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清河顾白鹿》 正文 1.楔子 纪沧历第四百二十八年,初春的桃花雪刚停,在北戡国有着赫赫威名的睿王府里安静异常,整个府里的桃树都挂着薄薄的一层白雪,一眼望去都是雪白一片,唯有东侧的安梅园里,梅花还未败完,偶有几朵藏在雪中,透着香,稍稍露出的一角也让这白茫雪景输了几分。 安梅园里站满了护卫,几乎是五步一岗,所有人都没有心情去欣赏眼前的美景,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专注地听着屋子内女子的动静,生怕一丝错过后,屋内的人会有什么闪失。 红酸枝床上挂着春绿色的床幔,像是为了这春季才换上的,只是这突然下的雪让天气冷了几分,这春绿色的床幔让人看着不免有些冷意。 “顾清让!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凭什么锁着我,放了我!我要你放了我!” 一名身穿紫薇花颜色长裙的女子被四条铁链锁在床上,因为她的挣扎,四肢与铁链的贴合处早已磨出血来。她杏眼柳眉皱在一起,却不为那刺心的疼痛,苍白的脸对比着铺散在锦被上的如瀑墨发,更显青苍。 一直跪在床边的婢女侧身放下手中的碗,急急道:“主子,你不要再喊了,王爷不在府里,要明早才能回来,主子,如果你不想再吃了,奴婢便要将锦帕塞进你嘴里了,望主子见谅,奴婢得罪了。”说完,她便战战兢兢地将搁在碗旁边的锦帕拿起。 “不要,放开我!稚初呢?他在” 没等睿王妃说完,那名婢女已经将手中的锦帕匆匆塞进了她的嘴里,哀求道:“主子,您就饶了奴婢吧,如果让王爷知道您一再提起稚初的名字,王爷一定会将奴婢的皮扒下来的。” 睿王妃还想说什么,可嘴已经被堵上,她只能拼命扭动身子,希望那名婢女能将她嘴里的锦帕取出来,可婢女生怕屋外的护卫听到王妃向她打听稚初的消息,而后又将此禀告给王爷,那她这条命也就到头了,所以她不顾睿王妃眼睛里透出的愤怒与乞求,匆匆忙忙端着翻了的碗出了屋子。 许久之后,躺在床上的睿王妃终于是累了,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床顶,目光从一角的雕花慢慢游走到另一角,以此打发时间,她的目光在那条路线上第三十八遍游走着,床尾的柜子突然发出了细微的声音,紧贴着墙的柜子像门一样被推开,一个身穿米色百花曳地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玄黑色的檀木罐子,压低着脚步声走到了床边。 从刚才就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的睿王妃立刻发现了她,先是诧异了一番,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她扬了扬头,示意来人将她嘴里的锦帕拿掉。 “只要你答应我不乱喊,我就帮你把锦帕拿出来。”来人低声说道。 睿王妃点了点头。 待锦帕拿出来,睿王妃压低声音说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个密道是他告诉你的对不对?”本是疑惑,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她笑了笑,道:“我真傻,竟相信过他的话,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放了我。” “我就是来放你的。” “你拿到钥匙了?” “没有,他一直没有回来,我拿不到钥匙。” 心中早已知晓,却还是有说不出的失望,她回道:“我明白,顾清让就是想逼死我,这钥匙这么重要,他也只会将它贴身带着,没有人能拿得到,那你要如何做?这玄铁铸造的铁链,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 “用斧子将手脚砍了噗,我说笑的,我怎么可能拿得动斧子,更何况你知道我这双手是粘不得血腥的。” 睿王妃打消了想要反驳的想法,“先不说这个,稚初呢?” “你到现在还想着那个人,真不怕” 睿王妃轻笑两声,眼里满是不屑,道:“怕顾清让会杀了我?我多希望他能立刻下令让外面的侍卫一刀解决了我,我从未想过要活着离开王府,是他想要留着我的命好好地玩,他用铁链锁着我,怕我上吊,用锦帕堵住我的嘴,怕我咬舌自尽,睿王府的王妃一心求死,传出去他顾清让的脸也都丢尽了吧。”话到这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挂出了一抹淡意。 一心求死,她怎么就想起自己刚来睿王府时的情景。 “为什么你要为了一个如同乞丐一样的丧家犬离开他,你知道他的心里早已经有你了。” “稚初他不是丧家犬!”她的注意力全在前面那句话上,听了后眼底慢慢沁出一丝血红,可她还是顾忌外面的护卫,只能压着声音怒斥道。 “他根本比不上” “比不上什么?金钱?地位?于我来说,这些才什么都不是,你说他心里有我,那我是不是就该痛哭流涕地乞求他原谅,然后慢慢享受他那一丝丝的‘有我’?我不愿意,而你更不会愿意,我只想离开,你应该知道的,你放了我,以后的事,你和他的事,都与我无关。”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而且必须要在睿王回府之前解决,女子心中所有的顾虑对她来说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她必须要重获自由。 女子旋了旋手中檀木罐子的盖子,却并没有将罐子打开,她看了一眼睿王妃被铁链磨破的手腕,脸上满是疑惑,“我不懂你。” 睿王妃望着那未完全打开的罐子,“你不用懂我,他才是你需要去懂的人,放了我,我会和稚初离开的,等安排好稚初,我就会回我该回的地方。” “是,我不会想你留下来,所以我来放了你。”说完,她将手中已经拧开的盖子拿了起来,慢慢将另一只手伸直,待檀木罐子到了睿王妃身子的上方后,她才停下。 “这是什么?” 她将手中的盖子放下,腾出手来将床上的锦帕拿起,重新将睿王妃的嘴堵上,道:“送你离开的工具。”说完,她将手一翻,罐口朝下,装在罐子里的东西悉数落下,一条条染着腥红血液的虫子映入睿王妃的眼帘,她立刻明白来人的意图,可无论她如何挣扎,最终都因为四肢被铁链锁着而不得果,落在她身上的虫子因为她的扭动而找到了吸食的目标,慢慢开始撕咬她的身体,想要往她身体里钻。 痛苦的呜咽声从锦帕后传出,女子看着床上的血腥,不由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将檀木罐子盖好后,她低身在睿王妃耳边说了句话,本来拼命挣扎的人由于惊痛,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她像是忘记身上的痛了般,死死地盯着女子,眸中尽是震怒,十指紧紧攥着床单,可那并不能减轻她的疼痛,以至于眼泪不由她地坠了出来。 女子慢慢退回了柜子后面,看了一眼暗室里面躺着的那具双手握剑,维持着自杀姿势的玄衣男子,她拧动暗门开关,将柜子关上。 许久之后,之前进来给王妃喂食的婢女因为要给王妃擦洗身子,再次进到屋子,她还没走到床榻前,便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差点晕厥了过去,她的惨叫声几乎传遍了整个王府,安梅园的护卫们闻声立刻冲了进来,明明都是在浴血中生存过来的男子,却都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哆嗦着瘫软在地上。 刚刚还在骂着睿王的睿王妃,此刻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紫薇花颜色的长裙已被染成了暗红色,她身上有几个血窟窿,显然是被躺在上面的虫子咬的,而那几只虫已经不动了,周身裹着暗红色的血,女子四肢上拴着的铁链已经嵌进了她的肉里,暗红色的血从缝隙里流出,粘在铁链上,染湿了下面的床单。 她的双目睁得很大,怒视着床尾旁的柜子,眼角至发鬓处有鲜明的泪痕,嘴角溢出的黑红色血液混着眼泪已经将头下的枕头沁湿了一片。 翌日清晨,一声马儿嘶鸣声打破了睿王府压抑着的寂静,一名身着鸦青色锦缎长袍的男子飞奔而进,墨黑色的丝丝发缕在刺骨的风中飞舞着,他细长的剑眉紧皱着,双目颤晃着没有一丝焦距,深邃英俊的脸庞上写满慌乱,待他进了安梅园,早已跪了一地的护卫和下人吓得全都哆嗦不停。 “怎么回事?” 知道拖得越久,睿王的怒气会更甚,跪在最前面的护卫只能咬咬牙,就着跪地的姿势往前挪了一步,颤微着声音回道:“回回王爷,王王妃她她”护卫的头越来越低,就是不敢将那个字说出口,他哆嗦着,久久不敢继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一章 c市最繁华的大街,一家欧式装修风格的餐厅安静地坐落于此。 今天晚上,来自b市顶级乐队的表演让大堂的座位在几天前就已经被预定完了。 舒适的环境,垂涎欲滴的美食,优美动听的音乐,安静穿梭在各个餐桌的服务员。 还有低头优雅吃着美食,然后在听到对方说话后慢慢抬头浅笑的女子。 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 美好? 是啊,真是美好啊。 刚刚推门进入的女子穿着一件纯白上衣,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和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不管怎么看都和此时此景不融,身旁的服务员已经跟她说了许久的话了,可女子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提醒一样,目光停在某个地方后便一动不动地站着,嘴角挂出的笑容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小微,你今天不当班,怎么跑来了,经理可看着呢,你穿成这个样子,如果你再不说话,我们只能请你出” 等服务员把话说完,那名女子便已惊人的速度冲了出去,直径撞向大厅左方的一个餐桌,没错,是撞,在她到达那一桌前,她还顺便抄走了放在前一桌上装了半杯葡萄酒的高脚杯,然后在大腿撞上餐桌的边上后,将手中杯子里的红酒一滴不落地泼向了坐在左方的男子脸上。 男子下意识闭上了双眼,待眼睫上的红酒悉数落下后,他才睁开眼睛看着来人,“沈初微,你疯了吗!” 沈初微没有理会他,稍稍侧身将身后的背包甩到身前,从里面拿出几张叠在一起的a4纸,用力压在桌上,“签了。” 明晃晃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字摊在两人面前,男子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冲出,“是丁宁让你来的?我说过了,如果她不答应我的条件,我是不会签字的。” 沈初微闻言,后退了几步,回到她刚才“顺手”拿走酒杯的那一桌,再一次“顺手”将红酒瓶拿起,几步走回,当着男子的面将红酒瓶敲碎,然后抵在男子的脖子上,“我沈初微可不是疯子,但如果你不签的话”她顿了顿,转头望着一旁已经吓得呆住的女子: “李小姐是吧?这是我和他的事,如果吓着你了,我先道歉,我知道你和他已经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可他一天不离婚,你们这婚也是结不成的,李小姐可知道,在我昏迷之前,他和我的好朋友就决定离婚了,我在病床上躺了七个月,如今我都醒过来四个月了,他和我好朋友的婚都还没有离成,不就是因为你有钱,而他除了那家破公司之外,也就只有那套房子还值点钱了,为了不在你这里丢面子,他宁愿耗着,也不签字,李小姐,下个月十号可是今年最好的日子了,如果再这么耗着” “沈c初c微!”男子咬牙,想要起身,却因为抵在脖子上的红酒杯,不得已放弃了。 沈初微将目光重新落回男子身上,“或许,你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李小姐?你不想让她因为嫁给你而她的被家里人笑话,所以让她一直背着勾引有妇之夫的骂名?张先生如此之伟大,我当然要将这些告诉李小姐咯,男人总是这样,明明做了让人感动的事,却咬死不说,你不说,李小姐又怎么会知道呢,所以张先生还是将和协议书签了吧,人家李小姐可不在乎你的这些小钱。” 男子望了协议书一眼,“那房子是我买的,凭什么丁宁要分一半!” 玻璃角贴着毫厘的距离在颈脖处游离,“啧啧啧,你说这些话就不怕人家李小姐笑话吗?” 男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她的钱是她的,我娶她不是要她的钱,而是要照顾她。” 沈初微用空着的左手擦拭了一下没有一丝湿润的眼角,“是吗?当初你对丁宁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感动得差点哭了,为什么如今听到,我会想要杀人呢!”说完,握着碎了一半的红酒瓶的手用上了几分力,最长的一角玻璃已经刺进了男子的脖子,一点腥红流了出来。 周围的人在沈初微敲碎红酒瓶的时候都没有惊慌,此刻却因为她的这一举动而骚乱起来,有服务生试图上前,却恐于沈初微的目光而不敢,而后,更多的服务生赶来,却不是想要阻止沈初微,而是要制止旁边的人报警,因为就在方才,隔壁桌那位被拿走了酒杯和酒瓶的男子招来经理吩咐了几句,他可不喜欢看戏看一半。 沈初微没有理会四周围观的人,用左手将离婚协议书往男子身前推了推,“张先生应该知道,我沈初微是死过一次的人,今天我来这里是我自己的主意,不关我朋友的事,我这个人除了父母,只有丁宁一个好朋友,我看不得她受委屈,你今天不签这字,大不了丁宁户口上婚姻状况那一栏不填离婚,改填丧偶。” 见男子依然犹豫,沈初微继续说道:“如果你死了,丁宁倒是没什么,毕竟你们已经是决定离婚的关系了,只是可怜李小姐以后只能一边缅怀你,一边接受别人的追求,哦,对了还有那套房子,那可就全都是丁宁的了。 “沈初微!”男子用几乎将笔捏碎的力度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我们走着瞧!”说完,便起身拉着一直怔着的李小姐出了餐厅。 “小微”一旁的服务员看男子走了,这才走上前来。 沈初微冲服务员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而后从牛仔裤兜里拿出手机,快速拨了一个号码,“喂,宁儿,你先别挂电话,也不准接别的电话,等我一分钟。”然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本子和一支笔,快速写下一串数字后撕下递给一旁的服务员,“这是我的电话,如果那一桌的客人觉得我打扰了他们,把这个电话给他们,算是我沈初微欠了他们一个人情,至于红酒的钱,在我工资里面扣吧,就这样,我先走了。” 她一边朝外走去,一边继续刚才没说完的电话,“宁儿,刚才有没有人给你打电话接了吗?很好,你听好了,挂完我的电话之后立刻关机,不准给他打过去,我挂了电话三秒后会再打过来的,如果那个时候你在通话中,我会让你前夫好看的,是的,他签了,所以在家乖乖等我,就这样,挂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沈初微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门口,一场风波便这样结束了,经理出来道了歉,客人们有怨言,却也只能回位子,而刚才一直坐在旁边餐桌的男子拿着手中写着电话号码的纸一瞬不瞬地看着,见经理要说什么,他摆了摆手,示意经理下去。 沈初微? 有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二章 一声清脆的开门声后,酒红色的防盗门被拉开,初微提着一袋子零食进了屋,坐在沙发上的丁宁立马跳了起来,殷勤地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脸上挂着甜腻了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初微浑身一哆嗦,问道:“有什么好事吗?” “你猜?” “关于钱的还是人的?” “都有。” 初微知道自己就算不猜,丁宁也会沉不住气自己说出来,所以她干脆瘫坐在沙发上,悠哉地喝着还有些冰凉的汽水,果然,不到三十秒,丁宁就上了沙发,缩在她旁边。 “这个月十号他结婚,房子的事也搞定了,他不打算卖房子,所以给了我市值的一半的钱,如今我也成了单身贵族,初微,你可要好好傍着我这个大款才行。”说完,她起身拿了一袋零食开始吃起来。 “大款,你手上拿的零食是我买的,这个月的水电费也是我交的。” “一会儿我还给你,这个,你看看。”她将手指头上的薯片屑吮干净后,用小拇指点出一条短信递到初微面前。 短信是入账通知,六位数的金额被特别标明,初微一眼就能看到,她轻轻笑了笑,等了差不多一年,她的好朋友终于拿到她应该得到的补偿了。 自初微车祸醒过来后,这好像是唯一能让她觉得开心的事了。 去年夏末,她带着冷战中的父母去旅行,想让他们和好,没想到旅游大巴冲出马路,撞上了旁边的大树,她在医院昏迷了七个月,醒过来才得知父母在那场车祸中去世了,她被他们俩护在中间才保住了性命,这七个月里都是丁宁在照顾她,所以丁宁能顺利离婚,她甚至比丁宁还高兴。 丁宁又塞了两块薯片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初微,你真的不记得你是怎么让他签字的了吗?而且我和他去办理房子的事时,他说一定会让你好看的,现在好几个星期都过去了,他那边一点却反应都没有,害我白白担心了这么些天,时时刻刻担心他找人来害你,可不就是签个字吗,他至于这样吗。” 初微摇了摇头,“我真不记得了,那天我跑去餐厅找他,出来时手上已经拿着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了,第二天我去上班的时候经理找我,说我大闹了一场,还扬言要杀人,不过经理说他已经将事情压下来了,还有什么红酒的钱,我前两天拿到工资的时候看了,根本就没有扣,哎,宁儿,我总觉得车祸醒来之后我就开始经常断片,这是不是所谓的车祸后遗症啊,你说我脑子里会不会有什么隐藏的病?” 丁宁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初微的嘴里,“别胡说,不过如果你担心的话,过几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初微用力地嚼着薯片,点头“嗯”了一声。 初微将换好的工作服放进储物柜里,电话正好响了,是丁宁发来的短信: 今天他结婚,我买了很多吃的,庆祝一下。 初微叹了口气,回了一个“好”字,自从正式办理离婚协议后,那个男人陪他的未婚妻选婚纱,订结婚时的酒店,直到今天结婚,丁宁都有意无意地拉着初微出去大吃一顿,初微不知道丁宁这样做算是真的放下来,还是堵着一口气想要发泄,毕竟他们俩曾经还是相爱过的,而分开的时候又闹得那么不愉快,如果真的不在乎了,那丁宁又何必在对方特别的日子里特意做些特别的事。 初微将背包甩到背上,刚出更衣室的门,她就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她抬头,原来是经理扶着一个身穿黑色修身西装的男子站在她面前,虽然挂在经理身上的男子一直低着头,但初微还是能看出他好像是喝醉了。 “经理。” 初微打了声招呼,侧过身准备往外走,经理却叫住了她,“小微,你帮我把老板扶去二十五楼,外面有很多记者,我必须去应付一下。” 初微脸上一怔,“啊?”而后无奈,“哦,好的。” 那所谓的老板看上去比初微高出许多,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经理将他移到初微身上的时候,她还是没能承受住,差一点就扑到在地。 初微稳了稳身子,想要看看身上的男人长什么模样,奈何她个不高,又被对方的体重压弯了身子,半仰着头,却只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还有一股像香水的味道。 初微皱了皱眉头,将脸撇向了一边。 虽然很不情愿,可她还是只能听从经理的话,于是咬着牙慢慢驮着她的老板往电梯口挪去,进了电梯后,她让男子靠在电梯壁上,然后用头抵着他的肩膀,防止他往下滑,之后才空出手来按下了二十五楼的按钮。 这是初微第一次来二十五楼,她知道二十五楼是老板的办公室,也是他的住所,偶尔在更衣室外的走廊,她也见过不同的女人进这台直达二十五楼的电梯,以前的她只是个普通小公司里的小小行政人员,这种把通往老板办公室的走廊当做晚会红毯的霸道总裁剧情她也只在丁宁口中了解过,自从车祸醒来之后,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了这里上班,而这种电视剧里的剧情她也就经常碰见了,只是这餐厅的老板,她可是一次都没有见过。 将男子放到沙发上后,初微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到位于落地窗户旁的饮水机,刚拿起一个纸杯,身后就有人将她扯了过去,她猛地撞在一个厚实的胸膛上,鼻子差一点被撞扁,刚想伸手摸一摸自己的鼻子,两只手就被对方固定在胸前,一张俊美无比的脸瞬间靠近,微凉的薄唇便附在了她的唇上。 什么情况? 因为太诧异,倍感惊恐的她不自觉地微微张开了嘴,正好方便眼前的男人侵入。 什么心跳加速,什么享受地闭上眼睛通通都没有!初微瞪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长翘睫毛,心里盘算着应该她该怎么办。 直接踩他的脚?这样会不会被开除?再怎么说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的老板,而且踩坏了他的鞋要不要赔?老板的鞋子应该不会便宜到哪去。 给他一耳光?可是自己的双手被他握在手里,她根本没办法伸手,那 “在想什么?”顾泽希第一次遇到被自己吻的女人竟睁着眼睛发呆地看着他,让他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他吻她,她却想一座雕像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 初微怎么可能会告诉他,在他的唇离开的那一瞬间,她脑子里正刻画出她推开他后,他踉跄着撞破身后的玻璃,正从二十五楼掉下去的画面。 画面太过于血腥,还是别往下想得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三章 见初微沉默,顾泽希继续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多想,被我吻过的女人多了去了,如果个个都要负责,那我还不忙死。” 本以为对方听了他的话会恼羞成怒,可初微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额哦。”要对方负责这种话初微当然是没有想过,不过她最近看了几本丁宁喜欢的总裁文,她只是在想,老板是不是认识她,可自从她来了这里之后就没有见过老板,他怎么可能会认识她,还是说其实他们的长辈从前有过什么恩怨情仇?可她的父母已经去世了,那些吸血的亲戚就更不可能了。 她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而后又懊悔不已,那些书可真是害人! 她偷偷拧了一下自己的腿,让自己别再胡思乱想。 顾泽希走到办公桌前,抽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自己的唇,而后将用过的卫生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他靠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所以要我负责吗?” “不,不用”她连忙摆手,根本没去想为什么刚才还像一滩烂泥一样靠在自己身上的顾泽希,此刻会清醒无比地站在对面嘲弄她。 顾泽希皱了皱眉,眉间微露怒意,“沈初微,别在我面前演戏了。” 老板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初微在心里嘀咕着,自己做事从来都是低调低调再低调,在以前的公司也是这样,虽然现在换了一个以前绝不会从事的行业,但这一宗旨她还是一直贯彻着,为什么老板会认识她? 不会真的是丁宁塞给她的那些小说里的那种烂剧情吧? “那一晚你不是挺不怕死的吗,现在跟我装什么小白兔,还是”顾泽希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了一次的纸,打开后用两根手指夹着,微微晃了晃,“你不打算还欠我的人情了?” 初微定睛看了看,纸上面写着的是她的电话号码,可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写过,还有,什么人情?她什么时候欠过老板人情? “什么时候?” 顾泽希伸手将纸压在桌上,“你真以为你朋友的前夫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要不是我,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 初微眼珠一转,恍然,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这几个星期她都平安无事,原来是他帮了她,难道是她断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初微看着眼前的人,别说他是她的老板,就算是普通人,既然帮了她,那她也是会回报的。 “所以,我能帮老板什么忙吗?”如果太强人所难,大不了她辞职。 顾泽希向她走来,“首先,别在我面前装成小白兔的样子,我不喜欢,然后做我一个星期的女朋友。”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顾泽希看着初微,等着她的答案,虽然他不用想也知道答案会是什么,但等待的这个过程,看着对方由诧异到惊喜的过程也是挺不错的。 初微低垂着头,并没有回应他的话,转瞬间,她眼中光亮褪去,眉头轻轻蹙起。 她抬起头,嘴角扯着一个诡异的笑容,退后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转身走到了沙发前,坐下后将背靠在沙发上,以同样的表情看着等待她回应的人,“顾总裁就是想让我这样还你人情?” 对于初微突然的转变,顾泽希眼中有短暂的讶异,旋即又将之压在眼底,轻笑道:“怎么,不演了?” “我怎么能跟顾总裁比演技呢,从楼下到这里,顾总裁的演技可是没话说,顾总裁等了这么久,为什么选在今天来找我?” 顾泽希冷笑一声,“你果然一开始就认出我来了,什么红酒瓶,什么电话号码,都只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现在你成功了,我让你做我女朋友,难道你还要欲擒故纵?” “像顾总裁这么优秀的男人,我怎么可能会拒绝呢,只是沈初微这二十五年来还没有被人追过,我就这么答应了顾总裁,恐怕就享受不到被人追求的滋味了,也许明天早上醒来,还以为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顾总裁的情妇了呢。” “什么意思?” “就当我爱做梦,如果顾总裁想玩点新鲜的,不妨像普通人一样追追女孩子,一个星期后,如果‘我’答应了你,顾总裁想让我做什么都行,如果最后答案是否定,那顾总裁便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到时候就知道了。” 做我女朋友。 一个星期的女朋友。 初微猛地坐起身子,是梦?可屋子里的各种花束都告诉她那一晚的事情并不是她在做梦。 已经六天了,明天就是一个星期约定的最后一天,可她总觉得事情怪怪的,她忘记自己有没有答应顾泽希,如果说她答应了他,那这六天里顾泽希每天给她送完花后,就不会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可如果她没答应他,那他为什么还天天送花给她,还像男朋友一样每天接送她上下班? 最重要的是,她每次想要回答他那个问题的时候,她都会断片,以至于自己到底有没有回答他,她都不知道,可是她跟顾泽希说让他不要再给她送花的事情她却都记得很清楚,只是顾泽希都是回说要等一个星期的约定结束。 这剧情发展她当真是搞不懂了。 一个单方面的游戏,怎么顾泽希会玩得这么开心? 对方乐在其中,初微却越来越觉得不安,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掉进这种温柔陷阱里,于是拼命让自己清醒,但她最好的朋友却一次次将探出头的她狠狠往陷阱里面踩,丁宁总跟她说,顾泽希啊,对方是顾泽希啊,就算是假的,一个星期的时间也够以后慢慢回忆了,看她那一脸花痴样,一点都不像刚离婚的人,那对爱情的憧憬样让初微觉得自己才是被男人伤害了,害怕爱情,恐惧婚姻的人。 初微躺回到床上,二十四个小时很快就会过去,过了十二点,灰姑娘的魔法就消失了,顾泽希答应了明天开车送她去拜祭她的父母,一年前的车祸让她失去了最亲的人,一年后的今天,也是她公主梦的结束,她想好了,过了明天就去辞职,什么顾泽希,什么灰姑娘,通通都滚一边去。 “如果我说,一个星期的约定作废,你还会这样回答吗?”顾泽希看着跪在路边的初微,他的眼睛很好看,眸子像没有一点杂质的泉水,而此刻闭着双眼的初微却看不到。 “顾先生,是你要我在下车之前跟你说清楚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你定什么一个星期的约定,但是我刚才已经说清楚了,我不愿意,现在我在拜祭我的父母,麻烦你不要说这些无聊的事。” “无聊的事?我说要跟你在一起是无聊的事?现在当着你父母的面,你还要说谎吗?初微,我不信你不喜欢我。” 初微磕完第三个头后站起了身子,“我承认,在遇到你之前我看了不少总裁文,对于这种灰姑娘式的爱情是有些憧憬,可我不是灰姑娘,我也不需要王子,我不相信你会喜欢我,而我就更不可能会喜欢你了,这就是我的答案。” 那些什么总裁文,顾泽希在初微的包里看到过,他记下了书名,而后叫秘书整理了故事大纲给他,可总裁文的套路不都是男主和女主最终幸福的在一起吗?既然她喜欢看,那她为什么就不能像那些女主一样,在排斥c反感后最终还是选择和男主在一起呢? “你要怎样才会相信我?” 相信?初微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两个字在他们俩个之间并不存在,她为什么要相信他,他像流星一样砸进她的生活,可他们俩终究是两条相离的平行线,平行线不会交集,她也就不会相信。 “顾先生,我和你都不是故事中的人物,我不知道我们的结局,所以我不会翻开这本书,丁宁每次让我看的那些书,她都会事先告诉我故事的结局,里面哪怕有一点点我不喜欢的剧情,她都不会给我看,是,我是喜欢里面的套路,可我有自己向往的爱情,我希望遇到的,是一个我第一眼见到就很喜欢的人,可对于你,我并没有这种感觉,所以我们之间是不可能,七天,你也该玩够了,而我,我输不起,便根本不会去赌。” 顾泽希被她的话哽得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愣了一下,而后定了定目光,一把抓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车边,打开车门把她塞进车里,给她系好安全带之后,他才坐到了驾驶座。 “你干什么?” 他没有看她,一脚踩下了油门,“我们结婚。” 初微因他简短的四个字怔住,这比他让她做他女朋友还可笑。 就因为那个吻,他要她和他在一起一个星期,现在她拒绝将煎熬延期,他竟要和她结婚? 太可笑了。 “就因为我拒绝了你,所以你要用你的婚姻来惩罚我?现在我郑重地告诉你,游戏结束了,我要下车!”她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刚要伸手去开车门,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抽痛,好像有什么在撕咬她的身体般,她侧着身子,一手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另一只手放在了车门把手上。 顾泽希瞟了她一眼,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表情,“门已经锁了,你是打不开的,初微,我们结婚。” 片刻的宁静之后,初微突然转回身子,一瞬不瞬地看着顾泽希,“顾总裁,你输了。” 顾泽希望着那个第一眼便映进他眼中的笑容,“我说过了,没有什么约定,我是认真的。” 初微没有将目光移开,摸索着从包里拿出手机,直到手机屏幕亮起,屏幕上出现“9:29”的字符后,她才将目光移到手机屏幕上,“不,你已经输了,所以必须答应我,不管你会在什么时间,好好地活着。” 顾泽希刚要说什么,突然一声巨响,他们的车子被迎面而来的货车猛地撞偏了头,车身不受控制地冲出了马路,直直地往崖下坠去,已经松开安全带的初微因为撞击而落出了车子,在坠入河里的瞬间,她看着趴在方向盘上的顾泽希,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可是她祈求上苍,让他活着。 再见了,顾泽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四章 天蒙蒙亮,初微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睁眼便是朱红色的床顶,陌生感袭来,她偏头往门口看去,屋外的人似乎很着急,又敲了几下门后,在门外喊道:“白苏!白苏!快起来!季大娘被蛊虫咬了,你快去给她看看!” 初微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拉开被子起身随便套上外衣便走过去开了门,门外是一个穿着粗布长衣的少年,他脑后的发髻因为奔跑已经有些乱了,看着眼前这个古色古香的少年,初微不由叹了叹气,再一次为自己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而悲叹。 已经十天了,为什么,她真想抓着老天的衣领问问他,为什么她要穿越到这个被蛊虫咬了的少女身上,自从她借着这个叫白苏的少女醒过来后,周遭的人都把她像神一样地拜,说什么被蛊王咬了还能活的人从古到今只有她一人,以至于这十天里陆续有人来找她医治被蛊虫咬伤的人。 她是一个充满爱心的人,有人需要帮忙,她当然会帮,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她不会啊! 感冒了吃感冒药,肚子痛吃肠胃药,这些在现代知道的医学常识在这里一点用都没有,她对中医一窍不通,因为她讨厌死闻那些臭烘烘的药味了,而她唯一知道的中药,就是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包治百病”的板蓝根,可板蓝根她也只知道袋装的,真实的样子她可完全不知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跟我走!” 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初微反应过来,她记得眼前的少年叫多福,是住在她隔壁的邻居,现在十三岁,而白苏好像是十六岁,这十天里她大概了解到,白苏的父亲是这个村的村长,白谷村的每一家都养了蛊虫,在白苏十岁的时候,白苏的父母被家里养的蛊王咬了一口,当场毙命,而十天前,白苏也是被蛊王咬了,却因为初微而复活。 初微望着多福因为奔跑而上下晃动的后脑勺,“多福,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救人,我不想看到那些人死在我面前,你就别让我去了吧。” 多福头也不回地说道:“白苏,季大娘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等死,就算是我求你好了,你想想办法,你可是被蛊王咬了都能活过来的人,我相信你。” 连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初微腹诽着。 初微被多福拉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村口的季大娘家,刚一进屋,屋里围着季大娘的村民便纷纷围了过来。 “苏丫头啊,你快看看,季大娘她快不行了。” “白苏啊,你可要救救季大娘,她平日里总是帮助别人,这样的好人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是啊,苏丫头,你可要想想办法。” 初微被他们的气势逼得硬生生退了好几步,那些人也没给她逃跑的机会,转瞬间就把她给围住了。 初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的几次,她已经装作把脉,把身体发烫的病人当做重度感冒患者照顾,该做的样子都做了,可那些人还是在她面前死去,她从来没有如此直接地面对人的死亡,就算是她父母去世,她也是在昏迷七个月之后从丁宁口中得知的,更何况是十天三条人命。 初微不敢走过去,毕竟之前的三个人她完全没有接触过,而季大娘在她醒来后每天都去白苏家照顾她,给她做饭,如果让她亲眼看到季大娘死在自己面前,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见初微有意往季大娘的床榻走去,多福连忙伸手将她了过去,“季大娘,你不要怕,白苏来救你了。”多福说完,又将初微往季大娘面前推了推。 初微侧颜看了看多福,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伸出微握的手放在了季大娘的手腕处,可她完全不懂,只感觉到季大娘的脉搏跳得很快,仅此而已。 “怎么样?” “我” 初微不想看到多福失望的样子,而她自己也不愿再看到有人死在她面前,特别是照顾了她几天的季大娘,咬咬牙,她决定和多福带着季大娘去镇上找大夫,让大夫来这里看病的提议她之前也跟其他村民提过,但白谷村不允许外人入内,所以她只能带季大娘出去。 她起身对围着的村民说道:“大家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照顾季大娘就可以了,你们挤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村民们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纷纷回了家。 “白苏,你有办法救季大娘了吗?”多福问道。 初微没有回答,只轻轻将季大娘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铺好被子后,又将她移到了被子上,接着把被子两侧翻到她身上,确定包裹严实后,她转头对多福说:“你去借一辆板车来,我们马上把季大娘送到镇上去,让大夫替季大娘治病。” 多福不解,“白苏,你” “多福,实话跟你说吧,我不会治病,真的。” “可是你” “你先去借车,季大娘已经耽误不得了,快!” “是,是!”多福急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推了一辆半新的板车回来,两人合力将季大娘抱上板车后,初微又拿了一床被子盖在季大娘身上,她知道被蛊虫咬后的症状并不是感冒这种小病,但她还是想让季大娘多出点汗,能做点事情总比看着什么也做不了要好一些。 “白苏,到镇上需要半天的时间,季大娘真的没有问题吗?”多福一边将碎布拧成的绳子套在胸前,一边问道。 初微扶着车身回道:“总比在这里什么事也没办法做要强,快走吧。” “我全都听你的。”说完,多福便压低身子拉着板车一步步往村外走去。出了村子不久,多福的声音再次响起,“白苏,我总觉得你醒了之后变了好多,以前你总是在村里上蹿下跳的,自从醒了之后,你就不出屋子了,整天将自己关在屋里。” 我也想出来,关键是我不敢啊! 初微在心里腹诽,她是个宅女,可宅的关键在于要有电视,电脑,或者手机,如今她身在这不知名的朝代,别说那三样,白苏家里面连本书都没有,天知道她这十天是怎么过来的,每天躺在床上,不敢跟人接触,不敢跟人说话,尤其是季大娘,她每天来给初微做饭的时候,初微都躺在床上假装睡觉,深怕自己一旦和季大娘有了对话,她不是白苏的秘密就暴露了。 “你以前总是和我们玩,季大娘总嘲笑你是个假小子,说你以后铁定找不到婆家,可我还没有嗯,可你还没有找到婆家,季大娘就成了这样,她一直希望能看到你出嫁的,白苏,你说如果我们救不活季大娘的话,那该怎么办我不想季大娘死。” “多福,我会救季大娘的,到了镇上找到大夫,季大娘就有救了。” 初微一边安慰着多福,一边思索着他刚才的话,原来这白苏是个假小子,难怪她只将墨黑及腰的头发用一节粗布绑在脑后,其他人看到都没有觉得不妥,原来是这白苏本来就不梳那些繁杂的发式。 “恩,只要你说季大娘有救,我便相信你。”多福回头冲初微笑着,这让后者心中又多了几分不安。 “多福,如果我说就是如果我被蛊王咬了之后,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你会相信吗?” 多福听完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初微,脸上先是惊讶,而后一副恍然的模样,“白苏,你失忆了?怪不得我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原来是这样。” 初微顿时无语,刚才明明说的“如果”,为什么多福直接就肯定了她的假设,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该跟他说实话,表明她不是白苏,还是继续按一开始计划的装作是失忆的白苏,可这失忆的烂梗要圆还是需要技术的,她脑袋没有受过外伤,如果只是被虫子咬一下就失忆,不知道多福会不会相信这样荒唐的事。 更何况,她还没弄清白苏的情况,贸贸然说失忆,真不知往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不过,她觉得多福不像是坏人,若她假装忘了一些以前的事,并不是完全失忆,那她应该能从多福口中套到不少信息吧。 “额我好像是有些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闻言,多福稳稳地将板车放下,然后如同瞬移般地来到初微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表情凝重,“你的意思是说,你连以前答应过我的事都忘了?” 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忘了。”她的话音刚落,多福的双眼便涌上热泪,眼看着眼泪要夺眶而出,初微连忙安慰道:“不管以前我答应了你什么,就算现在我忘了,我都不会反悔的,多福,你再跟我说一遍,我再答应你一次便是了。” 热泪像是踩了刹车一样,顿时停在了眼眶内,“真的?” 初微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比珍珠还真。你先回去把车拉着,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季大娘的病可耽误不得。” “是,我这就去。”多福吸了吸鼻子,当真将快要掉落的眼泪压了回去,将布绳重新套在自己胸前,然后说道:“你答应以后我可以叫你白苏,不用叫你白苏姐姐。” 原来就这么点事。 初微也半伏着身子推着板车,“这有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叫我白苏吗。” “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算了,等季大娘的病好了再说吧,不过,白苏,我们可是说好了的,我再说出来,你还是会答应我的。” 听到多福忐忑又兴奋的声音,初微不由笑了,“是,是,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这总可以了吧。”初微是独生子女,从来没有弟弟,也不知道有一个弟弟供自己随意差遣的滋味会这么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五章 初微这几日都将自己关在屋内,再无聊也只是坐在窗户旁发呆,看到的白谷村的环境也只让她觉得自己是在比较落后的乡下,可来到北榕镇,她才真正体会到自己是穿越了,忽略掉所有人的穿着,这长长街道两旁各式各样叫卖的小摊贩就是拥有城管大军的现代所不会出现的,要不是季大娘的病不能耽误,她真想好好逛逛,在屋子里闭关了十天,她已经快要疯了,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做宅女了。 “白苏,就是那家医馆,我们快过去吧。”多福指着不远处的店铺说道。 “嗯。” 初微将季大娘扶到多福的背上,虽然多福的身高不足以背起季大娘,但他们俩这样你背我抬的,还是将季大娘给抬进了医馆。 “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大娘被蛊虫咬了,你快救救她。”多福一边将季大娘放在椅子上,一边对正在给人诊脉的大夫说道,那大夫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下颚留着大约两寸的青须,他抬头看了看一直昏迷着的季大娘,眼里露出些许不耐烦。 大夫不再看他们,低头写着药方,“蛊虫之毒无药可医,你们白谷村的人不会不知道吧,为何还要来我这里给我找晦气。” 初微将大夫蹙起的眉心看在眼里,本来还装作礼貌地略微弯了点腰,听了大夫的话,她心底的火一瞬间涌了上来,直起身子便说道:“晦气?医者父母心,我以为天下的大夫都有一颗仁慈的心,看来是我天真了,无能就是无能,不要用‘晦气’二字作为自己才疏学浅的借口!” 初微说完,便示意多福将季大娘扶起来。蛊虫之毒无解?她不信!白谷村世代育蛊,就算白谷村的人不懂,难道这天底下还没人会解?就算没有华佗,她怎么样也要找到一个“再世华佗”。 大夫没有抬头,下笔如风,“这位姑娘有什么资格说陈某才疏学浅,这每年被白谷村养的蛊虫害死的人还少吗?这么多年来,陈某救的那些被蛊虫误咬的患者少说也有好几百人,更别说那些药陈某还是分文不收,陈某替白谷村善后,没想到到头来还要落得个‘无能’的名声。” 果然,蛊虫之毒并非无解,初微想着,只是为什么白谷村的村民会不知道解救之方?既然他们世代育蛊,如果不懂解救之方,难不成从前他们也都是如这几天一般,有人中了蛊毒,村民们只能看着,无法施救? 初微不解,却也不敢再多想,只接着陈大夫的话道:“既然陈大夫说自己已经救了好几百个被蛊虫咬了的人,那为何不救我家大娘?” 陈大夫将笔放下,把纸递给面前的病人,“去那边拿药吧。”等那病人走开了,他看着初微,道:“我说救,并不是说能完全医好,我刚才也说过了,蛊虫之毒无药可医,陈某只能压制那些毒,让它晚一些发作,既然这位大娘是白谷村的人,想必当她决定养那些伤人的蛊虫的时候,便已经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那陈某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大夫口口声声说季大娘被蛊虫咬是活该,可初微回想前几日季大娘对她的细心照料,想着季大娘的炙热心肠和眼前这位本该仁心济世的大夫截然相反额冰冷态度,是,蛊虫的确害人,可见死不救的大夫又有多好? 初微垂眼看着季大娘,再次抬头,眼里写着些许嘲讽,淡淡道:“多此一举并不等于可以见死不救,季大娘她被自己养的蛊虫咬了,这是她的疏忽,但陈大夫你明明能延缓她体内的毒,为何要袖手旁观,你怨恨季大娘养蛊虫,觉得她残忍,可在我眼里,陈大夫未尝不是一个残忍的人。” 闻言,陈大夫站起了身子,右手捋了捋暗青的胡须,默了半晌,突然大笑道:“没想到这位姑娘如此巧言善辩,那今天陈某便多此一举一回。”他转身从红木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药方,“这是我配置的药方,可这里面有一味药如今整个北榕镇都没有,只怕你要救的人就算服下了药也拖不了几天。” 初微走上前接过陈大夫手中的药方,道了声谢,便将药方和身上带着的钱都交给了多福,她不知道要怎么抓药,交给多福方便些。 多福用力攥着手中的药方,郑重道:“白苏,你放心吧,既然你被蛊虫咬了都能平安无事,季大娘也一定会没事的。”说完便去了药柜。 陈大夫听到多福的话,眸光忽明,走到初微面前,“刚才那位小兄弟说姑娘也被蛊虫咬过,可是真的?” “是,我十天前被蛊虫咬了,大家都以为我没救了,不知为何我却突然醒了。”初微当然不能跟大夫解释其实以前的白苏已经因为蛊虫之毒死了,她只是借尸还魂的沈初微。 “如果姑娘不建议,可否让在下帮你诊一下脉?” 只是诊一下脉应该看不出借尸还魂吧,初微斟酌了一下,还是抬起了手。 陈大夫将两指放在初微的手腕上,少顷,他皱着眉头将手放下,“怪哉,姑娘的体内明明有蛊毒,却像是有什么将之压制着,这毒本应该要了姑娘的命,如今却像是灵丹妙药般维系着姑娘的身子,陈某行医十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初微尴尬地轻咳了两声,“可能是我身子特异,所以蛊毒才对我没有用吧,今天谢谢大夫了,我们就先告辞了,多福,药抓好了吗?” “来了,抓好了,白苏,我们快找个地方把药煎了,我怕季大娘坚持不到我们回白谷村了。” 见他们要走,陈大夫侧身上前一步,“如此的话,倘若姑娘不嫌弃陈某的医馆简陋,就将这位大娘带到后堂,而且陈某想到一个法子,也许可以将大娘身体里的蛊毒彻底压制住。” 初微当然看到陈大夫像科学家看到外星人一样格外炙热的目光,敢情这陈大夫突然这么热情,是想把她当科学怪物般研究呢。可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只能答应陈大夫,毕竟她身上的钱大部分都拿来抓药了,出了医馆后她也不知道他们该去哪里找个地方给季大娘煎药。 看着眼前不停晃动的蒲扇,初微有些发愣,事实上她几天前就想离开白谷村了,刚才从陈大夫口中得知有许多人因为白谷村的蛊虫丢了性命,她就更不想待下去了,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多福说,自己突然离开,他回去后要怎么跟那些村民解释,白苏毕竟是村长的女儿,如果私自逃离,恐怕会影响到她死去了的父母的声誉吧。 “多福,为什么白谷村里的每一户都养着蛊虫啊?” “白谷村世世代代都养殖蛊虫,好像是我们的血利于蛊虫生长,所以我们每天都要用自己的血喂蛊虫。” 用自己的血? 初微庆幸自己不用帮白苏做这个。 “可最近已经有好几个人被蛊虫咬死了,大家就不怕吗?” 多福摇了摇头,“其实蛊虫并没有那么可怕,而且并不是所有的蛊虫都有毒,有很多都可以治病,只不过对了,你忘了以前的事,所以才不知道,”多福说着,警觉地回头望了望四周,看清周围没有人后,他才压低声音说道:“几个月前睿王妃被蛊虫咬了,本来应该死了的,但睿王用续命丹为她吊着最后一口气,如果要救睿王妃,就必须以蛊治蛊,可大家知道,咬伤睿王妃的绝非一种蛊虫,现有的蛊虫根本,于是大家开始培育新的蛊虫,谁知新培育的蛊虫攻击力极强,几个月下来,那些可以治病的蛊虫被新的蛊虫吞噬,白谷村的蛊虫就都成了拥有剧毒的蛊虫了。” “那为何不直接将有毒的蛊虫烧掉?” “不行,白谷村里有规定,绝不能杀蛊虫,否则会受到反噬,所以现在大家一边寻找救睿王妃的蛊虫,一边尝试重新培育治病的蛊虫。” 初微用手抵着下巴,反复思索着多福的话,原来蛊虫分两种,只不过现在只剩一种了,而白谷村接连有人被蛊虫咬死,是为了救那位睿王妃。 “睿王妃?” “嗯,睿王妃以前救过白苏你,你得知睿王妃被蛊虫咬伤后,便开始琢磨救睿王妃的法子,睿王妃救过你,就是白谷村的恩人,所以大家才会想要帮忙,只是没想到培育的新蛊虫数量过多,就算大家时刻注意,还是有人被咬了。” 初微恍然。 原来所有的事都是因为白苏要报恩,只是培育新的蛊虫实在是太危险了,就算最后救了睿王妃,可牺牲那么多人在初微看来也是不值得的,“如果这次陈大夫救季大娘的法子管用,回去之后你让大家停止培育新的蛊虫吧,太危险了,不,多福,不管能不能救季大娘,回去之后都让大家停止,救睿王妃是我的事,我不能让大家为了我冒险。” “白苏,你不要这么说,你的恩人就是白谷村的恩人,我们也想救睿王妃,你不要在意张大婶的话,她是外面嫁进白谷村的,所以不懂。” 初微立刻想到张大婶在自己面前哭晕过去的画面,那是她穿越过来的第六天,依然是多福来找的她,说是张大婶的儿子被蛊虫咬了,初微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断气了,张大婶扑过来让她救她的儿子,初微不知该怎么做,只能不停地道歉,张大婶一边哭一边骂,最后晕了过去。 “白谷村不是不准外人进入吗,张大婶她是村外的人,她怎么能进村子?” “我听季大娘说,十多年前张大叔在外面遇到了抢蛊虫的匪徒,张大叔被砍了几刀,差一点就死了,是张大婶救了张大叔,张大叔在张大婶家里养了半个月,等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便带着张大婶回白谷村,一开始大家也都不同意张大婶进村,可张大叔在村口跪了七天,你爹拗不过,只能同意张大叔在村外先把婚礼办了,等张大婶正式进了门,才让她进村。还有,其实白谷村也并不是什么外人都算了,等回白谷村之后我再跟你说关于村子的事吧。” 听了多福的解释,初微更是下定了决心不让此事往更糟的结果发展下去,归根结底,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苏在用其他人的命赌,就连白苏自己,都因为这样被蛊王咬了丢了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六章 “多福,那个睿王妃以前救过我,那是怎么一回事?”初微问道。 多福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手抵在膝盖上,撑着头,深深地盯着灶炉里的火,“去年冬天,你突然离开了白谷村,后来大家才知道你是去了帝都,除夕前不久,帝都传来消息,说你被睿王关了起来,下令要将你斩杀,说是你给睿王妃和睿王的义妹下毒,可最后你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你回来后跟我说,当时睿王妃身中剧毒,却偷偷到大牢将你放了,她相信下毒的不是你。” “那后来下毒的事查清楚了吗?”没想到白苏身上还有这么多故事,给王妃下毒?她本来还想离开白谷村之后到处去游玩一下,如果白苏是个通缉犯,那她是不是要随时提防着自己被睿王抓回去,睿王妃现在昏迷不醒,如果自己再被抓到,那到时候真的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没有,不过后来睿王找到了解药,睿王妃和睿王义妹的毒都解了。” 可是毒解了,睿王妃却被蛊虫咬了? “睿王真的没有再追究了吗?给王妃下毒这种事不会因为毒解了就不追究的吧,还有蛊虫,睿王妃被蛊虫咬的事,睿王也没有怀疑过我吗?我竟然还直接回了白谷村,难道睿王没有到白谷村来找过我吗?” 多福看了初微一眼,将“你果然都忘了”这一意思清楚用眼神表达给了她,“睿王派下属来过,是一个叫左司的男子和一名女子,他们俩带着几十个护卫一起来的,当时你还没有回白谷村,一直躲在外面。起初大家也反抗过,毕竟那些人并不是方统领的人,可大家抵不过拿着兵器的护卫,只好让他们进村搜,那名叫左司的男子将村子翻了个遍,见找不到你,留了十几个人就走了,几天之后有人来传消息,说睿王知道下毒的不是你,余下的人便都撤走了,那十几个护卫走了半个月后,你便回来了。” 初微暗自欣喜,这么说的话,她就不用担心自己会被睿王抓回去了,她本来还以为白苏要救睿王妃是为了报她放她逃走的恩情,但更重要的是将功折罪,毕竟睿王不会无缘无故怀疑她,加上白苏与蛊虫的关系,就连她都有些怀疑白苏了,没想到原来是虚惊一场。 “多福,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恩。” “这里是哪里?” “北榕镇啊。” “不是,是这个国家,这是哪个朝代?” “什么朝代?这里是北戡国。” 北戡国?历史上有这个国家吗?初微用扇子轻轻点着自己的鼻尖,思索着,就算毕业几年她已经将学的历史还给了老师,但她绝对不会记错,中国的历史上根本没有北戡国这个国家,那她到底穿越到了哪个时空?难道是平行的另一个时空? 算了,她何必在意自己到底在哪里,如今她孑然一身,唯一让她牵挂的父母已经去世了,丁宁也顺利将婚离了,丁宁会找到更好的人,那她还管自己是在现代还是古代,虽然没有电脑和电视她很不习惯,不过这里空气好,天气好,最重要的是白苏只有十六岁,十六岁啊,她可以重新活一次少年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回想她的十六岁,好像只有乏味,过得中规中矩的,没有逃课,没有暗恋,没有走廊的等待,没有操场的偶遇,整天除了学校就是家里,除了书本就是电视,除了老师同学就是爸爸妈妈,她来了这里,就可以过一次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白苏,药好了,我去叫大夫过来,他刚才交代说药好了之后便跟他说一声。” 多福的话将初微拉出了自己的空间。她侧颜看着多福,点了点头,见多福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后,两行热泪突然由眼角滑出。 丁宁,她有些想她了,刚才想起她名字的时候,她就开始想她了,不知道丁宁现在过得怎么样,之前的车祸丁宁照顾了她七个月,如今她的身子掉进河里,恐怕尸骨无存了吧,不知道丁宁会哭几天,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丁宁是她唯一亲近的人,她不想她伤心,却无能为力。 “宁儿”初微望着火苗呢喃着。 “白苏,你怎么哭了?”多福带着陈大夫走了过来,见初微失神地流着眼泪,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跪在她面前,用带着污渍的袖子为她擦拭眼泪。 初微看着他脏兮兮的袖子,不由“噗嗤”笑出声来,“我没有哭,只是刚才被烟熏了一下。” 多福这才拍了拍胸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因为担心季大娘的病而哭了呢,我跟你讲,你不要担心,刚才陈大夫说了,他有办法压制季大娘体内的蛊虫之毒。” “陈大夫,是真的吗?”初微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道。 “我也只是试试,不过就是要委屈姑娘一下。” “只要能救季大娘,我没有关系的。” 陈大夫从桌上拿了一个小碗,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布包,将布包摊开来,取出了一根银针,“还请姑娘伸出手来。” 初微听话地将手递给陈大夫,片刻之后,指尖传来一阵刺痛,陈大夫将过了火的银针拔出,鲜红的血从伤口滴出,“陈大夫,你的意思是我的血能救季大娘?” 陈大夫将初微的手旋了一下,方便血液滴出来,“姑娘体内所留的是蛊王的毒,既然这些毒没能要姑娘的命,那说明蛊毒已经有了改变,我想姑娘血里的蛊毒应该可以抑制大娘体内的蛊毒,所谓以蛊治蛊,便是这样。” 以蛊治蛊?不就是白苏用来救睿王妃的方法吗?如果白苏的血能救季大娘,那是不是就可以救睿王妃了? 初微盯着指尖已经不再滴血的伤口,稍一侧身,拿起桌上的小刀,在针眼大小的伤口上划了一刀,她的动作很快,快到陈大夫和多福来不及阻止,快到她自己也没办法犹豫。 她自小就怕疼,小时候手指只是稍稍磕碰了一下,她就会放声大哭,后来有一次她摔了膝盖,妈妈给她上了药后就回了屋,她偷偷去看,发现妈妈竟然在悄悄抹眼泪,自那之后,即使受再重的伤,她都不哭了。 不过,她开始晕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看到自己的血时她没事,但只要看到别人在她面前流血,她就会两脚发软。 “白苏!”多福连忙压住她的伤口,惊呼道。 初微笑了笑,“一两滴血我怕没有效果。” “很疼吧。” “没事,陈大夫,快给季大娘服下吧。” 陈大夫一边端起已积了不少血的碗,一边吩咐多福去药柜给初微拿金疮药,等多福拿着药回来时,季大娘已经服下了混有鲜血的药汤。 擦了金疮药的初微和紧紧拽着金疮药瓶的多福一直等到下午,季大娘才苏醒过来,多福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地跟季大娘解释了一切,陈大夫也过来给季大娘诊了脉,得知季大娘的毒已经彻底压制后,初微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已成为一名行走的解药。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去救睿王妃了,等帮白苏救醒睿王妃后,她便算是真正地自由了。 此刻的初微正构想着离开睿王府之后的旅游大计,却没想到自己进了睿王府后,便没了自由,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苏儿,真是麻烦你了。”季大娘一边抚着初微的手,一边说道。 “季大娘,你中蛊虫之毒也是因为我,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季大娘,你回去之后跟大家说一声,我已经找到法子救睿王妃了,你让大家要再管这件事了了。至于那些凶恶的新生蛊虫,既然不能杀,那便小心地看管起来吧,我不想再有人被蛊虫咬了。” “那你呢?” “我要去睿王府。”虽然她不知道睿王府在哪里,而她要怎么去。 “白苏,我要和你一起去。”多福急急说道。 “你不回白谷村没问题吗?” “我让你一个人去帝都才是有问题。”当时白苏突然去帝都的原因多福不知道,可他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事,要不是发生了下毒的事,多福有种预感,白苏可能不会回白谷村了。 最终,两人决定先送季大娘出北城门,再折返回来,从南城门去帝都。 多福借来的板车还需要季大娘带回去,初微让多福买了些糕点放在板车上,一半给季大娘,剩下的让季大娘带给板车的主人,就当是借板车的谢礼,最后两人打算到城门去雇一个人送季大娘回白谷村。 多福站直身子将板车托起,初微也扶着季大娘走在板车旁,本来因为两旁的摊贩而显得有些窄的道路此刻显得更加狭窄,初微刚想扶着季大娘移到板车后面跟着,身后就传来了马蹄声。 “让开!” 听到身后不远处狂妄的呼喝声,初微深怕季大娘受伤,连忙拉着她往旁边躲去,也叫多福赶紧将板车往旁边拉,等道路让开后,她才有时间去看这似土匪强盗吆喝声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却不想,这一眼,惊得她差一点忘了呼吸。 顾泽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七章 顾泽希? 他也来了这里? 做我女朋友。 一个星期的女朋友。 初微的脑子里不停闪过顾泽希说这句话时的样子,那次在二十五楼第一次见他,她就觉得他样子有些不对,细长的剑眉,灼然似火的凤眸,很好看,却又过分妖,似妖精般,可他的脸却是刚毅俊美的,所以在她眼里很是矛盾,而此刻飞快划过的他的样子才是和谐的,他的脸配上如墨般地纤长青丝,才像是他该有的样子。 也许,顾泽希应该去演古装戏,而不是当什么老板。 “季大娘,你要好好保重哦。白苏,你发什么呆,季大娘要走了,你怎么都不说句话啊。”多福推了推初微。 “啊,哦。”初微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觉间他们已经出了北城门外,“季大娘,你好好保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一定要转达给大家,我不想再有人因为这件事而丢了性命。” “苏儿,你也是,虽说你的血能救睿王妃,但你也要爱惜你的身子。” “是,季大娘,我知道的。” “白苏,那” “白苏!” 多福刚开口,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有个身影闪到他们面前,然后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初微还没来得及反应,多福早已将她揽在怀里,脖间传来他的闷哼声,她这才意识到那些血腥味从何而来。 “白苏!我要杀了你,为什么她能活,为什么那天你不救我的儿子,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张大婶一边挥着手里的刀,一边疯了似的喊叫着。 银白色的刀身满是鲜血,是多福的血。 初微抬起双手抱住多福,手刚碰到多福的后背,便摸到了满手的黏腻,心仿佛一下空了,初微不敢动,直到多福在她眼前无力跪下,她才跟着跪了下去,“多福,你怎么样?我马上送你去陈大夫那里!” 初微紧紧抱着往下坠的多福,她知道他已经昏了过去,那一刀从他的脖子砍到了背的中间,几乎见骨。 “杀了你!杀了你——!” 张大婶还要冲过来伤他们,追过来的张大叔连忙将她抱住。 初微没有去理会旁边那两人的纠缠,她只知道张大叔已经拦住张大婶了,此刻最重要的是送多福去医馆,可是,当她看到多福背上那条长长的伤口后,胸口猛然如重击过后一般,强烈的眩晕感袭上大脑,她踉跄了一步,却再也站不稳脚步,她没力气站直身子,更没了扶着多福的力气。 她猛地跪在地上,眼泪不住地往外涌,多福倒在地上的画面模糊了又清晰,一直反复。 “季季大娘,你快把多福送到陈大夫那里。”她好恨自己,刚才在医馆看到自己流的血时她都没有晕,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多福需要她的时候,她却像是被什么抽掉了所有力气般。 “可是苏儿你” “我没事,只是有些晕血,季大娘,你快送多福过去,再晚就来不及了。”她咬着已经苍白了的嘴唇,像是要将嘴唇挤出血来。 季大娘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走路时还带着踉跄,她急急道:“好,好,我马上送他过去。” “白苏白苏”倒在地上的多福动了一下,他缓缓伸出手来,像是在找什么。 “我在这里,多福,我在这里。”初微已经没了力气,她用力将手掌压向混着石子的地面,指尖几乎掐进土里,好让自己在这短短的两步路里不至于失去意识,她咬牙爬到了多福旁边,却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你有没有受伤?” 初微紧紧抓着多福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你把我护得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会受伤,多福,你不要怕,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馆。” “我说过要保护你一辈子,你也答应了的”多福的嘴角慢慢画出一点弧,初微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十三岁的男孩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年少,他让她有归属感,让她没有排斥这个陌生的地方,是因为他,她才没有对这个时空感到陌生。 还有,他的笑,很好看,很好看 多福轻咳了两声,才微启苍白的嘴唇,“白苏” “我在这。”她将他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 “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不管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 初微大概猜到了接下来会听到的话,她不想接他的话,也不敢接他的话。多福,等你好了,等你重新活蹦乱跳地站在我面前,我再答应你,到时候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抬起的手颤抖着为初微失去脸上的泪,“白苏你就是太善良,如果如果我说让你嫁给我,你肯定也会傻乎乎地答应。” 她看得很清楚,多福虽然笑着,双眼却渐渐没了光泽。她不要!此刻的她就像是车祸昏迷前的一瞬亲眼看到爸爸妈妈将她护在中间,看到玻璃刺进他们身体却无能为力一样,她不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 “多福,不要说了,等你好了,等你好了我们再说这个话题,你现在好好想想,想让我答应你什么,等你好了之后再告诉我,到时候我什么都答应你。” 多福的呼吸声几乎不见,他却还是颤悠着伸手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眼泪,可她的脸却一直擦不净,泪水去了,还有血水,再是血水被泪水冲刷,周而复始。 “白苏,嫁给我可好?” 白苏,嫁给我可好? 这句话他准备了好久,想在自己有能力照顾她之时便跟她说。 可是,白苏,我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像落叶般,他的手缓缓地坠了下去,打在初微的腿上,很疼,她的心很疼,明明只是相处了十天的人,为什么她会这么疼。 在丁宁口中得知爸爸妈妈已经去世的时候,她只觉得心被掏空了般,她整整望着爸爸妈妈的照片看了一天,一句话没说,一滴眼泪没流,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裹着被子一个人痛哭起来,她以为自己不会再经历这样的悲痛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这么痛! “多福,你起来,我跟你说,婚礼我想穿婚纱,你一定没见过婚纱,不过如果你介意婚礼上穿白色,我也可以穿红色的,多福,你起来,只要你醒来,我就嫁给你。” 季大娘在一旁抹着眼泪,要不是因为她,多福就不会来北榕镇,罪孽啊! “苏儿,多福已经去了,我们把他带回白谷村吧。” 张大婶已经晕了过去,张大叔跪在地上,痛苦说道:“苏丫头,我没想到会这样,今天早上内人突然失踪,后来我听人说你和多福带着季大娘来了北榕镇,我便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自从儿子死后,内人就像疯了般,她觉得是你害死了儿子,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了,只是她不听,没想到,没想到会害了多福。” “苏儿,可能是张家大婶看到我没有事,觉得那天你是故意没救她儿子,所以才起了杀心,她也不想想,那天你到她家的时候,她儿子已经断气了,这根本与你无关。” “季大娘,你不要说了。”怎么会跟她无关,如果她早点知道她身体里的血可以救人,白谷村的那三个人便不会丢了性命,她也可以在季大娘毒发时第一时间便救了她,那她就不会和多福来北榕镇,对,是她把多福带来北榕镇的,如果他们没有来这里,那多福就不会死。 是她,都是因为她。 “苏儿,你这样,多福走了也不会安心的。” 涣散的目光慢慢聚拢回来,初微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手,等自己不再有晕眩感后,她才松了口,起身踉跄着将多福的身子抱到板车上。 半新的板车,从白谷村出来时是带着求生的希望,没想到回去时,却是残着这么冷冽的绝望。 多福,对不起,我不能送你了,我不敢送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接受不了你就这样走了,让我当一回鸵鸟吧。她伸手将绑着多福发髻的发带取下来,“季大娘,多福的后事就麻烦你了,我就不送他了。” “苏儿” “我家里还有些钱,那些钱季大娘你尽管拿来用,我不想多福走得太冷清。”说完,她将自己头上的粗布解下,瞬间,万千青丝滑落,她走过去拿起张大婶落在地上的刀,攥起一缕头发,用那沾满多福血的刀将发缕斩断,然后将那缕蹭上鲜血的头发塞进了多福手里。 之后她没再说一句话,直到张大叔拉着多福离开,她才跪在了地上,将多福的发带紧紧压在胸口。 这场离别来得太突然,喜悦转瞬即逝,悲伤油然而生,多福,她再也见不到多福了。 她如孩童般痛哭着,就像那晚医院的病床上,她躲在被子里面哭,在彻底清楚自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之后,她像是迷路的小孩一般哭得撕心裂肺。 没有人将目光停在她的身上,好像方才城门外的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那已经变暗的血早已凝结,只是一阵清风,便被轻土覆盖。 直到身后很远的地方传来关城门的声音,初微才发觉天已经黑了,穿越过来,第一尝到了孤单的滋味,没有火光,月光洒下,四周空无一人,她不知该去什么地方,城门已关,想进城可能也没有办法了,她环视四周,想着今夜她可能要在树林里呆一晚了。 她站起身子,用多福的发带将长发束起,转身准备往树林走去,突然一道黑影在眼前闪过,她立马想到了下午的情景,慌忙倒退了几步,脚下一滑,便跌坐在了地上。 “白苏,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副窝囊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八章 借着月光,初微依稀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名男子,当然,其实她刚才听声音也已经听出来了,虽然看不清他的五官,可她却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气场,那分明是从眼底散出的寒光让她不由一颤。 “你是谁?” 男子慢慢蹲下了身子,初微的目光刚好停在他殷红的薄唇上,她慢慢将视线往上移,窄窄的鼻梁,比她还,不,比白苏的双眼还大上一圈的眼睛,虽然里面没有一丝情感,却十分好看,蹙起的眉头直到初微因为压迫感不由将上身后退了一段距离才稍微舒展。 “我没时间跟你玩,蛊虫呢?” 什么蛊虫? “蛊虫都在村子里,我没带在身上。”更何况她也不敢带在身上,她只看过一眼那些虫子,周身裹满了血液,还不停地翻拱着,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你写信到睿王府,说已经找到救南清的法子了,现在你跟我装什么糊涂,白苏,莫不是你故意把我骗来的吧。”男子逼近了一步,三根修长的手指死死地捏着初微的下巴,让她痛得更加清醒,“我还真要谢谢睿王,要不是他故意使袢子,我差点就错过你了。你知道吗,下午看到睿王从你身边经过的时候,我多担心他看到你,要知道,南清必须我来救,所以,白苏,别在我面前装傻,快将蛊虫给我!” 下午?他的意思是下午他就已经跟着她了?那张大婶冲出来拿刀砍伤多福的时候他也在? 可他却没有过来帮忙,他竟然就躲在暗处事不关己地看着? “下午发生的事,你都看到了?” “是。” 是?初微轻笑一声,真是好啊,短短几个时辰,便让她看到了人的两种极致。 眼前这个男子的冷血让她觉得心寒,他口中的南清应该就是睿王妃了吧,他说他要比睿王先拿到蛊虫,看来他想救睿王妃,却又不想是睿王救了睿王妃,那她又怎能让他如愿呢! “我是有救睿王妃的法子,不过不是蛊虫,至于是什么,我会亲自告诉睿王的。” 她用手挡开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撑着地慢慢站起了身子,不管刚才自己有多害怕,有多狼狈,此刻她都不想在这人面前露出一丝胆怯。 男子抬了抬手中的长剑,“白苏,你信不信我立刻就能杀了你。” “杀了我?如果我说这个世上只有我能救睿王妃,你也要杀了我吗?” “你——!”男子将握着剑的手攥得紧紧的,似是在压抑心里怒火,“好,好,白苏,我稚初还真是小看你了!” 原来他叫稚初,不过不管他和白苏之间是什么关系,初微已经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纠缠了,除了救睿王妃,白苏的事她不想再管,更何况这个人竟然眼睁睁看着张大婶拿刀冲向他们却没有阻止,他不是来找白苏拿救睿王妃的蛊虫的吗,还是说只要有蛊虫,白苏死不死都没关系? “我在这里等着,你去找睿王吧。”她大概猜到睿王已经去白谷村找白苏了,可她不想回白谷村,她不想参加多福的葬礼。 稚初凝了她良久,像是要将她看穿,目光里却满是不解,看来,他已经发现眼前的白苏有些不同了,初微想着,却不愿再多说什么,她信任多福,便愿意假装失忆来让他接受她的转变,尽管那是骗人的,因为她知道多福不会害她,可她不相信眼前这个人,她不知道如果稚初得知白苏失忆后,会对她做什么,诱哄她拿出蛊虫后直接将她杀死? 还是找一个假的睿王来骗取救睿王妃的法子? 对,她不能跟稚初说她是失忆了,睿王妃不是睿王的妻子吗?这个人在这里抢什么功劳,看来这三角恋里的水,很深啊。 “白苏,如果你说的法子不能救南清,我告诉你,就算我不杀你,睿王也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初微也不甘示弱,直言道:“如果睿王知道你直呼睿王妃的名讳,你觉得他是先杀我还是先杀你?” 稚初却不屑地一哼,“你告诉他又如何,他要杀我又如何,白苏,你以为我会怕他?” “是啊,告诉睿王又如何,不管怎么样,我要救的是睿王的妻子,你死不死,与我们何干。” 稚初似是被她的这句话给惹恼了,抬手手瞬间攫上她的颈脖,初微的脸因为窒息而渐渐变红,但她却笑了,因为,她成功惹怒了他。 稚初,原来你很悲哀。 “你生气也没有用,因为只有我能救睿王妃。” 稚初的眼眸一沉,五指紧握,将初微扔在了地上,“我就先留着你的命,等南清醒了,我再跟你算蛊虫的账。” 算账,那又是什么账,初微摸着有些胀痛的脖子想着,这白谷村的事解决了,救睿王妃的法子也有了,怎么又来个稚初要给他算账,等见到睿王之后,她要不要直接割点血给睿王,让他带回去,只是如今好像是夏天,不知道这血放在碗里几天会不会出问题,馊掉的血不知道还有没有效。 “我就在这里等你,不管是一个时辰还是几个时辰,我就待在这儿,可以了吧。” 稚初冷哼一身,转身一跃,便没了踪影,然后是一声马鸣声,初微知道他已经走远了。 原来还是个高手,来了这里十天,初微还是第一次见识轻功,不过,既然稚初的武功这么好,那下午的时候他是绝对可以救多福的。 该死的!稚初是吧,我绝对饶不了你!等见到了睿王,我一定要好好整整你! 待马蹄声彻底消失后,初微才慢慢往旁边的大树走去,她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胆量,这里和现代不一样,周围没有灯光,月亮虽大,可朦朦的月光却又有几分渗人。 为了不让自己害怕,初微坐在树下,背靠着树干,除了她的呼吸声,周围还有虫鸣,不至于太安静,她解下发带,将它紧紧攥在手心,没事的 ,没事的,有多福在。 “王爷,她在这里!” 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初微皱了皱眉眼,慢慢睁开了眼睛,四周不再是漆黑一片,原来已经天亮了,她竟然就在这荒郊野外里睡了一晚,还好天气不冷,不然她一定会感冒的。 她随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五官明晰的脸,冷漠俊美,是她会喜欢的类型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那人见她醒了,弯腰将手递到她面前,好让她能借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 好帅啊! 不对,现在不是发花痴的时候! 这人是谁? 虽然有些怔住,但她还是扶着那人的手,借着他的力站起了身子。 微微侧目,迎面而来的是一匹纯黑色的马,马上坐着的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顾泽希? 直到马停在了她面前,“顾泽希”才翻身下马,和昨日匆匆瞥见的侧颜不同,此刻的他就站在她面前,初微察觉到自己的心莫名地乱跳起来,那日她在断片清醒后,发现自己已从崖上坠下,她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他,那时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只希望他能活着,却没想到,来到这异世界的第十一天,自己竟然还能再见到他。 她要跟他说什么呢? 那时,在车上,他跟她说了什么? 初微。 我们结婚。 没有犹豫,如此肯定。 就算是此刻她的答案还是否定,可她还是为见到他而激动,毕竟,他是唯一一个与她有联系的人。 “你是顾泽希吗?” “白苏,你这又是玩什么把戏?”“顾泽希”冷冽的话语让她心里一颤,不,他不是顾泽希,他没有任何诧异,满眼嫌恶,就算白苏的脸和现代的她只有几分相似,可当她说出“顾泽希”三个字的时候,对方的眼里竟没有一丝波澜,所以,他不是顾泽希,没有顾泽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匆匆弯下腰,捡起自己故意松开的发带,然后在起身的时候偷偷抹掉了溢出的眼泪。 “没,没事,我” “法子。”对方很干脆地打断了她的话。 “” 那人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让她摸不着头脑。 “白苏,过去的事本王不再追究,你这无理的样貌本王也可以不去理会,可如果你再跟本王打哑谜,本王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本王难道,他就是睿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九章 本王难道,他就是睿王? 还有,什么无理的样貌,她的白苏的样貌怎么了,虽然整天一副男孩子气的打扮,可她看过,很漂亮啊,胜雪的肌肤,细眉杏眼,薄唇比红梅更艳,就这样的美貌,可只比倾国倾城输一点点。 恩,她可能是因为对方不是顾泽希而失落得有些短路了,现在她不就是白苏了吗,哪有这样夸自己的。 她定了定神,“回回睿王殿下,昨日白谷村有位大娘被蛊虫咬了,后来服下与我的血混合的一剂汤药后便醒了,我想,这法子应该就是我的血吧。” 睿王的目光微微一沉,“昨日?你不会是想告诉本王,你是昨日才知道这法子的?” 是又怎么了? “你十日之前写信通知本王,说你找到了救清儿的法子,现在本王赶了过来,你却说你是昨日才白苏,你当真是想本王杀了你,是吗?” “不,不是。”看着睿王眼里逐渐涌出暴戾的猩红,初微吓得赶忙否认,她可没忘记自己是要在睿王面前好好摆稚初一道的。 说到稚初,初微将目光跃过睿王,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两人身旁的稚初竟是一副看戏的样子,他不是很关心睿王妃吗,怎么现在一点都不紧张,看来睿王和睿王妃才是一对,而稚初只是个一头热的家伙。 “我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媒介,让蛊王咬了我,使我的血液里混入蛊王的毒,其实真正的以蛊治蛊不是蛊虫,而是蛊毒,我是十天前被咬的,昨天只是我第一次用这法子救人而已,请王爷不要误会。”信口开河谁不会,反正结果一定,过程和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哦?你是说你赌上自己的命来救清儿?” 见睿王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初微不由在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睿王妃对我有恩,救她是我应该做的,哪怕是用我的命来换睿王妃的命,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哎,沈初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狗腿了! 她在心里暗叹自己的堕落。 “如此最好,左司,带上她,我们立刻回去。” 说完,睿王便轻身一跃,骑上了那匹黑得发亮的马,这便是所谓的黑马王子吧,初微想着,不知道自己救了睿王妃,睿王会不会赏她一点银子,昨天她将身上带的钱全都花光了,现在她身无分文,本打算救完睿王妃后就去旅游一番,可无钱寸步难行啊,到时候跟睿王好好说说,再怎么样也让他赏给她个百八十两的吧。 “得罪了。”那个她喜欢那一类型的叫左司的男子说完就抱着她跃上了马。 这古代不都是男女授受不亲吗? 就算是和顾泽希约定的那一个星期里,她都没有这么靠近过他,当然,除了第一晚他强吻了她,如今她和一个帅哥后背贴前胸的,这心跳不由地加速,快得几乎要从她胸口蹦出来。 她忍不住望了一眼睿王的方向,虽然他不是顾泽希,可她为什么会有犯罪感? 然后她又瞥了一眼稚初,多福的事她不会忘,如今什么都不重要,稚初见死不救,她一定要为多福出这口气! “还是白姑娘想和稚初共骑一匹马?”左司温热的鼻息伴着他低沉的声音传入她耳里,初微哪还能想着怎么报复,单单左司的声音就让她涨红了脸,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能不能让我自己骑一匹马?”她试探性地问道。 “王爷赶着回去,我们没有时间为姑娘买马匹或者马车,只能委屈姑娘了。” “我啊——!”左司猛得一挥马鞭,马儿突然往前奔去,她便因为惯性撞在了他厚实的胸膛上,后背疼得要命,想要稳住身子,手却不知道要抓哪里。 左司也看到了她挣扎的双手,拦腰将她抱起,而后让她侧坐在马背上,“怕掉下去就抓紧我。” 初微听话地抓着他的衣襟,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着那张小麦色的脸。 左司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没有看她,微启薄唇问道:“想说什么?” “你很怪。” “因为我同你共骑一匹马?” “嗯。” “哈哈,”左司仰头一笑,“王妃曾跟我说过,要对女子好一些,所以为了让你自在些,我只能让你跟我骑一匹马,因为稚初他是不会管你的。” 王妃? 初微在左司的笑中恍惚。 她觉得,左司的笑并不为她方才的那句话,而是 夜色融融,夏虫碎鸣,月光洒在漆黑的树林里,和昨日不同,今日初微的面前有炙热燃烧的火堆,火光让她不会在这林荫蔽天的树林里觉得清冷。 她跪在火堆前,随手将手里的柴火扔了进去。 “没人罚你,怎么跪着?”左司递给她一个馒头,问道。 初微接过他手里的馒头,狠狠白了他一眼。 北榕镇到帝都需要六天时间,所以信送到睿王顾清让手里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前了,顾清让连夜赶路,花了四天赶了过来。而他也决定用这个速度赶回帝都,所以刚才明知道会赶不到下一个投栈的地方,顾清让还是没有停下来,这样的结果便是——他们今夜只能睡在这荒山野岭,而她也必须再遭一次昨晚的罪,最重要的是,她在马背上颠了一天,屁股早已痛到麻木,她根本无法坐,看来她今夜只能趴在草丛堆里睡了! “到底怎么了?”左司坐在她旁边,不依不饶地追问。 烦死了! 初微将头转向他,半眯着眼瞪着他,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从牙缝中蹦出四个字:“我屁股痛!” “噗——!”正在喝水的左司如花洒般将还未咽下的水喷向了火堆。 顾清让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将目光移了过来。 “哎呀,左司,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又不抢你的。”初微故意大声说道,还作势拍了拍左司的背。 看着那张冷峻的脸被呛得通红,初微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惜,左司的脸就是要配上不苟言笑才让人心动,虽然白日里他的笑也是好看的,可他怎么能像现在这样无措呢,哎,真是可惜。 “我没事,咳咳,没事。” 左司拂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侧颜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慢慢移向她的 “你家王妃没有教过你不能随便看女子的屁股吗?”为了躲开左司的视线,她急忙坐下,却因为疼痛,龇着牙又弹了起来。 “我” “算了,我们换一个话题吧,”她望了望四周,“稚初呢?” 左司俊脸微红,收回了目光,“稚初他先赶回帝都了。” “什么!”初微猛地站起身子,手中的馒头已被她捏变了形。 “白姑娘这么激动,是想去追他吗?”左司也站起了身子,瞟了一眼初微手里的馒头,不由浅笑。 “本王让他先回去找止若了,怎么,你有意见?”顾清让调整了一下背,让自己更舒服地靠着树休憩。 初微才不愿细想这位堂堂王爷为何会愿意露宿荒野,听到他挑衅的语气,一时哽住,“你”稚初就这么先走了,那她的计划怎么办,他不在这里,就算自己说破喉咙,说到睿王大发雷霆,那又能如何,她要王爷打得稚初鼻青脸肿,让他为自己没有救多福而受到惩罚。 “没没有,我只是没想到王爷会愿意让稚初回去单独和王妃呆在一起。” 如她所料,本来舒服靠着休息的顾清让猛地僵直身子,沉着目光凝着她,“什么意思?” 她故意忽略掉身旁左司冲她暗示的眼神,直直地对上顾清让的目光,“昨天稚初找到我,想带我去帝都,说睿王妃必须他来救,我不依,说必须等到王爷你才肯去帝都。我以为王爷知道稚初的心思,原来是我小人了,误会了稚初。” 话语刚落,顾清让已经一个闪身来到她的面前,揪着她的衣襟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敢瞒骗王爷。” 顾清让松开她的衣襟,回身拿起搁在树旁的长剑,“左司,启程。” 似有一道闪雷自上劈下,初微顿时怔在原地,她只是想让睿王记恨稚初,在惩罚稚初惦记睿王妃的时候顺便可以帮她报报仇,却没想到她的屁股啊! “活该。”将她拉上马的左司低头讽了她一句,手臂却将她抱起,让她的屁股离马背有些距离。 初微还没有从这打击中回过神来,当她察觉到左司的贴心时,他们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路了。 “左司?” “嗯。” “是不是因为睿王妃说的话,所以你对所有女人都这么好?” 左司没有回答,她也看到了他的双眼在听到“睿王妃”三个字时因陷入回忆而散发的光芒,“你不用在意,我随便问的,你不用回答。” 左司默了许久,才淡淡开口,“你的眼睛很像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章 还未到城门,已是热闹非凡,这便是北戡国的帝都。 黄昏特有的橘色光芒将整座城池渡上了一层金,马匹进了城门后,道路两旁的摊贩只剩三三两两,却也能想象到白日里的热闹,沿路的楼宇商铺比北榕镇的要华丽好几倍,帝都果然是繁华。 只是偎在左司怀里的初微还在沉睡着,并没有看到这番景象。在马背上没日没夜地颠了三天,她早已疲惫不堪,吃过午饭后便昏睡了过去,她已经练就了如何用最少的力气拽着左司衣服不让自己落下马的功夫,所以就算手上用着力,她也能安然入睡。 左司低头看着怀里正打着呼的小女子,又抬头看了眼前方的睿王,陷入了沉思。 那日他和王爷在白谷村等白苏,在稚初来找他们前,他们见到了白苏说的季大娘,了解了白谷村发生的事,也知道了白苏为救睿王妃被蛊王咬伤昏迷的事,季大娘跟他们说了自己是如何得救的,可他知道,季大娘所中的蛊虫之毒远没有王妃厉害,如果 如果连白苏的血都没办法救王妃的话 那时要怎么办? 王妃会继续沉睡。 而白苏。 她的性命必定不保。 “白姑娘,到王府了。”左司摇了摇初微的肩,将她抱下了马,等她站稳后,自己迈步到门口,敲了敲门。 初微还没有睡醒,下意识地找地方靠,却没想到自己刚准备将全身力气放到一堵温暖的墙上时,那墙竟然动了,她扑了个空,狠狠地趴在了地上。 “哎哟喂!” “王爷,王爷,您可回来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压过了初微的哀叫声,“王爷,清清姑娘被蛊虫咬了。” “什么时候的事?”这是初微第一次听到顾清让的声音里有了慌乱,北戡帝的第九个孩子,睿王顾清让,在她用从左司那里借来的一两银子打听了关于这位九王爷的事后,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那位传说中冷冽凶残的九王爷也会关心人。 真是奇谈,就算是知道她的血能救睿王妃的时候,睿王的声音都不曾有过起伏。 “就在王爷离开的第三天,止若姑娘已经用药压制了清清姑娘体内的蛊毒,只是这毒一直反复,今早清清姑娘又发烧了。” “左司,把她带上。”顾清让没有看趴在地上的初微一眼,撩了一下衣摆,快步走了进去。 “是,王爷。”左司的声音里也有些压抑的慌张,他跃身来到初微面前,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 “我可以自己走,哇——”初微的声音在风中撕裂着,她没做过云霄飞车,因为她胆小如鼠,此刻在空中翻跳着,她害怕多过兴奋,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虽说很兴奋,但初微全程还是紧闭双眼,将头埋进左司的怀里,等确定双脚踩在地上后,她才慢慢张开了眼睛。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屋内全是暗红色的雕花木件,桃花色的幔帐中和了屋子里的庄肃。 初微刚一抬脚,屋子右侧便传来一个柔弱空灵的声音,“清让哥哥,清儿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清儿? 是睿王妃吗?不是说睿王妃一直昏迷着吗? 初微跟在左司身后,忍不住往床榻的方向瞄去。 “清清,没事的,本王一定将你治好。”顾清让安慰的细言软语让初微不由皱了皱眉。 清清? 清清姑娘? 如果是姑娘,那就不是王妃了,初微望了一眼顾清让,他们之间肯定有很多故事吧,这对于一个电视剧爱好者来说,可是致命的诱惑啊。 初微看着那名清秀的女子,撇了撇嘴,恍然点着头,不由为自己的无知而自嘲,她前几天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可是王爷,历史上哪个王爷不是三妻四妾,她怎么能因为顾清让亲自去白谷村找她,就觉得这睿王爷一定深爱着睿王妃且只爱睿王妃呢,真是可笑。 “止若,药呢?”顾清让又安慰了清清几句,转头问一直站在一旁的女子。 白衣纤纤,出尘似雪。 这是初微看到止若时第一时间映入她脑子里的八个字。 如果只能是一个字的话,那就是:美。 “稚初拿回来的方子我已经看了,药刚煎好,至于稚初说的那味药引” 顾清让听完,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冲初微招了招手, “过来。” 初微当然明白他要做什么,果然,她已经成了一名行走的解药了。她咬牙将手递了过去,本以为顾清让会因为她的自觉而稍微顾一顾她的感受,等提醒她一句再割,没想到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抓起她的手,用手中的刀在她手腕上割了一道约一寸的口子。 浪费,太浪费了!初微看着滴在地上的血,不由叹道。 当她反应过来顾清让是割破了她的手腕时,她才感受到一阵刺痛从手腕处传来。 “你”是变态吗? 连陈大夫都只是用小小的银针轻轻地刺破她的指尖,他怎么,他怎么能直接割了她的手腕!那不是自杀的人才会割的地方吗,这古代医术简陋,她不会因为失血过多就这么死了吧? 还有,她是不是应该夸夸这位冷血的王爷,若不是杀人如麻,怎能练得如此敏捷的动作,让她就算知道自己的手腕多了条口子,却也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疼,杀牛宰猪的时候,屠夫是不是也都是这么做的? 顾清让并没有理睬初微眼中恨不得杀了他的目光,搁下手中的匕首后接过止若手中的药碗,放到她的手腕下,像接泉水一样接着不断往下滴的血。 血。 她的血! 她将手收回,这一动似乎将伤口扯得更开了,手腕处剧痛无比,她咬着牙,后退了两步,“季大娘只服了几滴血便好了,我这血里可是有蛊王的毒的,王爷可不要太贪心。” 顾清让闻言微微一怔,凝了她手腕的伤口一眼便转身用另一只手扶起了躺在床上的清清,“喝了便没事了。” “清让哥哥,她说她的血里有毒,清儿喝了真的就会没事了吗?” “本王不会骗你的。” 看着顾清让手里的碗慢慢接近清清苍白的唇,初微死死压着手腕的伤口转过了身,却见一直站在门口的左司的目光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人。 不懂。 她不懂。 稚初,顾清让,左司,他们不都是为了睿王妃,那名叫南清的女子来找她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个叫清清的,稚初将从她那里拿到的陈大夫的药方给了止若,让她给清清煎药,顾清让没有一丝犹豫地割破她的手腕,只为给清清解蛊虫之毒,而左司,那个只要一提起睿王妃,眼底就会有笑意的男人,为什么此刻关心的还是这个清清。 她真的不懂。 她晕血,看见自己的血却从没有腿软过,此刻却不知为什么,脚下突然没了力气,眼前一黑,她便往后倒了去。 月光朦胧,微凉的风吹过,睿王府一片寂宁,西侧的某间厢房里,手腕被白布紧裹着的初微正安静沉睡着,她秀眉颦蹙,像是梦里有什么惊恐之事。 烛光轻晃,一道黑影闪到房门前。 “止若姑娘,她真的没事吗?”不远处传来左司的声音。 “没事,只是舟车劳顿,加上方才失血过多,才晕厥了过去,我已经喂了药给她,明日便能醒过来。”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黑影犹豫了一下,转身往黑暗处拐去。 “只是这白苏姑娘还真是有趣,她体内的毒明明足以要了她的命,我给她诊脉的时候却丝毫查不出她的身体有异样。”说到这儿,止若似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却还是将话给咽了下去。 “她今日失血过多,那她明日还能给王妃献血吗?”左司的声音沉了一度,似是很焦急,却又带着点关心。 “王妃的毒和清清的不一样,清清只是被一种蛊虫咬伤,但咬伤王妃的是十种不同的蛊虫,稚初拿回来的药方可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只靠白苏姑娘的血,我怕会让王爷失望。” “那” “你不用担心,那药方很特别,我让王爷宽了几日,等我调整好方子,救王妃便不是问题。”止若的声音顿了顿,“怎么,左司你很关心白苏姑娘?” “止若姑娘你也知道,当初白苏大闹睿王府的时候,我曾教训过她,却被王妃训斥了一顿” 止若莞尔一笑,“我以为你只听王爷的话呢。” 左司知止若是在调侃他,“止若姑娘就不要笑话我了,王爷有事要问你,我们快走吧。” 待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方才的黑影才回了初微的房门口,顿了顿,黑影推开了房门,然后转身迅速将房门关上。 桌上的烛光因为房门带过来的风而摇曳不停,直到一阵疾风吹过才灭,黑影顿时融进夜幕里,来人凭着记忆来到了床前,待确定床上鼓起的被褥位置后,那人慢慢从腰后抽出一把寒光泠泠的匕首来。 发狠地乱刺了一通后,黑影伸手想去确认躺在床上之人的情况。 身后的烛光突然亮起。 初微手持着烛台慢慢坐到椅子上,“清儿姑娘这么晚了还来看我,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啊。”烛光印着她灰暗的眼眸,嘴角的笑意似冰霜般,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不停摇曳的烛火,手来回地在上面打着转。 睿王府。 我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一章 匕首掉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初微觉得很好听,看着眼前一脸惊恐的女子,她的笑意更是绚烂。 “清儿姑娘方才没有听到左司和止若的话吗?光凭我这身子里的血还救不了睿王妃,你不必急着杀我,更何况,如果今夜我死了,你说顾清让会不会搜遍整个睿王府也要将凶手给揪出来?” “清让哥哥不会怀疑我的!”清清定了定神。 初微眉睫一颤,旋即莞尔一笑,“是啊,顾清让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你的,就算今夜睿王府的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唯有你左清清有嫌疑,顾清让也只会认为我是自杀,而非他杀。” 清清似在初微的话中找回了自信,神色顿时没了方才的慌张,稳了稳身子,说道:“你知道就好。” “所以清儿姑娘为什么不想我救睿王妃?” “” “是担心等睿王妃醒了,睿王对你的这种盲目宠爱便到头了?” 清清的身子不由一颤,下意识咬着嘴唇。在知道顾清让去白谷村找白苏后,她就一直担心白苏是真的有什么办法能救睿王妃,她找的已经是毒性最低的蛊虫了,没想到因为自己曾经病过,那一点点毒差一点要了她的命。 她想着如果顾清让带回来的法子救不了她还好,如果真能压制她体内的蛊毒,不管是什么,她都要毁了它,却没想到,顾清让带回来会是一个人。 见清清不说话,初微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我累了,如果清儿姑娘没什么事的话,那请你离开,我要睡了。” 清清手指着初微恼羞道:“我,我一定会让清让哥哥将你赶出王府的!” “这一点清儿姑娘不用担心,我不会救睿王妃的,我只是想看她一眼,之后我便会离开,不用劳烦顾清让赶我。” “真,真的吗?” 初微凝着她,“噗嗤”一笑,点头道:“真的,比珍珠还真。” 等清清走后,初微俯身捡起地上还粘着棉絮的匕首,匕首和下午顾清让用的那把一样,上面有睿王府独有的图腾。她的目光移到了手腕的白布上,扬了扬嘴角,她抬手用匕首将白布划开。 里面的伤口还未愈合,因为她刚才的一系列动作,已经裂开,鲜血顺着伤口慢慢地流出来。 顾清让,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对于你不关心的人,你依然丝毫都不会顾虑。 沈初微,不痛的,一点都不痛。 初微是在一阵刺痛中醒过来的,她以为是自己睡觉不老实将伤口碰到了,低眉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让她差一点抽了过去,手腕上的包扎不知为何没有了,血已经凝了一手,被单上也是腥红一片。 伤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裂开的,如果她没有醒来,是不是就会这样悄悄地死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骤然一紧。 她慢慢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握着一把匕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又断片了?来了这里之后她一次断片都没有,她以为这白苏的身子并没有她原来那具身子的病,也就没有在意了,可为什么,她又断片了呢? 是因为昨天的失望吗?可是,她为什么要失望,那三个人关心王妃也好,关心那个叫清清的也罢,都与她无关,她可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啊,如果睿王妃醒来,她会如何面对?心心念念着她,说喜欢她的三个男人,却在她昏迷的时候关心着别的女子,这些,睿王妃都知道吗? “哐当”一声,门口传来惊慌之声,“白姑娘你” 初微抬头看了眼失手将水打翻在地的婢女,她的样子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初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来,那万分恐怖的洪水猛兽就是她自己,此时的她一手拿着匕首,另一只手的手腕正淌着血。 “白姑娘,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嘴角虽然抽搐着,初微还是努力扯出一个平静的笑容,“劳烦你帮我请个大夫吧。” 我答应来睿王府才是我做的最傻的事! “是,奴婢马上去请止若姑娘来。” 初微的眼泪在丫头离开后便涌了出来,她倒向床榻,木木地等着床顶的木雕,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只觉得心慌得很,她想多福,更想丁宁。 宁儿,我好害怕,这里好可怕。 她连自己的命都掌控不了,没人关心她的死活,稚初总是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顾清让像是对待死物一般用刀割了她的手腕,如果只是手指,她还不至于有委屈的情绪,可那是手腕啊,万一止不住血怎么办! 还有左司,除了白谷村的人以外,他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可回了睿王府后,他连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如果他来过,那床单也不至于被她手腕上的血染成现在这幅样子,他现在一定陪在清清身边吧。 狠狠地将匕首往大门扔去,她翻身抱着被子认真地哭起来。 刚穿过来的时候,太多人拥着她,她来不及害怕,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所有悲怜的情绪一涌而出,她需要发泄,将这十多天的压抑全都发泄出来。 顾泽希,我有点想你了。 是啊,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顾泽希,这本不该出现在她的“想念”中的人,或许,那一个星期他是对她好的,所以在看到左司他们两面派似的“好”之后,她突然想到了他,不管原因是何,至少,他也是为了一个目的而对她好的,这样单一有目的的“好”,才是最单纯的。 她的脸埋在锦被中,呜咽声还是传遍了整个屋子,以至于左司带着止若进来的时候,被这番景象给惊住了,他怔在原地,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我去看看她。” 止若将左司手中的药箱接过来,冲他微微点头,让他宽心。 止若将药箱放到床头,轻轻拍了拍初微不住颤抖的肩,“白苏姑娘,是伤口痛了吗?” 初微翻身坐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了止若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顾泽希顾泽希” 顾泽希? 左司低头回想了一下,好像那天在北榕镇外见到她的时候,她嘴里念着的就是这个名字,她不是喜欢稚初的吗? 这顾泽希又是何人? “怎么回事?” 顾清让冰凉声音的出现让响彻整个屋子的哭声更加沸天震地。 止若感觉到顾清让进来时怀里的身子一瞬地僵硬,她回头冲着顾清让温婉一笑,“王爷还是先出去吧,她可能是被吓着了,一会儿便没事了。” 顾清让刚迈出的步子顿时僵在了半空,吓着了?是因为他吗? 初微慢慢松开这副很好抱的身子,拂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我没事了,止若你拿个碗来吧,不要浪费了这些血。” 发泄了一通后,她的心里已经舒服很多了,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左司和顾清让看到她哭的样子。 止若拂袖压着嘴里蹦出来的笑意,又低手抚了抚初微头顶的发,“药方我还没有调整好,你这血可要好好留着,布带怎么没了,是你自己解开的吗?” 初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说着,她侧目望向顾清让的脚边,方才她扔掉的匕首此刻就躺在那里。 止若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那把匕首时不由一惊,却很快掩饰了下来。 花园的凉亭,顾清让将匕首甩在石桌上,“左司,派几个辰卫盯着白苏。” 左司一颔首,“是,王爷。” “我不会杀她。”顾清让盯着匕首,似在自语,又像是在跟左司说,左司不敢离开,只待他的声音,少顷,顾清让才慢慢再开口,“只要是她关心的人,我都不会杀。” 顾清让,既然是你欠我的,那你便答应我,决不动白苏,她是被冤枉的。 耳畔传来那久远的声音。 清儿,很快你便能醒了,到那时,你会跟我说什么?我等了你五个月,待你醒后,你还是要离开吗? “王爷,这事”匕首是王府之物,那昨夜挑开白苏伤口的必定是王府之人,左司身为王府的护卫,这事他理应要查清楚。 “不急。”顾清让将匕首拾起似粗实细地看了看。 “那属下这就派人保护白姑娘。” “不必太过刻意。” 左司明白顾清让话里的意思,颔首道:“是。” 晨光摇曳,红窗绿荫,满园的桃树随风轻摆,树下的女子身着暗纹锦缎长裙,轻纱着上,紧贴在身,如云缥缈,墨色长发坠腰,只用一根发带松松系着,那发带有些旧了,两侧已有不少磨痕,和那身华贵的衣裳很是不搭,可初微却没有在意,她仰着头,盯着某根树枝上的某片叶子发着呆。 稚初进来的时候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他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望着她,眼中的人绰约温婉,眉黛青山,美目盼兮,似曾相识的身影与桃树映着,似是夺人心魂般。 他轻咳一声,道:“听说你自杀?” 初微闻声回头,见是他,便又转回了头,装作没有听到。 稚初因她的态度而有些恼,却依然嘴角挂笑,慢慢走了过去,“东施效颦。” 东施效颦?效谁的颦?就算她是东施,难道这里还有个喜欢自杀的西施? 初微没有理他,伸手摘下她方才一直盯着的那片树叶,翠绿的颜色,和现代的叶子没有分别,这是北戡国的一片树叶,她是北戡国的白苏,等她离开王府后,她便要将名字改回来,她是沈初微,她不想忘了她是沈初微。 “稚初,如果我说我不想救她了,你会怎么做?”她抚摸着手中的叶面,如珍似宝。 稚初微微抬起握着长剑的手,“杀了你。” “所以啊,既然都是死,那我为何不能自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二章 稚初一抬脚,转瞬便来到初微面前,抓着她受伤的腕子,像是要将她周身的血都从这伤口挤出来般。 “你说的可是真的?” 初微眉头微皱,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痛出声音,等眼泪被逼回去后,她才松开已见血珠的薄唇,“以前我想救她,没有任何原因,现在我不想救她,因为我讨厌你。” “你——!” 手上的力又重力几分,稚初真恨不得将眼前的女子生生捏碎在自己掌下,她在报复,她一定是在报复他,就因为他不在乎她,所以她便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一直昏睡。 见稚初已经恼了,初微才笑笑,道:“放开我吧,我刚才是说笑的,流点血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现在我不就是在流血吗。” 初微盯着已被血染红的袖口,不由觉得可惜,方才婢女将衣服拿给她的时候,她还仔细端详了好久,她很喜欢这条裙子的,穿上后自恋地在屋子里转了好久,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便毁了。 “白苏,她不是你能说笑的。”稚初松开了手,然后在手垂在身侧时,又紧紧地握住,将掌心的鲜红攥在了里面。 “我有个问题。”初微一边将衣袖挽起,避免它继续被血侵染,一边说道。 “说。” “这里是睿王府,她是睿王妃”她顿了顿,见稚初眼底的神色微变,不由觉得好笑,自己似乎揪住了他的逆鳞,“那她怎会在你们眼皮底下受伤,几乎丢了性命?” 稚初的身子一震,差一点丢了手里的长剑。 “还是你当时和那天一样,眼睁睁看着她中毒而不去救?就像是看着张大婶拿刀砍向多福时一样!”她狠狠地攥紧他的衣襟,虽然她没有力气将他拉得近一些,但她还是使劲地将高出她一个半头的他的脸往自己面前拽,“我不想救她,就像你当时不打算救多福一样!” 稚初目光一沉,凝着初微良久才说道:“因为,当时那个大婶要杀的是你。” 她? 初微愣住。 因为张大婶要杀的是她,所以他才不救的吗? 是啊,她怎么就把责任这样撇干净了呢,多福是因为救她才死的,多福为她挡下了那一刀,是她害死多福的。 不住颤抖的手慢慢地松开了,她怔怔地低下头。 头顶传来稚初的声音,“白苏,我早就想你死了,南清她太善良,明明是你下的毒,她却将你放了。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你会救她,什么信,什么蛊王,什么以蛊治蛊,我通通都不相信,因为,南清是被你害成这样的!” 是白苏做的? 初微抬头,目光有些涣散地望着稚初,他是说,是白苏害的睿王妃?那白苏为什么还要救睿王妃?白谷村的事不是假的,大家都在因救睿王妃的法子而伤神,好几个人因此丢了自己的命,如果伤害睿王妃的是白苏,那为什么,为什么白苏还要用自己的身子来喂蛊王? “不是” 稚初打断了初微的辩解,“就算那个什么季大娘醒了,就算左清清喝了你的血没事了,我也不相信你是真的要救南清,你亲口说过,你嫉妒南清,你不希望她过得好。” 初微觉得自己的胸口好痛,不知道是她被这突然的事实压得喘不过气,还是原本的白苏在痛,她只觉得头胀得很,像是要炸开了般。 她不想再听下去了。 本来她只是想要稚初的一句道歉,只是这样而已,所以才用那些话去激他,却没想到,她的这副身子,竟然是这么的狠毒。 白苏,你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初微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的身子轻轻晃了晃,再次抬起头时,双目已是颓然。 “稚初,我跟你说过,白苏是个好女子。” 语毕,稚初还来不反应,初微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睁开眼睛,又是那暗红色的床顶,为什么不是雪白的墙壁呢?她好怀念她现代的房间啊想到这里,初微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醒了?”止若清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初微侧过脸看着她,点了点头。 “伤口怎么又裂开了,稚初将你抱到我那里去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好温柔的声音,又美又温柔,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对她这么好呢。 稚初不是说白苏是个冷血残忍的人吗,他说是白苏给睿王妃下的毒,是白苏用蛊虫咬伤睿王妃的,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有人对她好,季大娘,多福,还有止若。 她坐起身子,一把抓住止若的手,“止若,药方什么时候能调好,你用我的血吧,就算是把我的血全部用掉都没有关系,这伤口你就不要再为我包扎了,就让它流吧。” 止若抚了抚她的发,安慰道:“你冷静点,发生了什么事?方才是稚初跟你说了什么吗?” 她避开止若的目光,“没,没什么,只是我想离开,我还有其他的事,所以想早点救醒睿王妃。” 止若没有戳破她的谎言,淡淡一笑,“是吗,那你好好休息,药方差不多调好了,现在只要王爷派出去的人将药带回来便可以了,再过两天,你便可以离开了,不过在离开前你可要好好养着,不然你刚出这睿王府就会被抬回来的。” 初微被逗笑了,她点了点头,乖乖躺了回去。 “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一会儿让婢女给你端过来。” “止若,谢谢你。” 止若替她将锦被拉好后便转身离开,直到出了房门,她眼里的光才暗了下来。 止若刚一离开,稚初便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跃了出来,难道刚才他一直在屋子里?初微想着。 “你到底是谁?” 终于还是有人问了吗,初微在心里暗叹。 她要如何跟他解释她不是白苏这件事呢?继续用失忆的梗吗,还是直接跟他说她是借尸还魂的未来人。 可对方是稚初啊,那个恨透了白苏的稚初,就算她跟他解释,他也只会当做是她为了逃脱责难的借口吧,而且还是发疯的借口。 最后,她选择隐瞒,“我还能是谁,还是说,你想我是谁?” 稚初没有理会她绕弯的话,“白苏,就算南清不让我杀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无所谓。”从崖上坠下来的时候她就应该死了,她在这里的这几天已经是赚了,其实车祸醒来的那五个月她已经是赚了,被稚初杀死,最差的情况是死,可如果幸运的话她还能穿回去呢。 穿回去,对啊,万一穿回去了呢。 稚初低着头,俯视着她,目光里有淡淡的光,“你怎么知道那句话的?” “什么话?” “你晕倒之前说的话。” 什么话?她晕倒之前说过话吗?“止若说是你抱我去找她的,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还不能死。”他不相信白苏会救南清,但他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到时他会亲眼看着白苏的血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然后给南清服下,他不会给她下毒的机会,“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额别人告诉我的。”不管是什么话,这样说总没有问题吧,反正原罪不是她。 “谁?” “你不认识。” “我要那人的姓名,籍贯。” 这人怎么这么执着! “是睿王妃,可以了吧,是你的南清告诉我的,你不信就去问她啊!”她才不怕,睿王妃现在没有醒,他想问也问不了,等睿王妃醒的时候,她已经离开睿王府了,到时候就算他知道她在说谎,也拿她没辙。 是你的南清 稚初冷峻的脸上突然涌上一抹淡红,所有的逼问都哽在了喉咙,第一次,有人说南清是他的,从来,都是顾清让说“我的清儿”,而他,只能望着,南清,不是他的。 脸红了?不会是被她气的吧? 初微忙往后缩了缩,直到背抵在了冰凉的墙上,她才不得不停下。 “你的伤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能救她,便是我欠你一个人情。”说完,稚初便匆匆离开了。 什么情况?这人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这算是道歉吗? 初微望着已不见人影的门口,“真是个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三章 之后的几天,除了止若偶尔来给初微看看伤口,稚初和左司都未再出现过,还有那个顾清让,听说他一直待在清清那儿,这让初微心里很是不舒服,就算睿王妃昏迷着,他也不应该在救睿王妃的关键时刻待在别的女子身边的啊。 如果以后见到睿王妃,她一定要好好跟她说说,反正喜欢睿王妃的又不止顾清让一个人,哪怕睿王妃不可能离开睿王,她也可以帮着睿王妃好好气气这个朝三暮四的男人。 “白姑娘,王爷请你过去。” 大白天果真不能说人是非。 初微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这两天她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天天看着满园的桃树解闷,此刻终于走出院子,她才发现这睿王府里到处都种着桃树,一般的景观就算是种树,也不会只种一种树,是谁爱这桃树?是顾清让?睿王妃?还是清清姑娘? “白姑娘,这安梅园王爷吩咐了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奴婢只能带你到这里,还请白姑娘自己进去。”一直领着她的婢女停下了脚步,转身说道。 初微没有理会这怪异的规矩,只想着:安梅园?梅园?里面不会也是桃树吧? 初微撩着裙摆进了安梅园,只见安梅园内满是梅树,已是夏季,绿叶繁茂的梅树上却满是红花,她走进一看,发现那树上的梅花竟是红纸裁剪而成的,这顾清让还真是好雅兴啊。 目光微斜,便看见不远处的一架秋千,她刚想走过去,就有一个声音叫住了她,“白苏姑娘。” 远处屋门前,止若见初微停在梅树旁,连忙喊了一声,如今睿王还在屋内等着呢,这姑娘怎么就这么冒失呢。 “来了。”放弃去看秋千的念头,初微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过去。 屋内有一股淡淡的腊梅香,初微刚一进屋便闻到了,古代的人不是都用熏香吗?难道这顾清让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可那天将手伸到他面前的时候,她明明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是这种花香,难道是顾清让专门为睿王妃弄的? 那外面用红纸裁剪的梅花呢?昨天下过大雨,方才看到的梅花却一点都不像是被雨淋湿过的样子,难道这梅花是睿王妃喜欢的?就算不是冬季,顾清让还是将红梅留在了安梅园,只因为睿王妃喜欢? 不行,就算顾清让为睿王妃做了这么多,这几天他守在那个叫清清的女子身边就是不对,她以后遇到睿王妃还是会把这件事告诉睿王妃的。 “过来。” 和那天一模一样的冷冽声音,初微的心不由一颤,她这个行走的解药又要发挥自己所长了。 她望着顾清让,从左司和稚初面前经过,径直走到床边,那个她只听过名字的睿王妃,那个有三个男子关心的睿王妃,此刻,终于要知道她长什么样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南清,到底会是怎样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 一阵眩晕感袭来,初微踉跄了几步,差点倒进顾清让的怀里,她急忙侧身,扶着床尾的书柜。 “白姑娘。”整个屋子唯一过来看她的,是左司。 顾清让不由皱眉,“白苏,别在这里耍什么把戏,如果你是怪本王前几日割了你的腕子,那今天本王允你自己动手。” 自己动手? 那还真是要谢谢你了。 初微稳了稳身子,眼里的光忽明,“在救睿王妃之前,我想问睿王一个问题。” “嗯。” 顾清让没有看她,侧身用手中的锦帕为躺在床上的女子擦拭了一下用淡淡胭脂来掩盖着的毫无血色的脸颊,初微急忙撇过视线,“王爷喜” “王爷——!”园子外传来婢女的声音,顾清让皱了皱眉,示意让左司出去看一下,他不是吩咐过不管什么事都不能来打扰的吗。 因为这意外的打断,初微没有继续说下去,等着左司回来。少顷,左司匆匆回来,“王爷,晋王殿下来了。” 顾清让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嘴角却勾出一丝笑意,“四哥消息还真灵通,让他进来吧。” 初微这才将视线移到门口,晋王?那个样貌才华都不输顾清让的顾子衿?当初初微打听到这个名字时,便有些在意这位晋王殿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顾子衿想必一定是一位翩翩王爷吧。 初微一心想着顾子衿会是个什么样子,完全没有留意到方才一直站在左司身旁的稚初接到顾清让的暗示后便飞身从窗户离开了。 片刻后,走进屋子的人一袭月白锦缎长袍,白玉束发,余下的千丝墨黑服帖地垂至腰际,一双细长剑眉下,如雪般清冷的凤眸散着些许的光,如果说顾清让微微弯翘的嘴角带着妖,那顾子衿不染而朱的薄唇就更有几分美意。 顾清让起身往厅里走去,“四哥怎么过来了?” 顾子衿也没在意顾清让语气里淡淡的调侃,“既然找到救弟妹的法子了,为什么不让人通知我?找药的事我晋王府也可以帮忙。” 这晋王难道也是睿王妃的倾慕者? 初微诧异地看着顾子衿。 不对,不对,沈初微,你别乱猜了,也许晋王只是单纯地关心弟妹而已呢,哎,都是这睿王府里的三个男人害的。 “不劳四哥费心,药已经找齐了。”说着,顾清让侧目望了初微一眼,而后者的视线还停在顾子衿的脸上。 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初微随视线望去,正好和顾清让对上,便慌忙低下了头。 “是吗,那”晋王的话断了,他没有接着说,初微好奇地抬起头,这才发现他的视线停在了自己身上。 本来安静的一瞬,突然传来顾清让的轻笑声,“我还以为四哥来这里是为了四嫂” 听了顾清让的话,顾子衿慢慢收回视线,没有一丝慌张,“九弟知道的,怀瑾走了已经快半年了,只有弟妹知道她的去处,所以今天四哥我才贸贸然过来,只希望弟妹醒来后能告诉我怀瑾到底在何处。” 原来,是晋王妃离家出走了啊。 顾子衿在初微心里的形象瞬间大打折扣,能让自己老婆离家出走的男人,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晋王殿下不必担心,睿王妃只要喝下这服药,便能醒来。”止若端着药碗走到顾清让身边,方才她便一直站在床边,只是初微当时只想看看睿王妃的容貌,便没有去注意。 睿王妃 对了,刚才她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头晕,胸口闷得慌? 初微突然回想起来。 “白苏姑娘,既然王爷允你自己动手,那便开始吧。”止若说着,将碗放在了初微身边的桌上。 “哦。” 初微也不想磨蹭,早点割破手指,早点让睿王妃喝下她的血,她便可以早点离开。她已经计划好了,离开睿王府后她要先去帝都最好的酒楼好好吃一顿,尝尝这古代五星级的味道,然后雇一辆马车,一路往南。 可是,这些都是需要钱的。 “睿王殿下,在我割破手指之前,能不能请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顾清让眉睫轻挑,“你想跟本王谈条件?” 初微慌忙摆手,“不,不是,只是我没钱了,救清清姑娘的血我就当是给你试用,不收你的钱,可睿王妃身份不同,王爷,等我救了睿王妃之后,你能不能赏赐我一些银两?我要的不多,一百两,多了我也拿不动,不过我听说银票好像有一千两的算了,还是一百两吧,钱太多会被盯上的。” 顾清让攥着袖口轻轻擦拭着从腰间拨出来的匕首,“本王为什么要答应你?” 小气! “那便当我没说过。” 说完,她伸手夺过顾清让手中的匕首。 等睿王妃醒后,她一定一定要将顾清让和清清姑娘的事告诉她! “可以。”刀已经到了指尖上方,为了不让顾清让觉得她小气,她还特意挑了面积最大的大拇指,刚要割上去,顾清让却突然冒了这么一句。 “那我便将这账记在左司身上了,到时候王爷记得给左司钱。”方才她已经是下了必死的决心才跟顾清让讨钱的,如果待会儿顾清让不提,她也不好意思再跟他要了,相较而言,左司更好说话一些。 “白姑娘,既然王爷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左司在一旁说道。 食不食言还不是他顾清让一句话的事吗,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她可没这胆量说出来,“那便开始吧。” 她侧头闭目,这种自残的行为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可真要自己割下去,她还是不敢。 “还是请” “清让哥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四章 刀还没有递出去,身后便传来了清清的声音,初微慢慢回头,见清清扶着门框,有气无力地站在那儿。 “谁让你来这儿的!”顾清让目光微沉,不自觉地望了一眼躺在红酸枝床上的女子。 “清让哥哥,清儿疼”扶着门框的清清慢慢蹲下身子,暗红色的血从她的嘴角溢出,映着那惨白的脸颊。 “清清!”左司急忙过去抱住跌坐在地上的清清。 “哥哥清儿是不是就要死了”清清紧紧抓着左司的衣袖,浑身不住地颤抖。 顾清让快步走了过去,也蹲在了清清身旁,“止若,你快看看,这几天我都守着,为什么清清会突然这样?” 止若转身去拿身边的药箱,却在背对着门口那些人的时候目光微微一凝,初微看在眼里,却不知为何。 果然,这清清要比睿王妃重要。 初微见不得别人流血,便撇过了头,不由看向躺在床上的睿王妃,紫色的衣裳很配她,方才只是匆匆一眼,便觉得她很美,和止若的美不同,只是她很瘦,很瘦,和初微想象中的王妃不一样。 初微不想去看接下来的情节,手腕一转,将刚才已经松下的匕首重新握紧,狠咬着嘴唇,轻轻一划,鲜血便从伤口溢出,悉数滴入药碗中。 接下来的事,就让睿王妃去面对吧。 想到这里,她端着药碗往睿王妃走去。 “是蛊王的毒。” 已经走到床边的初微像是没有听到止若的话般,她一手端着药,另一只手伸过去触碰安静躺在那里的女子,指尖从她的柳眉到擦了胭脂的脸颊,最后停在红胜梅花的嘴唇。 “你干什么!” 身后,是稚初的声音,然后,背部一阵刺痛,是冰凉的剑尖刺进了她的背,滚烫的血顺着剑身慢慢往下滴,瞬间冰凉,刚才的初微还因为害怕而迟迟不敢割开自己的手指,如今 受伤的人哑笑着,手中的碗一扔,双手便攫在了眼前那冰凉的颈脖上。 “白苏,如果你敢伤她,本王一定将你五马分尸!” 顾清让,左司,还有顾子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在了她的身后,她慢慢坐在床沿上,手上的力更重了几分。 稚初手里的剑也往下压了几分。 可是稚初,我不怪你。 “我以为已经没人关心睿王妃了呢。”初微眼底已是灰败,嘴角却是渗人的笑意,“止若姑娘,劳烦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止若从三人身后走上前来,“清清是中了蛊王之毒。” “所以是我身上的吗?” “白苏,你果然歹毒!要不是止若重新调整方子,耽误了几天,恐怕南清已经被你害死了!”稚初咬牙说道,他果然不该相信她,要不是他在窗口盯着,白苏早已将混了她血的药喂给南清了。 她望着似沉睡的人失神,“可是她不是早就该死了吗?” 意识到白苏起了杀意,稚初的手一退,再一抬手,将剑抵在了她的喉咙,“白苏,如果你再动一下,我便立刻要了你的命!” 初微没有在意那冷凝的剑尖,侧过头看着半靠着门框的清清,“清儿姑娘,你身上的毒,是因为我吗?” 清清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初微又将目光移到了止若身上,“止若姑娘,你能肯定,清儿姑娘中了蛊王之毒是因为我的血吗?” 止若也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必须要查一查,只是,为防万一,今天还不能让王妃喝下你的血。” 像是早已料到,初微的手缓缓松开,“看吧,我就说你该死吧,没人愿意救你,南清,为什么你还活着?” 说完,还未等众人反应,她便低头,微凉的唇便碰在那抹梅红上。 发梢被风吹起,而后坠下,一切都只是在短短的一瞬。 “你干什么!”顾清让眼里的红更胜初微背上的血,他冲过来拉开她,修长的五指猛然攫上她的颈脖,“白苏,你想死是不是?那本王便成全了你,本王不光要将你五马分尸,还要将白谷村的人统统杀死,让他们为你的愚蠢赔上性命!” 初微知道,顾清让是不准备让她活了,她却一点都不害怕,涨红了的脸上满是笑意,她斜着眼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不说话,只是笑。 稚初心中一震,突然觉得不对,“止若,你去看看南清。” 止若赶忙上前,探了探睿王妃的脉息,霎时吓得浑身一颤,“王,王爷王妃脉息全无” 那下了杀心的手突然松开,初微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顾清让俯身将南清抱在怀里,颤着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没有!他不敢相信,又将她的手腕托起,怎么会怎么会 “不是给她吃了续命丹吗?为什么会这样?” 止若跪在地上,声音里满是惊慌,“方才方才止若给王妃诊脉的时候,王妃的脉息还和往昔无异,止若也不知” “是你——!” 稚初用剑指着初微,猩红了的双目狠狠瞪着她,初微却只是笑笑,然后看着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顾子衿,“四爷,这戏好看吗?” 顾子衿神色一闪,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攥着他的心,有种熟悉的感觉慢慢袭满全身。 “既然四爷知道睿王妃没救了,那四爷便可以离开了,怀瑾的去处,只怕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听到“怀瑾”二字,顾子衿的眼里慢慢有了丝光亮,“你知道怀瑾去哪儿了?” “我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要告诉你?”说完,她便起身,一步步靠近还染着她鲜血的剑尖,直到剑尖抵在了她的胸膛,她才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顾子衿,似在等着他开口。 顾子衿凝着她,“你是真知道怀瑾去哪里了,还是只是为了让本王救你?” “晋王殿下,你不要被她骗了,晋王妃的去处只有南清知道,方才你进来的时候已经道明你是为了晋王妃的去处而来,她根本不可能会知道的,她这么说只是想让你救她。”稚初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初微,剑身一压,剑尖已经刺进去了半寸。 “稚初。”顾清让将怀里的南清放下,他走到初微面前,将已经刺进的半寸剑尖拔了出来,不管他的这一举动让初微有多痛,“你是怎么下的毒?是唇上吗?还是” “唇上?”初微不屑一笑,“方才你们都只顾着清儿姑娘,怎会注意到我。”说着,她瞟了一眼顾子衿身后,一直压抑着什么情绪的左司。 “本王要解药。”顾清让的手再次掐在初微的颈脖上,“如果你交出解药,本王答应留你一条命。” “王爷,止若姑娘已经说了,南清已经脉息全无,就算你拿到解对了,我都忘了,还有续命丹,我没有想到,你会将续命丹给她,顾清让,我是真的有些不懂你了。” “解c药。” 关节挤压的声音响彻原本安静的屋子,脖间的压抑使她说不出话来,这次,她应该是真的要死了吧,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接下来的窒息,来睿王府的目的已经达成,可她还想去见见纪先生的,她还要问他,为什么最终她所见到的,和当初纪先生说的不一样。 谁都没有上前阻止,也没有谁会愿意上前阻止,因为她杀了南清,可她要如何告诉他们,其实南清早就死了。 “九弟!” 顾子衿抓住了顾清让的手腕,“先问清楚,再杀不迟。” 攫着颈脖的力气稍减,薄凉的空气再次进入她的喉咙,很凉,却也很痛,初微咳嗽几声,才缓缓说道:“怎么,四爷就这么想知道怀瑾的下落?” “只要你愿意告诉本王” 初微打断了他的话,“呵,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顾清让听了她的话,更是怒火中烧,“四哥,别再跟她废话,四嫂我会帮你找,今天,我非要断了她的性命!” 顾清让现在的心情是怎样,初微不知道,那些所谓的愤怒,是因为她轻易夺取了南清的命,还是因为南清的彻底离开?可不管怎么样,他的愤怒,却让她心里有种怅然的快意,只是当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再次和空气说了再见,她的身子被高高举起,离了地面,以至于她只能抓着顾清让的手保持平衡,窒息的痛,和那天一样。 顾清让,是谁说不让左清清再踏进安梅园的?是谁说不会再掐着我脖子的?是谁说,就算是左清清和我站在一起,他也会只看我的? 骗人的。 都是骗人的。 况且,左清清算什么。 死过那么多回了,她早已学会惜命,至少,她不要死在这里,这个让她深恶痛绝的房间。 “顾清让我说过,不会让再掐着我的脖子” 握在初微脖子上的手慢慢地松开,顾清让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眸中渐生不可思议,那种绝望的目光,那样决绝的语气,那么似曾相识的情景。 很多莫名的情绪从狂怒底下涌了出来,渐渐将它吞噬,也将他推向了一个深渊边。 当时,那人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多么得不屑一顾,以至于后来在地牢见到她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看她,不想再从她眼里见到决绝与灰败,害怕她的绝望。 “王妃。”左司的声音像一点星火,将弥漫着硝火味的屋子点燃,气氛瞬间炸开。 初微莞尔一笑,“左司,也只有你。” 将我认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五章 纪沧历第四百二十七年,秋。 睿王顾清让大婚翌日,整个王府的装饰还未撤除,王府里却已不是大喜的气氛,好像昨日的十里红妆都是假的,所有的祝福也都不是为她。 趴在长凳上的女子最后的意识里,只有一句话闪过:你会后悔的。 初微从一阵疼痛中醒来,背部火辣辣的痛让她不由伸手想去触碰一下伤势,是被玻璃扎到了吗?爸爸妈妈怎么样了?她明明看到爸爸妈妈将她护在中间,玻璃扎满了他们的身子,她也被扎到了吗? “爸爸妈妈”不知道他们伤得怎么样,没事的,她都没有事,爸爸和妈妈一定也会没事的,他们不会丢下她的。 她翻身想要下床,刚一动,便摔在了地上,背部着地,“啊——!” 好痛! 这床怎么这么窄? 初微痛得瞬间清醒,她慢慢睁开眼睛,阳光很刺眼,天空很蓝天空?这里不是医院!她在哪里? 她扶着身旁的“床”站起来,怔怔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桃树满园,碧绿池塘,红木古建筑,还有身着古装,像是侍卫的几名男子,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一处。 暗红色的雕花木椅上坐着一名男子,一身玄色长袍,牙白色玉冠将墨黑色的发缕束在脑后,细长的剑眉下一双黑曜石般的双目冰冷似潭,没有一丝感情,微微上翘的嘴角似妖精般,却又是冷冽的。 那男人眸光一黯,冷冷一哼,“南清,本王还没准你起身,你是觉得五十大板还不够吗?”微微倾了倾身,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本王? 什么情况? “王爷?” 初微又望了望四周,方才她以为的“床”,其实只是一根木凳,木凳下还有一抹暗红色的血迹。 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车里吗?为了缓和正在冷战的父母之间的关系,她出钱陪他们去旅行,没想到车子失控,在车子撞向路边的大树前,爸爸和妈妈将她护在了中间,她只觉得头狠狠地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下,在她看清爸爸妈妈的伤势后,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难道她就这样穿越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 “跪下!” 初微听到那威严的呵斥声竟乖乖地跪了下去,可她心里还是那四个字:什么情况! 刚跪下,膝盖就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好像是她刚才站起来的时候从怀里掉出来的,只是当时她没有在意。她伸手去捞,是一块刻有花纹的木牌,木牌下面还吊着一个玉坠子,是这个身子主人的东西吗? “哦?没想到你竟将这东西一直带着,”眼前的男子好像对她手里的东西很感兴趣,起身向她走了过来,“该不会昨夜王妃带着辰令来找本王,是想用那个愿望来换本王与你圆房?” 圆房?这什么跟什么!初微眨巴着眼睛,完全不明白眼前之人话中的意思。 “只是不小心掉出来了,王爷不用理会。”拿着这个什么辰令就要跟这个王爷圆房?那她宁愿一辈子不拿出来,不,她必须马上回去,什么一辈子,等本来的王妃魂魄归体后,他们俩再圆房吧。 “难道不是吗?王妃昨晚只着中衣跑来轻玲苑,不就是想让本王与你圆房吗?可是,南清,本王同你说过,你绝对不能踏进轻玲苑一步,否则本王不会顾虑你是什么南相之女,如今这五十大板只执行了二十个,所以你还是乖乖给本王趴好,不然”他的目光移到初微的身后,“你的婢女就是你之后的下场。” 初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她身后不远处还放着一根长凳,长凳下趴着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周身已无一寸干净的地方,满是鲜血。女孩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初微觉得背上的伤好像更痛了。 二十大板?难道这个身子的主人就是被那二十大板给打得魂魄飞离的?那她还等什么,还有三十大板,等打完她应该也可以离开这个身子了吧,这样她应该就能穿回去了。 不知道在现代的她的身体怎么样了,她是彻底死了,还是成了植物人?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要回去,她不能扔下爸爸妈妈,她知道,她是爸爸妈妈的命。 “是,我知道了,请王爷继续惩罚。”说完,一阵机械般的动作后,她便乖乖趴在了长椅上。 片刻过后,那位王爷也没有下令,她抬头看着他,“王爷,请下令。” “你以为本王不敢?”他也没有给初微接话的时间,侧身拂袖而立,语调一沉,“打。” 背后的伤口还很痛,初微也知道接下来还有更痛的在等着她,不过她要忍着,因为她要回去!她必须回去! “清让哥哥,清儿求你不要再打了。” 身旁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深远空灵,初微侧过脸去找声音的主人,只见一个身着粉色长裙的女子跪在了她旁边,她身上的长裙秀满了蝴蝶花纹,在她跪下的时候,那些蝴蝶像是要从她身上飞出来一般,“清让哥哥,都是清儿不好,要不是昨夜清儿发病,清让哥哥也不会扔下王妃姐姐来轻玲苑照顾清儿。” “清儿乖,快回去。” 哟,初微有点诧异,原来这王爷也能有这种温柔的声音啊,可惜,南清无法听到。 “清让哥哥,清儿知道清让哥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清儿,清儿知道自己的病越来越重,清让哥哥心疼清儿,才”说着,她看了初微一眼,咽下了后面的话。 才什么?这说话说一半的习惯可不好。 不过她才不关心清让,清儿,南清这“三清”之间的事呢。 她抬手拉了拉身旁一直举着木棍的护卫的衣角,他不累她都替他累,“王爷不是已经发令了吗,你们想抗你们敢不听王爷的话?”初微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突然来了这里,从电视里学到的东西似乎不能让她应付眼前的局面,可她还是必须硬着头皮演下去。 “王爷”那护卫好像也很纠结,不知是打还是不打。 “算了,都给本王下去!南清,你听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今后不准你出安梅园一步!” 谁爱待在这里啊,“哦是,王爷。” “带王妃回去。” 将木牌收进衣襟里,初微跟着一名护卫往东侧走去,她不知道身后的人有没有在看她,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后背的疼痛如火灼刀割,每走一步都疼得她冒眼泪。 本想着既然都这么疼了,干脆再挨些板子,好离开这里,却没想这王爷也太没立场了!怎么就因为那个什么清儿就不打了呢,不过,如果那个清儿早一点出来,那本来的南清是不是就不会死了?那她是不是就不会穿越过来了? 哎,可惜没有如果啊。 “主子,请进去。” 护卫躬身一礼,待初微进了院门,便立刻将院门关上。 落锁的声音很脆,可初微没有去管它,锁就锁呗,反正她马上要离开的。 她没有去看满园的梅树和园子里的其他景致,径直入了屋,周围的下人婢女都避着她,像是见到了瘟神一样,也是,刚才南清不就害死了一个丫头吗,看来这南清嫁过来第一天就失宠了,真是可怜。 站在看起来就很值钱的红木桌椅前,她思索了半天,便决定将旁边的幔帐扯下来,试了几次后,便套上了顶上的梁。 没错,就是上吊! 爸爸妈妈,我马上就回来了,你们要等着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六章 刚尝到了窒息的痛苦,勒着她的幔帐就断了,她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可悲的是她又是背先着地。 “好痛——!” 她慢慢翻转过身子,趴在了地上,一双黑色的靴子映入眼帘,她慢慢抬起头,青衣劲装,好帅,是她喜欢的类型!稍带麦色的肤色,剑眉凤眼,活脱脱一个冷血杀手的样貌嘛。 不对! 沈初微!现在不是看帅哥的时候! 那人冰冷若霜的声音从她头顶飘来,“主子还是不要做傻事的好,毕竟主子的命还系着这安梅园的下人与相府人的命。” 声音也是她喜欢的那种 等等,他说什么“下人和相府人的命”? “你是说,我连死都不可以?” “睿王府里所有人的命都是王爷的,除了王爷,谁都不能决定他人的生死。” 继续这种姿势的对话好像不太好,初微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反正刚才王爷也是要打死我的,就当是我伤口发炎,引致高烧不退,就这么一命呜呼了,不行吗?” “主子明明知道王爷不会要主子的命的。” 好笑! 南清都被他给打死了,还什么不会要她的命? 像是察觉到了初微眼里的不信,那人继续说道,“难道主子忘了当初为什么会嫁到睿王府的了吗?” “主子”没忘,只是她沈初微不知道而已。 “如果主子真的因不得王爷的宠而想寻死,那何不等到那个时候呢,如果主子真能救了清清,到时候主子就是用自己的命救了整个相府,这不是主子当时跟王爷提的第一个愿望吗。当然,如果主子只是想借上吊来引起王爷的主意,那主子恐怕要失望了。” 原来还有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南清的命关系着相府人的命?方才那王爷好像也说过,南清是南相之女,好吧,她也不想这么不负责任,希望她现代的身子还在,能老老实实地当植物人,等着她回去。爸爸妈妈,等我救了相府的人,就回去跟你们说我在这里的故事,只希望到时候你们不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 “那要等多久?” “一个月。” 一个月,也就四个多星期而已。 “那好,我就等一个月。”她双手环在胸前,这个动作让她碰到了刚才放进衣襟里的木牌,“对了,这个木牌是不是还能帮我实现一个心愿?” “是的。” 初微将木牌递给了他,“那好,你就回去跟王爷说,我这安梅园里不需要下人,你让他们统统都离开。” “这”那人没有接过木牌,脸上有些愣住,许是这个愿望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就是我的愿望,难道王爷想说话不算数?” 那人一颔首,“是,属下立刻去回禀王爷。”说完,他接过木牌便要往外走。 “对了,”初微叫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微微一怔,默了一下才回道:“左司。” 待左司离开后,初微扶着腰往床走去,刚才摔那一下不止碰了她背上的伤口,好像腰也摔着了,刚想趴在床上缓一缓,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走到了梳妆台前,翻看了几个木盒子后,她将里面所有的首饰都集中到了一个盒子里面。 抱着木盒出了屋,她随便招了招手,叫了一个正在扫地的婢女,“麻烦你把安梅园里的人都给我叫来。” 那丫头先是有些惊慌,定了定心后立刻跪下回道:“是,主子,奴婢马上就去。” 那婢女突然地一跪让初微差点也跟着跪了下去,她急忙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快去吧。” 不一会儿的时间,在初微看来就五分钟左右,她面前便聚集了二十多个男男女女,这安梅园看起来不大,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下人? 不知道木盒里的首饰够不够。 她清了清嗓子,对站在台阶下的人说道:“方才我已经跟王爷说了,我的安梅园里不需要下人,我已经请王爷给你们另外安排工作了,这些首饰就当是散伙费,你们过来一人拿一件吧。” 她的话音刚落,面前便跪倒了一片,虽然她不能跪下,但她还是急忙蹲下了身子。 “请主子饶命——!” 求饶声此起彼伏,初微连忙摆了摆手,“不关你们的事,是我不想连累你们,如果你们呆在这安梅园里,便算是我的人,总有一天会被我连累的,刚才就有一个丫头被我害死了,所以我才想法子让王爷准你们离开的。” 她是个宅女,看过的古装片也不少,那种主子犯错惩罚奴才的剧情太多了,她可不想有人因为她而受伤什么的。 “主子”那些人的态度在听到她的解释后才稍稍松了下来。 “大家都快起来吧,一会儿左司就会过来带你们离开了,你们现在排好队,一人过来拿一件。” 那些人虽然都陆续站了起来,却没人敢走过来,初微叹了口气,随意拿了一只镯子举在半空,对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说:“这个赏你了,这是王妃的命令,你想违抗吗?” 那人犹豫了一下,便慢慢地走了过来,等那人接过那只玉镯,道完谢后,余下的人才一个接一个地过来,大家都不敢挑,只拿了最面上的一件,所以也有男子拿了做工精细的发簪,不过这古代好像有很多当铺,如此想着,初微也就没有给那些人换了。 轮到刚才帮她叫人的那名婢女的时候,木盒里面的首饰已经没了,那名丫头望了木盒一眼,低垂着头,“奴婢谢过王妃。” “我还没给你呢,你谢什么啊。”说着,初微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却发现头发上一件发饰都没有,可能是昨天卸了发饰后直接去了轻玲苑找王爷,然后又直接被拖到那个院子领板子了,所以才没戴的吧。 初微又摸了摸自己的怀里,她记得古人都喜欢把东西放在衣襟里的,果然,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摸出来一看,是一块玉佩,不过这玉佩好像被摔过,后来又用金线镶好,虽然裂痕不明显,可 “这玉有点瑕疵,你不会介意吧?” 那婢女的眼里满是惶恐,“不,不会。”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凝儿。” 凝儿,宁儿,她的好朋友丁宁,她喜欢叫她宁儿,而且这丫头的眉眼也有点像丁宁,“那好,凝儿先留下,其他的人就先散了吧。” “奴婢(奴才)谢主子赏赐。” 待众人散开后,初微拉着凝儿进了屋,将房门关上后,她问道:“凝儿,这安梅园里有什么金疮药,这种膏那种膏的吗?” 凝儿指着放在桌上的瓶子,“那是方才左护卫拿来的凝香露,说是可以治王妃背后的伤。”左司,没想到那冰山脸竟然初微还没笑出来,凝儿接下来的话便将那笑意彻底扼杀在了摇篮里,“是清清姑娘让左护卫拿来的。” 那个清清阻碍了她回现代,她是应该怪她的,可她也是为了救南清,所以算了,不过,左司说的什么南清能救清清,又是怎么回事? “算了,管它谁拿来的,凝儿,劳烦你帮我擦一下药,这伤在后背,我自己没办法擦,等你离开安梅园后,我可能还会麻烦你一阵,到时候我可以让人去叫你吗?因为王爷不让我离开安梅园。” “为主子擦药,是奴婢的福分,啊,不,不是,奴婢说错话了,能伺候王妃,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初微没有去追问她是哪里说错话了,转身将身上已经脏污了的衣服脱掉,不着寸缕地趴在了贵妃榻上,因为屁股上也有伤,所以她连裤子也稍稍往下拉了一些。 凝儿微红了脸,她没想到王妃在这大白天里竟然就这样在她面前光了身子,初微将头侧过来,看到凝儿微红的脸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把她当成宁儿了。 “我们都是女子,没什么分别,你不必害臊。”其实,这话更多得的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也不习惯被一个陌生人看。 “是,主子。” “对了,我有件事想问你,我知道你肯定不敢回答,你只用回答我一个字就可以了,除非他是复姓。” “是,主子。” “王爷姓什么?”她只知道他叫清让。 “主子奴婢”凝儿不知初微是何意,犹豫了一会,支吾着回道:“顾” “哦,没事,我随便问问,你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对了,还有,以后在我面前,你只用自称‘凝儿’。” 凝儿先是一怔,走过来一边将药瓶打开,一边说道,“是,主子,会有点疼,凝儿会轻一点的。” “嗯。” 背后的伤是很疼,那个时候,爸爸妈妈的背上插满了玻璃,他们一定也很疼吧,想到这里,眼泪不自觉滑落下来,她急忙撇过头,不让凝儿看到。 “啪——!”被关上的木门被人踹开,顾清让怒火重重地走了进来,刚要发作,却在看到未着衣裳趴在贵妃榻上的初微后怔在了原地。 按照以往的反应,初微应该会坐起来,然后冲着来人骂一句“神经病”,因为刚才那一声着实让她吓得不轻,可此刻她却一动也不敢动,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身子虽然是南清的,但最后丢人的是她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七章 “王王爷。”凝儿慌忙跪在了地上。 初微皱了皱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凝儿,你先拿床被子给我盖上。” 待身子被锦被裹得严严实实后,初微才慢慢起身,虽然这一动,伤口便扯得疼,可是气势不能输,“王爷这习惯可不好。” 顾清让回过神来,“南清,你是故意要本王难堪,是吗?” 难堪?现在是谁难堪?他突然冲了进来,却说她让他难堪了,这是什么理? “王爷,好像我更难堪吧。”就算外面罩着被子,可里面终究是□□,她却要故作镇定地与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对话,还有比她更难堪的吗? 顾清让眼底的颤动稍纵即逝,他伸手将手中的东西甩在她面前,是那块木牌,“本王给你的东西,你就是这样随意糟蹋的?” “王爷何出此言?” “怎么,你这么快就忘了你让左司带给本王的话了?” 初微哑然一笑,想起方才她对左司说的话,他就是为这生气?可有什么好气的?“王爷就是为了这事这样贸然冲进我的房间?” 初微看得出来,顾清让十分不耐烦与她的谈话,这些,他都写在了脸上,“南清,本王的忍耐是有限的。” “啧啧,想必王爷是误会了,”初微摇了摇头,“可能王爷觉得这个愿望有些拉低这辰令的档次,就是它的价值,可对于我来说,这很重要我喜欢这安梅园的梅花,不想与人分享。”她知道这种谎话顾清让是不会相信的,可他不就是想要一个台阶吗? 她偏不给! “王爷觉得这个借口怎么样?可就算王爷不相信又如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王爷想要反悔?” 顾清让衣袂里的双拳用力攥紧,旋即松开,他不明白初微要干什么,识人无数,他却看不懂她,刚才他听左司回来禀报,只是很诧异,她竟然就这样白白浪费了这个愿望?后来又有下人来报,说她将自己的首饰赏了安梅园的所有下人。 她这算什么? 以退为进? 初微当然就是故意要用掉这个愿望的,不想连累安梅园的下人虽然是一个重点,但更重要的是,方才顾清让说,南清拿着辰令去轻玲苑找他,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是为了将这个愿望用在圆房这个问题上。 那她便不能留着这个曾经跟“圆房”挂上关系的愿望。 “如果王爷不答应,我也不会怨言,但这愿望已经说出来了,所以请王爷收回这辰令吧。” 闻言,顾清让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指将她的下颚抬起,“既然你不想让人伺候,那本王便成全你,你,滚下去!”他没有看跪在地上的凝儿,这后一句却明显是对她说的。 凝儿不敢停留,慌忙回了一声就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初微半跪在躺椅上,一动也不敢动,一是因为顾清让捏着她下巴的动作,二是她担心身上被子会因为她的动作而滑落,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很静,这种静很不好。 初微眨了眨眼,“王爷吃过饭了吗?” 顾清让没有回答她这个白痴的问题,却是将俊美的脸慢慢地靠近,越来越近,他的眸光望着她的唇,长长的睫毛微微上扬,只差分毫,他的唇便要吻上她的,初微不敢动,怕自己轻微地一动,两人的唇便会碰上。 顷刻间,那勾勒出妖美的薄唇又离开了,“怎么,躲都不躲,是希望本王亲下去吗?” 他竟然将她眼里的惊慌解读成渴望? 她的初吻才不要给这个惹人厌的人,她觉得南清也不会要这个杀了她的男子吻她的。 “亲不亲都是王爷的事,我不躲,是因为王爷让我没法躲。”她左手紧抓背角,空出的右手指了指已经被捏红的下颚,虽然疼,却没有她背后的伤疼,“我背后的伤有些疼,既然王爷把凝儿赶出去了,那我可不可以去床上睡一会儿,再这样站着我可能会痛死的。” 顾清让看着从被子里探出的白皙手臂,“你是在邀请本王与你同寝?” 初微知道顾清让是新婚,但他也不必十句有九句都和“圆房”扯上关系吧,并且他根本就不会同她圆房,那些话只是为了羞辱她这个王妃而已,她懂。 初微偏头一叹,“我知道王爷不会和我圆房,我很清楚,十分清楚,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所以王爷不必再试探我。” 顾清让这才松开了手指,“南清,别怪本王没提醒你,在睿王府,你什么都不是。” 她将胸前的背角又紧了紧,“多谢王爷提醒。” 顾清让目光沉似深海地凝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甩袖而去。 神经病! 等顾清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眼里,初微才撑着腰在心里咒骂道。为什么她要穿到这什么睿王妃的身上啊,二十多岁的她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为什么一穿过来,她就成了有夫之妇了,丈夫还是个王爷,不过唯一庆幸的是,这丈夫不爱她,也不屑于碰她。 那她就呆在这安梅园里,好好地过这一个月,等救了清清之后,她就离开。 “主子”凝儿的声音从门外飘来。 “凝儿,你没走?” 凝儿攥着药瓶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回主子,王爷已经将安梅园的下人都遣走了,王爷吩咐凝儿每日过来给王妃上药,等会儿给王妃上完药后,凝儿就要去洗衣房了。” “他?” 给个巴掌给颗枣,这顾清让还真是会做人啊,可她才不会感谢他,顾清让,这仇我便是给你记上了! 