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饲养指南》 第1章 【灰鹞子】滇西 八月将夜,暮光困困,滇西小城的某处。 赵汉东靠在方向盘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对面老旧居民楼的楼梯口。 或许是高反的缘故,又或许是为这次的任务目标连轴转了几天,还要到这高原某小城来查水表,总之他困得直打哈欠。 居民楼闪着静默而乖巧的昏黄灯影,车内很安静,除了他自己的呼吸便是对讲机里的沙沙噪声。 忽而,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清冷好听的声音:“我和老杜要进去了,大家各自做好准备。” 那边又传来一声略沙哑的快准备好,对讲机里登时有人应答。 赵汉东赶紧也答了一声已就位。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一声轻轻的口哨,如夜风戏弄风铃,戏谑又随性。 那个清冷的声音才道:“任务开始。” 这之后便没了动静,赵汉东在车里耐心等着,随时准备驾车扬长而去。 他们这次的目标不是什么危险角色,但若逼急了也能弄出一团麻烦,所以最好能好好说话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省得全城搜寻。 忽然,居民楼五楼传来了一阵动静,模模糊糊听不清。赵汉东眉目一凛——开始了! 几乎在他意识到的瞬间,对讲机里那个清冷声音下令道:“计划改变,现在开始‘合笼’。” 老杜下个楼梯气喘如牛,飞速窜下楼,还没站稳便吼道:“东子,东边!” 赵汉东猛踩油门,车轮在地上发出刺耳刮擦声,头也不回朝东边奔去,一边还不忘朝对讲机里问:“老杜,追踪器按了没?”。 老杜气得话都抖:“那小鸡没说两句就chua一下儿飞出去老远,我哪来的及?” 对讲机里的人还在指挥:“不慌,我刚才把追踪绑他脚上了,老杜上楼顶开监控。” 老杜一边爬楼梯一边苦着脸念叨:“你这是个什么反应速度啊。” 车内的仪器上忽然出现一个极速移动着的闪烁红点,赵汉东瞟了眼便猛打方向盘,往那边追去。 . 车内的显示器上,红点离得越来越近,赵汉东沉声道:“付队,可以收网了。” 说着,他往上方看去。 楼宇之上,一只灰色的大鸟在极速飞行,赵汉东几乎将油门踩到底,狭窄的小城街道间穿行得惊心动魄,才将将能追上。 老杜盯着显示屏一眼不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再等等,他飞太高了,东子再追近些!” 车和鸟的距离在缓缓缩小,当到达一个极近的距离时,那灰鸟正稍稍落下,老杜立刻朝对讲机吼道:“够了,东子投弹!” 赵汉东猛锤下车内按钮,霎时间一只铁爪自车旁弹出,直呼啸朝灰鸟扑去。 灰鸟险险避开,哑着嗓子叫唤一声,扑棱的翅膀有些混乱,在空中下落了一段距离。 铁爪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砰一声砸在地上。赵汉东顾不得收回来,驾车如疯牛般急驰,铁爪在地上哐哐滑行,几乎要迸出火花。 那鸟正下落在一个能够到的高度,正是绝佳的机会,老杜吼道:“杜宾,快上!” 一个瘦长黑影忽然从十字路口的另一边猛蹿出来,一跃上车顶,借着车的速度又猛向上一跳! 昏黄路灯下,一只体型硕大的棕褐色杜宾犬生生窜出三四米高,血口一张,森森利齿便咬住了灰鸟的脚,生生将他往下拽! 灰鸟发出了凄厉的嚎叫,赵汉东忙道:“杜宾!注意点别伤着人!” 棕犬下意识撤了力道,却只一瞬便教那灰鸟又逃脱出去,摇晃着重又飞高。 杜宾犬砰一声落到车顶,借力跳到街边急刹住脚,稍站定,爬起来却变成了一个剃着薄青寸头的少年模样。 他喘着粗气,看着灰鸟飞离的身影,略歪头冲对讲机里道:“头儿,往西北屋顶去了。” “知道了,霜青注意。” 少顷,鸟还在飞,对讲机里没有任何动静。 赵汉东有些紧张,忽然就顾不上他们正在追的灰鸟;街边,杜宾沉默的身影在夜色中伫立,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冷峻。 对讲机沙沙作响:“付沉。” 又是静默无声。 赵汉东正紧张地以为付沉会一直无声抗拒时,对讲机里却传来一声轻快却略显无奈的口哨,仿佛春过江南。 “收到。” . 灰鸟在空中飞得七歪八倒,他小心探了探头,发现没有人跟上来,稍稍松口气。 太可怕了这些人,一直在想方设法抓他,刚才若不是他闪得快,只怕已经成了那个叫付云领头手里的一只烤鸟。 好在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猛禽,飞的速度却也是人类望尘莫及。灰鸟暗自庆幸。 夜空昏黑,下方房屋顶上一片漆黑,只有楼里微弱的光在指引。 不过也足够了,灰鹞子视力极佳,足够支撑他在夜里微光的城市飞行。 忽然,下方闪过一个白色的影子,灰鸟一时以为自己眼花,再一看,那影子不见了。 灰鸟觉得自己被吓恍了神,连月光都能吓到自己了,心里好笑,翅膀无意间放松下来,贴着屋顶飞行。 下一瞬间,他便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打翻,整只鸟跌落下来,被一只利爪死死按在楼顶。 灰鹞子受了惊,精力旺盛地挣扎着,可这只爪子的主人明显没有先前那条狗好对付,仅仅是按压着尖爪都快刺进他皮肉里。 灰鹞子觉得自己死定了,爆发出凄厉的哀鸣。 那只爪子估计是嫌他烦,加重了力道,按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自然也没了声音。 灰鹞子挣扎着转头看去。 月光下,一只毛色白得泛银的雪豹将脸贴过来,毛茸茸的嘴蠕动几下,在他耳边滚出一声低吼,一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里满是不耐,却遮掩不住如冰冻雪原的冷艳和神秘。 灰鹞子挣扎得更狠了。 其他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一个身影翻上屋顶,一身休闲便装,身材高挑,眉眼冰冷,正是灰鹞子在屋里见到的自称付云那人。 付云紧赶过来,正看见付沉一副要开荤的架势,皱眉道:“不许吃。” 雪豹没趣打了个哈欠,利齿森森,扭过头不想理会他。 付沉完成了他的任务,他把鸟按在一只爪子下,随后悠悠躺倒,等着收尾的人前来。 . 赵汉东拿来了一个特制的锁,将灰鹞子的双翅锁上,确保他不会再飞走。 老杜跟在后面,唠叨着将困成粽子的鸟送进车里:“真不打算和咱谈谈啊?那不谈也行,回到总局再谈。 “真的,咱们真的是好人您放一百个心,咱是为人民群众服务的。” 赵汉东听老杜叨咕着也坐进车里,一阵头疼,转身想提醒付云该出发回程,却见一人一豹正对峙着。 杜宾站在车前,盯着雪豹一语不发。 付沉也蹲在地上眯着眼和他对视,付云站在他旁边。 赵汉东有些不知所措:“那个,付哥……” 杜宾执拗地看向付云。 “先锁起来吧。”付云盯着付沉,对赵汉东道。 付沉一声嗤笑,似无所谓般任赵汉东给他套上束衣。 赵汉东松了口气:“没事的霜青,到了总部就会解下来,不会困你太久。” 顿了顿,又解释般道;:“也就是走一遍流程,你也知道,上级那边我们不好交代。” 付沉不置可否。 . 滇西小城海拔略高,风景壮丽,每年接待的游客络绎不绝,无数人为这座充满藏族风情的小城所痴迷,其中包括老杜。 老杜全名杜平江,一把年纪还跟着年轻人出外勤,精神可嘉,唯一的慰藉除了儿子杜宾,大概就只寄望于能顺路来趟公费旅游。 可惜天意总是吃饱了没事干,老杜暗搓搓做的一番旅游计划,在见到“句芒”派来的飞机之后霎时灰飞烟灭。 老杜欲哭无泪,局里要求他们“请”到人后立刻返回,将任务时间压缩至最短。 代号为“狰”的第五处逮了一天小鸟,老杜刚回到宾馆,椅子面儿都还没坐热就被句芒的鸟逮回去写十几页外勤报告,一时悲从中来。 句芒组支援神速,天将夜时他们还在满城捉鸟,极至凌晨时已在总部交接完“灰鹞子”任务的各项手续,并成功将任务目标灰鹞子请进了安置室。 老杜忙活好一阵,眼下只想赶紧睡个好觉,滇西小城的遗憾暂时被他抛至了脑后。 “狰”的每个人在局里都有单独住处,用以防止他们这群0-0-7的工作狂猝死。 老杜一介糙老爷们儿澡都懒得洗,临睡前去瞟了眼狗儿子杜宾,得到了今晚还要值夜的回复。 他边走边嘀咕年轻人身体真是好,随后回到房间啪一下倒床上,灯都没关便打起了呼噜。 赵汉东在隔壁同样将呼噜打得震天响,大有不将总局震塌不休之势。 付沉睡在安置室,整只豹子铺在冰冷的铁板床上睡得昏沉,寒夜对人来说要命地刺骨,于他却是降温空调,舒服得甚至在梦中哼哼几声。 但梦的内容不太好,有个人冷着脸,站在了他的对面。 无论怀着什么心思,“狰”组成员在连轴转了四天多之后都睡成了死猪。 但这个夜晚对一些人却是不眠夜,譬如后半夜将同伴换下来接着看守付沉的杜宾,譬如安置区对面的办公大楼里一间仍亮着光的办公室里的付云,收集了厚厚的材料,准备第二天干件大事。 . 第二天,老杜来找付云商量怎么和灰鹞子谈判,得到的回复却是让老杜看着办。 “你要干什么去?” 付云低头整理弄了一晚上的材料,面无表情道:“去提猫。” “......啥玩意儿?” 早上七点,杜宾守在猫笼子前严阵以待,一丝不苟。 付沉早就醒了,百无聊赖地用尾巴打节拍哼歌,不时还逗逗铁门外的杜宾。 “狗子,我的早饭什么时候来?” 杜宾没理他。 付沉打个哈欠:“你们组长说了给羊肉吃,局里的牛肉我已经吃腻了,我要吃羚羊肉,不要绵羊肉。” 杜宾继续坚守,一声不吭。 付沉四肢抻直伸了个懒腰:“小孩,我今天就能出去,不论用什么方法,你信不信?” 杜宾终于有了动静,冷着脸道:“……不信。” 他的责任感极强,付沉要是逃出去就是他工作上的一个巨大黑点,他不能忍。 付沉尾巴尖愉悦地晃动着。 这小狗子实力有点东西,但架不住小脑瓜子太单纯,稍微激个两句就上头,真有意思。 走廊上传来人的脚步声,将付沉的思绪从娱乐环节中抽了出来。 付云来了。 他眯起眼睛。 杜宾也听到了,付云人还在三个回廊之外,他们便已经听到了他的动静。 待他走近,付沉已经在铁栅门前蹲好,尾巴圈在爪前,尾尖轻晃,不知道在想什么。 “组长,早上好呀。”付沉一张猫脸笑得花儿似的灿烂。 付云瞟他一眼:“早上好。”说着,将手里的文件递给杜宾,“上面的指示,付沉危险等级降为丙,批准带出,但要求负责人24小时监控。” 杜宾仔细看过公文,有些难以置信:“真拉出去?” “对。” 付沉佯装无辜,趴着铁栅立起身,试图看清公文内容:“这什么意思?” 付云终于正眼看他,面无表情:“意思是你住我家,我们同居。” 付沉:……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灰鹞子】同生 上午十一点,付沉获得了豹身自由。 但前提是他得跟口香糖似粘在付组长的作训裤边,时刻注意组长脸色,避免触动雷区导致晚饭无肉味,并且还是24小时制。 便利店都没他这么拼。 杜宾怒目而视,付沉顶着狗子火一样的目光懒洋洋从安置室里出来,还故意在杜宾面前伸了个懒腰。 杜宾受不了:“组长,不能把这么危险的对象放出去。” “没关系,现在他是我的麻烦,出了事我负责。” 付云蹲下,在付沉的背心上扣上牵引绳,“灰鹞子那边妥协了,你去见见人,顺便把昨天的事情给他解释一下” “……他好像还没从你俩的阴影里走出来。” 付云说着,扯了扯手里的牵引绳:“这只,开会的时候我再带过去,你和老杜说一声,给灰鹞子做个心理建设。” 杜宾不情不愿答应了,眼睁睁看着付云把付沉牵走。 那大猫还故意扭滑溜溜的猫步,摆明了想气他。 组长一定被这只雪豹的外表蒙骗了! 这家伙一看就不怀好心,一定要想办法把组长拯救出来! 杜宾愤愤摔上铁门。 . 另一边,付沉虽然被牵着,但牵他的人并没有要死死拉住他的打算,由他迈着步子在安置区里闲逛。 他的脚爪还套着昨天出勤时的爪套,身上的黑色背心也是符合规矩的特制背心。 安置区里什么生物都有,甲级对象亦不少,付沉狐假虎威大行四方,正在执勤的人并未认出他是关在东四间的甲级A区1号。 充其量只是路过时看几眼,把他当作了新入的组员。 安置区属于混合管辖区域,主管单位“句芒”,但平时负责职守的人主要从“刑天”组里抽调。 付云带领的“狰”组因为刚成立不久,人员稀疏又没有事做,因此也会偶尔被抽调来帮忙值守。 付沉眯着眼睛打量四周,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旁边小跑过一队巡视的守员,为首领队认出付云,停下来打了个招呼。 付沉不语,待他们走远,才晃悠着尾巴轻声道:“几只小狗,你们认真的?” “你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这个配置稍微弱势了一些么?这块被巡视的可是甲级区域。” 付沉迈着随意的步子,刚获得自由,他的心情很愉悦。 如果有什么不安分的家伙想闹点动静……这些狗子们可能会吃一番苦头。 “据我所知这里最危险的是你,你之后的那一位已经住进了严管室,旁边看守的警力绝对足够。” 付云扯了扯绳子,把他拉进另一条通道,通往装备库的路。 “以前我就想问了,为什么给你们干活的兽人都是狗?”付沉很听话,脚下反应迅速。 “他们的前身都是警犬,受七年前彗星降临波及才产生的变异。虽然成了人,但骨子里的责任和忠诚都没变;他们从前的训导员如今多半也在局里共事。” 顿了顿,又道:“这件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付沉眯了眯猫眼:“那只杜宾也是吗?” “他是老杜一手带大的,老杜把他当亲儿子养。” 付云推开一扇门,把付沉牵进去,对着前台值守的女干员道:“五组‘狰’,昨天外派装备少交了一件,现来归还。” “是四只爪套吧,还有一件高强度背心。”干员很麻利,一下就调出了记录。 付云嗯一声,蹲下来对付沉道:“抬爪。” 付沉便乖乖把爪子抬起来,任由付云把四爪的爪套拆下来。 这个爪套虽然降低了他肉垫的敏感度,却很有效地防止意外受伤,能让他跑跳得更快。 而且看起来还挺酷。 女干员好奇从前台里探出半个身子:“是给他借的吗?我们找遍库房才找到这个型号的,这已经是最大码了。” 说着,歪头看看:“好帅的雪豹,你的眼睛好漂亮啊。” 付沉有礼貌地微微颔首:“谢谢。” 付云顺手揉揉他爪子上被紧勒出的一圈痕迹:“还是小,得和上面申请一套大的了。” 女干员手肘撑在台上,手托着下巴道:“上面已经批了给‘狰’的装备特许,等你们的正式名单一交就开始做。” “你们这待遇真好啊,不像‘刑天’那帮人,天天为了申请装备经费的事情发愁。” “待遇好,麻烦也多。”付云站起身,拉了拉绳子,“走了。” . “狰”组的非正式会议定在明天早上七点,灰鹞子任务的收尾工作都已经有人接手。 付云因为刚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是以得放一下午假,用来安置他的责任。 付沉的背心仍穿在身上,连着牵引绳。 牵引绳的材质是新型A类纳米料,密度很大,关键时刻一捆,付沉就算是金刚也挣不脱。 付沉轻轻跃上车前座,心情颇好地优雅蹲稳,开始展望未来的同居生活。 车驶出戒备森严的第八区,混入城市的车水马龙,又钻进一片老旧的居民区。 付云的家在茶场的旧职工宿舍楼,老爸走后他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虽然后来经济能力上来,在市中心周边买了房子,却还是喜欢住在这栋陈旧的居民楼里。 或许这里有着最后一丝家的温暖,充满一个家经年独特味道的小空间,总好过冷冰冰都是甲醛味儿的惨白新房。 . 付沉好奇地在家里四周嗅来嗅去。 付云家住六楼,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有一个老旧的卫生间,餐厅就在客厅旁边。 家具什么的都有了些年岁,冰箱上盖着蕾丝布罩,压缩木料的沙发缺了一角,上方的墙上贴着满满的奖状,泛黄甚至发黑。 茶几上有过时的塑料果盘,电视换了新的,悬挂在墙上。 但旁边摆酒的柜子仍没变,里头放着新旧的一些酒,以及些许形状奇、看起来似小雕塑的打火机。 餐厅的墙角边甚至靠着一只巨大的红色塑料罩子,充满油烟味。 除了付云自己的一些东西很崭新,其他东西都透露出一股年代的味道。 有依依不舍的味道。 付沉眯起了眼睛。 他巡视一圈自己的新领地,随后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卧下。 沙发很小,他的后腿和长尾巴都吊在外面,但他很喜欢这种挤在一个狭小空间里的感觉。 这个家里充满了留恋,无论是老器物还是新器物。 . 付云拖过来一只黑色皮箱:“你的衣服,下午我去句芒那边要回来了。” 付沉想起他们上车前他哐一下把这只箱子甩进后备箱里,那时自己还没注意。 付云将箱子在地上打开,里面露出几套简单的布衣,还有一双藏族款式的靴子,一把刀鞘华丽的藏刀。 付沉轻快跳下来,在自己的衣物中嗅嗅。 “你要想穿别的就去我房间拿。” “不用,我还是习惯原来的穿法。”付沉嗅到衣服上基本没有其他的味道,十分满意。 “那就快些去换衣服,待会吃饭。” 付云站起身,费力将一大袋东西拖进厨房,没再管付沉。付沉在箱子里翻找,挑了件薄衬衫,叼起小步跑进房间。 片刻,一个男人自房间中赤着脚缓步踱出,悠闲在沙发上靠着半躺下。 长卷发恣意披散过肩,一条灰白带环斑的豹尾轻轻晃动。 付云将一碟葱爆肥羊卷放在桌子上时,便看到一个美人儿靠在沙发上,朝他微微扬起下巴,浅灰的眼睛里充满戏谑。 “你......三伏天穿藏袍,不热么?” “这又不是皮草,何况现在已经入秋了。” 付沉上身一件白色衬衫,宽大的袖子卷至肘部。 他走到厨房门口,探头进去瞧了一眼,“组长,答应我的羊肉呢?” “正在弄。” 付沉闲得无聊,推开餐厅旁边的纱门到阳台上去。 . 付云将一个不锈钢托盘费力端出来,上面一整块带血的新鲜羊肉,足有一头小猪大小,视觉上极具冲击力。 付沉的食量很大,一顿饭撑死能吃小半头猪,但同样也很耐饿。 “刑天”组将他捉回来的时候,他在雪山上饿了四天。 他缓口气,下意识望向阳台,却见那只豹子抱着手臂靠在栏杆上,眯眼睛打量外面。 “这个防护网有些年头了,费点儿力气就能冲破出去。” “从这里到楼顶有不下十处落脚点,这里楼宇众多,从楼顶通往全市各处,不难。”付沉悠悠转过头看向他,“组长,你说呢?” 他靠在栏杆上,意图不明。 付云眯了眯眼。 这只豹子从来就不是什么乖顺的角色,从被特控局招安开始就没隐藏过出逃的想法。 付云不想和他站在对立的立场上,至少不要成为他的敌人。 但如果他不配合,自己只能用些强硬的手段。 他掏出一个黑色小遥控朝付沉晃了晃,只有一个小按键,付沉看清之后顿时冷了脸。 “想清楚了,猫咪。” 良久,付沉摆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若无其事走回餐厅里:“我只是随口一说,别那么紧张嘛,组长。” 顿了顿,又轻声道:“我没想和你作对。” 二人开餐。 付云的晚饭很简单,白米饭配洋葱肥羊;对面付沉一整块血淋淋大羊肉,托盘占了整张小餐桌几乎三分之二。 为避免出现茹毛饮血的野人场面,付云还是回到厨房里拿了罐火喷器,将羊肉表面简单过了遍火,再给这只大野猫一把小刀子,强迫他遵守基本的餐桌礼仪。 付云吃饭极具部队精神,安静、迅速、有礼;付沉吃肉极具野蛮气息,狼吞虎咽、动作粗鲁,恨不得霸占整张饭桌的架势。 付云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块肉,猩红舌尖舔舔薄唇上沾的鲜血,一股子野性的风情。 “吃饱了?吃饱我们就来谈正事。” 付云将桌子清空,把那只小遥控器放到正中央。 付沉登时拉下了脸:“付云,这玩意儿很倒胃口。” 付云又解开上衣的几颗扣子,在付沉挑眉注视中将胸口露出来,指着上面的一小道新创口。 “这里,新埋了个东西,和你的有些关联。” 付沉眯起眼,他的胸口也有这么一道小创口,是当初为了控制他而在他胸膛里埋下一枚微型炸弹所留下。 “你胸口里那枚微型炸弹只要被引爆,就会放出强电流逼停心脏,兽人生命力顽强没错,但这股电流足够在一瞬间将五个你置于死地。” 付沉脸色逐渐凝重。 “你若有异心,我按下按钮,你死,明白么?” 付沉冷笑一声:“为你们卖命卖到死,和出逃被炸死,你觉得我会选择哪一种?” “我凭什么为你们做事?” “你没得选。” “并且……”付云点了点自己胸口那道新伤,“这里埋有一枚和你相同的微型炸弹,所不同的是它的触发方式。” “一旦你胸口里的炸弹爆炸,信息会传回总控端,这枚炸弹将同时引爆。” 不顾付沉神色微变,他似轻松笑道:“你有个垫背的。” “顺便通知你,触发方式不包括遥控触发。” 良久,付沉撤回在桌上轻轻敲打的手指,倾身向他:“为什么?” 他目光中戒备的神色去掉了些许,没再警惕地防备着自己。 付云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总局不会因为我而搭上你。”付沉的神经仍然绷着,令他想到在雪山上将他逮住的那一天。 付云眼里流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可以试一试。” 一句话简短笃定,一下又让付沉哑口无言。 猫咪多疑又好奇的性子在此显现,付沉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责任,我得尽职。”付云说得很轻松。 他一边收拾桌子,将碗碟拿进厨房里清洗,一边悠悠补充:“是我向局里提出的任用你,把你从安置区调出来,自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猫咪?” 付沉坐在桌前,双手捏紧搭在桌上,一条毛茸茸豹尾巴布满漂亮花纹,随着思绪轻轻晃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灰鹞子】特控局 “狰”组的全员非正式会议定在早上九点举行,时间是他们回到总局后的第四天。 天刚蒙蒙亮,付云准时起床换好衣服,准备下楼晨跑。 起床的时候付云照例顺手推了一把压在被子上的沉重皮草:“起床,下楼锻炼。” 睡得四仰八叉的付沉赶紧一骨碌爬起来,在床上抻直了自己巨大的身躯,张着血盆大口打哈欠:“早上好啊,组长。” 付云面无表情,捏着他的后颈将他掼到地上:“快去洗漱。” 付沉谄媚哎了一声,屁颠颠钻进卫生间。 换鞋的时候,付云给他套上爪套。 爪套是后来重新去装备处换的,大小正好合适,方便付沉走跑又不硌脚。 付沉乖乖蹲坐在地,任凭他抬起豹爪子,还一脸娇羞地厚着脸皮道:“你睡觉的时候真帅,睡相真好。” 付云无动于衷。 给这只骚包的豹子穿戴完毕,付云从电视机后边抽出那个控制炸弹的遥控器。 付沉:“……你昨晚明明藏在了枕头后面。” “那你找到了么?”付云将他的牵引绳缠绕上手掌,“你在我床上找了一整晚,就没闻出来遥控器不在枕头下面?” “……没有。” 付云摸了摸他的狗头。 “我现在有点后悔向局里提出要你了,我应该挑一只嗅觉更灵敏的。” 他将沮丧的雪豹牵下楼。 . 早上八点多,付姓二人按时到达“狰”组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早有先来后到者。 老杜靠着杜宾坐在椭圆桌的一边,看见付云进来,先打了个招呼:“阿云,来啦。” 随后又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那位骚包银灰长卷男子,宽松袖子卷至肘部,笑如和煦春风。 老杜又站起来友好问道:“这位藏族朋友是?” “付沉。”付云将带来的会议资料分发给众人,“这是他人形,平时因为任务要求所以没怎么让他变。” 付沉插着腰,小臂上线条流畅,筋骨分明,脸上笑意吟吟:“早上好。” “原来是霜青啊。”老杜看着这个高挑的年轻人,也没怎么评价他特立独行的造型,跟在自己家里似的招呼。 “长得真高,来来,坐。” 付云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付沉自然要依着坐在主位旁边。 一抬头,正好和坐在对面的杜宾对上了眼。 杜宾今天仍旧一身利落黑色工装,身上该配的装备一件不少。 眉眼狭长,寸头剃至薄青,左耳上戴的一枚银色耳钉令这个刀削斧劈的少年带上些妖冶。 就如一柄花纹钢锻打的精密军刀,沉默,狂野。 这小狗子眼睛里几乎能冒出火来,付沉心里好笑,有心要逗逗他。 正打算开口时却又进来三个人。 赵汉东同样一身特控局外勤人员的黑色工装,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装束的年轻人,脸上犹带稚气。 再后边,一个身着灰色运动服的微胖男子小心翼翼跟了进来。 灰胖子看到正襟危坐在对面的杜宾抬起头来,眼里火焰还没消下去,一脸冷酷肃杀。 又看到扭过头来好奇看着他的付沉,矫健的麦色小臂松松搭在椅背上,指尖似有意无意地磨蹭。 他的汗毛一下子就全竖了起来,犹犹豫豫了一会儿,才找个离得远的位置依老杜坐下,仿佛把老杜当成了保护伞。 于是这间小小会议室继冷艳小工兵、西藏非主流之后又塞进个灰色肥宅,顿时气氛就显得不那么拘谨了。 付云扫了一眼众人:“都到齐了,那么会议开始。” . “‘狰’成立一年不到,目前人员还在征选阶段,但第一阶段的人员暂定为七人,也就是在座各位。” “大家都是从各个分部调集来的精英,鉴于各位平时执行任务都是分开执行,那么我们先来一轮自我介绍。” 付云循规蹈矩得仿佛幼儿园老师讲话,面无表情道:“就从我开始,一次轮下去。” “我姓付,单字一个云,现任特控局第五处处长,第五处为代号‘狰’的特别行动组,执行特殊任务。” 他可能觉得自己说得太严肃,想了想又补充道:“不难相处。” 会议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付沉轻笑一声,抱着手臂开始顺位自我介绍:“付沉,霜色沉沉的那个沉,丙级A区1号,代号‘霜青’” “被从西藏分局带过来,目前是我们组长的麻烦。” 他的尾巴随心晃动,毛茸茸卷起又放下,勾起了灰胖子的心理阴影。 “也不难相处。” 赵汉东接着道:“我叫赵汉东,刚被组长从华南区调来,之前在非档局的外派处工作,很高兴认识大家。” 付沉兴致勃勃地举手提问:“不懂就问,非档局是哪里?” “就是非人类档案管理总局。”付云给他科普,“和特控局一样,下属异管部,负责管理非人类居民并进行档案登记。” 介绍继续,赵汉东带进来的那名年轻人同样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话:“我我,我叫徐偲,我妈希望我当个人才,但是好像让她失望了……在部队里面大家都管我叫‘徐菜’,你们也可以接着叫我‘小菜鸟’。” 付沉没忍住,噗一下喷出来。 老杜乐呵呵补充道:“别听这小子瞎说,他可厉害着呢,国际军事演习单人项目的冠军,对电脑之类的玩意儿可精通了。” 徐偲挠挠头,有些羞赧地笑。 . 到了徐偲这里本该顺时针接下去,付云却示意从杜宾开始轮下去,明显要把灰胖子留做压轴。 灰胖子准备了一肚子话,又生生红着脸憋回去,付沉没好心地偷笑。 狗子的自我介绍也很中规中矩:“我叫杜宾,入伍四年。代号为‘栗’,先前在‘刑天’组工作,请多关照。” 老杜依旧乐呵呵;“我嘛,按理来说不该奋战在前线了,但为了照顾我们家儿子,就和上级申请一下,调来了。” “我是‘狰’组的副组长,同这位付云组长一个队系出身,我是他师兄。” 付云点了点头。 至此,所有人员自我介绍完毕,目光全都放在了灰胖子身上,弄得他有些紧张。 付沉有些意外地在付云脸上看到一抹善意的微笑,他还以为这人在生人面前是个面瘫。 “你叫‘殷翔’是吗?局里昨天给的登记信息,这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吗?” “对。”,殷翔有些腼腆,“这是到总局以后才取的名字,之前一直都是黑户所以没有正式的名字。” “我叫殷翔,乙级D区3号,代号‘殷’。呃……我的原身是灰鹞子,就是黑翅鸢。” “之前组长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带人来抓我的……没入职之前我在滇西给人送快递,每个月都是最佳员工。”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殷翔又害羞补充道:“我视力很好的,以后会负责侦查任务……当然我可能需要接受多一些训练。” 付沉看了看他一身膘,又掂量掂量自己的肱二头,深感赞同。 . “你以后会有机会锻炼,但最近只能有一些小的体能训练了。” 付云从桌上那堆文件中抽出一份打开,将一份资料分发下去,“各位,我们有任务了。” 老杜边看边皱眉:“是什么?‘狰’正式成立还不到一个星期,就要进行实战?” “这只是一次小任务,目的在于测试‘狰’的成员同‘句芒’运算法则推算出来的能力是否相匹配。” 付云顿了顿,“也可以理解为第一次全员能力评估。” “你们每个人被选到这里,都是有理由的,所以不用妄自菲薄,我们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守住该守的线。” 付沉看着手上的任务资料,第一页上边印着一张黑白的照片,似是监控截图。 月下一只大型猫科动物自集装箱端飞跃至另一只集装箱,留下一个弧线优美的矫健剪影,嘴里似乎还叼着什么东西。 他皱起眉。 那似乎是一个孩子。 “组长,这次的任务目标是?” “华东区港口,一只美洲狮。” . 华东区S港历史悠久,吞吐量巨大,自清末至民国都是一个机器重要的港口,外资从这里进入,国货自这里吐出。 这个港口在半个月前出了桩事件,一个叫苏馨馨的小女孩失踪了。 据线人报告,S港从前的地头蛇是个小团体,其头目人称“坚哥”。 但在两年前S港来了一拨新势力,这群人很快将坚哥的人打得溃不成军,占领S港绝大部分运输暗线。 坚哥作为地头蛇也不是好惹的,虽屡战屡败,但一直不肯放弃港口这块大肥肉。 双方经过斗争后达成了动态平衡,坚哥控制港口南部一小块地区的运输暗线,新来的组织占有以北绝大部分地区。 警方彻查过港口很多次,除了有几次抓到坚哥手下的马脚,组织那边滑溜得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就好像有人暗中报信,组织清清白白,无论突击查多少次,都只是一个在港口区做生意的小公司。 本来警方也拿这个组织没办法,但一个月前事件出现了转机。 坚哥手下一个叫刀子的小混混头目负责一桩黑买卖,货接回来后藏得很隐蔽。 第二天手下的人请刀子去看,藏着货的二十几个冷冻肉袋子被人为撕开,藏在其中的□□撒了一地。 刀子怒不可遏,托人调来港口监控,发现是自北边组织的地盘来了个人,悄无声息打晕看守的兄弟,把小心隐藏的集装箱翻个底朝天,见不得人的东西全暴露在了阳光下。 事情闹到坚哥那里,坚哥怒火中烧,直接带兄弟去找组织讨要说法。 没想到组织压根不理会,只派了手下一个干事去跟坚哥谈判,并且坚称没有做过手脚。 于是坚哥一众决定鱼死网破,约了组织在半月前的一个黑夜论个高下,势要夺回S港暗线控制权。 这件事本同苏馨馨没什么关系,坏就坏在那天晚上是他爷爷负责巡视港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美洲狮】红犬 苏馨馨父母南下打工,这些年一直没有回来,一直是爷爷在带。 家里除了爷爷便没其他亲人,爷爷担心留苏馨馨一个人在家不安全,便在要值夜班时将苏馨馨带去港口睡一晚。 苏爷爷晚上要巡逻很多次,是以常常叮嘱孙女乖乖在屋里睡觉,夜间一定不能乱跑。 苏馨馨这些年都很乖巧,从没出过事。 坚哥同组织生死斗的晚上一群人在明晃晃的月光下拿着明晃晃的刀互砍,苏爷爷悄悄靠近一看说这还得了,赶紧报了警。 警察很快便来了,抓走一大伙人,事情大到甚至上了第二天报纸的社会版头条。 苏爷爷被带走配合做笔录,临走前托了熟人给苏馨馨带话,让留在港口的值班室等爷爷回来。 可他回来后,却不见苏馨馨了。 东西都好好放在屋里,被褥还留着小女孩昨夜睡过的痕迹。 老人视孙女如命,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哭天抢地地又跑回警局报案。 警方一调查,发现凌晨时分双方正砍得火热,苏爷爷溜出去报警时有两个人追至值班室,在寻找苏爷爷未果后将苏馨馨自屋里带走。 随后三人身影消失在一个视野盲区。 待苏馨馨再次出现时,她被一个人影拎着在集装箱上飞奔。 那个人影灵活跑过三个集装箱后猛地一跃,在空中变换为一只硕大猫科动物,随后快速消失在集装箱群的深处。 监控再也没有拍到她。 原本只是一桩简单的黑社会斗殴案,因为幼童的失踪及兽人现身,案件的严重性迅速升级,地方分局立刻上报特控总局,请求协助调查。 . “因此,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找出人质下落,调查清猫科兽人的底细,确保人质安全,并确保没有更大的阴谋。” 付沉眯着眼睛,又将资料翻回去看最前面那张照片。 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杜宾也许能看出一点,但他很确定。 那是一只雌性猫科动物,简单来说,是个女的。 他忽然轻笑两声,付云抬头看他,有些不明所以。 一只叼走了女孩的小母猫?有意思。 . 入夜,B市老城区灯影幢幢,相较于新区的火树银花,这里仿佛一位耄耋老人,天一黑便进入了梦乡。 付沉乖乖蹲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哼哼唧唧任由付云帮忙吹毛。 养长毛猫就是这点不好,掉毛掉得跟下雪似的。 付沉入住一个星期,家里已经掉满来自西藏的风土人情。 “去南方前你必须剪毛,否则会中暑。”付云一手拿吹风机一手拨弄雪豹毛发,被掉落的白毛糊得几乎睁不开眼。 雪豹毛长而坚硬,除却外层的如针般的硬毛,里头还有一层厚厚绒毛,用以保暖。 付沉臭美,呆在北方强撑着不剪毛还行,但到了南方可真能把脑子热出毛病。 他很沮丧:“不行,我会变成杜宾那种秃脑袋,太丑了。” “杜宾怎么就丑了,明明很帅。” “长毛的才好看!杜宾全身都是秃的,年纪轻轻就秃了!” “他只是属于短毛犬种而已。” “那也丑。” “不行,天太热了你会中暑的,必须剪毛。” “那你炸死我吧,我死都不剪。” …… 谈判失败,付云吹好豹往旁边一推,转身去吹自己的头发。 付沉又开始满屋子嗅遥控器。 虽然付云不会做什么,但遥控器一刻不落到他手上他就一刻不安宁。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付云没藏好,掉下来磕着碰着,那自己岂不已经是一只死豹了? 还是尽早落袋为安。 睡觉前,雪豹转了一圈,又顶开门钻进付云房间,一脸娇羞地蹲在床。 付云规矩躺着,闭眼睛道:“不在床上,今晚你可以安心睡沙发。” “沙发太硬了,你床上有被子,舒服。” “床下面也有被子。” “不要,我不睡地上。” “那你以前在冈仁波齐的时候睡哪里?” “捉一头牦牛来,牦牛身上是软的。” …… 付沉最终还是如愿睡到了床上,一只豹子横躺下去,几乎压得付云半身不遂,最终被迫分了他一半床。 只是忙活大半夜,付沉依旧没能从遥控器气味浓烈的枕头下找到遥控器。 第二天付云从沙发底下抽出遥控器时,付沉一张豹脸绿得堪比青青草原。 呸,什么狗组长。 付云太恶心了。 . 三天后,句芒组将狰的全员送至s市。 男人的友谊总是很简单,三天前的傍晚狰组开完会决定小聚一餐,喝到深夜之后已经是手足情深。 赵汉东一直拉着殷翔的手聊仓鼠的养殖心得,二人相见恨晚热泪盈眶,互相紧抱怎么都扒不开,老杜差点当场气吐血。 一时场面混乱至极,有直接倒在桌上睡了的,有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有趁乱偷酒喝的,还有连路都走不直了的。 付云将喝到一半便昏死在桌上的杜宾丢进车里,又伙同老杜费力将两个抱在一起号啕大哭的大男人塞到最后排座位。 转过身来找付沉时却见那只偷腥的猫趁他不注意,偷偷舔光了桌上剩的一整瓶红酒。 付云登时面色阴沉得能下雨,暴躁揪住牛犊般大小的雪豹的后颈给掼上车,又砰一声摔上副驾的门:“开车。” 被临时抓来帮忙开车的“句芒”组小干员看着一车的呜呼哀哉,心里不停感叹“狰”真的很凶猛,疯起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或者说喝酒的时候就应该挑自己人下手? 小干员当人的时间晚,还未完全参透人类世界的凶恶,殊不知已经被带进了沟里。 总之,当三天后他们登上飞机,又回归衣冠楚楚的模样,并且惺惺相惜。 徐偲打心底觉得这团队真好,虽然劝酒的时候忒不讲道理。 而且也是真的能喝。 . 为方便行动,狰组落脚的地方就在离港口五百米远的一家小旅馆。 徐偲和老杜被派去调取当地警方所掌握的案件资料;赵汉东换了便衣去港口区里探查情况。 为安全起见,殷翔变回灰鹞子原身在天上给他发信号。 付沉则是被付云捆绑带着,去见安插在港口区里的一名线人。 “狰”闹起来的时候真闹腾,要干活时立马就能进入状态,连轴转几天不带喘口气,放在大公司里应当能称一声“最强社畜”。 见面的地点对方选在离港口区不远的一间地下酒吧。 天稍晚的时候,付沉换了一身休闲装和牛仔裤,一头奶奶灰的长卷发扎在脑后,戴了个墨镜,将一双浅灰眼眸堪堪遮住。 他最终还是维权成功,没有让付云动他的长毛半根,但同时也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刚到S市,他就热得几乎昏厥过去。 S市当天气温最高达到了40度,飞机落地时正值中午。 付沉于是妥协,抢了付云的衣服来穿,暂时收好自己心爱的浅色宽松布袍。 试了一次t恤衫之后,付沉彻底爱上了时尚的感觉,并且大有忘记自己此行究竟为何的趋势,天天想往灯火辉煌的商业区跑。 好在他还忌惮着胸膛里的炸弹,没有真的往外跑。 付云今天同样一身简单T恤配牛仔裤,刚洗过的黑发湿漉漉显得有些蓬乱,一双简单球鞋,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 付沉眯起眼。 这种时候,他总是恍惚忘记这个男人本有的攻击性,把他当成路边一个最普通的、正在为工作发愁,又或是计算着房价的年轻人。 完全忘记他可以在三分钟之内放倒他,无论是豹形还是人形。 大概这种普通的感觉就是付云想要的,地下酒吧鱼龙混杂,越是不起眼,就越是安全。 . 昏暗的环境里灯光闪烁,刺眼而迷离,舞池中央充满大汗淋漓的年轻躯体,无数人疯狂而沉醉地舞动,对外界毫不关心。 酒吧里什么人都有,付沉一脑袋奶奶灰不算另类独行,略带傲气的冷淡容颜却令他成为一些正在狩猎人的目标。 付沉跟在付云身后,在一处光线昏暗的小角落里坐下,终于好奇问道:“猫科动物打招呼会互相嗅嗅,人打招呼也是吗?” 付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想了想才道:“不是。” “那刚才她们为什么摸我屁股?” “……” 失策了,应该让小猫咪走在前面。 “有个姑娘说我的尾巴很好看,问我要不要玩一下。”付沉对人类世界的另一面充满了好奇, “她在说什么?要玩什么游戏吗?” “……不是玩游戏,总之有别的意思。”付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刻他觉得付沉这老家伙真单纯得似只小猫咪。 “回头我再解释给你,现在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你可别忘了。” 付沉撇撇嘴:“知道咯。” . 线人来得很快,他们坐下不到五分钟,一个身着黑色外套的男人坐在了他们对面。 男人伸出手:“付队,叫我十七号就可以。情况特殊,我也只知道你们的代号而已。” 付云点点头握手:“那就进入正题。” “好,是这样,这次需要特控局出面的地方在于港口地区的组织涉嫌人口走私。” 十七号声音压得很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推到二人面前。 付沉将脑袋凑过去。 照片是在某个角落用针孔相机拍摄,画面不算特别清晰,但上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一个仓库似的环境中,高高低低垒起二三十只大铁笼子,里面或站或坐是各种形态的兽人。 “不知道他们走私兽人目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若是用来进行医学研究,或是经训练后雇佣为自己的打手,都会是非常不乐观的结局。” 他倾身过去,将声音压得更低:“这个组织叫‘红犬’,但只是一个小分部,上面还有组织,其他信息不知道。” “‘红犬’首领是一个叫‘戌狗’的男人,三十五岁,S市本地人,身边养有兽人打手,手下人做事滴水不漏,洗脱得很干净,要当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美洲狮】亥猪 从酒吧回到旅馆,已是接近凌晨三点。 早上七点要开会,决定先将目前所有的信息都捋一遍,捋完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再抓紧时间小睡一会儿。 付沉作为一名受控人员兼头脑简单的小猫咪,没打算帮他从密密麻麻的文字间捕捉蛛丝马迹。 但这不妨碍他洗完澡之后悠闲躺在床上,摇晃着自己的尾巴,一边看付云紧锁眉头深挖线索。 忽然,他垂下脑袋躺倒床上,翻了个身,将白花花毛茸茸的肚皮翻到上面:“你还没给我解释呢。” 付云低着头,声音沉沉:“解释什么。” “她们为什么摸我屁股啊?” 付云手上一愣,面无表情抬起头来看他。 他正盘腿坐在床下,将床当做了巨型会议桌。 床上扔满各种纸张,雪豹四脚朝天躺在一堆文件里,他抬起头,刚好能同他浅灰的澄澈眼眸对视上。 付沉故作乖巧,豹爪子凌空刨了刨:“为什么她们要和我玩?” 他说得单纯,狭长豹眼里却满是戏谑的意味。 付云定定看了他几秒,又低头看手上的文件:“她们家里缺只公猫,想买只回去配对。你没来过,当然不知道行话。” 付沉想了想:“我不缺母猫。” “嗯。” “也不缺母豹子。” 他喃喃自语,付云这下又看向他,脸上有丝没忍住的笑意。 “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夸你能干、有责任心。”付云把手上一摞资料拍他脸上,“不睡觉?不睡觉就来帮我看资料。” …… . 早上七点,会议在S市特控江南分局的小型会议室举行,参与人员只有“狰”这几个人。 徐偲主持会议,将资料投影到大屏幕上:“根据我们掌握的监控来看,7月28日当晚港口区发生暴力打架斗殴事件,事件的双方分别为坚哥带领的地方小团体以及‘戌狗’手下‘红犬’组织成员。” “晚上十一点,双方纠集人马,在港口区东南侧约见。十一点零八分,斗殴开始,双方使用砍刀、铁棍等武器,这里明显可以看出坚哥的人马不及‘红犬’,有组织、有训练。” 徐偲调出的监控视频上,坚哥的人就如同地痞流氓,除了统一佩戴口罩,其他地方都如同一团散沙,可以猜测他们占据港口区是靠着打架凶狠获胜。 但现在坚哥明显踢到了硬石头。 “十一点十六分,当晚的治安员苏清民巡逻到附近,目睹了斗殴现场,于是悄悄离开报警。” 徐偲对着画面上一指:“这里大家可以看到,坚哥方有几人临阵脱逃,其中两人逃往苏清民藏身之处,看到了张清民,于是赶紧追过去。” “十一点二十二,两人没有追到张清民,于是去安保室堵他。” 画面切换到安保室及其附近的摄像头。 屏幕上,苏馨馨正在屋里睡得深沉,忽然闯进来两个受伤的壮汉。 那两个人没堵到苏清民,又被惊醒的苏馨馨目睹了自己的外貌,于是心一横,将苏馨馨从床上拖起来,扛在肩上就跑。 “我们可以合理猜测他们这是无预谋地作案,出了安保室后,两个人明显很慌乱,不知道往哪里去,最后才决定要回到南边坚哥的地盘。” 这时候,徐偲拿起遥控器:“大家注意,接下来我们的目标就出现了。” 镜头切换到一个区域,十一点四十六分,这里一片静悄悄。 忽然,坚哥那两名手下从监控的上边踉跄走下来,肩上扛着苏馨馨。 估计是才参与了斗殴又跑去安保室将苏馨馨劫出来,画面上扛着苏馨馨的那人气喘吁吁,将苏馨馨放到地上缓口气。 他的手没拽拽紧苏馨馨,小女孩很机灵,见到时机回手一下戳到那人的眼睛上,瞬间得解,立刻飞一般逃向集装箱深处。 两个男人立刻追上去。 镜头切换,苏馨馨逃到一个废弃集装箱堆群旁,看见一只巨大集装箱的侧板被掀起一角,惊慌之下便钻了进去。 尾随而来的男人看到她钻进去,登时将钢板一扒也钻了进去。 画面上,那个男人凶狠异常,众人都为小女孩捏了把汗。 另一个男人也追了过来,正要也往集装箱里钻时,先前那个男人却捂着手臂屁滚尿流爬出来了。 他似乎受了重伤,手上的血淌在地上,形成大片血迹,两个人不知看见了什么,争先恐后往南逃去。 没想到才走出没几步,正碰上一小队刚打完架归来的“红犬”成员,立刻被追着掉头跑。 “红犬”声势浩大地经过废弃集装箱区,没怎么理会,躲在其中的人却感受到了。 十一点五十分,一只手强悍推开集装箱的侧板,画面上随即出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那人将苏馨馨单手抱住,环视一周后飞身跃上集装箱顶,开始跑酷。 没跑多远,“红犬”的人又发现了她,一群人忽然放弃了追那两个落荒而逃的男人,全来追她。 她抱着一个孩子在集装箱间跳跃,忽然在一个大跃身时在空中变换了身形,身上穿的衣服飘落在地。 旋即,画面上一只体格壮硕的美洲狮叼着一个孩子飞速奔跑,跑到一半又将苏馨馨甩到背上。 美洲狮如脱缰的野马,飞跑跳跃间,苏馨馨紧紧趴在她身上,几次差点掉下去。 迅捷如电的身影很快跑出港口,在钻入路边一从野草后顿时消失不见,连同苏馨馨。 . 付云缓缓补充:“这只美洲狮应该是从‘红犬’的仓库中跑出来。线人的情报显示‘红犬’在港口区外的仓库里关押许多从海外走私来的兽人。” 赵汉东:“我和殷翔暗地里搜查了港口北区,也就是‘红犬’所掌控的核心区域,未见到任何异常,卸货装货也都走的正规流程,看样子是在夜里进行的交易。” 老杜:“警方那边整锅端了坚哥一众,但能抓到的‘红犬’的把柄很少,他们处理得很干净,发生事件后所有人一口咬定同‘红犬’的公司无任何关系。” “警方没有办法,戌狗手下的那个小头目只拘留了十五天就给放了。” 付云想了想:“杜宾明天白天带殷翔去探一探仓库,如果里面真有二三十只兽人,直接通知‘刑天’组让他们带狗子来,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付沉尾巴甩甩:“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付云摸索着下巴,看他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测:“我们去做生意。” 付沉:? . 肥肠觉得自己这些天做什么都很不顺,先是弄丢了一只美洲狮,又在和坚哥的决斗里被人点了炮,折进去好几个兄弟。 本来想着要向戌狗将功赎罪,没想到却是罪加一等,弄得他这些天在戌狗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他气得心急火燎却又无可奈何,上头组织的排位里,“亥猪”还是空着的。 戌狗有心提携自己兄弟,承诺等他办妥了这桩大买卖就向上头邀功,到时他们弟兄两个就能坐拥整个S市地下的控制权。 眼看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肥肠满心不甘,这些天为了找戴罪立功的机会几乎掉光头顶仅存的几根毛发,连带着在情人床上都粗鲁无礼了起来。 情人嘤嘤唤了好几天,最后受不了才透露给他二球前几天扣下来只黑船,船上运了头兽人雪豹。 二球想着在戌狗面前说通好话把雪豹递上去,给训起来做打手或者转手都很不错,再不济也能做成一件大衣送给夫人。 二球把这只雪豹当成了自己的敲门砖,肥肠顿时勃然大怒。 这个二球进了一通局子回来还不老实,现在他们都是戴罪的身子,二球明显想要捷足登先,夺下“亥猪”的名头高枕无忧。 肥肠连夜便背着戌狗找二球讨要说法,带着手下几条狼犬将二球的人暴打一顿,抢了雪豹扬长而去,并且威胁二球不许说出去。 二球原本也就是在肥肠手底下混日子,现下私心败露被顶头老大打一顿,什么也不敢说。肥肠便高高兴兴将雪豹运到了自己的仓库里,同另外十只兽人关在一起。 戌狗需要凶猛而聪明的兽人用以训打手,他们智商高、好控制、身体素质是寻常士兵几倍有余,碰上悟性高的还能继续往上送,以争取排位的机会。 “悲喜神”十二护法的排行都不是固定的,从“子鼠”到“亥猪”,只要能力足够,就能取代前者。 前任“亥猪”命不大好,在回家的路上让人用□□阴了,一口气没喘过去,于是下边的人开始新一轮大洗牌。 肥肠誓要当上“亥猪”,因此加强了对这十一只兽人的看管,除开自己平日里带作护卫的几只,剩下的狗子全聚到仓库里,防事突生。 . 肥肠美滋滋又看了会儿笼子里的雪豹,方才把它从二球那抢回来时,它的药劲甚至都还没过,因此非常好运输,热乎着就被搬进了仓库。 他围着笼子转了一圈又一圈,这只雪豹身材矫健,体型甚至有一头小牛犊那么大,四爪锋利,银白渐层灰黑斑纹,满满都是攻击性。 肥肠乐得几乎要留下口水,自他干这行以来,碰到这么极品的兽人还是头一回,他的人形应也是相当完美,健硕而精干。 仓库天气热,对长毛动物来说相当难耐,肥肠为了这块难得的敲门砖,甚至大发慈悲令手下的人运来两台强风力风扇,又弄来几箱冰,堆在笼子周围。 留足人手看管,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继续同小情人厮混。 . 深夜,仓库里不时传来动物哀鸣。 看守的狼犬兽人训练有素,身着黑色制服,不停巡视仓库,窗口处有些许动静,狗子们一窝蜂涌过去查探情况,仓库中央困着雪豹的大笼子周围暂时冷清了下来。 一个棕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笼子旁边,她爪垫轻盈,堪比最优秀的杀手。 美洲狮一双琥珀色瞳孔注视了一会儿笼中的雪豹,确认他还未醒来后,伸出爪子,小心将笼子角落的鸡肉扒出来,叼在嘴里带走。 她从下风处来,又从下风处走,将自己行迹隐藏得十分良好,待狗子们重新回来时,空气中那丝特殊的气味已荡然无存。 她自以为隐藏得十分好,殊不知在自己转身离开后,笼子里的雪豹睁开那双惊心动魄的蓝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打个哈欠转身重又睡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美洲狮】戌狗 “付队,霜青已经成功潜入。就整个过程中拍摄到的情况来看,看守仓库的共有三十四人,其中二十二人为犬系兽人。”徐偲盯着显示器目不转睛。 此时距仓库不到五十米的一座铁架上,殷翔悄悄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同黑夜融为一体,一双殷红的鹰瞳盯牢了红犬仓库。 黑翅鸢别名灰鹞子,视力极佳,适应力强,体型中等,虽然殷翔在禽类里也算个难得的鸟中肥宅,但不得不承认由他来担任移动监控一角儿实在非常适合。 他静悄悄起飞,顺风绕过仓库来到背面的巨大排风扇口处,翅尖悄悄略过草丛,如湖面泛起细小涟漪,很快又恢复平静。 就算身上绑了一个微型摄像头也不影响他的行动。殷翔来到下风处,找了个角落静静蹲好。从这个角度正好能将仓库的全貌一览无余。 仓库分两层,二楼的走廊上两队狼犬不停走动巡逻,一楼的四个方位也布满眼线,从铁笼的缝隙间,整个一层一览无余,几乎没有任何可以遮挡躲避的地方,要潜入十分困难。 只能突袭。 . 自付沉成功潜入红犬仓库后,殷翔就一直蹲在仓库旁边,确保付沉的豹身安全。 虽然红犬的人不大可能伤到他,也拿他没办法,但他若想突破二十二只狼犬的封锁单枪匹马逃出来,还是得吃一番苦头。 何况他本就没打算跑,他得等大部队来袭,然后自己被运走,一路顺藤摸瓜摘了戌狗的老巢。 付云说服豹大爷去当探子委实下了番功夫。 最后以二人胸膛里的关联炸弹做保,付沉才不情不愿钻进笼子,成为一只珍惜的大型宠物。 他的任务是潜入红犬老巢,同“狰”及“刑天”里应外合,将戌狗拿下。 端掉戌狗势力的同时,还要找出被劫女孩苏馨馨的下落,将其救出。 美洲狮最后消失的地点在红犬仓库附近,而据得到的消息显示,戌狗身边就有两只美洲狮打手跟 随。 付云决定从戌狗手下的肥肠这里下手。 肥肠爱慕虚荣,心高气傲,贪图女色,靠着戌狗赏给的几只狼犬横行港口区,还同戌狗走得近。 简直浑身都是缺点,付云不从他这里开刀都对不起他反派的名头。 第二天上午,线人传回来消息,戌狗要亲自来仓库验货。 这下好了,老虎苍蝇一起抓,付云立刻拨通了“刑天”组组长的工作电话。 . 付沉在笼子里百无聊赖,嘴里哼着过时的小曲儿,尾巴一甩一甩打着节拍,一边漫不经心环视四周,观察仓库内的布防。 那头美洲狮既然能来偷他早饭,就意味着还躲在仓库附近,甚至就躲在仓库里。 但现在仓库把手严密,只能等到他们完全占领这里再说。 起初他们推断美洲狮是戌狗的人,抢走孩子是为封苏清民的口,但就昨天晚上看来并不是,自己人没必要绕着自己人走。 只能是一种可能——她是从这里出逃的一个幸存者。 付大组长大概没想到,肥肠戌狗更不会想到,逃出去的美洲狮绕了一大圈又躲进仓库里,任由外面的两拨人马这些天拼命在城中搜寻一无所获。 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这只美洲狮胆子也是极大。 不过……付沉眯起凌厉的豹眼。 这只美洲狮脚下步子实在了得,便是现下不是完全对立的立场,他也需忌惮三分。 昨夜若不是她拨弄鸡肉的细微声音惊动了他,他恐怕不会知道。 所以敢逃回来藏好,算是艺高人胆大吗? 不知道付大组长会不会想办法把她拉入组里?毕竟是个人才付云都不想放过,他能带着人接连四天去高原上堵一只黑翅鸢,美洲狮如果可用,付云很大概率会收编到自己麾下。 他收编人才的手段也是高超,软硬兼施,一天能搞定殷翔。 就算是付沉这样从腥风血雨里出来,劝了大半年不也在累苦累活地给他卖命。 他想到开始执行任务前,付云盯着监控录像上那个在月下一跃而起的影子,若有所思地同他说:“美洲狮看起来不似穷凶极恶,应当会有切入点。” “或许可以一试。” 付沉想着想着忽然哼哼生起气来。 试什么?要像对待他那样对美洲狮吗? 慢慢博取她的信任,然后拉拢过来,甚至变得离不开他? 这个洋妞儿只会比自己更不好对付,付云是不是见着他现在乖巧了,就把工作重心转移到了别处? 付沉忆起某些往事,又将美洲狮代入成主角,心里顿时有些拧巴。 哼,如果付云敢带另一只猫回家,那他就完了! 他付沉也是有脾气的!不可能什么都顺着他! 小心眼的雪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臆想中给别人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外面付云在纠结人马准备救他出去,里头娇生惯养的猫咪已经将他当成了负心汉。 太惨了,不过猫咪说什么都是对的。 猫咪那么可爱。 . 两辆黑色面包车并一辆小轿车停在了仓库门前,狗子们听到动静,秩序井然地列队出来迎接。 肥肠从车前座上将自己硕大的身躯扯出来,还没站稳又赶紧打开后座车门,将里面那位比他更肥的中年男人请出来。 戌狗身材太过魁梧,两只狗子并一个肥肠才将他从车里□□。 他一下车便如千年老鳖般拖着步子缓缓前进,肥肠跟在他身侧,脸上的王八绿豆眼快和颈纹糊成一块,唾沫横飞地在戌狗面前吹嘘新弄到手的豹子有多好看强壮。 黑压压一群人缓缓进入仓库,戌狗一眼就看到刻意摆在仓库正中央的付沉,立时瞪大了眼,就仿佛他忽然有了眼睛。 他绕着笼子转了两圈,在肥肠的期待的目光中强忍激动之情,稳稳道:“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说着,对身边的人道:“把他弄醒。” 雪豹正俯卧在笼中沉睡,毛茸茸的肚子缓缓起伏,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就如一件昂贵的艺术品。 狼犬侍卫将枪托伸进笼子敲了几下,又试图去戳付沉。 枪头还没碰到,雪豹已经怒吼着一跃而起,暴躁向戌狗扑去,爪子扇击在铁栅上发出哐一声巨响,竟直直在铁棍上留下四道又深又狰狞的抓痕。 在场一众显然被吓了一跳,肥肠差点给这声动静吓得后退一步,险些在戌狗面前出丑,不觉恼羞成怒,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戌狗想找的杀手吗? 他搓着惨白胖手,一脸谄媚对戌狗笑道:“哥,您看这家伙,得劲儿吧?” 戌狗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这些年他经手这么多兽人,狂躁的亦见过不少,但像这样充满爆发力,动静转换极迅速的家伙,他这还是头一遭碰到。 雪豹一声不吭立在笼中,不吼也不龇牙咧嘴,一身腱子肉线条流畅,皮毛繁复华美,体格硕大。 笼子还因为爪击而震颤得嗡嗡蜂鸣,他却已收敛攻势,沉稳立在那里,一双如冰湖般冷艳的双眸里毫无惧色。 戌狗馋得眼里精光几乎要射出来。 这头雪豹若是往上送,他肯定能原地官升一级,到时候在十二护法里就不再是垫底的末位了! 狼犬打手已将笼子团团围住,这只雪豹的攻击太过凌厉,狗子们的神经在瞬间被挑起,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往笼子里扑去。 戌狗咳嗽一声,摆摆手示意狼犬放松戒备:“都放松点,别吓着他。这只小猫是要往上送的,敢弄掉一根毛我剥了你们的皮。” 他摆摆下巴,示意肥肠过去跟他谈些双方利益相关的事。 肥肠欢天喜地带着戌狗上了二楼最里侧的待客间,沏茶点烟忙得满头大汗。 仿佛正在伺候的不是戌狗,而是那位会批准他成为“亥猪”的大人。 门关上,两个异国人面孔的保镖将门牢牢把守住,楼下宽阔的库房又恢复了平静。 付沉大爷重新趴下,尾巴仍被气得暴躁甩动,鼻子里不停喷出鼻息。 付云再不派人来救他他可能不会被打死,而先给自己气死了。 居然敢拿枪头戳他?? 放在大半年前,这只狗子大概就当场没命了,付沉恨恨地想。 付云你个混账,是你把老子送进来当鱼饵的,还不快点派人把老子接出去! . 监视器外,赵汉东第一时间给付云做了报告:“付队,霜青差点把对方的狗头抓下来。” 仍在蹲守的殷翔目睹了一切,连带着胸口监视器里的众人。 徐偲对这个说法提出了质疑:“我知道霜青实力很强悍,听说‘刑天’去抓他时被打穿了一个钛钢笼子……但他不至于能瞬间把狼犬弄死吧?对方可也是兽人。” “他有前科,真能做到的你相信我。”赵汉东缩在屏幕前给他科普。 “那一次他也断了条胳膊。”付云看着监控里那个花白的点,很明显他家大猫现在心情十分不好,估计一会儿出来之后还要把账算到他头上……想想就头疼。 干脆也把他炸死算了,同归于尽。 “目标已到达,通知‘刑天’就位,我们出发。” . 红犬的仓库前绿草茵茵,虽然天气很炎热,看守的狼犬仍是一丝不苟。 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显现出兽人同人类不太相适的一点——两只狼犬不约而同伸出舌头喘气,表情还一脸严肃,看起来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午后日光盛大,守在门口的狗子觉得有些疲惫,渐渐打起了瞌睡。 一阵凉风吹来,下风处的草丛传来沙沙轻响。狼犬没太在意,抱着□□的身影微微晃动。 忽然自身后传来及其凌厉的突袭,两只狼犬被同时放倒在地,压制的力气大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在看门狼犬惊慌的目光中,“刑天”的小队迅速包夹,三十只警犬出身的兽人围上来,将两只狼犬悄无声息抬走,后进人员随即抬上破门钢锯将门栓锯断。 付云一身利落外勤装,沉稳勇猛。一挥手,扒着大门的四只警犬立刻肌腱隆起,需要机器控制推动的仓库大门登时被以肉躯拉开,仓库的秘密尽收众人眼底。 付云沉声道:“进攻。”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美洲狮】突袭 仓库里的狼犬还未反应,特控局的人马已经杀了进来。 