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槿花》 第1章 获救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晨曦微露,远山含黛。 昨夜一场新雨,将天空洗得碧蓝澄澈。 蜿蜒的道路泥泞湿滑,随处可见大小的坑洼。 一个纤细的身影,蹒跚而行。 只见他足下一滑,扑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抬头看天,烈日灼得人两眼发黑,举目四望,前方道路延绵不绝,四周一片旷野、荒无人烟。 木槿心中哀叹一声,举袖擦擦脸上的泥水、汗水,强撑着继续前行。 六月的骄阳无情的炙烤着大地,泥土里的雨水蒸腾而上,空气湿热粘腻。连日来的担惊受怕、辗转奔波,令他双腿越来越重、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失去了知觉,软倒在路边。 晌午时分,马蹄得得,一辆马车顶着烈日而来,一个身着灰色对襟短卦,身子健壮的老汉,坐在车头驭马而行。 M最-=新◎9章T%节,上 他远远的看见前方路中间有一个小小土包,熟练的拉了下马笼头,让马绕开。待走得近,才发现那土包竟是个人,只是那人一身泥水,早已和泥土混为一体。 老汉忙“吁”的一声勒住缰绳,马车缓缓停下。只听车内响起低沉之声:“福伯,怎么了?” 那老汉应道:“老爷,路上躺着一个人,怕是死了。” 车帘掀起,一个面容儒雅、神色沉稳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看了地上的人一眼,皱眉道:“你且去看看。” 福伯应了一声,跳下马车,走到那人身侧,伸手探了探她的鼻子,回首道:“老爷,还是活的。” 老爷抬眼看看天空的灿烂的太阳,沉声道:“再暴晒一个时辰,只怕便成肉干了,把他带上来吧!” 木槿迷糊中,只觉身子忽冷忽热,一会儿如置身熔炉,一会又如置身冰窖,且颠簸得浑身疼痛。不知折腾多长时间,忽然间额上一凉,身子一暧,抬眼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却是林翰轩揽着自己,笑容朗朗如空中骄阳:“槿儿,我此去必会建功立业,你在家中定要照顾好母亲!” 木槿死拽着他的手不放,林翰轩反握住她的手道:“傻丫头,别担心,一定要等我回来。” 木槿极不情愿的松开手,看到他渐行渐远背影,不由大声唤道:“哥哥!哥哥!” 猛然一个激灵,睁开眼来,却哪里有林翰轩的影子?! 揉揉眼睛,只见掌心冷汗涔涔。抬眼一看,这一惊却是更盛。 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上盖着轻柔的锦被,床周挂着青色帐幔。忙推开被子一看,身上又旧又脏为男子衣服好好穿着,方稍稍松了一口气。 木槿定了定神,推开帷帘环顾四周,只见房间不大,陈设简单,阳光透过菱形的窗格,映着桌上的兰花,室里盈满淡淡的兰香。 正惊疑间,门吱呀一声推开。木槿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圆脸和蔼的妇人举步进来,见她呆呆坐在床边,笑道:“姑娘果然醒了,想必饿了吧,快来喝粥吧。”说罢从手中的食盒里取出一碗小米粥、一碟青菜、一碟腌菜放在桌上。 木槿闻到粥香,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忙道了声谢,来到桌边坐下,端起碗来便喝。 那妇人笑眯眯的看着她絮叨起来:“姑娘你命可真大,就那样晕在路上,还好老爷经过,将你救了回来,否则就难说了,唉……” 木槿几口热粥下肚,脑子也渐渐回复清醒,忽然想起一事,看着一旁笑眯眯的妇人道:“大婶,你怎么知道我是......”话未说完,脸却是红了起来。 那妇人笑道:“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是个姑娘?” 木槿点点,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双眸如浸润在水中的黑曜石。 那妇人见她神情可爱,抿嘴笑道:“傻闺女,你这样看着我,我若不说,你必定连这碗粥也喝不下去了。” 见木槿垂下眼睑,不由心生怜惜:“我家老爷是个大夫,救你回来时已为你诊过脉,自然知道你是女扮男装了!” 木槿心中释然:“大婶可带我去拜谢老爷活命之恩么?” 那妇人笑道:“我家老爷做的就是这救死扶伤的营生,哪在乎这些琐事。到是夫人听了,觉得你可怜,让你一会前去见她呢。你快吃吧,吃完带你去。” 木槿两口将碗中米粥喝完,妇人带她去梳洗净身,拿了青绿色的干净衣衫给她换上。 那妇人道:“家里只有药童衣服还算合身,姑娘先将就着。” 木槿低眉顺目的跟在妇人身后,穿过一个月洞门,来到一个花园,院中海棠树下有一张石桌、几张石凳,很是雅致清幽。 却两人绕过长廊,来到花厅。妇人站在门口禀道:“夫人,老爷救回来的人醒了,前来道谢。” 只听里面一个温软的声音道:“进来吧。”妇人方领了木槿掀帘进去。 走进屋内,便觉得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将燠热挡在帘外。罗汉椅上靠着一个素色丝质常服的妇人,她相貌颇美,眉眼恬淡温柔,只是这么静静的坐着,便自有一股高贵慵懒之气。 木槿上前拜倒:“多谢老爷夫人救命之恩。” 夫人微微笑道:“姑娘不必多礼。”抬眼对妇人道,“宋妈。” 宋妈忙上前将木槿扶起:“我家夫人对这些俗礼最是不喜,姑娘快快起来。”木槿又磕了三个头方才起来。 夫人见她双手交握,颇为局促,温言道:“我们寻常人家,没什么讲究,姑娘坐吧。” 木槿依言坐了,夫人方上下打量一番,只见她肌肤白皙水嫩,眉尖微蹙、双眸含愁,虽然尚未长开,身量也是不足,还穿着不太的合身的药童衣服,却已令人有惊艳之感,暗忖自己也算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丽色,心下便有几分喜欢。当下问道:“你一个姑娘家,小小年纪,怎的独自在外。” 木槿回想往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十四年前八月的一天,周琴心跨出家门,便见门墙根下放着一个土布包袱,走近一看却是个三四月大的婴儿。那婴儿想是已吃饱了,睡得正香甜,小小的脸蛋白里透红,长长的睫毛、玲珑的鼻子,嫣红的小嘴微微嘟着。 看到婴儿,周琴心却犯难了。夫君过世这两年,自己与老父、儿子相依为命,家里营生维艰。何况自己一个年青寡妇,若是收养个来路不明不的婴孩,岂非更遭人闲话?便欲将这襁褓放远些,哪知刚把襁褓抱起,那孩子便醒了,点漆般的双眼滴溜溜的看着她,不哭也不闹,一张小脸粉妆玉琢,直让人心痛。 周琴心见孩子玉雪可爱,引得心中一阵揪痛。想那丢弃之人说不定过几日便会后悔来寻。当下抱在怀里,盘算着就算没人来寻,自己再节检些,总能把孩子养大。经过院子时看见木槿花初绽枝头,粉嫩如婴儿小脸,便给她取名“木槿”。 木槿从小身子瘦弱,但家里境况困难,仅能勉强填饱肚子,哪还有余钱看病吃药?是以每每有发烧肚痛,也是一把草药拖了过去。木槿有着顽强的求生力,即便病得再凶险,也终在周琴心的照料之下挺了过来。 周琴心靠刺绣维持家计,木槿心思灵巧,又从小耳濡目染,到得十余岁,便学会了娘亲的手艺,飞针走线绣出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方圆数十里的夫人小姐都喜欢用她家绣的物件。 周琴心的父亲二十岁时便考上秀才,多次赶考却与进士无缘。到得四十岁上,喜欢上了杯中之物,常叹:“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整日介醉生梦死,偶尔清醒之时就教林翰轩和木槿识文断字。 林翰轩是周琴心的儿子,比木槿大四岁,从小便疼爱这个玉雪可受的妹妹。周琴心常常逗他道:“等你长大了,我就把槿儿给你当媳妇儿!” 每每这时,林翰轩高兴得拍手叫好,木槿却总是眨着大眼睛问道:“娘,什么是媳妇儿啊?” 木槿渐渐长大懂事,明白了“媳妇”的意思,周琴心再也没提过要她做媳妇的玩笑,可木槿的小小的心里,却认定只有嫁给林翰轩,才能报答娘亲活命之恩。 周秀才怀才不遇,总是自怨自艾百无一用是书生,到林翰轩六岁的时候,便让他拜镇尾的老武师为师,学习武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出逃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老武师原本经营着一家镖局,名头极响。他艺高人胆大,自是逞强好胜,遇事不留余地,结了不少仇家。仇家趁他走镖在外,将他家人杀了,一把火烧个干净。待他得到消息,赶回家中时,全家十余口已惨遭毒手,只剩一片断壁残垣。 老武师伤心之余,将仇家赶尽杀绝,再不走镖,终日只四处闲逛,借酒浇愁。一日在青云镇一家小酒馆,遇到周秀才借着几分酒意指天骂地,他通今博古甚有学问,骂起人来也别有趣味,从古代圣贤骂到当朝名仕,旁征博引骂得甚是开怀。老武师一听,便如将自己心中的郁结也骂了出来,只觉痛快,引为知己,两个一文一武本无交集之人,从此成了莫逆之交,老武师受秀才所托,将一身武功毫无保留都教给了林翰轩。 三年前,周秀才和老武师先后驾鹤西去。这时林翰轩早已过了乡试,只等三年一次的会试之机,进京谋个功名,如若文试落弟,便去参加武试,想来以他的武功,想要谋个武职也是不难。 周琴心见一双儿女长大成人,只等木槿及笄,给两个娃娃办了喜事,一家人和和美美也算是苦尽甘来,自己辛苦操劳也值了。 谁知刚过完年,便闻得狄国贤王挂帅,率二十万大军来犯,大苍朝廷派定安候骠骑将军率十五万大军迎敌,发檄文征集青壮年男丁入伍。 林翰轩文才武略,早已蓄势待发,在此国难当头之际,自是要身赴沙场一展身手,既可报效国家,又能建功立业。周琴心只此独子极是不舍,却知大义当前,断不能贪恋小家安稳,积极支持他前去投军。 林翰轩走后,家里只留下母女二人。两人绣功精湛,到也不愁吃喝,日子过得还算平顺。 青云镇张员外家的小姐许给了县衙娄主簿家的公子,定了月尾的婚期,请周琴心在吉日之前制好嫁衣。周琴心见工钱丰厚,是平日里两三个月的收入,也不计较工期太紧,便咬牙接了。 母女两日夜赶工熬红了眼,这一晚二更时分,周琴心见木槿几次绣着绣着就垂下了头,再看看嫁衣只有那鸳鸯的眼睛还差点功夫,便让她先去睡了。 三更过后,周琴心剪断针下丝线,松了一口气,方觉得腰酸脖痛,竟是直不起身了,强撑着到床上躺下。 第二日早上,木槿迟迟未见娘亲出来,推门一看,见娘亲躺在床上,喊了几声却是不应,伸手在她额间一摸,着手极是烫人,一时吓得六神无主,摇着她的肩哭了起来。 周琴心迷迷糊糊醒来,强撑着起身,一站起来,便觉天昏地转,复又倒下,不得已让木槿将桌上包好的嫁衣送到张员外家去。 木槿到得张员外家,张大小姐见嫁衣上栩栩如生的鸳鸯石榴图案非常满意,又见木槿秀丽可人,便多封了二两银子。木槿告辞出来,想着娘亲身子不好,便去了济善堂。大夫听了周琴心症状,开了两剂药,着好生修养即可。 木槿听说娘亲身体无碍,加上又多得了许多工钱,拿上药满心欢喜地往回走,却不意却遇到了青云镇一霸催大少。 这催大少名昊天,其胞姐是当朝吴太师的儿媳,他仗着有后台甚是张狂,在镇上欺男霸女、为所欲为,镇里人见到他唯恐避之不及。 催大少一见木槿,顿时两眼放光,上前便拉着调戏,两言不合便欲强拉回府。木槿心中害怕,却也知道不能硬碰,于是假装欢喜,说:自己极愿嫁到催家这样的大户,哪怕是做小,也能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胜过如今这般靠刺绣渡日。但自己不能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就进了催家门。催大少若是真心,就正经请媒人到林家说媒下聘,也好有个名分。若今日非要不明不白的强拉了去,自己唯有一死,无论如何也不能遂了他的意。 b首发 催大少见是从未遇到过的绝色,且轻言软语,早已酥了骨头,心道把个美人逼死了,岂不可惜?要是明正言顺的娶回家,从此软玉温香岂不美哉? 当下亲送木槿回家,临别还拉着木槿的手万般不舍,只说回去立时委媒人前来说亲。 木槿强装笑验、虚与委蛇,好不容易送走这瘟神。进得院来,将背抵在门上才发现脖颈间全是冷汗。 木槿将此事说与周琴心,两个女人却想不出办法,抱头骂了几通、哭了几场。到得半夜,终是想了一个法子:让木槿女扮男装,悄悄出镇躲避些时日,待到林翰轩回来就不怕了。 木槿让周琴心一起出逃,周琴心却坚持不肯,一是怕两人结伴目标太大,且无人与催大少周旋;二来怕翰轩回来后家里无人,失了联系。 木槿无法,只有穿上翰轩旧时衣裳,用灶灰抹花了脸,带了几件衣服和家里大半的银钱,含泪走了。 按周琴心的设想,只需远远离开青云镇,找一个绣坊做工过活,谁知走了几天却迷了路,晕到在前不沾村后不着店之处。 宋妈见她半晌不言,催促道:“姑娘有什么事尽管与夫人说吧,兴许能帮到你呢。” 夫人也温言道:“我看你是好人家的孩子,如此孤身在外,父母如何能放心?” 木谨见夫人神色关切,将催大少逼婚之事说了,想着娘亲此时不知怎样,不由流下泪来。 夫人见她墨色眼眸如泣如诉,莹白的面颊上泪珠点点,只觉心中一痛,起了怜惜之心:“想不到这太平世道,竟有如此败类,你且安心在我家住下吧!我夫家姓李,你日后叫我李姨吧。” 木槿忙起身拜倒:“蒙李姨收留,小女子感激不尽。” 李姨带着她来到回春堂,只见一个四十余岁的瘦高男子正与一个二十多岁的白面后生说话。 那瘦高男子看见李姨,神色便缓和了许多,快步迎上前来:“夫人怎么来了。”木槿即知此人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李老爷。 那白面后生上前拱手行礼,口称:“师娘。” 李姨点点头,指着年长男子,对木槿道:“这便是我家老爷。你日后就叫他李叔。”又指指白面后生“这是我家老爷的徒弟胡一舟,你以后就叫他胡师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寄篱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见李老爷身材修长,相貌清雅,双目湛湛有神,一身玄青色团花暗纹长袍,举手投足之间气度不凡。忙上前盈盈拜倒:“木槿见过李叔,谢李叔相救之恩!” 李老爷名升泰,见木槿行此大礼,也不相扶,抬眼看看李夫人。李夫人轻笑道:“你今日救回来的人醒了,我带她来见你。” 李升泰双手隔空一抬,木槿便觉得一股暗劲将自己抬起,顺势站起身来,只听李升泰淡淡道:“救死扶伤,本是我医者本份,姑娘不必行此大礼。” 李夫人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说。”率先来到药铺后面小间,李升泰、木槿跟着进去。李夫人便将木槿的遭遇告诉了李升泰,然后说道:“这闺女我满心喜欢,仁儿、宁儿现下都不在身边,不如留下她,给我做个伴。” 李升泰点点头对木槿道:“姑娘,既然夫人喜欢你,也算是缘分,你就安心留下来吧。我会让福伯前去青云镇报信,要是你娘愿意,就把她一并接来。我这药铺尚差人手,你知书识字,就权当我回春堂的药童如何?” 木槿知是李升泰不愿别人承他恩情,到说是自己铺子人手不够,让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留下,连忙点头答应。 李升泰当即传来福伯,令他即刻前去青云镇,木槿给母亲修书一封,请福伯带去。 李升泰心想:夫人心善,要留下这小姑娘,自己也不便阻拦。但木槿来路不明,只有自己多留个心眼,以防万一。好在福伯行事稳重,让他办事,尽可放心。 且说木槿留在回春堂,次日便去前台帮忙,却因容色太过秀丽,有几个买药之人看到她竟然发起呆来,忘了是来做什么的,一时间颇为尴尬。 是夜,李升泰拿了一盒药膏让李夫人交给木槿,令她每天敷在脸上,又在她咽喉处贴上变声锁片,活脱脱变成了一个瘦弱蜡黄的小厮。 此后,木槿白天在医馆帮忙,傍晚陪李夫人绣绣花、拉拉家常,渐渐的李夫人便将木槿的境况了解清楚,对她越发疼爱。 几日下来,木槿发现李升泰并非时时呆在医馆,平时多陪夫人品茗下棋,偶尔携夫人外出游玩,医馆由胡一舟全权打理。 胡一舟医术不差,寻常病症都是手到病除,如遇沉疴痼疾才去请出李升泰。李升泰医术精湛,一般两三副药就见起色。故而医馆生意兴隆,慕名远道而来求医之人甚多。 木槿自小身体虚弱,悬壶济世的郎中在她心中就是求人于苦难的菩萨。没想到如今机缘巧合,竟有机会随侍在李升泰和胡一舟这样的名医身侧,不由得满心欢喜。李升泰偶尔教她辨方识药,她就用心记下,进步神颇为速。 六日后,福伯回来向李升泰复命,说是在青云镇住了三天,已将情况打探清楚。 周家在青云镇也算有名,那周琴心母亲早亡,由周秀才一手带大,秀才文才出众,但却颇不得志,在镇上开了个书馆维持生计。 周琴心年轻时嫁与布店的林老板,日子也算富足。周琴心嫁过去一年,便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家人甚是美满。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在林翰轩出生两年后,林老板在进货途中遇到山贼,被打劫了财物,还打成重伤。好不容易逃回家中,费尽积蓄却药石无效,只落得命丧黄泉。 周琴心只得变卖房产,偿还债务,带着儿子投靠老父。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周琴心年轻美貌,又养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娃,更是让好事之徒说成是淫荡女人,偷汉子私生了女儿,门口常被人泼粪、挂破鞋,害得周秀才书馆也开不下去,还好周琴心绣得一手好活,全家人便指着周琴心双手过活。 后来,镇上来了一个武功极高的老头,对周家多方维护,这一家子才算是过上了安生日子。不过前些日子听说女儿被强人掳走,连镇上势力滔天的催大少都出面寻找,却未有踪影。 打听清楚后,福伯找到周琴心把木槿的书信递上,周琴心自是感激不尽,连称老天有眼,让木槿遇到了好人。一边好酒好菜招待的福伯,一边把木槿走后之事告诉福伯。 原来,木槿走后第二天,催大少果然请了媒人前来提亲。周琴心满口答应,说自知小门小户,木槿又是养女,没想过什么名分,只要催家彩礼足够丰富,便嫁过去做小也是愿意的。 媒婆走后,周琴心心中烦乱,又暗自落了几回泪,想着如丈夫在时,什么事都有他担着,何至于如此束手无策。一想到早亡的丈夫,不由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法子。 当夜,周琴心把家里门栓砍断,院子里花草踩踏得乱七八糟,木槿卧房弄得桌翻椅倒、床上被枕凌乱,再将自己衣服扯破,头发抓乱,还在桌角上撞出几处乌青,面上、身上抹了几把鸡血。 第二日天还未亮,周琴心就跑到催家门外大哭大闹,吵着要催大少还女儿。催大少正做着美梦,迷迷糊糊听到木槿被人抢了,顿时清醒过来。忙命人把周琴心带上来。 周琴心见到催大少,扑上去便打,只说自己已同意将女儿嫁来做小,无非是多要些聘礼,催大少怎能舍不得银钱,派来恶仆抢走女儿。 催大少一时不备,到被她在脸上抓出几道血痕。忙命人将她拉开,让她不要胡搅蛮缠,且把事情说清楚。 周琴心假意没了头绪,瘫倒在地呜呜哭了起了。过一半晌,方才稳定了情绪,将事情原委讲了出来。 昨夜她睡到半夜,听得木槿房中似有声响,披衣出来看。却见几个蒙面人正架着木槿向外走,当下吓了一跳,一面高声呼救,一面抢上前去与那几人抓扯,但她弱质女流,如何是那几个大汉的对手?只消两下便被打晕在地,待得醒来,家里一片狼藉,木槿不知去向。左思右想,只觉得是催大少舍不得聘礼,直接来抢人,于是上门哭闹要讨回女儿。 催大少指天发誓,说自己决没干此事,还说自己真心喜欢木槿,已备了彩礼,准备今日就叫媒人送过去。 周琴心只是不信,拉着催大少要他还女儿,催大少无奈,叫人把备好的彩礼抬上来给周琴心看了,周琴心才将信将疑不再纠缠于他,只是哭哭啼啼央求帮忙找回木槿。 催大少自是上心,派出家丁四处打听,几日下来一无所获,想着就算寻回,也是残花败柳,寻找木槿的心也就淡了。到是周琴心又上门去求过几次,催大少嫌烦,便不再见她。 Lq最x新Tm章、-节上w%2 李升泰听后觉得合情合理,无甚可疑之处,就叫福伯前去给木槿回话。 木槿得知娘亲无恙,这多日悬着的心总算放回肚里。自此在李家安心住下,李升泰见木槿体弱,配了药膳与她调养。木槿为了让药膳入口不那么难咽,便常去厨房向宋妈请教烹饪方法,自己将烹饪之法用于药膳的熬制之中,渐渐也摸索出一套方法。 这一日正午,烈日灼灼,空中无一丝风,药店内无甚客人,大家都乘这空闲小憩,只留木槿在药柜边抄誊药方。 木槿正写得专心,眼前突然出现一柄折扇,在柜上轻敲了几下。 木槿抬眼一看,只见一位身穿石青色长衫的年轻公子,正觑着眼看她。那公子冒着酷暑而来,面上却未见一粒汗珠,神情极是悠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初见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见有客来,忙堆上笑脸问道:“请问公子有何事?” 那公子道笑道:“你说一个人到药铺来是为何事?” 木槿一楞,道:“自然是来看病或是买药。” 那公子点点头,在药铺中间转了一圈,盯着木槿问:“小伙计,你看我这样子可是有病?” 木槿上下打量了一下,只见他二十岁上下,身材修长,面如冠玉,鼻梁挺直,一双眼睛顾盼生辉,此时唇角微翘,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隐隐有戏谑之色。那人站在那里只有从容儒雅,风流中又暗含英气,哪有丝毫病容或是家中有病人的急切样子? 木槿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见他也盯着自己,不由脸上发烫,心里暗暗叨念:哪有这样盯着人看的?我看你真是有病!嘴上却支吾道:“小的只负责柜上抓药,不会看病。公子要是哪不舒服,小的马上去请胡大夫来为您看看。”说罢,转身欲去后厅请人。 那公子对此店极为熟悉,此时见新请了伙计,便想考教一番,是以冒充顾客假意刁难。但见木槿打量自己时,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甚是灵动,竟让这张蜡黄的小脸也妩媚生动起来。此时见她要走,心念一动,竟鬼使神差地长臂一伸,用折扇挡住她去路。 木槿一惊,只觉得心突突直跳,忙垂首道:“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那公子也觉察自己行为唐突,心中暗叹自己莫不是撞了什么邪,平时也算老沉稳重之人,怎么今日却对这干瘦的小伙计轻浮起来了,更何况这伙计除了五官清秀些,双眼灵动些,也没有其他过人之处。 当下左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两下,掩饰尴尬之态。随即微微一笑道:“小伙计,本公子看你面色肌黄、瘦骨如柴,到象是身上有病,不如让本公子来为你诊治诊治,免得你真病了,砸了这回春堂的招牌。”说摆伸手抓住木槿的手,便去挽她衣袖。 木槿一惊忙甩手挣开,用衣袖把自己双手遮得严严实实大喊起来:“胡师兄,胡师兄快来!” 男子没想到木槿反应这么激烈,微微一愣,随即更觉有趣,当下眼角微挑,笑道:“你大惊小怪的喊什么呀!公子我今日还必须给你把脉,就算你胡师兄来了,也拦不住本公子。”说罢又伸过手来切她的脉,木槿一时不知如何时好,只觉心跳快得吓人,似要从胸腔中迸出一般。 正闹间,胡一舟从堂后出来,边走边问:“槿儿,什么事啊?” 一看见那青衣男子,顿时双眼一亮,急步上前一把抱住:“师弟,你可回来啦,师傅师娘可想死你啦!” 回头看了一眼怔愣在旁的木槿,笑道:“槿儿,还楞着干嘛,快去告诉师傅师娘,师弟回来了。” 木槿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转身便向堂后跑去。 青衫公子不及制止,对胡一舟叹道:“唉!三师兄,我说你不是胡一舟,而是糊涂虫。哪有儿子回来不去拜见双亲,倒让父母到前厅来见我的道理?”说罢,抬脚也向堂后走去。 刚穿过院子,就见着李升泰夫妇已走到回廊。忙抢上前去拜倒在地,口中直呼:“儿子给爹娘请安了。” 木槿一见这光景,便知道是李升秦和李夫人的独子李仁怀回来了。 李夫人忙拉了李仁怀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道:“这几个月来可辛苦你了,看看你,都瘦了!怎么回来也不提前叫人通知一声,娘好给你接风。”说罢拉着他走进花厅,一家人坐下叙话。 木槿泡来热茶,正听李夫人连声问道:“你这几个月在外吃得可好、睡得可好?这三伏天的,大中午还赶路,一定热坏了吧,可有哪儿不舒服?” 李升泰和李仁怀只一旁微笑倾听,也不打断她念叨。 李仁怀见李夫人问急了,笑着对李夫人道:“娘,我也是想早点回家,免得你挂念,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跟前吗?”见木槿捧了茶水过来又道:“家里又请了一个小厮?” 李夫人笑道:“我见你回来一高兴,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这茬。” 抬着指着李仁怀,向木槿道:“槿儿,这就是我不成器的儿子,李仁怀。”口中虽说着不成器,脸上却尽是宠爱骄傲之色。 然后拉着木槿的手,对李仁怀道:“这是槿儿。”便再无下文。 李仁怀见母亲拉着木槿,神情甚是亲热,心中略感诧异:自己老爹是个醋坛子,从十六岁小青年到六十岁老汉,只要呆在娘亲的近旁,在他眼中都是存有非分之想。此时母亲拉着木槿的手,老爹却无半分不喜神色,于是对木槿的好奇之心又加了三分:“槿儿?” 木槿向李仁怀施礼:“少爷,我叫木槿,独自一人无所依靠,全仗李叔和李姨好心收留!” 李夫人拉下木槿的手道:“怎么这么见外!”转头对李仁怀道:“槿儿和我有缘,我把她当半个女儿,今后你们就兄妹相称,你可不能欺负她!” 李仁怀看看一身药童打扮、一脸蜡黄木槿,疑惑道:“女儿?兄妹?” Zy5 李姨夫人方才知道他并未看出木槿是女儿之身,掩嘴咯咯笑了起来:“她是个女孩子,因在医馆帮忙,所以才这身打扮,你自诩医术不凡!怎么连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李仁怀得知她的女儿身,不知为何,心竟不自觉的快跳几拍,他眼角微挑笑道:“我就说一个男人怎能瘦弱至斯,还长成这般模样。” 木槿羞红了脸,低垂了头。幸好被药膏遮了脸色,未被他人发觉。 李家世代行医,在大苍国各大郡县开有医馆数十家,管事都是李家旁枝或李家弟子。李升泰夫妻二人朴素低调,常人只觉他医术高明,谁也不知道李家生意竟遍布全国、富可敌国。 按李家规矩,总柜每两年对各地医馆巡查一次。自打李仁怀满十岁起,李升泰每次巡查都带着李仁怀同行,核算各医馆收支进项,收集研究各地疑难杂症。今年李仁怀年过二十,已是弱冠之年,是以李升泰就令他一人独自前往,也算让他历练历练。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院内海棠树下乘凉,李姨把木槿的遭遇告诉李仁怀。李仁怀对她多了几分怜惜之情,暗想日后多加照拂,再不让她受人欺凌。 第二日,木槿依旧早早起来,到井边打水梳洗。木槿将水盆放在石凳上,从井了汲了清水倒入盆中。她躬下身子,双手捧了水拍在脸上,水滴从指缝中流下,在朝阳的照射下晶莹剔透,木槿被水浸润的脸颊莹白如玉,在旭日映衬下犹如透明一般。她墨发如瀑低垂,长长的羽睫在眼下投射出淡淡的暗影,淡色的双唇扬起美好,宛如临波照影的惊鸿。 木槿洗好脸,用巾帕轻轻擦拭干净,拿了木梳,将一头乌黑头发细细梳了,在头顶束了髻,然后回到房中。她在李家这几月来,日日如此,今日这般再是自然不过,身上虽穿着医馆药童的衣服,仍如清风拂水,娴静温婉,却不知一举一动被坐在屋顶的李仁怀收于眼底。 李升泰家教甚严,李仁怀虽是独子,却也要求文武兼修,从记事起便是每日卯时起床习武,早饭后随父亲学习医术药方,午饭后到私塾学习诗书礼仪,是以到得成年,还保留着每日早起练功的习惯。若遇到天气晴好,他总会在练功完毕后跃上屋顶迎接第一缕晨光,每每太阳跃出云层,放出万丈光芒,他都会有一种神清气爽、意气风发之感。不意今日竟看到如此风光,不由得痴了。 过了半盏茶功夫,才见木槿从房中出来,脸色已又变成蜡黄。李仁怀便即明白过来,暗骂自己蠢笨,明明是自家家传的药膏,昨日居然没想到。初初见面,便做出孟浪之举,实事丢人。 看着木槿消失在走廊尽头,应是去了后面厨房,纵身跃下跟着走了几步,又掉头回去洗漱更衣。 刚到辰时,全家便都到了饭厅,大家坐定后却不见李仁怀,李姨见李升泰沉着脸,知道他对儿子要求极严,若是偷懒不起,便会责罚。心下疼惜儿子,笑道:“仁儿必时昨日赶路累了,这才误了时辰。”回头对宋妈说:“去叫少爷吃饭。” 话音刚落,却见李仁怀施施然走了进来,笑道:“孩儿怎敢忘了家训,偷懒赖床?只是晨练时把这段时间松懈功课都练习了一遍,这才把时间耽搁了,让父亲母亲等候,实再不该。”边说边拿眼偷看李升泰,见父亲面色稍霁,便立在一旁。 此时李仁怀已梳洗一新,只见他头戴青玉冠,身着白色长衫,系银丝滚边腰带,腰间系着同款荷包、佩戴镂空卷云纹青玉佩,越发显得长身玉立、俊美温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感怀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升泰见儿子俊朗清雅,心中也暗自高兴,面上却不露声色,点点头道:“知道勤奋是好事,但做事要掌握好时间。坐下吃饭吧!” 李姨见他这身打扮,问道:“仁儿,你可是要出门?” 李仁怀一楞,才发现自己这身打扮过于整齐,微微一笑道:“是啊,离开辛豫好长时间,桓水河长啥样我都快忘了,过几日得闲走走看看。”说完看了木槿一眼,见她坐在母亲下手,便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李家饮食讲究养身,以清淡为主,早餐也无非小米粥、蔬菜包之类。李仁怀拈起一个菜包,递给木槿道:“槿儿,你太瘦了,多吃一点。”木槿忙道谢接过。 李仁怀又对母亲说:“娘,你看我家这早餐也太简单了吧!” 知子莫若母,李姨看李仁怀对木槿态度不似往常对外人那般冷淡,此时更对平日里吃惯的早膳也不满了,心下便已了然。心想这小子平素眼高于顶,这辛豫郡里家世、人品、相貌上乘的适齡女子,也不知给他说了多少,都被他寻着各种借口拒绝了,只说要娶就必定要娶自己中意的,叫父母不必为他费心张罗,如今看他对木槿的态度,到似有几分意思。 木槿性格娴静温婉,遇事也有主见,相貌更是胜人一筹,虽出生贫寒,但自己这样的世家,也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只要儿子中意,便是佳偶。唯一令人担心的是听她说起养母有意要儿子娶她为妇,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做何打算。 