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靡靡》 引子 立冬时节初入选 大雪纷飞生波澜 天朝冬月初一，城外白梅绽放。霜露凝结，枝头雪痕微破。零星雪粒，散布黄昏天空。晶莹无暇，琉璃透亮。风声呜咽，马蹄声碎。红墙绿瓦的天朝宫苑，夹杂着众多渴望的目光。 没有风，苍白的冬天格外干冷。树枝上的枯叶，在寒冬中瑟瑟发抖。唯恐一阵风吹来，就会被卷入湖水中，再也寻他不见。彼时湖面上一层薄薄的冰，反衬着一层淡淡的光圈儿。 高大的鹿台上，一袭蜜合色百褶裙宫装的青鸾。站在八角琉璃停下，看着从宫外新进选来的秀女。她们稚嫩的脸颊，渴望的目光，无不透露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青鸾记得很清楚，自己入宫的时候，还只是襁褓里的孩童。那个时候后宫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一片空白。她只是记得，自己的母亲在宫里，给与她最真实的温暖。 然则随着年龄的增长，青鸾渐渐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她开始对这个后宫，对天朝的帝王楚云宏，有了一层恨意。在她的思想里，如果不是楚云宏灭亡西戎的话，或许青鸾还会有一个完整的家。 自青鸾十岁之时知晓真相，这五年间便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她自认为只要除去楚云宏身边所信任的人，那么自己便可以轻而易举下手。这中间，自然还包括了皓雪皇后和禧贵妃。 至于眼前这批新进的秀女，青鸾自然也要想尽法子来阻止她们入宫。刚巧皓雪皇后身子不适，暂且将这事儿托付给了禧贵妃。青鸾自然也就暗暗窃喜，毕竟禧贵妃的侍女是秋影，青鸾最好的姐妹。 于是青鸾便自然而然的做了这批秀女的教引姑姑。眼下她正思虑，如何有了最好的法子。 此刻黄昏日落，夕阳的余晖泼洒在青鸾的肩头。她周身仿佛晕染着一层流动的光泽，乌黑的发梢也被染成了金色。偶有风儿吹来，抚动着她的长发和衣襟，更如夕阳下的新娘。 “穆姐姐，这是新晋秀女的名单，”彼时，身穿豆绿色宫装的秋影跑来。顺口道，“依照皇后的意思，秀女要在意明堂拣选。开春儿必定要择选出来的，姑娘看看还有哪里不妥？” 但见青鸾抚了抚额前的发丝，然后拿起名单一面看着，一面说道：“我知道了，你且先回长春宫，免得昭仪娘娘起了疑心。”秋影轻轻点头应声，随后便转身离开。 随着青鸾目光的移去，她看到那个豆绿色的身影逐渐变小。方才暗暗思忖着，这个秋影本是禧贵妃身边的侍女。奈何禧贵妃先前曾助楚云宏回宫登基，楚云宏自然对她另眼相待。 刚好秋影也曾得了青鸾的恩惠，青鸾也想趁此除掉禧贵妃。于是将计就计，让秋影做了自己的眼线。当着一切都顺理成章的时候，青鸾只需要站在高高的亭台上，俯仰整个宫苑。 淡淡夜空，皎皎月色。雪后的月夜流动着柔和的光泽，如牛奶一般，倾泻在整个楼阁上。琉璃瓦顶，玉宇栏杆，朱纱帐子，湖水堤岸，都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忽然来一阵风，将这片月光吹得如烟c如雾c如尘。花草树木犹如水塘里的藻荇，此刻随着风的摇摆来来回晃动。青鸾站在湖岸边，眼神望着东边的飞角殿檐出神，那里便是今早秀女居住之所。 “鸾儿这一天去了哪里，让朕好找”一双厚实温暖的手，带着些微关怀将青鸾轻轻揽入怀内。青鸾如花间着了露水一半，浑身微微一颤。她听到楚云宏粗重的呼吸，还有他低沉的耳语。 云层的月渐渐隐去，落下一片沉沉的暮色。青鸾微闭着眼睛，想着楚云宏对自己家族的屠戮，始终无法接受这份柔情。遂伸出手来，轻轻掰开他的大手，转过身子道：“皇上忘了，鸾儿在准备选秀” “嘘——”楚云宏将自己的食指，轻轻放在青鸾的嘴唇上，然后沙哑着声音道，“朕不要听这些，朕只想着鸾儿。没有得到朕的允许，鸾儿不许离开。”他说着，不觉偎在青鸾的怀里。 入夜渐微凉，繁花落地成霜。青鸾看着这个钻入自己怀中的男子，曾是天朝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却是这般渺小。她慢慢抽出发鬓的簪子，杀了楚云宏为族人报仇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然则看着楚云宏俊朗的面容，精致的五官，还有他一对儿细长的桃花眼。素日间的霸气全然不见，却是让青鸾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她抚在鬓间的手，也慢慢放在了他的脸颊上。 周围静极了，梅花落地的声音，湖水微澜的声音，青鸾都可以听得到。她看着慢慢熟睡的楚云宏，想着他初登皇位的艰难，还有应付朝堂上的老臣。倒是劳心劳神，青鸾心儿慢慢软了一层。 “鸾儿既然负责选秀，给朕留意一下苏离若和李红袖吧，”楚云宏闭着眼睛，微微开口对青鸾道，“这苏家和李家根基深厚，但朕并不想，他们将势力蔓延到后宫” 早先青鸾就知道，楚云宏复国依赖着苏李两家，方才顺利登基。如今苏家便掌管着军政大权，李家掌管着朝政大权。想要独自掌权，稳固皇位的话，楚云宏的确是需要除去他们的。 但是青鸾心里明白，此时此刻并不是时机。一则曾与楚云宏生死与共的颜家颜顺祁尚在江北，二则楚云宏的弟弟宁王楚云昭，亦是在边关驻守。即便他们回京，也是实力相较悬殊。 “如果让他们的女儿入宫，鸾儿再以小计让其相斗，势必会影响他们在朝堂中的地位，不知皇上可否是这个意思。”青鸾故意有此一问，却看到楚云宏微微点头，心里依然明了。 团团风雪，夹杂着冬的寒意侵袭着大地。宫苑很快被点染成粉妆玉砌的世界，这就是北国的冬。几场北风便开启了漫长的寒冬，甬道旁高高耸立的宫墙，显示着天子的威仪。 轿帘微微撩，离若的纤纤素手搭着前来迎接她的小太监。款步走下来一袭百合色襦裙的苏离若。肩头披着雪白色的狐皮大氅，露出一双精致的鹿皮小靴。踏着落雪满径的甬道，咯吱咯吱的往前走去。 约莫一刻钟，方才来到一处屋宇。她抬眼望去，但见屋宇高大敞亮，牌匾上题着“过犹不及”四个泼墨大字。两边乌木处，各自写有一副对联：人生百年红尘间，岁月不堪离人泪。 迈过门槛儿，她才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跟她一样的姑娘，人虽然多。却都是屏气敛声，不敢多出一声儿。只待那个小太监退下后，大家才开始悄然议论，叽叽喳喳如鸟儿一般。 “呜呜呜——”一个姑娘的哭声，传遍了屋宇间。她转过头去看，却是一个形容尚小的姑娘。她哭得梨花带雨，还不停的说着：“常听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才十三岁，我想爹娘” 这个小姑娘一哭，其他人不禁想起家乡，想起自己年迈的父母。也都静默下来，屋子里顿时雅雀不闻。天朝宫规极严，凡是入宫的女子。除非得到主子的许可，不然便是要等到二十五岁才可出宫。 即便是做了妃子，也只有熬到元宵佳节。才可与父母见上一面，若有子嗣便可。若无子嗣，将来还是要殉葬的。除了中宫皇后之外，所有后宫的妃子，也都卯足了劲儿谋得后位。 “有什么好哭的？”一个响亮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但见那个女子身材高挑，面容光洁。一双丹凤眼睛，透露着一份高贵的傲气来。一身玫红云纹百褶裙，鬓间插着银凤镂空簪子。 耳垂处，晃动着琉璃绯红耳坠子。在寒冬腊月，宛如一株盛开的红色梅花。开的热闹纷繁，独秀一枝。但听她慢悠悠的说道：“有朝一日做得宠妃，你也就不会这么说了！” 此言一出，更有许多人纷纷议论。正当她还要说些什么时，忽听得窗外脚步声响。“穆姐姐到！”于是所有的议论声消散，唯独剩下雪花空灵玉坠的细碎声音，还在风中飘零。 “大家一路辛苦，今日暂且安歇在紫云阁。”此番负责选秀的人，便是青鸾。她按照宫规，将所有秀女按照地域分为十组。这些秀女来自苏杭，便分派到紫云阁。 “明晨到意明堂集合，开始第一轮拣选。”青鸾的声音不大，却是让这些姑娘各自心怀心思。尽管如此，却都垂首听声。屋宇内百合香袅袅，散发着冬日独特的温馨香气。 风停雪晴，枝头积雪微融。雀儿鸣声声，振颤一季落梅。一片香雪海，笼罩意明堂。暗香袭来，如坠梦幻。宽广场院，历来是为选秀而建。晨卯，姑娘们穿着统一的靛青色长袖小袄而来。 “今日开始，你们便要接受各种拣选，”青鸾开始进行训话，“最后只会剩下五名女子为妃嫔。你们的一举一动，都要遵照宫规。三个月的拣选时间，到明年开春拣选结束。这期间定要勤加练习，不可松懈。” 接下来青鸾按照年龄划分，十三岁和十四岁的秀女。仍旧居住在紫云阁，然后按照高矮胖瘦，逐一进行分配。如此一来，可以删选一部分秀女。她抬眼望去，那个高傲的秀女，随着另一个姐姐走了。 还好没有跟自己在一起，不然想着当初她说话的底气。还真是不好相处呢，倒是那个胆小的秀女，就站在自己的身边。离若刚想要安慰那个秀女，便有青鸾过来，让她们逐一站开来。 这时青鸾和另一个姑姑，用十分挑剔的目光。看着每一个秀女的身材，很快把那些或是稍高或是稍低的秀女，拉到一旁冷声道：“一会儿去意明堂前领银子，回家去吧！”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有大约十几个女孩子。被淘汰掉了，离若侧目看着那些离去的女孩子，离若反倒是很羡慕。她们再也不用在宫里，忍受这种离别亲人的苦痛和寂寞了。 “现在开始自报家门，”第一轮拣选中，还需要检查秀女的音色，若是音色浑浊也是要被淘汰的。其实不论是谁，都喜欢听清脆柔和的音调。这一轮考验，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秀女白素兮，苏州富商白封小女，见过穆姐姐。”这一声自报家门，如黄莺出谷般清脆。让人听了甚是舒坦，如沐春风。这个素兮是白门商人，也是有素质和涵养的。 “秀女陆亭枝，浙江府尹陆凡独女，见过穆姐姐。”柔和的语调，像是冬日的一缕暖阳。静静地泼洒在世间，静谧如初。陆亭枝，这个名字也很是好听。亭中柳枝，琉璃月下。 “秀女苏离若，御史大夫苏哲瀚小女，见过穆姐姐。”轮到离若了，她弓身向青鸾行礼。口中之言甚是谦卑，她本不想告知身世。可是没想到，第一轮拣选中，不得不说家门。 朝中的御史大夫苏哲瀚，谁不知道。还兼领着御林军，大权在握的苏家。已然成为朝堂中的重臣，离若甚至是可以感觉得到。其他秀女投来的异样目光，让离若把头垂得更低了。 “秀女杨雪依，杭州县丞杨万文小女，见过穆姐姐。”这个昨天来着，还哭个不停的小姑娘。今天自报家门的时候，声音竟然如此清晰。离若在她身边，竟然觉察得到这个秀女，略带微笑的唇角。 于是那一刻开始，“虚伪”两个字在离若心头萦绕。以后的日子里，离若很是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安慰这个雪依，不然谁会预想得到。她虚伪的面具何时会摘下，毕竟深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回 苏离若冷眼旁观 穆青鸾狠心惩戒 皓月一轮，当空映照暮色。宫苑小径花木，疏影落落。银白色的雪光，和着皎洁的月影。融汇成一段迷离的江南画卷。高大屋宇，阁楼重重。回廊曲折，帘幕密遮灯。 一张小巧的梨花木桌，整齐的码放着笔墨纸砚。藕荷色的素色小笺，散溢着浅浅的梅花香味儿。离若剪亮烛火，端坐在桌案前。展开信笺，执笔写下一封家书。她要让父亲放心，自己已安然到达宫中。 一笔一划，书不尽离若对父亲的思念。当初父亲曾说过，依照他们苏家的身份，可以直接去往皇后处就好。可是离若不想特立独行，坚持参加选秀。父亲拗不过她，这才应允了。 立冬以来，天气更冷了些。离若写好书信，装在信封里。才要起身出门，打算要青鸾送过去。谁知恰好看到雪依独自对泪空垂，其他人或是低声休息，或是刺绣，无人理会她。 离若想起雪依昨儿个的虚伪，索性也不去理会她。转而将信封送了出去，却见雪依竟是跪在她面前：“明儿个要验身，还请苏姐姐帮帮我才好”雪依泪眼涟涟。 “可是奇了，”离若微微皱眉，“昨儿个你还哭着，说什么一入宫门深似海。怎么忽然想着，要我帮你？”小的时候离若就曾听父亲说过，宫里的女人心肠最是狠毒。 但见雪依抹了一把眼泪，解释着：“命不由己，如今好容易过了第一轮拣选，如果因为验身被赶出宫去。我还有何颜面，去见父母？”真是可笑，这么一个解释还真是有些牵强。 离若不想在宫里节外生枝，不管怎么说。她的一言一行都关乎苏家在朝中的声望，还有父亲的前途。对于雪依的哀求，离若也并未理会，而是径自走向自己的睡榻。 “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妹妹快起来！”还真是有多管闲事儿的，离若看到一个身穿湖绿色对襟凤尾裙的姑娘。弯腰去搀扶雪依，口里还不住的安慰着她，“你只说出来，究竟有何难处。” 雪依哽咽着起身，深吸一口气。捋了捋粉红色的衣袖，露出一段雪白色的手臂来。对绿衣姑娘说道：“身上有疤痕的女子，不可入宫为妃。可这道胎记从胎里就带着” 这时离若也侧目而视，果见雪依的手臂一侧。有一点暗黑色的胎记，很不和谐的生在手臂上。像是一块儿被污浊了的素笺，却不是太明显，难怪雪依会泣不成声。估计昨晚刚来的时候，也是为了这个才哭的吧。 说什么想念父母的话，都是为了这块胎记而担忧。此时此刻，离若更加觉着雪依面目可憎。反倒是那个绿衣女子对她颇为关心：“我叔叔在朝中为御医，可以找他来为你去除胎记。” “真的？”雪依听了之后，立刻喜极而泣，“他日我若为妃，定当好好封赏你敢问姐姐芳名？”“昨儿个自报家门，已经说过了，”绿衣女子温婉一笑，“我叫陆亭枝。” 五更时分，天气阴沉得紧。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西边儿便飘下了几粒雪花。纷纷扬扬，片刻便大如鹅毛。树杈间，小径旁，枯草上。很快覆盖上了厚厚的白雪，交汇成一片粉妆玉砌的时节。 意明堂的内阁中，已经用厚厚的毛毡盖住窗户。四盆大火炉，将内阁间烘染的宛如春日。丝丝缕缕的暖气，从雕花镂空小银盖中飘散出来。淡淡梅香，缕缕暖意。 当离若被带到内阁中时，青鸾立刻下跪道：“苏秀女万福，太后娘娘特意交代过，姑娘不用验身这些天多有怠慢姑娘之处，还望姑娘容量。”苏家的权势，青鸾自然明白。 离若没有说什么，而是递给青鸾一只银白色琉璃钗。她转身出去的时候，看到了笑意盈盈的陆亭枝。但见陆亭枝进了内间，用不多时也很快验身出来。接下来就该雪依验身了。 她慢腾腾的走进里屋，看到青鸾的时候浑身有些不自在。 面对宫里的嬷嬷们，雪依要脱下厚重的冬衣。直到一丝不挂，她的耳根子早就红透了。青鸾想着方才离若对自己说的话，一把将雪依的衣服拉扯掉。然后狠劲儿抓着她的手臂。 果不其然，那点暗黑色的胎记。一如离若所言，青鸾立刻恼火道：“身为皇上的女子，身上不可带有疤痕，你难道不知道？”青鸾的声音非常大，让外间准备验身的秀女，听了浑身战栗。 “姐姐饶命，姐姐饶命！”雪依连声求情，豆大的泪珠子顺着脸颊滑落。青鸾却是丝毫不留情面，冷着脸道：“秀女雪依，私自隐瞒实情。立刻逐出宫去，打回原籍！” 听到“逐出宫去”这四个字的时候，雪依就知道自己的希望破灭了。她努力想要挣扎，却无力反抗。炭火发出哔啵哔啵的声响，将整间屋子映得通红。雪依索性将胳膊往后一扬，刚巧碰触到了火炉上。 滚烫的炭火，将雪依雪白的手臂。顿时烫的血肉模糊，那块儿黑色的胎记也随之不见。雪依痛的大叫一声，栽倒在地。离若等人赶忙先开门帘去看，但见雪依已经昏死过去。 “穆姐姐不必惊慌，”还未等到青鸾说话，便有陆亭枝走过来，微微笑着道，“我叔叔为宫中御医，让他过来给她疗伤。看她的伤势挺严重，想来穆姐姐也不想节外生枝吧？” 直到此时，离若方才明白。昨天陆亭枝说那番话的含义，宫里没有毫无价值的帮助。雪依和陆亭枝导演的苦肉计，无非是要以此牵制青鸾，然后留住雪依罢了。 互为利用的帮助，才会有价值。陆亭枝的这点小小手段，却不知有何目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必是为了最后的妃子之位。如此看来，虚伪可恶的人倒不是雪依。 离若再次看着这个陆亭枝，她生得一副桃花脸。莞尔一笑的面容旁，天然的一小点梨涡。尽管穿着秀女的装束，却让离若感觉心生寒意。此时窗外起了风，卷起枝头的雪粒，漫天飞舞仿佛一篇宋词。 雪花飘落，于枝头间飞舞。翩翩然如秋之落叶，皎皎兮若回风柳絮。远处模糊的光圈儿，辉映出七彩颜色。腊月的天空，纷然绽放出盛世烟花。一朵一朵，格外鲜明。 宫里如今要备下太后梁玉珍的生辰，所以宫里也就无暇顾及这些秀女。索性给她们放了三天的假，让她们好生休息。秀女们听了自是开怀不已，于是纷纷到外面玩起了堆雪人c打雪仗的游戏。 屋宇内顿时一片冷清，只剩下离若在静静的看书。三足小鼎内的梅香，缕缕散佚开来。夹杂着室内的春日味道，让人有些迷离的睡意。听着窗外咯咯的笑声，离若不觉微微闭上眼睛。 离若素来喜欢清静，就是这等选秀之事。她也只是淡然处之，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之声。紧接着便听到了青鸾的话语：“紫云阁秀女杨雪依隐瞒实情，即刻逐出皇宫！” “姐姐怎得，说话不算话？”雪依有些不置可否，“陆姐姐的叔叔，在宫内为御医。她答应了我，会治好我手臂上的伤疤。昨儿个姐姐已经同意了，难不成就要反悔么？” 听着雪依这般问话，青鸾不觉冷哼一声：“适才我特意去了太医院，那里根本就没有姓陆的御医！”当青鸾此话一出，便看到了雪依瞪的大大的眼睛。不相信，雪依不停的摇着头。 “陆姐姐不可能骗我的！”雪依浑身有些颤抖，她正要回身去找陆亭枝。却看到了陆亭枝坐在内室中做着刺绣。她立刻跑过去，拉着陆亭枝的衣袖问道：“你说过你叔叔是御医，陆姐姐” 此时屋宇内梅香袭来，让人不觉沉醉其中。但见陆亭枝脱下靛青色的小袄，只穿了一件水绿色的薄纱琉璃裙。腰间裹着点翠百合汗巾，缀着一块儿翠色的美玉，宛如冬日间湖水中的绿色浮萍。 在青鸾看来，陆亭枝是一个安静闲雅的女子。每当她看到陆亭枝灵动的眼眸，就是女孩子也会心动。然则就是这样一副花容，却足以让雪依受到了蒙蔽，分不清方向。 “我何时说过，我的叔叔是御医？”陆亭枝一面慢悠悠的回应，一面撩拨着手中的金丝线。飞针走线之间，已然绣成了一朵梅花的花瓣来。话语之间，仿佛是对昨日的一种否认。 雪落凡尘，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离若可以看到，雪依被气得发抖的双肩。她一把上前，狠狠将陆亭枝的刺绣。扔在了地上，转而指着她大骂：“陆亭枝！你就是一个骗子！把我当猴儿耍么？” 她的声音很大，外面玩耍的秀女，也都纷纷跑来看热闹。陆亭枝却是弯腰捡起刺绣，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慢条斯理的对青鸾道：“穆姐姐可是看见了，到底是谁无理取闹？” 周围的秀女虽多，却都是不发一言。都要看看，这个雪依和陆亭枝会如何收场。青鸾看向离若的时候，离若索性将目光收回。只是安静的看起书来，青鸾这才明白离若的心思。 “秀女杨雪依隐瞒实情在先，诬告他人在后，”青鸾冷声道，“发配浣衣局，面壁思过。”青鸾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小太监过来。驾着雪依就走，其他秀女浑身一颤，心里发憷。再去看离若，也只是默不作声。 夜幕降临，天空被雪色映照的一片皎洁。老鸦沙哑，栖息枝头。烛火高高，将屋内点燃的宛如白昼。回想起白日间发生的事情，秀女们开始低声议论。大多也只是慨叹：雪依太过可怜。 彼时有四个小宫女过来，身后跟着面色严肃的青鸾。但见她穿着一袭茉莉云纹织锦绵裙，绵裙上绣着的淡淡梅花，越发衬托的青鸾的毫无神色。她凌厉的目光，扫视过每一个人，让人不寒而栗。 彼时白素兮笑着上前，端了茶水递给青鸾道：“穆姐姐这么晚了，还要来紫云阁。若是有了要事，只管派人通知咱们就好，何必亲自来跑一趟？”茶水冒着渺渺青烟，青鸾的脸色有些模糊。 但见青鸾并未饮茶，而是狠狠瞪了素兮一眼，随后厉声道：“白秀女还是将你的这份聪明劲儿，用在学规矩上。后日皇后会带你们游园，到时候别再像今日杨雪依这般错处就好！” 这一席话，将素兮的全部热情浇灭了。她随后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再不言语。此时房间里静极了，所有的秀女都站在厅堂处，聆听着青鸾的训话。白日间杨雪依的事情，让人不寒而栗。 在青鸾看来，这群秀女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昨天验明正身的时候，青鸾就已经知晓了。冷眼旁观的离若，无理取闹的雪依，心有城府的陆亭枝，还有今日的这个逢迎讨好的素兮。 当初青鸾接到秀女名单的时候，就已经被告知，注意留心这些秀女了。尤其是苏离若这个秀女，她是苏家的独生女。她的父亲掌管着军政大权，朝臣无不对苏家忌惮三分。 因了这个缘故，青鸾才会对离若一直低眉俯首。她跟在楚云宏身边许久，自然明白如今楚云宏才登大宝，朝政根基不稳。尚且需要苏家的支持，自然离若入宫的话，也是对皇权的一种挑衅。 然则今日见了这个离若，并不是那种刻板的女子。看样子，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虽然生的好看一些，却是有些冷艳。像极了湖岸边盛开的寒梅，总让人不易亲近。 对于后日皓雪皇后邀请秀女游园的提议，青鸾本就不太赞同。何况今日又出了这回事儿，青鸾还真是担心。后日游园会不会有所差池，所以这才赶了来，亲自交代一遍。 离开紫云阁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戌时了。青鸾才要打了灯笼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秀女的声音。“穆姐姐且等一等，可否帮我送给父亲。”是离若的声音，青鸾看到她手里拿着一封信。 是了，自从秀女入宫开始，就不能够接见家人。哪怕是权臣之女，也不可违背宫规。如今离若给父亲写了信件，就想着要青鸾帮忙带出去。青鸾接过信件，便满口答应着。 淡淡月光，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湖水。还未至深冬时节的水池，夜里还飘散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倒是颇有几分仙境的味道，青鸾站在湖水畔，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时才将信件撕碎，扔进了湖水中。 毕竟苏家在朝堂上功高震主，青鸾做了秀女入选的姑姑。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然后宫再被苏家把持，那么楚云宏可就真的孤立无援了。此时月色的碎影悠长，荡漾着淡淡寒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回 姐妹扶持互帮助 生辰之日喜进宫 梅花盛开，暗香飘散。偶有一阵风吹来，梅花花瓣便如雪花一般，纷纷坠落。湖水中荡漾出的小小水花，散发着春日应有的朝气。天空中没有云，苍白的阳光也是毫无生机。 “咱们这紫云阁，已经走了一个雪依，接下来会是谁呢？”说话的是一个发丝微微泛黄的秀女，越发衬得她的肌肤白皙。乍一看，倒像是一个少数民族的女子。她也单穿了条藕荷色的棉裙子，裙角点染着细碎花纹。 是了，这个应该就是白门富商素兮了。在这个“士农工商”为底层的商人阶级，素兮就是要通过做妃子这条路。来改变所谓的等级制度，自小在生意场上长大的女子，说话果然不一样。 这番话，明显是说给陆亭枝的。不过陆亭枝可不是那么被打倒的人，她将做好的刺绣，用小毛刷轻轻刮去多余的线头。看了又看，这才满意的叠好，放在小抽屉里。 “陆亭枝，”素兮连名带姓的叫了出来，有些怒气，“你这样戏弄一个小姑娘，害得人家从此留下伤疤，你倒也心安理得。”别听素兮说话，有些直来直去。这样的个性，反倒是让离若甚是欣赏。 谁知陆亭枝听了之后，反倒是有些无可奈何：“是她自己听错了吧，明明知道。选秀的女子，一身一体都是皇上的，怎么会容许一道疤痕呢？”她一面说着，一面起身洗漱去了。 素兮看到陆亭枝如此行为，更是为雪依打抱不平：“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买不下你这所谓的可恶嘴脸！”到底是见多识广，素兮说起话来着实让人痛快。 此时其他秀女都安然入睡了，离若知道。最后五名妃子的名额，是非常有竞争性的。谁都不想树敌，偏偏陆亭枝是这样一个口蜜腹剑之人。离若不禁叹息着，慢慢走向了素兮。 “也用不着你的钱，你若真想帮她，”离若伸出手来，“我就是苏离若，你总该信我的。”看到素兮发亮的眼神，离若心里明白。选秀路途中，还是需要一个所谓的姐妹作伴的。 落雪寻梅，朱砂一点。晶莹洁白，蕴蓄着一冬的味道。推开帘子，随风而荡漾的一抹暗香，踩着冬雪翩然而至。青石板小径，尚且还堆积着累积的白雪，风儿一吹，雪沫四散飞扬。 一柄水红色的油纸伞，伴随着足尖的纤纤莲步。款款向着浣衣局而去，伞下的离若身穿绛紫色小袄，腰间一条大大的百褶裙。一条银红色汗巾子，将腰身裹得纤腰束素。 另一个素兮，仍旧是一袭杏黄色洒金小白袄。两人说笑而至，宛如冬日里的一抹生机。“苏姐姐你说，那个雪依可否知道，咱们对她的关心？”素兮有些疑惑不解。 “假如她接受咱们的关心，倒还是个明白人，”离若慢悠悠道，“如果她无理取闹，白费了咱们的心思。可就真的不好说了”两旁的松柏，顶着一堆堆的皑皑白雪，尤其可爱。 浣衣局的暖阁内，有一大束含苞待放的梅花。辉映在室内，越发显得水盈盈的娇嫩。不一会儿，便有小宫女引着雪依过来。随后便退身出去了，离若看着雪依，似乎是神色不太好。 “几天不见，怎么瘦成了这样？”素兮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触抚雪依的脸颊。雪依却是往后退了几步，淡淡道：“没什么，劳费两位姐姐过来看我。我还有衣服要洗，姐姐们请回吧。” 枝头的鸟儿扑棱着翅膀，惊落了堆积的薄薄积雪。空中晶莹的雪粒，尚在空中缓缓飘落。六角形的雪花，在矮矮的苍松上停留。不消片刻却又化作水，渗入干渴的土地之中。 回想当初一同入宫时，才不过短短月余。雪依就变成了如此模样，真是令人心疼。素兮从怀里掏出一根玉镯儿，递给她到：“你拿着吧，送给管事的姐姐，或许还可少做点活儿” “这簪子算是我的，”离若也递过来自己送的簪子，希望可以让雪依在浣衣局里好过一些。看着素兮手里的玉镯儿，还有离若递过来的簪子。雪依忽然觉着，自己是多么的可怜。 她索性往后退了一步，大喊着哭道：“都是你们！害得我沦落到这般地步！”她的哭喊声，让素兮唬了一跳。她刚要上去安慰，却听到雪依继续说道：“这下子你们可是满意了？” 本来雪依的胎记，若不仔细看，其实是看不出来的。验身的前一天晚上，只让陆亭枝看过。怎么穆姐姐也会知道？还非要扳着她的胳膊看个不停？“苏离若！是你！”雪依把矛头，指向了离若。 “你们苏家在朝中威望极高，穆姐姐也对你另眼相待，”雪依哽咽着，“定然是你和陆亭枝联手，穆姐姐才会才会”“你当真不明白？陆亭枝是在故意挑拨咱们？”离若压低声音道。 无奈雪依一直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离若的解释。反而反问离若：“你既然知道她有那样的心思，当初我求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我？”雪依泪眼朦胧，心里委屈的紧。 一旁的素兮还要说些什么，被离若拦下了。她看着雪依满是泪痕的小脸，不觉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提醒着说道：“你也说过，胎记唯有陆亭枝知道。验身那天，陆亭枝可是站在你前面的” “快吃吧，这都是我和你苏姐姐的心意，”素兮说着，便提来一只精巧的食盒。掀开来看，却是御膳房做的各色糕点。“若不是苏姐姐，御膳房哪里会给咱们秀女做点心？快尝尝看” 寒冷冬夜，雪依独自在浣衣局度过的每一天夜里。都会感到孤独和怨恨，好容易做到了秀女。怎么会来到浣衣局？她静下心来的时候，仔细想了想离若说过的话，方才明白过来。 验身的前天晚上，陆亭枝看过自己的胎记之后。说什么“叔叔是御医，可以治好自己的胎记”之类的话，其实为了自己放松警惕。第二天她便会告诉青鸾，说自己胎记的事情。 结果她自己不明白陆亭枝的用意，还傻乎乎的按照陆亭枝的意思。自己烫伤了自己的胳膊，借机把所有罪责，推到青鸾身上。那时自己就可以顺利留在宫里，谁知却落得个深深地疤痕。 陆亭枝如此做的目的，是为了取得自己的信任，好趁机除去自己这个秀女。这么简单的目的，雪依都不明白。反而还责骂了素兮和离若，一时甚是愧疚：“两位姐姐如此待我，我竟然” “这也不怪你，”素兮淡然一笑，“只怪陆亭枝心肠太过狠毒，一副如花笑靥，却没料到这般心思。先时苏姐姐不肯帮你，也是为了明哲保身。不然咱们都被打下去，可就都完了呢。” 浮云翩迁，落花流水。石桥畔，东风岸。雪珠儿打落琉璃瓦，滴滴答答的坠落。滑落指尖的伤痛，可曾在乎今朝的别离。一份诗意的画卷，遥忆过往的曾经。这是雪花飘落的第一个冬季。 储秀宫前，皓雪看着眼前这些花容月貌的秀女。不觉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样的年纪。只不过是比楚云宏大了四岁，便失去了太后的欢心。更因为那把匕首，让她和楚云宏的距离，越走越远。 有的时候皓雪总是在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楚云宏还是揪着不放。宫女玖月低声道：“娘娘，各位秀女都到齐了。”皓雪方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 “今日乃太后的寿诞，”皓雪淡然道，“她如今在万寿宫，诸位姐妹可随本宫前往贺寿。”众位秀女点头应允，便纷纷跟在青鸾的身后。一起随着皓雪的脚步，前往万寿宫。 穿过一棚花架，跨过一座小桥。便来到一处雅静的小院儿，院子里种满了枯萎的栀子花。可是皓雪依然可以感受得到，迎着阳光盛放的栀子还在。一如当年的情怀，不曾改变什么。 深蓝色的牌匾上，用烫金色的字体书着“万寿宫”三个大字。自己每天来这里给太后请安，却总是得到太后的一张冷脸。几年下来，皓雪已经习惯了。此时她先进去通报，这才让青鸾带着秀女进宫。 万寿宫很大，曲曲折折的回廊中。环绕着一汪清池，池水中一块儿太湖石。看起来颇有江南水乡的味道，素兮一面看一面低声对离若道：“这太湖石我是见过的，咱们南边儿可多着呢” 不想素兮的话语，让青鸾甚是不满。青鸾回身，瞪了素兮一眼。示意素兮不可多说闲话，理应聆听太后的训话才是。素兮只好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皇后费心了，”太后梁玉珍慵懒的答道，“御花园都准备好了么？可以先让这些秀女过去看看，晚上咱们还安排了戏班子呢”梁玉珍的话音刚落，便有青鸾带领秀女，对着梁玉珍叩拜。 “你就是苏哲瀚的女儿苏离若吧？”梁玉珍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尽管离若仍旧是穿着靛青色小袄，梳着简单的发辫儿。可是梁玉珍还是可以感觉到，这个女子的高贵气质。 记得小的时候，梁玉珍就曾见过这个离若。她的眼眸间，夹杂着寒星一般的颜色。话语不多，却有着天生的美艳。她对着梁玉珍微微行礼，转而弓身：“秀女苏离若，拜见太后千岁！” 语调平和，有着闺阁女子中的淡雅气质。梁玉珍甚是满意，不觉拉着离若的手，细细的端详着。几年不见，离若已然长成了大姑娘。瘦长脸儿，生得一副柳眉杏眼。 “秀女陆亭枝，恭祝太后福寿安康！”还未等到离若拿出寿礼来，一旁的陆亭枝便笑意盈盈的站在了梁玉珍面前。手里托着一只楠木小盒子，小手帕打开来，却是一只无暇的同心紫色玉坠。 于是整间房子，便被这紫色玉坠的光芒所笼罩。素兮常跟父亲外出做生意，曾在南山之上见过。这种玉生在山谷中，方圆几十里都可见光芒耀眼，非常罕见。只是质地太过柔软，无法打造玉器。 若是同和田玉一起打磨，便会是世间罕有。更何况这是一块儿同心玉坠，心形的玉佩里，夹杂着紫色的玉坠。镂空花形，甚是精巧。玉坠的上端，还细细的刻着“寿比南山”四个小字。 晌午时候，夕阳映照的枝头雪色，一片金黄。微微融化的积雪，也在此刻寂静而逝。喧嚣了一天的御花园，也逐渐归于平静。如此宁静的宫苑，离若还是第一次见过。 因为有太后的谕旨，所以秀女们可以在御花园里玩耍一天。一直到夜里宵禁时分，离若和素兮陪着梁玉珍说了会子话，又用了晚膳，方才有闲暇时间到御花园里转悠。 “陆亭枝还真是有心，”素兮忍不住对离若道，“你没看见包裹紫玉坠的手帕么，就是前些日子，她做的刺绣。我说她怎么那么上心，原来是早有准备呀”由此可见，陆亭枝不可小觑。 若是单单从陷害雪依开始，还不足以为虑。而今陆亭枝供奉寿礼，还有小手帕的精心制作，可以看出她的心思。想要取得妃子之位，不仅仅是有皇帝的恩宠，还要有太后的信任。 不然若是同皇后皓雪一样，得不到太后的喜欢，何谈去取悦皇帝陛下。素兮在离若耳边，说了许多自己的猜测。离若却只是沉默不语，她静静地听着素兮各种抱怨，不发一言。 “哎呀，你怎么走路的？”素兮冷不防，被一个身穿枚红色大氅的女子所撞。顿时板起面孔来，愤恨的说到。谁料红衣女子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一眼素兮，不屑道：“我只当是谁，咱们原是见过的！” 如此熟悉的面孔，让离若猛然想起了在紫云阁中。大家刚刚分到一起的时候，就曾见过这个女子。那个时候雪依哭着想回家，倒是这个红衣女子说了一句：“有朝一日做得宠妃，你也就不会这么说了！” 是了，就是她。当初按照年龄划分庭院的时候，她就被分派走了。根据离若猜测，应该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她的个子有些高，说起话来也有些冷硬。不过仔细去听，倒还是有几分道理。 “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没长眼睛么？”素兮的怒气，想到雪依哭泣时。这个红衣女子不仅没有安慰之词，反而是反唇相讥。