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宫之修灵纪》 正文 第一章 风雨欲来 鹏山南冥国,韫王九年。 仲夏的天气总是变幻无常,猎户入山时还是烈日炎炎,刚进山不久,山风暴雨说来就来。这一下雨,猎物就都躲起来了。猎户在山上晃悠了好一会儿,只弄到一只同样被雨淋得措手不及的野山鸡。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要停的架势,他只好提溜着那只倒霉的“落汤鸡”,匆匆往山下跑。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只在经过张榜牌位时,见到几个人,猎户上前搭讪道:“李叔,这上面写的啥?” “石宣啊,这么大雨天还去打猎?”那看告示的大爷颤着胡子。 “别提了!这鬼天气!晌午出门的时候天上还顶着个大太阳,谁成想三两个时辰的功夫,下这么大的雨!”说着猎户也躲进屋檐下,抖落抖落衣裳,又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出的什么告示,我瞧着不像王宫的榜?” “丞相府的三公子好像得了什么怪病,找巫医呢!”那老头皱着眉摇摇头:“富贵人家的孩子身子骨就是娇气!” “呵呵,谁说不是呢!”猎户笑了笑,就又钻进雨里,“李叔,您先看着,我娘一下雨就腿疼,我得赶紧回家去看看。” 匆忙的脚步,如同仓皇错乱的雨点,为迎接一场步入高潮的故事。从西山赶回南郊,几乎绕了小半个城,天刚抹黑的时候,终于到了巷子口。远远地,家里堂屋烛光闪闪,石宣想着母亲定是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等他回去。 “娘!” “宣儿,快走!”屋里老妇人大喊一声,立刻一把大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同时,从院子里黑暗处蹿出几个黑衣人,将石宣也挟持押住,用绳索困了起来。 “你们是谁!快放了我娘!” 领头的黑衣人,将刀在石宣眼前晃来晃去,最终落在石宣的脖子上,声音十分沉郁阴狠:“圣懿王后的遗子现在何处?” 石宣和母亲皆丝毫大气儿不敢出。 黑衣人用发光的刀刃打了打石宣的脸,声音越发狠戾:“我就耐着性子再问一遍,七年前,你从宫里带出的孩子,在哪里?” 石宣的神情立刻变得惊慌失措,畏畏缩缩:“好汉说的什么孩子,小弟实在不知您说啥呢?” 那黑衣人眼色一沉,丝毫再不给他狡辩的机会,一刀割了石宣的舌头,一束血光渐在老妇人脸上。 “啊!”石宣疼得在地上死去活来地打滚折腾。 “宣儿!”老妇人脸色卡白卡白地,眼泪擎不住地往下流。 那黑衣人将刀伸出屋檐外,任凭那雨水将刀上的血冲干净,背着身略有些烦躁地说道:“既然不说,那老子就让你永远也说不出来。” “死老婆子!把那孽子的藏身之处告诉老子,老子就放了你,还有这个废物!”说罢顺脚踢了一下已经疼晕过去的石宣,威胁道,“不然,老子就让你亲眼看着你儿子是怎样一刀一刀被剐没的!” 终于,石母的防线即时完全崩溃,她扑过去护在石宣身上,哭求道:“我说,我说,你们别动他!” “你胆敢说半句谎话,老子就让他生不得好生,死不得好死!” 石宣悠悠转醒的时候,窗外雨依然淅沥不停。母亲的双眼定是哭过,才红肿不堪。 “宣儿,娘娘没守住那秘密!娘知道,娘这样做不对,但娘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啊!” 石宣说不出话,只“咿咿呀呀”的叫,眼泪“簌簌”而下。 “你别急!听娘说,咱家后院水井深三米处有一处暗门,你悄悄从那里逃走,想办法见到当今丞相公孙长卿,公孙大人是王后的至交,你将公子的事告诉他,他会保护公子的。”老妇人贴在石宣耳边轻轻说着。 石宣摇了摇母亲的手臂。 “娘不能走!外面还有两个人守着,娘得想办法把他们支开,你才好脱身。儿别怕,娘不会有事的!”忽而老妇人捂着肚子,直不起身子来,朝门外喊道。“哎呦,哎呦,不行了!不行了!外边有人吗?” “死老太婆!老实点儿!” “好汉,老身肚子疼,需要上茅厕,烦请您给个方便!” 推搡一阵儿,只好一个人跟这老妇人出去,另一人在门口守着。不一会儿,只听得外面伙伴一声嚎叫,守门人心中一急,回头确认石宣还晕着,便赶去看同伴发生何事。 原来,本是老妇人要如厕,结果盯梢人却掉粪坑了! 回房之后自然又是一阵闹腾:“呀!你们把我儿子藏哪儿了?我儿子呢?我儿子要是有个好歹,你们休想再从老婆子嘴里套出一句真话!” 石宣出了暗道,是刚入城门内的一块地板。他等到第二天天将明,才从里面爬了出来。他心里知道,他一介平民,要进入丞相府,除非是有通天的本领。绞尽脑汁不得其法,他打算先去吃点东西。经过张榜牌时,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他去置办了一身行头,扮作巫医模样,揭了榜,神神叨叨地动嘴不出声,晃到丞相府角门门口。 他摇了摇角铃,引过来那守门的寺人。 丞相府素来出入的不是达官也是显贵,那寺人见他装着朴素,便取笑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可是丞相府,没事别在这儿瞎晃悠!”说着就开始驱赶他。 另两个寺人也围上来,其中一个拍了把同伴的肩膀:“哎,指不定是府上寺人的亲戚,先问一问他,免得找出什么麻烦!” 于是问石宣:“你是何人?何故来此?” 石宣示意自己不会说话,只将告示递于那门人。 “原来是巫医。”那方才欲赶他走的门人叹道,“还是个哑巴巫医!” 另一人又道:“既然如此,你先等着,我进去通禀一下!” 公孙长卿正在书房正在与几个巫医研究公孙芝的病理,一听仆人来报说有人揭榜,急忙让人请进来。 石宣被一众人拥进屋子,他有模有样地查看了公孙芝的症状,摇了摇头。 “不知犬子情况如何?”公孙长卿问道。 石宣自然是回不了话的,他有意看看左右,然后示意自己不会说话,需要写画。公孙长卿心中明了,便带他单独去了书房。“但请医师直言无妨。” 石宣警惕地望了望窗外,才小心翼翼地将当年王后给他的信物交给公孙长卿,是一块王室的玉佩。公孙长卿仔细一看,觉得自己似乎曾见过这个玉佩——圣懿王后! 公孙长卿忙问道:“你是谁?” 石宣自己的名字倒是会写的——石宣。 “石宣?你还活着?”公孙长卿看他的样子,舌头被割不久,还鲜红鲜红的有血色,便问道:“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二十五六的年纪,竟显得如此苍老。公孙长卿看他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只好又问:“你混入本官府上,可是有事告知?” 石宣使劲点头。 “你说不了话,又不会写字,如何告诉本官?” 石宣跑到公孙长卿的书案旁,拿起笔,在纸上小心地画了起来,然后手势示意三天。 南冥幽深的皇宫里,御苑微风细细,隔着纱帐,南冥的少宰冉均是坐于帐外饮酒,帐内榻上倚着一怀胎数月的女子,风抚上眉,黛墨浅引,步摇脆响,声音更是柔若无骨:“哥哥可有消息了?”这女子,便是冉均是的胞妹,亦是南冥韫王的冉姬。 “臣已找到七年前将圣懿王后遗子偷梁换柱,带出宫外的内侍,石宣。” “审出什么结果了?” “这石宣是圣懿王后的死忠内侍,而七年前,进宫为圣懿王后接生的稳婆,正是那石宣的养母。” 只听得帐内摔破茶杯的声音:“混账,竟敢给本宫喝凉茶!拉下去,杖毙!” “夫人身怀龙裔,莫要动气,以免伤了胎气。”冉均是忙“扑通”跪下,丝毫大气再不敢出。 冉姬掀帘扶起跪拜在地的冉均是,凝神望着他:“哥哥知道,妹妹有身孕,脾气无常,哥哥能否像往昔在府上那般由着妹妹?父亲母亲去世的早,我们冉家取得今日的辉煌,也只有咱们兄妹二人知道其中苦楚。在蜀中那些年” “夫人”冉姬陷入沉思,冉均是忙立起身来,说道:“稳婆将那孩子本寄养在农户人家,但三日后,那户人家忽然起火,听说那孩子被烧死了。” “听说?”冉姬神色已平静稍许,“那孽子出生灵异,他们费尽心思将其带出宫外,怎又会让他轻易死了,那把火,定是掩人耳目之举。哥哥,本宫一定要听到那孽子确定消失的消息。” “唯。” 自那日起,公孙长卿将石宣秘密安排在府中。约莫三天的时间,公孙长卿去了书房密室,石宣已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画了出来。 公孙长卿看了石宣所画,几乎不敢相信,几番确认。 “你是说,七年前,圣懿王后并非难产而死还生了个公子?” 石宣使劲点头。 看到后面,公孙长卿道:“你去乱葬岗捡了个早夭的婴孩尸体,放了把大火,掩人耳目,暗地里又偷偷地把公子送到巫祭宫?” “掩何人耳目?” 石宣摇头。 “你认得那个孩子吗?” “嗯。” 七年来,石宣为了能暗中照看公子,出宫后,作了猎户,每日上山打猎,对垂云峰半山腰上的巫祭宫十分熟悉。 他在画中也表示出,巫祭宫有个人能治好三公子的病;以及自己的母亲被坏人挟制,希望丞相能派人救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初见小白 山上明月清净,禅房古木幽深,曾一场春秋卦,卜算镜中水月花。 自记事起,莫野就住在这样一座宁幽的深山宫庙里,这样一座无处不充斥着规矩的巫祭宫。巫祭宫修业南冥皇家七本,包括祭师,巫觋,梵师,法师,农父,术师,修真七业。渡尘大师是法老级大祭师,巫祭宫领七业修习。 如今莫野已七岁,懂得询问他的出身,他的父母。他也想知道,他为何与宫里修习祭巫的师兄弟不同,也与习武修真的七位师兄不同,整个巫祭宫,只有他和二师父学习药石方技,或者像个衲子羽流一样念念经。 每每及此,渡尘大师或一敲一击,专心致志地钻研乐礼,或稳坐蒲团,默默修习经卷,独留莫野天真好奇的大眼睛一眨一眨。 某天早上辰时已过,渡尘大师在巫堂捻珠多时,厅堂尚未有弟子前来做早课,便问戒微:“辰时已过,尚未有人来做早课,何故?” “弟子们听钟声入早课,直至现在钟声仍未曾响过。”戒微又吹熄了一座旁架上的蜡烛。 “今日何人撞钟?” “玉衡师弟。”渡尘大师弟子众多,皆为国士修研上乘经法,年逾花甲才收缘徒传毕生武学修真,座下现有七名修真弟子,玉衡今岁十一,是渡尘大师的五徒弟。 “你去看看发生何事。” 戒微听命,准备前去,玉衡忽而踉跄而至,匆忙大喊:“师父!师父!您快去宝烟塔看看!” 渡尘大师忙执杖扶住玉衡,一如往常般静息,道:“巫堂之上,岂可如此冒失,将《南华经》抄写十幅。” 玉衡回过神似的,屏气凝神,以近日练成的《无音歌诀》第二阶羽初位,静心层,让自己忙恢复常态,向渡尘大师行过礼之后,缓缓而道:“莫野师弟钻进黄钟,不肯出来,弟子无法撞钟。” “原来如此。天枢闭关,没人管束这个小家伙啦。”渡尘大师微微一笑,“戒微,让天玑去看看。”而这天玑,正是渡尘大师修真的三徒弟。 “是。” “玉衡,去巫院将众弟子唤来做早课。” “是,师父。”其实玉衡内心又激起宫商角徵羽,师兄弟们都跑去追莫野了。 宝烟塔,悬挂巫祭宫黄钟之塔,天玑赶到时,莫野已经把钟绳绞断,被扣在大钟内。不待询问,便有一小僧上来说:“莫野师弟被扣在钟内了!” 天玑若有所思地绕着钟查探一番,鼓足内劲敲了一下,钟内莫野一颤,嚎道:“谁在敲?别敲了,头都被敲晕了!” “莫野,是不是与三师兄约好不出巫院的,怎么藏到宝烟塔来了?你这算是违规,就算辰时之前师兄没找到你,你也不算赢哦。” “三师兄,你耍赖!”钟内传出闷闷的尖锐声。 “哈哈,哈哈!”天玑大笑起来,“莫野是不是特别想赢啊?” “三师兄可是答应过我,只要我赢了,你就会带我下山。” “那你就好好在这儿呆着,三师兄去做早课了,师父要问起来” 莫野一听,心生畏惧,大声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天玑似是没听见一番,催促众人:“大家快去做早课吧,方才师父让玉衡师弟来催了,去晚了可是要罚的!” 听闻此言,众人即做鸟兽散。莫野紧张地在钟内胡乱折腾起来,天玑本想逗他稍许再将他放出来,谁知却见大钟晃动,就连地上的大石头也摇摇晃晃,他吃惊的片刻,那钟竟连人卷着往山下滚去。 天玑如今十四岁,《无人剑法》练至第四阶角六位,御剑层,见大钟有滚落山下之势,有些只会简单功夫的师兄弟们也被撞着,一时间沸声四起,宝烟塔鸡飞狗跳的,他忙御剑而下,或是接住师兄弟们,或是砍断树木,使其横在狭谷之间,让师兄弟们暂得安全。手忙脚乱之时,玉衡带天璇,天权,开阳,瑶光几个修真弟子及时赶来,才救了一众巫觋和沙弥。 天玑本欲借树木山石挡住大钟,却见那大钟一路“披荆斩棘”直捣山涧,偶尔碰到坚硬的山岩,使莫野弹出钟内,这小家伙竟然与树上惊鸟欢愉片刻,完全没有恐惧之意。几番颠簸,将落时,天玑使剑御气,横挡大钟,准备自己飞身接住莫野。谁知,好一调皮小儿,自己扒拉在剑柄上,把钟蹬了下去,见钟要砸在天玑身上,乐的嘎吱嘎吱笑。 天玑无奈,匆忙躲开,叱责道:“好你个顽皮小子,这一下砸下来,我非废了不可。” 莫野却还不知轻重地笑道:“谁让你耍赖!哈哈!啊”莫野还小,不懂得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太得意,这不,天玑的剑没扎稳,“噌”一下,莫野又开始往下掉,嗯掉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 天玑被大钟撵得脱不开身,看着莫野掉下来,心中一沉。幸亏一双手托住他娇小的身体,莫野觉得自己又在药圃里睡着了,满满的都是草药的味道。遭了!《神农本草经》还没背完! 本想装睡,却不知怎地,一下睁开眼睛。乌黑晶亮的眼睛眨巴眨巴,似是很惊讶遇到喻明子一般,亲切地叫道:“二师父!” “菖蒲有何特征?可治何症?” “主风寒湿痹,咳逆上气,开心孔,补五脏,通九窍,明耳目,出声音。久服轻身,不忘不迷或延年。” “鬼臼治何症?” “鬼臼?鬼臼”莫野正腹诽这是个什么玩意,看喻师傅面色稍嗔,忙道:“驱鬼?” 喻明子无奈地摇摇头:“驱鬼?莫野啊,为师来南冥教你医术一年有余,薄薄一本草经你都尚未记熟,是为师的过错啊!” 莫野悄然揪揪喻明子白白的胡须,低声道:“二师父,莫野知错,您再教莫野一遍,莫野一定好好记着。” 喻明子这才神色稍缓,念道:“鬼臼,主杀蛊毒鬼注,精物,辟恶气不祥,逐邪,解百毒。” 此刻天玑也已将钟停住,赶来喻明子的药圃。 “莫野顽皮,喻师傅见谅,方才多亏喻师傅身手快,才护得莫野,没伤着喻师傅吧?” “老朽无碍。” 不等天玑看向莫野,莫野忙对喻明子拜别:“二师父,莫野进房背书去啦!”喻明子微笑着点点头。 天玑只能接受莫野那机灵劲儿的大白眼,看他蹦蹦跳跳着进了药膳房。 “哈哈,天玑莫怪。午后,老朽定命小儿向渡尘大师请罪。” “喻师傅言重了,莫野性子最为顽皮,较不得真。既然您无大碍,天玑就告辞了。” 果真,莫野被罚了。其他师兄弟犯错都是被罚抄经书,习乐礼,他却被发配到膳房,陪师兄们做一个月的饭。 早课之后,渡尘大师稍睁眯着的眼,唤道:“莫野。” “弟子在。” 看那一板一眼,小心翼翼的样子,渡尘大师眉色假嗔:“撞钟昨日为你所毁,你可认错?” “弟子顽皮做下错事,甘愿受罚。” “嗯。天玑,嘱咐戒则,罚莫野值膳一月。” “是,师父。”话毕,拜别渡尘大师,天玑带莫野去了膳房。 渡尘大师望望天外,稍作思忖,说道:“算算日子,天枢也该出关了。” 大弟子天枢,武学悟性颇佳,是渡尘大师武学最得意的武学传人,年方十六,便将《无影秘钥》练至六阶变宫三十二位,相心层。三个月前,他在浮图塔闭关修炼七阶。 “师父,那明日一早,徒儿去接大师兄回宫。”玉衡提议。 渡尘大师微微点头,道:“浮图塔屹于山势艰难之地,千万小心。” 翌日一早,戒则就把莫野从床上扒拉下来,喊道:“师弟,快起来,用了早膳我们就上山打柴!” 平时都要赖床的莫野,听到要出宫院,腾地一下窜起来,提拉着鞋子就往出跑。终于能出去耍耍了! 莫野一进山林便似放飞的笼中鸟,自由自在地在林间欢腾雀跃。戒则生怕自己跟丢莫野,柴也没捡多少,只一边跟着莫野跑一边搁后边喊他慢点。沿着河岸,莫野猛的一下被溅了一脸水。原是鱼儿跃上湖面透气来着,他愣了愣,瞬时计上心来。 他把柴火嫌弃的仍在岸边,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欢喜的同时,却也不忘装成不慎落水的情形,大声向林中戒则师兄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戒则匆忙赶到河边,但他不会游泳,忙扯了一较长的树枝,伸向河中:“莫野!快抓住!” 莫野心中暗自腹诽:这个笨家伙! 他又装出呛水的样子:“咳咳,戒则师兄,我快被淹死了,救我呀!戒则师咳咳,快去叫人!”索性直接潜入水里,抓起鱼来。可鱼儿虽然比他小多了,但他就是抓不住,抓着抓着就慢慢地游远了。 “好!你再坚持一会儿,我现在就去叫人!”戒则火急火燎地往宫庙跑。 莫野扶岸时,也不知自己到了哪里,他就一直往山上走。越往上,瘴气越浓,渐渐地,已看不清山路。也不知往哪个方向走了半个时辰,约莫看见数十米远处有一团黑色的东西。陌生的东西会让人产生好奇和恐惧,然而,对于常年深居宫庙,未曾远涉的小莫野来说,他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望那一团黑跑去。一只巨大的黑熊懒懒地躺在一株大树下,张着嘴接住从树上滴下来的浓稠而透明的黄色汁液,闻起来有香香甜甜的味道。 莫野正想伸出手去接那黄色汁液,却忽然被一个人牵起手就跑。莫野,本想挣扎的,可抬眼望去那一瞬间,他就忘记了当下要做什么。这人,是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孩童,他穿着一身火红色衣衫,头发用红丝带简单束成卝发样子,面庞光滑透亮,莫野一时也想不出如何形容,只觉得他长得特别好看,大约是个小仙女。 小仙女拉着莫野藏到另一棵大树后面,才停下脚步,嫩嫩滑滑的额头微微渗出汗来,只见他禀了禀气,转过头来,顾自说道:“这么远,大黑熊应该不会追来了。” 莫野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他只定定地看着小仙女,心中满满的全是满足。小仙女纯澈温柔的眼眸也正款款地看着自己,只见他浅浅笑着。忽然,他又不笑了,十分好奇地观察着莫野的眼睛:“你的眼睛真好看!” 莫野充得愣一阵儿,傻笑一阵儿的。 “你闭上眼睛,把嘴巴张开。”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一出生就被抛弃的缘故,莫野对他人他物总怀着一股莫名地敌意,而此刻却不受控地完全听从眼前的小仙女。忽而,他感觉到舌尖上有香香甜甜的东西,他睁开眼睛一看:是蜂蜜! “好甜!” 这画风让这棵树觉得好奇怪。 莫野沉浸甜蜜中,尚未醒来,又被小仙女抓着跑。原来那熊闻到蜂蜜的味道,追随而至。跑了一会,遇见一株很高的大树,莫野喊道:“快爬树!”说着自己就开始往树上爬,费劲试了几下,却仍在树下。 眼看大黑熊朝自己扑过来,树上飞下一根红绸,缠在自己腰上——但小仙女力道不够,刚好使莫野倒掉在半空中。 “小仙女,你可千万别放手啊!”方才莫野还奇怪小仙女怎么不见了,原是飞到树上去了。 “我不是小仙女!”被当做女孩子,小白心上一羞,差点将莫野又掉下去。那大黑熊一蹦一跳几乎要薅住莫野的头发,那瞬间,虽然小白又攒了一股劲,可怜的莫野还是被吓晕过去。 天璇和玉衡一行人接天枢出关后,当即准备回宫,却在中途碰见慌慌张张的戒则,才知道莫野又淘气了,天枢即刻率几个师弟沿着河流寻找。当遇见一处灌木挂掉的素衣边角时,天枢问道:“莫野师弟可是在此处落水的?” 戒则仔细观察一番,道:“不是此处,莫野师弟落水的地方好像有块大石头。” 天枢与天玑相视一笑,道:“这孩子,又跑哪里去玩了!” “咱们从底下上来,并未见莫野师弟的踪影,他应该往山上去了。”天璇道。 “山上瘴气太重,天璇,你们先回去禀明师父,我跟天玑,玉衡上山去找莫野。” “是,大师兄。” 天枢四人进入瘴林,当即运功查探路径。行进一会儿之后,玉衡忽然指着西南的方向,说道:“大师兄,那个方向有声音。” 顺着玉衡所指的方向寻去,很快他们就看见一头大黑熊在丛林间奔跑,追着追着,他们找到了吊在树上的莫野。 天枢倒是很快制服了那头熊,玉衡拟兽音将它赶回丛林深处,大家这才绕道莫野身边,皆是一脸宠溺的责备表情。 树上的小白也是实在手酸,一不小心松罢手,莫野就开始下坠,他心一急,也失了重心,二人一同从树上飘摇坠落,天枢与天玑忙一人一个地接住。 “小白师弟?” “多谢天枢师兄相救,小白下山采食才有惊无险。”小白方才浅浅的笑化为平常,声音竟比玉衡修炼《无音歌诀》时还让人宁静安逸。 “都是同门师兄弟,小白师弟不必客气。” 寒暄几句之后,小白辞谢天玑护送,只身消失在山林烟雾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身世 莫野醒来之后,发现大师兄背着自己正往回宫的路上,心里虽然惊喜,却仍先环顾四周,没见小仙女的身影,便呆呆地趴在天枢背上,睁着眼睛也不言语。 “莫野师弟,你要是醒了就别装睡啊,这漫漫山路,你看大师兄累的!”天玑在身后打趣道。 谁知莫野也不理他,头转了个方向,继续沉思。发觉莫野的异样,天枢问道:“小师弟莫不是给吓到了?” 莫野懒怠地问了句:“才没!那个大黑熊呢?” 天枢当然想不到他那可爱调皮的小师弟是想问,小仙女呢?他满以为莫野是受了惊吓,竟然实诚又和蔼地回答道:“莫野别怕!那熊被玉衡师兄送回深林了。” “大师兄闭关的日子,听说你这家伙可是闯了不少祸呀!” “坚决没有!大师兄,您别听三师兄乱说,莫野很乖的!” 闲谈之间,天玑拉住众人,说道:“大师兄,宫门口有外人守着。” 见他们手无兵刃,于是天枢说道:“我们先去拜见师父。” 刚入院门,便与一位身穿华服,五十岁左右的夫子对面相迎。一见到莫野,石宣轻轻碰了碰公孙长卿的胳膊,示意他看着莫野的方向,公孙长卿心中了然。他朝天枢等人微笑点头之后,又朝莫野看了许久时间,从怀中拿出那枚圣懿王后的玉佩,递于莫野手中,笑道:“这孩子甚是可爱,来,这个给你!” “谢谢大爷爷!”莫野觉得那玉佩十分通透可爱,便拿着把玩起来,还不忘朝赠玉之人甜甜一笑。 公孙长卿这才回身告别渡尘大师:“今日多谢渡尘大师c喻师傅赐药,待小儿病愈,定再登门拜谢。” 送走丞相一行人后,巫堂里,渡尘大师问道:“天枢,闭关三月,可有进益?” “回师父。弟子已冲破《无影秘钥》七阶,商二位,知界层。” “你现能感知自然结界,实属不易,日后修至八阶,便可率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修炼《七星谱》上的阵法。尔等身负守护国邦重任,切不可怠慢。” “谨遵师父教诲。” 莫野躲在一边,不敢出气,怕师父忽然又想起罚他。可怜的莫野呀,隔三岔五地被罚,一罚未完,一罚又起地罚。谁知这次渡尘大师竟什么也没说,禀退众人,又眯着眼睛开始打坐。 莫野回药膳房转悠了一圈没找着喻明子,又跑去药圃寻找。 “二师父!二师父!” “莫野。” “二师父,你怎么在药圃睡着啦,快回屋!” “怎么?天都快黑了,才想起还未听二师父授课?” “嘿嘿,二师父,莫野知错,您别生气,莫野明日定好好听课。”看喻明子慈眉善目,越看越心安,这才问道:“对了,二师父,后晌我和师兄们回来的时候遇见一个大爷爷,您知道那人是谁吗?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还送我了个漂亮的玉佩。” 喻明子看着莫野欢喜又渴望的神情,想起方才与渡尘大师会见丞相的情形。 他将配好的药,呈于公孙长卿:“根据丞相的描述,想必三公子误食相克之物,才导致呕吐不止,晕眩昏迷。此药服用三日,毒性便可清除。” “多谢喻师傅。”公孙长卿命石宣收了药,继续说道,“不瞒二位师父,老夫此次来,除了为犬子求药,还有要事相商。” “公孙大人但讲无妨。” “七年前,圣懿王后难产薨逝,幸诞下一子。” “未曾听说圣懿王后产下子嗣啊?”喻明子诧异。 “当时宫政不稳,小公子受奸人迫害,被圣懿王后的忠侍,也就是他,石宣,奉王后遗命带出宫外,后来,石宣把小公子交给了大师。” 渡尘大师眉头轻皱,喻明子却似恍然大悟番叹了口气。公孙长卿见此状,心中便了解一二,他说道:“兹事体大,老夫也是万分忖度之后,才敢叨扰渡尘大师,敢问渡尘大师小公子此时身在何处?” 渡尘大师捻珠许久,沉默未语。 公孙长卿见渡尘神色迟疑,又道:“自古以来,南冥新王立长立嫡,自圣懿王后仙逝,王上至今未立中宫,众姬妾的公子皆对东宫之位虎视眈眈,朝上成党结派,只为明争暗斗,无心国民安危。若是接嫡长公子入宫,便可遵古训,立长立嫡,以堵住悠悠众口,平息潜在的朝政纷争,巩固朝政,安我国邦。” 公孙长卿的话十分在理,渡尘大师再三思索,道:“既然如此,老朽也无可隐瞒,圣懿王后之子确在巫祭宫,拜于喻师傅门下研习药技,名为莫野。王后所托之意,老朽无可分置。但需择一时机,老朽将此中道理告知莫野,如何抉择便是他的主意。” 公孙长卿觉得有理,应之而去。 虽然喻明子知道莫野十分想知道他的身世,但渡尘大师未曾道明,必有他的道理,他只好说:“时机成熟之日,自会分晓。” “啊?哦。”莫野想到自己是孤儿,从小在深山长大,就觉得自己很悲催。“二师父,您来自什么地方啊?” “蜀中。” “哦?那您为何来南冥?” “输你大师父一盘棋,应诺来巫祭宫,教你医术。” “啊?哦。”莫野玩着喻明子的长胡子,不亦乐乎,“那二师父,大师父为何只让您单单教我医术?” “莫野天生体中寒毒,趁年岁小,需用药好好养养。”喻明子从书柜上的木匣子里取出一卷布帛,递给莫野:“过了今年七夕,你就可以修炼这部《太阴心法》,等你完全掌握这部内功心法,并将其融会贯通,对你的阴寒之毒将大有裨益。” “多谢二师父!” 公孙长卿从巫祭宫回来之后,立即写了道密折。适时,门外有人求见。 “父亲。”来人正是南冥皇家凤鸣军统领,亦是公孙长卿的养子公孙荻。 “荻儿,石宣家里情况处理的如何?” “两个贼人自刎,孩儿将石宣的母亲带回府里,让总管安置在后厨劳作。” “嗯。”公孙长卿沉思稍许,说:“你派些人暗中保护公子。” “诺。”应命之后,公孙荻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道:“父亲,二弟寄回一封家书。” 公孙长卿接过信之后,端详许久。 谁又知,七年前莫野未曾出生,一场纷争就因他而起,七年后莫野被隐深山,又一场腥风血雨席卷南冥。 公孙荻手下有三个特别的侍卫,一个是师父蜀中游侠喻明子在自己下山前给自己的一位女暗卫,武功高超,且出招速度奇快,照师父的话说,要公孙荻为夏语冰找到自己的归宿。一个是他当年参军途中遇到的大力勇士,井语海,井语海为人豪气,两人在军营成为剜颈之交。还有一个是韫王三年秋,公孙荻去北方救洪时在一群流民中发现的曲语道,因其足智多谋,公孙荻便把他收在身边。 公孙荻对这三人十分信任,命三人轮流驻守巫祭宫,暗中保护莫野。一入秋,天色暗的早,偏又逢阴雨天气,夜色越发赶早。一支微乎其微的箭羽飞入少宰府,竟没有一丝波澜。 巫祭宫的日子平淡如水,莫野仍旧在找寻各种各样的机会出去玩耍,他希望能与小仙女再次相遇。 “有些日子没去探望砚秋了”某日早课后,渡尘大师望着垂云峰的方向感叹道:“天枢,随戒微去仓库派些粮食上垂云峰探望探望你小师叔!” 莫野听说要上垂云峰,乌黑的眼珠咕噜一转,“呼”地蹿上去,毛遂自荐道:“师父,还是让戒微师兄留下来照顾您吧,我陪大师兄去看小师叔!” 渡尘大师心知莫野日日想着出去玩,这清门终究关不住他!但看破不点破,他微微点头道:“也好,你小师叔素来只身一人,前年却收了个小徒弟,年岁与你约莫一般大,同门师兄弟见见也是好的!” 莫野心中欢喜,稍又装作正色言辞,道:“去垂云峰至少得一整天的行程,恐怕明日早课” 渡尘大师捋捋长垂的白色胡须,微微一笑:“允准你师兄弟三人后日回宫,不过功课要补上。” “谨遵师命。” 巫祭宫正堂,寂静非常,渡尘大师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师兄,歇息一刻!歇息一刻!”莫野挥袖抚汗,央求着走在前端的天枢。天枢一路上脚步匆忙,莫野恐师兄不允,指了指同样汗流浃背的戒微,恳切说道:“你看,戒微怕是累了。” “师弟,你又逾越了。戒微师兄入门早,比我们年长,且常年伴师父左右,不可直呼其名讳,当尊以兄长。”天枢说着放下肩上的扁担,给莫野和戒微递上水来。戒微年纪不是最大却入门最早,他与巫祭宫内众徒不同,他不是渡尘大师的门徒,而是贴身照料渡尘大师日常起居的侍从,偶尔会协助宫内处理杂事。 见天枢颊上浮了层怒色,莫野忙转向戒微,笑道:“戒微师兄,莫野知错。” 戒微笑道:“莫野师弟不必心里去,出家人自不在意这些琐碎俗事关系。”仰头瞻望几番,戒微轻叹:“天色晚矣,我们稍作休憩,还需快些赶路。” “戒微师兄,师父为何单单不收你为徒?”赶路途中无聊,天枢与戒微不善言谈,莫野天生活泼有趣,甚至古灵精怪,总是他提出话茬解闷。 “不知。”戒微反问:“但莫野师弟也与众师兄弟有所不同啊。” “有何不同?”天枢问道。 “唉!”忽而莫野煞有介事地长叹一声,瞅瞅天枢,小脸皱作一团。 “师弟为何叹息?” “我叹师父偏心,大师兄武功那么好,我摔个跤都能重伤”又紧紧追上天玑的步伐,问道:“大师兄,大师兄,师父为什么不教我武功?你说师父是偏心你们还是不喜欢我?” “其实师父希望你跟喻师傅好好学习药技。” 扛着两担沉甸甸的粮食,终于在夜幕时,三人登上垂云峰,抵达鱼砚秋的巫院,秋水阁。门扉轻掩,三人直接将粮食担到后院,才在庭院大喊“小师叔”。 “小师叔的菜园子长满了杂草!”其实不然,那菜园子整整齐齐。 “呀,小师叔的花要枯啦!”其实不然,季冬方去,孟春初值,花木才抽了新芽。 “小师叔不在!” “小师叔又去赏阅山川,遨游四海了!” “小师叔好生逍遥!” “下次要让小师叔也带上我出去瞧瞧,外边的世界真如此好?小师叔都乐不思蜀了!” 听见吵闹,正堂半掩的门扉徐徐打开,出来一位约合莫野年纪大小的孩童,眉目清秀,彬彬有礼,就是粉嫩的脸蛋上沾了一抹污灰。他静静望着向他走来的莫野,神情中似乎期待着什么。 小仙女?莫野笑着跑过去。看着小仙女的大眼眸真诚无比,他仔细地研究着那孩童,又忍不住戳戳他的脸蛋,惊喜地呢喃道:“是真的!” “我叫小白。”小白放下手中的羽毛掸,摸摸莫野的披风,言辞间坦然亲近:“这披风好薄,你冷不?” 莫野感觉好开心,却也有些无所适从,他并没有听出小白的言外之意是他不是女孩子,拉起小白的小手就往屋里跑,“不冷。我们来找小师叔,小师叔呢?” “师父出门了” “你就是小师叔的徒弟?你是男孩子?”莫野顿感悲催了,但看着小白淡淡甜甜的笑容,越发把他的手攥得紧了,“你今年几岁?” “八岁。”鱼砚秋十五岁游历昆仑,奇遇一孤儿,试其天资秉性上佳,便收其为徒,名之小白。小白亦是鱼砚秋唯一的徒弟,聪颖慧悟,细心缜密,至八岁《无形谟》已练至四阶形十七位,意念层,能以意念感触千里之内的自然世事变化。初见莫野,七八岁的年龄就能感觉到他浑身冰寒,气质阴冷,比天山终年不化的积雪更甚。 可他明明笑得如此天真纯澈:“我叫莫野,今年七岁,以后,我就叫你师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太阴命格 初冬未深,子夜亦寒。戒微悄然起身,信步庭中。顾望四野,对面玄女峰上,古树梧桐长成于断崖,出绝迹于云端,远远望着,像是天上仙境倒映下来的影子。一袭素袍倏忽掠过,便至那绝境之处。挥手间,一道晶莹水灵的屏障布散开来,瞬时又消失在山野。 小白本在禅房静修,忽然觉察到一股深厚的魔刹之气,又听见院子里有人轻声交谈,顿住身子倚窗而听。 “夜已子时,峰高凄寒,戒微师兄不要待太久,免着了风寒。” “天枢师弟说的不错,这垂云峰冷得紧,咱们赶紧进屋吧。” 或许真的是天变冷了吧,小白没再多想,只觉时间晚矣,也该休息了,一回头却发现床上已经躺着个人,还露出光溜溜大半个脊背。 莫野? 小白愣了片刻。莫野翻过身来,迷迷瞪瞪看见小白愣在床前,忽的想起自己是贸然闯入,怕小白责怪,一下子惊坐起来,脸上一副可怜相:“那个,大师兄睡觉打呼噜” 小白浅浅一笑,又取一床被子出来,铺在地上,吹了油灯,躺下。 静悄悄地,俩小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师兄,地上冷,你要不也上床来睡?” “没事,我有内力护体,不冷。” “师兄,你会讲故事吗?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是有心事,心结不解,讲故事也不行。” “什么是心结啊?” “心结就是遇到事情想不明白,问题解决不了,心里就像绳子打了结,不快意。” “那我怎么才能解开心结?”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心事。” “” 海上之滨,云烟雾缭,莫野对那如梦似幻的仙境丧失知觉般的喜欢。一切好像真的美得无与伦比,又好像与他的触感若即若离。怕是梦,又不相信是梦,莫野狠狠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再次睁开,只见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穿越雾霭,轮廓越来越清晰,直到蝴蝶绕着他轻盈地旋转。蝶翼偶尔擦过他稚嫩无瑕的脸颊,逗弄得他开心不迭。当他抬起手想要抚摸蝶翼时,蓦地一愣,道了句:“你是——庄老头儿!” 言语音落,一直灰绒麝凤蝶旋即幻化成一位耄耋之年的白须老翁,右手拄着葫芦拐杖,褶皱层层的脸上刻着千年不变的笑容,他似乎对莫野的认知很满意。老翁挑开葫芦塞,缓缓飞出一只浅绿色凤蝶。它听得老翁一番细语,在莫野眼前飞了几圈便停在他的肩上,忽闪着它烟绿薄凉的双翅。莫野觉得自己甚至能看到它的眼睛在灵活地转动。 他还沉浸在对绿蝶的遐想中,那老翁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浑厚又空灵的声音:“大化无形,相由心生!” “老先生!老先生!”莫野望着海上空旷静寂的苍茫,没再叫下去,他想问那位老者什么呢,他好像没什么想问。 “莫野莫野” 莫野连忙回过身去寻找声源,好像是小白在叫他。与刚那位老先生不同的,那声音,是人间真实的声音。 醒来之后,小白看见莫野与他一同躺在地上,呓语喃喃,怕他这样躺一夜会生病,不禁有些担忧:“哪里有不舒服的吗?” “嗯?师兄!”莫野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师兄,我是不是也有内力啊?我怎么不觉得冷呢!” “咦,蝴蝶?”小白一打开窗户,便看到一只美丽的绿色蝴蝶,“绿色的。” 莫野听闻忙转头看去,脑海瞬间七零八碎地闪过些许记忆。这蝴蝶,是梦中的那只蝴蝶,它的眼睛在盯着他看。 忽而,绿蝶落在莫野微蜷的手掌心,化成一支晶莹剔透的墨绿玉簪,簪尾形似绿蝶展翅若飞,灵动轻巧。 惊异于这一看似微小,实则奇异的变幻,小白缓缓神情:“玉簪凤蝶。” “师兄,你真厉害,什么都知道。”莫野笑着将玉簪簪进小白刚梳好的发髻上。 “莫野,这是灵物,认主人的。”小白说着就要取下来。 “那我是他的主人吗?” “是。” “那我就可以做主把它送予师兄了。”看着小白头上的玉簪,比自己得到什么还开心,忽又脑袋一转,想它不是俗物,理应有个神仙似的名字:“它应有个名字,师兄,叫它‘姒凌’好不好听?” 方才那残缺的片断并没有在七岁稚童的脑海停留太久,只是被这仙气蓬莱的蝴蝶精灵所吸引,只顾得欢呼雀跃。 小白一听,淡淡一笑:“莲花一般妙兮的灵物,叫‘姒凌’也非常好。”小白亦从腰间取出一条嵌着个佛珠的坠子,给莫野系上:“莫野,在昆仑时,我老被一群昆仑奴欺负,幸好师父救了我,还收我为徒。这颗佛珠便是师父收我为徒时授予我的,师父说这颗珠子可以防邪魔近身,以后你就戴着。” “谢谢师兄!”初次相识,便把护佑自己生命的东西交于彼此,他们的宿命注定是前世结缘今世纠缠。 在垂云峰停留的第三日,三人将秋水阁里里外外整理完毕,天枢道:“小师叔不知何日归来,就不等了,下山回宫吧!” 孩童年纪不免贪恋无拘无束的自由,但师命在上,莫野央求无果,嘟着嘴不满地跟在二人身后,步履“蹒跚”。 回到巫祭宫,日日除了念经做功课,就是留在药圃给喻师父当学徒,偶尔背着师父去后山的河捉鱼玩,百无聊赖。一日,莫野谋划着去垂云峰找小白,一个时辰的早课坐卧不安,渡尘大师心中一笑,却故意聚眉严肃说道:“莫野,你上前来。” “是,师父。” “自你上月从垂云峰回来,心思怠逸,功课浮躁,何讲修为!罚你在思过房反省三日。” “师父”小俊脸皱作一团。 晚上,戒则师兄给莫野送晚饭的时候,莫野恍惚看到巫院那几竿竹子在晃动,他本以为是风,但去门口迎接戒则师兄的时候又没有感觉到风。他接过戒则手中的饭盒,叫住准备走的戒则:“戒则师兄,我与你说个悄悄话。” “阿弥陀佛,莫野师弟,上次” “哎呀,戒则师兄,你这么个大高个儿还跟我个小孩子记仇不成!你放心,这次,莫野绝对不骗你!况且师父严令禁止我出思过房半步,我可不敢违背师命!” “你掉进河里,师兄是担心你,不是因为师父责罚。” “哦哦。恕莫野愚昧,错怨戒则师兄。”说罢,莫野一把扯过戒则,趴在他耳边说道:“去找大师兄,一定要快!” “为何?” “回头再跟你解释,你快去找他!”怕戒则不放心似的,莫野又悄悄加了一句,“莫野发誓,这次绝不会闯祸!”然后,从窗户将戒则塞了出去。 莫野本以为是天玑师兄他们装神弄鬼地吓他,将思过房内收拾了一下,才静静盘坐在蒲团上,半眯着眼。直到看见门上晃动的影子,调皮劲儿地冷笑道:“任凭你再怎样小心,还是被我发现了,三师兄,想整我,不找点新花招可怎么行?哈哈” 几道影子闻声一顿,以为形迹暴露,便破门而入,莫野忙用事先准备好的花椒粉,朝他们脸上一吹,呛得几人咳起来,莫野这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宫中人。 “你们是谁?” 莫野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阵势。当那明晃晃的大刀举起来的时候,他感觉到致命的狠戾,他即将要被这群蒙面黑衣人杀死了吗!死亡正朝他侵袭而来,他满心恐惧!他慌乱无助!抓一把香砂掷去,推一盏屏风压去,他大声叫喊着。黑衣人一刀划过他的背部,他很害怕,亦是从未经历过的害怕,甚至那伤口都麻木感觉不到疼痛。他快要晕过去时,宫院内守夜的师兄弟忙前来与黑衣人厮杀起来。但巫祭宫不是每个人都会武功的,很快,思过房的巫院内充满了血腥味。莫野似受了惊一般,眼神变得十分狠戾,他狠狠地望着那群正在杀他同门的黑衣刺客,瞬时间风云骤变,天地阴寒,从莫野的眼里闪出一道道文字的笔画,似一缕一缕的真气,发散着如月的银色光芒。不一会儿,他的周身聚了一阵强风,托卷起满院的竹叶,利如一支支精妙的暗器,飞掠而过,没进黑衣刺客的身体,那些黑衣人忽然被定住身一般岿然不动。 公孙荻派去暗中保护莫野的人,今日是曲语道。他暗中朝黑衣刺客放了几下冷箭,就被眼前莫野爆发的强大功力所震惊。等到天枢众人赶到的时候,只见黑压压的尸体横陈满院,但方才着实一丝叫喊声也没有。而莫野也似耗尽所有力气,晕倒在竹石下。 是夜,渡尘大师命天枢等人好生处理祭奠安葬事宜,然后把莫野抱到喻明子的药房。 “早该知道,一旦遇见这样的事,莫野的太阴命格就会被表象出来。” “唉。老夫无能,至今未找出救治莫野的办法。” “明子,毋须自责。”渡尘大师皱紧了眉头,叹了句:“阴阳相生,才能解开魔咒苍生的预言,并非药石可救,老夫也只能暂封他昨晚眼瞳杀人的记忆,送他至一处安全之所。”烛光烨烨,渐渐掩了夜谈的声音,“有一件事,老朽想托付与你” 当时公孙长卿刚收到巫祭宫遇刺一事,心中懊悔:是老夫的错,不该如此莽撞行事,打草惊蛇,将刺客引入巫祭宫,让公子陷入险境! 公孙长卿的嫡长子公孙茂御敌东南。适逢日前公孙长卿收到儿子的家书,回信之时,思忖几番将圣懿王后遗腹子之事也写入信中。在信封口印泥之时,公孙荻已到了书房外。 公孙荻“噗通”跪下:“孩儿办事不利,请父亲责罚。” “起来,不关你的事。”公孙长卿犹疑稍许,放下茶杯,贴近公孙荻耳边:“我们身边定是有细作,否则此等绝密的消息不会这么快就传出去。现下公子虽暂无大碍,但我们已让公子陷入险境,得赶紧想办法,保全公子。” “父亲,为何不向陛下禀明此事?适时君王授意,定能护公子平安。” “眼下,也只有此法可行,为父会找机会上奏陛下,言明此事。”回身看到桌上的信,公孙长卿便将之递给公孙荻,道:“茂儿在前线一切顺利,你把这封信托人给他送去,告诉他家中一切安好,不必挂怀。” “诺。” 收到刺杀失败的消息,冉均是同样也是坐立不安。 “夫人,臣命人做了些您小时候爱吃的点心。” “烦劳哥哥跑一趟。”说完,冉姬禀退众人。 “那孩子现在就被藏在巫祭宫。” “本宫本就觉得,这巫祭宫不简单,果真如此。” “在其他地方还容易,偏偏巫祭宫。” “在哪都一样,他们鱼氏的人心狠手辣,死有余辜。难道哥哥忘了昔日家族的仇恨?” “自然不曾。”冉均是看向冉姬的肚子,“夫人即将分娩,臣实在不忍夫人还活在充满血腥的仇恨里。”这世间,冉均是恐怕只对胞妹留有一丝良知,至于其他,那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冉姬抚摸自己的肚子,脸上有了些凄婉的微笑。“哥哥无须担心,本宫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 “臣已派人去做了,但功亏一篑,巫祭宫众师修为颇高,恐不是一般的杀手可以杀得了的!况且,公孙长卿也知道此事,已派人暗中保护。” “公孙长卿?看来我们要好好谋划谋划了。”翻了个身,冉姬似有倦意,那倦意让红唇的黑暗之语变得如此风轻云淡:“哥哥,此事非广林鬼魅不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火凤栖梧 莫野醒来之后,已在药房的小床上躺着,床前喻明子正仔细地照顾着他。 “莫野,可有感到身体哪里不适?” 喻明子问完之后,莫野一把扑进喻明子的怀里,开始只紧紧抱着,抽泣,经不住喻明子几番安慰,他开始大哭:“二师父,有坏人,他们好可怕!杀了好多人!莫野真的很害怕!莫野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 “莫野乖,莫野不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渡尘大师封了莫野那晚眼瞳杀人的记忆,这会儿喻明子几番安慰,除了悲伤和惧怕,莫野倒也没有其他反应。或许那时候,莫野还看不懂喻明子眼里的担忧。 巫堂前,烛火熠熠,檀香弥漫,整个巫祭宫都在为那一晚死去的人们超度和悼亡。约莫过了多半个月,莫野情绪稍加稳定后,前来拜见渡尘大师,渡尘大师则是习以为常地检查他的功课。 “医术习的如何?” “呃,只认得些草药,还不敢独自医治。” “经法修的如何?” “《南华经》中还有些许字不认得。”莫野挠挠脑袋,见渡尘大师沉默不语,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说:“师父,弟子无能,甘愿受罚。” “莫野,上前来。” 他只盯着渡尘大师颤巍巍的白胡子发呆,抱着蒲团,讷讷上前。大师从案几上的木匣里拿出一裹羊皮卷,道:“两年授期已满,喻师父已辞书回蜀中,这是他留给你的《草经图》。” 莫野捧过《草经图》,几尺长的画卷,千百种药草各布其乡,别有几番趣味,便忘乎所以的看起来。 “这是我们南冥咦,师父,世间好大啊,这许多许多的地方弟子都未曾听说过。” 渡尘大师泰然一笑,果然聪慧,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不仅是《草经图》,更是一张天下领土割据图。 “喻师父说这图中道理深邃奥妙,你日后要好好钻研。” “是。”莫野兴奋之余,收起《草经图》,观察师父神色轻盈安详,便说:“师父,这些固然是顶好的,却没甚意思。” “哦?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有意思。” “大师兄能来无踪去无影,二师兄能剑中开花,三师兄能打败后山林的大黑熊,就连小白都练心法内功,而我抓鱼都费劲”嘴里嘟囔个没停,忽然一把木剑敲到莫野头上。 “小畜生!抓鱼?” 莫野自知失言,心中懊悔不尽,忙跪下——呃,认错:“师父,您骂脏话。” “你虽不同天枢他们修真辟谷,也不似戒则他们习梵遁空,但修习巫祭,须得善待万物,不可迫害生灵。” “莫野知错。”莫野觉得甚是无趣,或许他从没想过像师父或小师叔那样当个大祭师。 “你过来,为师让你做件有趣的事。”渡尘大师将一柄木剑递予莫野,神色忽变得凝重起来,“这是桃花木剑,如果有一天你离开这里,替为师把它交予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是谁?” “你看这个。”渡尘大师转动木剑手柄上的褐色玉环,“这个叫环灵扣,传说黄帝大战蚩尤时,谨遵九天玄女天尊之命,杀恶兽夔牛以其皮制成皮鼓,振作士气。夔牛有一角,能发出日月般的光芒,黄帝将其制成一颗环灵扣,赠给九天玄女天尊,天尊以仙法制其魔性,用以封存跨越六界的妖仙神魔的灵力。桃花木剑是上古天尊作战神器,后来她将环灵扣置于其上,便于宝剑寻到玄女转世,化解人世危机。” “什么危机?” “天机不可泄露。” “什么天机?”莫野云里雾里地,满脸疑惑:“师父,您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啊?” “罢罢罢,天色晚矣,回去睡吧。” “师父那弟子不扰师父了。”最想问又最不敢问,这个世界上,是不是还有他的血亲。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师父,蜀中远吗?二师父为什么不跟莫野告别就走了?莫野会想念他的。” “聚亦散,别亦散,何须告别,不须告别。” 唉,师父又说这些他听不懂的话了,悻然告退。 这一日,渡尘大师教领弟子做午课,中途忽觉心神不宁,他屏气凝神,以意念追寻这不安因素的来源。渡尘大师感到有一股强大的阳极真气从巫祭宫南方的鹏山冲出,犹如泰山般压制着他探寻未知的真气。他自知强硬抵御不过,便欲先撤身,谁知在他撤退防范之际,那阳极真气如旭日东升般,金色光芒铺天盖地而来,渡尘大师不防,猛地激出一大口气血。 堂下众僧忙上前扶住师父,却不知师父为何突然大伤。渡尘大师挥挥手,示意众弟子退后,自己运功半个时辰之后,发现堂下弟子脸上惊恐并未退去,包括莫野在内的几个年幼弟子脸上还挂着泪痕。 渡尘大师思索稍许,将莫野唤至身边,缓和言辞,道:“莫野素日总问为师你的生身父母是何许人也,现下可还想知?” 莫野没有想到师父会主动跟他提起他父母的事情,想了一会儿,抬头看师父并无怒颜,才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吧嗒”一滴泪水落在渡尘大师怀里。 渡尘大师抚摸着莫野已过蝶骨的乌黑长发,常年毫无情意的眼中含着些许慈色,道:“莫野,你记住为师的话,以后无论遭遇什么样的苦难,都要坚强勇敢地活着,总有一天,你会遇到自己的亲人——莫野不该是修灵之人。” 莫野似懂非懂。 原来这金光来自南冥王宫。 南冥盘踞于鹏山之巅,祭坛设于南山之南,玄女峰上。南冥韫王九年季冬,韫王遥戈的后宫冉姬诞十六公子,凤昭。凤昭生时,金光笼罩了整个鹏山。适时,冬物初惊醒,春花尚早迎,妙哉玄女峰,火凤栖梧桐,此乃大召。是以备蓄三月,破祖例赐新麟,祭苍天封黄裳。 那日南冥的朝堂上,有人说: “公子诞生之时通体似覆天波,金光溢城,实乃大吉。” “昨日,戍卫在玄女峰的将士和祭师们都说看见了火凤栖梧,一名法师将其景画了下来。” “火凤栖梧,千载难遇!” 众人频频点头附和。 “我南冥承蒙上天庇佑,得此吉祥之兆”韫王点名奉常卿大夫道:“李大人,挑选良辰吉日,破祖例赐新麟,祭苍天封黄裳。” “臣遵旨。” 南冥的早朝之后,韫王命人在御花园设了酒席,与公孙长卿饮酒赏春。韫王戈遥与公孙长卿少年于战场交锋相识,两人皆奇赋异秉,聪慧灵敏,彼此常卸下王孙贵胄,贫贱草寇的出身,互相欣赏,互帮互助,很快就成了生死之交。遥戈称帝后,公孙长卿也已被提拔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陛下,又惦起圣懿王后?”公孙长卿问的大胆,韫王得贵子,本应十分喜悦,眼中却藏了一丝沉默。他心中琢磨着将莫野带入皇宫之事,便趁此机会斗胆言明。 “七年了” 韫王神色暗伤,公孙长卿忽然跪地:“陛下,微臣斗胆,有一事冒死进言。” “何必如此!但讲无妨!”韫王扶起公孙长卿。 韫王禀退左右之后,公孙长卿才道:“当年圣懿王后难产薨逝,但平安诞下公子。” 韫王神情激动而恐惧,他忙扶住公孙长卿:“长卿知道公子下落?” 公孙长卿诧异,韫王似乎知道嫡长公子的存在,却为什么让他流落在外。两人长久以来的默契,凤遥戈自是明白公孙长卿心中定然充满疑惑,他说道:“每个人的出生都会有只属于自己特别的东西。昭儿出生时,浑身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几乎连呼出的气息,哭出的眼泪都带着强烈的金光,整个南冥像是被祥瑞福泽般生机勃勃。而嫡长公子令仪生于大雪日,是日雪降三尺,雳风凛冽,井水河水湖水皆冰冻一片,当真是奇寒无比,整个南冥像是冰切的雕塑一般沉寂。不仅如此,令仪浑身冰凉如斯,长长的睫毛上裹着一层白霜,黑亮的瞳孔中竟闪现着各种各样的文字,孤以此为异象。当时大祭师鱼砚秋云游海外,恰一觋师为后宫驱灾,卜算出令仪命格太阴,于我南冥社稷不利,这才决定将他送出宫外,寄养于一户农家,不成想三日后,这农家被一把火烧了精光,令仪自此便失去了消息。数年来,孤也一直在探寻他的下落。” 眼睛有字?公孙长卿心中惊异,本欲向韫王道出莫野就是嫡长公子的实情,却被韫王的贴身内侍薛礼监打断:“陛下,冉夫人产后身子虚弱,太后差人来请您去镜月轩看看。” 公孙长卿只好咽下方才呼之欲出的话。他没想到,此次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向君王道出长公子的消息。 皇家祭祀大典举行在即,宫里上下都十分匆忙,喻师父也走了,莫野越发呆的没趣。他琢磨着,为了准备祭祀大典之日,师兄们早忙的焦头烂额,他若悄然出走肯定不会有人发现,于是他准备偷偷爬上垂云峰。 于是,莫野背着师父给他的桃花木剑,怀中揣着喻明子留给他的《太阴心法》和《草经图》作传世武功秘籍,活脱脱一副小游侠的样子,准备奔上垂云峰。 看见那小小灵动的身影,渡尘大师顿了顿手中的经卷。 “师兄!师兄!”莫野到秋水阁已经夜已过半。 “莫野?”再怎么修身养性,清心淡泊,小白不过是个八岁的稚子,抵不过童心天真的秉性,忙披上单衣跑去迎接“偷偷摸摸”的莫野。 “饿不饿?冷不冷?” “饿,但是不冷,嘿嘿。” 俩小孩在庭院起了一堆火,莫野把两个用荷叶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埋进去烤。 “就算是为躲避师伯,也不该晚上在山里走动,万一遇到野兽多危险啊。” “这段时间,宫里的人都在为祭祀大典忙活着,师父和师兄们根本顾不到我,只要赶在祭祀典礼结束前回去,师父就不会发现的。再者说,天天念经念经,好没意思。”莫野等了半天没听见言语,便抬起他乌漆抹黑的小脸,发现小白正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莫野,世间所有人若都像你这般顽皮,恐怕天下要大乱了。” “师兄,你取笑我?”火光映着俩人可爱的脸庞,看着彼此的笑而笑着,“也是,要是天下都是向师兄一般妙兮的人,那该多好,哈哈。” “咦,莫野,都闻到荷叶的香味了,应该可以吃了吧!”小白尝试着用挑火棍拨开草木星。 “哎,哎,师兄,你去盛点葡萄浆露来,不然吃东西会噎着。” “好。” 等小白提着半瓶葡萄浆露来的时候,莫野应经用新的荷叶裹着刨出来的食物,一坨黑,已看不清实物本形。 “好香啊,这是” 莫野忙岔开话题:“尤其是还可以与师兄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哈哈,好开心!” 些许年后,小白想起此事,还会一脸宠溺的笑着,他最会洞悉万物生灵,怎能不知道那是烤鱼,但一切都抵不过那阴寒的气息里勾嵌人心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祭祀大典 丞相府,灵幡涌动。风尘仆仆,一路从疆场赶回来的公孙茂,眼噙泪水地跪倒父亲棺椁前。 “陛下驾到。” “参见陛下。”乌压压地跪了一院子穿孝服的人。 “臣惶恐。”君王竟然来参加大臣的追悼会,让公孙茂等人惊慌失措。 “平身,茂儿,受苦了。”韫王亲自扶起公孙茂。 “保家卫国,是我南冥男儿分内之事。” “丞相前几日还与孤饮酒畅谈,怎生就走得如此仓促,丞相府究竟发生何事?”公孙长卿的死,让韫王深彻感觉到生命短暂,自己也已经鬓生白发,向黄土地下越来越近。 “回陛下,觋师说父亲撞邪暴病。”匍在素团上的公孙茂回道。 不待多说,韫王加封公孙家的子嗣,追谥公孙长卿为侯,以表同情。 “陛下,祭祀大典举行在即,您不宜在此处久留。” “恭送陛下。” 送走韫王,公孙茂立刻与公孙荻商量。 “父亲给我的回信中说了长公子的事情,大哥,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父亲去的蹊跷,像是中剧毒而亡。父亲生前怀疑府上有细作,看来,我们得小心行事。”公孙荻心中也十分愧疚,觉得是他没保护好父亲。 “细作?”公孙茂攥紧了拳头。 “当下有两件重要的事情,一是进宫面圣,说明公子身份;一是时刻保护公子的安危。待此事过后,再追查谋害父亲的真凶。” “三日后祭祀大典,王城的戍卫留一部分守卫王城,其余的都会被调往玄女峰,而父亲还没过头七,公孙家的人都不能去参加祭祀大典,你的凤鸣军也会由少宰冉均是并入龙戍卫。那时将是巫祭宫守卫最薄弱的时候,贼人定会在那个时候再次袭击巫祭宫。我们到时候伏兵在巫祭宫周围,将贼人一举拿下。然后,守在陛下下山回王城的路上,在众公卿面前,向陛下阐明公子的身份。” “好!”果真是久经沙场的大将,作战思路如此清晰,听得公孙荻热血沸腾。 “鸣钟” 玄女峰上。 祭师行宫烟雾缭绕,香气弥漫,百名宫人侍奉前后,神色皆无嬉笑之象,捧一把浴巾亦是弯腰低眉,不敢直视。步履匆匆而裙袂不飞,不沾声响,各司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宗庙的钟声已经敲响,大祭师三沐出浴。 祭坛上奉天地,下设五帝之位。韫王身着大裘,内衬日月衮服,头冠十二旒金冕,腰佩大圭,手持镇圭,西魁立祭坛东南;后宫内眷以冉姬为首匍匐跪地,神往天丘。文武百官于祭坛两侧而按爵位官品依序而列,皇室侯爵立于一壝内,三品以内官衔者跪拜至二壝,三品及以下官衔者跪拜壝外。 红翻盖的坐撵停在壝外,一束红绸倏然伸开,落在通向祭坛的石阶上,才拨开坐撵的玉珠流苏,那袭赭红祭师袍豁然映在天地之间。南冥,火凤图腾。鱼砚秋的眉间天生浸着一株火苗,常年缥缈嫣红,所到之处皆似燃着火焰,仿佛隐着火凤傲然的赤羽。他一步一顿,庄严而又从容,立于万人中央。护坛七子,选之七本佼佼者,共行祭祀之礼。 “乐奏,《南华》之章;舞仪,《云门》之舞。” 鼓点砰砰然击起,乐神之舞随之于筑台蹁跹,众人肃穆,这声势浩大的祭祀礼在天地间正式开幕。 “献礼。” “祭酒。” “稽首。” “宣祝文。” “追惟帝祖德古谆训,名传流芳,惠泽垂裕歷远弥光,一时肇统,卓矣宗功,永生福祉。感怀天地恩承,开辟鸿蒙,宇宙玄黄。五帝华祖,一挽洪荒,功在社稷,国邦千秋。维南冥韫王十年,岁值孟夏万物葳蕤,遇火凤栖梧,子灵阳庆生,祥瑞普降。因而祀事是将,冥祈天地,应之时尚,赐麟黄裳,封母广渊,佑启国疆。” “奉天承运,佑启国疆。”大祭师宣罢帛书,群臣无不呼应,韫王亦因舞过脸翼斐然。 “受祚。饮福。赐胙。” 祭祀天地是皇权最至高无上的祭祀仪式。宫城巍峨森严,都城平民家户亦燃香焚祭,行三跪九拜之礼,拜祭宗室,祷告天地。本是圣祥的鹏山,却因一把炬火变得危机四伏。 巫祭宫庙小却高,不过百余弟子,却以颂持皇家贵族祭祀之事而闻名全国,寻常官家常以其卦一签而自得。然而,就算是这般神圣之地,一夜之间也没了生息。 祭祀大典前夕,王城戍卫营以凤鸣军和龙戍卫为首,对祭坛和宫城内外严加巡查,无一敢作奸犯科者。南冥举国盛宁安详,山宫尤其静谧,人不敢,鬼不怕。锣敲三巡,八只黑色的鬼魅涌入巫祭宫,焚香的,诵经的,斋浴的,小憩的,数十名巫祭术师一一悄无声息地倒下,巫祭宫不消片刻就只余渡尘大师和天玑等七位修真弟子。 天色微启,一阵急促的撞钟声惊醒了莫野小白,姒凌早已化簪成蝶,于二人的床前徘徊盘旋。莫野看着烟绿小虫那几不可见的眼睛,似乎明白它的意思。 “师兄,这钟声很奇怪。” “时间不对节奏也不对会不会是师伯在找你呢?” “师兄,我得下去看看。”不知是不是姒凌的原因,他脑海方才似乎浮现一片火焰,火焰中映着师兄们狰狞的脸庞。 小白亦是愣了一下,他看见莫野的眼睛——有火焰,但他或许觉得莫野本就该天生异秉,也没提起这一异象,只道:“那,我跟你一起。师伯要是训斥你,我也能帮你担点儿。” “不用了,师兄,山下情况不明,我担心” “莫野,你听!” 悄望出去,一行军队浩浩汤汤抬着座轿撵向秋水阁赶来,走在前头的是一位膀大腰圆,体态雄浑的壮年将军,一身银色铠甲,手持战戟,气势昂扬。二人不识,这正是皇家凤鸣军统领公孙荻。长臂一挥,队伍停在秋水阁前。原来,公孙荻收到井语海的消息,莫野并未在巫祭宫,而是在大祭师的住所,秋水阁。遂与公孙茂约定,一人埋伏在巫祭宫捉敌,一人上垂云峰保护公子。 “公孙荻奉大祭师之命,接莫野和小白小师傅进宫。”公孙荻命身侧的女护使持信物叩门而唤。情势迫在眉睫,公孙荻没有正当的理由,只好编个借口带走他们。 两小儿面面相觑,害怕又惊奇,一片迷蒙,慢慢将门开了个小缝。说来也怪,小白自跟随鱼砚秋至鹏山,久居秋水阁,几不见外人,倒没有什么察觉。只以为与他人皆如与莫野般可亲,现下精巧的小脸上却平静冷淡,看不出悲喜。莫野则微微欠身藏在小白身后,一双精灵古怪的大眼睛死死盯在公孙荻身上,稍许之后才探声问道。 “你是谁?” “臣乃凤鸣军统领公孙荻,奉大王之命接驾两位小师傅入宫。” 宫城的事,小白听师父说过几分,他接过女护使呈上来的信物,微微点头:“嗯,不错,这是师父的令牌。”只淡淡简单一语,公孙荻不禁心生佩服,这小孩的气度犹如鱼砚秋再造,非同凡响。 小白见有师父的令牌,便定定心神,打开院门。公孙荻扑通跪地,身后的人也一并跪下,恭敬道:“臣等,参见长公子。” 这气势倒吓得二人倒退几步,小白忽然觉察到在场有种嗜血的杀气,他瞥目一望,看见女侍卫腰间的银鞭,是她! “统领大人恐是认错人了,这里不曾有什么公子!” “小白小师傅,你有所不知,你身边这位就是我南冥嫡长公子。”公孙荻又神色自若地走到莫野面前,尊声道:“莫野公子,您就是丞相公孙大人百般寻觅的南冥嫡长公子!您腰间的玉佩,就是当年圣懿王后留给您的!” 莫野不做声,他心知前段时间有个面目慈善的老头来宫里,却不知他就是南冥丞相。期待了那么多年,终于听说到自己的家人尚在人世,自己的父亲还是高高在上的王,可他却像个孤儿一样在巫祭宫度过了童年,该喜还是悲呢。小白在一旁感受着莫野眼里的悲伤无奈和一丝丝惊喜,他断定不了事情的真假,一时半会儿也不劝解。 “让公子多年宿寄在外,陛下定有圣裁,是以今日祭祀大典之际派臣下接公子归宗。” 不想莫野嗤笑一声,却不敢作何傲慢之语。 公孙荻右侧男护使的剑瞬间横在莫野脖颈上,公孙荻忙喊了声:“住手!” “公子,王上之命,想必你也不愿意巫祭宫的师父们因此责罪吧!”对付小孩子,公孙荻可真是没有多大耐性,半是哄抬,半是恫吓。 莫野沉默半顷,公孙荻一声怒吼:“夏语冰,井语海,请二位公子上撵!” “是!”夏语冰银鞭一卷一挥,便将小白送上步撵,井语海则一手掕起莫野,与小白放在一起,还剌剌一笑:“二位小师傅坐好啦!起!” 井语海和夏语冰的服饰统一为墨绿底衬,黑色武士飞鹰服。莫野自然不懂这样的服饰所代表的品级,在他眼里,他们一个身长七尺有余,硬挺魁梧,眉目迥然,笑意暴戾凛冽;一个身材短小,仪姿灵动,五官精致,却是一张寒骨冰削的脸,瞳孔里满满燃烧着原始的嗜血杀气。 而在小白眼里,他们一个是没有自由的少年,一个是翻身未果的奴隶,只是他们自己没有看清本末,徒自挣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相认 队伍行经巫祭宫时,巫祭宫是被已烧过之后的一片狼藉和沉寂。公孙茂站在巫堂前,双手合十。 莫野与小白冲进宫里,被眼前惨绝人寰的场面所震惊,莫野大声哭叫着“师父!师兄!”公孙荻将整个巫祭宫巡视一遍,回到巫堂前,问道:“发生何事?” “来迟了!”这三个字,此时显得如此沉重。 莫野抱着渡尘大师圆寂的尸体,哭的几乎晕厥过去。 玄女峰祭祀大典也已接近尾声,那里正进行着最为壮阔的一步,燔燎。熊熊的大火在山顶燃烧着。小白觉得自己似乎听见远处玄女峰上,盘旋着最为神圣庄重的钟乐,《南华序曲》。曾每个日曜日辰时,山腰上巫祭宫的祭师们会共击此曲。莫野说,他喜欢那个时候,喜欢那不拘形体,逍遥瀚宇的天籁之音。前几日在垂云峰,他还教自己如何奏乐。 小白将半迷半醒的莫野扶上坐撵,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 “师父曾说,皇家祭天时会奏此乐,以奉天运。”在祭天时携百位经业修行者伴曲诵经,向上天表示最纯净最崇高的敬意。如果是在垂云峰,小白和莫野会有相同的喜悦。可是眼下,他莫名有些悲伤难过,明明是那样隆重的盛宴,偏生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祭祀大典快结束了,我们得赶紧送公子下山。”公孙荻安慰性地拍了拍公孙茂的肩膀。 莫野一直盼望着能下山,可是现在,他却没有笑的气力。 玄女峰上,韫王已下旨回宫。 “停。”公孙荻和公孙茂同时觉察到松林间暗潮涌动的异样。 “二弟,带公子下山,这里交给我。”公孙荻铁枪一横,朝一旁的公孙茂吼道。 “来不及了。” 一阵疾风,卷入几缕黑色的影子,瞬间扫光了所有士兵。 除了夏语冰,其他人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皆是一招致命。公孙荻,公孙茂,井语海,曲语道受了很重的伤。夏语冰快抵挡不住,眼看着,黑衣人的刀刃滑向莫野,小白汇聚灵力,挡在莫野前边。 一出玄女峰,鱼砚秋瞬间感觉到魔刹的杀气,只见一袭红袍褪去,缥缈的红色常衣绚烂如火,向北烧去。千钧一发之际,一袭红绸卷飞了黑衣人的刀刃。 鱼砚秋轻描淡写间,击退黑衣人。黑衣人显然也感受到鱼砚秋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真气,倏然没入山林。 “小白,莫野。” “师父!”“小师叔!” 鱼砚秋为公孙茂等受伤的人输入真气,救治他们。最后为夏语冰疗伤的时候,他发现夏语冰体内的气息不似平常人的内力运息,而是真气与魔气互相交叠。 公孙茂等人悠悠转醒,拜谢鱼砚秋之后,便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罢,鱼砚秋轻抚上小白的头,淡淡说了句:“莫野,你跟他们去吧!小师叔让小白陪着你!小白,你要是不喜欢红衣衫,以后可以穿你喜欢的颜色!” 莫野不顾其他,好似觉得小师叔将小白给了自己,便无比喜悦。 鱼砚秋走到公孙荻身边,那语气仍旧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公孙督统,这位姑娘以后就是我的弟子了!” 这是鱼砚秋第一次看见夏语冰。那个护在莫野身边的黑衣女子,身形窈窕,身姿铿锵,斜眉入鬓,冰冷无情的眼神充满原始的狠戾,一袭黑魅笼罩着暗无天日的深沉。她的身上,他感觉到了一丝微乎其微的魔气。 公孙荻想起出山时,师父说的话,为夏语冰找一个归宿,这南冥大祭师兴许是她最好的选择,就点了点头。 鱼砚秋那洞彻人心的眼眸,盯着夏语冰:“往后,你叫齐一,好生照顾自己,待我办完事,来接你和小白。” 说完,瞬间在众人呆愣中消失在丛林远处。 没有扫落叶的声音,没有诵经的声音,没有习武的声音,存在的,只是檀香里的空虚之味,废墟间的焦土之味。他不会因自然伦常而伤春悲秋,但如此惨绝人寰的屠杀,让他眼瞳血红,眉间那株火苗更加魅惑,尤其在看到渡尘大师圆寂的背影时。鱼砚秋知道,自己来晚了。他很诧异,巫祭宫发生这么大的动静,为何在与垂云峰相对的玄女峰没有丝毫察觉? 经历困难重重,公孙茂早先一步等在韫王回宫必经之路上。 “大胆,竟敢拦陛下的车马!”一走在最前面的领头将士,忙拔刀护驾,仔细一看是公孙荻和公孙茂,又道:“原来是公孙督统c太尉大人!拦驾可是杀头的重罪!” “我等有重要事情禀报陛下,烦请将军通报一声。” “这”将士有些为难,“何事非要在这半路上说,公孙将军,回王城之后再说恐也不迟。” “此事十分危急,必须现在禀明,将军放心,陛下怪罪下来,本督一力承担。” 那将士是公孙荻的同僚,迟疑稍许,便层层通报过去。护行的冉均是见状,愤恨不已,连广林鬼魅都能失手,那巫祭宫到底藏着什么妖魔鬼怪,看来,只有等那小子进宫之后再想办法除掉他。 韫王命人带他二人觐见。 “禀陛下,巫祭宫举宫被屠,宫宇楼舍附火一炬,除了去玄女峰护坛的修业者,皆无一幸免。”二人跪拜于韫王轿撵前。 凤遥戈心中一个咯噔,他们此行戍卫甚严,巫祭宫隐藏甚深,竟有人可以杀人于无形。 “可知何人所为?” “暂且不知。但臣认为与令仪公子有关。”虽然是一早准备好要禀明的事,公孙茂此刻竟也有些畏惧,当着众人的面讲述一个滔天的故事,根本不敢抬头看韫王的表情。 他,竟知晓令仪的封号?凤遥戈心知,八年前,令仪出生,自己当着即将薨逝的王后之面,赐了嫡长子公子封号。那日,公孙长卿提起令仪的下落——茂儿此举,莫非是长卿之意?罢了,且看他如何说。 “陛下,七年前,公子在王宫外,屡屡遇刺,一路随着公子的内侍石宣便放了一把火,烧了那草屋,造成公子已经遇害的假象,然后他暗自将公子送往巫祭宫。如今,公子拜于渡尘大师门下为徒。 一切如此本也安好,自从半年前,一伙贼人找到石宣的下落,并以他要挟石母告知公子下落。石宣遂来丞相府告密,但他被那伙贼人割了舌头,无法说话,便随父亲去了巫祭宫,这才找到公子。可是不小心走了风声,暴露了行迹,为巫祭宫招来杀身之祸。” “陛下,公孙将军这番说辞简直匪夷所思,若没有十足的证据恐难以令人信服啊!”一卿大夫上言进谏。 “是啊”百官议论纷纷。 见状如此,公孙茂呈上一布帛和方才从莫野身上拿下来的王室玉佩,道:“陛下,这是父亲寄予臣的家书和公子随身携带的玉佩。” 听闻此事,百官早已唏嘘不已,又见了这信物,猜度更甚。若先王后落有子嗣,据本朝律例,东宫之位应立长立嫡,可是这方才祭祀大典结束,十六皇子已被封为太子昭。 若说方才凤遥戈有着有百官同样的迟疑,看到这封信和圣懿王后的信物,顿时宽慰不少,心中十分感激公孙长卿这最后的安排——祭祀大典已成,册封灵阳乃天命所归,不用再担忧令仪身上的预言。 “公子已处危险境地,臣别无他法,只好冒死求见,忤逆陛下,甘愿伏罪。” 韫王手里婆娑着那枚玉佩,那是自己当年还未称帝时送予圣懿王后的定情信物。“公子现在何处?” 公孙茂心中一惊,陛下这是承认公子的身份了?公孙荻忙命齐一和井语海将莫野和小白带上来。 “拜见陛下。”井语海和齐一向韫王行礼,而莫野和小白也学模作样的拜了拜。 凤遥戈下撵,凝视着莫野,那晶亮的眼眸,温润可爱的面庞,像极了初见王后时模样,不禁激动又怅然:“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莫野,我师兄叫小白。”莫野紧紧偎着小白,他从未经过如此盛大的场面,可怜的小模样带着丝恐惧。当时小白十分心疼的攥着莫野的手,可是后来的小白才知道,那竟是莫野面对强权时的武器而已。 “他们说我是什么公子,可我不想当什么公子,我只想找到我的亲人,师父说,只要我努力,一定会找到的!”如此说话,算不算是聪明伶俐的孩子? 凤遥戈看着莫野心中欢喜,当即抱着他在文武百官面前下诏:先王后圣懿王后之子莫野,自小流离在外,今孤承天幸,得以父子相认,特封莫野为我南冥令仪王,赐居揽月殿,与众公子同习宣和台,钦此。 不是不想,不是不愿。不能拥着我们的孩子膝下承欢,让孤的后半生索然无味,纵使孤从不在意令仪的太阴命格,可孤承担着守护南冥百姓的重任,一切便不能两全。如今,孤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纳我们的孩儿,王后,是你心疼孤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揽月殿 巫祭宫偌大的庙堂只有鱼砚秋一人诵经普渡。 头七过后,鱼砚秋上了秋水阁。即使历经大火的荼毒,垂云峰仍是山色旖旎,风景秀丽。空气中树影飒飒,天啸地籁。 鱼砚秋思索着,他火化逝者真身时,发现其中并没有发现七星子的尸体,那么他们都还有活着的希望。这山头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空旷过,他踱步于秋水阁庭院之中,静静思忖着: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在玄女峰竟然没有任何感知。但其实,就算是当时他知道此事,也没有办法离开象征着南冥国运的祭祀仪式,这显然是一场阴谋。 玄女峰?鱼砚秋轻衣起舞,欲至玄女峰重温故境。然而,在垂云峰与玄女峰之间有股强大的力量,犹如铜墙铁壁,将鱼砚秋挡退回来。他心一惊:结界?有高人来过垂云峰! 能设如此高阶的结界,唯有鹏山大祭师,蜀中驭剑士,昆仑广林雪域魔刹。看来,他少不得去趟蜀中了。 揽月殿处于王宫东南深处,后面便临着汪洋无际的大海,如此美妙的殿宇,正是昔日圣懿王后的寝宫。 王宫处处璀璨耀眼,静谧幽宁。莫野与小白一路惊叹,却也不敢吱声,战战兢兢地跟着薛礼监。终于,到了揽月殿。 虽然经历了许多事情,本是忧伤的情绪,但到了这样一个富丽堂皇,有趣新奇的地方,莫野难掩喜悦之情,拉着小白在揽月殿四处乱逛。不一会儿,便有侍女,内侍整齐地在庭院内排布两行,随即薛礼监宣召:“陛下口谕,赐揽月殿宫女十人,内侍十人,糕点八盘,玉露琼浆五坛,上古青石勾玉一对,白玉枕一双,青铜器十件,锦c布c丝c帛,各八匹。” 莫野看着宫娥寺人手上捧得奇珍异宝,欢呼雀跃。 薛礼监提醒道:“王子还不赶紧谢陛下隆恩!” 莫野立马放下手中刚拿起的糕点,道:“谢陛下隆恩,谢薛礼监。”然后,跑到薛礼监身边,轻轻拽了拽薛礼监的衣袖,眨巴着眼睛:“薛礼监,这些东西都是给我和师兄的吗?” 薛礼监笑笑:“都是陛下赐给您的!” 莫野这才放心地重新拿起那漂亮的糕点,递给小白:“师兄,给!”又过去把那勾玉,给小白戴了一个,给自己戴了一个,还直呼“好漂亮”! “王子,您好生休息,老奴告退。”薛礼监看揽月殿安排妥善,便准备告辞,“你们好生伺候王子!” “唯。” 薛礼监走后,莫野越发欢脱,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小白看着上蹿下跳的莫野也笑得十分好看。 “哎,姐姐们,先别忙活了,咱一起吃吧!”起初,寺人们皆不敢,经不住莫野闹,便都围在一起吃吃喝喝。 一坛琼浆玉露见底,莫野有些微醺:“师兄,这糕点真好吃,就是这琼浆玉露没有你酿的葡萄露好喝!嘿嘿!” “光吃吃喝喝也没啥劲,哥哥姐姐们,咱们玩游戏吧!”莫野坐在桌子边上,张牙舞爪地,小白也快扶不住他。“你们宫里有啥好玩的没?” “回王子,王宫一向不允许大肆喧哗,就是咱揽月殿与其他殿隔得远,才敢这番闹腾!”一内侍道。 寺人也从没这样欢闹过,此刻竟也有些放松了,一宫女软着身子笑道:“不然,我们几个给小王子跳舞看吧!” “跳舞?好好”说着,莫野就用筷子在碟边敲出韵律来,几位宫娥跟着一起舞动。 “师兄,你看,他们跳的多好!”小白宠溺地看着这般放肆恣意的莫野,出神的瞬间,被莫野拉着跟宫女一起舞。 不一会儿,莫野站都站不住了,小白扶住他,道:“你喝醉了,莫野!” “才没!师兄!你看我还能投壶呢!”说着又抓起案几上的豆子,向对面内侍的头上掷去。闹着闹着,莫野不经意抓了只酒樽,胡乱抛出去,正好砸到一内侍头上,酒樽落地的声音十分响亮。 屋内的吵闹顿时静了下来,寺人们都跪在地上不敢出气,那个内侍的头渐渐流出血来。小白见状,对跪在跟前的宫女说:“姐姐,快给他止血!” 然后,扶着醉的不省人事的莫野准备到榻上去。众人也赶忙收拾整理一番,服侍莫野和小白睡下。 