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书》 正文 楔子 明朝末年,朝政毁于党争,吏治腐败,经济萧条,战祸连绵,人民流离失所,社会动荡不安。 时值崇祯年间,北旱南涝,瘟疫频仍,内有贼寇作乱,外有清兵寇关,朝廷内忧外患,满目疮痍。诚所谓天灾人祸也! 七年春,山西突发瘟疫,势如风火,顷刻间遍及全省,死伤无算。 消息传到京城,朝野上下,无不忧心忡忡。 这一日,崇祯皇帝登位,聚集文武众官,朝议应对之策。 朝拜礼毕,崇祯皇帝道:朕昨夜惊悉,山西瘟疫肆虐,民多死伤,诸卿可有良策? 众官听说,并不大惊小怪。 有内阁首辅大学士温体仁出班,奏道:方今天下,四海荒荒,兵祸连连,瘟疫反复不治,实乃我朝大患。今瘟祸去而复返,来势汹汹。老臣以为,循例当由户部主理此事。 崇祯皇帝道:温阁老所言甚是! 遂口谕户部尚书侯恂道:此事就交由侯卿督办!不可懈怠。 侯尚书慌忙出班,领旨谢恩毕,禁不住怒目相看首辅温体仁,大有不平之色。 却说散朝之后,侯尚书与东林诸僚出朝门,义愤填膺,破口大骂温贼不止。 这大明朝廷内部早已党派林立,壁垒分明。 侯恂乃东林世家出身,而首辅温体仁早已与东林党互成仇寇。今温体仁举荐侯恂治瘟,看似水到渠成,波澜不惊,实则是借机发难,另有所图。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侯尚书一路上与诸东林同僚计较已定,各自回府不提。 翌日文华殿早朝,天子登位,众官朝拜毕。 有户部尚书侯恂出班,奏道:启奏陛下!昨日,臣领旨督办治瘟事宜,未敢懈怠。经查,此次北方瘟疫确实非比寻常。经臣等反复测算,若得治瘟成功,共需白银一百万两。一应钱粮物力,俱已造册在兹,呈请陛下御览! 言毕再拜,高擎奏表。 崇祯皇帝闻说,急命左右取来奏章,一时阅毕,面有为难之色。 首辅温体仁见状,出班奏道:臣启陛下,此次瘟疫确实不比以往,所费糜多,亦不足为怪!只是近岁以来,朝廷屡屡用兵,国库空虚,此事侯尚书再清楚不过。若要朝廷凑齐这百十万两白银再行灭瘟,只恐怕早已万户萧条,尸骸遍地矣。故此,臣以为不若先取白银十万两以应急。至于后需款项,可一面治瘟,一面再行筹备,庶几不失救护之机也。望陛下早作圣断! 崇祯皇帝闻言,颔首称是道:温阁老所言极当! 又传谕侯恂道:此事即按温阁老所奏,宜当速办。 侯恂闻谕,无可奈何,也只得领旨谢恩。 话说这侯尚书乃是东林党内的清流领袖,清正廉洁,也并非是那罔顾百姓死活的大奸大恶之徒。为何他独不愿为民请命,主持这治瘟事宜?原来这大明朝廷早已腐败透顶!百官结成朋党,不务政事,专一党同伐异,把个朝政弄得乌烟瘴气。崇祯皇帝亦深恶朋党之害,却也无可奈何!用尽了雷霆手段,反倒把个朝廷置于水火之中,君臣绝不相容。 若论起来,这倒也是大明王朝的独特之处。有明一代,自太祖朱元璋建政之始,便有君臣对立的传统。想那万历年间,神宗皇帝更是经年不出深宫,与阁部臣僚老死不相往来。 首辅温体仁久在朝中,张口闭口,誓与朋党势不两立,却又自成一党。他早已看透了皇帝的心思,又善于猜度,时常于君前摆出一副孤忠死直的架势,口口声声只为江山社稷,不惜与百官为敌,其情壮烈之极,惹得崇祯皇帝宠信不已。 东林诸僚有鉴于此,誓要摒弃各党各派成见,合力扳倒温体仁,其实不过是要与崇祯皇帝较劲。似此,又何其难哉! 且言这瘟疫猖獗难治,而朝局却并无转机,为官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当真容不得有半点的行差踏错。故此,侯尚书这才具折上表,欲借国库银钱之不足,来推脱这要命的差事。如所料不差,中枢阁部日理万机,此事只需拖上一段时日,待那瘟疫自行退了,风头一过,便也不了了之了。退一步而言,即便推脱不掉,有了这银钱不足的由头,哪怕将来治瘟的差事办砸了,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因此上,这侯尚书的上表之举,实则是以进为退,留足了后路。 首辅温体仁步步紧逼,果然不好对付。侯尚书欲要临阵退缩,谈何容易! 既已领了差事,户部自然要做一些安排部署。只不过,一时之间又不见有什么动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1章 霹雳圣手逢瘟疫 山西有五台山者,古称神仙之宅也。 此山方圆五百里,松柏茂林,势极崇峻。上有五台,乃东台望海峰c南台锦绣峰c西台挂月峰c北台叶斗峰c中台翠岩峰。峰峰耸立,高出云表,其顶平坦又不生草木,犹如垒土之台,故而得名五台山。其山极寒,又号清凉山。古来求道之士,多游此山。山顶有大孚灵鹫寺,千百年来香火鼎盛,经久不衰,堪称历代佛门重地。 话说这大孚灵鹫寺雄伟浩大,殿宇众多,有梵宫c天王殿c文殊院c戒律堂c藏经楼五部,分别坐落于中台翠岩峰c南台锦绣峰c西台挂月峰c北台叶斗峰及东台望海峰之上。这五方五台,各有高僧镇守,万无一失。 这一日,恰有游方郎中温轶伦,携弟子殊方,自京师要往五台山大孚灵鹫寺来访故友澄一禅师。 却说这温轶伦师徒悬幡摇铃,一路南下,穿州过县,才行至保定府城外,还未入山西地界,就见那携家带口的流民源源不绝,俱自西向东而来。他师徒二人一见奇怪,打听之下,方知这山西原来疫情方炽。 殊方拄住那一杆幡,禁不住暗自思想:这山西正闹瘟疫,恐怕那五台山亦不能免。此去必定危机重重! 遂上前,劝道:师父,山西疫情如此严重,不如我们就此折返,不去五台山吧! 温轶伦见徒弟心存胆怯,又望住那死气沉沉的人群,叹道:徒弟呀,为师只是个游方郎中,混迹江湖几十年,却也不过如此。如今赶上这瘟疫流行,正是我等大展经纶手,救死扶伤,建功立业的好机缘。你怎么就生出这等胆怯之心? 殊方见师父有责怪之意,认错道:师父教训的是!弟子再不敢了。 温轶伦一见徒弟如此,方知言语重了,又宽慰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吃不得重话。为师知道,你也是为我好。只不过,事情有轻重缓急,似这等升官发财c扬名立万的机会,实在是千载难逢的,不可错过。 殊方见师父依旧是这等名利心重,心中不免担忧,却又无可奈何,也只得摇摇头便了。 二人正说住话,忽见前面有一人,蓦地就一个跟头栽倒在地。许是见得多了,众人并不在意,依旧各自赶路。这师徒二人远远地看见,忙赶上去,扶起来看时,那人已然昏迷不醒,胸口鲜血淋漓。殊方执幡在一旁看住,温轶伦连忙以手探脉,不消片刻功夫,便朝殊方摇了摇头。 放下那人,温轶伦缓缓站起身来,望住远方稀稀拉拉的人群,思忖片刻,忙将摇铃放进肩上的褡裢里,又将殊方手里的医幡拿过来收了,拽住徒弟就往回走。 殊方不解道:师父,这是要往哪里去? 温轶伦道:回京师。 殊方不解道:你才说不回的,怎么又回? 温轶伦道:你懂什么!我的回,自不同与你的回。 殊方嘟囔道:什么你的回,我的回!还不是跟我一样怕死。 这师徒二人急急忙忙,行了半日,将近傍晚时分,才到了京师保定府城外。 温轶伦兴冲冲的,正要进城,就被徒弟殊方一把拉住,道:师父,你看!进不去,这城门口有人盘查哩。 温轶伦定睛一看,果然不假,城门口有人三三两两的凑上去,等待盘查。有几个通过的,而更多的却被阻在城外。 原来,自山西突发瘟疫以来,京师外围各府安全起见,为防止疫情扩散,早已在各进京要道入口展开盘查,严禁疫区之民入城。故此,有自山西逃难而来的流民,一概被拒之门外。保定府城外,随处可见滞留在外的百姓。只见他们,成群,或走或歇,或南下,或北上,去寻一处生路。 他师徒二人方才是径穿保定府而去,并未进城,故此不明就里。到了城门口,果然就见城墙边上贴了一张榜文。想是时间久了,看榜者寥寥。 温轶伦对殊方道:我们才自保定府出来,初来乍到,不明所以,且不慌进城,先看了榜文,再做道理。 殊方点头称是,随师父来至榜文之下。 原来是一份告示,上书: 告示 兹因近日山西瘟疫猖獗,传染日甚,为保境安民计,特封锁全城,设卡要道,进出皆须严查路引。凡有自疫区而来者,一概禁入。违者立斩不赦!谕达即行,不容有失。布告天下,咸晓万方。此谕。 北直隶保定府 崇祯七年四月初十 读罢告示,温轶伦沉思片刻,竟不入城,又与殊方道:我们还是回顺天府去。 于是乎,这师徒二人又自城外雇了马车,连夜赶路,直至翌日天明,来至顺天府城外。 来至城门口,温轶伦将路引递上,那盘查的衙役接了,看了一眼,又盯住这师徒二人,仔细打量了一番。 先是前面这一位,中年人,约摸有三十五六岁,个子不高,身形瘦削,看衣着打扮,活脱脱就是一副走访郎中的模样: 头戴逍遥青纱巾,身穿太极皂罗袍。 五柳长须显真秀,慈眉善目赛神仙。 腰悬宝带垂日月,足登乌靴化阴阳。 肩上褡裢藏玄机,手中一杆回春幡。 再看看后面这个年轻人,瘦瘦高高的,肩上背着个药箱,分明就是个翩翩少年郎。怎见得如此?有分教: 头顶缎带束青丝,身着白袍横玉带。 面如傅粉生明眸,唇似丹朱隐皓齿。 那衙役看罢这二人,又看那路引,问道:看你们二人,想是那外省的游方郎中,此时进城,有甚事? 温轶伦笑道:差大哥好眼力!我等正是那走四方c跑江湖的郎中。常年家听人说,这京师重地,景物繁华,黄金遍地,美女如云,某虽不才,却也要来开开眼界,碰碰运气不是? 那衙役听说如此,禁不住冷笑一声,又看不出有甚异常之处,遂将路引还了,将手一挥,打发道:进去吧。 温轶伦收了路引,忙不迭道谢,就同殊方一起进城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2章 都春堂前寻商机 这师徒二人又回至京师,殊方喜笑颜开,禁不住就暗思道:你的回,我的回,不一样都回了这顺天府么? 街市上馆肆林立,商贾云集,人头攒动,熙来攘往,看不尽的都市繁华,更无半点战祸痕迹。 好一个:中华好世界,大明真皇州。 温轶伦领住殊方,信马由缰,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就来到一处药铺门前。抬头看时,但只见门上悬了一副金字招牌,曰:都春堂。两边又有一联,对曰: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 温轶伦看罢,禁不住就口中叫好,正要进店,忽见门柱上挂着一方木牌,上书:白虎汤售罄。温轶伦看住木牌,一笑了之,随拽步而入。殊方虽心中不解,也望住那木牌,就跟了进去。 二人进了店,至柜台前,那抓药的伙计见了,忙问道:两位客官,是问诊?是抓药? 温轶伦看了一眼那伙计,只见他也不过就十三四岁,生得小鼻子c小眼睛,一脸稚嫩,头戴六合小罗帽,身穿青色直裰,腰束黄布带,问道:既不问诊,也不抓药。我有一桩大买卖要与你家掌柜的商议。你去请他出来!我有话与他讲。 那伙计闻说,看住温轶伦师徒两个,心里有些疑惑,不免要犯嘀咕。 温轶伦道:小师傅勿需多疑!我不是歹人。去请你家掌柜的出来便了。 那小伙计只是不动,可巧这掌柜的正在店里坐堂,见这边有些为难,就停了诊,走过来问道:青葙,有甚事? 温轶伦细看之下,只见那人,大约有四十岁年纪: 漆纱方巾云纹袍,腰横玉带系丝绦。 眉清目秀丰神俊,长须垂耳富贵貌。 山高犹如月下松,面善好似弥勒笑。 大红方舄甚古雅,一把折扇更逍遥。 料是掌柜无疑,遂不等那小伙计答话,便上前拱手道:在下乃吴县东山人士温轶伦,阁下想必就是这都春堂的掌柜了。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还礼道:温轶伦?莫不是那人称祛病疗伤快如霹雳的霹雳圣手·温轶伦? 温轶伦想不到在这千里之外的京畿重地,竟有人能说出自己的名号来,忙自谦道:一点薄技,聊以糊口。岂敢妄称甚圣手?江湖谬赞。不敢当!不敢当! 那掌柜闻言再拜,大喜道:先生大驾光临,令小店蓬荜生辉!在下商弦绝,正是这都春堂的掌柜。 温轶伦正要开言,商弦绝忙伸手引路道:此间不是待客之道。请温先生往后院奉茶! 他师徒二人便与商弦绝同往后院而去。 三人到了后院中堂,分宾主坐定。 不一时,香茶奉上,三人略饮了一回。 细看这小院:曲径通幽,庑廊迂回,外有花草怡情,内藏书画别致,甚是清雅脱俗。置身其中,温轶伦师徒顿觉精神松弛,有无限爽利。 二人正在赞叹,却见商弦绝问道:今温先生屈尊至此,不知有何指教? 温轶伦道:不敢!鄙人有一桩大买卖,不知商兄可感兴趣? 商弦绝不解道:大买卖? 沉思片刻之后,又道:眼下,要说这大买卖,莫不是与那山西的瘟疫有关? 温轶伦道:商兄果然精明!正是如此。 商弦绝忙摆手道:这桩买卖做不成了。先生可见我那店门口的木牌?白虎汤早已售罄了。 温轶伦亦挥手道:非也。非也。我这大买卖,与那白虎汤并不相干。 商弦绝心中奇怪,道:若治瘟疫,非此白虎汤而何? 温轶伦起身,道:借商兄笔墨一用。 商弦绝心中越发奇怪,即教店里伙计取来笔墨,案旁伺候。只见温轶伦深润紫毫,运笔如飞。商弦绝忍不住,就在一旁观看。 不一时,草就一稿,却原来似一副药方,上书:槟榔c厚朴c草果c知母c芍药c黄芩c甘草,这七味药。 商弦绝执稿在手,匆匆阅毕,疑问道:不瞒温先生,在下也是杏林世家的出身。先生这七味药,看着倒似一副方子,只是我自行医以来,不曾听说,亦不曾见过。且这方子上又不着用量,真是奇哉怪也。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何奥妙?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温轶伦笑道:商兄好眼力!不瞒你说,这确是一副药方,也是一纸货单。 商弦绝越发疑惑道:哦,货单?什么货单? 温轶伦道:就是这七味药,我各要一千斤。 商弦绝吃惊道:你有何大用处,竟要得了这许多?再说,这一时之间,哪里就有如此大量的存货!别说是本号都春堂了,有几味药,譬如槟榔c芍药等,就是满京师也未必凑得齐这千斤之数啊! 温轶伦道:商兄说的不错!别说你这里没这许多的药,就有,我也没这许多的钱来买。这也正是我找你来谈这笔买卖的初衷。 商弦绝落座,把盏在手道:既如此,愿闻其详。 温轶伦道:实不相瞒,此次我师徒二人出门,本欲往山西五台山而去,只因这一路上见了许多自山西而来的流民,方知山西大疫。而这七味药,便是在下集多年行医之经验而治成的一副药方,名曰达原饮,可治这当下的瘟疫。 听说至此,商弦绝应了一声,放下手中茶,又将那一片纸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温轶伦又道:在下本想亲往五台山治瘟,可又觉身单力薄,此去只怕是杯水车薪。更何况那山西药市,恐怕也早已弹尽粮绝了。 商弦绝问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温轶伦道:商兄放心!在下绝不是来向贵号佘货的。此次瘟疫之重,恐波及北方诸省,直逼京师,死伤无数,我想这朝廷终不会置之不理,一定会有所作为。 商弦绝道:此事倒也不假。京中户部c兵部已经领了这治瘟的差事,只是迟迟未见有甚大动静。不久前,京师的各大医馆药房,俱已奉了官府的谕令,正在加派人手,协助朝廷往各地采办治瘟药材而去。便是我这里,也还有两个采办药材的伙计未回哩。只是,这药材一时半刻,恐怕也难以凑集。 言毕,又呷了一口茶,颇觉为难。 温轶伦笑道:我要说的正是此事。商兄可有门路,能跟这京师官府说得上话?将我这药方递进去!我们就一面与就近的药商接洽,商谈采买药材之事,一面打探官府的态度。虽说这京城里,那白虎汤早已售罄,好在我这配方与之大不相同。想来这七味药,京中也有不少存货。即便是缺了一两味,也无甚打紧。只待那官家认了我的方子,势必要拿钱来买这些药材。我们就趁着这个当口,与那些药商定下买卖契约,把这所需之药尽数买了,再卖于官家。这岂不是治瘟c发财两不误?不知商兄以为如何? 商弦绝听罢了温轶伦的空手套白狼之说,只惊得是目瞪口呆。 于是,不无敬佩道:只道是先生医术精湛,却原来行医是仁心仁术,行事又神鬼莫测,当真是妙不可言!只是,这药方当真有效否? 温轶伦道:这方子自是有效。只是,如何能说服那官府,就要看你的手段了。 商弦绝抚掌道:话既已至此,我倒是有些门路。今日天晚,待我明日再去走动走动。 温轶伦起身道:既如此,我师徒便不在此叨扰。若商兄有信时,可往这街角的步芳楼来见。 说罢,就要与殊方离开。 那商弦绝正在兴头上,真是热情如火,哪里就肯放! 无奈,温轶伦坚持要走,商弦绝苦留不住。 相送至门口,温轶伦先自拱手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商兄不必苦留,在下只是一向不惯于作客留宿罢了。 商弦绝亦还礼道:既如此,恕不远送! 两家拜别,温轶伦师徒出了都春堂,就往街角步芳楼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3章 好事多磨终如愿 才至步芳楼,殊方就要进店,温轶伦拦住道:先不忙住店!为师有事未完。 道罢,就领着殊方在大街上游走。 不一时,就来至另一家药房,将上项事又说了一遍。 岂知那店主未曾听闻过甚霹雳圣手的名号,又不识得那方子的奥秘,话也没说上几句,便将他师徒二人当作是游走江湖的骗子,给轰了出来。虽则如此,然温轶伦尚不死心。转过一街,温轶伦又望见前面不远处,还有一家医馆,遂毫不迟疑,大步流星地就赶了过去。 就这样,一连试了五家医药铺子,只有那都春堂的商弦绝一家有合力并举之意,其余四家,不是把他们当作骗子,便是觉知此事不着边际。 没奈何,看看天色将晚,温轶伦对殊方道:今日天晚,我们且回步芳楼再说。 一路上,殊方到底忍不住,问道:师父,既然那都春堂的商弦绝有意联手,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另起炉灶? 温轶伦道:近几年以来,瘟疫频频,此事若得轻易成功,为师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了。 殊方道:师父也是享誉一方的霹雳圣手,怎么说是沦落至此? 温轶伦叹道:不过略有薄名罢了,终究还是坐井观天。徒弟呀,须知我等行医之人,纵有高名,亦难成大业! 殊方点头不语,过了一阵,又道:师父,那方子可是真的有效么?我怎么不曾听你提起过? 温轶伦道:应该有效吧!这方子为师琢磨了好几年,也是最近才配出来的。 殊方听说,不仅哑然失声。 前面就到了步芳楼,他师徒二人进店,安顿食宿,一宵晚景不题。 翌日清晨,温轶伦同殊方洗漱用餐完毕,不敢外出,只在步芳楼安歇,等候商弦绝的回音。 就这样,一连等了三日,都春堂音讯全无,温轶伦心中不安。 这一日,将近正午时分,殊方道:不如,我去都春堂打探一番? 温轶伦摆手道:不妥。此事,若得他来寻我,便有胜算;若是我去寻他,断然不成。且在这里等候便是。 殊方道:可是,如今已过了三日,还不见有甚动静,只怕是 温轶伦心中无数,默然不语。 殊方又道:会不会那都春堂拿了方子,却又背着我们,独与官府自行其事? 温轶伦闻言,心下一沉,沉思道:不无可能。只是,此事若得成功,其关节之处,就在于官府认了这达原饮的配方。然据我看来,这绝非易事。都春堂不知其中奥妙,若有眉目,势必还来寻我。 又道:你我师徒困在这步芳楼里,思前想后,并无益处,徒增烦恼而已。与其如此,不如我在此留守,你且去都春堂暗自打探一番也好。切记,不可走漏了行踪!以防都春堂有所察觉。 殊方闻言,随遵命而行。 将近黄昏时候,殊方回至步芳楼,并无所获。 温轶伦道:既如此,你我暂且再等两日,不论成败,此事也好有个了结。 殊方道:此去打探未果,我倒是遇着了一位同乡。 温轶伦道:哦,是哪个同乡? 殊方道:陈琦,我亲眼见他进了那都春堂。看起来,他似乎就在那都春堂里做营生。 温轶伦见说,随捻须叹道:原来如此!想不到这偌大的京师里,竟也能遇见家乡人。 转念又道:他可曾见到你? 殊方道:不曾见。我只在远处偷偷地望见他进了都春堂,他却不曾见到我。 温轶伦安心道:如此便好。 就这样,温轶伦师徒又在步芳楼耗了两日。 这一日,黄昏时分,他师徒二人正在困顿,忽就听见有敲门声,殊方随开了门,一见方知,原来是都春堂的小师傅青葙来了。 青葙进门,见礼道:温先生,我家掌柜的请先生过府一叙。 温轶伦心中一喜,不觉就看了一眼殊方,又转过来与青葙道:小师傅且先回!我们稍后就到。 青葙拜别,温轶伦师徒见他走得远了,亦不收拾行李,就紧随而去。 不一时,来至都春堂,与商弦绝礼毕,同至后一庭,分宾主坐定。 商弦绝问候道:近来穷忙,不曾顾得先生。几日不见,先生一向可好? 温轶伦笑道:京师重地,景物繁华。这几日清净无事,正好闲游。 商弦绝闻言称好,只是勉强说笑,心中有话,却欲言又止,面露几分为难之色。 温轶伦看在眼里,打破尴尬道:今日天晚,蒙商兄邀请,我师徒既已至此,料兄必有话说,且直言无妨。 商弦绝道:实不相瞒,自那晚与先生分手,次日一早,我便往京师衙门疏通人事,将那达原饮的方子递了进去。 温轶伦问道:既如此,那衙门可有回音? 商弦绝摇手道:连日来,并无音讯。我生怕哪里失了打点,只好又花银子,四处请托。就在方才,总算是有了一点消息。我不敢耽搁,就着青葙往客栈,邀先生过来商议。 温轶伦道:衙门里怎么讲? 商弦绝苦笑道:衙门里的人回话说,这方子他们不知确实,亦不敢擅自做主。那治瘟事宜,朝廷早有行文,若要改弦更张,只怕不易。更何况,即便做成了此事,万一那方子有个闪失,他们单怕乌纱难保。 温轶伦闻言,沉思不语。 商弦绝叹道:指望那朝廷的官员为民办事,从来都是难比登天! 温轶伦道:那商兄如今的意思是 商弦绝起身道:我只问先生一句话。这达原饮的方子,当真可行吗? 温轶伦道:可行。近几年来,各地瘟疫反复不断,我曾亲历其事,这才有了达原饮的方子。 商弦绝又问道:既如此,这方子既有此神效,为何却始终寂寂无闻? 温轶伦叹口气道:此方虽有实效,然其配方渊源却离经叛道,为当世医家所不容。商兄亦是杏林世家出身,想必知道,这今人治瘟,多取方于张仲景的《伤寒论》,即如白虎汤是也。我以为医圣之言不谬,只是瘟疫并非伤寒,今者两相混淆,是为断症之误矣。只不过,现如今名医大家俱囿于门户成见,温某人微言轻,不能左右大局,致令这救死扶伤的灵丹妙药难见天日。诚可叹也! 商弦绝闻言,甚觉有理,禁不住道:先生之言是也。 遂离座深思,少时道:贤弟,此事如待朝廷旨意,只怕休矣。目下看来,你我若能联手,治瘟一事尚大有可为。不知尊意如何? 温轶伦忍不住与殊方大喜相看,道:不瞒商兄,此事我久欲为之!怎奈我这囊中羞涩,无钱的买卖难做。如今商兄提议联手,势必大有可为,温某又岂敢不从? 商弦绝称好道:既如此,我等亦不必在此耽搁。这两日里,待采办些药材,不居多少,我着青葙与你等先往山西疫区而去。其余不足之处,我在京师为后援,只等筹措完备之后,我自会往山西与你等会合。如此安排,贤弟以为妥否? 温轶伦道:如此甚好。只是有一点,这治瘟事大,所需银钱不是小数,商兄要早做准备。 商弦绝笑道:贤弟不必担忧!这都春堂乃是杏林世家,这些年我也算是经商有道,因此上颇有些家资。虽则治瘟事大,我等也必量力而行。更何况,一旦你的方子奏效,势必财源广进,其实并无后顾之忧。 温轶伦听说如此,口中不住地叫好,只是不动。 商弦绝看在眼中,顿时大悟,道:此番你我联手治瘟,将来获益平分,绝不欺诳。贤弟以为如何? 言未毕,温轶伦即开口道:就如商兄所言,我们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两边议罢,温轶伦师徒起身,就要离店回步芳楼,商弦绝自然不肯轻放。温轶伦见大事初定,心情上佳,更不推辞。于是,只等厨房备好了酒菜,他师徒二人就与商弦绝同到厢房用膳。 酒过三巡,菜过五荤。温轶伦酒量不大,却又贪杯,此时正在兴头上,难免不多喝几杯,不想就醉了。醉酒后的温轶伦又哭又笑,又打又闹,把个殊方弄得尴尬不已。不得已,殊方只好向商弦绝告辞,驾着师父就要回步芳楼。商弦绝怕殊方一人应付不来,就教青葙相送,也好有个照应。 于是乎,殊方同青葙驾着温轶伦,出了都春堂,一路上拉拉扯扯,拖拖拽拽,就往步芳楼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4章 世间自有冷暖心 翌日清晨,温轶伦酒醒,急唤殊方前来把昨夜席上之事说了一遍,顿时轻松不少。 话说那商弦绝自下定了决心,要做这一起子买卖,便不惜四处奔走,造访京师的各大钱庄票号,筹措银两。