李升泰横了一眼儿子,道:“咱们家早餐历来如此,这不也将你养这么大了,怎么出门一趟回来,嘴就养刁了?” 李仁怀讪讪一笑,不敢再说,埋头吃了起来。 接下来几日,李升泰父子便在书房,李仁怀先向父亲禀报各医馆收支账务和上交例银的情况,又向将此次出行遇到的疑难杂症、医治方法及病人反应说与父亲,两人共同商榷医治良方。 几日过方方才得闲,便到药铺坐堂,与木槿相处下来,更觉得她做事细心体贴,性子温婉可人。 这日,一家人正吃早饭,李仁怀忽对木槿道:“槿儿今日可有空,一会儿陪我到外面走走。” 木槿从小身子弱,早习惯了呆在家中做手工的枯燥日子,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却遇到了催大少那样的恶霸,害得自己与母亲两地分离。此时听少爷相邀,心中到是乐意,当下看了看李升泰,道:“铺子里有事,我就不去了。” 李仁怀道:“你到辛豫郡也有些时日了,想必还没出过这回春堂?也该到外面去看看,那药铺又不是没你就不行。辛豫郡好玩的地方可多了,今儿我便带你出去见识见识!” 木槿自被救回后,还真是没迈出过药铺大门。她到底年轻,听李仁怀说得热闹,心里也有些向往,只是自己寄人篱下,不能随着性子来,便不点头,只拿眼看看李夫人。 李夫人见她清澈的眼眸,心便觉得柔软得有些酸涩,想到儿媳妇这件大事可能还得着落在木槿身上,当下温言道:“也是我疏忽,槿儿来我家也两月有余了,我却没带她出过门。你们年轻人的喜好相同,就让他带你出去到处看看吧。”又转头对李升泰道:“老爷,你说可好?” 李升泰一向对妻子言听计从,自是点头到:“夫人所言甚是。” 且说这辛豫郡乃大苍国重镇,是除都城平昌府之外的第一大郡。因有桓水河绕城而过,城外沃野千里,是出产丰富的鱼米之乡,加之水、陆两路交通甚是方便,是以商贾云集,城内一派繁华景象。 ◇CR,首发6☆ 李仁怀带了木槿出门,直奔最热闹的集市北楼门。一路走来,只见街道两边房舍鳞次栉比、飞檐斗拱,路旁商贩推车挑担,胭脂水粉、金银饰品、翡翠玉器、绫罗绸缎应有尽有,直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吆喝声、讨价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木槿在青云镇长大,平时极少出门,来到这繁华之地,自是新鲜无比,样样都觉得好奇,李仁怀一心要逗她开心,一路细细向她讲说。 两人逛到一个饰品摊上,在琳琅满目的簪花步摇中,木槿一眼看到静静躺在一角,并不起眼的一支翠玉簪,但见这支玉簪通体透绿,无一丝杂色,簪首一朵小小的兰花更显别致。 木槿将玉簪拿到手中只觉细滑清凉,把玩了一会越看越爱,舍不得放下。老板看出木槿喜爱,凑上前道:“小哥好眼力,这可是南湘顶级翡翠打磨而成,极是难得。这买玉也讲缘份,小哥如此喜欢,我就半卖半送,只取五两银子!” 木槿一听要五两银子,在青云镇时,母女两做两个月也未必能挣到这许多。心中虽是不舍,也只有放下,转身便走。 李仁怀却是一笑,拿起那玉簪道:“既然喜欢就买下啊!”说完拿出银两给了老板,将簪子递给木槿。 木槿却将手背在身后不肯接:“我蒙老爷夫人垂怜收留,本就无以为报了,怎能再为这小玩艺儿胡乱花钱,让你破费?” 李仁怀嗤笑一声:“这几个钱,也值你这样别扭?你如实再过意不去,就以......”他本想说以身相许,但看到木槿晶亮清纯的眸子,这轻薄之语便说不下去了。 见木槿还看着自己,轻咳一声道:“权当我家预付给你的工钱,待以后给你结算时扣除便是。”木槿听了方才欢欢喜喜的接了,收在荷包里。 午饭后,李仁怀又带着木槿去聚仙桥去看杂耍。聚仙桥边,众多艺人撂地摆摊,爬杆、吐火、吞刀好不热闹。木槿小时随着林翰轩到镇上玩,也曾见到过在街上摆摊卖艺的,那些艺人均是沿途挣钱,青云镇上两三个月方会来一拨,到得十余岁后,自己不再外出玩耍,便再也没见过了。此时看到如此这般各类杂耍汇聚一起,不由看得津津有味,看到精彩之处便大力鼓掌,直把一双手掌都拍得通红。 李仁怀见木槿露出这种小女儿娇憨情愫,也高兴得打赏不少。 一路看来,来到一个观众不多的杂耍摊子,卖艺的是六七个孩子,大的十三四岁、小的才六七岁,一个个衣衫褴褛、皮包骨头,却涨红了小脸,卖力地表演着顶缸、走索。 木槿看着孩子们摊前的锣盘内只有几十枚小钱。想到自己虽是弃婴,却有幸遇到娘亲收养,否则自己可能也如这些小孩一般,流浪街头风餐露宿。想着亲身父母不知身在何处,为何会将自己丢弃,不由得心中酸楚,泪水涌进了眼眶,有心想要帮助他们,但自己却身无分文。咬咬牙,抬头望向李仁怀,道:“仁怀哥,你能借给我几两碎银子吗?” 李仁怀本来就是为了哄她开心,刚刚还见她喜笑颜开,现在望着自己的双眸却汪着泪水,眼瞳如浸润在幽潭中的黑曜石,只觉得心蓦然一痛,不由伸手去摸她额头:“槿儿,你可是不舒服?” 木槿含泪摇摇头,只看着他说:“你且借我几两碎银子可好?” 李仁怀不明就里,也不多问,解下荷包,递给木槿道:“你要多少,自己拿。” 木槿打开荷包,见里面有几张银票,另外还有两锭十两的银子和几个散碎银子,于是将碎银全部取了出来,将荷包还给李仁怀。她将这二两多碎银子尽数放在孩子们的锣盘中。掏出手帕,擦擦眼角,转身离开。 李仁怀方知她是触景生情,对这些无依无靠的小孩起了怜惜之心,于是取出那两锭十两的银子放入盘中,快步追上。也不管身后一群小孩欢天喜地的感激叩拜。 两人并肩走在恒水河边,李仁怀看到木槿眼角微红,闷声而行,轻叹一声道:“槿儿,这天下之大,可怜之人、可叹之事甚多,但凡量力而行、能帮就帮,只要行事无愧于人、无愧于心便是,何必如此伤心,别闷坏了身子。” 木槿嗯了一声,轻声道:“我也知道自己没能力帮助他们,只是想到爹娘狠心将我抛弃,还好娘亲收养,日子虽过得清苦,尚有娘亲和哥哥疼爱维护。后遇恶人逼迫出逃,又遇到了李叔李姨这样的大好人,实再有幸之至。但那群孩子却没我幸运,小小年纪却被迫在江湖中混日子,也不知道要受多少欺凌。” 李仁怀也不知从何劝起,只得宽慰道:“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哪有人好好的愿意抛弃自己的孩子?你父母弃你也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且放宽心,说不定待他们渡过难关,便会前来寻你。” 李仁怀说的这些,木槿自懂事以来也在心里翻来覆去设想过多次,但随着年龄增加,希望越来越渺茫,心也渐渐淡了。此时听他说来,只觉心中酸楚,用手绞着手帕闷声道:“这么多年了,一点音信都没有,他们是不会来寻我的。”微顿了一下又道:“娘亲说捡到我时并未见到任何信物、印记,就连包我的襁褓,也是街上随处可以买到的土布。” 木槿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一句已略有呜咽之声。话未说完泪已落下,又忙用手帕去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拒情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仁怀见她难过,心里也不好受,有心要岔开话题,免得她被这情结缠绕,摆脱不出,伤了身子。 正好见她手中巾帕一角绣有一朵小小的木槿花,于是伸手一把夺了过来,笑道:“槿儿,你这手绢真好看,送给为兄可好?” 木槿想:这手帕是自己惯用之物,上面还绣着槿花,怎能轻易送与他人?便欲抢回:“不行不行!你还给我。” 李仁怀笑着把手举高:“你抢到再说。” 李仁怀身高体长,任木槿怎么也摸不到那手帕。木槿不想与他拉拉扯扯,又不愿手帕白白给他抢去,不由得急了,转过背恨声说:“你要是不还我,我就永远都不理你了!” 李仁怀见她生气,气定神闲的道:“要我还你手帕也行,不过有一个条件。” 木槿转回身道:“你想怎样?” 李仁怀见她双眼望着自己,眼眸晶莹如一潭秋水,想起她清晨在井边梳洗的模样,心中一荡,只想吻将上去,忙定了心神道:“槿儿得空给为兄绣个香囊可好?” 木槿低头略想了一会道:“这有何难,仁怀哥喜欢什么样的花色?” 李怀仁直盯着她眼睛深处:“我喜欢木槿花。” 看到木槿脸色略有不豫,又忙道:“既然是你绣给我,那自然是你作主,只要是你做给我的,我都喜欢。” 说罢将手帕放还到木槿手上:“今日也晚了,我们回家吧。” 这日之后,李仁怀便偶尔带了木槿出门游玩,看傀儡戏、尝小吃,或在恒水河上泛舟听曲,赏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到是木槿从未有过得惬意日子。 过了几日,木槿果然送了李仁怀一个香囊。因恼李仁怀用手帕相逼,故而用了最绚丽的大红绸缎,上面绣了两支翠绿色的牡丹。木槿本以为李仁浩一向衣饰淡雅,定会嫌弃这艳俗之色,没想到他欣喜的接过,立即换下腰间原本佩带的银丝绿荷香囊,带着木槿绣的大红香囊招摇过市。李仁怀生得俊雅,行事洒脱不羁,如此俗物戴在他身上,居然生生多了几分跳脱风雅的韵味。 一日午后,两人租了画舫荡舟桓河。画舫有上下两层,雕花栏杆配着细白的纱幕,令人心生宁静,舱内悬挂几幅水墨画,舫间燃一炉檀香。李仁怀领了木槿在二楼临窗塌上坐了,泡一壶上好的碧螺春,两只青瓷茶杯中的碧色随画舫缓行轻漾,河风从花窗吹进阵阵凉意。放眼望去,两岸青青杨柳如烟,柳枝掩映中粉墙碧瓦若隐若现,船身缓缓穿过一座桥洞。天光云影投射在水面,让梢公一桨一桨的掏碎了,变幻成无数的珍珠,在江面闪烁。 木槿正看得心旷神怡,隐隐一阵琴声飘来,心中升起一抹悠然的情愫,随着这波光桨影、婉转琴声一起荡漾,只觉时光静好。 李仁怀见木槿脸上漾着温婉的浅笑,心中叹道:若得与槿儿如此长相斯守,过这神仙一般的日子,此生足矣! 木槿甚喜琴声婉转,听了一会,便寻声而去,但见一乐娘正在一楼舫间跪坐于案前,纤纤素手在七弦琴上翻飞,那乐娘并不甚美,但低眉沉目间风流尽显。只见她抹、挑、勾、剔、拂,动作轻柔舒缓,一连串琳琅之音从指尖淌出,不由心向往之,轻轻走到她旁边坐下,细看她弹琴,到冷落了李仁怀。 直到太阳偏西,两人才离船姗姗而归。 是夜傍晚,李仁怀与木槿在院中海棠树下闲话,此时初秋,一弯新月挂在天空,周边几颗寥落星子。 两人聊了一会,李仁怀似笑非笑的看着木槿道:“槿儿可是想学弹琴?” 木槿奇道:“仁怀哥哥,难道你是我肚里的虫子?” 李仁怀哈哈一笑:“今日在船上,你瞧着人家乐娘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估计那乐娘还以为你是登徒子,是人都能看出你那点心思。” 木槿一听,只觉双颊发烫:“嗯,我虽不懂音律,但听那乐娘弹琴得动听,心中便喜欢,却是没想到我男子装扮,如此呆看着一个姑娘,太不合适宜了。”说着抬头对上李仁怀戏谑的双眼,不由大窘,垂下头来不再看他。 李仁怀却不以为意,声音低沉温润:“槿儿可是想学琴?” 木槿心里本是极想,但怕他花钱请乐师来教导自己,于是连连摆手道:“我只是想想,没有真要学,你别费心请人教我。” 李仁怀哈哈大笑,摇晃着头乜着眼道:“你要学琴哪用得着请人,为兄尽可以当你的师傅了。”说罢见木槿双眸圆睁目盯着自己,不由在心中叹息一声,忍不住伸出手指点点她鼻头道:“放心,为兄不收你拜师钱。” 木槿顿时两眼放光,却又不太相信的道:“你会弹琴?不会是唬我的吧!” 李仁怀傲然笑道:“槿儿怎能如此小看于我,你且等着。” 少顷,李仁怀捧着一张七弦琴缓步走来,他似在思考什么,月色照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色的光影,恍然便如踏月而来的谪仙。他走到木槿身边,对她粲然一笑,眼睛如星辰般明亮,木槿只觉脑中“轰”的一响,顿时呆了。 李仁怀将琴放在石桌上,燃起线香,端坐琴前,拔弦调音。木槿听得琴声,方才醒转,忙收敛心神,到李仁怀旁边坐下。李仁怀侧目看了一眼托腮而坐的木槿,左手按弦,右手轻拔,一缕空灵之声缓缓滑出,婉转连绵。 琴音轻扬中,李仁怀随着琴声吟诵:“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今日一见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木槿自然不知道此乃名曲《凤求凰》,更不知李仁怀将诗中“何日见许兮”改成了“今日一见兮”。只觉琴声缠绵,李仁怀吟唱的“见之不忘”、“思之如狂”、“携手相将”等显是对女子的倾慕,又见他双眼时而看向自己,只觉一颗心砰砰直跳,不由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李仁怀吟罢,琴声呜咽低去,余音袅袅。月光透过海棠树,在木槿脸身上投下斑驳光影,李仁怀看不出她的情绪,两人各有心思,一时无言。 晚风拂过,只听得草木簌簌、秋虫唧唧,木槿只觉一阵凉意,轻轻瑟缩了一下。李仁怀方觉初秋夜凉,脱下外袍披在她肩上,声音低沉如水:“今日晚了,你且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教你,到时你可得喊我师傅!” 木槿仰头看着他,见他目光烁烁,身上披的衣衫上还有着他的温度,一时有些迷惑,呆呆的看着他。忽然间,一双熟悉的眼睛在脑中闪过,耳边响起他说过的话:“槿儿,一定要等着我回来!”猛然省起,暗自掐了自己一下,心道:或许怀仁哥哥只是随意弹了这曲子,其实并无他意,只是自己想多了。便强笑道:“那是自然!”随即避开他的目光,转身走开几步,离他稍远一点,回头问道:“我叫你师傅,又叫老爷夫人李叔李姨,那岂不是乱了辈份?总不能喊他们师公师婆吧?” 李仁怀笑道:“那你还是叫我哥哥吧。”随即轻声嘀咕道:“其实叫我相公更好。”木槿没听清,问他说的什么,被他一语岔开,两人各自回房。 第二天,李仁怀果然拿了一张琴送给木槿,给她讲了宫、商、角、徵、羽和弹琴的手法,教了她一曲入门的《秋风词》。 hl最…新vX章G^节上|. 木槿第一次弹琴,心中甚是激动,一心便想快快学会,是以没日没夜的练习,第二日练琴时,指尖一阵锥心之痛,却是已磨出了水泡。李仁怀告诉她弹琴是为了直抒胸臆,最为讲究的就是心境,若只是想弹会曲子,那就失了弹琴的本意了,让她慢慢琢磨领会,切不可急于求成。 过了几日,木槿重新做了个香囊送给李仁怀,是青天蓝缎面上绣着两枝白玉兰花。木槿道:“仁怀哥哥,上次那个是捉弄你的,这个给你。谢谢你教我弹琴。” 李仁怀接过一看,见做工精细,花样灵动,显是用了不少心思,心中高兴,却笑嘻嘻的在木槿耳边低声说:“玉兰虽好,但我却只喜欢槿花。” 木槿闻言大窘,伸手去抢,道:“你要是嫌弃就还给我,我还不乐意给你呢!” 李仁怀忙揣入怀中,双手捂住道:“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收回去的道理?” 说罢拉住木槿的手道:“我心里欢喜得紧呢!” 他此言甚是明显,木槿心中一动,双颊发烫,一转念想到林翰轩,忙挣脱手,正了脸色道:“仁怀哥哥这是说什么话,李家上下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也只能做这小东西聊表感激。仁怀哥哥可别多想。”说罢转身到药铺柜台去了。 自那日后,木槿对李仁怀越发客气起来,事事礼让生疏。李仁怀心中纳闷,常涎着脸逗她说笑,木槿却总是不咸不淡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伤怀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接连数日,木槿对李仁怀都极为冷淡,李仁怀几番约她出游,也被婉拒了。便是学琴,她也只是自己摸索,不再粘着他求教。 李仁怀心中甚是纳闷,将这几日的行径细细理了一遍,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了她。 李仁怀生得一副好皮囊,行事狂傲洒脱,加之世家清白、医术精良,琴棋书画皆有涉猎,这辛豫郡多少适龄女子想嫁入李家,说媒的把门槛儿都踢破了,可他却始终守着一颗本心,不轻易言爱。如今好容易遇到让自己心动之人,用尽心思方才得她几日好脸色,不知怎的又开罪了她,连日来见她疏远生分,似一块怎么也捂不热的冰,只觉心中郁郁,又无处使力,便也整日恹恹的。 李夫人见自己儿子一缕情丝系在木槿身上,生生从一个温润风流的佳公子变成了一个唉声叹气的幽怨男。虽是心痛儿子,但这情爱之事,又如何能强求半分? 这日,李仁怀心中气闷,到后院练剑,只见他举剑东砍西劈,全无半分平日使剑时的行云流水之姿,可怜后院花木却遭了殃,被他削得枝断叶残。 正砍得酣畅淋漓,却听身后一声叹息,母亲柔声道:“仁儿,你再砍下去,我这院子可就让你毁了!” 李仁怀自出娘胎便开始习武,武功已有一定造诣,若在平日,旁人近到自己十丈之内,必会发觉,今日心神不宁,却在母亲开口说话后,方知道母亲就在身后,闷声喊道:“娘!” 李夫人走到石凳上坐下,招手让他过来,温言道:“仁儿,我看你这几日闷闷不乐,今日又找我这些花木撒气,莫非是为了槿儿?” 李仁怀被母亲一语道破,也不难为情,涩声道:“娘,儿子喜欢槿儿,可是她,可是她......” 看正}版章节上*! 说了两个“可是她”,想着她对自己冷淡的模样,再也说不下去了。 李夫人淡淡一笑:“仁儿,你这心思娘早看出来了,槿儿这孩子乖巧伶俐、知书识礼,娘也很是喜欢,是以一直以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带着她外出游玩,也是希望你们能多在一起相处。” 李仁怀听着,只觉口中发苦:“儿子对她体贴照顾,事事顺着她的心意,前些日子也还好好的。可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她,她现下对儿子虽是温文有礼,但却生疏冷淡。这事又不能挑明了问,儿子这是挥刀断水,无处着力啊!” 李夫人见一惯洒脱的儿子此时愁眉苦脸,知他已情根深种,不由叹道:“槿儿是个好姑娘,她如此对你自有她的道理。” 李仁怀扬眉道:“难道娘知道她为何如此?” 李夫人拍了拍他的手道:“槿儿由养母一手带大,俗话说这养大于生。她曾向我说过,她养母想让她做儿媳,是以她总把自己放在林家媳妇的位置。如今她察觉你对她并非单纯的兄妹之情,自不能再当无事人一般。是以你对她越好,她便会越是躲着你。” 李仁怀听了母亲这席话,方如梦初醒,却只觉得不甘心,执拗问道:“难道她养母养大了她,她就没了自由?这婚嫁就不能自己做主了?我们对槿儿也有救命之恩,我也非要她以身相许!” 李夫人见他脸上全是不甘的神情,哪还有平日里傲视一切的神采,啐了一口道:“好没出息!你以恩情相挟,逼迫于她,就是你的爱人之道?” 李仁怀一跺脚,咬牙道:“我终不能看着她嫁与旁人啊!” 李夫人蹙眉思量一会,站起身,拍拍李仁怀的肩道:“人生在世,最难过“情”这一关,你如放不下她,别把她逼得太紧,只要一心待她,时日久了,她必能懂你。能不能在一起,再看缘分吧。”说罢叹息一声,拂袖离去。 李夫人走后,李仁怀静坐林中思量再三,觉得母亲言之不无道理,想着不管木槿对他如何,他只需一心待她。何况如今她还未嫁,事情还没定数,自己也不能逼她太甚。想通此节,李仁怀于是对木槿的态度也变了,虽然也事事关心,却不再殷勤的嘘寒问暖,更无亲昵越矩的举动。 一日,李仁怀陪木槿练习完琴曲,赞道:“槿儿,想不到你于琴之道,极有悟性,短短两月,为兄便已倾囊相授,以后你有什么不懂之处,可向我娘亲请教,她年轻时可是咱们平昌府第一名琴啊!”说罢转身去了。 木槿见李仁怀离开,只道是他见自己冷淡,终究打消了那份心思,心中隐隐生起一丝失落,随即又暗骂自己:木槿,你这是想什么啊!你可不能做对不起娘亲和哥哥之事,连想都不能想!现在这样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唯有今后待他如亲兄长,方不负李家恩情。 此后,两人再未相携出游。木槿每日仍在柜上帮忙,入夜时分练练琴,如有不懂之处便去问李夫人。李夫人果然精通琴艺,点拨之时往往一语中的,让她茅塞顿开,稍加时日,木槿弹出的曲子也有了琴韵。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木槿何曾知道每日清晨,房顶上都有一双深情凝视的眼睛。 秋末之际,李仁怀离家去了十来日,刚回到家中,福伯便禀报:“少爷,老爷夫人今日收到京中来信,似是京中有急事,正说派人通知你,你快去书房看看。” 李仁怀见福伯神色忧虑,也不及换衣,便匆匆往书房而去。到得书房,只见父亲和母亲正坐着说话,两人神情俱是凝重,隐隐有焦虑之色。见他进来,李升泰拿起桌上的信并一张纸条递过来:“仁怀,你且先看看。” 李仁怀接过先看那纸条,只见上面写道:子策中毒,性命难保,唯求姊姊垂怜,请姊夫速来医治。落款是:妹青阳叩首。 李仁怀抬眼看看母亲,见她双眼微红,蹙眉打开信一看,姐姐李思宁娟秀的小楷便映入眼帘,开头写了对双亲及弟弟的思念及自己近况,其后大致内容是:骠骑将军苏子策率军抗击狄军,月前在赤门关大败狄国贤王萧隆浩,狄军仓皇撤退,苏子策领军追击,直逼得狄军退离大苍国境一百余里,到达狄国天堑剑峡,萧隆浩凭借地势之险方阻止了大苍大军。此役狄国受损严重,折损精兵十数万人,恐近十年再无能力组织兵力大举入侵。当今圣上龙颜大悦,下旨令苏子策班师回朝,并宣战功卓著的将领一并回朝听封。谁知回朝途中,遇狄国死士埋伏,苏子策身中毒箭,虽刺客尽数被诛,却未能找到解药。随行军医无法解毒,全靠林副将以内力护住其心脉送回京城,皇帝急召太医诊治,没想到太医院上上下下数十位大夫,对此毒均束手无策,只称无力回天,唯有尽人事而已。苏子策之妻、当今圣上胞妹青阳公主,不得已启用当年李夫人留给下的联络方式,通过京中暗哨,将信传至李思宁,李思宁打探清情由,以八百里加急,送至辛豫。 李仁怀放下信,对李升泰道:“姨父身中奇毒,爹爹作何打算?” 李升泰看了李夫人一眼叹道:“我正与你母亲商量此事。” 李升泰站起身走到夫人身边,伸手抚住妻子右肩,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对李仁怀道:“你姨父中毒,我本不该推辞。但我当年是朝廷要犯,想当年,我和你母亲几番拼死,才从京城出来,过了这些年太平日子,若是贸冒然回到京中,难保不引起纷乱。”说罢,负手在房来回踱步,想必甚是为难。 李仁怀看向母亲,但见母亲望着自己的丈夫神色温柔,虽是玄然欲滴,却语气坚定:“夫君不必为难,我当初跟你离京时便发下毒誓,有生之年决不回去。别人的事,咱们不管,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大夫。”话虽说的果断,却用不断拭泪。 李升泰叹了口气,握住妻子的手道:“我知道你对我一心一意,不愿我再回虎狼之地,但苏子策毕竟是你妹夫,今日若是狠心不管,日后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必会自责内疚一生。” 沉吟一会后,转头对李仁怀道:“仁儿,你且去收拾行理,带上护心清血丹,明日便起程前往。你去得京城,只管为你姨父医治,无需向外人谈及家世,免得招惹祸端。” 李夫人知道儿子医术得乃父真传,听李升泰安如此排,心中略感宽慰,对李仁怀道:“你在京中遇事只管找你姐姐商量,切勿鲁莽行事。” 李仁怀点头应了,李夫人想想又道:“去跟槿儿说,让她也收拾收拾,跟你一起去吧。” 李升泰奇道:“京师之地最是凶险,她一个娇弱女子,又长成那样,去了岂不招惹是非?” 李夫人指着信道:“你没见宁儿信中所言,一路护送苏子策的副将姓林名翰轩吗?我听木槿说起,她的哥哥好象就叫林翰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进京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仁怀一听只觉心中别扭,急急嚷道:“如此,我更不能带她去,就让她留在家里,让姓林的找不到。” 李夫人叹道:“唉!傻儿子,你把她留在这里又能留几时?以后林翰轩回家终归是要寻来的,到时你怎么办?她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强留她在此又有什么用,不如去此跟林翰轩正面较量,难道我的儿子还能让一个乡下的武夫给比下去了?” 李仁怀闻言心中傲气一升,到真想和林翰轩一较高下,但想到槿儿可能会就此离开,心中只是不舍:“我不管,反正我不让他们见面。以后他要是来寻,我总有办法不让他寻到!” 李夫人听他说话如此无赖,不觉又好气又好笑,正想着怎样说服他。却听李升泰喝道:“胡说!你若这样做,与那强抢木槿的催恶少有何区别?为父为你取名仁怀,无非是望你有仁德博爱之心、济世救人胸怀。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做人光明磊落,面对自己所爱之人,就当光明正大的去争取,不管对手有多强也决不退让。即便日后她选择的不是你,也不能失了大好男儿的磊落之态,这样方能对得起自己心,才能觉得此生此情无憾!”说罢看向妻子,见妻子也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柔软,两人目中尽是温情。 李仁怀听得父亲所言,激起心中豪情,点头应道:“父亲所言极是,孩儿受教了。孩儿这便去准备准备,明日带槿儿一同进京。” 李升泰微一沉吟,嘱咐道:“此去也不知是否平顺,你将往生丸也带上一粒,或能有用。” 次日一早,李仁怀便带上木槿和药童四喜往大苍国都城平昌而去。木槿因不用在药堂抛头露面,便回复了女装,只是每日仍用药膏敷面。为了行走方便,两人便以兄妹相称。 三人日夜兼程赶往京城,一路无事,第四日方到达平昌。京城虽是繁华,三人却无心逗留,向路人问明道路,便直奔定安侯府而去。 到了定安侯府,李仁怀递上名贴。想必门房早已收到指令,立即着人前去通报,一边领了李仁怀向府内而去。这侯府建的极是气派,三人在门子带领下左弯右拐,行了好一会儿,便听得一阵嘈杂之声,为首的妇人一叠声地道:“神医来了,神医来了,候爷有救了,快快有请!”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身着蓝底金色团花居家缎袍,容色憔悴,在仆妇的搀扶之下,迎了出来。 李仁怀见那妇人眉眼间与李夫人有三分相似,便知是当今圣上的妹子、骠骑将军定安侯苏子策的夫人、自己姨母青阳公主。当即快走两步,上前拜倒:“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苏夫人昨日便收到姐姐回信,知道李仁怀深得父亲真传,此次入京只求解毒、不欲多事,让自己代他隐瞒身份。此时见李仁怀礼数周全、神色疏离,知道此处人多口杂,不便相认。当下扶起李仁怀,见他与姊夫极为相似,但眼睛、双唇却有姊姊的影子,想到姊姊为了姊夫抛却公主之尊,与他隐迹江湖,这二十多年不知境况如何,不由百感交集,愣在当场。 这时跟在苏夫人身后一个十六七岁、身着淡绿锦裙的美貌少女,挑着眉上下打量了李仁怀一眼,拉了拉苏夫人的衣袖,急道:“娘,快请大夫去看爹爹呀!” 苏夫人回过神来,忙拭泪道:“对对!大夫请随本公主去看看候爷吧!”亲自领着李仁怀来到苏子策卧房。 李仁怀进得房中即闻得一股浓烈的药味,但见四周门窗紧闭、床帐低垂,床边站有两个五十余岁身着太医服的人,看服色应是太医令,想必当今圣上非常重视苏子策,太医院不敢轻慢,两位太医令一并前来,此时两位太医令正压低了声音商量着。 李仁怀闻到房内药味,问道:“大人们可是用的蟾肝、穿心连、防风、红藤等药给侯爷解毒?”边说边撩开床幔,但见苏子策双颊微陷、面色青黑、除了鼻中尚有丝丝出气,几与死人无异,不由眉头紧锁,当即坐下为其诊治。 两位太医见他年纪轻轻、身着布衣,只凭房中残留药味便将用药猜得十之八/九,微感纳闷,不知此人究竟是医术高明,还是装神弄鬼,一时并不接话。 但听苏夫人道:“二位大人辛苦了,下去吧。” 两位太医闻言,对视一眼,满眼焦虑,担心这年轻人要是把侯爷治坏了,自己如何脱得了干系?只怕整个太医院都要跟着倒霉。一人躬身道:“公主,侯爷此时状况凶险,须时时留意观察......” 话尚未说完,苏夫人抬手打断,沉声道:“此处暂不需他人,侯爷如有意外,由本公主一力承担。” 两位太医为苏子策之事,多日来未曾好好休息,早已疲惫不堪,此时听公主如此说,便松了一口气,躬身告退。 "N‘ 这方李仁怀已拆开苏子策右臂上包的药膏,用清水将伤口洗净,对着天光端详。只见伤口不深,想来只是飞箭擦伤,但伤口周围一片乌黑,整个手臂肿大如柱,黑亮黑亮的,让人瘆得慌。李仁怀拿出银刀,在伤口上一划拉,立即便有黑血涌出,用刀沾了些黑血拿到鼻尖嗅了嗅,走到窗边,将血抹在一块白巾上细看。一看之下不由心惊,回头对苏夫人道:“回禀公主,侯爷所中之毒极是凶险。公主请看,这毒血黑紫中泛蓝,其味微有甜香,以在下看来,必是号称天下第一邪毒的金血蛤之毒。” 苏夫人一听,不觉又流下泪来,强自镇定问道:“仁怀,你看这可还有救?” 李仁怀听他叫自己名字,只觉诧异,抬眼看向四周,却见房中只有苏夫人与自己两人,刚才那一众人等不知道何时退得干干净净。便也不再做戏,直言道:“姨母,外甥也从未遇到过此毒,以前曾在医书中见过,但书中只写此毒的毒性特征,未见有解毒之法。外甥闲时与父亲论起此毒,这金血蛤极是罕见,父亲行医三十余年,也未遇到过,故无甚经验可谈。只是假设了几种医治之法,却未曾用过,不知道效果如何。” 苏夫人闻言只觉心中一凉,不由嘤嘤哭泣起来。 李仁怀忙劝道:“姨母先别伤心,还好当初姨父已用内力将毒逼出大半,方才能拖到此时,且让外甥全力一试,虽不能让姨父恢复以前的神武,但要保住性命尚有几分把握。” 苏夫人这些时日听惯了颓丧之言,如今闻得还有生机,忙止住哭泣,拉住李仁怀的手道:“仁怀,有你这句话,姨母便放心了,你且放心施为,万事有我。”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苏子策,哽咽道:“他即便能比以前神勇百倍,我也再不会让他出征冒险了!” 李仁怀点点头又道:“还好太医院只用了些温和的解毒之药压制住毒性,又有高手以内力护住姨父心脉,才未使得余毒攻心,也算大功一件!” 说罢,又回身为苏子策号脉,看过他双眼、舌苔,坐在床边低头思索,苏夫人见他沉思,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了他。约半盏茶之后,李仁怀方起身走到案前,提笔写了方子交与苏夫人:“姨母先叫人按此方买五副药回来,大火熬水盛入浴桶送来,我先给姨父运功逼毒。”苏夫人立即吩咐下人去办。 李仁怀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约两寸高的白玉瓶,倒出两粒护心清血丹放入碗中,取温水化开,欲给苏子策服下,但苏子策昏迷不醒,无法吞咽。这药极难配制,珍贵异常,李仁怀自不愿有丁点抛洒。 李仁怀将药碗交与苏夫人,运起内力双手食指点在苏子策双耳翳风穴上,苏子策便张开了口,苏夫人忙将药水缓缓喂入口中。李仁怀又轻点其天突穴,助其吞咽,然后将其上半身扶直,以掌抵上背,上下游走,让药入腹。 过得一柱香时间,苏子策全身颤栗起来,喉间有咕咕之声。 恰好下人将盛满药汤的浴桶抬了进来,李仁怀试了一下水温,便请苏夫人也出去,吩咐一柱香后再送一浴桶热水过来,另准备一间静室,待自己行功完毕休息所用,行功期间切勿让人打扰,只唤四喜进来听候差遣。 待各方就位,李仁怀将苏子策放入浴桶中,只将头部露出水面,自己便在一旁坐下凝神运功。 