警犬冲进仓库便直奔最近的狼犬,将其制服在地,狼犬马上举枪射击,警犬不落下风,同样开始举枪还击,一时间仓库内枪声大作。 特控局的人要避开关押在笼子里的兽人,狼犬却是毫无顾忌,笼中的兽人在枪林弹雨里惊慌逃窜,或缩在笼子一角,抑或疯狂撞击。 推进的人十分迅速,一下就占领了一层近一半地区。 徐偲在掩护下带队来到最近的兽笼前,直接吹麻将兽人迷倒,随后在笼锁处定点引爆微型炸弹将笼门炸开,警犬迅速将兽人拖走带至仓库外安全地带。 付云带着大部在仓库一层殊死搏斗,赵汉东并杜宾在掩护下窜上二楼,直奔尽头会议室去。 两头美洲狮直接杀过来,手上短刀快而锋利,赵汉东险险躲过一击,身后杜宾补位而上,一个飞踢便将美洲狮手腕踹断。 另一头见情势不妙,低声与同伴说了一句便反身冲进待客间,要将戌狗破窗救走。 断腕的美洲狮堵在走廊上,单手闪避过杜宾的几次攻势后被击退几步,站起来后甩了甩自己的断腕——那里重新接好了。 杜宾面色阴沉,赵汉东亦是如临大敌。 这便是兽人的恐怖之处,恢复能力极快,作战凶悍,毅力超群目标坚定,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极佳的战争机器。 也因此为什么异管部要组建特控局——万一不怀好意的组织利用兽人,须得以硬碰硬。 杜宾甩甩胳膊,同赵汉东重又抢冲上去。 . 另一边,推进和解救工作同时进行,进展迅速,兽人虽然十分耐打,但顶不住特控局的火力压制,渐渐被逼退至仓库后三分之一处地。 付沉大爷很快被救了出来。 众人忙着举枪对射,这只豹子贴在付云脚边喋喋不休:“我刚才被子弹擦了一下,你要负责。” 付云稳稳射中对面一只狼犬的手臂,将他的枪击落,赢得又一次推进机会。 狼犬很快又缓过来,伤口处快速愈合逼出弹头,继续举枪对射。 他皱眉对付沉道:“你一根毛都没掉别以为我没看见,现在上楼去抓戌狗,快点!” 付沉爪子扒住他的腰微微立起身,对他低声耳语道:“那只小狗把我当成畜生一样戳,这件事我算在你头上了,回头我要补偿。” 说罢压低身子飞速窜至走廊底,随后蓄力平地起跳,双爪直接攀住二层走廊! 美洲狮正面对刚两个强敌,无法同时兼顾身后,只得在躲闪间隙回头看去。 那头雪豹前爪抓住走廊边缘,身子荡两下随后腰上用力一摆,后爪荡上去攀住走廊,整只豹子倒挂着迅速爬上二层。 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速度快得出奇。 美洲狮腹背受敌,只好如困兽般先朝杜宾方向佯攻一击,趁二人不注意变换兽形,猛往付沉方向扑去! 霎时两只大猫扭打到一起,付沉借力翻滚四脚一蹬,直把美洲狮踹出几米,砰一声狠狠砸在二层尽头的栏杆上缓缓滑落下来,颤巍巍站起来时呕出一大口鲜血。 付沉没给他缓和的机会,猛窜过去锁定了他的咽喉! 杜宾急道:“霜青!不能下杀手!” “啧。”付沉最终一爪子扇过去,美洲狮脑袋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一声没吭直接昏厥过去。 赵汉东踢开待客间的门,戌狗果然已经被美洲狮带着破窗逃走,剩下一个肥肠坐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看到两人一豹冲进来,登时吓湿了裤子。 赵汉东三两下便将下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肥肠控制住,三人十分有默契地对视一眼,杜宾化出兽形同付沉自二楼窗口跳下,直追戌狗而去,上空殷翔疾掠过头顶,将他们引向戌狗逃窜的方向。 . 仓库一层。 战斗已经结束,红犬的打手全部被制服,特控局的人除了个别受轻伤,其余未有什么大差池。 老杜正忙着和徐偲统计抓获的兽人。 连带着从笼子里解救出来那些,总计三十二只兽人全部被“刑天”铐上车带走。 笼子里关押有极具攻击性的非洲狮、老虎等猛兽类,也有体格巨大的野牛,除开他们,红犬的二十二只小狗皆是难缠的角儿。 此次出行为小规模作战,“刑天”只带了一些必备作战工具,没有带够拘捕笼。 “刑天”因此没敢拖延,在得到了付云的指示后联系上“句芒”,火速将三十二只兽人押回总部。 徐偲仍旧心有余悸。 他刚刚在枪林弹火之中抢救下兽人,身边警犬们一个比一个英勇,待战斗结束才意识到他是用命在玩火。 警犬们即使被射中心脏,顽强些的还能苟延残喘几分钟,撑到救援来把子弹取出,就又是条好汉,他被射中可真是交代了。 想到这里,他回过头去看那个冲在最前面的男人。 付云正站在仓库门口指挥警犬们装车,并同小队队长进行记录,本该握手的右手缠上了绷带,他于是换到左手拿笔。 这个男人从最开始就和警犬们一起冲在最前面,冷静、沉稳、果敢,甚至对受伤或死亡毫无畏惧。 直到此刻徐偲看到他手上缠着的绷带还在流血,这才意识到他同警犬们是不一样的。 他在以人类的躯体去同兽人对抗。 想到这里,徐偲不知为何,觉得心中有些敬畏。 总有一些冲在最前面的人,他们因无惧而强大。 老杜走过来:“阿云,霜青他们抓到戌狗了。” 付云眸色一沉。 . 付沉和杜宾在公路旁抓到了戌狗并他的美洲小猫。 戌狗正想爬上车,身后杜宾一个飞跃,四蹄狠狠踢向车前窗,玻璃霎时碎成蛛网,碎片四处飞溅,戌狗又连滚带爬躲到车后。 美洲狮飞速窜过来护主,还未扑到杜宾身边就被随即赶来的付沉掀翻扭打在地,杜宾于是得以顺利擒下戌狗。 戌狗大腹便便,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早将当初叱咤港口的强壮身子给糟蹋成了肉泥,一身伤疤也给胖成了狰狞的虫,连带当年的胆子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眼见巨大杜宾犬利齿森森,喉间咆哮如恶鬼,直将他吓得瘫软在地,不停干呕起来。 杜宾爱干净,见此嫌弃挪开,只留了两只爪子压着他。 付云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杜宾两爪子压住戌狗,付沉一屁股坐在美洲狮背上,见他赶来,一齐冲他摇尾巴。 ……怎么看都像两只乖巧懂事的大型犬。 戌狗绰号叫戌狗,却被真的狗吓破了胆,特控局的车一过来他便如同见了亲人,戴着手铐屁滚尿流滚上车,自觉得甚至不用人押送。 只是当他蹿上车,见到同他坐在一起的一左一右两位警员背后都拖着一条狗尾,又欲哭无泪地哀嚎起来。 至此,红犬的头目以及骨干已经被擒,剩下的就是将一些虾兵蟹将收拿归案。 可失踪的女孩苏馨馨还是没有找到。 . “只有那只美洲狮知道苏馨馨在哪里,但现在我们抓到的两只都是公的,也就是说绑架案确实不是戌狗所为。” 他们只是在查绑架案的时候顺便捣掉了两个地下团伙,但是打了一架出来那只神秘美洲狮还是没能找到。 “我在笼子里的时候见过她,当时她来偷我的早餐。” 深夜,付云还在调看殷翔拍下来的监控。监控上那只豹子背对月光躺着,睡得昏沉,忽而一只略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笼子前,将鸡顺走。 他们将“刑天”的大部送走后,赵汉东带着其他人继续彻查仓库,付云则因伤被老杜强行押回旅馆休息。 “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除了手上包的那块,腰上也挨了一下,现在马上给我回去休息!” 老杜只有在关系到队员身体的时候才会拿出长辈样子,也只有这时他才变回付云那个又凶脸又臭的师兄,毕竟他这个师弟有过受伤还连轴转以致于昏倒的前科。 付云知道自己没那么娇气,但架不住“狰”组每个人的关心,并且事态也没有那么严重了,他只得服从民意回到旅馆休息,第二天再过去。 付沉于是光荣地从被监管者变成监管者,现在正四脚朝天躺在床上,用如前几晚一样的姿势同付云说话。 “看她消失的地方是在仓库东南角,回来之前我同杜宾说了让他嗅嗅那块地方。估计会有条暗道什么的。” 付沉翻过身来趴在床上,蓝幽幽的眼睛透过显示器的荧光望向他:“她身手很厉害,她到我背后时我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动静,没见过她疾跑,但想来速度上也不会差很多。” 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付云的脸被显示器遮住一小半,虽然仍有些失血的苍白,神情却专注而认真。 付沉想了想道:“如果她听话的话,你要把她拉进队里来吗?像管我一样给心脏埋颗关联炸弹,二十四小时监管着?” “我为什么要给自己再埋颗炸弹。”付云找到了那个小片段,一边皱眉仔细查看,一边漫不经心回答他,“养一只猫已经够麻烦了,没必要再养一只。” 猫咪的眼睛眯了起来,一条大尾巴轻轻晃着,扫动的时候微微触及地板,他于是又如蜻蜓点水般卷起。 他在思索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得只有笔记本里的电流声。 “我不明白你这么坚定地把我拉入‘狰’里,是为了什么。”付沉缓缓开口,“比我更适合团队协作的兽人多了去,猫科动物习惯单打独斗,我不能达到你要的效果。” “你想在安置区过一辈子?降级需要层层审批,等到降至可以自由行动的乙级B组以下,估计十年八年后了。” 所以你就拉我出了几次任务,证明了安全性之后连夜将我弄出来? 付沉想问,但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但其实……有付云一直陪在身边的话,住在安置区的甲级A区牢房里,付沉觉得也没什么。 付云对他很好,甚至他们还不熟之前就很好,但他想不出他们之前有什么关系能让付云这么尽心尽力。 做雪豹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因为那时靠着本能生活,拥有的记忆不是很多,大多是记得哪座山头有什么猎物,哪里有河流。 做人的时候就更混乱了,初为人时还好,后来不小心踩了雷被含冤抓起来,若不是付云出手他可能真要把安置区的牢底坐穿。 付云没跟他发过脾气,即便是前段时间上级为了将不稳定因素压至最低,在他胸口里埋了枚炸弹并且将引爆权交给付云,他同他闹了近一个月的别扭,他也没生气。 甚至后来为了公平,他给自己心里也种了一颗。 付沉看着这个男人认真的侧脸,心道真是个疯子。 但不得不说,这个疯子把他照顾得很好,以至于现在想到可能会有只美洲狮入组,他就有些排斥,道理就和在家养了一只很久的猫,想要再养一只就很难,因为猫咪会排斥。 他也不管付云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甚至付云现在想着的估计是怎么将美洲狮找出来,他就已经有了点前瞻性的危机感。 他打心里觉得自己这般有些好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美洲狮】月影 付云今天受了伤,又加班到深夜,面色已显出疲态。睡前付沉居然没如往常一般闹腾他,同他勾心斗角想找遥控器。 付沉的本意是不能趁人不备落井下石,虽然他自己很喜欢用偷袭的战术,但是面对付云这种人,趁火打劫赢得太不光彩。 他于是乖乖爬到另一张床上趴好,想着这个人类很脆弱,不像自己这般生命力顽强,需要好好休息,不能辜负了大家的厚望。 这下却闹得付云犹豫了起来,事出非常必有猫腻,但到底还是没抵得过困意,终于浓浓睡去。 或许是因为这些天一直是高强度工作,第二天付云居然没能按时起床。 资料和电脑还凌乱摆满半张床,付云一个大男人蜷缩在半张床上显得有些可怜。 付沉起床后便蹲在他床头等着被带去遛弯。 但今天显然不行,工作压力甚至都没能把他叫醒。 付沉想了想,从床上顺套衣服跑进厕所变回了人形,一只手伸到他额前探了探。 有些烫。 他有些茫然。 付云在他心里极能打,即便受伤,也从不会表露出虚弱的一面,从前他甚至扛下过付沉的抓伤。 昨天他在给付沉开门时被人瞄了一下,他反应极快,侧身险险躲开,腰上却给子弹划出一道伤痕,虽未伤及内脏,却也如刀锋般剌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但付沉还是不大相信他会这么脆弱。 还是说人类本身就是脆弱的生物 他轻轻覆上去的手未来得及撤开,付云睁开了眼睛。 付沉眨眨眼:“哥,你睡过头了。” 付云有些吃力地爬起来,紧皱着眉:“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现在也醒了。”他把手机从床上那堆东西里扒拉出来丢给他:“电话响了两次,估计是他们有发现了。” 电话是老杜打来的,第三个正好火急火燎响起,刚一接通,老杜在那头就跟被烧了屁股似咆哮:“阿云快来!找到那个小女娃子了!” 付云立刻恢复了精神。 . 小姑娘是杜宾发现的,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 付沉带着付云回去后,杜宾就一直变作杜宾犬,在仓库的东南角嗅来嗅去,赵汉东忙不迭地跟在后面给他打下手,整个人一头雾水。 进入任务状态的杜宾很兴奋,短木桩似的尾巴被摇成花儿,黑色鼻子不时喷出兴奋的鼻息。 他最后在东南角的几只大木箱下闻到一丝略微熟悉的气味,同两头美洲狮打手身上的有些相似。 杜宾霎时就来了劲儿,狗爪子不停刨着地面,在水泥地上留下道道抓痕。 赵汉东忙拿了钢筋赶过来:“哥,哥!消停会儿,咱们现在只能算半条狗了!” 钢筋一上,看似沉重实则中空的三只巨大箱子被轻松撬开,一个刨得很深的地洞出现在二人面前。 赵汉东还在招呼老杜他们,杜宾已经兴奋地钻了进去。 地道通向仓库外的草丛,草丛里有一条小小兽径,似乎是最近才被踩出来。 杜宾顺着兽径上气味一路追踪,在仓库后另一个小废弃仓库跟前转悠。 废弃仓库总共三间,是港口工人用来码放一些工具的地方,平日里落满灰尘,没有人无聊时会随便到这个地方来。 杜宾觉得自己已经离真相很近了,但当他到达废弃仓库门口,愣是跟不上那缕若有若无的气味。 仓库大门上的锁已经生锈甚至掉下铁屑,杜宾不知怎么进去而急得团团转。 忽然,一旁草丛里窜出一个浅栗色的身影,如挑衅般脊背擦着杜宾鼻子下滑过,美洲狮步伐轻快,眨眼又消失在另一边草丛。 杜宾顿时如被点燃了尾巴的狗,爆发出一阵洪亮犬吠直追美洲狮而去。 刚追出仓库的赵汉东听到动静赶忙支援过来。 美洲狮步伐速度控制得非常好,几乎保持在同杜宾距离一个身位,惹得杜宾满腔怒火。 最后她被追至一个角落,杜宾经验丰富地封锁了所有出口,旋即露出犬齿猛朝她扑去。 不想那只美洲狮竟凌空一跳,杜宾如一辆小装甲车般一头撞在仓库墙壁上,发出轰响。 这下撞得可不轻,杜宾有些眼花,但不成想这面墙壁竟是残破的,他刚才撞的地方被人用一块木板补了起来。 现下被撞得四分五裂,里头一个熟睡的瘦小人影慌忙抬起头来。 是苏馨馨,她身上狼狈但小脸还算干净,失踪将近一个星期也没见着比照片上瘦了哪里,似乎一直被照顾得很好。 她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下意识左顾右盼寻找什么没找到,抱着身上一块破毯子瑟瑟发抖。 杜宾意识到自己吓着小姑娘了,一肚子追猎的高亢情绪使劲收了回去,呜呜叫着匍匐在地上摇晃尾巴,慢慢冲小姑娘爬过去。 小孩子都爱热情的狗狗,苏馨馨顿时就被这只漂亮帅气的大狗吸引了注意,高兴地抱着他脖子撸狗,暂时忘掉了这只狗狗是如何冲进来。 赵汉东很快赶来,并将小女孩送进医院。 付云携付沉赶到时,苏家三个大人已经在抱着孩子哭天抢地。 苏馨馨的父母早在孩子失踪时就火速赶回来,听到孩子是被黑社会绑走的,吓得夫妻俩近乎绝望,天天守在公安局门口希望能得到一点消息。 爷爷苏清民更是愧疚万分,老人视孙女如命,这几天血压一直很高,想着万一孙女没了,他这个老头子也不必活了,否则怎么同儿子儿媳交代? 不过幸好苏馨馨小朋友被成功救回来,失联近一个星期,苏馨馨仅仅是有些体虚,稍作调养便又能恢复如初。 老杜于是如一个和蔼可亲地警察叔叔一样,坐在她病床边录笔录。 杜宾被命令钻到小姑娘病床上陪同,苏馨馨抱着大狗心情愉悦,很快就交代了这些天的事情。 . 美洲狮叼着苏馨馨一路狂跑,溜出港口后没走远,只是停留在了废弃仓库里。 她能变成一个身材丰满的印第安女人,只是不会说中文。支支吾吾同苏馨馨交流半天,苏馨馨才知道她叫做“吉茜”一类发音的名字。 吉茜似乎不知道该拿苏馨馨怎么办,便只好先养着,如同育崽的母狮一样将小家伙圈养起来,不准她乱跑,又为她带回食物。 但明显这只美洲狮观察和学习能力都很强,她自己吃生食,在第一次投喂苏馨馨失败后便转为投喂烤鸡。 月亮不错的晚上,吉茜观察过周边环境安全,会放苏馨馨出来看月亮。 苏馨馨还挺喜欢这只待她不错却不会说中文的美洲狮,吉茜能容忍她如幼崽般爬到自己背上坐着,或者好奇捏捏她的耳朵,摸摸尾巴。 有时她会变回深肤色的印第安女人,苏馨馨虽然好奇她为什么不穿衣服,但想了一会儿也就想通了。 吉茜是小动物,小动物有不穿衣服的权利。 她很友善地开始教吉茜说中文,小家伙会的几句简单英文吉茜都听得懂,一人一狮用两种语言交替着比划手脚,竟也相谈甚欢。 吉茜说自己很想“家”,她的家在高高的草原上,有很多牛和马,有一天她被人带到城里,坐上船来到了这里。 苏馨馨说吉茜不识字,但记得大致的形状,她一直想找相同标签的船潜上去,偷渡回家。 . “组长,目标现在在港口南侧徘徊,要不要实施抓捕?” 殷翔自美洲狮再度现身后,便自觉跟了上去。 这些天他工作强度很大,但为了确保任务完成,他一直带着干粮在外面飞。 黑翅鸢欲哭无泪,他宅在滇西小城时养出的小肚子这些天瘦下去好多,他已经不是一只温和的黑翅鸢了,俨然已变成了钮钴禄·翔。 付云决定实施抓捕,将她带回特控局再做后续安排。“狰”组人员立刻就位。 就如同上次抓殷翔一样,这次捕美洲狮也是任务到了最后关头,殷翔忽然如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不用埋伏,直接围堵目标,速战速决。” “是!” . 吉茜正在港口附近转悠。 她刚刚把小女孩交给了那只大狗,现下心情有些失落。她悄悄跟踪过这波人马,发现他们将仓库里的那些坏人全抓了起来,并且也只是抓了起来。 吉茜比较相信他们是这片地区维持秩序的人。 她在海的那一边被抓时,曾经有类似的人来救她,但那次行动失败,她还是被运到了异乡。 现在唯一牵挂已经解决,她可以安心登船了。 那只大狗冲进去时她躲在暗处观察很久,一直到确定了大狗不会攻击苏馨馨,他们将她救走,她才离开。 也该是她回家的时候了,为了这个小女孩,她已经错过了两艘有相同标签的船,现在港口停着第三艘,她不能再错过了。 天空划过一只鹰,吉茜猛然抬头,面色霎时沉下来。 身体本能在尖叫,吉茜未及思索撒腿就跑,下一瞬间付沉四爪悄无声息落到她方才站立的位置。 “啧……小妮子有点东西。” 浅栗色的身影紧贴着地面滑行,付沉抬爪稳稳追上去。 有殷翔在天上定位,美国小猫咪跑不了多远。 要比耐力的话,他可不会输。 杜宾紧接着从侧面包夹了上来;另一边,老杜同徐偲驾车夹逼,三方逐渐缩小包围。 吉茜惊恐,这里正好靠近码头,离集装箱区域有些距离,她没有办法像在山岭间跳跃般依靠集装箱躲藏。 吉茜往码头跑去,对方已经将路堵死,那头雪豹压低了身子匀速冲前,明显是准备捕猎的姿势。 吉茜咬牙,决定放手一搏。 她跑到码头尽头一个急转,直冲付沉和杜宾而去,在即将撞到二人时拼尽全力纵身一跃! 美洲狮生生窜出几米高,付沉惊觉下意识起跳拦截,顿时豹爪在吉茜后腿留下几道狰狞血痕。 吉茜摔倒在地上,未及喘口气便踉跄往外奔去,又趁着老杜他们刚下车,纵身一跃翻过车顶滑落下来,飞速往集装箱区跑去,落下一地血痕。 老杜气急败坏:“这洋妞儿也忒能跑。” 徐偲也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他还没见过有动物能跳这么高:“组长,目标冲出去了!” 吉茜大张着嘴喘气,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过去,脚下却仍用尽所有力气在奔逃。 ……快一些,再快一些,前面就是大箱子了…… 藏起来,要回家,一定要回家…… 吉茜猛跃上集装箱,飞跑几步又猛地一跃,美洲狮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浅栗色弧线。 砰! 忽然间枪声响彻云端,吉茜如折翼的鸟自空中陨落,猛砸在对面集装箱顶。 赵汉东将眼睛从狙击镜上挪开:“报告组长,目标已麻醉,可以进行抓捕。” “漂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美洲狮】心融 “句芒”组的飞机很快又支援到了现场,一群人护送着吉茜上了飞机,当天晚上直接押抵远在B市的特控总局。 赵汉东和老杜被留在S市继续调查戌狗背后的组织,杜宾同徐偲将吉茜带回安置区。 在经过“麒”组评定后,吉茜于第二天上午光荣入住东四间甲级A区,成为付沉曾经房间的邻居。 杜宾要去交接从戌狗手上带回的三十二只兽人,戌狗和肥肠已被“刑天”押送至特控区的监狱,待“谛听”组审问。 中午的时候,吉茜已经从麻醉状态苏醒变回人形,一个深色肌肤,头发黑长粗糙如牛毛的女人坐在桌前,一双琥珀色眼睛专注看着对面的徐偲。 “谛听”组有一些翻译人员,但没有人会古印第安语,吉茜的英文水平也就比中文稍好一些,徐偲左思右想,最终打开了电脑上的语言翻译器,选择扬声播放。 自从听到了自己熟悉的语言,虽然是机械音,吉茜明显安静了下来,不再随时如将喷发的火山般紧绷着弦,但依旧很紧张。 原因大概是陪同在徐偲旁边,穿着一身薄衫藏袍的付沉,懒洋洋眯眼靠在墙上打哈欠,一条尾巴还随意晃悠。 吉茜记得这只豹子的厉害,她的尾巴已经夹进腿间,本能让她不得不防备这只白色的豹子。 徐偲赤红着脸,磕磕绊绊地向她解释为什么她不能自己偷渡回美洲。监控显示她在逃亡时杀了红犬的两只狼犬兽人,现在等级被列为甲级A组7号,无法自由行动。 但因为她也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只要在安置区待够一定的观察时间后“麒”组会根据情况给她降级。 待降至无危险的丙级后“麒”组会根据她个人意愿帮她向非档局申请非人类居民户口本,亦或是联系北美地区有关部门将她送回至M国。 总之这段时间里她要在安置区安心呆着,两个月后没有问题她便可以转到乙级区域,到时自由活动的空间会大很多。 特控局的安置区似一个巨大蜂巢,有地面和地底部分,以供不同生活时段的兽人生活。 除开被严格管控的甲级区域外,其余三个区域越往下越接近真实的居民区,丙级甚至就在人类生活区附近,兽人们的日常生活同人类无异。 这也是特控局希望做到的。 七年前彗星降临引发的一系列变异事件,导致兽人们惊慌失措地来到人类社会,如果能集中央的力量帮助他们中那些安分守己的融入人类生活,未尝不可。 毕竟兽人兽人,归根究底也算是人。 . 吉茜将徐偲的话听了进去,她想了想,边比划边同徐偲表示她会遵守这里的规则,只要特控局确保她的安全。 徐偲半猜半蒙弄懂了她的意思,于是摆上几份资料,细心用翻译器翻译成古印第安语念给她听,并教她该在哪里签名。 吉茜连笔都不会拿,比划着同徐偲说了她的请求,徐偲红着脸,把住她的手写下“吉茜”二字。 文盲付沉五十步笑百步,还有脸在一边偷笑。 弄完一切手续,徐偲同付沉将吉茜送回东四间。吉茜很平静,她终于拥有了一个安全的空间,这里有一扇很大的强化玻璃窗,她可以看到很美的月亮和太阳,她心情很好。 但徐偲似乎心情不太好。 付沉盯着他的脸端详了一会儿,开口道:“你的脸好红。” 徐偲一听,忽然支支吾吾地辩解起来:“我这都是为了工作,她一个女孩子流浪到这么远的地方肯定很不安,我才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确实,徐偲在工作上一向很能干、有责任心。 付沉想起之前付云教过他的俗语,于是郑重地拍了拍徐偲肩膀,夸赞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徐偲:…… . 原本付沉需要同杜宾一起去押送那三十二只兽人去登记,组长付云需一起陪同。 但现下出了一点小问题,付云甚至连吉茜的劝解工作都没能过来参加,只有随身带的付沉象征性代替他来了一下。 付云发烧了。 发烧的原因是伤口感染,这个大傻子伤口不好好包扎,自己随便缠了两圈绷带就又提枪上阵。 现下伤口里嵌着的一块碎片发了炎,付云终于肯去找医师取出碎片,并且给自己放了一天休息假。 但特控局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安排,小信使付沉很欢乐地接受了这项差事。 付云活蹦乱跳的时候他喜欢同他对着干,但付云不那么健康时他又希望死对头快点好起来。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大概猫咪觉得铲屎官只有自己能欺负。 . 中午付沉回到家时,整个家里一片安静。 他提着一份外卖的粥,一边换鞋一边喊道:“哥,起了没?” 没有人应答,屋子里静悄悄的,同他早晨出门时一样。 付沉将粥放好后立刻变回雪豹,衣服裤子落了一地。他小步跑进付云的卧室。 窗帘几乎将所有的光都遮住,房间里十分昏暗,付云躲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这人睡觉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老爱趴着睡。 他此刻只露出半颗毛茸茸的脑袋,墨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特控局本身就不太符合常理,因此手下兵将也各自性格强烈,譬如杜宾一身正气偏要戴只耳环,配上寸青的头发简直要怀疑是黑社会;又譬如付沉不管天多热都喜欢穿藏袍,还要拉风地镶有锦边。 就连老大付云平时特靠谱一男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扎个小揪揪。 小揪揪使得他整个人没有那么凌厉,多了一丝年轻人的不拘和朝气,但现下一脑袋毛放下来又在病种,就显得有了那么一丝脆弱的意味。 付沉没有像往常一样砰一声化身豹肉炸弹,直接砸到床上把他砸醒,而是蹲在他床边探出脑袋嗅嗅他,又用毛茸茸的爪子摸摸他的脸:“哥,我拿到遥控器了。” 付云睁开了眼,眸子间有浓重睡意没散去。付沉凑过去用鼻尖探了探他额头:“还是很烫,快赶上我的体温了。” “我帮你带粥回来了,快起来吃。” 猫咪屁颠颠跑出了卧室,留付云一个人从床上缓缓坐起身,边揉着眼睛打哈欠,头发凌乱宛若青年宅男。 付沉被拉出去半月余,因为胸腔炸弹而同付云惹的火早尽数发泄到了红犬组织上,此刻又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付云正在养伤中,做什么事都很吃力,操持家务的大任只得落到毫无自理能力的付沉身上,其中自然包括一日三餐。 他当然知道自家的猫有几斤几两,早没对猫抱有希望。 于是头天晚上安排好任务后,拿出付沉专用小钱包,里头塞进二人的午饭钱,并且还要叮嘱好付沉买的是哪个套餐,套餐对应的字长什么样。 也是生活不易。 . 午饭的时候,付云还是显得恹恹的,吃饭的速度也比往日慢下许多。 付沉照旧是一托盘血淋淋牛肉。特控局的兽人职员有包伙食的特权,因此付沉才得以日日大快朵颐还没把付云的两套房吃掉。 他今天吃完自己那份之后很自觉地洗了盘子,坐在对面看付云吃。 看着看着忽然好奇道:“这东西好吃吗?” “这叫粥,把米放进水里煮出来的。里头放了点牛肉,你要尝尝吗?” 付沉想了想,乖巧张开嘴巴。 这家伙不会拿勺子不会拿筷子,付云就喂了他一勺,猫咪尝完咂咂嘴巴:“香,但是好奇怪。” 付云轻笑两声:“你平时吃都是带血的,当然会觉得奇怪。” “我还是觉得整头羚羊好吃。”付沉想了想,“你能教我烧羊肉吗?烧过的羊肉好好吃。” “那叫烤,下回教你。”付云喝完了他的粥,“兽人能吃人类的食物,但还是得吃原来的食谱才能保证营养供给,偶尔尝一两口就行了。” . 下午的时候付沉往返了一趟局里,把付云签的文件带过去,又带回来另外一沓材料。 付家的沙发并茶几都很小,付云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办公时,付沉便盘腿坐在地上,匐着茶几学写字,一条尾巴甩来甩去,不时抽中人造革的沙发,发出啪啪响声。 付沉会讲汉语,讲藏语,懂得写一点藏文,但不会汉字。 不会汉字就很麻烦,特控局里开会时,大家都拿着资料皱眉细读,只有他翻来翻去专门找图片看。 更麻烦的是追剧的时候没法看懂剧情,追国产言情剧还好,追外国大片就真的一窍不通。 不仅如此,但凡有标注的地方于他而言都是一片茫然,付沉受够了被全世界抛弃的日子,于是缠着铲屎官教他学汉字。 他拿的是付云小学时候的课本。付云每本课本都翻得很旧,干脆就将半死不活的封面全撕了,自己用报纸包一下写上几年级上册下册。 付沉用在楼下小卖部买的米字格,一笔一划练习写汉字。 付云每次去买都要买好几本,小卖部老板娘总夸赞你家孩子学习真努力。 付沉耐心惊人,或许是因为在野外捕猎时,蹲伏一天两天是常有的事。 有时付云忙了大半天浑身酸痛,回过神来这只豹子还抓着笔在写字。 . 老杜那边传回了消息,红犬背后的势力不简单,他们将这件事报给了“麒”,现在调查案件的累活暂时交到了“谛听”那边去,二人现正在回来的路上。 杜宾不能离爹太久,老杜火烧了屁股似的往回赶。 付云想了想,让他们交接任务书时顺便去装备库催一催装备。 “麒”组批了一拨给“狰”定做的装备,估计下个月就能用上,此外特控局里还要加增一块训练场地,用以给兽人职员进行日常训练,局里把这件差事推给了付云。 付云为此手忙脚乱,一下午下来头昏眼花。 晚饭之后付云给猫咪看了作业。 付沉的狗爬子最近略有进步,但相比起付云旧书上那些工工整整的楷体,还是有待提升。 不过至少没有错别字,大意都能让人捋得清。 照这进度下去,付沉离能看懂迪某尼系列电影的日子不远了。 付沉如八岁小孩一样作息规律,在作业验收合格之后便兴致勃勃打开电视,开始准时收看每晚七点半某粉红小猪动画片。 一般看一个小时之后他会被迫收手,被某铲屎官勒令洗漱,随后开始睡前一小时阅读时间。 但今天某铲屎官显然没精力管他。 才看了一个小时不到,付沉便听到身后传来细微鼾声,他有些诧异回过头去。 付云怀抱电脑,躺在沙发上已然进入梦乡,眉心微皱,似是还有事情没办完便被困意带跑。 付沉看到了桌子上的止痛药。 这药是“句芒”那边开的,药效比普通止痛药要好,但副作用也大,这个“大”针对的估计只有付云一人。 “狰”组的每个人几乎都吃过,但吃完犯困还困得不行的似乎只有付云一个人,吃完就跟被赵汉东吹麻弄倒的兽人,轰一声睡下不省人事,简直是被天克体质。 付云忙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估计方才伤口又开始作痛影响到了他思考,于是吃了药,大概忘记了自己特殊的体质。 于是药都没换就睡成了死猪,电视里粉红小猪在哼哼,外头付云也跟着哼哼。 他自己悄悄先睡了,也没惊扰他看最喜欢的动画片。 这个人平日里不会表现出过多的温柔,他的细腻都体现在一些小动作上。 比如帮他拿肉时专挑牛腱子,不时纠正他错误的握笔方式,帮他把到处乱扔的衣服和鞋子放回指定地方。 会帮他努力融入这个世界,带着他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着一如常人,无视别人盯住他尾巴的诧异神色,有礼貌地请开言语可能会无意中伤到他的陌生人,甚至带他去抢粉红小猪的联名T恤。 他对这个世界的初印象不是那么好,但有付云在的世界,似乎也没那么糟。 付沉盯着他的侧脸呆呆沉思了一会儿,沉默着从橱柜旁边拿来药包,挪开他身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撩开衣服笨手笨脚地帮他换药。 随后一个打横将他稳稳抱起,悄悄送回卧室里盖好被子,自己乖乖洗漱看完书,又例行公事般搜了一圈屋子也还是没找到炸弹的遥控器,这才爬上床在他身边趴下。 ……付云房间有空调,他一只长毛动物受不了太热。 才不是担心他半夜又烧起来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凤头骢】新衣 半个月之后,装备处来了通知,“狰”的货到了。 比较特别是几只兽人的装备。殷翔有一只脚环,可以帮他边定位边同步监控,他再也不用挂着个微型摄像头到处飞。 付沉领到了四只全新爪套,爪套提供有许多功能。后爪爪套长及踝骨,比前爪的要长出许多,重点是他换为人形时爪套会自动变形成一条训练裤,避免了裸奔的尴尬。 付沉本豹对自己的新装备基本满意,但在看到杜宾的东西之后发出了小小的抗议:“为什么狗子有一整套衣服?” 杜宾有一件小背心和一条裤子,换成人形之后就是一套帅气的训练服,精干利落,功能齐全,很符合杜宾本人的气质。 付沉嚷嚷:“为什么狗子有衣服我没有?” 付云低声对他耳语:“杜宾短毛,你短毛吗?” 雪豹想了想,杜宾变成大狗之后身子光溜溜的,没条小裤子还真挺尴尬……付沉一边嘿嘿坏笑,一边暗自庆幸自己长毛华美,并且发誓绝不剪毛。 其他人的装备就简单得多,除去徐偲能直接连接“句芒”、“谛听”和“刑天”三大组的小电脑,其他人统一配发枪支及子弹。 子弹自然是特制的,弹头淬药,击中兽人之后能减缓伤口愈合速度。 兽人强大的自愈能力来源于血液,若遇到难缠的对象,必要时只得先放血再逮捕,以避免出现重大伤亡。 各自领完东西之后,付云接到通知,新场地的设备已经就位,需要去测试后划分出几个等级。 . 新场地就设在原场地的基础上。 原场地是一块圆形沙场,设有许多障碍及靶子,外围一圈护栏及提供休息的长凳。 现下这块场地下方掏空改成升降式平台,降至一个高度后地下层的通道显露出来,恍若古罗马斗兽场。 天顶打开降下一个巨大的高强度树脂沙袋,以高纤维粗绳捆紧在机械活臂上。 天顶布满轨道,通过总控室里人员的手动控制或是预先程序输入,机械活臂可以沿着轨道在天顶上满场跑,连带着下方沙袋快速移动。 在初始设定中,沙袋最高可升至两层半高,七米出头。 . 付云他们到达场地时,里头已经有了先来者。 徐偲正同吉茜在场地内比赛追逐一个快速移动的靶子。 徐偲吃力追赶,吉茜进入捕猎状态,整只狮子的每一根毛都兴奋了起来,奔跑迅捷如电,转弯控速精准无误,徐偲笨手笨脚才翻过一个障碍,吉茜已经纵身越过绳网,将靶子擒住。 她叼着靶子,小步轻快蹦至离徐偲不远处放下,晃着尾巴愉悦地看向他。 徐偲气喘吁吁,还不忘笑着蹦出几个奇怪的发音,从语气判断大意是在夸她厉害。 老杜在付云旁边咬牙:“这小子一天天跟吃了蜜似的,净围着人姑娘跑,也不嫌丢人。” 又听徐偲已经同吉茜聊了起来,话语磕磕绊绊,仿佛竭力在和外国友人交流的英语角小学生。 “他这明年可以考个语言证书了吧?” 付云笑笑,半个月来徐偲没少在吉茜身上下功夫,甲级对象都有专人负责监视,徐偲主动要求监视吉茜。 但大家都知道,名为监视的工作实际上可能只是为他接近人姑娘的行径大开方便之门。 吉茜已经放松了警惕,并且在徐偲的帮助下慢慢认识大陆另一边的世界。 她虽然懂得不多,但好在对什么都抱有好奇,并且很难得没有抵触和排斥的的心理。 徐偲大概没意识到自己吸猫成瘾了。 老杜津津有味看了一会儿,忽然嘿嘿笑了起来,肘部一同旁边付云:“小师弟,菜鸟都有春天了,你个大帅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付云笑了两下,没回答。 “当初在军校,追你的姑娘也不少,还有‘花木兰’追到部队里去的,怎么你就一个没看上?” “真不喜欢。” 老杜啧啧:“你这话让赵汉东同志听了,多难受。” 赵汉东铁直,大男子主义晚期,已经气跑了两任女友。 话题忽然扯到他身上,二人心照不宣乐起来。 付云扬声叫住徐偲:“徐偲,到总控室去。” . 场地被清空,除开绕场的障碍物外,只剩下正中央一个全副武装的杜宾。 老杜站在看台上恨不得双手双脚摇旗呐喊:“儿砸!加油!” 天顶打开,巨型沙袋垂了下来,降至大概离地面一层多高的地方停下,杜宾正襟危坐在离沙袋不远地方,严阵以待。 徐偲正在调试模拟系统,付云通过扩音器向杜宾喊话:“杜宾,先试一下上一次的高度,目前设定在三点二米。”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忽然,绕场周围指示灯啪一下变红,杜宾猛冲了出去。 棕褐色身影助跑,脚爪在地面留下深深抓痕,飞速前进的杜宾犬全力一跃,生生自地上窜起,而后张开利齿猛咬向沙袋! 灯光骤然闪成绿色,杜宾荡过去,自空中稳稳落地,在地面擦出一道痕迹。 周遭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嘘声,随后纷纷鼓起了掌。 “漂亮啊,小伙砸!”老杜俨然化身杜宾毒唯,激动得差点跳下场内去。 杜宾循规蹈矩蹲坐回原位,但架不住短木桩似的尾巴摇成螺旋桨,暴露了喜悦心情。 控制室内,付云偏头同徐偲商量了什么,随后轮轴转动,沙袋被抬升至三点五米。 灯光再次便红,杜宾出发。 又是一次完美的捕猎,杜宾跳出了他超长的水平,看台上爆发出更强烈的欢呼。 犬类兽人一般能跳三米,如杜宾跳到三点五米,已经刷新了局里的记录。 沙袋又缓缓抬升至三点八米,全场屏住呼吸,等杜宾起跳。 杜宾就差一点点,犬齿擦着沙袋下角边过去了。 有些遗憾,但场内还是想起了尊敬的掌声,老杜冲儿子咆哮:“做得非常好!小子!” 杜宾摇着尾巴,踏着轻快步子离场。 待他回到看台上时,徐偲已经从总控室里下来,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可以啊狗子,这都快逼近系统预置的上限了。老大说你体能有明显进步了。” 杜宾一张面瘫脸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身后尾巴摇得俨然已可以起飞,擦过训练裤沙沙作响。 . 付沉正抱着手臂同众人逗笑,天顶上转轮忽然滚动起来。 沙袋降回三米,缓缓朝着绕场边缘开过来。众人退后几步,付沉站在原地,看那只巨大沙袋贴到自己面前,轻笑着挑起眉。 而后他侧过身,有些诧异地看向远处总控室。 那个人坐在仪器前身影模糊,但悬在付沉面前的沙袋抖了两抖,明显在催他下场。 付沉拿到新装备时便试了一下,现下还未换回来。 他一条深灰训练裤,手戴露指手套,□□的上身依稀可见深灰色环斑豹纹。 过肩灰发披散着,只顶部以绿松石的束绳扎起一个小马尾。 看起来又骚又野。 付沉眯着眼睛打量会儿,忽然招呼也不打,变过身就朝沙袋扑去。 距离非常近,但付云反应速度极快,雪豹还未攀上沙袋他便已策动机械轮飞转,沙袋火速逃离。 雪豹一个鹞子翻身,轻松落到绕场地上,随后直窜出去进入了捕猎状态。 付云仿佛操纵着巨型逗猫棒,控制沙袋满场疯跑,底下雪豹紧追不舍,不时飞爬上障碍物借力跳跃,带着爪套的双爪猛扑向沙袋。 啪一下绿灯闪烁,但下一瞬间付沉再次跃起,于是绿灯又闪。 转轮吱吱作响几乎快滚出火花,沙袋跑得越来越快,付沉追得也越来越快。忽然沙袋砰一声撞在绕场内壁上狠狠反弹回来,越过身后穷追不舍的雪豹直往反方向逃去。 付沉压低身子,向着墙壁加速冲去。雪豹一个飞身跃上墙壁,而后后脚借力猛踹围墙,直直朝沙袋跃去! 噗地一声,灯光变绿并且没再变红,雪豹前爪有力攀住沙袋,随后腰上一用力将后肢荡了上去,整只豹子如熊猫玩球般抱住沙袋,一条粗长豹尾兴奋地在空中挥舞。 场内众人都看呆了,付云从总控室里下来,看了一眼还兴奋吊在那里不肯下来的雪豹,对一旁呆若木鸡的工作人员道:“速度方面还行,高度还得升,刚才都到六了还能抓住。” 他又看了眼抱着沙袋的雪豹,前后爪借力攀爬的地方已然被划出几道抓痕,露出里头墨绿色的填充物。 “跟他们说一下,沙袋的材质得换。” 工作人员欲哭无泪:“付处,这可是高强树脂,很贵的。” ……好货不便宜,但这货怎么看也没好到哪儿去? . 场地通常用以给“刑天”的大部进行日常训练,付沉凭一己之力为他们提升困难不止一个度,“刑天”众人都很感谢他。 早晨九点时太阳很好,安置区得到许可的兽人纷纷出来活动,蜂巢状建筑的外草坪上躺满了各种动物。 温暖的阳光下,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显得有些慵懒。测试任务提前完成,“狰”组众人除开被“谛听”临时借走的殷翔和赵汉东,今天早上都无事可做。 于是付组长大手一挥,决定大家晒一早上太阳,下午再进行办公。 狗子最喜欢躺在草地上晒太阳,草坪已经躺了好几只狗子。 杜宾经历了几天高强度工作,此时在草地上眯眼睛晒太阳,又被老杜顺毛给顺乏了,很快便打起了盹儿。 吉茜也趴在了徐偲旁边,听他磕磕绊绊地给自己介绍安置区的环境。 一人一狮在身后离得有些远,徐偲的声音时不时地传过来。 付沉很难得有位朋友同在安置区,今天也出来晒太阳。 老杜看着远处一只雪豹同一只狐狸疯跑,忽然有些感慨道:“咱们这工作,快赶上人家开动物园的了。” 付云枕着手臂躺在草地上,用一只爪套蒙住眼睛,听到老杜同他说话便嗯了一声。 “我还是觉得很神奇,你是怎么把霜青拐进来的。这家伙除了你之外几乎谁的话都不听。” 付云轻笑两声:“徐偲怎么拐的我就怎么拐,‘狰’拐小猫咪专有一自己套。” “嘿你这人。”老杜一边撸狗一边瞟了他一眼,杜宾已经舒服得打起了细小鼾声。 老杜打算让他再小睡一会儿,到吃中午饭再叫他起来,“我记得他从前袭击过你吧。” “嗯,那时他们下手有些狠,他被吓到了。”付云说起这段经历似乎云淡风轻,“我花了好些时间。” “一只雪豹咋给你操心成这样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奇怪你为啥偏偏对这虎小子这么上心。” 付云嗯了一声,他似乎陷入了回忆,片刻才开玩笑似的道:“我们过命的交情。” “啥玩意儿?”老杜有些不敢相信。 . 付沉疯跑了一会儿,在太阳下也倦了,于是告别小伙伴缓步走回来,挨着付云躺下,沉重的豹脑袋枕在付云小腹上。 付云被压得闷哼一声。 他抽出一只手来挠挠雪豹的下巴,后者被他挠得十分舒服,不由自主便将白花花的肚皮翻到上面,享受着太阳的温暖。 老杜看付云撸猫的手法行云流水,忍不住有些感慨。 无论是他还是付云,对待兽人时总是留了几分温柔。 譬如杜宾,譬如霜青,化成人形之后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戒备,以及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一套看法,但大抵是成人的时间太短,又或是兽性总是去不掉。 显得有些单纯直接,喜欢表现得很明显,不喜欢也很激烈,如同一个简简单单的孩子。 老杜不想让他们过多关注人类阴暗的一面,就像红犬对待他们的狼犬打手。 在这方面特控局从上到下出奇一致,因此提供给兽人轻松的环境,尽量贴近人类的生活。 给他们提供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帮助办理一系列证件和身份证明,设立相应办事机构,让他们能同人类居民一样过自己的生活;非档局最近甚至开始审批兽人的婚姻登记工作。 老杜想的其实很简单,杜宾需要他,霜青需要付云,他们没道理不帮。 . 特控局一众正在局里大草坪上晒太阳,以偷懒划水划过上班时间,远在X市一栋大厦的顶层,几个人正在昏暗房间里开会,气氛压抑。 “戌和亥被点了。” “嗯?谁干的?” “异管部的特控局。” 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将手中香烟掐灭在晶莹剔透的烟灰缸里,皱眉道:“戌的人逃了一只美洲狮,那头美洲狮绑架了一个小女孩,戌引火上身。” “这段时间小心一些。”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缓缓道,“未申酉为什么没来?” “酉去北美弄小牛,三爷想要几个能站住脚的。申在东南亚的虎庙,至于未……”男人说到这个名称时皱眉延长了语调,好像在他这里是一个麻烦。 “他昨天晚上闹了点脾气,我没让他来,叫他帮我驯一匹马。” 白西装挑眉:“午,看来你的技艺还不够精湛啊,小心别让三爷知道了。” “用不着你操心。” 白西装旁边坐着一男一女,容貌有七分相似。男的二十多岁,脸上一道贯穿鼻梁的狰狞伤疤,不耐地冷声问:“条子那边怎么样,查清楚没有?” “查过了,他们人手有点东西,戌栽了也情有可原。”午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关心,“戌靠着两只小猫咪坐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当初酉看他心狠手辣,才推荐进组织里,现下看来,倒叫我们失望了。” “戌和亥现在在特控局,不好下手。酉说待特控局将他们转移到警方那里时,他会负责处理。” “行,叫他快一些动手,别暴露了组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凤头骢】悲喜神 半个月后的例会,赵汉东和徐偲从“谛听”组获得了重要消息。 “我们打听到一个叫‘悲喜神’的组织,领头成员貌似以十二地支兼生肖排列。”赵汉东将一张图片放大。 上头一座八只手的深灰色泥塑神像,呈现舞王相,持宝剑、长毛、金瓶等法器,男女不辨,半张脸呈现悲容,半张脸则狂喜。 “组内成员以三位为一个等级,划分四个等级,上级可以直接越级调用下级,下级却无权越级面见上级。” “从‘戌’和肥肠的证词里我们了解,‘戌’最多只见过上一层的中心人物‘午’,往上之后只听到消息,从未见过人。” 徐偲将一张照片贴在小黑板上,付沉好奇凑过去。 照片上一个男人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一边张望着一边往一座赌场里去,身侧跟着一个十分健壮的男人,皮肤黝黑,扎着一头马尾脏辫。 徐偲将墨镜男人圈出来:“根据‘戌’的证词,这是午,年龄三十岁左右,在A市经营有一家规模比较大的马戏团。” 又圈出脏辫男:“这是未,午的贴身保镖,实力据说不容小觑。” “这个未很有些东西,下手狠戾毫不留情,戌说他的人见过未用一根柱子砸碎人头。” 在场的人一阵恶寒,付云缓缓道:“留心这个人,务必把他控制住。” 赵汉东面色有些凝重:“目前我们只知道这么多信息, ‘悲喜神’每一级之间的保密度不一样。” “我们将戌的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但对于午,我们除了知道他拥有一家马戏团、可能涉嫌走私兽人、训练兽人雇佣兵、身边有一个强悍保镖,其他的信息一概不知。” 殷翔托着下巴沉思:“意思是我们得自己去弄清楚。” “对,并且这次行动的地理位置特殊,‘刑天’无法大规模出手,我们几乎一切靠自己。” “无妨,我们内部人手也足够了,到时候再让局里出面收网就行。”付云的手指放在桌上轻轻敲动,似在沉思。 “这次我们分成两组,我、霜青、赵汉东、殷翔为先遣,其余人做背后支援,务必确保每位成员安全。这次我们可能不是简单的捉迷藏,要对上的,很大概率会是一支精良的军队。” “是。” . 第二天他们在总局停机坪前集合的时候,发现有位新成员加入。 吉茜一身利落黑色训练装,一头浓密乌发用红绳在身后松松扎成捆,尾端坠一片带着斑点的小小羽毛。 她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腼腆打了招呼。 付沉有些意外:“美国妞为什么也在?” “那是你没好好看资料,昨天的会议议案里写了。” 付沉当时还以为是在讨论吉茜的去留,会议开到后程他有些无聊,一直想溜出去玩,就没太上心听。 谁知道,稍不注意他就不再是这个团队里唯一的猫咪了。 付沉不情不愿去握了手,随后他的队友也一一上前,开始欢迎队伍的第二只猫咪。 付沉的心情在付云同吉茜握手时不爽到了极致。 就好像你家隔壁住着一只猫,某天发现被铲屎官不声不响地抱回来,而你还必须装作大方地分享她半个铲屎官。 总之整支队伍在付沉皮笑肉不笑,徐偲欢欣雀跃,众人心情愉快的氛围中出发了。 . 在飞机上的时候,付沉有点搞不懂自己的排斥心理从哪里来。 他想了想,大概是围堵美洲狮那天他们赶到时,刚好看到付云把抱着的吉茜放下来。 吉茜当时摔在集装箱上,付云就爬上去将她抱下,跳下地时弯着腰,从某个角度看过去,仿佛他才亲吻完一位昏睡的美人。 吉茜身上不着片缕,付云还细心给她披了自己的衣服。 平心而论吉茜没有什么招惹到他的地方,他一大老爷们没理由把人小姑娘天天放心里碎碎念。付沉想过之后,决定这都是付云的错。 他倒是天天在心里念叨付云。 付沉单方面决定他需要更多私豹空间,管他去抱美洲狮还东北虎,他都无所谓。 下了飞机时,付云终于发现自己被付沉冷落了。 他觉得这样甚好,付沉有无事喜欢往人身上贴的坏毛病,天气太热,把豹子推开又会伤他自尊心,真是太难了。 猫咪终于懂事了,付云欣慰地想。 半个小时后,付沉发现自己无声的抗议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又赌气般挤回他身边去,并且贴得更近了。 于是雪豹闹了五个小时的别扭后,正式宣告战败。或许是自己败给了自己。 . “狰”组第一处落脚点在离马戏团不远的酒店,被众赌场、酒吧包围。 马戏团当然不只是独立的马戏团,其周边还有高档的饭店、桑拿房、人造海滩,方便在赌场里刚弄到钱的人一走出门,就能纸醉金迷。 根据情报显示,午和未经常出没于某夜总会的顶级包间,同许多西装革履的人谈生意。“狰”组到达A市后第一步,就是要从这里入手。 因为任何信息全无,只能冒险深入虎穴刺探,付云于是同众人商议后,决定一组先去夜总会坐一晚,二组在外面保证撤退。 为了掩人耳目,付云于是带着付沉回到房间,换下身上黑色训练服,改成休闲的衣服和裤子。 付云一头凌乱乌发扎起个小揪揪,一身轻快但不张扬的短袖配牛仔裤。 付沉为以防万一,还是穿上了可以变成爪套的训练裤,但上衣穿了自己最爱的粉红小猪联名,灰发抓起一个揪,绿松石的绳串套在了手上。 二人看起来很像是到夜店打发时间的公子哥儿。 付沉对于第二次去夜店表示很兴奋,上一次看到那些人在舞池里挥洒汗水,他心里痒得不行,想着今晚能上去蹦一蹦。 某只豹子又忘记自己干嘛来的了。 . 夜深,A市的老街上早已陷入酣眠,纸醉金迷的繁华区却才拉开夜的帷幕。 有人搂着漂亮丰满的美女从酒店说笑走出来,钻进黑色长轿车;有人在酒会上觥筹交错,晚礼服拖过的地面光可鉴人。 有人正在赌场里一掷千金,将一辆豪车狠狠推向长桌中央,又很幸运地捞回一幢别墅;还有人红着眼,从赌场后门走出去,随便进入一整条街上某一家当铺,将手上名表狠狠扒下来,拿了钱又匆匆返回赌场里。 付云不知从哪里搞来一辆红色骚包跑车,载着三人直接开到了夜总会门口,钥匙往门口侍者那一扔,头也不回便带着兄弟直接进了夜总会。 赵汉东吹哨:“行啊头儿,有经验啊。” “以前装过。”付云双手插兜,眼都不带斜一下便报上姓氏和卡号,直奔目标包厢对面的那间而去,“说得好像你没来过似的,大少爷。” 赵汉东嘿嘿两声。 稍小一些不务正业的时候,赵汉东天天和狐朋狗友混迹B市各大夜总会,后来赵老爷子看不过去晚辈烂泥,托了人直接塞进部队里狠狠打磨几年,才有了现在的赵汉东。 付云没调入特控局前,经常出没于类似场所同线人碰头,遇到的情况也不少。 因此这个光影朦胧的包厢内,没见过世面的只有土包子付沉。 桌上摆满了酒瓶,赵汉东随手拿起一瓶威士忌倒酒,正要倒第三杯时手头忽又有些顿:“霜青能喝酒嘛?” “他没事,兽人代谢快,算是海量。” 付沉盯着那杯液体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酒,你试试吗?” 赵汉东仿佛找回当年劝酒的不良架势,开始兴致勃勃地怂恿。 付沉舔了两口,觉得有些辣,但架不住味道香,于是小口先喝了小半杯。 赵汉东也正小酌着,忽然发现对面正在监视的包厢有了动静,顿时正色道:“哥。” “嗯,午出现了,但没见到未。”付云目光如鹰隼,扫视着楼梯口的环境。 午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谈笑间进了二楼顶级包厢,除开随行护送的三四十个黑衣人外,并没有见到未的身影。 付云低声道:“小心,先别行动,未还没有出现。” 赵汉东点头表示同意。 身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二人同时向后看去,发现付沉这只初上酒桌的豹子竟然趁人不备喝光了两瓶威士忌。 付云:…… 他快步走过去,挑起猫咪的下巴看他眼睛。 浅色的眸子清亮有神,略皱着眉,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猫咪,有感觉不适吗?” “什么不适?”付沉感受了一下,“没什么感觉。” 付云这才放了心,又回到原座位,同仍旧目瞪口呆的赵汉东道:“没问题。” 赵汉东嘴唇蠕动几下,最终只憋出一句:“还是少喝点吧。” 付沉摇摇尾巴,表示自己听到了,随后又开一瓶。 . 时间过去近两个小时,付云他们一直紧盯对面包厢,眼看着酒被送进去,美女被送进去,楼下舞池里的欢呼声也越来越激烈,未还是一直未出现。 二人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他们出手,而未一直在暗中观察保护的话,就落了对方圈套。 付沉仿佛被带出来春游的小朋友,老大命令没下,他处于待命状态无所事事,又喝了许多酒,不知不觉就有些内急。 他起身找付云请示道:“组长,我想上厕所。” 付云蹙眉,正待说什么,赵汉东却低声道:“哥,有动静了。” 付云只得匆匆交代他跟着服务生去卫生间,去完赶紧回来,一定不能乱跑,并且把尾巴藏严实了。 付沉随口应了,随着侍者步出包间。 . 一出门,付沉才感觉有些晕眩,脚步轻飘飘的。 他的感官在放大,耳朵里嘈杂混乱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而分明起来。 一个男人将酒碰撒在女人身上,谄笑着去擦,女人发出娇笑;侍者托盘中的酒液晃动,撞在透明杯壁上;对面包厢脚步凌乱,有人正在下楼。 他的神经忽然被挑起,有些兴奋,有些急不可耐,似乎下一刻便要发动攻势,抓住猎物。 或许是酒精引发的兴奋,付沉对第一次饮酒的感觉有些新奇,这种晕乎乎的感觉很奇妙,有些舒服。人类居然发明出了这么好玩的东西,付沉决定回去后再喝一些。 上完厕所,付沉正打算回包厢里,才出卫生间没多远,他忽然站住,眯起眼睛。 尾巴尖毛发微动,细细感受气流方向;耳朵变得极为敏锐,捕捉他想要的声音。 付沉当机立断变回雪豹叼起自己掉落的衣物,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便悄无声息跃至雕花的房梁,蹲 伏在用于装饰的假花草和吊灯之间藏好,静默无声。 一瞬间,躲在昏暗的角落里,付沉感觉体内有什么在兴奋地尖叫,催促他藏得更隐蔽,更完美。 他是一个天生的完美猎手。 这个角度下方侧过去一些,是楼梯下方一个隐蔽的空间,人若躲在里面,在夜总会迷离灯光的掩护下,根本发现不了。 而现在,那里站了一个人身形魁梧,沉默着,并没有发现房梁上的付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凤头骢】初吻 不多时,楼梯上缓缓下来一个男人,身材高大,一身得体黑色西装,眉目凛冽如鹰隼,桀骜不驯,眼角有道细微的疤。 是午。 付沉眸光昏沉,将气息隐藏在假花草之间,一动不动。 午踏着悠闲的步子迈下阶梯,双手插在裤兜里,待下到楼下时站住,慢悠悠开口:“跟我玩捉迷藏吗?” 一片静默,远处舞池里传来的音乐轰鸣显得十分清晰。付沉仍旧埋伏着。 自己发出的问句没有回答,午嗤笑一声,咧着嘴,慢悠悠晃荡到楼梯下方,同藏在哪里的人面对面站着,贴得极近,如呢喃般问道:“怎么不上去?袁生还问候了你,说没见到。” 他抬起一只手,轻抚着男人粗粝的下巴,如在欣赏一件完美的工艺品:“没礼数,害我丢脸了。” 一直沉默着伫立在阴暗处的男人终于蠕动嘴唇,低声道:“抱歉。” 午忽然发狠扯住他的领带,两人身形相仿,午这么做,无异于掐住对方咽喉:“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位置,同我耍小脾气的下场,你知道。” 男人堪堪站住脚,低声道歉:“不会了。很抱歉,午,我已知错。” 午将他往后一掼,后者摔靠在墙上,胸膛微微起伏喘着气。午冷着眼笑看了一会儿,忽然又扯住男人的领带。 这次他并没有锁住对方的咽喉,而是整个人欺身上去,在对方仍旧喘着气,还未反应过来时,狠狠吻住对方嘴唇。 午一只手往上摸去,卡在他脖颈下方,另一只手则抓住他的手按抵在墙上,食指细细摩挲着他的掌心。男人被死死压制在楼梯下方的阴暗处,退无可退。 有人大笑着从楼梯上经过,下方阴暗空间里的两人悄无声息,仿佛融于黑暗中。 但房梁上的付沉听力极好,他能听到常人难以觉察的声音。 织物摩擦的窸窸窣窣,十指相扣时薄茧细微的摩擦。 不知多久,午终于放开男人,捏着肩将他摁在墙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眯眼睛打量着对方。 片刻,他抬手为对方整理衣服,用低沉微哑的嗓音道:“上去,别让我说第二次。” 那人微张着嘴胸膛起伏,许久才答了声好。 . 包厢内,赵汉东眸色一凛:“头儿,未出现了。” 付云显然也已看到:“午也回来了,二人都在,我们可以行动。” 他回过头,正看到付沉拧开房门进来,皱眉问道:“怎么去这么久,是有哪里不舒服?” “不是。” “有不舒服一定及时告诉我。” “……嗯。” 付云很快扭过头去继续监视,付沉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一只手架在半空,最终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发问。 信息量太大,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付沉思来想去,最终又拧开一瓶酒,借着还未散尽的酒劲咕嘟灌下去。 付云和赵汉东最终还是未来得及行动。在午和未同时回来半个小时之后,包厢的门忽然大开,一大波人马声势浩大地下楼离开,午和未也在其中。 赵汉东有些懊恼:“这个未,怕不是受了午的命令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当人肉监视器。” 付云好笑道:“这话说的,别叫殷翔听到了。”看着午未一众下楼离去的身影,安慰赵汉东道,“明天晚上还有机会。” “但咱今天晚上白忙活了。” “也不算白忙活,至少知道了未不是时刻跟紧午的,那么我们便有机可乘。” 付云从靠了一晚的窗口上下来,在看到满是空酒瓶的茶几时愣住了:“付沉你……你脑袋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他皱着眉赶紧走过去。 沙发上俨然一只醉猫,付沉怀抱半瓶酒,正盯着一桌子空瓶出神,听见付云叫他才微蹙着眉回头。 付云将他怀里半瓶酒夺下,仔细打量了他的神色:“听得到我说话吗?” 付沉点点头。 他比了个手势问这是几,付沉回答正确,随后又低下头沉思。 付云有些懵了,这家伙不像是酩酊大醉的样子,但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他有些犹豫地问道:“猫咪,还能走直线吗?” 付沉嗯一声便站起了身,谁知才站起来就踉跄着想往旁边倒。 付云赶紧架住他。 赵汉东看到满桌空瓶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我的老哥,这里可是十七瓶威士忌。”他对摇摇晃晃,将倒未倒的付沉竖起了大拇指,“牛啊青哥!” 付沉嘴角扯出一个开心的笑,随后啪一下立正,给他敬了个礼。 付云头都大了:“别闹了,赶紧把这醉猫送回去!” . 赵汉东帮付云把醉猫丢进房间便溜了,留下付组长一人应付喝醉的雪豹。 付云很自责,他应该管好嘴贱的大猫,至少在他喝完两瓶的时候就让他住嘴。 谁知他上完厕所回来又接着喝了这么多。 他十分担心付沉的状态,这只雪豹是第一次喝酒,难保不会有什么酒精过敏。 付沉现在醉醺醺的,问他哪里不舒服也不知道回答。 