如此这等,不觉已过了三日辰光,商弦绝使尽浑身解数,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筹得了白银有一万余两。话说回来,就这点银子,想要大赈山西?绝无可能。但治瘟一事,毕竟就此开动了。 望着手中的这些银票,商弦绝吩咐青葙道:快去请温先生来!好商议往山西治瘟之事。 青葙闻言,就应声而去。 这壁厢温轶伦见都春堂来请,心中大喜,遂一面打发了青葙先行,一面又吩咐殊方收拾行李。 青葙走后,殊方且不忙收拾行李,劝道:师父,要不还是算了吧!万一,咱的方子不灵呢? 温轶伦道:你就不用乱操心了。此事,为师的自然心中有数。 殊方见状,也不好再三苦劝,随就收拾起行李来。 不一时,温轶伦执幡,殊方提了行李,就来至都春堂。 自门外见了那长长的车队,温轶伦异常兴奋,忙弃了医幡,就领住殊方上前,与商弦绝见礼,道:兵贵神速!商兄雷厉风行,果然有大将风范。 商弦绝还礼道:哪里。哪里。如今有了这一万两银子,贤弟再不用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只是这一去,兵荒马乱的,贤弟务要仔细!我这都春堂的小小身家,可都在里面了。 温轶伦正色道:商兄大可放心。温某保证,钱在人在,钱丢人亡。 商弦绝道:要的就是贤弟这句话!只是事情还不能这样办。此去路途虽不遥远,但凶险难测,止是你师徒二人,势单力薄,如何能让我放心? 温轶伦正要争辩,商弦绝随一把就将他扶了,就拽过来,抬头就见旁边有一队人马,甲胄整齐,刀兵俱备,为首的是一名青衣女子。 二人走上前,温轶伦正在莫名其妙,却见商弦绝就与那女子略一施礼,又转身道:贤弟,此乃循天镖局的四大镖头之一,人称青陵仙子·凤红俦。此番入晋,有凤镖头等护送,可保无虞。 温轶伦闻言大喜,忙不迭见礼,称谢道:有劳凤镖头。 凤红俦抱拳道:岂敢!温先生悬壶济世,恩泽苍生,红俦感佩不已。 温轶伦连连摆手,推辞道:此事全仗商兄成全,温某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商弦绝与温轶伦道: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凤镖头听说我等此番入晋,旨在治瘟,便说动樊总镖头接下了这趟镖,且分文不取。 温轶伦正要搭话,商弦绝看罢天色,搀住二人道:时候不早了,且进店商议,莫误了日头。 三人来至店中,围案而坐,商弦绝又教青葙赶早打烊。 凤红俦展开图纸,问道:此去山西,我们欲往何地? 温轶伦道:此次瘟疫遍及山西。我本欲往山西五台山大孚灵鹫寺访旧,不若此行就往五台山而去,彼时也好有个接应。 商弦绝道:如此甚好!如今流寇猖獗,治瘟药材奇缺,人生地不熟的,若不得个安稳妥帖之处,只怕难保周全。大孚灵鹫寺乃佛门重地,有高僧镇守,且又与贤弟相熟,实是个好去处。 凤红俦问道:如此说,我们就往五台山去。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 温轶伦道:此行,我们先要往祁州去,待购了治瘟药材,然后再去五台山。走水路实在太慢,还是走陆路快。 商弦绝反对道:可走陆路不安全!况且翻山越岭,又有长城阻路,未见得就比走水路来得快。还是走水路! 温轶伦亦觉有理,凤红俦道:此去五台山,既要快,又要安全,莫如是水陆并进。 商弦绝与温轶伦听说,齐齐问道:如何是水陆并进? 凤红俦以手划图,道:这京师治下,尚且太平,大可走陆路,并无安防之虞。若出了京师,则可改为水路,既安全,亦能省去翻山越岭之辛劳。二位以为如何? 商弦绝与温轶伦听罢,齐赞道:此法极当。 凤红俦手指地图道:既如此,二位请看,此处便是祁州,乃水陆通衢,有码头可租借货船。我们可以赶陆路至此,待买了药材,再转水运。如何? 二人听罢,并无异议。 商弦绝起身道:诸事既定,二位亦可及早赶路。早到一刻,便有一刻的好处。我着青葙与你们同行,多一个人手,也好有个照应。 三人议定,同至门外。待整备好人马,两边辞毕,温轶伦师徒就随了凤红俦,一路南下,直奔祁州。 话说商弦绝送罢队伍,亦无心思坐店,索性就关门上锁,径往裕和钱庄去了。 这裕和钱庄,乃是京师鼎鼎大名的一家银号。其东家熊鹤元,生得魁梧伟岸,浓眉大眼,又有一副络腮胡子,看起来倒像个黑旋风·李逵,可性情却是极滑佻的。早年间,他也曾是岐黄道中人,后遭逢变故,就转行做了银号生意,然其意趣不改,专好结交杏林圣手,只在医药行里做买卖。几年光景下来,这裕和钱庄不觉就已名声大振。现如今,似裕和钱庄这等,专一与医药行打交道的银号,在这京师地界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商弦绝因着都春堂的生意,与这裕和钱庄,倒是有些来往。这一来二去的,与熊鹤元也就熟稔了。 此番商弦绝到访,熊鹤元并不觉意外。二人寒暄毕,分宾主坐定。 少时茶罢,熊鹤元笑问:贤弟无事不登三宝殿。今番来此,所为何事? 商弦绝亦笑道:鹤元兄真是快人快语!实不相瞒,小弟此番专为借钱而来。 熊鹤元道:哦,欲借多少? 商弦绝伸出右手,举其五指道:白银五万两。 熊鹤元听罢,端茶在手,呷了一口,又沉思片刻,问道:数目如此巨大,不知贤弟可是为了那入晋治瘟一事? 商弦绝惊叹道:鹤元兄何以知之? 熊鹤元笑道:如何不知?此事,在这京师的慈善行里,早已是街知巷闻了。近日,贤弟于顺天府内动作频频,甚是惹眼,我熊鹤元倘若不知,这裕和钱庄的招牌岂非是白挂了! 商弦绝见说如此,竟有些羞涩,掩笑道:既是如此,不知仁兄可愿相助? 熊鹤元道:愚兄就是有些好奇!你我俱是杏林中人,这瘟疫难治,自古皆然。前有医圣张仲景之白虎汤,不过尔尔。不知温先生自何处得了什么神仙妙方,竟有如此把握,胆敢放手一搏? 商弦绝起身再拜道:既然鹤元兄问起来,小弟自当和盘托出。 说罢,自怀中取出一方,递上道:前日里,弟在小店里遇着了吴县东山的名医霹雳圣手·温轶伦。这张药方,便是他所创,名曰达原饮,可治这当下的瘟疫。 熊鹤元起身,接过方子,就细看起来。 商弦绝又道:温先生有心治瘟,却无本钱备药,遂来至小店,提议将这方子递与朝廷。倘若朝廷准了这达原饮的方子,我等趁机就与它做那治瘟药材的生意,得些好处。没成想,京师衙门的官员心不在焉,未曾理会得此方。故此,小弟索性就来他个一不做,二不休。与其指望官府衙门,倒不如自家动手,这才有了筹款治瘟一说。现如今,这治瘟之人,已经在去往那山西五台山的路上了。 熊鹤元听罢了来龙去脉,又看过方子,依旧是疑惑难消,问道:此方,真是闻所未闻!恕愚兄直言,其疗效之有无,尚待验证。贤弟又何以如此之笃定?再者说,你与那东山名医温轶伦素未谋面,如何敢断定其真假?倘若遇着个骗子,贤弟如此大动干戈,岂不是有倾家荡产之虞? 商弦绝道:鹤元兄所虑甚是。其实,此方我并无把握。当初,那温轶伦我也只是闻名,却并不相识。至于那达原饮的方子,小弟也只是一时兴起,就顺手往衙门里一丢罢了,原本也不曾指望着它。可巧小店有一管事,名唤陈琦,几日前才自南方采办药材而回,恰与那温轶伦是同乡,识得此人,知其霹雳圣手之名。我一问之下,这才上了心,便着那陈琦往步芳楼去打探虚实。如此这般,方知其人不假,其名不虚。于是乎,乃敢放手一搏矣。 熊鹤元道:如此说来,倒也有些成算。 商弦绝见有些说动了熊鹤元,随趁热打铁,正要开口欲问借银之事,却被熊鹤元抢先道:只不过,我裕和钱庄从不做那没把握的买卖。现如今,这桩生意事体不明,吾不敢擅入。况贤弟所借之银两,数目巨大,请恕愚兄无能为力。 商弦绝见说无奈,只得起身,作辞道:鹤元兄,甘冒风险者,方可谋厚利啊。 熊鹤元闻言不语,亦笑呵呵,就拱手相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5章 青楼梦好马蹄疾 商弦绝这几日连连碰壁,如今又在裕和钱庄撞了钉子,十分懊恼,遂不回都春堂,径往上邪楼解忧而去。 这上邪楼,披绣闼,俯雕甍,鳞次栉比,高不过三重,却有百十亩方圆,因为一代邪僧·柔然毁红梦寺而成,故又得名上邪寺,数十年来,曾几度易手,到如今已成了大明朝京师地界上首屈一指的秦楼楚馆。 人至楼前,就只见高门临玉阶,赤柱架青篷,飞檐悬彩灯,翠楣横云石。那淡色云石之上,又镌有朱红二字,曰,却不知是出自哪一代的书画圣手,楷隶相糅,神形闲散,雅致飘逸,意趣不凡!两边的丹漆门框上,又刻了一副绿字对联,曰,极是香艳销魂。 入内再一看,果然是金碧辉煌,美轮美奂。但见那挑楼悬花,四壁结彩,扶梯当中,交通上下,左右又各建一台,一名忘情台,一名风月场。两台之上,又各悬一副红底金匾,左书,右书。 其时将近正午,还远未到华灯初上c声色犬马的辰光,这京师偌大的富贵温柔之乡c金粉繁华之地,竟还有些冷清。 商弦绝闷着头,心无旁骛,一意只要上楼,来会佳人。 话说这佳人非是别人,乃是这上邪寺曾经的,唤作云无裳。此女天生丽质,才艺双绝,早在数年前,就已夺得了那的雅号。但凡是,历来就诞于那金匾之下,而云无裳眉宇间又有一股子天生的邪气,故此便又得了之号。 有道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昔日大红大紫c艳名远播的花魁娘子云无裳,到如今亦是红颜易老,青春已逝,不复有当年的无限风光了。 商弦绝推门进来,但见云无裳: 肤如凝脂肌似雪,粉面桃腮小邪眉。 青丝玉簪飘枝花,双耳珠嵌玲珑坠。 碧纱长裙透罗衫,红绡抹胸露无价。 香囊低挂随摇摆,一双高履任风情。 正抱住一本闲书,身倚妆台,朝外发呆,一惊之下,又缓缓道:你怎么来了? 商弦绝亦不搭话,径自案前坐下,叹息不语。 云无裳知其心存烦恼,即起身吩咐门外看茶。 商弦绝道:不要茶。上酒! 云无裳又教门外准备酒菜。 他二人就这样坐着,一个沉默不语,一个笑面相对。 不一时,酒菜齐备,云无裳在一旁斟酒,商弦绝连饮数杯,方才住了手,道:怎么不问? 云无裳调皮,笑道:怎么不说? 商弦绝听罢,苦笑不已,不觉又端起了酒杯。就这样,二人边斟边饮,不问不答。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闷来心上瞌睡多。不知不觉,一壶酒下肚,商弦绝有些不胜酒力,一时间醉眼朦胧,已然支撑不住。云无裳忙将他扶至榻上,脱了鞋袜衣衫,又拽过锦被,服侍安寝。 待收拾了残席,云无裳依旧坐在梳妆台前,看窗外春光明媚,花红柳绿,大街上熙来攘往,生意盎然。看未多时,云无裳难抵这春日融融,困乏渐起,随伏在台上,不觉就入了梦乡。 再醒来时,早有人贴上身来,抱怀揉胸,耳鬓厮磨。云无裳禁不住他肆意挑逗,一时情动,双手反来缚住商弦绝,娇一喘连连。霎时间,情炽如火,一发不可收拾。商弦绝随将她一把抱至床榻,二人褪尽衣衫,止不住的颠鸾一倒凤,如胶似漆。 几度淋漓皆天外,一番风雨又黄昏。 不一时,巫山事毕,商弦绝起身看窗外,天色已然不早,忙整衣弄鞋,欲回都春堂。云无裳在榻,心有所思,却并不言语。 不言这商弦绝心中懊恼难消,且说那温轶伦等一行人驾了空车马,南下祁州,当日即至。这祁州城,乃天下第一药市,区区万把两银子的药材,自然不在话下。 当晚备齐了药材,就运至祁州码头,凤红俦与温轶伦道:温先生,天色将晚,我看不如先投栈安息。待用过了茶饭,好去码头租船,再看何时起程,不知意下如何? 温轶伦道:全凭凤镖头安排。 凤红俦遂吩咐左右,一面找寻客栈,一面看护马车。 不一时,副镖头徐骧来报:前面,离码头约莫一箭之地,有一家顺水楼客栈,查无异常,可放心入住。 凤红俦与众人来至顺水楼,打点一应膳食起居,又教众镖师轮流守护车马物资。 待众人用过茶饭,天色已晚,早有副镖头张傲来报:货船已赁,明日一早即可出发。 众人听说,自是欢喜,正要上楼安歇。 凤红俦问道:船现在码头么? 张傲道:在码头。 凤红俦随与温轶伦道:既然船在码头,不如先将药材车马装船,今夜你等在此安歇,我与众兄弟且在船上看守。偌大一批药材,滞留在客栈,总是不大稳便。 温轶伦道:既如此,我们不宜分居两地,恐多有不便,索性今夜都到船上去安歇。 凤红俦见说,忙教徐骧结账。 众人收拾起行李,赶了马车,哪消片刻工夫,已至码头。一众镖师下马,随将药材装船完毕。凤红俦又着人,教驾空车马而回。众人随即登船,又撤了舷梯,四周插上镖旗,各自归舱安寝。温轶伦师徒来至舱中,正要解衣安息,忽见殊方大开褡裢,一阵惊慌。 温轶伦道:有甚事惊慌? 殊方将褡裢急急搜寻了一遍,望住师父道:银票不见了。 温轶伦更不慌张,道:不必惊慌!那银票是我拿了。 殊方问道:你拿的?何时拿的?我怎的不知? 温轶伦道:我有急用,不曾知会得你。 殊方还欲再问,却被温轶伦止住,道:不必多问!为师的自有用处。天色不早,明天还要赶路,早早安歇了才是。 殊方见说,遂不问原因,将褡裢重新收拾了。 师徒二人各自安寝,一宵无辞。 翌日清晨,待温轶伦师徒醒来时,船已起航,正扬帆西进。此时正值暮春季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大沙河两岸,草木郁郁葱葱,眼前莺飞鸟鸣,山中虎啸猿啼。真个是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置身其中,有说不尽的轻松惬意。 凤红俦在船舷,正失神望住前方,凭栏临风,英姿飒爽。温轶伦出舱看见,不忍打扰,只在远处观望。但见她年近三十,纵然青春已逝,却也别有一番风华,举手投足之间,更兼潇洒雷厉。 温轶伦看在眼里,心中禁不住赞叹: 红罗包凤髻,绣带扣潇湘。 翠眉拂秋波,玉溜越沉沉。 桃脸红不羞,皓齿狠微露。 婀娜着青衣,纤手好轮刀。 正所谓: 笑傲江湖甲胄行,寂寞红尘无双品。 只缘江湖多恩怨,致令天下又风云。 温轶伦看够多时,凤红俦亦有所察觉,只是她却并不在意。温轶伦忍不住,来至船舷,与凤红俦同看那远山近水,欣赏起这无边的春光。 凤红俦道:今日风正,如无意外,黄昏前后即可抵达五台山。 温轶伦道:如此甚好。 如此,二人话毕,同沐春风,不再言语。 这真是:只许风轻抚人意,惟恐言多误春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6章 船行河曲遭贼劫 话说行船如飞,恰似离弦之箭,只不过半日有余,就出了京师地界。 其时正值午后,船行至河曲之处,只见转弯处突然间就闪出来一条大船,顺流而下。那船上旌旗招展,威风凛凛,人人舞刀弄枪,个个喊声震天。 船头上,有望风的镖师看见,急忙来报,道:前面转弯处,有一船人马,看似来者不善。 凤红俦闻报,心中一沉,叫声:不好。 急领众人至船舷观望,果见一艘大船犹如风驰电掣一般,迎面而来。 众人心慌,凤红俦稳住众镖师,道:勿需惊慌!诸位兄弟,抽刀在手,准备厮杀。 又教温轶伦师徒及青葙道:刀剑无眼,你等速回舱中掩藏。 温轶伦等见说,遂进舱躲藏不题。 眼看那大船侧身将近,众人方见其旗号,曰流沙帮。 众镖师正自惊慌,忽见那船上的强人,各执长绳钩索,拿在手上晃一晃,就抛了过来,刚好勾住这边的船舷。见勾得扎实,随又拽住长绳,一声呐喊,一齐用力,便将两艘大船拉至一处,左右相挨。凤红俦急与众镖师挥刀,将绳索一一砍断。只不过,为时已晚。那船上钩索如雨点般飞来,哪里又砍得尽罄! 刹那间,那一伙强人,就纷纷跳船而入。 众人大惊,不由分说,各自抽刀在手,就是一番厮杀。 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凤红俦见船上人影幢幢,你来我往,一片混乱,不是取胜之道。再定睛看时,只见那贼船上,旗号下站着一人,头戴烈焰冠,身穿水合服,白眉两边垂,颌下一缕须,料是贼首。 说时迟,那时快!凤红俦纵身一跃,飞至那贼首跟前,不容分说,举手就是一刀。这流沙帮的帮主飞花逐月·危悬羽,亦非等闲之辈。只见他将身稍稍一侧,刀锋贴衣而过,未伤分毫。凤红俦见一招落空,又连出两招,危悬羽依旧轻松躲过。一连三招不中,凤红俦心下着慌。危悬羽见她三招已过,锐气受挫,随顺手就是一支落樱镖,疾飞而出。凤红俦不想危悬羽竟使暗器伤人,一个翻身,就跌在地上。才躲过了疾飞的落樱镖,不意却又被那流沙帮的二当家钻天猴·白袭明所擒。众人一见凤红俦被擒,随纷纷住手,两下里就按住阵脚。 凤红俦不服,昂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危悬羽指了指身后的旗号,道:流沙帮。 凤红俦道:流沙帮?我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听说过贵帮号。更何况,这大沙河上,几曾有过水贼一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危悬羽哈哈一笑,道:这个无须凤镖头劳心。 凤红俦大惊道:你认得我! 危悬羽走至船边,拔了一面镖旗在手,笑道:凤姑娘身为鼎鼎大名的循天镖局四大镖头之一,江湖上谁人不识? 凤红俦道:既如此,何不趁早回头?免生后悔。 危悬羽道:凤镖头稍安勿躁!兄弟们也不过是混口饭吃。 道罢,一挥手,即教众喽啰进舱搜寻。 凤红俦道:不用搜了!我这船上并无甚值钱的家当,只是一些治瘟疫的药材罢了。你等就抢了去,也换不出钱来。 危悬羽笑道:有没有家当?值不值钱?这个,你说的可不算数。 不一时,众喽啰将船舱内外,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果然是一无所获,倒是寻出温轶伦c殊方及青葙三个人来。 内里有个小头目,走上前来,回话道:船舱里都是些药材,别无他物。 危悬羽见说,又教搜身。 众喽啰一齐动手,前后也只搜出了百十两银子。 凤红俦见状,道:这百把两银子,权当是我请兄弟们的茶水钱。还望帮主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罢。 危悬羽正在踱步沉思,副帮主白袭明按住凤红俦,与帮主道:这兵荒马乱的,他们甘冒风险,押运这治瘟疫的药材去疫区,想必是大有赚头!不如就将这药材扣了,且放他们回去。他们倘若在意,势必拿钱来赎,这也不失为一桩生财的勾当呀! 危悬羽捻须,笑道:二当家的所言甚是。 凤红俦闻言,大怒道:二当家的想是弄错了。这是赈灾用的药材!管用不管用,尚且未知。又哪里来的甚大有赚头! 温轶伦听说流沙帮要扣下这一船的药材,心急如焚,竟不顾阻拦,上前恳求道:你们不能这样做!这一船药材好不容易才凑齐的,关乎着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千万扣不得啊! 言未毕,即被众喽啰拳打脚踢,蜷缩在一旁,动弹不得。殊方与青葙护主心切,忙赶过来,就将他扶在怀中。 凤红俦一见温轶伦被打,急道:既为求财,万事都有商量。你们又何必随意伤人! 危悬羽道:就这样办!五千两银子,待你们筹到了银子,可随时来我流沙帮换回这批药材。 道罢,即教众喽啰一壁厢将众人绑在一起,一壁厢又重新张帆起航。 片刻工夫,两艘大船齐至流沙帮码头。众喽啰卸了药材,又与众人松绑,更把那货船还与了凤红俦等人。凤红俦复得了船,见满船皆伤,又身无分文,真是进退失据,左右为难。温轶伦见失了药材,心头不舍,禁不住就大哭了一场。众人见他哭得伤心,亦纷纷来劝。 凤红俦见温轶伦口角流血,面上带伤,随就在他肩头抹了两抹,叹道:如今哭也无用,若要拿回药材,回京师搬兵,固然可行,惜乎太远,须是就近寻些得力的帮手才好。 温轶伦止住泪,轻声道:还是北上,速往五台山去,待我们见了大孚灵鹫寺的澄一禅师,再做计较。 凤红俦闻言,亦觉可行,遂起身教启航。 哪消一个时辰,行船已来至五台山的东沟大码头。 待船靠岸抛锚之后,凤红俦就问温轶伦道:如今已到五台山,我们是去大孚灵鹫寺落脚,还是去请澄一禅师来见? 温轶伦道:此时天色尚早,只是我伤重难行,灵鹫寺离此地也还有些脚程,众兄弟折腾了一天,又累又饿,且各有伤在身,天黑之前只怕赶不及入寺,还是去请澄一禅师来见为好。 言毕,又拿出一份柬帖,与凤红俦道:可差人带上这份柬帖,速往东台望海峰藏经阁去见澄一禅师。他看了此帖,自会来见。 凤红俦见说,即教徐骧c张傲二人,持了柬帖,就往灵鹫寺藏经楼去请澄一禅师来见。 其余诸人,且在船上歇息守候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7章 神僧下山夺失镖 话说徐骧与张傲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之前,上了那东台望海峰的藏经楼。可到了阁中一问方知,原来澄一禅师恰巧不在,却往那中台翠岩峰议事去了。 没奈何,出了山门,徐骧就与张傲商议道:天色已晚,一时之间只怕澄一禅师未见得回来。为今之计,你我兵分两路,我在此等候澄一禅师,你且回东沟大码头报信,也省得凤镖头他们今夜苦等,贤弟以为如何? 张傲道:但凭徐兄安排。 徐骧道:既如此,你我就此别过。如无意外,明日一早,不论澄一禅师能否请到,我定回东沟码头与你们会合。 又抱拳道:一路小心! 张傲亦抱拳道:一路小心! 二人商定,便各自分头行事。 待张傲回至船上,已是掌灯时分,众人只见一人来归,不明所以,俱纷纷来问。张傲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众人听讲,心中不免担忧。 凤红俦道:今夜且好生休息了!有甚事,留待明日再议。 众人闻言,各自归舱安歇不题。 话说徐骧自与张傲分手之后,先在山门外等候了一阵,又觉不妥,自思道:既不知澄一禅师何时来归,与其在此苦等,何不往中台翠岩峰一探究竟? 正在踌躇时,就见一个老僧领着一个小沙弥,上得山来。 徐骧见状,急赶上前,抱拳道:敢问大和尚可是澄一禅师? 那老僧起掌,还礼道:衲子正是澄一。但不知施主有甚事欲寻老衲? 徐骧见说,随就递了柬帖,口称拜见。 那澄一禅师收了柬帖,因天色昏暗,不及观看,粗问之下,便邀徐骧入寺再议。 二人入禅堂,礼毕落座,澄一禅师才将那柬帖细细看过。 徐骧正要开言,却被澄一禅师一伸手拦住,道:不必多言!贫僧已尽知其事。施主一路辛苦,今夜且在敝寺安歇一宿。待明日一早,老衲即与施主同往东沟大码头。 徐骧闻说,即起身谢道:有劳大师! 澄一禅师一见徐骧满身血污,精疲力尽,遂道:施主饥乏交加,不必在此耽搁,请速到客房,用些斋饭,及早安歇是好。 道罢,又教那小沙弥觉岸来领了徐骧,径往客房而去。 徐骧至客房,不及梳洗,就胡乱用了些斋饭,一夜安寝不题。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徐骧就听见寺里面咿咿呀呀的,有一片声响,随起身,开门来看。原来,这寺里的僧人,已然开始早课了。 话说大孚灵鹫寺规模宏大,殿阁众多,俱分布于五峰五台之上。平日里,五台之间的僧众,并不来往,都在各部院自行修持,只逢重大庆典或特殊事宜时,才会奉命齐聚于中台翠岩峰。因此,文殊院也好,藏经楼亦罢,凡是五峰五台之上的部院,又恰似一座座自成一体的寺庙。只不过,在大孚灵鹫寺的众多部院之中,藏经楼的地位并不高,僧众也确实不多,止二三十人而已。 觉岸在走廊上,看见徐骧开门,遂就上前,打了个稽首,道:施主,师父有请。 徐骧闻言,即随觉岸来至斋堂。 二人见礼毕,澄一禅师道:施主,请随老衲一起用斋!斋毕,你我好即刻启程。 徐骧闻言,心中振奋,哪里还有心思用斋,随就吃了几口,便跟住澄一师徒下了山,直奔东沟大码头而去。 与昨夜徐骧来时不同,此去是走马官道,且因天色尚早,路上行人又稀,三人一路狂奔,不出半个时辰,便已来至东沟大码头。下马看时,日出未全。 徐骧领着澄一师徒,到了岸边,随教船上镖师放下舷梯,即时登舟。 温轶伦与凤红俦闻报,心中大振,急忙整衣束甲,领众人船头来见。 两边叙礼毕,温轶伦道:舱内促狭,只在这里说话便是。 众人听说,便在船头,或坐或立,围成一圈。未及开言,澄一禅师便教弟子觉岸,拿出来一个包袱,取出些干粮饮食,分于众人。 澄一禅师与温轶伦道:贫僧已尽知其事,容当后议,且先用些水食才是。 众人见说,各捧食在手,纷纷谢过。 温轶伦并无半点胃口,随略饮了两口水,道:这河曲的流沙帮,究竟是甚来历?不知大师可有良策? 澄一禅师道:此事来得实是蹊跷!这小东沟附近素来安宁,并不曾听说有甚水匪生事。这突然间,就冒出来个流沙帮,贫僧亦不能尽知详细。 温轶伦听罢不语,适才稍稍提振的士气,不免又泄了几分。 澄一禅师道:你也不必泄气。