且说苏夫人走出卧室,见女儿及个两幼子均在外间候着,苏小姐一见母亲出来,忙上前问道:“娘,爹爹怎样了?” 苏夫面上诛无喜色,只淡淡道:“有救了!”连日来的担心,终于得以缓解,强大的倦意随之袭来,便不再言语,靠在椅上假寐。 众人见公主神色中颇有倦色,均屏息敛气小心侍候,房中一时寂寂,落针可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翠菡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随李仁怀一道进来,此时李仁怀在室内为侯爷疗伤,却无人问及她。木槿向来安静,又知道此乃侯府,非同一般,不敢轻举妄动,只静静站在一角,看大家来回忙碌。此时听得苏夫人说侯爷有救,也跟着放下心来,呆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少顷,只见一褐袍男子大步匆匆走了进来,那男子神色疲惫、眼中布满血丝,显是多天未曾好好休息,但眉眼间依旧英气勃勃,困顿之色也掩不住气宇轩昂,却不是林翰轩却又是谁? 林翰轩进来即向苏夫人行礼,苏夫人虚扶一把道:“林副将怎么不来了?” 林翰轩躬身回道:“末将心中挂念侯爷伤情,自是寝食难安,刚听说来了位神医,便过来看看。” 苏夫人点点头道:“林副将这些日子辛苦了。”朝一边的椅子抬抬下颌:“你关心侯爷,便在此坐着等消息吧。” 林翰轩道:“末将还是站着。” 苏小姐极是感激林翰轩对父亲的救护之恩,见他如此,也不避嫌,上前拉起他走到椅边,将他按在椅上道:“我父亲虽对将军有知遇之情,但将军对父亲也有救命之恩。现下大夫正在为爹爹解毒,也不知须等多长时间,你且在坐下小憩,养足了精神,保不齐呆会儿还有用得着你之处。”说罢抿着嘴看他。 林翰轩脸上一红,方告罪坐了。 木槿自见到林翰轩进来,不由又惊又喜,便欲上前相认。想起李仁怀告诉她侯府规矩甚多,切不可随意行动。便不敢在众人面前闹太大动静。此时见他坐在一隅,便轻轻移步过去,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哥哥!” 林翰轩见一素衣女子朝自己走来,眉眼清灵俊秀极甚似木槿,只是脸色蜡黄,身形略比木槿高些,还道自己认错人了,直到木槿这一声“哥哥”入耳,才诧道:“槿儿,果真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母亲可好?” 他心中惊讶,一时忘了控制声音,众人均扭头看向他二人。 林翰轩忙拉起木槿,到苏夫人面前拜下:“禀公主,这是末将妹子木槿。自末将出征之日,便未再见过她,如今突然见到,惊诧失礼,请公主责罚。” 苏夫人道:“她是随李大夫来的,既是你妹子,又大半年未见,想必也有许多话要说,你带她下去叙叙吧!”说罢摆了摆手。 林翰轩心中诸多疑问,也想向木槿问个明白。见苏夫人面上不耐之色,忙带着木槿告退出来,穿过抄手回廊,到了他下塌的西厢客房,想是侯爷重伤在身,须得他每日运功护其心脉,故住处离正屋颇近。 两人进得房来,林翰轩一关上房门,便将木槿拥入怀中,紧紧抱住,一边在木槿耳边嚷道:“槿儿,哥哥可想死你们了!” 木槿轻轻挣开:“哥哥,这可是侯府。”低垂了头,走到桌边坐下。 林翰轩双手一击,哈哈一笑道:“为兄只是想你太甚,可不敢轻薄槿儿。”微微一顿又道:“对了,你怎么会跟那大夫在一起,娘现在怎么样?” 木槿摇头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娘亲近况我也不知,还等哥哥安定之后,回去接她,这半年来,也不知她老人家过得如何。”说罢将几个月前在青云镇的遭遇告诉了林翰轩。 林翰轩听到那催大少竟然如此目无王法,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愤愤拍桌而起:“这姓催的如此欺人,待小爷我此间事一了,再回去收拾他!” 木槿秀眉微锁道:“他在朝堂之上有当大官的亲戚撑腰,我们小老百姓还是少惹为妙,好在我和娘亲都平安无事,以后待你安定下来,再将娘接来,一家人太太平平过日子才是正理。”接着又把离开青云镇之后发生之事一一讲了。 又垂头低声道:“李叔说我肤色太过白腻,出门在外容易招惹是非,让我每日用药膏敷面,隐去本身颜色,没想到连哥哥也糊弄过去了。” 林翰轩拉起木槿的手笑道:“槿儿确实绝色,我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你且放心,有哥哥在,没有敢欺负你。” 木槿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抗拒,不想与他有亲热之举,当下挣脱手嗔道“人家说正事,哥哥却又拿来取笑!我听他们都叫你将军,不知是什么官职,以后可是要留住京中?” 林翰轩蹙眉道:“在军中之时,我是侯爷的副将,侯爷对我有知遇之恩,令我在战场上得了不少战功,此次大败狄国贤王,本来班师回朝后,侯爷会按军功将受封名册上报朝廷,由朝廷逐一封赏,可侯爷身中奇毒,这封赏之事也就暂时搁下了,还望候爷早日康复,我等一帮沙场浴血的弟兄方有加封之日。” 说起侯爷伤情,心中不免郁郁,走出房门见日已西斜,回头道:“也不知侯爷此时如何了,那位李大夫真的医术如神,有起死回生之能?” 木槿听他言语中对李仁怀不甚信任,不由争辩道:“李家世代行医,我在他家这几个月,还未见到有什么病症能难到李叔和仁怀哥!必定李家医名远播,名头传到了京中,公主才会不辞千里去请。” 林翰轩听她言语中对李仁怀多有回护,心中颇不痛快,一想到他父子对木槿有救命之因,便即释然:“槿儿说得有理,我们且去看看侯爷吧!” 两人来到正屋,外室里却空无一人,里屋也静悄悄的没有声息。林翰轩不敢贸然进去,便候在门外,想寻个人问问。 一丫头从里屋出来,见了两人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式,又向他们招手,让他们跟了出来,走了院中方道:“刚刚候爷醒了一会,喝了两口粥又睡了,公主让大家都散了,别影响侯爷休息。李大夫现在静室休息,特地嘱咐一定要照顾好木槿姑娘。” 说到此处,她抬眼看了看木槿,抿嘴一笑,神色极是暧昧。又接着道:“公主说侯爷现在情况好转,林将军不必过来了。将军与妹子久别重逢,先给林姑娘接风,一会自有人来安顿林姑娘。”说罢福了一福转身离开。 木槿听他说林姑娘,先还不知道说的是谁,后来才知道是说自己,张口欲说自己不姓林,却又不知怎么解释,便闭口不言了。 林翰轩听侯爷居然清醒片刻,心中对李仁怀医术也佩服起来,对木槿道:“想不到李大夫来了才不到半日,便令侯爷醒转,看来李家的医术果然如你所说,出神入化啊!” 木槿小声道:“刚才听公主说,侯爷此番能活命便是菩萨保佑,要恢复以前那般骑马拉弓是不可能了。” 林翰轩一呆,惊道:“当真?这可如何是好?。”随即又怒道:“萧隆浩真是阴险小人,战场上明的打不过,便在背后使阴招,下次若有机会与他沙场相见,我必取他首级!” 两人说着,不觉已回到西厢房,却见苏小姐已带着几个丫头站在廊下。一见两人过来,便迎上几步笑道:“林将军这是去哪了?我奉母亲之命,送些酒菜过来为妹子接风。” 林翰轩见苏小姐亲自送来酒菜,受宠若惊:“小姐如此厚爱,实是折煞末将,末将万万担当不起。” 首*p发 苏小姐却只是捂着嘴笑,上前拉住木槿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道:“真是个标致的可人儿,只是这脸色不太好,可是这赶路累坏了?进屋来喝点酒暖暖身子。” 木槿一路上听李仁怀将这些皇亲国戚说得如洪水猛兽一般,出言便会喊打喊杀。是以进府以来一直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没想到这这苏大小姐却如此和谒,心中暗怪李仁怀胡说八道、耸人听闻。当下陪笑道:“槿儿从小体弱多病,脸色一直如此,到不是因赶路辛苦。” 苏小姐笑道:“既是身子弱,更不能累着饿着。”说罢拉着木槿进屋坐下,让丫头把酒菜上了,三人坐下边吃边说。 苏小姐为林翰轩斟了一杯酒,又要给木槿倒上,木槿称身子不好不能饮酒。苏小姐也不勉强,便给自己也斟上一杯,举杯向兄妹二人道:“父亲全靠林将军,才能得以到家,这几日小妹为父亲之事寝食难安,也未能感激林将军千里护送之情。今日父亲醒来,小妹这才放心了,到想起这些日子怠慢了将军,在此敬将军一杯,算是赔礼,还请将军勿怪。” 林翰轩双手捧了酒杯,起身应道:“护送侯爷本是末将职责,未能护得侯爷周全,已是失职,公主和大小姐未曾责罚,末将感激不尽,如何敢居功?” 苏小姐笑道:“将军言重了。” 两人饮尽杯中酒,苏小姐又替他满上:“将军老这样小姐长小姐短的,太过见外,小妹今年十七,估计比将军略小些,不如直接叫我翠菡吧。” 大苍国民风虽然开华,但一般女子断不会将自己年龄芳名告诉给外人,此时苏小姐这般爽直,到让林翰轩心中一动,抱拳道:“末将刚满十九,虚长两岁,我以后就越矩称小姐菡妹,人前还是要称小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述情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苏翠菡双颊微红抿嘴笑着应了,又问木槿道:“妹子今年多大了?” 木槿道:“年后就十五了。” 苏翠菡笑道:“那我就以姐姐自居了,以后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也随翰轩叫你槿儿可好?”她将对林翰轩的称呼从将军变为直呼其名,到让人觉得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木槿看了一眼林翰轩,见他微微颌首,又觉苏大小姐大方可亲,便喊了一声:“苏姐姐。” 苏翠菡热情备至,一会给林翰轩斟酒,一会又给木槿夹菜,三人其乐融融,一顿饭下来已是相当亲热了。 饭后,苏翠菡便领着木槿来到后院偏房,又叫下人给木槿送了几套自己未穿过的冬裙来:“京城天寒,你我身材差不多,只是槿儿略清瘦些,先将就着我的冬衣,赶明儿开春了,再给妹妹置办新衣。” U@最`c新章节“上^R 木槿忙应了,心里觉得苏大小姐丝毫没有王侯家大小姐的架子,再加上年龄相近,也有心和她亲近,便亲亲热热拉着她姐姐前姐姐后的叫。苏翠菡又嘱下人好生侍候,方才离开。 李仁怀为苏子策行功逼毒之后,全身虚脱,便由四喜和家仆扶到静室运功休息,静静将真气运行了一个小周天,方觉恢复了体力。走出门一看,已是暮色阑珊,早有丫环候在室外,见他出来便上前禀告,说公主请他到偏厅用餐。李仁怀问及木槿,告之已与林将军兄妹相认,安顿在后院。 李仁怀跟着那丫环到了偏厅,厅内灯火通明,苏夫人早已在那候着。李仁怀忙上前行礼,苏夫人屏退左右,只留一个嬷嬷侍候,见众人退下,方一把将他扶起。 苏夫人拉起李仁怀上下打量,面上流露出关爱神色:“自你母亲离开京城,我便再没见过她,一晃近三十年过去了,你都长这么大了,才得第一次相见!” 李仁怀看了那嬷嬷一眼,并不答话。 苏夫人道:“徐嬷嬷是我奶娘,也是我最信任之人。她是宫中老人,什么都知道,你且放心。” 李仁怀方抬手一拱:“母亲对姨母甚是挂念,此番姨父出事,父亲、母亲极是担忧,需然不能亲自进京,却令外甥无论如何也必须保全姨父。母亲还让外甥代问姨母好。” 苏夫人摇头叹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父母还放不下那些陈年旧事,至今不肯进京。” 李仁怀淡淡一笑道:“母亲到并非不肯进京,只是当初立有重誓,只怕违了誓言,遭受天谴。” 苏夫人点点头,拉他坐下:“你这劳累一天,也必饿了,咱们娘儿俩且吃且说。” 木槿送走苏翠菡,让下人打来热水,洗去几日风尘,清清爽爽上床睡了。这几日着实疲累,此时躺在侯府温软的大床上,只觉得全身放松,睡意上涌,正迷迷糊糊之间,忽听得窗子“突突突”响了几声。到底是新到陌生之地,睡眠也轻,顿时清醒过来,拥紧被子不敢出声,过了一会,窗上又轻轻响起几下叩击声,壮着胆子低声喝道:“谁!” 窗外响起李仁怀低沉的声音:“槿儿,是我,你可睡了?” 木槿听得是李仁怀,披起衣衫道:“仁怀哥哥,我都睡下了。” 李仁怀道:“我有事要与你说,你且把窗子打开。” 木槿穿上中衣,披了斗篷,打开窗户,见李仁怀正站在窗下,他背对月光,看不清神色,便嘟囔道:“仁怀哥,什么事啊。” 李仁怀见木槿身披青白色银鼠斗篷,一头青丝如瀑布披散而下,月光如水照在她身上,宛如蒙着一层轻纱,飘渺而美好,竟有广寒仙子欲乘风而去之感,不由呆呆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木槿等了半晌,也不见李仁怀说话,只是痴痴看着自己,心里觉得不妥,便道:“夜沉风寒,仁怀哥哥还是早些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说罢便欲关窗。 李仁怀忙伸手挡住:“槿儿,此仍侯府内院,你我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在此站着说话,被人看见岂不坏你清誉?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清静之处。”说罢,也不等木槿同意,从窗间跳了进来,伸手揽住木槿的腰,跃出窗外,关上窗户,拥着木槿腾身而起,木槿只觉腾云驾雾一般,心中害怕,便要叫出声来,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自己唇上,耳边响起李仁怀低沉磁性的声音:“槿儿别怕,闭上眼,抱紧我,一切有我呢!” 李仁怀的温热的男子气息吹在木槿耳边,木槿如被蛊惑一般,不由伸手紧紧搂住李仁怀的脖子,闭上双眼,果然不再害怕了。只觉得李仁怀带着自己腾挪跳跃,平稳如驭风而行,不一会儿双脚站到实处,但听得李怀仁轻声道:“好了!” 木槿睁开眼来,向四周打量,只见周围是一片黑压压的屋顶,间或有几处窗户透出蒙胧光亮,与天上稀疏的星子相映成趣,却原来是被他带到了一处屋顶之上。正疑惑间,听得李仁怀轻笑一声道:“槿儿,此处可好?” 木槿抬头看向李仁怀,这才发现自己双手仍环在他肩上,不觉双颊发烫,立即公开手,低低的“唔”了一声,并不答话。 李仁怀脱下外袍铺开,让木槿坐了,自己也挨着木槿坐下。 木槿整理了一下情绪,冷冷清清开口道:“仁怀哥哥,你有何事要?” 其实李仁怀哪有什么事情,只是知道她兄妹二人相见,整整一个下午都在一处叙话。一想到木槿与林翰轩青梅竹马,又有婚姻之约,如今久别重逢,不知会有何亲昵举动,心中便如被猫抓一般。在与苏夫人进餐时不免心不在焉,喝了几杯更是焦虑起来,推托明日还须给侯爷运功疗伤,便向苏夫人告辞了。回到别院怎么也坐不住,非要见到她方才安心。 心中情愫涌动却无法诉说,抬手便指着天上的月亮道:“你我初到京都,还未见识这京都的繁华,我见今日月明星稀,夜色迷人,不如先赏赏这京都夜色。” 木槿心中轻叹,嗔道:“那有半夜三更把人从睡梦中叫醒来赏月的?我困了,你送我回去吧。” 李仁怀见木槿不喜,忙赔笑道:“槿儿别恼,我来找你,其实是有正事要给你说。”说罢正色道:“今日我给候爷逼毒疗伤,虽将大半毒血逼了出来,但他中毒日久,且金血蛤毒性凶猛,已渗入五脏六腑,想为之根除甚是不易。我刚拟定了治疗方案,从明日起我每日先以银针刺穴拔毒,再用艾草灸治祛毒,辅以药膳。接下来就要辛苦你每日为候爷熬制药膳了。” 木槿听了点头道:“侯爷对我哥哥有知遇之恩,我哥哥以后的前程还得仰仗候爷,我自当尽力相助。旦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仁怀哥哥尽管吩咐。” 李仁怀听她处处为林翰轩着想,强忍心中酸涩之感,温言道:“你哥哥这些日子以内力为侯爷护住心脉,身体必定多有受损,你明日且带他来找我,我给他开两副药调理调理。” 木槿谢道:“仁怀哥哥如此关心家兄,我在此先谢过了!” 李仁怀叹道:“我与你兄长素未谋面,哪谈得上关不关心?我只是爱屋及乌,不想让你担心罢了!” 木槿心中明镜一般,不由泛起酸楚之意,轻声道:“仁怀哥哥,你送我回房吧,我困了!”说罢低下头不再看他。 李仁怀也不再言,呆呆看她片刻,轻轻托住她的腰,在房顶上几个腾挪,将她送回到房中,紧了紧手臂,立即放开复跃出窗外,轻叹一声,踏月而去。 木槿站在窗边,见李仁怀背影修长萧索,竟似清减了不少,想喊他又觉喉咙似堵有异物无法出声,不由流下两行清泪,低声呤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一时间竟已痴了! 次日,苏夫人让管家将李仁怀安置到“竹语院”,此院地处侯府一隅,平时无人过往,甚是清静,适合李怀仁调制丹药和运功调息。院中有几杆修竹,墙角还有几枝蜡梅,此时正是开花时节,入院便闻得隐隐梅香。 李仁怀向苏夫人禀明需得让木槿搬过来与自己同住,方便为侯爷烹制药膳,苏夫人自是一切以方便李仁怀为要,想着木槿也是他带来的,到不曾考虑其他,便令人将木槿也安置在竹语院。林翰轩对此也不便提出异议,皆是在李仁怀意料之中。 自此,李仁怀带着四喜、木槿住进了竹语院,苏夫人拔了两个丫头春梅、秋蝉听侯差遣。 李家在京城平昌开有一处回春堂,是京中最大的医馆,与京中达官仕族具有来往,就连宫中用药,也多由回春堂提供。京中回春堂由李升泰的大弟子张世青主管,六年前李仁怀的姐姐李思宁下嫁张世青,便也随丈夫在平昌定居。 平昌回春堂明是医馆,其实也是李家在京城中的耳目,京城但凡发生大小事情,都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李升泰手中,是以当年他才能逃避了朝廷搜寻,安居在辛豫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成王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仁怀进京第三日夜间,便悄悄去了回春堂看望姐姐、姐夫,让他们告之双亲苏子策虽无性命之忧,要治愈却颇为费时,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自己在平昌一切安好,且勿担心。 且说苏子策因中毒太深,李仁怀日日为其运功逼毒,到得第五日上,再怎么运功,也无法逼出丝毫,而苏子策每日仅清醒半盏茶时分,进一点药膳后,便又晕睡过去。 李仁怀调换方案,改以梅花针敲打其要穴,辅以针灸、火罐拔出毒血,再辅以汤药清除余毒,十余日过后,苏子策方才渐有起色,每日也有一两个时辰清醒。 苏子策身为皇帝妹夫、骠骑大将军,本就位高权重,此番又击退狄国入侵,立了大功,皇帝为了彰显皇恩浩荡,每日着人前来问询病情,又赏赐老参、鹿茸等名贵药材无数。太子刘晟厚及大皇子成王刘晟睿更数次亲自登门看望,以示亲厚,均与李仁怀有数面之缘。 苏夫人心中感激李仁怀劳心费力,来到京城一月有余,每日只围着苏子策转,除了拔毒疗伤便是配方制药,还未曾走出过定安侯府,心中颇觉过意不去。这一日,恰逢苏子策精神较好,吃了药后靠在塌上与闭目养神,苏夫人便让苏翠菡、林翰轩陪李仁怀、木槿出去走走,看看京中风土人情。 四人俱是年轻人,能一并出府游玩,自是兴奋不已。大苍国近年风调雨顺,百姓生活日渐富足,加之今年大败狄国已无外敌之扰,是以这年关将近之时,京城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大街小巷具是一派喜气洋洋,端的是热闹非凡。 到得集市,众人更是被琳琅满目的商品绕得眼花缭乱。苏翠菡直拉着林翰轩去看首饰绸缎,木槿却被一间琴坊叮咚之声吸引,与李仁怀寻声走进一间琴坊。 只见坊间挂着笛、箫、琵琶等各类乐器,房中几个琴架上摆放着七弦琴。靠墙设有梅菊等花卉,里间门上设有一帘,帘后传来阵阵琴声,想是老板为了招徕生意而设。 木槿离开辛豫郡时走得匆忙,并未将琴这等笨重之物带上,如今听得琴音,只觉技痒。琴坊老板见两人衣饰不俗,忙上前招呼:“小姐、公子可有入眼的?小店的乐器可是京城一绝,绝找不出第二家来,两位喜欢什么尽管试试。” 木槿将琴架上的琴拔弄了一番,老板跟在她身后问道:“小姐可还满意的?”。木槿身上并无银钱,想着先去寻了林翰轩,让他来给自己买,便摇遥头,转身欲走。 老板却怕失了生意,满面堆欢地招呼道:“小姐果是高人,这些俗物都看不上眼,我这里尚有一珍藏精品,还请小姐稍侯片刻。”说罢掀帘而去,不一会儿捧着一个黑缎长条包袱出来,轻轻搁在条案上,缓缓打开包袱,动作轻柔,显是珍藏之物。 打开来却是一把外形古朴的七弦琴,琴身甚是简约,琴尾刻有两三枝梅花。木槿伸指在琴上轻轻一划,琴声如珠落玉盘般清润,心中甚是喜爱,便在案前坐了,左手虚按,右指轻拔,弹了一曲《平湖秋月》。木槿学琴日短,且多日未曾练习,技艺不甚娴熟,但胜在她性情恬淡随和,竟别有一种空灵意境。 一曲终,余音袅袅中,一位锦衣公子拍手从门外跨了进来。此人面方嘴阔,一身枣色缎袍,腰缠白玉盘丝腰带,端的气度不凡。他打量了木槿两眼,赞道:“好琴!好曲!好一个妙人儿!” 李仁怀一看极是眼熟,却是前几日在侯府中所见的大皇子成王刘晟睿,上前一步躬身便拜:“草民......” 刘晟睿见他一动,忙伸手扶住,打了个哈哈道:“李世兄,咱们真是有缘,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李仁怀便知他微服出行,不欲让人知道身份,也拱手道:“刘世兄所言甚是。舍妹刚刚妄弹一曲,只恐污了刘世兄之耳。” 木槿上前福了一福,轻声道:“刘公子。”便退到李仁怀身后。 刘晟睿举起右手食指左右轻摆道:“令妹弹此曲,虽略有生涩,却别有一番情趣。正好初次与令妹见面,这琴就当是我的见面礼吧!”说罢让随从付了银子。 李仁怀生性豁达,对一把琴这等小事也不计较,只略推拒几句,便即收下。刘晟睿顺便问了苏子策病情,又邀请李仁怀到王府作客,李仁怀应了,两人又客气一番,方拱手别过。 木槿笑道:“仁怀哥哥足不出户,居然还认得如此阔绰的朋友。” 李仁怀压低声音道:“此人乃是大皇子成王爷。” 木槿咋舌道:“想不到堂堂王爷如此谦和。” 李仁怀蹙眉道:“他断不会无故套这近乎,此人心机颇重,你以后可得离他远些。”木槿心下却不以为然。 李仁怀抱了琴,带着木槿走出琴坊,却寻不到苏、林二人,两人自行四处走走看看,晌午过后便回了侯府。 回府后,李仁怀让下人将琴送回房中,两人去看苏子策。到得正屋门口,丫环说侯爷已用过药膳,正在小憩。李仁怀点点头,走进里屋,见苏子策斜靠在软塌上与苏夫人闲话,身边并无下人。 李仁怀见苏子策面色苍白,往日脸上浮现的青气已几不可寻。伸指搭在苏子策腕间,但觉得脉象虽是微弱却也平稳,知道那金血蛤之毒已去了十之七八,只需要按时服药调理即可,心下甚是欣慰,觉着自己这一个多月费尽心力也是不枉。 苏夫人听得苏子策病情缓解,想着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寝室难安,总算是熬了过来,忍不住红了眼眶,拉着李仁怀的手道:“仁怀,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又对木槿道:“林姑娘也受累了!” 李仁怀为苏子策驱毒期间均带着木槿,说话行事在她面前从不避忌。苏夫人见李仁怀待木槿非同一般,瞧那神色,倒似一对小情人。私下问过李仁怀,知道李仁对她的心思,便也将她当自家人,行事说话也不再隐瞒。木槿冰雪聪明,几天下来,便看清李仁怀与苏家的关系,想到和蔼可亲的李姨竟然是当今天子的胞妹,李仁怀竟是皇帝的外甥,不由咋舌。李仁怀叮嘱木槿,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与外人说,否则会与双亲带来大麻烦,木槿忙点头应了。 苏夫人拉着苏子策的手对李仁怀道:“想当年姐姐避世离京,声称若非有性命攸关之事,切勿打扰于她。如今候爷身逢其险,不得已让仁怀千里奔波,本该亲自登门拜谢,但恐姐姐不愿见我等。日后你回家,再代我向你爹娘致谢!” 李仁怀听她提到父母,忙站起来应道:“是!”又道:“原本是一家,也不必如此客气。” 苏子策死里逃生,心中感慨万千:“若非仁怀医术精湛,本侯只怕过不了这一关。日后我定向陛下保举,让你到太医院当主事。” 李仁怀忙辞道:“姨父过奖了,为姨父解毒仍仁怀份内之事。仁怀闲散惯了,最怕受官场那些条文约束,保举之事就不劳姨父操心了。以姨父现在境况,估摸还要三两个月才恢复正常行动,姨父务必安心休养,切不可心急。”又叮嘱一番,告辞回到竹语院。 木槿一回到房中,便迫不及待取出琴来放在窗边长案上,轻轻拔弄,听得琴声悠扬清脆,不由爱不释手,便坐下弹了起来。刚弹了曲首,便听得窗外传来一阵清越的笛声,竟是应和着自己的琴音而来,当下便振作精神用心起来。琴笛声清脆、笛声悠扬,交织在一起,犹如两只彩蝶相伴穿梭在如云似霞的繁花中,轻风佛过,花瓣漫天飞舞,蝶儿随着纷纷扬扬的花瓣一起旋转跳跃,哪分得清是花还是蝶。 一曲终,空气中弥漫着温柔迤逦情愫,木槿心中满是柔情,抬眼看向窗外,却见李仁浩站在那同竿修竹之下,一袭青衫飘飘,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握着青色玉笛,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木槿痴痴的看着他,只觉得一颗心酸涩的痛着,如沉沦在万劫不复的境地,半晌方低下头轻声问道:“仁怀哥哥,你还会吹笛啊?” 李仁怀见她神情由温柔渐转凄苦,心中难受万分,却故作轻松的粲然一笑:“槿儿可是嫌我这笛声污了你的曲子?” 木槿嗫嚅道:“我怎会嫌你,我从不曾嫌过你。”说到此处强笑道“我只是从来没听你吹过。” 李仁怀左手捏个剑诀,右手举起长笛轻划半圈,身体随着旋转一圈道:“这可是为兄行走江湖保命的家伙,一般人哪能轻易示人!” 木槿啐了一口道:“这玉笛一触即断,如何能用来保命?怕是你又唬人吧!” 李仁怀轻笑道:“你这小丫头懂得什么?且让为兄使几招给你看看,也叫你开开眼界、长长见识。”说罢右手持笛,笛头指向下,双手抱拳一个起手式,随即舒展身姿舞了起来。他姿态修长潇洒,招式舒展轻盈,如凤舞九天般行云流水,只看得木槿心旷神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元宵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仁怀舞得几招,回首见木槿眼中流露出倾慕之色,心中一动,纵身一跃跳进窗来,站在木槿身前问道:“为兄剑法怎样?”说罢,俯首在木槿耳边轻笑道:“以后若有人敢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定打得他抱头鼠窜。” MF;: 木槿只觉男人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眼眶一热,便欲流下泪来,伸手推他:“仁怀哥哥,我知你对我爱护有加,如我说不知道你的心思,那是骗你。但我却不能因贪恋你对我的好,就这样放任自己。”她咬咬牙终是狠心说了出来:“仁怀哥哥,我终究是要嫁给翰轩哥哥的,我不能跟你一起!” 李仁怀一把拉住木槿的手道:“槿儿,既然今日把说话开了,我也明言相告。这半年来我对你如何你,你心里最是清楚。只要你愿意,我会一辈子都这样对你好、甚至更好!”他伸手抬起木槿的脸,深深的看进她的眼睛:“你看着我,问问自己的心,难道你心里真的没有我?” 木槿对上那深邃黝黑的双眼,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她闭上眼,泪水终是滑了下来:“仁怀哥哥,我不知道。” 李仁怀伸手握住木槿双肩:“你未嫁,我未娶,有什么难处?你若对我有意,我便去找你母亲和兄长提亲,总能想法子让他们同意,即便倾尽我所有补偿他们,我也愿意。我此生只喜欢你一人,除非你说你压根儿就不喜欢我,否则我是不会放手的!” 木槿的肩膀被他握得生痛,咬着唇道:“仁怀哥哥,我虽是未嫁之身,可却不是自由之身,哪有资格说什么喜不喜欢!我这条命是娘亲所赐,她说过要我做翰轩哥哥的媳妇,翰轩哥哥也说过要娶我为妻,你让我背弃他们,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李仁怀一把将木槿拥入怀中道:“你娘亲救了你,对你有养肓之恩,我对她也是非常感激。但你大可不必用这种法子来报答啊!我可以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娘,我们一起孝敬她,为她养老送终啊。” 木槿无论怎么用力挣扎,也挣不出李仁怀的怀抱,不由哭出声来:“仁怀哥哥,你也不喜欢见异思迁、无情无义的女子吧?除非是翰轩哥哥不要我,否则我无论如何是不会离开他的!仁怀哥哥,你别逼我,别逼我!” 李仁怀听她如此说,火热的心如被浇了一桶冰水,只觉得遍体生寒。他轻轻松开木槿,但见她脸上泪水纵横,只觉悲心中悲凉,对木槿又是怜惜心痛,抬手轻拭她脸上的泪痕:“槿儿别哭,是我不好,怪我太过喜欢你,一时没有忍住,我不该如此逼你,让你为难。你要报恩我不拦你,以后我不再也不会用这些混话来闹你了。我只好好做你的义兄,一直宠着你、护着你!” 说罢在木槿额上轻轻一啄,转身跃出窗外。少倾,院子里响起凄侧笛声。 转眼年关已过,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早上苏翠菡差人前来传话:成王相邀今夜游湖观灯,还特别嘱咐请李仁怀前往。 闹元宵仍是大苍国风俗,每年这一天,全国上下处处张挂彩灯,以示天下升平,京城更是热闹非凡。天色向晚之时,男女老幼就提着灯笼出门,去看旱船、舞龙、舞狮表演或是猜灯迷、放河灯,未婚青年更是穿着精心准备的衣衫,提着花色各异的灯笼,只盼在这茫茫人流中发生一场旖旎的邂逅,演绎一段浪漫的爱情,成就一个圆满的因缘。 晚饭过后,苏、林、李、木四人携了侯府两位小少爷乘着马车来到思味湖边,只见一只高头画舫泊于岸边,画舫四周挂满宫灯,把船身映得灯火通明,甚是抢眼,正是刘晟睿的汀芷舫。众人一到,早有仆从前来引路,苏家两位少爷因年纪尚幼,并未登船,自有家人带着去观灯玩耍。 平昌城地处大苍国腹地,味江从城西北郦山入境川城而过,流入城东的思味湖中,这思味湖有三百余顷,湖中有岛,岛上有精室雅舍,平日里文人墨客、王孙公子都爱在此流连,仍是京中名流附庸风雅之所,每年十五,此处必是最繁华热闹的观灯之所。 思味湖四周制作有巨大的灯轮、灯树、灯柱等,处处火树银花。这一晚,天公作美,一轮圆月挂在天空,与这处处灯火交相辉映,到处人潮涌动,真是“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汀芷舫共有三层,到处金碧辉煌,画舫楼道两边均挂有名家字画,富贵华丽中又显了精细雅致。四人上得第三层上,见四周案上备了各式瓜果糕点。五个相貌不俗的年青男子和两位美貌少女正靠在窗边饮酒赏灯。 木槿除大皇子成王刘晟睿有一面之缘外,其他都不认识,刘晟睿一一引见,原来那两个少女乃长平、长宁两位公主,她二人与苏翠菡十分熟悉,一见面便姐姐妹妹的喊着。几位青年才俊均是今年新科高中的朝廷新贵,因离乡路远,春节便滞留京中。刘晟睿邀请众人聚会,一来是彰显当今皇上仁德,关心臣子;二来也是刘晟睿笼络臣子的手段。 众人见礼后各自入座,林翰轩本欲与木槿坐在一起,但却被苏翠菡拉了同坐,木槿便与李仁怀坐在了末位。 