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血子宫》 正文 作者的话 “所有的作者写的都是自己的故事。”记得这句话。 从传统文学转到网络文学转型是第一次尝试,对所谓什么流派套路一知半解,只想写自己的故事。 有一次我和龚豹相约去市中心淮海路。微信刚聊完,打开百度地图,奇怪,为什么app直接就给我定位从家里到淮海路的开车路线了? 我们生活在一个科技颠覆的时代。我们并不知道自己的c秘密c甚至内心最阴暗的月之背面,有多少早已曝光在世人面前。在家人朋友同学对你微笑时,是不是只有自己才是最后知道真相的那一个? 子宫孕育生命的机制是造物的神话。 在青血子宫中,我想用开篇的大篇幅诉说各位主角少年时的故事。可能您会恍惚间觉得像都市剧情文c又恍惚变成商战c言情。甚至异世剧情的推动涉及量子力学c基因工程c理论物理c区块链大数据等很“科幻”的题材。然而我依然把《青血子宫》定义为“史诗奇幻类”。因为藏在真实的诡异背后,是一个个梦幻泡影世界。 如雾亦如电,如梦幻泡影。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人一穹宇,一笑一倾城。 如果你能耐心把我的故事读完,会不会也成为青血子宫孕育的,另一个小世界? 作者本人qq19109469,欢迎随时沟通指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宫 青镇 撇荒洪,梦子宫,兆离别,泪涟纵。 青宇遥遥星不重,总是难相送。 老人总说梦是反的,所以在梦的子宫里, 出生即死亡,血液汇聚成为青面厉鬼的脸孔。 第一宫,青镇遇到的异世荒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压哨球 2001年的国庆,我和苏信回到青镇。 电话来的时候,我心情正差得一塌糊涂,想着蔡小刀的事情发愣,被铃声成功恐吓到,虎躯一震,一个著名影帝沦陷在沙发里的姿势突然翻滚在地。操,搁在茶几上的腿麻了,万箭钻心啊!!!趴在地板上,挣扎着伸手摸到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下暂停键,《灌篮高手》碟片停在樱木和晴子第一次相遇的画面。电话铃声在我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后断了。 耍我? 我像摊烂泥一样卧在地板。没想到电话还挺执着,嗯,苏信就是这么执着的人。好吧,我认命。 拿起电话还没来得及问哪一位,苏信就自动报上名来。顾北,15分钟内出现在我面前。 幸好我耳锐手快及时把电话筒拿远,否则我脆弱的耳膜就要被苏信的大嗓门给震破了。 干吗啊?我懒懒地问,顺便找个椅子坐下,估计要和苏信那家伙周旋一会儿了,这家伙声音很坚定,按照国际惯例,15分钟后如果我没有出现,他就会出现在我家门口。手段毒辣。 干吗?找你当然有事。镇西体育馆打球。高刚,阿年,长脚他们都来了。 啊,今天你结婚啊? 滚!我不正经说话,苏信立马就义正言辞,章正鸣那逼样也来了。 苏信中气十足,估计他觉得这是一个群殴章正鸣的大好机会,而我自然也义不容辞。 时至今日,我对章正鸣的无名业火早就消了。 是我太绝情了吗,太冷漠了?或许我不太有归属感吧。所以反而在苏信打电话给我时,我是有一丝感激。会这样冲着我大吼大叫的也只有他了。所以,拒绝谁都不能拒绝他。我的好兄弟,苏信。 好好我来了。 单晓婷也来了。 天时地利人和配合的刚刚好。在我最终妥协的时候,苏信却在电话那头安之若素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像打扑克牌的时候出了一对二后面跟了一个王炸,我他妈的恨不得咬掉我的舌头。 我等你不见不散。苏和信轻快地放下了电话,声音干净利落得不似先前婆婆妈妈语重心长劝我去球场的那个人。 安西教练把球递给了跪坐在地的三井,说,“如果放弃的话,那比赛就提前结束了哦。” 我关上电视和dvd机,换上那双许久未穿布满灰尘的球鞋,突然就想起了我的少年时代,嘎然而止,不尽完满。 镇西体育馆。 好球。 老远我就听到苏信热力四射的叫声。35度的高温名不虚传,而不知天高地厚的这群弄堂小赤佬,却在太阳下肆意释放荷尔蒙和篮外三不沾,这无疑是向太阳发出无言的战书,而我,成了这场械斗的垫背人。 走在滚烫滚烫的路上我开始想念我家的那台老牌空调了,空调真是个好东西。我想人类应该感谢世界上有人发明了空调,这项发明和灯泡的发明一样伟大,据说商业巨子爱迪生死的时候全世界的人们把灯都关了为了纪念他,那么我建议等那个发明空调的人翘掉的时候我们也用这种方式纪念他吧。 想到纪念,又不能自已地想到蔡小刀。苏信带着球跑了过来。而单晓婷就站在不远处的球场边,手拿着一瓶延中盐汽水,她温柔可人的笑着,阳光从她身后扫过,纯白的丝质衬衣透出若隐若现的身体线条,满面仆仆风尘,甩一甩长发,性感照样抖落一地。小悠悠的身子被热裤包裹着,风哥哥调皮地掀开她浓密的睫毛,折成一个月芽儿,又调皮地撩起她的衣角,细腻如凝乳一样的腰肢在夏天融化,阳光射透她纤细身体,好像一段玉锦变得晶莹剔透。 我不忍多看,生怕目光落实与她四目相对。她朝苏信喊,哎你快上场吧。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要谢谢苏信替我挡住了她?或者我和自己打个赌,即使她看到我她也不会过来和我打招呼,因为章正鸣也站在她的不远处,她会看见他,他,他们,她也会忽略我,就和当初一样。 苏信穿得像极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球星,最最要命的是他竟然还穿了一双过膝的长筒袜。要不要这样啊哥? 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苏信朝我挥手,我顺着他挥手的地方看去,几乎每个人都换上了专业装备,当然其中最夸张的还属苏信,且不说球技,最佳着装奖肯定有着落。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环顾球场,眼角瞥到单晓婷在摆弄她热裤的裤脚。大腿根部形成一条完美的曲线,向上延伸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天气实在太热,我想哪怕是庆元里所有的玩伴都到齐,如果没有章正鸣,她也不回来。 单晓婷优美纤长的腿上冒着汗,她有备而来,拿出纸巾,一如多年前那样。 热裤很短,我很热。 如果她穿裙子的话一定会更漂亮的。我一边被催促着,一边想着单晓婷穿什么样的裙子最好看。记忆里,整个童年她只穿过一次裙子。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虽然我的篮球信仰没有苏信他们伟大,但我还是上场了,上场厮杀总比在场下发傻好一些。这就是青春吧?在被阳光染成金色的蓝天下挥洒汗水,身体碰撞。可长久以来我一直有个疑问,天为什么是蓝色的?究竟蓝色是种怎样神秘的色彩?这一抹颜色始终我眼底最为清澈的迷。近在咫尺,却是种无法打破的禁忌。 阿北投篮!苏信经过大哥高刚的掩护,把球神鬼莫测地传到我手里,球在我的脚下做着周而复始的运动,一个变向。在我最熟悉的罚球线上,中距离投篮。 “压哨!!”阿年,苏信搭着我的肩手舞足蹈,高刚像一个真正的老大哥那样,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不错!萎靡了一整场,最后没掉链子!周围的人也好像拿到多少奖金似的,场面简直就是群魔乱舞,苏信大声说,这下我们庆元里代表队赢了广济寺弄堂代表队!这大概又是我不能理解的青春,苏信是说给章正鸣听吗?或者是说给单晓婷?那已经不重要了。 苏信的手在我肩上蹭啊蹭的,把他球衣上浸湿的汗水都蹭到了我的衣服上。 突然我头一阵晕眩。早上啃了三四个静安面包房的奶油小方,低血糖应该不至于。眼前苏信,阿年,广济寺弄堂的队长章正鸣,长脚鹭鸶,那些穿着球衣的家伙们开始摇晃。他们脸上的神色,估计和我自己的差不多。哪能啦?地震啦!?旁边篮球场有人开始发慌。如果刚才整个镇西体育馆的气场是被放开的弹簧。那现在被一只大手压扁了。我们脑袋上的天空好像变成了很诡异的青色。是海市蜃楼,还是地震前兆? 我和苏信面面相觑。苏信对我耸耸肩两手一摊。 怎么?他是没发现?为什么我能知道这是青色? 四下望去,有人站定在球场上呆若木鸡,有人往教学楼疯狂跑去,更多人依然在朝篮筐轰击。 在这片诡异的青绿色之下,我的眼神不自觉地去找单晓婷。却见到了奇异的景象。单筱婷全身上下,被像肌肤一样光滑的银白色包裹。没有热裤,没有衬衣,没有长长的睫毛,银白色像一层透明的茧,在她脚踝脖颈与胯骨处,千回百转。黑色的微粒从银白色的茧中溢出来,扶摇直上,消失在青绿色的阳光里。 大地剧烈摇晃,我摇摇脑袋反复确认,是的,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一个暗青色的太阳! 然后在那一瞬间,一切又恢复原样了。是的,就在那瞬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些掏出手机的人似乎还没来得及按下录像键,想跑到室内躲避的人也还没有跑到门口。太阳又恢复成了那个无法直视c发出白色耀眼光芒的太阳。 苏信还压在我身上,似乎他结实的身体失去了动力,在阳光下形成一个僵硬的影子。离我远点。我一点都不给面子的一把推开他。苏信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嘿嘿,你这小贱人,和阿哥水乳交融下哪能了? 谁水乳交融?我白了苏信一眼,你好再恶心一点。我拉过苏信的手做了个过肩摔的动作。 噢哟,不搞了,冲着你的压哨,晚上我请你吃下面,好吧? 吃下面?见我就要发作,苏信赶紧讨饶,就是以前我们吃的那种,四块钱一碗,加肉的。苏信撇撇嘴说,还特意在四块钱上下重音,好像请我吃饭他有多了不起似的。 “哎哟这可是你说的!听者有份!”高刚,长脚鹭鸶兴奋的跳起来,难得抠鬼请客,当然不能客气了。 想到单晓婷刚才的装扮,投进制胜球,我心跳遭遇双杀。那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惜我没记下整个镇西体育馆八个球场上当时所有有反应的人。唯一一个我能确定和我一样看见的,是章正鸣。我看见他如鹰隼版消瘦凌厉的面孔,扭曲了。 事发太突然只是一晃而过我在手机上搜索着有关这件事的新闻。吃面的时候我们又叫了两瓶啤酒,那些黄色的带泡沫的液体现在正在我的肚子里翻滚,一股一股席卷而来。天应该是暗下来了,因为我看见桥灯像一只只蜿蜒排开的萤火虫亮起来。 我说,“苏信,我头要爆掉了。” 苏信扶着我说,“我说你这个酒量和你块头不成正比呀。”说着,他把啤酒吹掉。 你们两个今天都怎么回事?眼神撇了一眼旁边已经倒在地上的章正鸣。轻声对我说,难怪你还说胡话呢吧。 “我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啦?你单晓婷单晓婷不停的叫。 “还念念有词的,你说,穿裙子好看。” 我有种想呕吐的感觉。我说,“苏信,我他妈想吐” “想吐就吐。中邪了吧你?”我看到萤火虫般的灯光在苏信的眼中快速转动了一圈。 “我见鬼了。”我借着醉意,乱吐酒后真言。苏信和蔡小刀是阶级敌人,苏信和单晓婷是青梅竹马,苏信和阿年是老大小弟。庆元里代表队和广济寺代表队,和我有关系吗?为什么好像只有我是局外人,却又只有我最在乎?我知道有些无理取闹,其实我觉得现在最想找个人来狠揍一顿的倒是我。 然而揍谁呢?我谁也不会揍。从小到大,我就没打过架,连见血的颜色都没有资格,呵呵。 于是我开始沉默。低头走路。看着地面上淡淡的自己的影子。苏信陪着我沉默,阿年和长脚鹭鸶的面孔也喝的煞白,用力搀着章正鸣,走在后面。 路灯下有只飞蛾一头撞上钨丝,灯光闪烁成一缕轻烟。我的耳朵里好像有人在说话,他说,结束了吗?声音异常模糊诡异,我早已搞不清是我喝多了,或者和下午篮球场上的青色阳光一样,根本都是我的幻觉? 地上的我们一圈一圈,像时钟拨动着的影子移动出步伐。 影子的轨迹渐渐延展成一只倒走的钟,那么的摇摇欲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决斗留下的邦迪 老早以前,你决斗过吗? 青镇庆元里出来的小鬼头,无人不晓单晓婷是苏信的青梅,苏信是单晓婷的竹马。 弄堂口黄家阿婆糍饭糕,苏信和单晓婷手牵着手的身影,卧虹桥下面的戆大,是我灰不落拓的童年回忆里,三个最深刻的画面。我和苏信,应该算是一对竹马。可我奇怪为啥我和单晓婷并不熟。按理说我和她也应该算是青梅竹马,可是我的童年里,没有竹马,只有那只被我弄得掉了漆的木马。 突然有一天,苏信拎了一袋玻璃弹子,他说,我们一起玩吧。 1997年。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学校组织集体看香港回归,广播里播放着一轮旭日什么的。许多小孩于是就在旭日下透过玻璃看这个世界,看火红的夕阳,看灰色的墙角,红色的花绿色的叶。这些都是苏信后来告诉我的,于是我开始知道花应该是什么颜色叶子是什么颜色,从文字来看,红造字本义:染成赤土色的高级丝帛,丝为丝绸,工为精致工艺。绿造字本义:名词,染成井水色即青中带黄的丝帛。录,井水之意。黄为佩璜形。上为草系,下为垂穗,中间为双璜并联状;蓝为兰,蘭,草于阑珊上,所以兰中点黄为富贵之门。 哦,难怪湖人队叫紫金王朝。有钱。 然而不管我学习多少这些知识,还是根本不会用这些形容词。 苏信,你说我穿裙子好看吗?那时的单晓婷还完全是个小女孩,没有玲珑的曲线,婴儿肥的脸蛋红通通,就像那天的夕阳,喜欢垂下长长的睫毛,眯眼看着我们,或者只是苏信一个人。苏信淡淡地说不好看。我喜欢你穿蓝色的牛仔裤。 那辰光,苏信是庆元里这群小鬼的老大。每个弄堂都有自己定老大的规矩,而我们弄堂规矩简单,个子最高就是老大。可惜了个子最高的苏信一点都没有当老大的气势,不过单晓婷和阿年还是像崇拜英雄一样地崇拜着他。 等稍许大点,单晓婷窜到一米六八,依旧趿拉板着小碎步跟牢苏信,已经长得白净高大的苏信和她并排走着,和单晓婷去镇头电影院看《泰坦尼克号》,《人猿泰山》,这些都是庆元里公开的秘密。每当同学坊间赞叹这对早恋小英雄,我却开始嘲笑单晓婷心中的英雄情结。因为苏信再仪表堂堂,和单晓婷再郎才女貌,我顶顶清楚,他从来没有老大应该的豪情万千一言震四方的气势。而她,还是依然坚持。 蔡小刀后来爬到苏信头上来,苏信还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戆样子。 知了叫,白兰到,莲藕三两苦,蚊虫绕铜铞。 每当弄堂老人开始赤膊在门口乘风凉,我和单晓婷都会准时到苏信家报到,那个时候空调稀奇,苏信家有钱,虽然那时候对钱的概念,像1000度近视看见的世界,我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调侃苏信说你这个老大肯定是拿钞票买来的。苏信没理我,就拿出我干妈帮我们切好的西瓜叫我们吃。我干妈也就是苏信他妈,原本叫着苏妈妈,叫着叫着就变成干妈了。 那天我们三个人和往常一样吃着西瓜,刚咬下一口还没来得及把瓜瓤吞下就听到门外阿年出事了出事了地大喊。 阿年急吼吼地拉着苏信就往大门外窜,我和单晓婷尾随其后。 谁家里有钱谁就是老大。刚走到弄堂口就听到蔡小刀大言不惭地说,一边说,嘴里还哼哼着《还珠格格》的主题曲,让我们策马奔腾,活得潇潇洒洒。 苏信才是我们的老大。阿年神勇地跑上前冲着蔡小刀说。估计当时苏信自己都没有那么大的魄力。 可是他比苏信家还有钱啊。有人很没骨气地向金钱妥协了,我断定这些小瘪三以后肯定没出息。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两个主角倒是被晾到了一边。蔡小刀恶狠狠地盯着苏信,可被盯着的那个人却还浑然不觉地舔着不知什么时候弄在嘴边的西瓜。难怪蔡小刀真的恨不得变成一把菜刀的样子。 苏信,我,阿年和单晓婷四个人在青镇庆元里,算是一个独立小分队,弄堂里太流氓的吉吉大力神,太猥琐的蔡小刀很不幸被我们排除在外。蔡小刀家里多有钱我当时一无所知,但是他从一年级开始就坐在第一排,和我们坐在最后几排的交流不多。 鉴于身高这种与生俱来的判断标准没有可比性,后来好事之徒,小地痞代表吉吉大力神提议,比弹玻璃弹子来决定谁来当老大。玻璃弹珠有技术性和对抗性,对我们这帮还没长毛的小孩来说也最公平。 两个老大脸上都有一种骑虎难下的表情,我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苏信的体格明显比蔡小刀强壮许多,那个时候蔡小刀其实挺害怕的,我看见他不断把手心里冒出的手汗往裤子上蹭。估计是他小人之心的以为苏信会揍他。 不过后来苏信真的揍了他。别说是蔡小刀连我都惊呆了。这大概都要怪蔡小刀这张嘴。 比试就比试,我蔡小刀才不怕你呢。蔡小刀先发制人像在帮自己壮胆。 单晓婷的眼珠子一会儿转那一会儿转这的,她悄悄地走到我身边对我说,我去叫大人。 我说,勿要去。 可是那我回去拿邦迪。 我笑着调侃,不用担心你的英雄会受伤,打不起来的。更何况如果真打起来,你那块小小的邦迪能管什么用? 尽管先前蔡小刀怎么叫嚣他弹弹子功夫怎么了得,但还是改变不了输给苏信的事实。苏信是孩子中发育比较早的,又喜欢玩,街机四驱车,弹子割电线,无所不能。阿年就是被他的拳皇收为小弟。关于弹珠,苏信早已经集齐过青镇周边小区弄堂的七颗龙珠,金盆洗手了。 然后赢了我就笑笑,倒是旁边的人又跟着起哄,阿年激动地抱着苏信老大老大的乱吼。 哼,大块头,反正你也就只有那几个跟屁虫。哦对了还有你那个和瞎子差不多的好兄弟。蔡小刀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说完后好像很解气的样子。甚至还来不及看清苏信冲上前。等苏信一拳打到他脸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就这样在地上扭打起来。 我呆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对单晓婷说这次真的要去拿邦迪了。单晓婷就拉着她的公主裙朝她家的方向跑去。弄堂口的黄家阿婆也蹒跚着移步过来,满脸的褶子写满焦急,“哎哟,小伙子勿要寻齁势啊,打伤了哪能办啊!”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据说蔡小刀被苏信一拳打断了鼻梁,又一拳吐血不止,加上事后吉吉大力神的添油加醋,蔡小刀这下生死未卜,被他妈妈抬回去了。苏信在青镇地痞江湖名副其实地成了一代豪杰。尽管被阿年撑着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挂了彩,但气势上人高马大的苏信显然比看着面黄肌瘦的蔡小刀更英武一点。阿年不断叙述着刚才苏信的神勇,等我上了四年级,才知道阿年当年的叙述用了一种名为夸张的修辞手法。这小子简直就是天才。 苏信那小子更是天才得不得了,知道他挂着彩回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吃瓜去。他竟然只对我说这三个字。 那小子打架的时候太进入角色了,神情酷得比空调还灵光,害得我也恨不得深情地喊他一声阿哥。我想阿哥,蔡小刀被你打的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情吃瓜? 穿裙子的小公主再来的时候,换上了蓝色牛仔裤。干妈已经用纱布加酒精,给苏信包扎的七七八八了。换掉了轻飘飘的公主裙,单晓婷像个假小子,估计她刚才逃跑的时候意识到这身衣服是累赘。 她把好不容易带出来的邦迪交到我手上说,我是偷出来的,你帮我把这个给苏信。我先走了。我还来不及告诉她苏信已经包扎好了单晓婷就已经被她妈妈揪回家了。 而我回去后,满脑子蔡小刀被揍歪了的鼻子,肿起来的眼泡皮。心里忐忑不安,像只没头苍蝇,从客厅转到卧室,从卧室转到厕所,最后鬼使神差地进到老爸书房,从老爸的cd抽屉里偷了一张cd碟片,那张cd的封面我依稀记得,是两个人在城市街头握手言和的场景,cd保存的很好,只是封面左上角被我爸用钢笔写了四个字“愿你在此”,嗨管不了那么多了,握手言和,大致对路,我就心急火燎地揣在怀里冲出家门。 我事后和单晓婷讲,冲着苏信的那两记老拳,也应该稍许安慰安慰谋反不成的蔡小刀。于是我跑到蔡小刀屋里,慌慌张张把那张碟片塞到菜刀妈手中。我说菜刀妈妈,菜刀还好吧?我说,蔡小刀上课都喜欢哼歌,我从我爸那坑来一张外国正版碟片送给他。 菜刀妈妈说,小朋友打架不要打面孔,好伐?!我怕落荒而逃。 其实你只不过是害怕。单晓婷没好气地甩下一句话,回家吃晚饭了。 后来我才知道蔡小刀的鼻子的确被苏信打歪了,但是他吐的血是鼻血,也根本没有半死不活生死未卜。小人打架是比发育,但是苏信没有将发育优势转化为胜势。苏信的伤比蔡小刀好得都慢,后来单晓婷再也没有穿过那条公主裙,后来蔡小刀的绰号真的变成了菜刀,后来阿年还是老大老大的叫着苏信,后来我们再也没有玩过弹弹子这个孩子们心中神圣的游戏。 等这个夏天过去的时候我和单晓婷不再到苏信家吃西瓜了,苏信开始阿嚏阿嚏纸巾不离身地打喷嚏。没人说起我私下“赔礼道歉”的窝囊事。蔡小刀到底有没有收到那张碟片我都不得而知。苏信说秋天快要到了,果然一转眼树上的变得零星几片。秋天真来的时候,我们叫蔡小刀菜刀菜刀的已经叫得很顺口了,可蔡小刀穿了件很酷的夹克衫跳上一辆大卡车对我们说,我要搬家了,再见。 再见。到底是再次相见,还是再也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毕业体检 转眼初三,学校教学楼前的一棵不知名的树已经长到了窗玻璃的位置了,教室偶尔因为花香还会飞来几只蜜蜂,苏信就捂住鼻子不敢打喷嚏怕被同学们笑话,然后桌角边的纸巾越堆越多,再然后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帮他到学校小卖部买无香型的纸巾。单晓婷身边总是带了用不完的纸巾,于是我很为苏信着想地帮伊省了不少铜钿,我去问单晓婷拿纸巾的时候单晓婷就用“厚颜无耻”四个字来喷我,可之后我告诉她是苏信要用她就立即换上一幅心甘情愿的面孔。 就在苏信不知道用掉多少包纸巾的时候蔡小刀回来了。 蔡小刀再出现在我和苏信面前的时候,我想了有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就是那个和苏信干了一架的菜刀,他长高了很多,人也不再面黄肌瘦,大概大城市的水土比较养人,菜刀整个人洋气挺刮老多。菜刀稍微说起,他爸爸是医生,被安排在青镇的医院轮岗,他这才回来了。“就混一年不到,我初三毕业就要去美国了。”菜刀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一点嚣张的感觉,然而我感觉得到这种嚣张是冲着苏信的,因为当年在混乱中菜刀说的那句刺痛我的话,又因我心虚的“赔礼”始终没有正式的下文,我对菜刀的言行一直蛮敏感。不过这次回来,应了这种敏感,我特地留心,菜刀却再没提及半句有关我眼睛的事。 9年前的事情为什么总感觉一回头就可以看见? 菜刀转到了单晓婷的班,那个班上都是广济寺弄堂的那帮家伙,章正鸣,长脚鹭鸶,豇豆,烂冬瓜,每当放学看着长脚鹭鸶身后跟着个菜刀,我们总是嘲笑没头脑和不高兴来了,菜刀成了庆元里叛徒。我和苏信的那个班上,一个弄堂出来的只有阿年一人。单晓婷倒是经常跑到我们班来说什么是替老师传话,其实我们都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有苏信不晓得单晓婷良苦用心。 到底是不晓得,还是不想晓得? 这几年苏信的个头长得势头迅猛,浓眉大眼,五官分明,没有哪家妈妈不喜欢的。可偏偏情商却和身高成反比逆生长。初夏的时光苏信几乎是困过去的,他就整天趴在桌子上,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压住无法动弹,到了放学的时候,那只大手也下课了,苏信才能才勉强睁开眼睛。菜刀开玩笑说苏信的上学八小时和回家八小时,都活在梦里。 这个想法我绝对同意。单晓婷倒没说什么,只是偷偷看了看映在夕阳下苏信的脸,苏信很没出息地又打了个喷嚏。单晓婷便在夕阳余晖下,乘着公交车跨越三个区到一个市重点退休老师家补课。那段时间她一周好像有四次补课。自从初二下半学期开始,她的用功,态度越来越凶悍,和她初入教室自修的也变成了个弄堂学霸。我和苏信经常在年级光荣榜里看到,喔唷,又上榜了。她好像是铁了心要考个名牌高中。我晚上玩游戏累了爱到弄堂那儿溜达溜达,还经常看到单晓婷书桌上的台灯。考个好高中,到市里去,改变人生,这是我们小镇每个正常少年的想法吧。可是那个时候我和苏信大概是叛逆期提前了有个很不正常的想法,我们说好要考到另一个小镇的一所默默无闻的高中。 做了决定,人就轻松,考到另一个小镇为目标的我们,和等待被安排出国的蔡小刀不知怎么就走近了。在我们三人和电脑缠绵的时候单晓婷不知道已经做掉了几本参考书,这也注定了我们分道扬镳的时刻。在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时候单晓婷以一个很傲人的成绩被市里一所名牌高中提前录取了。等她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告诉她我和苏信不考这个城市的高中。 那个时候我们一度以为我们都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单晓婷应该为我们高兴的。 结果单晓婷当场就哭了。我,苏信还有菜刀也当场懵了。然后四个人站在马路中间装哑巴,打哑语,不出声,百口莫辩地接受着路人怎么流氓欺负小姑娘的目光。 那天晚上我和苏信没玩电脑。我把脚翘得老高一摇一摇地看着屏幕发呆很久。久到单晓婷发消息过来的时候我差点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 我们以前说好考一个高中的。很久很久以前就说好的。为什么只有我记得? 为什么只有我们记得?原来记得以前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人。单晓婷是不是拥有的记忆太少的另一个人呢? 那以后又像往常一样,第二天单晓婷还是来我们班传作业递纸巾,却好像是穿了一条裙子。谁也没有问起那天单晓婷为什么会哭,我也没有对谁说起过。那一瞬的记忆就像流星迅速掠过让人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过。 直到毕业那天,我的记忆也一塌糊涂,就连手牵着手拍照那种真实美好的感觉也总有一天会淡忘的吧。 轮到我们班级拍毕业照,大多数班级都已经拍好了。菜刀就倚在墙角对我们手舞足蹈,如果再给他条夏威夷舞裙的话相信他扭腰摆臀的功夫更能发挥得淋漓尽致。长脚鹭鸶也有样学样,一高一矮简直像冯巩和赵本山。我和苏信看得早已经麻木,其他人笑得东倒西歪。然后那个摄影师就火了嚷着你们班如果再笑的话,我就拿你们这幅丑样拍下来,你们的毕业照也就这德行了。 没想到那个摄影师真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了,果然一言九鼎。结果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张堪称我们学校有始以来最搞笑的毕业照。后来有个人说这张照片给他初中三年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菜刀听后笑得身体柔韧性大增,苏信说,你就是块坏料,掀开马桶盖,吃屎老门槛。 菜刀一边笑一边说,等会儿体检的时候我要让医生帮我检查检查我是不是得了笑病。我和苏信一致认为他应该让医生检查检查他的脑袋。 刚到体检的医院门口我们就看见单晓婷走出来,她说,女生都体检好了,你们快进去。 那你呢?苏信问了一个我也正纳闷的问题。 我要留下来记录。单晓婷晃了晃手上厚厚的一摞档案袋。单晓婷的嘴唇形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她嘴唇的色彩是叫红色对吧,可惜我看不到。 在医院走了一圈该检查的大多都检查过了,苏信差不多又用到了一包纸巾。他说,我最受不了医院的味道。 只剩下最后的色觉检查了。排队的时候菜刀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一旁。他说,阿北,到我阿爸那去吧。 菜刀对我态度的转变,我很久之后才知道原因,或许因缘巧合都有定数,之后没多久蔡小刀就背上行囊,飞到很远很远的太平洋对面去了。 那次打好假回来后,我第一次用新买的电脑,上网络查看了有关眼科方面的知识。色觉异常,也就是人们所称的色盲。6岁那年我懵懵懂懂地晓得了,我和别的小朋友的不一样。菜刀因为他的爸爸是医生所以他也懵懵懂懂地知道我的眼睛有问题,只不过他知道的不太正确,我不是和瞎子差不多,确切地说我得的是先天性的全色弱,那时候的百度总能告诉我真相。 全色弱是极少见的,患者也无辨色能力,但是与全色盲不同的是,他们的视力比较好,无羞明与眼球震颤。他们拥有椎体细胞,但是在胚胎时期,锥体细胞没有进一步发育分化,因此只能分辨光度。全色弱比例约在0001左右。 黑白灰,几乎是我所知道的世界的全部。这些支离破碎的颜色在我的眼中组成了这个翻来覆去的世界。没有人知道我拿到毕业照的时候有多难过,那天学校好不容易大发慈悲允许我们穿自己的衣服,我知道很多人都穿了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一定有很多很多我未知的色彩,可是那些缤纷斑斓的照片到了我的手中就成了记忆最角落的旧色照片。 小学的时候,我很喜欢的一个老师教我们词组搭配。她笑着对我们说,蓝色的天空,金黄的麦穗,碧绿的荷叶我发誓我很努力地学想讨这个老师的欢喜,我甚至求苏信放学后帮我补习,我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因为我很快就把那些词组搭配都背下来了。 我很得意,于是我撇着嘴对苏信说,我真是个聪明的小孩。 你只不过是聪明,而我,是天才。苏信指着自己,像樱木花道一样挫气却让人喜欢。 而很多年后的某一天苏信才告诉我,更好的回答就是你缺乏安全感。结果我在很多年以后还没搞清安全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它是不是同样有色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的确没有,苏信也说得没错。 80分。那次测验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我被那个我喜欢的老师叫过去,在走上讲台的路上,阳光像是漫过了山谷通过了甬道抵达了我的眼眶。 她说,别的都答得很好,就这两题,(黄)沙千里过(绿)草,(白)雪一夜上(青)丝。这怎么会选错呢?于是我就这么百口莫辩地成了她眼中没有常识的孩子。我当然不会辩解说我没有背到这几个,看不见这些所谓“常识”。苏信和阿年也很男人地为我保守了秘密。 大概那件奇怪的事情,选中了能够保守秘密的小镇少年。 单晓婷和每次测验一样,得了班级里的最高分100分,我清楚地记得那个饱满的分数是怎样刺痛我的。幸好后来大家都淡忘了这件事,我曾一度以为像我这么没有常识的孩子连小学也是毕不了业的,可小学毕业的那次考试我竟然考了一个比单晓婷还要高得吓人的分数,想来是因为小学毕业时,老师没有再出那种令我尴尬的题型,为此我很感谢那个虽然曾经让我在很多人面前出丑但还是让我顺利毕业的老师。 结果苏信拍拍我的肩说,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从体验室五官科出来的时候,我的手里拿了一份在色觉检一栏查盖着“正常”的档案。菜刀在身后推了我一下,发什么戆啊?然后菜刀推着我泰然处之装模作样地走到单晓婷那里把我们两的档案交给了她,可想而知当单晓婷看到“正常”两个字时的反应。菜刀挤眉弄眼了一番,接着单晓婷安之若素地把那份档案一模一样地抄下来。直到走出医院的那一刻,我才放开自己紧握着的手,手汗已经浸湿了整只手,我很感激菜刀为我做的,所以我踌躇着要不要对菜刀郑重其事地说声谢谢,但这么矫情的事不要说菜刀了就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接受,最终我什么都没说。 等到有一天已经忘却了某种心情也没有一股脑儿想要说出口的冲动的时候,是长大?