的君位。若琼云和琼吉真有异心,他会让“琼玉之禁”再现。 “你来了?”看见走进来的具良,琼云很惊喜,赶紧放下碗筷,“我刚准备吃,来,快坐下。小环,快给君殿拿碗筷。” “怎么吃得这么朴素?”具良看着桌上的四道菜。 “是不是不够,我去添几道菜。”说着,琼云站起来。 具良拉住琼云的胳膊:“要添菜,喊一声就行了,你去哪儿?” 琼云很欣喜,柔声说道:“我亲手去做你爱吃的那两道菜。” “明天吧,这顿饭就这样,我也不太饿。”具良拉琼云坐下。 “君殿,你今天”琼云欲言又止地试探。 “我以后会在你这里吃晚饭,如果你寂寞,我留下来陪你。” “真的?” “嗯,吃饭吧。” “有些话本不该在吃饭的时候说,也最好别从我口中说出来,免得你误会我。” “误会什么?” “以前就有难听的传言,说我想像舒美那样不顾国君颜面操持国政。” “你没有那样做。” “我不会那样做。” “什么话,你说吧。” “我怕君殿等会儿突有事离开,我又忘了,所以现在想起来了就觉得及时说一说比较好。前几日我不是去了圣颖神庙参拜吗,遇到以前的闺中密友——水逸国公主也就是水澄国君妃景蝶。跟她多年不见,聊了很久,她告诉我关于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的秘密。” 具良眼底闪现一下笑意,除了琼吉有点父亲样以外,敏兰君妃和琼策王子都不喜欢琼云,连装家人样子都不愿意。据说敏兰在嫁入琼氏前就跟琼吉欢好有了身孕,令先君琼志很不喜,不准琼吉迎娶敏兰。敏兰坚持生下琼吉的孩子,差点难产而死,就把自己遭遇的痛苦怪在这个孩子——琼云——身上,即便在琼志君夫妻和琼英王子死后得以嫁入君家,仍然没有原谅女儿,常常对女儿禁足。那种情况下,琼云哪来可以说秘密话的闺中密友,舒美看似跟琼云关系很好,不过是因为琼吉的任务命令。 心里淡淡叹息一下,原本慢慢撤下的防线重新牢筑,具良用筷子夹起一块肉,用咀嚼掩饰自己的失落和失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奇合之立(2) 红氏仅从逃亡的慕聪口中获悉情况,没有亲身经历,又存自认是局外人的侥幸心,达不到慕氏那种戒备高度,敏锐如慕载都败亡,红氏怎么逃得出精密的缠丝网。突涌的激浪下,父母突亡,刀就架在脖子上,除了性命和缈无希望的报仇心愿,红朗没有多余心力考虑其他事,疏于建立以自己为核心进行运转的君政中央枢纽。 舒美抓住红朗的心思弱点,以利益为诱,辅以抢风头反衬红朗的昏懦表现,一边架空红朗的君政,一边切断红朗的周遭关系孤立他令其求无所求。不过,虽然目前看似成了,但舒美缺少一块重要基石——孩子,这才是那些支持力量在利益驱使下听令舒美的根源。 舒美的方式对全程参与计划的具良无效。具良不是红朗那种看重保命以期后图的先天君家人,生活经历造就了他隐忍却又坚硬的性子,而且计划实施过程中,具良以慕擎身份培植了自己的中坚力量,展示出非凡能力,跟他硬碰硬,没有好果子吃,她已尝够辛苦。她和他还真像,想在碰撞中得到自己所要的。必须有个人先软下来,只能是她。 添了几夹菜到具良碗里,瞄了几眼风平浪静的脸,琼云放开胆继续说:“景氏和白氏虽然曾仅有一桩姻缘,关系却出奇的好,凡大事秘密,两家会互通有无,系为唇齿相依之体。合境阁设在水欣国王都源于深境语者林生行和白瑞君之间的缘分。白霄公主撞邪,阴魂不散,闹得人心惶惶,传谣她心愿未了,而生前有孽,不得清明之气,与阴邪之物纠缠在一起寻找往生门。仪使精擅祈福之法,以和为贵,那些阴邪之物狡诈,顺法暂和,退而重返。想要安宁,若不能彻底去除邪气,打不开往生门,只有从人身上想办法。人思是最难引导的,尤其是这种邪怪之事,一旦深入心里,往往忧思于头脑,引发的梦或幻觉如同现实,交叠错位,如幻如真,极易走火入魔。不知你是否听说白瑞君着寝衣疯喊狂奔一事?” “没听说。”具良露出嘲笑又好奇的表情。慕聪还活着,白瑞依然没摆脱藏匿之嫌,他的内线就布在王宫里,这种丑事当然能打探到,无论白瑞怎么力压,不可能把王宫里所有人清洗换新。不过关于白瑞和深境语者之间的缘分事,线报里真没有。白瑞真可怜,琼吉的爪牙就在身边却无察。 “深境语者擅解人思,明心而清目,清明之下,邪浊不存,当然不是真不存,而是侵不入人体。深境语者比拼着龟爻老祖重新出关,从近颖江的帽山颖神庙一路行至冲泉山颖神庙,在冲泉山停下,首次露面在山中游走,说山里盘桓有心愿未了之人的阴气。仪使长很愤怒,那是深境语者跟仪使之间的首次正面冲撞。可是当仪使长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和未了的心愿后,仪使长将深境语者请进颖神庙,深境语者参拜颖神像后跟仪使长进入仪使长的居所。他们谈了些什么,不得而知。” “深境语者说出的名字是谁?” “有仪使和参拜人听见了,叫河屡,是二十多年前一次赐灵仪后就开始隐居于颖神庙的老仪使,后来重新出现过一次。” 具良心里猛地颤抖:“河屡人呢?” “从深境语者的话语来看,河屡已经死了。” “未了的心愿是什么?” “心有遗憾,气即阴,河屡一直想知道他的朋友是生还是死。” “朋友是谁?”具良心里稍稍稳了稳,河屡的死和生前关心的事应该跟那次赐灵仪无关。琼吉和毕鲁怂恿他,其中有很多疑点,尤其是关于“小木头”,呆傻之状可能与赐灵仪有关。他偷偷查了,每个疑点都没找到确凿证据。 “不知道,深境语者跟仪使长在居所里谈的事可能就是围绕未了的心愿和去除阴气。深境语者离开后,仪使长从河屡曾经居住的房里拿出一套仪使服放在主位垫子上,带仪使在颖神像前吟唱颂歌c讲述河屡生平贡献。当时在场的仪使和参拜人按照深境语者的交代——不能打扰河屡的寻友之行,所以对外没人传言此事,害怕将阴气的行迹引到自己身上。白瑞君虔诚供奉水欣国境内各颖神庙,是特别的参拜人,再加上白霄公主曾经的虔诚,所以白瑞君去白霄公主生前常去的冲泉山颖神庙参拜时,去王宫祈福过的仪使长将深境语者推荐给白瑞君。白瑞君于是开始关注深境语者的行踪,在紫蓝山颖神庙附近找到铜车,请深境语者入宫。其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深境语者在水欣国王都建立合境阁开始收徒。至于王宫阴气还有没有,不得而知,反正一切恢复正常。” “那就是说,白瑞和深境语者早有来往,而不是受民间局势所迫才出兵保护合境阁。” “仪使嘴严,白瑞又不可能在不明颖族和仪使的真正态度前明目张胆地向深境语者示好,只能暗中来往,寻机见光。白瑞独自难以承受信奉上的压力,需要支持力量,所以把情况告诉了唇齿相依的水逸国国君景清。景清没有守住嘴,把情况告诉了家人。景蝶一片好意,心疼我c心疼慕梁,就把秘密告诉了我,让我去请深境语者,看是否有办法解决阴魂不散的伤害慕梁的慕聪阴气。” “关于梁儿的情况,她还知道哪些?”具良眼里浮现出笑意。 琼云禁不住打了冷颤,连忙说道:“我什么都没说,她一直以为慕梁是我的儿子,慕聪的恶行伤了慕梁的头,到现在还在调养中,以为我一直陷于悲伤中没有尽到君妃的责任和义务,希望我能走出痛苦,跟你再有孩子。” “我们会再有孩子的。”具良柔声说道,心里冷笑。 “君殿。”琼云眼里泛着泪花,哽咽起来。 “是我不好,我说了,以后会陪你。”具良微笑一下,继续说道,“梁儿的真实情况,你我心知肚明,我的君位需要合适的继承人,那人不是梁儿。深境语者解人思,解决不了梁儿的问题。梁儿现在很痛苦,还要痛苦多久c有没有转机,另外,我的下一个孩子的命运如何,这是龟爻老祖才算得到的命途,我们要请的人应该是龟爻老祖。可是啊,龟爻老祖是土室国的座上宾,我们在土室国没有像你和景蝶c白瑞和景清那种关系,我们秘请龟爻老祖解命的事瞒不住,土室国正愁没有木华国的把柄呢。近段时间,土英洲一直被压价的农产品开始大幅度提价,宣称是在合理的价格范围内c是本应有的正确价格,狂肆的态度不就像龟爻老祖吗,有样学样,若有了把柄,明面上还不更放肆,私底下还会要挟我。我被压制,你父君那边也不好过。” 琼云心里一惊,凝神看着具良,分辨不出最后一句话是威胁还是就事论事而发的感慨,不敢轻易接话。 “你不是说还有龟爻老祖的秘密吗,说来听听。”具良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目光柔和地看着琼云。 琼云松了口气:“我不知道龟爻老祖的秘密能不能帮到你,我不懂朝堂上的事。也是景蝶告诉我的,白瑞君想帮深境语者战赢龟爻老祖,深境语者胜,水欣国更有底气,可能可能就跟你刚才说的那件朝堂事有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打压土英洲的气焰。白瑞君托本国联学会里熟识的人进入土室国境内的联学会,还另安插人考学成为奇爻馆的弟子。”说完,琼云给具良添了一夹菜,借机偷瞄具良的表情。 具良余光抓到琼云的眼神,心里冷笑。眼下,琼云句句表示只有君妃的本分心,跟以前表现出来的状态截然相反,害怕他不相信她的转变。他确实不相信,她没说几句话就让他确信不能相信。且不说景蝶是否知道秘密c会不会把秘密告诉她,就龟爻老祖和奇爻馆本身而言,弟子中绝不可能有白瑞安插的人,若白瑞办得到,他已轻松地办到了。琼吉的手伸得究竟有多长,打探到他没探到的秘密是怎么做到的? “二号深境语者林秀的目光很毒,奇爻馆的考学很难。监察官向我汇报,各国联学会里无人考入合境阁和奇爻馆。白瑞真有本事,从哪儿找来能够回答出那些奇奇怪怪的考题又能被二号龟爻老祖相中的高人?”见琼云开始吃菜,一副先填填肚子再说的样子,具良觉得干脆抓漏洞直问,他想听真话,这是最后的机会。 琼云预计到具良会问,早已准备好说辞,希望最好别问出来,问出来意味着不相信她。心里一沉,琼云扬起嘲讽的笑容:“白霄为爱而疯狂,不惜逆神意c逆君国之义而藏匿慕聪c害红璃,白瑞看到爱情的力量有多大,大到可以蒙蔽眼睛和心。白瑞起初派去的几个人考学失败,不过经过观察后得到的消息很有用,二号龟爻老祖水若惜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 噗嗤一声,具良没憋住笑出来,差点喷出嘴里的菜。琼云没有把握最后的机会,他对她已无半分情义,无聊时找她逗逗乐还是不错。 “很难相信吧,景蝶告诉我时,我笑得肚子疼。水若惜居然喜欢女人,还是漂亮女人,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若说水若惜想给自己的哥哥找个漂亮女人还说得过去,不过才貌惊为天人仅是传闻,恐怕没人见过水中天的样子。对比合境阁那些容貌普通的中年妇女样的弟子,似乎年轻漂亮的女人真是水若惜为自己选的。女人对女人的嫉妒排挤心是天生的,就算是嫂嫂,没哪个女人喜欢漂亮女人经常在眼前晃悠形成美的比拼。”琼云一副很有经验的神情轻笑着。 “所以呢”具良觉得心情舒爽了不少,琼云讲笑话有点本事。 见具良笑得开怀,琼云完全放松下来,语气也轻松起来:“白瑞选了几个漂亮女人送过去,最漂亮的那个中选了。她发现陶诺王子进出奇爻馆,寻了机会听门,恰巧听到陶诺和水中天回忆缘分的对话。水中天重新出现时就选择在土室国,算出陶诺一家有命亡之难,派早已收下的弟子历载在陶诺将遭难的地方附近等命难,看能不能救命。陶诺和妻子带女儿去薰山颖神庙参拜祈福后游玩薰山,选择人少的地方不想被打扰。突然,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历载迅速从林里跑出来,把陶诺三人扑倒,石头险险地砸在前方不到一米处。若不是水中天算得准c历载扑得快,陶诺三人不被砸死也会被砸伤。历载按照水中天的吩咐,不等陶诺夫妻反应过来,抢过陶露就跑,陶诺夫妻在后面追喊。历载成功将陶诺一家带出命难之地,被误认成龟爻老祖,不管怎么解释都被紧紧拽着,只好取下面具露出一张被火烧伤的烂脸,说自己的命也是龟爻老祖救的,他真不是龟爻老祖,希望陶诺不要喊人。陶诺执着要面谢龟爻老祖,历载只好带路。龟爻老祖对陶诺一家有救命之恩,他想建奇爻馆,陶诺当然会支持。” “天上怎么会落石头?”具良觉得有问题。 “史载有记,天上曾经落下过七次石头,砸死过人,石头都被颖族取回颖界。陶诺遇到的那次应该算第八次,只是没其他人看见,又涉及龟爻老祖逆天意救本该命亡的陶诺王子一家,所以没有对外讲。” “那块石头呢?” “陶诺急着见龟爻老祖,后来才想起那块石头,带人回去看时,石头不见了,水中天承认是他收走了。” “确实是个好秘密。” “我怎么看不出里面有什么可以当做把柄,最多是陶诺知情不报,史载上少一次天石记载,这不算过错,而且他夫妻俩可以不承认发生过那件事。” “真是天石吗?”具良哼笑一声,“就算真是,依凭龟爻老祖传闻中的本事,我有办法说不是。” “君殿真是一语见地,我明白了。君殿打算什么时候请龟爻老祖来?” “请?哼,算是请吧,他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恩义决心 在院落陪女儿荡了会儿秋千,陶诺将女儿交给怡珺,请水中天到屋里单聊。