李仁怀为定安候解了令太医院束手无策的金血蛤之毒,在京城名声大噪,朝野上下将他说得神乎其神,称之能从无常手中抢人,连皇上都有加封之意。不识之人,还以为他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医者,如今一见,竟是一个星眉朗目的俊美公子,言谈举止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实是温润如玉。 长平、长宁两位公见他风流之姿,不由芳心可可,只称李仁怀医术高明,救下定安候,实乃国之栋梁,几番前来敬酒致意。几杯酒下肚,便问他驻颜养生之道,又请他把脉,到把木槿挤离了案边。 木槿悄然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画舫离岸渐远,那岸上各式灯火灿若星辰,形形色色的画舫星星点点散落在思味湖中,隐隐有歌声、嘻笑声传来。正看得入神,却听得一个低沉的男音问道:“这京城元宵夜色,可入得槿儿姑娘之眼?” 木槿一回头,却见刘晟睿站在身侧,唇边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忙回身福了一福,轻声道:“民女来自山野小镇,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灯市,也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画舫。今日托成王的福,见到这盛世盛景,实是三生幸。” 刘晟睿哈哈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何必如此见外。你兄妹二人是本王姑父的恩人,本王早该尽地主之宜。” 木槿听他提到哥哥,转头去看林翰轩,正见苏翠菡伏在他耳边说什么,林翰轩笑着应了句什么,那苏翠菡便咯咯笑了起来。 一阵凉风吹来,木槿身上微寒,轻咳了两声。刘晟睿道:“我看姑娘身体虚弱,李大夫医术如神,怎么未给姑娘调理调理。” 木槿不及回答,却听李仁怀在身后淡淡道:“多谢成王关心,槿儿身体自有草民照着。”说着脱下外袍披在木槿身上,轻声责道:“你自小身子虚弱,还不爱惜自己,大冷天的站在这风口上!”回头向成王微微颌首,护着木槿走到案边坐下,又将火炉移近几分。 刘晟睿淡淡一笑回到座上,说如此喝酒看灯也太寡淡,不如一起玩投壶,输的罚喝酒并表演逗乐。在坐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本性贪玩,一听提议都应声附和,成王便命下人准备好一应游戏器具,只留下两个下人侍候。 投壶在大苍仕族间很是流行,两位公主、苏翠菡自是常玩,林翰轩、李仁怀武功高强,准头十足,玩起来自也不在话下。只有木槿小户出生,何时玩过此种游戏,身边又俱是皇子公主官员这些天神般的人物,处处拘谨,是以连投几把都输了,罚了两杯酒后便不胜酒力,便由李仁怀和林翰轩代喝,李仁怀更是拿出笛子来陪她奏了几只曲子,算是过了关。 刘晟睿见她每次输了便拿眼睛看李仁怀,那双如点漆的眸子,犹如打猎时捕得的幼鹿,惹人怜惜,竟暗暗希望这双眸子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忽又觉得自己堂堂皇子,竟然对一个民女生出如此想法,实是荒唐。 众人又玩了一会,李仁怀见木槿双眸惺忪,站起身来向刘晟睿长身一揖道:“成王殿下、两位公主,今夜与诸位出游甚是有幸之至,此时月上中天,在下须回府为定安候施针,先行告退了。”说罢,搀起木槿又道:“舍妹身子弱,实熬不得夜,在下带她回去休息,诸位继续,务必尽兴!” 众人听他要为候爷施针,也不强留,只有长宁公主对李仁怀道:“今日听了李神医一席话,确是受益匪浅,他日神医若得闲,本公主再行请教。”李仁怀连称不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河灯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刘晟睿令人放下一艘小船,渡他二人回岸。林翰轩不放心木槿,欲与他们一道回去,却被苏翠菡拉住,只说难得有此机会能与成王和几位朝中新贵亲近,一定要好好吧把握机会,于今后仕途有利。林翰轩心中掂量一番,便留了下来。 木槿跟着李仁怀到得岸上,坐进马车低声道:“谢谢!” 李仁怀笑道:“我本不欲沾染权势之事,何必与其跟着他们浪费时间。我们两自行观灯游玩,还逍遥快活些。” 木槿诧异道:“你不是要回府给候爷施针吗?” 李仁怀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头,低笑一声道:“傻丫头,我这是唬他们的,你也信了?我是怕再不带你走,你就变成小醉鬼了。”木槿羞极,抬手捂住发烫的双颊。 马车行了一柱香时间,来到味江边上,此处虽不若思味湖绚丽,却也挂满了各色花灯。江边有卖河灯的,那河灯状若荷花,花蕊处插了一支小小的蜡烛,很多人前去买了,在灯底写上字放入味江中,此时江面已飘荡着成百上千朵河灯,亮点一直延绵到味江尽头,只把江面照得火红。 木槿问道:“仁怀哥哥,他们在灯底都写些什么啊?” 李仁怀笑道:“这是平昌的风俗,在元宵夜放河灯祈愿,有意中人的一般都写自己情人的名字,祈愿能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其他大多就写上自己的愿望,希望来年能够实现。” 他见木槿看得颇有兴致,便也去买了两盏,一盏递给木槿,一盏当着木槿面写了“木槿”两个字,然后把笔递给木槿让她写。木槿见李仁怀双眼随着灯光明灭不定,愈显幽深,只切切的看着自己,不由柔肠百结,难以下笔,左思右想后,咬咬牙写了“一家平安”四个字,将河灯放入江中。 李仁怀轻叹一声,神色黯淡下来,也将河灯放入江中,与木槿并立江边看着河灯渐渐飘走,最后融入众多河灯之中,再也辨不出哪盏是自己的,方才离开。 元宵过后,天气渐暖,苏子策身体也渐渐好起来。这一日便亲拟了奏折,按战事中军功大小,列出名单上报朝廷,请皇帝论功行赏。 不日,皇帝圣旨下达,封苏子策为护国公世袭罔替,并赐“护国柱石”四字御笔金匾,苏翠菡也加封为宁欣郡主。护国公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苏子策更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皇帝因喜林翰轩忠心护主,封为四品中郎将,任禁卫统领,在京中拔了宅邸。林翰轩一边着人前去青云镇迎接母亲,一边安排人整理府邸,只待母亲到后,便带了木槿搬出护国公。 皇帝本欲对李仁怀进行封赏,但李仁怀称自己仍是闲散之人,只想四方游历悬壶济世,收集研究天下疑难杂症,如果朝廷需要,只需下旨传唤,自己定当万死不辞,但这官却是做不来。皇帝允了,赞他心系苍生,实乃国之大幸,赐免死令牌一枚,另赐了御笔亲题的“国之妙手”四字匾额,又赏了些黄白之物,以示皇恩浩荡。 木槿得知母亲将来,心中极欢喜。想着不久后便会离开国公府,到时便再难见着苏翠菡了,思量她这些日子对自己极为关照,便打算亲手做一件披风送她。这一日晚饭后,木槿坐在窗边穿针引线,听到时窗外秋蝉和春梅两个丫环闲话。 但听秋蝉道:“近日咱们府上可是喜事连连啊,老爷刚刚封了护国公,大家得了不少赏钱。估摸着又快吃郡主娘娘的喜酒了,到时打赏必定少不了。” 春梅道:“是啊,你说咱们郡主身份尊贵,相貌也是顶尖儿的,那林将军虽是英武,终究出身低微,郡主怎么就看上他了?” 秋蝉用嘴向屋内噜了噜,示意她别说林翰轩的不是,小心被木槿听到:“主子的事,你我两个丫头怎么能懂。再说林将军不但一表人才、武功高强,还于咱们国公爷有恩,比那些只会吃喝玩乐绣花枕头强多了。” 春梅捂嘴笑道:“要说长得俊,林公子虽然好,我看还不及咱们院里的这一位。” 秋蝉伸手点了一下春梅的额头,啐道:“小蹄子是看上人家李神医了吧!” 春梅噘着嘴道:“我到是想,可那儿够得着啊!前几日听得宫里传话,说公主请李神医入宫,还让给回绝了呢,哪能看上我这小丫头!” 两人闷了一会,只听春梅叹道:“说到这身分尊卑,以前那么多王孙公子上门来提亲,郡主娘娘都不乐意,说这夫婿如不是自己选的,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决不出嫁。如今她对林将军非同寻常,我看国公爷和公主也很是中意。” 秋蝉道:“可不是吗,刚才我去给国公爷送药膳,正赶上公主与国公爷说起此事,说等林将军母亲到京,便将此事向定了。” 两人说话声音极低,木槿听得不很真切,但回想起林翰轩和苏翠菡在一起时的情形,心下便即明了。顿觉得如鲠在喉,非得马上找林翰轩问个清楚,当即放下手中活计,向西厢房而去。两个丫头见她从房中匆匆走了出来,忙起身问道:“林小姐这是去哪呀,有事只管吩咐奴婢去办?” 木槿伸手理了下头发,掩饰好情绪,强笑着回道:“我晚饭多吃了两口,随处走走消消食,两位姐姐忙自己的吧,不必跟着了。” 李仁怀正从外面回来,看到木槿沉着脸一声不吭往外急走,看到自己也不打招呼。木槿平日里温婉有礼,从未有过如此神情,李仁怀心中诧异,忙跟了上去,见木槿是向西厢而去,知道是找林翰轩,觉得自己这样跟着,若被发现,到是没趣,便悄悄的隐在暗处。 木槿走了林翰轩门前,举手敲门问道:“哥哥在吗?” 林翰轩正在屋内研读兵书,听得木槿声音,打开门道:“槿儿来了,进屋来坐。” 木槿却不进门,只沉声道:“我有几句话想问哥哥。” 最w,新H章Eh节7上7 林翰轩见木槿脸色不善,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堆笑道:“槿儿有什么话进屋慢慢说。”一边伸手拉她。 木槿甩开林翰轩的手,语气颇为生硬:“此处人多眼杂,我们找处清静之地再说。” 林翰轩从未见木槿如此冷硬,心中涌起一丝不祥:“既是如此,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翰轩掩上房门,过来牵木槿的手,木槿将手背于身后,退开一步。林翰轩心中一沉,低叹一声,率先向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无声而行,心中各有心事,均无心留意周遭。少顷便到了护国公府后院的梅林。此林临近后门,平日里外间送果蔬木柴均由此门,清早和午后鲜有人至。林翰轩早晚练功怕扰了他人,便依管家的指引,每日在此处练功。 此时林中梅花已开残了,地上一遍落红。林中有一小亭,供人煮茶赏梅之用。林翰轩走到亭中,回身对木槿道:“此处甚是僻静,此时断无人打扰,你有什么就问吧。” 木槿低下头绞着衣带闷了半晌,似是终于作了决定,猛地抬起头定定看着他道:“我听说哥哥要娶苏姐姐了,不知是真是假。” 林翰轩心道:果真是为此事,终是瞒不住的!侧过头,不敢正视木槿的眼睛,低声道:“槿儿,先坐下,哥哥慢慢跟你说。”说着用衣袖在石凳上拂了拂。 木槿却是不动,只拿眼盯着他。 林翰轩见她目光清澈,不甚温婉柔弱之态,心中有些愧疚,略点了一下头道:“嗯,等母亲到了,我便向她老人家禀报此事,请媒人来护国公府提亲。” 见木槿并不言语,双手交握,咽了口唾沫,又道:“槿儿,你我出生寒门,外公穷其一生也未能考取功名,母亲起早贪黑辛勤操劳,也只能勉强求个温饱。我拼着性命征战沙场,幸得国公爷常识方谋得这四品中郎将,但我在朝中毫无人脉,想要站稳脚跟却是极难。”说罢抬眼看了看木槿,见木槿神色如常,声调也明快了几分,“如今苏小姐对我青眼有加,不嫌我出身微寒,愿意委身下嫁,我若推拒,日后在朝中必定步履维艰,想要升职更是痴人说梦。”他说完此番话,似乎轻松了不少,腰身也直了。 见木槿面上表情无喜无悲,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想,吸了一口气,扬了扬眉头又道:“我如今这样谋划,并非为个人设想,而是为我们林家打算,日后我在官场能赢得一席之地,母亲和你便能过上富贵的日子。” 苏翠菡自从林翰轩护送父亲回府后,便为他的英俊神武所折服,只是父亲性命垂危,不适时宜谈及儿女之情。待父亲性命无忧后,便把一腔心思用在了林翰轩身上,林翰轩受宠若惊,渐渐将对木槿的心转到了苏翠菡身上。他与苏翠菡私下定情之后,想起当初曾对木槿说过要娶她,如今好不容易攀上郡主这高枝,自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木槿。 此翻说词他早在心中想过多遍,如今当面说出来,竟是无比顺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转机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林翰轩说完此番话,只道木槿必会哭闹,谁知木槿毫无悲戚之色,只淡淡道:“哥哥如此说,也在情理之中。槿儿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我只是想问哥哥,当初你离家时对我说过的那些话,能否就算儿时不懂事的戏言,从此不再提起,以后婚嫁各不相干?” 林翰轩听木槿语气中无悲无怒,到象在说与她不相干的事,只觉得木槿忽然变得飘渺起来,竟有遥不可及之感,心中顿时涌起一丝不舍,一把拉着木槿的手道:“槿儿,你可是在责怪我?你尽可放心,我都想好了。以后翠菡若是容得下你,我自当将你收在房中,如往常一样疼你。她若是容不下你也没关系,我便在外面买个院子给你,请丫头老妈子侍候你,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木槿原本想着问清楚此事,自己也好对将来有个打算,却没想到林翰轩会说出如此厚颜无耻之言,不但打算让自己做小,更甚的是做那无名无份的姘头!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下忿忿,语气却越发冷静,点着头道:“原来哥哥竟是作此打算!真是好主意啊!” 李仁怀在暗处听得真切,不由怒火中烧,正想现身去护着木槿,却听得斜后方“啪”的一声轻响,似是枯枝被人踩断。回头一看,隐隐见一女子离去的背景,身形窈窕极似苏翠菡。也不知她是尾随而至,还是恰巧路过,自己一遇到木槿之事便乱了章法,竟未发现她。 只听林翰轩笑道:“槿儿,哥哥将一切都谋划好了,决不会让你再过以前的苦日子。在别院,你便是林家少奶奶,一切都听你的。”想必他早已做好打算,此时方能说得如此自然,说罢便去拉木槿的手。 木槿见他如此看轻自己,不由又羞又怒,举手一巴掌打在林翰轩脸上,退后一步指着他正想说话,身后一个人影一闪而上,对着林翰轩当胸就是一拳。 林翰轩匆忙间伸臂一挡却是不及,忙含胸卸掉几分力道,被打得后退两步,忙扶住亭中石桌,才不至摔倒。定睛一看,来人却是李仁怀,心中大怒,碍于他是府上贵客,不能发作,闷声道:“我和妹子说话,与你何干?怎的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便打?” 李仁怀冷笑一声道:“打的就是你这无耻之徒!”说罢又是一拳打出。 林翰轩有了防备,如何能再让他打中,伸手挡开,跃到林中抱拳道:“听闻李公子不但医术高明,武功亦是不凡,末将正好讨教了。” 李仁怀更不打话,撩起衣摆扎入腰中,跃到林中便挥掌劈去。林翰轩原本不想得罪李仁怀,与他周旋一番便算了,但见李仁怀出手呼呼生风,招式精妙狠辣,只怕一个分心便会身受重伤。心是暗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如此咄咄逼人,难道我还怕你不成!便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之对打起来。 木槿站在亭阶之上,见两人身影上下翻飞斗得难舍难分,心想这拳脚无眼,任何一方受伤,自己都会难过,连忙呼道:“哥哥、仁怀哥哥,你们别打了,快别打了!”两人却是充耳不闻,一心只想把对方打倒。 木槿原本恼怒林翰轩隐瞒不告,此时见两人打斗更觉难受,便呜呜哭了起了,只觉应走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转身从后门跑出国公府,也不辨东南西北,只沿着路向前跑,一直跑到跑不动了方才停下来,跌坐在地上喘气。 木槿歇了一会,方才打量起四周,只见天色已暗,四周并无房舍,身后一片憧憧树林,前方不远处一条小河静静流淌,较远处是起伏的墨色山峦,抬眼望向天空,却见天边挂着一弯新月,几颗稀疏的星子忽闪忽闪。 木槿走到河边坐下,听着潺潺溪流声,只觉心事如这溪水般奔流不绝,却又无处诉说。 李仁怀与林翰轩一交手,便觉对方身手不凡,暗自收起小觑之心,暗忖此人是自己平生从未遇过的高手,姨父果真有识人之能。拆了十余招后,两人均对对方敬佩起来,竟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几十招过后,李仁怀向亭子处一瞥,却不见木槿的身影,心中一惊,猛地一掌拍出震退林翰轩,跳开几步喝道:“住手!我不打了!” 林翰轩本不愿与他为敌,当下也收了手,四处一望不见木槿,大呼起来:“槿儿、槿儿!”见无人应答,心中担忧,举步便欲去寻。 李仁怀伸手一把拦住,冷冷道:“此时槿儿最不想见的人便是将军,将军且安心的做国公府乘龙快婿。我自会寻槿儿回来,以后槿儿的事都有我照应,就不劳林将军费心了!”说罢再不理会瞠目结舌的林翰轩,想着以木槿性格,决不愿别人看到她伤心落泪的样子,此时断不会回竹语院,便疾步向府外追去。 林翰轩听了李仁怀之言,心道:槿儿再怎么说也是我妹子,我怎能不管?脑中随即想起平日里李仁怀对木槿的照顾维护,再看他相貌谈吐气度,俱是出类拔萃,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槿儿再也不是我的了!”一时呆站在林中,怔怔地看着李仁怀修长的身影隐在了高墙之后。呆立半晌,又担心木槿安危,便也跟着出府寻去。 木槿静静坐在河边,任夜风吹乱一头长发。想着自己一生坎坷,出生便被遗弃,从小与哥哥相伴着长大,日子虽然清苦,一家人相亲相爱也过来了。后来他去投军,就日日盼着他建功立业,从此母亲不再操劳。即便被催大少逼得离家躲避,也想着等他回来,一切就好了,更是为了他一再拒绝李仁怀的情义。 没想到十四年青梅竹马之情在权力和仕途面前如此不堪一击!自己一个孤女,无权无势,如今还能相信谁,还能依靠谁?想到此处,李仁怀的面孔浮现脑中,随即又摇头叹道:他如此儒雅俊美,人中翘楚,元宵游船之时,那两位公主便对他青眼有加,今日秋蝉也说了,宫中派人来府上相邀,却被他推拒,也不知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一个弃女,连郡主都无力招架,又如何敌得过公主的权势滔天? 想着想着,不由悲从中来,看着那一钩月牙倒映在水中,随着水波轻轻荡漾,似是自己不平的思绪,不由低声问道:“月儿、月儿,听说嫦娥仙子只身在你那里,她是不是和我一样孤单,只有自己的影子相随相伴?我从小就没人要,如今长大了也没人要,你如是不嫌弃我,不如我来与你作伴。” 只听得耳边嗤的一声轻笑,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响起:“谁说你孤身一人,只有影子相伴?我不是在你身边吗?” 木槿吓了一跳,猛地跳起来,回身一看,只见李仁怀双手抱胸,嘴角含笑,一双眼睛灿若星辰,似笑非笑地看自己,心中不由升起暖意,刚才的自怨自艾早已抛在了九霄云外,拍拍胸口道:“仁怀哥哥,吓死我了。” 忽想起一事,拉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他未受伤,便又担心起林翰轩来:“我哥哥怎样了?你打伤他没有?” 李仁怀哀叹一声,故着幽怨的看着她:“我急得四处寻里,你心里却只有他,半点也不关心我!” 木槿一跺脚,嗔道:“你不是好好地在这吗?”轻哼一声背过身瓮声瓮气道:“你不是舍不得住手吗?怎么不打了,巴巴的跑来做啥!” 李仁怀笑道:“我这不是见你受了委曲,一心只想为你出气吗。”说着上前揽住木槿的肩,将她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槿儿,我一发现你不见了,心里就空落落的慌得很,你以后可别再一声不吭,悄悄溜了。” 木槿心中升起暖意,回想起当时情形,横他一眼道:“我哪是一声不吭,我嗓子都快喊哑了,你们却是不听!我看你们斗得那么狠,生怕谁有个闪失,叫我如何是好!”说罢心中起气,抬腿便踩了李仁怀一脚。 李仁怀若要躲开她这一脚本是极易,此时为消她的气,却并不避让,待她踩下后,却又大声呼痛,抱着脚直跳。 木槿见他神神痛苦,想着自己这一脚也是用了全力,只怕当真踩坏了,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不躲闪?很痛么,让我看看。” 李仁怀顺势握住木槿的手,声音低沉温柔:“若是踩一下能让槿儿开心,那多踩几下又有何妨?” 木槿见他说得真挚,不由心中感动:“你真是个傻子!要是踩坏了可如何是好!” gF 李仁怀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槿儿,你在担心我?” 木槿嘟着嘴详怒道:“谁担心你了!” 李仁怀见她轻嗔薄怒的样子,说不出娇俏可爱,只想将她拥入怀中。伸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头,正色道:“你方才说生怕谁有个闪失,这难道不是在担心我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定情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轻叹一声道:“唉,你和他我都担心。他是我哥哥,虽然他对我不义,但这十四年的兄妹情份还在。”微顿了一下又道:“至于你,这些时日我虽然一直躲着你,对你冷淡守礼,可心里对你却是......”说到此处,却再也说不下去,转过身垂下头,闭口不再言。 李仁怀正听到关切处,又见她小女儿娇羞之态,心中说不出的受用,忽听得隐隐有脚步声如树叶落地般轻响,眼角余光瞟见一个身影隐在了路边大树后。他不动声色,见槿儿低头不语,哪肯放过,扳着木槿的肩问道:“对我是怎样?好槿儿,我都快急死了,你就告诉我吧。” 木槿抬眼看着李仁怀的双眸:“今日我找哥哥问他跟苏姐姐的事,心中竟隐隐希望这事是真的。苏姐姐温柔美丽,又能助哥哥在朝中行走,确是哥哥良配,母亲知道了定也欣慰。刚才哥哥对我说的那些话,我除了觉得羞辱和愤怒外,却未感到丝毫伤心,我暗自还有些庆幸。我想,或许我可以由着自己的心生活了。”她双眼明澈微芒闪动,“仁怀哥哥,你以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现在还算数吗?” 李仁怀听她如此说,欢喜得只想大声欢呼,让世间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幸福。想当初,母亲让木槿来京,自己还极力反对,如今方对她洞察先机之明佩服不已。 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雀跃:“槿儿,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不信世上会有海枯石烂、生死不渝的情爱,更觉得世间不会有我放不下的女子。那时我常想,或许有朝一日,我会像大多数男子一样,依了父母之命媒说之言,娶一个从没见过的女子,生儿育女,平静的生活,寂寂的老去。” 他拉起木槿的手,眼中流光溢彩:“毕竟老天待我不薄,让我在认命之前遇到了你。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一身药童打扮,面黄肌瘦,可我却鬼使神差的想要亲近你。和你相处一段时日后,我渐渐发现,我也会为一个女子牵肠挂肚、夜不能寐,满心满眼全是她。她高兴我也开心,她伤心我更加难过。她在我身边我满心欢喜;她离我而去我的心便空落落的。槿儿,你可知道,那时我真的想时时跟你在一起。” “可你对我疏远冷淡,我不甘心,但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我想如果你嫁给了林翰轩,只要你过得幸福,我也认了,我会默默的祝福你、保护你。是你让我明白世间原来真的有矢志不渝的情爱。”说到此处,他双眸晶亮,里面荡漾着无边的柔情,抬起右手向天竖起三指,遥指天空皎皎明月:“明月为鉴,我李仁怀在此发誓,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会陪伴在木槿身边,敬她爱她、不离不弃。”他说这些话时,故意抬高音量,偷眼瞥见林中那个人影悄悄离开。 林翰轩和李仁怀分手后,到竹语园院未见到木槿,便也一路寻来,走到林边见李仁怀正与木槿说话,便隐藏在树后。他心中对木槿颇有歉意,听她说出以后婚嫁各不相干的绝情之语,心中很是难受,但想到自己只要娶了苏翠菡,日后平步青云自不在话下,两相比较,还是宁愿舍了木槿。 他在树后听了一阵,方才知道他二人早生情素,心中不由有些愤怒、有些失落。想着自己取舍之意已决,大丈夫当断则断,不应再作纠缠,当下索然转身去了。 木槿素知李仁怀对自己颇有情意,此时听他言语间深情款款,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害羞,一颗心噗噗直跳,低垂了头不敢看他。后来听他指天发誓,不由心下感动,忙握住他的手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却又何苦立誓来着!” 李仁怀见木槿言神情极是关切,多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反握了木槿的手,埋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且放心,此生我必定遵此誓言!”他声音低沉温润,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木槿耳边。木槿心中涌起异样的温柔,正意乱情迷之际,唇上一暖,却是他轻轻吻了下来。木槿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昵之举,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不由得双目圆睁、浑身僵硬。 李仁怀见她如此紧张,不由低低笑了起在,在木槿耳边低声蛊惑道:“槿儿别怕,放松些,把眼睛闭上。”木槿只把头垂得更低。 李仁怀轻轻抬起她的下颌,见她双眸微合,长长的羽睫微微颤抖,心中既怜且爱,复又轻轻吻了下去。这一吻饱含了半年来相思渴慕、求而不得的心酸、终得如愿的欣喜。半晌后,李仁怀方才放开,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满足得长叹一声。 木槿道被他吻得昏昏沉沉,听他叹气,嘟着嘴问道:“仁怀哥哥,你不开心吗?” 李仁怀低头看她,眼里全是笑意:“槿儿,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此情此景我在梦不知见过到过多少回,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说着轻啄了一下她的唇,抬头向着天空的新月朗声道:“谢谢老天眷顾,让我李仁怀能得槿儿如此相待。明月作证,我李仁怀永不负木槿!” 木槿垂首低声应和道:“明月为证,我与仁怀哥哥永不相负。”说完目光莹莹望向李仁怀,眼中已是含了泪水。 两人心中满是柔情,一时忘了这还是料峭春寒的初春,只含笑傻傻对视,直到木槿打了个哆嗦,才惊觉夜凉如水。李仁怀忙脱下外袍披在木槿身上,吻了下她的鼻头:“都怪我粗心,一时欢喜,到忘了你身子虚弱,经不得这寒气。”说罢伸掌抚在木槿后背,木槿只觉得一股暖气从后心传入,须臾便全身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 木槿举目四望,只见四周黑沉沉一片,原来不知不觉已夜色深沉,拉着李仁怀的手道:“仁怀哥哥,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李仁怀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头笑道:“你也知道天晚了啊,刚才要不是我及时追来,你一个女子跑到这荒郊野外,若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木槿瞪他一眼:“还不是怪你,一句话不说,上来就跟哥哥动手。” 李仁怀挑挑眉,嘴角噙着邪魅笑意:“早知道你是这心思,我不但不会动手,还会对他作揖叩头,感谢他把你让给了我。” 木槿又急又羞,背转身捂住脸道:“你这人真是无赖!” 李仁怀扳过她的身子笑道:“槿儿要是不高兴,要打要骂都行,只是千万别不理我。” 木槿一挣没挣开,伸手便打,李仁怀不避不让,任她打了几下,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吻:“槿儿,我现只想带你马上离开这里,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就咱俩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木槿羞得跺脚道:“谁说要跟你一起!”说罢抬手捂着嘴偷笑。 李仁怀笑道:“我也不用你答应,等你母亲到了京城,我立即便请媒人前去提亲,凭本公子相貌堂堂、风流倜傥、才高八斗、武功盖世,医术超群,你母亲必定会烧高香,感谢菩萨得此佳婿。况且你与我孤男寡女,千里同行,除了我,谁还愿意娶你啊?你母亲巴不得你能嫁此如意郎君,到时父母之命、媒说之言,我不管你愿不愿意,只把你塞进花桥,抬回家去。” 木槿扑哧笑了出来,随即啐了一口道:“不知羞,没见过你脸皮这么厚的人!” 李仁怀嘻嘻一笑道:“我若是脸皮不厚,如何能抱得美人归?你可要明白,从今以后我就赖上了你,你永远都别想甩掉我了。” 木槿看着他,眉眼弯弯,声音温柔如水:“仁怀哥哥,我现在好开心!” 李仁怀轻轻拥住她,将头埋在她劲间:“我也是。”过了一会,李仁怀方放开她道:“你这一怒跑了这么远,想必累了。来,我背你回去吧。”说罢背过去蹲下身子。等了半晌却未见动静,回头对她笑道:“本公子身强力壮,槿儿不必心痛我。” &Q 木槿本觉得不好意思,此时被他这么一说,一跺脚便伏在他背上,嗔道:“谁心痛你了,我只当你是骡子!” 两人开开心心回了相国府,却不知道此时的苏翠菡也刚刚从成王府回来。 却说苏翠菡晚饭间听母亲说,林翰轩极是上道,苏国公轻轻一暗示,他便提出倾慕郡主已久,等林母到京后便上门提亲。当下满心欢喜,便想立即见到林翰轩。匆匆吃完饭,到得西厢,却听下人说林翰轩与木槿往梅林去了,便只身寻去。 