贫僧此来,势必要与你等讨个说法。待众镖师恢复了元气,我与你等,再去会那流沙帮。 温轶伦心中大喜,随就开颜道:谢大师鼎力相助。 凤红俦在一旁劝道:那流沙帮帮主武艺高强,不是等闲之辈,大师不可贸然前往。 澄一禅师道:不妨事!贫僧自有分寸。 温轶伦见凤红俦有为难之意,笑道:是你也不知大师的手段。二三十年前,澄一禅师师兄弟六人,乃真一c明一c静一c悟一c如一c澄一,是名震江湖c驰誉武林的人物。这五台山灵鹫寺,更因此而被时人称为。那区区蟊贼,纵有些拳脚功夫,不过依仗人多,谅有多大能耐? 澄一禅师合掌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何必再提!更何况,如今贫僧早已不再涉足江湖之事了。 温轶伦惊道:这是怎么话说?大师正值春秋鼎盛,何言归隐? 澄一禅师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来日再议! 温轶伦闻言,心中甚是不解。 凤红俦见说,随就吩咐众镖师,道:既如此,我等快些用饭,也好早些随了澄一禅师,往那流沙帮去讨还失镖。 众镖师也不言语,只是埋首餐饭,一时用毕。 将近巳时前后,旭日东升,众镖师休整待命,精神焕发,士气盎然。 凤红俦见状,随与温轶伦及澄一禅师道:如今众兄弟士气高昂,正可与流沙帮一战。 澄一禅师道:如此甚好!只不过,此去不可鲁莽。贫僧有一计,诸位看是如何? 凤红俦与温轶伦见说用计,随道:但凭大师施为。 澄一禅师道:到了流沙帮,凤镖头可以献银为名,先自进帮,贫僧随后。那流沙帮帮主一旦现身,贫僧便先下手为强,趁早将他制伏,以为人质,迫其就范。待他交出药材之后,凤镖头即刻起航,先回了这东沟大码头再说。事后,我等还在这里会合。 凤红俦听罢,疑道:此计虽好,只是我等先回,但不知大师可能全身而退? 温轶伦亦有同问,澄一禅师眼望众人,笑道:诸位不必担心!贫僧素有自全之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8章 澄一施威流沙帮 众人见说,不再追问,随各自就位,扬帆起锚,便直奔河曲流沙帮而去。 此去顺风顺水,不比来时逆流而上,未及片时,就行至流沙帮水域,将近码头。 那岸上的小喽啰们,一见水面上有船来至,随就大喊道:那船上来的,是甚人? 徐骧道:我们是循天镖局的。昨日留下一批药材,今来赎回。 众喽啰见说,随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道:我家帮主不在。你等且回去,明日再来! 凤红俦闻言,即将四周扫视一番,就与温轶伦及澄一禅师道:既然那危悬羽不在,索性强攻,一举荡平这流沙帮! 温轶伦道:万一那小喽啰扯谎呢? 凤红俦上前,就以手指住那码头,道:不会。你看这码头上,只有这几条小船,昨日劫镖的大船并不在,想是又出去为祸了。 澄一禅师一眼望去,亦道:凤镖头之言不无道理。 凤红俦思虑已定,随就教行船靠岸。 那岸上的一众喽啰,眼见来船并不调头,反倒有靠岸登陆之意,心下着慌,一壁厢教人往帮内通传,一壁厢又大喊道:快停下!不许靠岸!快停下 那喽啰们越喊越慌,越慌越乱。 时有流沙帮的三当家李荣坐镇流沙帮,闻报赶至码头,一见行船将近,又见岸上人影散乱,随抽刀在手,大声道:弓箭手何在? 那两边的大小喽啰见来了主心骨,纷纷就止住慌张,齐声应道:在。 李荣闻声下令,道:放箭! 霎时间,就箭如雨下。只不过,那行船并无退却之意,竟慢慢地,就靠上了码头。但船外箭锋如雨,众人被困在舱内,一时不能登岸。众喽啰一见压住了阵脚,随不再惊慌,军心渐稳。李荣见状,即命弓箭手停止,又教两边的喽啰们,一个个长枪在前,钢刀在后,随就列成阵势,誓要将那胆敢上岸者,统统赶下水去。 凤红俦等在船上见了这等阵势,先是眼前一愣,手上又无甚兵器,心中不免就挫了几分锐气。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澄一禅师自船上一跃而起,化作一道金光,一闪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犹如金龙绕柱,又似蟒蛇翻身,就将那岸上的阵列,直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那满地的喽啰,非死即伤,一个个哭爹喊娘,哀嚎不已。流沙帮,登时间便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凤红俦等在远处看见,亦纷纷骇然。 不一时,澄一禅师就住了手脚,立在岸上,一动不动,又将那李荣捏住脖颈,提在手里。周围又见几处零落的小喽啰,有枪的c没刀的,一个个俱不敢上前,两股颤颤,几欲先走,终于就一哄而散。两边的弓箭手见状,情知大势已去,纷纷丢弓弃箭,自寻生路去了。澄一禅师一见匪众已散,随就将李荣往地上一掼,丢在一边。众人上岸,随纷纷赶来,都夸赞神僧武艺超绝,当真是惊天地c泣鬼神! 澄一禅师谢过众人,就与凤红俦道:你等快去寻那所失之药!也好早早装船起运。 凤红俦见说,并不迟疑,即令徐骧及张傲行事。 二人领命,随一把抓起来李荣,直教在前带路,就领住众人寻药而去。 少时,徐骧急急来报:药材已然找到了!张傲正在搬运装船。 凤红俦道:如此甚好!待装船一毕,不可耽搁,立即就起航,回东沟大码头。 徐骧闻言,焦灼不定,又道:只是只是这流沙帮的地窖里,却有大批的金银珠宝,不知该如何处置? 三人闻言,相顾大惊。 凤红俦道:在哪里?快带我等去看来! 徐骧闻说,即将他三人领至那流沙帮的地底银库。 青葙与殊方见诸位来至,随就上前,禀报道:经初步点算,这里有现银不下十万两,银票更是多达五十万两之巨,另有珍宝三大箱,古玩字画不计。 眼见这满仓的金银珠宝c珍奇古玩,凤红俦心中不安,道:这许多的金银珠宝!看起来,这流沙帮绝不是一般的山贼水匪。 又问徐骧道: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徐骧道:那三当家的李荣不经事,我不过随口撂了两句狠话,他就都交代了。 凤红俦闻言,思忖片刻,即道:快些将药材装船起运!此地不可久留。 徐骧见说,随领命而去。 澄一禅师道:凤镖头,这满仓的金银珠宝c古玩字画,你打算如何处置? 凤红俦道:这流沙帮绝不简单!这批财宝,我们还是不碰为好。否则,遗患无穷! 温轶伦亦道:我们此行本为赈灾而来,绝不可招惹是非。 澄一禅师道:只怕你不去招惹是非,是非倒来招惹你啊。 凤红俦闻言一惊,不解道:那大师的意思是 澄一禅师道:这些财宝都是不义之财!弃之可惜。不若拿去赈灾,好道也是一场功德。 凤红俦沉吟道:话虽如此,只怕是我们惹不起这流沙帮啊。到头来,行善不成,反自招损。 温轶伦亦点头称是,道:凤镖头此言在理。我等还是不要自找晦气为好。 澄一禅师道:既如此,各位赶紧,我们速离此地,也免得撞见那冤家回来,徒增烦恼。 众人见说,随就一起出了地库。 澄一禅师落在最后,又启动机关,闭了那门,正要与众同行,就见徐骧及张傲来报,道:药材已装船完毕,随时待命。 众人随即登船,立时就张帆起锚。 温轶伦在船头,见船离了码头,心中稍稍安定。 凤红俦与澄一禅师道:大师,船到东沟大码头之后,这药材该往何处安置? 澄一禅师见问,略一沉思,便道:且先往敝寺暂避一时罢。 温轶伦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三人道罢,缄默不语,顺势就在船头甲板上,席地而坐,稍事休憩。 哪知道这船扬帆西行,走不上四五里,忽就听见后面传来阵阵呐喊之声。众人急回头看时,止不住就心头叫苦。原来,那日前劫镖的贼船,正一路追赶而来。非但如此,其身后竟又跟了四艘大小相仿的船只。 凤红俦看住那五艘贼船,就与众人道:看样子,定是那帮主回到山寨,见我等夺了他的山场,伤了他的人马,又取走了药材,心中不忿,如今追将来寻仇了。 忙教:兄弟们!各要刀剑在手,务必小心。 先有遭劫厄运在前,众镖师不敢三心二意,一个个剑拔弩张,屏气凝神,静待来敌。 那五艘贼船,帆借风力,又有众蟊贼开动大桨,到底快了不少,眼看着就要赶将上来。 澄一禅师与众人道:与其死守,不如强攻。 言才毕,即纵起金光,又如一道闪电,转眼之间,便跃上贼船,就立在那帮主飞花逐月·危悬羽的跟前。危悬羽与一概贼众看见,大吃了一惊,不觉就连连后退。 但只见眼前的这位罗汉,手执念珠,身披袈裟,笑吟吟的,看模样约摸有五十岁开外,梵貌奇姿,骨骼精妙,形容瘦弱,须发皆无,却有两道黄眉低垂,格外引人注目。 危悬羽见状,随打个稽首,上前道:在下流沙帮帮主飞花逐月·危悬羽。恕某眼拙,不知是哪位高僧到此? 澄一禅师还礼道:阿弥陀佛!老衲乃大孚灵鹫寺僧人,法号澄一。 众人听说,不意眼前的这位高僧,竟是五台山大孚灵鹫寺的赤炎兽·澄一禅师,不觉心上又是一惊。 危悬羽强自镇定,道:久仰神僧高名!今日到此,不知有何见谕? 澄一禅师道:明人不做暗事!昨日,你等在此劫了一船赈灾的药材,并以之勒索船家白银五千两。贫僧今番到此,不为其他,专为代人取药,化解这一段冤仇而来。 危悬羽道:大师果然快人快语!我流沙帮行事,亦从不藏头露尾。劫船勒索,是确有其事。现如今,你既有本事夺我山寨,伤我弟兄,则取回药材,亦属理之当然耳。只是有一桩事,本帮定要讨个说法!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澄一禅师不解道:危帮主宽宏大量,既已不再计较贫僧的闯帮夺药之事,因何故又要讨甚说法?还望危帮主明言。 危悬羽道:你们只取回药材也就罢了,焉敢又趁机将我帮中的金银财宝并古玩字画洗劫一空? 澄一禅师闻言一怔,道:绝无此事!能安然取回药材,已属万幸,我等又岂会多生事端? 危悬羽道:此事千真万确!还请大师务必给本帮一个交代。 二人正在说住话,不意流沙帮的这五只大船,已然赶将上来了。 河面上,早已是六船并行,一路向西。 澄一禅师望船沉思,随道:既如此,不如你我同上药船,再作计较。 道罢,即跃回船头。 危悬羽与白袭明见状,随急纵身,就是一个腾挪,便也上得船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09章 麒麟现身小东沟 凤红俦在船上,急领住众人,各拿刀兵,乱纷纷就围将上来。 澄一禅师与温轶伦及凤红俦二人道:切莫慌张!危帮主此来并非为了追究取药之事。 凤红俦道:那他来此何干? 澄一禅师正要开口,却见危悬羽抢先道:本帮的地底银库,丢失了一批财物,倘是你们存心昧了,趁早交出来为好!本帮主可不做追究。否则,今天谁也休想离开此地。 凤红俦见说此话,气不打一处来,大怒道:你这流沙帮真是贼性不改!自家不见了东西,就随便诬赖别人。说我们偷拿了财物,你等可有证据? 危悬羽道:这里又不是官衙大堂,讲什么证据?我们要搜船! 道罢,即一挥手,白袭明忙上前,就斩落了船帆。那五只贼船上的喽啰,就纷纷涌上来。霎时间,六条大船就在这小东沟上抛了锚。 凤红俦看这架势,只好暂退一步,道:倘是搜不出来,你怎么讲? 危悬羽道:若搜不出来,就放你等离开便了。 于是乎,那一众喽啰把这船上的里里外外c上上下下,俱搜了一遍,却并无所获。 危悬羽正在纳闷,不料凤红俦却道:怎么样?搜不到吧。说不定是你们自己人偷拿了,倒来诬陷我等。 危悬羽听说此话,当真就陷入了沉思。 副帮主白袭明在一旁,却道:大当家的不要上了那小女子的当!还有几个人身上没搜呢。 危悬羽闻言,即朝白袭明使了一个眼色。白袭明心领神会,走过来就要给凤红俦及澄一禅师搜身。凤红俦自然不依,当即就抽刀出鞘,便要与白袭明动手。白袭明无奈,转身又来搜澄一禅师。 澄一禅师走上前,对危悬羽道:危帮主,船你也搜了,只是并不见什么财宝文玩。现如今,又要搜老衲的身!老衲残躯,不过几尺大小,终不然既装了银票,又藏得下古玩字画不成? 危悬羽不语,白袭明亦不敢擅自上前。澄一禅师见状,就朝凤红俦使了一个眼色。凤红俦随暗教徐骧c张傲张帆起锚,准备西去。 危悬羽大叫道:谁敢擅动,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当时船上就乱成一团。 澄一禅师率先出手,只扑危悬羽,二人战在一处。白袭明见机,遂与凤红俦缠斗在一起。徐骧c张傲亦毫不含糊,各领了一支人马,分开左右两边,一面与敌厮杀,一面又阻住那两边邻船上赶来增援的蟊贼。殊方与青葙见事不妙,急忙护住温轶伦,躲开刀光剑影,就往船舱里去了。 话说澄一禅师与危悬羽斗了三十个回合有余,依旧不分胜负。 澄一禅师见久战不下,已自失了先机,心中不免着慌,遂虚晃一招,趁机跳出圈子,待立住了脚跟,这才定睛细看那危悬羽,暗暗吃惊道:此人武艺高强,绝非一般的山贼流寇可比。这流沙帮究竟是何来路? 危悬羽求胜心切,见澄一禅师一击不中便再不轻易出手,焦躁难耐,遂转守为攻,力争速战速决。只见他一跃而起,双手齐出,霎时间就有两行飞镖夺命而来。澄一禅师急纵起云光,却也难逃厄运,左臂中镖,落将下来,登时间就鲜血淋漓。凤红俦在一旁看见,急忙连丢几个解数,拼死战退了白袭明,赶过来一把就扶住澄一禅师。 澄一禅师细看伤处,认得这形似樱花瓣的飞镖,乃是落樱神镖,大惊道:落樱镖!你是委羽山流光阁的人? 危悬羽见澄一禅师认得那落樱神镖,并因之说出自己的根由来,不禁就心头一震,好不懊悔,切齿道:似这般,便留你不得。 道罢,急忙一个转身跃起,右手顺势一挥,只见星光点点,似有千百支落樱镖,密密匝匝,疾飞而出。澄一禅师一见星光耀眼,情知飞镖疾驰,忙扯了那袈裟来挡。那点点星光,撞在这袈裟上,就如泥牛入海一般,纷纷消失无踪。 澄一禅师躲过一劫,就与凤红俦庆幸道:幸有赤炎袈裟在此!否则,你我必死无疑。想不到,这危悬羽功力之高,竟已到了御气为镖的境界了! 危悬羽见那袈裟神奇,心中大惊,暴怒道:好和尚!披的是甚袈裟?敢破我的落樱神技。 澄一禅师也不搭话,只见那危悬羽连连挥手,便放出来独门秘技,顿时间就有落樱无数,光华闪耀,铺天盖地而来。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间就风云变色,一阵热浪一逼人,竟现出来一只神兽麒麟,周身红彤彤的,光芒耀眼,挡在众人跟前。那漫天花雨打在那麒麟的鳞甲上,好似飞蛾扑火一般,顿时就灰飞烟灭。众人惊骇莫名,俱不知所以,纷纷住了手脚。 那火麒麟泯耳攒蹄,一阵摇头摆尾过后,见了危悬羽等人,登时凶相毕露,止不住就怒吼一声,吓得那一伙蟊贼纷纷跳船逃生。危悬羽不意有此异兽现身,心中大骇,遂纵身,急化金光而走。白袭明自然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亦跳船遁水而去。 船上众人,见走了水贼,却依旧不敢擅动,只待火麒麟宁静,最终随风而去之后,方才舒了口气。徐骧与张傲,见走了火麒麟,急忙赶上来,就与凤红俦一起,将澄一禅师扶坐在船板上。 澄一禅师坐下,不解道:今神兽火麒麟现身,绝非偶然!我想这附近必有海外仙山的传人在此。 凤红俦道:大师既有此话,可是知道这火麒麟的来历? 澄一禅师叹道:惭愧!老衲未知详细。早年间,曾听人讲,这海外三山之中有一座奇山,名曰方丈山。据传那方丈山上有一修真门派,善能驯化异兽珍禽!如今这神兽火麒麟无故现身,想是有方丈山的门人在此。只是,敌我未明啊! 徐骧与张傲闻言,亦附言道:此事我等亦早有耳闻。只是未曾亲见,故此不敢当真尔。如今看来,只怕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凤红俦颇不以为然,道:此不过是一时幻象而已。我等走南闯北,岂不知这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多是穿凿附会而已。所谓方丈山上的修正门派,只怕是虚有其名,查无其事,不过市井谈资而已。 众人正在说住话,温轶伦与殊方c青葙见舱外没了动静,亦一步步探出来,至众人跟前听讲,无不惊诧莫名。 凤红俦见温轶伦等坐了过来,随起身道:如今流沙帮已退,我等正好扬帆起锚,回东沟大码头去,继续赈灾事宜。 道罢,即命起航。 徐骧与张傲闻命,正要动手,忽就听得两边的贼船上,隐约似有人声。再细听时,果然就见得真切,却是呼救之声无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0章 才救钦差又赴宴 那呼救之声愈渐明朗,徐骧与张傲入耳上心,随就丢了活计,一起赶上来禀报。他二人正要开口,不意却被凤红俦急伸手止住。 又仔细听了一阵,凤红俦指住那两边的贼船,就与众人道:你们看,那上面分明就打着朝廷的旗号,现如今有呼救之声,想必是有官船为这流沙帮打劫所致。 大家听说,亦纷纷至船舷观望。 凤红俦随教徐骧及张傲二人道:你二人各率一枝人马,上船救人。 二人领命,当即率队而去。 不一时,果然就自船舱中救出人来了。 众人赶上去看时,只见船上零落的几个将士,皆身披兵甲,当中更有两名身着官服的朝廷大员,不免大吃了一惊。原来,那四艘随后的大船,果然就是朝廷的官船,不是贼船。 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流沙帮究竟是什么来头!胆敢劫掠朝廷的赈灾官船。这危悬羽又是何许人也? 话说明朝末年,一则因为匪患四起,路不太平,二则因为关卡重重,盘剥甚深,一般商船都会假扮成官船,打着官府的名义出行,并花钱顾一些官员随船护航。如此一来,这商家既可以籍着官船的名义震慑盗匪,又可以凭着官员的身份,免去不少沿途关卡的盘剥。因此,通常河面上越是威风凛凛的官船,越是有商船假扮的嫌疑。 这流沙帮胆大妄为不假!只是,这一回劫掠官船,实在也是无心之过。有道是,常在江边走,哪有不湿鞋?整日里做尽了这些无本的买卖,迟早是要捅出篓子来的。现如今,纰漏既出,那危悬羽便也顾不得回头。唯有硬着头皮死撑之外,别无他法。危悬羽思之再三,不得不有所顾忌,还是将那两名官员留了活口。 那获救的两名官员惊魂未定,顾不上安顿好幸存的将士,便由徐骧及张傲二人扶住,跌跌撞撞地,就上了药船,来见凤红俦等人。众人见官家到此,俱上来拜见。 当中有一名官员神色稍定,见众人来拜,忙上前接住,道:免礼!众位英雄免礼! 众人礼毕,两边站下,那官员就朝凤红俦等拱手,称谢道:谢诸位英雄相救!本官乃行人司左司副卢以锟。 又引介道:这一位便是工部员外郎李步云李大人。敢问诸位英雄高姓大名! 于是,众人各自通了姓名,又礼拜一回。 卢以锟道:此次,吾与李大人奉旨往山西治瘟赈灾,随船押运药材及银钱一达有近十万两之巨。不意中途遭劫,幸赖诸位侠士慷慨相救,卢某感谢莫名。 温轶伦听说朝廷赈灾,不觉喜笑颜开,遂上前施礼道:在下温轶伦,参见二位大人!不瞒二位大人说,我等此番入晋,亦正是为治瘟赈灾而来。 卢以锟心中一喜,不觉就与李步云相视而笑,又道:如此甚好!诸位英雄侠肝义胆,古道热肠,此番入晋,必能解民倒悬,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实乃是朝廷之福c天下苍生之福。 凤红俦上前道:既是如此,我等不必在此耽搁,速往五台山小东沟去来。诸事且容当后议! 众人无不称是。说话间,便各归其位。六船扬帆开桨,继续西进,真个快如飞矢。 哪消一个时辰,船至码头,众人卸了银货,上岸封存不题。 凤红俦正与温轶伦及澄一禅师二人商议药材转运之事,忽就见有一员小将前来禀报,道:凤镖头,我家大人在栖月楼设宴相邀,聊表谢意。请诸位英雄务必赏光! 凤红俦一门心思都在药材上,本不欲横生枝节,正要砌辞推搪,却被温轶伦一把止住,道:多谢二位大人盛情!小将军且先行一步,我等稍后便至。 才打发了通禀的小将,温轶伦即与凤红俦道:如今日正当中,为时尚早,药材转运一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况诸位兄弟方才经过了一场血战,正该好好修整一番。你我且去赴宴,或有意外之喜,亦未可知。 凤红俦不解道:意外之喜? 温轶伦转身又与澄一禅师道:我与凤镖头往栖月楼赴宴,此等红尘俗事,大师自然无心。然则,有劳大师在此看守药材,待吾等回转,再启程转运药材不迟。 澄一禅师闻言,随单掌起礼,道:阿弥陀佛!有老衲在此,你等尽可放心前去。 凤红俦又与澄一禅师道:大师有伤在身,凡事千万小心。若遇险阻,不可强为,俟吾等回转,再做道理。 澄一禅师扶住伤臂,望了一眼,笑道:区区皮外伤!不妨事。不妨事。 凤红俦又与徐骧及张傲二人交代了几句,便与温轶伦动身赴宴去了。 就在去栖月楼的路上,方见识了这瘟疫过处的荒凉与破败。 真可叹:市衢零落车马稀,门户寂静了生气。 一路穿街过市,直至栖月楼,才见了些生机。温轶伦与凤红俦进雅间一看,方知这所谓的答谢宴,其实是山西的地方官迎接钦差而设的接风洗尘宴。 在座的除卢以锟与李步云二位外,还有太原府知府邓天梃c振武卫指挥使高宠及繁峙县县令许应星三人。卢以锟见他二人来至,忙与许应星起身迎入。 寒暄礼毕,众人落座,邓天梃即命随行的仆役,摆好自带的酒菜,道:此番山西大役,二位钦差到此赈灾,藩台大人本该前来相迎,只是近来要务缠身,一时又脱不开身,已于昨日奉抚台胡沾恩之命,北上大同,共议边防军需去了。临行前,特嘱学生到此,为二位钦差接风洗尘。至于其他前来恭迎上差的官员,因治下疫情猖獗c匪患不断,不能久留此地,早已回衙办差去了。今日小宴,有甚不周之处,还请钦差大人海量汪涵! 李步云道:方今天下,正值危难之际!你我同殿为臣,俱是为国家效力,替圣上分忧,邓大人又何必这等见外! 邓天梃笑道:既是如此,学生也不必赘言。这几样,乃是我府上自备的薄酒小菜,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也清淡可口,安全无虞,请诸位放心饮食,不必心存畏惧。如有不敬之处,万望海涵。 话说那工部员外郎李步云,官止从五品,卢以锟在行人司任司副,也不过从七品,而邓天梃却是正四品的堂堂太原知府,何以他言辞竟如之此恭敬?有道是京官为大!何况李步云虽品秩不高,却身在中枢,权位不容小觑。此番入晋,李c卢二人更是皇命钦差,奉旨而来,又岂容怠慢? 二位钦差见这勉强摆满的一桌酒菜,有鱼有肉,只是品相欠佳,着实显出来一些寒酸之意,皆道:大灾之年,不比寻常。这一桌酒菜,难为邓大人有心了。 邓天梃首先举杯,道:此次朝廷拨款,着二位钦差来此赈灾,实乃是我大明皇帝隆恩浩荡c泽被苍生之举,亦系我山西子民之幸。诸位请满饮此杯,预祝山西大赈,功德圆满,天下太平。 众人听说,纷纷举杯,一饮而尽,个个感念皇帝恩德不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1章 栖月楼齐心合力 一番感叹才毕,卢以锟又举杯,与众人道:此次我等小东沟遇匪,幸得二位侠士出手相救,否则后果堪虞。在此,卢某借花献佛,略敬薄酒一杯,聊表谢意。 言毕,满饮一杯。 众人见状,亦各自举杯,又是一饮而尽。 酒尽杯空,凤红俦道:卢大人这是说哪里话!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何足言谢?我等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是理之当然,平常事罢了。 卢以锟道:凤女侠果然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实在是令人敬佩,令人敬佩啊。 言才毕,忽见高宠放了酒杯,就道:此次二位上差小东沟遇劫,凤镖头曾与那贼人交手,你可知那贼人的来历? 凤红俦略一思考,道:那作恶的歹人,唤作流沙帮,贼首名叫危悬羽。至于其他,委实不知端的。 邓天梃闻说此情,随就问许应星道:许大人,这五台小东沟乃是你的治下,今匪盗猖獗,你有何说? 许应星见知府大人责问,心下着慌,随就战战兢兢地,道:这小东沟水域向来安稳无事,更不曾听说有甚流沙帮为非作歹。想必是近来山西瘟疫闹得厉害,又有闯贼为祸,民多饥苦,偶有亡命之徒聚众作乱,也未可知。 卢以锟不以为然道:那流沙帮个个训练有素,贼首危悬羽更是武艺高强,气度不凡。以老朽看来,彼等绝不是什么亡命之徒。 许应星见上差此言一出,顿时就汗湿衣襟,竟不敢辩驳,只好唯唯称是。 凤红俦见气氛有些尴尬,随开言转圜,道:此事的确怪异。