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思与》 正文 1.盐城 繁华的城总是有着繁华的夜景,何况春意徐徐,就算是暮时也依旧热闹非凡。 挑了间巷尾清冷的客栈,瞌睡的小二一见我进门忙笑脸相迎。“姑娘可是要住店?” “要间清静简单些的,我会在此处住上一段时日。” 小二哈着腰引我到了二楼走廊的最里间,一打开门,一阵浓郁的花香便迎面扑来,是桃花。 “是否有了桃花酿?” “巧了,才是前日刚到店的,这桃花酿可是我们盐城独一份的。” “再来两个可口的素菜。” “好嘞,您稍等。” 这其实并不是我第一次来盐城。 那时的盐城还不及如今一半的繁华,转眼数年,早已无往昔半点痕迹。 我推开小窗,临着安静的弄堂小路,好似与前面的热闹景象相隔开来。举杯小酌,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甚美。 就算过了这许多年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叶蓁。那时,她正在树下埋酒。 叶蓁是一个孤儿,出生在数年前的一场战争中,在连大人都无法活命的战火年岁里谁还会去在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她的父母将她遗弃在了寺庙的门前,许是盼着慈悲的神明能施舍一些恩赐给予这个可怜的孩子。扫地的僧人发现了她,把她抱进庙去。等到她略微能够识人辩物的时候,一个贵人来将她领了去。本以为从此过上了平稳的日子,可没过多久,那贵人就死于突发的瘟疫。 叶蓁被扫地出门。煮饭的婆子给了她几件衣服和一点散银,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关上了那扇前不久以前贵人领她进来的黑漆大门。 战时瘟疫,就如同黑夜里的最后一点星火的覆灭。 那一年,死了太多太多的人。叶蓁一路从京都流浪到了盐城,也是那一年,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她呆在盐城也不愿再走了。 好在那时的盐城还不算富裕,叶蓁用贵人留给她的唯一一块玉佩买了间不大的屋子,这才勉强算是有了一个安身之所。 最开始她三餐难济,几乎快要卖了屋子去换几顿饱饭。后来,她不知从何处寻了酿酒的方子又四处寻访了几处酒家,独自摸索出了酿花酒的秘方。她酿的酒十里飘香,酒香醉人,就连漠北以外的人都慕名而来只为那一坛桃花酿。 久而久之,大家都叫她酒娘,酒娘,九娘。 “叶蓁。”我从后面叫住她。 她正在择花瓣,愣愣的抬起头看了我许久才震惊的走到我面前。 我摘下面纱,微微一笑,道,“是我啊。” 她惊讶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随即漫出了浓浓的喜悦,她说,“你我多年未见,你却还是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我微微一愣。 “只你一人么。”她笑盈盈的一边择着花瓣一边询问道。 我沉默了一会才缓声道,“他死了。” 为了酿花酒,叶蓁种了一大片桃林,我们并肩走在灿烂的桃花树下,我边走边折下一段桃枝,上头一朵桃花正盛,我停下脚步痴痴地望着它肆意生长的枝条。 叶蓁试图再了解些什么来拼凑我过得不好的这几年,可她最终却什么也没问,这一点,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善解人意。 她说,“我昨日酿的新酒,你可愿一试?” “当然。”我笑答。 叶蓁对酿酒极有天赋,只说那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东西。她到了盐城之后却发现这里无人酿酒,于是她便照着记忆中味道自己琢磨出了桃花酿。 我问,“世间有千万的事可做,女孩子家何故就去酿了酒。” 叶蓁听闻挑眉一笑,“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是难以道明原由的。”她随手拿过一小坛酒,手一挥便揭开了封盖,她幽幽的道,“何况酒能忘忧,又有谁人不爱?” “叶蓁。”我说。 “嗯?” “你能教我吗?” “你想学,我岂会不教?”她一脸忧伤的看着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桃殀 我在盐城待了大半的日子跟着叶蓁从原料的选择到酿造的时长一步一步学着怎么才能酿出好酒。 转眼盛夏已过,盐城热闹依旧却平添了几缕秋殇。小楼茶馆里,时能看到文人在吟诗作对,举酒行令。我常去那样的地方,点一壶茶两盘点心,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晚归时,客栈的小二便会笑眯眯的问道,“姑娘又去看那些个酸秀才作诗了?” 可安静的日子总不会太长,那日,我同往常一般,坐在二楼靠窗临街的角落里,点了壶毛尖和两碟糕点。 我看着街上叫卖馅饼瓜果的,藏香阁招揽客源的,还有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心里却不断思索着昨日叶蓁说的,怎样才能保持花露的清新持久。 耳畔隐约还能听到大堂里眉飞色舞的说书人引人入境的故事,约是今日的故事不同以往,一楼聚众围观的人格外的多,愈发显得二楼的清冷。 我悠闲的吃完碟子里的最后一块糕,押了口茶漱漱喉,余光瞥过四周突然的骚动,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从人群中穿步而来,心脏倏然一紧便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杯子,一个使力杯子从掌中滑脱,清脆的一声却把我拉回现实。 那人从楼梯处款款走来,明明这只是间小小的茶楼却被他映衬的如同是行走在威严的宫阙之中,他披着一身墨黑的长披风,腰际别着的那把可与日月争辉的长剑若有似无的显现出镌刻着繁复花纹的半个银色剑柄。 他直直的朝我走来,目光却不在我身上流转。那人停步在临座,啪的一个声响,卸下腰际的长剑搁置于桌面之上,右手一挥,披风随之一荡,连带着这小小茶楼的空气都凝固了一刹那。 哈着腰跟随他而来的伙计笑脸盈盈的问道,“客官要点什么,小店虽是茶馆但酒菜佳肴一应俱全。” 男子浓密的眉毛瞬间拧成了一个结,半晌只答曰,“一壶茶。” 伙计双手接过男子丢过来的一锭散银,立刻道,“好嘞,您稍等。” 男子的出现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还有一两个豆蔻少女脸颊微红的投来灼灼目光,可毕竟大家都是来听戏的,不多时便无人在意坐在角落里的那两人。 茶很快就上了,伙计也是个识人眼色的老江湖,恭敬的上了茶说了句慢用便识趣的退下了。 男子保持着压着剑的姿势,右手从容的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清茶,他轻轻的吹了吹热气,只是略微嗅了嗅便又再次拧紧了眉毛。 “这茶你喝的倒是轻快。” 伙计早就换了新的杯子来,此刻我只顾望着窗外,不予置否。 “暗卫回来说,人是你杀的。”男子呷了一口手中的茶,神态淡然的说。 我轻晃手中茶杯仍是不开口,有点意思,开门见山。 男子略微惊异的挑眉瞥了我一眼,道,“若是真的,倒是省得弄脏了我的剑。”说罢淡淡一笑,又立刻恢复了眉间漠然的神色。“昨日下了速令限你三日内回去。” 我一字一句道,“我不回去。” 话音未落,桌上的银剑突然快速地抖动起来,剑鞘上下敲打着桌面,却依旧在男子的掌下被按得死死。男子冷哼一声,目光骤然聚焦在手中把玩的茶杯上,双眉倏紧,无形之中爆出一道杀气,茶杯瞬间在他的手掌碎裂成粉末,他语气强硬,缓缓道,“这不是在和你商量。” 我不再与他多费唇舌,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坐着,看谁熬的过谁。我继续旁若无人的饮茶,单手撑着头遥望窗外。 果然,没过多久,男子终于耗光了最后的一点耐心,冷冷的开口说道,“这次是乖乖跟我走,还是又要我亲自动手。” 他耐不住出声的那一刻,胜负便已分。我放下手中杯,别过头,浅笑不语。 男子似乎看穿了什么,却仍是耐着性子,又似忽然想起什么一般。 “冬凌说了,只要能把你带回去,剩最后一口气也无碍。”他说的云淡风轻。 我眼中的眸色暗了一暗,嘴角勾起一抹笑便说道,“明日辰时河边柳桥,届时我与你一道回去就是了。”我起身留下钱便欲离开。 “慢着。”男子的长剑一横,挡在了我的去路,这不轻不响的声音正好吸引了二楼的人的目光。 好歹也在这住了不少时日,不告而别总归是不好的,我反问道,“怎么,御龙使是信不过我?” “你说呢?”男子挑了挑眉,目光如炬。 我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拂了拂衣袖,一个念头便油然而生。我轻咳了两声,大声的说道,“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阁下为何这般强人所难。” 这一嗓子只听得楼下瞬间安静下来。男子不悦的皱了一下眉,道,“那好,希望这次,你能好好遵守自己说的话。”他咬牙切齿的加重了自己二字,然后愤怒的扫了我一眼,冷哼一声,这才拂袖而去。 伙计见状想必也知道我们之间必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忙不迭的寻上前问道,姑娘没事吧。 我顿觉心情大好,“无妨,只是个厚颜无耻的卑鄙小人。” 于是,马上便有窃窃私语清晰的传入耳畔。 “看不出来穿得挺神气的没想到却是个不入流的小人。”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权贵呢。” “这世道,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来滥竽充数。” “谁说不是啊,这年头哪有什么好人,要我说。。” 男子的身形顿了顿,疾步走出了茶楼,一眨眼便随着人流消失在了街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无名 客栈里,小二正在大厅忙得热火朝天,再过两日便是盐城三年一度的斗酒大会。 就连着这平日里不见人影的冷清客栈里都开始慢慢变得拥挤起来,实在是可惜了今年的斗酒会,一直听叶蓁提起,本以为今年终于可以一睹盛容。 一瞧见我进门,小二便热情的上前来说道,“姑娘今个这么早就回了?” “恩。”我递给他一点碎银,边朝楼上走去边道,“今日的说书甚没意思,给我备点热水,还有上次你说的王大妈家的烧饼,我今日且尝尝。” 今日讲的银娥历劫不是出门的时候兴冲冲的要去听的么,小二疑惑不解的摸摸了头,还有我什么时候说了王大妈家的烧饼? 小二一晃神的空档又有两人唤他,他立刻迎上笑面,嘴里不断应和道,“来了来了。”心里却愤愤的念着,“马上眼瞅着就是斗酒会了,这掌柜的倒好,大半年来不见个人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这小店忙前忙后的只有我一个人,真叫我累死累活,苦不堪言啊。”他哀声叹了口气又忙不迭的直奔后厨而去。 晚间,小二拿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来敲我的房门,“姑娘,饭菜来了。” 得到我肯首之后,他小心的推门进来把饭菜布在桌上,“昨日姑娘想吃的那道红烩鲈鱼,鲈鱼今日卖完了,我便换成了鲤鱼,这两天啊来我们这个小地方的人太多了,食材都是一抢而空,若是姑娘明日还是想吃鲈鱼,今日我特意提前定了一尾正好明日可以拿来清蒸的。” “今晚我便要走了。”我打好最后一个结,行李便算是理好了,可能是从前在山上住惯了,虽说在这盐城呆了这么些日子,但真正要带走的也不过几件衣服和细软,还都是叶蓁替我张罗的。 “我走了之后,你记得替我与九娘说道一声,我走的匆忙来不及与她当面道别,就说,下次见面我定要她尝尝我酿的酒。” 小二错愕的愣在原地,等我拿出一坛新上封口的酒递到他面前时,他才缓缓回过神来,试探的问道,“怎么这般着急?不如再呆两天,后天可就是斗酒会了啊。” 我轻摇了头,道,“这坛,也算是我酿的第一坛酒,也不知味道如何。”我望了一眼那笔墨似还未干透的红色封条,轻声道,“你拿去喝吧。” 小二赶忙推脱道,“姑娘这怎使得。” “无妨,虽不比九娘的桃花酿,但味道想必也不会太差,我住这的这段时日多有劳烦,你收下便是。”我学着江湖上的路数,豪气的拍了拍小二的肩头,笑道,“时间也不早了,就此别过,承蒙关照。” “姑娘,下次斗酒会你可还会来?” “有缘自会相见。” “能否斗胆一问姑娘芳名?” “无名。” 离开盐城之后,我沿蜿蜒山路,一路北上。 我常闻说书的念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我便决意到那个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去。 因怕着御龙使一个轻功便又来把我抓了回去。 夜行至天明,一路上片刻都不敢停留,直到终于饥渴难耐,这才随意寻了棵隐蔽的大树稍作休息。 我从包裹中摸出烧饼,这烧饼也算是盐城的一大特色,只是平日里我并不喜热闹的街市实难有机会吃到这种小吃。 饼皮金黄酥软,里馅肥瘦相间,甜咸可口,简直正对我的饥肠辘辘,若是下次还过盐城,届时定要再买上几个。思及此,却不知叶蓁此时如何,这会她该是知晓我又不辞而别了吧,我苦笑的摇了摇头。 要是此时手边再有一壶叶蓁酿的合蜜酿那可真是太美好了,想着想着,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幻像起来,奔波了一晚的我竟靠着树干就这样沉沉睡去。 山间的风甚是好闻,空气里扩散着混杂的香气,有山涧的清泉,郁葱的草木,还有温热的暖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破庙 我转了转眼珠,却在一片漆黑中醒来,身后柴火烧裂噼里啪啦的声响和着远处磅礴的雨势,让我在一瞬间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这样的场景熟悉得仿佛在梦中无数次梦见。 我动了动想要起身,一件宽大的白色外衣便顺着我的肩膀滑落至腰间。 不对,我下意识握紧了藏在袖间的匕首。 这不是梦。 难道是御龙使追上了我?!我当即警惕的环视四周。 这才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守在不远处的火苗堆旁,他的双手环绕间倒插着一把挂着穗的合扇,此刻那人倚在角落里底眉阖眸,仿佛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我定定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也不见他有醒来的痕迹,瞧这身形倒不像是练家子,不过好在不是那个难缠的御龙使,我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也不知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破庙,这蛛网遍布,落满灰尘的样子少说也得荒废了数年。我起身拂了拂裙角带起的微尘,这一觉睡得倒是挺沉,连别人抱来这破庙竟都毫无知觉。 我望了一会外面黑漆漆的雨夜,丝毫不见有转小的趋势。雨点密密麻麻拍打树叶,安静又喧闹。 我在一扇残缺的窗户边用干草垫了垫灰蒙蒙的地面,一屁股坐在了那松软的干草上,那窗户早就破的千疮百孔,不时有雨点噼里啪啦的砸进来,我一时间便失了神。 此刻泼洒在人间的大雨,永远都无法真正的停留。 我和他的初遇,也是在这样下着大雨的夜晚。那一晚的每一个瞬间我都刻骨铭心,因为那一日,正是师傅圆寂的日子。 我是在午后才发现师傅圆寂了。 推门而入的时候,午后的阳光,和煦的遍布他的全身。他穿着整齐的衣物,双手自然的交叉放置,面容安详,死亡敛去了他平日里威严的模样,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一直以来声色俱厉的师傅竟有些可爱。 他的书桌上放着一张他用他生前最爱的狼毫书写的宣纸,砚台上墨迹还未干透。 薄薄的纸上写着他的最后的遗愿。 “我死以后,大火化灰,抛洒银川罢。” 一直以来我最听师傅的话,他说不许的,我从来没有违逆过,可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时常闯祸惹他生气。师傅说过女孩子哭起来是最难看的,所以这次我没哭。 师傅生起气来活脱脱就是个老古板,两只眼睛瞪的像牛眼那般大,两簇眉毛紧紧的纠结在一块。他总爱板着脸,严肃的教训我说,“没大没小的丫头。” 我自幼便随了师傅,所以我目前为止漫长的生命全部都是和师傅一起度过的。 如今师傅走了,我便想着随师傅一道去了罢。 如果这世上真有地狱的话,那在黄泉路上我也还能和师傅做个伴。 我在林中放了一把火,须余山上已经许久不曾下过雨,漫天盖地的火势一下子就变得不受掌控。 大火顷刻间便毁掉了一切,我和师傅一起生活了数十年的草屋,还有师傅最爱的书,当然它也毁掉了我最爱的师傅。 汹涌的火势之中,我坐在浓烟滚滚的木桌旁,思绪纷乱之际,四周的一切都已经葬身在滚滚的火海之中,我闭上双眼,耳畔却忽然听见一个清澈的呼唤穿透蔓延的大火直击我的心脏。 一双白皙的大手跨越滚烫的火光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是我多么渴望的一双手啊。在每个无望的夜里我总是臆想他的样子,修长有力,节骨分明。 然而,此时此刻,我朝思慕念的那双手就在我的眼前。他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白皙一些,让我更加迫切的想去紧紧握住。 我看到他化作阳光的细末在空气中旋转的样子,随着时间飞舞,然后万物都失掉了颜色。 夕阳下,所有的一切都被焚烧殆尽。天地几乎是在转瞬之间颠倒了昼夜。一场久违的大雨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耀眼的火光也最终在雨幕中黯淡了光芒。 如果那时候我真的随师傅去了,那该多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言风 一个不合时宜的喷嚏声硬生生把我从往昔的回忆之中拉了回来。 天际已微泛白,雨势也开始逐渐转小。而角落里的那个人终是醒了。 他伸了个懒腰,揉揉惺忪的睡眼,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一抬头便撞见我正直勾勾的打量着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立即添上了一抹不羁的笑意,他的声音很好听,随即便自报了家门,“在下紫御山庄景言风。” 长得白白净净的倒是不像个斯文败类。这紫御山庄倒是从没听人提过,不过紫玉糕从小到大我倒是吃过不少。但他既然是江湖上的人我便还是少牵扯为妙。当下我便打定了主意,点点头就算是知晓了。 这会听着外面的淅沥雨声,想着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也该消停了吧。 我坐到篝火前,往里再添了几根干柴,望着通红的火苗,从包裹里摸出了两个烧饼,我下意识的就望向对面的那个人。 我拿起其中一个便掰着咬了一大口,然后把一个烧饼朝他递去,景言风一脸不自然的接了过去,犹豫再三才小口的吃了起来。 真是太没防备了,我勾了勾嘴角。估计又是哪个有钱人家初涉江湖的大少爷,好在我不是什么劫财劫色的穷凶极恶。 不多时,雨停了。 而那个景言风早就一脸安静的躺在草堆里沉沉睡去。我悠哉的吃完最后一口饼,拍了拍手上的饼屑,是时候该继续上路了。 包里已无干粮,今晚之前必要先寻到一处落脚。沿着破庙一路走了两三个时辰,终于瞧见了前方有一个砍柴的老翁。 我一走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放下手中的砍刀问道,荒山野岭的,“姑娘这是要往何处去。” “敢问老人家离这最近的城镇是往哪走?” 老翁摸了摸须白的胡子,想了一会,才缓缓道,“离这最近的那就是北都了,从这山走少说也还有三四天的脚程,顺着那边一路往东。”老翁指了指方向,又继续说道,“那里啊,有个陈家村,快些的话天黑前就能到。” “从陈家村到北都又需多久?” “这老朽就不知道。”老翁顿了顿道,“想来最多也不过一日吧。” 我向老翁再三谢过,这才匆匆告辞,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路奔袭,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陈家村。 一踏入这个村子我便越觉得这个村子怪异的很。 正值晚炊时分,村子里家家都有白色的炊烟袅袅腾升,可房门紧闭,街上更是空无一人,煞一看去备感荒凉。 我走了大半条街仍是不见一人,心中不禁纳闷,就算是这个村子比别处休息的早,可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困惑之际,脚下裙摆却被什么东西从后面轻轻的拽了拽。 我低头看去,只见一个小脸黑乎乎的小家伙一脸严肃的朝我嘘了一声,然后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小声的对我说道,“跟我走。” 小家伙拽住我的袖子就往一处走去,他转过两个弯口,最后在一家打铁的铺子前停了下来。 肉嘟嘟的小手敲了敲门,轻轻的喊了声,“娘。” 一个约莫三十的年轻妇人随即便打开了一条门缝,小家伙利索的钻进门缝中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了。妇人从里面探出头来,朝四周谨慎的望了望才冲着我招手道,“姑娘快些进来。” 房间内的炉火烧得格外的温暖,和外面的荒凉景色完全隔成了两个世界。只见那略有斑驳的墙上整齐的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铁器和零件,一张不大不小的四方木桌置于房子中间,此刻上面正放着几个冒着热气的碗碟。“姑娘若不嫌弃便与我们一道吃吧。”妇人邀我坐下,客气的为我布好碗筷,对着小家伙道,“小虎你看看你,快去洗把脸。” 小家伙应了声好,听话的去了。 “粗茶淡饭没什么能招待的。”她对我笑了笑,笑容中却让人隐隐觉得有些苦涩。 “如此便很好了,多谢姐姐款待。” “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哪里是款待,姑娘你快别说笑了,我就是个乡野粗妇。。。你叫我阿莲就好”。阿莲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目光突然黯淡下来。 她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犹豫道,“姑娘你怎么会到我们这儿来,我们村子已经许久没有外人肯来了。” “这是为何?” 阿莲叹了一口气,“整整两年了。”她一脸无奈的说。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么?”我放下手中筷子,道,“明明天色还尚早,家家却早早的就紧闭门窗,看户户炊烟,想来家中明明是有人的,可我走了许久街上空无一人,着实是怪异的很。” 妇人欲言又止,终是叹息道,“陈家村的事,姑娘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本也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阿莲既不愿说了,当下我便不再多问,转而提道,“从这到北都可要多久?” “北都?。。。北都。。。哎呀,那可离得很远了,要是你从盐城那个方向一直往北走顶多也就一两天,要是从这走。”阿莲顿了顿才道,“少说也得要个十天半个月。” “十天半个月?”我心底划过一丝异样,问,“那这附近可还有什么别的陈家村么。” “别的。。。这倒是没听说过,不过这附近数十里都是绵延的大山,应该就我们这一个村子。” “那。。。会通向何处?” “过我们村子唯一能去的,就只有酆都了。” “酆都?” 阿莲的脸瞬间变了颜色,“那个地方!姑娘可万万去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买卖 村子到了酉时便严格执行宵禁,整座村子安静的如同一潭死水一般。阿莲为我理出一间的空房又拿了些干净的枕褥来。 虽然从前在山上与师傅一道住时,师傅每日总催促我早早的就上床去休息,可我每次都是等他走后再悄悄的爬起来,然后偷摸的看戏折子到夜深。师傅不在以后我更是无人约束,每天基本就是困了才去睡,清醒的时候却远比睡着的时候更多。 如今这早早的上了床,却是什么也干不了。 我在床上闭目躺了一会便越发便觉得有些烦躁,披了外衣就从窗户翻上了屋顶。 明月高悬,幽幽的月光照映出整个村子宁静的轮廓,远处的草丛中点点萤火在上下飞舞,营造出一种静谧的景象。 屋顶微凉的清风拂过,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竟觉得意外的舒爽,多久没有在这样草木茂密的地方住了,空气里还是熟悉的味道。 时值秋至,想不到这个时节居然还能看到这么多的萤火虫。我望着萤火虫出没的方向,却越看越发觉得不对。 那些红色的光点哪里是什么萤火虫! 分明是火折子! 我又盯着火点看了好一会,直到沉重的困意袭来。虽然我对这个诡异的村子和这村子里的诸多禁忌都抱着一丝好奇,但我毕竟只是一个游山玩水的闲散人而已,于是挠了挠头便翻身下去睡觉了。 天方透亮时分,外面一顿喧闹。 我本便极少睡得深沉,这三两下功夫早已完全清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我的房门。“姐姐,姐姐。”是小家伙的声音。 我开了门,小家伙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把一个用黑布的包裹塞到了我怀中。 “发生了什么事?”我忙问。 “俺娘说了叫你快些从窗户逃走,姐姐快些,俺娘在前面挡不了他们太久的。”小虎圆嘟嘟的可爱小脸紧张的就像快要哭出来一般。 我本便打算今早离开,然后回到之前的那个岔路口再沿路去往北都。小家伙这一顿劈头盖脸莫名其妙的话却叫我愣在原地,一时竟未曾反应过来。什么他们?什么挡不了太久? 小虎瞧见我桌上那打包好的行李,便急匆匆的将它们一齐理好塞与我。 他的小嘴里不断的催促着,“姐姐,快走,被他们抓住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别的本事我是没学好,可这逃跑的功夫我可不是白练的。 我神情恍惚的跑了好一段路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小家伙说的那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一直在我脑中挥散不去。 于是我决定返回铁铺。 我藏在铁铺附近的草垛之中。合眼,汇气,聚神,试了几次之后,终于,铁铺里发生的一切便清晰的传入了我的耳内。 “真的没有,我都说了我这里没有这样的姑娘。”这是阿莲的声音。 “哼,别想着跟老子耍混混,老子说有就是有。”听这声音倒像是一个粗犷的男子。一阵七零八落的动静之后,那男子又开口道,“来人给我去把那个妖女找出来。”他的几个属下应声便开始四下摔东西,乒铃乓啷的不可开交。 我听着下意识的皱起了眉。 妖女?莫非这个妖女是在指我么?那可真是有意思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么别致的名字来形容我。 不多时,只听他的下属慌乱的道,“老大!那妖女从楼上窗子跑了!” “臭娘们居然敢骗我!”混乱中便听到小家伙哭喊着,“不许你打我娘。” 我紧紧攥着拳头,几乎在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冲出去了,但是随之而来的一个温吞的声音却让我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无妨,这天罗地网,她逃不了的。” 一队人抓了阿莲和小家伙便大摇大摆的往村口走去,此举之意无非是引蛇出洞罢。对方领了十余人,我自知寡不敌众便只在后面暗暗跟着,只望能伺机而动,以智取胜。 领头的果然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黝黑的脸上有道狰狞的伤疤,一直从脸颊蔓延到衣领,远远一看便觉得十分骇人。他提着一把金灿灿的黑柄大刀趾高气昂的走在队首,沿路的二三百姓都唯唯诺诺的不敢抬头,一队的虾兵蟹将却耀武扬威的跟着。不曾想,就像陈家村这样的小村子也会有欺行霸市的地头蛇。 我细细看了一路,只是唯不见那人。 “姑娘可是在找在下。”一个戏谑的声音冷不丁在我身后炸开。 我迅速掏出匕首,本能的一个回身就准确的抵上他的喉咙,居然真的是他。 “你到底是谁。” 我历声质问。 “在下紫御山庄景言风。”景言风丝毫没有收敛嘴角的笑容,愈发轻挑的说,“姑娘年纪轻轻,这记性可真是不好。” “少废话!”我死死抵住他的颈,锋利的刃口轻轻一用力就在他细白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口。我冷声道,“我的匕首可不长眼。” 景言风眯了眯狭长的眼眸却依旧不改笑面,道,“杀了我,可就救不了那对苦命的母子了。” “你威胁我。” “不敢。”景言风略微收敛笑意。 “放了她们!” “在下只是想和姑娘谈桩买卖。” “别耍花样,你到底想干嘛!” 景言风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当然,我也没指望他会直截了当的告诉我。他道,“既然姑娘愿意与我谈谈这庄买卖了。”他反手用折扇挡下我的刀,又道,“那便麻烦姑娘随在下走一趟。自然,不会是亏本的买卖。” 我冷哼一声,愤愤的骂了句,“卑鄙。” 景言风却充若不问,只笑不语。 等到我再想起来回头去看那队浩浩荡荡的人时,这会子功夫,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景言风笑盈盈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无名姑娘,请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酆都 在山里一顿弯绕,终于在一个伴着小湖的竹林到了一处佛门庙宇。门口八根盆大的青石大柱直挺挺的两列排开,足足有十几米高。圆柱的底部青苔丛生,弯弯曲曲的藤蔓盘旋而上。每根青石圆柱间都用朱红色的绳锻连接,绳锻上每隔一个距离便贴着写满古怪文字的符咒。 茂密的竹林以遮天之势将其完美的隐匿在深山之中,忽的给人一种晃入仙居的错觉。红砖墨瓦,真是安逸的诡异又气派。我不由感叹道,“可真是小隐隐于野。” “不敢。”景言风拱了拱手,笑答,“依在下看,姑娘才是真正的隐世。” 石柱间一个约莫十岁不足的小男孩提着一把硕大的扫把低头认真清扫地上的落叶,一见我们的到来,便双手合十恭敬的朝景言风行了个礼。 早知这不起眼的村子不会真如表面这般平静,匿于山林与俗世背后的这座小小的林间小筑也是如此。 不知从哪里,忽的飘来了一阵清风,伴随着阵阵悦耳的银铃声声。我停下脚步,仰头去看,只见那一张张常年被阳光和雨露浸泡得有些变形的符咒在半空中诡异而又神秘的摇摆着。 我断然想不到,这小筑底竟是下是四通八达的地下宫殿,就像一张蛛网的中心,神奇的连接起每个地方的入口。 景言风看到我眼神之中划过的诧异之色,很有耐心的向我介绍了一番。 最后我们停在一个幽深的洞穴之前,熊熊的火光把这方寸之地照得如同白昼,只见那洞口的岩石之上清晰的标记着两个大字。 景言风在进入底下通道之后便开始变得沉默不语。一路上我曾多次想要旁敲侧击问出点什么,但每次看到他一改常态的严肃模样我又硬生生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我们在地下通道里走了不到两个时辰便从一处类似酒窖的暗门中出来。 出了酒窖之后,我们来到了地面上,此时日头正是毒辣的时候,明晃晃的刺着人的眼睛。等到我稍微适应了一点阳光之后,景言风竟早已走出去好几米远了。 我连忙追上前去,还没站定脚跟,只听闻他轻轻的叹息道,“这世上谁会信,这里曾是酆都最风光的酒楼。” “这里是酆都?”我回过头望了望这座破败空楼,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遍布我的全身,这种气味是。。。 果然,没走出几步那种死亡的气息便迎面而来。 此时的酆都早已是一座空城,更准确的说,这是一座飘散着浓烈的尸臭,堆满了白骨和死尸的死城。 空寂而又落寞的一切无一不在提示着我,这偌大的城镇,方圆几里之内,也许只有我们两个活人了。 这一可怕的念头一出,我便犹豫着不想再往前走了。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疑虑,质问景言风究竟要带我去哪。 景言风却不知从哪里抽出两条白色丝帕,一条递与我,一条自蒙上口鼻。他皱眉道,“这里的气味很不好闻。”却不回答。 我不客气的接过,只闻见帕上清淡又细腻的微香,心中不屑道,一个大男人竟随身带着这些。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为什么来酆都?酆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一连串的抛出了好几个问题。 景言风定定的看了我一会,然后突然大笑道,“原来这一路上姑娘想问的竟是这些。” 听着他的回答我很不满意,不知怎的总觉得字里行间有一层挤兑我的意思在里面,可我的心情却忽的好了一些,酆都实在是阴郁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见我不再答他,景言风略一深思,又笑道,“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我还未从他的话语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景言风的衣袖一挥,一阵淡紫色的粉末便从他的手中随风四散开来,我们不知什么时候竟走到了一条陌生的小巷子边,靠近我的一面斑驳的墙壁上突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图腾,脚底下的石块随着那图腾的逐渐清晰剧烈的抖动着,仿佛随时都会往地底凹陷下去。 景言风一个潇洒的瞬移,白衣徐徐的站到我距我十几米开外的地方,他的嘴里似乎在念着什么咒语,之后我便觉眼前一阵晕眩。 游走之际,我眼前的场景似换了几遭,而我心中想的却是秋意已深,也许冬天也该不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失忆 待我再度清醒过来时,我早被关进了一间昏暗阴潮的地牢里,浑浊的光线透过头顶的遮挡物正好射在几步远的地方,简单的几样饭菜搁置在那里却早已凉透。我只觉周身乏力,刚想活动一番便惊觉自己的左脚被沉重的铁链所牵制。 化气于掌,我本试图一掌轰开铁链,可是试了几次,铁链却纹丝不动,连轻晃都不曾有。 我又郁闷的研究了一会,像这种彰显功力的时刻,内力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脑海中懊悔的闪现几个我偷懒时的画面,可是随后我便惊喜的发现,这好像并不是我的问题! 这黑漆漆的粗重链条竟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九天玄铁啊!都是钱!这景言风真是好大的手笔,像这么粗的九天玄铁就是来十个壮汉也挣不脱啊。 地牢里的饭菜我从来不动,如此无聊又难捱的呆过三天之后。 一个夜里,安静的黑暗之中突然现出了一道火光,我一个激灵立刻坐了起来,这三更半夜的莫不是要杀人灭口了吧。 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提着一柄闪着寒气的长剑从远处的光源缓步而来,他有力的脚步似足以踏碎这地牢里的一切,剑气轻轻一弹,木质的牢门便应声爆裂。 时别多日,御龙使早就成为了我日夜思盼的救星。 他死死俯视着那道铁链,似乎也认出了那是什么,片刻却冷冷瞥过我一脸激动的眼神,开口道,“真该叫你永远锁着这九天玄铁。” 我厚着脸皮笑答,“你来的太慢了。” “还笑。”虽然他的脸上依旧还是那副你欠我一千万的表情,却还是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美的小瓷瓶。 他从小瓷瓶中倒出一颗泛着淡淡幽香的丹药,说,“三天于你还是太短。” 我吃下他递过来的丹药后,顿时觉得体内的灵力恢复了一些,三天不吃不喝就算是内力充盈之人也受不了,亏得我一直消耗灵力维持着,怕是他再晚来两天,看到的就该是我冷冰的尸体了。 他手中剑气一动,幽幽道,“若不是冬凌又下了一道速令,我本打算让你在这呆个十年半载。”说罢凝气于剑,大呵一声,“破。” 那前一刻还耀武扬威的束缚着我的九天玄铁便如同一堆废铁一般弯曲变形,铁链上凭空冒起了一阵白烟,整条锁链随着一阵火星,哗的一声闷响顿地,旋即断裂开来。 从地牢里出来,我深感周围的景色都换了一遭,真是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我疑惑的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路过。” 我又问,“这是哪?” 男子迟疑了一会,皱眉道,“红庙子。” 红庙子?我在脑海中努力搜寻着这个熟悉却又古老的地方。 记忆深处猛的闪过一道红色的灵光,往事的枷锁就如同九天玄铁一般脆弱的一碰即碎,心底顿时掀起了翻腾巨浪,那把被时光渐渐冷却的怒火瞬间点红了我愤怒的眼眸,我冷笑道,“原来是这里。” 这个地方我该是记得比谁都清楚才对啊,这样想着便觉得全身有一股欲冲破天际的力量在不断的酝酿,最后不可抑制的全面爆发。 夜色低沉,晚风撩人。我睁开眼却觉得全身疼痛,脑袋昏沉得宛要炸开一般。 我起了身,想要去倒杯水喝,刚一撩开薄被,一个杯子便突然出现在眼前,我迷茫的看向那人问道,“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 我摇了摇头,只要一回想,脑子就疼的厉害。 御龙使将杯子塞到我手中,大步走到房间的另一边。过了半晌,空气中才幽幽的传来他的声音,“你半夜走山路掉下山去了,许是摔到了脑袋。” 回到蕴龙潭,那已是十日之后的事了。 这一路上连骑带跑,风餐露宿简直是要把我这身骨头拆散了架。 我曾无数次控诉,怎么说我也算是一个病人。 御龙使听过几遍之后,终于忍不住用一种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吗的眼神足足盯了我半盏茶的功夫,最后才道,“要不是某人言而无信,在深山里胡乱跑,也许你也能慢悠悠的赏赏景,住住客栈。” 这话堵得我,一口气没上来,只能活生生的把那自作自受四个大字艰难的消化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叙旧 我一定是太久没有回到这里了,蕴龙潭竟早已变得面目全非,所见之处皆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御龙使走在我的前面却并不打算理会我,他一脸冷酷的接受路过的尊者们的鞠躬行礼和谄媚奉承。原来这里在我离开的这些年不知什么时候已变得这般热闹了。 他慢下步子耐心的等着一脸好奇的我左顾右盼把一切都里里外外瞧了个遍后,才缓缓道,“冬凌已经等你多日了。” 他推开朱漆大门,空气中氤氲的淡淡茶香如同春夜的新雨一般扑面而来,沁润心脾。一阵轻风猛的蹿入房间,撩拨起那些肆意垂挂的白色纱幔,一个曼妙的身影此刻正在房间的另一端煮茶品茗,隔着屏风,只见那人发丝及腰,举手投足间都似画中的谪仙一般。 “你来的不巧,茶已经喝完了。”那女子微微一抬手,两旁的两个娇俏侍女便立刻上前撩开了幔帐。女子着一身素白的软银青罗百合裙从屏风后迎面款款走出,那裙摆上的花瓣被绣绘得栩栩如生,随着女子婀娜的步摇更是灵动得宛若花期盛开般娇鲜欲滴,山谷的风一拂连带着女子披散的发丝飞舞,愈发衬得整个人飘然若仙,出尘不染。 她安坐于小塌之上,娓娓道,“道年,酆都情况如何。 ” “疫情已得控,我在酆都还追查到了神间的足迹,事发前几个月阎罗落在酆都的活动频繁,想来这事多半是和他们难脱干系。” “神间么。”女子的神情稍一滞凝,继而莞尔道,“看来他们销声匿迹,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终于是要出手,既然如此你派人好好布置一下,毕竟是老朋友,接风洗尘可不能太寒碜。”说罢,冬凌眸中闪过一道狠历。 “是。”御龙使顿了顿,继而眉头紧锁道,“阎罗落这次似乎是早有准备,不知他们从何处寻得了大量的九天玄铁,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亦或是有什么高人在暗处指点。” “九天玄铁。”冬凌眸光一沉,语气一下子冷硬起来,道,“无论如何,阎罗落是他留不得了,尽早除去。” “还有一事,甚为怪异。” “说。” “在距酆都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景言风也在那里,这件事好像也与他有关。” “紫御山庄。”冬凌缓缓的念出了一个名字,她阖眸沉思了片刻,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神情似乎变得有些疲倦,语气慵懒的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与无名叙叙旧。” 房间内很快便只剩下了两个人,冬凌端坐于木桌旁的虎皮之上,纤纤玉指有条不紊的摆弄着茶具,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不消片刻,两杯冒着腾腾热气的茶就置于案上了。 “坐。”她道。 我故作认真的细细呷了一口,回味良久才道,“茶是好茶,水亦是好水。” 冬凌忽的淡淡一笑,“说说看,是怎么个好法。”她一脸打趣的看着我。 “这茶叶嘛,我喝的茶少不知有何玄虚。但这水。”我略一停顿,又呷了一口杯子里的清茶才缓缓的笑说,“我亦不知道。” “你这小丫头,还以为不见这许久没见你有了什么长进,却还是一向的顽劣。”冬凌说着话可手上却不停息,说话的转眼功夫间又泡了一杯茶,她将杯子递与我,“你且尝尝这杯又有何不同。” 我接过那只缀着清秀笔墨的白瓷杯,碧液之中漫出阵阵醉人的幽香,杯中的水雾宛若一条腾升的盘龙,一下子便张牙舞爪的窜过来猛烈的直击我的神经,虽还未饮但已觉口鼻生暗香。我惊叹道,“果然只有在这才能寻到这妖尖!”我毫不客气的一口见底,然后仰着空杯示意再续上。 “不错,还算识货。” 冬凌掩面轻笑了一声,眉眼恢复了认真的模样,道,“既然茶也喝完了,那就先来给我讲讲你在盐城这么久都做了些什么吧。”她双手飞快的摆弄着。 “我还能做什么。”我两手一摊,无辜道,“不过是闲时去茶楼听个曲喝个茶。” “是么。”冬凌把冒着香气的茶杯递与我,含笑道,“我怎么听说你在跟着叶蓁那丫头学酿酒。” “学是学了,这不还没出师就被抓回来了嘛。”我干笑了两声,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猛的灌了好大一口茶。 冬凌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酌饮着手中杯茶,道,“我拭目以待。” 我连忙错开话题,道,“对了,你方才说的紫御山庄是什么地方?” “这几年前新起的蝼蚁之辈,你不闻谷中之事,自是不知。” 我应了声哦,心下思索着,景言风这个名字倒是好像在哪儿听过一般,念着有些耳熟。 冬凌起身走向偏房摆放整齐的书架,从茫茫书堆中准确的抽出一沓密函和一张略显古旧的牛皮地图,她把地图摊在桌案之上,玉指指着一处道,“此处便是。” 尤见那地图上用朱砂赫然写着紫御山庄四个大字。 我看着地图,心中答案了然,道,“这位置倒是有点意思。” “虽然天高皇帝远,但它可不单单是一个风水宝地那么简单。”冬凌嘴角划过一丝笑意继而道,“这个地方我们盯了许久。只不过,紫御山庄这潭水深不可测,这些年蕴龙潭明里暗里也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多少人对我们也是虎视眈眈,我哪怕稍有不慎,于蕴龙潭而言那就是万劫不复。”冬凌的眸子暗了暗,道,“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冬凌解释道,“至于景言风,紫御山庄的二少爷,年纪不小倒是小有名气。这个人不能小瞧。”冬凌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好在有道年在你身边,这样我也能放心些。明日你便动身前往长安,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在那里接应你。” “长安?”我顿感绝望,接连几日的风餐露宿本想着回到蕴龙潭怎么也能过上几天饭来张口的日子,可这屁股还没坐热,茶也才喝了两杯呢。 冬凌莞尔道,“怎么,早就令你回来,十八道速令都请不回来你,这一回来倒是舍不得走了?”她面色渐凝,冷冷的背过身去道,“只是这回还是由不得你,这蕴龙潭,很快就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闫潜 我不喜欢冬天,最讨厌下雪,所以每年初雪那天,我都当做是他的忌日。独自过了几回,以至于每次到了下雪天我就会第一个想起他。没想到,今年的初雪来得这样的快。 在路上无聊的前行了几日之后,某个早晨忽的就飘起了雪花。天还未亮透,天际泛起的一丝光芒被突如其来的大雪遮盖,整片天空阴郁郁的仿佛随时就会塌下来似的。 长安离蕴龙潭并不远,于是乎我便放慢步调,一路游山赏景全当玩了。 道年寸步不离在我身旁,我不禁怀疑他到底是在提防着我逃跑还是真的只是在奉冬凌命令保护我,左右不过是去趟长安,叫他给我做个保镖倒真是有点儿大材小用。 但是,事实很快便证明,这一切不过是我想多了。 殊不知这一路是我真的太招摇还是道年在江湖上的名气实在太响亮,我们才出了莾海便被一路人马给盯上了。 对方人数居多,而且一直保持在一个特定的距离之内,一时半会我也摸不清他们的意图。所以我只能凭借他们的灵气来推测他们的灵气个个都在我之上,且身手不俗,特别是一直笼罩在不远处的一股强大气息,我的灵气只要稍一靠近我的胸腔便像被巨石压迫的喘不过气来。我小声的对道年道,“东南方位。” “你也发现了。”道年皱眉道,“这样的诡谲的气流趋势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心底突然划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一种不安顿时涌了上来,眼睛下意识就想回过头去瞧。 “别看。”道年低声呵止,“继续走。” 江湖上的人都知晓,大名鼎鼎的蕴龙潭御龙使陈道年,每一个前来向他挑衅的人,最后他们的下场往往只有两个,一个是死,一个是自己了断,从来没有谁能在他手下接过第三招。 可是我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他是特殊的。 “闫潜。”道年缓缓的道出这个多年不被世人所提及的名字,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长剑,脸色却深沉比此刻灰蒙蒙的天空还要可怕。但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痕迹,继续道,“前面就是风陵渡,加快脚步。” 那帮神秘人一路上竟也一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意料之外的,并没有向我们发起进攻。 但当我们怀着二十分的警惕终于在天擦黑之前抵达了风陵渡之后,那群人的气息就仿佛消失了一般,长时间笼罩在后方的阴影突然烟消云散了。 我不由得在心底由衷的叹了口气,要是双方真的动起手来,他还要保护一个只会一些三脚猫功夫的我,想要全身而退必然是难上加难,好在那群人只是跟着并没有什么动作。 想到这,我的后背不免一阵寒意,道,“你真的确定是他么?” “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 “可是十几年前,他不是失踪了吗?”我犹豫的看了他一眼,小声的说,“江湖上都传说他早就死了。” “那不过是传说,不足为信。”道年深沉的望了一眼那群神秘人消失的方位,道,“现在看来他不仅没死,还比十几年前更加强大了。” 我当下一惊,十几年前那场民不聊生的战争中世人纵然不解始末,可是我却清楚的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十几年前他没有死,那么如今他的再度出现也许才是这世间真正浩劫的开始。事态就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加严峻。 “此事非同小可,你火速回去告知冬凌。”我当即便道。 道年听完我说的话后便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既然我的任务是安全的把你从蕴龙潭送到长安,断没有现在折回去的道理。” 我踮起脚狠狠的敲了敲他的脑袋,大骂道,“你个榆木脑袋,要是他真的没死,十几年前的事情又再度重演,到那时天下大乱,覆巢之下又安有完卵!” 熙熙攘攘的大街,瞬间在眼前安静,时间慢的仿佛所有的人都在快速前行,不过短短几秒,那些星辰日落,红尸饿殍,还有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的画面便仿佛已在眼前转了几轮,我相信这道理道年一定会懂的。 果然,他思量再三,终于蹙眉开口道,“那好,你待在这里,我三日之内必会赶回。”他转身便发力欲急行而去,我见他倏然消失在眼前刚在心里窃喜,他又阴沉着脸不知从哪转过身来说道,“你切不可胡来又似上次一般。若我三天之后没有回来你便去城北。。。 ” 他还没说完我便着急不耐烦的催促他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这个大男人真是扭扭捏捏,快去快回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包裹 风陵渡是靠近莾海的一个小城镇,虽无法和盐城,酆都这样的大城比拟,可是走江湖的人都知道,这里就是第二个蕴龙潭,当然它的优势不仅凸显在它东接广陵,南邻长安,是蕴龙潭与此二者之间直线连成三角区域间正中心的优越地理位置,是蕴龙潭收集天下重要信息情报的来源之地,也是蕴龙潭首要势力的保护范围。 我让道年回风陵渡,自然是为了天下苍生考虑,可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我自己。 