到得梅林,正听得木槿向林翰轩寻问两人的婚事,本想躲在树后听听两兄妹对这桩婚事看法,只盼兄妹两均对自己满意,也不枉连日来对他们悉心照顾,还放下身段向木槿示好,以博这未来小姑子心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陷阱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苏翠菡躲在暗处一听之下只觉心惊,原来林翰轩与木槿竟不是亲兄妹,而是青梅竹马的小情儿,林翰轩冲着国公府的家世权力,才一心求娶自己,一时心中百味杂呈,不知如何自处,悄悄离开梅林,一时也不知要去何处,只想着离他们越远越好。 想着自己堂堂国公千金、当朝郡主,拒绝众多豪门贵胄,愿意委身于他一介百丁,私下里还厚着脸皮央求父亲对他提携,自己也对他多方谦让,让他消除这尊卑有别之心。谁料自己一颗真心,却被他们如此糟蹋。 苏翠菡越想越是愤怒,只觉林木二人将自己欺瞒得好苦,如今父母对此婚事满意,更可怜是自己情根深种,想要抽身已是万万不能。她对林翰轩一往情深,自不去想林翰轩有何过错,只觉得所有一切皆是木槿之过,把满腔恨意全撒在了木槿身上,只想寻个法子惩戒她一番,好让她绝了这份心。心中主意已定,便急急出府去了成王府。 当今德盛帝刘世锦共有三个成年皇子。 大皇子刘晟睿是锦嫔所生。锦嫔仍是德盛帝身为亲王的通房丫头,出身卑微,德盛帝登基后也只是封了嫔,她生下刘晟睿不久便撒手人寰。所以刘晟睿虽是长子,办事得力又会笼络人心,朝廷上下口碑极佳,却因生母之过,与太子之位无缘。 二皇子刘晟厚是王皇后嫡出,生性鲁莽,行事任性不计后果,且娇纵放荡,朝中诸臣对他颇有微词。但当今帝后感情深厚,皇后娘家势力庞大,是以早早便封为太子。 三皇子刘晟检是徐贵妃之子,徐贵妃之兄为当朝兵部尚书,德盛帝任太子时平定诸侯时,他与德盛帝出生入死,立过不少战功。徐贵妃为人谦和守礼,在宫中口碑极好,入宫四年便荣升贵妃。刘晟检行事稳重低调,不显山露水,封为晋王。 德盛帝虽已加封了刘晟厚为太子,但另外两个皇子却都暗藏野心,各自在在朝中培植势力,德盛帝心中明镜一般,却从未明确制止,且由三方势力相互制衡,也想让两个皇子的威胁能让太子感到压力,努力学习为君之道。 成王刘晟睿平日里为人圆滑,遇事颇有智计,和皇家众位兄弟姊妹也都交好。是以苏翠菡在胸中怒意难平之,又不能告之双亲之际,便想请他想办法为自己出这口恶气。 苏子策如今圣眷正隆,手中掌控大苍一半兵力,正是三位皇子争相笼络之人,但他却始终坚持中立,不涉足党争,倒是令三位皇子无从下手。 刘晟睿一听苏翠菡来访,不由一愣。此时天色近晚,她亲自前来,必有要事,当即命人将其请到偏厅。 刘晟睿见苏翠菡面色阴沉,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略微寒暄之后,便直言问道:“表妹此时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苏翠菡一脸愤懑:“我此番来找表哥,是因遇到了一个难事,还请表哥出手助我。”说着便流下泪来。 刘晟睿忙道:“表妹有事且说,万事有本王呢。” 苏翠菡看看左右,沉声道:“此事于小妹名节有关。” 刘晟睿一听,挥退下人,笑道:“表妹有事,本王身为大哥,自当全力相助,表妹但说无妨。” 苏翠菡将今日梅林中听到之事略讲了,心中极是委屈,嘤嘤哭道:“我本一心对他们,没想到他们却欺瞒于我,木槿那小蹄子更是可恶,明明知道翰轩钟情于我,却还非要他给她一个名分!”林翰轩是她心中的如意郎君,纵有千般不是也全怪在木槿头上,只觉得是木槿对林翰轩纠缠不休。 刘晟睿一直谋划着如何能得护国公相助,是以对苏家之事特别留意,早已看出苏翠菡一缕情丝系在林翰轩身上,护国公与青阳公主似乎对林翰轩也颇为满意。他虽然打心底不怎么看得起出身寒门的林翰轩,但因苏家父女之故,对林翰轩到也客气。 李仁怀为苏子策袪毒疗伤之后颇得圣心,虽不肯受封做官,圣上却对他极是赞许。其妹子木槿生得灵秀,举止大方得体,刘晟睿见过几次后便有些喜欢,想着寻个机会将她收为偏房,与李仁怀结为郎舅之亲,李仁怀于苏子策有救命之恩,以后夺嫡之时,说不定还能得到护国公相助。 刘晟睿不知木槿与林翰轩的关系,此时听得苏翠菡如此说,心中极是讶然,想不到木槿竟然也钟情林翰轩,但这儿女之事也不便细问。苏翠菡是苏子策亲女,份量自比李仁怀重得多,不由心中为木槿惋惜:木槿呀木槿,你这小丫头怎么就敢跟郡主抢人,是嫌活得不耐烦么! 当下端起茶来饮了一口:“表妹说笑了,以苏府之力,要收拾她一个小丫头,不过是举手之劳,哪还用得着本王出手这么麻烦?” 最M新:/章节上8} 苏翠菡蹙眉道:“要收拾她本不是难事,可我不愿意让人知道,以免翰轩觉得我善妒,不能容人。” 刘晟睿点点头,淡淡一笑:“原来如此,那且让本王来做这个恶人。表妹且说想怎么做,是要她从此消失,还是缺胳膊少腿?” 苏翠菡低头想了想:“我受父母教导,为人要留有余地,我不想要她的性命。表哥且想个法子,毁了她的脸,一来让她吃点苦头,二来让翰轩见了便恶心,从此断了念想。” 刘晟睿暗暗摇头,心道:一个女子被毁了脸,那还不生不如死?果然是小人与女子难养,得罪不得! 刘晟睿对木槿颇有好感,确不愿下手,微蹙了眉头道:“毁人容貌也太狠了,表妹想想可有其他责罚的法子?” 苏翠菡冷笑道:“我又不伤她性命,哪谈得上狠?也只有这样,方能永绝后患!”说罢面色一沉,冷冷的看着刘晟睿道:“表哥要是不便出手,我自会向其他哥哥救助,定不会让你为难!”说罢站起身作势要走。 刘晟睿陪笑道:“表妹有话好说,何必为这等小事跟为兄置气。”心下一狠:“表妹既是信我,我又怎能让妹妹失望?你且找个日子带她来本王府上,本王保准让你满意。” 苏翠菡复又坐下,两人设计一番,苏翠菡方志得意满地回府了。 接连几日,苏翠菡对木槿更加细致体贴,常常亲备茶果糕点让下人送来,没事就到竹语院陪木槿闲聊,或是拉着木槿出门游玩,言辞间对木槿嘘寒问暖,极是热络,隐隐以嫂子自居。 木槿初初与李仁怀相悦,心中极是欢喜。只觉得若哥哥娶了苏姐姐,得她娘嫁帮助,至此平步青云,娘亲便不用再操劳吃苦,过上富贵安逸的日子;自己以后与李仁怀双宿双飞,不受这俗世所烦,那是何等消遥快活。心中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也一心将苏翠菡当嫂子,更加与她亲近。苏翠菡看在眼里,却只觉她城府太深,无事献殷勤,必定不良居心,心下更恨,更坚定了要毁她容貌之心。 这一日,天色阴沉,铅色密云布满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早饭后苏翠菡差人请木槿过去,说是有事请槿儿陪着出府。木槿不疑有他,换了衣服跟着苏翠菡去了。两人登上马车,木槿问道:“下着雨呢,姐姐这是要到哪儿去?” 苏翠菡笑道:“昨儿成王殿下得了个子母珠,的说新奇得很,本说过几日邀我们姐妹几个过府赏玩,但我心下好奇,想早些瞧瞧,便拉了妹妹一起去看。” 木槿听了也是好奇,问那珠子有何奇特之处,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到成王府了。 苏翠菡是成王府常客,王府门子一见国公府郡主的车舆,立马上打了伞上前迎着。下人领着两人到了偏厅,上了茶,方道:“请郡主和小姐稍侯,小的已派人通知了王爷,王爷马上便来。”说罢退出房中。 这偏厅墙上挂有名家字画,博古架上摆放着各色金玉古玩。苏翠菡等了一会未见成王,便起身走到字画前一副副细细欣赏。木槿跟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无甚兴趣,便举目四处打量,瞥见窗边案上摆着一张玄色古琴,想着王府中必定没有凡品,便走过去伸手在琴上轻轻拨了一下。 苏翠菡听得琴声,忙转头叫道:“妹妹快住手!” 木槿不明就里,正欲寻问,却见刘晟睿气冲冲走了进来,怒喝道:“何人如此大胆,胆敢动这凤阳琴?难道是本王太过仁慈,尔等竟敢随意违抗本王禁令!” 刘晟睿身后跟着的下人见他发怒,立即跪了下来,木槿也吓了一跳,跟着众人跪了下来。 苏翠菡看了一眼木槿,忙提着裙子跪下求情:“王爷,槿儿妹妹初次随小妹来王府,不知道府中规矩,请王爷不要责怪,小妹回去定当好好教训。” 刘晟睿怒道:“既是你带来人,你也有连带之责!”转头冷冷的看着木槿道:“此凤阳琴仍我母妃遗物,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随意弹奏!本王早有明令,动此琴者断其双手,来人,把此女给我拖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受刑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见刘晟睿面如寒冰、目光狠厉,心中早觉害怕,一听要砍下双手,更吓得瘫软在地,叩头颤声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民女不知王爷禁令,以后再不敢了!” 苏翠菡也膝行上前拉住刘晟睿的衣摆道:“殿下,槿儿妹妹知错了,常言道不知者不罪,还请王爷开恩。” 刘晟睿阴沉沉地道:“难道一句不知道,便可以在本王府里为所欲为?那本王所设禁令还有何用,本王还有何威性可言?” 苏翠菡哭啼着苦苦哀求,刘晟睿方缓和了脸色,轻哼了一声道:“既然表妹求情,我今日且给你一个面子,饶她断手之刑。”见苏翠菡似轻舒了一口气,复又冷冷对着木槿道:“但既违了禁令,便必须受罚!你且抬起头来!” 木槿心中害怕,不敢违拗,瑟缩着抬起头。刘晟睿见她双眸莹莹中带着怯意,心中升起一丝不忍,抬眼去看苏翠菡,却见她眼厉如霜,使眼色只催自己快快动手。只得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心一横,闭上眼将瓶中药液泼向木槿脸上。 木槿见一团事物扑面而来,赶紧闭上眼睛侧头躲避,却是不及。顿觉得脸上一凉,随即便灼痛起来,不由惨呼一声,双手捂在脸上。 但听刘晟睿沉声说道:“本王不想再见到她,把她拖到堂外跪着,本王几时气消了,便几时饶了她!” 苏翠菡假意哀求,被刘晟睿举手止住道:“表妹不必再言,否则本王立即叫人砍了她双手!”转头对下人喝道:“还不拖出去!” 两个随从立即上前,拖起木槿押到堂外院中,按跪在地下。 时值初春,天气虽不似冬日那般寒冷刺骨,但寒气未散。银丝般细密雨雾中兀自夹杂着细小的雪沫,一阵风吹来,冻得人直打哆嗦。木槿刚在偏厅中脱了斗篷,此时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夹袄,被这雨雪兜头淋下,原本火辣辣的脸颊感到一阵冰凉,到是没有那般痛了。只是冷风一吹,刚从屋里带来的热气瞬间便散尽了,木槿不由打了个寒颤。 木槿被拖出去后,刘晟睿领着苏翠菡到了东暖阁,命人上了几道精制小菜、温了得意楼的醉仙酿,相对而坐,举杯小酌。刘晟睿拿出瓷瓶对苏翠菡笑道:“人的皮肤一接触此药便会溃烂,就算以后治好,也会凹凸不平,形容可怖,表妹尽可放心了。” 苏翠菡举起酒杯向他浅笑致意:“还是大皇兄法手段高明,翰轩便是看到,也不能怪我。” 刘晟睿欣然饮尽杯中酒道:“只要表妹满意就行。”随即看了一眼窗外茫茫雨色,心中有些不忍,“外面天寒地冻的,只怕这小妮子撑不了几时。” 6S最新/章R节#上U} 苏翠菡冷哼一声道:“本郡主连日来对她低声下气,心中正窝着火呢,让她跪着吧。” 刘晟睿哈哈笑道:“好说,且让她跪到表妹气消为止。” 木槿不知跪了多久,身上的衣裳渐渐被雨水浸透,挂在身上又冰又沉。起初还感到雨雪冰凉,只冻得瑟瑟发抖,寒风吹过,犹如冰刃刮剐着皮肤,令人痛得窒息。到得后来,一身冻得僵硬,手脸渐渐失去知觉,整个人便如栉风沐雨的小花不住颤抖。她紧紧咬住牙关,忍着上下牙齿的相互敲击,却无法阻止寒意的侵袭,原来跪得生痛的双膝也渐渐麻木。 木槿一边暗暗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心里想着苏姐姐或许正在求着成王,成王或许马上就会放了自己;一边又暗责自己手贱,到得王府这森严之处,还敢胡乱行动,害得苏姐姐也跟着受到责难,此时只怕也是担惊受怕;一时又想早知道不来这成王府,在房中生一炉火,与仁怀哥哥品茗弹琴,是何等消遥快活。 想着李仁怀,心中生起一阵暖意,要是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受苦,不知道会有多心痛,他必会想法带自己离开这地狱般的地方,会将自己拥入怀中,用自己的温度来融化自己的冰凉。想着想着,恍惚间便真靠的在李仁怀怀中,他目光里满满的温柔与痛惜,正深深的凝视着自己。木槿努力挤出一个微弱的笑意,弱弱地道:“仁怀哥哥,你来啦!” 突觉后腰间一阵巨痛,却是王府下人见她摇摇欲坠,上前便是一脚。木槿茫然抬起头,眼前灰蒙蒙一片,朦朦胧胧间见那人嘴唇张合,似在怒骂什么,却是一点声音也听不见,随即没了神智软倒下去。 刘晟睿与苏翠菡微醺之后设了棋局,刘晟睿刚落下一子,将苏翠菡的一大片白子团团围主,苏翠菡手拈着棋子,试了几下,均觉得不妥。正苦思之际,下人进来报道:“禀报王爷,那人晕过去了。” 刘晟睿心里微微叹息,想着那药虽灼伤了木槿的脸,但马上被雨水冲洗,应该伤得不算重,他哥哥李仁怀医术了得,或许能想法子治疗,不至留下太大的伤痕,且先过得眼前这一关再看吧。 当下抬眼看看苏翠菡,淡淡笑道:“那丫头体质也太弱了,才跪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晕倒了。表妹可消气了,接下来如何处理?” 苏翠菡这一着棋子正在紧要关头,只怕一个疏忽,这局便是败了,头也不抬,两眼只看着棋盘:“表哥看着办吧。” 刘晟睿道:“把她抬进来吧。” 下人应了,出去将木槿抬了进来。刘晟检见她浑身湿透,被架着双臂,头颅低垂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发梢衣角不断向下淌着水,一进门便带进一股寒气,片刻间脚下已积了一滩水渍。 刘晟睿皱起眉头,走上前抬起她的下颌,只觉着手冰凉毫无温度,倒象是上好的冷玉,眼光落在木槿脸上,顿时便呆住了。 只见木槿绝美的小脸白中泛青,丝毫不见之前的暗黄之色。雪白的脸颊上有几处灼伤的红痕,那红痕并未破皮,映着她通透的肌肤,象血红的花瓣,更显诱人。蝶翼般浓黑的眼睫无力低垂,覆盖了剪水双瞳,小巧的双唇紧抿毫无血色,尖尖的下颌我见犹怜,整个人犹如一瓣被风雨打落的白玉兰花。 刘晟睿以前便觉得木槿清丽可人,有心想纳之为妾,没想到在此境况下见到了她的真颜,只觉得她美丽又脆弱,仿如随时都会消失的精灵,不由心中一窒,强忍住将她搂在怀里的念头。忙放开抬住她下颌的手,移过身体挡住苏翠菡视线,挥挥手故作厌恶之色:“她这似人似鬼的样子,只怕污了表妹的眼,将她带下去,叫个郎中来看看,别死在府上,晦气!” 下人带了木槿出去,刘晟睿心想呆会儿苏翠菡将木槿带走,发现她容貌未毁,反而有着惊人的美貌,只怕又要想法子另行加害,便对苏翠菡道:“她现在这个样子,表妹要是带她回去,必定不好隐瞒。即便将责任推给本王,只怕林翰轩也会怪表妹回护不力,与表妹心生嫌隙。” 苏翠菡的白子正被打劫,满腔心思正纠缠在棋盘上。此时听得刘晟睿所言,方才想到此节。此时木槿对她的威胁已除,到是想起该如何向林翰轩交待,心下急道:“我也只图一时痛快,到忘了此节,这可如何是好?” 刘晟睿面带难色,沉吟一会,道:“且把木槿留在成王府,只说本王怒气未消,便将她羁在府里,你明日再带着林翰轩来,假意求情,本王禁不住你哀求,才同意将她放回去。林翰轩见你为救木槿如此放低身段,必定不会再怪你,只有让本王将这恶人做到底了。” 苏翠菡想想无其他更好之法,点头道:“也只得如此,有劳表哥多担待了。”见时候不早,便告辞回府了。 苏翠菡一走,刘晟睿立即让人引路去安置木槿之处。绕了半天,方到一处旧房舍,屋里堆了好些破旧杂物,窗上破了好几个大洞,正向屋内灌着冷风,靠墙有一张木板,垫着薄薄的褥子,木槿便被放在上面,竟还未醒。 刘晟睿大怒,恨恨喝道:“蠢材!谁让你们把她放在这破地方?立即在暖阁备好热水,为木姑娘沐浴暖身!御医怎么还没到?” 那婢女吓了一跳,心道是你们又打又罚,如今这样安置也不见有何不妥。也不敢申辩,唯唯诺诺应了下去传话。 刘晟睿等不及,亲自上前抱起木槿,便向暖阁行去,几个仆人抬了软椅过来,却已不见了两人踪影。 他抱了木槿到得暖阁,热水也准备停当,几个仆妇上前将木槿接过,抬了进去。刘晟睿站在门外,想到木槿惨白的小脸毫无生气,心中不由一痛,吩咐下人去把圣上去冬赐的火狐披风拿来。 温热的水如情人的手,轻抚着木槿冰冷的身体,一柱香之后,木槿渐渐回复的知觉,只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四肢百骸没有半点力气,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想继续在这温暖中沉睡。猛的想起自己还成王府受罚,便努力睁开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劫余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只见木槿长睫轻颤,似用力振翅的蝶翼扑闪着,一个激灵睁开眼来,却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若大的浴桶里,全身都浸泡在温热的水中,头部枕着桶沿露出水面,身后有人正用热水冲洗自己头发。 木槿一惊猛地坐起,一动之下,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叫嚣着疼痛,终只是浅浅抬起便又倒了下去。 为她冲洗头发的女子见她一动,忙停了动作,轻轻按着木槿的肩,温言道:“小姐可算是醒了!” …8#%正_V版首G发 木槿发现自己身上未着寸缕,只吓得手足无措,问道:“敢问姑娘我这是哪儿啊?”话一出口,才发现嗓音嘶哑,声音竞如蚊蝇一般。 那女子笑道:“小姐仍在成王府,成王殿下命奴婢在此侍候小姐。” 木槿一听还在成王府,全身不由颤栗起来:“苏姐姐呢?” 那婢女回道:“郡主已先回去了,请小姐在王府安心休养。” 木槿大惊,挣扎着便要起来。那婢女不敢勉强,一边拿来巾帕帮她擦身子,一边示意其他婢女出去通知成王。 木槿哪敢让人侍候,一叠声道:“不敢劳动姑娘。”手忙脚乱接过巾帕,想要擦干身子,谁知一动之下全身便如针扎般刺痛,只得任由哪婢女为自己擦身穿衣,将她扶在塌上靠着。 木槿想起一事:“请问姐姐,我的发簪呢?” 那婢女轻轻一笑,回身捧起一个锦盒子:“小姐放心,你佩戴的首饰都在这里呢。” 木槿却不看其他,只将一支青玉簪子拿起,紧紧握在手里。那婢女正在纳闷她为何只取那支并不起眼的簪子,却见刘晟睿走了进来,忙躬身一福。木槿一见刘晟睿,立即从塌上滚落下来,匍匐在地叩头请罪。 刘晟睿忙急走两步将她扶起,但见她身着白色银丝夹袄,衣服不太合身,腰处略为宽大,更显得弱不胜衣。被温水浸泡后双颊嫣红,那几处被药水灼伤的印记更是红得发亮,显得诡异而娇艳。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氤氲着一层雾气,越发的凄惶无助,真真是我见犹怜,双手扶着她的双臂,能感到她身子正轻轻颤抖。知道她此时对自己怕极恨极,不由轻叹一声,接过火狐披风把她包住,一把抱起,走进里间,轻轻放在床上。 木槿这一下更是惊惧,呆呆的不敢动弹,待成王将她放在床上,才猛的警觉,双手护胸挣扎起来。 刘晟睿伸手按住她的双肩道:“木姑娘别怕,本王不会再伤害你了。”见她面颊上那几处灼伤嫣红,心中隐隐作痛,抬手便欲抚上去。 木槿独自在此陌生之地,又遇到如此诡异之事,不由六神无主,脑中一片空白,双手握紧胸前衣襟瑟瑟发抖。忽见刘晟睿伸出手来,惊呼一声,猛得举起手中玉簪向他刺去。 刘晟睿不曾防备,待得惊觉躲闪已然不及,耳根处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只是木槿体虚无力,这道伤口并不深。 刘晟睿吃痛,伸手一摸,只见手上染了鲜血。随侍们见他颈间流下血来,不由大吃一惊,上前便欲抓了木槿问罪。刘晟睿抬手挥退侍从,轻叹一声,回身正欲安慰她,却见她双目圆睁,手中握着簪子,指在自己的咽喉之处,发狠道:“你别过来!” 刘晟睿身为人上人,平日里呼风唤雨,何时见过如此以死相胁之状,当即退后两步边声道:“木姑娘别误会,本王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你若不愿意,本王这便离开,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本王保证,再也不会伤害姑娘了。”见木槿兀自用簪子抵着咽喉狠狠的盯着自己,一时无法,只得温言道:“既然如此,姑娘且好好休息吧,本王让大夫来看你。”木槿见他退出房门,方才松了一口气,两眼一黑,便又晕了过去。 刘晟睿跨出房门,却见胡太医已候在那里了,待他见过礼,方指着屋里道:“拜托太医了。” 胡太医走进屋来,见床上帷帘低垂,遮得的严严实实,一个婢女上前接过脉枕,轻轻掀起帷帘,胡太医匆匆一憋,只见云被下似是一女子,满头青丝如墨铺散。 那婢女将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放在脉枕上,复放下帘子。胡太医忙上前将中食二指放在腕间,只觉触手柔弱细腻,似乎稍一用力,便会折断一般。细听脉相,只觉细弱,只怕一个不济,这脉便不跳了。心道:从脉相看,此女颇为年轻,但体质虚弱,又有邪风入侵,恐难以痊愈。 胡太医心下迟疑,只是皱眉低头沉吟。却听得刘晟睿问道:“胡太医,她病情如何?”原来他终是放心不下,又悄声跟了进来。 胡太医但见成王如此看重,也不敢明言,起身垂手回道:“小姐身体虚弱,如今受了风寒,切不可用猛药,我先开药为她发汗,只需退了热便无大碍,想要痊愈还需慢慢调养。”说罢,开了幅温良的方子,又将刘晟睿劲间伤口包扎了,方告辞离去。 却说苏翠菡匆匆回到国公府,想到木槿被毁容,心中极为不宁。此时林翰轩在宫中当值,暂时不需向他交待,但却也不欲向其他人解释此事,是以回到闺房便闭门不出。告诉下人,如有人问,便说郡主身子不适睡下了。 木槿一早随着苏翠菡出门,也未曾说到哪儿去,这一去便是大半天,李仁怀心中隐隐升起不安,着四喜去郡主处打听了好几次,终于回报郡主回来了,等了一会儿却未见木槿回来。心中挂念,便到郡主处去接人。 谁知到了听荷轩,却被丫环告之木姑娘被成王留下,郡主受了寒身体不适,刚刚睡下,不见外客。 李仁怀心中纳闷,细问丫环,那丫头摇头只说不知,又坚持不肯向郡主通报,他也不便强行闯郡主闺房,只得慢慢走回竹语园。走到半路上,忽然想到,既然见不到郡主,自己大可以前去成王府接人,万万不留她在陌生之所过夜。 李仁怀主意已定,抬脚便往成王府而去。来到成王府外,只见管事刘义正送一个太医模样的人出府。待那人走后,李仁怀方上前递上名贴。 刘晟睿待胡太医走后,让人挂上床帘,只见木槿已迷迷糊糊睡着了。只是她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锁,脸颊通红,伸手一摸她的前额,觉得极为烫手,那几处被药水灼伤之处更是红得滴血一般,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刚才只不想让男子看到她的容貌,竟忘了叫胡太医看她脸上的伤处。当下心中焦急,又不愿吵了木槿,替她掖了掖被子,走出到外间低声喝道:“药怎么还没有煎好?” 立即有人传话下去催药,一群下人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只怕这当口触了霉头。管事刘义到得门外,早有人给他使眼色,悄悄告诉他成王正在气头上,行事务必小心。 正说着,只听屋里刘成睿怒气冲冲的声音:“谁在外面嘀咕?是嫌命大么?” 刘义忙跨了进去禀报道:“王爷,刚才有人送了名贴拜见,我本想回绝他,但见他仍是皇上钦命国之妙手李仁怀,或能为里面姑娘诊治,便不敢怠慢,请他在偏厅候着,前来通报王爷。” 刘晟睿猛然省得,举手一拍额头:“本王怎么把这茬忘了,她兄长就是当世名医,还去别处求什么良药!快招他前来。” 刘义称诺,刚退出房门,又听刘晟睿道:“且慢,还是本王亲自前去。” 李仁怀见刘晟睿匆匆走来,正欲行参拜之礼,却被刘晟睿一把拦住:“李兄不忙行此等虚礼,先同本王一道去看看槿儿姑娘。” 李仁怀见刘晟睿颈间包了软绸,又是满脸焦虑,正自诧异,一听这话,心中咯噔一紧,跟着他疾步而行,一边问道:“槿儿怎么了?” 刘晟睿并不正面回答,只道:“李兄且先去看看她,前因后果说来话长,待闲时再告知李兄。” 李仁怀也不多言,跟着刘晟睿急步来到暖阁,转过雕花屏风,便看见木槿披散了头发躺在床上,也不知境况如何,当下顾不得虚礼,一个箭步冲到床前。却见木槿遮面的药膏已被洗去,一张小脸烧得通红,脸颊上几处大小不一的红印更是刺眼。心中一痛,抬手摸向她额头,着手滚烫,又为她把脉,把过左手,又换过右手,却见她右手紧握一物,细看正是自己送她的那支青玉簪,不由心中一酸,想把那簪子取下,但她握得甚紧,只得作罢。 少顷,李仁怀站起身来,满面怒气牢牢盯着刘晟睿道:“成王殿下,从舍妹的脉相来看,似受了极大惊吓,又被冻了好些时候,也不知今日在王府里遇到了什么事?” 刘晟睿见他说的病理,竟然如亲眼见到木槿遭遇一般,心道果真是神医,木槿这下无碍了,心下稍稍释然。但在李仁怀烁烁的目光下,心生愧意,忽略了李仁怀一介白丁,居然敢对堂堂王爷如此大不敬,当面厉声质问。只含糊道:“李兄言重了,只是点误会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抢人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仁怀冷笑一声,正待再说,却见一下人捧了药碗上来,也不再搭理刘晟睿,接过一闻,便知是较为温良的袪寒之药,虽然不算完美,但比自己另开方熬药节省时间,槿儿也能少难受些罪。当下沉声道:“在下要为舍妹施针用药,请不相干的人出去吧。”说罢,也不理刘晟睿,径直走到床前,侧身坐在床沿,一手端着药碗,一手轻轻将木槿身子抬起。 抬眼一看,见刘晟睿还站在床侧看向这边,轻哼一声,冷冷的道:“王爷是要看舍妹什么时候咽气么?” 刘晟睿心下恼怒,此时却发作不得,一甩衣袖转身走了出去。待他刚跨出房门,却听得身后呯的一声,那门已重重的关上。也不知李仁怀施了什么法子,一手抱人,还能遥遥关门。一时气闷,向刘义道:“待木姑娘醒了,便通知本王。” 李仁怀将木槿揽在怀中,只见她双眉紧蹙、双唇紧抿,药水竟是无法喂进入她口中。略一思索,只得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将唇覆上她的,伸出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将药渡了进去,左手抚住她背心运功,助她将药吞入腹中。 木槿经这一折腾,迷迷糊糊睁开眼来,见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俊脸近咫尺,顿时放下心来,低唤了声:“仁怀哥哥!”便又睡了过去。 李仁怀点了木槿睡穴,让她睡得安稳一些,将她翻伏在床上,取针刺了“肺俞”、“风门”、“曲池”诸穴,待刺到“足三里”时,但见木槿双膝之下一片乌黑,似是久跪所至,心中既痛且怒。心道木槿性子温婉,知礼识趣,平日里连对下人也是温言细语,如何会得罪了成王,遭此折磨? 行完针,李仁怀从怀里摸出家传疗伤圣药雪玉膏,轻轻涂抹在木槿膝下青紫之处。见她脸上红痕,知道必是被腐蚀性极强之药灼伤,幸好有了那层遮颜的膏药隔挡,才免了这毁容之灾,便将雪玉膏也抹在她脸颊伤处。 处理完木槿伤势,李仁怀思量着就算槿儿不小心得罪了成王,成王也不会那么巧正好有这毁容药水在身上,这药水到像是专门为槿儿准备的。 把这几日发生之事细想一番后,想起那日木槿与林翰轩梅林摊牌时,似见到苏翠菡的背景,近几日她对木槿过分热络行径颇有些古怪,只怕此事还得在她身上找着落。不由轻叹道:“娘亲果然说得有理,这皇家之人心机深沉,明是一把火暗里一把刀。她身为郡主,却为这不着调之事争风吃醋,还翻出这些风浪,可想那皇家更是吃人不吐骨头之处,万万沾染不得。我须得尽快将姨父身体调理好,带着槿儿离开这是非之地,方为上策。” 他不欲在这王府多呆,但此时木槿不宜再吹风受寒,抬眼看见旁边衣架上挂着一件火狐披风,顺手取了来将木槿裹得严严实实,打横抱在手上,出门而去。 刘义候在门外,见两人出来,忙使人去给刘晟睿报信,一边陪笑道:“木姑娘此时需要休养,李公子快将她放回去,莫要再受风寒令病情加重,王爷要是怪罪下来,小的如何担待得起!” 李仁怀脚下丝毫不停,冷笑道:“本人正是医者,舍妹情况怎样,我心里清楚,不劳管家大人费心,也不用管家大人担待。” 刘义能坐上这王府管事之位,自是极会察言观色,早看出木槿在刘晟睿心中的份量非同一般,生怕人被弄走后自己少不得受责罚,只急得满头大汗,忙上前拉住李仁怀道:“李公子,有话还是等王爷来了再说,我们王府有各类上好药材补品,比外面药店里买的强多了,况且王爷对木姑娘很是关心,您就陪着木姑娘在王府养病吧。” 李仁怀不欲与他多说,冷哼一声道:“凭你也想留住我?”说罢一挥手,将刘义震倒在几尺开外,也不走正门,抱着木槿几个纵跃便出成王府,直奔回春堂而去。成王府里一干护院叫嚷着追了出去,却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从仆人忙扶起刘义,飞奔禀报王爷。成王听得下人来报,知道今日与李家兄妹嫌隙已深,此时也不能大肆声张,唯后以后寻机会弥补。此时对木槿心心念念,一时却找不到良策,只觉头痛,吩咐下人不必追究,以后也不得为难他二人。 晚饭后,李思宁正带着小儿在院内玩耍,见一团青红之影从墙上跃下,心中一惊,忙将孩子护在身后。却见弟弟抱了一团火红的事物疾步而行,方松了口气,快步上前问道:“弟弟这是做甚?” 李仁怀头也不回,语气间颇有些焦虑:“姐姐,快帮给我抓几味药,煎了送西厢来。”随即把药名、用量一一报了。李思宁见他神色凝重,听他药方是袪风除寒所用,也不多问,转身便去前面制药。 李仁怀脚下不停径直到了西厢房,轻轻把木槿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掖紧被角,呆坐在床边看她睡颜。 一柱香后,李思宁送来汤药,却并不离开。瞧着李仁怀轻轻掀开被子,露出一张芙蓉秀脸。 李仁怀解开木槿穴道,木槿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叫道:“仁怀哥。” 李仁怀温言道:“槿儿,来把药喝了再睡。”一边坐在床沿,伸臂环着她的肩,将她上身抬起,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伸手拿过药碗放在她唇边。木槿张嘴缓缓将药喝下,李仁怀又将她放好,捂实了被子。 这药中加有安神的药材,木槿很快便又沉沉睡去。李仁怀见木槿双颊绯红,额间渗出密密细汗,伸手一摸,着手微凉,方松了一口气。 李思宁见弟弟看着那女子神色温柔,行动小心翼翼,犹如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心下便已了然。见此女容色姝丽,只怕便是母亲信中提到的槿儿。想着这小子目空一切,如今总算有了心上人,也颇替他高兴。 