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烙》 正文 1.孤坟与寿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苏东坡词江城子 这里，正下着一场大雪。 大雪几乎把所有可以目视的一切都掩盖着，即使是那傲雪的寒梅，也有几枝被迫折腰。 这里，再也没有任何生物的气息，只有那凄然屹立的孤坟，顶着这一夜的风雪，无处话凄凉。 大雪茫茫，生死也茫茫。 墓牌上仍然清晰可见那曾让人闻风丧胆，又让人深恶痛绝的名字，十年了，这般时光过去，对于那永远沉睡的亡者来说，早已没有意义。 不知什么时候，传来了一阵悲凉的箫声，柔美悠扬的曲调让这份悲凉多了几分沉醉，即便是过路的人，也会沉醉在这种悲凉的气氛中。 然而，这里除了那吹萧的人，再也没有任何人会经过，这里，或许已经被遗忘。 这里，就是哀牢山，这里的冬天特别冷。 山上箫声悲凉，山下却喜乐不断。 一段段大喜之乐响彻云霄，数十名打扮体面的人并排走着，有说有笑。 他们都领着好一大车的礼物，脸上笑容从不敢有丝毫遗忘。 今天，正是十一月初一。 对于很多人来说，再平常不过的日子，所以当他们看到这路过的车队时，都纷纷报以好奇的目光，那数十个人也已经习惯似的毫不理会，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天快暗下来了，得要赶上才行。 山上的箫声更加悲凉了，而山下的喜乐更是的大声演奏着。 直到那一行人来到了目的地前，才让他们请来的乐队稍作休息。 在他们的跟前，赫然就是一座宽大的庄园。 门前已有几人守侯，他们的脸上也是笑容满脸，纷纷向来客施礼作揖。 来客中有一蓝衫少年，在门前向四周打量着，良久，才终于忍不住道：“何管家，听说这次诸葛先生摆设寿宴，连少林新任的方丈主持也会来祝贺，此事当真？” 那何管家得意的捋了捋胡须，朗声道：“是啊，难得方丈赏脸，我家老爷还特意为高僧准备了一桌素菜。” “诸葛先生功夫了得，短短十年间就平定了不少魔教余孽，自是受人敬重。此番六十大寿各路英雄都主动前来祝贺，晚生只是区区一无名小卒，实在怕损了场面”蓝衫少年话没说完，何管家已经抢着道：“少侠实在太谦虚了，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既然来到，何不赏酒几杯尽兴一番？” 蓝衫少年脸色一红，腼腆道：“话是这样说晚生还是觉得承受不起，先行告退了！”话音刚罢，就已绝尘而去。 何管家老眼仿佛真的昏花，竟看不清他是如何离去的，心道这个少年既然有心来看个究竟却又“临阵退缩”，实在古怪得很。 当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少年后面又紧接着来了一票人，他一颗心又全放在迎客上了。 寿宴开始，主人诸葛鼎气色红润，眼如秋星，怎么也不像是花甲回头的人。 少林寺的新任方丈空明也如传闻般出现在宴上，诸葛鼎不多不少也借了他的光芒，瞬间就和席上的成名侠客熟络起来。 诸葛鼎赫然就是大家的焦点，他就坐在主人席里，接受大家的敬酒，心道人生能有如此光鲜的一天，也不枉他这数十寒暑的奋斗。 这席上每个人即使原本不相熟，也因席与席之间相隔甚近而互相认识起来。 惟独在那烛光照不到的小角落里，有一张大桌子，与其他桌子相隔甚远，一少年就那样孤单一人坐在那里，没有人去管他，或许说，也没有人看到他，而他，对着一桌子的菜十分开胃，一口鸡腿，一口清酒的吃着，不亦乐乎。 他想，那席间大概会有几个有趣的人值得认识，但他更想认识眼前的酒菜。 诸葛鼎的眼光不时向他投了过去，几乎每看一次都想摇一下头想说点什么，但在众多宾客面前，也只有把话吞下去。 “方大侠，你竟也来了！”