我当然不会真的傻到等他回来再抓我去长安,长安再好,终究还是在蕴龙潭的大树之下,哪我自己肆意随性活得潇洒。 道年走的时候只将行李往我怀里一甩,等到他走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我才越想越觉得不对。 当我津津有味的吃完一桌子,我才猛的一拍大腿突然想起来,他丫的!钱呢!为了防止我逃跑道年收了我的钱袋子,我全部的钱都还在他的身上呢! 我仔细瞧了瞧此刻身处的酒楼,想到也许未来的几个月我也许要在这里做苦力还饭钱,背脊一阵发凉。 我立刻翻倒出他行李里的东西,好歹也算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出门在外总有那么一两件值钱的东西。。。吧! 结果,他的行李简单到令人发指,两瓶丹药,一套衣服,还有一支金钗? 我没能在他的行李里发现分文,一想到方才一门心思只想着快些支开他全然忘了钱全在他那,眼下我只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这衣服是新的,做工精致,针脚缜密,花纹低调又不失华丽,定是能当个好价钱,要是再挂一个蕴龙潭御龙使陈道年的名头,不知道价格会不会再翻一翻。 这丹药,怎么也是江湖人走南闯北的必备良药,再不济也是蕴龙潭的手笔,我倒是不担心。 但这金钗。。。样式倒也很是常见,上面连个宝石珍珠都没有镶,只有这花纹还算过得去。即便如此,搁在街边叫卖也只能成为繁花之中陪衬的一抹绿叶,简单得倒真有点像是他的风格。他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连花容月貌的冬凌他都不动心,我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哪个女子会有这个能耐令他倾心。 独自琢磨了一会,实在烦人。 在路上的这么些日子,虽说他这个人脾气大,性子倔,实在令人生厌,但是每次只要有他在,行李都是他拿,晚餐的野味都是他打,连每晚的温暖篝火都是他去捡的柴。。。 我早在心底做好了打算,饭钱先用道年的金钗抵着,若是不够便把衣服啊,丹药什么的全抵了,凑足了饭钱上路再说,大不了回头再赔他一只更好看的便是。想着我翻了翻自己的行李,正绝望之际,指尖突然碰到了一个硬物。 这是什么?! 我从行李中拿出一个黑布包着的小包裹,大约有一只手掌那般大小,还挺沉的。我一头雾水的打开包裹,只见里面另用一块暗红色的布仔细包着上面还打了个死结。几乎没怎么犹豫,好奇心便驱使着我拆开了那个死结。 毕竟是风陵渡,现在又正是饭点,饭馆里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我只有一个人,于是便被小二安排到了大堂的一个小角落里,隔壁坐着的是三个壮汉,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常年走南闯北的混江湖。 他们中的一个率先看到了我手里的东西,然后喊了一句什么,紧接着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人一瞬间鸦雀无声,纷纷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掌柜的立刻赶了过来,笑道,“原来是贵客啊,真是怠慢了怠慢了,小二啊,还不快点把贵客请到楼上雅座去!” “不不不。”我下意识便婉拒了掌柜。 那掌柜的不但表示分文不要,还恭敬的把我送到了门口一个劲的要我下次再来光顾,末了还不放心的问要不要打包点什么馅饼点心好在路上当干粮吃。 最后,我莫名其妙的拿了满满的一个食盒在掌柜谄媚的目光中离开了。 “掌柜的那姑娘什么来头啊?”小二一瞧见人走远了,好奇的小声问道。 “就你偷懒耍滑。”掌柜狠狠的敲了小二脑袋一下,道,“贵人的来历哪是你能知道的,仔细你的小命。”说着剜了小二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雾川 风陵渡我自然不是头一遭来,相反,我对这里轻车熟路的很,只是可惜那些我轻车熟路的地方我都不能大摇大摆的进去,更别提那些人来人往的大当铺了。 我不清楚这风陵渡到底有多少家当铺是归于蕴龙潭名下的,但谨慎为上,还是找个偏僻点的小当铺先换了银子再说。 我看了看沉甸甸的食盒,不禁在心底感慨着,要是这些能换成钱该多好。 辗转问了几人,最后终于有人告知,城西梧桐巷中有一家开了三辈的小当铺,唤名,梧传典当。 “打烊了,打烊了。”偌大一间店唯见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头也不抬的伏身柜台之上,手上拿着镜片专心研究着什么。 “能否。。。” 我话音未落,那人猛的抬起头来,沧桑的老脸上带着一丝倦容与兴奋,他颤巍巍的举起手中的镜片,浑浊的老眼透过镜片仔细的把我从上到下都瞧了个遍,道,“你最近是不是去过酆都。” “酆都?”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人丢下手里的东西轻巧的从柜台上跳下来,一个佝偻着背的小老头不知从哪钻出来一下子就站在了我面前。他一言不发的把门板尽数插回门上,满脸皱纹的老脸突然冷下来,道,“哼,你可瞒不住小老头我!” “真没有!” 他用手捋了捋下巴的胡子,又凑近我身上仔细嗅了嗅,许是看我的样子并不像撒谎,他忽的冲着我神秘的笑了笑,道,“那你跟我来。” 小老头从房间一侧胡乱堆置着杂物的架子处撩起一块脏兮兮的粗布,自言自语着,“我早上明明塞在这里的。”他四下折腾了一会终于似找到了什么,只听到咔嗒一声响,也不知他开启了什么机关,整个房间猛的一个扭转愣是把我猝不及防的重重甩倒在地,好在这食盒做工精良,里面的糕点都安然无恙。 等到我再起身去看的时,这哪里还是方才进门时看到的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当铺! 那小老头整个人灵活的挂在架子之上,两个又白又瘦的小胳膊死死的扒着架子。他见我狼狈的摔倒在地,尴尬的呵呵笑了两声道,“我忘了说,这机关力道有点大。” 莫不是我这么倒霉,碰上个黑店吧!我在一瞬间几乎在心里想了几百个逃出生天的主意,转而一想,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样我便放下一点心。最后只佯装镇定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不改色的道,“家中实在需要钱去请大夫,劳烦请快些。” 小老头回过头望了我一眼,用阴阳怪气的声调道,“来我这的人哪一个不是急需用钱的。” 他一开口我只觉全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尖的每一个毛孔都都荡漾起一阵寒意。诡异的那一幕出现了,只见他伸手在脸上慢慢摸索了一阵,那张年近暮老的老脸像蟒蛇褪下的皮一般,用力一扯便连同五官都被牢牢的被他抓于手中,而那张人皮面具下的脸,居然是一张约莫十岁出头的稚嫩小脸,长长的头发瞬间披散下来盖住他的半侧脸,而他原本的五官清秀,乍一看倒有些像个女娃娃。 他见我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许久,脸上飞快的掠过两抹红晕,似乎有点生气,用小老头的声音不满的大声叫道,“看什么看!”说罢,自顾自的便往前走去。 我的确有点愣神,但并不是因为诧异,实在只是因为从前我只在奇门异书中才见过关于人皮面具的记载,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实的人皮面具,心中澎湃之情实在难以叙说。当下,心中只划一个念头,这人皮面具我要定了。 这里漆黑一片,角落里的微光根本不足以看清脚下的路,地上横七竖八的随意摆着一些古董和字画,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绊倒,我只好冲着那个小身影道,“小老头,你等等我。” 那个余怒未消的小身影转过身来,大声的叫道,“我不叫小老头,我叫雾川!” 我怔了怔。 “你还不快走!”小雾川站在不远处皱着眉毛道。 这条密道虽不长,可一路走过来两旁的物什却堆成了小山。置身这样的场景我心中不免有些难以言表的惋惜,一来可惜这些金玉器皿与我无缘,二来叹息这些有价无市的财宝竟就如此置于黑暗中难见天日。 “我店里的规矩的是,以物质钱,异时赎出,于母钱外复还子钱。”小雾川走在前面,他语气清冷的说着,整条安静的密道只剩他一个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回响。他顿了一会,见我不讲话,又继续道,“可是你也看到了,我根本不差钱。” 我望了望被丢在地上的壶。忍不住在心底腹指道,你有这么多金银珠宝自然不把钱放在眼里,天底下没钱的人多了去了,这一个嵌金琉璃壶都够买下一座酒楼了。 正想着,小雾川突然停下脚步蹲下,用一个小指头勾起地上那有些蒙灰的嵌金琉璃壶递到我面前,一脸嫌弃的说,“你喜欢就送你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睿渊 “探音术?” 小雾川愣了愣,忽然一脸茫然的问,“什么是探音术?” 我眯了眯眼,想要从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寻出一点破绽,可是他根本没有让我细细打量的空档,一个潇洒的转身,体姿轻盈的几步便已和我拉出了一大段距离。“快不要就算了,这密道我可设了不少机关,等会可别想着我来救你。”说着,他随手便把那盏嵌金琉璃壶扔了回去。 我恋恋不舍的朝地上望了一眼,只得跟上。 我们走了小半会,漆黑的密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轻响,他转过脸对我嘘了一声,小声道,“最近总有大老鼠来我的宝洞里偷东西,肯定是因为你这食盒太香把它引了来,我看它这次往哪里逃”。 正当我还在回味着他的那句大老鼠时,小雾川早已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乾坤袋,右手操着一鞭雷火神鞭就快步冲了上去。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前方早已打的不可开交,听那黑暗中不时传来的吱吱吱的惨叫和雷火神鞭噼里啪啦的星火,这老鼠的声音大到真是要成精了。 乾坤袋虽唤名乾坤实则名过于实,一般人只当是存储物品,虽然无太突出的用途但也是千金难买的。 不过三两下功夫,大老鼠已被小雾川收入捕鼠袋中。再看那袋子装下的轮廓,恩,的确是只大老鼠,这个头都低得上半个脑袋了。 小雾川拿着手中的乾坤袋对我扬了扬,气愤道,“这老鼠祸祸了我小半年,不知偷了我多少金珠子。” 我越发的了解了他豪气的做派之后,便道,“不过是些金珠子,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小雾川气鼓鼓的说,“和你说了你也不懂,那可不是普通的金珠子。” 说话间,我们转过一个弯,一道刻着奇异文字的巨石暗门便映入眼帘,两颗足有茶碗般大小的夜明珠分别置于门两侧,泛着幽幽的荧光。 我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把,丝丝的凉气竟然直蹿指尖,“太神奇了!” 我正想问这夜明珠为何如此独特,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哼,小雾川一脸高傲的说,“这可是幽州的无霜雪山深处由万年霜寒冰孕育了几百年才有的一块霜冰,一块最后也只做成了两颗冰珠。” 我不由得轻声感叹了句,“这要是夏天里房间都塞满了那才是好。”小雾川难以置信的看了我一眼,半晌才冷声道,“绝不可能。” 这里就像藏宝图的尽头,世间的瑰宝都尽数珍藏。而这扇巨石暗门则是潘多拉魔盒最后的那道锁枷。 古朴的长明灯照亮着这一方小天地,中间一条宽约三米的小道直直通向另一边的黑暗之中,而小道两旁,用一排排红木架子整齐的罗列着剑圣的斩魔神剑,南虚古国的翠玉金银爆裂鼎,药仙的炼药炉桐化。。。每一件都是绝世瑰宝。 金玉货赂,富埒四海,只堪堪一眼望去,便已知其价菲,温和的光照射在它们身上,反射出一抹抹奇异又神秘的光晕,仿佛在无声讲述着他们的故事和传奇,相比之下方才密道中的一切又算得上什么。 我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镜里一般,还是一个十分有钱的梦,明明上一秒还是还要靠变卖身上的物件来换取钱财,下一秒便走进了一个八辈子都挥霍不尽宝库里。 小雾川似乎见怪不怪,他径直走向了角落,每踏出一步,沿途的明灯便暗灭一盏。最后整个地窖皆笼罩在幽暗之中,他的声音清晰的从黑暗的远处传来,声波徐徐引起阵阵共鸣,他道,“大道行之,妖魔尽显。” 眼前的黑暗之中,突然乍现一道明亮的金色光柱,周遭的一切瞬间在强大的光芒下黯然失色,一个白衣男子款款的向我走来,他手掌上方静静的凝结着淡蓝色的火焰,只轻轻一挥,火焰顿时化作手掌上方腾起一阵白烟,整个空间又陷回黑暗。 啪嗒,啪嗒,啪嗒。那人站定在我面前。 一个响指,一团火焰又在他掌中徐徐燃烧,引得密室中所有的长明灯皆猛的一晃。 时间好像突然停滞,慢到让我以为这一切在一瞬间便完成了,我错愕的愣在原地。 他满眼笑意的看着我道,“如何,我这变幻。”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居然竟是他。” 眼角湿润润的,我抬起头望着那张熟悉又带点陌生的脸,一头冲进他的怀里,心中哽咽的千言万语终究堵塞在胸口难以言表,我轻声的叫了声,“睿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缘分 如果说有关我的一切在后来变得有所不同,那么变化一定便是从那时开始的。在那之前,我从来不信什么蛇鬼牛神,更不相信什么死而复生。 这个世界最大的孤独就是活着和死亡,而我和眼前的这个人分别代表着这人世间的一种孤独。若是要我相信这两种孤独其实都是一样的根源,一定只能是这样的场景。 我有无数的疑问和不解但却不及重逢的惊喜,我怕我一眨眼这些便会成为我恍惚之间的异梦。而我只想破灭之前紧紧的抱着这场梦也好,臆想也罢,我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却什么也没说。 他拍了拍我的头,熟悉到不真切的声音说道,“乖,无名。”他轻笑一声,摸摸我的脑袋。 他的眸子慢慢收紧,语气突冷,“刚才雾川念的咒语你也听到了吧。” 我机械的点了点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大道行之,妖魔尽显。”这八个字从他口中念出又是另一种感觉,淡淡的忧伤透过他清冷淡漠的眼神如翻天热浪痛击我心头。 “不会的,不会的。。。” “若不是这样,我又如何还能再见到你?”他掀开冰冷的躯壳之上附着的白衣,心头露出一个黑色的巨大的窟窿,在这昏暗的光线之下却越发显得怖人。“如何能报这穿心之仇?”他轻声唤道,“无名,你一定要把雾川带在身边。” 他的眼中染上淡淡的笑意,目光柔和的望向了那一室的宝物,道,“答应我,无名。”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望着自己脑海中那个在无数个夜里思念的人,眼中的泪珠终于毫无顾忌的往下掉,当初师傅死的时候我没有哭,那年睿渊死的时候我也没有哭。 如今再见了,这积蓄了数年的眼泪竟再也不受控制。 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便像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消失无影,冰凉的空气中还温存着他话语间的温度,一切却如同未发生一般归于平静。 小雾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他清澈的眼神在那么一瞬间与睿渊冰凉的眸子重合,不知道为何我竟有些分不出了。 我望向他,久久才缓过来,问道,“你是不是都知道。” 他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冲着我笑了笑,却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他说,“刚才你一说话,他就认出了你。” “他为什么会在你身体里。” “大概是缘分吧。”小雾川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的事实。他略过我灼灼的目光,脸上看不出所谓的样子,道,“反正我也活不长的,你放心,等到我死了,他就会回来了。” 我心底仿佛被什么轻轻割了一刀,虽不至死却疼痛无比。这样绝望的话从那么小的小雾川口中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就好像死其实并不可怕,而真正可怕的是如此清楚而绝望的活着。 他又道,“我生来便与常人有异,生父遍访群医无策,所以这大概便是我的命了。多亏了睿渊一直在我的身体里,这才让我活到了这个年纪,早就已经能称得上是奇迹了,我已经很满足了,既然你是睿渊的朋友,那也便是我的朋友。” 我这才仔细的端详起眼前的这个小人,只见他双目炯炯,除了肤色略显苍白以外就像正常人家的孩子那般健康无恙,我打小一瞧见医书便犯晕,哪里瞧得出什么与常人有异。 “先不说这个了,你快把这个吃了。”小雾川递与我一个漂亮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 “解毒丹,但是酆都的毒可不是那么轻易能解的。” “你的意思是,我中了毒?” 小雾川也不去管我是否接下,一股脑就塞到我手里。“这毒解起来有些棘手,这药也只能暂缓发作的时间。” “我从来没有去过酆都啊。”我疑惑道。 “你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气,只有去过酆都的人才会沾染。” “香气?”我深深嗅了嗅自己。 “没错。” 只闻身上有一种淡若幽兰,十分好闻的味道。可是我是从来不熏香或是佩戴香囊的,这香从何而来?难道真的如小雾川所说,我是中毒了? 看着他一脸笃定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会还是把那丹药吃了。 “这毒我已研究了很久,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便能制出解药。”小雾川忽用一种近乎到认真的口吻对我说道,“明日我要赶往长安,你且在这里住着,约莫三天便能回来。” 三天?三天之后御龙使都从蕴龙潭回来了!我绝望的在心里嘀咕着,嘴里随意的道,“你也去长安啊。” 只见雾川水灵灵的大眼睛忽的一亮,似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惊喜的大叫道,“你就是无名?!” “我,恩,是。。。” 小雾川睁着大眼,一脸不可思议的围着我左瞧瞧右看看,最后啧了一声,颇有些失望的道,“原来冬凌托我照顾的人就是你。” 难道。。。不会这么巧吧?我咽了一口口水,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小雾川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道,“你把谷符给我瞧瞧。” 我还没从震惊中晃过神来,机械的点了点头,道,“哦。”想也没想,便掏出蕴龙潭的谷符。 他的小脸凑到谷符前左右认真看了一会,终自言自语道,“是真的。”小雾川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上旋即染上了一抹兴奋的神色,大叫起来,“真的是你!太棒了!” 我对他莫名的喜形于色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我最讨厌出远门了,这下倒好,你自己送上门了!” 最讨厌出远门么。我勾了勾嘴角,一个绝妙的想法便突然在我脑海里应运而生,我笑眯眯的道,“小雾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三爷 我们上了一条大船在莾海上行了三日,北都总算是近在眼前了。 小雾川不常出远门,这坐船更是头一遭,我们刚离岸的那晚他便开始低烧,烧到最后,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的状态,嘴里喃喃的喊着些莫名其妙的胡话。 我喂他吃了一颗道年留下的丹药,第二天的时候才终于慢慢有了些好转,可整个人仍是恹恹的无精打采,也不再跟我斗嘴了。 他抱着暖炉整个人缩在被子中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嘴里不时的就像小沙弥一般翻来覆去的念叨着那么几句。 “坐船一点儿也不好玩,我再也不要坐船了。” “ 你就是大骗子,大骗子。。。” 我坐在距他不远出的小塌之上正津津有味的看到一本书的精彩之处,连眼皮也没抬,便回他道,“明日就到了,到时候带你去吃遍北都。” “大骗子。”他绝望的看着我,见我不理睬,又叫了几声,最后直接扔了个枕头过来。 我一把接住垫在腰上,笑道,“谢了。”气得他在塌上直打滚。 等我再抬起头的时候,天已垂暮,船上的掌柜敲门曰,“两位贵客,晚饭是派人送过来还是移步下楼去吃。” 我隔门便答,“送进来吧。” “好咧,这就给您送过来。” 许是因为我没搭理他的缘故,小雾川独自坐了一会便又睡着了,一听到声响,他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揉着迷茫的眼睛道,“饭呢,饭呢,饿死小爷了。” 只见一张上好的黄花梨木大圆桌上布满了各色珍馐美味,小雾川只瞥了一眼,颇有些失望的小声道,“怎么又是这些啊。” 说着,身体却诚实的挪了过来,一把端过手边的一小碗燕窝粥便就着玉带虾仁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带上小雾川是我此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他活脱脱的就是一尊活财神,移动的宝库。一上船的时候,他就豪气十足的甩给掌柜明晃晃的一小沓银票,看得我一阵肉疼,这一路那掌柜简直是把我们当成了财神爷,就差没供起来,各种上宾优待,连带着我也跟着沾了光。 用过晚饭之后,小雾川又爬上了床,不到小半会的功夫床上就响了均匀的呼吸声,我又守了一会确定他睡熟了,这才给他捻了捻被子轻声的退出了房间。 这一路我时常头疼,大约是有些晕船,连晚饭也没得吃上几口,此时只想到处走走,吹吹冷风,清醒清醒。 这船本就是为了来往的皇宫贵胄和富贵客商的通行之便,船身造的华丽又不失典雅,船上的设施和功能也都十分健全,整艘船共分为三层,顶层是客房,往下便是吃饭的大堂和其他一些供玩乐的场所。往下我倒是未曾去过,不过听掌柜热情介绍时,他好像隐约的还提到了拍卖行。 海水的味道格外分明,楼下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喧嚣一阵接着一阵伴随着海浪的呼声在空旷无际的大海上时隐时现。 我沿着楼梯向下走,一拐角便闻见一股呛人的浓烈酒香,只瞧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搂着一个芊弱的娇嗔女子在一旁卿卿我我。 刚要走开,那满脸横肉的男人一把拦住我的去路,那双被酒迷乱的小眼睛色眯眯的打量着我道,“小娘子,别着急走啊。” 我就知道,顶着的这张不可靠的□□,麻烦肯定会来,这不,这么快便寻上了我。 说话间那只滚圆的手就要顺势来搂我,我皱了皱眉,先他一步擒住了他伸过来的肥手,毫不客气的抬脚狠狠一踹就踹了他个狗吃屎。这可把一旁的小娘子吓得花容失色,她连忙去扶地上的人,面上惊慌却强装镇定的呵道,“大胆,你可知,这是何人。” 那醉汉也不知灌了多少的酒,一个趔趄没站稳,直直的便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翻了两圈,最后一动不动的躺在了地上。小娘子见状,立刻大呼了一声,“三爷!”眼珠子转了几圈立刻就有泪珠滚了下来。 这一闹,底下看热闹的人便站满了一侧的走廊。一个小二模样的率先钻出了脑袋,立即惊恐的睁圆了眼,扭头就跑,嘴里大叫,“掌柜的,徐掌柜的,出事了!大事不好了啊!” 等到围观的人堵得水泄不通的时候,徐掌柜才衣裳狼狈的匆匆赶来,小二边在其一侧扶着边叫着,“借过,借过。”二人好不容易挤到前头来,掌柜的一见到地上躺着醉汉,一个没站稳脚下趔趄了一下,好在小二及时搀住。“三爷!三爷啊!还傻站着干嘛啊,赶快去叫船医啊!” 小二得了令,顾不上什么,拔腿就跑。 闲言碎语之中,我隐约听到有人说好像没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使坏 船医一阵捯饬过后,边收拾着手中的药箱边忧伤的摇了摇头,他摸了几把白须,略微停顿之后才道,“不过是醉酒昏睡过去了,无碍。” 船医还没讲完围观的众人在听到那两字无碍之后便觉无趣,三三两两回屋继续热闹去了。我打了个呵欠,活动了几下全身的筋骨,这才慢悠悠的下楼来。 路过那醉如烂泥的三爷的时候,我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一个有趣的想法便在心底漾开,既然想玩,我就陪陪你。 “掌柜的。”我笑盈盈的叫道。 掌柜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回笑道,“姑娘有何吩咐。” “今晚这事呢。”我佯装为难的迟疑了一下。 “哎哟,姑娘,这可让你受惊了!”掌柜前一秒还挂着的笑脸转了个朝向就对着地上呆坐着的小娘子怒喝,“小柳你是怎么照看三爷的!” “掌柜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她!”小柳纤纤玉指柔柔的指向了我,哭的愈发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还敢狡辩,这姑娘可是贵人,岂容你放肆。” 看着他们这一来一回的,却我看得很是无趣,还以为能有多大能耐,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我不耐的开口打断道,“地上这只王八,就是我给踹下来的。”说罢,我还凑近踢了踢地上那个呼呼大睡的三爷。 未想,他竟动了动,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掌柜听闻大吃一惊,连忙冲我使眼色,制止道,“姑娘这话可乱说不得。” “哦?”我笑了笑。 徐掌柜朝我作了一个一边商量的手势,他竖起手掌,小声道,“这三爷来历不简单,得罪了他,不管是北都还是莾海都没有好日子过,姑娘可要三思啊。” “如何不简单。” 这。掌柜略微沉思,才支支吾吾的对我说道。 我笑着望了望绞着帕愤愤瞪着我的小娘子,很是恭维的冲的掌柜的说了句,“有劳掌柜了。” 掌柜的拱手低眉道,“不敢不敢,应该的,应该的。” “徐掌柜!三爷不会放过她的!”小柳嘤嘤的啜泣着,那双亮晶晶的黑眸却死死的盯着我,眸中却半点也没有悲伤之情。 “住口!阿达,小满,把她带起来。”掌柜话落,两个身材魁梧的人便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一人一边轻轻一挑便叫小柳再动弹不得。“掌柜!掌柜!我冤枉啊,都是她做的与我何干!”小柳情绪失控的大叫起来。 “快,堵上她的嘴!”掌柜一面向众人赔礼致歉一面指挥着下人将小三爷抬回房间去。 “徐掌柜。”我唤住他。 “姑娘还有何吩咐。” “我听说这里还有拍卖行是么。” “是是是。”掌柜点头道,“我们这拍的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还有不少野货。”掌柜连忙差了一人来要引我前去。我满意的笑了笑,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件事,回头看了眼被死死拿住又说不出话来的小柳,随口对着掌柜说了句,“手下留情。”只听得掌柜在后面连声唯唯称是。 我心里乐了,这有钱人的感觉也太好了吧!起初不过是看那个小柳狐假虎威,很是不顺眼,想要借掌柜好好灭灭她的威风而已。 引路的伙计带着我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最后终于停步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房间门口,恭敬的对我说道,“姑娘这就是拍卖行,我只能引到这儿,进去之后自然有人引你去包间,掌柜的已经都交代过了。”他撩起印着一个黑漆大字的门帘,推开了半虚掩的门,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天知道,我现在身无分文。我就这样按住空荡荡的钱袋子,装作乐呵呵的样子走进了拍卖行。 一走进拍卖行,我的冷汗便直滴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五千 我以为这拍卖行各种买卖加价,必定是人声鼎沸,为了不打扰住客们的清净一定设在了一层或是船舱底部。只是没想,这左右一转居然上了楼,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而这拍卖行的入口竟是被隐藏的第四层楼。 拍卖行的伙计一边与我细细说了拍卖的规则,一边引着我来到了一个一面用水墨屏风遮挡的小隔间里,袅袅的熏香在空气中不断氤氲着,一开门便猛然给人一阵沁润心脾的清爽,连带着望向隔间内的所有摆设都多了一道满意,一边的小案上,茶果点心早已备下,伙计未曾开口,两个水灵的婢女便含笑而入,一手拂袖一手撩起了门前的水晶帘子。 那动作甚是好看,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韵,我默默在心底记下,等回到蕴龙潭也定要冬凌照着这娇俏模样好好调教一番那些女婢。 正当我还在犹豫着是要坐在案几的哪一面时,一个婢女便已眼疾手快的为我铺好软绒绒的垫子,另一个手法纯熟泡着茶。 待我才坐下,一杯冒着徐徐热气的绿茶便已经在我面前打着转,我暗自惊艳了一把,这婢女泡茶的手法真是又快又稳,若是让冬凌看到了也肯定忍不住想要赞美一番。 我不动声色的朝那婢女打量了几眼,只见那婢女丹凤大眼,翘鼻红唇,肤色略带些病态的苍白,眉宇之间既有几分巾帼英气又有三分楚楚动人。 直到另一边的婢女轻笑了两声,我才回过神来。“姑娘,凝霜姐姐的泡茶的功夫可是这个呢!”那小婢女俏皮的朝我露出一个大拇指。 我被她那偷乐的小模样逗弄的笑了,这才认真的端详起这个稚嫩的小婢女。“我叫鹦歌,鹦是鹦鹉的鹦,掌柜的说我总爱不停的讲话像一只鹦鹉一样扰人清净。”那叫鹦歌小丫头委屈的扁了扁嘴又颇显无奈的耸了耸肩,可话音刚落上一秒还愁云密布的小脸瞬间又变成了春光灿烂。“不过,我服侍过的少爷小姐们都夸我聪明机灵呢,除了那个每次都凶巴巴的木头脸。” “鹦歌!”鹦歌正说道关键处,凝霜却及时呵住了她,面色微怒,道,“下一轮拍卖马上就要开始还不快点去拿牌子。” 鹦歌捂着嘴乖乖的应了声哦,便出门去了。 “小丫头不懂事,姑娘还望不要放在心上。”凝霜低着头平淡的说道。 “没关系的。”我呷了一口茶,略一回味,问道,“这是今年的新茶?” “正是。茶叶产自江南,是越冬之后头尖春茶,现下喝确是正好。姑娘若是觉得茶水寡淡,也可吩咐小酒小菜。”凝霜从案下拿出一卷竹简恭敬的递与我,边道,“姑娘请看。” 我摊开质感厚重的竹简,那上面用工整的小篆书写的桃花酿三个字跃入眼中。我转头问道,“这桃花酿可是盐城的桃花酿?” “是。我们船上的桃花酿每月就会去盐城的九酿坊拿一次,各路的客人也都十分喜欢。” 我点了点头,继续翻看着,“再来个醉虾。”随口问道,“你们掌柜和那九酿坊的老板娘很熟吗?” 凝霜微微一愣,动了动睫毛,道,“这个奴婢也不知。” 算一算日子,离开盐城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桃花酿浓厚又甘淳的酒香还宛如萦绕身侧,可这转眼却已是凛冬。想罢,我扯了扯衣物。 “姑娘可是觉得冷了?”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半晌,鹦歌姗姗而归,还没坐下便又被凝霜打发去厨房。 这个空档,这一轮的拍卖会已经开始了。听凝霜说,现下是今晚的最后一轮拍卖。我问她接下来拍的是什么。 她摇摇头也说不知,只道,拍品不是有市无价的宝物就是千金难求的珍品,前几轮拍的是一株奇草和一尊蟾蜍像,而那尊蟾蜍因为是供在成化寺里七七四十九天,日日由一白法师诵经,与佛结缘之后才被请来此处拍卖,刚刚那一场足足拍到了市面三倍的价格。 我听完之后,硬生生按捺住想要拔腿就跑的心情。果然,有钱人的地方都不把钱当钱使。 而此刻屏风之外早已是刀光剑影,各路人马不断的举牌加价,拍卖一度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现在拍的是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姑娘可要看上一看。” “可以看?” “自然可以。”凝霜说着,摇了摇屏风上挂着的风铃。 我还以为这风铃只是个挂饰,原来还有这种意思。 很快,一个手里托着个托盘的小厮便站立于屏风之外,凝霜起身去把托盘拿了进来。 当她从屏风后进来的那一瞬间,我的目光便再也没法从她手上的东西转开。整个房间恍然如新,流光四溢散落一片辉煌,这会拍的竟是一盏琉璃水晶灯。 只见那灯约一个手掌大小,细看却是十分的精美,连灯上的繁复花纹都用多种雕刻的方法细琢而成。灯座之上刻了一只浴火的凤凰,璀璨的光透过黑色的琉璃一转动,却是绽放出无数浅黄色的光晕,那凤凰便如涅槃重生了一般,很是神奇。 “这灯我要了。”我盯着那灯,眼中满是坚定。 “姑娘,这灯现下已经加到三千了。”屏风外的小厮答曰。 “五千。” 凝霜愣了愣,这才迟疑的小声提示道,“可是五千黄金啊。” 管他什么黄金白银,这灯我势在必得,我摆了摆手,胸有成竹的道,“五千,黄金!” 凝霜不再言语,托着那灯出去交还于屏风外等候的小厮,又跟它耳语了几句,只见那小厮的身形明显顿了顿,似抬头朝我张望了几眼方才离去。 没过多久,只听闻,外面喊道,“风雅轩出价五千。” 场面一阵哗然,紧接着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轻转重,鹦歌端着一个放着正在温酒的装置和一个古色古香的菜盒的托盘就火急火燎的冲进了房,忽带进来一阵寒意。 “姑娘,你拍了什么东西,那可是五千黄金啊!”鹦歌还没放下东西就忍不住大声问道。 凝霜面色铁青,忍着怒意低声呵斥,“这急急忙忙的样子成何体统。” 鹦歌立刻端正了身子,一板一眼的坐下,没过多久又忍不住问道,“姑娘,你真的出五千黄金?” 我原本还沉浸在那盏灯交错琉璃的光辉之中,被这小丫头一问,我的脑袋空白了几秒,猛然回过神来道,“什么五千?我出了五千?” 我望向鹦歌,鹦歌望向了凝霜,我也望向凝霜,凝霜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 此时外面已经在重复询问了,五千黄金第一次,还有没有加。 五千黄金第二次。。。 我正懊悔绝望之际,只听到一旁的鹦歌小声的说的句,“这灯最多也就三千两吧,怕是不会有人再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莾海 “五千零一两。” 零一两?外面瞬间沸腾了起来。 “居然还有人往上加!如上阁坐的还是昨天那位么?” “不知道啊,你说这风雅轩还会不会继续往上抬,这摆明了就是。。。” 七嘴八舌的声音宛如市集般热闹,无数的闲言碎语一瞬间席卷而来。我这才想起来,并不是所有的拍者都像我这般有一个独立的小房间的,想必这隐藏的第四层楼应该是把上下打通了,然后从每层的高度中匀出一部分来,二三两层据说是只能排座,这天上地下的差别十有八九就是按照财富地位来划分的,如果不是因为小雾川,也许我连楼下的门沿都进不去吧。 对于有冤大头加价,我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只听见凝霜不假思索的道,“如上阁正是我们隔壁。” “隔壁?”我略带好奇的瞧墙上望了望,小声的问道,“这里隔音好么?” 凝霜想了一会才犹豫的说,“应该是。。。好的。” 如上阁里,景言风低眸一笑,正好将嘴角的弧度完美的隐匿在拒人千里的气场之下。 一旁的两个暗卫皆不敢说话,那灯,公子连看都没看便直接加了价,不是说来这是为了监视一个人的么,怎么倒是拍起了正经东西来? 二人正一头雾水的时候,只听见隔壁小声说道,“这里隔音好么?” 别说是隔壁就是楼下的声音他们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全部听入耳中,可就在这时,两个暗卫只听得房间里有一个人轻轻的笑了一声。他们一愣,赶紧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鹦歌说的不错那盏灯最多也就值个三千两的价,现在高达五千零一两自然再无人问津了,两三下功夫便由隔壁的如上阁拍走了。 虽然差点闯了祸,但好在还有隔壁的冤大头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我正这么想着,突然有人敲门。 鹦歌因为先前被凝霜训了几句的缘故,之后便十分听话的坐在一旁认真剥虾,一听到敲门声,她麻利的擦了擦手,积极的叫道,“我去,我去。” 几乎是在她刚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只听到她一阵惊呼,“天哪!”她急急忙忙的关了门,也没撩帘直接就冲了过来,“金子!姑娘,你快看!” 只见那盏灯灰暗着灯芯,静静的躺卧在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没有了璀璨的光亮,它似乎不像刚才那般耀眼夺目却沉静的如同一口幽深古井摄人心魄。 “姑娘,这还有一张纸条。” 我从灯下小心的抽出那张被对折得十分平整的纸条,手在一接触灯座的时候只觉得这个触觉很是熟悉,有些冰凉凉的感觉。 我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只写了四字,字迹工整,但是运笔稍有随意。 成人之美。 离开拍卖行之前我差凝霜去隔壁问问,毕竟这不是几文钱,说给就给,更何况我们素未谋面,就算是成人之美,也是世间大美了。 不过凝霜很快回来说,那人早就走了,只知道是个很年轻的公子,出手大方。 拍卖行自有规矩,出了这道门不管是买还是卖都可以装作只是来这里随便转转,可我怀里揣着价值不菲的灯走在这夜黑风高的船上,心里实在是心虚。 就怕突然出现一个人说“这灯我改主意了,不打算给你了。”我也不好排除这种可能,只能心下一横,一鼓作气就飞奔回了房间。 我正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小雾川从旁边的屋子里探头探脑的开出了一条门缝,疑惑的问道,“你去哪了。” 我直接转了个弯,悄声的对他道,“进去再说。” “干嘛,你做贼啊。”我直接拽着他把他塞回了房间。 我仔细的关好门,咕咚咕咚的灌下几口水,这才缓过来。小雾川好奇的打开了我放在桌上的盒子,眨了几下眼便突然问我,“你真做贼去啦?” 我一口水差点没和着血喷出来,“呸呸呸,你说什么呢,本姑娘是去拍卖行了。” “哼。”小雾川不屑一顾的看了眼那灯,自顾坐到床边,说,“就这种材质,我那比这宝贝多的东西多了去了。”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又折回我身边坐下,“你说实话,你真的没去偷东西!你说,你哪来的钱!” 我。。。我一时居然无法反驳这个看似没毛病的推断,贼笑了两声,“不要钱。” “也是,看着就不值什么钱。” “你这眼力见,这可是五千零一两!黄金啊!”我伸出五个爪子在小雾川眼前晃了又晃。 小雾川一脸无可救药的看着我,“就这种货色,也就你这眼力见能瞧上。” 于是我只能洋洋洒洒的向他讲述了一遍我这一晚上有钱人的传奇经历,没想到他认真的听完之后,居然张口就皱眉道,“那个三爷是个什么来头?” 整个过程中我不止一次夸大了拍卖行的华丽和神秘,万没想到他竟询问起之前的事来,说实话掌柜与我说的时候我并没有特别注意的听,加之当时周围闹哄哄的也实在听不清楚,只是隐约听到掌柜好像提到什么莾海什么的,总之是句文绉绉的句子,并没有很清楚的告知我他的身份。 “他长得什么样子。” “你要我说假话还是真话。” “你说呢。” 我仔细的回忆着,道,“大约比我高一两个头,身材嘛。。。有点胖,不,是很胖。。。” “说重点。” “小眼睛,鼻头上有颗黑痣。” 小雾川托着下巴想了想,才慢悠悠的道,“我可能知道是谁了。” “这你就知道了,说来听听。” “西出莾海,铩羽而归。此人是英雄也是小人,你刚遇到的那个三爷应该就是他,莾海。” “没错,就是这句!”我一拍大腿,掌柜与我说的就是这句。可这是什么意思?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认真的听起关于这位让人又怕又恶的英雄小人的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过往 话说,那一年战火连天,战事从三月的长安叛乱一直向四周快速扩散,几乎就在短短的几天里便蔓延到了所有的国家。而在这个故事里,我第一次听到了关于这场战争不同的版本。 在我的印象中,师傅曾和我说过有关这场战乱的零星故事,后来我又从说书人嘴中或是旁人三言两语中勉强拼凑出一个大概的过程。那时候,天下还未一统,被四个国家分裂统治着,各自占据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以漠北的彭城,西南的幽州,江南建邺和北边的北都为界,四个国家的王数年安好,百姓也算和乐安居。 彼时的长安不过是一个繁华的大城,由离它最近的漠北王瀛统治。可是有一天瀛突然死了,而长久以来一直暗地掌握漠北大军的漠北大将军莾野竟然倒戈相向,趁着瀛死了之后发动国家内部动乱,一夜之间一举拿下了长安和彭城,坐地为王。 而残余的忠心于瀛的部下便占据巫山组成了一支神秘部队,企图联合平日交好的幽州王,借幽州王之手反攻回彭城,扫平叛乱。可是一边的莾野也不是吃素的,他早就料到瀛的部下会有所行动,而莾野任凭他们去求助幽州王为的就是钓一条更大的鱼。 “难道这个莾三爷就是那个时候的莾野么?”我好奇的问道。 小雾川并没有直接回答的我的问题,他继续说着。幽州王与北都王向来就是死对头,有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北都王自然不会放过,一听到消息之后便立刻想到幽州王定也会横插一脚,以他对幽州王的了解,面对长安和彭城这么大的两块肥肉幽州王肯定会心痒痒,北都王马上就遣人去了长安,企图联同莾野达成协议共同对抗幽州。而莾野等的,就是那北都王主动的送上门来。 “他想钓的大鱼,是北都王?!” 小雾川神秘的笑了笑,顿了一顿,看了眼桌上的水壶,我立刻心领神会,为他倒了满满的一杯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小雾川喝了两口,才缓缓的说道,“莾野要的是整个天下。” 我活生生的咽下吃惊,大声惊呼。 “你以为如果没有人在他背后推波助澜,为他出谋划策,以他一己之力办的到么?你忘了,还有江南的建邺,这个天下可不包括建邺。” “你的意思是说,是建邺王在背后指使?”我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莾野为什么要听建邺王的。” “因为从一开始,莾野就是建邺王的人。”小雾川鄙夷的轻笑了一声,神情中满是不屑,他又继续说,“建邺王才是藏了最久的那只老狐狸,他就等着北都和幽州两败俱伤,然后他就能坐着等收渔翁之利,莾野便是他手中的那一柄利剑,可是他千算万算还是不如天算,变数就是那莾野。” “怎么说怎么说?”我催促道。 更确切的说,“这个变数是你今晚见到的那个人,莾海。” 莾野江湖人称之为莾爷,而为何是江湖人称,那就要从他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童生时说起。话说那年,莾野入仕无门,遗憾心怀壮志,难以舒张,莾家几代都人丁兴旺,唯独到了莾野这一辈,家中只剩下了两个儿子。莾野既是长子又是家族复兴的希望,于是便对自己格外的苛求,几番尝试之后终于放弃了进仕,绝望之际便转而开始混迹江湖。 他身材魁梧,为人豁达很快就在渡海那一带有了些人脉。 一次巨大的海难中,他无意中救下了当时的彭城王瀛,于是瀛便把他带进了宫中,给了个侍卫的头衔,至此,莾爷的名声便在江湖上传开了。 莾野感念瀛的知遇之恩,几番为了保护瀛出生入死,可是他万没想到,那时候的他早就被建邺王盯上了。等到两年后他小有成就,回道家才知道,早在两年前自己的一家老小就秘密的被人转移了,建邺王以此威胁,莾野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妥协。 如果背叛了瀛那就是不忠不义,但如果置家人于建邺不管不顾,那就是不孝。在后来长达三年的时间里,莾野疲惫的周旋于瀛和建邺王之间成了双面间谍,而莾野的名声越来越响亮,剿灭内贼漠北一举统一后,瀛封他为响彻天下的漠北大将军,这个契机也就直接导致了后面的战事。 “难道莾海就是当年的莾野?” “非也。”小雾川皱眉道,“如今的莾海是当年被秘密当做人质困在邺城五年之久的莾野的弟弟。现在我们身处的这条河就是以莾海的名字命名的,那件事之后,莾海便把渡海改成了莾海,可以说,在这海上,莾野才是王。” 原来历史也并非像书上说的那样,这其中曲折非当时之人所不能理解,天下之人只道,莾野是漠北大将,于漠北王瀛崩后举兵谋反,是不忠不义之辈,后死于渡海,天下文人墨客便从此便改渡海为莾海,是以训诫。 寥寥几句,却无人知晓莾野受人挟制的心酸过往,更不知他光鲜的大将军的铠甲下是多少年的无奈。 我听到这里时,心中也不免有了些许感怀,那些被世人所熟知的历史也许并不像史书或是流传的那个样子,我又想起什么,疑惑的问道,“那这莾海英雄小人的名号又是何来?” 小雾川看了我一眼,认真的问道,“你知道建邺王是何人所杀吗?” “好像是一个无名小辈。” “不错,这个无名小辈就是那时的莾海。照理,莾海杀了鼎鼎有名的建邺王理应是载入史书的,再不济也该在史书上添上他的名字,可是此人实乃小人也,杀了建邺王也不过是为了报自己的五年之耻辱,莾野死后,莾海便娶了莾野的娇妻刘氏,占据了渡海落草为寇,改渡海为莾海。不过他也算聪明,这才保下了命。” “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建邺王为了掩人耳目,秘密迁走莾家之后,命人佯装莾野家人,一把大火里里外外烧了个精光,所以世人并不知,莾野其实还有一个弟弟。后来,幽州王收复一统,定长安为国都,而莾海自然知道这其中厉害关系,建邺王废了一番功夫为莾海洗去的身份,正好让他脱离了与这场政治叛乱的关系,逃过了一死。这几年他在这莾海之上时常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但从不截杀官府之人,且与显赫的富豪也多有牵涉,皇上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上难道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么。” “自然是知道的,可知道又能耐他何。莾野死后,那支停驻在巫山的神秘部队拼死从西边逃了出来,后来江湖上流传说那支神秘部队其实早以莾海马首是瞻。但我还曾听过另一个说法,说那莾野就是被莾海杀死于渡海之上的。” 小雾川深思了片刻又道,“但是我觉得这个说法可能性并不大,莾野到底还是他的长兄。不过,建邺王的死倒是可以确定是莾海所为,皇上一方面也算是敬他为自己杀掉了一个仇敌,另一方面应该还是忌惮那支神秘的部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算账 小雾川打了个哈欠。 说话之间,已至夜深,只得隐约听到外面一两只海鸟的午夜啼叫,还有海水翻涌的声音。 我这才想起来小雾川还生着病呢,连忙命令他立刻上床去睡觉。 这小家伙一躺到床上便问道,“明天是不是就靠岸了?” 我上前去灭了他床头的灯,好声好气的哄道,“是啊,明天就到了。” “你骗人。”他又翻了个身,嘴里还在喃喃着。不一会,均匀的呼吸声便传了出来。我小声的关好门窗,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心不在焉的洗漱之后,我又打开了那个木盒子,那盏灯依旧静静的躺在盒子里,我小心的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毕竟也值个五千黄金,磕一下碰一下少说也得掉个几十两。 我突然想起方才第一次见到这盏灯的时候,那种莫名的想要据为己有的想法,现在一回想不禁有些惊心。刚才两次初见皆是惊鸿一瞥,现下这灯就在我的手里,我仔细的端详起它来。 整座琉璃灯晶莹剔透,色泽流动,即使此刻没有光斑在它身上流转,但依旧美得不可方物。我小心翼翼的转开底座,取了火折子把灯芯重新点亮。 光怪陆离的光影就像一个交织着五彩的美梦,在那个梦境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须余山上,师傅坐在案前岿然不动的翻阅着手里的书卷,手边的茶碗还在冒着徐徐的热气。我在一旁择着豆子,闭上眼睛就能师傅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大亮,这一晚,睡得格外的安好。 再看那盏灯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灭了,好在灯盒之中的暗格里还有许多可供替换的灯芯。看来这灯不但美,还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可我一天的好心情马上就被几个不速之客打发的烟消云散,不用猜也知道来者何人。 正是早饭的空档,那个听了一晚上有关他的传奇事迹的莾三爷便亲自寻上了门来,一旁跟着的徐掌柜一面拭着额前的汗一面诚惶诚恐的说着,“三爷啊,都是小柳不小心。。。” 莾三爷一个大掌便推开了门,此时我正在和小雾川吃饭,掌柜的率先赔笑道,“贵人,实在是对不住啊。莾三爷我都说,那都是小柳一个没注意才让您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大家伙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和这位姑娘真的无关啊!” 我一口一口的喝着粥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对面前这个兴师问罪的人视若无睹。 