翌日,辰时,领头的宫女紫烟率“洗漱大军”已在莫野厢房门外等候多时。 小白觉得有些气闷,而且翻身不动,醒了才发现,莫野几乎将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还紧紧地抱着他。难得看见安静着的莫野,小白不忍叫醒他,就多躺了一会儿。忽而,小白觉得自己似乎被莫野带坏了,他竟然禁不住用床帏地流苏挑逗莫野光滑的小鼻头。 感觉到痒,莫野迷迷蒙蒙地挥了两下手。 小白“锲而不舍”地撩拨,莫野终于懒洋洋地睁开水润润的大眼睛,看了看小白漂亮的脸蛋,红艳的心衣真是映得他越发好看,又满意地闭上眼睛,趴在小白身上一动不动。 “小仙女” 忽然,小白手中的流苏僵住了,语气中有点嗔怒:“莫野!” 莫野这才清醒似的,赶忙从小白身上下来,躲到床脚,央求道:“师兄,我错了!” “哼!”小白不理会莫野,准备下床。 紫烟听到里屋的动静,忙带着宫女进来,为二人更衣,洗漱。 小白看了看宫女呈着的两盘衣裳,问道:“只有金色和青色吗?” 紫烟听见忙回道:“公子,时间紧迫,王后就命奴婢先准备了这两套衣裳。这套金色的是官服,王子给陛下王后请安或接见大臣们穿的;这套青色的是学徒衣裳,是王子和公子在宣和台读书时要穿的,还有一些白色心衣。过两天,司服还会给王子和公子准备一些锦服和常衣。” “穿个衣服还这么讲究?紫烟,那今天穿什么衣服?”莫野问道。 “陛下下令,自今日起,王子可以同其他公子一道,去宣和台读书。所以,要穿这套青色的学徒衣裳。” “紫烟,学堂都有哪些人啊?” 紫烟是宫里有经验的宫女,听闻莫野这番问,便回道:“后宫只有姬妾,没有妃嫔,所以除了您和太子,其他十三位公子都是庶出公子。不过太子出生不到三个月,自然不在学堂的。”莫野也不懂什么庶出嫡出的,反正听紫烟那意思就是自己最厉害呗。 莫野穿戴完毕,发现小白已换上了白色心衣,正对着两套衣服发愁。 “师兄,你咋还不穿呢?” 小白听言,有些不好意思,以前穿红衣服总被人当女孩子,要不是师命难违,他内心对红色其实是拒绝的。但眼前这两套衣裳的颜色也是很夸张啊,他无奈地皱了皱眉,忽而去拿莫野的素衣。 “莫野,你有新衣裳穿了,你的衣裳给师兄穿吧?”怕莫野不允,小白又加了句,“师兄就觉得你的这件衣服好看!” “师兄,你这审美眼光可真不咋地。”莫野悄悄贴上小白耳边,道:“说实话,师兄你是不是瞀视(现:色盲)?” “莫野!”小白性子一向温润平逸,自从遇见莫野,却总是被他惹得或笑了,或生气了。 “紫烟,让做衣服的给我师兄做几套白色衣裳。” “是,王子。” 从一踏入宣和台,莫野和小白就是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太傅面前。 “莫野拜见夫子。” “王子请。” 莫野听夫子讲书简直比师父念经还枯燥,便捅了捅旁边小白的胳膊肘,谁知小白竟毫无反应。莫野以为小白还在生气,完全没发现其他人都惊诧地盯着他。 “咳咳。”夫子提醒道。 “师兄,我真知错了,你别不理我啊!”莫野沮丧着个脸。他不知道的是,小白也同他一样,一听诵经声,就进入“闭关运息”状态,其实就是睡着了。 “师兄!师兄!”莫野的声音大了些。 “王子,您有什么问题吗?”夫子无奈问道。 “啊?没有。” 终于下学了。待夫子走后,小白还不理莫野,莫野有些郁闷,师兄啥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儿,他性急之下,案几敲的“啪啪”作响,喊道:“小白!” 小白这才醒过来:“啊?莫野,怎么了?结束了?夫子讲书真的比诵经还无聊。” 一听这个,莫野才意识到师兄方才是睡着了,想到这儿,莫野乐了:“师兄,看你平时认真谨慎的样子,想不到你还有这潜质!” “啊?什么潜质?”小白一脸蒙圈。 “走啦!回揽月殿。” 他们转过一个走廊,经过一处花园,便有人迎上来,是方才一同上学的公子们。 “你就是父王昨日封的令仪王?” “不错。” “听说你曾拜巫祭宫渡尘大师为师?” “是的。” “本宫知道你为何被抛弃在外!” “你知道?” “因为你是灾星,父王才不要你的。” 听闻此言,莫野是有触动的。 “对对,本宫知道父王为何又把他接回宫里来的!” “你也知道?” “因为巫祭宫的人全都死了,父王看他可怜才把他带回来的!哈哈!” “哎,你们知道巫祭宫的人是怎么死的吗?” “你又知道?” “宫里的人都知道!当年就是你克死了你母亲,后来又克死渡尘大师!”那约莫比莫野大一两岁的孩子,朝莫野身边的小白喊道:“哎,他就是个灾星,跟谁近谁倒霉,你长这么好看,要不到我们渡月轩来!” 莫野那个时候还没意识到,在他心里,小白就是纯净神圣的仙子,是凡人不能触碰的。尽管是一句无知的调戏,莫野也是条件反射一般,扑上去狠狠打了那孩子一拳,那孩子的脸上顿时垂下两道鼻血。 “啊!你竟敢打我!”随即一群人围住莫野就是拳脚相加。 小白以为莫野是因为别人说他是灾星才心生愤怒,一昧心疼莫野,并没有保持什么他该有的公断。他即刻汇聚灵力推过去,将围着莫野的人推倒在地。 回到揽月殿,小白忙让紫烟准备了些药膏。 “莫野,来。”小白一边给莫野青肿的地方涂药,一边跟他说话转移的注意力,希望不会有太大痛感。谁知莫野望着大海,十分安静,这却越发让小白疼惜。 “师兄,你看那些海鸟,多快活呀!” “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莫野忽然看向小白:“师兄,你的家人呢?” “我的家人就是你和师父。” 八岁的年龄,毫无依靠的感觉偶尔让他感觉到崩溃。因此,他心里十分恐惧,恐惧小白也会离开自己,但听到小白这番回答,又绽开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关关雎鸠 巫祭宫遭此一难,南冥国七业受创,韫王立即组织了凰宇密会。 凰宇的氛围十分肃穆。韫王凤遥戈一盏茶饮了许久,至少少宰冉均是觉得那时间真是太久太久。堂下三人屏息静谧,皆神情小心地注目凤椅之上。 终于,韫王启金樽:“外有北境兵犯,西野匪乱祸行,内则国之教宫被屠,孤心忡忡,众卿可有治之良策?” 堂下有人怯怯懦懦,有人欲言又止,有人静观其变,亦有人顾全而谏。 “臣愿请兵赴东北御敌。”首谏者,是公孙茂,他天资谋略,后事名师,且门庭显赫,几场胜仗之后,便被韫王封为尉大夫,国人称之为南冥政军第一武将。 兵犯匪乱将之忧,父遇不测子之悲,于情于理,只有公孙茂能不伤风雅地打破这沉默阴冷的氛围。见韫王微微点头,众人这才频提建议。 某位侯爵道:“臣以为,江山社稷乃国之根本,举兵驱敌出境乃是要务。” “父王,儿臣愿请兵赴西野,平祸匪之乱。”云姬庶出的大公子凤泱毛遂自荐。 又是某位卿大夫谏言:“南野匪事宜恩威并重,都是我南冥子民,应以招安为主。” “巫祭宫之事,尔等有何看法?” “禀陛下,臣认为,此事与令仪王的出现有莫大关系。”冉均是见状,忙跪启韫王:“臣请缨彻查巫祭宫被屠一案。” “冉大人的意思难道是从一个小孩子下手查?陛下,巫祭宫罹难修业者的伤口极为凌厉,几乎均为一道细刀痕毙命,而且尸体发紫,显然是中毒的迹象。且那黑衣人几乎在眨眼间来,眨眼间去,速度之快,人类无法比拟。臣以为,此等极端手法,定出自江湖杀手。”发言的是公孙茂。 “须臾之间,毁我南冥人才济济的巫祭宫,这股神秘的暗黑势力,于江山社稷,于黎民百姓都是莫大的威胁,一定要将其驱逐南冥境内。”韫王眉头未展,他心知,那些刺客不过是些逐命亡灵,而他要将真正的幕后主使揪出来。 韫王放下那盏攥了许久的茶,言辞沉稳而掷地有声:“传孤谕旨,命大公子凤泱,卿大夫李恪领兵五千前往西野平匪。” “少宰冉均是,孤命你重建巫祭宫。” “大将军公孙茂仍赴东北,抵抗后夏国的侵犯。” “凤鸣军督统公孙荻,追查巫祭宫屠杀案的凶手。一有消息,即刻复命。” “唯。” 出了凰宇,二人同行回府的路上,公孙茂道:“大哥,这里的事都交给你了。” “二弟,放心,为兄定能找出凶手,为巫祭宫和父亲报仇的。”公孙荻思索稍许,又说,“父亲的事,甚至着整个事件的突破口还在石宣和巫祭宫。为兄会再去仔细探查一番,只是若没有什么线索,就只能从江湖上查起了。” “嗯,弟弟会注意江湖动向,有了线索,就及时告知大哥。” 晚间,韫王落榻云姬的渡月轩。 “平儿怎么受伤了?” 云姬支支吾吾,难以启齿。云姬比圣懿王后先入王府,知道圣懿王后在韫王心中的分量。所以,她虽然不是个多聪明的女人,却也明白什么是自己不能挑战的。 但小孩子却是不顾忌的,平儿大声嚎道:“父王,是令仪王干的!今天我们一起上学,他仗着自己是先王后的长子,嚣张跋扈,蛮横无理,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还把我们都打伤了!” 于是,次日一早,薛礼监带着少傅苌衍出现在揽月殿。 苌衍乃皇室旁系三代贵戚,苌氏侯次子,自幼与公孙长卿三子公孙芝交好,并师从公孙长卿。这公孙大人也视之如亲,两年前将幼女嫁予他,结了灼灼之桃花姻缘。如今,他虽然已封少傅之位,年龄也不过十八九岁,敦厚儒雅,文质彬彬。 习惯了巫祭宫的钟声,莫野和小白今日起得倒也早,听紫烟说今日不用去宣和台上学,便与小白在庭院花园玩耍。薛礼监带寺人几番寻找,才找到爬到树上掏鸟窝的莫野。 “这是?”莫野瞧见浣花榭上站着个人。 “这是苌衍少傅,陛下命他来专为王子授课。”薛礼监答道。 “拜见令仪王。臣奉陛下之命,为王子授课。”苌衍深得儒学洗礼,言谈举止乃是文质彬彬,中规中矩,但其实儒雅间还是有一丝灵动的。 小白赶忙扶住:“叔父拜不得,日后您就是莫野的老师,哪有老师拜见学生的道理?” “叔父?”莫野诧异道。 “对呀,苌衍少傅跟师父亲如手足,自然称作叔父啊。”小白向莫野微微一笑。 莫野却跳起来指着苌衍道:“哦,我明白了,所以那日那什么狗屁公孙荻拿的小师叔的令牌是你给的咯?” “咳咳,这情势所迫,确是本官所为。”苌衍素日不曾接触莫野这般不斯文,甚至粗野的言辞,忽的听来两句,竟颇有些新鲜。 这个苌衍谨言慎行,唯唯诺诺的,怎么能跟那般狂放不羁的小师叔是至交呢?算了,免得他日后向小师叔告状,带走小白,还是不跟他闹了。“那少傅今日可要教我们什么啊?” “孔子《论语·秦伯》有云,‘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所以,为师从《诗》三百授道于尔等。” “少傅,这个我会。” “哦?念来听听。”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莫野学着那日在宣和台教书的夫子那般摇头晃脑。 “孺子可教也。”苌衍似乎很是满意。 继而小白浅笑着轻吟道:“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你师父教的罢?” “在垂云峰时常听师父唱歌抚琴,师父种花时会唱,摘花时也会唱,时日久了,小白就耳熟能详了,但只觉好听却不知是何意思。” “哈哈,‘逍遥’二字便说的就是你师父了。” “何事说的如此开心?”韫王阻止寺人宣告,在树荫处观察稍许,才忽然出现在浣花榭。 众人惶恐,慌忙跪下。 韫王唤道:“令仪,来!可曾习惯王宫的生活?” “没有诵经声,少了檀香味,忽然来到这豪华灿烂的金屋里您,真的是我父亲吗?” “当然,令仪已是我南冥的王侯,哪能有假!” “那我母亲在哪里?我母亲当真不在人世了吗?母亲,当真是因我而死的吗?” “当然不是!你母亲,身患重症,才不幸离开人世的!”韫王看着莫野天真纯澈的眼神,无奈地解释道,“令仪,这七年,你流离在外,定吃了不少苦头,父王百般艰辛才终于找到你,此后,父王定会好好保护你。” 莫野听闻,将全身投进这个男人的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儿的,嘴里还口齿不清地哭叫着:“父王!定是老天爷可怜我,终于让我找到您,我再也不是孤儿了!父王,我好开心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小白真心觉得,莫野这场戏有点过了。 自此,苌衍日日来给莫野和小白授课,顺道应着莫野的要求,讲讲外边的新鲜事。莫野,小白与一众宫人在揽月殿生活,不曾出去,倒也相安无事。 扶风殿。 心思极恐如冉姬,韫王与莫野相认,并将其带回王宫的消息,刺痛了她哄婴孩入眠时才有的柔婉与低眉。现下她身体已渐之恢复,料想着令仪王这根倒刺,须得趁早根除。就是方才,众位姬妾来扶风殿请安时,将嫡长子令仪回宫的事描述地龙飞凤舞。 “想来竟也是件奇事,先圣懿王后难产薨逝,怎的凭空出来一个遗子?”众人正疑惑,乐夫人忽而看向云姬,笑道:“云夫人入宫早,想必知道一二。” “听说嫡长公子刚入宫便欺负了平公子?”庄姬道。 王后像模像样地关切道:“竟有此事?” “小孩子玩闹,一时争红了脸也是有的,较不得真。”云姬确是较早为妾,但她之所以在宫中久历不衰,正因为她多看少说的懦弱性子,无论谁问什么,只微微低头,轻声道:“渡月轩与揽月殿相隔甚远,先王后分娩之日,具体情形妾也不甚清楚。只记得,先王后仙逝时,天降冰霜之灾。” “乐夫人竟不知,七年前初夏时节的那场冰霜之灾?”。 “哪能不记得,朗朗初夏,举国上下竟比深冬寒冷,田野覆霜,河水冰冻,整个鹏山浑如冰砌的一般,真是桩亘古未见的罕事!” “正是了,听说嫡长公子出生灵异,巫觋判了谶言,陛下不得已暗将嫡长公子送入巫祭宫修习造化。莫非那冰霜之灾是因长公子天生灵异,并非是对先王后薨逝的哀悼?”夏姬入宫不过两三年,在一众老谋深算的姬妾中,可算作新人,这种小道消息早被她派人扒得清清楚楚,但是这一切在座之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偏生她出言无忌。 “先王后难产薨逝,巫祭宫罹遭厄难,这嫡长公子果真灾星转世”庄夫人添了一把火,“只是不知,陛下怎肯将他重纳入宫?还封了王,大肆嘉奖?”庄姬道。 “依妾看,许是因为十六皇子的祥瑞之气压得住嫡长公子的邪祟之气,陛下才将此不祥之人接入宫中。” “行了,圣意不可妄自揣度。”一口一个嫡长子,听的王后心烦意乱,便禀退她们,“这孩子既尊陛下旨意入了宫,不看僧面看佛面,姐姐妹妹们得了空也多去瞧瞧这没娘的孩子,本宫累了,都退下吧。” “唯。” “摆驾揽月殿。” 寺人一声划破天际,众人正聚精会神地看一寺人与莫野玩六博,听到一声“王后驾到”,吓得那寺人博箸掉在棋盘上,众人慌忙凌乱地匍匐在地,莫野和小白愣愣地望着门外。 “你就是陛下带回来的令仪王——”王后看着那双与圣懿王后如同一辙的魅惑眼眸,心中又惊又恨,不过面上转而一笑,“只因本宫才生了弟弟,身体欠佳,才迟至今日来探望你,希望令仪勿要见怪。” “娘娘言重了,是令仪给您添麻烦了。”女人,莫野很少见,冉姬这样的女人,莫野更是没见过,她的言辞虽柔,却也让人忌惮畏惧。 王后在宫内略走了几步,心中杂陈,圣懿王后在时,她从来未踏入这揽月殿半分半毫,如今她将要掌控这里的一切。她看到桌上散乱的棋盘,心中不屑一顾:六博?看来是本宫多此一举了,不过是夏朝亡君的玩意儿! “大胆,你们这些奴才,竟然与王子一同打闹,真没个尊卑规矩,来人,拉下去,让宗正再教一遍宫中礼仪。” “啊?娘娘饶命。” 看他们哭的一塌糊涂,莫野解释道:“王后娘娘,是令仪命令他们陪本王玩耍,若令仪做的不对,还请娘娘责罚。” “王子入宫时间短,许多礼仪不知有情可原,这宫中的寺人犯了错断断是不可饶恕的,一人饶恕,他人就竞相仿之,那本宫何以治理后宫。”王后拉过莫野作揖的手,笑道:“令仪不用担心,本宫命宗正精挑了些聪明伶俐的寺人予揽月殿。” 莫野眼睁睁地看着紫烟他们被拉下去,心中不禁自责都是他害了他们。这王宫,想来也不是容易之所,冉姬也的确威慑到了这揽月殿上下。 “谢王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雪上一枝蒿 那金黄的轿撵走后,小白生气了闷气,恁凭莫野怎样逗闹,他就是躲在房间不出来。 “师兄,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师兄,下人做了好吃的糕点,一块儿吃啊?” “小白,他们的王后处理他们的下人,关我们啥事,你干嘛这样生气” 小白越听越气,实在不知莫野还能说出什么不近人情的话来,“砰”地一声打开门,拿了莫野手上的糕点,给了他一个温温狠狠的眼神,就仍把他关在门外,莫野,呃,几乎撞歪了鼻子。 百无聊赖的一下午,晚间时候,莫野又亲手端着饭菜去敲小白的门。 “师兄,莫野想了一日,知道自己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这宫里,你不跟我玩儿,就没人跟我玩了。”小白方才一觉醒来,气早已消了大半,但还是犹豫,莫野这般邪恶的性子,若不改好,以后定不知要受什么苦,可是门外,“莫野生下来就是没人要的,呜呜娘亲啊,你干嘛把我生下来,让我跟你一起难产死掉多好,莫野也不用受这份罪了啊啊”到最后,莫野由假哭变成真哭了,越想越难过,而小白也心里不忍,赶紧打开门抱住莫野。 “莫野,别哭了,是师兄错了。”小白心疼地为莫野擦眼泪。 “哎,好,师兄。”没三两下,莫野即刻转泣为笑了。小白顿时感觉自己上当了:“莫野,你真是——太淘气了!” “莫野,众生平等,我们要尊重每个生命,没有什么王后和下人之分,我们都是一样的存在,应该互相帮助,互相善待。”话说在门外窃听的两个小丫鬟,听了小白的话竟两下感伤。 莫野像模像样地向小白作揖,一本正经道:“谨遵师兄教诲。” “明日,我们就想办法救紫烟他们。” “好,师兄,快吃吧,饭都要凉了。”莫野催促道。 此时,莫野肚子咕咕叫起来,小白遂知道自己于莫野而言多重要,他竟陪着自己不用膳,宠溺地嗔道:“一起吧!” 两人高高兴兴地用了晚膳,睡觉时,莫野为小白把脉,小白以为莫野又要玩医生病人的游戏,也不理他。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快睡吧!” “你仔细体会一下,有没有心率减缓的感觉?” 小白运气周转,忽觉心悸胸闷,甚至有点焦躁不安,这是他从不会出现的情形:“有点。” “师兄,我们中毒了。”莫野悄悄在小白耳边说道。 “什么!” “来,把这个丸药吃了。这是二师父炼制的鬼臼丹,名字虽不好听,但可以解百毒。” “莫野,到底怎么回事?” “二师父说过,石芝是一种木化石,磨成粉后,单独服用可舒心安神,雪上一枝蒿根部适量便是良药,用量不当就是致命毒药。若把石芝粉和雪上一枝蒿的花蜜同时服用,更是一种缓性毒药。中毒之后,前五天症状如同感染风寒并渐渐加深,从第六天就像中邪一般颠傻,到第七天就会心脉俱断而亡。今天晚上,我们喝的那道鱼汤里就放了石芝粉,饭后的甜点茉莉花糕里掺了雪上一枝蒿的花蜜。师兄是不是也发现汤里的胡椒味有点甘辛,茉莉花糕微微泛点紫色?” 服了药,小白调了调气脉,道:“以如此绝妙的下毒手法来对付两个小孩子,下毒之人也是心思缜密啊。莫野,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君上?” “还怕在这宫里无甚意思,既如此,小爷就陪他们玩玩。”莫野瞟了瞟门外守夜之人,一脸诡计多端的样子,“师兄,此事切不可张扬,我们将计就计” 虽说莫野出的主意确实是诡计,但小白还是找不出任何阻止他的理由。在这宫中,或许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翌日一大清早,莫野和小白就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什么人吵吵闹闹的!”莫野不耐烦地朝门外喊道。 掌事宫女忙进来一遍服侍二人起床,一边回道:“浣花榭的香樟树上有个蜂窝,墙外不知从哪飘来一只风筝,正好落在蜂窝上,所以寺人们被蜜蜂追的乱成一锅粥了。” “蜜蜂?快,快关门!”莫野一下又窜到小白身后,“师兄,你治得了垂云峰的大黑熊,可治得了这蜜蜂?我可不想我,呃不,师兄如花似玉的漂亮脸蛋被蛰的满是疙瘩!” 如花似玉?“莫野你给我站住!师兄保证不让蜜蜂蛰你俩疙瘩!” 不等到浣花榭,就听到团团“嗡嗡”声,满院的寺人都挂了彩。小白即刻运气调息,发髻上的玉簪幻化为蝶,并以其为首,将本自由乱飞的蜜蜂凝成一股。可爱的小莫野见小白控制住了蜜蜂,便忙揪了一杆荷叶,等在树下接蜂蜜。小白对莫野此举表示很无奈啊:“莫野,你快点,师兄快撑不住了!” “再一点点就好!” 趴在墙头看好戏的众皇子,看着莫野采蜂蜜,竟流起了口水。眼看着,平公子就要掉下来,莫野朝幻化成蝶的姒凌道“去”,那一团巨大的“嗡嗡声”顿时向众皇子袭去。 看他们落荒而逃,莫野笑得前仰后颠。小白拉上莫野就说:“我们去看看,让蜜蜂别太过分了,如果他们告状,我们可能会挨罚。”呃,小白,你知道你开始被你的亲亲师弟带跑偏了吗? 追到花园的大湖边上,蜜蜂早已消失不见,姒凌才缓缓落在小白头上,变成玉簪。而众皇子们都被蛰得脸几乎变了形,哭天喊地,怨声载道。 “各位兄长,各位弟弟,这次风筝和蜂窝的事,你们不占理,但本王也不计较。如果你们就是看本王不顺眼,或是不服本王,是男子汉咱们就赛一场,谁赢了以后就听谁的,不得忤逆。如何?” 平公子道:“哼,等我哥哥从军中回来,会替我报仇的!” 最大的孩子便是乐夫人的儿子,翛公子,他道:“跟你个小屁孩儿比,赢了也不光彩!” “你们一个要请哥哥,一个觉得跟本王比不光彩,连本王光明正大的宣战书都不敢接,还自吹自擂的,没的让人看笑话。” “哼,比就比,我们才不怕你。” “好。时间我定,就在六日后辰时,比赛项目和地点都由你们定。” “一言为定,谁不敢来谁就是呶,那荷叶下游着的大王八。” 莫野顿时尴尬,王室公子,竟比他一个在粗野山林长大的人说话都难听。 晚上,薛礼监来传韫王口谕:“令仪王欺负兄弟,有违礼纲,罚其面壁思过三日。” 莫野更尬尴了,说好的“你们不占理,我也不跟你们计较”呢! 公孙府。 公孙长卿生前曾说府上有奸细,所以公孙荻查凶手时也是十分小心翼翼。要说公孙荻最信任的人,还是齐一,所以整个查案过程,便只有她协助左右。 在为父亲验尸时,发现父亲是中毒身亡,而这种毒,正是石芝粉和雪上一枝蒿花蜜合成的缓性毒药。公孙荻师承喻明子,自是知晓这种毒药,但在南冥知道这种下毒方式的只有同门师兄冉均是。想及此,公孙荻有些不敢相信,在蜀中一起学艺时,师兄温润儒雅,对他处处照顾。虽二弟曾说此人深不可测,但公孙荻一直认为师兄断然不会用此等卑劣手段害人,尤其是他的父亲。 公孙荻一介武将,哪懂得官场的尔虞我诈。但受害人是亲手把他养大的公孙长卿,他不得不深入查下去。 “石大娘,你可还记得起那夜闯入你家的黑衣人长什么样子,说话什么口音?” “嗯身体挺魁梧的,约有七尺高,他蒙着面,看不清长什么样子,说话像是本地口音,又有点不太像” 公孙荻用带点蜀音的话模仿道:“我再问一遍,七年前,你从宫里带出的孩子,在哪里?” “是,是这样的。” 公孙荻心下明了,父亲的死与冉均是八成脱不了干系。“陛下为何要将令仪公子带出宫外?” “令仪公子出生灵异,有巫觋判下谶语,说公子是太阴命格,主邪灵,会给国家带来厄运。陛下舍不得杀了公子,便同王后商量,将公子送出宫外。老身便和儿子石宣偷偷将公子带出城外。但一出城就发现有人跟踪,才不得想出用一具婴尸替了公子,把公子送入巫祭宫。” “那你可知当年那巫觋叫什么名字,现身在何处?” “叫什么玉佃,听说远游好些年了。” 公孙荻立即给远在边疆的公孙茂飞鸽传书,说明案情的进展,并寻求他的帮助,要查出给父亲下毒的人,定在府内查,而要找玉佃觋师,便要在大海捞针了。 终于到了约定的第六天,云姬和韫王还为梳洗完毕,平公子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渡月轩。 “平儿今日请安怎的这般早?” “母亲不知,我们与令仪王约好今日辰时要在望月台大战一场,我们得赶早去才不失皇家气势,皇兄爱睡懒觉,但今日是睡不得的,我请过父王和母亲的安就要去找皇兄了。” “哦?听来大有意思。云姬啊,让大家都去瞧瞧,玩乐玩乐。” “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较量 孟夏明朗的日光,伴习清风,惹得望月台上外榭亭子八角的铜铃清脆悦耳,垂帘也沉醉般地摇曳舞蹈,好生惬意。早膳撤后,又置了两排案几,摆上些水果糕点,斟上美酒,韫王与众妃子皆笑语盈盈。 “今日乃是家宴,不必拘束,各位公子皆尽施其才,大显身手。”韫王拨开幕帘,站在亭台上,鼓励对岸摩厉以须的众公子。 “父王,今日本是我们几位公子的竞赛,既然您来观战”莫野转向众公子道;“理当让您出这个考题,各位公子意下如何?” 翛公子朝莫野低声笑道:“呵呵!你们死定了!” 平公子也奚落道:“父王肯定要考学问,他们这等从山野来的孩子,恐怕没念过几本书吧!哈哈!” 莫野对他们的讥笑不屑一顾:“逞口舌之快非英雄,我们刀刃上见真知。” “令仪王所言极是。父王出题,结果定让人心服口服。”翛公子道。 “既然如此,孤就承了这个考官。”韫王笑道。 乐夫人见君王高兴,也说道:“既是比赛,合该有个彩头!” “薛忠,把孤的宝剑拿来!” 薛礼监遂命人将龙渊剑拿出,并悬于亭台的立架上。 “这把剑叫七星龙渊,乃上古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造,后来几番流转,由附属国进献给我南冥先祖,代代流传至今,随孤杀伐战场三十载有余,锋芒只增不减。今日,尔等拔得头筹者,便可得到此剑。” 这剑本只传王位继承人,如今韫王拿它当赌注,以致众公子看到龙渊剑,几乎眼睛都开始冒光。 “公子们可都对陛下的宝剑喜欢的紧呢,都张望着陛下出什么题!”庄姬和云姬一人铺纸,一人研磨。 韫王笔锋挥舞,一个“水”字赫然出现在纸上。“我南冥将士,以善水著称,王室子弟必不能逊色。所以,孤这第一题,便是考王儿们的水性。” 薛礼监火凤图腾的红色旗帜一挥,众公子皆如鱼儿一般跃进湖中,彼此竞技。莫野一看,心中嗤笑:原来是比这个,各位兄弟得罪了,本王保证不让你们输得太难看! “师兄,你就别下去了,好好呆着。”好吧,小白承认,他的确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光光。 莫野爬上石桥栏杆石墩上,旋转,跳跃,一阵花式跳水,便潜入水中深处,在众公子间钻来钻去,用事先备好的绳索把其他王子身上的绳索复杂牢固地套在一起,才浮出水面,在他们身后笑嘻嘻地看他们打成一团。 “令仪王的水性就是好,不愧是姐姐的嫡子。”这话,除了冉姬,现在的广渊王后,也没人敢这般似乎不经意间主动提起。 夏姬惯来跟风广渊王后,便不作他想就脱口而出:“一入水果真如鱼儿般,自由自在的,甚是勇敢可爱。”夏姬,你还记得前日你在扶风殿恶狠狠地指责他为不祥之人吗?这女人的脸,就是这般多彩。 韫王并未察觉其中别有什么意味,只听得后宫妃子夸赞令仪,心中十分欢喜。 “薛礼监,令仪王是不是不知道规则,怎么不往前游呢?”云姬问道。望月台上的人,只以为他长年在深山,不懂得南冥水上竞技的规则,自然不明白莫野在耍花招。 众公子有体力不济扶岸的,也有在水中被侍卫救起的,只余五个王子仍边打边往前游,势要首先敲响湖中央假山上架的铜锣。而莫野,却一把将套住他们身体的绳子的另一端,扔给桥上的小白,小白早已看透莫野的小计策,无奈地笑着将绳子系在石柱上。 这不,眼看着要到假山了,五个公子可劲儿地哗啦水,身子就是不往前,潜水一看才发现身子上的线缠得乱七八糟,还以为彼此作怪,又打作一团。莫野这才又一个“鲤鱼打挺”,从后面赶上来,慢悠悠地爬上假山,“得瑟”的敲响铜锣。“咚”的一声,才惊醒了几位还在互相殴打的王子。 “各位,承让啦!” “第一局,令仪王胜。” 小白见状,赶忙将桥头上的绳子解开,几位公子才从水中挣扎出来。寺人伺候着换洗之后,才又出来,登上望月台,拜见王上王后。 韫王笑道:“第二局,要考考王儿们的学问。” “请父王出题。” “尔等王族子弟,须得有兼济天下之胸怀,尔等谈谈何为治国之道。” “治国之道,乃治民之道。《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此中道理,儿臣理解为:有民方有江山社稷,拥江山社稷者方称天子。若百姓安居乐业,则帝王功绩无双。千秋万代,源远流长。而治民,当以富民为先,民富则国易治,民穷则国难治。” “翛儿此番言论,颇有王族风范。”韫王赞叹道。 “王兄对治民之道的彻悟,臣弟望尘莫及,但臣弟认为,严于法度,乃是治道之法。古人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方得各司井然有序。因此,修明法度,则君明臣贤百姓彬彬有礼,而国运昌盛,得以大国称之。” “平儿小小年纪,对国法竟有此等见解,实为不凡。” “没想到这些公子对治国之道竟有几分见解。”小白与莫野窃窃私语。 莫野就听不得他师兄赞美别人,嗤了句:“空有花架子!” “令仪,你有什么见解?” 面对韫王突如其来的发问,莫野顿时变缩头乌龟:“令仪自小在山野长大,只知民生疾苦,不懂得什么骚人墨客的道德经!” 韫王听闻此言,心下怜悯:“无妨,苌衍少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有他悉心教导,不出三年五载,令仪也定能成为国之栋材。” “第二局,翛公子和平公子胜。” “文武都出了考题,这第三题陛下打算考什么?”乐夫人见自己的儿子获胜,脸上有光,便插了句话。 “本是他们孩子家闹着玩耍,偏我们来了倒让他们拘束。”韫王稍思一会儿,便道:“这第三题,你们自己决定,就是无关国家之志的题目,也无伤大雅,权当自己家人玩乐。” 素来韫王与云姬较为相近,所以平公子比其他公子更加大胆些,方才自己又在众兄弟中独树一帜,他见父王如此说,便兴趣盎然地说道:“那比投壶可好?” 平公子一言既出,云姬条件反射性地看向韫王,见君王并无愠色,才放下心来宠溺地望着自己的小儿子。 “如此,甚好。” “每人十支箭,投中者多的人获胜。王弟,你先来!”翛公子便将一支锐利的箭羽递给平公子。 平公子不负所望,中了八支。 “可得头筹者,看来是平公子了。”姬妾们议论道。 “也不尽然,令仪王不是还没投呢吗!听说,令仪王入宫当晚,醉酒投壶,正正中了寺人的额心,那寺人当场晕了过去,日才醒过来。” 小白耳朵灵敏,听得此言,不由心中打了个寒颤,偌大的王宫,娘娘们对这样的事都一清二楚,不仅如此,她们说的每句话都暗藏玄机,为什么她们都要敌视莫野,莫野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 韫王似听非听,但或许是听见了,他怔怔看了莫野一小会儿,又神色如常地观赏着比赛的进行。 “接下来,该令仪王上场了。” 莫野在场上投,小白在暗中给他“捡漏”,自然而然,莫野百发百中,获得最终胜利者。韫王亲自把七星龙渊剑授予莫野。 “谢父王赏赐。” “午时了,陛下在何处用膳?”王后问道。 “难得佳时,就在望月台,与王儿们一起用膳!” 莫野以为都是玩累的孩子,看见玉盘珍馐,定都是迫不及待,狼吞虎咽,但其实只有他一人而已,别人,包括小白都是斯斯文文地一筷子一筷子夹菜。呃,小白替莫野觉得好尴尬! 莫野见状一愣,向韫王道:“父王,为何大家都有酒喝,单令仪和几位王弟没有?” “令仪和其他几位小公子年岁尚小,不宜饮酒。” 乐夫人道:“陛下,翛儿幼时身子弱,常年吃药,药味苦涩影响食欲,巫医便开了个果酒的方儿,用以用膳前,滋味甘美,开脾健胃,因此命宫人常备着,正宜孩子们饮用。 “就说翛儿身上常有清新酒香,原是你宫里的宝物,还不拿出来供大家品尝。” “唯。” “谢乐娘娘。”莫野开心道,“既如此,揽月殿还有王后亲自命人送来的茉莉花糕,儿臣也让人送了来,大家一并分享。” 听到茉莉花糕,别人神色无恙,唯王后心中紧张,但仍面不露色:“既赏予令仪王了,哪能让王子再巴巴的端了来,王子爱吃,本宫让膳司再重新做就好了。” “重新做多慢呀,这不,现成的!”揽月殿的几个宫人已将糕点逐一呈上来。 小孩子就爱吃甜点,公子们都觉得王后殿里的膳司手艺好赞。“好好吃!”众姬妾听闻,也都尝了尝,不断称赞细腻可口,软糯香甜。 算来今日距离令仪王中毒已有七日,为何他没有丝毫异样?在比赛的时候王后还在思索这个问题,现下莫野把茉莉花糕端上来那一刻,王后明白,这是那个小孩对这场较量之间的第一次反击。鱼氏的人,果真比想象中的难对付! 明知今日是莫野设的一个局,那她该不该故意上套呢?哥哥那儿,还有没有解药?如果在场的人都中了毒,她是不是得神不知鬼不觉的解了所有人的毒,才算赢?不然,一不小心公孙长卿的死都会被牵扯出来。这步棋,不能要! 王后给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便悄悄溜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星空浩渺 不一会儿,望月台用膳正当时,奶娘抱着十六王子,即太子昭前来。 “太子吵着闹着要见陛下和王后,老奴不得已才擅自把太子抱来。” 小太子所到之处,必是众人注目的焦点,谁还管果酒有没有端来,谁又知,果酒已被王后的人截住。 就连莫野也好奇地上去看看。小白在座位上一动未动,他仔细地观察着一阴一阳两极的气息相遇会是什么景象。莫野只觉,那孩子长得甚是讨喜。莫野的讨厌与恨,及其狠戾;莫野的喜欢,亦及其纯真。他喜欢凤昭那孩子,便奏请君王:“父王,儿臣第一次见王弟,甚是喜欢,但儿臣没备什么礼,儿臣想把父王刚赐予儿臣的七星龙渊剑转赠予十六王弟,请父王允准。” “令仪重兄弟之义,父王当然同意。” “谢父王。” 莫野此举,只有小白毫不在意,那龙渊剑的属性本就不适合莫野使用,甚至与莫野相克想必,莫野是不喜欢那把剑的。而且,小白发现莫野的太阴之气和凤昭太阳之气相遇便融合,所以莫野会少点戾气,凤昭少点刚气,彼此产生好感。 凤昭看着眼前漂亮的宝剑,看着莫野可爱冷峻的脸庞,软软的从襁褓里伸出手要摸莫野,也不哭不闹了。王后看见自家孩子跟自己的仇敌这么友好,心里不舒坦,见孩子乖了便让奶娘抱回去。 小白心里想着:王后果然心机深沉,就这么三两拨千金的手法便化解了一场危机。但其实,这场危机,并没有因小太子的到来而完全化解。不过,几位公子却因此次望月台的决斗而“不打不相识”了。 在揽月殿屋顶看海赏月,是莫野和小白最开心的事情。在这里,至少没有眼线监视他们。 “这偌大的王宫,怎就容不下两个小孩子!”望着夜海的深邃处,小白不禁叹息,“可是,莫野,你为什么要用乐夫人宫里的果酒呢?” “上次追蜜蜂的时候,我闻到翛公子身上有混杂着石芝粉的酒味可惜,被王后的那个臭小子给搞砸了。”小莫野邪魅一笑,“不过,过几天就有好戏看了。” “什么意思?” “那翛公子吃了王后送的茉莉花糕,回宫之后,再喝点乐夫人亲自命人酿的果酒的话,想必疏月轩要不了几天就乱了。” “莫野,找出凶手以后防着他就是了,你可不可以答应师兄,不要伤及无辜性命?” “师兄,你真好!”莫野看这小白诚恳的眼神,忽然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就是在一个美好的世界,多一丝邪恶的念头都是犯罪。“但是,师兄,他们想要我的命,如果这样,师兄会怎样抉择呢?” “别怕,师兄会永远保护你的。”无论是在这宫中,还是任何时候,唯有两人相依为命。小白不太清楚,为何师父教他“万物齐一”,他心中却仍只孤独,也似乎只有鬼机灵的莫野能挑动他生命的琴弦,难道这就是宿命? “好了,莫野你看,星空浩渺,月亮润如玉盘,海风雄浑劲健,声浪汹涌澎湃,这天地浑融的美景几乎伸手就可以触摸,这里看海果真比垂云峰妙些!”小白温润的眉眼中含着无法遮掩的喜悦。 小白的脸庞何其清逸可爱,莫野只觉得小白师兄把当下的美景都比的没了颜色,不禁叹道:“是啊,这夜色,多撩人啊!” “师兄,你等一下!”不及小白回应,莫野匆匆爬下楼梯。 一小会儿的功夫,莫野扛来一架琴,还背了一把剑,这正是当日渡尘大师给他的桃花木剑。“师兄,晚上景色这样美,不好好享受岂不辜负了。” 莫野抚琴,小白舞剑,姒凌化簪为蝶,伴随剑尾而翩翩起舞。这夜色正浓,恰似良辰美景刚好时。 翌日清晨,苌衍已然候在浣花榭。莫野睡眼惺忪,徐徐而来,身边自然伴着的是小白,随从几个寺人守在门外。 “少傅好早,可用了早膳?”莫野问道。 “谢公子,臣在府上已用过早膳。” “咦?少傅,为何别人都称本王为王子,为何您只唤令仪为公子?您不是一向最敬重礼纲吗?” “难得公子好学,那今日我们就论论‘礼’。圣贤提倡‘克己复礼’,实际上以仁为质,以礼为文,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讲求仁义,于是或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或命三纲五常。” “呃,那这与称呼有何关系?”莫野脑子一团麻。 小白此刻却听明白了:“少傅的意思是,在讲仁义的基础上,确立礼的典范。按礼仪,应该称你为王子,但从仁义上来讲称呼你公子。” “小白言之有理。在我南冥,只有陛下一个王,现今公子刚一入宫便被封王,实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公子自小流离失所在外,并无力量能与朝中任何一方相抗衡,所以要谨言慎行,谨防成为他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原来如此,既然少傅真心告诫令仪,令仪也不便瞒您,其实一周前就有人在莫野饭菜中下毒,幸好令仪的二师父教过莫野如何解此毒,才幸免于难。” 苌衍听说,甚为震惊,对方竟如此心急狠戾,不过一个孤苦的八岁小儿,也不放过。但是,这令仪公子也不可小看了去,小小年纪,竟能破此诡计。 小白见苌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连忙又道:“少傅放心,我们并无大碍。” “公子所中何毒?” “雪上一枝蒿。” “雪上一枝蒿!”苌衍一听,竟是老师所中之毒,又问道:“敢问公子的二师父可是蜀中驭剑士喻明子。” “是啊。” “公子,今日课就上到这儿吧,下官有紧要之事请辞。”苌衍听此线索,忙告退二人,拂袖匆忙而去。 苌衍匆忙去见了正在训练士兵的凤鸣军督统公孙荻,将莫野中毒之事告知公孙荻。 “如此说来,少傅,会不会是太子党的人想要除掉——令仪王?”公孙荻压低了声音。 “果真如此的话,圣懿王后遗子,老师遭遇不测,巫祭宫罹难这三件事就串起来了”苌衍深思。 “少傅的意思是,父亲和巫祭宫都是为救令仪王而遭遇不测?那么,给令仪王下毒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公孙荻清晰一刻,忽而又犯迷茫,“可是八年前,还没有广渊王后和十六王子,没有太子党,为什么要迫害令仪公子?” “是啊,这也是本官不明白的地方,莫非是与圣懿王后的恩怨。”苌衍也十分担忧,“对了,那个玉佃觋师找到了吗?” “本督已派出七路人马,加上茂儿的人,找至现在也毫无音讯。”公孙荻道,“少傅放心,在玉佃找到之前,本督会加派人手保护令仪王。” 冉均是入宫的时候,韫王和广渊王后在扶风殿,逗趣孩子。 “启禀陛下,巫祭宫修缮工程已竣工,从下个月就可以开始重新经营。” “好。巫祭宫乃我南冥七业之本,亦是我南冥昌隆延世的命脉。王后啊,冉爱卿可是立了一大功啊。说罢,想要什么赏赐?”韫王道。 “为君民尽职尽责是下官的本分,不敢求什么赏赐。”冉均是是个危险的人物,不知从何时起,韫王觉得他已经看不清他那深邃的眼神底下所做的思考,真是让人畏惧。 “王后,你这个哥哥,清政廉明,谦恭和礼,智勇双全,孤有冉卿,乃孤之幸。” “陛下谬赞。” “不过冉氏人丁稀薄”韫王思索一阵,道:“几个月前,涂音国送来佳人数名,便赐予爱卿,望爱卿多添子嗣,为我南冥多育栋才。” “这” “哥哥可再别拂了陛下的好意。”如若此举是要在少宰府安插细作,冉均是再辞谢的话,恐怕要引起陛下的猜忌了。 “谢陛下隆恩。” “罢了。你兄妹二人多日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说,孤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陪爱卿了。” “恭送陛下。” 韫王走后,王后禀退了寺人。 “公孙荻在找玉佃。” “哦?”王后神色并没有紧张,只是道:“那孽子如今在宫中,哥哥不好下手,此事就交给妹妹吧,哥哥只需将公孙氏处理干净,免得日后生出事端。” “王后似乎不担心他能否找到玉佃?” “哥哥难不成糊涂了,玉佃不就是那只影子,天天在公孙荻眼前晃,他都没察觉,还期待他能在茫茫江湖之中有什么结果。” “玉佃与影子长得莫非王后当年给影子易了容,根本没有玉佃这个人?” “不错。”王后看着宫里祭拜的佳人像,即圣懿王后的画像,眼神中透着狠戾,“哥哥可知,为何本宫要把鱼海若的像挂在这里?” “做给陛下的表象。” “当然不是!我冉修子已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苟且!本宫之所以把那个贱人的遗像挂在这里,是要时刻警醒自己,就是这张妖媚轻贱的脸,蛊惑陛下杀了我冉氏一族。本宫永远忘不了父亲和母亲倒在血泊中那无望的眼神,忘不了我们流落在外时所受的屈辱,鱼海若,这些,本宫都会从你那个孽子身上报复回来,你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吧!哈哈!” 跟了冉均是好多天,终于探听到他们之间的秘密,殿顶上的齐一忙飞身去给公孙荻报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撞邪 “师兄,我想吃烤鱼玉米和地瓜。” 小白每日都会修习《无形谟》,今日又在四阶升了一层,羽初位。他出来在宫殿内找不见莫野,忽然闻到烤鱼的味道,就寻味而至:“又想骗师兄!” “嘿嘿,师兄,我错了,我不该吃独食。”莫野扔下叉烧鱼就跑。 “站住!不许跑!” “不是,师兄,我真错了!” 小白运功固定住莫野:“知不知道你错在哪?” “知道了,以后吃荤腥绝不让师兄看见!” 不等小白惩治莫野,竟有小子从墙上掉下来,还“哈哈”的笑着:“还以为令仪王有多厉害!瞧瞧,在他师兄面前就是小绵羊!” 原来,这群没见识的小子也是闻鱼而至!这不,趁着小白和莫野打闹,把烤好的鱼肉早抢走了! “抢本王东西!你们给我放下!”呃,这乱七八糟,鸡飞狗跳的,说好的“不打不相识”呢! 兴许是在打闹中,火星溅到偏厢,亦或许是人们都没看到的那双手,总之,西厢,着火了。 “快救火!” 顿时间,揽月殿把今日过成了热闹的“篝火节”和“泼水节”,火势很大,不到一个时辰,西厢已烧成一片灰烬。所幸,它只是座独立的小仓库,并没有牵连其他宫室。只是又听到有人大喊“翛公子中邪了!” 又有寺人尖锐的声音“王后驾到!” 莫野昂首问苍天:不过吃个鱼罢了,真是倒霉事一波一波又一波的,还有完没完了! 王后和一众姬妾“浩浩汤汤”地挤进揽月殿西园的小庭院。而满脸乌漆抹黑的造事者,早已沉压压地跪倒一片。 乐夫人忙扑到翛公子身边,豆大的泪珠儿可劲的流:“翛儿!翛儿!你怎么了!” “娘翛儿好难受!” 莫野心中思忖,看来翛公子是雪上一枝蒿毒发了。 “快去把所有的巫医觋师都请来!翛公子要是有个好歹,你们有几条贱命担待得起!”说完,王后的目光袭向莫野,朝寺人们命令道,来人,把令仪王软禁起来,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疏月轩已经摆上除邪阵法,数十位法师共同作法,一炷香后,领头的觋师说:“翛公子撞了海神佑灵,才变成此番模样。” “啊?那该如何是好?” “必须将邪物找出,并将其投于海中祭奠海神,方能平安。” “那如何找出邪物?” “待小觋卜上一卦,求知于海神。” 那满脸涂上色彩,根本看不出原样的巫觋,在火盆投了卦,围绕案台作法,忽的朝着东南方向一指:“海神告诉小觋,邪灵卧居后宫已半年有余。” 听闻此言,众人皆惊慌失措。 “请法师赐道。”唯王后谦恭有礼。 觋师侍从取出几个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纷纷发给各位娘娘。“这些珠子都由神灵授意,取之于我南冥天池,将此神灵珠悬于寝室床棂七日,方能渡过此劫,庇佑平安。” “恭谢法师。”众人谢道。 “如此,可能治愈翛公子?” “翛公子深受邪灵折磨,须得找出秽乱后宫的邪灵,将之沉入大海,再以神灵珠为公子净魂,公子方可痊愈。” 王后当下即刻命庄夫人带人搜查整个后宫。 庄夫人从西向东,从渡月轩,镜月轩,疏月轩等一路查到揽月殿。莫野已经被软禁三天,小白也在门外陪了三天,哭闹都没了力气。 “师兄这里好黑!” “莫野,别怕!师兄就在门外陪着你呢!” “师兄,他们为什么把我关起来?”莫野哽咽着,“难道就是因为翛公子在揽月殿受了伤,王后就怀疑我?” 听到莫野不再哭闹,反而正经地问他,便也将一些迟疑道出:“一点点火星,怎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将西厢化为灰烬?” “师兄,最后一粒鬼臼丹藏在桃花木剑的剑柄里,你取了快去救翛公子!”莫野以为如此,王后就会放了他。 不料,一群丫鬟婆子和一群侍卫闯进揽月殿,伴之而来是凌厉的妇人声音:“搜!” 不一会儿便搜出一个浑身刻满咒语的翛公子样的木偶,庄夫人面色有些得意,忽又有些愁绪:要是别人还可,偏是令仪王,此事,须得禀报陛下,由圣意决断。 此时,王后身边的黄礼监来报:“庄夫人,本监奉王后之命,来传陛下圣意,陛下近日身体不适,巫觋作法一事,由王后定夺。” “诺。”庄夫人即带着“战果”,向扶风殿而去。 几日前,齐一将在少宰府打探到的消息,传给公孙荻。公孙荻顿时百感交集,他同情冉均是的遭遇,但对他的作法不能苟同。他必须去一趟少宰府,探寻究竟,并阻止冉均是接下来的计划。 “怎么样?陛下才送的涂音国佳人,舞姿曼妙,名不虚传。”冉均是悠闲地享乐,不,认真欣赏着君王送的女子。 “师兄,我有话问你。” “公孙督统,这是在南冥,你我为官,不是在蜀中,竟忘了礼仪吗?”冉均是轻轻挥手禀退了舞女。 “冉大人,本督冒犯了。” “来,先吃口茶。”冉均是神情自若地将一杯雨前龙井递给公孙荻,听他饮了茶,放下茶杯,才道:“说吧,要问什么?” “我父亲并非撞邪暴病而亡,而是中了‘雪上一枝蒿’之毒,这种毒,整个南冥,除了我,恐怕只有师兄知晓。”公孙荻那铿锵的身子几乎在颤抖。 冉均是冷静地貌似早就知道公孙荻会来兴师问罪一样,道:“公孙督统不觉得今天多此一行吗?” “果真是你!”公孙荻攒紧了拳头,“那巫祭宫也是你派人做的?” 冉均是不语,擦拭着一把匕首,那是他和公孙荻出师时,师父喻明子送给二人的礼物。“自从离开蜀中,这把匕首本官一直带在身上。” 公孙荻一把抢了过来,将刀刃悬在冉均是脖子上,怒发冲冠,青筋暴起:“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呵呵!为什么!师弟啊,还有一盏茶的功夫,不妨听师兄给你讲个故事吧。”冉均是第一次向一个外人讲述苦不堪言的曾经。 “十年前,鱼海若与公孙长卿怂恿韫王诛杀冉氏一族,宫廷的长枪铁剑刺穿我父亲的胸膛,我母亲浑身是伤的倒在血泊中,堂叔堂伯,冉府的寺人,甚至连尚在襁褓的小侄子也无一幸免,遭到残忍杀害。母亲把我和妹妹藏在暗室,我们眼睁睁地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父亲临终歇斯底里地呐喊,至今徘徊在我的耳边——报仇啊报仇啊” “勾结外族,那是诛九族的死罪。”公孙荻打破了他血淋淋的回忆。 “勾结?师弟啊,那叫联盟。十年前死去的韧公子,当今韫王的亲弟弟,智勇双全,胸怀天下,却被什么立长立嫡的破规矩被定为谋反的罪。就因我父亲不辅佐他,屠我满门,想来这王上的确是个无耻之徒。” “师兄,就凭你这句话,就是死罪。”公孙荻又想想,竟有些恐惧,“你的目标不是令仪王,是陛下?” “先王后难产,追杀遗子,都只是安抚我妹妹。当年流离蜀中,受尽苦楚,偶遇已经称王的韫王和王后鱼海若微服出巡,我便设计使妹妹混入鱼海若身边,不想妹妹竟对那昏君产生情愫。那昏君倒也专情,眼里只有鱼海若,我妹妹忍受屠我满门之苦跟随他,却又受尽相思之苦。你说,本官不得为自己唯一的妹妹做些事吗!” “连亲妹妹都利用!” “当年若不是鱼海若通风报信,公孙长卿埋伏冉家,韫王如何杀得了我全族人!师兄这满身的仇恨,你猜,搁你身上你会如何。”当然,你也无法想象我和妹妹,乃罪臣之子,付出了何等残酷的代价,才走到今天。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禀明陛下,治你罪吗?” “本官知道,你一定会的。”冉均是波澜不惊地说道,“你不是一直在追查整个事件的真相吗?作为师兄弟最后的情谊,师兄把真相告诉你,但你也只能带着这个真相——含恨而终了。” 公孙荻觉得头越来越晕沉,身子不受控制地抽搐:“那杯茶” 门外的士兵只见公孙荻用刀威胁冉均是,随口喊了声:“有刺客!”便一把长枪刺进来,公孙荻即刻倒地。 冉均是丝毫不为所动,语若平常:“玉佃,把衣服给他换上!”你道是谁?竟是一直潜藏在公孙荻身边的曲语道。他此刻行动伶俐,干脆地把一套鬼魅的黑衣给公孙荻换上。 “再过一个时辰,等天黑了,将本官和公孙荻统领遇刺的消息传进宫里。”话毕,冉均是用那把匕首在自己脸上,胳膊上,腰上划了几刀,最后,将匕首浅浅插进胸脏。 齐一伏在屋顶,听见一声“刺客”,忙跃下查看,只见公孙荻已然毒发。她急切之下,用迷迭针迷晕看守的人,偷走了公孙荻的尸身。 公孙茂在外领兵,如今公孙府只有三公子公孙芝来主持大局。公孙荻气息未绝,齐一为他止了血,公孙芝不知个中缘由,只得先封锁了消息,命人请了苌衍来。 “大哥武功高强,就算真与冉均是动起手来,未必落了下风,为何顷刻之间重伤至此?”公孙芝道。 “芝兄你看,统领身上并无拳脚相斗的痕迹,定是中了他人奸计,说来看着统领面色,莫不是中了毒?” “啊?这如何是好?冉均是与大哥同习蜀中剑侠喻明子门下,所习药技,恐怕无人能及,一般巫觋恐制不出解药。” 齐一立马站出来,示意自己去少宰府取解药。 “冉均是奸诈狡猾,他既要置大哥于死地,恐怕不会轻易将解药奉上。” 苌衍想到揽月殿的令仪王也是喻明子的徒弟,忽然道:“能解统领毒的人,不止冉均是一个。” “芝兄,你随我速速进宫拜见令仪王,想必他有救统领的法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沉海 苌衍与公孙芝到了揽月殿,殿中寂静无声,问了宫人才知晓翛公子撞邪,令仪王将被沉海一事。 “芝兄,你带齐一去救令仪王,我去面见陛下。”苌衍觉得事态严重,他又悄悄贴上公孙芝的耳朵,道:“救令仪王一事,不得让旁人知晓。” “明白,衍兄。”二人分头行动。 原来,庄夫人在揽月殿搜出邪秽之物,王后当即尊法师之命,将其沉海。如今,祭奠海神的仪式,正在海边举行,莫野被绑在花船上,只待法师颂完祝语,就将其流放海上。小白近不得莫野之身,只有听莫野的,取了桃花木剑剑柄里藏的解药,准备绕过众人,偷偷到翛公子榻前,却被齐一一鞭子掳走。 “您是?”齐一放下小白时,小白看到一位穿着宝蓝锦服的少年公子,不知齐一何意。 “我是公孙家的三子,公孙芝,受苌衍少傅之托,前来解救令仪王。”公孙芝打量一番眼前的小孩,道:“想必这位小公子就是令仪王的小师兄小白吧?” 小白听闻此言,也顾不得回答公孙芝,只是急迫地指向码头:“莫野在那儿!公孙公子,我们该如何解救莫野?” “小白师傅莫急,此刻的巫觋法事乃王后监阵,救令仪王切不可鲁莽,必须有个万全之法方有成功的机会。”公孙芝劝道。 “莫野说过,翛公子是中了毒,不是撞邪,只要在七天内服下解药,便可相安无事。”小白举起桃花木剑,道:“这里面有能解翛公子毒的解药,公孙公子可否带小白去觐见王后,说明此事缘由,并为翛公子解毒,洗去莫野冤屈。” 公孙芝看着小白举起的桃花木剑,那种真诚与勇敢令人为之感动,果如少傅所说,令仪王和她的小师兄小白都是不凡之辈,道:“巫觋作法被打断被视为不祥,所以此刻前去不合时宜,况且翛公子撞邪之事蹊跷,怕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我们不可如此明目张胆地向王后说明此事,以免打草惊蛇。” “沉入邪灵,愿海神惩之,庇佑南冥,庇佑翛公子。”那厢巫觋已经做完法事,缆绳已断,束缚莫野的花船缓缓飘向远离海岸的方向。 小白心急如焚,眼睛直直盯着花船,问公孙芝:“莫野的船已经飘走了,该怎么办啊?” 公孙芝思忖之后,命齐一接了解药,道:“齐一,你可会水?” 齐一自然是会的,只见她点点头。 “等花船飘离海岸三十米开外,潜入水中,破了花船,将令仪王悄悄就出来。”公孙芝指了指不远处,揽月殿下的断崖,压低了声音,“在那断崖下有一处隐蔽的小洞穴,你救了令仪王,先藏在山洞里,待我处理好外边的事,会发送信号,那时你再将令仪王带到公孙府。切记,此事定要保密,不然无论事情起因如何,就破坏法事一罪,就难逃一死。” 齐一潜海之后,公孙芝与小白二人,小白在一旁打掩护,有生以来第一次大声哭闹,吸引旁人注意,公孙芝悄悄给翛公子服下解药。 王后看见小白灵动的身影,心里琢磨,这个小孩与令仪王一道入宫,如果只处理了令仪王而不处理他,王上兴许会对她产生疑心,觉得她太过针对令仪王。于是,命令道:“放肆,胆敢冲撞神灵,来人,把他抓起来关进大牢,择日处决。” “是。” 公孙芝头上开始冒汗,心中恐惧,我南冥的王后竟如此心狠手辣,居然以“莫须有”的罪责剥夺了两个孩童的生命。 花船在海中渐渐沉没,直到看不见踪影,众人还未回神,就有服侍翛公子的宫人喊道:“海神娘娘显灵了!翛公子醒了!” 凤乾殿有王后的亲信阻拦,苌衍没能见到韫王。公孙芝给翛公子解了毒之后,事情又有了一个变故,他打算去找苌衍,共同商量对策。 “芝兄莫急,当下首要之事,是让令仪王救统领。次之,推缓小白师傅行刑时日。最后,找到岳父大人c公孙统领c令仪王等被陷害的证据,面见王上,推翻冉氏的阴谋。”苌衍的一番分析,让公孙芝心中悬着的大石头落了地。 公孙芝发出信号,不多时,齐一将莫野带到了公孙府。莫野因呛了水,受了惊,还处于昏迷状态,浑身哆哆嗦嗦,嘴里凌乱的喊着:“娘亲娘亲别走” 没人知晓,莫野沉海,被花船压着喘不出气的那几个瞬间,他体内有一股不可操控的力量,他的阴寒几欲将整片海域冰塑起来,但眼前忽然出现一位穿着水碧色的清丽女子,她的声音婉转柔美,她对莫野说:“孩子,别怕!” 隔着水纹,看不具体那女子的模样,但莫野体内忽然缓缓产生一股温热的暖流,心中即刻喷涌而出“娘亲”一词,才融化了将要冰冻起来的海水,晕了过去。 齐一给莫野运气,他吐出海水,悠悠转醒。 “少傅?这是哪里?”莫野脑袋还有点懵懵的。 “公子,这是公孙府的药房。” “公孙府?我怎么到这里来了?师兄呢?” 苌衍和公孙芝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苌衍只得安抚道:“公子,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待会儿臣为您一一道来,只是此刻公孙统领危在旦夕,刻不容缓,还请您为公孙统领看伤。” “公孙统领受伤了?为何不请医师?” “怕是一般医师救不了他,只得劳烦公子。”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先看看。” 莫野看时,发现公孙荻印堂已黑,面无血色。他又看了公孙荻背部的剑疮,血已结痂。莫野指了指公孙荻身上几个部位,赶忙说:“齐一姐姐,待会儿我割开统领的血痂,你封住这几个穴位,要快,一气呵成。” 自从上次莫野经历思过房的暗杀之后,再拿刀已没有最初学医那般畏惧,举着刀直直将公孙荻背上的血痂抠下来,齐一立刻封穴,从公孙荻背部的血疮顿时喷出一大滩黑色血液。莫野环顾药房,拿起一个写着艾草汁葫芦药瓶,倒在伤口上,清洗伤口,又将还未研成汁的艾叶捣碎,敷在伤口上,用纱布包扎。 完事之后,莫野才说道:“公孙统领中了黑鸩毒。” “黑鸩毒?” “统领应是误喝了鸩酒。鸩鸟是一种食蛇鹰,它吃了毒蛇,便在体内留有很猛的毒素,这种鸟最可怕的地方就是羽毛。用它的羽毛划过酒,同时掺入雪花一支蒿的汁液,按比例配成鸩酒。但二师父说,鸩毒的毒性非常残酷,也不是随意可以配制的,就算是医技杰出的医士,也就是传说中的‘鸩者’,即使在犀牛角c兽皮的保护下,也是胆战心惊地配制。所以,给统领下毒的人定是费了番心思。” 如此残酷的手段真是令人扼腕!旁听的众人几乎都惊掉了下巴! “此毒可有法解?”公孙芝问道。 “此毒是杀人的利器,普通鸩毒人一旦饮下便行将发作,其性急而有治,且易辨别。但黑鸩毒毒性强而难发,因为黑鸩毒性缓而难以察觉,直至慢慢地将人血化尽。二师父说,这种引而不发的性质就像它所具备的深厚功力,等当事人的想象力和恐惧感发挥的差不多的时候,一发则动全身,无药可救,所以,此毒非数月甚至一年之久毒性才开始发作。” “既然大哥中的是黑鸩毒,那为何大哥饮酒之后即刻毒发?” “公孙统领并不是毒发,而是因为有人刺了他一剑。”莫野继续说道,“所以,我只能帮公孙统领清理伤口,止住血,但保不住他的命。” “这么说,大哥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才走了父亲,大哥又即将离开,公孙芝心中伤痛不已。 苌衍有些疑惑:“为何冉均是不用立刻令人置于死地的药,而要用一年后才会毒发的药?” “当然是怕被人发现公孙统领是因为中毒而亡,而不是中剑而亡,要不然他为什么刺那一剑!”莫野道,“咦,少傅说是什么人要害公孙统领?”他似乎才捕捉到重点。 “此事说来话长。”苌衍似乎不愿将当年的恩怨告知于莫野,怕他心生仇恨,但又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必须要莫野的帮助才能将冉均是绳之以法。“巫祭宫的灾难,丞相去逝,甚至当年先王后生下公子后忽然离世,恐怕都与少宰冉均是有关,公孙统领也正是因为调查真相,而被他毒害。” “娘亲?”莫野心中一咯噔,原来让自己从小就孤苦伶仃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什么狗屁少宰。 莫野问道:“到底什么情况?” “这要从十年前说起,十年前,冉氏与王上的胞弟韧公子为夺皇权,勾结后夏,谋反叛国,后来韧公子兵败,韧公子自杀身亡,冉氏被诛九族,少宰冉均是和当今广渊王后冉修子便是冉氏遗珠。三年后,韫王和圣懿王后微服出巡至蜀中,同情二人遭遇,圣懿王后留冉修子在身边做侍女,王上仁慈,不顾二人罪臣身份,封了冉均是一官半职。谁知二人仇恨未消,蓄意接近王上和圣懿王后,犯下种种恶行,企图复仇。 丞相大人仙逝后,公孙统领觉察岳父撞邪一事并非如此,后来发现岳父是中了‘雪花一枝蒿’之毒身亡。那日听闻令仪公子也被人以此毒差点陷害,与公孙统领相商。公孙统领与冉均是曾同拜师于蜀中驭剑士喻明子门下,除了熟习剑术,药技也十分了得。因为此毒南冥难寻,知之者甚少,公孙统领便有点怀疑此毒出自他的同门师兄冉均是之手。他念昔日同门之情拜访少宰府求证,毫无防备,不料却被这种惨绝人道的手法所迫害,臣不得已,才请令仪公子来救公孙统领。” “唉,二师父啥都好,就是眼神儿不太好,什么败家徒弟!”小小的莫野竟然皱起了眉头,想必他原来猜的不错,那王后娘娘果然在针对自己,他和小白的“雪花一枝蒿”之毒,果然来自她的手笔。那翛公子撞邪的事,无独有偶,是她差不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绝地反击(一) 莫野在公孙府蛰伏两日,公孙荻渐有恢复之色,便又跑去找公孙芝,然而对他已不是三日前那番恭敬。 “公孙芝,我师兄到底在哪?”原来公孙芝为了避免莫野莽撞出事,一直未告诉他小白身在何处。只是眼下这令仪王竟不顾自己见不得光的处境,大闹公孙府,什么摔瓶子砸碗的,整个庭院鸡飞狗跳。 “臣早已禀明王子,此时不是告诉您小白师傅处身之地的时机。”公孙芝跟在莫野后边,束手无措。 “你大哥眼见着就活过来了,我师兄现在生死未卜,你怎么那么不懂得将心比心,感恩图报呢!”呃,公孙芝被莫野骂的无法喘息,幸好这时候苌衍带着夫人,即公孙长卿的幼女公孙苓,回娘家探亲,才阻止了这场“灾难”的蔓延。 “令仪公子莫恼,臣等不告诉您,也是怕您再遭敌手。” “说重点!”小孩子最不喜欢听这些客套话了。 “当日您被法师沉海祭奠海神,小白为救您大闹法场,被王后抓进了大牢,臣等本来”公孙芝最终还是告诉了他。 “什么!”恐惧与愤怒顿时占据莫野心头,不知所措地张口大骂,“你们这群道貌岸然,没有人性的坏东西,你们不帮我救师兄,连他身处险境的消息也不告诉我,亏我还帮你们救人,我师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毒死你们全家!” 莫野边吼边愤怒地向门外跑。 “齐一,快拦住他!”苌衍道,“公子!公子!你冷静点!臣此次来,就是与您商讨解救小白师傅的办法的!” 见莫野减缓了挣扎,苌衍继续道:“从您的母妃开始,到巫祭宫,渡尘大师,公孙丞相罹难,甚至现在公孙督统受伤,都受奸人所害,我们只有齐心协力除掉这些秽乱朝纲的蛀虫,才能真相大白,使无辜的人不受其害。” “这些我们都知道了,还等什么,直接面见父王,向父王揭露那什么狗屁少宰的真面目不就行了。”莫野道。 “事情没那么简单。光凭我们三寸之舌,是无法把敌人说死的,我们需要搜集证据,将他们的恶行公诸于世,是他们受到国法的制裁。” 这时,服侍公孙荻的寺人匆匆赶来,悄悄对公孙芝耳语道:“大少爷醒了!” 公孙芝遂领众人到公孙荻的卧房,公孙荻身体仍虽虚弱,但精神却已清醒。公孙芝与公孙苓皆扶床相诉:“大哥,你终于醒了!” 公孙荻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擦掉二人的眼泪,道:“大哥找到了谋害爹爹的凶手” 苌衍道:“你昏迷的这几天,齐一已将整个事情经过告诉我们了,我们正在搜集证据,揭露冉氏兄妹的阴谋,为圣懿王后,岳父大人的逝世正名。” 公孙荻点了点头。公孙芝道:“大哥,你中了黑鸩毒,是令仪王救了你!” 莫野心中翻了翻白眼,这傻小子,你给他说他中了黑鸩毒,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只剩不到一年的活头啊。果不其然,公孙荻的脸越发苍白,眼神中全是惊诧,继而又是伤心,他的师兄竟向他下如此毒手。 “多谢令仪王。”公孙荻看向小小的莫野。 “说来,你也算是我的同门师兄了,不必客气。”莫野道。 “同门师兄?” 呃,好吧,莫野知道自己失言了。“公孙统领也别想太多了,养好身体,好好珍惜这人生最后的时光吧!” 公孙三兄妹听言已哭作一团。 哭过一阵后,公孙荻怕弟弟妹妹伤心过度,哭坏身子,浅浅笑道:“苓儿,你先回房休息,大哥有事向令仪王禀告。” 公孙苓走后,齐一和井语海守在门外,屋内只有床上躺着的公孙荻和床侧守着的苌衍c公孙芝以及莫野三人。 “冉氏兄妹,屠杀巫祭宫,暗害圣懿王后和父亲,如今连令仪王都不放过,残暴狠辣,所犯罪行罄竹难书,实乃祸国殃民的刽子手,我不能再纵容其知法犯法,而要绝地反击。”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证据?有的。”公孙荻将井语海和齐一唤进房中,命令道,“井语海,你暗中保护给父亲验尸的仵作。齐一,你去把那天在少宰府听到的影卫玉佃抓来,不,要控制住,不能让他死了。三弟,你派人保护府上的石宣和石大娘。至于‘雪花一枝蒿’之毒,还是麻烦令仪王给陛下解释解释。” “原来大哥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公孙芝面露难色,“令仪王是被王后下令沉海,芝儿偷偷给救出来的,如果就这样进宫的话,一定会立刻被抓,并且处死的。” “不仅如此,就是统领大人,也不得露面。”苌衍道,“想必冉均是已经布好除去公孙家的计谋,他肯定想不到统领转危为安,我们且看他如何下手,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明日早朝,衍便上书陛下,禀明此事。” 不多时,宫中礼监来宣韫王口谕:王上传三公子到少宰府! “赵礼监可知陛下召唤小生,所为何事?”公孙芝命下人悄悄递上两串珍珠,才轻声问道。 “三公子竟不知,少宰大人两天前遇刺,人才苏醒过来,说是依稀看到刺客是——公孙统领。”那宫人贴近公孙芝和苌衍身边悄言道。 二人听闻,会心相视。 “大哥秉性忠良,定不会做下此等糊涂事,赵礼监稍作片刻吃口茶,小生换了锦服就随您去少宰府,探个究竟。” “三公子到底快些,毕竟事态紧急,陛下还在少宰府候着呢!”那赵礼监睥睨着眼,不慌不忙地坐下饮茶。 “近几日,王上均以病辞早朝,难得一见,此番倒是见王上的好机会。”苌衍道。 “择日不如撞日,反击冉氏的计划,不如就此执行。” “参见陛下。” “芝儿。”公孙芝年岁方小,尚未在朝为官,见到韫王面次数也不多,那沉沉一声,出奇的冷。 “启禀陛下,臣有要事启奏。”公孙芝心里虽被那龙虎之气所震慑,但没失了理智,反倒先下手为强。 “哦?孤还未问你,你倒先审起孤来。说说看,你有什么事!” “臣不敢。只是臣的兄长公孙荻,受奸人所迫,身受重伤,望请陛下为兄长做主,惩治真凶。” “怎么?公孙统领也遇到歹人刺杀了?”韫王瞄了一眼仍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国舅,少宰大人冉均是。 冉均是也不起身,心里生疑,公孙荻不可能没死,这种黑鸩毒整个南冥只有他一人知晓,但他没想到正是小小的莫野,对毒物也感兴趣,偏偏就知道这种毒。他依旧从容,回道:“回陛下,公孙荻正是刺杀臣未遂,被臣府上的侍卫不小心误伤。”这番说,即使误伤至死,也不是他的罪过。 “臣斗胆向皇上阐明真相。” “讲。” “家兄并没有刺杀少宰大人。相反,是少宰大人给家兄下了黑鸩毒,又偷袭刺伤家兄,而他身上的伤是自己刺的,是他使的苦肉计。” “胡说八道!”冉均是听公孙芝如此一说,几乎口吐鲜血,原来公孙荻真的没有死,那到底是谁救了他。 “芝儿休要胡说,少宰命悬一线,怎么可能是苦肉计,况且他也没有作案动机。”韫王预感,这个公孙芝的这番言语,定是冉均是的命脉。 “臣岂敢在陛下面前说谎。冉大人有作案动机,而且这一系列的命案都与他有关。” “陛下,小儿信口雌黄,休得信他!” “无碍,且听他为掩饰公孙荻的罪行能翻出多大浪来。” “当年,冉大人记恨陛下惩他全族,便想方设法接近您和圣懿王后,甚至让自己的亲妹妹潜进圣懿王后身边,利用妹妹的嫉妒心,害死了圣懿王后。王后当年根本就不是难产,而是因为冉大人的妹妹广渊王后在药里动了手脚,而且让王上顾忌令仪王的冰冷之气的谶语,也是广渊王后的亲信,一个叫玉佃的觋师假编的。 令仪王幼时遭追杀,巫祭宫遇害都是少宰大人要斩草除根所犯下的罪行。我父亲为保护令仪王,暗遭毒手,大哥曾说,父亲是中了‘雪花一枝蒿’的剧毒,这种毒和黑鸩毒毒性残苛,知其配制方法的人少之又少,大哥和冉大人师出同门,大哥说这两种毒是他们的师父蜀中驭剑士喻明子曾说与他们知道的,此种秘毒,只有冉大人会配制。” 公孙芝说的条理清晰,冉均是顿时惊愕不已,只能念叨:“陛下,不要相信他!他说的不是真的!臣从未听说过此毒!” 公孙芝鄙视冉均是狡辩的嘴脸,道:“陛下,为了证明臣所言不虚,恳请陛下传几个证人。” “哦?何人?” “觋师玉佃,稳婆石大娘,侍卫石宣,给我父亲验尸的仵作,我大哥公孙荻,还有令仪王。”公孙芝道。 谁知韫王面色难看,广渊王后昨日已经禀告他,莫野冒犯海神,被沉海了,怎么倒没死。莫野没死他固然开心,但破坏巫觋作法那可是死罪。 公孙芝赶忙道:“陛下,关于令仪王是邪灵一事子虚乌有,真正的缘由还得让令仪王给您亲自说明。” 韫王只得下了口谕,传一众证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绝地反击(二) 不一会儿,苌衍与一众证人乌压压占满整个厅堂。 “怎么,苌衍,这其中还有你的事?”韫王皱着眉喝了口茶。 “回陛下,臣只是护送王子。” 齐一首先将抓到的玉佃带上前去,苌衍早已命人给玉佃的脸上了觋师作法时要涂的彩,韫王一看,便立刻记起来,他就是留下谶语的那个神秘觋师。然后,齐一又抹去他脸上的彩,竟是公孙荻的护卫曲语道。韫王惊诧:“这不是公孙荻身边的一个侍卫吗?” “这是冉大人安插在公孙统领身边的细作,这个玉佃原是冉府千金的奶娘之子,自小与广渊王后一起长大,感情颇深,又怎会是公孙家的人!”苌衍道。 玉佃被齐一点了穴,动不得,眼神漠然地连看也不敢看冉均是。 公孙芝不给冉均是喘息地机会,继续说道:“这位,便是给父亲验尸的仵作。” “哦,丞相之死,可有异常?” “回陛下,丞相尸身唇色发紫,七窍有血迹,不是自然生老病死,也不癫狂, 这并不是撞邪,更像是服毒而死,至于是什么毒,草民才学浅陋,竟未发觉。”仵作道。 “大哥说过,从父亲中毒的迹象来看,就是只有部分蜀地人才知道的‘雪花一枝蒿’,整个南冥,除了大哥,也就令仪王和少宰大人知晓此药。只因当时朝中诸事繁多,大哥本想等事情真相有了眉目之后,才将此事上禀陛下,不料,大哥从未发觉他一直善待的贴身侍卫曲语道,竟是他同门师兄少宰大人放在他身边的细作。大哥逐渐接近真相,即将要揭露冉大人的恶行,但本着同门师兄弟的情谊前去进一步求证和劝说冉大人,冉大人不知悔改,还对我大哥动了杀机。” “冉均是,你还有什么话说?”韫王问道。 冉均是没料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竟不知如何应对:“他,他胡说!什么黑鸩毒!什么雪花一枝蒿!臣闻所未闻!陛下,他肯定被收买了!” 仵作噗通跪地磕头:“给草民一百个胆子,草民也不敢啊!” 苌衍拿出几张小字条呈上,道:“这是玉佃觋师给冉大人的谍报,以及冉大人给他下的命令。”这样的证据一拿出来,冉均是顿时脸色慎得苍白。 苌衍继续道:“不仅如此,令仪王入宫月前,也中了此毒。” 韫王故事听到这里,顿时大发雷霆,想到自己与海若的孩子在外流离数年,如今回宫又遭迫害,心中甚是担忧:“竟有此事!令仪,到底怎么回事?” “回父王。儿臣在巫祭宫时,曾拜于蜀中驭剑士喻明子门下,学习药技,对药物略懂一二。半个月前,儿臣吃了宫中寺人做的鱼汤,后来又吃了王后宫里送来的茉莉花糕,晚间的时候觉得心率减缓,胸闷焦躁,就检查了一下当日吃食,发现鱼汤里放了石芝粉,茉莉花糕里有雪花一枝蒿的成分,这两种药物按份按量各自服用,可谓良药,若是同食且过量,便是不易察觉的慢性剧毒。它起初是中风寒的症状,七天后神经失控,如同发疯,不眠不休,不饮不食,终毒发而亡。幸亏儿臣发现的早,二师父留下的鬼臼丹可解百毒,因此才相安无事。 但是,儿臣发现宫中有人要毒害儿臣的时候,儿臣心中惧怕,也不敢告诉父王,怕打草惊蛇,便决定自己查出下毒之人,日后多加防范就是。望月台与众皇子竞技那日,所在之人皆服用了王后宫中的茉莉花糕,之后,唯翛公子回疏月轩后饮了乐娘娘宫里特质的含有石芝粉的果酒,才中了毒。王后,因此搞了一出除邪灵祭海神的戏码,只是想要除掉儿臣。要不是,儿臣让小白师兄给翛公子喂了解药,翛公子还不能好呢!” 说及此,莫野噗通跪倒在韫王脚下:“父王,儿臣从法场逃走,自知犯了大罪,但是小白师兄当时只是为了救翛公子,并不是闹法场,请父王放了小白师兄,冒犯海神的罪过,儿臣愿意一个人承担。” 韫王大为惊骇,心中剧恸,数年前没能保护爱妻,现在竟让自己儿子这么小的年龄遭遇这番变故,但他仍然保持了一个帝王该有的平静:“你先起来。此事,待父皇查实之后,定还你清白。海神是我们南冥所敬仰的善神,她肯定不会怪罪令仪。” “小白被抓起来的事情,父王并不知晓,但无论如何,抓个小孩子未免失了大国风范,去先把人放了,安安全全给孤带来。”又转向近侍:“薛礼监,你去将揽月殿的寺人全部带来,孤要一一盘查。” “诺。” 不一会儿,揽月殿的寺人全部跪在少宰府庭院外。 韫王起身看了一眼,叱责道:“大胆!” 领头的薛礼监忙领着众人惊慌失措地跪下,头沉沉的低着。 “薛礼监,孤让人把揽月殿全部的寺人都召来,怎么不见紫烟那丫头?”原来,紫烟是好多年前圣懿王后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韫王认得。 “回父王,紫烟姐姐和以前的寺人们被王后送去宗正司了,这些是王后重新调进来的寺人。” 君王最忌讳的是,自己的决定,自己的权力被触犯,哪怕只是换掉自己亲自安排的寺人。“传令宗正司,凡在宗正司当职的所有人,均免三个月俸禄。”韫王又看了看眼前的寺人,道,“这些不懂宫里规矩的,都送出宫去。” 院子里跪着的寺人皆一脸绝望,却不敢吱声,默默接受君王的审判。 “这是王后送给令仪王的茉莉花糕?”韫王走到一个捧着花糕的宫女身边,问道。 那宫女忍着不要太哆嗦,应了声“诺”。 