好热,却又好冷,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是被人踩碎了般。 初微从疼痛中醒来,不会真被她这张乌鸦嘴给说中了吧,伤口发炎,引致高烧不退? 她想要喝水,却发现茶壶在厅里的桌子上。 她撑着身子下床,脚刚一沾地便瘫软倒下,一咬牙,她手肘撑地慢慢向桌子爬去,好像从前军训的时候也做过同样的动作,可当时只想着地上脏,身上的军训服又不能换,所以很是厌恶这个动作,没想到,此刻自己却带着求生的意志感谢那个时候教官一次次纠正她用错的姿势,十多天的辛苦换来她现在还算轻松地爬到了桌子下。 没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她便伸手一阵乱摸,待指尖碰触到某个圆弧状的东西后,她才奋力一抬身子,本就不放在桌子中间的茶壶被她扫到了桌边,她刚要回手拿去,应该刹好车的茶壶却一歪,“哐当”一声,茶壶应声而碎。 好惨! 初微咬着惨白的嘴唇,突然想到了自己刚出来工作的时候,那次也是高烧不退,自己在家里摔倒了,周身没有力气,她躺在地上,叫着爸爸妈妈,还有丁宁,却没想到已经上班去的丁宁突然回来了,她说她还是放心不下她,所以请了假回来。 “宁儿我好痛” 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不想再坚持下去了,她想回去,她想爸爸妈妈,想丁宁,安梅园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南清那些未与她见过面的家人又与她何干,她不想再等下去了,她为什么要为了南清的家人在这里受苦? 她只是个普通人,一个被父母从小呵护长大,才二十五岁的女生,二十五岁,可以很成熟,也可以很幼稚,她便是幼稚的那一类,她从没想过自己会一夜长大,更没想过自己会突然离开父母。 “爸爸妈妈” 她扑在地上,倒向散落在地的碎片,几块瓷片扎进了她的肉里,疼痛让她多少恢复了些力气,她扶着桌脚慢慢支起身子,然后颤巍巍地往门口走去。 “左司左司——!” 她朝空无一人的园子喊着,古人不都会武功吗,都是千里眼顺风耳的,那左司应该听得到她叫他吧。 果然,片刻过后,左司的身影从墙外跃进,落在了初微面前。 “主子你”见初微胸前刺了几块瓷片,他眼里涌现诧异之色,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的衣襟,可眼前的人眼底却都是平静,她不痛吗? “左司,我想走了。”她不想跟顾清让说,因为她并不想见他。 左司微微一怔?想走了?是什么意思?“主子” 初微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我可能等不了一个月了,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我要走了,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说完,她转身便要进屋,毕竟,这是个自私的决定,她也许是个热心肠的人,可这场病痛把许多都磨掉了,她只觉得好累,好痛,什么都不愿再想。 左司慌忙跃身拦住她,“主子!”初微慢慢抬头,左司看着她那梨花带雨的脸,又慌忙退开了几步,“请主子恕罪,属下只是一时情急。” 初微有些站不住了,她将身子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责备之意。 “主子答应过救清清的”左司犹豫道。 初微将视线再次移高,左司紧锁的眉头看进她的眼里,他好像比顾清让还关心这个问题。 “左司,你很关心那个清清吗?” 胸口竟莫名有些发胀,沈初微,你是疯了吗?背上的伤势颇重,胸前鲜红不止,你却想着左司关心那个叫清清的,你竟然在吃醋?可为什么要吃醋,就因为他的样貌是你喜欢的类型? 初微对自己这样荒唐的想法嗤之以鼻。 “清清是我的妹妹。” 妹妹? 初微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怪不得他看到她上吊自杀的时候会是那样惊慌的神色,如果她死了,便没有人能救他的妹妹了吧。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再次抬头的时候,眼里已没了刚才的漠然,她不曾见过南清的家人,所以可以不去顾虑他们,可左清清她见过,虽然南清被杖责多少和她有关,可最后左清清不也出来阻止了吗,她从不是铁石心肠,既然左清清能为她求情,那她便还了她的情。 “我刚才是发烧烧糊涂了,你就当我说了胡话吧,没事了。”她刚要离开,便看到左司抬起又放下了的手,笑颜道:“至少,因为她是你的妹妹,我愿意救她。” 她没有那么伟大,总要为自己的牺牲找一个理由吧。 “主子,属下这就让止若来给主子你疗伤。” 初微没有拒绝,她确实需要人帮忙处理处理一下胸前的伤,刚才是不在意,现在是不得不在意,“还有,可不可以让凝儿过来,背后的伤,好像也要处理一下,不过,不要让王爷知道。”不让任何人知道她和凝儿的关系,这样,当她出事的时候,她就不会连累凝儿了。 左司斟酌了一下,颔首答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八章 初微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穿衣服,胸前被白布包着,不知是什么人帮她处理了伤口,应该是左司口中的止若吧。 “主子,你醒了。”凝儿端着一个药碗走到了床边,“主子你已经昏迷一天了,刚才王爷来过了。” “他来做什么?”等一下,他来过?那他不就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了!“王爷来的时候,我”她指了指自己被白布裹着的胸,一脸苦相。 凝儿被她的样子逗笑,“主子放心,王爷来的时候,凝儿用被子将主子的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只是止若姑娘吩咐不能捂着主子的伤口,所以待王爷走后,凝儿又将被子拿开了。” 初微抓着凝儿的手,差一点打翻她手中的药碗,“凝儿,你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凝儿被她说得脸颊一红,“主子,这药凝儿一直帮你温着,快喝了吧。” 初微不用看便知屋里的苦臭为来自哪里,中药!她这辈子绝对不碰的东西之一,另一个是榴莲。 光闻着那味儿,她都能抖三抖,她推开那碗乌黑的汤水,皱眉道:“太臭了,能不能不喝,我已经不烧了,不信你摸摸。” 说着,她便将凝儿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额上,凝儿刚要说话,身后却传来脚步声,初微闻声望去,却是去而复返的顾清让,这次,她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拉过旁边的被子捂住了身子。 “既然你没事了,那就随本王出门吧。” 出门?她可以出这安梅园了?虽说她本是决定在这安梅园度过余下的二十多天,可毕竟来都来了,既然顾清让心情好,愿意让她出门,那她就出去见识见识古时的亭台楼阁,繁闹街市。 “好。”刚要起身,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子里的情况,抬手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可否劳烦王爷出去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顾清让凝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去。 竟然没跟她斗嘴,这可稀奇了。初微也没去深究顾清让的反常,起身让凝儿帮她梳头,古人那繁琐的发式她可没办法,从前自己每天都是光额马尾,不是她不会,而是她根本没办法像丁宁那样,举半个小时的手,只为了绑一个三股均匀的辫子。 梳好发髻,凝儿又给她拿了一套紫薇花颜色的长裙,穿戴整齐后,她才站在铜镜前,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南清的样子,真是个美人。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初微脑海里想起了这首诗,还有那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这样美好的女子,竟然在大婚翌日被自己的丈夫活活打死,还真是可怜。 初微看着镜子里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由一叹,伸手将头上那唯一的发簪扯下,转身递给了一旁的凝儿,“上次送你的玉佩有些瑕疵,这个就当是补上的。” “主子,”凝儿没有接过发簪,咬了咬嘴唇,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凝儿不想要主子的赏赐,凝儿希望能留在主子身边,以后能在主子左右伺候。” 初微将发簪重重放在她的手心,“凝儿,我也想你陪着我,所以才让左司悄悄将你找来,可是,凝儿,你不知道,我就快要死了,我不希望你为我难过,所以在没有交心之前,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凝儿一怔,“怎么会,您是王妃王府里有止若姑娘,我凝儿这就去找止若姑娘” 初微一把将凝儿抓住,“没用的,是王爷要我死,没人能救我。” “主子”听到“王爷”二字,凝儿顿时泄了气。 初微抚了抚凝儿头顶的发,温柔一笑,“你不用难过,我有我该去的地方。”说完,她便往屋外走去。 初微一出门便看到了花园里那个挺拔的背影,玄色的长袍藏不住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威严,这便是一个王爷与生俱来的气质吗?和她印象中那些电视剧里的完全不同,她突然想着,不知道这王爷有几个兄弟,她是看不到这里的腥风血雨了,不过如果他和他的兄弟为那至尊之位大打出手,他会不会是那个最终的王? 可是关她什么事! “让王爷久等了。”她学着记忆里的剧情向顾清让福了福身。 顾清让转过身来,见她一脸清素,如雨后芙蓉般清雅,墨发云鬓上无任何发饰,似荷却又比梅艳,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之色,旋即又散去。 他喉咙一沉,“你就这样出去,莫不是要让人觉得本王亏待了你。” 初微不想与他争论,她的身子本就没好,此刻也只是硬撑着而已,毕竟让她出门的主意是顾清让提出来的,在杖责了南清之后,他明明说了不准她出安梅园一步,如今却主动提出要与她出门,不管缘由是何,能出门便可,想到这,她只能再次福身,道:“王爷说笑了,我是睿王妃,这便是我的荣誉。” 不需要任何繁杂的衬托,她的身份就是她的高贵。顾清让嘴角竟头一次在她面前扬了起来,似妖的弧度更是潋滟,仿佛能勾人心魂。 可是她不喜欢。 初微将目光移开,走到顾清让身边。 出了安梅园,左司在门外一直等着,看到走在顾清让身后的初微之时,眼里闪过一瞬的复杂,初微看在眼里,冲他微微一笑。 满园的桃树,一直到睿王府的大门,“王爷,你很喜欢桃树吗?”刚出府门,初微轻声问了一句。 “是清儿喜欢。”他的声音没有起伏。 好吧,是她多事了。 王府外停着一辆紫篷双辕的马车,一名下人已经趴跪在那里,初微知道是为什么,她走了去过,绕到那人旁边,抬起一只脚跪在了木沿边上,两手一用力,便以很难看的姿势上了马车,不顾身后人的难看脸色,她拂手挡开门帘,躺进了马车。 少顷,顾清让也拉开了门帘,她急忙坐起身子,“你也坐这里面?”王爷不都是骑马的吗? “莫要忘了,这是本王的马车。”语调平淡如旧。 其实她只是不想跟他坐在一个空间里而已,前天他不断靠近的脸还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幸好当时他没有亲下去,不然她一定会做噩梦的。 “我以为王爷会骑马。” 顾清让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怎么,不想和本王同乘马车?” “没有。” 顾清让,我c不c想! 心里虽然呐喊着,可她就是不敢喊出声,她承认她很怕这个睿王。 为避免尴尬,她用手撩起窗帘,马车已经起行,左司骑着马走在马车的右边,正好就在她的眼前,真是赏心悦目,周围的市井之景哪有他好看,初微的目光快速地转着,像是在看周围的景色,却又在每次来回时扫上左司的脸。 “你在看什么?”见初微一直望着窗外,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顾清让终于沉声问道。 “美景。” 顾清让指尖轻挑,瞥了一眼窗外,“这帝都之景,难道你还没看够?” 什么意思?帝都之景她已看够了,所以不用看了?是要她看他吗? 初微转回身子,妥协道:“王爷要带我去哪里?” 顾清让将头靠在车身上,闭目轻语道:“本王虽没把南甄看在眼里,不过既然你已经答应本王救清儿,那你的面子,本王还是要给的。” “所以”这顾清让怎么跟左清清一样,都喜欢说话说一半。 “今天是归宁之日,如果本王不让你回相府,只怕你这个相府庶女以后会招人笑话。” 归宁?三朝回门?那现在顾清让带她去的地方就是南清的家?完了,完了,完了,初微在心里惨叫道,古时候结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妻两人没见过面便结婚,顾清让不知南清,她还能骗骗他,可如果面对的是南清的家人,那就不好糊弄了。 “王爷其实不用给我面子的。” 顾清让眉心一蹙,“你是在怪本王?” 初微哑笑,“王爷多想了。” 顾清让没再接话,初微也开始闭目养神,她表面平静,心里却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进了相府,她是装失忆呢?还是装成当了睿王妃便清高着不理任何人?嗯,后者太不现实,可装失忆又太突然,顾清让的人这几天都有在她身边呆过,她怎么可能突然失忆。 还没等她想出对策,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这次,没等小厮跪在马车前,顾清让已经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将出来的初微一把抱下了车。 初微面色一怔,见相府门前已经站满了人,顿时明白顾清让为何要这么做了,她站好身子,轻轻靠在顾清让怀里,既然他给南清面子,那她便回他这个面子,“多谢王爷。”巧笑倩兮,她抬着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深情。 “丞相府”的匾额高高悬挂,十分显眼,却又显得有些清冷,与临街的繁华形成强烈的对比。为首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长者忙上前,撩起衣袍便要行礼,他的动作在空中微顿,接着脸色一变,便跪了下去,“微臣南甄参见睿王,睿王妃。” 这位便是南相?南清的爹?可他怎么初微急忙屈身,想过去将南甄扶起来,却被顾清让暗里压住了腰身。 她不解地望着顾清让,却见后者只微微一笑,抬了抬手,“南相不必多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十九章 顾清让并没有回以岳婿之礼,这三朝回门,却只有君臣,这让门口站着的南家人都慌了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初微,可初微生怕自己在南家人面前漏了陷,根本不敢看他们,只将自己的目光一直锁在顾清让的脸上。 直到众人进了大厅,初微依偎在顾清让身旁坐着,她都没有说一句话,不是她不知道这样在古代很没有礼数,而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顾清让说南清是庶女,那一直站在南相身旁一身华贵装扮的妇人便不会是她的母亲,那南相身后站着的那么多个女人,哪一个她才应该叫娘? 那些人久久不敢开口,更别说上前来亲近。 虽然嫡母也是娘,可这三朝回门,她再怎么都要给南清的亲娘挣这个面子吧,反正她也不是南清,而且快要死了,她才不怕她的嫡母找她麻烦。 安静了许久,初微才鼓起勇气开了口,抬首看着顾清让,道:“南清为父亲母亲准备的礼物,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帮我带来?” 如果顾清让说没有,那她两手空空回家这一点便不能怪她了,能让堂堂王爷难堪,想想都兴奋。如果顾清让早已备好礼物,那等一会儿礼物送过来,她就能借送礼认清南家的人,毕竟,她说的是父亲母亲,那首先有反应的,必定是南清的生母了。 顾清让像是看出了她有意刁难,嘴角几不可见地一扬,道:“本王已经交给左司去办了。” 该死,他竟然将责任推给了左司,“哦,是吗,不过左司哪懂这些,若是有什么纰漏,王爷也不要怪罪,这本是南清的事,是我这两天太困倦,迷迷糊糊忘了亲自吩咐了。”说着,她转头看向南甄,歉意道:“还请父亲和母亲不要怪罪。” 这本是初微临时想出的试探,只是为了在打招呼时不会露了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南甄似乎在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暧昧一笑,轻咳两声后才说道:“王妃为婚事劳累,其实不必一大早便回来,还有你母亲一直身子不适,今日是怕自己的病容会惊扰了王爷和王妃,所以没能前来拜见王爷和王妃,还请赎罪。” 什么?原来南清的亲娘不在这里? “是呢,姨娘其实很想来看妹妹的。” 一个新的声音从最远的位置上传来,初微闻言望去,是个和南清有几分相像的女子,妹妹?那她是南清的姐姐? “弦儿,不得对王妃无理。”南甄低声呵斥道。 “可是”南弦还想说什么,却因南甄的目光而将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本来还和气的氛围顿时冷了下来,初微可受不了这样,连忙说道:“父亲不要责怪弦姐姐,我和弦姐姐之间,哪有‘无理’一说。” 南甄只是一笑,并没有接话,反而顾清让挑了挑初微垂在额前的发丝,将话题给岔开了,“你不是说很想念你的母亲吗,本王允你去见见她。” 这摆明了将她支开的话,初微却无法拒绝,可她要如何去,会有人给她带路吗?当下这情况,好像是顾清让怜她,想让她去见见亲娘,说说私下体己的话,可如果是单独去见,那要说什么,既是亲娘,那便不会看不出她的异常。 要拒绝吗? 初微刚要开口,却见一个身着单衣,外身披着一件灰色披肩,脸色苍白的妇人被婢女搀扶了进来。 “清儿。”那妇人的声音很是虚浮,像是得了重病,她唤自己为清儿,看她的神色,她应该就是南清的亲娘了吧。 “娘。”初微连忙起身,扶住了她。 “南清,本王只等你半个时辰。”不知为何,顾清让的声音沉了下去,完全没有了刚才装出来的深情,似冰若霜。 这王爷变脸可真快,初微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了,不过他都说了给她半个时辰,那她也只能带着南清的母亲离开,只是方才南甄才说南清的母亲不愿自己的病容惊扰了顾清让,现在却颤巍巍地过来了,这到底是为何,难道是南甄有意不让她来的? 虽然满腹疑惑,可她不好一直站在门口,只能福了福身,道:“多谢王爷。” 一路上,初微都故意放慢步伐,让另一边的婢女领着她往母亲的侧院走去。从大厅到侧院,其实路并不长,可刘氏的步伐却比初微的还慢,比初微更像故意放慢的,初微不知是何缘由,只能沉默地跟着,久久无言。 她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假意对她在这里所谓的“母亲”嘘寒问暖一番,可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妈妈,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背后的伤是不是很重,爸爸呢?家里的亲戚她是指望不上了,那些像吸血鬼一样的魔鬼,他们恐怕只会为了保险金来看几眼他们吧。 宁儿,麻烦你帮我照顾他们了。 “清儿,”刘氏伸手将她的手握着,“你还在怪我和你爹吗?” 初微这才回过神来,可这是什么剧情?怪?从何怪起? “娘” 刘氏摆了摆手,一旁的婢女会意地回避了,待确定婢女不会听见她的话,刘氏才轻咳两声,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爹也是为了这丞相府里的大大小小才委屈你的,清儿,你要知道,你娘当初只是相府里的小小奴婢,之后有了你,你爹便将我纳进了门,这已经是我的福分了,虽然睿王生性暴戾,可你好歹也是睿王妃了,从前你大娘总说你骨子里是奴婢的血,可如今你回丞相府,也是她给你行礼,够了,娘知道这么多年你压了很多气,可你不要怪你爹,他也是没有办法。” 薄情老爷痴情婢?初微在心里叹道,一个婢女生的庶女,看来南清从前的日子并不好过,本来她还想不通南清明知道顾清让会要了她的命,为何她还是愿意嫁给他,照刘氏的话来看,恐怕南清是逼不得已才嫁给顾清让的,想必是顾清让为了救左清清,用了什么法子逼南甄将南清嫁给了他,卑鄙小人! 本以为麻雀飞上枝头会变凤凰,没想到树枝太细,根本承受不住这只小小的麻雀。 南清打算依靠这根树枝,却没想到落了个粉身碎骨。 进了侧院,初微没扶着刘氏进屋,而是和她一起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 “娘,嫁给王爷是我的命,不管我以后发生什么事,娘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别为了我伤心。”初微无法告诉刘氏,其实南清在嫁进睿王府的第二天便被顾清让打死了,自己虽然借了南清的身子醒过来,可一个月过后,等她离开,要是原本的南清没有回来,那“南清”便是真的死了。 这种身份卑微的娘,如果女儿没了,那她在这相府的地位也就垮了,真不知道她以后会怎么样。 “清儿”刘氏掩面拭泪,浑身颤抖,久久不能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章 刘氏看起来身子很不好,可初微不敢贸然询问,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两人的谈话,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露了馅,只能试探地说道:“娘,王爷还在等我,我要回去了,娘,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如果她不是南清,不怕自己的话会让刘氏生疑,那她会拍桌而起,告诉刘氏,女人不用依靠男人,不要整天哭哭啼啼的,把自己照顾好才是最重要的。可惜,她现在只是南清,她不能教会刘氏什么是独立,也无法告知刘氏,其实南甄给不了她任何依靠,南清也无法。 刘氏点了点头,一只手握着初微的手,另一只手轻抚,声音轻柔地说道:“清儿,娘地位卑微,你以后一定要在王爷面前替你爹美言几句,只有相府重掌实权,你才有娘家这个依靠。” 相府重掌实权,这便是南清嫁给顾清让的条件吧,可这个条件,是南甄提出来的吗?初微想着,问道:“是爹让你跟我说的吗?” 看来她高估了这个南甄,他不是薄情,而是无情。 “你爹他是为了你” 初微急忙打断她的话,“娘,我知道了,王爷曾经答应过我要保相府的,只是,等会儿爹问你我是如何回答,你只要告诉他,只有娘你平安无事,这相府才会平安。” 这样,就算“南清”一个月后死了,至少她的娘还会平安。 “娘,王爷只允我出来半个时辰,再不回去,只怕王爷会生气,女儿回去了,娘你自己要多保重。” 初微觉得相府像一个无形的重物压得她喘不过气了,不是因为她担心自己会被怀疑,而是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在盯着她,像是为了相府,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般。 待告别刘氏后,她匆匆往回走,路过不知道谁的房间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声音方才她在大厅里没有听到过,不过她觉得和南弦的声音很像,只是比南弦的还要亮一些。 “娘,她为什么” “可能药效还没有发作,再等几天吧。” 初微并没有多作停留,那名女子说的“她”和某姨娘说的“药效”,她没有多想,更来不及多想,毕竟她对南相府一无所知。 回程的马车里,顾清让一句话没说,初微庆幸地坐在角落,假装闭目养神。入了王府后,顾清让的脸才垮了下来,这是初微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和第一次见时的冷血不同,此刻的他目光里满是狠厉,这便是顾清让的真面目,刘氏口中的暴戾如修罗的睿王爷? 也许是顾清让已经等不及在他们俩回安梅园后再爆发,没等初微跨进王府大门,他便转身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住,将她往安梅园拖去。 手腕被抓得生疼,红c青c紫,这三个颜色飞速转换,最后混在初微肿了的手腕上。 顾清让走得飞快,由于背上的伤,初微从早上到刚才都是缓慢行走,此刻哪跟得上他的步伐,好几次差点绊倒,身子几乎飞出去,最后却奇迹般地稳住了,也因为这样,她才奇迹般地一直跟着,不至于倒地后被顾清让拖拽着。 好不容易进了安梅园,初微刚想问他发什么疯,“咚”的一声,她就被扔进了屋,头重重地砸在了桌脚上,她来不及呼一声痛,顾清让冷冽的声音便刺进她的耳,“清儿?南清,本王告诉你,你配不上这两个字,从今以后,不要让本王听到再有人这样叫你,不然,不管是谁,本王都会杀了她!” 神经病! 初微在心里咒骂道。 只是,很久之后,当顾清让轻言细语地叫着她“清儿”的时候,她都会调侃地看着他,想要提醒他,这冷血暴戾的睿王爷什么时候自杀呢? 不过这都是后话。 初微揉着骤痛的额角,撑起身子,对上他狠厉的目光,轻笑道:“方才在相府王爷也听到了,只有我娘这样叫我,王爷不想听,以后我见到我娘,便不让她这么叫就是了,王爷何必生气。” 沈初微,不能哭,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你又不是南清,你本来就不是什么“清儿”。她才不屑这两个字呢,是啊,只有左清清才配得上这两个字,下次再有人这么叫她,她就回那人:“青儿?我还白素贞呢!”。 可最后,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她不想被人窥见,急忙转了身。 也许是因为背上的伤开始痛了,也许是她被顾清让这突然的暴怒给吓着了,又或者是因为方才额角的那一撞,反正,她一点儿都不想在顾清让面前哭,可偏偏眼泪就是止不住。 就这样,本来该是狂风暴雨的屋子,突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顾清让看到了她转身前的眼泪,本要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眼前的女子,大婚当晚他扔下她,她没有流泪,她只着单衣冲破王府护卫的阻拦,他一掌打在她的肩上,她也没有哭,就算是那二十大板没有犹豫地打在她背上,她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此刻,她却是伤心了。 只为了他不让她用“清儿”两字? “南” “王爷,也许为了避免有其他人故人不知道王爷的禁忌,对我叫了那两个字,我想剩下的日子我还是不要出这安梅园的好,话已至此,王爷也不必再担心了吧。”她知道古人有很多繁杂的礼节,她已是王妃,有很多人不得不去见,可她一心只想着离开,根本不想和这里的人有牵扯,就连那南相府里的人,要不是今天顾清让提起,她压根就没有想到。 她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顾清让已经怒了,也许她会忍不住顶上几句,可最后得到的可能又是杖责,本来她不会在意,可她答应了左司,为了救左清清,她必须留着这条命才行。想到这里,她伸手拆了头上的发髻,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身后的人不是她的良人,她也不必去在意他。 瞬间,千丝倾下,如瀑如藻,荡在紫薇花颜色的衣裳上,撩了人的眼睛。 “王爷,我有些累了,请王爷回吧。” 顾清让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宽大的手掌附在了那红肿的腕上,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将她拉到身前,逼她看着自己。梨花带雨伊人泪,顾清让忍不住伸手拂了她脸颊上的泪,问道:“为什么哭?” 初微眉眼不眨,“我娘过得不好。” 顾清让一怔,松开了手,不是不知道她哭得原因,可她说的这一点他却无法反驳,一个丞相府婢女出生的侍妾,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的待遇,就算是他娶了她的女儿,刘氏也不会有稍好的对待,当初他娶南清的时候便说过了,他只要她的身子。 只是,那时她跑来找他,说愿他能许她两个愿望,一个,便是在娶了她之后帮扶一下几乎覆灭的南相府,另一个,她说在新婚之夜她再告诉他,可最后他却因为左清清发病而迁怒于她。 二十大板,他一直算着她身体的承受力,当察觉她的气息突然没了的时候,他慌了,可那只是瞬间的消失,很快,她的气息便恢复了,之后冷静下来,他便想着,或许以后要对她好一点,毕竟,南清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左清清的命,那至少,在余下的一个月,给她所想要的。 “我累了。”见他不说话,初微咬咬牙,再次下了逐客令。 “本王会派人送些补品给你娘,你不必太过担心。” 没想到这如狂风突然卷起的暴怒会是这样的结尾,初微有些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道:“就算我死了,王爷也能帮我照顾我娘吗?” 顾清让沉默片刻,“是。” 脸上的泪虽然没有停止,初微却笑了,“那南清便没有什么遗憾了,多谢王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一章 入夜,凉风戚戚,初微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月光虽好,可没有灯光,这古代的夜晚再美也比不上现代,她就是这么迂腐的人,她需要电灯,需要电视,需要电脑,需要手机,需要所有足不出户便可以让她继续生活的现代便捷发明,因为她真的好无聊啊! 睿王府早早就陷入了沉静,可她已没了前几日的病痛,背后的伤已经在结痂,只要她不剧烈跑动,便没有问题,身体虽然好了,可她却清醒得无法入睡。 从前她都是不到十一点不睡的人,现在才戌时,她画了个时间表,好像是现代的七点到九点,她不会绣花,不会用毛笔写字画画,在这里完全没有打发时间的法子,就这样呆一个月,她会疯掉的。 “左司——!”朝着空中大喊一声,希望这次他也能听见。 不负她所望,左司果然闻声而来,和上次一样,他还是施展轻功从院墙外跃了进来。有轻功就了不起吗?顾清让已经吩咐人不用将安梅园落锁了,他却不从正门进来,不就是飘啊飘,荡啊荡的吗,她也可以! “左司,你不会一直都在安梅园外面守着的吧?”不然为什么每次她叫他,他都能听到。“我不会逃的,你不用一直盯着我。” 左司似是被她的话惊到了,单膝跪下,颔首道:“回主子,属下并没有监视着主子,属下是这王府的护卫统领,负责整个王府的安危,每夜都会在王府里巡逻,方才是下属告诉属下主子在找属下,属下才赶来的。” 初微听着左司一会儿“属下”,一会儿“下属”的,差一点绷不住笑出声来,“哦,所以你连正门都没走,直接翻墙进来了?” 左司的头压得更低了,“请主子恕罪。” 和之前下人双膝跪在地上不同,左司的单膝下跪没有让初微觉得不适,反而有种被求婚的错觉,咳咳,好吧,就是错觉,不过这份虚荣的感觉让她有点舍不得他站起来。 她蹲下身子,却是比他矮了一截,她抬头看着他,“轻功是不是很难学?” 左司这才将视线与她对上,“主子想学?” “十天可以吗?”虽然她恐高,但这样她至少不会太过无聊。 “恐怕” 初微知道不可能,连忙摆了摆手,“我开玩笑的。”她眸光一闪,想起了刚才在脑海里闪过的主意,指着回廊说道:“你明天早上能不能帮我拿点木材过来,要和那根柱子差不多粗的,也差不多长的,要四根一样长的,还要几根比它们短一点的,然后再拿两根很粗的麻绳和一些结实的木板。” “主子要这些来做什么?” 初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猛一捶手,“对了,还需要固定的工具,这里可能没有钉子,我又不懂榫卯,可光是用绳子固定我不放心,左司,你再找一些很硬的木材,要小块一点的。” 左司见她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嘴角微勾,旋即意识到自己逾越了,忙将笑意压下,一颔首,“是。” 左司走后,初微又跳回了屋,虽然牵动了伤口有些疼,不过她却兴奋地将其一一忽略。 凝儿只有白天的时候会来呆几个时辰,给她上药,而安梅园的饭菜和热水会有下人在固定的时间送来,待她用完餐或者洗漱完之后便离开,所以现在安梅园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将油灯拿到书桌前,倒了点清水磨墨,片刻后,一架秋千便出现在了纸上。 不就是飘来荡去吗,只要做好这秋千,她也可以。 翌日,初微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她套上外衣,简单洗漱了一下,连长发都没有系便出了门。 园子里是成堆的木材,大小粗细应有尽有,左司站在那堆木材前,还在指挥人从外面将木材抬进来。 “左司,怎么会有这么多木材?” 左司闻言转身,眸光一闪,便立刻低下了头,“回主子,是王爷吩咐的,主子想要木材,王爷便命人送了很多上好木材来,这几根是黄花梨的,那几根是海棠木的,还有几根紫檀木的正在搬” 初微五指并拢,手臂伸直挡住左司的脸,几乎拍在他脸上,“等一下,你搬这些名贵木材来干什么?” 左司微微偏头,一脸疑惑加无辜地看着她,“不是主子想要木材的吗?” “我我”初微被他顶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又气又急,只能转身回了屋,从书桌上抽出昨晚画的秋千,冲出屋扔在左司身上,“我只是想做一架秋千而已,根本用不着这些珍贵的木材,谁会用紫檀木做秋千啊,真是疯了!” 左司怔怔地看着手上的画纸,秋千他是知道的,可这种挂着个椅子的秋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刚想说话,就发现顾清让从院门外走进来。 “王爷。”他将图纸握在手里,向顾清让一礼。 “对这些木材还满意?”顾清让像是干了什么惊天大事般,初微看着他仰头说话的神情,真恨不得将左司手中的图纸抢回来,再狠狠拍在顾清让的脸上。 这王爷是闲得慌吗? 初微虽不想见到他,却不得不微微弯膝向他福了一礼,“王爷可能误会了,我只是想要几根普通的木材” “本王的王妃又岂能用普通之物。” 初微攥了攥拳头,尽全力压下了自己快要爆发的不耐烦,“王爷,我不是想做什么家具,只是想做一架秋千而已,图纸已经给了左司了,秋千放在外面,再好的木材也经不起风吹雨打,普通的就好,用着也不心疼。” 顾清让一挑眉,“秋千?” “是,秋千,我看左司整天飞来飞去的,所以也想试试,可我不会武功,便想做一架秋啊——!”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身子已经离地,等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拥进一个厚实的胸膛,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强而有力的心跳在她的耳畔回荡,合着微凉的风声。 初微不知道顾清让要干什么,只是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在一瞬的失重感后,再次睁眼,她人已在屋顶,这便是轻功啊。 虽然内心很排斥顾清让的怀抱,可是初微不得不将身子紧紧贴进他,谁叫她恐高呢。 “有本王在,你还需要秋千吗?” 顾清让的声音竟有一丝柔和?初微不敢相信,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她从小到大都怕那些极限游戏,过山车,跳楼机什么的统统都不敢,所以刚才尝到失重的滋味后,她便神志不清了,这顾清让怎会对她温柔,嗯,一定是这样的。 回神,她发现自己竟死死拽着他的衣襟,便出自本能地将他推开,却没想到他纹丝不动,她自己却踉跄着往后退,身后是倾斜的屋顶,她脚下一空,便往后倒了去。 完了,她刚要好的背! 惨了,这次恐怕不只是点皮肉之苦了。 脑海里不是没幻想过一个很帅的身影飞身而出,将她紧紧抱住后,一个三百六十度转身,然后稳稳地落地。 可想象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干的。 她没有如预期地滚下去,顾清让在她跌倒前便抓住了她,“刺啦”一声,胸前的衣服应声而碎,顾清让眼里一惊,纵身跃到她身后,将她抱在怀里,飞身下了地。 背后已经结痂的伤口微微裂开,几丝鲜血渗了出来,沁在了顾清让的衣襟上,他没有去管,俯身将她拦腰抱起,径直回了屋。 初微不知该说什么,刚才的一幕发生得太快,她来不及反应,现在看着将她放到床上的顾清让,她也不知该给他什么反应,她只是怔着。 “你伤口裂开了。” “嗯。” “本王让你的婢女来给你擦药。” “嗯。” “南清,你傻了吗?” “嗯什么?”她这才回过神来,觉得胸前微凉,低头看了眼上身只着抹胸的自己,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顾清让。“啊——!”她扯过锦被,慌忙裹在身上,他都看到了!还好有一件抹胸,不对,刚才左司也在园子里,他不会也看到了吧? 她鸵鸟地翻身趴在锦被上,将脸使劲埋在里面,却没想这样正好将满是褐色痂痕的背部露在外面。 左司不会看到了吧? 他不会看到了吧! 她蹬着腿,发出懊悔的叹息声,刚才她的动作一定难看死了,这么尴尬的样子竟然被左司看到,哎,她不如死了算了。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片刻之后,背上有凉凉的触感,初微将头抬起,却是顾清让正给她的伤口上药。 她翻身而起,忙制止道:“不劳王爷,一会儿凝儿就过来了。” 顾清让没有理她的话,伸手将她的身子翻过去,“方才为什么叹气?” 高高在上的睿王竟然给她上药?初微总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做梦,顾清让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他是要像养猪那样,慢慢喂饱她,只为杀她的时候能多得几两肉?温柔的陷阱是吧?她才不会陷进去呢! 她才没忘记前几日只不过是刘氏叫了她一声“清儿”,这位睿王爷就害她脑袋差点砸出个窟窿,他会对她好?她才不信! “王爷,你知不知道,对一个将死之人仁慈,是最残忍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二章 身后果然传来摔瓶之声。南清,他不爱你,所以你不要怪我,就算现在我是你,我也不屑于他的好,一个会杀你的男人,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能那般决绝地下令杖责,便确是如传闻的一样,暴戾凶残,所以,他的温柔也是最为致命的。 她不想陷进去,俊美非常的王爷,不是说这样的男子最容易让人心动吗。 “我记得我进王府的原因,就请王爷让我好好过完这最后的一个月吧。”她计划在这一个月里先架好秋千,如果效果好,再做一个跷跷板,这样一个月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只是这王府里的人,她并不想有过多接触,包括顾清让。 顾清让一把将她拽到他面前,狠厉地看着她,声音极冷:“你是说本王让你不好过了?” 她对上他的视线,“王爷终究是要我命的,又何必对我好呢?” “你是在怪本王?”像是知晓了她突然闹脾气的原因,顾清让将她摔会床榻,“南清,从一开始本王要的就是你的命,你一开始便知道,现在你进了睿王府,怎么,你还真想当一辈子的睿王妃?”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在这一个月里不用见到王爷,仅此而已,整天面对一个要杀自己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过得好。” 听了她的话,顾清让再次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身前。 初微觉得自己像弹簧一样被他拉来拉去,她皱着眉,却反抗不得,顾清让捏着她的下颚,沉声道:“南清,莫忘了你是本王的王妃。” 下颚的骨头像是要被捏碎了般,初微却笑了,“王爷,方才你还说你只是要我的命而已,我不是你的王妃,我只是你的清儿的‘解药’而已。” “你——!”指节挤压的声音越来越响,他的眼底似是有火在焚烧,盛怒之际,他忽然俯身,微凉的嘴唇便衔住了她的唇,顷刻,她的唇齿被撬开,他的唇舌侵进她的口,逼她为他反应。 她的双手推着他,却被他单手擒在胸前,最后,她狠咬了他的唇,似铁锈的血腥味在两人之间纠缠,他却全然不顾,直到她涨红着脸差一点晕厥过去,他才慢慢放开了她。 她捏着衣袖用力地擦着自己的唇,冷笑一声,“王爷这算什么,物尽其用吗?” 顾清让用拇指擦了擦嘴唇漫出的鲜红,鼻息轻哼,眸光暗淡,“本王不会要你的。” 世界上最残忍的话是什么?如果让初微来说,便是一个男人在吻了你之后,对你说“我不会要你的”。 可她不会退让一步,“多谢王爷成全。” 她不稀罕!她的初吻,就这样被这个男人夺走了,这算什么?他算哪跟葱!他连瓣蒜都不如!还想她跟他他做梦去吧,就算这身体是南清的,她也不要和这个男人做那种亲密的事,她只觉得恶心,很恶心! “如非得已,本王以后不会见你。”说完,他甩袖而去,这么多次的见面,初微觉得顾清让也只有这个时候最帅了。 顾清让,你快滚吧!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如天堂般,顾清让没有再来安梅园,只让左司一直留在这里。那批木材被运走了,左司又拿了几根松木过来,初微想自己架秋千,左司便帮她锯木头,两人都没有说其他的话,直到秋千架搭好,他们开始在木板上钻孔的时候,左司才支吾着开了口。 “主子王爷他” “左司,能不提他吗?”如果这一个月里她能一直和左司待在一起,就算她回去之后,也会怀念在这里的日子的。她还会跟丁宁说,有一个帅哥天天陪着她,对她任劳任怨算了,还是不要跟丁宁说好了,在她穿越来这里前,丁宁正在跟她的丈夫办离婚,还是不要气她的好。 “王爷这几天一直发脾气。”左司拿着小刀一边钻着孔,一边说道。 “清儿姑娘不在吗?”她已从凝儿那里打听清楚了,顾清让只有她一个王妃,无侧妃,无侍妾,那左清清便只是他倾心的人而已,还未有名分。 左司一怔,“什么?” 初微干脆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他,“你的妹妹,睿王的‘清儿’,她不在吗?” “清清她去万安寺了,要十五的时候才回来。” 果然,“所以啊,你再忍几天吧,等清儿姑娘回来了,顾清让再有脾气也变得没有脾气了。” “主子你”怎么能直呼王爷的名讳呢,如果被王爷知道左司无奈叹气,王妃好像总有办法让王爷生气,“可王爷是因为主子你才生气的。” “哟,那真是我的荣幸。”她狠狠将小刀往那已经钻了一半的孔插去,却没想到正好划在了旁边扶着的手指上。 “主子!”左司猛抬起手,又缓缓放下,“属下这就去叫医女来。” 医女?是那个止若吗?那天左司说让止若来给她包扎,可之后她晕过去了,都没有看到止若的样子。 “不用了,只是小伤口,不算什么。”说着,她便将手指含进了嘴里,铁锈般的味道,就像为什么她又想起那个吻了!该死的顾清让,夺了她的初吻,让她总是忘不了那个吻,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印象深刻,这辈子第一次闻到龙涎香的味道,混杂着男生独有的味道 丁宁曾说过,她的初吻是苹果味的,当时她在吃苹果味的棒棒糖,她的男朋友突然低头吻了她。而她沈初微,初吻却是铁锈味的,什么玩意儿! “气死我了!”她猛地站起身子,恨恨地跺着脚,为自己不争气地想着他而愤怒。 “主子”左司也慢慢站起了身子,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初微忙摆手,“我不是在气你。”为了缓解尴尬,她指了指地上的工具,“木钉快没有了,左司,王爷有没有说我不能出府呢?”她想借着买木钉的机会到市集逛逛。 “王爷并没有说可是,晋王殿下前两天从封地回来了,王爷吩咐属下最近要加强王府的护卫” “所以”这王府的人咋都是一个毛病! “没事,如果主子想要出府,属下陪您出去便是。”说着,他将手里的小刀放下,拍了拍手里的灰,动作从容洒脱。 初微也扔下手中的小刀,“不用跟王爷请示吗?” “止若姑娘研制出了一种新的止疼药,王爷同止若姑娘今早便将药送去万安寺了。” 这左司刚才跟她说这么多敢情都是逗她玩的吗?他顾清让都去万安寺了,那他还会为她生气吗?简直是天方夜谭!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为她生气? “王爷今晚便会赶回来。”左司望着她说道,像是在陈述什么重要的事般。 “关我什么事。” 睁开双眼,方才还在为自己买了一个满意的小玩意儿而高兴着的初微此刻却懵了。她只不过是看到有个小孩在巷子口摔倒了,她没有管正在付钱的左司,便过去扶那个小孩,没想到突然有人用布捂住了她,一阵刺鼻的味道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她望了望四周,却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这里好像是一个破旧的庙宇,周围漆黑一片,应该是已经天黑了,迷药,破庙,难道她被绑架了? 可绑架她的人呢? 好歹也来个出气的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她只是想出门逛逛而已,就算是有点私心,打算跟左司约个会,可也不至于遭到这么惨的报应吧,她不出门了还不行吗。 “喂,有没有人啊,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绑我来这里的高手,麻烦你出个声好吗?你就这样把我绑在这里,很恐怖的好吗!” 只怪这迷药药性太短了,天已经黑了,她不会就这样在这里过一晚吧。 “主子——!” 听到外面传来左司的声音,初微这才松了口气。 左司提着剑,满身是血地跃了进来,他的双眼已经杀红,眸中的狠厉在看到毫发无伤的初微后才慢慢散去。 要不是现在被绑着,初微一定会因为此刻的脚软而瘫倒在地的,该死的晕血!且只晕别人的血! 本来醒来后立刻看到左司,初微心里满是感动,可她脑子里却煞风景地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他是为了救她,还是为了救左清清的解药? 她想问,却不敢问,对于顾清让,她从不抱希望,可是左司,她却满心的私念。算了,沈初微,何必自讨没趣呢。 “属下保护不力,请主子恕罪!”左司一边帮初微松绑,一边说道。 “我一直昏迷着,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不必自责。”她怎么知道那小孩会是坏人的诱饵呢,来了这里,她还真是什么事都遇到了。 初微是被绑在一根柱子上的,左司给她松了绑之后,她便因为晕血和体力不支往地上坠,左司一把将她抱起,说了声“主子恕罪”,便急急往外走。 外面天已黑透,看来她被绑走很长时间了,初微想着,不知道顾清让是否知道她被绑架的事,不过他应该也不会关心她有无受伤吧,只要她命没丢就行,不知道回去后他会是怎样的态度呢?电视里不是都会演吗,丈夫怀疑被掳走的妻子失贞,一怒之下便将妻子休了,顾清让会不会将她休了呢,哎,休了她,顾清让还是会要了她的命的,因为一开始就是如此。 “左司,王爷知道吗?”思虑再三,她还是问道。 “王爷被抓了,已被陛下押进了宫,主子,我们也必须快点入宫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三章 和左司上了同一匹马,初微无力地靠在左司怀里,已无心顾虑两人的身份,她实在太累了,想是那迷药的药效还未彻底褪去,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抬头问道:“怎么回事?” 左司僵着身子回道:“主子被掳,属下一边追着歹徒,一边向王府发出暗号,直到半个时辰前,属下追到这里,才发现了主子您的踪迹,可这时赶来的王府护卫却告诉属下,皇宫遇行刺事件,蒙面人刺伤皇后之后一路逃进了睿王府,追过来的护军在王府里搜出了大批兵器。” 初微心中了然,哪会有这么笨的刺客,如果真是睿王府出去的,又怎会蠢到将追兵引回府里,还让人搜出兵器,这行刺和私藏兵器,好简单的剧情,虽然此刻头晕晕的,可初微也能立刻分清事件的源头,只是,这里面不会只有是非黑白的,她很明白。 “是什么人栽赃嫁祸?” 左司眸光一闪,他没想到眼前的人竟一点犹豫都没有便相信睿王是被冤枉的。 “还不清楚,不过陛下下令让主子速速进宫。” “我?”关她什么事?为什么陛下单单要让她进宫?“是不是如果我不进宫,睿王派人刺杀皇后的罪名便会落实?” 左司稍稍点了下头,“今天王爷去万安寺本是个意外,却不想被人利用,侍卫奉命搜查王府的时候王爷不在,搜出大量兵器后,有个王府的婢女站出来说这些都是王爷藏在王府的,为防万一,王爷和王妃已经离府,不管行刺成功与否,都等确定牵扯不上王府后再回来。” 还好,这种简单的剧情她还能消化,初微沉思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子,她猛地一抬头,头顶便撞在了左司的下颚上,她很痛,但她知道左司肯定也很痛,她捂着自己的头顶忙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 左司眉眼不眨,相较于刚才的厮杀,这点痛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主子不必担心,凝儿还在府里,事情没查清楚前,陛下不会迁怒王府的下人。” 不是凝儿就好,不然她一定会崩溃一次,凝儿那么好,她怎么会是奸细呢。 “那就好。” 又问了左司几句细节后,初微便没再说话,她在脑子里一遍遍斟酌着目前的情况,突然想起她到这王府后,竟一次都没接到北戡帝的召见,这到底是因为顾清让不得宠,还是她相府庶女的身份不得帝心?可如果北戡帝不喜欢南清,又怎么会同意顾清让娶她呢。想着这几日的观察,顾清让虽然二十岁便战功累累,但似乎并没有得到他该有的地位,只是个郡王,所以目前的情况应该是北戡帝不喜欢南甄,所以南甄没有实权,更将南相的女儿嫁给了他不喜欢的皇子。 可身为北戡国丞相的南甄到底是为何被北戡帝冷落,她不知道,也无法从左司身上得知,毕竟她才是南甄的女儿,南甄的事她怎能从他人口中得知。 回忆自己以前看过的电视剧,却发现那些都是纸上谈兵,对现在的局面一点用都没有。这人证物证齐全,只要陛下没有哪怕一丝丝的偏心,顾清让都必死无疑。 如果北戡帝有意惩治顾清让,以打压他的威赫战功,那么就算北戡帝心里知道顾清让是被冤枉的,他也不会去理会,最难揣测帝王心,而她沈初微,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要怎么去救这睿王府的人啊,难道等不了一个月她就要死了吗? 她死了无所谓,可左清清不救了吗?顾清让也会死吗?还有左司,他是王府的护卫统领,他会被牵连吗? 到了宫门口,左司将她抱下了马,初微这才回过神来。陪着初微走了几步后,左司便停下了脚步,初微抬眼看着宫门口的侍卫气势逼人地向她走来,又见左司满是担心的脸色,她终于懂了,只有她会被押进去。 她伸手抓着左司的臂膀,“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会救你妹妹的,如果不能活着,我也一定求陛下放过你和你妹妹的。”她的表情郑重,如同看着抗战战友一般。 “主子”左司欲言又止,“小心。” 一路被侍卫领着入了宫,初微虽低着头,却也不时瞄着周围的建筑,虽然暮色早已黑透,不过长廊两旁五步一立的宫灯还是让她看清了壁上精致的雕工,脚下是白玉砌成的大道,每走一步,她都觉得很是奢侈。 初微的脚步跟着侍卫的脚步停了下来,刚要说什么,正厅里传来了一个不怒而威的声音:“这人证物证具在,睿王还要咬死不认吗?”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样,“那睿王跟朕说说,为什么这睿王府会有这么多的兵器?你是想造反吗!” “父皇” “是儿臣放的。”初微跨步进了正厅,抬眼便是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上睥睨天下的王者,虽有些老态,可初微却在那人眼里看到了和顾清让相似却更胜的狠戾目光,她慢慢走到跪在地上的顾清让身边,俯首跪下,“回父皇,这王府里的兵器都是儿臣放的。” 幸好前几日她已经见过顾清让的冷绝,此刻便不至于会胆怯到不敢说话。 “南清”顾清让抬首,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北戡帝似乎也很诧异,只是他掩饰得很好,几不可见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他挑眉说道:“哦,这兵器是睿王妃放在王府的?”上扬的尾音让初微不寒而栗。 初微颔首,“回父皇,是儿臣放的,是”她略一环视,刚才她已经问了太子的长相,知道顾清墨有一张和顾清让很像的脸,所以她一下子便找到了那个眉间有颗红痣的男子,“是太子殿下交给儿臣的。” “你说谎!”顾清墨一步跨出,指着她怒喊道。 初微心里虽然已经怕得要死,但她还是偷偷掐着自己的掌心迎上顾清墨的目光,“王府里的兵器就是物证,我便是人证。”说着,她向着北戡帝一磕首,“父皇,儿臣是睿王妃,也是南相的女儿,儿臣的话再怎么样都比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婢女要可信吧。” “你——!”顾清墨爪握的手一瞬逼近,几乎碰到她的脖子。 顾清让一把将她拉开,她却回了他的手,抬头直视着顾清墨,眼里是毫不退让的镇定,“怎么,太子殿下想要杀人灭口吗?” 顾清墨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他怎么就被这个女子给激怒了呢,不知北戡帝会怎么看他,他忙低首跪下,“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 如果顾清墨一怒之下将她弄伤,那这件事也就没那么难了,可顾清墨这么快便冷静了下来,初微不由为自己构想好的方案捏一把汗。 “那睿王妃便跟朕说说,你为何要这么做?”北戡帝手指轻点眉间,殿里的人都不由一震,大家都懂这动作里的意思,只有初微不知道,“如果让朕知道睿王妃冤枉太子,那南相只当是少生了一个女儿。” 初微将颤抖的手缩进衣袖里,双手交于额前,又是一礼,礼毕才慢慢说道:“在儿臣讲明原因之前,请父皇先惩罚儿臣。” “所为何事?” “儿臣未经通传擅自入内,理应惩罚,只不过稍前儿臣受过风寒,请父皇看在儿臣体弱的份上从轻发落。” 初微不敢看殿内其他人的脸,更不敢对上顾清让的目光,虽然她知道顾清让的目光一直未从她身上离开过。 北戡帝语调不改,“那好,来人,睿王妃不守宫规,杖责二十。” 又是二十棍!只希望她这次能撑过去,如果她死了,便一了百了,回了现代,如果她没死,她便一定要救左司,顺便救一下顾清让。 长凳很快就搬上了殿,看来北戡帝是要在众人面前执行,初微知躲不过,起身便走向长凳,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样子。 棍身砸在身上的力度虽然很痛,但更让初微痛到几乎晕厥的是在棍身抬起时一同被带起来的痂痕,以至于如火灼般的疼痛一浪更胜一浪,那种从肉上撕裂出来的痛逼得她呜咽出声,她赶忙将衣袖塞进嘴,狠咬下去,牙龈立刻挤出血来。 她很痛,可她却清醒着,她并没有死,看来她的魂魄比南清厚实。 还好执棍的侍卫手脚利索,二十棍很快便过去了,她移身趴在了地上,然后又扶着长凳硬是不吭一声地站了起来,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满额的汗珠已如瀑般,有些从她湿透的发尖滴落,有些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过。直到身子站定,她才轻吐一口气,说道:“请父皇允许儿臣站着回话。” 那如海浪席卷而来的疼痛让她已经无法再做任何动作,别说下跪了,现在就连呼吸都会牵动她背后的伤。 “朕允了。” “父皇可能不知道,这已经是儿臣大婚以来第二次被杖责了,”她顿了顿,见北戡帝眼底暗光一闪,便知道他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儿臣的母亲虽然出生卑微,但儿臣的父亲却也是当朝的丞相,儿臣自问没有做错过什么,可我的夫君,睿王殿下,却在新婚当夜丢下儿臣去见别的女子。” 她转身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顾清让,没想到,她也有站在他面前,俯首看着他的时候,南清,这算不算是为你报仇了? 她没有理会顾清让隐忍的目光,再次将身子转回,“儿臣不是不明事理,可儿臣还是气不过,他怎么就能让儿臣成为北戡国的笑话!儿臣去找睿王理论,他却下令护卫杖责儿臣五十棍,父皇,连你都心疼儿臣体弱,他却这么狠心。” 是啊,他怎么这么狠心,就算他不爱南清,他也不该不顾她的性命。 “领了二十棍后,儿臣便晕死过去,醒来之后,睿王并没有继续剩下的三十棍,因为那名女子为儿臣求情了,儿臣应该庆幸,她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女子,要不是她,可能儿臣的命早就没了。” 说着,她走到顾清墨身前,“我恨不过,因为他至今未与我圆房,我娘在相府被嘲笑,竟一病不起。这时,有人来找儿臣,说是知道了儿臣的遭遇,那人跟儿臣说,如果儿臣想要报复睿王那五十棍,便将他带给我的兵器放进王府内,那人说,私造兵器是犯法的,不过那些兵器不多,如果被发现,最多杖责一百。” 她再次看向北戡帝,“儿臣提出想要在儿臣的安梅园里架一座秋千,趁着下人运木材的时候将那些兵器批量带进了王府,只等今日王爷离开,便去官府举报,却没想到王爷竟早已知晓儿臣的计划,派了王府护卫跟踪儿臣,本想在儿臣铸成大错之前拦住儿臣,却没想到宫中竟发生了行刺事件。” 说完,初微咬牙慢慢跪了下去,背后的鲜血早已浸透了她的衣裳,将原本粘在上面的左司的血给淹没了,“事情就是这样,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还请父皇责罚。” 北戡帝眉间的手指已经移到了太阳穴上,声音一如方才,“那睿王妃为何说是太子指使你栽赃睿王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四章 “回父皇,将兵器交给儿臣的人说他是太子殿下的人。” 顾清墨眸光一斜,嘴唇紧抿,“睿王妃就这样相信了那人的片面之词?” 初微稍稍侧面,迎上他的目光,“坚持说兵器是睿王制造的奴婢的话不也是片面之词吗?为何太子殿下就深信不疑呢?” “我” 初微在心里摇了摇头,在知道可能是太子栽赃顾清让的时候,她还忐忑了好久,电视剧里的太子不都是善弄权谋,心思狠辣的吗,她还怕顾清墨会将她编了好久的故事轻易戳穿呢,没想到,他根本不及顾清让半分,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当上太子的,难道就因为是长子? 顾清墨和顾清让都是静妃所生,她在心里呐喊着,这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哎呀,沈初微,你不要太高兴,虽然太子被你怼得哑口无言,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北戡帝信不信你说的话,如今的局面不能拖,一旦顾清墨缓过神来,可能她临时编出来的剧情就会被戳穿了,毕竟说白了这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北戡帝不相信,她的故事再滴水不漏也无济于事。 如果可以,她真想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冷静冷静。 之后整个正厅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没人敢接话,只等北戡帝的决定。 这事拖得越久,穿帮的可能性就越大,见北戡帝迟迟不说话,初微再一磕首,“请父皇责罚。” 片刻过后,前方才传来北戡帝缓缓的声音,“罢了,索性皇后没受什么伤,这睿王府也和行刺没有关系,至于兵器之事,睿王妃竟有意栽赃自己的夫君,理应惩罚,念在她有悔意,便杖责二十,以示惩戒。” “谢父皇开恩。”又是二十棍?看来她今天是难逃一死了,不过睿王府的人都没有事,那也算是她在走之前做了一件好事。 “父皇,”顾清让突然拦在初微前面,“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愿意代南清领这二十棍。” 初微在心里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切,谁稀罕,你只不过是怕我死了之后没人救你的清儿了吧。 平台上的北戡帝已经起身,轻轻拂袖,“那二十棍方才不是已经罚了吗?”说罢,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她不用再被打了吗?她可以活下来了,她可以救左清清了,那她要快点告诉左司才行。 她想要起身,眼前忽然一黑,彻骨的痛瞬间袭遍全身,她要死了吗?可是她还没跟左司说呢,不是没事了吗?为什么她忽然又这般没了力气,为什么不让她等到月底呢?她想救左清清,因为那是左司的妹妹啊。 “南清——!” 耳旁是顾清让的声音,似是很焦急。南清,你要回来了吗?回来了,便和他好好过吧,这次我做的不错吧,我救了整个睿王府的人,如果你回来了,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说完,她便厥了过去。 “爸爸妈妈”微启眼睫便有刺眼的光芒进来,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眼泪却在这个时候溢了出来,“宁儿好痛” 初微的手不知被什么人攥在手里,耳旁传来那个熟悉又应该陌生的声音,“主子,哪里疼,凝儿马上给您上药。” 主子?初微猛地睁开了眼睛,眼里映着跪在地上的凝儿的脸,还是那古色古香的房间,背后的疼痛还是很清晰,她还是南清,为什么她还在这儿? “主子,您总算醒了,”凝儿一边抹着挂满整个脸的眼泪一边说道,“主子已经昏迷四天了,凝儿一直守在主子身边,一直盼着主子醒来,现在主子你终于醒了,凝儿立刻去将止若姑娘吩咐的药端来。” 初微想要阻止,稍一动身,却发现自己并非趴在床上,而是偎在一个微暖的胸膛上,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顾清让深凝的目光,她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稳着膝盖的力,想要从他的怀里移开。 “唔——”刚一动,背上便传来阵阵刺痛。 “别动,”顾清让握着她手的力度微微一重,“你的伤口还在结痂,乱动会让伤口裂开的。” “王爷能不能将我放下,这样我很不舒服。”因为疼痛,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能动,可她怎能忍受自己和顾清让如此亲近。 顾清让的下颚抵在她的头顶,动作亲密得像深爱着对方的两个人,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亲密? “本王抱了你四天,你现在才跟本王说不舒服?” 他就这样抱着她四天?重点该是什么,抱?四天?可那又怎样,她在心里嗤鼻一笑,她已经跟他说过了,既然注定要杀她,又何必对她好呢?这算什么,这个杀手不太冷? “因为我不知道,我晕过去了”话还没说完,顾清让便轻轻抬起了她的身子,让她的视线与他持平,她这才看到他眼里的低笑。 “你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吗?”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并不像从前那样冰冷。 样子?初微一怔,慢慢低下头。 我c的c妈c呀! 她的双眼一瞬睁大,她竟然没有穿衣服!身上连那最贴身的抹胸都没有穿!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条亵裤,难道她就这样被她抱了四天? 她想要离开,却因为背部的伤而不得,见他的目光已经慢慢往下移,她一咬牙,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难得王妃如此主动,本王甚是欣慰。”头顶是他略带哂笑的声音,他竟然敢嘲讽她!她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的! 手悄悄往旁边的锦被伸过去,却被有力的大掌一把拦住,“止若说你的伤口不能被捂着,把你抱回府之后,该看的也都看过了,你是本王的王妃,何须害羞。” 本王的王妃,本王的王妃,他何时把南清当作过他的王妃?顾清让,莫不是你已经忘了之前的事了?还是说,这次睿王府被诬陷之事她帮了他,所以他要将她当做他的王妃了?可是,最终他还不是要杀她的吗? 她不想再靠在他的怀里,是啊,既然看过了,那她还藏什么,反正这身子也是南清的,反正她一秒也不想和他贴在一起了,这会让她觉得恶心。她猛地坐起身子,痛就痛吧,看就看吧。 在顾清让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初微便翻身下了床,却发现这里不是安梅园她的房间,这里她从来没来过,那便不会有她的衣服。 她微微俯身,将如瀑般的长发顺到身前,还好这南清的头发很浓密,垂在身前,该遮住的地方还是能遮住的。 “这里是哪里?我的衣服呢?” 顾清让也起身下床,将早已麻木的手臂背到了身后。害怕牵动她的伤口,这几天他抱着她的时候都不敢动,止若跟他提过让他将她放平在床上,这样对她的伤口有益,可他却不舍放手。 在大殿上,她独自面对一切,竟让他一句话也插不上,他将她因为害怕而不住地颤抖看在眼里,第一次,竟有想要保护她的想法。太子想要伤她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将她护住,却没想到她竟挡开了他的手。 她趴在长凳上,咬着衣角的时候,他想起了大婚翌日,他命人仗责她的情景,她当时的目光和那日睿王府的护卫打她时不同,满是决绝,像是已看破生死。她说,连陛下都怜她,他却如此残忍,是啊,他不一直都是一个残忍的人吗? 十岁之后,他便让自己学会残忍,战场上,他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却为何,在看到她晕倒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划破了他的心。 他没有将她带回安梅园,而是带回了自己的卧房,她高烧不退,抱着他哭,一直呢喃,说想回家,可他却不想将她送回相府,他要抱着她,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可是,他不是要她的命来救清儿的吗? 初微见他凝着自己却不说话,瞄了一眼挂在屏风上的他的衣服,一把将它拿下,转身穿在了身上,也不看他,便光着脚往门外走去。 还没迈出大门,一个身影便闪到她身前,顾清让微一低身,将她扛在了肩上,几步跨回床榻,把她放回了床上,刚要将她身上的衣服脱下,她却紧紧抓住了衣襟两侧。 “干什么!” “你不能穿衣服。” 她瞪着他,“我不穿衣服,你让我光着身子走回安梅园吗?” 他的声音是不容一丝反对的命令,“你哪儿也不能去,呆在这儿将伤养好。” 他一改几天前的冰冷,忽然对她好,初微却觉得心中充满着愤怒,可她得不到发泄,论力气,她比不过顾清让,可如果得不到发泄,她会疯的,最终,她怒极反笑,坐起了身子,“现在我没死,王爷很高兴吧。” 他被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得愣住,刚要开口,却见她已跪直了身子,视线几乎与他平视,“我会养好伤的,我知道自己这条命活着是为了什么,我跟王爷说过,不用对我好。大殿上的事,只是为了保我的命而已,那二十大板没有将我打死,便是清儿姑娘的福分了。” “南清。”他的声音很低沉,“如果到时候为清儿试的解药没有要了你的命,那你便是睿王府唯一的王妃。” 他的话像是什么硬物哽在她的心口。什么意思?他是说月底她为清儿试药之后,她还是有机会活命的?如果她还活着,那便可以继续当睿王妃?多大的恩赐啊,在栽赃事件之前,恐怕顾清让也不会给南清这个承诺的吧,只因她帮了他,他便回报她一个稳固的身份吗? 她似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左司在外面吗,我有些话想问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五章 她没有回应他的话,这让顾清让不由心中一堵,皱了皱眉,却又发作不得,他举起手掌拍了两下后,左司从屋外走了进来,俯身一礼,“王爷,王妃。” “你有何话想问他?” 初微起身下床,她知道接下来的话会让左司难堪,虽然她不想的,她更不想让左司看到那样的自己,可是,她不喜欢顾清让对她的歉疚,他不需要歉疚,她也不需要他的歉疚。 她走到左司面前,虽然左司因她的着装而不敢看她,将头垂得很低,可她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眼睫,“那日,你将我上吊的幔帐割断,说我没有资格死,说我必须为了救你妹妹而活着的” 听了她的话,左司急忙回道:“主子,属下不是” 她打断他的话,她知道他不是,“之后,我在高烧中醒来,没人知道我有多难受,我滚下了床,爬到桌子前,想要喝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茶壶从桌子上摔下来,茶水打翻在我面前,当时我就想,算了,我不救了,她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身子被猛地往后拉去,初微只觉得一阵头疼,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拽到了顾清让面前,他每次都是这样,她也就习惯了,“你上吊?” 他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她竟然上吊,是因为大婚之夜他对她的羞辱吗? “并没有成功,所以王爷也不必深究这件事。”她将视线移回到左司身上,“可后来,我又想通了,反正都是死,为何不用我的命去换回清儿姑娘的命呢。我静静地等着约定的日子,想着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王爷却在这个时候告诉我,我可能不会死?”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左司,你当时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主子”左司“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地,麦色的额头紧贴在地,“属下当时一时情急” 顾清让没有理会左司的话,捏着她的下颚,将她的视线逼回到他身上,“南清,你就这么想死?”突然有点明白她在大殿上求的那二十大板,也似乎想透了当时她眼里的决绝,她一心求死,只是在赌,如果赢了,那便等到为左清清试药的时候再死,如果输了,那也是遂了她的心愿。 初微被他的话逗笑,“王爷下令打南清五十大板的时候,就没想过南清会因为这五十大板死吗?如果南清死了,便不能为你的清儿试药了,既然王爷都不怕,那我还怕什么,不就是死吗,我为何要怕。” 起初她并没有想过,可是后来自己在受那二十大板的时候,她突然有些懂了南清的苦,她不知道南清爱不爱顾清让,可明知道自己入了这睿王府便只有死,她却还是嫁给了他,这样的情,再淡也不是透明的。 既然是有情的,那她在受那些仗责的时候,心里该是有多痛,那一定是比身上的痛更彻骨。 顾清让,其实我很不想救左清清,因为她是你心爱的人,更因为,你负了南清的情。 顾清让松开了用上全力的手,松开的一瞬,他看到她已经红肿的下颚,好像上一次,他就将她的手腕捏肿了,“南清,本王说了,本王要你的命,所以只有本王可以让你死。” 一字一顿,语调极冷,极狠,也极怒。 她知道他在看哪里,比起后背上的痛,下颚的红肿又算得了什么,“关于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顿了顿,她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屋子里的两个人,“我让左司进来,不是想质疑王爷的权威,只是想告诉王爷,我做不了这睿王府的王妃。” “什么意思?”顾清让的的声音几近冷冽。 她轻轻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左司,声音沉静如寒潭深处的翠石,“自那日之后,王爷似乎还来不及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左司已经将找到我之后的事告诉了王爷,可在那之前的事,只有我知道,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兴趣知道?”深吸一口气后,她才缓缓继续说道:“那日我被人掳走,那些歹徒对我轻薄,如果被人知道,恐会让睿王府蒙羞。” 左司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诧,“主子!” 她从来都是注重名节的,对于南清的名节,她也是想守护的,可是,像是有心魔般,她将这样的话冲口而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沉下心来想想,恐怕是因为顾清让的那句“如果到时候为清儿试的解药没有要了你的命,那你便是睿王府唯一的王妃”,他给了她一个承诺,却是要她在为他心爱的女子舍了命之后。 “希望王爷给南清一封休书,只要王爷能继续履行当时答应南清的,帮扶南相府,那我也会为清儿姑娘试药的。” 顾清让狠咬着牙齿,双手紧握垂在两侧,他的眼里已有一丝血红,狠厉如修罗般,少顷,冰凉如霜的声音才从他的齿缝中蹦出来,“你休想!” 她转过身来,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看着他,这便是男人的自尊吗?因为是她提出的,所以就算可以,他也绝不会答应给她休书?好吧,是她失策了,她怎么就想到当时丁宁提出离婚时的场景了呢。 “让我死或者是休书,王爷只能选择一样。”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让南清留在王妃这个位置上,就算南清是丞相的女儿,可她只是个庶女,况且整个相府还需要他的帮助,那他何必要执着于南清与王妃这个位子的关系呢,休了南清,等左清清病好了后娶她,那才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还是说她救了睿王府,所以他不想欠她,便许了这样一个承诺? “南清!”顾清让的手臂横在她的腰间,狠狠地将她贴近他的胸膛,薄唇凑到她的耳畔,看上去像是低诉情话般的暧昧,可传进初微耳朵里的,却是绝冷的话语,“南清,就算是死,你也只会是睿王妃。” 最后,初微妥协了,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失败了,她怎么这么天真,竟想和一个无情的人谈条件,也许是在大殿上她侥幸斗赢了顾清墨,所以有些飘飘然了,以为在顾清让这里她也能稳操胜券,却没想到她输得一败涂地。 就算是死,南清也会是睿王妃,这对于南清来说会不会是一件好事呢?古代讲究名声,被休了的女子,那便是毁了名声,可难道是死,她也要被禁锢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的掌控中吗? 她不想,南清,每一个人的是自由的,包括你。 后来,顾清让没有留在她的身边,好像是昨日左清清在万安寺听到他出了事,当场吐了血,左清清瞒着他,等身子稍微好转后便往王府赶,却没想在半途中晕了过去。 她不懂,真的不懂。 看着顾清让决然离开的背影,她淡淡一笑,双手交叉在胸前,紧紧攥着身上的衣服。她慢慢走回安梅园,全然不顾周围下人的阻拦,没人敢真正意义上地来拦她,因为她是睿王妃,更没人会去将她的离开告诉顾清让,因为他不在,他去见他心爱的人去了。 安梅园里那架朱红色的秋千格外显眼,她出事那天,秋千还没有做好,现在却和她画的那幅一模一样地出现在她眼前,她走过去,低身坐在上面,这可能就是她唯一留在这个世界的东西了,没人会知道她来过,没人会知道这里曾有一个叫沈初微的女生出现过。 她坐在秋千上出神,却不知有一个青色身影一直在远处看着她,她在秋千上坐了多久,那人便站在那里看了她多久。 天已入秋,傍晚的风有些冷,初微被冷醒了,刚要睁开眼睛,便察觉有人正将外袍搭在她的身上,她抬眼,却见左司在对上她的目光后双手一顿。 “谢谢。”她将他的外袍拢了拢,她确实冷了,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背上的痛她还能忍受,可高烧的昏痛她是再也不想尝了,那种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捏碎的无力感,她真的受够了。 “主子”左司看着她抿出的一丝淡笑,欲言又止。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真的。”她知道他的抱歉,“她是你的妹妹,你想救她,没人能怪你。” 左司用力攥着拳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如果主子想要离开,属下可以帮忙。” 这次,从心底涌出的笑意在她眼底开出,她的笑颜似比这天下任何的花都还要美上几分,“不要做他不让你做的事。”淡淡的语调从她嘴里飘出,不是她念着顾清让,而是她不想顾清让知道是左司放走她后,责罚他,“就算是离开了这睿王府,我也不会活下去的,我的心不在这里。”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轻,如风般。 “不,你不懂左司,你可以转过身去吗?”左司看着她蒙上浓雾的眸子,心里一紧,缓缓将身子转了过去,没等他站定,一点暖意便抵在了他的背脊上,她的呜咽声,她不住地颤抖,都从贴在他背上的她的额头处传到了他的心里。 他的背僵直着,一动也不敢动,他知道如果被人看到,他必死无疑,就连她,也难逃责难,可是,听着她悲伤的哭泣声,他竟是一步也挪动不得。 待周围天色完全黑透,像是发泄完心中的所有悲伤般,她终于站直了身子,擦了擦覆满双颊的泪珠,破涕而笑,“把你衣服弄湿了,真是抱歉。” “没” 她将肩上的衣服取下,递还给了他,“我只是有点想家了,没有别的意思。”便算是她有私心吧,其实她可以去找凝儿的,可是,看到左司,眼泪不由自主就落了下来,她只是喜欢他的长相,让她很有安全感,她有点累了,便不愿去想自己会不会给他造成困扰,就让她自私一回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六章 “如果主子想要回相府,属下” “没有家,没有他们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在,那还算什么家。”没有爸爸妈妈,她便没有家,家,是和家人在一起的地方,她曾看过一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很想家,很想爸爸妈妈,所以,她便不能再继续,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食言,会想要离开,“左司,清儿姑娘发病了,你不去看她吗?” “王爷让属下留下来保护主子。” “哦。”她并不想将提到顾清让的话题延续下去。 “主子,清清的事,谢谢你。” 她在大殿里说的话,他已经听王爷说了,明明她自己刚从危险中被解救出来,她却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想出了解救王府的方法,甚至,她将所有的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如果北戡帝不相信她,如果北戡帝为她将太子殿下拉下水而恼,那她必死无疑。 可是,王爷说那时她的声音却是那么镇静。 最让左司震撼的,是她在话语里提起了左清清,却又将左清清的所有过错通通抹掉,这样,北戡帝便不会去责罚左清清。 她将所有人都想好了,甚至是他,她都安排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角色。 初微低下头,看着眼前的空地,淡笑道:“我并非无条件的救她,既然是对等交换,那也就没什么可怨的。” “可是”左司眼睫轻颤,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将话悉数咽了回去。 “左司,不要再说了,有些话,我不想跟你说,对于清儿姑娘,我并没有埋怨,只是算了,你不会懂的。”就算她跟他说,她只是怪顾清让那样对南清,所以心里其实并没有完全的想要舍命,想必他也不会懂的,因为在他眼里,她便是南清,睿王府的王妃。 “我要回去了,谢谢你的衣服。”说完,她将左司的衣服递还给他,头也不回地回了屋。 一进屋,却见凝儿趴在桌子上,似是睡着了,虽然她开门的声音很轻,可还是将她吵醒,她抬起头,面露慌张,急道:“主子,你醒了。” 初微“噗嗤”一笑,“是我醒了还是你醒了?” 凝儿因她的话羞红了脸颊,连忙起身,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是凝儿端着药去找主子的时候,他们说主子回了安梅园,凝儿便端着药来安梅园,却见主子在秋千上睡着了,左护卫让凝儿不要打扰主子,所以凝儿就在屋子里等着主子,没想到” “没想到却睡着了?” 凝儿愧疚地低下了头,“主子恕罪。” 凝儿作势要下跪,初微急忙将她拦住,“我没有怪你。”她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早已凉透的药,“我已经没事了,这药就不用了吧。” “不行,止若姑娘说这药主子必须要服下。”凝儿看了一眼药碗,又抬头望着初微,“主子这几天一直昏迷,止若姑娘给的药都喂不进,最后是王爷给主子哺食的。” 初微神色一僵,很快压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没事,没事,她昏迷着,就当不知道吧,反正都被亲过了,亲一次和亲一百次都一样,没关系的,沈初微,你不要在意! “哦,那我一会儿再喝。” “可这是主子中午应该喝的药,晚上的药马上就送过来了,主子还是将这药喝了,等过两个时辰还要喝晚上的。” “太苦了。”一想到那苦涩的味道慢慢滑过她的舌头,她就不由一颤。 “那凝儿去拿些蜜饯来。”说着,凝儿便要往外走。 初微忙抓着她的手,看着她,“不用了,”她早已看到凝儿眼下的暗黑,知道如果不是困极了,她是不会在等她的时候睡着的,“这几天,你一直守着我的,对吗?” 听了她的话,凝儿眼底的热泪顷刻间便涌了上来,呜咽道:“主子被王爷抱回来的时候,凝儿吓坏了,可那是王爷的卧房,凝儿无法进去看主子,后来,左护卫来找我,说主子一直念着凝儿,王爷让他带我去见主子,再后来,王爷就留下凝儿照顾主子了。” 初微心中了然,她在昏迷中以为自己回了现代,她喊的是宁儿,可顾清让却以为她喊的凝儿。 初微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时间,捏着鼻子便将那碗黑褐色的药吞了下去,诚然她做了心里准备,却还是被那药苦得直跺脚,凝儿看着她皱眉的样子,才破涕而笑。 有了这个体验,想着两个时辰后还要再遭受一次这样的罪,初微只能假意困了,匆匆爬上了床榻,打算将晚上的药份给逃掉,明明她才在秋千上睡了几个时辰,谁知刚趴下,她便睡着了。 张开眼便知是天亮了,不用担心上班迟到,更没有人来催促自己起床,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想想也就这一点最幸福了。 初微起身下床,洗漱过后,她换上衣服,将长发用发带帮在脑后,一如她现代常梳的马尾辫,只是,南清的容貌和原来的她不同,只是这简单的梳妆,却也是清水出芙蓉。 这两天她已经想清楚了,之前的她太过执着,也许是在穿越以前和丁宁一起发现了她丈夫的背叛,加上家里的事,所以有些心灰意冷,来到这里后,又知道了南清的遭遇,所以她多少有些将对丁宁老公的愤恨转移到了顾清让身上,恨他的绝情,气他对于南清的不屑,既然不爱,为何要娶,就像丁宁的老公,既然不会一生一世,当初说誓言的时候,为何要那样笃定? 所以在顾清让不在的这两天,她也冷静地想了想,最终决定试着缓和一下,只剩十多天了,她何必那么累,等她走后,管他什么顾清让,他爱跟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她何必要约束一个古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虽然顾清让也许会和左清清白首心不离。 “主子,”听到凝儿的声音,初微便知道自己要吃药了,这两天凝儿定时给她送药来,她都快对凝儿的声音产生恐惧了,“王爷回来了,晋王殿下和晋王妃也来了。” 晋王殿下?就是从封地回来了的顾子衿?他来做什么?一连好几问题从心底窜出,初微皱眉想着,左司那天说顾子衿一从封地回来,顾清让就让他加强了王府的护卫,难道王府的栽赃和顾子衿有关?还是说顾子衿和太子是一伙的? 她有满肚子疑问,却不知道该问谁,那天之后,她也不敢见左司,当时只是一时之起,并没有想到后果,后来想起,她是王妃,他是王府的护卫,她竟然靠在他的后背上哭,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她竟然就做了,并且当下并没有难色。 不知道左司会怎么看她,犹豫了两天,她还是无法去跟他解释,只能使用拖延政策。 “我非要去见吗?”这里的人,她本是想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 “晋王殿下来了,主子哪有不去的道理,让凝儿为主子梳妆吧。” 初微一摆手,“不用,就这样吧。”不然等会儿她回来还要自己拆头发,麻烦死了。更何况她今天是决定出府去走走的,这样的装扮方便些,她并不觉得自己刻意去换男装会有效果,毕竟这里不是她看的那些古装剧。 “可是” 初微指着自己的脸,笑颜道:“不好看吗?” 凝儿点头如捣蒜,“好看!主子什么时候都好看!” 初微宠溺地摸了摸凝儿的头,凝儿眉眼有些像丁宁,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这不就结了,既然好看,那还怕什么。” “走吧。” 既然躲不掉,那她便先去会会这顾子衿,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反正她已经决定了,不去管顾清让的事,就算今天顾子衿是来找茬的,她也不会再多说一句话,想她年纪轻轻,竟然有一颗等死的心,如果被丁宁知道了,一定会给她两耳光,一耳光让她放弃等死,另一耳光便是教育她要充满希望地活下去。 刚出安梅园,初微就见不远处一个身着绒蓝长裙的女子正扶着柱子低声咳嗽,虽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那人看起来好像十分难受,身边也没有人陪着,她便匆匆带着凝儿走了过去,她刚要伸手去扶着那人,凝儿却先她一步跪在了地上,颔首道:“奴婢参见晋王妃,晋王妃身体不适,奴婢马上去叫医女过来。” 初微看着眼前一脸病容,目光却透着清雅的女子,如凝脂般的脸颊上满是薄汗,想来是因为方才的咳嗽才会如此,这人便是顾子衿的正妃,宋怀瑾? “不必了。”怀瑾面色惨白,声音虚弱无力地说道:“王爷和睿王有事相商,我本是来看望弟妹的,却没想自己这身子我不想惊动王爷” 见怀瑾面有难色,初微只能伸手将她扶住,“那晋王妃便去我的安梅园坐坐吧。” 初微和凝儿将怀瑾搀扶进了安梅园,刚一坐下,怀瑾便侧脸干呕起来,初微看她这样,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四嫂莫不是有了身孕?”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只要一吐,便是有了。 听了初微的话,怀瑾的面色一沉,目光便僵住了,可她很快微扬嘴角,道:“弟妹误会了,我只是得了些风寒,加上连日赶路,身子有些不适罢了。” “四嫂叫我南清便可,”她递了杯茶水送到怀瑾手里,“风寒可大可小,我还是让凝儿去找医女来吧。” 怀瑾忙要阻止,却被滑入喉咙的茶水呛住,她猛地咳嗽几声,竟有血丝从嘴角渗出。 “四嫂!”初微惊诧之余忙让凝儿赶快去请大夫,可即便是咳嗽到痛苦至极,怀瑾还是起身将凝儿拦住,初微没有再坚持,只叫凝儿先退下去。她扶着怀瑾,眉头颦蹙地轻抚着她的背,少顷,见她没那么咳了,初微才试探道:“晋王殿下他知道吗?” 怀瑾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他知道的。” 初微看着怀瑾脸颊上的两行清泪,知道那是她刚才咳嗽所致,此刻听到她说那四个字时的哀淡声音,却又觉得,那是从她心里流出来的,如果顾子衿知道,那为何怀瑾却不让凝儿去请医女,如果他知道,又为何不顾她的身子,舟车劳顿往这帝都赶,明明,左司说,北戡帝是让顾子衿花灯节之后回来的。 顾子衿如此着急回帝都,是和睿王府的栽赃有关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七章 明明是第一次见的女子,初微却不知为何从心里对她怜悯,或许是为她苍白的脸色,更为她眼底没有一丝光亮的沉静,“两弯似颦非颦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这两句描写林黛玉的句子,似乎可以完美的镶嵌在她的身上,可怀瑾的脸上,还有很多初微看不懂的,不过即便是不懂,她还是很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子很特别。 “那为何不让医女看看,你都咳出血了。” 怀瑾抬手将眼角的泪痕拭去,平静了一下气息才说道:“王爷本不想我来的,可我听王爷说清儿你病了,所以我便跟来睿王府看看,我不能在这里添上麻烦的。” 初微侧身坐在了她旁边,“清儿回来了吗?听说她在回王府的路上晕倒了,所以顾清让去接她了,四嫂是不知道轻玲苑怎么走吗?你在我这儿稍作休息,一会儿我让凝儿带你过去。”她的安梅园和左清清的轻玲苑,一个在王府西边,一个在王府东边,怀瑾怎么会到她的安梅园来了,难道她是路痴?可如方才所见,怎么没有下人给她带路呢? 怀瑾微微一怔,“我是来看你的。” 初微也是一怔,“我?”旋即恍然,原来怀瑾说的“清儿”是指的她,“四嫂,你叫我南清吧,顾清让不喜欢别人叫我‘清儿’。” 怀瑾眸光一闪,她诧异初微直呼了睿王的名讳,更惊讶她后面的那句话,她一直知道睿王对左清清的呵护,却没想到,他会对他的妻子这般决绝,就连一个名字,都会计较如此,“你在大殿上的事,我听说了,难道睿王” 怀瑾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初微大概也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只是,关于大殿上的事,关于她和顾清让的事,怀瑾来安梅园,顾清让竟没有让辰卫或者下人盯着,说明顾清让并不防着怀瑾,那是不是就说明,晋王和晋王妃并不是敌人? 可就算不是敌人,那晋王府和睿王府会是朋友吗? 初微斟酌许久,她不知道该不该跟怀瑾交心,她不是观众,看不出所有人的故事,这晋王妃,会不会只是来试探她,以探听大殿上她所说之话的真实性,或者,她本是真心来关心南清的? 最终,初微还是决定向她坦白,如果怀瑾是在演戏,那她便是各种影后了,她愿意赌一把,如果怀瑾是朋友,那说不定她能听到一些关于南清和顾清让从前的事。 “他娶我,只为了救清儿姑娘。” 怀瑾并没有惊讶,听了她的话,已经停了的眼泪又缓缓地坠了出来。 第一次,有人因这句话为她落了泪,初微看着怀瑾,心似乎比她的泪更热,难得,还有人关心南清,就连在相府的南清的父母,都为了前程将南清推进了睿王府,却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为了她哭泣。 “四嫂不必难过,一开始,我便是知道的。” 怀瑾自觉失态,忙擦了擦眼泪,轻叹一声,道:“我只是觉得你和我很像。” 很像?难道怀瑾嫁给晋王也是为了晋王的什么人?初微想着,怪不得,怪不得怀瑾病成这样也不想惊动顾子衿。 什么东西!这顾家的男人都是些什么东西! 她胸中怒火焚烧,脑子里已经勾画出无数个画面,她仿佛回到了和丁宁去捉奸的那一天,她不准,凭什么动情的都是女子,而男人都这么无情,不行!她要帮怀瑾,哪怕是揍顾子衿一顿也好! 她“噌”一下起身,攥着拳头在厅里来回踱步,直到心里的那些火渐渐消下来,她才回头看着怀瑾,“那你爱他吗?” 她不知南清,却在问出这句话后忽然懂了怀瑾,如果不爱,便不会嫁给他,如果不爱,便不会在自己病的时候还隐忍着,如果不爱,便不会在知道南清的情况后为那和她相似的遭遇落泪。 她忙改口,“或者说,你还爱他吗?” 听了初微的提问,怀瑾先是一愣,随后眼底那唯一的光亮便消失了,爱吗?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哪怕是在陛下赐婚的那一天,她都不知对顾子衿的情感是爱吗?在得知他娶自己的原因后,还爱吗? 怀瑾抬头,看着初微,声音淡漠,“那你爱吗?南清,就算知道睿王娶你是为了救左清清,你还爱他吗?” 初微郑重地摇了摇头,“我和他只是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怀瑾低眉愣住了,她呢?是什么?四年的时间,只为那灯火阑珊的远远一眼吗?那她便不是等价交换,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 她忽然一笑,泪眼婆娑,“如果我能早一点见到你就好了,南清,如果在你嫁给睿王之前,我能劝住你,也许,你就不会有今天的苦。他为她赶来,我本只需静静地在住所等着,等着回封地的日子,却没想,那天王爷回来,跟我说了你在大殿上的事” 初微这才忆起,那日,大殿上有很多人,除了顾清让,顾清墨,还有几个,其中一个,眉眼和顾清让也有几分相似,清冷的凤眸,卓拔挺立的鼻梁,不染而朱的薄唇,当时只是轻轻一瞥,原来,他就是顾子衿。 “那时,我便想来看看你,可你昏睡了四天,前两日听说你醒了,我再次跟王爷提出,他却说清清在回王府的路上晕倒了,王爷和睿王去找她,直至今日才回来,待王爷回府换衣裳的时候,我跟他说我想来看看你,他起初不同意,最终还是允了。” 顾子衿也去找左清清了? “他为她赶来”,这个“她”又是谁?难道是左清清? 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 初微在心里呐喊着。 “关于清清的事,我是知道的,知道睿王娶了一名女子,要为清清试药,可如今见了你,我却觉得,南清,不值得,你应该活着。” 初微诧异,急声问道:“你知道?” 如果怀瑾知道,那晋王应该也知道关于她为左清清试药的事,他难道他当真不是顾清让的敌人?也只有最亲的人,才会知道这般秘密的事,比如左司。 怀瑾看出了初微眼底的疑惑,解释道:“清清是王爷的表妹。” “什么!” 纵使早已明白左清清并非普通人,却没想她竟然会是晋王的表妹,等一下,那左司也是皇亲国戚?他不是睿王府的护卫吗?那么这些天竟是一个皇亲国戚对着她这个假冒的王妃喊着“主子”? 可如果左清清是晋王的表妹,那为何 “那她为什么会住在睿王府?”初微问道。 “小时候,清清为救宣王和睿王掉进洞穴,被里面的毒草伤了身子,因为那事,王爷被贬封地,宣王大病,所以睿王便将清清留在了睿王府。” 是该情深的剧情,初微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攥,她怪错了吗?其实早已知他的情深,他并非无情,只是,那情不是为南清,只为一人。 “原来如此,谢谢四嫂告诉我这些,那我更没什么可怨的了。”本来她的怨就不是为自己,“那你呢,四嫂,你为何要嫁给晋王?” 也许怀瑾并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别人说起自己的事,听到初微的提问后,她沉默了一阵,直到她从初微眼中看到自己一直在找寻的某种神情,她才放下心来,缓缓说道:“我和王爷是陛下赐婚” 她的眸光深陷,似是话里的最后两个字让她忆起了什么,“我嫁他,是为了宋家,他娶我,是为了他心爱之人。” 确实很像。 初微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南清和怀瑾,确实很像,一样嫁给了姓顾的男人,一样嫁给了不爱自己的男人,一样嫁给了心中住着其他女子的男人。 “可是你刚才问我的问题也许,我是爱过的”怀瑾说着,眸光似是飞蛾扑火般。 那也许是一个让人心动的故事,会让人难过,却又让人留恋。 初微之所以宅,是因为她所喜欢的,只需要在家里便可以做,看电视,看小说,看漫画,看很多人的故事,她喜欢看别人的爱情,山盟海誓,生死不渝,甚至于在丁宁被求婚的那天,她竟感动得比丁宁先哭出来,爱情,从来都是美好的。 “可以告诉我吗?你们的故事” 怀瑾莞尔一笑,如花如画,只因想起了当初的那一眼,“故事很长,却也很短” “什么故事?”顾清让的声音让本已浓烈满屋的情绪瞬间崩碎,初微僵了身子,怀瑾更是。 玄色长袍垂地,顾清让抬脚进了屋,在他的身后,顾子衿身着一件月白色的直襟锦袍,玉带束发,手中执一折扇,后一步进了屋。 “王爷怎么来了?”初微面上虽然和气,心里却愤愤,顾清让的到来打断了她和怀瑾的对话,听话听一半,是她最讨厌的了,就像电视情节刚到最紧张的时候,片尾曲便响起,每每这时,她都会整夜睡不着,自己想象着后面的剧情,盼着明天到来。 “四嫂说来看看你,却久久不回,所以本王便和四哥过来了。”顾清让说着,微微一侧身,让出了顾子衿的身位。 初微对上顾子衿的目光,心中虽然是千万的咒骂,面上也只能福了福身子,不情不愿地说道:“见过四爷。” 四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了,也许是因为顾子衿排行第四,又正好手中拿着折扇,便对上了她印象中的那个身影,某部电视剧里的四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虽然因为怀瑾的遭遇,她对顾子衿喜欢不起来,但是顾子衿的气质,她不得不承认,和那位四爷极为相似。 顾子衿先是一愣,旋即笑开,“弟妹真会说笑。” 初微只能随他轻笑两声,“是很好笑。”这样薄情的人,她就应该在见到他的时候双手平放,一个起势,深吸一口气,再将头用力抬起侧面四十五度,冷哼一声,将周星驰在《家有喜事》里演绎“轻蔑”的动作完美地诠释给他。 顾清让接过初微的话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本王,你和四嫂在说什么故事?” 初微瞄了一眼怀瑾,见她满眼紧张,知她是因为顾子衿的到来才会如此,她眸光一闪,便语调轻松地说道:“这不是快花灯节了吗,我给四嫂说了嫦娥奔月的故事,四嫂有些感叹,竟听哭了。” 听了初微的话,顾子衿这才将目光移向一直坐在一旁的怀瑾,鼻息竟冷哼一声,虽然很轻,可初微却听到了,也看到怀瑾的身子微微一颤。 看着顾子衿的态度,初微觉得有一团火从她肚子直冲喉咙,她侧过身子,将手狠狠地拍向桌子。 屋里的人都因为她这一举动惊了一惊,她讪讪一笑,说道:“有只虫子,我将它打死了。”说完,她还作势拍了拍手,似是将手中的小尸体打落到地上,就差再垫脚踩上几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八章 顾清让没有理会她眼底的假意,“嫦娥奔月,是什么样的故事?” “故事有点长,却也很短,”她将怀瑾的话接过,“就是一个女子忍不住偷尝仙丹,飞身成仙,从此孤苦伶仃地住在广寒宫的故事。” 顾清让一挑眉,“哦,这故事本王从未听过,这和花灯节有何关系?” 初微一撇嘴,“她是八月十五,就是你们的花灯节那天去的广寒宫。”她不想再跟他废话,只想他赶快离开,她还要听怀瑾说她和顾子衿的故事呢,“故事就是这样,很短,但如果要说嫦娥心中所想,却又很长,没人能懂她一个人在广寒宫里的孤寂,只知她偷尝仙丹,却不晓她所受的惩罚。” “那你便懂了吗?” “是,我懂,我懂的是我所想的,没人给她一次辩驳的机会,就算她早已后悔。” 就像,怀瑾来找她,说如果她能早一点认识南清,便会劝阻她,只是那一句,初微便知道怀瑾后悔了,当初的一轮深陷,却换来漫长的孤独,可是,她离不开,她嫁的人是皇室之人,她不能像丁宁那样,她不能随便提出离婚,她能帮她的,便是要告诉她,不要守着那份等待过余下的日子,广寒宫,不是谁都能受的。 她不值得,他,更不值得。 “她的后悔便是她偷尝仙丹的惩罚。”顾清让淡淡地说道。 果然绝情如顾清让,如果是几天前,她可能还会争辩几句,可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和顾清让再有争吵,“是,王爷说的对,便就是这么回事。” 顾清让本想与她辩驳,却没想到她竟这般将话题掐断。他还记得,在他离开王府的时候,她与他争论的事,这两天,他守着左清清,思绪里竟全是她,想着她哭着转身只因不愿让他看见,想着她在大殿上的决然,想着那天他气恼地吻了她。很多事,十多天里的各种小事,竟一一在他眼里闪过。 初微将他眼底飞快闪过的暗涌看在眼里,却不想去触碰,一转目光,看着顾子衿,“四爷很想看我们夫妻二人吵架吗?”当她看到顾子衿在听到她说“后悔”二字的时候,眼里的光竟暗了下去,不由对他那莫名其妙的情绪嗤之以鼻,“四爷看起来很失望。” “南清,不许对四哥无礼。”顾清让将她的手腕抓起,这才发现她竟是一身外出打扮,“你这身打扮,是要去什么地方?” 初微没有理会顾清让,直直望着顾子衿,“我尊他一声四爷,怎么就无礼了?四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说嫦娥后悔了,你很失望吗?” “我”大殿上,顾子衿就站在顾清让旁边,他将自己置身事外,却将初微的所有看在眼里,他震惊之余,竟有一丝可惜,他知道试药之事,却觉得这般从容优雅,不卑不亢的女子很快就会卑微地死去,很是可惜,如今她的咄咄只为他,竟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后悔了,却没办法离开,如果是我在那个故事里,我便会想办法助她离开。”她甩开顾清让的手,既然已经向顾子衿宣战,那这剩下的十多天,她便要活得有意义一些,她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穿着,而后看着顾清让,“王爷不是想问我为何是这身打扮吗?我一个人在这安梅园呆着无聊,便打算出府去走走” “本王说过,你哪儿也不能去。”顾清让的眼里渐生怒意,却又在对上她的眸之后没来由地淡了下去,“不过方才四哥邀我和他一起前往江林,你既然想出去走走,那便和我一同去吧。” 这突然的转折,让初微不由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去江林,秋游? 她望向怀瑾,“四嫂也去吗?” 怀瑾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眼睫一颤,眼底竟有一丝惊恐之意,她连忙摇了摇头,道:“怀瑾身体不适,无法一同前往。” 一定有事! 初微又回头看着顾清让,“四嫂不去我便不去,方才我就说了,我本想出府走走的,可是四嫂来了,我和她一见如故,本就想留她在安梅园多陪我几日,正好,晋王和王爷都要出去,那四嫂便留在这里陪我好了。” “南清”怀瑾面露难色,颤着目光瞄了一眼顾子衿,后者眼里的怒意让她心里一抖,“南清,等你从江林回来,我再来陪你。” 初微看到了怀瑾的瑟瑟发抖,走过去拉起她的双手,“知己难求,我没剩多少日子了,我不想浪费时日在和某人的出游上,我想和你说说话,那个故事,还没有完。” 她说和他出游是浪费时日? 顾清让只觉得自己快被这个女子给气疯了,他好意邀请她,她却这般不知好歹!他猛一挥袖,一字一顿地吼道:“不去便不去!” 顾清让转身出了屋,初微也没去拦他,因为她巴不得他快一点走,“四爷,可以吗?”她不愿叫他四哥,既然之前赌气叫了他几声四爷,那便就这样叫下去吧。 顾子衿凝了怀瑾一眼,回头看着初微,嘴角有些淡意浅笑,“既然九弟同意了,那我也不想扫了弟妹的兴,你便留下来吧。”他的脸色变化很快,对于怀瑾,就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最后的那句话,他是对怀瑾说的,却连那短短的六个字,他都迅速将嘴角的笑意收了回去。 当日午后,顾清让便带上左清清和顾子衿一同出了门,初微和怀瑾聊了很久,几乎彻夜未眠。 原来,一切只不过为那最初的一眼。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怀瑾是兵部尚书宋与书之女,十二岁那年,她随母亲去江林参加那里一年一度的花灯会,就在花灯会上,她遇到了从封地回来,特意绕到江林的顾子衿。江林花灯会在整个北戡国享有盛名,所以每每都挤满了人,她与母亲走散,被人群挤倒,那时,顾子衿将她扶起。 他没有记住她,她却将他印在了心里。 后来,在吟诗大会上,他清淡的身影,他在台上挥墨的洒脱,都让她的眼里再无法容纳他人,她向一旁的摊贩借了纸墨,写下了自己的小小心思。 只是最后,那页纸没有交到他的手里,她再次被人挤倒,挣扎着站起后,却再也找不到那张纸,她鼓足勇气,想要向他亲口说出那句话时,却远远地看到,他拥着别的女子。 顾子衿, 知不知? 千言万语聚成的一句话,却未能告诉他,所以,他不知。 “为什么不告诉他?”初微已经泣不成声,怀瑾的爱,很美,如诗如画。 怀瑾眼里含笑,似乎当时的那一个景象此刻就在她眼前一样,“告诉他又如何,他不得不娶我的原因,使他这辈子都不会正眼看我一眼。”怀瑾似是早已释然,但初微却懂得,那只是哀莫大于心死。 “不是说你们是陛下赐婚的吗?”初微一边抹着如线般的眼泪,一边说道。 怀瑾悲戚一笑,“陛下赐婚,只为断他的念想,因为陛下不会让他娶他心爱的那名女子。”她顿了顿,眼里满是凄楚,“她是墨剑山庄庄主的女儿,陛下绝不会让皇子娶这样的江湖势力,而晋王,最是不可以。” 初微略略一想,点了点头,晋王是被贬的皇子,如果拥有江湖势力,很容易在封地自立为王,可是“你的父亲不是兵部尚书吗?陛下又怎会” “四年前,太子做了些惹怒陛下的事,最终那些事却成了我爹之过,父亲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太子的党羽,也为了向陛下证明自己绝不参与党争,便求陛下赐婚,让我嫁给晋王,只因晋王已是被贬之人,而那时,晋王正好上书陛下,说他想娶墨剑山庄之女,所以” 她顿了顿,“陛下告诉晋王,如果不娶我,他便下旨灭了墨剑山庄” 初微深叹一口气,“所以,他将所有的一切都怪在了你身上。”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了身子,“等等,他们去了江林,莫不是” 怀瑾点了点头,“他每年花灯节都会从封地赶回来,只为在花灯会上见见她。” 切,又不是牛郎织女,还一年一会,初微在心里狠狠鄙视道。 她沉默许久,才淡淡开了口,“所以,你才说爱过。” 诚然,是爱过的,有人曾说过,一眼万年,她的一眼,换来了多年的暗自倾心,最终,她嫁给了他,像是命中注定,却没想,那是她的劫,四年的清冷孤独,王府,便是怀瑾的广寒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二十九章 窗外,东方天际浮起一片白肚皮,慢慢,淡青色的天空被渲染上了十样锦色。 一夜,便是这样过去了。 “四嫂,你先去睡一会儿,吃过午饭后,我们便去江林。” 怀瑾眼里一惊,“江林?” 初微嗤鼻一笑,“他顾子衿偷偷去会情人,将自己的妻子扔在家里,我们当然要去看看,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个郎情妾意!”就像当时她和丁宁踹开那扇反锁的房门时,亲眼看到那对奸夫淫妇的“郎情妾意”。 “如果被王爷知道”四年的时间,她知道他去江林是为了什么,嫁给他的第二年,她曾提出想要一同前往,却被他恶狠狠地打断,他说,宋怀瑾,本王看着你就恶心。 从那之后,她便不再提,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敢再在意。 “四嫂,我知道你的执念只是因为那没有诉说的心意。”她走过去,将怀瑾拉到床榻前,“其实,你和我不同,你还有未来,弥补了那个遗憾之后,你便要开始为自己而活,我知道劝你离开他可能不现实,毕竟,你嫁给了他,就算和离,恐怕别人也会在意你的身份,所以,就算以后你留在晋王府,也不要守着顾子衿生活,你只是你,不是晋王妃,不是他顾子衿的傀儡。” 初微让怀瑾躺下,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轻声说道:“睡吧,我去安排一下。” 怀瑾没有再拒绝,她确实累了,从封地一路奔波,她的风寒早已加重,本想等顾子衿离开后,她再偷偷叫医女替她看看。不过,昨夜将所有的心事都诉说出来,四年来,竟头一回觉得轻松了。 初微替她拉好被角,正要将手收回来,却听已经闭上双眼的怀瑾轻轻地说了一句:“他从未碰过我。” 停在空中的手瞬间僵住,初微懂了,旋即对自己最开始的那一句话后悔,她说,四嫂莫不是有了身孕当时,怀瑾应该心中大恸吧,那一瞬的僵住,原来竟是因为他从未将她当做他的妻子。 关上了房门,初微轻拍了几下脸颊,以调节自己的心情,深吸几口气后,她对着空地喊了声左司的名字,话音刚落,左司便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她知道他并没有跟着去江林,王府,总要有一个顾清让信得过的人看着她。 “主子。”左司俯身一礼。 要做的事情太多,初微只能压抑心中的尴尬,毕竟,这是自那天后两人第一次对话,“我和四嫂午后要去江林,你收拾一下,吃过午饭便送我们过去吧。” “江林?” 初微点了点头,“嗯,听四嫂说江林的花灯会享誉全国,我想在临死之前去看看。”她见左司眸色一沉,立即后悔自己刚才的话,其实,她那样说,也只是不想左司拒绝她而已,“重点是去看看,你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字眼上。” 左司知她在宽慰他,便一颔首,“是,那属下马上去准备。” “还有,绝c对c不c能c告c诉c顾c清c让。”她戳着他的胸膛一字一顿地说道,“明白吗?” 左司看着她渐渐逼近的脸,眸光剧颤,在明白她眼里的坚决后,他也只能点头答应。 吩咐完左司后,她又叫来了凝儿,她曾经在南清的衣橱里见过一套苏绣暗纹的雪色长裙,怀瑾和南清的身材差不多,她应该能穿,还有那个秘密小道具,必须再找一些锦缎和针线,只有一上午的时间,她能做的有限,剩下的一切都只能在路上准备了。 收拾好行装,已是两个时辰后,一夜未睡,初微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有些发愣,许久之后,耳边传来左司的脚步声,她回过神来,冲他笑着。 “辛苦了。” 左司脸颊微红,“这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她想起昨日怀瑾跟她说的话,疑惑道:“可是,你不也是晋王的表亲吗?” 听了她的话,左司面色一凝,忙俯身跪下,“主子,除已逝的德妃之外,北戡国再无左家之人。” 初微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禁忌,见左司这次的下跪与之前的不同,慌忙蹲下身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你,你不要当真,我不知道你家的事,只是昨日四嫂说清儿姑娘是晋王的表妹,我才知道你们和晋王是亲戚。” 她伸手想将左司拉起,他却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只能求饶地说道:“你不要再跪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提了,就算有人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提你是没有什么是不是,你就是睿王府的护卫统领,仅此而已,可以吗?” 见左司依然无动于衷,她顺势也要跪下,她的双膝刚触到冰凉的地面,左司就将她扶起,而后又迅速弹开了双手,“主子恕罪,属下刚才一时情急” “你每次的‘一时情急’都会把我给吓死。”初微调侃道。 “属下” “我开玩笑的,左司,你帮我去看看四嫂的药煎好了吗?刚才趁她熟睡的时候,我让凝儿唤了医女来给她诊脉,医女说她是郁结攻心,加上拖延了风寒,所以病情加重,如果药煎好了,等四嫂服了药,我们就出发。” 左司点了点头,“是,属下马上就去。” 怀瑾靠在马车里的软垫上,望着窗外痴痴地愣着,多少年了,她从未再去江林,和顾子衿成亲之后,她曾奢望着能与他同游,如果在满眼灯火中,她也许会因为沉醉而脱口将那句从未说出口的话告诉他。 可是,江林,是他和那名女子的,不再是她的。 她眉头紧锁,耳边,是初微的翻身呓语,她低头看着熟睡的初微,眼底的暗涌渐渐透出一点光亮,昨夜,初微也是一夜未睡,今早又准备了那么久,怀瑾在她的床榻上醒来时,看着端着药碗低声叫她的初微,心中更是一暖。 庆幸,自己认识了她。 微微勾起嘴角,她轻笑一眼,继续手中因刚才失神而停下来的动作。 “晋王妃,”凝儿将初微因为翻身而有些滑落的薄被重新给她盖好, “要不要奴婢帮您绣,这马车晃得厉害,晋王妃再这样秀下去,只怕会伤了您的眼睛。” 怀瑾摇了摇头,“这种事,我还是想亲自来,她说的对,这是我心中的执念,等将这个交给他后,我便真的会断了那份心思。” “怀瑾不要难过我帮你揍他”一旁的初微又一翻身,将脸冲着车壁,喃喃自语道。 凝儿“噗嗤”一笑,却又想到怀瑾在,连忙掩下笑意。 “宁儿我也帮你揍他” 怀瑾听到初微的话,见她呓语着抬手朝半空挥舞着拳头,笑出声来,“凝儿,你也有南清要教训的人吗?” 凝儿怔怔地摇了摇头,“回晋王妃,奴婢没有。” 她也不懂。 “看来她是真的把你当成了贴心之人,这江林之行,也要将你带上,凝儿,你让左司将马车驶慢一点吧,让她好好睡一觉。” 坐在车外的左司已经听到,没等凝儿回话,便轻声回了一句:“是,晋王妃。” 马车里又传来初微的声音,“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凝儿想起前几日初微昏迷的时候,也一直念叨着这两个词,自语问道:“不知道这‘爸爸,妈妈’是何人,主子前几日昏迷的时候,也一直念叨着他们。” 怀瑾也不知,只是听出初微语调有些悲恸,怜惜地伸手为她拭去了额上的薄汗,“她并没有我们所看到的那么坚强,南清,我真想为你做点什么。” 可是,她却无能为力,左清清对于晋王和睿王的意义,是她和南清加在一起都不能比拟的,如此,她便帮不了她什么。 车厢外,左司靠在车框上,眼眸已是陷入沉思,怀瑾的话,他是全都听了进去,想起那日她上吊的情景,心中纠结绞痛,他是不是做错了?可是,当时走到门口,看着她踢开凳子的决然,他心中第一瞬想到的,竟是不愿她死,还有,在之后听到她话的震惊,他无法跟别人说。 南清,他第一次在心里叫着这个名字,我能为你做什么? 躺在车厢里的初微已从呓语换成了呜咽,不得已,怀瑾只能摇着她的身子将她唤醒,“南清,南清” 初微懵懂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揉了揉眼,眼角却有点湿意,环了一眼四周,她尴尬地吐舌一笑,“我睡着啦?你们怎么不叫醒我呢,这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说着,她起身拉起车帘,将头探了出去,“左司,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左司眸光明亮,看着她有些潮红的脸颊,半晌才回话,“明日午时便可到达。” “可是明天就是花灯节了,花灯会是晚上开始,我们还有很多要准备的,左司,你能不能让马车快一点,真的很急。” “是,主子。”说完,他一甩马绳,马儿嘶鸣一声,脚步加快了许多。 “谢谢。”说完,她又入了车厢,“四嫂,很快就到江林了,这发带你能绣好吗?” 怀瑾晃了晃手中的发带,“已经绣好一半了,晚上便可以绣好,不过,南清,你为什么要我绣这个?如果只是想让他知道,写几个字便是,只是其实我已经”不愿说了,更何况明日灯会,那名女子一定在他身边,寸步也不会离,就算给了他,他也是不屑的吧,她本只是想亲口说一说,哪怕是在他听不到的地方,只要是在那初识的地方,将那句话说出口便再无遗憾了。 “等会儿绣好这个,再将它放进这个里面,”她从怀里拿出了和怀瑾手中的发带相似的锦缎,刚要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偏头对外面的左司喊道:“左司,你不能偷听,知道吗?” “属下没有偷听。”只是,他是习武之人,听力自是极好的,就算他不刻意去听,那些话也会自然而然地入他的耳。 初微再次将头伸出车帘,“如果你听到了,那这些话就是我们四个人的秘密了,就算是顾清让,就算是陛下问你,你都不能说,知道吗?” 左司听着她话里的郑重,想笑,又怕她觉得自己会敷衍她,便强作镇静,“是,主子,属下不会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三十章 “凝儿,我给你的银票,你都放在身上吗?”初微一边吃着干粮,一边问道。 凝儿点了点头,从怀里将银票拿了出来,“主子,银票凝儿都好好收着呢。” “那明日到了江林,你便和左司一起去钱庄换一些银子来,五十两好像太少了,可是多了我又心痛,那就换一百两吧,我再想办法从别人那里赚一点。” 凝儿点了点头,又疑惑地摇了摇头,“主子怎么能去赚钱呢,这银子是王爷给主子的,主子用便是了。” 初微扬起一侧嘴角,伸出食指摆了摆,“不是因为钱是他给我的而心痛,而是觉得最后会将银子给某人而心痛,哎,等明天你就知道了。”说着,她使劲揉着凝儿肉肉的脸颊,“还是凝儿会心疼我,不让我出去挣钱。” “唔子”凝儿被她揉得说不出话来,五官几乎被挤在了一起。 怀瑾看着她们俩打闹的样子,不由笑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从心底笑出来的声音。 “四嫂,你笑起来真好看。”其实初微刚才是故意去逗凝儿的,因为她看到怀瑾眼里有些暗淡。 怀瑾抚了抚初微因为睡觉而垂下的几根发丝,“不知是谁刚才还叫我怀瑾呢。” “四嫂说的‘谁’不会是我吧?”她指着自己问道。 怀瑾点了点她的鼻尖,“除了你还能有谁,你以为左司和凝儿敢这样唤我?” “四嫂生气?” “我哪敢生你的气,我的脸可经不起揉。” “是吗”说着,初微搓了搓手,一脸饿狼相,“那要试试才知道了。” “小心针扎着你!” 又是一阵闹腾后,初微倒在怀瑾膝上,看着她终于有些血色的脸,“四嫂,我给你唱歌吧,你继续秀你的发带,我给你唱歌。” “好。” 从前她看电视的时候,看着里面的朋友家人一起出游,一路上有笑声,有歌声,画面总是和乐融融,所以,她才会选择带爸爸妈妈去旅游,却没想她不想忆起这件事,赶忙摇了摇头,让自己浸在另一个情绪里。 傍晚已过,江林花灯会早已拉开了帷幕,天幕已黑,这江林河畔的上千花灯却将这里映得如白昼一般,暖黄的火光摇曳,各式花样的灯笼下挂着一缕布条,上面是用小纂写好的各种灯谜。 喜爱这江林花灯会的,自是每年都来,可今年的人群却是和往年不同,往昔,在吟诗大会开始之前,早已搭建好的舞台前便会挤满了人,可今年,在江林河畔的另一边,却是围满了人,黑压压一片。 红木四方桌被一根红绳围拉在了里面,留出了四方一丈的距离,桌前独坐一女子,身着一袭苏绣暗纹雪白长裙,轻纱裹身,似薄雾笼罩在身,墨色千丝坠腰,只用一根雪锻将两耳旁的发缕系在脑后,轻纱遮面,唯一露出的一双似琉璃的眼眸似笑非笑,如皓月当空。 “还有人要参加吗?”在四方之地的左角,一名身着湖色长裙委地的女子说道,她亦是白纱遮面,却遮不住眸光中透出的灵动。 “我来。”这时,一个白衣书生样的男子在人群后面举起手来。 初微眉眼一笑,“这位公子可知这里的规矩?” 那人鼻息一哼,“不就是一两银子一题吗。” 初微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错了,第一题一两,第二题二两,第三题三两,第四题四两,只有公子对上我这十个上联,才有资格和我姐姐对上一局,倘若公子最后赢了,那这桌上的银子便都是公子的了。” 初微让凝儿准备了一百两,此刻那桌上却已有五百多两,高高堆着。 看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初微又忍不住往人群外站在那颗梧桐树上的左司那儿望了一眼,刚才已经有好几个耍赖的人了,要不是左司事先找了几个人暗藏在人群中,恐怕她们的钱早就被抢走了。 不过她已经跟左司特意交代过了,在她没叫他之前,他是绝对绝对不能出现的。 她将视线收回,伸出手来,“那就请公子先交第一题的银子吧。” 那人眼里满是不屑,从怀里摸出一两碎银,用力地压在初微手心上。 将碎银放置桌上,初微定了定身,轻语说道:“天蓝。” 那名书生信信一笑,“月白。” 初微再次将手抬起,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懂,那名书生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上前两步放在桌子上,“不用一次次地付,这里是五十五两,反正这桌上的钱我要定了。” 初微暗笑,又多赚了一两,怕被那书生看出,她连忙咳嗽一声,接着出题,“三江春水。” “五岳青松。” “莲子心中苦。” “梨儿腹内酸。” “松叶竹叶叶叶脆。” “秋声雁声声声寒。” 四题已过,初微不由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白衣书生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昨天晚上她在客栈想破了脑袋,才想起这几十个经典对子,却没想如今已经用了一大半了,这样下去,等的人还没有到,她苦心准备的这个对对子大赛便要提前结束了。 “姑娘莫不是想认输?”那人见初微久久没再开口,爽朗一笑,调侃道。 初微自然不会输阵,欣欣然一笑,“我只是在想,是让公子早点回去,还是给你点希望再让你对上几句。” “你——!”那书生像是对自己的学识很有信心,哪经得起初微这般调侃,几乎发作。 初微才不想看他的咬牙切齿,这种人方才她已经看得太多了,“公子可听好了,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义竟敢教七□□子十分大胆。”这已经是她所剩不多的杀手锏了,如果这个人再答出来,她只能对他说一句:原来你也爱看《唐伯虎点秋香》啊。 见这白衣书生一下子闭上了嘴,士气顿无,初微才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她顶住了。 见书生甩袖离去,初微得意地走回红木桌前,指着桌上新放上的银两,“又白得了差不多四十两,这些人怎么每次都不要我找他们钱呢,真是豪啊。” “你啊。”怀瑾点了点她的额心,宠溺叹道。 初微刚要说什么,却听到了人群里给出的暗号,看来,顾子衿他们已经听闻了这里的事,过来看热闹来了,终于要见见那个什么墨剑山庄之女了,她倒要看看,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天姿国色! 初微举手示意了一下,一名早已等在一旁男子将手中的古琴递给了她,她将古琴摆在怀瑾身前,压低声音道:“方才那位公子给了小女子五十六两,却只对了五个对子便匆匆离开了,这剩下的银子嘛我姐姐便以一节《广陵散》相赠,祝那位公子前途似锦。” 冷风轻轻,红灯坠坠,一声清歌,便是那多年前的一眼。 怀瑾五指轻弹,眼里是那被护卫拦开的一道,顾子衿走在最前面,身侧是一名身穿绛红色长裙的女子,她双眼如珠,小脸娇俏可人,嘴角弯翘,勾勒的,是那动人的笑意。 其实,这也是怀瑾第二次见她,第一次,便是十四岁那年见到她依偎在他怀里。多年不见,她比当年更加灵动,也许,是因为有人爱着。 早已熟悉的旋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指尖骤停,心跳,似乎在某一瞬也跟着停了。 初微低眉看着僵住的怀瑾,见四周渐起低语,忙浅浅一笑,“看来那位公子余下的四十一两也只能听到这里,时候已经不早了,还有人想要挑战吗?如果没有,那桌上的钱小女子明日便拿去买些吃食衣裳,赠给这江林的乞讨者。”她故意放慢脚步,等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刚好停在了顾子衿身前。 “这位公子,要不要为江林的乞讨者捐献一些银两呢?” 顾子衿似是来了兴致,挑眉一笑,“姑娘是觉得在下必输无疑?” 初微摊了摊手,“其实这五百多两我和姐姐两个弱女子也无法直接带走,如果公子能赢,也是帮了我和姐姐的忙。” 话语刚停,眸光角落处却见左清清随着顾清让走上前来,初微脚步一颤,旋即稳了稳身子,她将视线稍稍往一侧移开,把左清清将枣糕递到顾清让嘴边的动作隔出了视线。 没想到堂堂睿王竟然也会如此轻浮! “既然如此,那在下一试又何妨?” 一个俏皮的声音跟着说道:“是呀,子衿哥哥,你就去把这桌上的钱赢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三十一章 初微这才将视线停在顾子衿身旁的女子身上,她蹙了蹙眉,那女子的确娇俏可爱,和丁宁婚姻里的小三有几分相似,都是狐狸精样!她压抑着心底想冲上去给她几耳光的想法,哂笑道:“要不让这位姑娘来吧,我看这姑娘信誓旦旦的样子,想必这肚子里也满是墨水吧?” “我”那女子霎时间没了刚才的气势。 顾子衿轻揉了一下那女子头顶的发,温柔一笑,“半夏,我这就为你将那些银子赢回来。” 狗初微暗自咬牙,却又不屑将后面那两个字说全,毕竟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跟他们算账,她不能破坏此时的气氛,这是怀瑾的告白,她不能让这里沾染上坏的感觉。 “那就请公子先给钱吧。” 顾子衿略一招手,身后便有一个黑衣男子走上前来,递给初微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初微没有接过,似无奈地笑笑,“这银票我无法辨别真假,就不给公子找零了,如果是假的,那就当小女子陪公子玩耍了一番,如果是真的,公子不是笃定会赢吗?找不找,也就无所谓了吧。” 顾子衿也没有说什么,轻笑着点了点头。 原本初微就没有打算赢顾子衿,听怀瑾说了他俩初相见的场景,她知道顾子衿的才华,办这个对对子大赛,也只不过是想将他引来,所以前九个上联,她都出的极其简单。 “只剩最后一个了,姑娘可要谨慎出题,不然今夜姑娘就会空手而归了。”顾子衿将手里的折扇一晃,扇面旋即展开,上面只有八个字:凉凉秋月,窈窈半夏。 什么玩意儿! 初微在心里冲着那扇面猛吐口水,面上却发作不得,“既然公子已经十拿九稳,那要不先听听我姐姐的那个上联?方才小女子已经说过了,对上了我的十个上联后,要再对上我姐姐的那个才算赢,既然刚才公子轻而易举地对上了前九个,那小女子便先让公子听听我姐姐的那个上联,好让你有时间缓一缓。” 顾子衿不以为意,“那便听姑娘的。” 初微回头想要叫怀瑾,却看到那攥在桌下不住颤抖地双手,她忙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将她搀扶起身,低首在她耳边说道:“你等了这么多年,就是在等这个时刻,不要怕,将我跟你说的那个上联告诉他,问他是否记得你,如果他不记得,那说与不说,便看你自己了,如果你想说,我会将那句话交给他的,相信我。” 怀瑾稳了稳身子,示意初微将她放开。 出客栈之前,初微特意让凝儿为她好好梳妆了一番,告诉她,她的美如沉鱼落雁,让她不必觉得自己很卑微,她说:四嫂,是他配不上你。 她一步步向顾子衿走去,十几步的距离,很短,却又是从十二岁到二十二岁,所以走了好久,她停在顾子衿身前,抬头望着他,目光和那年一样,眼里映着的他,也美好如当年,半晌,她才微起唇齿:“问东南西北,相逢何处?” 其实,答案便是两个字:江林。 可是,在顾子衿眼里,这并不是一个问题,他面色未改,沉默片刻,嘴角微挑,回道:“求春夏秋冬,共剪西窗。” 共剪西窗怀瑾心中黯然,子衿,我和你本该共剪西窗的,可是,你我却非彼此的良人。 从前东南西北,你我不曾相逢。 从此春夏秋冬,谁理独守西窗? 罢了,便就这样吧。 初微将怀瑾煞白的脸色看在眼里,他果然不记得,虽然她一开始就没有抱希望,此刻亲耳听到,心中还是有浓浓的失落,她不敢让气氛继续冷下去,怕怀瑾会忍不住哭出来,急忙上前将她挡在身后。 “公子果然才思敏捷,既然姐姐的上联公子已经对出来了,那公子只要对出我这最后一个上联,那桌上的钱便是公子的了。”说罢,她转身将系在怀瑾发束上的发带解下来,递到顾子衿眼前,“这便是我给公子出的最后的上联。” “这”顾子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盯着那雪白锦缎,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公子对不出来吗?” 顾子衿还未回答,半夏却站了出来,“你这不是使诈吗!这算什么上联,子衿哥哥,她摆明不想让你赢!” 站在红线外的左清清也抬头看着顾清让,“清让哥哥,清儿也觉得那位姑娘是故意刁难子衿哥哥的。” 这两个人哥哥来哥哥去的,真是烦死了,初微不想再听下去,她将发带塞进顾子衿手里,“这些银子,我不要了,不管这位公子对不对得出来我这最后的一个上联,公子方才对上我姐姐的那个上联,那公子便是赢了。”她上前扶着怀瑾,“姐姐,我们走吧。” 顾子衿上前拦住了她们,“请姑娘告知在下,这谜面”桌上的银子他从未看在眼里,自己会过来,也只是想看看路人口中所说的才女。 初微没有看他,目光望向红木桌上的银两,“小女子方才说过,这银子小女子和姐姐两人是弄不走的,从一开始,小女子便没有想过要带走,今日会和姐姐在这里,也只是想碰到一个懂的人,既然公子连这谜面都不知,那便不是小女子想找的故友,公子,告辞。” 怕顾子衿会再次阻拦,初微急忙扶着怀瑾挤进人群中,身旁,怀瑾忍了很久的眼泪已不受控地坠了出来,初微将她拉着,往旁边的树林奔去,全然不管身后红线中找寻她们的目光。 回到客栈,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怀瑾哭累了,进屋便睡了过去,一直等在客栈的凝儿替她擦洗了一下,吹了灯将房门从外面关上。 “左司,你派一些人在周围守着一下四嫂吧,她这样我很不放心。”初微站在客栈二楼的回廊中,她已经将方才的湖蓝色长裙换下,身上已是一袭绛紫色长裙委地,墨发用一根月白色发带高高束起。 “属下早已安排妥当。”左司一身青色劲装站在她身旁,回道。 初微抬眼看他,“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今晚发生的事,左司站在那颗梧桐树上看得一清二楚,她不信他不好奇。 “如果属下可以知道,主子自会告诉属下的。” 真是善解人意,长得还帅,初微的眼里已满是赞许,“左司,我会和四嫂来这里,其实并不是想看看这江林花灯会,你应该也想到了吧。” “是。”左司并不否认,其实他从一开始便知道。 “可是,我和四嫂为什么会乔装打扮办那个对对子大赛的原因,我不能告诉你,很抱歉。”她的眼中满是歉意,却很快被认真替换,“但更重要的是,从昨天到今天所有的一切,你绝对不能告诉你家王爷,知道吗?” “可是”就算他不说,王爷回府之后,还是会知道他们曾去过江林。 初微撇了撇嘴,面露沮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走吧,我们去跟你家王爷负荆请罪。”说着,她抬起手,冲他做了一个将嘴缝拉上的动作,“绝对不能说,知道吗?” 左司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顾清让和顾子衿住的客栈只有他们几人,早在几天前,顾子衿已经命人将这家客栈包下来了。 初微提着裙摆走到店门前,没等她说话,便有几个玄衣护卫将她拦了下来,左司忙上前将那些人挡开,“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这是睿王妃。” 那些玄衣护卫似乎都认识左司,定睛看了一眼初微,慌忙跪下,“属下不知是睿王妃,属下该死,请王妃恕罪——!” “不知者不罪,都起来吧,王爷呢?” 跪在最前面的护卫抬起了头,回道:“晋王殿下和睿王殿下现在在江林河边的船上赏月。” 真难为怀瑾还为他哭得那么伤心,他却像是没事一样地在那里赏月,初微嘴角抽搐着,所有的谩骂都挤在了紧闭的牙缝后面,“走吧,左司。” “是,主子。” 刚才匆匆逃离时,河畔周围还挤满了人,此刻却只剩三三两两,初微和左司到河边的时候,船已不在岸边,而是飘在了河中心,她望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其他小船能渡他们到大船上,她怯怯地望着左司,“你能飞过去吗?” 河岸离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不知道左司会不会“水上漂”。 “可以。” 她伸手蒙着自己的双眼,“走吧,我准备好了。”上次顾清让带她飞过一次,只是那次的飞行体验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噩梦。 “主子,这”左司没想过会带着她跃到船上,他本想着自己飞身过去,告诉王爷王妃来江林的事后,再让船家将船驶到岸边来,却没想初微是打算让他带着她一起跃过去,可如果被王爷看到 “你快一点,不然一会儿我就不敢了。”她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催促到。 “是,主子,望主子不要怪罪,属下失礼了。”把心一横,左司揽着她的腰,一个起身,便向船只跃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初微没有想到,她和左司的落脚点会正好在顾清让的面前,她从天而降般落了下来,正好看到左清清巧笑倩莹地看着顾清让,后者也回之以浓浓笑意,只是在看到她后,他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噌”一下站起了身子。 “你怎么在这?”在顾清让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左司已经放开了初微,退到了角落。 啧啧啧,初微看着他那如川剧变脸样的脸色,突然想逗逗他,“我想王爷,便来了,不行吗?”说着,她一步步向他逼近,笑靥如花,“不行吗?不行吗?” 顾清让哪见过她这个样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神色暗窘。 得到了预期的瞠愣,初微得意地笑了,“骗你的,我只是在王府待着无聊,就让左司带我来了。” “你——!”顾清让压抑下心中的怒火,毕竟,看到她突然出现,他的心里其实惊讶多过生气,“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王爷不知道女人都是善变的吗?”她走过去坐到了木桌前,拾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微笑着冲顾子衿打招呼,“四爷,好久不见啊,江林好玩吗?” 顾子衿看着她鼓腮的样子,淡淡一笑,“弟妹总是能给我惊喜。” 初微也轻声一笑,将目光移到坐在顾子衿身边的半夏身上,“四爷不也总给我惊喜吗,原来我不止一个四嫂啊。” 顾子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气氛好像也这样被她弄僵。 顾清让急忙将她拉到身旁,“南清,不可对四哥无礼。” 她挡开顾清让的手,“王爷怎么每次都说我对晋王殿下无礼,我说什么了我,他来江林不带着四嫂,身边却是这个女子,那我便以为她也是我的四嫂了,难道错了吗?” “这位便是睿王妃了吧,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半夏起身,双手抱拳,行的是江湖之礼。 初微也双手抱拳回礼道:“好说,好说,早就听闻半夏姑娘有沉鱼落雁之美,闭月羞花之娇,今日一见,可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想起刚才在大赛上她骄纵的模样,真是不及怀瑾半分。 半夏没有听出初微话里的讥嘲,竟是两眼一亮,欣欣然问道:“哦,睿王妃也听说过我?” “当然。” “王妃姐姐不要一直站着,快过来坐吧。”左清清向初微招了招手,指着她身旁的位置说道。 初微瞥了顾清让一眼,嘀咕道:“本来我是已经坐着了的。”不过她也不想把气氛闹得更僵,虽然她本来就是过来砸场子的,只是如今身在河中心,真要是惹怒了顾清让,她很有可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游回岸上。 左清清将空的茶杯递到初微面前,替她将茶倒上,“既然王妃姐姐也来了,那不如也一起参加吧。” 刚才被顾清让一拉,她确实被那口糕点给噎住了,急急便将那杯茶饮下,“参加什么?” 左清清又替她满了一杯,“王妃姐姐来得太晚了,这江林的花灯会每年都会有吟诗大会,今年子衿哥哥又得了一等,大家觉得不尽兴,便在这船上继续聊着。” 哦,吟诗啊,不是我不参加,而是我不想欺负你们而已,在二十一世纪随便一个三岁孩背出来的诗都首首经典,如果只是吟,那她就不用担心什么著作权了。 “吟诗啊,我还是算了吧,怕会扫了大家的兴。” 顾清让上前一步坐到了她的旁边,像是看热闹般,“莫不是怕了?” 初微讪讪一笑,“有晋王殿下在,我何必班门弄斧呢。” 顾子衿跟着一笑,“弟妹谬赞,本王早听说弟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直想要见识一下。” 原来这南清还是才女啊,可惜,真是可惜,一朵鲜花插在顾清让这块牛粪上了。 为了不负南清才女的盛名,初微只能站起身子,古人吟诗的时候都是什么样子的呢,嗯,好像都要拿着酒杯,想到这,她便拾起了顾清让面前的酒杯,走到了甲板边上,抬首望着夜空中的那轮皓月。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身后一阵静默,许久后,第一个开口的是顾子衿,他握着酒杯,走到初微面前,“这词可是弟妹所做?本王从未听过。” 你听过那还得了,初微在心里腹诽。 “是一位姓苏的诗人所著,我觉得好,便记下了。”说着,她瞄了一眼顾清让,对他满眼的诧异之色嗤之以鼻。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顾子衿还在那儿咀嚼着词里的句子,初微已经不想再和他待着一起了,今天她使用了太多来自现代人的便利,深怕会露出马脚来,既然来这里让他们知道自己来了江林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便要回去了,毕竟怀瑾还在客栈里,她实在是不放心。 “既然这诗也吟了,点心也吃了,茶也喝了,那各位继续,我先回去了。”说着,她将酒杯原封不动地放下。 顾清让却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你要去哪儿?” 初微望了一眼顾子衿,语带轻松,“四嫂还在客栈等我,我不能出来太久,不然她会担心的。” 顾子衿猛一抬头,眸光里是初微从未见过的怒意,“她也来了?” “怎么,四嫂不能来?”她扫了一眼一直坐着的半夏和左清清,沉声道,“其实,我也不该来的。” 顾清让对上她淡漠的目光,心中微微一震,旋即将手一横,让她紧贴着他的身子,“我送你回去。” 初微哑然一笑,“我以为王爷会说,‘我和你一同去将四嫂接过来’。”说完,她将身子退了退,看着脸色难看的顾子衿,“四爷,我还知道一首词,前面的两句想要送给四爷。” 她嘴角带着冷意,“谁伴明窗独坐,我共影儿俩个。灯尽欲眠时,影也把人抛躲。”凄凉吗?她真想问问顾子衿,这样的怀瑾,被他如此狠心扔在帝都的怀瑾,凄凉吗? 初微的双手颤抖着,隐忍的怒火快要将她的心焚烧,她只是来打个照面而已,却在看到顾子衿的怒意后,自己也生起气来,她不想多说什么了,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想将顾子衿踹下船,“王爷,将船靠岸吧,我要回去了,带着四嫂回帝都,然后我回我的安梅园,今天,就当我没来过。” “不行,明日你同我们一起回帝都。”顾清让说道。 初微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 我们?他们四个是“我们”,而她和怀瑾便是其他,对吗? 她笑颜,“只怕晋王殿下不会同意的。” 顾子衿先是沉默,久久的沉默,直到初微已转身往前走了几步,他的声音才像冷风般吹过来,“既然九弟想让弟妹留下,那便留下吧。”从头到尾,没有提过怀瑾半个字,只因初微才开的口。 “多谢四爷怜悯。” …… 船尾的甲板上,初微独自站在那里,月色很美,凉风阵阵,如果不是此刻心情沉重,她恐怕会站在栏杆上学学《泰坦尼克号》,顾清让他们还在船头那儿聊着,她道了声身体不适,便回了船厅,可船厅内的压抑让她喘不过气,她便悄悄来了船尾。 身后,是半夏银铃般的笑声,然后是左清清与她打闹的嬉笑声,很吵,初微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在想什么?”身后传来顾清让的声音。 “在想你……”初微顿了顿,转过身子看着他,看他眸光一亮,她嘴角微微一勾,接着说道,“……什么时候能放我回客栈,我困了。”她昨夜为了那些对子,几乎一夜未眠,差不多两天没有睡个好觉了,现在能勉强站在这里,已经是奇迹了。 顾清让扶着她的肩,“困了便在船上睡一会儿。” 初微这次并没有挡开他的手,她确实有些站不住了,背上的伤,总是在她精疲力尽的时候提醒她,她是个病人,此刻有他扶着,她才不至于会颤晃,“顾清让,你也没有把她当作过你的四嫂,对吗?”第一次,她在他面前叫了他的名字,她知这个世界有尊卑之分,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可现在她想和他探讨的问题,无关权位。 顾清让眉头一皱,眸光暗了下来,“你可知直呼本王的名讳是死罪。” “那王爷是想提早杀了我吗?”她眼底含笑,没有一丝畏惧。 顾清让猛一抬手,狠捏住她的下颚,“南清,本王同你说过,那药可能不会要了你的命,你为何还要将这话挂在嘴边?” 可能?那机会是多少,其实最重要的不是结果,不会死又如何,就算她没死,也不能抹灭顾清让想要南清命这个事实,“这个问题我们没有必要再探讨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本王说了,你以后一直都是本王的……” “够了!”她将他的话狠狠打断,“顾清让,你何必将话题扯开,她是你的四嫂,方才,你为何不提她?我,和你们?呵,真是可笑,我是你的王妃,她是你四哥的妻子,妻子!懂吗?” 她怒视着他,“我今天总算明白了,原来爱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嫁给他,而娶一个人,也不一定是为了爱,比如南清,比如四嫂,我是无所谓的,没几天了,喝下那什么救命的药,我便自由了,可是四嫂呢,晋王不会放她的,对吗,因为他要保护半夏。” 多讽刺啊,明明是最幸福的一件事,却是为他人而存在,顾子衿和怀瑾的婚姻,竟是为了保护他的另一段情,这何止是荒诞,简直是天方夜谭,可偏偏,她见识了不止一次。 丁宁,南清,怀瑾,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让她如何相信自己会找到一个能对她诉说一生一世的人。 “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想来见你的,可是,如果我不来,等你们回帝都后,晋王便会知道四嫂也来过江林,晋王一定会生四嫂的气,可是,她凭什么不能来?就因为这里是他带另一个女子来的地方,是他和另一个女子互诉衷肠的地方?” 她往笑声不断的地方望了一眼,“我气不过,所以硬拉着她来了,可我看到的是什么?他和半夏那么郎情妾意,这算什么,他和半夏的未来,凭什么要踩在四嫂身上走,而你,如果你方才提一句四嫂,就算是晋王不允,我也无话可说,可是,顾清让,你让我觉得很恶心。” 他说,你同我们,独独没有提怀瑾,难道他们还要怀瑾今天独自回帝都吗? 顾清让看着初微,今日的她和那日的咄咄逼人不同,她的眼里不是愤怒,更多的是悲戚,这让顾清让一时之间无法为她最后的那句“恶心”而生气,半晌,他将脸侧向了一边,声音淡了些许,“我不提……是因为四哥不喜。” 她笑了,冷极,“好一个‘不喜’,顾清让,我来了,你也是不喜的吧,我怎能让堂堂王爷‘不喜’呢,我会回安梅园,在试药之前,你我不必再见面了,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这里的每个人,我要回家,回家……”她转身往船头走,她要让左司带她上岸,她一刻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顾清让一个闪身跃到她的前面,双手狠握着她的手腕,“本王不许!” 声音之大,在这花好月圆下,突兀的鬼厉声音,她浑身一震,慢慢蹲在了甲板上,重获自由的双手抱着膝盖,孤独地哭着。 顾清让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上挠着,刮痕并不深,没有渗血,却隐隐作痛,他蹲下身子,一手揽过她颤抖的身子,另一只手往她深埋的脸上一抹,湿冷一片。 “四哥……”他抬头望着夜幕里的那轮明月,半晌才说道,“是在最心灰意冷的时候遇到半夏的。”声音悠悠飘进初微的耳里,却也只是在她悲恸的心上轻轻拂过。 “……” “我会跟四哥说的,等一切结束,我会让他……放了四嫂。”他的语调很轻,似在安慰她,又像是在跟自己说。 初微慢慢抬起了头,起身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她不要再哭了,除了怀瑾,其他的人都不值得,她更不愿再让他们看到她的眼泪,来了这里之后,她哭过太多了,比懂事之后的十几年哭得还要多。 “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她低头看着还维持着半蹲姿势的他。 顾清让起身,身后的船头却突然传来一声厉叫,他猛一转身,只见几十支羽箭齐齐往船身飞来,顷刻间,褐红色的木船上插满了利箭。 顾清让往一旁喊了一声“保护王妃”,便抬脚往船头奔去。 几个身着玄色劲装的辰卫从某个角落跃了出来,初微怔怔地僵在原地,看着一群蒙面黑影飞身上船,耳旁除了兵器狠狠击撞的声音,还有左清清的哭喊声,顾子衿好像也喊着半夏的名字,场面极其混乱,独有她这里,很静。 她不会武功,知道自己就算跑去船头,也帮不上忙,剧情是怎么发展的,她跑过去,却被黑衣人劫持,然后顾清让顾忌,弃械投降,这些不都是她最讨厌的情节吗。 她没有怀疑过顾清让会不会救她,毕竟,她的命关系着左清清。 正思索着,转眼她就看到顾清让抱着左清清退到了船尾,果然,他焦急地奔过去,便是要救她。 “清儿,快躲进去!”顾清让一边挥剑阻挡着流箭,一边打开船厅的门,将左清清推进去。 身旁,将她护在中间的其中一名辰卫腰间突地中了一箭,初微连忙护着倒下的辰卫,“快帮我把他抬进船厅!”幸好天幕很黑,船尾的灯火也不是很亮,就算闻着了血腥味,因为没看到辰卫黑衣上的血迹,她还不至于马上腿软。 “主子快进船厅,属下不碍事。” “主子快进去。” “这里太危险,请主子进船厅躲藏。” 剩下的几名辰卫没有理会倒在地上的同伴,稍一合拢,逼迫着初微往船厅门口走去。初微知道这些人是他的护卫,救她的命比自己的死活重要,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看着有人为她受伤,她很想救那个人。 可转念又想,如果自己不进去,护着她的这几个辰卫便会束手束脚,那只会加大他们的危险,不得已,她只能躲进船厅。 “王妃姐姐……王妃姐姐……”一见初微,左清清便拥着她哭了起来。 初微连忙抚着她有些凌乱的发安慰,“没事的,有你的清让哥哥在,他不会让你有危险的。”上一次被掳劫,她因为迷药一直昏睡着,根本没有置身危险的感觉,这次,她却是真真地感到害怕了,因为,她并不知道所有人的命运,不知道谁才是故事的主角,谁会有光环。 “呜呜呜……”左清清泣不成声,浑身颤抖着。 “王爷心——!”甲板上传来左司的声音。 是谁受伤了?王爷,哪个王爷?睿王还是晋王?初微想要起身查看,突然,船厅的一扇木窗被横躺着摔进来的人给砸得面部全非,左清清一阵尖叫,吓得往初微怀里钻。 见摔进来的人一动不动,初微挪了挪左清清的身子,安慰她几句后便起身慢慢往那人走去。 “王妃姐姐,他死了吗?”左清清颤着声音问道。 初微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见他完全没有反应,她拉下他蒙面的黑巾,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有呼吸,看来是真的死了。 她将那人攥在手中的剑取出,递给了左清清,“这个你拿着,就算不会武功,这个也可以稍微用来防身,不要害怕,没事的。”话语刚落,几声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刚才被砸开的窗户外飞来几只流箭,初微大惊,连忙俯身护住左清清。 “心——!” 和大殿上还有睿王府杖责后的痛不一样,利箭瞬间刺进肉里,钻心般的骇痛,初微刷一下苍白了脸,冷汗从她额角密密地沁出,慢慢从发根滑至发梢,最后滴在地板上。她咬着冷白的下唇,直起身子查看左清清有没有事,还好,飞来的五支羽箭,除去她背上的那一支,其它的都钉进了木柱上。 “王妃姐姐……唔……你受伤了!”看着插在初微背上还不停晃动的箭身,左清清瞬间泪如泉涌。 “没事……”才怪!她都痛死了,这南清的身子为什么不再柔弱一点,为什么她不晕过去,好痛,真的好痛!这样的兵荒马乱,不是应该出现英雄救美的场景吗,最最差的,也是美女救英雄啊,为什么偏偏是她救了一个看着羽箭飞过来却只能傻愣愣坐着的土拨鼠。 初微跪在地上,咬牙喊道:“帮我把箭身斩断!” 那箭身一直晃着,每一下都像是用刀在刮拨伤口。 左清清哆嗦着举起了紧紧握在手中的剑,却迟迟下不去手。 知道她是因为害怕,所以初微也不敢过于催促她,“清儿姑娘,没事的,不会比现在更疼,这剑很利,你只要用力挥下去便可,很快的,一眨眼就完成了。” “可是……”左清清依旧不敢,颤巍巍地望着初微,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布满浓雾的眼睛才定了下来,凝着初微坚定的目光,一咬牙,用满是冷汗的手攥着剑柄,用力挥了下去。 一声低吼,初微无力地跪趴在了地上,如豆般的虚汗从头顶滑下,滴落在木质地板上,她脑子一片空白,像是被撕碎了的幕布,所有的一切只化作一个字:痛! 血红的双眼,竟是忍着一滴眼泪也没有留下来,薄唇已经被咬破,鲜血凝在上面,积成了一个鲜红的珍珠。 “里面有人!”一个发现了她们俩的身影从窗户外飞身进入船厅,那人看着负伤的初微和蜷缩在门边的左清清,冷笑着步步逼近。 该死!初微双拳一握,将所剩的力气全数使出,快步奔到门边,拉开木门,然后把颤抖不停的左清清拉起,“快走!”刚将左清清推出船厅,她自己就被一阵吸力拉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啪”一声,门被一阵掌风带上,初微被狠狠摔在了木地板上。 …… “清儿!”顾清让利剑挥舞,将近身的最后几个刺客斩杀,回头一看,见左清清竟不知什么时候出了船厅,正浑身发抖地跌坐在地上,他连忙冲上前去将她扶着。 顾清让看着左清清染有鲜血的双手,眼里的血色更浓,他狠咬牙齿,声音冷冽如霜,“怎么回事,手怎么伤了?” 左清清看着顾清让急痛的脸,顿时安下心来,“清让哥哥……王妃姐姐她将我推了出来……她……她……清让哥哥快进去看看……” 南清!她怎么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顾清让眸光已无半点雪白,如嗜血的修罗般一瞬不瞬朝那紧闭的大门望去。 “王爷,苏大人已经带着府兵赶来,刺客已经被尽数歼灭。”左司走上前来,复命道。 顾清让却没有理会左司的话,他将左清清扶了起来,左右反复检查了她的双手后,发现并没有伤口,才将她交给了左司。 “南清!”他一步上前,抬脚狠狠踹开了船厅的木门。 顾子衿和半夏也听到声音走了过来,他们俩身上都未有伤痕,只是衣服上多少粘了些刺客的血渍,“怎么回事?”听到顾清让极怒的声音,顾子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初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船厅里漆黑一片,安静如窖,顾清让双拳紧攥,刚要进去,却见一个身影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一步一顿。 似是没了灵魂般,初微进入众人眼帘的时候,面色青苍,眸里灰败,身上的那身绛紫色长裙微微有些凌乱,身前有一片暗色。 “南清,你为什么将清儿推出来!”如果不是苏沐的人赶到,那刚才左清清在这甲板上,很有可能就被流箭给射中,一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将眼前对他视若无睹的女人给掐死,“你就这么盼着清儿出事?你以为她死了,你就不用试药了?” 初微没有看他,目光毫无焦距地望着他的身后,几乎快要走到他的身边。 “清让哥哥……” 左清清从左司怀里站直身子,刚想解释,顾清让已先她一步抬起了手,掌风一推,堪堪打在初微的肩上。 “清让哥哥!”左清清连忙拉住顾清让的手。 那掌风的力不算最重,却也将迈着虚空飘渺步子的初微打得急急往后退了去,背部重重地砸在了船厅的壁上,她闷哼一声,眉头瞬间蹙了蹙,又一如方才出来时的模样,往顾清让的身后走去。 “清让哥哥,王妃姐姐替我挡了一箭,她背上有伤,你不要这样。” 伤?她受伤了? 左清清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击闷锤狠狠砸在顾清让的胸口,他浑身一震,霎时将目光死死地锁在那个依然一句话没有说,只想往他身后走去的女子,直到她再次与他只隔一步的距离时,他才发现有一丝鲜血挂在她的嘴角。 “南清……”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试图逼停她的脚步。 可眼里的人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脚下的步伐未停,直到她的手被拉得横在空中,因顾清让没有用太大的力抓紧而从他手中剥离,再一次重重砸下。 “王妃姐姐……”左清清也叫着她,那人依旧往甲板边上走去。 “南清——!” “主子——!”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和惊痛的呼喊声中,初微突然撑着船沿的栏杆,一个翻身便往河里坠去,“扑通”一声,一瞬的平静后,又是一声重物坠落河里的声音。 “王爷——!” “清让哥哥——!” …… 映柳客栈二楼的回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怀瑾连散开的长发都未来得及梳系起来,便和凝儿赶了过来,刚到二楼,她便看到站在门外的顾子衿和半夏,只是此刻她来不及向他行礼,四年来,第一次将他当成了透明人。 “南清!”她从那两人身边匆匆走过,一把将房间门推开。 一进屋,就见坐在床榻边的顾清让回头看着她,他眸光微微一亮,点头道:“四嫂。” “她怎么样了?” 她怎么样了? 顾清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方才他随她跳进河里,在她还未沉入水时就将她拥着跳回了船上,她并没有半分的昏迷,只是睁着双眼,一句话不说。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问了跪在一旁的左清清,听到初微为她挡箭的情景,听到初微在看到刺客后第一时间将左清清推出了船厅…… 他怎么会,他怎么会怀疑她是故意将清儿推出船厅的,明明,她从未后悔过要帮清儿试药的,明明,她从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怎么会以为她是故意将清儿推了出来,只因清儿死了,她便不用拿自己的命来试药了。 他命左司去船厅查看,那名刺客已死,身中数剑。 后来,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盯着衣衫有些凌乱的她良久,还好,虽然皱褶不堪,但那些衣服还是整整齐齐穿在她身上的,她并没有…… 是她杀了那个刺客吗?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像是被什么抽离了魂魄般。她背上的伤,那被斩断的箭身,因为他的那一掌,已经全部刺进了身体里,他想要让苏沐家的医女为她治疗,回了这客栈后,她却将背抵在床榻的壁上,一动不动。 她身后的床幔早已被她的血给染红,身下的被褥也被衣服上滴下的水浸透,湿润欲滴,几次他都想将她的身子从床壁上拉开,每每这时,她都略抬眼睑看着他,眼里依旧灰败空洞,看得他心里发慌,他只能收回了手,换成紧握她的手心,冰凉。 “左司告诉我,你们遇到了刺客,南清……她伤得很重吗?”怀瑾的眼里已是满满浓雾,炙热欲滴。 “她……不肯让医女给她上药。” “主子!” 顾清让最后的那个字还未说出来,凝儿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她也不顾王爷会不会责罚她,听到初微受伤之后,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她不想像上次那样,在听到初微在大殿上被打了二十棍后,她着急,却只能在辰安阁外蹲着,求着上苍让初微快点好起来。 “主子……我是凝儿。”她跪在床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初微,后者依旧将自己困在一个空白的世界里。 怀瑾也走了过去,“九弟,让我来吧。” 一声“九弟”,似是唤起了什么声音。 顾清让,你也没有把她当作过你的四嫂,对吗? 顾清让用指腹在初微的手心轻轻磨了磨,终究还是放开了,他站起身子,将床榻的位置让出,“有劳四嫂了。” 怀瑾望了顾清让一眼,总觉得顾清让的“四嫂”二字和以往有些不同,可她不想去在意,她看着靠坐在床榻上如空壳般的初微,心里又是一阵暗痛,方才左司来客栈找她,说初微受了伤,她当下便腿软了,还是凝儿将她扶着,她才不至于跌到地上去。 初微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依旧是落水时的那一套,怀瑾伸手去触碰,见初微没有反应却也没有反抗,便回了头,“九弟,你先出去一下,我要将她这身湿衣服给脱下来,不然伤没好,她却得了风寒。” 顾清让并不想出去,方才他一触碰到她除手掌以外的地方,她便抗拒地看着他,虽然她的眸里其实没什么变化,可他知道,她不愿他碰他,可……他们不是夫妻吗? “四嫂,我就站在这里。” 