突听空明喜道，诸葛鼎听他如此高兴，也不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身材挺拔，敦厚谦和的男子笑着步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娇俏佳人，两人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正是方兆南与陈玄霜夫妇。 “我与玄霜路过此地，听闻诸葛前辈大寿，便决定前来祝贺，实在有点唐突，还请诸葛前辈见谅！”方兆南抱拳一笑，他这声“前辈”叫得让诸葛鼎不禁脸红，他虽年长他许多，但却比他迟成名，这声“前辈”叫得让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好不尴尬。 方兆南倒沒想得那麽深，他一向謙和有禮，自从成家更为稳重，见诸葛鼎脸有难色，还以为自己那个方面做得不周到了，当下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陈玄霜看出诸葛鼎的心思，娇声道：“诸葛先生，这些是我们为您准备的礼物，请笑纳。”说罢将手里准备的礼盒双手捧到了诸葛鼎跟前，如此恭敬的态度立刻让诸葛鼎心花怒放，礼物由她送出，他面子也足了，又不需要那样尴尬，当下立刻回礼道谢，请方兆南夫妇入席。 方兆南夫妇与空明同席，空明敬了一杯水，对陈玄霜道：“方夫人，不知‘神医丹士’近况如何？” 一说起“神医丹士”罗玄，喧闹的酒席立刻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一致的明亮，纷纷向陈玄霜投去。 陈玄霜忍不住叹息道：“我爹和我姐姐到处悬壶济世，这些年来我和方大哥为了找寻他们也走遍了许多地方，还是没有一点消息，看来他们定是找到了另一个世外桃源定居了。” 空明眼神略带失望，道：“看来老衲与罗大侠还是欠缺些缘分。” 突听一把声音道：“那倒未必。” 声音很柔，但却十分响亮，大家都忍不住向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蓝衫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大厅的中心位置，何管家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刚才那个奇怪的少年么？看他的样子，八成是要来捣乱的，不禁心里暗骂自己糊涂，竟没对他多放点心眼。 诸葛鼎清了清嗓子，笑道：“请问阁下是？” 蓝衫少年脸却又红了一下，道：“在下只是一无名小卒，得闻诸葛先生大寿，不才替家师来讨口酒喝。” 诸葛鼎见他总算客客气气，不像是来捣乱的，道：“多谢少侠如此赏脸，不知是代哪位高人前来？” 蓝衫少年竟没回答他，只是走到陈玄霜耳边，悄然说了几句。 陈玄霜闻言难掩喜色，又对蓝衫少年上下仔细打量几番，狐疑道：“你说得可是真的？有什么证据？” 蓝衫少年似乎很容易脸红，竟然不敢直视陈玄霜的眼睛，只是从怀里拿出一支玉箫，横到陈玄霜面前，陈玄霜连忙拿到手中，连连点头，道：“这的确是姐姐的箫他们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 诸葛鼎见蓝衫少年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心里暗怒他太目中无人。 此刻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蓝衫少年的身上，不用说，这蓝衫少年定和“神医丹士”有关，心里难免有点落寞。 空明见“神医丹士”有了下落，连忙也向那蓝衫少年打听。 