两人待木槿睡安稳了,便留了丫头在房中照看,出去叙话,李仁怀让人去把张世青也请过来,只说有事相商。 三人来到花厅,李仁怀将事情经过说了,又道“姐姐,我看那护国公府是不能回了,我想让槿儿留在你这里将养。” 李思宁思量一会,面露难色道:“弟弟,我到是很想留下木姑娘,但有几重顾虑须得说清楚。一是这木姑娘虽然中意你,但毕竟是未嫁之身,如此便住到我家,于她的清誉难免有污;二来她有兄长在应该,你不与他商量便带了人出来,他定会向你要人;三来这回春堂乃是我们李家在京城中的耳目,如若木姑娘住在这里,你难免天天往这跑。如今你在这京中也算名人,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多少人想笼络你、利用你,到时发现你与回春堂关系匪浅,查将下去,难免会将那些陈年旧事勾了出来。我李家虽然不怕,但若连累双亲被这俗世所扰,不得安生,便是你我为人子女的不是了。”张世青也点头称是,请李仁怀三思后行。 李仁怀想着刘晟睿今日所为,必是先欲毁槿儿容貌,不意见到她清丽容颜,便又对她上了心。如果木槿失踪,且不说林翰轩等人,就是刘晟睿也必定会派人暗中追查。 若自己坚持将槿儿留于此处,难免不会被他摸到回春堂的底细,说不定真会另生事端。如若自己另找宅第安置木槿,她一个女子,孤身与自己同住,确于名声有污。看来,如今也只得回那护国公府,自己只要多留些心,想来以自己之力,要护她周全也不在话下。当下叫姐姐雇了马车来,将木槿抱上车,向护国公府而去。 两人回到府中已是亥时,刚安顿好,林翰轩便与苏翠菡一并来了。 原来李仁怀走后,苏翠菡却是心绪不宁,心知林翰轩回来后终会问起此事,与其到时再向他解释,到不如提前告诉他,顺便道出自己难处,林翰轩才不至怀疑自己。 主意已定,便派了贴身丫环黄莺去宫外候着,待林翰轩一出来,便让他速速回家,就说自己要有事相商。 林翰轩换值出宫,便见到黄莺候在道旁,一看到自己,便神色匆匆说道:“林将军,郡主有要事相商,请将军速速回府。”林翰轩问她何事,她却摇头不知。 ZG正1版》首3:发, 林翰轩当即打马急走,回到护国公府,将马交与门房,便直奔听荷轩而去。还未到达听荷轩,便见苏翠菡急急走来,眼角红红,脸上犹有泪痕。心下一惊,忙问道:“菡妹这是怎么了?” 苏翠菡未语先落泪,一边用手绢拭泪,一边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林翰轩除初送苏子策回府之时见她流过泪,之后便未曾见她哭过。今日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不由心中忙乱,忙拉着她的手道:“好妹子,你别只面顾着哭,有什么事快些说出来,你这样把我的心都哭乱了。” 苏翠菡方忍住泪向他道来,只是刚刚哭得久了,声音难免哽咽:“今儿我带槿儿妹妹去成王府玩,不意妹妹得罪了成王,成王不但责罚了妹妹,还将她扣在府中,任我好话说尽,苦苦哀求,他也不放人,还将我逐出了王府。”说罢又嘤嘤哭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守护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林翰轩一听,想到自己刚入朝为官,对王公将相这些朝中权贵均是曲意逢迎,只为今后发展打好基础。没想到槿儿如此不懂事,去成王府不侍机拉拢关系,却还开罪了成王,极有可能影响自己在成王心中的印象,实在是令人又气又恨! 转念又想到她是生在贫民家中的小家女子,如何懂得这王侯家的规矩禁忌?如今不但受了责罚,还被关押,想来她此时也必定害怕,心中不由又升起担忧之情。 苏翠菡假意啼哭,却偷眼看他。只见他神色不定,先有恨恨之色,后又有无奈之状,最后竟生起心痛之意,知道林翰轩对木槿终是放心不下。 林翰轩本欲不管,待成王气消之后自会放回木槿,但终究不忍将她一人留在宫规森严的王府。思量再三,方对苏翠菡道:“菡妹,你且陪我去成王府走一趟。槿儿再怎么不懂事,终是我妹子,我必须把她带回来。” 苏翠菡听他言语中颇有关切之情,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抢占先机,如今木槿面容已毁,即便林翰轩对她旧情难忘,以后看了她的尊容也必提不起兴趣。 林苏二人到了成王府,刘晟睿一见便知来意,也不等他们开口,先沉了脸道:“这位木姑娘真是好大来头,犯了本王府上规矩,先是欣宁郡主几番求情,如今林将军也来要人,难道不怕本王一怒之下,将她杀了?” 林翰轩忙躬身赔罪:“槿儿不懂事,犯了王府禁忌,王爷责罚理所应当。想来她今日受了教训,日后必不敢再造次了,还请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且放她回去。末将定然好好教导。” 刘晟睿不知林翰轩与木槿实乃兄妹,此时见他当着苏翠菡的面,提起木槿还如此神色间关切、言词回护,心中不由可怜起苏翠菡来。想她堂堂郡主,受此委屈却还得伏低做小,陪他前来求情,这让天家的颜面何存?不由心中有气,当下便欲发作。 苏翠菡见他神色不善,忙上前拉着他的衣袖,软声哀求道:“成王哥哥,求你看在翠菡面上,放了槿儿妹妹吧!” 刘晟睿心中低叹,这“情”字果是天下第一大劫难,平日里清高冷傲的护国公千金,竟也深陷其中。目光阴冷看着林翰轩,拂袖道:“林将军到是多情,只可惜她不在王府!本王到要劝将军一句,珍惜眼前人吧!” 林翰轩一时不明白他话中之意,不便追问,又担心木槿,抱拳应道:“王爷教训得是,只是王爷说槿儿不在府上,却是在何处?” 刘晟睿冷哼一声道:“那李仁怀好生无礼,本王待之以礼,他却二话不说把人抢走,还将王府管事打伤。若非本王知道他并非护国公府之人,到要去国公府评评理!” 林翰轩还欲再问,苏翠菡忙使眼色让他禁声,上前向刘晟睿赔笑道:“成王哥哥息怒,那李仁怀乃是家母请来为父亲驱毒的江湖郎中,只知其医术高明,却不知来头。想来他江湖中人,哪懂什么礼数。若非还要仰仗他为父亲疗毒,小妹这便让人将他綑了送来让哥出气。” 刘晟睿不欲多说,挥手送客。 两人出得王府,林翰轩方说出心中疑虑:“菡妹,成王莫不是不想放人,故意搪塞?” 苏翠菡双眉微蹙,轻轻摇头道:“他堂堂一个王爷,若不想放人,除了当今皇上和皇后娘娘,谁能勉强于他?他又何需敷衍你一个四品中郎将?我看他怒气冲冲,所说之事不似有假。我们且回去问问李仁怀再作打算。” 林翰轩听她说得有理,回府便赶到竹语院,谁知四喜却说他下午匆匆出门后便未回来,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林苏二人告诉门房,只要李公子回府,立即禀报。是以李木二人前脚回府,林苏二人后脚便跟着到了竹语院。 李仁怀一见苏翠菡,便觉怒气难消,沉着脸质问道:“郡主娘娘,你今日带槿儿去成王府究竟发生了何事?让槿儿受这么大的罪。” 苏翠菡心中有鬼,自是不愿多言,只道:“今日本是带着妹妹去了大皇兄府上看子母珠子,谁想妹妹不小心犯了成王府禁忌,这才受了些责罚。” -M/首发 李仁怀冷笑一声,双目森寒:“你到是说得轻巧,如今槿儿脸也伤了,双膝青紫,还在发烧,这责罚你难道还嫌不够?” 林翰轩一听得木槿伤了脸,顿时急了,便吵着要去看,苏翠菡也想看看究竟伤成什么样,便跟着上前。李仁怀闪身挡住:“槿儿的伤,在下自会医治,两位就不必猫哭耗子了!” 林翰轩见李仁怀出言咄咄逼人,心中不免有气:“槿儿是我妹子,她受伤了我自然要看,到是想问李公子算是什么人,凭什么不让我看妹子?” 李仁怀挑眉看了他一眼,又冷冷的看向苏翠菡道:“她就是有你这样的兄长,今日才会无端受了这些罪,一切均拜你二人所赐,你要是少关心她一些,只怕她还活得长些!” 苏翠菡见他目光犀利,似是将自己心思看透,不由被他气势所夺,向后退了一步。林翰轩见状闪身挡在李仁怀与苏菡翠之间,回护道:“翠菡平日里待槿儿如同亲妹妹一般,李公子何故无端抵毁他人?” 李仁怀冷笑一声:“好一个亲妹妹,我算是受教了!”也不待二人答话,冷声道:“两位请回吧,两位若真是想对她好,此时让她好好休息,只要有我在,断不会让她有事。”苏翠菡见他眼中神色讳莫如深,似已洞察了情由,只觉心虚,忙拉着林翰轩悻悻离去。 清晨,阳光透过雨过天青的软烟罗照在房中,李仁怀静静坐在木槿床边,见她脸上覆着轻纱,只露出眉眼来。昨日夜间出了不少汗,柔软的黑发微有湿漉,越发显得荏弱。只见她略略皱了下眉头,知道她快要醒了。 起身穿过屏风,水走到水雾缭绕浴桶边,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好,吩咐春梅好生侍候小姐,走了出去将门掩上。 木槿悠悠醒来,正觉一身粘腻,便见春梅秋蝉拿着巾袍进来,请她沐浴。木槿不习惯洗澡时有人在侧,便屏退二人。 解了衣服,便见自己膝下淡淡一片青紫色,按着还隐隐有些疼痛,回想昨日情景,犹如一场噩梦,不禁不寒而栗。 掬一捧水拂在脸上,引得一阵灼痛。方才想起昨日被成王泼了药水,只是后来的折磨太长、痛苦太甚,竟然忘了。 赶忙擦干身体,穿好衣裙,疾步来到镜坐下,一时又怕脸被毁得厉害,闭了眼睛不敢看。好容易调整好心情,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来,却见镜中脸上有几处大小不一的红痕,衬着雪白的肌肤,越见醒目。心下一惊,忙推开窗,对着镜子细看,只见那些红痕大的如银杏叶,小的如蚕豆大小,有两处还长出了些许黄色小水泡。 自来女子对自己容颜便极是珍视,越是美貌的便越是在意,木槿此时见面上如此不甚,心中难过,只觉眼睛酸涩,怔怔的流下泪来。 正自伤心,一只手蓦地伸到了面前,掌中托着一个方形玉盒,耳边响起李仁怀醇厚的声音:“槿儿别担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定会让你恢复如初!” 木槿回过头来,见李仁怀站在身后,如谪仙般俊美的脸上有着令人安心温柔。一时恍了神怔愣起来,猛的似想起什么,忙丢了镜子双手捂脸惊道:“你快出去!” 李仁怀见她后知后觉的捂住脸,不由哑然失笑。缓缓弯下腰,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口,低笑道:“槿儿,昨日是我把你从成王府带回来的,也是我给你医治的,这伤情早已细看过了。你此时不让我看,我又怎么给你医治呢?” 木槿心中只觉委曲别扭,哭道:“你走开,反正我现在不想让你看我!” 李仁怀叹道:“你别哭啊,这泪水一沾上伤口,以后想要复原就难了!到时真变成了花脸猫,我可不要你了。” 木槿一听,心中害怕,忙拿起绢帕便向脸上擦去,李仁怀忙抓住她的手,取下她手中绢帕在她脸上轻轻按压:“你这么用力,是嫌这脸不够烂么!” 木槿眼中含泪,却又不敢再哭,双手紧紧拽着李仁怀的衣襟,低声道:“仁怀哥哥,我怕。” 李仁怀心中一阵抽痛,脸上却一派风轻云淡:“我说过定能让你恢复如初,你难道不相信我的医术?来,闭上眼睛。” 木槿嗯了声,仰起小脸,闭上眼睛任他施为。 李仁怀拭干她脸上泪水,挖起玉盒里的药膏轻轻涂在伤处,木槿觉得脸上一阵清凉,那隐隐的灼痛感顿时消除。李仁怀涂完脸,又将她手拿起来,翻开掌心道:“顾头不顾尾的小丫头,你这手心也有!” 木槿这才发现,两只手掌也有不少红痕,却比脸上的伤轻了很多。如今木槿脸上有伤,需要日日敷药,便不能再用那遮颜药膏了。 擦完药后,李仁怀接过四喜端来药膳:“你这伤需得忌几日嘴,我每天会给你配制药膳,除了喝水,可不能再吃其他东西了。” 木槿嘟着嘴闷声应了,乖乖将药膳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回护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饭后,李仁怀拿起雪玉膏来要为木槿膝盖上药,木槿哪愿意在他面前露出双腿,非要他出去,自己来。李仁怀在她耳边轻笑道:“昨日你昏迷不醒之时,我已给你上过药了,该看的也早就看过了,你早晚是我的人,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木槿只羞得双颊通红,举拳不轻不重的打了他几下,一边嗔道:“谁是你的人啊,你乘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李仁怀见她脸上全是娇羞之色,一双妙目欲要滴出水来一般,在她颊边轻啄了一口,低声道:“在槿儿面前,我可不愿当什么君子。” 木槿更是窘迫,闭上眼睛,任由李仁怀抬起自己的腿,挽起裙裾,在膝下细细抹了药膏。 诸事毕,李仁怀方才挨着木槿坐下问道:“槿儿,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木槿怕他迁怒苏翠菡,垂下头低声应道:“没什么,事情都过去了,还提他做甚。” 李仁怀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你这脸上身上的伤还未愈,怎能说就过去了?” 木槿想着昨日苏翠菡为了自己被成王责骂,还不知道是否受到责罚,要是李仁怀再因此为难她,岂不冤枉?当下强笑道:“真的没什么。昨日在成王府中见梅花开得正艳,一时贪看忘了时候,没想到却受了寒发起烧来,头晕呼呼的,在回屋时在台阶上摔了一跤。” 李仁怀见她连撒谎都不会,伸手抬起她的下颌,看着她的眼睛道:“槿儿,你说是贪看梅花受了寒,难道看梅花也能看得双膝青紫?脸颊受伤?我看你必是长时跪在雨中所至。”想着她可能会终身受这寒气所扰,不由低叹一声,“你可知道,你身子本就单薄,这样一来,你这双膝便再也受不得冷,每逢变天就会酸痛,连我也无法将其根治。你告诉我,这可是苏翠菡害的?” 木槿听他果然怪到苏翠菡头上,连连摇头道:“你别瞎猜,不关苏姐姐的事,是我不小心犯了成王府的禁忌才被责罚,要不是苏姐姐求情,说我就不止是罚跪,而是被砍双手了。”说罢便将昨日之事细细说了。 李仁怀听罢心中如明镜一般,冷笑道:“我看成王砍手是假,毁你容貌才是真的,还好有遮颜膏化去了大半,否则你这张脸便是大罗金仙也无法医治!” _!最F新章L{节Vj上qa◎s 木槿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好奇,去动那琴。我以后再也不会乱动别人的东西了。” “傻姑娘,你怎么遭这么大罪,还没看明白啊!这无非是他们害你的借口,你便是不摸那琴,保不定又会有摸不得杯、摸不得的瓶。”心中只叹槿儿虽是聪明,却太过纯善。 木槿疑惑道:“我与那成王也就见过两三次面,又没开罪于他,他何故如此对我?” 李仁怀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圈,双手按着木槿肩膀,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槿儿,我原本只想你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不想把人心的险恶告诉你,让你徒增烦恼。可如今你不明不白受此大难,也不能再让你懵懂下去了。” 木槿见他说得郑重,心下井然,仰着脸看他。李仁怀复又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把玩着,看着杯上升腾的水雾若有所思:“此事要从你哥哥护送苏国公回府说起。苏翠菡一见你哥哥芳心暗许,公主和国公赞赏你哥哥忠勇,也想玉成此事。你哥哥更是乐意娶苏翠菡为妻,借此平步青云,这原本是皆大欢喜之事。怎奈苏翠菡发现你两并非亲生兄妹,且还有婚约在前,你哥哥对你又似余情未了,是以她心中忌恨,便借成王之手毁了你容貌,永绝后患!” 木槿早已属意于李仁怀,巴不得林翰轩有个好的姻缘,见他与苏翠菡两情相悦,又极喜欢苏翠菡热情温婉,此时听李仁怀抵毁她,心中极不乐意,撅着嘴道:“你胡说,且不说我与哥哥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更遑论苏姐姐怎会是如此小心眼之人?昨日她还替我苦苦求情!” 李仁怀见她眼中神色清明,知她待人真诚,断难理解这人心叵测,便耐着性子解释道:“槿儿,你仔细想想,若非他们设局,那成王亡母的遗物,为何不收藏于隐蔽之处,而是随意摆放在这会客的偏厅?” 木槿听他所言也觉有理,不由点点头。 “苏翠菡为你求情无非是做戏给你看。” 木槿听他又扯到苏翠菡身上,不由有些生气:“你所说这些,又不是你亲眼所见,都是猜测而已!你再说苏姐姐坏话,我就不理你了!” 李仁怀见她如此,也只有摇头苦笑,站起身来轻轻揽住她的肩头:“槿儿,你别生气。你不喜欢我说她,我不说便是。但自古皇家之人心机颇深,他们身份尊贵,视人命如草芥,你以后最好离他们远些!” 木槿蹙眉点头道:“那些皇亲国戚,我巴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以后我会尽量避开。但你说是苏姐姐害我,我却不信。” 李仁怀叹道:“你涉世不深,自不知道人心险恶,总之你万事别尽信于人,多留一个心眼,总是好的。” 木槿不欲与他再讨论这个话题,眨眨眼应道:“嗯嗯,我以后都会留个心眼的,刚才你说的这些我也不会尽信的。” 李仁怀被她气得一笑,伸手想点她的鼻子,但见她满脸药膏,便将手抚在她头上:“你也就仗着我对你好,便随意糟蹋我!以后你只需记着,这世上唯有我的话方能全信!你可知道,昨日我见你那样子,心里好痛!” 木槿听他说得真切,心中一暖,伸手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前,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一站一坐,只觉时光静好。 过了半晌,木槿仰起脸若有所思:“仁怀哥哥,你说我这脸要是好不了了,你还会对我这般好吗?” 李仁怀心中满是柔情:“槿儿放心,别说我有十成的把握医好你的脸。即便真治不好,我却只会愈加呵护你、痛惜你。”说到此处,他挑眉笑了起来:“你长成这样,真要治不好,我还放心些。” 木槿知他说笑,详怒着推开他道:“哼!那我不治了,以后就顶着张脸恶心你!” 李仁怀低声笑了起来,伸手将桌上的玉盒拿起,放入木槿手中:“这可是我们李家秘制的疗伤驻颜圣品,你每日早晚各用一次,保准让你容色更胜从前。” 木槿心中欢喜,口中却道:“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李怀仁笑道:“我这瓜用得着自夸吗?别人出重金买,还得看我高不高兴!想当年宫中众妃嫔求我爹配制,当真是一盒难求啊!” 木槿啐了一口道:“你又怎知道宫中妃嫔之事了,尽是信口胡诌。” 李仁怀正色道:“这可不是我胡诌的。我娘告诉我,以前我爹是宫中的御医,见多了宫中妃嫔为了争宠,耍尽手段,后来和娘在一起,便离京隐于市中。” 两人正说话,春梅进来报道:“成王殿下到府探望国公爷,说昨日木姑娘在王府受了委屈,一会儿要来看望姑娘。” 李仁怀怒道:“他还有脸来,可真是猫哭耗子!你去告诉他木姑娘如今卧床不起,不能见客。” 木槿见春梅垂手站立一旁,面露难色。温言道:“仁怀哥哥何苦为难春梅。人家是王爷,我们决不能轻慢。我昨日已然受罚,想来他也不会在这护国公府里再为难我!我们只要以礼相待,他要来便来吧。” 李仁怀冷哼一声道:“我看他此举殊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木槿笑劝道:“我知你心中有气,但以他以王爷之尊,亲自登门,又怎能拒之门外?何况我哥哥今后还要仰仗他们。”转头对春梅道:“你去回话,就说木槿好多了,感谢王爷关心,我和仁怀哥哥恭迎大驾。你们去准备茶水糕点吧。”春梅方领命去了。 李仁怀恨恨道:“可是我却不愿让他再看到你!”拿出纱绢,轻轻盖在木槿脸上。 一柱香后,刘晟睿果然来到竹语院。见木槿欲下跪行礼,忙上前扶住道:“姑娘膝上有伤,就不用这些虚礼了。”见木槿脸上覆着轻纱,伸手便想揭开:“姑娘脸上伤可重?” 李仁怀一把挡住刘晟睿的手,抱拳道:“我妹子脸上刚敷了药,见不得风。”木槿退后几步避开,垂首站在李仁怀身后。 刘晟睿见李仁怀无礼,却也发作不得,又见木槿粉颈低垂,长长的羽睫覆住了剪水双瞳,身子单薄弱不胜衣。当下也不再勉强,走到主位坐下抬手道:“木姑娘身体未愈,坐着说话吧。” 李仁怀见他一双眼睛直盯着木槿看,心中有气,冷冷地道:“全拜王爷所赐!” 刘晟睿涵养极好,面不改色哈哈一笑:“这都是误会,本王昨日急怒攻心,责罚便没有轻重,今日前来,便是向木姑娘赔不是的!”说着示意随从将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这是些名贵药材,于姑娘身体有益,还请姑娘勿再计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约定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见刘晟睿如此放低身段,起身来回道:“民女做错了事,本该受罚,哪里还能计较!” 李仁怀瞥了一眼桌上的药材,识得均是上好之物,但这些许东西,他李仁怀也不会放眼里,语气冷淡而疏离:“草民乃行医之人,自知如何为妹子调理,这些药材虽好,却未必用得上,还请王爷收回!我妹子身子本弱,昨日又遭了大罪,还需要静养,不便劳顿!” 刘晟睿见他一再出言顶撞,此时更有逐客之意,想着自己堂堂王爷放下身段前来探望,他却如此不敬,即使涵养再好,也不由心中有气,沉着脸道:“李公子是当世名医,为木姑娘医治自是不二人选,但好方还得配好药,李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仁怀冷冷一笑道:“只盼王爷离槿儿远些,她才会好得快点。” 刘晟睿勃然大怒,拍桌而起道:“李仁怀,本王看你为护国公驱毒有功,又得圣上赏识,才不怪罪你昨日在本王府上伤人之罪,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木槿忙上前拉开李仁怀,对他连便眼色。李仁怀知道她不欲得罪成王,便冷着脸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木槿对刘晟睿陪笑道:“兄长关心槿儿心切,还请王爷勿怪。” 刘晟睿虽看不见她容颜,此时听她说话温软,目光盈盈。想着她昨日浴后模样,心中一荡,哪还有气。不由放柔了声音道:“李公子护妹心切,本王自不会计较,只盼木姑娘早日康复,方能化解李公子心中怨气,本王也才能安心。” 猛得听李仁怀冷冽的声音:“槿儿身体虚弱,需吃药休息了,王爷请吧!”刘晟睿只得悻悻告辞。 刘晟睿回到府中,对木槿越发念念不忘,她今日虽然蒙着面,一双杏眼却是露在外面,回想着她一颦一笑眼神俱是动人。木槿对自己礼数周全却疏离冷淡,定是昨日之事所致,需得想个法子让她忘了前嫌;又想到李仁怀一再从中作梗,心中恨恨不已,寻思如今李仁杯在朝野上下风头正旺,一来他是护国公府上宾,二来又是木槿的兄长,只有容他得意几天,要是以后还如此不识时务,再设法收拾他。 这几日,木槿听从李仁怀安排在竹语园静养,每日无事便拿出披风密密刺绣,只想等娘亲京来之前完工,好在离开国公府之前送给苏翠菡。 且说这一日,林翰轩前来相告,说母亲已过了安阳县,估计后日便能到达,让木槿收拾收拾,明日便与自己一起回都尉府准备。 木槿听说母亲要到了,欢呼一声便兴冲冲的开始收拾东西。她原本没有什么东西,前些日子李仁怀请来裁缝给她裁制了好些衣裙,冬夏的都还包着未及拆开,是以不一会便收拾停当,抬眼看到挂在衣架上的火狐披风,心道这东西贵重,明日便托苏姐姐送还给成王。 李仁怀陪着她前后忙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见木槿收拾好,苦着脸闷声问道:“槿儿,你明天走了,我要见你一面就不易了,真不想你走。” 木槿见他一脸的孩子气,心中柔软得要化掉一般,拉起他的手柔声安慰道:“我回去跟娘亲、哥哥住才是正理啊,又没隔多远,你要是想我了,就来都尉府看我吧。” “可我随时都想你啊!” 从见到李仁怀之初,木槿便觉得他从容淡定、无所不能,即便面对成王如此高贵的人物,也是神情如常、不卑不亢。此时却象一个孩子般撒娇,不由笑道:“这没名没份的,我总不能把你带回去吧。” 李仁怀顿时眼睛一亮:“槿儿是在向我要名分吗?后日林婶婶来了,我马上带人去提亲。” 木槿啐了一口,羞道:“谁跟你要名分了啊!我才不嫁你呢!” 李仁怀笑道:“竟然敢说不嫁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将手指放在嘴上呵了呵气,伸到她腋下捣鼓。木槿怕痒,扭动着身体躲避,一边笑一边告饶:“仁怀哥哥,我再不敢了!” 李仁怀顺势将她搂进怀里,看着她晶莹的双眼道:“槿儿,我此生可是非你不娶。你可愿意嫁我,跟我一起仗剑天涯,陪我一起看春花秋月夏蝉冬雪?” 木槿看着他墨色如深潭的眼眸,沉沦在满满的柔情中,不由轻轻点了下头:“嗯”了一声,将脸埋进他胸前。 这一声轻若蚊蝇,李仁怀却听得真切,仰天哈哈大笑。随即一把将她抱起,转了几圈后将头埋在她颈间,声音如流水呜咽:“槿儿,我没听错吧,你是愿意的!” 木槿紧紧回抱着他,唇边梨窝浅现:“仁怀哥哥,那日在溪边,我就把我的心交给了你。不过你只过了我这关,能不能如愿还得听娘亲的。” 李仁怀呵呵笑道:“你放心,就算你娘是泥菩萨,我也能让她开口说好。”两人心意已定,只觉无比甜蜜。 这些日子,木槿早晚用药,十数日后面上伤痕几不可寻,肌肤恢复如上好的白瓷一般, 木槿被夸,到不好意思起来:“当初李姨让我随仁怀哥哥进京时,李叔说我长得易招惹祸事,让我用药膏遮面,没想到此次却为我挡了一劫,李叔果真英明。” 苏翠菡方知原委,心中又恨又妒,却强笑道:“妹妹瞒得我好苦,这几日一想到妹妹容颜尽毁,便坐立难安。如今总算能安心了!” 木槿听她如此说,心生歉意:“槿儿不是故意欺瞒,让姐姐白白担心这许多日子,妹妹在此告罪了。”说罢站起来对她一福。 苏翠菡忙拉住她笑道:“若非我拉妹妹去看那子母珠,也不会生出这些事端,妹妹此时无事便好。” 想着在成王府的遭遇,木槿兀自心有余悸,指着春梅手上的火狐披风,嘟着嘴道:“这件披风还请姐姐代我还给成王。” 苏翠菡见她神情楚楚可怜又娇俏可爱,心道:果然是个狐媚子,我看着都觉得心动,翰轩如何抵挡得住?让丫环接过那披风笑道:“这些小事就让我代劳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太后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离开后,苏翠菡一想到木槿明丽的容颜,便是惴惴难安,担心林翰轩表面上对自己言听计从,一副情深不渝之态,无非是为得父亲提携,强行压制住对木槿的感情。林母这两日便到了,到时林翰轩带着木槿回都尉府,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自己鞭长莫及,只怕会旧情复炽,保不定会生出什么事来。 一想到此节,更如坐针毡。此时既不能让林翰轩知道自己已知他二人关系,更不能让他看出自己对木槿心怀妒恨,如何方能阻止他们住在一起?越想越是烦乱,便让丫环带上火狐披风往成王府去了。 刘晟睿接过披风,想着那日这一团火红映衬着的芙蓉秀脸,轻轻摩挲着手中柔软的皮毛,上面似乎带残留着她的温度,心中百味杂呈。 苏翠菡看着他眼神迷离,脸上尽现温柔之色,心道:这木槿果是祸害。当下叫道:“大皇兄,小妹此来还有一事相商量。” 刘晟睿回过神来,神情略有些黯然,皱眉道:“表妹有事不防直说,本王必定相帮。” 苏翠菡将心中思虑说了,又怪他当初法子未能奏效,如今只有请他再想个法子,在自己与林翰轩成亲之前,决不能让她跟林翰轩住回都尉府。 刘成睿一时不明究里,寻问之下方知林、李、木三人之间关系,原来林、李二个均非木槿兄长,且都对木槿有救命之恩。回想李、木二人的神情,显是情意绵绵,可叹自己还被蒙在鼓里,一直认为他们是亲兄妹,方对李仁怀一再忍让。 苏翠菡见他一脸阴沉,半晌都不言语,推了他一把道:“皇兄可想到办法了?” 刘晟睿略一沉思,计上心头:“表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可真正是关心则乱了!这事还只有你自己才办得成。” 苏翠菡急道:“大皇兄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好主意快点告诉我。如今我只要一想到他两独处,心中便难受得紧。” 刘晟睿轻笑一声,慢慢饮了口茶,方道:“表妹何不去求求皇祖母,请她老人家把木槿留在宫中,以后再让皇祖母随便给她指配个人,还怕他两不死心?皇祖母平日里最是疼你,一向对你是有求必应,这点小事必会依你。” )q#%首》发 他自觉此计甚妙,一来解了苏翠菡的难题,二来让李木二人从些不能相见,三来自己便有机会接近木槿,说不定还能求得皇祖母将她指给自己,真是一举多得。 苏翠菡本是聪明人,一听这话茅塞顿开,双掌一拍笑道:“大皇兄此计甚好。” 见刘晟睿一副若有所思议的神情,心念一动:“大皇兄莫不是想让皇祖将那丫头指给你吧!” 刘晟睿听她如此说,哈哈一笑,也不隐瞒,直言道:“如此当然最好!到时还望表妹向皇祖母多多美言。”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太后仍是当今德盛帝生母,育有当今天子及玉阳、青阳两位公主。小女青阳公主嫁给了现今的护国公苏子策,算是平安富贵;长女玉阳公主年轻时却公然抗婚,抛弃公主身份与朝廷要犯私奔,从此销声匿迹再无消息。太后日夜思念玉阳不得,便将满腔爱意都用在了小女青阳身上,如今对着满室子孙,最宠爱的就是外孙女苏翠菡,这也使得几位皇子对她礼让三分。 苏翠菡去得意楼买了几样太后喜爱的点心,前往安仁宫而去。太后见了苏翠菡极是高兴,她自来嘴甜,几句话便把太后哄得开开心心。 两祖孙闲聊一会儿便说到挑选郡马之事,因太后对长女玉阳公主抗婚之事耿耿于怀,于是对苏翠菡的婚事从不勉强,只想她自己挑选如意郎君,是以她年过十七也未强行指婚。如今听说外孙女喜欢了一个平民将军,想着英雄不问出处,只要德才兼备,对苏翠菡一心一意,想得尊崇身份无非是皇家一道旨意。 太后靠在软榻上,笑眯眯地问道:“听说菡儿如今已有了郡马人选,不知道是何等少年英才,才能入得我菡儿慧眼?” “祖母又笑话菡儿了。”苏翠菡双目含春,娇羞不已,过了半响方道,“他叫林翰轩,此次与狄国开战,应召出征,因武功高强屡立战功,极受父亲赏识,一路从小兵做到了副将。后来父亲回京遭人暗算,身中剧毒,也是他力护父亲回京,现是四品都尉,任禁军统领。” 太后听得林翰轩如此青年俊才,又见她一副少女怀春之态,很是替她高兴,呵呵笑道:“如此说来,还真是少年英雄,本宫明日宣他进宫,看看是何模样,可配得上我的菡儿。要是没你说的好,可过不了哀家这一关!” 太后此言,正中苏翠菡下怀,当下垂下眼睑,做出委屈的样子,撅着嘴道:“菡儿与翰轩两情相悦,如今却有一事让菡儿心中担忧,正想请皇祖母给菡儿作主。” 太后道:“哦?你且说来听听。” 苏翠菡道:“翰轩自护送父亲回府已近半年,他于父亲有舍命相护之情,我对他自是礼遇有加,他曾对菡儿说,如能得我为妻仍是三生之幸,此生无憾了。”说到这里低头不语。 太后道:“这不是很好吗?还有甚难事?” 苏翠菡轻叹一声,红了眼圈:“可是他有一个妹子,是他母亲收养的女儿,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当初他母亲有意将此女许给他为妻,如今那女子也来到国公府,菡儿心中甚是为难。”