莾三爷见状一下子就火了,好歹纵横江湖多年,无论去到哪只要报上他的名号还没有人敢不卖他这个薄面,眼前的这个黄毛丫头和乳臭未干的小子竟如此猖狂,半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莾海怒喝了掌柜一句,“你个老东西给老子闭嘴,真当我莾三爷的名号是吃素的,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别以为你的那点小把戏能糊弄我。”他说着就指向了我,又道,“我今天非要他们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 小雾川正要说什么,我伸手在底下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此事我自有办法,我放下手里的碗碟,笑盈盈的说道,“是么,这位三爷,你我素未谋面,如此栽赃,怕不要正中了某些人的不怀好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颜面 “洪武,你去,把小柳带过来。”莾海大手一挥下了道命令。 不消片刻,那个叫洪武的人便把奄奄一息的小柳带了进来。 可此时的小柳哪里还有昨晚的婀娜,她面容憔悴,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一袭白衣透着浑身的斑斑血迹,那双纤纤玉手上还清晰的能看见一道红色的锁链捆绑的痕迹。 我心下一惊,断没想到这掌柜竟然会把人折磨到如此地步,我明明说了手下留情,莫非是掌柜曲解了我的意思? 我不敢再想下去,此刻再看看站在一旁的掌柜,尽管外面仍是寒露,但他额上却早已汗珠布满。徐掌柜如坐针毡,在心底暗暗哀叹,这可如何是好,两边都是得罪不得的人啊。 莾海见着小柳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心中瞬间翻涌起一阵疼惜,他头上青筋暴起,大声怒道,“要不是你做贼心虚,怎会要掌柜的把好好的人弄成这幅鬼样子!”莾海说着解下外衣披在了小柳身上。 小柳挨了一晚上的酷刑,终于见到了能为自己出这口恶气的人,她几乎是在见到莾海的那一刹那便立刻梨花带雨的扑进莾海的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真是我见犹怜。 可前一秒的懊悔,在下一秒看见小柳那死死盯着我的眼神后便烟消云散,我自然不会忘记,就在几个时辰之前我还在同一张脸见过一次。 本想提点一下这个有勇无谋的莾三爷小心这个枕边人,但是现在我改了主意了。 就算我说了,现下这个情况也只会让别人倒打一耙,何况这个莾海也不是什么好人,这种闲事我又何必管。 我勾了勾嘴角,笑道,“真是笑话,仅凭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风尘女子说的话又能证明什么。” “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莾海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道,“今天,我就让你死的心服口服,柳儿,你如实说来,三爷为你做主!” 小柳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开始委屈的呜咽起来。 莾海见她这半天不说一个字的样子心下顿时暗叫不好,平日里这柳儿是最伶牙俐齿的,断不会像现在这般,他眸子一暗,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钳住小柳累弱的肩膀,低声问道,“柳儿!你。。” 小柳被戳中心事,顿时放声大哭,整个人无力的伏在莾海的肩头一抽一抽的,十分委屈的样子。 “徐掌柜!”莾海怒吼了一声,“你对柳儿做了什么!” 徐掌柜被莾海一吼顿时就腿软了,整个人瞬间就伏在了地上动也不敢动,吞吞吐吐的说,“我,我喂她喝了点哑药。”说着爬到莾海脚边,哀嚎道,“莾爷啊,实在是小柳她,她嘴太硬了啊!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说着徐掌柜便自己扇起了巴掌。 “哼,你以为毒哑了柳儿就可以为这个贱人开脱吗!”莾海怒气冲冠的瞪着我。 莾海此刻早就不再是单纯的要为小柳寻公道了,如果今日不给这个目中无人的丫头点颜色瞧瞧,那传出去之后,他在江湖上的威信何在,颜面何在。 我承认在对上莾海的眼睛的那一瞬间我的确有些后怕了,这莾海怎么着也算是这里的地头蛇,虽说打蛇打七寸,但是有些蛇是碰不得的。 说实话,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底气,但当下之计只有赌气一搏了,我赌莾海欺善怕恶,在不明我身份的前提下会多少顾忌一些。 既然如此,那我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了。我缓缓道,“想必您这么确定,那一定是因为您清楚的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才对。可我记不太得了呢,我想问问您,把您踹下楼用的是我的左脚,还是右脚。” 莾海原本就打着就算我不承认也无妨的算盘,反正这莾海之上还不是他一人说的算,不管我是什么皇亲国戚还是富豪商贾的女眷,这茫茫大海之上意外时有发生,到时候又与他何干。当下我一认了,他倒有些犹疑起来,面上也缓和了点。 “自然是右脚。”他不假思索便道。一看我的身板,他便能断定我如若能把像他这样的壮汉一脚踢翻必定是右脚发力的。 怀里的小柳一听,顿时剧烈的摇了摇头,莾海立刻一慌,换了答案,说道,“是左。。。左脚。” 没想到小柳又睁大着眼睛看着他,使劲的摇头。 一直边看戏便吃的小雾川突然抬起头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我立马向他眨了眨眼,山人自有妙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腰牌 昨晚事发当场,真正目击一切的除了小柳和我就只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莾海而已,看热闹的人都是在莾海滚下楼梯之后才出现的。 而小柳当时便被徐掌柜捆了去,估计是折磨了一晚,最后她仍死咬着我,徐掌柜迫于无奈这才出此下策。 我轻笑了两声,并不回答,淡淡瞥了一眼地上哭哭啼啼的小柳,只道,“莾三爷,你还是回去先串好了词再来吧,还有,若是有人故意搬弄是非,也请三爷你先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莾三爷一听一个先抑后扬的你还卡在嗓子眼,正欲发起火来,可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 今日一大早他刚酒醒出门,就正巧遇见了平日里的死对头,北都城城主的大哥,宋连清,此人尖酸刻薄,自诩是书香之后,最看不惯像莾海这样没什么功名又能在江湖上吃香喝辣的浪荡子。正巧,莾海也最是讨厌像宋连清这样靠着一个当城主的弟弟到处春风得意的书呆子。 二人每每见面便要掐上几架,不但在表面上是针锋相对的死对头,连在暗地里也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可是今早的宋连清却一反常态。 他不但没有立刻嘲弄他,反而笑眯眯的与他说起了自己昨晚的糗事。因为这二楼以上入夜之后侍卫随从是上不来的,于是莾海便成了这条船上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莾海忍着怒意听完宋连清的话,却越想越窝火,可那宋连清还跟在后面不断的煽风点火,瞧他那样子,比他直接上来说什么排挤的话更让人恶心。莾海最后一拍桌子大叫了声,“岂有此理。”便怒匆匆的带了手下去寻掌柜,这才有了一早的这出上门算账的闹剧。 莾海虽说没读过多少本书,可在这江湖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经这一说,他的理智瞬间就回了过来,就算莾海没有奸商的七窍玲珑心,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再不明白。 昨晚究竟是如何,自己醉酒,而唯一的见证者柳儿成了哑巴,什么也问不出,为何这个一向和自己作对的宋连清突然转了性子好意的来提点自己。莾海这么一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只怕自己此刻已经正中了别人的圈套。 小柳怎么算也是自己的人,徐掌柜再怎么样也会卖自己这个薄面,断不会太过为难她至此。而眼前的这个小丫头竟连徐掌柜也对她毕恭毕敬,还有坐在她旁边不说话的那个黄毛小子,难道他们真有什么不得了的来历? 要是事情真是有心之人故意设计的,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反倒是自己。 最后,莾海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这才抱着小柳离开。 反倒是徐掌柜,临走的时候还细心的给我好好关上门,弯腰赔笑着说,“姑娘受惊了,都怪我,都怪我。”说着又呵呵的赔笑了几声。 一关上门,小雾川立刻不高兴的大声的叫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我端起小碗继续吃着,道,“你想说什么,你这小屁孩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他不过就是一个小有势力的江湖莽夫而已,我把谷主腰牌往桌上一拍,我看他刚才还敢说什么!” 我面色忽凝,厉声道,“你说什么!” “腰牌啊。”小雾川被我惊了一下,语气瞬间弱了下来,“怎么了?” “你说你有谷主腰牌?” “是啊。”小雾川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认真的道,“冬凌几个月前放在我这里的,怎么,你不知道吗?” 谷主腰牌见牌如见谷主,有了这个腰牌可以说是间接的有了整个蕴龙潭,这么重要的东西冬凌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给了小雾川呢? 一个不好的预感在我心头晕染开,我急促的说道,“给我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危机 蕴龙潭的谷主腰牌我只见过一次,那是一块通体透亮的翠色玉牌,玉质上乘,绝非凡品,以墨绳为穗,金珠为饰,牌面上请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雕刻大师诸葛明岳用精细的手法刻了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玉龙,玉龙的眼睛以浸润了数十年蕴龙潭谷水的琥珀赤珠作为材料。 我还记得那时候冬凌把那玉牌拿给我看,她说,“这玉龙有了这赤珠当眼睛堪可应了那句画龙点睛。” 我看着那富贵逼人的玉牌之后还打趣的对冬凌说道,“要是哪一天这蕴龙潭落没了,还可以把这玉牌当了,换来的钱,怎么说也够东方再起了。” 可就是这样叫人看过一眼就难以忘记的玉牌,此刻竟就这样躺在我的掌上。“冬凌。”我迟疑了一下才道,“她把这个交给你的时候,可曾说过些什么吗?” “没有啊,她只说,要我好好保管这玉牌,说它关系到蕴龙潭的生死。这玉牌子有那么重要么?”小雾川疑惑的拿过玉牌,左右翻看,却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看它着做工和材质还算不错就留了下来。” “你不是蕴龙潭中人吧。”我淡淡的说,语气中却满是肯定。冬凌一向冷静沉稳,又怎会突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一个外人手里呢?我突然想起了睿渊。。。 “睿渊的事,也和冬凌有关吗?” 小雾川摇了摇头,说,“她应该不知道吧,不过她突然来找我倒是挺让我意外的。” “你可知这腰牌代表着什么吗?” 小雾川又摇了摇头。 “这腰牌代表着。。。”我紧紧握着那通体冰凉的腰牌,道,“这个腰牌在谁手上,蕴龙潭就在谁手上。” 我不知道冬凌这么做的用意何在,用小雾川的话说他本就时日无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他该怎么号令,该怎么逃避江湖之上的那些明枪暗箭,难道冬凌叫我寻他的原因是为了让我去护他周全么? 不对,这答案太可笑了。 我突然开始为冬凌的处境担忧起来,我以为她所说的那句“蕴龙潭,很快就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是为了唬我,又或者这句话不应该是一句应言。 是蕴龙潭内部真的出了什么事?所以她要把如此视为生命般重要的东西交到一个与蕴龙潭毫无关系的人手上?我反反复复想了无数个答案,但直到最后我才绝望的发现,这似乎是唯一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了。 蕴龙潭真的出事了,所以冬凌那么急迫下了十八道速令的要我回去,而我一到却又马上遣我去了长安,甚至还让道年充当我的护卫一路护我周全,要是搁在从前,道年三天两头都不在谷中,哪有这样的空闲,日日陪我无聊的在路上。 我如醍醐灌顶,猛的惊出一身冷汗。 我顿时又想到了闫潜,心中开始越发的不安起来,要是真的像我所想的这样,那么这一次蕴龙潭面对的很有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危机。 对了,还有一封信,冬凌说过要我亲手交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再访 我草草的看完信,悬着的心这才微微放下一点,责怪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我不过想气一气你嘛,谁叫你骗我上了这大船。”小雾川有些委屈的瘪着小嘴道。“信上写了什么?”小雾川问。 “信上说,蕴龙潭有内鬼,冬凌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便留个圈套,这腰牌是假的。” “啊!”小雾川失望的叫一声。 我有些好笑的把玩着手里的令牌,“没想到竟是个假货。”这以假乱真的程度差点把我也骗了,这就能解释冬凌为什么令道年与我一起去长安的原因了,想来道年才是这螳螂捕蝉的黄雀。 不过,虽说如此,但我心底还是有些隐约的担忧,现在漂泊在这茫茫莾海之上,也算半个与世隔绝了,到岸和蕴龙潭的人联系上怎么也得是几天之后,只希望这几天蕴龙潭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我安慰了闷闷不乐的小雾川几句,这小家伙一听腰牌是假的,说什么都不肯要了。然后我又向他炫耀起昨晚新得的那盏灯来,“这灯似有安眠之功效,比那些什么安神香什么的,效果好太多了,要不今晚借你玩玩?” “我才不要。”小雾川怨气未消,把头扭向了一边。 “那。。。”我无奈的道,“今晚还有最后一场的拍卖,看来就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去了,听说有宝贝呢,要不,晚上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如何?” “不去。” 我嘿嘿笑了两声,等着就是你这句话呢,立马接口道,“那你把你的钱留下。” 小雾川还以为我会再说点什么,然后他好半推半就的随我一道去,没成想我竟这么转了舵,一下子被我气的说不出话来,他不高兴的鼓起小嘴,想了半晌,才小声的说,“我也要去。” “小孩子还是应该好好待在房间里,早点睡觉才是。”我朝他挤了个眼,“放心,我不会把你的钱都花光光的。” “吼!你是不是早就看上了我的钱!我就要去!”他跳脚道。 虽然小雾川有时候说起话来的样子像足了一板一眼的老夫子,可赌起气来还是一个十足的小屁孩。我忍不住摸了一把他圆乎乎的脑袋,装作妥协的样子道,“好吧,好吧。” 于是就看到他阴郁的小脸瞬间晴朗,他兴奋的大声叫呼着,“耶!太好了!” 我们早早的就用过了晚饭,然后就等着徐掌柜到点来请我们去拍卖行,自从发生了早上的事情之后,徐掌柜与我说话便是愈发的客气。一听到我们晚间想去看拍卖看看,徐掌柜二话没说就让我们安心在房间里先用着晚饭,待到拍卖行准点开放时,他一定第一个来亲自引路送我们去。 可是这种待遇可不是走到哪里都能享受得到的,我自然心安理得的全套接受了。 到了拍卖行,徐掌柜本想给我们换一个更大些的房间,可是我觉着昨天那间便挺好,于是挥挥手道,“还是风雅轩吧。” “是是是,还是姑娘的眼光好,风雅轩格局虽小,但却是最有味道的一间。”掌柜的连忙对门口候着的两个婢女道,“鹦歌凝霜好生伺候着。” 鹦歌一看到我就立马激动的给我打了个隐蔽的招呼,凝霜也是微微一笑。 看来这里的是按照房间来分配婢女的,鹦歌和凝霜应该就是专门服侍风雅轩的。 昨晚因为平白得了那价值五千零一两黄金的琉璃水晶灯,心中捡漏的欣喜之情难以言表,说实话今日再来,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想来看看昨晚的那狗屎运会不会再来一次,毕竟好运天天有,这两天特别多。 现下才用过晚饭,我是没什么胃口了,倒是昨日那桃花酿,味道还是不错的,便想着再叫壶酒来,但一想到小雾川年纪尚小,要不还是换成茶水或是果汁。 没想到,小雾川竟红着小脸有些不服气的说,“谁说我喝不了酒了!”最后他洋洋洒洒的点了一大堆的糕点和小菜,半点没有刚吃完晚饭的样子,我只记得方才问他时,他还说自己晚饭吃的撑了。 等了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菜竟全齐了,这效率比起昨天,想必这中间肯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关照在里面。 菜一上来,鹦歌便又开始埋头处理起那些虾虾壳壳,身处海上自然海鲜什么的就特别的多,好在这里的厨房师傅手艺还算不错,不然这顿顿海鲜总也要吃得腻味。一旁的凝霜不停的给小雾川布菜,鹦歌刚刚剥好一只虾,凝霜便夹到小雾川的碗里,小雾川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前几个的拍品都不过是些名人字画,因为这船常年在莾海之上航行,而这莾海可谓是最富足的一汪海域,南来北往多少人都会途径,又因为这船专程载的有钱人,所以不乏那些专门挤破头来这里,只为了自己的东西能换一个好价钱的人。 我无聊的等了许久,终于不耐的询问,“不是说今天有大宝么?” 凝霜立刻答道,“是,但拍品都是保密的,就连我们也是不知道的。”她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我听说想要拍卖这件宝物的人是昨天深夜才上的船。”后面这句话她明显就小下了声。 我点点头,半晌又问,“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上拍。” 一直没有讲话的鹦歌终于忍不住轻笑道,“看来姑娘今天对这件宝物也是势在必得啊。” 我看着鹦歌今日这矜持的模样好不习惯,大约是昨日被凝霜训诫了一番,看着原本话不停歇的小丫头使劲憋着的样子,倒是可爱。 果然,下一秒就见凝霜抬头瞪了她一眼,鹦歌很快又委屈的低下头去,继续剥虾。 她那委屈的小表情简直与小雾川如出一辙,我再也忍不住,笑着对凝霜道,“我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不用这么拘谨。” 凝霜不卑不亢的说了个是。 鹦歌一听到我的话立刻如得大赦,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立马从一堆虾壳中抬了起来,偷偷的看了凝霜一眼,然后笑着对我继续说道,“姑娘,我就知道你可我以前服侍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凝霜姐姐还不信。”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凝霜,只是这时凝霜却没有说话。 鹦歌眉飞色舞的说了一番之前拍卖遇到过的凡是称为大宝的拍品,然后又绘声绘色的描绘了一堆自己觉得这次拍卖的大宝的可能,末了,她压低着声音小声的说起昨天深夜登船的那个神秘来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古琴 大宝这类的压轴拍品,果然被放到了最后。 小雾川几杯酒下肚已经喝得有些不知天南地北了。桌上一片狼藉,这么多的菜竟都被他吃得七七八八,鹦歌还偷偷的又问了我一遍,“小公子他,真的是吃了晚饭的?” 我也不知道小雾川这么能吃,平日里与他一道用饭,饭量不过与我不相上下,可照今日的吃法,平日一桌子都给他,他也是能吃下的。 最后,他撑着个圆滚滚的小肚子摆摆手说,再也吃不下了。凝霜便吩咐把残羹撤了下去,又叫鹦歌去厨房要了一碗消食的药羹,没想到小雾川觉着那药羹味道极好,又要了一碗。 几番枯燥的无聊等待后,今晚最惊心动魄的时分终于到了。 只听得外面说最后一件压轴之宝准备开拍之后,楼下一片惊呼,用众人皆翘首以盼再不为过,骚动了我整整一晚上的好奇之心终于全面爆发,立刻吩咐凝霜道,“等会一上来就摇铃。”凝霜点点头似是做足了准备,就等着大宝一盛上来便一个飞步冲上前去。 我也曾对这件大宝进行过全方位的猜测,可是我独独想不到这大宝竟然只是架平平无奇的古琴,这实在称不上是实至名归。 我淡淡的扫了一眼那泛着荧荧光泽的琴身,用料自然是考究的,琴弦的选择上也是思量再三,就连古琴身上的花纹样式也都是别出心裁的用了不同的颜料和饰物装点。 琴的样子并不像是新的,反倒是有一种老古董的感觉,说不准还有什么了不得的由来,比如说是哪位仙去的能工巧匠的毕生心血,又比如说是曾有幸被哪位众人皆知的名仕弹奏过,诸如此类。 这些自然都可以间接的抬高它的身价,若是拿到市面上定是一等一的极品。虽然我是真的很想拍下点什么,这时不宰小雾川一刀更待何时。 可我着实不善抚琴啊,这琴再好,与我也不过是摆设,和街边随手可以买到的古琴并无二致。几乎是在我看到它的庐山真面目的时候,我便放弃了拍卖的念头。 按照拍卖的套路,这个时候该是揭秘这架被压轴抬出的古琴背后的故事了。果然,只听外头的住持司仪轻咳了一声,外面立刻安静下来,他这才不紧不慢的徐徐道来。 若是非从我和古琴此类文人骚客附庸风雅的物件中说出点什么渊源出来,那只有一点,师傅。 师傅极善抚琴。不管是如何音色普通的琴,在他手下一挥,十指交错之间那就是风云色变或是小桥流水,小的时候我也曾缠着师傅教我,可师傅却道,这世上唯有伤情之人才会日日抚琴,而他希望我能快乐的过完这一生。 “姑娘,要拍价吗?”凝霜小声的提醒我。我回过神,便立刻去看旁边的小雾川,只见他百无聊赖的趴在案上,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可不可以随便加?” 小雾川眼睛都没抬一下,“你要喜欢就买呗。” 有了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现下出到多少了?”我问。 凝霜道,“三千四百两。” “五千。”我摆了摆手。 很快,我便听到底下的人又叫唤开了。 “又出五千,这风雅轩的那位什么来头啊,你知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连着两晚都出这么大的手笔。” “我也不知道啊。” “我听说好像是个姑娘。” 外面的喧闹还未停下,我又听到了熟悉的原话,“如上阁的贵客出价五千零一两黄金。”然后铺天盖地的议论声便呼啸而来。 “看来风雅轩和如上阁是对上了啊,这下有好戏看了。” “怎么说怎么说?” “你昨天没来不知道,我和你说。。。” 这可真有意思了,昨天我没钱,如上阁加价化解了我的危机,但是现在我有钱,这如上阁又好巧不巧的加上了一两,莫不是什么花钱抬杠的主吧。我问凝霜,“这如上阁坐的还是昨天那位?” 凝霜想了会,点了点头。 这就奇怪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我的这张脸张的很像隔壁的仇家? 但是我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是仇人,昨晚断没有送我灯的道理。我天天待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快憋出一朵花来,为了就是怕有什么人混在人群中暴露我的踪迹,就算脸上戴着这看似天衣无缝的人皮面具,可凡事都有个万一,这一路上怎么说我也是严防死守,没道理被人看穿,更别说什么遇到隔壁的人,像这种能坐在这样的隔间里的要不就是富家公子要不就是什么和权贵沾亲带故之人,如果我见过一面定是会留下印象的。 “加一两。”我皱眉道。 果不其然,如上阁紧接着也加了一两。 “再加。” 可就在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如上阁继续加价的时候,直到最后一声落音定锤,如上阁也没有什么动静。 小雾川十分豪气的当下便付清了全部的五千零四两。我望着那架被小心的放在琴盒之中的古琴。这时,鹦歌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所以我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巨大的盒子是这琴的琴盒啊! 的确是很大,于我而言不但是无用之物,还是一个令人头疼的累赘。 我灵光一闪,立刻吩咐凝霜摆上笔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刺客 “公子,这。”卓寅抱着一个硕大的盒子,为难的道。 景言风错愕了片刻,嘴角便慢慢开始扬起,最后忍不住大笑了两声,直道,“有趣,有趣。” 卓寅把盒子放在了桌上,这盒子一下子就占据了三分之二的位置,卓寅摸了摸了摸脑袋显然有些搞不清状况,但这也能不怪他,因为连夜把这古琴运到船上的人正是他,而他对前一晚的事情一无所知,自然就不知道此刻的景言风为何发笑。 “公子,这琴下好像还压着一张纸。”卓寅接过琴盒的时候虽然傻眼了,但还是尽责的打开琴盒仔细检查了一番。 景言风熟练的打开了木盒的扣锁,果然那架古琴之下压着一张对折的纸,景言风立刻从中抽出纸来,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深了。 卓寅并不是没有见过公子真的笑的时候,在外人面前,公子是紫御山庄的二把手,拥有强大的家族背景,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才学。可是他从小就跟着公子,公子的努力和刻苦远非常人能比,他能看到的更多时候,公子都是面无表情或是眉头紧锁,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突然看到景言风这反常的样子,卓寅当下便觉得有些伤感,他怎么说也算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在这个档口忍不住的伸手抹了抹眼睛。 虽然卓寅很快的就稳住了自己的心绪,但他的一举一动还是被一旁的景言风尽收眼底。卓寅连忙问,“公子,这琴不是方才被隔壁的风雅轩拍走了吗?他怎么知道这琴是您的,要不要我去调查一下那人的底细” “不用,大概是他乡遇故人。”景言风攥着手里的纸条,脸上的神情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看来这琴与我还是有缘。” 话音毕,景言风又道,“这艘船已经不安全了,今晚我们便离开,昨晚你带上船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卓寅恭敬的道,“一切都准备就绪。” 小雾川摇摇晃晃的走回了房,还说让他体验一把秒睡的神灯,结果他什么都不需要,最后一摸上床沾着枕头就立马就趴着睡着了。 我无奈的给他擦了擦小脸又把屋里的炭火拨了拨,仔细的给他盖好被子之后才敢放心离开。 等到我自己入睡的时候,竟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昨天那个似梦幻真的梦境。我又来回辗转了许久,突然想起那盏安神灯。 果然,这灯一点上,整个房间瞬间就浸在了一片朦胧舒适的光线之中,我一闭上眼便梦到了从前。 没睡下多久,我便被隔壁的声音吵醒,隐约之中只听到有人大叫了几声,“有刺客!”我折腾了半宿才睡并没有睡得很沉,一听到动静立马便醒了。 叫声还在继续,走廊的远处已经多了很多嘈杂的脚步声,我仔细一听辩,发现那叫声竟然是从隔壁传来的。 小雾川!是小雾川的声音! 不好!我披上了衣服就夺门火速奔了出去。 没想到第一个到小雾川房间的人,竟然是莾海和他的那个大个子手下,洪武。 我差点就在瞬间以为这个刺客是他,理由很简单,早上找我麻烦不成,夜里便想着下黑手,因为早上我来小雾川房里和他一道吃饭,所以莾海便自然而然的认为这就是我的房间。 这种背地里杀人灭口的手段,不就正好是莾海这样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一贯的作派么。 我赶到的时候,房间已添上了灯,看他们的样子也是刚刚跑到,只是不知他们是从哪里跑来,竟比我这个住在隔壁的人还要快,可不管怎样,当下都只能让我更加怀疑他。 我还没说话呢,没想到莾海看也没看我一眼,扭头就往门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指挥着他那个手下道,“你往东,我往西,叫手下的人把底下两层都翻一遍!” 第三个到达的人是船上守夜护卫,他守的自然只有这第三层,只是不巧这贼人竟等着他转身去小解的空档摸了进来,他一回来就听到了这边的骚动,立马飞奔过来,但还是迟了。 等到一些看事的人的把小雾川的门口围了个遍,徐掌柜才姗姗而至。他一脸愧疚的把小雾川从头到脚又从从房间到床上细细询问了一番,又说了一大堆对不起,受惊了之类的话之后,这才想起来问道,“小公子可还记得那贼人长的什么模样。” 小雾川方才还因为受了惊吓而瞬间清醒的脑袋被掌柜的越念越沉,想了许久半合着眼睛道,“我只见到一个黑影,没看到脸。” 午夜的海风格外的刺,又因为门窗大开,小雾川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我沉着脸把一堆无关人员轰出了房间之后又往火盆中夹了些许的碳,过了许久整个房间才渐渐暖和起来。 莾海,他既是唯一的嫌疑人也是案发现场的第一人,如果说这件事和他毫无干系,我断然不会相信。 没准就是他自导自演,贼喊捉贼。 虽然今晚的事并没有让他得手,但是难免不敢确保同样的事他不会做第二次,如果真的是他。。。我不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莾海才匆匆赶来,说抓到了一个,还有一个跑了,他的意思是跑了的那个就算了,这两天莾海的水有些异常怕是一场巨大的海浪要从南边过来了,现在去追太过于危险。 明明是他心里有鬼,不敢去追才对吧。我冷笑了一声,并不说话。 莾海瞬间心中了然,有些生气的道,“你怀疑我。” “不是你是谁!有什么事冲我来,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算什么。” “笑话!”莾海眉毛一竖,大声道,“我莾海在这一带,好歹也算是响当当人物,这种背地里捅刀子的事情,老子还不屑干呢!” 几乎就在同一秒,洪武和一个没见过的壮汉一块押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就进了门。 “掌柜的,这人你认得吗?”洪武道。 徐掌柜凑上去一瞧了一眼,立刻肯定的说道,“三爷,这绝不是我船上的人!” 莾海上前,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怒道,“哪来的狗杂种竟然敢在这船犯事,莾海这一片都是老子罩着的,你不知道吗!” 那人立刻被他踹的口喷鲜血,力道可想而知。 “还不快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那人朝地上嘬了一口,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末了,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莾海道,“莾三爷,你我都是在道上混的,这道上的规矩,你比我清楚。”然后,他诡异的看向了我,突的冷笑道,“道上有人花了重金买她和那个小子的命。” 我心下一紧,还没反应过来,莾海又朝着他的左肩狠踹了一脚,他呵道,“别他妈跟老子说这些没用的屁话,敢来老子的地盘挑事那就是跟我莾海过不去,说!到底是谁!” 一旁的洪武手下一发力,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瞬间从那人嘴里传出。“三爷叫你说,还不快如实招来。”洪武道。 紧接着,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一个人影停在门口,道,“三爷,那人朝北都的方向去了。” 地上,那个因痛苦而面色扭曲的人又突然狂笑起来,他猛的向前冲了一步好在洪武眼疾手快的把他摁倒在地。那人冲着我大喊叫,“你以为这船上想要杀你的人只有我们两个吗,哈哈哈哈。。。”洪武见状不对刚想挟制住他的嘴,没想到他竟直接咬舌自尽了。 看着那人的身体软绵绵的躺下去,那双眼睛却直勾勾的望着我。 真如他所说,难道我们早就被人盯上了?明明一路行事诸多谨慎,那些人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究竟会是谁,竟然不惜花重金也要置我们于死地?听他的意思,这也许只是一个开始。我警惕的环视了一圈周围,想要仔细的去辨认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就在我暗自犹疑的空档,洪武早就仔细的检查了那人一遍,发现那人身上什么都没有,倒是脖子后面有个红色的印记。莾海一看,立刻皱着眉与洪武交换了一个眼色。 莾海命徐掌柜把那人的尸体带下去,房间里便只剩下了莾海和洪武二人。 莾海突然对我道,“白天的事情,咱们暂且先搁一搁。” 我点头之后,莾海顿了顿,沉声道,“杀你的人好像是炼血堂派来的。” “炼血堂?” 洪武接上话道,“江湖上的一个神秘组织,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那人脖子后的烙印就是炼血堂的标记。”说着洪武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对莾海道,“三爷,炼血堂这次会不会。。。” “难说,接下来的几天,多加防范。”莾海想了想,补充道,“三楼多派两个人来。” “是。”洪武领命后便出门离开了。 莾海坐下,自顾的倒了一杯茶,半晌才对我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见我半天不语,他又道,“你要是不说实话,真到那时候,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两的小命。”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我警惕的问道。 莾海似乎早就知道我会问这样的问题,很快便道,“这船,常年就是老子亲自跟的,不说这船上载着来来往往有多少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就是这船在浪里多翻腾几下,那也跟老子有关,既然你上了这船,我莾海肯定保你平安的到北都。”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早上的时候,徐掌柜与我说了一些莾海与这船的渊源,现在看来,莾海说的倒是有几分可信。 可是真的要暴露我们的身份吗?我纠结了许久,一咬牙道,“你等等。” 莾海一下子就认出那东西,手上的大刀已经拔出半截,他警惕的看着我,小声道,“你是炼血堂的人?!” 这是炼血堂的东西?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认得这个。” 莾海半眯着眼,显然猜不透我的用意,道,“炼血堂的飞刺,走过几年江湖的都能认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来是那日在风陵渡的饭馆之中,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被人盯上了。 “如果是炼血堂内部的事,我想我就没必要管了。”说着,他便起身欲走。 “慢着。”我伸手拦住他的去路,道,“我和炼血堂毫无关系,但是,上头的人要我调查清楚他们的来历,你也知道,我头上那位素来不爱插手江湖中事。” 莾海细细的打量了我一会,道,“你是长安来的?” 我摇摇头道,“计划临时有变,我在风陵渡上的船。” 莾海点点头“恩”了一声,沉思片刻,又道,“既然如此,那我莾海也算卖他这个面子,北都也不过几日,我定护你周全。” 好在小雾川先前与我说了点有关莾海的故事,不然此刻我断然想不到用长安的那位来蒙骗过关。江湖中各方势力交错复杂,再说蕴龙潭的谷主腰牌还在我身上,我若是当真向莾海吐露我们的来历,难免不能排除莾海先向我们下手的可能性,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冬凌教我的。 如果小雾川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这世上大概只有用皇帝的名头,莾海还会敬几分薄面。 “你这几天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在房间里呆着,炼血堂的人阴险毒辣确是有些棘手。”莾海摸着脑门喃喃说着,“对了,你要是看到什么新奇玩意最好不要碰,饭菜什么的我派人盯着,你放心。” “新奇玩意?” “炼血堂善制毒,有些东西一招毙命,有些活活折磨你好几年。”莾海边说边瞥了我一眼,但当他看到我脸上凝重的神色的时候,不禁道,“难道。。。”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连忙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可我突然发现,这个房间里好像和我离开之前不大一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送灯 “不见了。” 莾海一个箭步就往我房间走去,低声道,“先去看看。” 房间里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模样,可唯独我床头的那盏琉璃灯却是不见了踪迹, 莾海一言不发的四顾了几圈,又把门窗处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才用近乎肯定的语气说,“此人不会武功,和刚才的应该不是一伙。” 莾海随口唤进来一个人,道“把进出过厨房的下人全给我叫来。”顿了顿又道,“一个也别放过。” “你发现了什么?”我问。 “你来看。” 我凑过去一瞧,只瞧见那窗户的外沿上印着一个不大分明的半个脚印,看样子,那贼人定是趁着方才隔壁的骚乱趁机从窗户上摸了进来。 能如此轻车熟路就翻上三楼的人,这人要不就是武功十分了得,要不就是这船上的自己人。如果是前者,必然不会就留下这个脚印。 他指着脚印上的一根细小的毛,道,“这是是白鸡的毛,茫茫大海,除了厨房,这船上哪里还能寻到,大约只是个下人。” 如此一条便可直接指认凶手了,我想了想又觉得还可以补上一条,这灯在我手上这事就连知情者不过寥寥,这个人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我勾了勾嘴角,看来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趁着还没什么动静,我想了想,对莾海道,“莾三爷,看在今晚你接二连三帮了我的份上,我告诉你个秘密。” 一晚上都心弦紧张,这会子终于可以松下来,莾海一听,顿时发笑,但也来了点兴致,道,“说来听听。” 天月将白,这一晚,几乎一夜无眠,但除了一个人。 小雾川。 天微亮的时候,他揉着迷迷糊糊的大眼睛出现在我门口,疑惑的说,“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们怎么都起得这么早?” 而这一晚最难捱的,莫过于徐掌柜,这船上发生的一切事情最后都要由他来负主要责,他战战兢兢的在外头吹了一夜的冷风,刚刚想打个瞌睡,两个人架着个披头散发的婢女就来了。 事情的一开始进展的很顺利,几乎没用多大功夫,莾海手下的人就抓出了那个趁夜盗窃的小婢女。 这小婢女名唤素馨,和鹦歌是一个屋的,因为偶然从莺歌哪得知了那盏价值不菲的灯,而鹦歌向来夸大其词,向她说了一通,惹得这小婢女心下痒痒,于是乎便想着就算这灯没了,这灯于我也只是平白得来的不义之财,况且又无人知道这灯在我这里,她料定我不会声张。 正好前半夜出了这样的事,有了天时和地利,后半夜她便急不可耐的溜进来把灯偷了去,就算旁人问起来这事也与她无关,她完全可以说是那逃了的贼人偷去的。 徐掌柜听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指着素馨,切齿道,“糊涂啊你!你可知你闯了大祸了,这回连我也帮不了你了。”说罢,徐掌柜伏在地上情真意切,声泪俱下的哀嚎道,“姑娘,莾三爷,这事可和我没关系啊,这素馨平日里也算乖巧的,没想到自己这船上竟出了个白眼狼,她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情,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事情到这里还算顺利,但是接下来素馨说的话皆让在场所有的人为之一阵。 她被缚着双手,眼神却异常坚定,十分淡然的说,“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我也不会把灯交出来的。” 如今真是世风日下,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连着抓了两个贼,一个英勇就义,连死都很有骨气的不肯出卖自己的上家,一个以死相抗,反倒有几分从容不迫。而我这个最大的受害者反而倒像是奸佞小人,非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一般。 如果他们能爽快的说了,我压根就不想多追究什么,哪还有这些麻烦事?我这么想着又感叹的摇了摇头,我对那素馨道,“不过是盏灯,难道你要拿自己的命去换么?” 素馨诧异的看着我,然后使劲的点了点头,她咬着嘴唇,面无表情的说,“姑娘,你杀了我吧。” 一旁的徐掌柜连忙制止,道,“素馨!” 莾海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他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回他一个疑惑的神情,他微皱着眉,凑到我身边,小声对我道,“这丫头不对劲。” 最后,我无奈的摆了摆手对掌柜道,“那灯我不要了,你们都走吧。” 徐掌柜吓得连抖了三抖,要是等船靠岸了这事闹到官府,那他就真的只能一死去向自己的主子谢罪了。 思及此,徐掌柜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猛的磕头道,“姑娘,饶命啊!饶命啊!三爷,三爷!” 我轻叹了口气,道,“左右那灯本就是平白得来的,于我而言不过是长的好看比较讨我的喜罢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件摆设,我带在身边反倒不便,既然素馨丫头喜欢,那便给她吧。” 我说的这句话倒真是实话,等船靠岸上了北都,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拿着这样一盏引人耳目的灯招摇过市确实有些不妥。 徐掌柜还想要说什么,见我的样子却不似玩笑,可心下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那不是区区几两银子就能随便买到的东西,他干笑了两声,试探的问道,“姑娘,那今晚的事?” 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便道,“出了这门,我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倘若还有下次。。。” 我故意没往下说,果然,掌柜一听立刻眉开眼笑的抢先说道,“不会不会,姑娘放心,放心。”他转脸又对着脚边的素馨踹了踹,低声斥道,“还不快点谢谢姑娘!” 素馨整个人显然还处于游离状态,呆呆的说了句,“谢谢姑娘赏赐。” 许久都不说话的莾海古怪的望了我一眼却没能从我脸上发现什么,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尾,但此事他也不好说什么。 小雾川来的时候正好见到了这样一幅景象,他摸了摸头,不明所以的道,“你们怎么都起得这么早?” 我昏昏沉沉的一直睡到了夕阳西下,最后还是强迫着自己醒过来,不然等到了晚上就又该睡不着了。 我爬起来去了小雾川的房间,没想到这没心没肺的小子竟然自己一个人坐着有滋有味的吃起了独食,一看到我,他举着个油腻腻的鸡腿对我说,“醒啦,一起吃啊。” 看来这小家伙的病应该算是好得七七八八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就食欲大开,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是要把前几天遭罪没吃上的东西都补回来啊,想到这我又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哪里是想补回来,他这分明是想把整艘船都吃空。 我眼疾手快的从他眼下抢救了些还未遭他毒手的菜,归到一边吃了起来。 小雾川看了我一眼,随口问,“你是不是又打着什么鬼主意?” 我手下的动作略一停顿,一脸迷茫的说,“你说什么呢。” “虽然只是五千零一两的黄金,你就半点不心疼?” “等我们到了北都,那灯横竖不过是个累赘,到时候还是得为它寻个地方,这送了便送了呗。”我埋头吃着碗里的菜,无所谓的道。 小雾川有些得意的说着,“别人信你,我才不信呢。” 我心里一阵偷笑,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子竟然也会试着去揣测我的心思了。 “你给的太爽快了,这一点也不像你。”小雾川开始列出条条证据,说的头头是道,就好像我真的是什么视财如命,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般,说到最后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心想说既然你如此诚心诚意的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 想罢,我神秘的朝着他勾了勾手,他立刻附耳过来。 然后,只听到他大叫了一声,“吼!我就知道!”一脸的奸笑。 我一个锤子下去,低声骂道,“小点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黑影 夜黑风高,小雾川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现在的情况是,只要一把他喂饱了,这小家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肯定要爬上床去睡觉,一睡就是天大亮。 我有时候甚至都快怀疑他口中的绝症,哪里会有得了绝症的人吃睡比我这个正常人还要好的,结果他居然很淡定的回了一句道,“你没见过回光返照吗?” 恩,没见过这么回。 小雾川又揉了揉眼睛,终于不耐的叫了句,“还没出来啊?”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继续盯住前方的动静。 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我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不远处的门终于传来“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我扯了扯一边的小雾川,没想到上一刻还昏昏欲睡的小人,这一秒早已精神抖擞的看着我,一副随时准备好了的模样。 只看见一个蹑手蹑脚的黑影灵巧的就从门缝中钻了出来,他轻轻的带上门,压了压披风上的帽子把自己的脸严严实实的遮住,然后又四顾看了几眼,这才朝着走廊的另一边快步的走去。 幽幽的月光照进小雾川圆圆的的眸子里,我突然有瞬间的晃神,不由得感叹着,这眼睛和睿渊真是如出一辙。 我想到小雾川身上的不治之症,想到睿渊的死而复生,想到那千里之外的蕴龙潭以及接下来我将要独自面对的一切,这所有的未知相互交缠在心中突然便像海水一般澎湃起来。 要是这个时候道年在的话,会不会。。。 可没容我再多想,小雾川麻利的一把拖起我,兴奋的道,“别想了,再不追可就追不上了!” 那个身影一直鬼鬼祟祟的渡到了船尾的甲板之上,我和小雾川一直不紧不慢的在那人身后小心翼翼的跟着。 跟踪这种事只要把握好适当的距离,就一定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只能说,真的是我把这件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我一直以为那个从房间里偷偷出来的人是素馨,就连在白天只见过素馨一眼的小雾川也几乎是在同时便发觉了不对劲。 当我借着月光仔细辨认之后,心下惊的立马漏掉了一拍。 远处的那个人跟素馨完全没有半点想像,我这才意识到,素馨娇小玲珑,而眼前的那个人身材高挑,他径直转过来的那张脸哪里是素馨的模样!这眉眼分明就是凝霜! 我初见凝霜的时候就怀疑她十有八九是会些武功的,可如此华贵的船上有一两个婢女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但是看现在这个样子,凝霜不仅会武功,而且她的功夫,也许并不低。 可笑的是,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太多,还以为是她武功底子太烂以至于我根本没办法看到她的灵气和气流趋势。 我紧紧抓着小雾川的手,要是凝霜突然偷袭朝我们冲过来,那我就拽着小雾川先往人多的楼下跑。 须臾间我甚至都想好了等会跑回去的时候我要喊些什么。 