怀瑾的眸色轻轻一颤,想要坚持,又怕再耽误下去会延误初微的伤势,便没再继续,伸手想去拉开那湿透了的衣襟,手还未碰触到,初微始终涣散的阒黑瞳孔突然一晃,炙热的泪水便涌了出来。 “南清……”见她终于有了反应,顾清让脸上一喜,便立刻冲上前去,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明明他的脸已经凑得很近了,明明,她的眼里应该只会有他,可眼前的人,却只微启唇齿,“……凝儿,是不是快天亮了?” 凝儿两眼的泪水如线,用力点着头,“主子,天马上就要亮了,主子,就让晋王妃替主子你将湿衣服换下来吧,之前廷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再得了伤寒可怎么办啊。” 可初微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作势便要起身,“天快亮了,可是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准备,怎么办,四嫂的事,来不及了。”她的身子只是稍微起了一下,便又坐了回去,“可是……我好困,凝儿,我想睡一会儿,就眯一下,半个时辰后你再叫醒我好不好……” “主子……” 怀瑾心里骤痛,初微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却还想着她的事,她说什么,“好多事没有准备”,可是,花灯会的事昨晚不是已经结束了,她是怎么了?“南清……花灯会已经结束了,不要再想了,你已经帮了我了,来,让我替你换衣服,我来给你上药,好吗?” 初微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她看着怀瑾,皱着眉头,似是没听过她的话,“结束了?怎么会,凝儿不是说天快亮了吗,今天不是才花灯节吗,花灯会不是在晚上的吗?”刚说完,有些画面飞快闪过她的脑海,她低吼一声,双手用力撑着头。 是什么?为什么她的头好痛,还有她的背,怎么会这么痛? “南清……”顾清让见她痛苦低呼,急忙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可他却不知要怎么安慰,等她的身子撞到他的怀里,他的手攀在她的背上,他才看到她背后的伤,那整齐断痕的箭身只剩一点尖头在外面,被她的血染得通红,背上的衣裳是血水混了河水的颜色,刺刺地进入他的眼里。 “凝儿……我好痛……”她伸手向背上摸去,“背……好痛。” 顾清让将她颤抖着的手死死攥在手心,下颚抵在她的额上,“你背上中了一箭,不要乱动,我让医女来看看,箭头必须马上□□才行。” 顾清让?初微这才有点回神过来,他怎么会在这里?“王……王爷?”她抬起头看着他,先是诧异,侧颜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凝儿和坐在床榻边的怀瑾,眼里的神色又飞速褪成了恐慌,“你怎么在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难道她和怀瑾来江林的事被发现了? 顾清让眉眼一沉,凝着她,目光直达她的眼底,仿佛要将她看穿,可是,她的眼里满是惊慌,他为何在这里?她是这样问他的吗?难道……她忘了昨夜发生的事?不然,他在这里不是应该理所当然吗? 她说她的背很痛,她为左清清挡的那一箭,也许,并没有进入她身体多深,可他的那一掌……方才医女说必须将她的伤口用匕首划开才能将箭头取出来,他想着那画面,竟觉得是将刀子在自己心上划开一样,从什么时候,好像她的痛已经和他的相连了? 初微怯怯地往后缩了一下,“是我逼着四嫂陪我来的,你不要让晋王知道,可以吗?”她拉着他的衣袖,乞求道。 “四哥……” 顾清让后面的话还含在口中,初微突然一阵咳嗽,猛得吐出一口鲜血,腥红的血液喷溅在他的衣襟上,他顿时慌了神,手掌压着她的后脑,将她按进他的怀里,“凝儿,快叫医女来,快!” 凝儿慌忙起身,跌撞着朝门口奔去。 医女就在外面等着,听到声音便提着药箱跟着凝儿奔了进来,“王爷,请将王妃放下,奴婢好给王妃诊脉。” 顾清让心里隐痛,刚要将初微的身子翻过,后者却蹙着眉头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处,她的额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让她有了一丝清醒,片刻后,她轻声问道:“顾清让……我就要死了吗?” 他恼她的虚弱,“胡说!本王不会让你死的!” 被血染得通红的薄唇咧了咧,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是啊,我还没试药呢,我怎么能死呢。” 顾清让的掌贴在她青苍的脸上,目光怜惜,“不会死,南清,本王会将你治好的。”其实,止若从未跟他说过给左清清的解药会对他人致命,只是南清体质特殊,若是挨过去,便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他曾派左司去查探过,南清不会武功,没有一点内力,他知试药时,她一定熬不过去的,可是,她并非没救,只要他将王府唯一的参丹让她服下,在她喝下那药后,他再将自己的内力输给她,那她便不会有事。 他一直告诉她,她必死无疑,其实是因为自己厌恶被威胁,那日他派左司去找她,她却让左司带话回来,她逼他娶她,那他便不打算在试药的时候帮她,她嫁进睿王府,只会成为他大计里的累赘,南相府,他迟早是要弃的。 短短半个月,当初笃定的想法却渐渐动摇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记得了,他想告诉她,她不会死,他会帮她,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她会一直是睿王府的王妃。 初微听了他的话,慢慢阖住了眼睛,这个男人,就算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他都不会说不要她试药了吗,看来,左清清的命还是要比南清的重要啊。 “四嫂,”她没有将眼睛睁开,慢慢侧身往床上躺去,“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广寒宫很冷的……” 有股乱流在初微的身体里到处翻腾,意识渐渐被剥离,她觉得很累,至于痛,那已经不重要了,明明她是个很怕痛的人,此刻却觉得,背上、身上的痛比前两次的挨板子后还要多,可能,那些执棍的人其实并没有下死力吧,不然她怎么觉得这一次的痛才是最致命的。 “……告诉左司,对不起,我救不了……”后面的几个字,便随着她瘫了的手消失在了空气中。 …… ……你被捕了…… 耳边好像有什么人在跟她说这句话,可为什么……啊,是警察来抓她吗?船厅!对了!她杀了人,可是她是在古代杀的人啊,为什么警察会知道? 她不是故意的!那人提着剑向她走来,他说他要抓住她去威胁顾清让,她只觉得好笑,这种烂剧情,她决不允许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不会让那人如愿的。她拾起左清清掉在地上的剑,那人步步逼近,她只是闭上眼睛随便挥舞了几下,却没想剑剑都刺进了那人的身体。 他不是高手吗?怎么会就这么被她杀死了,她杀了人,她杀了人!所以她要坐牢了,她可是连红灯都没闯过的一等良民,怎么办,如果被爸爸妈妈知道了,他们一定会气死的。 她是自卫! 她不要坐牢! “不要抓我——!”初微猛地坐起身子,背部传来一瞬刺痛,她紧蹙眉头弓着身子,很快,身后有人伸出两只手环在她的身前,一个温热的胸膛轻轻地贴着她的背,她怔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车厢,是马车,车里铺满了软软的锦被,她坐在锦被上,在她的双腿旁还有两条修长的腿,她是坐在某人怀里的,她没有回去,她还在北戡国? “南清,”环在胸前的手慢慢下移,停在了她的腰间,然后重了几分力,顾清让的脸从她的脖颈间靠近,下颚抵在了她的肩上,却只是轻摩着,没有将力量放在上面,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脖子上,“你终于醒了。” 她已经昏睡了六天,可这六天和上一次不一样,当时她的手坠下,那一瞬他便察觉到她没了气息,他将她抱起,已顾不得她背后的伤,或者说,他希望他的触碰能让她痛醒过来,只要她不那样睡过去,就算她醒来会骂她,也没有关系。 她在他怀里,没了重量,轻得像一层纱,他喊她的名字,怀瑾和凝儿也叫着她,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最后,是怀瑾退开了位子,她让医女赶紧给她诊治,医女哆嗦着抬手为她诊脉,医女说她是因为失血过多,加上被掌风伤了内息,才突然闭了气,只需给她渡气,让堵在她心口的气散开,她便能醒。 他随即低头覆上她的唇,很凉,浓浓的铁锈味,不知怎么的,他便想起了那次他吻她时的情景,他给她渡气,却又摩擦着她苍白又殷红的唇,希望她能像那次那样,狠狠地咬他。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她突然咳嗽出来,虽然没有醒,却也恢复了气息,那一瞬,他欣喜若狂,明知她已经醒过来,却还是衔住她的唇,几近疯狂地吻着她,好似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她是在他身边的,她没有死。 初微重重地叹了口气,“又失败了。” 第三次了,她都有些怀疑她到底能不能穿回去了,怎么就这么难呢,她只不过想回家而已,难道……她真的是要为左清清试了药才能死吗?如果是这样,那她便认命了,还是乖乖等着月底吧。 “什么失败了?” 顾清让轻柔的气息吐在她的耳朵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她将头从他的唇边偏移开,“没什么,我做梦而已。” 他的脸再次覆了过来,“什么梦?” 她只能将脸撇到另一边,眼瞳幽暗无光,“有人要杀我,我不心杀了那个人,本想畏罪自杀,却失败了。”她只记得她在意识到那人死后,脑中突然剧痛,她怔在原地,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将船厅的门踢开,她只想着偿命,她杀了人。 她知道自己会游泳,也许当时让自己跳进河里,就算绝望地一心想要往河底沉去,本能也会促使她不由自主地往上游,可她不愿多想,跳进去,哪怕死不了,哪怕只能将手上的血污洗掉,她也觉得够了。 顾清让将她的脸掰过来,逼迫她看着自己,他轻抚着她的眼睑,想要将她眼里的暗色统统抹去,“不是你的错,那人该死。” 她的思绪被拉回来,看着他,她懂,这个世界和她所熟知的生活不同,可她是受现代教育的人,生命平等的理念已经深入了她的心,再坏的人,也应该公法处置,而不是私刑。 她知就算自己跟他解释,他也不会懂的,他是征战杀伐的王爷,怎会懂一个生命的可贵,就像,他会用南清的命来救左清清的命一样,如果他懂,他便不会这么做。 “四嫂呢?凝儿呢?”她将话题岔开。 “四嫂和四哥已经回帝都了,父皇让他花灯节后入宫,因为你一直昏迷,我便多留了几日,今日才启程回帝都。” 怀瑾和顾子衿回去了?那个半夏应该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吧,可如果只有他们俩个人,那顾子衿会不会责怪怀瑾,她记得顾子衿得知怀瑾来了江林时的怒意,如果有其他人在的话,顾子衿也许还会顾忌,可若是他们都不在,不知道怀瑾会遭到怎么的谩骂,又或者,是最残酷的冷暴力。 “那凝儿呢?”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明明他就在她身边,她却开口闭口都是别人! 可心里虽然怄,顾清让却发作不出来,抿了抿唇,说道:“她在另一辆马车上。” 初微连忙起身,“我要去她那儿。”她可不想再和他呆在一起了,更何况是如此暧昧的姿势。 可她却忘了那禁锢在她腰间的双臂,她刚半起身子,就被那双手给弹回了原位,“你哪儿也不能去,只能呆在本王身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我不想和你呆在一起!”几乎是本能般,她将这话吐口而出,话语刚落,她看着他从眼底沁出的一丝寒光,又后悔了,她怎么总想踩踩老虎的尾巴呢,“我是说这里太了,我们两个人坐着太挤了。” 确实很挤,至少对于她来说是这样的,明明旁边还有很宽的空地,顾清让却将她放在他的两腿之间,就这样抱着她,她的后背微斜着靠他的在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嗯,很挤。 “哦,挤?”顾清让嘴角轻挑,要不是怕碰到她的伤口,他会让她知道什么是挤。 她点了点头,“嗯,很挤,而且我有点晕车,马车颠得我有点想吐,我想出去透透气。”说完,她又动了动身子,见他没有再阻拦,便起身拉开门帘,车外的马夫见她出来,急忙拉停了马车。 她刚要迈步,身后的顾清让已经先她一步跃下了马车,回身一揽,将她抱下了车。 待她稳下脚步后,他回身对一旁已经下马的左司说道:“王妃想休息,先停了人马。” 左司颔首应了一声,在回身的时候匆匆看了一眼初微,眼里是压抑的情绪。 “王妃姐姐!”左清清从后面那辆马车下来,快步奔到初微面前,“王妃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那天你昏了过去,已经没有气息了,大家都吓死了,还好清让哥哥给你渡了气,你才缓过来的。” 渡气?初微皱了皱眉,上次昏迷的时候顾清让给她辅食,这一次又渡气,他怎么总是趁着她昏迷的时候占她的便宜。 左清清没有看到她哀怨的眼眸,继续说道,“还有医女给你拔箭的时候,怀瑾嫂嫂都晕过去了,王妃姐姐你晕了六天,我一直很担心你呢。”她眨巴着双眼,似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顾清让,嘟了嘟嘴,“都怪清让哥哥,他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了王妃姐姐一掌,才害得姐姐伤得这么重的。” 怀瑾晕过去了?怀瑾离开的时候她还没有醒,怀瑾一定很担心她吧,真想快点回帝都去。 顾清让听到左清清的话,轻咳一声,走到初微身边,伸手揽着她不盈一握的柳腰,可他越是想这样掩饰,臂膀里的人越不会如他的意,反而因他的这个举动将那句话从脑海中捞了出来。 ……他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了王妃姐姐一掌……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抬头浅皱着眉眼凝着顾清让,原来他在马车里对她这么温柔是因为他当时没来由地给了她一掌,所以,他是在赎罪是吧,她就说这顾清让怎么突然转性了,本以为他是怕她受了伤会影响之后的试药,原来是因为他伤了她的愧疚所致。 她没说话,可顾清让知道她已经注意到左清清的那句话了,她的目光一瞬不瞬,他被她看得心虚,横在那腰间的手不由重了几分力。 她的目光安静地刺在他眼里片刻后,那毫不掩饰的轻视才慢慢移开,停在了他的身后,“清儿姑娘,那边有条河耶,我们去看看吧,我突然想吃烤鱼了。” 她竟没有半分责问,这让顾清让很是吃惊,他刚要开口,初微已经抬脚从他怀里离开。 “好啊,清儿也想去看看。” 初微提着春绿色的裙摆往后面的马车走去,“好啊,你先去,我叫上凝儿就来找你。”虽然背后还有点隐隐作痛,可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奔到凝儿的马车后,立刻翻身上车。 凝儿见是她,立刻扑了过来,抓着初微的双手高兴喊道:“主子,你醒了!” 初微伸手挤了挤凝儿脸上粉嘟嘟的肉,“恩,醒了。” “主子……”凝儿瘪了瘪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主子把凝儿吓坏了,这几天王爷一直守着主子,不让凝儿进去看主子,凝儿都担心死了。” 初微也没在意凝儿话里的信息,她回头望了一眼马车外,见没有人,便凑到凝儿耳边问道:“四嫂怎么样?她和晋王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晋王有责怪她吗?” 凝儿低垂着眼睫,思索了一下,想起怀瑾的叮嘱,急忙故作轻松状,“晋王妃是和晋王殿下一起走的,走的时候凝儿没看出晋王殿下在生气,反而是和晋王妃同乘一辆马车走的。”确实是同乘一辆马车,只不过里面还有半夏,也许是晋王殿下顾虑半夏的身份,便在上马车的时候让怀瑾也一同上去,毕竟,半夏还未出阁,若被有心人知道,只怕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话败坏半夏的名声。 初微安心地吐了口气,“还好,还好,我真怕晋王趁我不在的时候为难四嫂。”既然怀瑾没事,那她就不用再担心了,“凝儿,走,我们去河边看看,再让左司抓几条鱼来。” 初微拉着凝儿到河边的时候,顾清让正提着一条鱼走到左清清身边,左清清拍着手叫好,她也就不想往那儿走了,忙调转方向往河岸的另一边走去。 “王妃姐姐!”左清清看到了她,连忙冲她招手,“你快来看啊,清让哥哥给我抓了好多条鱼!” 顺着左清清的指尖望去,她的脚下果然还躺着几条鱼。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左司!”她回身叫着正拿着修好的树枝走过来的左司,“过来。” 左司听到她的喊声立马跃身跳了过来,只见初微指着河里说道:“那儿有条大鱼,你帮我把它抓上来。” 左司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确实有些气泡冒上来,一个翻身,手臂猛力一刺,再一回身,他手中的树枝上已经插着一条鱼了。 初微也学着左清清那样拍手叫着:“哇,左司,你好厉害呀!”说完,她还故意往左清清那边撇了一眼,果然,某人的脸色顿时铁青。 那铁青着脸的某人提着手中那条稍稍比左司手中一点的鱼走了过来,眸子里满是怒气,片刻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吃我的。” 初微才不管某人闹孩子脾气,接过左司手中的鱼,对凝儿说:“凝儿,这条鱼好大,够我们两个人吃了,等会儿我们将它洗干净,再放上一些佐料,脆脆的鱼皮,嫩嫩的鱼肉,想想都流口水。” 凝儿被她说得不禁咽了咽口水。 顾清让见初微不理他,一挥手将她手中的鱼打掉,“吃我的。” 初微不以为然,反正这鱼还没有烤,她本来就是要拿去洗的,掉不掉到地上无所谓,她弯腰将鱼捡起来,冲着鱼努了努嘴,“好鱼儿,要乖哦,别再掉地上去了,我马上就把你变美味。”说完,她将鱼死死地抓住,避免某人再次将鱼打翻在地。 “南清!”顾清让眼里的光如剑一般,已经狠狠将初微手里的鱼刺上了千百遍。 初微只能回头,“王爷,那鱼是你为清儿姑娘抓的,我算什么,怎敢吃清儿姑娘的鱼。” 顾清让微微一怔,看了一眼手中的鱼,又想起了刚才左清清说的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本就上翘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耳朵勾去,“是你说想吃烤鱼我才去抓的,怎么,你还吃清儿的醋?” 初微额角布满黑线,轻哼出声来,“我哪敢吃清儿姑娘的醋啊,我只不过是跟她呆在一个地方了一会儿,某人便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了我一掌,差点要了我的命,我的命多珍贵啊,是不可多得的白鼠,我可要好好留着自己这条命。” 那快要如上玄月般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顾清让当然想起了那夜自己的举动,他当时是气急了,见左清清满手是血,便想着是初微将她推出来所致,却没想到,那血会是初微的,他已经很后悔了,虽然他不屑于将那些后悔表现出来。 他想要对她好,让她知道他会对她好,所以方才她说想吃烤鱼,他便自己亲手去抓了,却没想,她根本不在意自己对她的好,她竟觉得那些鱼是为左清清抓的。 怀瑾走的时候,跟他说了一句,如果当时他的心里哪怕有一丝丝南清的位置,他都不会怀疑她。当时他心里的震惊没人会知道,更没人知道他在打出那一掌后立马就后悔了,在看到她嘴角溢出的鲜血时,他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穿,所以,看到她纵身跳进河里的时候,他想也不想便跟着跳了下去。 因为他已经不能让她离开自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顾清让将手中的鱼扔在了地上,在初微以为他生气了而连连后退了几步时,他大步上前将她手里的鱼夺过,扔到凝儿怀里,“去帮你主子把鱼处理干净了,”然后凝着初微,道:“跟我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要说便在这里说。”她突然提出吃什么烤鱼,就是为了不跟他单独相处,现在要她跟他走,她才不干呢。 顾清让哪肯依她的话,也不顾自己的手刚才摸过鱼腥,微一弯腰便将她抱起,然后纵身跃了出去。 “你放我下来!”初微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 顾清让看着怀里不安分的初微,怕她会掉下去,只将她抱得更紧了,等他俩离大部队有些距离后,他才把她放下,将她抵在一棵树前。 “南清。”他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是从未有过得温柔,听得初微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顾清让,你又要玩什么把戏,如果是因为鱼的事,好吧,我道歉,我会吃你抓的鱼,让凝儿吃左司抓的,可以了吧,我要回去了,我肚子好饿。”她才不想看他那深情许许的目光,他要干什么,因为那晚误伤了她,所以想要对她好一些?可惜,可惜,她一点儿也不在乎。 他的手挡在她的肩旁,让她无法转身离开,可两人这样亲近的距离,让她很不舒服,也不顾难不难看,她低身想要从他有空隙的手下方蹿出去,没想到他已经看穿了她的举动,跨步上前,将自己的胸膛紧紧贴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无法再动弹。 “喂!顾清让,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她将膝盖曲起,如果他再不放开她,她便要他尝尝耍流氓的后果。 “哦?”顾清让挑了挑眉,又露出那妖媚般的笑容,“你想怎么对本王不客气?像这样?”说着,他便低下头来,薄唇轻吐气息,凑到了她的耳边,然后吻在了她的耳郭上。 妈呀,这王爷竟敢大白天对她耍流氓! 初微的脸“轰”一下涨红起来,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为了刚才他的那一吻,“你要说什么就说,耍什么臭流氓!” 顾清让轻笑出声,看着初微已经红透了的耳朵,“南清,还没人敢说本王耍流氓。” 初微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没有说服力,赶忙调整自己的目光,试图用眼神将他眼里的嘲弄统统阻击,“你是王爷,谁敢说你的不是。” “你是本王的王妃,谁敢说我对你耍流氓。”顾清让不怒反笑,似乎很喜欢她眼里的杀气。 初微是真的很讨厌他提她是他王妃的这个事实,就因为是事实,她便觉得更加怄气,“是是是,王爷说什么都对,可以了吧,我要走了,麻烦王爷放开我。”可胸前的压力一点也没有松开,她实在忍不住了,明明已经暗下决心不再和他争辩什么,可他偏偏要来招惹她。 “王爷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请王爷快说吧,凝儿还等着我给她烤鱼呢。” 说什么…… 顾清让带她过来,躲开其他人的耳目,其实只是想为那夜的事安慰她几句,对,不是道歉,只是想跟她说清楚,他不会道歉,不懂放软话,却也想让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他不知道她背后有伤,更没想到自己的那一掌差一点要了她的命,他只是想跟她说,他……想要她。 纵使心里有千般万般的话想要说,可需要聆听的人明明就在眼前了,他偏偏又说不出口了。 “南清……”人生第一次,顾清让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难咽,热得冒烟的温度将那些经过的字句全都燃烧成灰。 初微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她大概知道顾清让带她过来这没人的地方是为什么,方才左清清跟她提起那一掌的事后,顾清让便有些反常,堂堂睿王爷,竟然会因为她一句话而去给她抓鱼,她明白他是因为那一掌而愧疚,可这人已经带她来这里这么些时间了,却迟迟不将原因说明,这让她有些泄气,不就是道个歉吗,好像会要了这王爷的命一样。 好吧,既然他说不出口,那便由她来说吧,“王爷,那晚的事,其实也没什么,我知道王爷是不会杀我的,后来的什么‘差一点死掉’都只是意外而已,我没有放在心上,所以王爷也不必再这样子了。” 明明她的话里都是宽慰,可顾清让的心里却有点滴的酸涩感,总觉得她的“我没有放在心上”,便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方才她听到左清清说那句话后看着他的目光,里面像是写着:既然是你做的,那就见怪不怪了。 果然,她还是认为他会杀了她。 他将挡在她两肩旁边的手慢慢往下移,到了腰侧才往她的背后伸去,稍一用力,便将她往上提了一些,使两人的距离更加的紧密,“我会照顾你,所以,别怀疑我为你做的事。” 这次,初微是真的怔住了,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心跳从匀速到加速,就算是上一次他吻她,她也没有这样过,她垫着脚尖几乎不着地,身上唯一的支撑点就是顾清让环在她腰上的手臂,这让她不得不将自己身上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这样的举动也让她更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拼命地想着,告白?好像不算是,毕竟没头没尾的,就连那经典的,必须说出来的四个字都没有,应该不是告白,难道是因为抓鱼的事?恩,应该就是,他说鱼是为她抓的,可她却说鱼是为左清清抓的,所以他便恼了,还特意把她带到这里来。 初微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鱼是王爷为我抓的,那我现在就去把那些鱼都吃了,王爷抓多少条,我便吃多少条,这样王爷还满意吗?” 顾清让心里无奈一笑,怀里的女人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他低头将薄唇凑到她依旧透红的耳朵,从喉咙里慢慢滑出的声音几近沙哑,“我是说……这种事。” 温热的气息同风灌进了初微的耳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顾清让已经微一偏头,他的唇瓣便衔住了她的,几番温柔摩擦后,他撬开了她的唇齿探了进去,他的舌搅弄着,她想将那挑勾着她的侵入者推出去,却不想反而着了他的道,最后他几近吮吸般地吻着她。 一个吻,便这样乱了两个人。 缺氧的感觉很不好,初微已经有点头晕了,好不容易顾清让放开她后,她无力地趴在他的胸膛上,呼吸声撞在他的胸口上,听在她的耳里格外大声。 顾清让的气息也有些起伏,他低头看着趴在他胸口的女人,看着她因他的吻而乱了,眼里竟有一点餍足透出来,“王妃还要说本王是在耍流氓吗?” 初微不用抬头也知道此刻头顶那个大色狼的表情,她确实很乱,心里很慌,活了二十五年,竟第一次被一个吻乱了心神,这一次的吻和上一次不同,他很温柔,温柔到初微觉得自己是在经历一场美好的爱情。 “王爷本来就是流氓。”如果只是一瞬的沉迷,她也想要沦陷一次。 顾清让松开了搂着她腰的一只手臂,修长的食指微勾,抵着她的下颚,将她因缺氧而通红的脸抬起,“既然王妃如此说,那本王也愿意当一回流氓。”说着,他俊美的脸便慢慢靠近。 还来? 不行! 这一次顾清让没有像之前那样捏着她的下颚,所以她很轻松地便逃开了他的控制,头用力一偏,他的吻便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南清。”看到她的躲闪,他的心里泛起一丝失落。 方才没有同上一次一样狠狠咬他,她已经很后悔了,还沦陷,她是疯了才想为他沦陷! “鱼好像烤好了,王爷,我是真的饿了,我们回去吧。”他们俩单独跑出来这么久了,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想。 顾清让趁她不注意,又低头在她已经肿了的唇瓣上啄了一下,轻笑着说,“好。” 初微抬头瞪了他一眼,可顾清让根本不在意她眼里的怒意,俯身将她抱起,几声风响,他们已经回到大部队了。 “我去洗手。”刚站稳身子,初微便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往河边冲去,她知道此刻她的脸很红,嘴唇也肿了,更重要的是围在火堆旁烤鱼的几个人也都注意到了这两点,该死的顾清让,竟让她这么丢脸,还是在左司面前。 她连瞄都不敢往左司的方向瞄一眼,提着裙摆便跑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初微蹲下身子,弯腰掬一捧水拍在脸上,想要让自己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一些,反复几次后,直到脸上没有那么烫了,她才起身往回走,刚走几步,就看到刚才还对她耍流氓的那个家伙,此刻正掰着树枝上熟透了的鱼肉递给左清清。 所以呀,沈初微,你还抱什么该死的幻想,丁宁喜欢的那些剧情,不适合你,你也不会在这里待下去的,没几天了,何必呢,与其对顾清让心存幻想,还不如和左司好好相处,这样回去后也有值得怀念的。 左司,她为什么又想着左司,左司也不可以,她已经将后面几天的安排都计划好了,其他的就别再奢想了! 初微在心里苦口婆心地劝着自己,然后拍了拍脸颊,好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全都拍掉。 为了不打扰那两人的“恩爱”,她特意绕道,从他们身后走过,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左司的旁边。 “清让哥哥,你烤的鱼真好吃。”左清清望着顾清让说道。 什么他烤的鱼,明明这家伙在大家烤鱼的时候还将她拉到一旁耍流氓,不就是剥了鱼肉吗,还真有脸承认这鱼是他烤的。 本以为会听到顾清让说什么,可那人却什么都没说,初微只能自己用行动来说明了,她指着身前的鱼,问道:“左司,这些鱼都是你烤的吗,看着很不错,我能吃吗?” 左司回头,目光刚好停在初微的唇上,看着那还未消下去的红肿,他突然觉得喉咙干涩难忍,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后又立刻反应过来,急忙将手中的鱼递过去,没有任何话,因为他也说不出任何话,刚才咽口水的动作根本没有缓解他喉咙的燥热,反而越发难受。 初微没有看到左司眼里的复杂,盯着手里的鱼肉,刚要张嘴咬下去,顾清让已经绕过火堆走到她旁边,俯视着她,“你说过要吃我抓的鱼的。” 初微牙齿一咬,隐忍着叹了口气,侧脸看着坐在她另一侧的凝儿,“凝儿,你手上的是不是左司刚才抓的那一条?” 凝儿被她突然的话问地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是。” 初微这才抬起头,晃了晃手中的鱼,“这就是王爷抓的鱼,我可以吃了吧。” “我帮你。”说着,他一转身,硬是在初微和凝儿之间挤出一个空位来,左司早已识趣地起身离开,凝儿见左司走开了,自己也赶忙拿着手里的鱼走到一旁去了。 “我吃我的,为什么要王爷帮忙,王爷还是去帮清儿姑娘吧,你看她柔荑般的手,弄脏了就不好了。”初微说完,刚要咬下鱼肚子上的肉,手里的鱼就被顾清让夺了过去。 “清儿已经吃完回去休息了,我帮你。”语气是不可否定的命令。 哦,清儿姑娘吃完了,所以他便来帮她了。 初微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便当是同意了。 顾清让拿着手里的匕首,将鱼肚子上的肉剥了下来,再用手捏着递到她的嘴边,目光也在这时停在了她的唇上,脑海中便映出了方才的画面,如果此刻初微知道一旁坐着的男人脑海中想的竟是想要立刻将她扑到,她绝对不会乖乖顺从地张开嘴接受他喂过来的食物。 “好吃吗?”他抓的鱼,当然好吃,顾清让是这样想着的。 初微用拇指指尖点了点自己的下颚,似是在想着什么,眸光一闪一闪的,“左司烤的鱼确实不错,没有那些香料,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样的鱼肉很好吃。” 某人自信的表情瞬间被扯掉,只是手里喂食的动作没有因心情的失落而停下。 “我本想开成衣铺的,现在觉得开家酒楼也不错,让左司当大厨,肯定生意红火,不过这样就委屈左司了,堂堂睿王府的护卫统领,竟然在酒楼当大厨,哎,还是算了,左司的手艺,还是留着我自己享用吧。”初微一边嚼着嘴里的鱼肉,一边自语道。 “成衣铺?”顾清让又塞了一块鱼肉进她的嘴里,听到她自言自语的话,突然来了兴趣。 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将花了两天时间构想了好的计划说了出来,初微赶忙将嘴闭上,可转念又想,自己想开成衣铺的事,迟早是要跟他说的,本来计划的是一回到帝都就跟他说,毕竟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要为怀瑾的未来早做准备才行。 想到这里,她一转身,猛地抓起顾清让攥着匕首的手,那匕首尖差一点就划到她的脸,她没有在意,却把顾清让吓了一跳,赶忙将另一只手里的鱼扔掉,然后将手贴着她的脸,这才将匕首撤出。 初微没有去管他那些贴心的动作,两眼放光地看着他,“王爷。” 简单的两个字,里面却腻着甜蜜,这是丁宁教会她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王爷在帝都应该有很多产业吧,那可不可以送我一个铺面,其实我从到大的心愿便是开一间成衣铺,里面都是我自己画的纸样,看着别人穿我设计的衣服,那种感觉真的很棒。” 她已经计划好了,凭着她阅剧无数的记忆,她会将自己看过的古装剧的服装在这几天全都画出来,然后把这家成衣铺开成高级定制服装店,她见过怀瑾的绣工,知道在她的监督下工人不会也不敢偷懒。 铺子开张的时候,她差不多也要离开这里了,到那时她会把这间铺子给怀瑾,让她在未来的某一天受不了顾子衿,而顾子衿却不肯放她的时候,她可以拿着铺子赚的钱悄悄离开,反正不管顾子衿当下愿不愿意给休书,之后他要娶半夏当晋王妃的时候,也会将怀瑾从这晋王妃的位置上拉下来的。 顾清让似是被她的话给震惊到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凝着她,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是他的王妃,每天就应该在王府里呆着,有婢女伺候,有下人使唤,可她却将安梅园里的下人全都遣走,只答应每天的三餐和送浴汤的时候让下人伺候,现在,她还想开一家铺子,她是王妃,竟然要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初微见他久久没有回话,知道他不会答应,往常她会就此作罢,可这件事关系到怀瑾,她决不能放弃,挪了挪身子,凑到他眼前楚楚可怜地说道:“王爷不是说要照顾我吗,送我一间铺子,便是对我最好的照顾了。” 那软糯的唇瓣就在咫尺,顾清让本看着她眼里的晶光闪烁,此刻却全被那微嘟的嘴唇给吸引,好像这二十年来,头一回有这么一件东西能完全左右他的情绪,让他本来想要拒绝的话全都随着心跳压到了心底最深处。 她想要开一间铺子,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相信他不会要她的命了? 想到这里,他低头啄了一下那引人犯罪的红唇,得逞后才轻“嗯”一声。 初微当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吃豆腐了,可他竟然答应了,那她就不跟他计较了,放开他的手后,她从位置上蹦了起来,完全忘了自己背上的伤还没有好,一阵刺痛如锥心般,她不由弓起了身子,真是乐极生悲。 顾清让将她方才从眼底漫出的笑意看在眼里,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紧蹙的眉头,在起身的时候已经抱紧她的双腿,将她直挺挺地抱起,往马车走去。 “我要去凝儿的马车。”这顾清让今天像是着了魔一般地猛亲她,她才不敢跟他坐同一辆马车,孤男寡女的,如果他发病了怎么办。 出乎意料的,顾清让没有逆她的意思,到了凝儿的马车,将她轻轻放进马车后便转身离开了。 果然是有问题! 初微趴在硬邦邦的马车里,满心疑惑,却找不到答案,等发觉身子被硬邦邦的木板挤得不舒服,她才想起方才自己坐的马车里有厚厚的棉被,顾清让肯定以为她会不习惯这么硬的马车,所以才故意将她带来凝儿的马车,因为他笃定她最后会受不了回到他的马车里。 原来如此,她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将脸换了一个方向,她又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胸口不那么压抑,她从前都是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睡午觉的,这种睡姿意思。 凝儿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回了马车,她半起眼睫瞄了一眼,确认是凝儿后就又睡了过去,马车轻微地抖动着,她却睡得越来越沉,只觉得自己趴在软软的棉被上,很暖和,可后来,身下的棉被被她蹭得越来越烫,她才迷蒙地睁开眼睛。 “凝儿……”刚起床的她声音还有些沙哑,她一手撑起自己的身子,一手揉着有些重的眼皮。 “恩……”身下的“棉被”闷哼一声,她才察觉到自己手撑着的地方凹凸的紧致感,这根本就不是棉被,而是……她定睛一看,吓得差点跌到一旁。 顾清让! 而她的手此刻竟撑在他的腹部上! 他什么时候跑到凝儿的马车上来了,还……还躺在她的身下,她明明记得凝儿一直坐在她身边的,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俩维持这样的姿势多久了?她睡梦中以为自己躺在棉被上,胸口也没有了一开始的闷痛感,所以才舒服地在棉被上蹭来蹭去,难道……那个时候的“棉被”是他? 顾清让微红着俊脸凝着她,他无法告诉她自己此刻身体某处的痛,那种她无法理解的痛。 十四岁那年,他请旨去了军营,一待就是六年,下属士兵需要发泄,偶尔会带女子回军营,只要不过分,他偶有几次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责罚他们,可是他从未放松过对自己的约束,就算是娶了她,他也未有过欲望,却没想方才她只是在自己怀里轻轻蹭了几下,他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在这马车里要了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初微看不懂他眼里的蕴黑之色,只觉得他炙热的目光看得她心跳加速,慌忙从他的身上跌了下去,“王爷怎么过来了?” 顾清让撑起身子,将背抵在冰凉的车壁上,屈起一条腿,将手肘搭在上面,以掩饰自己身体的异样。他的目光由始至终都凝着她,直到看到她眼里的不耐烦,他才轻咳一声,将自己喉间的喑哑调整了一下,“你一直待在凝儿的马车里,本王便也来试试这马车是不是比本王的马车舒适。” 这一试,果然是很舒适。 他本以为她很快就会受不了凝儿这没有任何软垫的马车,却没想自己在马车里左等右等,最后坐不住过来看她,这该死的女人竟在这马车里趴着睡着了,这和他一开始计划的完全背道而驰。 她似乎总是有本事打乱他的计划。 满腔的怒火,却在看到她轻松略带笑意地睡容后又突然消散了,他无奈叹了口气,想要将她抱回自己的马车,却没想她一个翻身,竟将他压在了身下,他顿时僵在了她身下,而后想起马车里还有其他人在,便抬手示意凝儿出去。 马车继续前进,他就这样让她趴在自己身上,胸膛感受着她软软的身子,手不自觉便往她背上抚去,兴奋却又心翼翼,生怕将她吵醒,她总是和他作对,能这样安静躺在怀里的时间也只有她受伤昏迷的那几天,那时他虽然心动,却也在听到她难受的呜咽声后忽略了心头的骚乱,此刻她均匀的呼吸平静的睡容都让他从前忽略的悸动渐渐浮出水面。 等她为清儿试完药后,他便让她成为他的女人,真正意义上的他的女人,在这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止若说过,试药之前绝不能碰她。 初微哪知他的这些心思,撇了撇嘴,冷哼道:“是吗,既然王爷喜欢这里,那我让给你好了,我还没自己单独骑过马呢,我要去找左司。”这有点偏执狂的王爷,她躲还不行吗。 先是凝儿,然后是左司,这女人难道就不能安分地呆在他身边吗! 顾清让一把将她抓住,“你背后有伤,不能骑马。”他当然知道她不会理会,便没等她的回应,继续说道:“你要骑马,也只能我带着你骑。” 果然,初微泄气般地停下手上的动作,“那便当我没说过吧。” “怎么,王妃不想和本王同骑一匹马?” 明知故问!初微转过脸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不过说到骑马,她突然想起上次她被绑架的时候,左司救了她,后来他们俩就是同骑一匹马去的皇宫,那时她就靠在他的怀里,只是当时她在想事情,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她都来不及回味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转瞬便红了起来,想要撩开车帘看看外面骑马的左司,又怕顾清让会察觉,只能趴下身子,将自己狂乱的心跳和绯红的脸颊藏了起来。 那次他救她,她好像还没有跟他道谢的。 不管怎么样,在试药之前,她必须要跟他说一声。 初微一直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顾清让看到她脸红着趴下时,心里有多么地暗喜,这女人总是口是心非,他不就提了一句和她一同骑马吗,她就这么高兴? 他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胸口贴着她微侧的后背,就像刚才在他的马车里一样,“既然王妃想要骑马,那本王自当奉陪。”他的下颚抵在她的肩上,温柔的气息便这样流进了她的耳。 这男人怎么又发病了! 初微腹诽着,想要逃离他的怀抱,可腰间的那双手臂却紧紧环着,让她动弹不得。 “王爷,方才我已经说过了,就当我没提过骑马的事。” “可现在是本王想和你一同骑马。”他的唇越凑越近,说完最后几个字后便开始蹭她的耳郭。 干什么! 干什么! 初微在心里呐喊着,顾清让是不是那天遇到刺客的时候被刺客打了脑袋啊,传说中高冷的王爷呢,那个狠厉地战场王者呢,她是不是被箭射中后穿到另一个平行时空啦,这根本就不是她原来穿到的北戡国,此刻在她身后搂着她的也不是原来的顾清让,不然,他怎么跟只猫一样的粘着她。 不行!她不能让他继续这样,她宁愿他冲她发脾气,也不要他这样甜腻地对她。 抿嘴想了想,她攥着拳头给自己打气,偏头看着顾清让,“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王爷。” “嗯。”他依旧没有停止在初微眼里像流氓一样的举动,只轻轻应了一声。 “为什么是我?”他薄唇的动作微顿了一下,初微知他没听明白,“给清儿姑娘试药的人选,为什么是我?” 顾清让透着轻柔的目光慢慢沉了下来,终于停止了嘴上的动作,他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让她面对着他,因为他要看清她的眼睛,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她突然问这个问题是为什么,也许是常年在战场上堆砌出来的多疑,他有些担心她是想说服他,她可能不想为左清清试药了。 他剑眉颦蹙,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担心,他不愿她是那样的人。 她要吃鱼,他可以为她去抓,为她将鱼刺剔出来,她想开成衣铺,他也愿意给她一间铺面,唯有左清清的事,他无法只站在她的立场去想,他知道吃药后,那是解药也是□□的药效发作后她会有多痛苦,可这是他欠左清清的,十岁那年,他欠的债太多,他必须一件一件去还,这是他答应过母妃的。 “南清,为清儿试药的人选,只能是你。”他的目光已经沉静如往昔,只要他这样看着,那骨子里的冷冽便不自主地沁出来了。 怀瑾说过,左清清是时候因为睿王和宣王受伤的,如果不棘手,顾清让也不会等到现在才为左清清调制解药,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只能是她? 就因为南清是唯一的人选,顾清让就算不爱,也愿意娶南清,到底是多坚决的非卿不可,才会造成这样没有爱的婚姻。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顾清让凝着她,似在想什么,半晌,才问道,“左司没跟你说吗?” 糟糕!难道左司曾经跟南清说过? “好像……说过,可我当时想着别的事,没有注意。”她有些心虚,有点后悔自己突然提出关于这件事的问题,她怎么就没想到南清应该是知道原因的,她……不会在最后几天穿帮吧。 顾清让将她脸上的不安看在眼里,那时,他在军营收到止若写来的信,止若说她机缘巧合下为差点晕倒的南清诊脉,竟发现她中了她找寻多年的七芯魅的毒,这是左清清体内唯一没有找到完全医治方法的毒,可要救治左清清,却偏偏要先解七芯魅的毒才行,止若的医书唯有关于七芯魅的那一页被污,解药也就只留下了一个字,有这个字的药草有两种,两种的药性有些相像,可真正能救左清清的解药只有一种,所以,止若提出可否让南清来试药。 他立刻让左司赶去帝都,找到南清,止若提出的危险性,他也让左司告诉南清了,却没想南清听后立刻就答应了,所提出的条件,便是要他娶她。 当下听到左司带回来的话时,他有些诧异,既然南清知道那药会要了她的命,为何还要威胁他娶她,只是为了睿王妃的身份吗? 左司回军营的第三天,南清便出现在了他所在的营帐,她说不关生死,在娶了她之后,他要为她圆两个心愿。 第一个,他答应了,南相府会在重掌实权,至于多久,他没有说明。 第二个心愿,他其实已经忘了这回事,是在她受杖刑后辰令掉出来时他才想起,她说会在大婚当晚跟他说,最后因为左清清发病,他丢下了她,第二天,她让左司将辰令带回,却是一个让他不解的请求。 现在想想,一个敢孤身一人来军营找他的女子,也许早已注定会成为睿王妃。 所以,他才会慢慢被她所吸引吧。 顾清让再次将她揽进怀里,“你身上有七芯魅的毒,这种毒本身不会立刻夺人性命,清儿身上也中了这种毒,可清儿体内还有其他毒草的毒性混着七芯魅,要救清儿,就必须先找到解七芯魅之毒的解药,止若找到了两种,一种可以救清儿,另一种却会引发七芯魅潜在的毒性,所以止若提出让你试药。” 初微皱着眉头,还好顾清让看不到她此刻的纠结,她不会两种都要喝吧,让她喝中药简直比要她的命还让她难受,“我两种解药都要试吗?” “不用,止若说解药只会是那两种中的其中一种,你喝下一种解药之后,结果便出来了。” 初微觉得刚才的自己简直蠢死了,就只有两种方子,她喝下对的,那便没事了,如果她喝的是错的,那就让左清清喝对的就可以了……等一下!如果她喝下对的,那不就是说她不用死了,那这场试药不就是一半一半的几率吗?那为何一开始他们说起她试药的结果,感觉她是必死无疑呢? 难道这对的解药对于南清的身子也是有副作用的? “是不是对的解药能救清儿姑娘,可是对于我来说却也不是完全无害的?” …… 王爷,南清的体质很特殊,她能活到现在,似乎就是因为体内七芯魅的毒素,如果她喝下的是对的解药,那她可能会当场毙命。 救她的法子止若有,可参丹这般珍贵的丹药,恐怕这北戡国也只有睿王府这一颗,止若觉得这南清的命…… …… 止若当时这样跟顾清让说的时候,他便默许了,只是现在,他不会让她死的,“本王不会让你有事的,南清,就算那对的解药对你的身子有害,本王也一定会救你的。” 初微才不管他温柔的承诺,头靠在他胸口,半低着头,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不管解药是对是错,她都能回家。 顾清让却以为她是为他的话而放心,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也将怀里的她往自己胸口压了压,让她更加贴近自己,便这样阖住双眼假寐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靠在顾清让怀里的初微却睡不着,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等着,等腰间那双手臂不再紧紧环着她,她才用手撑着身子,一点一点,慢慢地往外移开身子。 为了不吵醒顾清让,她花了整整一刻钟才将他的双臂挪开,然后咬着嘴唇慢慢如蜗牛般向门帘挪去。车夫见她出来,想要停下马车,她急忙无声制止,指了指车夫旁边的位置,示意她要坐在这里,等车夫会意点了点头,她才轻手轻脚地坐了下去。 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在前面领路的左司,如松挺拔的背影,一身的青衣很适合他,系着墨发的发带也是同衣服一样的布料,她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不觉间便失了神。 等回神的时候,左司已经发现了她,拨转马头走了过来,“主子怎么坐在这里?” 担心左司吵醒顾清让,初微急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压着声音说道:“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她可不能跟左司说她出来其实是不想跟顾清让呆在一起。 “前面就是三源镇了,如果主子累了,今夜我们便在三源镇投栈。” “今天不赶回帝都吗?” “回主子,王爷怕路上太赶会颠了主子的身子,所以脚程放得很慢,就算连夜赶路,今日也是回不到帝都的。”左司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初微担心他吵醒顾清让,下意识往车内瞄了一眼,左司看到她的动作,接着说,“王爷这几日一直照顾主子,几乎没有睡过,现在主子终于醒了,我想王爷也能安心睡一会儿了。” 左司已经拉着马和她并排着了,她靠在车柱上,抬头看着他,“左司,上次你救我的事,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回帝都后,我送你一套衣服吧。” 左司脸上一惊,慌忙说道:“主子被掳,是属下的疏忽,而救主子更是属下职责所在。” 初微已经将脸转了回来,看着前方的绿荫森森,“救我是你的事,我要谢你是我的事。王爷答应了我,等回帝都后便送我一间铺子,我已经想好了,等我的成衣铺开张,你便是我的第一个客人,”说到这,她想起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声自语道:“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个了。” 她再次看着他,眼里已满是笑意,“所以,不要拒绝我,我的手艺肯定是不能看的,不过样式肯定很好,你就当我的模特吧,要是帝都的人知道睿王府的护卫统领穿了我铺子做的衣服,那之后的生意……” 那怀瑾的出走资金便不用愁了。 不过最重要的是让怀瑾学会独立,古代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希望怀瑾在离开顾子衿,宋家却无她立足之地的时候,她能独自生活下去。 “模特?” “就是帮我的成衣铺做宣传的人,就是活招牌,别人看到你穿的衣服很好看,就会想要穿一样的,这样铺子的生意就会越来越好。” 左司一时无语,他一直随顾清让住在军营里,这次是顾清让大婚,北戡帝才允许他回帝都两个月,他也就随顾清让回来住两个月,这“活招牌”,恐怕他也没办法做太久,更何况他平时都是呆在王府内的,顾清让出门的时候都有辰卫跟着,并不需要他,那初微口中的“别人”,要如何看到他所穿的衣服,总不能他还特意穿着初微给的衣服去帝都转上一圈吧。 初微好像看出了他的为难,连忙摆手道:“你不用有压力,如果有你的辰卫兄弟问起你的衣服是哪来的,到时候你就告诉他我铺子的名字就可以了。”顾清让身边有那么多辰卫,这可是笔大收入,如果左司这个护卫统领满意,说不定她所设计的衣服还能成为他们的统一服饰呢。 左司看着坐在马车外沿手舞足蹈的初微,想笑却又有些无奈,他在考虑自己是否要告诉她,那些辰卫都是王爷身边的死士,所谓死士,又怎会在意着装这些事。 初微越说越高兴,“左司,到了三源镇,你帮我去买些纸墨吧。”她已经在脑子里勾画出好几套劲装了,全都很适合左司,回去后她一定要跟怀瑾说,就算她离开了,怀瑾也要将这些样式做好拿给左司,不,还是让凝儿来做吧,就算怀瑾肯帮她,晋王妃做的衣服,左司恐怕也不敢穿吧。 “是,主子。” …… 马车到达三源镇外的时候,顾清让才醒过来,手不自觉地去找怀里的身子,却发现手臂空空的,猛地睁开眼睛,马车里竟然只有他一个人,他翻身将车帘掀开,一个纤瘦的背影便映出眼帘。 “你醒啦。”初微回头看着面上有着朦胧眼底却是着急的顾清让。 车夫见顾清让出来,便将马车停了下来,跳下马车,将初微旁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怎么坐在这儿?”顾清让跨步出了马车厢。 “我睡不着,怕吵着你,所以就出来坐着了。”不想顾清让注意到她这贴心的假话,她急忙转了话题,“左司说今晚就在这三源镇投栈了。” 不过顾清让却让她失望了,对于她后面的那句话,他只轻“嗯”了一声,便跳下马车将她抱了下来,“难得王妃如此贴心。” 贴心?初微在心里咒骂,鬼才会对你贴心!要不是他,她才不用在这硬邦邦的马车沿上坐上一个时辰呢,他有自己的马车不坐,偏偏要来抢她的,天知道她刚才有多想睡觉,好几次眯着了,马车一晃,她的后脑勺便砸在了车身上,反复几次,她也就只能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不要睡。 初微不愿与他顶嘴,只能默不作声,幸好这时左清清的一声“清让哥哥”及时将这暧昧的气氛吹散。 看到左清清提着裙摆从她的马车跑过来,初微终于有种解放的感觉,有心上人在身边,这顾清让总不会再对她做些腻歪的事了吧。 想到这,她张开双臂迎着过来的左清清,待她跑到她身前的时候,她就这样俯身抱住了左清清,然后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的清让哥哥好像有些不高兴,你一直在自己的马车里呆着,害他失魂落魄的,快去安慰安慰他。” 侧眼一看,左清清竟红了脸,她咧嘴一笑,“不过不要说是我跟你说的哦,别让他发现,你也知道王爷是好面子的。” 左清清郑重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终于将这发病的王爷给交回去了,她顿时觉得松了口气,回头对走上前来的凝儿说道:“凝儿,我们去逛逛,不知道这三源镇有什么好玩的。”说完便往前走去。 “是,主子。”凝儿急忙跟上她的脚步 顾清让想要跟上去,衣袖却被左清清给拉住了。 “南清。”他想喊住她,可初微却没有回头,只将手抬了起来,略一挥手,“王爷就好好陪着清儿姑娘吧。” “清让哥哥想去哪儿,清儿陪你去吧。”左清清抬头看着顾清让,像是没看到他定在某处的目光,见他没有回应,便摇了摇他的手,“清让哥哥,我们去那儿看一下吧,清儿想买些东西送给王妃姐姐,毕竟她救了我的命。” 顾清让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左清清,看到她眼里的期许,便放弃了去追初微的想法,“左司,跟着王妃,别让她受伤了。” “是,王爷。” 初微并没有走太快,左司只加速稍走几步便追上来了,她好像知道他会过来一样,头也没回,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说道:“左司,我们去买纸墨吧。” 左司眼底一笑,应了她的要求。 “清让哥哥,你说这个步摇适合王妃姐姐吗?”左清清的声音再次将顾清让的目光拉回。 顾清让这才发现他被左清清拉到了一个摊前,“王妃姐姐总是不戴首饰,我听说她好像把自己的首饰都赏给下人了,清让哥哥,你说我送这个给王妃姐姐,她会高兴吗?” 左清清手里拿着一支白银镶兰珠的流苏步摇,她的手轻晃着,那吊着兰珠的流苏便随风轻荡,发出细碎声音。顾清让将步摇拿在手里,他不懂这些东西,而一直清素面容示人的初微他已经看习惯了,似乎那样的装扮更适合她,可见到这步摇,脑子里竟勾画出她带着这步摇在他面前晃时,吊着的兰珠发出清脆声音的画面。 他又看了一眼在绾好的青丝上插着几支发饰的左清清,也许,女子都会喜欢这些玩意儿的,刚才左清清提过,那女人将自己所有的首饰都赏给下人了,这就是她不戴首饰的原因吗? “这些都包起来吧。”他将那只步摇放进怀里,然后指着木架上的首饰对在听到“王妃”二字后就惊在原地的摊贩说道。 “啊,是!是!”那贩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拿出一个盒子将首饰悉数放了进去。 “清让哥哥,清儿也喜欢这些首饰,你可不能偏心哦。”左清清撅了噘嘴,说道。 顾清让揉了揉她头顶的发,“待会儿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本王什么时候亏待过你。”说着,他瞧着贩手中最后的那只白玉木兰发簪,微顿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什么,只伸手接过装满首饰的木盒。 左清清的目光在某处停顿了一下,很快便嘴角抿笑,“谢谢清让哥哥,那我们去找王妃姐姐吧,她看到这些首饰一定会很高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这边,初微已经买好了纸墨,带着凝儿和左司进了三源镇最好的酒楼,她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早已将站在首饰摊前的两个人亲昵的动作看在眼里。 她啧了啧嘴,想起方才顾清让在马车里对她又搂又抱,突然有些好奇,顾清让是不是离开军营太久,所以才会…… “左司,你家王爷是一直生活在军营里吗?” “王爷十四岁便去了军营,一直守卫着北戡国与东震国的边界,这次是为了与主子的婚礼,陛下才允王爷回帝都的。” 初微抿了口手里的茶,“那清儿姑娘也一直呆在军营吗?” 左司不懂初微的心思,却也大致猜到她为何会这么问,连忙解释道:“主子不要误会,因为止若姑娘一直跟在王爷身边,让清清住在离王爷近的地方也只是为了方便照顾她,还有就是属下也一直呆在军营里,清清只有我一个哥哥,所以才……” 更何况王爷心里…… 左司没有将后面的话说明,毕竟,那是王爷的事。 “你不用跟我解释,”初微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她才是多余的那个,“其实我是想问,你家王爷在军营是不是有很多侍妾、通房丫头什么的。”之前她也问过凝儿,不过凝儿说顾清让目前只有她一个,可他顾清让一直住在军营里,在帝都的凝儿又怎么会知道那些秘事呢。 “王爷只有主子一个,不曾有其他人。” 看着左司认真的模样,初微忍不住想要逗逗他,便摆了摆手,道:“不是‘王爷只有主子一个’,而是目前为止你家王爷的妃子只有我一个。” 左司果然急了,“属下不会说话,属下只是想让主子知道,王爷是真心对主子好的。” 真心?初微在心里笑了笑,顾清让的真心看起来比一些人的假意还要虚伪,她盯着空空的茶杯说道:“王爷对我好不好这并不重要,左司,你放心好了,既然这睿王府的王妃只能有一个,等清儿姑娘身上的毒解了之后,我会把这个王妃的位子还给她的,其实也不能说还,这个位子本该是她的,是我为了相府才将它夺了过来。” “可王爷说过……” “关于我一辈子都是睿王妃这句话?那只不过是他一时赌气罢了,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必,更不要让清儿姑娘知道,想必你也不懂,其实女人的心眼很的,如果让清儿姑娘知道顾清让曾对别的女人许过这种承诺,就算是虚情假意的,那也是会吃醋的。” 左司还想说什么,看到凝儿端着几碟糕点走了过来,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初微起身接过凝儿手中的糕点,“凝儿,你怎么自己去端菜,不是有伙计吗?” “凝儿觉得还是心一点儿的好,王爷和主子前几天才遇到了刺客,现在要在外面用膳,还是亲自去端比较好。” 没想到外表看起来懵懂单纯的凝儿还有这般细腻的心思,初微的“魔爪”再一次袭上凝儿的脸颊,一边揉一边说道:“没想到我的凝儿这么聪明,连这些都想到了。”话语刚落,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了手上的动作,压着声音问道:“对了,左司,在船上袭击顾清让他们的是什么人,你查到了吗?” “还没有。”可是,就算不去查,其实他和睿王也都猜到是谁了,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开始计划,对方已经先下了手。 “会是……之前诬陷睿王府的人吗?”说这句话时,她抬手挡着双唇,声音压得极低。 可还没等左司回答,楼梯处便传来了两个人上楼的脚步声,初微只能作罢,说了句算了,便握着筷子开始吃起来,中午只吃了那么点鱼,她早就饿扁了,“凝儿,快吃,吃完我们就回马车上去,这次如果你再敢抛弃我,我就把你扔在这里,你自己走回王府去。” 凝儿立刻瘪了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初微,她知道她这位主子不喜欢王爷,所以不愿和王爷呆在一起,可她只是个丫头,堂堂睿王爷只是淡淡的一个眼神,她就已经吓得发抖了,哪还敢呆在马车里。 如果她真敢将自己钉在初微身边,那到时候就不是走回王府这么简单了,说不定她的余生就葬在这里了。 “你不用怕他,有我呢。”初微看着凝儿晃动的目光,笃定地说道,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份勇气来自哪里。 “王妃姐姐!”左清清抱着木盒子走到初微身边,她将木盒放在桌上,一边打开一边说道,“清让哥哥买了这些首饰,让我喜欢什么就挑什么,王妃姐姐也看看吧,清儿已经选好了,也给王妃姐姐留了几个好看的,这个,还有这个,王妃姐姐喜欢吗?” 初微礼貌性地看了木盒子一眼,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更何况还是左清清选剩下的,“首饰很漂亮,不过我向来不喜带这些,还是清儿姑娘你自己留着吧。” “可清儿听说王妃姐姐把自己的首饰都赏给下人了,姐姐贵为王妃,怎能没几件首饰呢。” “我又不出门,带不带都无所谓,清儿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更要多戴些首饰才行,既然是你的清让哥哥买给你的,你就都收下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刚说完,她突然意识到顾清让也在一旁,想起中午她只不过提了一句鱼是他为左清清捉的,他就头脑发热地把她捉到一旁。 她忙说道:“王爷,这糕点方才我已经尝过了,很好吃,你也来试试。” 她只求顾清让不要在意她刚才对左清清说的话,首饰的问题到此为止吧。 不过顾清让又怎么如她的愿,“怎么,都不喜欢?”语毕,他侧身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没有,只是我不喜欢戴首饰,太麻烦了。”如果条件允许,她真想将南清这长及腰间的万千青丝剪短一些,不过古人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只能作罢。 顾清让低眉一笑,就算是军营里偶尔会来送粮食的那几个大婶,她们也会在休息时打扮一下自己,眼前这个女子竟觉得佩戴首饰是一件麻烦的事,他的王妃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他突然有些好奇。 他从怀里掏出方才收着的那支白银镶兰珠的流苏步摇,抬手将它插在她简单的发束上,“这是本王送你的,你可别说只是支步摇,你都觉得麻烦。” “那南清便谢谢王爷了。”既然顾清让希望她顺着他,那她便如他的愿吧,反正不管怎么挣扎,她也是拗不过这个倔强王爷的。 不去争吵,不去在意,就这样便好。 左清清也坐了下来,盯着初微发间的那支步摇,“王妃姐姐,这支步摇可是清儿给姐姐选的,清让哥哥却自己拿来邀功,清儿果然没有看错,这支步摇很适合姐姐。” 初微的心像是被什么哽了一下,有一瞬的不适,“是吗,原来是清儿姑娘选的,那我便谢谢清儿姑娘了。”果然,顾清让就不会对她做这些贴心的事。 “王妃姐姐救过清儿,清儿送些礼物给姐姐是应该的。” 听着左清清的话,初微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些什么,可她还未来得及捕捉到,那奇异的想法便消失了。 该谢的都谢过了,该给的面子也都给了,她也就不用在装下去了,“凝儿,坐我旁边来。” 凝儿哪里敢坐下,连忙摆了摆手。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她突然来了些脾气,“那你把这些糕点打包,我们回马车上吃。”眼角余光里顾清让正为左清清布菜的手停了下来,她撇过脸,将他彻底扫开,起身便要往楼梯口走。 “你又怎么了?”顾清让对于她这突然的离开微微有些恼,他知她方才的谢并不从心,那步摇她并没有多喜欢,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了些不快,现在她连请示都没有,便起身要离去,这般的没规矩,没想到这么快她就恃宠而骄,不把他看在眼里。 又?初微很熟悉这个字,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用在自己的身上,好像丁宁的老公有了异常之后,他就经常对丁宁说“又”,“你又发什么脾气”,“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而她又做了什么,他顾清让凭什么对她说这个字。 “回王爷,我不舒服,所以‘又’要回马车上休息了。” 也许是听出了顾清让语调里的轻微怒意,左清清连忙接过初微的话,道:“王妃姐姐不舒服吗?下人已经安排好住宿了,姐姐快让凝儿陪你回客栈吧,医女说姐姐的身子不易坐马车,可清让哥哥赶着回帝都,如果是马车的颠簸让姐姐背后的伤口再度裂开就不好了。”左清清起身扶着初微,眼里已满是担心。 听了左清清的话,顾清让微蹙的眉心才稍微舒展开了,他也起身走到初微身边,“背上的伤裂开了?回客栈本王给你看看。” 初微咽了咽口水,她确实是“又”失控了,忍耐,忍耐!“王爷不必担心,可能是夜至,这里又是二楼,风吹着,我觉得有些冷,便想回马车呆着,方才是我失礼了,希望王爷不要怪罪。” 还没等顾清让开口,左清清先一步说道:“清儿也觉得有些冷了,那清儿便陪王妃姐姐回去吧。” 有左清清陪着,想必这位王爷也没法再陪着她,要给她看伤口了吧? 想到这,初微连忙点了点头,“好啊。” 这顿还未开始的晚饭最终便这样草草结束了,初微不知自己心里的变化,却又明白自己的无理取闹,说好不去在意,自己偏又因为左清清的一句话而闹了脾气,顾清让不爱南清,她从一开始便知道,可从她受伤到现在,顾清让对她的照顾,她已经从凝儿的口中得知,不是不知道他的冷漠,可他偏偏因为愧疚而对她百般体贴,她便有些混沌了。 愧疚不是爱,顾清让对她所做的一切像是裹着糖衣的□□,倘若她吞噬下去,等甜蜜退却,最终扩散全身的,只会是中心致命的□□。 更何况,她就要离开了,顾清让也好,左司也罢,都不是她该去招惹的人。 沈初微,算了吧。 她在心里告诫着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回了客栈,初微心里便是一阵哭天喊地的懊悔,她万万没想到,不,应该说是她过于迟钝地忽略了她王妃的身份,而顾清让,他是王爷,他是她的丈夫,所以……下人不可能给他们安排两个房间。 安静的房间,凝儿已经退了出去,顺便将房间门给带上了,初微努了努嘴,眼珠回转,正好瞄到凝儿放在桌上的纸笔,而纸笔下面是不知为何会放在那里的棋盘。 “王爷会下五子棋吗?” 她对围棋的了解止于最浅的围子吃子,如果要用它来打发两人独处的时间,恐怕不到半柱香,顾清让就没了兴致,五子棋她过去的战绩可是有八成都是赢的,就算谋略她不及顾清让,只要她冷静应对,拖个把时辰还是能行的。 顾清让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哦,是怎么的棋?” 他不会!那她更有机会赢了,“你我各执一子,哪方先将自己的子横、竖或是斜着连成五颗,那便是赢了,其实很简单的,王爷只要试一次便会了。” 不到半个时辰,初微嘴角的笑意便退了下去,愤愤地抽搐着,手中的黑子被紧紧的捏着,早已有了些温度,绝望地将那颗黑子放在一个交叉点后,她便知道自己又输了,又又又输了,从开始到现在,一共十二局,除去第一局的开始她略有胜意,最后顾清让赢得艰难外,剩下的十一局,她都输得彻彻底底。 顾清让将她的不悦看在眼里,手中的动作却未停下,自信地在预定的位置放上白子后,他慢慢将手收回,嘴角勾了勾,“你又输了。” 初微心里咒骂着,面上却发作不得,“是呀,我又输了,那便罚我今晚跟凝儿睡吧,夜深了,王爷早些休息吧。” 她不等顾清让回答,起身提着裙摆便往门口冲去,刚一开门,就撞在了一个怀里,幸好她身手敏捷,急忙抓住那人的手臂,才没有让她那可怜的,伤痕累累的背再一次与大地亲吻。 “主子心。”左司也急忙抓住了她。 没等初微回答,顾清让已经一步上前,将她揽进了怀里,见她并没有受伤,又看到左司面色焦急,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左司这才将目光从初微身上移开,“回王爷,帝都那边出事了。” 顾清让薄唇一抿,并没有过多的惊诧流出,只淡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晋王殿下和宣王殿下在拜祭德妃娘娘的时候遇袭,宣王受了轻伤,晋王妃身受重伤,而晋王殿下……” “四哥他怎么样?” “四嫂受伤了?” 初微和顾清让同时问道,只是在听到顾清让不再沉着的声音,初微没有再执着,她回望着左司的目光,“晋王怎么了?” 左司看着顾清让,“晋王殿下为救宣王,应了刺客的要挟,喝下了刺客给的迷药,被刺客带走了。” “那四嫂怎么会受伤?”初微问道。 左司知初微心里的担忧,没有隐瞒,回道:“晋王妃骑马追了过去,不想中了刺客的陷阱,被几支羽箭射中,幸好施救及时,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到现在还未醒过来。” 怀瑾追了过去,还受了伤?初微想起自己只是被一支羽箭射中,就差一点丢了性命,那被好几支羽箭射中的怀瑾该有多痛,想到这里,她的心里顿时慌了起来。 她以为经过那晚以后,怀瑾便会放下,却没想在顾子衿被刺客掳走后,她竟然会骑马追过去,她一直以为怀瑾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就算不是“林妹妹”,也是温婉柔弱的,却没想…… 原来,很多东西都不是她所想得那样,转身既是未来。 “王爷,我想连夜赶回帝都,我不放心四嫂。” …… 顾子衿在帝都并没有府邸,所以每年回帝都都是住在宣王顾子劼的宣王府里,这次遇袭,宣王只是手臂被划破,北戡帝却让太医院包括老院正的二十几名太医医女都守在宣王府,初微刚进宣王府的时候,着实被这阵仗给惊到了。 她没想到,那个在顾清让和顾清墨争执不下时眉眼眨都不眨一下的北戡帝,竟会如此关心一位皇子,可如果是这样,她来这里也二十多天了,竟完全没有听过关于这位宣王的事,好像那天睿王府被诬陷,她在大殿上也并没有看到顾子劼。 宣王顾子劼,是已故德妃之子,是晋王顾子衿的嫡亲哥哥,出生时间只差太子顾清墨不到半个时辰,因为从体弱多病,很少会出现在人前,加上十年前被伤了脸,这些年更是足不出户。 初微从凝儿那里打听来的这些消息让她有些不懂,如果北戡帝当真如此宠爱顾子劼,那为何又对顾子衿如此冷漠,将他贬到封地不说,还因为他要娶半夏而几乎闹翻了脸。 “咳咳……”咳嗽声伴着轱辘转动的声音从偏厅外传了进来。 初微转头望去,是方才领他们进来的管家推着一名男子走了过来,她猜想那位坐在轮椅上,一身梨花白的清瘦男子便是宣王顾子劼了,直到他进了屋子,从逆光的短暂黑暗中走出,初微才发现他脸上竟然带着一个银制的面具。 “二哥。”顾清让起身微俯一礼。 初微顿了一下,也跟着顾清让福了一礼,“南清见过宣王殿下。” 顾子劼却没有回话,隐忍着咳嗽了几声,才慢慢抬起了头,看着身后的管家说道:“莫声,肚子饿。” 这宣王……初微眼里微露诧异,抬眼看着顾清让,却又怕自己的惊诧会让他起疑,便匆匆收回了目光,微一偏头,正好对上左司的目光,左司对她点了点头,似乎是肯定了她心里的那个想法。 顾子劼真的是……痴儿,那她心底最后的一个疑问便解了,想着北戡帝如此宠爱宣王,太子之位却不是他,她以为是因为顾清墨是长子,又寄养在皇后膝下,原来…… “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老奴这就命人端上来。”莫声朝顾清让和初微颔首一礼后便退了下去。 顾清让见莫声离开,回身道:“二哥的伤可严重?” 听了他的话,顾子劼似这才想起是手臂上的伤,冰凉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却挡不住他从眼里散出的委屈,“手,疼。” 初微还未从宣王那孩子气的眼神中回过神来,身旁的左清清便一步上前,蹲在了顾子劼身边,“子劼哥哥手疼吗?清儿给子劼哥哥买了桂花糕,吃了便不疼了。”说着,藏在衣袂里的手摊开来,两块方正的桂花糕便像变戏法般的出现。 “桂花糕,桂花糕。”顾子劼一把将桂花糕抢过,转眼便塞进了嘴里。 左清清并不在意顾子劼粗鲁的动作,回头对初微说道:“子劼哥哥每次看到桂花糕就是这样,王妃姐姐不要见怪。” “啊,什么?”听到左清清似乎是在跟她说话,初微这才回过神来,“我没有,我只是有些担心四嫂,心急着想去看她。” 其实方才她心里涌出万千想法,关于晋王的,关于睿王的,更多的是关于怀瑾的将来,晋王是宣王的弟弟,如今为救宣王被刺客掳走,等救回来后,北戡帝可能会看在宣王的面子上重新重用晋王,那晋王娶半夏便不是问题,到时候怀瑾的立场,晋王妃的头衔便不会在属于她。 她必须要加快计划才行。 “对了,王爷,有晋王殿下的消息吗?” 宣王府的婢女已经开始传菜,陆续端着菜肴走了进来,顾清让低眉看了宣王一眼,“等陪二哥用完膳,本王便进宫去探探,只希望四哥不要有事才好。” 顾清让的声音平淡,初微也没了追问下去的兴致,便福了福身,“在用膳之前我想去看看四嫂。” 顾清让没有应声,顿了片刻才略微点了点头。 得到了顾清让的许可,她却没有迈动步伐,她不知怀瑾住在哪里,她要如何去,看了一眼顾清让,见他丝毫没有带她去或者吩咐下人带她去的打算,她只能望着左清清,后者却已经将注意全集中在了宣王身上。 左司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便上前一步,道:“主子,让属下带您去吧。” “嗯。”她顾忌有外人在场,便没有道谢。 临出门,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清让,见他并没有在意她的离去,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果然,昨日他对她的好只因为在船上他误会和伤了她,施舍完后,便不会在意了,她让自己不去在意,却没想对方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她不由在心里苦涩一笑。 “主子……”左司突然停住脚步叫住了她,见她也跟着停下来,犹豫再三开了口,“王爷他并非故意……” 话到一半,左司却没再说下去。 并非故意什么?并非故意对她不理不睬?还是并非故意再次对她冷淡?可这才是顾清让,不是吗,“左司,我并不想去管你们的事,宣王也好,晋王也罢,我只希望四嫂能好好的。” “晋王殿下不会有事的。”左司的语气很是笃定。 “我也希望他没事。”怀瑾肯为他追过去,那她也不希望怀瑾的心上人出事,只是如果后面的事真如她所想的那样…… “左司,你能不能找个机会跟王爷提一提我那间铺子的事?” “主子为何不自己跟王爷提?” 她暗暗一笑,“你也看到他现在对我的态度,我怕他反悔不给我了,你去跟他说,只当是提醒,在你面前,我想他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堂堂睿王会言而无信。” 左司没有回答,只看着她转头后的背影,有些话已经哽在了喉咙,偏偏无法说出来,他攥了攥紧握的拳头,叹了口气,跟着她的脚步往西边角落的客房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一路走来,高台厚榭,看了宣王府华美的绮户楼阁,初微觉得满园桃树的睿王府瞬间没那么好了,只是进了这宣王府角落的客房后,她原本欣赏的目光便沉了下去。 屋内除去一张简易床榻和一张桌子,再无其他家具,如果不说,她只会以为这是宣王府哪个婢女所住的房间,谁会想到,堂堂晋王妃,竟住在这么简陋的屋子里。 更何况,她还受了伤! “四嫂为何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初微满眼怒意,再次环了一眼这屋子后看着左司问道。 虽然她知道左司不会知道其中缘由,至少不会知道此刻怀瑾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可她想知道,顾子衿到底把怀瑾至于何地,就算这里是宣王府,可那么多太医医女在外面,他们就是在这里给怀瑾诊治的? 宣王府的下人也就罢了,这里还有常常在宫里走动的太医医女,难道他们就不担心会有人将怀瑾的处境传出去吗? 又或者,是否有人知道,其实并不重要? 左司一时之间也无法回答,晋王妃会住在这样的屋子里,他并不惊讶,只是这其中的细节他无法说明。 “她伤了我,所以子衿哥哥便将她赶到这里了。” 半夏银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初微顺着声音望去,惊讶她为何会在这里之余,又因为她说的话而生了火气,怀瑾伤了半夏,所以顾子衿便将她赶到这里?可怀瑾如今受了伤,这宣王府里的人竟还让她住在这里? 难道一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江湖女子都比为救晋王受伤的怀瑾重要? 难道其他人都不顾她晋王妃的身份吗? 初微心中疑问渐生,可没人能回答她,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顾子衿被救回来,如果可以,她真想当面问他一句,怀瑾身上的伤,真的抵不过半夏的一次皱眉? “见过睿王妃。”半夏拱手一礼,“睿王妃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如此简陋,怕莫了睿王妃的身份。” 初微哂笑,半夏的话句句直戳怀瑾的处境,“那半夏姑娘是以什么身份来了这里,还是说这屋子的简陋很配半夏姑娘江湖女子的身份?” 半夏眼底一凌,却没有明出来,“半夏当睿王妃是朋友,才来提醒一句,希望睿王妃不要和她走太近。” 没了顾子衿在身边,半夏的性子和那夜全然不同,初微看得明白,原来这才是她真实的性子,她是顾子衿心爱之人又如何,毕竟在试药之前,她可是有“免死金牌”的,她就趁机灭灭半夏的威风,等她离开后,也让怀瑾不被她欺负。 “左司,我有话跟半夏姑娘说,你先出去一下。” 待左司出了屋子,初微一步上前,从头到尾地扫了半夏一遍,才慢声道:“朋友?我是睿王府的王妃,四嫂是晋王的元妃,你只是一名江湖女子,凭什么跟我们攀亲道故,我不和四嫂走得近,难道要和你走得近?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就算不提两位王爷,我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四嫂的父亲是兵部尚书,你的父亲就算是山庄庄主又如何?” 见半夏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初微继续说道:“你不要忘了,当初要不是四嫂答应嫁给晋王,你们墨剑山庄早就被父皇派兵扫平了,半夏姑娘,我劝你对四嫂好一些,等哪天她不高兴了,我怕陛下会将原因算在你们墨剑山庄头上,这样就不太好了。” 半夏微皱眉头,半退身子,冷冷一笑,花灯会那晚她就看出初微对于怀瑾的态度,知她是站在与她对立的位置,可她清楚,宋怀瑾绝不会与他们站在一起,而南清是睿王的妃子,她才肯在言语上拉拢几句,毕竟,睿王和他们,才是同坐一条船的人。 “这么说,睿王妃是要跟我作对了?” “我以为半夏姑娘会继续跟我演下去呢,毕竟习惯了,不是吗?”初微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左司,恍然,这里只有她两人,所以她才敢露出本来的性子。 半夏眸光渐厉,似嘲弄地说道:“如果我所知不假,睿王妃已是将死之人。” 初微略一怔愣。 她要给左清清试药的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啊! 顾子衿知道,怀瑾知道,连半夏也知道,也许南相和南清的娘也知道,这么透风的墙,将这该是秘密的秘密吹得到处都是,让她心里的神圣使命感多少消减了些。 “姑娘想说什么?” 半夏嗤鼻一笑,“睿王妃自顾不暇,竟还有闲情管她的事。”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睿王妃答应我一件事,我或许可以为你去跟睿王求情。” 初微眼底突露惊喜之色,“真的吗?” “当然。” “是什么事?” 半夏慢慢往床榻走去,扫了一眼苍着脸昏迷的怀瑾,冷哼了一声,回头看着初微,道:“只要她在晋王府一天,晋王便不会受陛下重视。” 见她卖了关子,初微接了她的话,“所以?” “宣王府里没人会顾她晋王妃的身份,可陛下那里也不能留下话柄,如今她受了伤,虽说不会死,但醒来的机会也不大,我想请睿王妃送她一程,也让她不再受现在的苦痛。” 初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了这么多年的电视剧,回忆起来,她好像从来没听过如此直白的台词,如果怀瑾是电视剧里的女主,那半夏便是那恶毒女二了,这般不周旋,直接上来就要女主命的女二,也是稀有,不过,半夏想借她的手要了怀瑾的命?看来她也有不能自己动手的顾虑。 已是将死之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 反正都会死,她杀了怀瑾,就算有人追究下来,到那时,她只是一具尸体,又或者,半夏真的如她所说的,在顾清让面前为她求了情,顾清让留了她的命,可谋杀晋王妃之罪,恐怕就不是寥寥二十大板了,砍头还是轻的,说不定整个南相府都会被搭进去。 这算盘打得可真响。 “南清既是将死之人,那半夏姑娘又如何觉得我会为了保自己的命而应了你的要求呢?” 不等半夏回答,她接着说道:“半夏姑娘为何急着要四嫂的命?” 怀瑾嫁给顾子衿四年了,如果半夏有心杀她,不愁没有机会,在封地,天高皇帝远的,只需一句身染疾病,便这般搪塞了,半夏为何要等怀瑾回了帝都,在天子脚下,在有二十几个太医守着的宣王府对怀瑾下手? “睿王妃只用回我,可还是不可。” “不可。”她回得干脆,没有一丝犹豫,方才在半夏面前她也演了一场,只是为了套出半夏的话,却没想她是想借她的手杀怀瑾。 “你!”半夏眉心一蹙,猛一抬手,五指尖尖便攥住了她的颈脖。 初微并没有因为这瞬间的窒息感而慌神,一直缩在衣袂里的手用力一摆,紧接着便是一声脆响,半夏回头一看,一只杯子应声碎在地上,再抬眼望了眼桌上,那成套的茶杯不知什么时候缺了一只。 在左司闻声赶来之前,半夏已经松开了她,“我以为睿王妃并不怕死。” 略微涨红的脸上浮着一丝浅笑,“何以见得?” “睿王妃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却不愿用她的命来换自己的命,如果不是不相信半夏的承诺,便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不用回头,她知左司已经进了屋子,“只是,不惜命的人,半夏从未见过。” 初微回身坐在床榻边沿,仰望着她,“不惜命的人,如今在半夏姑娘面前便有两个。我听说四嫂是为了去追被刺客绑走的晋王才受的伤,她不会武功,竟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我只想问一句,那个时候姑娘你在哪里?” 她不再看半夏,低眉望着怀瑾,想着怀瑾策马追过去的场景,心中翻涌,“还是说半夏姑娘太过于爱惜自己的命,所以躲在了某处?” 半夏心中急怒,却因左司在场而发作不得,刚要说话,便听到院外的脚步声,“半夏只是为了晋王妃好,睿王妃又何必责难半夏呢,半夏虽为江湖女子,不及两位王妃的身份地位,可半夏一心为了子衿哥哥,就算睿王妃再向着晋王妃,也不该这般拂了半夏的好意。” “好意?”初微抬眼,却见顾清让推着宣王进了屋,立即明白半夏为何突然转了语调,“半夏姑娘好演技,南清佩服至极。” 只是,这样不累吗? 仿佛回到花灯节那天,她和怀瑾站在一边,“他们”立在一起。她起身取下怀瑾的外衣,道:“左司,麻烦你帮我问一下太医,四嫂可以被移动吗。” “你想干什么?”问话的是顾清让。 “四嫂在这里住着没人照顾,我想把她带回安梅园去。”说着,她似不经意地环了一眼空荡寒凉的房间。 顾清让上前拉住了她,“这里有太医照看着,四嫂她不会有事的。” “照看?”她笑意清冷,“四嫂会住在这样的地方,我并不惊讶,可如今晋王失踪,四嫂为救他身受重伤,宣王殿下可能不懂,可这宣王府里的其他人,竟没有一个将四嫂移至一个干净舒适的地方修养,顾清让,这便是你说的‘照看’?” 看着顾清让眸光渐沉,初微突然松了口气,这样和他相处的方式才是对的,不是吗,毕竟,她和“他们”,永远不可能并肩。 “南清!”顾清让眼眸微微眯起,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四嫂在二哥这里养伤,你这样贸贸然将她带走,只怕父皇会以为二哥照顾不周,我会让人给四嫂另外安排客房。” 不是以为,而是确实照顾不周,初微在心里腹诽,却不再坚持,只是半夏既然敢在她面前道明杀怀瑾的意,就算不是她,只怕半夏也会找其他人下手。 “那我想留在这里照顾四嫂。” 她知自己的身份不能留在宣王府,也晓得顾清让绝不会同意,“在四嫂醒过来之前,我只会和四嫂呆在一起,安梅园或者这简陋的宣王府客房,王爷还是选一个吧。” 冷窒的气息扩散,顾清让眸里已露出危险的警示,初微心知他是怒了,可她不愿退让,就算没有他的疼宠,她还有试药这张免死金牌,既然他不会杀她,那她便不用惧他,大不了又是二十大板,痛而已,现在她的背就在隐隐作痛,想必是连夜赶路,擦到了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留下。”打破屋内僵持的是宣王淡淡的声音。 “子劼哥哥是说要让王妃姐姐留在宣王府吗?”左清清蹲下身子,看着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宣王。 没等顾子劼回答,初微便立即福身一礼,“谢谢宣王殿下,改日我会亲手做些桂花糕送给宣王殿下您的。” 她和丁宁所住的区里种了些桂花树,她们俩试着做过几次桂花糕,只是她不喜甜食,所以最后那些桂花糕都被丁宁吃了。 其他人的心她无法揣测,但这宣王的心性干净如孩童般,只要她能让他高兴,说不定宣王还会在不经意间保护怀瑾。 “王妃姐姐会做桂花糕?” “做过几次,只是不知道合不合宣王的味口。”她微微福身,“我出去让凝儿将我的衣物带些过来,王爷,南清就先退下了。” 见顾子劼已经应了,顾清让也没有坚持,初微知道顾清让对顾子衿的尊敬,他曾说过,他不提怀瑾,是因为晋王不喜,可她没想到,他连宣王的话也不带一点反驳。 她快步往屋外走去,心里只想着尽快找到凝儿,将要交代的事交托给她,便回来守着怀瑾,半夏既然已经将话挑明,那便有能力要了怀瑾的命,而顾子衿,却半点也不会怪她,就算陛下追究下来,怀瑾遇袭在先,只推一句重伤不治…… 怀瑾死了,可能只有陛下会稍微怪罪几句,顾清让他们可能早就盼着了。 等等! 她怎么就忘了,怀瑾的父亲,兵部尚书宋与书,如今怀瑾受伤,宋与书一定还不知情,不然他来了,却看到自己的女儿住在这样的屋子里,那会是怎么的愤怒,如果顾子衿有心重拾龙心,那他就不该得罪宋与书。 她要不要去见见这位宋大人呢? 如果要去,又以什么名义去呢,她的身份不低,却实在找不到亲自去拜访兵部尚书的理由。 宋与书是为了表明自己不会参与党争才将怀瑾嫁给顾子衿的,这就表示,就目前来说,他还没有站队,北戡帝一共有五个儿子,顾子劼没有机会,湘王顾清乔不知道有没有窥伺那皇位的心思。 剩下的顾清让和顾子衿,他们俩显然是一起的,至于到底是顾清让帮顾子衿,还是顾子衿为顾清让谋略,她还不知道,只是这两个常年不在帝都的皇子,如今都以不同的理由回了帝都,看来这场争斗的序幕早已经拉开了。 只是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了解每个朝代不可避免的皇位之争。 她来这里的前几天之所以将自己锁在安梅园,就是不想让自己卷进这里的阴诡谋局里,可偏偏事与愿违,她遇到了怀瑾,起初想要帮她圆了心愿,所以陪她去了江林,却没想遇上了刺客,后来又想帮她铺好以后的退路,回了这帝都,不想晋王再次遇袭,就连怀瑾的受了伤。 那么说,在江林遇到的那些刺客也是冲着晋王去的,如果单纯是为了党争,那会是太子的人,还是湘王的人呢。 如今晋王还下落不明,那掳走他的人目的又是什么,如果是想要了晋王的命,何必要掳走,直接杀了不是更方便吗,如果是想用晋王来要挟北戡帝,那备受恩宠的宣王不是更好吗,更何况宣王不会武功,带走不是更方便吗? 况且,晋王并不受宠,甚至被贬封地,想用他来要挟北戡帝并不明智。 难道……刺客的目的是顾清让? 如果是顾清让,那便不会牵连到怀瑾了,她还是放宽些吧,何必把自己卷进他的事里。 初微猛地摇了摇头,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她不能用自己看电视剧的思考能力去分析,这里的人和电视剧里的那些坏人不同,不是眼神阴冷,或者大浓妆,她判断不出,只能凭直觉去无条件相信一个人。 左司几次欲言又止,怀瑾总是灰暗的目光,她都清楚,只是她选择相信,或者说,她可能是那种被亲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然后狂笑“我们终于有钱了”的傻子。 “止若见过王妃。” 听到有人叫住了她,初微停下脚步,雪白衣摆映入她的眼帘,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倩倩身影,女子端着一个药碗停在她的面前,眸光轻柔,半含笑意,她说她叫止若,难道她就是左司说的止若?她在睿王府受伤的那段时间,好像都是这位止若姑娘给她疗的伤,只是她每次都陷入昏迷,并没有见过她的容貌。 没想到睿王府的医女,会是这般美丽的女子,和怀瑾不同,止若站在她面前,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透着光,仿佛一碰就碎。 初微略略一笑,“之前我受伤,多亏止若姑娘替我疗伤,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止若姑娘,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到。” 止若笑意未减,“止若听说宣王殿下受了伤,便贸然来了宣王府,不过宣王殿下有太医照顾,止若帮不上忙,只是看到晋王妃没人照料,所以就煎了些汤药端来。” 没想到还会有人关心怀瑾,初微的鼻尖一阵酸涩,要不是止若手里端着药碗,她真想好好抱抱她,“谢谢你,止若。” “听说王妃在江林受了伤,等一下让止若帮王妃检查一下伤口吧。” “那就麻烦你了。”说到伤口,她发觉自己背上的伤好像比刚才还要痛了。 “对了,怎么只有王妃一个人在这里,王爷呢?” “他和宣王爷在四嫂的屋里,这药是给四嫂的吧,你快端过去吧,我有些事,要出去一下,你进去的时候正好跟王爷说一声,就说我……有事要回相府一趟。” 止若微微一怔,刚迈出的步子停了下来,“可是……” “你只是传话,王爷要怪也只会怪我,我是真的有急事,止若姑娘,就拜托你了。” 她不能直接去尚书府,现在也只能拜托南甄带她去,至于理由,她要快些想好才行,哎,要不是怀瑾的事比较着急,她真想拉着止若好好聊聊,让她把那些又臭又苦的汤药制成药丸,这样她为左清清试药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还有那有一半机会要了她命的解药,她要提前跟止若说清楚,一定要让她试可能性不大的那一副,不然她还得上吊一次。 出了宣王府,初微直接上了凝儿的马车,吩咐车夫去南相府后,她便进了车厢。 “主子这是要回相府?王爷怎么没有和主子一起?”直到马车起步,凝儿才疑惑地问道。 “王爷为了晋王的事要入宫去,我有事要跟我爹说,所以要回一趟相府,对了,凝儿,等会儿你不必陪我进去,等我下车后,你就回睿王府去帮我拿两套衣物,接下来的几天我会住在宣王府。” 凝儿点了点头,回道:“是因为晋王妃吗?晋王妃她伤得很重吗?” 想起怀瑾,初微心里又是一阵酸涩,眼泪差一点决了堤,还好这次忍了下来,“四嫂还没有醒过来,凝儿,你听我说,等会儿你以最快的速度回睿王府取衣物,然后火速赶去宣王府,我担心……那些刺客还会出现,你要守在四嫂身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叫左司,知道吗?” 见初微眼里满是慎重,凝儿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应了下来。 …… 南相府。 只来过一次,依旧很陌生,却不得不进去。 初微暗暗叹了口气,一个发须半白的老人见到她后立马奔了过来,初微不由将眼里的无奈隐藏了起来。 “老奴见过睿王妃,王妃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让下人知会一声,老奴这就进去通传。”能进安梅园的人初微都认识,在他们面前演戏她还能应对自如,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人却又该是熟悉的人,初微真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态度来说话。 “我有事想要找父亲商量,他在家吗?” 那老奴连忙应了声,“在,相爷在家,老奴立即去告诉相爷。” 上次和顾清让一起来的时候他们去的是正厅,而这次,初微被带到了相府偏厅。 短短的一段路,初微不停地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因为她确实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南甄,上一次顾清让在,所以她能那般容易地糊弄过去,这次她孤军奋战,只怕南甄的三言两语,便能识破她和南清不同。 如果南甄怀疑了,那她只能谎称头部受伤了,幸好她在江林曾受过伤,就算南甄去追查,她也不必担忧。 刚这么下定决心,南甄已经入了屋,和上一次见面不同,他的眼底已无半分压抑,厌恶与不屑不带半分隐藏地表露着,年近半百的他身子健拔,随着他大步走上前,颚下半白的胡须无风自动。 虽为丞相,却无实权,初微不知这其中的缘由,只是近十年的仕途渺茫却没有减去他的半分贵气。 原来,那天见顾清让,他所表现出来的低下全是演的,什么孱弱,什么老态,都只为让别人“以为”而已。 “见过父亲。”她起身福了一礼。 南甄并没有看她,只轻声应了一声。 看来,他还在气回门那天她的不理睬,只是,要不是为了怀瑾,她根本不会再来这里,如今为了让南甄带她去尚书府,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将戏演下去。 她走到大厅中间,一咬牙便跪了下去,正侧身去拾茶杯的南甄眼底微露异光,没说话,右手两指衔起茶盖,抿了口茶。 “女儿知父亲还在怪责,可睿王有心试探,女儿就算心里有百般不愿,也只能顺了睿王的意思。”她得罪顾清让的事多了去了,再加一条“造谣之罪”也无所谓,反正南甄也不会去找顾清让对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南甄似乎对初微说的“试探”二字有了反应,微抬眼角,“你是说……” 想想自己的膝盖连她的爸爸妈妈都没跪过,今天却白白便宜了这将女儿视为棋子之人,她就觉得胸口闷堵,“父亲想必也看到了,当时女儿是有上前想要扶父亲的,只是被睿王给暗自拉住了,才不得不作罢。” 南甄眼眸微转,似在回想那日的情景,在他屈身行礼的时候,的确看到她已迈出半步的步伐。 他将手里的茶放下,才慢声道:“起来吧。” 待初微坐在了一侧的靠椅上,他才问道:“你说睿王有心试探,莫不是他想知道这相府是否值得?” 初微在心里飞速分析着,南甄所说的“是否值得”,应该是指顾清让帮扶相府这个承诺,南相如果知道这个承诺,那他多半也知道南清是何原因嫁进睿王府,南清进了睿王府,便成了试药的“白鼠”,极有可能丢掉性命,身为父亲的南甄却没有阻止,他到底有何盘算?还有南清母亲所说的“不要怨你父亲”,又是为了何事,如今看来,两件事绝不相同。 只是她不能与南甄多谈关于她和睿王府的事,如果南甄知道很多,那她只会说多错多。 “女儿不知睿王所想,不过进了这睿王府,像是拨开了一层薄雾,有些事也看真了些,”她调整了一下自己乱蹦的心,缓缓道,“父亲觉得太子殿下如何?” 初微以为自己这样没头没尾地突然提起顾清墨,南甄多少会有些混乱,毕竟,私下谈论太子,已是大罪,可他虽不知她是何意,却并不惊于她肆意的话语。 他只是眉眼半沉,语调稍缓,淡语问道:“怎么突然提起太子?” “想必父亲也知道睿王府蒙冤之事……”她顿了顿,见南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原本女儿嫁给睿王,是希望他能帮扶咱们相府,可经过那件事后,对于睿王的试探,女儿觉得父亲要斟酌再三才行。” 南甄指尖轻点,恍然道:“你是说,睿王想要试探,看我是否有心帮他与太子……” 不知这南甄有天知道顾清让并未将他看在眼里,会是怎样的一个难看。 初微在心里暗讽道。 只是这样的事实只有她一个人明了,毕竟这“试探”只是她为了宽南甄的心才编出来的,而顾清让答应的“帮扶”,又会做到什么程度,她也不清楚,毕竟北戡帝收了南甄丞相的权利,却没有降他的官位,这其中究竟是何原由,而以现在顾清让的地位,似乎还不足以彻底让整个南相府翻身。 既然南甄到底能拿回多少实权,没人会清楚,那么这场关乎生死的王侯争霸,顾清让便不会让南甄过多的参与,毕竟顾清让并不信任南甄,待“南清”死后,顾清让和南相府的关系也会断了。 如此说来,可能从一开始,顾清让便打算象征意义地扶一把南相,毕竟这“帮扶”二字,并没有说要到什么程度。 清楚了这一点,初微心里五味杂陈,不喜,却也没有过大的烦忧,只是翻搅纠葛着,南相府未来会怎样,已不再她的考虑范围内。 “睿王是否要站在太子的对立,女儿不清楚,只是在睿王府的这十多天,女儿对于王爷能否帮扶父亲这一点,却存了些疑。” 顾清让虽屡建战功,却是常年守在边关,如果说他背后的权贵,目前似乎只有南相府一个,可这南相府自身都难保,根本不可能帮到他。 而顾子衿,他久居封地,除了墨剑山庄,就是兵部尚书宋与书了,可晋王却从不在外人面前与怀瑾虚情做戏,兵部这张牌,也不知晋王是要还是不要。 “那日睿王府蒙冤,在女儿进宫之前,陛下似乎没有给睿王辩驳的机会,这让女儿有些担忧,陛下真的会听睿王的提议,再给父亲一次机会吗?” 刺客兵器一事,南甄当然知道所有的过程,当时也有些后悔将南清嫁入睿王府的决定,其实当初南清跟他提出要嫁给睿王时,他也是反对的,毕竟,南相府之所以会沦落至此,全是因为德妃。 静妃和德妃两人情同姐妹,当初猎场发生的事,北戡帝虽然没有怪责睿王,可静妃的死,却让生性多疑的北戡帝对睿王有了猜忌,所以睿王在边关六年,虽然战功赫赫,北戡帝却丝毫没有将他调回帝都的意思。 投靠睿王,绝不是他的良策,可他忍辱这么多年,如果再不获得君心,只怕……所以在南清说她有办法让北戡帝将睿王召回帝都,更能让睿王为了她帮扶相府的时候,他便应了她的计划。 他有他的打算,至于自己一开始的打算,他也并没有弃之,一直在暗中进行着。 南甄双眸微微眯起,看着一脸正经与他讨论朝政的初微,神色杂沉,不是他不信任他的女儿,而是这北戡国里,本身就没有一个能让他信任的人。 他从没将南清的提议放在心上,只是如今这南相府已和睿王府牵上了关系,那他便不能不谨慎,得知睿王府出了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要如何将南相府与那场刺杀撇清关系,却没想到,那个平日里素不起眼的女儿,竟会在大殿上面不改色地为睿王辩驳。 不久后,北戡帝便将他召进了宫,虽只是随意提了几句往昔之事,可他明白,南相府的这个铁壁牢笼,终于有了一丝缝隙。 看来睿王并没有他所预料的那样不得圣心,不过眼下他这个女儿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也是,听说她在大殿上晕倒了,整整四天后才清醒,后来又去了江林。 “对了,听说你和睿王陪同晋王去江林的时候遇到了刺客。” “是。”初微立刻警觉起来,南甄突然转了话题,让她心里增了几分忐忑,毕竟对方是个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的老狐狸,她所有的周旋全来自她看过的电视剧,一旦对方看透她眼底的心虚,那她不是南清的这件事就败露了。 “父亲觉得这刺客会是谁派来的?” 南甄正低眉品着手里的茶,听到她的问题,突然一笑,瞥了她一眼,待咽下那口茶后,才慢慢道:“至少……和掳走晋王的不是同一帮人。” 不是同一帮人?初微低眉暗想,目前看来想要晋王死的人,除了太子就是湘王,那这次将晋王掳走的会是这两个中的哪一位呢? 而南甄为何会认定两次刺杀不是同一帮人呢? “父亲为何会如此猜想?” “因为上一次是刺杀,这一次的目的却只是为了掳人。” 刺杀?掳人?难道她方才的猜测都是对的?刺客掳走晋王,果然是为了威胁什么人? 会是顾清让吗?可顾清让会有什么值得去威胁的…… 兵权! 难道对方是想要顾清让交出他手中的兵符? 不行,不行,她不能为顾清让担心,她回相府是为了怀瑾,想到这,她忙问道:“如果那刺客是为了掳走晋王,那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毕竟晋王常年住在封地,虽说是宣王的哥哥,可是……” “听说这次晋王回帝都,是宣王提议的。” 初微面露诧异,宣王?宣王不是痴儿吗,他怎么会突然提出让晋王回帝都? 看来这皇室之间的谋论关系比她想得还要乱,还要深。 只是南甄似乎将话题越阔越大了,她到底要怎么将之圆回来啊,和聪明人打交道真是让人头疼。 她一面想着如何将话题绕回来,一面疑惑问道:“宣王?” “是啊,一直躲在宣王府,足不出户的宣王,突然哭嚷着要见远在封地的弟弟。”这话他也是前几日才从“某处”获得的,当时他已经吩咐人暗下走动,一直没有动静的“某处”却突然来了信,在他安下心来之时,北戡帝的召见更让他明白,当初让南清嫁进睿王府是对的。 南甄凝着初微,斟酌再三,慢声道:“睿王的试探便说明他已经开始了夺嫡之计。” 额……初微额角布满黑线,南甄似乎对她胡编乱诌的“试探”信以为真了,还对其加以分析,就算顾清让参与夺嫡又如何,南清为何会嫁进睿王府南甄又不是不知道,顾清让一心要他女儿死,又怎会将他收为己用呢。 还是说南甄根本不知道顾清让愿意娶南清的原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如果父亲说的是真的,那今天女儿回来这一趟,便没有错。” 南甄轻抚颚下半白胡须,眸里空深。方才下人急匆匆来找他,说王妃突然回府,他也有些惊讶,本来他已经决定再过几日便找机会让睿王妃以探望刘氏为由回一趟府,好问问她究竟作何打算,却没想今日她便回来了。 “你今日突然回府,所谓何事?” 终于给圆回来了,初微暗自欢呼,面上却发作不得,“想必父亲也知道晋王是为救宣王才被掳走的,女儿想那些刺客一开始的目标便是晋王了,虽然如此,可在陛下眼里,晋王便就是为救宣王才遭此难的。方才女儿也说过,陛下似乎并不喜欢睿王,当然,他对晋王更是,可陛下对宣王却是恩宠有加,父亲觉得,晋王和睿王的关系如何?” 晋王虽然不得圣心,可被贬封地的这十年睿王却依然对他敬护如初,这件事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至于原因,便是因为德妃和静妃两人自进宫后便情同姐妹,后来,德妃惨死,静妃悲痛欲绝,不久后便自戕了。 南甄斟酌着初微的话,晋王和睿王的关系,莫不是这晋王……可是晋王就算救了宣王又如何,南甄心里很清楚,只要德妃在北戡帝心里的分量没有半分轻减,那晋王便无翻身之日,毕竟南相府会落到如今的地步,也只不过是当初德妃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而已。 睿王也罢了,只是这晋王,是万万不能重获圣心的,毕竟没人清楚,当初的那件事,德妃心里的想法,晋王到底知不知道,或者说,他知道多少。 想到这里,南甄的眸子里泛起丝丝暗意,“为父觉得,睿王还是离晋王远一点比较好。” 南甄清淡的一句话却让初微顿时没了语言,她绕了半天就是想告诉南甄,睿王可以借这个机会让晋王稍稍翻个身,然后跟他提提晋王身后的宋与书,之后就说想借着怀瑾受伤的事,可以亲自去拜访一下宋与书。 当然,借口便是,面上为告诉他怀瑾受伤的事,暗地里却要拉拢他帮助睿王。 可南甄竟然要睿王离晋王远一点,这……完全不在她的计划里嘛! “女儿不懂。”顾清让从不避讳和晋王的关系,就连这次晋王去江林,他也一同去了,两人的关系已到这般程度,南甄为何要让顾清让离顾子衿远一点? “其中缘由,为父以后自会告诉你,你只用遵照为父的话去做便是了。”睿王和晋王不同,当年德妃拼死护了睿王,所以北戡帝就算猜忌,也将睿王委以重任,给了他兵权,但晋王却不是,眼下就算晋王为救宣王赔上了性命,恐怕也得不到陛下的半点垂青。 初微已看出南甄对顾子衿似乎特别不看好,可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只明白应该不是顾子衿“被贬”这个身份,“可是,女儿觉得晋王背后的宋大人……” 好不容易进了正题,初微的话还没有说完,屋外就传来一个声音将她的话给打断了,“相爷,歌儿姐回来了。” 虽说初微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再回相府,不过对于相府她也稍作了些打听,南歌是南甄嫡出的女儿,南清的姐姐,比南清大两岁,如今已是桃李年华,却还未婚嫁,不知道会是何样子? 上次和顾清让一同回相府,南歌似乎不在。 虽对南歌的样子好奇,初微却也愤愤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话头被下人给打断了,仿佛刚才自己绞尽脑汁和南甄说的话都是些废话。 为防露出破绽,她还是要少和南清的家人碰上的好,一个南甄已经让她绷着神经了,和南清一起长大的南歌只怕是更难对付,好像南歌和南清的感情不错,那她还是早一点溜比较好。 看来去见宋与书的法子她要另外想想才行,南甄是指望不上了。 初微起身福礼,“父亲的话,女儿谨记,这个时候想必王爷已经回府了,那女儿便先回去了,改日再回来探望父亲。” 南甄似乎在听到南歌回来后便失了心思,并没有在意到初微方才只说到一半的话,听到初微说要走,便点了点头,嘱咐了句:记住为父的话,便起身往屋外走去。 怎么,难道南甄不是在这里见南歌? 初微是怕见到南歌不免要寒暄几句,才匆匆想要离去,不想南甄却先起身离开了,这让她不免深想,南歌是否是有什么重要的密事要与南甄说,方才她和南甄的对话已算私密,可南甄要见南歌,却不在这里,而是出了去。 南清为了南相府,就算顾清让是要她的性命,她也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可如今看来,南甄似乎有很多事瞒着南清,那南甄和南歌之间到底有什么不能让南清知道的呢? 算了,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如今还是想想要用什么理由去见宋与书吧。 出了相府,她才想到方才让凝儿坐马车回睿王府,本还想着自己会和南甄一起去尚书府,没想到如今别说是去见宋与书,自己连怎么去宣王府都不知道。 相府的大门已关,自己再去敲门让他们安排车辆送她去宣王府似乎不太可行,算了,还是边走边看吧,如果凝儿或者左司发现她一直没回宣王府,应该会派人出来找她的。 想到这里,她便迈着步子往闹市走去,偷得浮生半日闲,说不定这样轻松地散散步,她就将去见宋与书的理由给想出来了。 …… 密室。 昏黄烛光随着轻微地气流晃动着,让整个屋子的明暗也随之不停移动。 也许是因为许久不曾使用过,整个屋子弥漫着浓浓的霉味和重重的青苔味,久久敞开着的那道门外匆匆走进一个身着灰色衣服的厮,刚进屋,他便被这屋里的气味给呛地皱了皱眉,见对面墙角站着的男子慢慢转过了身,他立即淡了脸上的表情。 屋子里的人似乎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来人不敢贸贸然开口,只能低头站在原地。 “明叔,你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立在暗处的男子沉着声音问道。 桌子前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的老人点了点头,“是,当初主子让老奴去东震国暗查,虽花了些时日,却还是查出了些蛛丝马迹,主子知道后,便让老奴继续暗伏在东震国,只可惜老奴还未拿到确实证据,主子便去了,少主子,老奴这次带着证据回来,便是要圆主子当年的心愿。” “可是……”男子压着情绪说道。 “关于这件事,老奴觉得还是让……” 男子打断了明叔的话,“不急,等过了这几天再说。”说完,他看着方才急匆匆进来的厮,问道:“有什么事?” 厮连忙俯身一礼,“回主子,睿王妃方才回了南相府。” 男子略一错愕,见明叔对他点了点头,手顿时一僵,背到了身后,“可是和睿王一起?” 厮摇了摇头,“睿王妃是一个人回去的,在里面估摸呆了半个时辰,便走了,她没带随从,离开相府的时候也是独自一人。” 明叔挥了挥手,示意厮下去,等厮离开后,他才暗哑着声音说道:“老奴觉得,这事还是要让睿王知道,老奴在东震国得知睿王要娶南相的女儿,已是急忙赶回来,却不想还是慢了一步。” 男子叹了叹,“睿王娶南清,是因为清清的病,虽说他曾答应过南清要帮扶南相……” “不可!”明叔猛地站起身子,厉声道。 “可那药能救清清,却会要了南清的命,明叔不必担心,一旦南清死了,帮不帮南相府,全在睿王一句话,不是吗?” 明叔脸色稍霁,刚要点头,突然想到了些事,“少主子觉得,睿王对于南清,会不会已动了感情?老奴听说,南清两次受伤,睿王都寸步不离地守着。” 男子轻声一笑,“没想到明叔的消息这么灵通,睿王对于南清,这一点明叔不必担忧,睿王心里有人,南清于他,只是利用罢了,他担心南清的伤势,只不过是怕她身子弱,如果她熬不过去,那谁来给清清试药呢。” 明叔垂眼又想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等这几天风声过了,老奴再去见睿王。” “‘那件事’自是不急,只是今天南清独自回南相府,明叔觉得所为何事?” 明叔哂笑,摆了摆头,“如今帝都还有什么事会让她这么着急回南相府的?”他顿了一下,见隐身于黑暗中的男子已慢慢走了出来,嘴角带着冷窒的笑意,接着说道:“如今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晋王被掳,朝局局面突然混乱,南相的如意算盘拨得响,当然想要知道其中缘由,南清回府,自是要向她父亲告知这段时间在睿王府探听到的事。” 明叔衣袂一挥,将桌上的油灯挥灭,“晋王被掳,回帝都成亲的睿王必定会设法营救,那睿王常年驻守的边境便会骚乱起来,少主子,南相可不知道您的计划,看着吧,很快,边境就会乱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南相府不远处的暗巷。 初微看着方才向她招手,让她来了这荫蔽暗巷的人,此人和凝儿差不多的年纪,却是脸色煞白,瘦弱不堪,像是被人一直折磨欺压着。也许就是看到她这样孱弱的样子,她才一时之间忘了自己上次被绑走的经历,这人一招手,她便走了过来。 姑娘探头往巷子外左右探了又探,待确认没人发现她们俩,她才缩回了身子,眼泪珠子也在这时“哗啦”坠了出来,“主子……” 主子?莫非这姑娘是南清以前的婢女?初微想着,这姑娘叫什么名字?她和南清之间会是什么事?好不容易应付了南甄,也躲过了南歌,没想到现在她竟要面对一个和南清似乎很是熟悉的人,她还是心一点为好。 初微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深怕自己的目光有一丝躲闪,便让对方看出破绽来,只是南清嫁到睿王府还不到一个月,这姑娘怎么会如此惨样,不,她不像是才被折磨的,而应该是从很早之前就被欺辱了,会是南清吗?如果是南清,姑娘应该不会悄悄将她招来这暗巷。 姑娘一定是在确定了南清看到她招手后便会见她,她才会躲在这里的,她一直没见过这姑娘,那一定是南清在嫁进睿王府之前便和她有着什么,惨了,她怎么就这么贸贸然过来了呢。 “你先别哭。”初微沉着说道,目前最要紧的是套出姑娘和南清的关系。 姑娘这才拭了拭眼泪,哑着声音说道:“主子,奴婢已经将橘香领回来安葬妥当,可妹妹的仇,奴婢不能不报,奴婢只想求主子一句话,待主子的事完成后,那害死橘香的人,还让奴婢亲自动手才好。” 橘香?橘香是谁?初微暗暗回忆着,她在睿王府里并不曾听过一个叫橘香的人,安葬妥当?是橘香已经死了吗?可她不记得身边有什么人去世,而且就算是睿王府里死了人,也不应该是相府的婢女来处理身后事。 “橘香的事……”她不知该如何说起,深怕自己一个字说的不对,对方便察觉到她的异常。 “橘香的事,主子不必难过,奴婢姐妹俩从跟在主子身边,好几次主子从大夫人手中将奴婢和妹妹救下,若不是主子,奴婢和妹妹怕是早就活不成了,奴婢和妹妹的命都是主子的。” 原来她是从跟在南清身边的婢女,那橘香……难不成是南清的陪嫁婢女?初微突然想起她刚来北戡国时,除了她,还有一个丫头被顾清让杖责?难道那个被顾清让杖毙的姑娘就是橘香?那这姑娘所说的害死橘香的人,到底是顾清让还是……她?毕竟,要不是南清执意去轻玲苑,橘香也不会受南清连累,被顾清让杖责致死。 不过也只是这么想而已,姑娘所说的仇人,当然不会是南清,毕竟南清是她的主子,倘若她真的恨南清,便不会对她说方才的话,可按她的话来说,南清进睿王府,似乎还有什么事,而橘香的死,似乎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待主子的事完成后…… “事”,到底是什么,而所谓的“完成”,又是如何? 如果说橘香是被顾清让害死的,那眼前之人,是要在南清的事完成之后,便去杀顾清让? 初微觉得,当她决定来南相府后,自己就像是踏进一个漩涡的边缘了一般,不足以使她深陷囫囵,却也不能立刻抽身离去。 而眼前的姑娘就像是一把锁,倘若她用对了钥匙,那背后锁住的很多混沌便都朗清了,“橘香死了,我也受了很重的伤,那件事,恐怕暂时……” “主子没有将‘那个’给睿王看吗?”姑娘看着初微,半晌,若有所思地说道:“归宁那日,奴婢看睿王对主子宠爱有加,还以为主子已将‘那个’给睿王看过了,看来主子是想将‘那个’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不过睿王不知道主子的事,却那般宠爱主子,看来主子也不用担心了。” 那个? 哪个? 初微觉得自己头开始痛了,按她话里的意思,顾清让看了“那个”之后便会宠爱南清,本来南清进睿王府必是一死,难道“那个”便会让她免于一死?那“那个”会是什么? 烦死了,烦死了!她不要再想了,早知道她一开始就应该假装失忆,她什么都不知道,却什么都不能问,就连眼前这姑娘叫什么名字,她都不知道,这般步步谨慎,真是惊得她肝疼。 哎,冷静,沈初微,没事的,就当是一步悬疑推理剧,最重要的是静下心来,眼前的这把锁,她无论如何都要打开才行。 初微沉了一口气,将心里的烦乱暗自压下,待冷静之后,才又分析了起来,当时南清不顾顾清让的警告,执意去了轻玲苑,若她就是拿着“那个”在赌,那么“那个”便只会是当时揣在南清怀里的辰令。 难道南清是想用辰令来换她救完左清清之后的命? “‘那个’我已经给了睿王,不过似乎没有起什么作用。”她可不能将她把辰令胡乱用了的事告诉姑娘。 姑娘听后一脸诧异,似乎对她的话很是震惊。初微觉得她是高估了辰令的使用范围,或者说,她低估了顾清让的自私无情,初微想着,淡然一笑,问道:“你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姑娘这才回过神来,收了收心头的震惊,“主子让奴婢暗中监视歌儿姐,归宁那日奴婢就想向主子汇报,只是当时睿王在,奴婢怕被发现,便没有出来,之后奴婢想找机会去睿王府,不料主子在大殿上受了伤,后来又去了江林。” 姑娘将声音压得更低,“相爷似乎给了歌儿姐什么指示,最近歌儿姐频频外出。” 怪不得方才南甄一听到南歌回府,便急匆匆去见她,原来是暗地里让南歌帮他做事。 “那她都去了什么地方?”初微问道。 “歌儿姐每次都是马车出行,奴婢不方便跟,不过有一次奴婢遇上刚给相府送完菜的马车,便让师傅稍了奴婢一段,原来歌儿姐每次都是去了城郊的枫林。” “枫林?”去一趟枫林值得南甄如此着急? “嗯。”姑娘点了点头,“主子应该知道,每年秋至,太子殿下都喜欢到城郊枫林去,歌儿姐常去枫林,似乎是在等一个偶遇太子的契机。” 南歌,太子,难道南甄除了让南清嫁进睿王府,他还想让南歌搭上顾清墨?这般一脚踏两船可不好,更何况顾清墨和顾清让是敌对状态,弄不好,南相府可能就成了双方的牺牲品,到时候就不是撕成两半这么简单了。 南甄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厉害,那他为何要这么做?还是说搭上太子,只不过是为睿王铺路?毕竟,明面上南清已是睿王妃,而南歌,他只是让她找寻接近太子的机会,可南甄对于晋王的态度,似乎使他对睿王也略有保留。也就是说,南甄可能一早便打算牵上睿王和太子这两条线,那攥在他手里的两个线头,谁紧谁松,南歌和南清,谁会是他权谋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初微目光一聚,问道:“父亲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近日相爷时常关着房门不知道见什么人,奴婢因为要盯着歌儿姐,也无法一直留意相爷的事。” 没等姑娘说完,初微便拉着她干瘦的腕子,道:“今日我回来找父亲,父亲似乎有些察觉,听到姐姐回来,便支开了我,这几日你先按兵不动,过几天我会派人给你送信,到时候我会在信上告知你之后要如何做。” 再过几日,“南清”便会死,到时候一切结束,相府的监视,南甄对于睿王府的心思,恐怕再无意义,眼下,她便帮南清做完最后一件事吧,等试药那天,她会让凝儿拿些钱给这个姑娘,相府她是不能待了,看她瘦成这样,恐怕就算是南清,也保不了她,才会让她被折磨成这样,到时候留几个字给她,让她离开这里,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还有,橘香为我而死,今后你便不再是我的婢女,我把你当妹妹,以后你也不要再自称奴婢了,知道吗?” 姑娘听了,忙垂下了头,豆大的泪珠便滴在了初微的手上,划过手背后掉在了地上,“枳……枳香谢谢主子……” 初微赶忙劝了她几句,可枳香却止不住地哭。看来她在相府也受了很多委屈,没办法,初微只能抱住了她,这才发现,枳香比她想象中还要瘦,她的骨头磕得她有点痛,轻抚的手拍在她的背上,却像是摸着一块木板一样。 几次想要开口问枳香到底为何会这样,却又都咽了下去,初微暗暗叹了口气,她这样的性子,先是怀瑾,现在又开始担心起枳香,到她真的离开这里的那天,恐怕最舍不得的会是她自己吧。 这不是普通的旅行,只怕等她离开后,便再无见她们的机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和枳香分开后,初微便按照原定的计划慢慢走回宣王府,只是与枳香短短的对话,却让她烦乱的心更沉闷了几分。与南甄的对话,让她察觉到南甄对于晋王的戒备,还有他与南歌之间不能让南清知道的秘密,而后听了枳香的话,南甄与南歌的秘密已经明朗,可她又对原本的南清上了心。 南清会让枳香监视南歌,想用辰令来保命,那她原本进入睿王府要完成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初微烦躁地挠了挠头,她只不过是想去见见宋与书,计划失败了不说,还徒增了这么多麻烦,不管了,不管了,还是想想怀瑾的事,宋与书还是要见得,成衣铺也是要开的,她必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样稿画好,还有铺子运作的流程也要梳理好。 相府的事,还是让它顺其自然吧,既然南甄能让南歌去见顾清墨,那就算顾清让不管相府,不是还是顾清墨吗。 刚想到这,前方便传来了马蹄声,初微也没抬头,只侧身往一旁躲去,脑子里已满是各式裙装,哪里知道马上之人便是顾清让。 她一心只想着衣服,某人却只看到她急急躲到一旁的动作,心中一恼,便故意不去叫她,低身伸手一捞,便将她抓上了马。 一阵惨叫后,初微便稳稳坐在了一脸得意的某人怀里,还没来得及挣扎,某人已经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王妃若是再大喊大叫,招惹了别人的目光,到时候可别怪本王将你扔下马。” 虽未看到脸,但能用这讨厌的语调说出“本王”的人,除了顾清让还会有谁,初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喊叫,顾清让这才松开了手。 “王爷怎么来了?”初微转了转身子,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没那么亲密。 顾清让放慢了马儿的步子,拨转马头,往来的方向走去,“你的婢女坐着你的马车回了宣王府,本王不来,你当真是要自己走回宣王府?” 原来是来接她的,“多谢王爷惦记。” 顾清让没有接她这句敷衍的话,初微也懒得抬头看他的表情,反正不是生气就是很生气,只要不要将她扔下马便行了,从宣王府里开始,后背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方才顾清让那突如其来地一捞,她的伤口好像裂得更厉害了,她已经折腾不起一次摔下马了。 为了防止自己在话语中激怒顾清让,初微只能闭上眼睛,将头靠在顾清让胸前,以假寐来逃避与他的对话,顾清让本不清楚她方才的那句话是喜还是调侃,见她靠在他的怀里休憩,当然以为她是为他能来接她而欢喜,便勾了勾嘴角,将马儿的速度降到了最慢。 许久之后,察觉到马儿停了下来,初微才如释重负地睁开了眼睛,眼前却不是宣王府,而是一家空置的铺子。 还没来得及多想,顾清让已经下了马,回身一揽,便将她也抱下了马。 “王爷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一直叨念着要一间铺子吗?怎么,这铺子不合你心意?” 铺子?这就是顾清让要送她的铺子?初微想着,立马来了精神,连忙走了进去。铺子还算大,放些布匹,衣服款式还绰绰有余,环顾一圈,在心里规划好后,她又急急撩开幕帘往后院走去,进去一看,才发现这哪是一个店铺,明明就是一个四合院,只不过是将临街的那个屋子改成了铺子而已。 没想到顾清让竟会如此大方,送她这么大间铺子,初微将每个屋子看了一遍,回到外面已是半盏茶之后了。 “如何?”顾清让几步上前,揽着她的肩问道。 既然他如此大方,那她还是不要扫了他的面子的好,故她也不躲,抬头一脸欣喜地看着他,“多谢王爷赏赐,我很喜欢。” “布匹明日便会送来,本王已经交给左司来办,只等选个吉日便可,对了,铺名你可有想好?” “初锦。” 初,既是初微,锦,和瑾同音,她本想用怀瑾的“瑾”,可她不想让人将这间铺子和怀瑾扯上关系,这样不利于怀瑾以后的变故,初锦,有她初微,也有怀瑾,就算她离开了,这间铺子也能证明她曾来过。 “好名字。”顾清让当不知她所想,只觉得这两个字可行,话语刚落,却见她突然撇过了脸,眉间微皱,“怎么了?” 初微急忙转换了心情,指了指墙角,“方才好像有只虫子在那里,可转眼就飞走了。” “怕虫子?” “不是,只是怕万一虫子将布匹咬坏了就不好了,王爷,既然布匹明日才到,那我们先回去吧,我担心四嫂,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醒。” “四嫂喝了止若的药,应该无大碍,方才本王离开时,止若说四嫂这两日便会醒过来。” 怀瑾没事了? 既然这样,那她也就不用去找宋与书了吧,初微心中一阵懊悔,真不知道自己这半下午到底是在忙什么,事情没有解决,却给她惹了那么多烦恼,早知道在宣王府碰到止若的时候,她就该跟着她去给怀瑾喂药,也就不必与南甄那只老狐狸周旋半天了。 如此想来,接下来的几天,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照顾怀瑾,安排铺子的事罢。 …… 宣王府厢房。 半夏盯着手中的茶杯,眼里却是晌午初微看着她时的神情,心中甚是闷堵,这些年来,还没有人敢这般对她,怀瑾要死,她南清也不能活! 半夏想着,硬生生将手中的茶杯给捏碎了。 “姐姐还在气?”左清清看了一眼粉碎的茶杯,忙递过自己的娟帕。 半夏接过娟帕,细细将指上的茶渍擦净,后抬眸望着左清清,略笑道:“听说睿王去接睿王妃了?” 听了半夏的话,左清清眸子一沉,旋即笑道:“清儿在问姐姐,姐姐怎么说起清让哥哥来。”语落,满了一杯茶水递到半夏面前,“晌午的事,哥哥已经跟清儿说了,姐姐为何这般着急,你去跟王妃姐姐说那种事,你让她会如何想,毕竟她是外人,怎会懂姐姐的心思。” “那清清你便懂了?” 左清清听了她的话,只默不语,慢慢品了品手中的茶,许久之后才道:“姐姐为何突然不信子衿哥哥,偏要独自烦恼?” 半夏面色一凝,知左清清已了她的心思,便也不再隐忍,“那些羽箭没要了她的命,我已是不悦,本来太医是不能将她治好的,可睿王偏偏让止若过来,宋怀瑾死了,这不是一了百了吗,我不懂睿王为何要救她,还是说睿王是因为晋王才这么做的?若不是子衿哥哥在睿王面前说了什么,以睿王和宋怀瑾的交情,他断不会出手的。” 左清清忙按住半夏的手,以防她再次将杯子捏碎,“姐姐怎会觉得这是子衿哥哥的意思?姐姐在子衿哥哥心里是何地位,姐姐又不是不知道。” “那睿王……” 左清清的声音略微一沉,道:“那日在船上,王妃姐姐那般维护怀瑾嫂嫂,姐姐又不是没看到,今日之举,姐姐也是糊涂,王妃姐姐敢为了怀瑾嫂嫂冲撞清让哥哥,那她又怎会为了自己的命而去伤害怀瑾嫂嫂呢,毕竟,清让哥哥是不会要王妃姐姐的命的。” 半夏目光一震,“什么?你是说……” 左清清点了点头,道:“清让哥哥好像喜欢上王妃姐姐了。” “可他不是……” 南清不就是个试药之人吗,顾子衿是这样跟她说的,所以晌午的时候半夏才那般对她说了,毕竟南清必死无疑,借她之手杀宋怀瑾,再假装在睿王面前为她求情,只是待那药的毒性发作,到时候南清的死活便与她无关了。 可左清清却告诉她,睿王喜欢上了南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夺命的药还有解救之方? “我听止若说过,南清喝了那药之后必死无疑,你方才说睿王不会要了南清的命,这是何意,难道那药还有解救的法子?” “清儿也不知道,兴许是止若姐姐已经制出解药了也说不定。” 半夏微微眯起眼眸,沉了心思,许久之后才说道:“这睿王妃的位子,清清是想还是不想?” 左清清忙摇了摇头,“清让哥哥已经有了王妃姐姐,清儿不敢奢想。” 半夏闻言笑道:“睿王对你宠爱有加,这睿王妃的位子,你唾手可得,只是德妃娘娘的事一天不解决,你的身份都不能直接站在陛下面前,如果睿王不想要南清的命,那我便帮你把这睿王妃的位子夺过来。” “王妃姐姐愿意用自己的命来给清儿试药,清儿又怎能抢了她的位子呢。” 半夏没再说话,将杯子往地上一摔,想起那时初微摔茶杯时的情景,眸光一暗,冷冷一哼。 南清,我便要让睿王亲手了结了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初微放下手中的笔,用力眨巴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双眸,这古代没有电灯,光是这油灯照明,真的有些亏眼睛,只不过是用了一个时辰而已,她已经觉得眼睛有些疼了,看着已堆了厚厚一叠的画稿,今日也只能作罢了。 收拾好画稿,她持着油灯往床榻走去。 虽然宣王府替她准备了客房,可她不放心怀瑾,面上虽让凝儿将她的衣物拿到客房去了,吃过晚饭后,她还是独自来了怀瑾的屋子。 顾清让没有骗她,待她回宣王府的时候,怀瑾已经被移至到了别的客房。 为防半夏会来伤害怀瑾,今晚她已经决定整夜守在怀瑾身边,她让凝儿睡在她的客房,自己抱了床被子,打算在屋里的贵妃榻上睡一晚。 合衣躺下后,她突然反应过来,幸好她决定来陪怀瑾了。 晚饭过后顾清让便匆匆离开了,不知他是有事还是什么,她没有刻意去问,如果她能知道,顾清让会让左司告诉她,而顾清让匆匆离开了,便是因为她不应该知道,更何况顾清让不便留在宣王府,所以她庆幸自己之后几天都会留在宣王府这个决定,不用回睿王府,便不用见到顾清让,至少,她不用和顾清让独处一室。 之前他们俩虽单独呆了几天,可那些都是在她昏迷的时候发生的,现在她清醒了,如果要她单独和顾清让呆在一起,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复杂,包括原来的南清,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那也许她会很喜欢看,可她是剧中人,她没有上帝视角,所以她不能看到每个人的故事,目前,也只能选择一条线走,怀瑾的事,便是接下来的几天她唯一能做的了。 兴许是方才在弱光下执笔的缘故,初微躺下不久便觉得眼睫重得很,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在她睡去不久,屋子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带出来的风将桌上的烛光吹灭,来人的身影便这般融到了黑夜里。 那人径直走到初微所躺的贵妃榻前,半晌却没有动静,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已经睡着的初微,那人刚要伸手之时,门外匆匆传来了脚步声,来人只好作罢,走到窗边,飞窗而出。 不一会儿,屋子的大门再次被推开,来的却是持着油灯的凝儿。 将油灯放到桌上,看着熟睡的初微,凝儿这才松了口气。 一个时辰之前,初微悄悄跟她说,如果她发现怀瑾屋内没了火光,便要过来瞧瞧,之后她便一直盯着怀瑾屋子的动静,方才她见烛光从屋子的左侧移到右侧,便知是初微要睡下了,刚放下心来,屋子里的烛光却突然灭了,她急匆匆赶了过来,还好,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为防万一,她还是决定留下来,彻夜守着。 …… 怀瑾并不是如顾清让所说的两天内醒来,而是在第四天的清晨醒了过来,期间,初微已经将铺子的事安排了大概,毕竟她在江林病了一场,耽误了些日子,如果想要将铺子的事安排再妥当些,时间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所以左司将铺子的房契拿给她后,她便悄悄地放进了怀瑾衣橱的最里面。 如果铺子真不能如她所预想的那般,那至少怀瑾可以卖了这铺子,毕竟在顾清让看来,这铺子并不算什么,恐怕待她死后,他也不会特别留意的。 手里攥着顾清让给她的银票,她起身唤来了一直呆在屋外的凝儿。 “凝儿,这里有五百两,你先帮我收着,过两天我再给你说这钱的用途。” 凝儿只是点了点头,将银票收进了怀里,见初微没了别的吩咐,说了一声后,便又出了屋子,坐在台阶上盯着对面怀瑾的屋子。 那天之后,顾清让便没再出现,就连左司也在交给她房契后便不知所踪,宣王府只剩下左清清和宣王,初微曾似不经意地问过半夏的行踪,左清清却只道不知道,初微怕半夏暗地里会对怀瑾不利,便和凝儿商量着两人轮流看着怀瑾。 此刻止若正在里面给怀瑾施针,她正好想起了枳香,便回了自己屋,打算先将顾清让给的银票交给凝儿,到时候再让凝儿转交给枳香。 看着凝儿那认真的模样,初微走了过去,“好啦,别这么紧张,有我在呢。” 凝儿脸上一红,瘪了瘪嘴,委屈道:“是主子让凝儿一直盯着晋王妃屋子的。” 初微将拇指贴在凝儿嘴角上,微一用力,将她下搭着的嘴角给提了起来,“我没在怪你,瘪着嘴可不好看了,你且宽心,现在四嫂有止若姑娘陪着,不会有事的。” “主子就爱欺负凝儿。”凝儿无奈地受着初微的“蹂躏”,突然想起了些事,急声说道:“那日夜里进晋王妃屋子的人,主子可有眉目了?” 一想起这事,初微也没了打闹的心思,放开凝儿的脸颊后,道:“左司不在,我也不知道找什么人查好,这几日我都不敢睡得太沉,就怕和那晚一样,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还好四嫂已经醒了,且大家都已知晓,我想那企图在四嫂昏迷时期伺机潜入的人也会稍微收敛些的。” 心里虽已猜测大概,可初微却不想与凝儿说得太明,半夏的事,凝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他们之间的事已经很复杂了,凝儿只是个丫头,知道得太多,于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为了宽凝儿的心,初微再一次伸出了“魔爪”,“你主子我命令你不准再多想了,等左司回来,有他保护四嫂,我就带你去看看我的新铺子,可好?” 凝儿的眼里顿时没了方才的阴霾,笑颜道:“主子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说完,便回身将屋门拉上,“我们去看看四嫂吧,我想止若姑娘应该已经施完针了。” 两人刚走几步便见着止若拿着药箱出了屋,询问了几句怀瑾的状况后,初微便让凝儿在屋外守着,自己进了去。 苍白着面色躺在床榻上的怀瑾一见到她便想要起身,初微连忙快步走了过去,道:“别动,你的伤口不能再裂了,将你移到这屋,已经碰到你的伤口了,也怪我,当时堵着一口气,只想着你待在那屋有多委屈,却没想过执意给你换屋,会碰着你的伤口。” 怀瑾只淡淡一笑,没再坚持,颤着身子将手伸到初微手旁,却没有力气握住,“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她的声音在喉咙打转,无力得像一阵微风。 知道怀瑾所想,初微一抬手,将怀瑾毫无血色的手握在掌心,“为何这么傻?” 明知道自己追过去也无济于事,为何还要追过去,还险些搭上了自己的命,止若说,有三支羽箭,都只差分毫便会要了怀瑾的命,初微不敢去想那个画面,不敢去想那几个差点要了怀瑾命的血窟窿。 怀瑾沉默了许久,望着初微,却又像是透过她看着什么,待眼角闪出了泪花,她才收了收目光,惨淡一笑,“或许……是不舍吧。” 她的声音很是沙哑,就像是车轮压过泥沙时的声音,初微知道怀瑾是伤了喉咙,而这伤止若治不了,也许怀瑾以后都要伴着这沙哑的声音过了,可她似乎不以为意,也许方才止若给她施针的时候,便已经告诉过她了吧。 想想那个曾一晚上给她说着自己和顾子衿初识之事的怀瑾,她诉说时的声音那么轻柔,像浮在水面上的叶子,如今,便是再也听不到了,让她受到如此伤害的人,是那个对她视若无睹的人,她那般的不管不顾,却只是因为“不舍”。 不舍,不舍得放弃那最初的痴恋,所以在花灯节那晚,在明白顾子衿从不曾将她的阑珊一眼放在心上,她才会哭得不能自己。 不舍,不舍他受伤,所以才会明知他不会感激,也要搭上自己命地追过去。 初微不知该说什么,怀瑾的傻,她不是很懂,这般的恋情,她不曾见过,只能将话题换了,“很疼吧。” 怀瑾只笑着轻轻摆了摆头,却因这动作而牵了伤口,眉心深深蹙起。 初微心里一疼,忙弯下身子坐在了床榻边,轻声道:“你曾说过,我和你很像,没想到我们连受伤都如此得像,可本质上,我们是不同的,四嫂,我陪不了你几日了,顾清让这几日虽没有出现,但我知道今天或者明天他一定会回来的。” 初微干脆跪在了床边,好让自己和怀瑾能更接近一些,然后低着声音说道:“四嫂,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一声。” 她望了一眼旁边的衣橱,“本来我是打算等我和你回了帝都后,再将计划告知于你,却没想到我在江林受了伤,之后你又因为晋王而险些丢了性命,便一直拖到了现在,我怕等睿王回来了,我就没有同你讲的机会了,所以虽然现在你的身子很弱,我是不该过多打扰的,可现在不说,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怀瑾虽不知她要讲什么,只是见到她话语慎重,便轻轻点了点头。 “我让睿王送了我一间铺子,原本是打算开一间成衣铺,以四嫂的手艺,我知你能接手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这铺子已经弄好,可我也许等不到它开张了,关于铺子的事,我已经交代给凝儿了,等你病好了之后,我会让凝儿告诉你的。” 怀瑾心里疑惑,“铺子?” “嗯,铺子。我知晋王对你的态度,本是打算如果有一天北戡帝对晋王的态度稍有缓和,不再反对他与半夏的婚事,那时你若想离开,那这铺子便能为你所用。只是这铺子是睿王所赠,明面上你不方便接手,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也可以直接卖掉,房契我已经藏在你的衣橱里了。” 怀瑾听后,眼睫一颤,心中的悲恸之情让她一瞬有了些许力气,她反手握住初微的手,声音暗哑,道:“他……还是不肯放过你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那日在映柳客栈,顾清让的态度怀瑾看得真切,她以为睿王已经动了心,才会在初微没了气息时那般紧张。想着那时的情景,又看着眼前初微眼中的笃定,怀瑾有些疑惑。难道,是她误会了?当时睿王所表现出来的急切,只不过是因为南清要为清清试药,所以必须留着她的命? 可眼前的人为她做了这么多,不管是江林的圆梦,还是那间铺子,她对她如此掏心掏肺,她怎能放着她不管。 想起那日,她只不过是去送些茶水,不料却听到晋王与半夏的对话,虽只是只言片语,且很快被晋王发现,晋王却将她逐到了偏陋简室,还叮嘱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将所听之话说出去,否则会立刻要了她的命。 如果她用这个秘密,去换晋王为初微求情,那试药之事,是不是就有转圜的余地了? 可是,如今晋王下落不明,或者,她可以去求半夏。 她想着,刚要开口,初微似是看懂了她的眼神,忙道:“他的‘不放过’,便是我所希求的,里面太多原因,我无法跟四嫂说清楚,只希望四嫂好好养病,不要再为我劳神。” 怀瑾不解,人向来只为求生,可她看初微,却似乎一心求死,所谓原因,到底是什么,她不会去追问,却还是在心里反复斟酌着。 “如果能活,为何不争取,像我伤成这般,却还是醒了过来。” 初微一时语塞,她不能告诉怀瑾其实她不属于这里,唯有“死”,才能离开,虽然,她不知道回去的机会有多大,可她放不下爸爸妈妈,她不能留在这里。 “四嫂能醒,是因为心中有念。” “那你呢?” 初微淡淡一笑,“我念的人,不在这里。” 怀瑾闻言,顿时哽了言语,她知南清父母健在,那初微口中所说的“不在”之人,便只会是一个她不知,睿王更不知的人,她霎时便误解了初微的话,以为初微所讲,是南清已故的心上人,而初微一直以来的“一心求死”,便是想要随心爱之人而去。 回想起来,成为睿王妃的南清,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冷静许多,她总以为南清和睿王会日久生情,而睿王在她看来好像已经动了心,可南清,却从头到尾将自己撇在局外,她说她和睿王是等价交换,那是不是等她要换的东西到手后,就算那药不会要了她的命,她也会了结自己的性命? 所以,她才会一心求死。 “这里,便没有值得你留念的吗?”她的声音很轻,语调很淡,她想要劝,却有很多话说不出口。 初微笑笑,“有你啊,还有凝儿,所以你要快快好起来,别让我走的不安心。还有,四嫂,我想求你一件事,如果凝儿以后过得不好,在你决定离开的时候,希望你能带着凝儿。” “你啊……”怀瑾再没了言语,呜咽着,眼泪如决堤般涌了出来。 初微不想再将话题围着她转,便撑起身子坐在了床榻沿上,有些话,她本不应该说,不过既然她快要离开了,在走之前,提醒一下怀瑾也是好的,她眼睑微垂,淡淡说道:“四嫂,从前,晋王只在每年花灯节时和半夏去江林会面,如今,半夏竟随晋王回了帝都,我想这里面的意思,你大概也都猜到了吧。” 怀瑾微一怔住,想起那日在晋王屋外听到的话。 见怀瑾没有回答,初微知她早已明了,便也不将话说明,“你愿为他舍命,劝你离开的话,我也是说不出口了,我只是想跟你说,倘若有一天他再为了半夏的事而迁怒于你,那时你一定要为自己好好打算,铺子虽能给你短暂的衣食无忧,但是心,一旦伤得支离破碎,那便再也不救不了了。” 初微手上的力不由重了几分,“若是真的累了,便不要管你的父亲,不要管你这个晋王元妃失踪会给晋王带来什么麻烦,毕竟,如果半夏有意,晋王他不一定会保你。” 那日半夏对她说的话,她不能明着跟怀瑾说,毕竟半夏能直截了当,那便是她不惧晋王知道后的反应,只是,关于半夏,她还是要让怀瑾心提防的,她最后说的“不一定”,其实她与怀瑾都懂,“不”字,只会放在“一定”后面,这般地说,只不过是安慰罢了。 她继续说道:“所以,铺子的经营方式,你多少还是要记得一些,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便要为了你的未来而活。” 其实,说来说去,她就是不信顾子衿,她想让怀瑾学会独立,却又不能简单直白地告诉她,女子可以将终身托付,却万万不能将自主抛弃,而这“自主”二字,是从养成的信念,绝不是他人一两句话便能生成的。 如果不是急着想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她真想让顾清让再宽她几天时间,让她亲自将如何独自运作一件成衣铺的流程交给怀瑾,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和怀瑾,又怎比得上左清清。 “南清,”怀瑾突然紧抓住初微的手,暗哑的声音带着尖锐,“你可曾想过你自己?” 怀瑾眉眼紧蹙,显然是方才的动作牵动了她的伤口,初微虽被她的声音吓着了,却也见不得她痛苦,进来之后,她的话都是在诀别,她明白怀瑾是为她的话难过,可今日不说,之后怕再无机会。 今早,止若姑娘说,花已经开了。 那花,便是要为左清清解毒的千岁莲和千叶堇。 两种花都很难得,千叶堇顾清让派出去的人已经将花拿回,只是千岁莲长在雪山之巅,只有等花开的时候才能采摘,还要在花败之前服食,所以,左司才会说需要等到月末。 千岁莲已经开花,那守在那里的辰卫很快便会将它带回来,等解药熬制好,她便要回睿王府,在安梅园里喝下那药。 救左清清,助怀瑾,为凝儿和枳香留下后路,这些都是围绕着她想离开而展开的,所以,她怎会没想过自己,打从一开始,她便只想着离开,她虽做了那么多,其实也不过是顺便而已。 她心里的那种自私,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我想离开,四嫂,这便是我为自己所想的。” 怀瑾知是劝不动她了,心中虽是不舍,却也不再说什么。 关于“离开”的话题,初微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她知怀瑾想留下她,再说下去,只会让她伤心,便退了退身子,道:“我便不再打扰四嫂休息了,话已至此,四嫂好好歇着吧,我会在外守着,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四嫂叫我便是了。” 初微刚想出去,凝儿却从屋外走了进来,“主子,王爷回来了,刚派人来,说是要接主子回府。” 她果然没有猜错,初微想着,不管顾清让这几天在做什么,月底前他一定会赶回来。刚还想着能多陪怀瑾一会儿,没想到顾清让这么快就派人来接她了。 想到这里,初微便收回了脚步,转身看着病榻上的怀瑾,面露微笑,“四嫂好好保重。” 怀瑾的心却一瞬沉到谷底,不去规劝是一回事,当事情真的摆在眼前而不去理会,又是另一回事,她知道,初微的这一句问候,可能是她们俩最后的对话了,她调整了自己颤动的呼吸,低声说道:“既然睿王回来了,那晋王是否有消息了?南清,我想知道,你能帮我请睿王过来一下吗?” 还没等初微回答,凝儿便先一步说道:“主子,王爷在宣王殿下屋里。” 初微知怀瑾心急,便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出了去。 待初微走出院门,凝儿才“咚”一声跪在了床前,“请晋王妃好好劝劝我家主子。”话音刚落,豆大的泪珠便急急地坠了出来,凝儿也没有管,只低着头呜咽道:“最近几日,我家主子总是拉着凝儿交代她走之后的事,凝儿虽然都应下了,可凝儿不想主子就这么……” “你先起来。”因为身上的伤,怀瑾也起不了身,只能稍稍摆了摆手,示意凝儿起身。 凝儿摇了摇头,态度坚决道:“娘娘不答应,奴婢便不起来。” “你瞧你,这会儿又自称奴婢了,她待你如妹妹,我知你心里急,南清的事,我又怎会不管,你且先起来。”待凝儿起身后,她才继续说道:“南清不愿我管她的事,而我这身子,恐怕过两天的试药,我也不能去阻止了,所以只能以询问晋王的消息为由,让睿王过来。” 凝儿明白过来,原来方才怀瑾让初微去请睿王,并不是要问晋王的消息,而是想借这机会向睿王求情。 “等会儿睿王来了,你要想办法将你的主子带出去,她在这里,只怕我话还没说完,她便会将我的话打断。”说完,怀瑾便闭上了眼睛,虽然止若给她施了针,可方才说了太多话,已耗费了她许多力气,若不趁此时休息一会儿,只怕等会儿和睿王的对话,会以她体力不支晕过去结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初微刚进宣王所住的院落,便看见门口守着的几个厮脸上露出一丝慌乱,然后他们分成了两拨,一波匆匆向她走过来,另一波站在门口未动,只是其中一人低身朝屋子里声说了句什么,大概是让屋内的人知晓她来了吧。 她,和他们。 这种感觉再一次袭上初微的脑海,她讪讪一笑,将心中刚冒出尖尖的失落给掐掉了,本来她和他们就不是一路人,他们在屋里说什么,为防她知道,所以派人在外守着,也没什么不对的。 “奴才见过睿王妃。” 初微低眼看着眼前演技拙劣的厮,看着似心翼翼,却明显是挡着她的身影,不由勾了嘴角,道:“我来找我家王爷的,怎么,不能进吗?” “奴才不敢,睿王妃请。” 初微抬眼看着紧闭房门的屋子,心里道:谁稀罕知道你们的秘密。 厮猫着腰,初微却并不打算跟着他进屋,“我还是在这里等吧,你进去跟睿王说一声,就说我有事跟他说,需要耽误他些时间,如果他有空,便出来,倘若不行,那麻烦给我搬张凳子,我就在这里等,免得叨扰了‘他们’。” 话音刚落,一身玄衣的顾清让已经踏出了屋,几步走到初微面前,垂眼一笑,道:“几日不见,你就这么急着见本王?”其实,在厮还未道明来人身份之前,他已听到来人的脚步,早就站在门后,不想正好听到初微的一句“我家王爷”,他心中一喜,本想在门后等着,却没想来人却说只在门外等候,于是他只能开门出来。 初微心中一哼气,道:“王爷觉得我很急吗?” 听了她的话,顾清让的目光往她脚边一移,道:“若是不急,你怎会连裙角趟了水都没有发觉?” 初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裙角果然湿意一片,想起方才路过池边,因为失神差点踩进池塘,她不由身子一僵,眼前的人本是元凶,她却不能将缘由说明。 是啊,方才在怀瑾那里一副看破生死的模样,谁会相信,她竟会因为来见顾清让而乱了神。她明明是讨厌顾清让的,前几天还因为不用和他呆在一起而高兴,也因为他的离开而松了口气,可就在刚才,在来见他的路上,她却忽然心跳加速,在她挖出脑子里那悄然发芽的某种想法后,她慌了,脚下一空,幸好及时抱住了池边的大树,将身子转了回来,要不然此刻的她就不只是裙角湿了一点了。 怎么会,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顾清让。 明明方才凝儿说她要随顾清让回睿王府的时候,她脑子里还只是想着:终于可以回去了。 只是来的路上,就多走了那么几步路而已,她怎就多了那不该有的想法。 她。 顾清让。 怎么会! 她一定是疯了,在进这院落前,她是这么总结的,却没想,顾清让只是简单的一个眼神,那不可思议的想法又出现了。 他说,她是不是急着见他。 其实不是,真的不是,因为一见到他,便说明她离开的日子到了,只要他不回来,那一个月的期限便不会到,她在怀瑾面前的态度那么坚定,其实也只不过是说给自己听,她早已有了不舍,可她不能不对现代的父母和朋友负责,最终,她还是不能留下的,既然这样,不舍又能怎样,喜欢又能怎样。 初微退了退身子,拉开了她和顾清让之间的距离,福身道:“四嫂醒了,听说王爷你回来了,心急想知道晋王的消息,所以想请你过去。” 顾清让脸上却没有褪去那抹笑意,道:“已经有了四哥的下落,如今苏沐在临山下守着,本王已经禀明了父皇,现在方统领已经带兵去营救四哥了。” “方统领?”初微疑惑道,方亭知的名字她也听过,可一个御林军统领,又怎会轻易离开皇城,去救一个北戡帝并不看重的皇子?方亭知离开帝都,也只能是北戡帝下的旨意,可……初微心中一颤,看来这局面的翻转比她想象得还要快。 在南相府的时候,初微从南甄的话里不难听出,顾子衿想要重拾帝心,恐怕很难,如果只是简单的被掳,就能勾起北戡帝的一丝怜悯,那晋王也就不会被贬封地十年了,更何况,在睿王府被构陷时,北戡帝的冷漠她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其中究竟是何缘故,如今她是想不出来,恐怕她也只能带着这些未解之谜回现代了,只可惜回去之后,她可能不会找到这里的蛛丝马迹,不然,她很想知道,早已开始了的这场诡谲之争,最终谁是胜者。 既然不会知道,那她何必要去追问,所以,她转了语调,问道:“王爷说已经查到晋王殿下在何处,那可知他是否受伤?” 顾清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本王受了伤,怎不见你关心本王?” 听了他的话,初微扫了眼他的身子,并没有见什么伤痕,心中却还是因为他淡淡的一句话而乱了心思,直问道:“王爷哪受伤了?” “手臂挨了两刀,伤口到现在都还没有愈合。”说着,顾清让便抬手捞起了袖子。 见他这般,初微连忙摆了摆手,急忙转过了身子,她可不能让顾清让知道她晕血的事,如果从前的南清并不晕血,而恰巧顾清让又知道,她可不能在最后这两天里栽了跟头。 最重要的事,她不能再晕了,本来时间就紧迫,若是她再晕一会儿,恐怕醒来的时候,睁眼便是雪白墙壁了。 “王爷受伤,让止若姑娘给你医治便可,四嫂怕是等急了,王爷还是先去见见四嫂吧。”说着,她便抬脚往外走去。 顾清让并不知她所想,见她已经往外走了,便回头看了一眼半敞着的门,抬手轻轻一挥,站在门外的厮便立刻回身将门给关上了。 身后的人离她越来越近,初微觉得自己好像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一般,于是越走越快,身后的人不明所以,便抬脚赶上了她,又急急转身挡在了她的前面。 就算是看到一抹玄色挡在自己面前,初微也没能及时刹住脚步,身子便重重地砸进了顾清让的怀里,也许是长期在军营的缘故,他的胸膛像一堵墙,撞得初微生疼。 “为什么走这么快?”顾清让看着揉着鼻子的初微。 初微撇过头去,沉默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着他,低语道:“顾清让,晋王的事,已经没有问题了吗?” 顾清让点了点头。 “那在回王府之前,我想在附近走走,我不会走远了的,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跟着我。”初微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将这话脱口而出,只是,她真的无法再否认,她就像是掉进了顾清让的套路里,一开始的冷漠狠绝,然后又是百般温柔,等发现自己习惯那些温柔后,他又突然消失,好几天见不着人。 是啊,这么简单的套路,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么简单的受用了呢。 可是她能怎么办,她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 想想只觉得好笑,要不是方才怀瑾的话,可能她也不会想要在离开之前,和顾清让单独出去走走,此生不会再见,那她和他的相处,只当是个回忆罢了。 顾清让有些意外,他凝着她,“为什么想出去走走?止若说你之前病了几场,想在试药前为你把脉,如果想出去走走,等试药结束后,我陪你。” 有些酸楚,又觉得可笑。 初微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笑出个什么样子出来,她只觉得鼻子酸得厉害。 试药,试药,试药。 这好像是他们俩永远跨不过去的坎。 顾清让,你知不知道,等试药结束,那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初微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啊,等试药结束吧,到时候,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说着,她推了推他,“四嫂还在等你呢,你快去看看她吧,我怕她等着急了,我就不去了,在马车上等你。” 待顾清让离开,初微也转身往府门方向走去,她和他永远不能并肩,她想要的回忆,恐怕只能是奢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初微一直在马车里等着,以为怀瑾只是问顾清让几句晋王的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却没想顾清让出宣王府,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这次,顾清让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她的马车,而是独自骑着马走在前面。 马车一路往睿王府驶去,好久之后,初微才反应过来,凝儿并没有上马车。 她先后拉开两边的窗帘望了望外面,凝儿也不在外面,她只能唤来一直骑马伴在马车旁的左司,“左司,凝儿呢?” 左司望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顾清让,回头说道:“回主子,凝儿在照顾晋王妃,稍后再回睿王府。” 知道了凝儿的下落,初微也安下心来,压着声音问道:“你家王爷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又…… 左司的脸色沉了些许,支吾半天,才说道:“王爷可能是在担心晋王殿下。” 初微知左司没有说实话,可她也不想就此问题深究下去,只缩回了身子,静静躺在马车里。 在马车停下,初微从马车里出来时,顾清让已经进府了,左司跟在初微身后,陪同她一起进了睿王府。初微看到下人手拿着凝儿为她收拾好的包袱,突然想起些事,“左司,凝儿说给你做的衣服已经做好了,你同我一起去安梅园,我好找出来给你。” 左司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十多天没见,安梅园还是同之前一样,安静非常,初微先一步抬脚进门,不料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幸好左司身手敏捷,立刻扶住了她。初微低头望去,竟是一个白玉瓶,她弯腰拾起,白玉瓶在阳光下,竟是透明的,只是里面好像装了些白色的粉末,所以中间部分透不出光,而且她刚才踩在瓶子上,让瓶子在地上磨了一下,瓶身上雕刻的花纹已有些花了。 “好漂亮的瓶子,不知道是谁掉在这里的?” 左司想了想,说道:“安梅园已有十多天没有住人,这里怎么会无故多出个瓶子,主子还是将瓶子交给属下处理吧。” 初微却不以为意,“只是个瓶子而已,说不定是哪个下人掉在我这里的,我把它放在桌子上,等它的主人看到自然会跟我要回去的,左司,难不成你还担心有人栽赃嫁祸给我吗。” 闻言,左司只好答应。 为左司缝制的衣服就放在包袱的最上面,一套黑红色,一套青色,虽然知道会苦了凝儿,初微当时还是执意让凝儿缝制了两套,因为一套是左司常穿的颜色,一套却是她喜欢的颜色,她喜欢红色,可左司不适合穿一身红,所以她又配了一些黑锦缎。 左司接过衣服的时候,顾清让正好踏进房门,平时总是冷静的左司,竟不知所措起来,他慌张着想把衣服藏在身后,却又知道顾清让已经将方才的事看进了眼里。 “凝儿给左司缝制了两套衣服,就当是为我的铺子试试手,王爷如果喜欢,以后可以让凝儿为王爷做几套。”衣服虽出自凝儿的手,可款式却是她画的,还有里面那几针歪斜着的针线活,也是她缝的,不过,现在可不好跟左司说明。 顾清让没有说话,只轻轻摆手让左司出去,待左司离开后,他才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他坐在桌旁,将锦盒放在了桌子上,那锦盒正好挡在了白玉瓶前。 初微走过去,看了看锦盒,“王爷该不会是想赏赐我什么东西吧?” 顾清让依旧冷着脸,“这是穆参丹。” “穆参丹?” 顾清让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一粒的药丸,初微点了点头,果然很像“麦丽素”,只不过是迷你版。 “这药整个北戡国也只有这一粒,在你试药之后,只要止若判断出正确的解药,你就可以将穆参丹吃下,这药便能救下你的命。” 救下我的命?初微怔着双眼,目光不停在穆参丹和顾清让之间游离,原来顾清让真的没有说谎,她真的可以不用死,可她是必须要离开的呀,等等,如果这药真的这么厉害,那顾清让为什么不用这药来救左清清呢? “如果这药真的这么厉害,王爷何不将这药给清儿姑娘呢,王爷不是说清儿姑娘身体里除了七芯魅,还有好几种其他的毒吗,我真的不碍事的,王爷不用为我费心。”虽然嘴上这么说,可顾清让的举动还是让初微心中有一丝暖意,毕竟,眼前的人一开始口口声声是要她死的,如今,他竟然拿出了这所谓的北戡国绝无仅有的救命神丹。 听了她的话,顾清让眸光一紧,扶着锦盒的手也不由重了几分力,良久,他才轻吐一口气,沉声道:“当时救清儿回来的时候,已经给她吃过一颗了,不然她熬不到今天的。” 初微恍然点头,也是,左清清被那些毒折磨了十年,如果穆参丹能救她,顾清让早就让左清清将它服下,哪还有南清什么事啊。 “也就是说,这药清儿姑娘已经对它免疫了?” 顾清让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将锦盒往她面前推了一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会救你,就算让你吃了这唯一的穆参丹也没关系,但清儿,本王必须要救,你懂了吗?” 如果方才顾清让说的话像是一滴温泉水沁进初微的心,那此刻,那滴水便冻成了冰,如剑一样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她的笑容僵在唇边,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 懂了吗,他必须要救左清清,沈初微,你懂了吗? “王爷以为我为何要嫁进睿王府?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你,想要成为你的妻子?