付云担心地轻抬起付云下巴,墨黑的眼瞳里满是担心:“猫咪,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付沉看着那双清澈专注的双眼,不知怎么地就回想起午抬起未下巴那只极具攻击性的手。 现在自己下巴上这只手很轻柔,没有给他留下红印子。 付沉摇头:“没有,我没有问题,只是还有些晕。” 付云的心放了一些下来,但还是有些担忧。 “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付云帮他脱掉爪套,又去卫生间里拧了热毛巾来擦猫。 毛巾热乎柔软,呼在没有皮毛的脸上极其舒服,付沉一下就被擦开心了,喉咙里滚出一串快乐的低吼。 他乖巧地任由付云帮自己擦了身子。按照平时,他应该很快变回雪豹,在付云的床上打滚。 但他今天喝醉了显然没打算这么做,付云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坐在自己床上的男人,不由有些好笑:“怎么,猫咪今天打算变成人睡?” 付沉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可行,于是问:“人应该怎么睡?” 不等付云回答,他便擅自行动了起来,先拿过付云的裤衩套上,再大喇喇往床上一趴:“人应该这样睡。” 付云噗一声笑了出来:“不是所有的人都爱趴着睡,各人有各人的睡姿。” 付沉想到自己没见过除付云外的人的睡姿,又联想到今天自己才解锁的某种奇特姿势。 困惑在酒精的熏蒸下逐渐发酵膨胀,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有一种扯脖子的姿势,是什么姿势?” “……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描述,我只是一只小猫咪。” “……” 付云坐到床边看着他,哭笑不得,一头雾水。 付沉想了想,还是从床上爬起来,面对面同付云盘腿坐着,严肃地发问道:“有两个人,他们互相咬嘴巴,但没咬死;掐喉咙,但没掐死,为什么?” 付云愣了几秒,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猫咪八成是去上厕所的时候撞见人私会了,但付沉好歹接触外界也不少,又爱看电视,总不至于没见过? 又想到他平时看的都是粉红小猪,付云忽然就释然了。 猫咪其实已经成年了,无论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但猫才刚刚接触人类社会,于某些隐秘的事情知之甚少也是情有可原。 付云斟酌了一下词语,给他科普道:“这是人类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打个比方,雄雪豹遇见喜欢的雌雪豹,在征得了人家的同意后会上去嗅嗅。” “人也是一样,男人遇见喜欢的女人,在征得了对方的同意后,就会亲吻对方。就是你看到的嘴对嘴,但不是咬。” “那男人亲吻男人呢?” “……” 付云缓了好久,才艰难地说:“也一样。” “噢……” 付云不知道他噢什么,或者他懂了没有。 这段科普有点触及到他隐秘的事情,令他不是那么自在,于是干脆起身去洗漱。 等他回来的时候,猫还坐在床上,盯着床单发呆。 付云坐上床并将他往旁边赶:“睡过去。” 付沉很听话地爬过去,并钻进被子。 要睡觉了,他还是在沉思。付云觉得可能他接受的信息有些大,于是安慰道:“想不通的事情明天再想吧。” 他听见付沉低声答了个好。正要钻进被子睡觉时,却听见付沉小声叫了他的名字。 他有些诧异地看过去,墨黑的瞳孔却在瞬间微微睁大。 付沉闭着眼睛轻柔吻了上来,一只手靠过来寻到他的手,微微相扣,另一只手攀上来在他脖颈上,中指轻轻摩挲着锁骨上脆弱的肌肤。 轰然一声,付云大脑一片空白。 唇畔轻轻磨蹭触碰,覆上去又游离开。猫咪细细的虎牙小心躲避开他,邀请似的轻轻抵碰。 屋里静得吓人,整个空间里只有令人脸红心跳的亲昵,静默温柔。 付云透过半扇未拉窗帘的落地窗,看到A市夜景鱼龙游舞,灯火辉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凤头骢】主宰 气氛暧昧旖旎,喘息声在有限空间里回荡,仿佛被无限放大。 双唇被染上暧昧的桃红,付沉终于松开他的主人,唇畔游离开,但仍意犹未尽地徘徊。 鼻息交织着鼻息,他占据了付沉敏锐的感官,一时间雪豹不知身在何处。 他轻轻低下头,如平日里撒娇般做的那样,将头埋进付云颈窝轻轻磨蹭:“我喜欢……” 喜欢什么? 付云喉结滚动几下,没敢问出口。 他最终哑沉着声音,将付沉轻轻扶躺下身:“付沉,以后不可以这样。” 那只醉猫挣扎几下,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醉意,昏昏沉沉睡过去。 留下付云一个人睡意全无,睁着眼睛,直至天明。 . 正当付云被雪豹忽然非礼时,距离他们入住的酒店三公里外,马戏团后方一幢华丽的别墅内,灯火燃彻整夜。 房间里,男人喘息急促,声音沙哑。 未双手被绑在雕着花的床头,身上满是血红的鞭痕,平日冷酷无情的脸上染上醺红,眼睛看着上方的那人,眸里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午同样喘息着,眼瞳里满是侵占和掠夺的狂喜。 一瞬间,未的声音有片刻寂灭,随后是更加急促地呼吸声。 午拉紧了未脖子上紧皱的领带。 “你错在哪里?” “我……我不该放走那匹马,应该……应该替您训好。” “为什么放。” 未过了片刻才缓过神来回答:“她占有您……我心生嫉妒,擅自放人。” 午加快了速度,未完全臣服。怒火将要爆发的那一刻,午狠狠掐住未的脖子,眼瞳里满是疯狂。 “你没有权利替主人做选择,你也无权擅自选择,听明白吗?” “……遵命。” 主宰的手将未带向顶峰,未失声叫出来,午在他耳边低语:“你最近很不听话,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我是不是应该将你回炉重造一下?” 霎时间,未的脸上闪过惊慌和恐惧,被午成功捕捉到。 他轻蔑地笑着,俯身下去吻上未犹在喘息的微张的唇:“不想回去,就懂事些。” “……” 午富丽堂皇的别墅里金光流转,恍若一个巨大兽笼。 . 第二天早上,付沉发现自己失宠了。 雪豹平日里都能分享付云半张床铺,甚至能拥有一张名唤付云的活人垫子。 但今早醒来他发现自己被孤零零丢弃在单独一张床上,并且付云也没有叫醒他。 雪豹怒吼一声从床上蹦起,周身每根毛都愤怒地竖了起来,还带着点悲愤的意味。 他才大发慈悲地表露一点点好感,付云这么快就始乱终弃了? 人类太险恶了,明明昨晚他“嗅嗅”的时候,他还挺开心的! 转身就把他丢在房间里了! 雪豹在屋里团团转,随后如一架小坦克般冲向房门,准备出门抓捕铲屎官。 房门正好打开,付云提着好几袋东西回来了,脸上汗珠犹存。 他愣愣看着堵在房门口的雪豹:“……起了?” 袋子里飘出食物香气,估计是付云出门晨跑顺便带回了早餐。 付云进屋,雪豹跟在他脚边转悠,不时碍着他的脚步:“你去跑步了,没叫我。” “嗯,”付云的气息仍旧不稳,“你睡得太沉,叫不醒。” 吃早饭的时候,付云忽然对他说道:“从今以后,你自己洗澡,自己睡一张床。” “为什么啊?”付沉如遭雷击。 付云郑重对他说道:“你成长了很多,是时候学着普通人的样子生活了,不必事事依靠于我。” 付沉默不作声地低头吃饭,随后低声道:“你生气了。” 付云拿筷子的手一顿:“没有生气。” 付沉不语,但付云知道他生闷气了,并且很失落。 这只豹子像猫咪一样傲娇,有自己的小情绪,并且总爱把负面情绪藏起来,又不善于打理,最后自己一个人发酵泛滥成灾。 他放下餐盒:“猫咪,过来。” 付沉听话地爬了过去,不动声色地钻进他怀里蹲好。 付云摸着雪豹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我为什么带着你?” 付沉沉默了一会:“因为我乱伤人,局里要监视我;因为我无法融入社会。” “但你现在很好,你不会再轻易踩在红线上了,意思就是,你可以不那么需要我了,明白吗?” “你要自己去接触这个世界,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自己的喜好,并不是基于我来了解这个世界,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 付云犹豫斟酌了一会儿:“人类的感情分很多种,你昨晚问我的那种‘喜爱’,不是你现在理解的喜爱,明白吗?那种行为是很郑重的,只能对珍贵的人做。” “以后你会碰到自己喜欢的人,或者豹子,或者老虎之类,想和他/她一直在一起,悲欢系在他/她身上,投其所好。” “这是非常伤筋动骨的事情,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因为到那时你会奋不顾身,恨不得将心肺都掏出去。” 付云喃喃说着,也没管雪豹听没听懂。他像是在说给付沉,又像是说给自己。 . 付云想了一晚上,也挣扎了一晚上。 他觉得自己应当是孤独得太久了,所以才会把猫咪当做朋友当做亲人,当做救命稻草。 付云上初中时,家里出了一场意外。妈妈走了,留下身体衰弱的老付与他相依为命。 出事之前,一家三口亲密无间,温馨快乐;出事之后,付云常常和老付在吃饭时想起另一个人。 老付常常鼓励他生活要向前看,若是他们沉溺于思念中无法自拔,妈妈在天上会非常伤心。 于是付云努力读书,一边忙着照顾爸爸,一边料理家务,父子俩的生活虽然拮据却还算过得去,付云也有了面对生活的勇气。 但命运从来不让一些人好过。 老付一身废弃零件日夜运转,撑到付云高考结束便熄了火。 料理完父亲的后事,付云将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上了柱香之后便背起唯一的行囊,登上开往军校的火车。 此后四处漂零,指令下在哪就去哪,甚至差点在雪山上丢了性命。 直到调入特控局后,某天被派去西藏处理一桩案件。 某只兽人雪豹杀了一窝狼人和一大家子后被制服,付沉去到当地时,看见雪豹耳朵上缺了一小块的伤疤。 原来是雪山上那只雪豹啊,付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心里仿佛燃起了一簇小小火苗,如同黑夜中一点星烛飘摇欲灭。 因为杀了人,雪豹在被押运的过程遭到很不好的对待,虽然后来付云证实了人并非他所杀,他杀的只是那窝狼人,雪豹的戒心还是难以消下去。 付云只得慢慢安抚,虽然过程中甚至被他一爪子掏到腹部,差点就进了ICU,但最终雪豹还是对他放下了戒心。 只是局里的管制仍没有撤除,付云想了个法子将雪豹带在身旁,一边带他了解人的社会,一边教他工作存下些钱,这样当他以后恢复自由身时,也有了能在社会上独立的资本。 他从一开始就没为自己想过。 只是生活忽然闯进一只雪豹,难免会变得鸡飞狗跳,特别是这只雪豹思维单纯,总闹出许多笑话。 就好像遍布乌云的生活某天射进一道光,再要遮起来,就不怎么愿意了。 付云的孤独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这些原因同样导致他对付沉的离开感到难捱。 但俗话说得好,你爱一个人,就放他离开,如果他回来他就是你的;如果他走了,那么他从来就不属于你。 爱他,就给他选择的权利。 . 上午出勤时,付沉显得异常沉默,只是低着头跟在众人后面,叫到他的名字时他才嗯一声。 赵汉东看得忧心,老杜更是担忧,抽空逮了付云问:“你们家小猫没问题吧?” “他不是我家小猫。”付云顿了顿,“昨晚他喝得多,可能现在还没缓过来。” “跟哥还掖着什么啊?不是你家小猫,能天天赖着你?”老杜啧了一声,“你是不是昨晚他喝酒,就把他骂狠了?” “没有,只是和他谈了一下,叫他离我远点。”付云有些烦躁。 老杜愣住了:“阿云,你真说得这么绝,就没考虑一下霜青的感受?” “大概是那个意思。但他不能一直跟着我,你知道……他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等到局里给他降级,我就把他送出去。” “他喜欢自由,不能太依赖我。” 老杜思来想去,最终什么也没说,用力拍了拍付云肩膀。 跟在队尾的付沉脚步一顿,心情更沉了下去。 他全都听到了。 . 午带领的集团藏得很深,殷翔昨天在马戏团上空盘旋一天,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马戏团有一个巨大的中央沙场舞台,有一方毗邻海湾的池子。 沙场舞台的西边则是一排排帐篷,用以放置道具及圈养用于养殖的兽,除此以外还有一块被粗木桩围起的空地,里边圈养着一些毛色稀罕的马匹。 一组今天要乔装成游客,混入马戏团里去探个究竟;二组协助吉茜躲开夜总会多如牛毛的监控,在午的顶级包厢里安装窃听器。 马戏团里项目繁多,鱼龙混杂,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夜场最隆重的演出还没开始,付云让付沉混进后台,看看那些动物被关在哪里,自己则同赵汉东一块先去海湾沙滩处看看。 雪豹白色身影在阳光下一闪而过,让人有眼花之感,天上监视全场的殷翔发出一声鸢啼,示意行动开始。 . 园区处处是监控,付云行走其中,感觉周身无处不存在眼睛。 海湾沙滩正在进行海洋动物表演,一头虎鲸自水中跃起顶触皮球,砸在水面溅起波涛阵阵,岸上观众大笑着尖叫欢呼。 付云的注意力却落在了海湾入海口处:“东子,那边。” 赵汉东眯眼望过去。 海湾处停靠着好几艘游艇和货轮,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仔细看去可以看到有工人正在卸货,吊车吊着一个个硕大的金属笼子放到卡车上。 金属笼子统一盖着墨绿帆布,看不出来装的是什么。 卡车载满货物之后便沿着后山公路直通向马戏团内部,并不会行驶到大路上。付云同赵汉东对视一眼:“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凤头骢】潜伏 另一边,在巨大圆形舞台的后台,付沉已经成功潜入。 灰色的黑翅鸢独立在舞台附近旗杆上,殷红的双眼紧盯地面,随时戒备着外人进入。 耳朵里藏了枚微小的对讲:“……霜青,从帐篷西侧绕过去,东侧两点方向有员工正在搬运货物。” 白色影子一闪而过,殷翔起飞,落在付沉进入帐篷的不远处,小心盯梢。 红色帐篷里空气闷热,被关押着的动物昏昏欲睡,笼子里散发出动物特有的味道。 付沉皱起眉,他很不喜欢看到这种场景。 现下帐篷里没有人,他还是小心踱过去,隐藏好自己的气息。这里有山羊有猴子,他一身顶级食肉类的气味,难保不会令这些小东西尖叫起来。 没有兽人。 付沉溜出帐篷,继续巡视下一顶。 下一顶帐篷里关有白虎,瞥见他进来,示威般朝他龇牙咧嘴。付沉压低身子表示自己不想招惹麻烦,随后逛了一圈又出去了,也还是没见到兽人。 接连四顶红色大帐篷,付沉将后台里的动物挨个看了遍,也没见到传说中被走私来的兽人。 那么这些兽人会在哪里? 付沉略一思索,迈着小步子往马场跑去。 . 正当一组在马戏团里分头行动时,吉茜已经在众人帮助下,成功潜入了夜总会内部。 此时白天,夜总会里打烊休息,美洲狮鬼魅般的身影在桌椅间穿行,犹如身处幽暗的美洲丛林。 方才徐偲将监控黑掉三分钟,换上了静止画面,吉茜成功把窃听器藏在了沙发后面以及茶几下方,又悄无声息地溜出来。 此时她遇到了麻烦,走廊上脚步声动,听起来有七八人,吉茜脑内飞速旋转,做了和昨晚的付沉一样的举动。 她助跑几步跳上房梁,装饰花草沙沙响动,她赶紧压低身子藏好。 四个强壮的黑衣人排成一队,脚步沉稳地下了楼梯,在楼梯下方阴暗的楼梯间处敲开一扇小窗。 就着电子屏莹莹亮光印上手印,随后乔装成木墙的厚重金属门缓缓打开,四个黑衣人钻了进去。 吉茜琥珀色的双瞳目不转睛,那四个人额顶无一例外长着长角,肯定是兽人无误。 那么这扇门通向哪里? 离监控恢复还有一分钟,吉茜悄声爬下房梁,沿墙根溜出了夜总会。 . 海湾码头,付云成功溜上了一艘货船。 赵汉东去搜查紧邻着货船的游艇,两人商议分头行动,鸣笛为号。 彼时船员正趁着正午时间小睡一会儿,付云悄无声息溜进船的下部,用工具转开门锁,将厚重大门打开。 船舱内漆黑一片,不时有细微尖锐的呼吸声传来。付云拧开手电小心前进,没多久他就碰上了第一个金属笼。 同在港口时见到的“红犬”所用高强度金属笼一样,笼子宽大厚重,插翅难飞。 里头蹲伏着一头巨大的黑色动物,厚实皮毛下呼吸平稳起伏,却能看得出这头兽所蕴含的巨大力量,光是看见虬劲的腱子肉就觉得惊心动魄。 一头美洲野牛,付云皱眉。 这头野牛很明显被麻晕了,估计是将要卸货,船员给他们挨个吹了针,付云能看到牛肩上仍悬着一支针管。 越往里潜入,越令人心惊。 手电照到的地方皆是铁笼,铁栅密密麻麻地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片禁锢的森林。 若是在戌狗那里见到的三十二只兽人是开胃菜,那这个船舱里关押着的可算是宴席上的第一道菜了。 不同于戌狗的杂乱堆放,船舱里每一只铁笼都有对应的编号,相同编号开头的笼子码放在一起,代表自同一个地区而来。 现在这里堆有野牛和狮豹等走兽,除此之外,搭在大笼子上的金属鸟笼里关押有鹰隼和鸟雀。 几乎走私来了一个动物园。 飞禽没有被麻醉,见到光亮晃过,扑闪着翅膀发出啼叫。 一艘小型货船有两个仓,海湾处今早停靠了四艘。 不知是从哪个洲哪个国家运来的,这么大的走私量,已经足以惊动到特控局之上的异管部了。 付云想了想,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定位器小心安装在一只金属笼的缝隙处,随后悄悄撤出船舱。 . 付沉又碰上了午和未。 打死他也不会想到,大中午的午居然会和未两个单独出现在马戏团的马场里,偷窥的也还是他。 付沉刚溜进马场便听到大门处有响动,随后赶紧钻进一旁的干草垛,利用干草遮掩气息。 大门打开,午骑着一匹高大的青灰色骏马趾高气昂走了进来。 这匹马毛色稀罕,身形壮硕,顺从沉稳,付沉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马。 午从马背上闲闲跳下,检阅着马房里的众马。 马戏团里的马为追求视觉效果,以白马居多,故而马房里的马有一部分都是白马,除此外便是用来□□的枣红马。 但现在最尽头的马房里跪伏着一匹黑马,听到午走过来的动静才踉跄起身,长鬃凌乱,一身鞭痕,鼻息沉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午,似要喷出火来。 午拿着马鞭的手背在身后,似是在欣赏这匹不屈的骏马:“让我们来看看这位勇士,今天可否允许我骑一骑。” 说着,朝旁边扬手:“开门。” 午的青灰色坐骑温顺走过去,低头为黑马打开马房的门。 付沉以为那匹濒临爆发的黑马会直接冲出来尥蹶子,不想他却是低着头,十分安静地走了出来。 午眯起鹰眼,冲自己的马一摆头:“你去。” 青灰色马立起身,变回人形,竟是未。未的人形同正常人毫无差别,眼瞳漆黑,身后也没有扎起的粗糙马尾,是以付沉未曾料到他会是兽人。 未的马鞍化为他身上的黑色制服,他从午手上接过马鞭,鞍也不用,揪住黑马的一缕马鬃便骑上去。 黑马挣扎起来,未大吼着扬鞭狠抽在马身上,黑马挣扎得更用力,想将他摔下背。 未在马背上立得极稳,付沉这时才在正午的阳光下仔细看到他的样貌。 未一头粗长头发狂野如马鬃,打成脏辫扎在脑后,身形高大健壮,肤呈麦色,面色冷酷无情,深黑的眼瞳里尽是冰霜。 黑马没过一会儿便筋疲力尽,蹦跶了几下便没了力气,四腿颤抖。 午满意地走过去瞧,未扯着马鬃强迫黑马抬头。 黑马的眼神里已无斗意,满是疲倦和痛苦。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道:“行了,下来吧。” 未跳下马,午拍拍黑马脖子,示意他随自己走动。 黑马听话而温顺。 午将黑马牵到一个干净的水槽边,打开水龙头。 清水哗哗而流,立刻带起一阵凉意,在燥热的天气里显得十分诱人。 付沉看到黑马前腿微动,却终究没低下头喝水。 午等了一会,才如赏赐般道:“喝吧。” 黑马将头埋下去,马槽里的水如漏了底般飞速下降,黑马修长的脖颈不住鼓动,架势似渴了好几天。 午似是怜悯般抚摸着马脖子上的鬃毛:“这匹已经成了,带下去给吃顿好饭,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交给袁生。” 说着,又偏头看了看马身上的鞭痕,那里新旧伤交织,最新的几道正是方才未用马鞭抽出来的几道,午夸奖道:“你的手法又进步了。” 未沉默不语。 午摆摆手,未立刻变回青灰色骏马,载着午走出马场大门,随后有两名穿着马场制服的人拿着辔头进来,给黑马套上,牵着他走出马场。 马场重又恢复安静。 付沉想了想,给远处的殷翔发了个信号,随即溜出马场,悄悄跟上牵着黑马的两个人。 . 杜宾已经从楼梯间的隧道溜了进去,耳机里徐偲在小声指挥。 吉茜将隧道的消息带了出来,众人一商议,决定打铁趁热,待稍晚时候夜总会开门可能就没机会了。 二组决定派经验丰富又有脱身能力的杜宾冒险潜伏。杜宾带着徐偲给的万能密匙小心来到楼梯间,徐偲三下五除二远程遥控搞定了门锁。 “杜宾,进去之后千万小心!” 棕褐大狗钻进了楼梯间,金属门缓缓合上,二组的人盯着杜宾胸前实时监控的画面,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隧道尽头一扇模糊不清的玻璃防护门,隐约可见里面人员穿着白大褂在走动,杜宾想了想,躲在门边阴暗处。 过了一会儿,门上想起密码输入的声音,一队长着羊角的兽人列队走出来。 杜宾压低身子藏在阴影中,待守卫走过,趁着门关上的最后一瞬间溜进去。 玻璃门的那边是一间极大的实验室,里头有正在工作的人频繁走动,杜宾不敢轻举妄动,先找了一个角落藏起来。 四下观察过后,杜宾溜进一间房间。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戴厚重口罩的人走了出来,胸口戴着证明身份的牌子。 杜宾一路大摇大摆通过关卡,路过的兽人守卫对他视而不见。 杜宾同付沉一样,极会隐藏自己的气息,放在野外定是一等一的猎手,这项本领在眼鼻众多的实验室里堪称救命的本事。 穿过一排混乱的实验区,杜宾穿过一条白色隧道,来到一片极宽阔的区域。 偌大白色空间内,穿着黑色制服的兽人正在进行训练,招式严密,装备齐全,俨然特控局训练场的复刻版。 杜宾心情沉了下去,这个午,竟然在秘密训练一支地下军队,这件事得赶紧通知“麒”组。 耳机里徐偲通知杜宾撤退,他们已经取得了关键性的证据,切莫打草惊蛇。 杜宾同意,将脸上口罩遮得更严实,正欲原路返回时,头顶的警报却响了。 警报响彻整个场地,红灯大闪,正在训练的兽人顿时开始集结。 有人入侵! 杜宾面色一沉,快步返回原先的通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凤头骢】坠崖 杜宾认为自己的潜入被发现了,但其实不是。 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 付沉跟在黑马身后进了舞台西侧第二间帐篷,眼睁睁看着两名人员在他才搜查过的地方扳动一个巨大扳手。 顿时木制地板下的金属重门缓缓开启,露出一个缓和的白色通道,二人牵着黑马走了进去。 付沉悄悄跟进。 随后通道关闭,红色的帐篷内草料碎屑轻扬,看不出曾经有一条隧道的痕迹。 隧道通向一间巨大的仓库,里头摆放着数十个巨大金属笼,正是他们在红犬仓库里见到的那些。 现在这些金属笼被分区域摆放好,俨然一个地下监狱。 刚运进的猛兽或精壮的食草动物被统一关在堆叠起的笼子里,以巨大吊车吊起码放;正在训练的兽人身着同样制服,住在侧边一排金属房里。 具有观赏性,或是私人定制的兽人,则享受比较好的待遇,有专门房间提供。 付沉看着那匹黑马被牵进一间华丽的马房,四周及底板铺着珍贵的楠木马房的门以鎏金雕花装饰。 很快便有一队人过来对黑马进行清洗、剪毛修蹄,纯银的嚼头两端印有东家的家徽,缰绳以皮草制成。 黑马身着金色马衣,马衣泛出柔和金光,看起来华美又大气。 可是再怎么优雅装饰,都掩盖不住一身鞭伤。 付沉冷眼看了一会,正准备转身时,却被人拍了一下脖颈。 他整只豹顿时炸了毛,对方声息全无,直接将他警惕的本能激发出来。 付沉毫不犹豫回身扑去,利齿下意识寻找血液流动最快的地方。 那人被狠狠摁倒在地上,吃了痛低声喝道:“蠢猫,是我!” 张开的血口顿时停住。 付沉将利齿收起来,伸出柔软的舌头舔舔他下巴:“你怎么在这里?” “……我追着一辆车进来的,赵汉东在外面把着。”付云坐起身,礼尚往来挠挠他的脖颈,“你呢?” “我遇到午未了。” 付云瞪大了眼睛,他将付云从地上拱起:“这里不安全,待出去再说。” . 一人一豹沿着墙根,避开来回走动的守卫小心行进,随后付云在大仓库里找到一个通风口,踹开护栏带付沉钻了进去。 通风口一直通向一个巨大的白色空间,空间内被划分成若干部分,付云一下就看出来这是在训练死侍。 “‘悲喜神’估计是挑着来的。” “体格过得去的就留下来做卫兵,名贵好看的售卖给大官贵人,剩下一些温顺的驯化起来,能做新兴的时尚宠物。”付云低声说。 “但他们都是人。” 二人看了一会儿,正想转身离开时,通风口处却降下来一张大脸,一头长着牛角的兽人直接同他们打了个照面。 原来这头兽人闻到一丝食肉类动物的膻味,正奇怪着,边闻边找,竟真叫他找到了藏在通风口里的二付。 付沉:“……你好~” 牛头惊叫起来,二人飞速顺着通风口往回爬,身后警铃大作。 付云:“下次遇见这种情况,就不需要打招呼了!” 付沉:“好的!” 合着付云先生还想来下次。 . 杜宾低着头快步离开,忽然前方出现一队赶来增员的羊角人,身手将他拦了下来。 羊角人:“我们正在追…….” 话还没说完,杜宾对着那张羊似的脸抬手就是一拳! 羊角人直挺挺倒在地上,身后小队成员还未来得及反应,杜宾已经变回全身飞速逃离。 ……“快追!” 训练场通向实验室的一段路顿时乱成一锅粥,杜宾在人群中如一道褐色闪电,窜进实验室里登时就弄得个人仰马翻。 穿着白大褂的人抱头鼠窜,羊角人穷追不舍,无奈被白大褂及摆得满满的几十排化学药剂放缓步伐,成功将杜宾跟丢。 杜宾躲在一个角落里,趁着追捕他的一大群羊角人从面前飞跑过去,随后通知徐偲暂停摄像头,从夜总会原路溜了回去。 羊角人在实验室里搜得满头大汗时,大概还没想到他们追的狗子已经出了夜总会。 . 另一边,付沉一边逃窜还不忘同付云贫嘴:“我怎么感觉来抓我们的人少了一些?” 付云咬牙:“别贫了,快跑!” 付沉一个人当然能飞速逃离,但现在多了他一个,身后穷追不舍的又都是兽人,付云觉得自己太难了。 二人赶在所有闸门封锁前,从付云进来入口的另一侧逃了出去。 付云进来时,一侧的入口通向海湾,而现在出来的这一侧出口是一处大平台,平台下方是海崖。 身后兽人穷追不舍,就快从通道里涌了出来。眼见平台是个死胡同,付云咬咬牙,拉着付沉往崖边跑去。 付沉挣扎起来:“我不会游泳!” “信我的!”付云大吼道,身后追兵已出现在出口,“跳!” 付沉鼓起勇气,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噗一声巨响,二人双双掉到海里,赶来的追兵扶着护栏往下看了一会儿,没见到浮起来的人头。 “快下去搜!” . 付沉感觉自己重得像块石头,一直在往下坠。 身后有人将他有力托起,带着他往水面上游去。无法呼吸的感觉十分不好受,他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是被埋在大雪之下?但他是雪豹,怎么会被雪埋住呢? 说不清,付沉觉得思绪在逐渐远离,连感官都变得模糊起来。 忽然一双微凉的唇印了上来,给他渡进一口气,这种柔软的触感令他有片刻回神,脑子里忽然很不合时宜地闪过昨晚酒气浓重的吻。 我喜欢……我喜欢什么? 我喜欢这个吻。 水面如被刀锋破开,付云喘着粗气,费力划水将付沉拉到岸上。 付沉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是一只废豹了,他缩在岸上瑟瑟发抖,还不住咳嗽。 付云揪住他后颈,令他抬起脑袋:“还好吧?” 付沉懵懵地点头。 “还好就赶紧走,他们肯定很快追上来。” 付云架起变成人的雪豹,拔腿就跑。 . 夜幕降临,娱乐场随着灯火渐次亮起,逐渐被推向狂欢顶峰。 夜总会奢华的顶级包厢里,午要等的贵客还没有来。 此时他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吐着雪茄的烟圈,未默立一旁。 面前站了三四个黑衣人,恨不能把腰躬到地上:“对于这件事,我们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对不起午生!” 午皱了皱眉,将雪茄掐灭:“怎么进来的” “从北侧海湾通道进来,又从西北口出去,最后跳崖逃走。” “你们这么多人,就没捉住两只小猫”他抿住唇,似是无奈地抱臂往身后一靠,“失望,太失望。” 黑衣人们将身子躬得更低,一个牛角人瑟瑟道:“他们逃得太快了,那只豹子还伤了我们两个兵。” “这就是你们三十人追两人,还追不到的理由?”午轻声道,“更失望了。” 无人再敢说话。良久,午偏过头去问未:“卯生的那波新货什么时候到?” “已经到了,放在密仓里。”他顿了顿,“需要用么?” “先不用,一两只小老鼠,闹不了什么大动静。” 未沉吟片刻:“万一是特控局的人?” “是又如何?”午闲闲将手搭在膝关,“这里是A市,若我连几个条子也稳不下来,我还怎么坐?” 他挥挥手,将手下赶下去领罚。略微思索后对未道:“你带几个人,把周围扫一遍。” 未领命下去,午的眼光落在茶几上放的监控画面。 监控暂停在一处静止画面,画面上雪豹身形皮毛繁复瑰丽,四肢矫健,奔跑线条姿态流畅,午的眼里放出一种奇特光彩。 “挺漂亮的,不知道足不足够野。” . 正在酒店里的付沉一阵恶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随后脑袋被扔上一张毛巾,付云擦完自己湿漉漉的杂毛,开始擦猫。 付沉可怜巴巴蹲坐在地上,四条腿仍瑟瑟发抖。 付云忍不住有些好笑:“你不是特能打吗?怎么跳了个崖就给吓成这样?” “那下边都是水!”付沉心悸犹存,“你不许跟别人说我怕水!” 安置区甲级大佬怕水的消息传出去,他的老脸就可以不用要了。 雪豹毛厚皮实,但脸皮大概只有一张抄手皮那么薄。 异管部在A市有小分部,付云带的一组有情报要分享,而老杜大呼小叫着二组发现了重大机密,于是双方人马一商议,决定在异管分部的会议室里碰面。 此时距离夜晚碰头还有一段时间,付云打算拉着付沉出去弄点吃的就直奔分部而去。 他把手上毛巾放到一旁,正想起身时雪豹就钻进了他怀里。 付云:? 付沉把脑袋藏到他臂弯下,企图将整只豹都塞进他怀里。 雪豹极大只,付云一时没坐稳,被他推到床上。 这下他真笑出了声:“没事了付沉,多大点事儿啊。”一边手上用力地安抚雪豹的背脊。 付沉:“呜……” 付沉怕是真怕,他在西藏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见到水是常事,茹毛饮血便能生存,是以被水包围的窒息感带给他巨大的恐惧,直接变成了心里阴影。 付云不知道他怕水,毕竟每隔几天给他洗澡的时候,付沉都挺乖巧,让抬爪抬爪,让举尾巴举尾巴。 付云抱他的时间很少,特别是从昨天晚上之后,这还是今天第一次撸猫。 付沉感觉自己皮痒得都难受了。 他的怀里很温暖,虽然忒不经蹭,但他还是很喜欢被付云抱住安抚。 大概是这种安全好信任,让他敢在一瞬间跟着跳下海吧。 不过没有下次了,绝对没有! . 二付前脚才出了酒店,未后脚便带人杀到,搜查无果后冷着脸赶去了下一家。 在车上难得片刻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 付沉趴在后座上,盖着一条毯子,他其实很想问付云一句:为什么要把我赶走? 既然没打算留,又为何一开始要救下他,把他从刀尖上讨日子的生活里拉出来,慢慢养成一只温顺的大猫。 如果注定要放他走,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别对他那么好,保留下兽性的警惕和孤独,不会轻易将自己交托出去,才是真的对他好。 你就没想过问问,我想不想留下吗? 付沉将脸埋在爪子里,尾巴尖轻轻晃动。 最初刚成兽人,被卓玛夫妇带下山,又从西藏跑到B市,定居在付云狭小的家里,也已六年。 他见过的人不多,六年里他的生命中往来过许多人,但没有人如付云这般在他的生命里一直停留。他还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一直像超市里捆绑促销的商品一样,半强迫半自愿地被付云带在身边全国各地跑,处理奇奇怪怪的非人类事件,了结一个案件后趁着短暂假期回西藏看看卓玛。 又或者呆在家里追粉红小猪,付云在茶几上练字时,他可以分享半张宣纸来印满梅花爪印。 现在付云不想分给他这半张宣纸了,也不想陪他看小猪。 付沉一只雪豹呆愣愣蹲在原地看那人远去,还以为他会回来接他。 他是……嫌他打扰了安静的生活,终于忍不住要将他踢开了? 付沉的耳朵耷拉下来,最终委屈贴在脑袋上。 . 下车的时候付云明显感觉猫咪不太对劲了,又恢复早上闭口禅状态,跟在旁边一声不吭,连走路都没了动静。 他想了想觉得猫咪可能还没从落水的恐惧里走出来,这次是他的错,付沉不怕少的水,但足够把他淹死的水就足够在淹死他前把他吓死了。 付云弯下腰,拍了拍雪豹的肩胛:“没事了,别多想。” 付沉抖抖耳朵,表示自己已听见。 他还想再安慰些什么,却已走到会议室门口,老杜等人都在里面。 徐偲一见到他便兴奋地嚷起来:“老大,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一间地下实验室,里面都是强化兽人的药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凤头骢】收网 杜宾成功逃了出来,同时徐偲通过夜总会里的监控为媒介,成功控制了地下实验室里一个不太显眼的摄像头,并且没有被发现。 现在摄像头上的监控画面可以实时传送到徐偲的电脑上,暴露出午手下的一举一动。 徐偲调出一段画面,是今天早些时候拍摄,时间在“狰”组三人非常默契地潜入之前。 画面上一头牛角兽人站在一个圆台上,身上贴满各种测量仪的管子。随后,有白大褂将一支绿色针筒里的药剂推入兽人体内。 兽人痛苦万分,跪在地上无声地挣扎,周围白大褂们严密监视着仪器上的数据。 忽然,牛角兽人全身肌肉开始鼓胀,青筋暴起,身上兽毛丛生,竟是化出了牛的模样,生生比原先要高出一大截。 画面上那个“人”几乎不能再被称之为人,牛鼻喷出厚重气息,双足化蹄,衣物被尽数撑裂,头顶牛角如剑锋利尖锐,粗壮的尾巴在身后狂甩。 他摔倒在地上穿着粗气,片刻,有人抬过来一根一掌宽的钢筋,兽人拿起大喝一声,竟是直接弯曲到生生折断。 白大褂们开始满意地鼓起了掌,下一瞬间,被强化过的兽人却忽然发狂,将离得最近的一人倒提起来摔到地上,顿时鲜血迸溅。 其余兽人立刻围上来,电网电棍齐上,最终强化兽人被麻醉制服,地上却也躺倒了好几个兽人。 . “这段视频上体现得不明显,但我们往前查了监控记录之后发现,杜宾潜入的那个实验室里几乎都是在进行这种药剂的混合。” “除此之外他们好像还在配置一些新的药剂,用于使兽人乖乖听话。” 监控回调到一天前,付沉又在监控上看到了那匹黑马。 黑马挣扎得非常激烈,并且大有以命相搏之势,此时午和未都在场,周围簇拥着许多人。 无论午如何用鞭子抽打,黑马都不屈服,未在一旁牵着缰绳,最后甚至不得不卡住黑马的下巴。 只见画面上午将鞭子往地下一扔,生气地对身后人说了些什么,片刻后便有人拿着一支黄色针管对黑马进行了强行注射。 未松开控制黑马的手,但黑马没再反抗。 接下来午命令黑马做什么,黑马便乖乖听令,甚至被午骑着绕了一圈。 一个羊角人上来同黑马搏斗,黑马变回黑发少年同羊角人厮杀在一起,腿被打折也恍若无痛觉般麻木进攻。 仿佛一台完美的机器。 付沉记得那匹黑马被关在华丽的马房里时,眼睛里满是痛苦和绝望,却还要拼命抬起头来显示精神,便于基地人员拍下照片发给他的买主。 . “我们今早潜入的时候被发现了,为确保万一,只得抢先一步行动。” “东子,联系‘麒’,请求调用‘句芒’‘刑天’二处支援;徐偲老杜把地图弄下来,特别是自兽人仓库到地面的逃生路线;剩下的继续监控。” 付云凝神:“最好两天内实施抓捕,时间久了惟恐他们转移。” 计划分发下去,众人很快行动起来。 付云大致描绘出了地下基地的地图,至于另外一部分未探明区域则还需潜入调查。 入夜,付云带着付沉再次进入夜总会的包厢。 这次他没让付沉喝酒,只给他非常养生的柠檬水。 付沉悲愤:“就要一瓶,我就喝一瓶。” “半口都不行。”付云开始着手调试窃听装置。 不得不说,“谛听”组提供的情报装备都非常有效,虽然每个季度局里的大会上他们都因经费燃烧过快而被抨击。 午的包厢里已经来了贵客,并且正在融洽地谈生意。 午:“袁生,非常抱歉我们把你的小马弄丢了,为表歉意,我们重新找了匹一模一样的给您,并附赠一匹牡马。” 付沉耳语:“我在仓库里见过那匹黑马,被驯得服服帖帖的。” “你会用成语了。”付云看他一眼,略微诧异。 付沉:…… 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午生用心良苦,我十分感激,不知何时可以去牵马?” 午呵呵笑着,表示他的宽大:“袁生想什么时候都可,我的人随时待命。不过最好一周后,我将那两匹小马打扮得漂漂亮亮。袁生要牵马,只需联系未便可。” “那便好。”袁生顿了顿,“稍后我会命人按约将钱打给您。” “有劳了。” . 付沉:“我们必须想办法把午和未分开,单独控制。” 付云嗯了一声:“未虽为午的保镖,但资料显示午这个人有点手脚,何况地下基地是他的王国,想逃跑很容易。” 付沉定定看他:“所以我们必须要潜进去,同‘刑天’里应外合。” 付云眉眼间带上一丝笑意:“猫咪开始捕猎了?” “捕猎成功给鱼吃吗?” 付沉眯着眼睛盯梢对面的包厢,尾巴轻轻晃悠。 “牛肉自助。” 付沉想了想,忽然回身给他比了个四方形:“我要这样一块板子,可以看粉红小猪那种,还能玩游戏。” “你玩游戏也就玩个《愤怒的小鸟》。”付云答应下来,“行吧,等结了这次的案子就给你买。” “组长万岁。” “用你的工资。” “……” . 晚上趁着深夜,付沉又从杜宾所说那条通道,溜进了地下实验室。 通道及靠近通道的那个监控现下完全被“狰”所掌控,付沉一路进展得很顺利。 他需要摸清那种能强化兽人的药物被堆放在什么地方,还有那种能令兽人乖乖听话的。 夜晚的实验室灯光昏暗,偶尔一两个巡逻的兽人经过,实验室重又恢复静谧。 付沉的肉垫踏在冰凉地面上悄无声息,即便是套着爪套,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行动。 黑暗令他的神经兴奋,众人昏昏欲睡,却是他最清醒的时刻。 虽然几年来跟着付组长倒去了人类生物钟,但他们的工作经常需要熬夜,每到夜里付沉总感觉神清气爽。 付沉来到监控照到的那块区域,先前放置有几箱试剂的地方现在已不见试剂箱的踪影,付沉没有意外,只得慢慢寻找。 地下实验室非常大,几间放置着圆台的玻璃罩满是斑驳抓痕,看起来曾有过许多来客。 付沉巡视两圈没有收获,想了想自己的第二个任务,于是悄悄往地下仓库走去。 仓库里一片静谧,有夜晚活动的兽人在笼子里一圈圈打转,也有疲惫不堪的兽人陷入沉睡。 付沉来到那匹黑马的马房前,黑马正低着头沉睡。他身上的鞭伤已经被涂上特制的黑色膏药,遮住了那些狰狞伤痕,但边缘依稀可见翻卷起的皮肉。 估计午不想袁生看见这些坏人心情的伤疤,以免影响自己生意,于是才劝袁生过几天来取货。 午的马鞭上大概有什么特殊物质,好似特控局淬在弹头上的东西,能减缓伤口愈合速度,因此黑马的伤迟迟没有好。 黑马马房的旁边便是通往白色训练场的金属门,付沉悄悄将两枚微型炸弹吹到金属门的缝隙里。这种伪装成小金属球的玩意儿一炸开,便可以把拉动金属门的轴承炸断。 剩下两扇门付沉也给扔进了小金属球,事情办得干净利落悄无声息,他正待转身离去时,却看到马房里的黑马睁开了眼睛,正静静看着他。 付沉站住脚,停下身同他对视。黑马忽然开口悄声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付沉看了他一会儿,便扭头离去,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偏过头来对黑马道:“守住秘密,没多久你就能逃出去。” “你是谁?” 付沉没再搭话,滑着雪豹的步子离开。 药剂没找到,但没关系,付云布置给他的最重要任务已经完成,现下只待收网。 午的地下王国终将覆灭。 . 两日后,“句芒”和“刑天”的小队到达现场,合笼开始。 特控局的干员身着黑色作战服,装备齐全,不出一刻便从三个方向分别潜入,躲藏在西侧入口旁。 老杜拿着对讲机沉声道:“殷翔,汇报一下目标位置。” 殷翔蹲在马戏团高扬着彩旗的旗杆上:“目标午,正在南面入口等待迎接客人;目标未跟在午身边,他们等的人还没来。” 老杜又问:“阿云,你那边怎么样了?” 付云的声音从对讲机里沙沙传来:“都已就位,等待地面信号。” “好。”老杜向另一侧帐篷边看去,赵汉东带着“刑天”的人蹲在那里,同他对视上后比了个ok的手势。 一小时后,一辆黑色长轿车被越野护送着,驶进娱乐场的主干道,殷翔锐眼如剑,很快便发现了这个目标。 “注意,袁生的车已出现,正在距离马戏团一千米处。” “了解。”付云沉声道,“杜宾霜青,动手。” “收到。” . 一个羊角人快步穿过马戏团,来到午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午顿时皱紧了眉头。 眼见袁生的车已出现在转角处,午沉吟着,搭在手杖上的手指波浪般轻拍几下,随后偏过头低声命令道:“你去处理,记得要快,不能让袁生听到动静。” 未低声应下,带着两个牛角人离去。此时跟在午身边的只有两个羊角人。 黑色长轿车来到马戏团门口缓缓停下,午的脸上勾起一抹得体微笑。 一个约莫四十的男人从车里钻出来,目如鹰隼,闪烁着凌厉的光。午上前同他握手。 “欢迎袁生,园区内限行,请随我步至马房里。” 午一行人正要往地下仓库里走去,方绕至已被午完全清场的后台,枪声忽然响起! 袁生顿时吓得抱头趴在地上,身边侍卫立刻举枪,却被极其迅速地击倒。 午被两头羊角兽人围在中间,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命令撤退。 忽然罡风骤起,一头硕大美洲狮猛扑过来,将一头羊角人扑倒在地直直拖行出去,午脆弱的保护圈立刻被攻破。 羊角人很快同吉茜厮杀在一起,侧方窜出一个黑影迅捷如电,午下意识闪避过去,险险让付云扑了个空。 付云来势汹汹,一招一式如虎豹凌厉迅捷,绕过唯一护卫的羊角人直抓午! 同伴正被美洲狮纠缠在一边,袭击午的干员又强悍无比,午身边的羊角人一咬牙,大喝着让午快逃开,随后从腰侧方的兜里掏出一管药剂,直接对着自己手臂扎下去! 付云定了定神,这管药剂竟不是他们在监控上见到的那种,而是一支新的蓝色药剂。 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羊角人怒吼一声,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血管暴起,顿时便失去了人类的样子。 这药剂竟是能快速生效的! 羊角人明显还有主观意识,身体刚得到强化便抱臂冲撞过去,付云在地上滚动一周险险避开,他又立刻将目标转向吉茜,抓住美洲狮的后腿猛摔出去。 吉茜在空中转体,似猫般安静而轻快地落下。 顿时战场被分割开来,一边是仓皇爬起的羊角人和午,另一边则是来势汹汹的付云和吉茜。 强化羊角人横贯在中间,似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带先生先走,我殿后。”羊头高昂,鼻子里喷出厚重气息,喉咙发出的声音似人语又似兽鸣。午立刻反应过来,带着羊角人仓皇逃去。 吉茜露出利齿,喉间滚出一串愤怒的咆哮。 “无妨,收拾这只小绵羊,也用不了几分钟。”付云冷着脸,从靴旁抽出一把淬药军刀,如风雷般呼啸而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凤头骢】丹心 另一边,硝烟阵阵的地下实验室里,付沉和杜宾仿佛玩起了跑酷游戏。 黑压压一大票牛角人追着付沉跑,白大褂惊慌失措地四处窜。 付沉借着他们的掩护快速移动,从通道里一跃而上实验桌,撞倒各类瓶瓶罐罐,引起无数尖叫,又蹦起来,借跑在最前头牛角人的脑袋为跳板,一跃落至队尾,轻轻松松逃出包围圈。 付沉颇为得心应手地乱窜,反向逃跑还是他从吉茜那里学到的技能,某只雪豹很会活学活用。 前方拐角处忽然窜出一个深棕色身影,杜宾身后同样有一大票追赶者。两人视线快速交汇,紧接着付沉往前跑,杜宾压低了身子钻到实验桌下。 两拨相遇牛角人顿时陷入了片刻的混乱,追捕工作又落下一截。 牛角人和羊角人体能很不错,但脑袋好像不大灵光,大概是源于食物链中的捕食关系,他并没有将这群奔腾的公牛当做麻烦。 毕竟捕猎的时候,雪豹和狼偶尔也会被牦牛群追着跑,边跑边打就是了。 他正要跑到通向白色训练场的通道口时,一个黝黑皮肤的高大男人出现在前方,冰冷的脸上拧出怒容。 付沉正色起来。 目标来了。 . 午此时已经在羊角兵的护送下跑到了海湾处。 他从羊角兵胸口拔下对讲机,气喘吁吁对着里面吼道:“未!” “实验室室情况不太好,有条子打进来了。”未的声音微喘,明显带着怒意。“是那头雪豹。” 午的面色登时沉下来,他一边解开游艇,一边吩咐道:“先打回去,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用卯生的货。” “知道了。”未顿了顿,“你先走,我帮你拦住他们,稍后赶到。” 午嗯了一声,气喘吁吁钻上船,发动了游艇,羊角兵则上了另一架游艇,将岸边游艇都开走。 午坐在船内,这才感觉腹部剧痛,一摸脑门,抹出一掌血印子,给他气得牙痒痒。 这伙人坏了他生意不说,还想搞垮他的产业,他必有复仇的一天! 那个黑衣服一脚踹过来的时候他反应慢了片刻,便伤成这样,他自训练出未这个完美杰作之后,还没受过这等耻辱。 他一定要讨回来! 午的游艇在海面飞驰,还没驶出海湾,后方便传来巨大马达声。午回头一看,竟是那两个干员不知从哪搞来的游艇,正飞速向他扑来! 速度十分之快,照此下去,追上午不过片刻时间。 忽然间,护送着午的羊角人一个调头,加大马力向着付云二人冲去,看架势竟是要同归于尽。 付云立刻托住吉茜跳下海,下一瞬间,两架游艇猛烈碰撞,海面上发生剧烈爆炸! 海水减缓了爆炸的冲击波,却仍是威力不小,付云用身子护住吉茜,只觉得腹部仿佛挨了重重一拳,混乱间有什么东西插了进去。 付云没顾上伤,咬牙将吉茜带出水面。 吉茜慌神片刻后四掌划起了水:“付云组长,没关系的,我会游泳。” 付云松开手,吉茜果然能稳健地浮在水面上,看来猫和猫之间也是不能比。 不过片刻耽搁,午的游艇已经扬长而去,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付云看了片刻,对吉茜道:“先上岸。” 一人一狮朝着岸上游去。 . 地下基地内,仓库里看守的兽人已经被惊动,黑压压如潮水般一齐涌入白色训练场,又从白色训练场蜂拥至实验室内。 眼看周遭追捕的兽人越来越多,还需对付一个难缠的未,付沉咬咬牙,冲对讲机里道:“老杜,可以了!” 老杜一声令下,“刑天”的重机直接砸开西侧地下通道的大门,看守兽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制服。 重机在前方开路,“刑天”则以机甲为掩护自两翼突进,“句芒”的大型运输叉车随即跟进。 地下仓库的门被毫不留情砸开,周遭顿时火光大闪,赵汉东带着突进小队将守仓兽人毫不留情地击倒,缴械投降则就地擒拿。 徐偲不敢耽搁:“快点!各方队迅速!” 他吼着便一跃至重型起吊机上,同正在操纵的兽人厮搏在一起,奋力将兽人踹出机器,随后连滚带爬坐上操控室,将搭建着的笼子挨个放下来。 地下仓库里笼子最多堆叠到了三层,整个仓库约莫一个足球场大小,兽人少说也有上百头,挨个麻醉再破笼带出来,时间根本来不及。 “句芒”以千斤顶将笼子垫高,四只狗子训练有素地在四角卡上移动轮,直接连笼带人整个拖走,速度快得惊人。 重型叉车右进左出,遇到就叉,徐偲还一直往下放,整个作业过程如自动化的快递运输线,节奏紧凑而迅速。 . 另一边,付沉在给老杜发完信号后便朝杜宾的方向大吼一声,一豹一犬以极快的速度汇合,一路厮杀冲出包围圈,未率领黑压压一众兽人穷追不舍。 二兽才跑过通道,实验室通往白色训练场的金属门便忽然关闭,未大惊,变回兽形赶在大门关闭之前冲进训练场。 一同冲出来的还有一小众兽人,随后金属门轰然关闭,左右门缝处传来两声爆炸,付沉引爆了前几日藏在这里的微型炸弹。 一半兽人被牢牢锁在实验室里,另一半则在仓库里同“刑天”火拼。 白色训练场通向仓库的路还未完全关闭便被炸断了传动轴。 付沉变回人形守在唯一通向仓库的缝隙前,身旁站着眼神狠戾的杜宾,面前是未带领的近三十名兽人。 “现在咱们人数公平了。”付沉黑色半截手套下的手化为了兽爪,一旁杜宾自腰间拔出短刀。 “来吧!” . 半个小时,白色训练场上黑压压躺倒一大片牛角人,痛苦地嘶哑着,地上满是溅落的鲜血。 未拿着一柄军刺,身上衣服已然被撕成碎布,身上深入骨的伤痕正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 付沉和杜宾身上被军刺划开的伤却是血如泉涌,一点也没有要愈合的意思。 双方皆是气喘如牛,未得意笑起来,笑容里竟有几分午的狂妄:“听说过猪油能减缓伤口愈合吧……这上面涂的材料,可比猪油厉害百倍。” 他将沾着鲜血的军刺举起来,放在刺眼白光下端详片刻。 这把军刺是午送给他的,以庆祝他成为一名完美的“艺术品”。 小狗还算容易对付,这头雪豹才是真的难缠,自己一对二打了这么久,伤口不断愈合而对方一直被放血,小狗已经明显有了疲态,雪豹却越战越精神。 杜宾气喘得很急,未有一刀擦过他眼角,现在只剩一只眼睛勉强维持。 付沉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杜宾,走。” 杜宾毫无退意,举刀要再战,付沉喝道:“该退的时候就要退,组长嘱咐的忘了吗?” 杜宾的身形晃动几下,还欲挣扎,付沉又补道:“现下最重要的是把兽人救出去,快去帮忙,这里我能守住。” 杜宾看他一眼:“那你自己小心。” “放心,一匹小马又能如何。” 杜宾化回大犬扭头就跑,付沉同未沉默对峙着,一旁躺倒的二十余个兽人早已意识模糊。 未闲闲道:“你还能撑多久?地下躺的这些流了多少血,你会加倍流回来,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付沉不气反笑:“比你撑得久便是。你以为你在这里拖住我,你的主人就不会有事了吗?” “他现在恐怕已经被抓到,你们囚禁的兽人通通都会被带走,缴械投降,或许还有生还机会。” 未不语,眼睛里能冒出火来。午从方才起便已联系不上,未心知一定出了变故。 对方来势汹汹,计划周密,午大意了。 未咬牙切齿,自腰间密袋掏出一个遥控器猛地按下。 轰!地下仓库、白色训练场、实验室顿时被分别炸开三个口子,海湾里的水顷刻便倒灌进来,犹如瓶中注水。 付沉方站稳脚跟,上方又是一声巨响,白色训练场再次被炸开一个缺口。 海水从两头灌进来,顷刻便没过脚背,付沉站在水位逐渐上升的训练场里,只感觉怖意逐渐翻涌。 未不待他反应,将遥控器一把抛开,又从腰间内袋掏出一支蓝色药剂,对着自己的手臂狠狠扎下去! 一支新的药剂!付沉拧紧了眉。 未一边痛苦地喘气,一边狞笑道:“现在……我们来看看谁能撑得更久。” . 爆炸的冲击波引得天旋地转,特控局的救援行动被短暂打断,老杜大喝道:“小心笼子掉下来,注意安全!” 话音方落,距离爆炸点最近的一只金属鸟笼嘶哑着砸落下来,里面的孔雀被撞得七歪八倒。 老杜赶紧带人将鸟笼扶起来运走,随后巨石坠落,海水更汹涌地呼啸进来,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漫至人的小腿腹。 老杜扯着嗓子嚷嚷:“大家抓紧时间!还剩最后一半了!” “各位加油啊!” 徐偲拼命操纵吊机,企图将所有的笼子都放下来。 还差十个……五个、三个、两个。 轰的一声,一块巨石被水流冲垮,直直朝吊机飞来,赵汉东眼疾手快将徐偲扯了下来。 “菜鸟小心!” 吊机的驾驶室被砸个粉碎,徐偲的眼镜碎了一半,他慌忙从水中爬起来,一抹脸上咸水,透过蛛网般的裂缝看到上空还吊着一个金属笼,里面关着两只仙鹤! 赵汉东带的人还在同午的余孽血拼,百余头兽人仅余下几只,正在收战的紧要关头。 “句芒”的叉车在地上几乎要飚出火花,狗子们伸着舌头气喘吁吁,仍在来回运输。 徐偲一咬牙,将工具一背架稳眼睛,随后跑到吊车下方,徒手攀爬上近六米高的吊臂! 他站在仅能容纳一只脚的顶端,努力不往下看,探出半个身子使劲伸手将金属鸟笼够过来。 徐偲的身影在半空摇摇欲坠,杜宾在下方喊了他一声,随后跟着快速爬了上去。 爆炸破开的口子就在四米之外,海水如瀑布般奔涌进来。 徐偲被厚重咸水雾糊得几乎睁不开眼,视线仍穿过破碎的眼睛死死咬紧笼门上的锁,听到后边杜宾的动静甚至顾不上回头。 笼子里两只仙鹤化为了人形,竟是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相拥着在笼中瑟瑟发抖。 徐偲弄开锁打开笼门,抹了一把脸大声问道:“会飞吗?” 两个孩子同时摇摇头,徐偲犹豫片刻,又吼道:“跳过来!我在这里接住你们!挨个儿跳!” “别害怕,勇敢一点没事的!就像跳绳一样!” 男孩子颤巍巍地走到笼门边缘,随后奋力一跳,两个孩子同时发出了惊叫。 徐偲在半空中便将他牢牢抓住直接拉过来,用力抱了他一下:“没事了,真勇敢!” 随后便塞给身后杜宾,又对小姑娘张开了双臂。 小姑娘也很顺利地跳了过来。杜宾已经将男孩送到了“句芒”的人手里,又返回来接女孩。 眼看着两个孩子被安全送下去,徐偲心里落了下去。 余光瞟到除了自己脚下不过二掌宽的落脚点,下方是坚硬铁笼和汹涌海水,一颗心又给吓回嗓子眼。 他只得慢慢顺着吊臂爬下去,不曾想才爬没几步,自实验室那边又传来一声轰响,震动传递过来,直接将他震落! 徐偲伸手一抓,将自己吊在了四米高的空中。手上被海水浸湿,他撑不了多久。 正在绝望时,一个身影破浪而来,三两下便攀上四米高度,在徐偲掉下去之前咬住了他的后衣领。 徐偲回头,透过支离破碎的视线看到吉茜四爪有力攀抓在吊臂上,琥珀色的清澈双瞳打量着他。 在确认他无碍后,朝他抖了抖耳朵。 她同叼着一只小狮子般慢慢爬到吊机底下。 徐偲被叼在嘴里随着吉茜的动作晃动,不知不觉便笑出了声。 “多谢啊,吉茜。” . 老杜仍指挥着最后部分的收尾工作,付云捂着肚子冲进来,一把拉住他的肩:“付沉呢?” “还在里面。”海水已然漫至腰间,浪涌的声音盖过了人声,老杜需要扯着嗓子同他对话。 “快去帮他!杜宾刚才出来一身都是伤!” 话还没落,付云已经跑了过去。 赵汉东仍堵在仓库通道口,他肩上挨了一下,低声骂了一句粗话,又举枪往那个方向射去。 付云没管前方火光四射,埋头就往里冲。 “东子掩护我!” 赵汉东冲着身边大喊:“前进!” “刑天”的小分队开始往通道里推进,付云心急如焚,如敢死队一般往前冲,不顾海水阻力一跃而起,膝盖狠狠顶向兽人的下巴。 兽人顿时满嘴鲜血,倒在水中昏厥过去,“刑天”的人立刻进行抓捕,付云突破了防线直往白色训练场跑去。 刚见到杜宾,杜宾一身伤口迟迟未愈合,血如泉涌,又拼力去救下兽人,方才直接被“句芒”抬出去抢救。 原因失血性休克。 付云一颗心跳得几乎快要爆炸了。 万一猫咪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想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凤头骢】辅车相依 白色训练场上,付沉被未逼至靠坐在墙边,身下一大片海水已染至殷红。 他一只死死抓住军刺的手血肉模糊,颤抖着,掌心伤痕可见骨,鲜血滴答滴至海水中,拼尽全力不让军刺在深入几分。 未的军刺已经抵在他心口,再往下几分,便能刺入心脏。 付沉咬紧了牙关,拼尽全力让自己保持意识清醒。 杜宾走后他一人抗住强化后的未,此时这头青灰色兽人已然比先前强悍许多。 一身厚实青灰色皮毛下青筋暴起,衣衫尽裂,身后马鬃糙杂凌乱,一双狂怒的黑色眼睛满是怒火,要将这只不识趣的大猫置于死地。 可是不能死啊……胸膛里那枚炸弹……付云。 付云也会没命的。 未大喝一声将军刺拔出,付沉痛得低吼出声,在未在一次将军刺扎下之前换了只手,又一次徒手抓住军刺刀刃! 顿时鲜血迸溅,刀刃瞬间深没入掌心,尖端刺入胸膛,心口顿时有鲜血涌出。 付沉沙哑地吼了出来,以血肉之躯抗衡,未的军刺竟是不能再进半分! 不能死,付云不能死! 付沉眼里几乎有火喷出来,两股力量在军刺上博弈,闪着寒光的刀刃竟开始一边抖动,一边往上拔出。 未心惊,这头雪豹竟有这么强悍的耐力。青灰色兽人喉间发出低咆,加重了力道。 周身浸没在海水里,水位快漫过他的脖颈,窒息的恐惧感越来越重,手掌和身上数不清的伤疤浸泡在盐水里,钻心地疼。 雪豹终于痛苦地哑声吼了出来。 “滚开!!” 只听一声暴喝,未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黑影便踏着海水暴怒奔来,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猛然起跳,对着未便是一脚! 未双臂护住,仍是被踹出几米远,他惊疑抬起头,却见那人径自往雪豹身边去。 付云踉跄奔过去,整个人几乎要扑倒在血海里。 “付沉!” 付沉听到熟悉的呼唤,条件反射般抬起头,扯出一个疲惫的笑:“阿云。” 付云快疯了,他将付沉从水里架起:“别说话了,我带你出去。” 当看到付沉血肉模糊的双手,付云差点背过气去。 他开口的声音都颤抖了,满满痛意,却又似温柔轻哄道:“没事了别害怕,我来了。” 未正要动作,赵汉东却已带人从通道里赶了过来,电枪直接就往他身上打。 未吃痛喊出来,跪倒在海水里,“刑天”众人顿时一拥而上。 付云直接将付沉背了起来,对赵汉东嘱咐一句:“东子,速战速决!” 说罢,便头也不回奔出白色训练场,漫至肋骨的海水丝毫不能影响他半分。 “阿沉我求你了,你再撑一会我们就出去了。” 背上的人毫无动静,付云觉得心痛得快要炸裂了,他最后红了眼眶,发狠似吼道,“反正你要是死了,我也会被炸死,咱俩都不活了!” 付沉动了动,挣扎般气若游丝道:“……不行。” 阿云不能死。 “阿云……不会死的……放心。” . 天刚蒙蒙亮时,马戏团上最后一块土地终于支撑不住,轰然陷落,原本的地面变成了一个深坑,浑浊海水里飘荡着无数垃圾。 娱乐场已被围起长达数十公里的警戒线,警车闪烁的红蓝灯将看热闹的人群隔离在战场之外。 泥泞的土地上重机肆意停放,“句芒”的人还在跑来跑去完成收尾工作。 运输的飞机直接开到了海湾沙滩上,从地下基地中救出来的兽人正在被紧张而有序地运送回安置区。 “狰”牵头捣毁了“悲喜神”的一个巨大地下基地,安置区一下子要涌入几百头兽人,直接令“句芒”炸开了锅。 赵汉东肩上的伤以纱布随意包扎好,就又端起枪同“刑天”一众押送午手下的牛羊角人。 他正站在运输机的舱门,看一大串牛羊被捆成粽子陆续登机。 未引发爆炸后,殷翔自海上追踪午返回,带了一队人撬开夜总会楼梯间的通道,将被关在实验室里的牛羊角人都放出来,挨个抓获。 殷翔收获颇丰,赵汉东回到地面上,看到被圈关起来的一大群野牛岩羊,还以为自己到了某个牧场。 吉茜在一众牛羊之间缓步穿行,寻找着徐偲的身影。 美洲狮将徐偲送到地面上后又反过身去帮助仍在白色训练场里的赵汉东一众,最后趁着地下基地完全被淹没前安全撤离出来,全身的皮毛都湿透了。 但她不是很在意,美洲狮会游泳,并不像付沉那种内陆旱鸭子一样惧水。 吉茜的爪子踏在泥泞土地上,静悄悄在忙碌的人群中穿行,留下一排轻巧的梅花脚印。 随后她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徐偲正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脸上还淌着水珠。 