薛礼监明白韫王示意,将那花糕与从疏月轩取来的果酒一并喂给一只小兔子,那小兔子不如人体支撑的时间长,竟挣扎了不一会儿,便死了过去。 “来人,宣王后!” 早在韫王宣揽月殿宫女的时候,广渊王后已经尾随而至,她听见里院的呼声,淡定从容,甚至有种大义凛然地走进来,漫不经心道:“臣妾参见陛下。” “想必刚才的一切你都看到了,你还有什么话说!”韫王看着那张精致的女人脸,忽然觉得,昨日看着还清纯可人的修子,今日迅速覆灭,但仍然留她尊严。 “是啊,臣妾看到苦命的哥哥和苦命的自己似乎在等待命运的审判,但终将是一场谬断。”广渊王后道,“臣妾并不知什么石芝粉和雪花一枝蒿会产生剧毒,这一切都是偶然。食物中毒,很常见,半年前,公孙丞相的三公子不也曾食物中毒吗?怎么令仪王和翛公子食物中毒就是有人蓄意为之呢?” “令仪王,翛儿,公孙丞相中了相同的毒,这难道也是机缘巧合?圣懿王后并非死于难产,到底是怎么回事?”韫王的目光变得十分凛冽,他的瞳孔几乎要将冉均是射穿,“谶语,又是怎么回事?” 齐一听后,她虽不会说话,但很机灵地将玉佃往前踢了一脚,并点开了玉佃的哑穴。“启禀陛下,这事与广渊王后和冉大人没有关系,是我,是我不知廉耻地觊觎王后,才主动出主意,做这些事,酿下大祸。” 当苌衍拿出玉佃与冉均是之间联系的证据时,玉佃的内心就已经崩溃,现下他只希望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不要累及王后。 “混帐东西!胆敢欺君!”冉均是气得急火攻心,拿起枕头下那把曾刺伤自己的匕首,扑下床一把刺死了玉佃。但他心中应该清楚,妹妹欺瞒君上已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再不敢卧床不起,而是病怏怏地大跪在地上。 “陛下,这玉佃虽是王后奶娘之子,但许多年前就已经失散,现在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冒出来,构陷王后,请陛下明鉴。” “他的确是当年写下谶语之人。”韫王不缓不急,“王后怎生认不得他?” “陛下猜的不错,臣妾的确认识他,不仅认识,那些话是臣妾教他说的!” “你为什么!海若对你那般关爱,你怎生作出如此恩将仇报之事!” “可臣妾不需要她的关爱,只求陛下多看臣妾一眼!”广渊王后早已不是当初韫王初见时那般乖巧可人,俨然一副威仪四方的凌厉之姿。“陛下,你屠我满门,我本该视你为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却没想到,自己卑贱,竟然对你割舍不下。每当我祭拜父母,祭拜族人时,心里愧疚地在滴血呀,而你却从未正眼看过我,我越发地痛恨自己,痛恨她,是她霸占着你,夺走我唯一一丝活着的希望。我就只能让仇恨滋养我的灵魂,我要让你,凤遥戈,也痛苦地活着。 没错,是我给她下药,让她难产而死,也是我让人布下谶语,让你抛弃你的亲生儿子,也是我要沉他入海,祭奠他死去的母妃,是我,是我冉修子,让你痛不欲生。”冉修子说到最后,竟然流下眼泪,“本来我不告诉你这些,也有办法度过这一关,但我就想让你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屠了巫祭宫,杀了公孙长卿,毁你的基业,只要你能永远记着我,哪怕是恨,此生也足矣,哈哈” “广渊王后心狠手辣,谋害王子,罪本当诛,但念其乃凤昭太子生母,遂除其后位,贬为寺人,打入冷宫,终生不得与外人接触。少宰冉均是,欺君满上,谋逆叛乱,施以五马分尸之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辛夷孟 除去冉氏后,朝堂人人战战兢兢,近些时日都风平浪静。南冥东北边境与后夏的战事持续了三个多月,两国均军旅疲倦,决定商议休战。后夏使者拿着后夏君王的“邀请柬”拜访南冥,朝堂之上,似乎是在议“和谈”之事,但气氛却剑拔弩张。 “辛夷孟奉我王之命,关于边境问题,来与南冥和谈。”辛夷孟是后夏当朝君王的同胞弟弟,二十多岁的年纪,身高七尺,相貌俊雅,文质彬彬,眼中却透着精明的锋芒。 “禀陛下,臣以为,此乃后夏缓兵之计。两国交战数月,公孙将军浴血奋战,后夏节节败退,如今汜国又时常侵扰后夏西境,后夏不堪与两国同时征战,便出此计。恐怕汜国休兵之后,后夏会再敲战鼓。” “这位大人所言过甚。如今天下诸侯纷争,哪个士兵不想有朝一日能够称王,称王的又哪个不想有生之年能够开疆拓土,一统天下。南冥与后夏虽都是南方大国,但两国之间的战争断断续续也持续了数年,国力并未如期增强,反而衰弱,这才给汜国强大的机会,可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两国联手,定可防御蛮敌,扩张国土。” 说完,辛夷孟呈上和谈书。 “这是按我后夏君臣之意所拟和谈书,书中盟誓,十年内南冥与后夏两国互不侵犯,结为盟友。” “‘互不侵犯’即可,结为盟友就罢了,我南冥与后夏不同,征战是为保卫自己家园,不是为侵占别人的家园。十年休战之约,南冥定会如约履行,并且会在这十年,富国强兵,希望后夏不要触我南冥逆鳞。”那王位上的凤遥戈,依旧如同当年少时,雄肆慷慨,大义凛然。他翻阅和谈书之后,心中甚为欣慰。他不是没有野心,不是不想称霸天下,但他答应过自己的爱妻圣懿王后,从此少屠戮,爱护天下子民,而他自己也不愿百姓处境困难。 辛夷孟显然是被凤遥戈凌厉的王者气势震慑到了,他顿了那么一刻,才又说道:“我王希望韫王能派一位王子出使后夏,以保证两国休战盟誓的可靠性。” 韫王心中第一感觉是反驳了辛夷孟,但他又想,后夏国力到底比南冥强盛些,他不能趁汜国侵犯后夏的机会再火上浇油,这等无名之师,无义之举,断然不是他的作风。而且韫王仁政爱民,自不愿民生劳顿,百姓饱受残苛赋税,如若自己的公子们能为百姓福祉有所贡献,也是他们的福气。 “辛夷公子来南冥路途遥遥,舟车劳顿,让典客司平大人先带尔等稍事休息,看看我南冥风光,三日后孤与你答复。” “谢韫王。” 翌日,辛夷孟在王宫四处游玩。南冥的王城不同平原上的都城,它是临着大海,盘踞在山上的,沟壑复杂,辛夷孟走着走着,走到一处人迹冷落之地,听到悲戚的歌声。 “桃红嫣然兮秋月髓,菡萏妖娆兮雪栖梅。美人兮,三月歌舞,七月见捐。白发冷苑,雨打心残。” 辛夷孟叩了叩门,见无人应声,便自觉走了进去。门庭寥落,却见一素衣妇人倚着秋千藤,黑亮的长发凌乱地垂在肩上,映的那慎白的小脸蛋很是凄美。 “夫人有何心事,在此哀叹?”辛夷孟上前搭话,他从未见过如此有味道的女人。冉修子洗尽铅华的模样也十分惹人怜爱,她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抬起了那双绝望又不失多情的眼眸。 “你是何人?竟敢来这里?”或许从遇见辛夷孟这一刻开始,冉修子觉得自己命不该绝,她还有翻盘的机会。 “小生乃后夏伯甫王胞弟辛夷孟,见过夫人。”辛夷孟听见一种柔婉而又凌厉的声音,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妇人不是一般的宫人。 “原来是后夏来的人,怪不得如此眼生。”冉修子神情又飘向了远方,“南冥,没有人会来这里。” “夫人何出此言?” “因为妾身是罪臣之女,是十年前勾结外契,犯上作乱的贼子冉仲父的女儿。韫王为了向自己的子民表现他的仁慈,纳妾身为妾,举妾身哥哥入朝为官,去年冬天,妾身生下太子,他为敷衍群臣百姓,册封妾身为王后,妾身以为苦日子终于过去了,没想到他听信谗言,百般找寻借口,直到置妾身和哥哥于死地,方才罢休。” “想不到夫人命运如此坎坷,孟甚为恸然。”冉修子的话果真引起了辛夷孟的注意,原来十年前父王在南冥的棋子,就是这妇人的父亲,如今她的儿子当了南冥的太子,日后少不得还要她的帮助。“相遇即是缘,夫人之遭遇,孟甚为同情,不知夫人可有和愿望未完成,孟愿效劳。” “一介贫妇岂敢劳公子之驾。” “夫人但说无妨。” “即使如此,烦请公子有机会去扶风殿看上一眼,修子的孩儿是否安好。” 原来,你叫冉修子。得知美人的芳名,辛夷孟心中竟有丝喜悦之感。 “太子身份尊贵,自然有人好生伺候着,夫人不必担心。” 冉修子瞬时滴下泪来,哭诉道:“公子有所不知,圣懿王后育有一子,乃陛下嫡长子,七岁方被册立为令仪王,虽然陛下暂时立了昭儿为太子,难保日后不会改变主意。况且令仪王年岁虽小,心机颇深,妾身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好,孟应了夫人就是。” “多谢辛夷公子。” 冷苑萧索,辛夷孟踏着一地的落叶,窸窣作响,即将踏出门槛那一刻,他又转过身来,道:“夫人余生,岂肯葬在这冷苑?” 冉修子似被拨动了麻木神经,进这院子后的一个月,每一天都在想着挣扎,却都是徒劳,连鸟雀都嫌凄凉。她渐渐妥协,渐渐绝望的时候,忽然又有人向她抛出橄榄枝,她怎生不紧紧抓着。 她深情的凝视并渴望着辛夷孟,妩媚撩人。 午后,辛夷孟派来四个丫鬟,冉修子任她们打扫庭院,烧起茶水,做起羹汤。 晚间,辛夷孟又来到这间深远僻静的小院子,已不是白天那样荒凉,至少有了人烟的气息。 两人一起用了晚膳。 “这四个丫头,是我的贴身侍女,会点拳脚功夫,此后,就让她们伺候夫人起居。” “妾身与公子素不相识,公子大可不必如此。” 辛夷孟伸手缓缓靠近冉修子的胳膊,轻轻落在她的手背上,言语间全是温柔:“修子,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终将是我辛夷孟的女人。” “你助我孩儿成王,我便做你的女人。”冉修子明白辛夷孟所说的“第一眼”所包含的情绪。 听冉修子如此说,辛夷孟握紧了她的手,将她拥进自己怀中,道:“那是自然。” “只恨与修子相见太晚。”他抚了抚女人的头发,“后日,我便要启程归朝,令仪王会作为质子,随同我入后夏。” “果真?”冉修子睁圆了眼睛。 辛夷孟点点头,但并无喜悦表情:“只是这次不能带你走,想必,你一定想呆在离太子昭近些的地方。不过,你别担心,终有一日,我会回来接你。” “妾身明白,你放心,南冥的事,妾身会帮你照看。”冉修子浅浅笑了笑。 适值秋瑟,枯叶凋零,这王城一隅,却被翻红浪,春宵帐暖。 辛夷孟提出让令仪王出使后夏为质,让韫王颇为烦恼,便召集群臣在凤乾殿商议。 “陛下公子众多,辛夷公子为何偏指令仪出使后夏?” “令仪王是陛下众多公子中唯一的王爷世子,身份尊贵,在众公子中最有威严。” “再怎么说,令仪王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子,此去凶险难测。” “令仪王自小流离在外,不久前才认祖归宗,恐怕不适宜再让王子离开王城。” “可是两国交战数月,明民聊生,陛下必须忍痛割爱,允准令仪王出使后夏,以停息兵戈,保我南冥泰安。” 大臣们纷纷进言。 苌衍,也是赞同令仪王出使后夏的,他这番考虑,还有另一层原因,他认为这是王子躲避南冥朝政纷争的最好机会,便启奏:“古秦国攻赵,赵求救于齐,齐国要求以赵太后最爱的长安君为质,才肯发兵,赵太后不肯,左师触龙说赵太后便有一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况且,朝中这一年来变故多端,何不让王子避过质疑,待局面稳定再将王子接回南冥。” “罢了罢了,你们都退下吧!”韫王被吵得心烦意乱。 傍晚时分,韫王阅完奏折,命人做了圣懿王后生前爱吃的饭菜,送到揽月殿,准备与莫野一同用膳。 自从沉海一事后,莫野越发地觉得宫城无趣,冰冷无情,每日钻研着如何逃离王城。今日,又搭了梯子,准备逾墙而走。 “陛下驾到!” 一阵“霹雳哐啷”的细碎声音,莫野从墙上掉下来了,正好趴在韫王脚下。莫野无奈,尴尬一笑:“参见父王!” 韫王一脸深沉:“平日也不见你行如此大的礼,今日这是唱哪出啊?” “回父王,儿臣是想爬上屋顶赏月来着!” “莫野,咱爬的是墙,不是屋顶,而且今天是阴天,哪来的月亮!”小白好心提醒道。其实,他偶尔也想逗逗莫野。这不,莫野果真瞪圆了他乌黑晶亮的大眼睛:小白,你关键时候掉链子。 韫王见状,心里不禁一阵懊悔,兴许是这王宫城真的了无生趣,令仪才一心逃离,当君王,果真注定孤独吗。 “令仪,起来,父王有事跟你说。” “诺。”莫野扑扑身上的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质子 夜风凉凉,秋叶瑟瑟。 韫王牵着令仪的手,在花园里信步:“父王命人做了些你母妃生前爱吃的膳食,给你尝尝。” “母妃?” “你的母妃是北冥国将门之后,少时与你舅舅闯荡江湖,父王与你母妃在蜀中相遇,她善良温婉,美丽可人,以超群的武艺,在武林大会中脱颖而出,一时间名动天下。” “北冥?”听着父王对母亲的描述,莫野的脑海又想起被沉海那日看到的女子,想必母亲就是那番美丽的模样,他对有关母亲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北冥,在非常遥远的北方,你母亲说那里是一片天山雪域,常年飘雪,虽然很冷,但是很美,是个冰雕玉砌的世界。 相传上古时候,神农氏炎帝是继伏羲女娲之后的天下共主,他是农耕和医药的发明者。时南方强悍的九黎族,在其首领蚩尤的带领下,与炎帝争夺黄河下游的地区,炎帝战败后,北下与居北方涿鹿一带的轩辕氏黄帝联盟,于涿鹿之野大败蚩尤。 蚩尤被杀后,炎黄两部落又发生战争,黄帝击败了炎帝,从此中原各部落尊黄帝为天下共主,而炎部也有一些部族北去天山,南上天池隐居,远离中原纷争,便有了现在的北冥国和南冥国,两国相距虽远,但每代帝王谨遵祖宗遗命,从未断过联系,直到如今。 不过,两国联姻,自父王与你母妃,倒是头一桩。”韫王脸上呈现出一些毫不掩饰的自豪之情。 “父王,母妃长什么模样?” 韫王潸然,抓紧莫野的手,朝寺人命道:“薛忠,去把凤乾殿圣懿王后的画像,装裱好的拿一幅来。” “唯。” 此时,宫人已做好膳食,紫烟赶忙命人在揽月殿开始布置餐桌,前来请示:“陛下,晚膳食已布设好了。” 韫王一把抱起小莫野,道:“我们先吃饭,父王再慢慢讲与你听。” 小白心里羡慕,却也有些失落,师弟找到了他的家人,他真心为他高兴,只是自己的家人,却不知在何方。他自生下来,便没见过几个人,也没有什么信物,陪伴他的,竟然只有天山上欺负他的昆仑奴,直到遇到师父,他才感觉到人间的温暖。 烨烨灯火,家常细语,品美味,忆旧人,怜悯父子情深。 夜渐深,韫王也终于开口:“令仪,有件事父王迟迟张不开口,却又不得不对你说。” “何事,父王?”莫野舔了舔手指上余留的油渍香味。 “我国与后夏国在边域征战数年,导致民生艰辛,百姓受尽苦楚,两日前后夏国派使者前来,关于边境问题和谈,但是他们要求你,我自小流离,最需要宠爱的孩儿,去后夏为质。”韫王虽然在朝野杀伐果决,但对待莫野,却总怀着内疚与疼惜。 莫野一听,心中有些难过,但也有些欣喜,他想要家人,但他的父亲偏偏是这南冥的王,这冷漠艰险的王城,像是囚笼,他每日被套上枷锁,无论如何,也挣开不得。终于,能离开这里。虽然他不知道后夏是什么样的地方,但他总想着,先离开这里,就有机会找寻自由。于是,莫野扬起可爱的小脸,道:“父王,孩儿能不能带着小白师兄一起去?” “令仪,你这是答应孤了?”莫野如此轻易地应承,韫王竟没有太多的欢喜,“令仪别担心,总有一天,父王会将你接回来的。” 莫野不知道的是,他这一离去,再回来,已然是另一番姿态,而这南冥也不再有他所留恋的人。 韫王下旨:冕凤鸣军总使公孙荻为黑骑大将军,少傅苌衍为钦命大夫,率领凤鸣军第二和第八营军将护送令仪王出使吾国友邦后夏国,以应后夏君王盛情之邀,钦此。 原来,韫王只知公孙荻被救过来,却不知道他只剩不到一年的命数。而公孙荻,却欣然接了这道谕旨。 但南冥朝野的斗争并未就此结束,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戌时已过,冷苑仍亮着半盏烛火。婢女扶着冉修子,欲去屋外吹吹晚风。庭院廊亭早有一人立于檐下望月。她方才饮了稍许酒,现下微醺,声音清朗许多:“使者,可出城了?” 那檐阴里的影子闻笑转身,原是玉佃,他竟没死。只见他眼梢划过王后凌乱的发髻,微颔首行礼:“臣拜见王后,王后千岁。” “还有什么王后,不过一介贱婢,起来吧,我现在受不起你的大礼。”冉修子命婢女给那黑影奉了杯茶,道:“你只还称呼我一声修子姐姐吧!” 玉佃微微恸了眼眸,动了动嘴唇:“奴才不敢。” “罢了,今日唤你来,是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王后言重了,您救了奴才的命,奴才生死都是您的奴才,请尽管吩咐。”偷天换日这种主意,恐怕只有冉修子敢在王权眼下做出。 “令仪王被遣送后夏,终是后患。”王后递给玉佃一把玉笛,杀无赦的眼神震慑着这夜色:“如今能帮我们的只有广林鬼魅,玉佃,你将这玉笛送给一个叫叶修罗的人。” 就这样,莫野担上一个南冥令仪王之虚衔,一个地位尊贵却又危险重重的身份。与小白一起,坐上了豪华的马车,出了城门,百人有余的队伍浩浩汤汤地向东北驶去。 掀起豪撵滴下的流苏,莫野回望着王城,韫王在山上的城墙处,目送着他,小小年纪,竟学会了百感交集,流下沉默的眼泪。 放下流苏后,莫野没再说什么。或许是因为疲惫,或许是本就晓得,或许是悄悄希望着这样一次出行,那双本不该赋在八岁稚子身上的深邃眼瞳,轻轻掩在浓密弯弯的睫阴里。 小小如他,哪能料想,次年春,韫王病危,册太子昭为新王,王子凤泱监国,他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 越过平川,赶上山路,恁是再华丽的豪舆也经不住几日颠簸。莫野迷迷瞪瞪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枕在师兄的怀里,而师兄则也是不堪舟车劳顿,倚靠着窗棂微酣。他掀起帘子一角,朝前喊道:“大将军!” 公孙荻闻声暂停队伍,调转马头,对着莫野毕恭毕敬:“王子可有何事?” “颠得实在厉害,我们歇息一刻可好?” 公孙荻遥望西方火红火红的晚霞,夕阳在赶路的步伐中早已落幕,哒哒的马蹄声也实在烦躁,又回过头来看看轿辇,想必少傅等几个文官也十分困乏,这才下了命令:“井语海,吩咐下去,就地扎营,今晚在此栖宿!” 听见不远处水声潺潺,莫野经不住玩心大起,蹑手蹑脚地爬下轿辇,追寻水声而去。公孙荻一个眼神示意,齐一便跟了上去。 “姐姐你会抓鱼吗?”齐一行动举止铿锵妩媚,但表情总是冰冷寒栗,依然会有原始的残忍暴戾,要说是个带刀侍卫,不如说是杀手更来得真切。要是别人,对这样的人定是避之不及,但对命格太阴的莫野来说,犹如伯牙遇到了钟子期。 齐一不甚言语,永远行动快过嘴巴,莫野抬起头的瞬间,本挂在齐一腰间的雪龙鞭一鞭下去,便有七八条鱼露出鱼肚白漂在河面上,水溅了他一脸。 “啊!”莫野吓了一大跳,忙跑近去看,忽又转头朝齐一笑笑:“姐姐固然厉害,但这样不好玩。”说着在河边捡了支粗细适当的树杈,脱掉鞋子,挽起裤腿衣袖慢慢淌进河水。当水没过膝盖,他便挥舞着手中的树杈,一下,两下许久之后,莫野终于叉到一条中等大小的鲤鱼,即刻就擎着鱼向岸边的齐一炫耀。齐一自己都不曾觉得,她的嘴角勾出一丝弧度。但她没有任何作为,或许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的天真和喜悦。 齐一出神之际,莫野用水草拴着两提子的鱼递给她,并小心翼翼地说道:“千万别告诉师兄是我捉的。”看见齐一不解的眼神,他又说道:“师兄不喜欢我杀生。” 轿辇内小白还未睡醒,一阵五彩的光芒从他脑门闪出,幻化成一个人形,是一个身着五彩羽衣,可爱的环形发髻上也插满羽毛发饰的小女孩。她乌黑晶亮的大眼睛盯着小白咕噜咕噜的转个不停,然后坐在榻上一边发愁:“怎么这个人不做梦?怎么办?”不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有了!我去偷个梦给他织上不就好了!嘻嘻,小眉真聪明。”然后又“嗖”的一下带着五彩的光芒消失在空气里。 小白悠悠转醒时,暮色早已降临,篝火浓升。 “小家伙,吃肉吃的这么欢实,哎,其实你不是和尚吧!”刚悄然走近,小白便听到井语海调侃莫野的声音。 “小孩子不吃肉怎么长身体!”莫野伸出舌头舔舔嘴角的油脂,若无其事的吃着烤鱼,他瞥见井语海拿过他身旁的包子,忙像小猎豹一样扑过去:“哎,你不能吃!这是留给我师兄的!” “好小子!你吃肉给你师哥吃这素包子!” “我师兄要练功,不能吃荤。” 小白挨着莫野在篝火旁蹲下,看到莫野的衣袖嘀嗒着水珠,一边赶忙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给莫野穿上一边嗔怒:“莫野,你又下河抓鱼了?杀生乃修行大忌!” 看到他嘴角的油渍,小白彻底怒了:“莫野,你吃什么了!”这绝对不是问句。 “师师兄,包子,是素包子!呶,我还给你留了几个。”说着从木箱上捧起包子递到小白面前,还悄悄在小白耳边说了句,“师兄,我们念的是《南华经》,到底是衲子还是羽流啊?” 公孙大将军和一众属下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两个小公子十分有趣可爱,给时常严肃的军营添了许多温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后夏 “啪!”夏语冰一声鞭响,打断了这轻松愉悦的气氛。 看到挥鞭之处断在地上的箭枝,公孙荻立刻警备起来,大吼道:“保护王子!” 两支凤鸣军迅速化成一条张开凤翼而蓄势待发的长龙,龙头向暗潮涌动的四周慢慢逼近。风影攒动,箭雨悄无声息,突然而发,袭向龙头,显然来者乃高手中的佼佼者。 “凤囚凰!” 以井语海为首,以齐一为尾的“龙凤兽”迅速绕开挡外,留出环形空地,齐一挥鞭引气凝聚,漫空飞舞的箭羽即刻凝成一撮,掷鞭粉碎。箭雨骤停,不尽的黑衣蒙面人融进夜空,旋转交换让“龙凤兽”眼花缭乱。 “龙凤斗!” 黑衣人错落有致地冲进“囚凰漩涡”,与龙头短兵交接,一股强大的气流陷入漩涡。公孙荻心知,这不是普通的杀手,他们除了身手敏捷,还拥有强大的内力。不——是灵气!思忖间,一道寒光逼近两位小公子,牵着他们的苌衍见况不妙,忙以自己身躯抵挡。“嘭!”雪花镖与剑锋相撞,那幽蓝色的刀身擦过苌衍耳边,挑断一缕发丝,那强大的力量击得苌衍口吐鲜血。小白和莫野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纵使多年檀香经卷的熏陶,还是忍不住恐慌。刹那间,三个黑衣人趁势袭上欲下杀手,莫野对着那剑光愣地瞪圆了眼睛。 “莫野——不要!” 小白还未来得及奔过去,只听得一声怒喝:“住手!”袭向莫野的黑衣人刀锋斗转,阻挡了同伴攻下去的利剑。那汪水眸里,一笔一划的闪着白色光影——是文字! 八条鬼魅倏然没入树梢,不一会儿,便只有窸窣作响的叶随风动。 “莫野!莫野!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小白拥上莫野,心疼地仔细查看。 从那凶狠的杀意中逃脱出来,莫野不知道那人落下的刀为什么没在自己颈上,只是一阵发愣,听见小白叫他才回过神来:“师兄!你没事儿吧!” “快找百里侍郎来给少傅医治!” 公孙荻一声令下,小白和莫野才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一切平静如昔,好像刚才的战斗像一场梦一样。 烛火微微的营帐里,苌衍脸色有些淡白,他朝床边的公孙荻轻轻一笑:“将军不必担忧,轻伤而已,不消几日就好了。” “少傅好生躺着。”公孙荻永远都是那种冷若冰霜的眉眼,说起来,似乎齐一的冷就是跟他主子学的。 苌衍弯身将起,弄痛了伤口才复又躺下,凝眉思索,那剑根本未碰他身,怎就击伤了他。“那剑,戾气很大。” “他们不是一般的杀手。”公孙荻又忆起年初在巫祭宫外的半山道上遇见的刺客,速度之快,刀锋之利,非常人可比拟。 齐一娇俏的嘴唇板出四个字来:“广——林——鬼——魅!” 去往后夏的队伍氛围两拨,辛夷孟先行开路,苌衍c公孙荻一行人尾随而至。历经数十天的长途跋涉,和一次刺杀之后,终于抵达后夏国。 后夏国在南冥国东北方向,它虽不似南冥国凌云之上,仙气袅袅,却也临着一方海水,景色美不胜收。后夏国的宫城房舍都筑以高台之上,庭合苑囿。公孙荻一行人抵临后夏都城城门下,不禁都对着那城墙的高深威仪深深叹气。 早有后夏国卿大夫在城门口携旨候驾。 “吾乃后夏卿大夫陆宥,奉我王之命,再此恭迎南冥公子。” 苌衍c公孙荻与陆宥互相拜见过之后才走到皇辇御驾旁迎出莫野和小白,陆宥见公孙荻的两个侍卫从轿辇中抱出两个八九岁的孩童,其中一个内着南冥锦衣朝袍,外罩紫色凤纹披风,而另一个内着白锦常服,外裹天青色蝶纹过膝长袍,腰间绅带上挂着金丝宫绦双龙玉佩,那是莫野觉得小白穿的素,便把那玉佩给他系上,殊不知,陆宥却把小白当成令仪王。 陆宥向小白莫野二人迎去,道:“王子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先请移驾偏殿休息一日。待明日早朝之后,孟公子在风云殿设宴为王子接风洗尘。” 苌衍见两小儿不知所以,忙回道:“劳烦陆大人。” 后夏的宫墙巍峨不失婉约,景廊水曲柳龙,楼榭歌台莫不漆木雕檐,鎏铜镶金,极尽奢华妩媚。若说南冥国都是缥缈出尘的仙子,远在西南的汜国国都拟作巾帼不让须眉的红娘子,那后夏国都就是端庄华丽的贵妇人。南冥的屋舍殿宇傍山而建,格局虽壮观,但房屋却不如后夏庞大,莫野感觉很是新鲜,欢腾地跑来跑去,嘴里还不停地嚷着:“师兄,这房子好大,好气魄!” “嗯。”小白却不似莫野般惊喜,淡淡应了声。 苌衍引领众人进入屋内,禀退了侍候宫人,让莫野小白坐于高堂之上,跪拜:“王子,您现在是质子的身份来到后夏,代表的不仅是您自身的王子身份,更是关系到王室政权,南冥百姓安泰的利益,所以,此后,您的言行举止都要小心留意。” 堂下的氛围太过严肃,小白莫野再怎么沉稳聪慧,也不过是始龀稚童,见一屋子跪着的人,竟不知该如何处理。当小白轻扯莫野的衣袖时,莫野忽然仍像在南冥初入王宫一般,欣喜起来,他知道这“王子”的身份可以让他们不必怯懦,不用恐惧。于是,天生地想要作践这种总是一本正经人的邪恶因子又开始隐隐作祟。他紧了紧抓着小白的手,走近苌衍,巴眨着那双澄澈的眼眸,惯有地诚恳和天真:“少傅,质子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苌衍发愁怎么解释为好呢。 “质子就是后夏与南冥两国停战的筹码。”公孙荻却不顾太多弯弯绕绕。 莫野和小白都不做声,苌衍便迅速向二人陈述了目前形势:“如今天下四分五裂,东西南北各有大国统领,小国不一。其中南方有东南后夏,西南汜国以及我鹏山南冥三方势力强族,三国中又数后夏国最为强大,南冥本不好战,却地处汜国与后夏之间,卷入纷争不可避免。因此,唯有派公子与后夏建立王国邦交,以护佑南冥百姓免遭生灵涂炭之罪。” “护佑南冥百姓?”小白没料想过事态如此严重,神色不觉间由紧张变为担忧。 “呦呵,堂堂一国少傅开起玩笑不设天地啊,我和师兄年龄加起来也不够您的岁数,怎么去护佑南冥百姓!”莫野看跪着的苌衍诚诚恳恳的语速语调,越发得意骄纵,唏嘘一阵后,便腆着个笑脸趴在苌衍耳朵边上窸窣细语:“再者说,这等苦差事,简直是提溜着脑袋在钢丝绳上溜达,您确定不是狠心找我们做替死鬼?”声音虽小,但在这严肃庄重的时刻,整个厅堂安静地足以让距离近的公孙荻和小白听到,小白只当他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师弟在调皮,在玩闹,却没注意到莫野眼中散发的冰冷挑衅。 似是为八岁稚子的“独特见解”所震撼,一向温文儒雅的少傅苌衍神情微涩:“古语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何况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公子身为南冥皇裔,理应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啰嗦!”莫野朝着苌衍翻了个白眼,又从椅子上蹦下来,跃至苌衍身边,扶起他坐下,道:“那依少傅来看,莫野该怎么做。” “公子知时务体大局,臣等莫不钦佩。公子自幼在宫外长大,对宫廷礼制不甚知晓,在南冥,陛下或可纵容,但明日会见后夏君王,需礼数周全,不能有损我国威严,因此请容许臣先教公子如何循礼。” “请教少傅。” “自此以后,公子御名凤令仪,是南冥皇室嫡长公子,身份尊贵显耀。在内,臣等会遵循南冥礼制辅佐公子,在外,我等虽以柔弱姿态赴后夏之邀,也不能对后夏君王行臣服之礼”烛火烧过一熄又一熄,苌衍滔滔不绝。莫野看了一眼旁边打盹儿的小白,忙打断了苌衍:“少傅所讲,本宫自当耳提面命,日常礼制请容许本宫慢慢学习。当下要务,少傅应准备准备明日风云殿会晤所需。” 苌衍听见莫野的命令,心中竟有些惊喜:“臣遵命。公子,容臣最后再啰嗦一句,如今公子屈居后夏,一言一行都得万分小心,切莫得罪后夏权贵。破坏两国邦交,不仅危害自身,还会荼毒百姓,罔顾天下啊。” “嗯。”多年蒲团经卷,沉香弥漫的熏陶,百姓啊,天下啊,这些话听得他都要耳朵起茧了,他深邃的大眼睛细细拉长,“对了,少傅,这异国他乡的,本宫一个人睡害怕,可否让师兄与本宫同阁而寝,同桌用膳?” “呃,小白公子是公子的师兄,自当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禁足 风云殿是后夏接待外国使者的专属宫殿,殿门外中央立着樽约莫一丈高的九鼎青铜,其上的狴犴纹理栩栩如生,其彰显意图明目可见。且不提满目琳琅的奇珍异宝,风云殿内小到杯盏醅茗,金樽清酒,梨木案几,珠帘屏风,大到君王龙椅,贵宾金榻等几乎所有的配具,都闪着警示性的光辉。 莫野看遍殿内稀奇事物,便觉得有些烦躁,已经悄声问了好几次苌衍什么时候走,苌衍却也是无奈摇摇头。唯独小白,他的眼里也不是只有黑白灰,《无形谟》第三阶便是悟思色空,他深知若要解悟“色即是空”,那自然要知“色”的本来面目。正因如此,他方可以在等待后夏孟王为公子令仪的洗尘宴上,比过公孙荻和苌衍的不安,静默诵经两个时辰,直到陆宥第三次从前厅请示回来。一句“孟王事务繁忙,不得闲暇,谴陆某请各位暂居沁芳苑,请见谅。”之后,便将莫野一干人等应付过去。 偏远而陈旧的院落被收拾出来也不会显得不敬,苌衍看着这略显荒芜的沁芳苑,不禁感叹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或许真能减轻一些失落,他于苦涩中淡然而过:“还好,日常用物且都完备。”加上一位内侍送来的侍候宫人和将整个沁芳苑围得水泄不通的卫兵。 三天的时间,他们就只那天在风云殿见过陆宥和其他两位侍郎官,再没有接触过其他除了侍者之外的其他人,更别说是帝王的召见。这天,苌衍想出去询问询问,谁知刚踏出门槛,便有大刀挡住去路,不待他问,那领头的将士便道:“上头有令,大人们是后夏的贵宾,为安全起见,特令小人在此守护,您若有事,吩咐小人便可。” 苌衍心领神会,便取出一封信来,递给那将士,道:“那烦请大人将此信交予陆宥大人。”看那侍卫对信封迟疑半晌,苌衍忙加了句:“不过是询问陆宥大人我等能何日觐见圣驾而已!”他转身回去那一刻,那个侍卫便将信随手掷给身后手下,冷声道:“烧了!”那时苌衍就心知,要在此做长久打算。 全封闭式的豢养,无异于条件稍好一点的牢笼,便框住了对南冥的威胁,也可能是保证了南冥的安全。公孙荻和苌衍就在这小小的沁芳苑安身立命,当起小白c莫野,甚至井语海和齐一的夫子,苌衍教他们文史政修,公孙荻教他们习武练兵。 逆来顺受的半月之后的某日,苌衍正在为小白和莫野传道授业解惑。 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念罢《论语·述而》末句,苌衍沉首回视,只见左侧小白调息宁和,右侧莫野声音昏昏欲睡。苌衍俊眉微皱,《论语》堪称多国礼教之本,公子生性顽皮,未曾“学而时习之”也罢,这小白温恭良顺,竟也如此不服于教,莫不是他未学孔圣因材施教之道?他决意测试一下公子的心意,轻咳几声唤醒两小儿,道:“学而,为政,八佾,里仁,公冶长,雍也,述而,可有让尔等受益终生之箴言?” “万物精彩纷呈,不可一语诉玄机。世事变化无穷,一言难保浮萍生!”莫野如是说。 “公子此言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不知小白公子有何高见啊?” “少傅,师兄自是不喜欢拘泥于礼,他只愿修行度化,您休要扰乱他神思!” 苌衍不知,小白时刻都在修炼《无形谟》,自是听不进孔孟之道。眼下正练到入神之际,苌衍之语如同响在九霄之外,哪能应他。 唯有莫野仍在他耳边聒噪:“少傅,这通篇都是子曰子曰的,难不成子曰什么,这天下之道就是什么吗!”说着不解气似的,还鼓起腮帮子上前将书页翻得哗哗作响,“您看这个,《学而》里的‘贤贤易色’,未免斥于众生平等,拂了女子尊严;还且说‘事君,能致其身’之警言,我固然事君愿死而后已,但君可愿为苍生免于杀戮?后边这个,《雍也》篇的,‘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若是少傅颜回之类,那必是品行高尚之作,社稷之福,若是歹人逆境也如此用功,岂不造就乱世枭雄” “谬论!谬论!”苌衍已没有勇气听下去,一个七八岁的黄口小儿竟全盘否定自己寒窗数年的成果,再顾不得少傅之尊,竟气的跺起脚来。 守于书房门外的井语海见状忙掀门而入,道:“少傅,方才紫烟来说膳房谷粱已不足三日。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当然要主动出击,如此傻等,最后只会是坐以待毙。”莫野抢先言道。 适时,公孙荻听见屋里闹腾,进来查看,不想又听见这位小公子在“大放厥词”了,不禁朗声笑道:“哦?公子这话说得倒是不差,只是我们连这沁芳苑都无法跨足,如何主动出击。” 莫野眼中闪过一丝邪魅,不,在那个年纪应该叫做有了主意时的得意一笑,朝玄关处的齐一道:“姐姐身怀绝技,不知能否在门外两支卫队不察觉的情况下离开王城?” “是。”齐一会意公孙荻的眼神,冷冷一应。 “那就好。少傅,弓箭已备,箭靶何在?” 苌衍恍然大悟般:“素闻后夏统一东南以来,后夏君王为巩固皇权几经变法,朝内大臣对变法内容各持己见,渐渐形成分别以后夏上卿大夫陆宥和名门之后中书丞箴是仪为首的‘箴陆’两党分廷抗礼的局面。这二人因政见不合,素来不睦,可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可以循此罅隙,解开被禁足和断粮的桎梏。” “敏儿,准备笔墨!” 月色朦胧,黑夜微启,一轮汹涌的黑色旋风卷过后夏王城的屋脊。莫野伏在齐一脊背上,听耳旁风声呼啸而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他的心中甚至对齐一这么一介女流有些崇拜。他们在皇宫外等到天明,换上常服,大摇大摆地走在后夏京都繁华的大街上。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却不知这箴府何处去寻。很快,莫野的目光便被这繁华的喧嚣所吸引,被一个卖玉器的摊柜所吸引。莫野赏阅一番后,拿起一个遍体饰火凤和卷云纹的玉剑饰,朝身后的齐一说道:“姐姐,把你的雪龙鞭给我!” “哎呦,小公子,这可是和田玉饰” 莫野拿出一锭银子蹲在木箱上,打断卖玉郎的后话:“本公子可是箴右丞府上大总管的亲外孙,区区一块和田玉在本公子眼里还不算什么!你只管将这块玉饰装在这支银鞭的手柄上就行了!” “是,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那箴府可是长恨街的大户,不,是我们后夏的贵族” 听到此处,莫野一把扯过雪龙鞭,塞给齐一:“姐姐,好了!”然后,就撒腿往天府街寻去。齐一脑袋一愣一愣的,跟不上莫野的思维,只好跟上他的脚步。 齐一背着莫野伏在长恨街西阁山庄树荫里的围墙上,看到府邸四周都驻守着精甲将士,中庭门开六合十二扇,沉重的镶金木门死死紧闭,赫然映着牌匾上“箴府”两个大字。不等莫野和齐一走近,守门人忙将他们驱逐得远远的。 “箴府守卫森严,恐怕难以潜入。”莫野只是自言自语般的轻诉,不想猛地一阵风起,停下时已随着齐一的身影落在箴府最高的屋脊上。 莫野抚了抚起伏不定的胸口,抬眼凝视齐一许久,他感觉齐一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人类范围。齐一瞥了一眼莫野投来的视线,她虽不会说话,但能感觉到那视线中充满的怀疑与惊奇,便有些逃避性地低头审视箴府的房屋。忽而,她挥鞭卷起一颗石头,冲开一扇窗户,将书信用一把小匕首扎进那卧室的床棂镂花框上,即刻便有人出来查探,他们已经消失在树荫中。 常年深居山野,一入这熙熙攘攘的街头,莫野便如一匹脱了缰绳的骏马,在街上蹿来蹿去地玩耍。 忽然喧闹的街市上空飘起静逸空灵的歌声,温润如春风般地抚上小莫野心头,他在鹏山山林里玩耍的时候,总觉得巫祭宫的诵经声中和着这样的曲调,没想到在异国他乡也能听到。 “冰姐姐,你有没有听到一种很好听的歌声啊?”小莫野抬头问道。 他见齐一点点头,就准备循着歌曲的方向找去,只见齐一抱起小莫野一阵风似的落在一个华丽丽的楼前——声音,正是从此处传出来的。 “天——下——第——一——楼。”莫野一字一字地念着。小脑袋瓜想了一会儿,便生气地叉着腰:“这后夏国真是不谦虚!胆敢称天下第一,小爷今儿要见识见识!” 齐一心中有些无奈,她的小主子不知又犯什么调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天籁 好大!好美!还——好香啊!莫野心中兀自感叹着,丝毫不觉得他们这样相貌不俗的一大一小搭配着走进天下第一楼,十分惹眼。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姿态娉婷曼妙的美丽女子迎上来,软软地挪近一身男子装扮的齐一,声音怯懦娇羞又风骚妩媚:“公子,门口风凉,随奴家到阁内喝杯清露酒暖暖身!” 齐一凌厉的眼神一甩,那娇滴滴的女子不小心打了个踉跄,后退了几步,忙低身道歉:“奴家失礼!” 看着那女子有畏惧之色,莫野方才仗气说话:“敢问姐姐,这歌声出自何处啊?” 那女子朝后院努了努嘴,看二人向后院走去,便与堂下的仆役私语几句,方才跟上去。 进了后院,便是一条水上长廊,曲折通向湖彼端一池莲叶田田中央的八角亭,亭子四周都挂着珠帘,影影绰绰可见一女子水碧色的裙袂。 杯酒下肚,又听见琴声渐起。楼内的嘈杂声也私下退去,亭中美人,还没露脸酒楼就一片安静。池塘此端的走廊,已围满了人群;二楼楼阁,举杯的,忘了喝下酒水;猜拳的,张着手指忘了收缩;吃菜的,忘了落箸;甚至笑得人,都忘了收缩笑容,大家似乎都禀着气息等待什么。 淇水畔兮 孤柳情,桃花揖 月影息兮 子戚戚,人未归 山再青兮水复流 情字怎断c残垣堪休 这时,湖中莲叶间划出一叶扁舟,迎舟而立一位身着男子青衫的俊俏女子。大家都还未回过神来,却听得童声呦呵:“您是方才唱歌的姐姐吗?” 莳萝不禁笑容:“小公子为这歌声而来?” 惹得众宾客亦笑语搭腔:“这是天下第一楼的老板,莳萝姑娘!” 不可否认,方才的歌声宛如天籁,莫野就像身至广莫之野,心神荡漾,又像醉迷山谷微风,期待邂逅一场趣事。他的每一场梦,每一场经,都萦绕着相似的曲调,像是某种召唤,催促着他醒来。只是,那时候他还太小,虽然敏感,却不知为何敏感。 “莳萝姑娘可否让众人见上一见这奇女子?”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是啊” “也不枉我们花了这大把大把的银子啊!” “诸位大驾光临,令天下第一楼蓬荜生辉,为馈谢诸位的捧场,莳萝百般相求,才求得小姐每月十五唱上一曲,只是小姐年岁方小,见不得生客,还请见谅。但请诸位宽心,天下第一楼的姑娘个个品貌端庄清丽,且多才多艺,定不让各位失望,还请各位尽情欢娱。” 莫野张望着八角亭,小声嘟囔着:“看样子,真的不能看那唱歌的人了!”忽而又灵机一动,面向齐一,张开双手,巴眨着眼睛,这是——要齐一抱抱。 齐一一抱起他,就听的耳边响起悄悄话:“齐一姐姐,我真的很想很想看一下唱歌的人,你带我偷偷看一眼吧,就一眼?” 又时一阵疾风,二人已落在八角亭檐下,莫野忙拽一只荷叶掩护自己,还一边小心翼翼地对齐一示意,让她藏起来。 帘内人显然有些惊慌,奶奶脆脆一声:“有人!” 帘内忽的响起画眉鸟叫般的口笛声,继而射出一支白羽箭,瞬间即被齐一的雪花镖冲偏方向,两人隔着帘子徒手过招去了。莫野趁机蹑手蹑脚地钻进亭内,只见一个小女孩藏在琴案后面。那女孩见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便也没那么畏惧,只问道:“你是谁?为何闯入这里?” 莫野觉得这小女娃美丽的紧,笑着走上前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眉姐姐救我!” 跟齐一斗暗器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轻巧灵活,说是跟齐一打架,还不如说是在嬉戏玩耍,那三寸青铜口笛随着欢快的音符射出五颜六色的箭羽,与齐一的雪花镖有规律的碰撞敲击,像是形成一道新的乐谱。正玩的尽兴,听得小女孩呼救,忙转身去看,却发现这个小男孩她好像在哪见过?哦!那个人的梦里! 感觉帘内口笛声停,齐一也正收手,却感觉到了跟她同样的气息,稍作巡视,她心中一凛,忙抓起莫野就走。只是仓促间,腰间的那颗佛珠坠子挂在琴端的凤冠上,他们亦不知,正是这颗佛珠,将他们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我认得他,他是南冥的王子”这善使三寸青铜口笛的,正是那日进入小白梦中的画眉,这人间亦不会有人知道,她竟是姑射山上修成人行的画眉鸟——姑射小眉。 那人?南冥王子?箴漓手捻着那颗佛珠,眉眼怔怔。 天色渐晚,齐一感觉到,自从天下第一楼里出来一直有人跟着他们,这街道与宫城间有好长一段僻静的路途,许是他们下手的好时机。 果真,他们又看到幽蓝之光,那光正朝他们劈来,下一刻即有几股黑袂涌入昏幕。 免不了一番交战,表面上两方相持不下,实际上齐一一介女子,还背着莫野,与四个和她旗鼓相当的人交战,体力渐渐不支。莫野趴在齐一背上,他感觉到了齐一的虚弱,面对四个如此厉害的杀手,他顿时失去了安全感,连声音都有些强忍的颤抖:“喂,我们姐弟与各位大侠素不相识,你们何故苦苦相逼?” “齐一姐姐!”朝他刺来的刀渐之逼近,他已逃无可逃。雪龙鞭随着齐一身子旋转抽去,将两个黑衣人的剑卷在一起,将刀锋逼退。趁着这间隙,夏语冰一把抱起莫野,驰骋在屋翎之上。但是,后面两个黑衣人穷追不舍,迎面又刺来两道幽蓝之光。齐一蓦地停下脚步,让莫野紧伏在她后背。看着两侧逼近的黑衣人,她挥舞着雪龙鞭,肃杀的气场让黑衣人愣了愣,鞭尾暗投出四枚雪花镖让他们猝不及防。齐一心知,只要进了王城就能安全,她唯有给自己制造更多离开的机会。可是,暮色笼罩,城门快要关了。 “姑娘,只要你将这个小公子交给我们,我们定放你安然离去!”紧追不舍的黑衣人中终于有人说了话。莫野不禁想,是不是所有的杀手都是这种声音,气场上都能将人打入谷底。 语罢,齐一握紧了雪龙鞭,仍扯出一副不以为然的冷面孔。倒是莫野 “流氓!四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子和一个姑娘,你们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点节操都没有!呜你们到底是谁家的坏蛋!我要让我小师叔教训你们!我小师叔可是南冥大祭师,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在众人被莫野这一出整得发愣之际,莫野等来了曙光。井语海的剑疾速刺向黑衣人,他们中有人见了血,便充着满眼血丝扑了过来,擎着幽蓝之光就刺将过来,好巧不巧,小白刚爬上屋顶,弱弱喊了一声:“师——弟!” 莫野看见刺入小白右肩的血刃,以及井语海逼退剑刃后从小白肩上闪出的血,就像自己的心被剑刺中一样,疼!很疼!挣脱齐一的背,从井语海怀里抱过小白,莫野眼泪唰唰地往下流,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他放下所有心防去对待的人——莫野的神情真是千变万化,呆愣,惊恐,怨恨,杀气,担忧。 漆黑的夜,月色朦胧。莫野狠狠瞪着那四个剑拔弩张的黑衣人,他的眼瞳越来越深,深过夜色,那一笔一划的白光渐渐闪现。他的浑身充满戾气,房顶上的瓦都蠢蠢欲动,太阴真气笼罩了整个夜空。终于,他的怒意达到顶峰,怒吼了一声,他眼中的一笔一划都化成一道道由白变红的血刃,甚至连瓦块都碎成粒,向黑衣人席卷而去。 “莫野不要”小白慢慢蠕动唇角,这样的莫野真不像他可爱天真的师弟,但他知道,这真的就是莫野,这样的寒意才是真正的莫野。 听着小白气息微弱地呼唤,莫野狠狠吐了口血,嘴里念叨了句“救他”,便晕了过去。黑衣人早已受伤遁影,凄冷的月光下独有发愣发呆的他们。 井语海和齐一几乎拆了郎中的药堂,他怒吼着,他提溜郎中的命让郎中为小白和莫野医治。 在药堂呆了一夜,莫野悠悠转醒,忙扑下去趴在小白床边。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榻上那具同样瘦小的身躯,生怕他突然离自己而去,他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他总是为自己遮风挡雨,可他也那么小,那么小,怎么有那样强大的爱呢! 莫野不知道苌衍在那封信上写了什么,应该是类似权势争斗中站位的问题。翌日上午,便有一群宫人给沁芳苑送来给养物资。三天之后,他们被带进外交驿馆,那位箴丞相拉着苌衍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西阁山庄里的府邸莫不庄严奢华,最大的筑楼便是箴府,东西两边是外国使者驿馆所居。 总之,因为那一封信,他们光明正大地住进使者驿馆东廊凤栖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幽蓝之光 当日,陆宥错把小白当成公子令仪。如今“公子令仪”在后夏国受了重伤,后夏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后夏王宫里派来了御医,亲自为小白医治。甚至用了最好的内服外敷的药,小白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一日清晨,莫野刚一睁眼,便见身上裹着绷带的小白脸色惨白,额头冒着虚汗,身子轻轻抖着。 “师兄!我去叫少傅!”莫野胡乱披了衣裳,就要翻身下床,却听见小白唤他。 “师父,小白疼!骨头要被蚂蚁啃光了!”小白似昏似醒,眉目紧皱,浑身翻来覆去地拧着。 “师兄!师兄!”看着小白难受的样子,莫野非常害怕,他紧紧抱着小白,哭喊着:“师兄!我去找小师叔,小师叔一定有办法的!他那么神通广大!” 原是姑射小眉织好锦梦,准备昨晚送予小白,却发现他的脑海浮现亦真亦幻的片断,这是人非正常昏迷时才会出现的情况。她出了小白的幻念,促醒他之后才知道他中了幽蓝之光的毒。 “幽蓝之光?这解药只有叶修罗才有,怎么办?”看着小白生不如死,姑射小眉内心也很焦灼,不一会儿变成一只五彩羽毛的画眉,振翅盘旋。 眨眼间,她就箴府内宅深处一幽僻的庭院中恢复人形,满园花毯,美轮美奂,只见她沿着鹅卵石铺砌的小路走向深处。穿过华丽的外景楼,循着走廊至一处竹篱牌坊,上面挂一扁,篆体题着“采真篱”三字,古朴自然,里面传出悠悠的琴声,莫如一幅写意春秋图啊。 小眉一路蹦跳,一入篱内廊亭,满屁股坐在梨花木凳上,呦呵着:“韵儿,快倒点茶来!”那抚琴女童身后的丫鬟忙迎上来,一边倒茶一边问道:“眉姑娘何事匆忙?” 那琴声渐止,女童命侍女盖了琴,方落座于石桌旁的梨花木凳上,与小眉交谈起来。 “姐姐何事匆忙而至?” “漓儿,我要找的人受了很重的伤。你懂医术,可曾听过幽蓝之光?” “姐姐要找的人中了幽蓝之光的毒?”箴漓心中亦明白,这幽蓝之光定是紫霄宫之人所为,自己不便解毒,但小眉与自己情同姐妹几番思忖,她说道:“中了幽蓝之光,七日之内如若没有解药,就会毒发身亡。只是解药在护法那里,护法的紫霄宫距离甚远,这恐怕” “这可如何是好?” 她转眼看见姑射小眉担忧急迫的神情,心下不忍,忙又说道:“不如这样,后山幽梦谷得天独厚,充满灵气,可让姐姐的朋友先去那处静修,再配以仙玉簪花和清露酒,方可让毒性延缓两日,此间,我让莳萝陪我去紫霄宫讨解药,可好?” 姑射小眉从自己脑袋上取下一支紫色的羽毛,攒进箴漓的项圈中,感激如斯。 翌日,右丞相箴大人命人带进来一位小乞丐,没错,这正是姑射小眉乔装而成,她天南海北地神吹一阵,便掐指一算,煞有其事地说道:“后山有谷,谷中有崖,崖上有亭,亭中有一莲花台,乃天地灵气汇集之处。小公子当于那莲花台修习三日,期间三餐以浸过仙玉簪花的清露酒喂之,毒性可解。” 公孙荻心中戒备,对着那小乞丐呼声喝道:“你是何人?” “我是姑射。”姑射小眉却也不多说,看他们有所迟疑,心想目的已成,便借说有事告辞。忽又转头轻笑:“对了,此毒毒限五日,五日内若不解毒,后果不想而知。” “这后山虽有灵气,但也凶险至极,曾有过修道之人望借得三尺精华,不想再未出来。”方才领进小乞丐的侍从说道。 公孙荻眉眼微皱,苌衍忙辞退那位侍从:“还请大人代为感谢箴丞相。” 莫野房外中厅只余苌衍和公孙荻二人,公孙荻道:“一眼望去,那山谷相距驿馆不算远呐,这里怎么丝毫感觉不到灵气?” “莫不成是陷阱?” “我等受王命保护公子出使后夏,定要十分谨慎。” “要不,先让人前去探视一番?” 莫野在屏风后听得他们讲话,忙跪至苌衍和公孙荻面前。二人亦同时跪下扶起莫野,道:“公子切莫如此,折煞臣等。” “少傅,将军,莫野自小孤单,幸得巫祭宫师父师兄们的照顾。但那日,莫野看到看到巫祭宫的大火了,师父师兄们都不见了,不然他们会找莫野的,这些莫野都知道的。莫野不后悔跟你们来到这里,莫野会乖乖听话。少傅,将军,莫野现在只有师兄了!莫野别无所求,只求师兄好起来,求你们救救师兄” 小小的脸上涕泪涟涟,莫野抽噎的词不成句,他们心中也万分不忍:“公子,想那后山定是危机重重,我等身负王命,不可大意而为啊。” “莫野不怕,师兄所剩时间不多了!师兄身上已经出了好多红疹,还不停念叨着蚂蚁在啃他的骨头,他肯定非常痛苦!哪怕那山谷会有多么凶猛的大黑熊,莫野也不怕!” 公孙荻忽然心中窝气,跪拜而下:“臣惭愧。公子年幼方能如此重情重义,吾乃南冥将士,却如此畏首畏尾,臣即刻带小白公子去那莲花台!” “谢将军!但少傅也说得对,你们还有未完成的任务,你在此守护,让齐一姐姐和海哥哥带我和师兄去吧!” “公子去不得!” “啊呜师兄”又是一气儿哭闹,苌衍和公孙荻方才同意莫野进山。 穿越葱郁苍莽的山林,几经蜿蜒曲道,已经可以望见山顶的凉亭飞翼。莫野忽然定住身子,细细听着。小白伏在井语海的背上,迷蒙中也静静感受着,闻着这里的空气,让他身心都舒服。 越往上走,小白感觉到那股灵气越发纯净,他们全然不知已进入了一个梦的结界。莫野还嘟囔着:“哪有什么危机重重,小爷我自小在山中长大,与虎豹豺狼为朋,与草蛇虫蚁为伴,山中夜路不知走过多少回呢!” “公子,蛇!”井语海忽然大叫一声,莫野瞬间躲到齐一身后,齐一也抽出银鞭,才发现井语海扑哧一笑,原是逗弄公子。 莫野也赤红了脸,嗔道:“大坏蛋!”忙羞羞地向前跑去。 忽而听见水声,他们循水声而去,果然见好几丈高的瀑布,从一处洞口的山岩泻下。齐一探了路,他们很快就见到了瀑崖上的凉亭,幽梦亭,亭中果然有座莲花台。井语海把小白放上去,齐一给小白输送些许灵力,助他微微转醒。接着,小白身体本能地慢慢开始利用《无形谟》为自己疗伤。井语海和齐一守在亭外,如此美轮美奂之地,莫野也忍不住四下望去。只见临着瀑布的大岩石上一个水碧色素衫女孩儿在抚琴,她似乎并未察觉他们的到来。 女孩儿一曲弹罢,总觉不如意,心神便被扰乱些许,这才发现原是有人闯入冰灵谷,便忙躲进山洞,偷偷地看着在幽梦亭发生的一切。 眨眼间,只剩空旷的断崖,独一樽古琴。忽然姒凌飞来,落在古琴上,莫野蹲下身子想去摸它,却看到琴侧篆刻着“漓儿”两字,想来这便是琴主人的名字吧。 莫野想起昨日在天下第一楼的琴声,他看了看正在疗伤的师兄,拨动琴弦。 这琴声让他想起在巫祭宫的日子,那时候他总是在诵经声中听到,那时候还总偷偷上垂云峰和师兄一同快乐地玩耍,而现在,师兄该死的命运捉弄!原以做了王子,便能一生无忧,想不到,正是因为这个身份才招来一次又一次的追杀,害得师兄受苦。 莫野从小多动贪玩,很少会静下来去想那些事,想着想着便一发不可收拾。此时怅然,他便跟姒凌说起来:“姒凌,我出生就被父母抛弃,在巫祭宫时,我知道,虽然师父和师兄们对我也挺好,但他们都觉得我是怪胎。” 莫野从未对人提起,他的记忆其实一生下来便有。他记得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蒙面女子把他送进渡尘大师的怀里,她的额头上有一株浅浅的银色印记的彼岸花,在南冥被广渊王后沉海时,在海底见的那个女子,像极了他印象里的母亲;三岁时,有一次他掉进后院的池塘里,池塘的水瞬间凝结,他从破口爬上冰面,安然无恙地回到岸上;五岁那年,二师兄带他上山捡柴,遇到两头大野猪,他惊恐地望着它们慢慢逼近,忽然间枝旋叶落,野猪由内而外先膨胀后炸的个粉碎;就在去年,他做完午课后躲在柴房烤地瓜,一阵风带走火苗,整个柴房都将要烧起来,师兄们救完火之后发现他还在地瓜旁边沉沉地睡大觉。自小,莫野都知道自己有奇怪的记忆,奇怪的思维和奇怪的力量,但他不想做个怪小孩,只想做个可以一直被师兄疼爱,被师兄保护的小师弟。只可惜,现在这一小点心愿也变成了奢望。 “师兄看着我的时候,对我笑的时候,都让我觉得自在,让我觉得我不是孤独的人,他担心我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可是,他受伤了,受了很重的伤,呜”莫野低声泣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解毒(一) 昔日在巫祭宫修习,除了药技,莫野最擅长的便是乐理。当下忆起身世坎坷,琴声越发悲戚,躲进山洞的水碧色素衫女孩,正是前日在天下第一楼抚琴的小姑娘,她将莫野的倾诉尽收心中,竟然微微有些心疼,浅浅流下泪珠儿。 忽然之间,齐一觉察到一阵晕晃,赶忙与井语海将小白和莫野护在亭内。顿时间,草木移形换影,将他们包围在山谷内。 “海哥哥,怎么回事?” “有人控制了山林,用阵法困住了我们。” “这,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小白还在疗伤中,莫野不禁有些着急:“齐一姐姐,你可有办法?” 齐一甩出雪龙鞭,沥了一层白色粉末,朝花草树木狠狠挥去,鞭痕所到之处,生灵皆枯,渐渐开辟出一条道路来。不消片刻她兀自停了下来,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从袖口退出了浸毒的雪花镖。 顺着雪花镖射去的方向,众人似乎看到了个满头彩色羽毛的小姑娘,继而一道红绫裹住了雪花镖。齐一眼神一凛,飞身欺近,攻向那道红绫的主人。没有顾忌到小姑娘的转瞬即逝,莫野瞪大了眼睛看向红袂飞舞的少年,俊逸轻狂。 “小师叔!小师叔”莫野大喊。 这时,鱼砚秋已然用袖出红绫紧紧缠住齐一的雪龙鞭,禁锢着她瘦小的身躯,对上她顿时柔软下来的眸子轻轻一笑,便松开她,朝莫野笑道:“小兔崽子,一溜烟儿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也太过顽皮了,让小师叔一阵好找!” 想起这几个月的辛酸,莫野眼眶噙泪:“小师叔,小师叔,终于见到你了,呜小师叔,师兄受了很重的伤” “小白!”鱼砚秋轻声唤道。 鱼砚秋轻轻摸着小白惨白虚弱的小脸庞,眉头微皱,说话的语气依旧那么从容淡定:“幽蓝之光。” “幽蓝之光?” 鱼砚秋先封住小白的几大脉穴,抑制毒素继续扩散,然后让小白平躺在自己怀里,只手取出一颗晶红晶红的珠子,集天地精气,通过红珠输入小白体内。小白的脸上,身上的红斑渐渐消退,疼痛微微散去。 半个时辰之后,鱼砚秋收了灵力,那红色的珠子顷刻散发出黑色的光雾。莫野看着这颗神奇的红珠,嘴巴微张,好奇的样子让鱼砚秋失笑:“这是火凤涅磐珠,能集地火为小白疗伤。但是,火凤涅磐珠只能减轻毒发前的痛苦,幽蓝之光是广林雪域独有的一种毒药,若是没有解药,七日后就会毒发身亡。” “今日是第三日,我们现在就去找解药” 鱼砚秋心中微微诧异,这莫野从小邪恶,处处与人为敌,怎生对小白不同,此刻不禁被他紧张的神情逗笑:“难道莫野知道广林雪域所在之地?” 莫野忽然停下来,默然滴泪。 “广林雪域在很远很远的北方”鱼砚秋顿了顿,说,“现在启程,快的话,单程约莫需要三个月。” “啊?” “那里有一处断崖,万丈深渊似将其与人间隔绝,断崖上有一处美轮美奂的紫色宫殿,宫殿里住着一位大魔头,解药就在那魔头的手中。” 感叹句,问句都是陈述句的语气,莫野听罢鱼砚秋的话,眼中浮上一丝绝望,小师叔同师父一般厉害,连小师叔都束手无策,他该怎么办?小白隐约还有些知觉,听到此番言语,生死无欲,只是有些难过不能练就《无形谟》,化解莫野的太阴命格,不能再保护他,竟淌下泪来。 “师父” 鱼砚秋忽听得徒弟微弱的声音,不禁心弦一动。一旁的莫野亦嚎啕大哭起来,呜哩哇啦,让鱼砚秋感到聒噪不已。他转过身去,将莫野递给齐一:“齐一,扛着!我们下山。” 然后就是这样的情形,鱼砚秋怀抱着小白,身后齐一抱着打哭嗝的莫野和井语海一愣一愣地跟着。 “莫野,给小师叔说说,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去王宫认亲,然后在王宫被人下毒,被人沉海,后来被人送到后夏当人质,现在想想总觉得被人骗得团团转!” “莫野,舅舅是不是对你说过,舅舅是你唯一的亲人,没事跑去认什么亲!”鱼砚秋竟然不以为然。 “你们大人说的话,有几句真的!”莫野翻了个白眼。 “那小白的伤是怎么回事?” “一出宫门就有人追杀我们,到了后夏还有人追杀我们,师兄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鱼砚秋虽然平时对自己的外甥要求很严苛,而且比任何人都明白莫野的太阴命格将给人间带来多大的灾难,但他仍疼爱莫野,自莫野出生,他便开始寻找破解太阴命格的方法。 “别怕,舅舅在呢!”兴许也只有这种关键时刻,鱼砚秋才会打亲情牌。 箴府从来都是戒备森严,只是今日府前停放着诸多官舆。几个后夏朝廷机要官员从箴是仪的书房走出,个个都神情严肃,送走官僚。箴是仪思索稍许,去了凤栖台。 鱼砚秋和苌衍叙着往年旧事,莫野甚觉无味,便去内阁照顾小白。时而不时瞪着屏风外谈笑风生的小师叔和少傅,那画面好不令人畅快。早听小白说,小师叔与苌衍是莫逆之交。浪荡不羁如鱼砚秋,唯三纲五常是苌衍,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竟也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友人。但那时莫野只是担心,小师叔的严厉和少傅的束缚加在一起,就是剥夺自己天真童年“胡作非为”的权利。 “师兄,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莫野的认真让小白心下无比疼爱,他顿时感到有些六神无主,如果自己真的不能度过这一劫,谁来照顾他可爱的师弟。他把自己的可爱纯真藏得那么深,像他的太阴真气一般深,呵,莫野以后可怎么办!从来不论生死,不论情欲的小白,眼睛里淌出几颗泪珠,晶莹剔透了他的心一般,低声颤着:“莫野” “师兄,我不想你死,你不能死。” “生死轮回乃道法自然,不以生为乐,不以死为悲,莫野不要难过,更不要去找解药。广林雪域圣宫,我知道的在昆仑,我亲眼见过紫衣玉面的圣宫宫主斩杀昆仑奴的场景,人的生命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意义幽蓝之光没有解药。” “师兄别说瞎话!你不会死!”莫野看着小白强忍的笑容,他不禁握紧了小白的胳膊:“师兄,我求你,活下去!” 小白孱弱一笑,微微点头。 “苌少傅,不知今日公子伤势如何?”下人来报过之后,箴是仪掀门而入,人未至声先起,足以显出二人关系友好到不用避讳。“哦,原是有客到访,失敬失敬!” 苌衍心知,这箴是仪定是心有所疑,才用这带着丝防备的语气说话,便轻声一笑:“砚秋乃我南冥大祭师,亦是在下至交好友,他惯是游历五湖四海,途经后夏,顺道寻来此处,愿丞相莫嫌叨扰才好。” “原是故人!老夫扰此良辰好时,请酒一樽!”果如“老夫聊发少年狂”! “丞相可有事相商?”数日往来,苌衍与箴是仪虽年龄相差甚远,但不碍交谈,本着相同的利益,面上早越过拐弯抹角的猜度。箴是仪此时来到凤栖台,不循常日。 箴是仪看了看一旁面容不俗的红衣少年,欲言又止,只尴尬笑了句:“少傅果然懂老夫啊!” “在下与砚秋相识相交,不分彼此,丞相但讲无妨。” 丞相心中不禁嘀咕,他果真对谁都如此真心,难怪即使与他国度有别,身份地位悬殊,年龄相差约莫两轮,还是这么愿意与他推心置腹。 “老夫想问少傅借用一人!” 苌衍将自己身边的人想了个遍,除了两位小公子,就只有井语海和夏语冰,他们唯一的长处就是——杀人!苌衍不禁打了个寒颤:“莫不是”齐一! “陆党出现了一根硬梗,我们需要精心布一个局,让他死于——意外。”箴是仪这句话说得恁番小心翼翼。 苌衍陷入沉思:“这会让南冥卷入后夏朝政的纷争,而且一旦事发,箴府也免不了关系。” 苌衍犯难,鱼砚秋也觉得茶水苦涩,那双不为世俗羁绊的眉眼瞥向箴是仪,言道:“箴大人可听过‘广林鬼魅’?” “略有耳闻。” “在下不才,只以逍遥四海为乐,前年受江湖朋友所邀,在北方雪域流连了一个冬天,曾听朋友谈及至此。‘广林鬼魅’是雪域一个神秘的暗杀组织,鬼魅宫的杀手个个身怀绝技,武功高强,再难的案子也从未失过手,而且鬼魅管理层层接替,根本查不到雇主的身份。箴大人何不试试?” “可是‘广林鬼魅’来无踪去无影,如何去谈这桩生意?” “箴大人乃一国丞相,若要招安一穷二白,常年四处漂泊的江湖门派,布防自己的势力应没有什么难处,又或者大人早已在江湖上撑起半边天了?” 箴是仪听说如此,快饮杯酒,直说:“大祭师果然非凡,但二位请放心,无论事成与否,此事与二位决无瓜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解毒(二) 春上雨微,莫野的金色小外襟上渡了层水雾。他在天下第一楼前凝视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跨进那镶金边的红棱门槛。那日的天籁之声似乎还在耳旁盘旋,廊后的那池莲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可莫野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这些,他的眼神在那些衣风尘仆仆的江湖侠客间追寻忖度。是的,他听到了鱼砚秋与箴是仪所说的话,他等待着,广林鬼魅。 “小公子” 莫野瞥了一眼迎上来的长衫女子,莫名其妙觉得那抹青色显得有些无情,便用一锭银子咔住她的声音,冷声道:“烦请老板送两壶清露酒到那间厢房!”莫野指了指那处宽敞的夹廊客厅。 莳萝当然记得莫野,那日曾闹腾的小姐不安生的小破孩儿,也正是他们要的人,便立刻命人去拿酒。 莫野安静地坐在楼阁内,脸上挂着七岁小孩不应该有的沉重,时而看看楼下人来人往,时而望望窗外屋脊延伸的方向。 不一会儿,楼下一阵灰凛的风穿过女人们的轻襦罗袖,一个灰白布衫的江湖人。他像是十分习惯天下第一楼一般,目不斜视地登上一侧的楼梯,走进西厢。天下第一楼多半是这样的人,倒也没人在意,莫野不过出于好奇,多看了一眼。 屏风后的人影起身关了窗户,平静的叹息着:“季春就要过了,天气还这么冷。” 声音听得出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有些柔弱,像中了风寒一般。那灰布衫的中年男子,将灰布头裹着的宝剑随手往桌上一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轻声笑道:“这清露酒虽甘醇芳美,但夫人身子这般弱,还是少喝为妙。” “咳咳,周大侠如此闲情逸致,有生意了?”女子一句话说不完整就会咳两声,“你要记得,我们之间只有一次合作的机会。” “这桩生意,绝对值得!”周扬取出一块虎皮,推到桌子的对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屏风的方向说道:“雇主出的价很高,两千将士!” 屏风后的身影并没有踟蹰,隔空送出一大包银钱,又咳了两声:“这是订金,人送到沙漠后,自有人付清余下银两。” 西厢的门轻轻吱呀开了又关上,纤细的手指拨开那块虎皮,是一个中年男子的肖像,旁边附了一行小篆,枢密丞御史卿大夫公羊彻。青衫玉面眉头微皱:如此大的官衔,只要两千骨,青翼堂副堂主可真不会做生意! 不一会儿,西厢的门又被掀开,原是小箴漓。 “娘。” 听闻甜甜糥糯的声音,那青衫玉面取下面具,赫然一张绝美的容颜。“漓儿。” 可爱的小姑娘偎进女人的怀中,道:“娘,你可有幽蓝之光的解药?” 女人心中感叹,广林宫的人向来杀人容易救人难啊!她抚着小女孩的背,言辞间和蔼端庄:“幽蓝之光的解药,只有宫主和护法才有。” 箴漓听言一脸怅惘:“那我帮不了眉姐姐了。” “怎么?小眉中了幽蓝之光?” “不是,是眉姐姐的朋友。” 从晨光熹微到日暮西山,莫野也没等到广林鬼魅。倒是忽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莫野的惆怅,是莳萝。 “小公子,你已经这样干呆着一天了,再不回家你爹娘就要担心了。” 莫野收回向窗外发呆的目光,冷漠的眸子扫过莳萝的笑语盈盈:“天下第一楼人龙混杂,想必老板也定非池中之物。” 此时莳萝从那严肃冷漠的小脸上看不出孩童的可爱,竟让人有些——惧意。“呃,小公子,莳萝只是个打长工的!” “如果老板遇到广林鬼魅,请告诉他们,莫野在找他们。” “广”广林鬼魅在江湖上本就是个深涩危险的话题,一般人根本就不敢提起,这个小毛孩儿竟一本正经,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莳萝发愣的片刻,那小小的身影已拂袖而去。 回到凤栖台,夜已经十分安静,鱼砚秋和苌衍在榻上倚着长灯对弈。莫野蹑手蹑脚地想要钻进他和小白的房间,却被一道红绫缠住腰。 “小师叔,我”看着鱼砚秋泰然自若的拈着棋子落入棋盘,本欲解释的心有些不屑,这小师叔也是个不计较生死的人,他才不会懂得他是多么渴望师兄能好好活下去。 鱼砚秋抬起头看向莫野的身后,声音总算扬了几分:“齐一,以后不得再纵容莫野任意妄为!” 齐一眼神有些躲闪,却还是微微颔首,她也不懂得为什么眼前这个狂狷的红衣少年对她有极强的说服力。 然后才松开莫野,眼中泛起一丝温柔,摸摸他的后脑勺,语气很平静,也轻了不少:“小白很担心你,去看看他。” 莫野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你要不抓住我,我早去看师兄了!小白身体孱弱,早已经不住昏睡过去,莫野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在一旁躺下,静静看着他,他的眼睛有些肿。一个修炼《无形谟》的人,竟流了眼泪,莫野轻轻揉着小白的眼睛,低声呢喃:小白,别哭! 一次生,再而接之就轻车熟路,只是今日,齐一跟了来。为避免莳萝的聒噪,莫野让齐一带着自己从窗户跃进楼阁,希望今天能遇到广林鬼魅。 房间的氛围有些沉闷,莫野也没什么心思与齐一玩耍,只是仔细的观察周围的一切。天下第一楼人来人往,莫野想起与广林鬼魅的两次见面他们都是黑衣蒙面,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模样,或许就算他们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然而,这座楼一日之内不知进行着多少交易。前不久才去了南冥一趟的辛夷孟,在雅间独自饮酒,他的脚下,跪着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正是冉修子的间谍,重生后的玉佃,正捧着冉修子交给他的玉笛,呈给辛夷孟。 只是,莫野与辛夷孟未曾某过面,二人不同时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有任何动作。 兴许是莳萝的话传到了。齐一感觉到一股与自己相同的气息在逼近,她耳目的注意向门口聚集,手已经悄然卧上雪龙鞭的手柄。莫野看出了齐一的异样,眼睛紧紧盯着玄关,可那轻盈似水的步伐越过门槛,甚至没有一个停顿,继续向里走去。 “齐一姐姐?”莫野向神色异常的齐一投去疑问的眼光,然后指了指门外。 不知何时,齐一与莫野已经建立起某种默契,她点了点头,便跟着莫野打开房门,去追踪方才的人。 一丝黑袂闪进阁楼深处,正当他们大跨步追上去时,楼对面一声惊呼,仿佛定住了他的身子。 “小公子!进楼也不通知一声就大肆横闯,这可不是乖小孩做的事情啊!”言笑间,莳萝已经慢慢踱步到莫野身边。 莫野看到莳萝走来,一阵烦躁,对着前方消逝的身影大声喊道:“你们再不出现,就永远抓不到我了,如果你们不介意是一具尸体的话。” “来天下第一楼就该好好寻欢,说什么晦气话!” “莳老板可真是尽心尽责啊,我一破小孩儿,在你这女人堆里能寻个什么欢,上两壶清露酒来,本公子的客人怠慢不得!” 仅仅是两次看似冷漠绝情的小小背影,让莳萝赞叹不已,果真宫主看上的东西绝非俗物。“得嘞!” 再次返回房间时,桌旁已有一个年轻的黑衣男子在悠闲地品茶,十五六岁的样子。剑眉星目,面容俊逸硬朗,窗外凉风习习,他黑色的衣袂飘飘然,浑身透着一股高贵的慵懒之姿,莫野暗自腹诽,坏人总长着一副蛊惑人心的假面。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想到身后有无所不能的夏语冰在,他倒有勇气自信一番。 “你是广林鬼魅?” “你是那个眼睛能杀人的小东西?真是有勇气。”那俊逸的面孔没有戏谑,而是带着丝惊讶,兴许杀手本就没有挑逗的那种微笑。 “我要跟你做一笔交易。”莫野顿了顿,对齐一命令道:“齐一,你先出去,不许听我们谈话。” “一次次追杀,一次次放弃,看来你们想抓活的。原本也不知道你们想要谁,后来在这酒楼也遇见你们的人,我才知道,你们要的人是我。” “哈哈,真是聪明的小东西。”那男子兀自把玩着手中的一支精巧的玉笛。 “给我幽蓝之光的解药,我跟你走。” “小公子聪明,在下也不拐弯抹角了。”那黑衣男子将一只晶莹剔透的玉蟾放在莫野面前,那种绵里藏针的笑意让莫野心中一阵打颤。“这,就是解药。” “我能相信你吗?” “你有别的选择吗!” “哼!如果可以,我永远也不想认识你,你可真让人讨厌!” “那可真不凑巧,以后我们相处的机会可还很多。” 莫野一手抓起玉蟾,头也不回地起身就走,却听见身后人说道:“明日午时,若在天下第一楼见不到小公子,幽蓝之光一定会——血洗凤栖台。” 那样黑暗冷厉的声音似乎让夜色都在瑟瑟发抖,莫野虽生傲骨,也不免一身寒意。鱼砚秋本是在暗处护着莫野的,却没想到,莫野竟应承了他们。他神色凝重,到底该不该阻止莫野,他本该是天真无邪的年龄,但这是他的宿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此后,我只是你的夫君 任凭是箴是仪,他也未曾知晓,后山是一片集天地灵气的风水宝地。幽梦亭翼然独立,鱼砚秋将玉蟾置于小白的伤口上方,那深紫色的伤口就要腐烂,那俊逸的眉色若有若无浮上一丝担忧。他稍作运气,那玉蟾吐出绿色的烟雾,慢慢渗进小白的伤口,伤处的颜色一点点变淡,莫野的心才一点点放松。 伤口和嘴唇的颜色慢慢恢复色泽,渐渐地,躺在石榻上的小白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温和安详,莫野赶忙爬上去,泪水滴在小白冰凉的手背上。 苌衍扶起小白,将茶杯挪在小白嘴边,喂他喝水。