还是麻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弹珠的颜色 由于体检档案上那个漂亮的“正常”,我的初中也随即漂亮地划上了句号。我和苏信像两个干坏事得逞的孩子带着两只行李箱离开了我们所熟悉的小镇。翻过卧虹桥走了很久,新北区长途客运站有一股人的味道。 大人们哭着嘱咐着我们这个那个,但我和苏信却笑得比谁都开心。单晓婷送火车的那天话很少,她说,珍重。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就这样青镇在视线里快速平移,弄堂口的煎饼摊出门左转,好像瞬移一样来到高速公路。 青镇真的太小了。 怎么单晓婷那么果决地道别甚至没有一丝哭腔?这次我多希望自己发生了幻听。 我和苏信坐在车窗边看着人群一点一点离我们远去,我们使劲地挥手,这似乎是那时那刻唯一可以宣泄感情的方法,所有以往的情节,无比沉重地粘在手上,双手狠命挥舞,甩不掉回忆反而更浓,肿胀充血在空气中。 比如单晓婷的玻璃弹子和她交到我手上的邦迪。 你帮我把这个给苏信。那张发皱邦迪现在正躺在我的皮夹里随着火车的隆隆声颠簸着与我和苏信一起向未知的彼方前进。我没有告诉苏信那天单晓婷曾偷着跑出来帮他送邦迪,这张邦迪就这么被我私藏下来了,在皮夹或者身体某个位置发酵,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拿出来过。如果单晓婷知道的话一定又会说我“厚颜无耻”。 阿北,你说以后我们会怎么样?苏信支着头看着从我们眼前掠过的起伏的山峦问我。 怎么样?我怎么知道。大概就和其他人一样吧。读个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差的学校,然后在找份不是很糟糕的工作。再然后有一天我们谁先躺在床上了,我会告诉你我曾经背着你干的好事。这样你就没机会报复我了。我没心没肺地回答他。 “你变了。”苏信突然这么说。我不知道苏信怎么会一下子伤春悲秋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悲伤这种情绪可以和苏信这个情商为负数的家伙联系起来,我也没有真的想过我说得那些,那些话不过是即兴胡编瞎造的,而苏信竟然当真了。 “你会变成岳不群,而我是郭靖。” “几天没流鼻涕,智商又上线了你这逼样!”说罢我给了他一拳。 躺在我们寝室的床上,几个小时前送行的那一幕就像梦境一样不真实起来,这个小镇真的只有我和苏信了,没有我们熟悉的一草一木没有我们熟悉的建筑也没有我们熟悉的气味。 我说,感觉我们要相依为命了。 走吧,看看去哪里相依。苏信说。说话的同时,苏信已经扣好了衬衣最后一粒纽扣,人模人样的。 我们从学校那里借来了两辆自行车在这个小镇以一种陌生的速度行驶着。 苏信顶着从脸庞吹过的风说,其实单晓婷送行的时候给了我一袋东西,她说是给我们两个的。 是什么东西啊?我漫不经心地问。突然发现这个小镇的树木散发着奇异的香味。苏信你闻到什么香味吗? 苏信说,没呀。我什么都没闻到。 玻璃弹子?我接过苏信递过来的袋子,里面装的竟然是满满一袋玻璃弹子,上面甚至还黏着褐色的泥土和草屑。 单晓婷说我们那时玩的不要的弹子她都帮我们收着。苏信边说着又用鼻子嗅了嗅周围,看他的样子肯定还是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难怪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以前玩过的弹子,原来是被单晓婷偷偷地藏起来了。下次再见她的时候我一定要也趾高气扬扬眉吐气地对她说句“厚颜无耻”。我心里正打算着的时候,我们差不多已经把这个小镇逛完了。 我把装玻璃弹子的袋子挂在自行车的车头上,回头对苏信说,我们回去吧。 恩,回去吧。 树木清新的香味在逆驶的风中变得稀薄,华灯初放,烘托出小镇上空的深邃的黑夜。突然我一阵耳鸣,尽量控制身体平衡,漂亮地打了个弯。最近一直受到耳鸣困扰,偶尔跟苏信讲起来,还被他没心没肺嘲讽肾亏。正想停下来让苏信看看我帅得掉渣的姿势,挂在车头的袋子划出了一个更漂亮的弧度,然后是一阵嘈嘈切切大珠小珠落地面的声音,声声不息。仿佛整个小镇的光,都浓缩进了那些晶莹剔透的弹珠里,他们在地上蹦跳,发出各不相同c却激烈的声响,每一个音都想再说话,在那几毫秒的碰撞中说,说那些关于回忆与灵魂的故事。 忽然我看见,一颗青色的弹珠。不晓得为什么对于从没见过色彩的我,却心里偏偏知道那是青色。我发疯似的抓住那颗弹珠放进口袋,苏信就这么傻傻地站着看着弹跃的弹子从我们的身边奔向未知的前方。我下意识蹲下来捡其他那些,可是怎么都捡不到,张开手才发现原来手心里什么都没有。 苏信把了把车头,说,算了,回去了。我急齁齁掏出口袋里的那粒弹子问苏信,这是什么颜色?哟,你还捡到一粒啊,蓝色的。我没有追问苏信是青色还是蓝色还是偏蓝的青色。我也没有回头,我知道有些东西没有答案,即使有时候是出于无心,或忘却。 那些泠泠作响的声音许多年后仍然在我的梦中纠缠,勾起一些细枝末节的画面,就像蒙太奇般地经常在梦中作祟。 那些梦都有同一个颜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春梦被耳光扇醒 第一次做那个梦是我们住进寝室的第一天,耳边老有什么东西跳跃的声音。当苏信抱着一本《西方美术简史》呼呼大睡的时候,我正忍受着这种失眠的痛苦。后来苏信看到我的萎靡不振就笑话我说是不是撸多了,还是晚上偷偷去找妹子了。然后像报应,苏信连打5个喷嚏。 我刚想喷他,却条件反射地摸遍身上所有的口袋,给这混蛋找纸巾,没有。突然就想起了单晓婷,缘于对免费纸巾的牵挂。很长一段时间,单晓婷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失去了所有消息。我对苏信说,单晓婷一定很没良心已经把我们忘了。苏信说,不会的。所以当我们收到单晓婷来信时,有些突如其来的恍惚和高兴。 信封摸上去很薄,我凑过头去看: 给你们写这封信第一个字的时候我就不知道写什么好了。怎么办呢?还是问你们个比较傻的问题吧,你们过得好吗?啊,即使过得不好你们这两个家伙也不会告诉我的吧!可我过得不太好。听不到你们两个吵吵闹闹的声音了有些不习惯,也没有人跑来问我要纸巾了(我应该为这庆幸的,对吧?)不过我倒认识了个,算半个庆元里的人吧,真有点是他乡遇故知感觉啊,不过这个说法不对,离开的是你们,怎么我却有起这种感觉来了呢,真奇怪! 阿北你看到了吧我给苏信的东西,那是我当时帮你们收藏的哦,要好好珍惜。(如果下次见面的时候没有的话我会b了你们的,哼哼。) 你们一定奇怪那么长时间没和你们联络吧。这也不能怪我,我真的很忙。先要到新的学校去报道,然后还要侦察侦察地形,还要和新同学联络联络感情。不过这所学校还真的挺壮观的,老实说,听我妈的话没有选择住校我还真有点觉得可惜呢要不下个学期我也住校你们说怎么样? 好了,先说到这里,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ps:回来的时候别忘了带礼物给我_ 婷公主 看完单晓婷的信,我出了一身的冷汗。我把弹子都弄丢了,单晓婷一定会杀了我的。我问苏信怎么办?苏信凉凉地说,你自己和单晓婷说去吧。我发誓,我真的很努力的找过,但真的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 直到有一天一粒圆润灼眼的东西从鼓手的身上掉下来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把它给捡起来了。恍惚了很久,鼓手说,那是我的。接过手后鼓手匆匆从身边走过。 和鼓手初次见面是在高中旁边的酒吧。 苏信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会拖着我来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自从单晓婷上次来信,几个月又一晃而过。小镇生活很无聊,没有弄堂里小孩成群结队的叽叽喳喳,没有熟悉的黄家阿婆的米糕,没有干妈的油面筋塞肉。然而这个小镇有着全世界最美丽的夜空,仿佛披着如纱的霓裳。 苏信是这么说的,那天也是苏信第一次喝醉酒,我心想,要死了,如果被学校知道的话一定挨处分。而我们大概也被这如梦幻泡影般的舒服日子扰乱了记忆,玻璃弹子c邦迪或者单晓婷,就不知觉变成夜空中的星星了。 鼓手那时候突然走过来说,学校西面有个暗门,你们从那里进去吧。我转过头看见鼓手一身奇异的打扮,她的胸前挂着那个被我捡起的东西,正恰如其分地在双峰之间来回摇晃。 鼓手是个很消瘦的姑娘,大长腿,白富美,大概a罩杯的胸部是唯一遗憾,不过搭配泠冽的锁骨,做成朋克少女的模样非常合适。 后来我和苏信才知道鼓手真的是鼓手。 鼓手说,我是这个学校的音乐特长生,一个乐队的鼓手。 这么巧,鼓手竟然和我们一个学校,我问苏信,长得这么弹眼落睛,我以前怎么没看到过她啊? 苏信说,我也没看到过她。我们一致把目光投向鼓手。 鼓手坐在乐队演奏的位子上用手拍了两下鼓皮说,因为我很少去上课啊,我是在用我的方式追求我的梦想。 因为这句话,我喜欢鼓手。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有光。 苏信自从那次醉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那家酒吧,每每提及,他就说自己不适合那种。 我倒成了酒吧的常客,那段时间买了个小单反,到处瞎拍,回到寝室后把所有颜色都调到最鲜艳,想看看我的眼睛能不能有点反应。然而每次都是徒劳。眼睛不灵,耳朵又来闹事,每当听到乐器的啸叫,耳朵总会有些异样的感觉。那些我叫得出名叫不出名的乐器发出的声音,会变形成一个个小人,在我眼前一字排开,跳啊闹的,挥之不去,影响注意力。 那些小人,有的是单晓婷的模样,有的是紫霞仙子的模样,还有女神雅典娜,或者机器猫里静香的模样,都美。 但有一次,我眼前被鼓手纤细白皙的肩,修长紧致的大腿和肆无忌惮的笑充斥满溢。有一点点兔牙微翘的樱唇半开半合,好像等待进入。我被自己吓到了。 这是我的一个小秘密。 2001年高一暑假 暑假还没到我和苏信迫不及待收拾好行李,那情形就和倒插门毛脚女婿回娘家没什么两样。坐在火车上的时候我们彼此没说什么,好像要把精力省下来,回去和阿年,隔壁弄堂的几个家伙大干一场,原本鼓手说好要和我们一起回来看看我们的家乡,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和乐队一起排练。 当我们看到站在月台的单晓婷的第一眼起,我和苏信很默契地想到了同一件事:没给单晓婷带礼物。或许是我们想得太专注了,甚至没有看到单晓婷身边站着一个人。 等到单晓婷笑嘻嘻地对我们介绍章正鸣时我和苏信都不知道用什么反应去面对他们了。单晓婷说,我男朋友,章正鸣。 我们谁都没想到,居然是隔壁弄堂的章正鸣。从小在黄家阿婆摊头前,在学校门口,在操场上,在干妈家窗外,打过无数次照面了。 我的脑容量容不得我想太多,否则会嗡嗡发晕。简单打了个照面寒暄几句之后,果然单晓婷吵着要我们带来的礼物,我用眼神问苏信怎么办?谁知道苏信竟然恬不知耻地接过我手上的皮夹然后很大方地拿出两张挺括的百元大钞,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回来,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和苏信抢得翻天覆地的时候皮夹里那张很多年前单晓婷托我给苏信的邦迪竟然掉了出来,我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急欲捡起落在地上的邦迪,就像心底的秘密突然暴露在别人的面前那么的狼狈和不知所措。苏信也停止动作,单晓婷甩甩手说,算了,算了。早知道你们两个抠鬼,以后再补给我吧。 单晓婷的回答我的心莫名觉得安定了,可是看到单晓婷那张没有波澜的脸后我又忍不住感到难过。 后来发生的事是连苏信都不知道的,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在我未知的情况下已经对单晓婷造成了伤害。 回到青镇的那天我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揣着我的皮夹,单晓婷调侃我说,你这样是明示小偷说‘我很有钱’,欲盖弥彰。和单晓婷吵架我一向都是吵不过她的,所以我乖乖地闭嘴了。苏信说,单晓婷,你别老是欺负阿北了。单晓婷听了立刻就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走在章正鸣身边。 她走路气息很重,脚步很急。直到走回家时,庆元里弄堂口黄家阿婆的身影不再,我们才都放慢了匆匆的脚步。包括费解的章正鸣,四个人都沉默。 终于苏信打破了死样的尴尬,说,阿婆也放假了? 只是这次,老大发话没人应答。章正鸣一路沉默地看着三个竹马青梅,我对章正鸣唯一的了解就是“隔壁弄堂的章正鸣。”他应该是以县里第一名的中考分数,考到了城里的高中吧。按理说,苏信和我应该恭喜和祝福单晓婷的,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是她能看得上也同时看得上她的。然而我想我和苏信谁都不会祝福她。没错,我就是这么小气。因为他带走了我们的童年。 单晓婷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章正鸣?补课?同班?怎么勾搭上?我一概不知 大概男生就是喜欢憋着,我和苏信拿出兄弟的默契一路上什么都没问单晓婷。我倒是想问问单晓婷,她和那粒青色的弹子,有关系吗? 我弄明白了一件事,单晓婷我是心甘情愿地让她欺负的,这句话我反复用不同的语调问了自己几遍才确定的。感觉自己贱骨头,那么多年我都在害怕。单晓婷说的不能再准,就像我还会给当年的阶级敌人蔡小刀赔礼,对自己的问题都不敢开口,都一样。 可毕竟我是那么念旧的人,无法不喜欢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人。只是我不知道这个感觉怎么突然之间就明朗起来了。 就像色盲症一样,这其中的因缘道理我一问三不知,但是不是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却总会留扇窗呢?在这个异乡我逐渐耳鼻通窍,尤其是我的耳朵,乐器振动的频率c脚步的分量c心跳的急缓,我很上瘾。 暑假在干妈的西瓜和苏信家的ps游戏机里度过。日子过得很快,我们谁都没有主动去找单晓婷,然而随着麻木的游戏日常,我内心深处对单晓婷的思恋越来越浓重。 为什么不是苏信?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偏偏是隔壁弄堂的章正鸣?为什么我们曾经的要好,就这样草草了事? 后来单晓婷告诉我,她也是个念旧的人,她也会不自觉地喜欢久在身边的人。就像单晓婷说的那样,我们两个人太相似了。 去找单晓婷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房间开着音响发疯。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吗的,喝了很多啤酒,耳朵里像开了飞机场。我唯一能确定的只是那时我的脑子很不清醒。直到单晓婷那一巴掌真真切切地贴到我脸上的时候我才完全清醒。 回神后就看到单晓婷的泪,泪是没有颜色的,所以我看得很清楚。我说了什么那一刻我忘得彻彻底底。单晓婷颤抖的气息混杂在轰隆轰隆的音乐一起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脸上。 单晓婷说,你永远没有资格喜欢我。就因为你的喜欢,我喜欢苏信的权利就没有了,你懂吗。就因为你的喜欢,我就不能喜欢!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振动的不是声带是心脏。 接下来的话我没有办法再听了,我聋了或者说我的耳朵自主停止工作。 我从来没有想过因为我而使单晓婷感到痛苦。我向来都不是善于控制场面的人,该说些什么才能使我逃脱这种令我难堪的局面我完全不知道。小学时候说的找条地缝钻下去,形容贴切无比。单晓婷哭着,浑身抽搐,纤细的肩膀紧崩,白皙的脸庞涕泪交加,情绪越来越激动,我的耳朵稍息了大概十秒,那十秒我只看到豆大的泪珠从黑白色的单晓婷和整个世界划过。如果不是音乐开得很响肯定惊动单晓婷的妈妈。 你凭什么喜欢我?你会告诉我怎么搭配衣服好看吗?你知道我最喜欢的郁金香是什么颜色吗?你每个月能看得出我哪几天脸色发白吗? 从来没有想过单晓婷也会如此的咄咄逼人,虽然我知道单晓婷的嘴平时就很厉害,但从来没有让我有过想逃的冲动,惟独这一次不同。 这次,我实在没法再犯贱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单晓婷的房间的,房间里分明放的是激烈的音乐,听到耳里的却是一阵一阵大片玻璃土崩瓦解的响声,然后是令人动弹不得的安静。 走到外面,天已经漆黑漆黑的了,四周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路过苏信的家的时候,我隐约听见他在听歌。 bey一nd《海阔天空》。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哎?我之前能听见三楼他家放的是什么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两个都不是省油灯 我没有像平时那样到苏信家去蹭饭,我想我需要点时间来思考单晓婷的话,离开时我听见单晓婷对自己说的话,我们两个人太相似了。我也没有办法不喜欢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人。 直至那年暑假结束,我还没思考出个结果来,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单晓婷。于是我很郁闷地跟着苏信回了我们读书的小镇。坐在火车上我问苏信,你知道单晓婷喜欢你吗?我问得很小声,可等我回过头看苏信我才知道我有多没必要这么多,这小子压根儿就没在听我说话,头还一个劲地跟着《梦回唐朝》摇晃。 一回到小镇,我就先到酒吧看鼓手排练了。她看到我一脸兴奋,你们回来了啊?我就想,你傻啊,不回来你怎么看见我的。但我没敢说,那里可是鼓手的地盘。 鼓手说,怎么,苏信呢? 他不是不喜欢这种么。我故意在声色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苏信,有精神洁癖的。 我说,排练得怎么样了?看鼓手的气势应该不错。 鼓手击了两下鼓,然后得意地对我说,有一种人叫做天才知道吗? 哼,大言不惭啊。这个词汇本是苏信的专利,然而鼓手清冽的眼神和饱满的嘴唇里说出来,却有不一样的味道。 乐队准备写首新歌,这一阵子也就没我的事了,我带你们到处溜溜吧。 我打电话给苏信就叫他出来。我边和鼓手说话边拿出了手机。 苏信的手机响了好几声可是没人接听,于是我那天晚上就我和鼓手两个人吃遍了小镇所有的特色小吃。我最佩服鼓手的是她能够把菜名都一个一个正确地叫出来,不像我,从小就知道什么好吃,但关于菜的名字就不能像菜的味道那样记下来,现在想起来真觉得有点对不起那些被我囫囵吞下的菜。 鼓手点菜的时候也特别的豪迈,那样子简直就是以前的山寨老大,梁山英雄。当然买单的时候就轮到我心痛了。 鼓手问我,你觉得我们的乐队怎么样? 我不敢说实话,鼓手他们的乐队的音乐我不太能理解,所以我就哼哼啊啊地说可以啊。上帝原谅我,这是善良的谎言。 店铺都开始打烊了,要不是我拖着鼓手她大概还想不醉不归呢。于是我拉着鼓手走在回学校的大街上,回想那天晚上我们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吃喝和说话上,只有拉起她手的瞬间,思绪稍微飘走了一小会。鼓手的手很凛冽,坚硬而忧伤,她说着她玩音乐的朋友,说着她的信仰,说着说着就倒下来,人像一团棉花一样覆盖在我的身上。她a罩杯小巧的胸部,因为宽大的t恤衫领口的关系,我从身后扶着她,一览无余。不自觉的吞咽口水,然而闻到她头发上的香气,真好闻,绝对不是飘柔或者海飞丝的味道。然后我沉醉了。 鼓手神志不清,嘀嘀咕咕对我说,嘿嘿,你知道吗,那天,你拾到的东西是我哥留给我的。 我那个傻逼哥哥啊,这个人老怪的,平时是个地痞流氓,打死我都不信,是他让我成为了鼓手。不过他走得也莫名其妙,倒满像他一贯作风的 鼓手说得断断续续,她喝下的酒又从她的眼睛里流淌出来。即使快睡着了,鼓手还是不断地蠕动着嘴唇,我听到她说,说去美国就去美国,麻痹你最潇洒了 突然我很庆幸刚才鼓手问我他们的乐队怎么样的时候我没有说其实我没特别的感觉,鼓手说过她是在用她的方式追求她的梦想。这是他们的梦想,鼓手和她的哥哥。对于那样的梦想,我实在没法说出不喜欢这种话。 鼓手把头埋进我的胸口,我们两个人拥抱的影子在地面忽深忽浅,大概是有点懵,我竟然诗意大发,什么月上柳梢头,月是故乡明的全从脑袋里跳了出来。我的手无处安放,鼓手因为消瘦,背后有突出的“蝴蝶骨”,指尖轻触,透过薄薄的t恤,可以感觉的层层脊椎深入到紧致的腰际。顺着腰际下滑,是结实紧致的腰窝。一瞬我拥抱成瘾。 我的手机铃声大作。欢乐颂的音乐突然窜出来与周围的环境和我的心情格格不入,哪天我一定要换个铃声,我这样想。 你的朋友哮喘发作,镇二医院,你快来。 我接起电话还在想着要换个怎么样的手机铃声,一个遥远陌生的声音这样告诉我。我有点反映不过来,倒是鼓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她在我耳边大叫,发什么呆,还不快去。拉着我的手就往大马路上跑然后站在马路当中用很夸张的手势拦车,我要是司机我敢停下来才怪呢。 但这个小镇的司机大概胆子都挺大的,真的有人停了?!然后鼓手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当货物往车里塞。 司机,镇二医院。 坐上车我就开始想苏信有哮喘吗,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一会儿我要好好问问苏信怎么回事。 到了医院,护士告诉我们苏信的病房。我们看到苏信带着氧气罩一板一眼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旁边的护士说,苏信的哮喘病突然发作被人送进医院的。 鼓手出去说是要买些水果回来,我坐在病床旁看着苏信,医院的衣服穿在苏信身上真难看,紧闭双眼,但他呼吸和心跳的声音比这铁脸更吓人,他的呼吸听起来像几根铁丝互相刮擦的声音。又脆弱,又恐惧。苏信的眼皮转了一转,然后我就听到苏信说,你这样基情四射地看着我,我困不着了。 这是苏信的玩笑,虽然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他说得很平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说,你穿医院的衣服丑爆了。苏信从床上坐起来说,我也不想穿啊。没办法,过敏变成哮喘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我说,鼓手回来了。鼓手买了水果还买了一束康乃馨,我说,苏信又不是得什么大病还买花啊。看到漂亮的,顺便就买了。平时看鼓手豪迈惯了,在医院,“哪能,母性被激发了?”我难得跟女生开玩笑,然而鼓手,我觉得可以。和单晓婷完全不同。 “你滚!” “好,我滚,苏信交给你了。” “妈的,你回来!”鼓手气不打一出来,踢我一飞腿。 “既然没死成,什么时候出院继续陪我讨饭去啊?”我缓了缓表示不闹,拿了一个鼓手买来的苹果丢给苏信。 “明天啊。你们小两口这么要好,急啥?”苏信咬了一口苹果,咔咔咔地在嘴里咀嚼了起来,我听他力道恢复,还有心思开玩笑,慢慢放心了。“你滚!”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和鼓手异口同声然后又面面相觑。苏信呵呵一笑,转头睡去。 我实在很讨厌医院这个地方,鼓手和我接好苏信就回乐队那里去了。我和苏信回到寝室,照医生说的,我得好好照顾他,不能让他受刺激。于是一整天苏信就像大爷一样地躺在床上,我就像小媳妇一样地在一旁伺候着。 寝室的光线忽明忽暗,我倒先忍不住昏昏沉沉头卧在苏信的床上睡着了,然后又听到那些弹子铿锵落地的声音,只不过这次比平时声音更大更为真切。所有音在黑暗的空间中发出各自的光芒,时间好像凝固在那一刻,即使一百颗千颗弹子落地,微秒之差著成旋律。 看不见郁金香颜色的顾北,真切地拥有一个秘密。像小龙人一样。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苏信掉在地上的《西方美术简史》。苏信说,困醒了?帮我捡一下。我捡起那本书,正好翻到一幅名为《流动的软钟》稀奇古怪的画。画面上的钟表像液体般流淌着,所有时钟都指向12点30分。人们自己撕扯着身体,脸上却露出痛苦的狂笑,看着很不舒服。我说,你啥时候关心这种附庸风雅的物什了?结果苏信送了个白眼给我。 苏信的哮喘就发作过这么一次,后来我们都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只是寝室里用过的纸巾越堆越高,苏信总是说,过了这个秋天就会好点的。 单晓婷的信越来越少,我也懒得去问门卫有没有信了。而我的旷课数与日俱增。 忘了是哪一天应该天气不错吧因为那天鼓手笑得牙齿好白,不是有个成语叫明眸皓齿吗?大概就是这样子。她突然很兴奋得冲到我们的寝室说,我们的新歌写好了。那样子简直就是抢劫银行,就差没说,男的靠左女的靠右了。这个学校敢横冲直撞男生寝室的女生估计就鼓手一人了。鼓手边说边拉着我们走,去看我们排练吧。然后就又风风火火地冲出了我们寝室。 酒吧内喷射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我在心里呐喊,我想逃。但看到鼓手炯炯发亮的眼睛我没敢说。所以我和苏信只好选择委屈我们的耳朵了。 火车爷爷 火车工作多年 腿脚不再灵便 身体也不复矫健 铁轨早改成病榻 笨重的头 依在枕木边 失眠 一天 一个小女孩 从云的那边 走了很远很远 偶然经过他的床沿 听见他轻声怀念 从前经过的 大千世界 l一(经过的大千世界) 火爷爷啊 火爷爷啊 你听我说 如果哪天 又在轮回的路上相见 我们一定要微笑着照面 这一段还蛮正常抒情的,然后整个月对就开始发泄似地嘶吼起来,好像他们看到的大千世界和他们的轮回都很痛。 鼓手看见我拿着相机拍她,一排练好就走下来用手遮住镜头,问我们怎么样?我电线杆似的著在那儿,无言以对。 苏信说,我很喜欢。鼓手一听就高兴得合不拢嘴了,吵着叫着要请我们吃饭喝酒,她说,就当新歌庆祝会好了。苏信说,你请客,顾北买单,就这么说定了! 这样的事好像之后经常发生,鼓手每次都醉得不省人事,然后不知为什么每次都是我送她回寝室,说句过分的话,该碰的地方我都碰了,不该碰的大概也碰了一点,谁叫鼓手趴在我背上还一点不老实呢。门房的大妈肯定当我是鼓手的男朋友了,我还听到她叨叨着现在的年轻人啊反正我是资深背锅侠。 菜刀的出现总是那么的出其不意,我开了门,看到菜刀的脸,揉了揉眼睛再把门关上回床睡觉去。然而菜刀毫无节奏可言的敲门声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美丽和钢铁 那天我和苏信决定划拳,谁输了菜刀和谁睡。不得不说有些东西(我会告诉你“千年划拳奥义之[一重门:吓得狠;二重门:抢得快;三重门:瞄得准]”)还是眼睛比耳朵快准狠一点。 结果我一如既往,输给了苏信。菜刀说,我们学校暑假多放一个礼拜,正好想过来看看这个小镇。顺便看看你和。菜刀说话的时候眼睛往苏信的方向瞥了瞥,大叫一声“大块头!”那本拿在苏信手上的书被吓得第二次掉在了地上。 苏信再也没因为菜刀在他面前稍微嚣张一点点,朝他鼻子来一拳了。菜刀也不是我们小时候脑海里那个永远坐在第一排,矮小猥琐的蔡小刀了。我们赞叹美国学校果然不一样假期都比国内长,第二天正好是周六,我们带菜刀到酒吧去玩,菜刀说他老早就来过这里的,其实这个小镇就是他当年搬家搬去的小镇。这里的树木都有香味。 我说,你也闻到了啊?菜刀点点头说,我刚到这个小镇就闻到了。我问苏信,怎么就你闻不到啊?苏信甩甩手,一脸无辜,这又不是我的错。 可能,每个小孩都会有一个毛病,这个毛病就是他的秘密。 菜刀边走边说着这个小镇怎么怎么好,他说,他私下给这个小镇起了个名字,就叫“树乡”乡正好是香的谐音,怎么样不错吧。正在菜刀炫耀自己的创意时,我们就这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酒吧的门口。 蔡美丽。菜刀突然叫了起来。 但随即回头的却是鼓手。虽然鼓手回头之前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回头了。 原来,鼓手的真名叫蔡美丽。我和苏信恍然大悟。难怪当初我怎么问鼓手的真名她闪烁其词就蒙混过关了。 这是个很好的名字,也很名如其人。但是起名字的风格实在是太实诚了。 鼓手的脸要爆炸,声音也处于失控边缘。她指着菜刀的鼻子叫道,蔡建钢你想死是吧? 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几句,我们认识蔡小刀这么多年都不敢叫他真名,因为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立下规矩,叫真名就搏命。我们沉默地进酒吧,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就起名字的水平来看,他们爹妈不相上下。然后那天鼓手不像往常那么豪迈地排演好就跳下台来问我们练得好不好,击鼓的时候也总是错过拍子。可不知道菜刀是不懂装懂,还是怎么的,随着排练接近尾声,菜刀煞有介事地摇着头,大声叫嚣,“蔡美丽你在搞什么?老子新寄给你的碟你听了没?” 蔡小刀不断大声暴露她的秘密,鼓手忍无可忍,一把跳下舞台,把蔡小刀揪出酒吧。我和苏信隔着喧闹的墙,都能听见两人激烈争吵的声音。后来声音渐渐小了,我们出去看见哭红了眼的鼓手和一样哭红了眼的菜刀,坐在酒吧门口的地上沉默不语。 晚上还是老规矩,轮到谁请客已经忘了。鼓手的酒量真是越来越好了,她不知第几次叫着再来一杯的时候,菜刀从她的手中抢过酒杯说,我送你回去吧。鼓手当然不会乖乖就范,可挣扎了一会儿就在菜刀的怀里睡着了。然后我就听到菜刀很轻地说了一句,哪能还是这么能作哎。 在那一瞬间我有一点点不是滋味。算是吃醋? 意识到那个念头的萌芽,我又被自己吓到了。 我和苏信走在他们两个后面,我故作轻松地对苏信说,鼓手寝室的大妈一定想鼓手换男朋友了。我的苦日子终于捱到头了。 菜刀扶着鼓手走得摇摇晃晃,翕动着嘴唇。他说他在美国看到了很多很多牛逼的音乐人,他们都住在纽约最繁华的曼哈顿,我看到碧昂斯的时候真想你在身边多好。 我和苏信站在稍远的地方抽烟。我很不识相地拿起照相机拍下他们两个人在路灯下的背影。 , y一u thk y一u can tell 所以,你以为你能讲, heaven fr一 hell, 来自地狱的天堂, be skies fr一 pa 痛苦孕育的飞翔。 can y一u tell a green field fr一 a ld steel rail 你能述说吗?冰冷铁轨尽头的绿色旷野? a sile fr一 a veil 或是面纱后的嘴角的上扬? d一 y一u thk y一u can tell 你还能讲? and did they t y一u t一 trade y一ur her一es f一r gh一sts 他们让你交易了吗?英雄换来洪荒, h一t ashes f一r trees 灰烬换回树桩, h一t air f一r a 一l breeze 暖流换到冰霜, ld f一rt f一r chan 僵冷换得远方? and did y一u exchan a alk 一n part the ar f一r a lead r一le a ca 你用硝烟中漫步,交换成囚笼之王? h一 i ish, h一 i ish y一u ere here 我多想你在身旁 e're jt 一 l一st uls sig a fish b一l, year after year, 年复一年,我们是两个灵魂,迷失在鱼缸, runng 一ver the sa 一ld gr一und 奔跑过同一片操场, hat have e f一und the sa 一ld fears 我们找到刻什么?