那蓝衫少年本来想低调传信，不料陈玄霜反应过大，现在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他的嘴巴不动，只好尽量压低声调道：“师傅的意思是等寿宴过后让我替你们引路” 方兆南目视那箫良久，有点尴尬，也有点迟疑，从刚才到现在，他就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陈玄霜也管不了那么多，当下娇声道：“这样太好了！让爹和姐姐也见见雀儿！雀儿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自己的外公和姨娘呢！”说罢环顾四周，似乎在搜索些什么，然后不满道：“这个雀儿，少看她一回她就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 众人都呆了一呆，从他们夫妇来到那刻开始，就没看见有第三个人，若说这个雀儿是他们的孩子，那这对父母也未免太粗心了。 “方雀！你给我出来！”陈玄霜顾不了场合，拼命呼唤着女儿，方兆南觉得十分丢脸，可也没有其他办法。 “娘！别叫啦，我正吃得香呢！”过了片刻，终于有把清脆的童声不知道从什么角落传了过来，陈玄霜立刻跟着声音瞧过去，只见就是在那烛光照不到的一个角落里，透着月色隐约看到一个小女孩靠在那个孤单的少年身边，口里扯着一块鸡腿，很是滋味。 那少年突然多了个伴，既不作声又不表态，还是一口一杯酒，似乎不会醉。 陈玄霜忍不住铁青着脸色，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怎么会能跑到那个地方去，还要靠在一个个头起码比她要高一大半的少年身上，有点“不成体统”。 “喂！你抢我的鸡腿我也就算了，怎么又来抢我的酒！还我！”那少年终于说话了，但见那方雀拿起他那壶酒，嘀咕着想喝下肚子的样子。 那少年虽然口里这样说着，但人还是坐在那里，毫无动静。 “反正你肚子也装满了，让我喝一点不碍事！”方雀说罢就把酒喝了个精光，抹了抹嘴，苦着脸道：“这酒才这么点，太少了！” “好啊，嫌少，咱们就再拿些喝，反正这里什么酒都有，主人也好客！是不是啊，外公？”那少年说罢向诸葛鼎看去。 “放肆！你平时爱怎么我都不管你，可陈女侠的孩子，你可别带坏了！”诸葛鼎瞪了他“外孙”一眼，连忙向陈玄霜道：“陈女侠，我外孙年少还不懂事，还请别见怪。” 这少年原是诸葛鼎的外孙，按理说应该坐主人席才对，却偏偏找了那个角落独自一人喝酒，真是让人想不透。 陈玄霜向刚才打量蓝衫少年那样打量着这个少年，这夜的月色非明晰，都仍能清楚瞧见这少年的双目，长得倒是儒雅俊秀，怪不得雀儿会跑到他那儿了 “我是真的醉了么？先是小美人靠过来，然后大美人就看过来”那少年被她看上几眼，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毫无醉意，才知这非醉梦。 陈玄霜听罢，心里又怒又甜，与丈夫四目相投，哭笑不得。 “简儿！你喝醉了！陈女侠他并非有意冒犯的”诸葛鼎神经紧张，倒不是真的害怕陈玄霜，而是他的宝贝孙子这下可真给他在大家丢脸了。 “是啊，简儿简儿，就是个拣回来的儿子，跟他诸葛老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少年终于站了出来， 烛光直照着他嬉笑的脸，似乎刚才说的话只是开玩笑，而其实，那的确是一个玩笑。 但他这样一说，大家都信以为真，目光便从那蓝衫少年身上转到他的脸上去。 “你！你出去！不想见到你！”诸葛鼎被他气得也不顾场合，怒道。 “外公，你真的老了，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哈！也罢，出去吹吹风再回来喝个够。”那个叫简的少年依然嬉笑着，一个转身就走了出去。 大家目视着他的背影，不知作何感想，诸葛鼎更是尴尬非常，好好的一个寿宴，竟变成现在这个场面。 