禾子渊在前带路,明白陶诺又有消息告诉他,同时想听他的意见。 他并未要求陶诺以君家之便为他打探各国大事,但是陶诺自首次试探性地把土室国想带动整个土英洲提升农产价格以实现付出和收获相符c保证全国全洲的生产热情的想法告诉他后,就自发成为他的耳目,他也被自动成为陶诺的谋士。虽然那块“天石”是特制,极为逼真,没有多少杀伤力,但惊吓得陶诺一家被所谓命途困扰,王子妃到现在还不敢出寝殿半步,颖族确实对不住陶氏。 没深入接触前,觉得陶氏跟其他君家没啥差别,小小利用一下不会有太多愧疚,现在愧疚很深啊。这也说明,选择土室国作为龟爻老祖的重返首地,决定正确。老实c坦诚c执着且心怀整个土英洲民众的陶氏能很好推动颖族的五洲计划,而且陶氏口中确认的历载和林秀的模样不会有人怀疑,慕聪的面具和红璃的面纱可以戴稳了。 想想这段时间的交流以及土英洲的崛起对其他四洲的冲击,可以指派一些族人以谋士团身份跟在陶诺身边直接触及五洲君家,既是为了更方便执行五洲计划,也是为了陶氏的安全和君国稳定着想。 陶诺和白瑞身边都有可疑人,原本应该不是叛主的亲信,在他和固峰重返五洲后,被人控制变成奸细。发现可疑人并不难,为保证奇爻馆和合境阁的安全,在没得到陶氏和白氏的护卫前,奶奶和晨司分别驾驶小颖舟隐在两地上空。广袤视野下,发现随行保护陶诺和白瑞的亲卫出现悄溜行为,跟人接头递物。通知卫司后,后援队出动,跟踪接头人,一个地方浮出水面——金翎国叶家祖宅。蹲守多日,终于看见疑是琼吉的人独自进入叶家祖宅,次日才离开。 琼吉这么想要陶氏与龟爻老祖c白氏与深境语者的关系秘密,那就让他知道吧,龟爻老祖才能顺利被“请”回木华国,林秀才能去到红朗身边。首席弟子身份的历载和方奇开始分别跟陶诺和白瑞的可疑亲卫套近乎。按计划,历载需去合境阁进行真假叛师的行为,一方面加剧奇爻馆和合境阁之间的矛盾引触论战,一方面让赌坊“奇合盘”更加火爆,从贵爵子弟和民论中尽可能客观全面地了解木华国c金翎国c火璃国和水逸国的君政动态。历载隐于合境阁,亚格成为龟爻老祖最看重的人,但又迟迟未得明确首席弟子之位,足够吊人心。不出所料,陶诺的可疑亲卫主动向亚格套近乎,亚格自然接招。亲近程度差不多了,弟子装嘴不严的情况又众所周知,该让琼吉知道的一定能传达到,具良随后会知晓。 禾子渊心里一疼,像被针扎一样,“良哥哥”依然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疼痛。 坐定后,陶诺急切地问道:“水先生,你会一直留在土室国吗?” “我不是土室国人。”禾子渊侧面回答,看见陶诺神情黯淡,流露出伤心的样子,心里笑叹。 “你真的是木华国人?” “你从哪儿听说的?” “外面都是这么传的,你不知道吗,没弟子告诉你?” “他们不敢跟我聊我的私事。” “是啊,他们都很尊敬你,你又几乎不出去,哪知道外面那些事。” “传言源头,你知道?” “应该是木华国,那里对你的争议最烈。以前关于你的言论重在神奇的本领,现在侧重你的身世,说得很难听。” “怎么个难听法?” “最难听的是说龟爻老祖兄妹毫无情义,连故乡根都可以拔除,有父母生没父母养,说不定恩师是被兄妹俩除掉的,那才是真正的龟爻老祖。有人现身说法,说他曾是有缘人,见过龟爻老祖,是个老人。早先的传闻确实说龟爻老祖不男不女c忽年轻忽年老。现在明确龟爻老祖是年轻的兄妹二人,那么老人去哪儿了,民间就出现了很多难听的猜测。” “将我塑造成一个欺师灭祖c双手染血的恶魔?”禾子渊冷笑一声。 “土室国全国上下都不会相信那些传闻,就算大家不了解你们兄妹,但我了解,而且奇爻馆的弟子短时间内个个出类拔萃,还很好相处,你们兄妹是什么样的人,大家自然明了。其他国家的人不方便接触奇爻馆的弟子,了解不到真情,继续传下去,会严重影响龟爻老祖的名声,甚至影响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的论战。现在,联学会继续向深境语者下战书,你这边被冷落了。” “谁说我要跟深境语者论战?” “不是有奇合盘吗?” “不是我设的。” “深境语者单方面设局?好阴险!”陶诺拍案而起。 “别激动,坐下。”禾子渊感激地拍拍陶诺的胳膊,“以一年多来我跟深境语者的相距状况来看,奇合盘也不是深境语者设的。” 后援队一些人到赌坊传论战消息时,恰巧在多个赌坊听到对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的打赌,顺道起哄。那些老板都很精明,管他真假,先有钱入账就行,奇合盘就这样开始了。父亲觉得没那么巧合,有人跟颖族的想法一样。对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如此感兴趣的五洲人,除了学识能力受到冲击的百家学派,有可能就是蹲守试探过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的那些人的幕后主使。 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的才学过于玄异,无迹可查,颖族不干涉,仪使不出头,百家学派自觉有责任和义务维护五洲正统学识。这种责任感下,各学派在正统之名下形成一致对外的默契,同时也能借机深入了解其他学派,合作中有对抗,对抗中产生融合,有利于五洲之学进一步发展,颖族乐见其成。 奇爻馆和合境阁好似“独孤大侠”迅猫,联学会如同“合纵教派”鬃狼,各有各的领地,互相间保持一定的相敬距离。只不过社会中的迅猫和鬃狼有山中的迅猫和鬃狼没有的欲望,总想在距离间搭起一座桥梁,占领这座桥梁延伸至对方领域,显示自己的优势力量,得到人们的呼声。呼声就是胜利,人心才会暂时满足,从而确认正统之位。 颖族以奇爻馆和合境阁为主力冲击木华国的君位,不也是为了所谓的正统之名吗?若不是不甘的正统之名作祟,客观地评价,其实良哥哥是个有能力的国君。良哥哥还是太年轻,谋略不够,没有完全摆脱琼吉的控制,现在又被老谋深算的父亲禾子绪摆在棋盘上,斗兽如何才能冲出角斗场寻得自由? 他真心希望良哥哥得到自由。时至今日,他仍然不相信良哥哥冷酷残忍,他的命就是良哥哥的一份柔情,还有慕梁的伤,良哥哥眼里的伤痛是真情。有爱就会有心,父亲早就算准了良哥哥的那份爱。得到良哥哥柔情的他反变成一把利刃直插那份柔软,希望不是致命伤。应该不是,不可能是,但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会重伤良哥哥?一切明朗后,良哥哥会体谅他吗? “我思考了很久,我真心希望水先生永远留在土室国,但是水先生若想保住奇爻馆和弟子们的名声,还是趁早去木华国比较好。”陶诺说道,声音很真诚。 “为什么?” “木华国朝堂上原本大多数声音希望慕擎君请回龟爻老祖,最近声音变得越来越稀薄,就是因为那些难听的传闻。趁第一大国朝堂上还有支持你的声音时,回去以言行证明你的清白,相信木华国人看到奇爻馆弟子们后会像我们土室国人这样喜欢你们。” 禾子渊故作思考状,摸索着茶杯,片刻后问道:“慕擎君的态度呢?” “朝堂上请回你的声音渐少,慕擎君要考虑大多数人的意见,当然也不能无视少数人的看法,暂时没有给出明确的判定。我觉得慕擎君想请你去木华国。” “何以见得?” “史载天石有七块,其中两块落在木华国境内的蒙川和西泽。慕擎君和琼云妃去了那两个地方游玩,参观石坑,立碑题词,蒙川词为‘天命生息c飞星落川’,西泽词为‘古道有灵c造示福泽’。我虽愚钝,但身为君家人,对君家言行方式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门道感觉。慕擎君为何偏偏在这种时候去看天石遗迹,还题词似有隐喻?他人看不出个中奥妙,经历过天石命难的我觉得那两句题词暗示水先生救我一家三口性命之事。先不管慕擎君是怎么知道的,从题词来看,慕擎君生息有灵的心声表明他对龟爻老祖持友好态度。” 禾子渊翘嘴一笑,心里很难受,父亲凭借慕梁的伤患就摸到良哥哥的行动七八分。陶诺感觉出题词的深意,不过跟他感知到的意味儿截然不同,良哥哥在威胁他,若不出所料,难听的传言是在良哥哥的授意下传开的,配合题词内涵,龟爻老祖自然会明白木华国国君的意思,是趁好名声尚存半分时乖乖地主动去木华国,还是声名狼藉地去求庇护。不管是哪一种状态,龟爻老祖都被拿捏在木华国国君手里,而木华国国君实则被拿捏在颖族族长手里。 垂眼掩去心伤,禾子渊叹了口气,抬眼看向陶诺:“舆论可怕呀,弟子们无辜。我将奇爻馆迁移到木华国,借第一大国的声威安稳下名声,这确实是当前紧急须做的事。那里肯定没有你这里自由,我不会再收徒了,现在这些弟子是若惜和历载一起严格挑选出来的,学识和品格有保证,我暂留一些给你c辅助你,你可以放心用人,尽展土英洲实力。你身边跟随你的那些人都撤了吧,弟子们离开前会为你培养出真正忠于你的人才。” “水先生,谢谢你。”陶诺感激地起身,双手紧紧握住禾子渊的一只手连声感谢,突然僵顿,惊叫出声,“水先生,我身边有叛徒?!” 禾子渊噘嘴做出“嘘”声,站起来笑看陶诺:“你知c我知。我离开后,奇爻馆和暂留在这儿的弟子就拜托你照顾了。除了学识,他们的身手也不差,你完全可以把他们当成亲卫看待。” 陶诺连连点头:“我明白,我去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他们想去哪儿,我也跟着去,互相保护。水先生,去了木华国,你一定要小心,若遇到麻烦,一定要设法通知我,土英洲再弱小,拼力带你和弟子们回来的武力还是有的,大不了闹开,闹得颖族飞来制止。” “我真有那么大的面子闹来颖族吗?谢谢,你的承诺,我记下了。能用和平方式解决的,最好别动武,凡事好商量。不管好名声还是坏名气,龟爻老祖已有世界名气,没人会傻乎乎地随意动武伤我。我要与若惜商量迁移奇爻馆的事,还要安排弟子,你等我的消息。还有,带你女儿回宫吧。”说着,禾子渊拍拍还握着他的手不放的一双糙手,请陶诺一起出门。看来留在这儿的族人们有苦活儿干了,哪能甩手在旁看王子下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突袭事件(1) 跟父亲商议并通知固峰后,禾子渊开始安排木华国行程,留下五十个族人,其中,十人跟随陶诺,十人留守奇爻馆,其余三十人在留守人的掩护下散去土英洲各国掌握民间贸易情况,为跟随陶诺的十人提供辅政意见,推动土英洲以农业为基础对大国压制政策进行反击,是因陶诺的主动而在五洲计划中新增的一个重要环节。一切安排妥当,禾子渊c禾子杉c亚格c亚宏等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原计划是低调地去木华国,想必良哥哥也希望龟爻老祖悄悄到木华国谈交易,但是父亲改变主意,要他大张旗鼓地让世界知道龟爻老祖将在木华国新设奇爻馆,将不安定因素随着龟爻老祖行程的每一步引到木华国,不随良哥哥的意,让良哥哥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禾子渊觉得好笑,似乎父亲和良哥哥喜欢对着干,虽然良哥哥并不知道真正的对手是谁。言谈中感觉到,良哥哥的天坑题词刺激到了父亲。父亲认为良哥哥会设法抓龟爻老祖的把柄迫使龟爻老祖回木华国为慕梁卜算命途并守口如瓶,双方进一步达成协议后,龟爻老祖留下为母国效力,但没想到再一次被不相信天石的良哥哥挑问神意,还被题词暗讽假以天命c人造虚福。真正的龟爻老祖是父亲,良哥哥的行为戳中父亲的行为,一定程度上,父亲的计谋被看穿,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但也不至于气到改变原计划中的这一环吧,父亲竟被戳得这么痛?一环之变,接下来会全变,计划本就跟不上变化,现在恐怕已谈不上还有什么原计划,要随机应变c见机行事c临场发挥,真是刹那无常。 水欣国王宫里,白瑞正在御花园里享受天伦之乐,笑看孙子孙女追闹。六岁的白珊长得有几分像姑姑白霄,白霄生前很疼这个侄女,时常带在身边,姑侄俩很亲。 白珊被猛扑过来的弟弟白彻撞到亭台栏杆上,咧了咧嘴,立刻反追,大有报回一拳的意思,笑得开颜,却并不欢,似有怒气,却不易捕捉,仿佛一层清雾悠缈于面,似凉也暖,好像恒阳之光即将穿透晨雾那瞬间的搏动产生出跃跃欲耀的生机,令人屏息以待。白瑞有些恍惚,女儿年幼时的身影向他扑过来,清越地喊“父亲”。 “爷爷,爷爷。”白彻扑进白瑞怀里,“爷爷保护我。” 肚子上一股冲力急上头顶,白瑞猛地回神,慈祥地笑着,一手搂孙子,一手挡在孙女面前。这一幕如此相似,女儿白霄常常欺负哥哥白浩,白浩竟然只有躲的份儿,常常跑到他背后,女儿就笑着扑进他怀里表示胜利。 “彻儿,让着姐姐可以,但在小伙伴面前可不许这么没骨气。”白浩故作严厉教训儿子。 “女孩子小时候基本上都比男孩子凶,打不赢就是打不赢,哪是让。”白瑞笑看儿子,发现儿子脸色一僵,神情有些哀伤,心上不由得一阵抽痛,儿子跟他一样,想起了被大家视为掌上明珠的那张清美的面容。 “去,你们俩到那边玩。”见父亲的目光有些飘散,白浩赶紧朝儿女摆手,用眼神示意妻子把孩子带远点去玩。 “父亲c母亲,我们走动走动吧,再游玩一会儿就回去用膳。”白浩提议。 “好,走动走动。”白瑞站起来看看天色,走出亭台。 没走多远,一个将领匆匆来报:“君殿,有紧急情况。” “说。”白瑞突觉眼皮子跳得厉害。 “五个奇爻馆弟子装的人在合境阁外闹,要深境语者接战书,嘴上还不干净,骂深境语者和合境阁的弟子是孬种。” “什么?!放肆!”白瑞大怒,侮辱深境语者和合境阁,就是侮辱他。 “那五人不仅骂得难听,还激将深境语者到木华国,在最高大的台面上论高下。守卫合境阁的将士将他们拦在大门外,不敢动武,那毕竟是龟爻老祖的弟子,还涉及到土室国。深境语者没露面,合境阁的弟子有五个冲出来要揍那五人,被将士拦下。现在合境阁大门外看热闹的人很多,请君殿指示,怎么处理?” “真会选时间,傍晚用膳时分,不适合论战,又是龟爻老祖不在的情况下,他的弟子有借口不跟合境阁打嘴仗,合境阁很被动,接不接战书都会落圈套。去木华国论战?哼,我知道龟爻老祖在打什么主意了,他不是木华国人吗,应该说是龟爻老祖和那个人的合谋吧。” “那个人?陶诺?”白浩很吃惊。 “当然不可能,陶诺那副农夫样儿哪来这个胆子?”白瑞嗤笑一声。 “他不是有胆挑起土英洲的气焰吗?” “国政胆儿,陶诺再没有都得有,但是流氓胆儿,他没有。”白瑞摆摆手,制止儿子追问那人是谁,“你带母亲他们回去用膳,我去看看。” “父亲,你亲自去?” “深境语者正等着我呢,我难道不去?”对儿子说完,白瑞随即命令前来汇报情况的将领,“你先行去清场,把看热闹的人都赶走。拦着那五个奇爻馆的人,不准放走。” 白浩只好听吩咐,将领领命,白瑞手势招呼一段距离外的亲卫,疾步离开御花园。 合境阁外的叫骂持续了很长时间,方奇c万志等五人气得怒瞪,可是被守卫将士拦着,林生行又不准他们打骂。 深境语者卧房的暗室里,固峰c慕聪和红璃正坐着吃晚饭。 “那五个人是什么人?”慕聪憋不住了,焦急地朝悠哉吃饭的固峰问道。这突然地唱的哪出戏,计划里没有这一环。那些地痞流氓似的脏话竟然出自颖族人之口,惟妙惟肖,他见识了,训练中虽然没有这种低俗不堪的内容,但可见训练真有用,举一反三,演什么像什么。 “我也想知道那五个人是什么人?”固峰笑道。 “对啊,描描妆,添点疤,恐怕他们互相间都不认识。方奇他们怎么说?”慕聪摸摸脸,伤痕假皮已经撕掉,颖族的东西真好用,贴在脸上基本上没感觉,像真的一样,不过不能久戴,伤皮肤,他取下假皮后,贴皮部位有些泛红。 “我端菜进来前问了,确实,他们不认识那五人,又没有收到禾子绪和禾子渊那边的消息,所以我们都不能轻举妄动。有时候需要一点意外,想骗过对手,先骗过自己人。耐心等等吧,总会有信号递过来。”固峰笑了笑。 事情有些不对劲,禾子渊出发没多久,奇爻馆就来人踢馆,想把深境语者往木华国引,却又不符合最新计划,而引的方式隐隐让人感觉其实龟爻老祖不让深境语者离开水欣国的同时自阻前去木华国的脚步。不管怎样,奇爻馆弟子装的举动明显将土室国往脏水里拖,跟辅助土室国成就清明之政的方针相悖。 领命的将领赶至合境阁,向守卫将士发令后,持剑将看热闹的人群驱散。五个奇爻馆弟子装挣扎着想跑,被士兵牢牢控制起来。 身为合境阁首席弟子,必要的姿态得拿出来,方奇压下怒气,义正态严地走到之前高举战书的为首的奇爻馆弟子装前面,伸手拍拍男人的脸,指腹不着痕迹地抚过脸皮:“真打脸啊,你们的行为,我都为你们感到丢脸。”手上一顿,方奇的眼底聚起风暴,脸皮子是本脸,立刻下意识地掐住男人的脖子,厉声问道:“你们是谁的人?” “合境阁以多欺少,有本事接战书,别动手,你们合境阁是文人还是武夫?”男人艰难地吐舌说道。 “文武双全,你们想干什么,我们都能接招。”方奇另一手握拳,狠狠打在男人的肚子上。 万志见势不对,招呼另外三个人查看奇爻馆弟子装的脸,愤怒至极,都没忍住拳头。 领命的将领赶紧招呼士兵把方奇五人拽开,厉声喝道:“干什么,你们几个想给合境阁丢脸?!” 方奇使劲甩开两个士兵,朝万志使了个眼色,两人飞跑进大门,方奇去自己卧房暗室里联系族长,万志去深境语者那里汇报情况。 禾子渊一行热热闹闹地临近颖江,远远看见一线江水,对岸是火棘洲火丹国,想必红朗的军队不,应该是舒美的人马,已领命乔装成民人等待奇爻馆一行吧,那里的一路上会发生什么呢?他身后的百来号人大部分是从神山深林的尖牙利爪下活出来的人,对岸前路上的刀不过是野猪牙。 回看族人,禾子渊大声说道:“即将狩猎,先打鱼,再追野猪。” “便宜他们了,能大饱眼福看看一群水上漂。”亚宏甩甩脚,晃晃御水鞋。 “别一开始就全部水上漂,好歹戏码要做足,弟子水平有高低。”禾子杉弯腰,手伸进鞋里关闭一个按钮。 一些族人笑哈哈地关闭御水键,自发三三两两地组队。那就干脆原地休息做做热身运动吧,禾子渊宣布后,拉着禾子杉与队伍隔开一段距离,两人好说些悄悄话。 闲聊了几句,皮下通讯仪紧急信号震发,禾子渊和禾子杉立即接通,父亲的声音响起:“渊儿c杉杉,有人假冒奇爻馆弟子到合境阁下战书闹事。我和祭司商量后决定,你们立即返回奇爻馆。幕后主使不希望你们去木华国,应该不是具良。留下来才能顺幕后主使的意,他一定有连招。我们看看闹事人接下来会怎么做,要抓出幕后主使。” “我们留下来顺他的意,不正是在他的局中被摆布吗,很被动。”禾子渊觉得继续前行破意可能更好。 “奇爻馆和合境阁的情况一定会快速传到具良那里,不是你不去,而是暂时去不了。具良想要形势按他的意继续,有些麻烦他会摆平,比如对龟爻老祖不利的传言,而且他也会查幕后主使是谁。当然,这些可能都在幕后主使的预料内,所以他一定会针对奇爻馆c合境阁和具良有连招,必须把这个暗中人抓出来。” “好。”禾子渊应道,拉起禾子杉走近族人,“回奇爻馆,新情况出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突袭事件(2) 白瑞仅带二十多个亲卫策马赶到合境阁,大门夹道警戒线仅约五米长。这里属于王都民市区,士兵不宜过多,而且闹事的只是几个人,阵仗太大会令民心不安,眼下还有一些胆大的人在警戒线外远距瞭看。 威严地看了看被士兵控制的五个奇爻馆弟子装,白瑞骑在马上接过将领递上的战书,展开瞄了几眼,问道:“这五个人真是奇爻馆的弟子?” “可能是吧。”将领回答,“合境阁的弟子气不过,揍了他们几拳。” “拳头真硬。”白瑞扫视五个脸皮子紧皱强忍疼痛的样子,其中四个鼻青脸肿,鼻孔不停地有血冒出。 “君殿,是否将他们带回去审讯?”将领请示道。 “等会儿。林先生呢?”白瑞转眼看向敞开的大门,合境阁一个弟子都没看见,也是,都在吃饭吧。想着自己一路策马飞奔而林生行和一众弟子却悠哉吃饭,白瑞气捏战书,脸上愠怒。 “我早已通报,林先生说在大堂等君殿一起用膳。”将领慌忙低头脱罪。 白瑞脸色稍稍好转,下马吩咐亲卫:“我进去看看,你们都守在这里。” 固峰在方奇和万志的陪同下坐在大堂里喝茶,自己已经吃饱了,没想到白瑞亲自跑来,应该还没吃饭吧,正好跟方奇和万志一起吃。他这里可没有君臣之别,白瑞放不下君面就饿肚子吧。 国君态的身影现入眼里,固峰放下茶杯,起身笑迎:“君殿,感谢您这个时候亲自来看我,请入座。” 白瑞瞅了瞅木桌上的六道菜,很没食欲,可不好推却,只能顺着邀请手势坐到上位。刚坐下,白瑞眼神一凛,却不好发火,感觉坐也不是c走也不是,强克怒意,看着方奇和万志跟着林生行落座。 “年轻人就是没分寸。”白瑞啪的一声把战书拍在桌上。 固峰c方奇和万志都听得懂,白瑞指桑骂槐想赶人走。方奇和万志像没听懂似地拿起筷子看着固峰,方奇说道:“老师,我刚才使了力气,现在能吃了吗?” “吃c吃,大家都吃。”固峰拿起特别备用的筷子给白瑞碗里添了一夹菜,“君殿,尝尝寒舍小菜,味道很不错。” 白瑞深吸一口气,勉强一笑,拿起筷子夹起两根菜送入嘴里嚼了嚼,窝着火称赞:“确实味道不错。” 颖族人让国君先动口已尽表礼节,方奇和万志开始吃起来,吃得比较文雅,不仅是为了颖族风范,还需给合境阁撑起光面子。他们这些颖族战士吃饭都吃得自由自在,从未被拘束过,若像平常那样吃,这个脸色难看的国君肯定早就把桌子掀翻了。 在固峰的布菜下,白瑞勉强又吃了几口,挡住固峰的筷子:“林先生,奇爻馆欺负到你头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无礼踢馆,你还能忍?” “难不成踢回去?”固峰放下筷子,豪放地笑起来。 “林先生是文雅人,不跟那群流氓无赖一般见识,但合境阁的姿态得有。” “我会跟水中天交涉。” “历载还在你这儿吗?” “他是奇爻馆的弟子,不是我的谁。” “究竟在还是不在?” “除了我的弟子,我不管别人的私事。” “是我问得不妥当,那这样问,水中天的底细,你摸清楚了吗?” “就像你说的,缺分寸的年轻人,这里够,这里不够。”固峰指指头,又指指心。 “传闻还真不是乱说的,今天的事就能证明。”白瑞把战书推到林生行的碗边,“你看看吧,这字儿就写得很没水平,内容马马虎虎,还大言不惭。外面那五个人,林先生想怎么处理?” “想跟水中天愉快地交涉,就不能为难他的人。” “那就放了吧,五个狗腿子而已。”白瑞屈指敲敲桌面,目光冷厉地盯着不识趣的方奇和万志。 收到固峰的眼神示意,方奇和万志眼底冒火,放下筷子离座,一起走出大堂。白瑞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桌上菜,起身走到堂上精致的茶桌位上。固峰笑眼一眯,跟后落座,端起茶壶给白瑞倒茶。 “林先生是否会去木华国?”白瑞忍不住问出来。 “那要看我跟水中天是否必不可免地会有一场论战。”固峰端起茶杯向白瑞示意,“以茶代酒,再次感谢君殿亲自来看我这把老骨头。” 白瑞端起茶杯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茶,说道:“全世界都希望看到两位奇人能舌论天下,大都倾向你。” “天下是神天之下,由国君代为掌管,我不敢妄论天下,只论本学。” “怎么,林先生不像以前那样游走四方,心志也跟着狭缩了?林先生是勇者,敢挑战有颖族撑腰的仪使。” “哈哈哈,我的真实目的已经坦明,不过是想快速出名好收徒传学,也能给孙女秀秀找个配得上她的夫君。不过呢,确实人老志不老,有机会可以会会水中天,据说他的才貌惊为天人,老夫很想亲眼目睹。” “水中天已经表态。”白瑞拍拍战书。 “态度不明,机会未到。”固峰推开战书。 白瑞微微皱眉思索林生行这句话的含义,懵懵懂懂,心下很是佩服。固峰瞄了一眼白瑞的思索状,微笑着端起茶杯品茶。 “水中天到了木华国,慕擎君又以君威相邀论战,或请动圣颖神庙的仪使总长出面,林先生真要去木华国?”白瑞担心起来。 固峰清楚白瑞担心什么,哈哈大笑:“我是敢冲撞颖神庙的勇者,仪使总长出面又能奈我何?” “林先生智勇双全,可以把水中天引到水欣国来论战。若觉得水欣国的台面还不够高,我是指那个狂妄的水中天,论战地就放在水逸国。”白瑞试探道。 “在哪儿论战,我无所谓,当然,环境优势会起一定作用,主场比客场好,水中天应该也是像我这么想的。” “那就公平一点,双方不分主场客场,就水逸国吧,景清君那边包在我身上。”白瑞拍拍胸脯,见林生行笑着喝茶,算是默许,心里安稳下来,一扫用餐的不快,闲聊起来。 突然,一阵喧闹声隐隐传进大堂,还有厮杀声,刀剑相撞的砰砰声惊得人心惶抖。固峰和白瑞迅速站起来,一些弟子跑进大堂,还有一些弟子挡在前堂,纷纷做出防守姿势。 “出什么事了?!”白瑞抓住一个弟子的胳膊问道。 被拽住的弟子摇摇头,天色已黑,大家饭后都在后堂各屋里休息,听到异样声,第一反应就是战斗,为何战斗无需究问,闯入合境阁就是找他们打架,先保护深境语者并打赢架,再审问俘虏。 听声音很远,打斗还在合境阁大门外,白瑞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得以较为冷静地思考状况,什么人竟敢大胆在王都跟将士动武?绝对不是普通人,也不是江湖中人,弄不好背后主使是某个国君。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白瑞立即甩甩头,不太可能是那个人向水欣国动武挑事儿,相安无事才应该是那人所愿。 前堂有些骚乱,一些弟子怒吼着跑向大门。一条道让开,固峰心里一惊,慌忙跑过去握住万志的一只血手。方奇和万志身中数刀,鲜血染红衣裤,方奇还有力自己站立行走,万志几乎全身挂在一个族人身上。固峰赶紧让万志去后堂疗伤,坚持留在大堂里。林生行不躲,白瑞只好跟着留在大堂。 方奇开始汇报情况:“我和万志按老师的吩咐去放人,那五个家伙不走,不仅叫骂,还动手。我让士兵别管,由我和万志教训他们。