同样的彷徨。 ish y一u ere here 想你在身旁。 这是《ish y一u ere here》里的同名主打歌,是这个乐队为濒临死亡的乐队主唱创作的。因为不是很主流,在这个小地方鲜有人知。我和苏信听蔡小刀说着,一边诧异这个样这几年不见居然文艺起来了。“有一腔,我老想《she 一n y一u crazy dia一nd》里,那里的天上全是钻石,我有一腔真想去看看。”蔡小刀一边看一边说,你看,他指指小镇前不断施工的高楼,“这些楼,机器,烟囱,灰色,吊车,你们看得到个屁!天空,大海,树木,才是活的。我后来上网去查了资料,最后这个乐队的成员,在这首歌的录制现场,见到了发了疯,暴饮暴食肥了一整个自己的乐队主唱,那帮摇滚硬汉所有人都哭了。ish y一u ere here,愿你在此,然而我在此了,真的是你要的么? 蔡小刀说着说着便不再说话。他看着鼓手的眼神格外温柔。蔡小刀和鼓手,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难道说他就是她口中的音乐启蒙者,携手造梦人?在那个晚上星星好像格外闪亮。 蔡建钢和蔡美,和鼓手应该有点事情的。苏信这解释方式是真对胃口。尽管那个时候我还嘲笑苏信说瞎子也看出来了,但是我们谁都没能知道他们的关系,也都很没默契地没问起。 忽然单晓婷的一句话萦绕在我耳边,“你只是害怕而已。” 后来一天晚上走着同一条路的鼓手却出奇地干净,没有再说断断续续的梦话,脸上的神情也恬静得像在月光里沉睡的婴儿,那天鼓手的愿望是不是成真了呢。 菜刀搭最早班的火车回去了,去到北海市再转机回美国。大概青镇在他的眼里,已经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地方了。我却没想到,依旧个子不高,模样像火车站的贼骨头,这次和菜刀相见却散发出平和文艺的气质。走的时候鼓手还没醒就我和苏信去送他了。菜刀上火车之前偷偷告诉我,他说,谢谢你送给我的那张碟片。我说,什么?我不知道菜刀特地支开鼓手和苏信,把我拉到男厕所赤诚相对就是为了说这个。菜刀露出失望的神情,解开裤子,不像大多数人适可而止,却是一脱到底,随着一股烟雾升起,菜刀说,阿北你别跟我说你忘了。 “我哪能会忘记。”这件事是我当年的一个污点。 菜刀说,这张碟算是救了我和我妹。后来我变了很多,你说奇怪伐,一首歌改变了两个人。 啊? 我走后你帮我和她说一声,我嘛,他哥不挺她谁挺她?但是那天我有点生气为撒她不演那首歌。 啥? 王美丽呀,是我啊妹呀,你这腔是一直装戆还是真戆?没看出来我老妹对你有意思吗?哎车要来了走了走了,你勿要天天跟在苏信屁股后面了,人木头木脑的。 哦。 我说,啊?啥?哦。再见。 我和菜刀,板板手指头,也算认识了有十多年。做过邻居,玩伴,同学,敌人,无论以哪种身份,他从来没一口气和我说过这么多话。我承认在火车站臭气熏天的厕所里的一泡之谈,令我有点不知所措。 那么多年以后,我还是怀疑当初造“再见”这个词的人的初衷,到底是再次相见,还是再也不见? 谁知道呢。 在回到寝室拿上要检查的《一课一练》,发现菜刀的手机被压在《西方美术简史》下面,这个黄鱼脑袋,还说我嘞,还有什么是你忘不了的。一边嘀咕一边随意地把手机塞到抽屉里,下次你再来看你的蔡美丽时,我可要狠狠敲你一笔。 后来有大概一个多星期,我都没有见到鼓手。就像我一直不知道菜刀当年是搬去了哪里,又从哪里出现。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鼓手穿了一件红色的上衣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她的座位就在我们的前面。我压低声音说,鼓手,菜刀让我转告你你那天排练的时候他没觉得不好,只是生气你没演他推荐的歌。我很好心地帮菜刀辩解,却又隐藏了一个秘密。 他说,你不喜欢人家骗你。鼓手回头瞪了我一眼,说,麻痹,他还有理了?然后又闷闷地说了一句,以后再找他算账。 我不是没想问问鼓手和菜刀兄妹的故事,怎么我们住一个弄堂这么久都不知道蔡小刀原来还有个长得这么挺刮的妹妹。然而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出口。 下了课苏信说,我今天不去酒吧了。我先回寝室了。我说,哦。然后就和鼓手一起走了。鼓手说,苏信还是不喜欢这种啊。都去了那么多次了。我说,苏信这家伙有心理洁癖的。然后鼓手就嚷嚷着说我说苏信的坏话要告诉苏信。我就说,你去告诉好了。 走了没多久,苏信突然发短消息说,有急事,速回。 几秒后又是一条短消息,支开鼓手。 一路上,苏信不知道又发了多少消息,每一条都是“有急事,速回”。我第一条消息的时候鼓手就凑上来偷瞄手机,和我八卦是哪个美少女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我们俩原以为苏信那小子一定是寂寞难耐想找我们陪他又不好意思说才用这种方法。 但支开鼓手这句话却让我心里有一块大疙瘩。现在看情况是真的出事了,苏信一声又一声的催促使我们的脚步越来越快。 苏信把门打开,看到我们反而说不出话来了。我听到一种怪声音。从没听过的好像在自己脑门里发出的嗡嗡声。 就呆呆地在门前站了3秒中。 苏信说,阿北,菜刀死了。 菜刀死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鼓手就先昏厥在我身上。 死了?怎么会死呢?上火车的时候还好好的。我把鼓手安置在我寝室的床上,尽可能冷静下来问苏信。苏信的声音像一块干裂的木头,他说,美国的世贸双子塔被炸了,都上新闻了。菜刀老派刚来的电话。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是菜刀对我说的最后一声再见。他是不是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要走了,所以才把再见说得那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寝室里明明有三个人,可是空气像凝结了一样,谁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四下寝室都播放着新闻,不绝于耳。 2001年9月11日上午(美国东部时间),两架被恐怖分子劫持的民航客机分别撞向美国纽约世界贸易中心一号楼和世界贸易中心二号楼,两座建筑在遭到攻击后相继倒塌,世界贸易中心其余5座建筑物也受震而坍塌损毁;9时许,另一架被劫持的客机撞向位于美国华盛顿的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五角大楼局部结构损坏并坍塌。目前遇难者总数仍在统计中,确定死亡人数已突破500人 我听着这间屋子里的呼吸,拨手指甲皮的c牙齿用力咬合的摩擦c鼻子的抽泣c隔壁寝室的人在说话:“操!你看着美国这么得瑟,被炸了吧!干掉几百个几人!太他妈牛逼了!” 鼓手发疯似的抄起一把椅子冲到隔壁寝室,被我和苏信用尽吃奶的力气拉住。害怕这种喧闹的沉默,一个人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易从我们身边离开? 我现在好像可以理解为什么刚来小镇时在火车上苏信对我说这么悲伤的事情怎么你可以说得那么轻松这句话时有些生气。因为这的确是一件令人生气却又无能为力的事情。苏信慢慢走到他的床前,拿起那本被他翻得烂掉的《西方美术简史》。 那天晚上他还翻过上面留着他的气味,可现在什么都闻不到。苏信狠狠地把书砸在自己的脸上,他呜咽着说,什么都闻不到什么屁啊然后就把脸埋进书里,像是要抵挡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光。 我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麻了,我不知道呆坐的两个小时里我在干嘛。眼前一幕幕地重放着我们送菜刀的情景。我把书从苏信不修边幅的脸上拿开,遮盖着苏信面容的那两页已经留下被泪浸湿后褶皱的痕迹,我看见苏信湿润的睫毛。 菜刀的丧事是在美国办的,回树乡又办一次,他说过他喜欢这个小镇。这个小镇的树都很香。那么这个小镇从此以后就叫树乡。我没有看到菜刀最后一眼,其实说是丧事,只是菜刀爸爸把他童年的邻居玩伴,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奇怪的是按菜刀说的,他的妹妹蔡美丽却没有出现。 随着菜刀的离去,我想很多事情都会变成永久的谜。大概早先的记忆总是这样,真是虚幻,难以分辨。 在豆腐饭短暂的时间,我竟然想起了很多和菜刀没说的话。毕竟那泡火车站的尿,还不够长。 初三那次的体检我最终都没有和他道过谢,我还无意之中用一张碟改变了他和鼓手的命运,然而他和鼓手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从小我就不知道他有个妹妹存在呢?为什么身为妹妹的鼓手,竟然没有出席哥哥的送别呢现在,唯一来得及的,只有一句好好安息。 从此之后能一直闻到树香了。 鼓手那天一直蹲在吃豆腐饭的饭店门外,这时候我的耳力,在餐桌上就能听见饭店门外她自言自语说,我听见她比苏信更沙哑的声音不断地重复一句话。 什么嘛好烂的戏码 我莫名其妙地突然瞪大眼睛,眼泪从眼眶里哗啦啦冲出来,牙齿被磨得咯咯作响。恨不得把菜刀从棺材里楸出来暴打一顿。就像小时候苏信打他那次,不,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比那时的苏信揍得更狠。 然后鼓手就消失不见。 晚上的时候我和苏信去看了菜刀的爸爸,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初三的时候为我体检时那个好心的叔叔的模样。可这次看见他,他老了很多,头发的鬓角也添了许多白色。我和苏信一直都心存愧疚,苏信说如果菜刀不是为了来看我们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蔡爸爸说,不怪你们,那是菜刀那孩子的命。然后我又看到了透明的眼泪,我说,对不起。谢谢。对不起是因为苏信说的原因。谢谢是因为我没来得及对菜刀说这一声,现在补说。 人,原来真的可以瞬间变老。苏信说,我们先走了。走出门口,苏信告诉我,他不忍心看菜爸爸老泪纵横的样子。鼓手就像一块石头一样站在门口远处的树下,一身黑色的皮衣,像是和斑驳的树影融为一体。恢复了她从前的样子,我们刚一出门,鼓手就扭过头,大步朝前走去。她扭头闪过时,胸口吊着的那粒弹子在夜色里闪出悠悠青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一步登天,地狱咫尺(上) 本以为菜刀的离去,是我们少年时代嘎然而止的句点。然而奇怪的事情总是接二连三的发生。还有句俗话是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从不迷信神鬼的我,在一些难以解释的事实面前,青色的阳光和弹珠,奇怪的耳鸣,围绕那天出现的死亡,不得不说,其中的因缘道理,不那么简单。 就像他的离去。 什么都没说,他就永远地走了。据说事发现场惨不忍睹。在蔡刀走掉以后,那年春节,我和苏信在家里整天打《怪物猎人》,在砍到蓝龙的时候,老爸说,你不是喜欢拍照吗?安排你到电视台实习体验。我不情不愿地跟着电视台师傅虞姐去了外景,正巧却没有看到那个惨状。过后想想,没看见恐怕算是一件好事。尽管我看见过许多更惨的情形,而且件件都不尽相同,依然可以想像,那辆高速飞驰的本田摩托与卡车排成的车墙相撞的后果。 高刚是我为数不多的苏信圈之外的弄堂朋友。 清明时节,我去了他的墓地,他的墓地离菜刀的很近,只是如今年纪不大的我,要探视的人倒越来越多,似乎我的童年都聚集到了这个地方。和鼓手携着海风,离开蔡小刀简单的墓碑,鼓手就突然拥抱了我。 她颤抖的身体随风飘零,像失去了魂魄一样。 一袭黑衣的鼓手随我来到高刚的墓碑前。鼓手并不认识高刚,甚至整个庆元里,认识高刚的人也不多。 如今他无需漂泊,无需冒险,大概是他二十五年来难得能够这样平静,当然也很是孤独,安睡在这滨海公墓。公墓是一个靠近杭州湾并且绿草茵茵树木成林可以卧听海涛声的幽静去处。 之前,我不知道他曾经给家人留下过怎么样的意愿,让他永久地聆听他家乡没有的海声,让深蓝色海面上的白色鸥鸟在他灵魂的上空翱翔,仿佛希冀会有一只矫健的海鸟,携带着他的灵魂,继续朝着他的理想飞行。 站在他的墓前,凝视着墓碑上他年轻英俊的瓷像,心中一阵阵泛起苦涩的滋味,泪终于还是情不自禁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悄然无声地滑入墓前淹没脚髁的青草丛里。 我默默地说,你这次是魂归梦境了,是吧?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你的梦境,但是我知道,从某种角度讲,你还是幸福了。因为,你生命蓦然走向终结点的时候,上天就那么巧地安排你在你自己始终的梦想上面。相不相信,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样的归宿的,没有。 似乎他的离去有过先兆,这些天我一直翻来倒去地回忆着,这个先兆是第六感在一个月前的一个雨天感觉到的,还是半个月前一个深夜梦见的。那个雨天,是那样的零落散漫,不仔细想还串联不起来,也不晓得从什么地方讲起比较合理。反正那天的气候跟前些天的气候很相似,倏忽竟闷热潮湿如梅子熟了的时节。 人忽然疲乏到瘫软。慵懒地歪在钢丝床上,眼睛斜睨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心情说不清是沮丧还是焦躁。在床上折腾了老半天。刚迷迷糊糊困到苏州,就听到电话铃声焦急地响了起来。不是“弄底人家”的老板娘特为打来电话,催促我去吃饭,我都不晓得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 撑着雨伞,晃晃悠悠往小饭店去,很被弄堂路畔高高矮矮绿树上面悬挂并且连绵不断滴落下来的晶莹剔透的雨珠吸引。虽然,季节已经走进初夏,但是,偶或有几滴雨珠掉进后脖颈,仍旧能感到一丝丝凉意透过皮肤,往心里面钻。 刚出弄堂的铸铁大门,正想向右转,忽听马路对面有人喊。抬了一下伞,只见他正光着头猛跑过来。就在他跑过来的一刹那,我记得雨突然下的很急骤,雨滴黄豆一般的洒下来,浇得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爽地方,长长的头发丧失了平日里的飘逸,湿漉漉耷在额前贴在脸颊上面,就跟从头顶挂下来黑漆,样子怪怪的。可是,他的脸上却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缘于他那样的笑容,周遭的昏暗竟也一下子好像豁亮了不少。 跟我一样,高刚也是从外埠搬来青镇的,从广济寺对面的一片私房,再到庆元里。所不同的是,我妈老家本来就是青镇,而他是像那些海鸟一样,随风漂来。没人知道高刚的老家到底是江西还是安徽,大概其实有个满复古的词叫“盲流”蛮适合他。认识高刚从《灌篮高手》开始,灌篮高手在中国首播的那年,弄堂口突然多出了一个经常拍着皮球的外来阿哥。后来这个人就成了我们就在球场上的大哥:这一点是苏信也默认的。他跟我讲过,大概在十六七岁,自己就像三井寿一样,冲出家这个樊笼,朝向心中的理想歪歪斜斜地投出了一球。 我说,许多离家出走的孩子,都埋怨家庭对自己理想的不理解,难道真的大人都那么自以为是,那么不可理喻?他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应该不完全是那样的,至少我不是。我们相识之后,他是绝少谈起他的家庭,至今,我仍然不太清楚,他的漂泊生活以外的情况。 他贸然走出家门以后,先一年,漂在京城;后六年,漂在北海。讲到北漂南漂的生活的景状,他老老实实地承认,是的,生活十分落拓。在最最穷困潦倒的时候,甚至在街头卖过唱,拾过矿泉水瓶子,一天只吃一顿饭,说是一顿饭,其实就是一个馒头;因为付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出租屋,只能在街心公园的长椅苦熬。但是就是心中的那个梦想,他每天晚上都能看到,伸手就能触碰的巨星梦。 然而,一年多的接触,尽管不是长相厮混,可至少半个月左右总要碰个头,吃个饭,所以,我敢说,他的性格中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执拗,认为,既然自己已经离开了大人羽翼的庇荫,所有的一切遭际,就应该由自己担当。 漂泊落拓的生活,很容易使人丧失基本的自尊。自从我认识他以来,亲眼所见,他已经搬了三次家,一次比一次更远离市区,一次比一次更颓败狭窄。我虽然比他小,常常会很沧桑地对他说,故土难离,毕竟你的亲人都还在,我相信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了你的家人肯定也原谅你了,家人么,总是相互关照的。 其实,我是想说,你需要关照,考虑到老阿哥的面子,说出口的时候,我还是斟酌了一下。这样的话不会空穴来风,上次聊天,他很有雄心地告诉我,他绝不愿意靠在父母身上。我马上就问他,既然父母是可以靠的,那为什么要远离他们?他忽然默然。 他有时候会和我讲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比如所有人都觉得他的梦想很可笑,但是这就是最好的开始;他见到过神明的存在,接受宿命因果尊主的旨意之类的。 蔡小刀美国恐怖袭击之后,整个国庆我都沉浸在死一样的沉默里,打游戏看碟片似乎变成了沉默的发泄,或者是不想理睬任何人,无言相对化解尴尬的唯一办法。唯一一次集体碰头就是那次打群架名义的打篮球。 唯独高刚不认识菜刀,还兴冲冲地跑来找我,说他恋爱了,搞到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很是不以为然,甚至或许是因为悲伤和不耐烦,对打球萍水相逢的他,有了不屑的念头:一个男人一事无成,还拿恋爱的名义做挡箭牌,蒙骗涉世不深的女孩子。在我眼里,用草率两个字,已经不足解释这样的行为,似乎用苟且这样的字眼,都不为过。 所以,对他闲暇时候过来,或者我过去他那面,慢慢有意无意地敷衍推脱回避,最后自然就是远离。而他呢,似乎属狗的,感觉绝对敏感。从一开始,他就从我种种的托辞中,嗅出了异样的味道。于是,很明显就感觉到他在刻意回避我,不再像从前,有事没事都来找我,这样,两个人之间就起了隙。那一阶段,我的空余时间几乎都交给一些杂文小说,不要说他,就连自己的爸妈,也忘得差不多了。 那日,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屋子门口的春联都被书写得别具一格。干妈还是这么多年老习惯,把买来的年货放得满地都是。长脚鹭鸶从隔壁广济寺弄堂跑过来,问苏信买来的年画怎么贴法。怎么贴法,那就各有自己的风格和喜好了,苏信说,有的正着贴,有的倒着贴,各有千秋。 我像多年来的每一次过年一样,闷在家里,听着楼下的熙熙攘攘,闷头睡去。 夜幕将至。在老爸将年夜饭冷盘全部上桌的时候,“啾——”的一声,开始了。我这么多年最讨厌的烟花。 两条白色的火焰拖着长长的尾巴,冲向漆黑的夜空,仿佛为烟花“晚会”拉开帷幕。 接着,一个白烟火飞上天之后变成了许多可光球,又变成一条条苍白的射线。我眼里索然无味的烟火,在人们眼里那么美。所以那些光鲜的组合,被叫做花。花朵陆陆续续地在空中绽开,只是我从不会欣赏。 我仰着头,脖子又酸又累,低下头透了一口气。突然,“哇”的一声,我叫出声音来。赶紧望向天空,整个天空竟然被青色占据。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恍惚中我似乎看见青色的烟花,变成一滴滴水滴,落到地上,浇灌青镇大地的灵魂。我正想着想着,“火箭发射!”高刚的声音大叫一声。它冲向天空,不一会儿,就散作一抹瀑布飞流直下,青色的火焰像水流一样,缓慢c温柔c透明地倾泻下来。 我傻了。我听见爸妈催我上饭桌。门外是高刚和长脚鹭鸶的声音,“上街啊!”随后被淹没在巨大的炮仗声中。 我大概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彩色的现实。如果能看见颜色的代价这么大,我宁愿生活从没有改变。 刚过初六,阴冷的霏雨蒙蒙中间,他找到了我。 小饭馆弄底人家饭菜的热气氤氲,他一反常态,光用筷子拨弄瓷盆里的菜,我闷头不语,场面很压抑,而且有点莫名的阴冷。当时,他跟我说,我找到了一个群演的角色,是有台词的那种,只是要到外景地,有点不放心小晴——小晴就是他的女朋友,想请我帮忙照顾一下。 我说,她家不是就在这座城市吗?他有点郁闷地回答,因为我,她跟家里闹翻了,她老爹平生第一次打了她。那一次我知道,他没有欺骗那个大一的天真叛逆女孩。他是千方百计拒绝女孩的,甚至为此吵过闹过。但是,无论怎样,女孩就是冥顽不化,就是心甘情愿地跟着他。 有时候,我真的很惊讶爱情的力量。一方面,全世界都在叫嚷要寻找爱情,因为,在这个现实世界,人们说,讲爱情缺失,那是掩耳盗铃;讲已经销声匿迹,也算不上夸张。另一方面,他和她这样的爱,却时不时冒出来,讥笑我们说,难道我们这不是爱情吗? 我对他说,真的想见一下那个爱神。 他咧嘴笑了笑,马上表情又严肃成了严重。弄得涉世不深的我,不晓得用什么话去劝。 吃过饭,他跟我回我的住处,从出弄底人家开始,不知怎么讲起了他参加拍摄的电视剧。跟往常一样,他的嘴巴和四肢上了发条似的,简直容不得我这个介绍人插嘴。那时候我也从算野路子摄影师,进入编制内学习学习,他就特别喜欢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演员的表演不知与生俱来还是后天养成,只要叫acti一n不喊卡,我觉得给他一个充气娃娃他都能做上三天三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一步登天,地狱咫尺(下) 春节过后,我算正式去到电视台实习。我在中心和师傅虞姐聊天,隔壁导演说话跃入我的耳朵,他说很欣赏高刚本色的表演天份。 “你们说他是傻子?我觉得他是天才也说不准!”这戏本子已经定了,导演和另一个正在筹拍的网大电影的导演一致看好高刚的演出。旁边的投资人附和道,他的表演是从骨子浑然天成的! 果然,我出门买了个奶茶,回来时虞姐就用肯定口气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假装很惊喜,虞姐说,这个网大要火,这小孩七八年算是没白熬。于是我又为他高兴了一次。 隔一天,小晴跟在他后面,到中心大厦找我。 他们站在大厅的沙发旁,很规矩的样子,他也穿得很正式,除了肤色以外,没一点漂族的痕迹。至于小晴,从电梯出来,一眼看到他身边的她,我真的有点惊艳,紧绷着的潮牌运动衫勒紧了她的好身段,瓷娃娃一样可爱的面孔却偏偏有一对引入注目的胸,堪堪合适手掌大小,呼之欲出;蛮腰不足两握,裸露出一段动人雪白,紧致的人鱼线和温婉如泉洞的肚脐,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有资格露脐。我心里暗暗说,狗东西,竟然艳福不浅,癞蛤蟆吃天鹅肉,倒真让他吃到了。 吃饭的时候,小晴一个劲儿夹菜给他,他只吃几筷子蔬菜,就停下来。我疑惑地看他,他拍拍自己结实的肌肉,半个月要减二十斤。一旁的小晴也停下筷子,好像湿红了眼圈。这种情形下,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狼吞虎咽,慌忙叫服务员撤了桌子。我用自己钱很巴结的,看着那许多好菜端走,心不晓得要疼几天呢。 喝茶的时候,他一再关照小晴,他出外景的时候,碰到事情,就来找你哥——他这里讲的哥,指的是我——我俩关系可铁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啊?他马上转过脸来对住我,你说是不?他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只有顺着他的话,说,是啊,哥们,有事开口。小晴属于自来熟那种女孩,他还没说这话之前,她早一口一个阿哥地喊了,弄得我心里十分受用。 明天他就要走了,我特地趁小晴去洗手间的功夫,关照他,小晴真的不错,你小子不能再像以前拍戏那样不要命,为了人家女孩子真心待你,你做事情一定要适可而止。他又严肃成严重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大约是他走了半个月之后的一个傍晚。 我还跟师傅讨论一个戏的宣传个案,以及第二天的工作日程,这个工作了结之后,寒假也差不多了,我就又能回到树乡去和鼓手苏信野在一起了。 突然,屁袋里的手机咕咕震动起来。师傅看我拿出手机,柳眉马上竖起来了。我朝她扮个鬼脸,就赶紧看来电号码,知道是小晴来的。平时接电话,我一般都跑到走廊里。那天,因为师傅这边的事情要紧,加上小晴来电话,想着赶紧接完,好干活,所以,就没多那个动作。不料,一听电话,整个人刹那之间僵硬了,想说几句什么,偏偏嘴唇抖成蜂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师傅在旁边发现了状况,忙问,怎么了?怎么了?我没有回答。 倏忽,我不知自己怎么冲到的电梯门口,怎么下的电梯,怎么来到小晴的面前。站在她的面前,我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师傅到底见多识广,早从我一脸的惊惧神色中,察觉了什么,这时,她在我身后问,怎么了?我这才知道鹦鹉学舌一样,问。他怎么了? 回答我和师傅问题的,并不是小晴,而是一个粗壮的c浑身被名牌包裹着的c眼泡红肿的老男人,我发现,这男人身后有一个类似保镖的青年。他刚开口,就被我打断了,这位是——?小晴又落泪了,一边用手帕揩眼睛,她一边啜泣着说,这是他父亲,那个什么集团的董事长。 我顿时头有点晕了,师傅虞姐比我先一步坐到沙发上,平时被我称为困不醒的眯缝眼,至少大了一圈。做什么事情到底还是要靠男同胞,我楞了十来秒钟,脑子里的云翳倏忽来,倏忽就去了,略微有点唐突地问,伯父,既然你的家庭情况这样优越,那为什么 长得很男人的男人,正安慰悲痛欲绝的小晴,可是他自己明明泪水簌簌,听我的问话,他哽咽着说,到今天为止,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这样,我,我真的不明白。 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觉得,这位痛苦的父亲,以及他那位听到儿子噩耗的妻子,并非那种的大人。否则,不可能同意孩子去北京发展,尽管同意的前提是约定三年为界限,如果三年里面,儿子没能在演艺圈有突破,就乖乖回家进自家公司上班。 他没有履行自己对父母的诺言,甚至还玩起了失踪游戏,在各地流窜,先到通州,江西,江苏,一路南下。父亲勃然大怒,顾不上公司的千头万绪,亲自带人赶往北京寻子。零零碎碎,母亲听说了儿子的一些经历,忧心忡忡,患了失眠症,身体就慢慢垮了下去。可是,满怀信心的父亲,最终失望地回到自己的家。这孩子像着魔一样躲着家人追逐梦想,但是这一切是非利弊都只能留待后人评说了。 虞姐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哦。觑那男人吃药,小晴照料他的间歇,我慌忙跑到中心门外,给剧组的制片大杭打电话。我只是喂了一声,大杭马上说,不谈了,只怪导演太年轻啊!这话我只给你一个人说,那明明是个高难度特技,导演想用近镜,那小子把制片找来的替身一把推开,想找了魔似的说这场戏必须我亲自来!那个年轻导演也是太冲动了,两下一拍即合。我说,我操!大杭声音猛地高了八度,有屁用啊? 大杭告诉我,那天用了三个机位,那小子在特技演员辅导下,练了也有好几天了,据说排练的时候效果真得不错。这样,导演也有底。而且整部戏下来,原本要让替身上的戏,都在他的坚持下,由他过了,防护措施也做的很好。可是这种万分之一的风险,谁想到,结果竟是这样的。真遗憾,也惋惜。 我把这过程对伯父讲了,他艰难地笑了一下,我以为那是笑,如果是不知情的人,一定以为是皮肤抽搐。他说,我明白你有心理负担,不要哦,我理解,无论怎么说,是帮助了他。后来发生的事情,谁能料到呢?谁也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 大殓时,上天似乎有知,飘飘洒洒下起小雨。他远在家乡的亲戚来了不少,场面不小。他落葬在北海,因为是父亲做得主,青镇的邻居人有想法,也只能嘀咕几声了事。我万万没想到,开始还算平静的伯父,一看到经过修复化妆c几乎认不出来的他的一刹那,竟当场晕厥了过去,被120救护车直接送到医院。我在庆幸,还好他母亲没来,否则,现场不知道会怎么乱。 小晴也伤心得损了元气,想得到,她的父母不会来,除了高刚,她从来就是独来独往。到最后送他去火化时,她哭着要去,说这最后一程,不能不陪他。我们去了五六个人,以防万一。 当他的灵柩被安置在轨道上,上面覆盖着特地赶制出来电视剧的巨幅海报。黑色的炉门洞开,一氧化碳燃出的带着蓝焰熊熊火光,烧得空气在颤抖,海报就一扬一飘,似乎有人在扇动它。工作人员过来轻轻说,时间到了,可以送他上路了。我们赶紧一人一面夹住小晴的臂膀,大杭从衣袋里掏出一瓶酒,哐地砸碎在轨道旁,大叫着,兄弟!一路走好啊! 此情此景,不要说小晴,我,大杭,还有其他人,都不能自已地慢慢跪下里一条腿,小晴靠在我们中间,软软地坐在地下,眼睛里却没有了泪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不真实的刘筱枫(上) 高中的生活似乎总是千篇一律,我和苏信曾经信誓旦旦要把这个陌生的小镇搅得天翻地覆,我们说要在高中这个远方小镇破掉我们的童子身,而且必须是用找到真爱的办法。我们还说要成为这个小地方的学校的老大。毕竟青镇其实虽然也是镇,但是比起这个小镇,简直就是姚明和晓明的差别。 然而不到一个月,我们的脑袋就被高中的课程和各种各样的习题搅得天翻地覆了。那些没有做完的习题。才是我们朝夕相处的真爱。 因为中考语文没有再出现那些有关颜色的题目,我居然考了一个比单晓婷还高了很多的分数,当时那个语文中考的分数里,除了作文扣掉了三分,其他地方总共只扣掉两分。这让老爸老妈骄傲了很久,其实也让我自己骄傲了一下。后来我会成为记者,应该是从这个时候起,自己五脏六腑交流,暗自结下的契约。加上运气不错,数学和英文也没拖后腿,当高一班主任和我说,我是考进这个班里的最高分,所以要我做班长的时候我感到莫名的恐惧慌。 我?做班长? 然而我没有拒绝。 是不是连拒绝都害怕呢? 或者我心里从没机会释放的一个叫虚荣心的小鬼,这么多年来被我眼前的苏信和我自己压抑得太过完美? 在这个小地方的小高中里面,“好学生”是一种特殊存在。随着每次考试我都轻轻松动地上光荣榜,自我感觉也不可避免地成正比例高人一等。因了这耳朵的灵光,伴随着国歌和土耳其进行曲出早操时,站在队伍排头,好像整个操场都属于我。 那天出好操,刘晓枫的马尾一跳一跳,跑到我跟前。 我是班长,刘晓枫是大队长。黝黑的皮肤,一双凤眼配合巴掌大的面孔,好像天生美丽聪慧。凤眼清澈灵动,目光流转如水。举手投足假小子一样英姿煞爽,言语之间却又小家碧玉样秀丽妩媚,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成为班级里的大众情人,开学没多久,在苏信还没有带我去过酒吧时,在我们还没有收到单晓婷的第一封来信时,在蔡小刀还没有出事时,班里大概已经有一个小组的男生传过纸条给刘晓枫。 如果说单晓婷是一朵高傲的君子兰,大概这个刘晓枫就是人见人爱的牡丹吧。 可惜,我最不喜欢大众情人。 源于内心深处潜藏的不自信,我非常不会处理和这种完美人的关系。 顾北,今晚徐老师要我们留下来讨论一下这次黑板报比赛的事。 哦。 有一点点婴儿肥的刘晓枫,甩着她的马尾一蹦一跳的背影,在阳光下流下一条长长的朦胧的河水。 放学之后,班级“核心”成员们在班主任“喜之郎”徐子良的召集下,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面朝讲台背靠黑板报,信誓旦旦要拿下黑板报大赛的桂冠。