天色渐深，该是散席之时，众人纷纷告辞。 有些不忘多看蓝衫少年几眼，嘴里欲言又止，终归还是没把罗玄的下落问个仔细。 陈玄霜见宾客几乎散尽，对着蓝衫少年道：“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带我们去见爹与姐姐！” 蓝衫少年连忙道：“是！请师姐跟我来！”说罢脚步迅速就要往外跑，突被陈玄霜狠狠拉着，不禁满脸疑惑。 “也不用急成这样，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陈玄霜笑着又把这个师弟打量几番。 “回师姐我本姓段，师傅帮我取了个名字做星宿。”段星宿脸又红了。 “天相星宿”陈玄霜隐约泛着泪光，这个“师弟”仔细瞧瞧倒真有几分像那死去的义父，料想罗玄必是因为这点才再纳弟子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疑似凤归来 好不容易与诸葛鼎客套一番，陈玄霜等人终随她的小师弟离开了诸葛府。 段星宿在前引路，夜色甚沉，好在他们眼力都极好，并没影响他们前进的速度。 方兆南与陈玄霜各怀心事，心情既激动又有点迟疑——人总算有了下落，若真见了又该如何？ 气氛变的异常的凝重，方兆南几次想开口问点什么，也只能看到段星宿的背影。 这个人带起路来真是“两耳不闻周遭事”，在月色光辉中探索着路。 “方大哥，我有点担心？”陈玄霜抓紧了丈夫的手，边走边道。 “玄霜，你今天是怎么了，总是这样心神不定的。”方兆南轻声回道。 “我我只是觉得平时雀儿她总在耳边聒噪不停，等会见着了外公和姨娘，千万不要失礼才好！” “不会的，我们让雀儿见过后自己出去玩，就会安静了。说起来，现在的情况，还真有点静啊？雀儿呢？”方兆南说罢方觉他的宝贝女儿又不见了，慌道。 “对啊，刚才一直就没了她的声音，这野孩子又跑哪里去了？”陈玄霜也“反应”了过来。 走在前面几乎不晓事的段星宿，也被惊动了，不禁皱眉四看，心道这对父母还真不是一般的粗心，孩子丢了一段时间才发现。 实是他们夫妇都沉思在与亲人重逢的场面，想起过去种种，难免有点心不在焉。 “雀儿！雀儿！”陈玄霜叫了好一回，都没回声，才真的有点惊慌了，原本娇美的声音开始有点嘶哑，不断往回走，方兆南也焦急的跟在她身后，这夜色深沉的，再怎么也不能分散了。 段星宿眼睛一亮，大叫道：“师姐，我想雀儿她必定是随着刚才那位那位喝酒的少年去了，那少年是诸葛老先生的外孙，必定走不远！我们且回去找他。” “有道理！那丫头虽然野，但也不是随便跟人跑的！我们这就立刻回去！”陈玄霜听到他的话，也不知道应该松口气还是更紧张。 当下一头就冲向诸葛府，连路也不看了。 “哎哟！”突听一声，陈玄霜只觉自己撞上了人，要是平时，她或许还会问候一下那人情况如何，而现在，她寻女心切，继续向前跑。 “秦简，你没事吧！”一把清脆的声音响着，陈玄霜一听立刻停止了脚步。 这把声音，不是方雀还能是谁？ “好心送你一程，反而让自己头上一个包，我不管，你要赔我酒！”秦简摸了摸头上若隐若现的包，道。 “秦简，咱们不是朋友吗？别那么计较啦！”方雀闪着明亮的眼睛，道。 “是朋友就再赔多几埕好酒啦！”秦简哈哈笑着，浑然不觉陈玄霜的目光已经逼视着他。 “嘿嘿，秦简，你说咱们这算是‘酒肉朋友’吗？”方雀被他逗乐了，笑道。 “有酒就是，没酒就不是！”秦简也觉得她可爱，顺口道。 “喂，你们说够没有！”陈玄霜终于憋不住，道。 “娘！你都听到了，你要为秦简头上的包负责噢！”方雀这才总算把目光投到娘身上。 “你还说，你这样一声不吭的跟别人走了，知道娘有多担心你吗？”陈玄霜直到现在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道。 “如果你真的担心我，就不会现在才来找我了！