说到后来,眼中已有泪光。 太后怒道:“难道那姓林的小子还敢有二心?” 苏翠菡忙道:“那到不是,翰轩如今对我一心一意,可那女子却........”说着便哽咽不语,只拿泪眼看着太后。 太后心道:依菡儿所言,此女依养母之命欲嫁林翰轩,原本无可厚非,到是菡儿不该以权迫人,坏人婚约。但菡儿心高气傲,京城众多少年儿郎都未曾入她眼,如今好不容易看中一个,说不得自己要出面徇私一回,成全了她,以后再给那女子指个好人家,也不算亏待她。思量已定,便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日本宫宣他们兄妹一同晋见,且看看那女子是何模样,日后我再为她另行指婚,也断了她对林家小子的念想,叫你欢欢喜喜嫁了意中人,再无后顾之忧。这样菡儿可还满意?” 苏翠菡心下大喜,却面露戚戚之色:“可后天翰轩的母亲便到京城,他们两就要一起回都尉府,万一她纠缠翰轩,我、我........”说了几个我字,便说不下去,只咬住下唇不再言语。 太后如何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伸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无非是怕他两独处再生情愫,坏了你的好事。明日本宫便找个理由留她在宫中,这样你可安心?” 苏翠菡搂住太后的脖子,靠在她身上腻歪,咯咯笑道:“还是祖母心痛菡儿,菡儿一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太后呵呵直笑,一边拍着她的背道:“唉呀,我可不敢指望你这小妮子,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揉垮了!” 苏翠菡忙站起来抿着嘴笑,走到太后身后,轻轻为她捶捏肩膀。 第二天,林翰轩与木槿收拾好东西,正打算去向苏子策告辞。管事匆匆来报,说宫里来人传太后口谕,召林翰轩携妹入宫晋见。 两人接了旨一头雾水,不知道太后为何会突然招见,当下不敢怠慢,忙换了衣服便随那太监进宫。 两人到得安仁宫外,只见一片清静,当下屏息敛气垂手候在门外听宣。木槿悄悄抬眼打量,只见高高的朱漆大门上挂着镶金匾额,写着“安仁宫”三个大字,白玉栏杆、红墙青砖,入眼处处金碧辉煌。正待细看,边上的太监轻哼了一声,木槿忙垂了头,只看着脚下青砖。过了半晌,方听得尖厉的太监传道:“宣林翰轩、木槿晋见!” 两人忙整理衣衫,低着头跟在那太监身后走了进去。 太后见一男一女垂首随着太监进来,虽看不清容貌,却也觉得男的气宇轩昂英气逼人,女的身形婀娜优雅脱俗,不由暗赞一声:好一双玉人儿。 两人走到殿中间,跪地参拜:“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太后伸手虚扶道:“起来吧!” 待两人站定后,太后又叫两人近前,上下打量道:“林统领,听说你在对狄之战中,立下不少战功,又舍命护送护国公回京,很是忠勇啊。” 林翰轩上前一步抱拳回道:“谢太后夸奖,自古征战沙场就当马革裹尸,护国公是大军主帅,末将唯其马首是瞻,他身负重伤,末将自当护其周全。” 太后见他不卑不亢,言语大方得体,且不居功自傲,心中暗赞菡儿有眼力,点头道:“好男儿自当有心怀天下的胸襟,咱们大苍国这锦秀河山,还须得你等英雄儿郎守护。” 林翰轩肃然道:“保家为国,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后笑道:“这些国家大义,本宫也不多问。”话风一转,“听说宁欣郡主与林统领有白首之约,可有其事?”太后故意当着木槿询问此事,无非是想看她有何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披风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林翰轩听太后突然问起此事,颇觉意外,不由也回头看了木槿一眼,见木槿神色如常,垂首站在哪里。心中轻叹:熊掌与鱼不可兼得,自己贪图翠菡权势,自当不应该再贪恋与槿儿的旧情。脸上不舍之色一闪即逝,瞬间恢复常态,躬身道:“末将不才,得谋宁欣郡主错爱,愿以千金之躯委身末将,实是末将之幸,待母亲到京后,定个吉日便上门提亲。” 太后一边听林翰轩回话,一边留意木槿神情。却见她一直垂首站在一旁,连那头发丝儿也不曾动一下,到像所说之事与她无关,不似菡儿说的痴缠林翰轩的样子,反到是林翰轩似对她有些不舍。 太后心下了然,放松身体靠回椅上:“你和菡儿也是有缘,既是两情相悦,哀家便给皇帝说说,给你们赐婚吧。” 林翰轩闻言忙磕头谢恩。太后命不再理他,又转头对木槿道:“你是林统领的妹子?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木槿依言抬头,只见太后皮肤甚白,眉眼甚是慈祥,想必年青时也是一个大美人。只是美人迟暮,此时已略有龙钟之态。太后看清木槿模样,竟是一呆,忙道:“你再走近些,让哀家好生看看。” 木槿心中不由忐忑起来,却不敢违拗,依言进前几步,来到太后跟前,太后定定的看着她,眼圈慢慢红了,喃喃唤道:“瑶儿!” 众人见太后神情,都不敢出声,殿内一时一片寂静。木槿心中本就不安,见此异状,只怕又触犯什么规矩,忙又跪了下来,以头抵地轻呼:“太后娘娘。” 太后随即清醒过来,令人搀起木槿,拉着她的手,又细细打量一番叹,向众人道:“像,真是像啊,你们看像不像?” 太后年事已高,当年随侍身边的侍女太监都已离世。她问得两声,见大家都缄口不言,不由失笑道:“你们看看,哀家这是不是老糊涂了,你们又不认识,问你们又有何用?”说着抬眼望着一处,眼中似有着深切的悲伤,木槿随着她的眼光看去,却只看到一片镂空的窗棂。 良久,太后方回转目光,看着木槿轻幽幽长叹,低沉着声音问道:“唉,已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木槿垂首答道:“回禀太后,民女名叫木槿。” 太后问道:“你怎么不姓林,到取了个花儿的名字?” 木槿不知道太后何故如此关心自己,偷偷看了看林翰轩,见他也是蹙着眉头一脸茫然,便轻声回道:“我是林家收养的孩子,听母亲说捡到我的时候,院中的木槿花开得正好,便取了这名。” 太后轻抚着她的手叹道:“可怜的孩子。”便不再言语,只拉着木槿的手不放,呆呆的看着她。 木槿见太后如此,心中竟有些亲近之意。过了一会儿,太后方让木槿在身前脚踏上坐了,双手轻轻拢了拢木槿耳后披散的黑发,木槿感到她双手微微抖了一下。太后轻轻抚了抚她的头,从头上取下一支凤钗,缓缓插在木槿发上。 木槿回转身,见太后目中隐有泪光,心中纳闷,又不敢细看,只疑是自己看错。太后上下细细打量一番,轻叹一声:“好看,真好看!”也不知说是人,还是那钗。 太后又细细问了木槿年龄、喜好、日常生活等,一众侍从见太后今日行事有异,无端的对这个小姑娘如此关心,实在不明就里。太后听得木槿母亲靠刺绣养大一双儿女,颇为赞许,赏赐了林母锦缎数匹、珠钗一套,让林翰轩代受,又赏了林翰轩玉如意两柄、珍珠一斛。 两人谢恩后,太后对木槿的手温言道:“孩子!哀家很是喜欢你,日后你就留在宫中陪陪哀家,可好!”太后乃是天子之母,只须一道口喻,便能杀伐决断,如今竟用商量的口气说出此话,到令众人面面相觑。 木槿见太后慈祥,感觉犹如亲人一般,只想亲近。但心中思念母亲,不由面露难色:“太后恩典,槿儿自是乐意。可是明日母亲便到京城,槿儿与母亲已有大半年未见,槿儿想念得紧,心中颇是为难。”一旁侍立的太监听她竟敢如此对答,正待呵斥,太后挥挥手,那太监忙闭口退下。 她犹豫难决,太后也不催,只含笑看着她,等她自己拿主意。林翰轩见状心下着急,生怕木槿一个对答不好,惹太后生气,那可是大罪,忙向她使眼色,可她却未看见。过了一会儿,木槿似终有了决定,神色明朗起来,盈盈笑道:“太后娘娘,今日且让槿儿回去,明日见了母亲,再来宫里陪太后可好?” 众人听她如此大胆,居然敢跟太后讨价还价,都瞠目结舌,只担心太后发怒,不料太后却喜欢木槿这率真之态,呵呵笑道:“你有这份孝心甚好,原也该让你母女见见。你且回去,后日哀家差人来接你。” 木槿再是单纯,也知道太后之意不可一违再违,于是答应道:“槿儿遵命。” 太后坐了这许久,又说了许多话,感到疲累,又赏了木槿一对金丝点翠珠钗,让他们退下。 苏翠菡在家静候消息,见林翰轩兄妹又一起回来了,颇感意外,迎上去问道:“太后召见你们何事?我还担心你们初次拜见太后,失了礼节呢。” 林翰轩笑道:“太后叫我们前去,只问了些琐事。奇就奇在太后一见槿儿,便喜欢得紧,要她后天入宫。” 木槿也道:“太后可好啦,对我很是亲切,到象是我亲奶奶一般。” 林翰轩忙喝道:“快别胡说。” 苏翠菡听得木槿后日入宫,终于放下心来,笑道:“没想到妹妹和太后娘娘如此合得来,这就叫缘份吧!” 木槿上前拉着苏翠菡故作神秘地道:“哥哥害羞,最重要的事都还没说,苏姐姐可想知道?” 苏翠菡抬眼看了一眼林翰轩,笑道:“什么事还能让他害羞?” 木槿晃动苏翠菡手臂笑道:“太后说要让皇上给你和哥哥赐婚,哥哥可高兴了,苏姐姐可高兴?” … 苏翠菡哪料想木槿是说这个,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啐道:“你这小蹄了,怎么乱嚼舌根,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便伸手到木槿腋下哈痒。 木槿一把抓住林翰轩,躲到他身后,将他推向苏翠菡笑道:“是真的,是真的。你不信问哥哥。” 苏翠菡与林翰轩撞个正着,抬头对上林翰轩的眼睛,见他脸色微红,正看着自己,知道木槿所言不虚,心不一喜,到底是女儿家面皮薄,涨红了脸,嗔道:“谁听你们兄妹两胡说!”转头便回了后院。 林翰轩看着苏翠菡走远,方对木槿道:“我已命人将东西送回都尉府,我们这便去向国公和公主告辞吧。” 木槿道:“哥哥稍等,我去去就来。” 苏翠菡听了木槿调侃,含羞回到听荷轩,心中欢喜不已,走过水榭时,见莲池中鱼儿在水中嬉戏,让丫环取了鱼食,便依着西施靠,有一搭没一搭地向池中撒着,引得一群鱼儿前来逐食。 正想着林翰轩刚才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情意深沉,忽然有一双温软柔腻的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随即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当下笑道:“槿儿妹妹。” 木槿放开手笑道:“苏姐姐好厉害,每次都是一猜就中。” “是妹妹身上药香与从不同,一闻便知。” 木槿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双手奉到苏翠菡面前:“我亲手做了个礼物送给姐姐,原本是想谢谢姐姐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今日又多了一个由头。” 苏翠菡接过包袱:“什么由头啊?” 木槿伏在她耳边轻笑道:“我要喊你嫂嫂了!” 苏翠菡没想到木槿对此事如此坦然,抬眼看她神情丝毫没有扭捏作态,更无半点难过忌妒之意,心道:难道是我看错了? 拆开包袱,却是一件湖蓝色的锦缎披风。披风下摆和前襟均绣有银色莲花和三两只玉蝶,花色素雅大方,那莲蝶栩栩如生,披在身上迎风而立,那莲花便如在风中摇曳,更有蝴蝶在莲中嬉戏。 苏翠菡名字有莲花之意,是以独独钟爱莲花,她的闺楼叫听荷轩,院中莲,建有水榭于上,闲暇之时便在此赏莲听雨,平日穿戴也多以莲为修饰。 这披风是木槿投其所好精心绣制,苏翠菡果然喜欢,披在身上越看越爱,拉着木槿笑道:“没想到妹妹还有这么一手绝活,能绣得如此鲜活。” 木槿笑道:“这可是妹妹以前糊口手艺,姐姐要是还看得上眼,日后我便给姐姐绣嫁衣,让姐姐漂漂亮亮的嫁到我们林家来。” 苏翠菡见木槿笑靥如花,没有丝毫做作,想要询问她跟林翰轩的事,却终是问不出口,只道:“我喜欢得紧。” 木槿告辞出来,又去寻到李仁怀,告之太后要她入宫陪伴之事,只怕进宫以后,想要见面就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进宫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仁怀一听木槿要入宫,颇为意外,实不想她去,但太后已开了金口,自是无法挽回,只有让她先去,以后再作打算。又担心木槿不懂宫中规矩,怕她吃亏,难免唠叨几句。 木槿温言劝道:“太后很是慈祥和善,对我很好,我跟在她身边谨言慎行就是了,想必也不会出什么漏子,你不必太过担心。” 李仁怀心道:能坐上太后之位的女人,哪个不是心机深沉,更谈不上和善,但也不想说这些吓到木槿,叹道:“你进宫了,我要是想你了,该怎么办啊!” 木槿也觉为难,一时想不出法子,只得道:“以后我再求太后恩典,放我出宫。” 李仁怀在她耳边轻笑道:“那你还不如求太后恩典,把你指给我!”木槿大羞推他一把,扮了个鬼脸,扭头跑了。 李仁怀哈哈大笑,待木槿走远,方收了笑声,沉下脸来。坐在桌前低头寻思:就算林翰轩战功不斐,至多皇上下旨提拔,何时见过太后单独招见四品武官?还令其携妹入宫?更有甚者要留槿儿这布衣女子在宫中,当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但有了林苏二人赐婚之事,便有了很好的解释,想到此处冷笑一声自语道:“苏翠菡你这究竟演的哪出?!” 李仁怀来到听荷轩的时候,隐隐听到有琴声传来,似是从苏翠菡绣楼传来,琴声咚咚颇有喜庆之意,弹的却是龙凤配。李仁怀听了不免起气,暗道:你到是得了太后金口,将嫁如意郎君,却将槿儿送到那是非之地,生生将我和她拆散! WS●C 苏翠菡与木槿别后,喜滋滋的回到房中,一时兴起弹起琴来。正弹得高兴,丫环禀报李公子求见。 李仁怀虽是国公府上宾,但平日里只在苏子策住的正室和竹语院两处行走,从未曾私下来访,一时想不明他此番前来是为何事。当即起身便迎了出来,见李仁怀面色阴沉,心下担忧父亲病情反覆,上前福了福问道:“李公子,可是家父身体有异?” 李仁怀冷哼一声,声音冷冽如冰:“护国公有你这么一个七巧玲珑心的女儿,可是好的很啊!” 苏翠菡听他言语不善,心下不解问道:“李公子此言何意?” 李仁怀冷笑道:“你喜欢林翰轩,眼里心里便觉得他是天上地下第一人,总担心别人也像你一样非他不嫁,是以捕风捉影,胡乱猜测,还想方设法、不择手段排除有威胁之人,真是好手段啊!” 苏翠菡听了心下大怒,想你一个小小郎中,无非依仗救治父亲有功,才受皇上嘉奖,到底是不入流之辈,竟敢对本郡主如此无礼,当下冷了脸道:“李公子,本郡主这就不明白了,你到我府上是给父亲疗伤的,其他事就不劳公子费心,本郡主的婚事更由不得你说三道四!” 李仁怀面如寒霜,缓缓站起身来,冷冷看她一眼,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面上却诸无笑意:“难道只许郡主做得,在下竟说不得?你几次三番陷害木槿,她对你一片真诚自是不疑,却瞒不过在下之眼。”目光转为阴鸷,一字一顿道:“在下只想对郡主说四个字——好自为之!” 苏翠菡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此时见他眼中一片森寒,隐隐有杀戮之气,不由心下发虚。随即想到自己堂堂郡主,怎能对他一个医者心生怯意,不由暗骂自己无用,霍地站起身来,挺直了脊背,冷笑道:“本郡主做事,自有主张,无需李公子指点!” 李仁怀脸上顿时蒙上一层寒霜,踏上一步直视着她双眼:“你再敢胡作非为,休怪在下翻脸!” 苏翠菡为他声势所摄,向后退了两步,险些被凳子绊倒。忙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来饮了一口,掩饰自己的怯意。 抬眼见李仁怀脸上神情切切,将他与木槿的情形细细想来,不由暗骂自己糊涂,试探问道:“李公子对槿儿如此用心,莫不是喜欢她?” 李仁怀负手而立:“在你与林翰轩初定盟约之时,我便槿儿两情相悦了,我们早已约定等她母亲到京之后,我便上门提亲,却没想到你无端猜忌,设计将她送入宫中,生生拆散我两。我本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但一再下狠手,实令人忍无可忍!” 苏翠菡认真打量李仁怀,只见他长身玉立修眉俊目,丝毫不输林翰轩,此时神情森寒但言辞举动仍不失儒雅,更比林翰轩多了几分清高狷狂之态。心中顿时失笑,这么多日来,自己心心念念的便是林翰轩,只担心旁人坏了自己姻缘,竟丝毫没察觉出木槿与李仁怀早已情投意合。 如今听得李仁怀一说,回想木槿对自己的态度,哪有丝毫情敌之感,分明已将自己当了嫂子。一想到此结,便彻底消了对木槿的敌意,暗责自己枉作小人。 看到李仁怀面色阴沉,想着他为父亲尽心尽力,心下略感歉然:“本郡主不察,到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不过本郡主既知你和槿儿之事,定当设法帮你们达成心愿,你且放宽心。” 李仁怀见她让步,也不再刁难,长叹一声道:“槿儿心地单纯,哪能在皇宫生活?我知太后对郡主甚是宠爱,我只盼郡主能在太后面前为她美言,平日里有空多去看看她,遇事多为她担待些,让她在宫里能平平安安,我便感激不尽了。”说罢长身一揖,转身离去。 第二日,林翰轩携了木槿早早便在城外十里亭候着。到得晌午时分,方见一队亲卫护着车队行来,卫队长远远看见林翰轩便打马上前,驰到跟前跳下马来单膝跪地,抱拳禀报:“参见将军,末将护送夫人平安到达。” 林翰轩忙将他扶起:“傅兄辛苦了,本将军忙完这几日,再请兄弟们喝酒。”说罢带着木槿迎了上去,在离马车十余步的地方跪地呼道:“不孝儿子恭候母亲大人,母亲一路辛苦了!” 周琴心掀开车帘,看见两人,只喊了一声:“轩儿、槿儿。”便急急要下车,林翰轩和木槿忙上前扶住。周琴心伸手摸摸这个,又捏捏那个,声音哽咽道:“咱们一家人可算是又在一起了。” 两人一并喊娘,林翰轩声音哽咽,木槿更是流下泪来,三人回想前尘,恍若梦中。 众人回到都尉府叙述别后之情,说起那催大少,周琴心道:“槿儿走后大概三四个月,那催大少竟得了个怪病,好象是不能行人道了,从此闭门不出,再也干那些欺男霸女之事了。”木槿拍手笑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恶人自有老天收拾!”三人又说起其他事,抱头哭一会又笑一会,只觉得生离死别之后,重聚一起倍感情浓。 周琴心路途颠簸,情绪激动过后便有些吃不消,林翰轩让苏翠菡指派过来的丫环服侍她回房休息。 晚餐时林翰轩请了苏翠菡与李仁怀来参加家宴,向周琴心引见二人。这两人,一家对林翰轩有知遇之恩,一家对木槿有相救之情,周琴心自是心怀感激,对两人殷勤备至。而李苏二人更是想博周琴心欢心,是以言词迎奉,一顿饭吃得甚是欢畅。 次日早膳后,木槿刚收拾停当,下人便来禀报,宫里的公公已在偏厅候着了。木槿初初见到母亲,实是不想离开,但皇家之命如何敢违,只得到周琴心房里去辞行。 周琴心听说太后要她进宫陪伴,不由颇为担忧:“槿儿,太后让你入宫,我等为人子民,自是不敢违拗。但这宫中规矩甚多,我们小户人家如何懂得?你进宫后,切记要安守本分,谨言慎行,万事忍让为先,切不可任性,违了规矩。” 木槿抱着周琴心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侧,含泪道:“娘请放心,槿儿理会得来。” 周琴心又拉着木槿细细嘱咐,外面的公公等得不耐烦,又让下人来催,周琴心方陪了木槿出来,拿出银两打赏,请他们务必对木槿多加关照。 木槿见母亲打赏的银两不少,估计是她老人家多年积蓄,知道她终是放心不下自己。想着母亲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自己还从未尽过孝心,却总害她担忧,心中既暖且愧,不由泪盈于睫,握住母亲的手舍不得放开。 那公公收了银子,也不便催促,娘儿两又说了好些体己话,直到晌午方才上舆去。 木槿到了安仁宫后,管事大宫女给她讲了宫中礼仪,又将太后的喜恶细细告之,方带她去见太后。 太后原本是想将她留在宫中,随意安排些差事,待苏翠菡与林翰轩成婚之后,再为她指婚放出去。但前日见过木槿之后,便心生怜爱,只想让她陪在自己身边,让自己能看着她便好。是以太后让她随侍在侧,令不得分派她做事。 众宫侍都是惯看人脸色行事,见太后对木槿如此青眼有加,便对木槿极是奉承,连那到都尉府接木槿的公公,也悄悄将周琴心打点的银子还给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太子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在安仁宫,每天只陪太后用膳、逛园子、说说话,木槿生性乖巧温顺,太后极是喜欢,便如得了宝一般,竟是一刻也离不得。众宫侍见太后如此,少不得巴结照顾,是以木槿在宫中日子到是极为轻闲。 木槿进宫第二天,刘晟睿便入宫来给太后请安,说是得了一盆墨兰,正好开了两三朵,还发了好几个花苞,想着太后喜欢侍弄花草,便特地送来了。 太后见那墨兰花朵极大、花瓣覆叠、颜色紫黑、香味馥郁,果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直夸奖刘晟睿有孝心。 刘晟睿见木槿垂首站在太后身后,脸上伤痕已然痊愈,一张俏脸找不到半点瑕疵,心痒难耐,只想与她亲近,谁知她却如不认识一般,一眼也不看自己。只得抬手指着那墨兰道:“槿儿姑娘,你且过来,本王将这墨兰的习性告诉你。” 木槿本想躲着他,此时见他指名点姓,也不便推托,便慢慢走了过去。刘晟睿微微一笑:“多日不见姑娘,姑娘心中可还在怪本王。” 木槿淡淡道:“奴婢不敢。” 刘晟睿又道:“那日见姑娘轻纱遮面,也不知伤得多重,本王着实挂念了好久,如今看来,尚未铸成大错,实是万幸。还望姑娘……” 他尚未说完,木槿皱了眉头打断:“王爷若只想给奴婢说这些,那奴婢已经知道了,王爷若没有其他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刘晟睿无奈,只得向她细细说了这墨兰何时浇水、何时施肥、生性喜阴等。木槿也不多搭理,他说得几句,便只淡淡应一声。 这一日,太后起身净了面,木槿便侍候太后梳头。她昨日刚向姑姑学了几种发式,太后也不嫌她手生,便直接让她侍候。 木槿将头发打散,缓缓梳直了,宫人进来传话太子刘晟厚前来请安。太后上了年纪,喜欢清静,早已取消了晨昏定省的规矩,不过儿孙们还是会隔三岔五前来问安。 太子刘晟厚与大皇子刘晟睿只有一岁之差,仍是当今王皇后嫡出,其外祖父是开国功臣,其舅父乃当朝吏部尚书。因出身高贵,皇帝便待他非同一般,小小年纪便封了太子,因此他自小骄纵自负,行事随心所欲,宫里宫外慑于太子之威和王家势力,均不敢多言,暗地里称他混世魔王,一般宫人见他便绕道而行。刘晟厚贪图享乐,无心朝政,并无政绩建树,只是他娘家地位显赫,皇后又圣恩独宠,是以他这太子之位尚算稳当。 前几日,刘晟厚在外游玩时不意遇到在龙安寺祈福的左相千金,见其闲静美貌,便想要娶为侧妃,然左相李承坤不喜刘晟厚骄奢狂躁,如今府里除了太子妃外,还有姬妾数十人,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刘晟厚见左相不买账,哪肯善罢干休,昨日去找母后,想让皇后下个懿旨,以势压迫将人娶回东宫。谁料王皇后对儿子此举却极力反对。 原来这几年大皇子刘晟睿、三皇子刘晟检办的几件差事甚得圣心,皇帝多次褒奖,在皇后面前也一再暗示,让太子多多上进;朝中众臣或明或暗纷纷向刘晟睿、刘晟检其示好,如今朝中已非太子独大,而是三足鼎立之势。谁知在这紧要当口,这刘晟厚不但不思进取,还越发的胡作非为,教王皇后如何不急? 刘晟厚前几次办砸了差事,朝中一些大臣便以此作文章,上书请皇上惩戒太子,说什么赏罚不明,必扰乱朝纲,令天下有识之士心寒之类的言辞。所幸护国公、左相等一帮权臣持中立态度,并未趁火打劫,方在太子党周旋之下化解。 万万没想到刘晟厚在此等紧迫情况之下,竟毫无悔改,还敢把主意打到左相千金头上,左相已明言不愿女儿嫁他,若再以势压人,召来这一帮权臣反对,那日后谁主江山便难说了。王皇后想到此节,心中生气,狠狠训戒了一番,让他回宫思过。 刘晟厚色心不死,回去思量一番后,觉得自己堂堂太子,难道求个大臣之女还不行吗?想着皇祖母一向疼爱自己,不如求她为自己作主,于是这一大早便来到安仁宫。 刘晟厚进得寝宫,向皇太后叩头请安后,便伏在地呼道:“请皇祖母为孙儿作主。” 太后知他素来横蛮,平时只有他欺负别人,哪有人敢让他吃亏?也不知道又做了什么混帐事,要自己来给他善后。皇太后历来溺爱此孙,对他的顽劣只当是小孩心性予以纵容,是以微微一笑道:“厚儿有什么事起来慢慢说,有哀家在,看谁敢为难于你。” 刘晟厚叩头道:“我就知道只有祖母疼我。”说着站了起来,便要告之左相千金之事。抬眼却看见一宫装丽人站在太后身侧,她一双青葱玉手忙个不停,一手握着太后的一缕头发一手拿着玉梳细细梳着。只见她梳好一缕头发,便将梳子轻放下,双手灵巧翻飞挽好一个髻,拿起簪子轻轻别上。她长睫低垂,神情恬淡,一心只在太后的头上,一举一动犹如娇花照水,说不出的温婉动人,刘晟厚见之顿时忘形,将想说之事忘得干干净净。 太后等了一会,见刘晟厚没了下文,抬头问道:“厚儿?”却见刘晟厚一双眼只围着木槿转,不由心中轻叹,槿儿这丫头太过整齐,这样留在身边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但若随便给她指个人,确非自己所愿,还需得尽快选个性格温良的青年才俊,让槿儿也乐意了,方才指婚。 刘晟厚被太后一喊,方才回过神来,支吾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一边拿眼不停的瞄向木槿。 太后瞪了他一眼,问道:“究竟有事还是没事?” 刘晟厚此时满眼全是木槿,早将那左相千金抛到九霄云外。见太后不喜,忙道:“本来是有事,只是现在想来些微小事,还是不劳祖母伤神,孙儿自己处理就行了。” 太后见他一幅色迷迷z 太后此次见苏翠菡对木槿态度颇为亲切,到有些意外,见她将木槿支开,知她必有话说,点头道“你说吧。” “祖母,菡儿与翰轩之事已定,对槿儿便觉得愧疚。她终究是翰轩的妹子,我以后的小姑子。祖母当初说过要为她指婚,菡儿只求祖母指婚之前能征得槿儿同意,不能对她有半分勉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医侍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太后一听正中自己心坎,点头笑道:“菡儿有此心,哀家就放心了。哀家本来也这样打算。不过槿儿还小,哀家舍不得她出嫁,待她及笄后再提此事吧。” 苏翠菡撒娇道:“槿儿这小丫头使的什么法子,才这么些日子,祖母心里便只有她了,事事都向着她。若是时间长了,这安仁宫哪还有菡儿之地,菡儿不依。” 不一会儿,木槿捧来热茶,三人又说了半晌体已话,苏翠菡方出宫去了。 太后年事已高,时常有胸闷胸痛之状,太医令吴子海每月初一、十五均会前来请脉,根据季节变化和太后身体状况开一些调养滋补汤药。 三月初一,吴太医依例前来为太后请脉,开了丹参、川芎、赤芍等几味药,让太医院制好了送来,每日入夜服用一剂。又说这春日天气乍暖还寒,需找一聪明伶俐且心细的随侍宫女,掌握太后起居中需注意之事,免得一个疏忽,落下什么病根来。 木槿做事心思细密,对太后之事又极为上心,只要太后需要的,木槿都提早想到、办好,此时听得要一个细心伶俐的,一时里脑中便只有木槿,当下令木槿跟吴太医前去。 木槿随着吴太医出了寝宫,绕过抄手回廊,来到一处侧室,吴太医推开门,抬手请木槿进去。木槿刚跨进房间,便被那太医侍从从身后一把抱住,木槿一惊,张口便呼,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捂住她的嘴,耳边响起极为熟悉的声音:“槿儿别怕,是我。”说罢松开了手。 木槿忙转过头来,那医官一身青色官袍,微侧着身子,嘴角噙笑,一双细长眼睛微微上挑,斜斜的望着自己,正是朝思暮想的李仁怀。 原来他一直拎着药箱,低头跟在吴太医身后,众人只当是太医侍从均未留意。 木槿乍一见他,又惊又喜,扑进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感受他令人心安的味道。半晌方抬起头来,抬手摸着他的脸,呢喃道:“仁怀哥哥,真的是你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只见他双目晶亮,挑眉笑道:“小的是吴太医新收的弟子,今日随师傅前来为太后问脉。” 木槿方才省起吴太医还在此处,不由涨红了脸,回转身去。却见吴太医背对两人站在门口。移步上向,向吴太医盈盈拜倒:“吴太医成全,小女感激不尽。” 吴太医回过身抚着颌下短须,呵呵笑道:“能跟李公子切磋医道,老夫受益匪浅,说到谢,我还要谢他呢。”又对李仁怀道:“你且将太后需注意的细节告之这位姑娘,老夫出去走走。” 李仁怀知道他一来不愿防碍他两说话,二是要给自己把风,当下拱手道:“有劳吴太医了!” 吴太医转身出去,顺手将房门轻轻掩上。 李仁怀转身捧起木槿的脸,便吻了下来。木槿只觉男子温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心嘭嘭直跳如有鹿撞,不由得闭上了双眸。 两人初初定情便即分开,这一吻中有相思之苦,又含了情真依恋,缠绵了半晌方才分开。李仁怀见木槿脸颊含春,眼中水波荡漾,心早已酥了,只盼从此再也不分开。 木槿抬眼看着李仁怀,只觉身在梦中:“仁怀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李仁怀将手紧了紧,只觉得怀中人儿温软纤细:“若这是梦,我只愿永远都不醒。” 木槿知他为了进宫看自己,用心良苦。心中既暖且酸,不由红了双眼,双手环住他的腰:“你为进宫,想必吃了不少苦心!” 李仁怀满足的叹息一声:“能见到槿儿,我开心得很,何来之苦?”两人静静相拥,感受对方的气息和温度。 过了一会儿,却听得门外吴太医咳了几声问道:“小李子,可交待好了?” 两人一惊立即分开,随即相视一笑,木槿羞红了脸道:“你可是要走了?” 李仁怀叹道:“嗯,我不耽搁太久,下次再找机会前来看你。”说罢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递与木槿道:“这是太后近期要注意的地方,你切要细看记牢。” 木槿接过捏在手中,转过背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李仁怀听她语气故作轻松,但声音已微有哽咽,刚才转身之时,见她眼中已莹莹有泪光,知道她舍不得自己。叹息一声,从身后抱住木槿,将鼻端凑近她颈间,低声道:“槿儿暂且忍耐,我会想法子尽快接你出宫。” 狠狠心松开手,转身推门出去,却见吴太医正在门口踱步。上前行了一礼道:“回禀师傅,在下已将细节与那姑娘说了。” kQ 接连数日,刘晟厚天天都来向太后请安,刘晟睿也是比平日来得勤了数倍。太后自是看出他们二人用意,但木槿对他二人却甚冷淡,当下也不勉强木槿应付两位皇子,叮嘱她可随意离开。