我自入循天镖局以来,亦在外闯荡多年,这小东沟也是常来常往的,并不曾听说有甚流沙帮之事,江湖上亦未闻其名。现如今,陡然间就冒出来一个流沙帮,在此凭水为患,确属可疑。而且 邓天梃正有意要在上差面前,替属下许应星回护,又见凤红俦说出这番话来,当即就顺坡下驴,道:确如凤镖头所言,此事倒也情有可原。只是这匪患既生,许大人切不可掉以轻心,还须尽早剿灭为好。 许应星一见上峰有意回护,忙不迭地,就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邓天梃又举杯,与高宠道:这剿匪一事,虽是许县令份内之事,本官只怕他有心无力,到时还免不了要请高将军襄助一臂之力。 许应星见说,急忙举杯,亦来敬高宠。 高宠举杯在手,不觉就面露难色,道:我振武卫驻守京西防线,责任重大。现如今,内有匪患丛生,外有东虏虎视,北元残兵更伺机抢掠,本将军分身乏术,只怕是爱莫能助啊。 许应星见高宠有意推脱,心上焦急,只好又来望邓天梃。 只见这邓天梃吃了闭门羹,心中不快,随举杯就一饮而尽,在那里尴尬不语。 李步云见事有不谐,随即调转话锋,道:方今天下,正值多事之秋,各地天灾人祸不断,然则事有轻重缓急。我等所作所为,总是替国效力,须当急重在先,轻缓于后,切不可乱了方寸。这流沙帮一事,据学生看来,如灾荒不除,贼氛不靖,只怕是剿而不灭,难以长治久安。吾等到此,身系皇命,眼下当以治瘟安民为要。诸位以为如何? 李步云此言一出,概众莫不称善,随又纷纷举杯致敬。 凤红俦道:此番入晋,我等虽是为治瘟疫而来,然剿除流沙帮一事,如许大人确有难处,我循天镖局自当鼎力相助。 许应星见凤红俦情愿助剿流沙帮,心头一热,动容道:凤镖头义薄云天,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实令许某感佩莫名。 卢以锟抛开众人,独与凤红俦道:凤镖头此番入晋,既是专为赈灾而来,如今此地瘟疫猖獗,想是有甚良策? 凤红俦笑道:吾等此来,实为治瘟不假。只不过,我循天镖局仅负责押运草药而已。至于治瘟良策,还得看这位温先生的。 众人见说,随就齐齐来看温轶伦。 温轶伦见众人来看,顿显局促,忙放下酒杯,喝了一声,道:入晋治瘟,我等自是有备而来。如此番不能功成,绝不轻回! 众官见温轶伦言辞决绝,大义凛然,禁不住就疑惑起来。 卢以锟追问道:看温先生决心若此,必定成竹在胸。吾与李大人奉皇命至此,如今身临疫地,实无一谋一策以对,倘先生有治瘟良策,还请不吝赐教!我等也好与先生合力共治,齐送瘟神。 温轶伦见说,随拱手作礼,道:卢大人言重了!赐教二字,温某实不敢当。只不过,我这里确有一个治瘟的妙方,可解得此厄。 诸官闻说妙方,众目相交,心中欢喜,却又不敢深信。 邓天梃道:敢问先生,是甚妙方,竟能解脱此厄? 温轶伦道:此方乃温某集数年治瘟之经验,自创而成,唤作达原饮。凡有瘟者用此方,一帖见效,三帖即可痊愈。 众人听说,莫不惊奇。 卢以锟道:此方既神妙若此,早有瘟疫横行连年,为何独不见其流传于世? 温轶伦道:卢大人所言甚是!此方草创之初,未有神效,后经历次改良,至今方成。此次山西瘟疫,温某亦曾将此方献与朝廷,只是举朝内外的医家方士,俱不能识其玄妙,谓之离经叛道,当真弃如敝履。可这疫情猖獗,迅如风火,容不得有片刻耽搁,我也只好勉力而为,说动那都春堂的大掌柜商弦绝毁家纾难,共治瘟疫。 卢以锟叹道:如此说来,倒也着实难为先生了。 李步云道:既是这等说,温先生可否将此方借我等一阅? 温轶伦就自怀中取出那方子来,递上道:这便是达原饮的方子,请诸位一览! 李步云接在手里,看罢不语,又传于众人过目。 话说在座的列位文官,皆略通歧黄之术。这方子在众人手里转了一圈,诸官才知道那所谓的离经叛道之说,绝非虚言。大家看罢,又将方子递还,只是摇头不语。 温轶伦道:温某深知此事艰难,诸位大人也不必在此平添忧愁!各位还是照旧赈灾,在下还是依方治瘟,我们俱各行其是,待到功成见效的那一刻,再作区处不迟。 李步云道:温先生此言极是!依本官愚见,我们虽各行其是,但不妨还在一起行事,倘遇变化,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温轶伦忙起身施礼,道:李大人既出此言,温某敢不如命! 邓天梃大喜道:既如此,稍后我等便一同前往繁峙县城!那里疫情之重,山西为最。诸位随船所运之一应钱粮药材,均可暂存在那繁峙县县衙之内。 言毕,又与许应星道:你要加派人手,日益巡防,这一次定要确保赈灾物资的安全。如有闪失,提头来见! 许应星不敢多言,只顾点头应允。 李步云见说,又与高宠道:如今边关战火稍息,山西的赈灾事务又千头万绪,地方上正值用人之际,高参将这里,可否抽调一二百名军卒,前来繁峙县协助赈灾事宜? 高宠见钦差正使李步云开口,又有兵部文书在先,情知推脱不掉,随道:守关杀敌,治瘟赈灾,俱是为国效力,理当不分彼此。如今山西疫情正隆,诸位大人奉钦命办差至此,末将岂有作壁上观之理?李大人放心,只等末将回营禀过了总兵官大人,自有军卒至衙前听令。 众人见高宠答应出兵相助,心中大喜,随纷纷举杯致谢,一时间又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菜过五荤,众人各仗着酒兴,少不得都说了一些荣辱与共c肝胆相照的虚词浮言。 待到宴终人散,已是未时三刻时分,指挥使高宠自去他处寻欢作乐。许应星c温轶伦及凤红俦三人,同往码头去取运药材,好与朝廷的赈灾钱粮合于一处,共赴繁峙。只留下来知府邓天梃陪住二位钦差,却在栖月楼闲茶叙话,等候上路不题。 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一切准备就绪,许应星领住温轶伦与凤红俦回来,就请二位钦差及知府大人一并动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2章 宣化坊兵分两路 此时正值春去夏来,栈道上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近抚清风和畅,远看万木峥嵘,说不尽的风景如画c气候宜人。 凤红俦与温轶伦并马而行,望住逶迤前行的押运队伍,转过头来,就问道:温先生,这便是你所言的意外之喜? 温轶伦见问,亦望住前路,捻须自得,笑而不语。 行够有两个时辰,将近天晚,押运队伍就来至繁峙县县衙。许应星先行一步,一面在前面引路,一面进县衙又着人腾挪地方,安置赈灾钱物。这小小的繁峙县县衙,登时间就乱哄哄的,忙作一团。将近掌灯时分,才将诸事落定。 众人洗漱用餐毕,就来至县衙后堂,分宾主c论尊卑,一一坐定,正要商议明日治瘟赈灾事宜。 邓天梃与李步云道:大人是钦差正使,明日治瘟赈灾事宜,究竟如何区处?还请大人示下。 李步云道:学生初来乍到,又不知所以,岂可胡乱主张? 卢以锟见李步云踌躇不语,开言道:我与李大人虽为朝廷钦差,却不识山西地方事务。至于治瘟赈灾一事,我等不敢自专,还要劳烦知府大人c许县令以及温先生多加费心。 邓天梃见卢以锟所言是实,随就落了手中的茶杯盖子,就与许应星道:既是如此,许县令,你可有良策? 许应星见说,随起身作揖,道:各位大人,温先生,凤镖头,澄一禅师,据今日午时在栖月楼所议,明日我等不若兵分两路,各自行事。卑职领本县差役,于衙门口东侧的宣化坊东街,设棚赠药;温先生c凤镖头与澄一禅师,你等可在衙门口西侧的宣化坊西街,摆摊施救。另外,明日一早,我便安排捕快,往县城四门张贴告示,通知各家各户,务必前来领药。至于乡下社里,暂时人手不足,药材亦严重匮乏,恐怕一时之间不能照应周全,也只好留待县城治瘟有所起色之后,再做区划了。如此安排,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本无主张,听罢许应星之言,朦胧之中,只觉得并无不妥。 邓天梃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吾等明日,就照此行事。如有不妥,容后再议! 又与李步云道:李大人以为如何? 李步云放了茶盏,道:许县令的安排极当。只是有一样,我与卢大人既身为皇命钦差,不可过分疏离民情,否则便有失察之罪。明日一早,我等还是要往宣化坊东c西二街一行,以便详察灾情。 邓天梃闻言,恍然大悟,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明日,学生与二位钦差同往。 卢以锟忙起身道:此次瘟疫详情,自有下官与许大人前往察看,李大人不必亲往。明日,李大人可与知府大人在县衙坐镇。治瘟事起,难免忙乱。至于人手调配c钱物安保c秩序维持,若无二位大人居中指挥调度,恐怕一旦陷于混乱,甚为不便。 许应星亦道:卢大人所虑极是!还请二位大人三思。 邓天梃与李步云互相望了一眼,对众道:既是如此,我二人明日便留在县衙里罢了。 众人计议已定,正要散去,却见温轶伦阻住道:各位暂且留步!在下有一事奉告。诸位明日施救,切记不可与病患多有体肤触碰!须自备面巾蒙住口鼻为上。众人各宜自保,方可施救于人。 许应星不解道:温先生,此举又是何意? 温轶伦道:在下治瘟的一点经验之谈。此间瘟疫猖獗,极易传染,诸位不可掉以轻心! 众人闻此说法,先自领会了一番,半信半疑之下,各散归寝不题。 翌日清晨,天色尚早,县衙里早已是一派忙碌。 辰时才过,两队人马业已收拾停当,兵分两路往宣化坊而去。 不上一刻钟,宣化坊东c西两街,就立起了医棚,一切准备就绪。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宣化坊并未出现事前众人担心的混乱场面。事情恰恰相反,场面异常冷清,简直是门可罗雀。温轶伦在医棚坐诊,半日辰光过去,也只得三三两两的几个百姓前来寻问,但一打听价钱,却又都摇头摆手而去。倒是有几个头疼脑热的来看病,不过所患的,也并不是什么瘟疫,温轶伦无奈,随趁手就开了方子,打发他们往药铺抓药去了。 再看许县令那里,情况更为不妙。虽说是官家白送的药材,但苦守了半日,并无一人前来问询。众人还在纳闷,许应星急命众衙役四下打探,才知道这繁峙百姓,早已对那朝廷发放的治瘟良药白虎汤绝望了。 说来也是,倘若这白虎汤当真管用,那瘟疫又岂会猖獗不治,遗祸至今?至于温轶伦的治瘟新药达原饮,百姓向无所闻,一来不信,二来嫌贵,所以无人问津亦不足为怪。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治瘟开局失利,众人心中懊恼,更觉窝囊,却也无可奈何。 申时已过,卢以锟在许应星处等候既久,却未见有甚起色,按捺不住,随就移步至宣化坊西街,来看温轶伦这边的动静。 温轶伦见卢以锟来至,急忙起身,就揭了面巾,拱手上前,道:卢大人何以独自来此? 卢以锟因是朝廷命官,自觉口罩面巾大是不雅,有失体统,遂不曾听信温轶伦的警醒之言。 及至医棚,与众人见礼,卢以锟见温轶伦这里也是冷清异常,不觉就有些心焦,道:东街许县令那里,许久未见动静,不知此处情形如何,故来一探究竟。 众人落座,卢以锟举目四望,又与温轶伦道:我看你这里的情势,也是不妙啊。 温轶伦亦叹道:这新药达原饮的疗效,此间无人知晓。我等空口白牙,就是说破大天来,百姓也不会轻易相信。加之药价稍贵,只怕一时之间,局面难开。 卢以锟听说药价稍贵,猛然一惊,半晌才回过味来,心中不满,随暗自沉吟道:果然是无利不起早。 温轶伦未知卢以锟的心思,听得又不真切,问道:卢老大人,你说什么? 卢以锟强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停顿片刻,又问道:温先生的救命药,卖的是甚价钱? 温轶伦到底明白了卢以锟的心思,随就伸出一指来,笑道:一两银子一副药。 卢以锟乍听吓了一跳,随即起身,就脱口而出道:一两银子? 温轶伦看住卢以锟,正色道:正是。一两银子一副药。 卢以锟坐下,苦笑一声,叹道:你这是为民赈灾,还是趁火打劫! 温轶伦还要讲论,卢以锟即以手止之,道:你也不必多费唇舌。我等奉旨到此,实为恤民赈灾而来,而你等所为,不过求财罢了。温先生,不想你竟这等利欲熏心,实出意料之外,真是令人大失所望。看起来,你我并非同路人。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卢某就此告辞了! 温轶伦见卢以锟语带愠气,也不便作何解释,只得起身相送,任他拂袖而去。 看看天色不早,温轶伦就命殊方等收拾起摊子,道:时辰不早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且收拾了回衙。 众人动手,须臾收拾完毕,一齐归衙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3章 唇枪舌剑风吹雨 话说待温轶伦等回至县衙,众人早已知了那天价药之事,个个心中有话,却也只是不提。一席晚宴已毕,竟无语始终。澄一禅师与凤红俦等正疑惑不解,惟温轶伦却怡然自得,若无其事。及至众人用罢了茶饭,各归安寝,许应星又着人来请温轶伦等至县衙后堂的西花厅议事。 温轶伦闻请,即携了凤红俦与澄一禅师二人一同来至西花厅。 众人见面,不免就寒暄了一番,依旧序班而坐。 沉默片刻之后,邓天梃率先开言,与温轶伦道:温先生,施药治瘟之事,今日开局不利。不知你可有应对之策? 温轶伦见众人目光齐聚,随就淡淡一笑,道:邓大人不必忧心!是真药,必能救命。此地瘟疫猖獗已久,人心疲敝,顷刻间难有回天之术。且看我明日妙手回春,一旦药到病除,早晚间人心振奋,大功指日可待。 卢以锟在一旁,冷笑道:你的药是否当真就有治瘟活命之效?尚且不知。即便有效,光是这一两银子一副药的天价,穷苦百姓,又有几人能承受得起?似你这等奸商,利欲熏心,哪里还有什么慈悲心肠,管什么人命关天!亏我等以为你是行侠仗义的豪杰,引为知己,又相邀结伴同行,却原来也不过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小人。 邓天梃见卢以锟情绪愤懑,难以自抑,忙拦住道:卢大人稍安勿躁。 又抢过话头,道:温先生,这天价药之事,本官着实费解。你千辛万苦到此治病救人,终不然只为钱财?我邓某绝不相信。你可有话说? 温轶伦笑而不答,却转身又问李步云道:此事,李大人怎么看? 李步云正在思量邓天梃之言,忽见温轶伦动问,略定了定,道:此药,有效也罢,无效也罢,终是温先生的私物,价钱之高低,全在先生耳。本官纵然是朝廷钦差,亦无权横加干涉。况买进卖出,皆系自愿,与人无尤。只不过,吾以为温先生医者仁心,倘能扶危济困,乐善好施,势必将功在当代,而名垂千秋。 温轶伦听罢,哈哈大笑。 众人正摸不着头脑,却见卢以锟大怒道:大胆温轶伦!钦差面前岂敢如此狂悖无礼? 温轶伦闻言,忽就止住了笑,又起身与众人施礼,道:恕在下冒昧,容我说一句不怕得罪各位大人的话!我是真心要救百姓于水火,而你们的所作所为,才是无关痛痒的假仁假义!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卢以锟性情刚烈,不顾年迈,忽的一下站起身来,只气得面红耳赤,髭须倒竖,一手就指住温轶伦,怒目相向,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邓天梃在一旁,也听不下去,随起身道:温轶伦,你也太狂妄了!终不然朝廷的恩典,百官的操守,在你的眼中,俱是假仁假义不成? 凤红俦与澄一禅师也觉温轶伦言语过火,忙赶上前,就将他硬生生地给拽了回来。 许应星忙上前,代温轶伦与诸位大人赔礼,道:诸位大人见怪莫怪。我想温先生这几日连遭波折,又惊又累,恐怕有些昏悖,一时失言罢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不计小人过! 温轶伦坐下来,缓了口气,温声道:诸位大人请恕在下口无遮拦!温某讲此话,一来不是要否认朝廷的恩恤,二来也不是在质疑百官的操守,而是对诸位大人行事之南辕北辙却不自知的痛心。恰恰相反,我以为各位大人的品行中正,堪称良吏,否则就算我温轶伦有千条性命,亦不敢在此大放厥词。 温轶伦此话一出,厅上的气氛稍稍就缓和了一些。 李步云虽然年轻,到底还沉得住气,一字一顿地道:那么,就请温先生不吝赐教,我等行事究竟是如何南辕北辙而不自知的? 温轶伦自打来山西治瘟,明知就躲不过这一问,遂退了一步,道:药效究竟如何?我们姑且不论。诸位以为只要药价便宜,老百姓个个都买的起,那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吗? 卢以锟反问道:难道不是吗?你的药,即便再是有效,老百姓买不起,倒头来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能使更多的穷苦百姓买得起药,看得起病,这便是李大人与我此行的目的。难道这也错了不成? 温轶伦长叹一声,竟语带悲凉,十分痛心地道:错了。 卢以锟嗤之以鼻,道:错了?当然,似你这般利欲熏心的奸商,只有挣钱才是唯一的正途,其他都是错的。 温轶伦苦笑道:也罢。卢大人,我来问你,现如今山西有多少身染瘟疫的百姓? 卢以锟初到山西,自然不知详细,见温轶伦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一时窘迫,也只好转头就朝许应星望去。 许应星忙开口道:山西瘟疫猖獗日久,深受其害者不下百万之众。 温轶伦又问道:受灾者达百万之众,可我们用来治瘟的药材到底有多少呢?总共不过三万多斤,还有一半是不能用的。请教卢大人,我们这点药材究竟能救多少人? 卢以锟心中无数,竟一时失语。 许应星在一旁,答道:大概能救个一两万人吧。 温轶伦道:不错!至多也不过两万人。可眼下,光繁峙县城中的受灾百姓就不下五万之数。我再请教卢大人,剩下的那三万繁峙县城中的百姓,我们又打算怎么救?是不是我的药材便宜了,不要钱了,他们就能因此而得救? 众人听温轶伦这样一问,俱不搭话,随就陷入了沉思。 此时此刻,窗外蓦地就淅沥沥下起雨来。 少顷,众人只听得外面吧嗒吧嗒的水滴之声,依旧是一言不发。 良久,邓天梃若有所悟,道:不对啊!药材不足而致所能救者有限,这是自然,我等又岂有不知之理?吾与诸位大人望你能便宜药价,无非是希望穷苦百姓,亦有机会能看得起病,吃得起药,不要因为贫穷而遭受不公。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命无贵贱。百姓遭灾,已属不幸,若再因贫富悬殊而致生死殊途,岂不是更添人伦悲剧?如此有违圣人训诲。断不可为! 邓天梃言毕,众人甚觉有理,纷纷望住温轶伦,看他这回又有什么说辞。 温轶伦略顿了一顿,道:邓大人悲天悯人,泽被苍生,实在是令人敬佩。只不过,言及公平,这实在是为难在下了。倘若不拘贫富,人人都买得起,可我的药材就这么些,那到底该卖给谁呢?换言之,就以这繁峙县为例,究竟哪两万人该得到这救命之药,继续活下去,而哪三万人又不该得救呢? 众人见温轶伦这个问题刁钻,亦不敢轻易搭话。 窗外细雨随春风,忽东忽西,一任飘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4章 针锋相对战群伦 许久,卢以锟捻须道:自然是先到者先得。舍此,别无他法。 温轶伦道:卢大人的言外之意,就是患者买药须排队。如此一来,排在前面的人是得救了,而排在后面的人就只能等死。既然如此,终有人难逃一死,那么诸位大人何以会觉得以人身排队比以金钱排队来得更正义,更公平呢?难道有钱人排队在前,少钱者c无钱者排队在后,不也一样是排队吗?诸位何以对富人如此刻薄?难道有钱是一种过错么?倘若如此,难不成你们都希望这天底下的老百姓,生生世世都甘守贫穷,永不翻身吗? 两边激辩至此,诸官听了温轶伦这一连串的问话,惊诧莫名,更无招架之力,简直引为奇谈怪论,不可理喻。 邓天梃勉力辩解道:我等并无意让排队在后的老百姓等死。只要等到下一批药材运至,排在后面的人自然就能得救了。 温轶伦正在兴头上,当即张口,就反问道:可你们买下一批药材的钱在哪里呢? 众人见问,个个你望住我,我望住你,竟半天说不出话来。在场的诸位官员,心里都明白,此番山西大疫,虽然户部上报的赈灾银达百万两之巨,然迄今为止,朝廷所出也不过是区区几万之数而已。几万两银子能办成什么大事?各人心知肚明。说穿了,李步云与卢以锟此番入晋赈灾,原本也只是来走个过场罢了。即便如此,近岁以来,北方饥荒频现,就是走过场的赈灾机会,也是并不多见的。有道是长贫难顾!陕西c山西c河南等地俱是连年遭灾,朝廷也只是象征性的减免了一些钱粮而已,又何曾有过甚赈灾之说?一遇战事吃紧,所谓的减免钱粮也只能是一句空话。也正因为如此,才惹得匪患丛生,国无宁日。今春以来,若不是三边逆情稍息,朝廷哪里又有甚心思拨款赈灾! 温轶伦见大众不语,又补充道:只有挣钱的买卖,方能长久。挣钱越多,就越能吸引更多的商贾携手,共筑繁荣。待那生意兴隆之时,也就不愁药材无处买了。惟其如此,价钱始得便宜,敢称公道,百姓方能真正受益。 听到这里,在座的这些个进士及第c翰林出身的官老爷们,一个个哑然失声,无话可说。 温轶伦不减兴致,又道:价钱之高低,素来并非是真问题。所谓真问题者,乃是物资之盈乏。譬如药价之高低,只不过是一则信号而已,观之可知药材之多寡。我等来此赈灾,本不该只纠结于药价之高低,而忘了须解决之真问题者,乃是药材之匮乏。只有增多药材,方能多救人!降价,非但不能多救任何一人,反而会耽误赈灾的进程。 说完这一番话,温轶伦顿觉轻松,感觉有些口渴,端起那早已凉透的茶水,咕咚咕咚,连饮而尽。 反观在座的诸位官僚,早已鸦雀无声,不知如何是好。 凤红俦在一旁听罢温轶伦的慷慨陈词,当真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你看她外表冷峻,平时又沉默少言,却也难掩此时的双目闪光,秋波流转,禁不住走过来就与温轶伦添茶续杯。 少顷,李步云起身,与温轶伦道:温先生的一番高论,乍听骇然,细思也并非毫无道理。然则,此番入晋赈灾,兹事体大,我等奉皇命而来,切不可草率为之。否则,即便是圣上有心宽纵,朝中的御史言官们,亦断不肯善罢甘休。依本官来看,温先生你是做生意也好,行慈善也罢,我们只当不知,你只管自行其是。至于许县令那里,我们还是依赈灾旧制行事。你我双方,朝野官民,份属不同,还是互不相扰为妙。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略一思考,皆以为可行。 邓天梃道:此事就依李大人的意思来办!毕竟稳妥。 卢以锟亦道:李大人所言极是。 又转过身来对温轶伦道:饶是你巧舌如簧,极尽狡辩之能事,然则大灾当前,你就不该挣着昧了良心的钱。似尔等这种大发国难之财的举动,无异于趁火打劫,实非君子所为。 温轶伦原也不指望凭着这一番说辞,就能说动诸官,扭转乾坤,因此上也就只好笑而不答,不再言语了。 这一场争论,看似无果而终,实则对在座诸官的触动不小。反应最为激烈者,当属这位行人司司副卢以锟大人。表面看来,卢以锟最是强硬,不赞成温轶伦的任何言辞,然于其内心深处,却又不得不折服于温轶伦的雄辩滔滔。这套说辞虽不中听,却也是无懈可击,至少在他卢以锟看来,是无力反驳的。就这样一个皓首穷经的老翰林,一辈子辨理求真,从不服输,如今却败给了一个他自己一向都看不上眼的行商之人,懊恼之余,也只得摆出一副居高临下c不可一世的样子来,故作镇定。 至于李步云与邓天梃二人,虽不如卢以锟反应激烈,然而受触动却更深。他们二人初入仕途,便是从地方县令做起,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论知人任事,他们远胜于卢以锟。就治瘟赈灾一事而言,他们心明如镜,早已为温轶伦的言行所折服。然而,他们又深谙官场之道,绝不敢轻易置身是非之中,生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从哪里就吹起来一阵风,便可酿成一场弥天大祸,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但李步云到底还是年轻一些!比起来任职工部堂官时的按部就班,此番奉旨出赈,他心里面早已卯足了一股劲儿,要施展拳脚,大干一番。