他方才给一个巨大金属笼子按上特控局的锁,设定引爆密匙,才抽出空来坐地上歇一会。 吉茜定定看了几秒,随后悄悄到他旁边,伸出鲜红的舌头帮他舔掉脸上的水。 徐偲早已将碎掉的眼镜摘掉,现下视野里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身边来的是谁,却仍捂着脸准确叫出了来者的名字。 “吉茜别舔啦,你舌头上有刺,很疼啊。” 吉茜没管,从手臂的缝隙里钻进去继续舔,徐偲发出了一阵哀求的惨叫。 在他前方的巨大金属笼前,一小队“刑天”的狗子正在严密看守。 “句芒”的人钻进去正在给里头一匹强壮的青灰色牡马检查身体,随后将他四肢套上特制的锁,关上笼门。 至此,“狰”的任务结束,目标“未”擒获,目标“午”仍然在逃。 但此时付云对这些收尾工作一概不知,他正远在B市的手术室前。 . 付云呆呆坐着,望着上方鲜红的“手术室”三个字。 他样子十分狼狈,腹部在追击午时被破碎船片划开,一道狰狞伤口仍冒着鲜血。 虽然到医院时被医护人员强行架去做了简单处理,但拗不过这头倔驴一定要守在手术室前。 肋部隐隐作痛,估计也有伤,但付云一点也没意识到。 事实上他现在脑袋里一片茫然,除了知道那里在痛,唯一能看到的,只有满地鲜血犹在眼前。 付沉运气可以说是极好。 午的地下基地里有五头雪豹,其中四头因为是一家子血型相同,又正好同他血型相匹配,当场就被“句芒”拉来给他献血。 安置区共有三头雪豹,其中两头同他血型相配。 现在这六头雪豹都被“句芒”紧急征调到一起,抽了两次血,还是没把付沉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伤口似有特殊材料阻挡无法愈合,凝血也凝不住,医师无奈只好先将伤口缝合上,减缓失血速度。 同样状况的还有杜宾,杜宾情况稍微好一点,特控区的狗子多,要找出能给他供血的战友不难。 但雪豹只有六头,付沉的情况再不好转,神仙也无力回天。 可这只豹子的毅力似乎极强,完全凭潜意识在挣扎,心跳减慢至差点停跳三次,又突一下转回来,付云签了三次病危通知书。 他这辈子就签过一次,一次就使他成了孤鸟,尝尽苦辛。付沉六个小时内来了三次,简直是在逗他玩。 付云第三次拿到那册病危通知书时笑了一声,笑容比鬼还恐怖,一张脸活活苦成了“悲喜神”。 “猫咪别闹了,你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拿笔的手颤抖着,第三次仍是没有办法轻易下笔。 病危书厚厚一册,上面是各种死法:大出血、心力衰竭、伤口感染…… 根本没办法签,或者说没勇气签。 付云自十八岁起风里来雨里去,几次差点丢掉性命,还没有现在这么恐惧过。 就像是,生命里最后一点星烛忽闪忽灭,棉丝在火光上跳舞。 他忽然想到,或许为了让付沉重获自由而将他强拉进“狰”的决定,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只想让付沉能回去,没想过他可能会丢掉性命。 太不负责了,等他好起来后,你必须放手让他离开。 等他好起来…… 付云呼吸越来越急,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摔到地上。 正好回来的老杜惊喝一声,赶紧叫来医生。 上方,手术室的红灯仍旧闪烁着。 . 付云清楚记得他和雪豹A03被困在大雪山上的最后一个星期,已经生出些惺惺相惜的默契。 他收起了匕首,A03也没再天天寻思着要把他吃掉。 苍虬岩壁下,一个人影守着堆火正在吃早饭,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A03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付云眯起眼睛看向他,发觉他恢复速度挺快,明明刚掉下裂谷时,A03的腿还伤得不能走路。 裂谷是地震引起的,自从超大彗星的碎片撞击在海里,海啸和地震就接连不断。 他当时正刚从雪山上准备返回,雪崩突发,一队人被冲得七零八落,他则被雪包裹着滚下这条大裂谷。 下来后才发现雪豹A03也掉下来了,身边还有头被咬了脖颈的羚羊,看起来事发时它正在捕猎。 付云对A03还挺有好感的,这头雪豹不惧人,好几次他们的军车巡逻路过雪山下碰到它,它都停下来好奇地张望。 同在基站的科研学者们也偏爱这头奇怪的雪豹,说他今年刚成年,没有急着去找雌雪豹,反而还同找来的雌雪豹打了一架,忒没绅士风度。 关键还打不过人家。 A03于是败走,退到离人类更近的山上活动。不过至少它保住了自己的贞操,没让雌雪豹得逞。 基站里吃大锅饭时,科研学者将这则逸闻分享给了特卫小队,号召大家向A03学习,英勇顽强,不改初心。 付云于是认识了这头有些奇怪的雪豹。 之所以能认出A03,是因为它左耳多上缺掉的那一块,听说是让偷猎的走了一枪,伤疤形状好似半个月亮。 他当时大概没能想到,自己日后撸雪豹时,总喜欢摸那块小伤疤。 大概是因为这块伤疤是让他找回A03的标志,日后的付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雪豹】唇亡齿寒 A03走回来后便噗一声趴在篝火旁,将爪子懒懒伸出来闭目养神。 “又没找到猎物吗?” A03抖抖耳朵,没有理会他。 这个人类半个月来总是和他搭话,A03已经习惯了。 雪豹没反应,付云也不在意,他就是想找个能对着说会儿话的对象。在绝望的环境里一直保持沉默,人会越来越消极。 大裂谷还在愈合,而他们的旅程似乎遥遥无期。这一路上都靠着寻找被雪崩冲下裂谷的动物存活,大雪如一台天然的冰箱,将许多动物埋藏在了里面,但要翻找也很困难。 A03和付云就是这样达成了奇怪的协议。A03负责嗅出动物的位置,付云去挖。 雪豹的前爪受伤严重,估计是滑下来时被冰刺划到,一道伤痕自脚腕延伸到踝骨。 这道狰狞伤疤日后变成了一条淡淡痕迹,爬在付沉的小臂上。 付云曾经有意无意地问过他伤疤的来历,付沉想了想笑着道:“不记得了,大概是从前受的伤吧,在野外很容易有点小伤。” A03的伤正在好转,并且它也意识到了裂谷正在愈合的问题,跟着付云的步子加快了脚步,现在他们每天能走十五公里。 可还是不够,半个月前他们掉落下来时,裂谷有近百米宽,但现下愈合得不足二十米。 板块每天都在发生运动,世界上各地区地震频发,彗星碎片给人类带来的影响超乎想象。 最后三天的时候,付云在雪堆里发现了自己的一位战友,他已死去多时,半个身子被裂谷吞没,场景十分悲怆。 付云静静看了一会儿,对A03轻声道:“这个不能吃。” 随后也不管它如何,过去刨开崖壁上的冻土,一点点掩埋战友尸身。 A03静静坐着看了一会儿,走过来转身,两条后腿刷刷,帮他埋尸。 付云被A03的动作逗得心情稍微好转一些,一人一豹干了快两个小时,终于将尸体掩埋。 . 晚上他们躲在崖壁上一处凹陷的洞里,A03紧贴着付云躺下。 付云的外套破开一些,露出里头裹着的棉,A03大概把他当成了温暖的同类。 这个夜晚付云没能找到燃火的植物,暴风雪下只能靠互相的体温。 好在他们下午时找到了一头羚羊,A03大快朵颐,付云则趁着它开动前,从它嘴下抢了一条羊腿。 他没管A03护食的低吼,反正A03也只是吓一吓他。 付云跟着A03一起茹毛饮血,天黑之后他们蜷缩在山壁里时,肚子里已经塞满了羚羊肉。 饱饱的肚子很容易让人有安全感,让人觉得暴风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挺过今晚,明天就能走到出口了。 深夜暴风雪呼啸得最厉害的时候,A03团成了球,将付云裹进脆弱的腹部。 付云不似A03这个夜行动物,睡得迷迷糊糊时他下意识寻找向温暖的地方,将脸埋进了雪豹温暖的脖颈。 雪豹A03一夜未动,将后背堵在洞口,维持着毛球姿势。 第二天一丝阳光照到脸上,付云眼皮微动醒了过来。 “早上好啊小猫。”付云悠悠起身,这是他自事发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醒来他才发现A03的背后覆满冰霜,硕大的躯体堵住洞口,他睡在里面安然无恙。付云一下就愣的不知说什么好。 A03浅色的双瞳清澈无比,有着兽类的单纯和信任,付云透过它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又看到倒影之下雪豹淡淡青色的虹膜,泛着一丝蓝。 就好似它背上那些积淀的冰霜,也如这座雪山顶上千年不化的冰湖。静谧、安详、与世无争。 霜色沉沉。 . 三天后,付云和A03终于抵达了他们行程的终点——一处塌方。 沿着陡峭的塌方可以上至地面,离开正在关闭的裂谷。 但塌方十分崎岖,需要攀爬的地方极多,A03健康时费些时力便可以爬上去,受伤的A03却不行。 A03试了几次,在塌方底下来回转悠,付云看了一会又返回到谷底,对A03蹲了下来。 A03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付云没法和它解释,只得轻轻靠近,随后抓住了雪豹未受伤的前爪。 A03露出了利齿,喉间滚出一串可怖的咆哮。雪豹即便受了伤,对人的威胁仍是不低,付沉咽了咽口水,手上用些力将前爪搭在自己肩上。 意识到A03没有激烈抵抗,付云又小心将它受伤的前爪也搭上自己的肩,随后托住雪豹毛茸茸的大腿,深吸口气一背。 付云觉得自己背了个一百八的胖子,他深深怀疑A03这些天大发慈悲让他吃这么饱,是不是就为了最后关头有个坐骑。 A03太有智慧了。 付云爬了很久,在海拔上运动本就是一项挑战,何况他还负重运动。 好在A03十分配合,付云中途多次将它放下休息,A03都很自觉地蹲在旁边,等他好了又自觉爬上他的背。 不得不说A03十分聪明,并且善于借坡下驴。 最后一段坡已然变缓,A03从付云背上滑下来,自己走完了这段旅程。 爬到悬崖边缘时付云差点缺氧喘不上气,跌坐在地上大张着嘴。 A03走过来,对着付云伸出它受伤的爪子,嘴里呜了一声。 付云不知怎么就懂了A03的意思,他将伤口上包扎的布弄开。 布是他从自己外套上撕的,当时用来给A03的伤口止血,中途换了几次,因此他衣服上的破口越来越大。 现在伤口快好了,布上只余一些湿润的痕迹。 “再过个三两天就全好了,下次捕猎小心一点。”付云低低说道。 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A03呜了一声,算是应答。 一人一豹坐着对视了一会儿,随后A03走过来,脑袋蹭过他的下巴,付云被它的尾巴扫到了眼睛,有些扎眼。 透过一只眼睛模糊的视线,他看到雪豹在素白无痕的雪地上头也不回走了,脚步缓慢蹒跚,花白的背影在雪地上不算明显,却有一丝孤独和寂寞。 还有点酷。 视线越来越模糊,付云感到身上多处越来越疼痛,他的注意力却集中在那个孤单的背影上。 “……付沉,别走!” 纯白扎眼的雪域消失,付云费力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老杜坐在一旁发着呆。 . “……付沉怎么样了?”付云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声音沙哑仿佛吞了炭。 老杜赶紧扶住他:“你小心点,你断了两根肋骨!”又给他递上一杯热水,“手术结束了。” 付云捧着水杯的手一愣,干裂的嘴唇蠕动几下,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处问起。 老杜看了他一眼道:“伤口还是无法愈合,只能先给缝得紧密一些,待后期看情况再作打算。” “肋骨也断了好几根,现在因为刚刚经历了大出血,无法自行接上。” “好消息是他挺过来了,现在在ICU里躺着,你要不要去看看?” 付云话都顾不上说,掀开被子就要走,老杜赶紧去扶他:“哎哎我说阿云,你好歹也算个病号,慢点慢点!” “我自己能行。”付云吃力道,“杜宾怎么样了?” 一听到杜宾,老杜的眼神明显暗了下来。 “和小猫一样,这些小娃娃打起来就没个怕的,医生给缝针的时候一声不吭,我看着都觉得疼。” 老杜最终还是不由分说把付云架到轮椅上,付云被老大哥严厉的目光震慑到,只得乖乖坐回轮椅上。 “当年地震,她们娘俩都走了,我救别人救了四天,回到家啥也不剩,就刨出来家里一只小狗崽还有口气儿……后来他成了人,我就把他当自己儿子养。” “谁知道当年他懂得惜命,现在倒不在乎了。” 老杜恨恨骂了一句,责备的话却带有无比的痛心:“不孝子。” “你也老实一点,我估计那只小猫留着口气就是为了见你,你把自己糟蹋得不成人样儿,就对得起他吗?” 老杜说者无心,本意大概类似于你家娃娃可把你当回事儿了,别给娃儿做不良表率。 付云听进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话了。 他好像……还没有仔细思考过自己和猫咪的关系。 . 老杜将轮椅停在ICU的大玻璃窗前,还没到探视时间,付云只能隔着玻璃看他。 付沉的脸苍白如蜡,嘴唇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手上缠着厚厚纱布,身上估计也不少。监视仪上心率正在虚弱但平稳地跳动。 付云呆呆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就像一个脆弱的瓷娃娃,盖着的被子上几乎看不到一丝起伏。 但付云却仍有种错觉,付沉下一瞬间就会从床上翻个身起来,用略微沙哑的好听声音对他说:“阿云,早上好呀。” 就如同六年来他们每个吵吵闹闹的日子,总会以这么一句问安开始新的一天。 他忽然明白自己是什么感情了。 . 付沉在第二次手术之后才缓缓醒过来,此时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句芒”的医生研究过后,决定剔除掉伤口上沾了特殊物质的皮肉,再进行缝合,只是这样会留下永久的疤。 第二次手术时,付云让医生帮忙把付沉心脏里的微型炸弹取了出来,他不想再用这种东西控制他了,并且今后也用不到。 付沉从ICU转了出来,但一点也没有要醒的意思,杜宾甚至都能从床上坐起来了。 大概是他受的伤太多,也太严重,付云这样安慰自己。 从付沉胸口里弄出来的那枚微型炸弹被付云放在一个装医用棉签的小袋子里,连同他自己那一枚,斑斑血迹却遮不住银质的柔光。 付沉缓缓转醒时,正好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付云坐在他的床边,低头看着手里的小袋子出神。 他仍旧很虚弱,鼻子里插着管子,嗅觉却仍然敏锐。 ……付云身上有受伤的味道,他的伤怎么样? 他看起来很虚弱,很脆弱,是伤太疼了吗? 太好了……在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这种喜悦感甚至超过了劫后余生。 房间里没有开灯,付沉只能透过月光看见他高挺的鼻梁。 付云的头发在脑后简单抓起个揪,却仍是有一缕很不听话地遮住了他半张脸。 付沉想同他打个招呼,刚醒来就看到他,太开心了。 喉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付沉使了使劲,最终只能发出一声轻轻的呜叫。 但这声响动足以惊醒在床边出神的人,付云诧异地转过身来,微张的嘴唇犹欠血色,但已比床上的病猫健康太多。 墨黑的眼瞳瞪大,双眸里除了难以置信,还有小心翼翼的狂喜。 月光霎时洒满他的侧颜,付沉看着那双眼睛,忽然想起冈仁波齐上的初雪。 澄澈细腻,温柔安静,令他眷恋。 他才慢了一拍似的发现,原来春花秋月与他无关,夏虫冬雪与他无关,喜怒哀乐都与他无关,它们只对那人俯首称臣,而他是它们驱使的奴隶。 付云喉结滚动几下,随后缓缓抬起手,手背轻轻擦过付沉惨白的脸颊。 他的眼里似有水光闪动,而后唇角勾起一抹令付沉放心的微笑。 “晚上好啊,猫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雪豹】贡布 付沉在医院里昏昏沉沉躺了一个月,才堪堪能摘掉身上各种管子。 被“句芒”从A市火速运回B市时,付沉几乎流干了身上的血。 兽人超强的自愈能力来源于自身血液,失血过多导致他的骨折骨裂无法复原。 是以大半个月以来他都只能哼哼唧唧躺在床上,连翻身都是高危动作。 安置区六头雪豹成了他的御用充电宝,一有紧急情况便被叫去输血。 好在原先住在安置区的两头与他认识,从午手下救回来的对他怀着一点感激,是以都很愿意帮忙。 老杜替小屁孩们拿了礼,挨个儿去给人家道谢,付云知道后急得差点从病床上蹦下来,又被老杜一把按住。 “你瞎掺和什么,好好养伤别的不用你管,凡事有哥呢!” 付云其实伤得不轻,游艇爆炸的时候他护住了吉茜,吉茜只受了一点轻伤,当天晚上便自动愈合好了,他却除了断掉的两根肋骨,还给震得轻微脑震荡。 偏偏这人还不老实,仗着自己原先身体素质好又能忍,天天往付沉的病房跑,在床边一坐就是一天,赖着不走。 付云被拉去检查身体少来一天,付沉又恨不得拔了全身的管子从床上蹦起来满医院寻人。 一来二去,老杜老大哥看不惯这俩小子幼稚得跟小学生似的,天天恨不得化身连体婴儿。 于是做主把两人换到了一间病房,床还挨得很近,方便付云不用下床也能滚过去看他的猫。 付沉过上了幸福的养病生活,吃饭喝水有人喂,身子有人擦,晚上睡觉有人给讲故事,毫无任何把病友当做保姆的愧疚。 实际付云恨不得代替他躺在那里,人在差点失去之后往往患得患失起来。 生死是最沉重的一柄锤,一锤子砸下去就能把人敲醒。 付云被这六年养得安逸了,一时忘掉生死是怎样惨烈的一件事。 现下想起来了,就开始对猫咪百依百顺,付沉受伤前他就宠,受伤后更是宠得无法无天,给这头病猫惯出一身娇气毛病。 . 晚上入睡前,护士查完房后付沉就迫不及待地呜呜叫起来,提醒某人自己的睡前故事。 “来了来了。”付云从自己床上起身,拿了一本书钻到猫的床上。 付沉已经摘掉了各种管子,虽然仍是不能随意乱动,但往旁边挪挪的权限还是有的。 付云一钻进他的被子,猫咪就迫不及待地挨过去,贪婪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雪豹的嗅觉比常人灵敏百倍,付云躺在身边,周围都是他的气息,无端就令他觉得很安心。 像是曾经在某个地方也这样相伴而眠,甚至贴得更近,但想不起来了。 付沉快乐地想。 等自己能坐了,要钻到他怀里去。雪豹已经一个月没被顺毛了,皮痒得难受。 今天晚上讲的是《小王子》。 小王子住在B612小行星上,拥有三座火山,每天早上热早点很方便,他还有一朵娇贵的玫瑰花,总是需要很好的照顾。 付沉娇羞:“今晚能抱我睡吗?我也需要很好的照顾。” 付云:“不行,你要自己睡。” 付沉于是嘤嘤,全然没有当初在白色训练场,被强化过的未暴打还一声不吭的男子汉气概。 付云最终还是妥协,陪着他睡到半夜才又爬回自己床上。第二天早上付沉醒来身边空空没见到人,又呜呜嚷嚷起来。 付云给吵得满头黑线:“别嚷嚷了,我头疼。” 付沉担心关爱问道:“是脑震荡吗?” “……不是!” . 十一月的时候,付沉已经能坐在轮椅上,欣赏秋天飘零的枯叶。 B市入秋后天空湛蓝深邃,云卷云舒,伏天的炎阳偃旗息鼓,空气里只余盛夏过后的疲惫和满足。 联合医院的住院大楼后边有一个安静的花园,花圃里近一人高的玫瑰无人照管,比被修剪束缚在精致纸袋里,代表着爱意的同类要旺盛许多,也恣意许多。 五月时花圃里的玫瑰开得最是艳丽,灰鼠路过仲夏夜的玫瑰荆棘丛,都要被芳香迷昏了头。 但入了秋,玫瑰也只是枝头一点枯萎的褐色,行至岁月尽头,美人脸上也会生出细斑。 付沉的心思不在角落里野蛮生长的玫瑰上,而在于花园的一地金黄。 又到了银杏飘叶的季节,付沉的病房住在三楼,从上往下探去,可以看到花园里的全景。 某天付沉在床边百无聊赖地躺着,发现湛蓝天幕下,秋风卷起一片青翠泛黄的椭圆叶,顿时便来了劲,说什么也要滚下楼看落叶。 花园里不是时常有人,住院部里的秋叶狂热分子也只有付沉一个,因此当他坐在银杏树下看落叶,花园里也只有付云而已。 . 付沉兴致勃勃地摆弄手上的板子,给一片银杏叶拍了照。 他两只手缠成了快递包裹,每只手只露出短短一截指尖,真正能用得上的统共四只指头,但也足够他在平板上做一些笔记。 付沉有把生活中大小事都记录下来的习惯,隔一段时间就能记出厚厚一个日记本,里头汉藏文掺杂,虽然写得歪歪扭扭却也自成一体。 付云送的康复礼物到手后,他十分痛快地连看了三天粉红小猪,随后开始慢慢开发小板子的其他功用。 譬如只用一个指头就能写日记,日记里还能拍下今天和阿云吃了什么去了哪里又收获了一片好看的叶子等等他觉得心动的时刻,还能看书学习,不得不说人类的脑瓜子十分聪明。 他想了想,又打开另外一个文件夹里的电子文档,用藏文补上中午看到的几句话。 正缓慢书写,付云踏碎一地金黄朝他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厚信封。 余光瞥见他小本子上记得满满的藏文,好奇道:“你在写什么?写了这么多。” “写今天的日记。”付沉眯起眼睛忽悠道。 当然不是日记,上面备考似的写了满满十六条追人的方法。 要追谁,答案显而易见。 付沉可能接触社会不多,显得有些兽类的单纯,有时候表现得很幼稚。 但幼稚不代表他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是什么类型,这一点超乎了某个人类的想象。 但他不敢表露得太明显,只好在变成雪豹时厚着脸皮亲近人家,狗腿得不似一只高冷的猫科动物。 万一付云不喜欢兽人呢?万一付云不喜欢他,他就真的要被赶走了。 追心上人就如同捕猎,步步深思,如履薄冰,冒着极高的风险堵上未来,还有可能遍体鳞伤。 但就算可能会受伤,也还是要抓捕;就算可能会心痛,也还是要追求,毕竟都是关乎性命的事。 茹毛饮血是他的命,付云也是他的命。 付沉觉得自己是个捕猎小能手,照这般推算也应当是个情场高手。 略微思揣,付沉顿时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尽管他现在还是一只只能坐轮椅的废猫。 . 付云在他身边坐下,从信封里取出厚厚一叠纸摊开在他腿上:“卓玛来信了。” 付沉的眼睛顿时放出光彩,一边用两个指头拿起信一边问道:“她怎么样了?” “挺好的,上回说怀孕,到九月底的时候已经生了;丹朱去拉萨磕长头,顺便在那边找了份工作。” …… 贡布,扎西德勒。 我和丹朱都很想你,我们在拉萨,现在生活好。 我们的女娃娃出世了,爷爷取了名字,叫米玛拉姆,月亮上的花,我们都很开心。 付云先生说新年会带你到拉萨看望我们,他还说你正在追一只老鹰很生气,被国家处罚了。 丹朱很担心,劝导你不要发脾气,又被枪电晕。 我们住在我舅舅家,舅舅把房子租给我们。 丹朱现在给人送水,我做一些手艺活卖给汉人游客,他们很好很热情,像付云先生一样,你不用担心。 丹朱说留一间房间给你,我们觉得你就快回来了。 …… . 付沉放下信,忽然有点想念遥远的西藏。 丹朱是他变成人后,下山遇到的第一个人类。 丹朱夫妇没有把他当成怪物,反而善良地让他住进家里,教他说话和穿衣服,丹朱甚至带着他放牧骑马。 活佛和其他牧民同样没有排斥他,他们觉得雪豹变成的人是护法神化身,到人间祛除灾厄,带来吉祥。 付沉为人的第一年,出乎预料得到了人类的宽容和善待,是以不曾憎恨过人类。 就算他来到内地后,有些人把他当成了妖怪驱赶,他也原谅了他们,理解他们的恐惧。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带来灾祸,不是怪物。 就算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付云也一直坚定在他这边,同他站在统一战线上。 后来来到特控局,里头人类兽人相混杂,难分彼此,更觉得自己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 盔甲并不是与生俱来,曾经被善待过的人才会无惧而坚强。 . 付沉正对着信出神,忽然听付云低低道:“你第二次手术的时候,我让医生顺便把炸弹取出来了。” 付沉愣了一下,随后扬起一抹笑意,开玩笑似地:“组长终于良心发现了?” 付云似乎也想笑,但笑不出来。他从信封里又掏出一张纸,迟疑了一会儿才递过去:“我给局里打的申请通过了,签了这份文书,你就可以重获自由。” “你想回去的话,到藏历新年我送你去卓玛那里。” 付沉顿时拉下了脸。 “什么意思?” “等你的身体好了之后就走吧,想去哪里玩都可以。你的资料非档局那边已经入了档,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去逮你了。” 付沉给气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过一阵子冷声问道:“你是要赶我走吗?” 付云心里其实也拉扯得厉害,自己都在同自己较劲儿,说话不由得冲了一点。 “我也是为你好,这种情况万一在来一次,谁能受得了?离开特控局做一只自由的豹子,不比天天受伤要好吗?” 付沉看向付云塞给他的那份释放文书,上头明晃晃说明了——付沉可以行使公民的权利,拥有公民的人身自由,因此付云不用将他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监视。 也就是说,他们的关系不再受文书保护,付云可以借着公事公办的名义把碍事烦人的雪豹踹掉了。 付沉当即炸开了锅,甚至气得从轮椅上噌地站了起来。 他用比当初被按着爪子画押还暴烈的语气吼道:“这玩意儿老子不签,谁爱签谁签!” 才刚吼完他就感觉眼一发黑,脑内眩晕得厉害,耳朵轰响。 付沉脚步晃两步就想倒下去,把付云吓了一大跳。 “付沉你冷静点,快坐下!” 付沉想甩下这人就走,无奈体力不支还被摁回轮椅上。 怒极之中厉声发问,却无端带上一丝委屈:“我拼命是为了谁?你就没想过要问问我,我想不想走吗?” 猫咪把自己气坏了,付云赶紧蹲下查看他的情况。边看边低声咕哝了一句:“我就舍得让你走么?” “……你说什么?”付沉耳鸣得厉害,一时没听清。 付云当机立断,把病猫推回病房找医生。 战火暂时停歇,但随之而来的冷战却同样不让人消停。 一人一豹相伴了六年之后,终于吵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雪豹】初雪 付云烦恼了两天,因为猫咪整整两天都没有同他说话。 他冷静下来之后,觉得错在自己。他有他的考量,猫咪也有猫咪的想法。 他出于安全和自由考虑,单方面觉得猫咪该走;猫咪留恋他,单方面一定要留下,甚至还豁出性命保护他。 平心而论,两个孤零零的人相伴了这么久,要离开的时候还真没那么容易就放手。 付云觉得自己错判了猫咪的意思,或许他根本不想离开自己。 虽然猫咪可能只是恋主,并没有别的意思,付云还是感到很快乐。 快乐之余又心平气和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开始试图道歉。 但某只大猫明显不这么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只雪豹气炸了。 他的背毛竖了两天,护士来检查身体问话时他也只简单答几句,付云一出现他就立刻变回雪豹,还佯装听不懂也不会讲话,只冲着他龇牙咧嘴。 就算偶尔不得不以人形出现,付沉使劲将自己唯四能用的手指缩回绷带里,惟恐一不注意被抓了手去画押。 付云又无奈又好笑,哄也哄不动,只得先暂时回避一阵,待他气消了再去哄。 . 付沉其实没想闹太久,夜晚趴在床上的时候,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有错。 付云的态度很摇摆,也没有一定要赶他走的意思。只是他心里有鬼,稍一刺激就成了□□桶。 付云大概没他那种意思,只是觉得猫咪可有可无,有了更好,可以互相做个伴。 但放到他这里就变成了一件不能忍的事情,那人大概还弄不清楚猫咪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他趴在厚厚的被子下面,忽然就觉得有些委屈。 他喜欢付云,但是不能告诉他,万一付云就此厌恶他,他就连小宠物都没得做了。 可还是想告诉他……想被他知晓自己的心意,甚至妄想着能得到回应。 雪豹悄悄偏过头去。 猫科动物的眼睛在黑暗中非常好使,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付云熟睡的侧脸。 付云的睡容似乎很疲惫,每天跑上跑下比他还虎,都快让人忘了他也是一个伤病号。 他忽然就不想再闹下去了。 付沉悄悄从床上起来,四爪落到地上站稳,随后顺着气味,一步一个脚印走到柜子前,悄无声息地拉开抽屉,将那两份公文丢进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又悄悄拱开付云的被子钻了进去。 . 第二天付云醒来时,发现自己陷在一团略微坚硬的厚重皮草里。 付沉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脑袋塞在他脖颈里睡得正香,鼻息平稳温热,阵阵滑入宽敞的衣领。 付云看了一眼雪豹搭在自己腹部上方的粗壮前爪,只觉得快要痊愈的肋骨又断了回去。 但他想了想,又重新躺回去,闭上眼反手拥住猫咪。 秋天的清晨,风从窗口灌进来,已带有些许凉意,缠在床上的一团暖暖融融,只觉得这风舒适而安心。 两种频率的呼吸渐次起伏,相互交织,房间里只有风撩拨窗帘的轻响。 冬天就要来了。 . 十一月底的时候付云就已痊愈,又投入到特控局的工作中。 杜宾在十二月初时也已康复出院,赵汉东更是休息了两周就带伤返岗,同众人一起处理“凤头骢”案件繁杂的收尾工作。 安置区一下子涌进几百号人,其中近一半都是危险人物,一下就把负责后方工作的“句芒”组忙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安置区彻夜灯火通明,“句芒”天天加班到凌晨,大有赶超“狰”组,成为特控局最能熬部门的势头。 “狰”外出归来后,才得知押送戌狗的车辆半道被一伙人劫持,双方发生了激烈火拼,对方在将戌狗击毙后便迅速撤退,留下一地死伤。 这件事被“麒”高度重视。未由于是兽人,得以申请收押在安置区。 于是付沉曾经的房间被空了出来,未成为新的甲级A区1号犯,并被派了多于一倍警力看守。 但未没有再爆发出曾经被强化过后的强悍战力,反而经历了好几次心力衰竭,折腾得“句芒”手忙脚乱,差点没保住这个重要的人犯。 未苏醒之后精神仿佛也没有恢复,整个人神情呆滞,反应迟钝,“句芒” 的人给他检查过后, 猜测这是强化药剂带来的损伤。 付云住院期间,虽然有一部分工作必须经由他的手,但局里的大体工作还是老杜在主持。 那段时间老杜一边处理繁杂的公事,一边牵挂杜宾的伤情,整个人都憔悴不少,丝毫没了原先风流大叔模样。 杜宾返岗的第一天,老杜就将他叫去劈头盖脸训一顿,恨不得让他卷铺盖老实回家呆着,找份踏实稳定的工作。 杜宾面无表情听了四十分钟,随后摇着尾巴愉悦地走了,大概狗子觉得骂他也是为了他好。 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但根据他出办公室时看起来心情不错的背影,老杜觉得如若下次碰上这种事情,杜宾还会这么干。 午自从逃到公海上便没了消息,殷翔当初追出去老远,直到撑不住时才不甘心地恨恨折返。 几个月来一直在同“谛听”捕捉午的蛛丝马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看起来也颇有点精练干员的意思了。 午的地下基地十分庞大,“悲喜神”此番遭遇重创,顿时将自己的马脚小心藏了起来。 逼问出的线索全部中断,特控局不得不暂时停止搜查。 但这些事情付沉都不知道,他在医院里躺了快三个月,现下正收拾了东西,欢欢喜喜准备出院。 . 晚上九点,付沉终于等来了接他的人。 付云返工的第三天就接到一个外出的任务,去黔南逮山猫一走就是大半个月,直到付沉出院日的凌晨才匆匆回来。 由于付云走的时候两人还没从冷战的后劲里缓和过来,是以付沉对于这次出差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关心,直到某人消失近一个星期才反应过来。 不得不说暂时分开真是解决吵架冷战的一种良方,付沉在铲屎官走了四天后,就已经想得不行了。 待到付云回来时,雪豹已基本没了什么脾气,欢欢喜喜地待在医院里等着被领走,还态度坚决拒绝掉老杜帮忙接人的提议。 付云还穿着一身冲锋衣,冬季黔南大山深处的湿冷堪比北方的低温,付云下了飞机连衣服都不用换,在特控局交接了一下案件便马不停蹄回来接自己的猫。 才推开病房门,一个阴影就带着房间里的暖气将他包裹住。 “哥!你回来了!” 猫咪直接把自己熊抱住,付云被勒得喘不上气,笑着让他松手。 付沉变成人形时比他高了半个头,抱他时他可以闻到付沉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很好,看来他不在的时候猫咪有自觉洗澡洗衣服。 付沉已经换好了一身浅白的藏袍,付云将他放在床头的行李袋一拎:“走吧,我们回家。” . 住院大楼里静悄悄的,病人们早已按时入睡,走廊上只有护士来回走动查房,静悄悄守护这群脆弱的人。 白天这里上演许多冷暖人间戏,到了夜晚便如舞台谢幕般归于疲惫的寂静。 付沉缓缓走出住院大楼,抬头朝天上望了一眼。 B市夜晚灯火辉煌,繁华的闹市区更是灿如白昼,但在大楼前的这片空地上,付沉得以见到B市黑漆漆的夜幕。 他的身体虽然已经康复,却仍然虚弱,站立不久就会喘气。 付云正忙着将行礼搬上车,看到抬头望天伪装成柱子的猫,不由皱眉。 “快进车里去,在这杵着做什么?” 付沉听话地爬上车:“下雪了。” “嗯?”付云也抬头看了一会儿。 “没有吧。”他钻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话说B市得有三年没下雪了。” 窗外夜色黑漆漆的,付沉认真地观察着世界,不知在想什么。 “我也好久没见到雪了,以前住在卓玛家倒是每天都能见到;上一次去滇西,也没碰上下雪。” 付云唔了一声,没有接话。 . 车内静悄悄的,但谁都不想打破这种宁静,只有车外的世界偶尔有喧嚣声一晃而过。 当然不是因为仍然在冷战,冷战那点温度在离别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付沉只是想享受一下两个人难得的相处时光。 “下雪了。”付云低低地说。 他往车前窗看去。 那里细细密密降下星点雪花,一开始只如错觉梦幻,而后逐渐变得真实、清晰,不知不觉间,就在车前盖附上一层静静的白。 老宿舍楼底下路灯也是一样年暮,铁柱上漆的白皮早已如落叶哗哗剥落,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柱子和一盏昏黄老灯,伫立在孤独的夜里,聆听千家睡意。 付云将轮椅塞到楼梯间,省去每天外出时搬上搬下的麻烦。 方一转身就看到猫咪裹着外袍立在雪里,身形微微晃动着,似在享受初雪。 在楼下站着看总归对大病初愈的人不好,付云还是将猫咪劝回了家里看雪。 猫咪离家三个多月,东西仍放在原地没有移动,但家里属于他的气味已经逐渐淡掉了。 付沉坐在沙发上,目光在屋中摆设间流转。 付云可能感受不到,但他作为一只猫科动物,自然能嗅到自己在领地上做的标记,譬如他最喜欢 躺的沙发位置,吃饭专用的椅子,付云床上的一方角落。 现在这些地方气味消散,有了些落寞的味道。 尽管付云精心打理复原,也还是掩不去原主离开三个多月的事实。 他忽然有些心疼。 付云将家里所有属于三口之家时期的东西全都保留了下来,还原度惊人,就算付沉有时候调皮玩闹开了,他也能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回原处。 旧物或许能被精心保留,可曾经得到的爱却再也没有办法寻回了。 它的孤魂只能寄存于某块记忆的碎片,等待某天被无意中触碰,然后如蛇蝎一般,跳出来对着肉做的心就是一口。 付沉拉开阳台的门,搬了张小马扎坐出去。 初雪静谧素冷,纷扬间远处灯光朦胧轻缈,他坐在昏暗的阳台上,好似俯瞰着世间。 付云寻了一圈屋子没找到猫,最后在阳台上找到一个安静的背影。 一件厚重大衣搭上肩头,付沉回神望去,见付云也扯了张小马扎坐在他身边:“累了吗?是不是该睡觉了。” 付沉下意识往他那边靠了靠,轻笑着低声道:“在看一会儿嘛。” 付云就回身把客厅的灯关了,周遭先是漆黑,而后在夜的背景下,飞雪如至天鹅湖的浪尖,旋转跳跃愈发轻快明朗。 “人类有个奇怪的传闻,说初雪的时候和爱的人一起看,就能长久。”付云忽然道。 而后又像陷入了回忆里,声音在夜色中变得有些不可捉摸。 “以前我妈还在的时候,就喜欢拉着我爸在楼下看雪,后来她走了,我爸就没再安静坐着看过雪。” “不过传闻归传闻,寓意还是好的。” 付沉低头思忖片刻,又仿佛开玩笑似问:“和小宠物一起看,小宠物能不能拥有吃辣的权利?” 付云被逗乐了,这只大猫虽然因为物种的关系一日三餐只吃肉,但口味在逐渐向人类特别是川蜀地区看齐。 羊肉非烤不吃,不放辣椒不吃,娇气得很。 但因为养伤忌辛辣重口,付沉已经馋了三个月没能吃辣,柜子里藏了包辣条每天拿出来闻一闻,随后苦着脸继续吃养伤餐。 “不可以,等你身体养好了才行。” 付沉撇撇嘴,故作怨念道:“你不爱我。” 付云被他强盗逻辑怼得有片刻说不出话,随后将他从马扎上拉起来:“行了,你得去睡觉了。” . 晚上睡觉的时候,付沉照例在付云床上拥有了一席之地。 并且因为他是手掌严重受伤的伤病号,被准许可以便成人睡觉,但必须盖着自己的被子。 只是睡到半夜,某只猫仗着自己前身为夜行动物,悄咪咪蹬掉自己被子钻进旁边地盘,钻进某人趴着的怀里暖融融,舒服得不停发出呜呜声,抱紧了不肯撒手。 付云被折腾得醒过来,皱眉想将猫推开,却听到他似熟睡中疼痛难忍:“别动,我手疼……” 付云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宣告认输,小心翼翼将猫的双手挪到安全位置,随后回身抱住他昏昏沉沉睡过去,手还下意识地轻轻安抚猫咪后背。 付沉躲在臂弯和被子搭成的温暖空间里偷乐,某只大猫打蛇随棍上的能力真是一级棒。 他趁着付云熟睡,悄悄在他胸口留下自己的气味。 三个多月后,这个总显得暮气沉沉的家里又有了崭新的气味标记。 你放心,不论离开多远,我都会回到你身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雪豹】官宣! 越近年关,特控局里越是忙成一锅粥。 “狰”组全员返工后,就彻底回归从前0-0-7的工作狂模式,甚至连付沉这种只负责打输出的大佬都被迫营业,去带“刑天”的警体训练。 老杜很诧异:“霜青还会打拳摸枪?” “会一些。”付云将一沓资料重重放上会议桌,“以前在西藏时我教的,他天赋不错,一学就会。” “他在西藏时是处于严管状态吧,你还能教给他这个?”老杜吃惊。 “……也就仗着官大一点,天天把他提拎出来他也没闹事,那边的人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会议室的桌上堆满三桩不同案件的卷宗,离元旦还有一个星期,案子一下在三个偏远地区炸开,就仿佛不想让他们好好过年。 “狰”组一贯的作风是没日没夜追完一个案子,随后躺尸好几天。 . 付沉:“......我觉得我可以睡一整天,气都不带喘的那种。” 他带的中队刚刚接受验收,局里对他们的模拟作战效果十分满意,付沉难得空出一天来。 他已经四天没能回到远在茶场旧职宿舍的家。 事实上作为家主的付云也没能回去,甚至前一天才从分部押送一个甲级对象回来,又马不停蹄飞去南方分部开会。 猫咪有任务在身不能随行,只得恋恋不舍地看飞机嗡嗡远去,带走他的念想。 以致他昏天黑地忙完一阵子,回过头发现付云竟然还没回来,连带着难得的假期都变得不完美了。 “狰”组众人在一股莫名怨念的驱动下,竟然在一个星期内处理完了三桩案子,成功在元旦前一天放了假。 . 付沉欢天喜地告别了“刑天”的狗子,回家狠狠睡了一天,待醒来时付云也已从总局回来。 付云抓着雪豹的后腿,拔萝卜似的从被子里拉出半只豹:“快起来,徐偲叫我们去吃饭。” 付沉把白花花的肚皮翻出来:“为什么?有点突然了。” “不突然,我们在西南分局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了,只是没来得及告诉你。” 付沉于是乖乖变人换衣服。 因为要去朋友家,所以他随便找了付云的一件棉衣穿,然而里头搭的是一件短袖。 这种特立独行的风骚穿衣风格成功辣到付云的眼,但猫咪声称自己皮实,再多一件就中暑了。 付云妥协。 . 徐偲的家离付云家不远不近,就在两个街区外一个僻静小区里。 因为“狰”组一群人不仅能打能干还能喝,去了肯定要喝酒,那么就肯定不能开车。 二人思忖一番,决定慢慢走过去再慢慢走回来,算是消食。 徐偲前年顶不住父母施压,于是在这片地区买了房,一方面上班方便,另一方面表示自己积极找对象的决心,也算是对爸妈有了个交代。 虽然对象迟迟不见踪影。 小区环境要比付云住的老街坊要好得多,绿荫覆盖,空旷安静,很适合养老,人走在主干道上恍如置身丛林。 上到十四楼,一敲开门,房子里已经塞满了人,老杜一脸热情地迎出来。 “小子们来啦!快点进来,饭前先整两盏!” 老杜一定会放过杜宾,可能会放过付沉,但一定不会放过付云和赵汉东。 喝酒是老杜为数不多的爱好。 男人经历得多了总要三两杯小酒才能打开话匣子,就好像酒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一个休息指令,他可以显露出脆弱柔软的一面。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在部队的师弟,一个据说酒桌黑洞深不见底。 趁着今晚高兴,老杜要先让自己热乎起来。 至于为什么那么高兴嘛……嘿嘿,徐偲已经悄悄告诉他了,但时候每到,老杜要坚决保守秘密。 给公家办事的人嘴当然严密,老杜对自己很有信心。 付云大衣都没脱就被拉上酒桌,半边身子还嵌在外套里就先咂了两小杯烧酒,整个身子顿时热乎起来。 开胃酒也只是尝个鲜,大组长喝完热身的两小杯就被叫停,三个酒鬼都被拉进了厨房帮忙做菜。 付沉无事可做,于是成功从大组长手下讨到半杯的烧酒,美滋滋坐到阳台上喝。 到了阳台,才发现倾心这里的人还真不少,飞禽走兽挤得满满当当。 付沉有些奇怪,按照吉茜现在的等级,她是不能够随意离开安置区的。 吉茜一脸温和微笑:“组长写了申请,局里准假了。” 国庆节的时候苏馨馨来安置区看望过她一次,一大一小坐在安置区前的草坪上。 苏馨馨说她爸爸妈妈商量一番,决定回到本市做点小生意,辛苦也就辛苦点,好歹能陪在女儿身边。 万一要再来一次特殊情况,苏馨馨可不是每回都那么好运气能碰上救人的美洲狮。 吉茜很高兴,小朋友算是她在中国的第一个熟人,不吵不闹还善解人意,吉茜也很想念她。 杜宾看着付沉咂掉小半杯烧酒,冰块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我也想喝。” 不让自家小朋友喝酒大概是老杜和付云达成的某种默契。 虽然付云总是拗不过猫咪的请求,在猫咪面前总显得很没有原则,但老杜不一样。 儿子就该乖乖听老爸的话,老杜插着腰理直气壮。 但付沉大概是给宠坏了,祸水开始往邻居那边引:“老杜不让你喝吧?没关系,我去帮你弄,就弄一点点,要醉也很快就醉过去了。” 雪豹大概高估了自己的魅力,第二次再去时,付组长显然就不同意他了。 “不行,客厅桌子上有饮料,去喝饮料。” 付沉悲愤:“我又不是小孩,为什么不能喝酒?” “因为你的酒品令人担忧。”付云将一碟蒸瓜端上桌,付沉看到半个绿得发黑的瓜,脸都跟着绿了。 “上桌了再喝,还有,你别怂恿杜宾喝酒,他酒精过敏。” …… 阴谋败露,付沉灰溜溜回到阳台,豹尾巴耷拉在地上。 殷翔虽然来的时候在这只豹子手下吃了些苦头,但后来他们的相处倒是不错。 灰鹞子大半出勤时间都飞在天上,没日没夜做个便捷的鸟肉探头,入局小半年以来已然瘦回了正常体态。 他的人缘特别好,付沉甚至有时会同他倾诉一下自己暗恋的烦恼。 殷翔从来只是静静地听,然后给出一些建设性意见,听完之后就当没听过,秘密保守得很严实。 这大概是为什么他能在滇西以一个黑户身份生活这么久。 付沉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居住地周围的邻居,无论是卖菜的大妈还是快递站的阿叔,全都默契帮他保守住身为兽人的秘密。 直到后来某天有只秃鹫企图叼走附近一个小孩,殷翔想也不想就冒着风险追了上去。 至此,特控局才发现了这只长得胖却身手凌厉的黑翅鸢。 趁着上桌吃饭前的紧张混乱局面,付沉悄悄把殷翔拉到一边低声咨询:“我打算第二次初雪的时候讲清楚,你觉得怎样?” “第二次就不叫初雪了,叫下雪。”殷翔颇为配合地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想同谁表白上回给你献血的母豹子?” “不是,这个你甭管。”付沉一直警惕地看向厨房,确保付云不会突然出来,“你就说能不能行?” “我觉得行吧,你都和她走那么近了。我觉得她八成对你也有意思,只是不敢说而已。” “是吧?我也觉得。”付沉又给自己加了一把油。 “那就上吧兄弟!对象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 为了照顾朋友的饮食习惯,徐偲准备得很用心。 羊肉烤至半熟,表面泛起焦黄,滋滋冒油,细心切好摆在盘里;兔子整只刷酱过火,表皮酥脆,坐在阳台都能闻到香气。 除开兽人朋友每个面前堆得像小山似的烤肉主食,桌上菜谱也颇为精致,看得出来徐偲很下功夫。 徐偲甚至搬出一箱空运来的干红。 殷翔惊道:“行啊兄弟!太够意思了!” 付沉满意地对着羊肉嗅嗅,他能闻出来是付云的手笔。某位养猫人为了照顾娇气的猫咪,烤肉手艺已经堪称一绝。 酒过三盏,气氛十分活跃,第二天不用出任务的痛快令“狰”组众人放开了肚子吃喝,看架势大概是打算喝得昏昏沉沉,回去倒头就睡。 徐偲刚同老杜碰完杯,将酒一口闷了,随后站起身来,又倒一杯。 “兄弟们,我有件事要宣布。” 桌上忽然安静下来,几双眼睛齐齐望向他。 “别的不多说了,今天叫大家来,是想庆祝庆祝。” “庆祝啥啊?”赵汉东粗着嗓子,一脸好奇。 老杜内心已经激动得上蹿下跳,却还是保持了老大哥的威严,端起酒杯遮住自己遮掩不住的喜笑。 “庆祝我要结婚了。”徐偲直接干了一整杯,整个人意气风发。 场面静默两秒,随后沸腾起来。 “是谁?!那姑娘是不是是不是……”赵汉东激动得舌头都大了。 吉茜有些腼腆地站起身来:“我刚来局里的那段时间,谢谢大家的帮助。” 赵汉东直接嚎了起来,老杜终于不用藏着掖着,嘴跟开了炮似的在酒桌上吼开。 “我早就知道!菜鸟天天往甲区跑还说有要事要办,糊弄谁呢?” “我前天去他办公室拿东西刚好就看到了!非档局的结婚申请表!这么大一张!” 老杜手上激动比了个夸张的方形。 付云左耳被嚎一嗓子,右耳被吼一八卦,登时被吵得头疼,什么都不说倒了满满一杯酒朝刚官宣的二人敬去。 “恭喜了兄弟!恭喜我们组唯一的大姑娘!” 付沉一脸兴奋和好奇,跟身边人打听什么是“结婚”。 杜宾很严肃地以饮料代酒敬过准新郎新娘,面瘫脸似蒙上一层淡淡笑意,尾巴却晃得飞快,拍在椅子上噼里啪啦响。 “狰”就这么一个大姑娘,长得闭月羞花脾气温顺,如今肥水不流外人田,乐坏了“狰”里一众单身汉。 唯一结过婚的老杜率先把自己灌醉,笑着笑着眼里就闪动起了泪花。 他拍着徐偲的肩,把酒都拍撒了:“兄弟!一定要对老婆好!咱平时在外边难回家,都不容易,一定要对她好!” 赵汉东喝多胆也大了起来,一边欺负自家兄弟,一边还不放过准新娘,徐偲一人顶两人份,戴了眼镜的视线就快变得和不带眼镜一样了。 吉茜黏在他身边有些焦心,她觉得人类有些脆弱,但徐偲心疼她,想把她保护得死死的,躲开善意却不遗余力的劝酒,她也只得干瞧着。 随着酒气弥漫,众人逐渐上头,不被允许喝酒的付沉和杜宾悄悄就下了海。 待老杜反应过来要凶蛾子时,看着杜宾巴巴的小狗眼,又不知道该骂些什么好了。 他只得又灌自己一杯。 蛾子不听话还不是自己惯的!喝了酒就这点不好,心硬不起来。 老杜于是狠狠对杜宾凌空一点。 回去再找你算账! 付沉显然要猖狂许多,不但正大光明将手摸向烧酒瓶,还两边灌酒。 以赵汉东为首的“搞新人”派和以付云为首的“护新人”派都以为他是对面的人。 反正喝多了连人脸都看不清,更别提分清友军了。 . 待到酒局快结束时,付云才发现了这只两边捣蛋的猫。 猫咪于是被组长不轻不重拧了耳朵:“你是不是存心捣乱?” 付沉一边故作吃痛求饶,一边嘿嘿地笑。 他刚才趁乱灌了付云一瓶烧酒,这憨憨忙着帮徐偲挡酒愣是没反应过来。 太好玩了。 付沉的醉意才刚上来,饭桌上已经呜呼哀哉倒了一大片。 徐偲的英雄行为在兄弟毫不留情的攻势下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 于是准新娘亲自上阵,半个小时就把搞事头子赵汉东给喝趴下去。 吉茜同赵汉东对着闷,直把赵汉东灌得抱头求饶. 老杜上了头之后就把徐偲拉到一边,给徐偲科普婚后心得,大着舌头一句话复读机个四五遍。 徐偲眯着眼睛居然还听得挺认真,就差拿出小本子来记。 赵汉东很快撑着肚子败下阵来,杜宾又气势汹汹地顶了上去,仗着老子在开座谈会没空管他,以一敌二。 付沉很快又混进来站到他这边,明显要同付云对着干,被大组长瞪了一眼还觉得皮痒痒的。 大概是三天没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 【雪豹】夜雪(表白啦!) 最后喝得乱作一团,吉茜看着赖在自己怀里的未婚夫哭笑不得。 老杜已经顾不上训斥蛾子,打着饱嗝直叨叨儿砸咱们回家,你记得要吃抗过敏药药咱家里有要是还不行你就自己去医院吧老爸可能到明天中午都起不来了…… 杜宾……杜宾跟没事人似的,接下了扛老爸回家的艰巨任务。 在楼下同众人分别后把老杜塞进出租车的后座,随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付沉看着他旋风似摇了一晚上的木桩尾巴,心奇为什么狗子的尾巴这么能摇。 或许是因为短吧,他的大尾巴要是照这个频率来摇,不一会儿就很累了。 赵汉东叫来了自家司机,顺便将殷翔送回安置区。 灰鹞子在B市还没有自己的小窝,只能暂时住在总局分配给“狰”的职员宿舍。 不过虽说是宿舍,干净整洁的单人公寓怎么也比滇西筒子楼顶堪比鬼屋的群租房要好太多。 送走几个醉鬼,吉茜架着徐偲返回十四楼的家。 付沉则扶着铲屎官慢慢往回走,做猫咪真是太难了。 . 付云昏昏沉沉走了一会儿,感到脚上阻滞得慌,低下头看到一地醒目的白。 “嗯?下雪了?” “嗯,你已经醉得连雪都看不到了吗?”付沉轻笑着拍拍他脑袋上的雪花,“那可惜了,多好看。” 深夜的街区早已陷入寂静。 欢喜和静默都是人的舞台剧,景物对人的悲喜漠不关心,它只是看客的一部分。 人见着雪,若是心里孤苦悲怆,那便觉得彻骨;见了觉得喜庆,那身边必然有所依仗。 白雪本无心,有心的只是赏雪人。 寒意钻进脖颈,付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脑内清醒不少。 下一刻,脖子便围上一条温暖围巾,带着那人略高于他的体温。 付云皱眉,开口时氤氲雾气顺着节奏蹦出,缓缓消散在空气里:“拿回去,你穿得少。” 付沉细心地将围巾打上结:“我不需要,这天气对我来说刚刚好,何况还喝了酒。” 他摆弄完那条厚实的围巾,觉得付云能自己走了,但还是犯着迷糊,大概稍一不注意就会摔,于是顺手将他的手捉在自己掌心。 兽人略高的体温透过毫无皮毛遮挡的皮肤细密传过来,驱散将手心冰得微凉的寒意。 付云一个激灵,下意识抽了抽手,但到底还是没抽出去。 大概是酒壮怂人胆,有的人自己横冲直撞久了,被心上人牵个手都要装聋作哑。 付沉得寸不敢再进半分,只小心抓着。 他一时间提心吊胆起来,也没敢搭话,生怕付云酒醒反应过来。 他忽然忆起自己在饭前说的话,B市下第二场雪的时候他就表白。 或许是老天都在操心他的桃花,趁着他们喝酒,火急火燎就派了一场雪来 。 付沉简直能听到这操蛋的老天在上面呼喊:小猫,加油啊! 真到了这个时候,猫咪忽然不知所措起来。 . 雪下得要比初雪大许多,不一会儿两人肩头就堆了一层白雪。 两个街区的路,慢慢静默走着,不知不觉也到了头。 正要拉他上楼时,付云忽然停在了楼下。 “停会儿,晕。” 他说着就自顾自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坐下来,长腿搭在下两级的台阶上还是觉得紧凑得慌,干脆就抻直了。 付沉撞撞他,让他往旁边挪一些,随后发挥猫咪是液体的优势挤进去。 小小的楼梯口一下并排塞进两条汉字,宽度怎么看都不够用了,付云给挤得慌,习惯性抽出一条手臂搭在猫咪背上。 猫咪有时候夜里会把他挤得醒过来,他只得把手抬起,让猫咪往臂弯里钻,久而久之便成自然。 楼道昏黑,外面的世界一片洁白,看得人心里也简单起来。 付沉忽然问道:“你以后也会结婚吗?” 付云笑了笑:“太遥远了,我连对象都还没有。” 他原本只是脱口而出的话,却被猫咪找到了可钻的缝隙。 付沉故作轻松问道:“现在国家分配对象,你想要吗?” 顿了顿,轻轻出口的话如夜雪般沉静温柔,听在有心者耳朵里却觉恍如六月花火。 “我喜欢你,可以吗?” 完蛋了。 付云只来得及在脑内自言自语一句,随后便被轰一声炸得一地光秃,脑内顿时什么都不剩。 付沉安静等着,自己的告白大概太突然,付云还没缓和过来,不过稍等片刻他就能重新运转了,反正上次吻他也是这样。 他十分耐心地牵着付云的手,大拇指关节处前些天被划了一道,付云自己贴了胶布,付沉细心将翻卷起来的地方重新贴回去。 手心温温热热,怎么都不想放开。付沉肩膀又轻碰碰木头人:“哥,给个反应啊。” 付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任人摆弄,也没抽出来,仿佛那是他人的手。 他嗓音低低的,有什么情绪被压抑住了:“我一直在想,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他望向覆满街道的白雪,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淡如雪色的笑:“我好像养了一只猫,但又好像比这更多。” 他低头沉思着,付沉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稍稍低头凑过去。 “喵?” 付云被逗乐了,偏过脸去看着他的眼睛。 付沉的眼睛如寒冰底下的那层灰翳,又仿佛冰封湖底的无数秘密。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将这双眼睛深深印在自己脑海里时,是在裂谷底那个阳光灿烂的早晨。 霜色沉沉。 付沉。 他轻轻凑上去,猫咪瞪大了漂亮的眼睛。 夜雪静默无言,飘得喜庆,飘得火热。 . 安置区甲级犯严管区内,A1号间门口被层层把关。 一队警犬将未押送回牢房中。未双手双脚戴着镣铐,半张脸隐藏在护具之中,漆黑眼瞳从蓬乱的头发间窥视这个世界。 两道强化金属门拉上,连接着电网的电子锁启动。 付云确定一切都重新安置好后,留下驻守在门口的两只狗子,转身离开A区。 徐偲已将资料整理好从监控室出来,正好碰上付云。 他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说的都是一些没有用的线索,这头兽人嘴巴关忒严实。” “不行就慢慢问吧,至少比前几个月问都问不了要好一些。”付云解下手套,“那种强化药剂的研究有新进展了么?” “没有,‘句芒’的组长因为这件事快秃顶了,他本来也就不剩几根毛。” “但听说今天要来几个人,是大学老师带的队,好像在做一个相关的项目,可以来帮忙看看。” 付云知道这件事。 他的新晋男友一大早就被叫走负责监管来访者,骂骂咧咧穿衣服的动静把他也叫醒了。 生气也是有理由的,他们还在假期中,付沉甚至已经美滋滋计划好了一整天的约会,忽然就被叫回安置区看一整天未的死鱼脸。 雪豹气得肺都要炸了。 想起猫咪出门前喉咙里还在怨念地呜呜叫,尾巴上的毛都气得竖了起来,付云又觉得有些好笑。 估计是猫咪这几天心情好,“麒”才叫得动这尊大佛。 若是发出去的信息没有回复,“麒”很大概率会找上付云,开始苦口婆心式的思想教育。 那还是暂时牺牲一下猫咪吧,付云想。 男朋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 . 正在研究另一个案子,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付云站起身。 一只猫咪钻了进来,趁周围没人迅速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早上好啊,组长。” 付云皱眉:“说正事。” “我就不能单纯来看看你么?”付沉撇撇嘴,“大学老师来了,在楼下等着。” 付云随意薅了把付沉毛茸茸的脑袋:“走吧,去见客人。” 安置区一楼的大厅里,“刑天”小队已护送着一小撮人进来。 为首的是一名老教授同一位穿着白西装的男人。 男人身材瘦削笔挺,金丝眼镜将一双凤眼堪堪遮住,却抹不去眉宇间的媚意;唇角略微上挑,薄唇显得薄情又风流。 他听到动静看过去,动作间优雅与妖媚并存。 斯文败类。 付云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么一个词。 他忍不住将白西装同身边的猫咪悄悄比较了一番。 猫咪身材高大挺拔,灰色过肩的卷发总用一条绿松石绳串扎起一个揪,肤色比内地人略深一些,眉目英朗,笑起来的时候虎牙尖尖,有点像柴郡猫。 两相比较,付云觉得男朋友完胜。 老教授向付云伸出手来:“付处长,您好。非常感谢你们提供给我校这次科研的机会。” 说着,又抬手为付云介绍道:“这是我们这次领队的茅教授,他对这块新领域颇有研究,也是我们这次项目的总负责人。” 白西装礼貌地微微颔首:“我叫茅韫,付处叫我小茅就可以。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解决技术上的困难。” 付云伸出手:“非常感谢你们能来,请随我到负一层去。” 说着,低声吩咐赵汉东去把未带出来,转身时悄悄给付沉使了个眼色。 看好人。 付沉晃了晃尾巴,表示意会。 . 茅韫教授带领的团队效率很高,一个下午的时间便配合“句芒”从未的血清里分析出几种特殊物质。 这种物质会隐藏在红白细胞里,不仔细勘测很难发现。 这大概是未上一次强化后的药剂残留。 大学的研究团队不知道未的来历,只知道这头兽人被注射了一种奇怪药剂,因而毫无惧意,看着未的目光像是看到了宝藏,激动地进行着各项测试。 未如同木头人一般,毫无反抗,听任调遣,配合得令人不安。 第一天的实验在傍晚时告一段落,茅韫教授吩咐学生将一些检测设备调试好,第二天早上就能出数据。 付沉将未押送回牢房,付云把科研团队送出安置区。 学生们忙着搬运仪器与清点人数,茅韫催促他们一会儿,忽然来到付云身边,同他闲聊起来。 “付处平时都是这样忙么?负责接待外面的来客?” 付云轻笑:“并不是,我们需要出很多外勤,这次只是碰巧。” “这样啊……”学生们已登车完毕,茅韫礼貌地冲付云微微颔首,“认识您很高兴,明天见。” 他的笑容和蔼可亲,有礼而绅士,不会令人感到尴尬。 付云心情畅快地同他道了别,车里学生们也在挥手。 大巴驶离安置区,付云不知身边什么时候悄悄站个人,被吓了一跳。 付沉:“你刚才冲他笑得花儿似的,我看见了。” 他看看周围无人,立刻就身手抱住付云:“不许冲别人笑。”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付云想让他松开,无奈被抱得更紧了,只好拍拍猫脑袋,又偏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行了快放开,我们回家。还是说你想加班?” 付沉迅速松开,由着付云牵了他的手往回带。 “晚上我们去外面吃吧?” “行啊,你想吃什么?” “吃牛排吧,吃顿饱的。” “那咱们家可能得卖房了。换一个,去吃火锅吃不吃?” “吃!” …… . 深夜,B市市中心的高楼楼顶,茅韫身着居家服,正端杯红酒站在落地窗前,欣赏B市繁华夜景。 身后的电脑上正接通着电话会议,几个声音正在愤怒争吵。 “未如今已然弃子,就算救出来,只怕也因为药剂损伤了大脑,不再如以前完美了。” 另一个声音冷肃,普通话带着浓重粤语口音:“救回来,由我亲自管教,还是能变得完美。” 电话里马上有清冷女声反驳:“午,注意你的态度,你已不被组织所信任。” 午立刻愤怒起来,沙哑的嗓音里恨意满满:“是他们手段卑劣!他们绕开了A市的司法程序发动突袭。” “我只是个商人,但他们毁了我的一切!” “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特控局实力不低,不是你想就能招惹的!给组织引来麻烦,三爷问责下来,一定不会放过你!” 茅韫悠悠晃着杯中红酒,温言道:“太吵了,安静点。” 电话里顿时没了声音,只余电流沙沙作响。 “特控局确实有些东西,寻常的时候,还是绕着走比较好,但……” 他眯起眼睛注视杯中细小的漩涡。红酒滚动着,将微末卷至漩涡底下,浸没在猩红的黑色世界中。 “这件事我们迟早要讨个说法,但现在还不是时机。” 他低头看向手机,那里忽然亮起来,提示有新的消息进入。 打开,一张模糊的照片出现在眼前。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火锅店里的人,付云正同一个灰发兽人畅快地吃着火锅,相谈甚欢。 “只有找准时机,才能发动最致命的一击……你说呢?付处长。” B市繁华的霓虹灯影笼罩在漆黑夜色中,众人置身于璀璨的街头,并未料到黑夜已然来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 【雪豹】嘎嘎 付云觉得尽管两人将话敞开了说,也不比没说之前有什么飞跃性的进展。 最大进展就是猫咪终于有了个能正大光明吻他舔他的理由,付沉喜欢洗完澡后抱着付云舔,美其名曰舔毛,常把男朋友舔得惨叫。 猫科动物舌头上有倒刺,付沉变成人后略去了这等可视为危险品的身体部位,舌面只是较常人略微粗糙。 但变成了大猫咪,那该有的可一点不少。 架不住付沉的玻璃心,付云今天早上让他舔了两口,整张脸都皱成了树皮。 “行了,快去上班!” 付沉一路怨念着到了安置区,又在大厅中依依不舍地停留一会儿,见自家对象根本没有温情道别的意思,才沮丧地到负一楼,继续监视科研团队。 案子才积压一个假期的时间就已然堆得有山高,付云整个早上忙成了哪吒,三头六臂显然都不够用。 待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公务,付云才想起来,某只因为特殊身体结构而在今早惨遭冷落的猫。 于是决定到负一楼去慰问一番,顺便约个午饭。 下到楼下,正好碰上科研团队的中场休息,学生和教授们捧着盒饭狼吞虎咽,付沉在一旁同茅韫聊天。 付云微微有些诧异,能与付沉相谈甚欢的人没有多少,看他们那架势,付沉还挺高兴的。 ……看来猫咪已经从打击里走了出来。 不知为何,他脚步忽然有些犹豫,付沉却已看见了他,抽出一只手来同他打招呼:“哥!” 付云点点头走过去,问猫咪吃没吃午饭。 “我刚刚和茅教授吃过了,上午他们完成得比较快。组长是不是忙得都没空去吃饭了?” 他原本只是随口调侃,付云到嘴边的话却又转了个弯:“确实,待会还得接着忙。” 茅韫笑道:“付处还是按时吃三餐比较好,高强度工作很容易损伤身体。” 付云礼貌答谢。 又聊了几句后,他便转身离开。 到了食堂,明明肚子挺饿,却忽然不想吃东西了。 付云低头思索片刻,才去窗口打了饭,找个角落独自坐着慢慢吃,一边在心里训斥自己。 吃什么饭,去单位超市刷两瓶陈醋喝吧。 这酸的,也忒小心眼了。 . 科研团队预计要来一个月,他们每隔一天就连续来三天,是以付沉这半个月以来除开拉队训,便是同科研团队混在一起。 他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一个机构叫“大学”,大学里有很多年轻的人类,他们集中在一起学习知识和技能,为日后找工作而做准备。 付沉没有过为工作和房子而发愁的经历,他甚至对自己的工资没什么概念,特控局配发的卡一直是付云帮他拿着。 有一天晚饭时,付沉一边嚼羊肉一边发问:“阿云,我的工资卡在哪里?” “在我钱包里,你要拿吗?”付云有些诧异,猫咪平时很没有财务观念,大多数时间是付云在打理二人的钱财。 “不用,我就问一下。”付沉笑得很开心,“今天他们跟我打听兽人的基准工资,我没能答上来,他们有些吃惊。” 付云想了想:“我得教你一些基本社会技能了,比如快捷支付和管理自己的账户,还有一些必要的社交软件。” 吃完饭后付云就开始了他们的第一课。 付沉连手机都没有。 之前处在严管期内被禁止拿手机,被付云提回家后用他的手机也只是打打简单的游戏,与局里或者朋友们的联络也都是通过付云。 付沉打开一个通讯软件:“这个我会用,之前看茅教授用的时候觉得很好玩,他就教我了。” “嗯?你已经会了?”付云有些诧异,“那这个呢?” “这个会一些。” 翻遍界面上的应用,付沉居然已经学会了七八,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猫咪盘腿坐在沙发上,尾巴晃啊晃,眼睛亮闪闪的,似在等待夸奖。 付云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但这种感受说出来真挺理儿亏的。 就好像他一直将猫咪当做自己的小宠物,没有真正帮他认识清楚这个世界。 又或者是还存着一点点私心,希望猫咪能依赖他,他多一些筹码,就能将猫咪留在身边久一点。 导致了付沉对除他以外的事情都不太上心。 但付沉的天性好探索,他不能顺水推舟地将付沉留在家里,两眼一闭就安慰自己这是猫咪的选择。 又或许是自己将他保护得太过了,总担心他会被一些负面消极的东西影响,丧失本真,也渐渐变得不单纯。 无论是哪种原因,他如今都不能再将猫咪圈在一方天地里了。 让他想去闯的时候便闯一闯吧。 要是在外面受了伤,他就再多一点溺爱,这样猫咪就能很快忘掉疼痛。 . 付沉对终于拥有了手机这件事很惊喜,并且开始兴致勃勃地构建自己的人际网络。 他第一件事就是悄咪咪给付云弄了个备注。 此后,又将特控局朋友们私下的小群给设为置顶,乐呵呵同每个人打招呼,一上午忙得不亦乐乎。 付云在办公室批文件时收到他不务正业的打招呼消息共五条,内容包括中餐吃什么和晚餐吃什么,以及某扔小鸟游戏应该怎么下载。 付云耐心地回复了他,并且告知他上班时间再玩社交软件,被他抓到就有得看。 猫咪终于意识到上班的时候主动跟上司闲聊的行为是有多蠢,于是静默。 但上司又不开心了,因为他觉得猫咪不找他聊,就会去问别人,八成还会去问那位看起来很和蔼可亲的茅教授。 啧,这么一想,还不如扣他工资呢。 人类的本质是柠檬,付云大概是柠檬味的麻花。 又酸又拧巴。 . 付云和自己较了大半个月的劲,科研团队终于要走了。 科研团队的到来使特控局和联合大学双方获益颇丰,因为他们经分辨未血清里的残留物质后,成功将原药剂还原出来。 茅韫甚至还制造出了改良版,但因为没有可供实验的对象,所以这排改良药剂暂时存放在特控局的保险箱里,以备不时。 付云表面上得体大方,内心欢欣雀跃地将茅韫教授送上车,甚至还心情颇好地同意了茅教授交换联系方式的请求。 付沉和这群年轻人混了大半个月,到临别时已经是难舍难分。 科研团队的女孩子眼泪汪汪,将付沉拉到一边红着脸小声询问:“青哥以后会来我们学校玩吗?” 付沉架不住女孩子的眼泪,只好连声答应有空了会去玩玩。 事实上他连这所大学在哪里都不知道。 科研团队大功告成,一车人高高兴兴走了,付云站在门口目送了一会儿,随后转身打算拉着猫咪回去。 转身的瞬间,正好看见付沉正在摆弄他的手机,半生不熟打完字后退回到聊天框界面,付云锐眼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付云嘎嘎?”他挑眉质问付沉。 备注后面还跟了一只小羊,猫咪居然还会打一毛鸡表情了。 自己的小秘密被发现了,付沉嘿嘿笑着赶紧把手机藏好,还是架不住被付云扯了尾巴:“你才嘎嘎。” “哇,哥哥饶命啊,快松手。” “谁嘎嘎?” “我我,是我是我……” …… 付沉给了付云一个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的汉藏结合备注,“嘎嘎”在藏语里代表“可爱的、心爱的”。 付云可爱,我心爱的小羊。 . 临近春节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付沉食欲不振但精神亢奋,没日没夜感到烦躁焦虑,晚上不好好睡觉总变成雪豹在屋里来回转悠。 问起来也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付沉觉得很难受,白天在安置区里巡视,整头豹子都蔫蔫的,看起来倒像他才是被关的那一个。 此外掉毛还十分严重,掉了又长,付云工作忙得没时间打理家务,家里一进门就漫天飞雪。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三天,付云终于觉得事态严重,假条一批直接休到春节,副处老杜叫苦不迭地接管了付处的工作。 . 付云猜测应该是高强度的工作把猫咪累垮了,雪豹自从被安置区招安之后还没有这么操劳过,不觉有些心疼。 沙发上摊着一坨雪豹,付云走过去托起雪豹脑袋,在他毛茸茸的嘴上亲了一下:“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付沉顿时难受地挣扎起来:“不去!” 付沉六年来总共住过三次院,每一次都让他吃尽了苦头,最近这次还差点丢了性命。 他感官敏锐,直觉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 里头压抑的气息很重,进去总觉得被包在一层密不透风的塑料膜里。 于是坚决不去,只要没病得危及性命就决不去。 付云犹豫着,还想再劝几句,就见猫咪缓缓起身,钻进他怀里。 付沉的耳朵耷拉着紧贴下去,漂亮的灰色眼眸里充满莫名委屈,企图把整只都塞进他怀里。 “不去,坚决不去。” “……你抱一下我就好了。” 付云看着难受,又不知道这种颓靡的状态究竟自何而来,只得抱紧了猫咪,手上用力给他顺毛。 付沉终于感觉好受了一些,但那种一团乱麻的感觉还是没有散去。 . 晚上睡觉的时候,付云轻轻抵住猫咪的前额。 ……比平时要烫一些,可能是发烧了? 付沉的身体能自行解决掉一些小打小闹似的疾病,但若一直低烧不退,甚至忽然转为高烧,那多半是有大问题了。 付云不敢轻视,猫咪重伤初愈没多久,若是那次致命的受伤对他的自愈能力产生了后遗症,只怕发作起来又是惊天动地。 想了想,付云边轻轻吻他,一边哄道:“明天还是去趟医院吧,或者回安置区的医院,就看一下,不做什么。”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猫咪的脸颊,在唇角流连,付沉温顺地任由他轻吻。 浅灰的眼睛睁开,看进他心里,那汪平静的湖底似埋藏了无数委屈。 “那就去吧。” 付沉的体温总是略高于他,现在却高出不少,箍在腰上的手传来滚烫温度。 他把脸轻埋进付云颈窝,闷闷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下一秒就要离开我了,丢下我一个人。” 人生病的时候总是会很脆弱,付云理解,手上用力回抱了猫咪。 付沉消极了一整天,终于在溺爱的安抚里沉沉睡去。 . 第二天,在安置区的医院里,付沉的检查情况出来了,但完全出乎二人的预料。 付沉疑惑:“长大了是什么意思?” 医生笑得一脸慈祥,付云捂脸哭笑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章 【雪豹】长大啦 付云记得在这段奇特故事的最初,还是雪豹A03号的付沉就已经发育到能够吸引健壮的雌雪豹了,但为什么变成人后这么久,才慢半拍似的成熟起来,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怪的谜团。 他的感情也很似冻原生物的生命,细水长流,不骄不躁,进度缓慢得令看客着急,发展了六年才如春芽似蹦跶出来。 现在让付云来给这只小乌龟似的豹子解释什么是青(fa)春(qing)期,一时半会还真开不了口。 为保万一,付沉还是被拖去做了全身检查,结果什么事都没有。 就是有些精力旺盛。 医生给付沉开了些下火的药,就将他打发走了,付沉一脸迷茫和犹豫地看着付组长,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要帮他泄火么? 付云看着那双纯洁的灰眼睛,忽然有种想把猫咪丢掉的冲动。 . 又下雪了,B市大概是憋了两三年的大雪,想在这个冬季尽数还回来。 也挺好的,瑞雪兆丰年。 屋里没有开灯,楼下那户人家上了年纪的收音机里传来沙哑的《再见》,透过大雪,模模糊糊从窗子里飘进来,带着丝冰冷的霜雪气息,激得付云一个寒颤。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 有力的双臂自身下将他拥住,付沉热切而期待地吻上来。 老房子没有地暖,用的还是老旧的铁暖气管,在角落里不时发出细细流声。付云仗着自己年轻人身体好,也没将家里的供暖设施改善一下。 但也不需要了,至少现在不需要。 付云觉得屋里热得慌,也静得慌。 猫咪的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那抹亘古不化的霜色似乎在这消融。 他有些无措,又似含着热切期待。 “……阿云。” 付云啧了一声,深吸一口气,使了个巧劲将猫翻到上面。 “你来,我教你。” 下雪天夜幕总是降临得很快,窗外已然混沌,房间里黑影相拥。 白雪在朦胧的天色中交织翻飞,起舞缠绵,带着滚烫爱意悄悄落下,不知不觉间,天地只余一片茫然的白。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付云感觉耳边一阵轰鸣,所有的感官都在发出警告。 却有隐忍克制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温柔如绵雪,气息落在耳边,付云一个激灵。 “付云,我喜欢你。” “……我爱死你了。” . 老杜帮付云处理了两天公事,到第三天时也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得以休息。 至此,一年总算是过去。 一身轻快地从安置区走出来,老杜直接拨通了付云的电话:“老弟,今晚的年夜饭,记住喽!” “……知道了。” 电话那头付云声音沙哑,答得有气无力,老杜奇怪。 “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照顾霜青还把自己整出病来了呢?” “……给累的。”付云似乎不想谈及太多,“今年在谁家弄?” “东子请吃烤肉,在他们家那大草坪上,好家伙。” “知道了。” “记得带上霜青啊。”老杜顿了顿,又关心道,“注意身体,别把自己给整出毛病了。” “……” 撂下电话,付云将被子蒙过脸,倒头就睡。 被褥深处传来动静,有人不管不顾地将他人连着被子一块抱住:“阿云!阿云!” 付云:“……闭嘴。” 付沉自知理亏,有些羞赧地笑着,钻进滚烫的被子,将自己强行塞进他怀里。 付云闭着眼睛,嗓音仍旧带着疲惫:“今天你洗衣服洗床单洗被套。” “是。”付沉迅速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偷得一个吻,心情也跟着放了把烟花。 猫咪躲起来自顾自偷着乐,付云躺了一会,听到他在被子里闷声打了个招呼,声音小小的。 “阿云,早上好啊。” 付云忽然低低笑声出来,掀开被子,轻吻落下在他额间。 “太能折腾了。” . 除夕这天早晨,天略略晴了一些,有丝柔光自云层投落人间,在茫茫大地上跃动了一会儿,就又钻了回去。 大概是哪位神女又偷偷溜出来,被她的父亲发现了。 冬季的风凛冽,晾衣杆才挂上洗好的衣物,片刻就被冰得酥脆,用手一拧,能薅出冰糖似的白霜。 窗口面朝着老街,几天前,街上还不时传出卷帘门拉下的吱哑声响,环扣哐一声扣上,生了锈的转轴发出“吱——”的悠长声响,犹如一首曲子的最后音符。 除夕这天已基本听不到什么动静了,大家或在归乡的路上,又或者已然到家,在节日的早上睡到自然醒,然后抻一个淋漓尽致的懒腰,开始准备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餐。 老杜除了自己就是儿子,付云形单影只,不知什么时候起干脆就凑到一块儿过年。 后来认识了当时还在非档局工作的赵汉东,公子哥儿仗义好热闹,一大家子过年各有各的安排,他就干脆入了伙,每年同三人混在一起。 有时碰上除夕夜还在外地执行任务,就只能开个视频或者打一个电话,若是去到哪个山沟沟里连信号都没有,那就只能留下一条短信。 但无论怎样,情谊从来不会断掉。 赵家父母半月前就飞去了澳洲过老年蜜月,小妹一脸娇羞去了男朋友家,连赵老爷子都去了南方的战友家探访,顺便过个春节。 留下刚从特控局昏天黑地忙出来的大哥赵汉东,守着偌大的房子一脸悲愤。 想到今年共享除夕的兄弟也变多了,赵汉东一合计,干脆把人全叫到家里烧烤,过年这种事,人多热闹才有意思。 赵汉东一大早就开着骚包的红色跑车去采购食材,因为朋友有一半都是兽人,干脆就买了半头牛。 跑车被当货车使,牛腿露在后备箱外面,后盖委屈得都盖不下。 赵公子的操作比车颜色还骚气,一点也不在乎店家诧异的目光,除夕早晨还能找到卖生牛的商家,他心情十分之好,拉开车门时顺便拨通了电话。 “哥,什么时候过来啊?老杜已经上路了。” 电话那头付云第二次被吵醒,声音很是无奈:“晚上,我发烧了,歇会儿再过去。” 赵汉东稀奇了,边夹着电话边倒车,粗声粗气:“怎么就能病了这是,平时不挺壮实的?” “不知道。”付云打了个哈欠睁眼说瞎话,“那就辛苦你先忙着了。” 赵汉东啧了一声:“哥几个还说这种话,那成吧你先好好休息。” 又嘿嘿补充了一句:“别耽误了晚上喝酒。” 他立刻就被组长训斥了:“喝酒那么积极,怎么没见你上班积极?” 赵汉东哈哈笑着挂了电话。 话当然是玩笑话,“狰”的每个人都是拼命三郎,所谓的不积极估计只是睡觉不积极。 . 付云将手机放到茶几上,翻了个身,脸冲着沙发里侧,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又是一声吸气。 我太难了,付云哭笑不得地想。 猫咪一扫前几天的颓靡神清气爽,忙里忙外地做家务,仿佛勤劳小蜜蜂,付云为了配合他大扫除,就从床挪到了沙发上躺着。 但躺哪都是疼的。 付沉搬来脚手架,咬了个灯泡踩上去,路过沙发时似乎有点心虚腼腆地不去看付云。 猫咪手脚灵活,动作行云流水,两条大长腿一勾,就把自己牢牢锁在梯子上,一条大尾巴横举起来,不时晃悠几下,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他心情十分好,甚至哼起了小曲儿。付云躺在沙发上,仰视时能看到猫咪宽松的衣摆随动作被拉起,腰窝若隐若现。 好腰。 付云眯起眼睛。 他缓缓曲起一条腿,忽然冷不丁低声骂了一句:“狗东西。” 付沉噗一声笑了出来:“哥,我是猫科。” 付云想了想,好像骂人的词都无关猫咪,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新的国骂。 可见人对猫的宠爱有多盲目。 付沉换完灯泡,将客厅还原收拾好,就忙不迭过来抱住男朋友:“对不住,是我不行,我没有经验。” 付云摸他狗头:“男人不能说不行。” 猫咪方才抱着一大堆衣服床单去阳台晒,衣服上都是洗衣液的味道。 T恤宽松洗得泛白,一脑袋灰发为了方便干活,随便扎起个丸子,有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落下来,俯身轻吻他的时候悄悄挠在耳根,痒却痒到了心里。 付云拍拍他:“起来,我们写春联。” 付云作为春节时亲朋好友的对联供应商,每年都义务写上好几副,但自家门口一般贴个简简单单的福倒。 今年家门口贴的不是行云流水的行书,也不单单是一张福字,一笔一划如小学生涂鸦般轻重不分,风格时尚前卫,自成一体,介于野兽与抽象二派之间。 唯一的优点是还算整齐,大概是因为付云在写之前帮这位大师折了格子。 付沉双手叉腰站在窄小的楼道里,欣赏自己的大作,只觉得哪儿瞧着都顺眼:“我觉得我的字进步了。” 付云将一张大福倒贴在门上:“嗯,很不错。” 他也站住看了一会儿,随后进屋把笔拿出来:“哥,‘新’字少了一点。” “进步很大,但细心程度有待加强。” …… . 付云一觉醒来时,屋里昏黑没有开灯,窗外暮色冥冥,他仍蜷缩在沙发上。 身上盖了条毯子,有人在光与暗的混沌里将他牢牢拥住,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忙着划手机,亮度调到了最低,大概为不影响他睡眠。 午饭后一起把家里剩下的家务做完,身体实在不适,就找出了上次受伤时留下的止痛药和退烧药,结果毫不例外地一觉昏迷到天黑。 他闭着眼睛,微微仰起头,就有轻柔的吻落下来。 轻触流连,辗转珍重,静默,怜惜。 付云没睁开眼,将脸埋在颈项间,让自己被熟悉的气息包围,藏在安全温暖的怀抱之间。 “几点了?怎么不叫醒我?” 他的嗓音仍旧带着些病中的沙哑,付沉轻轻一吻在他额间,声音低低的,透过胸膛沉稳沉稳的震动传来:“还没到时间,可以再睡一会儿。” “你下午烧得很厉害,体温快赶上我了。”付沉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问他,“还疼吗?” “还行。”他忽然冒出一个少儿不宜的念头,觉得有些好笑。 “还好没刺。” 付沉一下笑出了声。 “有刺就分手吗?” “有刺就分手。” 付沉轻笑着搂紧了他:“不行,不可以。” 过了一会儿,又小声在他耳边补充:“变回雪豹的时候有哦。” 付云给臊得受不了:“行了,有完没完。” “哥,是你先开始的。” “……” . 下午的时候又下了场大雪,临近傍晚时停了一会儿,又零星飘落几点雪花。 大雪浸透了整座城市,街道寂寥无人,道路两旁积着厚厚白雪,车在街道上畅通无阻,付云坐在车里,忽然觉得世界上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笔直道路似乎没有尽头,付云躲在车里裹着厚厚大衣,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同一旁袖子卷到手肘的付沉形成鲜明对比。 车开到赵汉东家的门口时,天早已完全黑了下来,后院隐隐约约传来嘈杂声响,门口有人正在打电话,听到动静过来将大门打开。 殷翔一个电话打得不亦乐乎,将车放进来后又靠回柱子上,估计电话那头是很重要的人。 付沉保留了来到一个新地方的好奇,鼻子探寻着空气中的气息。付云来过几次,带着他穿过屋子,直奔后院而去。 因为是过年,连家里的阿姨都放了假回家,他们这群人完全自助。 赵家虽然钱包的厚度上去了,但距离地面的高度一点没变,老百姓的生活该怎么过怎么过,半点没有要拿鼻子看人的意思。 家里的草坪养着就是为了娱乐活动,有时摆麻将桌,有时放充气泳池,赵汉东用来摆烤架弄得满地油烟也没关系,反正怎么高兴怎么来。 后院里十分热闹,除了徐偲要带准媳妇回家见父母,其他人都来了,“刑天”和“句芒”里几个比较要好的同事也过来了。 付沉前脚刚踏进后院,一只金毛后脚便窜了过来,摇着尾巴好奇地在他脚边嗅嗅。 他便蹲下来打了个招呼:“你好。” 赵汉东搬着一大盆肉路过:“它不是兽人,是我家养的狗,叫包子。” “啊。”付沉想了想,还是笑着摸了摸狗头,“你好啊,包子。” 老杜站在烤架旁被烟熏得快睁不开眼,一件白衬衫外边套件羊毛背心,还把袖子也卷了上去,站在炉子边觉得热得慌。 正想找儿子来帮忙打下手时,看到另一个同样不嫌冷的人卷着袖子进来了,大声打了招呼。 “唷,这位藏族朋友,来啦。” “这烤得好香啊。”付沉闻着味儿,顿时被勾了过去。 老杜先抓了几串给他:“喏,趁热赶紧先吃了,待会杜宾可就全抢走了。” 说着,又挑挑拣拣出几串好的:“拿给阿云。哎,那小子呢,怎么没见着他?” 正说着话,付云裹得球似的过来了,老杜愣了一下:“怎么烧这么严重啊?” 付云嗓子都有些哑了,伸向烤串的手还不带犹豫的,也不管上面洒满细碎辣椒盐,扯下围巾就往嘴里塞。 嚼着肉话都含含糊糊的:“没事,一点小毛病而已。” 老杜把肉缴了给付沉,低头赶工道:“哑成这样还不忌口,先边上呆着去,哥给你弄个不辣的。” 付云还想偷偷伸手再从猫咪那里拿一串,被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猫咪严肃拒绝了。 猫咪嘴上飞快,三两下就将手里的串解决掉,一点没给他转圜的余地。 行吧,猫咪长大了,有自己想法了。 付云正瞪大了眼睛想拿一拿威风,付沉这个十分会看眼色的贼猫就把他拉到了椅子上坐,一边还哄道:“我去烤,弄不辣的全都给你吃,上次教我的方法我还记着呢。” 椅子旁已经有了一位顾客,杜宾自坐下的那一刻起就没停过嘴,聚会烤肉是他最喜欢的事情。 狗子摇晃着尾巴同付云打了招呼:“组长。” 付云将自己缩成一团,对他点了点头,定睛一看发现杜宾正抱着跟洒满花椒的腿骨啃得津津有味。 ……所以被禁止吃辣的只有自己? 付云郁闷了。 . 不过好在慰藉很快就到,付沉端着一个大托盘从烤炉旁兴冲冲奔了过来。 盘子堆满了烤串烤排骨,牛肉烤得松嫩微焦,滋滋冒油,整条的小排色泽焦黄,老杜甚至给刷了一点蜂蜜和柠檬,烤出了酸甜的滋味。 太诱人了,太过分了。 付云对之后的烤茄子花蛤锡纸金针菇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他只想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某种程度上,他跟付沉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酒过三巡醉意阑珊,灯影都变得恍惚起来,远处传来阵阵轰隆的炮声,待到近处,众人反应过来时,零点已悄然而至。 老杜正在厨房里下饺子,一听见报时的声音赶忙飞出来。 “新年快乐啊,崽子们!” 鞭炮轰隆,硝烟从每一条质朴古老的街巷飘出来,赵汉东从三楼吊放下一大卷鞭炮,零点还未到来便已点燃,炸响汇入城市欢庆的浪潮里,炸得自家门前遍地红彩。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 天地间大得容下横贯古今的爆竹声响,人和人间要扯着嗓子贴近耳朵才能互相道贺。 一年总算是过去啦,无论欢喜也好,悲伤也好,顺利或者不顺利,现下都有了个给自己洗牌的机会,来年再战。 付沉把付云悄悄拉到一边,趁着没人注意,俯下身给了他一个热烈溺爱的吻。 “(藏语)洛萨扎西德勒*。”他笑着在他耳边大声道。 付云一扫往日对什么事都仿佛淡淡的态度,笑如暖融篝火般深入人心。 “洛萨扎西德勒,新年快乐。” 他用力回抱了一下男朋友,随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你的新年红包。” 猫咪惊喜接过:“谢谢!这是什么?好像不是纸币。” “你都拿工资了还想着要压岁钱?”付云笑道,“拆开看吧,比压岁钱好多了。” 带着香氛的红包拆开,付云笑意含含地看着猫咪拉出来一条缀有琥珀、珊瑚的红色绳串。 付沉被绳串鲜艳的色彩晃得眼睛都直了。 “我托卓玛寄材料自己试着做了一下,原本想做长项链,怕弄坏材料就只做了这串小的给你扎头发。” 猫咪开心得马上换了上去,新年绑一串喜庆的红绳,显得他整个人都愈发俊俏了起来。 “可是我没有红包给你,我没准备。”付沉很着急,大尾巴随着忧思晃动。 “小猫咪可以有红包,大人已经不需要了。”付云推了他一把,“快回去吧,消失太久不好。” 付沉心不在焉地被他拉了回去。 老杜正在满屋子找小老弟,看见两人一前一后回来,大声嚷嚷道:“小子们跑哪去了?快来,哥给封个大大的红包!” 付云立刻就开始躲,看起来颇为有经验:“师兄,说了每年别整这些,我不用!” 老杜擒拿拳预备,也不管付云兔子似的蹦跶挣扎,直把自己的红包塞他大衣口袋里。 “小玩意而已!谁要送你钱!” 一旁刚被暴力逮过送礼的赵汉东边看好戏边劝:“阿云,收就收了吧,个挂钥匙串的小玩意儿而已。” 老杜自己雕了几个平安桃符送给师弟们。 这三十岁的大叔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爱好也独领风骚,平时托枪的手拿起刻刀一点也不含糊,桃符背面刻了每个人的生肖和篆文的祝福语。 据说还特地拿去给大师祈了福。 老杜在唯物主义和传统信仰之间来去如风,身份在公职人员与老百姓之间不停转换,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杜宾的礼物是一块新的狗牌,老杜弄了条银链子,在银片冲印上杜宾的信息,又实用又百搭,十分闷骚。 老杜郑重将狗牌给杜宾带上,还不忘嘱咐:“儿子,今年该争取带女朋友回家了!” 杜宾顿时觉得新年比上一年更难了。 但无论怎样,在经历了风风雨雨又一年后,狗子和猫咪都又长大了一点。 保有对新一年的期盼,对长大的渴望,就能一直有着对生活的希望,对未来的勇气。 一个人如果能不断成长长大,便是对自己最好的祝福和最大的负责。 . 深夜当欢腾逐渐降下温度,众人皆归去,付沉上车前悄悄把付云拉到了一边,掏出一条小小的银灰色漂亮编绳。 付云有些诧异。 “这是我用自己的毛做的,因为是冬天所以毛刚好长到能够编织起来。”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是临场发挥但我编绳技术还是很行的,你可以用来扎小揪揪。” 付云想起他们回到屋里后,猫咪就不知去了哪儿。 原来是躲角落薅自己的毛去了。 真可爱,付云忍俊不禁。 他拉过猫咪,在他微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谢谢。” 付沉很开心。 不管怎样,新一年总算是到来了。 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更用力地去爱对方。 注: *洛萨扎西德勒:(译)新年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章 【三窟兔】哥飞了 过年放假有多快乐,返工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付沉如一只废猫般挣扎了三天,还是不情不愿地随组长回归工作岗位,继续没日没夜地干活。 年前特控局的调查有了结果。 “谛听”查到“悲喜神”里代号为“申”和“酉”的骨干在马戏团事件时正好在国外,故而伪装成马戏团的“悲喜神”南部地下基地里,实际上只有午一人在控制局面。 午是十分自负的人,螃蟹横着走惯了就看不清前方的路,一朝不慎翻了船,逃亡时被申带到了东南亚某个小村寨里呆着。 因为涉及跨国合作,特控局的行动不得不放缓,向上级申请联合作战。 这算是不太好的消息。时间耽误得越久,“悲喜神”反扑的能力也就越强,警惕性也会更高。 跨国搜索只能交由“刑天”去负责,“狰”则将目光转向了更大的目标。 根据线人的情报,代号为“卯”的核心骨干成员之一似乎就在B市内,但卯行事十分谨慎细微,线人在供出这条情报后便失去了联系。 老杜一众得知消息,皆是面色凝重。 狡兔三窟。 看来这场仗有的打了。 除开工作上的事情,付云还有一些膈应得慌又没法说的难受之处。 茅韫来了,并且还带来了他的小伙伴。 茅教授原本便有编制,但他们的科研项目在大学内部进行。 一期合作研究成果十分显著,特控局干脆报告一打,直接将人打包调来内部,继续对“悲喜神”的药物进行研究。 上班第三天,付云走进安置区大厅,正好看到一群白大褂聚拢在中间,为首那人一脸欠揍的微笑同他们打招呼。 “付处,霜青警官,好久不见。” 付云笑得很勉强,付沉倒是很开心,这种开心在他发现另一个人后变为了惊喜。 “沈医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女医师长及腰间的乌发为方便工作,给盘了起来,黑框的眼镜下一双眼睛笑意吟吟。 她过来同二人打了招呼:“恢复得不错,过个年有精神多了。” 沈玥是付沉住院期间的主治医师,同时也是某科研项目的牵头人之一。 付云有些心虚,沈玥同样是他的主治医师,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住院时做的那些小动作沈玥比谁都清楚。 他忽然有了一总小学时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的感觉。 茅韫略显诧异:“看样子沈医生与你们是旧识啊,我还在想怎么介绍呢。” “去年九月时我们出外勤受了点伤,当时多亏了沈医生。” 沈玥柳叶眉微挑,笑着反驳道:“那可不能叫‘小伤’。” . 茅教授与沈教授就这么变成了他们的半个同事。 不过好在付沉又开始带着“刑天”特训,甚至要外出到深山里拉练,付云脑内总盘旋的“猫咪会被拐走”念头总算是消停了下去。 不过很快他就忙得连猫都顾不上想了。 积压了一个春节的案子如潮水般涌来,付云很快带着一队开始全国各地跑,解决不听话的兽人。 老杜带着二队同样不得闲,材料档案马不停蹄在各部门之间来回递交,还未来得及签完字就火速奔赴下一个案发现场,在天上的时间快赶上在地上的时间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雀跃起来的大概只有徐偲。 虽然未婚妻和殷翔一样,被留在总局内接受转正评定,与自己天南海北,但徐偲还是很开心。 徐父徐母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洋媳妇儿有些犹豫和抵触,但见过几次面之后,发现这个姑娘脾气好做事还勤快。 问了一下,发现姑娘是被人骗来了中国,被自家儿子救了出来,在原来国家也无依无靠,很努力地在学习中文和中国文化。 徐母很快就对这个孤苦伶仃的乖巧姑娘产生了好感,并且产生了深深怜惜。 虽然有些担心后代会变成个什么样子,甚至能不能有后代都是问题,但架不住徐偲意愿坚决,也不想过多干涉儿子的选择,徐家父母于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吉茜有些小心翼翼的受宠若惊,习惯了四处逃亡,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俯下身来善待她,给她一个家,她不想辜负了这份喜爱,这份期待。 于是面对局里的考核,她表现得特别用功也特别卖力,付云偶尔回来路过休息时无人的训练场,都能看到吉茜努力的身影。 又懂事又默默努力的姑娘,总是特别惹人心疼。 相比之下某只被娇宠惯了的雪豹就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付云第二次出外勤回来,赶巧碰上付沉从山里出来。 当着“刑天”一众狗子的面,付沉不好脱下伪装,只得板着脸规规矩矩同付云打了招呼,就率众快速通过。 二人擦肩而过,背道往两个方向走,似毫无交集。 付云当时还有些讶异来着,没想到一个多月不见,猫咪的变化这么大。 这个念头没持续一个小时就不攻自破,付沉将狗子们安排好就直奔组长办公室而去,一进去就把付云扑了个满怀。 “哥,我好想你!” “我太难了,山里又热虫子又多!” 惊蛰刚过不久,山里对季节的变化最大,对于生活在高山上的长毛动物来说简直是折磨。 付沉于是不得不剪毛,连带着冬天换毛后长到腰肋的奶奶卷如今短得都快扎不起来。 变回雪豹之后只剩下了柔软的内层毛,像一只大号的白猫,一双澄澈浅灰眼睛里委屈得要死。 付云乐呵呵将他抱起来,他也已经一个多月没能见到猫咪,相较于过年前天天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现在短暂的相处简直太奢侈了。 中队会在局里修整半个月再出发,付沉于是可以短暂回一下在茶场宿舍的家,但付云今天晚上就得走。 雪豹难受到了极致,又别无他法,只得把自己埋进充满两人气味的被褥间,自己一个人委委屈屈地睡。 付云其实也很难受,他甚至想请一天小假期回家陪猫咪。 但这次任务不行,这次任务关系到“卯”。 一个多月后,打入“悲喜神”内部剩下的唯一线人发来简报,西部某座雪山上藏着“悲喜神”的其中一个大本营,因为卡在国境线旁边又藏身高海拔陡峭地带,一直未被发现。 线人传出这条消息后便如先前那位一样,从此销声匿迹,付云他们心情都很沉重。 这条消息代价很大,必须要去一探究竟。 . B市联合医院,位于高楼的重症病房里。 老人骨瘦如柴,脸颊深陷,几乎要戴不住呼吸机的面罩。窗外蓝天白云,青鸟负着暖阳。 春光大好,但他的日子已经快到头了。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罩在白色的医师褂中仍显得风流倜傥,口罩一直拉到鼻梁,金丝眼镜下的含情双眼却使这点遮掩恍若有意而为。 茅韫查完房后没有回到会议室,而是将工作交给了副手,自己来到重症病房里,恭敬在椅子上坐下。 规规矩矩,犹如当年仍在老师课堂上。 老人浑浊的双眼看向他,茅韫了然,温言答道:“我们今日又取得了新的进展,估计于年内可以完成这个项目,老师放心。” 顿了顿,又轻声道:“这种抗癌药物一旦问世,会拯救无数个家庭,老师也能得偿所愿,学生不敢懈怠。”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低着头乖顺地笑了出来:“若非当年老师救命之恩,恐怕我还不能坐在这里,又或者是进入到实验室里研发药物。” 老人似乎也想起了旧事,干瘪的嘴勾起一抹轻笑。 他虚弱无力,甚至连开口时都没有了声音,茅韫却还是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你当年,你母亲抱你,深夜过来,排不到号…她跪着,求我救你。” 老人的笑容里满是欣慰:“豆丁大点儿的娃娃,病得都快喘不上气儿了,我就加了个号……没想到,你争气,活下来了,还是我最得意的门生。” “一个好医生……” 茅韫漆黑的眼眸里含着某种情绪:“我想成为如老师一样的好医生,不论贵贱,治病救人。” 老人点点头,而后疲惫地闭上眼,不再交谈。 茅韫细心替他掖了掖被角,悄悄打开病房门离去。 老师这些天都很难有精神,食欲不振,夜间疼痛难眠,上一次如这般与人清醒交谈,还是半个月之前。 茅韫心里很清楚。 老师的时间不多了。 当年母亲抱着病中的自己深夜辗转,苦苦哀求,但没人施救,因为他们早已欠下巨债无力偿还。 绝望的女人跪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嚎着,请求医生救救孩子。 没有钱,没有排号,什么都没有。 老师加班加点,将那个孩子抢救了回来。 茅韫永远记得,老师每天来看他时,都会给自己带上某个小玩具,或是几颗糖果,据说是他女儿分享给这个可怜的男孩。 他读了大学,当了医生,他成为了自己的救世主,不再需要苦苦求救。 有一群人看中了他的能力,出高价请他研制强化药剂,于是他有了威望,有了名誉,还有钱。 很多钱,是母亲在按摩店一辈子挣不到的钱,是能支撑他偿还债务,回报恩人的钱。 而这一切,只是需要在一些动物身上实践他的想法。 它们只是动物,就算能变出人的皮子混淆视听,那也还是动物。 茅韫看着新进来的信息。 雪山基地二期项目已收尾,三爷很满意,请卯先生三日后来验收。 非常好。 用一只人不人兽不兽的怪物,来挽救无数人的生命。应该选择哪一个? 很容易抉择,不是吗? 茅韫想。 . 西部,海拔四千六百米。 付云每一次来到大雪山,就会想起很久之前,故事的开端。 那条大裂谷,雪豹A03。 飞机轰鸣飞过两山之间,赵汉东被风雪糊得睁不开眼。他将脑袋微微探出机舱,看向下方连绵的雪线。 “付哥,这里原来有条很大的裂谷,就上次彗星的时候留下的,现在已经完全愈合了,但还是留有痕迹。” 他向下指给付云:“看那里。” 付云向下望去。 连绵雪山冻土荒原,冰封万里,有一道隆起的痕迹突兀伫立在山脊之间,如人肌肤上一道细小的伤疤。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空中完整地看到了裂谷全貌,时隔八年。 原来当年他和A03走了这么远啊,几乎跨越了半条雪线。 八年的时间早已物是人非,再一次相见,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只是可惜了某只猫咪不在这里。 他会想起来还是A03时经历的那些吗?也许不会了,A03已经变成人了。 他有喜怒哀乐,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有深爱的人,热爱的事,有牵挂。 付沉虽然没有了作为雪豹A03时的那些事,却同样与他有难忘的生死回忆。 都挺好的,付云想。 飞机降落在一处隐蔽的雪坳,四人小队下了飞机。 手势一下,殷翔升至空中,实时监测着地面的情况。 灰鹞子能在海拔四千处飞行,但到了四千六就显得稍微有些吃力,他不得不停在一处较高的断崖上,凭借灰色的羽毛隐藏自己。 “发现目标,东北方向一里处有两座岗哨,西北方向也有两处,但未见到大型建筑,估计是藏在山体里了。” 鸢鸟殷红的双眼盯牢了岗哨中的卫兵,那些人全副武装,岗哨上甚至有红外光扫过的痕迹。 表面一片荒凉,但明显有重兵镇守。 付云不敢打草惊蛇,想了想,决定从西边偏僻处试着潜入。 那里有山石掩护,不像东边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坡,很容易被发现。 付云打了个手势,老杜会意留在原地待命,赵汉东则同付云一道匍匐着小心向前。 他对伏击已十分有经验,付沉的技能树估计全点了刺客,他跟着猫咪斗智斗勇,不知不觉竟也提升了身手。 只是他们才前进没多久,岗哨处忽然有了动静,卫兵立刻下楼巡视,几乎瞬间,岗哨上的探照灯扫动起来,昏暗大雪下顿时无所遁形。 “不好,快撤!” . 安置区里,付沉刚结束一场训练,正坐在场边休息,“刑天”的狗子们躺了一地。 汗水顺着小臂线条缓缓淌下,背后更是汗如雨下,它们滑过肌肤上若隐若现的深灰环斑状豹纹,略过腰侧两个深深的腰窝,最后浸没在裤缝间。 脖子上红色的珠串浸了汗水,闪闪发亮。 付沉最终还是没舍得用男朋友的珠串来扎头发,对他来说用麻绳就能扎,何况现在还剪毛了,扎不扎都无所谓了。 他于是顺了付云一个小发圈扎起一个同款的揪,把男朋友珍重带在脖子上。 打斗的时候动作难免粗鲁,但没人碰得了他的脖子,男朋友自然也就安然无恙。 忧伤的大猫已经开始睹物思人,并大有相思得快产生幻觉的势头。 不知道付云那边怎么样了。 休息时放空思想,不知不觉便想到了远在西部的男朋友。 他看着场中间累得生无可恋的狗子们,觉得日子好没意思。 正想着,忽然看见一个穿着便装的女子自通道中走来,手上还牵了一条狗。 付沉眼睛一亮。 “沈医生,你好啊。” “你好。”沈玥一袭蓝色连衣裙,外边搭了件风衣,工作时的白褂搭在手上,看样子是刚刚下班。 付沉蹲下身,同沈玥的狗打招呼:“你好。” 沈玥没忍住笑:“不太好分辨啊,它是我养的狗,不是安置区的兽人,叫球球。” “啊,你好啊球球。”付沉笑着摸了摸狗头。 哈士奇灰色毛色油光水滑,棕褐眼睛额上三把火,吐着哈喇,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它长得很好看啊。”感觉有些特别,但说不上为什么。 “是不是很像狼?”沈玥也蹲了下来,哈士奇快乐地扬起脑袋求抚摸,“我以前养过一只,但地震的时候丢了,到现在估计也已经不在了。” 说到伤心事,沈玥有些怅然:“后来我又见到一只长得和他很像的小狗,就收养了来,就是这只球球。” “刑天”的狗子们好奇围了过来,开始互相打起招呼,看起来很像某种奇特的仪式。 “我先走了,让领导看到了不好。”沈玥无奈笑笑,“上班时本不应该带狗的,但这孩子黏人得紧,一直哭,我只好先把它放在超市老板那里。” 安置区的超市都在丙区。 丙区很大,专供给比较平和、没犯过大错的兽人居住,他们在里面开设了超市和餐厅,学习能够在人类社会安身的技能,看起来同一个街区没什么分别。 超市老板是只黑色的哈士奇,性格欢脱,估计很乐意帮忙照看算半个同类的球球。 “我们这一个月都在训练场,你可以把球球放在这里。”付沉看着球球被宠爱地搂在怀里,有些羡慕。 “领导发现不了,因为这里都是狗。”不知谁说了一句,“刑天”一众狗子全给逗乐了。 沈玥笑着道了谢,同众人商量好明天将狗托付在训练场的休息室,便牵着狗走了。 球球尾巴甩得欢快,小步子滴答滴答,看得出是在溺爱中长大的狗。 天真,单纯,可以肆意撒娇。 狗子们沉默着,有的想起了自己的训导员,有的想起了旧主。 只有付沉更想念自己男朋友了。 哥什么时候回来啊,再不回来猫要离家出走了。 付沉怨念地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章 【三窟兔】哥回来了! 一个多星期后,一队满身疲惫地回来了。 付云心事重重。 情况很不理想,他们没有达到预期的潜入目标,只摸清了基地周边的布防堡垒。 很明显“悲喜神”十分重视雪山基地,光是用以防备的地面堡垒便有四座,其间岗哨分部,眼线多如牛毛。 一队心知不能贸然硬上,只好先摸清基地周边环境。 但即便是这样,也还是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第三天时警戒忽然抬升,甚至有重甲从地下开出来,严阵以待。 付云他们别无他法,只得先行撤退。 在飞机上时,付云才恍惚间想到自己已经快半个月没见到猫咪了,如果算上出发前的那段错位时间,他们已经有近一个多月没能好好呆在一起。 不知道猫咪怎么样了,听说四月份他们还要被拉到山里再闭关一次,整整一个月见不到人。 这次回去若不赶紧厮磨一下,简直快和陌路人没什么分别了。 付云有点哭笑不得。 . 开春之后天气一天一个样儿,付云才走了半个月不到,回到特控局就已经能换上短袖了。 “霜青在哪儿?”他刚落地,交接完手头事宜,便迫不及待想去找猫。 “训练场呢。”小干员在领导面前很放得开,没有很拘束,“听说后天他们要拉出去闭关集训,‘刑天’一下要走一半,这几天都在准备大考核,明天验收。” 小干员忽然想到霜队是付处的下属,于是问:“需要通知霜队一声么?” “不用,我亲自去看他。”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先别告诉他。” 付云的本意是想给猫咪一个惊喜,无奈小干员压根不知道领导和霜队的关系不错。 天啊,领导悄悄视察探访。 霜队太惨了。 小干员想了想,最终还是咽咽口水,没有跑去告密。 . 室内通风系统运转良好,室温甚至令人感觉有些冷,训练场上却是热气腾腾。 沙地几乎被汗水浸透,潮湿泥泞,一群人正在场地内实战搏斗。 场面乱作一团,嘶吼声不绝于耳,不时有兽人借力跃起化出犬形猛扑过去,又迅速变作人身发动攻击,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狗子们两两一组协同作战,除开唯一的队友其他全是敌人,任务目标就是在倒计时结束前,能够在场上保持不倒。 付沉正蹲在一台木架上大声指挥:“回身,侧形,九零二号注意防卫!他都快打到你脸了怎么还不躲!九十三动作慢了!他手上要有刀你就死了!” 下方打得鸡飞狗跳,付沉居然能将每个人的动作都看得很清楚,甚至能记下他们的破绽和缺陷。 他在木架上指挥得越激动,下边打得越热烈。 付云有些吃惊,他很难得见到猫咪认真可靠的样子。 付沉似乎嫌蹲着看不清,于是站了起来从高处俯视。 又过一会儿看得越发抓心,干脆纵身一跃下场打去,一个打人三十几个,拳拳到肉,半点不留情面。 付云满头黑线:“他们平时都这么训吗?” 这还没出外勤呢,就得先给自己人干趴下了。 小干员很会为霜队说话:“对的对的,这些天大家都很卖力,霜队每场都下去打,每天都得挂点彩!” 付云:…… 时间到,训练场上红灯啪一声闪动,付沉大喝一声:“停!” 场上众人顿时收了手,有人惯性没能收住,拳头还是砸了出去,把人直接揍翻。 “都叫停了怎么还打?”付沉喘着粗气,热汗流了一身,“看看谁还站着?” 站着的人已不剩几个,要么被揍得头昏眼花躺在地上,要么累得攀住障碍支撑。 他往地上啐了口血沫:“比昨天稍好,多了两个,但还是差。” 付沉身上同样挂了彩,甚至要更为严重。 每次当他如猛虎下山一般跃下场地,众人便颇有默契地开始围攻他。 但这只雪豹恍若鲶鱼投的胎,不仅滑溜身手矫健还很扛揍,挥爪猛击向他们时同样毫不留情。 付沉会并且也教授过拳术,但他自己惯用的还是爪击,人手局部化归豹爪后如同钢刀,撕开兽人坚韧的皮肉轻而易举。 狗子们互相将战友拉坐起来,他们全是赤膊上阵,避免损坏衣服,具体最容易造成衣物破坏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地上滴落有血迹,兽人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付沉从一旁拿来众人的毛巾,递给累到懒得动弹的狗子们,一边还不停指导。 “九零二九零三不错,但是九零四今天不在状态,见着谁都不敢揍,是不是想加训?九二二,踢腿有进步,但容易站不稳,你要这样…” 付沉一边说着,一边示范了一记飞踢,稳稳站住身。 “…踢的时候顺势接下去,不要拧,不要收,打完再收……” 猫咪的声音从场地上隐隐约约传来,他神情认真严肃,全然不似平时撒娇的模样。 ……有的人表面上是训练场大佬,把人揍趴头都不带回,私底下其实是个小宝宝,很黏男友。 他正想着,付沉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朝他这边望来。 他指导的声音停了一下,付云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随后还有一轮速度训练,狗子们调整了二十分钟又继续上阵,付沉在一旁精力旺盛地陪跑。 很忙的样子,付云于是先回去汇报这次外出的结果。 . 到了傍晚,付云再过去时,老远看到他们一群人早结束了训练正在休息,一群人把什么围在中间,不时还发出一阵笑声。 付沉在一旁叉腰说笑,那串红色珠串被他带在了脖子上,被汗水蒸得发亮。 他忽然回眸,看见他过来,清灰的眼眸似忽然放出了光彩,却有礼地打了个招呼:“组长。” 狗子们看见他过来,啪一下整齐敬了礼,弄得付云有些无措。 “狰”是特种小分队,名义上虽然与“刑天”同级,甚至权限可能还要更高一些。 但架不住他们组人少啊!人少总感觉气势也低了下来。 付云这才看清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只灰色哈士奇,红红的舌头吊在外面,正和众人玩闹。 付云新奇:“新成员?” “不是。”付沉轻笑,“沈医生的小狗,放在我们这里管照着,她待会下班会来领走。” 狗子们似乎很喜欢这只小狗,一群小狗玩得不亦乐乎,付云为了不扫他们兴,说了几句便打算离场,毕竟有领导在场玩得会束手束脚。 付沉看出了他的意图,趁着众人的注意在小狗身上,拉住他低声耳语一句:“车旁边等我,很快就来。” 说着马上大声下令集合,摆明了一刻也不想多待。 付云心里有些好笑,随后转身离开,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付沉在身后讲评的声音。 猫咪一旦正经起来,自己居然还稍有些不习惯了。 怎么说呢? 看到他认真指导的样子,出拳挥爪时神情冷峻专注,丝毫不玩笑的样子,有些惊讶。 他不是没见过猫咪戒起防备的时候,但那是很久以前,在他们还不熟识时。 和猫咪熟了之后,他和自己在一起时,总会下意识流露出好奇的天性,显得有些单纯。 这些模样只流露给他一个人看,付云忽然意识到。 仿佛咬了口略青涩的桃子,牙根有些发酸,但过后甜得回味无穷。 . 付云没有带车钥匙,便靠在车旁边等。 越野车买来有些年头了,但还是很好开,像一位老朋友。 夕阳灿烈如火,安置区的大楼都被笼罩在一片橙红之中,付云躲在车后陷入自己的沉思。 有人快步走来,故意隐藏了足音,悄悄靠近,付云低着头,没有察觉到动静。 忽然有人拥来,付云吓了一跳,举手欲挡,却被人稳稳抓住按在车窗旁,一个带着汗水和阳光味道的吻湿漉漉砸下来。 付沉呼吸很急促,吻他的动作却无比轻柔,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摩擦在手腕内侧。 思念的吻里,他忽然想到这双手今天变成野蛮的兽爪,到处留下狰狞的血痕;现在却收敛起所有爪牙,安静又温顺地示好。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不稳,付沉指腹轻轻拂过他唇畔,嗓音低低的。 “你再不回来,猫就离家出走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我打算连夜出发。” 付云轻笑出声。 他轻轻抚过猫咪的脸颊,半个月没见,猫咪的脸颊陷下去了一些,但还是一样帅气逼人。 大概是男友滤镜在作怪。 付沉拉起男朋友,上车回家。 虽然后天他就要滚到山窝窝里,和一群精力旺盛的狗子们度过一整个快乐而封闭的四月,但至少今夜他不用守着独床凄凄惨惨。 付云对猫咪变成熟而带来的欣慰维持了一天不到,回到家后所有的假象破灭,猫咪又露出了他单纯的本性。 . 深夜,付云帮猫吹完了毛,洗漱完一回身,就见猫咪躲在被子里,一双澄澈的眼睛无声望向他,露在被子外的尾巴还甩啊甩。 一脸小媳妇的样子,付云忽然有点头疼。 可能是脑震荡还没好。 心操纵着身体,永远是脑子的叛徒。 付云在脑海里长篇大论一番,却还是低声骂了一句,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 春夜月明,芳华正好。 花朵悄悄绽放,粉蕊细语,空气中荡漾着甜蜜,夜虫轻落在柔嫩草叶,拨动嫩芽惊慌轻摆,又缓缓平静。 付沉干了一天架,没吭过一声,却在静悄悄的夜晚低声吟了出来。 又出汗了。 . 一队的西部之行,除了雪山基地外的堡垒分部,还有另一个重大收获。 但很可疑,也细思极恐。 付云不敢耽误,第二日便同赵汉东一道,去了茅韫所在的医院。 茅韫的身份很多,一方面他在帮特控局研究药剂,另一方面他也是联合医院的骨干医师,并且他还是B市某医科大学的导师。 因此他不是每日都呆在特控局的实验室里同众人埋头研究,而会到医院里坐诊,救助濒临绝境的病人。 茅医生在病人中评价很高,医者仁心、妙手回春;在学生眼中也是难得的好老师,风趣幽默、博闻强识,还很帅。 这样的人,有着不错的社会地位和较好的名誉,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同“悲喜神”扯上边。 付云问道:“茅医生,请问三月二十号,也就是一周前的周二,你在哪里?” “这个记不大清了,但我应该是在学校,我周二有课。”茅韫皱眉想了一会儿,似乎已经将这段记忆忘在脑后。 “我们经查证,你周二确实有回学校上课,但那是在晚上。请问你白天去了哪里?” “自然是呆在学校的实验室里,周二是我答疑的时间,同学们有问题的会来问我。”茅韫温和地笑着,从他的回答中看不出什么破绽。 “怎么,是出了什么事么?” “是这样,我们正在追查一个嫌疑人,有证据指向你。”付云观察着茅韫的神色。 茅韫脸上诧异,似乎是难以置信:“怎么说?” “三月十八号我们在念青山脉执行任务,其中有一天我们盯梢时,发现了那个可疑人物。”付云将两张照片递给他。 一个男人裹着厚厚的羊绒大衣,围巾罩到脸山,看不清模样,但在下一张照片里他将围巾拉下,向周围的人吩咐什么。 容貌虽模糊,却能很明显地看出来是茅韫。 茅韫捏着那两张照片,眉头紧蹙,付云盯紧了他。 “我并没有去过什么念青山脉,我甚至连B市都没出。” 茅韫将照片递还回去,缓缓说道。 “付处若是不相信我,可以打电话向学校调取我监控室的监控资料,当时在监控室里的义工也可以帮我证明。” “上周二我记得有两个学生来问我一些技术上的问题,我还给他们解答了。” 茅韫的辩解滴水不漏,同他们调查出的结果完全一致。 付云心中顿时冷了下去,看向这个医生的眼神也不再简单。 他正待再说什么,忽然传来一阵大的骚动,有人在外边哭天抢地呼喊着茅医生。 茅韫赶紧推开办公室的门,一个女人立刻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任人怎么拉扯都不松开。 “茅医生,救救我的小宝!我们…我们真的是没钱也没有办法了,求您救过他这次,我当牛做马还您啊,求求你了……” 话音还未落,女人已是泣不成声。 门内,付云和赵汉东被惊动,赶忙跟出来查看。 茅韫弯腰扶住濒临崩溃的母亲,温言劝慰:“有什么困难您慢慢说,先别着急。” 付云看过去。 那个女人身着一件灰败的花衬衫,面容憔悴,蓬头垢面。 她跪坐着缩成紧皱的一团,好似因被遗忘在桌上而馊掉的生抄手。 身影忽然和当年苦苦哀求着救爸爸的瘦小少年重合,付云有一瞬间想下意识偏过头去。 女人的话碎得七七八八,人需要很费解地拼凑起来,才能知道她的孩子急需手术,而家里却已山穷水尽,供不起这一次了。 小女孩躺在惨白的病床上,付云第一次觉得病床这么大。 又或者是孩子太小了,蜷缩在一片素白之间,像纯白的世界里忽然落下一滴素槁的枯黄,了无生气。 茅韫几乎立刻行动起来,简单查探了一下女孩的情况,便低声吩咐副手准备手术。 他什么都没说,却比说了什么更有力量。 母亲紧紧握着孩子的手低声鼓励,茅韫简洁明了地做了几下分工。 随后回身对付云二人抱歉道:“不好意思付处,我这里有点突发情况,请你们先回吧,过后我会主动配合局里的调查。” 付云点点头,同赵汉东撤开。 病床迅速开起,一群白大褂浩浩荡荡进了手术室,脆弱的母亲跌坐在地上,呆呆望着亮起的红灯。 . “哥,你信他不?” “不信。” 付云手把着方向盘,淡淡地说。 “但我总觉得能这样去救人的医生不会坏到哪儿去。”赵汉东有些郁闷,“而且他的名声很好,好多病人都说他治病救人从不耽误,有时候还帮着病人垫付医药费。” 他顿了顿:“我不太相信他是坏人。” “我也不太相信,他之前还帮局里的兄弟处理过好几次伤。”付云漆黑的眸子里冷静敞亮,“但我也不相信证据会骗人。” 得到的线索里卯在B市,与生物工程有关,是“悲喜神”的核心科学家。 茅韫B市人,多重身份,被拍下曾出没于雪山基地。 更可怕的是现在他还同特控局有合作项目,他知道特控局的许多内情。 付云想了想:“先不要打草惊蛇,回去后先同局里报备,秘密控制住他,以防万一他逃脱掉。” “好。” . B市深夜,茅韫结束了一天手术躺上宽敞的沙发,修长手指拨通了一个神秘的电话。 “是我。” “四爷。”那边顿了顿,用语恭敬,“晚上安好。” “那边怎么样了?”茅韫揉揉眉心,神色疲惫。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些犹豫:“有人盯上东坊了。” 茅韫顿时冷下脸来:“什么?” “下午的时候,有两个人过来说是调查,让我们配合。” 茅韫顿了顿:“是特控局来的人?” “是,有人见过,据说是‘狰’的人。” 付云。 茅韫眯起了眼睛。 没想到一个上午的时间,付云就已经追查到了东坊。 照这个速度下去,火不久就能烧到他身上。 东坊是他手下的秘密实验室之一,有许多重要的成果和组织项目。 茅韫想了想,对电话那头的人吩咐道:“赶紧撤,能撤多少撤多少,还有切记别让他们发现。” “特别是今天领头的那个人。” “是。” 电话放下,茅韫盯着窗外繁华夜景沉思片刻,又有电话会议的提示进来。 他叹了一口气,接通电话。 甫一进入,就听到里边正吵得热烈。 “……告诉过你组织自有安排,不要轻举妄动。” “那么就放着自己人在里面等死?”午的声音很激动。 茅韫越听越烦:“午,收起你的情绪。” 午安静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变得恭敬,却仍带着怒气:“卯生,是时候动手了。” “你只是担心你的小马驹,而我是为了组织。”茅韫慢悠悠道。 不待他反驳,又接上自己的话:“三爷的意思,‘丑’亲自来处理,我们负责接应。” 这下不但是午,其他人都愣住了,电话里头顿时一片静默。 方才咄咄逼人的女声带上了些谨慎和恭敬:“先生,‘丑’要亲自来?” “是,所以我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需等待先生的指令。”