一开始,我不就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救清儿姑娘的吗。”她往后退开了几步,拉远了自己和他的距离。 顾清让眼眸已经半眯,冷冷的眸光从眼底散出来,他起身,两步走到她面前,“南清,可如今,你的命是本王的。” 顾清让,你是怎么了? 初微在心里问着,只不过短短一个多时辰,他怎么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躲得匆忙,踉跄了好几步才避开了顾清让伸过来的手,她逼自己去直视他的目光,看到的,却只是他阴冷狠绝的轻视。 想到方才她还想同他“走走”,想着在离开之前至少和他平静的相处哪怕一个时辰,却不想,她变了,他却还是原来的他。 原来,最终,她还是跳进了他的温柔陷阱。 顾清让的钝刀,终是磨开了她的心。 “本王要你活着,你就不会死,所以,你不用再去找人来给你求情。” 初微消化了好久,终是将他的话弄懂了,有人为她求情了,至于是谁,她不用猜也知道,原来,怀瑾见他,并不是想打听晋王的事,而是想为她求情。她不知道怀瑾说了些什么,但她知道那些话惹怒了顾清让。 果然,她和怀瑾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左清清。 这样也好,她不必抱着那些幻象离开,“是,我只是想知道王爷会不会心软,在知道我怕死的要命之后,会不会就不让我试药了,结果我赌错了,不过王爷也不必动怒,我并没有说我不试药,不是吗,这穆参丹既然王爷要给我,那我就收着,也谢谢王爷要留我一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恍惚间,初微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多天以前,那时,她和顾清让还没有经历过江林的事,他对她总是很冷淡,那时,他一心只想她在喝下那药后死去,那时,她从不在乎他对她的冷言冷语。 可现在,不是当时。 “顾清让,最后,我再求你一件事,好吗?”她十指攥在衣袂里,颤抖着,用力得像是要将指甲都深深扎进肉里。 “什么?”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已经来到她的身前,可她只觉得是一堵黑暗向她袭来,有种眩晕的窒息感,她再次慌忙逃开,转身往床榻走去。 “让我一个人待着。” “一会儿止若会来给你把脉,她说需要依着你的身子调理一下药方。”他轻描淡写的话像是在说治疗她疾病的药方般,好像她马上要喝下去的,并不是要她命的药,而是可以将她所有病痛都去除的良方。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绝情的人,初微想着,而她,又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他从不将她的命放在心上,好像她活着,就是为了救左清清的一样,顾清让对左清清的感情,初微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他们之间的感情,好像任何人都插不进去,她像是个多余的人,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更不该在他们俩之间插上一脚。 对啊,虽说她是他的妻子,可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不就是顾清让和左清清之间的第三者吗,她什么时候,竟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知道了,这几天在宣王府我都没怎么睡,谢谢王爷的参丹,王爷请回去吧,我想先睡一会儿,等会儿止若姑娘来了她会叫醒我的。” 她真的不想再和顾清让多说一句话了,一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她就觉得厌恶,一想到在不久之前她竟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她回身走到桌前,拿起了锦盒,只当是确切地下达逐客令。 她不会吃这穆参丹,可她愿意收下他的好意。 听到她说困了,本还想说什么的人便咽下了嘴里的话,刚要迈步,目光却扫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白玉瓶,他走过去,拿起瓶子问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什么人落在我这里的,可能是哪个下人吧,我想着把它放在桌子上,瓶子的主人回来找的时候便能看到。”初微不想他在为瓶子的事留在这里,便想从他手里将白玉瓶取回,却不想他已经将巧的瓶盖拧开,将瓶身凑到了鼻子旁。 她都说了这东西不是她的了,这人怎么这么不礼貌,乱弄别人的东西。 初微刚要说话,顾清让却皱着眉头抬起眼睫看着她,他的眸子阒黑无光,看着她,不知是怒是静,半晌,他才将瓶盖拧上,将白玉瓶重重放在了桌子上,“如果这东西真有主人,那你见到她,记得让她来见我。” 初微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 等顾清让走后,初微才坐在了桌子旁,方才顾清让的神情她看在眼里,这定不是普通的白玉瓶,顾清让是在闻了闻里面的东西后,才变了脸色。她拿起瓶子反复看了好几遍,才鼓起勇气拧开了瓶盖,有淡淡的花香从瓶子里面飘出来。 初微不知道是什么花的香味,只觉得自己闻了之后,头脑有些发胀。 “主子,止若姑娘来给你诊脉了。”门外,是左司的声音。 初微想要起身,却觉得自己一瞬间没了力气,刚站起身子,便无力地坐了下去,那白玉瓶真的有问题,初微想着,可会是什么呢?顾清让一定知道里面是什么,可他没有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司和止若都看到了初微的异常,连忙上前。 “我不心闻了这个……”初微将手中的白玉瓶递给了止若,止若是医女,她一定懂。 止若拿起白玉瓶,稍稍一嗅便知瓶子里所装的白色粉末是何物,她急忙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些水在自己手上,然后将水洒在了初微的脸上。 过了一会儿,初微才缓过神来。 见初微没事了,左司才安下心来,他望着止若手中的白玉瓶,心想着当时在门口的时候,他就应该将白玉瓶收着,安梅园已经十多天没有住人,照理说除了下人来打扫外,不会有其他人来,而这瓶子是用上好的白玉做的,下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东西,那会是谁掉在这里的呢? “止若姑娘,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左司问道。 止若似在想着什么,听到左司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她将瓶盖拧好,说道:“是合欢散。” “合欢散?”纵使是个医理白,初微还是知道“合欢散”是什么,毕竟她还是看过那么多电视剧的。 止若点了点头,“合欢散一般要服下才会有用,只是王妃之前病了几场,身子已经十分羸弱,加之她没有一点内力,所以只是闻了闻便中了药效,幸好发现及时,不然……” 听了止若的话,初微脸上刚退下的燥热又涌了出来,她下意识看了看站在一旁很是尴尬的左司,可能现在在这屋子里的人,都知道止若“不然”后面的话该是什么。 没想到临走前还遇上这种事,初微无力地扯出一个笑容,想起方才顾清让的话和表情,他一定知道里面的白色粉末是合欢散,他却没有说,更没仔细盘问,初微也不想深究下去,反正,她要走了。 “左司,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跟止若说,还有,刚才的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左司并没有说什么,或许他不会说,但他会自己去查明,初微想着,却也没再要求左司一定要答应,因为她已经知道,况且她不会在这里多作停留了,查与不查,结果会是什么,并不重要。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次的不在意,几乎将她毁了。 “止若姑娘,我听说千叶堇已经送回府里了,是吗?”初微一直等到左司拿着白玉瓶出了院门,她才压着声音问道,左司的千里耳,她可是领教过好几次了。 止若点了点头,或许还在想着合欢散的事,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那解七芯魅的的毒,芷若姑娘觉得千叶堇和千岁莲,这两味药哪一个的几率大一些?” 止若这才对初微的话上了心,她抬眼看着初微,思虑了一下,才慢慢说道:“王妃是在担心什么吗,止若希望王妃宽下心,王爷已经从止若这里将穆参丹取回,止若想着,这穆参丹王爷恐怕已经给王妃了吧,所以就算千岁莲在解了七芯魅的毒后,会将王妃体内的其它毒性引发出来,但只要王妃服下穆参丹,那王妃便不会有事,只是这毒发到解毒的过程,王妃会非常痛苦。” “你的意思是,千岁莲恐怕就是解七芯魅之毒的解药?” “是,可当时我跟王爷提到了千叶堇,千叶堇和千岁莲,一个属阳,一个极寒,虽然药性相同,但我找不到七芯魅来试两者的药性,不知道七芯魅的毒是阴是阳,王爷听后,便不敢让清清试,哪怕错的几率很,王爷也不敢拿清清的命来赌。” 所以,他才需要南清。 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可从他人口中知道了原委,心还是空落落的,初微强忍着心里的酸涩痛楚,说道:“那请止若姑娘现在就为我熬制解药吧。” “可千岁莲要明日……” “不,我说的是千叶堇,”没等止若反驳,她接着说道,“我知道,不管是千叶堇还是千岁莲,我这身子都受不了它们的药性,就算最终真的是千岁莲,那对于我来说,也只是另一种痛苦而已,我这个人从来没有赌运,这一次,我就想赌一次概率,或者,千叶堇对我来说,痛苦要少一些。” 她知道,其实喝下千岁莲,她也不会好受一些,可她等不了了,不觉间,她已经来这里一个月了,若不是期间她都处在昏迷状态,恐怕这一个月会很漫长。 “那止若这就禀明王爷……” 或许是方才药效还未完全褪去,初微竟想不出一个可以阻止止若去找顾清让的理由,方才她的话如此冠冕堂皇,现在却不能让顾清让知道,任谁都会怀疑的,她看着止若,一咬牙,想着干脆别绕弯了,便说道:“止若姑娘,我让左司出去,就是希望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 止若眸子轻动,摇了摇头,“若是王爷知道了,会怪罪我的。” “我于他,又有何重要,不是说,千叶堇和千岁莲都有可能吗,所以,他才不敢让清儿姑娘喝下解药,那我要喝哪一个,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王爷不是给了我穆参丹吗,只要药效发作,待止若你验清结果,我吃下穆参丹便可,这样,你不就可以提早知道七芯魅的解药是哪一个了,止若你等了这么久,难道就不想早一点治好清儿姑娘吗?” “可王妃才中了合欢散,我怕……” “刚才我并没有中招,我只是被里面的花香给熏到了。”初微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厚着脸皮睁眼说瞎话,可她别无他法了,合欢散的药效真的很厉害,现在她脑子还混沌得很,她要快点说服止若,然后在等药的时候休息一会儿。 最后,止若告诉初微,就算现在开始熬药,那也要等到明天早晨才能服药,止若态度坚决,初微却不以为意,只点头应着,待止若离开后,她才倒在了床榻上,没想到她只是闻一闻这合欢散,就这样了,真不知电视里面的那些人是怎么克制的,算了,还是不要想这些了,她要快点休息一会儿,等凝儿回来后,她还有很多事要交代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初微是在一阵吵闹声中醒来的,她迷迷糊糊地起身,见窗外天已黑透,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些,而后走到门口想要出去看看,刚一开门就见止若端着药碗进来了。 难道已经是清晨了?没想到她这一睡,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止若姑娘,这药我喝下去,需要多久?” 止若将药碗放在了桌上,然后转身将门关上,回身后凝着初微良久,才一如往昔地淡语道:“王妃就不好奇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初微望了望窗外,外面这么闹,却听不到慌乱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王爷进宫了。” 初微放弃了自己喜欢的胡思乱想,她叹了叹,坐在了桌前,顾清让进宫了又如何,大约也就是为了晋王的事,如果是其他,她也不想去猜了,反正他不在,她就能安静地离开了,想到这里,她端起药碗,一口气将药吞了下去,果然还是很苦,早知道就不装潇洒了,还是要两个蜜饯的好。 初微抬起右手摊在桌上,“止若姑娘什么时候能验出我身上的七芯魅有没有解?” 止若却没理会她的话,“王爷进宫了,王妃难道就不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凝儿回来了吗?”回了帝都之后,初微其实也没有见过止若几面,她总是如清风般,此刻,一直不似凡人的人却被她给惹恼了般,眉间轻皱,初微只能叹道:“止若姑娘,我并不想管他的事,我已经喝下了药,进这睿王府的使命也就完成了,现在你只需为我诊脉,看我身上的七芯魅之毒解否。” “王妃可知,东震国派兵二十万,越境突袭北戡边境,北戡国有两座城池失守。” 初微挽袖子的动作顿住了,顾清让常年驻守北戡国与东震国的边境,为的就是抵御东震国的侵犯,如今东震国进犯,北戡国一连丢失两座城池,那顾清让此时进宫,恐怕…… “止若姑娘,请。”初微再次将手放在桌上,她不愿再为顾清让担心,她不知道千叶堇的药效发作后,她会是怎样的痛苦,所以在她还没完全动不了之前,她必须见凝儿,枳香的事她还没有跟凝儿讲明,怀瑾现在还下不了床,铺子的事只能让凝儿先帮忙照料。 凝儿怎么还不回来。 止若双手垂在身子两侧,沉声道:“王妃才刚饮下,药效还没有那么快。” “是吗,还要再等啊。”说着,她起身往梳妆台走去,看着铜镜里的人,她忽然想到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南清的长相,那时的那种惊艳,想着自己竟然成了这么漂亮的人,就有些兴奋,可此刻,铜镜里的人早已变样,消瘦的脸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原本如梅的嘴唇暗淡无光。 初微拿起桌上的红纸放在唇上,然后抿了抿。 短短一个月,她竟然让南清活得这么悲凉,原来的那个美丽女子,好像因为她而消失了,不管她离开后,南清还回不回得来,至少,她要让为左清清试药的南清,离开得有尊严。 止若看着无视她的提问,沉浸在梳妆台前打扮的女子,想起方才明叔所说的话,她的眸子里再无往日的安宁,“王妃如此镇静,是否是因为王妃早已知晓边境的事?” 初微透过铜镜看着身后的止若,只是铜镜和她从前用的镜子不一样,她看不清止若的表情,所以弄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边境的事,别说边境的事,就是睿王府此刻发生什么事,她都不愿出门去看看了。 止若说药效不会这么快发作,可她已经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有火烧起来了。 凝儿怎么还没回来,不行,她要出去找一找才行。 她起身走到衣橱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件梅色的长裙,当初她来的时候,南清身上只着一件中衣,那可是她大婚的第二天,一个该是幸福的新娘子,却这样凄凉地死去了,她要穿她喜欢的红色,这样,就算南清回来了,也只会以为自己是在新婚当天睡过去的。 她知道止若就在身后看着她,并且还想继续跟她说关于边境的战争和顾清让进宫的事,可她不想去了解,眼下最重要的,是告诉凝儿,那五百两是要给枳香的。换好衣服后,她往门口走去,然后对止若说道:“劳止若姑娘在此等候片刻,我想出去找找凝儿。” 止若却跨步向前,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道:“王妃是在逃避什么?” 止若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被大力扑开,凝儿应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嘴里还呜咽地喊着:“不要喝,主子,不要喝……”凝儿的头发散乱着,她颤微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可刚半站起来,她又摇晃着往旁边倒去。 “凝儿!”初微急忙扶住凝儿,这时才发现,凝儿不只头发散乱,衣服上还血迹斑斑,她的脸已经肿了半边,额头更是凝着干了的血迹,而嘴角的血迹还未凝结,挂在那儿,煞红了初微的眼。 许是因为药效的缘故,初微觉得自己胸口生疼,所以在看到浑身是血的凝儿后,她才没有当即晕过去,“凝儿,是谁伤了你?” 凝儿红肿的眼半眯着,待确认了眼前的人后,激动地抓着初微的手,“主子,不要喝,让凝儿来试药,不要喝,他们说你的身子受不了那种药,凝儿可以,主子,让凝儿代你试药,你不能喝!” 初微抱着凝儿,轻轻拍着凝儿的背,好让她冷静下来,凝儿知道她试药的事了,不管是谁跟她说的,现在她要弄清楚的,是谁伤了凝儿,这人下手这么狠,目的是什么,难道就因为凝儿想阻止她喝药? “凝儿,不要哭,现在你告诉我,是谁伤了你?”凝儿只是摇了摇头,初微知道凝儿不想让她知道,只能耐着性子哄劝道:“我可以不喝药,但你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凝儿依旧紧紧抱着初微,一句话也不说。 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这一次,是半夏和左清清,初微抬眼看着,目光定在半夏手中握着的鞭子上,她又看了看凝儿衣服上长长的血痕,顿时明白过来,是半夏!她为何会对凝儿下毒手?是因为试药的事,还是……因为怀瑾? 初微站起身子,将凝儿慢慢扶到桌边坐下,而后回身望着半夏,“是你干的?” 半夏冷哼一声,“没想到这贱人跑这么快。” “啪”一声,屋里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初微已经匆匆几步来到半夏面前,抬手给了她一耳光,也许半夏也没想到初微会来这一手,所以武艺不错的她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待脸被打得偏到了一边,她才缓过神来。 初微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来了气,这一耳光打在半夏脸上,她的手也疼得发麻,心也顿时虚了下来,她急忙将手收回,藏在身后,不让对面的人发现她在颤抖。 “王妃姐姐不要动怒,是因为半夏姐姐看到凝儿在辰安阁外鬼鬼祟祟,以为她在偷东西,半夏姐姐才……” “我要杀了你!” 左清清想要替半夏解释,可半夏根本已经气急,没等她说完,便扬起手中的鞭子向初微挥去,初微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痛楚,毕竟她没有武功,就算想逃,也抵不过半夏的鞭子,没想到她临走前,还给南清添了新伤。 好似过了很久,这鞭子也没有落下来,空气中没有划破风的声音,初微睁开眼睛,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顾清让正牢牢地抓着半夏手中的长鞭。 “怎么回事?” 没想到她的安梅园,有一天竟会这般热闹,可她只想安静地离开,这些人不知道又要上演什么戏码,凝儿偷东西?难道半夏想在她临死前冤枉凝儿,让她就算想帮凝儿洗脱冤屈也没有时间?这便是她维护怀瑾的报复? “止若姑娘,麻烦你帮凝儿上药。”她回头对止若说道,然后一步步退开她和半夏之间的距离,“我只不过打了你一耳光,你就气得想要杀我,可是很遗憾,姑娘现在要不了我的命,至于原因,我想姑娘很是清楚,既然如此,那我就利用这个时间给凝儿讨回公道。” 她望了一眼顾清让,后者只沉着目光看着她,虽然方才他救了她,可在他听到初微说打了半夏一耳光后,他本疑惑不解的目光已经转变,似是已经因为她这个行为而恼了,果然,每一个人都比她重要,毕竟,半夏是晋王的心上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初微的目光回到半夏身上,声音很是沉稳,道:“凝儿偷了什么东西?可有证据?是人证还是物证?是栽赃还是嫁祸?如果今天半夏姑娘不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凝儿身上的伤,我便要你十倍奉还。”气势还是要的,虽然她不知道该如何让半夏十倍奉还,但伤了凝儿的人,她一定不能让那人这么轻松就敷衍过去。 这时,止若已经走到顾清让身边,看来,她并不想为凝儿疗伤,初微淡淡一笑,果然,还是“他们”与“她”。 “奴婢没有偷东西,奴婢只是想等王爷回来。”凝儿跌跪在地上,哭着说道。 半夏心里很是不痛快,可因为顾清让在场,发作不得,只能朝着空中一挥鞭子,怒斥道:“如果没有偷东西,那为什么我一叫你,你就跑?” 其实,半夏在抽凝儿鞭子的时候,已经知道她为何会在辰安阁了,可她不能说。 初微将凝儿扶起,脸上的笑意更暗,“就只是这样?她跑,你便以为她偷东西?那好,劳驾半夏姑娘过来搜,如果搜出什么属于辰安阁的东西,那我们便无话可说,凝儿要受到什么惩罚,我代她受便是,如果是半夏姑娘冤枉了凝儿,那今天半夏姑娘必须跪下跟凝儿道歉。” 她猜想,偷东西一事应该是半夏临时想的,所以她不可能将赃物放在凝儿身上。 “慢……” 顾清让刚想说什么,一旁的止若却拉住了他的衣袂,冲他摇了摇头,“王爷,还是让半夏去搜一下吧,如果凝儿是被冤枉的,好歹也让她证明自己的清白。” 半夏闻言,收起了手中的长鞭置于腰后,走上前来。 对于结果,初微胸有成竹,所以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相信刚才发生的事只不过是半夏想要报复她的借口。 半夏由上至下仔细地翻找着,当手放在凝儿腰间的时候,她顿住了,得意地笑了一声,从凝儿腰间摸出一样东西来。 “睿王殿下,你看看这是不是辰安阁的东西。”她转身向顾清让走去。 初微没看见半夏从凝儿身上搜出了什么,可她坚信凝儿绝不会偷东西,在知道凝儿知晓她试药的事后,她明白凝儿去辰安阁等着顾清让,只不过是想求顾清让不让她试药,却没想被半夏逮到,让她有机会冤枉凝儿。 初微静静地看着顾清让,看着他从半夏手中接过一个类似玉佩的东西,半夏回身过来,看着初微说道:“我记得这玉佩上的图腾是睿王府独有的,王妃不要说这样的东西,这低贱的奴婢也会有?” 难道是半夏一早就藏在衣袖里,等搜身的时候再偷偷拿出来?初微想着,怪不得半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竟然上了她的套。 “这玉佩怎么在你身上?”问话的是顾清让,可和此刻的气氛不同的是,他的声音竟满是隐忍和疑惑。 顾清让握着玉佩的挂绳,初微这才看清那玉佩,玉佩上的图腾和那时放在她怀里的辰令相似,玉佩上有一道裂痕,上面用金线镶着,这不是当初她赏赐给凝儿的那块玉佩吗? “这玉佩不是凝儿偷的,是……” 初微想要解释,顾清让却冷冷打断了她的话,“我在问她,”然后他几步上前,走到凝儿面前,“你为何有这玉佩?” 凝儿看了看玉佩,又抬头看着初微,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这玉佩是王妃赏赐的,上面的图腾是睿王府独有的,那她能不能将事情原委道出,可是王爷好像不认为这玉佩是王妃的东西,如果她说是王妃赏赐,那最后偷东西的罪名,会不会落在王妃身上? 初微看出了凝儿眼中的担忧,可这东西,她过来的时候就在她身上了,要说“偷”,也只会是南清偷的,那她要不要抗下这个罪名?不过顾清让说的是“你为何有”,而不是“你为何偷”,那她要不要赌一把,说不定这个玉佩里还有她不知道的事,让她抗下罪名其实没什么,可半夏竟然如此伤害凝儿,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她将凝儿挡在身后,道:“王爷说‘为何有’,那便应该清楚,这不是辰安阁的东西,凝儿也没有偷你的东西。” 顾清让没有理会她的话,目光依旧停在躲在初微身后的凝儿身上,“告诉本王,这玉佩为何在你身上?是谁给你的?那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站在门口的三人好像也觉察出了异常,走上前来,左清清探着头盯着玉佩瞧了一会儿,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声问道:“清让哥哥,这玉佩不会就是当初在猎场……” 猎场? 当初? 左清清的话让初微一头雾水,她看着顾清让身旁的三个人,半夏和止若显然因为左清清的话也回忆起了什么,齐齐将目光停在了凝儿身上。 “清儿姑娘,这玉佩怎么了?你能跟我说说吗?”顾清让似乎不想让她知道,在左清清刚要开口的时候,他低眉一个眼神便制止了她,初微只能继续说道:“如果你们要从凝儿这里知道什么,也要让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吧,今天你们莫名其妙地伤了凝儿,现在又提什么‘当初’,什么‘猎场’的,这当初是多久前,如果太久了,总要给个提示吧,不然谁想的起来。” 左清清再次抬头看着顾清让,见他没有再阻拦,便说出了十年前在春猎时发生的事。 十年前,北戡帝带着德妃去了燕山春猎,却不想带着宣王、晋王、睿王还有左清清在湖边玩耍的德妃遇到黑衣人袭击,几百个黑衣人冲破侍卫的拦截直追上五人,德妃知自己是目标,便独自引开追兵,睿王几人从另一条路逃走,不料在一个山洞附近,四人迷了路,左清清还掉进了一个洞穴。 睿王刚想要下去救左清清,从山洞旁就走出一个女孩,女孩说她熟悉这里的地形,洞穴里不止毒草,还有其他毒物,更何况,以当时睿王的身形,根本下不去,就算硬是挤了下去,恐怕也很难爬上来。 后来,那个女孩背着已经昏迷的左清清爬出了洞穴,并给他们指了僻静的下山路。 玉佩,就是当时睿王带着身上的,他将玉佩给了女孩,说等他们脱险,他一定会回来找她,不管她要什么,他都会赏赐给她。 女孩只说,那你娶我吧。 初微知道,宣王是在那次春猎受伤成了痴儿的,左清清也是在那时开始被身子里的毒折磨的,她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比如,为什么南清会中七芯魅的毒,一定是在她进洞穴救左清清的时候给染上的。 那为什么,顾清让从不看重南清的命,明明,她身上的毒是为了救左清清才染上的。 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南清会让顾清让满足她两个愿望,除了帮扶南相府以外,另一个,她要在新婚当晚,让他实现,她想让他听她的故事,可她褪去凤冠霞帔,在卧房等了又等,那个该来的人都没有来,所以她只着中衣,去了轻玲苑找他。 她带着辰令,是想他愿意听她的故事,她带着那块玉佩,是想告诉他,她就是当年救了他们的人。 却没想到,那个她等了十年要嫁的人,竟然将她杖杀。 南清,原来是这样。 炙热的泪水在眼眶不停地打转,可初微知道她不能哭,不管这玉佩里的故事有多感人,现在,这玉佩都不是她的,既然拥有这玉佩的人便是顾清让的救命恩人,而此刻玉佩又是从凝儿身上找到的,那当初救睿王他们的,便是凝儿了。 幸好,这临走前的一阵骚乱,竟解决了她最担心的事。 “既然如此,睿王殿下便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初微夺过顾清让手中的玉佩,塞进了凝儿的手中,然后抬手将凝儿散在额前的乱发整理好。 顾清让被初微问得愣住,看着凝儿整理好的面容,看着她红肿的脸颊和额头的伤,想起白天的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半夏没预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她知道这么多年来,晋王和睿王从没忘记过当年在燕山救他们的人,却没想到眼前这个被自己的鞭子打得体无完肤的人竟会是那个他们找了十年的人,如果被顾子衿知道了,就算平日里他再怎么宠着她,他必定会生她的气。 想到这里,她急着声音说道:“王妃怎么就肯定这玉佩是这奴婢的,她只不过是个婢女而已,难道她还当真以为睿王会娶了她?” 听了半夏的话,左清清也问道:“清让哥哥,你真的会娶她吗?” 初微笑出声来,想想凝儿身上的伤,眼前这几个人竟只关系顾清让会不会娶凝儿?凝儿的身份的确卑微,就算她走后,真正的南清没有回来,睿王府没了王妃,凝儿也不会是那个与顾清让并肩的人。 这里,就是这么现实,哪怕凝儿以玉佩主人的身份站出来,又有哪个大臣能允许堂堂王爷要娶的女子,是一个低微的奴婢,更何况,还有左清清挡在前面,就算最终顾清让排除众意娶了凝儿,凝儿得到的,最多也就是个侧妃,最重要的,是顾清让不爱凝儿,娶她,只是因为救命之恩,这样的婚姻,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难道她还要凝儿也经历一次吗? “你们不用在这里纠结这些可笑的问题,顾清让,我不会让你娶她的,我现在还是这睿王府的王妃,就算世人都认为我是个妒妇,我也无所谓,只是我绝不同意你娶凝儿,你要报答,可以有很多方式,撤去她的奴籍,让她能以主人的身份在睿王府生活,反正,就是不能娶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安梅园的秋千旁,止若看着目光还留在屋子里的顾清让,“如今王爷可以肯定,千岁莲就是七芯魅的解药,王爷为何还要担心?” 顾清让这才将目光收回,“如果不吃下穆参丹,是否还有其他的办法救南清?” “王爷,她是南甄的女儿,难道王爷还想着要救她?” “可她现在是本王的王妃。” “是,大家都知道她是你的王妃,大家还知道,你娶了她,却不碰她,让她成了北戡国的笑话,王爷,这是她自己在大殿上说的,难道你忘了吗?”止若知道自己的话让顾清让有些怒意,她不愿他误解她,继续说道,“如今,穆参丹也救不了王妃了,王爷知道是何缘故吗?” 听了止若的话,顾清让眉眼一震,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只要初微服下穆参丹,再加上他的内力为她从外部抵抗她身体里乱窜的毒性,她便不会有事,可现在,止若却说穆参丹已经无用? “因为王妃吃了穆参丹,却也服用了合欢散。” 顾清让回头凝着敞开着的房门,想起白天他将穆参丹交给初微后,在她的桌上发现的那瓶合欢散。 他是想过,她是否是因为他从不碰她,所以才准备合欢散的,却不想,她会在今日将其服用。 “午时止若来给王妃诊脉的时候,看到王妃手里拿着合欢散,还因为嗅了合欢散而失了力气,那时止若便跟王妃说过,中了合欢散后断不可试药,因为穆参丹虽可以抑制许多毒药的毒性,唯独合欢散是特例,一旦同时服用穆参丹和合欢散,在合欢散的药效发挥出来后,那穆参丹便会失去药效,如同一粒泥丸一般,再无用处。” 止若也随着顾清让的视线望去,“王爷虽有心想救王妃,可止若觉得,王妃似乎就是利用了王爷这一点,她知王爷娶她是为了救清清,那救了清清之后呢?就算王爷说了不会要她的命,那如果王爷还是同从前一样不碰她呢?所以,她才会利用这试药的关键时候,对自己下药,既然王爷能将穆参丹给她,那这合欢散的毒,王爷也一定会为她解。” 顾清让十指紧握,他眸光一暗,冷冷一哼,那时初微说那白玉瓶是下人落下的,他便不信,只是他不在意她为何会有这种东西,他知道,就算她不用这药,他也会与她圆房,却没想,这竟是她早就算计好了的。 “当时王妃还问止若,千叶堇和千岁莲哪一个更有可能是七芯魅的解药,止若告诉她,应该是千岁莲,可王妃却说她要试千叶堇,恐怕王妃也担心,如果千岁莲当真将她体内的七芯魅之毒解了,到时候王爷也救不了毒发的她。” 没等止若说完,顾清让已经拂袖快步往屋内走去。 “……我不是这里的人,我可以回家了。” 刚进门,他便听到了初微的话,眼底顿时被怒火侵蚀,那短短的几个字让他完全失去了理智,脸上的阴冷更甚方才与止若谈话时,他一把将凝儿给提了起来,拉着她将她甩出了房间,再将房门重重地关上,任凭屋外的人喊叫着,他全当没有听见,他只凝着蜷缩在床榻上的人,目光疯狂而可怖。 她果然知道自己是东震人。 她竟然骗了他!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当初就是利用为左清清试药这件事逼迫他娶她,现在,她又利用试药期间的不容有失,和他对她的承诺,下药给自己,逼他不得不要了她。 明明,他还想着等试药结束,他便与她圆房,却没想到有这种想法的自己是多么可笑!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他竟以为自己爱上了她,原来,从一开始,她便窥伺着这睿王妃的位置,所以,方才她才说她绝不会让他娶凝儿。 他将她蜷缩着的身子掰正,看着她已经暗青的脸,她的眉间紧皱,虽然双眼紧闭,却还是有眼泪从眼角落出来,屋子里安静极了,所以他清楚地听到她呜咽着喊疼。 每次她受伤昏迷,总是在他怀里喊着疼,所以他才会情不自禁地抱着她,不愿放下她,她总喜欢和他吵架,也只有在病了倒在他怀里的时候,她才会温顺地像只猫。 “南清!” 止若的话突然在他脑子里响起,顾清让喊着已经昏迷了的人,手指关节咔咔作响,他一拳砸在了床榻上,虽然床榻上有厚厚的锦被,却还是发出一阵闷响,惊醒了几乎昏睡过去的人。 初微虚着眼睛看着撑着手臂将她压在身下的人,可她连抬眼都没有力气,更别说将他推开或者起身逃离,无论顾清让要对她做什么,她不想管了,这痛苦的折磨到底还要持续多久?是一个时辰还是几个时辰,早知道这样,她就该在还有力气的时候将自己挂在横梁上。 门外,好像是凝儿的哭喊声,初微侧耳去听,原来凝儿一直在外面喊着,希望顾清让能救她。 顾清让还能如何救她,穆参丹她已经藏在床下了,任凭他们如何去找,堂堂睿王爷总不会爬进她的床榻下吧,只要没有穆参丹,那便没有人能救她。 “南清,本王不信你不知道玉佩的事。” 顾清让好像是这么说的,初微看着他,她能想象出此刻他们俩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姿势再对话,这样暧昧的姿势,初微只觉得,身子里好像有另一种热气慢慢冒了出来,她觉得脑袋除了炸开般的痛,还有一种发晕,发胀的感觉。 “你……走开!” 为什么顾清让的靠近会让她痛上加痛,这家伙,是诚心想虐死她吗? 身上的人却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先是四嫂,然后是凝儿,南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凝儿有那块玉佩,所以方才才让半夏来搜,你以为,只要本王知道凝儿是当年救了我的人,若是她求本王不让你试药,你便可以不受现在的痛苦?” 这家伙是故意来找她吵架的吗?该死的,她已经痛到不行了,他竟然还来跟她编故事,要吵架是吧,那她就挤出点力气来,反正她来了这里一个月,早就不知道和他吵过多少次了,这次就当是安可。 “知道……又怎么样。”只可惜,她的行动跟不上她的脑子,简单的几个字后,她便累得闭上了眼睛,她虽看不到他了,却还是能感觉到上方他轻吐出的气息,她缓缓抬起一只手落于另一侧,然后摸索着抓着锦被,将自己的身子拉着再次侧躺在了床榻上。 下颚被指尖用力地捏着,初微的脸被他给掰了回来,脖子处发出“咔”的一声,妈的!生平第一次在心里飚了脏话,顾清让,你就是想要玩死我是吧!“凝儿让你救,你就要救我?顾清让,现在你能如何救我?我身上的毒,你能怎么救,你可要知道,穆参丹,你已经没了。” 好累,现在真的不适合吵架,老天,如果真的有回光返照,那就请现在,立刻,马上用在她身上吧,该死的顾清让,偏偏要选这个时候来跟她吵架,她不贪心,只要给她半个时辰,让她能指着他的鼻子骂个痛快,就足够了。 顾清让僵直着身子看着她,眸子冷冽如霜,“南清,本王已经看够了你的戏码!” 这句话,初微没有听得真切,她睁着眼睛,却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顾清让的脸渐渐溶进了黑暗中,只有他的声音在逐渐飘离。 他说他看够了,那她也受够了,“既然王爷……看够了,那就请王爷离开吧。”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车子急刹的声音。 她努力挤出最后一个笑容,眼前的黑暗已经褪去,一点纯白从中间散出,然后整个世界像是白茫茫一片,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那是兵器互砍的声音,乒乓作响,视线里飘下一片银杏叶,她伸手去接,发现自己竟站在一颗银杏树下。 初初儿。 好像有人在叫她,可是,从来没人这样叫过她。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她从未听过。 抬眼,几支羽箭向她飞过来,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挡,手却被谁给擒住了,她拼命想要挣扎,却徒劳无功,最后,她的手被举到了头顶,她觉得不对劲,一瞬间,她像是穿过了那片纯白空间,再次睁眼,竟是顾清让将她固在身下,正满眼煞红地看着她。 她以为,她已经回去了。 刚才的那些,都是梦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耍她! 她想回家。 回。 家。 顾清让盯着眼前的人,看着她的眼泪不住地从眼角往下坠,沁在满是鲜红的锦被上,方才,她突然大口吐血,固然他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杀了她,却还是因她闭眼时的笑容惊住了,他抬手封住了她身上的几个穴位,看着她一直紧皱的眉间终于缓和了些,几缕长发粘着汗水和血抹在她的脸上,他又将它们拂到她的耳后。 他不得不承认,她赌赢了,他会救她。 可是,她也输了。 他要她,只为救她的命,从此之后,他们两不相欠,至于她想要的那个身份,她醒后若还想要,他可以继续给她,但他不会再将她留在身边,以后的事,都等他从滨州回来再说,如果那时,南相府还在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他伸手去解她的腰带,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身红衣,虽然是一身素红,却也像极了婚宴上的那身衣服,他嘴角勾起一抹深深的讥嘲,好像她今天还化了妆,平日里总是素颜芙蓉的人,竟然在今天梳妆打扮了一番。 看来,她是真想在今天与他圆房。 纤长的手指在空中顿了片刻后,还是往腰带伸去,她的手却突然抬了起来,正好将他的手挡开,他心中极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南清,你还想给本王玩什么花招,你不要以为本王要了你,你就赢了,告诉你,要不是你为清儿试药,本王现在就可以将你丢给这睿王府里的任何一个下人!” 身下的人开始拼命挣扎,顾清让却已经厌烦了,他只觉得她是在欲擒故纵,“够了!”他怒喊着,“咔嚓”两声,便硬生生将她的手掰到了头顶,两只手臂交叉着躺在初微的头顶,几乎脱离了肩膀。 初微因肩膀断裂带来的疼痛惊醒,她看着顾清让,可她并不知方才发生的事,只知道自己好像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却被人给硬拉了回来,她偏过头去,并不想看到他的脸,“顾清让,求求你,我真的好痛,没有力气跟你吵架了,你让我一个人呆着,不行吗?” 他闻言笑了,笑声冰冷至极,他沉着声音,如利剑的字一个个从喉咙里迸出来:“一个人,要怎么圆房?” 圆房? 初微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睁着双眼仰着头看着离她很近很近的这个人,可视线被眼泪模糊了,她看不清,泪水落了又聚,聚了又落,仿佛过了好久,她才在片段中将他的脸看得真切,他铁青着脸,比从前看到过的每一次都要可怕,征战杀伐的人,果然都带着血腥,那凶厉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戳出几个洞来。 她再次确定,一定是她听错了,他这样的表情,怎会是要跟她圆房,更何况,她服下了千叶堇,没了穆参丹,她已是一个将死之人,顾清让怎会在这种情况下跟她圆房,老天,我让你给我回光返照,你也不能跟我开这种玩笑吧。 她来不及反问一句,顾清让已几近狰狞地冷笑着拉开了她的腰带,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方才不是她听错了,顾清让说的是真的,他竟然要在这种情况下和她圆房! “不要!” 顾清让已经松开了钳制她双手的那只手,他开始一件件将她身上的衣服扯掉,几乎是毁掉般地撕碎着她身上的衣服。 初微哭喊着,她想伸手挡开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竟使不上力,她抬眼看着垂在头顶上的两只手臂,身上到处都痛,所以她不确定手臂与肩膀接连处的痛是不是和其他地方的痛楚不一样,可不管怎样,她不能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 一咬牙,她奋力将垂着的手臂往身前举起,又是两声“咔嚓”响,双手在半途中便如断翅的鸟一样坠到了身体两侧,齿尖已经将唇瓣咬破,可初微还是忍不住惨叫出来,她像是彻底脱了力,就连哭喊声也哑然无力。 身上已经一丝不挂,就连剩下的亵裤也被他脱下,初微试图将双手再次举起,她想侧过身去,可她做不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哭喊的声音也哑哑的,像在沙漠里许久未喝水般,凄楚绝望,“求求你,顾清让,不要,不要啊!” 可那几近疯狂的人又怎会听到她乞求的声音,初微低眼望去,见他已经直起身子开始去除自己身上的衣物,也许这次老天真的可怜她,她再次尝试将手抬起时,两只手臂竟一下子举过了身子。 就在她心喜着想要翻身逃离的时候,顾清让解开了他身上的腰带,然后俯身将她不停挣扎的胳膊再次压过头顶,他不顾她的惊痛声,用手中的腰带将她的两只手腕拴在一起,然后将腰带另一头牢牢固定在床头。 “你不是想当睿王妃吗,你不是想成为本王的女人吗,那本王便成全你。” 初微知道,他的话是狠厉决绝的,也知道,他要做的事绝不是吓唬她而已,可她双脚被他禁锢着,双手也被绑在床头,她只能拼命扭动身子,也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一直在门外的凝儿。 她仰着头,拼尽力气朝门口喊道:“凝儿,救我!” 纵使这短短四个字已花光了她所有力气,最终喊出的声音似乎也只有床榻上的两个人听到,初微再次张了张嘴,涌出的,却只有一波一波的腥红。 双脚被他的身子给挡在两侧,任凭她再怎么扭动躲避也无济于事,然后,他俯身压在她的身上,便这样毫无预兆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初微知道,她在经历什么,她也知道,顾清让正在将她的灵魂一片片撕开,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经历这样恐怖绝望的事,身上的痛很真实,下身传来的剧痛也很清晰,她感觉得到他的每一次撞击,就好像有人正将她的心一瓣一瓣地刮开,可她却逃不开,只能被迫去接受他一次次地侵犯。 羞辱与羞愤充斥着,倘若她没有毒发,或许她还能拼命挣扎,倘若她的双手没有事,她也能拼尽全力将他推开,可是,两者在她身上发生,她无能为力。 可这伤是因为他才受的,他却全然不顾,好像理所应当。 初微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空了。 她要走! 她的指甲挂在他紧拴着的腰带上,已经有血从指甲缝里渗出,她偏着头,压抑着从胃里不断翻涌出来的酸水。 如果千叶堇的药效不能让她立刻死去,那她便要用自己的方法离开这里,她抬起唯一能动的头,一下又一下将后脑勺砸向床板。 可是,疼痛却是绝望的,不管她怎么砸,她还是很清醒,就连那个让她深恶痛绝的人,她也很清楚地看到他的每一次动作,她已经彻底心死,仰着头痛苦地喊着:“谁能救救我啊!救我……顾清让!我恨你!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 本来一瞬不瞬盯着她的人猛地停止了动作,他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怀里的人却似抽离般的没有意识,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撞着头,可是她已经没了力气,所以头砸在他的掌心,一点也不疼。 他承认,他在她身上尝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那种突然从心底刺出的快乐,让他有些舍不得将她放开。 “南清……” 他喊着她,另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颊,她却似突然惊醒般,一口咬上他的手,血一下子从她的牙间涌出,他吃痛地看着她,却在看到她灰败绝望的眼神后心中一震,她那样盯着他,好像不止想咬破他的手,而是想要将他撕碎般。 他没有将手从她口中抽离,她却突然松开了口,头重重地偏向了一旁。 顾清让眼里的狠厉渐渐淡去,慌忙从她的身子里退出,他解开了绑着她双手的腰带,将她抱进怀里,然后探了探她的鼻息,幸好,她只是晕过去了。 他起身将衣裤穿好,又拿起散落各处的她的衣服,看了一眼后,将衣物扔在床角,转身在被他翻得凌乱不堪的衣服里拿出了她常常穿的紫色长裙,为她穿衣时,他注意到她手臂的异常,却没有管,只是在为她穿上亵裤时,看到床单上的一抹淡红,他才压抑着为她粗略地擦洗了下身,穿好衣裙盖好被褥后,便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止若和凝儿都站在那儿,待门开后,凝儿便冲了进去,而止若,她只静静地站着,她看着顾清让,看到他虽然整理过,却还是有些凌乱的着装,“止若没想到,王爷也会心软。” 顾清让自嘲一笑,沉声说道:“止若,你进去看看她。” 止若却摇了摇头,道:“王爷,她没有服用千岁莲,那她身上七芯魅的毒便不会解,既然王爷已经解了她身上的合欢散,那止若也只能给她开一些调理的方子,只不过,从此以后,折磨了清清十年的那些病痛,也会开始折磨她,因为千叶堇已经将七芯魅的毒性散至了她全身,并且再无解药可治,就算是十颗穆参丹,也帮不了她,这些,不都是她自找的吗,如果一开始她不给自己下药,而是待药效发作后服下穆参丹,她便不会有事,所以王爷又何必自寻烦恼。” 说完,她便缓缓往外走去,独留顾清让站在原地。 屋内,凝儿跪在床榻旁,她想要伸手去探探初微的身子,却发现她的手以奇怪的姿势垂在两侧,她不敢碰她,怕自己会碰疼她,只能哭着说道:“主子,我是凝儿啊,主子,你醒醒,看看我。” 躺在床上的人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动不动。 凝儿听到顾清让进屋的脚步声,便回身朝他跪着,头一下一下地砸在地上,“求王爷救救王妃。” 顾清让却没有理会她的话,只道:“凝儿,天马上就要亮了,一会儿你随本王一起去滨州。” 凝儿拼命地摇着头,她从怀里拿出那块玉佩,“求王爷看在这块玉佩的情分上,救救主子。” 顾清让看着那块玉佩,却生了怒意,他沉声道:“本王再问你一句,你跟不跟本王回滨州?” “凝儿只想跟主子在一起。” “那好,本王就散了这睿王府的下人,你要留着便留着,南清能不能活,便看你有没有能力照顾她了,不过不要怪本王没事先提醒你,虽说她身子里的毒暂时要不了她的命,但你会眼睁睁看着她毒发,却无能为力,因为止若和清儿,都会随本王回滨州,这里,没有人能抑制七芯魅的毒。” 本来,他常年不在帝都,这睿王府也是常年空着,这几年他不在,府里也是没有下人的,只有辰卫在暗里守着,这次是因为与南清的婚事,他才匆匆买了些下人婢女回来,没想到因为边境战事,他需赶回滨州,所以在接到进宫的旨意后,他便命人遣散了府里的下人。 睿王府里,绝不能有其他人在他不在的时候能随意走动。 凝儿于他有恩,只要他将她带走,那等南清醒来,她便会独自回南相府的,这样,所有的一切便会回到当初。 至少,此刻他是这么想的。 凝儿也不再多作乞求,睿王看到了玉佩也没有要救王妃的意思,那她再继续求下去,也没有意义,方才,她在门口听到了初微最后的那句话,王妃竟然要王爷杀了自己,她不知道到底屋里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明白,王爷和王妃,都在恨着对方。 “是,凝儿知道了,凝儿会好好照顾主子的,请王爷放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入秋已经一月有余,睿王府里满是落叶,唯独安梅园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院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而院内的房门口也站着一个穿相同衣服的人。 “凝儿,她怎么样了?”不远处,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凝儿的声音随之响起,“主子她不吃不喝,不睡觉不说话,凝儿让辰卫看着她呢,若不是没办法了,凝儿也不会来找晋王妃,还请晋王妃帮忙劝劝我家主子。” 怀瑾靠在凝儿身上,步步艰难地走着:“不吃东西怎么行,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她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一说起初微,凝儿的声音又哽咽起来,“凝儿每天给主子煮清粥汤水,主子偶尔会咽下几口,只是她每天坐在秋千上,只有凝儿为她准备浴汤的时候,她才会动一动,可她不肯回屋,也不脱衣服,在浴汤里一泡就是一整晚,凝儿怕主子着凉,便想着为主子擦洗身子,不让她再泡在水里,她却不让我碰,昨日我刚碰到她的手臂,她便转身跳进了池子里,娘娘,凝儿怕再这样下去,就算有止若姑娘留下的药方,主子也会熬不过去的。” 听了凝儿的话,怀瑾也酸了鼻子,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在床榻上病了这么久,这两日才能下床,却听下人说睿王府的婢女在宣王府外跪了一整晚了,她匆匆出去,只见凝儿跪在门口,抽泣着一直哭个不停,她才猛地意识到,南清可能出事了。 她知道睿王去了滨州,她一直以为初微也跟着去了,却不想,所有的事竟都出乎她的意料,那日她同睿王说试药的事,睿王虽然动了怒,甚至伤了跪地磕头求他放过初微的凝儿,可最后他也承诺了,他绝不会让南清受到伤害。 当时,凝儿看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她的主子快要死了。 幸好当时有婢女扶着,她才不至于跌到地上。 来睿王府的路上,凝儿大致跟她讲了试药那晚发生的事,可凝儿也只知道个大概,她也不知道睿王为何会出尔反尔,而初微,又为何会这样。 “可有找医女来给她看过?” 凝儿摇了摇头,“主子不让任何人碰她,凝儿有找大夫来看过,可大夫的手刚要为主子把脉,主子就惊慌地喊着‘不要碰我’,然后起身往池子里跳,要不是王爷走的时候留了两个辰卫在安梅园,他们俩将拼命挣扎的主子从池子里救出来,只怕主子早就已经……” 两人正说着,站在安梅园门口的辰卫已经看到了她们,他抬脚跃到两人面前,声音是压抑着的慌乱,“凝儿姑娘,方才王妃又跳进池子里了,我们将她捞上来,可这次她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凝儿听后顿时慌了步伐,“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俩看着主子的吗?” 怀瑾也不由加快了步伐,只是她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每走一步都扯着伤口生疼,“那请大夫了吗?” “的见过晋王妃,回晋王妃的话,主子不让人碰,属下怕请了大夫来,主子又要往池子里跳,便想等凝儿姑娘回来了再做打算。” 听了辰卫的话,凝儿顿时来了气,“我昨夜去宣王府的时候,不是交代过你们要给主子准备浴汤吗,是不是你们没有准备!主子每日能做什么事?只要你们不碰她,她除了泡浴汤的时候,都只会坐在秋千上,如今她跳进池子昏迷不醒,你们却只是眼睁睁看着?你们莫要忘了,主子可是睿王府的主子,是王爷的元妃,你们这般对待她,不怕王爷知道了,夺了你们的性命?就算现在王爷在边境打仗,你们也不要忘了,这帝都还有南相府,还有宣王府!” 凝儿这般说,是因为她知道,睿王是真的不管初微了。 那辰卫立刻慌了神,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但他们不是忘了准备浴汤,而是初微不愿进屋,这几日凝儿都是将浴盆放在院子里用屏风围着的,之前每次初微进浴盆前,他们都刻意离安梅园远远的,昨夜凝儿不在,如果单留初微在安梅园里沐浴,他们只怕更会生事,所以想着只是一晚应该没有事,却不想,天快亮的时候,主子突然喊叫着,往池子奔去。 “算了,凝儿,先去看南清吧。”怀瑾说道,这两个辰卫的失职是需处置,但眼下却不是最重要的。 …… 恍惚间,初微发现自己好像站在一片白光中,她一步一顿地往前走,却一直走不到头。忽然,一个的黑影从眼前飞过,她定睛一看,是一片银杏叶,她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望着那片不断下坠的叶子,她发现,她好像站在这纯白空间的中间,脚下,是无底的深渊,头上,是无尽的高空。 失重的恐惧感突然从心底涌出来,初微踉跄着站起身子,差一点向后倒去,背部被凹凸不平的东西抵着,她回头一看,身后竟是一棵几米高的银杏树,她记得,她是一步步走过来的,这银杏树怎么会在她身后,难道,这树子一直跟在她身后? 初初儿。 又是那个声音。 你是谁? 初微环顾四周问道。 不要回去,留在这里,才能救你的父母。 我不要留在这里!我恨透这个地方了! 初初儿,留在这里,只有等他得到他所要的,你的父母才能获救。 他是谁? 初初儿,等我,我很快就会回去,到时候……来沧山找我。 …… “南清,南清……” 身子被摇晃着,初微只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肩膀处也是,睁眼便看见停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所有不愉快的记忆瞬间涌进她的脑子里,她惊慌着往后退去,待身子离那只手远远的,她才稳了稳自己情绪,抬眼看着坐在床榻边上的人。 “四嫂……”待看清眼前的人,初微冰凉的脸上滑过两行滚烫的泪痕。 听到初微喊她,怀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许,她再次伸手想要探探初微的体温,想知道她有没有得风寒,不想手还未碰到她,初微已经再次逃向床的另一个角落。 “好,我不碰你,可是方才你落进了池子里,我让辰卫将浴盆搬了进来,天气转冷了,还是呆在屋里好些,凝儿已经给你准备好浴汤了,你好好泡一泡热水,然后将这一身湿衣服换掉。” 凝儿提着最后一桶热水进了屋,看到初微醒了,她又惊又喜,刚要说什么,怀瑾却摇着头制止了她,凝儿只好作罢,将热水倒进了浴盆,便走到床边,扶着怀瑾往外走。 初微颤着身子缩在角落,她看到怀瑾虚浮的步伐,知她的身子还未痊愈,而自己方才的举动,一定伤了怀瑾的心,可她一看到有一只手碰到她,就会想起顾清让对她做的事。她盯着屋子另一角放着的浴盆,几乎是跳下了床,然后坐进浴盆里,将整个身子浸在水里。 她抬起手想要用力搓洗身子,可手一抬起来便无力地坠了下来,她咬着牙擦洗了几下后,便因为疲惫作罢,而身上顾清让的味道,好像一点也没有洗掉,她无助地踢着水,然后将头也埋进了水里,她会游泳,此刻却呛了好几口水,喉咙的刺痛感让她不得已直起身子,她剧烈地咳嗽着,眼泪不知是因为这样还是因为悲伤,落了出来,滴在水里。 顾清让,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要试药,我便为你的清儿试药了,可为什么,你要在我试药之后对我做那种事,你趁我药效发作,抵抗不得,我恨你,恨你! 她不停踢着水,她知道凝儿和怀瑾就在外面,她不能大声哭出来,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再一次将头浸在水里。 初初儿,不要回去,留在这里,才能救你的父母。 脑子里突然出现那个陌生的声音,那个人是谁?他叫她“初初儿”,他怎么会知道她叫初微,可在她的记忆里,她的父母和朋友叫她“微”,一般认识的人也都叫她“初微”,“初初儿”这么油腻的称呼,如果有人叫过,她一定记得的。 留在这里,才能救你的父母。 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人知道她父母出车祸的事?她要留在这里,才能保证她的父母不会在那场车祸里丢了性命?如果是这样,那她是不是还要留在这里?不行,她不能在待在这里了,至少,她绝不会再留在睿王府。 虽然她手上已经有一条人命了,可就算她恨不得杀了顾清让,最终她还是没有办法,这里带给她的噩梦已经太多了,她要忘掉,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离他的地方远远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屋外,怀瑾和凝儿都站在门口仔细地听着屋里的动静,特别是凝儿,她一直屏着呼吸,生怕已经清醒过来的初微会做什么傻事,这几日她虽不知道初微为何会如此,可她知道,王爷一定对她做了什么,所以她才会变成这样。 “凝儿。”怀瑾听着里面的水声,压着声音说道,“你再仔细想一想,那日试药的时候,睿王和南清有什么异常?” 凝儿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晚的情景,其实,这几日,她已经反复想了好几次,却还是弄不懂初微为何会这样,“那日主子喝下药后不久便吐血了,止若姑娘让我们出去,后来王爷和止若姑娘出来了,凝儿进去看主子,主子却一点也不惊慌,跟凝儿交代之后的事,再后来主子受不了病痛倒在床上,这时王爷进来了,他将凝儿赶出了屋子,过了很久,王爷开门出来,而主子一直昏迷,两天后才醒过来,醒来之后,主子便什么话都不说,目光呆滞,跌跌撞撞地往院子里的秋千走去,一坐便是一天。” “你说睿王将你赶了出来,那他再次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 凝儿又闭眼想了想,片刻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开眼说道:“王爷的衣服好像和进去的时候不一样,有些乱,可凝儿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并不真切,对了,凝儿记得主子本来是穿的一身红衣裳,后来凝儿进去的时候,主子却换了一身紫衣裳。” 怀瑾心中一震,突然明白那夜发生了什么事,也明白初微为何会这样,睿王竟然在那样的情况下要了她,他不但没有将她身上的毒去除,还在她毒发的时候对她做那般的事,难怪,初微不愿让他人触碰,难怪她要将自己泡在水里很久很久。 屋内传来跌撞声,怀瑾和凝儿怕初微出事,连忙推门而入,初微浑身湿透地坐在浴盆旁,两人连忙上前,想要将她扶起,初微却按着手臂不住地往后退,怀瑾立刻停了动作,回头对凝儿说:“凝儿,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跟你主子说。” 这几天凝儿在初微身边说了很多话,初微却始终没有反应,今天晋王妃来了,初微便清醒过来,凝儿也没多说什么,点头退出了房间,她只希望怀瑾能安慰好初微,她是真的很担心她。 待凝儿出去后,怀瑾将怀里的锦帕递给初微,好让她擦一擦脸上的水,“南清,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睿王……是不是欺负你了?” 初微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几乎要将手里的锦帕扯裂开来。她抬眼,目光跃过怀瑾盯着那张床,那晚的事,她忘不掉,好像她每一次呼吸,那些画面都会在她脑子闪过。那样的事情,怀瑾说那是“欺负”?她觉得这两个字很可笑,顾清让对她所做的那些无异于将她抓着悬崖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比杀了她还让她绝望。 她靠着浴盆,闭上眼不再去看那个让她胃一阵翻涌的地方,“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已经乖乖喝药了,就算那药喝下去后我很疼,整个身子像被火烧一样,我都没有一句怨言,因为那是我本来就该做的事,可他为什么要对我做那种事,他是觉得反正已经试药了,我死不死已经无关紧要了,所以最后再物尽其用一次?他把我当成什么,他有没有想过,他已经杀了南清了,难道他还要亲手杀了我吗?” 从初微的话里,怀瑾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想起那日她说的她必须离开的理由,怀瑾也懂了她为何会这样,可她想要安慰初微,伸出的手却停在了空中,不止是因为初微每每地躲闪,还有自己苍白的言语,她竟不知该怎么安慰眼前颓然悲戚的人。 她以为初微心里有其他人,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心伤是难免的,旁人多说,也是徒添伤口。 思虑了很久,她才开口道:“南清……你不能不顾你的身子啊,我让凝儿去请大夫了,止若跟着睿王去了滨州,那药你已经服了,现如今它对你的身子到底有多大伤害,我们都不知道,你让大夫给你看看……” 初微半抬着手扶着浴盆慢慢站了起来,眼底是浅淡的悲恸,目光却已满是决绝,“不必了,我不要看大夫,我讨厌喝药,可我来了这里,却不得不喝了很多药,我也不要留在这睿王府了,事情已经结束了,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真的,我恨透这个地方了。” 她穿着湿透了的衣服往衣柜走去,“其实,前几天醒来后,我很清醒,没有忘记什么,也没有一丝糊涂,我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凝儿一直在我身边,而且那个人已经走了,虽然派了两个人盯着我,可我终于是自由的了。我这几天之所以什么都没有做,是因为醒来之后我的身子是真的受不了,或许是千叶堇的缘故,又或者是其他,反正,我只能认命,只要呆在这安梅园里,我便什么都不想做,一动,脑子就开始想事情,就会想起那晚发生的事,可如今,我这身子终于恢复了力气,我可以走了,我要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了。” 初微想要收拾几件衣服,可是她手臂无法用力,刚抓起一件衣服,衣服便从她僵住的指间滑落,怀瑾走过来替她拾起了衣服,递到了她的手里,说道:“你要回南相府吗?” 南相府?那里似乎是另个一沼泽,初微想着,如果回去,不知道又是怎样的泥足深陷,她摇了摇头,道:“不,我没想好我要去哪里,先离开睿王府再说。”她低眼看着她手中的那件衣服,她知道自己稍微动一下,衣服又会从她手中滑落,因为她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方才从浴盆里跌出来,也是因为手的缘故,这手,肯定是那晚弄伤的。 “凝儿,你来帮我收拾几件衣服。” 凝儿闻声进来,怀瑾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关切地问道:“那你想去哪里?” 初微望着替她收拾的凝儿,突然想到,她不能一个人走,至少要让那两个辰卫将凝儿带去滨州才行,她不能将凝儿一个人留在帝都,顾清让遣散了睿王府的所有下人,摆明了就是不回来住了的意思,虽然她不知道滨州离战地有多远,可至少要将凝儿带去顾清让身边,相信顾清让看在玉佩的份上,一定会照顾凝儿的。 安排了凝儿之后,那她要去哪里呢?梦境里的人好像说过,让她等他回来,然后去沧山找他,虽然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比如他知道她叫初微,他知道她想回去,他知道她父母的事。那她要去哪里等他?要等多久?沧山又在什么地方? 她看着怀瑾,迟疑了一下,想着还是不要将沧山的事告诉她吧,毕竟晋王的事,已经让她很伤神了,“听凝儿说已经救回晋王了,他没事了吧?” 初微这话题转得生硬,怀瑾愣了一下,才回道:“父皇将他接进宫救治了,我这两天才下得床,还没有进宫去看过。” 接进宫了?初微以为被救回来的晋王会在宣王府治病,又或者是其他地方,但她没有想到,被贬封地十年,回帝都也只能住在皇兄府里的晋王,竟然被接进宫救治了。对了,她怎么忘了,去救晋王的,可是方亭知,那这么说,晋王终于可以在帝都站稳脚了?毕竟,北戡帝派了御林军统领去救晋王,救回来后还将他放在了自己身边 刚还在为自己的去处烦恼,此刻因为怀瑾,初微这爱乱分析剧情的毛病又犯了,她抿着嘴想着,那她要不要就留在这帝都,晋王留在帝都,那半夏便也会在他身边,既然这样,她还是继续原来的计划,不过在给怀瑾凑出走资金的同时,她也要为自己之后去沧山留点旅费。 “我要搬去初锦阁。”她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凝儿和两名辰卫将安梅园里初微的一些日常用品都收拾好搬去了初锦阁,临街的铺子已经准备妥当,后方的住所,因没想到会有人住,收拾起来也花了些时间,初微和怀瑾都身体不适,只能由凝儿一人收拾,待到申时,初微便提议送怀瑾回宣王府。 怀瑾说想陪着初微,初微只能强挤出笑容,屋子还未收拾好,如果怀瑾想陪她,还是等一切都安顿妥当再说,最后,怀瑾只能叮嘱凝儿要时刻照顾好初微,便由两名辰卫送回了宣王府。 初微让凝儿搬了一张椅子放在院子中间,自己便坐在院子里等着凝儿收拾。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她刚苏醒过来的时候,她矛盾地睁开眼,害怕身边睡着那个她恨的人,却又希望自己能第一时间报复他,可最后,凝儿说他走了,睿王府里下人都被遣散,他只留下了两名辰卫。 当时,她便想了结自己的性命,千叶堇,没能要了她的命,可她还要留在这里做什么,她想抬手,手却不停使唤地摊在两侧,整个身子都像是没有知觉般,她说不了话,胃里酸液翻涌着,却连吐都没有力气,好像所以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她心中的绝望,就连哭喊也无法发泄。 许久之后,她挣扎着出了屋子,她一刻也不想在待在屋子里,那里还有当时残留的味道,那些画面,不管她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都会出现在她眼前。 也许,只有坐在秋千上的时候,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静,就像她来了这里,也只有同左司一起制作秋千的时候才是平静的。 那几天,她什么都不做,逼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可那些画面还是会突然跳进她的脑子里,她知道凝儿一直守着她,她只能将藏在衣袂里的发簪静静地插进掌心,身子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从前哪怕一根刺扎进肉里她都会觉得痛的,现在,却连这样也感觉不到痛了,她不知道,这是她感觉不到痛了,还是南清的身子感觉不到痛了。 可那又怎样,不管她为何还会在这里,她终究还是要走的。 初初儿,留在这里。 脑子里又蹦出那个声音,初微抬头望着天空,天气果然变冷了,蓝天白云,这般美好的天气却像是石头一样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又将身上唯一发簪拿了出来,发簪上还有干透了的血迹,她一直带着它,只因为脑子里总是会跳出了结自己的暗示。 可是,是该做个了结的。 凝儿虽一直在屋子里收拾,目光却也一直没有离开过初微身上,她看到初微突然起身往外走,便第一时间追了出来,“主子,你要去哪里?” 初微将发簪藏在手心,回头对她笑着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初微提出想去走走,凝儿怕她的身子受不了,却也不敢拒绝,想着这样也好,前几日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安静得让人害怕,现在能出去散散心总比她一个人呆坐着要好,凝儿点了点头,道:“那让凝儿陪着你吧,主子想去什么地方?城东有戏园,城西有卖杂耍的,主子要去看看吗?” “凝儿,那玉佩,你还带着的吧。” 凝儿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玉佩,“凝儿一直都放在身上,这是主子的东西。” 初微浅浅地皱着眉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道:“我说过,这东西以后便是你的了,它可以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不再是睿王府的下人,你是……他的恩人,以后也不要叫我‘主子’,若你不愿意叫我的名字,可以叫我姐姐。” 凝儿心头一热,攥着玉佩点了点头,尝试了几次后,终于开口叫了初微“姐姐”。 初微和凝儿刚出门,负责送怀瑾的两名辰卫便驾着马车回来了,凝儿让初微上了马车,马车按初微的吩咐出了城,初微没让停,两名辰卫也只能一直驾着马车往南走去。 车出城门已经半个时辰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不得已,一名辰卫只能掀开车帘,问道:“主子,天快要黑了,主子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初微这才睁开了眼睛,撩开一旁的窗帘,道:“那先将马车停下来吧。” 下了车,初微看着眼前的山,心想着这里也不错,虽比不上心里希望的高度,但至少,在夕阳的照射下,这里还是很美的,下定决心后,她回头问道:“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名辰卫愣了一下,才回道:“回主子,属下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初微低眉想了想,说道:“你们不愿让我知道你们叫什么,可你们留在帝都看着我,我总不能不跟你们说话吧,要不,我以后便叫你们……阿祖和阿乐,你是阿祖,你是阿乐,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们了。” 他们俩确实没有名字,他们从跟在睿王身边,是他的死士,即为死士,又怎会有名字,现在睿王妃赐他们俩名字,他们并不会拒绝,只是,王妃说他们留在帝都是为了看着她,其实并不是,可王爷不准他们讲明,那他们也只能默言。 “谢主子。” “好了,阿祖,阿乐,你们在这里守着凝儿,我想在这周围走走。” 没等阿祖和阿乐回答,凝儿已经先提出了反对,初微知他们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在这深山里行走,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走走”是要走多久,她的胸口被无形的情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如果再不发泄出来,她只怕自己还会做出一些自残的事来。 她松开已经压进她掌心肉里的发簪,轻吐了一口气,道:“那你们便跟在我身后吧。” 没有开发过的山路一点儿也不好走,更何况初微穿得并不方便,试药的后遗症让她的身子根本无法承受这突然的强烈运动,直到天完全黑透,初微也只走到了山腰。 凝儿劝初微回去,初微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喘着粗气继续往上走着,周围漆黑一片,微弱的月光只能让她勉强看到周围一两米的实物,不知摔了多少下,手被擦伤了多少次,待她爬到山顶时,已经是子时过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朗月星空,初微站在崖边,风撞向崖壁后吹了上来,吹得她裙角和衣袂都飞舞着,三千青丝亦是如此,风割在脸上,应该是很疼的,她却没有感觉,只觉得浑身没了力气,唯有心跳,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着,她慢慢蹲下身子,坐在了崖边。 她坐在冰凉的石头上,身后,凝儿好像在劝她回去,说崖边太危险了,可她只将自己的心跳声听了进去,脚底的风刮得她的腿不停晃动着,喉咙有点点铁锈味,真的好累,她慢慢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感受着疲惫过后的困倦感。 这几天,她不是没有睡过,可刚一入睡,便又是那些画面。 今天无论如何也想要爬山,就是希望自己累得彻底脱力后,能什么梦都不做地睡上一觉,还有就是,希望自己能再一次感受到与死亡只是一线之隔的恐慌感。 她恐高,有一次,丁宁提出要为她治一下她的恐高症,便将她带到了蹦极台,丁宁说如果她体验一次从高空跌下,也许她就不会再害怕了,可当她站在几十米高的跳台时,她发现自己不止恐高症更严重了,还增加了一种对死亡的强烈恐惧感,现在,她想让自己再体验一次当时的感觉。 毕竟,她来了这里,从来没有害怕过死亡。 凝儿站在初微身后不远处,看着初微半个身子挂在崖边,心中惶恐不安,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掉下深渊,可她怕惊了崖边的人,只能哄劝道:“姐姐,你的身子才刚好一些,我们回去吧。” 初微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回道:“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儿,凝儿,我有点困了,我好像终于敢睡觉了。” “姐姐,山崖边太冷了,你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果然还是不该让他们跟上来,初微想着,慢慢坐直了身子,回头,凝儿想要上前扶起她,阿祖和阿乐却拉住了她。一个想法忽然窜出,初微笑了笑,转回了头,看着前面璀璨星空,这里唯一值得她欣赏的就是空气好,景色好,美好的景色总是会让人舒心,她一直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才会提出那场旅游,才会让自己遭遇到这些生不如死的事情。 她像是自语道:“其实,他们只是吵架而已,他们从来没有提过‘离婚’这两个字,是我自己在那儿胡思乱想,以为他们要离婚,我不可以让他们离婚的,所以我安排了那次旅行,没想到却发生了车祸,他们浑身是伤,玻璃插满了他们的背。” 那些画面印在漆黑的夜空里,身后,凝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初微像是没有察觉,依然哑着声音说道:“所以来了这里后,不管是棍伤,箭伤,还是其他什么病痛,我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因为我觉得那是老天给我的惩罚,是我害他们受伤的,我来了这里所受的折磨,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 她低头看着双手手腕,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可看在她眼里的,却还是清晰可见的捆痕,她慢慢站起身子,回身看着已经离她很近的凝儿,只是阿乐拉住了凝儿,让凝儿无法再靠近崖边,她不理脑子里的那个想法,继续说道,声音几近哽咽:“可是我接受不了,凝儿,我接受不了顾清让对我做那种事,什么毒发我都能忍受,只要不是别人为我受伤,什么伤我都能承受,可我没有办法释怀,我忘不了自己被强暴了的这个事实。” 对面的三个人神色震动地看着初微,王妃竟然将与王爷所行之事情称为…… 如此大胆的措辞,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传了出去,那旁人会怎么看王爷,他们以为,是王爷不顾王妃的脸面,毅然决然地将她抛在帝都,王妃受了打击才会一心想要寻死,可如今看来,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让王妃深受打击的,竟然是与王爷圆了房。 初微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也知道他们因她的话而失了言语,她不顾肩膀的异常,半抬着双手,道:“你说,那晚的遭遇,是不是因为我曾经杀过人,老天知道我不怕死,知道再多的痛苦我都能咬牙撑住,所以它才让顾清让毁了我的清白?” 见初微又往后退了一步,凝儿再次想要上前将她拉回来,可这一次,就连阿祖都来拉住了她。 凝儿挣扎着,冲他们俩怒吼道:“你们干什么!她可是睿王妃,你们竟然看着她身处危险也不救!王爷留你们俩在帝都,不就是让你们保护王妃的吗!” 两人没有回话,只是拉着凝儿不让她过去。 初微笑着慢慢转回了身子,再次迎着寒冷如刀的风,“我多希望我最好的朋友能安慰我,告诉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生活还要继续,我希望爸爸妈妈能抱着我,说他们不会嫌弃我,他们会一直陪着我的,可这里谁都没有,就连一个心理医生都没有,我要怎么办,我会死的,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便不会痛苦了。” 她低头看着茫茫崖下,有些眩晕,她晃着身子踏出了一只脚。 “姐姐!” 阿祖和阿乐松开了手,怔愣着站在原地。 王爷说过,王妃善于演戏,所以这几天他们从不相信自己眼里看到的一切,此刻,阿祖和阿乐却有些犹豫了,王妃凄冷的笑容,暗淡如霜的目光,都让他们俩感觉到了她的绝望。如果王妃就这么从山崖上跳了下去,那他们该怎么向王爷复命?说他们一开始觉得王妃在演戏,所以没有想要过去将她拉回来,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跳下去了? 察觉到钳制着手臂的力量突然没了,凝儿趁此时机,挣开了两人的禁锢,冲上前去一把将初微拉了回来。 初微并没有想要跳下去,她踏出那一只脚,也只是想重新找回以前和丁宁去蹦极时的恐惧感,那时她不敢跳,怕得脚发软,刚才猛一下被凝儿拉回来,心脏终于不安地乱跳起来,她俯身紧紧回抱住凝儿,戚戚然说道:“凝儿,我不会死的,如果我死了,那爸爸妈妈怎么办,有人说我必须留在这里,这样,他们才会活着,所以,我不能死,不是常说,有一个活不下去的绝望,就要给自己找十个活下去的理由吗,我有爸爸妈妈,有丁宁,有怀瑾,还有你,我知道,你们都不想我死,哪怕我再痛苦,活着,总归会是好的。” 被初微紧紧搂着,连凝儿自己也没有察觉,初微终于不再排斥别人的碰触,她颤着声音说道:“姐姐,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凝儿陪着你。” 初微想要帮凝儿擦掉脸上的泪,却因为手举不起来而放弃,她转身再次坐在石头上,道:“那现在,你就陪我等日出吧。”说着她又躺在了石头上,“我先睡一会儿,天快亮的时候,你再叫醒我。” 闭上眼后,果然,这一个月来的种种画面都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心情一瞬烦闷,下一秒却又很快地平复了下来,既然她决定留下来,那往后的日子她便要过得和从前不一样,顾清让在边境,什么时候会回来,她不知道,但他若是回来,绝不是悄然,所以到时候,她只要立刻逃离帝都便可,她和他,不会再见了。 不会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回到初锦阁已接近午时,店门口停着一辆黑楠木裹碧黄锦缎的马车,初微刚下车,便有一位身着灰色宦衣的内监走了过来,凝儿在初微耳边提醒那人是北戡帝身边的高庸高公公,初微却有些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为何会有宫里的人来找她,会是什么事? 高公公宣了旨意后,初微也下意识地接了旨。 上了马车她才发现,原来怀瑾也在马车上,她跟随着怀瑾一同和高公公进了宫,可她还是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宣召进宫,只是当时那名公公娘声娘气地跟她说的时候,她竟只点了点头,想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可能是从被电视剧给荼毒了吧,所以总觉得这娘中带着威吓的声音是不容拒绝的。 可是进了宫又会发生什么事,她是真的想不到,北戡帝让怀瑾进宫是因为晋王,这一点她能想到,可她呢,北戡帝为何会传她进宫?关于她的事重不重要,得出的结论是,她是和怀瑾一起进宫的,那便不会太急,毕竟有重要的事,应该只会传召她,而不会在叫上怀瑾的时候似不经意地说让她也进宫,可她刚安下心来,高庸便让另一位公公将怀瑾带去了安怡宫安妃那里,只让她独自一人去了养心殿,这恐怕,就不是一般的阵仗了。 想她也才刚刚好一点,身子其实并不比怀瑾方便多少,这板子,恐怕是真挨不了几板了,既然已经决定留下来了,这皮肉之苦,还是能免则免吧,她下定决心不去管自己身体里的毒素,但现在她的手不能用了,这背要是再伤了,只怕自己真的就只能在初锦阁趴上个好几天甚至更久了。 “睿王妃,请。”高庸在前面停下脚步说着,然后又走到了北戡帝身边。 初微有些手足无措,想她上次见北戡帝,也是抱着一颗必死的心,所以心里再害怕,也是有底气的,现如今别说底气了,就是稍稍吐一口气,她都怕北戡帝嫌她的声音吵到了他。她应该怎么做,电视里面是怎么演的?好像要下跪,请安时要说什么呢,参见陛下?给陛下请安?可现在她的脑子混沌得很,这抵触的火苗也在心里愈燃愈烈。 初微不动,坐在案桌前的人也没有动,至于有没有生气,初微着实不敢抬起头去看一眼,直到听到高庸提示的轻咳声,她才无奈地跪了下去。 就在她跪下抬起头看到北戡帝脸的那一瞬间,接踵而来的负面情绪几乎将她吞噬,方才的惊慌已不复存在,厌恶和憎恶这两种情绪充斥着她的大脑,那双完美地遗传给了顾清让的冰冷双眸,让她又想起那一晚发生的事,明明她才刚安抚好自己的伤口,现在北戡帝一个眼神,又将她的伤口给扯开了。 她没有请安,赌气跪在那里,北戡帝也没有说话,扫了她一眼后,便将目光回到了手中的奏折上,直到膝盖有些疼了,初微才想到了妥协,她可不能跟自己的膝盖过不去,可是刚才是她先不礼貌的,这台阶,她要怎么下去呢? 她犹豫着,举起了手,轻言道:“那个……” “大胆!”高庸呵斥道。 “那个高公公……”初微本就没打算跟北戡帝说话,她举手,也只是想示意一下高庸而已,“陛下好像很忙,要不我……” “陛下?”北戡帝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低眼看着初微,声音清冷,却又隐约有一丝调侃溢出来,“朕听说你病了,所以睿王将你留在了帝都,没想到睿王妃这病得可不轻。” 北戡帝是在嘲讽她?哼,要不是昨天她在梦中听到那个陌生人告诉她,她必须留在这里,她才不会逼迫自己去面对这里的人,北戡帝的召见算什么,她照样可以称病不来。想到这里,初微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好多问题一下子涌进脑子,为什么北戡帝会在这个时候让高庸宣她进宫呢?毕竟顾清让离开帝都好几天了,难道北戡帝是知道她“病好了”,才在宣怀瑾进宫的时候,假意顺带将她也宣进来? “是,前几天还病得昏昏沉沉的,今日才刚好一点,幸好陛下是今天让高公公宣我进宫的。”其实初微也没有刻意回避,只是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并没有叫北戡帝“父皇”,而是叫的“陛下”,那些繁琐的自称也都忘了说,也许是现在顾清让不在,她不用再演戏了,加上身子也没有完全康复,脑子里还像是浆糊一般,所以露馅了也不知道。 北戡帝依旧是冷着脸,说道:“既然病好了,那睿王妃便可以启程去滨州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怪不得,她就说为什么她才刚刚“清醒”过来,高公公就来接她进宫了,而且还是在初锦阁等着她,想来北戡帝定是一直派人监视着睿王府,难道是北戡帝怀疑顾清让将她留在帝都的原因,所以她刚才回说自己的病已无大碍,北戡帝便打算让她立刻去滨州。 可是,北戡帝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将她送去滨州? 不管理由是什么,她绝不去滨州,她不要再见到顾清让! “不,我不去。” “大胆。”高庸再次呵斥道。 这一次,北戡帝也没有给高庸说更多词的机会,他微一抬手,高庸便闭上了嘴,“朕以为,睿王妃会迫不及待地赶去滨州。” 初微觉得有些头疼,上一次和北戡帝对话,她已经是绷紧神经了,现在她大病初愈,哪怕是让她算一个两位数的加法,她都觉得累,而现在北戡帝说得她和顾清让像是伉俪情深,急于想见一般,他是否想要从她这里试探出什么,她不想去揣摩,就连北戡帝为何要监视着她,她也不想知道。 不管试探的结果是否会影响到顾清让,她也不愿再顾忌了,甚至,她都不愿自己和顾清让再扯上关系。 “如果可以……”她沉思片刻,才狠下心来说道,“南清想让陛下做主,让南清可以同睿王和离。” 这次,高庸还没来得及将那两个字责骂出来,北戡帝已经朗声笑了出来,笑声一出,不仅初微吓了一跳,就连高庸都震惊住了,自从德妃去世,北戡帝已经十年没有露出哪怕一丝浅笑了。 “所以,你才从方才开始便叫朕‘陛下’?” 陛下?初微这才反应过来,她是他的儿媳妇,应该随顾清让叫他父皇才对,可方才她怎么就把这层关系给疏忽了,就算她不想再演戏了,可在这里,她还是南清啊,“我只是……儿臣只是……”她俯首磕了个头,“请父皇成全。” 北戡帝却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转头对一旁的高庸说道:“高庸,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像还是不怕朕。” 高庸也陪笑道:“是,奴才也记得当……”话到一半,高庸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后面的话,会提起德妃,这十年来,没人敢在北戡帝面前提起德妃,北戡帝自己也没有再提起过,那是宫中的禁忌。 北戡帝见高庸话到一半变了脸色,便没趣般地转回了头,直盯着初微,眼底像是忆起了什么,有些沉浮不定。 初微被这个局面弄得摸不清头脑,北戡帝说“这么多年过去”,意思是说南清在多年以前似乎做了什么大胆的事? 南清到底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故事,玉佩的事,相府的事,眼下,好像北戡帝和南清在过去也有故事,她有点好奇,却又不能问。 北戡帝像是读到她心中所想,突然开口说道:“朕知道,你怕朕想起德妃。” “陛下……”高庸低首,初微这才知道方才的话,北戡帝是说给高庸听的。 “其实,朕真的好久没有想起从前的事了。”北戡帝望着初微,语调似是隐忍,却又淡漠,“那日在大殿上看到你,朕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你时的场景。那时你好像是三岁,还是两岁,走路摇摇晃晃的,跟着你爹一起进宫参加晚宴,你走到大殿中间,好像一点都不怕朕,你跪着给朕请安,朕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你叫南清,你爹跪在你旁边,一脸惊慌地捂住你的嘴,说你太,说话不清楚,说你其实叫南琴,你们家三姐妹,歌,弦,琴。朕明白,你爹知道清字是朕的孩子们用的,大臣之子应该避讳,可你却吵闹着,说自己就叫南清。” 北戡帝又是一阵笑,“朕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南相的表情,后来是德妃出来打圆场,说南清这个名字很好听,朕和她的两个孩子都没有用清字,正好她哥哥的女儿出生,要不也用清字,就叫左清清。” 这突来的信息让初微有些发懵,刚来这里时,她就因为名字里有和左清清一样的“清”字吃了苦头,却没想,左清清的名字,竟是因为当年南清在御前闹的乌龙? 顾清让啊顾清让,你误会南清的事,怕是你上刀山下火海,都还不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那日顾清让将她摔向桌子的场景在她脑海里重现,初微不由讪笑,“你配不上这两个字”,这话是当时顾清让说的,如果说先来后到,在与顾清让的感情上,南清是慢了左清清一步,可这名字,却是南清先得到的,她不在乎更不屑顾清让亲昵地叫她,可他因为那两个字伤了她,这口气……算了,他们俩不会再见了,这口气她还是得咽下去。 她抬起头看了北戡帝一眼,又急急低下了头。 她已经被北戡帝给绕晕了,本来以为这次召见,是北戡帝要将她赶去滨州,她怒火上头,脑子一热便跟北戡帝提了和离的事,却没想北戡帝不止没生气,还突然跟她说了从前的事,都说北戡帝残忍嗜血,杀人如麻,可眼前的人眼底似乎在提起德妃后便有和悦之色露出,她要怎么办,她该怎么接话,从前的事她根本不知道,喝了千叶堇之后,脑子好像也变迟钝了,如果引起北戡帝的怀疑,她是不是就要一名呜呼了? 她才刚决定留下来,老天便要这样送她回去了?她回去可不打紧,她的父母要怎么办。 “奴才记得,当时德妃娘娘和静妃娘娘还争抢了一番。”高庸将北戡帝语毕后的安静填补上了,初微舒了口气,抬眼看着高庸,幸好北戡帝说的是南清两三岁时的事,她笑笑便能糊弄过去。 北戡帝听到高庸的话便来了兴致,连连点头,刚要说话,殿外传来通报声,说是皇后求见,初微心中一颤,暗自呐喊道,老天不是这么玩她吧,她刚因为北戡帝说话的语调松了口气,现在又来了个皇后,皇后她还没见过,可上次刺客事件,睿王府能洗脱嫌疑,可是因为她将所有事栽赃给了太子,才得以保全的。 太子一直寄养在皇后膝下,不管他的生母是不是静妃,他是不是顾清让的嫡亲哥哥,如今,他都是太子,皇后的儿子,而她当时为了保全睿王府,诬陷了太子,皇后不会是知道她今天进宫,便跑来兴师问罪了吧。 想到这里,初微不动声色地就着跪地的姿势慢慢往旁边移去,幸好北戡帝这时冲高庸示意了一下,高庸会意地点了点头,走过来带着初微到了右侧的一扇屏风后,高庸让初微藏好,自己又出去回到了北戡帝身边。 高庸刚站定,庄皇后便带着一个侍女进了养心殿,初微蹲在屏风后面,生怕自己会被庄皇后发现,她忐忑着从屏风上的缝隙看出去,只见庄皇后梳着一个沉重的朝凤髻,髻上插着赤金碧玉瓒凤钗,后尾戴着镂空飞凤金步摇,大红拖地长裙上绣着几朵怒放着的牡丹,凌厉的丹凤三角眼和柳叶吊梢眉都让她显得端庄大气,不怒而威。 庄皇后刚进养心殿,眼角便不经意地扫了屏风一眼,初微吓得连忙将脸移开,避免自己被庄皇后发现。 “陛下,这喝药的时辰都到了,臣妾听平儿说陛下在养心殿,便亲自将药送过来了,臣妾没有打扰陛下吧?” 初微没敢再偷看,不过听到皇后的声音,却觉得心里怯怯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心虚吧,倘若她要以睿王妃的身份留在帝都,只怕以后还会见到皇后,怎么突然觉得未来渺茫悲凉呢,初微叹道,却也只是在心里暗自自嘲,她捂着嘴,生怕自己一个不心就暴露了,那种狗血的剧情,她可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 “朕看这些今早送来的战事奏报,不觉便忘了时间,还是皇后心细,高庸。” 高庸眼底一暗,面上却是顺着北戡帝的话露着欣笑,他接过平儿手中的药碗,转身放在了案桌上,末了又不自觉地往屏风瞟了一眼,再转回身时,脸上已是淡然。 北戡帝放下手中的奏折,一口将那碗药饮下,“皇后还有何事?” 庄皇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臣妾听说晋王妃进了宫,想必是来照顾晋王的吧,臣妾知晋王和晋王妃情深,可臣妾想着晋王妃也受了伤,这身子也是刚下得了床,便过来向陛下要个人情,让臣妾将晋王妃带到臣妾宫里调养,陛下知道,安妃那里虽然静,毕竟也照顾不了两个病人。” 原来皇后是想让怀瑾去她那里呀,初微想着,安妃那里照顾不了两个病人?难道顾子衿和怀瑾还需要安妃亲自照顾?这摆明就是个借口嘛,不过庄皇后的消息也太灵通了,怀瑾进宫也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庄皇后就跑来北戡帝这里要人,那北戡帝会怎么回答,毕竟北戡帝让怀瑾进宫,不就是要让她陪在晋王身边的吗? 初微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高庸,晋王和晋王妃成婚也有四年了吧。”北戡帝沉声说道。 “回陛下,晋王和晋王妃是在晋王生辰那日成婚的,于今日,已是四年有余了。” “皇后,”北戡帝的声音已和那日大殿上无异,初微躲在屏风后都还能感到一阵寒意,想起自己当时的不知天高地厚,心都不自觉颤了颤,“朕的孩子里,晋王最先娶妻,皇后应该知道,朕留着他的命,便是希望他的王妃能为朕生一个孙子,只要朕将他的孩子过继给宣王,那他于朕,也无用处了。” 她的王妃,是指怀瑾吧,难道北戡帝安排怀瑾进宫,就是希望她和晋王…… 北戡帝方才的话信息量有点大,初微咽了咽口水,瞪着双眼,早将自己躲藏之事抛在脑后,又偏着头从细缝往外瞄。 “皇后应该知道,朕早就想杀了他……” “陛下,”皇后打断了北戡帝的话,示意身后的平儿将药碗端回来,“晋王妃如今身子还没调理好,这孩子的事,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怀不上,臣妾想着,晋王今年也二十有三了,身边却只有宋家丫头一个,不如陛下将晋王留在帝都一些时日,让臣妾为晋王挑选几个优秀的女子,等陛下这心里的石头落下,再让他们回封地,陛下觉得如何?” 一个半夏还不够,这庄皇后竟还要为怀瑾安排几个情敌,果然,皇室里的人怎会有简单的婚姻,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只想着让怀瑾离开顾子衿,这个想法有点天真。 北戡帝说他早就想杀“他”,如果那个他指的是晋王,如果刚才的对话出自北戡帝的真心,那就是说北戡帝想让晋王和怀瑾生下一个孩子,再将孩子过继给宣王,之后就将晋王杀了。怪不得,北戡帝会派方亭知去救晋王,因为晋王还不能死,他和宣王都是德妃所生,北戡帝留他在宫中养病,就是为了给德妃留个血脉,一般来说,皇室不都是只顾男子的血脉吗,为何北戡帝会为了已经去世十年的德妃费尽心思,最终,也不过是想给她留一个后人。 宣王的情况,是无法生育的,所以,北戡帝便把希望留在了晋王身上。 那北戡帝不愿顾子衿娶半夏的原因,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如果只是希望晋王生个孩子,娶了半夏又有何妨,就算不是半夏,这四年来,为何晋王身边只有一个怀瑾? 将晋王带进宫救治,是北戡帝的计谋,那今日传她进宫,又是为何? 北戡帝明知道她藏在屏风后面,却还是对庄皇后说了那些话,晋王和睿王的关系,北戡帝不可能不知道,那为何,他会愿意让她听到方才的对话? 初微觉得自己的双腿颤得厉害,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着,她好像已经被卷进了一个漩涡里,不行,她不能刚从一个困境里走出来,转眼又走进另一个绝境。她回头望了望四周,屏风后正好有一扇半开着的门,她连忙提着裙角,蹑手蹑脚地出了养心殿。 关于方才听到的事,她还是要跟怀瑾说一下的,不管怀瑾之后是住在安妃那里,还是庄皇后那里,现在,她都必须先去安妃那里。 可这偌大的皇宫,安怡宫究竟在哪里?如果她就这么贸贸然地乱闯,会不会被侍卫当成刺客?想到这里,她只能唤来一名宫女,幸好那宫女也识脸色,知她是睿王妃,便答应带她去安怡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一路上,初微也不敢抬头,生怕自己与其他人对上眼后,又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可惜,老天好像总是喜欢与她作对,她与那名宫女刚进御花园,院内便传来了一阵笑声:“十一哥,你最好快点回去将身上这身给换了,不然被母妃看到,她定不饶你。” “还不是怪你,这衣服可是母妃刚为我做的。”接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 初微知道,那人一定就是十一皇子,湘王顾清乔,而那个与他打闹的女子,便是他的妹妹菲阳公主,她急忙停下脚步,对宫女说道:“我们先等等。”这里的人,还是能避就避,更何况对方是皇子公主的。 宫女会意地点了点头,颔首退到了初微身后。 院子里的人又打闹了几句之后,湘王便将菲阳公主哄劝走了,初微以为湘王也会立刻离开,却不想院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后,竟传来了哭喊声:“王爷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王爷饶命啊。” “夏言,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王爷,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是故意将您的衣服弄脏的。” 那凄厉的绝望声音让初微心中一紧,转头问身后的宫女:“有没有其他的路能通往安怡宫?” 对于那个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的宫女,她也想救,可她有心无力,先不说湘王会不会卖她面子,就说湘王看到她能不找她麻烦,便已经是万幸了,所以,这种闲事,她还是不要管的好。 “回睿王妃,要去安怡宫,就必须经过御花园。” 宫女的话音刚落,花园里便传来顾清乔的声音:“给本王滚出来!” 今天的惊吓确实不少,初微只能暗自祈求顾清乔这话不是对她说的,既然顾清乔要惩罚宫女,那她还是先躲躲,既听不到那凄惨的求救声音,又不用担心自己被发现,想到这里,她拉着宫女的手便要往回走,刚走两步,一个墨绿色的身影从上方急急降下,落在了她的面前。 初微略一怔愣,旋即拍手大赞道:“好!湘王殿下真是身手敏捷、眼疾手快、动如脱兔、健步如飞,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初微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后的宫女往拐角处退去,她打算装傻糊弄过去,对方却只是转身沉着脸看着她,湘王与她还没有正式碰面过,要说他的性情,她也摸不清,如今假意奉承一下,他总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吧。 想着方才的对话,定是那宫女将湘王的衣服弄脏了,可湘王在菲阳公主面前却没有发作,而是等她走了之后才惩罚宫女,那他应该还是顾忌他的形象的,如此想着,她奉承他几句,他也就不好怪她偷听了吧。 顾清乔淡声问道:“九嫂这是要去何处?” 也许是因为陌生,明明对方嘴上说的是寒暄的问候,初微却觉得湘王眼里直透出的寒气,让她背后发冷,湘王个头只比她高一点,今年好像也才十五岁,十五岁啊,为何目光却让人不寒而栗,好像她方才说的那些奉承话,句句都是逆耳的讽刺。 她故作轻松地回望了四周,见宫女已经退开,跟她颔首道谢后便匆匆离开,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额……我就随便逛逛。”她下意识说了谎,可刚说完就后悔了,这里可是皇宫,岂是她能随便逛的地方,“……然后再去安妃娘娘那里找四嫂。” “九嫂要去我母妃宫中?” 湘王的声音又沉了几分,冷得初微不禁哆嗦,她真后悔自己从养心殿跑了出来,在这皇宫遇见谁不好,偏偏遇到了不认识的湘王,哪怕是太子,不对,她和太子有仇,倘若在这御花园碰到的是太子,那她还指不定会不会被撕成碎片呢。 “啊,对,听说晋王现在在安妃娘娘那里养伤,今日高公公将四嫂接进了宫,我顺便也进来瞧瞧,现在要回去了,便想着去安怡宫同四嫂说一声,我就不打扰湘王殿下了,你请便。” 话虽说出了口,初微却真想打自己的嘴巴,可她的脑子真的是越发不够用了,总觉得自昨日清醒后,脑子里像是被风刮过一般,从前的少之又少的沉着早已不复存在,想她好不容易振作起来,虽说对于那晚的事还是无法释怀,可那颗碎了的心,她也算是拼凑起来了。 刚才在养心殿,北戡帝的话让她一直为怀瑾担心,现在又碰上了准备杀人的湘王,而湘王的长相比太子更像顾清让,要不是她故意将自己的语调弄得轻松些,恐怕心中的悲恸早已经化成眼泪夺眶而出了。 不是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吗,为什么北戡帝的儿子,个个都长得这么像,虽说总体上也是有区别的,可那一双双的眼睛,都是那么得暴戾可怖,就算是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的顾子衿,偶尔因为怀瑾,也会将温润的眸光化作利器,让人不寒而栗。 初微刚抬起一只脚,顾清乔便挡在了她身前:“本王听说,睿王将所有人都带回了滨州,独独留下九嫂你……” 顾清乔话语里的嘲讽,初微听得一清二楚,敢情方才顾清乔拦着她,就是想嘲笑她? 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咳嗽了几声,才缓缓道:“没办法,我身子不好,又见不得血腥,王爷便让我留在帝都调养身子,怎么,湘王殿下莫非也同父皇一样关心我这身子是否无恙了?” 她要让顾清乔清楚,这次她进宫,是北戡帝的意思。 湘王听后便笑了,“原来九嫂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安慰? 若说安慰,其实也不假,不过这个借口并不是安慰她自己的,而是安慰其他人,她清楚,试药之后,她于顾清让,已无半点利用价值,将她丢在帝都受那些人的嘲讽,也是他能做得出来的,她不用安慰自己,可旁人的情绪她还是要顾忌到的。 未等初微接话,顾清乔勾了勾嘴角,向前一步跨到她身边,语调里突然增了几分暧昧,压着声音说道:“我听说九嫂病了一个月,怎么,九哥还没有碰你就独自去边境了?难道是九哥怕将九嫂留在身边会分了心思,所以才将九嫂这么漂亮的女子留在帝都?于我来看,还真是有些糟蹋了。” 初微怔住,那张冷峻的脸突然染上几分媚意,竟让她脸上泛起了红,果然,她那天在大殿上的话已经被眼前的人给听去了,都怪那天她太紧张,没有注意大殿上其实几个皇子都在,更有宫女太监一堆,她的话,其实也只是临时胡编的,所带来的后果,她也没有仔细想过,此刻,报应便来了。 顾清乔突然轻浮起来,初微也稍稍松下心来,匆匆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道:“我与睿王之间的事,还用不着湘王来担心。” 顾清乔却笑容不减,道:“本王以为,那日九嫂在大殿上将你们夫妻的房事说出来,就是要让我们为你做主呢。” 她也跟着笑了,道:“我和他的事,还轮不到湘王来为我做主,再怎么说,这都是我自己的事。至于湘王殿下,你将我拦下来,那我便同你将话说清楚,你要顾忌的事,我不说,你也莫要再在我面前提一次,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御花园便结了。” 湘王好面子,不愿让他人知道他要处决宫女的事,把她拦下来,也在情理之中,她本就不打算管这件事,所以,她需要提前将心意表明,以免湘王为此事与她再做纠缠。 顾清乔一怔,嘴角的笑容也僵住了,他略一沉声,“九嫂……”两个字刚吐出,他却又突然变了语调说道:“既然九嫂要去我母妃宫中一坐,本王还有事,便不打扰了,夏言,送九嫂去我母妃那里。” 初微一时哽住,还以为顾清乔会再与她争执几句,却不想他突然断了话语,不过,既然他愿意放过她,那她还是快点离开得好,只希望因为她这个插曲,跪在御花园的那名宫女能逃过一劫。 进了御花园,虽然暗示自己不要再多生枝节,初微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可她刚抬头,夏言就跨步走到了她身边,低声提醒道:“睿王妃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初微心里一惊,连忙低下了头,难道那名宫女便死定了吗,只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这里的人还真是不惜命,可她确实说不了什么话,她低着头往前走,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自从醒来之后,她觉得自己和从前不一样了,可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暗自叹了口气,她无奈地继续往前走,身后却突然传来那个宫女的喊声,可她还未停下脚步回头看个究竟,宫女的声音已经消散在空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初微非常好奇,夏言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这一次,她也下定决心不去看,刚走两步,腿上却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她低呼一声,重重地趴在了地上,左手下意识地撑在地上,本就伤了的肩因为这一动作发出了断裂声。 “睿王妃,你没事吧?”夏言问道,却没有扶她起来的意思。 初微咬牙忍着肩膀处的异样站起身子,回头便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虽然那晚她与他的见面有些匆忙,那个时候她甚至不敢多看他几眼,但她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顾清墨,难道刚才害她摔了的人就是他? 烦死了,老天就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回初锦阁当个老板吗,为什么进一趟皇宫,就跟玩过关游戏一样,先是北戡帝,然后是皇后,好不容易过了湘王这一关,又来一个太子。 她扶着左边肩膀,试图以指尖掐进手臂来检查肩膀处的是否是痛的,最后她发现,已经泛红的指甲印并没有给她带来一丝的痛,可明明感觉不到痛了,她的鬓角却已经有汗沁出。 她紧皱眉头,心中满是悲怒,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是她在现代无意中毁了他们姓顾的什么遗留千年的传家宝,所以老天让她回来这里受罪的吗! 初微看着正慢慢向她走来的顾清墨,脸色惨白,她并不怕,可是肩膀没有知觉,有一种低痛却在身体里慢慢窜出来,就像……那晚一样。 本来,痛应该是她避之不及的,可此刻,心中却有些欣喜,南清的身子没了痛觉,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行尸走肉般,想想还是有些吓人。 她将手慢慢移向腹部,面上却还是镇定自若。 顾清墨已经向她走来。 这么快就要来跟她算账了吗? 看来老天是想在她重活之际让她先解决完以前欠下的债。 顾清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本宫还以为是哪个宫女这般没有规矩,在这御花园里放肆,却不想原来是睿王妃啊。”顾清墨语调轻松,眸光里却满是阴冷。 初微看着,不由一叹,什么叫“原来是”,这家伙不就是知道她是睿王妃,才不给她道明身份的机会,直接用不知名的暗器将她打倒在地,好报上次诬陷他的仇吗。 她稍稍向后倾了倾身子,道:“没规矩的宫女到是没有,不过南清方才伤了腿脚,实在不便给太子行礼,还请太子殿下不要怪罪。” 顾清墨面色不改,方才的石子的确是他弹出的,而他似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道:“本宫身边的下人见睿王妃的身形陌生,还以为是什么刺客,若是伤了睿王妃,还请末怪罪。” 下人觉得她陌生?上次她陷害他,只怕她早已上了东宫的黑名单了吧,对于顾清墨来说,也许她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吧,哈哈,化成灰,不知道她这个身子化成灰,顾清墨是要找南清算账,还是找她。 顾清墨看到初微眼底竟有一丝笑意,更是怒火中烧,他一沉手,寒气便从他体内弹出,而后由他暗自抬起的掌心飞出,撞在初微的身上。 初微刚想说话,胸口却一阵火烧般的痛,心中暗道不好,方才起身的时候只是觉得胸中隐隐发热,现在熟悉的火灼感愈来愈清晰,难不成是南清身体里的毒真的因为她摔了一跤而发作了? 她才刚好一点,好不容易能自如行走了,她可不想再被这身体拖着。 初微死死掐着受伤的手臂,试图将在喉咙处翻涌的血腥味压下去,缓了一会儿,待胸口没方才那么痛了,她才说道:“南清很少进宫,宫里的人不认识也是有的事,俗话说不知者不罪,还是说在太子眼里,南清是那么气的人吗。太子殿下,南清身子有些不适,若太子殿下没有其他事,那南清便告退了。” 那日的事,太子势必会找她算账,可她只希望太子今日能放过她,她只想赶快离开,话里的礼节有没有错已经不重要了。 可顾清墨又怎会轻易放她走。 他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在看出她隐忍着病痛想要离开后,他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睿王妃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听了太子的提问,一直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湘王却皱了眉头,初微看在眼底,虽有些气湘王只是站着看戏,却也理解他不愿插手的原因。 看来,安怡宫是去不了了,初微想着,若不是她将要提到安妃,顾清乔也不会变了脸色,只怕方才太子责罚她的时候,顾清乔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想到这里,她回道:“今日父皇宣我进宫,只是方才他有边境奏报要阅,所以我就来御花园打发时间,想必现在高公公正来找我,我想我还是先回养心殿了,太子殿下,南清告退。” 初微抬脚离开,顾清墨却一把抓住了她受伤的手臂。 也许是毒发的缘故,这一次,初微感受到了手臂因顾清墨的压迫带来的痛,可她硬是将逼到喉咙的喊声吞回了肚子里,她抬眼看着一旁的顾清乔,后者却没有要救她的意思,只是一脸事不关己地看着她和顾清墨。 她好意不将安妃牵扯进来,他却依然见死不救,姓顾的人果真都是冷血无情的。 顾清墨一把将初微的身子板正,道:“看来传言不假,睿王妃果然是生病了,那日在大殿上,睿王妃不是很能说吗,今日怎么如此急于离开?莫不是心虚?还是说今日睿王不在,睿王妃便没了气势,就像是没了主子的……” 顾清墨没有说全,初微却也知道他是将她比作仗人势的……狗了。 不过所有人都说她生病,她有些好奇,顾清让为了他的颜面,到底说她得了什么病。没等她反应过来,手臂处又是一阵压迫感,她闷哼一声,再也无法压制喉咙处的腥味,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滑出。 顾清墨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稍一用力,眼前的人竟这般不堪一击,可心里的怒火并没有因为这样而稍减,他抬起另一只手,准备向初微的另一只肩膀打去。 “皇兄,高公公来了。”顾清乔说道,语调并不惊慌。 闻言,顾清墨果然放下了高举的手,初微却说道:“太子殿下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 既然顾清让已经下手了,那今天就让他出出气,也好过往后在帝都的日子天天提防着他。 顾清墨却退开身子,语调低沉冷绝,道:“本宫突然觉得,睿王将你留在帝都,就是想解决本宫与他之间的误会。” 他望着初微被血染红的唇瓣,冷冷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便要慢慢玩。” 不知为何,初微觉得心莫名被刺了一下,她笑了,红唇微扬,脸上平添了一丝媚艳。 慢慢玩?难道顾清墨还想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可她一心想避开他们这些王孙公子,她才不愿意陪他“慢慢玩”。 说到底,也是顾清墨气大殿之上她将所有罪名都推给他,他恼怒她的栽赃,所以才想要将那日的愤怒从她身上讨回来,那件事她的确有错,可睿王府是被冤枉的,那东宫又真的完全干净? 当时的她以为自己试药完了就会离开,那些话所带来的后果,她根本没有考虑过,现在想想,睿王府的人公然污蔑太子,就算栽赃的事澄清了,后面也会有不的麻烦。 不过既然祸是她闯的,那便由她来解决好了。 她说道:“是吗,南清知道,那日的事是南清鲁莽,只不过那话是南清自己胡编的,睿王他并不知情,如果他知道,断不会让我说出如此伤害你们两兄弟感情的话来,可南清当时只是想,如果父皇听后不相信,要惩罚我,那南清便用自己这条命来偿还太子殿下,却不想……” 她顿了一下,暗自惊异自己瞎编乱造的能力。 “不想什么?” 她笑着继续说道:“不想父皇如此信任太子殿下您,知我是为了保全我家王爷才有意将太子殿下扯进事件里,这事原本是什么性质我们先不做讨论,可若是此事牵扯上了太子您,父皇为了不给东宫带来负面影响,便一定会将事情压下来,他杖责我二十棍,就是为了早一些将此事了结。” “你是说……” “太子殿下您想想,不说兵器的事,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敬爱皇后娘娘,那太子殿下又怎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呢,单是这一点,大家便不会怀疑您与此时有关,所以父皇知道我是在说谎,却并没有将话挑明,而是将事情压下来了,太子殿下您可以想一想,父皇为何要怎么做,他老人家自然是不想他人将此事定性为兄弟之间的斗争,这样,对太子殿下您的名声不好,您说是不是?” 她将话说在前面,避免顾清墨反驳她,可她知道,眼前的顾清墨和不远处的顾清乔,刺客和睿王府的兵器,必是他们俩人中的一人所为,或者说,他们两人都有参与,不管怎么说,栽赃睿王府才是最终目的。 太子找她麻烦,若栽赃的事是他干的,那他便是恼羞成怒,诚心与她过不去,若不是他,那他今日如此,也是理所应当,为此,她就必须狗腿一点,这样才保住自己这条命,毕竟她在这帝都,谁也不能依靠,睿王府和南相府都保不了她。 她福了一礼,道:“南清自知理亏,方才的事,我便当是利息,还给太子您了,只不过今日是父皇宣我进宫的,太子殿下若是想要我还清那日的债,也请太子殿下另选他日,到时候太子殿下请,南清定不推辞。” 顾清墨胸中起伏,知她巧言善辩,却不想今日的她比起那日更甚,心中不是没有怒,却似乎还有其他什么情绪藏在暗处,他想要将其挖出,却迟迟无处动手,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那些字语在嘴里徘徊,就是说不出来,而他也知道,高庸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他将手指关节压得咔咔作响,眉头微皱,却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既然她说“定不推辞”,那他便等着,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没了肩上的束缚,初微知道顾清墨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虽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可她十多天没有好好进食了,昨天又不顾身子爬了半夜的山,本想着回初锦阁后便好好吃一顿,补充一□□力,没想到自己又被高庸带进了宫,她的战斗力已经接近零了,顾清墨的报复,必定是肉体上的折磨,她必须养足精神,才能应付过去。 身后,高庸喊了她。 她转身,胸口压抑了许久的那股热气却因为她的动作再次翻涌,她最不想发生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御花园里站着的四个人诧异地看着她喷出一口腥红,四人没来得及发出一个声音,便看到她坠倒在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睿王妃晕倒在御花园的事很快便传遍了皇宫,初微很无奈,其实她也只是有一瞬间没了意识,没等高庸跑到她身边,她就已经醒了过来,湘王和太子已经退开,像是要告诉别人,她的晕倒与他俩无关,初微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方才被顾清墨伤过的手臂再没一丝力气。 初微有些发懵,狼狈地坐在原地,高庸见了,忙叫跟在他身后的那名宫女过来将她扶起。 高庸让宫女将初微扶到一旁的凉亭里,又让她去传太医。 高庸并没有问初微发生了什么事,顾清墨和顾清乔也没有留在凉亭陪她等太医的意思,转身直接走了,初微扶着自己的左肩,不知怎么得忽然心慌起来。 死和半死不活,前者,她经历过,后者,她正在经历。 她身体里的毒没有清除,她能忍,七芯魅的毒在南清的身体里折磨了她十年,她依然活着,那毒便不会要她的命,南清能忍,她也能,可方才有一瞬间,有一个念头窜进她的脑子,她感觉不到痛了,现在的她就像是附身在一只木偶身上,她的左手不能动,就好像操纵木偶左手的线断了,南清的左手,是不是废了? 她用右手将左手稍稍抬起,撤开右手后,果然,左手无力地坠下。 她也不懂,那么多伤痛里,为何唯独这伤了的左手,让她心中酸涩不已。 她有那么多伤痛,不知道哪一个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过再想想,杨过断了手臂也能琢磨出一套黯然销魂掌,倘若她的左手真的废了,大不了她也学杨过,说不定也能琢磨出个什么高深武学来,想到这里,她突然又笑了,要是南清会武功就好了,比起阴谋诡谲的权谋斗争剧,她还是更喜欢行侠仗义的江湖恩仇剧。 高庸看着初微由沮丧到傻笑,心中疑惑却又松了口气,可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什么也没有说。 那名宫女传来的是在安怡宫为晋王治疗的太医,宣王身上的那点伤早就没事了,北戡帝下了旨,所以太医都进宫守在晋王身边,陆文渊是太医院里面最年轻的,今天才二十岁,这段时间跟在老院正身后,也只是传递一下药单,所以替睿王妃看病这样的事,自是落在了他身上。 他跟着宫女匆匆赶来,只是看到初微毫无血色的脸颊和眼下的暗黑,便知她病得不轻,为她诊断脉象后,脸上更是涌上无法掩饰的惊恐。 初微知他已清楚她的身子,低眉向他使了个眼色,淡淡说道:“方才我在御花园里摔了一跤,伤了肩膀,太医可否帮我看看,我这肩膀伤的可严重?” 她不想太医在高庸面前提她身体里的毒,高庸知道,那北戡帝便知道了,她不想节外生枝。 陆文渊会意,起身查看初微肩膀的伤势,待确认后,心中又是一怔,他目光躲闪,支吾着不知是否该说出实情。 初微心中大致了然,回身对高庸说:“高公公,是不是父皇要召见我?” 高庸在宫中几十年,当然明白初微的意思,曲身一礼,道:“既然睿王妃有伤,奴才这就回去向陛下禀明,还请睿王妃在此等候片刻。” 待高庸走远,初微才说道:“太医只用回答我,我这手,伤得可严重?” 陆文渊诧异抬头,睿王妃身中剧毒,却只关心手臂的伤势,她的态度坚决,面色沉着,倒像是对自己的情况十分了解,他沉思片刻,才说道:“睿王妃的双臂曾经断过,又因为……没有及时医治,即便之后将经脉连上,往后也会行动不便,加上今日左肩再次断裂,只怕……” “治不好,对吗?”她将陆文渊的话接过来,又抬起右手说道,“那右手呢,我觉得这手能动,应该能治的吧,总不能我以后就吊着两条手臂生活吧。” 治,其实是可以的,可作为一名医者,陆文渊更在意的是初微体内的那些毒,那并不是一两种毒素,而是有好几种,甚至有些是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更重要的是,睿王妃明明是一名柔弱女子,体内随便哪一种毒素好像都可以轻易要了她的命,可现下她却好端端……虽也算不上好端端,可她能这般气定神闲地跟他说话,那便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陆文渊想得出神,一时之间忘了回初微的话,初微也不想为难他,南清这身子她比谁都清楚,试药后的这十多天,她能感觉到身体里有烧灼感在蔓延,可当她强迫自己去忽略的时候,又觉得那些痛好像也要不了她的命,更何况那时她的身子封闭着,就算她想捂着肚子喊疼,也是做不到的。 御花园外经过的人越来越多了,那些人虽说是经过,每每走到凉亭旁的时候,又都偷偷往凉亭里瞄上几眼,初微知道自己在这皇宫出名了,也不想再多作逗留,起身说道:“麻烦太医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陆文渊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道:“王妃这肩上的伤……” “哦,没事,我出去后会找大夫看的。” “如若王妃不嫌弃,臣愿意去睿王府替王妃治疗王妃肩上的伤。” “不用麻烦太医了,更何况我现在不住在睿王府。” “那……”王妃不住在王府?陆文渊有些怔愣,可想到睿王出征,那也能说得通,便问道:“那王妃现在可是住在南相府?” “不,我现在住在初锦阁。”话到一半,初微便看到走进御花园的高庸,连忙起身向他走去,“高公公,父皇怎么说?” 高庸行了一礼,道:“陛下念睿王妃身上有伤,便准睿王妃自行离宫。”末了他又加了一句,“还请睿王妃保重身体。” “多谢高公公。” 终于可以离开了,跟高庸道别后,她急匆匆地跟着来时的马车出了宫,想着终于可以吃东西了,便吩咐赶车的人快一些。等回了初锦阁,凝儿上前想问她在皇宫的事,她却饿得什么话都不想说,只让凝儿赶快赐她一些饭菜,无论冷热,不分荤素。 凝儿也没耽误,想着初微已经十多天没有正常进食了,便匆匆到厨房做了两个菜端上来,让初微先吃着,然后自己又跑去热汤去了。 初微狼吞虎咽地吃着,虽然只有一只手可以用,但她依旧速度不减,不一会儿便将桌上的两个菜吃完了,肚子也有七分饱了,便想着去厨房让凝儿不用赶着为她做饭了,谁知刚起身,阿祖便带着陆文渊进来了。 陆文渊曲身一礼,道:“臣陆文渊见过睿王妃。” 初微急忙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好在没有残留的饭粒和菜渣,“陆太医怎么来了?” “臣是来给睿王妃治疗肩上的伤的。” 初微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绝陆文渊的医治,之前在御花园,她是因为手突然不能动了而慌了神,她体内有七芯魅,甚至还有其他的什么毒,这样一个病着的身体,其实是不应该让太医院的人知道的,谁知道这陆文渊是谁的人,她虽然还不知道自己生病这件事会不会对顾清让的名声有影响,但陆文渊怎么说也是宫里的人,还是少接触的好。 “我现在觉得肩膀好多了,就不劳陆太医了。” “臣认为,王妃的肩伤还是尽早治疗的好,现如今王妃的左肩伤势甚重,如果不及时医治,恐怕连右肩也会逐渐恶化。” 意思就是如果她不接受他的治疗,那她可能两只手都残疾? “我不喜欢喝药。” “那可以使用针灸疗法。” 针灸的话,倒是可以试试,“那好吧,多谢陆太医。” 听到初微的话,欣喜之色顿时从陆文渊眼底溢出,他急忙回身说去取马车里的药箱,他匆匆出门,正好撞到端着鸡汤进屋的凝儿,汤碗被撞翻,滚烫的汤水便洒在了凝儿的双手上。 初微急忙过去看,见凝儿两手烫得通红,刚要说话,陆文渊却先开了口,“对不起,姑娘,是在下鲁莽,伤了姑娘,在下药箱里有药膏,请姑娘稍等。”说完,他便匆匆出了门。 凝儿还没回过神来,只低着头看着自己通红的双手,脸涨得通红。 初微只以为凝儿是被烫着了,哪里知道她之所以愣在原地,是因为方才陆文渊心急之下拉了她的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初微以为陆文渊只是想治好她的肩伤,便没有拒绝他每日的拜访,毕竟她要生活下去,手废了还是很不方便的。 却不想半个月后,陆文渊匆匆到了初锦阁。 还有一月便入冬了,天气早已转冷,他却跑得满头大汗,一点都不像个冷静的大夫。他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初微看不懂的文字组合,他告诉初微,这些是治疗她身体里各种毒素的方子。 开始初微听得信信,后来在陆文渊提到七芯魅的时候,她便知道他救不了她,可她还是沉默着听完了陆文渊的方案,他想先从她体内较浅的毒素开始清理,到最后再用千岁莲来解七芯魅之毒。 初微不知道陆文渊是从哪里知道千岁莲与七芯魅的,可她深知他对她的病是上了心的,只是如果千岁莲于她还有用,那既然顾清让决定留她一条命,又何必吝啬一朵千岁莲。 想了半天,她还是决定将真实情况告诉陆文渊,就算她愿意配合治疗,可一次次地配药,再一次次根据她身体的承受能力来不断调整药方,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此刻陆文渊应该在厨房跟凝儿交代新药方的熬制方法,所以她便往那儿走去,刚到转角,就听到凝儿呜咽的声音,“陆太医,谢谢你,姐姐便是我的命,只要能救她,就算是用我的命来换我也愿意。” 初微笑得略显无助,她感激凝儿对她的感情,也害怕她那份舍己的情谊。 她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厨房走去,没走两步,却硬生生被眼前看到的画面给惊住了,她慌忙转身,躲到了一旁的大树下。 虽说是秋季,帝都却早已是寒气袭人,灶台上的药罐冒着白烟,厨房里炊烟袅袅,应该要比屋外暖和一些,可屋里站着的两个人,却紧紧拥抱在一起。 凝儿和陆文渊。 初微看着那两人,看着陆文渊在凝儿耳边细声安慰,不由勾起了嘴角,看来那日将陆文渊留下,她没有做错,只是……她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沉了一口浊气,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若是她拒绝陆文渊的医治,那他好像就没有借口再来初锦阁了,目前来看,凝儿对外的身份是她的妹妹,可若真要陆家接收凝儿,还需从长计议,那何不让两人多一些相处的时间,到时候等顾清让回来,再让他来安排凝儿的身份吧。 …… 一旦毒发,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痛,这只有初微自己知道,所以陆文渊给她定制的解毒方案,从表面看来,她体内的毒好像越来越少了,可只有她知道,当其它毒素消减,而七芯魅发作的时候,她的痛苦在不断增加,以至于明明她的身体越来越健康了,她却越来越消瘦了。 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来,来了这北戡国后,她第一次用上了古代的化妆品,开头几日她有些不习惯,所以脸上的妆过于红,凝儿便问了她,她只敷衍说自己突然喜欢上这种妆了,还拒绝了凝儿给她上妆的提议。 再后来,她越来越熟练,凝儿便没有再怀疑,因为陆文渊说她身子里的毒素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初微再痛也随他们一起松了口气,看着凝儿望着陆文渊时高兴的神情,她微笑着咽下了刚刚从胸口涌上来的腥甜。 当时为左清清试药时,千岁莲和千叶堇顾清让都准备了两份,剩下的千岁莲他并没有带走,凝儿从王府的药房将它拿了过来。 凝着手里那碗药,那晚的事再一次涌现在她眼前,她闭目将脑子里的画面扫除,抬头看着一脸期待的凝儿,她有很多话想跟凝儿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之前的药喝下去,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毕竟,那些毒于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痛苦,它们只是在她体内牵制着七芯魅之毒而已,可她不知道,当自己喝下千岁莲之后,事情会不会不受她控制地发展下去。 倘若她因为这一次的解毒而毒发身亡,她不敢想象凝儿和陆文渊之间会怎么样,也许只是失落,可一旦陆文渊知道是自己为她一次次解毒,才使得她的身子在外人察觉不到的情况日渐消残下去,那到时候一脸挚诚的人,会是怎样得一盆冷水浇到底。 她虽不知道陆文渊是从什么地方知道她所中之毒是七芯魅的,可她知道,陆文渊没有止若了解七芯魅,他以为那只是和她身体里的其他□□一样的毒,只不过它比其他的毒更猛烈些,所以在她推说她身子不适,只是因为七芯魅发作更频繁了之后,他也并没有怀疑。 她带着凝儿和陆文渊的希望将千岁莲饮下,却没想自己喝下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因为七芯魅的发作而痛晕了过去。 她晕的时间很短,陆文渊刚把她抱上床,她便醒了过来。 陆文渊把着她的手腕为她诊脉,沉默片刻,似突然被什么给击中,脸上是重创后的错愕,他的手指在初微的腕上颤抖着,直到凝儿在他身旁推了推他,他才回过神来。 “毒没有解也没关系,这毒本就不好解,要不然睿王也不会因为它而烦恼十年了。”初微开口安慰道。 陆文渊收回了手,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然后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臣罪该万死。”他的声音决绝,大有一死抵命的味道。 初微笑了笑,继续安慰道:“又不是你让我中毒的,你不知道,我虽然对自己的身子不抱希望,可是,陆太医,自从你帮我治疗后,我的身子真的好多了,这七芯魅的毒解不了便解不了吧。” 陆文渊咬牙隐忍着,“正如王妃所言,王妃体内七芯魅的毒并没有解除,而是……转移了。” 转移了?只是转移了而已,反正都是在她的体内,移到哪儿不是住,她摆了摆手,道:“没关系,转移了而已,你快起来吧。” “王妃请听臣把话说完。” 好吧,是她没礼貌了。 她点了点头,示意陆文渊继续说下去。 陆文渊攥了攥拳头,道:“臣为王妃治疗也快一个月了,期间一直关注聚集在王妃体内的七芯魅之毒,臣知道那毒很难解,所以王妃每次喝完药之后,臣都有在观察它的变化,虽知道它有扩大趋势,但仍在臣的控制范围内,却不想今日那毒转移后,臣才发现……” 初微不想催促她,毕竟现在看来陆文渊心里是非常不好受,所以在等待陆文渊继续说的期间,她自己已经想象了后面该是什么话。 比如毒素转移了,她能活的时间便短了。 或者毒素转移了,那毒让她体内某个器官产生变化,她可能会……心痛,胃痛,头痛,脚痛,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痛。 想到这里,她已经开始做心理建设了,没事,没事,痛而已嘛。 不是还有止痛药吗。 可最终,陆文渊说的话还是给了她一个迎头重击。 “……臣才发现原先聚集在娘娘腹部的七芯魅之毒,其实……里面包裹着一个胎儿,之前王妃的脉象被毒素影响,臣一直没有发现,方才为王妃诊脉,发现……那已经是一个死胎。” 死胎这两个字在初微的脑子里轰一声炸开,炸得她耳鸣目眩,陆文渊看到她脸上的震惊,咬咬牙,继续说道:“如今胎儿已死,就必须找稳婆来,臣会开好药方,让王妃将体内的血块排出来。” 凝儿在一旁咬牙忍着,她想哭,但怕初微听到她的哭声后会跟着掉眼泪,可转念又想起那晚的情景,想到王妃的痛苦呐喊,想到王爷的绝情无视,想到后来初微的痴愣,她也跪在了床边,拉着初微的手说道:“姐姐,你还年轻,没关系的,你若是想哭,便哭出来吧,不要憋着,有凝儿陪着你,我陪着你。” 初微望着凝儿,本来她是不会哭的,这种事,有什么好哭的,可看着凝儿如线的泪珠,她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疼,便抬了抬手,道:“陆太医,我想跟凝儿说说话,劳烦你先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陆太医出去后,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只有凝儿的啜泣声。 孩子,她竟然怀了孩子,只是一次便中了,她真不知该替顾清让觉得幸运,还是不幸。 别说他会不会要这个孩子,就是她,也不会要的。 幸好,那孩子因为七芯魅的缘故,才一个多月便胎死腹中了,她不用去选择是让它生,还是让它死。 死,算是死吗? 才一个多月,它算是一条生命吗? 她不知道,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母亲,毕竟,她还没交过男朋友,更别提结婚了,所以孩子,离她很遥远。 若说顾清让对她做的事,等她回去后,换回原来的身体,她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可怀孕,她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这种事,她能忘掉吗? 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还是扁平的,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现在里面却有一个孩子,虽说已经停止了生长,可……也算是孩子吧。 只是她没有机会听到它叫她妈妈了,也不能看着它长大,它连在她身体里的十个月都没有呆足。 孩子,她竟然比丁宁先有孩子。 “姐姐。”凝儿伸手将初微脸上的眼泪擦去。 “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冲凝儿笑了笑,“我知道,这孩子不可能活下来的,它被七芯魅的毒包裹着,就算过得了今天,说不定明天也……就算它能在我肚子里呆足十个月,一个被毒素养大的孩子,你觉得它有生的可能吗?” “倘若那个时候王爷……王爷没有让姐姐试药……” 初微明白凝儿的意思,可如果不是因为她试药,毒发使她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她绝不可能让顾清让对她做那种事的,所以就算没有试药,这孩子也是不可能的。 她看着凝儿,目光坚定,道:“凝儿,孩子的事,你不能跟任何人说,包括怀瑾,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凝儿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初微知道方才凝儿脑子里出现了谁的脸,叮嘱道:“你应该知道,我最不想让谁知道。”见凝儿眉睫微颤,她也没有说破,继续讲起其他事,“凝儿,陆太医他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更何况最近我的身子好了许多,我知道他对于给我治病这件事的重视,你可以看到,方才他有多难过,所以,一会儿你去安慰他几句,顺便也叮嘱他不要告诉别人。” 凝儿身子微顿,目光旋即飘到了其他地方,本来就因为哭泣而红了的脸颊更是烫了几分,“姐……姐姐说什么呢。” “我可没说什么,我只是说陆太医是个好人。” 凝儿红着脸出去了,半个时辰后便悄悄带着稳婆进了屋,陆文渊也端着煎好的药进来了,流胎的过程并不长,初微只觉得腹一阵剧痛,可她不愿让站在一旁的凝儿知道,更不愿陆文渊心中歉意增加,便咬牙挺了过去。 之后一连几晚,初微都做了噩梦,她梦到了孩子,就因为稳婆将那个血块端走的时候,她侧脸望了一眼,那血淋淋的块状物体便深深刻进了她的脑子,她不能将那物和孩子联系到一起,可她知道,那是孩子,她和顾清让的孩子。 不是总说,女孩子经过那一晚之后就会变成女人,可对于初微来说,自她亲眼看见“孩子”从她身体里拿出来后,她就彻底变了。 她沉默的时候仿佛透明一般,和凝儿打闹的时候又每每笑得流出了眼泪,她日渐消瘦下去,却又在每顿饭的时候拼命地吃东西,如若不是她每次吃完便吐,甚至吐血,凝儿也不会看出她的异常。 最后陆文渊告诉凝儿,让初微少吃多餐,饿了,便吃半碗米粥或者半个馒头,水果也只能是半个,反正,就是不能让她有饱的感觉,因为七芯魅的毒,如今都聚集在了她的胃部,所以她的胃经不起任何的变化。 为了让初微不再瘦下去,凝儿几乎随时都在初微身旁守着,一旦初微说饿了,她便将食物端给她,然后盯着她不让她多吃。 凝儿负责照顾初微,初锦阁的生意便落在了阿祖和阿乐身上,两人一直跟在王爷身边,根本不懂得做生意,不得已,店里便招了个掌柜。 新招的掌柜以前也是做贩卖布匹生意的,可初微一心想将店子交给怀瑾,生怕掌柜悄悄揽了大权,毕竟她实在没有精力去排查掌柜每日的行为,他到底有多好,或者有多坏,她都无法判断。 怀瑾虽然住在安怡宫,这一个月来还是出宫来看过她两次,可只是短短的几个时辰,她又能跟她说多少。 怀瑾出不了宫,这初锦阁做得再好,她也不能立即上手,初微担心着,盼着怀瑾下次出宫的时候,她能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没想等了一个月,没等到怀瑾出宫,却听到北戡帝赐了一座宅子给晋王的消息。 贬至封地的皇子,竟然又回到了帝都。 听到这个消息,是因为晋王派了晋王府的下人来递帖子,让凝儿晚上去晋王府赴宴,帖子上没有提到初微,凝儿不愿去,提出让初微一同前往,可既然对方没有提,那她哪好意思去,虽然她也很想见到怀瑾,后来好说歹说还是让凝儿带着阿祖和阿乐去了。 那日在养心殿,北戡帝的话她还记得,之所以前几次没有跟怀瑾提,是因为她觉得晋王和怀瑾现在住在安怡宫,先不说晋王是否会因为怀瑾舍身去追被掳走的他,而对她改变心意,就算两人真的要圆房,也不会选在安怡宫内,所以,她便没有提。 等下次见到怀瑾的时候,再跟她说吧,今晚,便不去了,他们不会愿意看到她的,就算顾清让今晚在,那个比顾清让还冷血的晋王在知道她已经完成试药后,也不会再给她好脸色的,虽然她还挺喜欢晋王的,当然,她对晋王的喜欢也仅止于他拿着扇子的时候。 初微能这么想,是因为她不知道顾子衿在身体好了之后曾去过一次宋府,而她也不曾想到,就因为她今晚没有去,没有告诉怀瑾北戡帝曾说过的话,在当天晚上,当宾客都离开后,顾子衿站在东侧偏房门口,想起初微曾跟他说过的:谁伴明窗独坐,我共影儿俩个,灯尽欲眠时,影也把人抛躲。 这首词一直在他脑子里,时至今日,却成了他踏进这院门的理由。 他推开怀瑾的房门,而后转身关上,而怀瑾,虽然满腹心事,却也没有拒绝他的拥抱。 天已经半黑,只有天边还剩一点橘红,初微从椅子上起身,今天凝儿去了晋王府,阿祖和阿乐也跟着去了,绣娘们跟她打过招呼后也都各自回家了,此刻,初锦阁里只剩她一个人。 吃点什么好呢,凝儿走的时候再三交代她不能多吃,可是半碗粥真的不够她吃,要不吃完温着的那半碗粥后,她再偷偷吃两个橘子吧。想到自己终于能放开肚子吃了,初微就觉得高兴,虽然这么做的后果便是再一次的血漫喉咙,哎,大不了再准备一碗清茶漱漱口就是了,对于吐血她也没多大排斥,反正也习惯了,她只是讨厌嘴里留着血腥味而已。 一切按照预计的进行,初微蹲在院子的花坛旁漱口,反复几次后,嘴里的血腥味逐渐淡去,她刚想起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向她扑来,一时间她分不清那是她吐出来的,还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散发出的。 不过转瞬间,她便有了答案。 一个黑影向她扑来,她吓得连退几步,后背砸在了门板上。 “谁?”她颤着声音问道。 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太子顾清墨,可来人身受重伤,一个趁她身边没人之际要取她性命之人,又怎么会负伤前来。 来人踉跄着进了她的屋子,此刻天已经完全黑透,不过方才她外出洗漱,还没来得及将屋内的灯点亮,所以那人进屋后便融进了黑暗中。她不敢进屋,知道来人受了伤,她怕进去后看到那人身上的血后就腿软得想逃都走不了了。 “喂,你说话呀。”她站在门口冲里面喊了一声。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阵沉默。 正当她纳闷的时候,身后的院子传来一阵兵器交战的碰撞声,她急忙回头,只见两个身着劲装的男子和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正在打斗。 进屋的人和他们是一起的吗? 为什么帝都这么大的地方,这四个人偏偏来她这里打架! 打架就算了,还亮了兵器,不知道屋子里那个人伤得重不重,万一死在她屋里怎么办。刚才那人走得太快,她没来得及看来人的着装,不知道外面的三个人,谁和这人是一伙的,如果知道,那她也能在旁边暗自给他的伙伴加油嘛。 来了这里这么久,终于有她喜欢看的剧情发生了,她从来不喜欢看宫斗剧,觉得阴辣残忍,还是江湖武侠剧更有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初微躲在花坛后面,看着三人的过招,软剑在他们之间不断穿梭,映出寒冷月光。 她虽看不懂他们之间的武艺谁高谁低,但她知道那两个身着劲装的人显然没能占到上风,而那个蒙面黑衣人,他的招式初微总觉得很眼熟,在脑海里回想半天,华山派?崆峒派?武当派?好像都不是,毕竟不同电视里的相同帮派所表现出来的武功都是不同的,她又怎么能凭一两个熟悉的动作便认定对方是什么帮派的,她可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更何况这里是她所知道的历史里没有的北戡国,万一这里没有那些门派,她跑过去认亲,那不就尴尬了。 初微尽量不让自己引起三人的注意,可两个一队的男子中的其中一个还是发现了她,那人拉直执剑的右手用力一刺,黑衣人敏捷地往后一跳,两人的距离转瞬便拉开了,那人便利用这一空隙向初微跃过来。 我可是无辜的! 初微在心里呐喊道。 黑衣人立刻看穿那人的意图,回身一个飞踢,将另一个男子踢开,点脚便来到初微身前,剑尖直指企图抓住初微的男子,沉声道:“若是今夜你不想离开这里,那就过来。” 帅翻了! 初微在心里暗叫道。 那人好像对黑衣人的警告很是不屑,持剑便跃了过来,黑衣人只道了一声“那就别怪我了”,起身便迎了上去,方才三个人打的时候,明明看着难分高低,此刻黑衣人只是将执剑之手稍一回旋,劲装男子竟轻易被挑破了右手的手筋,一声低闷的吼声后,软剑应声而落。 初微急忙撇过脸,将视线固定在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却没有放过那名男子的意思,只是眨眼的功夫,黑衣人便来到男子的身边,剑尖直低着他的下颚。 “等一下!”初微连忙出声制止,“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仇怨,可这里是我家,我暂时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麻烦你高抬贵手,能不能别在这里杀人。” 黑衣人闻声转过头看着她,轻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是,出了这里我便可以杀他?” 黑衣人的声音像是刻意压低的,很是低沉,初微心中一紧,忙悄悄往左移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不能说你不能杀他这种话,毕竟他招招狠毒,明显是想要你的命,如果我让你放了他,之后他却杀了你,那我到底是救了一个人,还是害了一个人呢。” “你救了他,而他杀我,与你无关。” 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的确与她无关。 “可毕竟方才是你救了我,我可没做过坏事,所以对我来说,他要杀我,就是坏人。” “坏人便可以杀?” 初微摇了摇头,道:“不是,既然是坏人,就把他们俩送官府吧,如果你觉得麻烦,可以把他们俩绑在一起,等我家人回来了,我再把他们俩送官府,出于道义,如果你不想曝露自己的身份,我可以不跟官府的人提起你。” 他穿着黑衣,还蒙着脸,这么严实的一身装扮,应该是不想人知道他的身份吧。 “送官府啊。”拖长的尾音略显无奈,“我都快忘了,原来……还有官府,可是,家伙,他们俩恐怕不愿意去官府。” ,家伙?初微愣住,喉咙一阵干涩,这比初初儿还令她心颤颤。等一下,初初儿,这人……不对,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虽然声音刻意被压低,但这与她梦里的那个声音完全不一样。 “滚吧。”黑衣人一挑剑尖,冷言道。 闻言,男子立刻按着自己受伤的手扶着另一个同伴转身离开,一点也没有逗留。 月光虽淡,初微还是看到了从那人手腕滴下的血,当即软了腿脚,可眼前的黑衣人,她也不得不防,只能硬着头皮站直身子,她突然想起屋子里的人,便问道:“你认不认识屋里的人?他是跟你一伙的,还是跟那两个人一伙的?” 黑衣人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问题,自语道:“怄了这么多年,现在心情终于好多了。” 怄?惹他不悦的人会是谁?初微想着,却忘了这是个她根本想不明白的问题,因为她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人,沉默片刻,她才再次问道:“你跟屋里的人……” 不等她说完,黑衣人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甩给了她,初微接过手来,才发现是一块玉佩,上面刻有图案,可是光线太暗,她看不出上面刻的是什么。 “屋里那人脑子有问题,智力连五岁孩童都不如,你先帮他养伤,等他伤好之后你就带着他去沧山,跟纪老头说我后悔了。” 初微用最快的速度将黑衣人的话消化进脑,首先,她确定屋里的人和黑衣人是一伙的,然后屋子里的人脑子有问题,可能和宣王一样,是一个痴儿,最后,黑衣人让她带屋里的人去沧山,沧山里有个姓纪的老头。 沧山…… 沧山? 沧山! “喂!”初微这才反应过来,她刚要问为什么黑衣人会知道她要去沧山,那人已经跳到房顶了。 “只有拿着这玉佩你才能进沧山,还有,那傻子叫稚初。”说完,黑衣人便消失在了初微的视线里。 初微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玉佩,其实,自喝下陆文渊给她的滑胎药后,她便决定将去沧山的计划提前,并且,不让凝儿知道,自己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她不愿再与帝都的人有联系,或者说,等她真正放下这里发生的事后,她再与他们联系,就目前来说,她想远离这里的人,这样她才能试着忘记这里发生过的事。 初微凝着手中的玉佩,原来,去沧山需要一块玉佩,那这个黑衣人会不会是梦里的那个人派来的? 屋里的人叫稚初,他又是什么身份,黑衣人为什么要她带稚初去沧山? 还有,那两个伤了稚初的男子又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追杀稚初和黑衣人? 带着许多疑问,初微抹黑进了自己的屋子,她没有夜盲症,所以在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她便看到背靠着贵妃榻坐在地上的稚初,黑衣人说他智商连五岁孩童都不如,那这么个孩,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不哭不闹,该不会痛晕过去了吧。 扑面而来的铁锈味让初微不禁皱眉,她虽早已习惯了这个味道,可知道这味道是从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她免不了觉得不舒服。她蹲下身子慢慢摸过去,待摸到稚初的脚之后,发现对方动了一动,她才安下心来。 现在外面快要宵禁了,而她也不知道陆文渊住在什么地方,幸好初锦阁里有金创药,要快点将稚初伤口的血止住才行。 “稚初,你伤得重不重?不要怕,姐姐不是大夫,可姐姐会止血哦,一会儿止了血就不痛了哦。”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些,对方只是个孩子,而且受了重伤,可能已经哭到不行了,目前最重要的是稳定对方的情绪。 “稚初,姐姐怕血,所以不能点灯,你扶着姐姐,姐姐先把你带到床榻那边去。” 对方却一动不动。 难道痛晕过去了? “稚初?”初微摸索着向稚初的脸摸过去,摸到的却湿湿的液体,难道是眼泪? 她有些坏心地将手在稚初的衣服上擦了擦,“稚初,你别哭了,姐姐久病成良医,一定会治好你的,就算姐姐治不了,明天还有陆哥哥,陆哥哥可是太医院最厉害的太医,有他在,保证会治好稚初的病的。来,抱着姐姐,姐姐带你过去。” 自进屋后,稚初便一直坐在贵妃榻前,这里可以将门口的人看得一清二楚,更能将屋外人说的话听得仔细,所以,当他听到黑衣人说他脑子有问题的时候,他便想起身与对方一战,奈何自己伤得太重,只能作罢。 没想到之后进来的这个女人,还真的把他当成个痴儿了。 对方只能看清他的轮廓,他却能将对方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那哄劝的态度,让他不由攥紧了双拳。 还真是个傻女人。 初微左一个稚初,右一个姐姐的,早已让稚初不爽,他刚抓住初微的肩膀想要阻止她继续这可笑的戏码,对方却让他抱着她,抱,着,她,那一刻,所有的话都堵在了他的喉咙,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起伏着,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是立刻,他的手慢慢伸到了初微的后腰。 “稚初乖,就是这样搂着姐姐,慢慢地走,不然会扯着你伤口的,这些姐姐都有经验,你不要把腿抬得太高,就贴着地面移动,你听得懂吗?就是动作慢一点,慢一点。” 稚初只比初微高出一点点,他偏过头,她的额头就停在他的唇边,半晌,他轻声回应道:“嗯。” 听到稚初的回应,初微也吓一跳,从他鼻腔发出的声音很短,很沉,又有些魅惑,只是短短的一个音,却很好听,初微觉得自己是被吓傻了,对方只是个心智只有五岁的孩子,她竟然会有点心跳加速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要看看稚初的脸,却发现自己只能看到简单的轮廓,迎面而来的气息有些温热,她很快便放弃了,低下头,继续带着稚初往床榻走去。可她不知道,当她抬起头的时候,两人五官贴得非常近,近到稚初只要再往前一厘米,便能吻上她的唇,这些,稚初知道,初微却不知。 “你慢慢躺下来。”初微扶着稚初,动作慢得像是慢放镜头,待稚初躺好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稚初,姐姐先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这样才能帮你上药,可是姐姐看不见,期间可能会碰到你的伤口,如果痛得话,你要跟姐姐说哦。” 稚初看着眼前这个正抹黑慢慢脱着他衣服的女子,突然觉得很有趣,便跟着她的话回应道:“嗯。”本想真的叫她一声姐姐,犹豫半天,还是没能说出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有血腥味。”屋外传来阿祖的声音。 “姐姐,你是不是又多吃东西了。”凝儿站在门口,见初微屋内没有灯,便问道:“姐姐,你睡了吗?” 初微刚要起身回答,稚初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姐姐”两个字更是脱口而出,虽然很轻,但初微听见了。 稚初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存在,初微知道,可心智只有五岁的孩子懂这个?刚才扶他到床榻的时候,她知道了他的身高,就算心智只有五岁,可毕竟也是个男子,她对他的态度能像对孩那样,可对于其他人来说,他还是个比她高出一些的男子。 倘若她今晚隐瞒了稚初的存在,之后却被外面的人知道她与一个男子独处一屋一个晚上,就算对方心智不成熟,就算知道对方伤势很重,不会对她怎样,这始终也不太好。 初微抚着稚初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外面的是凝儿,我的妹妹,还有另外两个家人,他们会武功,应该多少也照顾过伤员,让他们来给你上药会好一些,稚初,姐姐虽然看不到你身上的血,可闻到那味道,姐姐还是会觉得难受,想象到你身上的伤口,心会像绞着一般的痛。” 她不知道稚初能不能听得懂,可她是个看不得别人受伤的人。 屋子里只剩呼吸声,两种不同的声音撞在一起,稚初终于松开了攥着初微手腕的手。 “凝儿,你们进来吧。” 凝儿进屋便去将桌上的油灯点亮,而阿祖和阿乐在进屋的瞬间变察觉到了稚初的存在,初微听到他们俩将剑从剑鞘里抽出的声音,忙说道:“他受伤了,是我的朋友。” 凝儿不懂初微说的话,点了灯后便往初微这边转,目光却不经意瞄到了贵妃榻前的片片血迹,不由惊呼出来,初微无意识地随着凝儿的目光望去,她忘了方才稚初在那里停留了很久,所以那里是一地的血。 她急忙将视线移开,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浑身发软,她差一点往床榻倒去,幸好稚初扶住了她,可她却不敢往身后望去,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看到满身是血的稚初,说不定就立刻翻白眼倒在地上了。 “我拿了些金创药,可我其实有些不敢,阿祖,你帮他上一下药,不要吓到他,他……他……”她可没办法像黑衣人那样当着稚初的面说他脑子有问题。 “我脑子没有问题。”稚初严肃地说道。 初微急忙摆了摆手,“没问题,没问题,稚初乖,姐姐没有说稚初的脑子有问题,稚初又聪明又勇敢,留了那么多血都没有哭,上药不疼的,姐姐也希望稚初能快点好起来。” 对面的三个人,似乎只有凝儿信初微而不信稚初,阿祖和阿乐警觉地盯着稚初,深怕一个疏忽,稚初便会对身旁的人不利,气氛无比紧张,所以当他们俩想要将凝儿挡在身后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凝儿已经快走到初微身边了。 “姐姐,如果他怕阿祖和阿乐,要不我来给他上药吧。”凝儿接过初微手中的金创药说道。 这两个月来,凝儿在陆文渊那里学了不少医学方面的知识,初微想了想,觉得凝儿比阿祖和阿乐靠谱,便点了点头,本来想去给稚初拿一件替换的衣服,却没想刚走了一步,手腕就被攥住了。 “要脱衣服。”稚初平淡的声音说道。 脱衣服?初微望了一眼阿祖和阿乐,又转头看了一眼凝儿,突然明白过来,给稚初上药,需要将他的衣服全脱掉,她想着对方是个孩子,自己也不是没见过男子□□的半身,便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凝儿似乎不太合适,她现在有陆文渊,怎么能随便看其他男子的身子呢,这里可是古代。 “那还是阿祖来吧,阿乐,你去拿一件你的衣服过来给稚初吧。” 听了她的话,阿祖和阿乐却没有动,目光直直地盯着稚初攥着初微的手,初微却以为他们俩是盯着稚初,突然反应过来,不管怎么说,稚初都是陌生人,阿祖和阿乐是顾清让身边的护卫,怎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 只是她也不知道稚初的身份,黑衣人只告诉她稚初的名字,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告诉她。 “他真的是我的朋友,叫稚初,是……是……是稚微派的,稚微派你们听过吧,就是……就是华山剑法,七伤拳还有太极拳的那个门派,很厉害的。”最后的四个字,心虚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可她很快便振作起来了,反正都编了,干脆就编完整一点,“他被仇家寻仇,伤了头部,仇家趁机偷袭,他才会伤得这么重,今夜他是来找我帮忙的,他真的不是坏人,阿祖和阿乐,你们要相信我。” 阿祖和阿乐当然不信,可他们俩也找不出问题来反驳,毕竟王妃从前的事,他们都不清楚,只是王妃深夜与男子独处一室,就算是朋友,也是不妥,更何况那人的手还一直抓着王妃的手腕。 与王妃相处的这两个多月,他们知道王妃待他们如家人一般,完全没有主子的架势,可他们有任务在身,他们不能干涉王妃每日的活动,有这一点在,哪怕他们知道王妃向他们靠近,他们也不得不退后,与之拉开距离,毕竟,他们是下人,王妃是主子。 稚初看着身边的女子,越来越觉得她有趣,稚微派,那是个什么门派,而华山剑法,七伤拳,太极拳,又是些什么,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武功,难道是她编的? 也是,她能给他制造一个假身份,那些武功,她怎么会编不出来。 后来,是那个叫阿祖的男子给他上的药,期间两人目光相交,免不了一番眼神斗争,最终两人都没有赢,却也都没有输,只是达成了协议,不让初微看出问题,他们似乎不想戳破初微的谎言,而被稚初一直攥着手的初微,因为偏过头去不看稚初的伤口,也就没有看到两人眼神中擦出的火花。 等确定稚初换好干净的衣服后,初微才转过身来看躺在床榻上的稚初,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惨白又透着淡淡的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高挺的鼻翼,薄薄的嘴唇,像个娃娃,好看的不得了。 初微咽了咽口水,如果姓顾的那一家给人的感觉都是俊美,那稚初便是萌,正太,可爱,在加上智商……不提智商,就单单他这张脸,她就很乐意当他的姐姐。 初微将被子拉到稚初的脖子处,确定一丝风都钻不进去后,说道:“稚初,你好好休息,姐姐明早再来看你。” 说完她便转身想离开,稚初却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皱眉斟酌半天,才从嘴里吐出最简单的两个字:“不走。” 初微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他,道:“稚初想姐姐在这里陪着你?害怕?” 害怕,他有什么可害怕的,稚初心里虽这么想着,却也没有说出来,心里又是一番争斗,过了一会儿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阿祖和阿乐想要阻止,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他们知道王妃这么做,是真的以为那人头部受了伤,影响了他的智力,可既然他们达成协议不拆穿王妃的谎言,那劝说的话,便没那么好说出口了。 再一想,稚初的伤势颇重,今夜根本下不了床,就算他有什么企图,也不可能动得了。 只是,今晚的事,他们是要当做不知道,还是将它记在心里呢。 最后,初微拿了床被子在贵妃榻上睡了一夜,她不知道,在她熟睡后,有一个身影步履瞒珊地走近她,在她身边站了一夜,一直在黑暗中看着她,回忆着两人拥抱时的触感,回忆着她的手从他的脚一直触碰到他的脸,回忆着她在他身边的轻声细语。 稚初突然有些感谢那个黑衣人,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为何要救他。 …… 北戡帝寝宫。 北戡帝敏锐地听到窗户外有人跃了进来,他起身想要叫人,那人却已到了床榻旁,他撩开床幔,那黑衣人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的寝宫,见他警觉的目光,才冲他招了招手,“好久不见。”语调轻松地冲他打了声招呼。 北戡帝面色不改,他知道来人并没有伤他的意思,也就没有叫人的必要,方才看到来人身影的时候,他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只是他不确定,待来人出声,他才在回忆里搜索出那个声音。 “你还活着。”声音淡如水,并没有一丝欣喜,也不像是疑问句。 来人大笑,遮脸的黑布不住起伏,“怎么,你觉得我死了?” 北戡帝站起身子,向来人走去,“不,我从不相信你会死。”声音顿了一下,他问道:“为什么回来?” “兄长在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我眼不见为净,便四处游历,辗转来了北戡,便想着回来看看故友,却忘了她们已经不在了。我虽不是非要来看你,可有一件事,我却不得不找你帮忙。” 这夜,北戡帝彻夜未眠,回忆,快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来,稚初,张嘴,啊。”初微坐在床榻边上,一手端着碗,一手捏着勺,微笑着哄劝道。 “我脑子没问题。”稚初再一次澄清道。 初微随声附和道:“恩,没问题,没问题。” 见初微依旧执着于黑衣人的话,稚初隐忍了一晚的怨气终于压制不住地爆发了,他抬手一拂便将初微手中的药碗打翻,温度未退的药一半洒在了地上,一半倒在了初微的手上。 凝儿见了,急忙掏出手帕替初微擦拭,怒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姐姐的手好不容易好一些,本来端个药碗就很勉强了,可她非要亲自喂你,你却在这儿不知好歹的。都烫红了,姐姐,我屋里还有陆太医给的烫伤膏,我这就去给你取来。”说完,她便急匆匆地出了屋。 稚初看着初微烫红的手,心里也清楚方才是他过火了,可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并非排斥她的温柔,心中却又不喜她这般的温柔,目光微滞,那白皙肌肤上的红印很是刺眼,他不想再看,便将头转到了一边。 初微看着稚初棱角分明的脸,见他长翘的睫毛颤抖着,本来还有些火气,现在连火星都没有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黑衣人知道她要去沧山,而稚初又和黑衣人有关系,所以她便想对他好,还有……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她刚失去了一个孩子,所以看到稚初,她便想照顾他。 她叹了口气,拉过稚初抱进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道:“稚初不必在意昨晚那人说的话,姐姐方才看到稚初的佩剑了,很漂亮的剑,稚初也会武功的吧,会武功就比姐姐厉害了,姐姐也想会武功,想要离开这里。药虽然苦,姐姐也不喜欢喝药,可稚初还是要喝,等稚初病好了,就跟姐姐一起离开帝都,好吗?” 稚初被初微抱在怀里,全身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也感受着贴在他胸前那柔软的身体,指尖剧颤,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收回僵直的手臂,也附上了她的后背,然后低头将脸埋进她的肩颈之间。 这是他十六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他的心从来不曾冰冷,却也没有过温度。 “对不起。” 他的声音从颈脖间的缝隙传出来,很轻,温热的气息打在初微肌肤上,初微会心一笑,声音更是柔了几分,“姐姐不痛,不怪稚初。” 听完她的话,稚初抱着她的手臂更是重了几分。 她很瘦,稚初在触碰到她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她说她久病成良医,她说慢慢走才不会扯到伤口,因为她有经验,她说她想离开,这些都让稚初觉得,她过得不好。 昨晚,她见到他,并没有如他所料想的那般大声喊叫,而是问他是谁,她不像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看起来好像很坚强,却又像是很柔弱。 他想保护她。 很想。 “姐姐。”凝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稚初下意识往后一缩,可手上里动作却没有改变,他是想退开的,毕竟自己这样抱着她,会坏了她的清誉,可心底却贪恋着这样的拥抱。而初微却没有多想,只以为稚初是被凝儿的声音给吓着了,毕竟刚才凝儿才骂了他一顿。 “你不用怕,她是凝儿姐姐,刚才是担心我才冲你说了几句重话。”说完,她便松开了他,起身让凝儿给她上药。 稚初清楚,初微之所以一直对他这般温柔,是因为她深信昨晚黑衣人说的话,当时黑衣人给了她一个玉佩,还让她带他去沧山,他知道沧山,也知道沧山之地,无人能进,那为何黑衣人会让他们俩去沧山? 她说她想离开帝都,黑衣人又让她去沧山,难道他们俩是认识的? 也许自己的身份,黑衣人早已知晓,所以才会救他,可黑衣人为何要救他,又为何要他去沧山? 稚初盯着初微正在上药的手想了很多,如今自己无处可去,为了她,他早已背叛师门,既然如此,那他要不要留下来,留在她的身边,如果让她知道他其实并没有患上痴病,那她还会愿意照顾他,带他去沧山吗? 他两次坦白自己脑子并没有问题,她都不以为意,若是如此,继续装下去,也不算欺骗她吧。 “稚初在想什么?”初微走过来问道。 稚初回过神来,说谎这种事,他并不擅长,若要存心欺骗,不是他所能为的,特别是看到初微真挚的目光,他就更觉得心虚,皱了皱眉,他干脆侧身躺在了床上,身上的伤口因为这样再次迸裂,血瞬间便沁染了他的衣裳。 “姐姐!” 身后传来凝儿惊呼的声音,稚初这才回过头来,发现初微已经倒在了床榻旁,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匆匆下床抱起了初微,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应该是七芯魅的毒发作了,稚初,你乖乖看着姐姐,我去请陆太医过来。” “凝儿……”已经半醒的初微想要叫住凝儿,可凝儿已经跑出去了。 “你怎么样?”稚初关切地问道,方才看到她晕倒在地,他只觉得心头猛地一紧,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痛楚,像是有什么人想要将他的心脏捏碎一般。 头晕的感觉还未散去,初微皱了皱眉,说道:“你快去拦住凝儿。” “她已经出去了。” “我只是晕血,稚初,你的伤口裂开了。”一想到方才看到的情景,初微就觉得全身无力,她将身子侧过去,面朝着床榻里面。 稚初想起昨晚她一直说她见不得血,后来她虽在他身边守着阿祖替他上药,也是一眼也没有看过他,直到他换好衣服,她才回头。 看着初微紧皱的眉头,稚初一把拉过床榻上的锦被披在身上,然后转身去倒了一杯热茶。 “我遮住了,你喝茶。” 为了防止锦被掉下来,稚初连脑袋都缩在了锦被里,初微被他扶起身子,看他这番模样,笑得呛住了,“稚初,你真可爱。”初微一边咳嗽,一边笑道。 稚初脸上一红,放下她,急忙转身走到桌前,捏着杯子,不知该怎么回话,正当他支吾不语时,身后传来了初微一声低吼的悲痛,他抬脚转瞬间便跃到床榻旁,只见初微缩成一团,身子剧烈地颤抖着。 初微本就有些苍白的脸霎时没了一点血色,脸上的妆就更加显眼了,如血一样附着在她脸上。没了锦被,她只能拉着床幔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身体的疼痛却让她分不出一丝注意力。 疼。 一次比一次疼。 每次七芯魅发作,她就会想到顾清让为什么会愿意娶南清,娶一个他完全不爱的人,娶一个对他来说只能是绊脚石的人,那是因为七芯魅的毒一旦发作,是可以让人生不如死的,他不愿左清清再受这样的痛苦,所以娶她回来试药。 试药那晚,她便领教过了,可之后的毒发,她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如蚂蚁撕咬的痛,那如刀一片片切开身体的绝望。 以前曾看过一个笑话,前半段说长颈鹿喝水,能感觉到冰凉的水缓缓流过喉咙的惬意,那种惬意很长,很清晰,而此刻,初微的痛也很清晰,好像全世界都一片空白,她身上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七芯魅毒素滞留的地方。 初微已经听不到身边稚初喊她名字的声音,只觉得有一双手臂将她紧紧箍住,可被触碰到的身体很痛,很痛,就像那晚一样,她毒发,顾清让却不顾她的感受……她不要再想!她不要再想起顾清让,她不要再想起那一晚的事,都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都过去了。 没事的,沈初微,没关系的,你可以忘掉的。 顾清让早就离开了,现在抱着你的,不会是顾清让。 她从疼痛中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稚初皱在一起的五官,紧皱的眉头一点都不好看,她颤微着伸手将他的皱眉抚去,手到一半就失了力气,她只能攥着裹在稚初身上的锦被,尽力挤出一点笑容,“稚初……不要怕,姐姐习惯了,不怎么疼……就是……累。” 累,累得她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她明明已经出了睿王府,却仍像是没有自由般被困着,突然想起那日与左司出府买东西,她对帝都的一切都好奇,一直逛,一直买,左司就跟在她身后,替她付钱,帮她拿东西。 那时她身上背负着救左清清的使命,可那时的她却是自由的,因为她想着可以回家,现在,她再痛,也没有想过回家了,她不能回去,那个人说她不能回去。 怎么办,她突然好想左司。 她是为了他妹妹才受这些苦的,那夜他没有看到她喝下解药,他没有看到她疼得几乎快要死去,若是他看到,他该是要为她心疼的吧。 真想再见他一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陆文渊跟着凝儿匆匆赶来的时候,初微毒发时最疼的那一波已经过去了,她靠在稚初怀里,均匀地呼吸着,见陆文渊走近,她微微一笑,道:“陆太医,麻烦你了,我已经没事了,你先帮稚初止血吧,他身上的伤口裂开了,已经好一会儿了,想是昨夜阿祖给他包扎的伤口不行。” “是。”陆文渊说道,转身从医药箱里拿出了金创药。 稚初有些诧异,初微脸上的病态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可来的太医却视若无睹,他的伤算什么,他是男子,从到大受过无数伤,他根本没事,重要的是她! “先给她治,先给她治!”稚初一把将陆文渊手中的药瓶打掉,冲他怒吼道。 他不要她再痛苦,就在刚才,他终于懂了她散发出的坚强又柔弱的矛盾气息是为何了,她的身子很不好,毒素的发作几乎要了她的命,可她从头到尾没有喊过痛,就算嘴唇咬破了,她也没有哭过一声。 她不是这样的,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背部中箭,虽然她一直安慰着另一名女子,可他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很痛,很害怕,以至于后来她被困在船舱,拿着刀对着想要伤害她的人时呜咽着哭出声来,那时的她都只有坚强,虽然受了伤,却没有柔弱的感觉。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习惯了。 她究竟习惯了多少事! 习惯了伤和痛,这是多么可笑的习惯! 那个在她伤后出船舱便给了她一掌的男人呢? 是他害她成这样的吗? 稚初攥紧的手颤抖着,屋内安静异常,他这才反应过来,陆文渊和凝儿,还有跟着进来的阿祖和阿乐,他们都看着他,有的诧异,有的带着些怒意。 “稚初……”初微拉着稚初的手,她对他突然的发怒也很吃惊,想着他可能是被吓着了,也是,没有几个人会对毒发后的她无动于衷,就连阿祖和阿乐,他们俩是顾清让的人,却也每每在她毒发的时候偏过头去,不忍再看她。 “陆太医一直替我治病,我的情况,他很清楚,一旦痛过去了,也就没什么了。”她轻轻晃了晃稚初的手,“你懂了吗?” 稚初沉默不语,懂,他为什么要懂,她身边的人都是懂的吗?懂她为什么会痛,却也无能为力。 初微见他不回话,叹了口气,道:“那好吧,让陆太医先给我治,那稚初先出去一下,好吗。” 闻言,阿祖和阿乐先出了屋,凝儿也会意地点了点头,出去准备热水了,稚初犹豫片刻,也跟着出了屋,在跨出房门的时候,他不经意回头,见陆文渊正低头摆弄着他手中的银针,而初微已经将外衣半褪,趴在床榻上,他看到她肩上带着裂痕的圆形伤疤,还有各种大不一的结痂,更令他心头一紧的,是她肩头乌黑的肌肤。 凝儿好像说她中的是七芯魅,七芯魅,他好像听过,可这毒是谁提起的,他记不得了。 …… 初微喜欢每天将躺椅搬到院子里,然后在躺椅上坐着发呆。虽然已经入冬了,天气早已不允许她这么做,可她还是执意在院子里享受冷风吹过,身上是凝儿替她盖上的两床厚被,身旁是凝儿替她准备的火炉,其实,也没有多冷。 养了近一个月,稚初的伤已是痊愈,初微拉着他一定要他表演剑术给她看。 她嘴里含着凝儿给的半个橘子,不住地拍手叫好,几次差点让橘子掉在地上,没办法,她想一口将橘子吃掉,可吃掉就没了,所以只能含在嘴里尝尝味儿。 “稚初,这些招式叫什么?” 稚初听到她叫他,收了招式走到她身边盘腿坐下,“华山剑法。” “华山剑法?稚初,你学坏了哦。”她曲起手指朝着稚初的额头敲了一下,“稚初,既然你身上的伤都好了,想不想跟我出去走走?” 稚初假装被敲痛地捂着自己的额头,虽然这样做很傻,可看到初微的笑容,再傻的事他都能做,他点了点头,道:“好。” 在街上逛了一圈,初微也没有买到什么东西,主要是她现在存的钱不多,铺子生意虽然很好,但大部分的钱她都留给怀瑾了,想着之后去沧山要带着稚初,两个人的生活费比她原计划的要多一倍,还是节约一点的好。 “喂,你听说了吗?” “什么?” 一旁茶寮里的人正八卦得起劲,初微将买糖葫芦的钱递给贩,不由停下了脚步,竖着耳朵听那两人的对话,没办法,她就是好奇,如果不听后面的内容,她可能会惦记一晚上。 灰衣男子沉默片刻,见已经吊起了青衣男子的味口,便喝了口茶,缓缓说道:“东震进犯,我们一连失了两座城池……” 青衣男子一脸不屑,道:“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睿王带兵,早已夺回了达城,如今只要将兴城里的东震兵赶出去,睿王就是大获全胜了,诶,你别说,睿王离开滨州一个月,东震就派兵侵犯我们北戡,而睿王领旨势要夺回被抢城池,这快三个月过去了,兴城却迟迟没有拿下。” 灰衣男子点指敲了敲桌面,道:“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兴城的事。” “怎么说?” “你可知道,今年滨州失收的事。” “知道。” “滨州失收,前方大军没了粮草,就算想要攻下兴城,也是有心无力啊。” 青衣男子这才提起兴致来,道:“不是说陛下已经调运了粮草去滨州吗?” 灰衣男子摇了摇头,道:“丢了,在江林河上丢的,所有粮草和人都沉到这江林河底了。” 青衣男子吃惊道:“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再运呗,可是这江林河,是不能再走了,听说是河里有漩涡,什么船都不能过。” “去滨州,不走江林河,难道……” 灰衣男子点了点头,道:“对啊,所以现在兵部和户部的人都在头疼,别说过不过的去,只说这一次粮草要是再有什么闪失,这谁也担当不起啊。” “这都入冬了,不知道睿王那边有没有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等呗,可光等也是不行的,我听说睿王旗下的兵已经损失过半,户部再不想办法把粮草运去,恐怕这兴城就要彻底没了,若是这东震再将驻扎南方的军队调来,这滨州恐怕就险了。” 茶寮内陷入沉默,初微这才回过神来,突然听到关于顾清让的消息,让她有些恍惚,损失过半,那是怎样一个惨烈的情景,尸横遍野的画面好像就在她眼前,她不愿再去想,不想再想起顾清让。 其实,在稚初出现之前,她存的旅费已经够了,不管沧山离帝都有多远,她的钱也够她雇一个月的马车了,可她却没有走,可以说她是为了怀瑾留在这里,可以说她是舍不得凝儿才多留了些时日,可在这些日子里,她不是没想过顾清让得胜归来的场景,那时他们俩见面,她会怎么样? 他对她做的事,她很想对他进行报复,报复,当孩子因为七芯魅的毒死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第一瞬间想到的是让顾清让知道这件事,要他为让她试药后悔,可旋即便对自己的自不量力嗤之一笑,他怎么会在意她所怀的孩子。 后来又想,没人会认为他对她做的事是错的,她的报复在别人眼中便是一个笑话,那她要怎么做,若以后不得已见到他,除了断清两人的关系外,她至少要给他一耳光吧,或者再给他一脚,疼得他直跳。 “对了,我兄长告诉我,这运粮的人选,陛下好像想在晋王和湘王之间选一个。” 晋王? 算了,关她什么事。 初微不想再听,转身想带着稚初回初锦阁,却发现身边早已没了稚初的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稚初刚进院子,就看到初微一脸严肃地坐在院子中间,和平时不一样,此刻她坐姿端正,没有盖着被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见他走了进来,二话没说,转身便进了屋。 稚初知她是生他气了,连忙上前,赔笑道:“冰糖葫芦。” “你还知道冰糖葫芦!”初微站在门口,将稚初挡在门外,可稚初哪会依她,轻轻一跳便进了屋,“你去什么地方了!我在街上找了你半个时辰,还以为你丢了,你去哪儿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说,这一个时辰里你究竟去什么地方了?” 稚初怎么敢告诉她,方才在初微买冰糖葫芦的时候,他看到南相府的南歌带着一个脸上有黑痣的人往南相府的方向走去,他悄悄跟上两人,在南相府外蹲了半个时辰,那个脸上有黑痣的人便出来了,他跟着那人去了春花楼,又过了半个时辰,他才想起初微还在街上给他买冰糖葫芦 他急忙赶回街口,那里早就没了人影,于是又匆匆赶回初锦阁。 初微见稚初久久没有回话,心中更是来火,“不准骗我!” “……春花楼。”稚初也不敢骗她,最后还是犹豫着跟她说了。 听了稚初的话,初微露出笑颜,和颜悦色地说道:“原来稚初是想给姐姐买花呀。” 见初微没有生气,稚初哪还管初微眼里的笑意有几分真,连忙点了点头。 “劳烦稚初退后一步。”初微脸上的笑容更腻。 稚初不明所以,将脚退到了门槛后面,刚一抬头,面前的两扇门就重重地被关上了,差一点砸在他脸上,屋里的初微已经恢复了一开始的脸色,眼里恨不得冒出火光来,她冲着门外吼道:“买花?你当我真不懂啊,你说红袖招,我还能想着里面会有吟诗作乐的姑娘,春花楼这么直白的名字,比百花楼万花楼还低档次,你当我不知道那是青楼!我以为你心智不成熟,不会去那种地方,现在你不但去了,还要骗我!” “南清……” 稚初想要解释,初微却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知道我一个人在街上找你,差点急哭了吗,想着是自己晃神把你给弄丢了,后悔的不得了,你倒好,自己跑去逛青楼,你都能去青楼了,哪还需要我照顾!反正以你的年纪早就是独自行走江湖的大侠了,那我就不用再照顾你了!你走吧!” 听到初微要赶他走,稚初这才慌了神,他来了这里一个月,初微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好像她从来不会发脾气,就是掌柜对付不了的客人,她都能三言两语安抚好,现如今跟他说了这些重话,他只觉得自己手足无措,竟有冷汗从后背冒出,拍着门板就想要解释,“南清,南清……” “不准喊!” 门外果然没了喊声,可拍门的手却没有停。 “不准拍!” 屋外霎时安静如窖。 初微坐在床榻上,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冲稚初喊,她曾问过稚初他的年纪,他说他十六岁,只是他外表虽然是十六岁,心智却只有五岁左右,再怎么样也不会去青楼那种地方,今天去了,无非也是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就进去了。 她不该怪他的,都是她的错,她不该听到顾清让的消息就失了神,差一点把稚初弄丢,幸好他能自己回来,如果真的把他丢了,她该怎么办,她只知道他叫稚初,今年十六岁,其他的信息,无论她怎么问,稚初都是摇头,要是有一天她把他弄丢了,她要怎么去找他。 一想到这里,她就决定趁这个机会让稚初知道,就算她没有注意,他也不能随便从她身边走开。 她脱下外套躺进被窝里,就让稚初在外面挨一会儿冷风,反正他穿得多,生不了病的。 天快黑的时候,屋外传来凝儿的声音:“稚初,你怎么坐在这里?姐姐在里面吗?”声音断了一下,“姐姐,我是凝儿,你起床了吗?饭已经做好了,出来吃饭吧。” 初微这才起身去开门,“我马上就来。”说完,便走回床榻旁套上了外衣。 稚初见初微出来,连忙凑了过去,初微见他脸上并没有病容,便扬手打断了他刚要开的口,道:“不准跟我说话,我还在生气。” “南清……”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叫我姐姐。” 稚初虽想立刻哄好初微,可“姐姐”两个字,养伤的这段时间他都叫不出口,现在更是,她虽一直当他是弟弟,他也知道只有这样她才会将自己留在身边,可他并不想当她的弟弟。 “南清……” “好了,你再说话,我就不准你跟我一起吃饭了,你自己去春花楼吃吧。” 听到春花楼三个字,稚初自知理亏,哪里还敢说话,只能闭上嘴低着头跟在初微后面进到厅里,待初微入座后,凝儿和阿祖阿乐才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看着初微开始喝碗里的那半碗鸡汤,剩下的人才开始动筷。按理说下人是不能与主子同桌吃饭的,可这三个月来,初微一直坚持,甚至绝食抗议,阿祖和阿乐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和初微坐在一桌吃饭。 阿祖和阿乐心里很清楚,初微一直待他们如家人,就是跟铺子里的绣娘介绍,也是说他们是她的家人,这么久的相处,他们早已看清王妃的性子与王爷所说得很是不同,可王爷的命令,他们从不敢违,王爷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阿祖。” 听到初微叫自己,阿祖立刻起身回应,身子撞得桌子一声脆响。 “你坐下,用得着这么大反应吗,我只是想让你明日一早帮我送拜帖到晋王府,我想去探望晋王妃。”见阿祖应了,初微又转头对凝儿摊了摊手里的空碗,乞求道:“凝儿,我还是好饿,能不能再吃一个鸡腿?” 凝儿将鸡腿拨到一边,态度坚决地说道:“那这只鸡腿我给姐姐留着,一个时辰后再给姐姐热了送去。” “那我再吃两片肉。”说着,她就伸了筷子去夹。 “不行!”凝儿说着就拨掉初微筷子上的肉片,“姐姐总是心大,觉得呕血没什么,可是陆太医说了,呕血会加重姐姐的病情,姐姐就忍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就可以吃鸡腿了。” 那还不如让她先吃鸡腿,一个时辰之后再喝方才的半碗汤呢,她今天和稚初逛了半下午,后来找稚初的那半个时辰又走得急,体能早就消耗光了,现在饿得极,半碗鸡汤对于从前的她来说,只是漱口用的嘛。 “陆太医说,陆太医说,好吧,那我回去睡了。” 回屋躺在床上,越想越饿,根本睡不着,都是顾清让害她的,若是以后见到他,她一定将他绑起来,饿他个三天三夜! 大喇喇躺在锦被上,她开始计划去沧山的行程,在帝都呆了四个月,就这么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凝儿和怀瑾要瞒着,特别是凝儿,凝儿知道她的身子根本不易远行,一定会拦着她不让她走的,而怀瑾,现在她在晋王府,也多了出门的机会,让她有空多来初锦阁走动走动,也好快点把初锦阁的业务上手,不过有凝儿在,初微倒是不担心。 唯一不能瞒的人是陆文渊,她必须向他多要一些止疼药,不然她人还没到沧山,就会被活活痛死在路上,金创药也要准备一些,此去沧山,跋山涉水的,难免会磕磕碰碰,她这身子可再也经不起摧残了。 明天就去跟怀瑾告别,她要尽快启程才行,她早就想知道那个让她留在这个地方的人是谁了,会不会就是黑衣人说的姓纪的老头? “稚初,你怎么还坐在这里。”门外传来凝儿的声音,想来是给她送鸡腿的。 初微起身开了门,低头便看见稚初盘腿坐在她门口,她收回目光,接过凝儿手中的端盘,转身便要回屋。 “姐姐,稚初惹你生气了?” 看来凝儿是想做和事佬来了,可如果自己就这么理了稚初,他应该是长不了记性的,去沧山的路上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必要他记得不能离开她身边才行。 想到这,初微点头道:“恩。” “那凝儿替他向姐姐求个情?” 听到凝儿的话,稚初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站到凝儿身后,硬是将自己挤进初微的视线范围内。 “晚安咯,凝儿。”初微不理凝儿的话,放好端盘就将门关上了。 见初微没有理会的意思,凝儿只好回头望着稚初,见他一脸委屈,也不好发火,只能叹道:“你也真是的,怎么把姐姐气成这样……这样吧,你先回去睡觉,等明天姐姐气消了,我再帮你说说。” 稚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凝儿没看懂,却也不想让他解释,便回了自己屋,她和初微一样,一直以为稚初是个心智只有五岁的孩子,平时也是对他关爱有加,可现如今稚初惹的是初微,她便不能对他太过纵容。 夜间的气温又冷了几分,稚初见凝儿走了,他拢了拢外衣,低身又坐在了初微门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初微是被饿醒的,刚一睁开眼就听到自己肚子咕咕地叫,一是肚子饿,二是今天要去晋王府,所以她不得不翻身从暖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简单洗漱后,她便出了屋。 一开门,低眼就看到稚初蜷缩着坐在她的门口,听到她跨出门的脚步声后,更是冷得一哆嗦。 好差的演技! 年纪什么不学,偏要学那些装可怜,博同情的烂剧情。 初微故意不理他,径直往厅里走去。 “南……南清……”见初微不理他,稚初站起身子想要叫住她,由于在门外坐了一晚上,脚早就冻僵了,起身时差一点跌到,可想着若是摔倒,说不定初微会理他,就索性放弃挣扎,身子一晃,便重重地砸在门上。 稚初那练武的身子,哪是一撞就会伤的,初微想着,连头都没有回,只道:“缩在墙角有什么本事,还不如去春花楼给我买束花呢。” 吃过早膳后,初微便独自去了晋王府,晋王府的下人见她一个人来,虽报的是睿王妃的名,却还是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领了进去。 下人跟她说晋王正在偏厅见客,她忙打断下人的话,只让他带她去见怀瑾。 自江林之后,她就没见过顾子衿了,想一个不熟的人,三个月没见面,这贸贸然跑去,还是在他见客人的时候,那还不是热脸贴冷屁股,这顾子衿和顾清让是一伙的,既然顾清让都彻底将她抛在帝都,睿王府连个下人都没有给她留,那顾子衿见到她,不直接把她赶出晋王府,就算是给她面子了。 初微到达东侧偏厅的时候,怀瑾正坐在院子的亭子里秀着什么,初微叫了她一声,她便抬起头来,冲她笑颜道:“我还想着这几日去初锦阁看你,你就过来了,身子怎么样了?” “才这几日啊,晋王在帝都建府都一个月了,你都不来看我。” 初微刚坐下,便有下人端了几碟点心上来,初微见了直流口水,早膳她就吃了个一分饱,她伸手去拿了块油酥饼,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怀瑾见了,问道:“怎么,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是怕吓着你。 初微腹诽道。 怀瑾一直以为她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根本不知她每况愈下的病情,若此刻自己贪吃后在她面前呕了血,还指不定把怀瑾吓成什么样呢,想到这儿,她又拿起方才碰过的那块油酥饼递到怀瑾嘴前,道:“四嫂,你先吃。” 怀瑾闻到酥饼油腻的味道,立刻皱了眉,忙放下手中针线,端起桌上的热茶便饮了一大口,好压下胃中翻涌而上的酸水。 初微立即将手中的油酥饼甩回了碟子里,想要给怀瑾顺顺气,却又发现自己手上满是饼渣,忙低头将手在衣服上拍了拍,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可又怕自己说出来会伤怀瑾的心,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不知道四嫂还记不记得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怀瑾见她好不端庄的动作,顿时笑出了声,“怎么可能忘记,哪有人像你那样,刚见面就留着人讲故事,还非要跟我挤一张床。” 初微也跟着笑,“是呀,那个时候四嫂病的吐酸水,我还说四嫂是有了……” 闻言,怀瑾的笑便僵在了脸上,目光低垂,望着自己的肚子,半晌不说话。 “四嫂,你……”该不会是真的有了吧。 怀瑾抬眼看着初微,脸上又是淡淡的笑容,冲她点了点头。 初微只觉得自己手脚一瞬冰凉,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害怕,她浑身哆嗦地站起身子,目光直直盯着怀瑾的肚子。 孩子,怀瑾竟然有了顾子衿的孩子,顾子衿对怀瑾不是厌恶至极吗?为什么他会让怀瑾怀上他的孩子,难道真的是因为那日怀瑾奋不顾身地追过去,他终于回心转意了? 可北戡帝曾说过,若晋王有子嗣,便会将晋王的孩子过继给宣王,然后,还要将晋王杀掉,就算北戡帝愿意留怀瑾一条命,可孩子被夺,丈夫被杀,那怀瑾还能活吗? 不,她不能将这件事想得这么简单。 顾子衿从来就不是一个认命的人,他被贬封地十年都能重回到帝都,重新在这里开府建牙,倘若北戡帝只是让他为德妃留个后,那不必如此高调地将他留在帝都。昨日她听那两个布衣说这次往滨州运粮草的大事,北戡帝要从顾子衿和顾清乔之间选一个,若是这重任最后落在顾子衿身上,那北戡帝就更不会杀他。 就算北戡帝对晋王不再有杀害之心,可孩子的事,恐怕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晋王知道吗?”初微问道。 怀瑾怔了一瞬,摇了摇头。 不行,她要把这事跟顾子衿说清楚,孩子是怀瑾的,凭什么北戡帝一句话就能把它过继给别人! 来不及跟怀瑾道一声,初微转身便往偏厅走去,幸好来的时候下人本想带她去偏厅,她大抵知道在哪儿。 谁知她刚到回廊,就看到一个面容清癯,仪范清泠的男子从偏厅走出来,初微看这人的穿着,并不像一个居于庙堂之人,更像是一个江湖人士。 她停了脚步,怕那人看到自己,不由又往后退了几步,谁知那人还是朝她这里望了一眼,不过他没作停留,跟着下人便往外走了。 见那人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初微又往偏厅走,可她还没到门口,一直在她后面追她的怀瑾终是追上了她,一把将她拉住,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进去。 “子衿哥哥,你不用担心,我爹想的法子一定管用,若是不行,我们再试别的。”偏厅里传来半夏的声音,初微先是一愣,而后立即反应过来怀瑾为何要拉着她。 试药的时候,她曾打过半夏一耳光,这事恐怕怀瑾是知道的,如今自己于他们这群人来说早已没了利用价值,她这样冲进去,那还不是将自己的脸重重往半夏的掌心上贴吗。 屋内又传来顾子衿的声音,“运粮草的事刻不容缓,虽说我这里想不出万全的法子,想来湘王那边亦是,可如果粮草不到,只怕九弟那边很难将兴城夺回,两城失守,责在他教导下属不严,若是不将两城悉数夺回,只怕九弟难逃责罚。” 顾子衿的声音甚是冷静,初微却觉得他其实很迫切,迫切想要得到他需要的那个法子,虽不知道是什么,但若是他迟迟未得,或者被湘王抢先一步,那会影响他的计划,更会影响顾清让在滨州的战果。 想想,若是顾清乔得到那什么法子,他可不会好心地将法子双手奉上,说不定还会故意延迟粮草到达的时间,故意让顾清让输掉兴城。 反正他们四兄弟都对那皇位窥伺已久,就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呗。 半夏又道:“子衿哥哥放心,爹爹派出去的都是墨剑弟子中最优秀的,沧山那么大,总不可能处处都设了阵法,就算有,师兄们也定能破解的,你且放心,不出几日,爹爹那边定有好消息。” 她没听错吧,沧山?初微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怎么顾子衿烦恼的事情竟然和沧山有关!昨日那灰衣男子曾说过,第一批粮草在江林河上丢了,且江林河上短时间不可再行船,只能走……难道后面没说完的话就是沧山? 只不过是从水路换成陆路,怎么人人都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初微摸了摸怀里的那块玉佩,那是黑衣人给她的,后来她才发现,上面刻着的是一只鹿。她双眸一亮,想起黑衣人跟她说的:只有拿着这玉佩你才能进沧山。结合半夏说的沧山到处都是阵法,她便明白了,沧山的主人给沧山四周都设了阵法,一般人根本进不去,所以他们才会如此为难。 “四嫂可知这沧山的事?”初微回头压着声音问道。 怀瑾点了点头:“知道一些。” “难道去滨州的路只有沧山一条?” “我听父亲说过,自沧山存在以来,就没有人进去过,那是比柳溪湿地更神秘的地方,一直以来都有人想要闯进去,却从没听说有人成功过。所以一直以来,北戡的人去滨州都是走水路,向来都相安无事,最近却不知为何,行驶在江林河上的船,但凡快到滨州境内的时候,都会被卷入漩涡之中。” 陆路走不通,这北戡国竟然还能稳稳守住滨州,也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不过北戡帝竟派一个他似乎并不看好的皇子去镇守滨州这么重要的地方,看来她从前分析的那些都是错的,若是不信任,没有陆路链接的滨州,天高北戡帝远的,那顾清让还不无法无天啊。 不过这沧山真的是生人勿进吗?初微突然想到北戡人民在沧山边上试探着想要进去的画面,不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怀瑾好奇地问道。 “没,”初微摆着手说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些事情。” “回去吧。” “你想让他知道吗?”她指着偏厅的方向问道。 怀瑾抬眼,见初微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沉默片刻,才说道:“他不会想知道的。” “可若是他不知道,便没人能保护你了,怀瑾,是我对不起你,有些事,我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以为晋王不会改变心意的,我真的没有想到……想到……他会与你圆房。” 听了初微的话,怀瑾的眸色暗里几分,嘴角的笑中平添了几分酸涩,“我也没有想到,他会……” “所以为了孩子,要么他强大到可以保护你,要么……你带着孩子走。” “走?” “对,初锦阁一开始就是给你准备的,所赚的钱我也一直替你存着,我一直跟你说铺子的运营方式,就是希望你能尽快上手,如今看来,让你走的建议已经不可行了,可若是……若是有一天你和你的孩子受到威胁,你依然可以带着铺子里的钱和孩子一起藏起来。” 初微已经不敢将北戡帝的话告诉怀瑾了,若是让她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旦生下来,就会被北戡帝带走过继给宣王,那她一定会非常难过,以这样的心情怀胎十月,她真担心怀瑾会得产前忧郁症。 见怀瑾没有回答,她问道:“他现在所做的事,你知道其中含义吗?” 怀瑾犹豫了一下,道:“知道。” “我知道,若是他成功,那他定能保你周全,可你应该知道其中艰险,更重要的是,若他与你不曾同心,那你将自己卷进这里面,你会很累。”一想到晋王身边有个半夏,那日庄皇后还说要再给晋王添几名侍妾,试想哪个王爷不是妻妾成群,一想到怀瑾以后要与那些女子打交道,她就不禁皱眉。 怀瑾被她正经的模样逗笑,她何曾不懂,从她答应父亲嫁给晋王开始,她就懂了,她是父亲安插在晋王身边的一颗棋子,而她更是晋王给帝都所有人勾画的假象,她一直在两者之间找一个平衡,可如今,这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她不后悔。 她刮了一下初微的鼻尖,道:“人鬼大。” “我说的可是认真的。” “好,我若是累了,就跟你说,好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初微走进偏厅的时候,半夏正靠在顾子衿的怀里,察觉到顾子衿的身子顿了一下,她才直起身子,跟着顾子衿的视线望去,待初微从逆光中走出,半夏见到来人的样貌,脸上顿时变了天,手不由地伸向了后腰处别着鞭子的地方。 初微想起方才两人的模样,心中直叫恶心,也庆幸自己让怀瑾先回去了,她微一福身,冲晋王一礼,道:“见过晋王殿下。” 不等顾子衿回应,半夏便抢先一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初微在外面的时候还有些龟缩,现如今听到半夏张狂的声音,顿时就不怕了,她虽然已经开始惜命,可对于眼前的人,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退缩,半夏这样的人,对方若是前进一步,她便往后退一步,对方若是退却了,那她便能将对方逼上绝境。 “我今天一大早便递了拜帖,怎么,晋王殿下没有收到?” “半夏。”顾子衿声音轻柔地唤了一声,示意她不可鲁莽,语调中尽是宠溺,听得初微直起鸡皮疙瘩,安抚了半夏后,他侧身看着初微,眼里尽是冷漠,道:“本王以为今日南姑娘来我晋王府,是要去看望怀瑾的,不想南姑娘却来见本王,可是有何事?” 我……呸! 初微咬紧牙关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吞回了肚子,顾子衿骂人不带脏字,着实够阴险,南姑娘?哈哈,三个月前不是还一口一个弟妹的吗,果然,从前他表面客礼,就是想吊着她为他亲爱的表妹试药,恐怕在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因为她替怀瑾说了几句好话而想将她魂断于他的折扇下了。 “不知道晋王方才的话,是以一个王爷的身份对南相府庶出的女儿说的,还是以顾清让兄长的身份对被他留在帝都的妻子说的?” 顾清让连封休书都没给她留就跑去边关了,他顾子衿凭什么叫她南姑娘,她还想当南姑娘呢,其他人同意吗,不说身边的人,这三个月来,她躲在初锦阁,就是不愿南相府的人知道她被留在帝都后,让她回南相府。 幸好南相府的人并没有找她的意思,可能也觉得顾清让将她丢在帝都这一点让南相府丢脸,而之前北戡帝说的等她好了再召见她的事也迟迟没有下文,她乐得清闲,好不容易决定离开了,今日本来是来见见怀瑾,隐晦曲折地跟她提点几句,却没想竟又遇到她想要多管的闲事。 “你也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了,还有脸来晋王府,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半夏得意地从顾子衿身后探出头来,那满眼的喜悦看得初微心中直冒火。 就先让你得意几分钟,之后有你后悔的! “抛弃?一无休书二无留言的,要说抛,也是我南清抛开睿王妃的身份,要说弃,也是我南清不要他顾清让了!” 半夏听闻,冷笑一声:“我就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人!” 初微沉了一口浊气,转身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她还有好多话要说,一直站着,她的身子可受不了,她回望着半夏,又看了眼顾子衿,缓缓说道:“为何我不能抛弃他?” 又是一声冷笑,“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贵,这帝都的人,谁不知道睿王带走了睿王府里的护卫,并遣散了睿王府所有的下人,只将你一个人留在了帝都,他都做得这么明显了,你还说你要抛弃他?你也不看看如今你是个什么身份,子衿哥哥已经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南姑娘,是想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初微不怒反笑,道:“南姑娘,我很喜欢这个称呼啊,什么王妃,什么主子的,多难听啊,可我与你们并不熟,你们其实也不用给我面子,而晋王殿下的面子,我最是不需要,毕竟我的面子,你们也是不看在眼里的。” “哼,你有何面子,别说是晋王府,就是我墨剑山庄,也不用给你面子。” 初微诚恳地点了点头,“这一点我很同意。” “你……!” “半夏姑娘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麻烦你一次把话说完吧,因为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又不想被你打断。” 半夏已经从晋王身后走出来,见初微眸色清冷,不由往后退了一退,道:“我和你有何话可说,如今你也不过是在等死罢了,谁不知道你给自己下药,结果坏了穆参丹的药性,现在就是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你!” 初微噌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我是为谁试药的,你们这些王八蛋!我是等死,怎么了!我就算是出去后立刻当街暴毙,也不关你这个丑八怪的事!” 半夏气急,抽出背后的鞭子一挥,嗖的一声,“你说谁丑八怪!” “说的就是你,你就是个丑八怪!你不只长得丑,心还丑,那日还假模假样地说要替我求情,我呸!整日拿个鞭子挥来挥去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琴棋书画更是样样不通,看上你的人就是个瞎子!”之前她是要假装南清,便一直端着,现如今她才不怕呢,她之所以进来,就是来找半夏晦气的,那日她打了凝儿鞭子的事,她还没找她算账呢。 “你!” 半夏气急,扬起手便要向她挥鞭,只是顾子衿抓住了她的手中的鞭子,虽说是帮了初微,可他看着初微的目光,只道是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般,“南姑娘,你若是再出言不逊,我晋王府不再欢迎你来。” 看到顾子衿护着半夏的样子,初微便想到了丁宁老公护着那狐狸精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是啊,我是什么身份,南相府一个庶出的女儿,我有什么资格进你这高贵的晋王府,要不是有朋友在,就算你请我,我都不会来!” “子衿哥哥,她今天就是来找麻烦的,想是睿王抛弃了她,她因此而疯了,便跑我们这儿来撒泼。”说完,她将鞭子从顾子衿手中抽出,举手用力一挥,鞭身便实实地打在了初微身上。 顾子衿竟然也不拦着! 真是失策! 初微在心里暗悔道,她本是想骂骂半夏过过嘴瘾,等半夏被气急想要对她报复的时候,她再向顾子衿透露一点沧山的事,却不想,外表看起来深沉清肃的顾子衿也会被她的那些话给逼急。 她想躲,可她这身子早就不灵活了,就算看到半夏的鞭子朝她挥过来,她也连退后一步都来不及。 半夏又连着挥了两鞭,顾子衿才叫停了她。 “够了,半夏,她现在还是睿王妃,你不可如此。” 这次,轮到初微笑了,笑声极冷,“我都已经是‘南姑娘’了,还算什么睿王妃,怎么,晋王这么快就把自己的话忘了?不过,我好像也该谢谢你,想你和睿王的关系甚笃,你说的话,便也是他的意思吧。” 她低首看了看自己,那三鞭显是用了全力,鞭身劈裂了她的衣服,打在她的身上,三条血红的口子从手臂到身上,被断成了好几截,幸好她今天穿得多,若是夏日,这三鞭恐怕就见骨了。哎,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休息了三个月,又添新伤。 她拢了拢衣衫,面色沉稳,“这三鞭,我便给半夏姑娘记下了,只是今天我若是走不出这晋王府,只怕……”她看了眼半夏,面露笑意,最后将目光停在顾子衿脸上,“湘王殿下会不高兴的。” 晋王眉间一沉,知她话里定有含义,可半夏却笑得满眼讽刺,“怎么,如今攀不上睿王,你又想去勾引湘王?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算化了妆,我也能看出你那惨白的模样,都已是将死之人,还要像花街巷柳里的女人一样到处抛媚眼,真是丢人!” 初微皱了皱眉,看着顾子衿说道:“晋王殿下,你的品位真的很差。” 这样一个满嘴污言秽语的女子,他竟然会爱到骨子里,顾清让曾说过,顾子衿是在最心灰意冷的时候碰到半夏的,所以呀,爱情这东西真让人盲目,顾子衿果然是个瞎子。 “你想说什么?”顾子衿没有理会她的话,只对方才她提到顾清乔的事有意。 “我想她跟我道歉。” 不等顾子衿开口,半夏便怒吼道:“你休想!” “晋王殿下,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谈的。”说着,她便往屋外走去。 初微知顾子衿会留她,可她也要给他思考的时间,毕竟半夏对他很重要,如今让半夏道歉,依半夏的性子,那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这一点,她懂,顾子衿当然也知道,现如今就是看在顾子衿眼里,是夺嫡更重要,还是半夏了。 初微假装,不,其实也是真的因为身上的伤而走得很慢,走到门槛处,她假意有些眩晕,扶着门边就开始休息起来,见顾子衿还未有反应,索性再激他一激,抬脚便要往院子走去。 “等一下。”初微只垮出了一只脚,身后便传来了顾子衿的声音。 初微回身,“晋王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顾子衿双唇紧抿,清冷的声音像是直接从他喉咙蹦出来的一样,“半夏,不管怎么说,她也救了清清,你不该冲她动手的。” 半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子衿,“子衿哥哥!” “半夏,乖,听话。” 初微看着两人对视的目光,似乎从里面读出了“以大局为重”,“先稳住她”,“以后再收拾她”这样的信息,不过她才不担心,等她到了沧山,他去他的滨州,她找她的梦中人,从此她和姓顾的再无关系。 半夏的眼里半是愤怒,半是委屈,她自出生以来就没受到过如此的屈辱,她是墨剑山庄庄主的掌上明珠,从到大都被身边的人呵护着,她怎会想到有一天她竟要去给一个辱骂自己的人低头。 她不愿! “是她先骂我的!” 初微已经收回迈出去的那只脚,看着半夏跳脚的模样,真想当场拍手叫好。 “这样吧,我只说两个字,看晋王殿下觉得值不值得让半夏姑娘受一点委屈……”她故意等两人都看向自己后,才缓缓从嘴里将两字吐出:“沧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店铺的掌柜叫凝儿出去的时候,她正陪着稚初摆弄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采来的梅花,三支一簇,插满了整个院子。 挽帘而出,见店子里站满了人,她还以为是上门的客人,忙迎了上去,却不想来人皆道他们是某某玉器或是首饰店的人,见凝儿应是他们要找的人,便纷纷让跟着的厮将东西奉上。来的一共有八家店铺的掌柜,送来的皆是他们店里最贵的东西,每家店三样,一共二十四样,凝儿打开一看,每个装物品的盒子里还都附着一张字条,皆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凝儿困惑,忙将堆成山的商品往外一推,直言不收不明来意的物品。 领头的商家这才道明来意,说这是晋王府的半夏姑娘送给睿王妃的,睿王妃指明让他们送到这里来让凝儿接收。 不用说,那里面的字条也都出自半夏的手,只是她从就“弃笔从戎”,要写出这二十四张似模似样的字来,硬是花了她好些时间,气得她连摔了顾子衿好几只上等的笔。 凝儿听了,虽不明其中因由,想这是给初微的,也就都留下了。 只是稚初在后院听了这些话,忙从侧墙翻了出去,赶去了晋王府。 到了晋王府,晋王府的下人却说睿王妃和晋王一同进宫了。 初微半躺在晋王府的马车里,身上套着从怀瑾那里拿来的外衣,正好将原本衣服上的血渍给遮住了。 没走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顾子衿撩开帘子进了马车,初微知是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淡淡说道:“孤男寡女的,晋王殿下这般进来可不好。” 顾子衿知她是故意恼他,也不接话,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她身边,道:“这是王府的金创药。” 初微半启眼睫低眉望了一眼,道:“不必。” 她继续闭目养神,早饭没怎么吃,怀瑾给的糕点又不敢吃,跟半夏又闹了半天,此刻浑身又疼又乏,想着一会儿还要见北戡帝,那又是个难对付的老狐狸,现在不养足精神,她真怕一会儿自己会体力不支,若只是晕倒还好,要是七芯魅发作了,她真不愿在这些人面前露出悲怜的那一面。 察觉顾子衿没有出去的意思,马车也一直处于停滞状态,初微叹息一声,睁开了眼,“我不痛,这点伤比起七芯魅的毒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若是晋王有心阻止,我相信半夏姑娘必定伤不了我分毫,既然已经伤了,晋王殿下又何必在我这儿装好人。” “弟妹是聪明人。”顾子衿语调平淡,并不像是在夸人。 这会儿又弟妹了,我呸呸呸!!!! 初微笑得讽刺,“我觉得‘南姑娘’这个称呼更适合我,不是吗?还有,我这个人向来不聪明,不然,药吃了,我要的东西怎么迟迟没有兑现呢,君子协定,向来都讲一个诚字,不知道晋王殿下比起睿王来说,是否更有诚意一些?” 听了初微的话,顾子衿却笑了,在初微不注意的时候望了她一眼,低垂的睫毛遮住了如寒潭的冷意,旋即又像是被风吹散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弟妹想说什么?” “我忘了跟晋王殿下说了,我这个人很气,很记仇,半夏姑娘打我的那三鞭,我已经记下了,向我道歉,那是她应该做的,而原不原谅她,这要看我的心情,至于我最终选择同你一道入宫,不过也是看在怀瑾的面子上。” 顾子衿眉间几不可见地一压,“是吗。” “你我之间并无交情,我答应帮你,也只是想与你对等交换一些东西而已。”她看着顾子衿,见对方没有接话,目光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便接着说道:“爱不爱怀瑾,那是你的事,我强求不了你的心,我只希望倘若有一天怀瑾的生命受到威胁,就算是倾尽你的所有,你也要保她周全,当然,这似乎会让你为难,毕竟送到我初锦阁的东西也不便宜,晋王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看得很明白,退而求其次,我希望晋王殿下能答应我,若是有一天怀瑾愿意用生命去呵护的东西受到威胁,你能帮她守护。” 顾子衿看着初微,清减的面容苍白不堪,羸弱的身体随着微弱的呼吸浅浅地起伏着,外表和当初在大殿上的那个人判若两人,可她双眸中的坚定却丝毫没有消减,反而更胜。 “她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当会护着她。” 语调虽然毫无信任度,甚至让初微想起了顾清让曾说过的一些话,不过顾子衿既然能说出口,那她也只能选择相信,“既然晋王都这么说了,正好,我还有一句话,希望王爷能遵守,不要像顾清让那样,只会逞逞口舌之快……晋王妃的位子是怀瑾的,她坐得心安理得,只要她不放手,那别人就夺不走。” 顾子衿的眼眸暗沉了几分,初微猜想他应该是想到了半夏,“我知道,这种承诺很不切实际,毕竟外界干扰太多,可我要的只是晋王的一个态度,你答应,我便承诺绝不再见湘王,跟陛下禀明后,我和你立刻出发去沧山。” 顾子衿没有回话,只是撩了门帘对外面的人说了两个字:“出发。” 其实初微很矛盾,若是怀瑾稳坐晋王妃的位子,那她的孩子便会被北戡帝盯着,可若是怀瑾从那个位子上离开,顾子衿就更没了保护她的理由。她真想让怀瑾跟她一起离开,可怀瑾爱顾子衿,她离不开他,如今她也只能盼望顾子衿能信守承诺了。 马车已经开始行驶,晋王却没有下车的意思,马车内很安静,也很尴尬,初微突然笑出了声,见顾子衿回头看她,她才减了笑意,道:“晋王殿下一定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吧。” 顾子衿目光一凌,依旧没有接她的话。 “晋王殿下曾见过清儿姑娘毒发吗?我是指七芯魅。” 顾子衿似回忆起左清清毒发时的情景,眸光忽暗,又回望了初微一眼,点了点头。 “那我如今说的话,便没什么奇怪的。”她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坐得更端正一些,“这么说吧,你们也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奇怪的人,毕竟,顾清让答应娶我,答应我帮扶南相府,这些都是我用命换回来的,我一直以为喝下那药之后我就会死,所以算下来,睿王妃的身份和南相府的未来,其实我是用不到,看不到的,可我却还是选择了这条路,从前你们不觉得奇怪,并且看着我做了这匪夷所思的决定,那现在我做的事又能有多奇怪。” 顾子衿似乎将她的话听了进去,也调整了一下坐姿,侧对着她,道:“为何不让本王找止若救你?” 初微摇了摇头,“我还不会死,况且我一直说的是带晋王殿下进沧山,那在到达沧山之前,我相信晋王殿下也不会让我死的。” 她果然想得通透,顾子衿看着她,道:“若粮草能顺利到达滨州,本王也可以……” 不等顾子衿说完,初微便摆手打断了他,“晋王殿下你不用对我做什么承诺,我很清楚,帮你进沧山这件事能在你这里换取的好处不会太多,毕竟这并不是非有不可,就目前的局面来说,你找不到法子,湘王也找不到,我的存在,帮得到你便用,帮不到便毁之,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同晋王殿下你说话,已经是托福了。” 顾子衿看着初微,眼里的肃冷减了几分,他喜欢跟聪明人交谈,虽然初微并不在他接受的名单中,因为她是南家的人,但只是这马车里的这段时间,他还是愿意跟她聊几句。 “你跟本王提清清,不就是想让本王知道你现在有多痛苦,希望本王能帮你吗。” 初微摇了摇头,“不,我提清儿姑娘,是要让晋王殿下知道,清儿姑娘病发的时候有痛苦,如今我便有多痛苦,可我不提我自己,单单跟你说怀瑾的事,那便是因为怀瑾的事比我的事更重要,我希望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晋王殿下都要记住今天我与你之间的交易,你要记住,是交易,不是让你唯心,你今天得到了你想要的,往后你就该说到做到。”她并不相信止若能救她,在她看来,止若能在所有人都忽视怀瑾的时候想着她,那她应该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止若留的药方她喝过一段时间,可身体里的毒却一点都没有少,既然这样,她何必再指望谁能救她。 不谈感情?只是交易?顾子衿心中一笑,道:“她给你了什么好处,你要如此护她?” “我相信晋王殿下懂的。” 顾子衿闻言一怔,他不是没想过,可那想法他却不认同,宋怀瑾与他在封地四年,他相信在这之前她和南清并不认识,只是睿王府的那次见面,她就能为了替宋怀瑾争个地位而舍了自己的性命? 他哼笑一声,道:“如今你这么说,也只不过是想随本王去滨州,九弟向来心软,若是你在他面前病发,他会见死不救?你不与本王提,也只不过是想在九弟面前来个苦肉计罢了。” 其实,方才他斟酌许久,并不是该不该相信她,而是要不要带她去滨州,若是让她离开了帝都,那于南家,便做不到斩草除根。 顾子衿竟以为她要跟着他到滨州?初微觉得好笑,可她不敢笑出来,若现在让他知道她心中所打算的,只怕会节外生枝,还是隐瞒的好。 他说她要对顾清让使用苦肉计? 她突然想起了稚初,昨夜他在她房门口坐了一晚上,早上见他的时候看着也没什么大碍,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见初微走了神,顾子衿以为是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也不再继续戳穿她,侧身面对着车门坐直身子,算是正式结束两人的对话。 初微回过神来,看着顾子衿的背影,心里暗自说道:看来你还是不懂。 马车再稳也会因地面的起伏颠簸,初微被颠得难受,索性偏了身子躺在了车厢里,反正顾子衿也背着身子看不到,手不经意碰到顾子衿给她的药瓶,她随手就将药瓶塞进了衣袖中,不多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 宫里只能徒步行走,初微跟在顾子衿后面,因身体的缘故,好几次被落下,顾子衿不得不走几步便停下来等她,心中甚是烦闷,想要催促的话却在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后无法说出口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初微将盖好印章的和离书仔细折叠好,心情极为轻松,就差哼出曲了,她将折好的纸张放进怀里,又摸了摸多出的那个东西,心中虽惑,可兴奋至上,她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抬眼见顾子衿站在大门旁,便笑嘻嘻跟他打招呼:“嗨,四爷,你还在这里呀,我已经跟父皇说好了,三日后我便同你一起出发,到时候城门见咯。”说完她便往宫门走去。 顾子衿走在她身后,只三两步便追上了她,方才他在殿外听得清晰,父皇是动了大怒,可为何眼前的人却如此……兴高采烈?连他都以为她今日必受惩罚,为何她又会安然无恙,更是高兴到叫他“四爷”,从今日她出现开始,她都只叫她“晋王殿下”,为何她会变了性子,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初微知道顾子衿一直在打量着自己,可她并不打算把养心殿里的事告诉他,更何况她自己也不懂,北戡帝突然问她与谁的关系,她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回答,北戡帝见她没回答,并没继续追问,而是回到案桌前,拿着印章盖在了和离书上,然后在交给她的时候,又拿了一个类似令牌的东西压在和离书下给了她,告诉她那东西她一定要收好,并且任何人都不能告诉。 她一心都扑在盖好印章的和离书上,哪还关心什么令牌不令牌的,反正她拿着,等一会儿去睿王府把它藏起来,若以后北戡帝要,来找她取回,那她就告诉他令牌就藏在安梅园内便可。 “晋王殿下,一会儿我自己回初锦阁就行了,你不用送我。” 顾子衿虽有些在意殿内发生的事,可他不好问,便没有多说,应了她的话。 两人出了宫便各自分开,初微往睿王府走去,全然不知身后跟着她的车辆。 三个月不见,睿王府因没有下人,像是荒废了一般,初微不知道顾清让为何要这么做,他去边关打仗,又不是不回来,就算不回来常住,也会回来报捷接受赏赐吧,待他回来的时候,当真要住这沾满尘埃的睿王府? 还是说他是希望她离开,不愿她赖在睿王府不走,所以才遣走睿王府的下人? 初微推开了安梅园的房门,三个多月没有回来,看着那张放下床罩的床,那里似乎还遗留着那天的味道,血腥味,药味,还有他的味道。 她将怀里的令牌拿出来,然后趴在床边,爬进去将装着穆参丹的盒子拿了出来,盒盖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她将灰吹扫了一番,打开盒盖看着那粒半大的药丸,心道不知现在吃下这穆参丹于她来说还有没有用,想了想,她还是将盒盖盖上了,用丝绢将令牌和盒包在一起,又放回了床底最深处。 末了,她又打开衣橱将里面的衣服都取了出来,用方巾包好背在了背上,不再留恋地出了安梅园。 刚出睿王府,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她以为是晋王跟着她,便要上前打招呼,却没想从车上下来的厮和方才的不同,见她出来,忙屈身一礼,道:“给睿王妃请安,请王妃移步,我家主子有请。” 初微耸了耸肩,将背上的包袱背得紧,问道:“你家主子是?” “我家主子说若是他请,王妃定不会拒绝。” 顾清墨! 她就不该趟这趟浑水的! 没想到顾清墨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也是,东宫嘛,近水楼台先得月,看来她在走之前,还得把欠的债还清。她将包袱顺到身前,抱着包袱进了马车。 晋王府。 晋王刚进府门,身后便传来护卫的回禀:“王爷,睿王妃跟王爷分开后便独自回了睿王府,她出来的时候背上背着个包袱,想是回去拿衣物的。” “衣物?初锦阁就是卖衣服的,难道她还缺那点衣服?” 护卫沉默不语,待晋王追问,他才继续说道:“睿王妃出来后,便上了一直等在那里的湘王府的马车。” “湘王?” 顾清乔?难道他已经知道了?顾子衿想着,他可以猜想出来,如果顾清乔知道初微叛变,弃了湘王府而选择了晋王府,初微会如何,不过他并不担心,初微那天花乱坠的哄人功夫要从顾清乔手中逃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顾清乔贪美色,她在这三个月说不定早已和他扯上关系了,若湘王觉得她还有利用价值,便不会要她的命。 可就是要她的命又如何,她是南家的人,就是逃得过这次,到了滨州……反正父皇已经选他去滨州,就算他没了她的法子,他定能想到其他办法,更何况墨剑山庄那边已经先一步去沧山了。 “下去吧……盯着点,若是有什么事,便回来告诉本王。”说着,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玉石剑穗,“半夏呢?” 身旁的下人上前回道:“墨姑娘她……在王爷卧房正发脾气摔东西。” 顾子衿攥着剑穗往自己卧房走去,远远地便看到怀瑾站在他院子门口,他眸里瞬间没了清澈,黯黑冰凉,就如他问初微的一样,眼前的女子的心可怕得很,表面似柔弱,里面却不知有多少计谋,她能让他父亲以留在帝都的事他能劝谏北戡帝为条件让他住进她的院子,那她就有能力让初微命都不要也要帮她稳住晋王妃的位子。 像她这样的女子,就算晋王妃的位子留给她又如何,他爱的人,从来都是半夏。 他本想视若无睹地径直往院内走,不料他刚走到她身后,端着托盘的怀瑾正好转身,便这样撞在了他的身上,托盘里的碗打翻,里面的汤水都洒了出来。 “王……王爷,妾身该死,污了王爷的衣服。”说着,怀瑾拿出手帕想替他擦拭衣襟上的污渍。 顾子衿却挥开了她的手,避她如脏物一般,“你不止弄脏本王的衣服,还污了本王的眼,谁让你来这里的,还不给本王滚!” 端盘被打翻在地,瓷碗碎了一地,怀瑾皱眉咬唇,压抑眼中泪水,不顾碎片上的尖锐,三两下便将碎片抓进了端盘里,“妾身告退,王爷,厨房里还有鸡汤,若王爷……” “滚!”从喉咙迸发出的声音低沉决绝,似是一秒也不想再见到她,顾子衿甩袖转身便进了院子。 顾子衿进门的时候,半夏正将撕碎的纸揉成一团向门口扔去,顾子衿稍一侧身,堪堪好躲开,半夏见到顾子衿,又拾起身边的纸团往他身上砸去,这次顾子衿没有躲,任由纸团砸在他身上,待走到她身前,才拉住她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还在生气?”他安抚地问道。 “为什么我不能生气!是她先骂我的,你却帮着她……”话到一半,委屈的眼泪便落了出来,一颗接着一颗,打湿在他的衣襟上,也像是打在他的心上。 他勾着她的下颚抬起她梨花带泪的脸,轻声安慰:“她于我有用。” 半夏却听不进,侧着脸逃避他的手指,“她能有什么用,指不定是骗我们的。” “无论真假,既然她赶打这个包票,那后果便由她来承担,反正父皇现在已经决定由我来运送粮草。” “既然陛下已经定了,那还留着她做什么,反正再过不久,我们墨剑山庄……” 顾子衿打断了她,“本王觉得她说得不像是假话,更何况九弟离开的时候还让止若给她留了张方子,虽说那药方对她并没有多少用处,但既然她还有利用价值,那留着她的命到滨州又有何关系,不管怎么样,等到了滨州,我再跟九弟说,她是南家的人,留不得,你不要忘了,她身中七芯魅的毒,本就命不久矣。” 半夏咬牙道:“到时候,我定要亲自了解她!” 顾子衿将剑穗放在她手里,“这是你最喜欢的,你明日便要启程回墨剑山庄,屠杀一事,切不能有任何差错。” 半夏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仔细瞧着手中的剑穗,她弃剑执鞭,是因为一直随身的佩剑上的剑穗坏了,她又一直找不到心仪的,便干脆弃了剑,改用母亲留给她的长鞭,如今顾子衿送她一个剑穗,她正好可以用墨家剑法杀掉那令她痛恨的人。 “谢谢子衿哥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初微下车刚站定,就被眼前的建筑吓得连手中的包袱都掉在地上,春花楼,传说中的春花楼,稚初去过的春花楼,她怎么会被带到这里! 顾清墨干什么把她带到这里?难不成要把她卖了? 初微转身问一旁的厮,“兄弟,你是不是停错地方了,不是说太子殿下找我吗,为什么要带我来这种地方?” “谁说是太子殿下找您,睿王妃,请吧。” “我不要进去!”说着,她便要往外跑,可春花楼里却跑出两个高头大马的男子,伸手便将她擒住,一人架一边,还空了只手将她的嘴给捂上,就这样把她架进春花楼,丢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进来的时候,初微便发现整个春花楼一个人影都没有,她放弃呐喊站起身子,四处张望,见身后桌上摆满了食物,不禁咽了咽口水,只是这里是青楼,她怕食物里有下药,虽然很想吃,却又不敢吃。 刚才的那两个人还站在门口,她硬闯是出不去的,不过对方不是顾清墨,那会是谁?她想着,一旁放下床幔的床里却有了动静,幔帐被撩开,顾清乔半裸着上身从里面下来,在他身后,初微还看到一个裸着的女子。 我滴老天! 初微忙转过身去,顾清乔这屁孩的身子没什么可看的,她也不愿意看!“你骗我来这里做什么!” 顾清乔却没有回她,从衣服里拿出一锭银子扔在床上,“出去。” 床上的女子这才起身,拿着银子裹着被子便低着头出了房。 “若是没什么事,那我便回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大门挪去。 可初微刚移两步,顾清乔便站在了她身后,他只比她高一点,稍稍低头,唇便覆到她的耳边,他的声音带着刚苏醒时的沙哑,“九嫂方才去了什么地方?” 耳朵一阵瘙痒,初微忙拉开两人的距离,“睿王府。” 他的声音又低了半分,“睿王府?本王怎么听说九嫂方才是和四哥进了宫,见了父皇?” “去睿王府之前是进过宫。”看来顾清乔也知道了,她知道此事瞒不过几位皇子,只是没想到事情会传得这么快,“我知道湘王殿下想问什么,我也不瞒你,我和晋王进宫,是为了运粮过沧山的事情,这事也解决了,父皇已经下旨让晋王负责运粮的事,而我……” 她回头看着顾清乔,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只局限于他的脸上,“我去沧山,只是想找机会逃而已。” “你知道如何进沧山?” “我听说沧山之所以进不去,是因为山下布满了奇门阵法,我曾在书上看过,便说自己会,其实我连沧山的阵法是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进沧山,我也说不准,不过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不能进也不能出,我是也许能进不会出,这么想的话,那里便是我逃跑的最佳时机。” 顾清乔半挑嘴角,看着她,“逃?” 初微觉得他的笑很危险,又退了半步,道:“湘王殿下也知道,我得罪了太子殿下,如今睿王将我一个人扔在帝都,我不逃还能怎么办。” 顾清乔随着她的步伐向前跨步,“沧山的事,既然已成定局,那本王就不与九嫂算账了。”算账,你还想怎么算账,难不成真要把我杀了?初微心中腹诽,顾清乔却趁这时走到她面前,“九嫂就这么怕皇兄吗?九嫂何必逃走,既然睿王不愿保护你,那今后便由本王来保护你,可好?” 说完,他便欺上身来,双手将初微的手腕攥紧,推着她将她逼着整个后背撞在了门上,砰地一声,在安静的春花楼里显得格外刺耳。 初微刚想叫痛,顾清乔便低首吻住了她,她要躲,他却吻得紧,整个身子压在初微的身上,似要将她压进自己的身体里般。果然,死是最简单的报复,初微有些绝望,却也万分不甘,她咬他,他却因此更加疯狂,血腥味渐渐扩散开了,不止是在他俩的唇齿间,还有初微的身上——被半夏打的伤口早已因顾清乔粗暴的行为裂到极致,血慢慢渗出,从里面开始沁出来,可顾清乔却没有发觉,依旧狠厉地吻着初微。 初微想起了自己和顾清让的初吻,也想到了自己被绑架,左司赶来救她的情景,可他们都不在她身边,她闭上眼睛,伤口好痛,心也好痛,她是不该随便上陌生人的车,就算她以为那车是顾清墨的,她也应该想到,顾清墨也可能对她如此,就算他不会亲自动手,却也可能将她丢给下人,彻底地向她报复。 她怎么就忘了,自己是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女子,会说有什么用,拿着对方想要的与对方谈条件又如何,顾清乔根本不在意能不能运粮去沧山,如今她什么都说不了,她没有理由让顾清乔放她,她要怎么办? 初微暂时停止了反抗,顾清乔的动作也缓了下来,他越吻越温柔,直到舌尖尝到一丝咸味,他才睁开眼睛,眼前的人紧闭双眼,眼泪却从她的眼角不断溢出,他慢慢往下望去,却见她湖蓝色的衣襟上有一片片的血渍,再看自己身上,胸前也满是血迹。 禁锢的双手重获自由,初微便慢慢地靠着大门坐到了地上,她以为她的伤能坚持到她回初锦阁,便一直忍着,可刚才顾清乔一番动作,导致伤口开裂,算是伤上加伤,现如今她有些贫血,本就饿着的身子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你……”顾清乔见她无力地靠在门上,一把将她的衣襟拉开,只见三道近半尺的伤口正淌着血,他俯身将她抱到床上,再将她的外衣彻底脱下,这才发现她手臂上也有伤口,和身上的那三道是连着的。 被子被方才的女子裹走了,初微躺在床上,根本找不到遮盖身体的东西,她蜷缩着侧过身去,却又被顾清乔掰了回来,“怎么会受伤,父皇责罚了你?”他说着,将手中初微的衣服扔到床尾,却发现从里面掉出了个药品,那瓶子上的暗纹他知道,是晋王府的。 初微忍痛再次将身子侧躺,这几道伤口她倒是不害怕,她怕的是万一这个时候七芯魅的毒发作了怎么办。 “这是晋王府的东西,你是在晋王府受的伤?”若说初微愿意帮晋王,为什么晋王会伤她?顾清乔百思不得其解,“本王问你话呢!” 初微曲着双手挡在上身唯一的抹胸前,倔着声音回道:“我不想跟你说话。” 顾清乔哼笑一声,坐在了床边,拧开药瓶,再次将她的身子掰正,“本王对你的身子没多大兴趣,并不是非上你不可,你看看你这瘦的,本王看了直倒胃口,别动,这药臭烘烘的,别粘到本王身上了。” 听了他的话,初微这才睁开了眼睛,坐起了身子,虽然牵动到了伤口,可安心过后,伤口好像也没方才那么痛了,“我可以自己来。” 顾清乔却躲开了她的手,笑颜道:“既然有力气自己上药了,那我们就继续方才的事吧。” “你!”初微不由往床里面退了退,直到背抵在了墙上,她才停下来。 “过来躺好!你再不过来,本王就真的继续了……这样才对,九嫂,本王可不是什么好人,今天之所以不上你,只不过是不希望本王趴在你身上的时候你的这些血涂在本王身上,那多煞风景,下次吧,对了,你说你要逃,那以后本王找到你,你就要让本王上哦。” 初微安静地躺在床上,不是不敢逃,而是怕激起这人的狼性,万一他生气了,真要对她怎样,那她便是真的逃不掉了,不过这人竟然将这么下流的话说得如此正义凌然,也是够厚脸皮的,上次在御花园的时候,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不过虽然不敢逃,可顾清乔的目光与手指就在她身上游走着,她真的受不了,浑身哆嗦个不停,将头偏到了里侧,眼不见为净,身上的触感却突然停了下来,正当她要睁眼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因粘了药膏很是冰凉的手指又覆在了她的伤口处。 “我已经把眼睛蒙上了,你别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初微这才把眼睛睁开,顾清乔果然用一方丝巾将他的双眼给蒙上了,顾清乔一会儿一个样的,初微真是看不懂,可她不敢说话,只能闭上嘴乖乖让他帮她涂药,末了还条件反射地跟他道了谢。 顾清乔虽然将眼睛蒙上了,可他却能一点偏移都没有地给她涂药,这让她觉得那套在他眼睛上的物品其实一点用都没有。药涂好了,她又趁他没有表示反对的时候将衣服穿上了,等整理好下了床,回头发现顾清乔也将衣服都穿好了。 两人前后脚地出了春花楼,初微接过厮递给她的包袱想要赶快离开,顾清乔却又叫住了她,初微不想理他,却又怕他反悔将她拖回春花楼,便咬牙转过身去,顾清乔却一把将她头上的发簪取下,“这东西就放在本王这里……九嫂怕流言蜚语吗?” 这发簪是三源镇的时候顾清让送她的,是她身边唯一的首饰,她想着今天去见怀瑾,便把它带上了,不知道为什么,顾清乔要拿,她心中竟有些不舍,她回过神来,回道:“什么?” “今日本王虽没有对九嫂怎么样,可九嫂以为没人会知道我们一同从春花楼出来?” 初微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从假装顾清墨的人开始,他就是有计划的做着这一切,他的确不是非要上她,因为只要他们一同出现在青楼这样的地方,不管呆在一起的时候有多短,哪怕只是半盏茶的时间,那在别人眼里,他们也是有一腿了。 “卑鄙!” 顾清乔却依然半眯着双眸笑着,“过奖,九嫂选择帮晋王的时候,就应该随时提防着我这样的人的,只可惜……不知道九嫂这次去滨州,睿王得知了我俩的事,会怎么样呢?” “他知道了又怎样。”三人成虎,初微明白她是着了顾清乔的道了,流言蜚语有多可怕,在她生活的媒体时代,她完全能够体会,在这里,只希望在她去沧山之前,这事还能瞒着,等她到了沧山,她听不到,看不到,也许就能挺过去,毕竟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伤害,若顾清乔真要从心理和身体上击垮她,那别说她还能不能去沧山,只怕这次任凭梦里的那个人再怎么劝她,她也不会留在这里了。 顾清乔以为她在逞强,也不接话,将发簪凑到唇边亲了一下,转身便上了湘王府的马车,湘王府的!初微看着马车后面挂着的“湘”字,真想立马戳瞎自己那没用的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初微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初锦阁,一进门就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凝儿,“凝儿,我快饿死了,晋王府不给我饭吃,陛下也不给我东西吃,我快要晕了。” 担心凝儿看出她的异常,初微只能尽快将凝儿支开,当然,她也真的是很饿。凝儿将包袱放下,立刻就去厨房为她准备吃的,幸好厨房里一直温着粥的,而一直在院子里不安地踱步的稚初听见她的声音,立刻从后院奔到前面来,和正要去后院的初微撞个满怀。 凝儿方才没注意到初微衣服上的血渍,稚初却立刻发现了,更闻到她身上药膏的味道,“受伤了?” 初微知瞒不过他,点了点头便要往后院走去。 稚初立刻将她抱了起来,初微想要挣扎,可想想也算了,反正她累得走不动了,便由着他去。 他将她放在院子的椅子上,而后蹲在她脚边仰头问道:“是谁?” 初微拿了个橘子,剥开,放了一瓣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在嘴里扩散开来,让她找回了些精神,这才发现院子里插满了梅花,虽不是她最喜欢的腊梅,可红梅的香味也很好闻,“好香啊,这都是稚初送我的?” “是谁?”稚初在心里将疑犯名单一一列出,她去了晋王府,伤她的人可能是晋王府的人,之后她又进过宫,那她也可能是在宫里受的伤。 她又放了一瓣橘子在嘴里,“别说这个了,稚初,三天之后我们就出发,去沧山。” 不等稚初反应,端着热粥过来的凝儿闻言立刻红了眼眶,“姐姐要去沧山?” …… 晚上,凝儿一边帮初微收拾行李,一边悄悄落泪,初微见了,立马心疼地过来劝道:“好凝儿,我是去帮晋王运粮草,等前方的仗打完,你就让阿祖和阿乐带你去滨州,反正顾清让也在滨州,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会不欢迎你的。” “那为何姐姐不让凝儿跟着姐姐去?姐姐有了稚初,就忘了凝儿了。” 稚初本来在一旁听着,听到凝儿这么说,立刻红了脸,将身子转到了一边。 初微将头靠在凝儿的肩上,“怎么会,凝儿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我不要你一起去,是因为运粮的事很危险,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我不会武功,他们保护我一人虽然吃力,但不至于太累赘,倘若你也跟去了,那他们要保护我们两个人,我要保护你,你也要保护我,那就真成累赘了,乖,只要收复兴城,凝儿就来滨州,好吗?” “既然危险,那就让阿祖和阿乐一同去保护姐姐。” “不行,阿祖和阿乐跟我去了,谁保护你,更何况……”她很清楚,阿祖和阿乐是顾清让留在帝都保护凝儿的,最开始她以为他们俩是顾清让留下来监视她的,后来她才明白过来,她算什么,“我有稚初啊,稚初会保护我的,对吗,稚初?” 闻言,稚初站起身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初微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一下子变得严肃,“稚初,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可要跟你约法三章。”见稚初又点了点头,她继续说道:“第一,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第二,在保护我之前一定要确保自己的安全,第三,若我们俩都有危险的时候,你必须将我藏起来,然后自己逃,等安全了再回来找我,知道了吗。” “不知道。”稚初留了三个字,便跑了出去。 初微站起身子追到门口喊道:“你不知道我就不带你去了。” 然后房顶传来稚初的声音:“偷偷去。” 哎哟喂,家伙真的学坏了! “姐姐,我留在这里能有什么危险,阿祖和阿乐必须跟着你。” “那好吧,如果他们俩同意,那我就带一个走。”初微知道,既然顾清让下令让他们来保护凝儿,那他们便不会答应跟她走。“喂,稚初,你给我下来,越来越不听话了,我告诉你,你去青楼的事我还没气完呢,你不要以为你送了这些花给我,我就不生气了,你再不下来,我绝对不再跟你说话了,我说到做……这才乖嘛。” 凝儿想着快些将初微的行礼收拾好,之后就去找阿祖和阿乐,手上的动作便更加快了。叠好衣服后,她又把初微之前让她做的特制大氅放在了一起,刚准备把方巾系上,就看到衣服下面压着一张纸,她以为是自己粗心将纸混在了里面,便伸手将纸拿了出来。 将纸展开,看到里面是盖好章的和离书时,凝儿心中一沉,想起方才初微说的话,她不让自己跟着她去滨州,而是要等战后,战后,谁知道是多久之后,说不定等她到滨州后,姐姐已经跟睿王和离了,既然和离,那她便不会再呆在滨州,她只带稚初,却不带她,难道真是要弃她而去? “凝儿,谢谢你帮我收拾行李,稚初的就我来吧。”听到初微进门的声音,凝儿立马将和离书藏进怀里。 “好,那我去找阿祖和阿乐。” 晋王府。 顾子衿坐在案桌前正规划着运粮的路线,他知道,此番路上绝对不止一路人马会找他麻烦,所以他不能只规划一条,这两日必须规划出至少四条看着绝对认真的路线。 “王爷。”屋外传来晋王府护卫的声音。 “进来。” 来人进来行礼之后才说道:“回禀王爷,一直跟在睿王府的护卫方才回来禀报,今日睿王妃上了湘王的马车后去了春花楼。” 青楼?顾子衿抬起头看着来人,眉间紧皱,“说下去。” “约摸两刻钟的时间,睿王妃和湘王殿下便一同出了来,之后,湘王殿下取下睿王妃头上的发簪收入怀里,便坐车离开了。” 他们俩果然有关系,顾子衿冷笑一声,她在马车里是怎么说的?如若他答应与她的交易,她便绝不再见顾清乔?看来,这场交易还未开始,已经结束,先不说宋怀瑾的事,就是她的命,他也要重做考虑,也许不用等到去滨州,只要他进了沧山,他便可以取了她的性命。 “还有……” “说。” “方才睿王殿下留下的那两名辰卫来晋王府,想问王爷,睿王妃要去滨州,凝儿姑娘想让他们俩跟在睿王妃身边,以保护睿王妃安全,他们是否要答应凝儿姑娘的安排?” 顾子衿垂下头继续在纸上规划着,“为何要来问本王,他们该是什么职责,难道他们自己不清楚吗。” 护卫犹豫片刻,道:“或许……他们也想保护睿王妃,他们说他们愿一人留在帝都保护凝儿姑娘,一个人负责护送睿王妃去滨州。” 他还真是看了她! 辰卫便是睿王身边的死士,向来只有听命,绝不能顶撞或违抗,她竟然能蛊惑他们! 顾子衿沉默片刻,压抑的情绪几乎要将手中的笔给折断,“罢了,既然他们要去,便让他们选一个人去,凝儿姑娘那边,我会再派人去的。” 他倒要看看,她是给他们吃了药,还是下了蛊! “是,王爷。” 顾子衿似乎没了什么兴致,丢下手中的笔,背部紧紧靠在靠背板上,让辰卫盯着她也好,只不过那两个辰卫竟然敢违背睿王的指令跑来找他,已是不能再信任,想到这里,他拿出一张信纸,将他三日后便要起身运粮去滨州,还有睿王妃也会一同前往的事都写在了信中。 五日后,达城外军营。 “王爷,帝都来信。”左司撩开营帐门帘,将信举在身前,禀道。 顾清让立刻坐直了身子,目光甚是明亮,接过信件,见信封上是晋王府秘密印鉴,他眼中的期待也随着淡去,可打开信后,看了里面的内容,本来灰暗下去的眼眸又旋即亮了起来,直到读完最后一个字,那忽明忽暗地目光里已满是暗涌。 左司见顾清让面色异常,便问道:“王爷,晋王殿下这个时候来信,可是运粮的事已定?” 顾清让将信纸与信封叠在一起放置在火烛上,看着信纸一角的灰烬,道:“算下来,四哥已经从帝都出发了。” “晋王殿下得到运粮的机会,这是好事,为何王爷……” “左司,她也要来……” 她也要来,顾子衿在信里写得很清楚,可信尾的话却让顾清让心中烦乱不安:此女有疑,辰卫违令,望知。他已经三个多月没她的消息了,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让辰卫向他报告她的事,而多次与晋王的联系中,他也没有提过她,所以他便断了她的消息。 他是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她的事,可……他以为她会写信给他,他在边境三个月,每天都过着刀头舐血的日子,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敌人便来偷袭了。他收复达城,滨城失收,他的军队受到阻碍,这些帝都肯定是知道的,可她却一封信都没有写来过。 他好心救她,她却对他完全置之不理。 想到这里,他就越发烦闷,挥了挥手,便让左司退下去。 左司一出中军帐便立刻回了自己的营帐,他坐在床榻上,手里握着那日初微给她的两件衣服,她说那是凝儿给他做的,目的是想试试手,他却一直没舍得穿,因为他看到衣襟靠近胸口的位子那些蹩脚的针线,他知道那一定出自她的手。 她要来了吗? 那这场仗必须快些完结才行。 他不愿她置身于危险的环境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在去沧山的前一天,南相府派了下人来叫初微回去,初微想着也该跟南清的母亲道个别,便答应了,不过想着那日晋王府的情形,这次,她带上了稚初,不过她只让稚初留在马车里等她,自己独自进了南相府。 这个时候叫她,想必南甄也知道了运粮的事。 刚一进偏厅,迎面就是一个耳光,打得初微耳朵嗡嗡响。 这是个什么状况? 初微稳了稳身子,这才看清打她的是南歌,虽然这三个月来她都躲在初锦阁,不过南家的事她也听说了不少,南歌和顾清墨的事虽没上过台面,但街头巷尾也流传了不少,南家国色天香的嫡女深夜私会当朝太子,劲爆程度堪比某公司当家花旦私会一线男明星一样,她也当饭后娱乐跟绣娘们聊过。 可她记得自己来了这里后并不曾跟南歌有过交谈,她怎么话不说一句,劈头便是一耳光? 初微捂着红肿的脸颊,眼中含泪,这眼泪是泪腺被刺激到而涌出的,“姐姐?” 南歌却一脸泼妇像,完全没有老百姓口中的那般美貌,指着初微便吼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姐姐!你说,你跟太子说了什么,如今他总是百般躲开我,你自己管不住自己的丈夫,你被抛弃了,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好事!” 顾清墨恨不得杀了我,我能跟他说什么,初微心中腹诽,顾清墨躲着南歌,肯定是因为两人的关系暴露了,南甄是什么地位,一个被软禁的相爷,顾清墨贪恋南歌的美貌,偷偷和她玩玩还可以,如今这事说不准连北戡帝都知道了,那他还不躲得远远的。 他的太子之位下面还有三个弟弟窥伺着,未来前程和一个女子,像顾清墨这样的人当然是选择前者。 “我并不曾见过太子,姐姐也知道,睿王府的事,妹妹曾得罪过太子,他又怎么会听我的话。” “你还敢狡辩!”说这话的是南甄的原配夫人,这初微还记得,只是现在的她和归宁那日也是判若两人。 初微这才将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偏厅里站了好几个人,而坐在中间的便是南清的父亲,南甄,他看着初微,眸子里安静如常,像是方才并没有看到初微被打一般。初微不知道这几个人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若是南歌误会她与太子有什么关系,那这几个几几夫人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要替南歌报仇? 她可真是冤枉! 顾清墨是不是故意的! 她以为他三个月没找她麻烦,可能是他忘了,自己好不容易熬到可以离开帝都了,偏偏在临走前,顾清墨竟然给她留这么个烂摊子,他肯定是故意的,他知道南歌会因为他的那些话发疯,他要南相府的人帮他对付她。 好一招借刀杀人! 顾清墨,你这个混蛋! 初微有气,却不敢对南清的家人出,他们都是南清的家人,她曾想过,自己可以在这里活,在这里吃苦来换现世里爸爸妈妈的生命,都是因为南清,也许当初南清是能活的,毕竟初微在这里受过这么多伤都挺过来了,说不定那二十棍其实不会要南清的命的,只是因为她来了,她挤走了南清的魂魄,所以南清才会死。 她只能解释道:“父亲,这里面定有什么误会。” 南歌立刻回道:“误会?我亲口听到太子说的,还能有什么误会!” “谁不知道你已经被睿王抛弃了,如今你还算什么睿王妃,就你这样的弃妇,真是丢我们南家的脸,你自己丢脸就算了,还这般不知廉耻地抢歌儿的心上人,今天我不打死你,我便是愧对南家列祖列宗!”大夫人一看就是准备充足的人,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抽出了一根藤条,话音刚落,便上起手来。 藤条抽打在初微身上的第一瞬间,她就决定喊门口的稚初来救她,可她刚要开口,一个软软的身子便护住了她,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刘氏! 刘氏跪在地上,环抱着初微,初微来不及喊稚初,便翻身将刘氏护在了自己身后,因为她看到了刘氏皮球般大的肚子。 “老爷,清儿都是为了相府,求老爷开恩。”刘氏苦苦哀求着,大夫人的藤条却不停,起初是为了打初微,后来更多的是想打刘氏,初微为了护着刘氏,硬生生接下了所有的鞭打,她本来身子上就有伤,缓了好久才得了空隙,一把抓住了大夫人手中的藤条。 “父亲,女儿若有错,女儿甘愿受罚,可娘肚子里怀的是父亲的孩子,还请父亲开恩。” 一直不语的南甄这才徐徐开口:“你们都下去。” 一屋子的人又磨蹭了一会儿才都退了出去,瞪眼的瞪眼,吐唾沫的吐唾沫,仿佛她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一般,她不过想要离开而已,难道就是因为她要离开,所以平静了三个月后,试炼又开始了? 枳香将刘氏搀扶了下去,偏厅里只剩初微和南甄,她也不想再装下去了,南甄之前对她怎样,她都不必再言,可如今刘氏怀着他的孩子,大夫人一次次地将手中的藤条挥下来,他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那些命令都是他下的一般。 南歌与太子的关系断了,就这么让南甄气急败坏? 看来她被顾清让留在帝都,南甄便决定舍了南清这颗棋子,至此,她是不是还活着,便无关紧要了,要不是南歌说自己与太子的关系被她破坏,恐怕今日她也不会被叫回南相府吧。 南甄坐在上面,说了很多,初微听了进去,旋即又将之铲出了她的大脑,什么既然太子中意她,她可以试着去接近太子,什么如今她的脸已经没了往日的模样,论相貌,还是南歌更胜一筹,所以就算她之后跟了太子,也要想办法让南歌重新得到太子赏识。 初微并不打算理会南甄的话,她只是觉得奇怪,南甄应该知道她要去沧山的事,为何还要让她去勾引太子呢? 果不其然,话到最后,南甄终于提到了她去沧山的事。 “明日你便要启程去滨州,别怪为父不提醒你,睿王并非你的良人,他能抛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次你去,定要跟他保持距离。” 你放心,我并不会去滨州,“是的,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明日何时出发?” “巳时。” “由哪条路去沧山?若是江林的话,沿路雪厚路滑,你可要当心。” “路线由晋王规划,女儿也不知道。” 南甄没有继续说,而是挥手示意初微离开,初微也并不想多逗留,不过方才看到刘氏,她竟然怀孕了,看那肚子,想她第一次见刘氏的时候,她应该就已经怀孕了。 初微出了偏厅,便看到枳香扶着刘氏站在不远处,忙走了过去。 刘氏眼含热泪,一会儿让她不要怪大夫人,一会儿又说南甄有苦衷,反正就是劝慰了初微一番,初微还有话跟枳香说,便让婢女将刘氏搀扶了下去。 “你怎么还在南府,我不是叫凝儿给你钱,让你离开这里的吗?” 枳香低头摆弄着手,久久才啜泣着说道:“枳香从就在相府长大,离了相府,枳香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初微愣了一下,也是,就算是怀瑾这样念过书的女子,她都无法劝她离开,那枳香这样从活在卑微中的女子,外面天大地大,她又能走到哪里,“我会让我娘将你的卖身契给你,若是相府不能呆了,你就去城南的初锦阁,那里有我的朋友,你去了那里,跟他们说我的名字便可。” 枳香点了点头,似想起了什么,眸光忽亮,“关于歌儿姐和太子的事,枳香后来又查到了一些……主子心!”话还没说完,枳香便一把拉开了初微,那藤条便重重地抽在了枳香身上。 枳香护着初微,硬是接了大夫人好几下藤条。 初微真的觉得自己受够了,晋王府就算了,怎么这南相府里的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她了!就算她是弃妇,可她不是还没将和离书交给顾清让吗,怎么什么人都能欺负她! 初微回身看着举着藤条的大夫人,方才要不是为了刘氏,她根本不会受那些藤鞭,加上半夏打的,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已是很恼火了,这大夫人还不知趣地跑来,那她便做一回坏人! “稚初!”幸好她站的地方离大门不太远,而稚初也会武功,当然立刻就听到了她的喊声。 稚初从墙外跃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初微身上的伤,上一次初微身上的伤他还没来得及替她报仇,心中本来就窝着火,这次看到大夫人正举着藤条向初微挥去,哪还顾得了跟初微说上一句,抬脚便向大夫人的胸口踢去。 大夫人冲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的其他夫人和南歌看到稚初的出现,立刻停了脚步,可稚初已经气红了眼,抽出剑便向她们刺去。 初微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大夫人,哪知道稚初连招呼都不跟她打,直接提了剑便冲人刺去,急忙想制止他,可稚初出手快,初微才喊了两声,那些人便已经血痕累累地倒在地上了。 本来在偏厅里的南甄也闻声走了出来,见院子里躺了一片,心中顿时来火,走到初微面前,抬手就想给她一耳光。 当然,这一耳光被稚初拦了下来。 初微已经受够了,反正她也不会回来了,索性就横一次,让南甄将罪责都算在她头上好了,“父亲为何要打我?方才姐姐和大娘打我的时候,父亲可未曾出过一声?”她说着,目光从南甄身上移到了偏厅的门口,那里站着一个方才在偏厅她不曾看到的人,他看上去四十多岁,若不是他脸上很是惹眼的黑痣,初微恐怕也不会注意到他。 不过初微不想去理会,转身便走到因听到声音又返回来的刘氏身边,不管怎么样,她今日必须带枳香离开南相府才行,她并不担心刘氏,毕竟她现在怀有身孕,可枳香方才就在她身边,她担心南甄会迁怒于她,还是将她先救出来再说,让她留在初锦阁和凝儿做个伴也好。 她跟刘氏说了枳香的事,希望刘氏能将枳香的卖身契给毁了,刘氏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而南甄虽然愤怒至极,却也发作不得,初微的话让他无法反驳,方才在厅里的一出戏,确实是他默许的,他是希望他的女儿能认清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的处境,之后要乖乖听他的吩咐。 在初微走之前,刘氏将自己手中的玉镯脱了下来,说是让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初微不好推脱,便收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稚初,你放我下来!你扛着我跑不快的,我没事,手臂上伤口很痛,我还不至于会立刻晕过去。”她刺破自己的手臂,就是希望自己不会在如此慌乱的时候还一翻两瞪眼晕过去,稚初也受了伤,他这样扛着她跑,血液加速流动,他定会先她一步因失血过多晕过去的。 可稚初哪里会理她,不管她怎么说,他都不会将她放下来的。 初微拍了拍她从马车里取出的包袱,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我有大氅,稚初,你把我放下来,我可以躲起来的,我们这么跑根本不行的!” 任凭她怎么劝说,稚初依旧脚下生风。 初微在稚初肩上直起身子,看着稚初的眼睛,他眼眸腥红,似着了魔一般,她知道他怕她受伤,可她也不能不管他,他的衣袖已经被浸透,鲜血染到了他的衣襟上,她的衣裙上。 不等再这样下去! 她想着,稳了稳身子,一把将稚初的头给抱住,遮住了他的视线。 几乎失去理智的人突然僵住了,脚下一乱,两人便这样摔了出去,只是回过神来的人还是将肩上的人护得很好,在两人跌出去的一瞬便将她护在了怀里。 “南清……”稚初坐起身子,急着检查怀里的人有没有被伤到。 初微捧着稚初的脸,眼中含泪,却还是柔着声音说道:“稚初,我没事,我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这样,你看着我,看着我,我让凝儿给我做了件大氅,一面是迷彩色的,盖在我身上,别人不会那么容易找到我的,我们这样跑根本逃不掉,那些人只是为了粮草,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在这里躲着,等晋王那边完事后,你再回来找我。” 稚初目光炽热,态度坚决,“我不能将你丢下!” 初微也不管他,低头便解开了抱着大氅的方巾,“趁我现在还清醒,你把我藏起来,用树枝盖在我身上,稚初,我知道你懂我在说什么,你这样带着我跑,根本甩不掉那些人,他们追来,难道你不杀吗,可我看不了,我看不了有人死在我面前,哪怕是敌人,这是我的心理问题,若我撑不了真的晕过去了,那便真成你的负担了。” 稚初看着初微手里的大氅,一面灰蓝色,另一面却是用各种近似青色和不同深浅的青色布块拼凑缝补成的,她说这是迷彩色,他虽不懂,但这密林中,似乎也能将她遮一遮。 方才他几乎失去理智,便是知道她用箭头刺伤自己,是怕自己在这浴血中昏过去,所以他才几近疯狂地想要将她带离这里,他看不得她难过,哪怕她只是微皱一下眉头。 倘若真的带着昏迷的她,他真不敢保证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对方似乎不逼于杀人,只想毁了粮草,所以多数都是用点了火的箭,他若一直背着她跑,难保她不会中流箭。 思虑过后,他便决定用她的方法,将大氅盖在她身上的时候,他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大氅的迷彩一面手工极为复杂,每块颜色的形状都不同,这绝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她定是早就计划好了离开,而这大氅,便是她为自己独自前行所准备的保护自己的物品。 她总是有很多奇怪的想法。 只是已是冬季,落叶虽多,却都偏黄,初微的大氅盖在她身上,和周围略有些不协调,趁着追兵还在与阿祖纠缠之际,稚初又捡了些枯叶洒在大氅上。 伪装好初微,他正打算回去帮阿祖,从沧山方向却来了一群人,来人皆穿墨色直襟长袍,手执图腾长剑,领头之人一见稚初,便立刻面露杀气,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人,一行人并未停留,而是瞬间分成了两路,大路人继续往顾子衿的方向赶去,剩下的五人便使了轻功,转瞬之间便将稚初围了起来。 领头的男子抬起手中的佩剑,额间青筋爆出,满是怒意的声音像是从齿间挤出来般:“稚初!没想到你竟然逃到了这里!” 见到这几人,稚初先是一怔,旋即握紧了手中与五人相同图腾的佩剑,沉着回道:“师兄。” 初微就趴在稚初旁边,其中一名男子的脚离她的脸不到五米,她听到来人的话很不友好,本来还着急,毕竟对方是五个人,却没想稚初竟然叫对方师兄,既然是同门,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就在刚才,她终于清楚这一个多月以来,稚初都是在骗她的,当然,是黑衣人先骗了她,看稚初冷静指挥阿祖的模样,谁会相信他只有五岁孩子的智商。 好吧,她曾经信过。 “师兄?你将三师弟的手筋挑断,害他从此不能再拿剑,你眼里还我们这些师兄吗!” “陆师兄,别跟他废话,师傅已经将他赶出山庄,并下令墨剑弟子必须清理门户,今天就让我来执行这个指令,顺便帮三师哥报仇!” 下一秒,初微头顶便传来拼斗的声音。 来人竟是墨剑山庄的人! 而稚初竟也是墨剑山庄的人! 什么赶出山庄,什么清理门户,墨剑山庄不是顾子衿的人吗,都这节骨眼上了,他们竟还有闲心干别的事,若是粮草完了,那顾子衿回了帝都,还指不定受什么责罚,还有顾清让,他不是还等着这批粮草的吗。 初微刚想出去阻止,眼前突然一暗,便是有一人摔在了她面前。 “别出来!” 是稚初,他压低了声音,在起身的时候对初微叮嘱道。 初微不懂稚初为何要这么说,可既然他不让她出来,那定有他的原因,在稚初还站上风的情况下,她决不能出去给他添乱。 可老天总是爱跟她开玩笑,稚初叮嘱她后,起身又接了五人几招,而后其中最年轻的墨剑弟子似乎求胜心切,收了手中的剑便飞身向稚初踢去,而稚初正在接陆师兄的剑招,身子堪堪躲过,那名墨剑弟子便跃过稚初的身子,正好摔在了初微身上。 稚初看见,便急着想要去初微身边,可他身边四个都是墨剑弟子中武功上等之辈,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 那名墨剑弟子将初微身上的伪装给错开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撞到人,许是年轻,刚要跟叫痛的初微道歉,却在看到初微的脸后一脸惊异之色。 “陆师兄,是她!” 初微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背上被砸得疼,肚子上也因磕着石子而阵阵刺痛。 墨剑弟子继续喊道:“我认识她,她是南家的人,南甄的女儿!” 南甄的女儿怎么了?初微刚想着,身边这位墨剑弟子便举起手中的墨家剑向初微刺过来。 这什么情况!不能因为她得罪了半夏,墨剑的人就要对她实行江湖追杀令吧。 不等初微反应,墨剑弟子的剑便被赶来的稚初挑开,可他为了救初微,离得狼狈,身后的四个人都看到了这一破绽,四人齐齐向他刺来,四支剑尖便刺进了稚初的后背。 “稚初!!!” 稚初却对身后的伤全然不顾,回身便一脚踢向那墨剑弟子,后者身子被踢飞了好几丈远,落地后立刻昏了过去。 初微根本不敢看稚初,她起身的瞬间,只知道他无力地跪在地上,剑尖撑地,好像有鲜血从他嘴角流出,他的后背也应该满是血,初微不敢看,更不敢想,她怕自己会晕过去,只能像此刻这般挡在稚初前面。她一直怕自己会成为别人的负担,结果最后她还是成了稚初的负担,纵使她百般计划,她还是害稚初受伤了。 她本以为他们一路的敌人只是对粮草和晋王有企图的人,却没想最终将她逼入绝境的,竟是墨剑山庄。 墨剑山庄的人要杀她! 方才稚初叫她不要出来,他定是知道如果她暴露,墨剑的人定会杀她,可稚初也是墨剑的人…… 她不懂,她不知道…… 现下,她只知道,她不能再拖累稚初! 稚初已经没了反抗能力,初微更是不足为惧,墨剑二师兄陆海已经将剑收回了剑鞘中,“踏破铁鞋无觅处,师妹最恨的人,今天竟被我给碰上了。” 果然是因为半夏,她不过就是打了她一耳光,再骂了她几句,她至于如此劳师动众,让整个墨剑山庄的人抓她吗? 初微无语凝噎。 “陆师兄,先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师妹说要亲自动手,我们也不好逆师妹的意思,她的脾气,师兄是知道的。” 初微额角突突,这么毒的吗!她受的那三鞭还不够她解气,他们竟然还要将她手筋脚筋挑断!脚先不说,她的手早就被顾清让给废了,现在虽然被陆文渊治好了些,但也是不能拿重物,最多只能端个碗而已。 初微虽然想转换成嘴遁模式,奈何对方一心想在师妹面前领功,不等初微开口,便提剑跃了过来。 初微想躲,至少不能被他们抓住,让他们有机会用她来逼稚初就范,毕竟稚初也在他们屠杀的名单中。 她转身想跑,一直被她护在身后的稚初却突然站起身子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抱紧我。”他在她耳边叮咛,声如细丝般捆在初微心上。 初微看着他,眸光也柔和下来,她懂他的意思,她跑不掉,他也绝不愿她受伤,他会保护她的。 她紧紧搂着稚初的脖子,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脖颈处。 耳边旋即传来剑身碰撞的声音,初微知道,稚初抱着她的那只手受了伤,并不能支撑太久,可即便是这样,她也完全不怕。 没过多久,初微的背上便传来了刺痛感,稚初抱着她向后倒去,她趴在他身上,迟迟不敢睁开眼睛。 稚初。 若你死了。 那我陪你。 “主子,带着稚初走!”身后传来阿祖的声音。 初微也不敢迟疑,半眯着眼睛从稚初的身上爬了起来,将稚初背在了背上,这才看到墨剑弟子与阿祖正在缠斗。 阿祖见初微望着他,一挑陆海的剑,朝初微喊道:“属下是睿王的人,他们不会杀我!” 他说,她便信了。 就算是四个月前,南清的身子也承受不了稚初的体重,更别说是现在的初微,可她背着已经失去知觉的稚初,硬是一步都没有休息地往前奔走着。 到了沧山就好了,玉佩就在她怀里,她只要坚持到沧山就行了,就算墨剑弟子追过来,他们也进不了沧山的,她不能休息,不能倒下,只要到了沧山就行了。 只要到了沧山! 初微就这样落着眼泪,背着稚初不断前行,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对了方向。 “我是沈初微!你让我来沧山找你,如今我来了!你出来啊!”她埋着头漫无目的地喊着,“你不让我离开这里,那你就出来救他啊!我不要他死!求求你,出来救他!我是……沈初微……我不走了……你出来……” 最终,她泣不成声,稚初的血已经染满了她的双手,她却不敢停下来,不敢看他,哪怕一眼。 绝望的气息几乎将她淹没。 她一直低着头,竟不知自己身上突然出现一圈蓝光,等背上突然空了,她才失重地摔在了地上。 “稚初……”她急忙翻过身,想知道身后人的去向。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白衣少女,眉心是一条白银镶珠额饰,半弯的笑眼似鹿般,“初儿姑娘,雪鸢是来接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雪鸢微一侧脸,站在她身旁的女子便走上前去将初微扶了起来。 还在悲伤情绪中没有回过神来的初微怔愣地站起身子,“稚初……” 雪鸢面色未改,依旧嘴角含笑地说道:“他伤势颇重,雪鸢已经派人将他送去医治了。” 不等初微开口,她便继续说道:“初儿姑娘放心,方才先生觉得太吵,便命人去结束了外面的打斗,相信晋王一会儿便会过来,雪鸢知道初儿姑娘还有话对晋王说,等初儿姑娘见过晋王后,雪鸢再带初儿姑娘去见稚初。” 初微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可方才发生的事太可怕了,就算是江林暗杀的那次,她都没这么慌过,毕竟那次她虽然受了伤,更不得已杀了人,可至少,没人因为她受如此重的伤,至于被她杀的那个人,她会偿命的,就算她不得不留下自己这条命,但她一直以来受到的病痛,也足够还清了吧。 可是这一次,若不是她被墨剑弟子发现,稚初可能不会受伤,还是这么严重的伤,想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受了很重的伤,甚至养了近一个月才将身上的伤完全养好,但他也未曾失过意识,方才他倒在她背上,她真的怕他醒不过来。 “稚初他……”她真的很担心。 “先生会救他的。”说着,雪鸢侧颜对身边的侍女低语几句,侍女点了点头,便往山上走去,“关于先生的事,还是初儿姑娘自己问先生吧。” 此人真的会读心术! “你知道我的名字,对吗?”她已经忘记方才一边哭一边说着自己名字的事了。 雪鸢点了点头,然后望着初微身后,看着由另一名侍女接引进来的顾子衿,“晋王殿下,这沧山里到处都是玄机,今日我沧山大开方便之门让晋王殿下的车马通行,也是看在这位姑娘的面子上,所以请晋王殿下吩咐您的手下,切不可在这沧山境内到处乱走,不然触到了什么机关,将这去滨州的路封上,就别怪我们视而不见了。” 顾子衿看着眼前不苟言笑的女子,知她不是普通人,可听了她的话,心中顿时来气,这沧山在北戡境内,是北戡的领土,此前一直被这些人给霸占,如今他们要从这儿过,竟还要看他人的脸色。 他不知道对方来历,也不清楚他们是否真有什么过人之处,虽有心想要试探一番,可是方才的激战,他带的人已所剩无几,要不是墨剑山庄的弟子及时赶到,恐怕…… 却没想刚反击一会儿,那些来夺粮之人却突然似着魔一般,弃了兵器便发疯似地往四周散去,连追都追不上。 正当所有人都纳闷时,一名穿着月色长裙的女子便站在了他的身后,纵使他的武功再高,也没有发现,女子道她是沧山里的侍女,应主人的命令邀他进沧山。 雪鸢向顾子衿点头一礼,然后望着初微,道:“雪鸢在那边的望亭等着姑娘。”说完便带着侍女往望亭走去。 饶是过了这么些时间,初微还是有些不适应,她不知道沧山上会有什么在等着她,可她心急稚初的情况,雪鸢告诉顾子衿往滨州的路怎么走,更告诫他不能乱走,便是不打算让顾子衿往沧山深处去的意思,可她不同,她要去看稚初。 她回身看着顾子衿,“晋王殿下,如今我已经完成了我所答应的事,今后,还请晋王殿下也要信守承诺才好。” 顾子衿的目光却还在雪鸢的身上,身后的随行人员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他们跟着他过来,最后却只有他一人能走到这里,其余人都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给阻拦了,这沧山的秘密,他迟早会查明白的。 “弟妹是如何与这沧山里的人认识的?” 初微却没在意他的提问,她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想起墨剑弟子决绝的杀意,再看顾子衿,他竟然还有闲情问她与雪鸢的关系! 天知道她和沧山里的人有啥关系! 她只知道稚初受了很重的伤,而她手臂上的箭伤,背上的剑伤都好痛! “晋王殿下就这么想知道进这沧山的法子吗?”见顾子衿终于收回了目光,初微继续说道,“我就说方才晋王殿下怎么会好心邀我一同食用午膳,怎么,如今看我还活着,晋王殿下都不觉得奇怪吗?” 顾子衿眼里有一瞬的惊愕,“弟妹何出此言?” 初微看到了他眼里的转瞬即逝,却也不屑他如此卑劣的演技,何出此言?看着她身上的伤,他竟然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只不过骂了她几句,她便要对我下如此狠手?晋王殿下,纵使我曾用我的性命换清儿姑娘的命,我的命也不该被你们如此轻贱!我是中了毒,是命不久矣,但如今我学会惜命了,只要远离你们这些人,我还是能活得很开心的。”她望了一眼顾子衿身后长长的车队,“不知道我的马车还在不在,马车里面装着陛下盖了印章的和离书,希望晋王殿下可以替我转交给睿王,若是稚初能安然无事,那我们便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和离书?顾子衿身子一顿,手中握着的剑又紧了一分,他想起了那日在养心殿初微呈交给北戡帝的纸,难道那便是和离书?她竟然要父皇在她写的和离书上盖皇家的印鉴!怪不得父皇会生气,可最令他意外的是最终她竟真的将盖了印的和离书给拿到手了。 她让他将和离书交给睿王,难道她不打算去滨州吗? 她已经知道他为何会追问她奇门阵法了,的确,他早就想到她会在沧山下遇到墨剑山庄的人,就算来劫粮草的不是太子或湘王的人马,那也定会是他估算的另一批人,太子与她有仇,湘王或许会救她,可只要墨剑山庄的人来了,那她定会成为墨剑弟子剑下的孤魂。 可是后来他还是让阿祖去找她了。 毕竟她还是睿王妃。 他看在她如今还挂着睿王妃这个头衔的份上,暂时留了她的性命,她却要他将和离书交给睿王? 她果然是个奇怪的人。 他这才将她之前的话一一记起,的确,她一直都说带他进沧山,从未说过要跟他去滨州。 “那是你与睿王的事,恕本王不能代劳。” 若真将她留在这里,那他心中的万般疑惑便无法解开了,更何况她是南家的人,虽说他最终还是留了她的性命,打算将她带去滨州让睿王来决定。 哪怕他很清楚,若此时不杀,那便是后患无穷。 可她却说要留在这里,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来沧山,那便由不得他不多想,沧山与滨州是望临之距,她在这里,指不定会有什么计划,说不定还会对滨州造成威胁,使滨州腹背受敌。 初微见他久久不说话,便知他不愿。只是传个信,像是要了他堂堂晋王的命一样,罢了,谁叫他是王爷呢,“若是晋王殿下不愿意,那我会吩咐阿祖帮我交给睿王的,晋王殿下,阿祖不顾睿王的命令离开帝都,也是为了保护我,如今他跟你一同去滨州,还请晋王殿下可以帮他求个情,毕竟保护粮草,他也有功。” 顾子衿凝着她眸间深处,似想要将她看透,可她的目光虽然有些敌意,却也算真诚。 他这才将她的话仔细思虑一番,她说的阿祖,便是那名睿王府死士? 她竟然给睿王的死士起名字,这又是一件奇事。 “他只是睿王府的一个护卫,既然他已经违抗睿王命令离开帝都,他就该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果然。 初微也都料到了,除了半夏,谁的命在他眼里都不是命,她,稚初,还有阿祖。 就像顾清让一样。 她抬脚往沧山无形的结界走去,远处站在她马车旁的,便是受了伤的阿祖。为何南清的视力要如此之好,明明那么远,她还是看到了阿祖身上的血,幸好,背着稚初的时候,背上的剑伤裂得厉害,幸好,痛还可以让她保持清醒,因为她知道,悲怜地晕过去,并不能让眼前这一群盼着她死的人心软。 走到与之并肩的时候,她侧目看着他,道:“倘若我将他留在我身边呢?” 在更远的地方,墨剑弟子一直盯着她,手中的剑已是躁动不安,初微笑了,她看着慢慢往她的方向移过来的几个人,发自内心地扬了嘴角。 沧山外好像有很多人等着看她的下场,等着看她倒在地上,如何咽下最后一口气,南相府里,因太子的一席话要将她活活打死的南清家人,墨剑山庄那些因半夏将她视如蝼蚁,看作草芥的墨剑弟子,而晋王更是对墨剑弟子追杀她的事置若罔闻,滨州,也有将身中剧毒的她弃之不顾的人,她是真的不愿意再和这些人纠缠。 南清的家人,对她再坏,她都无法对他们实施报复,墨剑弟子,那是稚初的同门,就算要做点什么,也要等稚初伤好后,晋王,他是怀瑾心爱之人,那她又能对他做什么,至于滨州的那些人,除了左司,她还会将谁看在眼里。 也许,沧山真的是她的归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察觉到了身上褪去的光圈,初微知道自己是已经出了沧山 顾子衿也跟着她上前了几步,只是,他最终停在了结界里面,“如此决定,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将他留在身边,你别忘了,他是睿王府的护卫。” 她停了脚步,转过身看着顾子衿,“晋王殿下,事到如今,我便和你把话说开了吧。” 她眸光很淡,看着顾子衿,决定决裂,她的脑子里却不争气地想起第一次和他见面时的场景,想来,只要一个人对她好过,她再怎么失望,都还是会记得,这样的自己,真的很烦。 “晋王殿下以为,这三个月里,我是离不开帝都的吗?” 顾子衿眸色幽深,并没有接话,他一直摸不透她的心思,她百般谋划,就是为了睿王妃的身份和睿王的庇护,可她又说,这些并非她所求。 的确,这三个多月以来,睿王并没有命人限制她的活动,更没有命死士看牢她,她若要走,确实可以做到悄无声息。 “这三个月来,是有人给我治病,可我没有离开,当真是怕自己毒发身亡?若我真的怕死,我就不会答应试药,就不会替清儿姑娘挡箭,就不会在大殿上替睿王府抗下罪名,我做了这些,最终得到的是什么?” 若四个月前的那二十棍没有夺去南清的性命,那受这些苦的,便会是她,这么想着,初微就觉得眼前的这些人是多么令人憎恶。 “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只留了一身的病痛,随时会夺我性命的病痛,这些,是我活该的,我可以认,可为什么,你们还是不放过我?晋王殿下,你就这么想知道进沧山的办法吗?知道了,那你手里便又多了一枚棋,所以你才想在我死之前将法子套出来。你说你见过清儿姑娘毒发时的样子,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受那毒折磨的时候,我有多痛苦。” 每次毒发,她就像是在地狱走了一遭,然后又被魑魅魍魉给推回了人间。 “可是我再痛,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你知道有人会来劫粮草,也事先安排了墨剑山庄的人埋伏着,你更知道我上了墨剑山庄的黑名单,你不阻止,我无话可说,可你哪怕是提醒我一下,让我自己心也行啊,我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还是跟着你来了沧山,跟着你走进了你设好的陷阱,哪怕是这样,都不能换来你的一句‘心’?” 她一把扯下腰带上装饰用的薄纱,“我身上的鞭伤到现在都还没有好,背上剑伤的血也还没有干,这些还不够吗?一个耳光,几句骂人的话,我还是抵偿不了吗?半夏姑娘就这么恨我,一定要取我性命?” 她不知道。 顾子衿心里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四个字,她竟然完全不知道南甄的事! 她以为墨剑弟子杀她,是因为她曾诋毁过半夏? 她不知墨剑山庄与南相府的事,这也说得过去,毕竟那个时候她才两岁。 可南甄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不然她为何要处心积虑地嫁进睿王府?为何要与湘王勾结? 她说的这些话,确实让他不得不深思,她过去四个月所经历的事,他看在眼里,只是她受过的苦,在他们知道南甄就是东震国安插在北戡的细作后便不值一提了,可如果她不知道…… 不,就算她不知道,她依旧是南甄的女儿。 “我很讨厌你们,”她孤独地站着,环了一眼四周,墨剑的弟子已经向她走来,只是他们似乎很谨慎,或许是知道她就站在沧山结界边缘,而他们进不去,“就算四个月前我知道我会经历这么多的痛苦,我也不会改变救清儿姑娘的决定,但是,我会离你们远远的,只待试药那天将那药喝下,而身边,也只会让止若姑娘看着,我不愿与你们为伍,更不想与你们再有瓜葛,连陛下都答应我了,这和离书,顾清让收与不收,我都不会再和他再一起了,话已至此,你还非要我跟你去滨州吗?” 他一直知道她对所有人都有所保留,可她说的话,却经常直白到令人震惊,就像她敢在大殿上三言两语将太子拖下水,刺杀和栽赃,那是多么大的罪名,若北戡帝一定要查,最终查出与太子无关,那她的罪名会有多重。 而睿王顾清让,他在北戡国,一直有着如修罗的传言,可她却从来不曾在他面前低头,哪怕是说一句示弱的话。 现在,当着侍卫的面,她竟又说了这些,好似她根本不怕这些话如果传回帝都,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她会有多麻烦,南相府会有多麻烦。 她竟然说她讨厌他们,不愿与他们为伍? 顾子衿久久不能语。 其实初微也没有想到,这些话,她会跟顾子衿说,这四个多月来她所受的罪,可以用委屈二字来形容,可她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到底多为南清感到委屈,更为自己替南清过着这样的日子感到悲哀。 所以她想走,想逃,既然不能对现在的局面抱怨什么,那她便要逃离这个漩涡。 本想悄然远去,可最终来这沧山,却是跟着顾子衿来的,他纵容墨剑弟子杀她,他想利用她进沧山后便将她杀掉,一想到这样,那她又有何不敢说的,只要她退进这沧山,他还能对她怎样。 初微将手中的薄纱紧握,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子衿就是不愿,她也不想再与他争论,虽然雪鸢说她已经命人将稚初带去医治了,可她不呆在他身边,她总是心不安。 见她去意已决,顾子衿一步跨出结界,“弟妹以为,今日本王不点头,阿祖会答应跟你走吗?弟妹可能不知道,就是陪你来这沧山,他也是到晋王府请示过本王的。” 他突然明白九弟为何总是在她面前气急败坏,她真的有让人心中添堵的本事,她不愿与他去滨州,那他也不能让她如愿地留在沧山。 “他违抗九弟的命令,擅离帝都,左右也不过是一个死字,既然弟妹要留在沧山,那本王就带着你的和离书和睿王的护卫即刻前往滨州。”语毕,他当真开始指挥侍卫开始将粮草运向沧山侍女所站的一条路上。 初微叹了叹气,顾子衿的冷漠,她非常明了,既然他要这么做,那她还能怎么说。 想到身后的人个个带着伤,她抬手将手中的薄纱系在了脸上,遮挡住了双眼,而这半透的薄纱模糊了她的视线,却也能让她看到眼前的大致,她看到损了零角的运粮车一辆辆地从她面前驶过,最后便是阿祖拉着她的马车停在了她面前。 “阿祖。”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只是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个大致轮廓,“你受伤了,跟我进沧山,好吗?” 方才晋王和初微的对话,阿祖都听见了,他此次违抗命令随初微一路兼程,只是希望去滨州替初微向睿王求情,初微的毒发一次比一次严重,他只求睿王能让止若救她,可从方才的对话中,他才得知王妃竟没有去滨州的意思。 这三个月里,虽然王妃有意躲开他们,但王妃微每次毒发,他和阿乐都知道,那般瘦弱的女子,从不喊痛,不叫苦,可这并不代表她不痛苦。 “主子,请你与晋王殿下一同前往滨州吧。” 阿祖,你也怕被顾清让的责罚吗? 可是尽管如此,你还是愿意陪我来沧山。 “晋王确实看透了我的心思,知道我的软肋,可是,阿祖,我不放心稚初,你先留在沧山治伤,若睿王当真要罚你,等确定稚初没事后,我再替你想办法,好吗?” “属下的伤势并不严重,属下恳请主子与晋王殿下一同前往滨州,并不是担心自己会受到责罚,属下此次同主子一同前往滨州,只是希望能求得止若姑娘替主子治病,主子身体里的毒已经越发严重了。” 原来…… 初微心里感动,可纵使心里有万般悸动,她也不敢将谢谢二字说出口,她不要去滨州,不要! 她转身,将怀里的玉佩取出,“晋王殿下!”她朝着顾子衿站着的大致方向将玉佩掷了过去,“这玉佩是沧山之物,我交给你了,可愿不愿意让你进沧山,还要这沧山的主人同意,只要你保证阿祖不会受到责罚,那我便愿意为你去求沧山的主人。” 顾子衿接过玉佩,握在手里。 要说谋略,几次的事件下来,她似乎很是得心应手,可她却总是心软,最终才会落得个什么都没有的下场,顾子衿想着,“本王答应你。” 哈哈! 与皇室之人交往,果然不能讲心。 初微回转身子,“阿祖,今后就麻烦你好好帮我照顾凝儿,你跟她说,以后我定会去探望她的,现在,就请你帮我把我的行李拿下车吧。” 阿祖之后的劝说,初微都一一回绝了,最后,阿祖无奈地将马车里的行李都拿了出来,可初微翻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封和离书,难道是落在帝都没有带来?可是她明明放在某个包袱里了的呀。 算了,反正方才也说过,有没有和离书,她和顾清让也都不会再在一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达城外军营。 中军帐内。 左司撩开帐帘进来的瞬间便察觉到了帐内的异常气氛,可顾清让交代他的事他已完成,若不及时回禀,恐怕之后更会受到责难。 他曲身一礼,道:“王爷,关于王妃这三个多月在帝都的情况,属下已经问过辰卫了。” 顾清让眸光一沉,不动声色地翻了页手中的兵书,“本王是让你去问凝儿的事,谁让你问她的事了。” 左司也不申辩,接着他的话便说了下去:“辰卫说凝儿姑娘在王爷离开帝都的十多天后便搬去初锦阁住了,这三个多月来并未发生什么事。” 顾清让又翻了一页书,“那这三个月她都没有回睿王府?” 他几乎已经忘了初锦阁的存在,方才左司提起,他才想起来,他是送过一个商铺院子给她,从帝都离开时,他以为她会回南相府,毕竟睿王府已空无一人,却没想她竟然带着凝儿住进了初锦阁。 这是要向他卖惨吗? 堂堂睿王妃,被遗弃不说,身边连个伺候的下人也都没有了,她搬出睿王府,不就是要让别人知道他是如何刻薄她的吗! “凝儿姑娘回过一次,说是将王爷留在睿王府的千岁莲给取了去,不过凝儿姑娘没有道明是给谁用,辰卫也并没有细查。” 左司并不知道初微试药后的结果,他离开前,是清楚知道睿王要将穆参丹给初微食用的,后来的所有,他根本没想过会发生,所以便没有问过顾清让,而他以为初微之所以没有跟着睿王回滨州,是因为她要帮的事已经完成,她不愿再与之有任何瓜葛。 所以在收到晋王传来的信件,得知她要来的时候,他内心几乎是欣喜若狂。 左司不知道凝儿为何要拿千岁莲,顾清让却十分清楚。 这十年来,他在左家被问责抄斩后偷偷将左清清和左司藏在了身边,他一直照顾着左清清,所以很清楚她的每一次毒发,而初微,她在这三个多月里会受到怎样的折磨,他很清楚,不过止若说她体内还有其它毒素在压制着七芯魅,所以她所中的七芯魅并不会发作得太过频繁。 估算下来,凝儿回睿王府取千岁莲之时,或许就是她第一次毒发的时候。 军帐中两人对于初微现况的猜测,均因他们不知道这三个多月来初微在帝都的情况,以至于后来两人看到病得几乎脱相的初微时,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爷……”左司犹豫片刻,道:“晋王殿下说王妃执意留在沧山,属下觉得……” “别跟本王提她!”顾清让气急,一把将手中的兵书向左司摔去。 两天了,他已经忍了两天了! 想两天前,他站在军营门口,顾子衿跟他说话,交代粮草的事,以及在沧山下所受到的袭击,可他都听不进去,眼里只盯着阿祖拉着的那辆马车,可马车里却迟迟没有动静,最终他沉不住气,快步走过去拉开车帘,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他疑惑,最后顾子衿才告诉他,她身边的人受了重伤,要在沧山治病,所以她便留在了沧山。 顾子衿没有将初微要他带的话带到,一是粮草已到,大战在即,他不想其他事分了顾清让的心,便打算等收复兴城之后再跟他提和离的事。二是墨剑与南家之事已是箭在弦上,看顾清让的态度,他只怕顾清让真的会对初微心软,想初微于他们的态度,定是恨透了他们,不然她也不会宁愿把玉佩交给他,也不与他来滨州。 而他所担心的是初微留在沧山这个决定要当真是南甄的意思,那必是后患无穷,因为现在离东震国最近的南家人是她。 对于初微,顾子衿一直很矛盾,单就他自己来说,他并非一定要她的命,可墨剑山庄这十多年来的仇和半夏的叮嘱,他定是不能轻易放过她的,但他却不知道顾清让会不会同他一样。 在沧山下,初微对他说的话,就他来说都很震撼,更别说是身为她丈夫的顾清让,他担心如果让顾清让知道了,他会对她激起保护的欲望,毕竟,于他们来说,不管怎么样,初微还是救过左清清的命,这个恩,太重。 所以,他需要等,等帝都的事尘埃落定,到时候他会让顾清让选择,杀或者不杀,杀,便是一刀的事情,不杀,那便将她不择手段地留在身边,让之无法与东震国联系。 斟酌权衡,他选择了隐瞒,甚至连初微在帝都与湘王的纠缠也都暂时隐瞒了下来。 而顾子衿的这一举动所带出的后果,算是彻底将事情引向了最坏的结局,后来顾子衿也想过,如果一开始他就跟顾清让讲了和离的事,是不是后面的事便不会发生了。 可惜。 没有如果。 一切都在依照时间发展下去。 “九弟。”顾子衿进军帐的时候,那本飞来的兵书正好降落在他脚边,“怎么了?” “他是谁?”顾清让没头没尾地问道。 顾子衿当然不明白他在问什么,侧颜看着站在一旁的左司,左司张着嘴冲他示意了“王妃”二字,他才恍然,“怎么,阿祖没有跟你说?” 阿祖是谁? 屋里的另外两个人都带着这个疑惑看着顾子衿,他不由一笑,侧身坐在了身旁的椅子上,“阿祖,九弟留在帝都的辰卫啊,许是弟妹觉得叫辰卫不方便,便给他们俩都取了名字,一个叫阿祖,另外一个我不知道,可能叫阿宗吧。” 祖宗? 左司额角冒黑线。 睿王已经发脾气摔书了,平时不苟言笑的晋王竟还有心情逗他。 想来,要不是晋王对于初微的事一问三不知,顾清让也不至于让左司去问阿祖凝儿在帝都的情况,当然,左司知道顾清让是想知道初微的近况,而他自己也迫切地想要知道,可阿祖的回话也很含糊,想是王妃叮嘱过他,不准将她在帝都的事告诉滨州的人。 其实阿祖也不想隐瞒,可是那日初微宁愿把重要的玉佩给晋王,也不愿来滨州,而后更是说,若是有其他人知道了她的病况,她就连凝儿也不会再见。 所以左司方才询问的时候,阿祖才跳过初微的病情,只说了初微搬进初锦阁,而稚初的事,他也稍带着提了几句,毕竟顾清让离开的时候,只让他和阿乐保护凝儿,并没有让他们盯着王妃,所以阿祖不明初微的情况,左司也不能说什么。 “王爷,辰……阿祖说那人是王妃的朋友。”左司说道。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竟然令她留在沧山照顾,她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顾清让攥紧了拳头,双眸里的火光几乎快要迸出来。 他咬牙将胸中怒火压下,“左司,你去把他给本王带过来!” 所谓他,当然是指阿祖,左司领命出了去,顾子衿看着一脸怒意的顾清让,知此刻不是说明来意的时候。这两日他知道顾清让一直在压抑,粮草已到,后续的安排必要一丝不苟,幸好,他这位九弟还能分轻重,可今日空闲了,他终是将那日掀开车帘后的失落与愤懑给发泄出来了。 这也让他更加明了,顾清让不会杀她。 很快左司便带着阿祖回来了。 阿祖跪在军帐中间,也不敢抬头,他自知违令离开帝都,免不了会被责罚,先前是想着要是能为王妃求得一情,被罚也甘愿,可如今初微留在了沧山,他独自来见睿王,那之前所做的决定就变得毫无意义。 阿祖安静地等待着顾清让下责罚的命令,左司却在沉默一会儿后让他将稚初的身份跟顾清让说清楚。 稚初是在晋王宴请凝儿那天突然出现在初锦阁的,他们回去的时候,初微正要给浑身是伤的稚初上药,后来初微更是将稚初留在身边养伤。 阿祖将这些都跟顾清让说了。 他的话刚完,前方便传来顾清让的怒斥:“本王让你们留在帝都看着她,你们竟然让她身边出现身份不明之人!” 属下冤枉! 阿祖在心里呐喊。 睿王离开的时候,只让他和阿乐照顾凝儿,根本没有提王妃,现在怎么就成了看着王妃了…… 欲哭。 无泪。 “九弟,”顾子衿淡淡地开了口,“他并非来历不明,陆海跟我提过,说他曾是墨剑山庄的弟子,后被墨云砚逐出了墨剑山庄,如今墨庄主已经下令,凡墨剑弟子见了他,格杀勿论。” 顾子衿也是出了沧山后才从陆海那里得知稚初的事,他也没想到,那个拼死保护初微的人,竟然是墨剑弟子。 顾清让面露诧异,“他是墨剑山庄的人?” “我听到的时候,也和九弟一样吃惊,他是墨剑山庄的人,竟然会因为保护南甄的女儿而险些丢了性命,我想,这便是弟妹要留在沧山照顾他的原因吧。” 又或许,睿王妃一心要与睿王和离,并是不因为湘王,而是因为这个墨剑弟子。 屋里霎时气氛异常,寒气似乎从两副门帘中间吹了进来,屋里除顾子衿的另外三人都背脊僵直,一动不动。 他们当然听出了顾子衿话里的含义。 睿王妃来滨州见睿王,途中竟然因为另一名男子留了下来,这其中意思,谁人不知。 顾清让从案桌前冲了下来,愤而挥开了门帘,他在营帐前停了一瞬,侧颜对着还在怔愣中的左司喊道:“左司,去把她给我抓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一连三天,初微都在稚初身边照顾他,可他却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虽然纪先生一直安慰她,说稚初没事,可若真的没事,他不可能这么久了还不醒,她越来越不安,也越来越不敢离开稚初身边。 “初初儿,别再屋里憋着了,随我出去走走吧。”纪先生第八十六次地劝说道。 初微根本不想理她,三天前她在他怀里哭睡了过去,醒来后又追问过他,可他就是要生硬地将话题扯开,后来,她也不问了,一心开始照顾起稚初来。 “初初儿……”纪先生走过来坐在初微身边,初微的一身红衣映在他的雪锻上,连他的身上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怎么不理我呢?” 初微将手中擦拭干净的稚初的手放进被子中,又替他捏好了被角,这才用余光瞥了纪先生一眼,“反正跟先生说话,先生也是跟我东拉西扯一番,那还不如不说,等稚初醒了,我就同他一起离开,这沧山,不呆也罢。” 她来沧山,本就是想知道自己为何会来这里,又为何必须留在这里,可纪先生却总是对她的提问噤口不言,还要拿院里的雪景如何美了,后山的林子如何好了来搪塞她,虽然他是唯一知道她身份的人,可跟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待在一起,她只怕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活活气死。 “那这样,我就更不能让他醒了。” “你——!” 初微以为他是故意不让稚初醒的,刚要发作,纪先生就将她揽进了怀里,“怎么会这么瘦呢,初初儿,你要再胖一点才好抱。” 又来了…… 他当真是古人吗? 初微的手就停在纪先生的后颈处,她五指僵曲颤抖着,一眼便能看出她是在隐忍着不让自己去掐住他的脖子,最终,她妥协了,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叹气道:“纪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来了这里三天了,就连你的名字,我都不知道。” 纪先生将她从他怀里拉了起来,脸上还是清风般的笑容,“我没有名字,初初儿。” 本以为纪先生会像之前那样逃避她的问题,却不想这一次他竟然认真回了她的提问。 没有名字? 他不是姓纪吗? “可是……” 纪先生打断了她的话,“你整天守在这人身边,他是不会醒来的,初初儿,我打算去一趟北榕镇,你跟我一起去吧。” 初微才不会信他的话,更不会随他去什么北榕镇。 “不去。”说着,她便挥开了纪先生搭在她手臂上的手。 雪鸢端着药碗进了屋,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她眸光一闪,脸上却是面色未改,将端盘放在案几上,道:“初儿姑娘,等稚初服下这碗药后,我便要将他带去寒玉床治疗了。” “寒玉床?”她和稚初来了这里三天,怎么没人跟她提过这个寒玉床。 “稚初身上的伤势颇为严重,这寒玉床既可以治疗剑伤,也可以舒减体内毒素的流窜,只是这寒玉床只能躺一人,以五日为一个疗程,治疗期间断不可有人进入寒室……” 没等雪鸢说完,纪先生便斥声打断了她,“雪鸢,谁准你这么做的!” 这是初微来了沧山第一次看到纪先生生气,可他如此生气,很明显是不想雪鸢用寒玉床救稚初,他明明答应要救稚初的,为什么…… 雪鸢不理纪先生的阻止,继续说道:“先生不与初儿姑娘说寒玉床的事,是打算等你身体好些后便将你带去寒玉床治疗,可雪鸢知道,要是初儿姑娘知道这寒玉床能救稚初,你定会先让他用的,对吗?” 初微闻言,瞪了纪先生一眼,后者接收了那击利箭,转而又将之用在了雪鸢身上。 雪鸢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初儿姑娘先喂稚初吃药,过会儿我让下人来接稚初。” 雪鸢说完便出了去,纪先生也立刻跟了上去,“雪鸢!” 雪鸢脚步未停,“先生的行装雪鸢已经收拾好了,此去北榕镇,望先生不要贪玩,先生可要记住了。” 纪先生一个跨步拦在雪鸢前面,他听懂了她字里的意思,可是初微还留在沧山,他怎么可能启程去北榕镇,“初初儿还在这里,我怎么可能去将那人带来,雪鸢,你别以为将我赶走,我就会忘了你方才做的事。” 雪鸢面露一丝疑惑,“我怎么了?” “若是让初初儿知道了寒玉床,就算我们让稚初先进去了,可五日后,若是初初儿让我们替她压制体内的毒,我们要怎么拒绝?” 雪鸢捏着衣袂挡住了自己半张脸,却还是有笑声从后面传了出来,“先生不是要骗初儿姑娘陪你去北榕镇吗,先生尽管去准备就是了,明早等左司来了沧山,你就同他一起将初儿姑娘骗去滨州便是了。” 纪先生这才眸光一亮,脸上顿时欣喜万分,“你可有办法了?” “先生不想骗她,所以才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可这样下去,我怕初儿姑娘迟早会被你气出病来,故方才才将寒玉床道出。雪鸢知道,先生是想等初儿姑娘去滨州后才用寒玉床替稚初治疗,可若是稚初不好,先生觉得初儿姑娘会愿意离开吗?要是初儿姑娘执意留下等着稚初痊愈,等我们医好稚初,初儿姑娘同意去滨州,却是要带着稚初去,先生,你会答应吗?” 纪先生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不能让初初儿带着稚初去滨州,既然寒玉床是你说的,那说服她去滨州的事也交给你了。” 纪先生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雪鸢从未指望先生能做得成什么事。” 刚舒到一半的气瞬间石化,哽得他差点不能呼吸,“你!我……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虽说这事交给雪鸢了,可等到雪鸢真的带着四名下人入客房的时候,纪先生还是偷偷站在门外,反正他最终也是要知道细节的,毕竟他和雪鸢需要统一口径,所以现在他站在外面,也算不上是偷听。 对于雪鸢,初微还是很信任的,毕竟她看起来比纪先生稳重太多,所以下人抬走稚初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她想跟着下人一起出去的时候,她见雪鸢并没有走的意思,才开口问了她一句。 “因为我有些话要跟初儿姑娘你说。”雪鸢直言道。 初微望了一眼被抬走的稚初,若此刻跟她说这话的是纪先生,恐怕她连头也不会回一下,可现在要跟她讲话的是雪鸢,她再怎么想跟着稚初过去看看那寒玉床,现下也只能收起心思听雪鸢要说的话。 初微走回来坐在了侧面的椅子上,雪鸢没有坐,而是面对着她站着,“明日先生就要启程去北榕镇了,雪鸢已经跟先生说好,让他去之前先送初儿姑娘去滨州——睿王那里。” 闻言,初微面色微怒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她刚要开口拒绝,雪鸢却阻止了她,“初儿姑娘先等雪鸢把话说完。” 初微却铁了心地不愿去滨州,“这不是说不说完的问题,先不说我不愿去滨州,现在稚初还未醒过来,我怎么可能丢下他离开。”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她不愿去滨州。 “初儿姑娘以为,你只要躲在这沧山,过去的事便算是过去了吗?这里并不能让你逃避什么。” 初微心中一紧,双眸剧颤,而躲在门外的纪先生更是浑身一僵,他知道雪鸢说话总是让人伤心伤肺,可他以为她对初微会好一些,既然说是要骗,那当然该是甜言蜜语哄着,哪能像方才那样,字字如厉刀,且刀刀插入初微心脏,就连他都能感觉到初微的心痛。 初微如鲠在喉,雪鸢的话,字字诛心,一直以来,她都想着逃,就连她为怀瑾铺的后路,也只是希望她有朝一日能从晋王身边逃离,所以,她的确是在逃避。 她不是不能争什么,不是不能因自己所受到的痛苦去报复什么,可她知道自己不是这里的人,从前看剧的时候,她也说过一些如果自己是剧中之人,一定会怎样怎样的话,可当自己真要面对的时候,她却连往前跨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试药之前,想的是反正都要离开了,便不去争什么。 试药之后,是既然七芯魅毒发都能忍受,那还有什么痛是她不能忍的。 她将心中所想沉沉吞进了腹,声音像是在喉咙转了一圈后才哆嗦着从嘴里传出来:“那我能怎么做?正面和他们对抗吗?我算什么,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是。” 若此刻她是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她成为南清后所遭遇到的事,那她铁定会扬言报复,顾清让,半夏,顾清墨,顾清乔,他们一个都跑不了,还有伤了稚初的墨剑弟子,她都要一个个报复回来,可这些谈何容易。 她曾经也反抗过,那唯一一次的反抗,结局是有一个人死在了她手中。 所以,她只能在心里幻想一下如何报复,毕竟身上背负的那一条命,已经像一块大石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而口舌之快,又有何用。 她在半夏面前赢过,可最终得到的,也不过是几鞭而已。 雪鸢半垂眼睫,看不出情绪,“可你现在是南清,不是吗?” 初微紧皱眉心,“我为什么要是南清!” 她也曾想过,她为什么要进南清的身子,难道就是因为她出车祸的时候,这个时空的南清正好死在顾清让的棍下? 可世间有那么多人,为何偏偏是南清? 她指着自己,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戳着胸口,声音比起方才起伏更甚:“我从未忘记过我叫沈初微,就算是进了南清的身子,我都一直提醒自己,我是沈初微,我不是这里的人,我要回家,我一定会离开这里的,于此,我又何必跟这里的人扯上关系,我来沧山,我预备一直躲在沧山,就是因为我不想再和这里的人扯上关系,若不是你们要我来沧山,说不定现在我也是躲在某一个深山里,直到我能回去。” 雪鸢微扬的嘴角翘起了一侧,眸光中竟有一丝阴色飘出,“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回去?你不要忘了,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说不定你原来的身子已经死了,你回去,也是死。” 初微面色煞白,她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而后无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她回不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屋内静谧异常,屋外的纪先生不安地探了探身子,观望着初微的状态。就算是想到雪鸢后面的话会很难听,他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话若是他说,那初微可能还会抓住里面的漏洞,可是此话是静肃惯了的雪鸢说的,就算初微很难相信,也不由地会信上几分。 “你们到底是谁!” 他们不仅知道她的名字,就连她来这里之前遭遇过什么,他们竟然也知道! “等纪先生从北榕镇回来,他自会跟你说。” 初微凝着她,眼底尽是不屑,“我不信他,自然便不会信你这句话。”她来沧山后问过纪先生多少次了,可他从来没正面回答过她的问题,要她如何相信他从北榕镇回来后便会解开她所有的疑惑。 雪鸢将目光转向门外,手微微一举,指尖轻点,一直躲在门外的纪先生便踉跄着跌了出来,她没有理会,看着初微,道:“纪先生不说,是因为现在还不便说,南清有南清的命,若是我们告知了你,那一切与之有联系的人,都会受到牵连。我虽唤你初儿姑娘,可你现在却是南清,既然你成为了她,那你便要过她需要过的生活,经历她所必须经历的遭遇。” 过南清需要过得生活,经历南清所必须经历的遭遇? 难道她过得还不够,经历得还不彻底吗? 初微哂笑。 她刚来的时候,本是决定立刻回去的,可左司跟她说,南清嫁给睿王,是因为要替左清清试药,她犹豫,煎熬,最后留下来,也只不过是看在左司的份上,所以后来的所有,她不后悔,试完药了,她没能如愿回去,所过的,是病痛环绕的日子。 她不知道从前的南清有没有受到过七芯魅的折磨,而后来的试药,若是南清自己来做,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可不管怎么样,她知道,不管是她还是原来的南清,顾清让都不会放弃让“南清”试药的。 所以这痛,她是在替南清受。 她一直都过着南清的生活,所有南清造的因,得出的果就算再苦,她也都吞下了,并且从来没想要去窥探南清的过去,比如南清体内为何会有这么多毒,七芯魅尚且在机缘巧合下得知了原因,可那些抑制七芯魅的毒呢? 难不成是南清自己喝下的? 陆文渊给她解毒的时候,虽然也很惊诧,可他不敢问,她也不会回答。 现在那些毒都已经解了,那中毒的缘由,便无法再查询了。 这些日子,在那些不知为何会中的毒解了之后,七芯魅发作频繁,每一次都让她疼得死去活来。 她还要如何? 难道非要她去滨州,然后在那些人面前一次次地毒发,一次次接受他们羞辱的目光,这样才是南清该过的生活? 纪先生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踌躇片刻,才跨进了门槛,顺着雪鸢的话点了点头:“是啊,初初儿,若你与南清无关,你又怎会来这里,我们不让你留在沧山,也是担心南清身边的人会出事。” 你会这么好心? 初微白了他一眼。 心中虽对他们之前的闭口不言感到愤怒,可雪鸢的话,她却不敢不信。 的确,她的死穴,便是身边的人。 她跟北戡帝讨了和离书,却没想这和离书竟被她落在了帝都,她一直觉得南清的命运很坎坷,她过得很累,所以想要斩断与南清身边人的关系,可之后的事,她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就像她在大殿上替睿王府抗下罪名后,她也没有想过后来会遭到太子的报复。 如果她一直躲在沧山,顾清让虽知晓了她要和离的事,却没有收到和离书,而后又找不到她,那他会不会迁怒南相府的人?如果顾清让要迁怒,第一个便会是刘氏,刘氏现在怀有身孕,顾清让的手段她见识过,他断不会因为刘氏怀孕便放过她的。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玉镯。 刘氏,似乎可以成为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其实,来沧山前,她便已经知道了南清的结局,可这过程会是怎样她却无法估算,想要躲,也只不过是想过得安逸一些,而纪先生和雪鸢口中所说的南清本来的命运,到底会是什么,她无法得知,她只知道,南清的身体再经不起伤痛了,她无法想象,若她去了滨州,还会不会遭遇更可怕的事。 可若是不去,南清身边有些什么人,她很清楚。 里面有很多人,她舍不得他们受苦。 她要去滨州吗? 她要留在南清该留的位置上吗? 可是…… 她真的不想见他。 见初微不说话,雪鸢上前一步,走到她面前,安静的双眸凝着她,“初儿姑娘是不愿去滨州,还是不想见到睿王?” 交织在心里的那一层,一瞬便被雪鸢这轻声的几个字扯破了,初微压着眉角,试图压抑快要从双眸逃出来的山洪。 去滨州,不就是见他吗? 初微撇过头去,咬着颤抖的嘴唇,硬生生将眼泪都吞了回去,“你们知道他对我做过什么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纵使你们可以用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劝我去滨州,我妥协,为了你们的那些理由去,可最终,我也是不愿的。”。 雪鸢的语调更轻,柔得像是魔咒般:“为何不愿见他?你气他对你做的事?还是气自己……对他的意?” 初微将颤抖的手藏进了袖中,瞥开目光,逃避了雪鸢的凝视,“你们不懂。” 雪鸢攥着初微藏缩着的手腕,逼迫她看着自己:“我们不懂,可是你懂,不是吗?因为你懂,所以才想要逃,你气你自己,气你自己……喜欢上了睿王,是不是?” “我没有!”初微挥开雪鸢的手,雪鸢一步未动,她却颤晃着差点跌倒,“我没有喜欢他!我不可能喜欢他,我不会喜欢他的!” “那你为何不敢见他!”雪鸢的声音也提高了一度。 “你们以为自己清楚所有事吗!你们以为知道我的来路便是很了解我吗?”初微扶着椅背站稳了身子。“你们根本不会懂,我和你们不同,我生活的世界,根本不允许我喜……不,我不喜欢他,就算南清喜欢他,我也不会喜欢他的。” “你说你不喜欢他,那为何不敢去滨州,既然不喜欢,那又何必怕见到他?” 一滴眼泪逃离眼眶坠了出来,初微无力地跌在椅子上,两眼变得空洞,呼吸声从急促渐渐转至平淡,她默了许久,直到眼泪停止,才淡淡开口道:“试药那晚,他对我做出那等残忍的事,那时候,我是真的想杀了他,那时候我不想见他,因为我怕自己手上会再添一条人命,后来,得知孩子的存在后,我不愿见他,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现在,我不敢见他,因为我竟然想着要不要原谅他,很可笑,对吧?才三个多月,才百余天而已,我竟然想着,算了,他对我做的事,算了吧。” 她拾着衣祛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去不去滨州,于我来讲,并不是一个单一的选择题,之后,还有很多选择摆在我面前,不去,便不用做后面的选择题,可一旦去了,而后,便是无穷的烦恼。” 纪先生走到初微身边,抚了抚她头顶的墨发,柔声劝说道:“初初儿,你以为留在这里,便没有烦恼了吗,晋王去了滨州,那睿王便会知道你在沧山,待战事结束,你以为他不会来沧山找你吗?” 雪鸢接着纪先生的话说道:“初儿姑娘,我和先生跟你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与其逃避,还不如面对。” 初微闻言,凉凉一笑,“为我好?你今日突然跟我提起寒冰床的事,不就是要我知道,你们能救稚初,而且,也只有你们能救他。你跟我说了寒冰床,我便会感激你,而后,你们再‘好言相劝’,这样,我就会乖乖去滨州,去顾清让那里,让他看我的笑话。” 雪鸢面色不改,道:“不管初儿姑娘怎么想,南清是睿王妃,她必须留在睿王身边。” “睿王妃?雪鸢姑娘,在沧山下,我便已经让顾子衿带话给顾清让,想必现在顾清让已经知道我要与他和离之事,你们说,我还有什么立场去滨州?” 雪鸢摇了摇头,“如今战事未平,初儿姑娘觉得对于晋王来说,是和离的事重要?还是夺回城池更重要?” 初微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雪鸢的意思,是顾子衿应该还未将和离之事告诉顾清让,现在战事未平,他断不会让和离这种事分了顾清让的心。她望着雪鸢沉默许久才淡淡开了口:“雪鸢姑娘,我有一个要求,如果你能帮我办到,而后再帮我准备一样东西,我便答应去滨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纪先生和雪鸢的神秘不言而喻,就这沧山,也是个十分奇怪且神奇的地方。 沧山里唯一的一座庭院楼阁是以雪鸢的名字命名的,唤为雪无鸢,初微知道纪先生才是这沧山的主人,所以不明白他们所住的地方,为何会用雪鸢的名字,后来看纪先生对雪鸢的态度,又想着许是纪先生想讨好雪鸢,才这般起名的吧。 除了名字,沧山的景色,也十分奇怪,明明山前是皑皑白雪,可这沧山后山,却又是另一番景色。 次日一早,初微就在侍女的引领下去了沧山后山,刚到山顶,她便看到了山脚下的那棵银杏树。 一树的金灿总是能最先夺人眼球。 那棵杏叶半落的树威风凌然地耸立在山脚,从容自若地随风轻晃,满是潇洒与傲然。 初微霎时看呆了眼。 参天的银杏树,她只看过图片,就连她梦里的那一棵,她也只是在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零星一角。她望着它,然后一步步走进它,最后站在树下感受杏叶打在自己身上,心里是一阵又一阵地悸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想她第一次在上看到那棵百世银杏,便嚷着让丁宁陪她去现场看,只是最终因为各种原因,计划搁浅,在那之后,她也很快忘了。 不想来了这里,竟达成了一直尘封在心底的夙愿。 “先生一会儿就来,还请姑娘在此等候片刻。” 侍女说完便离开了,独留初微一人在树下等着。 初微今日依旧是一身绯色长裙,外面套着绯色大氅,回想起来,她来了沧山便一直没有穿上自己带来的衣服,每日清晨都有侍女带新的衣服来给她换,而侍女带来的都是统一的绯色长裙,只是每一套的款式都有些许的差别。 金色的银杏叶,没有一丝冬日的颓废,美得让人有些眩目,而站在满地金黄上的人,绯色长裙委地,墨色长发及腰,单单只是背影,也已经撩了来人的心思。 “王妃。” 听到空中飘来的声音,初微心中一滞,旋即又笑了笑,摊开手任由手中的那片杏叶往下坠,而后眉心微蹙,睫毛轻颤,挣扎着慢慢转过身。 一片杏叶正好落到她眼睫上,一瞬黑暗后,便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人。 她有多久没看到他了? 好像有差不多一百天了吧。 一百天。 恍如隔世。 她有想过战场上的他会是什么样,可真的看到了,心里却不知怎么的有酸涩感漫出。 自秋至冬,他的肤色好像白了一些,却还是她喜欢的麦色,面容虽一眼便看得出是梳洗过的,可脸上却还是有战争的痕迹。 想见他。 可是当真见到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她只能笑。 对面的人却在她转身的瞬间便僵了步伐,惊愕地看着她青苍的脸。 只是数月未见,她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初微看着他顿住的步伐与眼中投射出的怜悯,脸上的笑也短暂地滞住了。 来了沧山后,初微便没有化妆了,一是她忙着照顾稚初,二是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纪先生和雪鸢面前隐藏什么,她虽答应了纪先生去滨州,可她根本没有想过左司会来沧山,她会毫无预兆地见到他,一时诧异非常,全然忘了自己的病容有多渗人。 良久,左司才一手持剑,一手紧握玉佩走近了初微。 “……你……还好吗?”短短四个字,像是炙热滚烫的火球,从喉咙挤压出来时,已是被灼伤过,喉间只剩沙哑。 初微闻言一怔,旋即想起自己的脸,有些尴尬,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现在毫无修饰的样子,可她更不愿自己这般卑微的心思被看穿,只能加深了脸上的笑意,回说:“还活着,算是……好的吧。” 干哑的笑声后,又是一阵沉默。 还活着…… 左司反复地思量着她的话,心情早已从赶往沧山时的期待转变成了满心的酸痛。 他以为她没事的,在滨州的日子,每当静下来的时候,他都幻想着她在帝都如何毫无束缚地生活着,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询问阿祖她的情况时,他也不曾想到,自己再见到她的时候,她会是这样一副羸弱的样子。 “那为何……”脸会这般苍白,眉间还透着黑青,双颊凹陷,瘦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般? 左司双唇微颤,最终还是没有问完心里的问题。 初微双手遮脸,反复搓揉了几次,才道:“路上受了些风寒。” 她的脸色并没有因她的动作红润起来,她的手指滑过后,苍白褪去,底下的暗青转瞬即逝,虽然很短暂,左司却都看进了眼里,他知道,她是在骗他,若只是风寒,她怎会如此,“止若姑娘就在滨州,等主子到了滨州,便可让她替主子看看。” 初微不想接他这句话,只是干哑地笑着,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她这才将他为何会在这里的问题提上了脑,她低眉看着左司手中的玉佩,那是她给顾子衿的,用来换阿祖免受惩罚,左司能拿到这块玉佩,那他来这里,顾子衿肯定是知道的,难道是来试试这玉佩是否管用? 或者,是顾清让命左司来的? 是为了和离书吗? 看来,雪鸢也并不是什么都知道。 纪先生和雪鸢站在不远处看着银杏树下的两人,雪鸢面无表情,半晌才抬起头看着眼睫半眯的纪先生,“怎么,先生后悔了?” 纪先生低头看着她,眸里已是朗清,“我丢下一切来这沧山,便没想过后悔二字,只是……” 雪鸢接过他的话说道:“只是没想到自己做什么便弄砸什么。”语调是轻松的陈述,最后一个字落下尾音后,雪鸢便往后轻轻一退,堪堪躲过纪先生伸过来的手,她无视纪先生眼里的怒意,问道:“先生不过去吗?” 纪先生也不想因为责罚雪鸢而弄出太大的动静惊了树下的两人,收回了攥紧的手,道:“再等一会儿吧。” 雪鸢也望着远处的初微,“先生还是收起心中的愧疚吧,你再怎么内疚,于她来说也什么都不是,而我们昨日又来了那么一出,就是现在的初儿姑娘,她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的。” “你还敢提昨日的事,我让你去劝她,你却句句往她心里捅,她和睿王之间如果真的只是喜欢与不喜欢这么简单,那还容得了我们这么周密地策划这么久吗。” 雪鸢又往一旁跨了一步,道:“周密的策划?先生当真这么认为?” 纪先生瞪了她一眼,道:“你给我安静地呆着!”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的杏叶通通打在了初微身上,身子轻晃,她不禁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清儿姑娘已经没事了吧?” 左司走上前来,而后转身面对着她,替她挡下了刺骨的寒风,“调养数月,她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清除,主子,谢谢你肯为清清试药。” 她不敢抬头看他,怕他盯着她满是病容的脸,只将目光停在他的胸口,定眼一瞧,见他所穿之衣衣襟接近胸口的位置线脚杂乱,这才想起是出自自己的手,左司穿的,是她让凝儿给他做的衣裳,不过看起来他不常穿,衣服还是很新的模样。 她抬了手,很快又收了回来,“你的谢意,我收下了。” 左司瞧着初微放下的手,欲言又止,默了片刻才道:“王爷命属下来沧山接王妃回去。” 初微抬头望着左司,一脸不解。 回去? 回哪? 而后反应过来,左司说的是滨州。 她咧了咧嘴,觉得自己心中最后的那一丝侥幸十分可笑。 “初初儿。”纪先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初微心中一滞,忙望了眼左司,见他并无异样,便大步向前,急匆匆往纪先生走去,奈何她身子轻弱,刚走几步,纪先生已经带着雪鸢走到他们面前,“想不到睿王这么急着想见你,看吧,就算雪鸢不劝你,你今天也是要去滨州的,不过纪某言而有信,说了要送你,便一定会送,初……” “南清谢过纪先生!”初微急忙打断了纪先生的话。 纪先生见她慌张的模样,眼底一笑,“是,清儿,你是坐我的马车,还是坐睿王替你准备的?” 初微望着纪先生,感谢他明了她心中急切,她还没来得及叮嘱纪先生关于自己身份的秘密,就见到了这里的人,可如今,滨州之行,她也不能和纪先生同坐一辆马车,毕竟顾清让派来的人,是左司。 关于纪先生的身份,左司一句话也没有问,初微心中感激,却不能明谢,只能安静地坐上左司驾驶的马车,而纪先生的马车一路跟在后面,异常安静。 左司知初微不易舟车劳顿,便减慢了速度,一行人几近傍晚才到达军营。 马车停了下来,车帘也被一只手撩开,初微望着马车外露出的地面,却迟迟不敢走出车厢,仿佛这的空间,成了她最后的避难所。 “清儿,出来吧。”纪先生上了马车,朝她伸出了手,见初微依然犹豫,他柔声安慰:“他不在。” 不在? 安静的马车内,一下一下的心脏跳动之声撞击着初微的思绪,直至这两个字进了耳,撞击声才渐渐消下来,而后,竟是复杂的思绪搅乱了原本的忐忑。 初微由纪先生扶下了马车,抬眼一瞧,顾清让果然不在,只有顾子衿站在军营门口,军营内不准马车进入,顾子衿在这里,想来是来带她进去的,可从顾子衿的目光中,她很快便看出,他并不是在等她。 她刚想开口,身后却传来了飞速转动的车轱辘声,她转身,正好看到顾清让驾着一辆马车从她面前飞驰而过。 顾清让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冲军营内的人喊道:“立刻准备热水和药物,清儿和止若受伤了。” 军营周围的路和帝都的不同,到处都是沙石,马车颠簸,车声很大,卷起的沙尘也高过了人,初微掩着面,看着马车匆匆驶进军营,觉得站在军营大门的自己十分的可笑。 方才还想着该用怎样的心情去迎接这百来天后的第一次见面,却不想,看到的却是匆匆的一个侧颜,一个未将她放在眼里的焦急目光。 听到左清清和止若受伤,顾子衿和左司也急匆匆跟着马车跑了进去,军营门口独留初微和纪先生,一切来得太匆忙,快到左司连她的身份都还没来得及跟守在门口的士兵讲明,两个士兵横手挡在门口问她身份的时候,初微竟无法将自己是睿王妃这句话讲出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不进去吗?”纪先生问。 初微摇了摇头,退到了马车旁,“等一下吧。” “初初儿。” “纪先生,莫要忘了,是你们要我当南清的。”她望着不远处将止若抱下马车的顾清让和抱着左清清的左司,直到他们匆匆进入帐篷的背影消失在帐帘后,她才继续说道:“踏进去,我便又要开始之前的生活了,就让我在这里再苟延残喘一会儿吧。” “清儿……” “纪先生……”初微不住地往后一退,腰间撞在车沿上,她看着纪先生,脸上笑容惨淡,“其实……我想逃……” 纪先生闻言,一把将她拉近自己的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抚着她的发,“从前的清儿可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昨日被雪鸢的话给吓着了?雪鸢不会说话,可她的话并无虚假,清儿,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留在这里,留在他的身边,这样才能救你的父母,这样,你才不会恨我,不会恨他。” 初微从他怀里站直身子,眼中恍惚渐消,浮出了一丝笑意,“你又在诓我。” 