结果,那凝霜只是远远的朝着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冲着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我没看清她的唇语,几乎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以至于出现了错觉。 一边的小雾川居然破天荒的压低了声音,用极度严肃的语气道,“她说。。。快。。。走。。。危险。” “事情进行的怎么样?”男子道。 凝霜恭敬的跪着,低着头道,“出了点意外。” 男子浑身瞬间弥漫着一股杀气,他面具下的脸挑了挑眉,耐着性子说,“怎么回事。” “原本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没想到有个手脚不干净的婢女趁昨晚动乱偷了去,属下方才已命人把东西送回去了。” “什么动乱?”男子道。 “是炼血堂的人,船上属下都已清除完毕。景言风昨晚离开,他安插在船上的人也被处理了。” 男子喃喃道,“胆子不小,竟敢和我们阎罗落抢人。”说着难得的轻笑了一声,又道,“做的不错。” 今晚明明是为了来调查素馨,凝霜为什么会从素馨和鹦歌的房间里鬼鬼祟祟的出来,还有,她为什么示意我们离开? 我也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小雾川戳了戳我,“怎么办?” “要不先溜?我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等等。”小雾川突然拉住我的衣袖道,“你看。” 只见凝霜此刻正对着我们,一个黑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凝霜的面前正好挡住了她,那人的脸上似乎戴着一面银色的面具,身形高大,明显就是男的。 小雾川话音刚落,只见男子飞快的转过身,呵道,“什么人!” 然后我眼前一黑,一双大手直接撸过我的腰,耳边呼呼的响着风声,等到我回过神的时候,我们早已不在原地。 “别追了,是莾海。” “他会不会听到了什么,要不属下。。。” “不。”男子抬了抬手,淡淡的道,“他身边和宋清连接头的人找到了么。” “要属下把他带来吗?” “任他们斗去。”紧接着男子身影一晃,消失在了朦胧月色的甲板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临靠 等到我拖着近乎虚脱的身体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推门,满屋子的流光四溢便直直的倾泻了出来,周围的一切黑暗在瞬间被点燃,那盏被素馨偷走的灯竟然就这样放在了角落的桌案之上。 此刻的安静,让我觉得有些恍惚。 也许这盏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 也许这盏灯一直都在那样的一个角落里熠熠生辉,只是我不曾注意,而那些从它身边路过的人也从来没有仔细去瞧。 也许昨晚只是我做的一个逼近真实的梦, 也许,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并没有立刻去查看那盏灯,而是径直的坐到了圆桌前。 我要把这两天的事情发生的所有事情好好的想一想,某些环节也许我觉得理所应当,可或许就是这些一直被我忽视的理所应当,反而成为了遮蔽我双眼的黑纱。 凝霜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落在我心上,沉重无比。 那个黑衣人是谁?凝霜为什么要暗示我们离开?还有。。。她究竟是什么人。 我隐隐的有一种预感,在不知不觉之中我仿佛掉进了一个连我自己也无法看清的漩涡里,而这个漩涡要通向何方,究竟还要席卷多少人,关于这些我一无所知,甚至是无从得知。 直到现在我才敢承认,我自始至终不过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而这些发生在我身上,我身边的,虽然都与我有着千丝万缕或者说是说不清楚的联系,但是我就这样被它们牵着,走去了一个我不敢再往前的深渊。 小雾川醒来之后不止一次好奇的问我,那个晚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很久之后,当我再次回忆起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时,我才知道,那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凝霜。 那晚之后,凝霜消失了,而船上的所有人对此绝口不提。 人们就好像一夜之间遗忘了什么,而那一夜,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船靠岸的前一晚,我又见到了莾海。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来寻我麻烦,而是带着一堆的金银首饰,说是为了感谢我。 我知道江湖人都比较实在,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真金白银的揣在兜里免不了遭人眼红,再者说,有了小雾川在我身边,这些银子根本都算不上什么,我心痒痒但还是婉拒了。 最后,莾海禁不住我再三推脱只得改口道以后要是有什么帮得上的忙,尽管去麻烦他。 我们举杯畅聊到了夜深。 末了,他对我说道,之前跑了的那个贼人后来叫他抓着了,这一回他长了个心眼,一抓到就卸了他的下巴,现在正在受着严刑。 莾海本来想着问出点什么来再来通知我,可没想到,那贼人嘴巴严的很,折磨了两天还是什么都不肯说,莾海和我拍着胸脯保证道,靠岸之前一定能从他的嘴巴里撬出点什么来。 他又提起那个柳儿,他本想这次到了北都之后就择个良辰吉日就把她娶回家做个吃穿不愁的妾室,跟了他,总好过再回到那个烟花柳巷里去讨生活。 直至那天夜里我提点了他一句,他便开始暗中注意起这个平日里在他面前娇娇滴滴的小娘子来。几日看下来,那个柳儿果然就露出了马脚。 莾海大怒,一个巴掌乎过去就打肿了她粉黛略施的半边脸,柳儿一开始还死不承认,可是没受住莾海几番责问,便把一切全盘说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莾海的死对头,宋连清。 至于为什么是说,那是因为她喝的根本不是什么哑药,宋连清买通了徐掌柜身边的人,在徐掌柜给小柳灌药之前早就把药换了,药效一过,小柳自然是好了。 不过莾海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她,我没有细问小柳最后的下场,但是她的那张嘴,估计也是永远开不了口了。 “上次的事,谢了。”我举酒道。 “嘿。”莾海摆摆手,豪爽的一口闷了面前的酒,道,“无名妹子,咱现在都是一家人,说啥谢不谢的,再说,真要谢也是我莾海谢你,帮我除了身边的一个祸害。” “客气。” “明日便到北都了,总算是能喘口地气。”莾海说着又感叹道,“没想到这趟竟出了这么多的事,看来北都也是不得安宁,无名妹子,你到了北都可有何打算?”莾海说的一点不错,只怕北都等着我们的,比这船上的要更凶险。 我迷茫的摇摇头,却是不语。 莾海似看出我心中顾虑,“放心,有我在,绝对护你们两个周全。”莾海顿了顿道,“对了,上次你说的上面派你来查炼血堂的事,你打算从何处着手?炼血堂一向神秘,想查他们,不容易。” 我早就知道莾海不会真的因为我的三言两语便轻信我,那次回去之后我便准备好了说辞,当下只略感悲凉的道,“我等秘密来查探此事,不想护卫们半路被人尽数斩杀,早知炼血堂如此丧心病狂,我当初就该。。。”我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难怪,凭你们两个这三脚猫的功夫能走到这里算是命大了。”莾海笑道。 我忙道,“是是是,到了北都之后还得仰仗三爷,等回头,上面那边。。。”我故意没往下说,莾海一听自然是懂得了,嘿嘿一笑道,“以后叫我莾海就行,三爷三爷的多生分。” “这怕不妥吧。” “没事,我自家妹妹也这么叫。” 说话间,外头的洪武敲了瞧门,低声道,“三爷,有情况。” 莾海起身道,“你听过紫御山庄的景言风吧。” 我点点头道,“略有耳闻,怎么?” 莾海道,“北都这趟,我原是差洪武跟的,没想到那景言风竟然明目张胆的上了船,我不放心这才来。” “景言风在船上?” “人是走了,但是留了几个眼线在船上,我手下的人还没动手,他们居然一夜之间全部失踪了,我担心。。。这船上怕是还有别的势力。。。比如上次甲板上的那个神秘人。”莾海皱眉道,“那人武功在我之上,应该是个人物。” “难道是有什么发现吗?” 莾海忽的大笑道,“哈哈,是人是鬼,咱一起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便招呼着我往门外走去。 我们一路从三楼下到了船舱的最底部,船舱分前后两部分,洪武走在前面带路,我们直接去了船舱的后半部分,穿过堆放着货物的长长小道,众人来到了一扇门前,门口的两个守卫看到莾海后整齐的叫了声“三爷好。” 我不禁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洪武率先道,“姑娘进去前最好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饶是猜到了十有八九,但一打开门的时候那种扑面而来的混合的味道还是让我够呛,莾海似乎看出我的勉强,冲洪武使了个眼色,洪武立刻会意的从衣袖间拿出了一条手帕递给我。 我若有所思的接过来,却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递给我这样一条帕子,可是没等我多想,我们便走到了一个铁门前,密室内传来唰唰的皮鞭声,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莾海皱眉询问,“还没招吗?” “没有,倒是个汉子。” 我踮起脚偷偷的往里面瞟了一眼,只见一个被铁链绑着的浑身是血的男人,血水早就模糊了他的脸,鞭子起落之间伴随着他痛苦的闷哼声,看样子这就是莾海抓回来的那个炼血堂的人。 洪武又道,“抓住的是个姑娘,所以关在了后面。” “走。”莾海一边说着一边朝前大步走去。 “鹦歌?” 缩在角落里的那个小人一听见声响立刻抬起了眼,她几乎是在瞬间认出了我来,“姑娘!”可她看到一旁的莾海时,原本想上前的身子又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鹦歌的两只眼睛早就哭成了核桃,她抖着身子,委屈的道,“三爷,不是我,姑娘救救我,真的不是我!”说话间眼泪便噼里啪啦的滚了下来。 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武先看了一眼莾海,莾海点头之后,他才道,“三爷早就怀疑船上有阎罗落的奸细,只是苦于他们一直没什么动作,前几天船上好几个人一夜之间全部都消失了,三爷便令兄弟们都仔细暗中排查,今天便抓到一个。” “消失的都是些什么人?”我问。 “这。。。”洪武迟疑的看了眼莾海,莾海接过话道,“炼血堂和紫御山庄的人。” “三爷。。。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阎罗落,我真的不是什么奸细!”鹦歌哭喊着爬到了我的脚边,抓着我的衣摆道,“姑娘。。。救救我。。。我。。。我真的不是。” 印象中鹦歌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说她是奸细我也有些难以置信,当下我便对莾海道,“这丫头我接触过几次,倒不像是心思深重之人。” 洪武立刻拱手道,“三爷,几次排查下来,她都是这船上嫌疑最大的人,况且那一晚,只有她到现在也没说清楚自己那时候到底在做什么。” “我在房间里!”鹦歌惊恐的叫道,“我在睡觉,我什么都不知道。” 洪武质问道,“你撒谎,和你同屋的素馨不见踪影,连这你也敢说你不知道吗?” “我。。。” 我望着鹦歌脸上复杂的神情,轻声哄道,“你要是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三爷在这肯定保你平安。” 鹦歌眼神炙热,一咬牙道,“姑娘,我。。。我不能说,我答应了一个人。”说完话,她整个人瞬间软了下去,低声抽泣着,“姑娘,你相信我,我不是。。。” “还在狡辩!”洪武厉声道,“来人。。。” 一个人?我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脸来,忙道,“慢着。” “姑娘,阎罗落的人素来狡诈,莫不要被她的眼泪所迷惑。”洪武道。 我微皱着眉望向莾海,道,“我大概知道那一晚她到底去做什么了。” 莾海一脸不解等着我的下文,我轻轻叹了口气,柔声的对鹦歌道,“你说你答应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不是凝霜?” 鹦歌的身体明显的顿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抬起她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花脸,不敢相信的微微的点了点头。 “凝霜?”洪武道,“她也在失踪的名单上。” 我对莾海解释道,“我们就是跟踪凝霜才到了甲板上。” 莾海的眉毛深深的拧成了一个结,有些不悦的开口道,“还是被溜了一个。” “我房间的灯是凝霜叫你送回来的,是不是?”我道。 鹦歌又点了点头。 “她还和你说了什么?”见鹦歌犹豫我又道,“凝霜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奸细,船上消失的那些人可能都已经被她杀了,事到如今你要是再犯糊涂,连我也帮不了你。” “怎么可能,凝霜姐姐不会是奸细的!凝霜姐姐她。。。”鹦歌激动的说着,突然又好像想到什么,她张着嘴却不再说下去了。 她呆呆的坐了一会,最后,终于道,“那一晚,凝霜姐姐来找我,她说,素馨偷了姑娘你的东西,她想趁素馨不在的时候把东西给你送回来。”鹦歌顿了顿又道,“凝霜姐姐先把素馨引了出去,然后我再偷偷的把东西偷回来送到姑娘你的房间,不过我去的时候姑娘你不在,我怕姑娘看不见,便把灯点了放在角落里了。我回到房间一直等到了天亮,素馨也没有回来,第二天我去找凝霜姐姐,可是她也不见了。。。” 我听完之后“恩”了一声,问道,“素馨是怎么知道那盏灯的。” 鹦歌想了想,有些疑惑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和她说过。” “拍卖的那天你也见过那盏灯,和你送回来的那天比,那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不一样?”鹦歌仰着头想了片刻,道,“好像没什么不一样的,但是。。。感觉!感觉好像不一样了。” “什么感觉。”我急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第一次见到那盏灯的时候,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就被它完全吸引住了,怎么都移不开视线。可是那晚我再看的时候,那灯除了比一般的琉璃灯好看些以外。。。” 我验证了我心中的猜想,神情立刻凝重起来,莾海听得云里雾里,不禁道,“无名妹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觉得素馨那一晚有些不大对劲吗?” 莾海点点头。我继续道,“我怀疑,那灯里原先被人动了手脚,如果我猜得不错,素馨是被人利用了。” “谁?”众人皆好奇的望向我。 “凝霜。” 这样看来凝霜十有八九就是阎罗落安插在这船上的那个奸细,可是她为什么要帮我,还不惜用素馨的性命来偷梁换柱,如果她真的是阎罗落的人,那晚在甲板之上她又为什么要用唇语暗示我们离开? 我越想越觉得,凝霜的身份可能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北都 下船的时候,我向徐掌柜讨了鹦歌。 徐掌柜再三犹豫之下却还是同意了,我本想给掌柜的些钱,就当是给鹦歌赎身的,可没想到这一路上嗜钱如命的徐掌柜居然泪眼婆娑的拒绝了我。 后来我才从鹦歌嘴里得知,原来徐掌柜一生未娶,而鹦歌打小就跟着他东西南北的跑,他早就把鹦歌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也就是为什么鹦歌不像这船上的其他婢女那般对任何人都毕恭毕敬的原因。 “如果没有姑娘,也许我现在还被关在那个冷冰冰的暗室里呢。”说着鹦歌委屈的眨了眨眼睛,又突然开心的说道,“我能服侍姑娘,是我的福气,姑娘你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小姐们都不一样,鹦歌可喜欢你了。” 我好像是第二次听到鹦歌这么说,当下原本还有的一些得意,随后便被这小妮子自顾自小声的一句话弄的烟消云散。她说,再说我早就想去外面的江湖逛逛了。 我这才猛的意识到,这小丫头嘴里的话信其三分就不错了,我若是全信了,那就是蠢。 我带上鹦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缘故,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个小丫头,再说小雾川年纪尚小,我也不可能独自把所有的行李扛上,那琉璃水晶灯平日里拿在手上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可是我一想到我也许要抱着它穿山越岭,长途跋涉也说不准呢。 这顿时就让我后怕,这样的事情我就更不能指望小雾川了,所以自然便需要有人分担,比起到时候莾海在我身边安个盯梢的,我还不如自己先挑个喜欢的。 终于下了船,小雾川应该是最开心的一个。 他先是在平地上欢呼着跳了几回,又激动的冲着蓝蓝的天空大叫道,“啊!小爷我终于活过来了!” 我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直接甩过来鄙夷的目光,但是我们通通都忽略了,因为在五百米远的地方,我们立马就看到了那个高挂着的硕大石刻匾额,上面用飘逸的字体写着“北都”两个大字。 隔着这不近不远的距离,我们透过城门依稀就能看到城内繁华欣荣的景象,穿过城门的时候,我的心里莫名的一阵紧张。 也许踏进这北都之后,那根一直在暗处的导火线终于要被引燃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北都,连常年在船上漂泊的鹦歌对北都的熟悉还比我多一些,一边的小雾川则完全迷失在了北都的热闹之中,早就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鹦歌跟在他后面一边给他付着钱,一边拿着他趁着鹦歌还在付钱时又拿的吃食。 这一条街下来,每个路过的老板都喜笑颜开的望着小雾川,估计是指望着他再来光顾几趟。 我看小雾川那个仗势,似乎还想去隔壁的街再去扫荡一圈,于是我立刻提出需要独自一个人静静。 鹦歌悲愤的看了我一眼,却还是乖乖的跟着小雾川去了。 我戴□□的初衷,除了新奇好玩之外,更多的是觉得戴上了它出门至少不会招人瞩目,而且多少也给我挡去了些不必要的烂桃花。 这面具虽然轻便也很透气,可戴在脸上的时间久了终归是不适的。进城之后我便把□□揭了,在船上的时候,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出我来的,但是我现在再戴着这个无异于是在掩耳盗铃。 我进了北都最大的一家酒楼,点了几个好菜,颇有兴致的听了段戏。 末了,直到夕阳逐渐落满整个北都,小雾川和鹦歌才逆着光从门口进来。 掌柜的一看就乐了,这哪里是客人,这分明就是个钱袋子,连忙哈着腰亲自过来点菜。 我一问,果然,进城时换的散银早就被挥霍一空,后来他们俩是直接去发银票去了。 我不禁在心中打了个哆嗦,他这是三年不出门,一出就要败家啊,于是我不顾小雾川的哀嚎,直接把他的钱袋子全抢了,不然都不用出北都,我们就该光着屁股回去了。 虽说鹦歌是见识过小雾川的饭量的,可是掌柜的和伙计们确是头一回看到这半身高的小不点吃得竟然比三个壮汉还要多的。 旁边的食客有个看不下去的,试探的说了句,“再这么吃下去该进医馆了吧。”但也有人看着小雾川吃的那么香,然后指着小雾川碗里的说,“掌柜的,来份那个。” 掌柜自然很高兴小雾川这样直接和间接的带动他的生意,但着实害怕小雾川再吃下去真的该躺着进医馆了,于是当小雾川指着红烧猪肘子对小二说,再来两盘猪肘子的时候,掌柜的终于哈着腰过来,结结巴巴的说,“客官,这猪肘子。。。今没有了。”小雾川想也没想又道,“那就换刚才那个鲫鱼桂花汤吧,正好我觉得有点腻。” “这。。。”掌柜迟疑的看着我,或许是希望我去劝劝他?可是就算小雾川再点两个个佛跳墙或是松鼠桂鱼,我也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吃得下。 我正欲开口,又想了想,扭头对鹦歌道,“我听说北大街的夜市那有一家店特别好吃的店,等会我们去吃夜宵呗。” 果然,小雾川一听,立马就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什么店?” 我对掌柜挥了挥手,示意他刚点的那些可以不用上了。掌柜顿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立刻堆着笑脸去忙活别的了。 我看着小雾川,不禁笑,原来这招竟如此好用。 小雾川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小嘴,催促道,“快走吧。” 鹦歌不明所以,“去哪?” “当然是去夜市啊!” 我下意识的瞥了小雾川的肚皮一眼,无奈的对鹦歌道,“你们去吧,我先寻个客栈,方才我看那有家叫悦君客栈的,看着还不错,我去那等你们。”说着又给了鹦歌一些银票,小声的嘱咐她道,“北都不安全,早些回来,还有,不要去人太少的地方。” 鹦歌认真的冲我眨了眨眼道,“知道了。” 悦君客栈坐落在北都最繁华的中心地段,想来这一天下来的流水钱怎么也得是盐城的好几倍。客栈门口正对着酒楼不远,我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候便到了。 “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柜台的伙计一见到我进来忙过来问。 “住店。”我略一深思问道,“你们这一晚上是多少钱?” “哎呦,这一晚上也分好几种,那要看姑娘您想住哪一种了。”伙计介绍着,“咱悦君客栈可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您甭管去哪,只要是人多的地儿,那就一定有我们悦君,我看姑娘怕是头一次来,那这样,我给您打个折,您看成不?” 这伙计倒是很机灵,我点点头,道,“成,我要三个最好的房间。” 伙计一听忙乐道,“我给您打个九折,再送您早点,您别看这只是个客栈,但我们这的厨师那可都是一流的,就是白米粥也香得让人想多吃两碗。” 我正打算付钱,伙计却道,“咱店的规矩是走了再给钱,下次还来。”说着笑呵呵的就引我上楼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藏香 我是在藏香阁的门口见到莾海的,只见他左手搂了一个紫衣的娇媚女子,右手拥着一个身着白裳的水灵姑娘,摇摇晃晃的就从藏香阁出来了,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还顿了下,瞧了我一眼。 我这才想起来,我如今的模样莾海怕是认不得。 小雾川带着鹦歌去了夜市,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确实烦闷,若是外面安静些倒还好,可是一到了晚饭过后,整条街就像活了一般,熙熙攘攘的充斥着无数的繁华和人间烟火,惹得我也耐不住要下来走上一圈,结果这还没走太远,拐个弯便瞧了莾海正从迎面走来。 他身体粗壮,比起旁人大了不是一个块头,虽然面上挂着笑,但眼神之中江湖人常见的凶悍和冷冽之气还是可见一斑。 远远走来,茫茫人海中我一眼便认出了他。 他应该是没认出我来,淡淡看了一眼,甚至连步子都没停下。他亲热的在那个紫衣女子脸上嘬了一口,暧昧的道,“今天,你们俩跟着三爷我可算是要开眼见了。”说着那双滴溜溜的小眼睛还在人姑娘身上打转。 没想到那姑娘很知趣的就拿小粉拳捶了捶他的胸口,轻跺了两下脚,扭着小蛮腰,嘟起粉嘟嘟小嘴,娇嗔的道,“三爷,讨厌。” 我压抑了一下内心的冲动,默默的对着自己说了句,“非礼勿听。” 这个时候再去看时,那三人早已经走远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总有一天女人会成为莾海最大的弱点,这一点从小柳的事情就可以看出。 我隐约还记得冬凌给我看过的各城势力据点,因为我没来过北都,所以但便对这一块的分布多看了几眼。 若是想要找到蕴龙潭在北都的接头人,我首先应该找到地图上标记的那个地方,如果我没记错。。。 蕴龙潭有自己独特的记号,然而这个记号并不是什么明目张胆的图形或是文字,而是一颗小小的琥珀赤珠,这与蕴龙潭谷主腰牌上的龙眼正好相得益彰。 两者唯一的区别在于,那块腰牌上的琥珀赤珠全天下仅此一颗,而那些用作接头的珠子,蕴龙潭谷水池中却还有一大堆。 但也不是随便从池子里捡来一颗就能当做接头信物的,其中还有什么玄机我并不知晓,反正我今晚的目标只是找到那颗珠子,或者说是找到放置那个珠子的地方。 一般而言,蕴龙潭的接头地址都不会选择太过偏僻的地方,热闹的街市才是掩人耳目的最佳选择,按照冬凌先前在风陵渡的选址来看,我基本可以把印象之中那一片几个可能性不大的地方率先排除,几轮下来,我觉得我接下来最应该去一趟的地方竟然是方才莾海走出来的那个藏香阁! 那个是风月之地,我要怎么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呢?! 就在我站在门口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翩翩公子唤住了我,“姑娘,怕不是也对这风月之所感兴趣吧。” 我一回头,只见此人一袭脱俗遗世的白衣,手持一把挂着穗的折扇,眼神中带着好笑与困惑,声音温柔好听,可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个古老而又长久的梦里听过那个声音。再对上他的面时,我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嘴中不自觉的便喃喃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还没等他开口,我就立马打了圆场,尴尬的道,“公子,你长的真俊,就和那画上的人似的。” 我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蹦出这样的话来,这要从鹦歌在看见我的真容的时候说起,她围着我看了几圈,又忽的凑近仔细的瞧了瞧我,才若有所思的说,“姑娘,你长的真俊就和那画上的人似的。”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说出去的话也就只能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而此刻我只得呵呵的在一旁干笑,想着前面的这个俊俏公子可能已经在心里默默的认为我是什么花痴,傻子之类的,我就想回去掐死鹦歌那个丫头,又或者先掐死现在的自己。 可那年轻公子似乎并不以为然,轻笑过后反而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如果姑娘你当真要进去,或许在下可以帮助一二。” 已是深冬,卓寅在冷风中默默的抱紧了自己,他幽怨的看着两个风度翩翩的俏公子大摇大摆的进了藏香阁。 一个人影从暗处现身,递给卓寅一件衣服道,“人都进去了,快穿上吧。” 我乖乖的跟在那公子后面,热情的老鸨一瞅见我们进门就立马拉着几个莺莺燕燕瞬间围了上来。 她朝我使了个眼色,谄媚的说道,“哎呦,小公子瞧这眼生的很,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藏香阁吧。”说话着她竟还调戏了我一番,那双戴满戒指首饰的手就要顺势来摸我的脸,还好被那公子一把折扇适时的打住,他道,“我这小兄弟怕生,还是按老规矩来。”说完他便顺手丢给了妈妈一锭金子,拉住我就朝一边大步走去。 都说像这种地方的人见多识广,特别是那个一脸和气的老鸨,看她这年纪,少说也得在这种地方摸爬打滚了半辈子,且先不说阅人无数,就是我脸上的这张人皮面具,我可不敢保证真的能瞒天过海。 于是我便只敢慎言慎行,连头都不敢抬。 “放心,这东西细致,她们看不出来的,就算看出来了也无妨。”听到那公子这样说我才稍稍宽心。 我小心的抬起头望了那人一眼,只见他气宇轩昂,灵力充盈,方才路过几人,竟还有人向他点头示意,难不成是什么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物? 这样想着,我便问他道,“多谢,敢问公子大名?” 那人脚下的步子明显顿了下,一脸古怪的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似幻似真的说了句,“在下景言风,姑娘的记性看来是真的不好。” 紫御山庄的二公子,景言风,竟然会是他!就算一个月以前的我不知,可是现在,我又如何能不知。我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千万个想法瞬间在我脑海中闪过。 紫御山庄已被冬凌视为了眼中之钉,那么反过来也是一样。 紫御山庄会不会也打着蕴龙潭的主意?今日一早,莾海就差人传了口信来,炼血堂派来刺杀我的人已经全部都招供了。 景言风为什么还敢光明正大的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偷偷的飞快瞧了他一眼,只见景言风步履轻盈,一袭白衣胜雪,藏香阁的光影与雾气让他的面庞显得越发的柔和,整个人真的就像画上的隐世谪仙一般遗世独立。 他知道我的身份吗?他接近我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景言风见身后的人半天都没有反应,不禁回过头道,“上次酆都一别,无名姑娘可还好?” “酆都?”我突然听见这两个字,疑惑道,“我们以前认识吗?” 景言风的脸色一僵,目光带点探寻的意味,似乎是想要试图在我脸上发现什么,最后他道,“你当真不记得了?” 我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之前小雾川说,我身上的毒只有去过酆都的人才会中,难道。。。心中的那个猜想正要成形,却只听见一旁的景言风低声喃喃道,“反正只是些不太好的回忆,姑娘想不起来便忘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是他 我正想着,景言风已经拉着我上了二楼的雅间。 在这里,楼下的一举一动可谓尽收眼底,看来景言风还是这里的常客。 二楼的雅间布置得十分有格调,不但格局开阔,而且不论是琴棋书画还是举酒行令都准备得样样齐全,比起船上的布置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乎就在我们一坐下的空档里,十几个娇嫩美娥便鱼贯而入,景言风挥了挥手却全打发了去,我替他斟了一杯酒,好奇的问道,“公子入风月却不赏风月么?” 景言风笑着小酌一口道,“不入风月,焉得风月。” “敢情你是来这喝酒的?” “不然姑娘以为呢?姑娘若是想走,请随意。”说着他便自顾无人的喝起了酒来,不过几杯下肚便醉得不省人事了。 趁着景言风醉酒的空隙,我连忙溜出了雅间。 琥珀赤珠我一进门的时候就瞧见了,老鸨手上戴着的戒指便正是以此为饰。我正打算看清的时候也不知这景言风是不是瞧出了点什么,竟然直接就打断了老鸨伸过来的手。 我不管他是无意也好,故意也罢,他毕竟把我带了进来,也算是帮了我个大忙。 就在我离开后不久,那个伏在案桌之上的人却忽的睁开了眼睛,他眸子里的颜色看不分明,却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之感。 卓寅此刻一袭黑衣,恭敬跪在一边,小声道,“公子,她去找那老鸨了。” 而景言风似乎并没有听到卓寅的话,反而自顾自的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他猛的灌了一口酒,静静的呆了许久之后,景言风突然喃喃的道,“同样的把戏,竟然还想在我身上用两次。” 说着,他的神色忽暗,缓缓的放下手中的酒杯,嘴角抿出一丝苦笑,对卓寅道,“走吧。” 我猜的果然不错,那老鸨正是蕴龙潭在北都的接头人,然而真正的线人却是另有其人。 她给了我一张写了地址的小纸条,便偷偷的把我从藏香阁的后门送了出去。 回到大街上的时候,月已西悬,路上的行人明显没有刚才的多了,倒是藏香阁依旧是云雾缭绕,莺歌燕舞,反倒是更有一番别致的热闹。 我在客栈等了约半柱香的功夫,小雾川和鹦歌终于姗姗而归。 一见着我,小雾川立刻开始兴奋的和我讲起这他们这一晚上的传奇经历,而这个过程中最让我感到意外的巧合是,他们也遇见了莾海。 小雾川不像我和鹦歌,一个是从未来过北都,连北都的南北门都还分不清楚。一个不过在船靠岸的须臾罅隙里才能一睹北都盛容,除了走过几遭热闹点的大街外,对北都的一切一无所知。 小雾川早年间曾遍访天下群医,所以正好在北都住过一年。 后来他的病几乎被所有的医者称之为药石无治,最后他对自己也放弃了。自从几年前在风陵渡住下后便再也没有出过远门。 这些年,北都变化虽然很大,可世上有一些原本就存在的东西是不会被时间轻易侵蚀的,那些历史因为岁月的沉淀而被人们逐渐奉为神灵。而在这些早已无法考证的仙人传说中就包括了北都闻名遐迩的险峰,悔月峰。 这一晚上的空档,这两个小鬼头居然出城门去转了一遭。 小雾川从鹦歌的手里拿过一个被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放到我面前,我戳了戳居然还热乎着。 小雾川得意的说,“这可是我特意从西城门那足足走了两条长街才给你带回来的,你快尝尝,特别好吃。” “都给我?” 小雾川摸了摸脑袋,扭捏的说,“恩恩。” 一旁的鹦歌偷笑着,揶揄他道,“姑娘,这明明是他买多了吃不下才打包带回来的,你都不知道,他把人家整个摊位都吃空了。” 小雾川一听立马就不高兴了,大叫道,“鹦歌你不是说你不说的嘛。”小雾川插起手重重的哼了一声把整个人背过身去不理我们。 我打开油纸包,发现居然是几个白白糯糯的豆泥骨朵,问鹦歌,“今日是下元节?” “恩。”鹦歌点点头道,“白天的时候还有神像游行呢,小公子一听他们说晚上还要把神像运到大山里就非嚷着要去,刚才我们就混在那群人里面出城去了。” 鹦歌神秘的靠近我,突然压了低了声音,问道,“姑娘你猜,我们在那里瞧见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跟踪 天下五大名山,漠北昆吾,长安巫山,江南老子,北都悔月,还有名山之首,银川须余。 悔月峰虽然名列五山之末,但名气完全不输前几座。关于悔月峰的传说,就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传说天地初开,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分别由无根天柱支撑才得以维系。 但偏偏北边的那一根天柱因为灵力薄弱,很快便折断了,于是天地开始向北倾覆,天色忽变换得波光诡谲,异常恐怖。 天下顿时一片荒凉,那些得益于天地初显,充裕灵气滋养才露生机的万物几乎于瞬间毁灭。就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天地间出现了一个英雄,后来的人们尊称他为父神。 相传中他不但有三头六臂,而且每一只手臂上都有无比厉害的法器。他死之后,他身上的法宝还有铠甲就掉落在了悔月峰的深山之中。父神的身躯化为了如今的悔月峰,千百年来耸立云霄,护卫北都一方平乐。有了他的舍生取义,方才成就如今的开平盛世。 千百年来,无数的人想要试图闯入那个神秘的境遇,为了那传说中可以改天变地,号令群雄的法宝。可是每一个进入悔月峰的人都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们再从悔月峰出来。 这个诡异的现象让人们对于父神的传说深信不疑,也让他们觉得悔月峰里真的存在着什么。正因为如此,那些企图找到法宝一步登天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关于父神的来历,坊间流传种种,却一直没有一个特别正统的说法。不过这只是个传说,野史传记这样记载,说书人也这样说,所以我也只能如此解释。 只不过,相较于神明的真实存在,我则更愿意相信另外一个从来没有被人们谈论过的说法,那个说法我在师傅珍藏的典籍中看见过零星的记载,上面其实只有一段意思模糊的介绍:悔月峰,山有猛兽,入而不得出,是为悔过之意。 鹦歌神秘兮兮的问我道,“你猜我们在那里瞧见什么了?” 一旁的小雾川却忍不住的转了回来,他迫不及待的便把答案告诉了我,眼神中带着飘忽不定的惊恐和不可置否。 “那座山的山脚下堆了好多好多的死人,遍地都是腐烂的尸体和人的白骨。” 鹦歌点着头剧烈的附和,“姑娘你是没看见,那简直太吓人了,密密麻麻,遍地全部都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多的死人,真的是太可怕了。”说着,她仿佛要哭出来一般,小声喃喃道,“看来关于悔月峰的那个传说是真的了。” 我微一错愕,问,“除了见到遍地的白骨你们还见到了什么?” 小雾川想了一想,才道,“我们是偷偷跟着那些信徒出城的,所以只能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大晚上在荒郊野岭的看到那么多死人,真是渗的慌。我们哪敢多呆。不过。”他顿了一顿,犹豫的说,“我隐约看到人群里有个人长的倒很像那个莾海,只不过前面人太多,那人身边又左右拥着一个人,加上夜黑风高的,没瞧清楚脸。” 左右各拥着一个人?听这描述,难道真的是莾海?看来藏香阁后,莾海带着那两个女子竟是出城去了。 难道他说的带她们开眼见指的是去看悔月峰下的尸体吗?可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你们两个,把你们出门之后的事仔仔细细说与我听一遍。” 小雾川和鹦歌交换了个眼神,于是,鹦歌开口道。 话说白天我与他们分道扬镳之后,小雾川便一路畅通无阻的吃到了北都的城隍庙。 城隍庙前人山人海好不热闹,鹦歌好奇的自语道,“今个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热闹啊。” 同在一旁看热闹的一妇人一听,立马接上话道,“今个可是下元节。”说着,那妇人转过头一脸古怪的细细打量了鹦歌一番,才颇有得意的道,“瞧你是外地人吧,北都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算你运气好,怕连北都也是头一遭有这么大的阵仗。 ” 下元节就是水官解厄旸谷帝君解厄之辰。北都近海,所以这一日,称得上是北都全城欢庆的重大节日。 繁复庄严的节日庆典从一大早就大张旗鼓的开始了。现下,什么道场做法,各种祭祀天神的都已经过了。小雾川和鹦歌远远过来的时候,城隍庙前几十个壮汉正合力把庙里巨大的神像往外抬。 小雾川听了那妇人的话,认真的回忆了一番,然后附和的点了点头。 忽然,他微皱着眉,小声的对鹦歌说,“我们去前面瞧瞧。” 为了神像□□,街上的人群早就自觉的空出中间的□□通道,但即便如此仍是有许多的官兵和卫兵一脸严肃的守在一旁。 小雾川和鹦歌本就年纪尚小,个头更是不大,不用一会便穿梭在人堆中挤到了最前头。 鹦歌正想问什么,小雾川却神秘的冲着她“嘘”了一下。好在大伙的注意力都在神像上,他们两个趁着官兵一个不留神竟然就溜进了城隍庙里。 我狠狠的在小雾川和鹦歌的脑袋上分别锤了一拳,生气的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进北都的时候是怎么和你们说的!鹦歌你说。” 小雾川委屈的抱着脑袋,泪眼汪汪的低头不说话,鹦歌为难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在接受到我灼热的眼神之后才缓缓道,“不许看,不许去。。。” “还有呢!”我质问。 “不许。。。”鹦歌别开我的目光,弱弱的道,“不许和官府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我定这个规矩自然是有原因的。北都的形式复杂,各路人马盘根错节,我们哪怕走错一步那都是灭顶之灾。 在进北都之前我便认真的与他们两个仔细掰扯了一个时辰,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敢放他们两个出去玩。可没成想这两个小鬼头转眼就忘了我说过的话,就在我余怒未消的时候,我猛然想起了点什么。 我一不说话,房间里的气压马上就低了下来。 鹦歌一瞧情况不对,立马给小雾川使了个眼色,小雾川的眼珠子迟疑的转了几圈,才极不情愿的小声道,“我知道了。” 见我还没反应,他两各自交换着眼神,那两张小脸上五色缤纷。 最后,小雾川妥协道,“好啦,小爷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话落,小雾川气鼓鼓的盯着桌子上的几个豆泥骨朵,喃喃道,“都怪你。” 鹦歌听得一头雾水,轻声问他,“怎么还赖上豆泥骨朵了。” “都怪它太好吃了,不然我就不会把它们全买下了,吃不完就不会打包带回来,无名就不会知道今天是下元节,她不问就不会知道我们偷偷。。。” 我强忍着笑意听着,直到最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才轻咳了几声道,“好了,我问你,刚在酒楼的时候你怎么没和我说。” 小雾川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忘了。” 我重重的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瓜子,“还不说实话。”我指着他们俩道,“你们两是不是早就合计好了瞒着我,怕告诉了我就不让你们出门了。” 我一语道破,二人立马红着脸低下头去。 “我看啊,就怪你自己太贪吃。”我拿起一个豆泥骨朵咬了一口,道。 鹦歌听闻立马笑成了一团,小雾川一个眼神杀过去,鹦歌捂住了小嘴。 闹腾过后,鹦歌又继续说,而这一次她说的十分认真。 城隍庙面前人潮涌动,锣鼓喧天,多些官兵守着是为了保护百姓,可是有一队官兵从城隍庙里出来,不但没有立刻过去帮忙,反而神色紧张的往反方向去了。 小雾川是第一个觉得不对劲的人,在听了我的利弊分析后,小雾川对北都自然也留了个心眼,当下他便决定先一探究竟。 小雾川和鹦歌毫不费力的就挤到了最前面。小雾川在原地往四周张望了会,神秘兮兮的和鹦歌耳语了几句,鹦歌一听先是一惊,然后猛烈的摇头,最后才咬着唇点点头。 小雾川在北都住时,有一个负责他饮食起居的奶娘,可虽说只是奶娘却是和亲娘差不了多少。 她听闻北都的城隍庙许愿很是灵验,便日日都要来上一遭,一是许愿小雾川的病能快点好起来,二是希望小雾川长命百岁。 小雾川责令每日在床上静养,汤药当茶,顿顿清淡,甚是难熬。 偶然间,他得知了奶娘每天微亮时便要起身去城隍庙里为自己烧香祈福,于是有一回便偷偷的跟着去了。 然后家中天翻地覆,被父亲痛骂一顿不说,还被关在房里整整三日。其实,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关不关本没有所谓。但,那正是小孩子最好奇也是最叛逆的时期,父亲不让,他偏想去。 于是,他每晚早早上床休息,等到寅时偷溜出门,呆到奶娘到城隍庙祈福时再悄悄回家躺下,这一来一回竟再也没有被发现。 只是不知道当年的那个地方还在不在,不过当下小雾川没有顾虑太多,他对鹦歌使了个眼色便先往侧门偷溜过去。 鹦歌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一个快步上前拉住了侧门的一个守卫,她死死拽着守卫的衣服,大声哭闹道,“哥哥,我的弟弟不见了,怎么办俺娘肯定会打死我的!呜呜呜。。。今天人太多了,我就一转身,弟弟就不见了,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 今日天气正好,那守卫本就有些瞌睡,一下子被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抓住了衣服,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尽职的仔细询问起来。 等到鹦歌终于摆脱了守卫到了指定地点和小雾川汇合的时,只见小雾川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鹦歌凑过去拍了拍他,轻声问道,“你在看啥?” 小雾川指了指一边的墙上一个新封上的狗洞,他有些失望的道,“看来刚封上不久。” “那怎么办?” 只见小雾川笑兮兮的指了指头顶。 “啊!” 小雾川掏出雷火神鞭轻轻向上一抛,那鞭子似有灵性一般竟牢牢的勾住树上的枝干,小雾川一个灵活的起身便稳稳的落到了树上,把树下傻站着的鹦歌看得一愣一愣的。 小雾川冲她招招手道,“我拉你上来。” “可是我怕高。”鹦歌有些害怕的道。 可没等鹦歌话音落下,只见小雾川早已丢出鞭子圈住了鹦歌的腰,鹦歌还没回过神,人便已被腾空捞起,等到她一脸惊恐的小心睁开眼睛,自己已经站在了高高的树干之上,抖落一地绿叶。 鹦歌惊魂未定,正想抱怨几句,小雾川一个眼疾手快立马捂住了她的嘴。 紧接着就听到树下有人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我明明听到。。。” 只听闻一声沉重的叹息,那人拍了拍说话人的肩头,道,“这几天没日没夜倒班,你定是没睡好,等会晚上还要随着□□队伍去悔月峰呢,别疑神疑鬼了,主上还在等着我们呢。” 等到人走远了,小雾川才自言自语道,“果然有猫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回去通知无名姑娘?” “不用,太危险,你抓好。”说罢,他一个落鞭又把鹦歌稳稳的放到了地上。 小雾川站在高处默默记住了他们的路线这才利索的下来。 “我们要跟着他们去吗?” “当然要去。” “可是。。。无名姑娘不会同意的。”鹦歌小声的说道。 小雾川冲着鹦歌嘿嘿一笑,“那就别告诉她咯。” 鹦歌惊的一身冷汗。 随后他们找了个看热闹的老头,都不用怎么问,那老头便一五一十的把出城的时间,地点都告诉了他们,临走时,老头还一脸虔诚的对小雾川说,“孩子,这城隍庙里的神像灵验的很,你要是有什么愿望,只管诚心的去许,一定会实现的。” □□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反倒是因为□□队伍的行进吸引了无数的小摊小贩,满满一条街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和美食诱人的香气。小雾川一头扎进去,留下跟在后头人堆里的鹦歌叫苦不迭。 等到兜里的散银花光了,鹦歌气喘吁吁的拉住小雾川道,“小公子,刚换的银子都花完了。”她试探的问,“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咱回去吧?” “我这还有呢,拿着。”说罢,小雾川从腰上抽出一小叠银票看也不看的就丢给了鹦歌。 鹦歌弯下腰揉了揉小腿,深深叹了口气这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太阳偏西,正是饭点,小雾川吃完了一圈,用鹦歌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这才满足的说道,“鹦歌,咱回去吧。” 鹦歌从来没有觉得“咱回去吧”这四个字如此的感人,顿时像拨浪鼓一样点着脑袋,连叫了五个好。 小雾川几日都在船上几乎顿顿都吃着海鲜,一进酒楼的大门闻见那一道道天上飞的地下跑的瞬间食欲大开。在连吃了五个猪肘子之后,掌柜的终于按耐不住过来了。 小雾川不禁在心里嘀咕着,这掌柜也太小气了吧。正想着,只听见我对鹦歌道,“我听说北大街的夜市那有一家店特别好吃的店,等会我们去吃夜宵呗。” 对啊,等会还要去悔月峰呢,可不能吃太饱了。思及此,小雾川这才放缓了吃饭的速度。 折腾了一下午鹦歌可是什么都没吃,好不容易能吃上饭,自然大口大口的吞食着眼前的美食。小雾川瞥了一眼在一旁狼吞虎咽的鹦歌,不动声色的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她的鞋,仿佛在说,别吃了。。。 鹦歌往嘴里狠狠的塞了一大块红烧肉,这才不舍的放下筷子。 晚饭过后,小雾川打着借口便要出门去再吃一顿,鹦歌欲言又止,可还是在小雾川凌厉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乖乖的跟着他出门了。 他们到了城门,可惜神像的□□队伍还没有来。尽管如此,城门口也是人来人往,还有不少妇人老妪拿着祭拜的香烛的竹篮子在一旁安静的等候着。 等了好一会,才见远远的有一条灯火通明的长龙缓缓的朝这边驶来,人群一下子拥了上去,连着原本空阔的通道都窄了几分。 小雾川不明分说的便拉着鹦歌硬挤上前去,等到队伍行进到眼前,小雾川十分自然的就混进了队尾,本以为可以顺理成章的鱼目混珠,可当小雾川和鹦歌过城门时,一个凶神恶煞的官兵竟拦住了他们。 “哪来的小屁孩,大半夜出城凑什么热闹!回去回去!” 小雾川早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形,早就在袖子里准备好了银票。不料,前面一个老头回过身来一把把他们两个抓到自己身边,训斥道,“大牛,二丫,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不快点跟上我。”说着呵呵的冲那官兵笑道,“官爷,这我孙子孙女,家里没大人,搁家里不放心,这两个皮猴指不定又要捅出什么篓子。” 官兵皱着眉,不耐烦的道,“滚滚滚。” 出了城门,借着门口火光冲天的熊熊篝火,小雾川这才看清,原来竟是白天向他们说□□地点的那老头。 老头也没再向他们说什么,出了城门后对着他们点点头便自顾自的往一边走去了。没走几步,那老头又折返回来,往小雾川手里塞了个火折子和一对蜡烛,说了几句天黑注意安全,早点回去什么之类的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小雾川和鹦歌一直在后面不近不远的跟着神像,七拐八拐之后竟到了山脚。而此刻,本该跟随着神像一道过来的人们却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一小队人。 夜晚静谧,莫名腾升出一种幽深恐怖之感,鹦歌害怕的裹紧了衣服,从后面扯住小雾川。 