我本着多说无益要自毙的心态冷眼旁观,大队长刘晓枫c美术课代表苏信c宣传委员“山羊”和文艺委员琼,七嘴八舌议论着,我看着窗外的天空渐渐变得和黑板一样漆黑一片,空空如也,实在不耐烦,便起身拿起六角粉笔,在黑板上画起来。 刘筱枫和苏信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顾北,不讨论了吗? 我没搭理他们。 开学都没多久,宣传委员“山羊”写过情书给你。学习委员写过。似乎隔壁班的谁也写过吧?现在你又来招惹苏信吗?还是招惹我?想到这里,我把头凑近黑板,一笔一划写起标题,好像进入黑板的空间我就可以对这些凡尘俗世不闻不问。刘筱枫倒也没有再说话,默默拧干抹布,在那块巨大的黑板另一侧画起精致小巧的边框。 她的侧脸很立体。黝黑的肌肤多了一份野性,当我偷偷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灵动闪光的丹凤眼也在瞄我。 为什么他们的眼里都有光? 标题用蓝色好吗?半小时后,还是这个小女人打破沉默。 我这才发现,苏信没有提醒我,我正拿着一支蓝色的粉笔,写着“欢迎新同学,携手赴未来”的大标题,根据我对“蓝色”的了解,大概这次欢迎稍微有点忧郁。 怎么这么讨厌呢这人。 刘筱枫见我不理她,大概也不想自讨没趣,自言自语说累死了大家休息休息。我心里只想早点完工回寝室和苏信继续到星际里争霸,我的神族和苏信的人族从初三开始至今已经打成236比269,我还想着在这个新地方挽回颜面,谁知道被蓝色粉笔和这个马尾的姑娘先弄得颜面尽失。 她要坐下的椅子就在我面前。我不知道自己的大脑当时怎么运转了一下,在她那丰腴的屁股正要坐下时,我就出手抽走了椅子。刘筱枫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后她哭了。很大声的那种嚎啕大哭。 所有人都傻了。 我脸颊滚烫。 然而只有三秒钟,她便破涕为笑。扭过头对苏信说,是你吗?说这句话的时候,细长优雅的眼角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水。这是个多奇怪的女孩啊。 苏信连连摆手,我估摸着他对我这举动都没反应过来。 啊?那是你顾北?刘筱枫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还是没有说话。 哼,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自己也没想到啊。然而这句话,我从来没说出口。 黑板报就这样不欢而散。时光在星际争霸和无聊的功课里度过,直到我认识鼓手后,在课堂上的时光似乎变得更虚无缥缈。班里间或会传来刘筱枫又和哪个男生传纸条,一起放学出去吃东西的轶事,这种传闻也落到苏信头上。我和苏信从没提起过这件事和这个人,大概我潜意识里不屑问他,觉得这不值一提吧。 那天周一,出升旗仪式,我前一天晚上陪鼓手喝了个酩酊大醉,任凭苏信把我的被子掀了内裤都扒下来,依然纹丝不动。起床洗脸刷牙,晃悠到教室。才发现偌大的教室从未如此空旷和安静,连我拖动那个被刘筱枫坐空的椅子时,都能听见回音绕梁久久不能消失。 无聊得很。我就在课桌之间晃悠。这是苏信的位置,干干净净,书本整整齐齐地摞在台板里。 鬼使神差地走到刘筱枫的座位边。一张纸片从她的课本里飘落。 六月的阳光拉长你的影子 你穿着蓝衬衫 想多年前一样 梧桐拥抱着绿色叶子 有两只鸟在悄悄山盟海誓 多年以后 我还记得你沉默的样子 却翻找不出你的名字 多年以后 你还能被我写的诗 却忘记了我读它的那一次 大概在十六年的岁月里,我从未有过如此的震撼。 这张纸片为什么会在我走过她身边时,翩翩掉落呢? 这首诗为什么就这样轻易地俘获我的心呢? 这个你我为什么就让我这么相信,写的是我们的故事呢? 和当年对单晓婷一样,我依然一点都不知道女生的心思。刘筱枫清秀隽永的笔触像生出魔法,在国歌响起的时候我像个电线杆一样杵在她课桌边,那一瞬间翻书包,翻台板,翻课本的小心思一股脑汹涌而出。 然而教学楼走道里传来的脚步声让我乖乖回到自己座位。 那一整天我都看着马尾辫发呆。 高一第一学期期中考前夕,我依然可以轻松地保持班级前三的成绩,苏信这家伙也不赖,基本和我并驾齐驱。尽管回到寝室我们以星际遨游和酒吧厮混为主,然而仿佛离开了青镇的我们都开窍了,在这个不知名小地方的小学校,距离我们风生水起的目标似乎更近一步。 期中考试之前,正是刘筱枫生日。那时候作为淳朴小镇穷鳖的我们,送贺卡算是经济而不失体面的心意。那天晚上我在寝室课桌前坐了半个通宵,看着苏信睡的跟个死猪似的,我理所应当地盗用了美术课代表苏信桌上的白卡纸和水彩笔。 画贺卡时因为手的颤抖,浪费不少纸张。 这个女生,有魔力吗? 画完贺卡,我鬼使神差地在贺卡里贴了一张我自己的照片。目的并不是秀一下自己小时候还比较清秀水灵的样子,而是,我藏了几个字在照片下面。然后在第二天白天我沉默着把贺卡送给刘筱枫,我对她说生日快乐。 她脸上写满惊讶。 那一整天我都在紧张不安中度过。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贺卡的照片后面写下那几个字。紧张,刺激,危险,这是我自己制造的秘密。是因为我终于不想生活在大哥的阴影下了吗?或者是我真的鬼迷了心窍,因为一首翩翩掉落的诗歌,一厢情愿自以为是起来了? 还好,一天,两天,一周,两周,刘筱枫没有说起那张贺卡。好像一切都恢复如初。 事情来了。 在我不知道第几次陪鼓手喝醉在酒吧门口的时候,我听见班里有人议论,苏信和刘筱枫好上了。 我曾经是真诚地祝福过走出童年羁绊的我的大哥,和这个有着丹凤眼的美丽女孩。 然而就在期中考试前一天,苏信不见了。整个晚上没有回寝室,也不在酒吧。看着我上铺空荡荡的床位,那个翻身似地震的我的大哥人呢? 第二天考试进行了十分多种,正当我继续看着那个马尾发呆的时候,苏信红肿着眼睛敲开教室大门,在同学们的注目礼之下走到自己座位上。 最后那一次期中考总分,我比刘筱枫高一分,是班级第一。苏信发挥失常掉出班级前十,还被班主任喜之郎点名批评。 那段时间苏信经常魂不守舍。不再玩星际争霸,不再去酒吧,甚至不再兴致勃勃地换上一身行头吃成在球场上。 我恨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不真实的刘筱枫(下) 高一眼看转瞬即逝。 我在班级里依旧话不多,自从在光荣榜的顶端看到过自己的名字,我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我想这个时候我终于理解了一点点单晓婷当年的泪,不是为自己而流,真的是为我们而流。 是不是流下的泪水冲刷走了记忆? 苏信从始至终都没有和我说起过刘筱枫的事情,只是我经常可以看到,隔着三排座位的他,常常看着那个马尾发呆。 那天放学我留下来上提高班。小镇虽小,套路不少,班主任喜之郎大搞补习班,这不才一年功夫,座驾已经从二镫子升级成小助动车了。 我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面拿着一袋小浣熊干脆面当晚饭,刘筱枫走进教室四下张望,朝我这里走过来。刘筱枫不高,平时在班级里都是坐在前排,和菜刀一样,源于地理位置的差距我们整个高一除了工作需要,说话并不多。 她穿着雪白的绒线衫,在我的记忆里,那件绒线衫像极了单晓婷后来在高一暑假的绿色阳光里,那银丝素裹的身体。 她坐到我身边,然后课上在讲什么我全然不知了。 刘筱枫,你和苏信到底怎么了? 这次轮到刘筱枫沉默。 整堂课无言。偶尔她柔软的身体碰到我的手臂,叫人怎么能不浮想联翩? 快下课时,刘筱枫说。 顾北,我喜欢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看着我的的眼中有光闪烁。 我傻了。 这是你的小伎俩吗?这是你的坏心思?或者是真的?我不知道。手足无措满脑子只有不能对不起苏信这点是我最后的底线。想到哭红双眼沉默不语的苏信,支支吾吾断断续续挤出一句别开玩笑,就落荒而逃。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我要远离她。 后来,她给过我一封信。然而我却把它看作潘多拉的魔盒。我知道那清秀隽永的笔迹,是有魔力的。我害怕自己招架不住败下阵来;害怕苏信知道以后大概也会朝我的鼻梁来一拳;更害怕自己高一期末考掉出班级前十。 我把信交给了班主任喜之郎。那封信中漂亮的手写字,我再野没有看到。 刘筱枫好像从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还唤来家长,我估摸着信里逃不掉男欢女爱和情情爱爱,大队长带头树立歪风邪气,这次小姑娘被批斗得挺狠。 从那之后,刘筱枫再没和我说过话。我们之间稍纵即逝的故事就像一场梦的预演。 在高一暑假之后,死亡就在我青镇的小伙伴身上陆陆续续发生。我再无暇顾及这个古怪机灵有点小心思的女生,而她照样是大众情人一一一一可以说比之前更肆无忌惮。 我最讨厌大众情人。 2002年清明 这真是个冗长的梦。刘筱枫的影子那么的近那么的远。那么的不可触碰。多年以后,我仍能背你写的诗,那你是不是还记得穿着蓝衬衫的我呢? 高一暑假,我和苏信都考了个不错的分数,本来抱着衣锦还乡的心情回到青镇,然后,那离奇的事情带来不间歇的死亡高刚走后,小晴定居在了青镇,就在广济寺后面,高刚遗留下来的那片私房里,说起来,她也守护者他的遗物呢。 起初一段日子,还能看见小晴打扮的很精致出去约会,见到我和苏信,也会点点头。然而我却能听出来她声音里的沙哑,和彻骨哀伤。几个月之后,经历了一段销声匿迹,白天的小晴不见了。人们总能看见一个玲珑剔透的姑娘,在每天旁晚戴着墨镜被大奔接走的场景。 在一个比大奔的玻璃还要黑暗的空间里,无数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玻璃弹子在空中旋转这就是生命的蓝色;这是丰收的橙色;这是草原的绿色各自上下飘散像是泡沫。 它们穿透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对它来说像空气一样透明。 一阵风,我与这彩色泡沫一起兴风做浪了。时间在树乡里变得虚无缥缈,尤其是发生了悲伤的事情后,我都刻意不去记录,菜刀死去了多久,高刚死去了多久,我们的青春什么时候是尽头。 下午碰头别忘了把手机带给我。鼓手发短消息来说。 这个清明,借菜刀的“光”,鼓手总算百忙里抽空,赶回来看看我们的小镇。我把菜刀的手机和《西方美术简史》带回青镇,一个交给鼓手,一个还给苏信,这本书已经被我和苏信都翻烂了好几遍,还经历了苏信得知蔡小刀的事情时,泪水的洗礼,每一页都饱经摧残。也算物归原主。 青镇的建设如火如荼,一栋栋高楼从废墟里升起来,现在青镇改了区号,成为城市了。 鼓手说,我想看看菜刀的童年。我穿好衣服,看了看钟,12:30。喝酒果然误事。我和鼓手约好1:00的,迟到的话一定会被鼓手砍的。 我打理了一下头发衣领,饭还没来得及吃就出门了。 鼓手陪着我,为高刚点了三束高香。风吹在她蓬松凌乱的齐肩发上,黑色的嘴唇,有一抹口红因为刚才的拥抱被擦到白皙的皮肤上。我们沿着临海公墓一路下行,她拉着我的手一直没放开。 但是为什么有一瞬间我会想起那个我讨厌的大队长呢? 这个城市果然和小镇不一样。鼓手突然就冒出这样一句。 我问她哪里不一样? 鼓手说,这个城市很大,所以叫城。我们那个小镇很小,所以叫镇。 靠,这也行啊。我说。 手机呢? 我把手机交到了鼓手手上。鼓手问我,你看了吗? 没有。 我没有告诉鼓手,在手机电量用完前,我曾经试图解开密码。然而在看到他着他手机屏保是鼓手和ish y一u ere here文字合成的图片时,我想,那天晚上他给她唱的最后一首歌一定就在里面。不知道那天晚上她听到没,不过那似乎不太重要了,反正,这部手机最终都会交到她手里。 我带着鼓手随便进了一家快餐店,我说,大姐,我中饭没吃,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然后就一咕噜地点了一大串坐着慢慢吃。等我吃的满足的时候,鼓手在一旁看得脑袋已经耷拉下来了。我推了她一下,她的脑袋就像挑战地心引力一般重重地敲在桌脚上了。声音有些响,其他座位上的人也都往这边看,鼓手捂着左边颧骨直叫着疼,你干吗没事推我? 我怎么竟然?听见她脸颊皮肤开裂的声音!很细微。从眼睛看起来似一条指甲盖大的血痕。 我说 我什么都没说。 因为我看见了单晓婷。 她也正回头看着我。距离单晓婷打甩我那个耳光,已经两年多。这两年里我和苏信都没怎么回来过,哪怕是回来,也基本在逢年过节走走亲戚。我们好像已经习惯了小镇的生活,或者是害怕回来?总之至少,我们习惯了没有单晓婷的生活,也开始了新生活。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可看到单晓婷我还是一如当年什么话都说不出。 鼓手用胳膊肘耸了耸我,说,认得啊? 呃,对。认得。 然后单晓婷在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就往这边走来,她说,顾北,好久不见,回来了啊。 我咽了口口水,恩。暑假也回来了。我还和苏信章正鸣他们打球了。我回忆起那个诡异莫测的十秒钟,单晓婷身披银丝薄鳞的。是不是所有诡异的事情,都几乎从那开始? 哦?单晓婷有些惊讶,她说,我怎么没看到你啊?我不知道单晓婷是真的没看到我,还是她装傻。谁知道呢。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于是我们就这么不着边际地寒暄了几句,然后章正鸣来了电话,单晓婷就要走了。章正鸣说话大声,我隔着摩托罗拉2都听得一清二楚。 临走前,单晓婷转过头说,其实,我一点也不恨你。哦对了,视力不行,眼光倒不错。她看了一眼鼓手,扬起电话,扬长而去。 回到家里,我继续没日没夜地看《sdunk》。 电视的动画剧情已经烂熟于心,于是又到网上翻出漫画,想看到真正的大结局。樱木和晴子到底怎么样了?湘北称霸全国了吗?流川枫去美国了吗?想到美国这个词,心里一阵刺痛。造化弄人。我看不下去,于是又一次没有结局的阅读。 造化好像从来都以捉弄人为乐的。 菜刀走后的那一年多,我们的日子过得安静了许多,苏信不知道我和刘筱枫之间发生的事情,苏信也不认识高刚,于是我对苏信又多了两个秘密。我们这群青镇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都很善于隐藏秘密。我偶尔想会问问苏信那天打球发生的绿色太阳的事,然而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咽回去。 我希望我们会一直一直这样下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物极必反 在树乡的生活随着时间,也日趋平淡下来。 单晓婷已经不再写信给我们,似乎谈了朋友,青梅竹马都要化为点头之交,这算不算一种默契?逢年过节打声招呼客气几句,少年的玻璃弹珠,一去不复返。 那天午休,我在做一课一练,高二下半学期临近期终考,全国众志成城对抗,小镇的街道上经常空无一人,偶尔经过学校门口的邮局和超市,门可罗雀,戴着口罩的人们哪怕咳嗽一声,都会引起一阵围观。我和苏信在某天突然就收了心,大概厌倦了彻夜喝酒网吧,加上鼓手的离去,刘筱枫的疏远,苏信和我居然决定真的拼一把,看看自己能不能一起考进市里的大学。 我也想去大城市看看。 正做到最讨厌的双曲线函数,万分投入,苏信穿着一身细衫细裤,头上一把白色的粉笔灰,像个巨大的蓝精灵朝我走过来。 “阿北,今天下午操场上要弄卫生洗手池,你帮我去画画场地。” 阿哥要帮忙,这事我义不容辞的。我们在操场边上画格子,阳光很灼热,晒得我晕晕乎乎。恍惚间失去了听觉,耳边只有尖锐的啸叫声,眼前白晃晃一片。我觉得身体轻飘飘的 我又一次看见那个绿色的太阳。 我从来不知道绿色是什么样,但当我看见那个太阳时,我就是知道,它一定不是平时的太阳。 “不记起,不忘记,三千仙将上天顶,不落天来不降地。因灵青木响铃音,夕北不知金翅情。” 我脑海中响起一首奇怪的歌谣。声音空洞而悠远,不断循环像某种经文,我在巨大的白光里感觉无助恐惧。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前出现了巨大的空洞。黑色一片,像闭起双眼后,那无尽的黑色。然而在黑色之中,却看见若隐若现的无数粒子,像是低血糖引起的眼冒金星?或者是正午阳光太过强烈产生的幻觉? “龙出于水却不可见,其形不固,清浊之气最为调和,故灵气旺盛。时而化为蛟龙,长千由旬余,吐水而成天雨,跃动撞击漠舌而转水轮,其鸣如雨,沥沥淅淅,断点成续,如诉如泣,失了高亢瑰丽,多了情仇别离,延续一世有余;时而为漓龙,盘旋覆盖万旬,吐息之间遇漠之口,便浇灌万物,生机勃勃,若漓龙狂怒,其水冲刷洗漠之巨口,造洪水,御方舟,龙息拍打在“漠”的巨齿上,如海浪拍岸,震耳欲聋,延续六十四年;时而为应龙,无形无体,化作银河之水,环因灵而行。“ 教学楼和医务室c物理实验楼c图书馆逐一消失,一片巨大的丛林取而代之,出现在我眼前。我看到了颜色?参天巨木的青绿色把紫色的天空搅得活泼许多,脚下的植物多为圆形,像孢子或菌类,硕大无比,色彩绮丽。奇了怪,我从内心一一知道这些颜色的名字。鲜血,少女脸颊,嘴唇,中国;深海,天空,勿忘我,希腊。忽然在林地深处,远处的地平线剧烈的震动起来。延绵不绝的群山开始崩溃,巨大身影突破天际,呼啸而上,影子覆盖群山,龙鳍遮蔽半个天空!随着那个庞然大物逐渐升起,天色被完全遮蔽了。而地面,从那巨龙升起处,黑暗中一股绿色的气体蔓延迅速蔓延过来。我孤身一人,动惮不得,绿色的沼气像蝗虫群一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我他妈要死了!终于是轮到我了是吧! 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了。 低血糖引起的昏迷,摔倒引起轻微脑震荡。这是官方诊断。苏信皱着眉头说一个轻微脑震荡怎么能睡一个星期,你平时是有多缺觉。 我爸妈从青镇赶过来,老妈含着眼泪不停嗔怪我不懂得照顾自己,怎么零花钱不够吗?老爸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看到这场景不知为什么我想到了菜刀的豆腐饭,而杭哥和小晴现在又怎么样了?这世界上一个个家庭说散就散,顿时湿了眼眶。 我妈看到我哭,她也哭起来,整个病房气氛压抑。 这梦太邪门,我真的害怕了。在梦里我看到的那些,是叫做颜色的存在吗?那些张牙舞抓千姿百态的梦魇。 苏信的第二次住院,就像连续剧一样,发生在这个时候,一环扣一环。 这么多年了,我都差点忘了这家伙曾经有哮喘。 我缓过来一点以后,脑袋里像一个蚊子大家族住了进去,嗡嗡嗡嗡,嗡嗡嗡,折磨让人疯。 然而苏信的事我不能不管,更何况他是在看我的时候发病的。 我去看他的时候说,没事的,你在医院睡一觉就可以滚回家了。 苏信一点都不给我面子地说,你在这,我睡不着。 那我走行了吧?反正我呆着也是看着你睡觉。 你不陪我睡觉吗?苏信略显虚弱地贫嘴。 我会搭理你才怪,带上门准备走,苏信突然叫住我,你明天到我家帮我拿样东西过来。 什么? 你问我妈好了,就说是抽屉里那个我放书的盒子,绿色的。 哦,好。 我再去看苏信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了。于是那个盒子就这么被我耽搁下了。 去苏信家的时候,我干妈正好在,她问我,苏信好点了没有?我嘴甜地说,干妈,放心吧。他在医院睡一觉就没事了。然后干妈就叨叨着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我想我怎么没有这么心大的妈呢,干妈真是想的穿。我说,苏信要我帮拿一个他抽屉里放书的绿盒子。干妈说,我也不太清楚,你自己到苏信的房间去找吧。 苏信的房间就像我自己的房间,我们在这里打游戏,吃西瓜,看小黄书,一起睡觉。哪些东西什么时候添置的我都一清二楚。我打开书桌的抽屉,两只盒子重叠着放在一起。 然而我实在有点分辨不出哪只是苏信口中所讲的绿盒子。拿好放书的那只盒子我就出来了。我说,干妈,我走了。是这只绿盒子对吧?我特地说了下颜色,生怕自己拿错。我只是凭记忆瞎蒙了一个。 干妈点头说,对。就是放书的那一只。 夏天真是个容易头晕的季节,我刚走了没几步又开始犯晕了。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张结结实实的大床,可以让我踏踏实实趴一会儿。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确实都躺在我家的大床上。 自从菜刀的事情后,我们的生活或多或少都发生了改变。虽说我们的青春并没有因为菜刀的离开而彻底戛然而止,但我将窗帘拉起后,白昼和黑夜就顿时没了差别,黑色果然是最包容的颜色。每次和老妈打电话,苏信和干妈打完电话,总能听说谁家的孩子莫名其妙的去世了的消息,有几次唢呐锣鼓都顺着电话线,敲到了树乡电话这头。这也是我们不愿意回去的原因之一,搞得后头几次,我们把阿年都弄丢了。 苏信和我开玩笑说,什么时候轮到我们? 放心,到时候我肯定会把我背着你干的好事都告诉你的。我把玩笑烧开了浇他一脸。 和自己脑袋里的蚊子大家庭决斗,一次,两次,屡败屡战,渐渐地,我能在安静的房间里听见自己结实的呼吸了,能听见隔壁的响动了,甚至对面三楼的吉吉大力神半夜看小黄片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了! 一个星期后,我突然想起苏信被我遗忘在了医院里,干妈发消息叫我去医院看看苏信,我估摸着,现在去他也差不多要出院了。正奇怪这消息为什么是干妈发来的,来到了医院门口。 医院是个坏地方,医院是个讨厌的地方,医院是个让人受不了的地方。在能推就推能吃药绝不上医院得原则,为数不多几次去医院,我满耳朵都是抱怨c牢骚c痛哭c喊叫。 一路上我就奇怪为什么高二期末我和苏信都和医院接下梁子,被打了一套连招。靠,这是什么道理?于是我一边诅咒着医院一边往苏信的病房走去。 “老太婆一针要八千啊!吓人伐!”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要治房子卖卖掉了。”看起来是她丈夫。 “治个鬼!就是把命吊住,拖延几天算几天,这钱扔进去有意思吗?” 另一侧。 “医生说” “嘘!你轻点。”六十多岁的哥哥把看上去更年轻的弟弟拉到一旁。 “医生说,最多还有一个月。” 窃窃私语现在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我的耳朵到底发生了什么?是那次事件的影响吗?那十秒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信的床边放着一束快枯萎的花,单晓婷c章正鸣c阿年,还有隔壁弄堂的烂冬瓜,豇豆也在。也罢,单晓婷她不叫我也正常不过,但是这阵仗?苏信的声音暗哑得吓人。我想起那几根铁丝,原来这么多年它们一直在摩擦拉扯。 然而我不知道为什么苏信被关进了隔离病房,透着宽大的玻璃窗,我依然能够听见苏信虚弱的呼吸。他戴着呼吸机,身体薄得像一张纸。哭肿双眼的单晓婷嘴唇不断开合,好像隔着玻璃在和苏信说话。 我意识到有点不对。我看见苏信抬起头,隔着玻璃,疲惫地挤出一点笑容,朝我伸出手。或者是朝我身边的单晓婷?我不知道。然后他开始咳嗽,呕吐出的液体一定鲜红得比我的想象浓郁。 医生们都赶了过来,我不知所以,我只想把那只盒子交给苏信,完成大哥布置的任务。医生不让我进门,于是那只盒子最后也没能交到他手里。苏信看着我,我隔着玻璃,也能感觉到盒子对他的重要。结果他伸手好像很吃力的样子,我发现苏信的手臂突然之间纤细得像个姑娘。之后我才发现不单单是手臂,苏信整个身体都瘦得像根竹竿。可这个时候的我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我笑着说,哮喘原来好减肥的。苏信的嘴唇一张一合着,从唇形我看到这句话是对我说的。他说。这是我的秘密。 但他又什么都没说。这是只有我能“看懂”的一句话吧。 直到干妈拿着苏信的病危通知来找我,我才知道苏信得的根本不是什么哮喘,命运真是弄人,奉学校之命,制作预防的卫生洗手池的苏信却染上了,哮喘不过是身体变差被引发出来的毛病,而且和极其容易混淆,耽误了治疗。我看着干妈,她的影子就和菜刀爸爸重叠在一起。我不想哭,我一点都不想哭。可是我周围的人都在哭,单晓婷在哭,阿年一边叫着老大一边在哭,医生通知我们也都要住院观察,抽血化验,我想躲,但病房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哭,哭得整个人发毛。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从来没有想过在火车上我对苏信说的一幕会变成现实,在苏信被推进抢救室的路上,我有些语无伦次,你等等你等一下我说过我要向你坦白我背着你干的坏事的你先等一下,你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说 我什么都没坦白,苏信摇了一下头,在各种哭声里对我动了动嘴唇。 “我都原谅你。” 我激动地叫道,不要这样敷衍我啊! 这句话,苏信没有听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阿年和张之夏 2003年暑假。 湛蓝的海水从来没有这样和平过,安谧过,淑女过。在同样湛蓝的低天上,鸥鸟俯冲着,滑翔着,鸣叫着。远远的天际划出一条弧线,在海天之间。海轮或者航行在线上在线下,它们的侧翼尾部,喷泻出白色的水沫。 阿年没法忘记,在那个灼热的夏日午后,那一轮橘红的朝阳,是怎么样变成青色,又是用这种诡异的颜色唤醒城市,球场,教室。这诡异的颜色渲染着红色篮筐,在边缘找出一丝青涩的高光,那么热烈,那么青春,让所有灰暗,幽深,沮丧,都一个个羞愧,在它的霞光面前退缩。青涩的阳光叫塑胶跑道,蹦跳出清冽的想做幻觉的波粼,叫沙坑和高低杠发散和缓的黄绿,闪耀青金石的光泽。 那场国庆长假的篮球比赛,怎么就成了青镇少年最后一次济济一堂的散伙大赛?从那以后,大家兴致勃勃地涌入谁先死掉的大奖赛争夺中。或许投进压哨球的顾北,是死亡中心呢?阿年有时候会这样想。 从小认苏信做大哥的阿年不满足,苏信却只认顾北做兄弟。阿年,是不是也是缺乏安全感的孩子里的一个呢? 阿年后来也想很多有小孩的青镇家庭一样,搬离了这个悲伤地。他住到滨海区,距离菜刀,高刚,苏信的墓地很近。因为在那里他也有他要祭奠的人。那个清晨,滨海滩涂后面的渔村喧嚣了,渔人们驾驶着机帆船,向海洋的深处以及远方而去,冀盼鱼虾满仓。渔妇以及孩子们挎着渔篓,擎着叉网铁铲铁耙,散落在宽阔的滩涂上,收获随海潮滞留的贝类藻类还有软体生物。绚烂的朝晖里,是一片欢快的人和声音。 湛蓝的海洋的和平,温顺,安谧,淑女,一向是它极少美丽的时分。它的另外一面,则是那样强悍,甚至凶险。常常,在风暴的作用下,海洋会掀起拍天的巨浪,企图吞噬一切,往往能够吞噬一切。船只的残骸漂移,生命的残骸漂移,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就像孕育在子宫里的生命体,浮沉不由自己。 当出海的船该返航的日子,滩涂上拥满了渔人的全家老小,眼神里既带着冀盼,又掺杂恐惧。小船面对大海,如同生命面对命运一样无奈。站在人群背后的男孩,多少天在默默的体会这个古老的生命法则。他体会了吗?他懂得了吗?浅显而又深刻的法则。 阿年年轻的身影,被阳光扯长在黄昏的滩涂上。那是阿年告别的身影,是他感激的身影。他说,大海,我知道了,生命存在的意义。黄昏的阳光是温和的,橘红得有些甜蜜,抚在飘扬起头发和衣角的男孩结实的身体,他就明亮的透明了,释放了。 从青镇来到海边,所以在苏信走后,我就再也找不到阿年,他的境遇,也是很久以后才从旁人口中获悉。我相信阿年当时的阴郁,定是胜过了雷雨来临前,乌黑的海空;沉默,连哑巴船老大都吃惊。海那样豪爽直率勇敢的生命,沉痛男孩的不幸,却不苟同他的沉沦。因为,大海可以说,生命一定会既有收获,必有生离死别之苦,此乃修行。 有时,生命就是偶然。偶然到以男孩的生活蕴涵无法承受。一个炎夏的午后,裹胁着诡异力量的绿色光线,苍苍茫茫倾泻在故乡的街道楼宇,倾泻在男孩和女孩身上。而他们却欢笑着,奔跑雀跃在这梦幻的光景之中,任异样的目光扫视。因为,他们以为那样的扫视,充满着嫉妒和羡慕。 他们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平凡生命里的那一天,短短十秒里的异样,然而他们更愿意相信那是一场梦的预兆。 在海的涛声里,男孩又一次重温了曾经的美丽情愫,在老大苏信被顾北鼓动,决定离开青镇后,阿年就觉得自己的童年结束了。为什么口口声声叫着的老大,却在离开的时候不叫上我呢? 在苏信c顾北为“敌人”蔡小刀的离去每天抽烟喝酒时,阿年费解了。为什么你打歪了他的鼻子,却又为他痛哭流涕? 离开青镇,那个决定是从那一块礁石激起的浪花,然后,怎么样产生了海啸。而就在此时,阿年遇见了他的女孩。 他和她的小船,相逢在一片宁静海湾。真的,很静,很静。除了翻动书页的声音,偶尔有人喝水的声音,几乎可以听见邻座的喘息,他听见了她急促的呼吸声。 不敢相信,当那双大眼睛转过来,昵瞥自己的一刹那,他竟然觉得浑身僵硬了,不会语言,不会动作。 那是一双水晶钻石造就的眼睛,不仅像朗夜里的星星,还充满了巨大的磁力。而走近海的身边,他知道以往的形容都不准确,那双眼睛明明就是深邃无际的海洋,深深地,深深地吞噬了自己。 张之夏。学生证上一张清秀的脸庞,两颗像宝石一样的杏眼。 走出图书馆,朝马路对面的车站而去,阿年已经知道,拥有那双海洋般眼睛的张之夏,是他同一个初中的,住在广济寺对面卧虹桥那一头。小他一届的女生正在为夏天的最后一跃,积聚着力量。在这样的夏日午后,苏信和顾北已经竹马配竹马,携手去树乡,单晓婷考去了北海市,冷落下来的阿年,心境却染上了阳光的和明艳,男孩和女孩邂逅。当深深地淹没在她的海洋的一刹那,他莫名地流俗了。站在滩涂,眺望辽远的地平线,以及地平线上航行在橘红色太阳怀抱的海轮,男孩知道,那样的流俗,仅仅用忏悔,无法弥补。即便是倾尽青春,也无法赎罪。 黑暗令男孩恍惚,当大脑的银幕上,再次播映那个场景;昏噩的他,早已经分不清,故事究竟发生在夏季还是秋天,虽然,心默默告诉自己,那是一个北方飘舞漫天大雪的季节。因为,无数次的梦中,她穿着鲜红的羽绒服,奔跑,不,是飞舞在白色的雪之中,根本就是一团炽热的火苗在燃烧。 每一次想到那样的燃烧,整个人一定温暖起来。倏忽,火苗竟然就熄灭了,熄灭是怎样的黯然凄楚,是怎样的撕心裂肺,已经不能想像。倏忽,男孩全身心就沉入漫无边际的黑暗和寒冷之中。他无力自拔。 哎,还记得吗?那条有着梧桐穹顶的寂静小路?那个火热的午后?那个偷看人家还不知难为情的大男孩?哎,还记得吗?那个大男孩吞吞吐吐跟那个女孩说的第一句话吗?竟然问人家跟你交个朋友好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一定的,今生今世! 不!不要说今生今世这样的话,一定的,嘻嘻,一定不说。还记得那条弄堂吗?长长的,幽静的,长满花草树木的弄堂?记得吗?那个中午?放学?那个男孩被几个小流氓围住了他们手里拿着刀子。 记得,一定的,记得。女孩根本不知道,那是男孩自编自导的一幕丑剧啊。 真的吗?就算是这样,女孩喜欢,一定的,喜欢。因为,那是男孩为了女孩才做的呀!记得吗?如果这真是一幕戏剧,也是一幕喜剧,不是吗?男孩的神色竟可以演得那么逼真吗? 可是,可是,当女孩信以为真,冲了上来的时候,吉吉大力神那家伙因为太紧张,竟然划伤了她的手臂。 男孩心里激荡着幸福和愧疚的心情,守护在女孩的身边。女孩的心里只有幸福,她握着男孩的手,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爱你。第二天,当天色微曦,女孩房间的窗传来嗒嗒的响声,她睁着惺忪的眼睛,打开了窗,扑满全身的,不仅是清新空气,还有芬芳的花香,更有一个被阳光染成明亮的男孩。女孩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也被阳光染得明亮了,并且,简直可以说是通体透明,如像水晶一般。 有一只纯白的信鸽,不知为什么就飞进了窗户。而且怎样都不飞走。 “哥哥。”女孩笑了,她叫它哥哥,叫得那么灿烂好像它真的是她哥哥一样,让阿年都有些吃醋了。“你有信要带给我们吗?” 穿着运动衫男孩,牵着穿睡裙女孩的手,大声欢笑着,奔跑着。小镇上空耀眼的阳光逐渐变成绿色,披拂翡翠的苍穹披挂在他们全身。 那时的欢乐,是那样的澄澈明亮美丽,这是不是故事里说的,爱情让天空都变了颜色呢?笑声不仅仅感动着男孩和女孩自己,同时也感动着他们的同窗好友,于是,他们的生活无比的幸福。 