现如今,他能够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温轶伦自行其是,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倘若那些迂腐固执的言官们一旦追究起来,免不了又是一场宦海风波。说到底,李步云与邓天梃还是真心办差,一心成事的。他们的身上,毕竟还能看出来读书人那种心怀天下c为民请命的风骨。 四人之中,繁峙县县令许应星,看来最是奇怪。从头至尾,他都置身事外,并不曾参与这一场争论。然而,许应星这种不附和其上司和钦差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他早已和温轶伦同一阵线了。其实,许应星赈灾日久,举步维艰,如今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方才,温轶伦的这一番宏论,更令他茅塞顿开,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心中暗自庆幸,或许繁峙县因此而有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5章 西花厅按图索治 天价药一事尘埃落定,众人正要散去,李步云却伸手止住道:诸位留步!赈灾之事已成燃眉之急,刻不容缓。如今开局不利,未知各位可有甚破冰之策? 众人见李步云发问,心中着实无底,又岂敢轻易建言? 不一时,又见温轶伦起身,道:在下实有一策。只是,未知当讲不当讲? 邓天梃说笑道:你又有什么奇谈妙论啊? 温轶伦闻言,尴尬不语,更有羞涩之意。 李步云随一伸手,就正色道:但讲无妨。 于是,温轶伦先谢过了李步云,又坐下来,就与众人道:昨日我等初来乍到,不知山西疫情深浅,故有今日之失。 又转过来,问许应星道:许大人,这繁峙县的疫情,你最是熟悉不过。据在下今日所见,确是有些未明之处,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许应星不意温轶伦有此一问,略显慌张,随就朝上扫了一眼,见李步云与邓天梃正四目相投,朝他望住,忐忑之余,便转过身来,与温轶伦道:有什么不明之处,温先生但问不妨? 温轶伦道:山西瘟疫流行已久,为何这繁峙县内至今尚未设立病迁坊,将患者隔离防治?人畜若不拘有病无病,俱混住一起,又岂能阻断疫情传播! 许应星闻言,大吃一惊,急道:起初瘟疫方起之时,确曾做过隔离。病迁坊就设在西边的城隍庙。只是,后来不知怎的,疫情忽然间就爆发起来。城中的百姓,身染瘟疫者已过半数。人数如此之多,城隍庙早已安置不下了。即便是能安置下,此时再做隔离,为时已晚,哪里还有什么成效?更何况,我县衙里人手不足,能用的衙役也只剩下这一二十个了,根本就无力施为。 众人听说,方知这其中的原委。 温轶伦亦叹道:原来如此。 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我于入晋途中,见有许多自疫区而出的难民。瘟疫如此猖獗,为何不封闭城门,禁止流民外出,以防瘟疫流布? 许应星刚要开言,邓天梃抢先道:自瘟疫初期,布政使大人就曾发布了谕令,紧闭城门,禁绝流民随意迁徙。我想温先生所见之难民,并非是城中百姓,有极大可能是出自乡村。县衙州府人手毕竟有限,乡间有赖自治,如今流民四起,想要禁绝,绝非是能为之事。 邓天梃言毕,许应星又补充道:自藩台大人谕令发布之日起,我繁峙县就已经关闭了城门,严禁流民出入,至今尚未开禁。 温轶伦闻言,心中甚觉奇怪,自言自语道:既有如此严控,这瘟疫怎么就忽然间爆发开了? 少顷,温轶伦又追问道:此次瘟疫,死亡人畜的尸体,是如何处理的? 许应星道:所有死亡人畜的尸体,都集中归葬于城北之外的山坳之中。 温轶伦道:是土葬,还是火葬? 许应星道:土葬。此地的风俗,自古便是土葬。 温轶伦急忙起身,道:有本县地图吗?拿来我看。 许应星即命人至县衙架阁库中,取来一幅繁峙县地图。 温轶伦将地图展于案上,从凤红俦手上接过一盏油灯,仔细观摩了一阵,若有所得,与众人道:我知道这瘟疫为何忽然间就爆发了。 众人亦在看图,正摸不着头脑,听温轶伦此话,不解道:为何? 温轶伦将油灯还与了凤红俦,还教她在一旁照明,以手指住那图上城北处的山坳,道:这里就是埋葬人畜尸体的城北山坳!这山坳旁边有一条河,河水自西北而向东南,流经县城。据我推测,这瘟疫的突然爆发,皆由城中的百姓误饮戾气之水所致。 众人茫然不解,道:戾气之水? 温轶伦道:所谓戾气之水,即是戾气污盈之水。这条西北往东南向的河流,便是戾气之水,而山坳旁的尸体便是戾气之源。 李步云依旧不解道:何以误饮戾气之水便会感染瘟疫? 温轶伦道:瘟病之所以产生,疫症之所以流行,一般以为乃因天时不正所致。春应温而反大寒,夏应热而反大凉,秋应凉而反大热,冬应寒而反大温,此之谓非常之气。人畜既感非常之气,遂得病相似,众皆以此为瘟疫之由来。其实不然!余以为,瘟疫之由,皆在戾气。戾气徘徊于天地之间,经口鼻而入,人若触之即病。然则天地戾气常在,却又多寡盛衰之分。是以,戾气强盛,则瘟病大炽;戾气寡淡,则病去无踪。此外,瘟病之为瘟疫者,概有传染之害也。凡人畜既患疫症,则必为传染之源。即如城北之河,只因流经山坳乱葬岗时为传染之源病尸所污染,遂成戾气之水。城中居民又不知其中的缘故,故而误饮此水,以致瘟疫猖獗,勃然难收。 众人听罢,无不啧啧称奇,佩服不已。 许应星赞道:温先生果然高见。 众皆各归其位,李步云又道:如今,繁峙县疫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基本清楚了。只不过,目下的难处,依旧在于应对之策。看起来,温先生果然是神医降世,颇有治瘟心得,想是必有良方以教我等。 李步云此言一出,众人亦纷纷称是。 温轶伦毫不推辞,教许应星准备了笔墨纸砚,边写边说道:温某以为此番治瘟,若要成功,须得防治结合。所谓防,要依得法令;所谓治,要靠得药材。如今,先撇了药材不谈,有几条法令,须得加紧布告四方。首先,禁止饮用河水,禁食河中的鱼虾蟹等活物。安全起见,一概河水皆在禁绝范围之内,百姓起居用水,皆以井水代替,并且饮用前必须先经煮沸;其次,既然设置病迁坊之路不通,那么凡患病者均须做好自我隔离,且无病者亦须做好自我防护。所有与病患接触之人必须以方巾遮面,掩住口鼻,防止疫情再度传染;再次,所有因瘟疫而死的人畜尸体一律改为火葬。那些已经土葬的带病尸体,也必须起棺焚化。以上三条,主要涉及的是防止疫情的进一步传播扩散。最后,至于治嘛,白虎汤显然已经是不管用了,主要还得寄希望于我的达原饮了。 说罢,温轶伦便将写有以上三大要点的便笺递给了李步云。 李步云看后,又递给了邓天梃,道:这个,学生以为还是山西承宣布政使司的名义发布为好!不知你以为如何? 邓天梃看罢,道:这个繁峙县可以先行一步。其他的州府县衙,待我紧急上报藩台大人,请他从速发号施令。 许应星在一旁念叨:法令虽好,怎奈当下人手不足。这倒教我如何是好? 邓天梃见许应星面露难色,问道:许县令可是在为人手问题犯难? 许应星一脸为难,朝上施礼,苦笑道:府台大人明鉴!卑职正为此事发愁呢。别的不说,单说起棺焚尸这一条,就要花费许多的力气。 众人听说,也在犯难,李步云道:愁也无用,此事再难也要抓紧办。前日,振武卫指挥使高宠曾答应派兵前来相助。我想他纵吃了熊心豹子胆,也还不至于对我这个皇命钦差阳奉阴违吧!只待明日,若还不见兵来,我便向山西巡抚戴君恩要人。如若戴抚台再行推诿,我便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凤红俦在一旁道:我循天镖局还有二三十个镖师在此,可堪驱使。 澄一禅师亦道:明日,我即着小徒觉岸回寺,拜上方丈师兄,请他多派罗汉堂的弟子前来相助。 众人见说如此,俱感欣慰,许应星更是称谢不已。 邓天梃又对许应星道:许县令,你也不必指望别人。如此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手头能办的事情,先拣重要的动起来。 许应星忙应声道:府台大人教训的是。卑职明日一早就开动起来,绝不敢心存懈怠。 邓天梃见许应星倒也算是尽职尽责,颔首道:说说看,明日你打算怎么个开动法? 许应星只图嘴上痛快,心中实无一策,见邓天梃忽然发问,只好搜肠刮肚,勉强作答道:明日一早我便着人誊写布告,四城张贴,晓谕民众。然后,然后再在城中加强巡逻,督促并协助百姓遵行法令。 邓天梃心中亦无成算,听罢了许应星的计划,也只是点头默认。 李步云又补充道:还有,那白虎汤也不要轻易放弃。 许应星见李步云提及白虎汤,心中不禁暗想:这白虎汤倒真是个麻烦!设摊赠送,竟无人来领。若着人派送,也不知该派给谁。想着要人人有份,量又不够。 念及此处,许应星也是胸中无数,只好硬着头皮,连连称是。 众人议罢了事情,才得空饮罢了凉茶,不觉天色发白,一夜春雨早收,正欲各自归寝。 临散之际,许应星望了望东方既白,问温轶伦道:今日温先生可有何安排? 温轶伦哈哈一笑,道:我么?自然是继续卖我的天价药去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6章 赤炎焚尸澄一昏 翌日清晨,众人打个盹,就早早起床,待洗漱完毕,用过早饭之后,便分头行事去了。 许应星在县衙,先将昨夜议定之法令与县丞及师爷等说了一遍,又命其撰文,使成告示。待定稿后,即教众文书c衙役及捕快等一起动笔,誊写了百十份。随后,又命彼等将此告示四处张贴,晓谕民众,号令遵行。及至诸事俱毕了,这才又来至宣化坊东街,打理药铺不题。 话说温轶伦大清早自出了县衙,就与澄一禅师及凤红俦等一路向北,直奔城外的小山坳而去。这城北的乱葬岗,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形?温轶伦思前想后,还是要来看过了,才敢放心。 昨夜新雨,道路上有些泥泞。 出城不远,那路边就不时可见未曾掩埋的腐尸,发出来阵阵恶臭。温轶伦即提醒众人戴了面巾,掩住口鼻。不一时,便来至山坳边,只觉得恶臭难当,直教人五内翻腾,天旋地转。 温轶伦与凤红俦一马当先,在前面领路,远远地就看见,这山坳里横七竖八地,丢了许多尸体。越往前走,尸体越多,山脚下更是尸积如山,高至数丈。 原来这瘟疫猖獗,人命贱如草芥,根本不值一提,生者尚且朝不保夕,哪里又有心思安葬死人?即便是有心安葬的,可这人死之快且多,一时之间又哪里来得及?有的人家早已死绝了户,身后事更是无人料理,但凭邻居路人拖至这山坳了事。久而久之,这小山坳也就成了乱葬岗。 温轶伦望住那湿哒哒的尸体,漫山遍野,臭气熏天,心中甚不是滋味。但只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的还能看出点人样子来,却是蓬头垢面,满身泥污;有的早已是面目全非,化成了一堆堆腐肉。 这尸山血海之上,春光照耀,小鸟飞啄,却是满眼的凄惨与哀怨,并无半点生机,令人不寒而栗。 凤红俦默然不语,澄一禅师口里不住的念佛。 忽然间,就见尸堆后面,窜出来几条在此啃食的野狗,惊得众人一跳。 那狗才过去,温轶伦猛然一惊,大叫道:不要放走!免得四处传染。 凤红俦等闻言,当即反应过来,随抽刀在手,就要上前捕杀。早有澄一禅师赶上去,将赤炎袈裟解了,祭在空中,顿时就有金光数道,射中那几只野狗,顷刻间即化为灰烬。 待大师收了袈裟,温轶伦走过来,道:这些荒野暴尸,无人烧埋,还望禅师大发慈悲! 澄一禅师闻言,随就合掌闭目,道:阿弥陀佛!待贫僧念来几卷经文,也好超亡度脱。 道罢,即与温轶伦领住众人,就出了乱葬岗,立在山坳边上。 众人正不解其意,忽见澄一禅师又将赤炎袈裟祭在半空,就使出来一招。 那袈裟迎风招展,在山坳里盘旋俯冲,射出万道金光。霎时间,乱葬岗上就有烈焰腾空,热浪滚滚。众人只见火头上山影跳跃,红焰高烧,光耀百里之外。 烈火熊熊,澄一禅师手拨念珠,口诵经文,一心要超亡度脱。先念了《度亡经》一卷,再念《金刚经》c《法华经》各几卷,最后又念《孔雀经》一卷。诵毕,澄一禅师收了袈裟,再看那满山遍野的尸体,早已化为尘烟。 众人见那赤炎袈裟火力惊人,果然是稀世珍宝,禁不住就十分艳羡。 温轶伦见焚尸已毕,便与众人回城。不想才出山坳口,就遇见一伙蒙面凶徒,大概有二三十人,一个个身穿黑衣,手执钢刀,看起来杀气腾腾。 徐骧与张傲见状,忙抽了刀,就抢在前面,道: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劫! 那匪首以手指住温轶伦等道:废话少说!留下银票,饶你等不死。 众人见话不投机,遂各执了兵刃,就要动手。那一伙歹人见状,当即就撒开圈子,两面包抄而来。一时间,就把温轶伦等五人围在当中。凤红俦等四人,背背相靠,各守一方,将不会武功的温轶伦围在核心。 众歹人一拥而上,登时间就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两边战够多时,那匪首眼见自家死伤过半,只怕不能取胜,遂急纵身,就跳出圈外,另寻破敌之道。 果然,他见温轶伦不会武功,正是这五人之中的软肋,遂二话不说,再入杀阵,就专攻他而来。温轶伦原本就跟在澄一禅师的身后,可惜神僧左臂有伤未愈,不能护他周全。那一伙强人见状,随一拥而上,就来围攻澄一禅师与温轶伦。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恶虎架不住群狼。澄一禅师护住温轶伦,且战且退,随就被困在一旁。凤红俦见状,随虚晃一招,丢了架势,就脱身来助。一见有凤红俦拖住一众凶徒的连番恶攻,澄一禅师这才腾出手来,才要祭起这赤炎袈裟,不料那匪首蓦地却将一把碧玉妆成的青色宝剑掷了过来。 那剑来得甚急,澄一禅师情知躲闪不及,慌乱之中,随就伸手去接。哪知道这手才一沾那剑身,澄一禅师犹如过电一般,一阵痉挛之后,随即就陷入了癫狂,手舞足蹈不止。那刚刚起在半空的赤炎袈裟,亦坠入风尘。 那匪首见澄一禅师着伤,随收了宝剑,就要来取那赤炎袈裟。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忽就听得半空中传来一声怒吼。霎时间,天地变色,风云聚散。众人止住了刀剑,随循声望去,就见一只周身通红的火麒麟,狂奔呼啸,踏空而来。温轶伦等见状,晓得这神兽,正是当日在小东沟现身相救的那只火麒麟。 那火麒麟落将下来,头顶脚踏,将这一伙歹人,直冲得七零八落,不死带伤。 少时间,那口中又喷出火来,只烧得这一伙歹人,一个个呼天抢地,哭喊之声响彻山谷。那匪首情知不好,随即自怀中取出来一道符印,晃一晃,便一闪无踪。 火麒麟见杀退了一众歹人,正在那里泯耳攒蹄,目露慈光,似要与温轶伦等亲近,却又站在那里,始终止步不前。众人才度过一劫,捡回来一条小命,正瘫坐在地上,庆幸不已。又见那火麒麟有可爱亲近之意,心中更觉好奇,但终究不敢上前,只是在远处,美美地望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7章 悟一道破直梦剑 不一时,只见那火麒麟足下生云,顷刻间即踏长虹而去。 众人见走了火麒麟,遂爬将起来,互相搀扶住,就聚在一起。 此时此刻,澄一禅师尚未清醒过来,还躺在那里梦呓不断。温轶伦见状,急忙赶上去,就替他号脉。怎奈大师身在梦中,时而鬼喊乱叫,时而又开怀大笑,静躁不定,张牙舞爪,温轶伦连扯带攀,却近不得他身。 凤红俦在一旁看见,即与徐骧及张傲一起,俱赶来助力。三人齐齐动手,就把个澄一禅师按得纹丝不动。温轶伦随趁机,就来探他的脉门。 良久,温轶伦松了手,随就直起身来,却依旧是眉头紧锁,满面困惑。 凤红俦见探脉已毕,随就松了手,只遗下徐骧及张傲二人,还在那里扶住澄一禅师。 才立起身来,又见温轶伦一言不发,面露忧色,随问道:大师的伤势如何? 温轶伦见问,恰似自言自语一般,回道:真是奇哉怪也!澄一禅师的脉象平稳,并无半点异常。 凤红俦闻言,亦觉惊奇,道:那他为何如在梦中一般,只是不醒? 温轶伦回过头去,又望住迷梦中的澄一禅师,道:我虽未知究竟,但他脉象平稳,吐纳均匀,又有多年的功夫底子,料他顷刻间并无性命之虞。 众人见说,心中稍安,随就架住澄一禅师,一齐回衙。 话说今日城北山坳边的一场混战,耽误了不少辰光,及至温轶伦等回至衙内,天色已然不早。 众人闻说澄一禅师受伤,纷纷过来问候。温轶伦便将今日城北烧尸遇袭及火麒麟现身之事,与李步云等诸位官员俱说了一遍。大众听说,无不称奇。 卢以锟动容道:麒麟现身,祥瑞出世,足见今上仁义播于四海,恩德感于上天。我大明朝气象恢弘若此,必将福祚绵长,庶成中兴。 众人正在感叹,不一时,就有殊方来报,道:师父,觉岸领着罗汉堂的师父们,快到衙门口了。 温轶伦见说,遂辞了众人,即教殊方在前引路,与凤红俦及许应星一起,就出衙迎接。出了衙门口,就见觉岸领着一众僧人已到,正要下马。温轶伦等见状,随大步上前,就与众僧见礼。 温轶伦与那领头的一位僧家打了个稽首,道:在下温轶伦。敢问大师尊号? 那僧人非是别人,乃澄一禅师之四师兄,中台翠岩峰上的罗汉堂首座悟一尊者,绰号小擒龙手。此人身高八尺,亦是一副罗汉模样,生得龙精虎猛,豹眼环睛,燕颔虎须,一双黑眉倒竖,满脸凶煞之气,身着一件黑色偏衫,袒露右臂,现出半边筋节。 悟一尊者即与众人还礼,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悟一。 话说温轶伦虽是澄一禅师几十年前的旧相识,但他与灵鹫寺的其余诸僧却并不相熟。之所以会如此,一来是他二人多年未见,二来更因为多年前的相熟之地,并不在五台山,而是昆仑山。澄一禅师早年曾拜在昆仑门下,后因变故,才改投于五台山的大孚灵鹫寺。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温轶伦见来人正是澄一禅师口中所言之四师兄悟一尊者,心中大喜,遂一面将凤红俦及许应星二人与尊者做了引荐,一面又与大师携手相搀,共入衙门。 殊方与觉岸在后,遂领住僧众,绕道往县衙后院安置马匹去了。 才进了大门,悟一尊者就道:怎么不见我澄一师弟? 温轶伦道:正要与你说此事哩。你且随我来! 道罢,温轶伦即与凤红俦二人,领住悟一尊者,就往县衙贵宾馆的客房中,去见他的澄一师弟。 此时,许应星因近日忙于治瘟赈灾,耽搁了不少衙门里的日常事务,又因自觉于澄一禅师的伤势,也是爱莫能助,所以便趁了这个当儿,就与众人作辞,往大堂里处理县务去了。 悟一尊者进至客房,却见澄一禅师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任凭呼唤,却只是不省人事,心中十分奇怪,遂问明了情由,正百思莫得其解。忽又见觉岸慌慌张张地,撞进门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跪倒在澄一禅师的床前,放声大哭。凤红俦见状,忙上前将他扶至一边,就轻声劝慰起来。 悟一尊者正在冥思苦想,忽然间灵光一现,又问众人道:你等可还记得那剑的模样? 温轶伦摇头道:当时生死攸关,性命尚且不保,哪里还有闲工夫留意那剑的模样? 凤红俦见问,随丢了觉岸,用力忆道:好像是一把碧玉妆成的青色宝剑。 悟一尊者暗思道:碧青色的宝剑? 霎时间,忽又一拳击在桌上,口中含恨道:错不了!是直梦剑。 温轶伦与凤红俦等闻言大惊,俱道:可是那之一的直梦剑? 悟一尊者道:不错。 温轶伦不解道:可那却是混元宫的至宝啊!又岂会流落于荒山草寇之手? 悟一尊者道:不足为怪。当年,昆仑山混元宫遭逢大变,奇珍异宝流落在外者,不可计数。至于这直梦剑,究竟是如何落于那草寇之手的?贫僧不得而知。只不过,那草寇既然有直梦剑在手,我等不可不防。 言毕,即教觉岸道:快去叫你觉明c觉智两位师兄来!我有话要说。 觉岸闻言,随止住哭,就起身出门去了。 不一时,觉明c觉智二僧来至。 悟一尊者就吩咐他二人道:你二人速往梵宫,禀明方丈师兄,就说澄一师弟为直梦剑所伤,性命无碍,暂时昏迷未醒。现如今,直梦剑现世,天下大乱将至,请方丈师兄早作打算。 二僧闻命,即刻启程,就往中台翠岩峰而去。 悟一尊者见二僧已去,随又与众人道:此番下山,不意竟遇直梦剑现世,只怕不是好事。 温轶伦道:澄一禅师昏沉不醒,尊者既明根由,未知可有破解之法? 悟一尊者道:不必担心!此直梦剑虽是昆仑至宝,精妙绝伦,却也无甚戾气。我等不必施为,只待明日一早,澄一师弟自会醒来。 众人闻说,不免就互相望了望,未敢深信。 温轶伦不解道:尊者何以知他明日必醒? 悟一尊者笑道:你等年纪尚轻,不识此剑的奥妙,自然亦无缘得知其破解之道。此剑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凡人一经触碰,便会坠入梦境,无法自救。倘对阵之时,一旦为其所伤,难免不为刀下之鬼。故此,凡近身相搏,除非你身法极其灵活,以致直梦剑不能沾身,否则必败无疑。因中此剑而坠入梦境之后,有侥幸不死的,倘于三十六个时辰之内,以鸡鸣声唤之,自可安然醒来;若该时辰内,不闻鸡鸣之声,则必死无疑。 众人听罢,只惊得目瞪可呆。 温轶伦道:如此说来,只待明日早上鸡鸣之时,澄一禅师便会安然无恙? 悟一尊者道:正是如此。 众人听说澄一禅师明日可醒,不免就松了一口气,正待要问那的名称来历,忽就见有衙役来请用膳。 不知不觉,原来天色已晚。于是乎,只留下来殊方与觉岸二人,在房中陪住澄一禅师。其余众人,除悟一尊者径至膳馆用斋之外,俱一起随住那衙役,往后堂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8章 落花有意水无情 话说晚饭过后,众人少不得又到西花厅议事。 不一时,各自见礼毕,分班序次坐定。许应星与温轶伦又将今日所遇之事,各说了一遍。众人新奇之余,不免心焦。如今,已是入晋赈灾的第二日了,形势严峻,诸事却忙无头绪,怎不教人心焦? 温轶伦劝慰道:诸位大人,且省忧心。治瘟之事,首在预防,其次才是治愈。现如今,虽说治愈之方未定,然则预防之路已开,且颇见成效。今日,既有大孚灵鹫寺的一概僧众前来援手,我想只需稍加时日,晋中瘟疫必除。 李步云心中焦急,随道:温先生这边,还须赶紧确定达原饮的药效。倘若有效,自然是好;倘若无效,我等还要及早另想他法,不可吊死在达原饮这一棵树上。 温轶伦道:李大人请尽管放心!在下与许县令,一早已向众衙役的患病眷属施药,以便检验成效。这两日,我那小徒弟殊方早晚间便守在那里,用药观测。就目下看来,那患者的病情,已略有好转。我想,此事不日便有结果。 众人听说,无不振奋。 李步云亦连连称是,随转过身来,对许应星道:如此说来,许县令你这边的安排,倒是要以预防瘟疫继续传播为主了。现如今,又有灵鹫寺的高僧前来相助,人手之忧既解,望你能全力以赴,尽心用命,务必克竟全功! 许应星连忙应道:卑职必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李步云听罢,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好,只得点头称是。 自来到繁峙县算起,一连三个晚上的夤夜议事,所有细枝末节,俱已议透。众人心知肚明,迄今为止,能议的议了,该做的做了,剩下来的事情,也就只好交给老天爷了。纵然是个个心急如焚,也于事无补。于是乎,大家也都坐不住了,一时间便各自散去。 衙门里一下子多出来了近百十名僧众,仓促间无处安歇,只好在两边的吏舍及仓库边上,就打起地铺来,暂且对付一晚再说。 温轶伦回到客房,疲累已极,正要睡个好觉,忽然就听见有敲门之声,待去看时,却原来是凤红俦。 凤红俦笑道:打搅了!温先生。 温轶伦颇觉意外,随道:凤镖头,累了一天,你不去安歇,来此何事? 凤红俦道: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温轶伦见说,随应了一声,就请凤红俦入内,道:那进来说吧。 二人进房,就着桌边坐下。 温轶伦给凤红俦倒了一杯水,望住她道:有甚事要与我商量? 凤红俦端杯在手,略饮了一回,道:温先生,红俦此番来山西,是为着治瘟押运药材而来的。