小雾川突的被吓了一跳,低声道,“怎么啦。” “再走就是悔月峰了,我可不敢再往前走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再说了他们不敢进悔月峰。” 鹦歌正想说,你还不是被我吓了一跳。一旁的小雾川竟忽的狂奔向前而去。 鹦歌正一头雾水,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只见小雾川又很快折回来,他一把拉住鹦歌的手朝着前方大步的狂跑。 已是冬至,夜晚的冷风呼呼的在耳畔作响。鹦歌气喘吁吁之间只听见小雾川说,“他们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怪事 倾泻下来的月光逐渐被悔月峰高高耸起的山峰所遮掩。 二人一路狂奔,越是靠近山脚,越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哎呀。”鹦歌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向前打了一个趔趄,多亏小雾川在黑暗中一把扶住。 “这里怪石很多,小心脚下。”小雾川说着便掏出方才那老头塞给他们的蜡烛和火折子。 幽幽的烛火是方圆目之所及之处唯一的光源,他们一人一支用以照明,没走几步,小雾川便忽然拉住了鹦歌,冷声道,“别动。” 鹦歌本就害怕无比,被小雾川这一呵,她一只脚还凌空抬着便当即僵在了原地,她结结巴巴的小声问道,“怎,怎么了?” “气味不对。” “什么。。。气味?” “有死人。” 小雾川的声音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径直劈向了鹦歌最害怕的软肋,鹦歌只觉脚一软,整个人几乎就要瘫倒在地,可就在她定睛往地上一瞧的时候,天哪,她两眼一黑,当即就要险些晕过去。 他们四周烛火能照亮的地方密密麻麻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尸体,有些早已腐烂为白骨。而此刻,鹦歌那正要落下的脚底下,正躺着一个森森的白骨头颅,那头颅与身体分开,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滚来的。 鹦歌尖叫了一声,忙的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躲到小雾川的身后去,瑟瑟发抖。 小雾川本就比鹦歌高不了多少,哪里能将鹦歌完全挡住,只见他一脚踹开头颅,轻声安慰道,“不就是死人骨头嘛,别怕。” 说着小雾川便自顾自走开,他用烛火仔细看了看四周,然后在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前蹲下身,仔细检查了起来。 鹦歌在原地心惊胆战的杵了好一会,生怕周围那个没死彻底的尸体突然跳起来向她索命,想着想着,内心越发的惊慌,连忙抛开那些恐怖的念头,挪着小碎步移动到了小雾川的身边。 他们查看完尸体又在四周转了一圈,仍就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于是便只得败兴归来。 听着鹦歌声情并茂的絮絮讲完,我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正想打发了他们两个去睡觉,安静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尖锐的叫声,叫得人心底发麻。鹦歌一听,立马大叫了一声便夺门而逃。 小雾川从腰间卸下乾坤袋,道,“这鹦歌胆子也太小了吧。” 我看着那桌上不断蠕动的乾坤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时在密道里的那个小东西啊。 小雾川隔着乾坤袋摸了摸它的身体,道,“再叫就饿死你。” 它好像听懂了小雾川的话,立马安静下来不动了。 “你还真把它当宠物养着?” “我才不养小偷呢。”小雾川用手指戳着袋子玩,只见那如胳膊一般粗壮的大老鼠此刻被养在乾坤袋中却只有一个半个手掌大小。被小雾川一戳,那小东西在袋子中跑来跑去,很是可爱。 “那你关着它干嘛?”我好奇的问。 “偷了我那么多金珠子,此仇不报,我!”小雾川气势汹汹的拎起袋子。我生怕他一个气不过把那只小老鼠拍死在乾坤袋里,刚想抢过袋子,却见他打开了乾坤袋的口子,竟将桌上剩的几个豆泥骨朵尽数的倒了进去。 半晌,我看着和袋子里的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的小雾川叫了他一声,“小雾川。” 小雾川趴着的头疑惑的道,“恩?”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你都做什么?” 小雾川的心脏立马漏掉了半拍,他马上就明白过来我在问什么,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明明多到数也数不清,可是此刻他却无法立即说出口。 对啊,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做些什么呢?是活着,还是等死?楞了许久,小雾川才终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道,“什么也不做。” “你呢?”他抬起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 自从小雾川和鹦歌回来之后,我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通篇听完倒是明了了几分,我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道,“好好的活着。” 小雾川眼珠一转,却忽的笑出声,他语气一转便道,“我和你说,悔月峰下那些尸体都是中了毒,看死状和你中的倒有点像,不过那个剂量怕是当场断命了。。。” 没有听他说完,我扭头便大步走出门去。 外面很冷,我却没有再为他带上门。 小雾川愣在原地呆呆的望着我离开的方向许久,嘴里的声音却慢慢轻下去,最后他低头自语,“我何尝不想呢。”说着起身关上了门。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的想着。 虽然和小雾川只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是这么多天的相处,我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朋友。 我既希望睿渊早一点回来,又希望小雾川晚一点死去。如果哪一天睿渊真的回来了,可是我却永远看不到小雾川了,我该怎么办? 要是世上能有这样两全的办法,那该多好。 我乱糟糟的想着,又摸出了那盏灯,忽的想起来,这灯带在身边也有些时日了,自从这灯重新回来之后,我再也没有碰过它,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它的再次出现于我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 我从灯盒的暗格里又拿出一根灯芯来,点上。 一大早,趁着当他们还没醒的空档,我独自一人去了老鸨给的纸条上的那个地点。 许是北都靠临莾海的缘故,所以早晨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色。街上的行人不多,摊贩们没未忙碌起来,晚间的热闹不复存在,而此刻,北都卓然于世的气质与美好才刚刚开始显现。 那是一个茶馆,坐落在街角的一棵大榕树下,格局玲珑而精致。伙计一瞧见我,赶忙用肩上挂着的毛巾搓了搓手,笑盈盈的问道,“姑娘,您这来的可够早啊。” 我点了点头,“一壶茶。”说着我便踏了进去。 伙计赶忙上前擦了擦桌子,很快便提了一壶热茶过来,道,“我们这啥都有,您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我似无意的撩了撩衣袍下的玉佩,说道,“好。” 伙计正要走,余光一瞥见那腰牌,眼神中闪过一抹震惊,急匆匆的便往后厨而去。 没过太久,一个人影一闪而至,小声的对我说道,“谷主,请随我来。” 我回到客栈的时候,遇到了正准备开门迎客的掌柜,他疑惑的问,“姑娘莫不是到现在才回来吧。” 我笑着说,“不过是早些醒了出门走了一走。”我又问他楼上的小雾川和鹦歌可是醒了。 掌柜愣了一下,失笑的摇摇头道,“位小公子啊,也太能吃了,昨天半夜可把厨房忙坏了,我估计他是要睡到晌午咯。那位姑娘倒是醒了,前一阵还叫伙计等会把早点给她送过去呢。” 原来后半夜竟还有这一出,不过想来也是,便道,“就让他睡着吧。” “掌柜,今日早点都有些什么?” “咳。”掌柜的摆了摆手,道,“姑娘想吃什么就尽管说,我让厨房给您做了送到房间里去。” “今日难得起个大早,早饭就在这用了吧,我要汤包,一碗米粥,再拿两个小菜。” “好勒。”接着掌柜唤来一个伙计,道,“小张快先把这桌子擦擦,你这慢吞吞的手脚,一早上就擦了这几张桌子,人小王都去厨房帮忙了。”掌柜随口念叨了几句,又好声好气的对我道,“我这就去厨房给您下单去。” 那个叫小张的伙计很快便从一旁过来,只是我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张略微熟悉的脸。 那人看到我似乎也很诧异,他生生愣住了几秒,大叫了一声道,“啊!我说着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原来真的是姑娘啊!”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掌柜的声音从后头传来,“鬼叫什么,炸炸咧咧,还想不想干了!” 他处逢旧人,实在应该算是人生一大乐事。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摸了摸脑袋,叹了口气道,“自从姑娘你走了之后,对,就是那斗酒会前后吧,好在姑娘你走了,那几天盐城可是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忽的低下声来道,“然后很多人就离开盐城了。我原本也只是个打杂做饭的小伙计,您是知道的,我那个掌柜自从好久之前说是出趟远门就再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说着他又叹了口气,“日子过不下去我就只能关了店回来了。” “你是北都人。” “恩。”他点头道,“我打小就无父无母的,战争结束后就跟着一个亲戚去了盐城跑生意。谁知生意败了,那亲戚竟丢下我就一个人跑了,还是亏得遇到咱掌柜,我这才当了那客栈的伙计。”说着他眼中开始忽闪着光亮,许是讲到了动情之处,我顺手便将身上的帕子递给了他。 他又继续道,“好在我在北都还有个不怎么联系的远房表哥,我就想着回来碰碰运气,这不,这活还是他给我介绍的呢!”他笑着摸摸头,然后又疑惑的问道,“姑娘,你怎么想起来到这北都?” 这个空档掌柜差人上了早点来,我轻叹了一口气,搅着碗中的热粥,我既不想编谎话骗他,亦不能告诉他实情,只得搪塞道,“说来话长。” 他也没有再追问,反倒是和我讲起了我走之后发生在盐城的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件事要从斗酒会的前一天说起。 要说这斗酒会,斗的是天下之美佳酿,斗的是各种美酒之间的色香味形。自古以来,从不乏那些爱酒之人络绎纷纷的前来共参这一盛会。 所以那一天,不仅是盐城最热闹的一天,也是普天之下所有好酒,爱酒之人的盛会,而这场还未开始的盛会竟被突然打断了。 那人自称是一路被人追杀逃命过来的,他的全身破破烂烂,几乎没几个完好的地方,目之所及之处就能清楚的看到他破洞的衣物之下若隐若现的脓包和红疹。最可怕的是,他的一只眼睛竟然被人活生生的挖掉,那眼珠子就这样在他的整张脸上突兀而又惊悚的挂着。 盐城那几天本来进城的人就多,他一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的便混进了进城的人群中。 那人突然出现在了医馆里,吓得医馆的那个老大夫硬生生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老大夫家里是开了三辈子医馆的,在盐城也算有些声望,再说,哪有病人上门却不医治的道理。于是他不但帮那人清洗了身上的各种伤口,还帮那人把眼睛缝了回去,不过那眼睛就算是缝回去也是再也看不见了的。 但是谁都没想到,这小小的插曲竟是一系列事情的开端,第二天这怪事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 在说那怪事之前,他突然小声的问了我一句,“姑娘可知前段时间江湖上关于酆都的传闻?”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于是他便又继续说道。 酆都在整个国界的最东边,隶属北都,直到天下一统才慢慢脱离了北都的管制,可那个地方有莾海和深山的层层断隔,其实和与世隔绝也差不了多少。 “以前在盐城,我偶然间听过一人说起,那酆都虽然不怎么和外界联系,可那个地方是真的热闹,一点也不比盐城和北都逊色。可不知怎的,前段时间江湖上就开始兴起了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我好奇的问。 “江湖上盛传,酆都啊,其实是一个鬼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敬畏,道,“那里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活人,听说到处都是死人的尸体和白骨,一到了晚上那些尸体就像我们常人一般活动,最诡异的是,所有说自己曾去过酆都的人回来没过几个月就都莫名其妙死了。” “都死了?” 小张认真的点点头,道,“我刚说的那个人没过多久也死了,死状好像还挺惨的。” 说完这段传闻,他又话接上文道,“盐城的怪事就是从斗酒会那一天开始的。” 那一日,盐城天气大好,于是就干脆借了戏班子的台搭了一个露天的台子,大家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了一块,场面十分壮观。真可谓是浓酒香千里,遍地寻知己啊。 可是当斗酒会正进行的热闹的时候,人群中却突然发生了骚乱,一个好端端的人就在光天白日之下口吐黑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本来大家伙也没太在意,几个人七手八脚就要把他抬去医馆。 但是没过多久,一个人就从医馆里慌里慌张的跑了出来,边跑嘴里还大叫着,“都死了!都死了!”那人一个趔趄重重的磕在地上,七窍一直流着黑血,竟也就那样死了。 一看连着死了人,大家伙都人心惶惶的,哪还有心情继续开斗酒会,生怕下一个死的是自己,有些怕死的屁滚尿流就往家里跑。虽说后来官府来人控制了现场,但还是有不少人在混乱中被踩死。 人们都在说那个医馆里的男人是酆都的鬼魂,飘到盐城来索命来了。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玄乎。吓的大家伙甚至都不敢再出门,还有的连夜就逃出了城去。 小张叹了口气,道,“就你常去的茶馆,那老板后半夜就卷铺盖带着自己的姨太太们跑了。头天盐城还是人山人海的热闹,发生了那样的事后,街上连半个耗子影都没有了。” 每天,城里都有人在接二连三的死去。没过多久,长安就派了钦差下来查,听说还是个大官。小张最后怅若所失的说道,“可是查了几天也不知道到底查没查出点什么。” “你怀疑这件事和酆都的传闻有关?” 小张十分肯定的点头道,“盐城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要说怪,那都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进了盐城之后。” 我想了想这三者之间的联系,听小张这样一说,确实是无法排除这样的可能。酆都,这个地方,好像暗藏着太多的秘密。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姑娘是说那个医馆里的男人吗?” 我点点头。 “官府的人赶到的时候,只抬出了医馆里的老大夫和学徒的尸体。”小张回忆了一下,才道,“那个人,许趁乱逃走了吧。” 末了,我本还想向他打听看看关于悔月峰的事情。 却只见他飞快的摇了摇头说,“他年少离家,北都的一切他都不清楚。” 人本能的一些小细节是很容易把一个人内心最想隐藏的东西拆穿的,我总觉得小张好像知道点什么,当下却没再深问下去。 悔月峰究竟会隐藏什么样的秘密呢?几乎是在转瞬间,我便做了大胆的决定,就连我自己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不说在北都,就算放眼整个江湖,莾海怎么也得算是个风云人物,要想知道他在哪,其实并不难,难的是,怎么才能见到他。 而此刻,我们正被莾海的手下挡在了门外。 混江湖的人总没有那么顶好的耐心和脾性来与你好好说道理,两三句话的功夫,其中一个领头的就几乎要对我们动起手来。 “还不快滚,莾三爷的地盘也是你们可以撒野的吗?”那人横眉竖眼的抡着一个流星锤,话音刚落就要朝我们砸过来。 只见那人手才抬起,小雾川的一记一鞭雷火神鞭便抽了过去。“铛”一声,那鞭子飞快的就卷起流星锤,十分轻巧的就把沉重无比的锤子沿着原路甩了回去。 那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眼瞧情形不对,一个敏捷的闪躲,流星锤直直的砸在了门上,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顿时在门上敲出了一个大窟窿。 里屋马上就骚动起来。 眨眼间,一个魁梧男子便领着五六个人出现在了门口。那人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又看到了一旁的小雾川和鹦歌,这才不确定的道,“是无名。。。姑娘?” 我微点了下头,道,“我找莾海。” 方才那个挡着不让我们进的人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一听到我说的话立马便怒道,“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占着几分姿色就敢在我们三爷点的地盘撒野,我们莾三爷的名讳也是你可以指名道姓的叫的!” 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站在他身边的洪武却立刻怒呵道,“住口,你给我滚下去!” 那人睁圆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憋着一口不甘心愤愤的瞪我们一眼,这才退到了一旁。 “这些都是前两天刚来的弟兄,是洪武管教不力,姑娘莫放在心上。”洪武毫无感情的说着,顿了顿又道,“只是三爷现下应该还在藏香阁。” “告辞。” 我前脚一走,那人立马极不情愿的冲着洪武道,“老大,这女的什么来头啊。” 洪武淡淡的看了一眼门上的那个大窟窿,道,“丢脸都丢到了家门口,管好自己的事,不该问的别问。”说罢,洪武对着一旁的一个手下道,“修门的钱都算在他头上,三爷问起来就说小四练武砸的。” “老大!”那人一脸震惊的大喊道。只是洪武三两步便只留给了他一个潇洒离开的背影。 他扁扁嘴,委屈的小声说,“每天上门来找咱家爷的姑娘那么多,我怎么知道嘛。”说着,他又小心翼翼的蹭到方才那人身边,弱弱的问,“峰哥,修门的钱。。。能不能打个折啊?” 被唤峰哥的那人看也没看他一眼,冷冷的说,“自己和三爷说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对峙 约摸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莾海便揽着一个美女摇摇晃晃的回来了。门口的人早就司空见惯,恭敬的叫了声“三爷”便继续站岗。 莾海似乎宿醉未醒,微眯着眼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也没有瞧见门上的大窟窿,径直便进了府。 而此刻,我们一行三人正在去往藏香阁的路上。 “我们为何要来找他。”小雾川不解道。 “对啊,姑娘你不是说到了北都要诸事小心,那莾三爷。。。”自从上次的事之后,鹦歌对莾海更是害怕,她顿了顿道,“我听干爹说,三爷他。。。不是善类。” 正说着,却见莾海一个人远远的从藏香阁出来,可一眨眼的功夫,人影竟在原地消失不见了,莫非是我的幻觉?我使劲眨了眨眼。 鹦歌也瞧见了莾海,她惊恐的轻声问,“姑娘,我刚才好像。。。看到莾三爷了。。。可是一晃眼。。。莫非是我昨晚撞鬼了?” “傻丫头,哪有什么鬼!”我赶忙追了上去,这绝对不会是我的幻觉。 走进一瞧,我们立马便发现了端倪,原来刚才那地方几米远的地方竟还有条黑黢黢的小巷,入口刚好被一个小摊挡住。方才,我们和莾海相隔甚远,远远看去还以为他忽然消失了。 看来他定是进了这里。 我想也没想,便要进去。小雾川一把把我拉到身后,轻声道,“小心有诈。” “他们进去了。” 阴暗角落里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灰暗的光线隐约勾勒出他自信满满的脸庞,那人冷哼一声,对手下道,“准备吧。” 大概是常年光线不足的缘故,巷子里又阴又潮,越发显得巷道幽深漫长。 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再往后一瞧,刚才进来的地方早已成了一个光点。心中虽然早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也许,在什么我看不到的地方,有人正监视着我们也说不定。 小雾川在前,鹦歌断后,我则在中间一直暗暗留意四周的情况,可越发深入,我心底越是没底,要是真的发生点什么,我该怎么保护小雾川和鹦歌? 思量再三,我还是决定先退出巷子,在没有万分把握的时候,我不该把他们两个也置身于这样的险境里。如果上次躲过刺客是侥幸,那么这次。。。我一把拽住小雾川,低声道,“不能再往前了!” 没想到话音刚落,一阵诡异的阴风便迎面而来。小雾川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他立马回过身来捂住了我的口鼻,对着鹦歌大声叫道,“屏住呼吸!” 我的记忆定格在最后几秒,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高高在上的站在我的面前俯瞰着我,他的眸子如鹰隼一般锐利,仿佛是在看着一个自己终于到手的猎物一般。 我转了个身双眼一抹黑,天旋地转之间隐约看见小雾川和鹦歌早已知觉全无的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躺在狭窄的地上了。 耳边听见一个声音,似有不屑,道,“真是一群无知小儿,都带走。” 这最后几个字,我当然知道肯定不会是冲着我说的。 迷迷糊糊之中,我的脑袋还在天马行空的想着杂乱无章的事情。 是莾海吗? 难道是景言风? 会不会是当初在风陵渡外跟了我和道年一路的那伙神秘人? 似乎不管是谁,都总有无法排除的嫌疑和看似合理的借口。。。慢慢的,我开始不再去想,思想一下子放空之后,一些好久都没有想起的回忆竟蜂拥而至。 那应该是我还呆在须余山的时候。 每一回入春,雨水刚沾过,须余山顶的那片花海就会全部绽放,一夜之间,姹紫嫣红的就缀满了整片山头,甚是好看。 我最喜欢其中的一株白色芍药,因为这漫山遍野的五彩缤纷,却只有它孤零零的一株,独自傲放。 只要一得空,我便往山顶跑,去给它浇水,松土,偶尔也会陪它说话。可虽说是陪它,但更多的时候,反倒是它陪着我。 它长的很美,美到惊心动魄,让漫山的繁华都成为它的陪衬,让这世上最寒冷的风也愿意为它改航。 我刚想伸出手去触碰它稚嫩的花瓣。下一秒,天色忽变,万物萧条,握在我手里的却成了一把黑色的泥土。 我的眼前是一片废墟,地上是大火焚烧过后的灰烬与焦炭。 火似乎刚刚熄灭,而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古树巨大的树影之下呆呆的望着这熟悉的一切。 我知道,我又回到了那一天。 不知像这样站了多久,突然间便感觉手上湿哒哒的,我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鲜血一滴一滴碎在素白的雪地之上,晕染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我一下子慌了,双手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的血?” 紧接着,只听到一声闷闷的响声从悬崖的底部传来,卡在喉咙里的两个字还未叫出口,我便在一阵窒息中瞬间清醒,满脑子都是梦境中的大火,雪地,与鲜血。 刚才的,是梦吗?可为什么能这么清楚的感受到鲜血的温度? 不!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像曾经发生过一般,我惊恐的看着自己素白的双手,却发现它突然陌生起来,仿佛那早已不再是自己的手。 “怎么样,有趣吗?” 一个声音突然越过无数的虚空在我耳畔响起。 我随着声源抬头去看,这才发现,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正的坐在不远处的火光里。 他的银色面具上反射着跳跃的火苗,墨如暗夜的长发随意的往后束着,几缕不羁的黑发从额上垂落,衬得他白皙的脸庞妖冶又凌人。 见我愣愣的望着他,他的薄唇微扬,打趣道,“怎么,这么快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我这才仔细打量起自身的处境来,不知为何,竟觉得这个画面也熟悉的有些似曾相识,难道这也是梦?我不解的望了望四周。 他透过面具的孔洞半眯着双眼,轻笑道,“看来,就连性情也变了。” “你是谁!”我逐渐从方才的萎顿中清醒过来,猛的往前冲了一步,脚上却被链条所牵绊,厉声道,“小雾川呢!” 可他却突然没有了声音。 半晌,直到我坐着的腿都有些麻了,他才缓缓的说,“有个人要见你。”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他对我的叫喊充耳不闻,自顾的拿起一旁小桌之上的黑皮手套,一边戴着,一边朝我走了过来,道,“我可什么也没对他们做,不过。”他语气一转,顿了顿道,“等会,也许就不。。。” “神间!”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只看见一个婢女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从门口进来。那婢女把轮椅停在了我的面前,然后对着神间微微一行礼,识趣的退下了。 神间,我在心里仔细回味这个名字,是阎罗落?! 当我再抬起头的时候,神间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我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神秘男人。 他的眼神坚毅,眉眼甚是俊朗,明明已生华发,可那张脸却半点都看不出苍老的影子。 我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阎罗落的人率先找上了我。如果是阎罗落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我敢保证,只要他们敢动我一个手指,不管是道年还是冬凌都会千倍百倍的为我讨回来。 可那人却目光和蔼的对我说,“孩子,多年不见,你竟是这么大了。” “你是谁?” 他不语。片刻,又自言道,“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 男子没有再说什么,叫了一声刚才那婢女的名字便离开了。 有一瞬间,我真的快要以为,那个来救我的人,会是一个熟悉却又多日不见的人,我甚至早就在心里准备好了对白,比如说,“你来得真慢啊,御龙使。” 自那日风陵渡一别,再无音讯。 这一路上,我的身边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虽然我是真的讨厌陈道年这个不苟言笑的傻大个,可我必须要承认,每次当我深陷险境,面对绝望的时候,我脑海里想起的第一个人总会是他,就仿佛只要有他在,那些事便总能轻而易举的被迎刃而解。 我甚至只需要躲在他的背后,江湖上的风云诡谲,蕴龙潭的勾心斗角,那些我所不愿去面对的事情,他连眼睛都可以都不眨就能替我轻易解决。 他就像是我的救命稻草,不管我在哪,面对着怎样的局面。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那样一个声名远扬的人会甘心屈居人下,他要保护的人,明明任性到肆意妄为。蕴龙潭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个江湖组织。 而他,才是全天下争先抢夺的那个对象。 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大概就是惹他生气,可他却从来没有抱怨一句,一路从盐城到蕴龙潭,再从蕴龙潭到风陵渡。 我看着眼前越走越近的那个人,自嘲的勾了勾嘴。 “无名姑娘,你可无碍?”景言风发丝微乱,眉头紧锁,提着一柄还滴着鲜血的剑风尘仆仆的站在了牢门之前。 原来他也是使剑的。 我犹疑的对上他投过来的关切目光,摇了摇头。 “那便好。”他一剑下去,门锁瞬间开裂坠于地。可当他看到我左脚铐着的铁链时,神色却忽的凝重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微微一倾,瓶子中滴落的透明液体便开始慢慢腐蚀起我脚上的铁链。 这时,景言风的才手下匆匆赶来,简单的和他汇报了一下外面的情况以及告知我小雾川和鹦歌还在隔壁的房间昏迷着,他们只是多吸了几口迷魂散,醒了就好了。 不料,我们前脚刚一踏出门口,下一秒数十把银闪闪的大砍刀就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没想到,外面居然还有一伙人。 景言风似乎也没有料到这样的局面,他来的匆忙并没有带上多少人手。 他迅速的拔出了手中的剑,下意识的就把我护在了身后,警惕的盯着对方的动作。 双方僵持了一小会便已经剑拔弩张的地步,只要对方哪怕多向前迈个半步便要开打。 我总觉得对面的人有些眼熟,于是从后面轻轻扯了扯景言风的衣服,小声的对他说道,“先不要动手。” 景言风想了几秒,于是微微抬了抬手。 看得出来他此行虽然带的人不多但每个都是训练有素。特别是其中一个左眼眼角有一颗泪痣的男人,他应该算是景言风的亲信。如果我记得没错,景言风应该是唤他卓寅。 卓寅几乎是没有犹豫,立刻就收起了自己的武器,“唰”的一声所以人都整齐统一的把自己的武器收起,只是警惕的把手紧紧的按在了武器上,如若不备,我丝毫不怀疑他们会在一瞬间就冲向对面的敌人。 风雨之势过后,对方却依旧保持着沉默不语,甚至连个出来表态的人都没有,到底是打家劫舍还是江湖恩怨,动手之前怎么也应该要先提前打个招呼吧,像这样一动不动的耗着算是个怎么回事? 这个样子,反倒更像是。。。 我正想着,只听闻后面老远的地方有个人气喘吁吁的大叫道,“快快快快,来两人。” 我一听这声音便不由得道,“果然是他。” 景言风疑惑的转过头问,“谁?” 我浅浅一笑并没有说话。 只见对面迅速让开了一条道,二三个人扶着气喘吁吁的莾海走来,再看莾海,只见他满脸大汗,那张肥肉纵横的老脸似乎才从大红色恢复一点正常,此刻他正大口大口喘着气。 莾海远远的一见到我,气还没捋顺就冲着景言风大叫道,“还不快点把我家,我家无名妹子放咯!” 景言风听闻皱了皱眉,十分不解的望向了我。 莾海一站到前面就一巴掌呼在了一人的脑袋上,他怒骂道,“都是干什么吃的,没看到人被那小白脸的挟持着呢!还不快给我上啊!一群饭桶!” 莾海一出口,景言风这边立马准备好了大战之势。 我从景言风身后出来站到前面,道,“是他救了我。” 没想到一旁的洪武却突然上前,眼神灼灼的看了景言风一眼,“三爷。” 莾海原本还在捋气的脸早就紧绷了起来,那双滴溜溜的小眼睛迟疑了片刻,对我道,“无名,你先过来。” 每次见到莾海如此模样,我总觉得他又是在打着什么小算盘,当下便犹豫不前。 果然下一句便听到他道,“看来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兄弟们,今天算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谁砍了那小白脸的头,赏金五百,下半辈子,三爷管你吃香喝辣!” 莾海话音一落,他的手下立刻掀起一阵浪潮,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卯足了劲。 且不说景言风此行带的人本就少,就算他们每个都能以一敌十,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也难。 和他不过一面之缘,藏香阁初遇,今日再见,他救我于地牢险境之间。我不管景言风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来救我,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他及时赶到,小雾川和鹦歌到现在都是生死未卜。 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景言风在原地依旧是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脑海中冬凌对我说的话,明明还历历在目,但我却在心底默默的对自己说,就算是一笔勾销,两不相欠了。嘴上便对莾海道,“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今日,他在我在。” 莾海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洪武眉头紧锁的在一旁,一脸欲言不发的模样。 半晌,莾海才道,“也罢,你们走吧。” 洪武不可思议的睁圆了双眼,急迫道,“三爷!” “让他们走。” 可洪武并没有罢休的意思,反而语气越发坚定的继续道,“紫御山庄不除,北都永无宁日,这次如果放过他们,那就是放虎归山,机不可失啊三爷!” 说罢,一众人皆道,“请三爷三思。” “够了,我自有打算。”莾海主意已定,便道,“回去!” 洪武愤愤的瞪了一眼景言风,又狠狠的瞪了一眼我,耐不住莾海的命令,轻蔑的留了句,“真是狼心狗肺。”便领了众人扭头离开。 这大约是指我了。 莾海走后,我开始细细打量起这个地方。 这秘密的地下空间利用视觉死角隐匿在一个小宅院的后面,与四周的景致完美的融合,常人若是不细看,必然不会发现那一片别有洞天。 景言风遣了两人将小雾川和鹦歌送回客栈,待到最后,他仍是不走。 景言风的出现是一个意外,我的直觉却告诉我,他是来救我的,可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的嘴角噙着笑,只道,“在下和姑娘实在有缘。”说着他大笑了两声,又道,“昨日在大街上巧遇姑娘,正好瞧见了阎罗落的人。” 景言风淡淡一笑,补充道,“希望在下没有多管闲事。” “今日,算是两不相欠。”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在下先行一步。”说着他朝我拱了个手,道,“告辞。” 一离开我的视线景言风那张原本挂着笑的脸便瞬间冷了下来,卓寅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在了景言风的身边。 他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从那藏香阁之后,自家公子就派了两个人日夜保护无名姑娘,昨个一听说阎罗落劫了无名姑娘,公子连夜从红岩镇赶了回来,一回到北都就领着几个武艺高强的直冲进了他们的据点。 北都本就各方势力聚齐,剑拔弩张,如今闹着一出,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本想着得罪一个阎罗落就有得罪受了,没成想这莾海又来横插一脚。 卓寅还在悲愤着思索着未来两天的苦日子该怎么过,恍惚之间只听到公子冰冷的道,“查,查阎罗落,莾海。”景言风每说一个名字眼中的瞳孔就缩紧一分,“特别是他的那个手下。” 景言风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心中不禁道,看来是有人想布一个大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故人 完全错过了这场好戏的两个人在呼呼大睡了一个下午之后终于在晚饭的点醒了过来。 小雾川是第一个醒的,睡了一天一夜之后,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怎么感觉好像睡了很久,我饿的能吃下一头牛。”说着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 我不禁白了他一眼,无奈的说,“你不饿的时候也可以。”顿时便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能吃就说明是真的没事了。 小雾川又摸了摸脑袋,呆呆的想了片刻才自言自语的说,“难道是我做的梦?” 我好笑的问道,“哦?你做了什么梦,说来听听。” “我梦见我们去找莾海,然后莾海不在,他那个手下叫。。。” “洪武。”我好心提点他。 “洪武说他在藏香阁,我们便去藏香阁寻他,还没到地方就老远看到他从藏香阁出来,接着一眨眼就不见了。”他绘声绘色的说着的空档,鹦歌也醒了,她一脸茫然的听着,听到最后嘴巴张的大大的,不可思议的喃喃道,“你怎么知道我做了这样的梦?” 小雾川惊讶的望着鹦歌,继续道,“我们是不是还走进了一条又小又窄的巷子里!” 鹦歌瞬间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整个人从榻上蹦了起来,大声附和道,“对对对!我还记得你大喊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后面的我就再也记不得了。” 最后,这两个睡得糊里糊涂的人居然一脸期待的问我是不是也做了这样奇怪的梦。 我真是又气又想笑,一是气他们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那么淡定的睡了一天一夜,醒来还生龙活虎的问东问西,白瞎了我为他们提心吊胆那么久。二是笑他们竟把这一切当成一个梦,亏他们想的出来,最后还居然一脸认真的来问我。 不过,这样的结果未尝不好。 我使劲的憋住笑意,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严肃的道,“我昨晚一觉睡到了天亮,没做梦。” 鹦歌听到的我的回答,脸色突然显得有些难看,她绝望的看着我,泪珠子瞬间在她的眼眶里打着转。 我被她吓了一跳,想说我不过是同她开个玩笑不至于如此吧。 没想到她抽抽搭搭的说,“以前我们船上来过一个道士,我记得。”她吸了吸鼻子道,“他说要是有人在晚上梦到了同样的梦,那么那个梦十有八九就会成真的。”说着她大哭了一声,又道,“肯定是那个莾三爷平生杀戮太多,现在那些怨灵就找上门来了!完了完了,现在怨灵定是找上了我们!姑娘,我们最近还。。。” 鹦歌话还没说完,一阵简短有力的敲门声突然响起,鹦歌惊叫了一声,害怕的把头埋进了毯子里。 我笑着自语道,“说曹操,曹操到。”说罢去开门。 只见莾海戴着黑斗笠,整个人都缩在了一袭黑衣之下,我转身对那两个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人道,“楼下吃的都给你们备好了,快去吧。” 莾海一进了屋,一边搓着手一边便忙卸下身上的斗笠和披风,嘴里嘟囔着,“这鬼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 我为他倒了一杯热茶,早知他会来,我便早早的在屋里架了煮水的架子,现下铜壶中的水正好开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仰头猛的灌了一口茶,还没入口就大叫着,“烫烫烫。” 我只是心疼那茶叶,没想他竟当成是白水喝了。 “我刚进门怎么听鹦歌那丫头在说我呢。”莾海随口道。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和莾海一说,莾海听闻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这丫头先前跟着徐掌柜的时候就一鬼灵精,没想到这跟了你了,反倒是变本加厉啊,哈哈哈。。。不过她说的那个道士我也曾听人提起,在红岩镇那一带还是挺有名气的,哈哈哈。。。” 我自顾的慢慢拿起茶碗轻轻的吹了吹热气,呷了一口,这才缓缓问道,“你可有查出什么来了?” 莾海的表情一下子认真了起来,连着语气也开始带起了几分严肃,他眉头紧锁道,“我们的人一直跟到了西城门那一带,人就忽然消失了。”说着莾海愤怒的猛拍了一下桌子,“这次这么好的时机都叫那个小白脸打乱了!” 我心下一紧,的确,这次打草惊蛇,要是下次再想抓住阎罗落便是难上加难,但面上我仍旧安慰道,“至少算是缩小了范围,先打听打听西城门那一片最近都有哪些不同寻常的。” 莾海皱了一下眉,略有不悦的说,“要说不同寻常,最近还真有一个,我这次回北都为的就是这件事儿。”莾海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一口塞进了嘴巴,嚼了几嘴巴后,怒道,“他娘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一口气杀了我十几个兄弟,尸首都在那悔月峰底下堆着呢。”说罢他吹了吹茶碗里的热气,这回他只喝了一小口。 一说到悔月峰我便想起那日鹦歌说的似乎在悔月峰附近见到过莾海,当下我随口一问,没想到莾海一脸疑惑的思索之后,给出了一个绝对的否定。 “你确定?” “当然确定,那还能记差咯!我们下船那天晚上,我一晚上都搁自个家里待着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事情好像开始便得有些不对劲。 “我这次回北都一大堆的事等着我回来处理,哪还有时间去逛窑子啊。”莾海说的头头是道,倒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如果莾海没出过门,那么我在藏香阁门口看到的那个人是谁?小雾川他们在悔月峰下看到的那个人又是谁?我毫无头绪。 “保不齐是天黑看岔了。”莾海随口答道。 如果只是鹦歌看到了,或许还有这个可能,可是那天我也看到了莾海,那么这个假设就不成立了,我虽然心中不解,但却没有再问。 “怎么样,无名妹子,三爷我今天的演技怎么样啊。”莾海一边吃着桌上的小点心一边略带自豪的问。 “太假。”我笑着回答道,“不过好在洪武挽了场子,你这招高。” “嘿,老子本想吓唬吓唬那个小白脸,没想到洪武这个臭小子反倒差点坏事。”洪武迟疑了一下,又道,“这小子今天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你都说了这事儿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我可没和他串气儿。” “他和景言风有什么个人恩怨吗?” “以前倒是没有,不过这次,我帮里好几个兄弟都怀疑悔月峰那事是那紫御山庄的小白脸做的,不过说来也怪,他们在北都一向藏的深,今天也算是第一回打了个照面。”莾海想了想,面带八卦的道,“无名妹子,你和那小白脸是什么关系?” “算不上,只是碰巧见过那么一两次。” “他这么急匆匆的赶来救你?可比我还快一步。”莾海乐呵道。“那这小子还算有点意思。”他转而一想,又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讲不好他是故意接近你,无名妹子,你。。。” 我叹了口气,打断他道,“唉,三爷,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船靠岸前的那一晚,酒过三巡,我便向莾海提了一个主意。 之前暗杀我的那一伙人既没有完成任务也没有回去,派他们来的人必然知道事情败露。我估摸着等我到了北都,他们保不准还会卷土重来,于是我便让莾海派个人跟着我们,如果我一遇不测便可以及时的通知他,一来是保我安全,二来也能顺藤摸瓜抓住他们的老鼠尾巴。 我一直在等的是景言风对我出手,不想等来的人竟是阎罗落。 莾海憨笑了两声,道,“无名妹子,上次在船上的时候你和我说你戴了□□,我今个差点没认出来。”此刻茶早凉了,莾海一饮而尽,然后郁闷的道,“不过那个小白脸怎么还能比我先到。” 这也是我一直感到很奇怪的地方,这样想着,我突然想起莾海在藏香阁附近消失的那一幕,如果说那是一个圈套,那么那个莾海。。。 悔月峰下的森森尸骨,阎罗落的出现,莾海手下的离奇死亡,还有景言风,这一切就像一个谜团,不知不觉之中我便坠入这道迷障之中,事情接二连三的出现,看似偶然,可真的只是偶然吗? 我警惕的抬头看了眼面前的这个莾海,身上忽的起了一阵鸡皮。 那日在那茶馆之中,我见到了蕴龙潭在北都的接线人,来人只蒙了个黑面,看那架势竟像是等了我很久的样子。 那人并没有自报姓名,看上去神秘兮兮的,初见时倒是吓了一跳。 我对血甚为敏感,当我再走近他的时候,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便迎面而来,一嗅便知,他受了伤,而且伤的还不轻。 这时我才看到他黑色的衣服上有几处像是水渍的地方,想必都是伤口了,只是血渗进黑衣里并不明显。 “御龙使命蕴龙潭各地的尊使遍处寻找姑娘,没想到姑娘竟然在北都。” “蕴龙潭怎么样了。” “姑娘走后不久,谷内便发生了叛乱,好在御龙使及时赶了回来,现在蕴龙潭元气大损,四面楚歌,御龙使这几日都在谷中处理一切大小事务。” “冬凌呢?” “谷主。。。”那人迟疑的不再往下说。 “快说!” “谷主她。。。她死了。”短短几个字却犹如晴天霹雳。 这怎么可能,前几日她还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给我泡茶还与我斗嘴,她掌管蕴龙潭数年,就算蕴龙潭真的有什么不测,她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死了。 我不相信! “具体的属下也不知,御龙使封锁了一切消息,所以江湖上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我努力把心头翻涌上了的情绪都压制了下去,可这些努力似乎在一瞬间便掏空了我身体所有的力气,我有些绝望的攥紧了手中的谷主腰牌。 除非道年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我,除非冬凌的尸体冰冷冷的摆在我的面前。否则,我怎么能相信? 半晌,我才缓过劲来。 师傅死的时候,我一个人没有哭,现在当着一个外人的面我更不可能哭。 后来他又和我说了些蕴龙潭和道年的近况,问及他浑身伤口的时候,他紧闭着唇,犹豫再三才吐露,原来他也是才到北都不久,那群反叛的人并没有被斩草除根而是一路逃到了北都,他奉命追杀那些人,这一路几乎都在不眠不休的和他们进行殊死搏斗,可那群人到了北都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先栖身于蕴龙潭的据点,等待道年处理完谷中琐事再来北都商量对策。 而最蹊跷的,那群人消失的地方正好也是悔月峰附近。 如此看来,我不想一探究竟都难,悔月峰一定有什么,让我们发现的种种线索都指向了它。 我总觉得关于悔月峰的传闻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想要理清楚这一切,那么悔月峰这一趟便是势在必行。 我同莾海说了我想去悔月峰一趟的想法,莾海听了居然哈哈大笑起来,“都说悔月峰有宝贝,难道你也心痒痒?” 我和他简略的说了一遍我来到北都之后发生的事情,这其中自然是隐去了蕴龙潭这一段。莾海听完,认真的皱眉深思了一会,终道,“这悔月峰里面是万般凶险,那些事情再怎么样能有你小命重要?” 命?我一听到这个词心中莫名有些发笑,师傅死的时候我早就不要过一回了,这些年不过是苟延残喘,死对于我来说本就没什么可怕的,何况我的命又值几个钱? 当下我便极其坚定的回他道,“悔月峰,我一定要去。” 但是,我没想到的,莾海居然道,若我非去不可,那他也只好舍命陪君子。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文绉绉的,反倒有些不像他。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或许是有几分江湖上的侠义之气,连着他的肥头大耳也忽然不觉得那么厌恶了。 我自然是不会把小雾川和鹦歌捎上的,我对悔月峰一无所知,要是真碰上什么事我根本无暇顾及他们。 送走了莾海之后,我便纳闷了,都这个点了,照理说他们早该吃完上来了,可隔壁的房间却没有丝毫的动静,疑惑之下我又不得不下楼去看看。 好家伙,大堂之中四张桌子两列排开,上面端放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小雾川和鹦歌面对面坐着正在以一种虎狼之势大快朵颐。特别是小雾川,他面前锃亮的白盘子足足叠了有十几个。 我下楼的时候正好小张从后厨过来,他左右手各端着一道红烧排骨和油焖大虾,一看到我立马向我投来无奈的眼神,小声道,“姑娘你快劝劝吧,再吃下去,我们店明天的食材都快没了。”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他那句能吃下一头牛真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趁着他们俩吃着的空档,便和这两个小家伙说了我打算独自去悔月峰的事。小雾川听了立马就不高兴了,嘟着油腻腻的小嘴道,“谁要你保护啊!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保护谁呢!” 鹦歌也在一旁附和着,她信誓旦旦的说,“对啊对啊,我虽然打不过,可是我溜得快,绝对不会给姑娘拖后腿的。” 我想他们也许是会错了我的意思,我原本就是打算着一瞧事情不对就拔腿溜,这世上论跑路的本领我敢认第二,谁敢要第一? 以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连小雾川都打不过,更别说是保护他们了,我最怕的是他们跑的没有我快啊! 我想了想,笑着对小雾川说,“悔月峰里可没有红烧排骨。”