面对湛蓝的海,男孩问,一个人的生命之中,还会有再一次那样的快乐吗?海没有回答,只有哗啦哗啦的涛声;船没有回答,只有昂昂鸣响的汽笛;天空没有回答,只有呼呼作响的风声。鸥鸟说,你看我,哪儿暖和我就去哪儿,路边的野花想采就采两朵咯。海鱼说,海洋是我们的城市,礁石是楼宇,洋流是公路,来去循环,人去楼空,总会经历不断的重复。海虱爬虫说,产卵,死去,产卵,死去,产卵,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最美的鱼缸 在浑圆浑圆的太阳光影里,男孩仿佛看见那架银白色的飞机,呼啸着越飞越远,越飞越远从哪一天起,他可以和世间生命交谈的?是从那天在青镇图书馆门前的邂逅起?还是我们互相拥有时恍惚间的绿色起呢? 那一天,阿年伫立在暮色里,一千遍一万遍地对这辽阔无际的天空,默默地说,你一定要远行,我的心跟你去远行,远方充满着多少未知,亲爱的,你可知道? 他逗弄着家门口的黄狗旺财,旺财在阿年的巧手下失去了最后的节操,翻着白肚皮扭腰。阿年想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回到家,“哥哥”倚在鸟笼边沿,纹丝不动,像是在睡觉。听到阿年回来,扑腾了一下翅膀,歪一歪头,叽咕叽咕,又默默睡去。 “哥哥,我也想她。” 张之夏考进医学院,当她得知对口实习医院有援助非洲医疗队的一刹那,血液中始终流淌着的激情因子竟被激活了。血液与性格之间到底有怎么样的紧密联系,男孩不懂;然而,他惊讶于女孩为了成为医疗队的一分子,所表现出来的坚韧不拔,甚至完全可以称为固执。 张之夏先做通妹妹的工作,再由自己和妹妹配合公关强烈反对的父母,最终满足了女孩的愿望;实习医院也破例批准了她的请求。尽管男孩多少次以爱的名义,苦苦相劝;可惜,这都不足以浇熄女孩燃烧的热情。她温柔地告诉男孩,支持我吧,让我去经历一次不同的人生。 自从女孩见到那天的绿色阳光后,她总觉得这个世界有另一面存在。那是不为人知的,更原始或更先进,更文明或更野蛮,更美好或更黑暗的,与他们生活的小镇甚至祖国都截然不同的世界。 从辽远辽远的非洲传来的报道,有张之夏的声音,每天的电话也填满好奇:那样浓绿繁茂的原始森林,那样橙黄的大海一样的沙漠,那样五彩缤纷的种类众多的动物。她会告诉她的年,怎么样早晨醒来,因为驻地里盘桓着大蟒蛇,自己被吓得大声尖叫;怎么样在当地人餐桌上吃到了白蚁卵,而恶心的吐出了苦胆水;怎么样看到原始部落的木桩上的骷髅头,感到莫名的恐惧;然而,阿年从夏的声音里面,并没有听出恐惧害怕,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从其中听到了一种骄傲。 以后,张之夏的声音不那样频繁出现了,即便是听到,她的声音似乎少了一些明丽,多的是沉重。她总是述说一个个让阿年随着她的述说心情沉重的故事:十三四岁的娃娃兵怎样被炸断双腿,一个村落的人全是艾滋病患者,一个地区里的婴儿因为饥饿,存活率很低很低。 再后来,就没有了夏的消息。 阿年焦虑了,惶惑了。 他无法抑制自己的焦虑,无法克服自己的惶惑。他有了生命之中第一次真正的失眠,明白了什么叫因为深深的思念而暗自流泪,生活忽然变得杂乱无章。多少个夜晚,他在傍晚步行两小时,在那个没有公交,没有地铁的小镇,他走到女孩家楼下,看着女孩曾经的房间灯亮起来,又暗下去。他无数次问自己,她怎么了?怎么了? 无数个这种夜晚,没有“哥哥”陪伴,张之夏家楼下的中华田园猫总会过来蹭他的膝盖。那是一只橘猫,因为有好心人的喂食,非常肥胖。久而久之,男孩会带些香肠给它吃。抚摸它的时候,阿年感到一丝安心。他和这个小动物一起仰望着窗口,那忽明忽暗的星光诉说着遥远的故事。 忽然有一天在阿年梦游般对自己呢喃的时候。 “大橘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他听见一个声音。“你为什么不上去敲门?” 是那只橘猫。它正舔着舌头看向自己,而且男孩听到的是一个女声。 男孩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他拍拍脑袋,伸手去抓猫。却被猫一抓拍掉。 “别碰我!”橘猫跳开了,男孩从没想过这么肥胖臃肿的猫竟然如此灵活。只留下一个背影逐渐消失在墙角后。“像个男人点!” 这只猫有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女声。 终于,阿年敲响了张之夏的家门。 他不确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们问题,但是理智地想想,哪怕是幻觉也好,至少这句劝告没有错。看星星看月亮是看不到真相的。 张之夏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据说她们姐妹俩“夏”“虞”的名字,是尧舜两帝的族名。然而阿年跟阿叔的谈话中,张叔叔旁敲侧击,得知阿年是顾北单晓婷的同学后,始终神情恍惚,闪烁其词,而令自己不得要领;他跑去女孩的实习医院,医院的接待人员怀疑地看他,并没有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越是这样,阿年越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张之夏一定出了大事情。无尽的思念和巨大的悲恸,他晕厥在医院里。醒来之后,他仍然苦苦追问,告诉我,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 没有人回应男孩。医院那些人的脸色,和医院像粉刷出来的的墙壁一样惨白。 绝望之际,阿年看见栖息在墙角的一只蜘蛛。他看着这只蜘蛛,黑色身体闪烁着绚烂的油彩,安静地匍匐在蛛网尾端守株待兔。八只硕大的眼睛看着男孩,纹丝不动。 男孩轻轻吸气,蛛网飘动,形成规律的颤动。 “告诉我,张之夏发生了什么?” 蛛网微颤。空气仿佛凝固。 蜘蛛毛茸茸的前肢像弹钢琴一样触碰着蛛网。那微颤联通到屋顶,又由几根细丝通向窗外。“我只能替你找到医院主任的房间。” 蜘蛛说。 通过纵横交错的蛛网结构,它找到主任房间。 男孩强忍激动,压抑情绪道,“找到主任房间有什么用?” “你有这本事,去主任房间问问他那里的小兄弟不就行了。” 女孩的故事,最后是经由主任办公室大玻璃鱼缸里的神仙鱼口中,噗噜噗噜地诉说着。夹带着梦幻一样的水泡,一个个依次崩破衰亡。 走进非洲的半年时光,他的女孩以她的爽朗热情,以及细致的服务,使当地的居民喜欢上了这个来自中国的女孩。真的,不知道是什么精神驱使,她竟然毫无顾忌地拥抱人们都极度畏惧的艾滋病人和热病病人,给予他们全天候全方位的服务,尤其是对那些无辜的孩子们。当地人都称她为安琪儿,天使的意思。 有一次,医疗队深入部落出诊,救治了一个患肺气肿的酋长儿子,因为是出诊,没携带设备,而痰却堵住那个十四岁的少年的气管,当时情况十分紧张。谁也没有想到,芳龄二十,平时对卫生十分敏感的女孩,没有过多的犹豫,竟然第一个冲上去,嘴对嘴为少年吸痰。少年经过精心的治疗,疾病很快痊愈。 老酋长找到医疗队,又找领事馆,一定要女孩做他的女儿。就这样,女孩竟然成了那个国家一个庞大部落的公主,受到了至高的尊崇。 不久,女孩突然生了病。症状极像疟疾:一会儿高烧四十几度,一会儿冷得牙关咬得咯咯响。三天里,医疗队用尽了各种医疗方案,症状却没有一丝一毫好转,当埋怨女孩不去看他的老酋长,赶来一看,霎那间,老泪纵横。他坚持要送女孩到美国治疗。第二天,连专机都准备好了。 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几个与老酋长部落交战的部落,突然占领了机场所在地。而宣布停战的老酋长说,为了女孩,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派上去的军队最终夺回了机场,然而,机场里的指挥塔c飞机和飞行人员全部化为乌有。而女孩的生命体征,正急速朝着人们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她的皮肤已经慢慢发黑。 那个夜晚,驻地笼罩在悲伤的气氛之中。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美丽的生命,在病魔的面前苦苦挣扎,旁边的人确束手无措。他们只能告诉女孩,领事馆已经决定,明天送她前往另一座城市,飞回自己的祖国。谁也不曾想到,就在当天的半夜里,医疗队发现女孩失踪了。 所有人——医疗队c当地居民打着手电,举着火把,奔跑着,呼叫着,在那漆黑的夜里,发疯似地到处寻找。人们找遍了周围森林,河流,始终也没有找到女孩的踪迹。那样苍茫的原始森林,那样湍急的河流,还有附近的沼泽,如果一个人要躲藏起来,寻找一定是徒劳的。 焦急的同事在女孩病床的垫子底下,找到了一封信。信笺上,很多字迹都晕洇开来,变得模糊不清。很明显,女孩趁护理她的同事睡着的时候,是流着泪写完这封信。没有人知道,一个如此美丽的生命,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会写下什么心迹,在一笔一笔写下这些心迹的时候,生命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这时候主任进来了,看见早已泣不成声的阿年,也不便再隐瞒什么。他打开抽屉,交给阿年一个信封。 一双颤抖的手终于展开了信笺,信笺上这样写道: 我知道,我染上了绿猴肉芽杆菌,在今天的世界上还没有找到治疗这种病的方法。我还知道,感染上这种病毒的人,最终的结果,就是一点一点烂掉,腐烂成一具骷髅 真是讽刺啊,从我懂事的那一天开始,就发誓,我必须为着美丽,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记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刻吗?我看见一个绿色的太阳,一直以来,我都不确定那一刻是不是真的,在那天以后,我一直骄傲地相信,自己可以改变世界,是的,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在人间腐朽,愿我成为美丽的天使 因为我是美丽的,爸爸妈妈曾经是那样的骄傲,妹妹曾那么仰慕我,爱人曾经是那样的爱我,同学是那样的喜欢我,甚至有人还说很崇拜我。渐渐的我自己也孤芳自赏了 不要,真的不要说我很自恋,也不要说我很自大,因为,我愿意把自己的美丽,奉献给我挚爱着的世界,挚爱着的所有人,我这样做了,不管我做没做到,我始终在做着 因此,我不能让我挚爱的人看到我竟然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变得那么丑陋,那么恐怖,那么的不美丽。面对即将来临的丑恶,面对我挚爱着的人会因此而永远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我还可能有任何其他选择吗?没有。我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 就让我一个人走进世界的一个角落,静静的走向远方。我真诚地希望丑陋只能吞噬一个人,其他人在没有了我的消息之后,虽然会痛苦,但那是面对曾经的美丽的痛苦,而美丽的痛苦,我想,对于生者和逝者来说,最终应该是一种幸福。 我走了,我是在平静中走的,我没有死亡,只是去了远方。远方的我,爱你们——我的爸爸妈妈,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老师,我的同学,我的同事,还有你阿年,我的爱人 亲爱的,没有我陪伴在你的身边,你要坚强。不要看你长得高大健壮,你的心是柔弱的,真的,你没有我坚强。继续你的生活吧,亲爱的,我会在那道绿光里,为你祈祷,注视着你的生活 阿年折起信纸。 他好像听见鱼缸里的神仙鱼说。我们像生活在鱼缸里的灵魂,年复一年,不知出口。 张之夏家门口的橘猫变得瘦骨嶙峋。只是她身边多了三只小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苏信的秘密 2003年7月。鼓手他们乐队签约后的第一张专辑《盒子里的软钟》终于发行了。鼓手兴致勃勃地把部落格上的链接发给我,专辑的封面上写着,新锐写手,作词:顾北。看到这个我就想笑,什么新锐写词人,鼓手说第一张专辑噱头总要弄大点。她兴奋得又是唱又是跳的。鼓手问我,你是怎么想到那么这么赞的名字的?我说,这是秘密。我不说。 我没参加苏信的葬礼就回到了树乡。在那里我认识了鼓手的师傅大胖,莫名其妙地帮他的乐队红色轰炸机拍了几次照片,然后又稀里糊涂开始给乐队写词。有些事情至今我还不知道怎么说清,比如那天我去苏信家取东西,其实我两个盒子都看了。然后看到了苏信放在盒子内的东西,是两本书。 《西方艺术简史》。 这不就是两本一模一样的书么。 起初我一直没有在意。直到很久之后,我看着在苏信最后的时光,隔离们房门口,哪个始终还是没有送出去盒子,脑海中朦胧的记忆让我额心发烫,于是我跑去去苏信家,干妈不再微笑着招呼我要不要吃瓜,看到自己儿子童年的玩伴,顿时湿了眼眶。 我的心思在苏信小房间的那个抽屉里。 打开那个抽屉。适合我手中一模一样的两个盒子。大概颜色是唯一可以区分他们的地方,但是我却看不到。 这两个盒子,只是因为苏信买了两本一样的书吗? 不对在我打开盒子的瞬间我傻了。 被我们翻烂无数遍的这本书,为什么会有一本和它一模一样的版本?我拿起书翻到苏信哭湿的那页,一条扭曲的龙正被驯服和屠戮,那一只只流动融化的钟,纷纷指向十二点半。 我颤抖着翻开另一本,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泪痕!! 全乱了。 一刹那我想到,苏信其实也是被那天青绿色的阳光照耀的人啊,凭什么我一直以来这么坚信他并没察觉呢?是不是有更多人经历了那天的奇怪事件,而我不知道呢? 和我一样,苏信也有他自己的秘密。 其实那天我荒腔走板,应该是错拿了红色的盒子,可干妈却很坚定地说是绿色的。某些事情,不是颜色能辩明的。我并没时间去仔细地每一页查看绿盒子里的书,和红盒子里的有什么区别。但这两个盒子就是证据,证明天堂里的苏信一定已经看到了神迹。那么就让这个神迹永远的成为秘密吧。至少我知道我的大阿哥,在庆元里,在树乡,都那么用心良苦地保护着我,没有他一路陪伴,我走不到这里。套一句阿年以前拍马屁的话,你是我心中永远的阿哥。 关于我耳朵的事,我觉得这可能是上天给我的一个机会。每个小孩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秘密,比如苏信的鼻子,我的眼睛,蔡小刀的那首歌,高刚对戏的痴迷,张之夏超越自己阅历的大爱,鼓手的名字。只是随着年纪的增大,有些人把它遗失了;而有些人情愿离去,也终于保守住了自己的秘密。 在冥冥中,我们似乎都守护着一个共同的秘密。有人为此付出了生命。 我没有什么牵挂了,就像鼓手说的那样,城市和小镇的区别就是城市很大,小镇很小。别无其他。我在这两只尺寸不同的玻璃鱼缸里,到处乱撞,不知怎么迷途知返,于是继续游弋。 单晓婷来找我的时候,是章正鸣陪着她来的。 她说,我们要结婚了,到时候来喝喜酒。 我说,大学还没毕业就结婚,你也算是人生赢家了。 单晓婷不再言语。聪明如单晓婷,应该不会没有发觉,当年我们这帮一起长大的小孩子,正在渐渐离开。 面对沉默,我服软了。有空的话一定去。 苏信刚住进医院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了。单晓婷突然说。他把眼睛捐给了你,你走得太急了,还来不及告诉你。然后单晓婷突然又笑了,他说,你是个让人不忍心伤害的孩子,总是有些自卑,可又总是那么倔强不肯认输还自以为是地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我说,我不要。 单晓婷没有劝我,她说,你自己决定吧。然后就和章正鸣离开了小镇。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鼓手他们的专辑口碑特好。但是鼓手却不快乐,她又拉着我喝酒,喝到位了就开始指着星空破口大骂,“什么经纪公司,什么垃圾包装,怎么不叫我穿个比基尼上台跳舞呢粉丝没准更多呢?我!”鼓手激动地拉着正在偷拍她泣不成声的样子的我说,你知道吗你知道吗?“老娘打算单干了,滚他妈的偶像团体,老娘只想搞自己的音乐!” 鼓手在马路上像个小疯子,又唱又跳,我连拉带拽防止她像个弹到马路中央的皮球,被车轮挤爆。或许是她太疯癫了,老天为了惩罚她就让她摔了一跤,膝盖顿时一片殷红。鼓手捂着膝盖说,破了破了,怎么办? 我下意识从皮夹里拿出那张被我藏了那么多年的邦迪,帮鼓手贴上,才发觉邦迪早就没了粘性,鼓手只是轻轻起身,它就掉在地上,一如多年前的玻璃弹珠一样。 鼓手问我,怎么会有那么古老的邦迪的?我说,这是我欠苏信的,很久以前单晓婷给苏信的。 鼓手摇摇头,不懂。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欠苏信太多了。 估计鼓手还是不明白,鼓手说,不说这个了。我要去一个大城市,可能要在外面野很久,你去不去? 我想了想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想帮苏信找到关于树乡的味道的答案。不过,我会去送行的。 鼓手又戴起被我拾起的那个项链吊坠,我突然很想知道那个玻璃珠子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喂,你这个吊坠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鼓手没有回头,她只是说,你想它是什么颜色,它就是什么颜色。 我还没有明白,鼓手笑道,因为青春就是任何颜色。 2003年5月。 我承认我没什么悟性,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到头来还不知道鼓手项链吊坠的颜色,但我却明白了树乡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刚过清明节,天雨依然纷纷,我看到鼓手披着围巾风风火火地走出机场,虽然离开了乐队,但听着她的歌一首比一首更棒,在大城市里一天比一天更好的时候,我突然明白,原来树乡的味道,就是这世上最平凡的空气的味道。 就像单晓婷的玻璃弹子五颜六色,苏信的邦迪英雄回忆录,鼓手的摇滚乐石破天惊,在这世界上,还有许多不同的味道等着我。 在老酒吧门口,鼓手先跑到我面前,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说,鼓手,鼓手,你今天的嘴唇肯定涂得很红很好看。 鼓手的腮帮子涨得鼓鼓的,让人有点想去捏一把。“怎么现在这么油嘴滑舌。” 我大概已经习惯保守秘密。我想说你的背带裤和粉色紧身体恤,搭配得有点性感。 但我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我说,鼓手,我知道了树乡的味道。鼓手,我写了首歌。鼓手,我的第一志愿是北海。鼓手,我也要去大城市看看。 鼓手说,你终于想通啦? 嗯。 好。 我们坐在酒吧门前的地上,春天到了,有些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小虫在地上欢腾。 “送你。”鼓手突然说。他拿出一张外壳已经破旧泛黄的cd,在这个p3当道的时代,有点老派。“我哥说,是音乐改变了他的生活,这张碟片就是那个开始。” 《ish y一u ere here》。左上角有四个再熟悉不过的钢笔字“愿你在此”。 我点了根烟。我猜到这张碟片,误打误撞的对菜刀和鼓手的生活,产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影响。然而我没猜到最后的最后,它物归原主了。 哎对了,你说的歌拿来看看。 哦。 2004清明 但 我还是 远离了亲人的灵魂 向青春的梦境 偎依 纸箔香烛 难道燃烧着往昔 往昔 能烧尽吗 还是能离去 我无知 我捧起 你的生锈的口琴 用它 做成祭你的供品 祭你的 琴声 在天地间膨胀 心的痛 在河流中缩紧 走在 你的墓道 我听见辽阔 在这 清粼粼的上午 我 走在你的墓道 它短暂 又漫长 够我走过一生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想到我为鼓手写的这首歌,会经常在青镇响起。庆元里和广济寺周边也不晓得为什么成了城市化浪潮中的异类,除了几处大地块,其他地方始终保持着十几年前的模样。 再见鼓手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在失去了我的大阿哥后,整个高二期末加上高三,我都前所未有地努力学习,好像把头埋到参考书里,就能躲开那道绿光的辐射那样。我整夜整夜不睡觉,精神却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第二天依然精神抖擞地上课答题。直到临近高考的那两个月,回首自己的过往,像梦一样。 前十七年的璀璨流星雨,已经下过。留下一片黑色的天空,就像当年那块黑色的大黑板一样。 究竟谁才是我生命里的恒星呢?这个念头闪过的时候,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刘筱枫细长灵动的丹凤眼。 最后,我考进了北海市。 那是我们那些少年,曾经如此向往的大城市。 然而当我正在青镇的家里吃着饭,收到这个欣喜的录取通知书时,我们一家却都高兴不起来。 走在悠长的青镇街道,九曲十八弯的羊肠小道还是这么熟悉,却为什么不是清明,地上大大小小的圈圈还残留着纸钱的痕迹。陆陆续续有人搬出青镇,光我所知,就有不下十几个和我一辈的小孩在2001年那件事情之后死去。青镇有小孩的家庭也有点人心惶惶。只比我大一两岁的小晴似乎找到了生意圈的有钱男友,首先搬离了摇摇欲坠的广济寺私房群;接着是单晓婷和章正鸣,再没有回归青镇的名单里,最后那几页可能也会写上顾北和肖遇年的名字。 我们的那几年,支离破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梦醒时分(上) 对于高考前夕那段时期的记忆,我是缺失的。伴随着巨大的耳鸣和脑海中稀奇古怪的画面,我度过了人生中最努力却又是最浑浑噩噩的两个月。没有苏信,没有菜刀,没有鼓手,没有单晓婷,没有任何人。在空旷无边的黑夜里,我吧自己沉进题海的海底,看到光线逐渐远去,我知道了,人终将孤独终老。 像是冥冥中的因果注定,最后我们班有希望考进市里的学生,统共就四人。其他同学不是早早考进高职或省里的大学,就是已经由家人安排好工作,胡混这最后的两个月。 因为对这段记忆的缺失,偶然,在大二时,坚持三年的电视台的实习后,师傅虞姐终于给我打了保票,大三再过来,你能留下来了。于是,我终于决定永久地离开青镇,离开这个充满伤心回忆的地方。 那天正整理杂物,却发现了这些信件,仍旧整整齐齐封一封c安静地躺在粉红色的信封里。当初读它们的时候的心情,我反复回忆,却是越回忆越觉得背脊发凉。不晓得着了什么魔,着高考前后两三个月,记忆凭空消失了? 我是什么时候收到这些信件的呢?我有没有回信呢?从信件的字里行间,我显然是回信了的。然而尽管我绞尽脑汁回忆,却依然没法像过电影一样,让那些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重演。虽然生命青涩,就像春天土地里萌发的草芽,满怀着对大千世界的无限憧憬,满怀着对美好爱情的懵懂向往,满怀着对未来生活的美丽理想,我却再也找不回那夜的流星,只能怀揣这些梦一样的纸片,磕磕绊绊地向前方奔去。 我为此付出过代价,但是,我们并没有因此后悔。 没有她的同意,也无法再征得她的同意了,我就把这些信放在了这里。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为了救赎自己曾经的冷漠淡然?还是为了让很多很多的外人来见证那曾经的懵懂之爱?是,也不是,那就算是作为一个纪念吧。 刘筱枫,你将在这样的信里复活,一如那个在我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的碧绿色的太阳,不会消失。 [第一封信] 2004年4月7日 此时已经将近凌晨,我已经回到最真实的我,是的。我已经是我了。 一个人的伤口,是很难复合的,你知道吗?但,当这个已快结盖的伤口,又被狠狠地揭开来,眼看那块泛着红的皮上,又流出了血;这时,是最痛的。因为,要让它结起来,重新长好,这是需要时间的,你懂吗? 我花了两年,才治好了那个伤,两年。我曾经让它痛出了泪,是的,没人知道,就连当时的我,也不承认我会被它给弄哭。但是,我真的哭了。我并不想听你说你当时是懦弱,是故意的,是无意的。我只知道,你真得很残忍。可是,我并没有想到,两年以后,你会作出比两年之前更加残忍的事情,我没想到。 我不明白你做这件事情的目的。也许,是你的真心话,但是,也许是你想出的坏主意。我真的没把握去猜想,去选择。这个结果,对你我都很残忍。 你认识了一个鼓手。那时,你曾抱着一颗满腔热血的心,对苏信,对我们说起鼓手的种种。我笑了,我很高兴终于有女孩能得到你的欣赏。后来,在学校里几乎找不到你,每天放学,你都会去酒吧和鼓手约会,于是,全班都知道了你们的浪漫史:一起喝得大醉不归,你为她写词,她为你唱歌。我想,你比我清楚的多,我也无心再例举出来。你对这个女孩子也只是演戏,我不信,因为,我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而你,却又很真诚地说,回首高中三年,你的女主角只有一个,这难道不可笑吗?如果你认为你对那首诗很感动,而有责任感到我的存在的话,那么请忘了那首诗,因为真的没有那个必要。 确实,再过二三个月就要分开了,可是,我们清楚地记得开学时的我们。那时一起出黑板报的好兄弟,如今已经各奔东西了:山羊离开我而远去,也由福来代替了;你和苏信的位置,也早有班里的其他一些人来取之。尤其是在苏信走后,我成了一名真正的演员,早上一到校,便开始了嬉笑,直到我跨进了家门,才发现自己又虚伪地过了一天。人总是会累的,我已经累了,所以,我决定再过二三个月之后,进了一个新的环境,我一定要做回真我。很遗憾,那时候的你,不知道在哪儿了。 真是的,我发现自己已经语无伦次了。不过,我想,你看得懂吧?我很情绪化,只是很少放在表面。但是,从我的笔下的文字,你已经看出来了吧? 其实,从高一到高三,对我触动最大的是这件事情:记得我给过你一封信吗?随之,你给了徐老师。当时,我真得很吃惊。我明白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当时的我,被老师和父母洗了脑,简直就像一个罪人。我真的真的很恨你,也非常恨自己。为什么要认识你这种人?为什么会写那封与你和好的信?我发现自己真的很傻。于是,从那以后,我得了一种病。我已经害怕信这种东西,害怕起了每本书上出现的信封,还害怕你。所以,你这次的信,对我的意义有多大,你明白了吧? 路上很静。只有路灯还亮着。我很想找个知心朋友说说话。我真的很烦。可是,我的身边只有一只不会说话的泰迪熊,告诉我,你说的话那句是真的?那句是假的?告诉我,为什么想继续跟我联络?告诉我,你做的一切是为什么?告诉我,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告诉我,你真正给我写那封信的原因?告诉我,在我还没有重新陷下去之前,我想请你告诉我。 [第二封信] 2004年4月9日 醒了,那句沉睡了两年的话醒了,与此同时,我的心也醒了。 哭了,有了那句我以为永远也看(听)不到的话时,我的眼睛湿润了。 笑了,我带着泪笑了,因为我要重新走出一片新的天地,而此时的夕阳,已是如此的灿烂,地上的影子也已不是孤单的一个。 我现在真的相信人生如戏那句话,你不觉得,你我的故事太像一部戏吗?当她已经对他绝望的时候,当她已经想彻底的忘了他的时候,当她正急切期待两个月后的离别的时候,他却吟起了一首诗,一首深深打动她以及他的诗。她黯然了,生气了,她原以为他只是想在最后几个月里找一个“伙伴”时,他让她撕开了那张两年前送她的贺卡,那张曾放在她枕边的贺卡。她带着好奇,撕开了它。随后,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从她心底升了起来。她从未想到自己期待了两年的那句话,竟然一直陪伴在身边。她哭了,哭自己苦苦等了两年;她笑了,笑自己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她想试试,虽然结局不一定是美好的,但是,为什么不试试呢?她等了两年,不就是想试试吗?于是,她便告诉了他。 多美的故事啊,只有在电视里才会发生的故事,竟然发生在生活里,难道不是更美吗?我是一个喜欢大圆满结局的人,可是,看到身边一幕幕悲剧,导致想象力太过丰富的我,已经不会去设想大圆满结局了,但—— 多年以后,他和她在一起看日落。望着被夕阳染红的河流山脉平原时,她依偎在了他的身边。 夕阳染红了眼前的一切,包括他和她。 他牵着她的手吟起了当年的那首诗,她哭了。她看着夕阳默默地诉说着,我找到了他,那个主宰我生命的人。 我刚刚发现,其实,我也是一个很动情的人,写了这点字,抹了三次眼泪。此时的两眼已经红红的,真不知道徐老师如果知道这些后,会怎么想? 他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嘴里嘀咕着。她望着早已花甲的他念念有词,不由地像当年一样,给了他一拳,问,念什么呢? 念我们的故事。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念以前的事,真是笑死人了。 他摸了摸早已花白的头发。 你说那是不是一场梦?她问他。 是!他笑笑,拿起了身边的茶壶喝了一口,别忘了,人生如戏啊。 他望着她,怎么会呢? 那,你下辈子还愿意做梦吗?她问他。 下辈子?你说呢? 他和她都笑了。 故事完了,病句。我一直认为,没有说得完的故事,因为我是一个爱做梦的人。 很喜欢《梦醒》这首歌,因为它的歌词: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请容许我们相依为命;绚烂也许一时,平淡走完一世,是我选择你这样的男子。 看过少女漫画吧,故事中的女主角,大都是大圆满结局。是我喜欢,却从不敢幻想的那一种。 演这场戏好吗?我参加。即使我只是一颗流星似的配角,只能在你的舞台上停留片刻,便消失在天边。但是,如果是颗恒星呢?我不敢肯定,因为我没有把握。不过,我仍然会演。 演员简介——一个奇怪的女孩,喜欢看动画片,最近喜欢看《名侦探柯南》和《东京爱情故事》。喜欢耍性子,有时爱撒娇。看到悲或喜的故事结尾,百分之八十都会动情,甚至落泪。希望别人宠她,护她,她就会高兴。盼望人生过的戏剧化,从小想有一段令自己骄傲的浪漫史。对了,特别容易肚子饿,虽然暂时看不出结果,但是,确信有一天,会因为过去的开怀大肚,而加入减肥行列;说不定哪一天,比杨贵妃还环肥。好动,从小爱捣蛋,调皮的不得了。最令人担心的一点,有忧郁症,一天到晚想东想西;想着那一天天会塌下来,太阳会撞地球,外星人来访地球。最想知道的事情,here he is——相信缘分。很骄傲,你捧我,我就笑;你贬我,我就闹。目前最担心的事情,能否考进心目中的高中。最痛恨的事情,被别人耍(可别耍我),最喜欢的事情呢,嘻,耍别人(可别被我耍)。 忘了说一句,别忘了回信噢!!对了,我想告诉你,好好跟鼓手谈一谈。 [第三封信] 2004年4月17日 当——当——,十二点到了,灰姑娘回到了她原来的样子。因为,她知道王子是不会喜欢她的,于是,她离开了舞会。但她已心满意足了,因为她曾拥有过那快乐的时光——摘自《灰姑娘》 喜欢灰姑娘的故事吗?我很喜欢。但奇怪的是,很多人喜欢灰姑娘和王子好的那一段儿,我却偏偏喜欢灰姑娘离开的那一段。很奇怪吧?因为,我一直以为过程应该比结果更精彩。 从你那封信开始,我便知道,我会有离去的那天,我也知道,那天我会面带着微笑。黄毅达说,我像熏衣草,表面很开心,内心很痛苦。其实,我从不以为自己像熏衣草,但是,今天就请允许我做回熏衣草好吗?带着笑容离去。 你已经有答案了吧?我知道,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就让那个做错事的人先说一句吧,我退出。如果,你想笑的话,就笑吧,我不会怪你的。