茅韫意有所指,“听懂了没有,午?” “是。”午顿了顿才憋出一句回答,似乎已被说服。 “那便这样吧,我这段时间比较忙碌,不要打扰我。” 过了一会,茅韫又想到什么,于是补充:“辰,盯住东坊的动静,这段时间可能会生变。还有午,你可以出发了。” 午对这个忽然的吩咐感到惊喜,毕恭毕敬答应下来。 “至于后续的事情……” 茅韫站起身来松了松筋骨,减缓一天的疲惫。 “就交给那位大人来完成吧。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出头的。”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章 【三窟兔】哥我走了QAQ 一天的短暂相处刚过,付沉就被同“刑天”的狗子们一道打包送去了山里。 一同被送走的还有杜宾带领的中队。 猫咪极不情愿,走的前一天晚上缠着付云折腾好久,还是架不住第二天中午被拉走,开始两地分居的一个月。 “刑天”走了一大半,局内顿时显得有些警力空虚,连带着办公的楼都冷清了下来。 今日老杜领了命同赵汉东出外勤,继续去暗访茅韫的情况;徐偲去帮丙区检修系统,顺便同未婚妻厮混一会儿。 不过很快便不叫未婚妻了,徐偲打算在六月挑个好日子把证打了再办婚礼,吉茜很快便是他正式的妻子。 这件事也引起了付云的一些小思考,原本他以为自己大概就孤独终老了,但现在生命里闯进来一个付沉。 付沉是个变数,一个特殊的存在。兽人在遵守各条法律底线的前提下,拥有一套特别修订的法律法规,大概类似于少数民族。 连带着他们的配偶也被含入其中。 法律的制定很大程度会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和需求,而兽人适用的婚姻法的制定是在思想观念开放的现代大环境下。 因此制定法规的委员会在撰写时特意咬文嚼字,将规定卡在了一个奇妙的点,并且征得了大部分人同意,以压倒性优势通过。 婚法将重点放在了种族间的保护和平衡上,而有意无意地未强制规定性别。 意思就是……他可以同付沉扯证,受法律保护的那种证。 如果制定法律时的大环境一开始就是包容而开放,那么就会少掉很多问题。 付云没想过许多人为之斗争了这么久的目标,会因为一场彗星降临的变数而以另一种形式意外实现。 虽是试点,却已是极大的进步,极大的包容。 如若不对未来抱有希望,不在见证了艰难和坎坷之后仍保有着前进的心,远方根本不可能到来。 虽然是极少数,但付云这段时间确实有从在非档局工作的朋友那里听说,几对同性恋人领了证。 他忽然就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这还是在当年户口本上注销得只剩自己的名字之后,第二次有文书能在他心里激起波澜。 不过猫咪会同意吗?付云有些好奇。 猫咪大概连“结婚”这个概念都很模糊。 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付云发觉了自己心里荡漾的心思,不由得笑出声来。 . 工作到下午,付云难得清闲,想起之前闲聊时说过的话,便答应带沈玥逛一逛安置区。 沈玥来到安置区一个多月,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负一楼的实验室里。 不像作为牵头人的茅韫,她所有的工作时间都放在特控局,工作重心也随之转移。 但其实她除了监管等级较低的丙区和整座办公大楼内,哪都没去过。 “你都是从廊桥到丙区的吧?”付云带着她来到办公楼的北大门前。 “其实除了廊桥和地下通道,走地面道路也是可以的,还会看到一大片草坪。” 说是草坪,但其实可算得上一小片草原了。 丙区草食性兽人很多,虽然摆脱掉一部分兽性,但还是十分热爱草地。 局里当初正好有一小笔经费,两厢一合计,干脆就建了一块大草地,没想到草刚长好便受到了热烈欢迎。 这块草地也使得丙区看起来很像养老院,或是阳光动物园。 狗子们去集训以后便没有人帮着照管球球,沈玥只好将它放回超市老板那里。 下班时间还没到,沈玥便出现在丙区超市,球球一听到主人的足音便兴奋奔出来,小尾巴摇成了花儿。 付云笑道:“真二啊。” “毕竟是二哈嘛。”沈玥也哭笑不得。 “可会拆家了,新买的东西都得放好,要让它瞧见了,保准三天就报废。” 哈士奇兴奋地绕着沈玥转悠,狗绳没一会就缠成粽子,沈玥作为被捆在其中的糖枣核,气不打一处来。 付云看得热闹,想起自己家里也没好到哪里去。 “霜青不咬东西,但他要磨爪子。刚住进来那会儿总盯着我的沙发,后来不得不在阳台给他放了截儿松木。” 想起某只跳脱的猫咪,付云也是满头黑线。 “但没几天就给挠成了沫,以后差不多一个月就得换一次。” 沈玥:“我其实有些好奇,他为什么对你就很不一样。” 二人往回走,沈玥将狗绳收回一些,避免球球过于激动,把她同付云缠到一起。 “在医院那时就发现了,他对其他人的态度都是淡淡的,几乎不怎么亲近,但在你面前就像只小猫咪。” 沈玥笑笑:“如果不是你出差了一个多月,我几乎快忘记他是一只雪豹……你都不知道‘刑天’那群人有多怕他。” 猫咪吓唬人的样子…他还真给忘记了。 “他其实也凶过我,还不怎么熟的时候。”付云想起往事,忽然觉得有些遥远。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得到他的信任。” 他拍拍自己的左肋下侧:“这里还有两道疤,当时他吓坏了,我一时不慎,给他挠了一下。” 沈玥啊了一声,又笑道:“那他现在是不是特后悔?” “可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球球瞪着单纯的棕褐色眼睛,并不明白这两个人在笑什么。 . 快到戒严的换岗时间,付云不太好带沈玥去甲乙区,于是站在办公楼的南门看过去。 “就这一个大环,包括后边的丙区都叫做安置区。”付云手一挥,比出一个大圆圈。 “就像一枚戒指被截成四段,东西南北,之间以廊桥和隧道连接。” “丙区是一个大的半圆环,包在北侧办公大楼后边,不过丙区还包括周边一些小片区域。” “东边这截是甲区,监管程度最高,你可以看到它周围的岗哨要多很多,里头的防卫更严。西边是乙区。” 付云顿了顿:“不过现在‘刑天’出去训了,换班的人手稍微有些不足…这个悄悄说。” 沈玥顿时有些担忧:“那万一要是有了突发情况?” “常备警力还是够的,这个你放心。”付云笑笑。 “而且特控局有很多秘密的招,在我们之上还有一个风控组。” 他说着,指了指大楼正对面,处在南方的低调灰色大楼。 “那里就是风控组的区域。我有个朋友也在那里,关系挺好但不常见面,因为他出行一次太麻烦了。” 付云想起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分享道:“有一回我邀请他来吃饭,他想试试搭地铁,但是进不去,很伤心。” 沈玥微诧:“进不去?” “他是兽人,两米多高。”付云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 “后来他千辛万苦来到我家,却进不了门。我家的门太小了,他试了很多方法,都快哭了。” “结果我们最后还是回到了安置区吃饭。” 兽人经常会闹一些啼笑皆非的小笑话,有的人梦中打鸣,比闹钟还准时,总能把邻居吵醒;有的人冬天和女朋友出去逛街,结果双双睡趴在大马路上,被安置区派人去抬回来。 这类小故事沈玥听得很是津津有味,兽人们的生活也充满了小插曲,给生活增添滋味。 虽然生活里总是充满了意外,但那也是生活的一部分,酸甜苦辣百般滋味。 . 付云帮沈玥牵着狗,沈玥去把车开过来。 车停下,哈士奇兴奋地转起了圈圈,沈玥拿来一块布给它擦爪子。 “听说你的狗都叫球球?”付云随口问道。 “是啊,霜青告诉你的吧。”沈玥笑了笑,神色温柔平静。 她摸着哈士奇的脑袋,狗狗很温顺地将耳朵贴下。 她似想起了什么:“我以前那只狗狗和霜青很像。它只黏着我,对其他人倒是凶得很…它也咬伤过我。” 她站起身来将球球牵上车,轻轻叹了口气:“不过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啦,它如果能活到现在,也算是狗狗里的老妖精了。” 沈玥发动了车子:“今天谢谢了,付处。” 付云同她礼貌道了别,随后返回办公楼里。 . 有关卯的线索越来越多,付云需要得加班加点,争取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下手。 桌上卷宗堆积如山,他埋首在字里行间,看得头昏脑涨。 不知怎么他忽然就想起了傍晚时候的对话,下意识摸了摸左肋下侧那两条伤疤。 疤痕爬在他精练的腹肌上,显得十分扎眼,生生破坏掉躯体原本的魅力。 猫咪昨天晚上喘气伏在那里时,轻轻吻了一下那两条伤疤。 “我很抱歉,阿云。” 他轻声说着,似是难过得不行,爬上来面对面将他拥住。 付云当时累得不行,他自己已经忘了当初受伤时的疼痛,反正没现在痛就是了。 他于是笑着揉乱猫咪的一脑袋灰发,气息不稳,仍有些微喘道:“后悔了?” “嗯,后悔了,我错了。”猫咪仍压在上方,双臂环着他的腰,将他有力搂住,额头抵着他的胸膛。 “对不起哥,要不哥咬我一口?” 付云拍他一下,把他的笑拍出来了。 “滚,我又不是狗。” 夜深,当一切渐渐平静时,付云正在半梦半醒中,却感觉到身后那人动了一下。 环着他的双手轻轻抚过狰狞的伤痕。 似乎以为怀中人已熟睡,付沉轻轻靠过去,在耳边悄声呢喃。 “我当时怎么下得去手?”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一个轻吻落在付云耳背。 “我要走了,宝贝,等我回来。” ……猫咪从哪里学来的骚话? 付云闭着眼翻过身,将自己塞进他怀里。 …… 现在付沉才走不到一天,他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付云叹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又钻回卷宗的海洋里。 . 茅韫才查看完孩子的情况,对她康复的情况十分满意。 距离上次手术已过去五天,孩子的病情有所好转,那位母亲恨不能以命相报。 茅韫温言劝了好久,才将激动的母亲劝缓和过来。 他心情十分好,这位母亲身上仿佛出现了当年他们的影子,茅韫帮得毫不犹豫。 有能力拯救当年的自己,于他而言是最痛快的事。 茅韫回到办公室,忽然看到桌子上放了一个果篮。 他心情颇好,走上前好奇查看。 “这是谁的?” “是一位患者家属送给您的。”小护士显得很无奈,止不住地抱怨。 “让他拿走他不听,一句话都不说,撂下果篮就跑没影儿了。” “现在收礼可是大忌,要让领导看到了该怎么办?” 小护士还在喃喃自语,茅韫掀开纸袋的手一顿,脸上的笑容有一刻凝滞。 一整袋桃子。 茅韫伫立着,整个人似乎都变得冰冷。 片刻,他换上和蔼的笑容,同小护士吩咐道:“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麻烦帮我同林医生说一下,让他替一替我。” 茅医生已经连轴转了两天,小护士担心他累出病,赶忙答应。 “哎,茅老师您先走吧,这里我们照应着,您别把自己累坏了。” 茅韫又仔细嘱咐几句,这才换下白大褂,缓缓出了医院。 他直接将车开去了机场,同时手上拨通了电话。 “情况有变,马上将我送出去。” 电话那头人冷静果断:“是。” . 几个便衣快速通过医院拥挤的楼道,为首的老杜直接奔办公室而去。 门打开,老杜冷着脸掏出证件:“不好意思,我们正在办案,请问茅韫在哪里?” 小护士被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道:“茅医生早上刚走,说是身体不舒服,让林医生顶了班。” 老杜低声咒骂一句,几个人简单查了一遍医院,确实没有茅韫的踪迹。 他一边下楼,一边暴躁打通了电话:“阿云,兔崽子跑了。” 电话那头,付云已经猜到了情况:“知道了,已经申请了扩大搜捕范围。我们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不发现。” 今天凌晨,“狰”主动出击,联手公安,出其不意将整个东坊地下基地一网打尽。 虽然将整个基地打掉后,“狰”便马不停蹄兵分三路去抓捕茅韫,却还是教他抢先一步知道了消息。 “抓不到就先过来吧,这边人手不够。”付云顿了顿,“这工作量可不比马戏团小。” . 早上十点,东坊的抄查现场外记者围得水泄不通,警戒线层层拉起,不时有白色担架被抬出来。 特控局的收押车和警车被塞得满满当当,车轮都快压陷下去。 东坊基地位于B市郊区,在资本的掩护下伪造成一个高新产业园,地下干着的却全是以兽人为研究对象的医学实验。 “狰”小心彻查了整个B市的暗中交易,从一只失踪的流浪狗兽人入手,直捣狼窝。 只是这一次园区里多的是研究及守卫的人,被就出来的兽人有的身体状况良好,有的却已被用于实验。 最严重的几只已经躺在实验室的运输车上奄奄一息,等待着被运出去处理掉。 人赃并获,实验室里几个负责的人无话可说,收缴出的武器也同样狼心昭彰,是以推进过程尤其顺利。 只是罪魁祸首的茅韫依旧没抓到。 付云喘着气,正在现场指挥押运。 方才又是一次惊心动魄的地下枪战,赵汉东这个莽夫又是不顾一切地冲在了前面,差点叫枪子儿端掉脑袋。 等打完之后,付云才回过神来,狠狠唬了他一下。 真是太莽了,就同付沉上次一样单枪匹马往里冲,一点也不考虑后果。 赵汉东捂着耳朵故作头疼:“行啦哥!行啦行啦,别念叨了!” 撂下一句“我去帮老杜”便风似的跑了,留下付云恨铁不成钢。 东子比他小两岁,虽然是同一年入伍,但他一直把东子当成自己的弟弟看待。 这个小弟太有责任心,也太勇敢了,付云总担心他哪一天会牺牲在前线上。 呸呸呸,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付云摇摇头。 . F国,茅韫正躺在别墅舒适的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压压惊。 这座别墅是他为了度假而建,同时也是以备不时。 像这样的地方他还有另外两处。 狡兔三窟,他能比兔子还多一窟。 他优雅地抿了一口红酒,狭长的眼里眸色深沉。 那个叫付云的人,行动肆无忌惮,先接连端掉“悲喜神”两个运输基地,现在又做掉一处重要的实验基地。 虽然茅韫对这些损失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能不能从那些动物身上搞到他想要的信息。 但是付云这么闹腾,令他狼狈逃窜到遥远的F国,实在是令他心有怨怒。 正思索着,手机忽然跳出来一条新信息。 茅韫打开一看,发信人的号码被用手段隐藏,整条信息只有一个“贰”字。 他嗤笑一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说着,他心情颇好地拨通了电话:“巳,通知午,他等的人来了。” 只一句话,他放下手机,心情变得更好了。 茅韫将酒杯放稳在泳池中的托盘,自己滑入泳池,夜色中水波翻涌,粼粼冷光折射出来。 “这件事,就让毫无牵挂的人去出头吧……得想个办法把老师接出国来。” 黑夜沉沉,而茅韫悠闲浸淫在其中,甚至让人感觉他在游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章 【三窟兔】变生 猫咪一走就是大半个月,付云一开始还挺不习惯,时间久了竟也变得耐心起来。 等待是有希望的等待,便不算折磨。 付云计划着等猫咪回来之后,怎么跟他谈扯证的事情。 床头柜的深处有一只旧绒盒,暗红色显得很苍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银婚戒。 付父付母从前的感情很好,父亲还在世时嘱咐他将两枚戒指留下,一只属于他,另一只则归他的伴侣。 他希望戒指能代他们看着儿子长大成人,重新拥有自己的家。 付云找了个时间去将两只戒指重新融掉,打成两只一样的素银环,内圈刻了藏文。 现在这份隐秘的礼物就静候在角落里,和付云的殷殷期待一起,等着那个人回来。 自月初抄查了东坊实验室,茅韫逃出国外之后,特控局上下度过了黑白颠倒的两个星期。 案件牵扯得太大,甚至将几名包庇的官员拉下了马。 除此之外,生物实验也使得人心惶惶,特控局的部门发言人这两周都在舌战群儒。 局内部就更不用说了,受影响的兽人各个身体机能下降或者突增,并发症发作时往往痛苦不堪,忙坏沈玥和“句芒”一众。 不过情况终究在慢慢好转,该抓的人除开茅韫外都已缉拿归案,兽人们的治疗也逐渐找到了突破口。 付云带着“狰”抓了半个月流窜在外的人,都快忘了兽人长什么样,又恍惚找回一些曾经在特种队里的感觉。 是以重新回到安置区时,他甚至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被关在乙区以及部分甲区的从马戏团里拯救出来的兽人,今天已经正式降级,被批准搬到丙区生活。 而相应的,在丙区住满了时间,也学会了生存技能的兽人,在同局里报备之后便可选择收拾行囊离开,又或是申请租住丙区周边的小公寓。 非档局会定期按时去拜访他们,一来是确定他们是否仍安全,二来确定他们无违法违纪行为。 . 最后一位兽人也已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欢欣雀跃地排到队尾,同付云打了个招呼便欣喜地前往新住处。 付云也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这匹黑色的小马刚来时身上的马具很华贵,但里里外外都是伤。 不轻易近人,也不让别人近,后来还是付沉打开了他的心结。 付云有些诧异,但付沉咬死了口什么都不说,他也只能当这是两头兽一个奇妙的小默契。 黑马的变化很大,看得出来他原本不是沉默寡言的角色,但问起在马戏团时的遭遇,他还是只字不答。 不说就不说吧,付云想。 只要能好好活着就行,快乐地活着。 乙区的观察房一下空出好多间,赵汉东同付云打了声招呼:“付哥,我和老杜去把甲区那几个家伙带过来。” “行,注意安全,多带点人手去。” 老杜一边往甲区走,一边揣度着问赵汉东道:“东子,‘刑天’今天的执勤人手去哪了?” “听说去训练场操练一下,很快就回来。”赵汉东安慰道,“估计是站太久闲得发慌,毕竟这次拉出去的人太多了。” “那也不至于全都去了?” 二人的声音逐渐远去,付云有些无所事事,便进了乙区值守的瞭望塔上站着。 ……嗯,今天天气还挺好的。 他看了一会儿,正要下楼时,却忽然听到一阵金属哗啦的声音。 乙区内电流声大作,只听轰一声巨响,通往各个区的重型闸门放下,截断了所有通道,乙区内霎时变作一个孤岛。 坚固的铁门拉开,所有收押室门户大开,兽人们惊疑地走到门口张望,不敢相信自己获得了自由。 付云心下大震,冷汗顿时顺着背后冒了出来。 温顺的、残暴的,现在都不加任何禁锢,能够肆意游荡在区内。 值守的“刑天”干员立刻涌出来,将兽人逼退回去。 尖爪和兽牙之间,冲突一触即发,鲜血如烟花般炸开,朵朵散落。 乙区顿时成了斗兽场。 . 甲区。 三分钟内,甲区已成炼狱。 “菜鸟!快让‘句芒’查清楚怎么回事!”老杜咆哮道。 他一边说着,手上射击的速度仍是不减,枪口隐约可见白烟冒出。 甲区共收押着重点监管对象一百四十四名,其中极大部分为凶狠无恃之徒,红犬基地的二十二头狼犬并马戏团百来名打手皆收押于此。 里面甚至有未这般危险人物。 而值守的干员,包括老杜和赵汉东在内,整个甲区仅仅三十余人。 现下三十余人由看守者转瞬变成猎物,依傍瞭望楼围成一个紧密的防守圈。 安置区所有的分区内红灯大闪,警报如夺命似紧急,刺耳不断。 兽人不断扑上来,特控局驻守的常备弹药绝大部分为普通弹药,打到这群训练有素的兽人兵身上不痛不痒,地低落鲜血,但伤口没两分钟便急速愈合。 好在通讯没有中断,对讲那头付云冷静的声音混杂在一片枪声中传来。 “先不要慌!‘句芒’已经在派人处理了,在甲区的同志注意自身安全,一旦发生意外,优先干员生命安全!” 殷翔:“我在‘谛听’的总控室,特控局方才被人搞了,有人黑进系统把牢门全部打开,防御系统为了安全把每个区的闸门都锁住了,现在只能靠人手动打开!” 老赵额角青筋暴起:“怎么搞的!甲区的兄弟们都被围了,现在根本出不去!” 他一个疏忽,一个兽人兵顿时化作狼犬大张着嘴扑过来,利齿森森。 老杜一时瞪大了眼。 只听呯一声巨响,狼犬瞬间倒地。 老杜向上望去,瞭望塔上赵汉东端着狙面色沉着冷静,眼睛透过瞄准镜锁定目标,毫不犹豫又开一枪。 离老杜最近的兽人应声倒下,颈项处稳稳扎着一支强力麻醉针。 赵汉东抿着唇,稳稳换上弹药,又开始新一轮狙击。 老杜头也不回朝他吼道:“东子,枪法不错!” “全国冠军可不止菜鸟一个。”赵汉东勾起一抹笑,镜头瞄准后毫不犹豫再次又扣下扳机! 麻醉弹药不多,但他能保证每一发都放倒一个兽人。 “同志们撑住!外面已经在想办法开门了,我们就死守在这里,一头都不许放出去!” “是!” 一片混战之中,有个身影穿着收押服,缓缓出现在远处。 未抬起头,蓬乱头发下一双青灰色眼睛直勾勾锁定了塔楼上的赵汉东,眼神淡漠却坚定,仿佛只有这一个目标。 赵汉东隔着锚准镜与他对视。 这匹牡马要来报仇吗? 那就来吧! . 另一边,乙区的情况稍好,正好有技术干员在场,过了一会儿便恢复了部分片区铁门的控制权。 乙区A级大多为没经过训练却犯过事的兽人,不似“悲喜神”那般有组织纪律。 付云协同值守的“刑天”干员,费了好一番功夫C才将危险分子全部逮入收押房中,牢牢锁上了铁门。 乙区内不敢惹事,或是想惹事却见着形势不好的兽人纷纷举手投降,颇为配合地进到收押房里。 收押房以手动形式形式恢复了控制权,是以短时间内绝不会再被人以远端电脑控制打开。 众人终于得以稍喘口气。 但付云完全不敢放松,通讯系统中仍是一片刺耳枪声,甚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甲区内传来的激战声。 重闸门的控制权仍未恢复,从通讯频道中实时对讲的情况来看,综合大楼通向甲区的闸门应当会最快打开,“句芒”的人已经在抢修。 “刑天”大部直接在闸门口待命,只待门一开便一拥而上。 而在此之前,甲区内众人只得血战。 正想指挥着众人强夺闸门控制权,忽然自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似是墙体被爆破的声音。 付云震惊,还未来得及询问,便又是一声巨响。 轰! 忽然日光大盛,乙区东南侧的墙体被强行炸开,破口自一楼开到二楼半层,当场将乙区炸得人仰马翻!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人击飞出去老远,距离爆炸点最近的收押房已被轰开,兽人被压在废墟下奄奄一息,暗红色的血顿时顺着地板缓慢爬开。 付云被狠狠砸在收押的铁门上跌落下来,喉头一阵腥咸,直呕出一口血。 他只觉脑内剧痛,似是上一次脑震荡又复发,耳内轰响得厉害,眼睛发昏。 付云踉跄站起身来,想看看身边的战友情况如何,却正巧见着一男一女先后通过爆破的缺口跃上二层。 男的身形矫健,眉眼狠戾,一条伤疤如虬龙般斜过鼻梁,盘踞了半张脸;女的一头白色短发,身形似银环蛇般灵活,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辰的目光扫视一圈,看到近处的付云,嘴角忽然勾起邪笑。 “嗯?真巧。巳,你看看这是谁。” 巳明显也看到了,她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匕:“速战速决。” 二人忽然化身腾龙游蛇,身形如鬼魅般朝着付云扑来! . 另一边的甲区,战斗却悄然结束。 空气中很安静,地上泼满鲜血,空气中有嘶嘶的气音,似是人背气前无助挣扎的喘息。 甲区内的照明灯被打坏,扑闪着连带室内变得昏暗,在阳光灿烈的爆破口处,一个硕大的影子将手上提拎的人随意甩出去。 赵汉东浑身是血,被扔在一边如破麻袋,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未皱了皱眉,斟酌着语气问道:“您为什么不杀了他?” 那个背着阳光的身影看不清模样,他稍稍活动一下手指,略微沙哑的声音自喉间滚出。 “我不杀人。” 他说话的声音似人语中混杂着野兽的咆哮,显得突兀而刺耳,喉咙仿佛在砂纸上滚过。 老杜趴在地上,挣扎着抬起头来,头上的血流得满脸都是。 他透过鲜血,吃力地望向那个站在洞口的身影。 “这里还有一个,需要我来帮您解决么?” “闪开,这是我的游戏。” 未颔首,微微躬身退至一旁,神色里是绝对的敬畏和顺从。 那个身影朝前几步,老杜拼命将身子拧高,才堪堪能看清他的模样。 好似电影中走出来的狼人,灰狼身形高大,比未大出整一圈,棕褐的眼瞳里闪着冷光,全身盖着渐变深灰的毛发,肌肉遒劲,全身都散发着进攻的气息。 他是卡在人和兽之间的怪物,是夜的梦魇,是埋伏的黑蛛,是游过咽喉的尖刀,是黑暗森林里的绞杀植物。 他是…… “‘丑’生,多谢您施救。” 丑打量了会儿老杜,确定他不会构成什么威胁,于是开口指示。 “三爷的意思,无关于我。现在走吧,他们已经没有反抗能力。” 丑既决定放过特控局众人,未自然不好说什么,虽然他觉得斩草应该除根,但上级亲自营救,已是殊荣。 未顺从,丑缓缓转过身,打算离开。 老杜挣扎着,踉跄站起身来。 “站住……你们不许走……你们谁都跑不了。” 丑回身看去。 老杜一条腿抻直,大腿处鲜血淋漓,他吃力地扶着铁栏起身,握着枪的手颤抖,枪里早已没有子弹。 他哑着嗓子吼道:“你们要走,除非把我杀了!” 丑定定地打量了他一会儿,而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老杜甚至没反应过来丑做了什么,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丑将抬起的腿放下,那个不识相的干员被他踢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 墙上顿时飞溅鲜血。 “现在没事了,走吧。” 身后无人应答,丑奇怪地转过身去。 洞口不知何时被一个阴影遮住小半,未跪倒在地上,一只手扶着他的肩。 那只手松开,未扑倒在地上,丑眯起眼看到他脖子上插着一支麻醉标。 用量极大极狠的那种。 那个身影矗立在洞口,如一道城墙坚不可摧。 “有只小狗把这里弄得一团糟。” 那人走进来,丑微微瞪大了眼。 同他一般的不完全兽人,吊睛白额的猛虎左眼斜下一条伤疤,身上纯黑的制服下肌肉隆起,虎尾在身后随意摆动着。 他似随意地踢了踢未,确认未已完全陷入昏迷后,忽然不声不响地发动了袭击,速度力量凌厉至极! 丑如临大敌。 . 乙区内,付云被节节逼退,背后猛撞到墙上,牵扯到身上的伤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脑内仍旧剧痛,估计这次旧伤新伤一起来了。 付云咬着牙,拼命使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敌人身上。 辰和巳的进攻无懈可击,他完全无法找到突袭的机会,光是防守就已相当吃力。 战友们同“悲喜神”的打手缠斗在一起,人人拼得你死我活,周围满是伤员和死者。 必须要找到一个反击的机会。 付云咬紧了牙关苦苦支撑。 他的余光忽然扫到巳脸上神情,那里似出现了一抹诡计的笑。 下一瞬间他便看到巳刀尖调转,朝着离他最近的一名战友而去。 付云想也不想便拦过去。 手臂上却忽然被扎了一下,有液体快速注入体内,付云心一惊赶忙退开。 手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似有千虫噬骨,付云的右手一下失力,刀哐一声掉到地上。 “你们给我注射了什么?!” 辰跳开,将空的针筒随意丢弃一旁;巳佯攻得逞,闲闲将短刀的刀背搭在肩上。 “卯先生送你的小礼物,你毁了他一个研究中心,这是给你的谢礼。” 是茅韫!付云眼中闪过恨意,随即又被疼痛扭转了注意。 “我们的目标已完成,就不多叨扰,先告辞了。” 辰脸上满是得意的鄙夷神情,正要携巳离开,重闸门出却忽然传来响声。 大门拉开,一头不完全化形的兽人出现在通道口,身后跟着黑压压一队“刑天”干员。 犀牛庞大的身躯有两米多高,身着黑色特控局制服,鼻子喷出粗重鼻息,每踏一步都仿佛都引得地动山摇。 巳面色一沉:“快走!” 辰不耽误,二人转身便欲逃。 犀牛目光亿一凛。 “想逃?” 一块沉重的金属以极快速度砸出,辰大惊,巳反应迅速将他推开,自己却因躲闪不及时而被砸中左脚。 “巳!” “先别聊了,快走!” 辰不再耽搁,扶起巳便从二楼跃下,剩余的“悲喜神”打手正想跟着撤离,却被“刑天”的人迅速控制住。 犀牛低声骂了一句,将武器收好,赶忙过去察看付云的情况。 “付云,你怎么样了?” 付云跪在地上,意识已经开始消散,听到老朋友的声音才挤出一个打招呼的笑。 “你们风控组……来得有些迟啊。” “还不是为了开那破门。”犀牛嘀咕。 他小心将付云抱起:“我带你去找‘句芒’,你撑住了。” 付云被他轻轻托在掌心就像个孩子。 猫咪要是知道自己被别人抱,又得大闹一通了。 希望猫咪看在他满身伤,回来后不要和自己闹脾气。 付云想都没想完,脑内剧痛终于占了上风,将他仅剩的意识尽数刮走。 猫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章 【哈士奇】谁动我哥 殷翔协助局里收拾完残局,马不停蹄赶到联合医院时,手术已经结束了。 特控局损失惨重,联合医院最顶上整整三层楼都住满了伤员。 他气喘吁吁赶到病房门口时,已经有人守在了那里。 徐偲和吉茜皆是一脸凝重,徐偲身上还带着伤,一条左臂打上石膏吊起,头上也缠了纱布。 吉茜的伤口为了愈合,皆擦着药裸露在外面,一道斜劈过背的伤痕仍在渗血。吉茜一时直不起腰,只得攀着徐偲的手臂。 不远处,一头硕大的虎模样兽人抱胸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他听见动静耳朵动了动,抬眼向这边看过来。 殷翔顿时脑内警铃大作,什么都顾不上,下意识就想转身逃跑。 他的恐惧大概写在了脸上,徐偲看出他的恐惧,赶忙打圆场:“鹞子别怕,这位是风控组的组长,老杜和东子就是他救出来的。” 老虎对这种反应习以为常,他走过来朝殷翔伸出毛茸茸的手:“你好,我是代号‘娲’组的组长,也就是风控组。” “代号三怪。” 特控局内有些兽人没有名字,因此统一称呼代号。 殷翔点点头,伸出去同他握手:“代号殷,感谢组长。” 三怪的手十分大,殷翔纠结了一小会儿,最终只握了他两根手指。 三怪点点头,看向病房内,对他道:“你的战友们情况不太好。” 殷翔一整天都在“谛听”的情报监控中心同一线上一个强大的敌人拉锯,对外面的战况不是很了解。 那个人甚至企图将特控局的消防系统关闭掉,并试图解除丙区的外围屏障。 他成功了一小部分。 丙区东侧在两次爆炸之后也沦陷掉,兽兵涌入,丙区转瞬进入战斗状态,徐偲和吉茜自然当仁不让冲了上去。 徐偲:“我们能打开通往甲区的门时,里头的战斗已经结束,我们……走了六个兄弟。” 殷翔被这个噩耗震惊,一时呆愣在原地变成了石头。 三怪缓缓补充:“我到的时候,未正想逃离,被我抓住。我们接到的任务目标是留住甲区A级1号犯,不惜一切代价。” 他顿了顿,“未没有逃走,现在被关在重押室里严管。但来救他的那头狼人我没抓住。” 徐偲轻声道:“东子被揍得都快没个人形了,好在还活着,算是万幸。老杜……” “老杜的腿没了。” 医院走道里一时静悄悄的,静得瘆人。 殷翔忽然想起老杜平时故作气愤的模样,抬起腿假装要踢他们这群人:“谁老!你说谁老?!哥才三十,貌美如花帅过潘安,臭小子敢说你哥是大叔?!” 老杜平时蹦跶得比年轻人还虎,演练出任都是首当其冲,下巴上总微微留着些胡茬,因而被同组的小伙们调侃混进来个大叔。 但其实,这位大哥比谁都照顾他们。 现在他静静躺在病床上,没了一条腿,甚至连生死都是未知数。 殷翔一下子难过得冒出泪来。 他将脆弱强逼回去,恨恨问道:“谁干的?!” “不清楚,得等局里收拾好后再把监控调出来。事发的时候监控有一部分被控制住,不敢保证所有的资料都能保存。” 三怪语速低沉平静。这种大风大浪他虽见得不多,却终归算有过见识。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事:“还有你们‘狰’组的组长……” 三个人同时望向他。 “脑震荡,伤得也不轻,但这不是最麻烦的。”三怪皱起眉,一张虎脸顿时显得有些狰狞。 他想了想,似乎是不能透露,只模模糊糊说了句出了点问题,众人心知大概不让知道,心中的忧怖却更甚。 特控局这次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 而此刻,B市近郊的一栋别墅里正接通着电话。 丑趴在一张偌大沙发床上,大脑袋枕在一个女人腿上,狼尾轻轻晃动。 女人身着一条普通的碎花裙子,如瀑般墨黑长发倾泻下来。她素白的手轻抚着巨狼后颈,恍若一位正在亲抚狗狗的邻家少女。 电话那头的人却没有丑这般淡定悠闲。 午炸开了锅,此刻已顾不得上下级的界限:“丑生,此次不将未救出来,只怕此后再难行动!” “三爷只说了要给局子一个教训,可没说要将你的马弄回来。”丑并不理会他的怒火。 “卯先生指派的任务也已完成,我们的行动并没有失败。”辰的声音依旧傲慢,如同他的姐姐巳,从来就不给午脸上好看。 午似是还欲再说什么,但碍于丑的面子,于是愤愤挂断会议电话。 丑哼了一声。 他没再同这群人多言,切出去,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那头似乎正在忙碌,丑等待的过程有些长。 房间里很安静,丑闭着眼微微偏过头,对身旁的女子轻声吩咐道:“主人,头。” 女子葇夷轻抚上巨狼硕大的脑袋,掌下深灰狼鬃坚硬粗糙,完完全全是野兽模样。 电话接通,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正在忙,有什么事?” “三爷,任务完成。” “好。” 三爷只说了一句话,便将线路切给自己的副手,丑也不管电话那头是谁,大致将情况汇报一通。 汇报完毕,他也不待那个三爷再切回来,就挂了电话。 丑舒了一口气,舒舒服服趴在床上,享受难得的僻静时光。 片刻,丑忽然低声道:“有点饿了。” “球球想吃什么?” “和昨天一样。” 女子了然。 她起身,轻轻给巨狼盖上一张毯子,随后去准备晚餐的红肠。 灰狼趴在柔软的沙发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 西部某深山里,付沉伏在草丛里压低身子,浅灰的眼睛直勾勾盯住前方。 爪垫悄无声息踏在枯枝败叶上,雪豹的身子如游蛇鬼魅般滑过灌木丛,纯白的尾尖小幅度摇摆,感受着空气中的动静。 忽然,他一个虎跃出去,下一瞬间利爪牢牢抓住一只野兔。 付沉变回人形将兔子提拎起来,满脸得意。 “技术没退步,不错。” 他们的伙食不错,但架不住付沉自己想出来开开荤。 杜宾在一旁有些忧心:“哥,快回去吧,待会就该查人了。” “是你查人还是人查你?”猫咪满不在乎。 现在是傍晚的放风时间,大家可以稍稍地自由活动,区域大概就在两个山头之间。 付沉喜欢避开人多的大路,往人迹稀罕的兽径上走,不时还能碰上野味。 兔子也在雪豹的食谱中,只是内地兔子比高原兔子要精瘦些,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付沉当场清除杂草架起柴堆,把兔子简单处理一下就要上火烤。 付云教过他如何在荒原上制作一顿烤肉大餐,森林里可利用的东西更多,足够开一顿很好的荤。 他们的训练已经进入尾声。月初的时候快给训成了木头人,到月末才稍稍轻松一些。 付沉带的中队顺利通过三次验收,提前完成了任务。 现下要做的事情就是维持原来的训练强度,然后等待一周后同大部队一起回总局。 不知道他们走了快一个月,特控局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付云是不是也很想他? 付沉在山里快一个月,每天都在想念远在B市的男朋友。 山里月光很好,有时他会趁着晴朗的晚上溜出来,独自跑上山,找一棵比较高的树爬上去,看一看澄澈的月亮。 付沉很快将兔子处理好,招呼杜宾过来瓜分。 狗子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敌不过美食的诱惑,钻进灌木丛入了付沉的坑。 付云教过他如何找到粗盐。一把盐撒上去,树枝穿了就烤,滋滋冒油还带着些果木的香气,杜宾登时便将顾虑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猫一狗很快将猎物啃个精光,擦擦嘴装作啥事,没有,心情颇好地回到营地。 回去才发现情况不太对,大家好像都在忙着收拾东西。 付沉奇怪,随手抓住一个自己中队里忙着搬东西路过的狗子:“发生什么事了?” 狗子如实作答:“刚才来急忙来了人,说上面的指令让大家都回去。” 杜宾也奇怪:“还有中队没有考核,怎么就回去了?” “不知道,听说局里出事了。” 付沉摇晃的尾巴顿时垂了下来。 . 大脑内一片混沌。 付云感觉自己的意识模模糊糊,四肢仿佛陷在一团泥泞的迷雾中,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是是在哪里呢? 有些想不起来了…… 好像是在中部分局时,猫咪呆的那个笼子里。 那时猫咪被打伤得很重,不愿意用药,他不管不顾地钻进了笼子里,趁着猫咪虚弱给他敷了药。 付沉一直在厉声咆哮,身子饿得好无力气,失血,缺觉,疲惫至极,喉咙都吼得沙哑,脑内警惕的弦却一直紧绷着。 只要付云一撒手,他就使出浑身力气把药甩掉,或者自己伸出爪子扒掉。 咬咬牙,不顾被他误伤的风险钻进去,手给他压着药巾,任付沉怎么挣扎都不松手。 到最后一人一豹筋疲力尽,互相倚靠着在笼子里昏睡过去。 当时关押付沉的仓库昏暗不见光,若不敲门让外面的值守开门,就真的一丝光亮也没有。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那种虚无缥缈的感受,就是现在的感受。 只是脑袋没有那么疼。 过了多久他已不记得,只记得当门重新打开之后,他的眼睛一瞬间剧痛睁不开,付沉几乎同时又发出了咆哮。 付云松开僵硬的手,药巾下已是完整的皮肉,不见任何伤痕。 猫咪康复得很快。 他疲惫至极,爬出笼子后差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猫咪没有伤害他。 他敷药的时候脖子完全暴露在猫咪的嘴前,但他活得好好的。 也是后来才恍恍惚惚忆起这种感觉,但这一次好像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 原来是雪豹略坚硬却温暖无比的皮毛。 黑暗之中唯一的温暖,唯一的依靠。 . 最初只是一条细小模糊的线,而后光缝逐渐变得清晰。 如同新生的鸡雏将破壳,付云的意识挣扎着,往那裂缝的方向飘去。 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光的缝隙那头,一只漂亮的银白色雪豹乖巧蹲着,耐心等待他出来。 付沉在等他…… 他向那边游去。 触碰到光的瞬间,眼睛被刺得生疼。 付云闭紧了眼,缓缓转醒。 “付沉……” “哟,醒了” 付云寻声望去,视线仍旧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到床边的地上坐着头兽人。 犀牛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塞在角落,怀抱一袋苹果,一口一个犹如吃糖,铜铃般的大眼忽闪忽闪。 付沉还没回来,他舒了口气,又有些后知后觉的失落起来。 付云简单同老朋友打了招呼:“石灰。” “嗯。”石灰很快把整袋苹果吃的精光,把能装半个人的塑料袋团起,“你有什么想问的” “你知道什么就说吧。”付云闭着眼,仍旧很疲惫。 “你的脑袋短期内不能动,长期不能受重伤,意思就是你以后打架得长点心了。” “还有你被扎的那针,‘句芒’正在验,结果还没出来,不过我不觉得会有什么好结果。” 石灰说话很是实在,耿直得毫无隐瞒。 “大情况不太好,你两个在甲区的队友都是重伤,杜平江左腿没了。” 老杜。 付云忽然难受得脑内又剧痛起来。 “唯一好的是未没有被救走,我们组长把他逮住了。” “安置区现在一片红灯,最新出来的消息是‘谛听’在查内鬼,有人冒充我们的人,把防护网打开了,外面的人得以黑进来。” 石灰像是在叙述一件平常的事,如同上街买菜一样简单。 老朋友这种波澜不惊的态度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娲”组从上到下都是清一色天塌下来也无妨的态度。 石灰感到奇怪:“你怎么落得这么惨,怎么小猫不在旁边吗?” “他去参加联训了。”付云试了一下发现使不上劲,“老灰,搭把手。” 石灰大手快赶上脸盆了,轻轻将付云扶起,靠在床架上。付云脑内仍是阵痛,好似有人每隔几分钟便拿锤子敲一下。 “目前嫌疑最大的是三月份时进入局里的科研团队人员,他们由卯带进来。”付云理了理思路缓缓道,“卯的名字叫茅韫,但他的原名可能不是这个。他有许多个假身份,这些假身份有些甚至是完全可用的,在记录里,是几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但是将这些人联系起来,就会发现,茅韫用这些身份给自己提供了很大便利,他可以辗转各处,积累资金进行实验,就算失一时不慎也可以金蝉脱壳,再变成另一个人生活。 “我会转告老大,你先好好养伤吧。” 石灰细心帮付云掖了掖被角,又小心站起来。他站起来时差点碰到旁边的检测仪器,转头时鼻角又挂住了隔帘。 石灰一脸苦恼:“唉,太难了。我应该修一下我的角了。” 付云笑他:“出了西楼就寸步难行了?” “可不是,就这点小空间,太憋屈了。” 石灰弯下腰,小心将自己从房间的门挤出去,又探进一颗脑袋:“哦,对了,我听老大说在外训练的那群人正在赶回来。过几天可能会集中开会,这次的案子,可能会由我们‘娲’全权负责。” 付云点点头。 犀牛小心关上门离去了,付云听到他走开时,一脚踢在了外面的病床上,发出一声烦恼的抱怨。 付云哼笑两声,笑时牵扯到了脑部的伤,又是龇牙咧嘴的疼。 太磨人了,吃个止痛药昏一整天吧。 他试着下床,去找老杜所在的病房,但全身上下一有动弹便是疼。 现在他被包成了去年的猫咪。 不知道猫咪什么时候回到总局,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不适合见人。 不过大部队的返回应该没有那么快,总局内部已经在收拾残局,大部队回来后就等着行动。 想了想,付云按铃叫来护士,拿了两片“句芒”的神奇止痛药,水都没和就咽了下去,然后毫不意外地昏睡过去。 “句芒”的止痛药大概是靠把人放倒来止痛的吧。 . 付云没想到猫咪回来得这么快。 清晨的时候他缓缓苏醒,察觉到正在输液的手心下,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垫着,热得手心都出汗了。 他下意识抓了抓。 毛团那端传来了动静,一个人俯身下来察看,周身仍带着夜风的微凉。 付云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他沙哑着嗓音,唇角不由自主有了笑意。 “拿开,热得我手心出汗。” 付沉轻碰了碰他的掌心,确认不似他刚来时那般冰凉后,才轻轻把尾巴收回来。 猫咪脸贴近他,在他的脖颈处嗅了嗅。 “你就像个被车碾过的西瓜。”他声音低低的,含着某种情绪。 略滚烫的掌心覆上脸颊,付云长舒一气,放心地眯起眼。 拥抱和爱抚会能起到减轻疼痛的作用,是人体一种很奇妙的止痛剂。付云忽然想到,猫咪来这一手,比“句芒”那个破药要好多了。 付沉忽然闷闷不乐道:“我现在撬锁,把未拖出来揍一顿,局里会不会罚我戒严?” 付云虚弱地笑了两下:“不是未干的,一男一女,听对话猜测是辰和巳。” “他们可别落我手上。” 付云笑了笑,闭上眼睛。 他想问很多事情,比如老杜他们也受了伤,他知不知道;比如特控局现在的情况如何。 但话一出口,却只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 “我傻了吧,你睡得好好的我叫你。”付沉嘀咕着。 他似乎仍憋一肚子气,对待眼前人却仍小心翼翼。轻轻拢了拢被子,又小心将正在输液的手稍微盖起来。 察觉到那只手又逐渐变凉,他轻轻抬起,又将自己的尾巴塞到下面。 付云皱眉:“热。” 猫咪态度坚决:“垫着,我刚进来的时候你的手冷得像块冰。”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付云很好奇。 “昨天晚上,夜里十一二点的时候。” 付云微微仰起头,这才看到他身上仍穿着特控局的黑色工服,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他忍不住问道:“赶路这么辛苦,没去睡一会儿么?” “睡过了,扶着你的床打了个盹。”猫咪俯下身,在他额上印了个轻柔的吻,“待会护士过来检查身体,累就再睡一会吧。” “我睡得够多了。”付云笑着。 他只觉得猫咪回来了,一切事情好像都不是大问题了。 只要有他陪在身边,天大的事都可以一起扛。 似乎此刻才真正放松了下来,付云稍稍活动一下躺得僵硬的身体:“这次意外由‘娲’负责,过几天可能要开会,我想去。” “那得看你的身体情况了。” 医生和护士涌了进来,付沉恋恋不舍地退开。 他扒着床头轻声道:“我回家一趟,拿些换洗的衣服就过来。” 现在轮到付云被照顾得好似一只猫咪了,他躺着颇为愉悦,任医生给他查看伤口。 “不必太着急,你可以先回家睡一觉。” 猫咪正要出门,听到他这句话,手攀着门边背过身来,一直绷着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着急,你躺在这里,我心疼。” 一大群医生护士还在病房里呢,付云没想到猫的脸皮能那么厚,一时给臊得说不出话。 猫咪丢下一句轻轻的“好好休息”,便离开了病房。 付云有些不舍,不过一想到猫咪很快就回来,心里稍感慰藉。 猫咪总算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章 【哈士奇】弃犬往事 特控局的戒严室里,沈玥抱膝蹲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 局里在查内鬼,人没揪出来前,他们这些“外人”都得严管。 事情发生的时候沈玥正在实验室里勤勤恳恳地工作,后来听从频道指挥,躲去丙区的保护圈内。 事发后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两个干员带走。这些天他们问了她很多事,脸色不太好看。 沈玥知道这次特控局遇袭损失惨重,她也完全配合,服从安排。 只是在看到他们质疑的眼光时,总会有些伤心。 茅韫教授是她的同事,也是她的大学同学。沈玥无法相信,这样温柔得体的一个人,会有着多重身份,还如疯狗一般发动袭击,就为报特控局抄查实验室的仇。 但事情已经发生,证据确凿无疑,沈玥只希望自己能尽快洗脱嫌疑,去帮忙救助特控局受伤的同事们。 不知道球球怎么样了……这些天她被关在戒严室,球球被寄养在超市老板那里,一定很想念她了。 这个毛孩子离了主人一天都呜呜叫,现在一下子这么多天,也苦了它了。 沈玥微微垂下眼来。 她总共有过两只狗,两只都是哈士奇,也都叫球球。 第一只球球是她从救助站里收养回来的。救助站的负责人打着救助猫狗的名义,实际上却再不停进行着道德绑架,聚敛各方钱财,对站内的狗狗压根不关心。 沈玥还在大学时加入了一个大学生的小动物保护组织,时不时就会去各个小院帮忙打扫卫生,喂喂猫狗。 她将头往后枕,靠在墙上,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段时光。 她每隔两周就起个大早,坐上开往城郊的公交车,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一直开到快驶离B市的高速路口处,下了车还要再走半个小时,才能到达领养小院。 她在那里遇到了一只很聪明的哈士奇。哈士奇眼瞳棕褐,深灰色的毛极似狼,长得挺大,也很凶。 哈士奇来之前经历了很多,到达领养小院时内心几乎完全坍塌。 不近熟人,袭击生人,小院的负责人只好把它用铁网圈起来,让它呆在阴暗铁皮房的一角。 铁皮房里还有很多大型狗,沈玥负责的区域正好在铁皮房,是以每次来时都会见到哈士奇。 她带着手套,穿着又脏又旧的围裙,细心打扫干净铁皮房,又换上干净的水和救助狗粮,再把塌了一半的窗户扒拉得更开,让阳光能照进铁皮房内。 黑色的拉布拉多在她脚边转悠,金毛总热情地往她身上扑,一只巨贵呜呜叫着,乖巧蹲在地上,希望能得到一个拥抱或爱抚。 哈士奇总是静默地看着,偶尔不经意间会流露出狗狗单纯的呜呜声。 但当沈玥试着靠近,它又开始剧烈地吼叫起来,咆哮介于犬吠与狼嚎之间。沈玥被吓到过好几次,但最终还是适应了下来。 真是一只特别的狗狗,沈玥想。 就是太可怜了,被赶打出家门流浪,被打狗队满城追赶,最后逼到角落里吹麻弄过来。 弄过来也只是往角落里一扔,抓狗的人说这狗凶得很,跟狼似的,建议处理掉。 负责人觉得哈士奇是热门狗,白瞎了一笔横财,于是留了下来。 沈玥甚至在它身上见过火燎的痕迹,烟头烫过的痕迹,还有绳勒的痕迹。 太可怜了。 . 沈玥在领养小院干了两年,最后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再继续干下去。 但那时的哈士奇已经变成了球球,一只很安静,但十分依恋她的毛孩子。 所有的狗狗都被赶出了领养小院,球球无处可去,又面临着流浪的命运。 沈玥最后咬咬牙,将球球带回学校,藏在宿舍楼后的小树林里。 球球出奇地听话,不乱跑,不乱吠,只在小树林里安静呆着,等沈玥下了课,牵它出去遛遛。 即便读书时候条件那样不方便,沈玥都没有弄丢过球球。 可后来怎么就丢了呢? 沈玥每每忆起这些,鼻头就有些发酸。 刚出到社会,开始工作的时候,一人一狗只能住在破旧的居民楼里,门板摇摇欲坠,又破又乱。 她甚至一度穷得每个月只能吃馒头就土豆丝,唯一的肉食只有超市里每个月末打折促销的一款红肠。红肠量大还经存,一次买一捆,够吃半个月。 沈玥总是自己切一半,剩下一半给球球。 她不敢同爸爸说在外找工作有多辛苦,爸爸照顾患病的妈妈,十几年来比她更辛苦。沈玥给家里最多的消息就是转账的消息,以及探问父母是否安好。 她的委屈和辛苦,都只能说给球球听。 球球是她的家人,在偌大冰冷城市里,她唯一的温暖。球球甚至会每天去地铁口接她下班,陪她走过只有一盏路灯的街区,还帮她吓跑过心怀不轨想撬门的歹徒。 球球那时候瘦得都快没个哈士奇样儿了,同现在某博上看起来傻愣愣的二哈完全不一样。她还想着等哪天有了稳定的收入,就给球球买最好的狗粮,一日三餐都吃大骨头。 可球球丢了。 沈玥呆在孤独的戒严室里,蹲坐在唯一的床上,渐渐将头埋在臂弯里,低声抽泣起来。 月光照进狭小的屋子,显得温柔又无助。 . 暴力,喧哗,咆哮,金属的乒乒乓乓。 犬吠中夹杂凄厉哀嚎,意识混沌。 噪音逐渐变小,人声旷远却显得清晰。 各种各样的人声。 “……这狗咬了我外甥啊,孩子调皮是调皮了点,但狗能跟人比吗?你这样护着它,我怎么跟我姐交代,怎么去跟我爸妈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哈哈哈哈你们看它的鼻子,二哈真是蠢死了!躲都不知道躲,不愧是二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把它逼到角落!先把它逼过去!等那边的同志行动。好,它被麻醉了,快去把它脖子捆上……” “……我照顾这么多狗是我的义务吗?我是在为这个社会做贡献!无私的奉献!!今天你们要是不拿出两万块钱,这些狗我不要了!全都放出去!……” …… “你们别打了!它是我的狗!现在我养它了!” “球球乖,要听话哦,呆在这里等我回来。” “球球……” 空旷的大房间里,灰狼猛然惊醒,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看到了窗外平静的月亮,夜风抚动窗帘,堆满锦被和抱枕的舒适大床上,灰狼蜷缩着。 丑松了口气,仰面躺倒回床上,噩梦的余威犹存。 女人听到动静,轻轻拧开门进来,用温柔得有些矫造的声音轻问:“球球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出去。”丑冷声道。 女人诺诺关门离去。这位雇主喜怒无常的毛病她早已摸清,有时将她唤作“主人”百般疼爱,有时又短暂从幻境中抽离出来,沉浸在回忆的悲伤里。 不过无论怎样都不关她的事,她只要尽职尽责扮演好那位故人的角色就可以,有钱人总有一些稀奇的爱好,只要有钱挣,扮演什么角色都可以。 女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安然入睡,梦中满是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 灰狼躺在空旷的房间里,双眼无神。 良久,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 “……你让我不要伤害别人,我没办到。” “你让我留在原地等你,我也没办到。”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早就死了……主人。” “……我好想你……” 寂寞的夜里,僻静别墅里传出一阵悲怆狼嚎。 低沉,哀婉,逐渐变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哀叹永远被遗弃的命运。 . 付云呆在医院的时间里,付沉寸步不离。 好似他当初在马戏团险些丧命,付云没日没夜提心吊胆地照顾他,现在风水轮流转,付沉尝到了万蚁噬心的滋味。 付云大多数时间头疼得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稍一思索,就会感觉有人拿锥子往脑子里凿,恨不能将自己锤昏过去。如此反复,他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起来,显得有些呆滞。 付云身体里的药剂还是未能查出来。但几天前付沉回了一趟安置区,得知沈玥医生就快被放出来了,他同局里打了个申请,让沈玥来负责这个药剂的检查和跟进,得到批准。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药剂并未到生效的时间,这玩意儿堪比当初悬在付沉心头的炸弹,他时时刻刻担忧着什么时候会爆发,然后将他炸得心肝俱毁。 安静的病房里,输液瓶滴答计量着它的时间,付云刚吃完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付沉小心看守了一会儿,知道他离清醒还有一段时间,于是悄悄出了门,乘上通往上层的电梯。 重症病房门口,一条硕大的杜宾犬趴着,皮毛下隐约可见清晰的肋骨。 不到两个星期,狗子便瘦了十几斤。 付沉叹了口气。 察觉到有人靠近,杜宾微微抬起眼眸,栗色的大眼睛显得空旷无神。 他又垂下眼帘去,付沉什么也没说,俯下身盘腿坐在他旁边,伸出手随意地摸了摸大狗毛茸茸的脑袋。 “小孩,你好歹得有点精神。后天要开会,局里迟早能把幕后主使揪出来的。”付沉叹了口气。 回来后马不停蹄赶往医院的,不止他,还有杜宾。杜宾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出发前还活蹦乱跳的人,转瞬间就成了病床上一副毫无生气的躯壳。 老杜一家在地震中除了他自己,剩下就是家中唯一的小狗。母狗是大舅子送的,老杜平时在外面忙,女人单在家不安全,这条狗就陪着她,度过等待丈夫的日日夜夜。 后来孩子出生了,母狗的小狗也出生了。女人心一乐,说多好,孩子长大有个小动物的玩伴。老杜回家也很开心,看看自己嫩得能滴出水的儿子,又看看一窝褐蚕一样胖乎乎的小狗,觉得正是最需要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时候了。 结果这一大家子,老杜只救出了一只小狗。 小狗命硬,废墟下待五天不死,完全是一个奇迹。老杜后来搬了家,带着小狗住进去,在灾难苦痛下开始了新的生活。 杜宾记得自打有记忆开始,老杜就一直将他视如己出,完全当成一个普通的人类孩子来养。他上过幼儿园,还上了一年小学,但因为成长得实在太快,一年级刚结束就被拉进了特控局的“刑天”小分队打磨。 老杜原本已经退居二线,被调任到“句芒”去当官,但为了离儿子近一点,报告不停往上打,儿子去哪他去哪。 就像一个普普通通,担心孩子不能独立的父亲。 印象中,老杜没有过多跟他提到过那次惨痛的经历。过年过节家里会在旧照片前摆上贡品,杜宾小声给哥哥和妈妈说这段时间他们父子俩经历了哪些事,老杜沉默着,郑重敬上三炷香,然后开瓶独酌,每回都喝得醉醺醺的。 但第二天一起来,他还是杜宾心里有些为老不尊的老爸。 老爸是什么样的人呢?杜宾有些呆滞地想。 他是因为熊孩子将杜宾推倒在地上,嘲笑杜宾长着尾巴,而生气地抓着熊孩子双脚倒拎起来骂了一顿,又同熊孩子家长争得面红脖子粗的护犊子父亲。 是会因为儿子变回小狗,碾压式赢得幼儿园运动会冠军而高兴得将儿子抛起来庆祝,全然不顾别人异样眼光的父亲。 是细心教他读书写字吃饭,也会暴躁得发脾气说这么简单都不懂吗的操心父亲。 是会因为儿子顺利通过面试进入特种分队而骄傲,同时又忧心忡忡他会吃苦的父亲。 是在他出发前悄悄往行囊里塞了一个月的骨棒零食,装上很多药,还每隔几天就打电话去探问的父亲。 即使有着特殊的工作背景,特殊的种族距离,老杜的父爱也没有削减半分。 眼瞅着杜宾又想起了什么事,明明难过得不行还是死犟着眼泪不落下,整只狗子强忍着不哭却抖成了筛子,付沉心里也很沉重。 老杜是他们这群人里伤得最重的,赵汉东伤势稍有好转便被家人转去小众的私人医院接受专门治疗,听说现在好转了许多,昨天已经醒来,但仍虚弱得说不了话。 杜宾看护爸爸的一个星期里,几乎什么都学会了,每天都以极快的速度在成长。他从来没有自己去交过费,没有陪护过人,没有经历过身边的生离死别,也没想过某一天老杜会倒下。 刚到医院的时候,杜宾望着刺眼的红灯,一下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一声不吭。但现在他已经会配合着医生商量救治方案,会研究怎样康复能更快一些。 有一些惨烈的成长,是当发现为自己撑着天的柱子开始崩坏、断裂的时候才开始的,这种成长最是痛苦,也最是迅速。 付沉想不出来什么话安慰狗子,又感觉现在说什么都很无力,还不如让他自己平静一下。他只是手上一下一下摸着杜宾的小脑袋,就像在安抚自己的小兄弟。 有一瞬间,付沉觉得他们有些同病相怜,老杜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付云脖子上还扬着一柄名为“未知药剂”的铡刀。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他们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杜宾忽然道:“我想亲自去抓住那群混蛋,但我走不开。” 他愤恨极了,连嗓子都是哑的。付沉想了想:“沈玥医生应该会在会议开始前解除戒严,我求了她来帮阿云检查身体,她应该也能帮忙看顾一下老杜。” 杜宾抬起头来想了一会:“我去开个会就回来,后期看看我爸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返组参与行动。” 付沉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他去医院食堂打来两份盒饭,哥俩坐在医院走廊的地上一起吃,付沉把菜里的肉挑出一些给杜宾。 只要人还在,情况就不算最坏。 对吧。 . 两天后,沈玥同其他被排除了嫌疑的同事一起被放了出来,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球球。 