鱼砚秋甩了甩红如焰火的衣摆,将玉蟾递还给莫野,双眼逼视着莫野擎起水汪汪的眸子,声音却平淡无奇地不像在对一个孩子说话:“本事倒不小,不仅找到了广林鬼魅,还拿到了解药。” 莫野心中冷笑,他可是用自己的一生去做代价啊! “太阴真气恐怕已被激发出来了吧,这么些年师兄的一片苦心啊!”鱼砚秋望着远方兀自沉默,他有些惊讶自己的话语竟然有了叹息的味道。莫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那种气氛让他不安。 忽而一阵黑旋风席卷而来,鱼砚秋运气抵挡,那袭尘土才渐渐平息,一位身着黑衣,身材修长的男子栖在断崖瀑上,仿佛坠魔的仙子。莫野这才发现,是那日在天下第一楼给他解药的少年,那戏谑冷逸的假面让人发怵,又让人喜欢。 “少宫主,本护法来接您回宫。”那黑衣少年望着莫野说道。 自那股锐利的真气闪现的一瞬间,鱼砚秋便被他的狂傲不羁,冷冽无情的气质深深吸引,自看见黑衣少年第一眼,便愈加折服于那惊为天人的漂亮容颜。鱼砚秋像是嗅到了世间最美味的食物,面对忽然降临的恶魔,竟觉得秀色可餐,再移不动他饱含深情的眼神。 鱼砚秋护在莫野身前,向来对万事万物皆无半毫情绪的他,此刻竟深情款款地看向那黑衣少年,浅浅笑道:“少侠可否告知在下,我这不足八岁的外甥,几曾何时做了少侠的少宫主?” 那黑衣少年的目光转向鱼砚秋,声音虽然不掩冰冷之气,但还夹着一丝认真的疑问:“你是何人?” 鱼砚秋也的确在认真地回答:“无论过去我是谁,此后,我只是你的夫君。” 众人几乎惊掉下颌,但苌衍和莫野知道,鱼砚秋向来不拘一格,不顾人世俗礼,但堂堂一国大祭师,对初次相遇的一只广林鬼魅,许下如此重诺,已经让人感到十分不妥,更何况,那人并不是位娇滴滴的姑娘,而是与鱼砚秋一样,是个名副其实的俊逸少年。 一旁的井语海惊地不禁喃喃自语:“大祭师真行,另辟蹊径,不同凡响。” 莫野也忘了方才的惧怕,小声道:“小师叔,莫野支持你,也代表师兄支持你!”这样“师母”是不是就会对他手下留情?莫野如是想。 “砚秋”鱼砚秋此举真是跌破众人眼球,苌衍实在觉得于理不合,有违天道,正想劝戒,那黑衣少年早已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找死”,便袭身而来。 鱼砚秋挥出红色绸袖,一把缠在那少年的腰身,束缚住少年的暴躁,与他拉近距离,那明媚清隽的脸庞,带着一丝邪魅狷狂的眉眼,越发清楚细致。 那少年的邪魅染上更加剧烈的愤怒,挣脱了鱼砚秋,鱼砚秋顺势剥了他的玄色外袍,并且在打斗中,给他披上自己的火红衣衫,轻声道了句:“如此,少侠才更诱人。” 井语海忙捂住莫野的眼睛,说道:“公子莫看,少儿不宜。” 那少年羞愧不已,使足真气攻击鱼砚秋。 鱼砚秋赶忙避开,调侃道:“好纯的真气!少侠是要谋杀亲夫吗!” 忽而,那少年一把抓住正看好戏的莫野,飞向瀑崖。同时,从瀑崖底又窜出八条蒙面的广林鬼魅,挡住鱼砚秋和公孙荻几人。 那崖底还回荡着莫野大喊大叫的声音:小师叔救我! “太阳不会在深夜升起,雪也不会在阳光下飘飞。”鱼砚秋心对着莫野消失的方向,叹道。 对这一变故,大家都有点惊慌失措,齐一准备俯身跳崖去追,她知道令仪王对公孙荻和苌衍意味着什么,他们有可能会因此而掉脑袋。一束红绫缠住了她,阻止了她。 “我知道他将莫野带去何处,你不必着急。”他虽是逍遥天地间的清客,为人处世却有着极强的原则性。 或许是因为莫野太闹腾,鬼魅才敲晕了他,这一晕,晕了好久。莫野所不知道的是,凤栖台的氛围肃杀冷冽,尸体横陈,空气中溢满了血腥味。当鱼砚秋和苌衍带着小白回来的时候,闯入眼帘的便是这么惨绝人寰的一幕。 若是自然生老病死,鱼砚秋还能无动于衷地为其诵经超度,但淋漓在眼前的是狰狞的血迹,抑制生命存在的虐杀,他额头上突显的火焰预示着他的怒意,是能焚毁一切的灼热。苌衍几乎双腿酸软地瘫在地上,他在后夏一直小心翼翼,简直如履薄冰,却最终还是逃不过杀劫,他枉对国主,枉对南冥子民,或许他已经将自己归类为不可饶恕的罪人。 这样的屠杀,鱼砚秋并不陌生,显然与巫祭宫出自同一手法。他心中明白,能这么悄无声息地在西阁山庄血洗凤栖台,只有广林鬼魅。他眼前浮现方才的少年模样,如若是他做的那就更不能放过“救赎”他的机会。即便如此,鱼砚秋也不得不别做他想。南冥使者遭此劫难,消息一旦传到南冥,纵是南冥惧怕后夏而决定偃旗息鼓,作为雄踞一方的泱泱大国,后夏必定得还南冥一个说法。这样一来,在后夏的南冥使者必能享受尊位,把人质之说变成真正的“应后夏君王之邀”。而小白,也能好好成长,以南冥公子令仪的身份好好成长。 他擦了擦苌衍手上的血迹,声音尴尬似的柔和缓慢:“苌衍,不是你的错。” 箴是仪从宫城回来的第一时间,赶到了凤栖台,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撕心裂肺的呐喊,整个楼内氤氲着让人窒息的沉默。 “少傅和祭师在灵堂祭祀,请丞相在书房稍等片刻。” 箴是仪没有理睬公孙荻的邀请,他掀过一道道白幡,站在灵堂外,凝视着苌衍恸然的身影,然后默然走近。上了三炷香,拜了几拜,才转身对苌衍说:“死者已矣,节哀顺变。” 苌衍抬了抬眸子,眼中布满血丝,声音也有些沙哑,鱼砚秋知道,他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愤怒:“丞相不必挂心,苌衍万事安好。” “陛下已经下诏厚葬死者,安抚其家人,并且命令司空署全力调查此案,捉拿元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箴是仪的安慰对苌衍来说没有半点意义,他只能,默默的点头。 “少傅,此番事出,是老夫怠慢。老夫已秘密为你们找到一个更加安全隐蔽之地,日后有机会定将你们安全送回南冥。” 莫野再次醒来时,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紫色的被,紫色的床幔,紫色的珠帘,紫色的风铃,紫色的灯盏,紫色的屏风,紫色的花篮整个房间紫气萦绕,美得不似人间,可是莫野偏生讨厌这样的紫色。 “少宫主,请更衣用膳。”清脆明朗的女声打断了莫野的遐思。莫野向床下瞥了一眼,四个端着衣物和盥洗用具的青衫女孩儿稳稳跪着,她们形容尚小,不过十岁的年纪,却一脸严肃沉重的像成年人。莫野心中冷哼了一声,又阖上眼睛假寐。 “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不错不错,有少宫主的作风!”正是那日在天下第一楼与莫野做交易,在冰灵谷的瀑崖上将他带走的男子。他冷笑着走进紫霄宫,他看着莫野瞪着圆鼓鼓的眼睛,越发开心地大笑:“如果属下没有记错,少宫主是叫‘莫野’吧,以后这紫霄宫就是少宫主的‘无何有之乡’了,希望少宫主能彷徨在无为其侧,逍遥于寝卧之下。” 莫野自是不懂他作何意思,但见他今日一袭白衣,不屑的想着,难得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也有儒雅风流的时候。这样一看,眼前人的潇洒狂肆,倒与他的小师叔几分相似,只不过鱼砚秋冷观世事,淡漠人情,谈吐间是不会有这么多的情感起伏,不会像眼前人这么笑得诡计多端。 “起来吃点东西吧,不要待会儿晕在炼狱中,难以在广林鬼魅面前服众立威。”叶修罗朝身后的侍女命令道:“服侍少宫主更衣!” “少宫主,属下先告退了。”然后又摇着羽扇,慢悠悠地踱步而去,竟与数月前在鱼砚秋面前的愤怒与羞愧完全不同。 莫野瞪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小脑袋瓜不知又想通了什么东西,利落地起身,任由侍女在他身上打扮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广林雪域圣宫 小白悠悠转醒,好累好累,像做了一场好长的梦。梦里,他受了伤,莫野哭得跟泪人儿似的,想为他擦拭,却发现手根本动不了。梦里,小师叔给他疗伤的时候,骨骼很疼,疼得他眼皮都抬不起。梦里,少傅喂他喝水,总是一本正经的少傅,关心人的时候也那么温柔。梦里,齐一姐姐和海哥哥扛着他跑来跑去,颠地他胸闷气短。后来后来,莫野在叫他,扯着嗓子大声地叫他,可他实在好累啊,没有力气答应他。 纯真的灵气透过窗户钻进小白的心肺,柔柔暖暖的阳光终于挑开他粉嫩的眼皮,世间瞬时又添了一抹亮色。 隐隐约约的风铃声,好美妙的声乐,小白正自感受着,忽听见一声平静宁和的问候,小白觉得自己喜欢那样的声音。 “小白。” 原是鱼砚秋提着一串竹枝风铃走进房间,小白拧头去看时,那抹飘逸的红色身影正把风铃挂在窗棂上。他不太清楚,那么出尘脱俗,清高傲洁的师父为什么喜欢穿魅惑嚣张的红色衣裳。 “师父。”小白的声音就像鱼砚秋的幼年,也总那么明朗却毫无波澜。 “这里是冰灵谷秋水居,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 秋水居的风景很好,地势也很隐蔽,小白的房间可以望见远处的崖瀑和幽梦亭。“师弟呢?” “他走了。” 小白没有大吵大闹,那样似乎也不太符合他的性格,只是如素日般沉静地望着窗外,明明他这样的反应十分正常,可鱼砚秋还是有些意外。他本想说些什么安慰小白,小白却朝他浅浅一笑,在阳光下闪烁着的明眸十分纯净美丽。 “师父,莫野为什么走?他去哪里了?”尽管语言很平静,但这问句却暴露了他紧张的心,忽然他似乎想起师父平时的教导,低声说道:“师父,弟子会好好练功。” “《无形谟》修炼至满阶,你就可以去找他,他需要你的帮助。” 鱼砚秋瞟见小徒弟纯澈的眼中透着满满的希望,微微摇头。不一会儿,从窗外飞来一只七彩画眉,落在竹枝风铃上,他说道:“这几日常有一只画眉落在风铃上,师父要出趟远门,以后让它陪着你。” “嗯。” 冰灵谷对修真之人来说,是个极好的地方,小白时常在幽梦亭从日出到日暮,伴着那瀑布,任时间潺潺。 广林鬼魅行事狠戾,就像黑暗中的幽冥,会随时带走一个人的生命。他们都带着面具,彼此之间亦没有过多的交流,整个紫霄宫美则美矣,却总是沉浸在黑暗和冷寂之中。 披上紫色小外袍,腰封系上玉质令牌,再配上一把紫霄雷电,小小身型看着甚是英姿不凡。叶修罗笑着拨了拨莫野几寸长的额发,牵着他出了紫霄宫。 紫霄宫只是整个广林雪域圣宫的一个小角落,这座倚踞着天上的宫殿,仿佛神仙宝殿,精美奢华。因天池滋养,得以仙气缭绕,风景壮阔怡人。整个天山常年积雪,却唯有此处和北冥国局部温暖如春。 进了松树林,光线越来越暗,冷意越来越凝重,直到拨开绿藤掩着的石洞门口,才看见石碑上刻着“魑魅魍魉”四字。 莫野听到孩子们的哭喊声,脑袋“嗡”的一震,止住了脚步。 “怎么,怕了?”叶修罗并没放过对他畏惧心理的嘲笑。 莫野瞪了瞪他,横着胆儿,越过叶修罗,率先往里边走去。哼!有什么比死还可怕!光线很微弱,但莫野渐渐可以看清,洞里几乎全都是几岁到十几岁的稚童,他们都在经受各种各样的残酷训练。按叶修罗的话说,要让他们的灵魂适应这样的黑暗,才可以在杀人的时候绝不手软。 他顿时间有些悔意,在巫祭宫师父教他武功时,顶多让他多挑几担水,多砍几捆柴,蹲马步的时候多晒几个时辰的太阳。那时候,五师兄还会偷偷帮他承担,现在想来,那样的日子是多么幸福啊。 一支刺来的飞镖容不得他再多想,逃遁曾是他最擅长的一招。 “身手不错嘛!从来都没见少宫主用过武功,难道以前都在掩饰吗?” 莫野向飞镖刺来的方向瞟去,是一排伸缩自如,自动喂招吐暗器的木头人,速度飞快,对战的小男孩肤色白皙,身体扁瘦,动作十分灵敏。 “这个叫千机变,它有一百多种机关变化,快而且狠,只要稍微迟疑一瞬,就会一命呜呼。”叶修罗自豪地向莫野解释着,又睥睨了男孩儿一眼:“他才练到同时应对五十六种变化。” 继续向里走去,掀开一闪石门,气温骤降,莫野的额发上立即结了层霜,他伸手摸了下石壁,那凉透骨子的寒意从指尖传来,万分舒爽。不顾叶修罗讶异的表情,莫野好奇地向里挪步张望。一块巨大的冰内嵌着三个女孩和三个男孩,他们有的闭着眼睛,有的睁着,像——死了一样,莫野顿时心头一颤。 “这是宫主从天池边上凿来的千年寒玉棺,对修炼内功心法大有裨益,只消念了《鬼魅心法》,在里边躺个七八天,可修得一成功力;十天半月,可修得三成功力;沉浸半年,可功成江湖高手;若能长眠冰棺一年,便可延年益寿。”叶修罗说罢眉头微皱,“可惜这些家伙还太小,躺七天出来还得休养三天,甚至有的经不住就会饿死,或者感染风寒死掉,啧啧。” 看莫野手隔着冰板抚摸着那些孩子的躯体,叶修罗凑上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少宫主可是很喜欢这冰棺?改天属下派人送一副过去,如何?” 莫野依旧冷着张脸,不理睬他。 魑魅魍魉洞兵器种类满目琳琅,杀人手法不计其数,惨烈程度更是可见一斑。或许是心无所依,心无所盼,莫野总可以不畏生死,能无动于衷地观摩那些挣扎于垂死边缘的生命。他跟着叶修罗的步伐,停在一个头顶上呈着个金枳的男孩身边,又朝数十尺开外的另一个男孩看去,微微笑着:“你看那个投暗器的男孩儿,他们俩是孪生兄弟。”虽然莫野并没什么疑问,他还是解释道:“孪生兄弟能够心灵感应,最适合练这种功夫,可在百尺处置人死地于无声。” 洞顶有一小口,刺进柔柔春光,莫野能看到那个执暗器的男孩额头浸出了汗,他比他的兄弟还要紧张。莫野不禁想到,如果是师兄,他一定抛不出去,师兄那样在乎他! “这些训练,少宫主害怕吗?” 从来到紫霄宫,莫野的心起起伏伏,害怕,又不害怕。他没看什么,却冷笑一声:“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叶修罗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发愣之余回道:“或是家人,或是主人,他们是被别人心甘情愿送到这里来的!” 别人的心甘情愿?难怪广林鬼魅会视人命如草芥! “我要从哪一项开始?” 叶修罗的脑袋又迟缓了一拍,看莫野走向千机变的步伐,他赶忙跟上,笑道:“少宫主和这些小鬼们自然是不一样的,宫主早已准备了十二位师父教少宫主武功。今日来广林洞,是让少宫主先熟悉一下紫霄宫的环境。毕竟,你是整个广林雪域圣宫的少宫主。” 穿过石洞,来到修罗场。 “这是什么地方?” “修罗场。”叶修罗邪魅一笑:“每年三月,各个分舵都会送来一批昆仑奴或人,自孟夏伊始,会在此举行近两个月的选拔赛。每五十人一组,在这充满各种机关的修罗场里进行格斗厮杀,只有一人可以活下来,成为鬼骨。 但鬼骨还不是真正的鬼魅,这些每五十个活下来的一人,会在半年的训练后,也就是过除夕的时候,再次进行比试,所以,圣宫的人都将除夕称作修罗夜。最后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成为鬼魅,再返给圣宫各处势力所使用。 少宫主方才在广林洞看到的鬼骨,将在两个月后,作为庆贺除夕的剧目,在修罗场竞技表演。最终活下来的人,将成为你的暗卫——如果,明年三月份的修罗场竞技,你能活下来的话。” “人的心怎么能这般残忍!” “哈哈,有时候,活着的人也羡慕死了的人,不一定杀人就是残忍的事,以后少宫主会明白的。”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莫野生平最讨厌做傀儡,丢失了自我的人苟活于世有何意义。 叶修罗沉吟片刻,笑道:“宫主总不会看错的。” 莫野唯有妥协,对连句解释都没有的结果妥协,他有什么权利说不呢。 环绕着修罗场四处查看,不知不觉,莫野绕到一片竹林迷阵,怎么也走不出去,也找不到叶修罗。 忽而一团黑雾渐渐逼近莫野,吓得莫野四处逃亡,终于一座树碑挡住他的脚步。兴许是他触动了树碑的机关,从四面八方爬出许多条树藤,将莫野吊起来。就在那团黑影将袭向莫野时,莫野吓晕了过去。 那团黑影现出一个人形,穿着黑色的战甲,铁盔蒙面。他一挥手,那藤蔓褪去,一把揽住下坠的莫野。 神秘人运出的真气,像是法术般灵活自如,竹树瞬时斗转星移,形成屏障,将他和莫野包裹起来,像是在操纵某种阵法。然后他伸手从包裹成笼的竹叶中,捻出一粒细针,缓缓没入莫野的后脑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紫霄秋水 山风吹起桃花雨,蝶恋花飞蜜九霄。 香气萦回三万里,瑶池仙子误蟠桃。 莫野醒来后,周围并没有竹林,他并不知发生何事,只觉得自己记忆空白,脑海竟然只有眼前这个人。叶修罗又带着莫野去了一片桃花林,这里恐怕是整个紫霄峰最明亮的地方。 不知行进了多久,莫野忽然感觉到一股凌然的阴寒之气夹杂着香气迎面扑来,伴随着内力强大的弦乐,一地落英卷成把把利刃朝他刺来,叶修罗悠闲地避开在旁,留莫野不知该如何应对。直到那粉色的利刃非常贴近他脑门时,紧张,促使他极力睁大瞳孔,颤抖的身子忽然开始吸收周遭的寒气,桃花瓣渐渐萎缩,终于,枯了桃花枝,落了桃花雨。 莫野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立着十二个姿态各异的妇人,望着周遭环境的变故,他的眼神有些惊愕,也有些难过,他竟不知自己如此厉害。 “参见护法!” 看见十二位妇人整齐地向叶修罗行礼,莫野睥睨了身旁人一眼,他竟然是护法。叶修罗没有给莫野解释有关太多桃林十二夫人的来历,或者说是英雄事迹,只是淡淡一笑,为莫野安排所有。 “这十二位是桃林十二夫人,以后她们就是少宫主的师父。” 莫野这才仔细打量一番桃林十二夫人,广林鬼魅男衣黑白两色,女服青紫两色,而她们各为素衣纱裙。桃林十二夫人本身姿态窈窕娉婷,妩媚风流,使用的兵器也极为优雅,四种乐器,四种文墨,四种衣饰。 小孩子判断美丑的角度很真实,也很特别,或许从这第一眼,即使她们拥有不错的容貌,他就是不喜欢他的师父们。 莫野愣是摆出一副可爱天真的模样,抬头向叶修罗巴眨了好一会儿澄澈晶亮的眼眸,才低声问道:“叶护法,我是少宫主,那宫主是谁?” “少宫主要努力练功,等以后所向披靡的时候,就能见到宫主啦。” 莫野撩起紫色衣袍,跪在桃林十二夫人面前,叩拜:“弟子弟子拜见师父!” 好奇怪,我怎么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 “少宫主请起,嫠家瑶琴。”扶起莫野的自然是老大,瑶琴夫人。她领着莫野一一介绍她的姐妹们:“筚篥夫人,箜篌夫人,芦笙夫人,吟心夫人,白棋夫人,明画夫人,浅墨夫人,步摇夫人,璎珞夫人,织锦夫人,环佩夫人。” 莫野从那言行端庄,举止得体的娇媚中找不到半点温柔,冷漠像是紫霄宫的一门必修课。其实他想的没错,接下来的日子,莫野几乎是天天早上卯时进入桃花林,晚上戌时皮开肉绽地回到富丽堂皇的紫霄宫。与他最亲的竟是每日为他处理伤口的四个玉面青衫女子,但至今为止,莫野都不知道她们的名字。他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这里的人要么是木头,要么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就算发现好奇的事情他也不愿说出来。他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他要做的,只是夜以继日的练功。 紫霄峰距离圣宫还有很远的距离,紫霄宫建在紫霄峰一座很高的山崖上,通往外界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数百丈长的独木桥,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二是后山诡谲多变的机关阵后时极寒的冰雪之地,人类无法正常生存。莫野觉得自己心中有一种渴望,总有一天,他要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自叶修罗从后夏带走莫野,鱼砚秋并没有在后夏停留。半年前他去蜀中,并没见到喻明子,因此,他不仅要找到莫野,还要找到喻明子,有许多未解之谜,他要弄清楚。这一次,他带走了齐一,他在南冥曾收下的女弟子。当然,齐一也愿意跟他走。 留在秋水居的只剩下苌衍,公孙荻,小白,井语海和紫烟,青儿两个丫鬟。 小白常在幽梦亭修炼《无形谟》,竹枝风铃上画眉鸟亦经常跟着他,至少,每次小白升阶升层时,它一定在。有时小白会朝它浅浅一笑,它就忽闪着翅膀在空中转个不停。 苌衍总在自己的房间修研撰写书籍,有时候研究茶理。小白偶尔会陪苌衍下棋,聊天。天气好的时候,陪他到山上走走,吹吹风,赏赏夕阳。 井语海最受不了这样枯燥乏味的生活,他经常会出谷在街道闲逛,认识一些酒肉朋友,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一壶清露酒,他记得齐一曾告诉他,莫野喜欢喝这个。然后,小白华丽丽地破了戒。呵呵,或许很早之前,他就被他那古灵精怪的小师弟拉出清门外,井语海摸摸小白的小脑瓜,如是笑着。 有一天,井语海从外边一回来,就钻进苌衍的房间,苌衍正与小白对弈,公孙荻在一旁观战。 “少傅,将军,枢密丞御史卿大夫公羊彻死了。” 苌衍稍作一顿,道:“后夏国的事我们不要管,免得惹祸上身。” “是。”井语海清楚,他们在后夏稍有不慎,都可能成为后夏要挟南冥的理由。 小白自是不爱管这些事,听他们还有其他事情要说,便起身拜别少傅,回到自己房间。 谷风逗弄着窗棂上的风铃,那声音让他想起莫野给他做的口哨。他嘴角微弯,声音是少有的欢快:“紫烟!帮我在井大人那儿借把雕刻刀。” “唯。” 莫野自小喜欢兵器,常偷偷去拿师兄们的刀剑玩儿,但师父总说“刀剑无眼,你还小”之类的话,让他一阵抱怨。小白默默一笑,便伏案雕刻起来,幻想着莫野见到这些玩意儿开心的模样。 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只想好好与你相依为命。分开后,我们在不同的路上走着,却在一样的痛苦里煎熬。 除夕之夜,整个雪域圣宫灯火通明,莫野接到叶修罗传来的圣宫宫主王父的命令,主持今年的修罗之战。 广林鬼魅各个分舵都已派了代表来,在修罗夜观赏这年度盛事。 “各部首领,修罗夜已准备妥当,酉时锣声响起,修罗夜就正式开启。” 铜锣敲响,鼓点声起,伴着不尽的厮杀,一群鬼骨冲进修罗场。不消片刻,血溅全场,修罗场上方围栏外的黑衣,白衣,紫衣,青衣,有序落座,安之若素地观赏着,好似在看戏班子的表演,无人激动,无人呐喊,安静地享受着修罗场内的鬼骨为活命而追逐。 那日在石洞见过的一对孪生兄弟,互相配合着杀掉了许多鬼骨,获得了各部首领赞赏又惋惜的眼光。他们是双生子,可最后只能活一人。 最后,只剩孪生兄弟站在层层叠叠的尸体上,互相敌对许久,都没有朝对方下手,而众人似乎也对他们接下来的举动十分有兴趣,莫野,不,少宫主叫了停。 “叶修罗,把他们二人留下。”众人惊奇的目光又落在少宫主身上。 “按规矩,修罗场上只能留一人。”一白衣玉面的首领说道。 少宫主掷出一枚毒镖,正中那白衣鬼魅胸口,眉眼狠戾:“本宫决断,其容你置喙。” 又一紫衣铁面的首领朝少宫主袭击而来,厉声道:“你是什么少宫主,竟敢随意碾杀心月狐的护法!” “原来是青龙的人。” 莫野站在原地未动,当那紫衣铁面的鬼魅靠近时,叶修罗早已挡在前面,道:“怎么,朱雀也没管好自己的属下吗?丼木犴,少宫主是王父的义子,王父钦点的少宫主,你有何质疑问在下便好。” 其他首领渐渐按捺住波动的恐惧。 叶修罗这才请示小小少年:“少宫主,修罗场从未一次留下过两人,您今日便开了首例,可有个什么说法?” “一人有两足,一鸟有双翼,而双生子如同一人有两翼,他们的能力,强于两个毫无关系的同等鬼魅,但折一翼,便不做人,不做鸟。”少宫主的话语掷地有声,不可阻挡,“叶护法,这对孪生子,送到紫霄宫。” 叶修罗点了点头,才宣布道:“第二组入修罗场。” 经过半年的培训,鬼骨们行动利索,第二天辰时,十二组已经清杀完毕,留下了十三人。 除了少宫主要的孪生兄弟,其他十一个鬼魅合了八字和命数,留在雪域圣宫三个,剩下八个分别送去东南西北四方安置。 晚间,孪生子陪少宫主回到紫霄宫。 “你二人是本宫第一个朋友,本宫愿待你们如手足,你们可愿永远忠于本宫?” 孪生兄弟“噗通”跪地,异口同声:“少宫主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奴愿终身侍奉左右。” “起来。”少宫主声厉,瞪着二人,“本宫不需要奴才。” 孪生兄弟对视一眼,才缓缓站起来。“诺。” “记着,只能忠于本宫。”少宫主松了松语气,“自然,无论何时,本宫也会保护你们的。” “诺。”二人声音似乎比刚才更坚定了些,眼前与他们约莫一般大的少宫主,似乎成了他们心底唯一的依靠。 “你们叫什么名字?” 二人摇摇头。 少宫主稍作思忖,指着二人道:“疏月,藻雪。” “谢少宫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修罗之战(一) 此后,疏月和藻雪陪伴少宫主一同训练,甚至同吃同住,一起皮开肉绽。 桃林十二夫人本是妇人,却也是隐居的高人,他们个个身怀绝技。少宫主喜欢乐理,最喜欢瑶琴c筚篥c箜篌c芦笙四位夫人的功夫。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 “少宫主,修琴心,需心斋c坐忘,涤除玄览,以达到物化之态。只有进入‘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方能感知宇宙奥妙,洞察自然运行的规律,从而感受天籁之声。”瑶琴的琴声,与其他三位夫人的相同,都是暗含真气的,她一曲落音,桃花幻化形状,漫天飞舞。 “想不到瑶琴师父对古琴竟有这般高明的见地,本宫折服。” 少宫主抚琴时,曲调流畅,他内心有些疑惑:明明自己在此之前连宫商角徵羽不曾知晓,怎生就会弹琴呢?到底自己小时候经历了什么,完全记不得。他不禁有些烦躁,疏狂拟奏,瑶琴夫人忙推开他,护着自己的琴,道:“少宫主心烦,可别用为师的心爱之物泄愤,方才为师若不推开少宫主,这琴弦将会断裂,少宫主莫怪。” “是本宫失礼。” 白棋夫人新沏了茶,递给少宫主一杯:“昨日我出去采茶,看见有修罗殿又多了许多人,算算日子,已是季春,下个月少宫主,您可就要上修罗场了。” “无妨,少宫主现在的修为,在五十人中胜出是轻而易举的事。”环佩夫人道。 “本宫定不负各位师父栽培。”少宫主话虽如此说,内心却想着,毫无牵挂的人世,有什么可值得留恋呢。 这时,疏月前来禀告:“少宫主,叶护法请您去一趟修罗殿。” 少宫主起身拜别了桃林十二夫人,便带着疏月c藻雪往修罗殿去。 “疏月c藻雪,你们再回到修罗场,还会怕吗?” 藻雪想了一会儿,道:“怕。” “两次修罗场之战,你们都胜了,为何还是怕?” “修罗场是坟冢,是幽冥之域,只要站在那里,就觉得自己是个死人。修罗夜时,我与弟弟分到一组,得知我们之间必有一人死亡时,那种感觉比立刻用刀杀了我们还要怕,所幸,少宫主救了我们。” 疏月道:“少宫主,无论如何,疏月和哥哥都会跟随你。” 少宫主竟然觉得内心微乎其微地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暖流,他浅浅笑道:“别担心,本宫不怕死。” 在圣宫许久,少宫主很少来修罗殿,这里的摆设全都是杀人用的武器和折磨人的机关道具,说话时,还有似乎来自地域的清朗回音。 少宫主刚一踏入牌坊,还未入院门,便有藤蔓缠身,利箭袭来。少宫主三人仔细躲闪,才一路进了修罗殿。 叶修罗才出来相迎:“少宫主武功见长,如此王父可不必担心你了。” 少宫主扔下手中抓的箭羽,心中愤怒,脸上却毫无表情:“叶护法找本宫何事?” “修罗之战在即,本次有少宫主和王父的女儿参战,因此,圣宫主要首领都会来观战。少宫主要借此次机会立威,首先要了解圣宫所有的人物,人物关系以及各分部势力情况。” “王父还有个女儿?那他为何立我这个义子为少宫主?” “无从得知。” 此时,过来一个与少宫主年岁近似的小少年,朝着叶修罗唤了声:“师父。” “叶护法何时收了个徒弟?” 叶修罗笑笑:“他叫叶宿,将与少宫主一同参战。” 他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却只有“少宫主”的名号,没人知道,少宫主到底是谁,也没有人关心,他是怎样的来历。 叶修罗禀退疏月和藻雪,开始讲述广林鬼魅的情况。 “广林鬼魅共有四维二十八宿一百九十三堂数万鬼魅,广林雪域圣宫,倚天山而居,是四维总部。毕玺王父是四维鬼魅们的信仰,主居圣宫。教派帮众之事由四维首领东方青龙c北方玄武c西方白虎c南方朱雀处理,并将江湖局势呈报给王父。 同时,圣宫领北方玄武七宿,包括斗木獬c牛金牛c女土蝠c虚日鼠c危月燕c室火猪c壁水貐,七宿辖属六十五堂,每堂分为高中低三个等级的鬼魅,高等魅八百,中等魅一千,低等魅两千有余,每条魅或每组魅都由各个堂主或首领单线支配,鬼魅们执行任务错杂组合,除了首领和堂主,鬼魅之间没有圣宫信物,不得有所交集。 东方青龙分部位于后夏国,青龙七宿包括角木蛟c亢金龙c氐土貉c房日兔c心月狐c尾火虎c箕水豹,分布于后夏及周边附属小国,七宿辖三十二堂。 南方朱雀分部在南冥国,朱雀七宿有井木犴c鬼金羊c柳土獐c星日马c张月鹿c翼火蛇c轸水蚓,七宿辖属四十二堂,高等五百魅,中等魅一千,低等魅不足两千。 西方白虎七宿包括奎木狼c娄金狗c胄土雉c昴日鸡c毕月乌c觜火猴c参水猿,分部位于汜国,辖属五十四堂,高等魅七百,中等魅一千,低等魅三千有余。 此次修罗之战,朱雀维主c白虎维主和一百多位堂主都会前来观战。” “青龙和玄武为何不来?”少宫主问道。 “王父传令,如若王父的女儿箴漓和我的徒儿叶宿在修罗之战中活下来,便委任圣女箴漓为玄武维主,领玄武七宿,委任叶宿为青龙维主,领青龙七宿。” “叶护法,那天王父会来观战吗?” “不会。” 少宫主拜别叶修罗,回了紫霄宫。 “疏月藻雪,你们给本宫讲讲那修罗场的机关。” “诺,少宫主。”疏月道,“修罗场是环形露天之所,机关主要机关有两种,一种是地陷阵法,修罗场地下就是荆刺坟冢,地面成块转移变幻,一不小心掉下去,就会被荆刺刺死。还有一种是四周的石壁,那些刻着单音字的石块,每隔一会儿就会放出有毒的暗器,少宫主千万小心。” “还有昆仑奴。”藻雪补充道,“当修罗场内战的筋疲力竭的时候,会放进三十个昆仑奴,少宫主战到最后,还要将昆仑奴杀死,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昆仑奴?” “昆仑奴,是西南白虎进献给圣宫的奴隶,他们天生一股蛮力,是圣宫最粗使的下人,也有一部分用来给鬼魅们练手。” 真是残忍!少宫主没了过去的记忆,以为自己一直待在这雪山,作为一个准杀手,竟然心生怜悯,让他吃惊。 “你们还记不记得是如何到这里来的?”少宫主想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与自己也一样,但他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我们阿娘死的早,阿爹滥赌成性,欠了别人很多钱,便将我和弟弟卖给了青翼堂,拿钱去抵了债,后来青翼堂将我们与一群后夏的士兵带到这里。” 记着如此惨痛的记忆,还不如他,什么都想不起,不为什么喜悦高兴,也不用为什么烦恼忧愁。 时节入了孟夏,修罗之战即将开始。叶宿分在第一组,箴漓分在第三百组,少宫主分在最后一组,第六百组。此次,仍有三万人参战,三万人中将只能存活六百人。 “白虎维主撒荼到。” “白虎七宿四十一堂堂主到。”白虎七宿还有十三堂没有找到合适的堂主。 “朱雀维主西泠到。” “朱雀七宿二十八堂堂主到。”朱雀七宿还有十三堂没有找到合适的堂主。 青龙和玄武两维维主未定,所以青龙七宿和玄武七宿暂由圣宫护法叶修罗掌管。 修罗场判官台的铜锣一敲响,便立刻传出血腥味和呼天喊地的声音。被乱箭射死的,掉进地阵荆刺里的,被胡乱砍杀的,鲜红的血溅的到处都是。修罗场栏外的那些鬼魅,冷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谁的眼里也没有丝毫的波澜,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在这每天都充满腥味的圣宫里,死人,杀人,都像家常便饭一般平易无奇。 叶宿不愧是叶修罗觅到的亲传弟子,在危险中跳跃穿梭,敏捷踊跃地像只猎豹。直到无处可躲时,手上的屠刀不听他使唤一般,肆意砍杀,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衫和黑色的头发。 修罗场上人渐凋零,叶宿也已筋疲力竭,一个不小心,地上陷出一道口子,他往上一跃,却迎面射来一支箭羽,他使足力气,蹬上石墙,借力跳得更高,才躲过一劫。 终于只剩下叶宿一人,他站在修罗场中央,等着昆仑奴释放出来,扑向他。他心里无数次地提醒自己,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他借着昆仑奴笨重而巨型的身体挡暗器,又将昆仑奴们引至中央地陷处格杀,才十具尸体,便相叠填补了地陷,算是破了地阵机关。打了两个时辰,叶宿早发现了暗器投放的规律,现在更是借着它,杀死昆仑奴。 踩着层层叠叠的尸体,叶宿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环望四周,多冰冷无情的世界,这到底是人间还是地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修罗之战(二) 这血淋淋的大战进行了一个多月,也已有三十人成了鬼骨,莫野一直在一旁观战。有时候,最让人恐惧的不是立刻让你死,而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什么时候死,怎样死,像被判了无期徒刑一样。 终于在仲夏之初,第二场受众人瞩目的竞技开始了。 修罗场上,在许多大汉之间,有一抹翠色的小女孩身影,观战台上终于有人似有似无地叹了句:“她才不足八岁!” “她就是王父的女儿!她就是圣女!” 如果少宫主的记忆还在,他一定会惊讶在这里遇见她。但他此刻一点也不担心那个小姑娘,她可是王父的女儿,若没有个一技之长,王父怎会放心让她上修罗场。 箴漓的确很了解修罗场的机关和阵法,很轻易地就避开危险,在众大汉之间灵活穿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除了她,所有人都伏地不起,不是被荆刺刺死,就是被暗箭射死。最后放进来的昆仑奴,亦是此种死法。 原来,圣女善习毒术,下毒方法也花样不穷。的确,虽然她的手段在这样用命拼的格斗里显得有些胜之不武,但他们不是什么正义之士,唯杀手耳。 这一战,箴漓因毒术,闻名江湖。 仲夏末,终于该到圣宫神秘的少宫主出场了。这两个月来,少宫主未曾睡过一夜好觉,每晚都被血淋淋的画面给恶心醒。期间他还去修罗殿看过已经获胜的叶宿,他昏睡了三日还未苏醒。后来他身体调养的差不多的时候,就被送进石洞,进行疏月藻雪所经历过的魔鬼训练。 少宫主自是与他人不同的,曾在竹林迷阵给少宫主封印的神秘人,和桃林十二夫人都前后激发了少宫主的太阴命格。 一入场,少宫主便凝气控制住四面投出的暗器,使其折途射向其他竞争者,倒地的人瞬间掉进荆刺阵,一命呜呼,在这个修罗场他们几乎都未曾站住脚。 其他人便不顾一切地奔向少宫主,仿佛那一刻他们就是在与魔鬼做最后的斗争。 倏而少宫主的脑海出现些残缺的片断,他不知,那是他在巫祭宫思过房遇刺的经历,当时渡尘大师摄魂抹去了他那一晚的记忆——他有些愣神。 其他竞争者的尖刀落在他身上,有了痛感,他才清醒过来:他要找寻他的过去,首先,他得活着! 一股凌厉的阴寒之气,席卷了修罗场所有兵器,插入别人的胸膛。在这里,是感知不到生命的温度的,少宫主邪魅一笑,碾杀了栅栏门刚刚打开,还未入场的昆仑奴们。他终究还是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少宫主,箴漓和叶宿等五百多人,被送入石洞,夜以继日地进行魔鬼训练。管教他们的,正是叶修罗本人。他们还要进行修罗夜的厮杀之后,才能真正成为鬼魅,一名合格的杀手。 他们的命格又与王父所卜贴合,要找到含有青龙和玄武形神的命格可不容易,他希望能好好培养他们。半年的时间,他们还是不停练功,不停休习心法,不停杀人。而他们三人,也成了很有默契的搭档。 第二年的修罗夜,三人虽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却都活了下来。在圣宫举行他们受封仪式那天,传说中的毕玺王父终于出现了。 “拜见王父。” “你们通过了所有考验,是圣宫的好孩子,王父永远爱你们。”王父一袭银色铠甲,金盔蒙面,声音与举止都很年轻,不似老态龙钟之姿。 “此后,漓儿就是玄武维主,叶宿就是青龙维主,莫野,你仍旧是整个广林鬼魅的少宫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有鬼魅都可听凭你调遣。” 莫野!原来,自己叫莫野。 “谢王父恩泽庇佑。” 此后的几年,叶宿住在紫霄峰的青龙宫,与少宫主是邻居,箴漓住在净鸥峰的玄武宫。 离开圣宫之后,少宫主心中有一点点的欣喜,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名字了。他有点迫不及待,他想有人与他共同分享这个秘密。但在这圣宫里,他身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谁敢叫他的名字,就连十二位夫人和叶护法都只敢叫自己“少宫主”。 “少宫主,叶护法带着此次修罗夜战胜的九个鬼魅在门外等候。”藻雪进来道。 “好,你随本宫出去看看。” 不等叶修罗说话,箴漓首先迎上来:“莫野,叶护法说我们每个人可以挑三个,你是少宫主,你先挑。” “你是圣女,你先挑。” 叶修罗咳了两声,道:“宿儿,你先挑。” “诺。” 训练过程中,他们对修为厉害的鬼骨早已熟知,叶宿挑了宫昭c曲阳c澈雪三个男孩,箴漓挑了钩吻c情花c夕颜两个男子一个女子,莫野将幻墨,碧落,南歌一男两女留在紫霄宫。 “你们现在已是鬼魅们的主要首领,此后,更要勤加练功。” “诺。” 每日从辰时至戌时,莫野c叶宿c箴漓以及十一个影卫都要经受十分残酷的训练,或是眠在寒玉棺修炼心法,用千机变练习速度,在竹林和修罗殿破解迷阵,在桃花林挑战桃林十二夫人每人各自回宫时,莫不伤痕累累,气息奄奄。 印象中,他们所期待的明日总如今日一样,不堪回首昨日,却不知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他们渐渐长大,十四人之间也产生了一些互相牵连的情愫。 鱼砚秋离开后夏,带着齐一一路闲云野鹤,享受作为逍遥天地间的清客该有的宁幽。他给齐一传授天道自然,教她说话写字,穿衣打扮,齐一原来也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半年的时间,鱼砚秋才赶到蜀中。 整个蜀山,像一棵青翠欲滴的参天大树,充满生机,活像一个拥有人类思考和冲天欲望的巨人。 蜀中资源丰富,人群聚居,街道上好不热闹,鱼砚秋带齐一游玩一番,天色渐晚。 “齐一,你想在山脚下的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登山,还是想载月赶路,在那个山峰观赏日出呢?”兴尽回舟,鱼砚秋遥手一指远方。 “休息一晚。”齐一明亮的眼神聚集在鱼砚秋悠游的微笑里。 “也罢。我们上了这山,恐怕要在山上住上一段时日,有的是机会观赏日出。”二人下了船,上了码头。 齐一对这街道熟门熟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甚至有些欢呼雀跃。她买了两个小糖人,递给鱼砚秋一个,唤道:“师父。” 鱼砚秋觉得有趣,便伸手去拿:“蜀中到底是你的家乡了,那你就负责咱们今晚栖宿的地方。” “嗯。”齐一笑着应道。 “青草客栈?这名字倒是俗中带雅。” 当齐一将鱼砚秋带到一处客栈时,夜幕降临。劳作一天的人们正是放松休憩的时候,划拳的,听曲儿的,很是热闹。 他们刚一进门,便有店小二迎了上来。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齐一给了锭银子,笑道:“先上点酒菜,吃了再住上一晚,麻烦您收拾两间客房出来。” “好嘞!” 鱼砚秋在一处稍僻静点的位置落座,面含浅笑地观察着这里的风土人情。 “师父,都安排好了。”齐一定好房间,亲自端了酒菜过来。 “带徒弟出来就是省心,你比小白好很多。”鱼砚秋煞有其事地夸赞道。 “您尝尝蜀中的菜品,看合不合胃口。”齐一将筷子捧到鱼砚秋眼前。 二人正准备用膳,一袂白衣闪烁,便有一位俊逸的少年跨门而入。 “老板,打包一份翡翠鸡。” 鱼砚秋打眼望去,那小少年竟是师侄天玑,他一挥绸袖,便将他捆过来。天玑本想挣扎,但完全敌不过这强大的真气,心里正震惊是何人有如此纯厚的真气,不曾想看见了鱼砚秋。 “小师叔?”他满眼惊讶。 “嗯。”鱼砚秋微微闪了闪眼睫毛,算是回应,“作何在此处?” “两年前,巫祭宫遭难,师父命我们师兄弟七个投奔蜀中喻师傅门下,等炼成四十九阶七星阵法,再去北冥国拜见北冥女王。所以,我们暂时就在蜀中。今天我和五师弟下山采购,顺便帮山上同门带点东西。” “喻明子何日出关?”原来去年鱼砚秋来蜀中并未见到喻明子,只因他在闭关修炼,后来听说了莫野和小白出使后夏之事,担心他们有危险,才没等下去。 “喻师傅两个月前已经出关了。” “如此便罢。”鱼砚秋见天玑瞥了一眼齐一,才介绍道:“她叫齐一,是除了小白,师叔的第二个徒弟,你们的师妹。” 天玑行了行礼,又道:“小师叔带齐一师妹既来蜀中,何不上山,好让师侄们款待一番。” “你个好小子,不过几日,便把自己当了蜀山的主人。”鱼砚秋最是喜欢调侃人,他知道天玑也是个爱玩笑的,于是又说:“你先回去报个信儿,只别让喻明子又躲进哪个洞闭关修炼,又或者御剑天外不知所踪了,师叔有要事问他。” “诺。”天玑无奈:小师叔,你还记得你是个晚辈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他眼中的字,是预言 果然,鱼砚秋与齐一入山门,登天梯,游云雾,临立牌楼前时,喻明子已亲自相迎。 “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倒教我不好意思起来。”蜀山山色空奇,凌云驾雾,真乃人间仙境天授。而鱼砚秋幻化成凤,穿梭于云雾间,与蜀山掌门喻明子过了几招方才栖息青石地面。 “只恐砚秋嫌弃老朽不诚挚,才出言寒酸。”喻明子收剑于无形。 “拜见小师叔。”天枢等七人迎了上来。 齐一回道:“齐一拜见掌门,各位师兄。” 行完礼之后,七星子中最小的瑶光若有其事地打量一番齐一,青涩的脸上尽是疑问:“三师兄,这位小姐姐就是小师叔的新徒弟吗?” “正是。”天玑道。 “可真新鲜!我们竟然有师妹了!”虽然,齐一的年纪比开阳和瑶光大,但入门晚,还是要做师妹,这使得两人的欣喜比其他人多了份不同。 开阳也禁不住问话:“齐一师妹,你跟小师叔从哪里来,可曾见过莫野师弟?” 不一会儿,几人和蜀山的弟子便将齐一围了起来,对于外边的世界和她的变化问东问西。喻明子便携了鱼砚秋,前往正殿。 “上次没留住你,我很是遗憾,这次” “这次,恐怕我要在你这多住上一段时日了。”鱼砚秋觉得莫野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危险,但他得按照师兄,即渡尘大师遗命,助七星融会贯通,再带他们回北冥。 喻明子点点头,笑道:“蜀山景色又换了几度,或许你会喜欢这里的云松和日出”。他看了看远处与蜀山弟子说笑的齐一,道:“这孩子与之前真是判若两人。” “她,似乎丧失了一些记忆。” “砚秋可听说过广林鬼魅?” “时常在北冥出没,自然听过。” “齐一本是广林鬼魅的玄武七宿中的危月燕宿主,某一次接到一项在北冥王宫偷太鸣阴珠的任务,广林鬼魅的任务都是单线联系。但这项任务被另一个宿主得知,他勾结外人骗夺了太鸣阴珠。 齐一知道圣宫的规矩,如若未完成任务,只有死路一条,但她不甘就这样回去受死,便暗中追查太鸣阴珠的去向。圣宫首领听信她畏罪潜逃,便遍布鬼魅追杀她。她中毒之后,坠了崖。后来,我便将她留在蜀山,教她修行仙气,日后再遇到鬼魅,也能抵御厉魔。” “怪道是齐一体内不仅有魔魂,还有灵力,原是你的功劳。” “到底还是她自己的造化。”喻明子叹道,“只是那年我给她治伤时,发现她六岁以前的记忆被封印了。” “原来如此。” “听说莫野入了王宫,被册立为王子,不知他在王宫情况如何?”毕竟是莫野的师父,两年不见,很是思念他。 “莫野,被广林鬼魅带走了。” “要说别人总怨你冷漠,自己的亲外甥处境十分危险,你还能在这儿安之若素地饮茶。” “莫急。”鱼砚秋不为所动,“莫野的确是太阴命格,他的命格对人世间发挥作用之前,还不能化解。更何况,目前为止,并没有化解的办法。我到你这儿来,主要有两桩事,一是助我那七个师侄早日炼成七星阵法,二是破解天卦预言。昔日在垂云峰,师兄和你我三人共卜未知之数,地卦生门一启,幻魔现世,人间覆灭,唯有启天卦压制冥域之魔魂,只是不知这天卦预言为何。” “逆了命盘,必是劫数。”喻明子愣了一下神,又道,“渡尘大师曾说,当莫野的太阴命格被激发时,眼睛里所闪现的字,就是预言。” 鱼砚秋眼里闪过一丝不亦让人察觉的忧虑,修灵之人偏偏是他的亲人,但面上仍是不为所动的模样:“如此说来,那魔宫圣主抓莫野,也是因为莫野不凡的命格?” “果真如此的话,那这个魔宫对于天下百姓来说,将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恐怕他就是预言的祸端。” “我们要赶在他之前,弄清楚这一切。” “渡尘大师曾说过,七星子是天卦预言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在巫祭宫罹难之时,遣他们来蜀山修习四十九阶七星阵法。”喻明子道,“我已经为你安排了雅居,你放心,你助七星子修真期间,我会派蜀山弟子去寻找莫野的去向,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劳烦剑士。” “除魔卫道乃蜀山剑侠之本职,砚秋兼济天下,有何劳烦。” 谁知,鱼砚秋蜀山这一待,就待了六年。 六年之间,万事万物都按着天道本源有规律地进行着。在南冥,韫王已逝,尚不足三岁的十六公子,小凤昭登基,二公子凤泱监国。在后夏冰灵谷,公孙荻故去,魂冢他乡,苌衍少傅和“令仪王”小白淡然度日。在广林雪域圣宫,莫野已然成为一位高等鬼魅,手段凶残,暴戾无常。看似平静的江湖,时而不时有奇异的事情发生。 六年后。 鱼砚秋来来去去蜀山六个春秋,七星子终于练成四十九阶七星阵法。他准备按照渡尘大师遗命,带他们去北冥国。 “六年来,你胡子花白了不少。”鱼砚秋从没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在离开的时候忽然有些感慨。 “砚秋却越发俊逸超脱,竟不似世间凡人。” “蜀山乃凡人修仙之地,可滋养修复灵力,纵是不修仙,待的时间久了,也能如闲云野鹤般恣意洒脱。” “你确定莫野在北冥?” “纵使不在北冥国境内,也应当在那片雪域。江湖上广林鬼魅的名声渐盛,一个杀手组织,竟然也能如此大胆地浮出明面,我必须捣一次他们的老巢,看看这种人类存在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雪域天高路远,环境恶劣,普通中原人难以企及,我派几个弟子与你共赴北冥。” “广林雪域圣宫与北冥国毗邻,如若真有需要,我会寻求北冥女王的帮助,掌门不必担忧。” 莫野c叶宿c箴漓并陪他们一起长大的十一个影卫,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们,正直青春模样,但实际上都已经成为老练的杀手。 “如今,你们都已经成为高等鬼魅,可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兵器,练习召唤自己的形神。”六年过去了,叶修罗狷狂邪魅的姿态一点都不减当年。 “那我们如何知道什么兵器是属于我们的?”箴漓问道。 “二月二日,天池冰魔剑出,四月一日,后夏血引剑出,八月十五,南冥桃木剑出,冬月冬至,汜国蛮荒月出。”叶修罗道,“其中冰魔剑,是叶宿之剑,血引剑乃少宫主之剑,至于其他二剑,须得圣女去碰去试,才知道哪一个是圣女之剑。” 已经没有人质疑叶修罗是如何知晓的,因为毕玺王父是个神奇的存在,他总能占卜到事物的发展走向。但是,连莫野都不知道的是,每年春夏之交,王父命叶修罗带三人并十一影卫去天池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单纯地修习灵力,召唤形神,而是诱发莫野的太阴力量,获取他眼中所存在的字,获取预言灵知。 “冰魔剑和血引剑都有很强的煞气和戾气,若非主人有十分纯厚的灵力征服还未启化的剑灵,这两把神器还有可能伤到持剑者。所以,你们还要加紧时间修炼,四大神剑一年出世的机会并不多见,你们可别误了时机,记着圣宫的规矩。” “是。” 鱼砚秋带着齐一召唤火凤为坐骑,七星子御剑而行,不出三天,便从蜀山赶到北冥国,拜见北冥女王。 北冥是母系社会,数百年来,皆以女子为王,当朝女王是第十一代君主。北冥的房舍殿宇与中原不同,那是个晶花堆砌的冰雪世界。 北冥的朝服是海蓝色和水碧色,倚坐寒玉榻上的北冥女王容颜清丽端庄,额间纹着北冥人民所信仰的图腾,眉宇间透着雍容大气的王者朝气,虽已不惑年纪,仍像雪花精灵一族,澄澈晶莹,剔透玲珑。 “八年前,广林鬼魅夺走我北冥国宝太阴鸣珠,孤数次派人寻找未果,近年来广林鬼魅更是猖獗,屡次侵犯我国领土,孤不得已才召回砚秋,望砚秋助我北冥一臂之力。” “陛下言重,能为家国效劳,是砚秋的荣幸。砚秋此次携南冥巫祭宫法老渡尘大师之爱徒七星子回北冥,也为广林鬼魅之患。”鱼砚秋踱了踱步,接着说道,“但砚秋当务之急要借助北冥的力量营救一人。” “哦?何人如此重要?” “臣的外甥,名唤莫野,八年前被广林鬼魅掳走,数年来,臣已寻得他的踪迹,就在广林圣宫的紫霄崖,臣恳请陛下派人助臣营救莫野。八年前,渡尘大师,蜀中剑侠喻明子和砚秋三人共卜的天卦,得知预灵转世,他便是天生太阴命格的莫野,他的太阴之气一旦被激发,眼睛中就有文字闪现,而这些文字就是预言。而广林鬼魅抓了莫野,恐怕要利用他行不端之事,所以,砚秋不得不尽快找到他。” “海若出生灵异,其子之命数必然不凡,却不料想竟是太阴命格,偏生是他,须做这修灵之人。”女王叹息。随之,她指派出一人营救莫野。这个人就是女王最疼爱的小女儿,御静公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御静公主 二月初二,天池出冰魔剑的日子,要说此剑一般武林人士不敢争夺,只因天山冰寒,常人难耐,即使内功好的,也过不了一个寒夜。但对于在雪山本土的人来说,上天池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叶修罗已经在天池周围安排鬼魅把守,带着莫野c叶宿c箴漓等人登上天池,静待冰魔剑的出世。 终于在未时一刻,天池中心打起漩涡,漩涡渐渐扩散,不多时,从中心射出耀眼的光芒,继而卷出一把寒冰包裹的剑,掀起层层巨浪。叶修罗处变不惊,只静静立在雪岸,周身凝气挡住浪花溅上岸来。 叶宿驾身飞去,欲夺拿冰魔剑。谁知,横来一支冰锥,阻挡了他。 一身银色戎装的少女,身轻如燕,从另一个山头飞来,比叶宿先一步靠近冰魔剑。莫野等人自小长在圣宫,箴漓时而不时去趟外面,叶宿还存有小时候的记忆,只有莫野,觉得那女子如同天外飞仙,忽然撞击了自己的视线。只见她束起的黑色长发忽而飘逸灵动地在空中飞舞,忽而随行动起伏而敏捷利落,这人间原来也有别样的色彩。他忙跃身上去,帮叶宿阻挡那女子来袭。 她的眼神,与圣宫的人完全不同。那眼神,赤诚热忱,明亮动人。 她的纯钧剑褪去剑鞘,众人只见一团光华绽放,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剑身上阳光浑然一体,像清水漫过池塘,从容而舒缓,而剑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 莫野也拟出自己的青冥剑,剑身纹理似百龙盘旋,青光幽幽,寒气冥冥。 二人剑刃相交,速度之快,真气之纯,戾气不多时便笼罩了整个天池。剑锋相逼,打了数十个回合竟不分输赢。 冰魔剑破冰而出,冲向天际。叶宿飞身蹿夺,与那剑几番争斗,才将它安静地插入冰峭,征服了它。 莫野与那银装少女越打越远,越打越有一种敌逢对手的痛快感。少女也早已忘了自己要来夺取凶剑,只与莫野见招拆招。他们经过之处,无不山崩地裂,终于,二人打上了紫霄崖。莫野却也不攻击,只死死防守,这个地方,她进来不得。 疏月c藻雪c幻墨c碧落c南歌等五人也从四面八方突袭而来,在紫霄崖的地界,那少女也占不到半点优势,她心里想着,这里恐怕就是广林圣宫了。 她朝莫野道:“广林鬼魅的人,果然出手不凡,我还会再来的。”说罢,便飞身离去。 莫野站在紫霄崖上,望着那女子离去的方向,伫立良久。 “少宫主,藻雪失职,请您责罚。”藻雪带众人跪在莫野脚下。 莫野收回了望向远方的目光,眼神依旧冷漠地没有一丝人情味,面无表情地扔下“回宫”二字,便拂袖而去。 这少女就是北冥女王的幺女,御静公主。她去天池空手而回,神情却并不低落,反而十分兴高采烈。 “儿臣参见母后。” “何事令我儿如此高兴,还不赶紧来见贵客。” 御静公主一进大殿,便注意到鱼砚秋,浑身似燃烧着火焰,眉眼间净俗的高傲淡然,令人无法忽视,她忙拜道:“凤凰涅槃,来去如火,想必您就是南冥大祭师鱼砚秋吧!” 鱼砚秋微微点头。 “御静拜见大祭师。”御静公主行了军礼,道,“常听母后讲您遍游四方的故事,御静仰慕已久,如今得见您,果真是御静的荣幸。” 鱼砚秋也被御静公主周身散发的纯净冰灵之气所感染,身姿挺拔英气,又不失娇俏妩媚,明眸善睐,两靥红润含笑,小小年纪便被封为“战神”,果然名副其实。 “静儿,砚秋不仅是南冥大祭师,还是我北冥将门之后。不过,砚秋和他的姐姐海若乃天命之子,是天下人的福祉,他们的使命绝不是守护北冥一隅,而你也一样,总要走出这片雪域,为天下黎民百姓而战。” “母后,静儿还小,要多陪您几年。”戎装战神变撒娇少女也是分分钟的事。 “御静公主,今日可是去了天池?”鱼砚秋道。 “是母后命儿臣深入广林鬼魅,探测魔宫底细,儿臣听说这几日他们会去天池,便在那里伏击他们。”御静公主回想起自己与那鬼魅酣畅淋漓大战几百回合,搅得雪域翻天覆地,最后还落荒而逃,不禁颊上添了丝羞愧。 “后来可追到了紫霄崖?” “是。” “可曾见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他们都是寒玉掩面,看不清模样。” 鱼砚秋隐而不言,而是唤七星子进来,道,“他们是南冥巫祭宫法老渡尘大师的七位爱徒,七星子,此后他们便是你的侍卫。” “见过七位师兄。”御静公主这才褪去羞色,道:“大祭师,这可不妥,七位师兄来者是客,御静只以兄弟待之,怎敢让他们当侍卫。” “紫霄崖山势艰险,广林鬼魅身手不似凡人,凶残狠戾,七星子陪你一同潜入圣宫,彼此间互相照应,便利行事。” “潜入圣宫?” “寻找一人。” “什么人?” “年岁与公主相仿,名唤莫野,是我的师侄,也是我的外甥。八年前他被广林鬼魅带走,到了雪域,可以确定的是,他还活着,现在在紫霄崖。”鱼砚秋拂了拂衣袖,便道:“我带着齐一去缠住他们的护法,公主和七星子只消潜进紫霄崖。” “嗯。” 六年来,莫野他们日复一日地训练,从未停歇,自那日叶宿得了冰魔剑,便开始由毕玺王父亲自教授召唤形神之法。圣女箴漓反倒常从净鸥峰的玄武宫到莫野的紫霄宫来探望,像往昔一样,用最宝贵的药为莫野疗伤。 箴漓已经长成美丽妖娆的姑娘,身着一袭绣着雪花的水碧色长裙,眉如墨黛弯柳扶风,眼含秋水脉脉盈盈,容颜白皙红润如画,朱唇微启精致玲珑。为莫野抚琴的时候,她眼神总是款款深情,为莫野疗伤的时候,泪珠盈眶,忧愁心疼。 “你的伤越来越少了,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莫野趴在床上,衣服脱了半身,箴漓在身后为他上药。 “何出此言。”莫野慵懒的回应道。 “你少点受伤,漓儿自是开心,但没了为你治伤的借口,漓儿也没了来紫霄宫的理由。”箴漓温润似水的声音,像风儿划过琴弦般动听。 “我们都是杀手,不该动情。”莫野回过身来,缚住那双纤细如葱削的手,一把推开她,“以后你不用再来紫霄宫专门为我上药了,这点小伤,碧落和南歌能帮我处理好。” 莫野刚准备命人送客,从箴漓的腰间掉落一个佛珠坠子。他看见那个佛珠,脑海模模糊糊闪现一个留着卝发,穿着红衣的小仙女抓着自己在一片树林里奔跑。 “这个佛珠哪里来的?” 莫野一把推开箴漓,箴漓脸上原本有些失落,一听他又问她话,便又欢喜地回道:“你不记得了吗,这个,是在后夏天下第一楼,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赠于漓儿的。” 方才在脑海出现的姑娘,莫非是她? 天下第一楼,那是什么地方,到底自己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他是否还有别的亲人。疏月藻雪和眼里时常冒着仇恨的叶宿,他们的经历告诉自己,自己兴许也是有一个悲惨的过去,自己不堪忍受,才忘记了过去。 他伸手重新抚上箴漓的下颌,她温润的眼眸里含着一丝欢喜,也有一丝幽怨。眼前忽然闪过那日在天池抢夺冰魔剑的姑娘,她眼里饱含的激情,几乎能融化天山的雪,她是那般与众不同。 莫野收了眼神,背对着箴漓:“你是圣女,我是少宫主,我们都是嗜血噬命的工具,不该私藏情愫,自伤性命。” 受命之后,御静带着七星子悄然摸进紫霄崖。 “天枢师兄,你带其他师兄弟们在崖上和崖底看着,我悄悄潜进去,查探里面的情况,之后我们再一起商量对策。”几人藏在一岩石后谋划着。 “好,公主小心。” “公主,这个给你。”玉衡递给御静公主一支银哨子,“这个是我做的哨子,一吹响能发出狼嚎的声音,你进去之后,一旦遇到什么不测,吹响哨子,我们就立马赶来。” “好,谢谢玉衡。”御静公主拿了哨子,只身没入夜空。 夜已入眠,御静在园林上空悄悄探索,她首先经过的地方是叶宿得青龙宫,叶宿这几日栖在天池王父的行宫,宫昭和曲阳都随叶宿去了天池,青龙宫只有澈雪和一些鬼魅昆仑奴在看守。御静不多时便将青龙宫查了个底朝天,也没什么发现。 接着她又发现了鬼魅们练功的场所,“魑魅魍魉”石洞,不过现下众人已经休息了,她如同空气一样飘过,竟也无人发现。恰巧洞内投出一缕月光,御静看见石洞内的情景,令她触目惊心。怪道是广林鬼魅杀人决不手软,武功又非常人可比,原来他们都要经过如此灭绝人性的训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少宫主甚是俊俏 穿过石洞,御静公主乘着月色闯入一片桃林。但御静公主从未出过雪山,她并不知晓这粉嫩漂亮的花树就是桃花,竟十分欣喜地自己玩闹起来,在月光下,桃花雨中舞起剑来。 莫野因赶走了箴漓,却对脑海中的红衣小仙女有所思忖,他并不觉得,那个小女孩就是箴漓。他心下有些烦闷,便在月光下闲庭信步,听到桃花林有动静,心下疑惑,桃林十二夫人早在三年前已经离开紫霄崖,此刻在那里的,会是何人呢,遂而飞身赶往桃花林。 没听见打斗的声音,莫野便也没有冲出去,掩着桃花,他看到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在舞剑。那女子体态婀娜却不失铿锵,舞姿灵动飘逸,宛若桃花精灵一般。那纯钧剑划着月光,像拨开水花,产生浅浅的水浪声。 御静陶醉,莫野迷离。 但这一切,竟被前来寻找莫野的碧落和南歌给打破。莫野隐在暗处,两只影卫并没先看见他,而是向在园中大肆舞蹈的粉衣女子挥起拳脚。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紫霄崖!”碧落挥起碧落剑,便向御静刺去,与南歌雨花链左右夹击。 “你是何人,胆敢破坏本姑娘的好兴致!”御静的身子轻的像云雾一般,后倾避开攻击,谁知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是他! 御静公主将准备劈像两只影卫的纯钧翻转刺向身后,莫野反应的速度之快,像是早就准备好似的,他狎指夹住剑锋,二人撕斗在桃花雨中。 碧落和南歌看到女刺客的剑刺向莫野,忙喊道:“少宫主小心!” 御静逼停了剑招,道:“原来你是少宫主。” 忽而她又使足真气,将纯钧隐入夜空,而她赤手空拳地袭向莫野,忽而纯钧返回极速刺向莫野,莫野没料到她调皮地使用这招,竟被她打破了玉面。 碧落和南歌也是长大后第一次看到少宫主的模样,原本少宫主准备就寝,只披了紫色睡袍,取了束发,长发如人一般,只用发带轻挽,便冷冷垂下。那张脸像毒药一样蛊惑人心,本是清朗俊逸地面孔,毫无表情地僵着,眼神中仍是往常一般地冷漠阴狠。 “少宫主甚是俊俏。”御静忘了收纯钧,那剑可怜兮兮地落在地上,她圆圆的大眼睛呆呆望着莫野,说出的话自认为没有一丝的调戏。 莫野却不似往常痛下杀手,而是收回了御静脸上的痴情,蓦然转身离去,给碧落和南歌二人留下简简单单一道命令:杀了。 御静才回过神来,忙抵挡碧落和南歌,终是退到紫霄崖外,又一次狼狈兮兮地逃离紫霄崖。 “公主,崖上情况怎么样?”天枢等人问道。 御静公主脸上掩饰不住地憨笑:“很好!很好!” “公主,可查清莫野被关在什么地方了吗?” “啊?”呃,我们美丽英气的御静公主显然把找人这一茬给忘的干干净净。难道说自己因为贪恋美色被赶出来了?绝对不可以。“紫霄崖守卫很严,地形也很复杂,我今晚查探了几个地方之后,没发现莫野的踪迹,却陷入一片树林迷阵,好不容易才脱出身来。待我明晚再去,再去哈!” “公主,紫霄峰到底与其他地方不同,是广林鬼魅们的老巢,定然危机重重。况且今晚已经打草惊蛇,恐怕再去会更加困难,不如明日让天玑陪你上崖,一旦遇到紧急情况二人能互相照应。”天枢道。 “大师兄不必担心御静。”御静公主本想好了再去会会那少宫主的借口,要是让天玑随同,反倒不自由,于是她笑着说道,“御静曾两次潜入紫霄崖,对崖上已有一部分的了解,再去几次便能摸清崖上的地形。而且,正因为已经惊动了紫霄崖,目标多了反而更容易暴露行迹。” “公主可是担心天玑会连累您?”天玑心里着实委屈。 “并非如此。”御静稍作思忖,又说,“不如这样,这几日我先独自上崖,弄清情况之后,如若能找到莫野被关押的地方,我就回来与师兄们一起商量营救之策,如若找不到莫野,我就把他们的少宫主引出来,我们一起擒了他,用他做人质换莫野,如何?” “此法可行。”二师兄天璇说道。 晚上回客栈房间之后,御静便坐在桌前玩着跳动的烛光,想着晚上那个魔鬼冥域深处藏着的仙境桃花林,想着桃花林里那个穿着紫色睡袍的少年,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 “少宫主!”她轻声念叨。 其实,是夜同样迷离的人不止御静一人。回到紫霄宫,莫野并没有即刻就寝,而是在书房秉烛夜读起来,他似乎在等什么。 不一会儿,藻雪奉上茶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少宫主,那女刺客逃了。” 莫野翻了一页书,没理会。 “那女刺客武功高强,碧落和南歌不是他的对手”藻雪越发战战兢兢,扑通跪下,央求道,“求少宫主饶她们一命。” “你们三人,去地宫领罚。”莫野淡淡说道。他跟那女子之前交过手,让他都感觉吃力的人,碧落和南歌怎么会杀了她!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却还是要听到才放心,但他却没意识到自己心底里的异样,只是按着宫规处罚属下。 地宫,是关押还未驯服的鬼骨和中了蛊失去意识的昆仑奴的地方,也是处罚任务失败,却罪不至死的鬼魅的地方。无非还是杀人游戏,将犯错的鬼魅与之关押在一起,互相搏杀个七天七夜,如果能活着出来,就还是圣宫的鬼魅。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堪比死刑的处罚。给你生的希望,又让你在濒临死亡的痛苦中奋力挣扎。 “七日后,本宫亲自去接你,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莫野你到底清不清楚,你是为了支开属下,期待着再次遇到那个戎装素裹夺冰魔,粉衣玲珑舞纯钧的女子,才不惜如此重罚陪自己一同长大的伙伴。 藻雪的身子几乎在发抖,却也只能跪下谢恩。 御静公主又悄悄爬上紫霄崖,今日她听从丫鬟属下的建议,穿了黑衣,蒙了面。上一次,她已经去过青龙宫,“魑魅魍魉”石洞和桃花林,没找着大祭师的外甥。这一次,趁着夜色,她找寻了其他地方,仍没有发现关押人的地方。最后,御静想起昨晚少宫主离去的那个方向,她似乎还没有去。 她经过之地,除了一阵弱乎其微风声,便再没有痕迹。直到她闯进紫霄宫,脑海生出了个主意。 她故意制造出声音,疏月和幻墨不知从哪个方向即时闪现,与她相斗,竟然不相上下。莫野观战许久,发现那刺客有意让着疏月和幻墨,便遂了她的愿,一招制敌,定住了她。他徐步走近,挑剑揭开她的面纱,眼神闪过一丝光芒。 “从来都是我们突袭别人的地盘,你是第一个不打声招呼,就将紫霄崖当作你的后花园来逛的人。”莫野饶有兴趣地跟一个将要成为自己刀下亡魂的人聊天,他冷笑道:“说,你是何人?三番五次闯入紫霄崖,有何贵干?” 莫野其实不似其他鬼魅般沉默寡言,他这点与叶修罗c箴漓一样,是个啰嗦的杀手。成天里,在这圣宫,没几个人敢说话,一个字不对就是死。但莫野是少宫主,除了王父,谁敢轻易觊觎他的命,所以,他缺少一个僚机。 御静想再看一眼那玉面下俊美的面庞,竟完全忽略掉他话语里的冰冷,也觉察不出他竟是魔宫少宫主,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大魔头。 “看你啊!可是你为何戴着面具!”这可能不是个问句,而是她认真的抱怨。 莫野心里倒也不怒,只是向有些愤怒的疏月和幻墨命令道:“关进地宫。” “是。” 好吧,亲爱的御静公主,你终于能查探这紫霄崖最后一个你未涉足的地方了。 地宫,就在修罗场下面。疏月和幻墨掕着御静,扔进修罗场。修罗场起开一道门,便将她掩了进去。 “都是她,害得藻雪他们被关进地宫,也不知碧落和南歌受不受得住。”幻墨有点气愤。 “幻墨,她屡次触动少宫主逆鳞,少宫主竟也未直接杀了她,你不觉得奇怪吗?”疏月疑惑道。 “听说冰魔剑破冰而出那日,她前来夺剑,并与少宫主大战几百回合,竟未分胜负,可是真的?” “那日唯独你不在,没见那个盛况。那个姑娘决不是一般人,潜入紫霄崖定是另有图谋,我们得多加注意。”疏月毕竟跟少宫主早些,考虑事情比较周到。 刚一入地宫,御静便听到厮杀呐喊声。抬眼一看,眼前血淋淋的一幕幕刺痛她的瞳孔,揪的心疼。 她顾不得想其他,只是扑上去阻止他们互相残杀,嘴里不停大喊着“住手”。但并未起到任何作用,那些鬼骨和昆仑奴发疯一样见人就砍。御静打斗一番,用剑声试了几试,才发现他们中了蛊,根本不受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受人之命,寻找一人 地宫是冰堆砌的雪屋,虽没有烛火,光线很足。厮杀的囚徒们完全感觉不到冰雪的寒冷,他们都挥舞着屠刀,奋力挣扎,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毫无人息地倒在血流成河的毒蛊池,连尸体都成为那些毒虫的食物,才算罢休。 阿鼻地狱恐怕不过如此!御静的心绪一下变得很凝重,她从没想到过,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竟然有如此丧失人伦的战争。广林鬼魅,我御静总有一天,要战胜你们这些惨无人道的魔鬼。 她舞剑弹歌,剑刃发出有韵律的声音,渐渐开始控制和引导鬼骨和昆仑奴体内的蛊虫。他们虽仍没有意识,但却止住了杀戮的刀戟。藻雪c碧落和南歌等因被处罚而扔进地宫的鬼魅并未中蛊,所以,不多时,御静便发现了正杀红眼的碧落和南歌。 御静一手舞剑,一手推送真气抑制三人兵器袭来的锐气。当藻雪他们渐渐有意识的时候,对于能轻易控制这些鬼骨和昆仑奴的黑衣女子十分讶异,内心由衷佩服。这一停,几人浑身的疲惫席卷而来。碧落垂下花雨剑,抹了抹沾满血迹的眼睛,试图看清黑衣女子,忽而她又举起剑,怒道:“是你!” 她扑将而来。 御静没有躲开,只是轻轻弹开她的剑锋,神情很是严肃:“你们要是胆敢再杀一人,我便立刻取你性命。” 南歌扶住踉跄退后的碧落,眼睛虽气愤地瞪着御静,手却紧紧抱着碧落,不许她轻举妄动。 “他们中了西域的‘噬心蛊’,拥有强大的力量,但迷失心智,行为不能自控,跟他们如此僵持下去,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御静望着眼神空洞的几人,方才的怒气渐渐散去,语气平和些许,“我懂控制蛊虫之法,只要你们帮我个小忙,我就可以不见刀刃地帮你们制服他们。” 其实,不管藻雪他们帮不帮御静,御静都会帮助他们,但如若有他们相助,事情进展地定能快一些。 “何事?”藻雪道。 “我不得已来你们这暗无天日,血腥味浓郁的鬼窟,不过是为找一人。”御静嫌弃似的掩了掩鼻子。 “什么人?”南歌道。 “名唤莫野,一位十六岁的少年。”御静道。 几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挥起武器,袭向御静。御静不明所以,跳跳藏藏:“哎,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该死,竟敢直呼少宫主名讳!”藻雪的千机变绝不是白练的,拳速之疾,如同风影,看不到形体,却力道遒劲。 “少宫主?”御静有些吃惊,七星子误导了她,她一心以为,莫野是被抓来的,定是被关在类似地宫般的地方。原来,你就是大祭师的那个外甥呀,御静嘴角勾起浅浅笑容。 御静即刻运息灵力,使鬼骨和昆仑奴体内的蛊虫休眠,再定住他们的身体。在与藻雪三人的追打中找到出地宫的机关,她便飞出地宫,看三人并没跟出来,也没在意。她封住了鬼骨和昆仑奴的大穴,三日内,那三人或可平安无事。 御静本想下崖将莫野身份的消息告知七星子,但途径桃花林时,隐约看到里边一身魅紫衣裳的少年在坐息。 她悄悄靠近,发现那人正是少宫主,莫野。她驻足花阴,默默凝望着他。此刻已是丑时,他竟然还在此打坐,真是奇怪。不一会儿,莫野蹙额,额头微微浸出细汗,神情似有不安。自从那日看到箴漓身上掉下的佛珠,他的脑海便时常出现一个穿红衣的小女孩牵着他,在一片树林里奔跑。 记忆越是追寻,越是迷离。 他的脑海又出现在巫祭宫的黑衣人,孩童奚落的声音,揽月殿的熊熊大火,令人窒息的海水这些幼年时的经历,像被剪成碎片,随着那个红衣小女孩的身影在虚空悬浮。 原来,莫野今日又受了很重的伤,他在修炼心法时,因忽然想起那个小女孩而走火入魔,夜不能寐。御静看清情况之后,未做思忖,便与他输入真气,调息他的经脉,修复他的元气。莫野在迷蒙中感觉到安心凝神的气息,便肆意吸收,不一会儿,便有了清醒的迹象,而御静却渐渐有些虚弱。 莫野一有意识,便击她一掌,迅速退开三尺之外。御静忙不迭,激出一口清血,后退倒地。 莫野知道是她救了自己,便没再下手。他冷冷一笑:“回头也该问罪叶修罗,地宫的防守未免也太过松懈,不过两个时辰,本宫竟又在外面看见你。” “我御静想去的地方,没人能拦得住,不想待的地方,也没人能留得住我。”御静盘坐在地,自我疗伤。 “怪道是,你能轻易服软。”莫野将剑架在御静颈间,狂傲邪魅的少宫主一秒上身,“闯我紫霄崖,有什么目的?” “受人之命,寻找一人。” “没见过来到这里,还有他人找寻的。你倒是说说,是何人要找何人?”莫野心中有一点羡慕,有一点心酸。 “南冥大祭师鱼砚秋,找他的外甥,凤莫野。”御静明亮的眸子深深盯着莫野,道,“不知少宫主可知晓此人。” 凤莫野?少宫主心里念叨。“疏月幻墨,把她赶出紫霄崖。” 御静不知少宫主心里做何感想,却见从黑暗中跳出两团黑影,不由分说便朝她袭来。莫野到底低估了御静的战斗力,只见御静退出几丈之外,以真气御剑,与二人争斗。除了好琴,好酒,莫野也十分好武,见御静乃不同一般战将,便禀退疏月和幻墨,与她在桃花林大战起来。 几百回合之后,天色将明。二人却不顾昼夜,只顾尽兴。莫野挑起青冥剑,在桃花树下挖出两壶酒来,自己拿了一壶,将另一壶酒,以青冥剑为盘,递于御静。御静快意一笑,接了酒,拔了酒塞,仰头大饮一口。 