纪先生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你这可就冤枉我了,若我要诓骗你,在沧山的时候,你问的哪个问题我不能回答,就是因为不想骗你,所以才闭口不答,初初儿,不,清儿,我会告诉你的,过不了多久,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所以,不管在这里过得如何,我只希望,你不要想着离开。” 初微眸光闪烁,脑子里响起了陆文渊跟她说过的话,她低头不语。 见她不说话,纪先生又将她抱进了怀里,刚要说话,胸口便传来初微闷闷的声音:“知道了。” 纪先生闻言一笑,将她搂得更紧,初微想要挣脱,却根本使不上力,“纪先生,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别说这里了,就是我原来生活的地方,也没有人会这样随便抱别人的。” “你又不是别人,你是我的清儿啊,我现在不抱,万一以后你不让我抱了怎么办。” 初微努力抬着头,“别说以后,我现在就不准你再这么抱我了,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我肯定会遭殃的。”在沧山上纵容他,是因为不想和他闹得太僵,这样不利于她打听消息,却没想他竟得寸进尺,整天想要占她便宜。 纪先生却似完全没听到她的话,又恢复了在沧山上那死皮赖脸的样子,“怎么办,清儿,这么抱着你,我都不想走了,哎,清儿,清儿,清儿,我马上都要走了,你就让我再抱一会儿呗。” 初微刚要发作,几步外的军营门口却传来了士兵的声音:“王爷。” 初微身子一僵,下意识缩紧了身子,纪先生乘机将她的身子一揽,一手将她的身子转了个方向,另一手迅速从她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初微被纪先生强迫着面对着军营大门的方向,她来不及闭眼,便看到顾子衿和顾清让站在门口,顾子衿面色沉着,顾清让铁青着脸,初微自己也没想到,分开后的第一次见面,她的心里竟只有心虚二字。 没等初微开口,顾清让像是没看到她一般,对着站岗的左右两侧士兵斥道:“你们两个,去领二十军棍。”说完便一甩袖,转身回了营帐。 初微知他误解了,可仔细想想,他的误解好像也可以说得通,他的确可以生气,因为她占着他王妃的身子和别人抱在一起,可是……初微将头一偏,不去看离开人的背影。 他方才不是也抱着止若的吗。 顾清让虽然回了营帐,可顾子衿却走了过来,纪先生像是没看到他一般,又将初微转着面向了自己,“清儿,那药只有一粒,若是当真忍受不了疼痛,便吃了它,还有,不管如何,你要相信,我让你来这里,并不是想让你受委屈。” “算了吧。”她才不信他的话。 “我走了,清儿,你记得把玉佩要回来,这沧山,只有你能进。”语毕,他又压低了声音,道:“江林河的漩涡已经没了。” 初微抬眼,突然明白过来,“是你!”一向太平的江林河突然出现漩涡,竟是纪先生的手段! 可他为何这样做? 纪先生立刻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玩心重,如果不找个人看着你,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到沧山。” 初微觉得他这话里有些怪异,可她一时无法找出有何不对之处,而且顾子衿已经走到她身后了,她只好瞪了纪先生一眼,转身跟顾子衿福了一礼,“晋王殿下。” “这位是?”顾子衿看着纪先生,知他不是普通人,可后者却根本没有理会他,直接转身上了来时的马车。 虽说贬至封地后,顾子衿也受了很多蔑视,可此刻被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无视,让他心中不由生火,刚要发作,初微便淡淡开了口:“纪先生便是沧山的主人,他有要事在身,晋王殿下若是想从他口中得到些什么,我看还是下次吧。”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说吧,晋王殿下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 顾子衿眸色一转,直至纪先生的马车渐行渐远,他才收回了目光,望着初微,“是关于你和九弟的事。” 初微想起雪鸢跟她说的话,“想必我与晋王殿下说的话,你还未和睿王说吧。” “是。” 又被雪鸢说中了,初微心中悲叹,手伸向衣襟,却没有摸到本该在那里的物品,指尖微顿,初微瞬间反应过来,那物,定是被纪先生拿走了,方才他死皮赖脸地一直抱着她,便是想伺机盗走那物。 可恶! 她又被摆了一道! “那便等战事结束吧,这样还满意吗,晋王殿下?”她望着纪先生马车的方向,眸光中的火焰似乎能将那驶离的马车点燃。 马车内,纪先生觉得背后一冷,不由哆嗦了一下,从衣袖中将方才盗取的信封拿了出来,五指张开,指尖一压,一道蓝光凭空而出,瞬间将信纸点燃,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顾子衿知初微对于他的心思已是了然,也不再多说,领着她便往军营内走去。 撩开顾清让所住的中军帐,里面已是乱成一锅粥,初微就站在帐帘旁,顾子衿已经去帮左司和顾清让的忙了,虽然只是递一递纱布药瓶,可这些简单事,似乎比告知其他人初微的存在更重要。 初微心中翻涌,万般情愫都随着心中叹息压了下去。 她没有开口宣告自己的存在,而是走到距离门口最近的那张椅子,坐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 期间,她大概从顾清让的怪责中了解到,是左清清执意从达城骑马来军营,自己受伤了不说,还将劝阻她的止若给连累伤了手腕,她自己手脚也伤了好几处。 直到身上的伤都包扎完毕,营帐内才没了左清清的哭嗷声,周围这才安静了下来,初微睁开了眼,没有看床榻处的那几人一眼,淡着声音说道:“我可以去休息了吗?” “王妃姐姐!”左清清一脸惊喜,连忙从床榻上起身,只是她伤了脚,刚下床便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跌进了顾清让的怀抱,顾清让急忙扶住她,她却执意走近初微,不得已,顾清让只能扶着她,“王妃姐姐怎么来了,看来我来得正好,王妃姐姐,谢谢你替我试药,之前走得太匆忙了,我都没好好谢谢你,看王妃姐姐气色不好,是不是因为你替我试了药,自己……” 顾清让低眉看着眼前这个由始至终都未看他一眼的女子,心中本是气愤,却在听了左清清的话后目光一聚,她确实如左清清所言,气色十分不好,满脸病容。 初微依旧将目光定在对面的椅脚,面无表情,“你要谢的,从来都不是我。”说着,她起身往门外走去。 左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止若姑娘,你的手受了伤,可王妃在路上受了风寒,还劳你替王妃医治。” 初微转身,冲着止若微倾了一下身子,“既然止若姑娘受伤了,我这点病算得了什么,就不麻烦止若姑娘了。”就连初微自己都闻到了自己话里的酸意,可她错过了时机,来的路上,想了无数个与顾清让面对面的情景,却不想,最后是他扶着一个女子走到她面前。 她无法伸手给他一耳光,也无法去踢他的膝盖。 气氛太不对了。 “这点伤,不碍事的。”止若走了过来,站在了顾清让的另一侧。 身后的门帘被风吹开了一个细缝,虽然依旧挡住了外面的所有视线,却挡不了吹进来的冷风,初微只觉得后背冰凉。 她有点后悔将凝儿留在帝都了。 “来日方长,现下还是请止若姑娘好好静养。”其实只是诊一下脉,又不是要立刻熬药疗伤,并不会耽误多少时间,可初微两次拒绝,屋里的气氛也如此刻吹进来的风一样,瞬间将至冰冷。 最后,是顾子衿开了口,缓解了这尴尬的氛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军中伙食简陋,就算顾清让是王爷,也是一直和众将士吃一样的军粮,可是今夜睿王却命人多准备了一份汤食,而因为每日都要议事所布置的营帐中间过道的八张木椅,也命人撤了下去,搬来了圆桌,六个人便围着圆桌坐了下来。 初微被安排在了顾清让旁边。 因为她来的时候只剩下那个空位了。 自拒绝止若的看诊后,初微便没再开口,直到顾子衿提议先用晚膳,营帐中的气氛才恢复一点,可现在几人都坐下了,这气氛仿佛又冷了几分。 “清让哥哥,清儿知道身在军营,你不能喝酒,可是今天难得王妃姐姐来了,不如我们敬她一杯。”左清清端着酒杯说道。 没等左清清说完,顾清让已经端起酒杯,浮一大白。 顾子衿和止若也端起了酒杯,左司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端起酒杯,初微低头看着自己面前满满的酒杯,迟疑了一下,也将之端起,除了顾清让的四人见她这样,便随顾清让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时,却见初微只是将酒杯举起,并没有饮下的意思,待他们喝完后,又将手中的酒杯原样放回。 “王妃姐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左清清瘪了嘴,眼中含泪,“清儿知道,姐姐为清儿试药,过后一定很难受,可是……可是……” 眼看她眼中的泪快要落出来,初微轻声道:“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不喝,是我不能喝酒,并无它意。” 左清清闻言,破涕为笑,忙起身给初微碗里添了一碗汤,“这是药膳野鸡汤,对我和止若姐姐的伤很有用,想必对王妃姐姐的身子也有治疗效果,姐姐可要多喝点,这是清让哥哥专门让厨房做的。” 又是汤,初微皱了皱眉,她可不要让这种汤水占了自己半份晚餐的份额,这里不比帝都,没有凝儿随时给她准备食,她只能靠这顿饭坚持到明天早上,若要她选,她宁愿吃离她最近的馒头。 汤已经盛好,初微不好拒绝,便道了谢,然后伸手拿了个馒头开始吃起来。她吃得很慢,她知道,只要自己手上一直有动作,便没人会劝她吃其他菜式,可再慢,半个馒头也消磨不了多少时间,趁其他人不注意,初微反手便将剩下的半个馒头藏到了袖子里。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说着,她便要起身离开。 “坐下!”顾清让没有看她,甚至没有抬一下头,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半握的拳头更是砸在了桌面上,震得初微碗里的汤洒出了一些,冬日里的汤冷得很快,所以汤水溅在初微手中,她只觉得冰凉。 初微也没有说什么,乖乖听话坐了下来。 顾清让发了怒,初微没有反抗,剩下的四人也没有劝说的意思,只是帐内的气氛已没了方才的祥和。 时间流逝,初微凝着自己碗里的鸡汤,汤水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油冻,想必其他的菜也已经凉透了,桌上的五人都停下了筷子,唯独顾清让没有放下手中的酒杯。 领兵之人决不能在军营内醉酒,更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桌上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包括初微,可她巴不得顾清让喝醉,醉了便睡,这样,她又能拖一个晚上。 她是有话要跟他说,可这话不适合今晚。 “清让哥哥,你别再喝了。”左清清劝说道,她伸手想要将顾清让手中的酒杯夺下,后者却在躲过她的手后又将酒一口饮下。 “清清,无碍,他自有分寸。”顾子衿制止了左清清,而后又对着左司说道:“你去给睿王准备一些醒酒汤。” 左司出了去,不久顾子衿也离开,而后左清清喊着脚疼,止若便将她扶了出去,营帐里便只剩下两人,初微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听着酒杯一下一下撞在桌面上的声音,等了好久,左司才将醒酒汤端了进来。 初微知道自己身边坐了个定时炸弹,在止若提出扶左清清回营帐的时候,她便错过了最后一个离开的理由,所以她只能安静地等,等顾清让醉倒在地,或者是左司带给她最后的借口,可是,左司竟看也没看她一眼,将醒酒汤放下后便立刻转身。 “左司!” 她想叫住快要跨出营帐的左司,身边却传来一声怒吼:“出去!” 初微当然知道这话是说给左司听的,可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顺势站起身子,想要跟着左司一起出去,一道强而有力的禁锢却在此时将她的手腕死死钳住,她被拉了回去,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藏在袖子里的半个馒头也甩了出去,滚到了桌子下面。 顾清让将她拉回了座位,放开她的手腕后,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左司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望了一眼用求救的目光看着他的初微,抿了抿嘴唇,放下了捞起门帘的手,屋子里的画面便被关在了里面。 营帐里的两人像是在竞赛般,都不说话,顾清让还能喝酒,可初微却什么事都不能做,最终,她败下阵来,趁顾清让倒酒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便往帐帘奔去。 可她哪是顾清让的对手,刚跑到圆桌另一边,便被顾清让给抓住了。 强而有力的手臂横在她的腰间,将她紧紧贴着他,初微用两只手抵在顾清让的胸膛上,可就算她用上了两只手的全部力量,最终也敌不过他的一只手臂。 扑面而来的是他带着浓浓酒气的炙热气息,初微一直没有抬头,完全不想去看他沉色的脸,他神色暗涌的眸,她没再抵抗,撇过头一句话不说,唯有双手依旧抵在两人之间。 初微只是挣扎了几下,她放弃,是知道自己不可能胜过一个常年征战杀伐的男子,她更知道,此时的顾清让,像是一个放在室内的炮仗,而她,很有可能是那唯一的火星子,更重要的是,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只是多动了这么几下,便已经很累了。 她垂着双眸,压抑着紊乱的呼吸,起伏的身子一下一下擦过顾清让的腹部。 冷汗从发根沁出,滑落到了脸颊,本来煞白的脸颊此时已经泛起薄薄的一层红,冷汗滑过后,脸颊上像是起了一层霜。 顾清让看在眼里,脑中竟浮起想要尝一尝的想法。 可是,由始至终,怀里的女子都未跟他说过一句话,一个字,哪怕是一个应声。 空余的另一只手端起了她的脸,逼她望着自己,干涩的喉咙半晌挤出的声音已是喑哑:“你就没什么话跟本王说?” 初微望着他,眼里毫无半分光亮,“有,只是王爷醉了,这事,我希望在王爷清醒的时候再与王爷商议。”声音是刻意掩饰后的冷静。 端着下颚的手在她脸上游离,拂过留下的汗渍,“说说看。” 温柔的抚摸让她心里一阵发怵,“放开我。” 话音刚落,箍在她后腰的手立刻放开来,尽管初微心中诧异,却也顾不上心中所疑,转身便想出去,可只是转身的短短一瞬,她便被顾清让扛在了肩上,几个跨步,她被带到了床榻旁,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摔了下去。 虽说是寒冬,可军营不似寻常家里,被子是又硬又冷,初微砸在上面,顿时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般。 她忍了这么久,就是不想与他有冲突,曾经,她想过很多,可现在纪先生要她留在顾清让身边,甚至不惜偷走她放在衣襟内的东西,那她便只能忍,她忍着,却没想他自己喝醉了酒,竟然拿她撒气。 初微不顾身上的痛挣扎着爬了起来,她站在床榻上,比顾清让高出一些,她看着他冷漠的脸,心中极怒,抬手便给了那张漂亮的脸狠狠地一下。 顾清让的脸被打得偏向了一边,因为喝酒而红了脸颊此时更是深了几分颜色。 不够! 远远不够! 初微颤着手看着一动不动的顾清让,那一耳光并没有让她解气,可是,她察觉到了危险,平时的顾清让便让人惧怕,更不用说是喝了酒,已经醉了的他。 身子不由向后退去,可是身后并无出路,初微不由攥紧身边的床幔,“我……不是故意的。”虽然这样求饶实在违背她的心意,可是受了伤的狮子,谁不怕,求饶之声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了。 顾清让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一瞬的动作,就像是摘取一朵艳红的曼珠沙华般。 初微看着那带着血迹的手向她伸来,神色恍惚,恐惧的情绪瞬间上升至极点,因为她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所有。 然而,狂惧过后,是彻底地冷静,他和那晚一样可怖,可是,她却不是那个毒素发作反抗不得的人,她扬手挥开他的手,不去看他手背上的血迹,沉了口气,将心中的惴惴不安压下,沉着道:“王爷想要我说什么?” 这是顾清让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想他一直沉默不语,便是希望她跟他说什么,可是,她根本想不到该说什么。 顾清让眸光渐暗,双眸半眯着,被挡开的手再次袭上来,这次,初微没能逃开。 他将她拉近自己,然后手腕稍一使力,身子往前一压,便将她压在了床上,一气呵成。 “放开我!”一样的场景,一样暴怒的人,一样的挣扎无果,“顾清让,放开我!” 顾清让禁锢着她的双手,凝着她发怒的双眸,不止初微,连他也想起了那晚的事。 其实,这三个多月来,他经常梦到那晚的情景,而后面色潮红地醒来。 那是最致命的毒药,明知有毒,却弃不掉。 “他是谁?”他问道,声音就像冬日里刮脸的寒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顾清让所问的“他”,初微立刻想到的是纪先生,军营外的时候,顾清让见过他。 “他是纪先生,沧山的主人,他送我来找你的。”初微知道,如果自己再惹怒他,后果不堪设想,她虽然羞怒,却也不敢激他,她想着,只要她认真回答他的问题,或许他就能平静下来。 她回答的态度很诚恳,可顾清让心中怒火却未减分毫,咬牙继续问道:“他为何抱你?” 果然是那个时候。 纪先生抱她,只是想将她一直放在衣襟内的东西盗走,事实是这样,可她不能说,至于谎话,她一时却无法想到,毕竟,纪先生是不该抱她的。 初微眸间的闪烁顾清让都看在眼里,脑子里尽是他得知她到了军营,不顾受伤的左清清和止若去见她,掀开帐帘,看到的却是她被人拉近怀里的画面,而她却没有反抗,哪怕一点挣扎也没有。 她任由那人抱着,望着那人笑,甚至将头埋进那人的胸膛,那人抚摸她的发,亲昵地叫着她“清儿”。 他一直觉得,她看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或多或少的躲闪,甚至是她身边最亲近的凝儿,她的笑容都有保留。 可那个人,就算他不顾她的意愿执意不放开她,她面上有气,眼中却是满满的信任。 信任。 这是他在她眼里从未看到过的情感。 暗涌的情绪自胸中炸开,顾清让只觉得全身像是被火烧一样,他盯着初微,那满是血丝的眸子却是透着极度的冰冷,一冷一热,危险至极。初微知道自己的犹豫已经点燃了他的怒火,心中一急,便想要甩开他的双手逃离他的身下。 她的手是逃离了,可他的双手也同样得了自由,没等她起身,已是青筋暴露的双手已经一把扯下了她的腰带。 “啪”的一声脆响,初微半起身子,一手压着身上绯色的长裙,一手还停滞在半空,疼得有些发麻。 她知道这一耳光并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甚至可以说对已是极怒的他不痛不痒,可她盼着他能清醒,哪怕只是很短的一瞬间。 “顾清让,我并不欠你什么!”她望着那煞红的侧颜,颤着声音吼道。 顾清让慢慢转过头,嘴角微微勾起,冷笑着,却似这世上最妖的花,“你是我的妻子,却任由别的男人抱你,你对着别人笑,听别人叫你的名字,可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他说着,停在腰间的手一拉,束在他腰间的玄色腰带便被他解开了,“你不欠我什么?不,你欠我的太多了,比如……你是我的王妃,嫁给本王,便要乖乖服侍本王。” 服侍。 这似乎算得上世上最轻贱的字眼了吧,初微能想象到,那些被洗干净裹进被子送到床上的女子是如何“服侍”她的丈夫的,可既然是丈夫,那这种事,又怎能只是单方面的投入情感,她心里一阵恼怒,扬起手,这一次,顾清让似早就料到,一把拦下了她挥过去的手。 “放开我!”她挣扎,可对方的手掌却是几乎将她的手腕掐出几个紫印来。 他却似没听到她的怒吼,低头便要吻她,她急急将脸偏向了一旁。 “南……”重重地呼吸伴着酒气传来,顾清让微微皱起眉头,眼里的情绪半藏,似有怒,又是欲。 顾清让欲言又止,是因为耳边响起纪先生叫她名字时的声音,纪先生的宠溺和初微的不反抗,都浮现在他眼前,与之重叠的,却是她在他身下不停挣扎的动作和决绝的怒斥。 初微却没有将他眼中的所有看在眼里,她望着他停在她脸颊的手,仰头便朝着他的手臂咬去,几乎是用了她全部的力气,直到舌尖尝到腥甜,她才松了口,不顾微愣的他,一把将他推开,翻身便向帐外奔去。 初微一心只想着逃,完全忘了对方是一个喝醉了的人,她的逃,只会火上浇油,更何况她不止一次想要离开,而这一次,是她的最后一次。 顾清让是因为初微在他手臂留下齿痕这一举动愣了一下。 为什么我不可以? 那时,她是这么跟他说的。 可他下意识看着手上还未淡化的齿痕,以沉默拒绝了她。 为什么她不可以? 而为什么他只想要那个人? 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只是稍一用力,便跃身拦住了正准备掀开帐帘的初微。 初微再次被扔在了冰冷的床榻上,头重重砸在床板上,等她起身时,顾清让已经将身上的衣物都脱掉了,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或者是此时情愫泛起,他全身通红,像是失去了理智般逼向初微。 他的动作粗鲁无比,或许是因为愤怒,又或许是忆起了那晚,食髓知味,以至于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得到她,他放任她挣扎,全然不顾她在他肩上,臂上留下抓痕或是齿痕,他压着她的身子,只将她的长裤扯下,一如那晚一样,毫无温柔,毫无怜惜,毫无预示,再一次强迫地进了她的身子。 让他朝思暮想的身体,那让人眷恋的温暖,似是一瞬便将他的所有怒气统统都卷走了,顾清让低头吻着她眼角倔强停滞的泪珠,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唤着:“清儿,清儿……” 她是他的,她的名字,只能他来唤。 初微的心猛地一紧,像是有一只手狠狠掐住了它,指尖陷进肉里,把里面的所有都掏空了。她睁着双眼看着他的眼眸,像是想从他眼里看到什么,可最终却只看到漆黑,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换来的,是他更加肆掠的动作,可她却没有知觉了。 痛是什么?是他温柔地吻着她,是他深深地看着她,是他,在和她做最亲密的事,和她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却叫着别人的名字。 疼痛,恶心,甚至是本能的反应不断袭来,初微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直到激情烧尽后,他压在她的身上,就这样搂着她睡了过去,她被压得喘不过气,却推不开他,耳畔,是他在梦里依旧叫着那两个字,她凝着床顶的雕花,眼泪再次翻涌。 她在疲惫袭来后昏睡了过去,却又很快醒来。 夜,很长。 翌日,顾清让慢慢睁开了眼睛,嗜酒后带来的头痛让他不禁皱眉,他撑起身子,低眼便看到了躺在他身下的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真实,他怔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早已醒来,只是目光直视着床顶,未将他看进眼里。 “你很重。”她微启唇齿,淡漠一声。 顾清让看着那被他压红的身子,回忆起昨晚的事,他翻身坐起,刚要开口,却见她也跟着他坐起身子,动作迅速地下了床。 初微拢了拢早已凌乱褶皱不堪的外衣,由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你……”顾清让一时哑然,不知该说什么。 初微对他的支吾不语嗤鼻一笑,回身低眉望着他,冷冷说道:“顾清让,知道吗,你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廉价的妓女一般” 她很清楚,他对她没有感情,甚至与她做的时候,他心里想的还是别人,他要她,只是发泄,用最正当的理由在她身上发泄他的欲望。 “你——!”顾清让赤裸着上身下了床,光脚走到她的面前,眸光狠厉,抬手攥着她的双手,道:“你敢再说一次,本王立刻杀了你!” 他狂怒的声音一浪一浪地撞在她身上,撞进她的心里。 沈初微,为什么你还要为他流泪…… 她看着他,不是不去理会崩溃般的热泪,只是她的手被攥着,他不让。良久,他松开了手,为她拭泪,眼里的阴狠已经散去,竟有温柔从眼底浮了出来,“你是本王的王妃,你是我的妻子,你不是……” 她挥开他的手,望着他,眼里只剩灰败,“顾清让,你知道昨晚你对我做了什么吗?你究竟有多恨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一直在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你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绝情对待!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最后,是她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滚烫的泪,滴在他的胸膛上,顺着他身上雕刻般的线条往下滑落,却又像是在碰到身体的那一瞬便沁进了他心里。 “我弄痛你了?”想起他昨晚的粗暴,他以为她哭是因为他不顾她的反抗强要了她。 “是,很痛。”她挣脱他的手臂,退后一步,隔开了两人的距离,指着自己的胸口,道:“可现在已经不痛了,再也不会痛了。”说完,她低头拭泪,却看到了脚下散落着的他的衣物和上面晃眼的一把铁色匕首。 漫漫长夜,她被迫躺在他身下,反抗不得,她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是自己一直不敢面对的情感,此刻,那冰冷的武器看进她的眼里,似是清退了心中纠葛,竟有一种不知名的快意从心底未知的地方窜了出来。 “南清!”顾清让上前一步将她揽进怀里,然后低头吻住了她,却发现没有想象的那些阻隔,他轻易撬开了她的唇齿,而后反应过来,不是不反抗,而是她像是没有灵魂般任由他索取,一动不动,他焦急地挑着她的舌,逼她与他缠绵,尝试许久,最终却都不得果。 从未有过的慌张感从心底的角落剥离出来,他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这样毫无生气的她是他从未见过的,就算是试药那晚,他对她的粗暴,她都没有像此刻这样,为什么,到底是怎么了? 他慢慢放开了她,却见她嘴角有着惨淡的笑意,“顾清让,原来你知道我是谁,原来你知道……”说完,她像是脱了力一样跌坐在地上。 不等他将她拉起,初微自己很快便站了起来,顾清让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她想要离开,她要离开他,或许,她是要去见昨日的那个男子。 身前的她突然笑出了声,她没有挣扎,声音淡得像是沙粒落在平静的湖面,无痕无迹,“顾清让,去找你的‘清儿’吧,我不会走,只是,我不想再看到你。” “南清……”他无措,却不知该怎么应对如此的她,就好像手里握着一阵风,不管是摊开手还是攥紧,它都不会在你手心逗留。少顷,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眸光一闪,只是,心中想说的话最终没能说出口,因为那是他不愿承认的嫉妒,他咬牙道:“我不会放你走的。” “那好啊。”她突然转过身去,脸上的笑意更深,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匕首,“那就请王爷挑了我手筋脚筋,就像上次一样,反正对你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 她回身将短刀递给他,他却是全然没想到她手中会有他掉在地上的匕首,他上前想要将她拉回,她却突然转身,就这样,那横在她手中的匕首便这般突兀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一瞬的短暂,一切都像是个意外,只是,受伤的人没有动,眼中都是那绮丽冷绝的笑容,手中执刀的人,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鲜血涌出的伤口,直到带着余温的猩红顺着匕首流到她的手上,她才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甩开了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初微跌坐在地上,浑身不住颤抖着,回过神来的初微很清楚,手中残留的匕首的冰冷和腥红的温热都在告诉她,顾清让胸口的伤口,是她造成的。 她不敢再看,眯着眼睛拾着裙摆拼命想要将手中的血渍擦干净。 恐惧和无措从心底狂泻而出。 她刺伤了他! 是,她是想过报复他,可是,她不想这样。 是他的错,是他不该趁醉行凶,不该将她的自尊踩在脚下。 她想起身逃离营帐,可见了血的她已经浑身无力,她想着翻身往外爬,却连曲腿的力气都没有了,染了血迹的裙摆,暗黑的一团,像是一把锁,将她禁锢。 受伤的人也是一动不动,望着眼前的人,心中骤痛,他似是想通了她为何而来,在帝都的三个月,如果她要与他联系,不管是他留下的两个辰卫或者是晋王,哪怕是她去见北戡帝,她都能被送到他身边。 可她却从未与那些人联系过,那是不是就可以说明,她在这三个多月里,根本没想过他。 而她突然选择来滨州,来军营见他,是不是南甄的意思? 她不曾想要见他,这个结论让他心中莫名有些失落,可她来这里的原因,却又将他心中所有情绪都淹没。 “清让哥哥!” “王爷!” “九弟!” 门帘被拉开,冬日冰冷的阳光照射进来,初微竟觉得有些刺眼,她半眯着眼望去,只见顾子衿领着左清清和止若进了来,三人一眼便看到受了伤的顾清让,忙低呼着去询问伤势。 止若第一个冲了上去,她的手腕受伤,抬手去给顾清让止血的时候,眉间因吃痛而紧皱,“伤口很深,王爷怎会受如此重的伤?” 顾清让身上尽是昨夜初微留下的抓痕和齿痕,这些伤不比刀伤刺眼,止若却都看进了眼里,眸间暗涌,她压了压心中所怒,抬眼看着身前的人,却见顾清让并没有看她,而是望着某一处,她便顺着他由始至终都没有移开的目光望去,看到初微身上的血和身边的匕首,顿时明白过来。 左清清看到顾清让淌血的伤口,眼泪半包,而后看到止若微露怒意的目光,她也转头看着初微,颤着声音问道:“是王妃姐姐吗?” 初微没有回答她的提问,张着嘴用力吸了口气,彷徨着伸手扶住身后的椅子,尝试了好几次,她才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双脚依然颤抖个不停,她只能紧紧抓住木椅,指甲几乎掐进去。 见初微不理她,左清清也生了怒气,声音提高了几分,“是王妃姐姐伤了清让哥哥吗!” “清清……” “是我!” 在顾清让开口为她辩解的同时,初微点头承认了,“是我拿匕首刺了他。” 左清清眉间紧皱,“姐姐果然是……止若姐姐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因为脚伤,左清清一直扶着顾子衿的手臂站着,话到此处,她放开了顾子衿的手,一拐一拐地朝初微走去,“我想着姐姐醒来身边没有替换的衣服,便想着替你将衣服取来,就算是在你的包袱里看到这个,我都还是相信姐姐的……”说完,她将手中一直捏着的一个信封举了起来。 初微诧异,左清清手中那带着鹿暗纹图样的信封分明就是沧山之物,而她托雪鸢写的东西,就放在那信封里,为了避免犯同样的错误,等雪鸢将信交给她后,她就一直放在衣襟处。 到了军营,在见到顾子衿的时候,她便决定将那封信先交给他,可后来却发现信不见了,她以为是纪先生偷了去,却没想这信会在左清清手中。 “这信为何会在你这里?”她下意识望了顾子衿一眼,她答应了他等战事结束才让顾清让知道和离的事。 听了初微的提问,止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上前将左清清手中的信夺过,怒斥道:“你是承认这信是你的了?” “是,这是我的信,请还给我。”其实,这信让不让顾清让知道,于她来说都不重要,只是她答应了顾子衿,既然要等战事结束,那现在,这信便不能公诸于世。 “还给你?”止若讪笑,“这信关系到王爷,关系到整个战事,睿王妃,请你记住你的身份,莫要忘了自己的谁。” 听了止若的话,初微面露不解,顾子衿想要隐瞒和离的事,她以为那只不过是顾子衿想要万无一失,可现在止若说得像是这和离之事一旦说出,两国战事便会写出不同结局一样。 可笑,真的太可笑了。 睿王怎会对睿王妃用情至此。 南清对顾清让来说算得了什么。 见初微对止若的话不置可否,左清清脸色更难看了,“姐姐当真不怕清让哥哥知道吗?” 初微看向顾子衿,却见他眸中冷意渐起,她犹豫了一瞬,瞒与不瞒,很快便有了决定,“若是晋王觉得这信要给睿王看,我没有意见。” 这关晋王何事?左清清和止若都很疑惑,就连顾子衿也是一脸不解,可没等顾子衿表态,左清清已经将信封打开,将信纸取出来递到了顾清让面前。 顾清让接过信纸的时候,初微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竟比方才争吵时还要厉害,当看到顾清让眉间紧皱时,她的心跳更是漏了一拍,以至于顾清让自纸前抬眼看她的时候,她竟有些不敢看他。 里面的内容是她执意要雪鸢帮她写的,就算当时雪鸢问她,她也没有改变心意,此刻,她的心里竟有一丝后悔,可是,落子无悔,这才是她要的结局。 “这信当真是你的?”顾清让问道。 熟悉的语调,让初微似是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方才他的挽留,让她都要忘了,对方是顾清让,是一个不该和他谈感情的王爷,她点了点头,“是。” “为何要这么做?” 初微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 “本王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止若已经将顾清让胸前的伤口简单处理了,初微脑中的眩晕感也渐渐淡了,她望着他,不是没考虑到他会暴怒,可当真看到时,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她撇过头去,道:“没有为什么。” 左清清听后立刻说道:“清让哥哥,她这么做,还能是为了什么,她……” 没等左清清说完,顾清让拿着信纸走到初微面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咬牙道:“不为什么?本王可以不计较你从前的身份,因为现在你是睿王妃,可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南清,上一次本王救你,是看在清清的份上,这一次,你将我军粮仓所在地告知敌军,不杀你,我要如何面对为了北戡拼死厮杀的将士们?” 粮仓所在地? 初微疑惑,低头去寻顾清让手中的信纸,这才发现,信纸上的内容并不是她以为的和离书,而是一张地图,一张标明了军营粮草所存之地的地图。 为何会…… 初微抬头望向顾子衿,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是顾子衿换了原本放在里面的和离书,或许是左清清看到了信封,顾子衿无法藏,情急之下便换了地图。 初微会这么想,因为她不知道南清原本的身份,她不知道这封信在顾清让他们眼里意味着什么。 本想解释的嘴张了张,最终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见初微不说话,顾清让挥手将她扔到地上,“来人!” 左司正好端着早膳进来,一时不明帐里情况,竟怔在了原地。 方才怒斥初微的左清清却在这时走到初微面前,“清让哥哥,也许王妃姐姐并没有想要将信交给敌军的想法,她可能是受人指使的,哥哥还是问清楚的好,毕竟王妃姐姐现在是王妃,是哥哥的妻子,她不会背叛哥哥的。” “指使?”顾清让冷声一笑,“你在她脸上可看到半分不愿?” 左清清闻言,眨着眼又看了眼初微,“可是她是清让哥哥你的妻子,你怎能杀她。” “王爷!”左司跪在地上,焦急说道:“王妃绝不可能背叛王爷的,王爷想想,若王妃要背叛王爷,她怎会舍命救清清,又怎会在大殿上将兵器一事揽在自己身上,王爷请三思!” “左司,你这话便错了。”止若走上前来,“她虽将藏匿兵器之事算在了自己身上,可最终,这事不还是算是睿王府的事吗,更何况……王爷,止若从不妄议他人,可是南清嫁给王爷的动机,本就不单纯,她要救清清,不就是希望王爷能娶她吗。” “哈哈!”气氛凝重的帐内,初微突然笑出声来。 兵器之事,她的确只想到了一点,便是将罪全揽在自己身下,她甚至因为这样得罪了顾清墨,却没想,最终自己却得了个两头不讨好,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你笑什么?”止若语露不悦。 初微慢慢站起身子,“我只是在想……晋王殿下,这戏好看吗?” 顾子衿没想到初微会突然提到他,微怔了一下,才说道:“如今人赃并获,你既已承认这信是你的,本王还有何话可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左司这才注意到顾清让手中的信,“王爷,王妃昨日傍晚才到军营,她怎会知道粮草储存的地方,这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左司的话似乎很有说服力,可屋子里的其余三人面上神色却无半分消减,方才这信初微已经承认是她的,若说是栽赃嫁祸,那初微一开始就该否认,既她承认了,那就说明她知道这信的存在,那便不会是栽赃。 “你这话便错了,”止若说道,“就因为她昨日才到军营,却将军营里的地形摸得如此清楚,这才可怕。” “可王妃昨夜并未出过营帐。”左司说道。 “就算不是她画的,那也是别人给她的。”止若转身对顾清让正色道:“王爷,这么说的话,军营内定还有东震的细作,看来王爷要彻查此事才行,晋王殿下,您觉得呢?” 初微由始至终都看着顾子衿,看着他的反应,看着他面无表情,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她方才问他这戏好看吗,可她觉得,自己才是看戏的那一个,虽然她置身于事件的中心,这信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甚至可能是杀身之祸,可她却觉得这是她来了这里,看的最有趣的一出戏。 左清清一直强调初微睿王妃的身份,其中缘由,初微很清楚。 她一直以为面柔心善的止若突然变了模样,一心想至她于死地,她应该怪她,可她却恨不起来,毕竟现在这关乎北戡战事的信她百口莫辩,而她暂时也不愿说出真相。 至于左司,她很感谢他对她的信任,也很谢谢他愿意帮她说话。 而造成这样局面的,她以为的元凶,顾子衿,竟对顾清让的杀意视若无睹,甚至一句话都不愿多说,到止若问他,他才走上前来,“细作之事,当然要查,只是这封信……” “当然要查!”顾清让五指的力道几乎将掌中的信纸撕碎,“左司,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 左司却未动身,“王爷,就算王妃是南相的女儿,如今她成了您的王妃,她定不会背叛王爷,王爷想想江林发生的事,王爷以为王妃不顾清清安危将她推出船舱而出手伤了王妃,王爷的那一掌差点要了王妃的命,王爷,王妃为清清试药,为清清挡箭,就算是看在清清的份上,也请王爷三思,不要冤枉了王妃。” 左清清闻言,走到左司身边,看着顾清让,“是啊,清让哥哥,王妃姐姐救过清儿好几次,试药之后,她的身子怎么样了,清儿都还不知道,不管清让哥哥怎么生气,清儿也不希望王妃姐姐病着身子被清让哥哥关起来。” 顾清让闻言,望向初微青苍的脸,的确,她看起来很不好,应是体内的七芯魅作祟。 见顾清让没再坚持,止若几步走到初微面前,抓起初微垂在身侧的手,抿着嘴替她把起脉来,初微也没有拒绝,面色坦然。 片刻后,止若神色震惊,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初微的脸,“怎么会……” “止若姑娘,”左司见止若脸色不对,立刻问道,“王妃她怎么了?” “王妃姐姐病得很重吗?” 止若摇了摇头,“不,虽然面上看起来病得很重,可是……她的脉象与常人无异。” “无异?”顾清让疑惑,“那她体内七芯魅的毒……” 止若放下初微的手,转身看着顾清让,“王爷,王妃并无半点中毒迹象。” “怎么回事?”顾清让走上前抓着初微的手问道。 初微淡淡一笑,沧山上,她要雪鸢帮她掩盖身体情况,只要雪鸢让别人无法知道她的病况,她便同意来滨州。 就像方才,左司替她求情的时候口口声声说着让顾清让看在她救了左清清的份上,左司要顾清让念的,不是她,而是她救过左清清,是,她是救了左清清,得了病痛,就连尊严都快要磨没了,所以她不要他们看到她病发,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悲怜,她更不要他们觉得欠了她什么,就像她跟顾清让说的,她不欠他什么,她也不愿他觉得,他欠了她。 虽然她不知道雪鸢是怎么做到的,但最后,雪鸢改变了她的脉象,其实她的身体状况与往日无异,可是旁人从脉象上却查无所迹。 她迎上顾清让的目光,淡然道:“怎么,王爷希望看到我被七芯魅折磨吗?王爷看了清儿姑娘毒发十年,还没看够吗?还是王爷觉得,看到我毒发,你心里才痛快?” 他没有理会她话里的讽刺,“若是毒解了,那为何……” “为何我会是这副模样?”她笑得讽刺,“我现在这样不是很正常吗?中了七芯魅的毒,毒发的时候还要供王爷发泄自己的欲望,我还活着便已是奇迹了,这副模样又算得了什么,怎么,看到我没事,王爷失望了?” 左清清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方才在给王妃姐姐拿衣物的时候,见到姐姐的包袱里有很多妆品。” 言下之意,是初微此时脸上的妆都是化的。 初微望了左清清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止若闻言皱眉,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怎么解自己体内七芯魅的毒,所以才愿意替清清试药的?” 左清清看着止若问道:“止若姐姐是说……王妃姐姐知道试药不会伤她性命,才故意以试药为条件,让清让哥哥娶她?” 止若眸光笃定,道:“不然她明知试药有危险,又为何敢试,现在又怎么解释为何她并无半点中毒迹象?” 左清清又回头望着初微,“王妃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一开始就知道怎么解七芯魅的毒的吗?” 在左清清提到她包里的妆品的时候,初微便知道事情已经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就像在帝都的时候,顾子衿不再叫她弟妹,而是叫她南姑娘,那便是说明,她于他们,再无利用价值。 顾清让因为图纸的事想杀她,后来看在她救过左清清的份上说要查这件事,现在,就连她救左清清这事都不单纯了。 不过,这事一开始就是不单纯的,不是吗。 “王爷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为何要帮清儿姑娘试药的吗?我们只是等价交换而已,只不过,现在王爷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而我也没有遭遇最坏的情况,我身上的毒,是太医陆文渊帮我解的,王爷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回帝都查。”她望向止若,说道:“止若姑娘,并不是你不能解的毒,别人也解不了。” “陆文渊?”止若回忆了一下,她对陆文渊此人毫无印象,可若是能解七芯魅之毒的人,她绝不会不知。 “是,陆文渊,陆太医,对了,阿祖还在军营吧,王爷可以将他叫来,问他陆太医是不是一直都有来初锦阁替我看病,还有,凝儿曾回王府取了千岁莲,不知道王爷是否知道这件事?”既然阿祖和阿乐是顾清让留在帝都保护凝儿的,那凝儿回王府的事,他们俩定是知道的,而阿祖来了军营几天了,顾清让也应该问过凝儿在帝都的情况。 止若却不信她的话,“千岁莲对你的病情已经无用,就连穆参丹都救不了你的,太医院的人又怎么能……” 原来穆参丹也不行,初微稍一晃神,旋即定了定目光,“可止若姑娘不是已经把过脉了吗,我已无碍,这是事实。” 止若顿时无言,半晌才接道:“是,我确认再三,你的体内确实无毒素残留,脉象甚至比清清的更平和,可如今我们说的是你与东震勾结,试图以书信的方式将粮草的所在之处告诉东震的人,这事,你又有什么可辩的?” 初微又望了一眼顾子衿,摇了摇头,“没有。” 许是顾清让要暗中查找藏在军营的东震细作,最后,初微只是被带到了军营角落的一处帐篷,帐外派了两个士兵把手着,算是关押了,初微虽然知道这事是无中生有,但她可以远离顾清让的营帐,便乐得清静,根本不考虑揭穿这一切都是她认为的顾子衿所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中军帐内。 顾清让坐在桌前望着桌上的信,一直沉默不语。 顾子衿和止若都站在营帐中间,左清清坐在右侧的椅子上,低着头,也不说话。 “难道王爷还要留着她?”止若继续说道,“在帝都的时候,我便说过了,她是南甄的女儿,如今想来,当初她在我面前晕倒,我替她诊脉的时候发现她中了七芯魅,这一切定都是她计划好的,她要王爷为了救清清而娶她,只要她成了睿王妃,那她便能随王爷回滨州,这样,她就能帮南甄将北戡的消息传递给东震的人,王爷,现在这一切都已明朗,王爷为何不杀了她?” 顾清让抬眼,望着止若,眼眸蕴黑。 止若被他看得心颤,忙撇过头去,“我……我只是为那些死去的将士不值,若不是南甄传递的消息,东震国为何会突袭我们?几个月前,王爷是得到了确切消息,东震正在和南篱打仗,所以王爷才会回帝都成亲。” 屋内的人,就算是不懂战事的左清清,现在也都懂了止若话里的意思。 四个多月前,顾清让得到消息,南篱国镇守边境的沐老将军突染重病,二儿子也受了伤,加上他的长子沐少将军失踪已经快三年,边境大军一时无人主持大局,东震四皇子趁此良机,率十万大军意突破南篱边境。 东震和南篱打得天昏地暗,那北戡便会有短暂的安宁,所以顾清让打算趁这个短暂的喘息时间赶回帝都与南清完婚。 初微被带走后,顾清让想了很多,如今想来,好像一切都如止若所说,所有的事都是从南清在止若面前晕倒开始的,如果一开始便是一个局,那南清提出的试药,成亲,她所做的一切,那便都是为了让他离开滨州回帝都。 “四哥,”一直沉默的顾清让终于开了口,“你明日便要回帝都了吧?” 顾子衿点了点头,“是,十六年之忌马上就要到了,想必墨剑的人早已蠢蠢欲动。”他顿了一下,问道:“九弟是想让我将她带回帝都吗?” 顾清让站起身,“我只是想让四哥在回帝都的时候顺路将止若和清清带回达城。” 左清清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歪斜着身子站起来,“清让哥哥,清儿不走!” 其实顾清让的语调很是平静,可止若却僵了步伐,声音带着几不可见的颤抖,“你生气了,对吗?” 顾清让望了止若一眼,对顾子衿说道:“四哥,你先扶清清出去。” 左清清本有话要说,但顾清让已经发话,她也只能乖乖由顾子衿扶着走了出去,待离营帐几步远后,左清清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清让哥哥会杀她吗?” 顾子衿自是听到了的,可他没有回她,因为他知道,答案是不会,在顾清让知道那封信存在的那一瞬间,他或许是有过杀初微的冲动,可那也只是一瞬间的怒火中烧,待他冷静下来后,他便想着将她关押,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留下她命的理由。 初微被带进帐篷不久,一个穿着粗布裙的女子端着早膳进了来,她说她叫吉祥,以后便是她给初微送一日三餐,初微虽然觉得“以后”和“三餐”这些词颇有深意,可她不愿去想,她只觉得累。 吉祥似乎对初微有些兴趣,走过来的时候一直打量着初微,可她没有说话,安静地将手中的简陋早膳放下,她刚转身,左司便进来了。 吉祥见来人是左司,忙低下了头,“左,左护卫。” 初微坐在椅子上,抬眼便看到了吉祥涨红的脸。 “吉祥?”左司微露震惊,“你怎么在这里?” 看来,左司认识吉祥,初微想着。 “我……我爹生病了,我是代替他来的。”许是料到了左司后面的话,她忙接着说道:“这事我禀告过了,现在军营里缺人手,上面便将我留了下来,左护卫,我不会到处乱走的。” 左司没再说什么,看了眼她放在茶几上的早膳,“为什么只有两个馒头和一碗清水?她可是睿王妃,岂可怠慢。” 吉祥似这才知道初微的身份,震惊地望了初微一眼,又慌忙低下了头,摆了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的意思,是王爷……” 初微拿了个馒头,道:“算了,左司,这样挺好的,其实就算你端着山珍海味来,我也是吃不了的。” “可是……” 初微打断他的话,将剩下的一个馒头连同盘子一起放在吉祥的手中,道:“吉祥,谢谢你,以后你只用给我带一个馒头就可以了,我吃不了这么多的,好了,你回去吧。” 初微望着吉祥出去的背影,而后又看着左司,嘴角微露笑意,左司有些不解,只以为她是想问吉祥的身份,便说道:“吉祥的爹是军营里的大夫,之前吉祥给军营里送过药材,也会简单的包扎护理,许是这样才会留她下来。” “哦。”初微点了点头,掰下一块馒头塞进了嘴里,“好了,吉祥的事说完了,那便说你的事吧。” 左司闻言,不由握紧了手中的佩剑,“我……属下只是想问主子为何不说出实情?” “实情?”掰着馒头的指尖一滞,难道左司知道什么? “那信,属下知道那定不是主子的。”左司笃定地说道。 “不,左司,那确实是我的。”至少,信封是。 “不可能,属下相信主子绝不会这么做。”左司抬手行了一礼,“属下定会查出其中真相,还主子一个清白。”说完,他便转身出去了,任凭初微怎么叫都不回头。 左司走了一会儿,本以为离开了的吉祥又撩开门帘进了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初微,问道:“你当真是睿王妃?” 初微放下手中的半个馒头,起身走到又硬又冷的床榻旁坐了下来,“怎么,不像吗?” 吉祥迟疑道:“可王爷却派人看着你,而且让你吃……” 初微笑颜,“王妃就不能吃馒头了?” “但……” “好了,我困了,你出去吧。” 吉祥还想说什么,最后也只能离开,初微这才躺在了床榻上,她的大氅落在顾清让的营帐中了,她现在躺的地方连一床薄被都没有,她不由侧着身,缩成了一团,面朝帐内开始补眠,虽然好几次被冷醒,可是断断续续的,她还是睡到了一个多时辰。 迷糊间,初微觉得自己腹部微微有点痛意,她一下子惊醒,生怕是体内的七芯魅发作。 这时,吉祥端着和之前一样的端盘进了来,将端盘放在桌上后,便看到桌上放着的半个馒头和已经空了的用来盛清水的碗,她想着,虽然睿王妃没有说什么,可这冰冷冷的馒头她定是嫌弃的,不然,如此的馒头,她又怎会剩下半个。 虽然心里有些轻视这个惺惺作态的王妃,可她面上还是恭敬地说道:“睿王妃,这是你的午膳。” 初微坐在床榻上凝着吉祥,她有事想要她帮忙,可她却不敢信任她,嘴张了好几次,最终还是眼睁睁看着吉祥出了去。 腹部的疼痛,让她想到了她和顾清让上一次做了之后的结果,那时她根本没有想过那种事会带来的后果,可这一次,她不能放任不管,就算再次怀上孩子的几率微乎其微,她也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 左司说吉祥会简单的一些包扎护理,那她去找吉祥要避子药,吉祥也不一定懂,就算吉祥正好懂这些,她也不能保证吉祥不会出卖她。 也许对于她怀上孩子这事,于顾清让来说并不重要,或者说他并不希望,可她不想顾清让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哪怕她觉得自己方才睡觉的时候很冷,她也不想让顾清让知道她这里没有被子,她很可怜。 想想也觉得可笑,纪先生无论如何也要她待在顾清让身边,她虽然不知道是为何,可冥冥中好像有某种力量,总是将她和顾清让拉开,好像是老天在提醒她,她和顾清让是不可能的。 若她和顾清让当真是不可能的,那之后她会怎么样? 若她一直不说那信的事,顾清让是不是当真要杀她? 如果她真的很快要死在他的手中,那她是不是可以以此为借口离开?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总觉得上面覆着一层淡淡的红,本来,她是想着心平气和地待在他身边的,可早晨的时候,她伤了他,当时她惊慌地甩开了手中的匕首,她以为是自己伤了人,所以害怕,可现在冷静下来后,她却发现她甩开匕首,只不过是怕上面的血而已。 这个想法让她不禁汗流至踵。 初微缩了缩身子,将外衣拢了拢,又回望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床榻,现在是晌午,天气还算可以,所以身子还能承受,可若是到了晚上,那她定会冷得睡不着的,想到这,她起身下了床。 刚走出营帐,她便被门口守着的士兵拦了下来,“没有王爷的命令,你不能出来。” 士兵称她为“你”,那他们是不是和一开始的吉祥一样不知道她的身份?初微想着,“我的大氅落在睿王的营帐了,还请您帮我去拿一下,好吗?” “不行。”对方干脆拒绝。 “那你能不能帮我打点水,我想梳洗一下。” 回她的依旧是两个字:“不行” 不得已,初微只能缩回了营帐,可她不愿坐以待毙,环视了一下帐内情况,她的目光最后留在了放置馒头的盘子上,她脱下身上仅有的外衣,将盘子放进衣服里,然后用力撞向椅脚,一声闷响,盘子在衣服里碎成了好几片。 初微是打算用盘子的碎片将床榻后的帐篷割开,好从那里逃走,可没等她将衣服打开,门外就传来了士兵的声音,“止若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没想到继左司之后,来见她的会是止若,初微急忙坐到椅子上,然后将外衣连同盘子碎片藏在了身后,而后又拿起桌上的馒头佯装着吃起来。 “王爷说你们不用再看守了,下去吧。” “是。” 简单的两句对话,初微在里面听得真切,她没想到自己竟就这样重获自由了。 难道顾子衿已经私下跟顾清让解释了? 那是不是就可以说明,顾清让已经知道和离的事了? 止若端着一个碗撩开了帐帘,一阵风自她身后灌进来,初微不由打了个冷颤。 她面色清冷,将手中的碗放在初微身旁的茶几上,其实方才止若进来的时候,初微便闻到了她手中药的味道。她低头看了一眼碗中黑乎乎的药汤,“止若姑娘,先前你为我诊过脉,我并没有什么病,所以这药还是免了吧。” 止若站在初微旁边,自她的发顶看向她青苍的脸,一直沉默,待初微伸手去推那碗药的时候,她才淡淡开了口,“若这是药,王妃喝不喝也不打紧,可这要是避子汤,王妃会喝吗?” 本来帐内的温度就很低,刚才冷风吹进来后,初微就更觉得冷了,直到她的手碰到温热的碗时,她才稍微觉得没那么冷了,可止若话里的那三个字,却让她的身体从触碰着碗的指尖开始一直冷到了脚心。 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求仁得仁。方才还想让吉祥帮她寻一些避子药,现在止若便送来了她心心念念的避子汤。 指尖微微地颤抖着,她定了定神,一把端起了碗,不带一丝犹豫地将碗里的药吞了个干净。 将碗放下后,她抬手擦了擦嘴角滴落的几滴汤药,“止若姑娘方才说睿王下令不用再看守我了,那是不是说明我可以出去走走了?”她想要洗手,更想要洗洗自己的身子。 止若却没有理她的话,凝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眼中寻些什么,半晌,她却是毫无收获,眉心微拧,“你推说身子没病,不愿喝药,可我说这是避子汤,你却这般决绝地喝了下去,王妃,你这是何意?” 初微当然清楚止若话里的意思,她不能否认,那三个字确实扎进了她的心里,她想要忽略都不行,她向来怕喝药,在帝都的时候,凝儿总是连哄带劝地让她喝药,像方才那样一秒犹豫都没有地喝下一碗又臭又苦的药,是她从来没有过的,而她能这样做的原因,便是因为止若的那三个字。 “什么何意?”可她选择装傻充愣,因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她方才的举动很异常。 “我说那药是避子汤。” 初微低头望了一眼身旁的空碗,“我知道啊。” “既然如此,你为何喝了?” 这初微便不懂了,这药是她端来的,目的不就是要她喝吗?为何现在又这般诧异,难道她还想要来一场灌药的戏码?“难道止若姑娘不想我喝?可这不就是‘你们’的意思吗?” “你当真不愿怀他的孩子?”止若问道,声音是异常的冷静,冷静到初微觉得她不是在质问她,而是很肯定这就是初微的想法,当然,止若也确实没有错,或许方才初微毅然决然喝下那药的举动,确实会让人这么想。 所以,初微也没打算含糊下去,此刻,她想到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那一团血块,她点了点头,“是。” 初微知道,顾清让也一定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会在知道了和离的事之后,让止若给她送避子汤来,从前她没资格怀他的孩子,因为她于他只是一只白鼠,现在她更加没有资格,因为她应该已经失去睿王妃这个身份了。 止若轻笑出声,“没想到你竟也不打算瞒骗我,看来睿王妃这个身份并不能打动你,你想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她不想着自己,那她要念着谁,初微也跟着她笑了笑,“是,我承认,在我眼里,睿王妃这个身份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荣耀,自我成为睿王妃之后,这个身份唯一让我获得的好处,便是在归宁那日我的嫡母对我的毕恭毕敬,当然,我知道她对我的态度也仅止于表面,于此,睿王妃这个毫无用处的身份,我又有什么可念的。” 她现在不在帝都,她不会再和南家的人联系了,所以这唯一的好处她也用不上了。 “既然如此,那这个睿王妃你便不用再当了!” 顾清让的声音从帐外传来,语毕,他寒着目光走了进来,说是进来,其实也只是从帐外一步跨进了帐内,初微这才知道他一直站在帐外。方才止若说王爷让士兵不用再看守的时候,初微以为只有她一人来,却不想,顾清让会同她一起。 初微反应过来,她并非重获自由,止若跟看守的士兵那样说,只不过是要将他们支走,因为顾清让会站在外面,因为她方才说的那些话,顾清让不愿让那两个士兵听到。 可她不后悔说了那些话,只是…… 她撇过头,不去看散着冷意的他。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心跳加速,而狂乱的心跳并不是因为高兴,她等了这么久的话,顾清让终于说出了口,可她并没有欣喜若狂,反而因为方才的话是被他偷听了去,心里莫名有些虚。 见初微不说话,顾清让嘴角冷冷一勾,“怎么,当着本王的面,你便不敢说了?方才你不是说得那般从容的吗,现在怎么连看着本王都不敢了?” 他对她躲闪的目光很是满意,方才在外面的时候,他从帘缝中看到她毅然决然喝下止若端来的药时,紧攥的手几乎是要将挡在他面前的帘子一把扯碎,然后冲进去掐着那女人的脖子,让她将吞下去的药吐出来。 初微眉头轻压,顾清让就不能让她清静清静吗。 她知道,她和他和离是一回事,这事是谁提出的,又是另一回事,他是王爷,他是在这男权社会里有着崇高地位的人,如今她要跟他和离,他无论怎样都是咽不下这口气的,现在他想要如何在言语上挤兑她,她都不该回嘴了,因为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见初微不说话,撇过脸并没有看他的打算,顾清让心中极怒,走过去一把将她拉起,“南清!”初微被粗暴地拽到顾清让身边,一直藏在她身后被她揉成一团的外衣被带到了地上,衣服散开后,包裹在里面的盘子碎片便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止若望着那碎片问道。 顾清让低眉望了一眼,眸子里的光更是冷了几分,“怎么,匕首没有伤我太重,现在你又想用这破烂盘子?” 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 初微在心里狂翻白眼。 她是伤过他,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成功,可有了那一次,顾清让定会对她有所警惕,别说她手里拿着盘子的碎角,就算她只是站在他旁边,他恐怕都会随时提防她。 她不自觉望向顾清让的胸口,现在他穿着衣服,里面的伤口也已经包扎过了,可她心里却有着一点点的抱歉,哪怕他伤过她,可她还是做不到彻底的心冷心狠。 沈初微,为何你会这般没有骨气! 见初微一直沉默,顾清让强硬地将她的脸掰过来,“为何不说话!” 初微抬手握着他的手腕,往后退了半个身位,将自己的脸自他手中脱离开,望着他,目光淡然,恭敬地福了一礼后,说道:“回睿王殿下,我无话可说。” 顾清让以为,方才他在帐外看到她喝那药的时候,他的怒火已经到了鼎沸,可后来她说,睿王妃这个身份对她毫无用处时,那满心的怒火又长了许多,而现在,她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他觉得方才的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她无话可说! 她对于方才说的那些话,竟是毫无悔意! 盛怒之下,他一把攥着她的衣襟,五指关节抵着她的胸口,一瞬间便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冰凉,一瞬的分心后,他像是厌恶地将她摔在了地上,收回了还残留着冰冷触感的手。 “将她带去杂役处。”他没再看初微一眼,说了这句话后便出去了。 待止若也跟着出去后,初微才慢慢站起身子,大腿处一阵刺痛,她不禁皱了皱眉,顾清让以为她打算用来伤他的凶器,最后竟是伤了她,不过幸好伤口不深,应该只是划破了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顾清让最后的那句话,初微很快便弄明白了,他说她不用再当睿王妃了,那便是她不再是他的妻子,他说将她带去杂役处,那她便成了这军营里最低等的杂役。 两个天差地别的身份,初微却并不觉得失落,比起睿王妃,或许作为一个军营里的杂役待在顾清让身边,这样对她来说要心安许多。 顾清让和止若走后不久,吉祥便进来了,她说是睿王让她来带初微去杂役处的,不过在这之前,初微需要换一身方便的衣裳,初微的衣服没在身边,吉祥便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初微,还说今后初微便要和她住在一起。 初微虽然身着绯色衣服,腿部伤口沁出的血也并不明显,可吉祥还是灵敏地嗅到了初微身上的血腥味,初微换衣服的时候,吉祥已经在低眉时看到了初微腿上的伤。 斟酌了很久之后,吉祥还是压着声音问初微需不需要给伤口上药。 初微愣了一下,回绝了吉祥的好意。 军中的杂役其实工作很多,可初微觉得顾清让似乎是有意刁难她,本来给初微安排工作的百夫长看着初微瘦弱的样子,打算安排她去厨房帮忙,可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有一个士兵走上前在百夫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所以最后她得到的工作,便是劈柴和洗睿王的衣物。 初微的手曾经被顾清让掰断过,虽然陆文渊帮她治疗了,可恢复了几个月后,她的手依然是拿不了重物,更别提让她抬着斧子劈柴了,所以百夫长让她去工作的时候,她便决定先去河边洗顾清让的衣服。 要洗顾清让的衣服,首先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去拿要洗的衣服。 初微到达中军帐的时候,顾清让正在里面议事,说的是什么赴宴的话,初微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站在帐外偷听,一咬牙便掀开帘子进了去。 顾清让坐在案几后面,下面坐着顾子衿和左司,在她进来的时候,她能觉察到三人都顿了一下,她低着头,不去对上几个人的目光。 “王妃……”左司看着一身粗布衣服的初微,一脸诧异。 初微将头压得更低,“我是来取睿王殿下的衣物去洗的。” 顾清让没有说话,视线没有一丝游移,初微虽然知道帐里的两个人的目光此刻定都落在自己身上,可她也不想就自己目前的处境跟他们说些什么,见顾清让没有发话让她出去,她便低着头直径去了顾清让的床榻,将床榻旁的衣物胡乱地揉到一起后,便抱着它们出去了。 “王爷,这……”左司望着初微消失的背影,怔愣地回头看着顾清让。 顾清让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他看着顾子衿,好像方才根本没有人进来过一般,“四哥是觉得东震三皇子此举,是想要谈和?” 听到顾清让的话,顾子衿微愣了一下,深深看了一眼已无初微身影的帐帘,而后收回了视线,犹豫了一下,才开了口,“南篱沐家的长子突然现身,那南篱和东震的战役很快便会结束,若只是东震退兵,那还好说,可若是南篱国乘胜追击,那东震便会陷入危境,就目前得到的消息,南篱国并非只想东震退兵,此时东震三皇子若不与我们谈和,那东震便会腹背受敌,就算东震愿意打,这持久战他们也熬不起。” 顾子衿刚说完,左司便又想提初微的事,可顾清让似是料到了他的想法,没等左司开口,便接着顾子衿的话说道:“沐氏手下的兵的确善战,我也听过沐家长子的领兵能力,可若是这样东震国便要谈和,是否太草率了些。” 顾子衿点了点头,“的确,这里面定还有其他什么缘故,只是我们现在还拿不到确切情报,不过既然东震国要谈和,我们姑且一去。” 顾子衿下了结语,左司这才找到了机会说话,“王爷,王妃她……” 顾清让却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左司,这里没你的事了。” “王爷……” “下去!” 左司不敢再说什么,行了礼后便出去了。 待左司出去后,顾子衿说道:“九弟当真要怎么做?” “……” “我看她并没有想要示弱的样子。” “……” “也罢,不过如今决定赴宴,那我便等你赴宴回来再赶回帝都。” 左司到达河边的时候,初微正将怀里的衣服放在身边的石堆上,他走过去,将初微拉起来,而后又迅速地松开她的手,没等他开口,初微就先他说道:“左司,什么都不要说,一个字都不要问,便当是我求你,更可况,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状况。” “可是……”他不明白,什么叫满意,她是王妃,为何会满意去做这种事,现在是寒冬,流动的河水其实比冰块更刺骨,只是碰一下,连他都会不禁寒颤,更别说是她,而她还要用这样的水来洗衣服。 “你……就当是我伤了睿王的惩罚。” 当真是惩罚吗?左司不愿这样想,他不知道王妃为何会刺伤王爷,他也不知道王妃为何会承认那封信是她的,他需要时间去查,而且,好像也只有他愿意去查,因为只有他……相信她。 “我帮你。”说着,他便开始挽起衣袖。 “不用了。”初微忙制止他,“左司,我的手……粘了血,洗洗也是好的。” 她不想觉得自己欠了顾清让什么,她伤了他,他要惩罚她,那她便认了。 左司刚要说什么,一名士兵过来传话,将他领走了,初微望着左司离开的背影,深呼了一口气,放松心情后,她便开始洗顾清让的衣物。 手刚碰到河水,她差一点叫出声来。 我去!真的好冷! 那流动的水就像是流水线上的冰刀,一下下地划着她的肌肤。 洗衣机真的是个伟大的发明,热水器同样是。 四件衣服其实并不多,可是初微的手一开始便冻僵了,所以她洗得很慢,洗到一半,她发现这几件衣服都是深色的,洗不干净其实看不出来的,可后来她又担心顾清让会挑她的错,然后让她重新洗,那她还是乖乖将衣服洗干净得好。 好不容易将衣服的每个角落都搓洗了一遍,又有新的麻烦出现了,初微的手搓洗的劲是有的,可是拧干衣服的力气就没有了,她也不打算想办法,便决定就这样将衣服晾在旁边的简易衣架上。 说是简易的,其实也就是四根竹竿加上一根麻绳做成的,初微刚将衣服甩上去,那涨满水的衣服便瞬间将衣架给压垮了。 看着垮掉的衣架和摔在地上的衣服,初微忍不住在心中咒骂,然后泄气地将衣服抱起来,重新回到河边,再次开始方才的机械动作。 四件衣服,初微洗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是吉祥见她到了晚膳时间还没有回营帐,才出来找她,见她正一点一点地拧着衣服,叹了口气,在心里嫌弃了这位娇生惯养的睿王妃后,她还是上前帮初微将衣服拧干,衣架架好,最后利索地将四件衣服都晾好。 吉祥就着衣摆擦了擦手中的水渍,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做错了什么,王爷要这样罚你?” 初微也像吉祥那样擦了擦手,可她的手早就冻得没有知觉了,红到发紫,她将双手贴着脸颊,手心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暖意,反而是脸被冻得发疼,她又将手放在嘴边,不停朝手心哈气。 “我问你话呢,睿王妃。” 初微这才反应过来,“什么?” “王爷为何要罚你?” 额,这要怎么说呢,她伤了他,她甩了他,她下了他面子,这其中的任何一件,都会让顾清让在一气之下杀了她,现在只是让她泡泡冰水,已经算是很仁慈了,可这些她要怎么跟吉祥说。 初微一时语塞,幸好这个时候左司来了,吉祥见到他,方才问初微的话一下子便被抛诸脑后,忙支吾着跟左司问好。 左司冲她点了点头,而后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初微面前,“军营里没有手炉,这是我让阿祖快马去达城买的,王妃快用它暖暖手,还有治冻伤的药,我也让阿祖送过去了,吉祥,一会儿回去你一定要记得帮王妃上药。” 吉祥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便匆匆回了营帐,初微本想问问左司阿祖的情况,但那位显然是被顾清让操纵着的百夫长很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初微的话,还不停地催初微去劈那些她今天必须要劈完的柴。 左司看着初微不停颤抖的手,想要帮初微说话,可百夫长一副“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样子,直说这是王爷的意思,噎得左司说不出话来。 “左司,谢谢你的手炉,我的手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劝走了左司,初微跟着百夫长到了厨房后面,看着成堆的木柴,初微只觉得头疼。 她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劈这些柴,可她不愿找左司帮忙,因为左司是顾清让的下属,顾清让要惩罚她,身为下属的左司却要帮她,初微能猜到如果顾清让知道了,左司定会受到斥责,所以她宁愿自己独自在这寒风中呆着。 要是稚初在就好了,初微坐在木桩上发呆,不知道稚初现在怎么样了,雪鸢说寒冰床五日一个疗程,现在过了两天,还有三天,等稚初醒了,会来找她吗?若是他来找她,她定要好好罚他,他竟然骗了她一个多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初微不知道若是今晚自己劈不完脚边的这些柴,明天会受到怎么的责罚,反正她是放弃挣扎了,她已经试过几次了,她根本举不起那沉重的斧子,那她就完成不了劈柴这件事。 她本打算再坐半个时辰便溜回营帐,不管是什么责罚都留到明天再说,那位神出鬼没的百夫长又冒了出来,说是要带她去见顾清让。 初微不知道顾清让是不是知道了她准备溜班的事,所以要兴师问罪,又或者是在这一天快结束的时候,要她在他面前做一份深刻的工作总结及适当的反省,反正,她就是没有想到,当她走进他的营帐时,他竟是当她不存在,只盯着手中的卷轴,一句话不说。 为了不让顾清让发现手炉的事,在来之前,初微将它偷偷藏在了柴堆下,现下没了手炉,手上的温度渐渐回到方才,更有发热的刺痛感伴着难以忍耐的痒从里面刺出来。 初微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生正等着班主任训话般乖乖地站着,可是手上痒痛难忍,她便将手伸到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悄悄蹭着后背上的肉丘。 虽然痒得到了暂时的缓解,可她的手却越蹭越疼,在止疼和止痒之间,她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毕竟她明天还有继续做那些杂活,现在她手中什么牌都没有了,她拿不出什么跟顾清让交换,那她要留在这里,便只能乖乖忍受。 她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 可是,她忘了一件事。 对方是顾清让。 就在初微暗下定决心可以忍受一切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顾清让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卷轴,只是他依然没有将初微看进眼里,只走到床榻旁,从嘴里说出的简短字句似比那河里的水还要冰冷,“脱衣服。” 初微猛地抬起眼睫,她看着顾清让,他却是当她不存在一般,不看她一眼。 一定是她听错了,脱衣服……叠……叠衣服,他定是要她将他脱下的衣服叠好,这样想着,初微便慢慢挪了脚步朝顾清让走去,可顾清让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难道他还想她帮他宽衣? 初微挣扎着伸手的动作被一声嗤笑打断,她抬头,从顾清让的表情中她看出刚才那笑声是他发出的,那短短的一声,充满了讽刺和嘲笑,初微愣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现在只是军营最低等的杂役,本王的衣服你还没有资格碰。”冷冷的声音自他口中发出,初微的手尴尬地在半空颤了一下,而后被她匆忙藏在了身后。 他不要她碰,那她便等着吧,可她不动,他也不动,半晌,他似是不耐烦了,眉头微微一蹙,又重复了一遍方才初微以为自己听错了的那三个字,“脱衣服。” 他说的是脱衣服,而不是叠衣服,这一次,初微就站在他面前,所以她听得很清楚,可方才他说她没资格碰他的衣服,那他的意思便是…… “什,什么意思?” 又是一声嘲讽的笑声,“南清,你是当真不知道军营里的杂役要做些什么?” 杂役需要做什么?初微立刻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可她能想到的答案都不能帮她解答此刻的疑惑。 顾清让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军营里的女人,还能有什么用处。” 初微觉得脑子里一阵轰鸣,似有什么将她的思考能力统统抽走了,顾清让好像跟她说过一句什么话,可是她就是想不起来,只是有好多事,从她来这里后的每一个瞬间都在她眼前闪现,她自来这里的第一天便想着离开,上吊,没死,杖责,没死,挡箭,没死,哪怕是一次又一次毒发,她也都挺过来了,可她为什么就没死? 她不禁想问,难道是所谓的主角光环? 可若她当真是有主角光环,为什么她遇到的每一件事,又都让她生不如死。 ……姐姐,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若是累了,就跟你说。 ……南清,抱紧我。 ……属下只是希望能求得止若姑娘替主子治病。 ……主子,这是我让阿祖快马去达城买的手炉。 ……初初儿,留下来。 脑子里只有这几句话一直重复地响起。 猛地,她想起了自己站在崖边时的场景,觉得那个时候的她真的可笑至极,她不过是被顾清让上了而已。 而已。 她何必要死要活的。 何必。 在心中所有信念都如灰烬般崩塌后,她便觉得,不过如此。 自尊,自由,生命。 她几乎都失去了。 现在她唯一能做到的,便是活着。 哪怕再苟延残喘,她也要活着。 直到身上没了重量,一团冰冷的布摔在她身上,才有简短的一个字砸进她的脑子里,“滚!” 顾清让是这么跟她说的。 这么说,都结束了? 早在初微怔愣着将手缓缓举到自己的衣襟处时,顾清让已经抬手将帐内的灯都挥灭了,也许这样对初微来说是好事,可她却什么都想不到,想不到这样一来顾清让便看不到她身上那些难看的疤了,那她便不用看到他厌恶的表情。 而现在,初微也看不到顾清让叫她滚的时候,他的脸上会是怎样一副憎恶的样子,整个营帐漆黑一片,唯有帐帘处有若隐若现的光。 初微坐起了身子,身上空了之后,这才觉得营帐里好冷,好冷,就像是有人将她按进了刺骨的河水中。她赤着身子从床榻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将衣服胡乱地套在了身上,而后跌撞着奔了出去。 期间,她撞到了椅子,好像旁边茶几上的东西也被她扫了下来,可她不想停留,因为腹部的火已经开始烧了起来,她知道,七芯魅发作了,她要离开,她必须快点走才行。 出了营帐,迎着刺骨的寒风,没走几步,初微便吐了血,她担心被人发现,所以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现在她也不能回自己的营帐,因为吉祥会在,可是周围一直有巡逻的士兵,她也不能在这里站太久。 她要躲到哪里去? 可最重要的是,她动不了了,一动,身子便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睿王妃?”吉祥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你怎么……” 就算月光很淡,吉祥只看到初微下颚处有一片暗色,可她能闻得出来,那是血,睿王妃吐血了。 初微一把抓住她的手,制止吉祥继续说下去,“不要问,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带我回去,求你。” 吉祥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听到初微满是乞求的声音,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将初微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就这样扶着她回了营帐。 将初微扶到床榻上,看着初微凌乱的衣裳和颈脖出若隐若现的红色印记,吉祥脸上一红,大约猜到方才王妃在王爷营帐内是怎么了,可是,王妃为何会吐血?她想着,伸手为初微诊脉,可最后吉祥得到的结果和止若一样,初微的脉搏并无异常。 吉祥想要询问,可初微已经疼得缩成了一团,她一直咬着自己的衣角,硬是一声不哼。 吉祥打从一开始便很不喜欢初微,军营自对她来说便是神圣的,军营里的士兵都是保卫北戡国的,而她爹便是在后方守着士兵的,像睿王妃这样的弱女子,什么都不懂,来了这里,不仅帮不了忙,还要让士兵伺候她,就连左司,在她面前也要低声下气。 咽不下馒头,洗不来衣服,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在这军营里,她只会是一个累赘。 所以,她很不喜欢她。 可现在,她却愣了,睿王妃是真的病了,虽然脉象上诊不出来,可她能看出来,睿王妃病得很重,而且,她并非软弱不堪,“我去找止若姑娘,她医术高明,定能救你的。” “不要去!”初微低吼着制止她,“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可是……” “我没事……一会儿就没事了。” 吉祥没再说什么,她坐在床榻边,一直观察着缩成一团不住颤抖的初微,就如初微所说,不一会她便没有再抖了,吉祥以为是病痛都过去了,伸手想要去碰她,却发现她已经晕过去了。 吉祥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初微,默了许久才出了去,不久后,她端着一盆热水进了来,本想着为初微擦洗一下脸和冻伤了的手臂,挽起她的衣祛,却发现她的手臂上面竟有好几条长长的疤痕,吉祥不由皱了皱眉,而后拉开了初微并没有裹紧的衣裳,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身子便刺进了她眼里。 她当真是睿王妃? 吉祥不禁怀疑。 她的身前是几道长长的肉丘,吉祥以为那已经很刺眼了,可将她的身子掰过去后,发现她的后背竟满是伤疤和淤黑,饶是吉祥跟随着她爹救过很多伤重的士兵,此刻她也被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吉祥再一次曲起手指放在初微的手腕内侧,她不信,为何她什么都诊不出来,就她看到的来说,睿王妃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可为什么她会都诊不出来?就算她的医术不及她爹的三成,可她也不至于连诊脉都会出错。 可最终,她还是一无所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在用冰冷的河水洗了洗脸后,胸口处的反酸终于给止住了,初微一脚将河边放着的顾清让的衣服踢进了河里,看着那些衣服顺着河水往下游漂去,她心中渐渐有了一丝平复。 她蹲在河边,望着河水里扭曲了的南清的脸,不,是她的脸,南清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很漂亮,所以顾清让才会愿意娶她,最近她都在想,如果顾清让下了决心要南清替左清清试药,他大可以将南清绑了,然后给她灌下千叶堇或者千岁莲便可。 可是南清要他娶她,而他也当真是娶了。 不管他有多鄙夷南清的逼婚,最后,他依旧是给了南清一个身份,好让她死得其所。 但是,一切都被她弄砸了。 成为南清的她,让南清从南相女儿,到睿王妃,最后竟成了供人玩乐的女人。 原来一个人低微到尘埃后,便真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 她也不需要再去在乎什么了,当她在顾清让面前脱下衣服的时候,她便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是再见到纪先生,她也不想去问什么了,回不去,便回不去,只要爸爸妈妈能活着就好了,若是能回去,她也不要回去了。 天很快便暗了下来,初微知道顾清让已经离开了,她坐在河边等着,等着吉祥将她带出军营。 一阵车轱辘声从河对岸传来,初微闻声望去,只见一辆马车正以飞快的速度向下游驶去,初微本没有在意,可是就在她转头的一瞬间,她看到马车窗帘被拉开,里面坐着的是一名女子,那人——竟是止若。 初微不知道止若为什么会在那里,可她知道,止若并非自愿,因为她正伸出手向初微求救,哪怕她的声音传过来后已经很微弱,可初微还是听到了,她是在喊“救命”。 马车很快便驶出初微的视线范围,她刚想去通知其他人,吉祥便拉着装药材的马车过来了。 “吉祥,止若好像被人带走了!”初微指着河对岸说道。 吉祥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怎么可能,河对岸是柳溪湿地,没人敢进去的。” 柳溪湿地……那是什么地方?可就算没有人敢进去,她方才的确是看到马车了,而那上面的人,她敢肯定是止若。 初微沉了目光,转身将吉祥拉来的马从车上卸下,“我先追过去,你回去看看止若还在不在营帐里,若是她不在,你便让人顺着河寻过来,若那马车里的当真不是止若,你便不用管我,我会直接去沧山的。” 看着初微焦急的模样,吉祥忙点了点头,见初微抱着马头一副没骑过马的样子,她虽然担心,但还是匆匆往止若的营帐跑去。 “什么事!”见吉祥冲了过来,守在营帐的四个士兵立刻将她拦住。 吉祥忙平复了一下,“我……我找止若姑娘有点事。” 没等士兵反应,营帐内传来了左清清的声音:“止若姐姐受了点风寒,已经睡下了,你还是明早再来吧。” 听了左清清的话,吉祥忙道了歉,然后又跑回了河边,可是那里早已没了初微的身影。 止若明明就在营帐里,那方才初微看到了“止若”,又是怎么一回事? 吉祥虽然担心,不过既然止若还在军营,等睿王妃知道马车里的人不是止若后,她应该会调转马头去沧山的,现下她应该担心的,是如果明早天亮之前睿王妃赶不回来,百夫长问到,她应该如何替她圆话。 初微不知道柳溪湿地是什么地方,而这四个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可具体是谁跟她说的,她想不起来。 她沿着河追过去时,马儿好像也察觉到了右侧密林的未知与危险,几次偏离的路线,往河中间奔去,河水自脚下溅起,打在初微身上,刺骨的冷,为了不让自己掉下马,初微只能将身子死死地贴着马背,许是这样,马儿的速度比方才更快了,在天完全黑透的时候,那辆马车终于进入了初微的视线。 她这才发现,马车停在一座城门前,初微看着城门上赫然写着的“兴城”二字,终是知道自己是到了什么地方。她拉停了马匹,翻身下了马,心翼翼地猫着腰走到马车旁,驾车的人应该是此刻正在跟守城的士兵说话的那个男子,初微趁机撩开车帘一看,里面躺着的果真是止若。 “止若……”初微压低声音,想要叫醒似是昏睡着的止若。 可她叫了好几声,止若都没有反应,这时,一直跟士兵说话的男子转身往马车这边走了过来,不得已,初微只好翻身进了马车。 马车开始动起来,初微也不敢再发出声音,只能伸手掐了掐止若的人中位置,尝试了好几个办法后,昏迷的止若终是在一阵刺痛中醒了过来,不等止若反应过来,初微急忙捂住额止若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 止若见是她,便会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在马车里不敢出声,初微只能将止若的手心摊开,在她的手心上写字。 在马车停下来之前,初微终于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止若担心顾清让来兴城会遇到埋伏,东震三皇子安排的会是一场鸿门宴,所以她打算悄悄驾驶马车跟去,可她刚一上车,马车便被人给劫了,情急之下,她看到了在河边的初微,她呼救了几声,在马车拐进一个弯路后,那人便用药将止若迷晕了。 弄清楚状况后,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如何逃出去。 只是没等她想出办法,马车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初微知道,快要到目的地了,她望着止若,虽然来了军营后,初微觉得止若对她似乎很有敌意,之前在宣王府的那个嘴角挂笑的女子好像已经不在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止若曾经帮过怀瑾。 想到这里,初微匆匆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然后又快速地将止若的外衣扒下来。 她换上止若的衣服后,又用写的方式告诉止若,驾车的只有一个人,止若只有一次逃跑的机会,便是那人将初微带走的那个空隙。 没等止若点头,马车便停了下来,初微急忙将止若按到角落,然后将她的衣服盖在止若身上,待那人掀开门帘的一瞬间,初微用尽全力一把将那人推开,而后冲下马车,她本想以此来拖延时间,可她忽略的马车的高度,她刚踏出马车,便脚下一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初微和驾马车的人摔在马车两侧,初微知道一旦那人叫了同伙,那她便会被堵在马车这里,那止若就会被发现,就在她灰心的时候,手心却传来的刺痛,她伸手一摸,手边竟是几块半大的石头,一咬牙,她抓起一块半大不的石头用尽全力朝马屁股扔去。 一声嘶鸣后,吃痛的马儿拖着车厢狂奔而去。 马车失控地奔离,初微和驾马车的人之间便没有了阻拦,那人已经站起了身子,挽着袖子朝初微走来,不等初微出声,他一把攥住初微的头发,然后将她的头狠狠朝地面砸去。 一阵闷痛后,初微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模糊间,初微只觉得有咸腥的粘液眯住了她的眼睛,她想要伸手去擦,可手好像被什么绑住了,她动不了。 “……本王听说,睿王有个心仪之人,那位姑娘好像是个医女,医术高明得很。”不远处有个陌生的声音传来,初微觉得头晕得很,她想要去想那人话里的字词,可是除了“睿王”二字,其他的她都听得不真切。 “可那些救死扶伤的人,往往都是医不自医,不知道倘若有一天睿王手中的箭不心伤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到那时,睿王会如何?”说完,那人大笑起来,“本王只是打个比方,睿王何必紧张,这最后的一支箭,若是睿王输了,那本王提出的条件,希望睿王不要食言。” 虽然头又痛又晕,初微还是探着耳朵努力去听那人的话,她跟着马车到了兴城外,而后进了兴城,如今兴城被东震国的人占领着,那现在言辞凿凿的,定是东震的人,那他口中的睿王会是谁,难道东震国里也有一个睿王? “什么意思?”熟悉的声音传来,初微猛地睁开了眼睛,挂在眼睫上的血水一下子落进了她的眼睛,刺得她眼睛生疼。 是顾清让! 原来,那人口中的睿王,是顾清让。 初微突然明白过来,方才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人说的不是顾清让。 因为一开始她便听到他说,睿王有个心仪之人,那位姑娘好像是个医女。 顾清让身边的医女,她知道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止若。 而后她又想通了为什么止若会被绑架。 那人要以止若来要挟顾清让,好达到他预期的目的。 她不顾眼睛的刺痛,转着眼珠望了望四周的环境,她应该是被绑在一个十字形的木桩上,四周都用厚厚的纱帘围着,她的身前还有一个半高的木桩,上面放着一个橘子,橘子上方系着一只的铃铛。 “本王身边也有一个医女,本王想着,若是要弄明白睿王的想法,最好的方法便是亲自体会一次,所以本王将她绑在了里面。”那人的声音几近嘲弄,高挺的身影映在纱帘上,初微仿佛已经透过纱帘看到了那人得意的表情。 “你以为本王会信?”顾清让粗声打断了那人的话。 而后,初微听到箭尖碰撞到箭盒的声音,闷闷的一声,她知道,顾清让和东震国王爷玩的游戏,便是隔着纱帘仅凭铃声射中她面前的橘子,可此刻那橘子就放在离初微腰部一寸的地方,只要射箭的人稍一用力,那箭便会穿过橘子刺进她的身体。 她张口想要发出声音,可这一瞬她才发现,她并不是被绑住了,而是被人封了穴道,她动弹不了,更发不出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这是本王的嗜好,睿王有什么信不信的,睿王尽管使箭便是,本王都不心疼,睿王又何必犹豫,还是说睿王爱屋及乌,连本王的医女都想要了去?” 纱帘外是一阵沉默,初微知道顾清让是信了,又或者,他只是有一点点动摇,可他不会将手中的箭射出,因为他不敢用止若的命来赌。 初微一直以为,顾清让喜欢的是左清清,她来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顾清让可以为了左清清做一切伤害她的事,可原来,左清清并非他的心上人,那人说止若才是顾清让心仪之人, 那她是不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她本来以为的自我价值,又低了一个档次。 可不管怎么样,顾清让是有喜欢的人的,而她,在和顾清让和离了之后,还是和他发生了关系,她本来是想的,她根本敌不过他,所以比起羞辱加伤害,她选择只被羞辱,是无奈之举,可到头来,顾清让带给她的羞辱,远远不及她自身的堕落。 她闭上了眼睛,她不想去想了,她代替止若站在这里,便是她为顾清让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她便不欠他了,她刺伤了他的事,自此抵消。 “怎么,睿王是要放弃了?” 顾清让依旧是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左司的声音自纱帘右侧传来,而后初微听到“嗖”的一声,紧接着,腹部传来一阵急痛。 初微知道,顾清让已经断定纱帘里面的不是止若,也许是因为左司那匆忙却镇静的声音,也许是顾清让在听到左司的声音后毫不迟疑的动作,反正,在她最后的意识中,她只知道,顾清让赢了。 沧山。 纪先生下了马车,回身抬起了手,想要将里面的女子扶下马车,“怎么样,白姑娘,在下没有骗你吧,这里便是沧山了。” 一身男子打扮的白苏没有理会停在空中的那只白皙似玉的手,轻身一跃便跳下了马车,灵动的双眸环视了一下四周,“你说这是沧山便是沧山了?北榕镇离沧山这么远,怎么可能两天就到了,纪先生也不用再诓我了,说吧,你把我骗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我白谷村的蛊虫吗?” 纪先生却是丝毫没有被她话里的质问影响,依旧是面露笑容,“白姑娘是误会纪某了,走寻常的路当然是需要很久,可是我们一路沿着柳溪湿地过来,两天已经算是多花了些时间了。” 白苏眉宇之间稍露诧异之色,“你是说,我们这两天一直是在柳溪湿地里?” 纪先生点了点头,“怎么,是不是白姑娘后悔了,觉得这柳溪湿地比纪某的沧山更有吸引力?” 白苏扬了扬头,“不管什么沧山还是柳溪湿地的,我愿意跟纪先生来,是为了先生说的陌鸢花,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白苏刚说完,身侧便压过来一个黑影,她敏捷地一躲,谁知那黑影武功远在她之上,眼看着泛起的寒光快要刺中她,那黑影突然被某种力量给弹开了。 “稚初,你这可不乖哟,白姑娘可是我的客人。”纪先生对摔在地上的稚初说道。 稚初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问道:“你认识我?” 虽然寒玉床对稚初身上的伤很有帮助,可是他伤得太重,目前还没有完全康复,方才对白苏的那几招他已用了全力,却不想白苏身边的人根本没有碰到他,便将他摔在了地上,诧异之余,他更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他。 他自昏迷醒来,一直向沧山里的下人追问初微的下落,可整个沧山的人都像是哑巴一样,根本不理他,他气急之下要动手,可自称叫雪鸢的女子却轻易地将他制服,他自知身上有伤,不是对方的对手,便寻思着离开沧山往滨州寻过去。 她不在沧山,那她很有可能是去了滨州,睿王那里。 所以趁着夜黑风高之时,稚初便悄悄下了山,没想到沧山山脚像是有什么屏障,无论他怎么敲打都走不出去,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驶了进来,他便想着借这马车出沧山。 “稚初,你这般乱走,万一伤口恶化,那要我怎么跟清儿交代。” 清儿,南清? 稚初撑着剑站起身子,“她在哪?” 纪先生也不打算瞒他,“滨州。” 听完纪先生的话,稚初转身便要往屏障外走去。 看着稚初拖着受伤的脚一步一顿地往外走,纪先生差点笑出声来,忙轻咳两声,“你要走我也不拦你,只是清儿这两天便要来沧山看你了,你若是这样走了,便只会有两种结果,其一,你和她错过,然后她来了沧山却见不到你,她定会很失望,其二,你和她在路上碰面,可她看到你这副模样,定会心痛万分。” 稚初闻言立刻停下来脚步,背脊僵直。初微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很清楚,在沧山下,她定是已经知道他骗了她,而后,他又因为救她而身受重伤,几乎丢了性命。他知道,若自己现在去滨州,那身上的伤定会恶化,若他当真与她在半途中相遇,那时她看到自己伤重的样子,她一定会哭的。 他不想她哭。 直至一行人进了雪无鸢,白苏才看清方才袭击她的这个叫稚初的男子的模样,当下便红了脸,她刚准备跟他算沧山下的账,谁知对方根本没将她看进眼里,看着稚初离开的背影,她的脸依旧红着,可现在是被他的态度给气的。 “站住!”她想要叫住他。 稚初根本没有理会白苏,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初微,既盼着她快点来,又担心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初微看到了会伤心,所以他决定回屋再擦一些雪鸢给他的药。 白苏从就被村里的同龄人围着,哪吃过这样的瘪,一咬牙,跃身挡在了稚初身前,“喂,我让你站住!” 稚初只觉得此人很烦,抬手两下便封住了白苏身上的穴道,然后绕过定住了的她,径直回了屋。 “雪鸢。”纪先生推开房门,看着坐在案几前正在调制着什么的雪鸢,想要严词责问,却又担心自己的音量会让雪鸢失手,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为何让他醒了过来?” 雪鸢头也不抬,“谁?” 纪先生恼她明知故问,却也发作不得,“还能有谁,稚初。” 雪鸢心翼翼地将一勺粉末倒进手中的容器,“先生怎么说是我让他醒的,他在寒玉床上躺了五日,而后便醒了过来,先生要怪,便去怪寒玉床,来我这里做什么?” “那你为何不通知我?” 雪鸢依旧语调淡淡,“先生在柳溪湿地里,我怎可使用灵力。” 纪先生已经走到雪鸢身旁,想要让她好好回答他的问题,奈何她手中拿着东西,本是准备抬起手将她手中的东西挥掉,可雪鸢手中的东西他是碰不得的,就算是在怒气中,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所以只能将半抬的头轻轻拍向雪鸢的后脑勺。 “那你为何不将他困在雪无鸢,反而让他下了山?” 后脑勺吃了一下,雪鸢指尖几不可见地一僵,旋即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回头看着站在她身旁的纪先生,“稚初身上有伤,我怎可对他动粗,他想下山,便让他去,反正他也是出不去的,是先生无能,察觉不到他,才让他和那人见了面,现在先生反而来怪我了?” 纪先生被雪鸢直直的目光看得一怔,明知说不过她,却依然责备道:“不能对他动粗,那也可以骗骗他,将他留在雪无鸢里。”他刚说完,雪鸢便噌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纪先生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雪鸢现在就去给稚初喂药,让他能乖乖睡到事情结束,这样做,先生还满意吗?” 纪先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干着声音说道:“几日不见,你是打算把这几日欠的分量攒起来一起气我,是吧!” 雪鸢转过身朝着纪先生福一礼,看着纪先生气急败坏的模样,差一点笑出来,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有点点无辜地看着纪先生,“先生不是想沾沾人气吗,雪鸢是不懂,可还是一直配合先生,先生怎么能怪我呢?” 纪先生走过去曲着手指便要去敲雪鸢的头,可看到她不知真假的委屈目光,又停下了动作,“是人气,不是气人!算了,你也别再琢磨怎么气我了,先去把稚初解决了,这两日初初儿便要来了,可不能让他出来破坏。” 雪鸢望着那停在半空的手,本有些失神,听到纪先生的话,忙退了半步,“雪鸢知道先生不愿看到稚初的脸,稚初会找到机会下山,也是因为我有重要的事在做,分不开身,现在我便去‘解决’稚初,那先生也该去忙自己的事了吧?” “我的事,我自会去做。” 雪鸢意味深长地望了纪先生一眼,“在先生将白苏封在结界以前,我想先生还是先解决了她和稚初之间的恩怨吧,她被稚初点了穴道,现在还被定在大厅里呢。” 纪先生眼睫半眯,旋即恢复,似是看到了站在大厅的白苏,“她现在这么生气,我可不要去,幸好我的初初儿脾气好,不然以后是白苏那性子,我可不愿。” 雪鸢轻轻一挑眉,“先生怕是忘了些什么吧。” 纪先生被她一呛,顿时想起了些事,忙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画面给驱散,“她这么生气,你给她吃那药便行了,初初儿马上就要来了,我们何必多生事端。” 雪鸢不愿再与他多说,转身出了屋,而后几句话从屋外飘了进来:“那药只有一颗,已经给了初儿姑娘了,先生若是不解决白苏与稚初之间的误会,只怕以后会生事端。” 纪先生虽然听到了雪鸢说的这几句话,可是他并没有在意,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却没想到雪鸢一语中的,只是短短的两天,一切都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虽然并不想睁开眼睛,但初微知道,自己还没有死,她竟然还没有死!传说中的主角光环果然厉害。可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顾清让射中了她身前的橘子,当然,他也射中了她,他赢了比赛,而后是怎么样的? 东震的人有没有掀开纱帘让他看看里面的“止若”?如果没有,那东震国的人是怎么处理她的? 她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是以一个站着的姿态半昏着,而是躺在一个凹凸不平的地方,后背一阵冰凉。而她现在到底是在一个什么地方,她也不打算去找答案,她只觉得身子发软无力,头也发昏发胀,腹部一阵锥心的痛,不过唯一让她庆幸的是腹部的那支箭并没有害她体内的七芯魅发作,想到这里,她稍稍偏偏头,想以稍微舒适的姿势继续半昏下去。 用尽全力将头偏向了另一面,她便感觉到一个冰冰的东西贴在她的额头上,是什么东西?她想着,便慢慢张开了眼睛,却没想看到的竟是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眼睛毫无光亮,就像是一双死鱼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初微吓得急忙将头往后一退,却不想后脑勺也感觉到了方才的那阵凉意,她立马猜到背后的会是什么,一瞬间汗毛竖起,寒意从她的头顶须臾之间便冻到了她的脚趾头,她僵直着缓缓将头转过去,果然,后脑勺碰到的也是一颗人头! 不顾身上的痛,初微一下子从“地上”弹坐了起来,一眼,一瞬间,她身体里的血液似是停止了流动,本来就苍白的脸更加惨白,一颗心也是飞至了嗓子眼,恐惧感充斥着她身体的每个角落,使她浑身不住地颤栗着。 她竟然是躺在一堆尸体中! 她半坐着,身下是凹凸的凉意,手心传来的也是同样的触感,初微低头望过去,看到自己正坐在一个人身上,那人的双眼也没有闭上,正直直的盯着她,而她的两只手分别按在两个人脸上,她吓得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已经忘记自己身上还插着一支箭,翻身便要从尸体堆上爬出去,可四肢像是被那些分明一动不动的尸体给拉着,她半天也爬不出去,后来,她听到咔咔几声,好像是她踩断了几个“人”的脖子,好不容易爬出了尸体堆,这才发现,她方才所在的,并不是一个“堆”,而是一个坑。 或许是东震的人以为她死了,便将她随便丢进了这个乱葬岗。 初微摸着肚子上的伤口,步履蹒跚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她不敢回头看自己方才躺的地方,更不敢停下脚步,虽然前方是一片未知的黑暗,但后面更是,她怕自己一回头,后面会有妖魔鬼怪或者洪水猛兽向她扑来,特别是方才被她踩断脖子的那几个。 她这么想着,脑海里立刻勾画出了几个断了脖子的尸体正歪歪斜斜一步步朝她走来,其中还混着从前看过的恐怖电影里的伽某某,某子和楚某某,终于,她止不住大哭出声。 她害怕,很害怕。 周围一片漆黑,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离河边不远,只要她顺着河流走,她就能回到军营,可是,她坚持不住了,这一刻,恐惧已经将她吞噬,躺在尸体堆里,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就算她一直看着前方,还是有方才的那一双眼睛在她眼前忽隐忽现。 她甚至没看清那是一双男人的眼睛,还是女人的。 而后,便有好多双眼睛浮现在她面前,接着,是一堆声音冲进她的耳朵。 好痛,你为什么踩我。 我死的好惨。 好痛。 …… …… 一声凄厉的尖叫后,初微捂着耳朵开始拼命往前跑,她知道自己身上有伤,她却不想去管,痛更好,只要她还能感觉到痛,那她便不会只剩恐惧。 她一直跑,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竟传来了马蹄声,可她不敢回头,怕是自己的幻觉,更怕来的并不是她所想的马,马蹄声越来越近,之后一个黑影蹿到初微面前,初微吓得捂住了脸,一个温热的物体碰了碰她的发顶,明白这并不是她的幻觉后,初微才慢慢放下了双手。 来的竟是她下午骑的那匹马。 马儿突然出现,也是一种异常的诡异,和初微一直恐惧的心魔其实也是一样的,可是跟那些在她脑子里一直吓唬她的画面比起来,能摸得到的马匹,还是更能让她接受一些。 初微翻身上了马,俯身紧紧抱着马脖子,马匹温热的体温便传到了她身上,多少让她安下心来。 天马上就要亮了,吉祥坐在河边一直等着初微,她并不是在这里等了一晚上,方才军营里突然嘈杂起来,她被吵醒了,出来才知道是睿王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了晕迷不醒的止若。 止若不是一直都在自己的营帐里的吗?她为何会和睿王一起回来,而且还昏迷不醒?吉祥立刻想到了昨日初微跟她说的话,睿王妃在河边看到的确实是被劫持的止若,那左清清说止若病了在营帐里,便是在说谎,止若的确是被劫持了,那说明睿王妃去追的是真的劫匪。 吉祥只觉得后背一阵寒意,在她看来,睿王妃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她没有追上还好,要是她追上了,那还不是将自己亲手送到坏人嘴边。 最重要的是,睿王带着止若回来了,睿王妃却一点消息都没有,那睿王妃现在会在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吉祥立刻来了河边,只盼着自家的马能腿脚慢一点,睿王妃没能追上劫匪,可她知道,这马是她从养的,很通灵性,能读懂主人的心意,睿王妃想要追,它便会拼了命地追上去。 吉祥越想越害怕,就在这时,微弱的马蹄声自下游传来,吉祥立马站起身子跑了过去,微弱的月光下,在她看到马背上真实的趴着一个人后,她终于安下心来,旋即又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她觉得不对,立刻跑到马侧,当她看清马背上的情况后,她差点叫出声来。 睿王妃趴在马背上,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她的肚子上插着一支羽箭,血已经染透了她的衣服,自她的衣角滴在马身上,而后落在地上。 没等吉祥开口,马上的人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吉祥……是你吗?” 吉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到这几个字后竟落了泪,她颤着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带……我进去,我……不想惊动……其他人。” 吉祥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可她也不愿去逆她的意思,她知道,睿王妃伤得很重,看马身上的血渍,她应该伤了很久了,可她却一直保持着最后的清醒,或许,睿王妃就是想在见到她后,告诉她,自己不愿别人知道她受伤的事。 幸好因为止若的失踪和昏迷,中军帐那边一团乱,军营里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河边的事,吉祥将初微背回了她的营帐,顾不得自己被血染湿的后背,她立刻将初微的衣服用剪刀剪开,开始为她处理伤口。 那箭插进初微身子近两寸,幸好偏了一点点,不然初微便会当场死亡。 吉祥看着初微的伤口,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从前,她帮着她爹给伤员处理伤口的时候,哪怕看到见骨的刀伤,她也没有害怕过,可现在,看到眼前这个女子,她是当真害怕了,怕自己一时失手,会害死她。她伤得很重,这一路,吉祥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可是她挺过来了,但如果最后是自己失手害死了她,这要她如何能接受。 初微见吉祥迟迟不敢动手,惨白的唇微微动了一下,似是想以笑来安慰吉祥,可她却连最淡的笑容都扯不出来,她望着帐顶,喉咙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知道吗……我曾经中过一箭……就在我的后背,那日……”她猛地咳嗽了一下,震得伤口一阵疼,“……你替我擦洗的时候,你……肯定看到了吧?” 吉祥不明白她要说什么,但她想起自己看到那道疤时的情景,忙点了点头。 初微又咳嗽了一声,伤口处的疼让她不住皱眉,待眉头稍微舒展了些,她才继续说道:“我身上的伤……总是成双成对的,既然后背……有一个箭伤,那现在这个也是……避无可避的,你不用担心我……我死不掉的。” 后面那句:当然,死了最好。她没有说,因为吉祥不会懂。 好的药材都在军医那里,吉祥这里能拿到的有限,可初微不愿惊动他人,吉祥也只能硬着头皮替初微疗伤,幸好,箭拔出来的时候没有引起更大量的出血,给伤口上药之后,血总算是止住了,为了让初微能安稳地睡上一觉,吉祥还把自己仅存的一点止痛药给她服下,看着昏睡过去的初微,吉祥这才松了口气。 可一切都静下来之后,吉祥却陷入了沉思,从昨日下午到现在,发生了好多事,她虽然一件件地回想,却根本无法想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止若,睿王妃,劫持,昏迷,受伤,一个毫发无伤只是陷入昏迷,却惊动了几乎整个军营里的人,另一个身受重伤,差一点丢了性命,却自己一个人扛着,生怕别人知道她受伤了。 她很想知道,可她也清楚,就算她问,睿王妃也不会说的,就像她曾经问过她身上为什么有这么多伤,睿王妃没有回答她,她又问她和王爷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她会被罚做这些下人的活,对方还是没有回答她。 她并非想要揭开她的心事,她只是……关心她,虽然她也不懂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可是睿王妃就是有让人不得不去在意的魔力,哪怕她已经看出,左司对于睿王妃的态度,并不是她原以为的低声下气,而是和她一样的关心。 后来,吉祥想通了,她问的那些问题似乎像是一个个的结了痂的伤口,揭开了,便会扯痛那个人,所以,她便不问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睿王妃身体的恢复情况,只要不发烧,那便没有问题,如果伤口发炎引起高烧,那就算睿王妃不愿别人知道,她也不得不告诉别人了,因为能治疗发烧的药,都在老军医那里…… 套上外衣的动作顿了一下,吉祥突然想到了什么,将外衣穿好后,她立刻出了营帐,唤来还带着初微血渍的马悄悄出了军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初微是被冷醒的,身上虽然盖着两床被子,但是还是好冷,喉咙似在冒火,干裂的嘴唇一动便会痛,她喑哑着喊了一声吉祥,帐内却没有人回应,她这才睁开眼睛,艰难地坐了起来,吉祥的医术,或者说是包扎的技术果然很好,本以为这一次必是大病一场,现在她竟然还能动,真是万幸。 外面已经天明,初微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若是现在已经很晚了,那百夫长早就应该来找她了,可若是她只睡了一会儿,为什么她却觉得身子轻松了很多,伤口处并没有多疼。 只是,不管怎么样,她要去拿那个东西。 纪先生说,若她坚持不住了,便将那药服下。 而现在,她是真的坚持不了了。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坚持不了的是什么,是顾清让对她的羞辱,还是身上的痛,亦或者是在这里的生活,纪先生没有跟她说过那药是什么,也没有说她吃下去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可既然他说当她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吃药,那她便没什么可怀疑的,毕竟,纪先生逼她来这里,便是料定了她会受到怎么的折磨,那药,或许是他仅存的一丝不忍。 为了不让人看出她的异常,她拼命站直身子,最后半佝偻着去了放着她包袱的那个营帐,进去后,看到被打开过的包袱正堆在一个角落,回想起那天所有人对她的质问。 她慢慢跪下身子,还好,药瓶还在,或许是那封信吸引走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所以看到这个药瓶,他们也没有过多的怀疑什么。 因为担心自己闯进这里会被发现,毕竟顾清让的营帐就在隔壁,所以初微将药瓶放进衣襟内后便出了营帐,刚出营帐,隔壁的营帐里传出了左清清的声音,“清让哥哥,都是清儿的错,清儿不该由着止若姐姐去做这么危险的事,等止若姐姐醒了,清儿一定向她赔罪。” 初微闻言一笑,而后顾清让低声安慰左清清的话更是让她加深了这个笑容,她并非想要偷听他们的谈话,她也想快点离开,可是,她能在帐外能听到里面人的对话,那她的脚步声,也很有可能被帐内的人听到,所以,她走得很慢。 安慰了左清清后,顾清让正经了声音对顾子衿说道:“四哥,东震三皇子劫持止若,是想用她来威胁我,看来,南篱国的反击已让他们焦头烂额,他们才会如此慌不择路,我想这几日他们便会有所行动,所以,还要劳你先将止若和清清带回达城,还有……” 帐内安静了许久,顾子衿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打算将她留在身边?” 顾清让却没有回答,顾子衿继续说道:“大战在即,若是从前,我并不会多说什么,可是,九弟,你要想清楚,她是南家的人,就算她现在身份不同了,可若是她知道南家被血洗,你认为她不会将这件事算在你身上?到那时,若她偷偷跟东震的人联系……你就不怕我们苦苦经营的一切付诸东流吗?” 顾子衿话音刚落,整个军帐猛得一震,几人立刻明白过来,有人在外面偷听,屋内的四个人立即冲出了军帐,却见倒在军帐上的初微正艰难地站直身子。 她都听到了。 从军帐中出来的四个人脑海里第一瞬间迸出来的都是这五个字,可他们看着僵直着背的初微,并没有冲上前去确认她是否将方才他们说的话全数听了去,也没有想要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明白,方才的话中,南家的结局,身为南家女儿的睿王妃听到了,她心里会是怎样的悲恸与愤怒。 “王妃姐姐……”左清清第一个开了口,对面的人一直低着头,她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见对方不理会她,她又望了望身边的顾清让,见他眉头半锁,双眸暗沉,本要开口的话因为害怕而被她悉数吞回了肚子。 就在顾清让忍受不了初微的安静而抬脚跨出半步的时候,一直僵在原地的初微慢慢抬起头来,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见过睿王殿下,我听闻止若姑娘病了,所以想过来探望她一下,谁知自己笨手笨脚,脚下打滑,摔在了帐篷上,惊扰了睿王殿下,我这就回去干活。” 攥在怀里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初微咬牙隐忍,不管对面是用怎样的心情在听着她这些假到极致的谎言,她毅然决然地回身往自己的营帐走去,哪怕下一刻他们会冲上前来将她拦住,她也不得不走。 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和他们发生冲突,若她留下来,他们定会问她是否听到了他们的话,到时候她免不了要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她不能问他们,血洗南家,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才会做的事,虽然她听后确实慌了神,甚至一个不心被他们发现了,可她还记得,顾子衿说,南清知道后会将这事算在顾清让身上,那这事,可能和顾清让并没有最直接的关系。 她和顾清让已经没了夫妻关系,顾清让和这件事又没有直接关系,那她多说无益。 至于顾子衿,初微知道,他不一样,这件事,他必定择不开。 在沧山下,墨剑弟子见到她后便要取她的性命,那人说的话,初微记不太清楚了,可当时她以为墨剑弟子杀她,是因为半夏,现在想想,好像其中有些字她忽略了,而有些细节,她也忽略了。 南家的事必定和墨剑山庄有关。 好多疑问像炸开的烟花一样在她脑子里不断冒出来,她逼迫自己不能再想了,腹部的伤口开始痛了,方才故作镇静,她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站直身子以后,伤口便被扯开了,若是再留在那里,就算伤口流出的血浸不透她的衣服,她的后背恐怕都会被冷汗浸湿。 她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和怀疑,因为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回帝都。 “九弟……”顾子衿转头看着顾清让。 顾清让没等他将话说完,“四哥,你先将清清和止若带去达城,这里的事,我会处理好的,左司,你去看药煎好了没有,若是好了,你送过去,看着她将药喝下去。” 左司似这才回过神来,忙回了话离开。 止若一直昏迷不醒,左清清虽然以此为借口想要多留几日,可是顾清让还是坚持让她和顾子衿带着止若离开,本来左清清就是悄悄来的军营,所以身边并没有什么行李,三人回军帐后,需要拿到马车上的行李也只有简单的两包。 顾清让唤来了下属,话音刚落,两个兵便匆匆进了来,两人跪在帐帘前,急急道:“王爷,王妃夺了马厩里的马想要冲出军营,现在已经被拦在了大门处。” 顾清让和顾子衿匆匆赶到军营门口的时候,初微刚好被受惊了的马摔了下去,周围的士兵知道初微的身份,方才不敢直接去拉马,此刻见睿王妃摔离了那匹马,纷纷冲上前将马给拉走了。 初微顾不得身上的痛,咬牙撑起了身子,冲上前去意图夺回缰绳,“还我!” 看着眼前似发了疯一般,鬓发散乱,一身脏污地扑向拉着马匹缰绳的士兵的人,顾清让攥着拳头,指节咔咔作响,胸中怒火渐生,他知她听见了晋王的话,他也知道她定会有所行动,可他很清楚,她是个有心计的人,要救南家,便不能着急,所以他才不急于处置她,却没想,她竟会像现在这样失控,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像个疯子一样。 “南清!” 正在和士兵厮扭在一起的人听到他的厉声后浑身一颤,旋即一口咬向士兵的手,士兵吃痛地松开了攥着缰绳的手,初微趁机夺回缰绳,可是方才她的一番争夺已经耗光了她的体力,她想要翻身上马,腿却像是被灌了铅水一般,伤口处传来的痛也快要超过她的忍耐极限,不得已,她只能扶着马肚子拼命往马镫上爬。 周围的士兵还想要去夺马,却又担心此举会再次惊了马匹,毕竟睿王妃就站在马肚子旁,若是马匹失控乱踢,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众人踌躇时,马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而后重重地砸向了地面——睿王竟执手一抛,一刀割断了马的脖子。 初微因这突然的景象而怔住了,血溅到她身上,像是滚烫的岩浆浇在她身上般,她却是一瞬冷静了下来,顾清让已经怒了,而她也走不了了,她很清楚。 她慢慢转过身,看着不远处正慢慢将手放下的人,这一次,她没有因为看见血而晕过去,因为她身上的伤口在提醒她,眼前的人,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可怜她,她是在孤军奋战,要救的,是南家的所有人,南甄,南歌,刘氏,还有南清还未出世的弟弟。 哪怕她并不喜欢南甄,哪怕她不打算再见南家的人的。 可是,刘氏,她不能不顾。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的那支玉镯,耳边似是想起了在南府分别时刘氏的叮咛。 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纪先生一定要她留在顾清让身边,原来纪先生要她救的,不是她在现代的父母,而是南清的家人,只有留在顾清让身边,她才能知道南家将要被屠杀的事,才能通知南甄,才能让他们逃离这场杀戮。 至于屠杀的前因后果,不重要。 于她来说,本来就是无关紧要。 “顾清让,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她声音很,可是此刻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风将她的话吹散开来,所以周遭的人都听清楚了她的话,“我以命抵命,为的就是让你帮扶南家,可是,你做了什么?” 清楚一切的两个人当然知道初微话里的意思,只是,帮扶南家,是在他们还不知道南甄便是东震细作时答应的,就算那个承诺还有用,可是帮扶不代表要救南家,所以,这并不算食言。 “将王妃带下去!”顾清让压着声音命令道。 南家的事不宜张扬,所以他不允许她在这种地方胡言乱语。 “哈哈!”初微笑出声来,“王妃?这里有王妃吗?睿王殿下,不要忘了,我们已经和离了!” 和离二字,他没有亲口说,她也没有正式在他面前提起过,现在说出来,还是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初微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自知是一回事,翻到明面上来又是另一回事,就像你从一堆试卷里找出自己不及格的试卷,心中或许还会抱着是老师失误的侥幸心理,可若是老师念着不及格名单让你上去领卷子,那又是另一种心情了。 ……你明明喜欢他,为何还要写这和离书,你就这么想和他分开? ……他心有所属,霸占着睿王妃这个位子,我于心不安。 ……他心有所属,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你。 ……雪鸢,这种感情里只能容纳两个人,其他的,都是局外人。 在沧山上,雪鸢一直劝她,可是他们都不懂她的执着,哪怕顾清让真的如她曾经想过的那样,心里是有一点喜欢南清的,她也不要这睿王妃的头衔,因为她不是南清。 来滨州的时候,她还是想着回去,想着回家,想着在这里的苦都不算什么,因为她还可以回家。 可是,顾清让将她所有的期盼都粉碎了,在那之后,她卑微地拾起了埋在渣滓里仅存的一丝信念,她不回家了,余下的时间便躲在南清的这个躯壳里苟活着吧。 却没想到,只是短短几日,她的信念再一次蹦碎,南家将要被灭门,她连南清的一切都要失去了。 顾清让,只不过是不爱而已,为何你要这样对南清,要这样对我? 左清清救过你,所以你不惜一切要救她,可南清也救过,当时若不是南清跳进洞里救出左清清,你或者是晋王,都有可能会中毒,哪怕是我成了南清之后,也救过你身边重要的人,难道这些,都不能换来一次,哪怕一次报答吗? 血洗,这么残忍的两个字,难道你都没想过南清知道后会怎么样吗? 她突然想到,若是一开始她没有提和离的事,现在她还是睿王妃,那顾清让会是什么反应,他会帮她吗?可转念又想到,他从一开始便是要南清命的,那南相府的事,与他何干。 如此,和离一事,公诸与否,其实只是在看谁先撕破平静假象,现在她先说了,那便说明,南清和她,以后和顾清让都没有关系了,帮扶?她似乎又在打自己的脸,他怎可能还会对南家有一丝在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顾子衿挥手让周围的士兵都退了下去,他没有想到初微会在这个时候将那件事说出来,在沧山下,她无论如何都要他将话带给睿王,因为她心意已决,后来,她被带回军营,在军营门口,她说她同意将和离的事延迟到战后,他以为那是她的缓兵之计,可能期间有过什么曲折,她已经打消了和离的决定。 毕竟,来这里之后,睿王对她做的事,哪怕她是南家庶出的女儿,她也断然没有受过那样的侮辱,她能隐忍,其中必有什么缘由,最大的可能,便是她必须保住她睿王妃这个身份。 士兵已经全数退离开了,军营门口只剩下睿王和晋王,还有一拐一拐慢慢走过来的左清清和端着药碗刚刚才到的左司,左司还不清楚这里发生的事,刚要询问,左清清便拉住了他,左司手里的端盘因为她的这一动作被打翻,药碗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褐色的药汤沁不进冻硬了的泥地,顺着缝隙往顾清让的脚边流去。 药碗碎开的脆响似是将一动不动的人拉回过神来,顾清让半压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初微并没有将他眸中的震惊之色看进眼里,她只知道,哪怕他根本不在意那个承诺,她从前做的事,他也不该漠视,“你答应过我,我替你的清儿试药,你便要帮扶南相府,可是,你不仅食言,现在还要眼睁睁看着南相府被灭,睿王殿下,言而无信并非君子所为,哪怕你不愿做君子,这般冷血的视若无睹,也不该是你还给我的谢礼。” 顾清让却似没有听到她的话,走上前来,一把将她拉到他身前,低头盯着她的双眸,像是要以此来确认她之后话里的真伪,他咬牙问道:“和离,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初微望着他,可她已经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他收回了他曾经的许诺,让她成了这军营最低贱的人,现在,他却来问她,和离是什么意思? 她怒极反笑,“睿王殿下,别再演戏了,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不是最清楚吗?” 握住她手腕的手顿时一僵,他凝着她,想要从她眼中找到些什么,可最终看到的,却只有悲戚与决绝。 她是在生他的气吗? 气他这几日如此对她。 是,他的确是在她果断喝下止若给她的药后对她说过,既然她不在乎睿王妃的身份,那不当也罢,可是,那也是因为她说得那些话而已,而后罚她做那些事,也只不过是希望她能向他服一个软,只要她跟他说,信的事,她是逼不得已,他便不再追究,可是,那封信的事,她一直没有向他解释,他每日都有留机会让她跟他解释,哪怕是编一个他并不会信的理由,可她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跟他提过。 她不领他的情,现在却在怪他? “你既然清楚,那你觉得自己可以离开这里吗?”他心中尤是堵着一口气,他说她是王妃,她却要将他对她的责罚翻出来说,难道她还想要他当面将自己之前说的话收回不成? 这句话并没有让初微多生怒意,现在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她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想起方才,顾子衿一直劝顾清让,说她不能留在军营中,可顾清让却接二连三地否了他的话,以她所了解的顾清让,他断不会不听顾子衿的话的,可是,他却因为她而不理顾子衿的劝说,执意要将她留在军营。 现在看来,不是他不让她离开,而是她不能离开。 也许,现在还只有他。 可是等他玩腻了,便会有其他人。 他会将她所剩无几的自尊狠狠碾碎,因为她先提了与他和离的事,既然她不愿做睿王妃,那他便要她做这天下最卑贱的女子。 她并不会坐以待毙,原本是想着见过稚初后再决定之后的路,因为她还有一张牌,那是她在计划去见稚初之前想到的,哪怕她说出来可能不会如预期的那样,可是那已经是她仅存的一张牌了,本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打算用的,因为那是她留给凝儿的,可现在,南家的事更迫切,凝儿的未来,她只能拜托怀瑾了。 “如果我说……”如果我说当年在燕山上救你们的,是南清,那块玉佩其实是南清的,你还会对南家的事坐视不管吗? 初微想这么说,可她迟迟不敢将话说完,她有些担心,如果顾清让的回答不是她想要的那个,那她还能怎么办? “王妃姐姐,”左清清突然走上前来,“你别为难清让哥哥了,你爹是东震派来北戡的细作,清让哥哥为了保你,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已经是很为难了。” 东震,细作…… 初微如遭重击,浑身一颤,差一点无力地跪在地上,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这几步,其实并没有将她与顾清让之间的距离拉得有多远,可是,她却已经看不清他了。 来这里的第二天早上,她曾问过他,顾清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到底做错了什么,原来,她做什么都错的,因为她是南甄的女儿,哈哈,谁能想到,北戡国的睿王,竟然娶了敌国细作的女儿,那他做的那些事又有何错,就算是杀了她,在这个世界,他也没有错。 “清清,谁准你说这些的!”左司一把将左清清拉回了身边。 左清清回头看着左司,“可是,哥哥,清让哥哥为王妃姐姐做了这些事,王妃姐姐却还是背叛了他,她为东震的人送信,要不是我发现了那封信,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别说了。” “别说了!” 左司和初微异口同声道,只是后者的声音几近撕裂,几乎将前者的声音覆盖掉。 初微环了一眼眼前的四个人,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明朗了,从来这里的第一天直至此刻,所有的一切,初微都想通了,为何顾清让不绑了南清试药,而是要娶她,为何在那一个月里顾清让的态度会变得与杖杀南清后截然不同,为何他不顾她为他身边的人所做的一切,对她做出种种残忍的事。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南甄是东震细作,而南清,是南甄的女儿。 一开始,他便决定将南清留在身边,这样,他才能知道相府里的动静,后来,他又想利用南清打探南甄的事,只是,最后一切计划因为她的原因而落空,因为她不是南清,她根本不知道南甄的事,她这个南清的异常,也许在她第一次舍命揽下兵器一事之时,顾清让便发现了,因为身为南甄女儿的南清,是不会救睿王的,只要睿王身陷囹圄,那驻扎在边境的北戡军便会暂时失去领导者,这于南甄来说,应该是好事。 或许他以为,南清为了他已经背叛了南甄,所以才会变了态度。 而试药的那天晚上,他会那样对她,恐怕是因为东震的突袭,他认定这件事和南甄脱不了干系,所以才想要毁了她。 如此,她做再多的事,在沧山下,她一一跟顾子衿诉过的事,军帐内,左司为她求情时提过的事,便都没有意义,因为她是南甄的女儿,这便是她的原罪。 最重要的是,她手里仅有的一张牌也已经失去价值了,就算南清曾经在燕山上救过他们,那也抵不过南清是东震人的这个事实,若是她跟他们提了玉佩的事,或许他们还会认为,当初燕山上的那一场暗杀,和南相府有关。 再怎么求情也没有用了,初微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不如彻底撕破脸。 她慢慢向左清清走去,面露寒凉的笑意,“清儿姑娘这么说,是想我死吗?可我救过你,不是吗?” 左清清缩了缩身子,躲在左司的身侧,“王妃姐姐,清儿没有……” 许是听到了左清清话里的惊怕,顾清让上前拦住了初微,“站住!” 初微被迫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身前的男人,“怎么,我只不过问了她两句,你便舍不得了?”她顿了顿,不等对方回应,偏过头看着向来只会看戏的顾子衿,“那我便不问她了,现在,晋王殿下,我还是来问问你吧,你既知道我是南甄的女儿,为何还敢让我同你一路护送粮草至沧山?” 顾子衿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这让初微很是恼火,要不是他,要不是为了从他身上换一个怀瑾的安稳,她是不会跟着他来沧山的,那或许,稚初便不会受伤,而她也不会到这滨州来,不会来这里再受苦。 顾子衿闻言一怔,初微突然问他,让他一时语塞,沧山下,他已经知道她对于南甄的身份是全然不知的,所以他也算到若是她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反应。 不管是和离的事,还是南相府的事,他都想等战事结束后再由睿王来解决,他知道睿王对她的感情,可他却不知她对睿王是何感情,所以他拿不准她会不会为了睿王背叛南甄。 信的事,明明已经人赃并获,可是,最后睿王也只是罚她做一些杂事,明着是因为东震派人来谈和,他想要看看她会不会以此跟东震的人或者军营里的其他细作联系,可是他很清楚,睿王这么做,只不过是希望她能跟他解释。 而他,一开始愿意同她一起运送粮草,其实也只是因为他知道墨剑弟子会埋伏在沧山下而已。 见顾子衿久久不说话,初微也明白过来,她一边走向他,一边缓缓说道:“是不是因为晋王殿下知道,墨剑弟子会在沧山下埋伏,要是我骗了你,你根本不用出手,墨剑弟子也会杀我的,是吗?” 她大笑,笑声苍凉如霜,“四个月,自那晚开始,我每天醒来,睁开眼睛想的第一件事,都是我为什么还活着,晋王殿下,为什么在沧山下,你要留我的性命?” 顾子衿犹豫片刻,“弟妹……” 初微抬手一挥,这两个字于她来说,是何其的讽刺,“晋王殿下,那封信的事,你不是最清楚吗?这便是你留我性命的原因吗?你们查到了我爹是东震的细作,却拿不出实质的证据去指证他,所以,你安排我来这里,将我的信换成了粮草地图,你想要栽赃我,想要栽赃南家,这便是你的计划,是不是?这便是你留我性命的原因,是不是?” 顾子衿疑惑,那封信,他会清楚什么?那信不是从她包袱里找到的吗? 难道…… 一个想法从他心底冒出。 顾清让不解初微话里的意思,正要走上前来,却见初微趁顾子衿和左司晃神之际,一个健步跨到左清清面前,将她拉至自己身前,五指一屈,瞬间擒住了左清清的喉咙。 初微的动作很快,待左司和顾子衿反应过来时,初微已经带着左清清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王妃……” 左司想要上前阻止初微,可初微已经看穿他的意图,五指一用力,将左清清紧紧禁锢在自己身前,喊道:“只要你们放我走,我绝不伤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看着眼前脸上露着关切的三个男人,初微知道自己赌赢了,左清清与她不一样,他们不会愿意左清清受到一点伤害,哪怕她手中根本没有武器,哪怕她现在其实根本没有力气对左清清造成多一点的伤害。 身前,左清清已经在哭喊了,她因为脚伤,现在整个身子都压在初微身上,初微腰腹处本就开裂了的伤口裂得更开了,可她已经痛到麻木,“马车,我要一辆马车!” 她现在已经骑不了马,方才从马上摔下来时,她才发现,她不会骑马,之所以昨天去追止若的马车时没有被马摔下来,是因为吉祥的马是不同的,现在她需要马车,就算马车速度没有单独骑马快,可是,只要她沿着河逃,他们便不会那么快追上她。 挟持左清清,这已经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左司依然在劝她不要这么做,说顾清让不会伤害她。 她只觉得脑子里充斥着轰鸣声,其实从知道南清的真实身份后,她的耳朵里一直有刺耳的声音,只是现在这种症状更加严重了,这里的人,唯顾清让伤害她最多,她只能挟持左清清,只有这样顾清让才不会杀她,因为他要顾忌左清清。 所以,她不会听左司的。 顾清让和顾子衿已经向她逼近,她手上的力量不由又重了几分。 好吵! 真的好吵! 左司的劝说,顾子衿的冷漠,顾清让的疾厉,还有近在咫尺的左清清的哭喊声。 就在初微闭上双眼想要将脑子里的某种异常挥去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闷痛,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发现原本站在她身前的三人,此时已经只剩两人,她因为身后那人的掌击而摔了出去,顾子衿接住了被她推开的左清清,左司是想要接住她的,可是,因为她将左清清推出身下的这个动作,她的身子偏离了原先的轨迹,向着一侧重重地砸了下去。 …… 天色早就黑透了,离中军帐不远的营帐内,被关押在营帐里的初微睁开了眼睛。 几个时辰前,在顾清让一掌将她打倒在地后,她其实并没有晕过去,只是假意失去了意识,而她之所以这么做,为的就是现在,她知道,在两个士兵将她拖来这个帐篷后的这几个时辰里,外面看押的士兵绷紧的神经已经松懈了些,这是她唯一一个逃跑的时机了。 她自床榻上翻身而下,将一直藏在衣袂中的左清清的发簪放在手边后,她慢慢脱下了外衣,幸好吉祥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担心她会冷,所以给她多穿了两层,伤口裂开后,外面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里面的两层衣服也都染上了血迹,如果再多一些时间,那血定会染至外衣的。 她又将两层中衣脱下,拣了里面的一件撕成了碎条,将干净的布条在原来的绷带上又缠了好几层后,她才将剩下的中衣和外衣穿上。 重新拿起发簪后,她压低脚步声走到帐帘旁,顾清让以为她晕过去了,所以外面并没有派很多的士兵看守着,只要她将其中一个骗进来,再换上他的衣服,也许她可以蒙混过去。 这并不是一个好方法,可是,她已经想不出其他办法了,挟持左清清,她知道会是什么后果,既然已经做了,也不能后悔什么,她并非担心顾清让会怎么惩罚她,可是她不能出事,她必须尽快赶回帝都才行。 只要她能逃出这个营帐,她就往河那边跑,只要她进了柳溪湿地,或许顾清让就不敢再追她,她不知道柳溪湿地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可是吉祥说过,没人敢进去,她并不打算进去,她只需要在最外侧躲着,然后顺着河往沧山那边逃便行。 她记得,雪鸢会瞬输,也许雪鸢能帮她尽快回到帝都。 听到帐外有了动静,初微立马举起了手中的发簪,刚要将手落下,来人却已经将她的手腕握住,“王妃……” 初微没想到,来人竟是左司。 左司看了一眼初微手中拿着的东西,而后又望着他手中那几乎如骨的手腕,目光一恸,他忙松开了手,向后一退,“请王妃恕罪,属下并非有意……” 左司总是这样,对她礼貌至极,可是初微很清楚,他知道她方才的举动是为了什么,她并不打算将她的举动糊弄过去,抬起手将手中的发簪举在身前,哪怕她知道此举根本威胁不了他,“左司,我知道你和顾清让不一样,那天你帮我求情的时候,我知道你是真心感谢我救了你妹妹,现在,便当是我求你,你放我走吧,就算顾清让要罚你,等我回了帝都,等事情尘埃落定,我这条命便赔给你。” 左司看着她现在的模样,她晕倒在地的时候,他是想要立刻将她扶起的,可是睿王不准他去,而是派了两名士兵将她拖了下去,两人一人拉着她的一只胳膊,就这样将她拖走了。 他想要劝王爷,可王爷将他斥了出去,只留下了晋王。 他知道,王爷是想要弄懂王妃话里的意思,那时,王妃说那封信晋王殿下很清楚是什么,那也许,有些事,睿王不知道,他不知道,而晋王和王妃知道。 他不便在军帐外偷听,所以快马去了达城,因为阿祖那里。 一开始阿祖不愿说,后来得知王妃出事后,他才开了口,沧山下,王妃要晋王将一封和离书带给睿王,她要和睿王和离。 她说粮草地图是晋王栽赃,那便说明,当时她承认那封信是她的,是因为她以为那信封里装的是她准备给睿王的和离书,弄懂其中缘由后,他又火速赶了回来。 晋王已经离开了,左清清受了惊吓,暂时也不能走了,可是帝都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晋王今日一定要离开,所以睿王将左清清和还在昏迷的止若留了下来,打算明日再让辰卫送她们回达城。 想晋王一定已经将和离的事跟睿王说了,他回来后,想要去替初微求情,可帐外的士兵却说王爷不见任何人。 所以,他便来见初微了。 见左司不说话,初微知道,他也不愿帮她,也是,就算平时他对她再好,大义之前,他还是会站在顾清让那边。 见左司似在走神,初微趁此时机冲上去推开了挡在帐帘前的左司,可没等她冲出帐外,左司已经一把将她拉住了,脱口向她喊道:“王爷不会伤害你的!”他看着拼命挣扎的初微,眼中满是隐忍,他柔着声音再次跟她确定,“他不会伤害你的。” 第一次,初微在左司面前失了理智,她根本不理他的话,拼命想要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几次挣扎却不得果,她哑着声音向他吼道:“不会伤害我?难道他伤害的还不够吗!左司,我不想讨厌你,我不想恨你,你放我走吧!” 左司知道,她是怒极了,可他很清楚,睿王不愿将她送去达城,是因为只有留在睿王身边,她才是安全的。 只是他没想到,午时,她为了回帝都救南家的人而伤了左清清,左司知道,睿王会保她,可是害清清受伤已经触及了睿王的底线,所以那时他才会拼命劝她,也许她安静认错,事情还会有转机,若她继续闹下去,睿王必定会罚她。 压抑着心中的情绪,他继续劝说道:“南家的事,王爷管不了,你回去,也无济于事。” 初微哑然失笑,“他管不了便管不了!我必须要回去,那是我爹,我娘还怀着孩子,你要我放着他们不管吗!” “墨剑弟子要报的,是当年墨剑山庄被扣上细作之名后被屠门的仇,你回去,也会身陷危险的!” “那又如何,我必须回去,我娘有身孕,她怀着孩子,就算回去会被墨剑弟子杀了又如何,左司,我不能不去救她!”说完,她又想往外冲,她和左司已经争执太久了,若是把顾清让给引来,她便是真的逃不走了。 左司将她的双肩死死握住,不让她再有机会逃离,他看着她,双眸炙热如火,那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是爆发了,她说被墨剑弟子杀了又如何,可是,他不能让她出事,他不能让她去冒险,他不能看到她身处险境! “可你不是南清!” 一声低吼后,营帐内终是安静了下来,初微眸光剧颤,心仿佛一瞬停了动作,竟难分方才的话,是不是自己糊涂听错了。 “……你说什么?” 握在她双臂的手僵直着,他不敢用力,怕伤了她,可是,这压抑了几个月的情绪突然爆发,身体里就像有火在游走一般,烧得他几乎失去理智,许久之后,他渐渐冷静下来,声音尽是喑哑,“我知道你不是南清,南家的事,与你无关,你不能回去。” 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 初微一脸震惊地望着他,“你知道?” 左司点了点头,“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知道你不是南清,知道你不是南甄的女儿,也知道你想回家,那日你在安梅园上吊,便是要回家的,是吗?” 虽然他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为何会进了王妃的身子,可是,哪怕她是妖怪,或者是这世间的一缕孤魂,他很清楚,她已经进了他的心。 一开始,想的是不管她是谁,只要她用王妃的身子替清清试药便行,却没想在不知不觉中,他竟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明知道她的身份是王妃,可他还是喜欢上了她。 初微仍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左司戚戚一笑,想来,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他本不该继续说下去了,可是那些埋在他心底的话,若此刻不说,便再没有机会说了,“可是,为了清清,我硬是将你留了下来,才会让你受现在的苦,我以为自己可以保护你,可是每一次我都食言了,止若说你身体并无异样,可我很清楚,就算是服下穆参丹,试药还是会对你造成伤害,我欠你的太多,你不愿过这样的生活,想要离开,我本应该尽力帮你实现这一心愿的,可是我不想你离开,便当我是自私,哪怕你是在我根本触碰不到的地方,只要我能看到你便可以了,所以,求你不要回去,墨剑山庄与南相府的恩怨,与你无关。” 他知道,睿王会保她,所以他才会执意要她留下来,她不是南清,从前的事与她没有关系,她只要安全地待在他能看到的地方便可以了,这是她来了军营后,他一直在心里默念着的话,若不是她拼死要回帝都,他也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 初微却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她回忆着自己与左司的每一次对话,她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露出过马脚,就连南甄都没有看出她不是南清,为何左司会知道? “你为什么会……” 左司看着她,知她方才晃了神,并没有将他的告白听进去,他并不介意,柔着目光看着她,“你还记得,我救下上吊的你后,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初微眸光半暗,似在回忆那天的事,“可我不记得自己哪里……” “早在真正的王妃嫁给王爷前,我便奉王爷的命令回帝都找过她,所以……她知道我的名字。” 初微恍然,那天,在左司离开的时候,她问过左司的名字,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当时左司会迟疑,原来,从一开始左司就知道她不是南清了,可是……他却没有拆穿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营帐内安静如窖,初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左司并没有再说话,他只希望她能明白他刚才说的,并且知道其中利害,然后打消回帝都的念头,可是,安静许久的初微却突然抬起了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既然你知道我不是南清,那你能放我走吗?” 左司郑重地摇了摇头,“不行。” “我不是要回帝都,只是想去沧山,我来这里已经好几天了,我很担心稚初,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去,左司,看在我救过你妹妹的份上,求你帮我这一回。” 她的声音几近乞求,可左司知道,她是在骗他,她还是想要回帝都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他沉思片刻,压着声音说道:“我知你定会气我,可我不能放你离开,南家与墨剑山庄的仇,虽然与‘东震细作’有关,可是,就算墨剑山庄拿到了确凿证据,这个罪名也不能作为扳倒南家的理由,因为当初下旨杀光当时的墨剑山庄的人,是陛下,所以,墨剑弟子才要暗中血洗南家,说要血洗,便不会留活口,你若是在这个时候回帝都,他们一定不会留你性命。” 初微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帝都,天子脚下,墨剑山庄敢在那里实施屠杀,那他们便没有后顾之忧,“你是想告诉我,我留在这里,顾清让就能保我不被墨剑弟子寻仇?” “是。” 她凉凉一笑,眼中满是嘲讽,“可是,我来了这里,伤害我最多的,便是顾清让了,那晚你不在,你不知道,他因东震突袭北戡的事迁怒于我,那时,我已经服下了千叶堇,正满心欢喜地等着回家,可是,他却在这个时候毁了我,我已经害南清的身子伤痕累累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南家的人被人害却不去救,我必须回帝都,南清的母亲,还有她未出生的弟弟,我必须要回去救他们。左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走后,南清回来了,你让她如何面对空无一人的南相府,你让她怎么接受从此以后,在这纪沧大陆里,只剩她孤苦一人了。” 我走后…… 走…… 虽然初微最后的那句话让左司很是动容,可是一想到她会离开,他的思绪便无法去顾虑其他,原来的王妃……她才是王妃。 见左司不再劝说,初微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他,可她却不知道,墨剑山庄与南甄的事,并不是他们这一辈的人能改变的,十六年前北戡帝的一道旨意,改变了许多事,现在就算知道当初的事与墨剑山庄无关,南甄才是一切错误的源头,也挽回不了什么了,其中缘由,只有当时的几个人才知道。 北戡帝不会为自己下的决定懊悔,南家亦不会用细作的罪名除去。 谁都改变不了。 这些,初微不会懂,左司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说明,为今之计,只能先将她稳住,“只要你答应我,绝不贸然行动,我便去求求王爷,或许,他能为南甄争取一个辩驳的机会。” 初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双眸,想要分辨他是否在骗她,半晌,她才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暂时不会离开,天亮之前,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复。” 左司望着她的双眸,也随她点了点头,转身往帐外走去,没等他撩开帐帘,初微便叫住了他,左司闻声停下了脚步,初微却半晌开不了口,她叫住左司,也只是一时冲动,关于顾清让和止若的事,她很想从左司口中了解些什么,可堆积的疑问像是遇到了交通事故一般,通通堵在她的喉咙,几次想要开口,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默了许久,她才尴尬地开口问道:“对了,我听说止若姑娘为了王爷独自去了兴城,还受了伤,她现在怎么样了?” 左司怔了一下,他没料到初微会突然问起止若,“她并没有受什么外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王爷已经派人去达城将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来。” “既然止若姑娘是独自前往兴城的,那你们是怎么和她遇上的?”她很好奇,当时顾清让听到左司的声音后便毫不犹豫地射出了手中的羽箭,那时,他应该知道止若已经被左司找到,而东震的人,却以为她是止若,就算顾清让没有按照他们预计的那样束手就擒,可既然东震的人已经花心思将止若绑来了,那他们为何没有撩开纱帘让顾清让看一看里面的情况,毕竟,东震的人以为顾清让已经亲手射杀了自己的心上人,没有达到预期的要挟,他们应该也想看看睿王痛苦的表情吧。 不过,关于她昏死后的事,她没有办法问左司。 左司取出拴在后腰处的鸣镝,“这是睿王府特有的鸣镝,王爷知道东震的人在这个时候提出谈和,必定是想在双方的战力还算持平的时候索要更多的钱财,本来,我们以为他们只是想用比试箭术来作为赌筹,却没想比赛刚过半,外面突然传来鸣镝的声音,王爷知其中必有阴谋,便暗示我出去查看,我在院子的角落发现了昏迷的止若,将她藏好后,回去找王爷的时候,正好听到东震三皇子的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是想用止若来威胁王爷。” 止若可以威胁到顾清让,原来连左司都明白。 明明自己叫住左司,就是想要从他这里知道顾清让和止若的事,听了左司的话,初微却觉得心空空的,失望吗?不,她只是在想,如果一开始东震的人绑的是她,顾清让会不会答应对方的要求。心里一阵自嘲,她怎么忘了,南清是东震人,就算顾清让知道绑在里面的人是她,他也只会以为是她联合东震演了一出戏而已。 初微只点了点头,左司也不再说下去,转身往外走,刚走两步,他似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她,“那日在沧山,那人唤你‘初初儿’,这是你原本的名字吗?” 初微只觉得鼻子一阵发酸,原来,那个时候左司是听到纪先生叫她名字的,她紧抿嘴唇,在左司打算放弃,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才沉着声音说道:“左司,我叫沈初微。” 左司离开后,初微回到床榻旁等着,等待的过程真的很煎熬,自午时假装晕倒,她在床榻上已经眯了好几个时辰,虽然是在等外面的看守松懈的时机,但她更多的是在调整自己的状态,伤口没有一刻不在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其实不相信顾清让会出手管南家的事,可是,既然左司向她许诺了,那她便愿意等。 就在初微以为左司差不多该回来的时候,帐篷外突然有了动静,初微立马站起身子迎了上去,却没想进来的竟然是阿祖,来了这里几天,她只在左司口中听过一次阿祖的去向,说是顾清让派他去了达城,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看到他。 更让初微惊讶的,是在阿祖进来后,几个辰卫拖着应该是被他们打晕了的士兵进了来,而跟在这群人后面,最后进来的,竟然是左清清! 左清清一进帐篷,便冲着初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简短的几句说明后,初微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阿祖从左司那里得知初微出了事,便悄悄跟在左司后面来了军营,在关押初微的营帐外面正好碰上了同样准备救初微的左清清,所以两伙人决定联手。 左清清将一个钱袋放进初微手中,“王妃姐姐,我知道你定会奇怪我为什么会帮你,中午的事,我虽然是被吓到了,可是哥哥教过我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你救过我两次,现在我将你放了,便当是我还你的,只不过,帝都并不安全,你最好不要回去。” 对于接不接受左清清的帮助,初微其实很犹豫,她很清楚,在她和顾清让之间,左清清必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顾清让,所以,她不会为了她而背叛顾清让。天马上就要亮了,左司却还没有出现,初微想着,也许是左司说服不了顾清让,所以他才迟迟没有回来,只是,一旦天亮,她便真的没机会了。 她捏着手中的钱袋,虽然她不那么相信左清清,但是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多想。 除了钱,左清清还准备将顾清让留在她身边的几个辰卫也留给初微,这几个辰卫跟在左清清身边好几年了,虽然是顾清让的死士,但左清清的话,他们还是听的。 “有阿祖保护就可以了,这些辰卫,是睿王派来保护你的。”初微一边套上阿祖递给她衣服,一边说道。 左清清也没多做解释,拉着初微的手便往外走,到了河边,她才停下脚步,“我明日可能就要回达城了,这些辰卫先留在你身边,将你送到渡头后,他们会直接去达城跟我会合,王妃姐姐,这里到渡头,要好几个时辰,若是中途清让哥哥发现你不见了,追过去,只有阿祖一个人,他如何能保护你,你就别再推脱了,快走吧,如果被士兵听到,你就走不了了。” 听了左清清的话,初微也不再犹豫,跟着阿祖和辰卫往河对面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这边的中军帐内,左司已经在里面站了快半个时辰了,加上之前在帐外站的时间,他离开初微的营帐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天边已经开始浮起一丝橘红,他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回去,初微那边一定会出事,可是,一开始拒绝见他的睿王,在半个时辰前将他叫进来后,却是一直没有说话,于此,他也不敢贸贸然开口。 睿王身前的案几上放着已经被抚平的信封,上面是被火烤过之后显现出的三个字,就如初微午时说的那样,这是一封和离书,只不过不知道为何里面放着的却是泄露军营粮草存放地的地图。 在顾子衿离开前,他已经将沧山下的事跟顾清让说了,等顾清让再次将那封信翻找出来时,两人才发现信封的异常,上面有淡淡的药水味,顾子衿忆起那是一种可以使墨水消失的药水,便将信封在火上烤了一会儿,消失的字逐渐现了样。 顾子衿说,沧山下,她态度决绝,执意不随他来滨州。 她说,不管这和离书他收与不收,她都不会再和他再一起了。 或许,她是真的不知道南甄的事,顾子衿说完这句话后便离开了,独留下他一人。 其实,知道又如何,他一直是这么想的,哪怕是试药那日,从止若那里知道了她的身份,他心里也没有过多的震撼,不管她是东震人,还是南甄留在他身边的棋子,他都不在乎,他恼的,从来都是她的态度。 他怕她只是为了帮南甄探听他的消息才嫁给他的,一开始,是用试药来接近他,可试药也是有期限的,所以,她开始一步步走进他的心,合欢散,也是她的手段之一。 可就算知道她的手段,他还是走进了她的陷阱,他不后悔要了她,可之后的事,她来了军营后的态度,由不得他不多想,东震突然和北戡开战,说明南甄已经忍受不了北戡帝的软禁了,那这场战役赢或者输,南甄都不会再坐以待毙,若他选择趁着东震退兵的时候逃回东震,那他就不再需要知道睿王府的一举一动,就算南清当真不知道南甄的事,南甄也不会再将她留在他身边,和离书,便是她要离开的证据。 皇室的婚姻,谁人不是如履薄冰,谨言慎行,可她却敢跟皇子提和离,甚至在侍卫下人面前将这事公开,难道东震的女子都是这般胆大妄为? 若说战场朝堂的诡谲阴谋,他向来了了,唯独她,他看不透,明明,她是要与他断绝关系的,可是,她既然已经让晋王带话,为何又同左司来了军营,难道就为了亲自将和离书交给他?至于这被掉了包的和离书,就算一开始她以为信中装的是和离书,但后来她也知道其中内容被人换了,为何她也不辩驳,难道,她就是想让他误会她? 她从来不辩解,对于他的质问,向来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最让他恼的,是她一次次的“无话可说”,所以,他在知道她宁愿喝避子汤也不喝他让止若给她送去的御寒汤后,下令让她去做杂役做的事,更是一连几日都要了她。 本来,罚她,是一时之气,是想给她一个可以跟他解释的机会,河水有多冷,他怎会不知,让她替他洗衣服,也只是让她有一个可以随时出现在他面前的理由,只要她受不了了,她大可冲进营帐跟他撂句“不干了”,可一连几天,她硬是一句苦也没有诉过,她讨厌喝药,他也是知道的,要她,是在发泄自己这几个月对她的思念,更是要惩罚她说不愿怀他的孩子,结果,几次让她喝下“避子汤”,她也是一次皱眉都没有。 一次次,她让他充满了挫败感。 他很清楚,事情的发展早已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要不是不愿再看到她抗拒的目光,他不会在要她的时候将营帐的油灯熄灭,那样,或许在第一晚的时候,他便能看到她身上的伤,或许,他会拉下面子去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后问她为什么不愿怀他的孩子。 若她说因为她是东震人,那他会跟她说,他不在乎。 其实,他从来没想过在这个时候有孩子,母妃嘱托的事还没有完成,他欠的债还没有还完,那他便无法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他在帐外听到她和止若的对话,在“孩子”二字印进他的脑海后,他想了很多,若是她当真有了孩子…… 若是当真有了孩子,孩子会像她吗? 不,孩子可不能像她,她太倔强。 