球球被超市老板照顾得很好,除了看上去有点失落,整只狗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狗狗一见到主人过来便爆发出一阵委屈的哭声,跳起来扑进沈玥怀里,把她撞得坐在了地上。 沈玥笑着安慰它:“好球球,乖啊,没事啦,姐姐回来了。” 老板正在整理货物,瞧见这番景象也笑出声来:“它还以为你不要它了,沈姑娘回去好好安慰安慰吧。狗的内心其实很单纯的,以前我主人出去出差个两三天,我就觉得我被抛弃了。” 沈玥同老板郑重道了谢,随后便将球球牵走,带去了联合医院。联合医院的保卫科也同她十分熟稔,球球可以暂时躲在那里。 沈玥知道有许多工作等着自己,是以刚出特控局的大门,她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先赶往医院察看伤员病情。 茅韫是走错了路,但不代表他的同事们也是心怀不轨之人,沈玥决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救治特控局的同事们。 人分好坏,沈玥只求尽己之能,问心无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章 【哈士奇】他是我的人! 又过三日,特控局的正式会议在“娲”组的西楼里举行,六组皆派人出席。 主持会议的是“娲”组干员石灰,“娲”的会议桌有一个工厂工作台那么大,连椅子都是特制的石凳,为防止组内干员体重过高,而对普通凳子造成不必要的损坏。 三怪靠在石凳上,一手撑着面颊,一手拿着厚厚材料招呼众人:“我们组内配置有些不寻常,大家见谅。” 一头老虎坐在粗糙的石凳上,怎么看都有点山大王的意思。 “句芒”组的干员殷勤从仓库里搬出高脚的凳子,众人坐上去,好似坐在酒吧的吧台前。 付沉一眼扫过去,这里人类兽人混杂,除开“娲”那群要么一看就不是人,要么奇装异服的,各个都正襟危坐,如临大敌,清一色黑色制服。 除开“刑天”的组长受伤、副组长牺牲,“狰”的正副组长受伤未到场,其余负责人皆整装待发。 “狰”因为主事的人都不在,所以临时换成付沉代行组长职能。 雪豹少见的一脸冷峻,尾巴低垂着,只尾尖偶尔晃动,代表着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不光是他,杜宾亦是一脸愤恨,如一只蓄着势的猎犬,随时准备扑向敌人的咽喉。 “娲”独立于其他五组之外,是以不受“麒”的大多管束。三怪揉揉因几天来高强度工作而疲惫的眉心:“人到齐了?到齐了就开始吧。” 众人面色凛然。 特控局的反击,就要开始了。 . 联合医院里,沈玥拿着一份犹带温度的报告,面色阴沉。 她快速步至付云房内,礼貌地将其他护士请出去。 付云刚配合着护士做完几项检查,见到沈玥这般神色,心里猜到了一些。 “是不是我的药剂检验结果出来了?” “嗯。”沈玥看着那份报告,眉紧蹙着,面色少有的沉重。 “你体内检查出了C551病毒,还是经过改造的,但具体与哪种动物的基因进行了融合,我们还未能查出来,只能与现有基因库里的动物基因进行一一匹配排除,这个工作量十分巨大。” “麻烦的是,我们对这种新型病毒毫不了解,它对人体造成的逆转也完全无法预料,连如何除掉它我们都还毫无头绪。它是个‘未知’。” 沈玥顿了顿,才道:“你知道这个新型病毒意味着什么吗?” 付云在听到这个名词的时候便冷了下来,他当然知道这种病毒意味着什么。 彗星C5在七年前的五月一号这天划过,碎片撞击地球,附着在碎片上的奇特病毒便被命名为C551。 就是这种病毒为他带来了付沉,也带来了世界上如今的兽人。 C551有一种神奇的改造功能,能大大强化动物的身体机能,并将它们变成人类。有一些个体融合得不是那么好,就会变成如三怪、石灰一样仿佛从动画里走出来的毛茸茸兽人形态,但这些个体往往单体战力爆表,智力也得到了强化。 可还从未听说过C551能把人变成兽人。 付云皱眉。 难说,如说这种新型C551是出自茅韫之手,难保不会把他变成什么怪物。 前有红犬基地强化过的美洲狮,后有马戏团里强得不太正常的羊角牛角人,还有杀手未。 付云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万一茅韫的药剂将他变成毫无理智的杀人怪物,付沉怎么办,总局又该如何是好? 逼着他们处理掉自己吗?杀掉出生入死的战友? 付云一瞬间已有了主意,若是自己真的便得没个人样,他会在众人面临抉择前,亲手把自己干掉,绝不连累他人。 只是付沉……付沉该怎么办呢? 付云忽然觉得很心疼。 他自己一个在世上无牵无挂的,一旦多了点念想,就畏手畏脚起来。 你看,要留住一个人,其实容易得很,也困难得很。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会给猫咪安排好去处,然后扯一个谎,自己则找个角落悄悄把自己处理掉。他活着的时候不是累赘,死了也不想成为别人的麻烦。 付云想了想问道:“沈医生,你能大概推出来什么时候会发作么?” 沈玥也是焦心得很:“不确定,但是从活动性上看来,应该在两个月左右。” 两个月……也太短了。 付云道:“请沈医生为我保密,这件事……先不要让他们知道,特别是付沉。” 沈玥点点头:“你放心,在正式结论还没出来之前,我们都是秉承着保密原则,绝不会乱说。不过……”她顿了顿,有些犹豫,“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吗?他很关心你。” “就是因为关心才不能告诉啊。”付云笑了笑。 沈玥将报告递给付云,简单查看一下他现在的情况便出了病房,说接下来还要去查看老杜的情况,就不久留了。 付云很担心:“老杜怎么样了?” “脏器受损严重,加上截肢处的伤还没有痊愈,仍未脱离危险期。” 沈玥说到这,显得有些犹豫,又有些于心不忍:“他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付云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怔住了。 老杜才三十岁,年华正好,性格洒脱大方,长得也是一派风流,许多姑娘都对他有意思,若不是守着亡妻思念,只怕是早就有了新人。 他这么欢脱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一截看起来毫无生气的木头,残缺又破败?杜宾又该怎么办? 付云命苦,知道陪侍在病父身边有多难,不仅有日复一日的辛苦,还要亲眼看着亲人形销骨立,逐渐淡去生机。 沈玥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毕生所学救治他。” 浮云深吸口气:“不胜感激,我替他先谢谢您。” 沈玥笑着摆摆手:“医者天职所在,不必言谢。” 她匆匆离开了,留下付云对着几张薄薄检查报告发愣。 窗外,四月的风轻抚过窗帘,牵动了搭在椅子上的一条绳子。绿松石轻晃着,敲打在墙壁上,发出轻快的响动。 早上猫咪出门时戴的是他送的那条红珊瑚,殷翔徐偲他们来看老杜,来看看他,几个人离开的时候一脸冷峻,气势汹汹的,旁人不知道他们是去开会的,可能会以为他们要聚众斗殴。 付云怔怔看了一会儿,神思也不知飘到了哪儿去。 过了一会,他回过神来,从柜子里拿出纸笔,开始给卓玛写信。 . 付沉回来时嚷了一声,进门才看到付云靠在床头睡着了,顿时收住所有声响。 天色已至昏黑,护士已然来换了一次药,但估计是看付云睡得正香,便没有叫他。付沉皱眉,这个人估计到现在还没吃饭。 付云头上仍缠着厚厚的纱布,这几日他的头痛逐渐缓解,终于能不依靠药物睡着觉。他手下倒扣着一本书,看样子是看书看累了,靠着眯一会儿。 付沉觉得靠着睡头更疼,想扶他睡下。刚想轻轻拉出他手下的书,付云就醒了。 付云搓着眼睛睡眼朦胧,室内昏暗,他一时看不清来人模样。 “……付沉?” “嗯。”付沉将书放好,又转身打开灯,病房内顿时亮堂起来,付云不由得眯了眯眼。 “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付云坐在床上跟个孩子似回答,看着猫咪忙前忙后,忽然有些心虚。 猫咪翻了翻床头的记录,确认付云的伤势正在好转后,心情颇好的嗯了一声。 付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嗯什么。 猫咪出去给付云带了饭,顺便给又回到顶层苦等的杜宾也带了一份。他一边看着付云狼吞虎咽,一边给他讲会议的内容。 “局里摸清丑的位置了,打算今晚连夜出手。” 付云面色微诧,配上塞得满满的嘴,显得有些呆愣可爱:“这么快?” “嗯。”付沉给他擦了一下嘴,又嘀咕道,“我还嫌慢了,这速度,一弄清谁干的早该出手了。” 猫咪这些天一直恨不能化身屠神小卫士,付云觉着乐得可爱。 “但这个丑,怎么说呢,他是领头的,但不是主要人物。”付沉皱起了眉。 付云奇怪:“怎么说?” “有一男一女,确认过是辰和巳。这两个人带着手下冲破关卡炸开大楼,他们是奔着屠杀来的;但丑,只是将人打伤,他的目标在未,虽然最后被三怪截下,没有得逞。” 付沉给他倒了杯水,担心他噎着。 “有些奇怪,我原以为他们老大会更像个杀手。不过怎样都无所谓了,全都要抓回来严审。” “今晚出动的是‘刑天’,因为线索确切,他们只要直接进去抓人就可以。‘狰’会参与到抓捕辰巳的行动中。” 说着说着,付沉好像想到了什么,声音变得含糊了起来,有些愤愤的意味:“大灰蜣螂说明天要来看你。” 付云一时没听清:“什么?” “大灰蜣螂,又大又丑的那只。”付沉没好气,“今天是他主持。” 付云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 大灰蜣螂,是说得好听了,要心情再不好一些付沉可能会直接叫大灰屎壳郎。 付云很头疼,石灰跟付沉的互掐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个人互起诨名互怼,付云实在不知道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敌意从何而来。 不过好在只是吵吵,没有上演全武行。 这两个人实在幼稚得很,付云有些好笑:“你们是不是又吵了?” 出乎预料的,付沉沉默了一会儿:“没吵。” “嗯?” “没吵得起来。灰犀牛问我为什么不在,他说当时他要是再晚一秒,你就凉透了。”付沉眼神黯淡,整只豹子很是沮丧。 付云愣了一下,于是明白了。石灰一句话十分不客气,直接把气鼓鼓的雪豹扎漏了气,失落得连反驳的心思都没了。 付云登时心中警铃大作,于是连头痛都顾不上了,直接坐起身,在猫咪诧异的目光中将他抱住:“都过去了。” 付沉下意识接住他,属于他的气息掺杂着药味顿时向猫咪敏感的鼻子扑来。付沉的下巴抵在他肩上,此刻才恍然发觉,住院的这些天,付云瘦了。 猫咪顿时感觉心似被人拧了一把,一瞬间的钝痛,而后是苦涩的酸麻。 但他没敢再说出来,只安静拥回去,无言地告诉他不用为自己操心。 付云就是太懂事,也太招人心疼了,他从来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可是他从来不在乎的自己,却是付沉无价的珍宝。 . 第二天早上,石灰如他所言,过来看看付云。 付云对老朋友的到来表示欢迎,但某些人显然不这么想。 石灰进来时正好同付沉对视上,付沉刚扶着付云躺下,一见到大块头进来,顿时吹胡子瞪眼。 “你来干什么?” “我昨天就说了我要来!”石灰看着猫咪一脸不屑,“我救回来的人,还不让我来看看?” 付沉一下子炸了毛:“他是我的人,不用你管!” “哟呵你这西藏土猫。”石灰把眼睛瞪得铃般大小,双手环抱着胸,“你信不信当年哥哥我再瘦一点,现在就没你的事了?” “大灰蜣螂,你说什么?”付沉觉得自己肺都快被气炸了,“要打一架吗?!” 石灰的嘲讽技能点得太厉害,付云给吵得头疼,不得不出声制止:“行了!付沉你安静一点。” 猫顿时泄了气,凑过来对他委屈巴巴道:“是他先开始的。” 石灰不服:“明明是你先开始的!” “老灰,差不多就得了。”付云哭笑不得,“几岁了还跟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争对错?” 石灰把捏在手上的一个果篮放在床头,随后将东西腾开,挪出块空地自己舒服坐下,两只手颇为满足地拍拍膝盖:“这地儿太小了,不适合我。” 猫咪已经气得变回了雪豹原型,不由分说挤上付云的床,躲在他身后,将柔软的肚皮翻出来给他靠。 这肉垫子可比枕头舒服多了,但脾气不太好。付沉一边圈住了付云,一边冲石灰吼:“不坐就回你西楼去!” 石灰登时又怒目圆视起来,眼瞅着两个幼稚鬼又要吵一架,付云不轻不重拧了一下猫的耳朵:“道歉!” 付沉一下就泄了气,不情不愿地低头:“……对不起。” 石灰在这场幼儿的战争中取得胜利,心情颇好,于是不再计较。 他将今早得到的最新消息同付云分享开:“我们老大昨晚去抓小狗,今早回来了,你猜怎么着?” 石灰很是兴致勃勃:“他没逮到人。” “嗯?”这下不仅是付云,连付沉都有些意外了。 且不说派出去的“刑天”小队是刚经历过特训的,还带着满腔愤怒,单是丑能从三怪手上逃掉这一点,就已经足以令人惊诧了。 局里的同事们平时很少会见过三怪,但一定都对“娲”的组长略有耳闻。这个男人带领的风控组只负责处理一些很严重的事件,譬如特控局被人炸了屁股这种事,又或者是某个十分具有威胁性的目标需要捕获。 捕获目标一般只派一位干员去,付沉当时的搜捕令升级后,“娲”组派出的是石灰,付沉在石灰手上也吃过不少苦头。 但几乎还没有什么目标需要三怪出手,付沉只知道三怪的能力绝对能担任这群人的领队。 没想到难能见到三怪出手一次,目标居然逃脱了。 石灰对组长失手的关注显然已经大于了任务失败的严重性:“听说那头灰狼很有些逃跑的头脑,力量也足,三怪被他套路了。” “‘谛听’已经在派人跟进。丑的别墅在郊区,目前来说还算好处理,我担心他万一逃到城里,拿普通百姓做人质,就真的很麻烦了。” 又聊了一会,石灰还肩负着探望老杜的任务,于是起身告辞。 付云伤病号,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付沉于是欢欣雀跃地为他打开门,看样子巴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 犀牛撇撇嘴,踏着沉重的步子挤出门框。付沉将人赶走,又回身来钻到付云床上。 付云将他薅到前面来,给他顺毛。 付沉有些抗拒的小心:“你的伤!” “别担心,肚子上的已经好了,不信你看。”付云托起他毛茸茸的豹脸揉了揉,笑得酒窝深深。 付沉低下头去小心嗅嗅,确实嗅到了伤口愈合的气息。 他有些吃惊:“挺快的啊,都快赶上我的速度了。” 付云轻轻搂了他:“腿上的还没好,但已经能抱你了。看着点我的腿啊,别又压折了。” 付沉闻言,小心避开那条伤腿。小心探查了一下,随后脑袋蹭过付云下巴,喉咙里滚出呼噜呼噜的叫声,真像一只大猫了。 他很轻易就找回了付云受伤前,他最喜欢用的撒娇姿势。猫咪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付云的脸,倒刺刮得他又痒又疼。 付云笑着嚷起来:“快住嘴!受伤了受伤了!” 雪豹在他脸上仔细嗅着,冷不丁袭击似的这舔一下,那舔一口,长长的胡须抖动,轻挠在皮肤上细密地痒。 付云最终被猫扑在床上,前爪搂着蹭蹭,半分离不得他。他笑着搂紧了猫咪,一时忘记掉许多令人担忧的事情。 他骗了付沉,但也对付沉说了实话。 肚子上的伤确实好了,包括内伤,也包括那条腿。 他的伤几乎全好了,仍旧缠着的绷带只是一个幌子。 付云一开始还以为是药物的作用,但现在看来,应当是那种新型病毒正在发挥作用。 沈玥也许很快便能将抑制剂做出来了,他只要再撑一会儿。 但若沈玥这条路行不通,他还得为自己,也为猫咪,准备另一条路。 虽然会是条充满心碎的路。 . 晚上付沉搀着他去洗澡,一时没忍住便偷了腥。 猫咪冷静下来才想起一个护工的职责。于是觍着脸,把付云洗干净搬回床上,自己再回过身去洗澡,顺便处理乱糟糟的浴室。 付云疲惫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只觉得养只猫咪太费神了。 想着想着,自己忽然哼笑出声来。 有他陪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手机响了,付云累得不想动弹,许久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没有显示备注,但归属地是西藏,付云有些诧异。 想了想,也许是丹朱换新号码了。他写的信还没寄出去,丹朱正好来了电话,那就先在电话里同丹朱商量吧。 付云看了眼浴室,确认猫咪还有一会儿才会出来,于是到走廊上接通了电话。 他笑着对电话那头的老友打招呼:“您好。” “付云处长。”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付云整个人顿时冷了下来。 医院空旷昏暗的走廊里,青年挺拔的背影仿佛凝滞,矗立着,走廊里静得吓人。 他冷声道:“茅韫。” “是我,但或许,你更愿意叫我‘卯’?”茅韫的声音和煦温柔,说的内容却句句惊心。 “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么?” 付云几乎咬牙切齿:“是你让他们给我注射的病毒?为什么!” “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茅韫甚至轻笑出声,“我这是在帮你呢,付云。” “你是人类,而你的男朋友却是只兽,注定殊途。但如果你是一只黑猫,或者一只花豹。最好的情况,你也变成了一只雪豹,猜猜付沉会不会惊喜?” 付云气得声音都颤抖了:“茅韫!” 茅韫哈哈笑起来,笑毕,又低声补充道:“小心藏好自己的尾巴,别叫人发现了……我很期待其他人看到你变成一只动物时候的反应,特别是你的男朋友。” 他随后便不由分说挂了电话,付云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全身的血液逐渐变得冰凉。 良久,他僵硬转过身,手放在门把上,却迟迟不敢转动。 门内是他的牵挂,他的倚靠,他的光。 门外,他却已成了怪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章 【哈士奇】开始抓捕 搜查丑的下落花了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里,付沉拿到了沈玥开出的检测结果。 辰给付云注射了一管病毒,但好在沈玥曾经研究过类似的病毒,于是花费一番功夫,终于将它从付云体内消灭,现在付云安全又健康。 不仅病毒消灭掉了,沈玥还帮付云治好了伤,除开时不时发作的头痛,付云已经可以出院了。 付沉惊喜万分,感激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收拾大包小包的东西,准备将付云接回家。 回家之前,他们上楼看了一趟老杜。 老杜如沈玥所说的那样,成了植物人。 沈玥将他安排进一间安静舒适的普通病房,便于他日后的康复和杜宾陪护。 付沉其实很难相信,躺在床上的那截枯木是老杜。老杜面色蜡黄,双颊凹陷进去,盖着的被子下,左腿处空荡荡。 看上去了无生机。 杜宾已经没了先前时刻处在崩溃边缘的模样,他每天同来探视的同事朋友们说话,将情况一遍又一遍地转述出去,再麻木地答谢亲友好意,对老杜的照顾也越来越熟稔,细致。 人的成长,常常是转瞬之间。 不光付沉,“狰”的每个人打心里都将杜宾看做了队内最小的弟弟,“狰”的老幺。如今看到他这般越发成熟,也越发消沉,都很于心不忍。 付云用力拥抱了他:“好好陪你爸,他能闲下来的时候不多,和你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局里有我们,放心。” 杜宾被大哥一抱,眼泪顿时就下来了。他想死犟着不哭,最终却还是趴在付云肩头,哭成了一个脆弱的娃娃。 付沉第一次没有因为付云被别人拥抱而计较。 . 猫咪每隔两天就回一趟家,拿一些东西或做一下家务,是以付云进门的时候没有感觉到寂寥。 事物都是一样的,久无人问津,就会染上些寂寞的味道,悄无声息地把人包融进去,人也会觉心痛。 现下看来,猫咪把家里打理得很好。付云有些吃惊,明明一年前他还是只猫大爷。 虽然付云已经被确认痊愈,但猫咪担心他腿上那条三寸长的狰狞伤口,久站会牵扯到新愈之处,于是强行把他按在沙发上做好,自己跑来跑去料理家务。 付云有些无奈,他没那么脆弱,更何况兽血带动的强大自愈能力,已经令他在一周前完全康复了。 但这件事没法跟猫咪说,他只能先假装作大病初愈的样子。 付云躺在沙发上,趁着猫咪做家务,给沈玥编了一条短信,大致是将茅韫那通电话里的信息告知她,以提供一些头绪,并请她尽快研制出临时的抑制剂。 照他这个康复速度来看,可能会比两个月的发作期限要短。 他得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付云编完放下手机,这才发现猫咪已经做完了家务,一身黑色工装,正在穿鞋,似乎要出门。 他惊诧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你没注意听啊,刚刚那声‘嗯’是敷衍我的么?”猫咪整装待发,走过来吻了他一下,又不轻不重咬了一口,“临时通知,局里要开作战会议,只要求负责人到场。” 猫咪亲了一下没亲够,还想要求更多,付云一边应付他一边替自己不平:“负责人到场,那为什么没人通知我这个负责人?” “因为你现在还是伤员,而我才是临时大组长。”付沉笑了笑。 他没给付云反驳的机会,一个吻加深下去,房间里静默无声。 少顷,付云被他松开,气息不稳,眼尾微红,眼眸好似天山池水,湿润清澈。 付沉有片刻怔忡,心中把不合时宜的会议暗骂一通。他拇指轻轻摩挲在恋人唇畔,恋恋不舍道:“你在家好好歇着,我开完会马上就回来。” 猫咪甫一离开,付云便消沉地躺倒在沙发上,手臂盖过眼帘。 才两个月……时间怎么够? 太短了。 他忽然很后悔,他和付沉相识六年,如果大胆一些,又不是那么愚钝,是不是如今可以眷念的时光就多一些? 付云将脸埋进沙发内侧,有那么一瞬间,他又尝到了孤寂的滋味。 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 . 七日后,追捕行动正式开始。 B市郊区,高速路下一片广阔的农田,彼时植物生长旺盛,铺天盖地的嫩绿欲滴。 田边空旷的荒地上,紧挨着看瓜人的棚子,有一宽敞而破旧的小院,被以蓝色铁皮围起。小院已经有了些年头,铁门上的锁锈得几乎挂不住。 三怪站在远处一方小丘上,眯着眼,盯紧了废旧小院。 “刑天”悄无声息在院子周围展开包围网,黄昏之下,黑影悄悄移动。黑翅鸢灰色的身影缓缓落在小丘的枯木上,殷红鹰眼冷冷俯视着院中的情况。 蓝色铁皮围起一块椭圆的空地,中间一座塌了一半的水泥房将院子分成前院和后院两部分,院子里四处散落着生锈的大铁笼,互相堆叠。 这么一片废墟,看起来了无生气。 警犬轻巧翻过围墙,如黑影般逐渐向着水泥房内逼近。柱子晃过,人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着制服的硕大警犬。 小院内太过狭窄,为防止伤到自己人,只好把枪先收起来,以近身肉搏制服敌人。 “刑天”如狼群捕猎般四下埋伏好,将水泥房的所有逃生口堵住。一切准备就绪,堵在窗口处的三只警犬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压低了身子,准备冲进去。 就在警犬扑起的一刻,水泥房内的野兽直接撞开脆弱的墙体撕咬过来,正前方的警犬躲闪不及,被狠狠撞飞几米! 硝烟顿起!警犬一拥而上,空旷平原上响起犬类可怖的吼叫,浓烟之中,一头狼人疯狂发起进攻,他的体型较其余兽人大上许多,警犬锐如军刀的利齿划在他厚实的皮毛上,竟是不能伤及半分! “刑天”似乎知道这怪物不好对付,便只挑着部位进攻,灰狼左支右绌,无暇顾及。有四人拿着绳子跳出来,趁灰狼无法兼顾时将他围捆住,随后相互一使眼色,手上一拉! 灰狼顿时被束缚在两层束绳之中,双手缠绕起来无法动弹。 他还未来得及挣扎出去,更多的绳子立刻缠绕上来,将他捆得更扎实。只顷刻间,丑便被捆成了麻花,跌倒在地上奋力挣扎着。 远处,三怪极好的视力已然将一切尽收眼底。他一只手搭在膝上,鼻子哼出声:“麻药不管用,子弹伤不了,我就不信还捆不住你。” 这种束绳便是当初付沉戴过的牵引绳,只是相较于付沉那条小指粗的细绳,用来捆丑的绳子有小孩手腕粗细,劲力更甚。 警犬们已经围在丑的身侧,大局已定,三怪打算走下丘去会会那头狡猾的灰狼。 忽然,他的直觉在脑内轰鸣开来,三怪想也没想便往旁边纵身一跃,老虎健壮的身躯瞬间跳出一丈多远,稳稳跃出小丘。 下一瞬间小丘上传来剧烈爆炸,只听轰的一声,石块四处飞溅。老虎轻巧落在地上,迅速回身对着袭击的方向低吼起来。 远处高架路旁停着两辆车,身着黑色衣服的男子肩扛一座发射筒,幽深的炮口正对着三怪。 那人迅速调转一个方向,在三怪惊怒的目光中,又是一枚闪烁着火光的弹药发射出去,小院里的警犬预感到危机,赶紧纷纷跳开。 只一瞬,轰击的巨响传遍旷野,破败的小院顿时成为一片废墟。 浓重硝烟之中,一辆车轰鸣如雷,似发狂野牛般直冲出来,狠狠撞开警车围成的包围圈,向公路上开去。 殷翔直接起飞紧追上去,定位丑逃跑的路线。三怪望着灰狼逃跑的方向怒骂一声,随后奔向小院方向。 “先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废墟之中冒着滚滚烟尘,虽然大部分警犬闪避及时,但仍是出现了伤员,鲜血撒在泥土地上,浸润成了暗红的斑。 “联系‘句芒’过来救治伤员,其他人跟我继续进行追捕!” 一众特勤车很快疾驰上路,“谛听”监控位置实时传递到每一辆车中,大屏幕上三个红点疾驰向城里方向,并且很快分散为三个独立的点,往不同方向逃窜去。 “谛听”的组长推推鼻梁上的黑色镜框,屏幕上众多快速移动的点仿佛是棋盘里的棋子,他略一思索,对身边组员下令道:“‘刑天’封锁南面郊区;让‘狰’出动,务必把目标控制在五环外;请求‘麒’出面沟通,我们极有可能需要疏散群众。” 干员很快将信息传递给各方,男人皱紧了眉,看着屏幕上已然进入城里的闪烁红点,面容冷峻。 “万一进入了人口稠密的居民区,就危险了。” . 入夜,街道上灯火通明,刚收摊的小贩推着车,情侣说说笑笑经过,刚吃过饭的孩子正出来玩耍,仿佛每一天的居民区,安静又祥和。 一辆车忽然疾驰而过,后方两辆警车忽闪着大灯紧紧跟随,巨大的动静引得路人惊慌看过去。 前方便是十字路口,丑凝神准备加速冲过去,余光却瞥见右边窜出来车头的一角,立刻以人类不及的反应速度将方向盘往左边打死,车在十字路口处漂移过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尖叫,留下一道狰狞黑痕! 车还未转稳,后方立刻有车以极快速度猛撞上来,丑咬牙握紧了方向盘,竭力使车拐弯过去,而后迅速打反方向盘,原本被撞得将要往左侧翻的车竭力往右边倾斜去,在一个极险的点扭转过来,砰一声落回马路上。 丑的车摇晃片刻,又加速往前窜去。付云狠拍方向盘怒骂一声,旋即猛踩油门也跟着追上前去! 这头灰狼十分狡猾,专往极窄的小巷子里钻,又毫无顾虑开过下坡的楼梯,惊得路人纷纷退让,两辆警车很快被甩掉,只剩付云仍在紧追不舍。 此刻付云的眼中只剩下前方一个目标,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感官被无限放大,反应变得迅捷无比,他好像能隐隐约约预判到丑的下一步行动如何,而后兴奋而自信地穷追上去,毫无顾虑,离目标只差一步之遥。 他的大脑变得极度兴奋,甚至有片刻忘记了一切,只想着要把前方的目标抓住。 这种肾上腺素暴增的感觉,有点像是……捕猎。 野兽正在捕猎。 付云没有意识到。 . 两辆车如游龙般渐渐驶进一片老旧的地区,这里算是B市比较落后的地区,有众多民居,在此展开追逐战显然隐患巨大。 夜已深,月光清冷敞亮,紧邻着的老旧居民楼顶,一个黑影正在疾驰,不时凌空跳跃翻飞,在屋顶抄近道追赶,竟是也不输丑驾车的速度。 一个刁钻的转弯处,丑成功将付云甩下一截,他正将油门踩到底加速向前开去时,自旁边屋顶上窜出一个黑影,砰一声稳稳落在车顶上! 下一瞬间,一只铁爪穿透坚硬的车顶,直掏向丑的天灵盖!丑一偏头,险险躲了过去。 只顷刻功夫,付云便又重新追了上来,控制住不将吉茜撞飞的力度,对着丑的车屁股狠狠一撞! 丑顿时被撞得有些恍惚,灰狼生气怒吼一声,轰踩油门往前窜去! 吉茜紧紧攀住了车顶,避免自己被甩掉下去。下一瞬间,左边屋顶上又窜出一个更大的黑影! 这个身影落脚的地方比吉茜还要刁钻,他直接攀在驾驶室的门上,利爪抓穿车体的一瞬间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化为豹爪的左手击穿脆弱的玻璃,在丑还未反应过来前抓住方向盘一拧! 飞速行驶的车顿时偏离出一个极大弧度,吉茜在撞击之前便稳稳跃开,付沉跳开弹到居民楼的墙上,又借力跃至地面稳稳落好。丑反应不及,车狠狠撞上居民楼,将墙体撞掉一块,自己也给撞得眼冒金星。 付云没细想自己竟然能看清猫咪一连串速度极快的动作细节,他犹如嗜了血的野兽,油量不减直往丑的方向撞去! 丑的头被撞得生疼,耳根处流出暗红的血,余光瞥见直冲过来的车,顾不及身上伤便竭力挣脱出变形的车体,将金属崩得哐哐响。 下一瞬间,付云的车猛烈撞过去,车体飞出几米远,瞬间撞个粉碎! 灰狼滚到一旁地上,未及喘口气,便感觉凌厉爪风袭来,他双臂一挡,手上瞬间多了四道狰狞血痕! 丑咬牙,眼前这头雪豹怒气冲冲,身形壮硕敏捷,绝对是个难缠的对手。 还未及细想,丑又闪身躲过一次突袭,美洲狮轻巧落在一边,压低了身子,随时准备发动下一次进攻。 丑的眼睛转了几下,随后猛往吉茜的方向扑去,吉茜迅速躲避开,却见他的目标并非自己,而是落地后纵身一跃,直窜出三层楼的高度,攀着居民楼的防盗网快速跃至楼顶,瞬间变逃窜出去! “狡猾!”吉茜愤愤骂了一声。 街区那边的街道传来警笛刺耳尖鸣,“刑天”如接力赛般又穷追上去。吉茜正想跃上楼顶,却见付沉几步便奔至车旁,暴躁拽掉变形的车门,将里面的人拖出来。 付云自己给自己撞得头昏眼花,猛然被人扯下车,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付沉紧紧拥进怀里。 猫咪气急败坏冲他吼道:“这么个撞法你不要命了!你当自己是金刚狼吗?!” 他吼归吼,手上却急切地摸索着,查看他受伤的地方。 付云手臂上被划开一条巨大的口子,正汩汩流血,才痊愈的左腿这次伤得更严重了,直接折掉。 付沉感觉自己的心都和那辆被付云驾驶的车一样,给这不知轻重的混蛋撞成了粉碎。心揪得阵阵钝痛,他愤愤扯出随身带的纱布,小心给他包扎伤口。 吉茜也担忧地围过来:“付云组长,要不要紧?” “……没事,我就是,有点激动。”付云经那一撞,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也才明白自己方才到底干了些什么。 果然,两个月的时限,只怕是长了。 追捕任务要紧,他正想起身,却又被猫咪按靠坐在车旁,漂亮的灰眸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毫不犹豫接通对讲频道,请求“句芒”立刻派人来抢救伤员。 付云被他瞪得没来由地一阵心虚,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他才是家里说话的人啊! 他还想挣扎一下,对上猫咪气恼的脸顿时又泄了气,只好乖乖服从安排。 救护人员很快过来,直接将付云抬上担架,付云垂死挣扎着:“我没事!我还能继续执行任务!” “听话!”付沉喝了他一声,帮忙将他小心推进车里,也不管人在看着,不由分说在他狼狈的脸上吻了一下,“这里有我,你乖乖配合医生治疗。” 付云只怔忡片刻,便失去了挣扎的机会,医生将他牢牢固定在了病床上。 付沉正欲再哄,耳机里的频道却又下达出指令。 “‘刑天’速将目标赶至西南职校宿舍处,那里已经进行了清场;‘狰’迅速赶往此处布伏,二组速将目标抓获!” 通讯频道里传来铿锵有力的回答,付沉来不及多说,迅速钻进救护车里,不由分说地在付云唇上重重一吻,随后便跃出车外,两只大猫悄无声息跃上楼顶,眨眼间便消失在寂静夜色中。 付云有些别扭郁闷,又有些手足无措。 变成被照顾的那个人,他忽然有些不适应了。 但不适应,不代表心里不开心。 得了付沉两个吻,他忽然就心甘情愿地躺在舒服的病床上,任医生摆布。 这伤受得好像还挺值当的,付云心情畅快地想。 不知道新型病毒会不会对大脑产生影响,他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简单的恋爱脑了,满脑袋猫咪。 真是中了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章 【哈士奇】球球 深夜,职校操场上探照灯却大闪着,空地上站满身着各色衣服的居民。 沈玥仍穿着睡衣,球球被她牵在手里,好奇地四处张望,它还从未被允许过在这么晚的时间里出门。 她忧心地环视着,周围的人同她一样,拖家带口,都还穿着居家或是睡前的衣服。 一个小时前他们被人紧急拍开门,告知为了安全考虑请他们暂时移步隔壁职校的操场上避难。众人不满的抗议在听到一头逃跑的巨型兽人进入这片区域后,顿时偃旗息鼓,所有人都乖乖躲到了操场上,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 毕竟,没有谁会拿自己,或是亲人的命开玩笑。 半个小时前警车刺耳的警笛声便涌入了这里,负责守卫群众的不仅有公安的人,沈玥甚至看到了“刑天”的一支小队。他们将尾巴细心藏好,将自己隐藏在浩荡人群之中。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个头……她连轴转了好几天,难得今天能在家美美睡一觉,没想到还碰上了这种事。 沈玥叹气,站得累了,便席地而坐歇会儿,将球球的牵引绳松松抓在手里。 操场上乌乌泱泱都是人,带上了自家宠物的也不少。就有一只棕色的小狗过来同球球打了招呼,两只狗互相嗅了嗅鼻子。 沈玥有些困了,看着两只狗互动,觉得挺好玩。 也不知这是谁家的狗狗?也没牵绳,万一丢了,主人得多难过。 正想着,两只狗却忽然吠了起来,球球作势要咬小狗,小狗嗷嗷叫着快速逃离开。 球球便追着蹿了出去,沈玥手上顿时一空,球球带着绳子跑了。 她赶忙站起身焦急喝止:“球球,回来!” 兴奋的哈士奇没有听话,追着小狗跑到操场边上,把小狗逼得在边缘团团转。 小狗无意中发现铁网之下有个洞,于是逃命般钻了进去,球球紧跟着也钻了出去。 外面便是无人把手的宿舍区,特控局的“猎场”,沈玥看到洞十分大,想也不想便追着球球钻了过去。 跑上宿舍区空旷无人的道路。 . 球球跑得太快了,眨眼之间便没了影,沈玥独自走在漆黑的路上,不由有些瘆得慌。 她忽然想起自己才独立那会儿,走过比这更黑更窄的路,但那时候有“球球”陪在身边一人一狗结伴而行,黑夜也不觉孤寂。 可现在只剩她一人了,无论是新球球,还是老球球,现在都丢了。 沈玥深吸一口气,抗住恐惧向前走去。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野兽的咆哮,应该就是那头发狂的兽人,随后有枪声响起,那边明显正打得火热。 草丛中忽然窜出一个小小的影子,随后球球兴奋地喘着气飞奔过去,追着小狗跑过去。 “球球!” 沈玥赶紧追过去。 . 狼人矫健的身姿在月下如一晃而过的幻影,便是在密集的楼顶也如履平地。尖吻微张,有灼热白息溢出森森利齿间,转瞬便消散在空气中。 雪豹在楼宇间翻越,犹如身处黑夜之中的高原。付沉双眸锁紧了前方的目标,预判到他下一个行动,比他抢先一步跃起,前爪狠狠向前抓去! 丑起跳的瞬间便感到腿部如被极快的刀刃切开,鲜血汩汩而出,只一瞬间的耽误,身形晃出一个细小角度便离屋顶远去,整头狼砸开居民家的窗户,重重摔了进去。 付沉立刻追进去,跃起的身躯完美钻进被丑砸出的大洞,片刻间吉茜和三怪便也从两侧包夹而来,三只大猫同时顺着大洞钻进居民家中。 付沉四爪悄无声息落在一地瓦砾上,下一瞬借着惯性直接冲抽发起攻击,灰狼撞得头昏眼花,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被雪豹一爪子拍在头上,伤痕险险划过眼角,鲜血顿时迸溅开。 一次成功的突袭,付沉凝神避开丑的反击,退至一边,压低的身子正好堵住了门。灰狼愤怒咆哮,雪豹不甘示弱,唇吻裂开露出尖锐虎牙,骇人嘶吼便从那野兽的嘴里翻滚出来。 丑腹背受敌,付沉越战越勇,趁着三怪正面牵制住丑,实实在在给了他两拳后,付沉眸光一凛,利爪直往脊骨袭去。丑汗毛倒竖,避开了致命点,却仍被击中脊骨,顿时痛苦地吼叫出来,剧痛霎时麻遍全身,丑轰然跪倒下去。 时机难得,三怪直接上前绞住丑的双臂,将他牢牢按趴在地上,丑觉得自己一瞬间痛得失去了知觉。 付沉喘着粗气从地上站起来,变回了人形。他走过去,冷冷俯视着快埋入废墟中的灰狼。丑浑身是伤,除却被三怪打断的骨头和内伤,浑身上下几乎被抓成了渔网,绽开的狰狞伤口缓缓流淌出暗红血液。 这头兽人明显同未那种半路出家的强化兽人不一样,这是一个“完整的”,将自己卡在了人和兽分界的那个点上,逼近生物体能的边界。这头狼人以一己之力牵制住特控局近三分之一 的警力,甚至出动了三怪来进行抓捕,闹得轰轰烈烈才抓住。 真是一个令人疲惫的夜晚。吉茜蹿到阳台上,冲地面发送抓捕成功的信号。丑被三怪牢牢按住,动弹不得,不断又鲜血从大张的狼嘴里涌出。他此刻仿佛已完全被制服,静静伏倒在废墟中。付沉冷眼瞧着,一根弦始终紧绷着。 三怪以不容反抗的力气压制住他,瞧了片刻,冷声道:“太危险,不如先卸了一只手。” 一边说着,手上一使劲,丑发出一声惨叫,只听咯嗒一声脆响,丑的手腕关节被利落卸掉。他忽然化身狂暴的猛兽,竟挣脱开三怪的束缚,趁机钳住付沉脖子往前撞去。只听哐一声巨响,丑以付沉为盾将阳台撞开,二人混在大堆碎片里,从六楼直直往地面砸去! 付沉在半空中便化出兽爪,一个巧妙地转身便将丑压至下方,卡着他的脖子让他直接着地,狞着脸笑道:“我就猜到你不老实!” 砰! 巨响的回音在楼宇间传荡,碎片不断砸下来,众人纷纷躲避。烟尘散去后,灰狼匍匐在地上,已摔得头破血流,多出骨裂,雪豹四爪稳稳立在他背上,以他作了缓冲肉垫。 付沉一步步缓慢退开,“刑天”的狗子们蜂拥而上,将失去反抗能力的丑锁上四肢,牢牢按在地上。付沉喘着粗气,矗立着冷眼旁观,三怪和吉茜敏捷的身影从六楼荡到一楼,凭借猫科动物的优势稳稳落在地上。 眼见三怪已到场,目标被擒已成定局,付沉身形有些摇晃,同三怪打了声招呼便要离去。 三怪皱眉:“上哪儿去?” “我们组长刚把自己撞得不轻,我去看他。” 三怪挥挥手示意放人,付沉被摔得还有些缓不过来,但比起自己身上这点小问题,他更在意某个没有自愈能力还要逞强的蠢蛋。 猫咪同“刑天”借了辆车便驶离战场,走得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吉茜瞧着他火急火燎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可爱。 明明几分钟前还是一副吃人的模样。 耳朵里戴的耳麦忽然传来嘈杂电流声,有人将她强行拉进另外一个频道,人声掺杂在噪音中小心翼翼问道:“媳妇儿,没事吧?” 吉茜笑了笑:“没有事,狼抓住了,雪豹跑了。” “唔,那挺正常,付云刚才把自己撞傻了,他不着急才怪……” 美洲狮瞧瞧四下无人注意,都在忙着将丑逮捕归局,于是干脆化回原形,趴上一辆停在僻处的警车车顶,小声同徐偲打电话去。 . 沈玥将宿舍区找遍了也没见到球球的影子,只得咽咽口水,顶着头皮往那处嘈杂的地方走去。 特控局正在办案,还是危险的案子,沈玥打算就过去看一眼,如果没有发现球球就马上走掉。 周遭警灯大闪,晃得人视线模糊。居民楼下里三层外三层,围着黑压压一群人,清一色特控局工装,吵吵嚷嚷不知道在处理什么。沈玥匆匆瞟了一眼,没瞅见自己的狗,正打算转身离开时,却见到外层一位干员手上牵了条鲜艳的绳子,正站在树下和同事说话,再定睛一看,他牵着的那只狗正是球球! 沈玥激动地跑过去:“球球!” 丑已被套上束衣,半副面具锁住了他的嘴,躺倒在地上,等着被车运回去。 灰狼意识模糊,耳朵动了动。 沈玥跑到树下,不顾别人惊诧的目光将小狗拥住,瞬间带上了哭腔:“我找到你了,球球!” 丑吃惊地扬起脑袋循声望去,下一秒便被密切监视着他的警犬注意,顿时两人上前将他重新按回地上:“别动!” 只是匆匆一眼,灰狼却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曾经互相打闹着,将地下室潮湿的床弄得乱糟糟。 曾经一起在雨里等公交,雨水浸湿她半边身子,还努力将伞往他这边靠。 曾经相伴着走过无数个漆黑夜晚无人的街道,好几次一起吓退了不怀好意的抢劫者。 …… 曾经毫不犹豫扑过来护住他:“这是我的狗,我养了,你们别打他!” 曾经依偎在他身边,手上握着挂断的电话,将脸埋进他毛茸茸的颈窝里嚎啕大哭:“……我没有妈妈了,是我不好,我没出息,挣不到钱救妈妈……” 曾经坐在路边狼吞虎咽地吃着盒饭,一边挑出一块红肠给他:“下午还得再去四家,我一定能行的!等我挣了钱,就给你买罐头吃!” 曾经无数次抱住惊醒的他:“没事了,姐姐在呢,别害怕……好球球,没有人会欺负你了。” 也曾经无数次抱住他,仿佛抱着汪洋大海上唯一一截浮木,无声地哭泣。 为明天是否还能吃上饭,为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为日渐消逝的妈妈。 他知道她所有的痛苦,所有艰辛。她说自己没本事,只给了小狗一方遮风挡雨的屋檐,一处温暖的床榻,和许多许多爱。 光爱有什么用呢,爱不能兑换成金钱吃饱饭,爱也不能变成舒适的别墅安居,爱是这个世界上最虚幻,最不切实际的东西了。 可他疯狂渴求曾经落魄的日子里,得到的满满的爱,日后再也找不回的温暖。 那是他作为一只小狗来到这世上,感受到的唯一的光。 丑忽然挣扎起来,比逃亡时还要疯狂、还要不顾一切的挣扎,被禁锢的嗓子发出沙哑咆哮,尖锐凄厉,仿佛刀片剐过心房。 灰狼充满血丝的双眼圆瞪,几乎要爆裂开,不管不顾地挣扎着企图往那边爬去:“……让我过去!让我看她一眼!” 警犬顿时黑压压围上来将他牢牢制服在地,无人敢懈怠。视线被层层叠叠的黑色遮挡,很快便失去了沈玥的身影。 丑几乎要疯掉,不管不顾地咆哮挣扎起来。 灰狼可怖的嚎叫撕心裂肺,刚寻回球球的沈玥被吓了一跳,差点摔坐在地上。干员们迅速往那边赶去,帮沈玥寻回球球的干员对她嘱咐道:“女士,您快离开吧,这里太危险了。” 沈玥连声道谢,抹抹眼睛,牵着球球快步离开,一边愤愤拍了球球脑袋:“坏狗!到处跑,万一我找不回你了怎么办?” 球球一点没有反省的心,吐着鲜红的舌头,小步跑跟上主人的脚步,尾巴摇成了花。 沈玥迅速逃离那方传来狼嚎的战场,嘈杂声在身后渐渐远去,她松了口气,弯腰揉揉球球脑袋:“以后不许乱跑了!” 球球开心地应了一声:“汪!” 沈玥噗一下笑出来:“下次再跑,我就不要你了。” “呜……” 沈玥逃得太快,没能听到灰狼忽然爆发出的哀嚎。 凄厉沙哑,肝肠寸断,呼唤声混杂在野兽痛苦的咆哮里细不可闻,仿佛两个频道,被强行堆叠在一起,干员们只觉这是丑的鱼死网破,最终抬上电枪。 “压制住!一定不要给他留下机会!” “按住按住,别被他伤到!” “快,直接上电!” 强力电流瞬间麻痹全身,丑无力抽搐几下,眼前渐渐昏暗起来。 周遭不断有人跑来跑去,为了制服这头怪兽,所有人都忙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没人注意到最后那声兽吼里包含了什么。 “——沈玥!!” 电流不由分说将这头怪物制服,丑的意识很快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沈玥……” “别丢下我……求你……” 甲级目标“丑”被成功擒获,浩浩荡荡押送回特控局。 任务大功告成,沈玥寻回了自己的狗,每个人都很开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章 【哈士奇】微光 付云又回到了熟悉的联合医院急诊部,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玩手机。 他身上的伤已经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尽数自愈完毕,到达医院医生一看,整个人都惊呆了,立刻想看看他身后是不是有尾巴。 付云有些无奈,只得跟医生解释大概是安全气囊做得太好,自己撞上去的时候毫无感觉,就像在玩蹦床,一旁的小护士兴致勃勃跟他打听车是什么牌子产的。 ……公家的车,不好意思。 哦,小护士悻悻闭上了嘴。 付云终于得了片刻清闲,开始绞尽脑汁怎么编个能唬猫咪的借口。 天知道当时他肚子上开了多大一个洞,付沉抱他的手都抖了,他衣服上都还留着那个血淋淋的大洞,下边却是完好无损的紧实小腹。 猫咪傻了才会相信他没受过伤。 正苦恼着,便听到有急促脚步声传来。付云一抬头,对上付沉焦急的双眼。 “你怎么样了?” 猫咪凑近他四处嗅嗅,习惯性以动物的方式寻找伤口,他很快便发现血腥味最浓重的地方已然完好无损。 付沉惊呆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付云有些心虚,只得故作迷茫道:“看,已经好了,可能是那个病毒还有什么后遗症吧,明天还得去问问沈玥。” 付沉二话不说,立刻掏出手机,要向沈医生求救,付云赶紧拉住他:“明天再说,人沈医生睡觉呢,在医院忙了这么多天了,大晚上打扰她多不好意思。” 付沉很焦心,双手小心翼翼搂了他肩膀上下打量:“那不找沈医生,找别的专家看看也成啊,这玩意儿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我赌不起。” 还没跟沈医生串通好的付云只好打马虎眼:“哎没事没事,沈医生的结论都开出来了,都说了没问题,别担心了。” 他迅速采取措施转移猫咪的注意力:“任务进行得怎么样了?” “抓到了,一群人追了好久,还疏散了一个小区。”付沉随意答道。 他的注意力还放在宝贝心肝身上,坚持要检查每一处伤口,付云推推搡搡就是不让他看。 猫咪很执着,付云只得故意装出微愠的样子:“光天化日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付沉瞬间从了,委委屈屈拉了他的手,还不给挣开:“我只是担心你,有我在旁边还让你受这么重的伤,太没用了。” 他顿时忆起石灰怼猫咪的话,立刻安慰道:“真的都没事了,你要是不放心,明天陪我去找一趟沈医生,听听她怎么说。” 他撩起自己的衣摆,将完好无损的小腹露给猫咪看:“真的,你看,一点事都没有。” 猫咪看看四周,一爪子把他撩衣服的手扒拉下来,小小声道:“放下,不许给别人看。” 付云笑出声:“没问题了吧?没问题咱们就回家!” 晚上洗澡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健康活泼完好无损,付云咬咬牙将猫拉进浴室,大大方方给他看了个精光。 猫咪确认过后终于放下心,随即毫不犹豫搂过去。 炙热的水雾蒸腾缠绵,自浴室中弥散,飘融进卧室清冷的空气中凝成细小水珠,又很快蒸腾掉。 温度却不降反升。 气息交织迷离间,付云俯身下去,细吻轻落在猫咪喉间,下意识便将心中所思问了出来。 “……呐,我要也是一只雪豹,你会怎样?” 付沉低低笑出声来,手抚上他的颈项压下来,赠给一个深深的吻。 “不怎么样,变成什么都是我的宝贝。” 没给他再分心的机会,付沉翻过身,将他搂紧在怀中。 ……就算变成怪物,你也是我的心肝,我的光。 我最亲爱的,我的爱人。 . 沈玥将做了手脚的报告递给付沉,故意忽略掉了重要的信息:“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感染病毒后的副作用而已。” 付云巴巴看着猫咪,一脸“我没骗你”的表情。 付沉仔细地查看过报告,确认无误后才将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缓放下,舒了口气:“没事最好。” 上午的工作十分繁忙,付云拗不过猫咪的要求才挤出时间来“检查”。 现下大功告成,他们还得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沈玥略微同情:“你们的工作真危险,昨天我去找狗,正巧碰上你们在抓捕目标,被吓了好一大跳。” “抓捕行动很多时候是很危险的,尽量不要靠近是最好。”付沉想起昨天晚上同丑拳拳到肉的互殴。 二人有工作在身,不便多待,又聊几句就匆匆离去。 特控局的三栋建筑这几天都在大修特修,不仅将原先被击破的防御补上,又新增许多工事。 除却已经缉拿归案的丑、未,剩下“悲喜神”成员仍然在逃,“谛听”终于掌握了“悲喜神”十二护法的所有名单。 他们原先似乎只是一个简单的兽人组织,后来不断扩大,加入其中的成员也越来越多,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质,成为了一个经营着黑色产业的地下组织。 丑仍在昏迷之中,“刑天”给的电力太过实在,付云只好等待他醒后再进行盘问。未的嘴里是真的一点线索都抠不出来,可见他对午的忠心非比寻常。 追击辰、巳的任务交付给了“刑天”,由“娲”率领,将B市封锁后进行地毯式搜寻,成功将他们的落脚点捣毁,辰巳一下成了暗沟之鼠。 特控局的反击战逐渐进入了尾声。 . 付云将车在疗养院前停放好,提上放在一旁的果篮,迈进这家僻静的疗养院里。 猫咪今天没同他一块来看赵汉东,“娲”掌握了新的可疑地点火速出击,猫咪气势汹汹地跟了上去,誓要亲手把打伤男朋友的混账逮住。 付沉太过亢奋,付云于是由着他去,独自到疗养院里来。 赵汉东恢复得不错,事情发生时他正同未搏斗,被丑砸过来的一张桌子拍晕,压在一大堆废墟下。 两个月前他被浑身是血地送进手术室,赵妈妈还哭天抢地;但现在她已经又放心旅游去了。 付云进去的时候,他正靠在床上百无聊赖打游戏,一见到人顿时兴奋坐起来:“哎哟,云哥你来了!” “嗯。”付云将果篮递给旁边的护工,“恢复得怎样?” “差不多了,再过半个月应该就能回局里上班。” 赵汉东明显躺得不耐烦了,歪在床上只觉得骨头都给靠酥软了,皮痒痒又开始怀念从前不分昼夜的工作狂生活。 除了老杜,赵汉东是“狰”里最后一个伤愈返工的成员。 召开例会的时候,看到身边一个空荡荡的位置,付云总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会议结束后,将杜宾叫住,想同他聊聊,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将他放回去。 杜宾的苦,他都看在眼里。 老杜一出事,他的几个兄弟嫂子就出现了,来得很殷勤,三五不时缠着医生问老杜的身体情况,还旁敲侧击地同杜宾打听老杜的财产状况,企图以杜宾是兽人的理由将老杜的看护权弄过来。 有一次去探望,付云正好看见那群遭了瘟的亲戚在闹事,男人大哭小叫喧闹不休,杜宾冷着脸守在病床前,不发一语。 婶子在一旁尖着嗓子叫骂,拿杜宾的原身说事,骂得十分难听。付云听不进去,正想上前帮忙时,杜宾突然变回兽形向后袭去,本就吵闹的病房里顿时传来刺耳的尖叫。 最后动静闹得十分大,走道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赵汉东堵在房门口,同老杜的亲戚争吵。 他的战友护着他,他的亲戚却想着害命夺财。老杜的狗儿子乖乖蹲坐在床边,脆弱却坚定无比。 付沉后来一提到这事就少见的愤怒:“他们全都是坏人!一群秃鹫!” 付云点点头,深以为然。 好在那群亲戚吃软怕硬,杜宾是个不怕横的主,那些兄嫂最终怕了他,没敢再在医院里露面,但仍旧不放过任何一个敲击的机会。 这些日子再去探视时,杜宾已经心静如老僧,有时付云还会被他的成熟惊到。 “老爸护着我太久了,现在我来照顾他,不会让别人打他的主意。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人拔他的管子。” 他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一边在帮老杜擦身子。 植物人需要有人频繁地帮忙翻身,否则卧床太久会生出褥疮。杜宾做起这些小事来干净利落,没有半句怨言。 他甚至还反过来宽慰战友:“哥,你们不用担心,我能把我爸照顾好。你们一定要把那伙人全部抓住。” 回去的路上,付云沉思着不发一语,沉默得令付沉有些无措。 “哥,干嘛这么沉默?” 付云打量了他一会儿:“队内老幺的名头可以让给你了,杜宾现在比你像个大人。” 猫咪气愤:“他比我小。” “是,可人现在比你成熟多了。”付云坐进驾驶室,瞟了一眼猫咪黑色工靴上挂的粉红小猪,有些戏谑道。 . 日子就在等待中慢慢推移过去。 沈玥给了付云几支试用版药剂,注射之后病毒的活跃程度确实低了下来,直到两个月已过去,付云发现自己还没有变成什么奇怪的东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天杀的茅韫也没再打电话来。付云将那个号码彻查几番,扒不出任何痕迹,只好作罢。 辰和巳的追捕工作仍在继续,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能突破特控局的层层包围,往南边去。“谛听”的耳目紧追不舍,现下看着,很快就要逃进特区了。 特控局的工作又渐渐回归到正轨,徐偲暂代老杜,成为了二队的一把手,“狰”组众人又回归到天南海北逮犯人的生活中去。 付云在逐渐繁重的工作之中忽然忆起一件事。 猫咪的生日快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章 【雪里拖枪】猫咪的生日 猫咪确切的出生日期自然是不知道的,所谓的生日只是付云捡到他的那一天——他自己定的。 近来忙得有点上头,猫咪自己都忘了要过生日这回事,天天绞尽脑汁同狡猾的兽人做斗争。 最近他们在南部G市执行一项任务,目标是为一只硕大的老鼠。 老老鼠因贩卖地沟油上了黑名单,肚里的肠子九曲十八拐,聊天时候左顾右盼,就是绝口不提自己的黑作坊一事。付沉盘问得心烦,好几次威胁要将他列上食谱,被付云哭笑不得劝下。 好在任务最终顺利完成,虽然对任务目标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惊吓,但总体来说,结果还是相当地令人满意。 付沉叉腰,摆出胜利者姿势,心情舒畅地看着分局的押运车远去,随后转身愉快地问男朋友:“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彼时付云正低头签署一份文件,闻言抬起头,笑容里有一丝神秘:“后天。” “明天我们干什么去?” 他将那份文件合起来,拍给猫咪,将手枕在脑后伸了个懒腰:“你猜?” 付沉:? 猫咪迷惑又好奇的神色显得很可爱,付云没忍住,趁着没人注意,吧嗒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付沉被这突如其来的示好唬住了,一时间变得十分乖巧,让去哪去哪,叫干什么干什么。 猫咪欲言又止,感觉怪怪的,但又不知是哪里有问题。付云故意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对明天的计划绝口不提。 . 晚上洗澡的时候,猫咪感受着温暖的水花,觉得自己都快化成了一滩灰白色泡泡。 付沉:“嗷~” 付沉为了任务,忙得三天没洗澡,在逐渐炎热的南方俨然是一种折磨,对身旁的人也是一种折磨。 猫咪十分喜爱干净,呆在北方时气候干燥寒冷,是以不需要天天洗澡,但到了南方他恨不能一天洗上三次。 付云一下没忍住笑:“闭眼,明明都热成这样了还不肯剪毛,硬要捂得自己一身汗。” 付沉乖巧闭上眼睛,任他帮忙洗脸。雪豹硕大的身躯蹲坐在浴缸里,勉勉强强能塞下后腿,豹尾巴拖拽在外面,心情颇好地左右甩动,溅起串串水花。 付云被他甩得一脸水,拧了下猫咪残缺的耳朵:“别甩。” 猫咪叫屈:“尾巴不归我管,它高兴了自己会动。” 猫咪的歪理太多,还说得振振有词。付云将猫洗刷干净,放它自己去玩。 付沉抖抖身上未干的毛,想找自己的板子玩游戏,却一时忘记放在哪里了,于是立起后腿,两只前爪开始扒拉行李箱,将里头的衣物翻得乱糟糟。 正在洗澡的付云听到了动静:“你干什么?” “找‘泡面板’,我要玩游戏。”猫咪扯着嗓子回道。 付云赶忙从卫生间探出头来:“不许乱翻!泡面板压在前面那层,别把衣服弄乱了。” 猫咪乖乖收手。 . 夜里熄了灯,闹市的繁华灯火被窗帘遮掩住,只从缝隙间透出些火红光影。房间里的空调为了照顾某只猫开得很低。付沉将人拥在怀里,安静地轻吻。 指针已走过了零点,时间越深,渴求越浓重。 付沉轻轻捧住恋人的脸,指腹摩挲着面颊,浅灰眼眸如化开的朦胧霜雪,带着些恳求的意味。 付云定定看了那坛初雪一会,而后轻笑一声,翻过身来,自上方拥住猫咪。 “玩个游戏,今天给你来安排,你是主角。” 付沉还没明白过来,就被强行拉进欢愉的海洋,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返璞归真,兽的劣性完全暴露出来,想要夺取得更多,再多。 . 翌日起床时,猫咪有些心虚地碰了碰被子里的人:“哥,没事吧?” “……没事。” 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付云揉了揉酸痛的腰接过猫咪递来的干净衣服穿上,小心遮住后颈处的伤痕。 “想去哪里玩?” “嘎?”付沉有些迷茫。 付云笑了笑:“笨猫,今天是你的生日。” 付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兴奋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的生日!我有礼物么?” “有,但得晚些时候才能给你,现在先保密。”付云一脸神秘。 他从手机上调出一张G市的地图,将某一处放大。 “你上回不是说想玩过山车么?G市有个很大的游乐园,东子强烈推荐,应该还不错。” 猫科动物的好奇心完全被钩了出来,付沉用力一把抱住付云,在他耳边嚷嚷:“我要去我要去!” “去去去,知道了!哎,别动我,我疼!” …… . 猫咪没有去过游乐园,付云也没去过。 他的童年时光及其短暂,大多数时候里,只能在压抑的生活里寻找快乐。难得能有一次机会,还是和猫咪一起来,二人都很期待。 猫咪上一次见到类似的建筑物,还是在午的马戏团里,因为出任务的原因没有过多在意。现下终于闲暇,他于是有时间,正眼打量一番这些奇怪的设施。 付沉惊恐:“那根棒子把人甩出去了!” 他看着跟拨浪鼓似旋转在空中的人,汗毛倒竖。 付云将刚捏好的糖人塞进他嘴里:“风火轮,要坐吗?” 付沉想了想:“我想先坐过山车。” 那就先坐过山车。 虽然非节假日,但因为是双休,游乐园里的人还是比较多,排队花了不少时间。 安全装置扣下时,付沉嚷嚷起来:“我的尾巴!” 猫咪毛茸茸的大尾巴被压在屁股下动弹不得,格外难受。他正像条虫似地蠕动,调整坐姿,过山车忽然缓缓启动起来。 付沉:“哎?” 过山车速度挺慢,感觉同特控局里清洁阿姨的小车在一个码数上,付沉有些纳闷。 “哥,这过山车怎么跟局里扫地阿姨的车似的,速度有点慢呀啊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过山车便带着他整个人冲了出去,付沉中气十足的豹吼在一群人类尖叫中显得格外出众。 付云惊恐:“……这个过山车怎么不按套路来!!” 付沉:“嗷——!!!” 过山车下,路过的小女孩拉拉妈妈的手:“妈妈妈妈,我想去看狮子。” 妈妈:“这里哪有狮子?” 小女孩:“我听到狮子叫了。” 妈妈:? 过山车呼啸而过,雪豹的咆哮震得空气都抖了三抖。 小女孩兴奋:“妈妈,我想玩那个!” 妈妈拍了她一下:“不行,太危险了,你听上面的人叫得多惨。” 下车的时候,付云发现猫咪的尾巴夹进了腿间。 付沉:……QAQ。 