现如今,药材已经安全运抵,我与镖局众兄弟的使命业已完成,也好回京复命了。 温轶伦听说凤红俦要走,心中实是不舍,禁不住就咂了一下嘴,长叹一声,真是欲言又止。 随站起身来,不看凤红俦,来回踱步,略作思考,又道:是有谁说了什么吗? 凤红俦道:你也不要怪他们。现如今,直梦剑现世,恐非吉兆,我要为循天镖众兄弟的安危着想。 温轶伦闻说,随点头叹道:明白。什么时候动身? 凤红俦道:如无意外,明日一早就动身。 温轶伦见说,随又掐指一算,道:能否再等一日? 凤红俦不解道:再等一日? 温轶伦直勾勾地,就望住凤红俦,盼道:不错。 隐隐中期待的挽留并未出现,凤红俦若有所失,随道:罢了。就再等一日。 二人话毕,各归安寝。 凤红俦回至房中,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满是失落,却又有几分不解,默思道:何以要再等一日?这一日,究竟会有什么不同? 翌日清晨,众人如常,洗漱用膳完毕之后,又各自行事。 许应星与悟一尊者领住一班衙役及灵鹫寺众僧,分成若干小队,在县城的大街小巷,来回逡巡,以保那三条政令畅通无碍。而温轶伦与殊方,却一早就不知所踪了。凤红俦心中烦闷,吩咐罢徐骧及张傲收拾行李,又觉无所事事,随就来看望澄一禅师。 那罗汉果然苏醒,正在榻上打坐,并无异样。 凤红俦进门,略一施礼,随就落座,不免就闲话了几句家常。 澄一禅师一见凤红俦眉锁春山,怅然若失,怪道:凤镖头,今日怎么就这等清闲? 凤红俦见问,又朝前抱拳,叹道:大师,这一趟山西之行业已交镖,明日红俦就要与众兄弟们回京复命了。因此,特来向大师辞行,感谢大师的不吝援手,助我等夺回失镖。 澄一禅师笑道:恭喜凤镖头顺利交镖。 凤红俦闻言,只是不语。 澄一禅师又仔细看了一回,道:怎么看起来,你似乎并不开心? 凤红俦苦笑一声,道:没什么。只是有一点感触罢了。大师,你有没有觉得,人这一生,想要真正做成一点事情,其实很难! 澄一禅师乍听这没来由的话,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就一脸疑问地看住她。 凤红俦不理澄一禅师,自顾自地就站起身来,动容道:红俦闯荡江湖这几年,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自以为阅尽人间百态,世事沧桑。但自入晋以来,不过区区数日,红俦跟着他温轶伦,历经波折,方才真正领略到何为世事艰难。他这样的一个人,无钱c无权c无力,甚至不能自保,就义无反顾地押着一船药材,到山西来赈灾。药材被流沙帮所劫,他遭毒打;城北焚尸遇匪,又几乎丧了性命。而更多时候,即便是人手再多,武艺再强,不过枉然。那日天晚,大师你也见到了,为了赈灾之事能够持续下去,不会因为银钱不足而半途作废,他通宵论辩,据理力争,才稍稍打动了官家,暂得网开一面。红俦无知,想不到说服一个人,竟是如此之难!任你武艺再强c钱财再多c权力再大,也只是无能为力。天价药一事,一旦成行,难保官府不会秋后算账,翻脸无情,到时候只怕是祸福难料。白天要说服百姓信他的药效,晚上要说服官家信他的药价,与此同时,还要为预防瘟疫的蔓延而出谋划策,红俦真地觉得,他很难,很难。红俦好想留下来帮帮他!可是可是昨日直梦剑现世,天兆不祥,徐骧及张傲二人便一再催促我回京复命。我凤红俦不怕死,可循天镖局的众兄弟们,也不能因此而枉送了性命呀。大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时候,当真就觉得,只有像他那样的为人处世,才不枉在这人世间走一遭。也许,那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凤红俦。 澄一禅师见凤红俦一时感伤,竟说出这许多情真意切的话来,虽然是心如明镜,却也并不曾点破,只是递过来一张便笺,道:临行之前,这或许就是你唯一还能帮到他的事了。 凤红俦望住澄一禅师,疑惑满心,随就接过便笺来看,却原来是达原饮的方子。 正要动问,却见澄一禅师道:趁你循天镖局的人还在,快到库房里去,照住这个方子,赶紧把药都配齐抓好,以备后用。赈灾之事,一旦忙碌起来,恐怕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做这些细活了;即便是有,哪里又来得及呢! 凤红俦听说,随收拾起心情,匆匆拜别了澄一禅师,又教众镖师一齐至库房集合,照方抓药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19章 师徒灵药活小子 话说温轶伦与殊方一早出门,就来至先前选定的那几户验方人家。 温轶伦与那些疫症患者一一把过了脉,止不住心中大喜,与殊方道:单从脉象上看,这些人虽未痊愈,但也已转危为安了。再往后,只需稍加调息,便可完全康复了。 殊方忙道:照这样讲,咱们的方子,成功了? 温轶伦道:不错。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达原饮终于成功了。 众病人听说,一个个欣喜若狂,感动得五体投地,止不住地就磕头谢恩,口称神医菩萨不止。温轶伦心中振奋,正暗自盘算着达原饮大卖特卖之事,忽就见一众病人跪至跟前,不觉就吓了一跳,随就与殊方并力扶起,少不得又再三劝慰一番。 及至午后,温轶伦与那些患者又一一把过了脉,见病状稳定如常,未见反复,这才敢与殊方放心回衙。 天色将晚,温轶伦与殊方正在赶路,忽行至一大户庄院,就听得院墙之内,传出来一阵阵悲啼之声。他师徒二人正在纳闷,就见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身穿道袍,肩上背着个药箱,看起来也是个郎中。温轶伦见状,随赶将上去,向他打听了一阵,才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户主人家的独苗小少爷,不久前身染疫症,适才经郎中探脉,已然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因此阖府惊慌,正悲鸣不已。殊方听说此事,也止不住地摇头叹息。温轶伦沉思片刻,随不顾殊方,就独自上前,敲了敲那户人家的大门。 不一时,门缝里探出来一个仆役,头戴罗帽,身着青衫,望住温轶伦师徒,道:你们是什么人?为甚事敲门? 温轶伦见问,就在门外施礼,道:贫道乃四海云游之士,适造宝方,恰逢你家小少爷病重,有感因缘,特来救他一命。 那仆役见他说话怪里怪气的,又不知来历,在那里很是为难了一阵,道:你且站下!待我前去通报了再来。 道罢,便关门去了。 少时,还是那个仆役,又开了府门,将温轶伦师徒请进了院子。 温轶伦携殊方进了院子,只见一家子的男女老少,都聚在厅堂里,悲悲啼啼。那患病的小少爷,亦已被抬了出来,就在大厅里,等着咽气了。温轶伦大步流星,三两下就到了那孩子跟前,急以手探之。 内中有个男子见了,随急忙上前,正要询问,却又被温轶伦伸手止住。 不一时,温轶伦即教殊方道:还有救。快去厨房煎药! 殊方闻言,拔腿就跑,却又不识路,回头就看见方才开门的那个青衣仆人却愣在一旁,忙拉了他一把,道:快带我去厨房! 那仆役猛然一惊,也不知是清醒,也不知是糊涂,不待主人吩咐,就领着殊方往厨房去了。 众人见此情景,俱止了啼哭,一阵骚动,顿时间这大厅里似有了一点生机,一点希望。 温轶伦见那孩子高烧不退,又教:快备湿巾来。 霎时间,温水毛巾就到了。 温轶伦先是帮那孩子,把身上的厚重衣服都扯开了,又拿了湿巾在他身上不停的擦拭,以便降温。 这边还在擦拭,那边殊方的药已经熬好了。 一见殊方端了汤药来至,温轶伦随就扶起孩子,又与他道:孩子昏迷了。拿小勺子来!一点一滴地往他嘴里灌。 于是,殊方便一勺一勺地往那孩子嘴里灌药。只不过,给昏迷的人灌药又岂是易事!才灌进去的汤药,十之八九都从嘴里溢掉了。偶尔有一两口下去,却又被咳了出来。 就这样,温轶伦与殊方只顾忙住,不曾歇手。 将近大半个时辰之后,那孩子渐渐清醒过来,体温亦稍稍降了一点,神智也有些正常了,温轶伦与殊方这才住了手脚。这一家人眼见这根独苗又有了生气,说不尽的欢欣鼓舞,感天谢地,把个温轶伦师徒就围在当中,口里只管叫神仙菩萨,止不住的胡乱称谢。 温轶伦见状,即与殊方扶起大众。只见当中有一个小妇人,长得极是美艳,身着团花对襟金扣衫,头绾长髻,横插金簪,耳坠金灯笼,一脸海棠雨未干,知是这孩子的母亲,遂嘱咐道:令公子高烧未退之前,要不断地用湿巾擦拭,替他降温,直到好转为止。 那妇人闻言,连连称谢,即领了丫鬟退去,就与那小少爷擦拭不题。 这时候,那先前欲伸手阻拦的男子走了过来,忙不迭地,就向温轶伦师徒打躬作揖,道:在下成双照。敢问二位恩公高姓大名! 原来,这里就是城南富商成双照的府第。那患病的孩儿,便是这成府七代单传的独苗成相婴。想当年,成相婴的祖父成拱白手起家,创办浮生酒庄,且经营有方,终得跻身晋中富商之列。 话说这浮生酒庄,产一代佳酿,唤作天缩酒,又名鬼上楼,极言其香醇。此酒取滹沱河源头之水,酿于繁峙,兴于山西,卒至流行于西北诸省。神宗时,已成皇家贡酒。 只不过,这成家祖上毕竟微寒,与书香实是无缘。成双照虽也捐了个员外郎,却也只是为了方便生意,并非功名之道。自小相婴出世后,成拱就一心指望着他这个宝贝疙瘩,将来长大成人,能够满腹经纶,高中状元,以光耀门楣。可不幸的是,小相婴未及满周,成拱便已撒手人寰。现如今,小相婴九岁了,全家上下无不视之如珠如宝,极尽宠爱。 自山西大疫以来,成府就整日里紧闭大门,隔绝内外,生怕小相婴会遭遇不幸。又岂料,这小孩子毕竟体质纤弱。大概就在三四天前,也不知怎的,他就染上了瘟疫。这晴天霹雳,直惊得全家人的神魂都散了。成府的上上下下着实为此奔忙了一阵,医生请了一茬又一茬,只是这孩子的病情,却依旧日益恶化。捱到今日,终于就病重不治了。 温轶伦初来乍到,并不知这成府的来历,随还礼道:在下温轶伦,乃走四方的郎中,今至檀府,请恕冒昧。 又转身,面朝殊方,引介道:这一位,是我的徒弟,名唤殊方。 成双照闻言,又躬身大拜,道:大恩不言谢!恩公若有用得着我成某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一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温轶伦见成双照能说出这番话来,想是有些来头,随就打量起他来。只见眼前的这位成双照,身型瘦削,略显文弱,眉宇清秀,面如冠玉,颌下无须,双目炯炯有神,身穿交领白护暗花浅红底道袍,腰束宝带,头顶玉簪盘髻,足登大红云头履。成双照见温轶伦正盯住他打量,心中不解,正要开口动问,却又见温轶伦转过身去,就欣赏起这富丽堂皇的雕梁画栋了。 不一时,小相婴醒了,温轶伦随又上前,替他把了脉,就与众人道:脉象已趋平稳,今夜可保无虞。 道罢,即起身就要与成双照等作辞回衙。成双照哪里就肯轻放?左右苦留不住。遂命仆役取来纹银三百两奉上,权作诊金。温轶伦见了白花花的银子,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一番,也就笑纳了。 谈笑间,成双照就送温轶伦师徒来至成府门口,问道:小儿的病情,倘明日再有反复,成某往何处可寻得恩公来? 温轶伦道:这一副药下去,令公子的病情,已然缓解了不少。我料他明日必有好转,到时可将方才所熬之药,早晚再煎服一次,疫症自除。倘明天天晚,还不见好转,可至城中的宣化坊西街找我。明日,我会在那里设摊,治瘟赈灾。 两边道罢,再拜而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0章 商人重利轻别离 才出了成府不多远,殊方忍不住,就问温轶伦道:师父,这孩子的病情如此之重,怎么这一副药下去,就起死回生了? 温轶伦道:其实,单从脉象上来看,这孩子还远未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之所以先前的诸位郎中们,都异口同声地称其病重不治,实是因为他们并无治瘟之法,既然无力回天,与其束手无策,还不如直接了当地,趁早推手。 殊方听罢,大失所望,道:原来是这样!我还当是因为咱这达原饮功效非凡呢。 温轶伦笑道:达原饮确实是功效非凡啊。不然,怎么就救得那孩儿! 他师徒二人就这样,借着月光,一路上谈笑风生,不觉就到了衙门口。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了。温轶伦见夜色已深,料众人已然就寝,随打算进衙后,就摸到厨房,随便吃上几口,然后再回房安歇。岂料他进门一看,却只见膳馆里面,竟然灯火通明。温轶伦满心奇怪,一问之下,方知是为了给正在库房里抓药的一众镖师及僧人们准备宵夜哩。温轶伦师徒见说如此,急忙穿甬道,过仪门,就来至大堂两侧的库房门口,各看见一众人等,俱在那里撒纸包扎,忙得热火朝天。 温轶伦见状,忙进门就找出来凤红俦与澄一禅师,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凤红俦在那里,低着头,也不言语,只顾扎药成包,却见澄一禅师道:凤镖头明日便要返京了,贫僧恐怕之后人手不足,这几万斤的药材来不及处置,便想趁她人还在,先将达原饮分扎成包,置于一旁待用。 温轶伦听说,随就环视周遭,但只见那些装有药材的麻袋,现如今俱已拆散开来,库房边上又码起来崭新的包装,整整齐齐。 见此情景,温轶伦既开心,又振奋,不无感动道:真是太好了! 然后,又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凤红俦,就与大众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达原饮成功了。 凤红俦心头一震,手上的活儿略顿了一顿,刹那间却又归于平静,看起来似乎是波澜不惊,无人察觉。众人也只是干活,并不见有什么动静。温轶伦没想到这么个天大的好消息,换来的竟然是众人的冷若冰霜,顿时就倍感失落,更充满了疑惑。 温轶伦并不能明白,这治瘟赈灾,始终也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这件事,成也好,败也罢,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于凤红俦而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其实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难道会有甚令人惊讶之处吗?而此时,她心中的失落和怨怼,温轶伦却察觉不到半分。 温轶伦见夜已深沉,众人十分疲惫,随在一旁劝道:今夜就到此为止吧!大家都累了。诸位先到膳馆用些夜宵,再行安歇不迟。剩下的,留待日后再弄,暂且不急。 凤红俦见说,当即收手,将东西丢在一旁,又过来跟澄一禅师道别,竟不看温轶伦一眼,就使性子走了。众人见状,随亦起身,纷纷离去。温轶伦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澄一禅师笑吟吟地走过来,也只好勉强作别。 众人离了库房,宵夜已毕,便各归安寝不题。 次日黎明,东方既白,众人早起,便各自干事。 凤红俦与众镖师正在西院收拾行李车马,准备返京。李步云等因听闻达原饮初见成效一事,随一早即着人来请温轶伦往大堂议事。岂料温轶伦不请自到,已来至大堂门口,正要进来。 众人见面,寒暄礼毕,分班序次坐定。 许应星语带急切,问道:温先生,今早听闻达原饮已初见成效,未知确否? 温轶伦身心振奋,道:此事不假。先前用以验证的几户病患,如今俱已康复。这达原饮治瘟,确有奇效。 在座诸官听说此话,只是不语,都来看住李步云,等他发话。 李步云思索良久,与温轶伦道:不知温先生有何打算? 温轶伦起身,施礼道:既然达原饮已初见成效,我想这治瘟之法,当属确定无疑了。只是,药材始终有限,这赈灾之事,如何才能功德圆满?诸位大人,还是要尽早拿出个章法来才行。 邓天梃在一旁催促道:温先生有什么好建议?尽管说来。不要再卖关子了。 温轶伦应了一声好,道:我手上的这几万斤药材,诸位大人是怎么打算的? 几位大人见问,只是茫然,俱不明所问。 温轶伦又道:换言之,在下手中的达原饮,诸位大人是想我继续去宣化坊西街设摊,自行售卖,还是打算用朝廷赈灾的银子,先尽数买下来,然后再去赈济灾民? 卢以锟不解道:这有什么不同? 温轶伦道:大是不同。这几万斤达原饮,倘是诸位买断,我便拿着那卖药的银子,再行贩运,继续治瘟;倘是我设摊,自行散卖,那诸位大人若要赈灾建功,少不得须往外地购药,以便赈灾。 各位大人听罢,左顾右盼,轻易不能决断。 李步云问道:以温先生之见,该当如何决断? 温轶伦道:若依在下愚见,李大人不如就买下我这几万斤药材,也省得四处奔波,好安心在此赈灾。而在下也好拿了银钱,往外地去贩药,再回来治瘟。 诸官听罢了建议,正在思忖。 诚如温轶伦所言,若论买卖药材,李步云等既不懂行,更缺人手。更何况,二位钦差奉旨到山西来治瘟赈灾,才来没几天,就因采办药材而擅离职守,也确实无办法向朝廷交代。思来想去,李步云与卢以锟等俱打定算盘,要将温轶伦手上的达原饮悉数买了,以便留在此地,专心治瘟赈灾。 计议已定,李步云就与温轶伦道:温先生所言极是!就买了你的药材。只不过,你这几万斤达原饮要卖多少价钱? 温轶伦道:十万两银子。 卢以锟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大惊道:什么!你这两三万斤药材,要卖十万两银子? 邓天梃在一旁,亦怒道:你这是漫天要价! 李步云故作轻松,道:既如此说,不若还是你等在此零卖,我这里派人出去采办便罢了。四大药都之中的祁州,就在京师保定府,想来离此地也是不远。 温轶伦道:请恕温某直言,当着这个节骨眼,漫说你们绝无返京购药的可能,即便就是去了,没有我那方子,你们又该如何采办? 李步云笑道:温先生别忘了,你那方子,在座的都曾见过。如本官所记不差,也不过就是七味药罢了,又有何难哉! 卢以锟c邓天梃在一旁,俱道李步云所言不差,皆称记得方子。 温轶伦闻说,大笑道:不错!你们是看过我的方子。可你们不妨仔细回忆一番,我那方子上,可是只有药名,而无用量? 李步云听说,仔细一想,恍然大悟,随以手指住温轶伦道了一声:你 便气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温轶伦又道:一副缺少用量的药方,能中何用?即便你采办得药材回来,没有真正的方子,倒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这时,许应星见事有不谐,急忙上前劝道:诸位大人,温先生,万事有商量!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许应星人微言轻,话虽出口,只是无人买账,一个个在坐在那里,默然不语。 大堂上的气氛,登时冰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1章 不意负却美人心 许应星无奈,随走至温轶伦身边,附耳道:温先生,你可不要忘了,我那库房里就有现成的达原饮,只要拆开包装一看,秘方便暴露无遗。只不过,那几位老大人暂且不知此事罢了。 温轶伦听说,一惊之下,急抬头,就看住许应星,但见他笑而不语,含而不露。 不一时,温轶伦起身,缓和道:也罢。我们双方各退一步,就八万两成交。 李步云见温轶伦先自退了一步,为表诚意,随就伸出右手来,还价道:五万两。 温轶伦闻言,随再退一步,道:五万两就五万两。只不过,李大人你那几万斤白虎汤,可折价一万两银子,尽数借与我,待药材采办回来,再如数奉还达原饮,看是如何? 卢以锟见那许多的药材,就折了一万两银子,着实心疼得紧,随愤愤不平道:你想得倒美!那几万斤白虎汤,朝廷花了多少银子?你这红口白牙的,一张嘴就折掉了两万之数,胃口也太大了。 可事到如今,李步云却不这样看。此时此刻,那几万斤白虎汤,俨然已成了烫手的山芋。用也用不上,卖也卖不掉,难道当真等着治瘟赈灾完了,再拖回京师去不成?这批药材如今毫无用处,而当初的采购,虽然算不上错误,但若处理不好,恐怕也会引火烧身。说到底,这并不是银钱多少的问题。本来,李步云正为此事犯愁哩!温轶伦此言一出,他确实就有些动心了。 再加之,李步云深知,此番由他来山西赈灾,根本就是廷臣党争的结果,朝中上下也并未对此报有多大的希望。 因此,李步云就暗思道:这区区几万两银子,所救有限,无非是装装样子而已。至于能救多少人,大概只有天知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斤斤计较于这白虎汤的高低贵贱呢! 想到这里,李步云便痛快地答应了温轶伦的提议。 不过,李步云又补充道:本次来山西治瘟赈灾,朝廷拨银共计有十万两。除去采办白虎汤的三万两之外,尚余七万之数。今又购得达原饮,再去五万两。剩下的这两万两银子,不可闲置,还是拿去采办药材为好。 温轶伦道:既是如此,不若一并交于在下,温某可代为操办。 卢以锟却道:此事万万不可。 温轶伦不解道:为何不可? 卢以锟道:似你这般见钱眼开的奸商,教我等如何信得过? 温轶伦道:有道是,无利不起早。在下行医,形同经商,贪财好货不假,但好在说话算数,办事认真,从不捣鬼弄虚。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卢大人知人识人,不可意气用事,须知用人用长。 李步云道:就交由你代·办,亦无不可!但是,你人不能离了此地。 温轶伦问道:那李大人的意思是 李步云倒也干脆,随道:采办药材一事,尽可交由尔等打理,但你人不能离开山西,须是留在此地,继续主持这赈灾大计。至于一应购销细务,你可指定他人代为办理。我听闻此番入晋,你还有一个治瘟同伴,何不教他来助尔等行事? 温轶伦听罢,大笑道:李大人你这是信不过我温轶伦啊! 邓天梃道:信不过你,亦属正常。万一你携款潜逃,倒教我等落了个人才两空不是! 温轶伦见说,亦觉有理,随沉思片刻,就道:也罢。就如李大人所言,此次药材采买事宜,便交由我那同伴都春堂的大掌柜商弦绝代为操办。温某还留在此地,与诸位一同治瘟赈灾。 言毕,温轶伦即着衙役去请悟一尊者c澄一禅师及凤红俦前来大堂议事。 不一时,三人齐至。 温轶伦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即将押运朝廷之赈灾银药回京并请商弦绝代为采办达原饮之事,与诸位说了一遍。众人不知前因后果,乍听如坠云里雾里。 温轶伦道:此事内情复杂,一时半刻也难以说明。温某只拜托诸位,将这七万两白银与白虎汤运抵京师,并交与都春堂的大掌柜商弦绝便了。尔后诸事,你等且听商掌柜安排即可。 言讫,又来至凤红俦跟前,道:凤镖头,前晚我曾托你延迟返京,便在此了。此去京城,还望凤镖头接了这一趟镖!倘你能将这七万两白银及一应草药安全运抵都春堂,便是大功一件。我温轶伦在这里,就先行谢过了。 言未毕,即向凤红俦拱手作礼,又道:凤镖头放心!至于镖银方面,我想商兄自会与你有所交代。 凤红俦本就有些怨他不能善解人意,又见提及镖银之事,心头来气,随道:也请温先生尽管放心!就看在银子份上,我凤红俦也不会让这趟镖出意外的。 温轶伦见她语中带刺,也是纳闷得紧,可惜不明所以,只好笑脸相陪。 不一时,收了笑容,又来至悟一尊及澄一禅师者跟前,打个稽首,道:此次采办药材,事关重大。怎奈我无兵无将,孤家寡人一个,也只好厚颜,叨扰二位师尊了。 两位神僧见说,皆道:阿弥陀佛!温施主说哪里话?救死扶伤,当仁不让,正显我佛慈悲,实乃我教门中事也。 温轶伦道:烦请二位师尊率领罗汉堂众弟子,一齐相助凤镖头,合力护镖。待功成之日,我与大孚灵鹫寺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二僧一齐点头,合掌作礼道:阿弥陀佛! 温轶伦见诸事既定,随又转过身来,问李步云道:如此安排,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李步云不住地点头称善,忽又与卢以锟道:我等不可置身事外!