暗自发力的指尖已经泛白,顾清让五指用力按在信封上,自顾子衿离开后,他便一直坐在案几前,一坐便是一夜,不是不想去质问她,不是不想解开心中的疑惑,可是,当真要面对面,他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午时,她似发疯般想要逃出军营,全然没了往日的淡漠和冷静,她想要回帝都救南家的人,可关于南家的事,他不会插手,这话他要怎么跟她说。 墨剑山庄与晋王之间,虽然有半夏牵连着,可这种飘忽不定的牵绊,根本不能成为夺嫡的后助,他们只有帮墨剑山庄报了十六年前的仇,墨云砚才会心甘情愿地为他们所用,他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保住她。 帐外已有一丝光亮透进来,顾清让将信封紧紧攥在手心,刚要起身,却见一直站在营帐中间的左司正要转身,他本是不愿左司进来的,方才传他,也只是忽然之间想问问他该如何办,可将他叫进来后,他又开不了口,便只让他原地站着。 左司本来已经放弃跟顾清让提南家的事了,他跟初微这般说,也是想要稳住她,现在天马上就要亮了,初微说过,天亮之前,她要他一个答复,所以他准备趁顾清让失神之际,悄悄溜出去,却没想顾清让突然站了起来。 左司顺势走到案几前,“王爷,关于南家的事……” 没等左司说完,顾清让便打断了他的话,“她怎么样了?” 左司微一怔愣,忙回道:“属下不知。” 关于初微早已醒来的事,他不便说,王妃的性子,他知,王爷怎会不知,若是知道她已经醒过来了,她预备逃走的那些伎俩,又怎能瞒得过王爷。 闻言,顾清让哼声一笑,将手中的信封放进怀里,走到左司身边,“也难为她装睡几个时辰,她以为她装睡就能找到逃跑的机会?军营大门本王已经加了一轮巡防,就算她当真再抢到一匹马,她也冲不出这军营。” 对于顾清让早已识破初微的事,左司也不便说什么,只淡淡应了一声,既然顾清让已经起身,那他应该是要去看初微的,左司忙走到顾清让身后,跟着他往初微的营帐走去。 刚出营帐,远处便传来了马车的声音,左司忙往军营大门望去,“王爷,好像是魏军医来了。” 魏军医是吉祥的父亲,本来已经回达城养病,因为止若一直昏迷不醒,军营里的其他大夫都查不出缘由,所以顾清让便命人将他带了回来。 顾清让脚步微顿,迟疑了一下,转身往魏军医的方向走去。 马车刚一停下来,门帘掀开后,从里面下来的却是吉祥。 “站住!”魏军医紧跟着跨出马车,叫住了欲离开的吉祥,“这柏叶参是名贵药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我这里都只有一株,今日你不将用途说清楚,我绝不让你拿走!” 吉祥下意识将手中的柏叶参藏到身后,“爹,我拿这药自然是要救人。” 魏军医几步走到吉祥面前,“你以为你爹当真是病糊涂了?这军营里有多少伤重的士兵,我会不知道?莫说没有,就算是有需要用到柏叶参的士兵,那也得王爷点头了,我才能用,今日你突然跑回来,若不是被我抓个正着,这药就被你顺了去了。” “爹,女儿知道这药很珍贵,可救人要紧,你就别再拦着我了,去晚了,我担心她会出事!”说着,吉祥就要甩开魏军医的手。 “不行!王爷派人叫我回来,便是因为止若姑娘病了,这药必须留下!” 吉祥一边躲避魏军医的手,一边说道:“止若姑娘只是昏迷而已,她又没有受什么外伤,这柏叶参对止血有奇效,爹你要用药,大可用其他的药来医治止若姑娘,做什么跟我争一株参。”吉祥想跟她爹说这药是要给王妃用的,奈何初微曾经嘱咐过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受伤的事,所以,她也只能用医者父母心这种话来搪塞她的父亲。 见魏军医被她说得一怔,吉祥忙趁这空隙往自己营帐赶,却没想刚一转身,她便撞进一个怀里,手中一空,她忙抬头,没想她撞到的竟然是睿王! “王……王爷!”知自己冲撞了王爷,吉祥忙屈膝一跪,魏军医也跟着跪在地上,想要替她求情。 魏军医说了一大堆求情求的话,头顶却是安静一片,吉祥这才慢慢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睿王将从她手中取走的柏叶参扔给站在他身旁的左司,“左司,这军营里还有多少柏叶参?”不等左司回话,他继续说道,“将所有的柏叶参都取来,交给魏军医,魏军医,你先去看看止若。” 魏军医忙应下,接过左司递给他的柏叶参便往止若的营帐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风穿梭在林间,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伴着两声轻轻的咳嗽声,阿祖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从月光映照着的林子慢慢移到咫尺距离的那张嗔愣的脸上,“主子……”粘着血渍的嘴角动了两下,发出的声音似蚂蚁爬过般。 阿祖躺在地上,头靠在初微的大腿上,脖子被初微紧紧箍着,阿祖稍稍动了一下,这才看到初微放空的双眸,像深山里的雾,满是水气,没有一丝光芒。阿祖又喊了一声,初微才像是被惊醒一般,猛得一颤,包在眼里的泪水翻涌而出,滴在了阿祖的脸上。 “阿祖!”初微紧皱着眉心,可眼泪还是一颗一颗往下滴落,她也一次一次拾着衣角将落在阿祖脸上的泪珠拔掉,最终,她将颤着的手覆在阿祖脸上,摸着他被风刮得冰冷的脸,泣不成声。 “主子,你别管我了……” 不等阿祖说完,初微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是什么话!方才你若是不管我,你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他们要杀的是我!你管我做什么!”骂到后面,啜泣声渐渐盖过了她说的话,“你伤得这么重,跟稚初一样浑身是血,方才……方才……方才我还以为你死了……不管我怎么喊,你都不理我……” 和沧山下的追杀不同,左清清留在初微身边的辰卫是奉左清清的命令,将她带离军营后就要杀了她。 左清清要帮她,她本就抱着迟疑的态度,只不过当时回帝都已经刻不容缓,若是执意拒绝,只怕会耽误更多时间,她才同意带上左清清身边的辰卫,没想到她们一行人刚从河回到路,那些辰卫便露出了杀意,若不是她留了一些心眼,早在辰卫刺出第一刀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短短几天,她经历了两场厮杀,墨剑弟子和左清清身边的辰卫,而在她身边保护她的,是稚初和阿祖,没有别人。来了这里后,她从来不怕身处危险,就算预料到自己会受到怎样的伤害,她恐惧却从不退却,她知道自己唯一的死穴便是旁人,她受不了别人因她而受伤。 抱起昏死过去的阿祖时,她除了痛哭,也清楚地觉察到心里的恨意,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恶,在她扒开早已血肉模糊的伤口后,那颗埋在最深处的种子,从前左清清在她面前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不计较,哪怕她试药后经受的所有痛,她对她都不曾有过一丝责怪,可是,左清清让辰卫刺杀她一事牵连了阿祖,那她便不能容忍。 她以为阿祖死了,望着周围漆黑的一片的时候,那时她在想,她是独自赶回帝都,还是回军营向左清清要个说法,可是,阿祖于她来说是家人,可于其他人来说,他是下人,还是顾清让的下人,回去,又有何用。 她想了很多,很多,幸好,阿祖没事。 初微将阿祖稍稍扶起,“这里离沧山还有些路程,你还能坚持吗?” 只要将阿祖带到沧山,她便能让纪先生用寒玉床替阿祖疗伤。 阿祖自是明白自己伤得有多重,本想开口说话,却突然察觉自己现在是以怎样的一个姿势靠在初微怀里,他忙要起身,却因此牵动了伤口,引来一阵急咳,初微心中一急,忙将他的头按压回来,责备道:“别动!”而后转着眸子道,“你伤成这样,我想是动不了身了,不然这样,我再偷偷回一趟军营,将吉祥带来替你疗伤。” 阿祖僵着身子说道:“主子离开军营也有些时辰了,只怕现在王爷已经发现主子不见了,现在回去,恐怕不行。”他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平缓些,可这样做却比平时说话更废力气,他缓了许久才继续说道,“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便是哨营,想王妃的事那里是不知道的,有他们护送,我想应该无碍。” 阿祖本是打算去了哨营后再传信给附近的辰卫,找两个他信得过的辰卫,让他们将初微带去码头,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坚持到送初微上船,待初微离开后,他便回军营领罚,可初微却以为阿祖是要她带着他去哨营治伤,然后再让哨营的士兵护送他们回帝都。 之所以必须带着阿祖回帝都,是因为初微知道,阿祖助她逃离军营,若是将他留在这里,就算身上的伤要不了他的命,顾清让也不会放过他的,从他违抗顾清让的命令随她来滨州,到方才为了救她与昔日的同伴拔刀相向,初微知道,阿祖能为她舍命,三个月的相处,她亦是当他是家人,目前的状况,她的确应该尽快赶回帝都,可她不能不顾他。 初微应了一声,慎重地将阿祖的头放平,起身穿过横躺着的数具尸体,将拴在树上的马牵了过来,阿祖身中数刀,就算初微扶他起身的动作再心,那些伤口还是因为一系列的扯动不断冒出鲜血,虽然初微身上也添了新伤,但看着阿祖身上的伤口,她还是不由皱了眉头,只能暗自咬着嘴唇让自己不去在意。 待阿祖在马背上趴好后,初微才一手握着阿祖的佩剑,一手牵着马绳按照阿祖的指示往哨营走去。 天快要亮了,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初微本就怕黑,现在又是在密林里,她还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被顾清让射伤后,从尸体堆爬出来时的场景,若不是担心阿祖的伤势,这种黑暗的环境只会让她躲在某棵树下,背死死抵着在树干,一步都不敢迈出。 心里莫名有些发毛,想象力丰富的她总觉得有一颗脑袋正飘在她的肩后,是尸堆里见过的,又或者是方才那些辰卫,不管是谁,反正那颗头正看着她,或面无表情,或面露凶光,初微咽了咽口水,“阿祖……”阿祖本想回应,奈何他失血过多,已经没了开口的力气,“阿祖,你别睡着了,我有点害怕……”说着,初微将手中的缰绳换到拿剑的那只手中,然后探着空闲的手去摸索阿祖垂在马背旁的手,摸了好几次都摸空了,就在她打算停下脚步的时候,一只大手将她的手紧紧地包裹住。 初微也重重地回握着阿祖的手,心虽然安了一些,可周遭安静极了,她不由开口念叨起来,“阿祖,等我们回了帝都,不管能不能救南家的人,我们带上阿乐和凝儿一起逃走,好不好?我跟你说,初锦阁赚的钱,我带了一些,来滨州的路上用的都是晋王的钱,我的钱都没动过,我将钱落在沧山了,等替你包扎好,我们就去沧山,你留在沧山治病,我回帝都通知南家的人,然后带着阿乐和凝儿去沧山接你,你和稚初带着我留下的钱跟我们会和,然后我们就一起游山玩水,在钱快花光的时候,我们就在偏远的山里置一处宅子。啊,对了,或许我们不能带上凝儿,凝儿和陆太医两个人情投意合,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亲,哎,这次本是想找机会让顾清让将凝儿认作义妹,这样凝儿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陆太医,算了,凝儿是他的救命恩人,想他也不会亏待凝儿的……阿祖,你睡了吗?” 回应她的,是掌心轻轻一点按压感。 初微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阿祖,我还不知道你和阿乐谁的年纪更长,你可别说你们俩都比我,以后我们一起走江湖,哥哥带着妹妹可比姐姐带着弟弟温馨多了,我可不做姐姐,以后……” 话到一半,掌心的压迫感重了一些,初微疑惑,忙停了下来,不等她问话,马背上飘来阿祖的声音,“有人……”若不是周遭的环境安静如窖,初微差点没听清他说的这两个字。 初微警惕地将背对着马背一侧,松开牵着缰绳的手,将手中的佩剑拔出了一些。 果然,不一会儿,自他们来的方向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声音渐渐大起来,却还是些压抑着的脚步声,初微担心是左清清派来的另一伙辰卫,更担心来的会是顾清让派来抓她的人,忙拉着马和阿祖藏在了身旁的大树后。 那些人是朝着初微的方向来的,初微不敢出声,怕来的人发现她和阿祖,这时,人群的方向传来一个声音:“主子说了,天亮之前必须拿下哨营,防止有人向北戡军报信。” 初微这才反应过来,来的这些人并不是冲着她来的,拿下哨营,北戡军报信,若是她没猜错,对方是东震的人,难道他们想要在今天…… 就算她没有经历过战争,可从前看过那么多电视剧,她怎会不明白话中含义,东震的人是想悄无声息地将北戡军的哨营端掉,然后突袭顾清让的军营。 几声回应后,那些人继续往哨营的方向摸去。 她该怎么办? 若她继续藏着,那这些人必会成功突击哨营,若是东震的计划成功,那这场仗…… 就在初微犹豫的时候,她手中突然一空,等她将阿祖留下的话听进去时,身后已是一阵马蹄声渐默,阿祖让她藏起来,他拿走了初微手中的佩剑,他想去哨营报信!可他伤得这么重,方才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就算他去了,那里厮杀起来,阿祖怎能自保。 不远处的东震人立刻察觉到了马蹄声,知有人将他们的计划听了去,一声令下,来人皆向阿祖离开的方向追了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若是阿祖稍微再慢一点点,初微可能就能将他拦下来,可阿祖走的突然,初微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初微捂着肚子上早已撕裂开来的伤口跟着人群独自跑到哨营的时候,那里已经尸横片野。 清晨薄薄的阳光洒下来,笼罩着眼前的一片血腥,初微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她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熟悉,可脑中所有关于刀剑拼杀的画面都是假的,都是她从电视剧中看到的,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明明她是很怕血的,哪怕是现在,她想要冲进去找阿祖,她也是腿软到走不了路。 地上到处都是穿着北戡兵服的士兵,只剩下少数几个还在跟那群东震人撕拼,其中一个握着火把的士兵被同伴护在身后,初微知道,他是要去放狼烟。 握着火把的士兵刚跑上楼梯,追过来的敌人举着手中的刀一下将他的背部划开了一条拉通整个背部的口子,士兵整个人连同手中的火把一起从烽火台上掉了下来,正好掉在初微面前,士兵背部着地,忍着痛抬头便看到了躲在楼梯下的初微,初微连忙冲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那人拖到了自己躲藏的地方,不等他发作,初微一把将他手中的火把抓在手里,说道:“我是睿王妃,我问你,给你们报信的人呢?” 那名年轻的士兵该是被初微的话给惊到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在营帐那边。” 初微指着阿祖留下的那匹马说道:“外边有马,你回去给睿王报信,东震人今日必会突袭军营,让他提高警惕,这烟,我帮你放。”她一路追着东震人来到哨营,大致也猜到东震人的阴谋,兴城的鸿门宴并没有威胁到顾清让,左司说宴会上东震三皇子将话说得明确,他是要钱,如今看来,他这么做,无非是想麻痹顾清让,而东震今日的突袭,就是要打北戡一个措手不及。 士兵又是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初微又跟他解释了几句,而后不由分说地将他推上了马。周遭的几个东震人看到离开的马,立刻追了过去,初微也趁这个时机将手中的火把朝头顶的瞭望台扔去,少顷,便有狼烟升起。 已经清理完哨营的东震人正在换上从北戡士兵身上扒下来的兵服,见烽火台狼烟升起,立刻跑了过来。 初微被抓的时候,她并没有怎么反抗,毕竟她想反抗也不顶用,这场厮杀已经结束,若不是她将火把扔进火台,这次突袭于东震人来说可为是大获全胜,不过,就算她已经决定心平气和地接受即将到来的灾难,可被拖进营帐后,她还是被里面的景象给惊着了。 阿祖倒在营帐的角落,跟辰卫的那场打斗他受伤严重,他不顾一切来哨营报信,不知那些东震人对他用了什么手段,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直冲进初微的头顶,若不是他身上穿的是一身玄色,只怕他那身被血浸透的外衣就足够让初微崩溃。 除了阿祖,营帐内的都是东震人,为首站着的,是脸上有黑痣的一个中年男子,初微记得,此人她在南相府见过,虽然她已经知道南甄的真实身份,可亲眼看到曾出现在南相府的人以东震人的身份站在她眼前,她心里还是一咯噔。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南家三姐……”黑痣男人语带调侃地说道,“南甄还真是教出了个好女儿,莫不是在这里住久了,真当自己是北戡人了?” 初微听着他的话,双眸却是死死凝着倒在角落被人用剑低着喉咙的阿祖,她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一动不动的,她真的很担心,想要叫他,却又怕自己这么做会害了他,正当她犹豫不知该怎么办时,耳朵上突然传来温热的滑腻触感,她浑身一颤,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那个黑痣男人蹲在她身边,正用舌头舔着她的耳朵。 没想这人竟是个变态! “没想到南甄的女儿竟然如此可口,比那些窑姐好太多了。” “别碰她!”本以为已经昏死过去的阿祖突然坐直了身子,只是他早已伤痕累累,浑身是血,没等他站起来,身子已经无力地倒了回去。 用剑抵着阿祖的那个人脸上一怒,“给爷老实地呆着!若不是你,我们根本伤不了这么多弟兄,留着你的命,就是想慢慢地玩,怎么,你还想跟爷玩英雄救美?” 黑痣男子被败了兴致,眉头紧皱地抬起了手,半弯的食指微微一动,低沉着声音说道:“杀了。” 男人闻言立刻笑眯了眼,将手中的剑高高地举起。 “慢着!”初微连忙喊道,她用力摆了摆双臂,甩开了压着她的两只手,身后的两人被她这一举动惹怒,重新按回的力度更是重了几分,将初微压成几乎是半弯腰的姿势,初微再次挣扎,黑痣男人似乎对她的这些举动很感兴趣,示意那两人退下,手臂的禁锢解脱,初微这才站起了身子。 “让她说。”黑痣男子让那人停了手,而后对着初微说道,“那日在你爹那儿,看着你让你的下人对你的嫡母动手,我便觉得你这个辣椒挺有意思的,我倒要看看,南甄这种孬种到底能生出个如何伶俐的女儿来。” 那日南甄让她回府,恐怕不止因为太子的事,初微想着。 南甄曾问过她运送军粮的路线,这一点她还记得。 那黑痣男人去南相府,恐怕就是想要从她口中知道确切路线,而后在路上埋伏。 可是,沧山下的埋伏终是失败了。 那外面那些换上北戡士兵衣服后便离开哨营的东震人,他们突袭哨营,难道是为了…… 就算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可东震人真正的目的还是浮现在了初微脑海里。 初微半沉眼眸,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军营的事。 现下,救阿祖才是最重要的。 “他伤得如此之重,于你们根本没有威胁……”初微知道,就算如此说,他们也不会放过阿祖,从身份上说,阿祖是北戡人,他们是东震人,他们本就敌对,更何况阿祖坏了他们的计划,她重重闭了一下眼睛,将压在胸中的所有恐惧吐出,她不能犹豫,不然,她不止救不了阿祖,连她自己也会丢了性命。 “既然你知道我爹是谁,那我便同你做一桩交易,他对你没有威胁,可他救过我的命,只要你答应不杀他,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说着,她便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 简短的几句话,初微说得很平和,哪怕心里如跌下瀑布的船,她的脸上也没有一丝波澜,不是不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可是,和救阿祖比起来,这些她都可以不去在意,毕竟,在军营的时候,她都挺过来了,顾清让对她做的事,如今只不过是换一个人,从前她受到的,是屈辱,可现在,她可以救一个人。 她可以救阿祖。 黑痣男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初微,看着她腰间松散开来的腰带,他的眼中几乎冒出火光来,“三姐这话可是真的?” 初微并没有回他,只是将解下的腰带揉作一团扔在了地上。 黑痣男人脸上笑意更甚,“可是我这里有这么多弟兄……” 初微手中的动作一顿,不由环了一眼四周,营帐里除了黑痣男子,压她进来的两个和看管着阿祖的这四个人以外,还有三个人,他的意思…… “只要你答应我不伤他。” “主子!”阿祖拼尽力气喊道。 黑痣男人回头说道,“将他带出去。” 本来看管阿祖的男人脸上露出不快之色,嘴上虽然念叨着,可他用同黑痣男人一样的目光打量了初微后,还是收回了手中的剑,初微见那人将阿祖扶起,刚松一口气,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不等初微反应过来,她已经被身前的人给压倒在地,本站在她身后的两人将她的双手压在地上,黑痣男子捂着她的嘴,另外三个人过来将她的双脚给固定住。 他们如此紧张,想来,来人并不是他们一伙的,初微想着,她并没有挣扎,只静静地等待着这几个东震人松懈的那一瞬。 帐外的马蹄声由急促转成细碎的踏步声,而后,传进营帐的竟是左司的声音,“王爷,哨营出事,定是东震人干的!这些士兵的衣服都被扒了,他们定是想混作我们的人进军营,才趁着清晨哨营最为松懈的时候偷袭!” 然后是顾清让的声音,“左司,立刻回军营!” “王爷,那王……” “止若和清清现在还在军营,左司,回去后你立刻将她们俩带回达城!” 一声震耳的鞭响,随着马的一声嘶鸣,就像来时一样,伴着急促的马蹄声,外面又恢复了宁静,就像方才根本就没有人出现过一样。 马蹄声逐渐淡去,初微想要大喊,可她的嘴早就被黑痣男人给捂上了,四肢更是被牢牢地固定在地上,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没用,营帐外的马蹄声渐行渐消,顾清让一群人应该已经出了营帐,初微心中焦急,身上的动作更是大了许多,可一切都是徒然。 就在她绝望之际,她突然发现那个本来站在阿祖身边的男子此刻竟站在她身边,她不由往阿祖那边望去。阿祖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只是头偏向了一边,一条长长的血痕刻在他的脖子上,鲜红的血不断涌出,慢慢的,他的颈脖已经被染红,一整片猩红似一张朝初微扑过来,将初微的双眸染红,耳边早已没了马蹄声,只剩下撕碎布料的声音,似海浪一般,一下一下将她淹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沧山雪无鸢。 察觉到沧山境界里有异常的气流,纪先生立刻起身冲出了房间,他刚拉开房门,雪鸢正好急匆匆地跑进院子,“先生,是白苏的房间!”话音刚落,两人便看到三团白光自白苏房间的位置升起,往滨州方向飞去,“是白苏体内的灵魄!先生,万万不可让这三缕灵魄离开沧山!” 雪鸢一边焦急地说着,一边暗自发力稳住不断泛起波纹的沧山结界,纪先生早已意识到了那三团白光是什么,没等雪鸢说完,他已经抬起了右手,五指一压,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掌心射出,可三团白光已有两团冲出了结界,只剩一团被纪先生手中的金光锁住。 雪鸢被冲开结界的力量弹到了地上,来不及呼痛,她立刻回到纪先生身边,“先生,这一缕灵魄让我来控制,你定要将那两缕灵魄追回来不可!” 就算只剩下一团白光,可要将它拉扯回来,也并非一件易事,纪先生手中暗力未减,道:“没用了,灵魄出了这沧山结界,仅凭你我,是追不回来的。” 这是雪鸢脸上第一次有了慌乱和悔意,她以为凭她的能力,是可以让加固的结界将灵魄拦住的,却不想,这一次竟是她失策了,“可若是这灵魄进了南清的身子,只怕我们所有的计划都会落空。” 纪先生的额头已经有了些薄汗,尽管费了些力,但一场拉锯战后,他还是将剩下的那团白光给抓了回来,收回手的时候,他将手腕一转,那白光便进了他的衣袂,“我们将她的灵魄拦下来,本就是逆天,如今最重要的,是将这最后的灵魄重新送进白苏的身体里,她的身体根本守不住她原本的半缕魂魄,如果连白苏的魂魄都消失了,到那时才是什么都毁了。” 雪鸢也不顶嘴,又望了一眼白光飞往的方向,“可这两缕灵魄进了南清的身体,往后该怎么办?” “你去找稚初,就说初初儿出事了,让他回帝都将凝儿接过来,此事刻不容缓,你告诉他,务必要在十日之内将凝儿带来,必要时,让人带他从柳溪湿地走,我将这缕魂魄安置好后,我们就去找初初儿。”说完,他便往白苏住的院落走去,刚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回头望着雪鸢,“雪鸢,你说那个凝儿在帝都,稚初在这里,初初儿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 不等纪先生说完,雪鸢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先生,你可别忘了,滨州那里有比他们更重要的人。”其实,雪鸢也不能确定是不是那个人出事了,她方才被结界反噬,伤得很重,根本用不了灵力查探滨州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她对初微的了解,她大致能推断出,必是有她身边的人出了事,她才会下意识唤回灵魄。 “你是说……也是,我怎么忘了,他才是……”纪先生微叹了一声,转身出了院落。 达城外军营。 顾清让一行人回到军营的时候,军营外已然经历了一场厮杀,那些倒在地上的人身上都穿着北戡兵服,一时之间竟分不出敌我,若不是在哨营的时候已经猜到了事情起因,此刻这一番混乱的景象,任谁都会认为这是一场内斗。 顾清让刚下马,便有副将上前跟他解释方才的事。不久之前,一个身受重伤的哨营士兵骑着中了几箭的马狼狈地回了军营,士兵匆匆将哨营遇袭的经过阐述了一遍,副将听后甚为震惊,不敢怠慢,立刻下令让军营的士兵设下埋伏。 不久之后,一群身着北戡兵服的人往军营这边逃来,因事先知道了东震的计划,副将假装中计,等那些人走进军营,事先埋伏的北戡士兵便涌上来将他们给围住了。 “他怎么样了?”顾清让问道,关于哨营发生的事,他还有些细节必须要问清楚,东震人如此费劲地偷袭哨营,绝不只是想要混入军营这么简单。 副将愣了一下,忙回道:“背后挨了一刀,索性并没有危及性命,现在在营帐内,属下已经安排人给他治疗了。” 顾清让点了点头,一边往营帐走去,一边对身后的左司说道:“你立刻去清清的营帐,将她和止若带回达城。” “是。”左司颔首应道。 掀开帐帘后,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士兵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榻朝顾清让行礼,一旁站着的吉祥也微福一礼,她本想询问初微的事,可见顾清让面色凝重,只能放下手中的药,低着头出了营帐。 吉祥径直回了自己的营帐,可里面却是空无一人,这么说王妃并没有跟着王爷回来,吉祥想着,又去了左清清的营帐。营帐内,止若已经醒了,正要求左司将她带去见睿王。左司知道,止若此刻要求去见睿王,定是要说初微救她一事,只是这事他和王爷已经通过吉祥知道了,现在他只想快一点将两人送回达城,而后去沧山找初微。左司告诉止若,王爷命令她和左清清立刻回达城,希望她不要去找王爷,更何况王爷现在正在处理事情,可止若依然坚持要去见顾清让。 吉祥进入营帐的时候,左清清正在低头收拾自己的行李,而左司因为拗不过止若,只能让她去见睿王,他见吉祥进来,便让吉祥扶着止若去找睿王,自己则跟在两人身后。 “左护卫,追到王妃了吗?”吉祥一边扶着止若,一边问道。 “吉祥,你这般问,是何意?”止若听了吉祥的话,忙问道。 一想到初微,左司心中更是发急,可哨营被洗,军营又出了事,就算王爷还有意将初微寻回,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幸好他只是睿王身边的一个护卫,他在军营并没有身份,就算他不在也没有关系。 左司双手紧紧握拳,只望着沧山的方向。 见左司不回答,提问的两人都噤了声。 “……他们的目的,是刚运来的粮草。”吉祥扶着止若走进营帐的时候,受伤的士兵如是说着,“王爷,按他们话里的意思,军营里定有他们的内应。” 看到有人进来,士兵没再继续说下去,止若也察觉到了顾清让因为她和吉祥这般贸贸然闯进来而有些薄怒,她微福一礼,略带着病意的声音轻飘飘从喉间飘出:“王爷,止若不该打断你们的谈话,只是有件事,本应该一醒来便告知王爷,可王爷不在军营,这事便耽搁了,王妃她……” 止若顿了一下,眼角从士兵身上擦过,继续说道,“止若不知道王妃是否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内应,可前晚救止若的,是王妃,现如今,只怕……” 顾清让闻言转过身来,他看见吉祥,便又想起了吉祥跟他说的话,那晚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她受伤的事,他早已深信不疑,更何况现在止若亲口证实了此事,可现在,他不能离开,不是不想去追她,只是现在有比追她更重要的事。 在追往沧山的路上,她苍着脸对他说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深深扎进他的心里,他发疯般地想要找到她,可军营的事,他不能放下,此去沧山有半日路程,若是现在再追去,或许能在沧山脚下截住她,可军营的事,东震欲偷袭,他怎可在这个时候离开。 现下,也只能让辰卫回一趟帝都,让晋王在她回帝都前将她拦下来。 吉祥知道,止若还不晓得初微负伤回军营的事,她是在混战的时候醒过来的,而后也没有人跟她讲初微的事,所以她才执意要来见睿王,她是想亲自将初微救她的事告诉睿王,吉祥本已经退到了止若身后,此时几步上前走到止若身边,“止若姑娘,王妃救你的事,王爷已经知道了,还有,她救了你之后,虽然受了伤,但还是安全回了军营,只不过现在又离开了。” 听了吉祥的话,止若眸中淡出一抹诧异之色,旋即又都散去了,她点了点头,说道:“幸好她没事,不然我这辈子都过意不去了。”说着,她便朝顾清让行了一礼,而后示意吉祥将她带出营帐。 “王爷!”听见有人提起王妃,士兵突然想起了在哨营发生的一些事,“王爷去过哨营,可曾在那里见到王妃?” 顾清让不解他话中意思,转头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士兵忙说道:“东震人行事隐蔽,若不是有人提前告知,恐怕的也没命回来报信,当时的不敌,从烽火台上摔了下来,是一个自称是睿王妃的女子将的救下,的就是骑着她的马回的军营。” 本站在帐外的左司闻言,一个箭步冲了进来,一把攥住士兵的衣襟,“她长什么模样?” 正要出营帐的止若和吉祥也都停下了脚步,士兵的话太让人意外了,睿王妃怎么会出现在哨营,而且她还受了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可能会从东震人手中救下人,这太匪夷所思了。 莫说止若和吉祥,就连问话的左司也不相信。 方才他和睿王去过哨营,那里遍地尸体,她怎可能会出现在那里。 士兵被左司的态度给怔住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当时情势凶险,的没看清她的脸,她夺过的手中的火把后,便跟的说她是睿王妃,对了,她好像受了伤,腹部的衣服透着血,肩上好像也有伤口,她告诉的,说今日东震必会突袭军营,让的回来通知王爷,望王爷提高警惕,后来,的骑着马离开,很快哨营处便升起了狼烟,想来定是她放的。” 当真是她? 她在哨营?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几不可见地颤抖着,顾清让亦忆起了方才在哨营所见,若说里面还有人,他不可能不知道,虽然他当下立刻想到了东震人的计谋,想着止若和左清清还在军营,便提出火速赶回军营,他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可若是那时她当真在军营,她不可能不让他知道的。 就算她担心他将她抓回军营,可若是身处危险中,她不会不叫他的。 还是说…… 对,她是东震人,她不会有事的。 让士兵回来给他报信,是因为她还是在乎他的,所以才背叛了东震,将东震偷袭北戡的消息告诉了他的士兵。 “她是一个人吗?她身边的人呢?”左司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狂乱的心,她在哨营!他竟然会错过她,她根本不了解南清的事,就算她顶着南清的身份出现在东震人面前,于她也并无好处。 南清是东震人又如何,只要她不说,谁会想到她是南甄的女儿,更何况她救下士兵一事,若是被东震的人看到,后果不堪设想。 “那……王妃的确是在找人。”士兵被左司低吼的声音震得一颤,忙望了一眼睿王,见他正沉沉地凝着自己,便继续说道,“她问的知不知道报信的人在哪里,那人穿着一身玄色,冲进哨营的时候,已是身受重伤,除此以外,的想,王妃身边应该没有人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士兵的声音几乎都凝结在了喉咙,若那人当真是王妃,那现在…… 这一点,营帐里的谁都知道。 包括还心存希冀的睿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粮草的维护和应对东震的策略,虽然军营还有其他副将,但将这些都妥善安排,却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顾清让刚一上马便飞快地冲出了军营,左司也驾着马车带着止若和左清清跟在后面,只是马车的速度终是跟不上马匹,左司心中虽然急迫,却也只能留在这辆车上,到最后,就连偷偷跟来的吉祥也因为心急而追上了左司驾的马车。 顾清让到达哨营的时候,纪先生带着雪鸢正好到了,两人先他一步进了哨营,顾清让见过纪先生,知他就是在军营外抱着初微的那个人,便立刻夹着马腹直接冲进了哨营,三人几乎同时到达哨营唯一的营帐外。 纪先生并没有理会身旁的顾清让,只是在他要伸手去拉帐帘的时候,突然抬手拦住了他,“慢着!”语落,雪鸢和顾清让都顺着他的目光往地上望去。 近似月白色的帐帘靠近地面的位置自下而上爬满了暗红的颜色,被顾清让的指尖碰触过后,帐帘被轻轻顶开,鲜色的腥红顺着褐色的地面慢慢渗出来,顾清让心中一滞,忙挥开纪先生的手,一把将帐帘拉开。 帐内的地面已经被鲜血染尽,全是散着血腥味的颜色,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浓浓的血液吸入体内。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倒在血泊中,他们的身子已经是毫无生气的白,而地上的血似乎都是从他们四肢与脖间的伤口流出来的,红与白,形成了一副令人发憷的景象。 三人都踏进了营帐,这才看到,营帐中间,背对着他们站着的女子,她右手持剑,剑身上的血有些凝结,剑尖置地,浸在地上的血泊中。她身上只剩下亵衣和亵裤,而那原本的一身白现下早已被血染透了,散着凄绝的红,湿润欲滴,门帘拉开时,风自外面刮进来,寒风将她散落在后背的长发轻轻吹起,一张几乎没有一寸完好肌肤的后背便落入了来人的眼里。 那些都是结了痂的伤口,凹凸不平,任谁都不会将这样的背与一名女子联想在一起。 “初……清儿。”纪先生试探地喊着初微,后者却是一动不动。 顾清让想要往她身边走去,双脚却像被灌了铅水,撩开帐帘进来的一瞬间,看到她还活着,知道她没事,他只觉得心里自知道了她在哨营后便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情绪终是消散了些,可为什么,紧接着,便有不知名的感觉从心底某个角落漫出,逐渐吞噬了他整个身体,他僵硬地张了张双唇,“清儿……” “先生心!”突兀的一声,雪鸢一边大喊,一边急急将纪先生推开,话音刚落,五支腾空而起的铁剑落了个空,穿透营帐的布幔,径直飞出了营帐。 不等纪先生反应,一个绯红的身影便闪到了他的面前,初微手持着剑朝纪先生刺过来,她的脸被纷乱的头发挡住了,因此堪堪躲开的纪先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在躲闪的须臾间看到了她眼里嗜血的残红,她所有的动作都是狠断毒辣的,没有半分犹豫,以至于无法判断自己是否该还手的纪先生躲闪得十分狼狈。 或许是因为那些肉眼可见的伤口牵制了她的招式,几招过后,可以说是已经失去神志的初微便体力不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倒地的瞬间,她飞速将手中的剑用力插进地面,这才使得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清儿!”方才的一切来得突然,顾清让来不及反应,见初微因伤倒地,他忙冲了过去。 “别过去!”纪先生大喊一声,可已经来不及了,利剑划破空气的声音随后响起,幸好顾清让身手了得,初微虽然抬起手中的剑劈向了他,他虽心急,却还是敏捷地侧身躲了过去,“雪鸢,将睿王带出去,我要将清儿体内的那两缕灵魄逼出来。” “可是……”虽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可雪鸢还是犹豫了,失去理智的初微,或者说,现在在他们面前的人,并不是初微,她的所有动作都让雪鸢觉得熟悉,她从来没有惧过谁,唯有那个人…… 纪先生见雪鸢并没有动作,忙说道:“她对近身的人都胡乱拼杀,可见那两缕灵魄还没有和其它的融和,方才她停了动作,定是她体内原本的灵魄在排斥自己的杀戮,雪鸢,将营帐封印起来!” 雪鸢听了纪先生的话,立刻明白其中意思,虽然雪鸢照着纪先生的话做了,可顾清让怎会轻易出去,他虽还没理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南清怎么会有如此身手,可哪怕她当真是要杀他,他也断不会将她独自留在营帐内,这位纪先生,他不清楚他的来历,什么灵魄,什么排斥,这些都容后再说,现在,他觉不允许旁人碰她! 纪先生为了压制已经失控的初微,飞身来到她的身边,顾清让为了阻止纪先生,便也跟着他跃到初微身边,而雪鸢为了拦住顾清让……到最后,营帐内的四人都胡乱地扭打在了一起,场面一度混乱起来,直至后来的四个人也到了哨营。 “王妃!”刚进营帐,左司便脱口喊道。 雪鸢发现了进来的左司,立刻舍了顾清让,身子往后一推,五指暗压,帐帘立刻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拉拢,紧紧地合在了一起,跟在左司身后的三个人就这样被关在了营帐外。 左清清先是一愣,而后便在外面喊叫起来,跟着左司一路过来,她心里满是惊恐,她留在初微身边的辰卫身手都不错,而初微身边只有一个阿祖,她不信那些辰卫会要不了初微的命,听到她出现在哨营,她只担心她并没有死,还会将自己安排辰卫杀她一事告诉顾清让,所以现下她必须要进去,她一定要在初微说出事情之前将她拦住。 至于止若和吉祥,她们俩一个担心里面的睿王,一个担心睿王妃,见合三人之力竟推不开这布幔做的帐帘,心中不由将里面的情况往最坏的方向勾画。 于此,她们俩也跟着左清清拍喊起来。 自左司的声音出现,扭打四人组中的核心人物初微便停止了动作,也正因为如此,雪鸢才能得空施下结界将营帐阻隔起来。 哐嘡一声,初微手中的剑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帐外不断传进来的喊叫声吵得她头痛,不止头,就连身体里都像是有火在烧,初微觉得耳边很吵,那并不是耳鸣般的刺痛声,而是很多很多细碎的声音不断在她耳边低喊,她捂着耳朵,脑子里却突然有一个声音变得清晰起来:这王爷的女人,跟外面的窑姐就是不一样。 她慢慢睁开眼睛,几缕发丝垂在她的脸上,周遭的一切都很模糊,渐渐的,周围的画面开始扭曲,阿祖出现在她眼前,他倒在地上,头偏向一侧,脖间的鲜血不断地往下坠,那些血滴成一片,朝她飞过来,涌进她的眼里。 阿祖…… 初微捂着耳朵尖叫着,由始至终,营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所以也都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几人都看着她,试探地喊着她,一步步向她走去,可在初微眼中,这几个人却已是穿着兵服的东震人的模样。 “不要过来,不要碰我!”头越来越痛,初微痛苦地叫着。 顾清让望着她满是痛苦的眼眸,心痛万分,走过去想要扶着她,可他刚碰到她的手臂,初微就飞速地挥开了他的手,一阵暗如深渊的晕眩后,视线再次恢复明朗时,初微只看到她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剑,这是方才失去意识后,初微自己弯腰拾起的,可她却不记得了,目光只死死盯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而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后,那剑再一次掉落在了地上。 “阿祖……” 看着衣不蔽体的自己,还有裹满全身的猩红,绝望,像一个无形的黑洞将初微吞噬,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她还活着做什么,不管是这里,还是她原来生活的地方,她都待不下去了,如果她要做时空纽带里的一方孤魂,那还不如灰飞烟灭的好。 就算是闭着眼睛,她也感觉得到身旁所有人的目光,纪先生的,雪鸢的,顾清让的,还有左司的,他们都看着她,方才,那些东震人也是这么看着她的吧。 她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手不停地颤抖着,心空洞得像是没有血液在里面流动,她不由将手往那把被她松开的剑摸去,可没等她触摸到剑,整个人便陷入了一片光芒中。 耳边,似乎有声音在叫她,“初微,你什么时候能醒啊,叔叔和阿姨……” 是丁宁! 是丁宁的声音,丁宁在叫她。 …… 她要回去再看他们一眼,她好想他们,只要一眼,她只看一眼,然后再从这世界上消失。 她起身朝着上空凄凄地喊着:“丁宁,救我!我在这儿!带我走!带我回去,我不要留在这里!丁宁!救我!” “糟了!”纪先生突然意识想到了什么,连忙跨步走到初微身旁,手刀劈向初微的后颈脖,他抱着瘫软晕过去的初微,右手团聚一束金光压至初微胸口,众人这才发现,有一团白光从初微胸口探出,正与那团金光做对抗。 雪鸢也清楚从初微身体里探出来的光团意味着什么,她回身,手掌一推,因为初微异常的举动而怔愣着的两人便被这突然的力量推出了营帐,而后,帐帘再次被放下,紧紧地闭合在了一起。 “雪鸢,我要将她的灵魄打散!不能让她回去!”纪先生一边扶起初微,一边对雪鸢说道。 打散灵魄……雪鸢下意识将怀里的灵珠拿了出来,却在递给纪先生的时候犹豫了,“可是,纪先生,这是你的……”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就算我找到了幺,你觉得幺会原谅我吗!” 雪鸢无法反驳,只能将灵珠腾空,用自掌心推出的灵力将灵珠推向初微,那灵珠却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一直盘旋在初微的唇上两寸的地方,无论雪鸢怎么用力,都无法将灵珠送入初微的口中,纪先生收回了一只手,而后朝初微后背重重一推,昏迷中的初微因吃痛而张开了嘴,那灵珠便顺利的进了初微的嘴。 而被推到营帐外的两人,都已经站稳了脚,顾清让抽出了手中的佩剑,可剑身刚碰到营帐的布幔,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它弹开,几次下来,他的掌心已经被结界的力量伤得血肉模糊。 “王爷,”左司上前拦住了顾清让,“属下想那纪先生定不会伤害王妃的。” 顾清让并没有理会左司的话,他不认识什么纪先生,管他什么沧山的主人,他只想要进去,可不管他如何用力劈向营帐,最终都被弹了回来,这便是那人口中的结界吗?这世上当真有这般玄学的东西? 顾清让手中动作未停,不久之后,帐帘突然自两边拉开,雪鸢从里面走出来,“睿王,我家先生有请。” 顾清让立刻收了手中的佩剑进了营帐,左司本想跟着进去,却被雪鸢侧身拦住了,“你关心她,可莫要忘了她的身份。” 左司心中一震,不得已停下了脚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营帐内,初微躺在纪先生铺好的衣服上,一脸平静,好似方才那个失控杀戮的人并没有存在过一般,纪先生脸上苍色未退,直直地站着,“雪鸢说有些事纪某必须跟睿王讲明,免得睿王同和离书一样冤枉了清儿。” 当然,这和离书一事是他和雪鸢干的,不过冤枉这事,他们虽然猜到,可最终的一切也只罪于顾清让自己而已。 清儿? 顾清让抬手用剑指着纪先生,“她是我的女人,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纪先生似嘲笑地勾了勾嘴角,几不可见,他低头望了一眼已经平静睡去的初微,“她暂时不会醒来,至于什么时候能醒,纪某也不能保证,而她醒来会是个什么性子,纪某也拿不准。” 方才,为了不让初微回到她原本的世界,他和雪鸢合力将初微原本的灵魄打散了,并用灵珠将其压制在南清体内,虽然将从白苏身体里飞出的一魄收了回来,可他们却发现,南清身体里竟只有三缕灵魄,也就是说,在那个不知名的地方,还留着一缕初微的灵魄在,于此,他们的计划只能搁置。 “你对她做了什么?” 纪先生微一顿,“我与睿王一同到的哨营,我能对她做什么,我能做的,自然是救她。雪鸢说,有件事,睿王会很在意,清儿也会很在意,这是她失去神志的原因,睿王,你曾是她的丈夫,所以,她有没有被玷污,这种事还是你亲自检查一下会比较好,莫要心存猜疑,这样对谁都不好。” 顾清让脚下微晃,好不容易站稳了脚,目光早已去寻躺在地上的女子,玷污,是,掀开帐帘的时候,看到她衣不蔽体,他所想到的,便是她是不是受到了侮辱,他也能想到,当他掉转马头回军营的时候,那时在营帐内的她,正在遭遇什么。 那次船上遇袭,她为了自保而杀了一名刺客,当时的她失了神志,想要用自杀来解脱,可现下,她却是亲手了结了这几个东震人,他能想到,她的绝望,若不是如此,她绝不可能将这几个人杀掉,看周围的状况,那几个人四肢经脉处都被划开了口子,颈脖处也是,她是要他们血尽而亡。 至于为何她会有如此身手,不重要,就算从前的所有都是她在演戏,于他来说也不重要。 顾清让并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初微身边,将披在她身上的纪先生的外衣拨开,而后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她身上,低身将她抱进了怀里。 “方才的事,睿王当真不好奇?”纪先生望着转身欲离开的顾清让,说道。 顾清让脚步未停。 “既然睿王不愿问,那别的话纪某也就不多说了,清儿她失了智,我担心她苏醒后再忆起今日之事,会有自戕的念头,便给她服了一枚雪鸢用忘川之水做的忘忧丹,既然睿王与她已经和离,不管她是否于王爷还有利用价值,只请王爷不要将今日的事告诉她。” 本来,那枚忘忧丹是纪先生在初微到军营的时候给她的,是希望她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将之服下,这样便会少了很多痛苦,而后他再将她带回沧山也会少很多麻烦,却没想她并没有服用,而是随身带着,方才,他也没有使用忘忧丹,而是在初微身下发现后,便将它收了回去,至于失智一说,只是因为他将初微的灵魄打散之后,暂时融和不了的灵魄恢复意识后,不知道会是哪一魄占据主导意识,若是有失智一说,那就算苏醒后的初微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他也能有一番说辞。 所以,他才编了这个谎话给睿王。 当然,这是雪鸢让他说的。 顾清让转过身来,半眯的眼眸散着寒光,“她是本王的王妃,她的名字,岂是你能唤的,再让本王看到你接近她,本王定会将你那沧山踏平。” 纪先生一副了然的模样,也不争辩,看着顾清让抱住初微出了营帐,而后,雪鸢走了进来,看着一地的血腥,她皱了皱眉,道:“先生可是闻习惯了这里的味道?” 纪先生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径直出了营帐,迎着冬日里特有的冰冷气息,这才意识到营帐内的味道有多难闻,刺鼻的铁锈味,也只有那个人才会为之习惯。 雪鸢跟在纪先生身后,出了哨营,才迟疑着开了口,“先生为何只收回一魄?” 纪先生笑意浅淡,“哪怕她曾是月鹿一族的战神,那场战役后,她也已经伤痕累累,看着族人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这样的事她不愿再受第二次,所以,现在南清身体里的初初儿已经没了生的欲望,若是不留下一魄,只怕她是再也醒不过来,就目前来说,我们还不能将她的灵魄渡到白苏身体里,只能等她自己将异世的那一魄唤来再说后面的事了。” “之后要怎么做?” 纪先生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我今日消耗了太多灵力,短时间不可再用,更别说是再一次将那个未知世界里的灵魄引回来了,为今之计,也只能看看情况,若最后她不愿回来,到时候……也只能对阿司下手了,不过,到那时,只怕你我难逃一伤。” 雪鸢并没有接话,只点了点头。 纪先生又是一声长叹,望着天空哀道:“雪鸢,你说我要是真的伤了她的姐姐,幺会怪我吗?” 回他的是一阵沉默。 虽没听到雪鸢的声音,纪先生却也能想到她会说什么,“这事确是我的失误,阿司不会出事,青子身边别的人她也并没有太多感情,我以为她呆在军营里不会有什么,却没想到最后让初初儿失控的,会是她身边的一个护卫,那人叫什么来着,阿祖,还真像初初儿能想出来的名字……雪鸢,幺当真不会因为此事怪我?” 今日确是发生了太多事,雪鸢先是被结界反噬,而后同纪先生打散灵魄的时候又用了太多灵力,现下已是疲惫不堪,她也知道,纪先生亦是如此,所以才忍着不向他顶嘴,谁知纪先生还非要她表一个态度。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她已经很累了,何必再委屈自己呢,雪鸢放慢了脚步,拉开了自己与纪先生的距离,“……先生莫要忘了,现在所有的一切,是谁的失误,若说幺要怪,又怎会是因为这件事,早在先生还在天界的时候,她就该怪了。” 纪先生闻言转头去瞧她,见雪鸢已经离他有些距离,他慢慢回望着前方,嘴角凉凉的笑意显得有些孤独,“是啊,她早就在恨我了,恨我毁了她和那个人的关系……若是她能回来,别说是打骂,就算是用我的命来换她的都行,可是,我找不到她……” 知他从未释然过,也知这些话她不该说,可她早已将这种性子刻进了自己骨血里,就是怕有一天自己会想起从前的模样,雪鸢紧抿双唇,而后语带轻快地说道:“所以,先生还是珍惜现在的时光吧,等找到幺,恐怕先生的日子就难过了。” 纪先生微一顿住,眼前竟当真有那人生气的模样,他微微点了点头,“回去吧。” 和来时一样,纪先生手一抬,便和雪鸢消失在了营帐外。 刚落了脚,纪先生便从衣袂中掏出了一个褐红色的瓶子,未等他开口,一声裂响,瓶子应声而碎,一团白光被吸进了房间,旋即两人身旁的房门破开,一道寒光直冲两人而来,雪鸢立即反应过来,飞身挡在了纪先生身前,就算没看清来人,她也能猜出欲伤他们之人是谁,她以为对方在看到是她后,会手下留情,至少,不会下死手,可在她感觉到一瞬的刺痛后,那剑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在更重的力道下直接刺透了她的后背,在剑尖差一寸便伤到纪先生的时候,才因为剑身卡在了雪鸢的骨上而不得不停了下来。 雪鸢的脸刷一下变得惨白,她抬手握住胸前的剑身,抵着硬生生往前跨了一步,本是面色冷清的白苏见她这般,不由皱了眉头,厌恶地将刺进雪鸢左肩的剑拔了出来。 雪鸢无力地往后连退几步,可她由始至终都是抬着满是畏惧的双眸望着眼前的人,“姐姐……” 白苏,不,应该说是白苏体内的灵魄,讽刺一笑,“怎么,你还记得我这个姐姐?” 纪先生扶着靠在他身上的雪鸢,面上虽是意外,却还是朝着那人惊意地喊道,“初初儿……” 鹿初眉心几乎结在了一起,听到纪先生这般叫她,持剑的手一压,便又朝他刺去,最终那剑却还是被雪鸢用手给抓住了,鹿初手中的力度并不轻,于此,那剑将雪鸢掌心的肉划开,伤口几乎见骨,鹿初心中更怒,冲她斥道:“鹿雪!你究竟还要愚昧到何时!” 雪鸢(鹿雪)紧紧抓着手中的剑,“先生和我,只不过是想弥补从前的错,先生他……” 鹿初见她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便愤愤地甩开手中的剑,“错?他是错了,他害死幺,害了我最好的朋友,搅得整个天界天翻地覆,还丢下那些烂摊子逃到这纪沧大陆来,可你呢?你凭什么要为他的错承担责任,你能弥补什么,你是什么身份!哦,你是我的妹妹,你帮他的法子,便是跟他一起算计自己的姐姐?” 雪鸢亦松开了手,清脆一声,她垂着手,不去理会伤口处不断翻涌出来的血,“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纪先生已经走到雪鸢的身侧,用灵力将雪鸢掌心的伤口包裹住,“初初儿,不关雪鸢的事,是我……” 鹿初心中虽愤,可看到纪先生在为雪鸢疗伤,也发作不得,只讪讪笑道,“雪鸢?先生?”鹿初面露疑惑,旋即恍然,“记得你在幺消失的时候将自己的名字化在了幺飞散的七魄中,你以为你舍了自己的名,丢了自己的一切便能改变什么吗?我不管你们到底要将这纪沧大陆翻个便还是要做什么,你们的事,与我无关,你们若再将我牵扯在里面,就别怪我杀了那个人!” 雪鸢不顾纪先生对她的治疗,忙走上前来,“不行,姐姐,你不能伤他!” 鹿初眸光一黯,冷冷一哼,“我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朱雀被囚,三神大战,鹿雪,自幺死后,你便弃了月鹿一族跟着他来了纪沧大陆,说什么弥补,他发疯做什么于我都无关,可你竟然让鹿苑将我骗来这里,想让我同那个人在一起,你要知道,是他害了我们月鹿,是他害死我们族人的!” 雪鸢忙摇头道:“不是的,姐姐,阿司的确在这里,他还有一世可活,我们并没有骗你,只是不知为什么,你的灵魄会被打散,其中四魄去了异世……” “不知?为了护住战死的月鹿族人,我几乎耗光了千年的修为,鹿苑告诉我阿司去了人界,骗我从堕仙台跳下来,就算是从毒惑的裂缝中逃出,我来了人界,不管转生成谁,都只会拖着个伤病缠身的身子,那四魄,便是幸运的了。” 对于当年的事,鹿初并没有讲清楚,她不愿讲明,因为她根本不愿再与那人扯上关系。 雪鸢却不知她所想,“可如今那三魄已经回来了,姐姐和他有三世情缘,只有你才能让他顺利渡劫……” 鹿初眸光一凌,冷笑出声,“三世?那石头已经被我毁了!” “可只有他才能救我们的族人,三神之战,他输了,便要下到人界历劫,若他不能回去,就算你散尽千年修为保住族人的灵体,月鹿一族也终会覆灭,姐姐……” 鹿初心中烦乱,忙打断她的话,“够了!我和他终是恩断义绝,势不两立!你要我同他在一起,绝不可能!” 雪鸢拖着受伤的身子走到鹿初身前,面对面地看着她,声音似往日的沉静,“可沈初微已经爱上他了,哪怕你心里念的是阿司,你来人界是为了阿司,可你的那三魄终是依着你内心真实的想法,爱着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在顾清让将昏昏沉沉的初微放在床上,吉祥一脸大汗地替初微诊脉的时候,睿王的院落里已经跪满了人,喊冤之声此起彼伏,左司虽让他们不可吵了睿王妃,可众人心知此事的严重性,睿王大胜归来这日竟然有人敢在睿王府下毒,一旦牵扯上,那必会要了性命。 “王爷。”吉祥擦了擦脸上因匆忙回府而滞的汗珠,“一直以来,王妃的脉象就很怪,无论她伤得多重,这脉象却是毫无异常,王妃现在喊着肚子痛,若是中毒,也只能从饭菜那边着手,只要知道王妃中的是什么毒,就能找到解毒的法子了。” “左司!” “王爷。”左司推门而至。 “去将那些饭菜分类带过来,切记,不可让他人碰触。” “是。” “等一下。”吉祥叫住了欲离开的左司,“还是让我去吧,那些菜都混杂在了一起,要查起来本就要废些时间,若是再分拣带过来,只会耽误,王爷,府里的下人都在院子里了,不如让左护卫去挨个搜他们,或许他们还没来得及将罪证销毁。” 另两人觉得此法可行,便让吉祥出了去。 “王爷。”左司待吉祥出去后,才关切地说道,“你身上的伤……” 顾清让抬手打断了左司的话,示意他先出去。 左司也没再多说,拉上房门出去了。 顾清让胸前的衣襟已经透出了一团血渍,本来,他在战场上受了些伤,为了尽快结束战役,他并没有怎么料理伤口,后来为了赶回来,日夜兼程,伤口早就恶化了,方才初微在他怀里挣扎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撞了那些还未结痂的伤口多少次,后来为了爬上桌子用了全力踹出的那一脚更是将胸口处最严重的那个伤口撕裂了些。 可他并不想去在意。 左司说,她被砍了七刀,那一定是在哨营受的伤。 从前,东震几次越境,他不是没受过或轻或重的伤,可这一次,他却觉得那些伤痛被刻进了心里,想着浑身是血的她,想着不知伤痛几何的她,他身上的伤算得了什么,他所有的心绞都是为了她。 他走到面盆前,浸湿了手巾后走到床榻旁替她擦洗脏污了的脚心。 半睡半醒的人猛地一颤,下意识将脚缩了起来。 “疼……”初微呢喃道。 顾清让手中一顿,叹了叹,将手巾放回面盆,回身开始将她那身脏了的单衣脱下来。 “啪”的一声,应该是迷糊状态的人一个翻身便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臂上。 如此动作,他怎会不明白她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愿他碰她而已,“现下你病着,本王不与你计较,可是,有些话,你可要给本王听进去了。”他凝着她不停抖动的眼睫,“不管你是失忆也好,失智也罢,若是再像今日这般出了去,今后本王便将你锁在房间里。” 长发散乱,只着单衣,连鞋都没穿上,从来,女子的脚只有她的丈夫能看,她却是这般无所谓地走到外面,让王府的那些下人都看了去。 等她病好了,他再跟她算这笔账。 用力闭着眼睛的初微悄悄地曲起食指扣着身下的锦被,心里直念叨着:你怎么还不走,就差你这个了。 是的,她早就醒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晕过,吐血的时候肚子是真的疼,不过很快就不疼了,没有人知道,包括失去所有记忆的初微,这一场看似紧张的下毒事件,其实只不过是初微同以前一样吃撑了,才吐了血。 初微之所以顺着他们的话演下去,只不过是她以为如果她跟他们说自己已经没事了,那他们又会把她跟那个人关在一个屋子里。 所以她只能装睡,继续装病。 “这不是奴才的!”屋内的两人各怀心思,屋外却传来了咋呼声,“左护卫,这不是奴才的!奴才冤枉!” 听见下人的辩驳,顾清让不由皱了眉,低下身子替初微将被子盖好,转身出了去。 左司拿着一个纸包走到顾清让身边,将之递到顾清让面前,“王爷,这是从那奴才身上搜到的,应该是毒药。” 顾清让瞥了左司手中之物,“说,是谁派你来的。” 声音之冷。 那奴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王爷,奴才冤枉,这不是奴才的,奴才怎会加害王爷,怎会给王妃下毒,王爷,奴才冤枉!” 院子里磕磕声不断,初微好奇地下了床,光着脚走到门口,留下身后一串带血的脚印。 “清让哥哥。”负责搜婢女身的左清清走上前来,“如今哥哥击退东震人,很快便会回帝都,还能有谁眼红,想要加害。”左清清暗自压着透着凉意的双手,本来,她是想让这下人给初微的饭菜下药的,却没想药还没有下,初微已经“中毒”,而那愚蠢的下人竟没有毁了她给他的药,反而带着过了来,这般蠢顿的人,不要连累她才好。 “清清姑娘,奴才冤枉!救救奴才,奴才冤枉啊!” 似有一阵寒风吹过,“拖下去,杖毙。” 初微听到顾清让冷冷地说出这几个字,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直跳,似乎方才肚子的疼痛感转移到了胸口,可那人与她无关,她看着他因为恐惧而充了血丝的双眸,并没有什么感觉的呀,为什么心会疼,很疼。 好像有人说过。 打。 打什么? 她想不起来…… 那个自称本王的人,一不高兴便要打人,那她方才咬过他,还踢过他,那等他回来,发现她只是在装病,那他还不将她拖出去,和这个人一样被杖毙。 不行! 她不能留在这里! 初微连连后退了几步,环了一眼四周,屋子右侧紧紧关上的窗户便落进了她眼里,刚走了两步,她眼珠一转,又回身走回了床榻,将床头的方枕抱在怀里,又轻声地将红木桌前的圆凳搬到了门口,压着手中的力将门轻轻打开了一个缝,然后站在凳子上将方枕放在了两扇门的上放,等确定方枕不会掉下来后,她才随手将衣桁上的长袍扯下,带着它自窗口爬出了房间。 因为下毒一事,王府的下人都聚集在顾清让的院落,此时王府几乎没有人,初微套着一身拖地的长袍一通乱跑,竟正好到了王府的后门。 “长业,你说这王府里是咋回事?”一个粗狂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初微忙藏到门后。 “谁知道,方才那位爷只让我们快点将菜搬进去,现在没人来收菜,我们还指不定等到什么时候,张叔,快些将菜搬进去,等一会只需点个数我们就能回去了。”另一个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要年轻一些。 张叔闻言笑了,“你就念着你媳妇,怎么,这么急着回去?” “张叔,你也知道,我媳妇快生了,这不在她身边守着,我心里不踏实。” 张叔也不再打趣他,“好,好。” 看着两人各抬了一筐菜往王府后院走去,初微立刻从门后面跳了出来,一出门,便看到了两人用来拉菜的驴车,她上去七拉八拽地将黑皮带白毛的驴子给歇下了车,刚要往驴背上爬,想起方才两人的话,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将手腕上唯一的那支镯子扒了下来,放在了车子上,而后才趴在驴背上离开了王府后门。 这边院子里,吉祥被叫回来的时候,院子外的哀嚎声还没有停,就算刻意回避了目光,吉祥还是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刺鼻入心,她只得加快脚步进了院落。 “可能是鸩毒。”吉祥反复查看了一下手中的毒药,“可王妃若是中了鸩毒,不可能只是肚子疼,王爷,吉祥医术尚浅,若是止若姑娘在,她定能查出原由。” 不等顾清让抬头,左司上前一步说道:“方统领受伤了,止若姑娘收到信后便提前回了帝都。” 顾清让的指尖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对吉祥说道:“她曾中过七芯魅,许是这样,脉象才有了异常,她已经醒了,吉祥,你去看一下。” “是,王爷。” 从前,跟着父亲的时候,吉祥总觉得大夫便是救人的,可现在,因着王爷的命令,她跟着来了府邸,却发现若是一名大夫没有足够的医理学识,便是很有可能会害死一个人的,替初微处理伤口的时候,有止若在,她还能镇定,几天后止若离开了,她便开始忐忑起来,生怕自己一不心断错了症,会害了初微。 现下也是,她去查了厅里散乱的饭菜,却是什么也没有查出,而这鸩毒是毒性极强的毒药,若王妃当真是中了这毒,她并不知道要如何解这剧毒,若不是,如今她也是毫无办法。 医术不及父亲,也不及止若,吉祥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没有用,垂头丧气地推开了门,却没想一个重物毫无预兆地砸在她头上,痛得她当即呼出了声。 院子里正整顿王府纪律的人闻声忙走了过来,顾清让弯下腰将“凶器”方枕拾了起来,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往床榻扫过去,那里已是空无一人,而后又瞧着地上一路延伸到右边被打开了的窗户下的脚印。 她逃了。 又逃了。 这女人哪怕就是失了忆,也没忘记这逃跑的本事! “左司,立刻派人去寻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滨州最繁荣的当属永城,前几个月因着北戡与东震的战事,整个滨州的百姓人心惶惶,这永城的主街上几个月下来几乎没什么人,如今却是大有不同,午时已过了许久,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而自睿王府后门直至城门的这几条街最是热闹。 就在不久前,一个披散着头发,套着未合拢的长袍,脸色青苍的女子骑着一头驴从这几条街上“飞驰”而过,引得无数人观看。 女子与驴子,如此引人注目的组合,自是吸引无数目光,也给追来的人留下了最直接的线索。 当初微骑着驴子到达城门的时候,顾清让已经骑着马几乎要追上她。 不要慌!我相信你!冲过去! 初微抱着驴脖子,在心里给驴子打着气。 谁能想到一个人会想和一头驴达成心灵相通,而且似乎最后还奇迹般的成功了。那头驴两鼻孔直冲出热气来,而后四条腿加快点地,几次加速后,在城门士兵与看热闹的百姓的见证下,完成了这辈子第一次“飞跃”。 虽然城门这一关是跨过去了,可就算初微骑得是一头……一匹汗血宝“驴”,那也是甩不开骑着马追过来的顾清让的,刚出城门,初微就听到身后顾清让命令的声音,本就是因为怕他才逃的,如今听他气急败坏地让她停下来,那她还不更加拼命地逃。 眼瞧着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初微将心一横,抱着驴脖子的手用力一偏,强硬地将驴头转了个方向,直奔着左侧的密林冲去。 驴子比马矮,就算初微身上不停被树枝拍打着,可她终是能靠着身下的驴子在林子里快速穿梭着,可那个骑马的人,虽追着她过来了,可马自林子前就停了下来,不得已,顾清让只好下了马,徒步追了过去。 本以为自己摆脱了追她的人,正在得意之时,身下的驴突然一声惨叫,一个踉跄摔出几丈远,初微也被摔了出去,疼得半天动不了身,若不是听到远处被她和驴的惨叫声引来的顾清让的喊声,她真的很想就这么躺着缓一会儿。 奈何天不遂人愿。 初微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拐一拐地走到驴子身边,试了好几次,可驴子已经没了方才那番“屁股着火”的动力,心意已决,只打算就地躺着,不得已,初微只能舍了这个有着“革命友谊”的伙伴,独自朝前方逃去。 出了密林,眼前便是一条河,河水很浅,却是彻骨的冷,初微出来时套了件长袍,却忘了穿上鞋袜,她自下了驴后便一直是赤着脚走到河边,脚上早已被石子树枝划了数条口子,现在只是脚趾尖碰到水,她就已经打算放弃了,或许,她可以沿着河走。 “南清!” 一声厉吼,初微被这一声吓得一个激灵,回头看那人已经追上了她,她立刻改变了刚定好的舒适逃跑路线,捞起衣摆便往河对岸跑去,因着没有穿鞋,河水冰就算了,河里的石头像是泥鳅一样,滑的很,刚走到河中间,她就脚下打滑直接扑进了河里。 “南清。”顾清让见她摔进了河里,立刻跃身跳她身后,一把将她从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捞了起来,没等两人站稳身子,额上猛地一下被什么击中了,顾清让额角骤痛,手中力道未减,却没想她抬起手再次朝他的额头压过来,他这才看清,击中他的原是她慌乱中攥进手里的石头。 你当真这么恨我吗? 看着她惶惶不安,不住颤抖的模样,顾清让微愣,手上的力度也减了。 察觉到拉着自己的手松了开来,初微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看着他额角的伤口不住地往外渗出血来,她又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那块石头,上面也有点点血渍,她忙将石头丢出,趁着对方还在发愣,转身往身后的密林逃了去。 “别进去,那里是柳溪湿地!”顾清让回过神来,见她已经进了对岸的密林,忙喊道。 逃跑的人便是这样,你越喊,对方就逃得越快,顾清让见她几乎消失的身影,再次跃身跳上岸,跟着她进了密林。 两人“装备”差距太大,很快,初微的身后便闪出一个身影,她知道自己跑不过他,急忙转身冲着那人喊道:“你别追了!” 初微猛地停下,追来的人却来不及刹车,两个人霎时撞在了一起,身子一倒,便随着脚下的斜坡滚了下去。 不久后,初微因头疼醒来,睁眼便看到近在咫尺的长翘睫毛,她下意识猛的将头一退,这才发现自己被顾清让抱在怀里,刚准备张口朝他咬去,却发现他并没有反应,她忙退回了自己张着的“血盆大口”,伸手推了推他略显苍白的脸。 “喂!”见他一动不动,初微尝试着叫了他一声。 不知他到底如何了,却是突然明白过来,他不能再追她了,她顿时欣喜若狂,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提着衣摆准备继续往前方逃去。 “啊!”尚未跨出一步,初微便重重地砸向了地面,忍着手臂处的疼痛回头一瞧,竟是那人迷糊中伸手将她的脚腕给抓住了,原来方才他一动不动像是晕过去的模样竟都是骗她的! “清儿……”因摔下来时将她护在怀里,她是没有受伤,顾清让却因躲闪不及头部撞到了斜坡下石头上,加上方才她用石头砸的几下,此时他已经有些意识模糊,见她要逃,他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初微怔怔地爬起了身,不知为何,听到他方才无力喊着她,她的心竟有些酸涩感涌出。 她曲着身子坐到他的手边,而后用力去掰他的手指,明明他像是晕过去了,可抓着她脚腕的手却是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初微叹了口气,用自由的那只脚踢了踢他,“我不跑了,你撒手!” 眼瞧着他的头微微地偏了一下,攥着她脚腕的手终是松了开。 …… 朦朦胧胧,似有哭声传至耳边,顾清让皱了皱眉心,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南清! 猛地意识到身边空了,他忙翻转身子坐了起来,冬日的月光淡淡洒在林间,不远处的大树下,初微背靠着树干就地坐着,她曲着双膝,双臂抱腿,将头埋在空隙中痛哭着。 “清儿……”猛一下起身,眩晕感顿时袭来,顾清让晃了晃头,一步步往初微身边走去。 初微听到有人叫她,抬起头看到的却是漆黑的一片,直至被拽进一个怀里,她才反应过来,那个人醒了,“你为什么才醒啊……我害怕……”自答应了他不逃后,她便一直守在他身边,却没想天空变了颜色,他没醒,天渐渐黑透了,他还是没醒。 周围陷入无尽的黑暗后,她脑中也成了漆黑一片,不时有可怕的画面涌现出来,无数个面无表情的人躺在一起,一个个都睁着眼睛盯着她,她想要将那些画面从脑中抹去,却发现有更多的可怕画面涌出。 她想要离开这里,可是周围是未知的黑暗,她不敢。 只能缩在树下。 她抱着他的脖子大哭出声,“都怪你……”要不是他死命地追她,她就不会跑进这密林里,就不会有那些可怕的画面跑进她脑子里。 “谁让你这般跑的!”知她心中害怕,却也恼怒她再一次逃跑,顾清让将她从他怀里拉起身子斥道,“本王说过,若是你再如此模样到处跑,本王便将你锁在府里,绝不让你再出府。” 还不是因为你要打人。 初微腹诽道。 本来如线的眼泪因他的这一番训斥断了来源,初微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而后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般,将还附着泪水的手臂凑到顾清让嘴边,“我让你咬一口。” 顾清让不明所以,只凝着她泪痕未退的脸。 初微见他不动,凑着手臂贴在他的唇上,“我咬了你,你定是会报复回来的,现在我让你咬一口,便算了,你可莫要打我的板子。” 顾清让愣了一下,想起当时他下令将那下人杖杀的时候,她一定是在房间听到了。 原来,她逃走并不是因为想起了什么。 知她可能失忆,转瞬的诧异后,是浓浓的庆幸,庆幸她不记得从前的事,他和她之间,有太多的纠葛,从前的事,一路过来,他并没有过后悔,如今,却是希望她能忘掉。 试药的事,不记得也好,清清没事了,她也没事,便是过去了。 哨营的事,他不知她在,转身离了去,幸好,她没事。 或许,便是上天用这样的方法将她留在他身边,不然,南家的事,她会如何,他可以想象。 “你到底咬不咬!”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初微不耐烦地将手臂往他嘴里塞。 顾清让将她带着泪水味道的手臂从他嘴里拨开,凝着她,嘴角微扬,“本王要咬其他地方。”说着,便倾身吻了上去。 初微被吻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顾清让将她放开,她已是涨红了脸,忙从他怀里退开,压着胸口捋顺了呼吸,“现在你也报复回来了,就别再追我了吧。” 顾清让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她以为他追着她过来,就是为了咬她一口? “你知不知道本王是谁?” 初微指着他,一脸正经地回道:“‘本王’是你。” 这回答…… 他暂且先放过她,“那你知不知道你是谁?” 初微愣住,自醒过来,她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所有的行为都是照着本能在做,对啊,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谁……”她懵然抬起头,树叶很密,她看不到天空,看不到月亮,看到的只有漆黑的一片,她脑中也是空白的,“我是谁……” 顾清让再次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你是我的妻子,睿王妃,你只能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初微眼睫轻颤,伸手压着胸口,那里很疼,像是许多蚂蚁在撕咬,“本王,我难受。” 本以为这番表白,她会十分感动,却没想她突然皱了眉头,顾清让心中一急,以为是她体内的鸩毒所致,忙探着手去查看她的身子。 初微不喜他这般摸她,胸口的酸痛也消了,她伸手将他的手抓进手里,而后将脚缩了回来,就着他的掌心擦着早就没了知觉的脚,“脚难受。” 触碰的第一瞬,便察觉到了她脚上的伤口和冰冷的温度,顾清让脱下身上的外衣,将她紧紧裹在里面,抱起她后,一边往回走,一边念叨着:“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这逃跑的本事却是没有忘记,这衣服也是湿的,马上就要回帝都了,若是在这个时候着凉,只怕路上会加重,回去后便老实的给本王待在房间里,若是再出门,本王便当真将你锁起来。” “……” 没听到她的回应,顾清让低头一瞧,这才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睡过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王爷,王妃她……”见到顾清让从柳溪湿地里出来,牵着马一直在河边寻找两人的左司忙走上前来。 “睡了。”说着,顾清让将初微换至一手抱着,翻身上了马,确定没有弄醒她后,他望了一眼周围点点的火光,对左司说道,“让辰卫都回去。” 左司偷偷抬眼看了一眼靠在睿王胸前熟睡着的初微,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是,王爷。”朝周围放了一个暗令后,左司走在马的一侧,道:“王爷,关于王妃的事,回帝都后要怎么说?” “就说睿王妃听闻南家变故,一时伤心过度。” 左司默了一瞬,才应了话,他心里清楚,她不是南清,她现在这样,不是因为南家,就算当时拼命想要回帝都,也不过是她善良,对于南家的事无法置之不理,就如她很想回她来的地方,为了救人,还是留了下来,知她失忆的那一刻,他自责不已,若不是当时他用缓兵之计将她留在营帐,如果一开始他就将她带去见睿王,或许,她不会遭遇哨营的事。 他欠她的太多了。 “还有……”顾清让略带阴冷的话自头顶传来,“派辰卫去东震,本王要弄清楚那人说的‘灵魄’,若这是东震的什么秘术,你自去沧山弄清楚那位纪先生是何人,他究竟是东震的人,还是北戡的,左司,四哥的玉佩不是还在你身上吗,这事便交给你了。” “是,王爷。” 睿王卧房。 “王爷,让民女为王妃检查一下伤势。”吉祥将手中的热水放在木架上,说道。 顾清让起身去拧手巾,“不必了。” 吉祥并没有坚持,虽然她也很关心初微,她已听说她失忆的事,猜她或许是在军营受了什么刺激。 至于究竟是何事,她想,大家都很清楚。 顾清让已经回到床榻旁,心翼翼地替初微擦着花了的脸颊,吉祥犹豫片刻,终是开了口,“王爷,那日回了王府后,民女替王妃检查过,她……” 她并非刻意要去证明初微的清白,只是,这样的事,若是当时不查,只怕会留下话柄,虽然当时见到衣不蔽体的王妃的就只有王爷身边亲近的几个人,可这样的事,只要不说清楚,便是所有人的心结。 顾清让手上一滞,头也没有抬,便冷冷斥道,“下去!” 吉祥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屈膝跪在了地上,“王爷恕罪,是民女多言了,只是,以前的事,王妃不愿跟王爷说,如今,王妃也没有办法跟王爷说,民女人微言轻,不配替王妃说什么话,民女只是希望王爷不要再误会王妃。王爷,有件事,民女一直不懂,如今却明白了些。” 顾清让手中的动作已经停了,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熟睡的人,“说下去。” “民女第一次为王妃诊治的时候,就发现王妃肩上有旧疾,她的肩膀曾经断过,她根本就不能做劈柴这样的重活……” 听到此处,顾清让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初微的肩上探去,肩伤,莫不是那晚…… 吉祥将他的动作看进眼里,继续说道,“可王妃从来没有跟王爷说过,而是自己默默承受着,那几日,她每晚都睡得不好,常常是一身冷汗地醒过来,所以后来王妃让民女替她准备马,民女以为她是想要离开军营,以为她坚持不住了,可最后她却拖着受伤的身子回了军营,那时民女很是不解,王妃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若她是希望得到王爷的怜悯才回来的,她为何又什么都不跟王爷说,而是独自承受。民女虽不知道王爷和王妃之间究竟有何误解,可所有的一切,民女只认为是因为王妃深爱着王爷,哪怕王爷一直误会王妃,她也想留在王爷身边,不辩解,不争取,只守着王爷。” 爱…… 听到这个字时,顾清让的手猛地一颤,他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手巾。 她是爱他的? 她是爱他的…… 可她为何又要说那样的话? “这话……是她跟你说的?” 吉祥摇了摇头,“王妃从未跟民女说过,王妃的性子,王爷应该清楚,她从不说自己的心事,一开始民女见到王妃的时候,对她也有些误解,因为她从不解释,要不是民女撞见,或许对于自己的病情,王妃是打算一直瞒下去的。” 她的性子,他的确清楚,明明知道她是那样的人,却还是会被她的话气到,若是不在乎,若是心里没她,又怎会因她的“无话可说”而气极。 这一点,他早就明白了。 她的拒人以千里之外,让他无法知道她的心意,所以,他也无法说清自己的。 “王爷,请王爷相信王妃,她并没有……”吉祥终是将一开始的话重新提起。 “我信她。” 若不是拼死想要护住自己清白,她怎会愿意杀人,他知道,在她以左清清的性命要挟他的时候,她并没有伤左清清的意思,就连关系到她家人的紧要关头,她都会心软,于此,会让她狠下杀手的,也只有她的自尊。 他很清楚。 非常清楚。 所以才会以此来羞辱她,跟她说出“军营里的女人,还能有什么用处”这样的话来。 顾清让铮铮的三个字让吉祥再无法多说什么,就如她一开始说的那句,原来,当真是她多言了。 她怎么就忘了,当睿王将昏迷的王妃抱出营帐的时候,他那几乎将她揉进自己身体的力度,还有因为军情不得不撇下她回军营的时候,他留恋的目光。 本来,她为王妃说话,是想要将带她回睿王府后因看到她身上血流不止的伤口而平添在胸口的闷堵感倾吐出来,却没想,她想错了王妃,也想错了王爷,如此,这些天一直萦绕在她脑中的那些纠葛的情绪,终是理清楚了一些。 她想,她便是可以走了。 屋内是一阵沉默,吉祥双手置地,深深地磕了一个头,“王爷,从前,民女一直留在父亲身边,所见的,都是为了守护北戡拼掉性命的将士,民女从来没有见过像王妃这样的人,她虽不为大国,却总是为了身边的人牺牲自己,在民女心中,一直都是将士军前死,美人帐下歌,如今却发现自己所想实在狭隘,民女已经写信给父亲,求他答应民女,待王爷回帝都后,民女便会四处游历,若是他日学有所成,再回军营帮助父亲,请王爷成全。” 攥在手中的手巾已经没了热气,顾清让起身将手巾浸在热水中,回身看着吉祥,“你有如此想法,本王当是无法阻止,更何况你还救过她,两日后本王便会启程回帝都,你若是要离开,明日替清儿诊过脉后便可以自行离去,本王会派辰卫一路随行,护你周全。” 最终,吉祥回绝了顾清让为她安排辰卫的事。 吉祥出去后,顾清让开始处理满身泥水的初微,将她身上的衣物脱去后,她满是伤痕的身子便刺进他的眼里,他去兴城赴宴那天,他见过她身前新添的伤,那几条不知被谁抽打的鞭痕一直印在他脑中,现在,除了她身上的那几条刀伤,她腹部的那个箭伤就像是一个倒刺,直刺进他的心。 其他伤口,他不知原因。 可她腹部的那一箭。 是因为他。 他不知道。 从未想过那纱帘后面的人会是她。 为何会是她? 谁能知道,当他从吉祥口中得知,在兴城那场宴席上,在他举起手中的弓箭,没有一丝犹豫地松开手中的羽箭时,她其实就在纱帘中的那一瞬,他心中有多震惊。 而后,他从哨营士兵口中得知,当他调转马头离开军营时,她其实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好几次,他都错过了她。 有好几次,他都误解了她。 吉祥说,她是爱他的。 所以即使他对她再糟,她还是选择留在他身边。 可是,她说她要跟他和离。 他不知道,她这些矛盾的举动,哪些是她自己的意思,哪些是南甄逼迫她的。 他想问她,可她已经没了之前的记忆。 “清儿……”他撩着她额间胡乱贴在一起的碎发。 “啊秋——!”回他的,是被脱光衣服后因寒冷而打出的一个喷嚏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书房内,刚到永城的几位副将正在同顾清让议事,初微蹑手蹑脚地走到外面时,正好听到里面的人在说话,“王爷,军营的事末将已经安排妥当。” 方才,她因着身子冷而醒了过来,觉察到有人在床榻旁,她半眯着眼望过去,那个自称本王的人正在面盆前拧着手巾,她见他转过身来,忙闭上了眼睛,而后,便是悔意,她下意识装睡,可那人拿着手巾替她擦洗身子,手上的力道虽然轻柔,可总得来说还是要将她翻来翻去,有好几次,他碰到她的腰时,她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他停了下来,却是在替她盖上锦被后,开始脱起自己的衣服来。 难道他要和她一起睡? 她正犹豫要不要“醒”过来制止他,门外传来了白日里跟他一起的那个人的声音,然后,“本王”便出去了。 听到门被轻声拉上,初微立刻翻身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匆匆套好衣服后,这一次,她乖乖地将鞋袜也穿上了,才悄悄出了门。 “嘘——”初微探着头,朝着站在顾清让身边的左司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睿王自得胜后便匆匆离开,此时军营的几位副将军过来,便是向他汇报战后的事,这样的场合当然是严肃的,初微这突然的一声,瞬间便打破了屋里凝重的气氛,离大门近的几位副将先听到了,转头便要去瞧,初微虽立刻缩回了头,可面对着门的顾清让和左司早就看到她横着露在门框里的半个脑袋。 顾清让微微拧着眉,抬眼看了一眼左司,后者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忙出了去。 “你跟我来。”左司刚跨出大门,初微的手便伸进了门框内,她一把抓住左司的手腕,拉着他一路往花园走去。 左司目光直定在初微拉着他手腕的地方,一时竟忘了挣脱,直到初微将他的手放开,他才回过神来。 “我认识你的,对不对?”初微抬头望着左司。 左司点了点头。 “你也认识我的,对不对?” 左司再次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一瞬间,左司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那时他只以为王妃受不了王爷于她的羞辱,想要自戕,他需要她的命救左清清,便立刻将她救下,可她却问他叫什么名字,“回主子,属下叫左司。” “那我呢?” “……南清。” 初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左司,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主子只管吩咐。” “我记不起从前的事了,可我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留在这里,那个人不准我走,他还想将我锁起来,你能不能……” “不能!”初微还没说完,一个厉声便将她的话打断,话音刚落,某人伸出手圈着她的腰部将她固定在自己腰侧,转身便往他的院落走去。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态度,除了那个人还能是谁,初微顿时哀嚎起来,“左司,救我!我不要跟他走!左司——!!”只是任凭她怎么呼救,左司亦是帮不了她,眼瞧着左司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初微气急,只能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拼命摆动身子,好不容易落空的手脚攀上了顾清让的身子,下一秒,她已经朝他的腰部狠狠咬了下去。 顾清让腰间吃痛,手中的力气却不敢加重,因为他的手心正压在她的伤口处。 不过,她扒在他胸前的那只手亦是抓着他的伤口处,只是怒极了的她并未察觉到。 顾清让走得急快,不一会儿便回了房,将房门用掌风关上后,他提着她走到床榻旁,这才松了手,将她以最轻的力度“扔”到了床榻上,不等她发作,便倾身吻住了她。 这一次不同于密林里的那一次,初微知他是想报复她方才又咬了他,更是将她对左司说的话听去后要惩罚她,她心中怯怯,忙推着他想要躲开他这一次的“咬”。 她越躲,他却吻得越狠。 直到尝到了咸甜的味道,顾清让才停止了动作,抬眼一瞧,眼前的她已经哭成了泪人。 “我不喜欢你……我要走……”初微啜泣道。 顾清让沉沉地叹了口气。 方才,他是气急了。 在书房的时候,他看到她拉着左司的手腕离开,于是匆匆吩咐了几句,便将几位副将留在了书房,他追了过来,却听到她要走的话,她还是想走,甚至想要左司帮她。 她不愿留在他身边。 这样的结论让他心中一惊。 他侧身坐在床沿上,刻意压抑后的声音自喉间传来,带着沙哑,“南清,我们谈谈。” “不谈!”她倔强的声音依旧带着啜泣之音。 他凝着她,目光不曾有一瞬游移,“你不喜这里,我可以带你离开……” 果然,听了他的话后,她撇过去的头终是转了回来,她放下膝盖跪在床榻上,伸手拉着他的胳膊,还带着泪珠的眼睛眨巴着,“真的?” “是,后天我们就走。” “去哪?” “帝都。” “帝都……”初微眼珠打转,似在回忆帝都是什么地方。 顾清让看她出神的模样,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贴近自己,“可是,我们要约法三章。” “那明天就走,行不行?”初微乞求道。 她清澈的眸子映在他眼里,顾清让轻颤着眼睫,凝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进腹内,这样的她是他没见过的,从前的她总是咄咄逼人,总是惹他生气,一瞬间,他竟想到如果一开始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如今他们俩会不会是另一种局面? “左司说陆太医明日就到永城了,我们必须等他来了,给你诊治了之后,我们再启程回帝都。” 初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现在,我们便来说说规矩。”他手臂上的力道重了一些,将她的身子紧紧贴着他,不带一丝缝隙。 “三章?” 顾清让的目光自她的眸子移到了她的唇,而后抬起眼睫看着她,似笑非笑地点了一下头,“方才在柳溪湿地的时候,本王便说过,你是我的妻子,你要去什么地方,可以跟我说,但你绝对不可以自己一个人离开,绝不能想着从我身边逃走这种事,清儿,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初微低头想了想,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脖间已经落下了细细密密的吻,她想要将他推开,奈何力气终是敌不过他。 “我已经答应你了!你出去,我要睡觉了!”她偏着头去躲他温热的唇。 顾清让嘴角微勾,侧身躺在了床榻的外侧,“既是夫妻,那自然是要睡在一起的,这第二件事,便是你必须同我睡在一起。” 初微脸颊通红,随手拿起手边的方枕朝他的胸口砸过去,“你太霸道了!”话音刚落,她看到他因枕头的力度皱了眉,初微立刻狡猾地笑了笑,伸手将另一个枕头塞在背后,“好呀,既然你要同我睡,我答应你便是了,不过我睡相不好,喜欢横躺着睡。”说着,她直接倒了下去,抬起两只脚重重地“放”在了顾清让的腹上。 “唔……”顾清让因伤口处的撞击低呼出声,侧着脸去瞧那故意之人,她却在计谋得逞后,假装打起呼来。 他也没有再去逗她,只静静地望着她的脸,直到她的呼吸声均匀地响起,他才握着她的脚将其塞进了锦被中,又轻轻地将她的身子扳正,抱着她熟睡的身子憩起来,直到门外传来左司的声音,他才放开她,将她散在脸颊上的碎发拂到耳后,起身出了屋。 与东震最后的那场战役,他几乎没有闭过眼,因着想要快点见到她,得胜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永城,他的体力早已透支,所以之前去追她时,才会因头部受创而失了意识。 这场仗,北戡损失严重,结束之后,还有许多事需要安排,他跟她说后天才能启程回帝都,其一是因为陆文渊,但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在回帝都之前将这里的事安排好。 自南家的事开始,有人会开始清算从前的帐。 他也要开始还那些未还的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已近午时,顾清让刚结束了和副将的通宵议事,他从书房直接去了偏厅,见桌上已上整了饭菜,可座位上却只有左清清一人,那个本该在位置上等他的人却没有踪影。 “清让哥哥,你忙了一夜,连早膳都没有吃,应该很饿了吧。”左清清起身朝着顾清让走去。 顾清让冲她微微点了一下头,回头看着一旁的下人,刚要开口,一旁的下人便上前说道:“王爷,王妃她……还未醒。” 闻言,顾清让眉间微压,转头扫了一眼屋内其他下人,面露一丝不悦,“还未醒?这已经快午时了,就没人去叫过?” “已经去请过好几次了,可王妃说她浑身没力,想多睡一会儿。”下人诚惶诚恐地回道。 浑身无力? 难道是因为鸩毒? 顾清让立刻变了脸色,忙快步往房间走去,推门一瞧,什么鸩毒发作,眼前的人分明就是在做着美梦,她嘴角挂笑的模样,让某人本来带着的由怨气转成的担忧霎时没了踪影,更没了责怪她的念头。 “……不行,吃不下了……”初微一边呓语,一边朝着床榻内侧翻了个身,本就只搭在她肚子上的锦被被她一脚踢开,顾清让还没来得及帮她把锦被重新盖好,睡梦中的人已经伸出手自己找了起来。 迷糊中,初微只觉得自己被人扔在了一个雪地里,有人给了她很多冰冻过的食物,她很冷,可是就是想吃,到最后肚子胀得难受,她虽不甘,却也只能停手,就在她下定决定放弃的时候,猛的一下,她被人扔到雪堆,瞬间被雪给埋住了。 她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要从雪堆里爬出来,忽然一个温热的身体将她紧紧抱住,“清儿……”好像有人叫她,她这才慢慢将被雪迷住的眼睛睁开。 “本王……”因是刚睡醒,她的声音还带着倦意沙哑。 知道她做了噩梦,所以才直接将她从床榻上拉起来,顾清让将她抱在怀里,本是想安慰她几句,却不想她似柔风的声音不经意地撩了他的心,他的手在她贴着单衣的后背上游走着,假意沉了声音说道:“从前你总是爱直呼本王的名字,不想现在你仗着失忆,又想胡乱叫本王,如今你在这永城,还不会有人拿你怎样,可要是回了帝都,只怕被有心人听去,定是要罚你的。” 本来还想保持着睡意等他走后再继续睡的,现下被他一句“罚你”弄得瞬间没了睡意,初微两手抵着他的胸膛,诧异道:“为何要罚我?你不是就叫‘本王’吗?” 顾清让并不打算告诉她他的名字,省得她回了帝都又在外人面前乱叫他的名字,于是他岔开了话题,“方才做梦已经吃饱了吧,那午饭本王便一个人吃了。” 一听到吃,初微算是彻底清醒了,忙起身下了床,胡乱将衣服裹上身后便要出门,可没等她拉开房门,她就被顾清让给拉住了。 堂堂睿王爷,虽十几岁便到了军营,可这二十年来,他还当真是没有“伺候”过人,此刻的他却是将初微拉到身前,一点一点仔细地将她半敞着的衣服整理好。 不是不能让婢女来做这些事,可他却不想让旁人见到现在这样毫无防备的她,况且他也很享受她的不反抗,就算他趁机将她的身子拉近,紧贴着他的,她也只是乖乖揪着他的衣襟,任凭他动作。 …… 因为前一日的下毒事件,今日的饭菜都被仔细地检查过。 “王妃姐姐,这些菜清让哥哥让下人都检查过了,你可以放心吃,不会再发生昨日的事了。”说着,左清清夹了一块兔肉到初微碗里。 左清清已经从左司的口中得知了初微失忆的事,对于这样的结果,她虽庆幸,心中的不安却也未平,只是现在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像昨日那样贸贸然下毒是不可能再做了,要怎么除掉眼前这个唯一知道她下令辰卫杀害睿王妃一事的人,还要等回了帝都后,找人商量了才能动手。 初微并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她是昨日那个用手捏住她脸颊的人,她只愣愣地点了点头,身子不由往顾清让的方向靠了靠。 她抬起手拉了拉顾清让的衣袖,望着他问道:“清让哥哥是谁?我是王妃姐姐吗?可左司说我叫南清。” 自除了左清清,便没人这么叫过他,虽然初微方才也只是问问,可这四个字自她口中说出,某人还是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他低头在她耳边压着声音回道:“回房再告诉你。” 初微的耳朵被他温热的气息烫的通红,忙结束了这个话题,开始胡乱扒起碗里的饭菜来。 吃到一半,左司从厅外进了来,“王爷,凝儿和陆太医到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便从外面冲了进来,“南清!”稚初几步跃到初微面前,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眼里尽是关切,“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放开她!”顾清让一把抓住初微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一瞬间,屋内似有刀光剑影,可站在电闪雷鸣中心的初微却只惦记着手里的鸡腿,她的手虽然被顾清让和稚初一人拉住了一只,不过她的头还能动,所以,在这僵持不下的局面里,当凝儿和陆文渊后一步进去偏厅的时候,正好看着初微正偏着头试图去咬右手拿着的鸡腿。 “姐姐!”隔了一个多月再见到初微,凝儿早在进屋之前便红了眼眶,现在看到初微,眼泪顿时失了控制,大颗大颗地往下坠,“姐姐,稚初说你出事了,你到底伤在哪里?” “是不是你又对她做了什么!”稚初抬起拿着剑的手指着顾清让说道。 “本王才要问你,你究竟是何人,敢对本王的王妃动手动脚,若是你再不放手,本王就将你的手剁下来!”顾清让刚说完,他抓着初微手腕的那只手臂上突然传来痛感,他低眼望去,竟是初微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你又要罚人!”手腕被稚初托着,初微稍一晃动手腕,便将手中的鸡腿扔进桌上的碗中,翘起食指指着顾清让说道,“我虽不知道他是谁,可他定不是坏人,你做什么这么凶!你说他抓了我的手,你便要剁他的手,那你现在还抓着我的手呢,那是不是也要剁你的手?更何况,你抓得我手腕发疼,可被他抓的手却不疼,再怎么罚,也应该是罚你!” 顾清让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一时气急,手中的力度重了一些,他忙松开了手,这才看到她已经有些淤青的手腕。 稚初也松了手,怔怔地看着初微,脑中只有一句“我虽不知道他是谁”在不停回旋。 “南清,你……” 初微扬了扬重获自由的手,对稚初说道:“别怕,冲你长得这么可爱,我保护你!” “姐姐……”凝儿有些怔住,对于初微于他们的漠视,她十分诧异,可她却不知为何,一时竟哽了言语。 几人都欲言又止,只有初微仰着头故作气势地望着顾清让,后者因方才自己的失误,也不愿对她说出重话,便转头对左司说道:“左司,将她带回房里,本王有事要问陆太医。” 走就走!反正她也吃饱了,现在困倦得很。 初微朝着稚初和凝儿挥了挥手,刚跨出一只脚,她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发痒,有温热的液体正在往外涌,就像昨天那样,而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她并不觉得肚子痛。 “给我水!”嘴里包着血腥味,初微只觉得胃里犯恶心,忙张着嘴一边吐着嘴里的血,一边朝身边的人喊道。 这样的状况,顾清让和左司不了解,以为初微吐血是因为鸩毒,但屋子里的另外三人却知道是怎么回事。 凝儿熟练地将茶递给初微,责备道:“姐姐是不是又多吃了饭菜,没有凝儿在姐姐身边,姐姐便肆无忌惮起来,莫不是已经将陆太医的话给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凝儿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妃昨日用完膳后就吐了血,我从下人那里搜出了鸩毒,可王妃除当时吐了血,其他时候都没有异常,今日的饭菜我已经验过,并无问题,为何王妃又吐血了,陆太医,你赶紧为王妃诊治。”左司急急说道。 初微已经漱完了口,此刻被顾清让拉回身边坐着。 凝儿替陆文渊摆好了药箱后,站在正替初微诊脉的陆文渊身边,向顾清让和左司解释道:“王爷,王妃自试药之后,身子就一直受七芯魅所扰,陆太医替王妃解了身体里的其他毒素后,七芯魅的毒便转移到了王妃的胃部,陆太医嘱咐了,王妃每顿只可食少许,绝不能有饱腹感,不然的话,吐血还是轻微的,若是引得七芯魅发作,那就糟了。” “可王妃说陆太医已经帮她解了七芯魅的毒了。”左司听了凝儿的话,忙说道。 这时,自行礼后便没有说话的陆文渊终于放下了手,起身说道:“王爷,在离开帝都的时候,王妃体内的七芯魅确是没有解,可下官方才替王妃诊脉,她的脉象却是无异,若说这七芯魅已解,那王妃便不会因多食了饭菜而呕血,可若是没解,这脉象却是不对的。” 恐怕连初微自己也没有想到,当初她只不过是不想顾清让在她面前提起七芯魅,因为这三个字会让她想起那一晚,更不想顾清让因为她替左清清试药而觉得对她有什么亏欠,所以她执意让雪鸢帮她改了脉象,而这一举动,却成了除她和雪鸢、纪先生三人外,所有人的不解之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凝儿望着炉的火苗发着愣,猛地感觉到肩上重了一些,回过神来,才发现是陆文渊将一件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她被火烤得红扑扑的脸颊立刻深了几分颜色,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身旁空出一个座位,待陆文渊坐到她身边后,她才压着声音说道:“陆太医,我没有将姐姐的事全都告诉王爷,到底是对还是错?” 陆文渊从凝儿手中抽走了扇子,一边控制着炉的火,一边说道:“她最是喜欢你,我想你应该也是懂她的,就算现在王妃失去了记忆,我想她也不愿王爷知道她在初锦阁里因毒发而受的那些苦。” 一想起初锦阁的日子,虽然快乐,却也伴着痛苦,凝儿不由酸了鼻子,“我知道,姐姐是不想王爷知道的,她不想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替她担心,替她难过,她便是这样的人,只想着别人,自己有什么痛苦却独自受着。” 不然,她也不会留下封信给她。 这信是初微走了半月后凝儿在一个天气较好的时候,替初微整理冬季的衣物时在衣柜里翻出来的,当时,她以为是初微收着的什么重要信件,本想原样放回去,却看到信封上写着有些歪扭的“凝儿亲启”四个字。 信上的字很少,可能是初微觉得自己的字太丑,反复删减过后,才留下了最精简的字句,她说她可能会在沧山待上一段时间,她的病可能会好,也可能她会因为毒发死在沧山,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凝儿。 凝儿和陆文渊,虽然是情投意合,可凝儿的身份,就算陆文渊再怎么钟情,陆家也不可能让他娶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子进门,本来,她是想让凝儿以她的妹妹这个身份出嫁的,奈何她也只是相府里一个庶出的女儿,她的母亲出生也十分卑微,所以,她希望凝儿用那块玉佩去换一个身份,不管是世家的义女,还是睿王的义妹,反正,顾清让欠玉佩主人一个情,那他便要还。 这事,在初微答应纪先生去军营的时候,她便要跟顾清让说的,只是后来发生一连串的事,便耽搁了。 “王妃不是说过,或许她会在沧山上遇到什么高人,我想现在她脉象毫无异常,便是得到了高人的救治。”陆文渊安慰道。 凝儿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姐姐病得有多重,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她离开帝都的时候,你便已经诊出她体内的七芯魅开始移向了她的心脏,幸好现在她还会因为多吃些东西吐血,那便说明七芯魅还留在她的胃部,陆太医,我也希望姐姐的病已经好了,可我们都知道,她并没有好,不然她就不会吐血了。” 那日初微在她面前吐血,她心中竟然有不可言喻的庆幸,虽然她也责怪初微的胡来,可后来知道她是失忆了,她心中的酸涩和怜惜如洪水一般涌出,她无法像之前那样言辞厉厉地责备她,只能时时守在她身边,盯着她不让她再多吃。 陆文渊晃着扇子的手微顿,默了许久才说道:“若是王妃没有失忆,或许还可以告诉我们其中原由,可现在,要想知道王妃体内的七芯魅有没有移向心脏……” 凝儿猛地看向他,“你可有办法?” 陆文渊却沉默了,那个方法在他脑子里形成已经好几天了,可他却不敢跟任何人说,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那样做是否真的能测出来,若是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只怕王妃会当即丢掉性命。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想到,现在也只能等王妃清醒后自己告诉我们了。” 这次,却轮到凝儿沉默了。 南家遭遇了那样的事,姐姐便是因为那样才失了心智,忘了从前的事,若是她清醒了,要她如何接受南家被当年某个案子的幸存者寻仇,一夜之间,南家人被杀光,就连房子也在大火后成了废墟。 不醒,便不会再为这事伤心。 可若是不醒,那她的病要怎么办? “原来你们俩躲在这里!”船舱的门被大力推开,初微拉着稚初进了来,她见炉上放着罐子,歪着头问道:“在煮什么好吃的?” 他们自滨州乘船回帝都已经是第七日,这短短的几天,初微早已和凝儿几人熟络了,其实从一开始,初微便没有对他们三人有过疏离感,虽说于他们,她是没有任何记忆,可就像苏醒后第一次看到左司时一样,她并不怕他们。 所以,在一行人下了马车要登船那晚,她才会因为手中的灯笼烛光被风吹灭了而伸出手朝稚初身上扑过去,当然,她很快便被顾清让拎住了后衣领。 凝儿忙变换了心情,一把抽走陆文渊手中的扇子,将罐口冒出的烟朝初微扇了去,“闻到了吗,这可是药,姐姐还想吃吗?” 初微忙松开握着稚初手腕的手,捂住鼻子道:“好臭!” 凝儿被她这一动作逗笑,又轻摇了两下手中的扇子,“只可惜,再臭也是姐姐要喝的药。” 初微闻言,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忙转身要出去,可她刚跨出船舱,便被追过来的顾清让撞个满怀。 初微鼻尖被撞得通红,她不由低呼出声,一时间,船舱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就连因为气她和稚初胡闹而追过来的顾清让,也因为她的痛呼而半弯下了腰查看她鼻子的伤势。 初微也乘机搂上了顾清让的脖子,将自己挂在他身上,脸颊紧紧贴着他的颈脖,“我困了。” 暖暖的气流烫进顾清让脖间的肌肤,初微这话说得突兀,他怎会不知道她是何意,自那晚她朝稚初身上扑过去开始,他便一直提防着两人走近,奈何初微根本不听他的,在船上的这几日,除去因为晕船而恍惚的几个时辰,其他时间,她不是围着凝儿转,便是拉着稚初在船上到处跑跳,他严厉呵斥过,更放言要将稚初关起来,奈何最后都被她一番耳鬓厮磨糊弄过去了。 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招,方才见她让稚初抱着她跳上桅杆,他便怒极扬言要罚她,他跃身跳了上去,可她却闭着眼直接抱着稚初跳了下去,幸好稚初轻功了得,及时稳住了两人,刚一落地,她便拉着稚初逃开了,现下被他捉到,她便使了这一招:装困。 顾清让搂着她的腰将她稳稳抱在怀里,动作轻柔,眼底却尽是寒光,他望着稚初,投过去的视线是狠厉的警告,稚初却是不在乎地凝了搂着顾清让脖子的初微一眼,转身先出了船舱。 初微本是找个借口逃避顾清让的责骂和喝下凝儿给她熬的苦药,却不想自己闭上眼不久便真的睡了过去,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已经是在马车内了。 因为要第一时间进宫向北戡帝汇报滨州战事,所以自帝都城门外,顾清让便先一步进了宫,初微便由左司驾车直接送回了睿王府。 睿王离开的时候遣散了府内所有的下人,这次回帝都,他却是将滨州府邸的下人提前支了回来,早在他们一行人下船的时候,近四个月无人打扫的睿王府已经被收拾整洁,一如初微刚来这里的时候。 一下马车,看到眼前赫然写着的“睿王府”三个大字,初微突然觉得心里似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只是她还来不及思索这是为何,便被一个瘦弱的身子拉了过去。 “南清……”沙哑哽咽地挤出简单的两个字,怀瑾已无法再言语,只凝着初微,拼命将即将翻涌而出的眼泪悉数吞了回去。 “晋王妃,我们先回屋里……”凝儿走上前来,轻轻拉了拉怀瑾的衣袂,冲她摇了摇头。 怀瑾立刻会意,忙拉着初微径直回了安梅园。 初微不明所以,只能跟着。 一路匆匆,她只觉得,牵着她手的这个人,手心冰凉。 她也明白过来,这里并不是一个新的地方,她来过这里,眼前的人也认识她。 原来,顾清让说的“回”,便是这个意思。 初微在想着自己的事,脚步匆忙的怀瑾却是心如寒窖。 知今日睿王凯旋,她已经盼了几日了,只希望能尽快见到初微。 幸好今日睿王会进宫面圣,而顾子衿也进了宫,所以她一早便来了睿王府。 她有很多话要跟初微说,可千言万语却也只能汇成一句话。 怀瑾转身将房门关上,不等屋内的另外两人开口,她已经回身跪在了初微面前,满是苍色的脸上写满了不安与愧疚,她薄唇微张,却没有任何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直到凝儿要来扶她,怀瑾才拉着已经愣住的初微的手,颤着声音说道:“……对不起。” “晋王妃,你先起来。”凝儿低着身子要将怀瑾扶起。 怀瑾却摇了摇头,凝儿这才说道:“姐姐她已经忘了从前的事,晋王妃,你有什么事还是先起来再说吧。” 失忆?莫不是因为南家…… 怀瑾心中一紧,眼泪顿时决了堤。 她知道南家的事必定和顾子衿有关,只是当她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南家已经出事了,这段时间,她只担心在滨州的初微,她无法想象当她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会是怎么的反应,更担心她会知道这件事是和晋王府有关,如果她因为这事记恨顾子衿,那她是不是就失去这唯一的一个朋友了。 她心怀忐忑地等着顾清让带着初微回帝都,想见她,却又怕见到她。 她有很多话想跟她说,想让她知道,若是她知道顾子衿会这么做,她一定会阻止的,可话到嘴边,却只有“对不起”这三个字她能说出口。 只是,当她说出这三个字后,她看到初微毫无反应,以为是初微不原谅她,心顿时跌至谷底,却不想凝儿竟跟她说,她是失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半下午的时间,初微再次熟悉了怀瑾,自醒来,她一直不断接受着身边陌生的面孔,她也知道,还会有更多的“熟人”会见到。 她听了怀瑾跟她说的两人自认识以来的事情,心中虽未有一丝抵触,可不知为何,自进了这睿王府,她心里便一直很难受,似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攥着她的心,勒得她喘不过气。 初微抬着眼睫,自铜镜里看着正为她梳妆的怀瑾,“四嫂,我以前当真住在这里?” 怀瑾梳着她的发尾,对上初微的目光,“当然,你不住这里,那要住哪里,这里便是你在睿王府的院落。” 听了怀瑾的回答,初微便将她不喜这房间的话吞回了肚子。 “四嫂,我的头好重。”初微晃了晃她满是发饰的头。 “别动!”怀瑾低声制止她,自镜中检查着她的妆容,“这宫宴可不比其他,连大臣也会参加,你若还似以前那样素装出席,那定是要惹非议的。” 今夜,北戡帝设宴,贺睿王得胜归来,高庸带着旨意来的睿王府,说要直接将初微接进宫,当然,晋王妃也要一同前往,于是,怀瑾代初微收下北戡帝的赏赐后,便将那些金银首饰立刻用在了初微身上。 “可以不去吗?”本来,她以为自己在船上的时候嗜睡,是因为晕船,可为何现在她又想睡了,什么宫宴,反正她也吃不了东西,只盯着别人吃,那多没劲,还不如让她留在这里再补补眠呢。 怀瑾将她扶了起来,“高公公亲自来了,你怎能不去,只是……” 南相府出事,这事早已在帝都炸开了锅,虽然这事是墨剑山庄所为,可外人知道的,却是南家被人刻意报复。 十六年前,南甄还在大理寺任职时,曾判过一个屠杀满门的案子,可最后,案件的嫌疑人却是安然无恙地走出了大理寺监牢,那时,那家人唯一幸存的稚子扬言要南甄尝到一样的痛苦,只是当时那孩子只有七岁,这样的稚语,自是没有人将他的话当成真的。 那话之所以能被记起,也是顾子衿在宫墙外安排了一场戏,当那个自语是长大后的幸存者在宫墙外面对着追捕他的人时,他镇定自若地将所有的因由都引向了当年的那个案子,在道明了所谓的真相后,不等旁人近身,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引燃了手中的□□。 因是在宫城外发生的爆炸,自是立刻惊动了北戡帝,那晚,京兆衙门里的人彻夜不眠,却也查不到除了那个自杀了的幸存者以外的任何一个嫌疑人,三天之后,京兆尹张唐被罢免官职。 一同被降罪的,还有大理寺少卿崔志。 怀瑾虽不知道张唐和崔志是否都是太子的人,而这朝堂上,到底有多少是太子的人,她只隐约察觉到,或许自南家开始,顾子衿已经开始了他的夺嫡计划,这一想法在她脑子里浮出时,她只觉得心跳加快,肚间剧痛,她只怕腹中孩子会有事,可孩子的事,她不能让人知道,最后,她只能硬逼着自己不去想。 而南家被灭门一案,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苏沐在短短几天便查清了南甄在当年那件案子中的贪腐,最后,北戡帝下令处决了当年那个因贿赂了南甄而被无罪释放的人——今日的户部尚书沈亮,至此,南家一案算是结案了。 可这个案子里所隐含的目的,只要是在这官场上趟过一回的人都心中明了,南家虽被灭门,可这动机明确的案子却一下子牵连了三个正四品以上官级的大人,这一场震荡中,似乎南家才是那被引燃的□□,于此,南清作为南家唯一的幸存者,一旦出现在人群中,那还不成众矢之的。 怀瑾不知道北戡帝为何会让初微进宫,可她知道,睿王妃进宫,绝不会是为睿王庆贺这么简单,更何况北戡帝还让高庸亲自来了,她也很想初微不去,可是,她找不到借口。 “只是什么?”初微见怀瑾断了话语,偏着头问道。 怀瑾眸光半沉,而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 若是从前的南清,或许还可以应对,但现在她失了忆,怀瑾也不想跟她说过多的阴谋论,更不敢跟她说自己现下最担心的那件事,或许,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至少,她不会明白那些大臣朝她投过来的目光里的含义,那样,她就不会知道,南甄虽死,却也被冠上了贪污受贿的骂名,南清作为南甄的女儿,自是会被连累。 …… 黑楠木裹碧黄锦缎的马车自睿王府一路驶进了宫,马车停后,初微第一时间掀开了车帘,刚探出头,她便看到大殿外与两三人站在一起的顾清让,他虽背对着她站着,可她还是认出了他高挺的背影,她不顾马车旁的太监,一个纵身跳下马车,甩着满头的叮叮当当几步扑过去抱住了顾清让的后背。 周围顿时一片唏嘘声,莫说现在是在皇宫,就算是在睿王府,睿王妃如此不顾礼节,做出这般大胆的行为,自是令人不齿。 初微并没有理会周遭的目光,用下颚一下一下轻轻地点着顾清让的后背,而视线中心的另一个人却是在怔愣中转过了身,方才,他自是听到了身后细碎的声音,只是当时他正与晋王交谈,以为身后只是有宫女太监在走动,便没有在意,却不想在声音戛然而止之前,后背便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身体。 因为顾清让的动作,初微短暂的离开了他的身子,待他转过身后,她用下颚抵着他的胸膛,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指着自己的头,凝着他,问道:“四嫂帮我弄的,好看吗?” 除大婚那日,顾清让便没有见过她精心打扮过的模样,虽然她脸上仍有病容,可涂抹过胭脂后,她青苍的脸上也有了血色,她本就生得美貌,现下一番梳妆,虽不及大婚那日,可她灵动的双眸却是更胜从前。 顾清让并没有回答她的提问,而是压下嘴角的笑意,将她自他身前拉开,压着声音斥道:“不可无礼。” 初微被他冷淡的态度浇了凉水,撇了撇嘴,郑重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样便是无礼,那我以后便离你远一点!” 顾清让知她因他的话生了气,只是现在周围尽是人,他不好劝说,只能伸手将她拉回身旁,“这样也是无礼。”而后稍稍侧身,望了一眼站在他身子另一侧的顾子衿,对初微说道:“这是四哥。” 初微依旧气鼓鼓的,却还是在听到顾清让的话后扫了顾子衿一眼,敷衍地福了一礼,“四哥。” 顾子衿本就在打量着初微,她突然这么乖顺地跟他打招呼,他却是没有预料到,毕竟,自两人见面以来,她便没有叫过他“四哥”,高兴时,便叫一声“四爷”,疏离时,便只称“晋王殿下”。 看来,她是真的失忆了。 顾子衿犹记得他离开滨州军营前,她咄咄逼人的样子。 她在哨营遇到的事,他也已经从顾清让捎回来的信中得知,他虽知道地图那事她可能是被冤枉的,可他却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了睿王而真的背叛东震,她会破坏东震的偷袭,那于她的信任,他们是否可以多一分了? 这一点,顾子衿还无法下结论。 哪怕现在看来,顾清让早已放不下她。 可如果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到那时,他们两人又会如何? 就顾子衿对初微的了解,他知道,若是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像现在这样——就算她生气了,却还是没有甩开顾清让执意拉着她的手的画面,是再也看不到了。 顾子衿轻笑一声,“好久不见了,弟妹。” 听到顾子衿低沉淡漠的声音,初微突然想起被她抛在马车里的怀瑾,猛地仰起头,“糟了,四嫂!”说完,她便回身去寻怀瑾的身影。 不远处,怀瑾正在与人低声说着什么,她面色苍白,眸子里尽是惶恐,似是在拒绝着对方,初微不知站在怀瑾对面的人是谁,可她身后的顾子衿却是在看到那几个人的第一瞬便暗了眸光。 此刻正沉着脸跟怀瑾说话的便是兵部尚书宋与书,而站在他身旁的,便是宋家长子,怀瑾的哥哥,宋云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因为推行新的兵治,这两个月以来宋与书一直带着宋云澈在西境军营,在得到睿王大胜的消息后,才匆匆安排了西境的事,回了帝都。 “父亲,近日晋王偶有咳嗽,女儿实在离不开身……”怀瑾语带闪躲地低声说道。 宋与书闻言,目光匆匆飘过已将视线锁定在自己身上的顾子衿,“晋王身体不适,晋王府自有人照料,你别忘了,他身边可不缺人,如今你弟弟已经下不了床,你这个做姐姐的回府几日照料一番,谁敢说闲语。” 闻言,怀瑾眉间微锁,在初微回帝都之前,北戡帝已经让安妃为晋王选好了几名女子,预备年后便让她们进晋王府。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怀瑾只觉得心如坠崖一般,可冷静下来,她却觉得,有别的女子分去他的时间,或许她的执念就会被时间磨掉。 她心里一直明白,顾子衿爱的是半夏,可就算这样,真正意义上站在顾子衿身边的,是她,所以,她便有些飘然,以为只要顾子衿不娶半夏,那她还能名正言顺地爱着他,独占着他身后的那个角落。 “可是……” 怀瑾再次委婉拒绝,可宋与书的态度却是不耐烦起来,“怎么,难道你要让为父亲自去请晋王放你回府?” 怀瑾心中一惊,她知道,若是宋与书亲自去找顾子衿,就算顾子衿会放她回宋家,可在他心里,也会平添上一根刺,她与顾子衿的婚姻本就已经如履薄冰,她不愿再与他多生隔阂。 她不由回头望了一眼那个人,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她眉睫一颤,忙转回了头,犹豫着回道:“……女儿会去跟晋王说的。” 宋与书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大臣们所站的位置。 “瑾儿……”见父亲离开,一直沉默的宋云澈这才开了口,宋云澈比顾子衿大上一岁,俊逸的脸上却不似顾子衿的温润,因着长期跟在父亲身边,从未受过一丝挫折,让他待人接物都是一副确确的态度,眸间尽是自信,只是此刻见到妹妹心绪不安的样子,如新月的眸里渐生温柔,“你别怪父亲。” 宋云澈是宋与书第一任妻子所生,后宋夫人因病去世,宋与书再娶,怀瑾和她的弟弟宋云志便是宋与书的第二任妻子所生,只是,或许宋与书天生福薄,他的第二任妻子也在生宋云志的时候难产去世,而后宋与书便没有再娶,虽然失去母亲的时候,怀瑾已不算孩子了,可她唯诺的性格也受过不少姨娘的折磨,幸好,每次宋云澈都会替她出头。 于此,在宋家,似乎宋云澈算得上怀瑾除了弟弟以外唯一一个较为亲近的人。 听到宋云澈温柔的声音,怀瑾一时竟酸了鼻子,她只觉得自己有一种想要将心中所有纠葛的源头统统跟他说的冲动,可到最后,挣扎过后,从喉间吐出的,也只有哽咽的两个字,“澈哥……” 宋云澈抬手轻抚了一下怀瑾的后脑勺,他并不避讳与她的接触,哪怕她已嫁为人妇,哪怕她的丈夫是王爷,因为他并没有将晋王——那个被贬过的王爷放在眼里,“你要知道,父亲所做的,都是为了宋家。” 宋与书为宋家殚精竭虑,怀瑾又怎会不知,只是宋家与晋王…… 猛的一下,怀瑾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拽得差一点跌倒,她踉跄几步撞进了顾子衿怀里,没等她站稳身子,顾子衿一个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望着还一脸无措的怀瑾,压着声音说道:“时候到了,该进去了。” “晋王殿下!”宋云澈叫住了转身欲走的顾子衿,“我妹妹有话想跟你说。” 顾子衿顿住了脚步,斜眼睨了怀瑾一眼,“父皇设宴,断不可迟到,有话回府再说。” 宋云澈还想说什么,怀瑾忙冲他摇了摇头,“澈哥,父亲好像在叫你。” 宋云澈只能闭口,嘱咐了一句“近日天寒,注意身子”,便转身朝宋与书走去。 留下来的两人,却是一瞬冷了气氛,顾子衿虽说着“宫宴不可迟到”打断了怀瑾与宋云澈的谈话,可宋云澈走后,他却并没有移动脚步,而是拂袖而立,似乎在等着什么,直到自己沉不住气,回头望向怀瑾时,却见她的目光还停在宋云澈的方向,一时怒不可遏。 “你……” 不等顾子衿将话说完,一阵清脆的细响,初微已从顾清让的身边跑了过来,她一把拉住怀瑾的手,全然不理会身旁另一个人的怒火,“四嫂,其他人都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不然好位置都被人给占了。” 怀瑾这才收回了目光,在看着初微前,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顾子衿,知他在生气,却也不想理会他的怒火,她按下初微不停晃动的手,道:“这宫宴的位置都是有礼数的,怎可胡乱坐。” “那我的位置挨着四嫂吗?” 宫宴的坐席安排,一般是按照品级来坐的,皇后庄氏坐在北戡帝一侧,安妃坐在另一侧,皇后而下是太子顾清墨和太子妃,宣王顾子劼,晋王顾子衿和怀瑾,睿王顾清让和初微,最后是湘王顾清乔和菲阳公主顾清苒。 初微坐在顾清让的左侧,她本以为宫宴只是为了吃饭,却不想整个大殿坐满了人,她心中压抑,不敢随便乱晃,想和怀瑾说说话,奈何中间还隔着一个顾清让,她无所事事,便开始打起身前那堆美食的主意。 只是没等她的指尖触碰到碟里的糕点,顾清让已经伸手将她的手握住,“不可无礼。” 又是无礼! 她肚子饿了,这也能算无礼? 初微压着声音说道:“我肚子饿了。” “父皇还没到,更何况,你不能吃这些。”自凝儿告诉他初微饭后吐血是因为体内的七芯魅开始,他便一直注意着她的饮食,虽然她在失忆前曾经说过,她体内的七芯魅之毒已经解了,可是她现在却还是会因为多吃了东西而吐血,在未弄清楚这是何因之前,他断不会再让她因任性而多吃东西的。 不能吃? 此刻初微才是心中呕血,“那我要回去了!”既然不能吃东西,那她来这里干什么!顶着几乎压断脖子的满头发饰不说,还要曲着腿坐在这矮的凳子上,她都快憋屈死了。 初微气冲冲的话顿时引来不少视线,而坐在她左侧的顾清乔自是听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过他身旁的顾清苒却只听到了结尾,她半低着身子,自顾清乔左侧探出头来,一双杏眼写满疑惑,声音清脆地问道:“九哥,九嫂这是怎么了?” 顾清让探出手环住初微的腰,不动声色地扼杀了她想要起身的念头,“没事,只是身子有些不适。” 听到顾清让明显带着疏离的话,顾清苒不好再多言,只能点了点头,缩回了身子。在德妃未出事之前,她还经常和几位哥哥一同玩耍,可后来宣王出事,晋王被贬,睿王去了滨州,她身边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便只有她同父同母的哥哥顾清乔了。 顾清乔看了一眼身边因吃瘪而有些沮丧的妹妹,一直玩弄着酒杯杯口的手停了下来,他侧过头,目光似不经意地在顾清让环在初微腰间的手上顿了一下,而后嘴角带笑地说道:“本王听说九嫂失忆了,九哥,此事可是真的?” 在进宫之前,怀瑾曾跟初微提过,她失忆的事好不要让旁人知道,初微虽不懂为何,却也点头答应了,方才,她低身坐下的时候,虽看到顾清乔跟她打招呼,可她不记得他,也怕他看出破绽,便笑笑回了礼,她并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一个字,为何他却看出她失忆了,她明明掩饰得很好的! “谁说的!”初微心虚地冲顾清乔喊道。 顾清乔被初微涨红的脸逗乐,调侃道:“哦,九嫂没有失忆吗?那九嫂可知道自己的名字?” 名字这么简单的事,她当然记得,就算一开始她是不知道的,可左司已经跟她说过了,她怎还会忘记,她拍了拍胸膛,自信说道:“我当然知道了,我叫南清,南边的南,顾清让的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初微的回答不亚于直白地跟顾清乔说“你看我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可见我是没有失忆的”,可以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相府千金,睿王王妃,若是没有失忆,她怎会理会如此调侃的问题,初微话音刚落,顾清乔便笑出了声,“是吗,九嫂原来叫南清,那……九嫂可知道本王叫什么?” 初微闻言怔住,她确实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顾清让眼底的寒光渐生,扫了一眼顾清乔,空闲着的另一只手轻轻一推,他桌上的酒壶便飞身落在了顾清乔的面前,“湘王若是没酒了,本王的这壶可以先借你。” 顾清乔挑眉一笑,伸手拿起顾清让推过来的酒倒上了一杯,而后半起身子将酒壶放在初微面前,“多谢九哥。” 顾清让目光自顾清乔松开的手上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叫湘……”初微突兀的一声,瞬间击碎了两方息鼓后的平静,只是她还没有将话说完,顾清让手臂稍一用力,她便歪着身子倒进了他的怀里,她虽失了平衡,却仍执着着自己的聪慧,“你的名……” “南清!” 顾清让忙要制止她,这时,高庸自台上喊道:“陛下到——!” 与上一次初微向北戡帝求得和离书时不同,北戡帝回身坐在高台上时,他眉间的苍色便说明了他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这事,除了宣王以外的几位皇子都十分清楚,也正因为这样,顾子衿才会加快了夺嫡的脚步,顾清让才会让滨州府邸的下人跟着他回帝都,他知道,他短时间不会回滨州,而这帝都睿王府的下人,势必要是他信任的人。 跟在北戡帝身后进入大殿的,是庄皇后和安妃。 自德妃薨逝,静妃自戕,这后宫的妃子也频频病逝,更别说北戡帝性情大变后杖杀的,于此,如今这后宫中算得上位份能来参加这样的宫宴的,除去庄皇后,也就只有安妃一人了。 众皇子和大臣一同起身向北戡帝行礼,顾清让自是一样,初微虽同他一起站了起来,不过腰间的禁锢松开了,她自是高兴,便稍稍往后靠了靠身子,微微偏过头凑到顾清乔面前,压着声音说道:“你叫湘王,对不对?” 顾清乔拼命压抑着嘴角的笑意,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因着北戡帝让大家坐下而回过身来的顾清让已经发现了初微的动作,忙将她拉回身边,他望着顾清乔,蕴黑的眼里充斥着警示。 宴会开始,北戡帝对于睿王拼死守卫北戡东境并大获全胜的结果赞赏有加,接连与顾清让喝了几杯酒,太子与晋王也起身道贺,与顾清让浮一大白,初微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坐在位置上频频点着头,已是困倦到不行。 北戡帝低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几乎要睡过去的初微,而后将目光停在了位于大臣一列首席的一品将军慕希礼身上,“朕让慕将军将你的掌上明珠带来,怎么不见她人呢?” 慕希礼起身颔首一礼,“回陛下,女为贺睿王凯旋,特准备了一段剑舞,此刻正在殿外候着。” 闻言,庄皇后笑颜道:“早就听说慕家幺女能歌善舞,更是巾帼不让须眉,跟着慕将军习得一身好武艺,如今也是托了睿王的福,能见识一下这剑舞到底有何妙趣。” 北戡帝点了点头,慕希礼会意,忙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太监。 初微被一声乐响抹去了睡意,她挣扎着睁开了眼,只见一名身姿灼灼的女子手握一把被丝带缠绕得几乎不见原身的剑从殿外走了进来,她随着鼓点轻点着脚下的地板,舞姿曼妙,手中的剑也如行云流水。 似是有意无意的,她几次跃身跳到睿王的桌前,握着剑的手不时在他眼前晃动,可她的目光却是几次停在初微身上,眸色幽深而湛黑,看不出里面写的到底是挑衅,还是自信。 初微却是没有理会慕倾容的动作,她只觉得她手中的剑很晃眼,便将视线扫向了其他地方,却发现怀瑾已经不在她的位置上了,她想要开口跟顾清让说话,却发现他的目光正停在慕倾容的身上,便撅了噘嘴,悄悄地起身出了去。 出了大殿,却没有见到怀瑾的身影,初微便想着四处找一下,可她刚拐过一角,便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等她惊呼,来人便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堵在了柱子上。 她这才看清对方是湘王。 “怎么,九嫂吃味儿了?”顾清乔欺身压在初微身前,断了她的去路,感觉着她吐在他手心的温热气息,“难道九嫂已经看出来,父皇有意将慕倾容指给九哥?” “呜呜——”初微被他捂着嘴,根本说不出话来。 顾清乔拂着初微散下的一束墨发,“九嫂演技不错,本王差点就被你骗了去,难道九嫂以为装作失忆,本王跟你说的话便不作数了?” 初微又气又急,这人问着她话,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堵着她的嘴,根本就没给她回答的机会嘛! 她抬起手指了指顾清乔捂着她嘴的手,后者会意,“只要你不喊,本王便放开你。” 初微忙点了点头,嘴重获自由后,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才问道:“你跟我说什么了?” 顾清乔凝着她,她的眸里透着清澈,看来她的演技确实很好,这样的样貌,加上那一双天真无害的眸子,任谁都会被吸引,既然她要以此活在顾清让身边,她想要保自己的命,那他便也能成全她,“……本王说过,若是下次再见到你,本王便要上了你。” 初微自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只知道眼前的人是顾清让的弟弟,那她搬出顾清让来,对方就不会再为难她了吧,“我……我不记得了,可是不管我欠你什么,我家王爷会帮我还的,你说你要上我,我让他给你上,他是你哥哥,你可别嫌弃……” 顾清乔顿时僵了脊背,他自初微身前站直身子,本逗弄着她的手也僵直在半空,指尖尴尬地不自觉抽搐着。 他一瞬不瞬地凝着初微的双眸,似要在里面找寻着什么,可最终,除了一开始便看到的如清泉般毫无杂质的眸光,他是一无所获。 饶是她再怎么假装,这样的话语出自南相女儿的嘴里,那也是天方夜谭。 或许……她当真因为南家的遭难而失了记忆? 若是那样,那当真是太有趣了! 他找着空隙出了大殿来堵初微,自然不是只为了在春花楼里跟她说过的话,方才那般说,也只不过是想看看她能演到什么时候,可现在他已知她并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失了忆,那他原本要说的话也就不必着急了。 南家出事,他自是知道原因的,而身为南甄女儿的南清,却不知道,那他便可以好好利用一番,因为睿王绝不会想让她知道的。 本来他以为她今晚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保命,墨剑山庄要南家所有人的命,南清为了自保,便假装失忆,更是粘着与晋王十分要好的睿王,寻求他的保护。 可现在事情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那他便要重做打算。 “九嫂方才说不记得跟我说过的话,那还不是失忆?九嫂就别瞒着本王了,本王可是九嫂的朋友。”他声音轻柔,每一个字都裹着浓浓的哄骗。 初微因他的语调放松了警戒,“你当真是我的朋友?” “那是当然,若是不信,那本王就跟九嫂说几个别人不知道的九嫂的秘密,比如……九嫂身前有几条鞭痕,伤口很深,可能现在还留着疤痕。” 初微点头如捣蒜,指着她的肚子说道:“对,对,对,不止鞭痕,还有一个圆圆的伤口,就在肚脐上面。” 圆圆的伤口? 顾清乔记得,在春花楼的时候,她肚子上并没有那样的伤口,而背上却是有一个,难道是她在滨州受的新伤? “现在九嫂相信本王是你的朋友了吧。” 初微又点了点头,自她醒来,身边除了左清清在她睁眼的时候对她凶了一点,其他人对她都是很好的,现在这个人能说出她身上的伤口,那他肯定和她很要好,毕竟,顾清让连她露出胳膊都会不高兴,那就更别说让别人看到她的肚子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便要跟九嫂说些肺腑之言。”他顿了顿,环了一眼四周,故作神秘地说道,“九嫂想要恢复记忆吗?” 恢复记忆? 初微微怔,她知道自己想不起从前的事了,只是醒来之后,身边的人待她极好,除去昏睡的时间,她都过得很开心,所以对于从前的事,她并没有在意。 见初微不说话,顾清乔脸上画出差异之色,“难道九哥没有想办法医治九嫂?”而后一副恍然的模样,“也对,九嫂失了忆,本来也无大碍,只是有件事,九哥瞒着九嫂,本王虽是九嫂的朋友,可若是九哥不说,本王也不方便说,本王在湘王府里准备了一件大礼给九嫂,若是九嫂想要想起从前的事,可以来找本王,只是,若是被九哥知道了,他定会责备我的,九嫂可不能跟九哥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顾清乔已经回了大殿,离开前,他让初微稍等片刻再回去,初微以为他是不想被顾清让看到两人同时回去,毕竟方才他说不想让顾清让知道他要帮她,于是她便答应了,待顾清乔走进大殿后,她便缩在墙角,听着里面北戡帝正说着的话。 “朕觉得慕将军之女慕倾容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更是武艺超群,身手不凡,与朕的九皇子甚是相配……” “陛下,”庄皇后淡淡开了口,声音沉静自若,“倾容才十四岁,慕将军或许还想留女儿在身边几年呢,慕将军都不急,陛下怎么不等倾容及笄之后再行指婚呢。” 庄皇后的话明显是要否了北戡帝的指婚,可北戡帝并没有因此而生怒气,而是依旧不露喜怒地说道:“无妨,朕先行指婚,待倾容及笄后再行拜堂成亲便可。” 庄皇后没再接话,而是半抬着眼睫自安妃身上掠了一眼,安妃心中一惊,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缓缓道:“陛下,睿王击退东震军队,自是应该奖赏,只是睿王刚成婚一个月便上了战场,如今与睿王妃也算是别胜新婚,正是恩爱的时候,陛下何不等过了年,晋王将侧妃娶进门后,再安排睿王的事。” 安妃话音刚落,庄皇后便将话头接了过去,语调颇有些打趣的味道,“安妃妹妹这般说,莫不是恼陛下偏心?” 安妃自进入大殿便是一脸的淡然与谨慎,此刻听了庄皇后的话,显然有些坐不住,她稍稍移动了一下身子,面朝着北戡帝,眼露惶恐,“皇后娘娘这话从何说起。” 自北戡帝发话开始,大殿里便没有了其他声音,早已安静如窖,安妃的惶恐之语更是让肃静的气氛又冷了几分,庄皇后见众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蕴黑的眸子不知深浅地扫了台下一眼,而后抬袖捂着嘴轻轻一笑。 “安妃妹妹何必紧张,只不过先前陛下让妹妹为晋王选侧妃,如今又想给睿王指婚,妹妹方才都说了,晋王年后便要纳侧妃,而睿王也已经成婚,可这湘王年后便也十六了,身边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说着,她看向北戡帝,道:“陛下,您可不能太过偏心,臣妾听说睿王妃病了,若是陛下在这个时候给睿王指婚,不免让人觉得睿王是个贪新厌旧之人,臣妾觉得,这倾容与湘王年纪相仿,不如先将她指给湘王,让安妃妹妹了个心愿,至于睿王,就如安妃妹妹所说,年后再另行赏赐。” 北戡帝闻言,眉梢一挑,“哦,睿王妃病了?”说着,便往顾清让的身侧望去。 其实初微刚一离开位置的时候,顾清让便发现了,方才慕倾容于他们桌前舞剑时,他担心慕倾容有意无意间扫过的剑气会伤了毫无内力的初微,便一直警惕着,却没想回神后,身边已然没了她的踪影。 今夜这场宫宴是为贺睿王凯旋,北戡帝几乎三句话便会提到他,于此,他不得脱身出去寻她,而身后伺候的宫女,他并不信任,本是想着待慕倾容舞完这曲后再向北戡帝说明,却不想北戡帝突然提出要将慕倾容指婚给他,还因着庄皇后的话开口寻她,将所有视线都转到了他身旁这个空位上。 她失忆的事,他并不想让人知道,只是今日他自城外直接进宫,却不想几句话之后,北戡帝便提出为贺他凯旋,今夜设下了宫宴,他来不及叮嘱她,更无法拒绝让她进宫,因为北戡帝已经下令让高庸亲自将她接来。 幸好,方才她矢口否认自己失忆的事,想是四嫂提醒过她。 只是如今庄皇后在众人面前说出她生病一事,只怕等北戡帝派人将她寻回的时候,她失忆一事便会瞒不住了。 听到里面提到了自己,初微猛地起身,她动作匆匆,刚站起身便觉得头有些晕眩,幸好一双微凉的手将她扶住,她定眼一瞧,原来是她本来要寻的怀瑾。 方才酒席间,宫女上了些肉食,怀瑾闻到那味觉得恶心,又怕身旁的顾子衿会看出些什么,便偷偷出了去,躲在假山后吐了吐胃间直涌而上的酸水,等身子舒适了些,她才慢慢往回走,却没想刚走近大殿,便听到了庄皇后和北戡帝的话。 怀瑾虽是要扶住初微,却也是想阻止她进去大殿,“你别进去了,我让人送你回睿王府,若是有人问你,你便说你身子不适。” 初微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 若是要解释,便又是一大段话,怀瑾不知从何说起。 晋王自帝都重新开牙建府后便成了周遭人的眼中刺,而后更是因运粮草有功,北戡帝重赏了他,一时之间,太子的矛头直指晋王,几次朝堂议事都对晋王严辞厉语。 太子一党直盯着晋王,向来不掩与晋王关系的睿王自是也成了他们的打压对象。 睿王自入军营以来,虽然战功赫赫,却是常年居于滨州,本是不足为患,可今日与睿王的谈话中,北戡帝不掩想将睿王留在帝都的想法,于此,晋王若是与睿王联手,只怕这帝都很快便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而今夜北戡帝更高调地为睿王设下宫宴,方才更是要将一品将军的女儿指婚给他,晋王与睿王,若是再加上慕氏一族……就方才庄皇后的一席话,或许太子一党已经计划着要将睿王这个晋王臂膀先行除去。 将慕倾容指婚给湘王,虽然湘王会得到慕氏的帮助,可是这于太子来说不足为惧,因为湘王有软肋,而因南家变故而患了癔症的南清也是睿王的软肋。 已是罪臣之女的南清便是他们的突破口。 初微如果这时候进去,只怕会成为庄皇后的靶子。 可这话就算怀瑾告诉初微,如今她失了忆,也是弄不懂这其中的利害。 怀瑾将初微方才被顾清乔弄散的那束墨发拂至耳后,柔声劝说道:“你不是不喜这样的宴会吗,我听凝儿说今晚她会做栗子粥,你现在回去,或许还能吃上半碗呢。” 听到凝儿要做栗子粥,初微便不再疑惑,忙点了点头,怀瑾唤来一旁的太监,吩咐了几句,看着初微走向来时的马车,深沉了一口气,提着裙摆进了大殿,待走到顾子衿身边后,她才福了一礼,“父皇,睿王妃自滨州回来,一路舟车劳顿,加上有些晕船,午时在睿王府便说着头疼,方才在殿外还差一点晕过去,儿臣见她面色苍白,便遣人将她送回睿王府了。” “既然睿王妃身体不适,便随她去。”语毕,北戡帝磨着雕龙花纹酒杯的指尖微顿,看向庄皇后,道:“既然皇后说慕家幺女年纪尚,那这指婚便等她及笄之后再说,至于湘王嘛,安妃,这晋王择妃一事是你亲自操办的,这湘王是你自己的孩子,朕想你应该会更加上心,这湘王择妃一事,便也交给你了。” “是,陛下。”安妃忙应了下来,只是言语之间,眸光微颤,由始至终不敢往庄皇后那边看上一眼。 “四嫂之情,本王谢过。”待怀瑾坐下后,顾清让压着声音说道。 怀瑾淡淡回礼,却在收回视线的时候,不经意对上对面正面若寒霜地盯着自己的宋与书,她心中一惊,忙回避了目光。 “方才你出去做什么?”顾子衿冰冷的声音自右侧响起。 怀瑾虽然心虚,却还是抬起头对上他毫无柔色的眼眸,“南清她不舒服……” 顾子衿冷哼一声,“本王可看见你先她出去的。” 怀瑾心中一凌,眸光不自觉地扫向对面的宋与书,挣扎过后,本就沙哑的声音因为颤抖几乎听不太清,“志儿病了,父亲让妾身回去照顾……” 顾子衿眼底笑意更厉,“宋府难道就没人了?” 怀瑾知他恼了,可她担心宋与书会如他说的那样,亲自来向顾子衿提出让她回府之事,“自母亲去世后,志儿便一直由妾身照顾,父亲说志儿他不吃药,只念着让妾身回去,王爷……” 顾子衿望了一眼对面正与宋云澈附耳低言的宋与书,他这个时候让宋怀瑾回宋府,他当真以为他不知道是为何? “本王不介意你在宋府多住几日。”说着,他便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待咽下后,那微勾的嘴角也随即淡了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指婚一事结束后,大殿里又起了歌舞,顾清苒自湘王身边站起身子,双手举着酒杯,冲着顾清让道:“方才几位皇兄都贺了九哥得胜归来,菲阳虽为女子,却也以有你这样骁勇善战的皇兄而自豪,九哥,这一杯酒,菲阳敬你。” 顾清苒自被顾清乔保护得很好,虽然皇子之间纷争不断,顾清乔却是从未让她受过一丝委屈,可如今顾清苒当着众人的面向睿王敬酒,太子敬酒,自是有他的含义,但是顾清苒方才一番话,却是有向睿王讨好之意。 顾清乔不由望了一眼坐在庄皇后位下正低头喝酒的顾清墨,而后又见顾清让已经起身,忙说道:“菲阳,你这话说得本王很是吃味儿,方才父皇的指婚,你十一哥我便已经被拿来与九哥做了一番比较,如今你还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夸他,这不就是表明本王比不上九哥,就算等到慕家姑娘及笄,本王也争不过九哥。” 顾清苒本来也是因着高兴才说了方才的话,现下被顾清乔这么一说,顿时红了脸颊,“十一哥,父皇哪有将你与九哥比较,你又在闹我!” 顾清乔饮下手中的酒后,又满上了一杯,缓缓道:“谁说没有,本来父皇是要将慕家姑娘指婚给九哥的,只是九哥正直新婚,不便在这个时候再纳侧妃,母后见父皇甚是喜欢慕家姑娘,便说她与本王年纪相仿,也许更合得来,可是父皇却说要等她及笄后再行指婚,这不就是说明本王不及九哥,哪怕让慕家姑娘再等上两年,也不要她嫁与本王。” 顾清乔声音虽轻,却也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将话断断续续说完了。 顾清苒就站在他身边,自是听得最清楚,她忙夺下顾清乔手中的酒杯,“十一哥,你喝醉了!” “我没醉!”顾清乔起身时,脸上已是潮红,“父皇偏心,九哥打了胜仗,自是该奖赏,可母后已经说了,说了……” 庄皇后见顾清乔“醉”得讲不清话,忙笑颜道:“看来方才倾容一曲剑舞是勾走了湘王的心魂,如今不能抱得美人归,一人在那里以酒解忧呢。” 北戡帝望着站不直腰身的顾清乔,重重一哼,将手中的酒杯用力砸在了桌上。 听见北戡帝已然发火,大殿中间跳舞的几名舞者惶恐地停下了舞步,跪在了原地,乐曲也停了下来,一时间,大殿内气氛紧张。 安妃忙走到桌前,屈膝跪下,“陛下,清乔是因为睿王凯旋,高兴多喝了几杯,他还,不胜酒力,便说了胡话,求陛下不要责备他。” 北戡帝甩开高庸替他擦拭被酒水污了的衣角的手,望着安妃半低的头,胸口重重起伏着,似透过她看到了其他什么,可他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望着台下歪斜着身子站着的顾清乔,“?方才不是还说要替他选妃的吗,如今却说他了?平日里他如何胡闹,朕都可以不管,可如今当着众臣的面,他还好意思说出那样的话!安妃,这便是你教的好儿子!” 顾清苒扶着顾清乔,见北戡帝发了怒,急急说道:“父皇,皇兄并非有意冒犯,他只是……只是……” 一时之间,顾清苒也找不到好的借口,而一直站在两人身边的顾清让望了一眼“醉”了的顾清乔,回身道:“父皇,十一弟为北戡击退东震军高兴,多喝了几杯,望父皇不要怪罪,至于指婚一说……若是父皇当真想要赏赐儿臣,儿臣倒是有一事想要向父皇请旨。” “说说看。” 顾清让颔首一礼,“先前,儿臣身受重伤,幸得一女子相救,在几个月前,儿臣找到了她,本是想要还她的恩情,后因边境战事,儿臣去了滨州,这事便耽搁了,如今她已寻得良人,奈何身份低微,只道‘齐大非偶’,儿臣请父皇赐她郡主身份,让儿臣认她做义妹,并为她赐婚。” 北戡帝微斜着身子,自鼻尖哼出的声音已经轻缓了不少,“朕要给你指婚,你却在这儿当起了媒人,也罢,既然你要向朕讨这赏赐,朕允了便是。”说着便侧着头对高庸说道:“这事交给礼部去办。” “是,陛下。”高庸应道。 北戡帝语调缓和,大殿内众臣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而依旧跪在桌前的安妃却依然悬着一颗心,忐忑地僵在原地,半晌,北戡帝的声音才自头顶传来,“湘王,你醉酒闹事,若是不罚,岂非枉了宫规,在除夕之前,你就好好呆在你的湘王府,不许踏出去一步,若是让朕知道你又出去惹事,这除夕家宴你也别来参加了!” “父皇,儿臣没……” 湘王还想说什么,顾清苒猛地拉了一下,将他拉得连退了几步,“父皇,就让菲阳送十一哥回去吧,皇兄定会好好在府里反省的,父皇,儿臣和皇兄便先退下了。”说着,顾清苒便拉着走路歪斜的顾清乔出了大殿。 顾清苒扶着顾清乔,见他已是昏醉不醒的模样,面露无奈,唉声道:“皇兄你也真是的,世间好女子多得是,你偏要去争一个慕倾容,如今惹恼了父皇……” “谁稀罕她!”顾清乔低声打断了顾清苒的话。 “皇兄,你……”顾清苒见顾清乔突然站直了身子,眸色早已清明,脸上更是没有半分潮气,和方才判若两人,顿时惊得半晌说不话来。 顾清乔抖了抖有些皱痕的衣袂,回身道:“菲阳,待会儿你去跟母妃说,本王没事,让她不必担心,这除夕之前便让本王躲在湘王府里,本王也乐得个清静。” 顾清苒指着顾清乔瞠目道:“皇兄,方才你醉酒是骗父皇的!” 顾清乔曲起食指自拇指上滑过,轻轻弹了一下顾清苒光洁的额头,“点声!你要是想皇兄我再受惩罚,就大声嚷嚷吧。” 顾清苒揉了揉额头,半撅着嘴,谨慎地环了一眼四周,压着声音说道:“那皇兄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 顾清乔心中暗叹。 方才宫宴上,北戡帝想要让睿王牵上慕家这条线的意图,已是明然,至于为何要在睿王的庆功宴上如此高调的指婚,顾清乔还不清楚,毕竟从前北戡帝并没有显露过对睿王的欣赏。 难道就因为他这次打了胜仗? 可数年来,东震屡次进犯,睿王的战功,北戡帝又岂会不知。 只是就算今日指婚未成,宴会过后,只怕太子也会将所有火力都集中到睿王身上。 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方才顾清乔才会在顾清苒向睿王示好后站出来让自己成了众人之下的靶子。 他知道,方才庄皇后提出将慕倾容指给他,便是要断了睿王的后路,当时他并没有插嘴,因为他知道就算庄皇后的提议被北戡帝采纳,到最后,这婚事也会出问题。 可庄皇后暗下让安妃开了口,哪怕他再不情愿,他也要将这祸事在明面上引向自己。 在众人面前说出自己对慕倾容的心意,便是要圆了庄皇后的话,之后,哪怕北戡帝还要将慕倾容指给睿王,就今日他说的话,指婚一事也会留人话语。 于此,宫宴之后,庄皇后才不会去找母妃的麻烦。 因为北戡帝的意愿已经被他扰乱。 所以,顾清苒问他的问题,他为何要这么做,因为他知道母妃在后宫如履薄冰。 顾清乔很清楚,若不是母妃与已逝的德妃长得有七分相似,这十年来,后宫杖毙的,病逝的,又怎会独独她安然无恙,难道就因为她为北戡帝生了他和顾清苒这对龙凤胎? 当然不是,除德妃和静妃外,北戡帝本还与其他妃嫔生有几个孩子,可那几个通通都没活过五岁,心中明了的,自是知道这是庄皇后所为,而顾清乔和顾清苒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地活到今天,那才是托了安妃的福,当然,这也是因为安妃与德妃长得相像,北戡帝才暗自出了手。 这些事,他从便知,只是没有跟顾清苒说过,他不愿妹妹被卷入这阴谋诡谲中,只要再等一年,等她及笄出嫁后,他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被太子推出去与晋王争抢运粮草,被庄皇后逼着站出来与睿王抢慕倾容,就算这些会让他与晋王、睿王树敌,他也无所谓,只要他能保护好母妃,保护好妹妹,便也罢了。 “皇兄!”顾清苒见顾清乔不理她,带着怨气地叫着他。 顾清乔回过神来,抬手又想朝她额上敲去,这次,顾清苒敏捷地躲了开来。 顾清乔笑笑,道:“还不是因为你偏向九哥,本王吃味儿,便要他难堪一下。” “父皇罚你,九哥难堪什么?” 顾清乔眉眼间笑意更深,望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大殿,似透过殿门看到了里面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哼,你等着吧,九哥焦头烂额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顾清让回府的时候,已是深夜。 其实湘王与菲阳公主离开不久后,因着一直沉默坐在座位上的宣王突然说想要回府,北戡帝便将宴会提早结束了,并让顾子衿将宣王送回了宣王府。 今晚对于北戡帝的指婚,顾清让和顾子衿也心中存疑,他们与顾清乔一样,都想不明白北戡帝为何要这么做,于是出了宫门后,顾清让也随着顾子衿一同去了宣王府,而后在宣王府,两人仔细分析了今夜宫宴上发生的事,只是两人最后也没弄明白北戡帝此举是何意。 是试探,还是真心,却是无解。 顾子衿能顺利从封地回来,自是因为他们的一场谋略,可如今北戡帝却是突然显露出对睿王的青睐,与六个月前睿王府兵器一案北戡帝的态度相比,任谁也弄不明白北戡帝心中所想,难道他当真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便有意将几个皇子都留在帝都,好从中选出继承大统的人选? 而睿王,似乎因着与东震的战事,北戡帝最为看好,便有意将他推出来与太子抗衡。 若果真如此,那这场夺嫡之战,便是正式拉开了序幕。 今晚的宫宴,似乎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王爷。”顾清让刚进王府,止若便从一旁走了过来,她脸上挂着一层薄霜,似是已经等了许久。 止若刚走了两步,顾清让便屏退身旁下人,几步上前到了她身边,低眉看着她略带寒霜的脸,“为何在这里站着?若是有事,只道下人来告诉本王一声便是。” 止若轻摇着头,自眼底涌出的笑意似雪溶后开出的第一朵迎春花,“没事,只是王妃早已回府,王爷却迟迟没有回来,止若有些担心……” 听了止若的话,顾清让不自觉望向安梅园的方向,她独自一人回了王府,不知有没有因此而闹脾气,“止若,若是没事,便回去休息吧,这几日……对了,方统领伤势如何?” 止若自是看到了他已经飘离的视线,眸中笑意顿时淡了不少,“他当时去夺那人手中的火药,虽然及时跳开了,但还是被热浪冲击到,身上好几处被灼伤。” 南家表面上的凶手一路从南相府逃去宫墙外,自是因为若只是南家出事,哪怕是满门被屠,这个一直被北戡帝软禁着的丞相出事也不会让北戡帝多有动容,只有危及到了皇宫的安危,这件事才会真正意义上点燃北戡帝的怒火,顾子衿的安排一切都很顺利,唯一让他们意外的,是方亭知的出现。 他们也没想到那日休沐的方亭知为何会出现在宫墙外,更是不要命地去夺即将被点燃的火药,虽然最后没有伤到他的性命,但方亭知暂时要留在自己的府中修养,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因为他们策划许久的“那件事”的执行便有了些难度。 顾清让点了点头,“明日本王会和四哥去看他。”说着,他便转身往安梅园走去。 “清让!”见顾清让并没有多作停留的意思,本是低着头思索着什么的止若猛地抬起了头,望着他已然走远的身影,忙叫住了他。 自她开始执行那件她自认为于两人的未来会有益的事后,她便没有再这样叫过他,几年了,这两个字于两人之间似乎生疏了不少,止若下意识地这般叫他,话音刚落,那两个字便是缠绕住了她的心,她心中激动,却也有酸涩感翻涌而出。 而顾清让似乎也在听到她这般叫他后怔了一瞬,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嘴角微勾,脸上浮出的笑意带着几不可见的苍凉,“怎么,他受伤了,你便是要在今夜与本王诀别?” 止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眸中带着急切,可看到他似嘲讽的笑意,她心中也渐渐生了怒气,他怎可如此误会她! “诀别?”她手臂垂在身子两侧,手掌自衣袂中暗暗攥紧,“我是为了什么才……”她急急道,却又突然止住了话语,掠过他朝安梅园的方向看了一眼,眼角笑意微凉,“清让,你怪我不给你留信便回了帝都来看他,可是,那晚,是你拒绝了我,是你要划清与我的界限,方亭知他……” “止若。”顾清让打断了她的话,走到她身边,“从一开始,我便反对你那样做,是你执意要如此。” “可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什么。”说着,她稍一低身,拥进了他的怀里,环住他的腰身,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清让,若是我说,今晚我可以,你想要我吗?” 闻言,顾清让半起的手僵在了空中,半晌,他才改变了手的方向,双手紧握住止若的双肩,将她自他身前扶正,“止若,你我自幼相识,时候,我便对你承诺过,将来会给你一个稳定的生活,只是后来……” 止若一瞬不瞬地凝着他,望着他蕴黑双眸里的点点星光,心似乎静下来不少,方才的急怒早已消失殆尽,他的承诺,便是她一切的定心石,“我知道,燕山的事,静妃娘娘因愧疚自戕,临终前嘱咐了你许多事,你的难处,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才会想要助你一臂之力,方亭知他是禁军统领,只要有他的帮助,扳倒宋家便不是难事,清让,你等我,只要宋家一事结束,我便去跟他说清楚。” “止若,或许……” 话到一半,不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顾清让立刻止了语言,回身看去,却是凝儿端着一个端盘从厨房的方向走了过来,在止若退开了与顾清让的距离之后,凝儿抬起了头,正好看到了两人,便走过来朝着顾清让一礼。 “王爷。” 顾清让看着端盘中的瓷碗,“这是什么?” 凝儿也低下了头,望着碗中刚熬好的栗子粥,道:“王妃回来的时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嚷着要吃栗子粥,奴婢找遍了整个王府,才凑了一些栗子粥的材料出来,这粥刚熬好,现下正要给王妃端过去。” “她还没睡吗?” “已经睡下了,只是王妃自船上睡着后,到宫宴回来都没有吃过东西,陆太医说过,王妃不可多食,却也不能不食,所以奴婢想着现在将这粥端去安梅园,将王妃叫醒后多少让她吃一些再继续睡。” “给我吧。”顾清让伸手接过端盘,而后想起宫宴上的事,接着说道:“凝儿,燕山之事,你于本王有恩,今次宫宴,本王已经跟父皇说了,要将你晋封为郡主,相信年前礼部便会将此事安排妥当,至于你和陆文渊的婚事,父皇也一并做了主,晋封后,你便是本王的义妹,到时你就留在睿王府备嫁便可。” 顾清让语调平淡的话却让凝儿顿时慌了神色。 初微留给凝儿的信,她一直留在身上,每次想初微的时候,她便会拿出来读一读,所以信上的内容她早已熟透,那个原本是姐姐拥有的玉佩,试药那日阴差阳错的成了她的,可她从未想过要用它来换取什么,哪怕姐姐信上是这么跟她说的。 她不在乎用玉佩给自己换来一个怎样华贵的身份,至于她和陆文渊,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她能和陆文渊在一起,哪怕最后只能成为他的一个妾,她也心满意足了,更别说要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将她娶进门,这样的事,于她来说是个奢侈。 所以留着那块玉佩,其实是因为姐姐执意要她将玉佩收为己用,更是留着对姐姐的一个念想,她心里清楚,这玉佩终有一天她是要还给姐姐的。 “王爷,奴婢何德何能,那玉佩其实……” 凝儿想要将玉佩的事和盘托出,可顾清让却没等她将话说完,“以后你也别自称奴婢了,本王见你对着南清的时候不都叫她‘姐姐’的么,只是以后你成了本王的义妹,这称呼上便要改改了。” “可是,王爷……” “好了,这粥快要冷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凝儿紧咬嘴唇,不自觉望了一眼一旁的止若,她知道自己的出现似乎扰了两人的谈话,看来玉佩一事,她只能改日再找王爷说了,想到这里,她便行了礼,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待见不到凝儿的身影后,止若才开了口,“清让,那玉佩的事还没有查清楚……” “这玉佩意味着什么,拿着它的人会不知道吗,若这玉佩是被人卖了辗转落到凝儿手中,那当初那人在落魄的时候就应该拿着它来找本王,止若,本王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可就算凝儿不是当年燕山上的那个人,现在是她拿着那块玉佩,本王为她做些事,便也是还了这个玉佩里的恩情,好了,夜深了,你也回去罢。” 宴会上他贸然向北戡帝请旨,除了那块玉佩里所包含的恩情,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凝儿于初微来说很重要,若是他能让凝儿得到一个好的未来,就算有一天她“醒”了,或许看在凝儿的份上,她也不会有太多的恨。 止若上前一步,“我不是怀疑她,只是……罢了,关于玉佩的事,我不想多说什么,清让,我只希望你记住方才我跟你说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顾清让推门而至,将手中的端盘轻轻放在了桌上,走过去撩开了合拢的床幔。 初微横躺着睡在床榻上,身上的锦被也被她调转了方向,因着长度不同,已有一些落在了地上,顾清让眸中动容,嘴角微勾,俯身下去想要将她抱起,可没等他伸出手来,腹间突的被什么抵住了,他低眉望去,竟是假寐的她用脚自锦被中将他抵在了原地。 自宫宴回来,初微并没有吃到怀瑾跟她说的凝儿煮的栗子粥,她腹中空空,本也没有睡得多踏实,而她故意横躺着睡在床榻上,本就是因着想要等顾清让回来。 她原本计划的是就算她睡着听不到他回来的声音,他进来看到她这般睡着,也会叫醒她的,因为这床的宽度根本没法让他好好躺着,他的身高,应是腿大部分都会掉在床榻外,她一直想着,等着,几个时辰的辗转,所以,她在他推门的时候,便被那一声低响给吵醒了。 顾清让并未开口去问她为何如此,伸手包住她藏在锦被中的脚,刚一碰到,她便挣扎着躲开,却又在逃脱了他的禁锢后,双脚稍稍往下移了些,再次抵着他,声音带着慵懒地说道:“王爷,不可无礼。”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顾清让无奈一笑,没想过了这么久,她还记得大殿外他说的话。 他拉开锦被,一手擒住她的脚,让她不能挣脱,一手去拦她的腰,“敢用脚踢本王,是谁无礼?” 初微自他怀里挣扎,“是王爷无礼!” 顾清让不敢太过用力,怕伤着她,便由着她拉扯他的衣襟袖口,只将她圈着,“本王给你端了栗子粥来,你若是觉得本王无礼,那本王就将这栗子粥退回去。”说着,他便作势要起身。 初微立即止了动作,直往桌上瞧去,见桌上果然放着一个碗,便立刻跪直身子拉住了顾清让的衣袂,“不行!”她忙叫住他,可他却还是要往桌子那边去,她又急急说道:“是我无礼!顾清让,我肚子饿了。” 初微见顾清让端着碗过来时,脸上那得意的模样,自认吃了亏,可她确实饿了,回府时,虽然没有栗子粥,可是凝儿也说了府内还有其他吃的,可她胸口闷闷的,便赌气说自己只吃栗子粥,若是没有,那她便不吃了,而后更是回了安梅园,匆匆洗漱后,倒头便睡了去。 