素兮越发气恼，不觉又说了几句，幸而离若拦下来。 “大家都是秀女，今日为太后贺寿，拌嘴实为不妥，”离若不想节外生枝，遂说了一句公道话，“以后宫里都会常见，各自退让一步便可。太后若是知道了，定若会十分不悦。” 素兮还要说理，红衣女子嘴唇上扬道：“我自不会，与那些没教养的人说话”她转身离去的时候，素兮怒火中烧。离若按住了她的手，颇为不满：“上次得罪了陆亭枝，这次又要如何？” 想到雪依的委屈，素兮索性甩开离若的手，自己赌气一个人回身走了。独独剩下离若一个人，站在一棵枯树下。她听见戏园子里的唱戏声，知道那个红衣女子定是看戏去了。 其实此刻，离若看得出来。这个白素兮是最没有心思的人，只是知道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将来不管怎样，都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唯有陆亭枝，还有那个红衣女子。 “她叫李红袖，住在绿云阁，”青鸾走过来，看出了离若的心思。便将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她，“当朝惠妃，便是她的表姐。”怪道这个红袖，说起话来这么无所顾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回 浣衣局中点纹身 御花园里连诗句 暮色微微略带寒意，雪花在空中随风飘零。宛如轻盈的梅朵，盛放在寒冷的冬季。琉璃屋顶上，夹杂着无暇的雪粒。隔着一道珠帘，隐约可见幽深的小径。寂静无人，雪落无声。 浣衣局的西厢房内，燃着旺旺的火炉。跳动的火焰，闪耀着通红的色彩。雪依想到前些时候，自己故意烫伤胳膊，借以嫁祸青鸾的时候。心里不觉对这火炉，有了恐惧心理。 彼时素兮同离若说笑着，打起门帘子走进来道：“妹妹可是准备好了？”素兮的话音刚落，便从包袱里拿出各色颜料。还有一只细长的毛笔，摊开来放在桌案上。 一盆热水，几条毛巾。还有几根小银针，一一罗列在雪依面前的时候。她有些害怕：“难道真的，要这么做么？”“明日皇后会考察秀女，”离若解释着，“到时候你只需要提前写好一首诗，皇后见了自然欢喜，便会见你了。” 那个时候，雪依还不太明白离若的意思。只是想着互为姐妹，相互扶持必是自然的事情。只是想着如何离开浣衣局，不然一辈子在这里算什么。最后，还是离若给想了法子。 只要在雪依被烫伤的地方，依样描画出图案来。然后再用银针，沿着描画的痕迹。将这片图案，纹在身上。那么就算是水洗，也洗不下来的。如此一来，也不算是“身有疤痕”了。 可是看着眼前这些物件，雪依还是有些退缩。毕竟还是有风险的，素兮在旁低声安慰：“苏姐姐好容易，想到了这个主意。难不成，你要待在浣衣局一辈子？忍一忍就过了去” 听了素兮的安慰，雪依便狠狠点头。然后对离若道：“苏姐姐只管放手去做，我可以忍下来的。”听到雪依如此说，离若便立刻动手。窗外雪花纷纷，窗内红烛高照。 但见素兮用热水，将雪依胳膊上的伤疤清洗干净。然后趁着肌肤上的水痕，再有离若用梨花木笔。轻轻勾勒着被烫伤的疤痕，离若细细的端详着这块儿疤痕。转而饱蘸朱红色墨汁，点染一枝梅花。 肌肤上的纹路，恰好凑成了梅花花枝的虬干。于是一束梅花，在雪依洁白的手臂上缓慢绽放。果如白雪红梅，颜色鲜明。 素兮见了不觉拍手称赞：“苏姐姐的丹青，绘的真是栩栩如生！” 菱花镜前，雪依扭过头去，果然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疤痕。好像是消失了一般，就连那块儿胎记。也被恰到好处的遮掩住了。雪依一阵欣喜，若是早知如此，她也不会白费心思，去找陆亭枝帮忙了。 接下来，便是纹身了。素兮用小炭勺在雪依的疤痕处，轻轻的烘干。雪依只觉着伤口有些发痒，继而就看到离若用那些小银针。在炭火上一一消毒，方才在伤疤处轻轻扎下去。 被朱红色墨汁点染的梅花处，很快便冒出一星鲜血。初时雪依没什么感觉，直到看到鲜血洇红了雪白的臂膀时。才疼的一阵尖叫，素兮唯恐被他人听了去，忙捂住了雪依的嘴巴。 若是想要走入深宫，必是要付出某种代价。比如说陆亭枝，所谓的热心却变成了他人的陷阱。雪依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手臂上，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血滴。 北风吹，雪花飞。碎玉琼枝，寒意萧萧。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雪依疼得浑身直冒冷汗，晕厥了过去。幸而素兮在旁，紧紧地拉着她的手。给予她温暖和鼓励。 不消片刻的功夫，素兮就看到了一支独立寒风的梅花。每一朵，都是红的格外耀眼。因为每一朵梅瓣，都是雪依的鲜血点染而成。怎么能不明艳动人呢？素兮赶忙唤醒雪依。 迷迷糊糊醒来的雪依，眼前不见了可恶的胎记和疤痕。唯有冬雪中的梅花，静静地盛放。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要去碰触胳膊。却听得离若道：“别动伤口，今夜休息一晚。后天我和素兮来接你进宫。” “多谢苏姐姐！”雪依已是感激涕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离若用皂角洗着手心，拿出一把艾香来，嘱咐道，“若是疼的话，就用艾香熏熏伤口，很快会会好的” 尽管雪依的手臂酸疼，却还是欣喜万分。她将艾香握在手中，再次说了些感谢的话。素兮用外衣，给雪依盖在身上。轻声叮嘱着：“听话，过了三天之后。就会定型的，没有人会发现。” 两人又对雪依嘱托了一番，这才带着包袱悄然离开。窗外已然寒风萧瑟，暮色深沉。沿着湿滑的路径，两人从后门回到紫云阁。此时阁内秀女们都已安歇，唯有一处烛火还在亮着。 虽然那有些昏暗，可是离若还是看得出来。可不是陆亭枝么，却见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夹袄。肩头披着一件耦合色披风，静静地坐在灯烛下。做着自己的刺绣，绣工十分精细。 记得上次看见她的时候，陆亭枝就在绣着什么。今天夜这么深了，怎么还在做刺绣。离若并未理会，而是径自洗漱后躺下睡了。倒是素兮的床榻，就在陆亭枝的左边。 即便是盖上了床上的纱帐，却还是有烛光透过来。素兮最不喜欢有任何的灯光，索性坐起身子来。走到陆亭枝面前，不满的说到：“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做什么呢？这会子显摆自己的女工了？” “我并没有碍着你什么，”陆亭枝头也不抬的说着，“你不也是才回来？若是要我告诉了穆姐姐，说你趁夜私自出宫。你也一样要受罚的”本来因为雪依的事情，素兮已经一肚子气了。 现在陆亭枝又是打扰了她的休息，素兮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她看陆亭枝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越想越气。遂拿出烛台上的烛火，扔向了陆亭枝手里的刺绣。顿时光光冲天，唬的陆亭枝赶忙扔了绣品。 “你做什么？”陆亭枝高声嚷着，惊醒了睡梦中的其他秀女。离若此时也并未睡着，素兮说的话她都听到了。掀开帘子看时，那份绣品果然被火烧的零零落落，陆亭枝满面怒火。 一个素兮心直口快，一个陆亭枝口蜜腹剑。两个人自然谁也不肯相让，离若上前拉了素兮一把，转而要她离开。素兮却是不肯答应：“她把雪依害得那么惨，我就不能报仇么？” “你这样做，只会让她抓住把柄，”离若低声道，“快些道歉，也算是给雪依留条路子”“是她有错在先！要我道歉，妄想！”素兮的声调越发响亮，离若怎么劝也不是。 雪落离离，白霜清寒。尘埃浅浅，小径悠悠。花木虽已枯萎，却依然有水仙的清丽脱俗，梅花的暗香袭人。风月花鸟，浮生一片草。零乱一团雪，娇娇如月。冷风吹来，雪粒四散。 阡陌亭中，四只小石凳上，已经铺上了紫红色的小褥子。桌案上，也摆满了新鲜的瓜果。一壶香茶，弥漫在冬季的严寒中。彼时穿着一袭烟水碎花小袄的皓雪慢悠悠走来，果然有六宫后主的垂范。 “各位姐妹不必拘礼，”皓雪看着座下的秀女们，尽管穿着统一的靛青色小袄。却依然看出来，秀女中还是有几个花容月貌。尤其是那个被太后喜欢的离若，鹅蛋脸上，夹杂着一层薄薄的冷眸。 “今日太后身子不适，故此有本宫来陪，”皓雪掩饰住内心的不悦，说完这句话后。便举起酒杯自己饮了，离若看着皓雪的神色。多少有些落寞的感觉，看来皓雪过得也不是很好。 众位秀女看到皓雪举杯之后，也都开始举杯。素兮见此，遂低声对离若道：“咱们这位皇后娘娘，看起来不是很受宠呀”“嘘——”离若慌忙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这时玖月梳着松松的发辫儿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花笺。皓雪见了，便笑着对秀女们道：“虽是寿诞，可到底总该有个游戏才是。”各色花笺，下面缀着彩色的流苏。看起来甚是精美。 “皇后娘娘说一句诗，诸位秀女联一句，”玖月举着花笺道，“若是对不上来，便自饮一杯酒，或是唱一支曲儿。”玖月的话音刚落，秀女们便点头称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和煦的阳光照耀在琉璃瓦上，将雪色映照的格外清丽。皓雪低声沉吟道：“寒雪微凉迎晚风。”“到底是皇后娘娘，说的句子入情入境！”这番话语很是熟悉，离若顺势去看，果然便是那个李红袖。 她拍着手夸赞皓雪的时候，可以看得出来，皓雪的脸儿微红。大约是，很久都没有人这么夸赞过她了吧。如此一想，这个皇后娘娘果然是外表上的光鲜。园子里暖风微寥，拂动着腊梅的香味。 “听风听雪且相晴。”右手边的陆亭枝一字一顿的说着这七个字来，转而笑着看向皓雪，“娘娘本就才华横溢，小女在此献丑了。”这番话，可不就是冲着红袖而去么。 想着当初高傲的红袖，被陆亭枝这般嘲讽。素兮在一旁偷着发笑，熟料红袖看到了捂着嘴偷乐的素兮。想起白日间，自己与素兮的拌嘴。一时心里过不去：“妹妹可是有了好的句子？” 素兮顿时愣在那里，她平素间跟随父亲做生意。读的都是些生意经，哪里会什么诗词歌赋呀。但见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幸而离若起身替她答道：“立冬白雪落离宫，小径幽深一重重。” 有些伤感的句子，不过都是应了今朝的景致。素兮感激的抓着离若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红袖却是看不下去了：“娘娘说过，若是对不上来，必要饮一杯酒，你这样不算！” “丝缕寸金门，杳然落苔痕。”陆亭枝一面说着这两句诗，一面走到红袖面前，“我也替素兮说了，这罚酒可不就免了吧。”此时的陆亭枝，像是寒夜里的一盏灯火，却是让离若看不清摸不透。 浮生乱丹青，雪堆一层层。一夕时光，尽在诗词曲赋。平素笑语相迎的陆亭枝，不费吹灰之力。搬到了雪依，此番忽然帮助了素兮一次。更是让离若看出了她的虚伪和不怀好意。 一杯浊酒下肚，是素兮对陆亭枝的不屑：“我说不上来，自然是要罚酒一杯的，用不着你来怜惜我！”好在素兮随父做生意，也曾饮过酒水。酒暖入喉，是素兮的一腔怨怒。 玖月看到这几个人都在口舌之争，一时不快：“秀女是来此贺寿，不是为了拌嘴，莫要扰了娘娘的雅兴！都罚酒一杯，以示惩戒！”素兮暗喜，离若不屑，陆亭枝微微举起酒杯，红袖却是满腹委屈。 “阶前落梅折花戏，画扇平生雪依稀。”玖月想了一句诗词，要秀女们继续往下联，“若是再有拌嘴的，以后都不可再入这园子！”到底是储秀宫的管事宫女，说的诗句这般清新自然。 左手下方第一个是陆亭枝，她饮过一杯酒，便含笑而语：“素手描画胭脂色，一点朱砂雪里遮。”这是写梅花的颜色，陆亭枝的句子如出水芙蓉，自然雅致，不同凡响。 “枯藤枝桠绕楼关，几株老梅暗香还。”离若坐在右手下方第一个位置，紧接着苏离若脱口而出的句子。颇有几分老城和沧桑在里面，不似方才的小儿女情形。 左手边第二个位置，便是红袖了。适才第一轮她都没有说，此番大家都看着她。但见她低着头略微沉思，方才开口高声道：“冬雪纷飞京都城，腊梅扑鼻自相迎。” 别看着红袖高傲说大话，其实做的诗句，也是一般通俗易懂。而且她还得意的看着对面的素兮，似乎自己写的最普通的句子。也会把素兮打败，幸而离若提前给素兮写了字条。 于是素兮很是自然的站起身子，慢悠悠的开口道：“月影皎皎何霄霄，梅魂朝朝与遥遥。”叠词的运用，很是巧妙的将月影和梅花相结合。素兮的诗句，很快赢得了一片欢呼声。 不一会儿，便有玖月走来对素兮道：“你联的句子，娘娘很是喜欢。接下来要考察你们的临场诗词，以‘雪梅’为题，你可不要让娘娘失望呀。”但见玖月把花笺，一一发给各位秀女。 这可倒是把素兮难住了，她本来就不会什么诗词。这可怎么是好，手里握着毛笔，左右看了一遍。但见陆亭枝c红袖c离若等人都在低着头，认真地写着自己的句子，唯有素兮一人在出神儿。 细细的花笺左下角，是一支盛放的梅花。花笺中间，也被渲染成了梅花的朱红色来。离若泼墨提笔，很快便写下了一首七言绝句：竹篱畔边雪微微，不消月色共金樽。提笔一阕旧词曲，细数寒冬尽流云。 写好这篇七言绝句之后，离若便细细的折好。然后交给玖月，此时陆亭枝和红袖也已经写完，唯有素兮还在咬着笔头发呆。离若轻轻碰了一下素兮的胳膊，示意素兮快些写完。 一炷香的时间已到，素兮的花笺上。唯有一滴墨汁滑落，她又不想被皇后说道。遂依着这滴墨汁，在花笺上画了一株梅树。指尖鲜血，点染几朵梅花。这才匆匆交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回 评论词曲有疑惑 正阳殿下玉温存 帘卷暮雪，霜染寒月。回廊石阶处，风凉亦殊途。画阁清萧路，孤影入庭户。算来浮沉几许，小楼星辰数。薄酒一壶，黄昏归白赴天幕。梨花桌案上，码放着秀女们送来的许多彩笺。 灯烛之下，皓雪一一展开彩笺。但见彩笺上的蝇头小楷，一笔一划夹杂着墨香悠悠。似乎在寒冷的冬月，可以感受到那份温暖的阳光。西窗月下，灯花寥寥，微薄夜色。 《雪中红梅》秀女李红袖 驻足小园寻芳径，谱写梅子尚盈盈。 零乱一团团光影，暗香风停雪儿晴。 红袖素来说话耿直，写的词句也是这般通俗。倒是颇有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风格，句子中写了“寻梅”的经过，一句“谱写”二字更是把雪的影子，写的如在眼前。只是用语太过平淡，算作一般。 《清平乐雪中观梅》秀女陆亭枝 初雪融融，一点胭脂红。风抚碎玉压琼枝，算来几处不同。 红炉小酒绿蚁，帘卷暮色千里，依稀疏影朦胧。 陆亭枝是一个含笑莹莹的女子，她用了《清平乐》的词牌名。总写梅花的颜色，“胭脂色”和“暮色千里”。让人顿觉雾里看花，妙不可言的是。与小酒中的离愁相融合，韵调自然。 《梅子》秀女杨雪依 年年雪里寒，看客醉阑珊。总听萧瑟声，愁起人离散。 别来又是春半，柔肠目断。起身梦里花间，拂了雪衣乱。 宋代自有词一派，从来不乏自己谱写的曲子。比如说姜夔所写的《疏影》和《暗香》两只曲子，自成一家。如今杨雪依在宫外有离若帮助，写了这篇自谱曲子，倒是有几分伤感的意味来。 自然，此中孤苦的滋味。便是有词曲中所体会，让人读来不觉潸然泪下。这是前面几个秀女中，不曾出现过的感情。 《踏雪寻梅》秀女苏离若 竹篱畔边雪微微，不消月色共金樽。 提笔一阕旧词曲，细数寒冬尽流云。 苏离若自幼熟读诗书，写诗作词自然不在话下。她的这首七言绝句，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是读来寓情于景，自然雅致。工整的字里行间，可见离若的严谨作风。 “秀女们果然是文采斐然，”皓雪一一看去，不禁被这些秀女的文采所佩服。看来高手还是在民间呀，虽然自己作为六宫皇后。可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写诗词了，真是汗颜。 “玖月还是更喜欢陆亭枝的《清平乐》，”玖月拿着陆亭枝的花笺，对皓雪说道，“雪中的颜色，被她用胭脂c暮色c碎玉所代替。可见这个陆亭枝，应该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女子。” 皓雪不禁接过来，反复看了几遍。很快便被陆亭枝的蝇头小楷，所深深吸引。字体虽然小，却是工整有序。“陆亭枝，”皓雪口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对玖月道，“告诉青鸾，多多关注一下这个秀女。” 临窗儿，雪落到天明。盈盈一色光泽，流动在万千天地时空。胭脂红c朱砂梅c蜡色黄梅，绽放在皑皑白雪之中。像是一抹灵动的生机，有风吹来，袅袅暗香浮动在空中。 玖月才要挑亮烛心，却被皓雪拦下了：“看了这许多，本宫倒是乏了。”玖月听闻，赶忙将彩笺收好。才要起身去铺床叠被，打水给皓雪梳洗，却听得外面通报“穆姐姐到——” 自从皓雪做了皇后，住在这储秀宫里之后。很少有人来她的后宫，如今听着青鸾的到来。还是觉着自己听错了，因为青鸾是御前侍女，她便以为是楚云宏也会跟着来的，所以忙盛装出迎。 然则当青鸾来到宫里的时候，皓雪只看到了青鸾一个人。她原本那颗激动的心，陡然间冷静下来。就连发鬓间的朱钗，也是失去了光泽。这些年，皓雪对于楚云宏的到来快成了一种奢望。 “皇上听闻太后寿诞，皇后特意召秀女入宫来御花园游玩，还写了许多诗词，特特让奴婢来看看。”青鸾一面询问，一面不经意间的看了桌案上的诗词。皓雪站在一边，心里本想着问问楚云宏的情况，却是住了口。 好像在青鸾的面前，皓雪这个皇后做的非常不自然。就连宫里的侍女太监，也都对皓雪品头论足，反而对青鸾格外奉承。皓雪每每见了青鸾，便是分外的小心谨慎。 当玖月将诗词拿给青鸾看的时候，皓雪竟然万分紧张。她也不知自己紧张什么，唯恐青鸾是楚云宏派来，故意监视自己的一般。时间久了，皓雪的疑心越来越重。 窗外雪色莹润，空中还在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炭火炉子发出哔啵哔啵的响声，也不知过了多久，青鸾方才拿出两张彩笺，向皓雪问道：“这个杨雪依不守宫规，如今被罚了浣衣局，怎么还会有她写的诗词？” “还有这张彩笺，怎么只画了一树梅花？”青鸾的这番问话，让皓雪浑身冒了一层的冷汗，倘或青鸾将这些事儿，告诉楚云宏的话。是不是皓雪就会受到责罚，还是责骂。 本来皓雪是蜀国人，跟随楚云宏来到天朝册封为后。却因为一把匕首，惹来太多的误会。今日更是因为诗词，而被青鸾质问。皓雪一时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 桌案上的香炉，散发着袅娜的青烟。皓雪忙凑上前去看，果然，这张彩笺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支盛放的梅花。而且连名字的落款都没有，到底是那个秀女所为。可不是扰了皇上和太后的雅兴？ 房间里静极了，只有青鸾不断翻动诗词彩笺的声音。彼时墙上的自鸣钟敲响了九下，青鸾这才放下彩笺。然后拿走那两张彩笺，对皓雪说道：“这些秀女花样甚多，无非是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万望皇后多加留心。” “穆姑娘，皇上让您回去呢。”王连瑛忽然说的这番话，让皓雪的心儿彻底碎了。她知道自己，怎么也挽不回那段感情。只是想问一句，自己哪里错了，却又是怎么也无法开口。 灯烛烟火，一分温暖。殿宇炉火，将寒冬的意味，驱散的无影无踪。琉璃瓦下的大红宫灯，散发着淡淡的寒意。当楚云宏迈着步子，踱步来到长廊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袭亮光。 但见廊檐下的青鸾，穿着撒花洋缎百褶裙。外面罩着一件烟绿色的小棉袄，腰间系着一条方纹汗巾子。一头青丝挽做垂髫百花髻的样子，发鬓间簪着那根雪白色的栀子花。 额前的一抹刘海儿，将青鸾小巧的脸颊，衬托得更加娇俏可爱。清澈的眸子里，在看到自己来的那一刻。立时生出了斑斓的色彩：“皇上怎么不进屋了？快来暖暖身子” 还未待楚云宏走近，便已被青鸾拉着手儿。一同走入正阳殿的暖阁中，一道厚厚的棉布帘子。将室外的寒气阻隔，只剩下屋子里暖乎乎的热气。青鸾一面为楚云宏褪去外面的外套，一面去沏茶。 不知为什么，楚云宏看到青鸾这么照顾自己。他忽然想到了在蜀国丛台，皓雪也是这个样子。大雪纷飞的时日，皓雪特意给自己熬了羊汤。再配上一杯小酒，算是最好的回忆了。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份感觉了。皓雪的那把匕首，时常闪现在楚云宏的脑海中。他没有法子，再去亲近皓雪了。“那些秀女做的诗词，可有中意的？”楚云宏随口问道。 “不过都是些应景的句子罢了，”青鸾慢慢的饮着茶水，茶香入口。热乎乎的，感觉很是舒坦。楚云宏听了这番话，不觉嘻嘻的笑着：“看来咱们穆姐姐的品味，还算是不错的。” “本来像是做寿的日子，做的诗词不都是如此么？”青鸾放下茶盏，百无聊赖道，“无非都是些歌功颂德，没什么好看的。”“难道就没有一个？”楚云宏故意问道。 青鸾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极不情愿的说道：“是有几个不错的，都已经让皇后记下了——唯独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秀女，她没有写诗作词，反倒是画了一束梅花。奴婢的印象最是深刻。” 倒还真是别具一格，秀女中不乏出众之人。若是要一枝独秀，还真是要花些功夫。听青鸾说这个秀女，看样子也是别有用心的人。楚云宏不觉叹息，还未入宫这些秀女就已经开始不安分了。 一旁的楚云宏看到青鸾发呆的样子，不觉凑上前去问道：“怎么了？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他故意带着好奇的意味，却又是让青鸾满面红晕。屋子里的炭火，此时烧的很足。 自从青鸾的公主身份被确认，叔父端木焜被灭族之后。青鸾便与楚云宏之间，越发疏远起来。直到最近这两年，青鸾心里那份悲伤。才慢慢的愈合起来，楚云宏也从不提起以前的事情。 都说少年多情，十三岁的楚云宏对皓雪念念不忘。如今五年过去，却是将这份遗憾弥补在了青鸾这里。如今看着青鸾害羞的模样儿，楚云宏更是暗暗欢喜，恨不得将青鸾立刻揽在怀里。 暖炉熏帐，锦缎寝被。鲛绡菱花软帘，透过烛光暗淡的影子来。柔和的桃红色倩影，一层一层剥离开来。就像是春日间盛开的桃花，挣脱开沉重的枷锁，点染一片江南水色。 “鸾儿，给朕更衣。”楚云宏照例唤着青鸾的名字，这些年一直都是有青鸾服侍自己。只是今日不知是炉火的缘故，亦或是心中别有所想。楚云宏低下头来，看着青鸾时心儿砰砰乱跳。 只见青鸾熟练的用纤纤玉手，为自己解开上衣的衣襟，腰间的玉佩被青鸾一一收好。然后她又为自己解下头发上的玉冠，轻轻的放在桌案上。这才端了脸盆，给自己洗脸和净手。 当青鸾给自己擦脸的时候，楚云宏一时不自觉的抓住了青鸾的手。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青鸾去看：“鸾儿，你真漂亮”“皇上别闹了，”青鸾松开楚云宏的手，继续给他擦手。 有的时候，不是青鸾不想接受。只是每次想到端木焜是被楚云宏所杀，青鸾的良心上总归是过不去的。她本可以为了父亲，为了西戎部族。而去做一番牺牲，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 对于青鸾来说，服侍楚云宏是她应尽的职责。她甚至可以感受得到，楚云宏对自己的关怀和照顾。那一束灼热的目光，让青鸾顿觉心跳加快。她不知道，这份缘其实在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鸾儿，”楚云宏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狂热，索性一把将青鸾按在身子下面。看着青鸾面如桃花的样子，禁不住凑上前去亲吻。谁料却被青鸾巧妙的躲在了一边：“夜深了，皇上该休息了——” 看着青鸾对自己这么提防，楚云宏自然是知道。青鸾还是在意五年前的事情，遂故意说道：“明日朕去西苑看戏，刚巧皇后也安排了秀女过去。只是不知道，那个画梅花的秀女是个怎样女子” “秀女们各个身怀绝技，皇上不如给予赏赐，”青鸾慌忙说道，“也好让我代为去打探，免得皇上耽误了功夫。皇后的心里也不舒坦。”这最后一句，说的甚是小声，连她自己都听不到了。 “你只在乎皇后的心，你的心里呢？”楚云宏凑到青鸾的面前，急促呼吸的热气。不断的撩拨着青鸾的心房，她才要开口回答的时候。恰好对上了楚云宏如墨的瞳眸，再也无法转移开来。 烛影来回摇晃，炭火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尽管窗外雪花纷纷，可是房间里却是一片春色。一张大大的梨花木椅旁，楚云宏正握着青鸾的小手。一笔一划的描画着冬日里的梅花。 老树虬枝，枝桠间盛放出无数朵梅花。鲜红如血，点点滴滴。在呼啸的北风中，傲然挺立。楚云宏看到青鸾微笑的眼角，便笑着道：“不如为这幅画题诗一首，如何？” 楚云宏手握毛笔，边写边念道：“一年冬雪翩然来，十里梅花初盛开。”他看着青鸾，转而将毛笔递到青鸾的手中。青鸾接过笔来，也是念着写着：“若待东风来上苑，小酌一杯何妨哉。” 两个人完成的画作，两个人完成的题诗。互为一笑，似乎所有的相思情怀。自不必言明。“鸾儿画的梅花，与那位秀女的相比，如何？” “花开并蒂，不如一枝独秀。”楚云宏的话，让青鸾很是受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回 无辜雪依遭掌嘴 有心青鸾善利用 暮色起伏，夕阳西下。雪停了，枝头的枯叶间，还夹杂着些微的雪粒。画角殿阁处，残存着薄薄的雪。白霜一地，如笼罩在世间的轻纱。宫苑内铜壶报暮，又是一夜漫长。 紫云阁里，诸多秀女有的正在预备着梳洗卸妆，有的则在准备三天后西苑听戏的衣服首饰。听说那一天，秀女可以随意着装打扮，所以个个都是满心渴望着，能够得到天子的关注。 桌案上的小小铜炉内，点燃着足足的炭火暖香。离若正与素兮商议着，如何才能够将雪依带到西苑一起听戏。顺便可以恳求皓雪皇后，免去浣衣局的责罚。青烟袅袅，梅香扑鼻。 忽听得廊檐下急促的脚步声，离若和素兮正自疑惑。便有大门被推开，青鸾穿着一身杏黄色衣裙，满目怒色的站在门口。“所有人都到厅堂集合，锁好大门，一个都不许放出去！” 听着青鸾冷冷的口气，还有她怒目而视的眼眸。秀女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然后跪在青鸾面前。素兮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还悄悄向离若询问。离若忙用食指堵住素兮的嘴巴，示意素兮不可多嘴。 青鸾看着眼前这些花枝招展的秀女，想着在御花园中她们写的诗词。满心不悦，她拿出那张写有《梅子》的词作，冲着众人质问：“杨雪依前日触犯宫规，已然被押往浣衣局。怎么游园会上，还会有她写的词作？” 这倒是有违宫规的事儿了，没有谁会做出来的。秀女们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互相对望了一番，然后便各自摇着头，都说与自己无关。素兮却是紧张的浑身发抖，离若暗暗抚了抚她的手，示意她放松一些。 青鸾凌厉的目光扫视一遍之后，看到了素兮在不停的搓着衣裙，心里便知一二。只是还需证据才可，但见她拍了拍手。便有小宫女将雪依带了上来，责令她跪在地上。 之前雪依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直到被带进来之后，看到了自己所写的那首词作。满心惶恐不安，她低着头看了看素兮和离若。尤其是素兮，神色惶惑，雪依亦是有些害怕。 屋子里静极了，甚至于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砰砰砰，与炭火炉里的火焰一起跳动。青鸾冷冷一笑：“雪依若都是不说，我便让所有的秀女陪你一起，接受杖刑——” 后宫的刑房中，最为可怕的就是杖刑了。身体弱的宫人，都有被打死过得。如今为了小小的私利，都要接受杖刑真是不值了。随后但见一个绿色身影站起，淡然说道：“前些日子，小女见到离若和素兮去过浣衣局。” 雪依回望过去，说话之人正是陆亭枝。先前她就曾害了自己，如今又来落井下石。雪依不觉恨的咬牙切齿，才要发作，却被素兮按下。紧接着便有青鸾问话，雪依满腹委屈：“穆姐姐信我，我并没有私相授受！” “要我信你，你必须把这件事情说清楚，”青鸾透过火光，凑巧看到雪依莹白的皮肤上，一朵梅花印记的图案。遂一把抓过雪依的衣襟，狠狠质问道，“你写诗词，纹身，不都是为了吸引皇上的注意？” 窗外忽然起了一阵冷风，呼啸而过的风，将这个冬天渲染的更加寒冷。此时雪依听了青鸾说的话，立刻哭的满面通红：“诗词却乃小女所写，然这纹身不过是，不过是掩盖疤痕” “那你告诉我，这幅梅花图彩笺如何得来，”青鸾又拿出一幅梅花图案，却正是不会写诗词的素兮所画。“同样的梅花图案，同样的梅花纹身。你只说是谁想的法子，从实招来！” 这可倒是冤枉了雪依，她并不认识这幅梅花图案。只管嘤嘤的哭个不住，倒是一旁的素兮看了自己的梅花图案。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原来青鸾是误会了，这才会说道雪依的。 本来素兮想要上前解释，却被离若拦下。毕竟此时此刻，她们秀女位卑言轻，不是青鸾的对手。房间里充斥着紧张的气氛，让人忍不住打开窗户想要逃离。青鸾大吼一声：“掌嘴！” 很快，便有两个宫女上前。左右两边按住雪依的肩膀，随后赶到的秋影便拿了一个二指宽的木板。走到雪依跟前，左右开弓使劲儿拿了木板。啪啪啪几下，将雪依的小脸打的红肿起来。 “饶命，穆姐姐饶了我吧！”雪依痛哭流涕，只觉着脸颊如开水烫了一般，滚烫滚烫的疼痛。然则秋影手中的木板，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随后的两个板子，打的雪依嘴角出了血迹。 “这帮你传递诗词之人，与这针刺纹身之人是同一人，”青鸾低下头来，看着雪依满颊的血痕淋漓，不觉啧啧叹息，“你为了保护那个人，谁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将来算计了你。” 此时的雪依已经是痛的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满目的泪水涔涔。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本来还被阻拦的素兮见了此情此景。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委屈，站起来喊：“传递诗词和针刺纹身，都是我出的主意，穆姐姐只管来罚我！” 随着青鸾目光的探视，看到一个身穿桃红色衣衫的女子。但见她一头鹅黄色的卷发，眉目如远山。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窝。恰如一个番邦女子，着实让青鸾吃了一惊，宫内还会有如此俊秀的姑娘。 停了片刻，便见素兮夺下秋影手中的木板。然后将雪依抱在怀里，轻轻为她抚触伤口。秋影才要上前拉开素兮，却见青鸾挥了挥手。秋影这才退至一边，等待命令。 但见青鸾慢慢走到素兮跟前，然后轻轻抬起素兮的下巴。透过素兮薄薄的眼眸间，青鸾可以看到那份纯真的姐妹之情。只是久在深宫，这层纯真也就不复存在了，素兮还真是单纯。 “你叫什么名字？”青鸾很是好奇，想要问问有关这个秀女的身份。只是此时素兮只顾着哭泣，安抚雪依，并未理会青鸾的问话。反倒是身后的陆亭枝回答道：“她叫白素兮，登州府白门商人。” 原是一介商门之后，难怪性情这般直率。青鸾慢慢起身，随后说道：“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白秀女倒是个例。只是如今深在后宫，应该明白明哲保身。然则今日之事，不可轻饶，你自去司刑房领取杖刑——” 冬夜漫长，空中弥漫着纷飞的雪潮。一片一片的雪花，将天地万物笼罩。仿佛是一场华丽的梦境，梦醒过后。梦中如何便忘干净，黄昏过后。天色很快昏暗下来，紫云阁中燃起了许多的蜡烛。 高高的烛台上，顿时亮起了一层光圈儿。离若将窗子关好，又拉上了一层厚厚的窗帘。这才准备着卸妆休息，忽然听得外面脚步声而来。不消片刻，便有身穿翠玉曲琚深衣的青鸾走来。 “今日各位秀女的佳作，让皇后娘娘大为赞赏，”青鸾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娘娘特意呈送给皇上，皇上亦是龙颜大悦。特意将这些首饰玉器，赏赐给各位秀女” 秀女们纷纷跪在地上，口称万岁。于是青鸾便将盒子，轻轻的放在桌案上。离若不觉微微抬起头来，但见青鸾生的面如桃花，尤其是那对儿清澈的双眸。一头乌黑的发髻间，簪着一支晶莹的栀子花簪子。 寒冷的冬日间，青鸾像是一株青翠的竹子。以前离若常听得父亲说起过，正阳殿有一个御前侍女。唤作穆青鸾，曾经是西戎的小公主。后来得到先皇的怜悯，特意留在了宫里。 众位秀女看到青鸾出了门子去，便立刻跑到桌案前。上前抢夺那些珍贵的首饰，这一个左手拿了簪子，右手还要去拿玉镯儿。那一个才要拿耳坠子，却是只拿了一只。 一时之间，秀女们失去了原有的姿态礼仪。不顾一切的上前去抢，尤其是白素兮。她常跟随父亲出外做生意，自是明白宫里的首饰不俗。尽管晌午挨了板子，却也依然不顾疼痛，所以硬是往里面去挤。 素兮将那些镯子c项链带的满满一手臂。正当她得意洋洋的从人群中钻出来的时候，却是发现才刚拿的一串紫玉没有了。她左右四下里找了一个遍，才在桌脚下找到。 不料一只玉手已然抢在了她面前：“我先拿到的！” “李红袖！又是你！”素兮急的指着红袖大喊，“前些日子你在御花园里撞了我，还没有跟我道歉，这会子你又拿我的东西——”“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红袖高傲的将紫玉戴在自己的手臂上。 “苏姐姐，”素兮委屈的跑到离若跟前，哭丧着脸道，“红袖她总是跟我过不去，苏姐姐你可要帮我呀！”