如果我是被人拐了去，恐怕十年之后你也认不得我了。”方雀不堪责备，赌气般的离得更远。 “你”陈玄霜被她气得说不出话，只觉满腔委屈无处申诉。 她刚才为女儿这样担心这样焦急，换来女儿的不理解，她这样当娘的实在难受。 她何曾想过，当她是别人女儿的时候，何尝不是这般？ “雀儿，不要这样跟你娘说话！来，我们带你去见你的外公，你的姨娘！”方兆南走到女儿跟前，道。 “好啊，秦简你也跟来啊，我外公是‘神医’，一定可以很快帮你搞好头上的包的！”方雀只是一时意气，并不是真对母亲有什么意见，这下转头又对着秦简笑道。 “你外公啊，那一定和我外公一样老了，像他那种年纪的人，一定有藏了好几十年的酒！”秦简醉意微露，从刚才开始到现在，嘴里就没离开过酒字。 “早知道你只喜欢酒，我刚才就直接说想喝好酒跟我们来啦！”方雀拉起秦简的手，只见父母四只亮得可怕的眼睛，悄悄嘟起嘴巴。 “这位秦少侠，我家雀儿年少不懂事，请别见怪。我们此去是见家父，他老人家只想单独与我们见面，还请少侠”陈玄霜虽然有心逐客，但还是不能说出口。 “没事，我认酒不认人，你爹是什么人我也不想见，如果要我不去很简单，直接告诉我那里没酒喝我保证不留半刻！”秦简依然嬉笑着，他说话的直白让陈玄霜一时不知所措，仔细想一想，好像自己丢了脸，再仔细想一想，甚至有被开玩笑的感觉，可又不能指责，不能发怒。 “师傅生性淡薄，食欲清淡，从不沾酒，那的确不会有美酒。”正当陈玄霜思索怎么应对的时候，一直在旁不出声的段星宿此刻站了上来，应道。 “如果是这样，雀儿，我就不奉陪了，还是回去精心呵护一下我头上的包。”秦简说罢一转身就走个无影踪。 “这个人走的功夫倒是一流的”陈玄霜看他说走就走，倒也干脆，转眼看着自己的“小师弟”，不免对他有几分改观，刚才如若不是他出“口”相助，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段星宿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躲开她的目光，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又继续在前引路。 两人紧随其后，一颗心又陷入思绪中，辗转几片树林，赫然来到一片竹林中。 风中传来那婉转动人的箫声，似乎把他们带到了十年前，曾经的月色下，曾经的盟誓，曾经的爱恨情仇。 陈玄霜闻声迫不及待的冲了上去，方兆南纵然之前再多的犹豫顾虑也抛开了，两人都超过了段星宿，直接朝那箫声的方向跑去。 月色浅白，一女立在竹林中，一身月色的衣裳，身姿优雅，纵那只是一个背影，也足以引人绝美暇思无数。 那执箫的十指轻轻的动着，出来的音律融入这月色中，几分醉人。 陈玄霜仿佛湿润了双眼，唤声姐姐，人已冲上去抱住了那女子。 梅绛雪似乎也有点迟疑，十年之后的相聚，三人的心情，是相同的。 直到妹妹亲手抱住自己的那一刻，身姿才有所动摇，道：“妹妹”目光望向方兆南，仍有几分留恋难舍，还是镇定的笑了。 只有方兆南明白她这一笑的蕴涵着多少无尽之意，有很多事情，十年前他还可以冲口而出，还可以爽快的做到，但过了这十年，一切，仿佛变成了永远休止。 姐妹相逢，彼此相拥了良久，才松开。 陈玄霜环顾四周，不见罗玄踪影，急忙追问。 梅绛雪浅浅一笑，道：“妹妹，现在已深夜，爹已睡了。我和爹在这里临时盖了间小房子，不如先行休息，明早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聚聚，好吗？” “也好，等明天我把雀儿好好装扮一下，像个人样了就好去见爹了！”说起雀儿，陈玄霜忍不住甜笑着，这个孩子虽然没少让她操心，但她也爱这孩子的调皮，要是那天这个宝贝女儿乖了，她反而不习惯。 说起来，这孩子怎么又静了？该不会是又跟秦简跑了吧！一念及此，她脸色一青，急忙向女儿的方向看去，只见雀儿两眼发亮，正朝着她们看。 