从打架,变成过招,再变成切磋,最后变成舞剑。乘着醉意,莫野到底放肆了一把,御静的明朗不失妩媚的眉眼,阳光清浅的笑颜,如此牵引人心底的柔软。 一壶酒下去,莫野和御静都有些迷离。莫野隐隐约约听见御静说她饿了,他便喊道:“碧落南歌,准备晚膳!” 疏月和幻墨出现的时候,二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作为杀手,最忌饮酒误事,但谁让饮酒还酩酊大醉的人偏偏是他们的少宫主。这还是自从他们跟了少宫主,少宫主第一次喝醉,他的醉态真像个小孩子。 疏月一脸无奈,准备和幻墨将他们的少宫主运回紫霄宫,但莫野却抓着御静的手不肯放,嘴里还胡乱说着酒话:“小白!小白!” “自从这个女人出现,少宫主就变得好奇怪。”幻墨无法,只能再掕起御静,将她与少宫主一同带回宫。“上次还要杀她,怎么这就喝上酒了!” 疏月一笑:“少宫主八岁那年伤了头部,失去了一些记忆,或许这女子是他的故人。咱先给他们一同带回去,免得少宫主事后又迁罪于咱们。”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午后,御静悠悠转醒,映入眼帘是紫色水晶的珠帘。她正想起身查探这是何处,却觉得手臂被人紧紧攥着,顺着那双虽结了血痂,仍显素净的手看去,却是莫野只着白色里衣躺在旁边。她登时跳下床榻,羞愧不已,准备逃走时,听见莫野轻声呢喃,便又顿住脚步。 御静迟疑的瞬间,听见外边有说话的声音。 “少宫主可在房中?”箴漓今日穿了一身翠色长裙,娉婷而来。 幻墨为难,悄悄望了疏月一眼,道:“回圣女,少宫主昨夜未眠,早上喝了酒,至今未醒。” 箴漓道:“想是旧疾又犯,本宫带了药,进去看看。”她身后的侍女夕颜递上一个小玉瓶。 疏月忙跪下挡住她,微微谄笑:“启禀圣女,少宫主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 箴漓惊诧一瞬后,柔媚一笑:“即使如此,疏月,将此药给少宫主服用,可缓解癔症。” “谢圣女。” 箴漓多望了一眼莫野寝宫紧掩着的门扉,略略失望地转身,准备离去,却迎面遇上踏门而入的叶修罗。 “箴漓见过叶护法。” 叶修罗久已不穿玄色衣衫,时而黄色,时而红色,时而紫色,时而如今日一样穿着湖蓝色的长衫,越发显得文质彬彬,风度翩翩。 “圣女驾临紫霄峰,所为何事?” “听说少宫主夜半犯了癔症,漓儿给他送些丹药。” “这些年来,少宫主和宿儿多亏圣女照顾,才得以减轻不少痛苦。” “护法谬赞。” 叶修罗与箴漓正寒暄,莫野屋内却传出“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原来,御静听见外边有声音,准备飞窗逾墙而走,却被忽然醒来的莫野一把抓住。莫野听见叶修罗的声音,本想把御静先藏起来,免得被叶修罗发现,他又调笑自己。只是御静方才与他从同一张床榻下来,心中羞愧,忽又被他用手捂住嘴巴,她的两颊立刻布上红晕,一把推开莫野。二人你推我搡不过,便又打起来,几乎没掀了屋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本公主劫个色 箴漓一发觉莫野屋内有危险,便立刻冲进去,与莫野并肩作战。莫野见状,只好挡在箴漓前面攻击御静,并且把御静赶往出崖的方向。 莫野将御静推下悬崖时,淡淡说了句:“紫霄崖没有你要找的人,别再来了!” 御静坠落稍时,掩在崖壁上,吹动玉衡给她的银哨子,候在崖边的天璇和天玑立刻寻哨声而去。穿过云雾,天玑御剑接了御静公主,三人一齐离开紫霄崖,回了客栈。 “大师兄,这莫野可有何特征?”御静问道。 “我们已经八九年没见过莫野,也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模样,只是听小师叔说过,莫野是太阴命格,激发太阴真气的时候,周身冰寒,眼睛有文字出现。”天枢道。 “竟如此奇异。”若莫野果真是这种命数,那他成为魔宫少宫主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御静心里想道。 “莫野,恐怕就是魔宫少宫主。” “什么?”最小的瑶光大声惊呼。 “公主所言,是否真切?”天枢也有点讶异,再次向御静确定道。 “只是少宫主没有亲口承认。”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开阳问道。 “再上紫霄崖,把少宫主劫回来,让大祭师验明正身。”御静默默饮了口茶。 七星子都吃惊地望着御静公主,简直被她英勇无畏的气概给征服,但目前,这种方法似乎是最合适的,所以引起开阳和瑶光的欢呼。 “劫魔宫少宫主,听起来似乎很有趣。”瑶光道。 不过,天璇还是有些担忧的:“数年前在巫祭宫,我们与广林鬼魅交过手,他们的身手快如电,疾如风,内功浑厚,魔气真纯,而且手段凶残狠辣。我们须得好好部署一番,再次攀崖。” “天璇所言不错。”天枢道,“公主,请将紫霄峰的情况细细述于我等。” 御静挥剑如笔,运气在空中画出地图,边作边讲:“紫霄峰的布局很复杂,处处是机关和陷阱。大体来说有一个大殿,三座大宫,小小屋舍不等。大殿后面,隔了几层机关,便到了修罗场。从大殿往左,后面是青龙宫,‘魑魅魍魉’石洞,树林迷阵。从大殿往右,后面是青竹,龙涎石,一小片冰湖,绕过冰湖,便是紫霄宫,那便是少宫主的住所。前面大殿叫修罗殿,往后穿过幽深的曲径,还有一个修罗宫,其他便是膳房,兵器库,杂物间之类的地方。 紫霄崖的巡守看上去不严密,但实际上鬼魅们都藏在暗处,等到绝好时机,立刻将人逼入绝境。本宫领教过他们的手法,杀一个人,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平常。 少宫主有五个贴身影卫,天玑师兄,天权师兄,玉衡师兄,开阳师兄和瑶光师兄,你们分别对付一个。天枢师兄和天璇师兄盯着修罗宫和青龙宫,那里也住着广林鬼魅的首领,要千万小心。本宫引出少宫主,以哨声为号,我们在紫霄崖长桥彼端汇合,师兄们以七星阵法困住他,再将他擒拿。” 排兵布阵是御静最为擅长之事,就在七星子面上稍有难色时,御静轻快流利地说出抓少宫主的计策。 转眼间,七星子就成了御静公主的铁杆粉,纷纷赞同她的主意。 话说莫野正在“魑魅魍魉”石洞中的寒玉棺中休息,或许只有莫野才觉得这冰寒之所是睡觉的好地方,其他鬼魅若不是练功,才不会靠近半步。忽然,他感觉到轻微的呼吸声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便睁了睁眼睛,不料想却瞧见一双认真查探的大眼睛。原来,是御静睁着纯澈清亮的大眼眸,贴近冰棺在观察他。 为何每次她靠近,总能激起心中千层不迭的波浪!莫野发功破冰而出,御静不得已被逼退,两厢一言未发就打起来。 “本宫说过,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若再次擅闯紫霄崖,本宫就不会再放过你了。”莫野的声音早已褪去幼时的调皮伶俐,每一个声调含着事不关己地淡漠和阴冷。 御静莞尔一笑:“从未见过一而再再而三手下留情的杀手。” 她也不直面攻击,只是躲着莫野的招数,往紫霄崖入口的方向逼近。打斗的场面渐渐扩散,惊动了各宫鬼魅。叶修罗住的比较身僻,他本准备入寝,却听见外面有些不同往日的闹腾,就随口说了句:“紫莺,去看看发生何事?少宫主是否无碍?” 窗外一只娇俏的黑影,忽闪而去。不一会儿,紫莺就去而复返。 “紫霄宫进了刺客。” 叶修罗挥了挥手,紫莺便又如黑夜的一阵风,飘忽而去。 紫霄崖上的鬼魅大肆涌出时,御静已将莫野引至崖边。七星子也与莫野的影卫和其他鬼魅打斗至崖边,他们见御静飞身而来,立刻布阵,将尾随而来的莫野和鬼魅团团困住。鬼魅蜂拥蝶至,袭向七星阵。但七星阵固若金汤,根本不为所动。 忽而,叶修罗飞身而来,运气召唤山石,汇聚成一股,朝七星阵压过去。七人不堪重负,忙四下散去,在较远的地方重新结阵。 混沌之中,御静疾速封了莫野的大穴,然后揽了他的腰,朝叶修罗等人轻狂一笑:“本公主劫个色,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御静携着莫野,由七星阵相护,飞离紫霄崖。 叶修罗领着一众鬼魅,紧紧追赶而来。出了紫霄崖,莫野便被御静架在马背上。他也不反抗,只是泰然不惊地瞭望远方,任由白马向他曾向往的外面世界疾驰而去。 “公主,你先走!我们去拦住他们!”眼见着鬼魅们形影不离,天枢只能做出舍車保卒的举动。 “好,师兄们小心!”御静心知,七星阵法偏守,七星子虽打是打不过他们那么乌压压一大片,但四十九阶七星阵法可以将他们都牢牢困住。 穿越冰河冰川,经过离离枯木,寥寥人家,白色的骏马奔驰了整整一夜,天色将明的时候,终于到了北冥的地界。 叶修罗屹立在山巅,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止住了藻雪疏月等人的步伐。 “叶护法,为何不追?”藻雪问道。 “那是去北冥的路。” “北冥?难道那位女子是北冥公主!”幻墨讶异。他昨天晚上的确听到那女子自称“公主”。 “北冥战神御静公主。”叶修罗眉间微蹙,稍作思忖之后,道,“要救少宫主,还得从长计议。” 后半夜的时候,莫野渐渐昏沉,头脑的意识有些模糊,厉红的双眼充满嗜血的阴狠。御静想起那日在紫霄宫听见一女子说,少宫主有癔症,便未将他直接带回宫,而是去了民间。 原来,少宫主夜里呓语不断,却丝毫不见醒来的迹象,御静给他探脉之后,发现他的体质竟与常人不同。但是细致的原因,她需要找个僻静的地方细细诊看。 一入冰宫,御静搀着莫野,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并即刻吩咐侍女:“幼白,准备热水!将寨里所有的药都拿到本宫房间!妘觅,进宫报个信!” “是,公主,奴婢立刻去办。” 御静觉得莫野的症状不像是单纯的癔症,有点像——紫霄崖地宫里的那些鬼骨和昆仑奴!莫不是他的体内也有蛊虫!她在庭院摘了一片树叶,轻轻吹出声音,并以灵力诱惑蛊虫,果真,随着她小曲儿的韵律,莫野挣扎得越发厉害。 他之所以没有像地宫的昆仑奴那般不受控的屠杀,或许是因为,他在用强大的毅力与之相抗衡。但长期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他也会变成失去意识的杀人工具。 人言广林鬼魅,残暴狠戾,杀人如麻,人人嫉而畏之。但或许是惊讶,或许是不甘心,御静缓缓将银针插入莫野体内,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此刻,她希望这高傲冷酷的少宫主,并没有中“噬心蛊”。 看到银针发黑的那一刻,御静竟不由自主滴下眼泪来,他可是少宫主,到底是谁能在他体内种下蛊毒,还未曾让他发觉。 莫野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密,他紧紧抓着御静的手腕,甚至拽的她生疼。他一定极力压制体内的毒素,那啃噬着他髓血的虫子,定是十分嚣张跋扈,御静决定为他驱毒。 “公主,热水和药准备好了。”帘外幼白禀告道。 “本宫要为朋友疗伤,七日内不能被打扰。幼白,下令封寨,加强守卫,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公主。” 御静点了莫野的睡穴,替他脱了外衫,将他放进浸了药的浴桶。然后,她运启灵力召唤蛊虫。日出日落,原来蛊虫也需要成长,也有一定的日常作息,约莫子时,噬心蛊终于抵不过御静的真气,缴械投降。她狠狠击了莫野一掌,莫野猛地吐出口鲜血,那比一般噬心蛊幼小的蛊虫尸体,混着血液终于被吸出来。 御静心想:这蛊虫还处于幼龄期,尚在潜伏阶段,若他日长成,便与寄生体合二为一,那么恐怕寄生体再也找不回自己的意识,只能受他人控制。原来,广林鬼魅的少宫主,也不过是别人的一枚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八年不见,修罗越发迷人 噬心蛊久居莫野体内,也成为莫野功力的一部分,蓦然被驱除,莫野也如同失去了一股力量。虽然损失自然比不上益处大,但莫野仍十分虚弱,浴桶的药水已更换了好几回,御静昼夜不息地陪同他清除他体内余毒。 广林雪域圣宫的少宫主被人抓走,倒也是件罕事,叶修罗召集了净鸥峰玄武宫和紫霄峰上所有的鬼魅,潜入北冥,四处搜查莫野的踪迹。 “师父,到底是何人能轻易将少宫主抓去?”叶宿从小就沉默寡言,在这寂冷的圣宫,历尽惨痛的折磨,少宫主和箴漓多次救他于水火。在这个世上,除了心底深处报仇的信念之外,也就只有莫野和箴漓能让他有一丝牵挂。他才从王父行宫回到紫霄峰,就听说了少宫主被抓的消息,十分惊叹,凭少宫主的修为,能与他抗衡的,恐怕整个天下也寥寥几人。 “王父曾说,圣宫与北冥为邻,却从不犯境,只因北冥又出了个天命之子,战神御静公主。”箴漓身着紫色战甲,温柔的语气中不掩玄武维主的狠辣气度。她与莫野,叶宿青梅竹马,第一次遇到他们中竟有人被俘的情况,她有点嗔怒。 “所以,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北冥王宫。”叶修罗道。 此时,妘觅已将御静公主在流云寨为一为少侠疗伤的消息传入宫中,加上七星子的描述,女王和鱼砚秋已经知晓故事的来龙去脉。鱼砚秋准备带着齐一前往流云寨,去见莫野,再怎样不拘于世,他心底对于姐姐的孩子,还是有一点愧疚。 赶往流云寨的途中,经过一段峡谷。战马在一处狭隘的关口,嘶啸长鸣,鱼砚秋运息感知,觉得周围萦绕着厚重的魔气。 原来,叶修罗带人在宫中暗自搜寻许久,并没有发现御静公主和莫野的踪迹,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叶宿探得消息,从王宫出来了两个神秘人物。顺着鱼砚秋前往的方向,他们决定在鱼嘴垩动手,擒住他们,打听少宫主的消息。 鬼魅在峡谷间涌动,鱼砚秋屏息暗自观察。说时迟,那时快,一群鬼魅立刻包围了鱼砚秋和齐一。一袂红绸在黑衣间浮动,勾起了叶修罗眼底的愤怒——尽管过了八年,那抹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忘却的红,如此眼熟。 一群鬼魅难以制敌,叶宿和箴漓已来不及惊愕。广林鬼魅做事向来不讲究手段,只在乎成功与否。他们群攻而上,齐一虽然后来受过蜀山和鱼砚秋的教化,但面对一群高等广林鬼魅来势汹汹的夹击,仍略显吃力。 叶修罗出现在鱼砚秋视野的那一瞬,鱼砚秋眉间的火焰纹饰迅速燃起。一袭红绸卷向叶修罗,结成一个巨大的可囊括整个叶修罗的红绸绣球,并使他靠近自己。 叶修罗的修为足够精纯,广林鬼魅的四维维主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然而面对鱼砚秋,他也只能化攻为守。 “八年不见,修罗越发迷人。”只可惜你的名字,没能听你亲自告诉,有些遗憾。 鱼砚秋打量人,只需一眼。一眼可能喜欢上一个人,一眼也可能厌恶一个人。他是自然造化的产物,是逍遥天地间的清客,他从不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任何事,但他的意愿从来都顺应天道。 叶修罗眯了眯瞳孔,眼神越发显得邪魅,虽然为他的话有些愤怒,但他更多的是疑问:“你是何人?” 八年后的心性果真与八年前不同,叶修罗凌厉的手段中,多了份稳重。 “鱼砚秋。”再一次遇见他,鱼砚秋凝视叶修罗的眼神愈加认真,但他仍记得八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他也曾问他是何人,自己说是他的夫君。 “南冥大祭师鱼砚秋?”宫主曾告诉他要千万提防这个人,没想到他竟是鱼砚秋。 叶修罗眼里的鱼砚秋,如同火凤幻化而来,清高自傲,放浪不羁,但有着天之骄子的豪放气概和俊逸超脱的容颜。唯独让他反感的是,他曾说他是自己的夫君,如同遭受了天大的耻辱,但他已不能像少年时那样怒发冲冠,只能当作不在意,便是最好的抵抗。 “八年前你带走了我的外甥,我便找你八年,今日偶然遇见,便是你还我莫野之期。”鱼砚秋信手挑动额前的一缕黑发,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那大祭师恐怕要事与愿违了。”叶修罗与鱼砚秋针锋相对。 “哦,何出此言?” “他已是圣宫少宫主,杀人无数,摧残万千,已不是八年前调皮可爱的公子令仪了。”叶修罗,你忘了你是来找御静公主和少宫主了吗,竟然与别人聊起天来。 鱼砚秋投向叶修罗的眼神,总是温柔细细,深情款款,他当下十分认真地问道:“怎么,莫野现在不可爱了?” 周遭正在打斗的鬼魅听见此言,一不小心抿着嘴唇浅笑。 叶宿回眸间,将调戏看成了激怒,对,鱼砚秋在激怒师父。他忙飞身回旋,挡在叶修罗面前,厉声吼道:“休得对我师父无礼!” “你竟有个如此重情义的徒弟,比小白懂事多了。”小白,八年未见,鱼砚秋印象里的小白仍是一心只挂念着莫野,他的聪明才智也都只为莫野出诡计,自己出门数月几载的,每次回去见他,都只有淡淡一句:徒儿拜见师父。 但大祭师,难道你没有察觉小白的性格是直接继承你的吗!为什么一遇到叶修罗,你偏生做不了天地清客,反而成了红尘道场的一粒种子。 叶修罗挣脱了红绣球,朝鱼砚秋劈掌而去。 “鱼——砚——秋。”叶修罗想起什么似的,施展招数,想要擒住鱼砚秋。他现在虽是南冥大祭师,但他同时也是北冥将门之后,他既从王宫出来,说不定有御静公主的线索。 鱼砚秋几乎不给他反攻的机会,三下五除二,只见衣袖挥挥,叶修罗带着叶宿和箴漓等人便退山而去。 远远地留下一句话:修罗,下一次再邂逅,鱼砚秋便娶你! 对于偶然误入魔道,或是不得已走入邪途的人,鱼砚秋总有教化他的使命感,齐一如是,叶修罗也如是。但是,喜欢一个人有时候是很莫名其妙的,茫茫人海,偏偏那一眼,勾起灵魂的苏醒。情欲是一种奇异的力量,它既可以激发出自己前所未有的英勇,又可以诱惑任性彼端的邪恶肆意纵横。 若说第一次见到叶修罗,鱼砚秋在救赎和情欲之间偏向前者的话,八年后他再见叶修罗,却很危险地感觉自己即将坠入情欲的沼泽,仿佛八年间找外甥都成了虚伪的借口,只不过为了再见到那双邪魅狷狂的双眼。 御静为莫野驱毒治伤的第七日早晨,太阳刚刚升起,雪山刚刚披上金色纱裙,流云寨打开封闭,里里外外的工作开始忙碌起来。 御静消耗了太多灵力和修为,为莫野驱完毒之后,十分疲倦,十分饥饿,便在公主榻边晕倒过去。 过了巳时一刻,莫野终于醒来。 他只穿着白色心衣,躺在圆形的公主榻上,浅粉色的帘帐随窗外袭入的微风轻轻摇曳,带动床棂上红色晶石流苏,撞击出有韵律的曲调。 床榻边上,伏着一个披着嫩黄色披风的姑娘,是她,御静公主。 清风拂襟,莫野觉得这一眠,从未有过的舒适。他那素来冷漠的眼中,竟有了一丝欣愉的色彩。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细致地观察一个女孩的面容,但是,为何她的面色有些憔悴。莫野为她把了脉,他十分惊讶她的身子忽然之间变得如此虚弱。 向来只懂得杀人的魔宫少宫主,竟然鬼使神差地准备为他人疗伤。莫野调息大周身,发现全身的经脉血液都十分通畅,就算使劲回忆往事,去探求那个红衣小女孩的身份,也不会再有头疼欲裂的感觉。 莫野给御静输了真气,虽不至清醒,但至少不那么严重。之后,他将她抱到榻上,为她盖好被子,才下床查看自己所在的环境。 进了隔间,莫野闻到一股十分浓重的药味。越过屏风,他看到一个盛满液体的浴桶,旁边的小茶几上放着药物和针灸用的银针。玉盘上呈着七支用过的银针,银针像是探过毒,针尖都变成黑色,并且从深至浅。 莫野忽然想到很可怕的一种可能——他中了毒,而那御静公主,则为他解了毒。但到底他中了什么毒?即使武功修为很厉害,也不能发觉的毒,是又是何人所下?回顾往事种种,他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御静并没有束缚莫野,莫野对眼前昏睡的女子多了一份佩服。这个时候,该是离开的时候,莫野又转身回望了一眼,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个疑问:你为何要找莫野,你可是我的故人? 终于,他打开窗户,准备飞身离去。 忽然,窗外传来一个清朗干脆的女声:“启禀公主,妘觅传来消息,大祭师即将到达流云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谪仙 幼白再次开门时,屋内已只有御静公主一人。莫野接到王父的信号,离开了流云寨。 他接到了一项任务,去后夏夺取血引剑和太鸣阴珠。 在陆地南方,数东南后夏与西南汜国是好斗之国,欲一统南方,吃掉对方是统一南方需征服的最后一块版图。而南冥位于两国之间往南的方向,两国若是开战,必会伤及南冥北境。 “先取南冥,继而倚南冥易守难攻之势,在夏汜之战中取得优势。”陆宥上谏。 “启禀陛下,臣认为陆大人所言半可半不可。”数十年来,箴是仪似乎已经习惯反驳陆宥的所有建议。 然,后夏国主辛夷伯甫微微颤着胡须,面无表情道:“何为半可,何为半不可?” “借用南冥优越作战地形,攻取汜国为可,但先取南冥,让汜国坐收渔翁之利为不可。” “爱卿可有何主意?” “南冥令仪公子在我国也已有十年之久,可以以此为契机,假道于南冥。” 那卧于龙椅上的花甲皇帝,听言沉顿片刻,忽然问道:“行令官,寡人的六十寿诞准备的如何?” 准备寿诞的事,本应属礼部操持,皇帝却提出处理外交事宜的行令官来问。那行令官倒也十分机警,作揖回道:“回禀陛下,各国邀请贴昨日已命人送出,其中包括南冥和汜国。” “好。”原来,不愧是君主,早已盘算好了一切。 青阳国荀樱王入驻青阳台,涂音族年方十七八的靳少主入驻涂山台,南冥年仅十岁的南冥新王灵阳入住凤栖台,七年前小白他们曾住过的地方。 西侯羽入驿馆时,天色微凉,细细的阳光打进园内,适时其他庭院还一片宁静。 “回去拜谢行令大人。”轿内的声音虚弱却不失稳重,自有一种威严。 好几马车的行李,下人安置了一早上。凤栖台距离凉汜台最近,当丫鬟进房为灵阳洗漱的时候,他懒待地问道:“外面什么声音?” “回南冥新王,汜国使者住进了凉汜台。” “哦。” 论规矩,各国使者不得擅自见面,但只经过一晚,各国使者对他院的情况已了然指掌。这夜晚的墙头风还未吹进,朝廷已派人来到驿管。原是距离寿宴一月有余,后夏君王命二皇子孟王会见各国使者,并试图在其中搅起波澜。 “春光尚好,我家王子邀请各国公子王子前往围场狩猎。” 辞退那侍卫后,公子羽的贴身侍卫印风跪拜道:“公子身子虚弱,不适围猎,应推辞才好。” 公子羽从榻上倚身起来,含情目光无情语:“印风,你只是一个侍卫。” 印风闻言,“扑通”跪下:“属下多言,公子恕罪!” “更衣!”一个睥睨也不肯给跪在地上的少年。 换过一身玄色骑装,策着白色战马,悠悠而至,他们并不知道孟王所引之地并不是皇家猎场,而是西阁山庄后山那充斥着危险走兽的冰灵谷。荀樱王,靳少主,南冥新王灵阳,以及后夏几个皇子皇孙,雄姿英发,皆驾马将驰。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我后夏皇子们能与各国公子王侯一同赛猎,实在荣幸。”孟王宣声。 “三皇兄,如此狩猎岂不单纯,不如玩个游戏如何?”后夏一少年皇孙道。 “哦?昉儿有何想法?” “将人数分为两队,嗯依昉儿看,荀樱王,靳少主,公子羽,南冥新王灵阳,再选上两个会武的侍卫,他们一组,十一皇叔,十七皇叔,大皇兄,五皇兄,还有昉儿一组,以三炷香的时间为限,哪个组所获猎物多,哪个组得头彩!” 涂音族向来民风淳朴,百姓性情多纯良,见如此热闹的局势,靳少主争着先开了口:“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倒也有趣!不知各位公子意下如何?”孟王问向诸客。 “王子,羽身子孱弱,骑马走走还可,打猎实恐难以招架。”西侯羽道。 “这冰灵谷是隐藏在后夏国土一个集天地灵气的山谷,景色宜人,既然公子羽身子不适,权当乘兴游玩,不参与这场比赛也罢。” 此时又听得另一皇子道:“既然公子羽不能驰马,你们就多选一个侍卫,方显公平。” 西侯羽辞谢过后,便沿着一处小山路走走停停。漫山遍野花团锦簇,树木苍苍,这冰灵谷果真蓬勃生机,不多时,越往上走,西侯羽觉得整个身子轻松不少,渐渐地,他们深入山中。山中偶遇一茅草屋,木匾上刻着“秋水居”,正想走去叩门而唤,又被山上悠扬婉转的琴声勾了魂去。印风自是诧异,他从来,没见过主子这番愉悦的眉宇。 循着那琴声,西侯羽将脚步停于一处篱笆院落。 这里,便是幽梦亭。当年荒芜的幽梦亭,周围已经简单围成篱笆院落,竹篱下蒿草丛生,白色花粒在风中摇曳作响。一株梧桐傲然挺立院落中央,庇荫夏日炎阳,花开一树馥郁芳香。 树下一白衣少年,眉峰飘逸,面容清明。他双眸轻阖,颊生微笑,凭心应手与蝴蝶相舞,与鸟雀相嬉,或唤来其他有趣生灵,惊奇那发髻上的墨绿玉簪也幻化成蝶,陪它们玩闹。他掩在万物间,尽情拥着自由的世界,山风拂着他的发丝与花香缠绕,周身萦绕着一层透明的,似水纹的光芒,出尘脱俗的倒真像什么仙花仙草幻化而成的。 忽那好看的眉峰轻转,温良的笑容稍敛,指尖使出的力汇聚成一股花藤,钻进树林里——他闻到鹿血的味道。果然,花藤脱落后是一只惹人怜的小黑麂,约莫七个月大。小白抱起它仔细查看一番,原是蹄掌被猎人的“荆刺”扎伤,掌心里还嵌着一根小拇指般粗的骨刺。小白不知小黑麂为他眼睛里的纯澈无物,明净柔善而惊异,只以为它脚受伤还跑了许久的山路而疼得不能再动。他即刻运气拔出小家伙蹄掌的骨刺,然后纤指一凝,引出草药的灵气融在它的伤口上,渐渐地,肉血复原,只是伤处还是有些秃皮。 小黑麂高兴地蹦跶了两圈,水汪汪的眸子向小白感恩般地看了许久,才在那柔和的微笑中没尽草木丛里。 一天阶含七种合四十九位,一位分七个属层。十年,小白冲破五个天阶,二百五十九位,一千八百一十三属层。初夏的日光没有那么炽热,但光芒确实很强,他伸出手去,好似抚摸着罅隙间的光点。《无形谟》九阶羽三十一位,易阳层,他唇角漾起永远含着温柔的笑意。 小白起身走到幽梦亭,相伴他十年的画眉扑闪着翅膀落在桌上石砚边沿。纤长的手指柔柔抚着它狭长的白色眉纹,听它轻灵婉转的叫声。这只画眉,陪他十年,这好听的嗓音旧如当初。稍作盘旋之后,它徘徊着飞去,不能再靠小白用灵力来滋养,它在以自己的方式告别。 从小被当作汜国下一任君主培养,年方十六的西侯羽以为自己早已绝了人间情愫,不成想,那少年,竟能勾动他的心魄——那一刻,他紧张了,激动了。 小白,你可知,遇见你那一刻,我西侯羽便成了你一生的俘虏。 “新王小心啊!” 冰灵谷灵气氤氲,自是引来许多动物,恐怕是狩猎者最期望的狩猎之地。一个身穿紫色狩猎服的十岁小少年纵马跃进冰灵谷繁密的树林,一个深蓝骑士服,约莫十七八的少年和一个暗红锦衣,发辫束金冠的青年男子紧随其后,后面一众侍卫前拥后赶。 “那黑麂已中了荆刺,跑不远的!”看着前方朝气蓬勃的紫色小身影,荀樱王不禁担忧他的安全。 “咦,荀樱王,靳少主快看!”凤灵阳用马鞭指着幽梦亭的方向。 “过去看看!” 三人放慢了速度,甚至下马徒步前行。花团拥着竹篱院,竹篱院围着六角亭,亭下一白衣仙人饮酒作画。崖上的烟云淼淼,他们越发像是走进了一幅画里。 荀樱王弱冠之年,是三人中最为年长的,他站在篱外,礼貌地向小白打招呼:“小王与朋友游玩至此,惊扰公子作画。” 自从看到受伤的小黑麂,小白便知冰灵谷闯进了陌生人,他感知到了与莫野相反至极的一种气息。现下那气息萦绕在自己周围,小白放下勾勒山体的笔,走出亭外,看到三个陌生的面孔。 十年,他未曾出过冰灵谷,未见过秋水居以外的人,他朝松散的篱笆墙外稍微打量了一番。看他们的打扮衣着,感知他们本身所属的意念,他们不是王孙也是贵族,而阳极真气——来自那个十岁的紫衣男孩。他,眉眼间竟然跟莫野有些相似,一抹惊讶很快没于浅浅的笑容里。 小白并未管那轻掩的木门,而是直接落步到凤灵阳面前,神情澄澈无物。 “你是何人?” 还未等三人对小白的纯真脱尘做出反应,就听见井语海一阵风地赶来,大声喊着:“公子!” “何事如此惊慌?”小白看了一眼随着井语海破门而入的几人,转身入亭,自斟了杯清露酒,饮了起来。 “少傅请公子回秋水居。” “嗯,将画具收拾了,酒送给几位朋友喝。” 井语海一股脑儿闯进来,根本没注意到别人,听见公子说送酒,才赶忙向公子的朋友斟酒道歉。谁知这一看,井语海竟扑通跪地,嘴里嚎着:“罪臣拜见新王。” 凤灵阳赶忙给井语海打小手势让他起来,怕他吓着眼前的谪仙哥哥。 “南冥新王?你是南冥的新王灵阳?”小白果真是鱼砚秋嫡传的徒弟,叹句,问句都是同他一样的陈述句语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红花雪 御静公主听说寨中出了事,忙调息一番,之后,便命幼白搀扶她出来查看情况,这才与匆匆而行的危月燕打了个照面。 危月燕顿时心生一计,她忙向御静行礼:“燕儿莽撞,请公主恕罪。” “做什么匆匆忙忙,如此冒失!”幼白叱责道。 “燕儿今儿早打理冷香园时,遇着一位公子,他说公主房中太过素净,便摘了几枝红艳的梅花,命燕儿插在锦屏前案几上的白瓷瓶中。燕儿一路数着红梅心中喜悦,这才不小心冲撞了公主,燕儿知道错了,请公主轻责。” 经过这一小撞,危月燕成功将妘觅和七星子的注意力吸引到御静公主身上,叶宿忙趁机逃脱。 妘觅瞬时飞身而至,扶着御静公主:“公主,您没事吧?” 御静摇摇头。她也不计较其他,倒先问燕儿:“那位公子呢?” 危月燕故作懵懂时,一袭玄衣的玉面公子翩然而至,显然一副赏花尽兴归来,全然不知此处发生何事的感觉。 “公主好体魄,这么快就醒过来了。”莫野道。他不是没看见还有鱼砚秋等人在,而是他已不记得他的小师叔。 鱼砚秋红袖一挥,取下莫野的青玉面具。莫野俊逸的脸上,瞳孔微聚:这个人的修为,高深莫测,让人根本无法阻挡,他到底是人还是神! 看见他的真面目,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倾慕——原来恶魔之所以被称为恶魔,不是因为他品性有多坏而令人发指,或许是因为那令人神共愤的美貌竟然长在一个一般人无法触碰的脸上,让人憎恨之极。 鱼砚秋一看见那张脸,玉手轻挥,所有打斗瞬间停止。 “莫野?”他轻轻唤了声,这模样与姐姐何其相似。 虽然这是御静意料之中的事,但鱼砚秋的确认,让她更为触动。眼前这个少年,魔宫少宫主,若真是莫野,是海若姑姑的儿子,是修灵之人,那他就拥有不甘被魔魂所压的灵知,以后的修灵之路恐怕会十分艰辛。 谁知莫野嘴唇轻启:“你是何人?”他也知道自己的名字,莫非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鱼砚秋有些迟疑,莫野为何不记得他,他扬起脸,认真地问御静:“静儿,我跟以前长得不像了吗?” “大祭师,两个月前御静才第一次见您。”御静公主好心提醒道。 “哦。”鱼砚秋忖度了几步,问莫野:“叶修罗可有娶妻?” “与你何干!”莫野觉得这个红衣如火般蔓衍的男子问题甚是奇怪,甚是无聊,便高傲地扔下一丝不屑,只身向御静公主厢房的方向走去。“公主,我饿了,请问何时用膳?” “幼白,安排晚膳。” “唯。” 看着莫野离去的背影,鱼砚秋嘴角隐约勾起一抹浅笑:“这脾性,是莫野无差了。” “可他似乎不认识您啊?”妘觅疑惑道。 “要么是因为某种理由装不认识,要么是——他忘了。”鱼砚秋心中明白,如若莫野是因为多年来他这个舅舅没能去救他而恨上自己,然后假装不认识自己,也确实情有可原,但如果他真的是忘记了 鱼砚秋稍作思忖,又道:“蜀中有一门秘术,叫摄魂术,这种术法能封印人的记忆,天枢,有机会去试试,看莫野是不是被人封了记忆。” “诺,小师叔。” “静儿,方才那个燕儿,可是你寨中之人?” “她是我营下一名甲士的妹妹,两年前,她家中落难,来投靠哥哥,我看她颇有武学之才,便留下她,只需好好培养,他日定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甲士。”御静道,“您觉得有何不妥吗?” “目前没有。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不知静儿是否介意我派人关注她一段时间?”鱼砚秋的声音总是淡淡的。 “大祭师请便。” 鱼砚秋轻轻点头,眼神示意齐一前去。他知道,齐一行动轻巧,来去如无物,最适合盯梢了。 晚上,莫野用过晚膳之后,便出了房间,在庭院闲庭信步。不一会儿,幼白又来请道:“公子,师兄们在隔壁厢房饮酒作歌,听说您在隔壁,便盛情相邀,还请公子赏脸。” “本宫大病初愈,再饮酒伤了身,岂不辜负你家公主倾力相救的一片苦心。”莫野心中只在琢磨,夜半时分如何潜查流云寨,自然没有心思去宴饮。 “我们寨中今年的红花雪,是五年前公主亲自所选的初雪裹着的红梅醅的佳酿,整个冷香园就只出了两坛,一直在雪中窖藏,七位师兄可是贵客,公主才命人挖了一坛出来,还没开封就已经醇香浮动整个殿宇了,您果真决定不要品一品?”幼白龙飞凤舞地诱惑他道。 “既是如此佳酿,何不早说。大饮伤身,小酌养性,尝上一口倒也无碍。”正思索从何处下手,眼前这个侍女,应该是御静公主比较亲近的人,倒不如先随她去,看有什么机会。 “天枢师兄,公子来了。”还未走进门,幼白就饶有兴致地朝屋内大喊。 天枢坐在主位,其他六人两侧排列,见莫野进来,忙笑语相迎,纷纷请着。 “公子快坐!品品这红花雪,可是名不虚传?”天玑道。 一边开阳和瑶光簇拥着莫野在天枢对面坐下。 “玉衡,开封。”天璇命道。 玉衡将玉坛一打开,众人都似伸着头往前凑。 “清新芳醇,悠长绵邈,酒中上品无疑。”瑶光道。众人纷纷赞同。 玉衡正准备给各位斟酒,幼白忙止住了他:“师兄不知,一般的酒杯可呈不起红花雪,需得用白瓷樽,才不掩它的冷寂与傲然。” 言谈间,已有侍女呈上八樽梅树雕的白瓷樽,斟了酒,呈在案几上。 玉衡尴尬一笑,道:“幼白姐姐聪慧,玉衡受教。” 甚有几分雅致,莫野便先放了心思,决意品一品这红花雪。 “清润爽朗,沁人心脾,如同携梅伴雪而舞,妙哉!”莫野叹道。一杯酒下肚,赞叹之时,莫野也生出疑问来:他不好酒,通常不过三杯醉,今日情不自禁饮了两杯,头脑却如同醍醐灌顶,清晰明澈胜过平素,莫不是这酒果真不同凡响,是仙露琼浆? 酒过三巡,一大坛子红花雪快见了底,七星子修仙之道,向来严于律己,不近酒色。今日为了灌醉莫野,欲探他是否被施了摄魂术,谁知他们还是低估了他们小师弟天生的酒量。天枢有些疑惑,莫野千杯不醉倒也罢了,为何迷药也没有起到作用?没有过多的查探,他也醉得昏沉。 广林鬼魅自幼接触各种毒药,四维宿主和少宫主更是百经毒炼,一般的毒药就像他们平时的膳食一般,损害不了他们的身体分毫。 “公主的师兄们不胜酒力,已经睡着了,本宫也乏了,先回去歇着了。”莫野朝门口守着的寺人抛了句话,便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的厢房。 幼白蹑手蹑脚地再三确定莫野已经休息,又嘱咐了寺人好生照看,方才离去。 夜过子时,整个流云寨寂静无声,莫野做起了当日御静在紫霄崖做的“勾当”。他查看了流云寨的层层防线。原来第一道防线,是机关术,与修罗殿中他们所习得的阵法刚好相反,对于四维维主和七宿宿主这样的高级鬼魅,虽不至死,挂彩无数也是必然的。 第二道防线,便是以太极八卦形成气防,鬼魅一身魔气,乃太阴之气,御静公主命甲士布防于太阳之仪,以仙气克魔气,可致死或重伤鬼魅。 第三道防线,便是结界。流云寨处于北冥边境界内二十里的关隘处,御静公主精通周易之术,测算过后,命人在流云寨冷香园高地建了座九重流云塔,与北方天池相呼应。流云塔通天池之灵气,御静每月十五子时,启仙术布设结界,阻挡魔气混入。 危月燕潜入流云寨时,叶修罗封印了她的魔魂,只留她的外功。好在她的外功扎实,这才引起御静公主的注意,而留下他。 但这几次,闯入流云寨的都不是一般鬼魅,而是广林圣宫的首领人物,难免这几日多了丝魔气。 御静公主重伤,七星子醉酒,鱼砚秋身居幽僻,趁着如此好时机,莫野只身没入黑夜,开始行动。 他心知,今晚这流云寨住这个厉害人物,能在自己脸上揭下面具的,除了王父和叶修罗,还没有人能做到,但他却在眨眼间完成—— 只要不正面与他起冲突,莫野也能如鱼得水般在流云寨里穿梭。两个时辰之后,莫野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边赞叹御静公主的才干,一边掩了被子入眠。 次日,莫野懒懒起床之后,去看望御静,被妘觅挡在门外。 “公子,我家公主身体抱恙,不能见客。您有何事,就告诉妘觅,妘觅替您转达。”昨日已被揭了面具,莫野今日索性也不戴它,妘觅心底虽也随之触动,但一想到公主是为了就这个素未谋面之人而大伤修为,妘觅就满肚子的气愤。 莫野冷峻的脸上眼神瞬时幽深,还从没有人对他如此大呼小叫。但很快,他掩了凶狠,邪魅地一勾嘴角,微微启唇:“倒也没有什么,昨日见冷香园梅花开的好,打算今日要了画具去画梅,顺道问问你家公主要不要同行。” 妘觅瞪了莫野一眼,转身进了房间去禀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丹青 不消一会儿,妘觅就出来了,她轻轻掩了门扉。因怕吵着御静公主,她比方才放低了声音:“公主说,冷香园的梅已经刻在她的心上了,公子独自去便可,待会儿幼白会将画具亲自给您送去。” “多谢御静公主。” 莫野在冷香园转了转,找了一处“极好”的视角。不多时,便有四个素色衣裳的侍女进了园子,危月燕也在其中。她们有条不紊地将笔墨纸砚一一陈列在案几上。 莫野兴致盎然地提笔作画,每画到一半,便故意画错几笔,便颇为烦躁地将纸揉作一团,扔在一边。 侍女们本在一旁烹茶,见他如此抓耳挠腮,觉得十分有趣。一个侍女笑道:“待我去瞧瞧他画的什么,竟如此折磨人!”说着便去将那些纸团都捡来,与小姐妹们一同展开它一探究竟。 此时梅香浸润,雪水已煎,危月燕一边斟茶一边道:“茶水沏好了,你们先看,我去给公子斟杯茶。” “劳烦燕儿姐姐。” 危月燕给莫野斟了茶水,将水壶放在丹砂端砚旁边,以十分迅速的手法,往砚台中空的方格中滴了几滴透明的液体,莫野抬起头,没有任何疑问,二人眼神似是有一瞬相交,又淡然划掠。自然,他们并没注意到梅上雪轻飘下了几片。 危月燕轻轻道了句:“公子请喝茶。” “定是因为你们在这儿叽叽喳喳,本宫才不得安心作画。”莫野不耐烦地斥责道。“你们且去他处逛逛,两个时辰之后再过来侍候。” “诺。” 听到莫野责备,侍女们略为受惊,面带忧色地离开冷香园。 她们走了之后,园中再无他人。莫野将茶水与砚中液体相混,将昨夜探查流云寨的地图和机关阵法等绘于纸上。待干了之后,印迹全无,再涂抹几笔,像前几张一样揉成一团扔在梅花树下。 他这才放眼观赏美景,将满园的梅花尽罩于一画之内。 “红艳不可方物,当有佳人作陪。”他的脑海浮现在天池,第一次见御静的时候,她一身银色铠甲,从天而降,如冰如雪,与此傲骨红梅最为相配。 危月燕几人平时只在房中侍候大小主子,少有闲暇游玩,今日趁着这个空档,便约着在流云寨其他地方游玩。 “那位公子真是有趣,他自己作不出画,倒嫌我们碍事。” “幼白姐姐说了,今日只需配好公子即可,既然公子喜静,竟是给我们腾出空闲玩耍,只一样,别碰见管家,否则他说我们偷懒,又要扣月俸了。” “就你心思细巧!” 有时候人就不能老念叨自己担心的东西,这不,幼白亲自煎了药,打算给御静公主送去,谁知听到这番对话,便折回几步路,问她们话:“公主命你们侍候那位公子,你们怎生都在这里!” 四人忙行礼道:“幼白姐姐恕罪,公子作画是件高雅之事,我等粗陋婢女,不敢打扰公子,才在园外守着。” “即使如此,离他稍远即可,怎能乘兴自己玩耍,传了出去,岂不说是我们流云寨无礼,难不成我们这里面住的果真都是盗跖专诸之徒!” “奴知错,请姑娘责罚。” 幼白见其他三人眼中近有泪痕,唯危月燕并无怯意,道:“念你们是初犯,罚一个月月俸,若有下次,直接赶出流云寨。” “谢姑娘。” 禀退侍女后,幼白总觉得略有不妥,便命身边的侍女将药端过去,自己也去了冷香园一探究竟。 莫野的红梅美人图刚刚完成,正独自欣赏,见莺莺燕燕的侍女们又回到园中,忙喊道:“你们来看看,本公子将你们家公主画的如何?” “真好看!” “是啊,花美人更美!” “公子真是丹青妙手,将我们公主画的跟天仙似的,不知可否借您的画给我们公主一赏啊?”幼白道。 “姑娘谬赞。公主身份贵尊,见过无数瑰宝,本公子的画乃区区山野之笔,不登大雅之堂。” “公主身体抱恙,没能同公子一起作画,觉得甚是可惜,叮嘱幼白定要将公子之画带回欣赏一番。” “那却之不恭。” 幼白只想这幅完璧之画有何蹊跷,却不想那堆废纸暗藏消息。 危月燕一靠近案几,便闻到那淡淡的香味。若仔细闻,那香味,绝不是梅花的香味。众人走后,寺人进去打扫园子,幼白悄声对侍女叮嘱道:“把园中所有的纸都烧了!” “唯。” 二等侍女没有命令是不得进公主寝殿的,所以危月燕就留在厢房外院,当她看见跟幼白细语的那个侍女悄悄离开之后,便找了个机会跟了上去。 她果真是去了冷香园。 危月燕赶她之前进了园子,在那侍女的必经之徒,且离打扫庭院的寺人不远处,制造处动静来,寺人忙跑去查看,碰上了那个侍女。他们互相问询之际,危月燕在那堆废纸中,循着味道找到了莫野的谍报,又悄悄离开了冷香园。 御静公主看了画,脸上竟飞上了一丝红晕,但好歹不能跌了北冥战神的份。 “午时了,我这里刚置了膳食,少宫主若不介意,一起用膳吧。”我身为女子,贵为公主,请你用膳,你要是敢拒绝,管你是不是莫野,本宫定会暴揍你一顿。这一定是御静的内心独白,不然她怎么眼里冒精光呢。 “看起来菜色还不错,值得一试。”还从未吃过紫霄宫以外的膳食,这些美味看起来很诱人这一定是莫野的借口,不然他怎么这么傲娇呢。 两人安静地用餐,妘觅和幼白乖乖地守在门外。 虽然没有过多话语,但不知为何,他们之间却因两双筷子吃着同一盘菜,产生了一种让人心发慌的情愫。 “你这屋子是不是不通风啊?” “啊?”御静有点蒙圈。 “有点闷。” 闷啊?御静放下玉箸,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越过小桥流水,冰雪群雕,穿过冷香园,登上九重流云塔。这一幕幕,对于在黑暗中长大的莫野来说,无一不是巨大的冲击。眼前这个穿着嫩黄色衣裳的女孩,像日光,照亮他心底里黑暗的每个角落。她的容颜,她的笑声,总是牵引着他不由自主地靠近。有那么一刻,他有点不想把这样美好的地方给毁掉。 或许从她开始,他才有了真正的记忆。 登上流云塔时,天色渐晚。 虽然鱼砚秋这两日都帮御静调和身子,她可以行动自如,但攀这么高的塔,她还是有些喘息。倚着栏杆,眺望远方。 “莫野,你看,那个是天池。”御静指给莫野看。 但其实,在这之前,莫野早就清楚,流云寨以此塔为基,通天池之灵,设了结界。但他仍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道:“原来流云塔通的是天池的灵气,怪不得你能准确算出冰魔剑破冰而出的具体时刻。” “你们圣宫若不是靠着天池的滋养,恐怕也找不到四维维主二十八宿宿主的形神。” 箴漓和叶宿都可以修炼自己的形神,若干年后就能自由召唤,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形神是什么。 “公主可知如何修炼形神?” “修炼形神要看机缘。” 御静沿着塔廊走,转至另一处,道:“那里是紫霄崖。傍晚的时候,从流云塔看去,你的紫霄崖嵌在晚霞里,像是天上宫阙,美轮美奂。” 这里竟然能如此直接地观望到紫霄崖。 “天下人提起广林鬼魅,莫不闻风丧胆,你竟然有闲情去欣赏山景。” “既然是我守护着这片疆土,那这片疆土将会是人间最美丽的地方,莫野,你可知,没有人生而为魔。终有一天,那里住着的,会是我北冥的臣民。” 天下所有的鬼魅都是出自广林雪域圣宫,他们都是刽子手,杀人的工具,没有资格去考虑一个普通人能拥有的情感,没有人生而为魔——那自己为何而生? “你们为何知道我的名字,又为何带我来这里?” “八年来,你的舅舅一直在找你。” “我的——舅舅?”莫野大为惊叹,他不觉得御静会骗他。原来他不是自小长在那个没有一丝人息的暗宫里,他是个有来历的人。 “我带你来流云寨就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何事?” “你可曾失去了幼时的记忆?” 莫野严肃的脸立刻冷峻下来:“你如何得知?” “我只是猜想。若是果真如此,那你要么曾脑部受了伤,忘了之前的事,要么你被人封了记忆。” “不可能。我是圣宫的少宫主,谁敢封我的记忆。” “你可别忘了你中的蛊毒,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你可能以后就会变成与地宫里那些昆仑奴和鬼骨一样,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莫野禁不住打了个趔趄,从未有过的恐惧和自惭形秽涌上心头。 黑暗渐已笼罩整个流云寨,今夜竟比往常静谧,两人默默守望着黑暗的天空,莫野总感觉御静在等待什么。 果然,约莫亥时,他们感觉到了一股冲撞结界的力量。 莫野心中正迟疑,却听御静淡淡说道:“你的人马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战之流云 流云城寨边境,叶修罗获悉流云城防御图之后,心中叹服:一介女流,竟有如此智慧和胆识! “漓儿,这是流云城的防御图,我让人重新绘了一幅,你将这个送到宫主行宫。”叶修罗安排道。 见叶修罗面色凝重,叶宿问道:“师父,这防御图可有什么问题?” “这防御图自然是真的无疑,这三道防线,倒行逆施的机关阵法,只要将你们在修罗殿所习阵法反着攻即可。”叶修罗指了指地图上流云塔和天池之间的位置,道,“但这里,有一道固若金汤的结界,将流云寨十分隐蔽的保护起来,不破结界,我们就无法解除北冥的防线。” “少宫主之意,这个结界倚踞天池之灵,九重流云塔的紫薇星之位,又是高阶高手所设,破之,唯王父尔?”箴漓道。 “不错。” “漓儿这就回宫。” 林间营帐内,叶修罗思忖许久,命道:“紫莺,召唤影卫。” 营帐外冷冷传来一声“诺”。 叶宿c玄武其他各宿主以及各主贴身影卫集聚帐中。果然,鬼魅准备行动时候的神色阴狠冷厉,浑身透着死亡的气息。叶修罗难得如此严肃,沉静的眸子让人猜不透他意欲何为,距离毕玺王父要求的时间还有两天两夜,他却一幅暴风雨即将杀到的气势。 “王父一旦破结界,流云寨内必有所察觉,在此之前我们须尽快破阵法和气防,适时结界一破,当即拿下流云寨。” “师父的意思是,今夜行动?” “不,今夜无月,结界不可破。明日子时,月出,当破。”叶修罗观望林间夜空,缓缓道来。 “青龙维主,秘密潜入,将我们的计划告知少宫主,宫昭影随。圣女之影钩吻,情花牵线危宿主。以内应合,信号为哨。少宫主之影藻雪,疏月,幻墨,碧落,南歌和青龙维主之影曲阳,澈雪,拖住那七个小道士。其他人,随我破防。” “诺。” 流云塔上凄风冷月一宿,二人倚栏长望。黎明将至,天山积雪泛着金光。 “果真,我们天山的日出最美。” 御静身子到底有些羸弱,倚着廊柱浅眠,听见声音,微微睁开眼眸,走向塔檐,远望东方。 “你竟还在这里。” “怎么,不记得了?昨晚你邀我看日出。”莫野邪魅一笑。 那一瞥,御静有些发愣。 “你如何得知‘我们的人’要动手了?”莫野将塔内供奉的瓜果点心端了出来,似漫不经心地与御静闲聊。 “丹青。” “我以为丹青的事,很是隐秘,却不想还是被公主发现了。” “不,是你舅舅,鱼砚秋发现的。” “那个穿着红褂子的一心想娶叶护法的风流客?”莫野不知,他现在对鱼砚秋的看法,还是同以前一样。到底,割不断的是血缘。 御静点点头:“大祭师见燕儿第一眼,便觉得她身上隐着魔气,便一直命人看着她” 那日,在幼白心有疑惑才去园中的时候,鱼砚秋已经获悉了冷香园的一切。原来,齐一已将那被莫野废弃的药水浸过的图带给鱼砚秋看过了。 巳时一刻才起床的鱼砚秋,更了红衣,打着哈欠,看了看,闻了闻,道:“瑶光,端杯茶来。” 他拿着茶杯,本想用水使隐去的字迹显现出来,忽又顿住,把茶杯放下。 “小师叔,为什么又不用水了?”开阳问道。 “你笨啊,洒了水,干了之后,就会留下痕迹。”瑶光讥笑他道。 鱼砚秋浅浅一笑,道:“瑶光倒是聪明了一回。” 语罢,鱼砚秋手掌凝气,悬出火凤涅磐珠,利用那珠子的光,得以看见纸上面的图案。不等他人看清,鱼砚秋便收了玉珠,命道:“齐一,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是,师父。” 不想,莫野听了倒没有惊恐,反而大笑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本宫倒想看看,这场游戏,最终鹿死谁手。” “原来,昨夜你知道我识破你的计划却没离开,是这般笑看人世杀伐的态度。”尽管眼前的少年多么冷冽俊逸,御静仍不由怒火升腾。 “不然呢,我该是什么态度!赶紧下去安排,与他们里应外合?或是遑遑离去,给他们报信说你们已经布好天罗地网,就等他们来送死吗!”莫野笑得可怖,笑得让人发颤,“在圣宫,鬼魅们只有战死,才有方寸之地埋骨,若是自杀,便是尸骨无存,那地宫你也见识过了,那里有很多种折磨活人和死人的方法。况且,就凭一座破塔,企图挡住广林鬼魅的步伐,简直是妄想。” “是,仅凭流云塔和天池的结界,是守护不了流云城。但是,想必前几日你也感觉到大祭师的灵力,不是一般人能够匹敌的。而且我御静,‘战神’的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虽然身子羸弱,眼神中坚定耀眼的光芒还是震慑了莫野的心弦。 “既然如此,我们就赌一把。” 事实证明,自信没有错,太过相信鱼砚秋,还是欠考虑。御静没有想到,论谁也没有想到,鱼砚秋对叶修罗是认真的。 叶宿潜入山寨后一切的举动,鱼砚秋尽收眼底。他在钩吻和情花的牵引中,找到了危月燕。 “少宫主在哪里?”叶宿问她。 “少宫主自从昨天午后与北冥公主上了流云塔,就没再下来。” “今晚子时行动,你安排一下,本维主去找少宫主,将圣女的影卫钩吻和情花留下帮你。” “诺,谢维主。” 阁楼上,鱼砚秋道:“妘觅,你去换下齐一,让她去拦住那个人。” “诺。” “幼白,你去接应严钜将军。此战必定两败俱伤,他们定会从鱼嘴垩逃离,你与严锯将军在此处守株待兔即可。” “诺。” “天枢,你们率领流云寨甲士防守生门。” “大祭师,让师兄们陪您守太阳之仪吧,幼白愿领甲士守生门。”幼白道。 “此战之后,流云寨必受重创,须有人承担安抚流云城百姓的重任,严锯将军的军队除了追击流寇之外,还须在你辅助下,帮他们稳住战后的流云城。”鱼砚秋浅勾笑容,道:“太阳之仪,我一人足矣。” 幼白只得答应道。 七星子守第一道防线,鱼砚秋受第二道防线,御静和莫野在第三道防线的缺口。 一阵冷风起,吹散了天边的乌云,皎洁的月光笼罩在流云塔上方。不一会儿,一股强劲的力量在企图打破结界。御静幻若嫦娥奔月,飞向空中,集天地之灵巩固结界,与那股力量相抗衡。 莫野已经做好了接住御静公主的准备,想必这天下,没有谁能与毕玺王父的魔魂相抗衡,他紧紧望着天空那轮下弦月。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御静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整个身体如琼楼仙阁的女娥飘落的轻丝披帛。莫野心下闪过一丝紧张,旋即飞身接住御静,仍落在九重流云塔,神色有些落寞地望着紫霄崖。这景色,恐怕最后一次欣赏了。 继而,流云塔附近有人发射信号。有人擅破结界的时候,莫野就知道,能破仙气结界的,定是王父。看到叶宿发出的信号,进一步确定,他们要攻城了。 七星子率流云寨甲士守在生门,鬼魅们要么还没到生门,便被箭羽射伤或铁链绞住。到了生门的,或被七星阵法围住,或与甲士纠缠。 广林鬼魅招招毙命,七星子和众甲士无法,也只得下狠手。打到生门的,皆是高等鬼魅,双方厮杀约有一个时辰,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第一道防线已然血流成河,惨绝人寰。 七星子仿佛又看到当年在巫祭宫的那场黑夜里的屠杀,巫祭宫的钟声,巫祭宫的檀香,巫祭宫的师兄弟,他们的师父,渡尘大师 血,模糊了他们的眼睛,耳廓除了刀戟利刃相交时的嚯嚯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天枢和天玑修为尚好,还撑得住,其他五位师兄弟渐渐体力不知,开阳和瑶光意识越来越薄弱。 就在这时,危月燕带人来从背后袭击,与叶修罗他们前后夹击,妘觅率了一支甲士也尾随而至,场面越发混乱不可收拾。 叶修罗无心恋战,留危月燕和其他宿主与七星子和妘觅打斗,他闯入第二道防线,太阳之仪。 鱼砚秋一袭火红长袍飘飞,遗世独立,如将要起飞的火凤,冲进叶修罗的眼帘。 “大祭师好雅致,你的师侄们都快没命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孤芳自赏。”叶修罗总觉得自己摸不透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修罗,我说过,再一次遇见,鱼砚秋便娶你!今日,我便是来娶亲的!”虽然说着甜如蜜的话,但鱼砚秋的表情冷得让叶修罗发慎。 “死性不改!”呃,叶修罗也惊讶自己怎么说出这样发嗔的话。 鱼砚秋飞出红袖,击碎了叶修罗手中的剑,直直看着他,似要把他看穿一般:“踏着这万人的尸体,淌着鲜淋淋的血泊,来娶你,带走你!” 叶修罗些许年未有过的惊恐:“你要干什么?” 不容他多说,鱼砚秋已经携了叶修罗御剑而行。 “你这番带走我,就是杀我!” “修罗,别怕。”鱼砚秋将叶修罗裹在怀中,在他耳边轻声安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后夏 鱼砚秋生而无欲,但在看见叶修罗的那一刹那,心开始被他牵引。他冒着世人眼中的大不讳,或许他本就不觉得有何不妥,他想要永远看着叶修罗澄澈的眼神,他那自以为看透了尘世,实则懵懂的狠戾眼神。他想要余生伴着他,才对他放心。当他看见叶修罗毫无表情地举起屠刀,刀无虚发的杀戮时,只觉得那一刀刀似砍在自己的心尖上。他的修罗,被魔噬着,不受控制的躯体,把他的灵魂一步步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令人怜惜的残忍,总是让他额间的火焰熊熊燃烧,他不能让他再如此下去。总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为天道东奔西走,此刻拥着喜欢的人,他更加坚定,叶修罗,他要用终身去守护。 鱼砚秋早就决定趁此机会带走叶修罗,但此事,只有齐一一人知道。 妘觅和七星子快要支撑不住,而广林鬼魅失了主心骨,也如同一盘散沙。叶宿登上九重流云塔时,莫野怀里抱着御静公主戚戚然。 叶宿从未见过莫野如此情状,但他知道,广林鬼魅产生感情,如同自掘坟墓。他挥起冰魔剑,将要刺向御静公主。莫野卧着不动,只萦一股真气,弹退了叶宿的剑。 叶宿惊诧:“莫野?” “本宫自知如何处理。” 莫野抱着御静飞离流云塔,之后,亲手摧毁了曾让他愉悦须臾的地方。流云塔瞬间化为废墟,冷香园看上去也一片狼藉。 齐一能做的,也无非趁他们杀回战场时,从莫野手中救回御静公主。师父交代她做的事,绝不能出现纰漏。 烧杀掳掠,流云寨似乎随着御静公主“战神”的称号一起毁了。幼白与严钜回到流云城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惨不忍睹的景象。 流云寨被破,御静公主重伤,流云城的百姓像是失去了信仰般,忧心忡忡,惶惶而居。严钜是五十多岁的老将,做事向来沉稳,但此刻眼前的一切令人痛心扼腕,他一把挑起长矛,泄愤般将抓到的鬼魅全部杀死,朝将士命令道:“将这些魔鬼的头颅悬在城墙上。”或许,这样可以稍微抚慰流云城的百姓。 幼白大声哭着喊着的找公主,遍寻不见。 在冷香园较为僻静的树荫下,齐一在为御静输入真气。七星子和妘觅也都身受重伤,在一边守卫公主。 严钜和幼白赶忙迎上来,问道:“公主怎么样?” “齐一师姐说,公主旧伤未愈,又因守护结界新受重创,现下身子十分虚弱。”妘觅实在无法将危在旦夕的话说出口。 “我去找大祭师,他一定可以救公主的!”幼白抹了抹眼泪,转身就跑。 “小师叔已经离开天山了。”天玑道。 “那该怎么办!”幼白道。 天枢道:“我和天玑师弟,齐一师妹已为公主输入真气,维持气息,现下,要尽快将公主送回王宫,请求女王救治。” 听闻此言,严钜道:“妘觅幼白,你们护送公主回宫,女王已下令,委任本将军镇守流云寨,你们大可放心。” “唯。” “流云一战,我等大伤元气,须得回蜀山养伤,所以我们也就此拜别。”天枢道。 “嗯,后会有期。” 箴漓久候在王父行宫,等待莫野和叶宿回来复命。 “叶护法失踪了?听起来非常像个笑话。” “儿臣领罪。”“青龙领罪。” 箴漓见状,忙也跪下,道:“王父,能将叶护法抓走之人,定不是善类,念在少宫主和青龙维主破敌有功,请允准他们将功折罪,将叶护法救回来。” 他们永远也猜不透王父在想什么,也不敢尝试有朝一日能看见王父的样貌。他们匍匐在地,似乎在等待死神的发落:“还有一个月,血引剑就要出世了,莫野,本宫给你两个任务,一,夺取血引剑;二,后夏青龙心月狐传来消息,圣宫数年前遗失的一件宝物,太鸣阴珠,重现江湖,你和漓儿去将它找回来。” “诺,王父。” “宿儿,拿着。”王父的侍婢呈上一支圣宫追杀令。 “圣宫追杀令一下,各维各宿,全面追杀。如果你接了这追杀令,可给他留个全尸。”叶宿心中颤抖,浑身血气汹涌,他虽沉静地低着头,却恨不得将王父那金色的面具狠狠揉碎,看他的相貌到底有多狰狞。 “诺。”最终,他颤巍巍的伸出双手。 “对了,若是你下不了手,到时候,就是你跳下那万毒窟。” “诺。” 北冥女王施术救御静于垂危之际,御静卧床数日,身体已有好转。有几日,便可以上朝议事。 “十几年前,我北冥珍宝太鸣阴珠为广林鬼魅所盗,后来几度遗失,孤派人几次找寻未果。昨日,信人传来消息,太鸣阴珠流转至中土后夏国,各位爱卿认为,何人去找太鸣阴珠较为稳妥?”女王道。 “太鸣阴珠乃广林鬼魅所盗,一般凡人恐不可得,臣以为,寻宝重任非御静公主不可。”一位女臣说道。 “王妹前不久身受重伤,至今未愈,恐难当此任。”女王庶次女玉翮公主道,她心知,只怕母亲心中是舍不得王妹的,何不顺水推舟,顺了母亲心意。 “不知玉翮可有适当人选?” “儿臣记得,大祭师曾说过,太鸣阴珠关系北冥国运,所以,此次寻宝须得万无一失。我们众姊妹中,除了小王妹,王姊也武功高强,且功勋累身,若是王姊带领小王妹的甲士前去寻找太鸣阴珠,必有所得。”玉翮公主说道。 女王稍作沉思,道:“御静,何如?” “王姊总领军中要务,戍卫北冥安全,恐不得脱身。儿臣身子大有好转,足以奔赴后夏之行。”御静道,“遂,儿臣请缨寻宝,望母亲允准。” 女王无奈,道:“准奏。” 御静前几日卜卦,血引剑很快要在东南方向出世了。血引剑,她小时候在一本叫《无形谟》的古书上见过,据说是上古魔尊血灵依的宝剑,以怨气为灵,鲜血为息,煞气方刚。所以,她绝不能让此剑落入他人之手。 流云寨的惨剧,不能再次上演,这一次,不能再为魔所惑。想及此,御静脑海又浮现那一袭玄色衣衫,青色玉面的魔宫少宫主莫野,他邪魅的笑,他凌厉而又怅惘的眼神——她自诩强大,对他放纵,却让鬼魅有机可乘。但她心里也同样清楚,那晚破结界的灵力如同泰山压顶般强劲,如若不是莫野及时救了她,恐怕她也等不到妘觅幼白来救她。 她凝视着莫野画的那幅丹青,轻声呢喃:莫野,我们还会再相遇的。 在陆地南方,数东南后夏与西南汜国是好斗之国,欲一统南方,吃掉对方是统一南方需征服的最后一块版图。而南冥位于两国之间往南的方向,两国若是开战,必会伤及南冥北境。 后夏朝堂上的君臣,正就此事议论。 “先取南冥,继而倚南冥易守难攻之势,在夏汜之战中取得优势。”陆宥上谏。 “启禀陛下,臣认为陆大人所言半可半不可。”数十年来,箴是仪似乎已经习惯反驳陆宥的所有建议。 然,后夏国主辛夷伯甫微微颤着胡须,面无表情道:“何为半可,何为半不可?” “借用南冥优越作战地形,攻取汜国为可,但先取南冥,让汜国坐收渔翁之利为不可。” “爱卿可有何主意?” “南冥令仪公子在我国也已有十年之久,可以以此为契机,假道于南冥。” 那卧于龙椅上的花甲皇帝,听言沉顿片刻,忽然问道:“行令官,寡人的六十寿诞准备的如何?” 准备寿诞的事,本应属礼部操持,皇帝却提出处理外交事宜的行令官来问。那行令官倒也十分机警,作揖回道:“回禀陛下,各国邀请贴昨日已命人送出,其中包括南冥和汜国。” “好。”原来,不愧是君主,早已盘算好了一切。 青阳国荀樱王入驻青阳台,涂音族年方十七八的靳少主入驻涂山台,南冥年仅十岁的南冥新王凤昭入住凤栖台,七年前小白他们曾住过的地方。 西侯羽入驿馆时,天色微凉,细细的阳光打进园内,适时其他庭院还一片宁静。 “回去拜谢行令大人。”轿内的声音虚弱却不失稳重,自有一种威严。 好几马车的行李,下人安置了一早上。凤栖台距离凉汜台最近,当丫鬟进房为凤昭洗漱的时候,他懒待地问道:“外面什么声音?” “回南冥新王,汜国使者住进了凉汜台。” “哦。” 论规矩,各国使者不得擅自见面,但只经过一晚,各国使者对他院的情况已了然指掌。这夜晚的墙头风还未吹进,朝廷已派人来到驿管。原是距离寿宴一月有余,后夏君王命二皇子孟王会见各国使者,并试图在其中搅起波澜。 “春光尚好,我家王子邀请各国王公子爵前往围场狩猎。” 辞退那侍卫后,公子羽的贴身侍卫印风跪拜道:“公子身子虚弱,不适围猎,应推辞才好。” 公子羽从榻上倚身起来,含情目光无情语:“印风,你只是一个侍卫。” 印风闻言,“扑通”跪下:“属下多言,公子恕罪!” “更衣!”一个睥睨也不肯给跪在地上的少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谪仙 换过一身玄色骑装,策着白色战马,悠悠而至,他们并不知道孟王所引之地并不是皇家猎场,而是西阁山庄后山那充斥着危险走兽的冰灵谷。荀樱王,靳少主,南冥新王凤昭,以及后夏几个皇子皇孙,雄姿英发,皆驾马将驰。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我后夏皇子们能与各国公子王侯一同赛猎,实在荣幸。”孟王宣声。 “王叔,如此狩猎岂不单纯,不如玩个游戏如何?”后夏一少年王孙道。 “哦?昉儿有何想法?” “将人数分为两队,嗯依昉儿看,荀樱王,靳少主,公子羽,南冥新王,再选上两个会武的侍卫,他们一组,十一皇叔,十七皇叔,大皇兄,五皇兄,还有昉儿一组,以三炷香的时间为限,哪个组所获猎物多,哪个组得头彩!” 涂音族向来民风淳朴,百姓性情多纯良,见如此热闹的局势,靳少主争着先开了口:“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倒也有趣!不知各位公子意下如何?”孟王问向诸客。 “孟王,羽身子孱弱,骑马走走还可,打猎实恐难以招架。”西侯羽道。 “这冰灵谷是隐藏在后夏国土一个集天地灵气的山谷,景色宜人,既然公子羽身子不适,权当乘兴游玩,不参与这场比赛也罢。” 此时又听得另一皇子道:“既然公子羽不能驰马,你们就多选一个侍卫,方显公平。” 西侯羽辞谢过后,便沿着一处小山路走走停停。漫山遍野花团锦簇,树木苍苍,这冰灵谷果真蓬勃生机,不多时,越往上走,西侯羽觉得整个身子轻松不少,渐渐地,他们深入山中。山中偶遇一茅草屋,木匾上刻着“秋水居”,正想走去叩门而唤,又被山上悠扬婉转的琴声勾了魂去。印风自是诧异,他从来,没见过主子这番愉悦的眉宇。 循着那琴声,西侯羽将脚步停于一处篱笆院落。 这里,便是幽梦亭。当年荒芜的幽梦亭,周围已经简单围成篱笆院落,竹篱下蒿草丛生,白色花粒在风中摇曳作响。一株梧桐傲然挺立院落中央,庇荫夏日炎阳,花开一树馥郁芳香。 树下一白衣少年,眉峰飘逸,面容清明。他双眸轻阖,颊生微笑,凭心应手与蝴蝶相舞,与鸟雀相嬉,或唤来其他有趣生灵,惊奇那发髻上的墨绿玉簪也幻化成蝶,陪它们玩闹。他掩在万物间,尽情拥着自由的世界,山风拂着他的发丝与花香缠绕,周身萦绕着一层透明的,似水纹的光芒,出尘脱俗的倒真像什么仙花仙草幻化而成的。 忽那好看的眉峰轻转,温良的笑容稍敛,指尖使出的力汇聚成一股花藤,钻进树林里——他闻到鹿血的味道。果然,花藤脱落后是一只惹人怜的小黑麂,约莫七个月大。小白抱起它仔细查看一番,原是蹄掌被猎人的“荆刺”扎伤,掌心里还嵌着一根小拇指般粗的骨刺。小白不知小黑麂为他眼睛里的纯澈无物,明净柔善而惊异,只以为它脚受伤还跑了许久的山路而疼得不能再动。他即刻运气拔出小家伙蹄掌的骨刺,然后纤指一凝,引出草药的灵气融在它的伤口上,渐渐地,肉血复原,只是伤处还是有些秃皮。 小黑麂高兴地蹦跶了两圈,水汪汪的眸子向小白感恩般地看了许久,才在那柔和的微笑中没尽草木丛里。 一天阶含七种合四十九位,一位分七个属层。八年,小白冲破五个天阶,二百五十九位,一千八百一十三属层。初夏的日光没有那么炽热,但光芒确实很强,他伸出手去,好似抚摸着罅隙间的光点。《无形谟》九阶羽三十一位,易阳层,他唇角漾起永远含着温柔的笑意。 小白起身走到幽梦亭,相伴他数年的画眉扑闪着翅膀落在桌上石砚边沿。纤长的手指柔柔抚着它狭长的白色眉纹,听它轻灵婉转的叫声。这只画眉,陪他八年,这好听的嗓音旧如当初。稍作盘旋之后,它徘徊着飞去,不能再靠小白用灵力来滋养,它在以自己的方式告别。 从小被当作汜国下一任君主培养,年方十六的西侯羽以为自己早已绝了人间情愫,不成想,那少年,竟能勾动他的心魄——那一刻,他紧张了,激动了。 小白,你可知,遇见你那一刻,我西侯羽便成了你一生的俘虏。 “灵阳小心啊!”灵阳,便是南冥新王凤昭的字。 冰灵谷灵气氤氲,自是引来许多动物,恐怕是狩猎者最期望的狩猎之地。一个身穿紫色狩猎服的十岁小少年纵马跃进冰灵谷繁密的树林,一个深蓝骑士服,约莫十七八的少年和一个暗红锦衣,发辫束金冠的青年男子紧随其后,后面一众侍卫前拥后赶。 “那黑麂已中了荆刺,跑不远的!”看着前方朝气蓬勃的紫色小身影,荀樱王不禁担忧他的安全。 “咦,荀樱王,靳少主快看!”凤灵阳用马鞭指着幽梦亭的方向。 “过去看看!” 三人放慢了速度,甚至下马徒步前行。花团拥着竹篱院,竹篱院围着六角亭,亭下一白衣仙人饮酒作画。崖上的烟云淼淼,他们越发像是走进了一幅画里。 荀樱王弱冠之年,是三人中最为年长的,他站在篱外,礼貌地向小白打招呼:“小王与朋友游玩至此,惊扰公子作画。” 自从看到受伤的小黑麂,小白便知冰灵谷闯进了陌生人,他感知到了与莫野相反至极的一种气息。现下那气息萦绕在自己周围,小白放下勾勒山体的笔,走出亭外,看到三个陌生的面孔。 六年来,他未曾出过冰灵谷,未见过秋水居以外的人,他朝松散的篱笆墙外稍微打量了一番。看他们的打扮衣着,感知他们本身所属的意念,他们不是王孙也是贵族,而阳极真气——来自那个十岁的紫衣男孩。他,眉眼间竟然跟莫野有些相似,一抹惊讶很快没于浅浅的笑容里。 小白并未管那轻掩的木门,而是直接落步到凤灵阳面前,神情澄澈无物。 “你是何人?” 还未等三人对小白的纯真脱尘做出反应,就听见井语海一阵风地赶来,大声喊着:“公子!” “何事如此惊慌?”小白看了一眼随着井语海破门而入的几人,转身入亭,自斟了杯清露酒,饮了起来。 “少傅请公子回秋水居。” “嗯,将画具收拾了,酒送给几位朋友喝。” 井语海一股脑儿闯进来,根本没注意到别人,听见公子说送酒,才赶忙向公子的朋友斟酒道歉。谁知这一看,井语海竟扑通跪地,嘴里嚎着:“罪臣拜见新王。” 凤灵阳赶忙给井语海打小手势让他起来,怕他吓着眼前的谪仙哥哥。 “南冥新王?你是南冥的新王灵阳?”小白果真是鱼砚秋嫡传的徒弟,叹句,问句都是同他一样的陈述句语气。 凤灵阳顿时敛了王者豪气,喃喃一笑。 手里已然忙着卷画筒,小白一贯微笑的面容看向三人,道:“冰灵谷很美,你们好好欣赏。” 那白色袂影消失许久,三人才回过神来大笑。笑什么呢,笑自己痴吧,总是高高在上的三人,进院后一直傻看着谪仙微笑,一句话没讲。主人已经走了,还傻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自由和飘逸,耳边盘旋着方才平静宁和的声音。就连西侯羽自己也不知为何,堂堂一国公子,却因“贪图”少年美色,偷听墙角半日,未曾动弹分毫。 秋水居门口守了四个箴府的侍卫。 “公子,你可回来了,箴丞相等了许久。”在庭中踱步的丫鬟敏儿一看见小白的身影,忙上前说道:“少傅说公子回来了就去书房。” “嗯,你去忙吧。” 八年磨煞了太多沧桑,箴是仪虽然衣着依旧华丽富贵,鬓上霜到底难掩岁月的痕迹。少傅也已八年未归家,思念渐渐减消了年轻的玉树临风,却也依然温文儒雅。 “少傅,丞相。” 门口的人儿似乎发着光,箴是仪感觉自己眼球刺恸,当年的小沙弥已长成如今这般洒脱飘逸的英俊少年,言语间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这是公子令仪?好一副俊俏的模样!” “承蒙丞相庇佑,本宫和少傅这些年过得十分舒适平和。”小白这一作揖十分认真,倒弄得花甲老人有些手足无措。 “公子不必多礼,这是老夫应该做的。”箴是仪忙欠身相扶。 “这秋水居虽然隐蔽,还是有些简陋,凤栖台已重新修葺,里里外外焕然一新,公子下山住吧。” “秋水居很安谧,倒也合本宫心性,住着也容易习惯。” 听小白如此说,箴是仪有些为难地看向苌衍,苌衍神色凝重,暗自思索着事情,并没发现老丞相的困窘。 “箴丞相,后夏朝中可在筹备什么?” 小白冷不丁的话语让箴是仪感觉喉头冒烟。“咳咳,公子如何得知?” 小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对箴是仪的反问置若罔闻。苌衍则是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来,小白向来不理会这些事情,今日却主动问起后夏朝中之事,便主动回道:“后夏国主下月初六在风云殿举办六十岁寿宴,并且宴请邦国宾客。” 小白虽不喜管人情世故,但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见他云淡风轻地笑道:“既然如此,少傅就吩咐下去,我们三日后搬回凤栖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太鸣阴珠 八年前来的时候,只有凤栖台住着他们,整个驿馆庭院显得十分空旷寂寥。现今楼也翻修,人也络绎不绝,气氛本应比十年前好些,但小白自踏入箴府的那一刻,就感觉到处处笼罩着无形的禁锢。 苌衍早已知道南冥新王灵阳抵达后夏的消息,自不会讶异,小白丝毫不介意凤栖台已有人守卫,命人抬着自己的一个大木箱,径直跨入二楼箴是仪给安排的房间。楼下箴是仪给苌衍还在交代什么,楼上小白已经开始重新装饰自己的房间。他将小师叔留给自己的竹枝风铃拿出来依旧挂在窗棂上,只是那漆红的窗户与竹枝的清翠有些不太相衬。然后命人将柜台上的古玩都撤走,摆上了他给莫野雕刻的木剑,暗器,和其他一些有趣的玩意儿。这些年,他未曾发现他雕刻的技术已炉火纯青。最后,才将画筒插在书桌旁的白瓷瓶里。 做完这些工作,小白感觉忙得差不多了,遂拿出书来看。 “敏儿,将屏风撤了,有些挡光。” 慧儿敏儿在给小白收拾床铺和衣物,好一会儿没什么动静,只是看着窗外一阵傻笑,自是没听见小白说话。 凤栖台后面绵延几座矮楼,矮楼后是一片不大的驯马场,这时,有两伙子人在赛马,场面好生威武,两个丫鬟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呆雁。 “呀!那位公子的马儿受惊啦!” 听得一声马匹嘶鸣,小白眨眼间已飞至驯马场,挥袖间,缤纷的花瓣已接住从马背上摔出的银铠少年。恍惚间,西侯羽感觉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子用花香接住自己倾倒的身躯,并驯服了自己受惊的宝马。他的笑容纯一,安然,几乎场中每一个人对白衣男子的出现都充满惊讶和——叹服。 小白穿的很素,仅一身白色常衣和头上墨绿色的玉簪,气质却干净无物,恐怕贵气十足的王族子孙也难这样让人甘愿地尊敬。花团散去,西侯羽还未发觉,小白抱着他已然落地。 “公子身子欠安,不适宜骑马,多歇息为妙。” 少年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眉宇间清秀不失英气,却也不掩脸色惨淡,兴许是骑马耗费体力,但明显本身就有些不足之症。劝说了一句话后,看他毫无反应,便了无生趣地走出驯马场。小白有些疑惑,为何外人看见他均是这副三魂不对七魄的神情,莫不是他哪里奇怪,不同常人。 凉汜台,下人服侍西侯羽喝了药,便唤来贴身侍卫。卸下一身硬挺的战甲,披上薄薄的青色衣衫,气虚不足地卧在榻椅上,堂堂一国少主,也不过是个生病的孩子。 “印风,去查查今天驯马场上救本宫的人。” “是。” 这里热闹了许多,却唯独没有师弟的影子,这八年,莫野,你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无形谟》已经练至九阶第五种三十一位,再有一年,他就可以冲破十阶,他就可以救莫野,他就可以去找他。 “公子又对着莫野小公子的画像发呆了!” “莫野小公子现在应该也长成与公子一般玉树临风的模样啦!” “” 听见丫鬟的窃窃私语,小白仔细收了画卷,随口问了句:“楼下可是有客拜访?” “回公子,新王狩猎归来,少傅在月溪阁设了晚宴,吩咐奴婢来请公子一起用膳。” “嗯,更衣。” 小白下来时,已换上深紫色的朝服,神态悠然地在灵阳上侧的案几旁坐下。凤灵阳本有些纳闷,向来守礼的苌少傅,怎会让南冥新王等一个公子这么久,尽管他是自己未曾谋面的兄长。他不由向来人一瞅,顿时激动起来,能把紫色,能把朝服穿得这般俊逸灵秀的恐怕也只有这位谪仙哥哥。而他,就是长自己八岁的哥哥——令仪! 小白亦看着凤灵阳稍许,心里想着,他就是“公子令仪”的弟弟,或许是——莫野的弟弟。小白端起酒樽,向他笑道:“新王今日玩的可还开心?” “王兄”小白的出现对凤灵阳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惊喜,他炽热的眼光面对小白时,充满了崇拜和自豪。 “灵阳自小就听少尉大人说过,本宫有个兄长在后夏国,天生的别致性子,今日得以相见,王兄果不同凡人。” 小白朝凤灵阳柔柔一笑:“新王过奖。” “我们是自家兄弟,王兄不要见外,唤我灵阳就好。”凤灵阳刚吃了几口酒,现下红扑扑的脸上睫毛一蹦一跳地眨着,分外可爱。 “嗯。”小白朝他笑笑,从容不迫的神情转向少傅,“少傅,开始用膳吧,灵阳走了一整天的山路,用完膳命人服侍他早些休息。” “是,公子。” “不,王兄,我不累,我们才刚见面,我晚上要跟你睡一起,跟你好好说会儿话。” 小白心中一个咯噔,这样撒娇的声音,让他想起莫野。敏儿说,莫野已经长大了,可在他脑海,他的模样却永远停留在七岁。那时,他七岁了,睡前还要小师兄讲故事给他听才肯乖乖睡觉。啊,可爱的莫野,终是被自己弄丢了。 “你长大了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终究是累了,小灵阳抓着锦被不一会儿就眼皮打架,在他谪仙哥哥柔和的注视下渐渐睡去。小白抚上灵阳小巧精致的脸颊,脸上那微微的笑容很安详。这孩子活泼可爱,跟莫野一样的聪明,只是没莫野那么多调皮捣蛋的想法,莫野看到他,会不会喜欢? 夏夜总不十分静谧,蛙鸣虫叫,流风飒飒,后夏宫城里的太湖上轻轻泛过几丝涟漪也不会有人在意。两团身形实际相似的墨影,配合十分默契地避过夜巡人,打通层层关卡,轻易就破掉宝库的机关,打开一樽人形宫灯架上的奁盒,是一个黑色的夜明珠。 驿馆的黎明未醒,以司空署和刑司为首的一帮子后夏朝臣涌入使者楼群。司空署的侍卫已经将前庭后院围了个水泄不通,苌衍亦不明所以地阻拦着要进去搜查的长刀明剑。 “出了什么事?”来人敌势汹汹,凤灵阳十岁年龄不仅不畏惧,反倒首当其冲。 “末将乃司空署都尉马英,宫中宝物失窃,末将奉命彻查,请新王见谅。”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昨天夜里。” 昨夜宫中发生盗窃,今天一早就查到驿馆,这是赤裸裸的借题发挥,还是那宝物的丢失,威胁到皇家的—— 灵阳默允,其他人唯有顺从地退到一边。既然这些人能明目张胆地闯入使楼,不就是皇权至高无上的彰显吗!如若此时不忍辱负重,恐怕整个南冥都会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然后成为案上鱼肉,任人刀俎。他不刻意显示自己的聪明才智,也不装作稚嫩怯懦,只是任自己从容不迫的神情,有条不紊的理智,化在一抹平易近人的笑意里。 不一会儿,严肃压抑不住的恐惧和窃窃私语,在使楼淌开来去。一刻钟的时间,马英的属下依然驻足于凤栖台,没有离开的想法。 “少傅,要不要去请公子回来?”这样的阵仗还是让小丫鬟感到害怕,灵阳南冥新王还太小,怕是不能主持大局,便悄悄询问苌衍,看是否需要总是在晨光熹微时就去幽梦亭修真练功的小白请回来。可是不等苌衍阻止,马英就冷声道:“哦?公子令仪这么早就离开府上了?” 想想皇兄不染一丝灰尘的空灵气质,凤灵阳顿时觉得马英的疑虑是对兄长赤裸裸的侮辱。他原本平缓的眉峰微皱,也敛去仅有的那丝笑意,道:“王兄向来不问俗事,重视修身养性,这会儿恐怕早去冰灵谷研诵经法去了。” 正当马英再想辩驳什么,后面有人来报:“大人,副都尉在凉汜台搜到赃物。” 闻言,马英甩了甩衣袍,以一个都尉必备的狼子眼神扫了一遍整个庭院,嘴角狠戾的笑容甚至勾动了脸侧的冠带,命令道:“撤!去请刑司付大人!” “在皇兄回来之前,将楼内打理齐整。”望着绝尘而去的队伍,凤灵阳又做了另一番思忖,便邀了荀樱王和靳少主同去凉汜台查探情况。 司空署马英和刑司大人付宣带来的所有人都堵在凉汜台,西侯羽被人连着榻椅抬出来放在庭院中央,他脸色惨白,嘴角还有一丝没擦干净的血迹。 “西侯公子,这个——你作何解释?”付宣指着马英手上的翠色玉匣,质问西侯羽。 “这是我汜国至宝,太鸣珠,本宫奉父王之命,以此物作为后夏君主寿辰的贺礼。” “实不愿公子难堪,可公子实在是——唉,你说这太鸣珠天下无双,怎么偏巧后夏丢了汜国将送未送的寿礼呢!” “大人言下之意,是说我泱泱大汜国连个寿礼都拿不出,还是暗讽本宫行盗窃之苟且?” “公子羽乃一国少主,定是看不上这些俗物,但难免身边下人不会一时起了贪欲。” 护在西侯羽身侧的印风心头顿时燃起一片怒火,手掌聚力将要拼命过去,好在西侯羽一个制止的眼神拦住他。 刑司的人果真是一把一把的狡猾狐狸,趁西侯羽喘息不及的空当,在汜国使者面前“好言相劝”,冷声道:“是你们谁做的事早些出来招认,免得你们主子为难,因为一个太鸣珠伤了两国和气就得不偿失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公子羽 “孟王驾到!” 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喊,一辆四驾豪撵停在使楼群外,宫人掀起帘子,迎下一位身穿明黄色金绣螭吻官袍,头戴金纱翼飞冠的贵族中年,后面的守卫将士浩浩汤汤的队伍排到西阁山庄门外。 “参见孟王。” “荀樱王,靳少主,南冥新王,公子羽。” 孟王认真地将在场的各国领使问候一遍后,目光才凝聚到那颗太鸣珠上,神色淡漠而严肃:“马大人,付大人,太鸣珠失窃一案可有眉目?” 付宣将装有太鸣珠的翠玉匣呈在孟王眼前,作揖回禀道:“禀孟王,方才在西侯公子府上搜出此物。” 适时井语海方才听从苌衍的吩咐,将小白从冰灵谷唤回。那纯美悠扬的气质落在这喧闹的人群中,众人顿时停住,忘了当下该做何事,只怔怔然望着。 小白与众人见礼之后,欲回避这不见硝烟的干戈,却瞥见好润一颗黑明珠,内部还嵌着一条几不可见的黄丝。《无形谟》是一本上古青书,修行万物,自要了解万物。许多有灵气的东西不能化作尘俗,便汇聚成珠,而这个东西,青书有载。 “这其中,想必是有误会,汜国乃泱泱霸主国,岂会行此狗盗鸡鸣之事,莫不是大人失职,因怕怪罪才匆匆了案。”孟王道。 付宣,马英吓得扑通齐齐跪地:“小人虽不如青天明月般能明察秋毫之末,但定然恪尽职守,凭证立案。” “西侯公子,后夏招待不周之处望请见谅,不过,这个”孟王眼神瞥了瞥那翠玉匣子,道:“众目睽睽之下,公子好歹解释一番,以免蒙受不白之冤。” 方才的理由都被当成笑话,现在他又该如何解释才是上策。没想到他的为难,在有心人看来,却是百口莫辩。 “既然无话可说,也只好委屈西侯公子几日。”闻言观色,马英的话显得十分顺其自然,两旁的侍卫忙挤了上来,汜国将士也抵挡着长矛大刀守护西侯羽,眼下的形式,氛围忽然一下剑拔弩张起来。 小白远望着那具孱弱的身子,竟是昨日驯马场上的少年,经这么一闹,明显气血攻心又伤着内脏,若此时送入牢里,定不堪重荷,到时候,恐怕事情才真正难了。 “慢。”小白不论其他坐山观虎斗的淡漠神情,他不喜人情世故,也从不要求他人品性如何,向恶向善都含着每个人生着的苦难,他会珍惜每一个生命。那一贯微微的笑容,融化着这氛围中的严肃和僵硬,人们的视线也很快被这个与众不同的人所吸引。 公子令仪?孟王的眉头微挑。 “太鸣珠乃古珍瑰宝,自形成便是一双,其中一颗珠内嵌黄丝,是太鸣阳珠,一颗珠内流紫气,是太鸣阴珠,孟王,不知后夏宫中丢的可是哪个?” “这倒奇了,太鸣珠乃父王少时受奇人指点获得,此后一直供在皇宫,护佑我后夏国泰民安,未曾听说还有阴阳之分。” “那,公子羽可知汜国太鸣珠的来历?” 每一次听他的声音,西侯羽都觉得自己的内心不受控制的震动,似乎有他在的地方,其他所有人都会虚无淡去。西侯羽双眼怔怔地凝视着小白,稍顿了一下,才失神般地“呓语”:“太鸣珠在汜国存在了近百年,本宫亦不知它有阴阳之分,不过我国的太鸣珠内的确嵌有一条极细微的黄丝,由此可见,公子令仪所说不假,此珠非彼珠。” “此事还有待商榷”孟王思忖左右,朝小白笑道:“既然公子令仪对这太鸣珠掌握甚多,不知可否请公子协助调查此案,追回太鸣珠,还公子羽——清白。” 公子令仪不顾自身安危两次救自己于危难之际,西侯羽本想出言谢却,却心思转念,这谪仙一般的王侯公子到底是本性良善,还是有什么叵测的目的而矫揉作色,他终究是欲言又止。这足智多谋,心思阴沉的公子啊,终究不能用“缠上这么一桩事,他就有机会与他更近一步!”的理由说服自己。 苌衍的心一下吊到嗓子眼,怎么本是汜与后夏之间的事情,最后扯到南冥身上,这事做好做不好,对南冥来说都不是好的结局。正想悄悄想法子规劝小白不要管此事,却听小白将影响国运的事谈笑风生般地应承道:“承蒙孟王高看,令仪自当尽力。” 所谓忠字遇到自己的利益受威胁,都会变得犹疑不决。孟王锐利的双眼紧紧凝视着那始终柔和的面容,笑道:“箴丞相所言果然不假,公子令仪才貌品性果真天下无双。马大人,吩咐下去,调查太鸣珠失窃一案期间,司空署任公子令仪调遣。” “今日唐突冒犯,惊扰各位晨梦,孟须得回宫向陛下复述此事,先行告辞。” “恭送孟王。” 明明不愿踏入这样的纷争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要去探寻那颗太鸣阴珠的下落,他知道,太鸣阴珠有别的用处。 青顶飘白衣,白衣卧月华。是时夜已深,风微凉,酒微醺。 乌云蔽月只在稍时,却也足以小白集阴气遣唤暗黑灵物。印风愣愣地立在雕琢精细的屋翎上,看那袭白袂像是会法术般灵动闪烁,跳跃点渐之落下,一条大约身长十尺,体粗半米,浑身黑斑的大蟒蛇沿着宫墙慢慢爬上屋顶,悠然悠哉地向靠近小白的方向蠕动。不多时从夜空中突然具象出一只足有婴孩大小的黑翼蝙蝠,强劲的翅膀擦过印风的脸颊,勾下那块蒙面黑布,得意洋洋地飞向小白。 终于,在乌云将散之际,小白迅速集月之阴气注入黑蟒和蝙蝠体内,直到黑蟒身上仅有的杂色花斑都瞬间变成刺破夜空的暗黑,蝙蝠发出的磁感波及十里开外,他们才向吃饱东西的孩子一样心满意足地离去。 “你是谁?” 印风听到声音的时候,那张温和平静的脸孔已逼近自己的眼球,或许是因为亲眼目睹这样与自然同在的召唤与“滋养”,一向勇猛刚毅的侍卫杀手忽然间变得有些紧张。 “我叫印风!”他递给小白一个简易的木盒,一如白天呈太鸣珠般大小的木匣,道,“这个木盒,主人让我交给公子,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时间是晚上,地点是屋顶,他是陌生人,这样的氛围太适合拒绝,但小白却是这样说的:“你先饮杯酒,本宫犹豫一下。” 印风悄悄看了小白一眼,不是戏谑,他像是真的在思索什么一样,敛了笑容眉目平静。他才万分忐忑地接过小白递上来的酒樽,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后又一饮而下:“啊!佳酿。” “在这酒里添点冰灵谷‘仙玉簪’的花蜜,烧暖了让西侯公子饮下,多少能缓一下他的病症。” “仙玉簪?” “一种草本植物,花开如雪,雪的白,雪的形,只在六月开。” “哦多谢公子令仪。”印风欣喜之下又有些迟疑,他将木盒再次呈给小白,道,“公子,这是我家公子一点心意,烦请您收下。” “嗯。”小白看了一眼印风手中的小木盒,淡淡笑着,结果下一句话让印风又犯了难,“公子羽的意图,本宫心已知晓。至于这件物什,你暂且先带回去,待日后若有需要,本宫会派人来取。” 当印风灰头丧脸地捧着没送出的礼物跪在西侯羽面前时,那脸色黯淡的少年面色顿时诡谲多变,戏谑连连,最终却又释怀一笑。 “呵呵,印风,你喝酒了?” “是,公子,后夏民间特产清露酒。” “公子令仪请你喝的?” “是。公子令仪说在清露酒里加入一种叫仙玉簪花的花蜜,可以治疗公子病症。” “他还说什么了?” “公子令仪说明白公子心意,至于太鸣阳珠,日后若有需要再来拿。” “哈哈,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西侯羽听到如此汇报,竟然笑得咳起来,“咳咳,你去吧,明日带些人手去山里,看看能不能幸运地采到仙玉簪。” 在后夏的每一个凌晨和夜晚总是充满骚动,洗漱过后,小白难得在房间多留了一会儿,他坐在书桌旁,又对着那幅孩童的画像沉思。 “王兄,这是谁?” 因为凤灵阳的闯入,小白竟有些不知所措。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致命的弱点,而对于小白来说,他的弱点就是画里的男孩。“他是我师弟。对了,灵阳怎么今日起得这般早?” “王兄昨日应了那个孟王,要去找回太鸣阴珠的,灵阳来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凡事急不得,你来后夏有些时日了,王兄带你出去逛逛吧。” “太好了,王兄。我去叫荀樱王和靳少主,他们肯定也想出去玩。” “嗯,还有公子羽。” 凤灵阳顿时耷拉个脑袋,道:“王兄,我总感觉那个西侯羽深不可测,不喜欢和他一起玩。” “灵阳,他只是身子孱弱,不大爱说话而已,其实心性跟其他少年一样欢脱。” “哦,那我这就命人请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姑射小眉 出了天府街,他们便下了轿辇,漫步在后夏熙熙攘攘的街市里。小白已然素衣如常,风流飘逸;灵阳今日绾了两个发髻,穿着绿缎锦衣,活像个善财童子;荀樱王和靳少主身着后夏蓝锦常衣,真成了普通富家子弟;西侯公子的装扮对这几人而言,也是精心策划的,只见他一袭书生青衫,两颊泛白,却不失眉间俊美和眸间的——呃,好奇。 这一派风流倜傥在前逍遥自在,而后紧随的便是掩在人群中的“粗衣大汉”。都是在深宫大院长成的少年,游于繁闹的街市,倒是别番心情。灵阳南冥新王更是如鱼得水,瞬时恢复小孩的可爱天性,扯着小白的衣袖一会儿闹着吃,一会儿闹着玩儿,几人一路潇潇洒洒。 “别跑,你站住!” 突如其来的混乱,小白抬眼望去,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身影,在人群中一蹦一跳,渐渐向他逼近。待小乞丐与小白视线交汇时,她顿住了脚步,满目不可思议地望着小白,口里嗫叨了句:“得,认栽!” “终于抓到你了,看你往哪逃?”看似店小二装扮的人,领着一帮糙汉子们手持木棒的打压过来。 “哎,这位仁兄,这位小姑娘所犯何事,要您如此动怒?” “滚犊子!你是哪里冒出来的!” 井语海嗖的一下从后面蹿上来,给那店小二一巴掌,怒喝道:“你大爷的!” “他娘的!敢打老子,给老子上!”那厮作势就要回击。 “井语海,住手!” 听闻小白的命令,井语海垂下剑柄,继而狠狠挨了一棍子。 “你没事儿吧!” “别担心,公子!就这一下,对属下来说,那都不是事儿!” 小白知道市井之民不同官家,有理说不清的,他转而命丫鬟取出一锭金子,给那厮,道:“这些可还够抵这姑娘犯得错事?” “哥哥不必给他银钱,我不欠他什么!”那小乞丐身手矫捷地夺过金子,复又塞进敏儿怀里。 “你这死丫头,成天里骗吃骗喝,就那点钱还不够为你赎罪!”那厮又一把抢过金子,搁在嘴里死磕,之后才满意地裹紧自己腰包,朝小白和小乞丐赖赖一笑:“臭丫头,这次算你走运!” 看着那缕白衣转眼就要离去,小乞丐心中一急,忙追上去,道:“哥哥说一件事,我去替你办。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更不需——别人同情。” “我帮你只为不违我心愿,无关同情,无关怜悯,无关人情。” 小乞丐明亮的眼眸紧紧盯着小白,心绪缥缈:小白哥哥,你再多看一眼我的眼睛,是不是就会想起我。 “哥哥别这么口是心非,只要你让我为你做一件事,我心中自不会有负担。”小乞丐知道,小白从里到外都是个至纯真善之人,不会有这样冷漠的认知。 小白只觉小乞丐的气息,自己极为熟悉,却又说不上几曾何时见过她。然而——她却这般懂自己的心思。 其他人也似乎习惯小白的处事方式,他是柔和的,对世间万物,对一切,都至真至善,不由自主地,他们对小白越发敬仰起来。 西侯羽适时言道:“姑娘可是自来都住在这?” 小乞丐朗朗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打小住在郊外的莺莺街,常来都城,呃——玩儿。” “哈哈,既是如此,姑娘不妨与我们说个好玩的去处,也算是做了一件事谢这位公子。” “啊,这个主意不错。”小乞丐思索起来,忽然一叫:“有个地方人们都说好玩,我带你们去吧。” 天下第一楼?井语海心中一咯噔:这小乞丐竟然把公子们带到青楼楚馆来,怎么办,他要先潜进去安排安排。 “啊,公子,属下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去方便一下。” “嗯。” 西侯羽生性多疑,见井语海有猫腻,便给印风使了个眼神,印风便跟了上去。谁知井语海拐进小巷就以锋刃挡住了鬼鬼祟祟的印风。 “哟,这不是公子羽的侍卫吗,不知跟着本大侠有何贵干啊?”井语海的眼神有些狰狞,完全不似他在小白面前的莽莽撞撞。 “你又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印风完全不鸟他身上的地痞流氓气。 “什么鬼鬼祟祟!本大侠一向光明磊落!”话虽如此说,井语海这个耿直铁汉,忽捶了一下印风的胸膛,眼神乱飘,道:“哎,兄弟,不瞒您说,这天下第一楼实乃青楚勾栏院,本大侠得进去给老板娘叮嘱几句。” “啊?怎么能带公子来这种地方,我要” 井语海一把阻止将要“告密”的印风,说道:“哎呀,都是男子汉,怕什么!想当年,我们公子的师弟才七岁就哎,算了算了,总之没问题,你进去也可逍遥一番。” “你”印风道看着他遁去的身影,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井语海沿着后墙爬进一个女子的闺房里,女子似乎很满意他为见自己而爬窗的“态度”,对身后的魁梧身影笑道:“哎呦,有一阵子不见了,最近忙什么呢?” 十年的光景,莳萝褪去少女的伶俐,反倒成熟几分。她还是一身青衫,只是不再是男子装扮,脂粉香气淡淡,云髻上也插了根梅花步摇,举手投足间一股风流媚态。 想来是,这十年井语海已经与天下第一楼的老板娘混的相当熟络,才如此不见外的搭话。 “莳萝,拜托你,让青楼分分钟变酒楼。” “怎么,今日有特别的人要来?”青衫女子放下手中的胭脂,望着铜镜后的粗衫汉子。 “事后再向你解释,公子们马上就到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听好,千万不要去招惹采真篱的客人。” “为什么?” “事后再向你解释,你的公子们不是就要到了吗?奴家要去准备准备。” 任谁都不能想象,小乞丐只是贪图天下第一楼的糕点,才把这一行身居高处的公子带到这豪华奢侈之地。 “这里的酒超好喝,这里的饭菜超好吃,这里的糕点超——甜。”小乞丐说完还可劲地舔自己的唇角,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啊!还有许多天下第一的东西,你们可以东看西看啊!” 刚跨入门槛,便见堂内的“店小二”均是女扮男装的黄衫女子,几人正觉好奇,莳萝倚着护栏,从二楼娉婷而下,笑道:“楼上有雅间,公子们可要坐下来品品我们天下第一楼的酒菜?” “普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这天下第一楼,敢称何物是天下第一啊?”靳少主是个天真的性子,觉得此处有趣,便随口问道。 “呵呵,各位爷,里间清风斋视线开阔,风景敞亮,你们先歇着,美味的酒菜和糕点马上就上,天下第一的宝贝也马上就呈现。”莳萝命人带他们上楼后,摇曳身姿而去。 随着一道道玉盘珍馐呈上桌来,众人只觉在宫中也从未吃过如此特别的美味,碰着酒樽一饮而尽。 “哎,姑娘说的可真不错,这里的美味称得上天下第一。”荀樱王不禁赞叹了一句。 “咦,小姐姐,还未请教你芳名呢。”凤灵阳优雅地放下玉箸,问着旁边这个口水快滴到衣裙上的小乞丐。 小乞丐听到问话,赶忙用桌布擦了擦嘴,立起身来站在众公子面前,一本正经地抱拳回道:“本女侠乃姑射小眉,生性正义善良,喜好惩强扶弱,今日虎落平阳,幸得各位慧眼识英雄,不吝——呃,陪吃。”那张牙舞爪的小身板惹得大家一通笑。 荀樱王笑道:“看来这后夏的天下第一楼是徒有其名啊,除了几盘糕点也没其他新鲜玩意儿!” 靳少主忽然叫道:“哎,等一下,你们听”一阵悠扬的琴声冲破他们的耳膜。 小眉眼中顿时染上一丝迷蒙,说:“今天运气真好,碰上漓姑娘弹琴唱歌的日子。” 淇水畔兮 孤柳情,桃花揖 月影息兮 子戚戚,人未归 山再青兮水复流 情字怎断c残垣堪休 温柔哀婉中又含着万分坚强,一曲落下,几人如从梦中才惊醒,问道:“小眉姑娘认识这位漓姑娘?” “天下第一楼闻名后夏的屏风美人,有一副天籁嗓音,却从没有人见过她的模样。”小眉有些心虚地往嘴里又开始一个劲儿的塞东西,她跟这位漓姑娘可算得上至交。 “呵呵,几位公子可吃的开心,我们天下第一楼的曲乐可是令不少人叹服的。”莳萝掀门而入。 “不知我们可否见见这位弹琴的姑娘?”小白提出这样的要求,旁人都觉得知音难求,而要是别人如此想,恐怕会被人说成对美丽的玷污。 许久未发一言的西侯羽,心中却暗自决定:他既喜欢这琴声,日后定要请了名师来,好好请教一番,自己也要练就这美若天籁的技法。 “这” 莳萝正想着如何措词拒绝,外面传来阵阵惊呼,几人忙出了清风斋。只见一个身线颀长灵活如鬼魅的黑衣少年,借着彩绸,蜻蜓点水般滑落到歌台屏风前。那人脸上覆着青玉面具,一头黑发流瀑紫衣之上,锋锐的瞳孔几乎要把那架屏风看透,眼里满是那具婀娜绰约的身姿,抬手落袖间,尽是端庄优雅。稍许之后,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屏风。 “漓儿。” 长大之后的箴漓承袭了她母亲的绝代容颜,美得如同那琴音一般,让人心醉。她听见唤语倩影微动,声音柔韧细润:“你竟亲自前来。” 那黑衣少年越过屏风将一只锦盒放在琴案旁,冷若冰霜:“你先回去复命,其余诸事交给本宫。” 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打开,美丽的眸子放映着惊喜:“太鸣阴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在下恐是认错了人 长大之后的箴漓承袭了她母亲的绝代容颜,美得如同那琴音一般,让人心醉。她听见唤语倩影微动,声音柔韧细润:“你竟亲自前来。” 那黑衣少年越过屏风将一只锦盒放在琴案旁,冷若冰霜:“你先回去复命,其余诸事交给本宫。” 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打开,美丽的眸子放映着惊喜:“太鸣阴珠。” 小白乃修真之人,自然听得他们密谈之语,心中暗暗领会。他迟迟没有出手,是因为当那玉面紫衣的少年飞身而入的那一刻,他感觉到强烈的太阴气息,像极了莫野身上的寒意。因此,他伸出指尖,发髻上的墨绿玉簪上脱幻而出一只烟绿薄翼的蝴蝶,原来姒凌伴着小白修炼数年,越发灵巧仙逸,她忽闪着一双大烟翅,朝着屏风美人和玉面少年处飞去。 屏风后的软绵俏语再次飘忽入耳:“圣剑萌动,王父派人传来消息,血引将出自一处崖瀑。在后夏,最有可能出圣器的地方就是冰灵谷,少宫主可还记得,那崖瀑水,曾流淌过你的心事。” “冰灵谷?”听她如此说,原来自己来过这个地方,八岁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莫野心中莫名有丝无奈,或许他真的该听叶修罗的话,不要再企图找寻八岁以前的记忆。 “冰灵谷深处有一处断崖,雾泽山木,不见崖底,数百年前,它有一个美丽的名字,虹渊。”箴漓自小跟母亲在后夏成长,后来在圣宫训练,仍时而不时地回来后夏,这里的许多事,母亲一一教过。 “藻雪,向武林各个门派发出请帖,四月一日,虹渊设宴,恭迎圣剑血引。” 也不知从何处应了一声“诺”,便有一股戾气消散而去。 “漓儿,叶宿现已是青龙维主,此次武林盛会,少不得由他主持,也算做他的继任仪式。”莫野的冷言冷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即刻命情花去通知他。” “如此甚好。”莫野将箴漓方才取掉的面纱细绳重新系上,道:“今日这天下第一楼,有高人。” 此时,姒凌缓缓落在箴漓的琴案上,莫野觉得这一幕甚是熟悉,却又没有一丝相关的记忆。箴漓浅浅一笑:“何处来的蝴蝶,真漂亮!” 忽而,姒凌又落在箴漓腰间系着的佛珠上,小白心里又喜又悲:他送给莫野的佛珠,怎么会在一个女孩子身上?是了,莫野总喜欢来这酒楼,莫不是他将当年自己的东西转赠了他人? 原来,小白也是有脾气的。 他栖身而至,欲取下箴漓腰间的佛珠,询问她莫野的下落,却被莫野的青冥剑挡在屏风外。剑刃和树藤相交,破碎了箴漓的屏风。她娉婷袅袅的身姿映入众人的眼帘,又是一阵唏嘘。 “令仪公子在干什么?难不成他想抢美人?” 听的西侯羽心中一阵泛酸,恨不得把说出此话的靳少主爆揍一顿。灵阳跟着小白一起出来,也没带其他侍卫,只是着急地朝井语海大喊:“井语海,快去帮忙!” 不等井语海靠近,早有两个蒙着素纱的青衣女子挡住他,并与他缠斗起来。这突然而来的青衣女子便是莫野的影卫碧落和南歌,碧落剑的幻影和雨花链的尖钩密密麻麻地袭将而来,西侯羽命了印风前去帮忙。 不一会儿,整个天下第一楼铿铿锵锵地战斗起来,但在天下第一楼,这似乎也是很常见地现象。小白阻止了向井语海和印风袭来的危险,莫野也退去影卫,二人竟将这厅台做了擂台。 莫野招招毒辣,但都被小白巧妙地化解,小白感觉到,他的灵力与眼前这个蒙面人相顺又相克——自己灵力中和,而他太过阴寒。某一瞬,小白看到了莫野的眼睛,那番灵动水润的大眼睛,如此熟悉。他有一种想要验证的冲动,他召来姒凌,将之掩进发上的墨绿玉簪,然而莫野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这让他有一丝失落——他并不知晓,莫野内心有丝激动,那蝴蝶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和那个树林中穿红衣的小女孩一起,奔跑,蹁跹。只是鬼魅是不容有情丝的,在从小到大的训练中,所有鬼魅的情感都被深深地押进阿鼻地狱,没有出头之日。 小白处处打量着玉面人,思忖道:莫野是太阴命格,但眼前这个人,虽灵力阴骘,但却不像是天生的命格,更像是后天修炼阴毒的功夫导致的。 终于,小白在他与莫野之间置了一道花藤屏障,浅笑道:“公子恕罪,在下恐是认错了人。” 莫野迟一刻收了屏障,追问住那转身离去的白色衣袂,只声音还冷冷的:“四月初一,我们在虹渊设宴,不知公子可否赏光赴宴?” “却之不恭。” 八年,你已长成什么模样?他珍惜每一个存在着的生命,他贪恋他眼中的超然忘我,都盼着盼着,可真见了面,彼此已不相识。 翌日,微碧的阳光打在纱窗上,有两片树叶探入窗,西侯羽用过早膳后,在楼阁上伴倚木榻,看着两片透亮的树叶出神。 “印风,那是哪里?”西侯羽顺着树梢指出去。 印风将窗户开的更大了些,仔细看了看,笑道:“公子去过那里,一处篱笆院子围着的草木屋,好像叫秋水居。” 西侯羽口中呢喃:秋水居? “这天儿看似不错,我们去那逛一逛。”西侯羽娇弱的面庞上竟晕染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印风应了声,便去取衣服。 叩了叩门,除了几声清脆的鸟啼声,别无他响。 “去看看这院子有没有人住?”西侯羽轻嗅着探出篱笆墙外的蔷薇。 印风垂下手,准备从篱笆墙跃进院子,一探有无人息,不料却被凭空一股强大的力量挡了回来。 印风好生奇怪,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便又试了几次,依然无法进入庭院。 “不用试了,有人来开门了。”西侯羽笑靥盈盈,望着小白那素洁的衣袂飞舞的方向。 “原来是西侯公子。”印风如何也敲不开的木门,竟被小白轻轻一推就开了,淡淡的笑容悄悄泯过了主仆二人的无礼,只伸出手邀请二人,“请进。” “冒昧打扰。”西侯羽微微欠了欠身子。 秋水居十分简洁,只有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具;秋水居十分缤纷复杂,庭院中长满了花花草草,还有许多小动物,他们奔跑跳跃,嬉戏玩耍,好不热闹。 “你这庭院比仙境丝毫不过分!”西侯羽从没见过这般天真自然,自由自在的地方,骨子里透着冷冽的她此刻竟也陶醉在这氤氲着各色花香草香的清风里。看那大花猫懒洋洋的眯着眼c小兔子灵动的在草丛里穿梭c小狐狸揪了花朵对着水缸搔首弄姿c小黑麂在花树下欢快的奔跑c还有忽闪着彩色翅膀的花蝴蝶c栖在树上唱歌的鸟儿 “你可是从山顶的幽梦亭而来?”印风虽也很惊讶这里的一草一木,但看到自己的主子瞪着的眼神太像个少不经事的孩童,竟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西侯羽歪过头——更像了。 印风没忍住,忙道:“属下失礼,自去门外守着。”不经西侯羽命令,憋着笑,自顾自地跑了出去。 小白微微一笑,将一壶酒让黑麂衔了吊绳给印风送出去,印风大老远地还喊着“谢谢令仪公子!” “他犯了错,自该罚着,还送什么酒,便宜他了。”西侯羽咂摸着小白给他斟的酒。 “太鸣阴珠之事,多谢你了,令仪。”西侯羽与小白对酌。 “太鸣阴珠的去处,本宫已有了线索,西侯公子大可不必担心。”小白倒也不在乎,但有一件事他觉得他有必要告诉西侯羽,“不过有一件事情,本宫觉得应该告诉你。” “哦?何事?” “你中了毒,一种很难发现的慢性毒。” 听闻此言,西侯羽瞳孔微聚,声音变得寒冷:“令仪公子如何得知?” “那日在马场,本宫接你下马的时候,无意间闻到你的气息得知。” 西侯羽有些羞赧,冷峻的眼神顿时弯弯一笑,嗯好像还有点赖皮。他欺近小白,鼻尖跟他靠的很近很近,轻声道:“闻气息也能闻出来吗,我试试。” 小白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心里竟有些紧张,眼神微微闪躲,他不可否认,对眼前这个人莫名有种亲近之感,但又与师父c师兄弟c甚至莫野的亲近感不同。他回过神来,静静凝视着也在打量自己的眼眸,四目相对,嘴唇的距离也那么近,那么近,西侯羽竟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又闪电一般退回,不知所措,不知所措又看向他,想要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小白自是呆呆的,萌萌的,似有一股电流撞击在心里,喃喃道:“你中毒颇深” “那你说说看,我中了什么毒?”西侯羽挑逗他道。 小白灌了口酒道,也不看西侯羽,表情还有些愣:“自明日起,你独自来秋水居与本宫学艺。” “学艺?” “你气息不足,需要调养,本宫幼时习得一套食膳养身的法子现教于你,你日后的饮食便自己解决,不得假以他人之手,不得传于他人之口。”与莫野相伴揽月殿的时候,见过不少下毒害人的事情,许是宫廷之中,此事层出不穷,也没什么好奇的。小白也没细说,只教给他解毒的法子即可,至于谁下的毒,为何下毒,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却不愿过问。 “令仪可是说让我亲手做饭?” 看西侯羽一脸的惊恐,小白不知觉有些得意,淡淡应道:“嗯。” “这既然是令仪亲自教我,我一定会好好学。”西侯羽一会儿满面愁容,一会儿又志气满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血引出,鬼魅生” 蜀山。 自鱼砚秋劫回叶修罗之后,二人便在蜀山日日斗智斗勇。叶修罗心知,广林鬼魅叛教,唯有死路一条,他必须赶紧逃离这里,但他显然低估了蜀山的实力,低估了鱼砚秋的执着。 几番逃走未果,只能被鱼砚秋关在屋子里——呃,不,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鱼砚秋接过齐一端来的饭菜,禀退她,亲自敲响叶修罗的房门。 “叶小修,用膳了。” 屋内叶修罗打坐休憩,对门外的声音置若罔闻。至于鱼砚秋随意给他改名字,他也已经没有心思去争论。 “用了膳,我就打开结界,让你出去玩。”鱼砚秋也无法,就算他不想说谎,但叶小修只吃这一招啊。 果不其然,房门砰然打开,露出一张紧绷绷的俊俏脸庞:“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鱼砚秋赶忙跨进屋内,“今天的膳食真是色香味俱全,快来尝尝,看你最近都饿消瘦了。” 叶修罗半推半就着坐在桌旁,在鱼砚秋红果果的注视下,拿起筷子。 鱼砚秋就坐在他旁边看他吃饭,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叶修罗兴许是已经习惯了鱼砚秋这样怪异的眼神,也不理他,只想着赶紧把饭吃完,他就可以离开蜀山了。 “你那个小徒弟前几日也跟来蜀山了,待会儿要不要见一见。”鱼砚秋信手给自己斟了杯茶。 叶修罗听闻,心中一惊。“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这你可赖不着我,你一直不肯见人,我哪有机会跟你说。”鱼砚秋明显一副“娘子错怪夫君”的委屈脸。 叶修罗扔下碗筷,怒气冲冲地抓起鱼砚秋的胳膊就往外走:“快带我去见他。” 鱼砚秋喜滋滋地被叶修罗“亲密接触”,时不时将他裹紧自己怀里:“小修走错了,在这边。”气得叶修罗脸红脖子粗,还不敢吭半句声的。 等赶到叶宿地客房时,只见天玑守在门外。 “你这是做什么呢?” “这小子把自个儿关在屋子,不让人进去。”天玑回道。 谁知鱼砚秋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小修的徒弟不假,不待见人的样子一模一样。”叶修罗实在忍无可忍,便与鱼砚秋第无数次动起手来。 鱼砚秋的修为自然是在叶修罗之上的,他只攻不守,处处挑逗叶修罗。叶宿原本硬闯蜀山未果,便想法乔装成山下的菜农,混进蜀山,谁知还是被识破,只好先束手就擒,等见着师父再说。现下听见外边打斗声,便将窗户开了个小缝,查探情况,却一眼望见师父那熟悉的身影。他赶忙跳出窗户,帮师父共同抵抗鱼砚秋。 “师父!”“宿儿!” 片刻未停,与一众师兄弟看了好久戏的齐一便很有眼色地加入打斗,准确来说是阻拦叶宿打扰师父和“师夫”打情骂俏。鱼砚秋很欣慰自己的徒弟这么懂事,一把揽了叶修罗的腰,盘旋而落。他将叶修罗箍得很紧,使他动弹不得,就这样在众人面前,温润如春风般地吻了他的脸颊。 “你你”叶修罗恼怒地说不出话。 叶宿见状,只以为师父终是判了圣宫,脑海中又想起毕玺王父下的追杀令。 “师父!”他大喊道。自从师父被这个人带走之后,他就内心焦灼,紧绷的一颗心从未放下。 鱼砚秋松了松力道,叶修罗挣脱了他,眼神变得冷冽。 “别怕,师父跟你回去。”叶修罗知道,他就这样跟鱼砚秋消失了这么长时间,王父肯定下了追杀令。 这时,齐一递上来一封刚从外面师兄送来的一张帖子,道:“师父,莫野广发江湖令,邀武林人士共赴虹渊之宴。” 鱼砚秋听罢,施法收了结界,从怀中掏出一支小铁令,对叶宿说道,“天玑拿到了你的追杀令,本来我想看看,在你们鬼魅的世界里,会如何取舍,但这追杀令上,可覆着你师父的名字算你走运,送你们一贴救生符。” “圣宫追杀令一出,不会有任何转机。”叶修罗道。 “这小铁令遇上我鱼砚秋可就不起作用了。” 叶宿鬼使神差的变成小迷弟:“为何?” “血引出,鬼魅生,无论谁得了血引,只要他保你不死,恁是你们的宫主也奈何不了你。所以,虹渊之宴对你而言是个转机,因为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小修。”鱼砚秋淡然一笑。 “师父?”叶宿听言难以定夺,向叶修罗投去求助的眼光。 “要么我回圣宫领罪,要么陪宿儿一同去赴虹渊之宴,总之,我不会在留在这里。”叶修罗态度坚硬。 “你要是不想待在蜀山,我们一起云游四海啊,这点小事,留给他们后辈自己处理了。”好吧,鱼砚秋再一次成功拐跑了叶小修,一边搂了他的肩膀往回走,一边道,“你们圣宫不是每年都会有人进献昆仑奴嘛,你想不想看他们原本的生活是什么样,我们一起去南方看看吧,那里的景色与中原很是不同,那里的人” 叶宿还在奋力挣扎,却被蜀山众弟子拽得紧紧的,齐一道:“从圣宫离开的人,并不是只有死路一条,这要看你如何去选择。只要师夫在师父身边,就没人能动得了他,我劝你赶紧下山找血引剑吧。” “师夫” “就是你师父,叶护法!”齐一不耐烦地转身离去。 执行任务之前,王父曾说过,血引剑的主人是少宫主,如果那个拐走师父的人说的是真的的话,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赴虹渊之宴,找到莫野。 江湖上近日到处流传着诸如“血引出,鬼魅生”,“血引现,天下乱”的传说,再加上雪域广林圣宫这一神秘教派堂而皇之地横扫江湖,极大地吸引了各大武林门派的好奇心,纷纷收帖应约。 中原武林最大的帮派是星旗教,自从六年前朝臣公羊彻横遭惨死,继而举家灭门后,又有朝廷重臣相继罹难。辛夷孟受后夏国主之命,私下查案,据南冥冉太后的探子玉佃,也就是曲语道所说,这与广林鬼魅在南冥的手法一样,利用党争杀害朝廷重臣,以削弱国家的实力。 辛夷孟对广林鬼魅只是略有耳闻,他心想,既然这是武林中的一个神秘教众,自然武林人士自是了解多一些,便命自己年方十六的嫡长子辛夷缪在一年前混入星旗教在后夏的分舵,青翼堂。 青翼堂也收到了广林鬼魅发出的邀请函,辛夷缪知道,这是光明正大地杰出广林鬼魅的好机会,便跟着青翼堂一起,赶赴冰灵谷。 临近都城,夜色笼罩,他们在后夏都城外十里处的一家客栈投宿。 “兄弟们,三日后,我们就能见到这江湖上神出鬼没,神乎其神的广林宫鬼魅真身了!”一小弟道。 “要是我们得到了血引剑,就可以统率星旗教,纵横武林,驰骋天下啦!”又一小弟乘着酒意大喊道。 青翼堂副堂主跟广林鬼魅有过交易,广林圣宫的实力真实风云变幻,不可捉摸,惹到他们,一定会死的很难看。他冷笑一声,端其手边的茶,泼他一脸:“醒醒,广林圣宫很明显对血引剑势在必得,我们看一眼广林圣宫的真面目和血引剑的威力还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还妄想得到血引剑。” 青翼堂堂主面色有些凝重:“这广林圣宫的人来无影去无踪,跟他们交过手的人都说他们形如鬼魅,不似常人,所以,到了王城地界,我们一定要谨慎行事。” “诺。” 夜以子时,万籁俱寂,一个身穿水蓝色劲装,头发简单束起的女子身影从院墙跃进客栈庭院。很明显,她白天已经踩过点,现下径直溜进青翼堂堂主的厢房内,点了他的睡穴,开始在屋内搜寻。女子的脸上带着一块与衣服同色的纱巾,只露出一双机警的丹凤眼在黑夜中像星星一样眨闪。 临近王宫,辛夷缪颇有感慨,披了衣衫准备闲庭信步。他与副堂主就住在堂主隔壁,经过堂主房门时,总觉得有些怪异,便隐在堂主庭院外的树荫下。 蒙面女子在青翼堂堂主的包袱里找到了广林圣宫虹渊之宴的邀请帖之后,便从屋内出来,准备离去。辛夷缪心中一惊,跟着那袭水蓝色的身影到一处树林,才开始动手,将佩剑横在她的面前。 “拿了什么东西,交出来。”辛夷缪道。 那女子晃了晃手中的邀请函,笑道:“我迹玥拿到手的东西,还没有人能抢走。” 迹玥?辛夷缪有些惊讶:“你是无门无派,但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飞侠迹玥?”在迹玥心中,对青翼堂可没什么好印象,并不理睬这个呆呆傻傻的青翼堂弟子。 “你为什么要偷堂主的邀请函?” “我要去虹渊之宴。” “你也想看看广林鬼魅的真面目?” 迹玥压根不在乎广林鬼魅的真实样貌,况且她见过他们:“我才不稀罕呢,况且他们都带着面具,见着真人了也看不见长什么样貌。” “你见过?”辛夷缪神情有些激动,随即又冷静下来问道:“那你难不成还想去夺血引剑?” “兵戈皆为凶器,当然不是为了那什么破剑。” “算你有自知之明。”辛夷缪觉得这个小女飞侠真是可爱,不觉间笑道,“那你为什么要去赴宴?听说广林鬼魅杀人比捏死只蚂蚁还要容易。” “我自有我的目的。”迹玥道,“你们青翼堂的副堂主跟广林鬼魅有交情,没有帖子也有办法进入冰灵谷,所以这个我就借来用一用。” 副堂主?辛夷缪感觉像是又接触到一些线索一般,眼前这个姑娘肯定知道更多的内情,他赶忙留住迹玥准备转身离去的身影:“在下缪辛,不知姑娘现居何处,缪辛有重要的事向姑娘请教。” “看在你放我一马的份上,我答应你,事办完了去找你。”迹玥是个热情善良的姑娘,但她的住址实在没有办法向外人透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虹渊之宴(一) 初夏将至,冰灵谷气候宜人,西侯羽每天都会去秋水居,跟小白学做菜。 从最简单的生火和认菜选材开始,秋水居的庭院什么样式的菜都有,西侯羽很聪明,只一次便记住了所有的菜名,但生火嘛,就有点不尽人意了。 小动物从山上衔回来好多柴乱七八糟地堆在厨房,西侯羽也不规整,直接点了火就往锅底架,不一会儿浓浓烟雾就从厨房散开,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火开始烧了,火星子又落在柴堆里,厨房——瞬间成了案发现场。 小白洗了菜回来,见到这般情状,忙唤着西侯羽的名字:“羽儿羽儿” 厨房弱弱传出一生“哎”。 小白忙冲进厨房把快要晕厥的西侯羽抱出来,放在秋千榻上。小白给他喂了水之后,见他有悠悠转醒的迹象。 “对不起,令仪,我把你的厨房搞得一塌糊涂。” “别自责,是我考虑不周,为了一顿饭,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西侯羽靠在小白怀里,二人荡在花架秋千上,静静看着厨房的火越烧越旺,甚至,整个秋水居都快烧没了。 “这样的火,我见过好几次,但没有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让它燃烧着。”小白叹道,他又想起了与莫野经历过的苦难。 “怎么,你也会冲动?”西侯羽道,“很难想象,会是什么样的事勾动你的心弦?” “其实,我不叫令仪,令仪是我小师弟的封号。”小白并没有觉得对西侯羽说出这些话有什么不妥,只是他又开始思念他的莫野,“八年前,他为了救我,而失去音信。” “所以,其实你师弟才是南冥令仪王?”西侯羽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小白竟将这等机密之事告诉自己,“那你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我自己的名字——小白。”小白的深情忽然有些复杂,“已经很多年没听人唤起过了。” “小白?这名字真特别。”西侯羽顿时忘了不适,追问道,“你跟你师弟感情一定很好吧。” “我是个孤儿,五岁的时候遇见了师父,师父带我回到玄女峰,除了修炼,师父大多时间都在外边忙,七岁那年我见到了莫野。说来也好笑,当时,莫野把我看成了个女孩子,不停‘小仙女’‘小仙女’的叫,后来才知道他是我师伯的小徒弟。他很活泼,也很俏皮,师兄们都觉得他不服管,他的小脑袋瓜总是充满各种奇思怪想,走到哪就把哪上上下下搞得人仰马翻,但他特别听我话,你看这个——”小白取下发髻上的墨绿玉簪,放在手心,簪子立刻化为翩翩的碧玉色蝴蝶,“这是莫野的灵蝶,叫做‘姒凌’,是他送给我的信物。” 除了莫野,小白再也不会流露出这般喜爱的深情,尽管西侯羽知道他说的莫野只是他的师弟,却还是艳羡他拥有小白这般用生命去爱护的幸福。 “也不知怎么就跟你说了这些”看到西侯羽听故事如此入神,才觉得原来自己对莫野的牵挂默默守了这么多年。 “小白,辜负你的人都有罪,你一定会找到你师弟的。”西侯羽诚挚地望着他说道。 “那日在天下第一楼,那个抚琴的姑娘戴着十年前我送给莫野的佛珠坠子,想必从她那能获悉一些莫野的线索。” 原来如此!西侯羽心上添了份喜色:我就知道,小白绝不会落俗于追捧女色。 “小白。”果真有小白的地方,空气都变的很清新,这不,只说了会话,西侯羽便能自己直起身子,笑嘻嘻地凝视小白。 “嗯?” “既然你告诉我这么个惊天动地的秘密,我也给你说一个我的秘密。”交换秘密,才是交换心意的第一步吧,西侯羽心想。 他捡了根树枝,在花丛中舞起剑来,将桃林十二夫人教给他的功夫给小白表演了一遍,中途,她摘下发上的绸带,如瀑的黑发顿时直泻而下,随着她的剑影一起舞蹈。 原来她是个姑娘!武功高超的姑娘!比起惊讶,小白更有点不知所措,除了在南冥王宫中,韫王那些后宫嫔妃们,他就再也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其他女孩。怎么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自己无法控制的感觉,心率增快,但又不像是生病那般难受,他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 四月初一终于来临。 冰灵谷在皇家西阁山庄以北,能进西阁山庄的人,要是没有请帖,除非是达官显贵,否则一般人可是要被拒之门外的。而能进入冰灵谷的人,则都是有胆量的人。果然,天下勇毅之士不在少数,辰时刚过,幽梦亭旁的崖瀑上,树林里,各个门派都如期而至。 在一众人呼喝声中,莫野一行人今日卸下黑衣,换了青色衣衫,从崖瀑下逆穿而上,落在众人中央。莫野冷冷地群望中原所谓的英雄豪杰,道:“多谢各大门派来虹渊赴宴,今日之宴有两个目的:一,各凭己能,夺血引剑;二,夺血引剑者,号令中原武林盟主。” 果真简洁明了,是鬼魅快准狠的办事效率。 “若是我们中原人获得血引剑,我穆里头一个站出来支持他,但若是你们这群鬼魅夺了剑,我们星旗教是定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的。”在这种场合赶出来表态的,也只有星旗教的人,说话的正是星旗教三当家的,穆里。 莫野脸色未有任何触动,任他们争论,也不觉吵闹不休。不多时,一种熟悉的灵气靠近,莫野转移了视线,终于等来了叶宿。叶宿和自己的影卫宫昭,曲阳,澈雪,如一阵黑风,吹至崖上:“没想到我们圣教弟子的武功,在中原人眼中已经出神入化到鬼神的地步了。” “拜见青龙维主。”“少宫主。” “他就是广林圣宫的青龙维主叶宿?” “武林盟主讲求武和德,二者缺一不可,你们广林鬼魅杀人如麻,刽子手的声明早已远播,现在竟还有脸面来争夺盟主之位。”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从青翼堂堂主那抢来帖子进入西阁山庄的迹玥。 这话说的太刺耳,叶宿运了气准备袭向她,辛夷缪却连忙挡在她面前:“怎么,这位姑娘说得有何不妥?” 箴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道:“没错。但我们圣宫历来尊奉的是以武服人,现今这天下已经无法忽视我们圣宫的存在,我奉劝你们识时务者为俊杰,否则我们圣宫也不介意费点心思清除一些武林败类。” 箴漓一出来,人群中又沸腾了: “我认得她,她是天下第一楼的屏风美人,原来她是广林魔教的人!” “这你还不知道,她是广林圣宫的圣女!” “模样长得国色天香,怎么这般蛇蝎心肠!” 众人皆议论纷纷,唯独一人呆愣如木鸡,那人便是迹玥。她想立刻扑到箴漓面前质问她,为何数日不见,便做了魔宫的圣女。一旁的辛夷缪看到这一幕时,也甚为震惊,箴丞相的千金竟是别人口中的“蛇蝎女子”,难道箴丞相与广林圣宫有所勾结,正是迟疑,见一旁的迹玥大有冲上去的架势,忙一把拦住她。 箴漓也不理睬这些,与莫野和叶宿对话的语气仍那般柔软:“阿宿,叶护法的事处理的如何?” “师父现在在蜀山,暂时无恙。只有帮少宫主夺得血引之后,再上蜀山。” 莫野心中明了,看来那个穿红衣服的大祭师是真想娶叶修罗当媳妇,想象了一下叶修罗的反映,莫野竟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莫野,王父推测的时辰快到了,现在可以潜渊了。”箴漓道。 “等一下。”莫野冷冷抛出三个字。 叶宿不明,问道:“等什么?” 箴漓忽然想起来,道:“难道是那日在天下第一楼闹事的那几个人?” 莫野没有反驳。 “我们可未曾闹事,是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这声音来自断崖边的山洞里,小白一袭白衣,恍若天使降临,为躁动不已的人们带来舒爽的清风。 “你早就在这里?” “不然莫野以为何处传来的琴音。”在洞里与西侯羽,灵阳三人休憩的时候,听见有人叫莫野的名字,小白的心中顿时像是撞响了巫祭宫的大黄钟一样,不再安静。 这语气,好熟悉。 “敢问姑娘,腰间的佛珠坠子从何处而来?”小白直入主题。 箴漓神色微微紧张地望了一眼莫野,赶忙道:“血引剑即将启封,再不潜渊,恐怕误了时辰。” 莫野走近小白,贴近他的眉眼,指尖抬起他的下颌,仔细凝视一番,面具下隐起一抹邪魅,唇又轻轻划过小白的耳郭:“有人说过公子面若桃花,像个姑娘吗?”戏谑过后,莫野神色凝重,为何他的眼神如此熟悉。 小白也不恼,只淡淡一笑:“十年前,你就如此说过。”原来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无论你是南冥的王子还是广林的教徒,你还是那番调皮可爱的性子。 十年前?莫野心中泛起微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虹渊之宴(二) “虹渊便在这崖瀑之下,有意者,随我等一同奔赴,技不达者,也可在此品茗以待。”叶宿宣布道。 说完,便领了头与箴漓先跳了下去。老远的迹玥见箴漓跳了下去,便也不顾一切地跃入崖瀑,一味追着箴漓。星旗教以及其他各教派的武功佼佼者也都陆续潜渊。 “公子为何还不潜渊?”莫野问道。 小白朝西侯羽和灵阳道:“你们在此稍坐片刻,本宫随即上来。” 说完便携了莫野跃入断崖,藻雪和疏月等也尾随而至。或许听见他就是莫野的时候,小白就已经认为自己的小师弟回来了。莫野猝不及防被他牵着,回头望的那一瞬,口中不自觉地嗫叨了一句“小仙女”。 是这种呆愣熟识的声音,小白温润的眼神里有丝惊喜:“莫野,怎么不认得师兄了?” 师兄?莫野心中惊叹。 “这么些年过去了,样貌虽有所变化,但这个是不会变的。”小白头上的玉簪幻化成蝶,在二人之间盘旋,“你总该记得姒凌。” 莫野看见这一闪一闪的绿色烟翅,只是凝神,毫无动作,在此之际,二人已然落身至一个溶洞穴口。 叶宿已经领着众人进去,越往里溶洞的光线越暗。广林鬼魅是习惯了这种黑暗的,甚至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而且下来的也都是江湖上的高手,自是不至于太过惧怕,只姒凌忙不顾召唤,落在小白发上成簪。 小白笑道:“这里独你是灵物,反倒只你怕了起来。” 鬼斧神工的造化,小白像是游玩山水般心情愉悦,只随着莫野,再不肯离开半步,生怕他再如当年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溶洞庞大的不见边际,各人都只循着洞里植物或玉石发出的光走,不一会便各自走散。藻雪等莫野的五个影卫,很无奈地跟在莫野和小白的身后,看二人很尴尬的聊天。 “师兄知道,八年前,你是为了救师兄,才被那些黑衣人带走的。” 莫野觉得有意思,他虽不知道这位一袭白衣,恍若谪仙的公子在说什么,却也闲搭讪起来,以解这迷宫似的溶洞里找路的无聊,便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找我啊。” 小白不说话,拉着莫野站定,认真地看着他:“莫野,可是生师兄的气了?” 看着他眼里的歉疚,竟让人有丝心动,正当时,假石缝中投来火红火红的光芒,映在小白身上,如同披着一层红纱。莫野鬼使神差地挑下小白的发带,小白那黑亮如瀑的长发一泻而下,他收敛了那份闲诞,有些惊喜,又有些恐惧:“小仙女!你是小仙女!” 忽的他又摇摇头:不,他是男的!但行走江湖的女子,多有女扮男装的,莫非他也和碧落南歌一样,是女子作男子装扮。 然后,小白莫名地被“非礼”了。莫野欺近小白,将他抵在手臂下,闻了闻他的呼吸,道:“果然不是她!” 幻墨:“少宫主怎么见一个喜欢一个,连男人都不放过。” 疏月:“你也不瞅瞅那公子长得多好看,少宫主还是有定力的,你瞧碧落和南歌那俩丫头,一路上盯着白衣公子的背影有多猥琐!” 幻墨:“下流!” 疏月表示赞同。 终于,洞中渐渐多了些亮光,他们循着光绕过几座溶柱后,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一片非常宽阔的天然汤池,上方有自然的光线投射进来。 “这里果真是别有洞天!”各大门派也陆续来到这片汤池。但很明显,这里已经地处海拔很高了,许多人都因瘴气而呼吸急促。 迹玥和辛夷缪也相携而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虹渊?” 众人皆为眼前奇景所震撼,迹玥蹲至汤池边上,想要洗一把脸,谁知纤纤玉手还未伸进池中,便被池上蒸腾的热气所灼伤。 辛夷缪忙上去扶住她:“这汤池温度怎的这般高,熊熊烈火比它也不为过。” 小白望了一眼那水面,浅浅道了句:“水中有火。” “水火不兼容,这三岁小孩就知道的道理,纵使这汤池如同油锅,但也不可能有火啊?”人群中有人说道。 莫野不言语,身后五大影卫跃出,向汤池挥过真气,不过是激起灼热的水柱,汤池的表面渐渐沸腾起来。 众帮派见此异像,以星旗教为首,纷纷派人去一探究竟。如此扰动,渐渐地,溶洞似有晃动之感,水底渐渐有火光透出水面,继而一头庞然大物冲出水面。众人猝不及防,被击退在岸。 原是一头身长十丈有余的火龙! 它面目狰狞,朝岸上的人们尾甩灼浪,口喷火焰,众人有一时躲不及的,被灼伤一点,便疼得难忍。 叶宿心念师父和自己的生命之危,不顾一切地迎上火龙。箴漓和莫野自是不会袖手旁观,便有三魅战火龙的盛况。三人自小练得阴寒功夫,与火龙的烈火生生相克,两方皆不得好处,也难分伯仲。 小白在一旁认真观摩这火龙,青书竟未有载,却也不知他是何物。 迹玥看着箴漓与那火龙相斗,早已愣住:她何时有如此高强的武功,莫不是平时都在欺瞒我。 星旗教此次乃三旗教主穆里率领教中和各堂高手前来虹渊,他们乃中原第一大教,怎能由邪教占了风头,便也与几大堂主迎难而上。 尽管一时火龙被围攻,但很明显,这只浑身赤红的火龙只是逗他们玩玩罢了,不大一会儿功夫便将他们击退在岸。独莫野,像是收了某种召唤,仍不屈不饶地与它相斗。 小白调息运气,探知这火龙的本质,不一会儿,他淡淡一笑:原来是条调皮的红鲤鱼,凭莫野的修为,这条红鲤鱼是无法伤到他的。 且说在外品茗等待他们的人从上午辰时等到下午酉时,还不见有出来的迹象。倒是崖瀑,笼罩着一道鲜艳的彩虹。 “虹渊”西侯羽玩味着这崖瀑的名字,“真是名副其实,看来他们见着真佛了。” 凤昭道:“什么真佛,王兄怎么还不回来?” 西侯羽笑道:“你这家伙黏你王兄倒是黏的紧,跟屁虫。” “你才是跟屁虫,天天拉着王兄去秋水居,不就做菜吗,王兄竟然也不带我!”凤昭鼓起嘴巴,“你不仅是跟屁虫,还是捣蛋鬼,竟然把王兄的秋水居给烧了!” 这些事凤昭如何得知,看来眼前这个不过十岁的南冥新王,不可轻看。西侯羽悠游的深情顿时内敛稍许,语气的变化倒不易让人察觉:“本宫都是为了你着想,你想想看,秋水居没了,你王兄是不是就只能住在凤栖台了,这样一来,灵阳是不是可以经常见到令仪公子了呢。” “也是。”凤昭如此一想,觉得在理,便也不再追问,却依王兄的话,刻意与西侯羽放下芥蒂。 正在僵持之际,闪过一抹剑刃的银光,御静公主驾到。 纯钧至阳,即刻阻止了莫野与火龙的争斗,并对火龙喊道:“阁下莫不是灵山始祖雪掖仙尊坐下的红鲤‘金三尺’!” 火龙或有片刻转移注意力,想不到过了数千年,经还有人记得仙尊,记得他。御静趁此机会布下上古导引术法,驯服火龙。直至火龙归于水底之后,众人方回过神来。 上次一别,不过半月,竟好似许久未见,你的伤可有好转?但这样的话,莫野自是不会说出口,只是不自觉地盯着御静公主。 这种神情,别人倒也罢了,唯独箴漓看在眼里。尽管人称蛇蝎心肠,她的声音还是柔软地似乎能掐出水来:“御静公主不愧为北冥战神,这怪物众人久战不敌,您不过一招,便使它束手就擒。” 御静挑眉笑过,便走至莫野身边,那声音无论何时都十分清朗:“流云一别,少宫主别来无恙啊。” 她环视了一下周围地广林鬼魅,就是这些人屠了她的流云寨,她的九重流云塔。 “怎么,在天池公主抢冰魔剑不成,今日难不成又来夺血引剑?”莫野道。 “血引剑,势在必得。”御静走近箴漓身边,道:“不过,本公主今日要带走的不仅是血引剑,还有我北冥的珍宝,太鸣阴珠。” 这个女子,好生别致。小白,你是来看戏的吗! 火龙沉水不多时,便有一尊巨大的寒冰雕像渐渐从汤池中央浮出水面。 “汤池如此滚烫,却能容下一尊寒冰雕像,实乃奇观。”穆里道。 “此乃灵山始祖雪掖仙尊,不足为奇。”御静公主初来中原,并不知中原人对修仙是否有所了解,只把什么“仙尊”c“灵山”的话说一通,众人也不解。 他们只知,火龙虽凶恶,且众人不惧,更何况一尊雕像,且血引剑许是在那冰雕中,此时不夺,更待何时。各大帮派的人均有乘势而上,破那冰雕之势。 小白却抢在御静前一步,拦住众人:“此寒冰雕像,此天然汤池,乃地眼。损之,后果不堪设想,仍以导引术解之方可。” 御静朝他爽朗一笑:“正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孪生姊妹 事实是,这尊雕像附近已设了以元神布防的结界,根本无法强制靠近。 御静施法导引,雕像所持宝剑的棱角渐渐破碎,直至蜕出黝黑锃亮的剑身。众人看见那剑剑气阴骘强烈,心想是血引剑无疑了。 适时,小白闪至莫野身边,以叶片划过他的手心。莫野的手心顿时冒出血来,那血引剑闻到熟悉的鲜血的味道,便似有灵性一般,飞过汤池,横在莫野面前。 莫野方才明白小白的举动,把渗血的手掌靠近剑刃,那剑嗜血落地,毅然决然地垂在莫野面前。众人见状,忙上来抢夺,谁知也不用莫野动手,血引剑便很灵活地穿梭于人群中,顷刻间,多半人已伤,便再没有敢抢夺的人。 又见那雕像渐渐碎却,只一缕白烟和一句空灵的轻唤散在空中。 “灵衣,勿忘万年之约。” 随即,方才那只约莫长十丈的火龙,变身为一条三尺长的红鲤鱼,没入那缕白烟消散的方向。 莫野抬手握住剑柄,只觉胸中郁积了一股磅礴之力无法自控,竟一时晕了过去。御静忙扶住他,也不与他人交话,携了莫野忽而离去,那血引自是很机灵地尾随而至。 箴漓忙不管不顾地带人追了出去,叶宿也只好匆匆遣散了众人。 崖上的人之间一束光携带着两位仙人从崖底腾云而上,叹道:终是那魔教夺了血引剑,可这武林怎能由嗜血如命的魔鬼来掌控!虽是如此想,却也无可奈何,唯有忿忿不平地相继下山。 西侯羽见小白终于从崖底上来,不禁宽了心,只道:“怎么去了这半日?” “王兄,虹渊到底是个怎番光景,是不是很危险?” “不过是一处大些的温泉罢了。” “那下次,令仪公子带我们去泡泡那能释放七彩光芒的温泉可好?”西侯羽调侃道。 “那温泉的水过于灼热,羽儿果真想泡温泉,去天下第一楼即可。”几人说说笑笑地相携下山。 迹玥本想追上箴漓,将心中的疑惑查问清楚,无奈缪辛紧缠不舍,她还是跟丢了。 “缪公子,我眼下还有事,改天再去青翼堂找你请教。” “迹玥姑娘误会了,缪辛恰与姑娘同路,乞望相携。” 迹玥无法,只得两人一起,心下决定晚上再回府找沛儿解惑。这沛儿,便是箴丞相唯一的千金,箴沛。 掌灯时分,迹玥从后门回了箴府,绕过华苑,进入横览园,轻车熟路地进了素心宫。屋内灯火烨烨,迹玥一跨进门,便有侍女上来服侍她宽衣卸剑。 “小姐可在宫内?” “小姐方才被丞相唤去议事,说姑娘要是回来了先传膳,不必等她。” 迹玥摆了摆手:“罢了,我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且等她回来再说。” 丫鬟退了下去,将箴沛亲自做的点心呈了上来:“小姐猜到姑娘定要等她,便亲自做了些桂花糕给姑娘先垫垫肚子。” 迹玥心中满满感动,想她乃丞相千金,却总为她一介庶民细心照料,便将白日里,虹渊宴上她装作不认识自己的事忘了半分。 不大一会儿,便有一身穿黄色华裳,头簪金饰的女子掀门而入,屋内的灯火映着她温冷的面容。 早有丫鬟传迹玥回来了,箴沛匆匆与父亲议了事,就赶回素心宫。 屏风之外,便听她冷静温厚的声音:“传膳。” 许是奔波了几天,有些疲累,迹玥等箴沛不见,却伏案睡着了。箴沛缓步走至她身边,抬手撩了撩迹玥搭在脸上的头发,终日不见亲近的脸上有了会心的笑容。 箴沛轻轻唤醒了迹玥,道:“怎么不去床上躺着,在这睡着了?” “你回来了。”迹玥睡眼惺忪,平日甚是机灵的人现下却有些呆萌:“我等你来着。” 箴沛挽了她的胳膊,道:“来,用了膳再睡。” “接蓝,把龙涎香撤了,将我书房的两盆茉莉花搬来放在那案几上。”箴沛支开下人,房间便只有她与迹玥两人。 迹玥呆呆地望着箴沛,眼前的她典雅大方,竟不似白天里那幅柔情似水的模样。 “吃啊,总看着我干什么。”箴沛笑道。 “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 看迹玥如此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箴沛摸了摸她的脑勺,假装诧异道:“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了。” “为什么你今日会去虹渊,你是不放心我,怕我办砸了你的事吗?”迹玥冷笑道。 箴沛眉色敛住,只以为迹玥在说让她去赴虹渊之宴查到底何人在查当年公羊彻被杀的案子,便放下筷子,道:“怎么,你觉得我在利用你?” “难道不是吗?” 这脑子一根筋的,但还是要吓吓她:“我箴沛堂堂相国府千金,你——有什么可值得我利用的。” “你”迹玥气得涨红了脸,只道:“你既去了虹渊便罢,为何还装作不认识我。” “我几时去虹渊了,我今日一直在府上跟接蓝的舅母学做桂花糕,晚间跟父亲谈了谈事,然后就回素心宫见你了。” “我都亲眼看见了,竟还骗我。”迹玥道。 “那你说,桂花糕好吃吗?”箴沛盯着她,渐渐靠近迹玥,那目光越来越锐利,她抬起迹玥的下颌,使那愤怒中不是可爱的净澈眼睛不得不回望着自己,声音像是地心传来的引力般诱惑:“你可曾真的认识过我,竟分不清是别人,还是与你同处八年的箴沛!” 迹玥心里的躁动渐渐平息,似是被箴沛的瞳孔所埋葬,说话的声音变得糥糯的:“沛儿,我我在虹渊见到了个跟你长得很像很像的人,我以为” “原来是这样。”箴沛放开抓着迹玥的手,重新坐到餐桌旁,给迹玥夹了菜,道:“来,先用膳,用完膳我给你说个秘密。” 迹玥知道自己误会了迹玥,正不好意思,听见箴沛倒不在意,便赶忙坐下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闲扯道:“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有个孪生姊妹吧?” “不错。”箴沛顿了顿筷子,又浅笑道。 “啊?” “听父亲说,当年母亲生下我和姐姐箴漓后不久,便有广林鬼魅来抢尚在襁褓中的我们,当时恰巧乳母抱我去里间喂奶,那鬼魅便将我母亲和姐姐都抓走了。后来父亲为铲除公羊彻,跟广林鬼魅做了交易,通过青翼堂偶然间又探寻道母亲和姐姐的消息。原来,我和姐姐出生于冬至日,因命格特殊,才为广林鬼魅所掳掠。 那魔宫宫主竟收姐姐做了广林鬼魅的圣女,母亲为了照顾姐姐,只好委身留在魔教中,这也使得父亲在后夏无往不利。” “原来有段如此曲折的故事。”迹玥为自己的冲动懊悔不已,又想到平日里她与箴沛相处,她对自己处处关怀,很是珍惜两人的感情,只因她无母亲照顾,又为父亲宏业一心劳累,她不过十几岁的少女,怎经得起这么大的重担。不禁起身过来,蹲在她身边,将她牢牢抱住,“你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 清晨,迹玥在庭院练剑。听见横览园外叽叽喳喳的声音,怕他们扰着箴沛的睡眠,便想过去阻止,谁知出了院门,便听见府上的下人们在传:“孟王府的人来提亲了。” “听说国主一个月前就给缪公子和小姐赐婚了!” “也不知那缪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昨日,我听见丞相对小姐说,那缪公子长得是风流倜傥,人又博学多才,简直是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 “哟哟,口水都快流道裙子上了!” “得了,快去做事,要是表现的好,小姐带着你陪嫁过去,你就能天天看到风流倜傥的姑爷了。” 迹玥如同遭了五雷轰顶,踉踉跄跄转身那一刻,箴沛刚踏出院门。她见迹玥听到了那些碎言碎语,心中立刻揪成一团。迹玥似是一股血气涌上心头,看着不远处的箴沛,忙跑过去,双手使劲抓着她的肩膀,道:“这是不是真的!” 素称冷美人的箴沛此刻却羞愧了面颊,轻轻点了点头。 迹玥失神地嗫叨道:“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总是骗我!为什么要嫁人!为什么为什么!”她不顾箴沛在后面追喊,不顾她跌倒,只一味地往出跑。 这一幕好巧不巧,被进来探望的辛夷缪给看到,他心中惊诧不已,原来这相府千金与迹玥有这么一段渊源。 辛夷缪未见箴沛,便要出去。 “王爷仔细吩咐了的,公子还是见了箴小姐再走吧!”贴身侍卫连青道。 “聘礼已下,也算完成任务了。”辛夷缪吩咐道,“你去跟相爷告诉一声,就说本宫有急事,先行回宫了。你也不用跟着,只申时在王府外边等着就行了。” 说罢也不理连青应不应,便跃墙而出,追着迹玥的方向去了。 原来迹玥听得箴沛要嫁人,便跑进天下第一楼去喝闷酒了。看着桌子上c地下已经有好些空坛,辛夷缪不禁叹道:“这姑娘,竟是用酒来沐浴的,撒的到处都是。”说着他便在迹玥的对面落座。 迹玥醉眼朦胧,只知对面坐了个人,却看不仔细模样。只听那人说道:“女侠何事忧愁?” “喝酒”迹玥压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见他作揖,便往他前边推了坛酒。 辛夷缪无奈,便也倒了杯酒。还未端起,迹玥便挥出剑鞘,打翻了酒,敲了敲酒坛,道:“用这个!” 辛夷缪一笑,掕起坛子才咂么了一口,见迹玥已经伏案醉得不省人事。辛夷缪将她抱入厢房,只听得她嘴里还乱七八糟地嗫叨着:“说好一辈子在一起,怎么就嫁人了呢!迹玥从此又孤身一人了!既然如此,当初何必把我领回家,又何必对我那番好!早知有这么痛,当初宁愿饿死,也不至于这般生不如死” 哭着闹着,许久才沉沉睡去。 辛夷缪坐在床前,看着迹玥那张恬静可爱的脸庞,想到初见她的古灵精怪和单纯善良,不禁道:“要是我,定不让你这般难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预灵 安顿好迹玥,辛夷缪准备回王府给父亲回话,却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先他一步进了父亲的书房。 “连青,你可认得那人?” “是王爷的人,好像叫什么玉佃,听说自从王爷八年前出使南冥国之后,这个人就时而不时地在王府出现。” “怪道是不常见。”辛夷缪道,“你在这里等着,本宫去向父王回话。” 辛夷缪本欲直接推门而入,却不想听见辛夷孟的声音倒一改平日对兄弟姊妹,甚至母亲的严厉与苛责,此刻反倒柔和些许:“修子可还好?” “劳王爷挂念,王后说她一切安好,求王爷不要牵念,只早些实现宏图大业,南方一统,二人再聚,便可以解长年相思之苦。”玉佃道。 原来父王另有喜欢的人,这才对母亲不闻不问。 又听得孟王说道:“修子要我杀了令仪王?” “令仪王死在南冥,南冥便可以兴师问罪,两国打将起来,无论谁属谁赢,都是王爷和王后的胜利。” 孟王思忖少许,道:“父王也正想找机会扩张版图,这次寿宴他肯定不会放过挑拨各国关系的机会。如若杀了令仪王,激起两国战事,不仅能趁父王的心,还能保修子的王儿王位无忧。” 门外的辛夷缪听了不禁大怒,原来他堂堂父王的嫡长子,竟还不如一个外人在父亲心中的分量,自此他又做了另一番考量。 且说御静带走莫野,至郊外的一处山洞。幼白汲水,妘觅生火,御静为莫野调息。她本欲压制莫野的心火,却不料被莫野体内强大的真气震慑开来。于是,她又尝试采用化解疏导的法子,但她经流云一战,身受重伤,元气并未完全恢复,只能让莫野稍稍平息,却不能指引他控制自己体内的强大力量。 后夏宫中近日都在准备后夏君主的寿宴,驿馆的各国使臣各自谋略自己的国事,偏凤昭虽为南冥新王,却最是年幼,又闹着想出去玩。 小白:“灵阳乖,今日王兄有重要的事做,他日定带你出去游玩。” 西侯羽:“你这小子,身为一国之君倒像没事人一样只念叨着玩,今日不凑巧,本宫有要事在身,让井语海带你去街上溜溜。” “井大人最近在跟天下第一楼的老板娘谈恋爱,孤才不要去当愣头青。” 西侯羽看着凤昭古灵精怪的劲,笑道:“罢了,你跟本宫去讨债吧。” “什么债?” “去了就知道了。” 自从那日知道了广林教的少宫主就是莫野,小白便一心念念的都是他,他还有许多事,许多话要与莫野说。自然万物都是小白的信使,何愁找不到人。蚂蚁告诉小花蛇,小花蛇告诉小兔子,小兔子告诉小鹿,小鹿告诉小鸟,小鸟告诉小眉,小眉化为画眉鸟,落在小白肩上,带着他来到郊外的这处洞穴。 “在下南冥令仪,谒见御静公主。” 御静的纯钧即刻从洞内飞出,向小白袭来,小白不禁,后腿几步,内心叹道:他从未见过如此阴性的纯阳真气。 纯钧剑将小白挡在洞外,御静随即出来:“荒谬!胆敢冒充南冥王子!” 小白一听,正疑惑她如何得知自己不是令仪。 “公主为何如是说。”这个秘密还是不能轻易让别人知晓的,事关两国安危。 “南冥令仪王正是我昨日带回来这个人。” 小白抵挡了几招,听她如此说,便道:“莫野果真在这洞中。” “你认识他?” “不瞒公主说,您昨日带走的少年正是在下的师弟,莫野。” “师弟?”御静公主问道,“方才虽只过了几招,足见公子修为颇深,敢问公子师承何门?” “家师乃南冥大祭师鱼砚秋。” “原来是大祭师的徒弟,小白师兄。”御静收了剑,忙迎上道,“即使如此,一切便已明了。在北冥时,大祭师已将此事来龙去脉都说过了。” 御静迎着小白进了山洞,妘觅和幼白见这么个仙人“降落”凡间,早备好茶点。小白这些年练得术法都是为化解莫野的太阴命格,如今莫野遭血引剑中的魔气侵入,自有小白最适合为莫野调理,竟比鱼砚秋还顺利些。 御静在一旁看着小白为莫野调息,不禁叹道:没想到小白师兄不过年纪轻轻,修为竟快至天阶。 不多时,莫野已不再神志不清的挣扎,渐渐沉睡了过去。小白这才下榻,道:“血引的戾气与莫野的太阴预灵相融需要花费一段时间,刚开始恐怕他一个人无法控制外来之力,需要外界帮助他化解,几次之后就无碍了。” “小白师兄也知道‘预灵’?”御静惊讶。 “我也是《无形谟》练至七阶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莫野是修灵之人,也才知道师父为何让我修炼无形谟。”小白道,“莫野是太阴命格,形神是烛阴之神,但他只有一部分形神,若某天他能与另一部分形神融合,便能产生毁天灭地的太阴之气。没想到这部分形神竟藏在血引剑内,莫野误得,但以他现在偏执的魔气修为而言,不仅他驾驭不了这股力量,自身受尽折磨,即使某一天预灵修成,那也是魔灵,苍生危矣。” “师兄可知是何人莫野所修是何人魔灵?”