卢老大人,我还在此地治瘟赈灾,你辛苦一趟,就随他们往京师走一遭吧! 卢以锟见大把的银子,就这样三言两语地花出去了,也确实放心不下,随起身道:也只好如此了。 众人议罢,随就各行其事。 不一时,一应车马银药装备就绪,众人就在衙外相送。 温轶伦随将殊方叫至一旁,就递上一封书信,道:这封信,你要亲自交与都春堂的商大掌柜。此间事,他见信自明。切记不可差错了! 殊方将信收于怀中,道: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亲手将此信交与那商大掌柜。 温轶伦心中有些不舍,随把殊方抹了两抹,道:你自幼跟随师父,从未离我左右。此番远行,你一人上路,万事小心!我知你有些羞口,倘遇为难之事,不要逞强,可向商大掌柜c澄一禅师和凤镖头他们求助。 殊方闻说,施礼道:徒儿谨遵师命。 温轶伦又叮嘱了几句,便领住他,来至众人跟前,打个稽首,道:此去有劳诸位!小徒殊方与汝等同行,一路上还请多加关照。 那边接过殊方,又说了些临行饯别之言,就趁早上路,驾车马而去。 温轶伦见车队渐行渐远,随就与许应星率众差役回衙,准备着要往宣化坊西街去,设摊赠药。 其余众人,各散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2章 捐资助赈桑梓情 话说温轶伦与许应星领住众衙役,到了宣化坊西街一看,情形与往日是大不相同。两边有不少的百姓,像是听到了些风声,早早地就聚在那里等候。 温轶伦见状,二话不说,即教众衙役等搬桌抬椅,扬幡布告,霎时间便搭就了药铺。 那一旁等候的民众,顿时就聚在字幡下,来看布告。 当中有个识字的蓝衣秀才,将那布告念了一遍,好与众知晓。一时间,概众议论纷纷,陆陆续续地,就排队领起药来。许应星见一切井然有序,心中欢喜,随又教众衙役抬了锣鼓,上街宣传。 渐渐地,前来领药的百姓愈加增多,那宣化坊大街上,不知不觉地,就排起了长龙。人越来越多,秩序就有些混乱起来,场面亦渐渐失控。好在今日所备,本就不足,午时才过不久,便已散毕了。如若不然,就凭那十来个衙役压阵,只怕要酿起祸事来。 许应星与温轶伦经此一役,心中忐忑不安,随就教收拾了回衙。 众衙役正在动手,忽就见有一顶绿尼小轿,迎面而来。大众看在眼里,心上奇怪!那轿子转眼落定,就走出来一个白面书生,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岁。再仔细看时,原来正是那晋中富商成双照。那成双照下了轿,忽见众人皆以方巾罩面,难辨真容,随就一时失措。 许应星见富甲一方的成双照来至,急忙扯了面罩,上前拱手作礼,笑道:成大官人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成双照见说,这才认出来许应星与温轶伦,施礼道:学生成双照见礼了。 温轶伦见他来至,心里着实一惊,道:莫不是令公子的病情有所反复? 成双照又一拱手,笑道:有劳先生挂念!有温先生的神药在此,犬子的病情早已转危为安了。成某到此,特为感谢温先生而来。 温轶伦闻言,随就松了一口气,大喜道:成大官人客气了。治病救人,本是医者之道。昨夜之事,成大官人救了令公子的性命,温某得了银子,我们互不相欠,何云感谢二字? 成双照道:不是这等说。早是有言在先,若救得了小儿的性命,凭你有甚要求,成某必定竭力成全,绝不推辞。 温轶伦还要推辞,许应星心里装着明日派药之事,正在着急,随道:此间不是说话处!不若回衙再议。 温轶伦听说,心底明白,遂就邀了成双照同行,一齐回衙而去。 不一时,三人回至县衙,即入二堂来见李步云及邓天梃,商议散药之法。 大众见礼毕,各归其位。 许应星随将今日宣化坊散药之事说一遍,众人听罢,四座默然。 温轶伦走来踱去,面色凝重,不无忧虑道:照今日之情势看来,明天只怕更乱。总要想出个法子来才好!否则,迟早要出乱子。可怎么才能够既发放了药材,又不出乱子呢? 许应星道:依卑职愚见,明日再增设几个施药点,我们多头行事,诸位以为如何? 李步云与邓天梃二人大人见说,沉思半晌,俱道:看来,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温轶伦道:明日的宣化坊西街,必然是人满为患!我看,那里就不要设点了。今晚,可教人往那里贴一纸布告,通知明日派药的地点有变,好教百姓四散分开,以免重蹈今日之覆辙。 许应星道:温先生言之有理! 李步云亦道:既如此,速拿繁峙县地图来!我们好再斟酌出几个施药的地方来。 不一时,图至,众人围案展看。 许应星指住图上一处,道:卑职以为,就以我们目前的人手而言,可分兵分五路。东南西北四门各设一处,中央以宣化坊大街最为宽敞,就在此牌坊下新设一处,一共五处,诸位看是如何? 温轶伦点头道:此议可行。 李步云与邓天梃见说,亦表赞同。 许应星见状,随立起身来,道:那我们就照此办理。 温轶伦道:只是,还有一桩事,眼下看来,只怕是不好解决。 许应星不解道:有甚事不好解决? 温轶伦道:今日午后,派药秩序大乱,有不法之徒试图趁机重领,被吾当场戳破。我想,明日施药,势必还有人故伎重演。事至于此,纵使我等耳聪目明,心思缜密,精力终是有限,又岂能尽数识破?譬如,有一人前来取药,焉知其先前是否已然领过?倘未领过,我等又何以验之? 李步云见说,随脱口而出道:这个却是为难! 许应星道:既是如此,凡来领药者,须以户帖作凭,签字画押为证。若遇重领者,必严惩不贷! 温轶伦叹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只是,一旦验帖签押起来,手续繁琐了不少,施药势必减慢,恐怕要耽误疫情。 邓天梃道:难道就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各人听说,只是沉思不语。 少时,邓天梃又道:哎!既然是以户帖为凭,可只教里正甲长前来领药,待取回之后,再按籍发放,却不是好?至少也解了我等人手不足的派施之苦。 许应星见说,随就急道:我的邓老大人!现如今达原饮匮乏,你好教哪些里正甲长前来领药?倘领回去了,又教他们派施于何人?你知道究竟哪个该救,哪个不该救?弄不好,又要激起民变来了。 邓天梃一见许应星说出这番话来,也不好再多言语。 众人正在沉思,温轶伦见成双照在侧,一言未发,问道:不知成大官人有甚意见? 成双照见问,随欠身道:岂敢!赈灾之事,学生自是不敢妄言。只不过,据诸位所言,这繁峙县的治瘟神药,似有不足之处,未知尚缺多少?价值几何? 许应星道:不瞒大官人,繁峙县现有的药材,将就能救个万把人罢了。若要全县大治,算起来,缺银总在五万两之数。 成双照听说了五万两之数,当即道:学生不才,愿出这五万两银子,以救繁峙父老。 许应星闻言大喜,复问道:成大官人此话当真? 成双照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全凭着神医的仙药,才救得小儿一命。成某此举,志在酬恩,感报桑梓,又岂敢虚言诳骗? 众人听说,欢喜无任,独温轶伦却若有所思,不苟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3章 商弦绝见书行事 许应星在一旁看见,不解道:成大官人捐银五万两以救繁峙父老,真是善莫大焉!温先生,何以你依旧是心事重重? 温轶伦叹了口气,道:繁峙百姓是得救了,可这山西一省,尚有百万之众仍在水深火热之中,你教我如何宽心? 众人听罢温轶伦之言,顿时失了兴致。 成双照见捐了银子,做了善事,却不讨恩人的欢心,随僵在那里,略显尴尬。 温轶伦上前道:成大官人,你纵横商场多年,当知这五万两捐银,于山西大疫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能当何大用? 成双照道:那恩公你的意思是 温轶伦笑道:成大官人尽管放心!温某绝非教大官人毁家纾难,而是有一桩买卖,未知你有意入伙否? 成双照道:既然是恩公开口的买卖,双照情愿入伙。 温轶伦见说大喜,随道:如此甚好!当然,事先申明,这绝不是一桩赔钱的买卖。现如今,山西大疫,药材奇缺,大官人若肯下本钱时,何愁不得厚利?所谓生意兴隆,财源茂盛,不外如是。 成双照道:双照久欲为此!奈何不通医道,更不知世间竟有似达原饮这般的灵药,因此上未敢擅入。今有恩公引路,自当倾力,何敢懈怠! 温轶伦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山西百姓盼良药如大旱之望云霓!大官人越早行事,家乡父老则越早脱离苦海。 成双照闻言,遂与诸位拜别,道:既是这等说,学生告辞了。 言毕,正要出门,却又见温轶伦赶上来,道:这桩买卖不小,纵大官人家资巨万,想突然间就要拿出上百万两银子来,亦非易事。但疫情迅如烽火,商机稍纵即逝!你且先去筹钱,其他事宜,容后再议。 成双照道:恩公放心!成某久在商场,虽无大成,亦颇有些金钱人脉。我这就往太原去,好游说在晋的各大商帮,以便及早行事。 二人道罢,温轶伦便将他送出门去。 邓天梃见状,随转过身来,就与李步云作礼,道:李大人,如今繁峙县瘟疫将了,山西赈灾开局,本官这就回衙去,也好趁早做些准备。 李步云道:邓大人所虑极是!你且先回,待繁峙事毕,吾与卢大人即往太原府一行。 道罢,众人拜毕,邓天梃亦离衙而去。 二人走后,温轶伦又与李步云及许应星,在二堂商议了小半日,直至天晚,也没能拿出个像样的章程来。没奈何,也只好权按许应星的户帖签押之议行事不题。 却说凤红俦驾了车马,直至应州驿站,又改乘官船,沿桑干河顺流而下,一路上风驰电掣。 这一日,进至京师地界,将近天晚时分,船到了保安州。 凤红俦与卢以锟等人商议道:只因山路崎岖,又有长城阻路,故此番回京,我等不得不改走水路。且那大沙河上并不太平,我等深受其害,故此又不得不改道桑干河。如此一来,虽有绕道之嫌,但毕竟顺风顺水,又可直达京师顺天府,倒也免去了装载转运之苦,算起来也颇为省事。今至怀来,天色将晚,我等与其泊船误时,不若继续东行,只待后日一早,便可至顺天府矣。诸位以为如何? 卢以锟等闻说,皆道:凤镖头此议甚好!流沙帮一事,容我们日后再议。如今既已改道桑干河,未免耽搁,也只好日夜兼程了。今夜照旧东行,我们就在船上安歇吧。 众人道罢,遂打定了主意,就在船上轮值轮歇,谨慎前行。 这一日天明,船行至顺天府卢沟大码头,盘查完毕,东方才露了鱼肚白。 这正是,一城春雾才苏醒,两岸行人又忙碌。 凤红俦即教众人上岸,整备了车马,一面命徐骧及张傲回循天镖局复命,一面又领着灵鹫寺僧众,就直奔都春堂而去。 不一时,大队人马就来至都春堂的门口,殊方跳下马车,急忙就上前敲门。 只因后续银钱尚未着落,数日以来,商弦绝一直就无心坐堂,都春堂业已闭门谢客了一阵子。不想今日一早,就有人来敲门,商弦绝正在后堂懒床,只听见前门咚咚,心中好不厌烦。及至店中的伙计来报时,商弦绝方知那敲门人是殊方,遂急忙整束了衣装,穿堂出迎。 商弦绝一见殊方,又惊又喜,道:殊方,你怎么回来了?你师父呢? 殊方见礼毕,随指住众人,道:不光是我回来了,你看还有谁? 商弦绝闻说抬头,就见了凤红俦及一众僧人,内中还有一名着常朝服的官员,心中已然明白了八九分,随上前一一施礼毕,便与诸位排序而坐,又教看茶。 商弦绝与众人道:前有温轶伦携一船草药,前往山西治瘟赈灾,未知端的如何?今诸位到此,想必与此有关。 卢以锟道:温先生在山西治瘟,已初见成效。此番由他引荐,本官携朝廷银钱药材至此,正要与商先生合力,共办神药达原饮,以纾民困。 商弦绝闻言大喜,道:原来如此!神药既成,当真不枉费了我一番心血。 殊方急上前,就递了信笺,道:师父有书信在此。来龙去脉,商大掌柜一看便知。 商弦绝见说,随接信在手,仔细展看。 少时,商弦绝看罢书信,沉思片刻,又问凤红俦道:现如今,车马停在何处? 凤红俦道:就在门外。 商弦绝心中一阵盘算,忙又拜上卢以锟道:卢老大人,你是此番治瘟赈灾的王命钦差。现如今,温贤弟在信中托我采购治瘟药材,不知此事在下可做得主否? 卢以锟放了茶盅,痛快道:此事尽由你做主。本钦差此来,只不过为了朝廷的那几万两银子的代一购事宜。至于其他,尔等尽可施为,本官概不干预。 商弦绝听罢卢以锟之言,心头石落,随喜笑颜开,道:既是如此,请恕商某放肆了。 言毕,即教店中伙计取来一幅地图,当即展开,就与众人道:这里,便是我等所在的顺天府。出了顺天府向南,便是保定府。保定府上有一座城,名唤祁州,乃中华之一,离此地有些距离。此次我等所需之药材,便都在这祁州城里了。 众人听说,无不振奋,个个按捺不住,说话间就要上路,往祁州采办药材而去。 商弦绝见状,忙拦住众人,道:诸位且稍安勿躁!待分配了人手,却好行事。 大众闻言,随又住了手脚,且听商弦绝安排。 商弦绝指住地图,先与卢以锟道:卢老大人,可即刻遣人往祁州去,教驿站准备好六艘官船,以备运药之用。 卢以锟二话不说,即教随行的小将持了钦差驾帖,往祁州驿站而去。 那小将领命,正要离去,却被商弦绝赶上来拦住,又自说自话了几句,才嘱咐道:及早备好了船只,可在祁州码头候命。 澄一禅师道:我们不一齐去祁州吗? 商弦绝道:不。我等还另有大事要办。 众人闻言,只是不解。 商弦绝见那小将还杵在原地,待命不动,遂一招手道:你去吧! 那小将遂领命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4章 裕和钱庄斥陈琦 商弦绝转过身来,又与大众道:我们暂不忙往祁州去!且随我往裕和钱庄走一遭。 众人心中诧异,正要动问,忽又被商弦绝止住,与凤红俦道:凤镖头,你若有事在身,此去可不必同行。 凤红俦兴冲冲地,正要上路,却被商弦绝拦下,十分不解,道:我有事在身? 刹那间,突然醒悟,不觉就苦笑道:这是温轶伦的意思吧? 商弦绝欠身道:正是。适才据温贤弟信中所言,此番山西之行,全仗凤镖头鼎力相助,方能略有小成。如今局面既开,不敢多劳凤镖头。何况晋中瘟疫横行,始终安危难测,倘若累及于你,教我等如何心安?不如就此打住。另外,温贤弟特别关照,此番回京的镖银,我改日自会派人送至你府上,凤镖头不必担心! 凤红俦冷笑道:好一个鸟尽弓藏c兔死狗烹之计!如此说来,你们现在用不着我了?罢了。我也懒得凑这个热闹。 言未尽,就要抽身离开。 商弦绝一看情势不对,随又赶上去,拦住道:我等实无此意。你说此话,教我与温贤弟如何过意得去?将来,还有何面目为人处世? 凤红俦心中不满,气道:商弦绝,你这人好没趣!你是与我凤红俦认识在先,还是与他温轶伦认识在先?你竟然全不念旧情,听他的鬼话,倒来安排我的去留?你说你这个人!唉 商弦绝陪笑道:话虽如此,只不过山西之行,确实危险重重。先前让你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一万两银子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晓得么? 凤红俦见说,忙打断他道:罢了。罢了。你也不要在这里婆婆妈妈的了。我也不与你计较。想我凤红俦行走江湖这许多年,难道竟不知是非好歹?这山西之行究竟是福是祸,我又岂会不知?劝你不要自作聪明!一句话,你还要不要我参与此事?不要,我立马走人! 商弦绝捻须道:你这样一说,这还真就有一件事,只怕是非你不可。 凤红俦闻听此话,随就来了精神,两眼放光道问:哦,什么事? 商弦绝道:不急!先随我去了裕和钱庄再说。 众人不知商弦绝的葫芦里究竟卖些什么药,只好连人带住车马药材,一起跟着他,就来到了裕和钱庄。 话说这裕和钱庄的大掌柜熊鹤元,平时并不常在柜上,今日本也要外出,只是看天色还早,便在后院盘亘,忽就听报大堂有贵客造访,随就出门来迎。 众人相见,礼拜寒暄毕,分宾主一一坐定,各自用茶。 熊鹤元笑道:几日不见,商贤弟一向可好? 商弦绝亦笑道:托鹤元兄洪福,我时好,时不好。 熊鹤元见说,知他话里有话,问道:哦,怎么讲? 商弦绝道:鹤元兄可还记得,就在几日前,小弟还曾登门乞援? 熊鹤元应声道:如何不记得!那日,贤弟你到庄上借钱,说是为了采办药材,欲往山西治瘟去。怎么你还不死心么? 商弦绝道:当然不死心!我说好,即是指我那治瘟的方子,如今大获成功,在山西救人无数。朝廷已用五倍于当初的价钱,收购了我所有的治瘟药材。 熊鹤元听说如此,随收了笑容,禁不住就心底狐疑起来,道:哦,竟有此事?那你口中的不好,又是甚意思? 商弦绝笑道:我的不好,那自然是可惜了这桩买卖。奈何我本钱不足,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一旦就被别人赚走,心疼不已。 言未毕,商弦绝就摆出来一副无可奈何的痛心之状。 熊鹤元望住他,一言不发,心如明镜。 少时,又急唤左右上前,低声附耳几句,便打发得那人去了。 商弦绝见熊鹤元将信将疑,随就起身上前,引荐道:这一位,行人司的卢大人,乃是皇命钦差,专司入晋赈灾事宜。你若有甚不信之处,尽可咨询。 熊鹤元与卢以锟正对面相坐,见商弦绝引荐,随就起身,拱手作礼道:不敢。不敢。 卢以锟道:商大掌柜所言不谬。那温轶伦的达原饮果是疗效神奇,一入山西,便已活人无数。他先前运抵山西的治瘟药材,先已为朝廷所购。实不相瞒,此番回京,本钦差正是为采办治瘟神药达原饮而来。 熊鹤元听罢,随又坐下,笑道:但不知道贤弟此来,欲借银多少?又是怎么个借法? 商弦绝道:愚弟此来,非为借钱,实是有一桩买卖要与鹤元兄商量。 熊鹤元乍听奇怪,不解道:贤弟此来,不为借钱,反倒是有一桩买卖要与我商量? 商弦绝道:正是。 熊鹤元见说,随就望住商弦绝,胸中疑惑,沉思不定。 不一时,忽又见才去的那个仆役来报,道:人已带到。 熊鹤元闻报,随教:带上来! 道罢,即有一人被推至堂前。 众人在堂上,见他衣衫凌乱,形容枯槁,口里骂骂咧咧的,俱莫名所以。 商弦绝定睛一看,见此人正是他都春堂的管事陈琦,随大惊道:陈琦,你怎么在这里? 陈琦一见东家在此,只顾惊慌回避,竟无言以对。 熊鹤元见状,随就起身,道:还是我来说罢!就在数日前,商贤弟来庄上借钱,当时是我驳了你的面子,然吾熊鹤元也是个甘冒风险的生意人,难道会放着大好的买卖不做,任它白白溜掉?你走之后,我便着人调查这治瘟之事。那日,贤弟曾言道,你都春堂的管事陈琦与那霹雳圣手·温轶伦有同乡之谊,知其医术精湛,素有神医之称。不过可惜,事实却并非如你所知。那温轶伦与陈琦是同乡不假,只不过他二人并不相熟。陈琦之所以为他说话,实是因为他被那温轶伦的三百两银子买通了。 商弦绝闻言大惊,蓦地就站起身来,责问道:陈琦,究竟有无此事? 陈琦见问,随就背过身去,嘟囔道:我是收了那温轶伦的银子。但是,他医术精湛,享誉一方,这也是确有其事的,并非我胡言乱语。只不过,他常年在外游历,到底有无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之虞,我也未知根底。 商弦绝大怒道:你个无耻小人!险些坏了我的性命。 又转过身来,与熊鹤元道:不知鹤元兄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熊鹤元道:此事说来话长。那日,自你走后,我便暗自着人去寻这陈琦,以打听那温轶伦其人其事。说来也怪!这顺天府就这么大,左右却是寻不着他人。后来,终于有人发现,他自江南回京之后,便在银城赌坊输红了眼,只图翻本,赖在那里不肯走。据那赌坊的伙计们讲,陈琦也不知道在哪里发了大财,一昼夜的工夫,就输了二百多两银子。我直觉此中必有蹊跷,便教人将他拎出来一问,方知了事情的原委。不瞒你说,就在刚才,他还在银城赌坊里翻本哩。 商弦绝闻言,怒视陈琦道:原来如此。怪道这几日不见你的踪影! 陈琦立在一旁听讲,只是偏头不语,权作默认。 熊鹤元道:商贤弟,这陈琦既是你都春堂的管事,如今拿在这里,究竟如何处置?凭你发落。 商弦绝忙称谢道:罢了。总算是错有错着!像这种小人,别教他污了鹤元兄的地方。 又转过去对陈琦道:还不快滚! 这边商弦绝话音才落,那边熊鹤元便教人,将他赶了出去,又道:商贤弟,我当初为甚事不肯借钱与你?原因就在此了。 商弦绝连连摆手,道:闲言少叙,无非前事而已。且休去管他!如前所述,我目下正有一桩正经的大买卖要与你商量。 熊鹤元精神复振,笑问道:究竟是甚大买卖?贤弟请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5章 熊鹤元重金出山 商弦绝见熊鹤元兴致勃勃来问,随又坐下道:时至今日,山西疫情肆虐,深受其害者已不下百万之众。先前所备之达原饮,就目下来看,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熊鹤元道:贤弟说此话,还不是要借钱? 商弦绝闻言,随伸手否认道:鹤元兄,先听我把话说完。方才讲过,愚弟此来不为借钱,而是为了一桩大买卖。 熊鹤元道:贤弟就不要再吊人胃口了!有甚话,还是直说为好。 商弦绝见熊鹤元有些焦躁,关子卖不下去了,只好道:既是如此,小弟也就不绕弯子了。我与卢大人这里,共有白银七万两,另有货值三万两的药材,银药合计总在十万两左右。我等以此十万两为本,望鹤元兄再襄助三十万两,那此番用于采购药材的白银,总数将达四十万两之多。 熊鹤元听到这里,急忙伸手拦住,打断道:贤弟先等一等。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是绕着弯子要借钱啊!而且,一开口就是三十万两之巨。你打算拿什么与我作押?我这裕和钱庄可不是那樊兆麟的十翼堂啊!即便是十翼堂,也拿不出这许多的银子来。 商弦绝见他提及十翼堂,心头一震,忙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凤红俦,只见她也朝这边看过来。四目交投之下,商弦绝不免就有些尴尬,于是急忙躲闪。 商弦绝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应,乃是因为先前用于治瘟的那一万两银子,其实并不是他的私产,而是由京城专事慈善的十翼堂募化而来的。 话说这十翼堂,也颇有来历,其背景乃是极负盛名的京师十大富商。现任堂主,便是其中之一的樊兆麟。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凤红俦免费押运药材一事。 商弦绝在这笔善款上动了心思,不论是对十翼堂,还是对温轶伦,他都没有实话实说。一则,他对十翼堂许下了善款善用的承诺,此事凤红俦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二则,他与温轶伦却又背着十翼堂,达成了善款商用,获利各半的约定。 此中勾兑,凤红俦即便初不知情,但当达原饮成为天价药的那一刻,商弦绝之食言而肥,已然是不争的事实了。只不过,凤红俦凡心萌动,对温轶伦渐生倾慕,且又看他行事艰难,也就故作不知罢了。 商弦绝躲过了凤红俦的目光,又道:鹤元兄,稍安勿躁!我说话未完,你可不要听风就是雨啊。 熊鹤元苦笑道:罢。罢。罢。还有甚话,你尽管道来。 商弦绝道:这三十万两银子,不教鹤元兄你白出!除了月息三分你照常收取之外,盈利你我六一四分账,你六我四,如何? 熊鹤元听罢,随收了笑容,沉默不语,就暗自盘算起来。 少顷,开言道:花红分成倒还有些意思。可你这不是要跟我合起伙来做生意吗?倘若亏了,又当如何? 商弦绝见说,随就矢口否认,道:倘若亏了,债由小弟来背,这三十万两银子,我商弦绝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还你。不过,话说回来,这趟买卖又怎么可能会亏呢!这达原饮,就按目前的市价来算,一副药可以卖到二两五钱银子,倘使山西省境内的百万患者中,有两成人出得起这个价钱,那便是五十万之数矣。 熊鹤元捻须,沉思道:账是这样算不错,但生意皆有风险,岂可大意! 商弦绝道:鹤元兄若还不放心,你可与我等同去山西。凡药材售卖所得,一概先还你这三十万两银子的本息,而后我们再计算盈利,分配花红,如何? 熊鹤元见说,不觉就有些心动,又暗自默算了一遍,道:若按市价二两五钱银子一副药来算,收回本息自当不在话下。 可他却始终信不过商弦绝之言,随一转念,就问卢以锟道:敢问卢大人,朝廷采购温轶伦的达原饮,到底是什么价钱? 卢以锟见问,就脱口而出道:适才商先生所言不尽准确!