又对鹦歌道,“你不怕悔月峰的那些死人骨头了?”说着我压近她的耳边,轻声道,“不怕他们晚上来找你了?” 鹦歌一听,当下脸色就变了变,却还是壮着胆子弱弱的说,“万一我一个人在这,他们晚上来找我怎么办。”鹦歌一想到自己和小雾川做的那个似梦幻真的梦,连忙害怕的直摇头,道,“不成不成。” “你们要去悔月峰?”小张从厨房又端出了两盘菜,大约是隐约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他整个人愣在原地,惊恐的望着我们,急道,“不行,姑娘,那里太危险了,你们不能去!” 我勾了勾嘴角,反笑问,“不就是座山嘛,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难不成里面还有什么能吃人的猛兽不成?” “悔月峰里有。。。”小张猛然意识到什么,立刻住了嘴,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流下,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声音瞬间小了下去,吞吞吐吐的说,“我听说。。。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出来过。” 我暗中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动声色的说,“那不过都是传闻罢了,不足为惧。” “可是。。。”小张还想说什么。 小雾川却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一脸自信的说,“怕什么,小爷我宝贝多着呢,遇佛杀佛,遇神杀神,要真有什么猛兽小爷照样来一个杀一个!” “那。。。要是妖怪呢?”鹦歌好奇的问道。 “妖怪?”小雾川认真的想了几秒,便道,“那就用乾坤袋养起来,正好和小白有个伴。” 当宠物?!我抽了抽嘴角,我好像都还没答应他们吧,这两个家伙真的是。。。 “你们俩就给我好好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我指着他们两个俩一字一句道。 “如果姑娘一定要去悔月峰的话。”小张迟疑的开口道,“在去之前一定要先去一个地方。” 我敢肯定小张肯定知道点什么,但他在我的几番试探下仍不肯说,我虽然好奇的要死,但悔月峰如果真有什么,那我亲自去瞧一瞧岂不是更好。 也许就是这点神秘兮兮的不可言说,却更加坚定了我想一探究竟的念头。 鹦歌率先问道,“什么地方?” “红岩镇。” 我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着这个地名,而一旁的小雾川瞬间显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模样,他望向小张,认真的问道,“去悔月峰需要什么?” “悔月峰中气候古怪,常年瘴气弥漫,毒虫毒蚁也是常见,再加之最近即将入冬,悔月峰中的夜晚更是寒冷,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但最可怕的,还是那悔月峰的鬼火,传说若遇鬼火,必是九死一生。”小张咽了一口口水,又道,“红岩镇的红街有一老道士,说是能避鬼火,保平安。” “啊~红街!”鹦歌一拍脑门,大声道,“就是那个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买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的地方!我说怎么这么耳熟。” 我转念一想便觉得不对,道,“不是说从未有人从悔月峰出来,这老道怕是江湖骗子吧。” 小雾川摇了摇头,“红街里是不会有假货的。” 小张“嗯”了一声,又道,“如果可以,姑娘最好是把那老道士也带上。” “为何?” “因为。”小张瞥过我投过去的目光,再三犹豫,终小声道,“那老道士是唯一一个从悔月峰活着出来的人。” 这倒真是天下奇闻,居然还能有人能活着从悔月峰出来,如果真如小张所言,那么他又是从何得知? “我。。。”小张突然有些懊悔起来,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好在无名姑娘只淡淡提了一句便转移了话题,小张顿时在心底松了口气。 我思量了片刻,决定事不宜迟,明日一早便启程去红岩镇寻那老道士。 “悔月峰不让我们跟着去,这红岩镇你说什么我也要去!”小雾川气愤的喊道。 左右不过是一次采买,再说把他们留在北都我也不放心,带上他们倒也无妨,于是我便大度的同意了。红街如果真有这么神奇,那这一趟不可谓不值。 小雾川欢呼了两声,十分快乐的冲着小张叫道,“再加两个红烧排骨,还有那个,那个。”他指了指桌上了两个菜,又犹豫的自言自语道,“不管了先上吧。” 小张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太好,我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想我去悔月峰,那个时候,我以为他只是担心我的安危,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事情原来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迷局 出发前的那一晚,我梦到了一个久违的梦,梦境中总是看不清他的样子,可那人一直在对着我说,“快跑,快跑。。。” 我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东西,然后转头就开始向着树林里狂奔,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尖锐的像扎人的针。 不知跑了多久,身边的一切突然开始扭曲起来,树林消失了,风声变轻了,我孤零零的站在黑暗之中,周围是看不到头的黑色,可我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恐惧。 当我再睁开眼的时候,道年居高临下的站在我面前一脸惊恐的望着我的双手,我低头看着那双手,只见上面沾着暗红的血液,血迹已经有些干了,但是那种温热的感觉却真实的可怕。 我想抬头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睿渊一动不动的站在了我面前。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微微皱着眉,仿佛是在忍受什么痛楚,我顺着他苍白的脸再往下看去,只见他的心口竟有个拳头般大小的血淋淋的窟窿,那窟窿不断的向外流着潺潺的鲜血。 我害怕的整个人往后倒退了一步,可几乎是在一瞬间,那个黑得像一口幽深的古井一般的窟窿猛的在我眼前放大,然后一下子张开血盆大口把我整个人都吞没了。 嘈杂纷乱的声音像飞扬的枯叶一般一直在我耳畔嗡嗡作响,嘴边的空气稀薄的如同悬崖顶端般压抑,死亡的味道劈头盖脸的就把我笼罩。 我猛烈着颤抖着,痛的几乎喊不出话来。 突然一阵强有力的冲击重重的撕扯穿透过我的身体,痛得我立刻睁圆了双眼。 在那须臾之间,耳边的声音终于不见了,空气也重新回来了,我深深的用力吸了几口气,隐约中听到了一个声音一直在空灵的地方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努力的想向那个声音奔跑,却发现自己竟然怎么也动不了了。 冰冷的水就这样从虚空之中浇灌下来,紧接着四肢慢慢的感觉到了寒冷,我狠狠的打了个冷颤,神思终于飘了回来,瞳孔开始迷迷糊糊的聚焦起来。 我的脑袋昏沉沉的,根本看不清眼前站着的人,只能凭借色块和印象。我看见了小雾川,鹦歌,小张,还有莾海。 过了许久我才恢复清醒,我听到小雾川一直重复说着,他说,“无名,你不能死。” 我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脑袋,有气无力的道,“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了?” “你终于听到我说话了!”他激动的一下子坐到我面前,“你。。。你你你要掐死你自己你知道吗!怎么叫你都没有反应,都快吓死我们了!” “我?” 小雾川眼中隐隐流动着泪光,他指着我的脖子说,“要不是小张来叫你发现你不对劲,你现在早把自己绞死了!” 这小家伙,不会是哭了吧。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鹦歌不知从哪里拿过来一面铜镜,我左右仔细端详了一会,的确,这手印摁的还真是够狠的。 我浑身湿漉漉的,于是猝不及防的就打了个喷嚏。小张及时的把毛巾递给了我,还给我拿了一条厚厚的毯子盖上。 而一直在旁边站着不说话的莾海却突然开口了,他的话就像一个晴天霹雳,瞬间把我劈得外焦里嫩。 他皱着眉说,“无名,你知道自己中了蛊么。” 蛊在江湖中其实并不多见,因为那是漠北独有的。几十年前阎罗落用它祸害了无数无辜的百姓,可自那场大战之后,天下一统,蛊术也被归为了邪术的一种,近几年哪里还能听到有关这种邪术的半点风声。 莾海知道蛊其实并不奇怪,可是,这种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身上呢? 我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莾海接下来说的话却叫我差点从床上跌下去,“以你现在的症状,大概是活不过明天了。” 他话一出,房间里瞬间安静得恐怖,所有人皆一脸惊异的望着他。莾海忙摇头道,“蛊他娘的我也只见过一次,说是中者必死。” 话毕,所有的人又都看向了我。 看我做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在心中绝望的喊着。也许是昨晚的话说得太满了,看来这应验的速度来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快。 我起初先是心下一惊,如果真像莾海说的那样,我是中了蛊而且活不长了,那我这死的会不会也太冤了。我是什么时候被下的蛊?或者说我是怎么被下的蛊? 我还没和道年告别,也没见到冬凌,没有去银川看看师傅,小雾川身上的病也还没有头绪,还有一路跟着我的鹦歌,对了,还有睿渊。。。 我在几个漫长的呼吸之间便对死亡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以前没下山的时候,只有我和师傅两个人,师傅没了,我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随他一道去。 至少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是不怕死的。 甚至是昨天我也依旧是那样认为,可是现在,死亡就在我面前,我却好像有些期待活下去。 我突然想起师傅说过,生老病死,命由天定。我一直不相信世人所谓的神或是那种可以主宰一切的存在。命应该是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才对,可惜我明白的太晚,有些时候,人改变不了命,譬如此刻。 不知沉默了多久,小雾川率先提出了质疑,“他认为有人能下蛊便一定有人能解。”可莾海却告诉他说,能下这个蛊的人放眼天下都是屈指可数,就更莫说是要解蛊了。 “ 姑娘,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道士吗。”鹦歌问道,我点点头,她略一回忆便继续道,“我记得他曾说过,蛊这种东西发作极快,那想来定是我们到了北都之后的事,你好好想想你都接触过一些什么人。” 接触过什么人?自从到了北都我也没怎么出门,要说最有可能给我下蛊的人,我的脑海中划过一个黑色的人影,难道是他? 我还在想着的空档,小雾川猛的把一颗东西塞进了我嘴里,入口即化,毫无预兆的就被我咽了下去,我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小爷给你吃的,自然是好东西,酆都的毒算是解了,可是蛊。。。这东西最多只能保你七日平安。” “七日?”我望着小雾川,问道,“那七日之后呢?” “小爷我还有一颗,你若七日之内再发作,我再喂你吃一颗。”小雾川忽然笑着回答道。 “这东西能解酆都的毒?你不早拿出来!”我抱怨道。 “我既有把握做出解药何必要白白浪费这一颗。”小雾川嘟着小嘴,一脸的不屑。 “看来这丹药再厉害也不过是压制了蛊发作的时间而已。”莾海担忧的说着,边摸了一把他的脑门,皱眉道,“要想解蛊,还是得先找到那个下蛊的龟孙子,也许他能解开也说不定。” “区区一个小蛊而已,全天下那么多宝贝我都能找到,一个蛊的解蛊方法算得了什么。”小雾川喃喃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张答道,“快到正午了。” 原本打算今日一早启程去红岩镇,想着太阳落山之前应该就能到了。毕竟去悔月峰这事刻不容缓,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谁曾想好端端的一大早上却出了这档子惊心动魄的事,要不是小雾川和莾海在,也许我连自己明天是怎么死的都想不明白。 不过好在小雾川身上总有宝贝,这一次他用一颗丹药暂时延长了我的生命,但这也让我们的行程进入了一个更为紧张的过程。 如果七天,我们能顺利从悔月峰回来是最好不过,可要是我就这样死在了半路上或是悔月峰里。。。 莾海原本想着一大早来问问,看我去悔月峰有什么需要,他好给我筹备着。一听说我们要去红岩镇,他先是一愣,然后大笑道,“我怎么没想到!” 最后我们一行人在客栈里用过午饭之后便在门口分道扬镳。 莾海说他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帮里昨天出了件糟心的事,今天实在脱不开身,但他还是给我留了张字条,写了好几样悔月峰之行的必须之物。 走的时候,他再三嘱咐我留神四周,注意安全,而他,则会好好查查这段时间都有些什么可疑的人进出过北都。 上一个叮嘱我要万事小心的人,还是道年。 我和莾海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他年长我几岁,于是便不自觉的拿出了做大哥的派头。 看着他大摇大摆离开的身影,我有那么一瞬间在心底想着,有这样的一个大哥,感觉似乎还是不错的。 红岩镇是北都附近的一个小村落,天南地北的人到了北都,少不了就有些不见天日的黑路子,而那些没办法明目张胆出手的烫手的货物理所当然的便成为了红街上的主流货品。 坊间流传,只要你有足够的钱,能买到所有你想要的和想象不到的。 我倒是觉得这消息是夸大其说,不过是博人眼球的手段罢了。天下鲜为人知的宝贝如此之多,不说远的,就是小雾川的那个小当铺。。。如果有钱真能使鬼推磨,那么解蛊方法是否能寻到头绪? 我没有抱太大的期待。 入冬之后,天黑的格外的快,山间的路一旦没有了光亮照明就变得十分不好走。 莾海在红岩镇有个小据点,这会功夫,他早就飞鸽传信去通了气。等到我们抵达红岩镇的时候,已近乎戌时。我们三人站在镇子的入口,便看见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阴影里似乎已经等了我们很久。 那男人约莫二八年纪,颧骨突出,眼眶凹陷,目光呆滞,全身瘦的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撑着宽大的衣服随着他的步伐空荡荡的左右摇摆。猛的站到光源底下,映衬着他那张白惨惨的脸,吓得鹦歌大叫了一声,“鬼啊!” 这个叫刘大壮的男人仔细打量了我们一番,确认了我们的身份之后,他才阴沉着一张脸,用细细尖尖的声音道,“几位跟我来吧。” 鹦歌害怕的从后面扯了扯我的衣服,小声道,“姑娘。。。” 莾海的手下我都是见过的,每一个不说是壮如水牛,但起码那种粗犷的样子也都算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眼就能把他们对上号。 可眼前的这个男人,除了这个刘大壮的名字略附和要求之外,半点也看不出江湖人的气派,反倒像是一个常年卧床的药罐子。 我看了看一旁面色红润的小雾川,不禁在心中感慨,人不可貌相。 见我们迟疑,他便道,“三爷消息来的晚,帮里的几个兄弟都喝大了,我只是临时领命。”说罢那人头也不回的就朝前走去。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暂且先信他。 鹦歌欲言又止,因为她发现她一开口那个男人便像一个怨灵一样死死的盯着她,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刘大壮,一个眼神,鹦歌便怕的抖了三抖。 鹦歌拽着我的衣袖,一直低着头跟在我身后。走了一小段路后,她还不放心的回头朝方才我们站的地方仔细张望着,许是期待哪里再出现一个什么马大壮,徐大壮。 莾海的府邸向来都是财大气粗的类型,这一点从他在北都的宅子就不难看出,在这红岩镇自然也不例外。 隔着老远我便瞧见了,一条坦途之上,他的府邸平地而起,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很是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沿路走来,一路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房子,许是夜深,街上安静得落针可闻,巨大的圆月高悬于空,平白多了几分苍凉。而我却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可要是再仔细想,又好像并没有什么记忆能和这对得上号的。 进了院后,刘大壮给我们三各自分配了房间,但因为鹦歌一个人害怕,于是我便让她过来与我同住。当我们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刘大壮掌着个灯突然出现在了门外。 窗外的那个高大黑影把鹦歌吓了一跳。只听见他幽幽的隔着门道,“早点休息,关好门窗,切记不要起夜。” 这不说还好,一说鹦歌就更是睡不着了,她一个骨碌爬起来,不安的问道,“姑娘,为什么他说不能起夜啊,那要是半夜想小解怎么办?” “刚来的路上不是说了么。”说着说着我便合上了眼睛。“最近红岩镇有很多难民,保不齐就有一两个会武功的,趁着夜黑,劫劫色什么的。。。” 我在一片光亮中悠然醒来,鹦歌一瞧见我睁开了眼睛,连忙跳了过来趴在我床边,“姑娘姑娘,你可算是醒了!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还略有些迷糊,猛的被一张在眼前放大的脸吓的个半死,只见鹦歌两个深深的黑眼圈就这样明晃晃的挂在了脸上,我指着她的眼睛好笑的道,“你。”我一愣,紧接着忍不住大笑了出来,“哈哈,你该不是吓得一宿都没睡吧!” 鹦歌委屈的撅着小嘴,小声的“哼”了一声,道,“不像姑娘你,一躺下就睡死了,怎么叫都没反应。” 我微愣,不应该啊,我向来睡得浅,便疑惑道,“你叫我了?” “我还推了你好几次呢!” “怎么回事。” 于是,鹦歌开始向我讲起了这一晚上不眠不休与眼皮抗争的伟大事迹。 原来待我睡下之后不久,房间里便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那时,我早已经睡下不多时了,鹦歌正准备去熄了灯上床,可就在她即将要灭了灯火的那一瞬间,一个巨大的黑影却突然在窗外一闪而过,连带着房间内的烛火都晃了一晃。 鹦歌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这一下却让她的瞌睡彻底没了。 她紧张的观察起四周的动静来在原地僵持了好一会,周围除了窗外偶尔的风声再无其他。鹦歌素来害怕鬼神之事,所以更不敢灭灯,只压低了些火苗,小心翼翼的端着灯台走到了床前,她把灯放在床头的地上,心惊胆战的爬上了床。 她闭着眼不知过了多久,可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翻了无数个身后她依旧觉得哪不对劲,会不会是门窗没有关好,要是半夜真的来个采花贼怎么办? 她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要起来看一看,没想到她一睁眼一张放大的脸竟就这样紧贴着她的鼻尖,那张脸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两只眼睛在夜色之中绽放着诡异的光亮,用一种空洞又恐怖的姿态打量着鹦歌,它的整个身体被密密的头发死死的包裹起来,乍一看就像是一团毛发里突兀的长出了一张脸来。 等到她猛然回过神来,再一眨眼的时候,房间里昏暗的灯火摇曳,静谧如初。那张突然出现的脸就像是她恍惚间错看的影像一般。鹦歌被吓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一边冒着冷汗一边瑟瑟发抖,连惊叫都忘记了。 她还想说什么,我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道,“傻丫头,这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不过是你这两日神经太紧张,做的一个噩梦罢了。” 见她还在神游,我利索的起了身开了门窗,昨晚夜黑风高也没怎么看清来路便进了房间倒头睡下,现下仔细一瞧,可是了不得。 红岩镇称不上什么顶出名的地界,再怎么神通也不过是个镇子,可莾海在这置办的手笔和北都相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莫非莾海真正的据点是在这? 我正想着,却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站在了我面前,她手里捧着洗漱的清水和干净的毛巾,冲着我微微点头,示意伺候。 我疑惑的望了她一眼,没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竟真的没有讲话。 她娴熟的伺候完我洗漱,还想为我梳理头发,我立马抢过桌上的梳子,略感尴尬的道,“我,自己来。” 她伸在半空中的手明显顿了一顿,只见她飞快的低眸瞥了我一眼,然后把头深埋下去,乖巧的站在了一旁。 我心不在焉的梳着头发,实则暗暗观察着铜镜中那小丫鬟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小雾川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这宅子里都是一群哑巴丫鬟,连个能讲话的人都。。。”他一脚踏进房间,看见立在我身旁的丫鬟,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只见那小丫鬟动也不动,俏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莫非真的是哑巴?我心下自想着,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鬟吃惊的抬头看了我一眼,撞见我直勾勾打量的眼神,立刻又埋下头去。 她摇了摇头。半晌,才用细若蚊吟的声音答道,“徐念九。” 小雾川一脸震惊的望着念九,然后向我投来疑惑的神情,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哑巴。 我回以他一个无奈的表情,我也以为她是哑巴啊。 我想了想,又问她道,“刘大壮呢?” 徐念九想了想,低着脑袋,摇了摇头。 “就是昨晚带我们来的,高高瘦瘦的那个。”我边说边比划。 徐念九仍就是摇头。 小雾川本就心情不好,这一下瞬间就燃了,大声训斥道,“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那个徐大壮到底去哪了?我找了一早上这个宅子连个男人的影子都没见到。”说着,他气愤的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一脸不满的叉着手。 可徐念九就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还是保持着原来不卑不亢样子。 “嘿,你这小丫鬟!小爷我在和你说话呢!”小雾川一早上的怒气通通于此刻爆发,“装什么哑巴啊!信不信小爷我真把你毒哑了!” 我给小雾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然后认真的对着徐念九说道,“这里是何处?” 只见她又是摇了摇头。 我皱着眉,凑近她低声询问,“是不是不方便讲话?” 徐念九微微一愣,然后飞快的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这个回答,我心底咯噔一下,却不知如何再问下去。小雾川好奇的过来戳了戳我道,“你问什么了?” 我没有回答小雾川的话,打了个岔,错开话题反问道,“早饭可用了?” 小雾川一听,那气鼓鼓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哀嚎道,“你还说呢,这是什么破地方啊,那饭菜简直就与和尚庙一般无二,清汤寡水的,难吃死了。” “那好,我们出门去好好吃一顿。”我微笑着道。 小雾川的欢呼声还没停下,只见徐念九疑惑的望向我,那张樱桃小嘴一张一合,似乎在对我说,“不要出去。” 我再也没看徐念九,率先踏出门去,可她竟未阻拦。 鹦歌一直心不在焉的,等到我们都踏出门去了,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姑娘,等等我!” 她气喘吁吁的跑到我们身后,还没捋直了气便道,“你们走那么快做什么,也不等等我。” 我直直的呆在原地,一滴冷汗从额前滚落,时值冬季,不多动弹,那汗珠很快便成了冰凉凉的水珠,一直凉到了我的心底去,“小雾川。”我轻声唤着身旁的那个人。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和昨晚见到的。”我紧张往四处瞧了瞧,咽了一口唾沫,仿佛是笃定一般说道,“不一样了?” 小雾川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惊异,这一提点,料想他也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却是冲我眨了眨眼,示意我先不要打草惊蛇。然后他回过头对着鹦歌大声道,“快走,快走,小爷我快饿死了。” 鹦歌一头雾水的跟在我们身后,小雾川则一直挨在我身侧,他见我们终于转入了一个回廊里,正想要开口问我什么,我却抢先一步对他低声道,“出去再说。” 饶是闭着眼睛也能猜到,出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在错综复杂的院子里走了几个来回,我们楞是没找到出去的门槛,小雾川抓了个急匆匆的丫鬟问路,那丫鬟惊恐的低着头,咿咿呀呀怕的连句话都讲不出来,也不知是不是真是哑巴。 明明那高高的围墙就在目之所及之处,可偏偏怎么走也走不到头,这里的房间,假山,就连走廊都选用了一样的布局,层层叠叠,总让人有一种一直在原地绕圈子的感觉 走了约两个时辰,小雾川终于败下阵了,他一屁股坐在假山边上再也不肯起来。鹦歌也是一副急的都快哭出来的样子,再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看到的很有可能就是孤魂野鬼来寻她索命的,此刻便再也憋不住,以为是鬼打墙,害怕的嘤嘤直哭。 这个时候要是道年在的话就好了,只要他轻轻的一跃就能飞上屋顶,什么七拐八拐的,那都是花架子。 这个时候着急并没有一点用处,为什么我们一觉醒来会在这里?昨晚带我们来的那个刘大壮到底去哪了?还有,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沉思了一会,细细的回忆着刘大壮与我们之间的对话,可此人不外乎是相貌阴沉了些,倒是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如果那个刘大壮不是莾海的人,那么他是如何知晓我们的行踪的,可他如果真的是莾海的人,现在发生的一切又做何解释,难道是莾海设的一个局?我摇了摇头,立马扼杀了这个想法。 只剩下最后一种解释。 那就是莾海被人设计了?! 思及此,我猛然回想起莾海之前与问我说的话,心中如醍醐灌顶。 “他娘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杀了我十几个兄弟,尸首都在那悔月峰底下堆着呢。” “我这次回北都就是为的我兄弟的事儿,一大堆的事等着我回来处理,哪还有时间去逛窑子啊。” “帮里昨天出了件糟心的事,今天实在脱不开身。。。” 明明有一下些什么东西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可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一晃而至,我甚至还没有看清来人的样子,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味道便扑鼻而来。 “把他们扔回房间里去。”神间看也不看一眼地上那三个呼呼大睡的人,对着一边的下人道。 他摘下面具,一边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脱着手上的软皮金丝手套,嘴角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轻声自语道,“真是不乖。”眼中却划过一抹冷厉的阴霾。 而另一边,洪武一早收到从红岩镇传回来的消息,眉头一皱,连脸都没洗便赶忙去寻莾海。这北都怕是要变天了。 蒋小四在莾海门口守了下半夜,正要换班,一见洪武小跑着匆忙而来,他揉了揉眼睛道,“洪哥,早啊。” “三爷呢。” “三爷还没起,才睡下不久。。。诶,洪哥。。。”蒋小四还没讲完,洪武便推门而入。 莾海这会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桌案之上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书卷和大大小小的图纸。 “三爷,三爷。”洪武踮着脚尖跨过无数障碍物来到莾海床前,着急的轻声唤道。 蒋小四从外面探了个脑袋进来,小声道,“爷才睡下,就算是一个雷劈下来也叫不醒爷。” 洪武又叫了数遍,床上的那个却没有丝毫反应,最后洪武无奈的打发那个站在门口打着呵欠的人道,“把房间收拾了,窗户都打开。” “洪哥,可是我。。。换班了啊。”后面半句在洪武不耐的目光中被蒋小四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他只委屈的“哦”了一声便垂了个脑袋进房收拾起来地上的那一摊凌乱。 一旁的洪武头疼的左右踱着步,他不是不知道三爷的脾性,这一睡下就是十只公鸡也叫不醒,这可怎么办?没有三爷的准许他就算是想做什么也什么都做不了。 “等等。”他忽的想到什么,死气沉沉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 洪武留下从红岩镇传回来的字条,交代蒋小四道,“三爷醒了立刻把这字条给他。” “诶,洪哥,你去哪啊!”蒋小四迷迷糊糊的接过一张皱巴巴的字纸,还没反应过来,洪武早已率先奔出门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出逃 神间回到自己的房间便一头栽进了密室之中,直到天色微暗,他才神情倦怠的拖着疲惫的身体出来。 徐念九一听见暗门移动的声音,立马迎了上去,道,“宗主。。。” 神间随即向她投来一记阴狠的目光,徐念九自觉说错了话,立马改口小声道,“公子。” “我说过了,没什么事不要随便进来。” “是”徐念九弱弱的答道,“公子,她们。。。醒了。” “知道了。”说着,神间踱步到房间的一边。 他熟练的从摆满瓶瓶罐罐的木柜之中取出一个小木盒,从里面拿出一颗指甲盖般大小的药丸,房间里瞬间便弥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 徐念九小心的抬起头,只见神间一脸的神色复杂的坐在不远处的那把太师椅上,他把那颗黑色的药丸举至眼前左右端详了一会,这才慢慢的将药丸送入口中。 “公子,李叔不是说这药丸。。。”徐念九边说边看见神间微皱着眉,自觉的闭上了嘴。 半晌,神间闭着眼声音虚弱的道,“这两天就先让她们在玲珑阁呆着,仔细看管。。。一切都等宗主回来再。。。”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 最后房间里陷入一阵寂静。 徐念九低着头等了许久都听不到那人的声音,想是药效来了,她慢慢的抬起了头,脚下却不自觉的挪到了神间跟前。 她认真的研究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明明面具之下的公子如此俊朗,可为何要日日戴着那张骇人的面具呢? 徐念九望着望着便出了神,心底像打翻了五味瓶,既是害怕又是心疼。那双白皙的小手便忍不住的想偷偷的去触碰他的脸。 反正他已经睡着了,我偷偷碰一下,他应该也不会知道吧。 想着,手便不受控制起来。 徐念九的指尖刚一触到神间那冰冷的皮肤,全身便立刻像触电一般,引得心脏一跳。自己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她猛的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抽回自己的手,然后小心的为神间盖上毯子,惊慌的逃出了房间。 而睡梦中的那个人似乎像是梦见了什么,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而那条盖在他身上的柔软毯子却随着他的摆幅,轻轻的滑落于地。 徐念九慌慌张张的从神间的房间里出来,一路小跑仓皇而逃。好在此刻天色微暗。 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那张小脸上到底有多红,她摸摸脸颊,只觉得烫的吓人。 神间的房间远离府里的一切建筑,又加之平日里,神间最烦那些哑仆,所以这一路上甚至都不见一人,甚为安静。 四周一静下来,徐念九的内心便再也难以平复。 她心事重重的走在假山之间的小径之中,明知那会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可她依然耐不住自己的内心想要义无反顾的去那里一探究竟。 这样的念头,徐念九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吗?还是当他决定把自己留在身边的那个时候? 其实这些根本都不重要,在他的眼里,儿女情长和他即将要去做的那些事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况且。。。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求? 能站在他的身边,这本来就已经是这个世上最令她感到幸福的事了。徐念九苦笑的摇了摇头,却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小声的哭了起来。 她想起末影曾告诉过她,如果她想要长久的在他身边待下去,就必须放弃。。。 “念九?”一个好听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恍惚间如天上银铃阵阵。 正是伤心时分,虽被吓了一跳,但徐念九还是本能的便立马擦干了脸上的泪珠,她惊讶回过头却看到一张白净素丽的小脸,暖暖的烛光映衬在她的脸上,夜晚的微风荡起她轻柔的长发,幽幽的发香就像是一把燃着火焰的匕首,勾人心魄。一时间她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去形容这张美丽得令人窒息的脸。 徐念九迟疑的问,“无。。。无名姑娘?” “这天这么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还没等她说话,我又道,“对了,这里太大,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回去吗?” 徐念九咬了咬嘴唇,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提着灯走在我的前面,我们拐了几个弯之后,她才问,“玲珑阁离这那么远,姑娘是怎么走到这的。” “饭后散步嘛。”我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我闻着一阵花香就不知不觉的到了这。” “花香?”徐念九疑惑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那可不是花香。” “怎么可能不是?我以前。。。”我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突然间忘了要说的话。 徐念九立马又道,“姑娘,这里不比外面,白日里你可再不能像今日那般莽撞,你要特别留心那些哑仆。” “哑仆?”我好奇的道,“她们真的都不会说话吗?” 徐念九慢慢的走在我的前面,我根本看不见她的神情,过了一会,她才轻声的道,“她们都是苦命的孩子。” 我望着眼前那个小小的身影,年纪与小雾川和鹦歌应该不相上下,为什么明明正是花季灿烂的最好年龄,话语之间却全然没有了小雾川和鹦歌偶尔的天真和稚气? “念九,我可以叫你小九吗?”我笑着问道。 那个小小的身影不自然的顿了一下,生硬的道,“姑娘开心便好。” “小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徐念九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只要她能够安静本分的努力完成宗主吩咐的事情,就能一直呆在神间的身边。 至于这个问题,徐念九想了好一会,才道,“姑娘只当是念九多言了。”说罢,她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姑娘请早些休息。” 我冲她点点头,徐念九这才退下。 徐念九刚走,门缝里突然钻出来一个脑袋,鹦歌左右瞧了瞧这才把我拉进了房间里,她轻声的说道,“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房间里温暖无比,我脱下外衣,边道,“小雾川呢?” “小公子早睡下了”鹦歌接过衣物挂在了架子之上,“姑娘你去哪了?” “随便走了走。” “我给您准备洗漱。” 我躺在小塌上细细的思考了一会,这才突然对鹦歌神秘的小声道,“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眼看着鹦歌脸上兴奋的笑容越发的扩大,我一个箭步上前,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 天色微亮,神间门外,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奴正站着阖眸候着,一听房间里有了动静立马道,“公子可是起了?” 神间按了按疼痛的额头,道,“李叔?进来吧。” “前几日回老家带了点永乐大米回来,我记得公子小时候最爱喝李叔熬的甜粥了,这会我已经让哑仆在厨房熬了有两时辰了,正好,老奴现在就去端来。” “不。”神间转了转头,活动了下筋骨,道,“我不饿,李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就到了,怕你睡下了就没来打扰你,这不,一大早的就先来你门口守着,你这臭小子啊,一眨眼不给你看紧了就不知道又去了哪。”李叔数落着,又道“念九小丫头都跟我说了,昨天晚饭你又没吃,我早就和你说过,那东西当不得饭不能天天吃。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听李叔的话。。。” 神间哭笑不得,只得投降,温声道,“不是说有甜粥么。” “对对对,李叔去给你拿。”李叔一边说着一边出门去,“这才像话。” 李叔前脚一走,神间衣袖在眼前一晃,那面银色的面具便又牢牢的戴在了他的脸上,一个暗卫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神间恢复了一贯的冷冽,道,“北都有没有什么情况?” “莾海那边暂时还没有动静,里面的人汇报说,莾海从昨晚回来一直睡到现在,想必是迷魂散的药效还没过。” “景言风呢?” “属下。。。跟丢了。”说着那人重重的朝地上磕了一个头,“请公子责罚。” “废物!”神间大骂一声,灵气灌掌,一阵掌风便裹着灵气直逼暗卫的天灵盖,却在最后一偏,一张隔着暗卫几步远的桌子顿时变得四分五裂,神间皱眉扫了一眼房梁,突然道,“下来。” 话罢,一个青衣男子翩翩然的从房粱落下,他拂了拂衣角带起的灰,略有不悦的道,“啧,这粱是多久没人打扫了,真是脏的很,坏了我这新买的衣服。。。” 末影还没抱怨完,神间便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道,“你来做什么?” “听说你把她带回来了,怎么,还不准我来凑凑热闹?” “交代你的事都做好了?” “我是谁。”末影轻声“哼”了一声,一扭头撞见神间直射过来的眼神,只得道,“就那么芝麻屁点大的事自然早就办妥了,你也太小看我了。” 说着,末影绕到了暗卫身边,他望了一眼地上支离破碎的桌子,惋惜的道,”这可是上好的楠木桌呢,你就这么一巴掌给毁了,李叔该心疼了。” 末影尴尬了轻咳了两声,笑嘻嘻对上神间余怒未消的眼眸,道,“我和景言风打过交道,他可不是你一个小小暗卫就能对付的了角色。” 听闻,神间面具下的脸果然又冷了几分,他半眯着眼,沉思片刻终道,“滚下去。” 那暗卫如获大赦,立刻飞快的抬眼一点头对末影表示感谢,“嗖”的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好了,说吧。” 末影嘴角的笑意更浓,道,“果然知我者,非神间你莫属,其实我来是因为。。。”末影神秘兮兮的凑到神间耳畔道。 不料,神间听闻面色凝重,起身便向门口冲去,“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末影留在原地,嘴角的笑容却越发迷人,他自语道,“现在也不晚啊,好戏才开场呢。”他正欲转身离开,却突闻见一阵诱人的香气。 李叔远远的望见房门开着,心中大叫不好,提着食盒几步并做一步急忙过来。 一看,果然,神间早已不知去向。 “那个臭小子呢!”李叔怒道。 末影顺着香味蹭到李叔身边,他直勾勾的盯着食盒,讨好的问道,“李叔这是什么啊?” “你这个馋猫,这是李叔熬了一早上的甜粥,里面还放了不少好东西。” “是吗!是吗!”末影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回味着,“嗯,不错不错,是好东西。”他两眼放光,双手立马拽上李叔的袖子,一边晃着李叔的胳膊一边抱怨道,“李叔你都不知道,神间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简直是把我一个人在当五个人在使啊!”说着他可怜巴巴的冲李叔眨了眨眼睛,扁着嘴道,“我都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身体可虚了,不信您给我诊诊。” “你呀。”李叔无奈的道,说着便把手上的食盒塞到了末影的怀里,“吃吧。” “谢谢李叔!”末影一把打开,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李叔坐在一旁,不时的道,“慢点吃,厨房还有呢!你慢着点。。。”李叔望着末影吃甜粥的情形,一时间就又回想起他们儿时的时光,不由得道,“你们俩啊,从小都是李叔看着长大的,一个总也长不大,一个。。。。唉。” 末影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扬起自己灿烂的笑脸道,“神间和我可不一样,他有他必须要做的事,李叔你就别担心他了,他那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他身边还有小念九呢,您啊,还是多照顾照顾自己。”说着往嘴里猛的塞了一口,道,“对了,我听小念九说您回永乐村了?” “永乐,永乐。“”李叔深深的叹了口气,想了想,无奈的摇头道,“那个地方啊,怕是永远再不得安乐了。” 如果神间的计划不出意外的进行,这普天之下哪里还能寻到一隅安乐?末影没有再说什么,手下的动作却突然缓慢下来。 “公子,神间应该已经走了。”卓寅道。 景言风点点头,对隐在暗处的暗卫做了一个出发的手势,瞬间数十道黑影在空中一闪而过。 很快一个暗卫抓了一个婢女回来了,“主上,宅子里全是哑仆,只有这个能说话。” 徐念九正在厨房和几个哑仆一起准备着午饭,未曾想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吓得徐念九大叫了一声,“你是什么人!”然后她就被带到了这个男人面前。 眼前的这个男人,相貌平平但气质脱俗,他斯文的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半点没有坏人凶狠的模样,徐念九虽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却还是壮着胆子率先道,“你们是什么人!” 景言风不语,反倒是卓寅回道,“我们是炼血堂的人。” “炼血堂?”徐念九喃喃着,旋即又道,“我们与炼血堂素无恩怨。” “那不代表,别人没有。”这一次,景言风却开口了。 徐念九立刻反应过来,这群人竟是冲着无名姑娘来的,如此机密的事情,炼血堂是如何得知?当下徐念九心中便已定好主意,道,“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少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哪吗?” 不管如何,炼血堂也总是要敬阎罗落几分薄面,用这个震一震他们也好,只要能拖到公子回来。。。 这时,又暗卫回报,“主上,没有。” 景言风自然也能猜到这样的结果,阎罗落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他看了卓寅一眼,卓寅立马意会,“我劝姑娘还是识时务为好,炼血堂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 徐念九暗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没有找到入口。紧张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下,道,“你们若是不信,大可等我们公子回来,一问便知。” 卓寅低声耳语道,“公子,看来她是想拖住我们,时间不多了。” 景言风眯了眯眼睛试图从徐念九身上发现什么,随后他立马想到什么,对卓寅道,“带几个哑仆来。” 刚在厨房与徐念九一块做饭的三个哑仆立刻便被押了上来。 “一共有多少人。”竟言风淡淡的问。 “回禀主上,一共有八人。” “八人。”景言风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摸了摸扇子的穗,轻声道,“太多。” 话音刚落,那三人的头已经滚到了徐念九的脚边,温热的鲜血溅了徐念九一身,她惊慌失措的愣在了原地,半晌才终于喘上气,捂着头尖叫起来。 公子总是能一眼看穿一个人的弱点,卓寅满意的看着徐念九的反应,等到她捂着脑袋缩在地上裹成一团的时候,才厉声道,“入口在哪。” 徐念九被吓得又抖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哪里是什么风度翩翩的公子,这分明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神间片刻不敢停歇的就朝红街方向而去,行人只觉一阵黑风眨眼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街尾突然响起惊天巨雷,一团熊熊的火光直冲云霄,在半空中爆裂出无数耀眼的红色火星,点燃了半片的天空。 神间眉头紧蹙,怒道,“该死的。”他猛的提起一口灵气加快了速度。 眼看着到达目的地,神间刚要冲进去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活生生把整幢房子烧得通红。 神间衣袖里的拳头捏得死死的,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整座房子在自己眼前化为灰烬。 “景,言,风。”神间压抑住眼中波涛,狠狠的咬牙道。 “公子,没人。”卓寅皱眉道。 暗卫随即便把徐念九压上前来,卓寅质问道,“人呢。” 徐念九精神恍惚的愣了几秒,摇了摇头。 看来这婢女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卓寅当即便觉得自己被耍了,有些生气的想拔刀威胁,景言风却出声制止了他,“我应该早点想到的。”景言风看了徐念九一眼,淡淡道,“放开她吧,我们走。”说着一个飞身离去。 她哪里是肯乖乖呆着的人,景言风掀下□□,嘴角不禁弯起了一抹浅笑,这世上,连九天玄铁都困不住她。 卓寅心下不解,却还是尽职的处理着后事,炼血堂本就在江湖中树敌无数,这一回也算做件好事,他这么想着,令暗卫照着炼血堂的杀人风格带走了那三个婢女的头颅。 “这婢女该如何处理?”一暗卫问道。 景言风早在出发之前便把一切计划好了,当下卓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随手丢给那人,道,“喂给她们。”说罢,一个飞身便朝景言风离开的方向追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巧遇 莾海从床上幽幽醒来的时候,蒋小四早就坐在地上抱着扫帚睡着了。 他只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敲了敲自己的头使劲的晃了两下脑袋这才终于清醒一点,当他看清房间里遍地洒落的阳光时,心下大叫一声不好。 “三爷,你可算是醒了。”蒋小四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莾海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对蒋小四道,“你去,快把洪武找来。” “洪哥刚出去了,不知道回没回呢。”蒋小四回答道,“对了,三爷这是洪哥走的时候留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得十分工整的纸条递与莾海。 