御静问道。 “你既知道灵山师祖雪掖仙尊,难道不知他与上古魔尊血灵依的故事?”小白道,“还记得那日血引剑持于雪掖仙尊雕像之手,其实,青书有载,雪掖仙尊的佩剑名唤‘雪灵’,而魔尊血灵依的佩剑名唤‘血引’,如今,那血引认了莫野做主人,莫野如果不能控制它,而反受他控制,就将可能是为魔尊血灵依修下魔灵。” “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不同的使命,但莫野,连自己独立的生命,属于自己的自由都不能有,上天真是苛待于他。” “不过,还是有方法帮他度过这一劫的。” “什么方法?” “一种就是化解他的太阴命格,使得血引无法识别上古魔尊的魔魂预灵,此法较为容易,但对莫野而言容易伤及性命,因为解了命格,相应的修为也会大大减弱;而且,现在莫野自身的修真已经与血引的魔气相融合,就只能反其道而行,增加修为,使他有足够强大的仙灵来控制血引,而不受其反控。” “原来如此。” “对了,敢问御静公主,莫野是否被人封印了记忆?为何两次相逢,他似乎对我已不熟识。”难道莫野果真是因为当年我没去找他而不愿相认? “天枢师兄他们探查过,莫野的确受了封印记忆的摄魂术。” “天枢师兄?”小白眼中闪出一丝惊喜,“师父从未提起,他已经找到了七位师兄?不知他们先于何处落身?” “蜀中。” 二人相谈甚欢,天色将晚,小白邀请道:“这荒郊野外,恐不便于饮食作息,公主如若不弃,可移驾驿馆度过几日。” 西侯羽已命印风爬了好几回凤栖台的院墙,直到亥时,才见到小白与御静等人携带莫野回凤栖台。西侯羽心道:这不就是那日在虹渊带走血引剑的女子吗?原来小白竟去探望人家,还把人家接回来住,真是可恼! 印风很不识时务地说了句:“公子,这么晚了咱还是明天再去吧。” 西侯羽怔怔地望着凤栖台的院门,直到一个人也看不见,心里忿忿地,口里也是怪里怪气道:“偏你知道太晚了。”便转身离去。 小白不许惊动众人,将莫野抱回自己房间,安置好后,才让敏儿和慧儿收拾了两间客房出来。 儿时的一幕幕像就发生在昨日一样,小白顾看在莫野床前一夜未睡。他看着莫野俊俏的脸庞,温善地笑道:“敏儿说得对,莫野长大了,早已不是七八岁那番稚气的模样。” 大半夜的,整个驿馆都黑漆漆的一片,唯独小白起了兴致,添了油灯,仔细描摹着莫野的模样。 西侯羽见了晚间的一幕,心中一直在想: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跟小白是什么关系?那女子长得似乎还挺漂亮的,不过能有我西侯羽好看?满腹狐疑,西侯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便起来悄悄换了女装,还跑到侍女屋子拿了脂粉眉笔之类的,精心画了红妆,在铜镜前照了又照。直到被自己的美貌所感动,才趁着夜深人静,展开以往掩藏的轻盈功夫,跃上小白房间的屋顶,悬在窗外。小白的屋里还亮着灯,他竟然在大半夜的在画画,果真好奇心害死猫,西侯羽好像看到他画的是谁,便可着劲往里凑。 不多时,小白打开窗户,西侯羽完美的倾落在小白怀中。四目相对,烛光缱绻,当下氛围有些紧张。西侯羽是因为自己偷窥被发现,觉得无地自容,小白则是因为虽然已知道西侯羽是女孩子,但她如此装扮还是第一次见,尽管头发绾得不太整齐,但也十分娇俏可爱。 “呃呃我看你房间灯还亮着,就来看看你为什么还不睡觉?” “照顾病人。” “什么病人,非得你亲自照顾,还睡在你的房间?”西侯羽不禁嘟着嘴。 小白觉得近日羽儿有了许多以前未曾见过的表情,觉得甚是可爱,便抚了抚她凌乱的头发,道:“我师弟。” “我就说,你肯定可以找到你师弟的,没想到这么快。哎,他长什么模样,我能进来看一看吗,在这窗台上蹲了这么久,我腿都要僵了。”西侯羽脑袋使劲往里塞。 但小白一把阻止了她:“今日太晚了,明日再来看,况且你这一身女装,被人认出来岂不是要耽误你的事。” 西侯羽撇了撇嘴,从怀中掏出本在箴漓身上的佛珠坠子,递给小白:“这个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唤醒 夜里见莫野睡得也熟,小白便在旁边倚榻浅眠。 莫野早先醒来,脑袋空荡荡一片,只穿了件心衣,便在屋子里开始晃荡,只见榻上倚着一位面若秋月的白衣少年。他贴近那少年的脸仔细研究,嘴里还嘟囔道:“这人怎么跟我师兄长得这么像?” 咦,我师兄去哪里了?这里是箴府还是紫霄崖?忽又意识到什么似的,道:“我还是先找件衣服穿。” 一大早起来就翻箱倒柜,看到有许多木剑和玩具,撇了撇嘴道:“这人多大了,还玩这些!”忽然他注意到一个单独放在书柜后边放的木盒,便拿出来,准备撬开锁。结果旁边有人递来了钥匙,他愉悦地接过钥匙,准备抬头说谢谢,结果就尴尬了:“你你醒了啊!” “你这般翻箱倒柜的,不醒也无法啊。”小白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昨晚看着你一夜没睡,你随便翻,随便看,师兄再去补个觉。” 莫野愣愣地,忙追上问:“你是师兄?是小白?” 小白迷迷瞪瞪地回应道:“是。你别闹,让师兄再睡会!” 莫野兴高采烈地抱着盒子也跟着爬上床,坐在床里头边开锁边说道:“师兄啊,你长大了还是很像小仙女啊?” 小白听着这话怪怪的,御静不是说莫野失忆了吗?怎么他看似又好像记得。 莫野打开了木盒,里边是一把佩剑和一个包袱,他打开一看,就开始高兴地大嚷:“师兄,我的桃花木剑和《草经图》!” 一边欣喜地查看,一边自言自语:“这么些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丢了呢!” “师兄,你昨日又给我画了幅肖像吧,我刚在你书桌上看到的,就是没把我的大眼睛画出来,你看我眼睛多好看,你看你看!”莫野在小白眼前晃着脑袋。 “师兄,这里肯定不是紫霄崖吧,这里是箴府还是南冥王宫?”莫野问道。 “这里是凤栖台。”小白不知怎么回事,莫野怎么一下子变得跟小时候一样活泼,竟完全与在天下第一楼和虹渊见到的不同。一时间又觉得开心,又觉得虚幻。他抓起莫野的手腕,准备为他诊脉。 莫野道:“师兄,你不用给我诊脉,我自小习医,身体好着呢!” “咦,好你个小白,不是把佛珠送给我了吗,怎么又拿回去了,难道你还舍不得不成?”莫野从枕边拿起那颗昨晚才失而复得的佛珠。 “我看佛珠穗子有些磨损,便给你重新换了个,来师兄给你系上。” 闹了不多时,便有丫鬟来伺候洗漱,莫野见了,不论别人惊讶,只管道:“敏儿,怎么这房间没我的衣裳,全是师兄的,今天我想穿蓝色的衣裳,快去找来。” 敏儿向小白投来诧异的眼光。 小白只宠溺地看着莫野欢快地样子,道:“昨天回来太晚,还没来得及告诉太傅,莫野回来了。” 敏儿慧儿激动地眼含泪花,赶忙应道:“哎,敏儿这就去找蓝色的衣裳。” 井语海正在训练护卫,一听敏儿说公子回来了,便冒冒失失地闯进小白的房间,小白和莫野正好洗漱完。莫野一见他,忙道:“海哥哥,从哪过来?” “校练场。”井语海有点呆愣,原来众人的心里都觉得,公子回来了就可以带他们回家回南冥了。 “今天气怎么样?” “风和日丽。” “几日不见,海哥哥都会用成语了。”莫野笑道。 “师兄,今日天气不错,咱出去溜溜吧。” “也好,过几日就是后夏君主的七十寿诞了,咱们去准备贺礼。”小白道。 “咱没几个钱,这寿礼估计得费些心思了。”说着,几人走到了庭院。 御静因为担心莫野,一大早就在小白的宫外等候。 小白作了揖道:“公主昨夜在这睡得可安好?” “御静叨扰,多谢公子照拂。” “师兄,这位是哪国的公主?” 御静惊讶,怎么就一夜的时间,莫野竟不认得她了。 小白看出她的诧异,上前道:“公主借一步说话。” “莫野之前受高人封印了八岁以前的记忆,如今血引剑中留存千年的魔气融入莫野体内,恐怕正是这股强大的力量冲破了封印,使他记起了以前的事。但他在紫霄宫这八年的记忆似乎又有些模糊。” 御静深深吸了口气,面容上难掩失落:“我明白了。” 御静走到莫野面前,字字含情:“在下北冥御静,见过公子。” 可是,御静小看了莫野调皮的性格。莫野赶忙跳脱道小白身边:“小白,她勾引我。”惹得大家都悄悄地笑起来。 御静顿时羞红了脸。 小白也是很尴尬:“莫野,这样没礼貌,快跟人家道歉。” “哦,我知道了,小白你肯定是看她长得好看,所以偏心,动不动就让我道歉。”莫野一脸傲娇,毫不顾忌小白有点不知所措地神情,忙溜走喊着,“敏儿,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用膳,是不是又没米了!” 吃饭的时候,氛围更是“尴尬”,莫野与凤灵阳大眼瞪小眼。 “这哪里来的小屁孩?” 众人都说道是南冥新王。 “哦,我明白了,你是凤灵阳。”莫野脸色很凝重。 “王兄,他是谁?”凤昭巴眨着眼睛问小白。 “别乱叫,这里没你王兄。” 凤昭眼瞪着莫野说不出话,他堂堂一国之君,被人顶的不能还嘴,就直接哇哇大哭起来。可惜莫野太了解这招了,提溜了凤昭就往出走:“这孩子欠教训,少傅,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 “莫野,他只是个孩子。”小白在后面喊道。 莫野一听,才不理会,越发怒气冲冲地让凤昭站在墙角,道:“听说你已经当了南冥新王了?父王呢?” “七年前,我尚未明事理,父王便已薨逝。” 莫野听闻,竟还有丝难过,道:“从小就把我抛弃在外,在宫中过了一年半载勾心斗角的日子,又把我远送他国为人质,你还没等到我长大回去报复你,怎么就” 凤昭不明他所言,因知道他是王兄的师弟,便也不理论。 “你都已经当上南冥国主了,怎么广渊王后还肯允许你来后夏贺寿?” “是我自己想要出来闯荡天下的。”凤昭一脸兴高采烈。 莫野冷哧一声,眼神顿时变得狠戾:“行了,小孩子家家的,收起你那副假正经的嘴脸。我警告你,你闯荡你的天下,别缠着我师兄。” “为什么?” “因为师兄是我一个人的,哼!”莫野,你跟这么小的孩子计较真的合适吗。 凤昭看到了莫野腰间的佛珠,指着它便大声喊道:“你偷羽哥哥的东西?” “你闭嘴!什么风哥哥雨哥哥的!” “那你系的那个佛珠坠子哪里来的?” “师兄给的。” “你骗人,这个明明是我跟羽哥哥讨债讨回来的!” 原来,昨日,西侯羽说是带小白出去讨债,便去了天下第一楼,去找箴漓。本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却在准备离开的时候,与她迎面相遇。 箴漓也没在意,只是楼上走,西侯羽倒是把她拦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箴漓追莫野没追上,也找不见他的踪迹,正心烦,见有人拦住他的去路,便厉声叱道。 “讨债。” “笑话,我怎么可能会欠你的东西,说来,我也不曾认识你。” “那敢为姑娘,腰间所系的佛珠从何而来?” “你管得着吗!”箴漓挑了挑眉。 西侯羽道:“那今日恐怕要对姑娘失礼了。” 语毕,便迅速出招,从箴漓腰带上取下那枚佛珠。 箴漓不由大怒,烟眉横聚:“堂堂汜国王子,竟然强抢女子的饰物!”这是莫野与她唯一的联系,她不能失去这个珠子。 “这是辟邪珠,与姑娘身上的魔气相噬,姑娘还是予在下为好,这珠子若不呆在主人身边,难以挥发灵性。而且,拿了别人的东西是要还的。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别那么多歪心思,男人不喜欢。” 箴漓羞愤不已。 小白听闻屋外莫野和凤昭吵闹不已,不放心便出来查看,谁知听到这一段事,可见西侯羽是真心待他,总对他的事更多分关注。 御静也是看着这样的莫野,大为吃惊,这完全同自己在九重流云塔看日出的莫野大相径庭。恐怕这样的莫野,自是不知太鸣阴珠现在在谁手里,她唯有再去寻找魔教圣女箴漓打探清楚。 于是,御静准备拜别小白:“太鸣阴珠乃北冥镇国之宝,多年前为广林鬼魅所盗,几经流转又在中原出现,母亲说此珠日后将会有大用处,命我此次务必将其带回。” “不瞒公主,这太鸣阴珠前不久正是从后夏国库遗失,驿馆经过大肆搜查,差点引起祸端。所以,我也须查清楚太鸣阴珠的踪迹,以结此案。”小白道,“公主可留在凤栖台,我们协同查探,若有眉目,好与后夏国有个交代,公主再将国宝带回,如何?” “如此,却之不恭。” “还有我。”一看似凛冽,实则中气不足的声音传进院门,原是西侯羽。众人面前,他却仍是与小白面前那番娇羞可爱不同的清冷,“‘太鸣珠’一案,仰仗令仪公子出手搭救,查此案自然少不了小王的。” 说着,西侯羽转到莫野和御静面前,瞳孔微缩,打量许久,方才笑道:“汜国西侯羽见过北冥御静公主。”御静施以回礼。 “这位公子,恐怕就是你的师弟了吧。”西侯羽打量一番莫野,盯了一眼他身上的佛珠,旋又转到小白身前,“这么快就送出去了,公子许是埋怨我没早日找了来。” 莫野和御静都对眼前这个举止慷慨大度,言语放诞中凝练机警的孱弱公子不由产生不得轻视之感。但他调戏小白是万万不能的,莫野忙倚在小白身侧稍前,大有一种欲以气势压倒西侯羽的架势。 “罢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太鸣阴珠,必得当寿诞之日,了结此案方罢。”西侯羽道。 “上次在天下第一楼,听得一位面具人将太鸣阴珠交给了屏风美人,当下我们只好再去一趟。” 几人便又乘着着风和日丽,大摇大摆地畅游在长恨街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聘礼” 且说,辛夷缪那日听得父亲与玉佃的密谈,久久不能释怀,便又回到天下第一楼,看迹玥是否酒醒。或许他在路上,脑海已经萌生出好些个念头。 他再回到天下第一楼的时候,迹玥已经离开了。辛夷缪寻迹玥未果,正准备离去,恰逢一玉衣锦袍之人提袂而入,原是女扮男装的相府千金箴沛。此番风姿似与前些日子在虹渊所见略有不同,不过辛夷缪却没留心,只是在帘幕后对她稍作凝视。 莳萝忙迎上去,不等箴沛言语,便笑道:“公子这边请,您的客人都已经到了。”显然她把箴沛认作了箴漓。 箴沛顿了一刻,方才明白她将自己当成了姐姐箴漓。也正是觉得她现身天下第一楼会给爹爹和娘亲带来不便,所以很少来,这一次——是为了找迹玥。然而,当下的情景让她不由得不随着莳萝的脚步穿过大堂,小桥流水,到了湖心亭。莫野c小白c御静和西侯羽等人早已清酒满杯。 还未搭上话,姑射小眉抢在莳萝的前面,道:“月姬夫人请圣女。”这月姬夫人正是箴沛和箴漓的母亲,久居天下第一楼的神秘夫人。 箴沛心中明了,对莳萝道:“让客人稍候,本宫先去请夫人的安。” “诺。” 且说,辛夷缪见莳萝领着箴沛去了后院,准备离去。不想又见到她的身影从西厢出来,正自诧异:怎么出现了两个箴沛?这时,他的侍卫连青进来禀报,说是迹玥的踪迹有了消息,他才没有深一步探查,随着连青去找迹玥。 辛夷缪猜的没错,的确是两个人。不过,从西厢出来的是箴漓。她与箴沛恰好一前一后地进了西厢,月姬夫人的房间。 “你素日从不来这里,今日有何要事你竟亲自前来?”青衫玉面的妇人半卧在榻上。 箴沛不言语。 “为了迹玥。”那妇人轻咳了几声,道:“那孩子前几日一直醉在这里,想必是知道你与辛夷缪联姻的消息了。” “月姬夫人,可否告知沛儿她的去处?”箴沛冷冷道。 “迹玥本是风一般的燕子,不是金丝笼里的小鸟,她自有她的去处。你终究许诺不了她什么,为何还要去找她呢!”月姬的玉面下掩着一丝心痛,她的两个女儿对感情都如此执着,又都喜欢上了不该喜欢上的人。 “我的事,我自有决断,不劳月姬夫人费心。既然夫人不知,那箴沛就先告辞了。”她未闻,珠帘后的一息哀叹。 箴漓在湖心亭见到莫野与御静c小白等人在一处,心中甚为愤怒,忙唤了声:“少宫主?”她见莫野的举止奇怪,便低声对侍候在侧的夕颜道:“通知青龙维主。” “少宫主怎么会跟你们在一起!” 御静道:“莫野?本宫以为在九重流云塔,你们已经亲眼见证你们的少宫主作了北冥的驸马,她自然要跟本宫在一起了。” 众人惊地目瞪口呆。西侯羽悄悄靠近小白,笑道:“小白,原来你的小师弟早都不纯洁了。” “羽儿不要乱说,小师叔与北冥女王给他们订过亲也说不定呢!”小白道。 莫野也呆呆愣愣地蹭近小白:“师兄,她说的可是真的?” 此时妘觅c幼白忙助攻道:“当然是真的。在北冥时,我们女王和大祭师已为公主和公子订下婚约,并且让公主找到镇国之宝太鸣阴珠作为聘礼。” “聘礼?”众人惊讶。 御静给两人投去赞许的眼光,听到“聘礼”二字,忙道:“瞎说!是嫁妆!” 箴漓眼神顿时凌厉,不过言语上仍是隐忍:“堂堂一国公主,竟如此不知羞耻,少宫主明明是被你从紫霄峰劫走的!” 西侯羽悄悄给御静公主竖起大拇指,一脸诡异的笑容,挨着小白道:“这战神行事果然不同凡响,敢去紫霄峰抢人。” 听见“紫霄峰”,莫野头脑忽然闪现出些许影像,感觉血流蹿得极快,身体也开始膨胀燥热。他睁红了眼,握住不知从哪里飞出的血引,向御静杀去,唇间嗫叨了一句:“你个人贩子!” 疏月c藻雪c南歌c幻墨和碧落几个影卫一直在暗中保护着莫野,自然知道莫野与这位北冥的战神公主之间所发生的种种,尤其是在虹渊之宴后还救了少宫主,此刻不知该不该打上去。几番思量后,决意随便打打。 御静的纯钧也很灵巧地与血引过招,但很明显,纯钧虽也是把绝世好剑,却也敌不过血引所承载的万年魔气。御静收了纯钧,徒手与莫野打起来,忽的一下,御静的唇擦过莫野的耳边,她悄声道:“你不失忆的样子,很吸引人。” “小白,她调戏我!”说着“恶狠狠”地打上去。 小白眼看着莫野的修为和灵知被血引深深地压迫着,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只凭着血引的戾气横冲直撞,便运功调息,尽量帮助莫野克制。 箴漓见状也示意情花和钩吻上去帮忙,既然如此,那印风和井语海也是不能袖手旁观的,场面顿时有点混乱。叶宿赶到的时候,情花和碧落,钩吻和南歌纠缠在一起去了。 “这怎么回事?”叶宿问道。 “少宫主似乎为血引所控制住,不仅招式混乱,而且好像又引发了癔症。”箴漓回道。 “先将少宫主带回去,王父一定有办法救他。” 话虽如此,但莫野的血引逐渐与所有人为敌。不一会儿,除了御静和小白半克半助地与他周旋,其他人都因血引的魔力所摄伤,叶宿和箴漓也根本无法近他身。血引越战越勇,莫野的意识也越来越薄弱。 终于血引的魔气膨胀到顶峰时,刺向御静,御静头一次有了将要被战败,甚至危及性命的挫败感。就在此时,莫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冲出一把木剑,剑柄上的褐色玉环发出耀眼的光芒,疾速横在御静面前,散发出强烈的灵力抵挡住劈下来的血引。 众人惊愕之际,莫野的脑海忽然出现渡尘大师曾对他的叮嘱:“这是桃花木剑,如果有一天你离开这里,替为师把它交予它的主人。” 随着血引的戾气渐收,莫野也渐渐缓过来,失神道:“师父” 桃花木剑?御静对着莫野朗声一笑:“这聘礼,我喜欢。” 这一击,血引也跟犯困打瞌睡一般,变成一把普通的利剑,躲到不知哪个方向去了。而莫野,也有点虚弱地倚在小白肩上。 “你们对少宫主做了什么!”叶宿在对待外敌的时候,浑身的冷冽也使人如同置身冰窖。他与箴漓早已将小白等人围起来。 “你们交出太鸣阴珠,我们就将你们的少宫主还给你们。”西侯羽折扇一展,印风就将澈雪的暗器打飞出去。 “这如何使得。”小白俯身在西侯羽身边说道。 “小白无需担心,御静公主既能在广林圣宫抢走莫野公子,自然有办法让公子再回到她身边,目前最重要的是拿到太鸣阴珠。” 御静十分喜悦地观摩着手中的桃花木剑,不以为然地对莫野笑道:“你稍等几日,我便将嫁妆送予你。” 莫野气力虚弱,想到竟被一女子调戏,不免愤怒:“你还我的桃花木剑” “师弟,你身子虚弱,切莫动气。”小白扶着莫野的同时,为他运功调息。 “哈哈,还从未有人敢觊觎广林圣宫的东西,你这黄毛小子怕是活厌烦了。”叶宿的低音炮冷清而又摄入人心。说话间,广林鬼魅们绕成一团密实的黑影,扑向小白和莫野。小白挥袖间,瞬时形成了花瓣屏障,将之阻隔在外。御静等人也与叶宿再次交手,西侯羽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番必得分出个输赢再罢手,别传出去,说广林鬼魅跟我们战神过几招就没力气了,要歇上一歇方能继续。” “羽儿,勿要调皮。”恐怕也只有小白的话,对西侯羽有用。 莫野缓缓恢复意识,也对正对战焦灼的叶宿和箴漓他们说道:“我师兄要太鸣阴珠,不可忤逆。” 莫野自是不记得叶宿和箴漓他们,但他们却不知晓,只以为是莫野作为少宫主的命令。“启禀少宫主,圣女已命人将太鸣阴珠带回圣宫,此刻珠子并不在这里。”叶宿却是运功传声回话。 “何时送回的?”莫野也诧异自己能听懂那邪魅少年的传音。 “青龙七宿的魅方才与玄武七宿的魅交接上,此刻已入玄武维的界域。” 莫野这才出声对小白说道:“师兄,你要找的珠子不在这里,在什么玄武维域。” 叶宿讶异。 小白听得此言,毋疑有他,只见敌众我寡,便布设花木安防,暗示井语海抱了凤昭,又将莫野推给御静,而自己携了西侯羽,跃上楼台,飞离天下第一楼。 叶宿疑窦丛生,对箴漓说道:“少宫主怎生将方才我与他的传音告知了他们?” “宿哥哥,你怀疑少宫主变节?”箴漓一脸不相信。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少宫主不似往日,我们需将此事立马禀报王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树洞 西厢,月姬夫人隔窗将一切尽收眼底。桃花木剑的环灵扣被唤醒的那一刻,她甚为吃惊,禀退了莳萝等人,只留姑射小眉在一旁。 “桃花木剑找到了自己的主人,预灵也就找到了守卫者。”月姬夫人声音浅浅。 “小眉一直以为预灵的守护者是少宫主的师兄,不曾想竟是久居天山的北冥公主。”姑射小眉化作画眉鸟,陪伴小白在冰灵谷修炼数年,以为只有小白的至纯真气能够护佑预灵不被魔灵所侵袭,殊不知阴阳均衡,方是人间大道。 “目标已明,你不必再监视南冥公子,替我去办件私事。” “夫人尽管吩咐。” 妇人轻声叹了口气:“不过是为了我的两个孩子。” 小眉不解,箴漓是广林圣宫的圣女,箴沛是后夏丞相的千金,并不存在什么危险。 “叶宿既已做了青龙七宿的维主,势力日益庞大,若有朝一日他知道了当年公羊家的灭门之案的真相,必将在后夏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所以小眉,我想派你去叶宿的身边,他若有什么动向,随时通知我。” 小眉虽不甚清楚当年公羊家的灭门之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自从她修炼成人的时候起,月姬夫人一直是她的主人。这一点,就是箴漓和箴沛也不知晓的秘密。主人的命令,她从不拒绝。自从月姬夫人离开箴府的时候起,她就为月姬夫人探知外界的消息。 小白等人出了天下第一楼,到一家客栈用了午膳。 “井语海,你护送灵阳先回驿馆,待我们寻下太鸣阴珠,一同前去为后夏君主贺寿。”小白道。 “王兄,就让灵阳一起去吧,灵阳绝对不拖后腿。”凤昭一脸真诚。 “你也知道你会拖后腿。”西侯羽笑道。 凤昭瞪了她一眼,跑过去缠住小白的胳膊,撒娇道:“王兄,公子羽还不会武功呢!为什么他就可以跟着去,我就不行!” “这是因我而起,自然要首当其冲了。” 莫野见到这一幕,一刻也不能忍,师兄是他一个人的师兄,忙提溜着小灵阳丢给井语海,吼道:“现在!立刻!带走!” “莫野!”小白宠溺地嗔怪莫野太粗鲁。 说罢,几人来到了郊外的树林。 “看样子,他们已经出了后夏境域。”御静道。 小白运气唤出曾在月夜吸取至阴灵气的黑花蟒蛇,口中念了几句咒语,那大蟒蛇便似领路人一般,在丛林中穿梭。 小白谪仙般的人物,竟能召唤出这般凶猛的生物,着实惊了众人一跳,唯有莫野反应不同:“哇!师兄好厉害!竟能召唤来这么可爱的玩意儿!” 说着,便追着那“可爱的玩意儿”去了。 御静无奈,拦腰抓了莫野上了御剑,施术随巨蟒身后。小白笑笑,也请了西侯羽一同御剑飞行。穿过层层雾障,巨蟒忽然停了下来。只见它吐了吐蛇信子,便将一处树碑上结的蜘蛛网上的飞虫吞入腹中。 莫野拍了拍御静的肩膀,示意她停下来:“那小蟒蛇怕是饿了,我们停下等等他用了膳再走不迟。” 不料,他们一落地,便有树藤向他们袭来。西侯羽不便显示武功,便任由那树藤卷了脚踝,整个身子一骨碌被吊起来。 小白心想去救她,但却脱不得身。原是有幼时记忆的莫野,也不会武功,眼下将小白抱得紧紧的。印风也早已自顾不暇。御静只得挥过桃花木剑,断了树藤,飞身过去接住了西侯羽。 落地的时候,御静轻声笑道:“明明修为不低,为何要装作不懂武功!” 不等西侯羽回答,御静将纯钧抛给他,帅气一笑:“拿着防身!” 多善解人意的公主啊!西侯羽回之以微笑。 “莫野!莫野!”小白以为莫野是真的害怕,便在众人纷纷抵挡源源不断的树藤时,小白竟施起十分耗费元气的导引术,将一部分树藤凝结成一个坚固的堡垒,将莫野裹在里边。 树藤缠着蟒蛇,勒出血迹。血引似乎闻到了最美味的佳肴一般,冲破小白设的保护区,向树藤涌来较密集的方向刺去。不一会儿,树藤“簌簌”地往后退缩,他们这才发现,血引刺中了一株老树的树洞,也就是这座千年老树的关键之处。 树碑斗转星移,露出一块刻着字的牌匾——水曜窟。 从树洞中出现两个童子,奶声奶气地问道:“你们是何人?胆敢闯入水曜窟!” “水曜窟?这是什么鬼地方!”莫野道。 “水曜?莫非是万年前的妖祖水曜?”御静道。 “不错。” “堂堂妖祖,怎么可能屈居此处?”莫野道。当然,莫野并不止什么妖祖,看他们说的人想必不是一般人,又岂会委身一处树洞。 “妖祖掌管天下之妖,我们树洞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妖族,所以你们胆敢在此处撒野,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原是树妖。”小白容颜浅浅,道,“不知两位小朋友可否引荐我们拜访你们大王,我们曾遗失了一件物什,特此来寻。” “巧了。方才一把宝剑从天而降,大王说有客人前来,让我等在此等候,莫不是你们?” “那把剑就是我的。”莫野道。 “既然如此,你们须回答三个问题,大王对你们的答案满意了,才能带你们入洞。” “既如此便赶紧问吧。” “第一个问题,血引剑本是把预灵魔剑,为何剑身有仙灵的气息?” 小白和御静思索一阵,便各自用树叶和桃花木剑将答案传入童子的手中。莫野和西侯羽不解,小白便命姒凌悄悄将答案传给二人,印风从童子手中接过纸笔,待莫野和西侯羽写了方送上去。 其中一个童子接了答案,便融入树身。不一会儿出来说道:“大王说这个问题你们回答的还算不错。” “第二个问题,天下间最为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人生一世,最为珍贵的是什么呢!几番思索后,御静和小白不约而同地写下了相同的答案——“天下永宁”。莫野和西侯羽绞尽脑汁之后,也不约而同地写下“小白”二字。 答案交了上去之后,莫野和西侯羽都有点犹疑:小白是人,应该不算“东西”吧? 不一会儿,童子拿着莫野的答案说道:“大王说这份答案甚合他意。” 小白和御静面面相觑,不为所以,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小白有点不好意思地靠近莫野问道:“莫野在那纸条上写了什么?” “小白。师兄你的名字。”莫野大剌剌地说道。 啊?小白五味陈杂。御静一脸恶寒。西侯羽也失落地随口道:“原来答案是小白师兄的名字。”她也写了小白的名字,为什么她的答案不算对?她和莫野之间,差的最明显的只有——性别,莫不是这妖王有龙阳之好? 御静忽然明白什么似的,心中默默道:恐怕最标准的答案应是雪掖仙尊。 “第三个问题,你婚后将育有几个孩子?” 这是什么鬼问题?几人心中腹诽。这以后的事,谁个知道。小白一听此种问题,脸上微微泛红,心下又思量,师父说过,他的使命是化解莫野的太阴命格,而且他和莫野之间似乎天生有一种羁绊,这一生恐怕都只为他修行,至于子嗣小白写了“无”。 西侯羽贵为汜国王室,自小生活在权势的尔虞我诈之中,本从未想过婚恋之事,直到遇见小白,她对人生又有了新的期望和志向。她甚至有点花痴地看着小白的侧颜,想着要为小白生许多小孩,便乐呵呵地在写下“六”字。 莫野很少去想未来的事,尤其在天山雪域广林圣宫经历了惨无人道的魔鬼训练之后,活者对他们来说是越发奢侈的事。因此,他们无暇思考未来,更坚定活在当下,当然,他们也不敢去想未来的生活。 当下要让莫野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他的脑海隐隐约约出现一些过去的记忆。小白知道姒凌对莫野的意义,便将姒凌化簪为蝶。那烟绿色的薄翼出现在莫野眼前的时候,莫野本就开始混乱的思维中又掺杂了预灵的思维。他隐隐感觉到在一处偏僻的居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鱼塘前戏水,他的身后有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宠溺地唤了声“陶陶”。 莫野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疼,越来越不受控制,只是痴痴傻傻地念叨着“陶陶,陶陶”小白见莫野痛苦不堪,心下后悔使用这种方法让莫野作答。御静也十分震惊,小白师兄竟然已经能使莫野利用自己的灵力唤醒预灵。 小白收了姒凌,忙扶住莫野,帮他运功调息。莫野的躁戾渐渐缓和,只知道师兄说让他在纸上写下答案,他便神志不清地写下了“陶陶”二字。 童子三进三出树洞,最终道:“奉大王之命,只有这位公子的答案正确,所以只有他能进去。” 莫野是预灵,他自然能够知道未来的事。小白和御静心知莫野情况不稳定,况且他们面临的不是凡人,而是妖,怎能让他孤身犯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密林 莫野恢复清醒之后,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道:“你们不让师兄进去,我也不进去。” 这时,这尊老树传出颤巍巍地声音:“如若你们将预灵留在树洞,本王便将你们要找的东西给你们。如若不然,本王要至你们于死地,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这么说,太鸣阴珠就是在你这里喽。”莫野道。 水曜窟树洞恰在广林鬼魅界域玄武维和青龙维的交界处,是护送太鸣阴珠的必经之路。在广林鬼魅的手中夺取东西已是难事,没想到太鸣阴珠竟然落在树妖的手里,几人似乎除了听凭差遣别无他法。 “那是自然,藏在天山的那只傻老虎还想抢在我们水曜族的前头,简直是妄想。”巨大的树干上渐渐显出一张人面,树洞化成嘴巴,一张一合。 听闻树洞的话,小白和御静心中充满了疑问,莫野的身世越来越发神秘,这些无所知晓的事,对于莫野的安全充满了威胁。 在树妖现身的那一刻,小白就开始感知它的意念属层,没想到却有了别样的发现,他忽然浅浅一笑:“太鸣阴珠对于激发预灵的潜力至关重要,还请阁下将其归还于北冥。何况我们早已进入树洞之中,正因为如此才能看见你,这不属于凡间之物。” “师兄,你说这话啥意思,我好像不太明白。”莫野等人侧耳倾听。 “青书有载,人c神c仙c妖c魔c鬼六界各司其职,以天地之卦为域,设以结界,各界不得也无法互扰。但万年前发生了一场六界混战,使得原本有条不紊的天道出现了缺漏。想必这所谓的水曜窟树洞,便是一些小妖在人间躲避的藏身之所。”小白道。 树妖见他洞晓这些事,微微有些担心。 “如此说来,树洞是妖界与凡间的结界罅隙?”御静问道。 “不错。” “那为何我们一界凡人,能进入树洞?”西侯羽听了这老大半天,才稍稍有所领悟。 “单凭我们自然进不来。”小白说着一边把爬上黑花蟒背上玩耍的莫野抱下来,一边解释道,“这巨蟒修行多年,虽然还未修炼成妖,但已通灵性,是它追着太鸣阴珠的气息,带我们闯入树洞。” 莫野给黑花蟒竖了个大拇指。 “你个老家伙,竟然吓唬我们!你最好赶紧把珠子给我师兄,不然我把你的树藤全部砍掉,再拿䦆头把你的树根给刨了。”莫野嘚瑟地胡乱挥舞着睡着了的血引剑。 那两个童子见事不妙,“嗖”一声躲进树洞,再也不出来。 老树笑笑:“我们的确是在人妖两界间的结界里,但并不是为了躲避什么,而是奉妖祖之命,寻找预灵。” “什么预灵?”莫野似乎一直在听人说起,却从未深究过“预灵”究竟是何物。 “这个”小白面露难色,“师兄日后再讲给你听。” “当务之急是从这个树老头手中把太鸣阴珠拿到手。”西侯羽对他们的交谈甚为不耐烦,她和莫野一样,感觉他们在打哑谜,搞得她云里雾里的。 “你们连个真身都没有,如何寻找预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除了这些树藤,你根本没有任何攻击力。”御静从容地挥就桃花木剑,道:“你最好把太鸣阴珠交出来,否则,连回去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谁知那老树见了御静以及她手持的桃花木剑,言语瑟缩:“桃花木剑?仙尊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小的该死!” 不及御静等人反应,便有一支树藤卷了太鸣阴珠出来,奉予御静,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不久前广林鬼魅携了宝珠从此处路过,为小的们所擒,希望能早日找到预灵,没想到惊扰了圣驾,请仙尊恕罪!小的这就将宝珠献上!”在他们接太鸣阴珠的同时,树林中已然升起一阵迷雾,老树的树藤迅速退缩,最终这株老树也消失在迷雾中。 雾散的时候,只一片普通的树林。 “好生奇怪!”御静小声念叨。 “妖魔鬼怪们不奇怪才奇怪呢,总算拿到了太鸣阴珠,这下后夏就没有理由再挑起事端。”西侯羽道。 叶宿的影卫宫昭和曲阳早将密林深处发生的一切禀告于他,正当小白等人准备返回驿馆的时候,他带领着青龙维心c尾c箕三宿伏在树林外围已有多时,待他们出现在视野的时候将御静团团围住。很明显,他们的目标就是太鸣阴珠。 这一次,广林鬼魅下了死手。 小白和御静自是不惧,但印风和幼白妘觅等抵挡一阵已感吃力,时清醒时混乱的莫野是武学白痴,西侯羽此时虽无法再掩饰自己的武学功底,但她所面临的敌人是广林鬼魅,万不能使用桃林十二夫人教她的武功,也只是自守而已。御静和小白只得分出多分小心,照应他人,也给了他们有机可乘。 叶宿命心宿鬼魅围攻御静,尾宿缠住小白,利用箕宿击杀西侯羽和莫野等人,不多时,除了御静和小白以及小白小心保护的莫野外,其他人都不敌伤重。御静见莫野平安无事,便替小白护着西侯羽。 广林鬼魅也伤忙惨重,叶宿见状,命各宿排起了惯用的致命绝杀,鬼魅阵法。瞬时鬼魅结成一团黑风,不见人影,将分开小白和御静的力量,使之迷失在深林之中,继而各个击破。小白等人被打散后,仍有广林鬼魅追击。御静带着西侯羽凭着桃花木剑一路披荆斩棘,眼见着光线越来越明朗,不料却是一方断崖。 御静这才放下西侯羽,面对眼前汹涌的黑风林喊道:“鬼魅的命也是命,本想放你们一马,但从眼下的情况看来,你们不给御静这个机会,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西侯羽凝视着御静,她发自内心地佩服这位天山公主的魄力,即使想至她死地的没有人性的鬼魅,她都想给他们重新选择的机会,但广林圣宫却不是她能轻易感化的。 她猜的没错,鬼魅们如同没听到她说话一般,朝她扑将过来。御静扯下身上破碎不堪的外袍,一身劲装,持着桃花木剑,比方才在树林中愈发英勇。她比鬼魅更快地冲进他们的阵法,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破解阵法。但她始终不肯杀生,哪怕是以嗜血为生的鬼魅,她也只是击晕了他们。 叶宿是知道御静的实力的,层层叠叠的鬼魅阵法只能绊住她稍许,并不能伤害她分毫,但却能为他赢的机会,因为从密林中的斗争开始就一直未出现的澈雪告诉他,御静将太鸣阴珠给了那个废柴,西侯羽。 不过,叶宿扑向西侯羽的那一刹那,西侯羽想都不带想的,佯装害怕,后退时落了崖。御静心中一急,加大了力度,打的鬼魅们重伤,不能再起。她有点凶狠地逼近叶宿,瞪着他:“心狠手辣,不识好歹!看在你是莫野同门的份上,留你一条狗命!”快速打断叶宿四肢筋脉,一掌击退他后,忙跃下深崖。 妘觅幼白和印风赶来的时候,恰巧看见御静公主陪西侯羽跳崖的一幕。几人便要死要活地劝解一番,才相约一同下山找人。 叶宿继任青龙七宿维主的大会上,莫野虽以少宫主的身份曾出现过,但当时戴着玉面,现下鬼魅并未曾想过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俊俏少年会是少宫主,只是越追越紧。 莫野一边躲一边大喊:“师兄!师兄!”以致小白根本无法专心使用《无形谟》的修真之法保护他,只能凭着出神入化的外功抗衡鬼魅。 “莫野勿怕,师兄不会再像八年前那样让你离开,这次,师兄一定会护你周全。” “师兄,你打架的时候能不能专心点!”莫野看似有点不满,“你看我被追的灰头土脸的,都不英俊了!” “也是,哪个驸马像你这样狼狈!”难得小白会调侃人。 “小白!你敢笑话我!”莫野扑到小白背上,生生咬了一口。见小白倒吸口凉气,才满意地说道:“我是怕我不好看了,不配跟师兄站在一起。” 小白笑笑,这个理由也只有莫野想得出来。 “师兄,咱别打了,我有点饿了,想吃紫烟做的饭菜了。” 莫野呀,咱都十七岁了,能有点长进吗?但小白对莫野可是十分宠溺地点了点头:“嗯。”原来,小白破鬼魅阵法的速度不比御静慢,只是不想伤害他们的性命才任由他们纠缠这许久,只是苦了其他人。 任务一次次地落空,越发增加广林鬼魅的恐惧。他们完不成的任务,随时成为他们的索命符。 相反地,小白和莫野打完架,莫野感觉十分酣畅淋漓,回到驿馆吃了一顿大餐,便躺在小白的床上睡了。 凤灵阳见莫野睡了,才敢靠近小白:“王兄,太鸣阴珠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御静公主的手里。她可曾回来?”安置好莫野,小白才安心饮了口茶。 “不曾。” “公子羽呢?” “亦不曾。” 放下茶盏,小白准备起身去找人。这时,紫烟禀报说,箴丞相的千金箴沛前来拜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姐姐 虽说小白在后夏生活了些许年,也听说过箴丞相有个女儿,但从未见过。她忽然出现在凤栖台,小白是有点吃惊的。 当一张与箴漓一模一样的面孔出现在小白面前的时候,小白迅速感知了她的命格属性以及武功修为,发现她并不是箴漓。果然,箴沛款款行礼,道:“丞相府箴沛见过南冥令仪王,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箴小姐不必多礼。” “我今日前来,有要事与公子相商。”箴沛道。她缓缓拿出一支玉笛,递给小白道:“这是孟王交给莳萝的,还吩咐说,让她交给叶修罗。这叶修罗就是八年前在冰灵谷抢走公子师弟的广林鬼魅,听说,他在广林鬼魅中的权势还很大。” “箴小姐这是何意?”小白似乎在南冥的宫闱见过这只玉笛,一时半刻却也未曾思及。。 “这玉笛,是南冥太后冉修子名人给孟王的。”箴沛凝视小白稍许,又道,“我也不跟公子兜圈子了。冉修子与后夏孟王内外勾结,因此,为了两国安定,我想请公子跟我合作。” “如何合作?” “公子助我揭穿辛夷孟的阴谋,我助公子光明正大地离开后夏,返回南冥。”除了箴沛自己,没人知道她一弱女子有着如此谋划的原因,只为使孟王倒台,解除她和辛夷缪的政治联姻——她希望迹玥早点回来找她。 小白静默地端详着眼前庄雅稳重的千金小姐,与看似温柔似水,实则焦躁易怒的箴漓完全不同。而且箴沛告诉他的事,他从未发觉,可见这位相府千金也是一位智慧超群之人。 “兹事体大,本宫须与苌太傅他们仔细相商。” “公子谨慎些也是应该的,但此事不仅对南冥朝政有很大的影响,也关系着后夏国运,所以还请公子不要涉及太多不相关的人员。” “自当如此。” 从凤栖台出来,箴沛并没有立即回府,而是扮作男子模样,只带了接蓝一个侍女去了郊外,一处湖上的竹屋,有个字迹清雅的匾额,叫做“沛玥小筑”,是她给迹玥练功专门建的宅子。 曾经,梨花树下,她抚琴,迹玥舞剑。迹玥的剑法,如同飘落的梨花一般,自然纯洁,更像是一种艺术性的创造。 曾经,荷塘莲叶间,她醅酒,迹玥划桨。微醺之后,倚船而眠。直到天色将明,晨风唤醒她恬静地睡容,发现船已行远,迹玥也不见人影,只剩外衫半挂在船头。正在她焦急的寻找呐喊时,迹玥憨憨地从船头露出个脑袋,捧着一颗亮晶晶的黑珍珠。 曾经,在后院,她们一起种瓜点豆,过着田园般的生活。迹玥还教她做风筝,花篮,用竹子编蛐蛐,蜻蜓 一幕幕的回忆影像,如同一帧帧美丽的画卷,浮现在她眼前,竟不自主地滴下泪来。 接蓝忙上前劝道:“姑娘在外边玩尽兴了就会回来的,小姐不要太过担心了。” “这一次,恐怕她不会再回来了。”箴沛略略惆怅地眺望着远方。也许只有放出解除箴府与孟王府婚约的消息,才有希望再次见到她。她知道,迹玥要是藏起来,她是不可能找到她的。 小白送走箴沛后,细细思量一番,决定先不张扬此事,找御静公主和西侯羽比较重要。于是他趁着夜色又感到那片树林,召唤出曾与黑花蟒一起出现的飞天蝙蝠,由它探出太鸣阴珠的方向,定能找到她们。 不料,蝙蝠将他带到断崖,崖岸放了一堆树藤。他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有些许恐惧的不安,与担心莫野的心情十分不同。他担心御静公主的安危,但他那一丝恐惧来自对西侯羽的不舍。不一会儿,妘觅幼白和印风三人又抱来几团树藤,准备下崖。见崖端岩石上飘飘然立着一位“谪仙”,走近时才发现是小白,几人忙扑上来,哭喊道:“公主(公子)在此处被他们领头的打下山崖了!” “我们找来这些树藤,准备下去找公主(公子)!” 小白只浅浅道:“那不打扰了,你们继续。” 几人发愣的瞬间,小白已跃入深渊,不一会儿,那一袭白袂就深深融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话说,西侯羽被推下崖后,丝毫不挣扎地往下落,竟然浅浅地笑着。即使她身怀奇功,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有办法自救。那时候,她的脑海除了她的母亲和小白,再无其他。自小生活在汜国王室的波涌诡谲c尔虞我诈的权力斗争中,让她一直以为活着比死了辛苦。只是有点惋惜,她遇到小白的时间太迟,她还来不及好好地跟他在一起想到这里,她的眼角滑过一珠泪滴。 就在她万分绝望的时候,御静,那个像是正义化身的战神,想都不想地跳下来接住她。或崇拜,或钦佩,或感激,西侯羽本有些红润的瞳孔凝聚着越发复杂的神情。 “你今年多大了?”在御静抱住她的那一刻,西侯羽忽然感觉到了像母亲给她的那般温暖,觉得耳旁的风也不那么寒冷。 御静愣了愣道:“十七。” “我今年十六,小你一岁。”西侯羽笑道。说罢,她顺手在崖壁上薅了两支枯草,递予御静一支,道:“不知这一落,是否能活下来,我们有缘共同历经生死,公主可愿与我结为金兰?” 御静接过小草,安慰她道:“放心,我御静在的地方,就一定有安宁。” “天地为证,我西侯羽愿与御静义结金兰,从此生死相依,永不相弃。”西侯羽开心地喊道,整个深渊都回荡着她激朗的声音。 “天地为证,我御静愿与西侯羽义结金兰,从此生死相依,永不相弃。” 誓言证毕,御静退出纯钧,嵌入崖壁。纯钧在岩石壁上下滑了几尺之后,终于停了下来,二人悬在半空中。 “以后我就是你姐姐,你就是我妹妹了。”御静显然很开心,“在家里我是最小的,姐姐们管我很严厉,我就偷偷在外边安营扎寨。现在,我终于也能当姐姐了。” “为什么是姐姐管?”西侯羽诧异。 “我们北冥是母系社会。” “哦,怪不得那日妘觅和幼白说‘聘礼’。”西侯羽被御静紧紧抱着,所以两个人离得特别近,她看着御静的耳饰,悻悻地说道,“你们那真好!如果我们能活下来,姐姐一定要带我去你的家乡逛逛。” “好。” “令仪公子和莫野公子的师门之情时而让我羡慕不已,这下我也有姐姐了,再也不用羡慕他们了。”西侯羽笑道,“对了,我有一块自小带着的暖玉,送给姐姐。” “谢谢羽儿。”御静笑笑,她忽然觉得西侯羽某些性子跟莫野还有共同之处。她将脖子上戴的一个月亮形银饰吊坠取下来给西侯羽,道:“这个护身符叫做蛮荒月,也是我自小戴着的。” “谢谢姐姐。” 吊了半日,天色已晚,御静手臂也酸了。西侯羽道,“咱俩换换,我来抓会剑,你抱在我身上。” “没事,小白脱身之后会立刻来救我们的。看时辰,他差不多要来了。” 西侯羽帮她擦了擦额头浸出的汉,道:“姐姐怎么知道令仪公子会来救我们?” “你知道小白就是令仪?”御静诧异。 “嗯,他亲口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御静道,“只有小白会,而且有能力来到这深谷救人。” 果不其然,一袭白袂如同银月光芒般地出现在黯黑的深渊里。御静吹了声玉衡师兄在北冥时给她的银哨子,小白闻声探寻过去,终于发现了在寒风中瑟缩的二人。 小白默念咒语,召唤出一只阴鸷的巨型雄鹰。他调教不多时,那鹰便俯在他脚下,为他当坐骑,然后铺开花瓣小径接了御静和西侯羽。 “哇塞!”西侯羽叹道,“小白可不就是天神降落凡间来拯救我们的仙子。” 太鸣阴珠终于重又复归。 “羽儿并无大碍,只是收到了惊吓,歇息几日便可。”小白对御静等人说道。 “不过,广林圣宫似乎对太鸣阴珠非常执着,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大家一定要小心。妘觅幼白,你们这几日就在凉汜台保护公子羽,她若伤丝毫,你们就不必再来见我了。”一回到驿馆,御静就叮嘱道。 “啊?诺。”妘觅幼白一头雾水,公主何时对这个羸弱书生这么感兴趣。 就在此时,紫烟跑到凉汜台,慌慌张张地禀报道:“公子,你们终于回来了!莫野公子今早醒来后变得异常狂躁,喊打喊杀的!” “好好照顾你们公子!”小白和御静听了紫烟的话,心下十分着急,忙回到凤栖台。凤栖台被莫野搞得乱七八糟,苌衍早已带着凤昭等人藏了起来。 小白和御静合力欲控制莫野,谁知莫野意识缓和之后,对周围的一切甚是差异,他凝视着小白和御静,声音一如在北冥紫霄宫桃花林初语时的冷漠邪魅:“御静公主,流云一别,别来无恙。” “他少宫主?”御静不知该喜还是恨,当他是小白那个单纯的师弟时,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说屠了流云寨的不是他,逃脱仇恨的折磨。如今他又记起了这一切,记起了他们的过去,但她就算是喜欢,隔着那么多条人命,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理由说服自己不恨他。 莫野只觉周围陌生,他感觉像睡了很长时间,对近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并未在凤栖台久留,便跃上屋顶,眨眼间没了踪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恨相思 莫野离去后,小白询问昨晚守着莫野的丫鬟敏儿和慧儿:“昨夜可有人潜入莫野的房间?” 两个被方才的莫野吓坏了的丫头,怔怔地摇摇头:“我们一直守在公子卧室外间,从昨天晚上和王子回来到今早,没有任何人进入。” “不过,公子夜间出来过一次。”紫烟道,“自从王子出去后,我就在厅堂等候,夜间见公子出去过一次。当时我跟公子搭话他也没理我,不知怎么的,后来我就犯困,伏着案几睡着了。” 原来,自从莫野在虹渊夺了血引剑就失踪之后,箴漓和叶宿遍寻莫野不见,便将莫野失踪的消息命人传到广林圣宫毕玺王父的耳中。昨日叶宿忽然受令去玄武与青龙交界处追查太鸣阴珠,小白等人与广林鬼魅在偏僻的树林互相纠缠的时候,在紫霄崖曾出现过的神秘身影出现在凤栖台。他又一次对莫野施了摄魂术,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对他种蛊,因为莫野的体内已经有了血引带来的魔灵气息,而他似乎十分崇敬地婆娑了一会儿血引剑身。 青龙七宿的总维就在天下第一楼。天下第一楼曲折的长廊,通向湖心亭,莳萝跃上梁,梁上画着各色丹青,她将一处仙鹤掠水的图像中,纤纤玉指将仙鹤的眼睛按了下去。不一会儿,从荷叶丛中涌出五页扁舟。莫野和叶宿、箴漓等人,两人一桨,向菡萏深处驶去。 船行数里,见到有湖中有打漩涡处,莫野和藻雪所乘的舟有些摇晃,莳萝忙用桨将他们推开,道:“少宫主小心!” 叶宿飞身至高处,俯瞰这些漩涡,发现原来这些也是鬼魅阵法。 “这个旋魅阵就是地宫的第五个入口,也是我们心宿进入地宫的入口。还有尾宿和箕宿的入口,日后自有人带维主去。” “你退下吧。”叶宿道。 旋魅阵是青龙维域常用的机关阵,叶宿自小习得。他看了一眼周围的漩涡,道:“旋魅阵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是流动的,每一次进入的生门是不一样的。这一次的生门在这里,之后的生门顺旋而转。” 几人陆续入了水,似有一扇石门自然打开,他们落入后又迅速合上,继而他们沿着黑暗潮湿的暗渠进入一片石林。 “这是——石魃阵?”箴漓道。 “看来,我们在修罗殿所修习的机关阵法不过是皮毛。”面对着地下这一大片石海,叶宿不禁叹道。 “不过多添几处伤罢了,这种机关不至于要人命。”莫野带头冲了进去,他的五个影卫紧随其后。 穿越石海,莫野以速度取胜,叶宿本凭力气较重可以击碎偶尔躲不及的石柱,但箴漓差点被石头撞出内伤,幸而叶宿帮她挡了那一重击。叶宿受了伤,宫昭、曲阳澈雪以及情花、钩吻夕颜忙上去帮助二人,石魃阵中顿时有点混乱。 莫野只好又回过头来,先将箴漓救出来,同时命藻雪等人帮叶宿他们抵挡,这才勉强通过。 几经周折,他们终于到了地宫。地宫的构造布设与圣宫的修罗殿正殿较为相似,两旁青龙各宿宿主已然到齐。青龙浮雕下巍然立着一人,金盔覆面,一袭黑貂长袍。 莫野等见了忙参拜道:“参见王父。” 毕玺王父瞬时移动到莫野跟前,深深地凝视着他,隔着手套,他几乎要捏碎莫野的下颌。堂下众魅都紧张地禀住了呼吸。忽而他又松开了,听声音似乎扯出了一丝浅笑:“听说莫野近日有些调皮。” “回王父,自儿臣夺得血引之后,不仅通身真气紊乱,而且头脑也时而清醒时而混乱,最后一次醒来竟是在后夏的驿馆。”莫野双膝跪地,道:“儿臣修为不才,还请王父降罪。” 王父心中一笑,预灵果真聪慧,成功地为自己的错行辩护。一旁箴漓和叶宿也为他求情,他便就势而下,道:“血引出,鬼魅生,这并不是一句空话。血引剑乃上古神剑,内蕴巨大的阴生魔气,它既认了你做主人,你就需要能驾驭它的能力。如果你驾驭不了它,它便会控制你。” “原来如此。”莫野顿了一刻,拜谢道,“谢王父指点。” “罢了。”毕玺王父背过身去,“叶修罗现身在何处?” 叶宿忙道:“请王父降罪,属下没能完成任务。” 毕玺王父手掌一挥,叶宿一掌被毕玺王父像拍蚊子一样拍到墙上去,顿时口吐鲜血,即便如此,叶宿拾着沉重的身子趴在地上,等候王父的发落。 “本王自然知道,就凭你是杀不了叶修罗的,何况他的身边有个鱼砚秋——”毕玺的声音如同地狱中恶魔的威胁,让堂下的鬼魅们莫不颤抖。 箴漓为了向毕玺王父求情,忙道:“叶修罗在蜀山,身边有众多的修仙者保护,叶维主实难杀他,还请王父网开一面,饶他一命。” 毕玺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才说道:“好,眼下你们就有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后日就是后夏君王的寿宴,宴会上两颗太鸣珠都会现身,你们必须拿到这两枚珠子。如果这点事你们也办不到,就不配做本王的孩子了。” “诺。” 寻找江湖中人,自然要使江湖中的手段。辛夷缪曾在星旗教卧底过一年半载,认识些江湖中的朋友,托他们寻找女飞侠迹玥。青翼堂的副堂主周扬是个有钱就能办事的主,他得到了辛夷缪的三百两银子后,便告诉他郊外有个收容难民的棚户区,女飞侠常去那里,让他去碰碰运气。 迹玥也常与箴沛在箴府外施粥济民,但她从未带箴沛去过棚户区,怕的就是有朝一日她暴露了会牵连她。所以,箴沛自然找不到那里。 果然,辛夷缪派连青在郊外守株待兔,夜半的时候,迹玥身着夜行衣从外边回来,身无一物。辛夷缪在门外挡住了她的去路,笑道:“又去‘打家劫舍’?”他见她手无长物,转而又道:“不,你去了箴府?你去看相府千金了,我猜的可对啊?” 迹玥自从知道箴沛联姻的消息,心痛如刀绞。原本她心中十分痛恨箴沛,但醉了几日之后,心中又觉得十分不舍,她都没有听她好好解释。 她跟着她去了凤栖台,跟着她去了沛玥小筑,跟着她回了相府,在她的屋顶躺了好几夜。她感觉到了箴沛对自己的付出,感觉到了箴沛对自己的珍惜,但她也感觉到了箴沛的为难。辛夷缪猜中了她的心事,她心中牵动,冷冷道:“来得正好,陪我喝两杯。” 迹玥在庭院树下用剑挑土,挖出两坛酒,递予辛夷缪一坛,跃上高树。辛夷缪觉得新奇,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在树上喝酒。” 他咂摸了一口,叹道:“这酒……是梨花辅以红豆所酿的?” “味觉不错。” “那是,缪平生最好品酒。梨花清恬隽永,红豆芳醇缱绻,清风携以绿叶之味,不是冷卷高雅,却是荡漾幽情。这酒叫什么名字?” “这酒……叫恨相思。”迹玥又想起她和箴沛一起在沛玥小筑泛舟醅酒的时光,箴沛总是能用各种各样的花来酿出各种各样的酒。恨相思,才相约永不离别。 “人们皆恨相思,却不得不相思。”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去了箴府?你跟踪我?”迹玥迷离着双眼。 “你反应可不是一般的慢啊!”辛夷缪在树干上自在地躺着笑道,“那日,与你在天下第一楼吃酒,听你说的!” 迹玥听闻,提起剑横在辛夷缪脖子上,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杀了你!” 辛夷缪看着迹玥通红的脸,越发觉得她可爱,他轻轻推开她的剑,笑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不仅会对你的事守口如瓶,也能让箴小姐不与那孟王府的缪公子联姻。” 迹玥收了剑,睥睨了他一眼,不屑道:“就你?” 辛夷缪却认真起来,他爬到迹玥身边,双手捧着她的脸,真挚地回道:“就我。” “别开玩笑了。”迹玥还是不相信。 辛夷缪拿出孟王府的令牌,递给迹玥看。 迹玥仔细端详后,恍然大悟:“缪辛?辛夷缪!你就是孟王府的缪公子?” “是。” 迹玥惊得身子一闪,不妨头摔将下去。辛夷缪忙抓住她的手,将她一卷抱在怀中,自己垫在她身下落了下去。 不过,迹玥并不会因为他救了自己而对他有好脸色,骑在他身上便给他了两巴掌,打的辛夷缪一脸蒙圈。 “你说娶就娶,你说不娶就不娶,你把我的沛儿当什么了!”呃,这就是辛夷缪喜欢跟迹玥在一起的原因,她单纯善良,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身份背景或畏惧或不屑,像个小太阳一样照亮了他阴霾的生活。 辛夷缪任她打了一会儿,才抓住她胡乱挥舞的胳膊,道:“孟王府与箴府的联姻是我父亲与箴丞相为了政治上联盟而许下的,我和箴小姐只是他们联盟的工具而已。况且,我知道箴小姐有了心上人,怎敢肖想?” “果真?” “果真。”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迹玥这才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 “其实,我想请你帮助我解除这份有缘无分的婚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合作关系 当辛夷缪道出他有办法解除他与箴沛的婚约时,他清楚地看到月光下迹玥恬淡的面庞上隐隐嵌着笑容。夜半时分,风夹带着一丝寒意。 “夜深了,明日巳时碧湖茶馆,我告诉你具体怎么做。”辛夷缪搀着已有醉意的迹玥睡下,便悄然离开。 翌日,整个驿馆都很热闹。小白以探望公子羽为由,让井语海陪着凤昭去了凉汜台。之后,他便将箴沛来找他的事告知了已是太傅的苌衍。 “大舅兄逝去数年,二舅兄镇守边陲,唯有芝兄尚在京畿,但他手上没有任何权利,几次通信并未提及任何政事。不过,想来这事十有八九是有的,但冉氏是新王的亲生母亲,恐怕此事我们无从干预。” “江山轮换,斗转星移。兵戈战戟,争夺不休,只苦了天下百姓。”小白叹道,“灵阳虽小,但天生一身至阳之气,况且他机智多谋,有匡扶天下正义之信念,本宫认为将此事告之于他未必无济于事。” 不料,凤昭走的时候觉得小白神情不对,刚出凤栖台,便对送他们出门的紫烟道:“姑姑,孤忽觉身体不适,你代孤前去凉汜台看望汜国公子。井语海,好生陪同。” “诺。”虽然紫烟也觉得这样不太合礼法,但是是君王吩咐的,她又不能推辞,只好奉命而往。 果真,他返回后便问得小白在苌衍太傅的屋子里。他阻止了下人通传,悄然靠近,便听说了自己的母亲一族与后夏的这番纠葛。他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心中莫不感伤。 “谁?”门扉“吱呀”一声,苌衍心中立刻警惕起来。 “新王?”“灵阳?” “王兄,太傅,你们说的可是真的?”凤昭的声音有些哽塞。 苌衍不言语。小白安慰道:“不过是上辈人的恩怨,灵阳不必放在心上。” “王兄不必安慰我,我自己的母亲,自己知道。”每个孩子对自己的父亲都有过崇敬的时候,不过母亲从不对他说父王的事。后来自己听宫里的人说了不少,直到听说父亲在自己的王兄出使后夏为质后,过于伤感,不出一年便薨了。凤昭自是不信这样的话,他认为这不过是宫中无甚见识的宫娥的鄙见。史书上和玉牒上记载了许多父王平战乱,守疆土,兴邦国,安天下的丰功伟绩,他根本想象不到一个英勇雄豪的君王黯然神伤至死的样子。 有一次下朝,隔着窗,他似乎听见母亲在说什么冷宫的日子。 八岁那年春天,他去巫祭宫斋戒,一道陪同的公孙芝告诉他,八年前这里经过一场大火,烧死了满宫的修行者,后来冉少宰奉命重新修缮。 某一天午后,他听宫里的寺人说,在揽月殿的屋顶望去,能看见海神。当他对着揽月殿门上那重重锁链思索时,母亲怒气冲冲地拉他回去给教训了一顿。后来,他听说,那是圣懿王后和令仪王的寝殿。 他觉得自己生长的王宫充满了秘密,而母亲就像是保管钥匙的守门人,阻止他探索王宫里的一切未知。 如今听到王兄和太傅的对话,虽然早已料到母后可能并不是一个可以母仪天下的王后,但不曾想她一个后宫的女人,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思。他可以像普通的儿子孝顺自己的母亲那样对她好,但作为南冥的君王,他就担负着守护整个南冥的责任。 “如今的后夏已大不如五十年前,伯甫王自诩能活的长久,一直不立太子,以至于这些许年来,后夏朝廷不顾百姓,只顾党争。所以,要瓦解后夏对南冥的威胁,只需外人给他们添一把火而已。”凤昭道。 莫野小时候在苌衍身边长过多半年,早已见过这等不符合他们年龄的聪慧,倒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不可置信,接着凤昭的话说道:“后夏的朋党之争本只是兴国变法的观念不同,随着辛夷伯甫的年岁增长,身体不济,辛夷伯甫的次子辛夷孟和皇长孙辛夷绍开始拉拢朝中势力,以望夺镝。陆宥一党已明显归顺在辛夷绍的麾下,而箴丞相虽一直未表明立场,但却与孟王府存在着一纸婚约。无论哪边倒台,后夏都会实力大幅消减。” “辛夷绍一派,拉拢了陆宥一党,主独立战事,企图以暴力扩张疆域版图;而辛夷孟一派的主张是联合涂音和青阳两个附属国,假手南冥,对抗汜国。”凤昭道,“辛夷孟多次前往南冥交涉,望与南冥联合夹击汜国。唇亡齿寒,我断然不会答应与他合作。” “所以,灵阳来后夏,并不只是为伯甫王贺寿这么简单了?”小白言语淡淡。 “后夏侵扰我南冥边境数年,公孙将军虽战无不勇,但打仗劳财伤民,所以不得不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解决边境问题。”凤昭虽年仅十岁,但却有着仁君之德,帝王之术,定能使南冥不再受他国掣肘。或许,他们很快就能回到故土。想及此,苌衍眼眶有些湿润。 “依照新王的分析,眼下最得力的方法就是借刀杀人?”苌衍道。 “不错。箴陆两党分庭抗礼多年,暗地里肯定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有人捅穿导火索,后夏朝廷内部必然自乱阵脚。” “八年前,箴丞相找江湖杀手屠了陆党要员公羊彻一家。而辛夷孟为了拉拢箴是仪,暗中查访多年,企图握住他的把柄控制住他。如果这件事被泄露给陆党,不仅陆宥不会放过箴府,辛夷孟为了明哲保身也会取消与箴府的联姻。一旦陆宥为公羊彻翻了案,说不定辛夷孟还会因陆党对箴丞相下毒手而对辛夷绍兴师问罪。” “太傅……”小白静坐一旁饮茶,虽然他知道这些是不能不做之事,但他究竟不想参与其中,只浅浅说了句,“事关国运,小白毕竟是外人,就先告辞了。” 苌衍是明白小白的性子的,任由他去了。他也不想做这样的手段,但是为了南冥,他也不得不这样做。 望着小白离去的身影,凤昭纳闷:“王兄怎么能是外人呢?”王兄不喜争斗他能理解,为何他自称“小白”,又说自己是“外人”。 “说来话长,日后臣再细细讲与新王。”苌衍满面愁思。 迹玥到碧湖茶馆的时候,辛夷缪早已烹上清茶。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才会答应解除婚约。”迹玥将辛夷缪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就。 辛夷缪笑笑,道:“明天就是我皇爷爷的六十寿诞,不仅我后夏朝臣都来,各国宾客也会前来朝贺。如果在宴会上,我向皇爷爷请求赐婚,那么就算是我父王也不得违拗。” “你这么跟你父王对着来,合适吗?”迹玥喜欢浪迹江湖,恐怕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在箴府,或她亲眼见到的,或箴沛讲给她听的,总之,她见惯了在政治权谋中迷失自我的人。但她对于这样的生活和信念并不苟同,她希望有一天箴沛能和她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过着像在沛玥小筑时的田园生活。 “是他对不起我和母亲在先,又想用我的终身大事来为自己的野心图谋,我自然不能坐等牺牲了。”辛夷缪笑地有点心酸,“如果你答应陪我去见我的母后,我的皇爷爷,在父王提出与丞相府联姻之前,请求皇爷爷赐婚。结婚当晚,我会找一具尸体,对外宣扬新娘暴毙而亡,还你自由。如何?” “想得这么周密!”迹玥瞪了辛夷缪一眼,道,“我不管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要能让沛儿不嫁给你,我就配合你。” “哈哈,江湖中人果真爽快。” “连青,你先回王府告诉母亲,说本宫待会儿就将儿媳妇给她带回去瞧瞧。”他知道,皇爷爷这次的寿诞可不是一般的诞辰,更是一场官场盟会,这会儿孟王肯定在宫中“监工”,不在府上。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辛夷缪抓着她就往外走。 原来,迹玥衣着朴素,辛夷缪为了让她及得上他的门楣,便不得不为她伪造一个身份,并且里里外外地让她看起来像个名门闺秀。所以,他带她到王府手工坊挑了光彩明媚却又纯净温婉的衣服和精致璀璨的首饰穿戴。女孩子哪有不喜欢漂亮衣服和精美首饰的,不过恰巧迹玥自小与箴沛在一起,这些东西她见过不少,箴沛也送她了很多。但她小时候过得十分清贫,知道那种苦,便将箴沛送予她的东西都已箴沛的名义救济了难民。 现在,不情不愿地任由那些丫鬟为她装扮,从帘幕后出来的时候,她还不满地说道:“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不用搞得这么夸张吧?” 珠帘摇曳,声音脆响,美人莲步款款,娉婷婀娜。辛夷缪看向掀帘而出的佳人,目光凝滞,直到迹玥走近他跟前,晃晃纤纤玉手,他才回过神来,笑道:“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此话一点不假。” “你的意思是衣服好看,我长的不好看?”迹玥挑眉。 “哪里!我的意思是去见我母亲,自当要穿得好看些,否则她瞧不上你便不肯让我娶你了。” 迹玥腹诽:谁稀罕你娶!要不是为了沛儿,我肯定把这些玩意儿偷走换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赐婚 到了孟王府,早有王妃身边服侍的嬷嬷和丫头等在门口。辛夷缪的马车停下之后,几人忙上来迎下迹玥。 “李嬷嬷,带我们去见母妃。”辛夷缪携了迹玥,对她们道。 穿过前庭,九曲迂回,迹玥叹道:“你家还挺大的嘛,打劫的话肯定不能来你家!” “哦,为何?女飞侠的宗旨向来都是除暴安良,劫富济贫,孟王府又有暴又有钱,你为何不来?”辛夷缪笑道。 “你家这么大,还跟个迷宫似的,进来就出不去了。” “哈哈!原来女飞侠是个路痴啊!” 快到孟王妃寝宫的时候,迹玥忽然有些紧张:“哎,等一下,你看我这支步摇是不是没戴好,怎么老感觉打脸呢!” 辛夷缪仔细地检查了一番,道:“好着呢吧,我看别人都是这样戴的。这样吧,我把它往后挪挪。” 迹玥四周瞅瞅,跑进一个院子,对着院子里的荷花缸照照镜子,又挥手叫辛夷缪过来:“你还是给我像刚才那样带着吧,这样有点丑,打脸就打脸吧,忍一下就好了。” 辛夷缪无奈地笑笑,又将那支步摇取下来,给她重新戴上。 迹玥忽然轻声嗔道:“哎呀,你弄疼我了!” 这时,院门厢房的门打开了,出来一位素雅如菊的美妇人,她笑着向迹玥招手:“姑娘,过来我看看!” 迹玥觉得这美妇人甚是平易近人,便小跑过去,将步摇递给她,道:“谢谢姐姐!”便转过头去,等妇人缓缓给她戴上。 待她戴好后,辛夷缪忙一把把她拽到身边,跪在美妇人脚下,道:“孩儿给母妃请安。” 我去!什么姐姐!她是辛夷缪的娘亲!迹玥脸羞红到脖子根儿了,她喃喃地笑道:“迹玥拜见王妃。方才是迹玥无知,迹玥失礼,请王妃恕罪,恕罪啊。” “王府许久没有这样欢快的声音了。”孟王妃亲自扶起迹玥,又朝一旁的辛夷缪道,“这位姑娘就是缪儿的心仪之人了吧?” “是,母妃。” “那个,王妃,迹玥只是缪辛……呃,缪公子的朋友,迹玥身份卑微,配不上公子……” 辛夷缪怕迹玥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忙打断了她:“母妃,玥儿自小就是孤儿,吃过不少苦,她虽生的清贫,但为人善良正直,洁身自好,儿臣请求母妃成全。” 辛夷缪的母亲是涂音国的公主,为了免戈,出使后夏和亲。她与孟王的关系疏浅,越发觉得人的一生,荣华富贵皆为云烟,最难得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况迹玥这孩子也着实可爱,缪儿也十分欢喜,又何必在乎门第之见。她扶起二人,道:“缪儿,母妃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人的一生能遇到有情人,便是上天的恩赐,怎能因为门第之见而与真爱擦肩呢!母妃看到迹玥姑娘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姑娘坦诚乐观,像个小太阳一样让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温暖。” “谢谢母妃。” “但是要让你皇爷爷赐婚,迹玥姑娘还需有一个身份。” “还请母妃拿个主意。” “你二舅母多年没有子嗣,你二舅舅与舅母又伉俪情深,不肯纳侧室,母妃便替他们收迹玥为义女,封为郡主。这样一来,涂音和后夏两国再结秦晋之好,你皇爷爷定会同意的。母妃即刻修书一封,事后你命人送到涂音国说明此事。” “多谢母妃。” 终于到了后夏君王的六十寿诞。金碧辉煌的风云殿上各国使臣和后夏朝臣两侧列座,内闱是后宫嫔妃和王侯们的女眷,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六十岁的辛夷伯甫于龙榻之上正襟危坐,远远望去,他不过一界须发鬓白,身体稍显肥胖的寻常老翁。不过,今日自然显得异常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各位宾客也开始一一向君王献礼贺寿。 按尊位,青阳国唯一的王爷荀樱王首先命人抬出一架庞大而沉重的案几,道:“小王谨遵父王之命,将一株红珊瑚树给陛下做寿。祝贺陛下健康长寿,万寿无疆。”荀樱王的话虽不多,但当揭开礼布的那一瞬,珊瑚的红,充满了整个风云殿。它的红,似流动着的鲜血,通透亮泽。这价值连城的宝物,可见青阳国为了寻求后夏的保护,或者说是与后夏交好消耗了不小的代价。 在座的无不是后夏最高贵的官宦们,自然见过不少好东西,这二尺高的红珊瑚实属罕见,引起满堂的唏嘘赞叹。 “红珊瑚本已是难寻的宝物,这二尺高的红珊瑚更可谓是价值连城,请荀樱王代为感谢你父王,感谢青阳百姓。” 荀樱王之后,涂音国的靳少主也献上贺礼。“众所周知,涂音以“银狐之乡”而出名,但银狐不同其他猛兽徒有凶猛,它非常灵性,而且非常聪明,一般不易寻得它的踪迹。小王去岁冬季,幸得高人指点,在涂山得一银狐,特在陛下寿诞之日奉上。祝贺后夏国运昌盛,欣欣向荣,祝贺大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靳少主的四位侍卫抬上一个方形的铁笼。他一把解开覆在笼子上的红布,一只毛色柔顺发亮的灵狐赫然出现在人们眼前,惹得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可爱的玩意儿。伯甫王也眉眼开怀地笑道:“银狐百年难得一见,孤此生有幸,能亲眼看见此等灵物,靳少主有心了。” “何止皇爷爷,我们在座的每位都是占了您的光,才有幸一睹灵物。”辛夷绍说完,群臣纷纷道是。 “涂音小国之所以能长久不衰,正是因为陛下的庇护,给陛下的庆贺寿诞的礼物自然要别出心裁。”靳少主道。 “皇爷爷,孙儿也为您准备了一份寿礼。”辛夷绍道。他的贴身侍卫呈上了一幅卷轴,看样子是一幅字画。 “皇爷爷,孙儿与太傅之子陆离前两年游览南方各国,回国之后,在太傅和各地专修地方志的史官的指导下,绘制了这幅长达十五尺的堪舆图,敬献给皇爷爷。” “原来是这样。”辛夷伯甫看了之后,对内帷最前头一排的太子妃说道,“绍儿才思敏捷,智勇双全,你倒错怪他不务正业,只知游山玩水了。这堪舆图,可不是一般的贺礼。” 太子妃端庄地欠身微笑:“是。” 恰好辛夷缪坐在辛夷绍的旁边,辛夷伯甫便问道:“只好游山玩水,不关心国事的说的就是咱们的缪儿。缪儿,这些年在外边可得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拿出来给大家瞧瞧新鲜。” “皇爷爷连这稀罕的红珊瑚和百年难遇的银狐都有了,孙儿没有绍王兄的满腹经纶和治国才能,也没有什么雄心抱负,但身在皇家,唯求能为后夏百姓贡献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罢了。”辛夷缪的话看似平淡,但辛夷伯甫看着眼前的堪舆图,已没了方才的性质。他并不在乎皇子皇孙们能给他进献什么贺礼,他更看重的是他的权位。虽然他年已花甲,但他仍渴望着同一南方的理想,所以他对一切觊觎王位的人都虎视眈眈。 辛夷伯甫表情微微凝固,辛夷缪从案几旁起身,跪在大殿上,道:“孙儿想用一婚事作为皇爷爷的寿礼,希望能让皇爷爷的寿宴喜上加喜。” “哦?说来听听。” “孙儿的二舅舅,涂音国陛下的亲弟弟映白公子,也是靳少主的二叔有一女儿,不久前母亲接来王府玩耍。迹玥姑娘清纯可人,善良贤淑,孙儿甚是喜欢。所以,趁着皇爷爷寿宴,孙儿想请皇爷爷为孙儿和涂音迹玥郡主赐婚,一方面结交两国的秦晋之好,一方面皇爷爷就是那促成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月老,说不定还会被百姓们传为佳话。” 辛夷伯甫的脸色瞬时缓和,笑道:“原来缪儿想成家了。既如此,不妨让郡主出来见见。” “皇爷爷这是答应了?”虽然辛夷伯甫的态度是他意料之中,但他还是要装的不那么刻意。 宦官传迹玥觐见之后,箴丞相甚是一惊,这人正是陪同他女儿一同长大的迹玥。他不明其中事由,只得先不做声。 