素兮急的都快哭了，离若看了不禁心里在发笑。这个白素兮，倒还真是幼稚。 此时离若正在看着书，小时一直进宫来着。宫里什么物件儿，离若没有见过。她看见素兮哭个不住，遂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转而看着冷傲的红袖，淡然问道：“这里是紫云阁，你不是绿云阁的人么？” “就是呀，”素兮忽然回过神来，“你该不会是，先到我们这里拿了赏赐。等会子回到绿云阁，再拿一份赏赐吧？李红袖，你还真是贪心不足！”素兮这么一说，周围的秀女也都纷纷议论。 夜色深沉，烛火越发明亮。将窗外的雪色，映照的格外鲜明动人。彼时青鸾从外间走进来，看到秀女手中的各样首饰。还有满地碎了的或是珠子，或是簪子的，立刻拉下脸来：“全都放回去！” 许多秀女闷闷不乐，满不情愿的将拿到的玉器首饰，放在那只盒子里。青鸾厉声说道：“今天雪依和素兮被责罚的事情，你们都忘了不曾？依我说，都要赶出宫去最好！” 众人听了，遂将自己手里的首饰，极不情愿的放入了盒子中。 “穆姐姐该评评理，”素兮气愤道，“红袖原是绿云阁的人，怎么来到咱们这紫云阁？苏姐姐也没拿到赏赐，都是红袖在使坏！”青鸾耐着性子，听完素兮的抱怨后，才看到了一旁的红袖。 本来红袖的身份，同离若是一样的尊贵。不过红袖按照年纪，被分到了绿云阁。一则红袖的表姐在宫里为贵妃，二则红袖非紫云阁中人。青鸾更是不好管教。只是说道：“绿云阁在找姑娘，姑娘还是赶快回去的好。” 素兮看着红袖满脸的得意之色，心里越发的愤恨不平。她才要上前理论，却被离若拉住了：“小事不足为虑，明日还要进宫看戏。早些休息的好，穆姐姐也不必费心了。” 桌案上的盒子里，还放着楚云宏赏赐的物件儿。青鸾唯有遵照旨意，将盒子里的簪子c耳坠子c镯子c珠子等一一平分，如此对待各位秀女才算是公平。收好盒子后，青鸾看到了满腹怨气的素兮。 “希望你们以后，能够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青鸾再次对秀女们警告，“明早鸡鸣时分起身，到西苑里去听戏曲。皇上也会去，相信你们该知道自己如何去做——” 听到这个消息，秀女们更是兴奋至极。她们匆匆洗漱睡觉，唯恐明天会迟到。只有离若还在看书，陆亭枝做着刺绣。素兮嘴里暗骂了几句，方才恼怒的洗漱后翻身睡去。 窗外雪声簌簌，青鸾看着众位秀女安睡后，这才放心的离去。不料身后传来离若的声音：“穆姐姐且留步。”及至青鸾停住脚步，回过身子时，才看到离若向自己问道：“不知前些时候，家父可曾收到小女的信件？” 这个时候，青鸾方才想起这回事儿。那时自己为了避免苏家的势力，扎根于后宫中，这才将离若的信件扔在了湖水中。本以为离若会就此忘记，不料离若竟然还记得。 于是青鸾微微笑着点头，扯谎道：“苏大人自然是收了的，他还叮嘱苏秀女，在宫里要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家里。”离若听到这番话，甚是欢喜。她一面叩谢青鸾，一面又拿了朱钗给她。 但见青鸾抱着手臂，来回上下打量着离若。方才慢悠悠的开口道：“这几天发生这么多事儿，苏秀女却是泰然自若。果然是大家闺秀，我只问一句话，可否愿意入主东宫，也是为了苏家着想。” 按照青鸾的想法，只要利用离若这个秀女。然后除去其他人，即便是最后查到自己身上。青鸾亦可以用“助皇上稳固皇权，除去苏家”为由，她相信离若的手段，自然是信心十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回 穆青鸾观戏识人 陆亭枝逢迎讨好 雪停，风晴。曲曲折折的回廊，将湖水巧妙的环绕起来。湖中心的太湖石，还残存着薄薄的雪堆。太阳穿透云层，有微薄的光线折射枝桠间。斑斑点点，将冬日间的寒气慢慢消散。 皇宫的西苑，正是宫里平日间看戏的地方。如今已经搭好了戏台，周围环绕着浓郁的梅花。戏台下面亦是许多的桌案和小几。每张桌案上，都放着时鲜瓜果。还有精致的各色糕点。 当秀女们在青鸾的带领下，来到西苑的时候。看到这些布置巧妙的戏台，不觉感到很是新鲜。青鸾早就知道，太后寿诞是要热闹三天的。记得小的时候，也曾来过这个地方看戏。 而今时隔多年之后，青鸾作为教引姑姑的身份。再次来到这里，感觉到格外的亲切。在青鸾的指引下，秀女们排着队。坐在了距离戏台较远的座位，青鸾才要坐定的时候，却偏巧看到了一个打扮艳丽的秀女。 早先青鸾有所吩咐，这些天乃太后寿诞。秀女们可以随意着装，所以离若也只是穿了一件湖蓝色琉璃织锦缎子群，外面罩着一条撒花碎金披风。一头乌黑的青丝，只是用一根木簪简单的挽起。 回身再看着这个秀女的装扮，一身玫瑰色紧身长裙，将玲珑的腰身凸显的美轮美奂。一件雪白色的小袄，越发衬得她高傲气势。依着青鸾的猜测，必定是昨夜的李红袖了。 青鸾慢悠悠的走来，左右环视四周，打量着各位秀女的装扮。那个鹅黄色长发的秀女，也就是白素兮。她穿着一条靛紫色绵裙，皮肤白皙，颇有光泽。 再看看前面那个笑靥如花的秀女，肌肤如雪反衬烟绿色花纹如意裙。更为寒冷的冬至，带来一抹绿意。尤其是她鬓间的翠玉钗，晶莹剔透。青鸾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个秀女是那个虚伪的陆亭枝。 随着钟鼓声起，悠扬缥缈的乐声在西苑回荡。青鸾依照吩咐，站在台阁下随时关注秀女们的举动。此时对于青鸾而言，万不可出了岔子。然则越怕什么，便是越发生什么。 阳光刚好打在戏台上，几点斑斓的光泽。流动在西苑每一个角落，拉开暗红色的帷幕。戏台中央，杨雪依穿着一袭雪白色的纱衣。缓缓从一朵硕大的莲花中，慢悠悠走出来。 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曾想到，这个从莲花中走出的姑娘会如此清丽可人。但见雪依扭动着杨柳腰肢，将手中的白色水袖。缓缓抛洒在空中，像是冬日里的一片雪花。 晶莹洁白，皎洁如月。似乎任何词语，都不足以形容雪依此刻曼妙的舞姿。风儿将雪依的裙角，吹动的来回翻卷。终是露出了肩头的那朵梅花，若隐若现的梅花画纸。 只是台下的青鸾，却是坐不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雪依会出现在这里，细心的她环视四周。却见素兮一脸兴奋的表情，让青鸾想起了前天传递诗词和针刺纹身一事，好像都是素兮在幕后策划的。 花落纷纷，舞动西苑。冬日的阳光，恰到好处的挥洒在戏台上。一身藕荷色心字莲衣的雪依，与戏台上腥红的毛毯辉映，倒像是雪中红梅。缓缓舞动，让人沉醉其中。 随后赶来的秋影见了此情此景，忙来到青鸾身边低声道：“昭仪娘娘吩咐，快些将这个秀女赶下台去。还有，调查清楚她的身份。”随着秋影话音刚落，青鸾就觉察到了异样。 台下正中央的皓雪皇后，脸儿几乎变了形，苍白的犹如蜡纸。另外一边的禧贵妃，亦是满脸不悦，这才打发了秋影来说道的。此时随着乐声的急促，戏台上的舞步回旋更快。 彼时人群中出现了窃窃私语声，青鸾听着秀女们的小声议论。或是艳羡，或是妒忌。这便是女人的天性，青鸾忽而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何不先用这个雪依，引起后宫的争斗。 到时候不论是皓雪皇后，还是禧贵妃。必定会对雪依有所厌弃，也就不用青鸾自己动手，雪依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所谓借刀杀人，果然不错。 何况现在看来，雪依能够走出浣衣局，来到西苑跳舞。无非是素兮在后面帮助她，雪依才会有了机会。如果趁此机会，将素兮一起拉下水，未尝不是好的主意。 于是青鸾便向皓雪皇后说道：“启禀皇后娘娘，是奴婢特意找了秀女雪依，来向娘娘献舞的。而且这也是皇上特意吩咐下来的——”青鸾说着，便吩咐秋影拿来了两张花笺。 一张彩笺上是一束枯藤老梅，还有一张彩笺上是那首词作。青鸾将彩笺一并呈上去，然后解释道：“这是雪依所填的词作，还有这幅梅花图，亦是她亲手所画，娘娘应该有些印象的。” 听了青鸾的话，皓雪皇后接过那张词作，认真地看着。禧贵妃接过那副梅花图，看了看便点头赞许：“果然是笔触细腻，梅花栩栩如生。不曾料想，咱们这届秀女竟然还有如此优秀之人。” 随后皓雪皇后亦是点头，原本苍白的脸色变了红润。随口问道：“才刚你说，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昨晚奴婢拿了彩笺，皇上见了梅花图和词作，甚是喜欢。特特让奴婢去问了，原来就是这个秀女杨雪依。”青鸾说着，便示意秋影将雪依带到台下来。未至跟前，便有一阵幽香扑鼻。 皓雪皇后轻轻抚着雪依的手臂，不经意间瞥见了雪依背后的梅花纹身。遂问其原因，雪依因为青鸾在场，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正当雪依担忧之际，又听到禧贵妃问道：“你的脸这么红，不会是冻得吧。” 此时正值初冬，雪依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衫。禧贵妃如今的说辞，颇带几分讽刺。殊不知是昨天被掌嘴的缘故，却刚好合了青鸾的意思。 于是青鸾趁势让雪依跪下，故意问道：“如今选秀有皇后做主，皇上又中意雪依。皇后是不是遵循皇上的意思，让雪依侍寝？”青鸾有此一问，到时让皓雪皇后满面通红。 “即便是皇上中意，也不可逾越了宫规，”禧贵妃插嘴道，“穆姐姐转告皇上，这件事儿依照规矩办事。选秀期间雪依若是有了错处，自然也要接受处罚的。”禧贵妃这番话，让青鸾听了很适合心意。 白霜降落，飞絮如棉。塘中枯荷，点滴皱褶。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慕千山，不见去年初春颜色。偶有几片云朵儿飞来，点染这一季冬的色彩。当一切回到的时候，当年的风景是否依旧。 此刻小径深深，铺满了坠落的黄色叶子。远远望去，宛如一条纯净的绸缎。陆亭枝站在小径一旁，淡绿色的烟水长裙。恰好给这暮景致，增添了更多的花色，颇有意味。 “小女陆亭枝，拜见禧贵妃！”陆亭枝慢慢的躬下身子，对着路过这里的禧贵妃行礼问安。俯下身子的陆亭枝，可以清晰地看到。禧贵妃榴红色凤尾裙下，微微露着一对儿三足金莲。 缎子鞋面上，缀着一只凌空欲飞的蝴蝶。还有许多细小的水红色流苏，点缀在鞋子下面。可以看得出来，这个禧贵妃应该是非常讲究的一个人。“你是故意等着本宫的吧？”禧贵妃似乎猜出了陆亭枝的意思。 听到禧贵妃如此说，陆亭枝再次弯了弯腰。转而抬起头来，微微笑着道：“听闻贵妃娘娘也是苏杭人，应该十分喜欢苏绣的吧？”她一面说着，一面将那卷绣好的绣品，双手捧着呈现在禧贵妃面前。 若单是看这一块儿苏绣，果然是十分精致。莲花含苞欲放，莲叶青翠欲滴，锦鲤自在游弋。更妙的是莲花枝头，落着一只翩然起飞的蝴蝶。恰好合了禧贵妃的名字，禧贵妃甚是欣慰。 她伸出手来，轻轻的抚着绣品。料子是上好的锦缎，用暗黄色做底子。远远望去，就好像是黄昏日落后的荷塘。细密的针脚，或深或浅的色调。无不告诉禧贵妃，陆亭枝超高的刺绣水平。 “可是费了你不少功夫吧？”禧贵妃以前在针房做工，常常是熬夜做那些刺绣。尤其是衣服上的绣品，着实是伤了眼睛。如今这块儿绣品长短不过一副，却足以耗费不少心思。 陆亭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禧贵妃的举动，她从禧贵妃的眼神中。可以看到她十分喜欢这份绣品，遂笑靥如花道：“小女自小做得女工，自是熟能生巧。一根金线劈成八根的功夫，小女也些微会一点。” 以前在苏杭的时候，常听得人家说起。绣娘们常常是技艺高超，最高级的绣娘是把一根金线，拈成八根到十根之间。然后穿针引线，用浓淡相间的彩线。将绣品上的山水花鸟，渲染成水墨画的效果。 如今再看手里的这幅绣品，果然是宛如黄昏之后。几点夕阳洒落荷塘，金色的背景如梦似幻。可不就是栩栩如生么？禧贵妃爱不释手：“你果然是手儿巧的很，想要本宫做些什么？” “小女只是仰慕娘娘，”陆亭枝谦卑的答道，“才入宫廷做秀女，怎可再有其他要求。”她说的话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却是让禧贵妃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不然陆亭枝，怎么会专白在这里等自己。 禧贵妃常年在深宫，又岂会不明白陆亭枝的心思。她收好那副绣品，一面准备离去，一面说道：“多谢你的绣品，若是有时间，本宫再去向你讨教。”禧贵妃说着，便准备抬脚离开。 “贵妃娘娘，且先留步，”陆亭枝看到禧贵妃转身的样子，不觉微微开口，“秀女杨雪依身有胎记，早已被赶至浣衣局。如今忽然出现，又被穆姐姐误导引致西苑。岂不是欺君之罪？” 百草离离，石桥寂寂。黄昏后，独上小楼。当陆亭枝跟随着禧贵妃，来到长春宫的时候。空中一排孤雁，刚好叫嚣着往南边飞去。回廊重重，曲曲折折。看着长春宫富丽的装潢，陆亭枝更多的则是羡慕。 那个时候，陆亭枝还不知道。禧贵妃原本是长春宫的侍女，后来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做到了长春宫的主人。由此可见，现在的禧贵妃是多么的冰雪聪敏。只是并未获得恩宠，禧贵妃很是苦恼。 虽然禧贵妃也知道，这个所谓的贵头衔妃。是楚云宏对自己的“施恩”，禧贵妃却并不满足。桌案处，码放着许多的书籍。那是禧贵妃听闻，青鸾很喜欢看书。所以楚云宏便对青鸾青睐有加，所以禧贵妃也在效仿。 她不信自己与楚云宏同甘共苦的日子，比不过青鸾的儿时相识。“娘娘若果真喜欢，不如让小女找人装裱了再拿过来。”陆亭枝的话语，打断了禧贵妃思绪。她看着含笑如花的陆亭枝，忽然产生了好感。 一壶清茶，禧贵妃慢悠悠的诉说自己的故事。在陆亭枝听来，甚是佩服禧贵妃。只是看到禧贵妃目今过得并不如意，遂生出了自己的想法：“今晚皇上便要恩宠杨雪依，娘娘就没有任何动作？” “本宫在宫里这几年，本先有了一个小皇子的，”禧贵妃说到这里，不觉叹息着，“偏巧于去岁没了，这一年的功夫又要选秀”陆亭枝听得出来，禧贵妃的心里其实是有一份渴望的。 长春宫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设置的分外雅致，尤其是绣花软帘上。绣着翩然而飞的小蝴蝶，高高的烛台处，也点染一只金色的大蝴蝶。如此华丽的宫阁，偏巧楚云宏依然很久未曾踏足。 “依娘娘看来，宫中谁最受宠？”陆亭枝心里明白，若是要攀上禧贵妃这棵大树。必须要明白一件事情，就是宫里最得楚云宏心房的人儿。事实正好相反，那个人儿却是一个侍女——慕青鸾。 以前陆亭枝常听母亲说过，宫里的御前侍女。从来都是伴君左右，寸步不离。端茶倒水，铺床叠被。有的时候，还可以对皇上进行劝谏，或者是侍寝。更有甚至，选秀这件事情也可以插手的。 陆亭枝忽然想到，昨天有一个姑娘来给她们送赏赐。大约便是青鸾了，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跟她们同样的年纪，却已经长伴君王身边了。 “娘娘亦不必忧心，她总归是个侍女，”陆亭枝知道，即便是御前侍女权利在大。也不可以生养儿女的，这一点还是有所残缺。如今想要帮助禧贵妃重新获得恩宠，必是要明白一个目标才是。 杨雪依，便是第一个目标。陆亭枝低声道：“宫斗如战场，娘娘总不会甘心。这一辈子就如此度过”听到陆亭枝这番话的时候，禧贵妃忽然对陆亭枝这个人，多了一层防备之心。 怎么看着笑如暖阳的女孩子，说起话来这般孤高。可见这个陆亭枝，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不过是那点梨涡和微笑的眼角，很好的将她自己邪恶的心，遮掩住了。 “娘娘若要见皇上一面，其实也不难，”陆亭枝凑到禧贵妃的耳朵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但见禧贵妃连连摇头，很是不同意。不料陆亭枝却正色道：“娘娘不必害怕，小女自可担负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回 烛火之下说相思 风雪弥漫自说辞 雪花纷飞，疏疏离离。枝头间，湖水上。飘零着一层薄薄的雪花，迎着月光的颜色，甚是洁白无瑕。此时正阳殿的暖阁里，已经熏染了一只大大的火炉。热气缭绕，消散着栀子花香。 今晚是青鸾值班，楚云宏照例在书房批阅奏折。于是正阳殿的殿阁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青鸾便点亮烛火，细心的沏了一壶暖茶。然后小心翼翼的端在桌案上，站在一边静静地守着。 忽然之间，一本折子掉落在地。青鸾弯腰去捡，却是瞥见了“宁王楚云昭呈上”七个字样。下面注明的日期，却是三天之前。这么说来，楚云昭三天前就已经到了京都。 青鸾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的秋千架下。那个时候，楚云宏还在蜀国为人质，自己还是十一岁的小姑娘。常常是跟在楚云昭的身后，一起读书，一起玩耍来着。 直到后来楚云宏登基为帝，派了楚云昭去往边关。便再也见不到楚云昭了，虽然隐隐约约听说。楚云昭回来的消息，是因为打退了边关的胡族部落。凯旋而归，怎么青鸾偏巧就不知道呢。 “鸾儿还不休息么？”楚云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青鸾便拿起这份折子，转而问道：“宁王殿下回来，皇上怎么也不说一声儿？奴婢好久都未曾见过他了，总该打个照面才是。” 楚云宏听到青鸾如此说，本来还满心欢喜的一肚子话。如今却是懒散地答道：“他去给他的母妃上坟去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到青鸾微皱的眉头，遂故意问道，“听闻今天西苑戏台，你给朕物色了一个秀女？” 烛火随风摇动，青鸾的发丝随风抚动。她想起西苑发生的事情，满心的恼怒。却也只能够压在心底。且待时日久了，自然会有人替代青鸾，除去雪依这个小小心思的女子。 只是听到楚云宏这般问话，青鸾自然猜到了什么。遂如实禀告：“她叫杨雪依，是杭州县丞的小女儿。皇上若是感兴趣，鸾儿这便回了皇后，让她给皇上明儿个送过来——” 窗外起了风雪，房间里的暖炉却是灼烧的格外旺盛。青鸾的这番不冷不热的说辞，让楚云宏甚是不满。他一把抓住了青鸾的手腕儿：“穆青鸾，那便依着你的意思，册封她为才人！” 楚云宏显然是生气了，他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双目间瞪着青鸾，很是固执的说出了那番话来。奈何青鸾的心，此刻都在楚云昭身上。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面。 才刚青鸾还打算着，向楚云宏问一声。楚云昭何时进宫的话，奈何楚云宏此刻怒气冲冲。青鸾也便就此作罢，这就着手铺床。房间里安静极了，只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此番回宫，朕要给他赐婚。如此，你还要见到昭弟？”这番话问的没头没脑，青鸾自然是点头回答是了。看到青鸾坚定的模样，楚云宏再也没有了问下去的。 窗外雪花沾染在玻璃上，透出一片五彩斑斓的梦境。窗台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弥漫在整间房子里。此时青鸾打定了主意，明日便要找寻机会出宫去。七年未见，她真的很想她的昭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青鸾听到床榻处，传来楚云宏的微微鼾声。料定楚云宏定是睡着了，遂轻轻为他盖好被褥。墙上的自鸣钟敲响了十一下，青鸾正要准备离开，却被楚云宏抓住了手腕。 “鸾儿对不起，朕不该说那些话的，”楚云宏每次安静下来的时候，就会像是一个孩童，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份歉意，“只是鸾儿也该明白，朕要除去苏家必定要依靠昭弟，让他回宫赐婚，实则是找他想法子。” 这一层关系，青鸾自然是知道的。如今楚云宏身边，只有楚云昭一人可以相信。虽然还有一个颜家，但是已经失去联系多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楚云宏内心的苦楚，青鸾一直都明白。 周围静寂了，一阵冷风从窗户缝儿间吹过。撩动着烛台上的烛火，摇曳的烛光中，楚云宏向自己伸出手来：“鸾儿若是信朕，便给朕一个机会。朕说过，会安抚好西戎遗民的。” 不过回头仔细想想，楚云宏在京都街头。为西戎遗民开了许多店铺，让他们做生意。还有允许西戎子民，同京都人士互为通婚。并且暂时减免他们三年的赋税，减轻他们的负担。 想到这里，青鸾不觉对楚云宏充满了感激之情。不过那仅仅是感动而已，不过换句话来说，青鸾自是明白楚云宏的心。不过她心理，还是对自己家族被灭族的事情，对楚云宏耿耿于怀。 “皇上还是早些休息，如果没事的话，鸾儿这便就告退了。”青鸾不想与楚云宏，天朝的权力争斗牵连太多。依照她的想法，等到她找机会报仇，就会离开天朝，去往漠北。 暖炉如春，红烛高照。鸳鸯枕，绣花软帘。菱花镜旁，女儿红妆。楚云宏看着青鸾孤寂的身影，不觉起身，轻轻的抚着青鸾的小手，不断的撩拨着她那颗零乱的心儿。 青鸾不知不觉，头脑间一片模糊。她可以感受到，楚云宏对自己的一片真心。忽然，一片火光让她一阵激灵。是了，她不会忘记家族的仇恨。只见她抽出自己的小手，道了一声抱歉。 当青鸾走出正阳殿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抱膝倚楼长叹。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坚持多久。她最怕深夜的到来，因为深夜会让她想起那场大火。她夜不能寐，总是泪水涟涟。 “穆姐姐，”是秋影的声音，青鸾忙拭去泪渍，方才看到秋影穿了一袭黑衣，站在树影下，“下午的时候，秀女陆亭枝来过长春宫。还赠送给了禧贵妃一件绣品，两人谈了很久。” 这倒是不足为奇，依着陆亭枝的心性。她能够诬陷雪依，自然也能够攀爬禧贵妃这棵大树。只是不知陆亭枝要做些什么，青鸾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继续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回我。” 霞光漫天，弥漫天际。撩拨着一抹雪色，在红梅绽放的冬月。笑意盈盈的站在芳径处，辉映着一寸寸灿烂的阳光。水塘里，冰冻的绿藻还在沉睡。枝桠间的巢儿，亦是空空如也。 自从西苑看戏回来，素兮的心情可谓是糟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费尽心思帮助的雪依。竟然会拿着的画作，向青鸾献媚取宠。那一刻开始，素兮对雪依的印象完全变了。 “看着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没想到城府这么深，”素兮恨恨不平，这几天总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连着三天，素兮都是这么骂骂咧咧。周围的秀女也只是小声议论，随之附和。 反倒是一旁的离若，安静的看着这一切。她一早就知道，按照素兮的秉性。必然会生出一场乱子，经过几天的细心观察。离若方才想到“挑拨离间”的计谋，如今看来倒是刚刚开始。 “是谁在骂呢？”廊檐上，传来一个空谷溪水般的声音。但见青鸾赶忙笑脸相迎，随着一阵环佩叮当声。离若看清了来人正是青鸾，她赶忙弓身相迎。众位秀女亦是跪下行礼。 透过日落后的霞光，离若可以看到青鸾娇俏的脸庞。尤其是如瀑的青丝盘做垂髫发髻，鬓间簪着的白玉栀子花簪子。甚是光彩照人，尽管青鸾穿着普通侍女的杏黄色夹袄，依旧是伶俐过人。 唯一所不同的是，作为御前侍女的青鸾。腰间的汗巾子上，可以佩戴各样珠宝首饰。清风吹来，叮咚作响。离若反而觉着是一个伶俐的姑娘，跟那些庸俗的侍女相比，更加清丽可人。 素兮很快沏上茶来，给青鸾看座。青鸾也不坐下，也不去饮茶。只是看着诸位秀女，正色道：“身为皇上的秀女，怎可恶语相向？” “我只是感到不公平而已，”素兮果然是商家出身，见过不少世间之人。说起话来从不拐弯抹角，“那副梅花画作是我所画，我不明白，皇上为何选择了杨雪依？” 此言一出，离若立刻便要按下素兮来。不料素兮并不理会，反而继续说道：“穆姐姐身为御前侍女，也有选秀的责任。杨雪依如此做，简直是欺君犯上！”她说的话振振有词，很是有条理性。 “你若是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斗得过我联的句子，我便带你去见皇上，”青鸾含笑道，“上次见了你们的诗词，都是文采斐然之辈。我也要比上一比！”青鸾自小熟读诗书，一直都在写诗作词呢。 檀香萦绕，烛火高照。墨香浓郁，砚台清逸。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场景。素兮竟是慌了神儿，她自小只会扒拉算盘。哪里会写什么诗词歌赋？上次还是离若帮着她的呢。 当她把眼睛瞄向离若的时候，离若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翻看着书本，似乎对她看也不看。素兮一时急得浑身都是冷汗，旁边的秀女也都看到了。寒冬腊月的天气，素兮的额角渗出了汗水。 “穆姐姐，我我不会不会写诗词！”素兮结结巴巴，终是说出了心里的话语，“我自小跟随父亲外出做生意，只是认得几个字。算得一手好账，根本就不会写诗——” 冷露无声，打湿盛放的白梅。梅花花瓣上夹杂着的露水，空灵毓秀。风吹凉风晚，夜色尚未央。落花满天，暗香阵阵。紫云阁里的气氛，此时变得格外紧张。尤其是白素兮，她开始有了惶恐。 话说素兮出身于苏州白门富户，素兮的几个哥哥，都在生意场上失败。父亲身子医不好，便将生意交付素兮。幼年的素兮，将算盘打得啪啪响。却是斗大的字，只认识十几个而已。 至于选秀，她也不过是符合了年纪。这才跟随宫里的太监，进得深宫大院。若是知道还要写诗词，素兮早就嫁了人。还会进宫选秀？那一刻，素兮后悔的牙疼，反倒是怀念起做生意的时日了。 “雪依肩头的梅花，与画作上的一模一样，”青鸾慢悠悠道，“而你又是文墨不通，如何说是你的画作？这件事儿便过去了，休要再提。”青鸾又对秀女们训了一番话，这才起身离去。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离若在旁冷眼看着，素兮此时双眸含泪。呵，倒还真是一个天真的女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还真不怕宫里的各种言论，到底是心机单纯呀。 屋子里跳动的火苗，将房间渲染的宛如春日。众秀女看完了热闹，都各自休息去了。唯有离若还在看书，素兮哽咽着道：“苏姐姐，你也不帮帮我。当初你也帮了雪依呀，她如今得宠，你怎么还能坐得住？” “我如何帮你？”离若边看书边低着头到，“青鸾是御前侍女，大家都巴不得讨好呢。再者说来，我父亲也是御林军首领。我若要进宫做妃子，自然是容易的很” 怎么这番话，听在耳朵里。好像是在嘲讽自己一般，素兮再次看着这个朝夕相处的离若。当初她们还一起帮助雪依，一起去听戏，帮着自己作诗词蒙混过关。怎么，全变了。 窗外起了寒风，素兮忽然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一只孤独的小舟，飘摇在大海之中，失去了方向。“难道，难道说实话也有错么？”素兮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大家都不肯帮助自己。 “你本是自由人士，要你进宫来，还真是禁锢了你，”离若说完这句话，便合上书本。起身梳洗去了，素兮一时好奇。上前去看枕头边离若常看的那本书，却是密密麻麻都是字。 听说长春宫的禧贵妃，也是目不识丁。为了讨好皇上，也学着读起书来。只是素兮这些年来，一看到蝌蚪样的文字，脑袋都发蒙。此时离若梳洗回来，看到素兮拿着自己看的书出神。 离若自小是一个谨慎的姑娘，从入宫开始。她一直都是冷眼旁观，做一个局外人。不过此番看来，属于她苏离若的时日。算是可以开始了吧，再加上之前青鸾的许诺，她相信自己可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回 白素兮若有所失 穆青鸾委婉拒绝 风轻云淡，天高深渊。菊花凋零，百草结霜。早晨的雾气褪去的时候，天边一道雪色的云际。天青色的高空，一群大雁划过天空。远山风景如画，红色的枫叶，黄色的枯叶，描画出深秋之境。 依照宫里选秀的规矩，青鸾带领着诸位秀女。开始学习宫廷礼仪，包括走路c台步c微笑c言辞c行礼。自然最重要的是，先要让她们熟悉后宫的布局，那里地方该去，哪些地方不该去。 于是一行人，在青鸾的带领下。从最东边的紫云阁出发，一路沿着悠长的甬道前行。左右两边，皆是明黄色的高大宫墙。跨越过两道洞月门，便来到浣衣局，这里是惩罚宫人犯错之地。 看到浣衣局，素兮立刻瞪起一双怒目。她想要马上冲了进去，找到雪依问个明白，自己费心思帮着她。为何到头来，雪依却还反将自己一军。离若轻轻抚了抚素兮的手，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 于是素兮只好压着怒火，紧接着随着青鸾的步伐，众人又穿过九曲桥，看了一会子水鸭游戏。 但见青鸾指着右边的一处华丽宫殿道：“那里是长春宫，禧贵妃的寝宫。后面便是储秀宫，皓雪皇后所居之处。” 但见素兮伸直了脖子，奈何枯枝遮挡了视线，看的不真切。素兮不觉叹息，无奈的对离若说道：“可惜咱们都是秀女，不然也可以去储秀宫看看了。”离若听了，之后淡淡一笑。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穿藕荷色宫装的侍女走来。她便是秋影，她脚步匆匆的走到青鸾跟前，贴在青鸾耳畔低声耳语。但见青鸾顿时皱起了眉头，转而对众人道：“你们且先跟着苏秀女回去，不可跨过这九曲桥！” 自然，九曲桥的正北方向，便是后宫妃嫔的后花园。除非得到特别恩准，否则若是进了园子是要受罚的。于是青鸾离去的时候，离若便带着大家返回紫云阁，唯独素兮放慢了步调。 此时在素兮的心里，还在想着昨天的事情。她觉着非常的不公平，一直盯着浣衣局的方向。尽管宫里没有传来消息，说是册封雪依的事情。然则素兮还是耿耿于怀，这本该属于她的荣耀。 及至回到紫云阁的时候，秀女们纷纷回到床榻上，一个一个的叫嚷着疲倦。再回身看着离若，仍旧是从柜子里拿出一本诗集来。陆亭枝则是坐在绣架旁，细细的做着刺绣。 房间里的鼎炉内，散发着淡淡清香。素兮百无聊赖，翻弄了会子衣裙。便趁着离若不备，悄悄溜出了紫云阁。此时外面秋风迭起，湖面上泛起微微涟漪。素兮只觉，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素兮沿着去时的路径，预备去往浣衣局，找到雪依讨个说法。此时一旁的菊花早已萎落。零落一地的花瓣，坠入泥尘。素兮忽然住了脚步，望着陌生的画楼，才明白自己迷了路。 风吹来一片落叶，在素兮的眼前徘徊。然后缓缓掉落在湖水中，独倚栏杆处的素兮，伸出手来。看着这衰败的秋色，不觉有些伤感。以往这个时候，她总会陪伴在父亲身边。 “姑娘莫要想不开！”彼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焦急的男声，未待素兮回转过身子，便觉着脚下一阵湿滑，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倾倒。当她以为自己坠入湖中时，便被这个男子揽入怀中。 四目相对之间，素兮看到了眼前这个男子的样貌。他生的俊眼修眉，眉眼间随时带着一股英气，只是脸颊略显单薄。乌黑的发丝用青玉冠束起，倒像是大家族中的公子。 可是在素兮看来，这个男子并没有她所见过的那些纨绔子弟。反倒是，多了一种所谓的侠骨情义。至少现在，他以为素兮要自杀，忽而救起自己的刹那，这个举动让素兮心生好感。 原来后宫之中，并不乏薄情寡义之人。当素兮被他救起的时候，满目的感激之情：“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适才当真是危险。”她向这个男子行礼，却又疑惑怎么后宫还会有男子入内。 不料那个男子哈哈一笑，说道：“到时我误会了你，还以为你要跳湖呢——”他这么风趣一笑，让素兮原本怅然若失的心情，陡然间变得开朗起来。云层间的光泽流动，甚是温情。 “看姑娘的样子，应该是这一届的秀女了，怎么会来到这苌华苑？”须知宫中的苌华苑，乃是前殿与后宫的门户。一般都会有内宫人来守护，也是宫人接见家人的必经之所。 他上下打量着素兮，但见她一头鹅黄色卷发。皮肤白皙，与别个女子不同。只是一身靛青色小袄，却是秀女的装束无疑。 几片梅花花瓣坠落，散发着的淡淡暗香，让素兮沉醉期间。她微微一笑，点头道：“紫云阁秀女白素兮，散步时却迷了路。不料误入苌华苑，饶了公子。万望公子谅解” “若儿也是紫云阁的秀女，”那个男子自语道，“刚好你遇见了我，不然被其他人发现，你在宫中随意走动的话，便是死罪。”他说着，便指着右边的一道回廊。 素兮向前望了望，似乎有些熟悉这条路径。遂行礼道谢：“素兮多谢公子相救之恩，只是公子在这苌华苑，应该是在接见家人吧。不如告诉素兮，素兮或可帮助公子找到” “舍妹苏离若，是今年的秀女，恰好与你住在一起，”那个男子笑着道，“我是来看她的，不知她今日是否有空？”原来这个男子，便是离若的长兄苏泽义。他才刚来到苌华苑，就遇到了素兮。 不想素兮听了这话，更觉失落万分。她入宫才只一个月，便被雪依陷害，又被青鸾杖刑。昨日更是受了离若的奚落，今朝却是遇到了离若的哥哥。素兮这个时候，满心的孤独c嫉妒c愤恨袭上心头。 蜿蜒曲折的走廊，是素兮一颗满是怒火的心。她满目委屈，却又无处诉说。站在紫云阁前，素兮握紧了拳头。一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朝一日也要将自己受的委屈，全部追加回来！ 阳光暖暖，风儿淡淡。枯柳枝头，几只雀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透明的蓝色天空中，难得有这样澄澈的颜色。