也许,我本该早些退出的,可我想多做一会儿梦,于是,便死赖着不肯起床。但当闹钟响起的那一刻,我不得不醒,我必须醒了。别怪我自作多情,因为,我无法像鼓手那样,在夜里和你相伴而无动于衷。除非我认为我应该冷静一下了,但是现在——算了吧。 那些信你要收回吗?还有那张贺卡?如果要的话,明天我给你。但别把我的信还给我好吗?我送出去的东西,就不想收回。 也许,你早已经知道,我会给你看这封信。因为你和我一样,大概都有第六感吧。这封信是我的第六感叫我写的。她说,你想让伤口划得更深吗?对了,那道伤口,我会叫我的心理医生来帮我抚平的,我相信他能。 希望这封信是你所期待的,是你的解脱。 最后告诉你,还记得我说过很喜欢《梦醒》这首歌吗?其实还有下半句,只是我没想到我会这么早说出口。提示:上半句是: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请容许我们相依为命,绚烂也许一时,平淡走完一世,是我选择你这样的男子。下半句是:就怕梦醒时已分两地,谁也挽不回这场分离,爱恨可以不分,天亮了,我还是不是你的女人? 当——,十二点到了,灰姑娘留下了那只水晶鞋,悄然离去。 后记 心情好受些了吗?我不喜欢看小北愁眉苦脸的样子。问一句,最最后一句,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选择,就现在。 送你一段我很喜欢的话,其实是歌词: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这首歌的名字是《红豆》。写出这些文字的人,名字叫“梦”。怎么样,比你的歌词写得棒吧?曾有一篇关于它的文章,有机会,有兴趣的话,可以借你看。 [第四封信] 2004年5月19日 摊开稿纸,谱写一段故事。故事的开头有点像造句。但是,只要造出一句好句子,那不就成功了吗? 你,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两年前的我坐在教室里想着,看着你走进我坐得教室里,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老师点起了名字,那么多普通的名字中,有一个如铃声般的名字吸引了我,我四处望望,看见你举起了手。我明白了你我是同学关系。 你,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一次期中考试后,我坐在张贴在黑板旁边的成绩单面前想着,看着你满脸的自信,犹如坐在了第一名的宝座上。老师点起了你的名字,那时美妙的名字已经无法吸引我,吸引我的是紧随其后的分数。四周响起了议论声,我比你低一分。我明白了,你我是对手关系。 你,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当你渐渐走远之后,我抱着哭湿的枕头想着,偶尔看到你和她并肩走着,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同学们传着你们的故事,吸引我的是那一段段像传奇一样的浪漫史。四周都是你俩的故事,班长和鼓手,多酷。我明白了,你我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累了,我不想再想了。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声音:“你,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翻开书包,找出你给我的信,有你的指印; 躺在床上,那个你躺的地方,有你的气息; 搜索记忆,那个属于你的我,还依然存在 我明白了,你,我,不只是同学关系,对手关系,最熟悉的陌生人关系。你,我,不是一般的关系。因为,我还是喜欢你。 怎么样?我的故事写得比你好吧?不过,你也别灰心,因为,你用你那独特的眼睛去看的世界,用你那阴暗的心灵去体会,用你那腐朽的大脑去思考,说不定也能写出好文章噢!开个玩笑,别生气。 信,是一个好东西。往往它能把一些说不出口的话表达出来,对于你这种情商极低的人,实在合适不过了。所以,我决定和你交个笔友,怎么样?又多一种关系。唉,我们的关系好复杂! 你相信吗?我听过许多人说过那种肉麻话,诚恳的,开玩笑的都有。可是,我竟会因为你的几行字,而掉一身鸡皮疙瘩。别人也都会用各种方法来打动我,点歌,送花,包括像上门骚扰——黄毅达曾经好几次晚上九点钟到我家门口找我。然而,我竟会因为几封信就答应了你,我发现我真的很怪。 小北能写张个人简介给我吗?我是一个占有心极强的人,也是一个可怕的人,所以,我想了解你的全部。 完了,我才发现,我写的最漂亮的字,竟然是你的名字! 对于你那封信,我看了之后,差点要向同桌相拥取暖。但是,在你没有亲口说出那几个字之前,我仍无法确定你我的关系。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你说吗?因为我很想知道,我听了以后,会有什么反应。你猜呢? 关于鼓手,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故事,其实我也不想真的知道。只想说,你要好好待她。但是,别太好了。我嫉妒心很强,因为做不成情人,还可以做朋友,我不是朋友一堆一堆?至于怎么待她,好好想想,自己做决定吧。别忘了告诉我,省得我误会哦。 [第五封信] 2004年5月23日 我很勇敢。 勇敢的我在两年前就鼓起了勇气说了答案。可惜,那个“勇敢”的人让我失望了。 我很胆小。 两年后,胆小的我听到胆小他说要重新开始,我猛然发现那个勇敢的我已经变成了胆小鬼。 我很自信。 我一向认为我很行,也包括让别人喜欢我,于是,满怀信心,我却跌到了谷底。 我不自信。 我认为两年后的我,已经变得一无是处,所以我不能不变。 你很好。 当你转身的那个瞬间,时间凝固了,我想通了,你是想不让我分心,想让我好好读书。 你很坏。 两年后,你告诉我你是胆小鬼,害我又陷下去了。 你,我,都变了好多。 我喜欢我看到的你,冷酷,有才华。没想到,你的内心已经成了老爷爷。不过,幸好你遇上了我,我这里有一种药,也许可以使你返老还童。但是,你也要努力配合。因为这类药我是第一次用,也就是说,我没有把握能否将你治好。但是,我想试试。 我很高兴你会妒忌,我很伤心你掩盖的太好了。 我说过我会参加的,我说过。 语无伦次是我的毛病。很多人都说听不懂我的话,嘻,其实不需要他们都听懂,因为,我知道你能听得懂。 我很倔,我曾经说过不相信任何人了,我也说过说到做到。但是,我发现我不自觉的还会相信别人。那个人一定很伟大,如同紫霞仙子说过,谁能拔出她的紫青宝剑,那个人就是她的如意郎君。我很惊讶你的魔力。 其实我没有魔力,我的魔力都是为了找到那个人,而表现出来的。但是,你却有。 我不想等了。因为我等不下去了。我需要一个人和我一起,说说话,谈谈心。我知道你很合适,所以,我不等了。当然也有妒忌心在捣鬼。我很羡慕别人一对一对的,很羡慕。要死了,所以你一定认为我很坏吧,但是,这是真的。 高中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他还不肯说呢?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呢?我是一个喜欢提问题的坏小孩。 我很想跟你考同一所大学,因为我想。所以我疑惑我竟会填北海市的大学。父母家人都说我发疯了,放弃省里的好学校,非要去挤破头的市里。但是我还是坚持了。为什么?已经不需要为什么了。 想说的太多,想做的太多,可惜只能想,很难去实现。 我很在乎你,也许你没感觉到,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很在乎。 比起恒星,我喜欢流星。你知道吗?当看到流星的时候,许个愿一定会成功。我没看到过流星,然而,我想,我的愿望不是流星能满足的。只有你,三个字,或者四个字,我不在乎。我只要你还给我那几个字,不,不仅仅是还。 我现在很烦,注意到我的字吗?很乱,很难看,因为我烦,原因有很多。我怕你会因为这种事情分心,怕我会分心,怕你会讨厌我,怕我们会分开 我很累,因为我在乎你。我总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你,纯真的,可爱的。但是,我忘了我已经够成熟了,甚至和你一样——熟透了。想听一下我是如何看待这个社会的吗?也许问一下,你就会有答案了。 我一直在找一个人让我倾诉一下,我以为我找到了。可惜,他不喜欢听我说话,没法子,只得写给他看。因为我倔得很,我只想给他看。不知他是否想看。但是,又很可惜,不管他想不想看,他已经快看完了。 我说过我们很像,我也说过,这场戏,我会参加。 但是,我有要求,我只要几个字,亲口,发自你的心。哪天你想说了,想真心地说了,你再告诉我。我等着,但是,不要太久,我已经等得太久,而换来的只是一句书面上的字。我真的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真的,我等你,因为高中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写完了,用红笔划出的句子是押韵的,可以用在你的文章中。以上文字写得很乱,也许,你又会当放屁之类的东西处理,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因为,我发现我已经不能不相信你了,因为我在乎 st:有什么苦恼说出来,也许我不能帮你,但是说出来会舒服一些,不信?试试吧。 [第六封信] 2004年5月25日 谢谢你的浮想联翩。 都说女孩的想象力比男孩丰富,更何况我的只是摘抄的一些歌词。而你写的都是类似我的故事,故事的结尾很悲伤。虽然别人可能不会那么认为,但我会。 可以想象看完两篇文章以后,我的浮想联翩。 谢谢爱。 一直认为爱是等于喜欢的我,开始渐渐懂得区分它们了。“许许多多的喜欢和一点点爱”,这让我想到了“小镇的第一和北海市的倒数”,你会选择哪一个?虽然担心,但是,还是谢谢那一点点爱,是它让你走到我的身边。 谢谢梦。 星期四晚上给你打电话,还记得吗?我问你星期五去上提高班吗?随后,我又说了自己不去。在这里说声rry,我是故意的。但是,我真的想试试你,想亲耳听到你说,怎么从要去,到听到我的话之后决定不去的决定。真的好想,所以,在我回到桌边做作业的时候,体力不支的我,只做了一会儿作业,就又睡着了。梦里,你对我说,你不上了。我兴奋极了,谁知,只是一个梦。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一直希望,现实生活中不可能或者很难实现的事情,会在梦中发生。所以,当我听到你不去,我有多高兴。这高兴竟然冲淡了梦醒之后的失望。也可以这样说,每分每秒,我都在等三个字,因此,我的等待可以精确到秒。可是,直到现在还在等,你小气到连梦中 谢谢作业。 本不想告诉你,因为怕你以后会笑我。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为什么我老是不知道作业?而那次你问我作业,我却能对答如流?知道谜底了吧?大多数的时候,我是故意的,目的连我也觉得可笑——想听你的声音。真的只想听你的声音,跟你聊聊。所以,我要谢谢作业当我的掩护。也许,以后还会用,别挂线噢! 最后要谢谢你!!! 这几天真的快累倒下了,差点连书也不想读了,幸好有你在。每天清晨,当阳光照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只想睡觉。但是一想到你在学校上课,想到我的目标,我马上跳下了床,开始了新的一天,由信念开始的一天。你在说关怀我的话的时候,有什么感觉?或许你根本没感觉。但是,我很开心,你对我说要做完功课再写班级日记,我差点哭了——神经——自我评价!我也不知道想哭什么,只是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我好久没有靠在别人身上睡觉了,好久没有大哭一场的冲动了。真的谢谢你,其实真的很想一直靠在你肩上。我相信你的肩不会比枕头差的。还有,我发现我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我记得以前闻过这味道,好久没闻了。那次虽然隔着枕头,但是,我仍能闻到那股香味。我想,如果是直接靠着呢? 好想一直不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梦醒时分(下) [第七封信] 2004年5月29日 猪猪,每天填格格,已经成为了我的另一门作业。 手上的伤仍然好痛。 由于你的电话已经被禁止,于是,尘尘的就成了热线电话。他叹息我受了伤,第一个安慰者还是他。他真得很自以为是哦?气得我跟他吵了十分钟,随后他劝了我十分钟,又安慰了十分钟。最后他说他实在饿死了,他要去拿一点东西吃,让我h一ld 一n,我问他刚吃晚饭又饿,是不是白血病症状?他说电话铃响之前,他正准备下楼吃饭,可是他忍到了现在。我知道挂了这个线,就意味着我要做功课,所以,千方百计劝他百忍成金。他说,再忍,就没人替我抚平伤口了。没办法,我只得挂了线。想到了还有门必修课没上,赶紧摊开的格格纸忽然想到尘尘胃不好,糟了,难怪他急着挂线,大概他现在正在驴打滚吧?对了,这家伙天天在咒你我的事情,可恨吧?可恨!如果不是你的电话禁止,我绝不会打给他的。 最近你很用功吗?好像每个人都很用功——除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天天想睡觉,天天干着急,看着二考越来越近,真要晕过去了。 晚上睡得晚吗?我是11点准时上床,听榕树下,直到12点,想着远方的一头猪睡去。有时运气不好,想着想着,一下子就想歪掉了,思想一兴奋,唉,今晚就别想好好睡觉啰!唉,我的思想越来越前卫了,按照尘尘的说法已经到c极——a极最高。尘尘说我正渐渐走向成熟地带,我说,和你——猪猪——在一起,早晚会成熟的。他说,千万别开花结果。 你现在在干啥呢?大概在给我写信吧?不过,我知道,大多数是在做作业,努力啊!考到市里去,北海,外国语,复兴,都行,为老师们各赚5元钱!为我多赚一个哈根达斯!我和尘尘赌好了,你若是考进市里的重点,他就请我吃哈根达斯,吃到我吃不动为止。所以,你要是考不进,小心点,当心让你请我吃!不过,我了解你是孔乙己,所以,还是劝你努力读吧。说不定,考进了,我还会给你礼物哦——不过,要看我的成绩如何啦。如果我的成绩考得不好,那你的礼物也没了。我很坏吧,嘻嘻 昨晚听榕树下了吗?昨天的那三篇都蛮好的,我觉得看这种故事很开心,真不知道哪里有买这种书的。 累死了,眼睛已经打架了,我想明天肯定又要被老师骂了。我决定今天继续涂鸦,养好精神,明天挨训。 ps1你的考试秘诀何时传授给本人?我已经洗好耳,准备恭听了! 2你的耐克和尘尘的耐克衣服一样哦!除了尺码,他大概比你小一点。 3你最喜欢吃什么?愿望是什么?给你印象最深刻的人是谁?格言是什么?最喜欢什么花?什么小动物?最喜欢的明星最爱听的歌?最爱做的事?最讨厌做的事?最想做的事——目前——废话!当然是考到北海市啦! [第八封信] 2004年5月29日 说实话,我真得很生气!当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你在说爱她的理由——注意:是l一ve哦。但是,我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一般,我生气都不放在表面的,除非让我气得快爆炸了,才会稍微反应一下,所以,李筱莼会说我从不生气。 那晚等了你一夜的电话,就算你问我功课也好。可你没有,我梦幻着等到了12点,直到累得从桌子上,梦游般的移到了床上,以至于一早迟到了一节课。 一天!整整一天!你都心不在焉似的,甚至惊奇的是,那封信还是我问你要的。那,如果我不问你要呢?你会不会又不给我,或者当着我的面撕掉?我开始担心你我的关系,担心你会因为我的任性,一时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而真正那样做。 原本不想说这些的,我想说我不生气,但是,我不想骗你,因为这样真得没什么意思。不过,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因为你能跟我聊天,我就开心了许多。你知道吗?和你聊天真得很开心。忽然想起一首歌,我能想象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收藏着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真得很浪漫,不是吗? 鼓手还是很喜欢你呀?这句话有点废,白痴也看得出来。班级里仿佛都知道我喜欢你,可是,每当你浑浑噩噩在课桌上睡觉的时候,总有同学在传鼓手在校门口等你下课,说你和她早就木已成舟,有的呢说你对鼓手和对我都是逢场作戏,谁都不喜欢。喂,你是怎么样办到的?教教我,最好让我装作恨死你的样子,那就太平了,免得一会儿就有人找我,叫我别当你和鼓手的电灯泡——第三者,别自作多情。听听,还真像是我自作多情似的。最有意思的是,有一个人说我,那么多人追你,你不要,偏要去勾引有妇之夫!说得我好像千古罪人。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对了,我跟尘说了一些悄悄话,他说他不会再烦我了,还叫我转告你,要你好好对我,不然,就算他死了,也会从阴间跳出来找你的——别吓着。那些悄悄话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但是,要等到一些事情过后,我会告诉你。尘说当我的知心朋友,小北子,你少了一个对手——是最有威胁的!哼,便宜你了。 2004年的情人节你是陪鼓手过的吧,陪我过个儿童节总行吧?我的要求不过分噢?!再说,我既不要你陪我出去玩,也不要你送东西给我,至于节目嘛,你自己安排吧——做作业也行!对了,上午我大概要睡觉,就安排在下午吧,别忘了哦。我怎么觉得像是你的女儿?哈哈,陪“老婆”过情人节,陪“女儿”过儿童节,多好的丈夫和爸爸啊——别生气,别浮想!怎么?我的浮想专利你也开始用啦? 最近很累吧?看你整天趴在桌子上,谁知道你是在睡觉,还是在胡思乱想啊?用一个17岁的头脑,往往要去想一些20几岁人的烦恼,一定很累。别想了,我怕你再这样下去,那脑子能当我爷爷了,那事情可就闹大了。就成了前任阿根廷总统跟环球小姐结婚的事情,成了忘年恋了!我可不要哦!好好休息,别到时候累得不能陪我过儿童节,我可会哭的! ps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唯一,但是,做第一总行吧? [第九封信] 2004年6月11日 喜欢我的新发型吗?原本想剪短发的,但不舍得剪掉马尾辫,故留了这点,可爱吧? 看了你的故事,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我感到很对不起你。我一直在骗你,甚至想骗你一辈子,但是,你的坦然让我很自卑,我下了很大的决心,决定写下这件事情。 文欣走进了这个班级:高一(3)班。文欣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在这个班级里,我应该是最棒的。失败的中考给她心里蒙上了一层很深的阴影,从一所重点初中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她真的很难过。由于初中期中(末)考试一直都是免考的她,一下子到了这样的学校这样的班级,真的无法适应。看着那些比自己差的同学,都走进了一所所重点中学的大门,她觉得自己看穿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很丑陋。 这是一个成绩很差的班。可是,文欣惊讶地发现,就在这个差班里,竟会有两块金子!他们的锋芒这么闪亮,文欣决心要让他们永远埋在土里。于是,她开始跟一块金子交往,他叫信。当她感到信对自己是认真的时候,她的心里有点不好受,她恨透了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那么复杂?她不想害信,所以,她找了一个没有理由的理由,停止了与信的交往。 当离开信的巨大孤独感袭来,文欣又想到了另一块金子:顾北。他的光芒好像比信还大。于是,文欣开始尝试着去接近他,从最初的同学到朋友,后来变成了“兄妹”。可是,令文欣苦恼的是,阿北彷佛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甚至还时常撮合她和信。文欣自以为这是一场战争,她不能输。她决定主动出击了。 面对阿北时,文欣使出了小学时自己的台上功夫,说几个字,红一张脸,不料,他竟敢没反应!文欣很惊讶。她知道,这个人不一般,而且是很不一般,可能是自己最强的对手。充满占有欲的她,又写了一封信给他,天哪,他竟然把信交给了班主任!文欣觉得自己几乎失败了。不过,很快,文欣发现有另一个女孩子正和阿北交往甚密,看起来,双方感情都很投入,她笑了。她意识到,阿北如此下去,成绩一定会落下来。 高二的最后一次考试,文欣赢了。文欣赢了,赢得好累。但是,她决心就一直这样走下去,让阿北和鼓手交往,喝酒彻夜不归,自己继续暗暗在学习上努力。然而,她发现自己已经假戏真做了。她想努力地去恨他,可是怨恨之后竟会心酸。而阿北在信离开之后,他似乎更发奋图强了,成绩只上不下,渐渐地,在高高的成绩榜上,哪怕是第二名的文欣,也捉不到阿北的背影了。文欣已经觉得自己输了,输得很彻底,甚至把自己的心也输给了阿北。 文欣曾经为了一个人留了长头发,高二的时候剪了,文欣想忘了他,因为文欣要努力学习;高三的时候,文欣又重新留长发了,为了阿北,从头开始。也许,阿北看了这段故事后,不会再理她,但是她仍然会为他留着一头长发,留到她重新找回那颗心。 写完了,我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就象我的头发被一根一根剪短时的感觉差不多,很轻松。生气吗?如果我说,我从没真正喜欢过你,你会怎么说?这句话,从5月份就开始想说了。但是,我忽然发现,这句话太夸张了。因为,我现在才是真真正正喜欢顾北。我想,我会很爱护我的头发的,要知道那三千根烦恼丝,可是为了你而留长的。真的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我真正喜欢阿北是高三开始的,对不起。 恨我吧?在我说出这些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知道山盟海誓都是假的,没有永远的保证。我允许你收回那句话,就是那句:若是分手,肯定是文欣先提出。当然,你可以不提出,只要不理我,我就会明白。因为,我怕你当面说,我会哭。 谢谢你让我说出了这个秘密,我感到很幸福。毕竟你我有过许多快乐的时光。还有,我会特别爱那只小鸟的,记得我说过我相信缘分吧?它是我们第一次的见证人呢。 对了,我给它取了名字,叫ga b一y。也许,别人以为我爱它,给它起了一个可爱的名字,但是,他们不会知道,那一身美丽的青羽背后,是你名字的缩写gb;它清脆的鸣叫里,掩藏了一段美丽的故事 信件到此处戛然而止。 我不记得我和刘筱枫最后是怎样分开的。或许和很多年轻的爱情一样,时间和空间冲淡了一切。也或许是某些奇怪的事情的后遗症,我对这段时光唯一的记忆只有结果:随着刘筱枫高考的发挥失常,她留在了那个小镇里;我来到了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城市,过着我曾经和我的大哥苏信说起的,平凡的生活。年轻的冲动和迷惘就这样不了了之,在时间的海洋里像泡沫悄无声息地破裂。 那时候我根本不懂爱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豇豆兄弟和戆大(上) 2004年8月。 带着苏信的意志,我孤注一掷,最后在高考志愿里填满了北海市的大学;带着刘筱枫的诅咒,我最后考进了最差的那一所。在我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走出青镇的瞬间,黄家阿婆在街角递给我一个糍饭糕。她的眼睛和十年前相比,浑浊而忧伤。 是不是站在庆元里弄堂口太久,看不清生存和死亡? 经过广济寺,看到豇豆和烂冬瓜嘴里含着“香蕉先生”棒冰,含含糊糊地和我打招呼,哎,顾北你要去市里了? 嗯。 去长途车站的路上,经过卧虹桥。耳边生风,风吟低语,那一刻我仿佛听到豇豆兄弟沙哑的嗓音,在为逝去的亲人哭泣。 那是我少年时代,另一件难以忘怀的事情。 卧虹桥下的那个戆大。 最早,豇豆是被叫作长豇豆的,后来,庆元里隔壁的广济寺弄堂里,大人小人发现,长豇豆越大越不长了,大家就不约而同的,帮他拿掉了一个长字,他就从长豇豆,变成了豇豆。 广济寺弄堂很大一波居民是当时寺后面的私房拆迁户,摆小商品摊的豇豆妈自立门户,独自拉扯豇豆长大。豇豆妈妈和豇豆一个脾性,从心情到面孔,不会拐弯,摊上品种多的时候,招呼生意底气就足;一旦品种不多,她就会像赖孵鸡,坐在小矮凳上,眼睛定怏怏,勾头缩颈的,一点声音也懒得发。 豇豆姓龚,在青镇很少见,据说老早的时候是城里搬来的。性子随妈,只为绰号里少了一个长字,倒像瘟了,整日神经兮兮。不管看啥人都不上眼,跟他顶要好的长脚鹭鸶,还有冬瓜,也有一个多礼拜,搭讪他不上。 人家长脚鹭鸶烂冬瓜两人,至少在广济寺弄堂,不是好随便丢在旁边的角色。长脚鹭鸶人家仪表堂堂,年年功课第一,加上对门的章正鸣,一个是哈佛流川枫,一个号称牛津花泽类,据说上好中学就要出国,天之骄子命好;烂冬瓜别看矮矮胖胖说话带点口音,这街坊邻居的柴米油盐,他肚皮里清清爽爽。 一开始豇豆的事情也没传到庆元里,我会知道完全是因为戆大。 那个礼拜,长脚鹭鸶和冬瓜在广济寺门口踢小毛球,总有人跑来问,哎,哪能,豇豆跟你们弄僵啦?他们就会触豇豆霉头,啥?啥人弄僵啦?是他自己僵掉啦。再往深里问,他自己哪里僵掉啦?两人就齐刷刷翻一记白眼,甩一句,卧虹桥去看看。我装模作样在旁边踢两脚,“香蕉球,老乱!”却收不住这八卦心思,弄堂里白相人不多,多事人不少。听长脚鹭鸶烂冬瓜这么讲,我忍不住颠颠跑去桥那边,准备看个究竟。 从卧虹桥回来的那几个多事人就像野狗一样,东家窜,西家溜,脑子跟中了八卦符一样,怎样也管不牢一根舌头,晓得吗?豇豆小鬼恐怕是中了邪气。 全弄堂人莫不晓得,那人讲话时常大喘气,非要吊起人家的胃口,他才觉着有趣。知根底的,偏或者做事,或者喝茶,或者自说自话,不搭他的腔,存心给他一个反吊。心里忖忖,要么这人才中邪了呢。 任凭多事人眼珠滴溜溜转,大人总算沉得住气,一个个屏不住暗好笑,面子上却弄成麻将里的白板,刷平。 挨到小孩,情形就截然不同了。他们簇拥着那人,那人顿时像咪过了老酒,眉花眼笑,颧颊飞红,舌头也有点大起来,讲,豇豆盯牢那个戆大不肯放。 我跑到桥那里一看,确实有一个戆大。 六月里,天已经入了梅,闷湿缛热的厉害,正常人都有夏装打扮的了。而卧虹桥畔的戆大,不晓得从什么场合,笋似的冒出来,桥洞里吃喝拉撒,一副腔调比流浪猫狗还不如,令到心慈面善的人叹息。 别的不讲,光一身行头,人想得到多恶心,他就有多恶心:身上的滑雪衫,破的滴里搭拉,污迹遍布;松松垮垮的牛仔裤,早就千疮百孔;脚上那双球鞋,倒是鳄鱼牌子的,可惜鳄鱼开了口,露出乌漆麻黑的脚趾头。见过的人讲,这些日子,戆大老清早爬出桥洞,已经热得一面孔汗往领子里流。 关于他的面孔,一点不夸张地讲,真是三分人样,七分鬼样。 无人看明白过他的长相,一来,没啥人见过他洗脸,日积越累的老垢,外加汗水调合,像煞给面孔涂了伪装色;二来,他头发从头顶一路披洒下来,严实地遮牢了半只面孔,年龄性别不说,连物种都难以分辨。 看戆大虽然痴癫,倒还没暴力倾向,无事闲人乐的拿他开心。但凡我去新华书店买书,或者长途车站经过卧虹桥,总会看到有人在问,哎,戆大,你讲得出自己名字吗?家里在啥地方啊?他翻着白多黑少的眼睛,一面孔茫然。 一日到夜,他很少讲话,做的最多的不外乎两桩事情。人少时候,到处翻垃圾箱;来往人多了,只顾伏在地上,两只手摊开,嘴巴咿呀,目的就是讨吃讨喝。 豇豆在城里的哥哥大约就是那个时候搬来青镇住的。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真名龚虎的豇豆,和红色轰炸机乐队的吉他手龚豹是兄弟。豇豆和戆大的事情,我只是旁观者,但搬到青镇的龚豹,算是半个参与者。 第一次碰到戆大,奇巧是豇豆初二期末考试前三天,故所以,他记得刷清。 早上,卧虹桥下老官街的集市,是镇上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东边厢沈家花园路两边的肉摊头c鱼摊头c豆制品摊头c菜摊头,西边厢泖荡街的点心摊头c小商品摊头,一排生过去,街面顿时狭仄了许多,加之人多的像浜里的窜条鱼,声音吵得赛过唱大戏,简直能拿人脑袋吵破。 从豇豆家去学校,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近路是穿过状元桥,弯过广济寺;一条远路则是走卧虹桥,沿老官街过广济寺后门。 豇豆早上老是走远路,除非困懒觉起来晚了。他走远路的目的,讲来好笑,仅仅为着可以买到黄家阿婆的糯米饼,当做自己的早点心。 那一天,豇豆买着了糯米饼,不过,没做成自己的早点心。原因就是,他撞着了戆大。 那一个场面豇豆记得清爽:正当自己接过热腾腾的饼,准备快往学校跑,回头的一刹那,看到了戆大。 翻垃圾箱的戆大,奇巧翻出来一个盒饭,一个被人吃了一半的盒饭,马上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张开胡子拉碴的大嘴,拼命吃了起来。有人嘻嘻问道,哎,戆大,好吃吧?快,多吃点。 也许吃急了,也许垃圾卡了喉咙,戆大突然吭吭地咳嗽起来。有凑热闹轧闹忙的,指牢一只混沌摊汰碗盏的水盆,不怀好意地喊,戆大,快喝点水,过过饭。 豇豆看到一个龌龊的人影扑向水盆的一刻,实在屏不牢火气了,嘴巴里一边嚷,你们好意思嗷!一边飞快窜过去,一巴掌打掉戆大拾来的盒饭,拿自己刚买的糯米饼统统塞了他。 戆大看看饼,再看看豇豆,浑浊的眼睛好像有点湿。豇豆马上扭转面孔,跑得兔子似的快。黄家阿婆张大眯缝眼,望望豇豆背影,又看看戆大,拿起两只饼喊摊上喝豆浆的阿二头,去,给他。然后念一声,作孽哦。 那天给戆大糯米饼,戆大看自己时候,眼神里的那种无助,恐怕不能不刺激豇豆。大概,因为这个刺激,每天绕老官街去学校,变成豇豆雷打不动的规矩。 前一天,豇豆照例去泖荡街,照例买两只糯米饼和一杯豆浆,照例跑去街角垃圾箱那面。刚转过街角,他就看见戆大也照例翻弄垃圾,身上照例是那件破滑雪衫,面孔还是老龌龊的,只看得清眼白和牙齿。 听戆大一边厢翻垃圾,一边厢嘟囔着,口齿含混不清,糯米饼好吃吧?老底子,小老虎顶顶欢喜吃了。豇豆鼻梁骨一阵酸,连忙递上糯米饼。 这一幕奇巧被我看到,好奇心被激发出来,我奔过去,搭牢豇豆肩胛,问,豇豆,你认得他啊?豇豆白了我一眼,没响。 不晓得什么时候,烂冬瓜也冒出来,一只冬瓜脑袋靠拢过来,面孔上本生老大的眼睛,当时瞪得令人恐怖,哎,豇豆,这只c这只赤佬不会是你阿爸吧? 是你阿爸!豇豆凶巴巴推了烂冬瓜一把,跑了。 也难怪烂冬瓜他们怀疑,豇豆的家长会,每趟全是豇豆妈参加,没人看见过他阿爸。小时候,豇豆还神抖抖讲,我阿爸在外头做生意,没空,可以吗?后来,一点点长大起来的豇豆,开始不再讲起自己阿爸。 若是有同学存心惹人,非要盯牢问自己阿爸的事情,豇豆就会讲,我阿爸死了。随后,跑开老远。 不光是老多同学,还有弄堂里的老多大人和小人,对豇豆的回答不怎么信。这个不信不光是疑惑,更多的是好奇。于是,小镇里起了流言蜚语,豇豆他阿爸肯定没死,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阿爸走了,广济寺后面三层楼的私房就空了下来,那年暑假住在北海城市的阿哥因为拆迁户口问题,搬到豇豆家里住了一年。 2001年 出了梅,一眨眼,就是开学季。 天陡然更加热,豇豆穿着夏天的校服返校军训,秋老虎肆虐,稍微一动,豇豆就会汗水泠泠。跑步的时候,他抢先跑了,不跟长脚鹭鸶和烂冬瓜一道,先起,长脚鹭鸶几个还咬牙切齿,直骂他山门。慢慢地,这种状况延续了一个月,所有人就习以为常了。他和他阿哥两个人的体力绝对是运动员级别的,虽然个子不高,但是感觉体力不像是中学生,倒像运动员。 自从豇豆哥来了以后,每天早上,可以吃到双份香糯的饼,戆大心情似乎蛮爽。