倒是靳少主惊诧道:“从未听说二舅舅有个女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儿家养在深闺,岂是人人知道的。况且听我母亲说,迹玥并不是二舅舅的亲生女儿,而是养女。虽是养女,却也是二舅舅和二舅母唯一的孩子,是他们的心尖上爱女。”辛夷缪解释道。 “迹玥拜见陛下,愿陛下鸿福齐天,健康永寿。”迹玥跪拜道。 “果真端庄典雅,温柔灵巧。” 迹玥落座辛夷缪旁边,对面就是很疑惑地看着她的靳少主。迹玥被看的不自在,只好稍稍屈膝向他遥遥行了闺房礼,轻声唤了句:“兄长。”她甚至再不敢斜眼看其他人,她怕见到丞相府的人。 而辛夷缪看到自己的父王辛夷孟的脸上怒气腾涌,心中竟然有丝得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寿礼 前有青阳和涂音的奇珍异宝,后又皇孙们为国献计献策,凤昭不打算将母亲准备好的夜明珠做寿。他虽年岁在外国使者中是最小的,但唯独他是一国之王,万不可失了一国之主的气度。再者,如果献出夜明珠的话,岂不成了跟青阳和涂音一样的后夏依附国。 “陛下定是见过不少奇珍异宝,后夏的国库想必也不缺这些东西。既然是过寿,是件喜庆吉祥的事,为表邻邦友敬,我南冥请一‘寿’字献给后夏主君。请陛下移步殿外。” 群臣井然有序,拥着辛夷伯甫到风云殿外,而内眷们从侧门上了连廊张望着。不多时,恍惚有一仙子从天而降,白袂超脱,万花簇拥。只见小白指尖点染,袖里盈香,万花便缀成一个大大的“寿”字,姒凌更是引了蝴蝶来绕着“寿”字飞舞盘旋。 固然没有人相信这世间有什么神怪妖魔,可那人真如仙人下凡般超脱,令人神往。众人痴怔许久,辛夷伯甫问道:“那是何人?” “回陛下,他是八年前南冥韫王派来驻使后夏的令仪王,也是小王的王兄。”凤昭道。 “令仪王气质不凡,飘逸超脱,似非凡人,更像是天上误落凡尘的仙人。”年近花甲,却还胸怀一统南方的远大抱负,如果可以,恐怕辛夷伯甫最想要的是长生——据说,仙人可以长生不老。 乘兴之际,西侯羽和御静拜见,二人贴侍印风和幼白妘觅各自呈着相类似的锦盒。 “陛下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小王自小以陛下为教习榜样。此次为陛下拜寿,更是亲眼见证后夏物阜民丰,江河安泰,这都是陛下的英明神武。因而,小王求了父王,将汜国国宝太鸣阳珠呈于陛下做寿,望汲陛下恩泽。” 西侯羽言语款款,自是一派柔弱书生的作态,命印风将一只锦盒奉上。伯甫王的贴身礼监将锦盒接过,太鸣阳珠内隐着的似极力外现的黄色光芒微微刺着辛夷伯甫的眼。忽而,辛夷伯甫面慈目笑,道:“孤竟不知这太鸣珠果真有阴阳之分。” 辛夷孟忙出列请罪道:“儿臣愚钝,竟在驿馆闹了出乌龙事件,父王恕罪。” 那立于高处,形态巍峨的君王似乎是很满意辛夷孟的默契,二人竟堂而皇之地唱起了双簧。伯甫王道:“你固然有罪,二珠混淆,几不曾引起公子羽的误会。幸而公子羽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这才免你一难。现下孤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速速寻回太鸣阴珠,此事方才能了。” “谢父王。谢公子羽。” “倒也不劳孟王殿下费神,本宫已将太鸣阴珠从广林鬼魅手中夺了回来。”只见一英气女子在殿下道,“北冥御静公主拜见后夏伯甫王。” “原是北方雪域之国的公主,欢迎来我后夏之邦。”本来此次宴会辛夷伯甫旨在南方各国,不想远在千万里之外的神秘雪域北冥竟也前来。欣喜之余,辛夷伯甫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仍笑地那般慈善:“方才公主说寻到了太鸣阴珠,可是何意?” “御静此次冒昧出现在伯甫王的寿宴,既是向陛下讨一样东西,也是替义弟汜国公子羽解一桩忧心之事。”御静说话从不拐弯抹角。 汜国与北冥在地域上南辕北辙,甚至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两国的公主和王子结成姻亲已然震撼,而两人竟结为金兰姐弟,真是亘古未有,风云殿在座者无不惊讶。 无视众人细言碎语,御静直言道:“相传太鸣珠乃上古镇压魔族的神珠,在万年前一场撼天动地的神魔之战中,镇压了魔尊血灵依,此后,九天玄女天尊命南冥和北冥分别守护太鸣阳珠和太鸣阴珠。不过,太鸣阳珠在三百年前被一位巫觋带入深山看护,几经流落,到了汜国。而太鸣阴珠则为江湖上日渐崛起的神秘教众广林鬼魅所盗,广林鬼魅为争功起了内讧,导致太鸣阴珠遗失,被一樵夫捡了低价卖给当地的黑市,后又被当时恰巧去黑市查案的伯甫王遇见,这才入了后夏的国库。” 伯甫王静默稍许,才道:“太鸣阴珠是孤身为世子时在黑市上所见,不过,此珠光溢华彩,灵动晶莹,孤一眼便看出此珠乃遗世奇珍,实在可堪国宝。” “不瞒陛下,太鸣阴珠遗失数年,我北冥遍寻无果。前不久听闻太鸣阴珠在后夏出现,御静便受命前来寻找,适逢令仪王和义弟也在寻找太鸣阴珠,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二珠齐聚,太鸣阴珠遗失案已破,御静恳请后夏尊贵的陛下,将二珠归还南北二冥。”御静奏请。 且先不说后夏臣子们听闻此言议论纷纷,皇长孙辛夷绍道:“御静公主怎生好驳汜国进献之物,公主若要了去,那天下人岂不要笑汜国都是不知礼节的蛮人!” “是啊!太鸣阴珠乃我国国宝,怎能如此轻易拱手相送!”后夏众臣子纷纷附和。 西侯羽浅浅一笑:“绍公子见笑。太鸣阳珠既已送出,便是陛下之物,陛下任意处置,小王绝无二话。” “皇爷爷,太鸣阴珠曾为广林鬼魅所盗,想必他们是看定了这珠子。今日,虽御静公主他们将其找回,难保广林鬼魅不会再次偷盗,甚至招来杀戮。”辛夷缪道。 “我后夏泱泱大国岂会怕一众流寇,王弟怕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辛夷绍冷笑道。 “难不成王兄未曾听闻十年前南冥巫祭宫之罹难?八只鬼魅来去无影,一夜之间便将南冥圣宫屠了干净。”辛夷缪道。 西侯羽本不该插话的,在今日的风云殿,她所说的一切都代表着汜国。但御静公主在她心中与常人不同,是她认定的义姐,她便恰巧以汜国使者的身份,只搭一腔:“可见这太鸣珠虽有灵气,但并非祥物,留在后夏也是无益,伯甫王何不成人之美,将之完璧归赵,自此南冥北冥甚至汜国,自当承陛下一份友善情谊。” 西侯羽这一句话便是一石二鸟之计,一面为御静讨珠,一面将南冥北冥和汜国捆绑在一起,尽管三国之间并没有实际上的联合,也在一定程度上威慑全场,一鸣惊人。辛夷伯甫思忖当时,一阵悦耳的笛声从空中渐落。 众人抬头望时,一青龙面盔的少年和一玄武面盔的少女,分立风云殿两侧殿宇的屋顶上,衣袂飘飘。看似只有叶宿和箴漓二人,但如铁索般刚硬的戾气已将整个风云殿都笼罩起来,小白嘴角微微勾起,想必又能见到他那顽皮的师弟了。 果不其然,高空中蓦地勾勒出一玉面紫衣的少年来,并且眨眼间落在地上,瞬时欺近伯甫王眼前。 如此疾速狠戾的身形移换,惊得伯甫王等人一阵哆嗦:“你是何人!” 除了御静和小白等人,在场的也就只有辛夷缪和迹玥知道他们的身份。因而辛夷缪说道:“这位恐怕就是雪域广林圣宫的少宫主了,而那两位定是青龙维主和广林圣宫的圣女。” 这话倒勾起莫野的兴趣,这王宫也只有他现在还存留稍许冷静。他移步到辛夷缪面前,道:“星旗教,缪辛。” 说话间,宫廷侍卫迅速涌进风云殿,保护伯甫王和后夏百官。此时,一团一团的墨似乎在人群间点染,原是叶宿和箴漓率领众影卫随在莫野身后,鬼魅的魔气使得众人无法靠近分毫。 广林鬼魅的魔气压着整个风云殿。后夏群臣从未见过如此阵仗,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的魔教,现下就如此泰然地出现在后夏王宫,早吓得魂飞魄散。莫野冷笑道:“交出太鸣阴珠,本宫许尔等平安。” “少……少宫主有所不知,皇爷爷方才将一对太鸣珠赠予了北冥国御静公主。”方才呈上太鸣阳珠的宫人,忙在伯甫王的示意下,将太鸣阳珠呈给御静,辛夷绍忙接着说道,“这是太鸣阳珠,太鸣阴珠已在御静公主手里。” 莫野眉眼微敛,一挥袖,便将辛夷绍震了老远。 “好歹北冥与圣宫是邻居,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地抢我们的东西,真是太不近人情。”箴漓温柔的话语里似藏着寒刀霜剑。 “如今,鬼也敢在太阳底下撒野了不成!”御静亲自接下太鸣阳珠,将二珠携入怀中,对着莫野嫣然一笑。 箴漓终是没忍住,可能让她动杀意的不是御静调侃式的言语,而是她那能挑动莫野神情变化的笑容真是让人嫉妒。众目睽睽之下,箴漓明目张胆地去抢夺御静怀中的太鸣珠。圣女动了手,众影卫也如团团黑烟,一股脑欺近御静。 御静在小白的帮助下,不一会儿便从黑烟的漩涡中逃脱出来。箴漓随即率人冲了出去。小白又与莫野缠斗起来,莫野的影卫,比如南歌和碧落,不知该不该帮着少宫主对小白下手,毕竟少宫主也没有对小白下死手,两人更多像是在切磋武艺。他们就这样半打半玩地消失在宫廷之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缪公子,再会 风云殿上顿时一片乌七八糟。叶宿抬眼向人群后的伯甫王望去,残冷的眼神几乎化成一弯利刃。八年前,就是这个是非不分的昏君,听信谗言,纵着他人屠了公羊氏满门。他疾速冲进,一手掐住伯甫王的脖颈。 “住手!”辛夷缪忙扑上去,意图挡住叶宿,谁知他某一瞬竟看见了叶宿脖子后乌发下的梅花印记。辛夷缪记得自己大约五岁时,公羊府的嫡长子办满月宴,他随父王和母后前去拜贺,众人皆去前庭喝酒,他偷偷跑到内室逗孩子玩,发现他的脖子后面偏左的地方有一个梅花形的胎记。叶宿与公羊大夫的嫡长子的年龄相仿,难不成这个人竟是公羊大夫的遗孤? “叶公子,皇爷爷乃一国之君,你若是伤他分毫,九州各国王孙贵胄和英雄好汉必定盟而以贵教为敌,即便你不怕一个后夏,难道也不忌惮天下臣民群起而攻之!”辛夷缪说话间,悄悄将一枚公羊府的令牌做暗器,投给叶宿。 叶宿手心一触,便知何物,只阴冷丢下了一句:“缪公子,再会。”太鸣珠已不在王宫,叶宿也无心多留,便撤出了所有鬼魅。 一场惊心动魄的抢夺,伯甫王受了很大的惊吓,当即回寝宫休息。辛夷缪也带着迹玥回到孟王府。 孟王的怒火一刻也压抑不得,怒气冲冲地回到王府,即刻命人召来王妃。 “缪儿与涂音郡主的事,是你的主意?” “后夏与涂音再次联姻,是陛下的旨意。”孟王妃并不理会孟王的怒意。 话虽如此说,但孟王知道涂音国的二公子映白根本没有子女,这无端冒出的迹玥郡主,定是他的王妃所安排的人。 “你明知孟王府与丞相府有婚约,竟还让缪儿公然请父王为他跟涂音郡主赐婚,破坏了本王的计划不说,还毁了我孟王府的声誉。” “孟王府的声誉?与我何干!”孟王妃柔弱的声音中充斥着寂冷无情。 “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孟王府的王妃!”孟王竟一把将孟王妃拉扯在地。 这时,辛夷缪恰巧携迹玥前来请安,谁知迹玥自来见不惯恃强凌弱之人,随手拈了支发钗就射向孟王的脚下。 “恶徒!休要欺负王妃!” 簪子刺在地板上的声音很脆,吓得孟王打了个趔趄,大声喊道:“反了反了!给本王抓起来!快抓起来!” 孟王的护卫立刻与迹玥打斗起来。 辛夷缪本想出手,但看了看被摔在地上的母妃,忍着极大的怒气,向孟王道:“迹玥未见过父王才一时鲁莽,请父王恕罪。” “这江湖野性的村女就是涂音郡主?你竟然为了这么一个货色违背与丞相府的婚约,违背父亲的旨意,我打死你这个不忠不孝,无情无义的逆子!”孟王抽出腰间的佩剑便向辛夷缪刺去。 “王爷,不要!”眼看着孟王的剑即将刺在辛夷缪的身上,王妃忙扑上来保护辛夷缪。 孟王一脚踢开孟王妃,道:“你我早有约法三章,彼此互不干涉,但你一步步阻碍本王的计划,那就休怪本王翻脸无情。” 他重又将剑架在辛夷缪的脖子上,逼迫道:“如果你按约娶了相府千金,本王还会留你母妃一命,如若坏了本王的好事,本王一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辛夷缪心中冰到零点,他的父王为了权利,为了南冥那个女人,甚至不惜杀了他的母妃,看来实在没有回环的余地了,他绝不能再对眼前这个陌生的父亲有一丝期待。他缓缓抬了抬身子,装出一副恐惧的样子,道:“父王,儿臣之所以请求皇爷爷赐婚,着实是为了王府,为了父王的大业,绝不敢谋私。” “哦?”孟王迟疑。 孟王禀退了众人,才命他回话。 “父王与其想要联合箴党,来对付大皇兄,不如任由鹬蚌相争,我们只需隔岸观火,最后再渔翁得利。” “何出此言?” “儿臣隐于星旗教一年有余,虽未查明八年前公羊府灭门的幕后主谋,但也有了些蛛丝马迹。前不久在冰灵谷举行的武林盛会,儿臣遇见了一位长得与相府千金一模一样的女子,听教中弟子说她是广林鬼魅的圣女,玄武七宿的维主。” “你是说丞相府的千金是魔宫的圣女?”辛夷孟猛地一惊,“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是箴丞相害了公羊氏?” “虽然儿臣不确定魔宫的圣女是不是相府的千金,但是这足以说明丞相府与广林鬼魅有着某种关联。若事实果真如儿臣推测,那丞相府就大祸将至了。” “祸从何来?” “公羊府当年惨遭灭门,但公羊大夫的嫡长子尚在人间,他一旦查明是箴丞相杀害了他全家,定会倾尽全力去复仇,我们又何必淌这浑水呢。” “你如何确定公羊大夫的遗子能报的了这灭族之仇呢?”辛夷孟满腹怀疑地审视着辛夷缪,他竟将如此重要的消息没有通报,那他是不是还有其他事瞒着他。 辛夷缪并未打算将叶宿是公羊氏遗孤的事告诉孟王,他伏在地上,道:“儿臣自是不知他能否报仇,但广林鬼魅不通人性,对它有用则用,无用则杀。我们有通天大道,何必棋走险招。 箴陆两党此消彼长,分庭抗礼多年,正是因为皇爷爷善用制衡之术,方使王权永固。党争之力不可倚,所以儿臣才让母妃设法与涂音联姻,来抵抗大皇兄的权势。而大皇兄倚仗陆党,早已成为皇爷爷棋盘上的棋子,下棋人都算不上,何谈输赢。” 辛夷缪知道,此番论说虽然能解孟王之忧自己之困,但也会更大地引起孟王的质疑。孟王定然不会允许又这么聪明的皇子在身边,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他已看清他父王的本质,也不必再掩藏,终有一日他会站在高处,俯视孟王。 “本王姑且饶恕你这次的莽撞,你立刻去查丞相府与广林鬼魅有何关联,挑起箴陆两党的纷争。” 辛夷缪授命而去,赶到王妃的寝宫。隔着窗户,听见迹玥抽泣的声音:“孟王与王妃成婚二十一载,竟然对王妃母子如此薄情寡义,真不知王妃是受了多大的煎熬才忍到现在。”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使命,孩子,不必悲伤。” 辛夷缪方才紧绷的面孔上松弛了一抹笑容,迹玥真是个善良单纯的姑娘,余生若有她相伴,也没什么痛苦了。 “娘,他不会再来找您麻烦了,您就安心养伤。” “迹玥是个好孩子,以后要好好待她。”王妃命侍女将自己的首饰盒拿来,取出一支玉镯,给迹玥戴上,“这是涂音雪玉,我出嫁的时候缪儿的外祖母给我的,现在我再把它送给你,希望它保佑迹玥一生平安快乐。” 迹玥与辛夷缪本来是契约关系,实在不好收下这份重礼,但王妃温暖柔情的母爱又让她推辞不得,她只好任由王妃先给她戴上玉镯,决定事后再还给辛夷缪。 出了王府,似是逃脱了牢笼,辛夷缪和迹玥两人又策马悠悠在山林原野。 “你父王没为难你吧?”迹玥问道。 辛夷缪的确有些忧愁有些痛心,他原来只是自己父亲的一个爪牙而已。为了母妃,他一定要冲破孟王府的禁锢,做人上之人,自己的命运才不会为别人所支配。但是,斜阳余晖中,迹玥那恬静的面庞,担忧的神情,让他孤寂的心产生了依赖的感觉。他勾起一抹微笑,道:“没有,只是差遣我为他做些事。” “你家可真算得上龙潭虎穴了。”迹玥又想起箴沛——箴丞相没有儿子,陪在身边的只有一个女儿箴沛。丞相培养她从小观演六艺,熟参谋略,在争权夺势的漩涡中长大,没有一日是松快的。如果有一天,沛儿能放下这一切,她能定带她去最美丽的地方过最自在的生活。 “对了,现在事也了了,这个玉镯子还给你吧。”迹玥说着要退下手腕上的玉镯。 辛夷缪一把挡住了她的动作,笑道:“这是我母妃送给你的礼物,你就收着吧,算作是你陪我演一场戏的谢礼。” “也罢。这个镯子既是涂音稀罕玉石所打磨,肯定价值不菲。”迹玥笑着策马而去。 辛夷缪也连忙追上喊道:“喂,那可是我母妃的嫁妆,你不能轻易当了!” 辛夷缪与迹玥分开后,便回了星旗教下的青翼堂。 青翼堂副堂主周柯人与广林鬼魅曾有所交往,辛夷缪当晚便约他到天下第一楼喝酒。 “周某有眼无珠,竟未曾发觉缪公子是当朝陛下的二皇孙。”周柯人进了厢房后,忙拜向辛夷缪。 “周先生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屈居在青翼堂真是大材小用。” “哪里,周某如果足够聪慧,怎生到现在才知晓公子的身份。”周柯人迟疑稍许,问道:“不知缪公子今日唤周某来,有何要事?”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与先生送上一桩买卖。” “哦?”周柯人望着从容饮酒的辛夷缪,心下迟疑,“什么买卖?” 辛夷缪将一盒黄金推向周柯人,道:“小王隐于江湖,是为王府寻找能人志士,效力王朝。周先生,星旗教虽是中原最大的教派,但毕竟是江湖流派,漂泊不定,不知先生可愿与小王一起,效力朝廷?” “这……” 见周柯人有所迟疑,辛夷缪继续说道:“小王担保,如若先生肯屈尊入幕王府,日后荣华富贵定是享用不尽。” 跑江湖的,居所不定,辗转流离,而且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周柯人如今已是不惑之年,也十分想要安定的日子。他听见辛夷缪对自己青眼有加,颇为动心,忙跪下道:“承蒙公子厚爱,能入盟公子麾下,是周某的福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对她死心 亥时已过,夜色深沉,独天下第一楼熙熙攘攘,灯火通明。辛夷缪正在房中听曲,忽的一团黑影由窗而入。 辛夷缪静静抿了一口酒,冷笑道:“叶维主,小王以恭候多时了。” 叶宿径直将冰魔剑横在辛夷缪眼前,阴冷地问道:“隐于星旗教,赴虹渊之约,有何目的?” “奉命探查八年前杀害枢密丞御史卿大夫公羊彻的凶手。”叶宿面色瞬时变得阴寒,辛夷缪继续说道:“本王五岁时,公羊府为嫡长子办满月宴,本王随父王和母后前去拜贺,本王当时年幼顽皮,偷偷跑到内室逗孩子玩,发现他的脖子后面偏左的地方有一个梅花形的胎记。而前几日在皇爷爷寿宴,本王恰巧看见公子的脖子后面同样的地方也有一个梅花印迹,敢问叶维主,这是巧合,还是——你就是公羊大夫的嫡长子?” “凶手是谁?” “本王探查一年半载,现已有些眉目,但不甚确定,遂借公子之力,乞望后夏冤死朝臣疑案能水落石出。” “此话怎讲?” 辛夷缪将自己一半的计划讲于叶宿,叶宿神情不定,但为了查明暗害公羊府的凶手,他不得不先忍下自己的儿女私情。 迹玥回到沛玥小筑,这里已变成一片焦土。她心想,箴沛肯定知道了辛夷缪请求伯甫王赐婚的消息,这才一怒之下将沛玥小筑烧了个精光。 下午刚经过阵雨洗涤,虽是炎夏,这夜风也有些微凉。素心宫的窗户忽的透出一个缝隙,一阵凉风侵袭而入。 迹玥蹑手蹑脚地伏在箴沛的床帏外,想起她与箴沛间的种种,不禁潸然泪下。 “谁?”原来箴沛心思忧愁,难以入眠,便伏案饮酒。蓦然,她感觉到一个人影跃窗而入——以前,迹玥总是习惯从她卧室的窗户飞进来。嗯,她的轻功很好。 “小姐。”迹玥忙过去扶住箴沛因酒醉而软糯的身子,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箴沛。 “是你。”箴沛眼中沁着泪,言语破碎,“我遍寻不到你,原来你作了涂音的郡主。为了不让我嫁人,就去替我嫁人,你真是舍己为人啊女飞侠!” “沛儿,我没有。” “没有?难道你没作那劳什子的郡主,被赐婚的不是你和辛夷缪吗!”箴沛冷笑道。 迹玥有口难辩,只得先扶箴沛去休息,说待她清醒了再好好解释。 翌日清晨,箴沛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就发现迹玥躺在她的身侧,她便单手撑着脑袋微微笑着观摩她的睡颜。 迹玥逐渐转醒,一睁眼便见箴沛在仔细凝视着她,言语竟有点结巴:“呃……小姐,我喉咙有点干,我去……”喝口水! 箴沛纤纤玉手按住她将起的身子,朝帘外命道:“接蓝,奉杯茶来。” “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怎么就成了涂音的郡主了,还抢了我的未婚夫?”箴沛声音按耐着戏谑,十分冰冷锐利。 “那个……小姐,我……我还不是不想让你嫁人,才出此下策嘛。”迹玥饮了口茶,道,“那个辛夷缪不满孟王把他当作争夺权势的工具,才跟着他爹对着干的,不过他爹真不是个好东西,总是对他们母子喊打喊杀的!” “那是人家家事。”箴沛冷笑道。 迹玥见箴沛神色稍有缓解,继续说道:“他答应我,事后制造个机会让‘郡主’假死,我就可以离开孟王府了。” “原来是这样。”箴沛捏了捏迹玥白里透红的小脸蛋笑道。 二人洗漱时,接蓝拿了封信进来,道:“缪公子的派人送给迹玥姑娘的信。” “他怎么会给我送信!”迹玥瞟了眼箴沛,见她对镜梳妆,神情不改。她拆开一看,上面写着:碧湖茶社,有要事相商。 箴沛看她表情怪异,道:“怎么了?” “没事。”迹玥赶忙将信藏起来。 “去吧。”箴沛莞尔一笑,“记得酉时前回来,我等你一起用膳。” “嗯。” 今日微雨,辛夷缪身着碧色锦衣,失神般地饮茶,愁眉难掩。他望着登楼而上的红衣女子,礼貌性地浅笑相迎。 “怎么也没撑把伞?”辛夷缪从怀中取出一只手帕,为迹玥掠了掠脸上的雨珠。 “我们江湖中人,风里来雨里去的,这点小雨不算什么!”迹玥笑着捧起茶,“才分开不久,找我什么事啊,是不是想到让我假死的办法了?” 辛夷缪笑容一顿,道:“玥儿,你笑起来真好看。” “胡说什么呢登徒子!”迹玥拿起未出鞘的剑抵住辛夷缪的胸膛。 “瞧你这麻辣劲儿!”辛夷缪任她剑指着自己,笑道,“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都城外的云家客栈,那天你去盗虹渊之宴的请帖。” 迹玥收了剑,冷冷道:“对了,那时候你说有重要的事问我,说吧!” “这些琐事,我已有了答案。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辛夷缪收敛了方才的浪荡,瞬时认真谨慎起来,“你可听说过八年前枢密院御史卿大夫公羊彻一家被害的事情?” “原来是你在暗中调查这个案子。” 迹玥能这番说,那表示公羊彻被杀与丞相府必有关联。对不起,迹玥,我必须这么做,才能查清这件事。“后夏朝臣陆续被害,我也是奉命行事。” 辛夷缪一把抓住迹玥的手,道:“玥儿,丞相府大祸临头,你就不要再想着她了。” “什么意思!”迹玥虽对箴沛的事不是全部了解,但她独独清楚这件事,知道是箴是仪除了公羊彻。如今辛夷缪又将这件事重新提出来,她顿时紧张不已。 迹玥的反映让辛夷缪足够确定,箴是仪果真是杀害公羊彻的凶手,这一点亦足够与叶宿来做比生意。除此之外,他的确还有其他的想法:“公羊彻遭难之后,命人将其嫡长子保护起来,几经流离,做了鬼魅,现如今他已是广林鬼魅的青龙维主。纸包不住火,魔教圣女与相府千金同样的容貌就是明显的导火索,若他一旦发现当年暗害自己的家族凶手是箴丞相,你觉得箴氏一族,逃得过广林鬼魅的刽子手吗?” “什么?”迹玥万分惊诧,“你说广林鬼魅的青龙维主,叶宿,是公羊氏遗孤?” 迹玥拿起剑,起身要走。辛夷缪即刻拦住她,道:“我知道你想将此事告知箴沛,但即便她知道了又如何,箴府的劫难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如果你愿意,我会帮你救箴沛躲过此劫。” 迹玥又回身坐下,道:“如何救?” “让她对你死心,远嫁他国。” 且说那日莫野和箴漓追着太鸣珠朝北而去,箴漓收到叶宿发出的联络信号,便先行撤退。小白和御静与莫野和他的五个暗卫打了三天三夜,到了北方玄武维域。 “你们都追了三天三夜了,难道不累也不饿不渴吗?”御静笑道。 不等莫野回应,小白忙说:“公主,你多担待片刻,我去去就来。”原来这小白,一听御静提醒,忙调息召唤飞禽走兽,猴子送果,黑熊捧蜜,更有仙鹤衔了居士的酒葫芦纷纷而来。小白将食物置于花藤之上,推于莫野的血引剑上。谁知这血引只挑了酒葫芦,莫野接招瞬间葫芦滑入手中,当即饮了一口。藻雪疏月几人见状,也暂收招式,拿了果子来吃。 御静笑道:“小白师兄果然是心疼你的小师弟。” 小白浅浅一笑,道:“公主尝尝这蜂蜜,莫野小时候最喜欢这甜甜的味道。” 莫野冷冰冰地饮酒,并不理会他们,似乎他们所谈论的人并不是自己。 小白将果子拌了蜂蜜,用荷叶捧着递给莫野,道:“师弟,给。” 莫野不屑一顾,想要推翻“荷碗”,小白从容不迫的发力稳住,莫野抵挡不住才撇过有些不好意思的脸庞,信手拿着吃了一口,然后表情就变得很滑稽:哎,的确很好吃,好甜! 御静道:“少宫主,我知道你们圣宫的规矩,如若不能完成任务,就死路一条。但是我御静把话放这了,太鸣二珠绝不能落在毕玺的手中,所以……你还不如不跟我抢这珠子了,带着疏月他们跟我回北冥,我上禀母亲让你给我当驸马,保你们性命无虞。” 小白显然把这话当真了,关切地问道:“公主此话当真?” “小白师兄,御静乃堂堂一国公主,怎么会言而无信。” “如此,也是莫野的福气。”小白煞有介事地感叹道。 “你这女人——话太多!”莫野却不甚自在,只见他将血引剑掷向御静,桃花木剑“嗖”一下抵挡在前,两支神剑斗了起来。 “哎,你这血引是不是喝多了,怎么飘忽不定的。”御静笑道。 御静的调侃成功挑起了莫野的羞愧和怒气,他佯装着平静自若地冷笑道:“什么战神公主,本宫看不过是个山野村姑罢了。圣宫对太鸣珠势在必得,本宫劝你最好早点将东西交出来,还不至于鱼死网破。” “莫野不必担心,无论如何,师兄总会护你周全,御静公主是窈窕佳人,你若能娶她为妻,想必师兄也不必太过担心你的后半生。”任凭莫野和御静斗法,小白只和疏月等五个影卫饮食吃酒。 忽的莫野引剑夺过小白唇边的果酒,调笑道:“你要是担心本宫的后半生,就亲来跟着本宫,何必嘱咐他人。你若是女子,本宫定只娶你一人为妻。” 呃,这个……氛围顿时有点尴尬,疏月和幻墨他们不禁汗颜:少宫主,咱能不能矜持一点,这也太浪荡不羁了。 御静笑道:“不要说小白师兄是男子,就算他是女子,你也没什么希望。” 小白向来超脱,不理俗世,偏生被莫野和御静两人此番调戏,心里早激起波澜。不等他解释,莫野比方才更加严肃地出招,声音冷冽:“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御静公主忽的拜在小白面前,英气的面庞多了几分娇羞,只听她发誓道,“小白师兄见证,我御静愿与凤莫野携手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御静字字诚恳,除了莫野,藻雪他们五个也为之感动。他们生活在没有光的世界,却渴望着光明。他们是从寒冷的黑夜中爬出来的人,孤独地像一只没有影子的鬼,不知道如何去坚持人类的法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孝顺 我是从寒冷的黑夜中爬出来的人。 孤独地像一只没有的影子的鬼。 我多么想撇下这孤寂与荒冷。 在阳光下自由地阔步独行。 自从在天池第一次见到御静,一种撞击神经的触感随着御静的容颜渗入莫野的骨髓血液。那个被称为“战神”的公主,像天神一样操控着他的情感。 喜欢她“劫”自己的色,喜欢她陪自己醉酒于桃林,喜欢她与自己战于崖峰,喜欢她倚着自己的肩膀看日出,喜欢她大方舒朗的笑,喜欢她活泼可爱的小调皮,喜欢她英气坦荡的剑招,喜欢她温柔恭雅的善良……喜欢她的一切一切是从遇见她第一眼开始。 他是广林鬼域修为最高的魅,他是眼瞳会化为利器的天才杀手,他本以为自己喜欢就会将她强留在紫霄崖,但当同伴们追杀她的时候,心中竟会担心她,希望她快点脱离危险。他忽然怕别人发现他内心的情感,而对她不利,竟将这一切都深深隐藏着。听见她说“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不离不弃”,莫野竟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念头:他会不会为了这个女子,而有一天背叛王父? “这太鸣二珠,是开启天卦的关键之物。而天卦一旦开启,将阴阳颠倒,妖魔横行,天下将倾,混沌不堪。”御静道,“所以,这两个珠子不能落在毕玺王的手里。” “天卦?”小白不解。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大祭师和母亲说起过,想必除了毕玺王,就只有大祭师知道其中的机缘了。” 就在此时,树林中忽然从天而降一个披着玄色斗篷的金色面盔人,笑得慎人:“好个大言不惭的女娃娃。” 莫野和影卫忙跪地道:“属下参见王父。” “莫野,你真是不负本座所望!”金面人笑道,“起来吧,孩子,找到太鸣二珠着实不易,王父特来接你回宫。” 金面人只稍一运气,将御静和小白禁锢住。再见他轻勾手指,御静腰间的锦袋,便到了他的手中。 小白化魔为影,冲破了毕玺的禁锢,追问道:“前辈既得了珠子,可否将莫野留下!” 金面人脚步一顿,面具下的笑颇有些不屑一顾。 “莫野是在下的小师弟,八年前,在下中了毒,是小师弟用自己为在下换了解药,如今,我既已找到了他,断然不会让他继续在外流离,小白愿一命换一命,请你放了我师弟。”小白道。 金面人心中冷冷一笑:白泽,你到了凡间还是这么爱管我魔界的闲事,那就休怪本座不客气了。倏而,地上的石头纷纷凝聚,朝小白袭击而去。 小白忙以叶为利刃,穿破碎石,与金面人过起招数。小白和御静加起来,可以抵挡金面人些许时间,但终究无法占得上风。 “本座知晓你二人的身份,看在尊驾的份上,尚且留你们一命。”金面人一掌重伤两人后,冷冷抛下句话,便携莫野等人消失在丛林深处。 “公主,你感觉如何?”小白修炼的《无形谟》本就以化息为主,中了毕玺王的魔掌之后,片刻就恢复七八,而御静自为莫野驱蛊又身经流云一战后,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伤了元气。中了毕玺王一掌后,御静顿时晕了过去,小白输了她许多灵力,她才悠悠转醒。 “无碍。”御静公主道,“小白师兄,仅凭你我二人之力,是不能救莫野脱离魔宫的。” “那毕玺王修为深厚,恐怕唯有师父尚可一敌。”小白道。 “小白师兄,莫野现在是魔宫的少宫主,暂时应该也不会有危险。后夏君王的寿宴被广林鬼魅搞得乱七八糟,也不知后夏朝中和各国使者现在情况如何,所以我们兵分两路,我先回北冥向母亲禀报太鸣珠的消息,再暗中上紫霄崖查探消息。” “我往驿馆看看灵阳和羽儿。”小白接道。他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公主,你的伤可不是小事,切不可大意。” “嗯。”御静点了点头。 小白再次回到驿馆,除了汜国和南冥,各国使者都已经平安拜别。这里也已不是三天前的混乱,竟张灯结彩地在准备一场婚礼。是了,是那皇孙公子缪和涂音郡主的婚礼。 “王兄,幸好你没事。”南冥新王凤昭道,“我已告书伯甫王,准备回都。而且这一次,我要接你们一起回去,至于公孙荻将军的墓,我已命人迁回国都,葬于公孙氏的陵园。” 看着凤栖台收拾的齐整,小白叹了句:“十年了,也该回去了。” 苌衍等人都眼含泪花,激动不已。井语海这等汉子,也忍不住抹了滴泪:“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们终于能重回故土了!” 小白也想念垂云峰,想念巫祭宫,只是他知道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听御静公主说,师父和师兄们现在在蜀中,他何不先上蜀中去找师父,请求师父救回莫野。 “新王,太傅,八年前本宫的小师弟为了救本宫,而被广林鬼魅抓去,前些日子本宫才发现师弟尚在人世,所以本宫就不同你们一道回南冥了,本宫要找回小师弟,方才安妥。” 小白的请求没人能拒绝,凤昭只得道:“王兄,你是自由而生的性子,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昭一定在南冥为你辟一片安宁。” 自从伯甫王六十寿诞宴会上受了惊,便一病不起,皇子皇孙本该轮流伺候一旁。但后夏的王孙贵胄和文武百官却已形成势如水火的两党,经营了许久的大网或许在这几日就能收网。唯有辛夷缪,时刻守在伯甫王床前,寸步不离的伺候着。 在确定伯甫王能听见的屏风外,御医说:“陛下的病来的突然,多半是受了惊,虽药石可济,但宫中若是添桩喜事,冲冲魔气,对陛下的病情会大有益处。” 辛夷缪便请奏,提前完婚。伯甫王深感辛夷缪的孝顺,下令宫中各部各司为二皇孙即刻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 南方的暑天总是连绵不断的雨,虽才酉时,天色已暗。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辛夷缪此刻在书房安之若素的品茶,读书,他似乎更像是在等一个人。 终于,一团黑影随风没入孟王府。 “你要的东西,本维主亲自给你送来了。”叶宿冷笑道,“祝你明天能顺利完婚。” “叶维主从雨中来,衣衫却未湿分毫,真是好功夫。”辛夷缪接过信,笑道,“多谢叶维主,希望你也能早日遇到心仪之人。” 叶宿离去之后,辛夷缪命连青准备马车,进宫侍奉。 伯甫王的精神好了很多,跟辛夷缪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缪儿,你明天就大婚了,今日就不必侍奉皇爷爷了。” “皇爷爷,自有宫里的人和母妃在操持,也不必孙儿过问,现在最重要的是您的龙体。”辛夷缪边说边去关了窗户,“阴雨连绵,风大潮湿,这窗户不能开太长时间。” “诺。” 辛夷伯甫笑得慈祥:“是孤让他们开的,闷了这几日,想透透气。” “皇爷爷,等您龙体完好地恢复了,孙儿陪您去冰灵谷吸吸灵气。” “冰灵谷?听说那里有很多凶猛的飞禽走兽,甚至有毒蛇毒虫,进去的人鲜少有出来的。”伯甫王道。 “正是因为那里集天地精华,十分有灵气,因而动物也很多。其实冰灵谷也没传闻中那般艰险,前不久江湖人士还在那里举行了一场武林盛会。况且我后夏能人志士层出不穷,孙儿到时找一些修为高的江湖朋友,给您做侍卫。” “还是缪儿用心。”伯甫王冷冷一笑道,“你父王都不如你有孝心。” “父王和大皇兄们能为皇爷爷在朝中效力,孙儿常在江湖浪荡,没能尽到身为皇孙的职责,还请皇爷爷宽恕孙儿。” 伯甫王拉着辛夷缪的手,在床榻边坐下,语重心长道:“缪儿啊,望你能永怀一颗赤子之心。” “嗯。” 伯甫王近看,才发现辛夷缪额头上冒有虚汗,神情紧张,便问道:“缪儿,怎么如此紧张?” 辛夷缪忙退后跪下,叩头在地:“皇爷爷,孙儿有一事,思来想去,如果再不告知给皇爷爷,就是不忠不孝,但又怕皇爷爷的病情……” “缪儿别怕,你先起来,有什么事皇爷爷给你做主。” 辛夷缪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呈给伯甫王,道:“孙儿想寻求一种能延年益寿的古方进献给皇爷爷,所以一有空闲便去翻找医书。这几日父王早出晚归,孙儿也见不上面,便未经父王允许便在父王的书房去找书,谁知竟发现了这个。” 伯甫王打开密函一看,怒气上涌:“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这是父王安插在大皇兄身边的亲信送来的密函,孙儿无意间看到‘汜国’二字,不由地抽出来看了一眼,谁知竟是这番言语。” 伯甫王道:“绍儿竟然为了阻止孟王府和涂音的联姻,在西境勾引汜国引起骚乱,他这么做是想削弱孟王府的势力扩张,另一方面积累自己的勋功。” “皇爷爷,孙儿并未想过什么权势,只想侍奉皇爷爷龙体康健了,再去江湖自由自在行侠仗义。”辛夷缪急忙回道。 “皇爷爷知道缪儿孝顺。”伯甫王扶起辛夷缪,道,“孟王竟然勾结南冥,来对付自己的亲侄子,实在是有辱人伦,缪儿为了后夏江山而大义灭亲,这样的正直和勇敢值得嘉奖。” “孙儿婚宴是小事,皇爷爷的龙体和后夏的江山社稷才是顶天的大事,孙儿不敢私藏祸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拿人骨命,替人抢亲 雨声逐渐密集,忽然一声雷响,从狂风冲开的窗户传进来,忙有宫人进来关窗。继而,又有宫人来报:“御史中丞陆大人求见。” “宣。” 辛夷缪见状忙要回避,伯甫王拉了他一把,道:“不必去里间,在屏风后待命。是人是鬼,或见分晓。” “陆大人深夜进宫,有何要事?” 陆宥神情紧张,跪拜在地:“启禀陛下,西境战事吃紧,几经遭伏,后皇长孙查明军中暗藏细作,这细作言语透着南冥国的口音,但却从他身上搜到了与孟王的通信,足以证明,孟王望借助南冥和涂音的势力,来谋权篡位。” “大胆!” “天子当前,陆宥绝不敢胡言乱语,这是孟王写于南冥冉太后的密谋信。不除孟王一党,江山不复,社稷不安啊陛下!”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就在当时,又有宫人禀报:“太尉端木大人求见。” “宣。”伯甫王看似有点焦躁。 端木询是后夏两朝老臣,已上了年纪,只见他将拐杖放在一旁,缓缓跪下道:“启禀陛下,探子来报,汜国侵犯我后夏西境,酉时三刻已破了台城。陛下龙体抱恙数日,臣不得打扰,但若遗误军机,三日之后,恐怕西郡六城不保。因此,臣只好去向孟王借兵。可孟王只有护府侍卫百号人,他不得已向南冥借兵,现下孟王已赶赴尹城,支援皇长孙。一切罪责,臣愿替孟王承担。” “哼哼,端木大人说的跟花儿一样。依后夏律法,外国不得干政。况且,十一皇子驻守在北郡,距离西郡更近,端木大人为何不向十一皇子请兵!”陆宥奏请道,“端木大人根本就是强词夺理,先发制人,孟王勾结南冥证据确凿,是如何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陆大人,汜国为何会忽然犯境,你怕是心里比谁都清楚。”端木询缓缓提身,对着陆宥道。 伯甫王冷冷一笑:“数日不朝,你们竟已势如水火。罢了,不必再争了,你们且先退下,孤该服药了。” 端木询与陆宥退下之后,伯甫王不禁叹道:“江山社稷之颠覆,必先祸起阋墙。” “皇爷爷,万事皆有化解之缘法,您不必过于忧心,养好龙体最为重要。”辛夷缪上前搀扶住颤巍巍的伯甫王,佯装着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况且汜国公子羽尚在王宫,皇爷爷还是有把柄在手中的。” 伯甫王身子一顿,道:“你是说,以西侯羽为人质,来要挟汜国退兵?” “孙儿没有经国大略,不懂军政之务,但若是能不起硝烟就能化解的矛盾,何不求个‘和’字呢。” “缪儿何意?” “联姻。” 伯甫王倏而眉眼开怀,笑道:“妙哉!只是你的姑姑们皆已婚配,你的王姐王妹们年纪尚小,并没有合适的人选。” “并不一定要王室血脉,皇爷爷可在百官中择一适嫁且身份尊贵的小姐,封为公主或郡主,代表后夏与汜国结秦晋之好,暂缓西境燃眉之急。” 伯甫王思忖着点点头,道:“听说丞相府的千金乖巧伶俐,今年已芳龄十六,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迹玥离去那天,箴沛一直在等她回来用膳,但她并没有回来。迹玥和辛夷缪大婚的消息一传出去,箴沛最先乱了阵脚。 这种明面上改变不了的事情,箴沛没有办法求助父亲,她第二次踏进天下第一楼。 月姬夫人讶异箴沛对她提出的请求,她竟然问自己借人去抢亲。月姬夫人慎白的面色上又添了几分忧愁:“沛儿,我早就说过,你们此生有缘无份。你就放下心中的执念,对你对她都好。” “月姬夫人,我是来跟你做生意的,并不是来听你讲什么大道理。”虽然箴沛与箴漓有着相同的模样,但气质却大相径庭。她擅兵法,懂奇谋,却不会武功,举止典雅却刚烈决绝。就在此时,叶宿闯进西厢,道:“月姬夫人,有生意为何不做?二珠已得,王父命我等尽快找齐各宿各位的鬼骨,本维主正愁不知从何下手,赶巧您这有送上门的,何乐而不为啊!” 叶宿瞥了一眼箴沛,内心惊呼:怎么可能!漓儿明明在湖心亭抚琴观舞! 到底是从修罗场出来的人,有着敏锐而强大洞察力,从她的穿着打扮和举止谈吐,尤其是那静如止水的眼神,让他感到十分陌生。 他试探性地说了句:“抢亲吗?本维主愿意亲自为你走一趟。” 月姬夫人赶忙回道:“叶维主事务繁忙,这点小事就不劳烦您大驾了,老身自会处理。” 月姬夫人如此维护她,她又与漓儿长相相同,想必她就是相府小姐箴沛了。看来辛夷缪所说不假,漓儿和箴沛的确是月姬夫人和箴是仪所生的双生花。公羊氏一族,是广林鬼魅的手法,那个时候后夏能接触到广林鬼魅的人都有可能是屠害自己全家的幕后凶手,箴是仪,算一个。想及此,叶宿心中充满了杀意。但他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箴是仪就是凶手。他缓和神情,冷笑道:“青龙维域内,没有我叶宿插手不了的事。” “如此,多谢叶维主。”箴沛不顾月姬夫人的担忧,甩袖而去。 尽管阴雨不断,辛夷缪和迹玥的婚礼仍按时举行。群臣们表面都看似相安无事,实则心急如焚。任凭皇长孙辛夷绍再如何阻拦,后夏与涂音的联姻并未取消。而且,伯甫王以公子缪大婚为由,召回辛夷孟和辛夷绍。 皇家嫡孙的婚宴自是声势颇大,文武百官毕至御前,皇帝亲选大臣为其主婚,拜天祭地,各方行礼。箴沛陪着父亲,也侍候在庭。不过,在后夏未出阁的女子,出门总要蒙着面纱的。她亲眼目睹着迹玥盛势婚嫁的一切细节,唢呐锣鼓,嫣红喜字,无一不狠狠刺着她的心脏,紧紧揪着她的呼吸。 礼仪结束约莫已过酉时,伯甫王群宴宾客,并且敬西侯羽为上宾:“公子羽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不知婚配否?” “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为儿女私情所牵绊,况羽年龄尚小,因而至今并未娶妻。”西侯羽道。 “俗话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相府千金被誉为我后夏第一佳人,值此喜庆之日,孤有意促成公子和箴小姐的一桩美好姻缘,希望能借后夏与汜国的秦晋之好,化两国干戈为玉帛,使两国百姓免遭涂炭,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西侯羽早就接到密报,知晓汜夏西郡之战的玄机,此乃他们后夏内部争斗的计谋而已。汜国何必参入其中,只待他们争个你死我活,不管最后谁夺得君位,对汜国而言都是渔翁得利。只是自己是女儿身,唯恐欺骗了那姑娘。不过,似乎只有两国都答应罢手,才能免除汜国百姓受苦,也只有以后再为那姑娘寻门好亲事罢了。只见风流公子忽而眉头微蹙,忽而又绽开玉扇,彬彬有礼地笑道:“能取后夏第一佳人为妻,是小王的福分。” 伯甫王早与箴是仪商议过此事,尽管箴是仪万般不愿,奈何君王施压,他不得不照做。而箴沛则是像雪上加霜般,如同受一雷击。向来稳重的她,此刻满是惊恐地对箴是仪耳语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沛儿,先应了这桩事,为父事后向你解释。”箴是仪无奈。 “父亲,女儿的终身大事被如此抛来踢去,您可曾想过女儿的感受!”箴沛心中涌出一股辛酸之意。 “沛儿,绍公子不惜挑起西郡战事来斗孟王,这是陛下的权宜之计。”箴是仪神色忽然复杂起来,“你放心,待平息了这场内斗,父亲亲去汜国把你接回来。” 箴沛心中酸涩不堪,仰头又灌了一口酒。难不成自己劫了迹玥,又将她一起带到汜国吗?辛夷缪,平时倒小看了你!只以为你是误生长在王室的江湖流浪客,想不到原来你有这般深不可测的心机。父亲在孟王和公子绍之间徘徊多年,看来这公子缪可能才是最后的赢家。后夏一场夺嫡战不可避免,现下只有先应了和亲之计,避开伤害,日后盘了权势,再回来寻找迹玥。如此一想,迹玥答应嫁给辛夷缪,恐怕也是为了我好。只是她这般付出,实在让人心疼。 前殿宴庆正欢,另一端迹玥在房中静坐床边,也是百般惆怅。辛夷缪说让沛儿远嫁汜国,她这一走,何时才能相见? 忽然一阵黑风刮过,盖头被吹落的瞬间,叶宿已在迹玥面前,并点了她的穴道。 “广林鬼域青龙维主,叶宿?”由于月姬夫人的关系,迹玥对广林鬼域的人和事稍有了解。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些慌张:“你干什么!这里可是孟王府!” “拿人骨命,替人消灾。不,替人抢亲。”叶宿冷冷道。 “何人?沛儿?”迹玥疑惑道。 叶宿不语,只准备携了她离去。恰巧,辛夷缪微醺而至,拦住他们的去路:“放下她!相府千金的骨命,算在本王头上。” “圣宫没这规矩。”叶宿道。 辛夷缪笑地别有深意:“广林鬼域的青龙维主没这规矩,前枢密院御史卿大夫之子公羊宿难道也没这规矩?” 叶宿没回应辛夷缪。 “本王曾答应维主的事,定然不会违誓,也希望您不要为难本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绾斜草 公子缪的婚宴结束,西侯羽回到驿馆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小白早已置了饭菜,斟上清酒。西侯羽的气息一靠近房门,小白轻轻挥手间,那门便打开了。 西侯羽心上一喜,解了外袍,在小白身侧坐下,笑道:“小白?可是在等羽儿?” “我要离开了,特向你来辞行。” 西侯羽身子一顿,不免难过——是啊,明知他终究要走的,却为何仍如此不舍? “离开后夏,你要去找你的小师弟么!” 小白点点头:“嗯。” “小白,你可知汜国在什么地方?”离别后,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莫野有一本草经图,画着世间各地的名贵草药,他曾说,有一种草药,名为‘绾斜’,在汜国沧淇河畔生长,只在每年白露那日盛放,花色无味,颜色却艳,像是斜绾在沧淇河尽头处的霞光,甚美。”说句“后会有期”怎么此刻这么难,竟惹得小白说出这番理由。 “绾斜草?”西侯羽怀着笑意,一刻不挪眼神地望着小白,想着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纯净的面容了。看着看着,她竟跟醉酒一般,葱白指尖拈上小白的下颌,将他拉近,吻上“垂涎”已久的唇。小白本不染纤尘的容颜上,瞬时晕开一抹淡淡的霞色。 小白的反映,惹得西侯羽情不自禁,她弱不禁风似的倒在小白怀里,小白不妨头后倾倒在榻上。明明女儿家作态的西侯羽,偏强撑正经着笑道:“待羽儿回国后,定去沧淇河一观。” 小白无法,向来最是稳重的他,此刻竟有些难以自持,慌乱地说道:“听说今日伯甫王将相府千金许配给你了。” 西侯羽邪魅一笑,坐起身来,给小白斟了杯酒,道:“怎么,你吃醋了?” 看西侯羽如此自信的样子,小白竟缓和许多,笑道:“你若娶了后夏贵臣之女,想必回都后即便不能封王,也会封侯。只是这样一来,你和箴小姐都牺牲太多,山穷水尽之后,未必是你喜欢的模样。” “小白……”你是不是看不上我的生活?汜国王室和后夏王室一样,也是为了崇高的权势,争得头破血流。西侯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惭形秽。 小白与西侯羽相交足月,便惺惺相惜。他观西侯羽,虽为女子,却瑞气萦绕,不仅王侯将相,且隐有君王之昭。作为朋友,作为小白,他自然希望西侯羽的高才不至于走上邪途,便又讲了一番话:“羽儿,人之为生,都有不同的使命。如师父,如莫野,如御静公主,如我,如你,莫不如此。万物道生,沧海一粟。争权夺势不是明智之举,一心一意为苍生方是正途。” 从小到大,甚至母亲清妃,都没有讲过这番话与自己听,西侯羽甚为感激。她站起身来,于一旁对小白深深做了个揖,道:“小白之言,羽定然谨记在心,永不相忘。” 小白浅浅一笑,抬手间出现花藤包裹,他从中取出一木盒,打开木盒后,取出一卷帛书,在案几上铺开些许,笑道:“这就是喻师傅留给莫野的《草经图》。” 西侯羽观看时,只见好几尺长的画卷,名贵草药不计其数,遍布整个大洲。西侯羽自小习得兵法,只觉这些草药的位置,像极了兵法布置。不一会儿,她在图上找到了沧淇河,惊喜道:“这株就是绾斜草吧。” 小白点点头,继续说道:“因莫野天生体寒,喻师傅把这《草经图》给莫野,望能寻得一些名贵草药,用以调理身体。但其实它本是从上古青书中摘录而来,其中玄机难以捉摸,对用兵者,或能助之一二。你回汜国后,运途难测,这《草经图》在你手中比在莫野手中更有用处,如今我就替他赠予你。” “那莫野如何?” “这些药草,我已熟记于心。找到莫野后,自会细心照料他。”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不同的使命,但莫野,连自己独立的生命,属于自己的自由都不能有。当年在垂云峰遇见莫野那一刻起,小白就感觉到,莫野浑身的阴寒与自己的真气似乎有着某种呼应。二人从懵懂无知的年纪开始相依为命,是彼此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小白一定会做最大的努力,去化解莫野的太阴命格,让他摆脱魔气,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那你找到他之后,会去哪里?”西侯羽道。 “这……我不知道。可能会去莫野母亲的国度,可能会去蜀中找师父,也可能会回到垂云峰。莫野想去哪,我就陪他去哪。”小白道。 西侯羽既心生羡慕莫野,也十分不舍小白,忙一把抓住小白的手,道:“小白,记得来沧淇河看羽儿!”小白你不知,在冰灵谷看见你的第一眼,遗世傲然的西侯羽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西侯羽了。《草经图》我不想要!什么王侯我也不想要!我只是个小女子!小白,只要能陪伴你左右,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你等我,我安顿好汜国的一切,就会去找你。但这些话,西侯羽是说不出口的。似乎自己对小白这样的人产生感情,有了肖想,就是对小白的亵渎。 迹玥大婚的第二日,伯甫王便认箴沛为义女,并册封她为绾公主,代表后夏,随西侯羽一行前往汜国和亲。在此之前,她再也没见过迹玥。 辛夷缪成婚后,搬出孟王府,别立他苑,题为“抱朴居”,自称抱朴散人。不观江湖雨,不理庙堂事,任他朝上斗个血雨腥风,的确做出个闲散人的模样。实则暗地里悄然建立自己的权势。 和亲使团离开后夏边境后,辛夷缪立刻在抱朴居的密室约见了叶宿。 “缪公子,这么着急唤我来,可是查明真相了?”叶宿声音冷冷。 辛夷缪拍了拍手,便有人打开机关,转动石门而入,竟是原青翼堂副堂主周柯人。他呈着一块铁令至叶宿面前。叶宿瞥了一眼,道:“心宿的任务令。” 周柯人道:“八年前,敝人接的一单生意。” 叶宿接过铁令,打开火狐形浮图,令牌中间刻着三行小字。 “托骨者:周柯人。 枢密院御史卿大夫公羊彻,两千骨并白银三百两。 执行:心宿八魅。” 叶宿看了铁令后,浑身血涌,誓要将周柯人举手劈死。周柯人忙道:“在下与公羊大人并不相识,也无冤无仇,只是为了生计,替人传了个话,赚点跑路费而已。” 叶宿换掌为爪,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道:“何人指使?” 叶宿掐的周柯人无法喘息,辛夷缪上前道:“掐死他事小,却先问清楚幕后黑手为好。”叶宿这才放下周柯人。 “干这种缺德事,基本都是经中间人介绍才接的生意。” 叶宿鼻息间扔出来的不屑:“中间人?” 周柯人道:“这些个杀人流血的事,为避免查询雇主,必是经三层中间人流渡,在下只是这第三渡。而且中间人的身份隐藏极深,根本无处查访。” 辛夷缪道:“如此说来,你没有查到杀害公羊大夫的真凶?” “查是查到了,只是……”周柯人看似有些为难。 叶宿冰魔剑一横,道:“说。” 辛夷缪也推了推叶宿的剑,道:“但讲无妨。” “这桩生意的第二渡中间人,人称酒鬼老葛,在下与他打过照面,倒认得他。前不久,在下投在公子幕下,借了公子的人手,想要向老葛打听第一渡中间人,谁知他竟死了有两日了,看手法,仍是贵派的鬼魅手法。”周柯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叶宿,继续说道,“但老葛有个不好的行业习惯,他自诩手法干净,就把每单生意的渡牌都藏在密室中,这是在下掘地三尺,才在他的老宅中发现的。” 叶宿接过看的时候,只见渡牌上仍旧是三行字。 “一渡中间人:玉佃。 枢密院御史卿大夫公羊彻,两千骨并白银一百两。 接渡者:葛天彪。” “玉佃?”辛夷缪诧异道。 周柯人忙道:“公子指不定认识这人,这人本是南冥冉太后的亲信,如今在孟王手下做事。” “你是说这件事与孟王有关?”叶宿道。 辛夷缪反倒明了似的,笑道:“不,不,你看看这个。”说话间,他从腰带间取出一支玉笛,递给叶宿。 玉笛头部有着朱雀维域“翼”宿的蛇形标志,叶宿一眼便认出来:“翼火蛇?” “想必叶维主比在下清楚,这十多年前南冥巫祭宫之难的来龙去脉。”辛夷缪道。 “这玉笛是朱雀维主西泠给南冥太后冉修子的凭证。” 辛夷缪道:“韫王十年,冉太后曾在冷宫呆过一段时间,认识了正好出使南冥的我父亲孟王,于是这根玉笛就传到了后夏,又辗转在丞相箴是仪的手中,我的新婚王妃正是相府千金的闺中好友,这才得以重现在叶维主眼前。” “你还是没有告诉本维屠害公羊氏的幕后真凶是谁。”辛夷缪的说辞,让叶宿心中早有了怀疑,只是还没有最后的证实。 “半月前本王让叶维主抓的人,叶维主可抓到了?”辛夷缪道。 “提上来。”叶宿冷冷吩咐道。黑暗中,竟冒出几个人影来,是叶宿的影卫宫昭和澈雪押着玉佃出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冰糖葫芦 辛夷缪环绕着瘫在地上,看似浑身乏力的男子,却对身后的叶宿说道:“广林鬼魅的执行力果然不能小觑,叶维主可知这人是谁?他正是南冥冉太后的亲信,玉佃。你疑惑的事,问问他就清楚了。” 叶宿低下腰来,如夜修罗般笼罩着玉佃,吓得他忍不住哆嗦。 “本维主问的,一一具实回答,否则,三天之内,南冥姓冉的老太婆必定惨不忍睹地死在你的眼前。” 玉佃感觉到从所未有过的恐惧,叶宿说什么,他都只点点头。 叶宿将周柯人给的渡牌和心宿的任务令,扔在玉佃面前,冷声道:“谁交给你的任务?” “箴……箴是仪。”玉佃卧在石柱脚下,头也不敢抬。 见叶宿眼睛通红,似下一刻就再也忍不住要杀人的光景,辛夷缪忙问道:“你本是南冥的人,为何接江湖上的活计,这玉笛在你们的交易中是有什么意义?” “玉笛,本是太后让我交给一个叫心月狐的人,希望借心月狐的力量除掉令仪王,但我从未听说过此人,便以此玉笛委托孟王相助寻找。孟王说,江湖上有一种隐秘的职业,做中间人,说这样必能找到后夏的广林鬼魅。 箴是仪,是我接的第一单生意,当时他拿着我给孟王的玉笛为信物,我便应承了。之后,我找圈中的一个老手,人称酒鬼老葛的葛天彪做接渡者,葛天彪果然厉害,找了星旗教的一个副堂主做了第三渡中间人,我追踪他到天下第一楼,查探许久才知道,天下第一楼的月姬夫人,就是心月狐。 但是心月狐并没有答应帮我杀令仪王,我只好再投身到孟王麾下。” 玉佃战战兢兢地说完,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周柯人搭腔了一句:“可这箴是仪贵为后夏丞相,何必要害公羊大夫?” 叶宿一脚踩在玉佃背上,冷声道:“若有半句谎话,本维主有数以千计的方法,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衣衫褴褛,满是血迹的玉佃,像蚯蚓一样在地上蠕动,叩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没有半点欺瞒!小人舍中有与箴是仪做交易的证据,接单的渡牌。” “周先生常年在江湖上讨生活,舞刀弄棒是好手,但对于朝政之事,恐怕不慎了解。”辛夷缪若有所思地说道,“公羊大夫,和相继被害的乘曹乐进、太仓令丞郭绶等朝臣,都是朋党之争的牺牲品。唉,只顾搞党争的王朝,何以富强百姓!” 叶宿的神情已降到冰点,冷声道:“听令——血洗丞相府。” 三大影卫迟疑,宫昭道:“维主,箴是仪是圣女的亲生父亲,如果我们杀了他,如何跟王父交代?” 漓儿?叶宿的脑海忽然又浮现箴漓的样貌来。但他进入广林鬼魅,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报仇嘛。是伯甫王的纵容,是箴是仪的谋划,是广林鬼魅的刀,害了他们全族,他必然会将所有害的他家破人亡的人亲自手刃。 辛夷缪道:“叶维主,本王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只要你帮本王做两件事,本王替你创造报仇的机会,并且以江湖规矩,给你一万骨,如何?” 叶宿不语,辛夷缪继续说道:“孟王和绍公子的事虽已败露,如今孟王逃到南冥,绍公子被贬为庶人,但陛下仍没有立储的意思,本王姑且得督促一下。” “你的意思是……” “能在王宫来去自如的也只有你们广林圣宫人,只要你们吓一吓他,本王及时勤王救驾,这事也就成了几许。”辛夷缪道。 “哼!世人皆称我们为魔为鬼,跟你们相比,我们差之甚远。”叶宿对辛夷缪的话嗤之以鼻。 “一将成名万骨枯,本王也是不得已。” 离开抱朴居后,叶宿去了八年前还是公羊府的宅子,不过这里现在已经重新修建,成了别人家的府邸。他落在一处厢房的屋顶,乘着树荫,有些呆滞地看着院里人在忙东忙西。 他似乎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浅笑。忽一只可爱的小画眉栖息在他旁边的树枝上,他逗弄它道:“小时候,我也很乖,很听话,父亲常气我温顺的性子像个女娃娃。不过,每次当我将写的字,画的画拿给父亲看时,他也会欣慰地抚摸我的脑袋。母亲虽出身书香门第,却出了奇的喜欢舞刀弄枪,她总能做出一些奇怪灵巧的玩意儿给我玩。她常跟父亲吹嘘,说我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好材料,父亲被弄得哭笑不得,说‘得,得,别练字了,出去玩去’。” 小画眉开心地绕着他飞舞。 他看画眉有灵性,听懂了他说的话,便笑道:“你是哪里来的?何故一直跟着我?”叶宿早就发现一直有只小画眉在他周围飞前飞后,但他根本没想过这只小画眉竟是一个可以幻化为人形的精灵。 小画眉当然不能回答他,只是“叽喳”叫了两声。 忽而小画眉又见叶宿眉峰骤凝,听他冷笑道:“八年,终于查清了杀害父亲的凶手,竟然是广林鬼魅做了箴是仪和孟王的刽子手,暗害了公羊一族。可笑的是,我是在仇敌的操控下成人。我叶宿一生的污垢恐怕是再也洗不干净了,黄泉之下……”说至此,向来雷厉风行,无所顾忌的叶宿有些哽咽,以贼马首是瞻,黄泉之下如何面见自己的父母和叔伯兄弟。 小眉受月姬夫人之命,前来监视叶宿,不料却听得这一番真情,颇为动容,很想要劝解他些,又“叽喳”了一声。谁知叶宿竟然听懂了一般,道:“害我族人之徒,我必亲手手刃。”或许叶宿从此便下定决心,以广林鬼魅为敌,与最崇敬的圣宫王父之间有了不可逾越的隔阂。他掌中运气,似乎下一秒要掀了这房顶。 小画眉见叶宿怒火腾冲,怨气巨大,怕是这一掌出来伤及无数,便在他身后,不经意间幻化成人,牵起他的手欲带他跳下,还一边喊道:“屋顶危险,快下去!” 叶宿的第一反应便是推开忽然靠近的人息,姑射小眉被他推落的一瞬间,他才看清一个一身七彩羽衣,娇小可爱,飘逸灵动的小姑娘。作为一只顶级鬼魅,叶宿早就练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心态,如今却对着这么一个普通的小姑娘,生出了恻隐之心。他又扑身下去,一把接住小眉,在地面站住脚了才放开她。 小眉神情十分严肃,但是真诚纯澈的十分可爱,她道:“叶公子,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仇恨才能解脱自己。” 叶宿冷笑道:“趁我还有点耐心,立刻走人。” 小眉倒也不在乎,继续追着他说道:“圣宫也不是个久居之地,你最好早点离开那里。令尊令堂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你能开心快乐,而不是终日活在仇恨的痛苦之中。” 叶宿停住了离开的脚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彩色的小姑娘,冷声道:“你知道的还挺多啊,说,你是谁?又是谁派过来的?” “啊……”小眉灵动的眼珠子上下转动稍许,才吞吞吐吐道,“我……我叫姑射小眉,来自灵山,奉尊上之命来寻找预灵,有一次受了伤被月姬夫人救了,便答应帮她做三件事,以报她恩情……” “原来是心月狐的人。”叶宿本还有点欣赏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屑一顾。 小眉忙道:“我真的不是谁的人。我来自灵山,是来找预灵的。月姬夫人知道你背负血海深仇,不想让圣女跟你走的太近,才让我监督你。但是她并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她只是作为一位母亲,为了女儿的幸福着想,你可不要怪她。” “哼哼。”叶宿冷笑一声,并无他言。 小眉以为他默许了,便又笑道:“叶公子,小眉还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让我再跟你一段时日,这样我也好给我的恩人交了差,便安心去寻找预灵了,决不再烦你。” “你报你的恩,与我何干。”叶宿看似有些不耐烦姑射小眉,但方才内心的压抑之感,竟逐渐消解了许多,只冷冷抛了句:“别再跟着我了。” 姑射小眉还想跟上去,被不知从哪个方向出来的宫昭、曲阳和澈雪三人拦住了去路。姑射小眉很纳闷地看着三人面具下唯一露出的眼睛,不一会儿,她忽然拿出三根冰糖葫芦,递给三人,笑道:“你们知道这个是什么吗,这可是冰糖葫芦,特别好吃,给送你们了。” 说罢,姑射小眉随着三人勾肩搭背的,一同跟在叶宿身后,有说有笑。叶宿内心无数次汗颜:这三个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一个冰糖葫芦就被收买了。但宫昭三人一直跟着自己受苦受累,也算是奖赏他们一下吧,便由着小眉跟着了。只是,他向来冷漠阴狠,此刻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真是好不自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芒种时节 辞别西侯羽之后,小白一路北上。现在已是芒种时节,北方的景色果然不同于南冥和后夏。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随着被烈阳晒热的风,摇头晃脑。小白罩着一身素衫,戴着一顶遮阳斗笠,乘着一头小毛驴,在树林中晃晃悠悠地走着。午后约莫未时到了一处茶棚,小白决定在此处饮上一杯茶再继续赶路。 “老丈,来杯凉茶。”小白道。 开店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见着从林中出来这么一位仙人似的男子,忙奉上茶来,道:“客官慢用,呵呵。” 老翁觉得小白甚是慈面,不同凡人,便对着灶台边上收拾的老伴吆喝道:“孩他娘,给客官炒两个菜。” 小白拦住了老者,浅笑道:“老丈不必麻烦,小生饮了茶,就得继续赶路了。” “哎,客官,这翠林方圆百里就这一个歇脚处,您赶了一晌子路,恐怕早就饿了,再到镇上就亥时了,今儿就能吃这一顿饭。老朽这也只是个茶棚,没啥好的膳食,做点自家平常饭菜,给您垫垫饥,您可别嫌弃。”老翁笑呵呵的说着。 自走出王城,徜徉于山野,小白满心喜悦,只觉自然中的万物都非常亲切。老翁热情款待,他再辞反倒不敬,便浅笑着应了。 熏热的夏风阵阵吹着,空气中弥漫着麦香、青木香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农家饭香也渐渐溢出,融进大自然的味道里,不仅招来虫虫鸟鸟,更是引来了两个过客的脚步。 大老远的,小白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小修,你有没有闻到饭香味?”原是换来换去,都不离红色衣衫的鱼砚秋,和广林圣宫失踪许久的护法叶修罗,路过此地。叶修罗倒是一袭湖蓝锦衣,仍十分俊爽的模样,不过似乎少了分邪魅,多了些韵味。 叶修罗嘴上并没有接他的话,但身子却习惯性地跟在鱼砚秋旁边。鱼砚秋也习惯了他家小修的脾气,觉得他这样也十分惹人喜爱。 鱼砚秋一靠近,小白便感知到师父的气息,衬着这芒种时节,小白嘴角勾起笑容。果然,那一袭红袍不一会儿就出现在眼前。小白从容不迫地站起来,微微欠了欠腰,道:“小白见过师父。” 鱼砚秋也没想到,天下之大,竟在此处见到了自己的爱徒。他欢喜道:“小白,这是……” 不等他介绍,小白第一次抢了别人的话:“这位一定就是师夫了!小白见过师夫!”小白还记得井语海他们曾说过,当年在冰灵谷幽梦亭崖瀑边上,师父勾搭师夫的“壮举”,没想到多年后,广林鬼魅的护法竟真做了师父的伴侣。 “孺子可教也。”鱼砚秋一脸得意的样子。 叶修罗脸上一烫,本想顶话过去,却见小白不是玩笑,而是很真诚地拜见,便只冷哼了声就在茶桌旁落座。 “你这徒弟,果真出脱地像仙子般,比你超脱飘逸。”叶修罗调侃道。 “那是自然。”鱼砚秋接过小白斟上的清茶,煞有心思地品了品。 “小白何故在此?”鱼砚秋问道,“莫不是去广林鬼域寻找莫野?” “嗯。”小白点了点头,也不做其他解释。他知道师父本可以救莫野的,但师父不救自有他的道理,或许莫野本就属于那样阴冷的地方。小白并不理会,他即使知道莫野是太阴命格,也要陪他到任何地方,陪着他的小师弟,总有一天,他能助莫野化解太阴命格,让他做一个平凡的人。 “嗬!圣宫岂是你们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地方……”叶修罗嗤笑道。 鱼砚秋忙接话道:“毕竟是你娘家,不得多走动走动。” “你……”叶修罗争得脸红耳赤,想来只有他取笑别人的份,自从遇见这只大红鸟一样的人,老是被调戏的对象,不服不服,真是不服气! 果真是外甥都像舅舅,原来莫野调皮的性子是天生的。小白道:“师父,徒儿有一事想向您请教。” 小白的语言虽然淡淡的,但是他居然主动开口问鱼砚秋问题,这让鱼砚秋十分惊喜:“什么问题,说吧。” “在后夏时,徒儿见过师弟,发现他的记忆很不稳定。时而他只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却不记得离开我们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时而他又不记得小时候,只记得他是广林鬼域的少宫主,这恐怕是中了天阶摄魂封印术,为人所控。” “数年不见,小白的修为见长啊,这天阶术法都能被你发现。”鱼砚秋转头又问另一侧的叶修罗,语气泰然自若:“小修啊,你可知这种术法?” 叶修罗若无其事地吃着饭菜,不屑道:“我就算知道,能告诉你吗!” 鱼砚秋无奈地看看他不停夹菜的筷子,忽而朝小白笑道:“小白,有心上人了吗?” 小白不点头也不摇头,沉默稍许才问道:“哪种心上人?师父和师兄弟们都是小白心上之人。” 叶修罗一口饭没含住喷出来,道:“鱼砚秋,你这徒弟也太小白了吧,连心上人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小白有点不好意思地朝叶修罗道:“师夫是不是也觉得师父给小白的名字很是不错?” 鱼砚秋汗颜,这坑师父的傻徒弟!他笑道:“小修,那你给小白讲讲,什么是心上人。” 叶修罗一听,立刻收敛了笑容,道:“我又没有,有什么好说的!” “哎,巧了,为师有。”鱼砚秋忙接了茬,对小白说道,“小白啊,这心上人嘛,就是…… 看他受伤,你比他更疼,看他不开心,你更不开心,但看见他笑,你比他更兴奋。跟他在一起时,你能感觉到幸福和快乐;不在一起的时候,想他想地吃不好饭,也睡不好觉。总之,就是能勾动你心弦,让你的心砰砰跳的人……” 小白表情有点忸怩,撇过头饮了口茶道:“师父,有点油腻。” 叶修罗也有点嫌弃似的,给鱼砚秋了一个白眼。 “小白,摄魂术啊,为师忘了怎么解了,这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我跟你师夫就先走了,你慢慢吃啊。”鱼砚秋很是嫌弃小白不给他面子。 “师父,等回到垂云峰,徒儿给您煮不“油腻”的农家菜。”好吧,为了莫野,小白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鱼砚秋这才拿出一卷竹简,递给小白:“这是天阶摄魂封印术的破解方法。明年梧桐花开时,带着莫野来垂云峰参加我跟小修的婚礼。” 虽然鱼砚秋和叶修罗都是男子,但小白并不觉得的有什么不妥,甚至为师父高兴。在这世间有了羁绊,动了真情,才不枉走世一遭。 他这才仔细看了看鱼砚秋的面容,鱼砚秋如今二十又六,仍如少年般朝气蓬勃的英姿,不过言谈间潇洒恣意上添了份沉稳,想必是有了心仪之人的缘故。故而,小白问道:“师父,这些年您可是一直在蜀中和雪域之间流连?” 鱼砚秋“哼”了声,表示回应。 “师兄们可还好?” 忽而鱼砚秋抚摸着小白的后脑勺,道:“他们都好,这些年只苦了你。” 小白浅浅一笑:“虽是替师弟在后夏为质,但过得也算安稳。徒儿与苌太傅在冰灵谷搭了间茅屋,也如垂云峰般自在。只是这数年师弟流落在外,于心不忍。” 叶修罗此时插言道:“你的小师弟虽在广林鬼域长大,但王父收他为义子,命他做少宫主,在圣宫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好遗憾的。” 小白向叶修罗作了个揖,问道:“敢问师夫,您所说的王父,是何身份?” 很明显鱼砚秋从来没问过叶修罗这些问题,他总觉得广林鬼魅的事,跟叶修罗无关,但他一向惯着小白,从不约束他,便像个吃瓜群众似的,看向叶修罗。叶修罗跟鱼砚秋相处时日也有两个多月了,他感觉到了脱离圣宫的幸福,对鱼砚秋也产生了一些莫名的依赖和默契。便悠悠说道:“王父号为毕玺,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也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他在八年前才从南冥回到天山雪域圣宫,别的一概不知。” “你的意思是你们那王父八年之前,一直呆在南冥。”鱼砚秋道。他又想起了八年前在垂云峰和玄女峰之间布设的结界,十有八九就是这位毕玺王父布设的,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早就知道莫野就是预灵,所以在南冥潜伏已久,后又携了莫野去当什么少宫主……” “在南冥的时候,他不一定知道莫野是预灵,但他一定知道莫野是太阴命格,不然当年不会一路遭到广林鬼魅的追杀。他们一定是在后夏,才知道莫野是预灵的。”小白甚至有些紧张地问道,“师父,预灵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徒儿曾听御静公主提起过天卦,何为天卦?与小师弟又有何关系?” “小白啊,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你该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鱼砚秋笑道,“小白,就此别过,你自去你的,为师要带你师夫云游四方去了!” “谁是他师夫!你说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我,广林圣宫叶护法,堂堂七尺男儿……”如此明目张胆地表现他们的关系,叶修罗也是有点怪尴尬的! 鱼砚秋一揽他修长的腰身,扬长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