士兵可能以为是国君的意思,就听从了。我和万志正在教训那五个家伙的时候,一群人走过来,突然举刀。太突然,灯火又昏暗,一些士兵没反应过来,一两刀就被砍倒了。我c万志和一个将领想进来汇报情况,被那五个家伙死死抱住。那群人中有几个速度极快c身手绝佳,在所有士兵反应过来之前就抢占大门,可能在进前院的时候发现前堂有人,又倒回来,正好跟刚摆脱那五个人的我c万志和将领对上。对方身手明显经过特训,在将领和几个士兵的拼死下,我和万志才得以脱身进来。” “你说什么,鲁将军呢?”白瑞大吃一惊。 “鲁将军?就是那个有时来检视守卫的将领?”见白瑞急急地点头,方奇神色悲伤地摇摇头。 白瑞身子一晃,腿虚软地后退几步,旁边两个弟子赶紧扶住白瑞。缓过气来,白瑞气急败坏地怒吼:“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准放过!” 固峰朝万志点点头,万志立刻高举手臂大喊:“兄弟们,为鲁将军报仇,让敌人看看合境阁的力量!” 一部分族人跟着方奇冲向大门,一部分留在大堂保护固峰和白瑞。白瑞心惊地看着堂里的弟子,大半都是女人,禁不住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谁要害我,谁敢在我的王都对我下手?” 固峰很想安慰白瑞,敌人想要的命是林生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不能让白瑞感觉是被他卷进来的,而且情况不明,说不定敌人真是冲着白瑞来的。 胳膊被碰了一下,固峰顺着一个弟子的眼神看向大堂一扇侧门,蓝纱飘悠。瞟了一眼还有些恍惚的白瑞,固峰眼神示意几个弟子,悄悄换位,借弟子的身体掩护从侧门溜进走廊。 “情况如何?”红璃焦急地问道。 “有人想让合境阁和奇爻馆结下深仇,还要水欣国和土室国难解仇恨。”固峰早已冷静下来,分析后觉得夜里突袭合境阁的原因只有这项最可能,假扮奇爻馆弟子踢馆就是序幕,他们大意了。 “促使论战和打压土英洲的气势无需这样洒血。”红璃愤怒不已。 “没这么简单,那群人一定是死士。暂时想不出谁会这样做,战斗结束后清理战场,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你回去,没有我的指示,你们俩不能随意露面。”固峰推红璃去后堂门。白瑞就在大堂里,没看到他,一定会跑到后堂找人。 果然,白瑞的高喊声传来,怒气显露无疑:“林生行,出来,把历载给我交出来!” 红璃担忧地看了看固峰,飞快跑进后堂。固峰稳稳气息,转身走到大堂侧门边,轻轻推开挡着门的两个壮实的弟子,衣领被冲过来的白瑞提起,血红的眼睛映入眼里,刀刃般的厉语深刺耳朵:“林生行,把历载交出来,否则别怪我拿合境阁血祭我的将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突袭事件(3) 固峰平静地拍拍白瑞的手,目光看向大堂里,弟子人数少了些,在场的十数个弟子带伤,白瑞的士兵不到十个,全部伤痕累累。 “其他人呢?”白瑞不松手,死盯着他,固峰只好用手势示意弟子别动,声如洪钟地问道。 中气十足的声音令白瑞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十几个弟子守在大门口,伤势较重的十几个弟子由一些弟子急送去就近的医馆了。”方奇汇报道。 听着奇爻馆的情况,白瑞看了看存活下来的几个士兵。鲁将军死了,守卫领将也死了,随他来的二十多个亲卫全死了,虽然分两拨杀来的四十个杀手和五个奇爻馆子弟的尸体全摆在大门外,但还是不够,那些人的命不足以抵消他受到的生命威胁和鲁将军的死亡。合境阁的弟子最多重伤,竟然一个人都没死! 想到这里,白瑞气急直喘,指向一众合境阁弟子,声音森严:“说,历载躲在哪间屋?今天不把他交出来,你们一个也别想踏出合境阁大门半步,我的军队很快就赶来了。” “杀手是历载派来的?”固峰上前几步,朝弟子们问道。 “不知道。”方奇摇摇头。 “我们都听见一个杀手叫了两声‘历载’,一个奇爻馆弟子也喊了声‘历载’。”一个士兵愤怒地说道。 “那不能证明历载藏在我们合境阁,可能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人。”方奇朝士兵怒回去。 “他们中没有一张烂脸。”士兵回怒。 “搜,我要搜合境阁!”白瑞狠狠地说道。 “君殿,事情尚未明了,我们不能内乱。”固峰重音强调“内乱”二字。 白瑞晃晃目光,扫视合境阁弟子一张张警戒的脸,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真可笑,堂堂国君竟然在合境阁处于劣势,对手还是一群书生。书生吗,这群人怎么个个那么会打架?也是,合境阁一开始收徒时,除了女弟子,男弟子个个既有书生范又有武者气,跟线报中奇爻馆弟子的情况差不多。他现在才发现一个奇怪的状况,不管搏命的杀手是不是奇爻馆的人,怎么合境阁弟子这么忠诚,还不到三个月呢,忠诚度是怎么培养起来的? 转眼看向林生行,白瑞认真审视起来。他不能跟深境语者闹僵,自己还真需要深境语者的魅力和能耐。 大堂里一片静寂,各异的气息集向对视的两个人,谁也不敢轻易开言。突然,吵闹声清晰地穿透森寂的黑幕,从大门传至大堂。众人心里大惊,又来一波?! 方奇趁机几大步走到固峰旁边,把固峰护在自己身后。移位时,固峰捕捉到白瑞投过来的似乎可称为羡慕的眼神。 “大门有我们的人守着,来人可能是白瑞说的军队。”方奇小声耳语。 “我听见女人声音了,军队里哪来女人,难道我们守门的人中有女人?”固峰小声问道。 “全是男人。”方奇疑惑了,“哪来的女人不怕一地死尸?” 几个人一路比拼速度似地冲进大堂,比拼似地抢先汇报,声音混杂,扰得人心焦,气得白瑞大吼:“全都闭嘴!” 比拼进来的五个人,两个将领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三个合境阁弟子向固峰和方奇使眼色c眨眼睛。固峰和方奇看懂了,这次来的是真的奇爻馆弟子。 “盘将军c屈将军,看到鲁将军了吗?”白瑞面露哀伤之情。 两个将军点点头,有些哽咽。 “盘将军,安排一下,送鲁将军和死难的将士们回家,其余尸体带回去仔细查验,尽量查出他们的身份。”白瑞朝一个将领吩咐。 盘将军朝几个伤病招招手,迅速退出大堂。 “屈将军,慢慢说,外面在闹什么?”白瑞温和地问道。 “禀报君殿,外面来了十多个人,一个女人戴着面具,其他人身着奇爻馆弟子装,说来拿作废的战书。他们和合境阁守在门外的弟子推推嚷嚷,我和盘将军正好带兵赶到,一边重新布置防卫封锁大门,一边阻止他们双方争闹,还要收检现场。我和盘将军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不准一个奇爻馆的人进门,然后就来向君殿汇报。” “来得好。只有十多个人吗,看清楚了吗,附近有没有埋伏,有没有可疑人?”白瑞冷笑道,看来还真是冲他来的,王都必须进行彻底清查。 据线报,奇爻馆的人大部分跟着龟爻老祖走了,根据那部分人数可判断留下来五十人,陶诺身边新跟了十个人,模样看起来像是奇爻馆弟子,剩余人在馆内少有进出,偶尔能看见两三个人出门买东西。这种状况很不正常,留下来的人数跟袭击合境阁的人数差不多,难道龟爻老祖兄妹带大部分弟子出发去木华国是故意制造假象?至少妹妹没有跟行,否则哪可能这么快来合境阁。恰巧这时来又想玩什么花样?奇爻馆的人是杀手吗?若不是杀手,为何能成为陶诺的护卫?龟爻老祖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我们一路上都有注意,接管现场后又把合境阁周围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屈将军说得很肯定。 “你,去,让合境阁的弟子和那些奇爻馆的人都进来。”白瑞随手指了一个合境阁弟子,“奇爻馆的人必须进行全身搜查,一根竹签子颗小石子都不准带进来。” 被指的合境阁弟子看看林生行,又看看方奇,这才跑出大堂。不一会儿,一群人推推嚷嚷地走进大堂,为首的是个戴龟爻面具的女人。大堂里的合境阁弟子和跟进来的士兵立刻将奇爻馆弟子围在中间,纷纷露出戒备和生气的表情。 “合境阁就是这么待客的?外面臭气熏天,里面也汗臭熏人。”怡珺轻蔑地嘲笑道,差点被方奇等人的伤势惊吓得露馅,极力克制想查看伤势的冲动。 禾子杉一行其他人跟怡珺的心情差不多,虽然在乘小颖舟赶来的路上知道了情况,亲眼看到还是吃惊不小。 “别装了,你们奇爻馆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明白。”白瑞咬牙切齿地狠狠盯着戴龟爻面具的女人。 “哥哥远去木华国,临行前让我亲自将战书递给深境语者林先生,希望跟林先生约定时间以论为友c切磋学艺。没想途中遭遇路匪,伤我弟子,劫走战书。我们一路追赶,竟然追至水欣国,看见路匪进入王都。我只好暂停追赶,命几个弟子连夜兼程把情况告知哥哥知晓。傍晚时分,我们在王都外的小镇听说有奇爻馆弟子向合境阁递战书,双方闹得很烈,现场被封锁。我们立即进入王都,听说合境阁外发生激烈打斗。我刚才已看了一下尸体,不是我奇爻馆的弟子。我倒想问问,合境阁为何不敢接战书?不敢接就明说,居然偷鸡摸狗地劫战书,做了一场好戏冤枉我们奇爻馆,是何居心?”禾子杉挺直腰板,微侧身直视白瑞,左手轻覆腹部,姿态清高,声音清冷。 情况突变,计划中面对白瑞的那环提前了。既然暗中人破坏五洲计划,颖族就杀个回马枪破暗中人的计划,那人绝对想不到奇爻馆弟子会及时得到消息并神速抵达合境阁。 仔细听禾子杉的每一句话,脑袋里飞快运转,固峰大致明白禾子绪的意思了,接话道:“你先看看,这份战书是被劫走的那份吗?” 站在饭桌边的几个族人听懂了,其中一个赶紧拿起战书递给禾子杉。 快速扫描完战书内容,禾子杉哼笑一声,手一松,任战书飘落在地上,冷冷说道:“你们合境阁真有趣,劫了战书不用原本,造了份假的。假的就假的吧,至少书法和内容要过得去,最好尽量达到我奇爻馆的水平。你拿这个东西给我看,是什么意思?羞辱人也要有个限度。” “这份战书真不是你奇爻馆的?”固峰问道。 “凡事见真招,我说不是就不是。”禾子杉抬手到脸侧,招了两下。 站在禾子杉身后的怡珺娇媚地走到固峰面前,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纸,提着页顶展示给固峰看,娇笑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就是深境语者林先生吧。我眼光准,不知林先生的眼光好不好。” 固峰假装审辨战书,半晌才出声:“我暂且相信这份战书是真,你们是真。” 怡珺收起战书,娇媚地扭回禾子杉身后,转头看向方奇,眨了几下眼睛。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妖媚的女人在向方奇抛媚眼;颖族人都明白,怡珺关心方奇的伤势,她是方奇的表妹。 自禾子杉发声起,白瑞一直注视着这个二号龟爻老祖水若惜的一言一行,姿态也好,声音也好,像极了他的女儿白霄。他好想看看面具下的模样,尤其是在那个很做作的女人的衬托下,水若惜像一朵出水莲荷,花瓣上的露珠反射着晨曦之光,为莲荷蒙上一层清缈雾纱,将晨曦之光反罩在内,汇成恒阳,正是恒阳之光即将穿透晨雾那瞬间的搏动之感,一种跃跃欲耀的生机令人屏息以待。 “我既相信你们是真,我就是真心真诚,你们的真心真诚呢?”固峰问道。 禾子杉微微侧低头轻笑一声。 白瑞的心跳得愈加厉害,那声浅笑辨不清喜怒,能听出嘲讽,却不刺心,似冷也暖。他紧张又期待地紧盯着水若惜的动作,见她站正身子,右手捏着面具右下方,揭面速度不紧不慢,足够傲慢又优雅。面具被完全揭开的那一刻,白瑞觉得皎洁的圆月触手可及,清辉拂面,幽凉舒爽。模样不算美人,没有后面那个娇媚的女人漂亮,却比在场任何一个女人漂亮得多;模样完全跟女儿白霄没有相似点,但神情仿似女儿重生。白瑞鼻子一酸,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差点哽咽出声。 禾子杉清傲地转脸扫视一番目光所及的人,然后凝神看了看固峰,又看了看白瑞,对上白瑞的目光后,面容收敛,清冷之气愈放,随即戴上面具,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固峰出声。 白瑞慢半拍,含糊的“等”字音急刹在嗓门,尴尬地闭上张开的嘴,放下抬起的手,发觉自己变得迟钝,情感被水若惜牵制,哪怕仅是当下背对他的站姿。 禾子杉没有转身,半转头,目光后视,等待声音。 “夜已深,你们就留宿合境阁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没谈清楚,明天继续。”