还好，这孩子总算是真的乖了。 梅绛雪这才注意到雀儿这个小童，眼见方兆南夫妇对她关切溺爱的目光，心里也有了底，定了定神，道：“你们的孩子已经那么高了，又如此乖巧，爹见了一定很高兴！” “她呀，平时可没有一刻安静的，不知为何见到你就乖了！雀儿，还不过来和你姨娘见见面？”陈玄霜之所以没有急着让女儿前来相见，是怕触动姐姐的心，毕竟现在见梅绛雪神情自如，又对雀儿赞赏，才松了一口气。 雀儿应了一声是，却没立刻跑过来，似是喃喃自语道：“喂，我没说错吧，我姨娘一定是个大美人！” “是哦，你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姨娘，要是给我当老婆，我可以少喝三天酒！”这话一出，陈玄霜几乎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把声音赫然就是刚才秦简的声音！ 这小子怎么又跟来了？段星宿与方兆南也是一呆，他们也是耳力不凡的人，怎么那么大个人跟着后面也察觉不到呢？难道秦简的轻功会如此厉害？ “你！这里不是没酒么？你怎么还跟上来，还对我姐姐出言轻薄，你可是后辈，难道你外公没教你礼仪吗？”陈玄霜一时气结，道。 “哎呀，你真是冤枉我啦，是雀儿硬生生把我拉过来的！我是甩不开她才勉强跟她来看看她的大美人姨娘，还算不错，没白来！”秦简醉眼婆娑，这月下的一抹淡雅绝色，实让他不觉心醉，刚才说的话语尽管略带轻薄之意，也实是他真心所言。 陈玄霜听他这样说，才借着月色看着女儿的手的确把秦简抓个实实的，知他所言非虚，看他也是半醉不死的人，只好瞪着女儿，表示不满。 梅绛雪很少被人这般直接称赞其美貌，见他目光清亮，也不像那种登徒之人，心里也有点清甜，道：“既然有客人来，夜色已沉，便在这里住一宿，如何？”她这样留男子留宿，未免有点随意，说罢才觉不妥，但话已收不回了。 禁不住如少女般脸红了起来。 “也好，酒喝多了，也想有个地方睡！！”秦简也不客气，爽快应着，已经迫不及待望前面的房子看过去。 段星宿瞧梅绛雪红得有点发白的脸色，道：“如公子不嫌弃，今夜就与我一间房间吧？” 还没待秦简回应，雀儿已经懒洋洋道：“不行，今晚我要跟秦简睡！” “砰”的一声，只见雀儿头上仿佛起了一个包，原来秦简已往她头上敲了一记，道：“什么玩笑不开，开这等玩笑！不怕我被你的大美人娘亲和姨娘杀死吗？” “好痛，你下手能不能轻一点，开个玩笑你还占便宜啦你！居然还打我！”雀儿被他这样一打来了精神，埋怨道。 “你这个小丫头的便宜有什么好占的，倒是我的清誉就得毁在你手上了！”秦简摇摇欲坠，依靠着一排翠竹，才叫支撑住了身体。 雀儿对秦简做了一个不叫好看的鬼脸，乐开了怀。 陈玄霜被他们气得脸色一阵黑一阵白，刚才听到她要和他睡的时候，真要吓坏了，现在看来只是个玩笑，这下可真叫姐姐看了笑话了。当下连忙把雀儿拉了过来，怎料雀儿的手还在抓死秦简，连带着他也拉了过来，好生无奈。 “雀儿你就放开我，我，就只想借这片竹林睡一晚上我撑不住了，我先睡了啊！”秦简说罢，扑通一声响亮，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 雀儿的手还抓得死死的，这样一倒整个身也倒在了秦简身上，嗅着他一身的臭酒味，才觉不好玩，连忙松手。 可怜的秦简手上已经被她抓出了血痕，估计醒来的时候会痛死。 这样也行？ 陈玄霜见他果真睡死了，看了丈夫一眼，见他也是呆呆的，大家脸上也早有疲态。也不需梅绛雪带路，自个儿走进了屋子。 方兆南看了梅绛雪一眼，也跟随妻子进去。 梅绛雪也不愿方兆南多看自己一眼，但他这样，她又觉得有点失落。 十年了，没当时那样冲动，也不能像当时那样洒脱，他们之间，似乎还是无法休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