城里来的豇豆哥成了黄家阿婆的新客户。吃好饼,戆大老是会左右挥舞臂膊,发出咿咿呀呀或者哼哼哈哈的声音。黄家阿婆瞄瞄他,再看看豇豆,豇豆,他在叫点啥?不光是阿婆,镇上老多人都会有这个问题。 别人是真没听懂,还是在装,豇豆不晓得。不过,豇豆听得懂,戆大在叫,小老虎小老虎小老虎。豇豆听不得这个叫声。一听,眼睛就会热,鼻梁就会酸。 校会课的时候,校长透过喇叭正在指导军训纪律,龚家两兄弟在队伍里细细嗦嗦,转为打打闹闹。豇豆和他哥不知怎么急眼了,两个光头对顶着,在烈日的照射和汗水的印衬下,发出耀眼的光芒。队伍轰一下子炸开了锅,哄堂大笑,大家都兴奋的厉害。 教官也不过十岁,一丝不苟的面孔此时泛出铁青色。他缓缓踱步过来。 他上下打量这哥俩,身高不高,但矮小精悍,浑身肌肉结实,光头大颧骨高鼻梁,络腮胡剃得刷清,突出的喉结微微颤动。 你们俩,一人一千下深蹲。 黄昏的乌鸦唱出拙劣不堪的情歌,夕阳西下,其他同学练正步走的时候,稍息喝水撒尿的时候,解散吃完饭的时候,他们一直在深蹲,保持着非常标准的姿势,从落日余晖的黄躲进深蓝里。 豆大的汗珠像瀑布一样洒下来。龚家阿哥拿起水壶,浑身颤抖的大口大口喝水,好像随时某一口就会背过气。 34度的天空忽然被蒸腾了。 “四百二十五,四百二十六”龚豹和龚虎两兄弟的眼中,忽然看到了异像。他们看见了一个绿色的太阳。耳畔响起浑厚而奇异的女声。“漫天飞起金翅鱼,三条六遁春水绿。太一昊明大风堂,女儿涩如蓝夏玉。”像是远古的唱词,又或者某种经文。 “天苍苍,叮咚唱清泉朗朗;青果林,三千昼夜衣难晾。四柱之间,予你吟唱,木鱼回响,予我骄阳。葬春花,红丝螺,天宫黄泉任闯荡,十六韵音余绕梁。精卫风起云涌时,黛眉柳叶雨一场,青果生情人易老,化乐天宫神通广。却奈何,浊水旺,元魂伤,雨茫茫,何当共祭死生长,却道夕北寻无相。” 这幻觉仅持续几秒,然而却像经历了很久。 豇豆此刻眼前一黑,轰地一下子,一头栽倒在地。 前脚,豇豆刚躺进观察室,吊好点滴瓶;后脚,他妈急齁齁赶了来,看见面色潦白的儿子,抱着豇豆,眼泪水嗒嗒滴,慌忙问医生,怎么啦?我儿子怎么啦? 面孔板板五十六的医生讲,这个小人没啥大毛病,主要是营养不良导致贫血,不是讲你家长失职,小孩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随便怎样,总归要营养跟上,你讲对吧?随后又批评了年轻的教官,怎么能这么体罚呢? 这时豇豆妈才想起来,我侄子呢?龚豹那孩子呢? 赶紧把还有一个拉回来呀!老医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这小教官还要惹出多少事来啊? 豇豆的哥哥做到第八百个才停下来。第二天,腿彻底不属于自己了。然而就是这一次,坊间“钢板腿”的外号也这样流传起来。 豇豆妈羞愧难当。靠一个人摆小摊头维持生计的她,赚着一点钞票,除了吃饭穿衣,其它全部尽着豇豆开销,偏偏还是弄得宝贝儿子营养不良,一样的血脉。城里的哥哥大两个月,能干八百个深蹲,豇豆四百个就不行了,想想,眼睛就开了小河浜。其实豇豆妈妈不知道,四百个,也已经让小教官长大了嘴巴看不懂了。 豇豆有了意外收获,增加了早点费。闻听此讯,他差点喊老妈万岁。 那个绿色太阳的事情,他恍惚间觉得大概是自己低血糖引起的。 坐在饭桌旁,豇豆一边喝甲鱼汤,一边看电视。老妈在水斗那里,用搓衣板洗衣裳。一边洗,一边还关照,儿子啊,汤全喝掉哦,不要剩下来。 豇豆端起早就盛好的一碗汤,过去妈身边,妈,你也喝一碗,做啥啦?那么,你不喝,我也不喝。豇豆妈顿时眼圈红出来,儿子真乖,真懂事情,好,妈喝一口,噢噢噢,喝一碗。 豇豆回二楼小房间,关上门,豇豆哥坐在写字台前一言不发,定怏怏看着窗外的天空。豇豆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他哥,你看到了哇?绿色的太阳。 他哥哥背对着他没说话,点点头。 因为这个故事除了开始的戆大是我亲自遇见,其余是龚豹在很久后转述给我的,我永远不可能知道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你看,有些秘密是无法解开的,因为讲故事的人只会将他想讲的那部分。 豇豆家只要有人,房门向来不锁。一不留神,长脚鹭鸶鬼影似的飘了进来,哎哟喂,这么大男人家,还说悄悄话啊。 豇豆跟长脚鹭鸶的关系,基本算是苏信和我的翻版,贴隔壁邻居加从小赤屁股朋友的关系,再讲,长脚鹭鸶贱骨头的名气,不光令他成为弄堂名人,甚至青镇闻名,奇了怪了,这人偏偏成绩优秀,相貌堂堂,故而,长脚鹭鸶没大没小,没规没距,已经老少皆宜,大家看到他也逗乐的欢喜。 fuck!豇豆弄了句外文,算回报了长脚鹭鸶,来啊,冷饮吃吧?长脚鹭鸶摇摇头,又招招手,豇豆晓得这是有事情的暗号。 他慌忙放下碗,三脚两步,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跑,豇豆哥也翻身下床,三瘸四拐地追。妈在身后喊,小赤佬,你毛病好了啊?早点转来!豇豆随便应了一句,晓得啦!接着就问,长脚,有啥要紧事情? 长脚说,你晓得吗?就你们军训这两天,那个戆大作孽哦,每天早上踮起脚,伸长头颈,东张张西望望,只要看到背书包的小人,他就贼兮兮地笑。可惜,里面没有一个是会帮他买饼吃的豇豆。 长脚,你绝对不够哥们,少讲讲,也是不铁哥们。豇豆戗了长脚鹭鸶一下,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不睬人家。长脚鹭鸶冤枉鬼叫起来,今朝,我,我不是给了他一只芝麻饼吗? 半真半假,豇豆甩了长脚鹭鸶一只头拓子,转身窜出门,一跃上了自己的山地车。忍住大腿的剧痛,骑出弄堂后,他拿车子踏成了一阵风,他哥和长脚鹭鸶追在他屁股后,直叫,你只戆大啊,慢点,要作死啊! 豇豆捏紧车子刹把,胸口喘作波浪,戆大正立在垃圾箱旁,对着四周围翻鱼白眼,像在觅什么宝。豇豆来不及喘定,慌忙一边厢对他招手,一边厢指着黄家阿婆的饼摊。戆大一见豇豆,一边厢呜呜啊啊大叫,一边厢扯开大步跑起来。 赤橙黄绿蓝紫环,青面厉鬼来作伴!赤橙黄绿蓝紫环,青面厉鬼来作伴! 慢点!慢点!豇豆没听清楚戆大含含糊糊大叫些什么,只好在路这面急齁齁喊,偏偏戆大心急慌忙,撞到一辆电动车。骑车男人下车,一把揪牢戆大的祓领,狠狠给了他一拳,操你娘,你眼珠不生的啊! 手里捏着食品袋,袋里的糯米饼呼呼热,三脚两步地,豇豆就奔到了路对面,用脑袋拼命撞过去,一下子撞开了恶男人。男人攉起巴掌,正要对豇豆动粗,豇豆哥弓起身子,用肩膀带着全身份量,一下顶开男人,男人踉踉跄跄险些摔倒,正欲发怒,旁边看客看不入眼了,你这么大人,跟戆大还有小人寻齁势,好意思吗? 悻悻地,怕犯众怒,只好落下熊掌似的巴掌,男人骂骂咧咧,骑车走了。 嘴角流着血,左半边面孔肿的老大,戆大像不晓得痛,只管接过豇豆手里的饼,大口咬,大口嚼,一副很知足的的腔调。豇豆看着,头底下来,眼睛里辣呼呼的。 你刚刚在讲啥青面厉鬼?豇豆忍不住问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戆大。 小鬼啊!一声尖厉的嗓音,惊得豇豆兄弟,还有在场的街邻,不禁浑身一激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十年之后 第十六章十年之后 2015年4月 龚豹像电影海报里的男主角佐罗,翻上排练房的墙沿,如履平地。地平线日月交相辉映,衬衫上印着一只“薛定谔的猫”,躲在亚马逊丛林中,树叶片片交织,青绿栉比,那只猫一半身体在丛林中,变成了骨骼骷髅;另一半在丛林外,它还是活的。 龚豹宽大的眉宇一丝不苟,突出的颧骨想要刺穿皮肤,鼻梁挺刮,犀利,板寸头染个红色,搞得像某天才一样。整个人打理得井井有条。天台墙沿斑驳,灰白色片片剥落,掉进蓝色天空的涟漪里。 我躺倒在排练房录音室,鼓手两年前还睡过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支付宝守约小游戏,耳畔吣吣哐哐咚咚呛呛的物什响,除了大胖掀桌子一样的打鼓声,还有天台房檐上,飞檐走壁的龚豹。动静都不小。上楼,哪怕看不见他大红头大绿的怪行头,至少我听见他的自言自语,月亮,还不是一色式样。 从少年的青镇,到北海市,我也算没放单晓婷鼓手鸽子吧,对这两个小姑娘说,我会到大城市来看看,现在,我到了。然而城市这种地方,总有一种让人流连忘返的魔力,一呆就十年。青镇现在已经被叫做青血镇,广济寺周围更是成为禁区,家里凡是有未成年人的,基本都陆续搬出了这个伤心恐怖之地。 最后蔡刀c高刚和小晴住过的那片私房,还是没有拆掉,卧虹桥下桥洞,藏过多少具尸体呢? 从2001年才到的死亡开始,十多年里,陆陆续续,在我身边上演了一出超长《死神来了》电视剧,差不多出到十季那么长。从911事件cc登革热c坠机事件c几次大地震,我或近或远的青镇同胞少年们,一个都没落下。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美国校园枪击c中东战争,都能鬼使神差得联系上。我一度坚信自己会和少年时的玩伴们一样,莫名其妙就驾鹤西去了,然而年复一年,我苟延残喘地活下来,就像战场上的逃兵,再也不知道这场战斗的结局。 我说不好,就像单晓婷说的,其实我就是害怕吧。当年,因为害怕,我偷了爸爸的一张cd盘片,送给蔡小刀,其实就是赔礼道歉。滑稽吧?他脸上那一拳又不是我夯的,我道什么歉? 因为害怕,碧青色阳光出现的事情,我竟然在这么多年里一直没有和苏信讲起过。哪怕篮球场上投进压哨球时,苏信给我的感觉是他并没有看到这异象,但竟然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对我最好的兄弟提起? 还有单晓婷,为什么她给我的那袋如梦幻泡影般最后消失在树乡小巷里的弹珠,会有一颗我能看到颜色呢? 因为害怕,刘筱枫的事情,我从来没和苏信提起。奇怪吧?即使他们已经分手,我还是没有开口。一直到最后。 我什么都不敢做吗? 我就是毫无缘由的害怕。回到青镇一次次看到门口烧出的圆坑更成了我害怕的理由。 同学录上的名字一个一个被划掉。在记忆里和现实里他们曾经真的存在过吗? 那些高楼大厦,高薪待遇,高素质人才,我又不吃香。但我知道我无处可去,步子迈不开。曾几何时,消失了的,我以为就永远消失了。然而大胖c龚豹百斤,让我在来到这座城市后,却又遇似曾相识的声音,这让我很难不想起从前的日子。 龚豹的兀自低语,就像咬着我耳根,喘了几口气都能给你数清。这特异功能让这帮本来就不喜欢叫名字的家伙,索性直接叫我耳朵。 过去几年,我一直催眠自己,说自己耳朵的灵光,是家族血脉相承,祖辈是民乐师傅,父亲从事西方音乐教育事业,这也是我当年能“偷到”那张《ish y一u ere here》光碟的原因。只不过事到如今,天赋继承多少我不知道,2001的那道绿光,倒是把我的耳朵彻底开发出来,这些年越来越习惯自己身体的变化,早晨,听海浪刷刷摩擦沙砾的声音,起床后,阳光射穿云层滋滋冒着热气,我有时会忽然感到极度焦虑。听到的细节太多,大脑不堪重负。当楼下小超市卷帘门发出“咕吱咕一一咕吱咕”催命的嚎叫,我差不多就该剃好胡须,去排练房了。 2004年9月,我去机场送鼓手。她终于离开了树乡,离开了青镇,从这一点来看,她是不是也是个念旧的人呢?说实话我倒并不怎么想去看他们的新演出,因为新演出的场地很大,不想树乡学校旁的小酒吧。每次鼓手在很大的舞台上,坐在最远最里面的角落,敲打着疯狂失谐的节奏,那个时候的鼓手不会躺倒在我的怀里哭泣,也不会在我和苏信的寝室里飙泪发狂,那时候的她显得离我很远;但我却鬼使神差地乘了一个多钟头地铁,站在机场国内出发处发呆,每次离开都不知归期,这才是真正的离开吧。远远望去,鼓手的鼓师傅大胖在人群里就是这么醒目,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塔拉着拖鞋眯起双眼看飞机时刻表,不时和旁边的光头小个子讲话。我看那小个子面熟得不行,想了半天,忽然意识到他不是很多年不见的豇豆阿哥么,还有一个小姑娘一直跟在他身后,有六个耳洞,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贝斯手六洞。 一直到鼓手朝我用力挥手我才从角落里扭捏地走出去,鼓手很用力的拥抱我,这种成瘾的症状令我挥之不去。鼓手拉着我的手,向我一一做了介绍,随后迈开她的大长腿走进安检。 “哎?我也要抱!”那是我第一次正式和大胖c龚豹他们打照面。鼓手笑笑,走回来和大家一一拥抱,随后离开了。大胖自来熟,叫嚣着问我你们俩什么关系,我忽然想起刘筱枫的那封信。 我俩,什么关系? 我想了一下,对大胖说,我也不知道。 我如愿考进了北海市,可以离青镇更远,而且再不回去。 最近幻听的频率有点高。耳畔像舀了一碗家里老早包饺子做的面粉,粘腻,这个声音总是挥之不去。 龚豹突然在墙沿失去重心,差点摔个嘴啃泥,还好,体操运动员的童子功夫还没荒,他背身一侧,跑酷一样落地翻滚三圈,安全着陆。 “乖乖。” 龚豹掸掸身上的灰尘,波澜不惊,倒是看到天台的老邻居橘子是一只很肥胖的中华田园猫,也叫橙猫。安逸的心态和惊人的消化系统,令橘子远看就像一只橘子。 橘子喜欢蹭龚豹,按大胖的说法是在上着龚豹的脚。 活下的人,我们曾经在排练房开诚布公地聊起过那次神秘事件,龚豹的身体反应和体力一向异于常人,我耳朵的事情在排练房也是众人皆知的秘密。龚豹说豇豆也有能力,不过他暂时不确定具体是什么。 大胖吃着薯砖摇摇头,说自己对什么青光还是青光眼,没印象。 这让我想起苏信。他是不是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了某种能力呢? 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柏拉图说过。但如果是两个世界呢? 我是个满是问题的白痴吧。 龚豹衬衫上,薛定谔的猫眼,好像闪烁着光。 我忽然想起前两天一百的公众号正好说到过这只猫。 1905年,爱因斯坦提出了光电效应的光量子解释,人们开始意识到光波同时具有波和粒子的双重性质。1924年,德布罗意提出“物质波”假说,认为和光一样,一切物质都具有波粒二象性。根据这一假说,电子也会具有干涉和衍射等波动现象,这被后来的电子衍射试验所证实。 薛定谔的猫是诸多量子困惑中有代表性的一个。一只猫被封在一个密室里,密室里有食物有毒药。毒药瓶上有一个锤子,锤子由一个电子开关控制,电子开关由放射性原子控制。如果我们用薛定谔方程来描述薛定谔猫,则只能说,它处于一种活与不活的叠加态。我们只有在揭开盖子的一瞬间,才能确切地知道猫是死是活。此时,猫构成的波函数由叠加态立即收缩到某一个本征态。量子理论认为:如果没有揭开盖子,进行观察,我们永远也不知道猫是死是活,它将永远处于半死不活的叠加态,可这使微观不确定原理变成了宏观不确定原理,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猫既活又死违背了逻辑思维。 薛定谔挖苦说:按照量子力学的解释,箱中之猫处于“死-活叠加态”——既死了又活着!要等到打开箱子看猫一眼才决定其生死。(请注意!不是发现而是决定,仅仅看一眼就足以致命!)正像哈姆雷特王子(引用自莎士比亚的名言)所说:“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只有当你打开盒子的时候,叠加态突然结束(在数学术语就是“波函数坍缩(lpse)”),哈姆雷特王子的犹豫才终于结束,我们知道了猫的确定态:死,或者活。哥本哈根的几率诠释的优点:只出现一个结果,这与我们观测到的结果相符合。有一个大问题:它要求波函数突然坍缩,可物理学中没有一个公式能够描述这种坍缩。尽管如此,长期以来物理学家们出于或许实用主义的考虑,还是接受了哥本哈根的诠释。付出的代价:违反了薛定谔方程。 薛定谔尝试着用一个理想实验来检验量子理论隐含的不确之处。 “当我们不观察时,月亮是不存在的”,这稍稍偏离了本意,准确来说,因为月亮也是由不确定的粒子组成的,所以如果我们转过头不去看月亮,那一大堆粒子就开始按照波函数弥散开去。于是乎,月亮的边缘开始显得模糊而不确定,它逐渐“融化”,变成概率波扩散到周围的空间里去。当然这么大一个月亮完全融化成空间中的概率是需要很长很长时间的,不过问题的实质是:要是不观察月亮,它就从确定的状态变成无数不确定的叠加。不观察它时,一个确定的,客观的月亮是不存在的。但只要一回头,一轮明月便又高悬空中,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但其实,量子力学定律将月亮这种巨大质量的物体的波函数限制在很小的区域中,所以即使月亮弥散开去,弥散的程度也不是人眼能看出来的。 一百的身份是红色轰炸机乐队主唱,高级程序设计师,小有名气的黑客和网红。果然天才的脑袋和一般人不一样。 “下去排练吧,大胖等得发急了。” 我的眼睛的确不灵光,没有看到龚豹眼神里的不甘心。龚豹一直不愿意琢磨,为什么有的人可以看着太空自由翱翔,自己呢?触霉头到极点。 “不要多想。”我说。 后来,因为我每个暑假的报道,混得个脸熟,尽管电视剧中心名额已满,我却被师傅虞姐介绍到财经频道,成为一名记者。喜欢摆弄摆弄相机和文字,过起曾经我对苏信说的,平凡的生活。然而却源于对过去的留恋和一些事情一直以来的无法理解,我也想找到乐队的秘密。鼓手,单晓婷,龚豹,或许在那场意外下的我们会一个个离去,但至少这次我不想再做逃兵。 苏信会不会在某个契机,打开了关着薛定谔的猫的盒子呢? 排练房开张那天,我们几个喝的烂醉,晚上倒在地上旋转的眼前满满记忆。 在我的记忆力,章正鸣是一定看到那异像的。 活下的人,是不是都获得了某些与异世的联结? 和一百,龚豹嘀嘀咕咕。一百小学的时候还是个学渣,初中差点惨不忍睹时,突然一天就成为了天才。这开窍的节奏,我和苏信也如出一辙。 凡是死的,我觉得都有过不去的心结。一百用他最强大脑思考着。 我所知道的是高刚对成名梦的追逐,张之夏对爱与拯救的信仰痴狂,菜刀和苏信的心结是什么呢?这或许又成为了永远的秘密,只有猜测,没有真相。因为真相已经随着它的主人一起远去了。 那颗青色的弹珠这么多年一直跟随我到北海。这是我所有少年时代的唯一遗物。我突然想,如果我能复制出一马夹袋的青色玻璃弹子,我能坚持住不崩溃吗? 而“音乐拯救”兄妹二人的生命又从何说起呢? 我实在搞不懂。 龚豹说,你晓得吧?我们还有很多同伴。我在云南和四川那段时间认识的,有好几个都说见过这事情。 是嘛!他们都有什么能力? 他们有个群的,说是都是这些人,要拉我进去,我没加。别看台上火爆风骚,龚豹做事还是比较小心谨慎的。 加加加,加进去看看!借着酒劲这回我要事情了。 本来一百说他开个小号,我也没那么有所谓,就直接加了进去。 群里竟有七个人! 三个脑袋凑到小小的方寸屏幕前。屏幕发射出的,是不是青色的光芒呢? 你好,请改真名,看群公告。 说话的人。头像,男性三十岁左右,眉清目秀,肤白有女相,绝对是风流倜傥。华晨。 第一件事,翻看其他人头像。 鼓手?! 那凹陷的眼窝,突出的肩胛骨,微微崛起张开的嘴唇,这不会错! 但是为什么名字是李云? 真是册那惊喜练练! 夏青。长脚鹭鸶!然而他的头像却是一片黑色。名字不会错!而且,这么奇怪的名字,只有可能是青镇的长脚鹭鸶!不会错! “圣女”娜琳朵·哈桑 还有一个及其标志的西亚姑娘,娜琳朵·哈桑,我分辨不出是伊拉克或以色列,但看上去就像希腊雕塑一样的五官,浓郁如森林的睫毛,清纯,甚至慈悲地微笑。像看破这皮囊一样微笑。 “投弹手”穆罕默德·朱布里 另一个中东人的面相就叫人不这么舒服了,一脸络腮胡,鼻孔朝天仰,眼睛藏在眉骨阴影下面,看上去就挺爱出风头,喜欢不停碎碎念。 单晓婷?! 单晓婷的照片已经和我记忆中的她毫无关系了。皮肤泛出微光,像透明的非牛顿流体布满荧光剂——如果不是我的眼睛拖后腿,我向那颜色应该更绚烂。但但是单晓婷的名字却是:单晓婷1。 直觉告诉我这个1并不是打错了或是多打一个字。 肖遇年。似乎有点面熟的江南人面孔,他的眼睛里也有光。不对!这不是阿年嘛!! 我的手在剧烈颤抖。 “hey 一rd an did y一u see the n g一ng ga一!” 嘿作词家,你看群公告了没?! 穆罕默德·朱布里开始叫嚣。 规则一:先说能力,视频认证,阅后即焚 规则二:切记!我们是一支乐队!! 规则三:没事别瞎几把比比 我册那,规矩还不少。但是没办法,看到那几个名字的时候我着了魔。 但是我的能力要怎么拍视频呢? “vide一 can‘t sh一 y p一er。”视频拍不出我能力。 “ hat’s it”所以是什么? 嘿,穆罕默德·朱布里,这是我兄弟。长脚鹭鸶说话了。阿北,我们现在么一起搞了个乐队,当然是在网上搞哦,开着节拍器一起合上就行了。我弹贝斯,朱布里是鼓手,娜琳朵·哈桑主唱,华晨吉他和声,阿年和李云是投资人。这个单晓婷1,是我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 “你先说说你的能力呗?” “我的能力就是耳朵。所以拍不了视频。” “ear?”那个中东人又开始烦躁。看来是个很爆裂的鼓手。 “i have a g一一d listeng”我听力很好。 “h一”多好? “i can hear y一u n一”现在能听到你。 “fxxxk!” 嘿嘿!吵个屁!长脚鹭鸶的语气还是这么嬉皮笑脸。 这样吧,我透个底。我的能力就是: 他打开摄像头。连接中。长脚鹭鸶,有十年不见了吧? 一个纯白的房间?他和以前没啥两样,一头脏辫反而更潮。衣服有点像游泳运动员穿的鲨鱼皮,白色紧致包裹出他结实的肌肉。他推开门,我傻了。 一座群山之中的堡垒,灰色混凝土巨大建筑,像极了我在完成天使代理的第一个任务遇到的那个诡异的巨大工事。在地球上有这样的地方吗? 长脚鹭鸶推门而出,俯瞰丛林,那高大的植物只到夏青膝盖边;他拔起地上的一棵棕榈树,转身几步走到一个炼钢厂?或是军工厂?把棕榈树朝王水里泡了泡,顿时棕榈树冒出滋滋黑烟。把手搁在一座小丘陵上,怼着一棵点燃的棕榈树抽起来。那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吸得进去,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你在哪?我忍不住问。 那地方我从没见过。纯白的世界,群山,丛林,建筑,街道,像是三维模型里没有贴上质感的白色模型,真实而虚幻。 我现在还不能说。 我知道长脚鹭鸶的意思。 “听力的能力很难描述,但是相比普通人是本质上的强,着我还是有自信的。” 突然我听到一声大叫。“顾北!” 我整个人都抽搐了。“腾“一下从烂醉如泥的瘫倒姿势坐了起来。 龚豹和一百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没事。 但我不听地出冷汗。我几乎可以指出那个不到一公里的位置!那个声音不是长脚鹭鸶的,也不是单晓婷。是一个我满陌生的声音。 我根本不知道对手是谁! 没有捕捉到他的脚步,否则我可以尽力去找。我想了想,这次我开口说,这个群里应该我不认识的人,在一公里附近。 龚豹和一百也一下子横七竖八地坐起来身。 “僵掉了咯?”没人说话,长脚鹭鸶给自己解围。 “你们谁打个语音过来就可以测试听力了。”我说。 “一个人又不作数。” “可以的了。”阿年说话了。 r u sure?!穆罕默德·朱布里叫起来。 欢迎词作人加入啊!单晓婷1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像梦一样。 大家说开了。 阿年的视频直截了当。看起来是可以听懂和指挥动物的能力。 站在高楼天台的他轻轻挥手,几公里外顿时疾风骤起,一会儿工夫城市的鸟儿汇聚成一片,落叶c纸片c饮料罐都开始七上八下,又一个响指,群鸟瞬间散去。 原来他也是联通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这么多年了,活下的我们都变成了怪物。 朱布里是个战斗天才。阿年这样夸赞。 叙利亚一个贫民窟。在一连串由废弃汽车和自制火药构成的连环计成功后,朱布里兵不血刃地成功引爆加油站。这家伙果然是个爆裂鼓手。 娜琳朵·哈桑可以讲吗?长脚鹭鸶了这个有天使脸庞的姑娘。 华晨开口打断了长脚。我们发现,这绿光对人的影响有各种层面的。有的改变宿命,有的能力强大,有的离奇死亡,然而我们一直在幻想是不是真的死亡。 能和我说说单晓婷1吗? 基因改造?克隆?机械生物?没人晓得是谁的能力,在什么时候,创造了恶魔。 恶魔? 不该存在的。 李云呢? 李云就是改命的典型。阿年说。 李云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随后她说,我失忆后醒来,之后人生就心想事成。现在我做着事业,也做着喜欢的事,好像人生对我很轻松。 蔡美丽!我差一点点就按下发送。 为什么会有两个外国人?我阿年和夏青。 这个事情不只是在青镇一个地方发生的哦。夏青说。 好了,记得规矩三! 没事别瞎几把比比。 那一夜真像梦。 本来去参加排练房开业,倒只是因为大胖是鼓手的师傅,随意捧捧场,后来发生这个似梦一夜,又因为拍照和写歌的一些事情,我和大胖龚豹的轰炸机乐队走在一起,于是坐落在老区一片空旷处的厂房,变成除了家和电视台之外的蜗居处。认识了很多音乐人,不纹身的我有时候反而成了异类,喝啤酒的时候总会想起鼓手,看他们在三更半夜爬上楼顶鬼吼总会想起三楼的苏信,摇滚专辑墙上总有一张《愿你在此》的海报。 龚豹上个月还在云南风生水起,过着他向往的嬉皮士自由自在的生活,却被他妈一个电话召唤回来:他家拖了十几年的房子,要拆了!约莫十年前,就是因为拆迁的事情,要动户口,龚豹才搬到青镇住了一年,经历了戆大和豇豆的事,这才稍微记得他的面孔。现在物是人非,拆迁终于等到落实!当时得知这个消息我们都戏称丝要翻身,他愁眉苦脸道我爸不肯搬,说祖宗牌位要找地方找不到了!这个我也同意的!再说这种事情我又不懂的! 再不懂,房产证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你的名字。也三十岁的人了,这个拆迁你不管吗?回程的日期从龚豹预想的一星期,变成两星期,一个月。他大概是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昌里路四百弄这颗钉子迟早总会被拔掉,但是他还想陪他老爸再强一会儿。 下到排练室的时候身边稀稀拉拉走过去很多兴高采烈的人,龚豹畏在墙角落,后脚跟贴着墙下楼,借着惯性嘴里碎碎念叨。这不搞了一个月,邻居们响应号召的响应号召,偷偷高价挂牌的高价挂牌,龚豹家稳如泰山。我正忙着刷“蚂蚁森林“,支付宝里的一个众筹公益项目,没睬他。 龚豹说他爸整夜整夜睡不着,精神很不好。本来退休了准备享享清福,没想到龚爸爸天生劳碌命。姚李蕊同志看得心疼,偷偷抹眼泪。 姚李蕊同志,是龚豹对母上大人的尊称,排练房刚办起来的时候,姚甘菊同志还经常来帮我们打扫卫生。龚丝身上的j印花t恤,脚上the d一一rs的鞋子,都是姚李蕊同志亲自挑选。老龚是个乐迷,没什么兴趣爱好,琴技平平,但就喜欢盘音乐器材家当。从小只要是音乐上的要求,老龚都出手阔绰。所以,我们不理解龚豹在明知父亲心脏不好,又刚刚退休的情况下,只身到大理生活,半年来第一次回家,其实并不是所有事都是旁观者清的,还有一些事情,只有当事人才真的明白。 支付宝平台一早就在手机上,敲锣打鼓地宣传今天是个好日子。“天猫月球舰长日”,两年前,人类时隔近半个世纪后,终于再次踏上月球的土地,通过纳米技术,改变了地球好邻居的脾气,土壤成分酸碱平衡性测试通过;并以石墨烯和非牛顿液体构建大气地理环境,“人类的一小步,中国太空强国梦的一大步”。 至今为止,一年来每个月一次,由天宫六号的科研c驾驶团队担当“先锋舰长”,由各地政府c阿里支付宝c腾讯微信团队建立的信用体系作为评价标准,随机选取“先锋住民”。 然而按大胖的说法,是像大姨妈一样源源不断地为苍白之月“输血”。 有传闻说,月球背面,依然隐藏着爱因斯坦和霍金晚年预言的不可告人的秘密。科学家们晚年离奇的言论往往被舆论抑制,因为他们说了一些太过超前的理论和设想,又或者,是因为人之将死,曝光了真相? 似乎世界从什么时候起,产生了微妙的不易察觉的偏差? 龚豹一直走进排练室,嘴里的臭屁还没放完,在他看来那些英雄式“先锋住民”就像屎尿屁一样首先被地球抛弃。 “今天人民广场肯定热闹。”龚豹仔细擦拭着自己的大老婆gibn吉他,对,是大老婆,其他再嗲的小姑娘,屁股翘的,胸部大的,皮肤白的,都统统靠后。龚豹眼睛定洋洋,时不时对琴面哈一口气,演出时锐利如鹰隼,此时却像桌上的矿泉水干净单纯。眼镜布反复摩挲在枫木之间。 “你个胖乱,怎么把我琴弦换了!”龚豹发觉不对,只是一讲话,我们实在忍不住笑。龚豹嗓音声如破锣,辞藻贫乏,一急,搓手跺脚,还愣是想不出办法让我们不笑,急得肚肠根痒痒。 胖子呈弥勒佛状,横卧在布满零食的地毯上,单手撑头,一只脚搁在另一只脚上,这个难度颇高的瑜伽动作在200斤的胖子身上发生,倒也毫无违和感。他像是没有听见龚豹的责备,看看我,往嘴里塞了八片薯片。 我上前定睛一看,大胖居然大变琴弦,借一次琴,换一套新琴弦,这买卖不亏,于是打打圆场,谁叫大胖龚豹,一个阿大,一个阿二,都个性强。我话音刚落,混瞳瞳的沙发后头,猛然响来一个凶巴巴的声音,放屁,新琴弦那手感一样吗?多少年撸下来的感情了!蔡美丽这小女人的嘴毒,也就她敢这么对大胖皮。 然而蔡美丽并不存在。 两三年前,由于芝麻信用分数极高,鼓手这次不是从乐队单飞,而是直接抛下了地球。我的幻听,自那时后起,从雅典娜,紫霞仙子,单晓婷,刘筱枫,万法归一到了蔡美丽的声上。即使是绿色阳光中身披银丝的单晓婷的,和那天下午彩色的小鸟飞到的我和刘筱枫的身边的情景,都渐渐被我遗忘了。 时间真是一剂良药。 “我原来的那套琴弦呢?” “扔掉了呀。”龚豹又被大家哄堂一笑,脾气不好发作,像给人当场抢了皮夹子,脸孔憋得彤彤红。 我拍拍龚豹结实的肩膀,“来来来,我给你们卷几根。” 半卧的胖老爷却发话要龚豹操作。 “哟,申鑫卷烟厂开动啦。”胖老爷一下子乐开了花,龚豹卷烟的水准,方圆百里无人能出其右。卷烟和弹琴之于龚豹一样,都是手活。龚豹将空烟纸和烟灰卷成一支完美无暇的烟,放在录音棚的烟缸边,胖子一看见便着急拿起来抽。 结局是龚豹的被子被塞进了马桶里。龚豹眼含泪水把被子从马桶里“拔”出来,看着湿漉漉滴着水的被褥,龚豹轻声说了一句,“你结棍,你结棍。” 于是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龚豹之后再也没做过。后来大家分析下来,如果上来抽这支烟的不是胖子,故事应该是个喜剧。 就这么胡闹,龚豹啃着手指洗着被子,胖子打情骂俏,我听着人群来去,两个钟头就这样闹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芝麻信用 排练房里从来没这么干净过。我进门的时候,听到三个脚步声,完全不一样。一个轻盈而安宁,一个沉重而笃定,另一个心急火燎,就像我当年偷碟片前面,也是一只没头苍蝇。 第一个脚步是女孩的,第二个是大胖的,第三个是龚豹的。 姑娘刚坐下,其实排练房吧椅的高度并不是很适合她,让她身体不得已微微前倾,裙子也仿佛被拉扯般悬在半空。但不知为何她这个姿势却多了几分性感和柔媚。姑娘面带微笑,安静地坐在那。 胖子忙东忙西地整理着排练房,三下五除二,就把茶几沙发腾出空,我们仍在沙发上的衣服,洒在茶几上的啤酒都归于虚无。排练房在被龚豹整理过之后又被胖子整理了第二遍,这件事情可以载入史册。 龚豹坐在沙发上,拿着木吉他unpgd开始装逼。平时是吊丝之王,拿起琴的那一瞬就成为了吊王。大胖当时一如既往地嘲讽,龚豹那一次却赞赏有加,表示大胖形容得非常到位。 拿着琴的龚豹的确是很拽的。沙哑的声线让人过目不忘,酒红色的板寸贴合他弧度完美的脑袋,八年体操运动员的童子功,换来完美的六块腹肌,值了。合着节拍颤动,雄性荷尔蒙充斥在排练房里。 他唱着kn一ck‘ 一n heaven’s d一一r。那是上世纪的经典。 aa, take this bad 一ff 一f 妈妈,摘掉我的徽章 i can't e it any一re因为我再也用不着它 it's tt' dark, t一一 dark t一 see 我正逐渐坠入黑暗,暗的无法视物 i feel like i' kn一ck' 一n heaven's d一一r我感觉自己好像正在敲响天堂之门 这个女生倒挺野的么,穿的这么清凉,只身闯狼窝。我正发愣,胖子给我使了个眼色,朝里面房间瞟了一眼。 里面那件房间原本是视听室,后来被大胖和龚豹改造成了酒窖,里面存放着各种烈酒,胖子准备学习他偶像世界最伟大摇滚鼓手j一hn b一nha,天天猛灌伏特加,当然,虽然胖子已不是凡人,但是和神的差距还是相当大的,所以那些酒逐渐就搁置在那里了。 我当然知道胖子想要干什么,灌酒是常规套路,何况天天酒吧上夜班的龚豹,和天生海量的大胖呢。