固峰说道。 “多谢,我们有落脚处。事情没完全谈清,我们双方的心结未除,不宜太过接近,避免新冲突是首要考虑。我看你们自身有一大摊事亟待处理,我也要等哥哥回奇爻馆。双方完全冷静后,有信使,我们就会有继续往来。告辞。”说完,禾子杉率先朝大堂门口方向走去,在挡住去路的身为合境阁弟子的族人面前站定。 固峰朝挡道的几个人挥挥手,余光瞄向白瑞,仿似送别女儿的慈爱又悲伤的表情落入眼里,固峰心里很佩服禾子杉的演技,更佩服禾子绪这一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魅术之源(1) 保持君姿威仪,将力量汇聚到双腿,分流到十个脚趾上,穿透鞋子抓紧地面,白瑞终于克制住涌向幻影的身体激流。像女儿的人,他不是没见过,正如冲泉山仪使长劝解的那样,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两片树叶实则不同,内里的气脉才是根本,气脉专属于一个唯一生命。女儿是世上唯一。为何水若惜让他感觉到唯一根本借壳重生,女儿不灭的气脉维系住生命之源,源在,外壳无论变成什么都是那个唯一,这才是命谛。 女儿撞邪,双眼所视皆为红璃异变而生的各种怪形,于阴河幽岸间逼得女儿几近癫狂。女儿哀求他去请巫师。巫是玄邪之术,善于驱逐c捕杀于天地之气交汇的夹缝中趁乱而猖生就的异灵。巫师常在阴幽之地修炼,与异灵彼此熟悉邪力,共感灵通,相生相杀,为了更强地活命并得到认可。异灵需要的认可是人能看见其存在并感应魍魉之魅,在人的各种状态中吸取精气直到精气枯竭而人亡;巫师需要的认可就是玄邪之术的强大。 他不忍女儿如此痛苦,命一个亲卫悄悄打探,在水芸洲湿冷的伏梅潮河附近的丛林小屋里找到有名的抗婆。抗婆一眼看出女儿的双眼中侵入邪物,施法从眼中抓出一条红黑斑纹蛇。那邪物头尾成环,将他女儿的双眼邪锁,囚于困壁深渊。他什么都没看见,但女儿说看见了,正是在泽琏河里修炼的红璃。抗婆鉴于红璃的身份和死怨,将璃蛇封禁在她自己的眼中。 抗婆又收下一大笔钱后,单独与他说了几句话:璃蛇已吸取白霄公主大量精气,内炼成丹精之气,不可用外力强毁,否则丹精之气亦受冲击,严重影响与丹精之气共应的本主之体,待璃蛇在囚困中无望灵消而亡后,丹精之气会归于自然。 他当时很想立即问:丹精之气是归于自然,还是归于你的眼睛;若你亡蛇还未亡,带着丹精之气的蛇会如何?他没有说出口,不管抗婆是否真有本事,本事有多大,这个老女人说话不实在,心思诡异。 女儿的状况稍有好转,抗婆就急着离开,恐怕是害怕他杀人灭口。他有心爱的家人,不会跟巫作对,于是立刻放行,命亲卫暗中跟查。抗婆没有回到伏梅潮河,在水芸洲四处游走作法捞钱,名气越来越大,还时常吹嘘她眼里封有灵蛇。民间出现他女儿撞邪请巫师除邪的传言,传闻中暂没涉及女儿与抗婆灵蛇之间的关系。不能让传闻中出现有关璃蛇的任何字眼,他不得不让亲卫除掉抗婆,坚信抗婆对他说的那些话是耸人听闻之言。 他做错了,原本家蛇就不能杀,从女儿眼里取出来的璃蛇不就是家蛇吗,虽然它终将害死他的女儿,但从另一个角度上说,取得女儿精气的璃蛇不也是他的女儿吗,只要他在女儿身边,女儿的状况就会好转,不是证明璃蛇希望得到家庭温暖吗,符合红璃的情况。丹精之气相连,抗婆被抛向悬崖深渊,他的女儿受惊滚下高高的楼梯。 抗婆没有说准,或者说,抗婆没有说实话。女儿的丹精之气感应到本主生死瞬间因极度惊恐和极度求生欲凝合而成的强感力而爆发,冲破璃蛇的禁锢独立于天地,在一个人的眼里重生,清辉耀开,笼罩全身,气脉搏动,傲立众生。水若惜,因丹精之气而与他的女儿白霄为共生之体,他不会感知错捧在手心上的明珠散发出来的光芒中传递给他这个父亲的信息。 “袭击的事情,我会调查,你尽快与奇爻馆修和关系,定下论战,把好消息告诉我,我为你们安排风风光光的高台面。”白瑞对林生行说完,快步走出大堂。 水欣国王都戒严,全城清查,信息闭锁,外界无人知晓合境阁和奇爻馆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c合境阁情况如何,不过奇爻馆的状况表明,奇爻馆正在积极准备与合境阁之间的论战,一共出动一百二十个弟子在五洲“游荡”。没错,只能称之为游荡,他们在民市游玩,跟富贵子弟交往,传播龟爻老祖的影响力。这就是奇爻馆向合境阁下的战书,标新立异,很符合传闻中龟爻老祖不拘一格的风范。 除了跟在土室国陶诺王子身边的十个奇爻馆弟子,还有五十个左右的弟子在哪儿?很神秘,陶诺王子时常进出奇爻馆却闭口不提,偶尔有几个弟子出来,始终是那几个人,其他人不见踪影,挺符合水欣国王都封城前流出来的小道消息:夜里袭击合境阁的杀手有四十五人,其中五人着奇爻馆弟子装假借下战书之名让防卫松懈。 点燃香烛插在案台上,琼吉向叶家牌位作了个揖,盯看首排唯一的一个牌位,也是所有牌位中最大最精致的牌位,上面刻着“叶玄生”。 线报到现在还没有得到白瑞和合境阁的情况,龟爻老祖已按他的希望回到奇爻馆。有两点,他始终想不通。 他亲自培养的玄士出生特殊,受教特殊,跟他还有一层特殊关系,他们可以杀本职是生死战斗的士兵,但对老百姓下不了狠手,一两个合境阁弟子的死就够他们难受很久,不能在这种生杀上对他们要求过分。然而,玄士去了合境阁竟然无一生还,要求必须做到的事居然没有做到——必须杀死一两个合境阁弟子。暗处观察情况的三个玄士除一人在封城前出城外,其他两个下落不明,现已不抱希望,他只剩十七个玄士了。回来的玄士汇报后,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陶氏憨厚,策动陶诺身边的亲卫虽不易,但也不难。他只求线报自保,不要人命,君家间的这种防备很正常。美人计下,被相中的亲卫动了心。白氏面善心猾,他好不容易才抓到白瑞的漏洞,命玄士抓住悄悄去杀巫师的亲卫,得知白瑞先后请巫师驱除红璃阴魂和白霄阴魂的丑事。龟爻老祖离开前,陶诺亲卫被撤换成奇爻馆弟子,他直觉白瑞身边的那个亲卫不能留,正好借袭击计划将白瑞引到合境阁,将亲卫一并除掉。 击杀白瑞派给合境阁的守卫将士不难,不管人们相不相信杀手是奇爻馆的留守弟子,人数差不多,奇爻馆有嫌疑。他知道具良想干什么,但不能把他拖进去,龟爻老祖的命途卜算很邪门。那就试试看,龟爻老祖能否算出自己的命途c如何解命。除了制造嫌疑外,他还通过舒美在火棘洲给龟爻老祖的旅途布置了水鬼刀山。他试出了龟爻老祖的玄异本事,漏算了合境阁弟子的身手,深境语者收徒时竟然就考虑到了生命安危。不管怎样,奇爻馆的名声更糟糕,土英洲需要摆脱这个毒瘤,而具良明里暗里想让龟爻老祖到木华国的想法得再掂量掂量。 但他想不通,奇爻馆为何更加高调,而以土室国为首的土英洲依然将龟爻老祖捧为座上宾。他更想不通,龟爻老祖为什么要那些人数的弟子露面c那些人数的弟子消失去符合嫌疑,返程人数和前行人数相差十几人,去向不明,那些人去了哪儿,在露面的弟子中还是在消失的弟子中? 龟爻老祖想故意引出他的后招从而抓出幕后人吗?他没有设计连招,仅有一招,不让龟爻老祖去木华国给慕梁卜算命途,不让龟爻老祖和具良接触,过程中若能顺带让土室国失去龟爻老祖的名气支撑c让水欣国感觉深境语者是个烫手山芋就更好了。 大家同时关注龟爻老祖和深境语者,他只关注龟爻老祖。他早已不信神意,更不信玄异,但传言中龟爻老祖表现出的特质很像一个人。他没机会亲眼见真人,但那本书上的每个字c每幅图,在他脑海里清晰地勾画出一个人——叶玄生。颖族玄妙无人能解,圣颖大帝其人真实存在,其言行有案可查,所有传说中,他只相信灵魂托身一说,他想知道龟爻老祖是否真有本事c跟叶玄生有没有关系。 琼吉上前一步,将“叶玄生”牌位移到一边,打开基位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本,抚摸着黄皮封面上的字——“玄玉心经”。 不期然,悠扬的声音在心里飘荡,琼吉喉咙一哽,喃喃道:“霓裳羽衣。”她算是救了他的命,还留给他两颗希望的种子,但他不得不将她的希望火种掐灭,他要继承的玄玉心经之路需要新思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魅术之源(2) “梁上不腐,神器久护”,“奇迹之子”叶玄生留下的这句话被当作金翎国琼氏治国治家的名言。琼氏每代会选出代管叶家祖宅的祭守人,这项职责被看作是类同仪使总长的光荣使命。 琼吉犹记得,父亲首次给他和哥哥讲不得对外的琼玉传奇时,他内心的荣耀和遗憾,父亲首次将《玄玉心经》给他和哥哥看时,他受到的震撼和惊恐,还有霓衣和霞衣各自的首次亮相,他看到哥哥眼里闪烁着跟他同样的星光。 祭守人职责传到琼玉手上,她喜欢这份荣耀,却懒得实践祭守之责。叶宅里往往是蛛网处结c厚尘呛鼻,她才在父亲的敦促下去打扫c上香。清洁不到位,污脏沉积过久,损地腐梁,屋顶一根横梁有一段腐损得最严重,随时可能碎裂。琼玉这才感到害怕,不敢向父亲汇报情况,父亲不会管不易打扫到位的那些地方是不是先代祭守人的遗留问题,只会斥责她。 叶宅的事不能假手于人,琼玉只好自己去扛木梯,靠在墙上,拿着扫帚小心翼翼地攀爬,费力地晃动扫帚除去梁上的灰沙。吱吱嘎嘎的声音既在脚下,也在腐梁上,她吓得浑身轻颤,手上着力不稳,时轻时重。只听“嚓嚓”几声,然后是呯嗒声,腐梁碎断,灰尘飞扑。琼玉又惊又呛,惶恐地盯着楼顶。等了很久很久,没有垮塌,她松了口气,低头下看,发现碎木和灰尘里有两个黄皮小本,赶紧爬下木梯,捡起小本,一本黄皮面上写着“玄生回忆录”,一本黄皮面上写着“五行门”。 琼玉看完两个小本的内容才明白叶玄生留下的那句话的真实意思。梁上坑槽里藏有叶玄生的心血之秘,真正尽到祭守责任的人才能发现秘密,那样的人才能为叶玄生的秘密找到好去处,可是讽刺的是,梁腐,神器才有护,真正尽到祭守责任的人是让神器出现的人,是她,琼玉骄傲地那样认为。 琼玉悄悄找了个石匠,在放置叶玄生牌位的石台面处凿了个凹槽,配了块台板,上面加了个基位台面,再放叶玄生的牌位,秘密有了藏处。 反复细读两个小本,琼玉惊喜地发现叶玄生揭露了颖族的玄力之本,还暗示除了留下颖灵之光作为神职使命外,颖神早已不关照颖族,所谓子孙自有子孙福吧。颖族向五洲假传颖神神意,把五洲玩弄于鼓掌之中,她也可以试着跟玩。生活何必小心翼翼,有多大胆多广愿就可以行多远。 颖族威力强大,她的玩乐不能被发现,也不需要一起玩的同伴。贵为金翎国长公主,除了木华国的王子公主有点资格陪站在她身边外,其他小角色不值一眼。 琼玉开始参照《五行门》里的内容修炼,希望能够像颖族那样发挥出灵魂之力,可是五行灵气始终没有出现。依江湖功夫和术法所示,人有奇经八脉,她可能经络未通。于是,琼玉向江湖寻行,追访名侠隐巫。贵为公主,非俗民随视,琼玉以侠女装扮,头戴斗笠垂纱,如雾中观世。 一天,琼玉突然发现镜中人眸光流幻如仙,似有灵气缭绕,不由得自我沉迷,如醉云梦迷境。那里,漫渺霓幻星沙之光于天地间汇聚,绰绰魅影从中生,最妙华的影绰摇曳生姿,枝节渐收于纤体,影灵现出惑心姿貌。风起,星沙淡开,妙人儿浅笑,眸光噙人心魂。 琼玉双眼迷离,看着镜中人飘近,散作星沙,合光瞬入双眼,合聚于眼底再现灵形,镜中之美明澈心扉。她浅浅一笑,瑰姿妙音,盈盈生辉。如叶玄生的回忆所记,灵从双眼中来。 五行合一重归无极混沌,五行分行乃显血气之属,故颖灵之光需入体,感应五脏之性分而内运,人方可得智立五洲,此智即神识一道化转为人识,识之先导为木华之光。 琼玉明白了,为何五洲之名皆向木属,第一大洲名为木槿,第一大国直取木华本道。颖神早已明示:木形于世,千奇百态,目识达聪则昭昭在目。叶玄生透晰了,她终于从叶玄生的目力心言中参透了。 她已具双木圣人之质,圣人感人心,泣呼于魂,莹润表内,由形入识神,神合阴阳,于男于女皆宜。她迷魅得了眼光高远的自己,俗世男人不在话下。 既是木华,命中注定,木华国是她的目灵归属,正契木公金母c春华秋实,她与木华国之君是天作之合。一定是这样,颖族不明示,叶玄生受职责所制,秘而不宣,以前无人能识,木华国和金翎国因实力比拼而进行的相峙实在可笑,现在天机出现,她是神意之子。她要破除金木生克之咒,化解金翎国和木华国之间的隔阂,在两国间架起虹桥,血脉互引,接棒叶玄生,再造奇迹传奇。 木华国国君是父辈年纪,第一王子慕泉比她年长近十岁,所幸嬉享花柳,还未娶妻。据说慕泉与一民女生有一子,因暂无王子妃,孩子一直未能入君家,就是因为有这个儿子,所以慕泉不急着娶妻。有个秘密孙子,儿子难娶公主,国君选中贵爵小姐林湘雅。慕泉王子虽不喜,但不得不按父君之意去林府走动,顺带想让林湘雅接纳孩子,而林湘雅似乎不愿意。她有机会,琼玉决定接近林湘雅。 女人之间天生互相排斥,尤其是漂亮女人之间,琼玉很自信,她把容貌改扮得再丑,慕泉看到她后一定移不开眼,不仅因为她的眸光和星沙影绰的情态,也相信见多美人的慕泉能够识破假貌下的真容,对她的好奇心会逐渐变成追逐情。 探清林湘雅的出游情况,琼玉在木华国的茹山颖神庙林界外安排了一出民氓戏美c女杰救美的戏码。