想起昨天秋影说过的话，青鸾忙赶去太医院核实情况。 根据秋影来报的消息，说是禧贵妃这几天身上并未见红。而且还总是浑身乏力，头昏恶心。昨天竟是忽然，想要吃些酸的。秋影有了些许意识，便告诉了青鸾。 索性禧贵妃并未召见太医，只是在长春宫睡了一天。青鸾便趁这个空闲，去太医院问个究竟。再去查查宫中这些天的侍寝记录，在青鸾看来。禧贵妃不可以怀有子嗣，不然便打乱了青鸾的计划。 想要复仇的青鸾，就必须将楚云宏牢牢抓在手心。不允许任何一个妃嫔，哪怕是皇后独得恩宠。这样一来，青鸾也就多了一层复仇的心。尽管楚云宏对她一直很好，她却无法忘怀家族的血海深仇。 然则当青鸾匆匆来到太医院的时候，却被告知刘子凡太医请假回了家。那一刻，青鸾的神经猛然间紧绷起来。她倒是默默祈祷着，禧贵妃不是有喜最好。她又不好前去干涉，神色一下子失落了。 一棚早已枯萎的栀子花丛旁，是一只小小的秋千架。此时冬日的阳光，慵懒的照映过来。于是小径一旁，闪过秋千长长的影子来。青鸾尚且可以看到，秋千架上的自己，快乐的游戏。 “鸾妹妹，你笑起来真好看！”双手背后的楚云昭，盯着青鸾看个不停。那时正是万紫千红的春天，青鸾还只是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件藕荷色的齐腰襦裙，腰间的汗巾子随风飘扬。 而今十年已过，却不知当年的那份情怀，是否依然。“鸾妹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青鸾身后响起。她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眼前是一个年轻的少年公子，俊逸挺拔，风度翩翩。 “鸾妹妹不认识我了么？”楚云昭笑着轻声问道，“我是宁王楚云昭，你的昭哥哥呀——”尽管十年间，青鸾也是见过他几次。可总是来也匆匆，这次近距离的看着，却只觉着恍如隔世。 在青鸾看来，楚云昭的眉眼间。与楚云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作为一代帝王。楚云宏的眼眸间，看不出任何悲喜。不过在青鸾面前，却是欢喜的像个孩子。这一点，还是让青鸾甚是欣慰的。 至于眼前的楚云昭，倒是比原先更加英武了。在边关的这些日子，把楚云昭的男儿风采，尽数挥洒出来。记得从小，楚云昭就喜欢舞刀弄枪的。如今是不是可以，算作是他实现了愿望。 “我已经上了折子，要娶你为妻。”楚云昭淡然的话语间，透露着喜悦，“早在半年前，我就派人来京都，吩咐他们修葺王府，重新装饰了一番前些日子，我又买了许多栀子花的种子，明年春天就开花了” 听着楚云昭幸福的计划着这些生活，青鸾却是可以想象得到。一间属于自己的小院，种满了大丛的栀子花。春风一吹，片片栀子花瓣随风舞蹈。黄昏后，还可以读书写字。 “殿下，我——”不过青鸾首先想到的是复仇，她必须为了家族利益而活。 平常说话流利的青鸾，此时却是结结巴巴。她怕说出来，楚云昭会生气的。唯有低着头摆弄裙角，这一副小儿女情态，让楚云昭更是欢喜万分。他索性拉了她的手：“咱们这就去找皇兄！” 许是内心的矛盾，许是还没有想好。青鸾使劲儿抽出自己的小手，嗫嚅了半天，方才开口道：“殿下，我，我还没有”“不用害羞的，”楚云昭低声说道，“到了正阳殿，一切由我去说就好。” 于是夕阳下，芳草径。一身蓝色衣衫的楚云昭，拉着一袭青翠色衣衫的青鸾。缓步朝着正阳殿走去，空中的云朵儿。慢悠悠的聚散开来，然后游走四方。青鸾望着楚云昭高大的背影，心里想着一会儿如何应对才好。 曲折回廊，笼罩一方晴空。当青鸾被楚云昭拉着，来到正阳殿的时候。楚云宏已经睡醒了，此时正端坐在桌案前，认真地批阅着着折子。阳光透过格子窗，随影斑驳。 还未容青鸾想好，却只见楚云昭大步向前，开口便道：“皇兄，我此番前来，只为一件事：我要迎娶青鸾为妻，还望皇兄恩准！”楚云昭从来都是如此，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这番话，却是让青鸾无地自容。她忙要抽出手来，却是被楚云昭拉的越发紧起来。这一幕，恰好被才要抬起头来的楚云宏看见了。“朕怎么醒来，不见了鸾儿，原是在昭弟这里，”楚云宏有些醋意。 “鸾儿这就为皇上沏茶，”青鸾正想找个理由，离开楚云昭的。却不料楚云昭挡在前面，对楚云宏说道：“鸾妹妹是我的妻子，怎可好再做服侍主子的奴婢？”好像，楚云昭左右了青鸾的命运一样。 一时之间，青鸾的心儿漏跳了几拍。这个楚云昭，怎么说话也不知道避讳。宫里的宫女，要得到主子的允许。年满二十五岁才可出宫，即便是王侯娶妻，也要等到秀女大选后，从落选的秀女中选取。 青鸾可以看得到，楚云宏眼眸间，隐隐透露出的不悦。遂也顾不得什么，硬是抽出自己的小手。快步去往里间借口沏茶离开了，她实在是不想，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 隔着一道珠帘，青鸾还是忍不住去看个究竟。仿佛在楚云昭看来，楚云宏的命令一般无用。“皇兄曾说过，待臣弟凯旋而归后，给予臣弟赏赐的，”楚云昭道，“臣弟只要青鸾。” 他说的极其认真，根本不像是开玩笑。一阵冷场过后，才听到楚云宏的轻飘飘的声音：“昭弟难道不知，鸾儿为御前侍女，便是朕的女人么？”简单的三句话，却让青鸾难忘一生。 本来青鸾以为，自己会像燕姐姐一样。最后嫁给所谓的喜欢之人，过一辈子不快乐的生活。青鸾对于楚云昭而言，是最理想的伴侣。然则家族的深仇血海，让青鸾忍痛舍弃。 幸而楚云宏的心里，对自己存着一份情感。尽管青鸾的心里有着所谓的恨意，尽管青鸾有时候，还是对楚云宏有所埋怨。可是楚云宏这些年，已经尽力去做了，青鸾甚是感激。 相对于楚云昭来说，儿时的情分从未变过。“皇兄果真，不放鸾妹妹？”楚云昭的腰间，配着一把腰刀。青鸾透过珠帘的缝隙，看的格外清楚。若是平常臣子，定会取下腰刀的。 因为楚云昭是楚云宏唯一的兄弟，楚云宏对这个弟弟，还是比较喜欢的。可是对于青鸾这件事儿，楚云宏从来不会松口：“即便是鸾儿愿意，朕也不会放她离开！”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青鸾不觉在珠帘后，心里隐隐作痛。她很想与昭哥哥一起，离开这个争权夺利的宫廷。可是家族的仇恨，让她不得不选择留下。世上的幸福都要交换的话，青鸾宁愿选择放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回 夕阳下一场雨雪 长春宫假意探视 寒风萦绕雪花，飘飘扬扬。宛如飞絮，沾染枝桠间。白如皓月，美若仙境。池塘里，小桥边，花棚下。已然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花，莹若施脂。芳径处，一袭银灰色长衫的楚云昭徘徊不前。 记得十岁离开宫以前，青鸾还曾向自己说过，一定会等着自己回来娶她。怎么七年之后回来，却全然变了模样。楚云昭也曾问过青鸾，奈何青鸾对他欲言又止，让他很是伤感。 独自一人，站在风雪之中。楚云昭顿觉天地浩大，河山苍茫。夜色已凉，倾世沉香梅花伤。他独自站在一棵梅花树下，看着花絮纷飞。泯灭了来时的方向，缤纷乱一场。 彼时一只藕荷色油纸伞，向他这边飞了过来。他弯腰去捡，却见这柄油纸伞上，绘着雪中红梅。轻轻点染泼墨，轻巧别致。抬眸处，却见一个身穿翠绿色斗篷的姑娘，左右寻找着什么。 但见楚云昭慢慢走上前去，将油纸伞打在她的头顶。转而笑着道：“姑娘像是再寻这柄伞吧，刚巧落在我这里，现在还给姑娘。”他将伞柄递给她，看着她笑靥处的一点梨涡，甚是甜美。 起了风雪，枝头的梅花花瓣落了一地。在两个人之间互相交织，像是一张透明的珠帘。楚云昭伸出手来，为她拂去鬓间的雪粒，淡淡一笑。犹如冬日里的暖阳，润泽这世间。 这是陆亭枝自入宫以来，所见到的第一个男子。他的体贴关怀，也就只是片刻，却让陆亭枝不觉心生暖意。看着这个男子的笑眼，陆亭枝想到了温润如玉这四个字。 只是这后宫之中，都是妃嫔所居之地。怎还会有陌生男子出入，除非是当今帝王。可是之前在西苑看戏时，模糊的看到过楚云宏的身影，与这个男子体型不像，他倒是多了一份谦和。 依着陆亭枝的猜想，这必然是当今皇上的兄弟了。入宫之前，也曾听闻。说过有一个宁王殿下，在边关戍守来着。难道这个男子，便是那个宁王殿下了。陆亭枝心里细细思量着，这才行礼问安。 “秀女陆亭枝，叩拜宁王殿下。”这个声音如泉水潺潺，听在耳里格外舒坦。楚云昭只道一声免礼，随后便觉着甚是奇怪：“你怎么会知道，我便是当今的宁王殿下？” 陆亭枝听了这话，便起身将自己的猜测，一一说给了楚云昭听。听着陆亭枝的说的推断，楚云昭不觉甚是满意。看来这个叫做陆亭枝的秀女，到真是心细如发丝。 “如今这里天寒风大，殿下还是回府去才好，”陆亭枝说着，便将自己手里的小伞，递给楚云昭。随后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殿阁，说道，“我们秀女就住在紫云阁，离这里很近的。” “这算是我欠你的一个人情了。”楚云昭不觉淡淡一笑，然后预备将伞还回去，却已见陆亭枝裹着斗篷，走了好远。风雪弥漫的小径上，却隐约露出一根金步摇，随着一串串足迹淹没。 廊檐下，老树根。细数圈圈年轮，蕴藏着一冬的情节，白雪皑皑。粉妆玉砌，纷飞一片。紫云阁中，已经挂起了厚厚的棉布门帘。房屋里的一大束梅花，点染成一片香雪海。 这些天因为下雪的缘故，所以青鸾也就给秀女们放了假。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青鸾要打探清楚，这个禧贵妃到底有没有怀孕。紫云阁的秀女们，没有了青鸾的管束，感觉放松了许多。 房间里暖乎乎的，陆亭枝正披着一件大厚褥子。认真地做着绣品，窗户外面已经下了厚厚的一层雪。有许多秀女，都在外面打雪仗来着。素兮见了，也便要出去玩耍一番。 不料她才走到门口的时候，便有一个小宫女。手里捧着一把油纸伞，还有一支金步摇进来道：“陆亭枝秀女是哪个？”但见陆亭枝放下手里的绣品，也正暗自疑惑着呢。 及至看到小宫女手里的小伞，便立刻明白了缘由。她接过油纸伞，还有那根金步摇，又递给小宫女一锭银子：“劳烦姑娘了，还请替我多谢宁王殿下。”小宫女接过银子，眉开眼笑的走了。 耳尖的素兮听了这话，忙将脚步又收了回来。她跑到陆亭枝跟前，来回看着那柄油纸伞，还有哪根金步摇。不觉略带怪腔道：“陆姐姐什么时候，跟宁王殿下攀上了关系，这等好事也不与我说一说。” 陆亭枝只是不理睬她，不料素兮却是伸出手来。想要看看金步摇，奈何陆亭枝不肯给她。于是素兮满心不悦，想起之前雪依的事情，都是因为陆亭枝而起，心里更是气不过。 于是素兮便双手抓过去，竟是与陆亭枝抢了起来。口来还说道：“陆亭枝，你身为皇上的女人。竟然还私下里，与其他男子互赠定情信物！我这便告诉了穆姐姐，让她来处置你！” 此时外面的秀女，都纷纷跑来看热闹。只见陆亭枝反手扣住素兮的手腕儿，然后硬是将金步摇，从素兮手里抽了出来。素兮没防备，手心被划破了一道血口子，疼得她哇哇大哭。 “苏姐姐，”素兮看到离若从外间走进来，不觉扑倒她怀里痛哭着，还将掌心间的血痕给离若看，“陆亭枝她欺负我，还欺负雪依”离若才刚从浣衣局给雪依送了食物，就遇见了这回事儿。 众位秀女也都在离若耳畔，纷纷说起陆亭枝的不是来。素兮也是哽咽着，说起方才的事情。离若拨开人群，看到陆亭枝正在安然的做着刺绣。离若还正在诧异，怎么之前在长春宫，遇见了她。 难道事情果然如青鸾之前所言，这个陆亭枝与长春宫的禧贵妃，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此前青鸾就曾提醒过离若，一定要注意陆亭枝的言行。如今想来，果然不差。 何况今日宁王却是进了宫，根据素兮的哭诉。便知道陆亭枝若真是去了长春宫的话，定然遇见宁王。再者长春宫与湖边不远，离若看着陆亭枝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儿，似乎猜出了什么。 层层云朵，于冬日间最是难得。流云蹁跹，聚散一点。辉映着流动的旧日时光，在湖面上，生出斑驳的光影来。当离若同各位秀女，一起到意明堂前准备继续训练宫廷步伐的时候，却听得青鸾说今日放假。 但见青鸾笑着道：“长春宫的禧贵妃有了身孕，皇后说让秀女们前去探视呢。今儿个特特为此，放假一天。”秀女们听了喜不自胜，这几天待在紫云阁中甚是无聊，好容易可以进宫呢。 看着众位秀女欢喜的准备礼品，青鸾却是满心不悦。先前她已经问了太医，说是禧贵妃有了一个月的怀孕。这件事情的确是很蹊跷，不如趁着此次进宫，青鸾再去一探究竟。 再者说来，昨天根据离若所说的消息。青鸾已经有了主意，这才对外放出风声，说是禧贵妃有孕，但是身子虚弱。待胎儿坐稳，再禀告楚云宏。只对秀女们说起，也是为了查探事实。 要去往长春宫探视，她们都是才入宫的秀女。定要准备些什么才是，离若正同素兮攀谈送些什么。却忽然间，瞥见了陆亭枝的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荷包，离若定睛去看，可不就是前些日子缝制的么。 在离若看来，陆亭枝是一个温婉大方的姑娘。刺绣更是一绝，没想到她却是拿了这些绣品。一一去讨好后宫诸人：上次送给太后包裹着的绣帕，后来送给禧贵妃的绣有蝴蝶图案的绣品。 那么这一次，必定是送这个荷包了。离若以前听父亲说过，给有孕之人送荷包，尤其是紫色的荷包，寓意是“早生贵子”。素兮见了陆亭枝的荷包，一面低声瞥嘴道：“她怎会知道禧贵妃有孕？难不成预卜先知？” 素兮说到这里，却让离若想起上次看完戏后。陆亭枝就没有回紫云阁，想来定是去找禧贵妃了。由此可见，陆亭枝的城府极深。别看她沉默不语，总是熬夜做刺绣，原来都是有用意的呀。 枝头南飞雁，雪落一寸寸。两人一面拿着准备好的礼品往长春宫走去，一面说说笑笑。长春宫里，随处种着皎洁的水仙。离若踏入宫苑，顿觉来到一片粉妆玉砌的世界。 跨过长廊，迈入前厅。掀开绣花软帘，便可以看到一个慵懒的女子歪在榻上，微微闭着双目。 蜜合色绵软长裙裙摆，随意的散开在地面上。宛如一朵硕大的黄色水仙，裙子的缎面上，点缀着金红色小蝴蝶。肩头披着一件杏子色披风，就连脑后的青丝，亦是简单的用发钗，挽了一个发髻。 当年禧贵妃帮助楚云宏得到皇位，如今却是身居皇后之下的贵妃。自然是风光无限，可惜并未获得皇宠。去年小皇子夭折，幸而今年又有了身孕。禧贵妃自然欢喜，皓雪皇后亦是欣慰。 “秀女陆亭枝恭祝娘娘身体康健，早生贵子！”陆亭枝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紫色荷包，递给禧贵妃。但见禧贵妃甚是满意。接下来便是青鸾送的镯子，素兮送的二尺千纱樱绸布，红袖送的红色珊瑚。 霞送日落，斜阳偏西。群鸟归巢，松影徘徊。此时长春宫内，灯烛辉煌。桌案上的几卷书册，被禧贵妃一一打开来。 “秀女苏离若，叩拜贵妃娘娘万安！”离若严谨的祝词，让禧贵妃不觉定睛看了看这个秀女。可不就是御林军苏哲瀚的女儿离若么，她虽穿着秀女的靛青色夹袄，却掩盖不住脸颊上的美艳。 禧贵妃展开画卷，却是一副图画。画中一对儿蝴蝶翩翩起舞，在冬日间的水仙从中。旁边还有一首七言绝句：冰雕玉砌千重瓣，洗妆不退颜色暖。双双蛱蝶归虹日，流转冬日一迟缓。 这首诗，妙就妙在将禧贵妃的闺名“蝶儿”这个名字，与“楚云宏”的名字合在了一起。并且写出了水仙的冰肌玉骨，还有冬日的温情脉脉。禧贵妃爱不释手的读了好几遍：“都说苏离若词采华茂，今儿见了果然如此！” 一道阳光，折射进西窗子来。离若送的画卷，自然将那些珠宝首饰比了下去。禧贵妃一是欢喜，便不肯将离若放出去。说是要讨教诗词，不过是另有自己的打算罢了。 笔墨纸砚，也被禧贵妃拿在手中：“离若，教我，教我读书写字，可好？” 在离若看来，禧贵妃虽说是做了贵妃。可到底是脱不了原本的奴婢本色，看着禧贵妃一脸的期许。离若自然是礼节性的推脱一番，然后才拿起几本书来。谦卑的答道：“娘娘若要写诗，先读些李太白和杜工部的最好。” “本宫很喜欢李太白的洒脱，”禧贵妃欢喜的说道，“还有温八叉的绮丽词风，王摩诘的清丽自然。唯独不喜欢杜工部的沉郁”“娘娘既然喜欢洒脱的文风，可见娘娘也是一个自由之人。”离若话里有话。 从小就在深宫中为奴婢的禧贵妃，希望这有朝一日可以离开皇宫。哪知却是被先皇和太子，当做一枚棋子般来回利用。禧贵妃只好将错就错，不可以离开皇宫，便长久的留在宫里。 离若看着禧贵妃眼眸中流露出的渴望，遂很是小心的问道：“母凭子贵，娘娘诞下皇儿可谓是功劳一件。富贵荣华皆可得手呀！”听到离若这般说，禧贵妃更是长叹一声。 她起身踱着方步，背对着离若道：“笼中的金丝雀，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要回家做他人的棋子，真的是好累好累——”仿佛在禧贵妃的口中，早就看惯了人世。 这个禧贵妃的位置，也不过是楚云宏弥补禧贵妃的亏欠罢了。烛火摇晃，将禧贵妃内心的苦衷，通通告诉了离若。听得出来，禧贵妃已然对宫中生活，对楚云宏没有了任何期许。 像是画卷中的蝴蝶，潇洒的飞向天空。离若轻轻的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娘娘快要做母亲了，安心养胎才是。日后皇上定会对娘娘体贴照顾的”其实离若明白，禧贵妃不过是想要楚云宏的心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回 长春宫自有发现 储秀宫无疑有心 朗月，风清。雪影云下浅云睡，临窗滴落一层层。依稀千里，雪如梅砌。一池湖水，逐渐冰封着秋日的萍藻。菡萏天空，澄澈万里。 从长春宫出来以后，离若便找到了青鸾。向青鸾一一说起，关于陆亭枝和楚云昭之间的偶遇。末了还低声道：“我看得出来，唯有陆亭枝送的荷包，最合禧贵妃的心。” “什么荷包？” “就是紫色的如意荷包，可不就是寓意着早生贵子么。何况这只荷包，我一早就见她绣了，大约是十几天前的事儿了” 陆亭枝素来长于谋划，依靠禧贵妃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只是为什么，离若会在十几天前，就见到这只荷包。除非是，禧贵妃怀孕这回事儿，就是陆亭枝在背后指示的。 但见离若亦是点了点头，青鸾听了对陆亭枝越发的不放心。尤其是见到楚云昭这回事儿，青鸾可以为了复仇。让楚云宏的心留在自己这里，将所有秀女赶尽杀绝，她才会有机会下手。 然则青鸾的心，一直一直都在楚云昭这里。她拒绝楚云昭，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如今陆亭枝却又偶遇楚云昭，让青鸾感到浑身不自在。她对离若道：“你好好盯着陆亭枝，我自有方法。” 此前素兮和雪依c陆亭枝之间的矛盾，都是离若暗中挑起的。在青鸾看来，离若也是一个心机之深的人。利用离若，也就是将苏家牢牢抓在手心。接下来，青鸾要去长春宫找秋影问个究竟。 长春宫内，燃着淡淡的暖香。青鸾走进去的时候，暖阁内没有一个人。她才要掀开帘子的时候，却与才要出门的秋影撞了个满怀。那秋影一看来人是青鸾，立刻弓身行礼：“穆姐姐快请进屋！” 但见秋影一面引着青鸾进入里屋，一面忙着去沏茶。口里还笑着道：“穆姐姐来了，也不通报一声？好让我有个准备才是。”一盏清新萦绕的茶水，在青鸾的口齿间氤氲着。 “你们娘娘呢？”青鸾左右看了看，但见屋子里清新别致。墙上挂着一幅“蝶戏鸳鸯图”，正是上次离若送的那副画。画卷两边，一溜儿四把楠木红椅子。几张翠绿色绣花软帘，将内阁与外间隔断开来。 暖阁内，炭炉烧的很旺。桌案上一大瓶血红色的梅花，因为炉火的熏染。开的越发旺盛起来。桌案上，摆放着一些酸果c枣子c梅子c酸梅等果子。都是一些酸酸的食物，看来禧贵妃还真以为，自己怀孕了呢。 青鸾见禧贵妃仍在午睡，遂拉了秋影低声问道：“如何，发现了什么没有。”这里的秋影，确是摇了摇头。说道：“就只是她总是夜里发汗，衣服和被褥都洇湿了——” 草木枯黄，云淡风轻。冬至过后，天气越发的干冷起来。有梅花飘落的水塘中，散落着几根枯枝。水池边缘已经被冻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将梅花花瓣凝固在了上面，甚是好看。 屋子里格外暖和，炭火熏得人的眼睛有些发困。“这是禧贵妃的几件内衫，我得拿去浣衣局浆洗，穆姐姐略坐一坐，我片刻就回”不一时，果见秋影端来一盆衣服，预备去浣衣局。 此时青鸾因为没有发现什么，正要准备离开的时候。却不经意间，瞥见了盆里衣服上有几点血红。初时青鸾没觉着什么，转而却又对秋影道：“你且站一站，这里面都是禧贵妃的内衫么。” 秋影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点了点头。却见青鸾随手翻了翻里面的衣服，果不其然。其中一件内衫，竟然是带着血渍的。是了，青鸾猜测的果然不错，禧贵妃正是身上来了信期！ 暮霭晨昏，天色将晚。飞鸦夜幕归林，起了些许的冷风。廊檐上，梅树下。周围月色如水，万籁俱寂。青鸾拉着秋影走到一处僻静地，然后正色问道：“我让你随时盯着禧贵妃，怎么她有信期，你都不对我说？” 作为宫里的御前侍女，青鸾必须要对此事负责。不然最后若是一并查出来，可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自己亦是代理皇后职责管理后宫，到时候只怕是皇后娘娘c还有母亲c叔父都会受到连累。 “起初，我也只是知道她有了身孕，”秋影有些迷茫，挠了挠头，“宫中御药房都有记载。应该不会有错的。” “按照起初宫中册子的日子，禧贵妃应当是月底来信期吧？”青鸾开门见山的说道。 现在刚好是冬月月底，距离年下不过是短短十几天的功夫。后宫中每个妃子的信期，都会有专人负责记录。恰好禧贵妃是月底的时候，那件带血的内衫就是最好的说明。 “禧贵妃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去了哪里？”青鸾必须要弄清楚，因为这关系到许多人的命运。“我一直守在长春宫，娘娘哪里都没有去过，”秋影如实答道，“就是前天夜里，她说不舒服，让我去请御医来着。” 请御医必然要支开秋影的，那么长春宫只剩下禧贵妃一人。她若是身上来了信期，必是要处理掉那些带血的衣服的。秋影又岂会知晓？直到这个时候，青鸾总算是明白了缘由。 澄澈的天空，倒映着一轮皓月。光影团团，与雪色汇合一处。秋影看到青鸾的眼眸中，透露出深不可测的味道来。一时不明就里：“倒是陆贵人时常来，与娘娘说话解闷儿来着” 陆亭枝？她来长春宫做什么？想起上次她送给禧贵妃的织锦缎子，还有禧贵妃夸耀陆亭枝的话语。青鸾越发觉着，这假怀孕一事，似乎与陆亭枝隐约有些联系，只是可惜没有证据。 后宫中的妃子侍寝，是要有小太监负责记录。有了喜之后，也会有专职御医负责把脉的。禧贵妃能钻这两道空子，可见本事不小。“谁负责把脉的？”青鸾要确定一下才好。 “王贺之御医，”秋影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这两天，娘娘都不让把脉。说是身子懒散，王御医也只是开了两服药。”不让请脉是因为心里有愧，禧贵妃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 梅花飘落枝头，小径幽深重重。榻上廊檐，回转一道洞月门。青鸾便来到泼墨“储秀宫”这里，青鸾仰头去看。宫门旁有一副对联：花影阶前绕几许，柳荫堂下弄飞絮。倚栏独望，可以望得见储秀宫外枯萎的柳树。 在青鸾看来，每年春季的时候。储秀宫应该是最美的地方，十里柳荫环湖。花木丛生，鸟儿欢歌。然则事实并非如此，当离若走进殿阁的时候。储秀宫里非常安静，甚至可以听到雪花坠落的声音。 “苏秀女也来了？”说话的人，正是昨日见过的青鸾。离若循声而望，但见青鸾穿着一件翠绿色拈金丝线宫装，腰身以下是同样翠玉颜色的豆绿窄裙。一头乌黑的长发垂于两耳，尽显优雅气质。 发髻一边，是简单的松绿色头绳。青鸾不施脂粉的美丽天成，宛如一朵夏夜的水莲花。只是有的时候，未免太过苛刻了些。但见她向皓雪皇后行礼问安，“今日前来储秀宫，是有一事相求。” “青鸾不必拘礼。”皓雪皇后面对青鸾，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或许讨好青鸾，也可以见到楚云宏一面。如今两个月的时间，皓雪就未曾见到楚云宏了，皓雪不觉心里格外难受。 “奴婢可否向皇后讨要刘子凡太医？”依着青鸾的想法，必须要刘子凡亲自去一趟长春宫。因为刘子凡本就是皓雪皇后的专职御医，况且上次没有在宫里，其他太医说的话，青鸾不大相信。 或者说，青鸾也可以借用刘子凡，来拆穿禧贵妃的把戏。这样也同样可以，调查陆亭枝与禧贵妃的关系。用以确保后宫的太平日子，不过这些话，青鸾并没有说出口去。 桌案上淡淡的青茶香，弥漫在整间屋子里。皓雪抿了口茶水，然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刘子凡医术高明，又是太医院院判。让他去把脉，对禧贵妃也是有好处的，本宫也可以放心。” 得到皓雪的允许后，青鸾满心欢喜。但只是刘子凡未在宫中，还需待他回宫才可。她不露声色，只是表面上为了禧贵妃着想罢了。这时从外面传来一声通报，说是陆亭枝秀女觐见。青鸾忙住了口，垂手侍立在一边。 但见陆亭枝步态优雅的走进来，然后拿出一件桂花色滇红大氅，说是为了给皓雪皇后御寒之用。一旁的青鸾不觉暗暗想着，这个陆亭枝果真是步步为营，似乎算好了每一步。 皓雪见了大氅，十分欢喜。遂命玖月收了，又赏赐了陆亭枝一盏清茶。看着陆亭枝这么费尽心机，青鸾于是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许可以试探陆亭枝和离若两个人，看看谁比较好利用。 “青鸾记得娘娘最喜欢射覆，不如趁着今日苏秀女和陆秀女也在，咱们为娘娘解解闷儿如何？”青鸾提议，遂向离若使了个眼色。 “到底是青鸾体贴本宫，”皓雪微微一笑，“只是如何惩罚呢？” “主子们但请以诗词作答。若是对了，有皇后赏赐所设之物，若是错了，可要跳一支舞的！”离若的这个提议，的确是不错。于是便有玖月做主，将所射之物，放在了一只楠木盒子里，“此物夏季才可用。” 下午的时候，雪花不再飞舞。只是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烛火晃悠悠的。玖月重新剪亮灯芯，屋子里才亮堂一些。 一只小小的香烛，萦绕袅袅檀香。皓雪低着头略微思索，便说道：“寸寸绢丝攒成珠，碾香为玉织红纱。一柄湘竹为春末，水廊畔边消暑夏。是团扇。”说完，皓雪便饮了一口茶。 坐在皓雪的坐下手便是离若，她立刻便猜到了是何物件。便胸有成竹道：“东汉班姬独望月，聘婷暮色多叹息。鲛绡菱纱题诗词，一字一句写往昔。是团扇。”说完之后，亦是饮了口茶水。 对面的青鸾，听了之后立刻有了主意。她看了看安然饮茶的陆亭枝，遂故意说道：“里面藏的物件左不过是一些女儿家用的东西。不是玉镯儿便是簪子，花木扶疏立春日，盛开一朵花娇艳。闺阁女子上红妆，菱花镜里笑靥还。是簪子。”她说完之后，还饮了口茶。 接下来便是轮到陆亭枝了，但见慢慢放下茶盏。然后缓缓开口道：“水廊畔边，暑夏，东汉班姬。显而易见，这盒子里是一面团扇。”倒还真是一个察言观色的姑娘，青鸾在旁暗暗佩服。 “可不就是团扇么？穆姐姐怎么会说是簪子呢？”玖月一面说着，一面打开楠木盒子，揭示答案，“只是两位秀女都答对了，应该要送给谁。”因为盒子里，只是一把团扇。 “依奴婢看来，陆秀女已经得了皇后的茶。这团扇，自然该归苏秀女所有！”青鸾抢先一步，将这番话说了出来。皓雪知道自己虽贵为皇后，却依然比不过青鸾，便将团扇给了离若。 青鸾一面替离若拿着团扇，一面看着陆亭枝的神色。却只见陆亭枝淡淡的说道：“团扇乃夏季所用，如今入了冬日。团扇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很明显，这番话是在讽刺离若的。 陆亭枝一下子语带双关，让青鸾都有些噎住了。反倒是离若并不以为然，转而走到陆亭枝跟前，压低声音道：“你也别忘了，夏季若是少了团扇，世人岂不是便要被热死。” 一边的青鸾暗暗窃喜，由此看来。这个离若与陆亭枝旗鼓相当，如果将她们两个互为棋子的话，是不是自己也就可以作壁上观。少了些许的麻烦，坐收渔翁之利的法子的确不错。 不一会儿，玖月又在楠木盒子里，放了一样物件儿。转而提醒道，“此番所覆之物为：女子的饰品，双双点金缀庭轩。”然后在旁边点燃一只檀香，作为时间的提醒。 时钟碾过滴漏，尚未有一个人作答。直到烛香过半，才听得离若说道：“小石桥边黄昏后，谁人梳妆上小楼。迢迢不断望春水，相依相伴堪回眸。是耳坠子。”说完之后，便饮了一杯茶水。 “素来女儿多红妆，乌发盘成云几朵。金簪珠花数不尽，绫罗绸缎衣翠萝。是胭脂。”皓雪听到“相依相伴”这四个字，立刻想到了女子装扮时的物件儿。应该是胭脂了，也正附和“点金”两个字。 轮到青鸾了，她自然猜出了是耳坠。却偏偏说错：“我仍旧猜簪子，还是才刚那首诗。不知可否对么？”一个猜的是耳坠子，一个猜的是胭脂，一个猜的是簪子。 三人将目光，看向玖月。但见玖月微微一笑，打开盒子道：“可不就是一副耳坠么？”青鸾望过去，果然是一副白玉八宝耳坠子。皓雪一面拍着手，一面笑着道：“果然是离若机敏过人，耳坠子送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回 穆青鸾欢喜心间 苏离若办事稳妥 黄昏日落，映照绚丽晚霞。梅花沉醉在这片迷蒙的冬季下，展开一副泼墨的水墨画。墙角几株水仙，宛如出水的芙蓉，皎洁如雪。半山腰还开了几朵山茶花，一样的冰肌玉骨。 风中夹杂着细细的花香，偶尔夹带起来的梅花花瓣。翩然坠落在青鸾的青丝上，与青鸾鬓间的栀子花簪子相得益彰。亭台间的青鸾，正坐在绣花软椅上闭着眼睛，思量着接下来如何查探禧贵妃一事。 字里行间挟裹着的冬日暖阳，温暖着青鸾的心。她细细的享受着每一寸阳光，顿觉口齿留香。就连楚云昭走到自己身边时，也未曾察觉。直到楚云昭取下她肩头的落梅，她才莞尔一笑。 “一萼红透雪里遮，素颜不食烟火色。”楚云昭看着青鸾淡然如水的模样儿，不觉轻轻笑着。遂坐在她的身边，目光移向了她的双眸处。不想青鸾忙将脸扭向一边，随口道：“浩渺烟水湘江畔，穿林芳径共离歌。” 青鸾明白楚云昭句子里的意思，是夸耀自己与梅花一样，“不食人间烟火”。字迹则从天地山水入手，转而告诉楚云昭。自己不过是一粒微尘，倒不如放下红尘俗世牵绊，遁入山林高歌一曲。 本来是婉约的调子，被青鸾这么一说，反倒是越发有了意境。楚云昭点头微笑：“鸾儿看的什么书，做的诗越发的意境开阔起来。”“不过是闲来无事，在这儿歇一会儿。”青鸾随口答道。 楚云昭见青鸾的精神有些不太好，便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玉镯儿。自言自语道：“我记得今天是冬月初三，好像是某个人的生辰呢”冬月初三？青鸾这才意识到，今天是自己的好日子。 这么些年来，每到这个日子。青鸾的心里都会很不好受，因为这一天同时也是父亲病逝的日子。所以她从来不过生辰，也是最近这两年。才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的。 其实楚云昭也是心里明白，他只是不希望青鸾太过悲痛。毕竟人应该向前看去，这才准备了玉镯儿。谁知却是碰触到了青鸾的伤心往事，遂低声对青鸾道：“我只是，想要你开心罢了” “我怎么会生气？”青鸾长叹一声，“只是有些，想念父亲罢了。”她将书从身后拿出来，放在桌案上的时候。楚云宏看得清楚，这是一本老子的《道德经》，看来青鸾是在“无为”中找到安慰而已。 微风轻轻吹起，遍地的梅花花瓣零零散散。楚云昭将玉镯儿，轻轻戴在青鸾的手腕上，郑重其事到：“只要鸾妹妹愿意，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你可否信我，给我这个机会可好？” 玉镯儿通体泛着皎洁的雪色，不掺杂一丝杂质。指腹碰触间，宛如江南的烟雨般细腻。正好与鬓间的栀子花簪子配成一套，衬托的青鸾如坠落凡尘的仙子，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色。 “一城山水路迢迢，江阔云低念遥遥。与君携手落花兮，踏遍红尘自逍遥。”这是青鸾对楚云昭的承诺，她的本意是逍遥山水之间。尽管只是一个念想，可是她还有大仇要报，她不可以离开的。 当青鸾的小手，被楚云昭轻轻握在手心的时候。两个人会心一笑，不用过多的言辞，已经是彼此在乎对方。有的时候情感就是如此，一个眼神，一句温暖人心的话语，足矣。 晚间夕阳落山之后，将最后一抹余晖，挥洒在红尘之上。仅有的一点余温，也被潮湿的冷空气，侵袭的荡然无存。天地之间，只有干冷的空气。将尚未融化的积雪，冻得硬邦邦的。 正阳殿的暖阁里，却是暖意融融的。楚云昭屏退了所有的宫人，此时暖阁内只剩下青鸾和楚云昭二人，相互对坐在桌案两旁。方格间，一黑一白的棋子，谈论着天下间的对局。 “左上三三，殿下可是想好了？”青鸾手里执着一枚白子，看到楚云昭的黑子。已经落在了自己白子的左上角，心里暗自偷乐。转念将自己的白子，放在了黑子的右边。 果然，这个时候楚云昭才意识到。自己被青鸾的白子所包围了，时间就此停了下来。他手中的那枚黑子，始终在指尖来回拿捏。此时方寸之间，尽数是白子的天下了。 看着青鸾的得意神色，楚云昭自是不甘落后。他前前后后的看了一遍棋子的布局，这才将黑子，落在了棋盘的右下二一这个位置。偏安一隅，暂且远离了白子的包围圈儿。 遥遥相对的白子，此时对黑子成围拢之势。青鸾微微皱起眉头，深思熟虑了一番。这才落在天元这个位置，转而问道：“殿下用的是破釜沉舟么？怎么就不怕黑子被我包围？”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很快就会明白的。”楚云昭的话音刚落，便将手中的黑子，走向了左边的一一位置。“这叫鲸吞蚕食！”黑子如蜿蜒的路径，不消片刻，便将白子堵得严严实实。 炉子里的燃香，升起缕缕的青烟。茶盏里的青芽儿，在滚烫的茶水间冲泡。绽出一朵儿硕大的绿牡丹，沁人心脾。“殿下应该让着我的！”青鸾赌气道，“今儿个是我的生辰！” 纵横交错的棋子，此时已然是黑子遥遥领先了。楚云昭呷了口茶水，掩饰不住的笑意：“棋盘之上只论输赢，怎会掺杂人情世故？”他说着，便将黑子落在了白子的下方三一，堵住了白子的退路。 但见青鸾拿起框子里剩下的白子，一股脑儿的通通倒在棋盘上。然后拍着手大笑着：“哈哈哈！殿下的黑子被我的白子截杀了！”看着好端端的一盘棋，就这么被青鸾毁了，楚云昭一时有些哑然。 “我要生气了，”楚云昭假意正色道，“青鸾，我是宁王殿下，你只是小小侍女。” “我知道，殿下定然不会生气的”青鸾看着楚云昭温和的眼眸，心里感到十分舒坦。