但是我怂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惹上任何麻烦。 我看看手机,时间不早,我做任务去了。 尽管胖子很不开心地说我扫兴,我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夜空中还飘散着硫磺的味道,烟花残屑飘散在这个城市的每条马路上。路边小推车大声吆喝着凉皮凉粉夜宵啤酒,却被一群穿制服的轰走了家当。叫卖声变成谩骂,暴走族的马达轰鸣,混合着风尘女痴头怪脑的嬉笑,组成一首歌,听的我心里很齁。 一千分我来了,月亮我来了,鼓手我来了。 我握紧手中的啤酒罐头。耳机随机跳转到《火车爷爷》。消瘦而高挑的那个影子,在树乡的小酒吧里,穿着一袭黑衣,明亮的眼睛总有一丝悲伤。 火车工作多年 腿脚不再灵便 身体也不复矫健 铁轨早改成病榻 笨重的头 依在枕木边 失眠 一天 一个小女孩 从云的那边 走了很远很远 偶然经过他的床沿 听见他轻声怀念 从前经过的 大千世界 l一(经过的大千世界) 火爷爷啊 火爷爷啊 你听我说 如果哪天 又在轮回的路上相见 我们一定要微笑着照面 我要去找鼓手,和我的少年。 胖子发来一个“成功”的表情。成功,是指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恍惚之间支付宝提醒专车已到,我赶紧跑出排练房找车。 “今天晚上排练吗?”一百发来消息,“我刚下班,苦啊。” “今天不排练,他们找乐子去了。” “行,那我回去玩源代码去了,最近玩远程入侵加密局域网。哈哈。”一百hacker和r一cker两个完全搭不上边的工作他都做得很好,不愧乐队正能量之星。 一百之所以叫一百,是因为他只有一百斤。 “远程入侵”一百搞的东西总能让我听的一愣一愣的,“你丫的越玩越大,小心那四百多积分一下子全扣光!” 第一批自费登上月球的,基本上是富豪,科学家,各界精英,然而这个芝麻信用“先锋住民”计划开启后,似乎所有中国人都有机会得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机会就在手中。“先锋计划”让中国人前所未有地抬起头,向宇宙踏出第一步,在登月近五十年后,由我们东方文明古国率先实现! 我们难道不要为之张灯结彩,高放礼花吗? 在芝麻信用制度中,我和一百发现坚持用支付宝付款c生活缴费c刷蚂蚁森林c做会员任务等等常规操作外,还有一些特殊任务,算是这个“游戏规则”下的奖励。 我做的义工,是照顾孤老,每周一次每次2小时,这个蚂蚁金融持股的慈善机构,每两个小时可以给我带来4点积分,我经过层层筛选,最终获得了这个机会;而坚持一个月每天捐赠步数,刷蚂蚁森林,大概也只能拿2一3分。 我坚持了一年。从决定要上月球开始。 正发愣,大胖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人家小姑娘high了,你家伙今天可惜了,哈哈哈,后悔去吧!” 养老院不是儿童乐园,我也不是去寻开心,充满衰老的气息和死沉的回音。 我照顾对象是一个盲老人。 一年了,我倒是没见过老人的亲戚朋友,盲老人有一间自己的套房,在养老院绝对属于中产阶级。他穿着简单,全白的头发总是梳得清清爽爽,身材矮小消瘦但精干,腰杆永远笔挺,不像他的一些邻居,邋遢,颓败,满百无聊赖等待死亡敲门的表情。 他的套房总是干干净净,年纪很大了,七十?八十?每次我来,他总是安静地坐在床沿,听到敲门声说一声请进,然后微笑着示意我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 沙发上永远有一杯热气腾腾的大红袍,一年来,杯子没有换,茶叶品种没有换,连那张蜡染蓝印花布的杯垫都没有换过。 稍微熟悉一点之后,老人说喜欢听我弹琴。 说到弹琴,我敢说我铁定是乐队除了大胖最不堪的,因为大胖压根不会弹吉他。俗话说书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我善于聆听,可以用最简单的几个和弦和音符,尝试描绘出世间万物。但所谓的感觉却弥补不了技术上的不足,龚豹经常这样委婉地指出。 盲老人的身份一直是个谜,耳朵只知道盲老人的眼睛是被刺瞎的,那两道惊悚张扬的伤疤与他彬彬有礼的谦逊形成鲜明反差。 倍感亲切,或许正是因为这双眼睛吧。 我当年还是妥协了,接受了苏信留给我的遗物,然而在查阅了很多资料,咨询了医生后我才知道,色盲这种毛病是换角膜或者换眼珠都没法治愈的,这是基因上的毛病,苏信没有说他要把基因给我,即使他愿意,这个世界上做手术的医生也还没有出生。 进门时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的背影,美丽而轻盈。 “顾北,几分啦?”盲老人听完我即兴弹奏的“烟火”后,微笑着问道。我曾向老人提起过月球移民的想法,于是最近几个月老人都会随意地问一句。 “947了。”我放下木吉他,端详着老人。不知为什么有些心神不宁。忽然他看到老人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束鲜花。康乃馨,蔷薇,满天星。花语是亲情和温柔。他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加上其他一些积分,再冲刺一下,再两个月就差不多了。” “你确定你要移民月球吗?”老人缓缓起身,我赶紧上去搀他一把。 “我确定。”我说,我这个人,有很多事情总是不能确定,不过这件事情我很确定。” 老人的身体竟然有些微微颤抖。他起身竟然拥抱了我。这一年来,我见过这么激动的老人吗?好像是没有。 脑海中充斥着一个女子的身影,黑衣红唇,消瘦悲伤。 老人用钥匙打开床头柜,摸索着取出一个盒子。这个盒子让我想起了苏信临死前,让我交给他的盒子。盒子不大,我依然看不见它的颜色。那两本拥有一模一样泪痕的《西方美术简史》,指向十二点半的融化的钟,像梦魇一样呈现在眼前。 “如果以后想见见我这个老头子,就打开盒子看看。但是记得要等到你成功踏上月球后再打开看。” 张老,今天这是怎么啦?我总觉得一切有些奇怪,说不出哪里奇怪的奇怪。这又不是月光宝盒,也不是什么传送阵吧,为什么一向得体的老人今天演出奇异又科幻。 一个有秘密的人,会对同类的气息特别敏感。 “明天我就出院了。”老人叹一口气,说,“呆得久了,就想出去走走。” 觉得突然,毫无征兆地离开,夹杂着不安和激动的语气——尽管老人隐藏得很好,无奈听他说话的是我啊。 “是亲戚回来了吗?” “哦,对。孙女来看过了,孙女现在长大了,想接我出去,带我玩玩。”老人笑笑,笑声却干涩,在喉咙口卡壳。“小姑娘,就喜欢送花花草草,不实际。” 我没再问下去,要问的问题太多,我又怕麻烦,毕竟对讨厌八卦的我来说,拿分重要。至于那个小礼物,我对待礼物的作法一向是恭敬不如从命。收下盒子,笑着说,“以后还可以出来喝茶。我叫朋友给您带厦门大红袍。” “好的。这一年谢谢你,顾北。”老人似乎有些累了和我打招呼睡去。 回去的路上,我还是没有忍住,他拆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是一张纸。反复折叠了三次,展开之后也不过a4复印纸的大小。上面狼毫端正漂亮的蝇头小楷工整排开,形成某些规律;间或在九十六个词语的排列当中,有矩形c三角形c圆形等几何线条,形成一张类似地图的东西? 青梦九十六巨柱图 天无,天启,天有,天终。有幻,有青,有实,有赤。九天,九鼎,九神,九鬼。 子出,子没,子史,子实。累木,累囚,累得,累六。业故,业谓,业六,业子。 成六,成韵,成有,成木。亚乾,亚坤,亚成,亚树。一青,一果,一林,一地。 气周,气三,气百,气里。之往,之生,之巨,之木。负九,负十,负六,负柱。 契日,契轨,契规,契录。力刻,力画,力时,力日。相所,相经,相圆,相弧。 成联,成通,成纬,成路。环化,环乐,环天,环人。绕宁,绕负,绕天,绕神。 周不,周负,周肉,周身。身欲,身壑,身丛,身成。人金,人翅,人难,人腾。 心纵,心千,心百,心恨。宇心,宇固,宇若,宇冷。宙遁,宙入,宙凡,宙尘。 这一整天过得都很迷离。关上那扇爬满我涂鸦的房门,悄然睡去。显然,这东西不是我现在理解的了的。我盖上被子,看到房门猫眼,一年前排练房开张的时候,家里的猫眼也同样被我涂成了一只真的猫眼,和排练房凑成一对。 深蓝色的虹膜和狭长瞳孔忽隐忽现,就像龚豹身上那只薛定谔的猫一样诡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熟悉的字迹(上) 第二天老清老早,我到电视台做交接,关键是要问问虞姐交代的那个案子的事情,摸摸口袋身无分文,我才想要先去财务部签字画押,上个单子拖欠农民工工资已经两个月了,赶紧的,结钱走人。 去到电视台,只还在大堂就听到二楼负责剧本的老钱嘴里骂骂咧咧,他这个东西怎么寄到电视台来?脑子坏掉啦? 仔细一听。李云?李云死了? 我册那刚拿到还没读,刚刚越看越邪门。 李云死了?! 我站在电视台大厅里若无其事地看着大屏幕里滚动播放的最近新出的电视剧,耳朵却听得仔细: 这本原著写的什么你晓得吧?他这个即时性也太强了吧?富海刚出事情,这小说就写到这么后面了吗? 这是制片老吴的声音。 什么原著,我看就是本日记,是证据!李云哪能死的!还刚看到一半! 我站在大厅中央,莫名地流下眼泪。他们口中反复讲的李云是不是我亲吻过的那个李云呢? 待到上下问完,我倒更糊涂。北海银行行长詹姆斯的事情,怎么和富海,和李云,冥冥中有联系呢? 我们都是善于保守秘密的人。我们清楚秘密的味道。 晃荡到下班,偷摸进制片办公室,看到一个档案袋。里面一本很厚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写满文字。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字迹。 翻开一本书,进入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会上瘾的。 单晓婷认识章正鸣的时间,原来比我和苏信以为的早的多。 我一直以为苏信是单晓婷的青梅,单晓婷是苏信的竹马。原来,长大一点之后,成为了同庆里的老大的苏信,和被她扇过一个耳光的我,其实才算是半路插队,她生活里的意外吧。 单晓婷从来也没和章正鸣断过联系,只不过当她得知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在漫漫的游戏时光里早就把童年的诺言忘得一干二净时,她才在为重点高中焦头烂额的补课老师家,看到了已经发育窜出她一头还多的,有着俊郎外形的章正鸣。 那是什么时候?依稀记得是初三吧。太过久远。 在我正怀揣着鼓手的梦浪迹天涯的时候,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呢。 在追踪银行行长詹姆斯和80后创业家章正鸣的案件中,我无意间发现了这本日记。我隐隐感觉那个我曾经深深喜欢着的单晓婷和章正鸣的秘密,就在这本日记里。 【“2014年5月5日,小雨。 分手后第56天。” 张之虞,我发小,幼儿园穿过一条裤子的死党。这鬼东西别的不会,就会折腾人。强大之处在于折腾了人自己还浑然不知。小学的时候,她竟从卧虹桥下面的小水沟里,抓了五六条小水蛇,放在课桌里让它们对打,号称要决出“大蛇之王”,结果中午坐她后面的女生到她位子上去吃饭,听到课桌里有东西在动,低头一看,被吓得魂飞魄散,整个饭盒被扔出几米远,整个盖到了一男生头上,连滚带爬去老师那告黑状那男生无辜地去洗了半个多小时头。 半小时后,我们的张之虞大小姐又带了“三位选手”回到教室,迎面而来的是班主任一张又好气又好笑的脸。 事情当然就不了了之。 时光如梭,所谓三岁看老,张小姐现在已成为电视台的高级白领,当然不会去抓癞蛤蟆了,但讲话做事依旧冲头冲脑,令人哭笑不得。别说她老爸老妈,就是我们一帮姐妹,也半嗔半责老敲她木鱼,小姑娘讲话做事,一副弄堂里的老油条腔调,一般我对待张之虞的态度都是你开心就好。 她唯一一次崩溃的不成人形,我却没有见到。然而单晓婷的那次,却就在我面前。这或许就是命运吧。 就是她妹妹张之夏离世。那次她大约只过了三天,就出来继续没心没肺的玩耍。然而我知道,有些东西变了她自己听过笑过,仍旧豪放秉性,每回都虚心接受,屡教不改。 “死够了没?” “好好,我现在活了,行了吧”接到张之虞的电话,我不忘打个哈欠招呼她。 这哈欠被抓到,张之虞像机关枪一样连发数弹。待到把我耳膜摧残一番后道,“一点钟新华路新巴克,我和晓婷。”虞姐姐发表了最后通牒。 中国移动真是会指示人移动。爱你恨你,此时以恨为主。不想移动分毫的我用力翻身下床。 星巴克,星巴克。新华路这家新巴克,她不是不知道,这是我的忌讳。别看张之虞表面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骨子里咄咄逼人的很。 这是我第一次和肖遇年约会的地方。上海影城看电影,星巴克成了电影讨论沙龙,我们曾多少次在里面打情骂俏,都已经记不清了。我只晓得在分手后,我就永久性沙龙了。 我曾经傻呵呵并肉麻地说过,如果我能做这杯子里的expres,你愿不愿意成为被我融化的焦糖? 他说,我会做杯子拥抱住你。 我讲,那如果我被喝掉了呢?我傻傻地笑,你就点摩卡或者拿铁了把。于是他就再也没有喝过美式之外的咖啡。 大学时代,正是情深深雨蒙蒙的琼瑶小说昌盛之际,自己现在看来,那时也的确实在肉麻得可以。尤其大学时代,苦读十载,一朝解放,背井离乡,仿佛心中的小野兽,出了牢笼,像伺机而动的猎手,终于抛开了分数的枷锁,去狩猎新奇c狩猎爱情c狩猎不曾活过的人生。 我比自以为的,要野得多。 肖遇年是个很有点诗人气质的男人,长相也很阳光,高高大大的。这对于刚进大学校园的小女生,杀伤力无限大。尤其是高中最后遇到人渣,急于摆脱阴霾心情的我,甚至差一点点倒追他。但正是这一次,好像上天眷顾,我自然而然就得到了这个男人全部的爱?】 刘筱枫,你果然要比我会写故事嘛。下班后的电视台,只有日光灯管跳动和我一页页翻书的声音。街上车水马龙,而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c封闭的空间。在这里我突然崩溃了。 大学和,你遇到了阿年?然后又和阿年分手了? 肖遇年,肖遇年。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我笑了。至少在那段被上帝偷走的高考前夕的记忆里,我最深爱的姑娘,最后和我童年时的好兄弟也有过一段或轰轰烈烈c或平平淡淡的爱情。 我哭了。像看到自己连续剧的结局一样,在无人的办公室鬼哭狼嚎。苏信,你不是要睡我么?!还要给我吃下面?!混蛋!你来呀!看我不td吃死你!菜刀,你还有很多话没和我说完!那天,我只回答了你啊?哦?嗯?再见!!!你不是帮我混过体检考上高中了么?你不是在美国看到碧昂丝看到大明星了吗?你他妈的还没告诉我你和鼓手的秘密啊!! 哭累了。 突然我的裤袋里微微发热。掏出钱包,那颗青色的玻璃弹珠依然静静躺在钱包角落,多年来,它像皮夹子长出的一个瘤子,突出鼓起的痕迹已经无法复原。即使有时候不方便或者硌得难受,我还是没有扔掉它。 弹珠依旧发出青色的微光。一如十多年前一样。 却为什么我用无法分辨颜色的眼睛,看到这光芒有些异常? 【从浴室出来,去卧室拣衣裳的时候,瞥一眼衣橱一角,那里蜷缩着的,是他给我的泰迪熊。憨憨的笑一如既往,久看就会扭曲恐惧。 “那熊是一次吵架后他送我的。那次吵架也成了我们之间唯一一次吵架”我的浴袍滑落,露出洁白的香肩,熠熠生辉,散发出少女的青春气息。 那次吵架的原因是,男生始终隐瞒了女生很多关于他自己的秘密,甚至在我逼问他也毫不松口,大有地下党被俘时的决心。但当时我完全被爱情的火焰烤傻了,就一根筋扳不过来,心想你平时什么都听我的,我还怕你不招?! “说了你会死啊!”我在饭店里,大庭广众下朝他吼。 肖遇年很淡然,他一直都是那样,无论开心或悲伤,他的感情阈值似乎要比一般人宽很多,没什么事情能让他激动起来。听说他的故乡,经历了许多匪夷所思的死亡。 沉默。 我心中顿时一阵无明业火,“你不说是吧,分手!”说着人腾地站起来准备走。完全出乎我预料,肖遇年没来拉住她,也没说任何话。只剩空气中回绕这尴尬的余音:分手。 他只要给个台阶,我也就赶紧下了,可现在这样,不走也不行了。 其实话说出口我就已经后悔了。 那晚,情窦初开的我在宿舍的被窝里哭了很久很久,那潮湿而黑暗的被窝,让我看到了绝望,却又感觉到一丝熟悉。 是什么时候起,潮湿而黑暗的洞穴,成为自己躲避痛苦的巢穴呢? 但是当三年后的今夏,我第二次说出分手的时候,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那次,这个曾经情窦初开的姑娘,一滴泪也没流。但是,时间真的很神奇。大家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解药,但时间,之于我,却成了最毒的毒药。在分手后浑浑噩噩的时光里,我已经习惯把自己藏在阴暗c潮湿c却又温暖的洞穴里,她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爱,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物是人非,心里隐隐约约知道,藏匿和捕猎,爱与被爱,得与失,都已经错过了。 这种感觉,随着藏匿,我越来越熟悉。 常常梦见自己被冰冻在荒原之上,身边无数尸骨,在夜里被惊醒,我开始自虐,不正常吃东西,几乎不睡觉,白天躺在放满热水的浴缸里,关掉所有门窗,拉上窗帘,泡在浴缸里。时间久了,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天赋,我会产生幻觉,幻想自己被巨大的海水包裹,沉溺于巨大的海妖尸体周边,漆黑的海底在召唤,而泪水,化成粒粒珍珠,随着灵魂滴滴下坠。 无论白天或黑夜,我再不化妆,不施脂粉,永远是素面朝天,素衣见人。女为悦己者容,可我的悦己者呵。 想想自己,又有趣又可爱,又性感又懂事,为什么就没有一段美好的有始有终的爱情呢?老天非要我经历大风大浪,各种伤害,才能取到真经吗? “喂,大姐,你是不是时差没倒过来啊?”张之虞一见我进门,就开始大声叫唤,全然不顾优雅的环境。“还穿得,穿得”一时找不到形容词,“杀马特还是孕妇装这是!” “好了,”单晓婷拍一下张之虞,“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张之虞朝她撇撇嘴,拿起星冰乐开始咬管子。 单晓婷转向我,握住她的手。筱枫,你还好吧? 笑不出来的刘小妹妹,在單晓婷面前,无论如何是要笑的,即使笑得十分难看。这其中的缘由很难说清,就像单晓婷这个人一样。 简单说,我自己觉得,和单晓婷,要比张之虞好;但同时奇怪的是,有很多可以在张之虞面前表现出来的想法,我却不愿意在单晓婷面前表现出来。就是这么奇怪。 “大学时代曾经的一些事情,早就告诉我,自己有多么的肤浅。当我把这想法告诉单晓婷之后,这个女孩,右眼下有一粒小巧泪痣,总爱温柔微笑,笑起来还附赠两粒深深酒窝。 非但不想办法树立我的信心,我在她那里,竟落得个“肤浅刘”的外号。 我还真是惹得自己一身骚。 单晓婷和我的关系是式,我喜欢上这个来自郊区小镇同窗的速度,绝对和老鼠爱上大米的速度有得一拼。娇小的身躯却散发成熟的姐姐味儿,无论朱唇轻扬眉心微皱,都是美。 现在,在这种欣赏化为无须言语的默契。 喂,发什么呆呢?单晓婷拍拍我肩,约你出来,是想跟你好好聊聊的。我看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淡淡道,“晓得你们想劝我,我心中有数的,不过,还是给我一点时间吧。” “时间?大姐,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快过了整个冬天了,怎么,冬眠不觉晓啊?还想要多少时间?你看看你看看,头发像个鸟窝,怎么准备做雀巢代言人咋的?” 虞姐姐你真能说。i服了u。 “小雨”,单晓婷对张之虞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来说。张之虞便不再讲话。单晓婷柔柔地捏捏我的手,眼神充满温暖,“你和他分手是事实,我们应该正视它,是吗?逃避不是你的性格。你晓得吗?在我们眼睛里面,你从来都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 “就是,就是,为一个男人值得吗?你看看,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面色灰卜落拓,头发最难看,简直可以做丐帮老板娘。” 张大姐,知道你词汇量“忒丰富”,知道你能说会道从小辩论大赛冠军,知道你爸牛b哄哄给你撑腰当然这些话我只是自己肚子里交流下,对张之虞,我是狠不下心的。 “我晓得你们关心我,可是”目光贼也似觑着窗门外。窗上玻璃影影绰绰映出自己的半只面孔,突然想起《短发》那首歌:我已剪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原来近乎拗执地以为,剪了短发,就能像歌里唱的一样,了却思念和伤痛。 壁虎可以断尾求生,水蛇甚至能蜕皮作尸,我呢? 可是,事情哪会那样简单。更不简单的是,万万没想到,这才是一切的开始。 “你也奇怪的,明明是你说分手的,怎么你倒像被甩一样的啦?”张之虞吮一口星冰乐,我就是搞不懂,人家肖遇年有什么不好的,你非要死要活的闹分手? 是啊,我苦笑。苦笑是这时候最合适的表情。肖遇年,心中默念。是宿命的相见。”】 我四下张望,没人。 于是一个黑影夹着一本书走出深夜的电视台。 回到家里,我忍不住。字迹不会骗人。这清秀隽永的字体像在跳舞。和刘筱枫那俏皮玲珑的曲线一样顺滑。 回到家在床上看着这笔记睡着。 【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候我大一下,看着身边的朋友不是天天谈恋爱就是去参加这个那个社团了,小姑娘自然也是蠢蠢欲动——我是说对社团。对谈朋友,我一直是有点惶恐,全靠了老爸老妈从小的紧箍咒,男人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洪水猛兽。加上高三期末我以身试法,遇到了超越我想象的渣男,所以我所有的对爱情的野心,全都被吓怕了。 于是乎,记得在4月1号(因为是愚人节,所以记忆深刻),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我开始逛学校的社团推介会。我这人从小还是比较琼瑶的,从星巴克对白里相信大家已经有一定了解,所以一开始目标就锁定在表演c音乐c艺术方面的社团。 可偏偏这些社团都是冷冷清清,和那些体育社团,游戏社团相比,那简直就是三环和通州的差距。 正失望着呢,逛着逛着看见前面有一处,人头攒动,黑压压一大片,与之前几个摊位的门可罗雀形成了鲜明对比,于是上去凑凑热闹。一看是一男生在求婚?! 最棒的是,他身边寝室楼下大胖子橘猫和她的一对儿女,还有落在梧桐树上的麻雀,都喵呜喵呜叽叽喳喳来助威。那简直是森林王子?? 那男生长得白白的,眼睛很大,而且很亮。俊俏的长相很养我的眼。他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是一束玫瑰。那一瞬间,我被浪了一漫。在那个阳光忒明媚,鸟语又花香的初春下午。 一阵掌声打断胡思乱想。回神一看,晕,原来是表演!再看看那男生身后的摊位,“无相话剧社”。 大家可能猜到,那个求婚男,就是肖遇年。而我自然成为了他麾下的一员“猛将”(之后几乎所有的男女主角都被他俩包了)。 我莫名地对这个人感觉亲切。他眼神闪烁着不一般的光芒,我最开心的,是这种光芒似乎只有她能看见。而社团明“无相”,也不知为何令我心甚欢喜。这就是缘分吗?又或者,是愚人节,神做的一场造化游戏? “你是因为他的经济条件么?”单晓婷轻声问。 “我想过另一种生活。”是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真没有什么不好,是我不好。我想,如果说一个女人不能忍受她的男人每个月只赚三千多块钱,她是拜金世俗势利,那么好吧,我承认。 肖遇年一直以来给我的感觉,就是很有能力,思路很灵活,从和他第一次见面,他想出的那个吸引观众的办法就可以管中窥豹一下了。当时他从上届社长手里接过这个烂摊子的时候,整个话剧社只有5个人,除去挂名的只有他和那个演“被求婚对象”的女生。可以说一般人别说把它搞大,就是胆敢接过这烫手的烂山芋,也是要斟酌再三的。 但他硬是在毕业前,把“无相”话剧社整成了市级明星社团。和美国的交换生项目c国家级别科技创业竞赛,甚至是电视台采访,他都不在话下统统拿下。 所以我一直觉得奇怪,这样的一个特能整的人,为什么在毕业后会安安稳稳地去企业打工,还坚持不跳槽,到手就那小几千的工资,在我的心理落差,实在不能接受。 可能这就是现实和理想的落差吧。 我轻轻点头,算是回答了單晓婷抛在空气中的问题。 切,人家肖遇年,要卖相有卖相,要风度也不差,人又实在,钱这个东西,总会有的嘛,你不要张之虞像是自言自语,说着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低着头吐吐舌头,瞄了我一眼。 我知道,张之虞是有点喜欢肖遇年的。 这对小妮子,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在她们身上了。 这就是命吧。 去逛街吧!单晓婷看看我,又看看张之虞,别浪费这样好的太阳。 “对了”,单晓婷在离开星巴克的瞬间轻声说,“知道为什么约你来这儿吗?” 我的神经突然莫名其妙地抽了一下。怎么会忘记。 “这是你和他第一次约会的地方。那么今天,是最后一次,好吧?以后,来这里的时候不要想起他。”单晓婷淡淡地说。 都在她的计算中吗? 春末的太阳,明丽里已经含了,爱扮的小姑娘已经穿起超短裙,每每看到这番情景,我就会提醒自己,原来我已经是个老阿姨了街上的缤纷和喧嚣,尤其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叫我感觉到陌生和不适。 她怀念那阴暗潮湿而温暖的洞穴了。 那里。她属于那里 单晓婷不失时机地讲,眼睛生在脑袋前头,所以,人总是要朝前看的,是吧?走吧,我们带你去个地方,包你刘大美人再现人间。 说得我已经不在人间似的。我心想。不过为什么我心里听得还是美美的呢。这就是晓婷的魔力。】 合上书,我才知道原来已然和我无关的刘筱枫,在复读了一年后,竟然考进北海市单晓婷同一所大学。 她离我这么近。可能在某天某地,我们就这样擦肩而过。 那年十五岁。单晓婷给我的那带弹珠,我曾坚信随着“弹珠王者”苏信的离去,已沦为我青春的纪念品。然而又一个十五年过去,与多年前,我在刘筱枫课桌边看到那首诗的场景如出一辙,这个在我记忆里徒然消失的我的初恋,通过一本书,默默讲述起一个有关命运的故事。 青镇四中,高一三班,镇北体育馆。自从把爹妈接到北海市之后,我也会时常想起以前。那个藏着戆大的卧虹桥桥洞,那个年复一年给我们做粢饭糕的黄家阿婆,那个爱得执着的周晴,那个为梦想奋不顾身的高刚。更不要说那么多更亲近却又一一远去的人。 我其实也已经死在了庆元里三号楼一零二室。不是吗?儿时的我,沾染了树乡的气息,又嗅到滨海公墓的海风,夹杂着腥气和香味的我已经不是青镇少年的味道。 裤袋里,那颗青色弹珠,微微发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熟悉的字迹(下) 这是第一人称剧本原著?小说?日记? 我不知道。但是这里面的几个人,栩栩如生地在我面前,我点起一支烟。十二点半,还早。大胖和龚豹没有消息,轰炸机的乐队群也只有大胖发来的一些音乐视频,和一百发来的一些物理科学文章。随便翻看,好像说引力波被证实了。引力竟然也是波?然后根据波粒二象性原理,引力也可以是粒子。 我们既是,又是灵魂,这种二重合一,就是所谓天人合一? 【我们姐仨走在路上,绝对属于拉风级别。说句臭美的话,我自认为自己丑小鸭——变成的白天鹅。这一“变”就在大二,肖遇年毕业后刚工作的那个暑假。大二之前我除了上台演出,基本上从不化妆,素面朝天也不懂得打扮自己,整天沉醉在大学自由的生活中,自己脸也很自由发展,二十岁开始,不晓得身体起了什么化学反应,从五官开始变化,鼻梁渐渐隆起,本来的内双变成了外双,老是被那个人渣说黝黑黝黑的皮肤,也渐渐变白,总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我人不高,只能做平面模特;单晓婷的美是和我截然不同的;她长得很精致,知性得一塌糊涂,没有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就是被欺负的表情。反正就是很有女人味,尤其是白里透着微红的肌肤,柔若凝脂,大眼睛一闪一闪,楚楚动人,梨花带雨?我说不好,反正和一般的大学女生很不同,所以落得个外号“神仙姐姐”;张之虞呢,你们看她那德行,肯定以为她会是个泼妇吧?不得不说,你们错了。她虽然长得不那么精致也不那么高挑,但是眼睛很漂亮。俗话说,人靠衣装,再不咋地的人一套几万的行头,那肯定得有点变化。 正想着呢,她们忽然停下脚步。这是要做什么?仰头瞟一眼“发型顾问”美发厅的店招,我显得懵懂,无知是恐惧他妈,我也不例外,要做什么吗? 单晓婷讲,驳发。 我本能地排斥,驳发? 下意识明白,我被忽悠了。什么逛街,什么享受美好的太阳,全是忽悠!单晓婷啊单晓婷,说你精,还真是当之无愧,竟然把老娘我忽悠来做头发了! 这哎吆,你往外头退什么退啦?又不是要砍你的头唠。真是的。 筱枫,放心吧,这里的发型师,绝对是个型男哦。换个发型,换种心情;改变生活,从头开始呀。单晓婷在“型”字上拖了一个长音,然后,保姆似的拂拂我的尼姑头,你说呢? 果然是被忽悠了,这种一套一套的台词,哪个没事先准备好的能讲得出来? 说起忽悠,我们的单晓婷绝对是个中高手。 单晓婷正是大二出了那件事以后才和我真正要好起来的,她话不多,人又太漂亮,话又不多,太漂亮容易招嫉,话太少容易遭误解。于是在同学当中,她特立独行,不交朋友。我和她是室友,又是睡在上下铺的姐妹,而且我对这种有精致脸庞的小女生天生没有提抗力,嫉妒心又不是很强(当时主要得益于我已经找了肖遇年这样个牛男朋友哈),所以和她关系还算不错。 她忽悠人的本事,那绝对不是一般的强。本来我是完全不相信这个喜欢写字听歌,喜欢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中的小女孩会是这方面的高手。直到出事以后,也就是和她相熟后的那一个学期。 大三期末,一门考试基本要把我折磨疯了。枯燥的长达百页的理论知识不光让人头晕脑胀,更要命的是那时我和肖遇年正在热恋期,基本不在学校出现,眼看着考试日即将临近,我头都被愁大了。 就记得那个热得能让脚底长痱子的夏天,一个通宵又一个通宵的我们,在寝室的楼道上穿着内衣内裤挑灯夜战。坚持到第三天,单晓婷看我快不行了(她是那种晚上不睡觉也不会死的人,这点我一直笃信无疑),就轻声问我,“怎么眼睛肿得跟个馒头一样?你温书温得怎么样了?” 我垂头丧气地摇头,死的心都有。 话说我在大学里面当时可是每学期都拿奖学金,三年下来奖学金的奖状也能做个枕头使了。我想也没想过寄回家的成绩单上会有不及格,这怎么向一辈子省吃俭用供我读书供我奢侈供我享受的老爸老妈交代?! “那你得答应我这几天好好复习。”单晓婷低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复习什么呀,还一天就考试了,现在纯粹就是临刑前的倒计时了” 第二天,单晓婷一早就从宿舍消失了,一整天没出现在课堂上。 我正奇了怪了,就发现大家都在希希索索议论。议论个什么呢?上去一听,晕了,明天的那门考试延期了! 原因是:考卷全部被盗! 我的神啊,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的上铺真是神仙姐姐?要知道几个月前,这个人割开自己手腕 这茬扯远了。 总之最后,这门考试延后了一周举行,正因为争取回来的这宝贵时间,我的枕头又厚了一层。 但是问及单晓婷这件事,她却什么也不说。装傻充楞是忽悠大王的基本素质。我一度担心单晓婷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牵连,但是直到毕业,似乎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除了懵懵懂懂的我和心知肚明的她自己。 所谓牛人,不过如此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