不出所料,受到惊吓的林湘雅骂开安排不周的随从,跟侠女相聊甚欢,邀请侠女家中做客。 聊深了,林湘雅开始询问侠女紫衣的家况。 “因家里原因,我十岁生辰日那天被过继给另一个家续香火。”琼玉说道。半真半假的话为自己留有后路,将来揭开她的真实身份后,慕泉不会生气她骗他。 林湘雅听懂了,紫衣的家境肯定不好,父母只能卖女儿,于是很生气地替紫衣打抱不平:“续香火?他们应该把儿子过继出去。你有哥哥或弟弟吗?” “本来是应该过继我弟弟,好在两家有情谊,我养父家境不错,愿意接受女儿,将来找个入赘女婿即可。”琼玉解释。 “那就好。既然现在家境不错,你可以好好生活,为什么出来闯荡江湖?”林湘雅很不解。 “我已长大,养父养母常年不在家c四处游玩,家里冷清,没有可说话的人,我不喜欢待在家里。女子独自外出,防身本领必得有,我买书自学了些。”琼玉回答。 “你教我一些防身本领吧。”林湘雅拉着紫衣的手。 “大小姐,你要什么有什么,随便找个人都比我强。”琼玉笑着抽出手。触碰到林湘雅柔嫩的手心,她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处理一个细节——手,一下子提紧了心。 “我想跟你学。紫衣,我没有可说知心话的朋友,尤其是现在,我的情况让我更难交朋友。你也希望有个可说话的朋友吧,就在我家住下吧,你随时可以回家。”林湘雅没有注意到紫衣白皙柔嫩的双手跟脸部的对比,向紫衣请求道。 “大小姐会有不顺心的事?”琼玉故作惊诧。 “不瞒你,你肯定听说了,我是定给慕泉王子的未来王子妃,很多小姐眼红呢,又不甘心,还想看笑话,经常拿话嘲讽我。”林湘雅气得眼冒怒火。 心在喜,怒伤肝,再美的容貌都会因为不和稳的内息受损,而君家要的是和稳,尤其是慕泉那种外有子的特殊情况,当然不喜面对一个假面和颜悦色的女人,何况慕泉可能已有审美疲劳,不然怎么会跟一个民女生子。琼玉心笑,面上浅笑表现出不解:“我听说了,没想到有缘遇到大小姐。她们那些人应该巴结你才对,怎么那么不懂事?” “只要慕泉王子不明确表态,我的位置就不稳,她们就有机会。”林湘雅更生气了。 “我听说了,传言真的很伤人,那你就接受孩子吧。”琼玉劝道。 “你都说传言伤人了,我更不能接受那个野种,否则会传得更难听,说不定”林湘雅的眼眶红了。 “嘘。”琼玉马上制止林湘雅继续说下,“别让人听见你骂君家。” 林湘雅看看紧闭的房门,哼了一声。 “我教你几招吧,可以独自出去散散心,我在这里时,陪你一起出去玩。”琼玉顺势说道。 林湘雅很高兴,迫不及待地拉紫衣出门,立刻要开始学习。琼玉心里嗤笑,这种起伏过度的心态,急而逆转的表情,伤身伤容。可以说林湘雅心思单纯,其实是被惯出来的大小姐脾气,上又上不了君范儿的脾性高度,下又下不到民凡地气,在贵家中也不能脱颖而出,全靠家境地位支撑小姐姿态。慕泉何愁娶不到贵小姐,若不是君令,他当然不会把林湘雅看在眼里。 琼玉更有信心了,只要慕泉来林府,她就能把两道火热的目光留在她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魅术之源(3) 似乎是林府的营养调理见效,紫衣黯淡的肌肤莹洁了些,更显两颊的麻斑。听林湘雅的建议,紫衣披散头发,两边各缕一束搭在胸前,飘逸的发丝能在一定程度上晃开他人注意到麻斑的目光。 林湘雅欣赏起紫衣的背影,赞叹真是个纤柔的美人儿。琼玉笑称美不符实,在林湘雅的劝说下收起江湖侠气,跟林湘雅学贵家仪态。 “等我当上王子妃,我一定帮你找户好人家。”林湘雅保证道。 “愿意入赘的好人家。”琼玉补充。 “那当然,一定要入赘。”林湘雅睁瞪眼珠,拍拍胸脯,颇有江湖气。 琼玉心下好笑,相处一段时日,耳濡目染,言行无形间受影响,林湘雅沾上了她故意显示的粗女之气。她心明气稳,气态收放自如,她的故作在林湘雅身上成了自然,与小姐之气相冲,极不协调,形神如怪。冲气以为和是有条件的,在于内里的通觉,林湘雅两相均不是真内,冲乱于表,美已不在。 琼玉坚持不穿华美的服饰,实在拗不过林湘雅的热情,只好要了几套女仆装。作为寄居客,琼玉除了陪林湘雅聊天c教授江湖本领之外,还为林府打扫庭院。打扫对她而言算不上丢脸,这里无人认识琼玉公主,而且那么脏的叶宅她都能忍下,扫扫落叶不过是拿着扫帚跳跳舞。她只打扫庭院,一来轻松,二来可以第一时间吸引慕泉。想来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慕泉偶尔会以粗茶淡饭为新味儿,品之清新纯然,意外地合心意,孩子就那样出来了。 慕泉到林府向来不事先通知,完全是来撞运气——见不到林湘雅的运气。琼玉已打听清楚,每天都会扫庭院,在紫藤墙边驻足一会儿,笑称吸收贵家气韵,在林湘雅的爽笑中故意拙陋地模仿紫藤花飞的蝶舞之态。 “紫衣飞在紫藤花中,你我真有缘,将来随我入宫吧。”林湘雅完全没看出眼前的作态,诚意向紫衣表示情谊。 “入宫?”琼玉眼示疑问。 “做我的女官之长。”林湘雅立刻许诺。 “可以与君殿相处?”琼玉试问。 “那是当然。”林湘雅毫不在意紫衣那张脸。 琼玉笑笑,有了这番话,将来林湘雅恼怒却无所可发,她俩早已有言在先。 那日,琼玉算定的命运之日,慕泉来了,制止经过这里看到他的两个仆人说话,也不准他们动,自己则站定在花坛边,目光锁住飞花炫舞中的星沙之妙,飘逸的发丝掀起层层清波,华光在清波中辉烁,涤荡粒粒星沙,白贝嫩蕊吐珠,群蝶合托,向天敬奉水木灵华。 琼玉余光瞄见开始轻步慢移的身影,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不忍打断她的着帚舞姿。扫帚触地一拐,琼玉一颠,曲腿跌坐在地上,脸颊隐于青丝里。紫藤甩晃,大簇大簇的蝶花飞旋而下,如众星随月降临人间,而那明月隐于清波,撩动则可光华辉现。 慕泉快步走到下凡的仙子身旁,蹲下,伸手撩开青丝,仅一眼,被波光粼粼的莹润晶珠打动。水色潋滟,涤荡去白贝上的星沙,还有些星沙坚毅地附着在清华之上,寄望续享灵光。慕泉不由得移手覆上泛着水光的脸颊,刚抹去一粒星沙,明月像受惊似地一闪,皎洁之光透波而出,影印出一张曦雾旖旎的脸庞。 趁慕泉迷离之际,琼玉抢过他指尖上的那粒麻斑重新沾在脸上,避开他的目光,移身羞涩地在满地紫藤花中摸找,悄悄从藏在衣袖里的锦袋中凭手感摸出麻斑,假装是从花中找到,一粒一粒地贴在脸上。 慕泉回过神来,看明白了,这个女仆的肤色和麻斑是假的,虽然看不清真容,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从舞姿和眸光来看,肯定是非凡的女子,有不得已的苦衷落魄在林府为仆,扮丑以免引起夫人和小姐的猜忌。看着似乎重新扮好掩饰c急匆匆跑离的身影,慕泉若有所思。 告诫站着不敢动的两个林府仆人后,慕泉让他们去通知林湘雅。看着林湘雅的举止,听着她的声音,慕泉很不耐烦,心里念着奔离的星灵,绞尽脑汁想问情况。林湘雅给了慕泉机会,在房里等消息的琼玉被告知“慕泉王子想结识侠女”。 慕泉的指尖有轻微的一顿,琼玉觉得慕泉可能对她的模样有印象。她以前从没来过木华国,慕泉可能去过金翎国,他俩仅在一次狂欢祭上见过,鉴于两国之间的隔阂,他俩没有交流,隔距相站,她没有认真看他,他的目光恐怕也没在她身上仔细停留。毕竟是王子公主,还是互看不顺眼的两国君家人,看一眼对手的模样能够做到人与名对应是一种本能。他在庭院出现时,她认出了他;他的呼吸之气直扑她的面颊,他可能对她的脸有由本能往忆生出的认知感。 一步不能迈太远,琼玉以扭伤为由不露面。女子闺房,男子不能擅入,琼玉又准确把握到慕泉担心她的乔装被林湘雅发现。果然,慕泉离开,林湘雅拿着药膏过来。为了她的乔装不暴露,慕泉短时间内不会来林府,琼玉深信,他会在林府外布下眼线,等不安于一室的侠女出府。 “我想回家看看,若父母还未回去,我再来陪你。”琼玉向林湘雅辞行。 这次,琼玉不仅收下林湘雅为她准备的行囊,还换上布料上层的侠女装,挽起头发,露出明显的麻斑,英姿勃发地跨出林府大门,好笑地听着林湘雅的叮嘱:“我教你的别忘了,多练习,你下次来,我不想从头教。” 一段路后,琼玉回头看,林府大门关闭,有两个可疑人在她回头时立转姿势假装进店买东西。琼玉找了个茶楼,坐下听戏,午饭时分,慕泉出现了。 “好巧,是你吗,扫帚侠女。”慕泉直快地戏谑。 “你不怕我是扫帚星?”琼玉问道。 “你是星光,不是扫帚。”慕泉正色纠正,“你扫去尘埃,让星光辉现。” 琼玉跟慕泉搭上了,以紫衣之名。慕泉毫不怀疑,任谁也想不到,金翎国娇生惯养的长公主琼玉会扮丑独自在木华国游玩。琼玉不想侠女和王子的情况太快传到林湘雅耳里,换下侠女装,着普通民装,取下麻斑粒,不过肤色依然涂得暗淡,在左眼角添上几道波形红斑仿似胎记。慕泉笑看紫衣的新扮相,不顾紫衣的驱赶和逃躲,一路追逐陪行,游玩木槿洲山水。 “不管你真容如何,我喜欢你的假,因为你的假实为真,性情之真。喜欢一个人的性情,才是真正喜欢一个人,你的乔装也是性情一部分。”慕泉如此说。 “你喜欢猎奇,我不是你寻猎的对象。”琼玉拒绝。 “我没有当你是猎物,是在千万众中好不容易发现的明珠。我希望能带这颗明珠回去,在夜里也能照亮宫房。慕泉王子追逐又一个民女的事已传开,林家觉得很丢脸,林湘雅被迫承诺接纳我那个孩子,父君命我回去迎娶林湘雅,否则我儿永无可能认祖归宗。紫衣,我想娶你,跟我回去一起面对一切吧。我知道,没什么能难倒你,关键在于你愿不愿意。”慕泉已不能再拖延,向紫衣坦明道。 “我若不愿意,你是不是就会离开?”琼玉笑问。 “你愿意,我听懂了。”慕泉自顾自地抓着紫衣的双手,笑得得逞。 琼玉没有抽手,是时候慢慢坦白自己的身份了:“你为什么不细问我的情况,你应该查过紫衣其人。” “查过,查不到,江湖名气不够,又是假名,无从查起。”慕泉大方承认。 “我的名气不在江湖上,我独自离家,不敢对外说,更不敢对你言明,我俩有身份障碍,有缘不一定有分。”琼玉目光悠悠。 慕泉定定地看着紫衣,没有接话。琼玉明白慕泉在等她说下去,抽出一只手,用手指绕脸庞勾勒一圈,问道:“那天在庭院里,我一眼认出你,躲进房间,你没认出我吗?” 见慕泉的脸呈现出回忆思考状,琼玉继续说道:“继续一场追逐游戏吧,若你追上我,我就跟你回去面对一切。” “你急急地离开林府,多次赶我走,还想偷偷甩掉我,就是因为你有不能言明的身份吗?你家跟慕氏有过结?”慕泉松开手。 琼玉稍有担心,不过慕泉坚定的目光她不会错辨,慕泉想揭开她的真面,必须赢得追逐游戏,再考虑是否选择她,而追上她的那一刻,其实慕泉的选择已定,她和慕泉都很清楚彼此间割舍不下的情连——山水间结下的最真情。 约定一天的时间互不打扰,互不跟踪,慕泉去茶楼,琼玉去准备“逃离”所需的东西。次日清晨,琼玉恢复本貌,着华服,在花钱请来的两个仆人装的陪同下,趁数个客人进出客舍之机走出客舍大门,从容不迫地进入贵家常见的马车。两个仆人装坐在马车前的侧位上,请来的马夫一挥鞭,马车疾驰而去。 琼玉发现,暗中保护慕泉的人在客舍外守了通宵,想必慕泉也通宵未眠,怕她趁夜离开。一夜警惕,黎明之际正是头昏目眩之时,只要一闭眼,就不想睁开,就算仍然睁眼强撑,精神怕是已陷入困倦c麻痹,思维迟钝。贵家小姐之范儿看似吸引人,也不稀奇,常识中,提出追逐游戏的她不太可能以醒目的方式离开。当然,她会让慕泉追上,清晨疾驰的马车的去向很容易问到,城外原野上会留下车轮痕迹。她会一路向颖江方向c向金桂洲前行,她和慕泉会在山水间重逢,他会牵着她的手走向木华之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魅术之源(4) 车轮碾过青草,掀起尘沙飞扬,马蹄铿锵,前后传震相击,叠叠延颤,琼玉的心敲着鼓点,一下一下数着渐近的地脉息跳,那些连感着慕泉的心跳,越来越快c越来越响。 车厢突然剧烈几晃,前行的动感突停,马匹嘶叫,雇来的三个人飞跑的声音消失后,传入耳朵的只有马的喷气声。琼玉的心慢慢稳下来,说实在的,她担心他追不上,此刻则担忧他生气。 半晌后,“我赢了”的声音平淡无波地飘进来,琼玉长舒一口气,用手顺顺胸口。慕泉的紧张大过生气,紧张她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个追逐游戏还是真的想溜走,紧张她的真实身份——他俩之间是否真有跨越不过的障碍,揪着的心使得他刻意表现得截然相反。 琼玉没有出声,盯着车帘,隐约看见轻薄灰缈的影绰随着帘子的摇荡而扭动,仿佛随时可能维持不了形态而随风散去。她捏紧双拳,竭力缓下突然加速怦跳的心,等待外面的进一步行为。 脚步声响起,一只手颤了颤帘子,下定决心似地掀开,慕泉微笑的脸印入琼玉含笑的眸光。琼玉敏锐地察觉到,慕泉保持不变的笑脸上,眼神变了又变,四五种状态片刻间飞刷过眼,怕是认出她了吧。 “小姐,你打算去哪儿?”慕泉的声音恢复常态,带有戏谑。 “若这个方向上没有障碍,我们会去哪儿?”琼玉反问。 “地平线,或许可以进入颖神的神天。” “或许回到这里。” “这里只有我们二人,我们俩的世界无人打扰。”慕泉把帘子搭在顶棚上,弯腰进入车厢,坐在琼玉身边,“我们前世有过一段缘,是吗?” “你还记得我的模样?” “在心里深处。” “告诉我,我的名字。” 慕泉转正头看着前方,似在回忆,似有犹豫。琼玉耐心地等待着,双眼看着前方,目光在地平线上与慕泉的目光追逐。 “盈盈一水间,他岸金銮殿;迈迈千里思,此岸心相系;琼琼星月清,玉相缘结命。我认了,你赢了。”慕泉伸手握住琼玉的手。 慕泉牵手琼玉,在木华国和金翎国掀起轩然大波,其他各国也有不小的波动。慕泉和琼玉顶着压力,将慕泉在外的儿子慕晓牵在手里,三口之家的亲密态在山水间遍留影迹。最后,慕泉带着琼玉和慕晓抵达圣颖神庙参拜颖神像,仪使总长传达颖族族长的祝语。 颖族发声,木华国国君和金翎国国君不好再僵持,为慕泉和琼玉举办盛大婚礼,暮晓认祖归宗。 一年后,琼玉生下女儿琼凤公主,过了两年,生下次女琼媛公主。此后五年间,琼玉努力想生下王子,悄悄寻求生子秘方,可是一直未能再孕。琼玉安居后宫照顾女儿,对非亲生子也能尽到母妃职责,国君渐渐放心,退位安享太君之尊。慕泉成为国君,琼玉如愿以偿当上第一大国的君妃。 琼玉心里很不踏实。虽然慕晓的出生有瑕疵,不太可能成为储君,但凡事没有绝对,朝堂上有防备金翎国的进谏,贵爵中有对她不善的人,民间也有不友好的传言。琼玉大致摸清对她不利的主要出处,来自林府的不甘。 林毅是一品贵爵,朝堂重臣,很受太君倚重。林毅以太君嘱托之名倚老卖老,若慕泉不听或反对他的谏言,他可以追至后殿甚至拦在慕泉躲去寝殿的宫道上。有看不惯林毅做派的人,但林毅有太君撑腰,而且谏言比较实在,不好当面跟林毅较劲儿。 自认出王子妃琼玉就是侠女紫衣后,林湘雅不再入宫,哪怕是以国君或君妃之名召集的宴会,她另有炉灶。她交到了朋友,不仅有贵爵小姐,还有民女。她越来越豪爽,颇有江湖女杰之气。她在家中举办的友会c在王都开展的游园活动,成为有名的小姐厅堂,传称“雅阁”,里面没有贵家和平民之分,只有雅阁之友。在她的影响下,贵家和平民之间的阶层距离逐渐缩小,木华国民间呈现和贵之态。 曾是内定的王子妃,不想被抛弃,林湘雅虽然美誉传扬,但没有贵家公子敢娶,更何况有传言称,若林湘雅是君妃,木华国会更美好。林湘雅不急,林毅也不急不催,父女俩似乎不在意林府后继无人。 琼玉看得明白,林湘雅想要的是什么。跟她曾经的假面一样,林湘雅想用她的道阻她的道,站在阻截垒起的顶端看她撞得头破血流也动摇不了障碍墙半分,然后,林湘雅会像仙子一样飘然降落在墙的另一边,那边是通往辉煌殿阁的畅通大道,国君在王殿上等着新妃,新妃将接手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孩子。从孩子这点上看,林湘雅大度了,或者说想通了。林湘雅敢等,还需要看等不等得了,她不会轻易被压力打垮。 压力确实大,她没有亲儿子。太君和太妃喜欢慕晓甚过她的女儿,似乎宁愿君位沾染下俗之气,也不让琼氏血脉碰半分,他们对她没有完全放心。慕泉已收心,只爱她,跟其他女人包括慕晓的生母断绝往来,但对自己的骨肉不吝啬无差别父爱,丝毫不在意儿子的出生瑕疵。对慕晓好,慕泉会对她更好,可是慕晓长大了,在太君和太妃的呵护下,在各种言论的鼓动下,眼神充满对君权的向往,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跟慕晓之间的母子情正在逐渐被削弱,慕晓在防备她。 原意就是架虹桥c引血缘,如今桥已成,却下不了桥c安不稳珠,琼玉岂会罢休。首先,她急需一个亲儿子。 终于,琼玉又一次怀上孩子。这次怀胎的感觉跟前两次很不同,琼玉欣喜万分,应该是个儿子。不敢把欣喜表现出来,琼玉装作跟怀女儿时的状况一样,凭回忆修妆容,担心慕晓和不喜她的人动手脚,更担心有人先招妙计给儿子的前程安暗桩。由于她的后宫安居和慕晓的抛头露面,再加上言论,形势对她越来越不利。她不能向母国寻求支援,哪怕是压下不利言论的支援,父君也明了,没有任何帮助给到她。她只能靠自己,像为自己争取君妃之位那样,为儿子争取君位,还要保住自己的命。在生下儿子前,她必须从慕泉那里得到保证。 “人变丑了,又是个公主。”太妃的随口话传入琼玉耳里。 “生不出儿子,亏心事做多了,神天看着呢。”琼玉查出,此话源出“雅阁”。林湘雅小看了人心,贵家和平民怎么可能真正交心融合。“雅阁”名气越大,林湘雅的心思越会被察觉,其他贵家小姐不全都是趋炎附势的傻子。君妃毕竟是君妃,而且是安分守己的国母,背后还有金翎国,看得明的贵家小姐可怜被泼脏水的孤独的君妃。她不需要同情,不过既然同情送上门,她不介意收下。 慕泉安慰琼玉,琼玉浅浅一笑,轻抚肚子,小鸟依人地靠在慕泉怀里,目光如水。慕泉沉醉在柔和星辉下,那里清波微漾,仙子飘躺随波,护着怀中的婴儿,姿态娇柔c柔中显力c力持和稳,稳则生息匀漫天地,母子二人憧憬中的未来美好尽显于情。琼玉在慕泉眼中看到憧憬之态,她什么都没说,慕泉给了她想要的保证。 琼玉生下了儿子,她知道举国上下的欢腾中有多少冲天怨咒c圣颖神庙的神树上有多少小鬼提灯。只有她才知道,颖神一直在神天上睡觉。 “君殿,能不能用我给孩儿取的名字?”琼玉问道。 “什么名字?”慕泉点头。 “易,慕易。日月为易,阴阳交相,此为光明之象。易儿能有君殿的一半明德才智,我就心满意足了。” “好名字。易儿肯定能够超越我,你怎么不给我们的儿子多一点吉言。” “易儿的另一半恐会损于我。” “这种话不许再说。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你吗。我们俩之间根本不存在信与不信,我们心意相通。” “君殿是日,我是月,日月合抱,共生易儿,愿易儿沐浴在神天中诞生的日月之光下健康成长。” “健康是基本,英明是资质,既然是日月之光的养育,易儿的明君路定不负我和你的期望。” 琼玉哽咽着靠在慕泉怀里,慕泉的期语再一次明确她和儿子的将来。有了坚实的后盾还不行,她没有刀剑,也没有挡盾,需要在木华国打造起来,为儿子c为自己铲除隐患。是他们逼她的,逼得她走出后宫,逼得她为存立而战。跟玩颖族之趣的游戏中,她没想流泪流血,但既然有人让她泣呼于魂的泪破出眼眶沾湿面颊,还想让她流血,她就必须给与教训,她有木华国君妃的尊严,还有金翎国公主的骨气。如同打扫叶宅一样,就算不能完全清除厚尘脏污,至少要让腐梁现出,叶宅藏的是宝,木华国里的是腐蚀栋梁的蛆虫,必须一个一个拉出来除掉,她和儿子c后代的殿堂才能永固不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魅术之源(5) 赐获颖灵之光,得到颖族族长亲表的“易”向祝语,琼玉和慕泉准备为儿子慕易举办周岁生辰庆。 以往,慕凤公主和慕媛公主的每个生辰庆都很简单低调,在琼玉的劝说下,慕氏仅家人在一起庆贺。两位公主的生辰尚且如此,慕晓的生辰庆更简单。太君和太妃比较顾忌琼玉无儿的颜面,在慕媛降生后,慕晓的每次生辰庆都在太君太妃那里过,没有特别备膳,平日吃什么,那日还是吃什么,权当陪伴爷爷奶奶,无意中又加剧了慕晓和琼玉母女之间的隔阂。 现在,慕易出生,还要大办周岁生辰庆,更加刺激慕晓。慕晓去问候琼玉的次数渐少,时常候在朝堂大殿外等见父君,有时会跟着散朝的臣子们,边走边求教。慕泉对儿子慕晓的这种做法持沉默态度,琼玉也不在意,对慕晓的言行不置可否,亲自照顾儿子慕易,还兼顾女儿的教导。两位公主对慕晓王子的亲热与慕晓王子对两位公主的冷淡形成鲜明对比,时常在宫仆将士们和散朝的臣子们眼前上演。 慕易小王子生辰庆当日,王宫庆殿里尊客满堂,琼玉的父母c弟弟和妹妹来了,还有火璃国国君和君妃c水逸国国君和君妃c土室国国君和君妃c金桂洲各国国君和君妃,以及木华国贵爵和名士等重要人物。生辰庆的阵势非同寻常,琼氏来后一看就明,非常满意,慕泉在坚定地向琼玉表示心意,也向世界表明态度。 独缺一个必须出席的人——慕晓王子。家丑怎能现于人前,慕泉难以置信儿子慕晓竟敢拿这等大事发泄不满,可是密报说宫中四处找不到慕晓王子。慕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除了金翎国的尊客和本国人士跟他一样同感丢脸外,好些国君的脸上带着看笑话的表情。琼玉抱着儿子慕易,腾出一只手握住慕泉的手,两人十指紧扣,彼此给予力量保持大国风范。 庆典进行过半,一出歌舞正在上演,一个人急匆匆地跑进庆殿,东看西看找座位,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慕泉脸色暗沉,很想把这个不孝子扫出门,可是坐在正位上的他在众目睽睽下不能发火,还要尽快给儿子找个理由,这个令人不省心的儿子已引起殿内一些尊客的注意,虽然他们可能不认识这个小年轻。 正想让随侍的宫仆去引儿子入座,慕泉看到一幕,差点气跳脚,儿子一惊一喜又一怒后,拉着一个主动去引座的女仆要走,而女仆不敢走,两人拉扯起来。成何体统,慕泉紧紧捏着酒杯,狠狠瞪着儿子。突然,心猛地一抖,慕泉差点没握住酒杯,那个女仆是 偏偏有人看不准兆头,呼喊出声,听起来似乎是压着嗓门:“晓王子,你干嘛呢,快过来,这里。” 歌舞声和谈笑声混淆了喊声出处,宾客众多,还有随侍的宫仆和时而进出添菜上酒的宫仆,但是声音挺清晰。慕泉听见了,很多尊客也听见了,当然,慕晓也听见了。一些目光先投过去,吸引其他目光纷纷投过去。几乎所有目光聚焦下,慕晓垂着头,强拽着想夺门而逃的女仆绕最后一排宾客身后的道想随便找个空位先敷衍过去,父君应该不会自伤颜面,不会当众要求他坐在该坐的位置上。 “哥哥,这里,这里。”慕凤和慕媛脆生生地喊道,完全确定下慕晓的身份。她俩还小,根本搞不清状况,很开心迟到的哥哥终于来了,而且母妃教育过,要她们代父君和母妃照顾好哥哥。 慕晓气急却很无奈,只好朝慕凤和慕媛那里走去,忘了自己还拽着一个女仆的手。慕凤欢喜地拉着哥哥的手,慕媛动作慢了点,看了看哥哥拽着女仆的另一只手。 慕晓习惯性地甩开慕凤的手才意识到自己错上加错,慌忙松开拉着女仆的那只手,垂头坐在慕凤旁边,根本不敢看父君,一道道目光让他感觉浑身被戳得千疮百孔。被放开的女仆不敢乱动,弓着背,垂着头,脸都快贴到胸上了,反倒更引人注目。 慕凤和慕媛已习惯了慕晓的冷淡,遵从母妃一贯的教导,亲热地把自己的点心放在哥哥的盘子里分享,还扬起笑脸跟哥哥说话,虽然哥哥一如既往地不搭理她们。 慕泉气得浑身微抖,他已经强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了,还是不能完全控制身体的反应。心里再多不满,情绪再糟糕,也不能在这种场合下使性子,连这点君家最基本的礼节和面子都做不到,还妄想要君位,连两个幼小的妹妹都不如。还有,那个女人是怎么进来的?!慕氏的脸丢到家了! 琼玉拿点心和玩具逗得儿子咯咯笑,琼氏见状,立刻端起酒杯向周围的人邀杯,继续之前的谈笑。本想看笑话的其他人看到琼玉君妃和两位小公主的表现,突觉乐趣消散,还有些惭愧,开始各自邀杯。 难堪的场面终于刷过去了,慕泉感激地看着琼玉,接过儿子慕易抱在怀里。当下歌舞结束,新歌舞上来前,慕泉抱着儿子慕易起身,举杯向众人邀杯。此举意味深长,大王子刚出丑,国君就抱着小王子庆杯,庆的不仅是生辰,更是储君之位,众人当即起身举杯恭贺,虽然嘴上的恭贺词未明,但大家心里清明,木华国未来既定。 琼玉微微一笑,余光瞄见慕晓灰状的脸色和他身后那个哆嗦不停的女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生辰庆结束,本国人士各回各家,其他国家的尊客有些告辞,有些接受邀请留宿。 安排好尊客后,慕泉怒气冲冲地去了正殿。琼玉吩咐两个女儿去陪爷爷奶奶,抱着儿子赶上慕泉。两人刚一进门,就看见跪在地上的慕晓和一个女仆。慕泉眼神示意琼玉,琼玉听话地抱着儿子站到一边。见父君来了,慕晓哭着爬过去解释。 琼玉心里冷笑,慕晓不能完全解释清楚,昨夜和今日大半天,他在哪儿,做了些什么,她比慕晓还清楚行踪。对于愤怒而又期待得到家庭温暖和父亲肯定的小年轻,几句刺激点安慰c半分柔情,就能将其灌得迷迷糊糊,想必醒过来的那一刻肯定被花房和身旁的姑娘吓得屁滚尿流。 “是她,一定是她害我的!”慕晓哭指琼玉。 啪地一声,慕泉一巴掌狠狠扇在慕晓脸上,女仆大哭着爬过去挡在两人中间,重重地向慕泉磕头求饶。 “父君,我真的是被陷害的,肯定是她搞鬼。”慕晓不顾为他磕头的女人,继续怒指琼玉,“我明明在卢府跟卢胜锡和卢咏佳兄妹喝酒,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醒过来?” “卢咏佳?”慕泉看看琼玉,两人心有灵犀般恍然大悟。卢咏佳,那是“雅阁”里属第二把交椅的贵小姐,是林湘雅的好朋友。林湘雅不太可能傻乎乎地做出这种下下策去伤琼玉的面子,卢咏佳是小有名气的才女,更不可能那样做。