楚云昭向来如此，他是一个云淡风轻的男子，从来对青鸾都是一颗包容之心。 桌案上的一壶香茶，散发着淡雅的清香。青鸾沏茶过来，楚云昭甚是享受：“难得鸾妹妹，还珍藏着这么名贵的碧螺春。”微微啜一小口，便只觉着满口清香，“是寒冬雪水所泡。” “我自然记得，殿下最喜欢碧螺春的。”青鸾说着说着，便想起了旧日时光。好像这么多年来，从未真正的与楚云昭一起，坐在一起下棋c品茶c谈论人世。只是为何，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小径从旁处，梅花傲然立于雪中。几点雪粒，点缀的一片粉妆玉砌的世界。明黄色的琉璃瓦顶，已经被铺满了雪花。白茫茫的，甚是好看。紫云阁东北角，便是浣衣局，从来都是惩罚犯错的秀女之地。 按照之前青鸾的吩咐，离若随时盯着陆亭枝的动向。只要到了浣衣局，问明雪依情况，必定会查出陆亭枝与禧贵妃的关系。而今禧贵妃的内衫经由浣衣局所浆洗，那么雪依应该就知道了什么。 于是离若踏着雪后小径，便来到了浣衣局。浣衣局并不大，却是堆立着许多的晾衣架，并且水池子旁，也是有许多的宫人。在忙着浆洗，冰凉的水将宫人的手，冻得通红通红。 尽管众人皆有埋怨，却又不得不压低了身躯，任凭冷风大雪扑来。离若第一眼就找到了雪依，但见雪依换了身粗布单衣。站在水池子边，使劲儿捞着水池里的衣衫，费劲儿的揉搓着。 当离若走到雪依跟前的时候，雪依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离若看到雪依被冻的发红的鼻子，还有那红肿的小脸。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伸出手来，轻轻抚着雪依的小脸。 “苏姐姐，我以为你忘了我——”雪依一脸泪痕，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离若一面安慰着她，一面将她拉至一边，低声道：“禧贵妃的衣服，都会有谁来负责浆洗？” 但见雪依吸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摊开两手道：“自然是浣衣局的姑姑们来负责，像我们这样犯了错的宫女，只能够浆洗这些粗布被单什么的。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似乎在雪依的语气中，离若听出了几分无奈和不满。这倒正合了离若的心思，她再次看着这个曾经，为了一道胎记而四处想方设法的雪依时。已然明白，雪依也是一个有些心机的人。 于是离若便将禧贵妃假怀孕一事，悄悄告诉了雪依。末了还叮嘱道：“如今你在浣衣局方便一些，仔细翻看禧贵妃的内衫，看看是否如穆姐姐所言。如果有所发现的话，立刻找人来回我。” 初次听到离若这般说辞，雪依喜不自胜。如果自己能够找出禧贵妃假意怀孕的证据，那么也便有了机会，走出浣衣局的。将来见到当朝帝王楚云宏，还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 雪依立刻跪在地上，向离若磕了几个头。满口里说着感恩戴德的话语，又忙着给离若沏茶倒水。一旁的离若看着向自己献殷勤的雪依，心里颇为得意。至少，算是拉拢了雪依的心。 当离若离开浣衣局的时候，特意吩咐了那里的姑姑。要好生照顾雪依，不可有丝毫的偏差。另外还吩咐司衣局，给雪依添置了一些被褥。于是在浣衣局不过五天的雪依，立刻变得有了身份。 风吹来遍地的梅花花瓣，离若踏着芳香小径，预备去向青鸾汇报情况。谁晓得在路过苌华苑的时候，确是听到了素兮的笑声。离若本不以为然，然则随后一个身影，却让离若吃了一惊。 晶莹一树梅花，落英缤纷几许。一段柔软的雪花，带着曾经的回忆缓缓入梦。当离若驻足在苌华苑的时候，看着哥哥苏泽义开怀的笑着。与素兮一起高谈阔论的样子，着实让她哑然。 苏泽义在苌华苑，自然是等着自己的。后宫本不是陌生男子可以出入，只有接见家人在苌华苑。想来苏泽义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素兮也是偶然路过的吧。离若在心里，不觉这样想着。 暮色起，夕阳渲染一片云霞。离若一面慢慢的踱步，一面在廊下笑道：“若儿有事耽搁了，让哥哥久等了。”离若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石阶下面。 及至她看到一身丹红色百褶裙的素兮时，故作讶然：“倒还真是巧了，素兮竟也在这里。但却不知，素兮你是无意路过，还是有心为之呢。”离若说着说着，望着素兮尴尬的脸颊。 大约是这番话，说透了素兮的心。素兮一时满面通红，像是熟透了的番茄。反倒是一旁的苏泽义，乐呵呵的笑着：“我正说着找不到若儿，就托了白姑娘给捎带回去呢” 此时离若才看到，苏泽义手里的一只精致的蓝色云纹小布包。离若眼前一亮，可不就是自己之前，心心念念的苏州文房四宝么。她忙接过来，一层一层打开来看，果然是一套天青色的笔墨纸砚。 记得上京之前，离若就一直对这套笔墨十分惦念。可惜时间仓促，还未来得及准备，就已经进了宫。如今时隔半年，苏泽义就给自己带了来。离若自然是欢喜，爱不释手的左右看着。 “上次进宫，就没有看到你。”苏泽义想起上次入宫，已经是十天前的事儿了，那个时候他也是从素兮口中得知，离若在宫里过得很是不错。苏泽义心里，自然也是放宽了心。 在苏泽义的眼里，他的这个妹妹恭肃严谨。从来不肯将自己的喜怒流露于外，大约也是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看到离若的笑意吧。苏泽义曾反对离若入宫，只怕是离若失去了本该有的天真。 奈何离若被苏家，培养成了一颗争权夺利的棋子。早就老练成熟的离若，根本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今日见了妹妹离若，苏泽义看到她清澈的眸子，心里甚是欢喜。 “听素兮说，穆青鸾曾经故意刁难过你们。”苏泽义好心提醒道，“她是宫里的御前侍女，与皇后一起打理后宫。平日里皇后也对她礼让三分，你也该学会避避锋芒，毕竟苏家不比别家。” 苏泽义每说一句话，离若都在旁边应声点头。随后却将这套笔墨，重新塞到苏泽义的手中：“哥哥替离若收着，待离若有了妃嫔的封号，再向哥哥讨要。”离若是怕，这套笔墨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离若素来如此，纵然十分喜欢。目前自己却只是秀女，她想着凭借自己的力量做到妃嫔，再用这套笔墨会更有资格的。苏泽义只好先收下，又同离若简单攀谈了几句，便不舍的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回 冬日暖阳假好心 黄昏日落逢真心 雪后晴空，映照着一片澄澈的颜色。萧萧风声，拂过缀满雪珠的松枝上。雪花开始簌簌坠下融化成水。宛如条条小溪，在小径旁的草地间汩汩流动。意明堂前，离若正跟着青鸾认真学习宫廷礼仪。 苍穹一排南飞雁，排成一字行缓慢飞过。晴朗的蓝天上，划过一道纯美的弧线。冬日间很少见到这样晴和的天气，青鸾这才带领秀女们继续训练。前几天为着太后的寿诞，还有禧贵妃的喜日子，已经耽搁了几天。 平常在家穿着平底绣花鞋，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如今忽然换做花盆底高跟鞋，许多秀女走路的时候，都是有些不太适应。加上发鬓间的珠钗首饰，还有身上厚重的棉衣，所以走起来歪歪扭扭的。 “哎呦——”素兮一个不小心，便歪在了地上。痛得她嘴里乱叫起来：“什么鞋子呀，挤得我脚丫子都肿了！还走路呢”她这么一说，周围其他秀女，也都纷纷随声附和。 青鸾听到这些抱怨之声，走过来看着地上的素兮。想起上次皇上赏赐的礼品，素兮第一个上前去抢。就对素兮的印象大打折扣，遂正色道：“既然入宫选做秀女，理应遵循宫规！” 一旁的离若见了，便上前将素兮拉起来。正要安慰素兮一番，不料青鸾却是将离若拉至一边，转而对其他秀女到：“诸位诸多抱怨，倒不如看看苏秀女是如何走路的！” 但见离若重新整了整衣襟，抚了抚鬓间的珠钗。这才从衣袖间，拿出一方绣帕。沿着方才走过的路径，每走一步，仿若娇花照水。柔弱的步伐中，夹带着离若严肃恭敬的风度。 到底是大家闺秀，幸而离若在家之时。父亲早就训练过自己，他们苏家自然是要离若进宫得宠的。不论是家族荣誉，亦或是自己的将来。离若从来对自己要求都很严格，不可出半点岔子。 “苏姐姐好棒！”素兮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其他秀女也都跟着鼓掌。青鸾亦是十分满意：“给大家半个时辰的时间练习，待会儿我会一个一个检查。若是哪个秀女不过关，今晚就没有晚膳了。” 本来听到休息半个时辰之后，素兮还是很开心的。不过听到“一个一个过关”的时候，几乎快哭出来了：“自小我就跟随父亲外出做生意，哪里穿过这种鞋子？而起，我的脚也肿了，呜呜呜——” “我来教你，”离若轻轻抚着素兮的肩头，微微笑着。她才刚说完话，便又起身准备去找青鸾，“我去跟姐姐说一声，让她给你换双鞋子。”离若的这番帮助，让素兮感激涕零。 很快，换上这双湖蓝缎子绣花软底高跟鞋，素兮感觉甚是舒坦。她换上后，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欢喜的像一只喜鹊儿，直呼离若的好处。暖阳一缕，离若可以看到素兮微笑的眼角。 “身板挺直，挺起胸膛。收起下巴，双臂自然垂在身体两侧。眼睛平视前方，每抬一步的时候，都要注意大方自然。”离若在旁口授，然后看着素兮认真练习，真可谓是姐妹相依。 北风吹来，趁着柔和的阳光。宛如春日般温暖，青鸾坐在一把椅子上。认真的看着每个秀女走路的姿态。在离若看来，她们不过是自己日后的陪衬。她要亲眼看到，素兮的可怜模样儿。 当离若走完路子之后，就该轮到素兮了。她也学着离若的样子，很是小心的走着每一步路。仿佛双目前方，看到的就是整个后宫。可是谁知才走了两步，便觉着脚下一松，整个人不自觉的向前栽去。 自然，素兮不知道。所谓换来的鞋子，不过是在鞋子里垫了一层软布，仍旧是她原来的鞋子。秀女的鞋子都一样，素兮不会有所发现。离若如此好心的换鞋，素兮怎会怀疑到离若头上。 晚间，紫云阁中燃起了烛火。一大张梨花木桌上，聚集了许多的秀女。她们一面吃着可口的饭菜，一面热闹的讨论着白天训练的情形。窗外传来风声，吹得松柏哗啦哗啦作响。 冬天的夜里，最是寒夜难熬。因为素兮走路不过关，所以被罚在意明堂前的小屋子里。面壁思过，直到宵禁号角响起，才会让她回去。此时看着滴漏那边，距离宵禁时分，还有两个时辰。 此时门外有脚步声，素兮有些害怕。意明堂已经没有了人，还会是谁呢。她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那人推开门子。素兮才看到，却是离若。她顿时“哇”的一声哭了：“苏姐姐，我，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不哭了，”离若将提来的食盒，放在素兮跟前，说道，“我想着你一定会很饿的，这才央求了穆姐姐，给你另外做些饭菜的。”掀开食盒，都是素兮喜欢吃的食物。 看到这里的时候，素兮更是忍不住掉泪：“我就不明白了，不是换过的鞋子，怎么还会会不会是穆青鸾，暗中给我换了？”“胡说，”离若立刻否决，“穆姐姐虽是严厉些，可到底是公正的。” 既然不是青鸾，那会是谁呢。素兮感觉很是委屈，自从入了皇宫。不是被红袖撞了腰身，就是被雪依抢了自己的画作，夺了皇宠。这次更是走路都发蒙，被人暗算，她这是得罪谁了。 听着素兮一股脑儿的向自己倾诉苦水，离若一面抚慰着她，一面轻声道：“宫里秀女的衣服鞋子，都是司衣局做的。等我找个时间，去司衣局给你问一问就好。你也别胡乱猜测了。” 素兮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拿起筷子来。吃着离若为自己送的饭菜，感觉格外爽口。尤其是她喜欢的虾仁饽饽，还有油炸酥烙荆花饼。一大碗鲜嫩的黄鳝汤，在这寒冷的冬日，甚是温暖。 当离若准备离开的时候，素兮可是万分不舍。少不得离若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起身离开。西边天空，刮起一阵冷风。离若不觉望着皇宫内苑，她目前是要除去白素兮的。 至于这个所谓的商贾之女，留着她也是无用。整天听着她咋咋呼呼，或者是看着她泪痕满面的样子。离若甚是厌恶，本想着利用一番。谁想到这个白素兮，竟然会与哥哥纠葛在一起。 回到紫云阁的时候，天气已经完全黑透。一道烛火下，是一张干净漂亮的纯红色绣品。上面所绣的图案，却是可爱的两条金龙。难不成，陆亭枝是要做肚兜儿的么？倒还真是手快呀。 不一会儿，便看到陆亭枝从门外走来。身上还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肩头依稀可辨白色的雾气凝结的水珠儿。可见陆亭枝定然是出去了，这么晚了会去哪里呢。离若忽然想到了长春宫。 自从上次，陆亭枝送了禧贵妃一块儿绣品后。禧贵妃就有了身孕，白天训练走路也不见她。问了青鸾，说是禧贵妃找陆亭枝有事。这所谓的有事儿，便应该是“身孕”之事吧。 “苏离若，白素兮被罚一事，你理当问责，”陆亭枝第一句话，说的甚是有理。离若听了呵呵一笑：“那也总好过，你去讨好禧贵妃。攀龙附凤，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粉墙黛瓦，画楼雕栏。雪落离宫，琉璃翡翠。风吹雪碎，玉阶生凉。正阳殿外，水仙皎洁。飘渺云烟，天地浩大。一片粉妆玉砌的颜色，将夜色照耀的宛如白昼。 自鸣钟敲响了十下，青鸾正准备收拾床铺。却听到外面，有轻轻地叩门声。她一面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一面方才让秋影进来。看着秋影浑身的雪粒，便知道外面下了大雪。 一盏烛火，一壶热茶。秋影伸出手来，边烤火边说道：“可真是怪了，下午的时候，长春宫的一株梅树忽然死了。昨儿个还开的好好的” “许是今年的冬天，冷一些吧，”青鸾熬煮好茶水，递到秋影面前，然后低声问道，“怎么样了，这几天可有什么发现。”按照青鸾的推测，离若有了行动，那么禧贵妃应该会有所察觉的吧。 可是秋影却是摇摇头，说道：“连着几天都是刘太医把脉，按照姑娘的嘱托。只说是胎儿正常，刘太医还托我来问一声，接下来要怎么办。”至于先前那个把脉的王太医，失踪了好久。 但见青鸾微微皱眉，板起面孔道：“太医王贺之失踪多日，还不算大事儿么。皇后娘娘早晚会知道的，再者说来。这个王贺之定然是幕后主使，找到他就会真相大白的。” 听了青鸾的话，秋影知道自己疏忽了。她忙向青鸾保证，自己一定会找到王贺之的。青烟袅袅，萦绕在房间里。青鸾微闭着眼睛，又随口问道：“苏离若那边去了浣衣局，在找证据。你也要尽快” “有件事情，我觉着，还是让姑娘知道的好。”秋影思虑了片刻，方才决定，将前些天楚云昭赠送油纸伞，给紫云阁的陆亭枝。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青鸾。 先开始，青鸾并不以为然。及至听到是楚云昭的时候，青鸾立刻坐直了身子。再次向秋影询问，确定这件事情的真假。但见秋影点头道：“错不了，我亲眼看见的，紫云阁的人都知道的。” 青鸾微微蹙眉，转而沉声不语。这个陆亭枝格外有心，不论是送绣品，亦或是投靠禧贵妃，都可兼得。不管怎样，陆亭枝的目的都很明显。那便是做妃嫔，入宫闱。 倘或让这样一个女子，入了后宫的话。那么后宫定然不会安宁的，本来青鸾想着集中力量，利用离若对付其他人的。哪曾想到，这个陆亭枝竟然连楚云昭都熟识了。 月过半，廊上传来脚步声。应该是楚云宏从书房回来了，青鸾忙让秋影快些离开，并且要随时盯着陆亭枝和禧贵妃。万不可让楚云昭再见陆亭枝的，她自己这里也要找楚云昭问个清楚。 当秋影从后门出去的时候，楚云宏刚好推开了前门。青鸾梳理了一下心情，上前接过楚云宏的金丝绒大氅，笑道：“今儿个这么早，莫不是朝廷上，没有什么要紧事儿吧。” “朝廷上倒没什么事儿，单只是你，”楚云宏走进屋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翎花发钗，别在青鸾的发鬓间，端详道，“前天是你的生辰，今儿个当是朕补偿与你的” 一树梅花，盛开在寒冷的冬夜。青鸾无论如何，都掰不开楚云宏的手掌。反而是被楚云宏呼出的热气，萦绕在脖颈间。“鸾儿若是肯原谅朕，朕便放开你。”楚云宏沙哑的声音，让人沉迷。 “皇上怎么，不去探视禧贵妃？”青鸾并不想，被楚云宏这般恩宠。因为她的心里，只有楚云昭。她打算着报了仇，便追随楚云昭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故而也不想欠下楚云宏人情。 只是楚云宏的心里，却是愧对于青鸾。尽管他将青鸾的的族人灭国，维持了家国平安，但是却也伤透了青鸾的心。这些年，楚云宏对待青鸾一直很好。故而天朝上下，皆知楚云宏不喜后宫，却对一个侍女情有独钟。 但见他贴近青鸾的耳根子，轻言细语道：“你的生辰，可以不可以，不要再提其他的人”楚云宏就此打住，他不想提起这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因为方才的两个时辰，青鸾没有在身边服侍。楚云宏觉着心里空落落的，此时拥着青鸾，心里踏实了许多。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青鸾冰冷的心。共同看大雪纷飞，梅花盛开。 “天色不早了，皇上理应早些休息。”青鸾这般冷淡的态度，让楚云宏满心的不舒坦。他狠狠抓着青鸾的手腕儿，看着青鸾毫不在意的目光，试探着问道：“那你告诉朕，你是不是喜欢昭弟？” “我与殿下自幼相识，青梅竹马，自然是喜欢的。”青鸾十分肯定的说到，不料却是灼伤了楚云宏的心口。她看到楚云宏苦涩的笑着，仿佛那番话是一把刀子，剜着他的心。 此时炭火熏染的西暖阁，此时因为镂空的香囊。而散发着淡淡的梅花香味，萦绕在室内。楚云宏慢慢松开青鸾的手，然后有些失落的坐在一边，颇为伤感道：“你要如何，才会原谅朕？” 这是青鸾第一次，看到孤冷的楚云宏，面对自己的时候这般伤情。没奈何，青鸾唯有起身去沏茶水。滚烫的开水，冲泡的碧螺春叶子。在茶盏中，散开一朵朵花儿。 屋子的一角，是一只洁白如雪的汝窑。一大束含苞待放的梅花，正在慢慢酝酿着一份生机。“皇上自会觅得良人。”青鸾说的的确不错，自己只是小小侍女，不值得楚云宏对自己这么好。 “如今颜舜祁到达了赣州，”楚云宏忽然说道，“朕等到他们入了京都，便将他们颜家的小女嫣然，赐婚给昭弟。如此一来，对抗苏家也就不成问题了。鸾儿你也要，好好准备礼单” 这番话，大约是故意说给青鸾的听得。这倒是青鸾不曾料到的，起先颜家已经失联了许多年。如今忽然入境，必定是楚云宏下了赐婚的圣旨的。政治联姻，巩固自己的皇权。 青鸾忽然愣在那里，才刚为了一个陆亭枝而手足无措，如今又多了一个什么颜嫣然。更是让她错愕，不过她始终都相信宁王殿下。他说过，会等着自己做他的宁王妃的。 “怨恨也好，伤心也罢，但只是当心身子，”他轻轻的抚慰着青鸾。看着青鸾委屈的泪水，不觉向她保证，“鸾儿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说出来，朕定会全力以赴！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回 离若暗中换药方 素兮掩盖内心苦 花木扶疏，小径深深。梅树枝桠，梅香疏影。风吹云散，湛蓝天空。此时紫云阁中，灯火通明。 早晨的时候，离若去往储秀宫给皓雪皇后请安。皓雪皇后只说身子不适，想要请太医把脉的时候。谁料太医院竟是竟是空无一人，及至玖月探听了消息，方才说紫云阁中有秀女中了毒。 “中毒？”离若假意吃了一惊，随后忙告辞了，“皇后娘娘容量，小女这就去紫云阁看看，改日再来探视娘娘。”她说完之后，便假意匆匆而去。 辞别了玖月，离若急匆匆离开储秀宫之后。往紫云阁走去的时候，又放慢了脚步。回想起前天晚上，素兮因为没有走好步子。而被罚在意明堂前，自己送饭的时候，还真是值得回忆呢。 黄鳝汤也好，荆花饼也好，虾仁饽饽也好。都是清热解毒的食物，绝对是没有毒性。倘或是将荆花同黄鳝汤混合一起，可就成了剧毒。轻者口不能言，重者命丧黄泉。 这些食材，都是御膳房那里得来的。若要追本溯源，也不会查到自己身上。再者说来，素兮竟然与自己的哥哥勾搭上了，果然是狐媚子。自己若是不给她点教训的话，不知素兮又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想到这里，离若便慢悠悠的沿着碎石小径，一面欣赏着冬日夜间的景色，一面想着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问话。 于是紫云阁中，太医们忙了一个晚上，总算是将素兮的病情稳定了下来。鸡鸣时分，太医们才提着药箱离开。 当离若来到素兮的床榻前时，果然看到了素兮一张苍白的脸。脸颊上，还挂着一层细细的汗珠儿。睫毛处，晃动着几滴泪珠。离若从怀里拿出一方绣帕，替素兮轻轻的拭去汗珠儿。 才只一个晚上，素兮就这般憔悴。一点血色都没有，看样子也只是气若游丝。青鸾走过来时，离若便随口问道：“御药房给开了方子么？素兮是待选秀女，中毒这等大事，自然应该重视起来。” “这是御药房才开的方子。”青鸾一面说着，一面拿出来让离若看。 离若展开药方子，但见上面写着：川穹，桔梗和陈皮各一钱，蒲公英两钱，水杨梅，穿心莲。到都是清热解毒的草药，离若自小熟读过医术，自然也十分清楚一些药性：“这个穿心莲换做积实最好。” 中草药里，积实微苦，性情温和。服用之后，可以让素兮多多散发体内的寒气。看着离若提笔写下“积实”两个字的时候，青鸾越发的佩服起来：“苏秀女博学多才，奴婢佩服！” 离若莞尔一笑，微微拂过额前的青丝。笑着指着前面的川穹等草药道：“把这些草药都磨碎，然后把积实切成长条状。再用温水浸泡，小火慢慢熬煮，两个时辰便可。” 看着青鸾渐渐远去的背影，离若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都是清热去火的草药，就是御药房那里，也不会有问题的。只是若要将积实一起熬煮，服用者心脉会受损的。 冷冷风儿，漠漠小楼。宝帘闲闲挂起，淡淡烟罗。流水画屏幽，暗暗生愁思。几段岁月，荒芜了青春痕迹。北国的冬季格外漫长，琉璃瓦下已然结成了厚厚的冰凌，透着晶莹的色彩。 此时秀女们已经从外面训练回来，累的个个腰酸背疼。仍旧是因为走路姿势不过关，行礼不够规范。所以被青鸾罚了一个时辰。回来以后都躺在床上，累的都不想动弹了。 反倒是陆亭枝还有精神，重新支起针线活儿。开始继续缝制那只小肚兜儿，柔滑的面料，大红色的底子。指腹滑过的瞬间，甚是舒坦：“你倒是个有心人，禧贵妃定然是很开心的。” 陆亭枝瞥了离若一眼，不觉微微一笑：“我不过是禧贵妃手里的一枚棋子，不如你苏离若，杨雪依已经走了，白素兮也倒下去了。下一个，大约是我吧。我给禧贵妃做棋子，也好过被你下毒手的强些。” 听着陆亭枝所说的话，离若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个陆亭枝不像雪依的张扬。还有素兮的单纯，看起来很难对付。难怪上次去长春宫，禧贵妃很是担心。陆亭枝给她想的所谓“怀孕计划。” “明天皇宫要为宁王摆下庆功宴，皇后特别挑选了几个秀女过去跳舞，”其中一个秀女说道，“白素兮是不能够去了” “你说，穆姐姐会挑选谁去呢？”其他的秀女很是期待。 离若看着一旁的陆亭枝，但见她垂下头来。继续做着刺绣，好像自从入宫以来。陆亭枝的生活里，只有刺绣一样。难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离若还真是没有头绪。 辗转反侧的离若，遂起身披了厚厚的披风。便推门而出，来到廊檐上的时候。空中的雪花空灵玉坠，让她更觉寒气逼人。身后一阵窸窣的声音，她不觉回头去看，却是陆亭枝。 但见陆亭枝穿着一袭家常的紫荆色睡袍，外面亦是罩着一件云纹方格披风。手里还捧着一只小手炉，一头如瀑青丝。将陆亭枝衬托得更加文雅大方，她微笑着问道：“怎么你也没有睡？” “雪色照人人不眠，书信执笔写思乡呀，”离若叹息着，“想着父亲，所以就睡不着了。”离若自小颜色冰冷，善于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对于宫闱间恩宠的向往，她一直掩埋的很深。 听了离若说的话，陆亭枝亦是叹息家乡山高路远。不觉有些伤感：“自古宫门深似海，无奈不解女儿心。纵使荣华又富贵，不及父母天伦乐。”这番话，说的极是有道理。 “如此看来，咱们都是同样的人，”离若接口道，“每三年一次的选秀活动，让多少女儿家，失去了最初的自由。”还是陶潜说得最好：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乡。 “你们苏家位高权重，你父亲又掌握着兵权，你怎会与我们一样？”陆亭枝明白，离若作为苏家的女子。最后定然会入住后宫，成为最得宠的妃子。不管手段如何，都会有人帮助她的。 反倒是自己，从苏杭来到京都。没有一个可亲的姐妹，她本不想入宫的。可是圣旨难违，作为庶出的女儿，陆亭枝唯有暗暗下定决心。成为得宠的妃子，然后让年迈的母亲，可以享享清福。 不知为什么，听到陆亭枝如此悲惨的身世。离若竟是起了悲悯之心，她上前拉着陆亭枝的手道：“我以为你是府尹的女儿，过的一定很不错的”只是可惜，陆亭枝是一个庶出的女儿。 这么说来，陆亭枝挂在脸上的笑意。一直都是掩饰悲苦生活的面具，但听得陆亭枝道：“府尹夫人对我和母亲很苛刻，从来不给我们钱花。我只有从小帮着母亲，做一些针线活儿” 原来，原来陆亭枝刺绣做的如此精妙。竟是因为这个缘故！离若轻轻拍着陆亭枝的肩，轻声安慰着：“悲苦自来此，莫要多抱怨。且看雪中梅，傲然独立开。你也应该，想开一些。” 小雪，天晴。风停，树枝头，池塘畔边。梅花浅睡，水仙沉沉。潮湿的土地间，夹杂着风儿吹过梅瓣的香味。幽幽袭来，暗夜芬芳。朱砂梅汲取天地精华，与高山之巅的雪地间生长。 早晨的时候，便从宫里传来消息。说是朝廷要为宁王殿下举办庆功宴，特别准许秀女中有姿色的女子入宫献舞。自然，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会被楚云宏或是宁王看中的。 其实不论是做妃子，还是做王妃都比在宫里做秀女强些。于是秀女们，晚上都是异常的兴奋。如果说上次西苑听戏，没有见到龙颜的话。那么这次，必定会有所收获的。 反倒是素兮，还在床榻上躺着。满面的痛苦之色，她如今余毒未清，身子虚弱，自然不会被选入了。唯有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秀女，眉飞色舞的样子，满心的妒忌和怒火。 当离若慢悠悠的走回屋子里时，素兮仍旧是气得捶足顿胸。旁边的一杯茶水，也被素兮摔碎在地。满地的碎片，像是嘲讽素兮的无能。刺的素兮遍体鳞伤。 “那本是属于我的位置！”素兮气得一通大吼，恨不得将满腔怒火，让全宫苑的人都知道。离若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便弯腰将瓷片一一捡起。 谁知这个时候，却又被素兮狠狠推了一把：“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熬煮的膳食，我怎么会中毒！”离若看着素兮几乎变形的脸，心里对这个素兮的认识，重新定义了一番。 由此可见，这个白素兮还不算是太笨。至少能够分辨得出，意明堂的那天晚上，自己送去的膳食有问题。不过即便是素兮查出来，也自是无碍。因为那些食材，本就是无毒。 都说商贾之家的女儿，口舌伶俐狠毒。如今离若见了，方才相信几分。素兮的说辞一针见血，让所有的秀女纷纷侧目而视。若说陆亭枝别有心机，那么素兮就是心直口快之人。 于是离若重新沏了茶水，笑着道：“我若是要害你，怎么还会去御药房，亲自煎药给你？你就是太过单纯，不过是明日的宴会，还会有机会的。”言辞之外，是要看看素兮的心思如何。 不料素兮却是抽抽噎噎道：“西苑听戏的时候，雪依阴差阳错的进了浣衣局，我也被杖刑。如今，如今我这已中毒，自是身体有损。入宫选秀可不就是，没有了机会——” 是了，这便是离若当初的本意。如果素兮没有认识自己的哥哥，那么离若还会对素兮，手下留情。奈何素兮太过直率，阻碍了离若选秀之路。 离若轻轻安抚着素兮，微微笑着：“目前你的主要任务，是需要调养好身子。明年开春就是大选，到时候你的身子也复原了，自然是不怕的。” 泪光点点的素兮，被离若安抚了一阵子之后。便带着泪痕睡下了，黄叶凋零，晚风寒冷。然则素兮却是辗转反侧，夜不能眠。素兮左思右想，终是决定要把自己变得坚强，不可任人欺负。 冬季格外漫长，乌夜啼，晓风哽咽。落雪轻轻，宛如鹅毛。不消盏茶功夫，天地万物均成一片白色。屋子里的烛火，早就已经熄灭了很久。隔着木格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碎玉琼枝。 此时的紫云阁，静悄悄的。素兮懒散的起床，看不到嬉闹的姐妹们。也听不到青鸾催促她们起床的声音，一切变得安静下来。素兮知道，今日是宁王殿下的庆功宴，大家都在含元殿。 生气，恼怒，怨恨。可是素兮有什么法子，她满怀悲戚的坐在妆镜台前，梳理着青丝。看到桌案上的一碗汤药，还有一张字条。是离若的字迹，还特别吩咐了自己要按时服药。 真是可笑，素兮将汤药轻轻倒入水仙盆中。水仙立刻枯死了，她们白家世代行医，她自然也精医理。离若在汤药中做的小小手脚，素兮岂会不知。只是故作单纯罢了，她才不会傻乎乎的上当呢。 “苏公子？”当素兮将枯死的水仙，才要往外仍时候，刚好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苏泽义。太阳的光线，穿透薄薄的云层。刚好泼洒在他的身上。于是他穿着的琥珀色衣衫，越发的儒雅。 随后，素兮便快步走到苏泽义的跟前。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他，似乎对于这个苏泽义来说，素兮才会感到一丝丝的快乐。此时梅花花瓣纷飞，落在素兮鹅黄色的卷发上。 “苏公子这是去哪里？”素兮第一个开口问道，希望可以得到他的主意。 “今儿个是宁王的庆功宴，若儿必定也在场，”苏泽义听了这问话，遂不觉略微站了站，说道，“怎么白秀女不去，如今可是要迟了呢。不如快些准备，赶快去含元殿吧。” 不知为什么，听了苏泽义的这番话，素兮满腹的委屈。早先如果不是离若下毒害她，她这会子早就坐在含元殿了。如今听了苏泽义的话，便扯谎道：“不巧我染了风寒，穆姐姐不让我去的。” “既如此，那你还是快些回屋去的好。”苏泽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素兮，但见此时的素兮，只穿着一件杏黄色的单薄裙袄，也没有披风，散乱的长发随意散在脑后，像是才睡起的样子。 于是苏泽义便将自己身上的绒毛灰鼠褂，披在素兮的肩头，关心道：“这里是风口，你穿的这么少，还是赶紧回去休息的好。待会儿我让若儿，给你带一包草药” 自从入宫以来，大约是除了苏泽义以外，在没有其他人这么关心过自己了。素兮很是感激，她看着苏泽义为自己披在肩头的披风。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暖流，她不再觉着自己孤独了。 看着苏泽义的这般关怀，素兮只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此。让她继续沉浸在，这份无限的包容之中。有那么一刻，素兮很是羡慕离若，可以有这么一个体贴的哥哥。 好吧，既然离若先对不起自己。那么素兮就想着，应该将苏泽义抢过来。哪怕不择手段，素兮在心里想着，于是便打定了主意。路两边的梅树，开得格外旺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回 含元殿上多心思 御花园里泪委屈 晴和天气，云朵儿轻盈。梅花开过湖岸两畔，舒展冬日下婀娜的身姿。环水曲廊，栽种着洁白如雪的水仙花。清风送来缕缕幽香，让人沉醉期间。跨过一道楼阁，便来到了含元殿。 素来天朝的含元殿，是为庆贺诸位王侯的功劳，亦或是宫廷内有重大节日庆典而设。虽然含元殿亦在前殿，可是殿阁后面的廊檐，是通向后宫的御花园的。所以景致格外优雅，不似前殿的威严恭肃。 因为是庆功宴，所以青鸾只挑选了苏离若c陆亭枝c李红袖三个秀女。她们一个是为人谨慎，又是御林军统领的女儿。一个是温婉大方，一个是惠妃的表妹，自然是被选中的人选。 当她们三个人来到含元殿内阁的时候，宴会已然开始。她们三个人中，离若弹琴，陆亭枝吹箫，红袖跳舞。算不上什么专长，不过先前玖月来告诉青鸾。说是这三个女子，是楚云宏需要关注的人。 看看时间还早，于是青鸾吩咐红袖将舞衣穿在身上。又细细的检查了一番，这才同离若和陆亭枝，再次叮嘱了一番。宴会之上，万万不可出任何叉子。此时殿外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但只听得殿阁内一阵钟鼓之声，便有玖月过来，要她们三个上场去表演。殿阁内虽然很大，却是密密麻麻的坐满了那些朝臣。另外还有楚云宏c楚云昭c伏皓雪c禧贵妃c惠妃等人。 乐声响起，宛如天籁。陆亭枝听到两段乐符时，才开始缓慢按动萧声。音色清丽婉约，恰似春水流动。离若触摸到了这阵声音，方才不紧不慢的跟随在萧声之后，可以听到梅花盛开的曲调。 舞池中央的红袖，一袭水红色纱衣。缓慢抬起自己的手臂，随着乐曲的起伏，轻柔的扭动自己的腰肢。翩然如蝶舞，柔软似杨柳。皎皎若回风舞雪，袅袅如梅花飘落。 每一段音符，都蕴蓄着无限的蜜意柔情。隐藏在红袖桃花般的眼眸中，让人看去不觉如沐春风。座椅旁的惠妃，更是满意的露出微笑的嘴角。只是楚云宏的眼神，却好像并不在于此。 君欲守土复开疆，好男儿志在四方。且看马蹄北去，心若南望。草青黄，夜未央。尘土飞扬，征途长长。浪打潮头，漫识金戈笑仓皇。血染梅花人归来，凯旋再将酒水尝！ 乐曲声忽然急促起来，不似之前的轻歌曼舞。恰如冰泉冷涩，弦音断绝。一片荒凉大漠中，落日遥遥。孤雁徘徊久，回峰崖处不见故人留。楚云宏的眼神，一下子被定格在了红袖身上。 红袖额前的梅花花钿，好似一枚血红的印记。