他一扫在过山车上的怂态,故作镇定安慰猫咪道:“也就几分钟而已,不至于。” 出口处已经将照片冲刷了出来,付沉对着其中一页若有所思:“哥,这是你吗?” 付云根本看都不想看,太毁形象了,直接将猫咪拉走:“行了行了,这么丑就别看了。” “没有呀哥,我觉得你很有做豹子的天赋。”付沉给他鼓励,一脸诚恳。 付云:…… 所以面部表情已经狰狞得堪比野兽了吗? 果然不看是对的。 . 另一边排着长长的队伍,付沉看到那个设施,眼睛又亮了起来:“哥,我们去玩那个吧!” 付云看了眼荡至近乎垂直的海盗船,有些退缩:“……要不再考虑考虑?” 付沉拉着他,不由分说往那边去。 半个小时后,付云成功被坑蒙拐骗拉上贼船。他上去之后才发现,情况和自己预想之中略有出入。 猫咪惊恐道:“哥,这个为什么只有一根杆子?!” 海盗船啪一声缓缓启动,付云咽咽口水,不由得挨他更近了些。 摆动的角度越来越大,付沉又开始鬼哭狼嚎起来。 付云扯着嗓子安慰:“别怕!想想你去抓丑的时候!” 付沉吼得快破音了:“想想更害怕了!我那时没想那么多啊啊啊啊啊啊——!” 下船的时候,付云发现猫咪仍坐着,有些好笑:“你该不会是吓得腿软了?” “我的爪子……好像拔不出来了。” 他这才看到猫咪的四肢已经化回了穿着爪套的豹爪,利爪深刺进木制船体中,将自己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付云哭笑不得,趁着工作人员还没发现,赶紧帮猫咪把爪子拔下来,快速溜掉。 回到地面时,付云看了一眼,发现他的脚已经变回了穿着工靴的人类双足。这种能随意变来变去的特性瞧着还真是挺好玩。 付沉欲哭无泪,高大的身躯紧贴在他身旁,十分小鸟依人。 他是见过付沉横跨两座楼顶,险险跃至对面的情景。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似城市追逐战、楼顶跑酷、攀着居民家的防盗网荡来荡去之类的事情,付沉都没少做,甚至都还有过坠崖的经历。 现在见到付沉真给吓成了小猫咪,付云有些无奈好笑,伸出双臂抱了抱他:“你的胆子不是挺大么?怎么这点小游戏就给吓成这样了?你在屋顶上跑的时候可不是这幅表情。” 付沉在他颈间嗅了嗅,紧张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委屈道:“至少在楼上跑,自己心里有数。” 付云大概明白了。 惊慌和恐惧来源于内心的不确定,心中一旦稍有底,眼睛才能客观地看清整件事情。 却又听付沉抱住他的手臂,小声道:“我掉下来没事,我自己能落地。万一你也掉下来了,我接不住你该怎么办?” 付云愣了愣。 猫咪眼眸清亮澄澈,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在他脸上舔了一下:“好可怕,人类怎么弄出了这么危险的玩意儿?” 游乐园里有卖热狗的小推车,付沉敏锐的嗅觉嗅到了食物的味道,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走,拉着付云的手往那边赶去。 猫咪的手心温温热热,带着些薄汗,估计是方才给吓出来的。 付云轻轻回握回去,没理会旁人的目光。 猫咪在同售货员询问着套餐的价格,付云的心思却已飘出小推车的棚子。 付沉总是显得很单纯直接,不刻意闭嘴的话,几乎是心中有什么话便说什么。虽然知道猫咪是性格使然,但每一次听到猫咪平静地示好,心里还是如同被拨过的弦轻颤不已,余韵痒痒的,回味无穷。 是因为太久没有得到过关爱了吧,每一次听到这样不经意间的示好都会手足无措,仿佛一个魔咒,忽然就小心翼翼起来。 奉献型人格习惯于单方面的付出,一旦收到了回馈,就会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害怕。 第一反应绝不会是:这是我应得的。 付云总是下意识地将自己放在这段感情的下位处,付沉却将他温柔地抱起来,拉到能与他平视的位置,向他索取爱,也施与爱。 该说幸运的是碰上了付沉吗?若是换成一个心里有些城府的恋人,他可能会被索取得很惨。 . 午餐解决得很随便,游乐园里的餐厅物价虚高人流密集,两个人都不愿意往里面挤,于是买了两份套餐,坐在中央广场的喷泉边上慢慢吃。 付云将三明治里的培根挑出去给猫咪,猫咪把黄瓜片挑出来塞到他这边。两个挑食的大男人将三明治翻来翻去,可以说在吃东西上很有一套标准。 付云忽然想到一个段子,有些打趣地问猫咪道:“猫咪,你怕不怕黄瓜?” “不怕。”付沉嘴里塞满食物大快朵颐,一口气就喝掉小半杯冰可乐,爽得舒了口气,“为什么这么问?” “是网上的结论,挺有意思的。说把一条黄瓜放在猫的身后,可以测试它的弹跳能力。”付云悠闲眯起眼,怡然自得。 付沉想了想:“黄瓜看起来有点奇怪,要是变成很大一条,还是挺吓人的。” 付云有些好奇黄瓜定律对猫咪管不管用,打算回去之后找个时间试一下。如果也凑效的话,那他就有好戏看了。 想到他今天在过山车上被吓出的怂样儿,付云忍不住笑出了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章 【雪里拖枪】未说完的话 两人吃都有些撑,呆坐在喷泉边消食。 广场上人来人往,身后喷泉激起水花,哗哗作响。正午的阳光洒遍整个空间,各人在这里找着了各人的欢乐,付沉依偎在他身旁,安静观察着不同人的反应。 他忽然开口道:“哥,我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啊?” “什么?”付云发了会儿呆,一时没跟上思路。 付沉又耐心重复了一次:“我的生日礼物。” 他十分期待,付云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都说了晚上再给你,我们回去的时候。” 付沉更好奇了:“肯定不是大件的,你身上没带什么大的东西。” “确实不是大的。”付云眼睛瞟到广场角落的一处摊子,毫不犹豫转移掉猫咪的注意力,“你看那边,那个挂着的是什么?” 付沉依言望去。 角落一长廊的各类小摊前挤满了娱乐的人,其中一个小摊传来噼里啪啦的击打声。 墙上挂满各种各样绒毛娃娃,付沉看到房梁上以粗绳悬挂着一只硕大粉红小猪。 付沉:! 摊子前已然聚集了不少人,一位男子正抄着硕大的炮筒瞄准,网球砰一声射出去,击倒一个木偶人。 女儿扯着爸爸的裤子,见状高兴地欢呼起来。 店主从墙上取下一只略小的粉红小猪,递给小女孩:“你爸爸挺厉害呀。” 女孩失望:“啊,怎么不是那个大的?” 店主乐呵呵的:“那个需要击倒所有玩偶哦,还得过了整三关,没有那么容易呢。” 坐在喷泉旁的二人同时站起来,颇有默契地前后往那边走去。 这么大一只粉红小猪,不用商量都知道肯定得要。 付云先试着掂了掂炮筒:“考验专业课的时候到了。” 他端枪姿势及其专业,旁边的人哇了一声。 付沉兴致冲冲:“哥加油!” 嘭一声,第一枪没打中。 付云很淡定:“试枪,这玩具坠手。” 付沉耐心等着,店主看他姿势有点东西,第一枪却没打中,不由得稍稍放下心来。 哪知这人神色淡漠地架好枪,突然连射起来。网球打在木偶人眉心,一炮一个准,只听计分器叮叮作响,节奏迅速准确,声势浩大,不过片刻便进入了第二关。 机器:“Good ! Ready——Go~” 店主:“……” 二关木偶人方抬起,付云打出的网球便直接将其击倒,速度快得出奇,没落下一分。到了第三关,移动的木偶人在他眼里跟爬着似的,依然是以压倒性优势获得满分。 付沉欢呼起来:“哥超棒!” 店主哭笑不得,将房梁上那个巨大的粉红小猪取下来,吃力递给付云。 付云身材高挑挺拔,抱着这么个大玩意儿也不觉得吃力。他将小猪往猫咪那边一递:“附加生日礼物。” 猫咪一个长相风流面带桃花的大帅哥,搂着小猪竟也显得有些憨厚可爱。付云轻笑问他:“你要不要也试一下?” 店主赶忙摆手:“不好意思啊两位客人,我这里没有这么大的玩偶了,再打个满分也拿不到了。” 付沉笑道:“我就玩一下乐乐,我没他那么厉害的。” 第二轮开始,猫咪搂着粉红小猪单手开枪,店主又惊了。 猫咪打到第二关没再往下打,眼光贼贼地要了墙上角落处的一顶粉红小猪的绒毛帽子,不由分说往付云脑袋上套。 付云脸上照旧是疏离的淡淡表情,但架不住粉红色的神秘力量,被拉进了可爱的范畴里。 付沉十分满意,大尾巴甩啊甩,标志性的柴郡猫笑又露了出来:“哥,你这样好可爱。” 付云不置可否。 行吧,猫咪觉得可爱就可爱。 余光一瞥,付云看到墙的一角有个小礼盒,里头一只粉红小猪手办,有些眼熟。 他指着那个手办问猫咪:“你看那个,是不是上次带你去抢结果没抢到的那只?” 付沉:!!! 付云转头问店主:“那个也是打满么?” 店主欲哭无泪,还欲挣扎:“是,少打一个都不行。” “没问题。”付云头戴粉色的毛绒帽子,小猪的两只小手垂在脸侧轻轻晃动,端着枪的姿势却是无比认真专业。 这么一看十分反差萌,付沉觉得自家哥简直怎么着都好看。 三分钟碾压式打法,付沉顺利得到了限定版手办。 这个手办强就强在不仅能做摆件,还能做挂件。付沉一拿到手便兴致勃勃拆开,挂在裤腰上,这下终于能和鞋子上那一只凑齐了。 二付满载而归。那对父女一直在旁边看着,小姑娘眼睛直直盯着付云抱着的巨大玩偶,眼神十分羡慕。 付沉接过玩偶时正巧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征求地问付云:“哥?” 付云一脸淡定,双手捏住帽子边垂下来的小手,帽子的耳朵一左一右蹦跳着:“由你决定。” 付沉便将玩偶冲小女孩一递:“妹妹,这个送你了。” 小女孩一脸惊喜,又犹豫着不敢接,付沉将玩偶塞给她。小女孩还没玩偶大,爸爸赶紧帮她接住,一边连声道谢,一边问道:“太不好意思了,先生。要不我跟你们买吧?” 付沉摇摇头,咧嘴一笑:“我们也只是图个乐子。” 玩偶抱在付沉手上时很自然,女孩爸爸接过去时明显往下坠了一下,显得有些吃力。小女孩撒开抱着玩偶的手,却无意中摸到了什么毛绒绒的东西。 小女孩:“咦?” 手里有条灰白带花儿的尾巴,十分漂亮,下一瞬间就轻轻从她手中撤走。 付沉笑道:“这个不是玩具,是我的尾巴。” 他的大尾巴微微翘起,父女俩这才发现他身后跟着条豹尾。女孩的爸爸诧异,小家伙却一脸好奇。 “哥哥,你长着尾巴,要怎么穿裤子呀?” 付云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付沉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同小姑娘解释道:“呃,屁股后面掏个洞,把尾巴伸出来就可以了。虽然穿的时候有些麻烦,但习惯就好了。” 猫咪确实每条裤子买来,第一件事情都是先开一个洞,十分糟蹋新衣服。洞还不能开太大,否则会走光。猫咪作为兽人,生活里充满了类似的小插曲。 付云笑着听两个小朋友对话,不予评价。 女孩的爸爸显然还未来得及制止,小家伙又兴致勃勃地提问了:“那睡觉的时候尾巴该放在哪里?平躺着压到的话,会很不舒服的。” 其实他平躺的时候不多,一般都是抱着付云睡,像猫咪一样把自己蜷起来。 这种少儿不宜的事情当然不能同小姑娘说,付沉笑着道:“就是正常睡啊,尾巴看起来大,但只是毛绒绒而已,不占地方的。” 女孩爸爸赶忙拉住自己女儿,不让她再探问别人的隐私,又同付沉道歉:“不好意思啊先生,我女儿不是故意的。我们还没遇到过兽人。” 兽人虽然已经不少见,然而大部分兽人都选择将自己低调隐藏在人群中,又或者尽量少地避免与人接触,因此没与兽人接触过的大有人在。 女孩的爸爸又郑重道谢一番,大概还不适应同一只豹子攀谈,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便拉着女儿走了。 付沉迎上付云的目光,自然地笑了笑:“没关系,他们还不适应而已。” 付云点点头。 他自然知道普通人不如他一般天天混在安置区里,接触动物的种类比动物园园长都多。但看到有人会下意识远离付沉,心里还是有些不快。 不过好在强烈的排斥情绪近年来已经比较少见了,甚至在大一些的城市里,就算长成石灰那样未完全化兽人,进出公共场所也不会有人排斥。 只是石灰比较有自知之明,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尽量减少了出行,以免又发生将公交车车门挤坏或坐坏餐厅椅子之类的小悲剧。 . 游乐园里又转了一圈,付沉耳朵一动,脸色忽然冷了下来:“哥,有人在呼救!” 猫咪的感官比他好许多,付云见他这幅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由得也正色起来:“在哪儿?” 付沉拉着他就跑。 二人停在一个漆黑的洞口前,付云哭笑不得。 他拉住就要往里冲的猫咪:“那是鬼屋。” “哎?” 鬼屋里不断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付沉怎么都觉得这叫声比鬼屋本身吓人得多。虽然里头惨叫不绝于耳,外面仍是排起了长龙。付沉跃跃欲试:“哥,我们也去吧!” 他拉了拉付云,没拉动。 付沉挑眉,诧异地看向付云:“哥你不会……” 付云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妥协地摆摆手:“哎去去去,不就一个鬼屋嘛。” 于是硬着头皮,同一身厚实皮的付沉排队去了。 鬼屋的套路自然是进去便一片漆黑,付云不由自主缓下脚步,手下意识去找猫咪的手。 付沉一把拉住他:“哥,这里太黑了你看不见,我拉着你走。” 还未走两步他便听到付沉咦了一声:“有个披头发的女人走过来了。” 他条件反射直接就往付沉身边靠,下一刻便听到身旁传来一阵瘆人的尖笑,有人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付云:…… 怎么感觉有猫咪这个能夜视的BUG在旁边疯狂剧透,好像一点都不恐怖了。 鬼屋里为了营造氛围,特意把光线弄得很昏暗,人不得不拖着脚步行走,越走就越害怕,反正只要时间拖得够久,总能吓得着人的。 前面的人一直在发出尖叫,听得人头皮发麻。鬼屋里的布置付沉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充当起了付云的小拐杖,耐心牵着他往前走。 付沉:“哥小心点,这里有条手臂,别被绊倒了。” 付云:“……” 他抬头望了一眼付沉,正巧同他对视上,付沉的虹膜被鬼屋内昏暗的光一打,两只眼睛跟灯泡似的放出绿光。 付云:“……我怎么感觉这个鬼屋里,你才是最吓人的那一个。” 付沉:“哈?” 付云觉得猫咪大概是鬼屋最不欢迎的那种客人。视力好,胆子大,完全在状况之外。 整个空间都看得很清楚,哪里会忽然蹦出唬人的机关都知道;没看过贞子,很好奇这个姑娘为什么要穿着睡衣跑来跑去。 他们坐在摆渡船上的时候,付沉甚至关切地伸出援助双手,扶住扒在船边上,准备上来摸他一下的水鬼:“我扶您上来。” 随即转头对付云道:“哥,这人掉水里了,帮他一把。” 水鬼:“……” 付云:“……” 付沉:“⊙▽⊙?” 进到血淋淋的停尸房,付沉抱怨了一声:“好脏啊这里,都是血,哥小心别蹭到了。” 他们出任务的时候经常弄得浑身血,惨兮兮的场面也见过不少了。路过床上装成破头死人的NPC时,付云听到他颇为嫌弃地惹了一声:“这一脑袋东西洗掉得花多长时间啊?” 借助房间内昏暗的光,付云看到那个正想坐起来的NPC抖了一下,随后继续安静地躺在停尸床上。 付云捂脸:“……人家都懒得吓你了。” 二十分钟的超大鬼屋,他们不到十五分钟就快逛完了,期间还要算上在忘川河那里付沉同水鬼的拉扯。 水鬼当时都快哭了:“大哥,我是工作人员,是故意待在水里吓你的!” 付沉皱眉:“那你这样不行啊。” 付云趁着水鬼想揍他之前,把猫拉走。 最后一个空间是神秘丛林,地上磕磕绊绊都是树根和巨型藤蔓,到这里其实已经快结束了,出口的光透过帘子,隐隐约约投进来。 付沉一边评价,一边回身将手递给他:“吓人的地方在哪里啊,我不知道啊,为什么大家叫得那样惨?” 他是真的十分迷茫,全程都在状况之外,感觉被这个游戏抛弃了。 付沉甚至开始委屈地反省自己:“哥,是不是我太菜了,和大家玩不到一块去?” 付云:“……不,你是高玩。” 鬼屋其实做得很良心了,如果不是猫咪在旁边一直把他强拉出情境之外,付云可能真的会被吓到。 猫咪真是这个游戏最大的BUG,或者说有夜视能力的兽人都是。 出口在一个缓坡的下方处,最后一段路有段凸起的树根,很容易被绊倒。付沉牵了他一下:“哥小心,这里有条树根可能……” 他的眼光不经意间扫过地面,那里躺着一个臃肿的绿色NPC,估计是在COS丛林怪物,看起来很像一条巨大的黄瓜。 付沉噌一下窜起老高,兽爪豹脸瞬间被吓得冒了出来。 “嗷啊啊啊啊啊!!!” 野兽的咆哮回荡在整个空间里震耳发聩,付云猝不及防被他吼一嗓子,吓得跟着叫起来,手脚并用往后逃。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地上的NPC被兽吼吓得一骨碌爬起来,屁滚尿流地尖叫着逃向出口,付沉见到大黄瓜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被吓得全身的毛都炸了,一把拉住付云就往回跑:“哥快跑这玩意儿是活的啊啊啊——!!!” 猫咪逃命速度飞快,手上一使劲,把付云扛到肩上就亡命奔逃起来,灰白的兽人在鬼屋里乱窜。前方又回到停尸房,付沉砰一声踹开门,正巧同门后站着的破头NPC打了个照面。 他面前这具诈尸的尸体瞪大了眼睛,一脑袋红的黄的惨不忍睹;NPC看到一张豹脸狰狞,双目放光利齿森森,肩上似乎还扛了具尸体。 “嗷——!!!” “啊啊啊啊啊别吃我!!!” 付沉扛着付云慌不择路,又原路退回去,豹子的速度很快便找到了出口,一下窜出去。 光线瞬间充满视野,二人重新回到阳光之下。 付沉惊魂未定:“哥!我快被吓死了!” 付云:“我快被你吓死了。” 他被猫咪吼那一嗓子,又被扛到肩上跑酷,耳畔还回荡着猫咪中气十足的豹子吼。 差点被吓成意识模糊。 付云并未意识到自己伙同猫咪,成功吓哭了两个NPC。他和付沉坐在鬼屋外的长椅上,生无可恋地呆滞了一会儿,才慢慢缓过神来。 付云捂住脸,又憋不住地笑道:“太丢人了!” 付沉自己也不好意思得很,笑不停,又委屈道:“那个人装成一条黄瓜,太可怕了。” “谁会在鬼屋里装成一条黄瓜啊!” NPC充当的角色估计只是最后一吓,让游客们尖叫着跑出去,毕竟全身绿的野怪比起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破头尸体,还是不怎么吓人的。 但真的太丢人了!尤其他还被猫咪扛在肩上跑! 不过不管怎样,鬼屋总算是趁着猫咪出去之前狠狠吓了他一次,没让这小子在鬼屋里太嚣张。 . 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又回到喷泉边休息。 人流熙熙攘攘地往园外走去,两个人静静看着,不打算这么快就汇进去,跟着离开游乐园。 这样的快乐时光,他们一年半载都碰不上几次。更多的时候他们追逐亡命之徒,面对的情形远比游乐园内小小的惊吓要可怖得多。 游乐园是一个充满着快乐和简单的地方,在里面无需去考虑太多,只管玩乐,是疲惫都市生活里一抹艳丽的色彩。 或许以后可以时不时带猫咪去游乐园玩一下,B市也有一个巨大的游乐园,听说也挺好玩的。 付云心情舒畅地想。 晚霞似火如虹,浸透了半边天,他忽然觉得这是他见过最美的晚霞。 又或许是因为付沉在身边的缘故。 付云摸了摸口袋,那里有一个小方盒子。 这个盒子在他裤兜里呆了一天,被他的体温捂得温暖,是他送给付沉的生日礼物。 “阿沉,我跟你说个事。” “嗯?” “我有……” 他的声音止住,片刻,付沉奇怪看去,却见付云似乎正在忍受什么痛苦,有汗珠顺着鬓角流下。 付沉登时紧张起来。 “怎么了?”他伸手揽住付云,却听到他闷哼一声,似乎极其痛苦。 付沉吓得赶紧松开手。 付云心道不妙。 他全身上下剧烈疼痛起来,能清晰感受到身体正在发生变化。付云对上猫咪焦急的双眼,视线逐渐模糊。 “我有点不舒服……” 眼前突然一片昏黑,耳朵剧烈轰鸣起来,付沉焦急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远。 意识消失的的前一刻,付云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他还没说完那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章 【雪里拖枪】重逢暂别 赵汉东盯着显示器里的画面皱眉:“他还是不肯先说?” 徐偲也是十分头疼:“是,配合得很,但直配合他想配合的部分。” 监控里的画面是特控局的审讯室,彼时两位“刑天”的干员正坐在桌子面前,对面是被五花大绑的丑。 丑被抓回来后经过一番救治,终于在半个多月前清醒过来,嘴上的禁制被解开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求特控局帮他找一个姑娘,见了人他什么都说,否则免谈。 徐偲头疼:“全国有十几万个‘沈玥’。” 光是B市内就有好几千个,特控局半个月来将范围缩小再缩小,还是没找到正确的“沈玥”。 这也不怪局里,因为那位正确的沈玥医生为了病患日夜连轴转,并且不认识一头长相凶悍的狼兽人。 但如今范围已缩得十分之小,赵汉东犹豫了一会儿,对徐偲道:“把沈玥医生的照片调出来给他,看看是不是。 监控上,干员将电脑转向丑,监控外的二人看到丑一直垂落的尾巴忽然左右摇摆起来,尾巴的主人十分激动。 赵汉东:“……我去把沈玥医生请过来。” 沈玥这些天稍微清闲了下来,赵汉东提前说了一声,第二天她便十分配合地前来了。 局里的解释只是有个人想要见她,沈玥自己也一头雾水,想了想,自己应该不认识什么大人物。 会客室里早有干员在等着,见到她进来,起身同她握手:“沈医生,您好。” “您好。”沈玥小心翼翼同他打了招呼。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她谨慎问道,“请问是您找我么?” “我只是一个传话人。”干员看出了沈玥的紧张,于是笑笑。他指了指自己耳里的耳麦道,“出于安全考虑,我们没让那位先生与您直接对话。他说的话会由我同步转述出来,您的回答也会立刻传到那边去。这次见面持续的时间不长,请您放心。” 沈玥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房间里静默无言,沈玥同干员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没有一个人先说话。 赵汉东一脸被辣到的表情:“搞什么,帮他找来人了,结果一句话都不说?” 徐偲明显比赵汉东更懂:“你懂个屁,这叫重逢之后相顾无言。” 赵汉东确实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他的前女友们踹掉他时恨不能开瓶庆祝。铁直赵汉东对此表示很不能理解:“上去问就完事儿了呗,‘你还爱不爱我’,嗯?不就一句话的事儿?” 徐偲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哥,要能问得出口也不会这么较劲儿了。” 监控外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监控内,丑盯着电脑荧荧的显示器,只顾瞪大眼凝视那张熟悉的面孔,是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徐偲所言,若是真能问得出口,也就不会这么尴尬地僵持着了。 人最无法鼓起勇气面对的两件:其一,生离死别;其二,久别重逢。 太好了,你还活着。 你过得怎么样?这些年,生活有没有改善?还需要抢超市的廉价红肠吗? 那只小狗是你的新宠物么?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忘了球球? 你从悲痛中走出来了么?妈妈走后的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伤心? 难过的时候,你也会抱着那只小狗哭泣么? …… 如果球球回来了,但他变成了怪物……你还会喜欢他么? 丑有千言万语凝聚在胸膛,可到了嘴边,却全都咽了回去。 时间将尽时,沈玥看到对面的干员似乎僵了一下,而后发出一声弃犬似的呜呜声。声音与寻常小狗的求饶声有些不太一样,不仔细分辨却也分辨不出来。 沈玥难以置信。 掐着时间的最后一点尾巴,她犹豫着问道:“……球球?” 时间到,干员礼貌地将沈玥请出会客间。 丑呆坐在椅子上,仿佛凝固的雕像。 良久,他的肩膀轻轻颤抖起来。 赵汉东接通审讯室的电话:“现在能说了吧。” “我要你们答应我几个要求,做到我就带你们去三爷的堡垒。”丑缓缓抬起头,同监控对视上,棕褐色的眼眸里闪动着泪光,神情却是不容分说的决绝。 “我要每天都能见到沈玥,让我和她住在一起,不许派人监视我,否则免谈。”丑神色淡漠。 不过片刻之间,他便将自己的脆弱小心藏好,又恢复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赵汉东冷言:“不可能。” “那你们永远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丑闲闲往后一靠,扬起下巴,“我无所谓。” 这人武装起自己时,便是一块石头。“悲喜神”的信息必须得到,但丑的禁制也是绝对不能打开。 好在他们还有个谈判专家。赵汉东沉思片刻,同徐偲道:“把‘谛听’组的组长请来一趟吧。” 徐偲点点头。 赵汉东正耐心等待着,手机上却忽然跳出来一条信息,是特控局内的出任系统。 又有任务了啊,赵汉东一个头两个大。这里嘴合得跟蚌似的丑还没解决呢,那边又有事情了,真麻烦。 麻烦归麻烦,赵汉东还是马上打开了短信。 短信只有短短俩行,内容却令他浑身冷下来。 “‘狰’,任务目标:付云” “优先有效控制,若出现无法挽回的情况,则就地射杀。” . 薄暮冥冥,残阳只余最后一丝温度。 白天热闹喧哗的游乐园早已闭门谢客,此时华灯初上,惨白的路灯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显得很是空旷寂寥。 园区内寂静无声,只有园区中心的大喷泉处传来哗哗水流声。今夜游乐园不接待游客,因此原本预设的喷泉灯光表演也取消了。 不过就算不取消,也不会有人敢来了。 白天漂亮壮观,游人如织的喷泉前,此刻溅满斑驳血迹,街道散落一地狼藉。 突然间,只听一声微响,一个影子落在喷泉正中央的巨大雕塑上。他顶着渐昏的天幕缓缓直起身。 月亮下,付沉缓缓直起身子,豹尾轻轻甩动,四肢已化作兽爪。夜风拂动他披落肩上的灰发,肩膀之处虽以纱布匆匆包扎起来,却仍在渗出鲜血。 他环顾四周,夜色笼罩在侧颜,显得愈发冷峻。 耳机里通讯频道接通:“霜队,文书下来了,分局会全力配合工作。” 付沉嗯了一声,声音冰冷:“场地都封锁好了吗?” “封锁好了,现在外边围着的都是我们的人。”那人顿了顿,有些犹豫,“总局派了行动队过来,有可能会影响您的行动。” “无妨,他们是我的人。”付沉提到这件事,声音不自觉又冷几度下去。 他往西南方向张望去,地面设施众多,进去后宛若丛林,更不要提西侧偌大的植物墙迷宫,要寻一个快速移动的目标实在很难。 付沉咬咬牙,再怎么难,他都得在“狰”过来之前把付云抓住。 “流沙,帮我监测西南侧旋转木马附近,他逃到那里了。”付云顿了顿,“一头通体雪白的大猫,应该不难找。他很会藏,我弄丢了踪迹。” 流沙收到,迅速下去安排。付沉仔细分辨着气流带给他的信息,随后锁定一处方向,悄无声息往那边潜行去。 游乐园内灯影晃动,雪豹斑白的身影如掠羽般悄然而过,空旷的欢愉场中静悄悄的。 整个空间宛若被覆盖在平静的水面下,付沉心中却翻涌着岩浆,千万头熔岩巨兽怒吼着挣扎欲出。 那条任务信息他自然也看到了,看完他便把手机摔个粉碎。 那四个字狠狠刺痛了他的心,付沉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排斥特控局。 任务发布得很快,明显是早有准备。付云这个混蛋肯定拿了一份假的报告来诓他,沈玥医生跟他站边圆谎,局里甚至已有一套针对他的应急方案。 全世界都知道,只有付沉不知道。 付云剥夺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的知情权,摆明了打算自己的事情自己担,绝不拖累任何一个人。 付沉猜他八成还准备了一套说辞,打算在自己日渐撑不住时拿出来同他大吵一架,就可以有借口单飞,到时候他躲在哪个角落里是疯是死也没人知道,反正绝不危害社会。 只是他大概没预料到病毒会突然爆发,否则付沉可能真就信了他的鬼话,心灰意冷赌气回西藏,然后用一辈子去等一个无法再来哄自己的人。 凭什么? 五脏六腑都在剧烈地绞痛,这种痛苦不知是源于心脏,还是源于怒火。 雪豹矫健的身姿在设施间不停穿梭,喉间发出痛苦的低吼,疯狂搜寻留在空气中的蛛丝马迹。 付云太能藏了,他找不到他,但也只是现在。 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他休想甩掉他! . 月华初上,游乐场内为了引蛇出洞,关掉了大半的灯,人在其中恍若置身黑暗丛林。 付沉循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来到海盗船边。 白天他们还在这里欢笑,几个小时后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付沉悄悄潜行。他早已化回雪豹原型,将整个游乐园当做昏暗雪山之巅的猎场。 耳机里流沙正在给他小声播报:“监控刚刚拍到他溜进了这片区域,但只是一个身影。海盗船没有第二个出口,他应当还在里面。” 巨大船体微微翘起一端,付沉将自己隐藏在下风处,竭力不引起付云的注意。 他绕过一堆木箱,藏入海盗船下方的阴影里,悄悄探出头瞧去。 月下,一个人影蹲坐在船头,蓬乱浓密的白发遮住整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付云兽化得厉害,全身上下仅余特控局那条黑色的工裤,四肢皆化作雪白兽爪,牢牢攀住船体。 在他身后,一条黑色的尾巴左右轻摆,表示他此刻心情很不错。 他抬着头,瘦削的下巴露出一点,长久地凝视着月亮。付沉躲在阴影处,默默注视着他。 他不想同付云打斗,可总局的人就快来了,与其让付云在他们手上吃苦,倒不如他亲自下手。 付沉压低了身子,悄悄朝那边靠去。才走两步,付云便听到动静回过神来,摆出防御的姿态。 “吼!” 付沉盯紧了他,将耳朵往后靠,示意自己没有敌意。付云明显还记得他强悍的力量,不由分说一跃而起,身形如鬼魅般闪过船头,付沉眸光一凛,迅速追上去,眼睛咬死了他的背影。 园区各个方位的摄像头同时调动,为付沉提供精准的位置信息。付云在空间中拼命奔逃,他一时半会儿很难抓到,压低了身子加速追上去。 付云兽化的时间毕竟短,身子还很不习惯,身后雪豹正稳稳缩短距离,他威胁性嘶吼一声,转过一个巧妙的角度躲进植物迷宫。 植被阻碍声音传播,野兽粗重的鼻息被无限放大。付云确保自己完全掌控着对手的位置,泛着金光的眼眸里诡计流转,他扒开一处灌木钻了过去。 付沉紧随其后。 他能感觉到身后追逐的猎手被障碍放缓了脚步,虽然仍旧紧追不舍,双方之间的距离却未再拉近。 付云嘴角咧开一抹诡计得逞的笑,突然往旁边一窜,付沉紧跟着钻进去。 下一瞬间他身处一方空地,植物墙被挖出不同方向的四个通道,付云的身影消失。付沉皱眉,心中暗道不妙。 中计了。 . 灌木深处,白色兽人静静匍匐着,观察前方动静。 那头雪豹中计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进的是哪个洞。他还在犹豫时,付云却已悄悄绕到了他后面,只要他选择一条路,他就往反方向逃。 金色的眼瞳仔细观察,付沉选了一个通道钻进去,他的嘴角登时咧出一抹笑,虎牙尖尖露了出来。 付云毫不犹豫往后悄悄潜走。 灌木通道的尽头是一片繁杂花丛,各色玫瑰野蛮生长,形成一方极隐蔽的屏障。周围安静极了,花蕊轻吐芬芳,付云放缓了脚步。 上方传来轻微的枝叶摩擦声,付云一惊正要逃窜,却被一股极强悍的力道自上而下按住。 他咆哮着挣扎起来。 付沉扑下来时就化回了人形,两人顿时在花丛里扭打起来。付沉抓住了一个破绽,从他背后抱住他,将他的白色爪子按死在地上,凭借体重将他压制住。 付云愤怒地咆哮着,付沉笑了一声,喘着粗气,嗓音略微沙哑,在他耳边低声:“宝贝,别闹了。” 滚烫的气息拂在耳根,付云更惊慌地挣扎起来,却感觉腰上被扎了一下,整个身子顿时失去力气。 眼皮越来越沉重,身后那人无惧地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委屈你先睡一觉了,太闹腾局里的人可不会客气。我见不得你吃苦。” 付云安静下来,呼吸逐渐平稳。付沉缓了一会才坐起来,将他抱在怀里。 玫瑰花丛一片狼藉,娇美优雅的花朵被碾压摧残。付沉毫无怜花之心,长舒一口气,搂着付云躺倒在花丛中。 反正还有一会儿总局的人才到,付沉整个晚上又被家暴又拼命追夫,累得够呛。 “等你清醒了再和你算账。”他轻轻落下一吻在付云眉间,那里已被白毛覆盖。 “谁也不能伤害你,我会保护你……宝贝。” 你是我的底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9章 【雪里拖枪】迟来的礼物 特控局新修的甲级A区里传来一阵阵狂暴吼声。 付云近乎完全兽化,记忆和思考停滞。精钢修筑的房间内,白色兽人咆哮着不停跑动,身上尽是被碰撞出的伤痕。 特控区内还从未迎来首个狂暴得失去神志的个体。“刑天”部众牢牢把守着牢门,付云冲着光影晃动的方向狠狠一拍,铁栅顿时闪现四道又深又狰狞的划痕,甚至迸溅出火星。 暗红的血沿着付云指尖滴落,他像是未曾感觉到一般,继续在房间内拼命挣扎。 付云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人根本无法进去控制住他。再这样下去,他很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沈玥决然道:“给他打镇静剂,让他冷静下来!” 只听噗一声,房间的隐蔽一角麻醉针打出,速度极快。付云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 沈玥松了口气,指挥干员:“快进去先把他控制住,血样采了,再测一测他的心率!” 干员一拥而上,快速地将各项检查落实。沈玥趁着付云还未恢复狂暴,干脆利落地给他扎了一针。 白色兽人没多久便昏睡过去,付沉将他抱上床,小心给他盖上被子。沈玥趁着付云昏睡过去的机会,帮他处理了伤口。 “他要睡上好一阵,我用的量有点大,就算是兽人也得昏个一两天。”沈玥松口气。 付沉凝视着他的侧颜,不发一语。 付云这番动静闹得着实大,那天傍晚在游乐园连伤五人,一爪子差点卸掉他半个肩膀,被送回安置区时又将“刑天”的一名干员打伤,很快就被局里严加管控。 他去同“麒”的组长争论,男人却递给他一份付云亲笔写的预案。 “这是你的组长先前交给我的,说一旦发生什么意外,直接按照上面的方案来处理,将损失最小化。”他拍了拍付沉的肩,“这是他的意思。” 付云交上去的那个该死文件夹里有沈玥开出的真正C551检查报告,有付云做的详细方案。付云将自己的可能会发生的状况列出为三等,分别给出了建议,语气冷静淡然得就如同他们每一次出任务之前的方案报备。 付沉毫不犹豫去找沈玥质问情况,老实人沈医生眼见事情瞒不住,只好将实情告诉他。 “新型C551是一种攻击性很强的病毒,不同于原版的功能型C551,改良版不仅会强行兽化,还会直接攻击脑神经。宿主个体会逐渐冻结意识,变得暴躁易怒,只剩下本能,极具攻击性,越来越趋向于动物。” 沈玥有些心虚,付沉的脸色阴得能酝酿好几场暴风雨。 经过严格训练的人会将一些东西深深印在骨子里,付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如果变得只剩下本能,他能猜个大概。 于是毫不犹豫将自己放逐,剩下一个身处事外的付沉被抛弃在身后。 付沉气得喉头一阵腥咸,血气上涌。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罪魁祸首还躺在收押室里,往后是生是死都是个未知数。 沈玥不确定新型C551会进攻脑部神经到什么程度,但若一直这么攻击下去,付云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沈医生心虚地避开付沉,一头往实验室里扎去,专心研究C551。付沉转身回到付云的收押室。 门口看守的干员欲言又止,付沉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付云睡得昏沉,整个人如猫一般蜷缩起来。他的头发暴长至腰间,变得雪白,全身上下也都覆盖上白色皮毛,一条黑色的猫尾巴环住自己。 付沉坐在床边久久凝视着他,忽然轻声笑了一下,手轻轻给付云顺毛。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些苦涩的味道,说出的话却如同他们每日的轻松调侃,“变成大白猫了啊,但为什么尾巴是黑色的,不仔细看下去,还以为你没有尾巴。” “……为什么要把我排除在你的计划之外?”付沉神情悲伤,愤怒又无力,“还是你觉得凭我们的关系,我不应该知道你的事情?” 他声音轻轻的:“付云,你也太不负责了。” 白色的大猫呼吸平稳,没有听到他委屈的话。 . “你们不急着问三爷的线索,改抓卯先生?”丑双手反铐,靠在座椅靠背上扬起头。 他故作苦思一番,而后邪笑着,眼神骜枭:“让我猜猜……卯对你们的人下手了吧。他经手的东西质量可是相当有保障。” “你可以选择交代或是不交代没有关系,反正我们的情报组迟早能把卯的藏身处找出来。但你若是不说,就休想见到沈玥。”赵汉东语气淡淡,话语比他强横得多,“沈医生最近忙,别打扰她是最好。” 一扯到沈玥,丑的眼里立刻燃烧起来,将要喷出怒火。 他最终还是松了口:“我不知道他藏去了哪里,不过他的大部分收入应该是来源于组织内部的佣金。灰爷开的筹码很诱人,没人会不愿意为他们做事。” “三爷的地下堡一直需要技术支持,卯会定期前去核验,你们可以在那里抓到他。”想了想,又嗤笑一声“如果你们有那个本事溜进去。” 干员将丑所供信息尽数记录下来,赵汉东示意审讯结束。 丑瞪着他:“我要见沈玥,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 “她已经来了,在会客间里。待会儿会有人带她进来。”赵汉东瞟了他一眼,“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两名干员上前,将他反铐的双手解开铐在桌子下方,将他的囚徒身份略略隐藏。丑忽然慌张起来,近乡情怯,他下意识想挣扎逃离开。 思绪还在纷乱地博弈,昏暗房间的门被打开,有人从光的方向走来。 灰狼愣住,一时间几乎连呼吸都忘却。 沈玥直接被从负一楼的实验室里拉出来,身上仍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彼时她有些无措地坐下,却发现对面的兽人比她更紧张。 球球从自她进来后就没敢看她,耳朵压得很低。好大一只,一副驯顺的模样。 谁能想到这只看起来很大的狗会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呢? 球球摆明了不打算也没那个胆量开口,沈玥不想又一次相顾无言,对坐到地老天荒,于是轻声试探着问道:“伤口都好了么?” 球球身躯震了一下,好一会才回答,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全都好了。” 眼眶有些发热,他没想到沈玥经年后再见到他,第一句话会是这样的。 温柔细腻,一如从前。 沈玥笑了一下,笑容温暖释然:“你刚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我给你擦伤口的时候,差点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球球愣了一下,“姐姐……姐姐之前就见到我了?” “嗯。”沈玥回想起一个月前,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我当时没能认出来你是球球……怎么说呢?变化太大了。” 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灰狼浑身一抖,没敢接话。 他若还是那只贫穷下贱的球球倒好,至少没有一身罪孽,见了沈玥也不会觉得毫无底气。 沈玥想问他很多问题,譬如当年地震后他流落到了哪里,是怎么进入的“悲喜神”,又是如何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但灰狼明显又怂回成了脆弱的球球,好似她一句话就能定他生死。她抿了抿唇,不打算太过逼迫。 时间在静默中缓缓流逝,球球只觉得不过片刻之间,半个小时便已走到了头。他有些慌张地扬起目光,正好同沈玥对视上,顿时有如被雷轰击。 沈玥其实一直注视着他,在这头凶悍的兽人身上,寻找那只敏感单纯的小狗的影子。 眼见球球又惶然低下头,沈玥的嘴角渐渐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并非无可救药,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球球做了很多错事,他需要用很长时间去反省弥补。但只要他还活着,终归是有一丝希望。 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抛下球球了。 灰狼低垂着头,尖耳却捕捉着她的一丝一毫动静。沈玥出门前,扶着门框,回身对球球笑道:“球球,要乖乖听话,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丑愣愣的,连什么时候被铐上,送回牢房内都不知道。 她原本可以问很多事情,她若是要问他干过些什么,丑会毫不犹豫数尽出来,绝无欺瞒。 收押室是密不透风的钢板房,堪比从前他待过的暗无天日的铁皮房。 但如今他有了念想,只觉得这些都变成可以忍耐的事情了。他的情况太糟,如果知道还会有重逢的一天,他便是流浪街头,重新当一只又脏又卑贱的流浪狗,也不会在三爷手下乞食。 所以能对抗命运的只有希望,一个看似缥缈梦幻的泡影。 . “霜青,忍住了。”沈玥认真道。 为了减轻他的痛苦,沈玥咬咬牙,直接将一整瓶药剂往他颈侧处的伤倒去。 付沉咬着爪套,剧痛逼出的惨叫被死死闷在喉咙里。沈玥处理伤口干净利落,很快便将锁骨上方的狰狞血沟处理包扎好。 她擦擦前额的汗:“好了,这下就不会被S51感染了。但伤口没办法愈合太快,只能委屈你暂时忍耐一阵。” S51是特控局给付云体内新型病毒的编号。付沉半靠在床上闭起眼,脸上满是疲惫。 要调动意志,撑过伤口的阵阵疼痛就已然不易,更何况心里同样难受。 付云这一爪子伤他身还伤他心,心比伤口痛上百倍。 他还以为已经取得付云的信任了。 那日付云自麻醉中醒来,看到房间里住进另一只大猫,瞬间便炸毛咆哮起来。付沉变回雪豹原身,一直压低耳朵伏在地上,做出绝对臣服的姿势。除开偶尔移动,他都小心翼翼趴在房间一角,尽量让付云适应他的气息。 收押室太过狭窄,条件简陋,沈玥同“麒”商量过后,决定在负一楼的实验室里为付云专开一个宽敞的房间。但前提是能将他弄出去。 付沉坚决反对再对付云进行麻醉,付云神经高度紧绷,他不希望再去刺激他。 就这么示弱了有小半月,付云才稍稍放松一些不再保持着随时同人拼命的姿势,也慢慢接受了他的靠近。 但今天局内的沟通出了一些状况,消息没能有效传递,付云被弄进了负一楼的房间,过程中发生了冲突,付沉小半个月的努力瞬间被打碎。 他回来后听说付云被吓到了,十分担忧,没有多想就往房间里钻,被埋伏在角落的付云狠狠划开脖子。 他对付云很难防备得起来,现在的付云却时刻将尖牙对着他,付沉猝不及防,颈侧被开了一道深深伤痕,血如泉涌。好在他躲闪得快,若是在慢一些,只怕当场交代。 “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太过疲惫也会影响身体的反应速度。”沈玥收拾好医用工具,看了看他,目光中有些于心不忍,“你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只是被吓到了。”付沉说话间喘得厉害。 处理好伤,沈玥还有工作要忙,简短交代了付沉几句便离开。付沉斜靠着躺在床上,眼睛空洞洞望着天花板。 这是他在安置区内的房间,他其实不常住。能回家的时候自然是回家住,有时不得不寄住安置区,也是蹭到付云的床上,窝在他怀里暖暖入睡。 他的房间没有他的气味,付沉感到有些不适,却又无可奈何。 沈玥说得没错,他得先将自己照顾好了,才能把付云看护好。伤口伤得太深,至少还得再休息一天半天。 付沉闭上眼打算休息,对陌生地方的警觉却令他十分痛苦,他身心俱疲,本能却一直警报不要睡着。 迷迷糊糊躺了不知道多久,付沉认输般长叹一声。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忍着痛爬到床边,拉开床头柜,从里头取出一个行李袋。 行李袋就是他们去G市时带的那只,回得匆忙,他还没来得及放回家。不过现在倒派上了些用场,付云的衣服还放在里面,拿几件放在床头,他就能睡着了。 这种行为虽然幼稚得可笑,却也是没办法。 付沉苦笑。 里头塞着一件外套,是那日付云同他去游乐园时穿的那件。付沉眼眸微垂,将它拨到一边,不想被勾起不好的回忆。 没想到却碰到衣服口袋里,一个坚硬的小物体。 付沉纳闷,翻出衣服,将口袋里的东西取出来。 暗红色的丝绒小盒静静在口袋里,被遗忘了有小半个月。付沉突然意识到,这是付云迟到的生日礼物。 ——我有…… “……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不知怎么,付沉喃喃出口。 他几乎屏住了呼吸,小心打开丝绒盒子。 一对银戒静静躺在里面,折射出柔和的光。付沉轻轻将戒指拿起,力道轻柔得好似指捻鸿毛。 其中一只刻着火柴似的小羊,另一只却雕有一只大张着手臂的粉红小猪轮廓。 内圈统一刻着句藏文,付沉久久凝视着。 “吾爱安康” 这大概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付云,对自己爱人最大的期愿了。 …… 愿你永远开怀畅快,无忧无虑; 愿清风常伴你侧,明月抚平心痕; 愿菩萨佑你,金刚护你,免去灾祸和疾病; 我可以不在你的身边,但你要平安健康,我的小猫。你带给我快乐,带给我温暖,带给我许久不曾再现的,对明天的满满期待。 你是刺破阴霾的光,寒夜的火,沙漠的泉,付云的希冀。 但我不想让你知道,你于我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只要知道我爱你就足够了,我的小猫,我很爱很爱你。 生日快乐,付沉。 昏黑的房间里,付沉孤单的背影仿佛一幅凝固的画。 良久,有水光爬过脸颊,滴落浸没在黑暗空间中,折射出唯一的细小光芒。 “……我也很爱你,付云。” “很爱很爱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0章 【雪里拖枪】早上好 门上的小窗打开,今天的午饭被一辆推车送进来。整头生牛静静躺在推车上,昏暗的房间里重又安静下来。 许久,一团白影噗一声跳下来蹲在餐车面前。 付云用爪子扒拉一下牛肉,装出进食的样子,眼睛却悄悄观察角落里蜷缩的灰影。 那只雪豹团在角落,毛茸茸一个球,身上的皮毛完美融入阴影之中。若非他脖子上挂的那只能反光的指环,他不出声,付云很难从远处判断他还在不在。 他趴在这里有一个星期,基本不吃不喝。 有食物从窗口外递进来,付云一定是先吃的那个,雪豹会在他吃完后过来瞅两眼残羹冷炙,付云若是护食,他一定不敢动一下。 付云占着床,占着食物和水,雪豹没有他的允许绝不轻举妄动,这点让他稍稍放松下来。 付云意识到,至少在这个房间里,他拥有绝对的地位。 既然雪豹承认是他的小弟,整头服服帖帖的,大概率不会同他争斗。付云把雪豹从威胁者的名单里剔除出去。 今天他没有死撑着吃完一整头牛,啃完三分之一他就没再动,缓缓趴回床上,闭眼消食,耳朵却敏锐竖着,倾听房间内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角落里的雪豹缓慢起身,身形微晃。他没有故意隐藏踪迹,径直踱到餐车前蹲下来,望向付云的方向。 付云困意浓浓,没有理会他。 少顷,他的耳朵动了动,能听到雪豹狼吞虎咽地进食。 付云翻了个身,舒服睡下。 雪豹将食物和水一扫而空,又缩回角落。 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活物,除了每天会递进来食物和水的手,他没再见过哪个会动的,更谈不上有威胁存在。 付云将毛绒绒的肚皮翻过来,无聊地用尾巴打着节拍。 他的眼睛又瞟向角落里那团灰色的影子。 雪豹的体型比他要大一圈,真要打起来,他在力量上完全不是对手,但好在雪豹很怂,还没开打就认输。 灿金的猫眼仔细打量一番,还是觉得雪豹长得挺好看。浅灰底毛上覆盖着黑色环斑,均匀融洽,十分和谐,可惜他总是缩成一团,没法看到那条漂亮的尾巴。 付云探出后爪挠了挠下巴,在思考怎么将雪豹叫过来。虽然他不大想搭理雪豹,但房间太大太昏暗了,他下意识绷着神经,睡得很浅,时间久了难免疲惫。 这头雪豹身上有一丝他所熟悉的气味,代表着安全和温暖。付云提防着他时没注意,现下卸了防备,那抹气息便仿佛试探般,柔柔弱弱飘过来。 他翻身起来,迈着小步子踏过去。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以跑跳来行动,现在这般正经地四足行走,就显得有些不习惯。付云走得歪歪扭扭,一下就被雪豹听到了动静。 雪豹仍蜷缩着,抬起清澈的浅色眼眸,静静看向他。 白色兽人蹲着,灿金眼眸同他对视,一条黑□□尾左右甩动。雪豹将脑袋温顺伏低,耳朵抖了抖。 付云低下头嗅了嗅,随后眯起眼,探出生了倒刺的舌头轻轻爬过雪豹眉心,给他舔毛。 雪豹震了一下,静静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没有动弹。 付云舔过小弟,在他旁边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躺下,发出一声舒服的喵呜。 片刻,雪豹悄悄往他这边挪了挪,付云抖抖耳朵,没有理会。他这一个月来睡得都很浅,再是强悍也支撑不住了。 雪豹又小心翼翼靠过来些,见他没有排斥,想了想,又再多挪动一下。 付云喵呜了一声,雪豹收到信号立刻变回木头人。 现在他就躺在自己身边,蜷成了一团毛茸茸的灰球。付云感觉了一小会儿,确定他还是那个木讷样子,于是放下心来,埋首自己绒绒的爪间,很快便昏睡过去。 模糊中有一团熟悉的温暖紧靠过来,付云下意识挤进去,瞬间被对方的气息包容。他完全放松下来,前爪回抱回去,爪垫下柔软的皮毛同坚硬冰冷的地面形成强烈对比。 忽然听到门口传来轻微响动,付云的意识被片刻惊起,下意识警觉起来。 “只是盘子被收走了而已,没有什么。”有个声音在他耳边悄悄道。嗓音虽略微沙哑,却同静谧的空气隐匿在一起,付云没有抗拒。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再有动静将付云惊醒时,已是第二天的午饭送来。 白色兽人警觉地抬起头,充足睡眠使得灿金的眼瞳犹如警灯。他向门口望去,原来是小车又将食物推了进来。 窗口有片刻打开,房间外的强烈白光照射进来,使原本昏暗的房间敞亮许多。雪豹动动耳朵,缓缓清醒过来。 付云这才发现自己被雪豹蜷缩着抱在怀里,方才枕的那个软垫,原来是雪豹柔软的肚子。 付沉下意识想舔舔他,安抚他不要惊慌,却犹豫着顿住,只以唇吻轻轻触碰他的下巴,示意并无危险。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似冬季冰封大江上凿开的冰口底下,暗处光影交织,静谧幽深,此刻借着窗口外一束光线,付云看到那河底藏着许多秘密。 如雪山上隐秘的冰封洞窟,又好似荒原上跳动的月亮。可是他却在这孤寂的深处看到一团萤火,火光中倒映着他的眉眼。 期待,希望。 似曾相识。 付云愣愣看了一会儿,嗓音混杂着沙哑兽啼,艰难开口:“早上……好?” 付沉也愣住了。 “……哥,早上好。” . 六年前,特控局Q省分局。 偌大金属兽笼里,兽人漂亮的灰色皮毛上,血块凝结成暗红的斑,一只眼睛紧闭着,有血迹若蠕虫般爬过瘦削的脸颊。 他身上有刀斧砍过的伤,有电流的燎伤,有野兽撕咬的裂伤,仿佛一件用旧的训练沙袋,惨不忍睹。 腹部巨大的洞还在流血,暗红的液体逐渐聚拢臃肿,没有没脑地滚落下,淹浸在地板的缝隙里。鲜血点点低落,无声地倒计时。 兽人全身力气尽失,此刻连压紧伤口的力气都没有。使劲喘着粗气,好似被人扼住了咽喉。 门打开,一个人脚步虚浮,走了进来。透过薄薄衬衣能看到他腰上缠着的厚厚纱布沁出斑斑血迹。 “小猫,早上好。”那人蹙着眉,费力将自己挪进金属笼,哐一声关上笼门。 几乎瞬间,兽人嘴里发出凶狠咆哮,但吼到一半又被血沫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付云手上拿着止血的药,缓慢向他靠近。 “嘘,安静些,没事的。” 付沉紧张地往后缩,企图以吼声吓退来者。付云毫无畏惧地爬过去,左手抓住他欲攻击的爪子,扯到一边,右手将包着草药的温热毛巾敷上腹部的大洞。 雪豹痛苦地嘶吼起来,前爪企图将他撕碎。 付云躲过他虚弱无力的一击,控制住按压伤口的力道,尽力不增加付沉的痛苦。 他嘴唇本就没剩下多少血色,此时一同付沉折腾,腰肋处被撕裂开的伤口又扯得生疼。付云一咬牙,松开钳制他的手,双手按牢了药巾。 挣扎只会徒增痛苦,付沉很快冷静下来,漂亮的眼睛里盛满怒火。 两头倔驴互相瞪眼,暗暗较着劲。只要他稍稍松手,付沉就把药巾甩掉下去,如此反复数次,两人都被对方弄得心力憔悴。 付云给他敷药时整个人几乎扑到他身上,二人互相提防着,竟不知什么时候就累得睡了过去。 草药生效,被敷的伤口处止了血,冰凉发麻,痛苦一时减轻,付沉下意识将按着他伤口的手压紧,缓解伤口火辣辣的阵痛。因失血而畏冷的付云则在梦中往温暖的地方倚靠去。 翌日付沉醒来时,能清晰感觉到伤口已经恢复大半,那人的手仍覆在药巾上,体温沿着药巾攀爬,温暖伤口处因药力而起的寒意。 这人竟然直接靠在自己肩膀睡着了,付沉皱眉,略略支撑起身。 颈侧苍白的皮肤下可以清晰看到血管,付云睡得正香,不知是因为何故,没有对他提起防备。 付沉想把他推开,抬手时轻轻碰到他按着药巾的手,不知为何停顿下来。 付云睡得昏沉,被这么轻轻一碰也未醒来,只是蹙眉,手上使了些力气,将药巾按得更紧一些。 他没再动作,静静躺着任由这个不识好歹的人类靠着他呼呼大睡。 这个人连续两个月,一门心思往他身边钻。同吃同住,被凶了也不走,直到他能接受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类,渐渐放松。 他挺好的,某一天使了个招儿将他骗出兽笼,付沉惊慌失措想要奔逃,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站立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那个人坐在一边,傻愣愣地冲他笑。 付沉矗立了一会儿,没有跑也没有跳,迈着平稳的步子来到他背后,闲闲躺下,靠着付云的背松松筋骨。 某个时刻,他觉得自己是把这个人当做同伴了。可是他辜负了他的信任,某一天他先到草地上等他,却等来一群拿着武器的干员。 付云再次出现时,他毫不犹豫爪过去,那人猝不及防差点被掏开肚子。 现在两败俱伤,他们扯平了。付沉凝视着帮他捂伤口的那只手,没有对他的颈项打念头。 清晨微凉的时候,付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抬头,便看到晨曦之畔,一双冰雪消融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简单清澈。 付云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趴在人家身上了,赶紧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压着你了,早上好。”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双眼睛。可惜他变成雪里拖枪,将这些不值钱的小事都抛在了脑后。 . 第五十一次试验失败,沈玥拿着报告单,重重叹了口气,有些不敢面对实验室外那个苦守的男人。 白色大门打开,墙边靠坐着的人立刻起身,还未站稳便问:“如何?有结果了么?” 沈玥抿了抿唇,摇头。付沉看到她表情的一瞬间便已知晓结果。 “……没事的,再试一次,一定可以。”付沉木木盯着地板的一处,不知是在说给沈玥,还是说给自己。 沈玥叹了口气:“没有原装的S51病毒试剂,我们没有办法制出相应的抑制剂。付云体内的S51已融合得十分紧密,无法分剥。就算是能够将部分分离出来,病毒的特制也已经改变,做出的抑制剂还是不能起到效果。” 她顿了顿,也似强打起精神般安慰道:“没关系,我再多试几次,一定可以的。” 但他们都知道,留给付云的时间不多了。 强制逆转身体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付云的兽化愈发明显。几天前他还能含混不清地说一句话,有些人类的思辨和算计,现在却只剩下野兽的咆哮和怒吼,变得越来越暴躁。 再这般下去,病毒会使他的脏器衰竭,付云会在意识混沌中慢慢死去。 付沉来到他的房间,蹲下身前爪着地,化回雪豹,慢慢踱进房间里。他蹲在门口呜了一声。 角落里传来一声回应的猫叫,付沉走过去趴在床边,耳朵往后靠了靠。 角落里的白色大猫翻过身,在雪豹的脸颊边嗅嗅,伸出柔软的舌头舔了舔。 雪豹长得很大一只,靠起来非常舒服。付云在他身边寻了个完美的位置躺下,靠在他身上,脑袋蹭蹭雪豹,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呜声。 付沉不着痕迹地将他揽紧,身子团了团,把他保护在柔软的腹部。 “你会好起来的。”付沉脸凑过去,舔了舔大白猫的颈窝,白色的猫爪不重不轻拍了一下。 但他随即又抬起脸,舔舔雪豹的下巴,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付云除了他,几乎近不得任何人,只要有其他人踏进这个房间,他会立刻发动攻击。 可他唯独对付沉没有敌意,又或者说没有防备。 付沉笑了笑,又无声地重复一次:“你会好起来的。” 这一次,是说给他自己听。 . 赵汉东接通付沉的对讲,火急火燎道:“霜青,来‘谛听这里,出事了。” 付沉到达的时候,“谛听”宽阔的情报中心里站满了人,各个面色凝重地盯着中央大屏幕。那里此刻是一片混沌的黑,有声波线随着人的说话声而跳动。 “……我只和有能力决策的人谈,不是你。” 付沉面色一沉。 是午。 他接过通讯器:“我是。你想说什么?” 电话那头,午沉默一下,随即扬起声音,似乎心情颇好:“啊,是‘狰’的新组长。你们原来的组长还好吗?替我跟他打声招呼。” 付沉冷下脸,“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这么紧张嘛。”他戏谑的语气陡转,变得冷峻,“做个交易,怎么样。” “把未交给我,我给你们辰跟巳的行踪。”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些讥讽,“辰手上还有病毒的副本,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怎么样,成不成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