不过也难说,她们可能那样做,只是没想到慕晓会胆小地傻乎乎地跑回宫露脸,露脸就罢了,还跟一个女人扯出更大的风波。 “你明明知道次日是弟弟的生辰庆,你还跑出宫喝酒,自己喝醉了到处乱晃,还怪别人,真是不成器!还有你,别磕了,玷污了我的宫殿!”慕泉怒喝,“看看你生养的好儿子!当初我是怎么给你说的,你若实在想儿子了,拿着琼玉给你的玉佩去找她。谁让你来的,怎么把你带进来的?!” “有个女人找c找到我,说有件事只c只有我才c才能救晓慕晓王子。慕晓王子与君妃母c母子间隙深,此次生辰庆上,慕晓王子可能喝c喝醉酒,说错话,没c没有人会掩护晓慕晓王子。若有我在,慕晓王子一定会c会克制。她给我一套宫服和一个宫牌,让我准时在宫c宫门外等,我c我去时,那里还c还有几个穿c穿宫服的女人,不一会儿来c来了个人,带我们一起入宫,然后我被安c安排引座。”女人哭哭啼啼地解释。 “亏我当初还认为你单纯,简直蠢笨如猪!那种场合下,他敢喝醉吗,敢乱说一个字?!”慕泉气得一脚踢倒儿子,随即转向女人问道,“找你的那个女人是谁,能认出来吗?” “她c她戴着面纱,应该是贵小姐。”女人吓得浑身剧烈颤抖。 “除了宫服和宫牌,她还留给你什么东西?”慕泉想了想,问道。 “钱和首饰。我不要,说君殿和君妃留c留给我的已c已够用一辈子,她就收起来了。我c我收拾屋子的时候,发c发现她漏c漏掉了一个指环。”女人慌忙从衣兜里拿出一枚戒指,“我随身带着,以为可c可以在宫里遇到她,还给她。” 慕泉一把夺过戒指,狠狠盯着,紧紧捏在掌心里,使劲摔在地上。虽然他对林湘雅无感,看在父亲的命令和林毅的地位上,每次给林湘雅挑选礼物时都很用心,所以每件礼物他都记得。林湘雅不仅害他的儿子c害他的君妃,还无视他的心意,实在不可饶恕。生辰庆不得有任何闪失,他把此项重任交给林毅,虽然是故意让反对大办生辰庆的林毅难做,但林毅竟然如此不重视,诸多纰漏让女儿林湘雅钻空子,让慕氏君家颜面尽失,必须严惩。至于卢府,除了邀酒,当前找不出确凿的谋害证据,暂时留着,严密监视。 “孟将军!”慕泉大喊。 殿门打开,一个将军迅速跑进来。 “立刻率兵去林府,把林毅和林湘雅押入大牢。另外,派人看牢卢阳府上,卢胜锡和卢咏佳的交际情况必须向我汇报。”慕泉命令道。 “等等,君殿,卢胜锡和卢咏佳的情况交给我吧,发现可疑情况后再向您汇报。说来,其实是我引发的,雅阁那边”琼玉欲言又止。 “好,辛苦你了,又要照顾儿子和女儿,还要烦心这等事。”慕泉立刻答应。 孟将军领命而去。 琼玉回过头,看着不停哭求的慕晓和女人,想像着林府的惊乱场面c林湘雅在大牢中的惨状,比较满意地奖励不哭不闹的儿子一个吻。 吻声引得慕泉看过去。若是其他孩子,在怒斥声和哭泣声中,肯定会被吓得大哭,儿子慕晓幼时就是那样,但是儿子慕易不哭不笑,也不出声,静静地在母亲怀里,不过眼睛灵动地转来转去。儿子慕易天资聪颖,这么小就懵懵懂懂地知道当下应该怎么做,将来更是无可限量。琼玉教养孩子有方,三个孩子的表现都很令人满意,琼玉又守本分,他应该给她相应的心意回报,去除她身边所有的不安定隐患。 “你不配冠以慕姓,从慕氏除名,跟你生母姓付吧。”慕泉指着慕晓,随后对女人说道,“带着你的儿子走吧,远离王都,别再让我看见,也别再起什么心思,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几个士兵在召唤下跑进来,将嚎啕大哭的两人拖走。殿里清净下来,琼玉看着慕泉,一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慕泉从琼玉怀里接过儿子,儿子的双臂立刻抱住他的脖子,头靠着他的脸。慕泉的怒气瞬间熄灭,温柔地看着琼玉:“你想说什么?” “席间,有人故意喊‘晓王子’,肯定是阴谋的一部分,不查吗?” “不用说,一定是林湘雅他们指使的,林派必须一个个清除。查是谁喊的就不必了,凤儿和媛儿也喊了哥哥呢。” 琼玉轻呼一声,露出“明白了,感谢君殿”的表情,顺靠在慕泉伸过来的一只手臂上,与儿子共享温暖的怀抱,默笑。付氏母子一离开王都就活不到次日,卢胜锡的手下已等在他们的黄泉路门口;林湘雅会在牢中自尽,卢咏佳向她保证才女手段;林湘雅费尽心力建立起来的雅阁是为她做的嫁妆,卢咏佳会好好改良这个嫁妆;至于林毅一派,就交给慕泉处理吧,他一定为儿子慕易扫清障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魅术之源(6) 生辰庆一案被慕泉当成重罪案彻查。负责此案的孟将军和展太师心里清楚,其实审讯点并不在此,慕泉君想趁机清楚异己,同时向曾以父君身份对儿子进行婚事干涉以及退位后在幕后操纵朝堂的太君表达不满。 异己大半是以林毅为首的太君执政时倚重的人,其余的是慕泉极为不喜的人。这些人中有贵爵,世袭的爵位有祖辈功业庇荫,处置个人可以,但想削去家族爵位并不是一道君令就能强迫顺服,世袭爵位意味着他们受封的祖辈与国君之间有一道同甘契约。 慕泉还是王子时,孟将军是他的挚友,展太师是他的老师,两人对他的心思比较了解,对此项重任感觉非常棘手,他俩成为慕泉君想要真正亲政的对向太君的矛尖。他俩自然也清楚,太君为何退位后还要缚住儿子的手脚,琼玉妃似乎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每当他俩被琼玉妃看着时,总感觉有什么从她眼里飞出来钻进他们心里。这种感觉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确有此感知。 这把矛推卸不掉,孟将军和展太师只能坚定地站在慕泉君这边,挡住直接的父子交锋。他们理解慕泉君心里憋着的气,尤其是在一众国君面前丢脸的耻辱。国君之所以能承受下来,肯定有琼玉妃的功劳,生辰庆上君妃和两位小公主的表现可见一斑。他们很佩服君妃,不过碍于她是金翎国公主,他们不能表现出来。这样的君妃若没有他念,木华国的新貌肯定更加昌荣,但若他们直觉有些不敢想。 自己的心思瞒不住父亲,慕泉很清楚,父亲称病不见他,就是给他施压。慕泉在母亲的泪光中有些心软,觉得自己不孝。回转身,看到聪明伶俐的儿子c乖巧懂事的女儿,总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艰难,而心爱的妻子一直不敢回母国,怕惹闲话给他添麻烦,慕泉的心又坚硬起来。软硬交替,反反复复,慕泉难受至极,终于狠下决心走自己的路,步入正轨前,不再踏入父母的寝殿。 孟将军和展太师负责的生辰庆一案按照慕泉的希望展开,太君气病卧床,太妃伤心过度,也病倒了。两位老人不想再管君国事,也管不了了,只想能有孙子孙女陪一陪。心愿传达不到慕泉耳里,他忙着新政c稳定局面,重中之重是选拔能够顶替老一班子的人才。 照顾父母本是琼玉的职责,不想让慕泉知道的事,她阻截下,想让太君太妃知道的事,她会亲自去告知。趁太君太妃行动不便,琼玉撤换宫仆,不准女儿去看爷爷奶奶,也不带儿子去看望。眼看着慕泉焕然一新的朝堂即将步入正轨,琼玉觉得有些事必须做到位。 太君太妃不想见琼玉,但吃药时不得不见。从两老的角度来说,琼玉必须向他们证明药里没毒,她得先喝一口;从琼玉的角度上说,她需证明两老身上发生的意外与她无关。 喝了一口药,琼玉孝顺地把药碗递给太妃,笑眼看着正喝药的太妃说道:“流亡的晓儿被路匪杀死了,付萍受辱自尽。” 剧烈的咳嗽接连几声后,太妃鼓大眼珠死瞪着琼玉,砰的一声斜倒在床上,褐红色的药汁浸湿被褥一处,湿渍仿似一朵喋血花。 另一间屋里的太君听到咳嗽声后半晌没再听到另外的声音,拼着力气喊人,只看见带着诡异笑容走进屋的琼玉,她手里拿着一个碗,里面剩有褐红的液体,像沉淤的浓血。 看了一会儿挣扎着想起床却用尽力气瘫软的太君,琼玉用迷离微雾的眼神与目光无神似有所觉的太君对视,幽幽地说道:“你的女人被晓儿的死呛死了。” 急促的呵气声嘶响片刻,太君的脸变形c定型 木华国举国哀痛太君太妃的离世。朝堂上,谁也不敢质疑御医证实后的太君太妃的死,二老病倒的起因为何,众人心里明了。慕泉君需要真正亲政,没有错;琼玉妃精心照顾二老,没有使坏;一定要追责,责在他们这些得到提拔和新进朝堂的人,老的不走,他们进不来,他们要进来,必然跟太君的意愿相悖,太君其实是被他们气死的,慕泉君为他们顶着这片天。忠心在新朝堂上筑起。 琼玉没有忘记对卢胜锡和卢咏佳的承诺。卢府涉嫌生辰庆一案,但由于已把卢府的事交给琼玉,抓捕和审讯没有涉及到卢府。朝堂换新过程中,卢阳称病不上朝,卢胜锡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极少外出,卢咏佳作为卢府在风浪中对外露面的代表,支撑起“雅阁”,正式定名为“槿华台”。新台面言论称赞王都新貌,通过琴棋书画等女艺展示新风尚,吸引很多民女向贵小姐们学习,贵小姐们之间也互相讨教,尤其积极的是家族新进受封世袭爵位的小姐们,无形中成为高低阶层之间的桥梁。有人求教c受人礼敬,贵小姐们的尊荣心得到满足,虚假的贫贵交融似乎显出真情融合之象。 太君太妃的葬礼上,卢阳夫妻带儿女出现,卢咏佳在琼玉身边随侍。慕泉没有问究竟,琼玉对卢咏佳的接受表明卢府无罪,而且这段时间来,卢家表现很好,民间言论在槿华台的带动下趋于正向。不过,卢阳还是不能用,以前跟林毅走得近,虽然可能是不得已。 慕泉没有排斥卢家的意思,琼玉极有把握地向卢胜锡和卢咏佳递出信号。虽然话语很委婉,不过卢家兄妹听出了琼玉的话中音。重返朝堂的卢阳主动请辞,慕泉立刻同意,随即让卢胜锡入朝堂委以重任。见琼玉挺喜欢卢咏佳,慕泉准许卢咏佳随时入宫陪伴琼玉,并请卢咏佳指导两位小公主的学习。 朝堂上有卢胜锡,后宫里有卢咏佳,线虽单一,不过足够坚厚,琼玉能够及时得知君政情况,并能将自己的想法传达到朝堂上。慕泉越来越器重卢胜锡,他总能准确地点到君心上。卢胜锡俨然与孟将军和展太师并肩,私下被论为“朝堂三师”。 一次朝堂议政,卢胜锡向慕泉提交一份重要进谏,深得君心之喜,不过慕泉心有担忧。木华国第一大国的名号仅是民众爱国心下的自诩c传扬,形式虽有,但实无定论,他国提起时无不充满讽刺,就像谁被称为“天才”一样,哪个国君想力霸世界,就是冲击颖神定制,颖族不会作壁上观。摩家想要破解的技术掌握在颖族手里,颖族凭借颖神传下来的本领俯瞰五洲,尽享五洲资源供奉,谁想打破资源格局,就是触动颖族利益。 颖神定世时,根据各洲资源布局,各洲力量基础有侧重,曰为“各施所长c协而共进”:木槿洲以文化为基础,木华国为表率;金桂洲以矿藏为基础,金翎国为表率;火棘洲以制造为基础,火璃国为表率;水芸洲以商业为基础,水逸国为表率;土英洲以农业为基础,土室国为表率。 相较下,木槿洲虽大却也最虚,文化看似能够最佳地使人强大,实则缺乏实质支撑力。实质在哪里,是实实在在的民需——填饱肚子的必须c提高生活品质的需求。他洲各国羡慕木华国,只有慕氏自己最清楚,腰杆有多软?所以慕氏历代重视军事,先祖在其他国家意识到之前就抢先树立起力量大国的形象,久而久之,在他国心中刻下“军首”印象,或许该说成心里阴影吧。“第一大国”的民称实则就是讽刺,更有责难,那些人不怀好意,想把木华国暴露在颖族的视线下。 “君殿,没胃口吗?”琼玉问道。 “唉,头疼。”慕泉用筷子拨拨菜,放下筷子。 “身体哪里不舒服?”琼玉关切地看着慕泉的脸,摸摸他的心口。 “你最懂我,就是这里不舒服。”慕泉按着琼玉的手。 “这里不舒服,那就是心上有火。让我想想,怎么才能把火喷出来,压下去可不行,会严重内伤。”琼玉用另一只手扇风。 “你现在最缺什么?”慕泉双手把琼玉的手握在掌心里。 “不敢说。” “说实话。” “缺地。” 慕泉困惑地眨了眨眼,一脸疑问。 “我有时会做一种梦,梦里唯一不变的是我手中有一捧土,我念头一闪,土里就会长出我想要的东西,比如好吃的c好玩的c还有娃娃。”琼玉说到“娃娃”,害羞地靠在慕泉怀里。 “好,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们给凤儿c媛儿和易儿再添弟弟妹妹。”慕泉哈哈大笑。 夜里,搂着娇柔的身躯,慕泉睁着双眼,思考着琼玉的梦。夫妻心意相通c同床共枕,他的所思所想传达到琼玉心上,在琼玉的梦中所示。不错,正如梦示,一捧土就能掌控所有资源。军事力量是木华国的优势,但强捏,土就会从手指间暴出;木华国另一优势正好用上派场,无形的罩实现有形的固,圣颖大帝不就是这样做的吗?木华国就是梦中的那双手,托起被木华国优势力量罩住的资源核心体,只要木华国念头一闪,核心体的能量就将木华国的所需召唤而来,慕氏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摘取果实。 耳边响起酣畅的呼吸声,琼玉睁开双眼,看见慕泉嘴角的笑意,伸手轻轻点了点,眸光清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