让楚云宏看出了战场的厮杀，百姓流离失所的可悲画面。离若指尖下的琴弦，不断的撩拨情节浮现。一阵琴香袅袅升起，仿若战场烟云。 刀光剑影，风声冷涩。梅花盛放的时候，冰雪飘扬。楚云宏甚是可以看到，远方楚云昭踏马而来，迎着凯旋的大旗。萧声的悲咽，更是渲染阴沉天气。音符戛然而止，红袖缓慢而停。 唯有离若的琴弦之声，尚在飘散。一丝一缕，萦绕在殿阁之间，像是悲泣逝去的战场风云。“妙哉，妙哉！”楚云宏第一个起身，一面拍手一面鼓掌大笑，“我朝连秀女都这般慷慨，谁还不服我大天朝！” 一杯酒水，一碟小菜。鼓瑟之乐尚且回荡，众人还在沉湎于这支乐曲声中。红袖回身看了看离若和陆亭枝，三个人会心一笑。方才缓慢走到殿前，一起向楚云宏跪下：“小女惟愿天下太平，百姓和乐安康！” 炭火熏染，乐声袅娜。原来离若早先就知道，楚云宏从不喜女色。而且除了青鸾一个恩宠的女子外，其他的女子，好像是他例行公事一般。 如果要取悦这样的帝王，唯有以家国社稷为言辞，方可成效。 于是离若便将自己精心所做的词曲，同陆亭枝和红袖商议。这才有红袖的绝美舞蹈，若是单单以柔软为主。楚云宏定然不会欣赏，只是当乐曲换了调子，红袖换了步子，楚云宏方才龙心大悦。 果不其然，但听得楚云宏喜悦之声响彻大殿：“歌舞甚合朕意，特此加封你们为贵人封号。赐居宜春宫！”“多谢皇上赏赐！”三个人心里，自是美滋滋的。而且还特特被邀请，在这宴席上共同饮酒庆贺。 于是离若c陆亭枝和红袖，三个人坐在了一起。大家一起举杯，恭祝天下安康。“贵人们歌舞清秀，但是本王还是最喜那首词，”坐在一旁的楚云昭笑着道，“不知是哪位贵人所写，本王多谢！” “自然是我所谱写的，”红袖抢着第一个起身答道，“这支舞曲，亦是从戎族所学。我自小喜欢舞蹈，就跟着表姐一起学了。”说话之间，还看向了惠妃。到底是后宫有人，方便了许多。 听到红袖如此说，楚云昭亦看出了惠妃同红袖的关系。遂笑着拱手对楚云宏道：“既然贵人如此博学多才，倒不如大家一起连诗作对，也好热闹一下这宴会，皇兄你看如何？” 说到作诗这件事儿，红袖就有些站不稳。她的诗词功底也不是很好，却不明白为什么，楚云昭会如此为难自己。难道是因为他们之间的那场无解婚约？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红袖百思不得其解。 一杯酒过后，楚云昭第一个出题目：“黄沙漫天遮云头，谁来下一个？”因为今天是楚云昭的庆功宴，所以楚云宏亦是允许了他的随意。正好也借此机会，考察这三个秀女的诗词功夫。 “雨后江城泪难收，谁人不肯晚来留。”离若随口接了一句，将战场过后的萧瑟之声，道出了凄凉之感。好像是亲身亲历过战场，方才可以写出这样的句子吧。 接下来一个是陆亭枝，她微微啜了一口茶水，方才轻启朱唇：“烟火雪色起九州，弥漫离人念家国。”两个句子中，饱含着征战在外的边关将士，对家乡的思念之情。 轮到红袖了，她的眉头紧皱。梅花花钿也随之颜色变浅，座上的惠妃见了。不觉才要开口替红袖说出，却被红袖拦下了：“蜿蜒三千路途苦，一杯浊酒一杯浊酒” “一杯浊酒疾风促。”离若不假思索，替红袖说出了下半句。不想她的话音才落，便听到楚云昭的鼓掌之声：“到底是苏哲瀚的女儿，句子果然是老辣独到。想来方才那首词，也是苏贵人所填吧？” 在座的人，这个时候方才明白。楚云昭所谓的连诗作词，不过是为了查验红袖的谎言。一个句子都说不成，怎么会写出那样悲凉的词曲。何况离若也曾跟随父亲去过军营，词曲自然是离若所写。 “殿下过奖了。”离若谦卑的起身说道，此时红袖嫉妒的目光投射而来。她不曾想到，自己舞技超群也比不过离若的风头。表姐是贵妃，也无法抵过离若的光彩，红袖暗暗攥紧了拳头。 素云浅薄，梅花落落。雪色皎洁，宛如明月。太湖石畔，转过一道回廊。可以看到一丛花架子，若是到了夏天。便会有大片大片的绿色藤萝，将秀女住的阁楼与御花园相隔断开来。 从含元殿出来以后，红袖满腹委屈。她借口心口犯疼，便打算回到绿云阁去。她再也不想看到，有关的某些人。只是没想到，一转身的刹那。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几年不见，依旧是丰神俊朗。 她本欲绕过去的，不料一旁的青鸾笑着走过来：“李贵人身子不舒服，怎么也没有个人服侍？不如让奴婢送送贵人吧。”“多谢！”红袖一脸的不悦，尤其是看到了青鸾和楚云昭在一起。 还记得三年前，红袖第一次见到楚云昭的时候。就曾告诉表姐说，长大后一定要嫁给像他一样的大英雄。做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夫人，身为贵妃的表姐，自然是满脸的爱抚。 只是楚云昭征战一去未回，红袖也到了入宫的年纪。她非要等到楚云昭回来，惠妃拗不过她，只好再允她些时日。于是这一等又是两年，这一年红袖十五岁了。 “听说前些天，你去向皇上求婚，要迎娶青鸾为妻对么？”红袖满目含泪，也顾不得青鸾在场。不过红袖的这一番话，却是让青鸾的心里，多了一份误解。她看着楚云昭，却不料他竟是牵着自己的小手。 “本王的心里，只有鸾妹妹，她是注定的宁王妃。”楚云昭说着，便冲着青鸾微微一笑。冲散了青鸾此时心里的阴霾，青鸾知道，楚云昭是喜欢她在乎她的。青鸾的眉眼间，透露着喜悦。 “楚云昭！”红袖看到楚云昭抬脚离开的情形，立刻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几乎哀求道，“你若是，还在乎我，为什么才刚宴席上。故意拆穿我？不就是你怨恨我入宫为妃么” 枝头花间，一群雀儿展翅高飞。云霄里，尽是满目的沧桑回忆。红袖的语调声中，可以听得出来。她对楚云昭的爱慕之情。只是可惜，楚云昭从来对她只是朋友般关怀。 无奈红袖自幼是一个多情的女子，她认定的良人是楚云昭。此生必不会改变什么：“我喜欢你，殿下只要你肯点头答应，我必会找表姐。让皇上放我出宫，可好？” 自古以来，“喜欢”二字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中。从来都是有男子说出口的，偏偏红袖就是一个豪爽大气的女子。尽管有的时候，她为人傲慢。可是她的心，一直一直都有一个坚定的执着。 “我一直拿你当做妹妹，李贵人应该明白的。”楚云昭轻轻的拂开红袖的手，拉起青鸾的手，便要踱步离开。不料红袖一个箭步抢在前头，满面泪痕道：“殿下要走也可以，只需要告诉我，为何拆穿我？” 宴席上的那首诗词，若不是楚云昭说出是离若所为。那么所有的人，都会认定是红袖所做。那么红袖便会成为一枝独秀，她们李家也会因此一门荣宠。偏巧楚云昭，在这个时候拆穿了她。 都说旁观者清，青鸾自是如此，遂低声对楚云昭：“殿下还是，说清楚的好。这样对李贵人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鸾妹妹你信我，我从来都是为国家社稷着想的。”楚云昭的一句社稷，让青鸾顿时明白，楚云昭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借此打压李家的势力。青鸾满心欢喜，空中盛放着一朵梅花。 月色如洗，花影隔断一道宫墙。雪花渐渐飘落起来，渲染一片月影。梅花暗香，月影婆娑，雪影扶疏。交织在眼前的仿若是一段鲛绡菱纱，婉约如宋词，雅致若苏秀。 一袭大红纱衣的红袖，望着温润如玉的楚云昭时。一段回忆浮上心头，她总不会忘记五年前的冬至前后。当红袖满心欢喜的等待着楚云昭看望她的时候，却等到了楚云昭的一封书信。 原来当初迎娶红袖，是楚云宏忌惮李家的权势。皇家联姻，自然是要制约李家。楚云昭不愿伤害红袖。于是一封书信说明原因，去往了关边。回来后见到红袖入了宫闱，这才揭穿了红袖的谎言。 “这么说来，殿下对你也还是有情的，”青鸾的心里有些酸酸的感觉，转而又强笑对红袖道，“不过你也该明白，自己如今是李贵人。终究不可能，成为宁王妃了。” 有那么一瞬，红袖的眼神近乎暗淡下来。她有些艳羡青鸾：“殿下对你一往情深，他知道你喜欢梅花。在边关的时候，种了许多的梅树。后来在王府内，也移植了十里梅花” “不过现在，你已经做了贵人，”楚云昭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道，“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你也应该忘了那件事才好。”“不会的！”红袖立刻否决，“等到我落选时，殿下就会有机会。” 宫闱中的女子，若是落选的话。便会有皇室贵胄选妃，剩下的女子则按照各宫人数分派做宫女。红袖只要落选，那么楚云昭便会有机会迎娶她。恰好这一次，红袖自私盗用了离若的诗词，楚云宏自会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 谁知楚云昭微微摇头，对红袖道：“你想的太过简单，我若要迎娶你。岂不是随了皇兄的心愿，自此制约你们李家的。”李家在反叛中获得头功，又是当朝宰相，自然是朝廷的心头大患。 对于楚云昭而言，这样监视红袖。倒不如让她进宫去，到时候生个一儿半女。即便是李家败落，红袖的子女一样可以救她的性命。这么说来，红袖入宫算是一次重生。 “可是为什么，你还在宴会上拆穿我？”红袖仍旧是不解，满腹怨气故意说道，“若你不那么做，或许我就会获得恩宠。殿下的这个法子，对我来说的确是飞上了枝头的捷径呢！” 方才好端端的红袖，此时因为楚云昭的委婉拒绝。心里已然千疮百孔，不过是一些讽刺的话罢了。其实时间的流逝，已经让红袖无法回到过去。她愤恨的望着楚云昭，转身拂袖而去。 望着那抹红色身影离开，楚云昭的心里空落落的。以前楚云宏让他去迎娶红袖，的确是为了查探一些谋反的证据。可是楚云昭不肯那么做，于是就拒绝了这门婚事。 “殿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青鸾故意提醒着，“红袖为人大方，说话也是这般果断。怎么殿下还是畏首畏尾？” “鸾妹妹可又胡说，在我心里，只有你穆青鸾才是宁王妃的最佳人选。”楚云昭慢悠悠的说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回 青鸾巧手贺冬至 宁王沉心想对策 悠悠风声，且听雪花翩然。纷沓而至的雪花，这就迎来了冬至时节。宫苑中的御膳房，早就备下了饽饽。还有馄饨c面条c米糕c胭脂菜c酒酿粳米粥之类的小点心。 呼啸的北风吹落梅花开落，零零散散的铺满方寸小径。宜春宫内，离若和陆亭枝，正坐在房间里品着沏好的香茶。此时雪落中天，很快覆盖了琉璃瓦顶。青鸾带领几个小宫女，为她们送来了可口的饭菜。 “怎么皇上不是要摆宴席么？”离若好奇地问道，记得小时候。她常常跟随父亲进宫，在宴席上吃到各样美食。偏巧今年入宫第一年，怎么就没有了呢。青鸾莞尔一笑：“禧贵妃身子不大好，皇上在她那里呢” 听了青鸾的话，离若便点了点头。然后又邀请青鸾一起，与她们共同度过冬至。青鸾却是念着浣衣局的事儿，故此婉言谢绝。于是离若便拿来赏钱，说道：“这一吊钱，赏给穆姐姐的。” 虽然这批秀女惹是生非，可是这个离若还算是听话的。当青鸾正要道谢的时候，却听得离若说道：“今儿晚上下雪不太方便，我和陆贵人就不去浣衣局了，你去浣衣局看看雪依吧。” 一旁的陆亭枝亦是满面微笑，还将食盒里的饽饽。让青鸾给稍带过去，说是等到天气晴了些在过去。青鸾点头应允，这才提着食盒离开了宜春宫。这里离若c素兮和陆亭枝，亦少不得叹息命运无常。 当青鸾离开紫云阁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青鸾去了一趟浣衣局，岂知浣衣局的人，都被调去库房帮忙了。青鸾只好百无聊赖的走出来，沿着湿滑的小径小心翼翼的往回走去。 风吹来，遍地的雪粒轻轻飞舞着。青鸾脚下一个不小心，身子不自觉地往前歪去。索性随后赶来的楚云宏，将青鸾一把扶住。转而轻声道：“鸾儿小心些，怎么出来也不带个小宫女呢。” 楚云宏说着，便扶着青鸾坐在了廊檐上。随后很是细心的抚了抚青鸾散乱的长发，关切的问道；“怎么样，那里摔伤了？”他说着，便要弯下身子给青鸾检查。 青鸾却是往后退了一步，笑着摇头只说自己不碍事儿。楚云宏见青鸾对自己仍旧是有些警惕，心里有些凉。原本热切期望的眼神，也被飘来的雪花，打湿的一片冷然。 “皇上吩咐的给紫云阁送膳食，奴婢已经去了，”青鸾一面自己试着起身，一面说道，“这会子皇上不是应该，在禧贵妃那里么，怎么有闲工夫出来。”谁知青鸾的脚脖子扭伤了，竟是万分的疼痛。 就连她手中的食盒，也被打翻在地。楚云宏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却是有些呆了。 但见枣红色楠木食盒里，一共摆放了三层饭食。第一层是枣糕c梅花饼以及雪梨酥，第二层是芙蓉虾尾c清蒸胭脂菜c清炒西兰花和一盘清新的莲子藕片；第三层便是各样饽饽，还有一碗粳米粥了。 只是可惜，粳米粥已经被打翻在地。 烛火长长，随影入满堂。廊檐外寒风挟裹着雪粒，肆意纷飞。屋内温暖如春，炉火烧的很是旺盛。木格窗子上，也装上了厚厚的棉布条。一张雪中红梅的屏风，将冷风尽数挡在门外。 当楚云宏看到食盒内的食材时，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他一边将那些打饭的碟碗，重新摆放好。一边又问道：“你这些饭菜，可是为朕准备的？”他清晰地看到，青鸾微微泛红的脸颊。 不知道是屋里太热，还是青鸾太过害羞。她低下头来，半刻才点头道：“皇上日理万机，今儿个又是冬至，鸾儿想着可以为皇上做些什么的，谁知道，却又撒了一地” 这是楚云宏第一次，看到青鸾这般羞涩的模样儿。不觉越发喜欢起来，他扶着青鸾坐在火炉旁，又为她铺了一叠厚厚的褥子。然后举起筷子，轻轻夹起那些小巧的饽饽。 “这是今年新下的荠菜馅儿的，”楚云宏一面品着，一面点头赞叹道，“鸾儿的手艺果然巧妙，这中间的虾皮，可是在口中鲜香无比呢。你也来吃一口，方不辜负这冬至的日子。” 青鸾坐在一边，看着楚云宏贪婪的吃着自己包的饽饽。满心希望他快些吃完这些，因为这些饽饽中的荠菜，都是长满白色绒毛的带毒的荠菜。若是与海鲜一起食用，必定会置人于死地。 既然上次，没有下手的话。那么青鸾便想着，利用食物下毒也可。毕竟饽饽是从御膳房端出来的，没有人会怀疑到自己的。她笑着对楚云宏到：“皇上慢些吃，这里还有许多呢。” 青鸾一面说着，一面又为楚云宏端起酒杯。自己先饮了一口酒，然后与楚云宏共同举杯。在楚云宏看来，似乎这么多年来，今天是最开心的一天。直到第三杯酒下肚，楚云宏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你，你在酒里，下了毒！”楚云宏紧紧抓着青鸾的手臂，睁大了眼睛质问。青鸾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然后轻描淡写的摇了摇头道：“我也喝了酒的，我亲手挑选的荠菜，味道很是鲜美” 直到这个时候，楚云宏才恍然明白。他苍白着脸庞，看着青鸾那副近乎得意的表情。遂强撑着力气，咬下饽饽的一半儿，另一半儿便凑近青鸾的嘴唇，使劲儿塞到了青鸾的口中。 “好，那你，便陪着朕一起死！”楚云宏说着，便将青鸾按倒在床榻上。发疯似的凑在她的脸颊上，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撕扯着青鸾的衣衫。任凭青鸾如何反抗，却都被他强势按压了下去。 此时外面风雪正大，青鸾清晰的听到外面，树枝被折断的声音。她不断的挣扎着，反手抽了楚云宏一个嘴巴。满面泪痕道：“楚云宏，你无耻！”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喉头都在嘶哑。 就在青鸾拼命捶打楚云宏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他的眼神有些散漫。就连先前的力道，也渐渐消失。直到他无力的趴在青鸾的身上时，青鸾开始有了一丝丝的慌乱。 “楚云宏，楚云宏，你怎么了，你，你不要吓我”青鸾的大脑，一下子变的空白起来。她颤抖着上前，抱楚云宏的手臂来回摇晃。“你不可以死，你欠下我族人一条命，楚云宏” 雪花飘落，落满枝头。梅花暗香袭来，四散纷飞。晴和的阳光照射下来，空中的雪花变得晶莹剔透。六角形的冰凌，隐隐透露出冬的味道。兜兜转转的旧日时光，斑驳绚烂。 索性，索性立冬时节宫内放假三天。臣子们也都回家过节去了，独独剩下青鸾一个人，呆呆的椅座在床榻边。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去找谁。谋杀天子，青鸾罪可致死。 及至窗外有脚步声传来，青鸾的心儿才砰砰的乱跳。她躲在屏风后，连出声的语调都在颤抖。她害怕，害怕会有人来抓她，让她去陪葬。脚步声越近，她不觉咽了口唾沫。 “鸾妹妹，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快些开门，告诉我皇兄究竟发生了何事。咱们一起出来解决。”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楚云昭。青鸾此时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开了门去。 “昭哥哥救我”她扑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可，可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昭哥哥，我，我，我该怎么办？呜呜呜”青鸾哽咽着，很是为难。 晨起之时，楚云昭来正阳殿禀告。只说是颜家已经来了京都，不日将要进宫，他还打算推掉与颜家的联姻。无奈等了一个上午，都未曾看到楚云宏与青鸾的身影，楚云昭这才只身来了偏殿。 及至听到青鸾说起这番话的时候，楚云昭方才推开青鸾。疾步走到床榻前，看着楚云宏苍白如纸的脸庞，连声道：“刘子凡，快去找他。他医术高明，定然会有法子的。” “不，不能去！”青鸾将楚云昭的话语立刻打断，因为毒是她下的。如果被太医院查出来的话，青鸾会死去的。她不可以冒这个险，何况此时楚云昭也在场，说不定会将他也拉下水的。 看着青鸾泪眼涟涟的样子，楚云昭却是认真道：“皇兄是天朝的顶梁，他的生死事关江山社稷。至于你的罪责，到时候我与你一起承担。目前要先救下皇兄，不然朝政会大乱的。” 青鸾此时仍旧是心存恐惧，她听到楚云昭如此说。却是拉着他的手，连连摇头道：“不，不可以。昭哥哥，我们走吧，走的远远地，再也不回到这里。你说过，会带我去边关的” “他是我的皇兄，我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楚云昭轻轻安抚着青鸾的心，然后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滴，“别怕，一切有我在。我会与你站在一起，不会抛下你的，信我。” 看着楚云昭坚定的眼神，青鸾停止了抽泣。她紧紧偎依在楚云昭的怀里，像是一缕温暖的阳光。楚云昭说的没错，此时应该立刻救下楚云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于是青鸾便立刻通知太医院，对楚云宏展开救治。她守在屏障外，手心都是满满的汗水。楚云昭与她站在一起，轻轻握着她的小手，给与她最真实的呵护与温暖。 日落西山，霞光蜿蜒。孤鹜流云齐飞，看孤雁来归。叶落簌簌作响，被风吹乱。梨花紫檀木大插屏，将寒气阻隔在外间。微弱的烛光，此时被吹得来回摇曳，左右摇摆。 此时正阳殿内外，太医们都已经退了出去。按照刘子凡的说法，楚云宏已经安全渡过了危险期。只是目前处于昏迷状态，能不能醒来全看他自己的意志了。几副草药，希望可以起作用。 “刘子凡，今日之事，不可对外说起。”楚云昭细细吩咐，所有相关人员只说是楚云宏染了风寒，发了高烧。就连记录册子上，也是如此记载。随后赶来的皓雪皇后c禧贵妃都打发了回去。 此时一碗热乎乎的米粥，是楚云昭对青鸾的热切关怀。“忙了一天，你也没吃上一口饭菜，还是先喝口粥垫垫肚子。”他说着，便亲自喂食青鸾。奈何青鸾只是没有胃口，只是盯着楚云宏看着。 目前对于青鸾来说，她只希望楚云宏快些醒来。不可以，就这么轻易死去的。很是奇怪，青鸾本是要报仇而来，却又如此的希望楚云宏不要出事儿。她想着，或许是自己狠不下心来吧。 自从楚云宏入宫登基以来，对她呵护备至。名为御前侍女，实则是公主般对待。青鸾的饮食起居，乃至日常用品，楚云宏都是吩咐库房，专门为青鸾定制的。纵然平常，也会有小小的摩擦。 诚如昨天上午的时候，自己摔了一跤。还是楚云宏将自己扶到房间，为她上药的。外冷内热的楚云宏，在青鸾的心里渐渐生发出好感。好感，青鸾告诉自己，那只是感激罢了。 “你若不想吃粥，便先睡下吧，”楚云昭很是担心，青鸾这样子会心力交瘁的，“这边有我在照顾皇兄，你应该放心的。” “颜家进京，可怎么办。”青鸾忽然抬头问道，“我必须要看到皇上醒来，昭哥哥不如，不如先回府去吧。朝廷上还要依仗你，你也不可太过操劳的。”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眸间都是布满了血丝。 窗外起了风声，距离宵禁还有半个时辰。楚云昭慢慢蹲下身子，将青鸾揽在怀里。温和的对青鸾说道：“你既如此说，我也就不再勉强。只是你要养好身子，一切有我在。” 青鸾最喜欢，听楚云昭说这句话。一切有我，仿佛楚云昭是她的靠山。她微微点头，很是听话的应允道：“好，我听你的话。”目光所及之处，她看到他微笑的眼眸，如一朵温婉的水莲花。 夜色阑珊，当楚云昭离开的时候。他看到青鸾孤独的背影，心里有些微的悲凉。是因为青鸾在宫里么，还是因为他没有守在青鸾身边。如果及早娶了青鸾的话，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回 融融暖意得福分 凄凄苦雨心大意 晓雾薄凉，暮色清寒。厚厚的棉布门帘，将寒气阻隔在外。隔着一道木格窗子，依稀可以看到外面空中，还飘散着零星的雪花。几点梅瓣，盛开在冬雪中，格外鲜明。 因为楚云宏染病在身的缘故，所以关于离若c陆亭枝c红袖三人册封受赏的事情，也一再往后拖了许多天。立冬节气已过，天气逐渐变的格外寒冷。尤其是晨起的时候，露水凝结成霜。 紫云阁中此时，亦是一片纷乱。秀女们都在不停地议论，这个说“皇上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病好，”那个说“听说连皇后也不让见”之类的话语，在紫云阁内传遍了。 刚好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说是储秀宫的皓雪皇后驾到。于是离若便带领众位秀女，开门相迎。但见皓雪皇后穿着一件朴素的云纹暗格裙袄，发鬓间也并未佩戴任何首饰，表情看起来格外悲戚。 一杯清茶，恭迎着皓雪皇后的到来。只见皓雪皇后慢慢坐下，环视了一圈儿眼前的这些秀女。她们一个个花容月貌，穿着也是花枝招展的。不觉摇头叹气道：“如今皇上病着，你们注意一下的。” 众秀女答应着，随后又听得皓雪皇后开口道：“明日你们准备准备，随着本宫去往金禅寺，为皇上祈福才好。”依着皓雪的意思，楚云宏一连病了三天，也是时候去庙里祷告了。 “上次，皇上册封了你们三个为贵人，”皓雪看着离若她们三个，顿了顿，方才说道，“如今赏赐自是不可能的了，然则你们身为贵人自应搬出紫云阁，本宫已经给你们，备下了宜春宫。” 按照往常宫中的惯例，只有册封妃嫔以上的品阶，才可以单独居住一个宫殿。而今离若她们三个人，只能是共同住在宜春宫。也总算是还不错，至少人少了可以清静一些。 及至皓雪皇后离开的时候，又吩咐说如今青鸾在正阳殿服侍。便让秋影跟过来，暂时叮嘱紫云阁中秀女的遴选工作。随后便离开了紫云阁，这边剩下秋影指挥着宫人，帮忙搬行李。 自然，让秋影留下也是青鸾的意思。按照青鸾的吩咐，秋影也可随意盯着紫云阁的秀女。至于搬去宜春宫的离若等人，青鸾自是另有安排。等到这阵风头过去，青鸾便可腾出手来。 秀女们看到她们三个，就这么离开紫云阁。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逢迎者有之。尤其是一旁的素兮，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愤恨的牙根儿痒痒，见秋影在场也是不好说些什么。 窗外的梅花开了，素兮独自一个人。走在这条暗香芬芳的小径处，脚步，确实不自觉地走向了苌华苑。那里曾是她与苏泽义相遇之处，她怎么忽然走到了这里。 透过模糊的阳光，素兮仿佛可以看到。廊檐上晃动的苏泽义的身影，那些逝去的的日子消散在梦里。素兮定然是在做梦，却又清晰地听到苏泽义的说笑声，素兮的心儿有些凌乱。 清风飒沓，流云遣镌。一树梅花，开的格外绚烂。池塘处，尚且残存着枯萎的荷叶。偶尔有几粒雪花拂过，便很快融化与水塘中。梅瓣荡悠悠的落下，消失不见，飘零无踪。 紫云阁的梅花开了，这里因为守着一处水塘。所以有些潮湿，梅花总是在腊月时候才会绽放。当素兮路过梅树下的时候，不觉含泪大笑：“你们这就走了，偏巧梅花开了，可笑！可笑！” 路过的碎石小径，尽管生活不过短短月余。素兮却依然心怀念想，她知道离若她们这么一走。总不会再回来了，而且后宫里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梅花盛开，素兮还真是气恼。 想起自入宫以来，自己就不断的受到欺侮。素兮就感觉到没来由的气恼，如今更是备受冷落。如果不是离若对自己下毒，自己也可以在庆功宴上献舞，获得贵人的封号。 “素兮，等一等。”是离若的声音，但见她已然盘起了高高的发髻。鬓间插着雕花镂空点翠簪花，眉宇间一点枚红色朱砂。越发衬得肌肤雪白，一袭桃粉色穿花凤尾裙，外面罩着一件藕荷色绒毛披风。 整个人看上去，清丽婉约。褪去秀女的靛青色小袄装扮，离若变得更加出挑。如今做了贵人的离若，对于素兮来说。似乎有些陌生起来，尤其是想起昨天离若对自己冷淡的情形，素兮更加愤恨。 “苏贵人怎可下榻，来看望奴婢这等卑微之人？”素兮的语气，变得有些格外讽刺。她看不起这种出卖朋友的人，只是径自绕开离若准备离开。谁料离若却是低声道：“你且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听到这里，素兮不觉警觉地看着离若。唯恐再发生意明堂那种事情，遂远远的站着：“苏贵人有话直说，奴婢怎可冒犯苏贵人？”她把“贵人”两个字，说的格外响亮。 离若知道素兮心存芥蒂，遂屏退周围的侍女。转而面带愧疚到：“素兮，你的身子好些了么，真是对不起。留下你一个人，独独守着紫云阁。你放心，我自会帮你的。” 清风吹来，梅花翩翩飘落。沾染在素兮的发梢上，离若不觉伸手替她拂去，转而轻声道：“你中毒这件事儿必有蹊跷，我若是说出了与你在一处，可不就成了嫌疑人？如何与你做主查探真相？” 听到离若如此说辞，让素兮在心底想到了“小人”这个词汇。看来离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倒掉了送来的汤药。遂也迎合着离若的话语，继续说道：“苏姐姐，我误会了你——” “以为我不管你了？”离若不觉轻轻刮了素兮的小鼻子，微微笑着，“总要从膳食局查起的，我之前给你送去的汤药，你可曾吃了？” “自然是吃了的，只是苦了一些，”素兮假作口苦，微微皱眉，“不过我可是遵照苏姐姐的话语，每天都吃着。苦口良药嘛！” 看到素兮眉开眼笑的样子，离若倒是心下感到万分疑惑。她送去的汤药中，掺杂了甘草，应该是甘甜的。怎么会是苦涩呢，离若的脑海中，竟是闪现出初入宫时，素兮自报家门的场景。 是了，素兮是白门药材商人的女儿。虽说是掌管账房算计，然则也是对药材精通一些的吧。如果此前被素兮发现，草药中有毒的话。那么素兮也会不露声色，自己调配了解药的。 雪落人间，风声渐止。泥土之中的暗香，随着梅树的摇曳，逐渐四散开来。池塘上升起一层淡淡的寒气，清清薄薄。离若从宜春宫出来的时候，天气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从早晨入金禅寺为楚云宏祈福，一直到回宫之后，已经耽搁了一天的时间。离若必须要调查清楚，关于素兮是否明白自己下毒一事。按照素兮的个性，倒是用所谓的单纯，掩盖内心的不平。 离若抱着一叠厚厚的褥子，假意去往紫云阁为素兮送去。半道上却是来到了苌华苑，昨天她就通知了哥哥苏泽义，来这里见她。正好趁着天色将黑，宫中守卫松懈，苏泽义这才入得宫内。 “哥哥可曾带了来？”离若说着，便满怀期待的看着苏泽义。只见苏泽义从衣袖间，拿出一本小册子。然后递给离若道：“父亲并不知道，你自己拿着小心保管，万不可被他人看见了。” 离若一面应着，一面随手翻看了这本小册子。起初苏家的一个仆人，曾是行医问诊的。他的后人自是留下了一本药方秘籍，以备苏家子孙不时之需，如今刚好派上了用场。 按照离若的想法，她就是要查阅自己调配的药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苏泽义只是警告她，万事小心才可。离若将册子细心收好，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哥哥还是，少于白素兮来往。” 宫中的秀女，若是与宫外男子有染的话，那么就是要灭族的。苏泽义听了，不觉哈哈一笑：“若儿难道忘记了，你的未来嫂嫂，可是柳家的大小姐。我遇见白素兮，不过是巧合罢了，你无需担心。” 听到苏泽义这么说，离若便放下了心。遂又小心叮嘱了一番，这才准备离开。谁知苏泽义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去含元殿赴宴的那天，我见白秀女扔了一株枯死的水仙” 没错，离若听了苏泽义的话，立刻明白了什么似的。对着苏泽义说了一声多谢，便匆匆赶往紫云阁。这床褥子要送过去，顺便查探素兮房中的那碗汤药。想着想着，便来到了紫云阁。 崭新的鹅黄色夹松绿色缎子，缎子中间还绣着点点梅瓣。伸出手去摸，指腹触及初轻滑柔软，厚实的很。素兮一时感激的跪在地上：“奴婢多谢苏贵人相赠之恩！” “快别这样，”离若亲自扶起素兮，笑着让她一同坐下。素兮为她沏茶，离若便假意的环视了四周，忽而看到墙角处，有一个空空的花盆。看样子应该是栽种的水仙的。 想起苏泽义之前告诉她的话语，便假意问道：“好好的花盆，怎么也不种花儿呢。不如明儿个我给你送来一株梅花，你养着在房里，也好看一些的。” “许是水浇的太多了，”素兮说着，便为离若沏上一盏香茶，淡定自若道，“苏姐姐给我送这床褥子，还有救命的草药，我已经很是感激了。怎么还会，再要苏姐姐的花苗呢！” 烛火摇曳，窗外雪色柔和。看到素兮的略微慌乱的神色，离若心里左右明白了几分，她又坐了坐，这便离开了紫云阁。此时离若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 剪亮烛火灯芯，屋子里变得亮堂了一些。青鸾这才安静的整理桌案上的折子，摆放好笔墨纸砚。今儿个前半夜楚云宏咳嗽了几声。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才算睡的安稳了一些。 月之东山，滴漏逐渐碾过未央之夜。青鸾打了个哈欠，便歪在床榻边略微合上眼眸休憩片刻。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忙于楚云宏的病情，如今楚云宏踏实了些，她便趁势打个盹儿。 月影沉沉兮，缥缈轻纱。北风摇落兮，傲然梅花。白露寒霜，衰草枯黄。群雁南归，零落纷飞。烛火戚戚然，暖融融浊酒尽玉醅。流光转瞬，光阴短促，春日间催发。 “穆姐姐。”离若细微的声音传入耳内，青鸾才睁开迷糊的眼睛。及至她看到了神色紧张的离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伸了个懒腰，懒散的问道，“苏贵人这么晚了，有事么？” 烛火摇曳，晃动着暖炉内的热气。一盏清茶，平复着离若心内的焦灼。她低声道：“我之前对白素兮下的毒，她已经知道了。而且，她还暗中与我哥哥来往，我看目的不会那么简单。” 一阵冷风吹来，青鸾想起自己与离若的承诺。先前楚云宏为了除掉苏家，阻止苏家的势力渗入后宫。便嘱托了青鸾，想个法子。青鸾也就顺势与离若达成协议，并以皇后之位许诺，除掉其他秀女。 等到时机成熟之后，青鸾再集中力量对付离若。如今离若除去素兮，只是一个开端，却又这么快被素兮识破。可见素兮先前的纯良，都是矫揉造作的。照着素兮的个性，说不定哪天会反咬一口。 青鸾思虑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你不必焦虑的，我想你应该是有了主意，只是她与苏公子之间，的确应该需要查清楚。”不然到时候，搭进去的可就是苏家的性命了。 离若并不怕素兮发现端倪，却是怕素兮对苏家有所不轨。这才如此焦急，询问青鸾方法。青鸾只说一切如常，十天之后的茶会，她自有法子。离若听了，便安下了一颗心。 梅花飘落，零零散散。风雪纷飞，一片香雪海。青鸾看着榻上睡熟的楚云宏，不觉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对他轻声耳语道：“楚云宏，你要快些醒来。鸾儿等着你，天朝也在等着你” 只是如今，青鸾也要查清楚素兮的真正身份。前些年也有秀女假冒入宫，然后入宫寻仇的事情。这个白素兮，会不会也是前朝的旧臣家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朝中也会有一场风波的。 晚间天气渐冷，风声渐紧。青鸾重新关好窗子，这才准备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鸾儿”，尽管声音很小很小。她一时满心欢喜，扑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眼皮微动。 “鸾儿在这儿，楚云宏你要好起来。”青鸾轻轻挽着他的手，将脑袋埋入他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开心和激动。似乎对于青鸾来说，楚云宏只要活着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回 穆青鸾左右为难 杨雪依前后逢迎 雪絮纷飞，绫罗光影。斑驳的枝桠，流淌出一点一滴的时光痕迹。画角飞檐，彩云绣阁。彩笔难绘佳境，婆娑独舞清影。落雪凄然，北风绵软。石径深处，雪花轻轻飘落。 