瓷碗口浅,凝儿更是只装了半碗,初微两三口便吃完了,将碗递还给顾清让时,才突然想起他,“这栗子粥很好吃的,你吃了吗?” 顾清让侧身将瓷碗放在了床尾的书架上,回身时已将她揽至怀里,低头便衔住了她微张的唇,微凉的唇瓣在她温热的唇上温柔摩擦后,他轻易便撬开了她毫无防备的唇齿,探了进去,似是要将她嘴里所有的气息都吞过去,直至初微松开紧攥着他衣襟的手,无力地瘫在他怀里,他才退开来。 “吃过了。”确实很好吃。 这本是他的回答,可此刻初微已有些意识模糊,整个人懵懵的,她抬头看着他,眼里写满不解,“嗯?” 顾清让见她眼里满是水汽,低头又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栗子粥。” 初微这才回过神来,嗔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你才是栗子粥!”说完,她便从他身上翻下,侧身躺进了锦被中。 她故意背对着他,他却仿佛能透过她固执的后脑勺看到她绯红的脸颊,他也随她侧身躺下,手自锦被里探过去,将她紧紧抱进怀里,手,在她身前轻轻抚着,带着欲望,直到指尖碰触到一个圆圆的痂口,他才顿住了手。 自她失忆后,虽一开始闹着性子排斥他,可后来她却是能安分地呆在他怀里,哪怕是从前,这样的她也是从未有过的,于此,好几次,在她没有拒绝他的吻时,望着她因忘了喘息而带着绯红的脸,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可每次褪去她的衣服后,他都顿住了手,而后便是许久许久的冷水浴。 她身上的伤,让他恢复了理智,他知道,即使已经结了痂,可她肚子上的箭伤不允许他再继续。 那一箭,伤她很重,她身子本就不好,就算脉象诊断不出什么,可吉祥说了,箭伤引起的大出血彻底伤了她的元气,哪怕有柏叶参,她至少也要养上一个月才行。 顾清让一直用指腹摩着初微腹上的伤口,她虽觉得痒,却也没有拍开他的手,她心中有事,却不知该不该说出来,其实从出了宫门开始,她就觉得心里难受,北戡帝的话,她都听到了的,他要娶别的女子了,那个跳着剑舞的女子。 挣扎许久,她压着喉间的喑哑开了口,“顾清让……” “嗯。” 倾吐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间,她不由退了退身子,将自己的背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在船上的时候,我看到两岸开了许多梅花,你便跟我说我住的地方也有梅树,可是这安梅园里为什么没有梅花?” 顾清让轻啄了一下她的后颈,道:“安梅园里的梅树被上过药。” “所以开不了花吗?” “嗯。” “那我送你一棵梅树好不好,他们说今晚的宫宴是为了庆贺你打了胜仗,我不知道要送你什么,思来想去,就送你一棵永远也不会败的红梅树好吗,这样……你以后……要是想起了我,就可以看……看。”话到最后,她终是止不住哽咽出声。 顾清让眉心重压,伸手向她脸上探去,果然湿冷一片,他将她自怀里掰过身来,这才看到她满是泪水的脸,他忙坐起身子,将她扶了起来,双手握着她不住颤抖的肩,脑子瞬间闪过了许多。 想起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直在他身边,若是想要见她,哪需要看什么树。 难道她要离开? 可为何…… 一瞬,似乎听不见她的啜泣声,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眼睫颤动着,薄唇微张,许久后才有干哑的声音自里面传出,“南清……” 他突然有些担心,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初微看着他紧锁的眉心,眼中墨色灼热,一时悲伤难滞,大哭出声,“顾清让,我们……是不是要分开了?” 顾清让闻言怔住,她突然没头没尾的话让他一时费解,分开?他何曾说过他们要分开。 他压抑着心中起伏,抬手替她擦着脸上如线般不断坠下的泪珠,柔着声音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初微啜声不断,拉着他的衣角擦起了脸上的泪,直到抽泣声平息了些,她才回道:“宫宴的时候,我听到他们说你要娶别的人了。” 原来那时她就在大殿外。 原来她是因为这事才会那般说。 她突然失声痛哭,还说着分开的话,顾清让一时紧张非常,以为她是想起了从前的什么,他这才发现,自己竟是不愿她想起从前的事,甚至……有些怯。 幸好,方才这一出是因为她的胡乱臆想。 顾清让哑然失笑,“就算我娶别人,你也是睿王府的王妃。” 初微一脸不信地回说:“可是,你要娶别人了,我怎么可能还是你的妻子。” 他将她拉至腿上,环着她的肩,“南清,你是本王的正妃,是我唯一的妻子,就算父皇今夜的指婚成功,慕倾容最多也只会我的侧妃,更何况那指婚已不作数了。” 初微止了泪水,抬起头看着他,“不作数?” 她走之前明明听到北戡帝说给他指婚的,不是有一句叫君……没有戏言,为何那指婚会不作数了? “是,不作数,或许父皇也只是想要试探本王,今日向父皇回禀滨州战事细节后,他便提出让本王暂时留在帝都,可他却没有收回本王手中兵符的意思,几个皇子中,也只有本王手中才有兵符,也许是这样,他才想要试探本王是否有夺嫡之意。”只是,若不是庄皇后阻止,指婚一事怕也会成,若当真是试探,那北戡帝的后手又会是什么? 初微不懂他在说什么,只低头回忆着他说的“正妃”与“妻子”,她虽然失忆了,可她心里却是想着,他只能娶一个人,不管什么正妃侧妃,只是她无法将这想法说给他听,因为连她也不懂为何他只能娶一个。 突然,脑中飞速地闪过一个声音。 本王要……你的命……你还真想当一辈子的睿王妃…… 那声音闪得急快,初微也只听清了后面那句话,脑中虽然没有对应的画面,可说这句话的分明就是顾清让,她知道他的声音,可他是在跟谁说这句话? 睿王妃…… 她就是睿王妃,难道这是顾清让跟她说过的话? 她突然想起大殿外顾清乔跟她说过的话,他说,顾清让有事瞒着她。 虽然她应下了顾清乔的帮忙,但她其实并不想知道过去的事,哪怕她常常苦恼自己的一无所知,可心里却总有一个淡淡的声音在告诫自己,从前的事,过去便过去了,可此刻她冷不丁回忆起这句话,让她不由在意起自己忘记的那些事。 因为那是她和顾清让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初微直起身子,抬脚跨坐在顾清让腿上,视线几乎与他平行,她望着他,眸里是自醒来后从未有过的慎重,“顾清让,我是什么时候嫁给你的?” 她这样的姿势,虽是因着想要正式与他谈谈,她面色凝重,可她身下的那人却是十分不好过,方才她腹间的伤口止住了他往下的动作,他心中作罢,可现下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翻身坐在他腿上。 顾清让轻咳一声,“夏末秋初的时候。” “也是父皇指婚的吗?”他说父皇将慕倾容指婚给他,是要试探他,因为兵符还是夺嫡什么的,那她呢?当初他为何会娶她,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她也是一次试探。 顾清让望着她眉下翦水秋瞳,想起了她从帝都到军营来见他时的画面,她说无关生死,他若要她替左清清试药,便要娶她,更要在成婚后满足她两个愿望,当时,他并非不能拒绝,他要她试药,便是能有许多法子逼她就范,只是当时望着她从容自若的脸,他心中竟有一分堵意。 娶她又如何,只要将那药喝下,她便只有死,一个月的睿王妃,让她做便是。 只是短短一个月……或者更早,那次急怒后的话并非他一时意气,他的确是想她一直是睿王妃,“不是,是我向父皇请旨的。” 初微眸中喜色浮出,忙道:“是因为……”你喜欢我吗? 可话到一半,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因着心中害羞,也因为自己没有从前的记忆,她无法确定这一点,若是贸贸然说了,他定是要笑话她的。 顾清让却是将她的话引向了关于试药的事,他自滨州风尘仆仆赶回帝都,哪怕北戡帝反对,他还是请旨要娶她,他从未顶撞过北戡帝,可那次却为了救左清清与北戡帝争执了一番。 顾清让猛然想起,当时,北戡帝好像说过一句关于她婚事的话,可当时他一心只想获得圣意,将她娶进门为左清清试药,便没有在意那句话。 如今想来,似乎她早已有了婚配对象。 一时间,顾清让觉得喉间干涩,心中的不安不住起伏,却又有庆幸将之压住。 “那你为何要娶我?”初微换了一种方式问道。 顾清让心中一滞,弓起手揽住她的腰,将她贴在他胸前,由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从她眼底移开过,反复确认,心中知晓她并非是因为忆起了什么,不然她不会与自己这般亲近,从谈及“分开”,到问到从前,今夜的她十分的反常。 “今夜为何如此多话?”他曲起食指托着她的下颚,“是不是四嫂跟你说了什么?” 初微不懂他心中急迫,只眨着眼道:“四嫂可没跟我说你为何要娶我,她只说我和她一起去过江林,花灯节那晚到处都是花灯,像是星星掉了下来,顾清让,我们也在安梅园里办一个花灯会怎么样?就元宵节的时候。”说着,她自顾自地翻身躺在他身上,望着床顶的某个花纹,“到时候我要在树上挂满花灯,让院子比白日里还要亮。” 顾清让将她垂在身侧的手包进掌心,两手轻轻落在她身前,她突然转了话语,似是忘了自己方才问的问题,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装饰这院子,他心中不由松了口气,他娶她的原因,就算他要跟她说,她也是不懂的。 “那明日本王便叫人开始准备。” “……嗯。” “南清?” “……” 顾清让这才发现,初微已经躺在他身上睡着了。 …… 次日一早,稚初匆匆从初锦阁赶了过来,他不是王府的人,认识初微后,便也是住在初锦阁,更何况顾清让防着他接近初微,更是不会让他住在睿王府,所以昨日回了帝都,他便在初微醒来之前直接回了初锦阁,可他念着初微,不知她回了睿王府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一早便过来了。 可他却是被睿王府的下人拦住了门外,稚初不愿与这些护卫多说废话,欲动起手来。 拦在门口的护卫已将手中武器亮出,这时,于他们身后传来了顾清让沉静的声音,“都退下。”待周围护卫下人都退开后,顾清让走到稚初身边,半眯着眼睫,眸光透着淬了毒的冷意,“今日看在你在沧山下救过她的份上,暂且饶了你,以后你若是再敢来睿王府,本王必会要了你的命。” 在永城的时候,初微一直护着稚初,顾清让不能对他做什么,在船上的时候,更是一直寻他,可如今回了帝都,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他出现在她身边。 稚初利落回手,将手中佩剑隐于身后,不屑地勾起嘴角,“我与她的事,与你何干。” 顾清让怒极反笑,冷哼一声,“她是本王的王妃,你,只不过是墨剑山庄的弃子,丧家之犬,岂能留着碍眼,关于你的事,晋王已经跟本王说过,墨云砚道你欺师灭祖,背叛师门,已将你逐出了墨剑山庄,墨剑与南家的事,便是与你无关。” 稚初也随之冷冷一笑,“睿王是以为,我留在她身边,是为了墨剑山庄与南家的事?” 顾清让闻言,嘴角已是冷僵着,他拂袖而立,身后是几乎不控的杀意,“墨云砚在墨剑山庄门外捡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婴孩,你留在他身边十几年,怎会不知墨剑山庄与南家之间的仇,墨稚初,若是你敢伤她分毫,本王定将你碎尸万段!” 稚初大笑,脸上尽是不屑与嘲讽,与他可爱的长相很是不搭,却让他一瞬退了稚气,“我要杀她,在江林的时候我便能动手了,可我在船舱里瞧着,却是睿王在她受伤的时候给了她一掌,几乎要了她的命。” 稚初第一次见到初微,并非是被师兄伤了后被黑衣人带去初锦阁那次,早在初微去江林的时候,他因着一直跟踪半夏也到了江林,而后在映柳客栈外见到她和左司,他跟着两人到了岸边,睿王一行人被人伏击的时候,他也在,只是当时他不便露面,便只跟着黑衣人跳上了船。 他与其他十几位师傅身边近身的师兄弟自便知道墨剑山庄背负着血海深仇,知晓师傅的养父一家都是因为南甄的诬陷被北戡帝下旨屠杀,唯有师傅活了下来,后来因为德妃求情,北戡帝念师傅并不知道墨家的事,便没有要他的命,而是让他做墨剑山庄的新任庄主,虽十六年过去了,可师傅却始终没忘屠门之仇。 南清是南甄的女儿,他见了她,自是要她的命的。 可当他跳进被撞碎的木窗时,看到她自黑暗中握着剑不住颤抖的身子,明明脸上全是泪水,眸中却充斥着倔强,一瞬,他不知为何心软了,趁她胡乱挥剑的时候,利用掌风夺了黑衣人手中的武器,并将他推向她,黑衣人被她杀了,她却因惊慌失了神志,他好奇她会如何,便留在了原地,直至她被睿王打了一掌,而后跳进河里,他才带着心中动容离开。 后来,他知她住进了宣王府,他虽不知其中原由,更不解为何睿王会由着她,当晚,趁着月黑,他夜探进宣王府,发现她竟曲着身子睡在的贵妃榻上,她是王妃,竟会委屈地睡在没有软垫的榻上。 第二次,他也没能下手。 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再下手了。 或许在他听到屋外声响却不舍离去的时候,他便已经清楚,这一次,他只不过是以复仇为借口来见她,他,想见她。 他连夜赶回了墨剑山庄,他知南家的人难逃一死,可他希望师傅能放过她,却不想在门外,他听到了师傅的秘密,他一时诧异,碰出了声响,被师傅发现他在门外,之后便是因师傅下令清理门户,他足足逃了两个月。 他不后悔,甚至被师傅赶出墨剑的时候,心中竟有欣喜之色,虽然墨剑山庄是他自生长的地方,师傅更是对他有养育之情,可若他不再是墨剑弟子,那于她,他便没有任何顾虑了。 后来,他不愿与师兄分出生死,被他们偷袭伤得很重,黑衣人将他带去初锦阁。 他在她身边装作痴傻,与她生活的那段日子,似是他这十多年来最快乐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江林?”顾清让想起了那次在船上,他误会她,出手伤了她,他说他看到,那时,他竟然也在船上,而他们竟是没有发现,“那次遇袭,你竟然也在?” “在又如何,难道睿王以为我也是刺客之一?当时睿王只念着你身边那位姑娘,何曾理过她,若不是我出手,她早已死在了刺客剑下,只是,我虽救了她,可睿王却是差一点亲手杀了她。”他不知道,睿王也跟着她跳进河里,是因为知自己误会了她,还是心里多少有她,他以为那一次的意外之后,她至少能过得很好,睿王会待她很好,可后来,她被睿王扔在帝都,还中了毒,每次毒发,都是要将她往地狱里推。 稚初两次提到他伤了初微的事,让顾清让十分恼火,哪怕他听到稚初说,在船舱,是他救了初微,顾清让心中也是怒意翻涌,“墨稚初,本王再跟你说一次,别再让本王看到你出现在她身边,她是本王的妻子,你如今不再是墨剑弟子,你既不会帮墨云砚报仇,那与她就更是没有任何关系,本王警告你,她不是你能窥思之人。” 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人一语道破,稚初如朗月的双眸已是冷若寒霜,他手腕一翻,再次举起手中佩剑,剑尖直指睿王,“我也再说一遍,我与她的事,与你无关,睿王,她失忆了,忘了从前的事,可你却是清醒得很,莫要忘了,她要与你和离的,就如今,她还是不是你的妻子,这一点还不好说。” 初微想要与顾清让和离的事,稚初是在回帝都接凝儿去滨州的时候,凝儿无意间说漏了嘴,他才知道的,原来,她是想离开那个男人的,她被一个人丢在帝都,便是不知内情的人,也会想到其中含义。 睿王要去战场,将妻子留在家中,自是无不妥之处,可是睿王连府中下人都遣散了,只留她一人,那不就是要将她逼走的意思吗。 所以,她成了他的意,写下了和离书。 当他知道这事后,心中窃喜狂乱,更是想要立刻见到她。 窥思。 从前,心中有她,却不敢觊觎,想着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是奢侈。 可如今,知她是想离开他的,那他便不会再隐忍。 不想,去了滨州,却发现她没了从前的记忆,甚至,她竟能安心地留在睿王身边,哪怕偶尔打闹,也是因着孩脾性在闹别扭,就如那次她带着他逃离睿王的指责,可后来被抓住,却也只是抱着睿王颈脖撒娇,那时,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自己到底要不要将从前的事告诉她。 若告诉她,那她便会和睿王彻底决裂。 可是,她会不快乐。 现在的她,比从前他见过的每一次都要过得开心,于此,他怎舍得破坏她的宁静。 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能自私一回。 稚初因想起初微发自内心的笑容,一瞬失了神,而站在他对面的顾清让却已是怒不可遏,他稍一侧身,右手猛然抬起,微聚的五指一压,站在不远处默默听着两人谈话的左司手中的佩剑便自剑鞘中飞出,直落在了顾清让手中。 一时间,睿王府大门内剑拔弩张,顾清让和稚初两人都抬着剑指着对方,似乎下一瞬便会向对方刺去,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姐姐,当心摔了——!”凝儿急切的声音自安梅园方向传来,在这静如寒潭的大门口显得格外突兀。 “不行,慢了顾清让就走了……啊——!”初微一边跑着,一边回头跟凝儿说道,却不想只是转角的功夫,她面前就突地出现了一道多余的墙,她回头时已是刹不住脚,整个人撞了上去。 左司本打算上前去劝下顾清让,却不想身后出现了初微的声音,在他抬脚之际,冷不丁被一个软软的身子撞上,他本踉跄着往前踏出两步,却又在知撞上自己的是初微后,立即反身将她向后退的身子给拉住了。 “主子心!” 初微因着左司的搀扶而没有向后跌去,她站直身子,向左司道了谢,而后立刻反应过来,若是左司在这里,那顾清让说不定还没有走。 她自左司身前探出头,果然见到顾清让就站在不远处,视线稍一飘移,她又看到昨日回王府后便不见踪影的稚初竟然也在,她忙冲稚初招了招手,全然忘了自己这么急匆匆跑过来是为了见顾清让,捞着委地的裙摆朝稚初跑去。 “稚初,你昨日去什么地方了?”初微一边跑一边询问着。 早在听到初微的声音时,本是持剑对峙的两人默契地放下了手中的剑,稚初见初微忽视顾清让的存在,直朝他跑来,心中顿时窃喜,视线不经意扫了一眼对面的人,见他脸色铁青,脸上笑意更深。 他将手中佩剑放回了剑鞘,道:“我回了初锦阁,顺便让阿乐将你留在初锦阁的衣物搬回来。” “初锦……唔——!”初微刚说了两个字,因着已跑到顾清让身边,却又忽略他继续往稚初身边快步走去,她被面色黑如无月之夜的顾清让一把抓住了后衣领,直接被迫退到了顾清让身前,“顾清让,你干什么!” 顾清让一手拎着初微,另一只手一抬,将手中佩剑递给了已经走过来左司,“方才不是说要找本王吗?” 初微想要挥开他钳制着她行动的手,奈何不管自己如何伸手去寻也碰不到他的手,也碰不到他的手,她只能哀哀看着他道:“你先让我跟稚初说完。”说着,她又回头看向稚初,“初锦阁是什么地方,你为何不住在王府里?” 稚初自顾清让脸上掠了一眼,“睿王不让我住。” “他凭什么不让你住,我跟你说,我在王府里有一个院子,叫安梅园,里面还有好多房间,我腾出一间房给你住。” “南清!”顾清让已经松开了攥着她衣领的手,他双手握着她的肩,将她强硬地掰过身来,眼里是几乎压制不住的怒火,他咬牙道:“他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竟然要让他住进安梅园!” 初微知道,这一次顾清让是真的很生气,与往日的不一样,可她不明白,凝儿住在王府里,她也住在王府里,为何稚初不能住在王府里,若说顾清让是因为她喜欢跟稚初闹,不让他住在他的地方,那她就让稚初处住在她的家里,为何不行。 还有,什么叫稚初和她没有关系,她喜欢跟稚初玩,他是她的朋友,顾清让凭什么对她的朋友凶,想到这,她用手抵着顾清让的手,道:“为什么不行!” 为何不行? 顾清让一时哽住,他无法告诉她,稚初方才说的话,他很在意,和离一事,她忘了,他便当作没有发生过,他身边知道这件事的更是不会提起,可稚初,他不仅知道,还想利用这一点将她抢走。 当墨稚初对她有非分之想的念头自脑中油然而生,他便怀疑,墨云砚将他逐出墨剑山庄,会不会就是因为他不愿去杀身为南甄女儿的南清,所以才招致杀身之祸,可那时,他还因为她对他用了计谋而恼她,将她丢在了帝都,而墨稚初却是为了她不惜与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墨云砚翻脸。 这让他如何能不提防他。 顾清让暗自沉了口气,他重重地闭了一眼,将心中所有恼怒与无奈关进了眼里,再次睁眼时,眸里已是沉静一片。 方才他是真的动了怒,也知她是硬起心肠想要与他争执一番,这段时间,关于稚初,他们俩已经闹过无数次了,只是之前都是结束在她的哀求中,他很清楚,她是吃软不吃硬的,若他继续反对,她便是会撸起袖子认真与他吵起来。 “你的院子不能住闲杂人,他住在初锦阁有何不好,你不能因为自己想要找他玩,便要他住在王府里,南清,帝都不比永城,稚初若是住进睿王府,于他来说不安全,毕竟,四哥会经常带人来睿王府找我。”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眸色幽深地扫了稚初一眼。 顾清让的话,稚初当然明白,如今,他是背着江湖诛杀令的人,若是他住进睿王府,晋王带着墨剑山庄的人来睿王府,若是被他们看到了他,拼杀之间,很可能会伤到她。 于此,稚初也跟着顾清让开了口,“不住在睿王府没关系,南清,睿王只要不拦着我进睿王府,我便能随时来找你,这也是一样的。” 闻言,初微暗自用力的手放松了下来,她轻轻攥着顾清让的衣襟,抬着头看着他,声音迫切却又哀默地问道:“你会拦着吗?” 顾清让刻意压下的怒意,因稚初的“南清”二字再次腾起,他知稚初是故意激他,故隐忍不得发作,他眼睫半沉,望着挑衅看着自己的稚初,而后收起眸中阴冷,垂眼看着初微,道:“若是他能不乱说话,与你保持该有的距离,我可以不拦着他进睿王府,只是,南清,若是你再让他带着你到处飞,本王不仅要处罚他,今后,你也不能再随意出府。” 顾清让的警告,她已经听得太多,如今也是不会再理会,听到他同意稚初能随意进出王府,便一脸兴奋地拥进他怀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样一场暗下争斗便是在初微的笑容中息鼓,顾清让享受着胜利果实,感受着怀中柔软,只是现下时候不早了,他必须要进宫去,手自初微背上拂过,他压着声音道:“好了,方才不是说有事找我吗?” 初微这才自他怀里抬起了头,用下颚抵着他的胸口道:“我想去找四嫂,你说我要去哪里都要跟你说的,今天,我想去找四嫂,可以吗?” 怀瑾被宋与书叫回宋府的事,昨夜在宣王府顾子衿已经跟顾清让说过了,两人都知道宋与书为何要这么做,不过这一次,只怕他会失望。 顾子衿一直防着怀瑾,他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宋与书因为睿王凯旋,担心晋王因着此事想要耍些手段从北戡帝那里得到些什么,于怀瑾那里,宋与书也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四嫂今日要回宋府,只怕你去了,她也没时间见你。” “那我去宋府找她便是。” “不行。”顾清让顿了顿,“我让下人去晋王府告知四嫂一声,让她迟些再回宋府,你吃了早膳再去晋王府找她。” “好。” 顾清让和左司离开后,初微便领着稚初和凝儿回了安梅园,路上,凝儿示意了一下稚初,故两人都放慢了脚步。 “稚初,你昨日回初锦阁的时候,有见到枳香吗?”凝儿压着声音问道。 “没有,她怎么了?”稚初回道。 凝儿抬眼看了一眼已经进了院门的初微,道:“南相府出事后,枳香便不见了,我让阿乐留在帝都找她,你说昨日没有见到她,想来阿乐还没有找到她,枳香是姐姐交托给我的,如今我将她弄丢了,真不知道该如何跟姐姐交代。” 稚初也不由望向了安梅园,“会不会南家出事那天,她有事回去了,或许她已经死在那场屠杀中,毕竟大火过后,相府里的尸体许多都辩不清身份,你也不用自责,枳香原本是南清从南家救出来的一个下人,如今南清没了从前的记忆,你不说,她也不会为枳香的事难过的。” 凝儿点了点头,迟疑许久,道:“稚初,你说,姐姐她忘了从前的事,是好还是坏?这话在我心里萦绕很久,可我不敢跟别人说,便只跟陆太医说过,可陆太医只有在替姐姐看病的时候才会来初锦阁,他自是不知道姐姐那些压在心里的难过,你与我都跟姐姐住在一起,她平日里的喜乐哀愁,我们俩都看在眼里,知她的喜乐是假的,哀愁才是真实的,现在她忘了过去的不快,过得很好,为何我会觉得很不安呢?” “因为现在的也不是真的。”稚初默了半晌才说道,“我们都在瞒着她,不让她知道从前的事,因此,我们都怕她有一天会突然想起从前的事,到时候,她会怪我们瞒着她,所以,现在才会心怀忐忑。” “可是……看到姐姐现在的样子,自我进王府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眼睛里没有一丝忧伤,每天都过得很快活,我舍不得破坏,稚初,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稚初紧抿着嘴唇,而后微叹一声,“再看看吧,若是睿王让她伤心,那你便将那封和离书拿出来交给她,告诉她她与睿王之间的事,只是……南家的事,还是瞒着她吧,我怕她会受不了。” 凝儿点头道:“好。” 两人达成共识,前后脚进了安梅园,只是刚一进院门,屋里便传来阿乐的声音,“王妃!” 两人忙跑了进去,只见初微正抱头痛呼。 阿乐本是要将从初锦阁里拿回的衣物交给凝儿,去了凝儿的屋子,却发现里面没有人,一问才知道凝儿去了安梅园,于是他直接去了安梅园,可里面也是没有人,刚准备离开,王妃便蹦跳着进了屋,却没想到在看到他的一瞬,脸上便露出了惊恐。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稚初和凝儿异口同声地问道。 阿乐着实觉得冤枉,虽然与王妃分开了些日子,可自己这张脸,哪怕王妃没了初锦阁的记忆,也不至于见到他就害怕吧,他见王妃进了屋,刚要禀明身份,却不想王妃突然抱头低呼,似是头痛般,他慌忙叫住她。 “我……”阿乐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解释,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阿祖,我们……一起逃走,好不好? ……阿祖,我可不做姐姐。 ……阿祖,你睡了吗? ……阿祖…… ……阿祖。 初微只觉得自己的头痛得厉害,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一个声音,她在叫着阿祖,她在跟阿祖说话。 可阿祖是谁? 她拼命想要想起,可越想,脑子就越混沌,好像有什么在制止着她,有什么东西在吞噬着她脑子里的声音。 …… 沧山。 纪先生推门进来时,雪鸢刚收了掌中灵力,见纪先生进来,她将受伤的手背到了身后,问道:“先生怎么来了?” 纪先生自是看到了她的动作,他并没有点破,几步走到她身前,“灵珠有了反应,看来它也要压制不住初初儿的灵魄了。” 雪鸢在意手上的伤,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纪先生回身坐在屋侧的椅子上,玄色长袍自椅子前画出一个满圆,“白苏执意要去帝都找稚初,到时候若南清体内的初初儿见到她,只怕多少灵珠都压制不住,不过幸好白苏身体里的初初儿已经答应我们……” 裹着绷带的手已经被仔细藏在了衣袂中,雪鸢这才回过神来,听见纪先生提起了鹿初,忙打断了纪先生的话,“先生可是会错了姐姐话里的意思?”语调带着调侃,却又是故意为之,所以话出来时依旧是如往昔的淡漠。 纪先生微一怔愣,忙道:“怎会是会错意,初初儿让我将她有前世记忆的那一魄彻底封印在白苏体内,到时候就算灵魄合一,南清身体里的初初儿进入白苏身体,她也不会有前世的记忆,这样,青子便不会有危险,我们的计划便得以执行。” “先生错了。”雪鸢走到她平时调制药品的桌前,坐下后将受伤的手垂于桌下,道:“姐姐从未答应雪鸢与先生什么,对于转世成睿王的青龙,她依旧带着恨,只不过如今阿司留在睿王身边,他与睿王一损俱损,她不愿阿司难做,所以才忍下了自己的杀意。当时我跟她说沈初微爱睿王,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因为沈初微也是她,她自认为是清楚自己的,她不会为了自己的其他几魄放弃对青龙的杀意,能让她收手的,只有阿司。” “可是……”纪先生还想辩解,却一时找不出破绽。 雪鸢见他吃瘪的样子,心中甚是满意,“更何况,先生的封印当真于姐姐有用吗?毕竟‘白苏’与‘南清’还没有见到面,姐姐便已经苏醒了,若是阿司再出什么事,只怕到时候那封印也钳制不了姐姐,先生还是不要太过安下心来,先生‘周详’计划这么多年,却还是没有阻止有着鹿初意识的那一魄苏醒,只怕到时候南清的身体油尽灯枯,沈初微若是不愿留下来,她会带着其他两魄一起离开的。” 纪先生本是来找雪鸢说话,就是你来我往的那种对话的,却没想他只完整地说了两句,余下都被雪鸢怼得回不了嘴,他心中憋屈,只是现下知她身上有伤,他也不愿提着性子与她争执,便佯装着起身要离开。 雪鸢却是已经低下头开始忙起自己的事来,只道了一句:“先生早去早回。” 纪先生拂袖转身,指着雪鸢急急道:“雪鸢,你将我说得一无是处,你就是诚心想要气死我!” 雪鸢将拿上手的笔又搁下,抬眼看着怒气冲冲的纪先生,道:“先生又错了,先生怎会是一无是处,如今帝都形势一触即发,先生不是还要去一趟帝都的吗。” 纪先生并没有因为她“安慰”的话顺下心来,他撇过头,道:“你不是说我的封印于初初儿来说不管用吗,那我还去帝都做什么!” “先生不去将灵珠收回来吗?” 纪先生如鲠在喉,干脆几步走回了椅子前,重重坐下,“那珠子随时都能取回,我现在不想去帝都了。” 雪鸢知纪先生在赌气,今日她的确说得过分了些,往日她再怎么顶撞他,也只是稍微气气他,只是因着她被鹿初刺伤,他近日对她太过温柔,甚至她像往日那样说他,他也是轻轻带过,她不愿他这样,所以今日才说了重话。 两人的相处模式,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她顶撞,他责骂,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忘乎所以,让心中希冀重新生长。 幸好,他又恢复了昔日的脾气。 雪鸢起身走到纪先生身边,“哨营分离灵魄,沧山劝说姐姐,先生都做得很好,如今白苏去了帝都,只怕过不了多久,初儿姑娘便会想起从前的事,不过雪鸢猜想,或许她现在已经不想回她来的那个地方了。先生此去帝都,在取回灵珠之时,莫要忘了将稚初和凝儿带到沧山来,初儿姑娘身边,切不可再有乱她心神的人,至于其他人,我方才算过了,他们暂时还不会有事。” 纪先生脸上这才缓和了些,回头时,视线正好停在雪鸢手的位置上,“你被结界反噬,伤了元魄,不是跟你说了不准再用灵力的吗,还有你的手,到现在都还未痊愈,为何不让我用灵力替你疗伤,只用你那些药材,这伤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雪鸢将手置于身后,淡淡道:“从前的事,追根溯源,也都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姐姐伤我,也是我罪有应得,让这伤多留些时日,算是赎罪罢了,先生不用在意。” “雪鸢……” 雪鸢不愿再听他的关切,转身又回了桌前,“先生的行装已经收拾好了,先生早去早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顾子衿一早便和顾清让一样进了宫,初微坐着睿王府的马车到晋王府的时候,怀瑾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马车刚停下,一直注视着初微的凝儿再次牵过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不安地问道:“姐姐,你当真没事吗?” 方才在安梅园里明明难受得很,三人见她那样都慌了神,凝儿刚想出去叫止若,初微突然又像是没事一样站直了身子,她回身问凝儿要早膳,好像连方才发生过什么事都忘了,三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到底是为何,不过见初微并非像之前那样,那便应该不是毒发或者伤痛之类的。 “我能有什么事?”初微摇头道。 可凝儿还是不放心,“出府之前,本是想让止若姑娘给你诊一下脉的,可是她没在王府里,不行,姐姐,我还是去找一下陆太医,你便在晋王府里等我,我好将陆太医带过来给你看看。” 初微完全不记得她在安梅园发生过什么事,她只记得自己进屋时晃了一下神,等她回过神来时,只见凝儿和稚初,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你是想趁机去找陆太医吧,好啦,我知道的,你去便是了。”初微揉着凝儿地脸颊说道。 “唔猜妹幽……”凝儿说道。 “你去吧,我自己进去。”等揉捏够了,她才放开凝儿,转身撩开门帘出了车厢。 …… 怀瑾将初微带进了自己的屋,她正在收拾简单的行装,此次回宋府,她不知道会住几日,虽然她知道可能宋与书会因恼她而直接将她赶回晋王府,可当时是跟顾子衿说的回宋府照顾弟弟,只怕当日便回来,顾子衿会起疑,所以不管如何,她都必须呆上两日才行。 怀瑾叫下人去端茶点,自己则去将床榻上的几件衣物包进方巾中。 初微也不去扰她,自顾自地在屋里打转,她走到怀瑾的梳妆台前,瞧着未合拢的盒子里竟满是蝴蝶,她忙指着盒子转身问道:“四嫂,这个是什么?好漂亮呀。” 怀瑾已经将方巾打好结,闻声走了过来,她将盒子打开来,取出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支百蝶步摇,做工十分精细,蝴蝶千姿百态,自怀瑾手中晃动着,每一次颤动,步摇上的蝴蝶都像是在飞舞一般。 “这是一支百蝶步摇,是父亲送我的。” 从到大,宋与书便没有送过怀瑾什么女儿家用的东西,她身边所有的饰品,都是母亲生前留给她的,只是后来都被姨娘夺了去,虽然宋云澈帮忙寻回了些,可终究也是九牛一毛。 这支步摇,是陛下赐婚后,宋与书亲自找工匠打造的,本是想成婚那日替她带上,可陛下赐了她龙凤霓裳,更是命人打造了精致头饰给她,所以,这步摇到她手中后,她便没有带过,步摇虽然好看,却过于招摇,她知道顾子衿不会喜欢。 初微翘着手指轻轻点着上面的蝴蝶,“四嫂为何不带,却要放在盒子里?” 怀瑾淡淡一笑,“这步摇带着不方便,重要场合里带带也许还可以,若是平日里带,每走一步便细碎作响,惹人注目。”说着,她将步摇递到初微手中,“你若是喜欢……” “不行!”不等怀瑾将话说完,初微已经将步摇放回了盒子里,“这是四嫂的父亲送给四嫂的东西,我可不能要,借来带都不行,不过,若是我以后借来打个一样的,四嫂会借我吧?” 怀瑾曲着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就你机灵,到时候你自让人来取便是了。”刚说完,见下人已经端着茶点进了来,她便将初微带去了圆桌前,“这是刚做好的,你既是吃了早膳来的,便不能多食,若是饿了,就再吃上半个。” 初微虽然贪吃,可在永城吐过两次血后,她便不敢再多吃东西了,后来甚至因为嗜睡,她一天可能只会吃上一两次东西,“四嫂,我还不饿。” 怀瑾也没再劝,便给她添了茶,“说吧,找我什么事?” 今早睿王府的下人匆匆赶来的时候,顾子衿还没有出门,听到下人说是睿王妃有事要找晋王妃,睿王希望晋王妃能在府里稍等片刻,顾子衿听了后也没有什么反应,自昨晚回来,他就没有跟她说过话,后来,他只留了一句午后再回宋府,便出了府。 初微抿了一口茶水,道:“我想要送顾清让一个香囊,昨天我跟他说要送他一棵红梅树,可是我其实是想要送他一个香囊的,只是我不会针线活,所以想让四嫂帮我。” 怀瑾自是会帮她,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不让凝儿帮你?” 初微忙摇头道:“不行,凝儿住在王府里,万一被顾清让发现了怎么办。” 她是准备自己做红梅树,然后再悄悄给顾清让准备一个绣着特别图案的香囊,到时候两样东西一起送给他…… 见她那一脸谨慎的模样,怀瑾忍不住笑起来,“那好,那你跟我说说,你想要秀什么?” 初微也跟着嘿嘿笑出声,她指尖点了点杯中的茶水,在桌上画了两个框,一边画写,一边说道:“一面绣我,半身相就可以了,就用这个姿势,一面就绣上‘顾清让专用’五个字。” 怀瑾顿住,脸上霎时浮现几道黑线,一般送香囊,不都是绣花草鸳鸯的吗,更何况普通男子怎会带那种绣有女子肖像的香囊,还是那样不合礼节的动作,至于文字,一般也是诉说情意的诗句,这“顾清让专用”算是什么? 不过她总是有奇怪想法,怀瑾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指着初微画在桌上的比着“耶”的木棍人,道:“你的像自是没有问题,可这‘专用’,就不能用睿王的名字,不如就绣他的字吧。” 这回轮到初微愣住,“顾清让的字是什么?” 怀瑾也随她沾了些茶水在指尖,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少辰。” 定好要秀的画面,这香囊的材质,配线,里面要放些什么,都是有讲究的,怀瑾将自己房里上好的布料和绣线都拿了出来,可初微起初还兴致勃勃的,后来就觉得十分困倦,在怀瑾搭配丝绦颜色的时候,初微已经趴在桌子上憩起来。 “你瞧这……”怀瑾将丝绦递到初微面前,这才发现她已然睡去的模样,便将丝绦放下,起身去给她拿了一件外衣披上。 “主子。”下人在屋外低声说道,“宋府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现下派了人进来问主子何时能回府?” 怀瑾怕惊了初微,忙压低声音道:“你让他们先回去,说我过了午时会自己回去的。” “是,主子。” 下人离开后,怀瑾便拿出一个空盒子,将配好的锦缎与绣线一同放了进去,只是这收拢的动作,却越来越慢了起来。 屋子里十分安静,只有初微因着呼吸不顺低低的打呼声,忽然,一滴水滴在了桌面上,四溅开来,打在了初微的手中,那声音很轻,几乎被初微的呼吸声压过,却还是打在了人的心上。 怀瑾攥着桌上剩余的布料,手不住颤抖着,她紧咬着嘴唇,拼命让自己的眼泪不再继续坠出。 本来,早晨便是要回宋府的,可初微突然要来,怀瑾便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从昨日宋与书提出让她回府,到顾子衿对她视若无睹,这几个时辰里,她一直绷紧着神经,一直告诉自己,会过去的,只要她应对妥当,便不会有事的,却不知为什么,见了初微,看着她,自己为何突然就绷不住了。 从前,父亲的逼迫和顾子衿的无视,她都可以咬牙挺过,可是,这一次,却不知为何,她心里慌得很,南家的事,顾子衿的野心已经浮出水面,她知道,关于宋家,顾子衿也断不会放过,可一边是家人,一边是爱人,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更何况她现在还怀了顾子衿的孩子。 担心宋家,担心孩子,担心她和顾子衿之间。 她好怕。 “南清……”怀瑾伸手握着依旧熟睡着的初微的手,低哑的声音在喉间打转,“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等你,每天都盼着你回来。” 可当真盼回来了,却什么都说不了。 “我知道,你不好过,南家的事,给你打击太大,你故意忘了从前的事,这样很好,要是我也能忘了,那该多好,南清,我好怕,怕自己会坚持不下去了……”怀瑾低声自语着,望着初微恬静的睡容,仿佛看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气冲冲地想要帮她,在看到顾子衿对她的态度后,她更是失控拍了桌子。 “你走之前跟我说,若是有一天,他得到他想要的了,他会保护我,可我知道,哪怕他是走到最后的那一个人,我也不会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可是,现在,我如何能走得了。南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从前的你,你会让我怎么做?”怀瑾一瞬不瞬地凝着初微,哪怕她知道,初微不会给她一个答复,莫说她现在听不见她说话,就算她听见了,失忆了的她,也不会懂她在说什么。 “主子。”屋外又传来了下人的声音。 “什么事?”怀瑾拭了拭脸上的泪水,起身去开了门。 “宋府的下人说他们就在府外候着,等午时过后再接主子回宋府。”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怀瑾让下人退了下去,自己却站在门口失了神,她望着院子里的树木发愣,没发现在她起身之后,本是趴在桌子上的初微便睁开了眼睛。 初微其实并没有睡着,方才,她只是觉得很累,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才趴在了桌上,所以,怀瑾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她确实不明白怀瑾在说什么,不知道怀瑾在怕什么,可不知为何,她心里会觉得酸酸的,带着疼,而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种在她心里的一般,并不是一瞬的,而是不断地在生长,吞噬了她原本的一些心安,繁衍出了许多的恐慌。 她不懂,却很想帮怀瑾。 可是,要怎么帮? 怀瑾说,从前的她。 现在的她不懂,那从前的她,会懂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宋府大门关上的那一瞬,看着宋云志一脸兴奋地朝自己跑来,怀瑾心中直冲出一种想要转身离开的念头,她紧攥着手中包袱,最终,却还是将包袱递给了身旁的婢女,低身半蹲着抱住了宋云志。 “姐姐好久没回来看志儿了。”宋云志将脸贴在怀瑾颈脖,带着埋怨地撒娇道。 自嫁给顾子衿后,因着一直与他住在封地,每年能回帝都的时间并不多,而回来后,她更是一直呆在宣王府,除了见北戡帝,其他时间都是足不出户,只有这样,她才能从顾子衿那里求得一日回府看望。 宋云志虽才七岁,可也是长到怀瑾一半那么高了,因着身子缘故,她已是抱不动他了,故将他紧了紧,便松开来,抚着他的头说道:“志儿长高了不少呢。” 宋与书已经走上前来,见两人这番模样,侧目瞪了一眼追着宋云志跑过来的乳娘,冷声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将他带下去。” 乳娘自知做错了事,一脸惶恐,忙点头应着,而后扒着宋云志的肩膀就想要将他从怀瑾身前拉开,“少爷,回去罢。” 宋云志面露不悦,几番挣扎,最后被怀瑾给劝下了。 “你跟我过来!”待宋云志被乳娘牵下去后,宋与书冷哼一声,对怀瑾说道,而后拂袖转身,径直去了书房。 怀瑾心中一颤,低头狠咬了嘴唇,却也不得不跟上去。 宋云澈就站在一旁,待怀瑾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微微低头,压着声音跟怀瑾说道:“瑾儿,一会儿心跟父亲说,别再惹他不悦。” 怀瑾脚步微顿,抬眼看了一眼宋云澈,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点了点头,便又低头往书房走去。 两人前后脚进屋时,宋与书已经坐在了位上,宋云澈让怀瑾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了她对面。 怀瑾也没先开口,她本就知道宋与书用宋云志为借口将她叫回宋府,便也是当真动了气,毕竟,从前他可未曾这样做过,若不是最近……他也不会这般着急硬是要她回一趟宋府 默了许久,宋与书终是忍不下去,劈手便重重砸在了桌上,他眼里的火像是添足了柴火,烧得十分旺盛,似是要将怀瑾裹着火狠实地烧上一回,“你嫁给晋王时,为父是怎么跟你说的,为何这两月关于晋王的那些动作你都缄默不语,晋王如今在朝上已是说得上话了,我却是在知道睿王击退东震军的时候,才知晓他做过些什么,南家的事他定是蓄谋已久,你却是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你说,你是不是在晋王府安生惯了,便将为父的话都给忘光了!” 怀瑾被那一声厉响震得浑身一颤,她起身急急跪下,唉声道:“父亲,晋王这几月都未曾到过女儿房间,因着……那人在,更是不让女儿踏进他院子半步,女儿实在……” 宋与书听见怀瑾如是说,更是气愤,抬手一挥,身旁的茶杯便落在了地上,砸得乒乓响,他指着怀瑾刚要发作,坐在一旁的宋云澈便抢先开了口,“瑾儿,从前晋王对你不好,我们自是知道,可晋王在帝都重新开府建牙之前,他亲自来过宋府,向父亲许诺过会对你好,父亲才在陛下面前替他说了话,可他如今对你好了,你却是不该因着他的那些假情假意便糊涂到忘了父亲跟你说过的话。” 果然。 怀瑾似一瞬停了心跳。 她低着头,座上的人看不到她此时的脸上的表情,那似河流拼命流淌,最终却汇入冰川,从此锢了行进的绝望,宋云澈一席话,便是彻底粉碎了她这几个月如云般缥缈的希冀。 那日,当顾子衿推开她房门的时候,她便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可最终,却也只是自己想要骗自己。 他的开始,从来都不是她的开端。 怀瑾慢慢抬起了头,脸上是褪去悲凉后的淡漠,“父亲,女儿不懂,既然父亲防着晋王,为何又要助他重回帝都,就让他继续留在封地,不好吗?” 若这样,她还能继续在封地做着梦。 宋与书已经挥手示意了宋云澈,让他不要多言,此刻听到怀瑾的质问,眸中火光已经暗下。 他为何要帮顾子衿? 他从未想过要帮他,在宋府与他谈好的条件,也只不过是他得到了消息,北戡帝有意将他留在帝都,只是,北戡帝还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而已。 与其将晋王困在封地,需随时通过宋府埋在封地的探子和怀瑾的传递才能知道他的消息,倒不如将他留在帝都,让他在自己眼皮底下走动,这样,他才能随时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更何况……北戡帝的杀意,他也是知道的,只要怀瑾怀了晋王的孩子,那晋王的日子便是到头了。 宋与书哼声一笑,“这四年来,你给的那些消息,有过有用的吗?不将他留在帝都,单指望你,这宋府还不被他戏耍个遍,就这南家出事,我便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如今他就在这帝都,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也能行事自如,哼,若不是我因着兵治去了西境,何至于让他能成功。”而后不等怀瑾争辩,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南家出事后,最近可有什么人去过晋王府?” 怀瑾不敢迟疑,忙回道:“有过几人,皆是一身江湖打扮,女儿瞧着,应该是墨剑山庄的墨庄主带着身边弟子。” 其实,墨云砚经常在晋王府走动,这事在这帝都已经算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了,就像之前晋王与湘王争抢运粮之时,墨云砚便已经去过晋王府了,那次怀瑾虽然知道,却也没有想要去探听什么,后来初微去找她,在得知她有了身孕后,便要去找顾子衿,她生怕初微撞见他与墨云砚在谈事,才想要将她拦住。 “墨云砚?”宋与书冷冷一笑,“南家的事,自是墨剑山庄所为,什么冤案,什么幸存稚子,都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晋王当真以为搭上墨云砚,便是有了帮手?他墨云砚也不过是个临阵倒戈的人,当年出卖养父,得了个新任庄主的名头,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能人。” 怀瑾诧异地看着宋与书,“父亲知道当年的事?” 南家出事后,墨云砚频繁出入晋王府,怀瑾这才怀疑起顾子衿与墨云砚是否与南家的事有关,却不想今日回府,竟是听到宋与书如此笃定的话。 宋与书似回忆起了当年的事,可他不想多说什么,便无视了怀瑾的问题,“这几日你便留在府中好好反省。”说完,他起身跨过地上那堆茶杯碎片,径直出了书房。 “起来罢。”宋云澈走过来将怀瑾扶了起来。 怀瑾握着宋云澈的手臂站直身子,目光自书房门口收了回来,她抬头看着宋云澈,眸中写满疑惑,“澈哥,我不懂,历朝历代,这皇室争斗都是不可避免的,大臣站队更是稀松平常之事,为何父亲就是要咬着晋王不放,之前,晋王不过是个被贬了的闲散王爷,父亲便一直提防着他,如今他也不过是回了帝都,得到一些父皇的赏识,父亲为何这般生气?” 在她嫁给顾子衿之前,怀瑾便问过宋与书这个问题,只是当时宋与书什么都没有说,只让她必须将顾子衿的一举一动定时告知他,她不敢拒绝,却也没能告诉宋与书什么,因着顾子衿不与她亲近,她不知道他的事,更重要的是,她怕父亲会伤害顾子衿,他只是个被贬的皇子,又远在封地,若是要伤他,只怕宋与书有的是机会。 宋云澈已收回了扶着怀瑾的手,他负手而立,声音竟涌出鲜有的冷意,“瑾儿,我平日里不忍你受委屈,父亲责备你时,便也是帮着你,可方才你那话是对父亲的不敬,什么叫父亲咬着晋王不放,这么多年来,父亲步步为营,是为了我们宋家的未来,你别忘了,你也是宋家的人。” 宋云澈从未对怀瑾说过重话,怀瑾知自己方才失言了,忙说道:“澈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懂……为何父亲要针对晋王。” 她不懂,或者说,不敢懂。 宋云澈心中渐平,见怀瑾眸中露出怯意,微叹了口气,柔声道:“父亲在做什么,你不用知道,也不用明白,你只要知道,谁都可以去争夺那个位置,唯晋王不可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看了半夏告知自己午后便会到帝都,并会来先来看望自己的书信后,左清清便出了屋子想要在大门旁的凉亭里坐着等着,回帝都已经几日了,这几日她一直呆在自己屋里,她心中堵着气,却不能跟别人说,好不容易盼到半夏来,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连走路,这嘴角都带着收不拢的笑意。 她前脚刚到凉亭,便见着下人正捧着一个盒子从门外急匆匆往安梅园的方向走,她似想到了什么,忙叫下了下人。 下人忙停下脚步,低着腰走到左清清身边,左清清垂着眼,看着手工十分精致的紫檀木盒子,以她的经验来说,这盒子造价必定不菲,她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有人稍给王妃的。”下人回道。 稍给王妃?南家已不复存在,还会有什么人给她送东西? “里面是什么?” 下人微怔一瞬,望着那紧闭的盒子,“奴才不知。” “这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怎就敢往王妃姐姐院子送,万一里面是些淬了毒的暗器,那岂不是将凶器往王妃姐姐手里递吗。”说着,她便夺过了下人双手捧着的盒子。 下人闻言,身子猛地一颤,当下哑了口。 他怎会想到这一出,送来盒子的人衣着光鲜,谈吐落落大方,眸中并没有一丝的狡黠,说这东西是交给王妃的时候,声音更是洪亮到周遭的人都听到了,他只以为是初锦阁的人又给王妃买了什么叫店家送了来,便忙应下,接过盒子便转身往安梅园去。 “清清姑娘,那这盒子……”下人一时没了主意,抬眼问道。 左清清默了半晌,指尖扣着盒上的牡丹雕花,淡淡说道:“交给我吧,等清让哥哥回来,我便拿去给他先看看,若是里面没什么,再给王妃姐姐便是了,合着我们也不会没了她的。” “是,是。”下人在滨州睿王府邸呆了有些年岁,自然知道左清清说话的分量,虽心里直浮着“就算你没了,王爷也不会说什么”的想法,可他不敢多言,忙点头应下,而后见左清清冲他摆了摆手,他便猫着腰退了开来。 半夏比预期的要来得早了些,刚到午时,她便进了睿王府,她手中拿着的已不是往日的那支鞭子,而是一把佩剑,剑鞘雕花精致,剑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让她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不少。 刚一进门,她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凉亭里的左清清,见她望着一个打开来的盒子发着呆,忙走了过去,将手中佩剑往桌上一搁,问道:“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这是什么?” 此刻左清清何止是心事重重,不久前她将那紫檀木盒子打开后,她便惊得说不出话来,盒子里面装着一支白银镶兰珠的流苏步摇,这东西她如何能忘记,那是在三源镇,睿王送给睿王妃的,可这东西如今怎会被人装在盒子里送了过来? 发饰这种贴身之物,落在他人手中不说,如今还被人如此高调地送了回来,那不是在打睿王的脸吗。 “半夏姐姐。” 在半夏面前,左清清也不藏着掖着,直将心中的话倒了出来,军营她派辰卫暗杀初微的事,永城她要下毒杀初微的事,她都一一跟半夏说了,最后更是直言问道,对于那个南家唯一的幸存者,墨剑山庄的意思是什么。 关于左清清后面的那个问题,半夏听后也是怒从中来,南家一事尘埃落定后,接到顾清让的信后,顾子衿便跟他们说,如今睿王妃已经没了从前的记忆,关于南家的事,她不会再知道,所以不必对她再下杀手,更重要的是,睿王要保睿王妃,这事已是摆在了台面上,就算墨剑山庄想要对她动手,也不可不顾及睿王。 于此,她一直心心念念着要亲自了结睿王妃的心思便是彻底崩盘了。 这让她如何不气! 不过听到左清清说起她在滨州对付睿王妃的事后,她心中又浮出一丝快意,既然不能让她死在墨剑人的手中,那便让她换一种死法。 等睿王妃死后,她再开始自己的事。 那个她最近才知道的血海深仇。 半夏盯着紫檀木盒子里的那支步摇,突然似想到了什么,一把将步摇拿了出来,抬眼看着左清清,伶俐的眸中带着些许暗喜,“或许我知道这步摇是谁送来的。” 左清清顿时瞪大了眼睛,“半夏姐姐知道?” 半夏已经把玩着那支步摇坐了下去,嘴角划出的弧线带着狡黠,蕴黑的眸中闪着暗光,“那时你在滨州,所以不知道,当时滨州战事吃紧,往滨州运送粮草的事陛下要从晋王和湘王之中选出一个来,睿王妃被睿王抛弃,而后便靠上了湘王,当时她已经决定帮助湘王获得运粮草的机会,后来不知为何又选择了晋王。” 左清清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半张着嘴,许久之后才说道:“竟有这事?” 半夏嗤鼻一笑,想起那日初微指着她鼻子骂她“丑八怪”时的情景,她就恨不得立刻冲进安梅园将她碎尸万段,“勾引湘王,或许是想要再找一个靠山,后来又倒回晋王这边,想来她也是与晋王谈好了条件的,如今睿王不是对她很好吗,依我看来,定是晋王替她向睿王说了几句好话,便是全了当时她舍湘王而助晋王的情谊。” 听半夏说得言辞凿凿,左清清对这事已经是深信不疑,她没想到睿王妃尽然还和湘王有着剪不断的关系,她明知道湘王是顾清让的弟弟,她尽然还敢去勾引他,这般令人作呕的女人,尽然还霸着睿王妃的位置天天粘着她的清让哥哥。 她不允许! “那这步摇难道是……”左清清忽然明白过来,只是,这太匪夷所思了,就算她相信睿王妃与湘王有着苟且,她也不相信睿王妃会将睿王送的东西送给湘王,“可这步摇是清让哥哥送给王妃姐姐的,就算她与湘王……那样,她也不可能将这支步摇给湘王的呀。” “这你便是错了。”半夏轻轻晃着手中步摇,听着上面的流苏碰撞出几乎听不出的声响,“那日睿王妃与晋王进宫后,出来便独自去见了湘王。”她顿了顿,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知道她是在什么地方跟湘王见面的吗?” “什么地方?” “春花楼。” 纵使涉世不深,左清清也是知道春花楼便是那种地方,睿王妃竟然和湘王去青楼! 左清清已经发不出声来,她两只眼睛睁得像是鱼眼一般,几乎忘了眨眼,嘴也张得似蛋一般,半天合不拢。 半夏很满意左清清的反应,将手中步摇重重一压,道:“睿王妃那日到晋王府的时候,这步摇还戴在她头上,想来必是后来两人在春花楼里做了令人不齿的事,收拾时她将这步摇落下了,今日睿王不是有事外出了吗,听说还要好几天才能回来,这不,湘王便以这步摇作为暗号,想来是要邀睿王妃见面呢。” 左清清再一次受到惊吓,可能是打击太多,她终是恢复了些理智,忙说道:“王妃姐姐不是失忆了吗,就算湘王还想见面,她如今也……” “是不是失忆,这一点谁能确认?不是说她的脉象很奇怪吗,就连止若都诊不出异常来,我看失忆一事说不定是她假装的,哼,为了扒着权贵,她连自己丈夫的弟弟都能勾引,如今为了活命,假装失忆又有什么难的,你便瞧着吧,这步摇送进安梅园后,看她会不会出府,若她真是去见了湘王,你再将这事告诉睿王,那她苟且一事,还有假装失忆一事,都能被揭穿了。” “好。” 若是初微知道自己当初与顾清乔那段并非自愿的牵扯,如今被凉亭里的两人编出了一本将她的姓改成了潘氏的《续说某某梅》,只怕她铁定会被气得当场吐出比对穿肠还激情的血喷泉,只可惜,她现在连春花楼是何地都还没有记起。 当下人将左清清交给他的紫檀木盒子交给初微的时候,她正将近几日自己辛苦剪好的纸红梅放进木箱子里。 因着担心顾清让会发现她在准备送他的礼物,这几日她都是偷偷背着他在做,红纸没了,她便让稚初去买,好几次,两人像是在做什么非法交易一般,红纸从一人的衣袂迅速蹿到另一个人的衣袂,而后两人又像是没事人一般,尴尬聊起了今天的天气如何,天上有几朵云彩。 将木箱锁好后,初微藏好了钥匙,才去打开了那个盒子。 看到步摇的一瞬,她便知道这是湘王送来的。 宫宴那晚,顾清乔说帮她恢复记忆一事必须瞒着顾清让,所以初微必须要找一个顾清让不在的时候去湘王府才行,起先,她虽应下了,却也没有将这事提上日程,可那日去见了怀瑾后,她便想要试着恢复一下从前的记忆。 只是她没有办法通知湘王,她身边一直有人守着,他们定是不会帮她传信的,她从晋王府回来那日,她便问过凝儿和稚初她从前的事,可两人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那时,她便意识到,他们都不希望她恢复记忆。 可她想帮怀瑾。 不想等了这么多天,顾清让终于有事要离开帝都几天,而顾清乔那边也终于有了动静。 顾清乔说过,她曾给过他一支步摇,等哪天他安排妥当能将她悄无声息地带去湘王府,便将这步摇托人带给她,若是她想来,便在第二日去杯莫庭等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从前从前,有一个叫南清的姑娘,一次,她随父亲去参加皇室的春猎,后来猎场发生了意外,机缘巧合下,姑娘替睿王救下了他重要的妹妹,睿王说要答谢她,她便提出让睿王长大之后娶她,十年过去,姑娘长大了,睿王也长大了,睿王派了下属来找姑娘,却不是要娶她,而是要她帮他的妹妹试药。 试药。 一命换一命的那种试药。 姑娘答应了,并让睿王答应她两件事,一件,是帮助她的家人,第二件,便是在新婚之夜听她讲关于她的故事。 只是,最后姑娘没能将那个故事说出来,睿王在大婚翌日清晨将她绑了起来,打死了她的陪嫁婢女,也将她打得半死。 到此,初微的第一个疑问便解开了。 她没有想到,她和顾清让的认识,竟然会是这样。 不是喜欢,不是指婚,她和他之间,原来只是一场交易。 “我不知道,原来你和睿王竟然还有这样子的交易。”南弦捂嘴讶异道。 初微看向那张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的脸,枳香说南弦是她的姐姐,她是相信的,醒来过后,谁都说是她的朋友,是她认识的人,她一次都没有排斥过。 可是,她真希望这一次的是假的。 她们都是骗她的,南弦不是她姐姐,枳香不是她的贴身婢女。 这样,方才她们说的话便不作数了。 她虽下意识看着南弦,可目光却是呆滞的,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此刻的她只觉得心仿佛被人狠狠垂了一遭,很痛,很空,忽然觉得,醒来后的这段日子,竟然会过得这么得不真实。 明明已经回想起顾清让抱着她时那双炙热的眼眸,可转瞬间,那双深情满满的眸子却又褪了所有温柔,“本王要……你的命……”这句话伴着那冰若凌霜的视线再次在脑中泛起,终于,她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也终于懂了,为何当时他会移了话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需要她帮忙试药,所以才会去向父皇请旨。 所以……才会请旨。 “清儿。”南弦见初微半晌没有开口,便轻轻唤了她一声。 一声浅浅的呼喊,却是震了她的眼眸,初微眉睫一颤,回过神来时,炙热的眼泪已不由她地坠了出来。 她有些尴尬,明明不该哭的,明明不该为了那样的真相流泪的,顾清让一直在骗她,她应该是要生气的,气他的每一次温柔,恨他每一次宠溺的目光,可为什么,心中没有哪怕一丝的怨,只有满满的痛。 她深深吸了口气,将喉间铁腥连同苦涩的空气一并吞进了肚里,拂着衣袂擦了擦脸上不断下坠的眼泪,勉强笑了出来,“幸好我现在还活着。” 看来,那次试药没能要她的命。 南弦目光顿在初微脸上,本来看到她为睿王落泪,她心中很不是滋味,不过转念又想到她没了从前的记忆,此刻的反应也不能怪她。 南家被睿王视为眼中钉,为了让南清帮他试药,他也违心地答应了帮扶,后来该救的人被救了,那个约定便不用再管了,南家亦不用再留了,所以,一夜之间,浓浓血腥洒满整个帝都,睿王不会想要留下活口,可那场大火似乎坏了他的计划。 睿王行事谨慎,听闻在战场上也都是运筹帷幄,机关算尽,所以他会将南清留在身边,利用她失忆这一点,骗取她的信任,好试出南家是否还有漏之鱼,就像今日,若不是湘王有意帮忙,她或者枳香偷偷与南清见面,要是被睿王知道了,那定是会被灭口的。 “他留着你,不过也是想将南家仅存的人骗出来而已。”南弦凝着初微,眸里是浓浓的冷意,声音清亮,带着恨意,甚至杀意。 初微不解地看着她,她不懂这“留”与“骗”之间的联系,她已经知道顾清让骗了她,可留下她来骗和骗她留下来,却是不同的,而这与南家人又有何关系? 忽然想起,似乎不管是顾清让,还是左司和凝儿,甚至是稚初,他们都没有跟她提起过南家的人,她的家人,甚至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是有姐姐的,是呀,本来她就是该有家人的,每个人都是有家人的。 那为何他们不跟她说呢? 而她回了帝都这么久,为何都没有家人来看过她,甚至是南弦,也是今日湘王帮忙,她才见到。 见家人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她不懂。 “什么意思?” 南弦朝着初微跨出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进了些,她伸手将初微垂在身侧的右手抓进手里,初微只觉得裹着自己手的力度越来越重,甚至很快捏得她有些发疼,可她却无法开口让南弦将她放开,望着南弦紧锁的眉心,雾气浓浓的眼眸,她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 许久过后,好不容易喑哑颤抖的喉咙恢复了些,南弦终是能发出声音来,“清儿,南家……只剩你和我了,睿王他……”她顿了顿,望了一眼身旁已经将嘴唇咬出血的枳香,沉了沉胸中起伏,继续说道,“你帮他试药,几乎送命,可他却食言了,清儿,睿王他派人杀了我们的家人,你在滨州逃过一劫,而我……若不是湘王殿下,只怕连我也难逃一死。” 初微觉得自己在不断往下坠,明明她好好地站在南弦面前,却感觉不到脚下的冰冷地面,她觉得自己仿佛正在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中,她没法挣扎。 耳边是风裂开的声音,割得她耳朵生疼,嗡嗡作响,失重感紧紧地将她包裹住,周围的空气因为她下坠的速度,很是稀薄。 所以她才觉得呼吸困难。 没有力气动,所以只能愣愣地站着,无法挣脱不断吞噬她的无力感。 没有力气去看谁,枳香,南弦,或者是这房间的哪个角落,她只觉得眼前似乎是漆黑一片的。 更没有力气说话,好像连呼吸,她都没有办法了。 像是过了许久许久,心才猛地颤了一下,在那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裂响声后,什么东西在她身体里碎了,碎片溅开,割出许多伤口。 ……睿王他派人杀了我们的家人 睿王…… 那个说她是他的妻子的人,杀了她的家人? 那个说她只能留在他身边的人,杀了她的家人? 她不信。 她犹记得他在她拼命逃走后,在昏迷前紧紧抓住她的脚踝时的模样,他几乎失去意识,却还是喃喃喊着她。 如果枳香说的是真的,试药的事是真的,她虽然心里难过,可她不恨他,她没法怪他,想想当时,就算她咬了他,甚至慌乱中用石头砸了他,他也没有怪她,她觉得,哪怕他是有目的地想要跟她成亲,自己也是喜欢他的,愿意帮他救他的妹妹,所以才会愿意嫁给他。 因为成婚当晚,她是想将猎场的事告诉他的。 既然是要告诉他,那便不会让两人的婚姻结束在试药后。 而这些天的相处,他的所有动情都是假的吗?试药之后,他当真一点都不喜欢她吗?如果他心中有哪怕一点点的喜欢她,他都不会伤害她的家人的,那些可都是她的家人,她能相信他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娶她的,可她不相信他竟然会对她的家人痛下杀手。 “怎么可能。”她笃定说道。 可为何明明不信,心却还是飘着,落不进身体里,现在的她已不似方才,只是,明明觉得所有感官都比方才更加深刻,心却又没有方才那种骤痛,眼睛酸涩,却是没有一滴眼泪流出来,想再次用笑来掩饰什么,试图勾起嘴角的那一瞬,却觉得唇瓣似乎裂了开来,扯得伤口生疼。 “主子!”见初微竟然不信,枳香几乎失控,她一把攥住初微的手腕,将她的手从南弦的手中拉了过去,她盯着初微,眸中火焰似是将初微眼底的所有堆砌烧得精光,“你莫要被他骗了,主子成婚翌日,睿王将你打得半死,这事整个帝都谁人不知,就连奴婢的妹妹,也死在了他的杖下。” 初微心中一震,忙说道:“这个……我相信。” 她身上的伤,从前不知道是为何,现在听了枳香的话,她便明白过来,原来她背上那些坑坑洼洼,是被顾清让打出来的。 枳香咬牙继续说道:“明明那时主子还没有试药,明明那时主子对他还有用处,可他却还是能下死手,像他那样的人,为了权位,什么事不能做,而他堂堂睿王,又有什么不敢做!” “可是……”若他只是对一人狠心,比如从前的她,她并不会觉得有多不可置信,就像她在永城听到他要将那个下人杖杀的时候,她竟没有觉得那样的他有多意外,反而觉得就连自己,他也是会这么做的,可南家人,初微记得,枳香说她有好几个娘,除了南弦,她还有一个姐姐,叫南歌,那么多人,顾清让怎么可能都杀掉,更何况,他为什么要杀他们? “清儿。”南弦再次将初微的视线唤了过去,也许是经历了南家的那场屠杀,比起枳香,她心中虽然愤怒,却还能克制,她刻意淡了些语调,沉着声音说道:“睿王十四岁便去了军营,这六年他杀的人数比南家的人口多几百倍,甚至更多,我们的家人,在他眼里就如蝼蚁,坏了他的事,便随意一句话就要了性命。” 南弦淡漠的语调却是比枳香沉痛的厉吼更能刺进初微的心里,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笃定,似乎被她的话拿住了主心骨,下一瞬便会坍塌一般,初微心中一紧,问道:“坏了……他的什么事?” 南弦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转头看着涨红了脸的枳香,“你跟我说过的事,清儿原本吩咐你做的事,如今你就好好跟她回禀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初微见两人都正了眸色,不由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她看着一直激动的枳香脸上慢慢恢复了沉静,而沉静背后,却是冷冷的阴鸷。 枳香却在接收到初微的目光后,抬眼看了一眼身旁的南弦。 她家主子去滨州之前,虽然将她带出了南相府,可她却依然借着回相府看望刘氏的空挡,继续做着主子成婚之前吩咐她做的事。 那日她依旧去了南相府,只是这几日去得太过频繁,所以那天她只在府外巷子里等着,若南歌出了门,她便继续跟踪下去,却不想,入夜之后,紧闭大门的南府内却传来了悲鸣声。 她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只能顺着府墙走,想要找到一个缺口查看一番,却不想,当她看到相府内窜起的火苗后,她在拐角处遇到了抱着南弦跳出来的湘王,湘王本已空出手来,想要杀她灭口,幸得她立刻禀明了身份,她知道湘王是在救南弦,便说了自己是睿王妃的婢女。 后来,湘王将她和南弦带去了湘王府,随后将她们藏在了暗室中。 南弦醒后,听到南家人除了她,无一人生还,她哭到几乎脱力,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她问湘王是谁做的,湘王沉默,后道是一个案子的幸存者。 幸存者? 这话湘王信,她不信。 幸好,连日的私下查探,她终是知道了其中因由。 枳香重新将视线落在初微脸上,沉着道:“主子成婚前,曾让奴婢探查歌儿姐在做什么。” 南歌,她的姐姐,这个初微知道,可她为何想要知道南歌的事,还有,这跟顾清让又有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初微茫然。 “刘姨娘虽生下了主子,可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敢在夫人和其他几位姨娘面前说一句重话,就是被罚了打了,她也只会回屋抱着主子哭,主子自便知道,只有自己出息了,刘姨娘才会有好日子过。”枳香见初微脸上疑惑更深,继续说道,“奴婢曾听老爷说过,主子时候跟着老爷去参加宫宴,得了德妃娘娘和静妃娘娘的喜爱,说是要为主子定亲,这事被大夫人知道后,原先对刘姨娘的手段,便落在了主子身上,甚至有好几次给主子下药,这事,相信弦儿姐也是知道的吧?” 枳香突然问到南弦,后者身子一颤,目光躲闪了一下,便咬牙点了点头。 她看着初微,眸中似水,“我娘亲曾告诫过我,让我万不能跟清儿你走得近了,在知道德妃娘娘和静妃娘娘看上清儿你后,母亲便将清儿你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我……清儿,好几次,我都有悄悄将父亲找来的,可……我实在不敢站出来,我娘亲她也……”说到最后,南弦的声音几乎都堵在了喉咙处。 对于那些没有一点印象的事,初微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自己的命真强悍,就这样从被欺负到大,她竟然也能活到现在,她拉起南弦的手,安慰道:“姐姐不用内疚,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若是姐姐为我强出头,说不定连姐姐也……” “不是的。”南弦猛地摇了摇头,“我……一开始,母亲都是自己动手的,可后来父亲知道了,便说了母亲几句,后来……后来母亲便暗下让我娘亲动手,清儿,我娘亲也是被迫的,你千万不要怪她,几次下毒,我娘亲心肠软,都有减轻分量的,就……就连你成婚前夜被灌下的□□,我娘亲也只喂了你一半便放你走了。” 初微握着南弦的手僵在了原地,这样的忏悔,听了,心中是五味杂陈,如今的她失了忆,她不知道从前的她会不会原谅,可现在的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恨在心中发芽,就连顾清让要她试药,她都能原谅他,那南弦和她的娘为了自保而伤害了她,她又要怎么恨,更何况,南弦不是说她的娘都有手下留情的吗。 或许,是该恨的,可如今南弦的娘已经死了,对于南弦,她…… 南弦的话,若是失忆前的初微听了,那她绝对会立刻恍然,原来南清体内的其他毒素,都是被她的嫡母指使人下的。 可现在的她,只能继续安慰道:“下毒的事,已经过去了,就如我方才说的,我这不还好好活着的吗,姐姐就不用再放在心上了,枳香,你继续说吧。” 枳香闻言,点了点头,收起看向南弦的意味深长的目光,继续说道:“老爷的三个女儿,主子和弦儿姐是庶出,而歌儿姐是嫡出,主子虽是被陈姨娘害了好几次,可背后要主子命的,却是大夫人,后来,主子好不容易要嫁进睿王府了,可就在成婚前几日,主子无意间听到老爷要歌儿姐去接近某个人,主子知道,若是你嫁给了睿王,只要有睿王的宠爱,那刘姨娘在相府便能过上好日子,但如果歌儿姐最后比主子你嫁得好,那一切便又回到了原点。” “那这事和顾……睿王有什么关系?”初微终于忍不住问道。 南弦凝着初微说道:“清儿,你可知道歌儿姐姐要去接近的人是谁吗?” 这事她怎么可能知道,初微忙摇了摇头。 “是太子殿下。”枳香说道,“之前主子回相府的时候,奴婢便跟主子你说过,只是当时主子让奴婢暂时停止跟踪,可后来歌儿姐频频外出,似乎和太子走得越发得近了,奴婢来不及跟主子说,便又开始了跟踪,终于有一天,奴婢偷听到歌儿姐跟老爷说,与东震的仗打完后,太子殿下便要开始夺取睿王手中的兵权了,就算最后兵权不能到太子手中,睿王也该是时候卸下手中权力了。” 关于兵权,初微听顾清让说过,他说现在几位皇子中,只有他有兵权。 兵权似乎对他们很重要,不然父皇也不会想要试探。 “可是太子想要睿王手中的兵权,那也跟我们家没有关系的呀。”枳香说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说到重点,初微急迫地想要知道,顾清让为何要杀她的家人,或者说,她的家人当真是顾清让找人杀的? “睿王不得陛下喜爱,若不是东震频频进犯,陛下也不会愿意让睿王去滨州的。”对于这些权力争斗,枳香或许不会懂得太透彻,可南弦却很清楚,从她就不受父亲重视,宠,是南歌的,罚,是南清的,而她,总是被忽略的那一个,不宠不严,好似南家便没有她这个人一般,自父亲失恩被软禁后,她便偷偷开始读那些她看不懂的书,她只希望有一天她能用自己所学的帮助父亲。 南弦继续说道:“北戡西境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庄将军把守着,整个西境兵力都掌握在庄家手中,而庄将军便是庄皇后的兄长,有庄家在,太子若是能将指挥东境军力的权利从睿王手中夺走,那整个北戡便被庄家握在手中了。” 既然这样,那父皇怎么可能将睿王的兵权交给太子,初微腹诽道。 而南弦似乎明白初微心中所想,道:“不止陛下,就连慕将军,宋大人,还有北戡的其他将领,他们也不会同意太子将睿王手中兵权夺去,更别说是睿王自己。” 确实是这样。 初微再次点了点头。 这些争权夺利,她不懂,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点头回应。 “在主子去滨州之前,主子曾回过相府,当时歌儿姐不等主子开口,见主子进了屋,抬手就打了主子一耳光,大夫人更是用藤条不停地抽打主子。”枳香说道。 所以她身上才会有那些伤痕,初微恍然。 “她们……为什么要打我?”初微都快被她们给绕糊涂了,方才的所有疑问,现下好像都没有得到答案。 “听歌儿姐说,似乎是主子已经跟太子私下有了联系,主子是睿王妃,却与跟睿王是敌对关系的太子牵扯上,这事,若是被睿王知道了,那于他来说,就是主子背叛了睿王。” 好像……懂了一些,“因为我跟太子有关系,睿王便杀了我的家人?” 南弦眼睫半沉,道:“不止是你,还有被父亲派出去的歌儿姐姐,我们整个南家,如今都已经投靠了太子一营,清儿你是睿王妃,只要你留在睿王身边,那兵符,你便有机会将它偷出来,陛下如今年事已高,近日更是频频不早朝,只要太子将睿王的兵符拿到手,那皇位他便唾手可得。” 枳香顺着南弦的话说道:“睿王从未想过要帮扶咱们相府,不过念着相府并没有什么实力,留之,用之,毁之,其实于睿王来说并不重要,他所关心的,只是主子帮他试药这一点,可是,若相府频繁接触太子,有意向太子方靠拢,那睿王便不会再留着南相府了,主子,这就是睿王要杀南家人的原因。” “可……那也不至于会杀了南家所有的人吧,会不会是其他的人……”初微知道,她这么说,其实是在替顾清让找借口,更是在替自己找一个能继续留在他身边的理由,顾清让过去如何对她,在她还是喜欢他的时候,她都可以不再提起,可如果顾清让当真杀了她的家人,那无论自己有多喜欢他,她都不可能再跟他在一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南家的人,要杀谁,要留谁,又有何重要的,现如今,整个帝都都以为南家是被当年一个灭门案的幸存者报复,既然睿王要安排这样一出戏来撇清睿王府的关系,那灭门与灭门,不是更加顺理成章吗?况且那天,歌儿姐姐因为清儿你与太子的事,当着许多人的面打了你,那你与太子的关系,相府里肯定有很多人都知道了。” “那会不会是太子?”初微直言问道。 顾清让是会因为南家与太子扯上了关系而将背叛者杀掉,可太子也有可能为了不让自己的计划泄露,所以将南家灭口的。 初微觉得自己终是抓住了什么,可手中握了东西,脚下却依旧空空的,她知道,只要手中的东西断掉,便再没有什么能救她了。 听到初微在替睿王开脱,南弦气不打一处,她本是想要将睿王的真面目告诉她的妹妹,好让她替南家报仇,却没想眼前的人,好不容易盼来的人,竟口口声声在替睿王说话,明明方才还在为睿王的狠心伤心,现在却…… 她狠咬着牙,冷声一笑,睿王果然是好手段,利用南清的失忆,将她瞒于鼓掌中,说不定今日自己和枳香与她见面的事,回去后睿王如果问起今日她去了何处,她也会一五一十地跟他说的。 南弦拂袖转身,一时气结,她望着自己这些天住的地方,这样暗无天日的陋室,哪怕她是相府的庶女,从到大,她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罪,若不是睿王,她的家人不会死,她不会失去父亲,不会失去娘,更不会落得个没有家的下场。 “主子,你——!”枳香也是气愤非常,她没有想到,她和南弦说了这么多,她的主子竟然会如此相信睿王,她竟然会怀疑她们的话! 初微知道自己的话惹怒了她们,可她……并不是想要帮顾清让说话,这的确是有可能的,顾清让对她这么好,完全不像是对一个被他灭门后的幸存者,若他当真是那样的人,那他为何要留着她?就算是像方才她们说的那样,顾清让是想要将南家其他的幸存者找出来,他也不应该对她好的呀。 “姐姐,我……” “啪”的一声,南弦在回身时,她半举着的手借着力量狠狠地打向了初微的脸,初微被这重重的一下打得脸偏向了一边,耳朵瞬间听不到声音,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嘴里某处被牙齿碰出了血,腥红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太子?”南弦冷冷地笑着,“太子要杀我们,会用到墨剑山庄的人吗?”说着,她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展开后,上面画的是一个图腾,“在湘王殿下救我之前,我娘亲带着我逃回了房间,她将我护在里间,她是那么软弱,从来不敢逆母亲的吩咐,可当时她用身体将里间的门挡着,歹徒将她的手砍下,她便用身体挡,那剑刺进她胸口后,她便用牙咬住他,不让他跨过她进里间来,她喊不出来,只能看着我,我知道,她是要我逃,可我无处可逃。” 眼泪,无声地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初微觉得鼻尖酸得发疼,她知道自己错了,如此深的仇恨,若不是有证据,她们是不会乱说的。 果然……是顾清让吗? 南弦没有去理会脸上的泪,醒来的时候,她是哭过,可后来,她却觉得哭并没有什么意义,哭了,死去的家人便能活过来吗,哭了,杀了她家人的人便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不,不能。 她颤着声音说道:“幸好湘王殿下赶来了,他将那人杀了,我拿着歹徒杀我娘亲的剑又补了几下,那人的衣服被划开,露出了里面的纹身,我便将那纹身割了下来悄悄藏进了怀里,湘王殿下放完火回来找我的时候,他不知道我做过什么,后来,我让枳香去帮我查,这才知道,这个图案是属于墨剑山庄的,那个人竟是墨剑山庄的人。” 枳香将南弦手中的纸接了过去,“睿王常年在滨州,晋王这十年也一直在封地,可谁都知道睿王和晋王关系匪浅,而晋王与墨剑山庄更是关系密切,太子要杀南家的人,他如何能调遣墨剑山庄的人,而这个纹身,若不是弦儿姐无意间发现,谁会知道杀南家人的,竟是墨剑山庄的人。” 顾清让与顾子衿,顾子衿与墨剑山庄。 初微觉得自己终是结束了失重的掉落,可涯下,却是竖着利剑的冰面,冷和痛,是先冷后痛,还是先痛后冷,她不知道,此刻,她只觉得心仿佛被刺穿了一般,可最后没有血流出来,它们都被冻住了,冷在心里,哽得她不能呼吸。 她垂下眉睫,不敢再看她们。 望着初微懊悔的哀淡模样,南弦的声音逐渐恢复了平静,“你知不知道,你的娘亲,她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弟弟,再过不久,她就要生了,父亲找大夫来看过,说是一个男娃,我没有看到最后是怎么样的,可那孩子必是死在了刘姨娘的肚子里,睿王杀了父亲,杀了你的娘亲,还杀了你未出世的弟弟,就这样,你还要相信他吗?” 哪怕听到这话,初微也没有再抬起头,脑子里闪过所有顾清让跟她说话的画面,可下一瞬,那些画面又像是一缕青烟般消散开来,她和他,任凭她如何挣扎,终是如那些不复的画面一样,再也回不去了。 沉默许久,待初微再次抬起眼睫时,她脸上已是一片淡漠,嘴角似有笑,那笑却也是疼的,她哑声说道:“我知道了,姐姐和枳香便好好留在这里,余下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她便僵直着转过身去,脚,仿佛是沉进了泥潭中,可路,还是要走。 她一步一顿地朝门口走去,开门的瞬间,便被屋外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原来,冬日里的阳光除了寒冷,也是能灼疼人的眼睛的。 “九嫂……”顾清乔见初微出了来,忙走了过来,他见初微面上有些怔愣之色,忙问道,“九嫂怎么了?” 初微顺着声音看了过去,面无表情地望了顾清乔一眼,而后又低回了头,只淡淡说了句:“谢谢你救了我姐姐和枳香。” “本王说过了,我们是朋友嘛,九嫂已经知道以前的事了吗?那现在要不要本王送九嫂回去?” 初微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想自己走走。” “那好,那本王便不送了。” 望着初微远去的背影,顾清乔终于松开压抑的嘴角,大笑起来。 没想到,今日还有意外收获。 太子,睿王,晋王,墨剑山庄,他早已知晓的事,和今日才知道的一些细节,比如睿王与睿王妃之间,太子与南家之间,这些都容后再说,现如今…… 他回头看着半敞开的屋门。 南弦吗? 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本来,那日他是因为得知睿王妃和晋王一起进了宫,不久后北戡帝便将运送粮草一事交给了晋王,他为了不让太子恼他,便用在御花园听来的方法将睿王妃骗去了春花楼,他这么做,无非也是想让太子的人知道他是找过睿王妃麻烦的,却不想,与她短短的相处,自己竟然被她的倔强吸引。 他犹记得当时她听命却不认命的模样。 那一瞬,他是想要得到她的,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心中却徒生出一个想法,或许,最终若他当真要了她,她会死。 当明白这一点后,他便放弃了。 他可不愿她死。 她是睿王妃,哪怕他对她感兴趣,他也不想惹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后来,他无意间看到了和睿王妃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南弦,便上去与她交谈了几句,可她却总是一副怯怯懦懦的样子,与睿王妃比,完全是另一个模样,不过,虽然乏味,却还是可以玩玩。 于是,他好几次悄悄潜进南相府。 那日将她救下,也不过是偶然,却没想今日却收了意外。 原来她柔弱的模样下,却是那样一颗沉稳的心。 “湘王殿下。”南弦站在屋内朝顾清乔福了一礼。 “奴婢给湘王殿下请安。”枳香也跟在南弦身后深福一礼。 “不必多礼。”顾清乔说道,“如今九嫂知道了你们的存在,本王相信不久之后她便会来接你们去睿王府的,南姑娘在这暗室里委屈了这么些日子,本王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对于自己本就知道事情原由的这一点,他并不想让屋内的人知道,一直以来,他只是将她们救下,然后将她们藏在王府里,于她们的说辞,也只是不愿睿王知道他与这件事的关系。 至于今日他将初微带来见南弦,除了想从南弦与枳香口中暗下探听些事,当然,最重要的,便是他想让他最近事事顺心的九哥也好好烦恼一番,毕竟他都快被太子与庄皇后给烦死了,这临近除夕,他怎能让睿王安生地过节呢。 南弦也没有纠正顾清乔的话,对于方才她们在屋内的谈话,她想湘王既然主动提出不进屋,那他便没有想要知道,毕竟在她看来,湘王为人轻浮,对于这些事,总是念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这些日子,他不会一句话都不问她。 她淡淡一笑,道:“湘王殿下的救命之恩,南弦无以为报,有这样的地方落脚,南弦已是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 王府内似乎一切如常,而湘王府外,初微独自出了府门后,离王府不远处的巷子里闪出了两个身影。 “看吧,她果然来了这里。”半夏冷哼一声,说道。 左清清嘴角也跟着不自觉往上扬,可转瞬她似惊觉到,忙轻咳一声,将目光从初微身上收了回去,她转头看着半夏,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清让哥哥如今有事出了帝都,要好几天才会回来,若是等他回来的话……” 半夏退回了身子,看着左清清说道:“不急,这事急不得,我们今日一早便来湘王府外守着,而这周围,我也安排了些人,你若是现在去找睿王,只怕他会怀疑你的目的,如今南清和湘王已经忍不住见面了,我想她很快便会有动作,你只管看着,一旦她有了什么动静,你便去找睿王,说前几日有人看见睿王妃去了湘王府,你本是当戏言,便没有在意,但是……” 见半夏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左清清立刻会意,忙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天已黑透,安梅园内,凉凉微风,树影摇曳,初微独自一人坐在屋内,微弱的月光将她的影子印在墙上,有些扭曲,没有一丝生命力,她身前的桌上放着一只巧的木箱,木箱大敞开着,稍一晃过,便能看到里面几乎漫出来的纸红梅。 初微低头出神地看着手中的纸红梅,眼泪一滴滴落在掌心,打在纸红梅上,偶有几滴滴在了冰凉处,她似被灼伤般的微颤了一下,已被浸湿透了的纸红梅这才入了她的眼底。 她五指紧握,将掌心之物用力攥紧,等摊开手时,那剪出形的红纸已经是揉皱的一团。 “王妃呢?”静谧的屋外忽然传来顾清让的声音。 初微身子一僵,猛地直起了背,一直平静若水的心忽然乱撞起来,她没想到自己会突然需要面对他,明明走的时候,他说他要过几日才回来,为何,他为何突然回来了? 她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他。 从湘王府出来后,她便一直在想,虽然跟南弦和枳香保证了,之后的事她会处理,可当真是那样的话,她要如何做? 顾清让杀了她的家人,难道她要杀了他吗? 杀了他…… 若当真能如此干脆,那这一下午的时间,她也就不会只望着这箱纸红梅发呆了。 她抬手将木箱盖子重重地扣下。 于他,她还没有下定决心,可这里面的东西,怕是送不出去了。 屋外,阿乐见顾清让匆匆从院外走进来,他忙上前回道:“王妃在屋内。” 听到初微已安然待在屋内,顾清让这才放慢了步伐,他将视线牢牢锁在紧闭的门上,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见到顾清让的身影,凝儿和稚初也都从屋前的台阶上站起了身子。 早晨凝儿听回来的辰卫说初微失踪了,她心慌得没了主意,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她提议与辰卫一起出去寻,可辰卫却没有采纳她的话,只让她留下来等消息,她不愿只在王府内等消息,便匆匆赶去了初锦阁。 凝儿和稚初也是漫无目的地到处找寻,偌大的帝都城,独独的一个人,当真找起来,其实一点也不好找,毕竟他们并不知道她会去什么地方,而若是被人绑了,那绑她的人会是谁,那人又将她绑去了什么地方。 就在大家心急如焚时,王府的下人来报,说王妃已经回王府了。 凝儿与稚初连忙赶了回去,可自回来后,初微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内,任凭他们在外面怎么劝说,里面终是一点回应都没有,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敢用强硬手段开门,便只能在外面守着,等着。 阿乐已经跟左司并排着走在顾清让身后,他回道:“今日王妃说想置办年货,属下便带了其他辰卫跟着王妃出去,途经杯莫庭的时候,王妃说想要买酒,我们便去了杯莫庭,谁知王妃刚一进去,便有一群闹事者冲进去砸了杯莫庭,他们人数众多,属下们一时难以到王妃身边,酒庄老板生怕王妃会受伤,便带着王妃躲去了酒庄二楼,待闹事者被官府的人带走后,属下去寻王妃,却发现楼上已是空无一人,属下忙带人搜寻,却迟迟没有结果,待午后,王府才传来消息说王妃已经独自回了王府。” 顾清让午时已经听来报的辰卫大致说了杯莫庭的事,他急急往回赶,在途中又收到已经找到她的消息,可他不放心她,不知她有没有被吓到,所以就算只能看她一眼,亲自确认她没事后他便要立刻离开,他还是赶了回来。 他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阿乐,脸上带着疑惑,“你是说她是自己回来的?” 阿乐忙点头道:“是,听王府的下人说,王妃是自己一个人走回来的,可回来后,她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里,谁都不理,连……凝儿姑娘和稚初在屋外让她开门,她也没有理会。” 顾清让将手中佩剑递给了左司,转身快步朝大门走去,抬手一推,房门果然是自屋内锁住了,他掌心暗自发力,只听“砰”的一声,房门便大力往两侧撞去,随后重重打在门板上。 屋内没有掌灯,只有月光轻轻洒进,顾清让抬脚进屋时,一眼便看到了月光下那个缩在桌前的身影。 “清儿。”他压抑着心中疑惑与想要责怪她的淡淡冲动,低声唤了她一声。 可桌前的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或者说,就连方才他大力将门破开的举动,也没有影响到她,她依旧沉默,依旧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甚至连一丝惊异都没有。 顾清让心中徒生出一丝焦灼与紧张,这样的她,不似失忆后,更不像从前那般。 辰卫将她失踪的消息告诉他时,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回到她身边,好不容易赶回来了,明明已经知晓她平安无事,可为何他却觉得很不安,似有什么情绪在他心里一下一下地跳着。 太多问题需要得到解答,比如是谁将她带走的,比如中间她遇到了什么事,还有,最后为何她又自己回了来。 这些问题,别人都无法回答,除了带走她的人,也只有她能给他答案。 “为何将自己关在屋里?你有没有受伤?”他几步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从凳子上拉了起来,自黑暗中看着她淡漠的脸,只是话音刚落,他便心中一紧,眼前的她,虽因黑暗褪去了许多颜色,可独有苍白深深映在她脸上,明明她并没有什么表情,可他却看到浓浓的死气从她眼底不断涌出。 初微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被他的手攥着的地方 手腕被他碰触到的地方,很不舒服,不管她如何想要忽略,不管她如何在心里说服自己暂时不能与他起冲突,可心中翻涌而出的排斥感,让她觉得有股酸意正从胃部直冲而上。 “放开我。”似是因为许久没有说话了,刚一开口,初微便觉得嘴里涩涩的,带着淡淡的苦味,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彼此才能听到,说完,她便缩着手想要逃离他的触碰。 顾清让却将她的手腕攥得更加紧了,而后更是将另一只手伸向了她的后腰,稍稍一揽,便将她拉进了怀里,他动作轻柔,似是不愿太过强迫她,方才她的那些举动,或许在他看来,是因为她受到了惊吓,而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唯一希望的原因。 “辰卫来报,说你不见了,本王这才赶了回来,你这一上午的时间去了什么地方?可是有人伤了你?”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温柔,里面夹杂着几乎听不出来的刻意压抑,可初微却觉得他很假,明明因她排斥的举动,他在生她的气,此刻他却假装在关心她,他想做什么,用这样的手段来套出她的去处吗? 难道他已经怀疑她见了什么人? 这样的想法自脑中浮现的时候,初微暗暗苦笑,两人之间彼此信任的时候,就算他说从此以后不再有黑夜,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可一旦心里有了猜忌,哪怕他说一夜之后便是天明,她也会不断揣测他为何要这么说。 就如同现在,明明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关心她,她却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虚情假意,是有目的的。 “放开我。”她淡淡重复着方才的话,于他,她也只能说出这三个字,她还不想跟他吵,她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怎么做,沉默地想了一下午,可心还是很乱。 毫无生气的三个字,却又比方才多了些排斥,顾清让心中闷堵,却依旧不敢急迫地追问,他将声音再降了些语调,带着劝诱,心翼翼地说道:“南清,今早在酒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酒庄老板带你逃去二楼,那里是二楼,若不是有人将你带走,你是如何……” “我说了,放开我!”不等顾清让说完,初微猛地一下将他推开,抬手便朝他脸上狠狠地打去。 “啪”的一声,顾清让脸上一阵刺痛,他只稍退了两步,现下已经站稳,他侧着脸,面上一时有些恍惚,似是对她的举动不可置信,而跟着顾清让进来后站在门口的凝儿和稚初也都怔在了原地,似被初微的那一耳光惊到了,气氛僵冷的屋内,只有凝儿手中的火折子在一下一下闪着点点红光。 初微半抬着那只打过去的手,那一下,她用了全力,她知道他肯定很疼,就连她的手,此刻也是麻麻的,带着针刺般的痛,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失控,明明应该忍下来的,他既然要问,那她就该好好地回答,他既然表现出关心,她就应该微笑着接受的。 为何就忍不了呢。 为何听到他和从前一样的低声细语,她便突然忍不了了呢。 或许是为他脸上的迟疑和诧异,又或许是因为方才他话语中不可思议的那种心翼翼,明明心中哀默,她却突然想要笑,所以,此刻脸上的表情十分诡异,真真应了惨淡二字,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试图拉开自己与他的距离,可只退了两步,她的后腰便碰到了身后的桌子。 她无处可躲。 本来,她也无处可躲,她与他的事,终究是要解决的。 她和他的关系,终是要斩断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那日,我问王爷为何要娶我,王爷却没有回答,今日,王爷可以告诉我吗?当初,王爷为何要娶我?”她暗自将手扶着身后的桌面,好稳住自己轻颤的身子,刻意装作一副镇定自若地模样问道。 南家人的事,她还不能问他,她还没有想好,若是他问起她为何会知道南家人的事,她该如何将南弦和枳香的存在隐瞒下来。 顾清让心中骤然一紧,他双手垂握在身体两侧,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目光灼热却又带着无法掩饰的紧张,可在她退后了两步后,她的双眸正好融在了黑暗中,他看不清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只是,她今日种种反常的举动,让他不免想到了什么,看来,不管他如何心翼翼地回避,她终还是会想起从前的事的。 是在酒庄发生的事让她想起了从前,所以她才会独自离开的吧。 不过,幸好兜兜转转,她还是愿意回来。 顾清让无奈地勾了勾嘴角,这样低微的想法,一时之间,他真不知自己该为心中欣喜高兴还是诧异。 初微将他的细微表情看进眼里,可她心中却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罩,哪怕看见,那些想法也进不了她的心,她淡淡追问道:“怎么,王爷今日也不能回答吗?” 一瞬间,初微冰冷的语调让屋内的其余三人都将此刻的她与往日的那个人重叠。 顾清让想要回答,可喉咙一时干涩,他微微张着嘴,却迟迟说不出一个字来。 “南清,你……”稚初也意识到初微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他忙走上前去想要询问,只是他刚上前走了两步,已经将烛灯点亮的凝儿便一把将他拉住了,稚初身子一顿,回头看向凝儿,见她冲自己摇了摇头,稚初眉心一沉,却还是依她的意思,没有过去,只静静看着桌前的两人。 凝儿将烛灯放在了身侧的茶几上,然后拉着稚初退到了房间外。 屋内顿时亮了几分,凝儿走得匆忙,点亮的烛台还未罩上灯罩,烛火被风轻轻吹着,墙上,地上,两人的影子不停晃动着,屋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初微被烛光照射的五官印进顾清让的眼里,看着她脸上淡淡的悲凉,僵在原地的顾清让终是回过神来,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自嘴里滑出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喉间火热碾压过,很是沙哑,“清儿,过去的事……” 话刚开了个头,他便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过去的事,两人之间的事,明明才几个月,而她在他身边的时间,更是寥寥无几,可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太多纠葛,太多无奈,太多错过,太多争吵,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过去的事,便是过去了,对吧?”她微微一笑。 其实,她当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每一句对话,便是将她拉离他的身边,此刻两人明明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却已是相隔千里般。 这间屋子,就在昨日清晨,她还自他怀里醒来,他说他有事需要离开几日,她还噘着嘴说,明明是他说她必须跟他睡在一起的,如今,他却要抛下她去别的地方睡觉。 闻言,他低低笑出声,喃道:“本王要出门几日,本王的王妃不关心本王有什么事,却惦记着与本王睡觉,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了,指不定会如何笑你。” 她恼他,抬手在他胸口或重或轻地捶打了几下,过后又紧紧抱着他,不舍他离开。 顾清让,或许,你不想我恢复记忆,是对的,你怕,我又何尝不怕。 怕自己来不及恨你,便已经喜欢上了你。 偏偏。 我为何喜欢上了你。 身后,指尖狠狠掐着桌面,指甲几乎崩出血来,这痛却不及她身体某处的痛。 顾清让低声道:“是,过去便过去了,本王说过,你是本王的王妃,南清,你是我的妻子,我会对你好的。”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笑出声来,“顾清让,没有一个丈夫会用自己妻子的命去救另一个女子的,既然你这样做了,就不要说什么会对我好的话,我好不了,被自己的丈夫如此对待,我想没有一个女子会觉得自己的丈夫对自己好。” 这样的话,不知为何会自她脑中浮现出,好像很早以前,这些话便印在了她脑子里,可她并不疑惑,或许早在她失忆之前,她就想这么跟他说的。 顾清让却因她的话再次失了言语。 一直以来,对于试药一事,她都没有跟他说过什么过意的话,每每开口,她都说她是愿意替左清清试药的,甚至两人之间的对话,似乎都是围绕着试药二字,每次他想与她好好相处,她都用试药来激他,所以,他也就从未想过,这件事除了身体上的损伤,于她的情感上,也是有伤害的。 他娶她,便就是为了试药,哪怕后来他放不下她,想用穆参丹救她,让她试药,这一想法也从未在他脑中被否过,所以,她方才说的话,一语中的,的确,若说他是她的丈夫,那过去他的所作所为,他是一点也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所以,他才心怀愧疚,所以,当知道她没有过去的记忆后,他才如释重负地想要和她重新开始。 试药,似乎是哽在两人之间的一根刺,每一次触碰,便会刺伤谁。 而如今,那根刺并没有被拔除,而是她忘记了它的存在。 其实,刺还在,伤,也还在。 “试药的事,我知道,是我只想到了自己,清清中毒是因为我,她痛了十年,我不能不救她,后来,止若找到了你,我没有多想,你说若要你帮我试药,我就必须娶你,为了清清,我……便去向父皇请旨,可是后来……”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急,像是迫切想要表达出那些埋在他心底的想法,那是从前的他绝不会说出口的话,可现在看到她越来越冷淡的目光,他心中越发地不安,试药的事,他百口莫辩,他现在只想她知道,他并非是把她当做救左清清的人,她是他的妻子,他对她好,是因为他心中有她,所以他想对她好。 可对她好这样的话,他并非没有跟她说过,一时间,他竟想不出更好的话,更能说服她的话来描述自己心中所想。 顾清让微顿了话语,初微却在这一瞬将他的话接了过去,“可是后来,我失忆了,对吗?” 顾清让下意识想要点头,可抬眼的一瞬间,看到她眼里的淡淡嘲讽,他竟浑身一僵,不自觉咽了咽干痛的喉咙,哑口无言,这样的心情,是他从未有过的。 看着他如鲠在喉的模样,初微觉得自己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方才她所有说的话,所有细微的动作,哪怕嘴角几不可见的抽动,她都觉得十分陌生,好似方才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想要做的。 可她很清楚,那些反应却又是最直白地将她心中所想表现出来,看到他温柔以待,她便愤怒,看着他吞吞吐吐讲不出话来,她又觉得心里痛快,可明明她心底最深处是痛的,是难过的,愤怒却又心疼,痛快却又悲哀。 这些,到底是她的想法,还是失忆前的她的想法? 她不知道。 她只觉得脑子似乎快要炸裂开来,所有思绪已经不再受她的控制,在她从南弦和枳香口中知道她从前的事,还有南家的血海深仇后,她便不再是那个整天只想着到处玩乐,稀里糊涂过日子的人了。 她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一瞬的黑暗,好像也能抹掉脑中渐渐涌出的刺痛,她咬牙低呼道:“那我为何会失忆,王爷知道吗?” 屋内屋外一共六个人,关于试药一事,知道的有五个,而失忆一事,却并没有人知道真实的原因,初微突然这般说,是因为她终是敌不过心中如潮水般扑来的愤怒,她已经将话说得如此明白了,他却还是想要骗她。 可是后来…… 可是后来他觉得,反正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那就对她好些吧,是么? 一个杀了她家人的人,面对她的逼问,他竟然还能煞有介事地跟她承诺以后。 他到底还想骗她到什么时候! 而当时在哨营的两个人,屋内的顾清让和屋外站在台阶下的左司闻言都浑身一震,那淌满腥红的营帐此刻似乎就印在他们眼前,那日的事,在她嬉笑打闹的这些日子里,似是已经悄无声息地埋进了两人的心底,可那日的触目惊心,一旦翻出来,却也是震恸的。 屋外,左司不由紧紧攥着手中佩剑,浸满冷汗的掌心触碰处,剑鞘已是一片炙热,他想要进去,可雪鸢的话却再次在他耳边响起,明明是淡漠的一句话,这段时间却是一直提醒着他,于是,他不敢靠近她,甚至连话都不敢跟她多说一句。 屋内,顾清让望着她,似要在她蕴黑的眼眸里找寻着什么。 那时哨营里的她绝望无助,她因为东震士兵对她的凌辱失了神智,将他们一一斩杀,他知道,哪怕她最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可当时她是知道他赶去了哨营的,而他却不知道她在里面,后来他有想过,到底是东震士兵的欺辱让她不愿再忆起当时的情形,还是在听到他离去的马蹄声后,她对他失望到不愿再想起他。 她的失望,那时他不知道,此刻,他却是在她眼里看得清楚,真真切切。 初微终是忍受不了他的沉默,她眸光一凌,直直对上他的目光,咬牙问道:“顾清让,我失忆的原因,你到底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我记不得了,便会乖乖留在你身边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极怒中说的话,其实并不能代表什么,谁都会有失控的时候,谁都会想要在毫无理智的情况下刺激一下那个于自己极恨,极恼的人,可话音刚落,初微却先于其他人因自己的话而怔在了原地。 她跟他说,不记得了,便会乖乖留在他身边,若是……不记得了,便能留在他身边,不记得他做过的事,就不会恨他,所以……自己才会选择忘记的,是不是? 刹那间,她心中翻涌,却是对自己更加恨起来,比恨他更多,他的确可恨,她若是要报仇,杀人偿命,哪怕拼掉自己的性命杀了他,于家人,她也是尽了自己所能做的,可偏偏,她忘了,对于他做的事,她竟是忘得一干二净。 南弦打的那一耳光,她觉得自己是活该,她竟然会为仇人辩解。 她竟然会喜欢自己的仇人,喜欢到宁愿忘记对他的恨,也要留在他身边。 她惨淡一笑,鼻子微微一涩,而后,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顺着她的眼角滑出,她立即将眉心重重压下,她不能哭,她不能在他面前哭。 初微的低声厉吼似是震恸了所有人的心,门外的几人,阿乐不知缘由,只觉得自己不该去听主子的事,而左司缓缓低下了头,怔怔地看着地上,凝儿紧咬着嘴唇,眼圈通红,她知道屋内哑声痛苦的人心底藏得严密的那些闷苦,所以她不敢去看,目光游移许久,最后落在了身旁的稚初脸上。 稚初亦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他眉睫半沉,一瞬不瞬地望着屋里的人,抬起的右手狠狠抓着门框的木梁,五指几乎陷入。 她说,她不记得了,所以才会留在他身边。 仿佛过了许久,顾清让才想起她说了什么,回帝都的那一晚,她问他为何会娶她,他确是刻意回避了她的提问,甚至一开始知道她失去记忆后,他就没想过要将从前的事告诉她。 稚初提醒过他,她是想要跟他和离的,在她到军营之前,在她帮他试药之后,她便是要跟他和离的,更何况是她到军营后,她又遭遇到的种种,倘若她并没有失忆,在永城醒来的时候,她便是会立刻离开他的吧。 “南清,那时我以为你偷偷去了沧山,我没想过你会在哨营,当时……”他想要跟她解释,当他和左司看到匆匆被熄灭的狼烟赶去哨营时,他确是不知道她会在那里,甚至当时,看到地面凝结的血时,他根本就没想到哨营里还有人。 初微却不懂他在说什么,“哨营?” 自湘王府回来,还没有一刻像此时一样那么迫切地希望自己能立刻恢复记忆,她跟他如此兜圈子,就是希望他能自己告诉她南家的事,这样,她才能将南弦和枳香的存在隐瞒下来,可现在,他又跟她说什么哨营。 “你又想说什么?从一开始你就打算瞒着我,你,和你身边的人,你们一直都在骗我,顾清让,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终于,左司从屋外走了进来,他知道,王爷和王妃的事,他不该过问,可当时的情形,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若他再不为王爷说几句话,只怕王妃会更加误会,他颔首一礼,道:“主子,王爷当时并不知道主子在哨营,后来他听到主子身陷险境,已是急忙赶了回去,幸好,主子并没有受什么伤。” 初微慢慢转过头,看向他,左司,连你也要帮他吗? 她低头一笑,眸中闪过许多繁杂神情,无奈,无助,无措,过后,终是下定了决心,她再次抬起头时,眼底已如一汪寒潭,“什么哨营,什么沧山,我根本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顾清让,你不是问我今早从杯莫庭离开后,我去了什么地方吗?我现在便告诉你……”她顿了顿,环视了一眼对面的几人,然后淡淡说道,“我去了南相府。” 凝结的空气中,似乎传出一声低低的抽吸声。 南相府,那个在大火中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地方,那个……睿王妃原本的家,都说,睿王妃因为得知南家遭遇不幸得了癔症,所以,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南相府或者南家的人,刻意隐瞒的事情,却是突然被她知晓,甚至,她已经去过南家了。 “你……”许是太过震惊,和方才试图解释两人之间的事的心情相比,此刻他更担心她心中的悲痛,顾清让想要说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若说安慰,南家的遭遇,他早已知晓,却也没有打算过问,毕竟这事他本就是支持的,所以,除了让她接受,他无法做什么。 忽然想起,军营里,她因为南家的事几近疯狂地想要逃离,想要赶回帝都。 一瞬间,好像懂了她今夜的反常。 她想起了,南家的事。 “姐姐……”凝儿也跨进了房间,南家出事的时候,她就在帝都,得知消息的时候,她也是霎时间脑子一片空白,随后想到的,便是若是姐姐知道了,她定会悲痛欲绝,后来,知晓她已然失去了记忆,她也不由松了口气,所以,她才会想要对她隐瞒南家的事。 初微却没有理会两人,目光独独落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失忆后的这段时间,我不是没想过自己为何会失忆,不是没想过从前的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只是你们没说,我便没有问,我想着你们对我很好,我觉得现在的自己过得很幸福,却没想,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你们一直在骗我,哪怕回了帝都,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便问你们过去的事,可你们依然想要骗我。” 凝儿几步走到初微面前,将她的手握进手里,解释道:“不是的,姐姐,我们不想你知道,是怕你会伤心。” 初微收回了目光,看向凝儿,眸光轻淡,“那好,现在你告诉我,我的家人,到底是被谁杀的?我到底会为了谁伤心?” “我……”凝儿一时语结,北戡帝下令彻查南家一案的时候,她正好跟着稚初去了滨州,后来的结果,也只是听人说了几句,因想着不会让初微知道,她也就没有仔细查问。 “说不出来,对吧?因为凶手我们都认识的,对吗?”她将自己的手从凝儿的掌心抽回,稍稍抬眉,似不经意地瞥了身侧的人一眼。 她越来越冷漠的语调直刺进顾清让的心中,在对上她灰暗如凝霜的眸光后,他终是忍不住几步走到她面前,紧紧将她的手腕攥在手里,“南家的事,既已成事实,你难道还想替他们报仇不成,南清,我能保证的,便是你留在我身边,我绝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南家与墨剑山庄的事,我不准你插手。” 她挣扎,可他用了狠力,无论怎么反抗,她终是逃不开他的禁锢,“南家与墨剑山庄,哈,那你是承认了我的家人是被墨剑山庄的人杀的,对吗?顾清让——!”她几乎是失控地尖叫出声,随后,她低头狠狠朝他的手臂咬去。 之前的几次,她也是用了死力,可这一次,除了齿尖刺下的痛,手臂传来的,还有她拼命撕扯的骤痛,顾清让却没有皱一下眉,只凝着她的头顶,心中突生出了一种不明的情绪。 因没有见到预期的反应,就连一声吃痛的低哼,他都没有,甚至,屋内没有一人去拦她,或者想要阻止她的举动,似是想到了什么,初微倏然松开了口,她用空着的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污,冷冷道:“你以为这样任凭我咬你,我便觉得自己是在报仇了?顾清让,你到底知不知道南家死了多少人,还是说,我们的命在你眼里就不算什么?我父亲,我的娘亲和其他几位姨娘,还有南歌姐姐和南弦姐姐,对了,还有我娘亲肚子里快要出生的弟弟,我们所有的人加起来,是不是都比不上你府里的任何一个人?” 顾清让深深地沉了口气,今夜,她的这一连串闹腾,他虽恼,更多的却是无奈,在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被他在意的时候,他便能想到,南家的事发生后,她会是什么反应,像今夜这样的埋怨争吵,其实是在他的预料中的,只不过后来她失忆了,他便觉得她不会再因南家而有什么反应。 若是平时,他或许还有时间慢慢应对她的失控,可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今日因为她的突然失踪,已是打乱了他的计划,无论如何,今夜他都必须赶回某地。 思索过后,他抬起还在淌血的手臂,将她的掌心压在他的胸口处,沉声道:“关于南家,你要闹,我不怪你,可你决不能想着报仇这种事,墨剑山庄的人亦非你能伤得了谁的,乖乖待在府里,等我回来后,我再跟你谈。” 看着他再次柔和下来的目光,初微突然警觉起来,她要闹,他竟然说他不怪她,决不能想着报仇,他是在警告她吗,他要她乖乖留在他身边,却不能想着报仇的事,什么墨剑山庄的人她伤不了,他是想说,她根本伤不了他吧,所以报仇的事她不可能做到的,是不是! “够了!”真的,她受够了,他把她当什么了,豢养的畜生吗?哪怕生吞活剥了她的家人,他还是要继续养着她。 她用力攥着他的衣襟,“是,墨剑山庄的人我是动不了,因为我连谁是墨剑山庄的人我都不知道,可是你,你要将我留在睿王府,是吧,好啊,哪怕你天天提防着我,我也终会找到机会将你杀掉替我的家人报仇的!哪怕我杀不了你,你身边的人,我也会杀了他们替我娘,还有我未出世的弟弟报仇的,你要是不信,尽管将我留下来,我告诉你,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当她出手打他的时候,所有人惊讶,然后不明所以地沉默着看向她,后来她提起南相府,他们心中诧异更甚,却多少带着心虚,可现在,听到她几乎歇斯底里地怒吼后,所有人的目光终是只透着惊诧,干干净净,没有半分杂质。 因为她已扬言要报仇了,是吧? 初微心中暗叹,最终,她还是将话说了出来,他太过高明,她确实赢不了。 不过,既然下定决心,哪怕撕破脸,哪怕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留在他身边了,她也不能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南家的仇,她会报的,他,她会杀的,在自己能狠下心的时候,在自己心中的恨能将所有对他的喜欢粉碎后,她会那么做的。 只是现在…… 怎么办,她还下不去手。 顾清让,这便是想要的结果,是不是?明明毁了我的所有,却要对我好,这样,即使最后我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我也不能对你做什么,是不是? 沉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清晰地回荡在房间内。 南家的人,是睿王派人杀的。 睿王妃方才……是这个意思吧? 屋内的人,唯有凝儿脸上表情最深,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初微,而后又看向顾清让,一直反复,却始终提不上胸中堵着的那口气。 其余几人,都说不出话来,她决绝怨恨的话确实让他们感到诧异,但更多的,是困惑,不明白她为何会说这样的话,却又在看到她眼里的笃定后,觉得好像她的话似乎又没有什么错,墨剑山庄灭南家一事,睿王是知情的,知情却不阻止,甚至于结果并无愧意,所以她连带恨他,也没有错。 至少,此刻的顾清让是这么想的。 而左司,却猛然恍悟,他已明白,她并非是忆起了什么。 她并不是南清,就算她怨睿王对南家的劫难置之不理,她其实也知道,哪怕睿王为了她而选择保下南家,最终的结果,也许也只是留下刘氏一人而已。 在军营的时候,她便是知晓的。 当时她拼命想要赶回去,只不过是不想南清的家人死去,她知道,求睿王并没有用,所以她那样挣扎,其实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真正的南清,她说不想等她离开后,真正的南清回来时,发现家人已经逝去。 所以,若今夜的她是曾经的那个人,她便不会说出方才那席话,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并没有恢复记忆,既然她没有恢复记忆,那试药的事,南家的事,便一定是有人跟她说了,而且,那人知晓事情细节,却又故意将所有归结都算在了睿王身上,所以,她才会对睿王说出杀他报仇的话来。 “主子。”左司低声说道,语气轻浅温柔,像是担心自己的声音若是稍稍重了一分,便会惊了她一般,“今早出去后,是不是有人跟主子说了什么?” 闻言,初微猛地抬起了眼睫,眸光剧颤,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几番狂怒,她的心跳已比平日里快了很多,而此刻,狂怒似乎一瞬蜕变成了胆怯,她竟觉得听到左司话的那一刹那,她的心跳骤然漏跳了一拍,她已是紧张到甚至忘了呼吸。 所有人,包括顾清让都没有对她今夜的举动产生怀疑,为何左司会忽然说,今夜的所有,是因为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他为何会知道? “说了什么……”她暗自攥紧了已有冷汗浸出的手心,紧咬着牙说道,“我说了,我去了南相府,去了我的家,我知道了南家的事,知道了你们对我隐瞒的事,便就是这样!” 左司却没有将她的话接过,他又看向了顾清让,声音沉定,“王爷,今日之事,属下请王爷准许属下留在王府,好以调查。” 顾清让已从左司的话中听出了蹊跷,他沉沉地凝着眸色慌张的初微,应下了他的话。 所有的一切,今夜的一番狂风骤雨竟因左司淡淡的一句提问便霎时结束了,原来,她今夜的反常,是有原因的,至于到底是为何,也许就如左司的那句话,有人跟她说了南家的事,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她所有的表现,并不是因为她已经恢复了记忆。 当明白这一点的时候,顾清让清楚地觉察到自己心里杳然松下的一口气。 凝儿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忽然的静谧,让她更加怔愣。 一直没有说话的稚初,直凝着初微,面上静静,看不出喜怒。 而初微,在听到左司要调查她今日出府的事后,她面上虽然强装镇定,心中却已是慌乱至极,她不能让左司去查,她不能让左司知道南弦和枳香的存在,还有湘王,他好心帮了她,她不能将他也牵扯进这件事里。 “调查什么?你们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同党吗!”也许越是心虚,她试图争辩的语调便越显得单薄,初微仰着头朝他们大喊道,可最后,连余音都已消失殆尽,左司和顾清让也没有什么反应,她恼极,怒极,看着他们已然沉下的视线,她只觉得脑中一声轰鸣后,她便什么也想不到了。 “主子!” 是谁大喊了一声。 她不知道,也不重要。 她只知道,她必须阻止他们,南弦和枳香,她们是她唯一仅剩的家人,她必须保护她们,她决不能让顾清让找到她们,她决不允许再有人去伤害她们! 见初微如那日哨营里那样失去理智,面如死灰地朝自己扑过来,左司已是急急往后退,可他身后是厚重的门板,他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所以,在他担心初微会乱了脚步摔倒的时候,他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扶住她,可下一瞬,他便感觉到一直拿着睿王佩剑的手中轻了许多。 她朝他扑过来,并不是恼他的话而要对他做什么,她是要抢他手中的佩剑!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那在月光下透着寒光的冷剑已经晃晃落入众人的眼里。 手中的剑很沉,初微双手握着,身子不由往前倾,她飞速地扫了屋子里的人一眼,稚初,左司,凝儿,顾清让,还有听到左司的喊声后匆匆进来的阿乐,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将剑刺向谁,好像,谁她都不忍心伤害。 她输了。 当她明白这一点后,她就知道自己输得很彻底。 他们,不管是哪一个,甚至是她最该恨的顾清让,她竟然都舍不得让他受一点伤。 对不起。 父亲,娘亲,姐姐,还有枳香。 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会报仇的,只是,现在的我还做不到,可是,请你们相信我,终有一日,我会杀了他的,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你们走!”她奋力抬起手中的剑朝他们胡乱挥舞着,“走!我不要再见到你们!你们一直在骗我,你们杀了我的家人,却哄着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们!我恨你们!” “姐姐!”凝儿想要上前来,看到初微现在的样子,她是真的很心疼,她不想看到她痛苦,从前她心里难受,却是淡淡的,很深,很沉,现在的她,悲恸,却又非常无助,她见不得她这样,“我是你的妹妹,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不会伤害你的,唔——!” 利剑已不受初微的控制,现在也只是顺着初微挥动的惯性在摆动,所以,就算初微看到凝儿向她走来,她想要收手,利剑却已是不受控地砍向了凝儿的手臂,幸好,离凝儿最近的稚初及时将凝儿拉开了,最后,剑身只稍稍在她肩头划过。 初微心中急痛,却咬牙隐忍着,她用剑抵着地面,好支撑自己快要脱力的身子,胸口剧烈起伏着,心口处有淡淡的疼开始往外沁,她拼命将那疼忽略,朝被稚初扶着的凝儿喊道:“我不相信你!你马上就要是郡主了,你不是我的妹妹,你是他的,你再靠近我,我就先将你杀了,我也要他尝尝失去家人的痛苦!” 顾清让眉间半沉,紧攥着的手心竟有微微薄汗,军营里,她为了离开而挟持了左清清,那时,他知她其实不敢伤人,可他还是对她下了重手,方才,当她将剑夺去的时候,他其实是想第一时间将剑取回的,可他却不敢动作,生怕自己会像那次那样,再伤了她。 现下,看到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折腾了,他终是沉下心来,抬脚向她走去。 “王爷。”左司侧身拦在了顾清让身前,低首道,“王妃已经累了,便让她先休息吧,属下会守在安梅园里,定不会让她出事的。” 顾清让脚步顿住,恻然看着她不住颤抖的身子,确实,若不是剑身支撑着,或许下一瞬她便会跌在地上。今夜,她的怒,他知,她对他的怨恨,他也知,若是有时间,他还可以一一跟她解释,可现在,他必须离开了。 或许让她冷静一下,待他回来的时候,他们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就像她醒来后的那晚那样。 当众人走下台阶后,地上一声脆响,是初微将夺走的佩剑扔在了顾清让脚后,待众人回身时,一声巨响,房门被重重合上。 “左司,你好好看着她。”说完,顾清让弯腰将地上的剑拾起,剑柄上是湿冷一片,想方才她一定很惶恐,也很无助吧,所以,才会害怕到满手冷汗,他眼底暗痛,却又在直起身后褪了去,他将剑柄紧紧握进手心,转身对捂着肩头的凝儿说道:“本王让止若来给你上药。” 凝儿脸色微白,摇了摇头,道:“王爷,奴婢并无大碍……王爷,有一件事,奴婢一直想跟您说,是关于……” 她想趁着今夜将玉佩的事告诉王爷,方才姐姐的话,她知她是无意的,她受伤后,姐姐眼中的暗痛,她看得真切,她并不想当什么郡主,她只想让姐姐知道,她只要姐姐好,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姐姐更重要。 顾清让却淡淡打断了她的话,“一切等本王回来了再谈。”说着,他再次看向左司,“左司,不要让她受伤了。” 左司忙一颔首,双手将剑鞘递给顾清让,道:“是,王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安梅园内又像夜幕刚来临时那般安静,顾清让已经离去,左司去给凝儿拿金创药了,阿乐听左司的吩咐,去给王妃准备晚膳,院内剩下的两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只静静望着紧闭的房门,哪怕他们看不到听不到在里面的初微现在怎么样了,可这样守着她,他们才觉得安心。 一声细微的布料擦撞声在凝儿身边响起,她立刻侧脸看去,原来是稚初已然回身,正向院门走去,她忙问道:“稚初,你要去哪里?” 稚初眉心紧锁,咬牙道:“我去沧山,我去找纪先生来,他定能让南清恢复记忆的。” 他不愿再看到这样的她,当他自私也好,他本就不喜她留在睿王身边,先前只不过是因为她快乐,所以他才将心中妒忌忍下,可现在,就算是误会,她也已经恨上了睿王,既然她不再喜欢他,那他就要将她从睿王身边带走。 而唯一的办法,便是让她恢复记忆。 因为她是要跟睿王和离的,她本就是要离开他的! “你想姐姐恢复记忆,可……”他们不是说好了的,以前的事还是瞒着姐姐好。 稚初猛然回身,“她现在不快乐,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她恢复记忆,让她下定决心离开睿王,凝儿,不要忘了那封被你藏起来的和离书,如果我们还继续瞒着她,那她就会将我们划成睿王那边的,你看到她方才的样子了,她恨睿王,连同我和你,她也恨,从前的事,是睿王一手造成的,凭什么我们俩要被她讨厌,我要她恢复记忆,我要她知道,她该恨的是睿王,不是我!” 说完,稚初便匆匆离开,独留下凝儿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屋内,初微紧紧攥着胸前衣襟,为何已经结束了,她的心还是那么疼,她大力地喘息,可凉凉的空气进了喉咙,转瞬间便成了炙热烈火。 她晃了晃头,忽略那疼,将心思稍稍集中。 如今他们已经知道了,现在她要思虑的,是之后该怎么办。 南弦和枳香,她暂时不能见了,或许,她可以找机会再见一次湘王,她可以在别的地方与他装作巧遇,然后跟他说明今晚的事,让他绝不能让南弦和枳香出门,叮嘱他一定要将她们俩藏好。 至于那个人,只要他还愿意留着她,她便能跟他耗下去。 喜欢,终有一天会消失殆尽的。 哪怕不会完全消失,只要下定决心,她一定会要了他的命的。 又是一阵急疼,她眉心紧压,忍不住低呼出声,可她担心自己的声音被外面的人听到,她紧紧咬住下唇,连连往后退,让自己离门口尽量远一些。 微抬的手碰到了一个东西,随着她后退的力量,原本放在桌上的木箱被她扫到了地上,一声闷响,木箱大打开来,一瞬,纸红梅倾洒而出,铺满桌下地面。 心口越来越疼,很清晰,好像她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胸口处,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弥漫着疼,即使她想忽略也忽略不了,好像有人在她身体里放了一把火,火堆就搁在心上,那是一种灼烧般的疼,钻心地疼,原来,在永城的时候,那次肚子疼根本算不了什么。 “姐姐!你怎么了!”屋外,凝儿已经听到木箱坠地的声音,她拍着门焦急问道。 齿尖轻起,唇上顿时冒出了血珠子,初微咬牙道:“你们都走!我不想看到你们!不想听你们说话!” “姐姐,凝儿知道姐姐气凝儿将从前的事隐瞒,可凝儿是当真以为那样做是对姐姐好……” “我不要听!”指尖发白,初微几乎将胸前布料撕碎开来,可还是止不了心口的疼。 她到底怎么了? “就算姐姐不想见我们,可姐姐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阿乐已经去准备晚膳了,姐姐你……”凝儿继续劝说道。 她能感觉到,心脏震动一下比一下剧烈,痛也一次比一次清晰,她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瞬,心脏就会停止跳动,若真能停就好了,这样是不是就不会痛了,好痛,她真的好痛。 “走啊!”忽的一下,她低腰将身前凳子抓起,然后用尽全力朝大门砸去,“砰”的一声巨响,余音过后,门板还在微晃着,“我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一个字,你是他的妹妹,我不想看到你!” 然后,一股炙热从喉间冲出,直喷溅在桌上,桌下。 鲜红的纸红梅粘上点点暗黑,随着初微倒地带出的微风,轻轻飘起,而后又落回了地上。 屋里,很安静,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凝儿再次前倾身子,声音带着些许啜泣,“姐姐,凝儿知道你在生凝儿的气,就像左护卫说的,你先休息一下,等你不那么气了,凝儿再来找你,到时候,凝儿一定将从前的事跟你说,绝对不会再瞒骗姐姐一句。” 说完,凝儿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头离开了,她不知道,已经痛晕过去的初微其实并没有听到她后面的话。 而初微失去意识前,最后想到的,是终于懂了为何顾清让会愿意将她留在身边,她生病了,不知是因为什么,或许是从前在南家中的毒,或者是因为试药,她不清楚,反正,她总算明白过来,因为她命不久矣,就算她知道了南家的事,他提防,她等待,最终,她也是耗不起的,因为她快要死了。 就好比此刻的痛,当真是死了一回。 那还会有几回呢? …… 暖人的红,扩散的粉白水晕和暗红的斑点,初微怔怔看着那夜苏醒后被她一一拾回木箱的纸红梅,当时,她终是控制不住哭了起来,眼泪几乎将所有梅花都毁了,当然,本来洒落地上的时候,一大部分纸红梅就被她的血污了。 算了,不重要了。 她想着,然后将木箱旁一件粘着凝结血块的单衣也塞进了木箱中,这单衣也是当时她从衣柜里随手拿的,毕竟,桌上的腥红太过刺眼,她不能放任不管。 将木箱锁好,她起身去开门。 连着阴雨了几天,今日终于有了些阳光,薄薄洒下,像是一双柔嫩的手在抚摸着所有。 院子里,左司还站在那里,安梅园里没有梅花,他一身青衣站在树下,很好看,好像院子中间的那座红漆秋千便是花,他是陪着花的叶。 几天了,从那晚开始,凝儿频频来看她,见房门紧闭,踌躇一会儿,又离开了。 稚初再没出现过。 只有左司,每每她觉得烦闷而打开窗户或房门的时候,她都能看到他站在院子中间的那棵树下,身影轻灼,透着干净,她并不是一眼就找到他的身影,可每每往院子里扫过一眼,视线最终却还是能精准地停在他身上。 其实,她很想出去,她很想问他,他为何会知道是有人告诉了她南家的事,而不是她自己想起了从前的事,到底是她的哪句话出现了破绽,让他抓住了漏洞,还有最重要的,他说他要查那日的事,他想要查出是谁跟她说了从前的事,这几日他都站在院子里看守她,那他到底有追查吗? 如果他已经吩咐人去查了,那现在他到底查到了些什么? 这些,她很想知道,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跨出去的一只脚,终还是退了回去,初微不理左司投射过来的隐忍视线,欲将房门重新合上。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离安梅园有些距离,却应该是在睿王府的范围里。 左司已然警惕,忙朝初微走了过来,却在见到初微微颤的身子后,又立刻止了步伐,低首道:“主子莫慌,属下立刻去查看,你们,好好守着王妃,切不能让人近身半分。” 周遭传来一声应答,初微这才知道,原来除了左司,安梅园里还有许多人,顾清让离开那天,他派了人守着她,可那些辰卫是明晃晃地堆在她的门口,现在,却是暗下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若不是左司方才那番话,她绝不会想到,自己竟然被人暗中监视着。 幸好,这几日她还没打算去找湘王,不然,那些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辰卫一定会发现蹊跷的。 “墨稚初!你给我出来!” 隐隐约约,初微好像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而后又是一连串的惨叫声,若她没有猜错,惨叫的,是睿王府的下人或者辰卫,而动手的,应该是那名女子。 她突然有些好奇,那个来找稚初,顺便帮她报仇的人会是谁。 “主子,你不能出去。”见初微想要出去,某棵树后倏地闪出一个人来。 对于这些如鬼影般的辰卫,她心中已是厌烦至极,她可不想跟他再多牵扯,便不理他的警告,撩起裙摆便朝院门走去。 辰卫谨记左司的命令,他知若是王妃出去,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所以,他大胆地抬起手挡住了初微的去路,“主子。” 初微目光一凌,猛一挥手,“左司只让你看着我,他又没说我不能出去,走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就方才听到的惨叫声来算,府门内应该有许多人受了伤,初微被十数名辰卫包围着赶到后,自人墙中探出头一瞧,果然,几丈外的府苑内,地上躺着数十人,一半是辰卫,一半是睿王府的下人,他们身上并没有血迹,甚至连脏污都没有,却又都抱着头躺在地上不住痛呼。 受伤的辰卫和下人倒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而圆心中间站着一名女子,胜雪的肌肤,细眉杏眼,薄唇上似是含着一朵娇梅,鲜红欲滴,她一袭月白轻装,只腰间别着一只匣子,及腰墨发高高束起,额上带着一条蓝色点缀的抹额眉心坠。 女子指尖轻转,随即便有三根银针自她的指缝立了起来,她微微低头,略略环了地上的人一眼,“本姑娘带的解药不多,若是你再不让墨稚初出来见我,这睿王府,本姑娘伤多少,却不能保证救多少。” 左司执剑的右手微微一转,沉声道:“在下说了,稚初已经离开,至于去了什么地方,他没说,在下也没问,白姑娘,若你再在睿王府撒野,就别怪在下不给姑娘留情面了。” 白苏冷哼一声,捏着银针的手往身后一背,侧身道:“你休要诓我,我去过墨剑山庄,他们说墨稚初犯了庄规,已被墨剑山庄逐了出去,他们最后见他,是他拼死保护受伤的睿王妃,他们说,现如今他成了睿王妃身边的护卫,我想,睿王妃想必现在应该就在睿王府里吧,既然她在,那墨稚初岂有离开的道理。” 稚初是墨剑山庄的人? 初微心中一滞,忽然觉得两脚发软,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幸身后有辰卫站着,她靠着他稳住了身子,才不至于跌倒。 一瞬间,似乎明白了许多事。 或许枳香有一点没有说对,睿王要墨剑山庄的人帮他动手杀人,其实不需要通过晋王,若他是和稚初联手的呢? 心一阵酸疼,她没有想到,那晚的摊牌,她最忽略的那个人,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稚初,竟然就是顾清让手中的那把刀。 不,不对,方才这位白姑娘不是说稚初已经被逐出墨剑山庄了吗,那会不会那晚的那场屠杀,稚初其实并没有参与的,如若不然,他为何会成为她的护卫,还有那句“拼死保护受伤的睿王妃”,如果稚初当真是坏人,他就不会舍命保护她的。 左司知道,白苏已无耐心,只是他当真不知道稚初的去向,或许凝儿会知道,可他不能将凝儿牵扯进来,更何况初微还在府内,一想到她,他的眼底浮出一丝亮光,他不能再放任白苏继续伤人,如果留在安梅园的初微因好奇过了来,说不定白苏的银针会伤了她,他不能让她出任何意外。 他五指一压,将手中佩剑握得紧了几分,沉声道:“白姑娘,在下最后再说一遍,之前稚初确实在睿王府,可前几日他已经离开了,白姑娘,请你立刻离开睿王府。” “本姑娘没空再听你废话!”说着,她抬手一掷,三根银针自她指尖飞出,直往左司飞去。 “那白姑娘就莫怪在下失礼了。”左司脸上未有一丝慌乱,他只稍一挥剑,那淬了毒的暗器便在空中断成了几节,旋即又被剑气推了回去。 白苏心道不好,连连后退,堪堪躲了过去。 没想不等她站稳身子,一抹青色扑面而来,左司招式干净利落,而她身上除了银针,并无其他武器,只能节节闪躲。 今日来闯睿王府,她没有带武器,她心里清楚,若她拿着武器来,只怕还没跨进王府大门,她就会被睿王府的护卫围攻,以她的功夫,不一定能做到全身而退,所以她干脆弃了兵器,打算只用淬了毒的银针伤他们,只要他们顾忌解药,就不会伤她性命。 就像现在,她看出左司的招式虽然狠厉,却并没有伤她性命的意思,只不过她心中恼怒,已决心和他一战。 她点脚退了些距离,一个回身拾起了脚边辰卫滞下的利剑。 左司依旧面不改色,点脚迎了上去。 白苏没想到,她的银针伤不了他,她的剑术更是不及他一分,十招之内,她便败下阵来,身上衣服已有腥红沁出,她失力地半跪了下去,只用剑撑着身子,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没想到睿王府的人也不都是酒囊饭袋。” 左司略一回手,将剑置于身后,低头看向她,“解药。” “没有。”她回得干脆。 左司并没有因她的话生出一丝恼意,他视线稍稍往下移动,最后停在白苏腰间的那个匣子上,“是这东西吗?”说着,他五指一聚,下一瞬,便有一声裂响伴着他猛然张开的手掌响起。 “不要!”白苏刷一下苍了脸色,忙惊呼道,却已是来不及,她只觉得腰间一轻,低眼望去,那匣子已经裂成了几块,而里面装着的东西——十几条裹着暗色血液的虫子落了出来,它们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拼命扭动着身子。 左司眸光瞬间暗了下去,“蛊虫,你是白谷村的人?” “是又如何!”说完,她倔强起身,举着剑朝左司刺去。 左司知她已是强弩之末,对她已无还手之心,只是白苏此刻比起方才杀心更重,不得已,他决定将她手中的利剑打掉,不想他刚抬起手,身后突然有了异响,他忙发力弹开了朝他扑过来的白苏,而后一个转身,抬剑一挥,将朝他飞过来的“暗器”打了回去。 “暗器”已按照原来的轨迹飞了回去,还未站定脚步的左司却心中骤然一紧,他已看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初微,而方才朝他飞来的“暗器”,其实是初微随手捡起的石子,眼看那石子朝初微快速飞去,他想要收力已是徒劳,电光火石之间,守在初微身边的辰卫敏捷地将石子挡开了,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左司挥开石子时用了全力,那辰卫挡得匆忙,被他的内力伤了几分,脸色霎时白了许多。 “主子,你有没有受伤?”左司满眼关切,却因为心中懊悔不敢上前,只站在原地焦急问道。 初微被方才的景象吓得怔住,她没想到左司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她侧脸看着身边被石子伤了后捂着胸口退开的辰卫,又回头看向半躺在地上一身鲜血的白苏,一时怒火中烧,她满是怒火的眸光直直钉在左司身上,用力提起裙摆两侧,脚步深重地朝他走去,可走到他身前,却发现自己的浓浓气势被他的身高给压去了不少。 “左司,我命令你立刻给我坐下!”她指着地上咬牙道。 左司因为自己差一点伤了她,本就自责不已,又看到她一脸怒意,更是心慌起来,现在听她这般没来由的话,他顿时怔住了,眼睫轻颤,凝着她,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回应。 初微见他没有反应,狠狠一跺脚,“你听到没有!我让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坐、下!” 睿王府大门内,受伤的辰卫和下人自顾自地抱头痛呼,除了他们,所有或远或近围观的人都看到睿王身边最得力的助手,睿王府的护卫统领听了睿王妃的话后,真的乖乖放下了手中的剑,盘腿坐在了她面前。 而后,谁也没想到,睿王的近身护卫有一天会被睿王妃骂到抬不起头来。 只见初微一手撑腰,一手竖着食指朝四周不断点着,“她只不过是想找稚初,你让她进来便是,这睿王府有多大,你让她走一圈,见不到人她自会走的,现在好了,睿王府这么多人受了伤,你们根本就是活该,仗着人多欺负人家孤身一人。” “属下只是……”左司想要解释,可初微却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 “以多欺少也就算了,现在是你们这么多男的欺负人家一个姑娘,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她都说了,她是来找稚初的,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你们要拦她,她当然要反抗,最重要的是你,左司,她明明已经说了会救那些辰卫和下人的,你还用剑将她伤成这样,你太过分了!” 闻言,左司将头低了下去。 或许是这几天他心中一直有些惴惴不安,因为他知道初微不理他是因为那晚他戳破她的假装,又或许是此刻两人身高之间的差距,被初微这样居高临下地指责,而他却不能反驳,所以,此刻左司心中只空空飘着两个字:委屈,出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情绪。 白苏虽说是来找稚初的,可她却也是奔着睿王妃来的,因为她知道稚初一定在睿王妃身边,所以他才命令辰卫将她拦下来,因为他担心白苏会伤害她,至于伤白苏的那几剑,他都有留分寸的,只破皮,不伤骨。 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她,他说过,绝不会再让她受伤。 初微见左司似乎有了悔意,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一些,“就算你要拦她,只消使一招什么隔空点穴便可,何必伤她这么重,现在,你去跟白姑娘道歉。” 语毕,周遭已有细语泛起,初微没有理会,只看着左司,见他没有动作,便蹲下了身子,低声说道:“只是让你道歉而已,难道还难为你了?左司,男人可不能这么气,你既已伤了她,就该跟她道歉,白姑娘是姑娘,你是男子,就该让着她,本来男子就该让着女子,更别说是白姑娘这么漂亮的女子,嗯,这道理可能不对,可现在是你理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被银针伤了的辰卫和下人都已服下了解药,初微让左司将白苏抱去安梅园,只是她将这一提议说出后,左司沉默地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执行的意思,而被左司用内力伤了的白苏抬眼瞪着左司,咬牙拒绝。 初微心中浮出一丝烦闷却又很无奈,她方才出来是想要看看这边的情况,在知道睿王府与她之间的仇怨后,她就很不喜欢这睿王府,连带着也不喜欢睿王府里的人,所以才想过来看看是谁替她出了这口气。 没想过来一瞧,便见到了白苏,白苏于她,陌生却又好像很熟悉,她不记得她,看到她的脸却觉得自己与她好像认识了很久,她想,或许白苏也是她失忆前认识的,醒来后重新认识的人里,好像也只要她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不然从见到她的那一瞬开始,她的心不会跳得这么快。 所以,方才她看到白苏在与左司的打斗中落了下风,心中一急,便随手捡了颗石子朝左司扔去。 幸好,最后白苏没有被左司杀掉。 发觉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初微心中闷堵剧增,她侧身看着左司,道:“左司,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礼貌,白姑娘被你伤成这样,你忍心看着她在这里坐着疗伤?身为男子,对女子好一些又怎么了,算了,你是顾清让身边的人,我也不能指望你能做到这一点,白姑娘,让我来背你吧。” 语毕,初微刚走了两步,便觉身侧有人影晃过,定眼一瞧,却是左司已经一个箭步走到白苏身边,然后不理她的挣扎,抱着她便往安梅园的方向走去。 初微嘴角带着薄笑,背着手跟在两人身后,而跟着她过来的辰卫亦是跟在三人身后往安梅园走去,直到见不到他们的身影后,一直站在很远地方的左清清和止若才走了过来。 “王妃姐姐太过分了,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我哥哥。”左清清撅着嘴,声音淡淡,带着几分不悦。 止若微微一笑,“她是王妃,自然是有资格骂这睿王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前几日不是说她失踪了,王爷听闻此事便丢下身边的事匆匆赶了回来,结果王妃却在安梅园里大闹了一场,没想最后王爷也没罚她,只吩咐左司好生保护她,而后连夜走了。” “失踪……”左清清喃喃道,嘴角微微勾起,眸中透出淡淡寒意,旋即又收了回去,“是呀,哥哥方才明明就是因为要保护王妃姐姐,所以才制止白苏进睿王府的,王妃姐姐这样伤哥哥的脸面,实在有些过分。不过说起来,没想到那个稚初竟然是墨剑山庄的人,啊,怪不得,半夏姐姐来王府找我的那两天,他都没有出现过,后来半夏姐姐走了,他又天天来王府找王妃姐姐。” 止若凝着地上,似在想着什么,话语轻淡,“我也没有想到,王妃竟然会和墨剑山庄的人有关系,明明墨剑山庄于她可是有灭门之仇的,可偏偏她竟能将墨剑山庄的人收为心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心里难道不膈应吗?” 左清清闻言,微皱了眉头,心中浮出许多想法,只是,她没办法说,半晌,她才开了口:“那位姑娘说稚初是犯了庄规被墨庄主逐出了墨剑山庄,下次半夏姐姐来,我要问问她是怎么一回事。” 止若已经侧蹲下了身子,只淡淡说了一句,“王爷今夜就回来了,方才那位白姑娘闹的这一场,让睿王府伤了这么多人,只怕之后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 左清清心中略微一惊,也随她蹲下了身子,望着她问道:“止若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止若回望着她,“不是我信不过王妃,可她脉象奇异,我无法诊断她如今的身体情况,也不知她这失忆……稚初是墨剑山庄的人,他能留在王妃身边,已是很奇怪了,今日这位白姑娘又嚷着要找稚初,还出手伤了王府这么多人,方才你我也看到了,王妃明显是要保那位姑娘的,这说明,王妃与白姑娘也是认识的,清清,我只是担心王妃会将南家遭难算在王爷身上,她是东震人,哪怕她是失忆了,我们也不得不防。” “你是说……”左清清心中大震,止若的意思,是方才的一切都是睿王妃的安排,她让人伤了王府护卫,这样,王府的防护便削弱了许多,而今夜睿王就会回来,难道睿王妃是打算今夜为南家报仇? 左清清知道,睿王妃失忆其实是她假装的,毕竟,她前几日已经去过湘王府了,若是失忆,她不会去找湘王。 突有一个想法从她脑子里冒出来,她去找湘王,难道是要湘王帮她? “止若姐姐,我觉得王妃姐姐可能……”话到一半,她又止了言语,她想起半夏离开前对她的嘱咐,她和半夏亲眼看到睿王妃进湘王府的事,在她告诉睿王之前,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她忙转换了语气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止若却不似她那般紧张,只柔声道:“你看你,一提起王爷,你便这么紧张,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如今南家已经没了,王妃孤身一人,就算加上稚初和那位白姑娘,她又能做什么,你也别想着要怎么样,就算王爷宠你,只怕你若是伤了王妃,他也是会责怪你的。” 孤身一人? 只怕不是。 左清清腹诽道。 忽然,她似想起了什么,一下子站起了身子,眸中刻着一丝慌乱,哪怕她攥紧了双手,身子还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这段时间她只想着如何揭发睿王妃与湘王之间的苟且,她怎么就忘了,在军营的时候,她假意要助睿王妃离开,实则是打算让辰卫悄悄将她杀掉,若是她没有失忆,或者已经恢复记忆…… 止若方才的话提醒了她,如今睿王被南清哄住,若南清将自己下令暗杀她一事告诉睿王,哪怕最后睿王从她口中得知南清和湘王的关系,只怕结果也不会如她预期的那样,更重要的是,她不愿睿王知道她曾做过那样的事。 一瞬间,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望着安梅园的方向默了许久才收回了心思,低头一看,这才看出方才止若为何会蹲下身子,她此刻正在摆弄被白苏留下的蛊虫,左清清忙顿下身子,急急道:“止若姐姐,你别碰这些东西,这虫子看着好吓人,说不定它们身上的这些血有毒,你心别伤着了自己。” 止若接过下人收到她吩咐后拿来的檀木罐子,“你说对了,这虫子身上的血确实有毒。” 左清清不自觉将身子缩了缩,“这是什么虫子?” 止若一边用镊子将虫子夹入罐子,一边说道:“蛊虫,这蛊虫的养成本是就十分狠毒,是将各种毒性强大的毒虫放在一个密闭的容器里,在它们互相吞噬后,最后唯一剩下的那一只就是蛊了,听说若是被蛊虫咬一口,中了蛊毒,便只有死,就连喝下蛊虫泡过的水都能让人去了半条命,今日我正好可以研究一下这些蛊虫,看看能不能制出一种可解蛊毒的法子来。” “泡过的水都有毒?” “当然,这蛊虫会吐出一种毒液,加在水里无色无味,很容易被人误食,已经有好多人都中过,所以我才想制出解药来。” “那我帮你。”说着,左清清便伸手接过了止若手中的檀木罐子。 …… 左司抱着挣扎抵抗后因失血过多而有些晕眩的白苏进了屋,朝着床榻走了几步后,低眼看着满身是血的她,心觉若是将她放在床榻上,定是会将王妃的被褥弄脏的,于是他一转身,将白苏放在了一侧的软塌上。 回转身时,见初微已站在了门口,她一手自然垂握在身侧,一手紧握着房门边角,一副准备关门的意思。 他知她的意思,她是在等他出去,可他是不可能放任白苏与她共处一室,他心里很清楚,哪怕白苏现在处于半昏迷状态,可若是她有心伤人,掷出银针根本不需要用上多大内力。 见左司没有反应,初微朝屋外的方向点了一下头,“左护卫,请吧。” 左司侧颜看了一眼软塌上的白苏,又回头看着初微,“主子,她身上有暗器,就算主子要属下出去,也先让属下将她身上的暗器卸了才行。” “不必。”初微干脆回绝。 “可……” 其实初微也不想冲他发脾气,方才那样对他,是因为当时真的是气急了,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有些后悔了,可转念又想起那一晚他坏了她的事,更甚至他可能已经查出南弦与枳香的存在,所以心中不免对他又生起埋怨,故也不再想这样说会不会伤他的心,张嘴便怼道:“哪怕她要伤我,也比你好!” 心似被什么钝物重重砸了一下,左司眼睫轻颤,他想跟她说,那晚虽然跟王爷承诺了要查她那日为何反常,可最后他还是没有那么做,哪怕今日王爷就要回来,哪怕王爷会因他这几日一无所获而要罚他,他也甘愿受罚,只要一想起当时她带着绝望的愤怒,他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初微却是没有理会左司眸中的灰色,她快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将他硬推出了房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初微的房间向来是什么都不缺,尤其是药,她关上房门后,在柜子里一阵搜索后,端了一端盘的药瓶放在白苏身边,“白姑娘,这些药我一直都在用,因为我身上到处都是伤,我想这些药能治好我,对你身上的伤也是有用的,现在我要将你的衣服脱下来,你要忍着点疼哦。” “别碰我!”白苏脸色苍白,她只稍稍往后退了一下,便有冷汗自额角滑下来,伤口似乎扯裂开了。 初微看着她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头,心中也随她泛起一阵酸疼,便也不敢太过强硬,只能作势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摆着手说道:“白姑娘,我和他们不同,我可不是坏人。” 白苏却没有理会她这句话,撇过脸不去看她。 睿王妃是不是坏人,这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所关心的,是她和稚初的关系,沧山上相处的短短时间,她为了他对她动手一事去找他,势必让他给自己一个说法,他却总是闭门不见,心心念念都是睿王妃——南清什么时候能到沧山。 后来她在雪无鸢无缘无故晕倒,醒来后得知他竟然已经离开,纪先生只说他不是去了滨州,执意不跟她说他究竟去了何地,她知他使用的是墨家剑法,便立刻离开沧山,直接去了墨剑山庄找他。 墨剑山庄里,因为她不知内情,贸然闯入后,面对墨剑弟子,她寡不敌众,吃了些苦头,最终,她只能隐忍离开,幸好,她在山下遇到了形单影只的墨剑弟子,利用身上的蛊虫,终是套出了稚初的去向,那人告诉她,墨稚初是墨剑的罪人,早已被逐出了山庄,如今不是四处躲藏,便是依仗睿王妃庇护,成了她的护卫。 所以稍稍养了两天身上的伤后,她又匆匆来了帝都。 却没想到,好不容易终是要见面了,睿王府的人却说他已经离开。 她不信! 他就是在躲着她! 想到这,白苏不由又看向了初微,眼前的人,面色青苍,羸弱不堪,瘦得几乎脱相,若说从前是个美人,也许她是信的,毕竟是嫁给皇子的人,若是样貌普通,也不会被皇子看上,可现在她这番模样,睿王没有嫌弃她将她休了,已经是仁慈,谁知她竟靠着这番模样将稚初的心魂都给勾走了。 明明已经嫁人,所嫁之人更是贵为皇族,她竟然还能将对她有爱慕之心的男子留在身边当护卫。 简直不知羞耻!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尽管这样会扯得伤口生疼,可于她来说也无所谓,现在她需要的,是气势,她微眯着眸子,声音沉淡地问道:“墨稚初呢?” 初微一瞬不瞬地凝着白苏,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很,哪怕白苏对她很凶,她也觉得高兴得很,不过她担心白苏会看出来自己这一心思,只能不停地扭着药瓶木塞,好调试内心的躁动。 “他真的走了,白姑娘若是不信,等我给你上了药后,你休息一会儿,我就带你出去转一圈,稚初他的确已经不在睿王府了,或许是因为……”或许是因为我知道了墨剑的人杀了我的家人,而他曾是墨剑山庄的,他知我的恨,便离开了。 可后面的话,初微知道自己不能跟白苏说。 所以,她忙转了话题,“白姑娘,我们以前也是认识的,对吗?” 初微这般生硬地转了话头,就像是两人的交谈从诗词歌赋瞬间降级成今晚吃啥,白苏本来还面露危色,现下已是眸生怔意。 她们俩人,别说认识,今日根本就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而她方才戛然而止的话,“或许是因为”,是因为什么?难不成是墨稚初提前知道她要来帝都找他,便匆匆逃了? “……” 见白苏不回答,初微有些知道她的回答,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不认识的吗?可我怎么觉得我们俩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 一时之间,初微也组织不出语句向白苏描述自己心中对她的那种深沉的熟悉感。 认识? 这种套近乎的方式,真当她是傻子吗? 白苏面露不耐,不顾身上的伤,猛一起身夺过初微手中的药瓶,“你烦死了,我不管你是王妃还是别的什么显贵之人,我们白谷村还从来还没有怕过谁的,若是你执意要将我留下来,我也不会客气的,睿王妃是吧,今日我便就是要留在睿王府里等墨稚初,直到他回来为止,现在,你去拿屏风把这里隔起来,我自己会上药。” 她是当真不愿再看她那些蹩脚的戏码。 初微也看出了她的不耐烦,心想在江湖中行走的女子或许都是这般有个性的,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以后再问,现在还是稳着她比较好。 她望着白苏被血浸透的衣裳,忙点头应下她的话,找了一套自己的新衣放在端盘旁,然后费力将一侧的屏风拖过来,做完这些后,对上白苏向自己投过来的与方才自己看左司时一模一样的视线,心中暗自想笑,却又担心白苏看见后会多想,便拼命咬着下唇退到了屋子中间,坐在桌旁一瞬不瞬地望着屏风。 屏风后传来细微的脱衣声,初微趴在桌子上,想象着屏风后面白苏褪去衣裳后露出的那些伤口,突然回想起顾清让帮她上药时的情形,一时间,竟有一丝乱意自心中浮出,耳边渐渐有细碎的声音响起,只是声音太过杂乱细微,她听不清里面的内容。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屏风后面突然传来白苏淡淡的问话。 初微立刻站起了身子,像是被发现走神的学生般,先是有些懵,待反应过来后,才支吾道:“有几天了,我一会儿帮你去问一下他是去了哪里,那个……白姑娘,你……我……嗯……” 见初微一直支吾着说不出话来,白苏冷哼一声,也不想她到底想说什么,开口道:“你的护卫伤我太重,我预备在这里憩一会儿,不知睿王妃是否介意?” 当然,你介意也没有用。 屏风后的白苏此刻便是这样一个不屑的表情。 她倒要看看,这睿王妃的戏还能演多久,方才她突然跑出来救自己,她已是不懂她为何会这么做,现在还这般跟她套近乎,她就更想不通了。 唯一的解释,睿王妃之所以会做这样有违常理的事,是因为她准备在她降低防范的时候,再出手对付她。 她是来找稚初的,按理说睿王妃就不该对她有好脸色才对,毕竟她这般拼命地要见稚初,那她和稚初的关系,睿王妃当真一点儿都不好奇? 她心中倏然冒出一个想法。 都说帝都的人城府深,行事也常常是跅弢不羁,如今睿王妃这般模样,自是拴不住见惯了美人的皇子的心,那她是不是打算在稚初身上找回自信呢? 稚初那模样,会被看上也不奇怪。 哼,若不是现在伤势太重,她真想立刻过去毁了睿王妃的容貌,要是连最后的那两分姿色都没了,看她还有脸面对稚初没有。 而屏风另一侧的初微却不知她所想,直探着头往屏风内瞧着,“当然,我不介意,白姑娘,软塌上没有什么御寒之物,需要我给你拿被子吗?” “不必!” “哦,那我出去拿些吃的进来。”说着,她便往大门走去。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凝儿的声音,“姐姐,我有事想跟你说,你能开一下门吗?” 初微嘴角的笑意一瞬淡了下去,脚步也顿住了,这几日,她知道凝儿都有来安梅园里找她,只是她不出房间,凝儿也没有硬要与她见面的意思,她对顾清让是明明白白的恨,于其他人,等她冷静下来后,便知那晚对他们的愤怒,其实也只是因为他们骗了她。 特别是凝儿,那晚她对她说了重话,甚至不心伤了她,几天过去,她其实已经不那么排斥见到凝儿,可偏偏自己伤了她,不恨了,却又徒然生出许多自责,所以对她频频来安梅园,自己才选择视而不见。 迟疑了一下,初微走到门边,并没有将门打开,对屋外的凝儿说道:“凝儿,白姑娘刚睡下,可不可以麻烦你替她准备一些食,晚一点送过来,到时候……” 本来凝儿突然有勇气来见初微,是因为方才左司去找她,说是不放心王妃和白苏单独呆在房里,哪怕白苏伤得很重,他也担心白苏会伤害王妃,所以才让凝儿过来,叫她无论如何也要进屋陪着王妃才行,可现在凝儿见初微终于理会自己了,她立刻将自己来安梅园的目的抛之脑后,忙点了点头,激动回道:“好,凝儿现在就去准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