莾海一看,“糟了,是红岩镇。”莾海说着一拳重重打在了桌上,令得桌上的茶壶和蒋小四的小心肝都为之一颤,瞬间把他的困意全部都消除了。 莾海此刻还有些晕眩感,刚一拳已是用了他仅有的全部力气,好在昨晚自己及时的发现了不对,不然他这一睡怕是要误事了。 “洪武人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和纸条上写的东西有关,洪哥没和我说。”蒋小四一五一十的道。 莾海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平日帮派里人数众多,他倒是头一回正眼打量这个小子。又道,“他出去多久了。” 蒋小四往外面看了一眼,肯定的答道,“洪哥来的时候正好是我交班,现在该是快到辰时了,他走了少说也有两个时辰了。” 莾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半晌之后才冲蒋小四招了招手示意附耳过来,蒋小四听完莾海的话后,顿时大惊,忙点着头,仔细的关好门后,朝外面大步跑去。 还没跑出大门,只见洪武迎头走来,洪武拦下他,“三爷醒了?” 蒋小四先是摇头再是点头,最后却说,“没呢。” 洪武顿时皱起了眉头,刚想说什么,蒋小四连忙率先道,“洪哥,你是不知道,三爷睡得可沉了,估摸着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 洪武越听越是迷糊,这蒋小四平日里说话那都是低声下气的,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这嗓门大的,可洪武还是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他刚想转身离开,却见蒋小四挤眉弄眼的向他使了一通眼色,“洪哥,你不是替三爷去藏香阁拿东西了么,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洪武疑惑的顺着他的话道,“回来的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一下。” “你快把东西送到三爷房间里去吧,等会三爷醒了见不着该急了。”洪武意会的“嗯”了一声,蒋小四又道,“对了,洪哥,早上俺娘来信叫我回家,这几天。。。” 蒋小四的娘不是几年前就去了吗?那个时候他跟乞丐抢饭吃被一伙人打个半死,三爷正好路过才给带了回来,不过这件事只有三爷和自己知道,这小子突然提这茬,难道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洪武这样想着,旋即道,“三爷那边我去说,你放心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蒋小四“诶”了一声,转头就火急火燎的冲出门去。 洪武饶是不知前因后果也该是猜到了什么,蒋小四的反常和他话里话外的自相矛盾让他不得不多长了一个心眼。 果然,当他不动声色的往左右一打量,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草垛中一闪而过。 洪武当下便缓住步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从容的向莾海的房间走去。 洪武先是敲了敲莾海的门,房间内果然没有反应,然后他道了句,“三爷,我进来了。”便推开一条小缝快速的闪了进去。 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所有的门窗之后,洪武这才走到莾海床前,轻声的叫了句,“三爷。” 床上的莾海动了动,翻了个身,喃喃呓语道,“你个小兔崽子。。。老子把你揍成王八。。。剁碎了。。。恩。。。下酒。。。” 三爷是意思是守株待兔,瓮中捉鳖,洪武瞬间在心底给出了答案。 怕是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不可久留。洪武暗自想着,便道,“三爷放心,属下告退。” 洪武出门时正好撞见一个眼生的小子路过,便叫住他,“你就在这门口守着,三爷一醒就马上来通知我。” 那人低着头“是是是”的应着。 蒋小四得了莾海的密令马不停蹄的就往红岩镇的方向跑去,他虽然平时在帮里总是爱闯祸,但自小在街上讨口饭吃的经历多少也让他要比一般的人更加机灵些。 刚出了府蒋小四便察觉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三爷说的果然不错。 莾海早就为他计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那些暗中监视的人一旦看到三爷的房间出来一个人,定会生疑,派人跟踪。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个人有命出来,没命回去。 蒋小四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之后闪进了一家酒楼之中,此刻近午时,又加之近几日北都难得一遇的城隍庙会,大街上人山人海,酒楼里也是热闹非凡。 这家酒楼位处北都最繁华之地,每日来往的人络绎不绝,那日小雾川他们进的正是这家酒楼。 虽然绝大多数的人像小雾川一样是因为这里的酒菜一绝,可也有一部分的人为的是来办事,甚至还有最后一小部分的人只求能结识更多的江湖好友或是混个眼熟。 莾海名下的酒楼那可是其在江湖中的联络站,如若有什么事情想要交托他办的话,这里自然便是那个最佳的场所。 酒楼的店小二一眼便认出了蒋小四,三爷身边的人他们这些手下的人自然都要特意的留心着。 蒋小四对他耳语了几句,那小二立刻了然的频频点头。 出了酒楼之后蒋小四就将那人引至后巷之中,那人也不是吃素的,在后面跟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发觉了情况不对,他正欲离开,只见蒋小四不知何时竟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他手中的流星锤似划破天际一般重重的向着自己砸来,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倒头在了血泊之中。 方才蒋小四进了酒楼之后便与后厨一个身形背影与他相似的人交换了衣服,那人按照蒋小四的指令低着头出了酒楼便朝人迹稀少的地方走去,而蒋小四便暗中尾随着,在那人后面来一招出其不意。 假扮蒋小四的见人已倒地连忙跑了过来,“小四哥,马就在后门栓着,这里我们来善后,你快去做三爷交代的事吧。” 蒋小四点了点头却并不着急走,他蹲下身在那人身上摸索了一阵,又疑惑的仔细查看了一会,这才起身离开。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鹦歌小声的问。 小雾川摇了摇头,我认真的竖起耳朵正准备听,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便从西边传来,轰隆一声把躲在假山里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连着假山也跟着震了一震。 小雾川望着西边的天空升起的滚滚的黑烟,不由得道,“我们出去还要多久。” 昨晚我跟在徐念九身后一路都做了记号,此时我们藏身的地方正是昨晚遇见徐念九的假山。 我小心翼翼的向四周望了望,一个的人影从不远处的一间房间内出来差点便看到了我,好在小雾川眼疾手快的把我拉了回来。 我又悄悄的探了一眼,只见一个老者模样的人拿着一个饭盒正一步一步的朝我们的方向走来。 李叔也听到了那声巨大的爆炸声,他站在假山旁朝着远处的浓浓黑烟张望了片刻,此刻,假山内的三人皆屏息凝神,只敢各自睁大着眼睛,仔细的竖起耳朵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见他喃喃念道,“怪哉,怪哉。”边摇头说着边走远了。 小雾川一听脚步声走远了,忙小声的对我们道,“走了走了,没事了。” 鹦歌重重的吐了口气,拍拍小心脏,虚脱道,“差点以为我们又要被发现了,吓死我了。” 我率先探出头,确保周围没有人之后我这才冲里面的那两个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出来。 一只手却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又朝假山后招了招手,道,“没人了,我们快走吧。” 直到头顶传了一声轻笑,我这才猛的回过头来,只见假山之上半蹲着一个男子,他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状,脸上还挂着两个浅浅的酒窝,一个飞身便优雅的落在我们中间,他学着我小声的说道,“你们是不是要逃跑?” 小雾川一脸防备的看着他,大步上前率先便把我拉到了他身后。 男子微微一笑继续道,“真巧,我也是,你们也是被那家伙抓来的。” 小雾川拧着眉,认真的打量着他,半晌才道,“你是什么人。” “末影。”没想到男子大方的便道出了自己的名字,他边说边伸手在我和鹦歌错愕的目光下轻轻的在小雾川的脸蛋上掐了一下,别说是我们,就是小雾川自己也惊呆在了原地,他的小脸瞬间涨红,微怒道,“你做什么!” “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凶的小家伙了,真是有趣。”末影哈哈一笑,又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小雾川扭过头,自然不会去理会他。 末影一瞧,却越发觉得这个小家伙可爱的紧,“小家伙,你要是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带你出去,”他微微蹲下一些,试探道,“如何?” “你知道怎么出去?”小雾川眼珠一转,语气突冷的皱眉道,“你刚才不是说你也是被抓来的么。” “这世上可没有多少地方能困住我。”末影有些得意的道。 我总觉得末影的语气像极了一个人,却始终想不起曾经在那里听过。鹦歌在我身后扯了扯我,小声的问道,“姑娘,这人可信么?” 我略一深思便对那人道,“你若真能带我们出去。。。”“谢就不必了,跟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末影打断我道。 神间在红岩镇的府邸建得十分隐蔽,甚至连阎罗落都只有少数几个亲信才能得知具体的地点。 一来是因为神间向来喜静,二来是因为这里是神间从小长大的地方,他不希望这个地方因外面的刀光剑影而染上什么血渍。 府宅中除了李叔,徐念九和几个哑仆外便再无多的人,为了掩人耳目,神间连暗卫都不曾在四周安置,本想着有自己坐镇,哪个敢来。 可越是不希望发生的事,却越是会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上演。 红岩镇俨然已经暴露了,神间必须立刻将这里转移。 他一想到此便立刻赶了回来,但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晚了一步,他顿时明白过来,好一招调虎离山。 江湖传,紫御山庄的少庄主善权谋,御人心,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今日一见,果真是有意思的很。 神间不怒反笑,他看也没看门口的那滩血迹,直接便去了玲珑阁,他需要验证,景言风究竟是为何而来。 一踏进玲珑阁,被死死绑在院子里的几个哑仆一见是神间回来了,立刻“唔唔唔”的叫唤着,神间手一挥便隔空解开了她们身上的麻绳。 一边的徐念九还没有醒,绳子一散,眼看着她整个人便要重重的倒在地上。 神间袖风一带,上前一个回身便把她稳稳的揽在了怀中,面具下的脸在触碰到徐念九的那一刻突然有了些许变化。 神间见她的衣服血迹斑斑,皱着眉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徐念九,不过好在并没有受什么伤,这身上的血迹应该是门口那几具尸体的。 连神间自己都没发现,当他确定徐念九无事之后心底居然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他从怀中掏出的一个手指般大小的小木盒,小木盒只在徐念九的鼻前轻轻的晃了一晃,怀中的小人便微微的皱了皱眉。 小木盒中装着的是漠北才有的莹草膏,对于提神醒脑什么有独特的功效,神间在其基础上又混合了数种药材,正好中和了莹草的寒性又极大程度的增加了它的药效。 因为携带不便,所以徐念九便做了好些个小木盒送与他,以至于神间的身上总是常备着这样的小东西。 片刻,徐念九睁开了眼睛,她一摸身上盖着的那熟悉的毯子便立马惊醒。 饶是她只是一摸便知道它是何物,徐念九平日里一直把这条毯子视若珍宝一般,因为她总觉得那上面存留着一种特殊的气息。 “醒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徐念九连忙从神间的床榻上下来,有些惊慌的跪在地上,小声道,“请公子责罚。” “起来吧。”神间连眼也没抬一下。 徐念九咬着嘴唇,纠结了几秒这才起身。 案前叠了一大堆的书册,此刻,神间翻阅着手中的一卷书册,淡淡的询问着,“玲珑阁里的人去了哪。” “炼血堂的人到的时候,屋里便没人了。”徐念九一五一十的道。 “炼血堂?”神间的瞳孔不动声色的缩了一分,他微微提高了音量,道,“你是说,是炼血堂的人。” 徐念九使劲的点了点头,道,“对!就是炼血堂,”说话间,神间早就把发生的一切联想了起来,不错,这杀人的手法,凶器和现场能看得见的线索,这一切的确都像是炼血堂的手笔。。。但,所有的事情都太过顺理成章了,神间的直觉告诉自己,事情一定没有他看到的这么简单。 徐念九一想起方才溅在自己身上的那一道道热血,便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们。。。他们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毕竟那是三个活生生的生命,上一秒她们还一起在厨房正准备着过几天要用的腌肉。 可是,那些人居然一刀便结束了她们年轻的生命。 神间飘荡的思绪在听见那个字眼之后,心中突然弥漫上了一层说不清楚的东西,原来在她的眼中只是杀了三个哑仆而已,便是魔鬼了么。 那么自己呢?神间有些失神的望着那双戴着金丝手套的双手,这么多年,死在自己着双手下的又有多少?自己又算是什么。。。。 当然这种无所谓的思绪只存留了半秒不到,神间便立刻从中恢复了过来,“回去收拾一下,今晚便走。” “公子?!”徐念九震惊的抬起小脸,然后猛的想到什么,“不要赶念九走,念九。。。念九。。。”徐念九磕着头,哽咽的乞求着。 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却不知竟严重至此,徐念九一下子慌了,就似不知疼痛一般不住的往着冰冷的地上“砰砰”的磕着头。 “这里不安全,明日,我们去红庙子。” “我们?”徐念九抬起早已是泪痕点点脸,然后眼睛一亮,忙道,“我这就去,这就去。”说着连脸上的泪珠都没擦掉便踉踉跄跄的跑出门去了。 洪武一直在暗处观察着那个垂手立于门前的小子,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件事,北都的兄弟死了大半,帮里算是换了次新的血液,平日里重要的事情洪武都是自己过手,最怕的,就是出现如今这种局面。 那人一直安分的站在门外并无什么奇怪的动作,洪武不禁有些郁闷,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正当洪武想着要不要离开时,一阵细微的声音自远而近的向这边靠了过来,洪武心下一紧,连忙隐去自己的气息。 一道光影瞬间落在了庭院中间,当洪武看清那个人影之后,心中瞬间大叫不好,一个飞身也顾不上什么便朝前冲了上去。 门口的小子一见来人眼中瞬间染上一抹欣喜,然而正当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至,让他不由得立马住了嘴。 “神间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洪武护在莾海的门前,神情严肃的道。 可神间却并没有去理会他,像这种小角色他根本都不屑出手,脚下的步子朝着洪武挡着的方向一步一步的靠近着,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洪武瞥见一旁杵着的人,语气颇冷,厉声道,“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叫人!” 可那人却似乎没有听见一般,直到神间站在洪武的面前,对他道,“人呢。” “回公子,莾海一直在屋内。” “你!”洪武瞬间醒悟,咬牙道,“神间,你想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阎罗落,由不得你。。。咳。。。”洪武话还没说完,神间大手一挥,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便裹挟着一阵酥麻之感向洪武席卷而去,他重重的撞在一旁的石柱之上,整个人瞬间动弹不得,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公子屋里没人!” 神间的眉轻轻的挑了挑,危险的目光瞬间定格在了洪武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蛰伏 “公子 ”卓寅小声的道,“您猜的果然不错。” 然而此刻,景言风的表情却没有太多的变化,似乎这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就在我们离开的第二天,北都城中突然传出一个奇怪的消息,城内通讯发达,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便能传遍北都,景言风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得知了消息。 他自然明白,背地里的那个人耍的是什么把戏,借刀杀人,是再明显不过。 饶是如此,可景言风就算明知这是一个圈套却还是即刻便赶往了红岩镇。 “公子,消息已证实。”卓寅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就是那个叫洪武的。”若不是上次公子多长了个心眼派人去查,也许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那人的真实身份。 只是他竟能销声匿迹的蛰伏在洪武身边数年,现在却又为何要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接二连三的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卓寅细思极恐,忙道,“公子,此人心机颇深,终究是。。。” 景言风微微抬手,示意卓寅别再说下去。 半晌,景言风才似从回忆中惊醒一般,喃喃道,“难怪总觉得好像以前见过。。。卓寅。” “属下在。” “那件事,难道真的是我错了?”景言风的声音有些飘忽,卓寅微微抬头想要看清景言风脸上的神情,“公子。。。”卓寅一反常态并没有立刻回复景言风的问题,片刻他迟疑的刚想开口。 可景言风却突然打断道,“算了,都过去了。”他背过手,却突然换了一种语气,“无名她们找到了吗?” “还没有。” “哇,这里就是红街啊!” 末影趁着我们三人四处张望的间隙不知从哪弄来了几个面具,他率先戴上,然后一一分发到我们手中,“这里人多眼杂,保险起见。” 等到我们各自戴好之后,末影仔细的打量了我们一番,又道,“不行,还是很惹眼。”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小雾川和鹦歌,最后指着末影脸上那个用料很足的面具,还有他那一身与这小闹市格格不入的华丽衣裳,有些无奈的道,“你才是我们之中最惹眼的那个吧。” “就是!”小雾川本就余怒未消,呛道,“穿那么好看,你戴着面具谁知道你长的什么鬼样子。” 末影一听,歪头轻笑道,“既然小家伙你都开口了,那我换了就是。”他一说完便大摇大摆的朝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去。 小雾川哪里被人如此调戏过,立刻便又涨红了小脸,多亏此刻他的脸上还挂着张末影给他的面具,可他一想起末影的种种行径仍是气不打一处来。 鹦歌悄声的问我道,“姑娘,这人会不会是。。。好男色?” 我一惊,忙上前拉住小雾川,小声道,“此人灵力高深,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小雾川的小拳头在胸前握了握,他朝着末影的背影气鼓鼓的咬牙道,“小爷就再忍他一会。” 莾海府邸里,神间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一股深厚的力量早已在掌中蓄势,“莾海在哪。” 洪武撑着一只手才靠着柱子勉强坐起来,他牙关紧咬,眼神却是异常的坚毅,“我不知道。” “不怕死么。”神间下意识的想出手,耳畔竟突然传来徐念九的声音,他动了动喉咙,却还是收起了掌心的化冰决。 此人还有用处,暂且先饶他一命。 莾海的房间虽大但结构简单,神间淡淡的往房里扫了一圈,莾海能从这里逃跑却不被门外的人发现的可能性倒是不大。 既然如此,他又能藏到哪里去呢? 难道。。。 就当神间疑惑之际,一丝奇异的气流趋势突然的由地底旋转而来,力量巨大,似有一种破土之势,神间当下便立刻反应过来,连跳三下,瞬间便飞身到了庭院之中。 随着一声巨大的岩石碎裂之声,莾海竟凭空从地底破地而出,院子中的青石板立刻便碎了一地,栽种在四周的花草全部都被拔根而起,无形的气旋一直呈爆破形的样式向空气中逐级的传递出去。 就连神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旋震得后退了半步,洪武更是难受的捂着胸口,五脏六腑却像被人大力挤压一般,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额上落下的一缕狼狈的发丝正好掩去了神间眸眼的颜色,耳畔因为气旋压迫空气而产生的嗡鸣声还在刺激着他的耳膜。 不愧是传说中的破山河。 反观对面,莾海身处能量的中心却没受一点气波的影响,他壮硕的身躯稳稳的站在踏碎的青石板上,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大笑道,“原来是阎罗落的神间公子,真是有失远迎,我睡了太久,起来活动活动身子。” 神间警觉的眯起了眼睛,莾海浑身的气流正以一种高速旋转的状态在其体内不断的凝聚。神间虽从未与莾海交过手,但若是自己全力以赴,想要打败莾海,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此刻,神间却没有想要和他硬碰硬的打算,他飞快的朝莾海的方向射去一道银光,整个人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莾海毫不费力的便躲过了神间射来的暗器,当他回过头的时候,门口的那个内鬼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瞪大的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神间离开的方向。 刚才的暗器难道是冲着那内鬼去的? 巨大的动静和强烈的气波,府里的守卫没几会功夫便纷纷来齐了,大伙一见这满院子的狼藉,面面相觑,羞愧的不敢抬头。 莾海命人将洪武扶进了自己的房间,洪武捂着胸口,体内的气流早已乱成一团,“都怪我疏忽大意。。。才。。。才让他有机可乘。。。咳咳。。。” “快去叫大夫!”见其伤势如此严重,莾海忙令其别说话,他冲着门外大喊道,“大夫呢,来了没有!” 门外的人抖了三抖,小心的应道,“三爷,马上就来了,已经去请了。。。”直到看见院子口老远的来了几人,那人的心才终于落下,连忙高声道,“来了来了,三爷,大夫来了!” 传闻,神间掌下从未有人生还。虽然莾海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神间连自己的人都杀灭了口,为何却对洪武手下留情? 洪武一直都是自己最得力的手下,若是他今日死于神间之手,莾海真的不知道这帮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自己往后要交给谁去做。 莾海忽然抓住脑海中的一道灵光,他的神情立刻凝重起来,“神间此时不是应该在红岩镇么,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了,莾海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 指派了蒋小四任务之后,莾海便一直在房中假寐。洪武来的时候,自己故意装作未醒的样子说了几句梦话,洪武跟了自己数年自然知晓这其中的深意。如果所料不错,洪武走后定会有人前来确认自己是否醒来。 好在自己早就醒了,不然后果。。。莾海不敢再想下去。 大夫仔细的诊断过后写了两张单子吩咐下人照着去药铺去抓药,又叮嘱了洪武一些日常的注意事项。 送走大夫之后,洪武休息了片刻才从麻木的疼痛中缓过劲来,“三爷。” 莾海还是想不通事情的前因后果,红岩镇离北都就算是最快也得花上半天的功夫。。。 而此刻,洪武也同样疑惑于此,他不免开始把事情照着最坏的地步想去,“三爷,红岩镇传回来的纸条。。。难道是假的?” 莾海的眉毛深拧了几分,半晌,他从鼻息里叹出一口气,方道,“如果是假,昨晚在藏香阁,阎罗落的人就不会贸然对我出手。” 洪武听完大惊,挣扎的就要坐起来,莾海知道他想干什么,连忙按住他,道,“此等小计,你不必自责。” “都怪属下大意。” “昨晚你去了哪,为何一晚都不见你?”莾海问道。 “我。。。”洪武刚想开口,却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不禁捂住胸口皱眉道,“昨晚。。。” “好了好了,大夫说了要你少动,还不快些躺好。”莾海语气一硬,洪武立马乖乖的躺了回去。莾海替他提了提被角,边道“你这伤怕是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你跟了我这么久,这次就安心将养着,权当给你放假。” “这怎么行!”洪武一听,激动的大叫,“三爷,我没事。。。没事的。。。”说着又猛的咳了几声。最后,他有些失神的躺在床上不再言语。 “若过几天你好些了,你要是乐意,帮里的事还是归你管。” 洪武眼眸一亮,他忙道,“多谢三爷。” “公子,你去哪了?”神间回到自己房间,徐念九却似是在他门前等了许久的样子。 “怎么了?”神间毫不停留的推门而入,一面卸下脸上的面具一面对着身后的人道,“这个坏了,去拿个新的来。” 坏了?徐念九惊奇的接过面具,左右仔细一看,果然,面具的边缘处多了一道小小的裂缝。 神间戴上新的面具之后,整个人慵懒的坐在自己的太师椅上,双目微闭,似乎有些疲倦。 徐念九压低声音小心的道,“一个时辰前,红街那边的上空出现了末影公子暗星子。” “原来是这小子。”神间轻轻一笑,“不必管他了,拿颗药丸来给我。” “是。”徐念九迟疑的踱到柜子前,她从盒子中取出一枚药丸,正要往回走,却突然小心的朝神间的方向瞧了一眼,在确定他此刻仍是闭着眼睛之后,徐念九迅速的将手里的药丸掉了个包,她忐忑的回到神间面前,“公子,药丸。” 徐念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可神间却看也没看便一口吞下了,公子。。。他应该尝不出吧。 “你出去吧,到了时间来叫我便好了。” “是。”徐念九在心里轻快的松了一口气,仔细的关上门后便兴高采烈的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等到房间终于落回沉静之后,神间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细细的看着手中的药丸,然后放在鼻尖深深的闻了一闻,喃喃道,“我虽然尝不出味道,可这百阙丹的香气可不是那么好模仿的。”说罢,他把手上的药丸丢入嘴中,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过诡异,神间从来都不是一个等待结果的人,他深信人定胜天,也从来不会轻易的相信任何一个人。 他早就对莾海生疑,果然今日这一探,看来莾海怕是早就知道了自己在他身边动了手脚的事,以后要想再派人接近他,是难上加难了。。。 天色微暗,夜晚的红街却突然寂静的如同鬼市一般,四个戴着面具的少年小心的走在诡异的街巷之中。 鹦歌看着人流一点一点散去,心中不免越发的恐惧,直到街上只剩下零星的几人,她这儿才鼓起勇气对我道,“姑娘,我害怕。” “你这丫头,胆子倒是真小。”末影打趣道,“到了亥时才算是真正的到了红街,你们都饿了吧,前面有家店油爆琵琶做得甚为好吃。” 末影话音刚落,只听得小雾川的肚子咕噜噜的响了好几声,末影大笑出声,“还有那回锅肉片,酸笋腊肉汤,野蘑炖乌鸡。。。诶,小家伙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 我们很快便到了末影说的那家店,店家正在往店门口挂红灯笼,他淡淡的看了我们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末影轻车熟路的朝里走去,我们虽觉气氛诡异但看眼前这情景,想必也是红街里的一个规矩,于是便快步的跟了进去。 大堂之内坐着三三两两的几桌,食客们安静的用着饭,这和之前北都的热闹景象截然不同。 小雾川早就饿得不行,他狐疑的朝四周张望了一番,极不情愿的对末影道,“这店这么冷清,连个点菜的小二都没有。” 末影似乎早就知道他会问,他微微一笑道,“别急,这才开张。”他随手递过自己手上的菜单,道,“先看看想吃什么。” 小雾川疑惑的接过菜单,左右仔细看了看,拧着眉毛道,“这是什么字?” 我好奇的拿过一瞧,“鲜椒花鲢,九尺板鸭,荷香糯米肠。。。这糯米肠为何物?”我抬眼向末影询问道。 小雾川和鹦歌一听都惊异的看向我,“姑娘,这上面弯弯曲曲的字你都认得么?” 我这才认真的打量起手上的菜单,心下顿时漏掉一拍,这些字我从未学过,我竟都识得? 红街流传的字有其独特的写法,与市面上广为流传的字体截然不同,末影虽自诩记忆力极佳,却也用了不少的时日才勉强能识得这菜单上的字。 末影一开始就是因为打定小雾川不认识红街的字想逗逗他,“这个是什么?”他指着菜单上的一处问道,语气间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轻慢。 “油爆琵琶。”我在自己的震惊下脱口而出。 果然如此,看来神间说的一点不差。末影心底暗自想着,面具下的神色却突然一变,他有些高兴的道,“看来等会认路什么的,倒是不愁了!”边说着,自顾的照着菜单上的编号从桌上的一个小木盒中抽出两根写着菜名的竹签放到一边。 在我的翻译下,小雾川也很快的就选好了自己想要的菜,我往盒子里一瞧大概也能猜出末影点的是什么,原本填满竹签的盒子此刻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回锅肉片和野蘑炖乌鸡。 鹦歌指了指那两支竹签,小声的问道,“你不是最喜欢吃肉的么。” 小雾川咽了一口口水,轻哼了一声道,“就是不想吃。” 小雾川的那点小心思末影自然看在眼里,反正都点了也不差这两道,于是乎末影便顺手将那两支竹签子也拿了出来。 过来收菜牌的伙计略微吃惊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话。红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多说,不多看,不多问。他朝我们点了点头,然后抱着一堆竹签子去了后厨。 没过一会,方才在门口挂灯笼的掌柜过来恭敬的道,“几位点的才太多,请问是一次上齐还是分开上?若是一次上齐还请几位移步楼上的包厢,这里怕是搁不下。” “当然是一次上齐!”小雾川不假思索的道。 徐念九理好了所有行李之后便端着晚饭去敲神间的门。 “进来。” “公子,我熬了鱼汤。” 神间其实压根没有睡着,困倦的感觉刚刚袭卷他的神经,一道清脆的敲门声便瞬间把他从游离中拉了回来,他微微皱了皱眉,声音有些沙哑的道,“放那吧。” “李叔特意叮嘱你要你趁热喝呢。”徐念九小心的说道。 果然,神间听闻便无奈的叹了口气,徐念九一看神间要用饭了,立马眼疾手快的将汤碗端正的放在了神间面前,然后将一大碗甜粥和各色小菜一一布好。 神间毫无食欲的勉强喝了几口之后,一阵反胃的恶心顿时漫上他的喉咙,他连忙摘了面具侧到一旁将方才喝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徐念九一看立马慌了,“怎么会这样!”她那张小脸着急的似乎要哭出来一般。她想上前,可神间一向把不喜欢别人接触他的身体,最后她也只能在一旁呆呆的看着,默默的备着温水湿润过的帕子和热茶。 神间吐了一会,终于好了些,他无力的躺在椅子上,好像一个濒死的老人一般粗粗的喘息着。片刻,他忽然想起自己身旁还有一个人,于是才道,“我没事。” 望着那张苍白的侧脸,徐念九的思绪突然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的神间鲜衣怒马,一副顶天立地的少年模样。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不断的糟蹋自己的身体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 徐念九从来就不懂,神间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神间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一开始甚至也不敢问,那时候的神间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笑容开始慢慢在他的脸上退散,他时常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有时候一连好几天不睡觉也不吃饭。 偶尔想到以前的神间,徐念九也会困惑,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从前的那个人吗?为何在他身上她半点神间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徐念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把眼泪憋了回去,“公子,要不要我去叫李叔过来给你号号脉?” 神间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休息片刻道,“那家伙,有没有传回什么。” 徐念九自然知道神间指的“那个家伙”是谁,便道,“没有,可是。。。末影公子那边真的不用理会么,还有我们新的联络点。” “他自己找的到,别管他了。。。再拿颗药丸来。”神间的声音又开始轻下去。 徐念九本想向方才一样将药丸换了,可一想到神间如此的虚弱模样,她还是狠心咬了咬牙将药丸递给了神间。 神间吞下药丸之后,不过一会,脸上的气血便明显的比刚才红润了一些,“我想要的东西早就到手了。”神间顿了顿,微微缓了一口气,他这才睁开眼睛,眼眸映着桌上烛火的光亮显得整个人神采奕奕,他的声音一下子恢复了往常的冷淡,“留着她,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徐念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又听神间对她道,“对了,那个叫雾川的小子,我从之前开始就一直很在意。还是联系下那家伙吧,叫他探探那小子的来路,顺便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玩够了就快点滚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红街 浓浓的夜色之中,明月隐去了半边只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月光之下一条红色的火龙一直从一端的尽头蔓延到另一端,满街红灯,映得红街如同白昼一般鲜活,热闹。 小摊贩们有的席地而坐,有的推着装满货品的小车。比起北都的那种繁华,这里则更像是一个另外的世界,却只在夜间存在。 如果不是看着灯火一盏一盏从街头点到街尾,我或许也不会相信,眼下这条如此美轮美奂的灯海会是方才的安静模样。 “下午的爆炸声,然后,就发现了你们。”末影小酌一口,轻笑道。 “那声巨大的爆炸声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清楚。。。不过,好像是红珍巷的方向。”末影举着酒杯的手朝着南方指了指。 “这儿晚上还有烟火么?!”鹦歌看到远处的天空闪过一串烟火,好奇的扒着窗子惊叹道。 我从窗外一回头便看到末影眼中的神色微微变了变,紧接着就听见末影不紧不慢的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些事没办,等会再来寻你们。” 小雾川埋着头,自顾的吃着,对于末影的话充耳不闻。等到他将桌上的菜都扫荡一空之后,他疑惑的问道,“无名。。。和那个家伙呢?” 鹦歌无奈的眨了眨眼,“他们都走了半个时辰了。” 我叮嘱了鹦歌几句便悄悄的跟着末影出去了。 末影似乎对红街特别的熟悉,我虽然努力以最快又不然他发现的速度跟上了他,可奇怪的是,转了几个弯后,末影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就和之前在藏香阁门前看到的莾海如出一辙。 有密道?我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可等我赶到仔细一看,却发现这次的情况与上一次根本完全不同。 末影竟是真的凭空消失了。 我立刻冷静下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也许这只是某个我不知道的江湖伎俩。 我有些落寞的重新回到了人声鼎沸的红街上,才走了几步,一声响亮的铁块敲击声便吸引了我的注意。 人群中站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或许是因为他强大的气场,以至于周围一圈的人都默默的后退了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隐约间竟感觉那男人朝我这边瞥了一眼。 神间?! 我再定睛一看,原来他们的身形并不相像。 看到银色面具,差点还以为是神间追来了。我深吸了口气,不由得摸了摸脸上的面具。 那男子低沉的嗓音喊了句,“我来。”人群立马主动让开了一条通道。 不对,这声音,分明就是在哪里听过。 我这才把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人群的中心中去,“这是在做什么?”我问边上一人。 “这老道摆了个阵,谁能破阵便得一物。” “是什么宝贝?”我愈发好奇起来。 那人正要作答,便听闻那老道士高声道,“侠士要什么,只要是我这屋内的东西,你皆可任取一样,我老道愿赌服输,绝无二话。” “你这儿的东西,我都瞧不上。” 众人哗然。原本这短短时间破了这老道士的阵就足以令人咋舌了,可这人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饶是前一秒还对其有几分敬佩之情的老道,此刻也有些微怒,他刚想质问,没成想那人却微微一笑,用灵力在老道耳边轻声道,“我要你。” “慢着!” 来人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女子,老道疑惑道,“姑娘有何高见?” “若是我也能破此阵,是否也能许我相同的心愿。” 老道士看了一眼那男人,那男子淡淡的开口道,“随意。” 难道我这阵竟平庸至此,竟连着两回被人轻易破解?老道的心中暗自犹疑着,可面上却仍是恭敬的说道,“姑娘,这房内任何一物,你选吧。” 这老道说的倒是不错,这房间不大,可里面的宝贝却是不少,虽然和小雾川的宝库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我摸摸这个,瞧瞧那个,走了两圈之后,道,“我决定,我要。。。” 众人皆翘首以盼,还有人好心的提点我道,“姑娘,那个翡翠杯可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极品!” “夏威,我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姑娘,要我说,你就拿墙角那幅画,那可是李仙人的墨宝,价值连城啊!” 最后,我指着那男人对老道说,“我要他!” 众人惊呼,议论纷纷。 男人探寻的目光逐渐变成嘴角玩味的笑意,“我可不属于这老道。” 我径直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可这老道也不属于这房内任何一物吧。” 男子在听闻这一句话后,轻蔑一笑,反倒是老道士,一滴冷汗瞬间便掉落了下来,难道又是来追杀我的?看这情形,莫非是两股势力么。老道士飞快的在脑海中回顾着自己近几月来的行径。 “老道,你有何看法。”男子突然发问道。 “我。。。敢问两位英雄,究竟要老道做什么既然两位破了阵,这屋内的东西两位又瞧不上,老道我言出必行,那把这赌约换成一件事情倒也无妨,只要是我老道能帮上忙的,自然是乐意效劳,不过在此之前,我总要先知道,二位所求何事。” 男子走到一旁提笔上在纸上写了寥寥几字,然后将纸笔递给我。 男子衣袖间带出一股清香。我猛的惊醒过来,这味道。。。不就是之前我身上的那个香气么。 老道看完两张纸条,瞳孔猛的一缩,一脸的不敢相信,轻声自语,“十年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在红街再一次看到这三个字。” 我疑惑的向一旁的男子看去,那人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全身的灵气都被隐藏的很好,功力深不可测,我慢慢往下看去,只见其披风之下。。。那人瞬间感应到我的灵识。 “难道我没告诉过你,用灵识探寻别人的灵气的时候,要先把自己的隐去么。” 我猛的被吓了一跳,一道熟悉声音清晰的在耳畔乍现,就仿佛那一瞬间周围一切的噪音都消失了一般。这不同于刚才他用灵气对老道说的话,这一句只说给了我听,我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他说,“这次,不要指望着,我还能像以前那样轻易的放过你。” “道年!”我有些吃惊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那熟悉又带着一点陌生的声音就像一滴清泉入海,泛起的层层涟漪却突然引得大海沸腾,心中有一股欲挣脱而出的冲动,那日北都与接线人接头之后,我便时常幻想我和他再见的场景,却从没想过,会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我隔着面具再一次认真的向他望去,他的脸消瘦了一些,露出的下巴还有一些胡渣,原来时间隔了这么久,久到我竟没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隐约之间听到老道的声音,“大家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走走走。” “嘿,老道,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好歹也让我们知道知道那纸上写的是啥吧的。” “就是就是。” “两位的事情,恕老道无能为力。”老道关紧了店门,这才神色严肃的对我们拱手道。 “你以为我来是为了征求你的意见。” 要不是正好在人群中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也许道年早就在破完阵的那一刻便将这老道士掳了去。 “你!”老道话还没说完,道年一掌劈在他的脖颈后方,老道士的身体瞬间瘫软下去。 两个黑衣人瞬间轻巧的破窗而入,“把他带回去。” “是。” “至于你。。。”听着道年的语气,竟是有几分秋后算账的意思。 “你抓这老道士干嘛?”我率先转移话题,见他不说话,我小心翼翼的问,“御龙使?” “领路。”他回答的很干脆。 “这么久不见,御龙使的脾气倒是长进不少。”我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继续道,“你都不知道,那风陵渡真的是太大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说的地方。。。” “迷路?”他挑了下眉,“每次溜走的时候,我看你的认路本领倒是很强。” 我刻意别开他的话,“对了,蕴龙潭怎么样了,冬凌她。。。” 果然,一提到冬凌,道年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她很好。” “那就好。”我由衷的吁了一口气,一路以来一直在心底的那道担忧终于烟消云散了,可没等我缓回那口气,却听道年问道,“我的行李呢。” “在。。。在风陵渡。” 那道射过来的灼灼目光就似乎要把我看穿一般,道年一字一句的道,“风陵渡哪里。” “一个。。。小当铺里,我可没有把你的东西给当了换钱。”我忙辩解道。 “当铺?”道年的眼神突然换了一种颜色,“里面的金簪呢?” “还在,还在!都在!”我点头道。 “最好是还在,不然后果,你知道的。”道年捏了捏眉心,温下声音道,“迷路这种烂借口,下不为例。” “冬凌的令牌。”我将怀中的谷主腰牌交到道年手上。 “怎么会在你这儿?” 那日在莾海之上,为了以防万一,只得对小雾川说那是一个替换的假货,可蕴龙潭的谷主腰牌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够仿制的,冬凌应该是小雾川在蕴龙潭唯一认识的人,大概就连道年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北都的事情还没有完结,末影的目的也尚且不明,此刻还不是跟道年坦白一切的最佳时机,“你留个地给我,等安顿好他们,我再来找你,如何?” 道年最终还是在我的死缠烂打中败下阵来,“如果再有一次,下一次我就用九天玄铁把你死死的栓在我眼前,让你寸步难离。” “好好好。”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忙点头称道。 “拿着这个。”说着,道年瞬间从衣袖间掏出了一个东西便直接丢到了我怀里。 “这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完,从方才暗卫们进来的窗户处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呼呼的风声中。 我在附近晃悠了一圈,正好遇见莾海纸条上的几样东西,于是便顺手买了。 那摊位围的人少,小贩见我买的多,便好奇问我去哪。 “悔月峰。”我直截了当的道。 “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想着去那种地方,那个地方可是九死一生。”小贩虽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却突然强烈起来。“我就说,姑娘无缘无故的为何要买这种东西。” 我低头仔细看了看手上那株样子奇特的草,起初也是见那草的样子似乎从未见过,于是便好奇一问,没想到正是莾海留下的纸条中的一样,“这阙崇草有何用?” “这。。。姑娘竟不知么?” 我摇了摇头,笑道,“其实我不过是替人来采买。” 小贩作知道了的样子点点头,然后才道,“这是只长在我们这一片的一种毒草。” 毒草?我一听,连忙松开了手。 “现在是没有毒性的,它的毒性只在它用明火燃烧之后,那个地方深冬之后,是最凶险的时候,先是气候诡异,白天日出时炎热如夏,到了夜间便寒冷异常,想要抵达那个地方就需穿过一片极其阴森的密林,林间有各种毒虫蚁兽,很多人都死在了这里,所以那林子也叫死林。这阙崇草便是用在了这里,夜晚放置在周围可防止那些毒虫。” “对人可有害?” “自然是有的,所以一般人就算是为了驱虫也不会特意去买这种草,我这才会多问一句。” 看来这小贩对悔月峰的事情倒是知道不少,眼下我正缺份关于悔月峰的情报,“虽然我是替人来采买,可那个地方的事情是否能请详细告知?”我学着小贩对悔月峰的称呼道。 “能穿过那片死林的人,百年来寥寥无几,反正我在红街这么多年是从未听过有谁进了那个地方之后还能活着命走出来的。”小贩继续道,“密林之后便是白河,水如其名为银白色,白天阳光一照,水便蒸腾化为毒气雾瘴,所以只能等到天黑之后再前行最为稳妥,不过白河之上有一处地方极为凶险,如果在哪里看到了传说中的鬼火,那。。。” “如何?” “遇鬼火者,从无生还。” 离开的时候,那小贩追上前来塞了我一个锦囊,“姑娘照顾了我的生意,这个算是我白赠的,保平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寻访 “还要买些什么?” 鹦歌看着手里的纸条,认真的一件件比对过之后,喃喃道,“还有雪莲丹,素心散。。。还有阙崇草,这画了一个圈。”说着拿起纸指给了小雾川看。 “前几样都是极为常见的丹药,我这里还有一些。”小雾川转着圆溜溜的眼珠认真想了想,“阙崇草。。。我好像在哪本医书上见过。” 辗转问了几人之后,才终于寻到了药铺的所在,鹦歌很快便回来道,“小二说这种草只有红珍巷才有卖。” 小雾川抬头看了一眼那诡异文字刻成的药铺匾额,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不禁感慨道,“还是在风陵渡好。” “姑娘我们在这里。”我一抬起头,便在人群中看见了两个戴着面具的小人,鹦歌边喊边跳着挥手道。 我一走近,便听见小雾川的身上传来了“吱吱吱吱”的叫声。 小白在乾坤袋里向来安分,小雾川把乾坤袋提至眼前,只见里面的小家伙上蹿下跳闹个不停。“它这是怎么了。”鹦歌不解道。 小雾川随手从手上的冰糖葫芦上拿下一个裹着糖的山楂丢进去。“应该听见这热闹,没事。”说着还隔着乾坤袋摸摸了袋子里的小东西。 果然,小白立马便安分了下来,小雾川又把乾坤袋重新系回到了腰间。 鹦歌抱过我手中的东西一看,“姑娘,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啊,诶,这草怎么长成了这个样子?”说着还凑近好奇的闻了闻。 “小心,有毒哦。”我笑道。 “啊!”鹦歌立马便皱起了眉,往后缩着脖子将阙崇草拿得离得远远的。 