正阳殿的东暖阁内，散发着淡淡的甜梦香。丝丝缕缕，萦绕在房间内。午后窗外有些微的光亮，应该是雪色所映衬。炭火炉内的火苗，也在此刻逐渐变得忽明忽暗。 劳累了一天的青鸾，此时正伏在桌案旁沉沉睡去。梦里的石青色天空碎裂成五彩色，风吹来的时候，忽然变作了腥红。紧接着电闪雷鸣，在风雨下的一座孤城旁，尽是尸横遍野。 忽然城门大开，但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骑着高头大马。他微笑的眉眼，像极了楚云昭，却又有点楚云宏的冷峻。但见他手里的一柄利剑，正缓缓的流淌着鲜血。城头一阵玉箫声动，便有许多的利剑飞射过来。 青鸾只觉浑身一阵发冷，便从梦中惊醒过来。环视四周，温润如春的冬暖阁还在。原来那只是梦，可是为什么却是那么真实。青鸾揉着发酸的脖颈，头脑此刻有些昏昏沉沉。 “皇上？”青鸾只觉肩头微微一阵暖意，原来是楚云宏早已经醒来。他为自己披上了一条金丝绒被，迷迷糊糊之间。青鸾方才醒过神来，忙起身上前，凑到楚云宏的跟前看了一会儿。 有那么一瞬间，青鸾认为楚云宏就是楚云昭。是她的昭哥哥，她的昭哥哥回来接她了。可是那只是以为，那只是如果。但见楚云宏冷冷一声笑，然后坐在软榻前：“朕没有死，你是不甘心吧。” 这般不负责任的话语，出自楚云宏之口，青鸾自然认为理所当然的。这些年跟在楚云宏身边，他一向自以为是。而且常常对青鸾冷嘲热讽，将青鸾当做是他自己的物件儿。 此番若不是青鸾毒杀他在前，也会自然的反唇相讥。奈何这次险些闹出人命，青鸾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了。她从炭火炉上，沏了一壶热茶。亲自递给楚云宏：“皇上先喝口茶，我这就去请太医。” 谁知楚云宏却是淡淡的说道：“要那些庸医作甚，倒不如你来陪朕，好好说说话，才是正经。”以前他这样说的时候，青鸾就会乖乖的坐在一边。但是现在不可以，青鸾不可以在冒险了。 “皇上如今大病初愈，自然需要太医给把脉看看。然后再给开了方子，一定要好起来，不然我还真放心不下。”及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青鸾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脸儿微微一红。 她这样细小的神色变化，却是逃不过楚云宏犀利的目光。此前楚云宏虽说是昏迷当中，却还是可以有些微的意识。他可以感受到，青鸾为他日夜守候，不辞辛劳。 “你这是，在关心朕。”楚云宏毫不避讳的说出这番话来，使得青鸾的脸颊，红得发烫。 “皇上先躺着休息，我这就去找太医。”青鸾只想，快些离开这个燥热的地方，好让外面清新的空气吹拂进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房间里忽然这么热，青鸾简直待不下去了。 风雪渐渐停止，窗外安静极了。偶尔可以听到，梅花飘落的声音。桌案上的博山炉，散发着袅袅青烟。混合着墙角处的一株梅花，弥漫出轻轻的暗香。 看着青鸾红得如番茄一般的脸颊，楚云宏不觉在心里暗暗窃喜。似乎青鸾的心，在一点一点向自己靠拢，楚云宏忽然觉着自己这次被毒杀，是十分值得的。他不觉一伸手，将青鸾揽在怀内。 “鸾儿害羞起来的样子，像是朱砂梅。”楚云宏冰冷的手指，在青鸾的脸颊上慢慢滑动。惹得青鸾的心儿，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烛火摇曳，晃动着两个人的影子。 不曾想到，楚云宏会这么轻薄自己。青鸾唬了一跳，她一个抽身，使劲儿跳出了他的怀抱。然后结结巴巴道：“皇上先坐，奴婢，奴婢这就去，去太医院——” “咳咳咳——”身后传来楚云宏的咳嗽声，青鸾转身，看到楚云宏几乎变形的脸。一时慌了手脚，忙上前拍着他的后背，为他一边顺气一边道：“皇上别急，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楚云宏看着青鸾，手忙脚乱的为自己沏茶倒水，心里感到十分满足。等到青鸾为他递了茶水的时候，却不经意间看到楚云宏脑门上的冷汗。青鸾一时伸手去摸了摸，才发觉他的额头滚烫。 “这次真的要找太医了，”青鸾看着楚云宏的脸色有些发白，不觉满是担忧道，“可不能就这么烧下去。”她说着，就要准备出门去。 谁知楚云宏却是拉着她的手，坚定地摇了摇头：“朕，还好。你来照顾朕，朕才放心。”听着他说话都是这么艰难，却又不肯请太医。青鸾只好去烧水，拿手巾。 青鸾扶着楚云宏慢慢躺下，然后在他的额头附上一条毛巾。接着又用大厚褥子，为他严严实实的裹紧身子。熄了炭火，打开窗子，好让房间里通风换气。冷风吹来，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干涩起来。 随后，青鸾又另外拿着一条手巾。坐在榻前，为楚云宏擦拭脸上的汗珠儿。他紧皱的眉头，让青鸾的心儿有些微的抖动。是因为在乎么，不会的。青鸾告诉自己，是自己亏欠了他。 “穆青鸾，你欠朕一条命，”楚云宏迷迷糊糊中，抓着青鸾的手，紧紧地，“这一辈子，你都要守在宫里，守在朕的身边。不然，不然朕会让你用你的心，还朕的这条命” 不知过了多久，楚云宏渐渐进入梦乡。青鸾将手儿轻轻的从他的大手间抽开，却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她不自觉的，慢慢抚着他的掌心。然后放入被褥中，这个痴情的帝王，此时像是一个孩子。 只当是，自己亏欠他的一条命。青鸾这样安慰着自己的心，然后望着他俊朗的脸庞，只是这一场梦境，短短长长。让青鸾有些把握不住，不知道自己的心儿到底在哪里。 花间翩然，落雪纷纷。小石径深处，是一丛盛开的正旺的梅花。花香袭来，弥漫在整个冬季。于是在这个恬淡的冬日，时光被拉得格外漫长。沿着长长的甬道前行，便是浣衣局之所在。 同样的琉璃瓦顶，同样的深宫内院。浣衣局却是责罚犯了错的宫女所在，转眼之间，雪依已经在这里待了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了。开始的时候，她觉着日子甚是难熬。 及至后来，离若告诉她盯着禧贵妃的送来的衣服时，雪依便有了生活的目标。如今她觉着时机成熟，就想着时候找离若。谁知浣衣局的姑姑告诉她，说离若已经升为了贵人，不可随意见她。 这个时候，雪依暗暗有了自己的猜测，大约是离若依仗着苏家的势力吧。不管如何，雪依都为离若感到万分的开心。只是，离若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提着食盒来看自己了。 正当雪依懊恼之际，忽听得姑姑对她说，正阳殿的青鸾来找她出去有事。雪依暗自疑惑的时候，才从青鸾口中得知。原来自己奉命调查禧贵妃一事，其实是青鸾暗中授意的。 “起初我是想着，苏贵人跟你关系好些，才让她来说的，”青鸾看着雪依有些疲倦的脸庞，不觉有些怜悯道，“如今她升做贵人，又与其他人一同住在宜春宫，来见你固然是不便。” 雪依听闻此事，心里更加欢喜。她将自己连日来，收集的小册子还有几样衣衫，一一放在青鸾面前道：“我留心看着，禧贵妃多事后半个月送来的衣服。册子上也有记载，姑娘请看。” 谁知青鸾却是瞥了一眼，随后不屑的对雪依道：“倘或将来禧贵妃反咬你一口，说你是栽赃陷害，你也救百口莫辩了。如今物证好查，但只是人证却不太好找呢” 听了青鸾的话，雪依亦是点了点头。也的确如此，谁知道禧贵妃会不会最后对自己倒打一耙。于是雪依又问了青鸾详细的事情经过，青鸾就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她听。 随后雪依便出主意道：“按照穆姐姐的意思，是不是只需要找到那个王贺之御医，就可以了？”此时清风吹来，抚动着空中的雪花。片片雪花，飞舞在空中，像极了春日的柳絮。 在青鸾看来，这个雪依年龄虽小，却是极其聪明。单看着她知道如何收集物证，就明白了。 青鸾沉思了一会儿，便说道：“皇上如今大病初愈，需要我的照顾，便派了秋影去紫云阁训练秀女。那么禧贵妃的长春宫处，就缺了一个侍女。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代替秋影的——” 那雪依听完之后，立刻闪现出希望的目光。一叠声的点头道：“好好好，我愿意为穆姐姐效犬马之劳！”如此一来，不仅是青鸾得到了寻找禧贵妃的罪证，雪依也可以走出浣衣局了。 两相利用的既得利益，雪依自然是愿意的。她看着青鸾慢慢离开的背影，心里甚是激动。不过激动是激动，雪依平息下来细细想了一会儿。便决定要去宜春宫处，拜望一下离若，道一声谢意。 初雪迷蒙，那些干枯的枝丫间，似是生出了无数的六角型花朵。晶莹剔透，清莹透彻。雪依简单收拾了一下，将那些起初收拾好的物证，贴心的藏好。这才动身，前往长春宫处。 绕过一道回廊，跨过一座小桥。看水塘浮萍绿藻，赏腊梅水仙盛开。嗅着一路的梅花暗香，雪依便来到了长春宫。她向禧贵妃报了到，收拾了自己的起居室，与禧贵妃简单的攀谈了几句。 亦是不过短短一个时辰，雪依便对禧贵妃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原来禧贵妃也是长春宫的侍女，后来帮助楚云宏复国。这才得了一个贵妃的封号，多半也是出于感恩而并非是爱恋。 雪依看着长春宫内的朴素装饰，还有禧贵妃不施脂粉的自然天成。明白了禧贵妃心里的痛，桌案上铺陈的笔墨。是禧贵妃练习写字的地方，她为了迎合楚云宏，故而每天都在练习。 “娘娘与陆贵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么。”雪依有此一问，是因为她看到妆镜台前，一块儿绣着蝴蝶刺绣的绣帕。雪依认得，那是陆亭枝的手艺。宫里也就陆亭枝的刺绣水平高一些的。 禧贵妃拿着这块儿帕子，眉眼间都是欢喜的：“陆妹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每天她都会陪着本宫来散步的。下个月的茶会，本宫也是有她来负责的。”听起来，满满的幸福感。 宫中每个月都会有茶会，并有后宫每名妃子，负责这个月的茶会活动。表面上是联络各宫感情，实则是暗暗打探各宫虚实。雪依她们入宫之前，皓雪皇后已经举办过茶会了。 如今茶会轮到禧贵妃，她竟然交给了陆亭枝。雪依万万想不到，可见两个人的关系极好。正当她们说着闲话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陆贵人到的声音，话语之间，陆亭枝已经翩然而至了。 此番身为贵人的陆亭枝，穿着水蓝色鲛绡云纹裙袄。外面罩着一层灰兔毛的小短袄，裙下一溜儿金色镶边，反衬的陆亭枝越发超凡脱俗。她一见着禧贵妃，便欢喜的伸出手来搀着她问长问短。 随后，陆亭枝还拿出了一只精致的香囊。“如今的小手炉都是铜做的，拿着委实不方便，”她一面说着，一面将这个用绸缎的小手炉，“这是我自己做的，金丝线钩边，里面的炭火也不会太烫。” 倒还真是别致，绸缎做的手炉。将一层金丝编织的手炉框架，缝制在绸缎里面。外面再绣上图案，拿在手里既好看，又轻柔暖和。看来陆亭枝的心思，都是水晶灵通呢。 “雪依，你不是要去看苏贵人么，”禧贵妃忽然开口道，“陆贵人现在就与苏贵人在一起住着，你不妨跟她一起过去，大家热闹热闹说说话。”听了禧贵妃的话，雪依便点头称是。 反而是一旁的陆亭枝，感到讶然。怎么被责罚到浣衣局的雪依，忽然到了长春宫这里。看着陆亭枝一脸的吃惊，雪依反而是笑了。她上前挽住陆亭枝的胳膊，笑道：“陆姐姐，你若是肯摒弃前嫌，我们还是好姐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回 宜春宫内多慨叹 正阳殿下生嫌隙 一枝梅花，散发着幽幽暗香。松柏上的雪团，随着风儿散落在地上。映照着日光，折射出七彩的光圈儿来。雀儿落在枝头，叽叽喳喳这难得的晴天。 宫苑东南角的宜春宫，与长春宫遥遥相对。中间隔着一片水塘，水塘上面还漂浮着几片早已枯萎的睡莲。偶有一阵风吹来，梅花花瓣坠落在水塘上，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 当雪依跟随着陆亭枝来到宜春宫的时候，离若刚好在院子里散步。此时阳光正好，光泽流动在离若白狐皮大氅上，打出一片光鲜的颜色。但见离若双眸透着喜悦，上前拉着雪依的手满是欢喜。 于是三个好姐妹，重新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仿佛之前入宫的种种误会，都在此刻消散。雪依将自己在浣衣局吃得苦，还有离若如何帮助的自己，自己又如何得了青鸾的帮助，走出浣衣局的一一说出了。 一旁的陆亭枝听了，微微笑着：“你自是幸运的，也应该好好谢谢穆姐姐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雪依却总觉着满满的虚伪。奈何也只是随之一笑，点点头迎合了一番。 随后离若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女梅子，前去御膳房做些好吃的。紧接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小盒子，递到雪依的手上道：“如今你身上到底是留了疤痕，这松露膏可以去除疤痕的。” 听到离若如此说，雪依的眼睛透出光亮。要知道此前，自己因为陆亭枝的一句话，才会用了所谓的苦肉计。结果却是让自己留下了伤疤，尽管有肩头的纹身遮掩，却到底不是长久之法。 雪依对着离若连声道谢，满目的欣喜之色。这一幕，到时让陆亭枝触及了心事。起初她故意陷害雪依，实则也是为了获取皇宠，得到风光地位，好为自己苦命的母亲，挣得一点尊严罢了。 如今大半年过去了，陆亭枝辗转逢迎讨好禧贵妃。虽然事情朝着她预期的一样发展，禧贵妃对她也甚好。但是左不过禧贵妃身边的一个附庸品，陆亭枝仍旧是抬不起头来。 陆贵人，这个封号对于陆亭枝而言。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荣誉罢了，她所向往的是后宫妃子居住的六宫。禧贵妃，也是她走向六宫的跳板。如今看着雪依也在长春宫为奴，心里有些不太平衡。 按照之前雪依的个性，至少也会向禧贵妃讨好吧。如果自己实行的计划，被雪依发现的话，陆亭枝可就真的是走投了无路了。于是对于雪依的到来，陆亭枝也只是淡淡的。 如今看着离若为雪依忙前忙后，陆亭枝越发觉这，自己倒是一个多余的人罢了。她便讪讪地笑着道：“如今禧贵妃快要生产，我得做好那条小褥子才可。今冬年底或许会用得上” 雪依自是没有多想，她以为是陆亭枝心里愧对于她。留在这里也是尴尬，所以陆亭枝的离开，雪依心里是巴不得呢。反倒是离若上前拉着陆亭枝的手，笑着道：“好容易聚一起，你怎么走了呢。” 于是，陆亭枝在离若的劝说下，便坐在了宴席之上。饮着盏中的茶水，陆亭枝觉着有些苦涩，反倒是有些酒水的味道。她想着自己与针线为伴的日子，更觉有苦难言。 云朵轻盈，梅花飘零。一盏琉璃杯，缥缈千峰绿茶。尽管空中有些许阳光，却依旧是干冷干冷。小径从旁的水仙，开的恰到好处。宛若一枝泼墨留香，冷风吹遍阵阵松柏。 茶水入口，却并不解味。索性唤了梅子来，捧出珍藏的女儿红。三个女孩子，围坐在火炉前，大口大口的喝着酒水。不知不觉，陆亭枝的脸颊早已绯红，她脱去身上的灰兔毛小短袄，露出水蓝色的薄纱衣。 许是醉了的缘故，陆亭枝上前抓着离若的手臂。慢悠悠道：“我记得你曾说过，悲苦自来此，莫要多抱怨。一如这盛开的梅花，不可拘束了自己，那就一醉便可。” 素来温婉如水的陆亭枝，此时却是抛开了最初的柔顺。在酒水的芬芳中，肆意的释放着自己的所谓自由天性。她曾与离若敞开心扉，告诉她关于自己的心事。看得出来，陆亭枝的确是很苦。 “怎么你们在这里玩乐，也不叫上我？”说话之间，但见红袖穿着榴红色襦裙长袄，探过脑袋来。看到这里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不觉有些艳羡。离若将她拉过来，笑着道：“正说去请你呢，偏巧你没在，快来一起吃吧！” 谁知红袖刚刚坐定，便见陆亭枝拿着酒壶走到红袖跟前。然后对着红袖微微一笑，随后呵呵一笑：“红袖你知道么，禧贵妃她，她的肚子”离若听到这里，忙将陆亭枝拉至一边。 “陆姐姐喝醉了，”离若一面笑着，一面吩咐梅子将她送到南厢房，“告诉她的侍女彩茵，好生照顾陆姐姐。”及至看着陆亭枝被送走之后，离若才转而笑着让红袖吃菜。 索性红袖也并没有听明白，只当是陆亭枝喝醉了。口中还轻蔑的说道：“这个陆亭枝太过轻浮，听说她投靠了禧贵妃。哼，一个小小的县丞之女，也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妄想！” 雪依在旁看了许久，她素来不喜欢红袖。因为红袖自命清高，并且还总是与他人格格不入。陆亭枝虽然也是用尽手段，却到底是平易近人。雪依向离若使了个眼色，示意让红袖离开。 “这不是雪依么，”红袖变了副腔调，看着雪依一副宫人的打扮，“怎么，你什么时候从浣衣局出来的，难道在苏贵人这里做了侍女？依我看，你在浣衣局倒好一些。” 离若拿出一杯酒水，然后示意雪依给她上酒。雪依多有不愿，奈何红袖冷哼了一声，甩着袖子道：“我才不愿意，喝一个奴才的酒水呢，有辱本宫的身份。”说完，径自离开了。 随后雪依上前骂道：“你以为我愿意给你敬酒，哼！狗仗人势！”自然，雪依说的这句话，是暗指李家。离若却是安然的坐在一边，轻轻笑着道：“她自来如此，你何必跟她一般计较。” 两个人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雪依也说了自己在长春宫做事的消息。离若听了微微点头，她自然明白这是青鸾的小小手段。只是雪依不明所以，傻乎乎做了一次刽子手。 风吹过，淡淡梅花香。雪花飞舞，漂白了整个冬季。叶儿凋零，从枝头悠然坠落。在湖水中，泛起轻轻涟漪。松柏摇晃，这个冬月格外恬淡。从太医院出来的时候，雪还在飘着。 此时青鸾穿着一件银绯红点缀白锟边曲裾裙袄，外间罩着一件灰兔毛小皮袄。脑后的长长的青丝，编做两根小辫儿，用一根青色丝线松松的挽着。足下鹿皮小靴子，轻轻踏在厚实的雪地上。 站在揽月亭下，青鸾望着对面微微笑意的楚云昭。满心的欢喜，此前如果不是楚云昭的帮助，那么青鸾还真就不知所措了。此番楚云昭进宫，青鸾自然是欢快的向前跑去。 于是茫茫天地之间，留下一串串足迹。青鸾抚了抚额前的发丝，仰起头来笑着道：“昭哥哥久等了，才刚我去了太医院，给皇上开了方子来着。”此时风将雪粒，吹落在青鸾的发鬓间。 但见楚云昭伸出手来，轻轻为青鸾拂去雪片。然后淡淡道：“以后万不许这般胡闹，幸而这次无事。不然果真出了乱子，只怕是我也爱莫能助了。”言外之意，是在提醒青鸾。 青鸾很是羞愧的低下了头，双手绞着裙带，一面点头应着，一面满心的不悦之色：“只是皇上灭我戎族，我也不过是，不过是为了族人而已——”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到。 看着青鸾这般惭愧的神色，楚云昭亦是抚着她的肩。爱怜的点头道：“我自是明白你的心，但他毕竟，也是我的皇兄。”云轻轻，风淡淡。梅花飘落，盛开在整个冬季。 第一次，听到楚云昭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并无怒意，可在青鸾听来怎么满是对自己的求全责备。 她心里多有不满和抱怨，索性脱口而出：“皇上回宫登基时，昭哥哥就离开了京都。难道不也是为了筹措兵力，在边关发展自己的实力么？假如我这次成功的话，昭哥哥或许就可以如愿了” 短短的三句话，从青鸾口中所出，着实让楚云昭吃了一惊。他看着眼前单纯善良的鸾妹妹，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离开的这些年，青鸾真的变了许多。 “你可知道你的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你可就是性命不保，”楚云昭好心提醒着，“不只是你，就连我也要被牵连进去。鸾妹妹难道，不会知道这些宫中禁忌吧。” 没错，青鸾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当初离开京都之时，外祖父就曾告诫过自己。一定要遵从母亲临终前的遗愿，争夺皇位的继承权。哪怕兄终弟及也好，边关的军队便是楚云昭坚实的靠山。 只是楚云昭一心牵挂着青鸾，此番回到京都。答应帮助楚云宏巩固皇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迎娶青鸾才是真的。而今青鸾忽然说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却是触及了他最柔软的一面。 “昭哥哥，对不起我错了。”青鸾轻轻摇着楚云昭的胳膊，渴求着一份谅解。大约是真的，刺痛了楚云昭的心。他慢慢拂开青鸾的手，然后径自去往正阳殿，他的背影在青鸾看来，格外的孤独。 落日余晖，晚霞渲染一道天际。冷风袭来，冰冻着天地之间。天地浩渺，没走一步路子，青鸾只觉着步履沉重。她踩着楚云昭的脚印前行，却怎么，也走到不楚云昭的内心。 是不是时间久了，两个人之间会产生隔阂。青鸾不知道，她站在廊檐下，望着紧闭的正阳殿大门。迟疑了好久，也还是没有走进去。她不知道楚云昭会和楚云宏兄弟二人说些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青鸾站在石柱旁，如一尊雕塑。呆呆的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她悔不当初，不应该说出那番话来的。不一会儿，门子开了。是内侍总管王连瑛，他说楚云宏让她进屋去。 及至她来到偏殿，看到楚云昭在慢慢的饮着茶水的时候。心里一股子的冲动劲儿，想要上前解释的。却在看到楚云宏的时候，抑制住了。她慢慢走到楚云宏跟前，为他端茶递水。 “昭弟说，才刚在外面遇见了你，”楚云宏随口问道，“在此之前除了你们两个，还有太医刘子凡外，再无他人知晓了吧？”毕竟楚云宏中毒这件事儿，非同小可。 不过按照青鸾的意思，已经让刘子凡登记做“高热风寒”急症。相信不会有叉子的，但是楚云宏仍然不放心。这才招呼了他们两个，进来特意嘱咐了一番的。 “本来我也是这个意思的，没料到鸾妹妹竟是先我一步。也省去了我的事情，不过太医院那边的刘子凡，应该找个由头打发出宫才可。”楚云昭饮着茶水，慢悠悠的开口道。 还真是巧了，楚云昭与青鸾的心思是一样的。青鸾不觉脸儿微红，这一幕刚好被楚云宏看在眼里。他故意皱了眉头道：“只是朕这额头，时常发热。鸾儿你还是先给朕看看如何” 他说着，便捂着脑袋紧闭着双眼，看起来甚是痛苦的样子。青鸾要去请太医的，可是楚云宏偏偏不肯。没奈何，青鸾只好去外间烧热水。热乎乎的炭火，烘烤着青鸾的冰凉的心。 “昭哥哥这是要走么？”青鸾看到楚云昭随后跟了处来，一副要离开的样子，赶忙急着解释道，“才刚那一番话，只当是，只当是我没说。昭哥哥也别往心里去，我知道自己错了——” 但见楚云昭停下脚步，看着青鸾可怜兮兮的模样儿。心儿一时有些疼惜，不过他也不想让楚云宏误会自己。遂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皇兄由你来照顾，我自然十分放心。” 不知为什么，楚云昭就这么抬步离开的背影，让青鸾顿觉凄凉无比。她站起身子想要去追，不料却是被楚云宏拦了下来。直到这时，青鸾才知道楚云宏是在装病来骗取她的关怀，更是气恼。 “朕不知道你和昭弟之间，究竟有什么误会。不过鸾儿你也应该明白，明年开春的时候，昭弟就会迎娶颜家女儿为王妃。”楚云宏一直在提这件事儿，就是希望青鸾可以忘了楚云昭。 只是小时候的青梅竹马，怎么能说忘就忘。不想青鸾竟是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她哭楚云昭的不理解，哭楚云宏的戏弄自己。满面的泪痕，让楚云宏忍不住将她揽在怀里，感觉甚是温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回 偶遇陆妃诉心事 探视皇后得机会 飞雪飘絮，相随一季暮冬。谱就乐府新曲，散落盈盈乡绪。撩拨琵琶弦，燃尽百合香。如今算算日子，按照楚云宏的赐婚。楚云昭与颜嫣然的婚期，就定在来年开春。 其实楚云昭早就知道的，他的这场婚姻，注定是一场政治联姻。作为皇室子弟，是没有权利选择婚姻。即便是楚云宏答应了他，可以迎娶青鸾为妻的话，也只能够等到青鸾出宫。 至于那个时候，也是八年之后的事情了。颜嫣然是注定了的宁王妃，这一点毋庸置疑。然则楚云昭也曾毫不掩饰的，向青鸾诉说了自己的心扉。只是这几天细细看着，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正阳殿的每一天，青鸾都会细心地铺床叠被，为楚云宏喂药。那份体贴在楚云昭看来，满满的都是幸福感。似乎自己对青鸾这些年的思念，却终究抵不过这片刻的顾念。 离开正阳殿的时候，夕阳正挂在山头。余晖洒落斑斑碎影，荡漾在湖水之中。楚云昭站在湖边，望着正阳殿的一角琉璃瓦出神。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青鸾在做些什么。 左思右想，楚云昭始终觉着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或许这次回京就是一个错误的抉择。他万不曾想到，他的鸾妹妹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些话，无不深深揪痛着楚云昭的心。 “倒还真是巧了，在这里遇到宁王殿下。”楚云昭正想的入神的时候，不料却听到了陆亭枝柔软的语音。 才刚从正阳殿那边，听到青鸾说起的伤心的话，楚云昭心里着实不好受。却又没法子派遣，刚好遇到温婉的陆亭枝。楚云昭见了她，不觉淡淡一笑：“适才探视皇兄归来，恰走到这里。” 彼时陆亭枝穿着浅蓝色绣花群袄，外面罩着云锻锦衣，大方得体。尤其是脸颊处一点小小的梨涡，好似盛开在春日的梨花一般甜美。盘起的百合花发髻，反衬的陆亭枝愈发柔顺。 “前日陆贵人宴席上，连的诗词自然晓畅，可见的你也的确是文采斐然。”楚云昭第一次近距离的看着陆亭枝，她不仅生的甜美，而且皮肤白皙。唯一不同的是，陆亭枝的眼眸婉转多情。 听到楚云昭如此说道，陆亭枝的脸颊不觉微微泛红：“不过是随口胡诌了几个句子，总也比不过宁王殿下的句子。殿下何必来取笑我呢！”和暖的阳光缓缓洒入庭轩，宛如流水。 花落花开，又是一年冬景。枝头攀爬的腊梅花，已经开出了淡淡的嫩黄色花蕊。风儿一吹，四散纷飞。刚好有一朵梅花花瓣，沾染在了陆亭枝的发梢处。与那一头乌黑长发，相得益彰。 “一度花又开，美人款款来。芳径白梅花，风吹任徘徊。”楚云昭淡然一笑，然后伸出手来。轻轻的拂去素兮发梢的那朵梅花，他一低头的温婉眼神。在陆亭枝看来，仿佛秋日的暖阳。 午后斜阳深深，照进厅堂楼阁。栏杆处，芳径花落。桦林水塘处，是一处别致的叠水轩。岸边松林有绿叶萌生，偶尔有几缕飞雪飘来。给这初冬时节，增添一抹韵味。 小小桌案上，简单摆放了几样时鲜瓜果。还有一只温暖的小火炉，火炉上烫着一壶香茗，两只茶盏。另还有一盘凤梨卷和百合糕，随着缕缕茶香入味。恰是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殿下今日进宫，看着皇上的身体如何？”陆亭枝看楚云昭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外面罩着浅色的灰鼠褂子。一头青丝用白玉冠固定，简直是风度翩翩。与楚云宏的犀利冷峻完全不同。 但见楚云昭将烫好的茶壶，缓缓为陆亭枝道上一盏茶水。然后方才开口道：“皇兄吉人天相，自然是龙体安康。只待静养个日，便可上朝理政了。” 其实陆亭枝心里，早就想着旁敲侧击的问问，关于楚云宏的病情。只不过她的品阶位卑，怎敢轻易出口。何况她也很想见到楚云宏，希望自己得到所谓得皇宠。 如今听到楚云宏身体大好的消息，自然是满心欢喜。因为按照宫中管理，受到册封的女子，是要等到侍寝的机会的。如今陆亭枝封为贵人，已经有些日子了，她一直都在苦苦的等着。 尽管她知道，跟离若和红袖比起来，她不会有机会的。可是她还是想着，能够尽自己的力量，搏一搏。好容易跻身到贵人的品阶，她定要把握机会，成为宫中的新宠。 “不怕殿下笑话，本宫自今年九月入宫。时至今日，尚未见得龙颜一面。”虽然在庆功宴上，亦是见过的。可是也是模模糊糊，陆亭枝颇为尴尬道，“殿下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呢。” 话说到最后，陆亭枝忽然觉着自己说的有些过头了。她怎么会，对楚云昭说出这样的话来。何况她与楚云昭不过是萍水相逢，怎么如今却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事，毫不避讳的。 听着陆亭枝如此说话，楚云昭不觉感到好笑，原来这就是宫中女子的生存方式。便淡淡一笑：“陆贵人难道也想着，做那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宠妃不成。你的心思，的确是耐人寻味。” 茶香扑鼻，清香四溢。入得口中，齿颊生香。陆亭枝却是长叹一声道：“府尹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我身为庶出的女儿，母亲自然是受到人白眼。若是我能在宫中，得到恩宠，或许母亲亦会得到尊重的。” 直到这个时候，楚云昭方才恍然大悟。原来陆亭枝一心向上攀爬的目的，是为了自己的母亲着想。他忽然为自己方才的误会之想法，感到自嘲自：“倒是我误会了你，你可想你母亲。” “自然是想的，奈何宫中唯有元宵佳节，才可见得家人一面，”陆亭枝说着说着，不觉眼眶湿润起来，“何况，还要得到皇上的准许才可。世人常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果然不错。” 楚云昭听了这番话，看到陆亭枝悲戚的神色。不觉想起自己和青鸾之间，所发生的种种。如今的青鸾亦如此，入了宫便身不由己。连自由都受了限制，更别提自己的婚姻幸福了。 想到这里，楚云昭举起茶盏，然后一饮而尽。仿佛茶盏中的每一片茶叶，都是对青鸾的思念之情。看着楚云昭忧郁的眼神，陆亭枝亦是读出了他内心无以言说的痛。 飞鸟归林，晚鸿频频。写意初冬黄昏，且看初月一轮。不知不觉，天色已然渐渐拉上帷幕。日头的余晖，在廊檐殿角下留下些微余温。茶水不知换了几壶，只是听到两人的欢声笑语。 云影翩跹，在蔚蓝的天空中，泛着模糊的暖阳光泽。那些干枯零落的叶子，在风中瑟瑟发抖，偶有落下来的枯叶，也在空中打着旋儿。湖水上面，还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凉凉的，淡淡的。 不知怎么回事，这些天与楚云昭的相处。却都成了陌路人，青鸾也曾试图解释。可惜楚云昭一直是避而不见，昨天的时候，她还听离若说起。楚云昭与陆亭枝在宫中饮茶，欢笑来着。 无可奈何的青鸾，本就心情郁郁。这天去往太医院拿药的时候，刚刚好遇见了刘子凡太医。原来身居储秀宫的皇后皓雪，难以抵御北国的寒气。几乎每年天阴之时，都会浑身酸疼。 而且皓雪还头疼的直冒冷汗，经常是高烧一连数日不退。即便是御医诊治，吃着昂贵的药材，依旧是不见任何起色。刘子凡见了青鸾，遂问道：“不知皇上这几天的精神如何？” “多亏刘太医调理，好了许多，能够下床了，”青鸾一面回道，一面随口问道，“怎么这个把月，也不见刘太医在宫中？”按照一个月前的情况，有刘子凡给禧贵妃把脉，早就拆穿了她。 但见刘子凡苦涩一笑，满面悲戚道：“家中老母犯了旧疾，微臣在家中料理了些时日。只是宫中忽然传来圣旨，说是皇后娘娘染了风寒，让微臣尽快进宫的，老母亲还在家中” 听着刘子凡所说的话语，青鸾深刻的感受到。刘子凡作为臣子忠孝不能两全的苦衷，她不觉长叹一声。却又忽然眼珠子一转，转而对刘子凡道：“刘太医若是替我办件事，我自会向皇上请旨，准你回家照顾老母，如何。” 这是青鸾早就想好的，在禧贵妃这件事儿上，利用一下刘子凡。不管如何，也不是害人的事情。刘子凡听了青鸾如此一说，细细掂量了一番，谨慎到：“此事非同小可，穆姐姐可是明白。” 青鸾点点头，然后郑重其事道：“这件事儿本就是皇后准许的，你只管去把脉，然后写了脉象。照实禀告即可，余下的事情自由我来办。”看着青鸾自心满满的样子，刘子凡便答应了。 随后，青鸾跟随着刘子凡去储秀宫。她要再次确定一下这件事情，毕竟时隔月余，青鸾唯恐皓雪皇后会忘记的。光影凌乱，不均匀的铺洒在小径深处。储秀宫旁的几株柳树，早已是枯萎泛黄。 “娘娘的身体还好些么？”青鸾一面说着，一面跟随玖月进了屋子。但见玖月穿着一件杏子黄色花纹的格子长袄，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绒毛的小夹袄。一头青丝松松的束起，看起来大方得体。 玖月放下纱帐，便叹气道：“苏贵人可是不知，娘娘这次似乎更加严重了这一年里头，皇上很少踏足储秀宫。娘娘也着实可怜，每天都是以泪洗面。奴婢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青鸾听了这话，看着皓雪苍白的面色。心里也甚是难过，当初若不是自己要复仇，也不会栽赃陷害皓雪的。她让刘子凡给皓雪把脉，自己则悄悄将一只小盒子递给玖月：“这是血人参，最是补气，你且收着。” 没有风，干净的天空中。宛如一张透明的大玻璃，蓝盈盈的倒不像是冬日了。湖水中的浮萍，也似乎有了淡淡的绿意。一排大雁飞过，划过一道长长的痕迹。如冬日中，一串优美的符号。 玖月看到这只小盒子里的血人参，连连摆手道：“这是苏贵人的一点心意，她父亲寿诞之时，西戎商人给送来的。如今她在长春宫探视禧贵妃，便让我先给皇后送了来。” 其实这只血人参，根本就是青鸾自己送的。是因为她心里有愧，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借着离若来送，算来也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儿。血人参无价，是灭亡的西戎独特的珍宝。 当初青鸾族人被灭，她也是在街市上偶然见到，便赶紧买了来留作纪念的。如今为了揭穿禧贵妃，青鸾便忍痛割爱。玖月见了硬是不肯收下：“这怎可使得？既是苏大人的寿辰之礼，就是娘娘知道了，也未必肯收呢。” 