那一副药,可不止二两五钱银子啊。朝廷以五万两银子,买得他两万副药,还另搭了价值三万两的白虎汤,方才够数。你说,这哪里还是二两五钱银子的价? 熊鹤元听卢以锟这样一说,心里踏实不少,遂与商弦绝道:这个买卖倒也做的。只不过,我六你四的盈利分账,略有不妥。 商弦绝道:那依鹤元兄的意思,该当多少? 熊鹤元不容置疑道:我七你三。 商弦绝听罢,大笑道:你七我三,并非不可。只不过,鹤元兄你也须依得我一桩事。否则,这桩买卖终究还是成不了。 熊鹤元饶有兴致道:有甚事,我须依你? 商弦绝随就伸出右手四指,道:你须出白银四十万两。 熊鹤元见一下子就多出来十万两银子,不觉就眉头一皱,略作思考之后,蓦地便一拍那太师椅的扶手,道:也罢。四十万两就四十万两!即便有风险,也不差这十万两银子。 此言一出,皆大欢喜。 熊鹤元即教笔墨伺候,二人随就草拟了契约,又经卢以锟见证,双方各自签字押花完毕。 见诸事既定,熊鹤元又问商弦绝道:我们何时启程? 商弦绝道:待你准备好银两,我们即刻启程,径往祁州而去。 熊鹤元得意道:银两倒不妨事。我这庄上现成的汇票,南北通兑,极为便利。只是,你那十万两白银,现在何处? 商弦绝见问,随即起身,就拉着熊鹤元来至门口,指着外面的车马,道:我有现银七万两,马拉车装在此。另外,还有价值三万两银子的白虎汤在其中。此药是朝廷自南方采购而来,现在京师,可远远不止那三万两之数啊! 熊鹤元闻言,面露难色道:话是不错。只不过,这批药材,得赶紧处理掉才是。否则,等到治瘟真药达原饮一旦上市,它也就不值这个价了。 商弦绝见说要卖这白虎汤,急忙止住道:此药再不能卖了! 熊鹤元不解道:这个却是为何? 商弦绝道:先前售卖此药,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如今,达原饮既出,我等又怎么好行此无良之事! 随又出主意,道:鹤元兄,且将此药在你庄上典当了,不多不少,就作价三万两银子。待日后治瘟事毕,我再以此价赎回,另加一成为息,你看可好? 熊鹤元道:事已至此,再说好与不好,为时已晚。目下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商贤弟,我莫不是中了你的圈套呀? 众人听说,俱大笑不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6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一时,熊鹤元将已备好的四十万两银票,亲自交与了商弦绝。 商弦绝将银票一一点算过手之后,就抽出来十万两银票,递与凤红俦道:这里有十万两银票,你拿着它,速往南直隶亳州一趟。那里历来是天下药都之首,乃是名花芍药的产地。今达原饮的配方中恰有这一味芍药根,且用量极大,我担心祁州城内供应不足,索性就烦你走一趟亳州。 凤红俦闻言,随就接过银票,道:这十万两银子,全部用来采购芍药? 商弦绝道:不错。只不过,芍药有白芍c赤芍两种。于达原饮的功效而言,赤芍为佳。只是,赤芍平时并不常用,故而其市价并不高,也极少有人种植。药市上所见的赤芍,多为野生,而且数量相当有限。此番你去,当以采购赤芍为先,若赤芍不足,不要恋战,全部以白芍代替。七日后,我们在真定府阜平大码头见。切记不要误了行程!谨记以快为上。 凤红俦听罢,感觉行程上确实有些紧张,心里便自慌了,又见商弦绝说什么白芍c赤芍,更是摸不着头脑,随为难道:行程上,我可以保证误不了期限。只不过,白芍c赤芍之分,若是买花倒也罢了,但这是两味药材,我原本就不认识啊!此事倒是有些棘手。 商弦绝忙道:既如此,你也不必担心。我教殊方与你同去,可保无虞。另外,你这一趟亳州之行,跨境越省,如今各地匪患不断,一路上切记要注意安全。 又转过身来,与凤红俦一齐上前,对澄一禅师及悟一尊者道:此亳州之行,谅不太平,还望二位大师不辞辛苦,随队护持! 澄一禅师与悟一尊者闻言,皆单掌起手,道:商先生不必担心!我等正为此事而来。 商弦绝见说,其心方安,随就与凤红俦c二位大师及殊方作辞。卢以锟与熊鹤元一见凤红俦等就要动身,亦急忙来送。众人就在这裕和钱庄门口匆匆作别,分头行事。 眼见凤红俦等率领人马,一起卸载了白虎汤,又驾起空车,霎时间就不见了踪影,商弦绝便对卢以锟及熊鹤元二人道:我们也该上路去祁州城了。 熊鹤元见赶路在即,急教安置了那几车药材,就与商弦绝及卢以锟二人一齐登辇,轻骑简从,便往祁州城而去。 且不言商弦绝等北去。话说凤红俦领住众人,自出了裕和钱庄,并未一路向南,径往亳州城而去,却是先回了一趟循天镖局。 凤红俦此举,无非是虑及这一趟亳州之行,车马人手俱有不足之处,欲回循天镖局化缘求助罢了。只不过,令凤红俦意外的是,此番樊总镖头却并不赞成她的亳州之行。樊兆麟之所以不愿意见到循天镖局于此牵涉太深,一来是因为近来事务繁忙,实在是抽调不出人马来随凤红俦南下亳州城;二来更是因为这次山西治瘟,本就与朝中党争相关,如今凤红俦更与入晋赈灾的钦差搅和到了一起,倘不及时抽离,只怕将来会引火烧身。 樊兆麟在京城盘踞多年,财雄势大,又交游广阔,朝廷内外自有耳目通天。此次李步云奉旨入晋治瘟,本来就危机四伏,结局不论成败,终归是祸福难料。虽则樊兆麟有心防备,但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孰料凤红俦的五台山之行,竟会入晋治瘟的钦差李步云不期而遇。想当初,十翼堂捐那一万两银子给商弦绝往山西赈灾,原本也是一桩美事。如今再看,樊兆麟真是悔不当初。 正所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事到如今,樊兆麟也只好快刀斩乱麻,及早断了循天镖局与那李步云的往来,以求置身赈灾事外,也好落得个太平相安。 只不过,樊兆麟的这一门心思,凤红俦却无从知晓。向来和蔼可亲的善长仁翁樊总镖头,竟然一反常态,再三训诫凤红俦要置身治瘟事外,足令她大出意表。凤红俦借不到人马,当然要求个明白。樊兆麟也是无奈,只得将内中的隐情与她说了。 哪知道凤红俦听罢,心头一团怒火,二话不说,急拎刀作辞,调头就走,将至门口,冷冷地就丢下来一句话,道:想不到所谓的朝廷重臣,就是这样为民请命的! 樊兆麟见凤红俦愤懑而出,阻拦不住,也只好捻须叹息。徐骧人在门外,听见他二人言来语去,不甚融洽,又见凤红俦匆匆而别,知事有不谐,正要去追,却被樊兆麟止住。 樊兆麟道:刚才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就随她去吧! 徐骧作礼道:总镖头,如今天下大乱,各地匪患丛生,凤四镖头孤悬在外,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樊兆麟摇手道:那倒不至于。她也是在江湖上闯荡惯了的,久经历练,断不会轻易失机。 转念一想,又吩咐道:速去请三大镖头来见!我有话要说。 话说循天镖局有四大镖头,乃噬心龙·沈浪c未央生·沈涛c闻香教主·樊荒镜与青陵仙子·凤红俦是也。 其中,沈浪与沈涛,乃嫡亲的兄弟,师承暗器之宗委羽山流光阁,早在循天镖局创立之初,就追随在樊老镖头左右。二十多年来,沈氏兄弟分主镖局内外事务,从来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循天镖局能以今时今日之浩大声势威震天下,他兄弟二人立下了汗马功劳,真可谓是功勋卓著。 这青陵仙子·凤红俦,是五年前才拜在樊老镖头门下的。她一入这循天镖局,便是四大镖头之一。只不过,至今来历不明,因此惹人非议不少。至于内情如何?循天镖局之中,除凤红俦以外,恐怕也只有樊老镖头他一人明了而已。 四大镖头之中,身份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樊荒镜。 不消说,他就是樊老镖头的独子,如今年方二十岁,生得面如满月,色若春花,不愧为天生的一副风流胚子。 樊荒镜生平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流连花街柳巷,行事荒诞不经,因能闻香识女人,故得雅号闻香教主。虽是如此,但他自幼就倾慕神仙之道,也曾盲修瞎练多年,终究还是一无所成。此君荒唐事甚多,暂且不题。 且言徐骧去后不久,就只见有一高一矮胖一瘦两大镖头,即沈氏兄弟,来至厅上。 但看那沈浪,头戴飘飘巾儿,身穿一领宽袖红直身,脚蹬皂皮靴,瘦骨嶙峋,柳须细目;再观这沈涛,头顶大帽,身上青莲色直身,脚下一双云头履,生得体胖腰圆,浓眉大眼。 不一时,又见樊荒镜姗姗来迟。 只见他: 乌纱方巾簪银花,淡青襕衫隐翠黄。 龙首蟠螭环丝绦,扇面美人折精钢。 朱颜增辉风流客,双瞳剪水多情郎。 有道是人间酒色犹未尽,莫教英雄逞沙场。 樊兆麟头戴烈焰冠,身穿玄衣披鹤氅,脚蹬一双粉底皂靴,花发苍髯,肃目威严,就立在金匾之下,一见众人齐至,随道:今天叫大家来,有一桩大事要与你们商量。 沈氏兄弟闻说,站在那里相顾无言,俱不明所以。 唯有闻香教主·樊荒镜无所谓,依旧吊儿郎当地往椅子上一摊,坐不似坐,躺不似躺,一脸的满不在乎,手里一把精钢百折扇,开合不定,两眼东张西望,漫无目的。 樊兆麟只当看不见这一滩烂泥,与沈浪及沈涛道:方才,红俦回来过了。 樊荒镜一听红俦二字,急忙久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凑上来问道:青陵姐姐回来了?在哪里?人呢? 道罢,又四处张望。 樊兆麟见这个孽障陡然间冒出来,禁不住一脸的鄙夷之情溢于言表,随就转身,退至太师椅边落座,厌恶道: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7章 樊兆麟以退为进 樊荒镜一听说凤红俦走了,只觉得很是无趣,随又往椅子上一摊,不再言语。 沈浪眉头紧锁,问道:老四来去匆匆,想必是有甚要紧事吧? 樊兆麟叹道:确有大事。她这次去山西走镖,也不知怎么就跟朝廷入晋治瘟的钦差李步云搅在了一起。现如今,她已深陷危地,却不知自拔。适才回来,还要与镖局讨一班人马,好助她往亳州城去采办药材。是我劝她及早回头,不想她倒好,一气之下,竟走了。 沈涛点头道:老四向来任性!山西瘟疫如此猖獗,可她却不计后果,依旧我行我素,万一染病,只怕有性命之虞。 樊兆麟连连摆手道:不是这等说。我所虑者,非此危,是彼危也。 沈涛不解道:何谓此危?何谓彼危? 樊兆麟道:身染疫症,一旦身死,是此危也;事涉党争,毁家殒命,杀人盈野,累及何止千百,是为彼危也。 沈浪与沈涛闻言,大惊道:党争? 樊兆麟捻须道:李步云此次山西赈灾,牵涉朝廷党争,只怕不能善终。一旦东窗事发,势必牵连甚广,届时莫说区区一个镖师凤红俦,就是皇亲国戚c王公大臣又当如何?这循天镖局,恐怕也难逃灭顶之灾。想当初,十翼堂捐银一万两给商弦绝往山西赈灾,乃是积德善举,哪里又曾料到今日之事?朝中局势,真是瞬息万变,容不得有半点疏忽。此次捐银,都怪我一时冲动,有欠思量,真是悔不当初。想不到我一把年纪,眼看着就要功成身退,却还临了造业。倘若循天镖局当真就因此而败没,我是死不瞑目啊。 道罢,万分懊恼,禁不住就老泪纵横。 沈氏兄弟见状,忙安慰道:总镖头切勿忧心!想来此事总有转机。十翼堂捐银赈灾,与那李步云无关,更与朝中党争无渉。总镖头过虑了。何至于斯啊! 樊兆麟摇头道:你们不懂啊!若非我一时冲动,着十翼堂捐银子,也就不会有红俦的山西之行;红俦不往山西去,就不会结识朝廷钦差李步云;不与李步云搅在一起,又岂会有这后面的波诡云谲? 沈涛见说,忙上来扶住樊总镖头,劝道:朝中局势变幻莫测,纵然是官场中人,亦难猜度于万一,更何况我等局外之人?总镖头切勿太过自责! 樊兆麟又道:总归是我太过冲动了。想当初,若能稍延两日,我便知朝中有赈灾之议。若知朝廷早有赈灾之意,我则断不会行捐银之事。难道朝廷在山西赈灾,百姓的慈善还能独善其身么?当然不能。只是只是,天灾人祸年年有,朝廷又何曾当真救拿出过银子来赈灾?无非是免一点钱粮罢了。十翼堂月月捐银,年年赈灾,从来都安然无事。今岁也不知怎的,可可地钦差就带着真金白银出来了。朝廷赈灾,倒赈出祸端来了!有道是祸福难料,可如今却成了祸福难辨了。 沈浪道:李步云的赈灾之行尚未完结,成败且难断定,一切言之过早。总镖头又何必太过杞人忧天? 樊兆麟道:李步云此次山西之行,所携不过区区十万两官银,以山西之大,灾民之众,这点银子能当何用?必败无疑。 沈涛道:十万两银子能当何用?朝廷自然心知肚明。即便治瘟因此而败,也不是那李步云之过呀! 樊兆麟道:话虽如此。只不过,一旦事涉党争,朝廷就会理智尽失。只待李步云一回朝,等着他的将是百官参劾,交章论列,所谓身败名裂,自不可免。至于其他相关人等,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沈氏兄弟听罢,只是默然不语。 良久,沈涛道:既如此,总镖头有何打算?终不然,我等只在这里唉声叹气,坐以待毙? 樊兆麟道:不错。方才我曾言道,正有一桩大事要与你们商量。 沈涛见说,随就朝沈浪看了一眼,问道:总镖头有甚事要与我等商量? 樊兆麟道:循天镖局必须及早将凤红俦消籍除名。 沈氏兄弟闻言,大惊道:什么?消籍除名?老四按章办事,其实并无过错。如今朝中波澜未惊,咱循天镖局自己就这样大动干戈,岂不是有杯弓蛇影c草木皆兵之嫌?况且,老四含冤莫白,江湖上会怎么看我们循天镖局? 樊兆麟痛心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乎甚怎么看!红俦那边,我想她自会谅解。待这一阵风波过后,她若愿意,还可以再回来。目下,朝中虽然波澜未兴,实则暗流涌动,倘等到巨浪滔天的那一刻再来准备,只怕就来不及了。另外,不光是凤红俦,我樊兆麟也要退隐。 沈氏兄弟听说总镖头竟要因此而退隐,只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樊兆麟继续道:银子是十翼堂捐的,药材是凤红俦押送的,这样算起来,由我跟十翼堂顶在前面,循天镖局或可逃过一劫。 沈涛道:既言归隐,何不连十翼堂堂主之职也一并辞掉?这样一来,总镖头也不必再受牵连,岂不是更好? 樊兆麟摇了摇头,道:不妥。此事,倘若朝廷当真怪罪下来,必须有人在前面顶住。算来算去,唯有牺牲我与十翼堂方是上策。目前来看,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但愿朝廷不要深究此事! 听罢了樊兆麟对当前局势的深入剖析以及应对之策,沈氏兄弟心中万分纠结,一时不能决断。 忽然,摊在椅子上的樊荒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思索道:哎呀,我看可以。 三人闻声一惊,不觉已是忘了,旁边竟还坐着个大活人呢。 只见樊荒镜走上前,与樊老镖头道:你今天的决定,堪称英明。 又转过身来,对沈氏兄弟笑道:放心!我做了总镖头,你们俩也都弄个副总镖头干干。 沈涛闻言,满脸不屑,苦笑道:大公子,少镖头,我的闻香教主,你就不要胡闹了!我们这里正头疼哩。 樊荒镜道:谁胡闹了!谁胡闹了!现如今,这循天镖局,上上下下,还有谁能比我更适合担任这总镖头一职? 沈涛正要开言,却只见樊兆麟拦住道:这臭小子说得不错。现如今,最适合担任总镖头一职的人选,便是他了。 听罢樊兆麟此言,沈氏兄弟瞠目结舌,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樊兆麟略顿了一顿,又道:一则,他浪荡公子的名声在外,由他来做这个总镖头,即便将来朝廷当真就追查起来了,也会不以为意。总不至于竟有人相信,这么个荒唐鬼,会有什么阴险图谋吧?这在兵法上叫示弱。这二来么,退一万步来讲,如果朝廷果然深究此事,我们过不了这一关,那么正好由他来顶包,循天镖局也免遭伤筋动骨之灾。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由这个混小子来做总镖头,他素来既不懂,也不愿干预镖局的事务,镖局内外还在你兄弟二人的掌控之中。待安然过关之后,我再复出,彼时再做区处不迟。 道罢,随又看住沈氏兄弟二人。 沈涛看了一眼沈浪,正要开口分辨,而沈浪却朝他瞪了一眼,道:但凭总镖头安排,我等绝无异议! 樊兆麟叹了口气,道:目前看来,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沈氏兄弟见说,心下不解:这樊家父子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今日里忽然间就情投意合起来了? 沈涛心头不服,遂以言挑之,道:少镖头,你与那红俦素来交好,一旦将她除名,又于心何忍啊? 樊荒镜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缓缓道:唉。这有什么办法呢!如今镖局前途晦暗不明,留她即是害她,倒不如放她去吧。 沈氏兄弟听他这样一说,生生地被噎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 樊荒镜见他兄弟二人闭口不言,甚觉无趣,遂抛开一众,独自寻欢作乐去了。 这樊荒镜才走,樊兆麟望住他那一路摇摆的身影,禁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就与沈氏兄弟道:既然大家已然有了决定,那么事不宜迟。凤红俦消籍除名,我卸职隐退,小镜就任,就这三件事,你二人立即着手去办。凡事切记删繁就简,以快为上。 沈氏兄弟闻言,虽是心有盘算,毕竟领命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028章 紫龙扬鞭青雀寺 且不言循天镖局异变,惊动了京城商界内外。却说凤红俦出了镖局,就与澄一禅师及悟一尊者等率众疾行,一路上昼夜兼程,风尘仆仆。自出了顺天府府,沿保定府c真定府c顺德府c广平府c大名府一路南下,直至河南境内,又过了开封府c归德府,就来至南直隶凤阳府亳州城外。 这一日天晚,将近亥时前后,亳州城门早已关闭。 凤红俦眼见进城无望,遂勒转马头,来与澄一禅师及悟一尊者商议道:我等只顾一路贪行,如今天晚,无处安身,不若就在城外寻一落脚之处,暂歇一夜吧! 二僧见说,兜马四望,只觉得万籁俱静,更无人迹,随道:也罢!离城不远就行。 凤红俦道: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座破庙,名青雀寺,可权往一宿! 道罢,即率众星火往青雀寺而去。 少时即至,大众下马,各擎火炬向前。 但只见这青雀寺,当真是残破不堪:断壁颓垣,山门洞开,庙前狮象俱倒,墙边荒草丛生;大殿里梁倒柱塌,香案满尘,顶上星斗毕现,当中又有宝相歪斜;四下里碎砖乱瓦,零落不堪,更无一处立足之地。 凤红俦等看罢周围,即命收拾了安歇。 众人只因连日赶路,困乏不堪,稍进水食之后,正要倒头大睡,忽就见墙头风动,黑影一闪,似有不速之客来犯。 话说凤红俦与二位神僧闻风而起,霎时间就闪至寺外,分三路包抄而去。那贼子乌衣蒙面,手执一柄宝剑,见势难脱,随站定了脚跟,便要搏一线生机。不一时,罗汉堂的僧人亦纷纷赶至,将那贼子团团围住,管教他插翅难飞。 众人摆开阵势,眼看就要动手。 凤红俦趁着月光皎洁,认得那贼子手中的兵器,分明就是直梦剑,随提醒道:各要小心!他手中拿的,正是那直梦剑。 众人听说,心存畏惧,遂不敢轻举妄动。那贼子以寡敌众,本无胜算,亦不敢轻举妄动。两边就在那里僵持住,咸守不攻。 凤红俦问那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看起来也不似个剪径的蟊贼。几次三番来犯,犹如阴魂不散,意欲何为? 那贼子冷笑道:留下银票,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各不相干。 凤红俦闻说银票,顿时大怒,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道罢,举刀就攻。 众人亦纷纷一涌而上。 悟一尊者见状,急忙上前,以手架住凤红俦,又阻住大众,喝道:住手!直梦剑厉害非常,未免无谓牺牲,着各位暂退!且看贫僧的手段。 大众听说,随止住刀兵,各自后退。 悟一尊者放了凤红俦,教她道:且与澄一师弟在一旁守候。 言毕,即跃入圈中,要会那直梦剑。 那贼一见悟一尊者从容不迫,气度非凡,竟然独自来会直梦剑,心下佩服,道:向闻小擒龙手·悟一尊者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悟一尊者也不搭话,只见他双手合十,一阵默念,忽然间就狂风大作,雷电交加。众人正在惊骇,又见他蓦地就伸出双臂,手握空拳,趁着电闪雷鸣之际,往下一扽,即有两道雷电,犹如两条紫龙一般,上接于天,下系于手。那贼子见此情形,认得是紫龙鞭,被唬得合不拢嘴,目放异彩,久久不能回神。 所谓紫龙鞭者,乃是悟一尊者的成名绝技,因其手擒紫电雷光,犹如驾驭蛟龙一般,故此得名紫龙鞭。又因这紫龙鞭威震江湖,悟一尊者遂得了小擒龙手的诨号。 但只见悟一尊者手执紫龙双鞭,好似擒住蛟龙双尾在手,凌风蹈虚,神通无敌。那龙身挺挣千里,蜿蜒入云,左右延宕,上下俯冲,其状森然可怖,其势锐不可当。 那贼子只顾呆看,不防悟一尊者手舞双鞭,大喝一声,道:双龙出海。 只见那两条紫色蛟龙,分左右横扫而来,那贼子猛然醒悟,急忙翻身纵过。悟一尊者见一击不中,又挥龙鞭,劈面来攻。那贼子才一落地,正趔趄不稳,又见双鞭迎面,慌乱之中,遂横剑隔架。只不过,这雷电金光,乃虚空之物,又岂是刀剑能架得住的?紫龙双鞭没剑而过,其中一鞭正中他的右肩。那贼子受此一击,惨叫一声,随抛身弃剑于数丈之外,俯伏不动。 少时,众人在一旁,见那贼子俯伏不动,以为非死即伤,正要上前翻看。悟一尊者毕竟老成,当即喝阻大众,又挥紫龙鞭试探。那贼子果然诈死,一见金鞭来得甚急,随就滚身躲过。 他果然身受重伤,躺在那里,蒙面已失,止不住气喘如牛。 凤红俦见状,即领住众僧人,纷纷上前,就要擒住他,究问明白。 及至跟前看时,凤红俦大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流沙帮的二当家钻天猴·白袭明。大众正要下手,又见他于怀中取出一物,以为又是甚要命的机关法宝,正踌躇不敢上前。谁知这贼子将那取出之物,迎风一晃,登时就人去无踪。 众人见此诡异之状,俱不识其中奥妙,正待四下寻找,却被凤红俦止住道:且不必寻他!方才他所用之物,想必是那方丈山的秘术神行符。既去,寻他不得矣。 众人听说方丈山,又听说神行符,正在那里讲论纷纷。 悟一尊者待收了法象赶来,方知白袭明已经逃之夭夭了,随不解道:逃走了?怎么会逃走了? 澄一禅师道:想是用了神行符。 悟一尊者听罢神行符三字,心中默念一遍,遂陷入沉思,不再言语。 二人方才话毕,又见凤红俦走过来,递上一柄宝剑,道:直梦剑。 悟一尊者闻言,即将剑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了一番,道:果然是昆仑至宝直梦剑。 又将此剑交与凤红俦道:此剑你好生留着!将来必有大用。 凤红俦不以为然道:有甚大用!那贼子纵然神剑在握,亦不出三招,便败于你手,足见这直梦剑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悟一尊者与澄一禅师听罢,不觉就哈哈大笑,道:是你也不知!这天下的宝物俱是相生相克。此直梦剑自是单打独斗的神兵利器,普天之下,少有出其右者。此剑有今日之败,一则是那贼子剑道不精,二则是我这紫龙鞭乃雷电之光,份属虚空,正巧不服它管。若是另时异地,胜负当不至如此。 凤红俦听了他二人的夸赞,遂拔剑出鞘,不觉又另眼相看起来,道:既是如此,暂且留下也罢。只不过,我自不曾用剑,待将来寻着有缘人,再赠他不迟。 言讫,即将直梦剑收了,又与二位大师道:你们猜,方才的那蒙面贼子究竟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