小雾川抽过一根,仔细一辨,惊道,“这是阙崇草?” 我点了点头,“我还买了一些雪莲丹,听说悔月峰晚上格外的寒冷,我看见虎皮毯便顺便买了几张,你们买得如何了?” 鹦歌对手里的这一大包草依旧膈应的慌,“算上这个阙崇草,该是买齐了。” “还有一样!”小雾川认真的道。 没想到,竟真能在红街探听到有关蛊毒的消息,因为我能看得懂这红街的字的缘故,我们很快便找到了一间破旧的小屋,横亘在灯火消融的黑暗之中,若不是因为房间里亮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光,差点便直接略过了它。 来到小屋前,我这才终于能看得更清楚一些。门板的下面破了一个大洞,门面上还有不少肉眼可见的被虫蛀掉的痕迹,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 透着黑色的窗户望进去,房间里安静一片,似乎并没有人在。鹦歌正要敲门,一个枯老的声音便在我们身后道,“你们找谁啊。” “我们找鬼婆婆。”我连忙回过头恭敬的道。 “我就是。”鬼婆婆绕着一小搓蓝色的细线的手上拄着一个拐杖,她“吱呀”一声的推开门,走进几步,才回头对我们道“我去隔壁借了个线,进来吧。” “什么!” “我们家姑娘中了蛊想请您看看!” “中了什么!” 鹦歌红着脖子大声说道,“我们家姑娘中了蛊想请您看看!” “哦,蛊毒。”鬼婆婆佝偻着背,一面往房间里走去,一面重复道,“蛊毒,蛊毒,蛊毒。” 她慢吞吞的从里屋走了出来,出来的时候她的手上便多了一个有些破旧的红垫子,她把垫子放在一把椅子上,“乡下地方,别嫌弃。”说着便示意我坐下。 “把面具摘了吧。”鬼婆婆坐到了我的对面,“我给你瞧瞧。” 我这才想突然想到,我们一行三人戴着这些有些骇人的面具深夜拜访,可眼前的这个鬼婆婆却似乎一点也没有被吓到,还反而特意拿了垫子出来,不禁便对身旁的这个鬼婆婆多了几分好感。 鬼婆婆笑眯眯着眼,随口夸了句,“真是个水灵的姑娘。”干枯的手便慢慢的伸向我的脸来,道,“这□□不透气,年纪轻轻还是要少戴些。”说着便一把撕掉了我脸上的□□。 小雾川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可他旋即便又松开了拧紧的眉头,看这鬼婆婆的样子,应该也不是阎罗落的人,没想到这可以假乱真的□□,竟被她一眼瞧了出来,这红街果然名不虚传。 “这样子,也不像是中了蛊。”老婆婆闭着眼细细的把着我的脉,轻声自语道,然后她突然睁开眼,有些不可思议的道,“你去过酆都?”还没等我开口,她紧接着又是眉头一皱,厉声问道,“谁给你吃的这阴阳丹。” 小雾川抢先一步,大声道,“你怎么会知道阴阳丹!” 鬼婆婆怔怔的盯着小雾川,那布满了皱纹的老眼慢慢的睁大,里面早就含了一些亮晶晶的东西,直到半晌才反应过来,鬼婆婆起身走到小雾川身边,她轻轻的摘掉小雾川脸上的面具,沙哑着声音,轻声试探道,“小川?是你么?” 小雾川大惊,这才把眼前这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和印象中的那个人重合起来,“难道你是。。。阿娘?” “小川!小川,小川。。。好孩子。。。”这时的鬼婆婆早已泪流满面,她的眼中泛着一些温柔的光亮,低声哽咽着,双手颤抖的摸了摸小雾川的头发,他的脸颊,他的肩膀,最后她紧紧的抱着小雾川只是哭,却什么也不说。 我突然想起自己和睿渊重逢的那一日,我也是像这样抱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仿佛这世间早已没有任何言语能概括那一刻心中的翻涌。我又想起小雾川之前说他来北都住的时候,那个日日去庙里为他祈福的奶娘,阿娘,我记得小雾川当时就是这样温柔的唤她。 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在别人眼中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有的只是对残存的无限时光的麻木。 我多想告诉小雾川,时间是愈合伤口的良药。可是我知道,那些道理或许他比我懂的还要早。 有些时候,人并不想听道理,所以,我只能对他说,“活下去。” “我突然想起来我们还要买一些东西,鹦歌,你陪我一起去吧。” 鹦歌还没有从眼前的吃惊中回过神来,她僵硬的点了点头。 出了小屋后,走了一会,鹦歌才问道,“姑娘,刚才那个鬼婆婆难道就是小公子在北都时的奶娘么?” 我点点头。 “真好,我以前也有过一个娘,可是我六岁那一年,她便害了怪病死了。” 我安慰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有所思的道,“鹦歌,你还记得自己的亲娘长的什么样么” “亲娘?”鹦歌摇头,"我是个孤儿。"说着她好奇的看向了我,道,“姑娘的娘亲应该也长得很美吧。”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和你一样,也没见过她。” “阴阳丹是续你的命的,你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用在别人身上!这世上只有十颗,吃完那些。。。。那年我离开的时候,你便已是吃了两颗了,你还剩多少?” 鬼婆婆哭了许久之后,这才啜泣着胡乱摸了摸眼泪,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大堆。小雾川只得打断道,“好了,阿娘,不说这些。” “十几年了,你的身体,容貌,竟还是你十二岁时的样子,真是不可思议。算来你也该二十有三了,当年那个赠你药的大师曾断言,说你命里不过三十。时间过的可真快,阿娘记得下个月便是你的生辰了,没想到。。。” 小雾川眼神一暗,旋即微笑的岔开话题道,“阿娘,我最近吃得可多了,精神也比从前好了,你现在看看我,我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嘛。” “以前,你每次快要发病的时候便开始胡乱吃东西,总是没一会便喊饿。”鬼婆婆说着语气一冷,“你跟阿娘说实话,你的阴阳丹是不是都吃完了。” “没。”小雾川错开鬼婆婆的犀利目光,小声答道,“还有一颗。” “一颗?怎么会只剩了一颗呢?!”鬼婆婆吃惊的大叫,心口突然慌了起来,“是不是发病得越来越频繁了,以前不是隔着两三年才会犯一次么。”她连忙左右仔细查看起小雾川的脉象来,可这怪病连诊脉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年寻访了无数的名医,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病。 “是二十岁那年,发了最严重的一次,父亲一着急便连着喂了我好几颗。” 小雾川一提起父亲,鬼婆婆的脸上便多了几分伤感,她紧紧的握着小雾川冰凉的双手,语气也开始慢慢平静下来,“小川,你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你要相信他,通敌叛国的事情,一定是有奸人陷害。” 小雾川被鬼婆婆握住的手也不自觉的捏紧了一些,他目光坚定的道,“我知道。” 寒暄过后,小雾川问道,“阿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年,我离开之后没过多久便折回北都去寻你们,可你们早在我离开后的第二天便启程去了银川,我便在北都一直等着你们回来,一等就是八年,后来直到你父亲出了事,我这才重新得到了你们的消息,我本想回长安去寻你们,却在入城的时候听闻,全府上上下下都被抓了起来,严刑拷打,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鬼婆婆一口气讲完了这些年的自己遭遇,心中早已是悲愤交加。“我只能躲到了这红街,在这里,官府的人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雾川安静的坐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嬉闹稚气。 鬼婆婆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感觉刚刚止住的眼泪便又要掉落下来,“早知道你还活着,阿娘那时候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冲进长安城里把你救出来啊。” “阿娘,跟我走吧,以后我来照顾你。”小雾川望着鬼婆婆,他说话的神情全然就是一个二十有三的大人模样。 鬼婆婆拍了拍小雾川的手背,努力的扯出一丝笑容,”阿娘啊,呆这惯了,你看看我这副老身子骨,哪里还能像以前那样可以背着你到处走。”说到这里,鬼婆婆才突然想起来,便问道,“你们又怎么会来红街?这里鱼龙混杂,你可千万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父亲他把我保护得很好,外人只知道,我二十岁那年便死了。” 鬼婆婆没有再说什么,她蹒跚着步子走到了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个有些年岁的小木箱,“自从离开了你,你的每一年生辰,阿娘都记得。”说着便开始从里面拿出各种小东西,“这是你八岁的生辰礼物,这是十岁的,阿娘记得你喜欢。。。男孩子的成年礼一定要隆重些。。。”最后,鬼婆婆的身形顿了顿,她从小木箱中拿出最后一件来,道,“这是你今年的,是你最喜欢的芍药花,阿娘眼睛不行了,绣了大半年都没有绣完,要是阿娘知道,阿娘还能再见到你,阿娘一定。。。” 小雾川飞快的拿过鬼婆婆手里还未绣完的绣品,有些高兴的举着道,“我很喜欢,谢谢阿娘。”说着亲昵的蹭了蹭手上的绣品。 鬼婆婆一把夺过小雾川手中的刺绣,突然装作严厉的样子,道“这个还不能给你,阿娘这两天再把这一块绣一绣便好了。” 小雾川没有向鬼婆婆吐露他二十岁那年发生的一切,如果说了,也只会让阿娘更加的为他担忧而已,发病的日子已经一天天的接近了,他早就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最后的一个阴阳丹留给了无名,等到自己死了,睿渊的灵魂碎片便会借着他的身体重新汇聚起来,然后。。。其实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二十岁那年,他的怪病突然发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发了整整的一日一夜,全身又痒又痛,五脏就如同被人搅碎了一般狠狠的纠在了一块,就连他轻轻的呼一口气都要忍受着刀割般的痛楚。先前的那几次病发,只要吃过丹药后不一会便会没事,可是这一次,他第一次见识到了这怪病的厉害。 在那以前,他还以为这一切都只是父亲的杞人忧天而已,明明自己能跑能跳,能吃能喝,却日日被逼的要被灌汤药,洗药浴,连吃什么都不能随心所欲。 他的脸色因为难以遏制的疼痛早就变得惨白,浑身的冷汗一阵一阵的染湿了被褥,他疼的在地上打滚,一遍一遍,不停的哀求着父亲说,“父亲。。。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喊道最后,他的喉咙再也喊不出什么来,他终于昏了过去。再醒来时,那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自己一个人从风陵渡的那个小当铺里醒来,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而他的世界则完全换成了另外的一个样子。 听说,父亲通敌卖国,半月以前被斩首在了南市,他想祭拜,却发现连父亲的尸骨都无处可寻。 自己的身体则在那个时候住进了另一个人,睿渊。 睿渊极少同他说话,第一次见到无名那回,那也是他第一次把身体借给了睿渊,然而,他碎裂的灵魂却没能撑过片刻。 自那一天起,他便再也没有听到过睿渊和他讲话的声音,想必那日短短的片刻却已是耗尽了他孱弱的全部灵气。 当小雾川正准备离开鬼婆婆的小屋子时,他忽然听见心底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对他道,“我才不在几日,你的心脉怎会变得如此脆弱。” 小雾川回过头,鬼婆婆还在门口处朝他招手,他微微一笑,掩去眼底的悲凉,对睿渊道,你做好准备吧。 “怎么这红街也有!”我看着眼前的客栈,有些吃惊的道。 “听说悦君客栈的东家在全国各地开了数十家,大到像北都,长安,小到像红街这样的小地方,只要是人多的地方便能看到悦君客栈的招牌。“鹦歌一板一眼的认真道。 这一听,我便不得不重新仔细的打量起这客栈来,没想到竟和在北都的那家如出一辙,就连门口的灯笼,门匾都近乎一致。刚一踏进客栈,小二便热情的招呼道,“三位可是住店?” “是四位。”末影不知何时竟站到了我们身后,他笑着对小二道,“要三楼左边的。” “好勒。”小二从柜台处取了钥匙,恭敬的便引我们上了楼。 “公子,找到了。他们在红街,就住在咱们的客栈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病发 话说这个时候,另一边的蒋小四还在赶往红岩镇的路上,这可是三爷第一次交给他这么重要的任务,这一路,他快马加鞭,半刻也不敢停歇。当他隔着老远的距离看到远处的山林之中露出了一个城镇的轮廓时,差点一个激动的摔下马来,心中不由得连忙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等到他骑着那一匹疾驰了一夜的黑马抵达红岩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寻着黑暗的影子照耀在了蒋小四的身上。 蒋小四先前随着莾海来过几次红岩镇,这回便自己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联络点的所在。 府门洞开,还没踏入大堂之内,一股浓烈的酒香便扑鼻而来,蒋小四当下心中便生疑,连忙入内一看。只见大厅的桌上还摆放着各式各样大鱼大肉的残羹,地上也都是东倒西歪的空酒坛子。蒋小四挨个房间都仔细的找了一圈,发现里里外外竟是空无一人。 人都去了哪里,照理说,就算大伙集体出动也该留一两个人在这看守。。。 “再来。。。再。。。再喝。”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壮汉摇摇晃晃的从草丛中摔了出来,他手上死死的抱着一坛酒,嘴里还迷迷糊糊的嚷着。 蒋小四定睛一看,竟然是联络点舵主许昌宁的堂弟许昌田,蒋小四一见连忙上前去扶他。 好在三爷时常醉酒,于是蒋小四便总是随身带着点醒酒的丹药,只可惜一次都没有派上用场。蒋小四喂了许昌田丹药后,过了许久,仍不见许昌田有什么转醒的迹象,于是索性多喂了两颗,这一回,许昌田倒是很快便醒了。 许昌田晃了晃脑袋,脑子还是有一些晕,他伸手捏了捏眉心,等他一睁眼便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蒋小四,以为是自己酒还没醒,于是又使劲的晃了晃脑袋,这才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小四?你怎么在这?” 许昌田有些吃惊的问。 “许大哥你终于醒了。”蒋小四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把事情的始末清清楚楚的与许昌田说了一遍。 只见,在一旁默默听着的许昌田,脸色越来越黑,最后他实在听不下去,一拳砸在了桌上,破口大骂了句,“狗娘养的,我们被摆了一道!” “舵主和兄弟们呢?”蒋小四忙不迭的问道,莾海派他来红岩镇便是为了近水解近火,没想到,就连这里也是一团糟。 蒋小四正胡乱的想着,许昌田没头脑的问了句,“昨日可是重阳?” 蒋小四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重阳?”他想起那时无名姑娘上门来找三爷,就是那一天,那天早晨吃的还是羊肉面,算来那该是两天以前的事情了。 蒋小四如实说道,没想到许昌田的脸色顿时紧张了起来,两天?大哥他们竟没有回来,难道。。。 许昌田一下子想到了最坏的情况,立马便坐不住了,“三爷是怎么跟你说的。” “三爷说,这里怕是有内应,但是他也吃不准究竟是哪一路的人,或者说。。。”蒋小四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那才是最糟糕的情况。 许昌田马上便心领神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蒋小四四下打量着,期许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他疑惑的朝桌脚走去,有些不确定的捡起地上的东西一看,果然是许舵主手上的青龙戒,“许大哥,你看。” 许昌田的眸中划过一丝异样,“这是大哥随身之物,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许舵主留给我们的线索?” 许昌田将那一枚戒指捏入手中,目朝远方,坚决的道,“回北都。” “那舵主和兄弟们。。。还有无名姑娘。”蒋小四对于许昌田的决定有些吃惊,现在回去,如果他们真的身陷险境,那么他们的境况只会变得更糟糕。 “我们毫无头绪,手上又没有能用的人,按兵不动,等待时机是最好的办法。”许昌田紧紧的攥着手上的青龙戒,直到他的手捏的有些发痛,他这才松开手来,声音低沉的道,“大哥失踪,我比任何人都着急。” 蒋小四想了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点头道,“好。” 临行前,蒋小四看见院子里养着的渡鸦,他便趁着许昌田去后院牵马的空档,事先传了个信回去。 可蒋小四没想到的是,就是他这个无意之间的举动,让他后来一举成为了莾海的心腹。 小雾川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便把门一关,再也没有出来。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鹦歌去敲他的门,没想到平日里怎么吃也吃不饱的小雾川竟然破天荒的道,“我没胃口。” 桌上少了一个小雾川倒是冷清了不少,我有些无趣的咽着碗中的米饭,想来平日里,小雾川坐在我身边一口一口吃得不亦乐乎,看着他的那副吃相,总觉得就连面前的清汤小菜也美味了不少。 鹦歌见我吃的不多,便小声问道,“姑娘,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我摇了摇头,“那小家伙不在,倒是有些不习惯。” 对面安静得一直不说话的末影突然提起话题道,“昨晚你们去了哪里?” “买了些东西。”我随口敷衍道。 “什么东西。” 我这才挑眉看了他一眼,只见末影一手拄着脑袋,一手玩弄的筷子,目光灼灼的望向我,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丹药。”我直截了当的便道。 没想到,他仍旧不依不饶,“什么丹药。” “雪莲丹。” “还有呢。” 我不禁有些生气,“你究竟想干嘛。” 末影嘴角一扬,“这么快便耐不性子了,我可没打什么坏心眼。”他无辜的摊了摊手,道,“只不过,如果你们要去悔月峰的话,算我一个,如何?” 我似乎未曾在末影面前讲过要去悔月峰的事,他是如何得知? “之前我便说过,这世上可没有能困住我末影的地方,当然,也包括悔月峰。” 鹦歌在底下拉了拉我的衣袖,我疑惑的看向她,只见她轻轻的皱眉摇了摇头,我又看向末影,这时的他仍旧是单手撑着脑袋,脸上却是换了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成交。”我倒是要看看,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房间里的小雾川双眼紧闭,本就苍白的小脸,此刻更是毫无血色,他死死的紧咬住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响来,身上却早已是大汗淋漓。没想到,睿渊的重新出现,竟然加快了这怪病的发作。 乾坤袋里的小白也似乎感应到了点什么,吱吱吱的一直叫个不停,小雾川压住翻涌而来的疼痛,努力的保留自己最后的一丝理智,他想伸手去抓乾坤袋,眼皮一合竟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本就如针刺般的皮肤在接受外界猛烈的冲击之后更是像刀刀剜心一般锥心刺骨。 小雾川忍不住闷哼了两声,只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没事了。 他一点一点爬到床榻边,无力的拽下衣服上的乾坤袋,里面的小白仍旧是吱吱吱的叫着。小雾川打开袋子,将小东西放出来,这小东西被小雾川养了这么些时日,自然也对他亲近了不少。 “别叫。。。”小白听见小雾川的呼吸声慢慢的弱了下去,它着急的吱吱吱的在原地打转,一会蹭蹭小雾川的手,一会爬到小雾川的身上,脸上,试图叫醒他。 可地上的人早就因疼痛陷入了昏迷,方才取下乾坤袋都已经是耗去了他全部的神智和力气。 本想用过午饭之后便即刻去往悔月峰,毕竟,我身体里的蛊毒还未解,这红岩镇也不是久留之地,还是越快动身越好。 我差鹦歌去敲小雾川的门,顺便再给他带些他喜欢的饭菜,这小家伙嘴上说着不饿,肚子里肯定饿坏了。 过了半晌,鹦歌回来道,小雾川躺在床上似乎是睡得很沉,她叫了两声,见没反应便将饭菜放在了桌子上回来了。 先前在莾海之上的时候,小雾川也时常陷入昏睡,想来是这两日舟车劳顿,有些累着了,我便没放在心上,对鹦歌道,“让他休息一日,等明日再启程吧。” 鹦歌离开后不久,房间里便突然多出了一个嗡嗡嗡的声音,我正惊奇的四下寻找,没想到,最后竟发现这声音是从我的衣袖中传出的。 我拿出道年走时留下的那个东西,他说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看来竟是这样,我认真的左右一细看,发现这东西做得十分精巧,可当下并非是研究它的最好时机,我打开窗户,一个利索的翻身便跳了出去。 随着震动频率,我很快便辨出了方位,我朝前望去,竟是径直指向了红街。此时的红街安静一片,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疑惑的逐渐向前靠近,那个位置。。。 直到最后,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烧焦的废墟,我才明白过来,这是昨日发生那声巨大声响的地方。 道年早就站在了阴影处等着我。 “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跟我来。”说着不由分说的把我拦腰一挎,纵身高跃,晃眼间我们便置身在了废墟残垣之间。 我望着这建筑的格局很是眼熟,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神间的秘密基地。” 我吃惊的仔细张望了一番,闻着这空气中烧焦的木头的气味,果然都是很好的用料,就算是全部烧成了碳,也依旧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特殊香气,和在神间囚禁我们的地方闻到的一模一样。 我瞬间反应过来,难道是。。。“这是你做的?” 道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一直径直的朝前走去,不过他的沉默便是默认了。 我们穿过一道假山后,道年这才至住了脚步,“站到我身后来。” 我听话的点点头,顺势躲到了道年的身后,道年比我高出了一个头,他究竟在前面捣鼓什么,我一点也看不到。 过了半晌,却什么也没发生, 我不耐烦的刚想开口询问,面前的假山却突然猛的向后移了三寸,然后朝左右两边打开来,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紧接着我便闻到了一股更加浓郁的香气。 我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后猛吸了一口,顿时便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就连精神也更加充沛了。 道年什么也没说,直接朝里面走去,想来这里才是神间建造这幢房子的真实意图。 大约走了一百米后我才终于在前面看到了火光,我们又沿着通道走了三四百米的距离,一个巨大的空间便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墙面由黑色的砖瓦一块一块堆叠而成,乍一看之下并不显眼,可凑近一细瞧便会发现,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工程。四周的火把熊熊的燃烧着,把这个深埋于红街之下的巨大空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我们进来的时候这里还有一些书册和丹药炉。”道年随手指了指左前方。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地上还有一些崭新的痕迹,想必道年早已将这些都尽数带了回去。 不远处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仍是一片漆黑,我指了指前方,问,“那里是什么?” 半晌,道年才道,“一扇门。”他顿了顿,语气却忽然凛冽了几分,“打不开的门。” 我从旁边抽了一个火把,好奇的想要朝前的走去,连道年都无法打开的门,那会是一扇怎么样的门呢?没想到,道年一把拽住我,皱眉道,“不要靠近它。” “为什么?”我的眼睛却开始不受控制的死死盯着前方,虽然那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你用灵气感受一下它的波动。” 我闭上眼,调动起全身的灵气慢慢的朝前靠近,我的灵气还未冲破火光照亮之处,一股诡异的能量便把我的灵气原路推了回来,我一个没站稳,道年却似早有预感一般,大步上前接住了我。 我心有余悸的愣在原地,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能量竟如此的纯厚惊人。 “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见过类似的。”道年突然道。 “类似的?。。。”只怕我是闻所未闻,如此强大的灵气气场,如果我见过,一定会印象深刻,譬如那日在风陵渡外遇见的那股神秘灵气,又或者是那个时候见到的那个坐着轮椅上的男子。 我认真的想了想,冲道年摇摇头。 可道年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算了,走吧。”说完,扭头便朝洞口走去。 我回过头又朝黑暗的深处望了一眼,那里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直到我们走出去了好几十米,那黑暗才突然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出了假山之后,天色已经开始慢慢变暗了,红街也开始重新热闹起来。 我和道年走在灯火阑珊之中,两人皆是无言,最后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局面,率先开口打破道,“昨天那个道士,你带去哪了?” 道年想了几秒才回答道,“距这里不远的一座山上,有我们的据点。” 我“哦”了一声,然后两个人又重新陷回了沉默。 我想了想又道,“你昨日说要那老道士指路,指的什么路?” “悔月峰。” “悔月峰?”我惊奇的看向他。小张说的老道士该不会就是昨晚被道年带走的那个道士吧。 道年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不解的问,“有什么问题么?” 我连忙摇了摇头,半晌,才重新试探的问道,“悔月峰里是不是有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这一回,他回答的很快。 “我看,大家都想去。” “大家?” 我转了转眼珠,随便扯谎道,“莾海啊,还有那些去寻宝贝的人。” 没想到道年很快便抓住了什么,“莾海。”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似乎陷入了沉思中。又过了许久,他才道,“他知道你和蕴龙潭的关系么?” “我对他说,我是长安那边来的。” 道年愣了一下,旋即轻笑了一声,就连心情也似乎变好了不少,“这回倒是学聪明了。” 道年一直将我送到了悦君客栈前,离开之间,我还特意问了道年,什么时候去悔月峰。道年以为我只是因江湖上对悔月峰的种种传说感到好奇,便想也没想的告诉了我。 等到我进了客栈,道年刚要离去,却似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般,他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周围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许是自己这两日休息不够,这才有些疑神疑鬼的,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迎接他的又将是一场硬仗。 他轻皱着眉,快步离开。 小雾川从一阵心悸中慢慢苏醒过来,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安然无恙的躺在床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样子,房间的空气中飘着一丝饭菜的香气,却没有勾起他的食欲来。他动了动身体,发现四肢也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席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梦么? “醒了?” 小雾川下了床,余光瞥见床头的乾坤袋,不对,如果刚才发生的都是梦境的话,那么这乾坤袋就不应该是放在这里,而是。。。小雾川连忙对体内的睿渊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小雾川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你要谢,就谢你的那只小宠物。” “小白?”方才病发的时候,小白一直吱吱吱的叫个不停,而此刻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小雾川赶忙拿起枕边的乾坤袋,解开一看,只见里面缩着一个毛茸茸的小白球,可向来好动的小白却反常的缩成了一团,一动不动。 小雾川小心的把小家伙拿出来,没想到小白仍是蜷缩着没有睁眼,小雾川有些疑惑的用自己的手和它对比了一下,猛的便发现,手中的小白球体积竟比先前小了一半。“小白怎么了?” 睿渊叹了口气,道,“这小家伙再修炼个三百年大概便能幻化成人形了,方才他为了救你,已经将全部的妖力都散尽。托它的福,我也恢复了不少,现在,保你几年寿命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妖力?”小雾川有些吃惊的望着躺在自己手中那个小毛球,它紧闭着眼睛,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似乎正睡得安稳。 “对了,那个小家伙要我告诉你,你的命是他用自己修了几百年的妖力换来的,没有他的允许,你不能死。” “你是说。。。小白是妖?”小雾川猛的反应过来,神情之中更是惊讶不已,他出神的望着手上那缩成小小一团的小白,低声喃喃道,“这世上竟真的有妖。” 睿渊嗤笑了一声,“几百年前,这天下还是妖的天下呢。” 小雾川从来就不相信鬼神之事,自然也就没有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诡异事情与妖联系起来,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嘴中却不自觉的开口问道,“你也是么?” “当年你的父亲带着你上须余山的时候,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么?” 睿渊的一句话让小雾川一下子想起了十几年以前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须余 天下五大名山,漠北昆吾,长安巫山,江南老子,北都悔月,还有名山之首,银川须余。关于须余山的故事,那要从三百年前说起。 三百年前,那时候的天下还未四分五裂,人族唯一的皇帝与妖族的妖王签订了合约,祈愿两族和睦相处,福泽百世。 一百年过去了,两族各自安好,可群妖中却突然出现了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白狐,狐妖妖力深厚,当他幻化人形的那一天,万里晴空忽的色变,黑云滚滚,一道神雷从乌云的夹缝中来势汹汹的径直劈向了刚刚才幻化人形的狐妖身上,只听见狐妖响彻山谷的一声惨叫。 群妖闻雷而来,皆以为他必命丧神雷之下。可片刻之后,焦黑的土壤中却走出来一个浑身伤痕的少年,少年体型修长,长长的白发遮住了他那双泛着野兽光芒的眼眸,他身后那被神雷劈过的地方冒着浓烟,深深的凹陷下去一大片。 少年走到众人面前,他狡黠一笑,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不大不小的声音却震住了在场的每一只妖。 “以后,我便是王。” 狐妖轻而易举的便杀掉了老妖王,群妖中但凡有不服者,他便杀之。他撕毁了妖族与人族的合约,挑起了两族之间的战火。 刹那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那个时候,只有降妖道士才会学习灵力,这一行靠的是天命,几百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拥有自然灵气的人。 而这天地间唯一一人,能斩妖于刀下的,只有须余山的司空泽炎。 须余山是银川之源,常年有源源不断的水流从须余山的雪山顶流淌而下,山中无路,外设屏障,凡人不得入。 妖肆意横行于世之后,日日便有从各地赶来的百姓在须余山下跪求祈愿,希望这个能解救他们于水火的道人司空泽炎出山灭妖。 “师傅,今天山下又跪了好多的人。”小明轩刚从后山回来,他的左手挎着一篮子青菜,脸上的神色满是诧异。 司空泽炎却像没有听到小徒弟的话一样,等到小明轩煮好了饭菜,端至司空泽炎面前,司空泽炎终于睁开了眼,他开口道,“三天之后,为师便要下山了。” “师傅是要去除妖么!”小明轩有些激动的道。 司空泽炎依旧没有回答小徒弟的话,他慢条斯理的吃着碗里的菜粥,等到小明轩以为师傅又像往常一样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了,只听见司空泽炎似感叹的道,“其实,妖魔只在善恶一瞬间,并不是所有的妖都是会害人的,师傅以前,也遇见过善良的妖。” “善良的妖?”小明轩若有所思的重复着师傅的话,他想了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我明白了师傅!就像人有善恶,妖也有!”小明轩一边说着一边满眼期待的望向司空泽炎,“那狐妖就是坏妖了!师傅杀了他,就是为民除恶。” 司空泽炎抬起眼眸,那双异瞳中闪过一丝光亮,他伸出手摸了摸小明轩的脑袋,“这世上没有生来就是邪恶的妖,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吃饭吧。” 三日后,清晨,司空泽炎一夜未眠,他早早的便起了身,为着下山做准备。 小明轩一直把司空泽炎送到了结界处,两眼汪汪的拽着司空泽炎的行李却始终不肯放手。 “师傅,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师傅,明轩也想跟着你一起去。” “师傅。。。”小明轩委屈的鼓着小嘴,泪珠像线一样一直掉个不停。 司空泽炎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耐着性子轻声哄道,“等师傅回来了就给你带山下的冰糖葫芦,还有你最喜欢的糖人。” “可是。。。”美食的诱惑瞬间征服了小明轩的理智,小手慢慢的便松了开来。片刻,小明轩歪着脑袋又道,“师傅,你会杀那只狐妖么?” 此刻,司空泽炎早就走出去好几步了,不知道是因为结界的缘故还是因为司空泽炎没有听到,他依旧没有回答小徒弟的问题。 山下的百姓老远的看到山林之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连连跪倒一片,祈愿声四起,每一个人都在对他说,“请求道长为民除害,杀掉狐妖。”“狐妖为非作歹,求道长替天行道,还天下清明。” 身后还是百姓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司空泽炎的心中却像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让他有些烦闷。他一个飞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可那些话却一直在他耳边挥散不去。 群妖之中不乏那些趋炎附势的小妖,一看狐妖得了势,便立马开始在各处制造骚乱,企图在狐妖面前争得个一官半职。 司空泽炎一路向昆吾山行去,他听闻狐妖最近的一次现身便是在彭城的沛县附近,而昆吾水草肥美,正是狐妖藏身的最佳场所。 他这一路降服了好多的妖,留下了无数的美名与称赞,而这些传闻很快便传到了狐妖的耳朵里,此时的狐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初幻人形的狐妖,他收罗了一大群的小弟,在昆吾占地为王,过起了美滋滋的日子。 一日,狐妖在洞穴中享用着人族供奉的蜜果,一只小妖便急匆匆的来报,“妖王,那道士已经到了彭城,想来明日便会上昆吾了。” 狐妖妖力无边,连老妖王都奈何不了他,一个道士又能对他怎么样呢,狐妖休闲的躺在兽皮床上,轻蔑的道,“让他来,我倒是要看看,这道士有何本事。” 小妖一听,连忙喊道,“妖王威武!妖王威武!” 翌日,司空泽炎意料之中的上了昆吾山,狐妖早就摆好了排场,恭候大驾,小妖们将昆吾山团团围住,大家对于这个横行天下的妖王与降妖无数的司空泽炎之间的决斗早就翘首以盼,听说还有为了来一睹盛容专门从莫川那边过来的妖。 司空泽炎似乎和狐妖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狐妖以为那会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没想到只是一个略有些老成的普通人,狐妖有些失望的正准备离开时,却对上了司空泽炎向他射过来的眼眸,心中忽的提起了兴趣。 异瞳。 狐妖认真的端详起眼前这个不怕死的人族,幽幽的开口道,“道士,他们说,你要来取我性命。” 众妖一阵哄笑,妖王的一个心腹便站出来说道,“妖王,这道士细皮嫩肉的,还不够我们大家伙的下酒菜呢。” 司空泽炎没有说话,他运气于指尖,手指微微一动,众妖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气笔直的向着前方的狐妖而去。狐妖眸光一闪,也没料到司空泽炎居然会直接出手,他灵活的蹿到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座椅被化成灰烬,野兽的本能便立马显露了出来,狐妖危险的凝起目光,爪子死死的抓在地上,仿佛只要司空泽炎下一秒露出一个破绽便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将他撕得粉碎。 众妖中有些胆子小的,立马开始四处逃窜,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山谷,一下子便少了不少的妖。 司空泽炎一手持剑,一手则向灵剑之中灌注灵气,他周围的空气慢慢的旋转起来,最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天空席卷而去,树叶,碎石纷纷被这个庞大的气旋裹了进去,风割得众妖的脸生疼,大伙一下子都慌了,连方才那个率先站出来说话的心腹也害怕的连忙逃走,一时间,竟只剩下了山谷中心的二人。 司空泽炎嘴中念着繁琐的咒语,他本可以一剑取了狐妖的命,却还是决定封印狐妖的妖力,留他一命。 狐妖哪里知晓这些,他只知道若是自己再什么都不做的话,便真的要被这道士为鱼肉了。狐妖也不再客气,他修炼了几千年,吸纳了无数的灵气和日月光华,再加之这些时日小妖们敬献的妖灵,就算这个道士有些能耐,他也不至于被轻易的打败。 狐妖深提了一口气,将浑身的力量都积蓄到胸腔。 两道颜色不同的光芒在昆吾山的山顶汇聚,形成了一个耀眼的白球,整座山都开始震动起来,风声撕裂了巨岩,无数的碎石从山上滚落,而那些石头却似有灵性一般,那些来不及逃跑的小妖便不幸的被掉落的岩石砸中。 白球中的嗡鸣声还在继续,混着无数的惨叫声还有一道狐妖的嘶吼声,在昆吾山的山顶逐渐被放大开来,一道强烈的白光闪过,巨大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开去,世人皆惊觉脚下的地都震了一震。 等到带起的尘雾散去,司空泽炎完好无缺的依旧站在原处,他握着长剑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三分,嘴中喃喃道,“居然被他逃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此刻的昆吾山早已成为了一片废墟,哪里还有原来山清水秀的模样。 半月后,他风尘仆仆的回到须余山,老远的便嗅到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心中的那个可怕念头还未成型,他便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街道上血流成河,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村民们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还似盘旋在村子上空。山下的村子被屠,百姓全部死于狐妖的狐爪之下。 司空泽炎眉头紧锁,一刻也不敢停的往山上而去,须余山的屏障已破,那山上还有他的小徒弟,明轩。 狐妖一看见司空泽炎焦急而来的身影,脸上立马换了一副妖冶的模样,他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舐着自己血淋淋的爪子,笑眯眯的道,“果然,这小道士的血甚是美味。” 司空泽炎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如果那日在昆吾山上自己没有因为一时善念而让狐妖有了一次逃出生天的机会,那么今日,这山下的村民和明轩便不会死于狐妖之手。 他飞快的提剑朝狐妖的胸口刺去,狐妖甚至还没有看清他的剑,那柄尖锐冰冷的长剑便刺穿了他的胸口。 不过好在,道士他刺偏了。狐妖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身体慢慢的瘫软下去。 “我杀了那么多的人,你为何还不杀我?”司空泽炎没有回答狐妖的问题。 “我杀了你的小徒弟,你不想为他报仇么?”司空泽炎依旧没有说话。 最后,狐妖有些抓狂的道。“道士,我在和你说话呢!” 司空泽炎封印了狐妖的妖力,在他的脖子上套了一个由九天玄铁打造的项圈,为了防止狐妖趁着他不注意又惹出什么事端,司空泽炎在项圈内藏了一段灵咒,只要狐妖离开他十步之外,项圈便会慢慢缩紧。 司空泽炎日日将狐妖带在身边,不论吃饭还是睡觉,却始终不去理会他。 三月之后,狐妖早就习惯了司空泽炎的冷漠性子,须余山也重新施加了结界,世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安静祥和的模样。 在司空泽炎身边的这段时间,狐妖从一开始司空泽炎对他的不语不言,慢慢的到自己的自言自语,他知道司空泽炎其实是在听自己说话的,只是更多时候他对自己说的话根本没有兴趣,或是压根想要装作听不见。 虽然最初的那段时间确实烦闷但又无可奈何,可到了最后,狐妖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讲一大堆,然后身边的那个道士依旧沉迷于自己的琴棋书画或是别的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中,日子过得也算轻快。 狐妖经常看着司空泽炎拿着一只乳白色的玉镯,有时候一晃神便是一个下午,等到狐妖又讲完一次自己轰轰烈烈的妖族事迹,一回头却发现司空泽炎依旧保持的方才的动作,出神的望着手上的玉镯,却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从那以后,狐妖便开始留意起这个玉镯来,他发现司空泽炎把它当做宝贝一样仔细的保存着,天气好或者是天气不好的时候,他便要小心的把玉镯拿出来认真的擦拭好几遍,有时候,直到桌上的茶凉了又凉,他也不舍得将它放回去。 那一天,狐妖正兴致勃勃的和司空泽炎讲着自己三千五百年时候的事情,可司空泽炎竟又专心致志的开始看起了那只玉镯,狐妖邪魅一笑,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从司空泽炎的手上抢过了玉镯。 “霜寒冰?”不,是霜冰!狐妖有些诧异的望着手上的玉镯。他突然想起妖族中流传的一个故事,顿时便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立马狂笑不止,“真是天底下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杀妖者却爱上了妖,哈哈哈。。。” 司空泽炎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突然多了一丝悲凉,他一言不发的从狐妖手上夺过手镯,然后照旧是小心的放好,等到狐妖再抬眼去仔细看他的时候,司空泽炎的脸上已经找不到方才的半点痕迹了。 狐妖半开玩笑的道,“那只小花妖我也认得,好像。。。是叫宛音。” 紧接着就是一声清脆的声音,司空泽炎的身形顿了顿,他依旧什么也没说,蹲下身子处理好地上的碎片之后,便去后山松土了。 狐妖无聊的跟在他身旁,这一回,无论他怎么说,司空泽炎都像是没听到一般。 那日昆吾山一战之后,狐妖虽败在他的手上,可狐妖毕竟是修炼了几千年的妖兽,司空泽炎表面上看似无碍,却是元气大伤,这也是他马不停蹄的赶回须余山的原因。 只是疗伤一事,一拖再拖,为了不在狐妖面前露出破绽,他一直强忍着,每至夜深,胸口便闷得他喘不上气。 三个月,已是他最大的极限。 这三个月来,狐妖渐渐的收敛了自己的本性,虽然没有成为一个善良的妖,可司空泽炎以为他至少也已经在慢慢的向着善靠拢。 没想到狐妖竟趁着他灵气最薄弱的时候,挣破了九天玄铁,毁了结界,再一次的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狐妖一出现在昆吾,立马便有小妖高喊着,“妖王回来了!妖王回来了!” 狐妖的心腹一见妖王回来,最先跑到狐妖面前,他痛哭流涕的絮絮讲述着狐妖走后,众妖们的悲惨生活,先是人族的大肆捕杀,再是昆吾山水土异象,最后他道,“我昨个还和小的们说,昆吾山最近频发异象,没想到今日妖王您便回来了!” 狐妖早就对他没了耐心,当初他被那道士困在须余山的时候怎么没见他攻上山来救他,那日与道士在这山谷中一役,也是他第一个丢下自己逃命。 狐妖没再等他说下去,一巴掌便把他扇到了昆吾山的另一头去。 有些好事的小妖便问道,“那须余山外设屏障,妖王,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狐妖掏了掏耳朵,道,“那道士以为封住了我的妖力便能让我乖乖就范,可他不知,我幻化人形的那一日,那道神雷正好将雷火之力也打进了我的身体里,九天玄铁是困妖不假,但比起雷火之力还是略逊一筹。” 群妖们听着妖王的传奇故事,一个个都吓得一愣一愣的,光是挣脱九天玄铁便让很多的妖佩服的五体投地。 狐妖并没有在昆吾山久留,一来是他有更有趣的事情要去做,二是怕那道士即刻便会下山来抓他回去。 狐妖随便抓住一只稍年长些的老妖便问道,“无霜雪山的那只小花妖在哪?” 老妖在众妖间一下子被妖王钦点,他有些激动的站出来,认真的想了想,问,“妖王问的可是无霜雪山顶的那只白色的小花妖?” 司空泽炎赶到无霜雪山的时候,那正是无霜雪山最寒冷的日子,白茫茫的雪地里一抹红色格外的刺眼,一个女子的尸体就这样瘫倒在冰天雪地之中,白衣被血染成了艳丽的大红色,就像新婚的红服一般鲜艳。 司空泽炎的心底这才一下子凉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不敢靠近,可脚下的步子却不由自主的朝前走去,等到他站在那具早已凉透的尸体面前,他慢慢的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冰霜已经在她的脸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他僵硬的弯下身来,将女子紧紧的抱在怀中,噼里啪啦的眼泪便不受控制的砸在了女子的脸上,手上,融化进她身上的红服中去。 “宛音,宛音,宛音。。。”司空泽炎一遍一遍的念着女子的名字,那之前他从来都只敢在心底念这个名字,可那一天,所有未曾出口的思念都在一瞬间喷薄而出。 “宛音,是我错了,我不应该离开你。。。宛音,你醒醒。。。我是司空,是我。。。我回来了。。。我来了,我再也不走了。。。宛音。。。” 这时,狐妖突然出现在了司空泽炎的身旁,他戏谑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会爱上一只妖。”狐妖说着,轻笑了一声,“看来那个传闻竟是真的。” 直到怀中的花妖慢慢的消散在风雪之中,司空泽炎一直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他闭着双眼,却似乎感受不到四周的寒冷,一种可怕的感觉早就占据了他的全身,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他觉得,自己就像死了一般。 那个时候他再回味书上的那一句无欲无求,却发现数十年来没能顿悟的东西,他在那一刻彻底的领悟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间才终于听见了风雪声之外的声音,狐妖在他身旁大叫着,“道士,你不要命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