正当两个人互相托退之际，外面传来苏贵人到的声音。青鸾和玖月忙拱手相应，但见离若穿着一袭茜青色琉璃云纹小袄，款步走来。然后一面向椅子上坐去，一面问皓雪皇后的病情。 但见玖月托着血人参，对离若说道：“苏贵人的礼物着实贵重，玖月不敢收，还请苏贵人收回去吧。”听着玖月说的这番话，还有血人参的时候，离若一脸的茫然之色。 及至看到青鸾对她使得眼色，离若方才笑着道：“相信你也希望，娘娘早些凤体安康吧。”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玖月只好暂且收下。随后玖月沏了一壶热茶，为离若驱寒。 不一会儿，便见刘子凡从里间走出来。一面写着药方，一面对离若c青鸾等人说道：“皇后体虚，还需多加静养——”随后便让玖月跟着去开方子，这里独独剩下离若和青鸾二人。 说起血人参的事情，青鸾悄声对离若说起。随后又到：“有了你的血人参，相信以后发生何事，玖月都会站在咱们这边的。”这倒是离若所想不到的，青鸾把该想到的，都坐在了前面。 如此一来，只要有玖月的支持，相信皓雪皇后也会与她们一心的。此时房间里静寂了，只听到炭火发出哔啵哔啵的响声。此时玖月拿着药方回来，两人便对她如此说了一番。 “血人参之事，玖月待皇后谢过苏贵人，今后苏贵人有什么事情只管告诉玖月，玖月自会办得妥妥的。”听着玖月说出这样的话来，正好合了离若的心思。此时窗外起了风，吹得帘子来回晃动。 点开迷雾，迷梦幻影。那些消散的云烟，在顷刻间飞散。宫苑九曲桥下，青鸾又问起禧贵妃的情况，离若笑着点头道：“雪依如今在长春宫，的确对咱们颇有用处。她近来得了一样证据” “好，你那边有雪依我便放心了，”青鸾深吸一口气，说道，“明日我便去紫云阁，秋影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于是按照青鸾的意思，她们这就将禧贵妃之事解决掉，不可再拖泥带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回 查明人证押牢狱 心如止水想对策 阴霾的天空上，隐约流淌着灰暗的颜色。于是西边席卷来一阵星星点点的雪花，没有空灵玉坠的委婉，却更多了一层压抑和彷徨。太阳的光辉隐没在云里，看不到一丝丝的光亮。 从紫云阁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了。青鸾同秋影一面说一面前往司刑房，听秋影说已经在宫外，找到了那个叫做王贺之的御医。现而今被暂且关押，等着青鸾前去审问。 这是司刑房的一处偏殿，为了不让外人知晓，秋影还派了人来看守。及至青鸾推开门子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秋蟒色长衫，另外还留着两绺胡须，看起来神采奕奕。 热酒一壶，几碟小菜，是青鸾对这个叫做王贺之的人一点表示。外面天寒地冻，能够饮上这样一壶好酒，已经算是福分了。在青鸾看来，他微微闭着双目，看起来格外的气定神闲。 “素闻王太医不仅精通医术，更是对食疗有几多兴趣，”青鸾一面拿着酒水，一面说道，“那就请王太医给尝尝看，这酒水有何不同。”她说着，便亲自给王贺之斟了酒。 但见王贺之只是闻了一下，便开口道：“酒水甘甜醇厚，中间掺杂了松脂与柏叶，还有草药茯苓，略带苦涩。然则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是上好的松脂茯苓酒水。” 听到王贺之分析的如此透彻，青鸾不觉连连拍手笑道：“所谓闻名不如见面，我今儿个才算见了！”她一面说一面自己饮了酒水，此时似乎在酝酿一阵异样的气氛。 “穆姐姐今日前来，不单是请我饮酒这么简单吧。”王贺之睁开眼睛，看着青鸾慢悠悠的开口问道。倒还真是一个聪明的人，知道青鸾要说些什么，青鸾也便不在绕弯子了。 她慢慢放下手里的酒杯，然后笑着问道：“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瞒得过太医院的审查，向皇上通报禧贵妃有孕一事？”要知道，后宫但凡有妃嫔怀孕，必须经由太医院院判，侍寝册子的记录才可。 如今太医院院判为刘子凡，他是皓雪皇后的心腹，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关键问题，就在负责记录侍寝的那个宫人。由此看来，王贺之是给了这个宫人好处的。 “拿钱办事，我不过是为了我自己。”原来王贺之一直都想着做太医院院判的位置，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刚好禧贵妃前来，说出来内心的想法。又有陆亭枝前来出主意，于是便一拍即合。 听到这里的时候，青鸾便明白了其中缘由。也是难怪，陆亭枝会一直去往长春宫，原是为了这件事儿。青鸾随后问明了负责记录侍寝的是小福子，立刻派了秋影前去查探。 果不其然，小福子是净室房的宫人。也是时常来往于后宫与太医院，前段时日，就是他在《彤史》上翻阅的禧贵妃侍寝的日期。按照王贺之的供述，青鸾找到了那本《彤史》。 窗外和风徐徐，鸟雀儿叽喳的站在枝头。像是要将冬的讯息，带到世间每一处角落。小福子登时愣愣的跪在地上，看着青鸾翻看《彤史》微微皱眉的样子，心里开始砰砰乱跳，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青鸾从秋影手里，接过一叠内衫。然后开门见山的质问禧贵妃：“贵妃娘娘的信期，应该在每个月的月底。怎么在娘娘怀孕期间，内衫还会沾有血迹？记录侍寝的人是你，是你记错了？” 这些带血的内衫，是雪依提前给秋影送来的。刚好也是最好的证明，后宫记录侍寝的内监，也会知晓每个妃嫔信期的日子。先前王贺之能够顺利放出禧贵妃怀孕的消息，那么这个内监应该也是得了禧贵妃好处的。 “大约是，大约是记错了”小福子的声音，此时有些颤抖。青鸾见了，立刻严厉呵斥道：“身为净室房总管，竟然如此粗心大意！你可知道，欺君罔上可是杀头大罪！” 不料小福子是一个极其胆怯之人，他被青鸾这么一吓唬，脸色都变白了。浑身一软，竟是不住地磕头如蒜捣。 “好，既然你肯认错，我也不是恶毒之人，”青鸾开口道，“你只需做证人，说明陆贵人连同禧贵妃想要欺瞒君上，我自会饶了你。”小福子听了以后，一叠声的表示同意。 青鸾只怕是夜长梦多，于是趁此机会，赶到储秀宫向皓雪说了原因。希望立刻彻查此事，不巧皓雪病着，便有玖月允了这件事儿。得到储秀宫的准许，青鸾忙着手调查。 一年冬雪压寒枝，浸染梅花重重稀。奉命而来的青鸾，带着秋影还有小福子一起，来到长春宫的时候，禧贵妃正在认真地练字。仿佛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一份恭谨严肃的态度。 “禧贵妃想要诞下皇子，却怎么还忘了这个？”青鸾拿起带血的内衫，着实让禧贵妃倒吸一口冷气。她定了定神，便故做茫然道：“这并非本宫的衣服，大约是，你记错了。”禧贵妃的语气有点心虚。 “他，你总该记得吧？”青鸾将小福子拉出来，青鸾故意让小福子扮作被打的模样，浑身血淋淋的。看到他的样子，禧贵妃的脸色瞬间变了。她不曾想到，小福子会这般情形。 “他是内侍监的福公公，负责记录侍寝时间，你为了不让皇上发现破绽，遂先下了毒手。”青鸾继续说着，“之前我看过他记录的册子，贵妃娘娘最近并未侍寝。你自己便唆使福公公，写在了十月月底。可你偏偏忘了，自己的信期可是在月底呀——” 也就是说，侍寝时间在禧贵妃身上来信期的日子。身上来了信期，可还怎么侍寝？很明显，是禧贵妃在撒谎。然而禧贵妃却是咬紧了牙不肯承认：“一本小小册子，能够说明什么？定是穆姐姐记错了。” 一年冬雪压寒枝，浸染梅花重重稀。流光不度，小径成殊俗。蜿蜒回廊，环绕着一池碧水。倒映出别致的宫苑，还有廊檐画角。琉璃瓦下，可见一抹晚霞的余晖。 宜春宫的西厢房，是陆亭枝的住所。这日她正在悠闲的做着刺绣，和暖的阳光照射进来，铺洒在房间里，如一缕不易察觉的微风。轻轻地笼罩在她的周身，让她不自觉的想起了宁王楚云昭。 桌案上的檀香袅袅，炉火绕绕。门帘子响动声，便有一审茜青色衣的离若缓步走来。她身上带着阳光的味道，恰似一朵云，轻飘飘的来到宫苑内。陆亭枝看着她，像是从云里走来的一抹朝霞。 “今年的茶会，本来说要在长春宫举行的，”离若故意说道，“也不知怎的，今儿个却是忽然被告知，茶会暂且取消。”她说着，便脱了身上的大氅，坐在火炉前烤火。 一旁的陆亭枝听了这话，不觉放下手里的针线。随口问道是何缘故，离若便解释说：“才刚我去了长春宫探视禧贵妃，雪依却在门口守着，说是禧贵妃被软禁，像是在查找什么吧。” 听到离若如此说，陆亭枝心里自然明白。因此心里十分担忧，之前她帮助禧贵妃出谋划策，暗里收买了王贺之。还有宫人小福子，如今他们究竟怎样了，她也不知道。 陆亭枝假作安闲的饮着茶水，然后慢条斯理到：“大约是，宫里丢了什么吧。”听着陆亭枝的话，反倒是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离若却是看不到陆亭枝眼眸中的丝丝慌张。 晚间，木格窗斑驳的印痕，透过淡淡的月色。点染一窗霜白，听风来雪粒纷扬。陆亭枝仔细的想着白日间离若的话，心里越发的担忧起来。她素来做事不动声色，难道此番是她大意了？ 滴漏声起，房间里黑黝黝的。陆亭枝悄悄下了床，披了衣衫走出了南厢房。此时外面安静极了，她凑着外面的月色，一路往净室房走去。关于那本侍寝的册子，绝对不可以落入青鸾手里。 即便是被青鸾拿到手，陆亭枝也要亲手毁了，毕竟是一个祸根。推开净室房的大门，陆亭枝在书柜上来回翻动，却怎么也不到那本《彤史》。她忽然意识到，定是青鸾提前拿走了！ 这倒是陆亭枝始料未及的，她想起离若说过的话，心里已然明白了。看来青鸾是将离若所利用，不然又怎么会下手这么快。她正思虑下一步的计划，不想廊檐外有脚步声走来。 随着烛影的晃动，脚步声越来越近。陆亭枝躲在书柜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及至那点烛火靠近自己的时候，眼尖的陆亭枝一下认出来眼前之人，不正是小福子么！ “嘘——”陆亭枝将食指放在他的唇边，然后压低声音道，“《彤史》呢？快拿出来！” 小福子听了后，连连摇头道：“不，不知道”他看到陆亭枝锐利的目光，满心都是恐惧的。他已经答应了青鸾，不料却又遇到了陆亭枝，他只觉自己的命不久了。 空中雪花绚烂，夹杂着纷繁的雪花，点缀处一片五彩斑斓的时节。宫苑长廊处，随风飘扬的绣花软帘。如天上人间，格外的袅娜轻盈。 此时在净室房里，陆亭枝看着眼前这个卑微的小太监。心头一股无名之火，让她恼怒不已。当初说好的，已经给了小福子好处的，若是成功的话，会让小福子做到净室房的总管。 谁会知道，小福子会背叛自己！陆亭枝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愤恨道：“快说！是不是穆青鸾对你说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说来，你果真什么都说了？” 小福子一直低着头，浑身都在发抖。他不敢再说话了，唯恐说错了什么。 奈何在陆亭枝看来，既然小福子肯背叛自己，想来应该是害怕。或许加以安抚，就会得到一些信息的。 她便和软下来，轻轻抚着他的后背，笑着道：“别怕，你只告诉我，你还知道什么。本宫保证，不会对外吐露一个字。”此时周围甚是安静，甚至可以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 许久，小福子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陆亭枝含笑的眼眸，心里的恐惧全然不见。也便理了理思绪，开口道：“前天我见王贺之太医，也进了宫。只是不知被关押在哪里” 听到这里，陆亭枝不觉在心里暗暗想到：看来青鸾还是有些手段的，不可小觑了。然则长春宫那里如何了，小福子也不知道。只说是青鸾下了命令，长春宫暂时成了禁地。 “今日之事，不可对外说起，”陆亭枝再次叮嘱道，“否则你的这条小命可就没有了。”小福子乖巧的点头应允，这便就恭送陆亭枝回宫。一路上，雪花飘落纷纷。 按照小福子的说法，长春宫是进不去了，看来也只好先打探王贺之的下落。纵观广阔的皇宫内院，能够关押宫人的地方，除了死刑房还会有哪里呢。她趁此时月黑风高，决定四下里查探一番。 此时已经下起了零零星星的小雪。雪花婉转，飘落人间。沾染了小径旁的梅花和几株矮冬青。宛如顶了小白帽子，甚是乖巧。亭子下，一袭翠绿羽衣的陆亭枝被风雪阻隔了路径。 “你去正阳殿，帮朕拿件披风。”楚云宏浑厚的声音在陆亭枝身后响起，倒是糊了她一跳。原来楚云宏一个人在园子里散步，忘了那披风来着。恰好看见了陆亭枝，还以为是哪一宫的宫女呢。 “嫔妾陆亭枝，见过皇上万岁！”她转身看到楚云宏的装扮，自然猜的出来。后宫唯有帝王才可留宿，楚云宏也才看清楚。并不是宫女，遂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怎么只你一个人在这里，跟着你的人呢？” 聪明的陆亭枝自然明白，楚云宏不会记得她的名字，故此才自报了家门的。如今听了楚云宏的问话，便说自己亦是睡不着，然后莞尔一笑：“皇上且等一等，嫔妾这就去拿披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回 陆亭枝暗自得意 穆青鸾几多思量 梅花纷纷，惊落半空雪落。一缕阳光，轻轻挥洒在天地之间，纯净的没有一丝的尘埃。栏杆处，拱桥下，湖水畔，雪落下的时候，惊起一池的涟漪。殿阁内一盏清茶，袅袅泛起青烟。 冬月月底，距离年夜的日子越来越近。宫外家家户户，都在忙着预备年货。宫里的御膳房亦是忙着出宫采购，于是宫内也是热闹非凡。仿佛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会随风而去。 陆亭枝抱来一大束梅花，插在瓷瓶内。然后笑着对楚云宏道：“外头的梅花开了，皇上不妨去看看。”陆亭枝第一次，与楚云宏这般近距离的接触，满心的喜悦之情。 暖阁内茶香袅袅，陆亭枝与楚云宏一起，朝着梅园走去。她披着厚厚的披风，踏着小径前往梅园。才一入梅园的门槛儿，便有大丛大丛的梅花，傲然挺立雪中。倒还真是有不畏严寒的品格儿。 “踏雪寻梅，别有一番韵味，”陆亭枝慢悠悠的念着这四个字来，然后站在一株梅树下，随口念道，“梅朵层层压寒枝，不屑春意嫁冬风。且相与雪比丰彩，输却一段风流中。” 流畅自然的句子，从陆亭枝口中说出。颇有一种空灵之感，此时楚云宏大病初愈，很久没有出宫散步了。今日忽而听到这首七言绝句，不觉将目光，慢慢的移向了陆亭枝这里。 但见今日的陆亭枝，穿着一袭澄澈的水蓝色小袄，腰身下是一条撒花镶边凤尾褶裙。腰间系着干净的天蓝色宫绦，与外面披着的点金月白色披风，互相辉映成趣，宛如天边的一抹云。 乌发简单的挽成弯月状，然后用发簪盘起，如云盘桓。余下的青丝，自然的披散在两边，用发丝束城小辫儿。再没有多余的发钗，倒是衬托的陆亭枝清新干净，肃穆中透露着一丝丝的诡谲。 “你叫什么名字？”楚云宏的眼眸中，对这个出口成章的姑娘，忽然来了些许兴致。只见陆亭枝屈膝行礼，恭敬道：“嫔妾陆亭枝，叩拜皇上万安！”当楚云宏伸出手来，扶起她的时候，可以看得见她浅浅的梨涡。 踏足梅园芳径，梅花翩翩飘落。入得室内品茶，梅树上的雪水泡茶，茶水中飘落着一瓣梅花。齿颊生香，可见饮茶亦是一个有讲究的事情。 “今日梅花盛开，不如咱们连诗，方不辜负这良辰美景！”陆亭枝的这个提议不错，其实也是为了引起楚云宏的注意。然后，陆亭枝会想法子，通过楚云宏入得长春宫，好为禧贵妃通风报信。 “踏雪寻梅芳径中，”楚云宏饮了口茶，索性就用这四个字开篇。他是要看看这个陆亭枝的诗词功底，究竟是如何的。 坐在旁边的陆亭枝莞尔一笑：“相随再见与北风。” “这一句，倒是格外的通透自然，”楚云宏一面笑着点头，一面开口道：“梅花凋零再无花。” “墨色花笺夜静谧，高轩雾退梅依依。”陆亭枝脱口而出。 此时梅花纷纷飘落，坠落在陆亭枝的肩头。在楚云宏的眼里，陆亭枝是不同于青鸾姑娘。青鸾若是一朵热烈的栀子，陆亭枝便是雪里的梅花，优雅自然却又安闲恬淡。 雪色明亮，将屋内点染的如同白昼。窗外的梅花飞落枝头，如盛开的烟火。但见陆亭枝饮了一杯茶，然后对楚云宏道：“嫔妾有一事相求，不知皇上可否允准？” 因为在陆亭枝看来，今日的楚云宏兴致很高，心情也很好。她决定说出自己的先前备好的话语：“这个月本该禧贵妃准备茶会的，然而她怀有身孕，便让嫔妾替代——” 她看着楚云宏在桌案旁静静地看着书，好像是并没有听自己讲话。一时有些纠结，不知该不该说下去。只可以看到，博山炉内的青烟萦绕，散发着薄薄的栀子花香。 “昨儿个嫔妾去了长春宫，可是却发现已经被圈了禁地，”陆亭枝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如今后日便是茶会，嫔妾唯恐耽误了。这才来禀告皇上的，还求皇上查一查。” 说完这些话，陆亭枝便站在一边不再言语。她的心跳的很快，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仿佛心儿紧张的绷着一根弦。不知过了多久，她便听到楚云宏的回话。 “你入宫的时候，鸾儿没有告诉你说，朕从来不管后宫之事么？”楚云宏淡淡的开口，像是刚刚她说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有那么一刻，陆亭枝觉着自己很是无用。 如果不能够见到禧贵妃的话，那么按照青鸾手里的证据，很容易就查到陆亭枝这里的。她费尽心思，才得到贵人的位置，讨得禧贵妃的喜欢。自然不会轻易放弃的。 “只是这件事情，嫔妾听说，像是，像是穆姐姐亲自下的命令，”陆亭枝试探着说道，“嫔妾也不知哪来出了错，惹得穆姐姐气恼。所以想着让皇上问问，万不可牵扯到禧贵妃” “鸾儿打理后宫，从未出过错儿，”楚云宏放下手里的书本，坚定的说道，“你故意诋毁鸾儿，可知道毁谤之罪如何惩罚？”因为此前楚云宏欠下青鸾太多，他必须要有所弥补，何况青鸾也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这倒是先前陆亭枝未料到的，她忘记了青鸾乃是楚云宏的挚爱。不过陆亭枝冰雪聪明，很快淡淡一笑：“皇上误会了，嫔妾也是怕贻误了茶会，只想问问缘由罢了” 此时天色昏黄日落，风吹起遍地的梅花花瓣，纷纷绕绕交织一起。美丽的景色，格外引人陶醉。陆亭枝忍不住口占一首七绝：“无尽岁月如何追，荏苒芳心赋予谁。坐看白雪纷纷飞，去向天涯海角归。” “含元殿的庆功宴上，可是你在吹箫？”楚云宏忽然开口问道，“你的词采华茂，若是将所作诗词谱成曲子，在茶会上演奏会更好，朕期待你的曲子。”他的这番话，让陆亭枝受宠若惊。 自然，言外之意也是同意了陆亭枝去往长春宫的请求。她满心欢喜，似乎是看到了未来的光明。不仅仅是帮了禧贵妃，也是对自己获得宠爱的绝佳机会，她笑得如盛开的梅花般灿烂。 冷风萧瑟，苍白的天空。看不到一抹生机，就是园子里的梅花，也在一夜间凋落了许多花瓣。落红沉入泥土，徒留一抹暗香。偶尔从云峰间穿过的阳光，也是显得模糊寡淡，毫无温暖可言。 按照青鸾的意思，她准备在明天的茶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禧贵妃的阴谋，这其中也包括了陆亭枝在内。所以今天，青鸾必须再次检查所有的环节，确保明天事情的顺利进行。 然而当她走进正阳殿的时候，却是嗅到了淡淡的梅花暗香。如果青鸾彩猜测得不错的话，便是陆亭枝刚刚来过。这倒是奇了，正阳殿从来不许后宫入内，陆亭枝怎么会来。 正当她暗自疑惑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她不觉微微回过头去，是一袭靛蓝色便装的楚云宏。但见他满面含笑，站在和暖的阳光下，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风吹过，片片梅花坠落在眼前。青鸾不曾料到，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却如春风一般和软。他俊朗的脸庞上，带着浅浅的微笑，这还是青鸾第一次看到他笑的这般灿烂。 但见他缓步走来，轻声道：“鸾儿是在等着朕么？今日的梅花开的刚好。”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冬日的阳光。青鸾的心跳，止不住的失去了节律。仿佛是，异样的情绪慢慢袭上心头。 有那么一瞬，青鸾觉察到她的灼热目光。尽管天气寒凉，青鸾却是双颊发烫。她赶忙别过头去，然后抑制内心的躁动，开口问道：“陆贵人来了正阳殿，皇上理应知晓，这是违背了宫规的。” “朕让她来的，难道你是在责备朕？”楚云宏故意说道，然后偷眼看着青鸾发红的脸颊，心里倒是颇为得意了几分，“还是你在乎朕，才会吃她的醋？”吃醋？ 这两个字在青鸾听来，更觉不好意思起来。她连声摇头矢口否认：“我才没有！我只不过是，是为了后宫的秩序罢了”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倒是小的可以。 看着青鸾努力辩解的模样，楚云宏越发欢喜。他上前一把将青鸾拦在怀里，语气充斥着爱宠：“可是维持后宫是皇后的职责，鸾儿如此说来是何道理？朕很想知道呢。” 她被楚云宏的怀抱唬了一跳，浑身开始不停地挣扎起来。想要挣脱开来，不料他搂得越紧：“那便告诉朕，你为什么要圈了长春宫，陆贵人负责茶会又如何向禧贵妃汇报？” 听到这里的时候，青鸾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陆亭枝会来到正阳殿。由此看来，大约这都是陆亭枝先前计划好的。先引起楚云宏的注意，然后再借楚云宏的手，解开长春宫的禁令。 “皇上若是信我，就等着茶会上看一出好戏。”她已经向离若，雪依，秋影和刘子凡打好了招呼。明日寻个机会，所谓的人证物证一起摆出来，看禧贵妃如何自我辩解。 凌乱一树梅，随风纷纷落下。滑落在半空，宛若一道优美的弧线。屏住呼吸的瞬间，可以倾听到梅花落在泥土间的细碎声响。晚间风来，凉透了整片天空四周。 烛火长长，晃动一片光明。青鸾端来熬好的米酒，轻轻为楚云宏摆在桌案上，这便就去铺了床，燃了栀子熏香。随后又用小小银笼罩在上面，一则不至碳灰飞散，二则亦是暖和一点。 “明日朕会邀请颜嫣然来参加，顺便给她赏了婚事，”楚云宏一边说一边草拟了圣旨，“鸾儿你可要好生准备，颜家也曾是复国功臣。”仿佛他说的话，那么的轻松。 反倒是青鸾心儿一沉，原本带有笑意的脸，顿时变得不悦起来。尽管之前已经听说了要赐婚楚云昭和颜嫣然的消息，可是青鸾未曾料到为何会来的这么快，让她丝毫准备也没有。 窗外的冷风，毫无规律的拍打着窗户。偶有风儿携裹着雪粒而来，亦是有些微的凄冷。青鸾就那么站着，仿佛是丢了魂一般。许是楚云宏觉察到了什么，他慢慢的起身。 “原来朕与你的十年相守，终是抵不过你们的青梅竹马。”他说的有点悲凉，没有了白日间的那份欣喜，犹如失去了一样物件。随后，他走到桌案前，便要将拟好的圣旨撕掉。 因为此时的楚云宏已然明白，自己是一代帝王，他不可能永远的挽留青鸾。何况当时青鸾留下的理由，无非是为了控制戎族的遗民。而今数十年已过，百姓安宁太平，他再没有任何理由了。 谁知青鸾快步走过去，轻轻挡下了他的大手：“皇上说的没错，如今皇权尚未稳固，鸾儿不可以因为一己私利，而丢下皇上不管的。”她说完，便在圣旨上扣了玉玺的印章。 看到青鸾这么决绝的模样，还有她坚定地语气。楚云宏心里满满的幸福感，他轻轻牵着青鸾的小手，感激的说道：“鸾儿终究还是，念着朕的” 花间露水，一页薄凉。 晨起的时候，雾气尚未消散。雨滴声混合雪粒簌簌落下，像是交织成一片朦胧的水雾。青鸾站在廊檐上，一边暗暗思量今天的茶会，天气委实不太合适。一边却又担忧，计划如何办。 “茶会可以不用上朝的，皇上这是去了哪儿？”青鸾看到油纸伞下，一袭玄色衣袍的楚云宏走来，很是讶然。却见楚云宏快步走来，然后抹了一把头上的雨水，笑着道：“给你准备的早膳！” 他说着便打开带来的食盒，然后拉着青鸾回到屋子里。一一将早膳摆开来：“你最喜欢的红枣羹，还有凤梨酥，马蹄糕。都是你喜欢的！”他还带来一壶栀子花茶，夹杂着几枚枸杞。 这一天的潮湿阴雨天气，忽然变得格外晴和起来。青鸾看着楚云宏带来的食品，一时心儿都是暖暖的：“难道皇上起了大早，就是为了这些早膳？”那一刻，青鸾不仅仅是感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回 茶会上真相大白 问话间水落石出 雪粒微茫，漫卷满城飞絮。北国的冬天格外漫长，雪花总是零零散散的下着，遮盖住了宫苑的花草。太湖石上，亦是覆盖着一层雪花。远远望去，恰似水墨画中的景致，清秀别致。 团团雪色，在梅影中来回穿梭。皎洁如月，皓腕凝霜雪。悠长的小径旁，干枯的树枝上，也早已经被粘满了五颜六色的绢纸。绢纸被剪成各样图案，栩栩如生。 一串又一串的灯笼，在寒意微微的冬雪下。显得越发透亮，于是整个御花园，被装点得宛如人间仙境。侍女们如忙碌的蜂儿，从御膳房端来各样美食。很快送往长春宫的后花园。 花园内整齐的码放着小小的桌案，桌案上摆放着时鲜瓜果。每个桌案后，都有一名侍女。因为是宫女女眷茶会，也并没有太多规矩在内。楚云宏推举几盏酒后，便对青鸾道：“总该要说个游戏才好，单单饮酒也无趣呢。” “那便有玖月来说好了，”青鸾一开口听了，众人立刻拍手表示赞成。一旁的陆亭枝听了后，亦是莞尔一笑：“玖月一向主意最多！”玖月拗不过大家，遂低着头略微思索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咱们不如来个击鼓传花可好？” 击鼓传花？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而且在场的人又多，楚云宏沉思到：“花儿传到谁的手里，谁就说一句诗，或者是唱曲儿，罚酒皆可！”有了楚云宏这番话，诸位妃子既紧张又兴奋。 按照玖月所言，大家纷纷围成一圈儿。将各自的桌案拼在一起，然后有玖月击鼓。再从花瓶里取出一枝梅花，开始有楚云宏开始往右传递。“准备好了——开始——”玖月举起小锤，开始“咚咚”的墙起鼓来。 鼓声如马蹄声哒哒，大家手中的梅花也很快传给下一个人。唯恐梅花到了自己手里，怕是要被罚的。忽然，鼓声渐渐止息。梅花这便落在了离若手里，她拢了拢发丝，笑着道：“夕阳吹红梅花，何曾点染如画。” “好！”玖月喊了一句，然后继续敲击着小鼓。这次的鼓声一会儿如雨打芭蕉，一会儿如慢腾腾的老者。才要落在楚云宏手里的梅花，他听到了鼓声渐渐停下的声音，立刻扔给了陆亭枝。 陆亭枝拿着梅花，一字一句道：“月满弓弦儿，相合映雪色。窈窕自梳妆，击鼓传花乐。”虽是明白晓畅的文字，却到底是合了今日的景致。紧接着玖月的鼓声，继续敲响起来。 “李贵人，该你了。”谁知鼓声只敲了三下，梅花就落在了红袖手上。她看着梅花，赌气到：“玖月你都没敲鼓，故意要我说的！”旁边的离若，轻声咳嗽了一阵，红袖看到了楚云宏微怒的目光，这才收了口。 “一夜风雪紧，碎玉落满林。梅花又盛开，盘踞老树根。”红袖说的句子开头还比较新奇，将雪花比作了“碎玉”。只是后来有些落入俗套，也算是说了句字的，于是鼓声继续敲响。 咚咚咚，锵锵锵—— 梅花被众人传递着，恰好落在了禧贵妃的手里。她捏着这只梅花，笑意盈盈的对楚云宏道：“妾身身子不好，今儿就不说句子了”本来她也是刚刚学习读书，哪里会填词，故而找了个借口。 “快传御医来看！”玖月见此，遂赶紧一声传唤。楚云宏亦是点头应允，倒是让禧贵妃一身冷汗。 只见一旁的青鸾冲着离若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会心一笑。当初“赠送”皓雪人参，实则是暗中拉拢了侍女玖月。于是让玖月在茶会上，请来刘子凡给禧贵妃把脉揭发她，再容易不过。 暖阁内一炉檀香，熏染的屋子内一片暖意。只是禧贵妃这里，却是浑身发冷。她知道王贺之早被陆亭枝打发出宫了，为的就是不必要的麻烦。偏巧今日击鼓传花，她随口一说，却是惹来了麻烦事儿。 尽管禧贵妃的心里，怨恨着玖月。却不料刘子凡御医已经走了进来，禧贵妃唯有将手腕放在药枕上。心里却是突突的乱跳，唯恐露出破绽。一旁的楚云宏来回踱着方步，似乎很是担忧。 相隔一道门帘子的离若，偷偷将青鸾拉至一旁。低声道：“你这个法子可靠么？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有动静？雪依和秋影来了么？”其实青鸾很担心，唯恐不会成功。 正当离若才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却忽然看到门帘子响动。但见楚云宏面色微怒，对着青鸾狠狠道：“撤去宴席！暂且将禧贵妃拘押在长春宫，待查明真相再行发落！” 当青鸾默默跟在楚云宏身后时，看到了离若一脸得意的笑意。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接下来我会让雪依拿来证据的，还有秋影带来的人证。”青鸾的话语，在离若耳畔响起。 于是一举三得，如此前些天青鸾的法子，都得到了施行。青鸾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偷偷乐着。她回身预备回宜春宫的时候，玖月正在指挥着侍女，一一收拾餐具：“怎么回事，好好地皇上怎么怒了？” “玖月！”禧贵妃怒吼着从内间跑出来，指着玖月大声骂到，“本宫自为不曾得罪过你，你却如此陷害本宫，你是何居心？莫不是为了皇后？”禧贵妃劈头盖脸的询问，让玖月一头雾水。 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谁也不知道。玖月见禧贵妃很是气恼，遂心平气和到：“娘娘如今在气头上，奴婢不好解释什么。待娘娘气消了，再告诉奴婢也不迟。” “枉你是六宫正主，”禧贵妃素来说不过玖月，便转向了皓雪皇后，“必是你指使的！刘子凡是你的专职御医，你让他给我把脉，为的就是污蔑我？好获取皇上的好感！” 不想禧贵妃此言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哗然。反倒是青鸾在旁，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拍了拍手，随后便有雪依带来的小册子。他人尚且不知，陆亭枝却是吃了一惊，不正是上次，自己找寻的《彤史》？ 好好地侍寝记录，忽然倒了青鸾手里。陆亭枝感到头脑发昏，只见雪依又抱来一叠衣衫：“按照侍寝记录，还有这些衣衫上的污渍，可知禧贵妃身上还在信期中，不可能怀孕的。” 雪依的一番话，让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禧贵妃。此时她的脸色很是难看：“一切不过是，你在信口雌黄！本宫怀有龙裔，你们是在妒忌本宫！” “刘太医为太医院院判，自不会出错，”青鸾上前说道，“我让你见个人，看看说明什么。”青鸾说着，便有秋影慢慢走来，身后还带着两个人：王贺之和小福子。 禧贵妃讶然的看着这两个人，心里原有的最后防线崩溃了。她无助的看着陆亭枝，渴望能够得到一点帮助。一时之间，周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让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环水曲廊，环绕一片白雪皑皑。长堤芳径，驻足腊梅盛开浓郁。没有风雪，却是依然寒冷异常。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幕山水如画。干冷的天气后，是一颗孤独寂寥的心。 “禧贵妃不必害怕，据实回答便可。”青鸾端坐正中间的梨花木椅，离若c红袖和陆亭枝分别站在在左右两边。 如此端正的场合，着实让禧贵妃心里有些慌乱。她环视了一圈儿，看到陆亭枝云淡风轻的样子。自己反而是十分后悔，当初是陆亭枝想的主意，害得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现在自己遭了罪，陆亭枝反倒是一句话也不说。自己犹如风中飘零的黄叶，瑟瑟的格外可怜。 这个时候的禧贵妃，知道后悔亦是无用，此时她看着青鸾一副严肃的神色。只好故作镇定道：“穆姐姐要知道些什么，本宫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番客套话之后，青鸾便问道：“欺君罔上，虚假怀孕一事，禧贵妃可否认罪？”青鸾直接说出“欺君罔上”这四个字来，可见禧贵妃所犯罪责，的确是不可饶恕之罪。 “本宫承认，但却是为了皇嗣着想，”禧贵妃仍旧是一板一眼道，“本宫亦是想着，能够给皇上一个惊喜。皇上必定会来长春宫的，你这般污蔑本宫，证据在哪里？” “后宫妃嫔但凡有孕，会有宫中内侍负责记录侍寝时间，还有怀孕时间，”青鸾细细说来，“敢问禧贵妃，负责把脉的御医是谁，记录侍寝的内侍又是谁？请贵妃娘娘说清楚。” 听到青鸾如此问话，禧贵妃其实依然猜出了这一点。遂早已提前，将这些相关人等遣散回了家。可是她哪里知道，青鸾会忽然找到王贺之，还带回了宫里，就在自己的眼前！ “我先前已经查过，负责诊脉的是王御医王贺之。”青鸾见禧贵妃不肯开口。遂直接指了指那个个中年男子，可不就是王贺之么。 “本宫不认识他！”禧贵妃立刻站起身子，脸色都变了。王贺之亦是摇着头，只说是未曾入得宫内。听到他如此说，禧贵妃那颗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 “你可以不承认，”青鸾继续说道，“然则你贿赂小福子，帮你篡改侍寝记录，总该不会有错吧？”青鸾一边说一边命令雪依，拿出一只精美的绣帕，“绣工不错，可是小福子一个内侍所有？” 禧贵妃看着帕子上金丝银线，的确是宫中之物。确是有点疑惑：“本宫绣工素来很差，怎会是本宫所有，穆姐姐也要查明才好。” “帕子自然不是娘娘的，”青鸾说着，眼光撇向了一边若无其事的陆亭枝，“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宫里唯有陆贵人刺绣功夫极好。平针绣法，陆贵人你说说看——” 及至这时，陆亭枝才反应过来。如何自己的绣品，会出现在这里？她忽然觉察到，雪依一丝得意的笑意。还有之前雪依故意对自己示好的情景，都让陆亭枝心里顿时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