木槿心里只有李仁怀,自再不愿在其他男子面前抛头露面,便在皇子们请安时暂作回避。 这一日,太子与成王前来请安,又不见木槿现身,刘晟厚最先沉不住气,便向太后问道:“皇祖母,这几日怎么不见槿儿姑娘,可是生病了?” 太后冷眼扫过刘晟睿和刘晟厚:“这几日你们两个天天假意来我这来问安,其实是想见槿丫头吧。” 刘晟睿忙躬身道:“孙儿不敢,孙儿此番前来确实只为探望祖母,祖母如此说,真折煞孙儿了!” 皇太后冷笑一声道:“你们有什么不敢的?厚儿打进来就一直东张西望;睿儿你虽然正襟危坐,但却神不守舍。不要以为我老糊涂了,便可随意唬弄!”说到此处又叹息一声道,“槿丫头命苦,自小便尝遍人情冷暖,哀家不会再让她吃苦受罪了。槿丫头的婚配之事,哀家也想好了,若是她喜欢,便是三教九流的混混,哀家也给她作主;若是她不喜欢,便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对她染指分毫。哀家警告你们两个,莫打槿丫头的主意,不管她今后喜欢谁、跟了谁,你们都不能心存忌恨,亏待报复于她,否则就是跟哀家过不去!” 成王与太子对视一眼,心道:不知这小丫头用了什么手段,竟令太后对她如此回护。此时见太后声色俱厉,也不敢当面违拗,连声应道:“孙儿谨记祖母之命!” 太后面露倦色,摆摆手道:“哀家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两人告辞出来,并肩而行,默默走了一会,刘晟厚忽冷笑着打破僵局:“大皇兄,本宫还道你心里只有这江山社稷,没想到也会掂念女人。” 刘晟睿不欲当面得罪刘晟厚,便淡淡的道:“太子殿下,我心中确实想着木槿,在她入宫之前,我便认识她了,我对她的感情并非如你所想。” 刘晟厚一听他早已认识木槿,象是抢占了先机一般,心中便是不爽,瞪眼道:“本宫不管你认识她多久,也不管你对她是什么情。本宫现在告诉你,这个女人是本宫的,本宫一定要得到她,你趁早收起那份心吧!” 刘晟睿哈哈一笑道:“太子殿下,你可莫忘了,刚才祖母可是说了,想到娶到她,还须得她本人愿意,到底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刘晟厚怒哼一声道:“刘晟睿,别以为你先认识她,她就一定会喜欢你。就凭你一个庶出,也想觊觎本宫看中的人!本宫称你一声大皇兄,算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刘晟睿听他言语颇有蔑视之意,心中恼怒,面色却仍挂着淡淡笑意:“太子殿下,平时里我得了什么新奇事物,只要你说一声喜欢,做兄长的从来都让着你,从不跟你争抢。但今日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想瞒你,这槿儿确是我心尖上的人,断不会如其他物事那般拱手相让。终是要槿儿心甘情愿,还得看你我手段。” 刘晟厚大怒,指着刘晟睿鼻子吼道:“你凭什么跟本宫争?本宫先把话放这儿,不管那丫头愿不愿意,都是本宫的!”说完拂袖而去。 刘晟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冷冷一笑,沉声道:“老二,别把话说太满,咱们且走着瞧!” 三月的御花园姹紫嫣红、莺歌燕舞,绿柳掩映着亭台楼阁,花香四溢中曲径通幽。木槿陪太后到御花园中散步赏春,正感叹园中布局巧夺天工、一步一景。忽听太后问道:“槿丫头快十五了吧?” “回太后,槿儿听母亲说是八月间木槿花开时节捡到槿儿的,那时的槿儿估计有三四个月大小,算来槿儿也该满十五了。” 太后轻轻握住木槿的手,神色悠悠:“这些年,你母亲是在哪一日为你过生日?” 木槿垂下眼睑轻声道:“太后说笑了,穷人家的孩子,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有什么闲钱过生啊。” 太后心中一痛,手紧了紧叹道:“难道这十五年来,竟从未有人为你过生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祓禊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心中也感酸楚:“每年哥哥过生的时候,母亲都会煮两个鸡蛋,我和哥哥一人一个,说是为我们一起过生,所以哥哥的生日,便是我的生日。” 太后回身轻抚木槿的脸,记忆里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孔又浮现在脑中,渐渐与木槿的面孔重合。呆呆看了片刻方道:“过两日便是上巳节,哀家将上巳节后十日三月十七日定为你的生日吧,等忙完这上巳节,哀家便命人筹备筹备,为你过生日!” 木槿忙跪下拜谢道:“多谢太后为槿儿赐生,槿儿有了生日已是开心得很,不劳太后再操心为槿儿操办生日了。” 太后拉起木槿,笑着向左右宫侍道:“你们看看这丫头多懂事,要是哀家那些孙儿孙女,有她一半乖巧体贴,哀家就省心了。”又向木槿道,“槿丫头,哀家那两个皇孙对你很是上心,哀家看你对他们似是无意,可是已有意中人了?” 木槿听太后忽然转了话风,担心李仁怀偷偷入宫之事败露,忙摇头道:“太后怎么如此说,没有的事!” 太后闻言笑道:“要是你没意中人,哀家看那两个孙子对你也是真心实意,你看看谁好,跟哀家说一声,哀家就为你指了婚配。” 木槿一听顿时慌了神,一叠声道:“我谁也不喜欢,谁也不嫁,就在这里陪太后。” 太后正色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哀家喜欢你,把你留在宫中已是违宫规,如今你也快及笄了,哀家又怎能一直留你在宫中,误了你的青春?你要是没有喜欢的人,哀家便给你指一个了,反正都是哀家的孙儿,贵为皇子,虽已有了正室,但你是哀家指的人,量来也没人敢亏待你。” 木槿被逼得双颊通红,又见太后神情不似有诈,便拉住太后的手晃了晃,低声道:“槿儿、槿儿心里有人了,槿儿在宫外之时,他对槿儿照拂良多,祖母非要让槿儿出嫁,那槿儿非此人不嫁。”越说脸越红、头垂得越低、声音也越小,到得后来竟若蚊蝇一般。 太后猛然想起苏翠菡之言,心中一紧,皱眉道:“你说的莫不是林统领吧?” 木槿哪里料到太后会想到此节,双手连摇道:“不是他,不是他,槿儿与他是虽非亲兄妹,却一只当他是亲兄长。” 太后方松了一口气:“那槿丫头的意中人是谁?可是把哀家这两个孙儿都比下去了。” 木槿想到李仁怀,心中柔情顿生,温言道:“他自然比不得两位皇子尊贵,但他对槿儿情意却无人能及,他就是此次为护国公解毒,受陛下亲书‘国之妙手’的李公子,李仁怀。”说完抬眼看了看太后,见她脸色并无不喜,便接着道,“槿儿曾受李家救命收留之恩,此次便是随了他一起进京来找哥哥,方才有幸随侍太后跟前。” 太后闻言轻声道:“姓李,医术高明。”说完若有所思,便不再言语。木槿原本想就算太后不会指婚,能让李仁怀留下好印象也是好的,但太后听后脸上看不出喜恶,且不再提起此事,木槿也不好再言。 三月初七巳日,按大苍国习俗,每年这一日举行大型的“祓禊”典礼,须由全国最德高望重、福泽绵长的女性主持。 太后前三日便熏香斋戒,到得巳日早早起身用兰汤沐浴,木槿侍候太后穿戴妥当,再将头发高高束起,戴上高冠,接过侍女手中的衮服为太后披上,只见那衮服宽襟广袖,袍襟袖口均绣有暗红祥云,背后绣有丹凤朝阳图腾。 只见那朝阳刚层层云雾中升腾而出,火凤迎着朝阳展翅飞翔,那针脚细细密密,绣得极是生动。木槿轻轻描摹竟是移不开眼。 太后察觉异样,回头问道:“怎么了?” 木槿回过神来,抿嘴笑道:“回太后,槿儿见这火凤欲凌空飞去一般,不觉看呆了。” 太后呵呵笑道:“尚衣局方奉御的针线功夫确是胜人一筹。”见木槿一副悠悠神往之态,省起木槿以前是靠刺绣为生,:“槿丫头要是想学,明日哀家让人带你去。” 木槿大喜,忙叩头谢恩,喜滋滋的陪着太后走出寝宫。 Y4 宫人早已抬了凤辇在安仁宫门外候着,那凤辇全身金光灿灿,凤头高昂,双目镶嵌着红宝石,凤凰背部平整设了坐椅,飞扬的双翅便是扶手。 太后踏着小太监的背上得凤辇,令木槿在辇车一侧跟着。只见十六个太监抬凤辇,稳稳前行,太后端坐其上,高贵威严,确有母仪天下之态。凤辇后面跟着两列宫女,每列九十九人,高举经幡,声势极是浩大。 走出皇宫大门,便有禁卫军开道,浩浩荡荡向味江秆去。一路上早有京城百姓成群结队前来瞻仰太后威仪,道路两傍被围得水泄不通。 到达味江正是晨时,司仪高喊:“吉时到,万民跪拜祈福!” 四方百姓尽皆跪下,太后高站在凤辇之上,双手伸向天空,大声诵唱:“大苍建国四十三载,国家安定、百姓安居,愿上天永赐恩泽,普佑世人,天灾永消,人祸不兴,国境清平,物阜年丰。”唱罢向天遥拜。 四周百姓伏地高呼:“愿上天永赐恩泽,普佑世人,天灾永消,人祸不兴,国境清平,物阜年丰。”一时声振寰宇。 太后双手平举,木槿拿了柳枝双手高举过顶,太后接过,在太监手呈上的兰汤中沾了满汤水,撒向空中。 司仪高呼:“礼成!”众百姓起身欢呼。 太后端坐凤辇之上,后面两列宫女也分别登上车队,跟着太后的凤辇缓缓前行。宫女们均手持柳枝,将车上备好的兰汤沾起撒向两边,姓们欢呼着涌向车队,都想沾上几点雨露,带来一年的安康好运。 车队沿着味江逆行而上,一直行到北骊山脚下的流杯亭方止,帝后、皇子及文武大臣早已在此等候。 此是木槿第一次看到当朝皇帝皇后,只见两人均身着明黄服饰,皇帝刘世锦身材高大,面目方正,双目有凛然之色,不怒自威。王皇后极皮肤甚白,极是端庄秀丽。 太后待帝后率众人行参拜之礼毕,方由宫侍扶着下辇,走到流杯亭傍的数十个木筐处。太后从筐中取了一个熟鸡蛋,走到味江边上,放入水中。随后皇帝、皇后也各取了一枚放入江中,皇子公主、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依序陆续自筐中取熟鸡蛋放入江中,最后太监们将剩下的鸡蛋全都倒入江中。 鸡蛋随着江水飘向下游,百姓们都脱去鞋袜,到浅滩处捡拾,年轻男女更是相互拨水嘻戏,一时间处处欢声笑语,一派歌舞升平的的繁华景象。 仪式结束,皇帝与皇子大臣们玩起了“曲水流觞”,太后只觉得身子酥软,便在流杯亭中休息,内侍早准燃了素香,备好香茗糕点。 太后靠坐在罗汉椅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味江边上年轻男女玩耍打闹,更有男青年手持芍药,送给中意的女子,那女子若是有意,便接了芍药插在鬓边;若是无意,便不会去接那芍药。 恍然间,只见一红衣少女款款涉水而上,那少女眉眼淡淡、笑颜妍妍,一白衣男子手握粉色芍药向她走来,那男子眼睛如星子般明亮,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那男子走到红衣少女面前,双手奉上芍药,少女面目含春,却不接花,指指自己的发髻,侧过身子。那男子一笑,上前将芍药插于她鬓边,少女含羞带怯看着他,眼中全是喜色。 忽然狂风大作,少女让风沙迷了双眼,揉揉眼睛,哪还有那白衣男子的身影?茫然失落间,一边哭着呼唤他的名字,一边惶惶四处寻觅,却听耳边响起轻轻的呼唤:“太后醒醒、太后醒醒”猛然张开眼来,已是泪迷双眼。 原来木槿见太后睡得极不安稳,便轻声唤醒她。见太后满眼是泪,吓了一跳,忙捧了热茶过来:“太后可是梦魇了?先喝口热茶压压惊。” 太后接过茶,浅抿了一口,悠悠的想起往事——也是在这上巳之日,与心仪之人在这里定情;却也是这一日,遇到了当时的刘大将军之子、已故的先皇刘鸿开,最终顶不住权势与家族的压力,不得已嫁给了刘鸿开,从此在深宫后院步步为营、苦苦争斗。如今虽贵为万人尊崇的皇太后,但其中的辛酸又向何人道? 太后长叹一声,一口将茶饮尽,幽幽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木槿方放下心来,走到亭边看那味江边嬉戏的人群。太后见她一脸向往,笑道:“槿丫头也想去玩?” 木槿不言,只偷眼向后面山边看去。太后随着她看去,只见山坡下一个蓝衫青年骑着一匹身高腿长的黑马,手中高举着灿灿芍药,正向这边挥动。 那人那马俱是出类拔萃,在这熙攘的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男子身后山坡上大片桃花开得灿若云霞,越发映衬得他丰神俊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桃林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太后看在眼里已是了然,问道:“可是那妙手回春的李神医?” 木槿羞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 太后面上尽是宠溺之色:“果然是一表人才,难怪你这小丫头满腔心思都在他身上。哀家累了,过一会儿便回宫去。你跟他去玩吧,记得申时之前让他送你回宫,让哀家见见他吧。” …看¤f正*《版…S章;节上D 木槿忙谢了太后恩典,缓缓退出流杯亭,方向李仁怀奔去。太后含笑看着她纤细轻盈的身影,心中只愿她能与如意郎君白首偕老,圆了自己一生的遗憾。 李仁怀见木槿笑颜如花向自己奔来,裙裾随风轻舞,犹如翩跹的彩蝶,面上不由绽开笑容,赶紧下马迎了上去,伸开双臂只待她投入自己怀抱。谁知木槿却在数步开外停了下来,只含笑看着他唤道:“仁怀哥哥。” 李仁怀上前伸臂抱她,却见她一个旋身躲开,红着脸用嘴向身后噜了噜道:“这到处都是人。” 李仁怀见她害羞,哈哈一笑道:“这有何惧?我到是巴不得人人都看见我和你亲昵,这样他们就知道你是有主了。”话虽如此说,却收回手臂,取了一朵芍药插在木槿髻边,退开两步打量一番叹道:“这芍药也就戴在你头上,方才相得益彰。”说罢把手中的芍药递给木槿。 木槿瞪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接过芍药,放在鼻下闻了闻道:“好香!”捧在手里,便向山坡上走去。李仁怀知道芍药哪有什么香味,也不道破,只笑嘻嘻一跃上马,打马上前,走到木槿身边猿臂轻舒,将木槿捞入怀中。 木槿轻呼一声,只觉得如腾云驾雾一般,待回过神来,已稳稳的坐在了李仁怀身前。李仁怀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提了马缰,让马儿缓步而行,不一会便到了桃林边。 李仁怀抱着木槿跳下马背,任那马儿去吃草,牵了木槿并肩走入桃林。一阵暖风拂过,粉色花瓣便颤颤巍巍挣脱花朵纷纷扬扬的飘落而下,木槿被这繁花迷了眼,伸出手去追逐那纷扬的花瓣。 李仁怀见她随着落花翩翩起舞,如花中精灵,只怕一个恍神,便会随着落花飞到天尽头。这丝念头起了,心中顿觉一空,忙上前将木槿抱住,轻声道:“槿儿,我带你去看更美的风景。”说罢托着她的腰腾空而起,稳稳的站到了一桠粗枝上。 木槿身在高处,只觉李仁怀的胸膛坚实宽阔,靠在他怀里颇为踏实,一点也不害怕。低头看着脚下一遍繁花似锦,远处青年男女也大多寻到了意中人,成双成对的四处游玩。 回头看到李仁怀双目含笑,神情温柔的看着自己,心中万分甜蜜,呓语般低声道:“仁怀哥哥,你可愿意一直陪着我看尽人间花开花落?” 李仁怀轻轻一笑,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温言道:“我会一直陪着槿儿,任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少倾,李仁怀携木槿跃下树来,信步走到一株桃树之下,李仁怀脱下外袍铺在树下,又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何处取出一盒点心和水袋,两人便席地而坐,以水代酒,对饮起来。 木槿依偎在李仁怀胸前,只觉得幸福快要溢出胸腔,低头看着阳光透过重花,投射在地上的光斑,忽然伸手紧紧抱着李仁怀的腰,闷声道:“仁怀哥哥,我害怕。” 李仁怀低低笑道:“傻丫头,我在你身边呢,有什么好怕的?” 木槿蹙眉低叹,声音暗幽:“我是个不祥之人,从我懂事起,便觉得我的生命中只有不幸和困顿。可是我现太过幸福了,这让我觉得害怕,我怕是老天爷在捉弄我,先让我先尝到幸福的甜头,转眼又翻脸,让我从新落入不幸的漩涡,看我痛苦挣扎,无力自拔。” 李仁怀捧起木槿的脸,黝黑的双眸是满满的坚定:“槿儿,你放心,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的身边,我会让你一直幸福下去,我们都一直幸福下去。即便是老天爷也不能分开我们。” 幸福的时光总是太短,木槿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太阳已经偏西,不由跳起来道:“糟糕,太后让我申时前回去,这是不是要迟了啊?” 李仁怀心中叹息又要分别,又要经历长久的等待,才能再见,却出声安慰道:“槿儿别怕,我这便送你回宫。” 木槿横了他一眼,嗔道:“你当然要送我回去,太后刚才嘱咐我,让我带你回去见她老人家呢!” 李仁怀心想:该来的迟早总会来,早该拜望她老人家了。心下一动,笑道:“太后怎会想到见我?” 木槿略有扭捏之态,抿嘴一笑道:“我把我们的事给太后说了。” 李仁怀却故作不懂:“我们有什么事?” 木槿知他故意装怪,瞪了他一眼道:“你去还是不去?” 当下伸手在木槿鼻子上轻点一下,笑道:“槿儿之命,莫敢不从!” 右手食指、拇指虚捏,放在唇边,一声清啸远远传了出去,只听马蹄得得声近,那匹全身油黑的高头大马跑近跟前仰天长嘶一声。李仁怀拍拍它的头,对木槿道:“有它在保准误不了时辰。” 木槿见那黑马气定神闲,多看两眼,竟觉有李仁怀的神韵,不由噗嗤一笑,走过去摸它的头。谁知这那马却高傲得紧,见木槿伸手过来,把头一昂避开,打了个响鼻,只斜着眼看她。 木槿吓了一跳,忙退开两步向李仁怀伸了伸舌头:“它果真和你一样,第一次见我,便给我下马威。” 李仁怀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拍着马颈笑道:“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没眼力劲,这位可是槿儿姑娘,连你的主人我都要听她使唤,你却敢违她之意?”又在马耳边轻声道:“以后你可以不听我的,但一定要听她的,否则她一发威,你主人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声音虽小,却刚好能让木槿听到。 木槿红着脸啐了一口嗔道:“你尽胡说。” 李仁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槿儿可知我们李家有一项传子不传女的绝学?” 木槿见他忽然转了话风,不明就理:“我怎会知道。” 李仁怀轻咳一声,一脸正经:“这项绝色便是惧内,唯夫人之命是从。是以我必须教会它听你的话,以后我才会有好日子过。” 木槿一听脸更是红了耳根,跺跺脚捂着脸背转身道:“我就知道你这嘴里没好话,谁要当你夫人!” 李仁怀见她急了,低头在她嫣红的耳垂上轻吻一下,低笑道:“槿儿别恼,你看我这么一说,大黑就懂了,你再来摸它试试。” 木槿一听果然忘了害羞,回转来摸大黑,大黑果然低眉顺目的任她抚摸,还用鼻子蹭她手心以示亲昵。木槿大喜:“它真能听懂你的话?” 李仁怀笑道:“马儿是有灵性的,现在它可是认定你这主母了!”说罢抱起木槿跃上马背,打马向皇宫走去。 木槿靠在李仁怀胸前,听着他有强劲力的心跳,只感觉温暖和满足,只想任这个男人带着自己就这么走下去,不管前面是春暖花开还是刀山火海,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重要。 不一会,两人便到了宫外,李仁怀携木槿跳下马,拍拍马颈让它自行回去。木槿奇道:“你不管它了?” “老马识途这句话你可听过?它自己会回去的。” 两人步入宫门,守卫早已接到太后旨意,木槿拿出安仁宫腰牌,便无人阻拦。 太后正靠在偏殿软塌上假寐,听得宫侍禀报,说木槿带着李神医求见。当下宣他两人晋见,也不起身,只觑着眼看门口。 两人走近前来,木槿先行参拜之礼:“槿儿回来了,可是扰了太后休息?” 李仁怀伏地叩首道:“草民李仁怀参见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后缓缓坐起身体道:“起来吧。”木槿和李仁怀站起身来,垂首站到一边。 太后半眯着眼看向李仁怀,猛的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木槿见太后神色阴沉,喜恶不明,只怕她不喜李仁怀,不由偷眼向他望去。却见李仁怀神色如常,见自己看过去,便面露微笑,示意让自己安心。 略微放下心来,却见太后战战巍巍站起身来,缓缓走近李仁怀,绕着他上下打量,神情间有些不明意味的激动,木槿刚放下的心不由又提了起来。 太后越看越觉他神似一人,不由心中激荡难安,抬手摸向他的脸,颤声问道:“是你吗?” 李仁怀并不答话,只抬眼看了看四周内侍。太后沉声道:“都退下去,没有哀家召唤,不得入内。” 待一众人等退下,李仁怀复又跪地叩头道:“刘荟与李升泰之子李仁怀见过太后,愿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猛退两步,跌坐在软塌上,红了眼圈喃喃自语:“果然是你,你这个狠心的冤家!”怔怔看着他竟是呆了。 李仁怀也不言语,只跪着不动。少倾,太后方向李仁怀伸出手来,幽幽道“孩子,快过来,让哀家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相认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仁怀却不起身,膝行上前,握住太后的手,抬头望着太后:“不孝外孙向太后请安。” 太后眼中流下泪来,轻轻抚摸李仁怀的脸,颤声道:“好,好!好孩子。”停了一会又道:“她还好吗?可有提起过哀家?” 李仁怀眼中也莹然有了泪光:“母亲一切安好,还请太后勿念。只是时常思念太后,每每谈及,都是伤心落泪,唯恨不能膝前尽孝,只觉亏欠良多。这京城是她伤心之地,家父有罪之身,更是不便进京,还望太后体恤谅解。外孙儿在此为父亲、母亲请罪了。”说罢,向太后叩了三个头,又接着道,“太后,母亲说好容易才得来这清静日子,再不想卷进这庙堂纷争中来,是以仁怀身份还请太后代为保密。” 太后颤巍巍伸手搂住李仁怀的头,喊了两声“荟儿,荟儿!”大哭起来。 木槿看在眼里,方想起李仁怀私下喊青阳公主为姨妈,其身份仍是太后外孙、皇上外甥,是说他听闻要见太后,神情极是淡定,没有常人那般拘谨。 只是不明白李姨身为当今太后之女、天子之妹,却只以回春堂老板夫人自居,丝毫没有半分公主的影子,此时听二人对话,似有不得已之处。 太后哭了一会儿,猛得推开李仁怀,站起身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直笑了个前合后仰。木槿与李仁怀不知太后何以如此失态,不由得相顾愕然,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不一会儿,太后笑声渐低,隐隐有呜咽之声,两人大惊,对视一眼,上前叫道:“太后!” 太后颓然坐倒在塌上点头道:“好!好!好!你们一个个只管自己过得消遥快活,就把哀家这个老太婆留在这深宫之中当孤家寡人吧!”说完已是泪流满面,一时情绪激动软倒在塌上,竟是晕了过去。 李仁怀一步抢上前去,左手拇指掐住太后人中,右手食指拇指虚捏形成鹤嘴状,轻点太后头顶百汇穴,太后缓缓睁开,见李仁怀和木槿跪在塌边,神情焦急的看着自己,不由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当初之事与你这两个孩子何干。” 李仁怀握住太后的手道:“太后,外孙儿在此代母亲请罪了,日后外孙儿便长侍太后身边,代母亲尽孝。”说着给太后把了脉道:“还好祖母身子硬朗,先前只是情绪过于激动才至晕倒,未有什么大碍,否则外孙儿可是万死莫赎。” 太后眼中又流下泪来:“哀家已是黄土掩到脖子的人了,也不知道还有几日可活,天见可怜,如今得知你们都好好的,也就放心了,再没什么遗憾了。”伸手覆在李仁怀手上,轻拍了几下道:“以后你就以大夫的身份常来给哀家请脉吧。也让我们祖孙多聚聚。” 李仁怀知道太后这算是同意帮自己隐瞒身份,同时又让自己可以随时进宫来探望她和木槿,心中感激:“太后一定能长命百岁。”说罢觉得不够,又道:“不止百岁,是千岁、万岁。” 太后闻言伸指在他额上一点,笑道:“哀家一个人活那么久,岂不成了老妖怪?再说千年万年之后,哀家认识的人都死了,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又道:“不过槿丫头却得先留在这安仁宫里陪我这老太婆,要是现在就放她跟你走,估计一转眼,你们便不见了踪影,又丢下哀家孤伶伶一个。” 太后年长体弱,今日一早主持袚禊,现下又经过这一番心潮跌荡,早已觉得神思不济,李仁怀开了一剂宁心安神汤让太后服下,侍候太后早早睡下,方才出宫。 次日清早,木槿早早起身,便到太后寝宫,想请旨去尚衣局学习刺绣之事。宫女回道太后睡得正沉,估摸一时半会儿不会起身,还说太后以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木槿知道是服了安神汤之故,也不多言,想着前几日在御花园中见到樱花开得正好,便往御花园而去,想亲自去采几枝送到太后房中,太后见了必然喜欢。 走出进御花园,远远望见薄薄天光撒在那淡粉素白之上,极是惹人喜爱。提着裙摆快步过去,绕着一棵棵樱花转悠,想要挑选最是花繁形美的那枝。 刚看中一枝,踮起脚伸长手臂去摘,猛的腰间一紧,被人从身后抱住,顿时吓得惊呼出声。但觉男人的鼻息喷在耳后,那人伸嘴到颈边亲吻,嘴里含糊说道:“小心肝、小宝贝,可想死本宫了。” 木槿从不曾想到,在这宫禁森严之地竟会有轻薄浪子,听得声音似曾相识,心中害怕,用力挣扎起来。 那人劲极大,死死的抱着她的腰,木槿怎么也挣不开,一时又羞又急,从头上取下一支银簪狠狠扎在那人臂上。那人吃痛手一松,木槿借机挣脱向安仁宫跑去,刚跑了两步却又被那人抓住了左臂,转头一看却是太子刘晟厚。 木槿用尽力气却抽不回手臂,知道逃跑这条路行不通,须得想个法子打发了他。当下冷了脸沉声道:“请殿下松手。” 刘晟厚见她双目圆睁、小脸紧绷,极是俏丽,不由骨头都酥了,涎着脸道:“好妹妹,自打见了你,我便丢了魂魄,每每到安仁宫来,却又见不着你,叫我好生着急。”说罢又将嘴凑上前去欲亲。 木槿大急,抬起右手“啪”的一下打在他脸上。 两人俱是一愣,木槿也终挣脱了手,只吓得一颗心呯呯直跳。见刘晟厚面有怒色,忙强自撑着赔笑道:“太子殿下是想在光天化日间、御花园之中,在这许多人众目睽睽之下行苟且之事么?若是让人告发,那奴婢岂非要背上妖魅惑主之名,被乱棍打死么?” 刘晟厚自小骄纵,连帝后也舍不得动他一个指头,如今却被这小小宫女搧了巴掌,不由心下奎怒,正待发作,却见她放低眉顺目,温言浅笑,一时失了神,心中哪还有气? 刘晟厚听她说得委屈,四下一看,果见墙角、树阴之处有些个灰衣宫侍。当下重重的哼了一声,神情极是不屑,故意提高了声音:“有本宫在,谁敢对你喊打喊杀?”又凑上前低声道:“你既害怕,那本宫带你去个隐蔽之处。” 木槿忙退开两步,轻声回道:“太后早起说这院子里的樱花开得甚好,让奴婢取几枝回去。如今我花儿未摘到,还迟迟未归,只怕再耽搁了,回去便要受罚。”说罢双目含了泪。 刘晟厚昨日仪式后本想去寻木槿,谁知被母后拉着,待陪父皇曲水流觞宴饮之后,却不见了木槿。问太后身边侍从,均说不知,打发下人去寻,也未见踪影,只得悻悻而归,几个王侯府里的纨绔邀他去寻芳楼,竟也提不起兴趣,也不叫姬妾,一个人早早便睡了,却又想着木槿之事,睡不安稳。 今日一大早,刘晟厚便借向太后请安为由,来安仁宫打探情况。刚行到安仁宫外,见木槿一路快走往御花园而去,于是悄悄跟着她,见她停在了樱花林前,便躲在太湖石后看她。 但见她急走后俏脸嫣红,在樱花应衬之下,竟是人比花娇,待到她伸手去摘花,那纤细的腰肢越发显得不盈一握,便如着了魔一般,上前一把抱住便亲了起来。 此时见木槿泪光莹莹,只怕所言非虚,见她担心害怕之状,到起了怜惜之心。想着要得美人心,也不能逼她太急,眼下到是一个献殷勤的好机会,弹了弹衣衫,笑道:“这有何难,待本宫给你取来。” 回身选了几枝繁花正盛的,摘了拿在手中,对木槿长身一揖:“本宫刚才唐突之举实是情不自禁,还望槿儿姑娘勿怪。” 木槿伸手来取,他却将手收回,双手负于身后,微微一笑道:“本宫昨日便欲约姑娘共赏芍药,谁知竟遍寻姑娘不得。不想今日却可借此樱花,弥补昨日之憾。”说罢将樱花双手奉上。 在巳日赠心仪之人芍药本是平昌风俗,若是接受,便意味同意男子的追求。刘晟厚此意甚是明显,木槿假装不懂,向他盈盈一福道:“多谢太子爷垂怜,奴婢这就回去交差。”喜滋滋接过樱花捧在手上,躬身告退。 刘晟厚忙道:“姑娘难道还不明白本宫的心么?” 木槿笑道:“殿下为奴婢采花,奴婢心怀感激,定不忘殿下之恩。” 看●:正#“版4章\节d)上 刘晟厚急道:“本宫对姑娘心仪已久,不知姑娘可愿与本宫定这白首之约?” 木槿见他终是说了出来,心下惊惶,却不露声色,向刘晟厚福了一福:“奴婢多谢太子错爱,奴婢出身寒微,如何敢存这非份之想,只怕乱了宫规,在宫中没有容身之处。” 刘晟厚想着自己贵为太子,如今放低身段向她示爱,木槿自当千情百愿,她这般说,无非是故作矜持,自抬身价。当下也不介意,哈哈大笑道:“这规矩之事,就不劳槿儿姑娘费心了。如姑娘属意本宫,本宫自当向太后求情,为姑娘破了这规矩,让姑娘做本宫侧妃。” 他心想自己身为太子,国之储君,如今许她做太子则妃,于她来说无异于鸦雀飞上枝头变了凤凰,她心中必然欣喜若狂,是以言语之间颇有轻狂得意之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长平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见他一副轻浮放浪之态,心中甚是厌恶,但他身为太子,得罪不得,当下低眉顺目道:“奴婢是太后宫里的侍婢,婚配之事自有太后作主。奴婢出来久了,再迟怕免不了责罚,先行告退了。”说完躬身退开几步,转身向安仁宫而去。 刘晟厚见木槿竟对自己的示好避而不答,到是将太后抬了出来,轻轻巧巧便堵了自己的话,又不知她心中怎么打算,不由又爱又恨,暗中咬牙道:不识抬举的小蹄子,你且等着吧! 忽又转念一想,自己已许了她侧妃,她还一副毫不动心的样子,或是另有隐情。回想昨日宴后遍寻木槿不得,刘晟睿也似提早离席,莫不是让他捷足先登了?越想越觉可疑,不由大怒道:“刘晟睿,你这上不得台面的庶子,也敢跟我争!”一跺脚拂袖而去。 木槿回到安仁宫,太后已然起身,因昨夜安睡,精神比往日好了许多,见着木槿捧了樱花过来,果然喜欢,直夸她贴心。 用过早膳,太后颁下口喻:李仁怀医术高明,其药哀家用着甚好,着每月逢十入宫为哀家看诊,无需再向内务府通报,并赐出入宫门令牌一枚。 太后又让宫侍领着木槿前去尚衣局拜见奉御方承容。方承容见是太后指派的人,自是不敢怠慢,特地嘱咐尚衣局众人以礼相待。半日处下来,众人见她不但娇俏可人、性情柔顺,没有半分架子,都愿意与她亲近。 方承容年岁已长,在尚衣局物色了几个弟子,却终学不精手中的几样绝学,只担心师傅传下的手艺便要失传。恰见木槿聪明伶俐,于刺绣之道颇有功底,故意提了几个问题进行考教,发现她虽然不尽懂得,却见解独到,心里非常满意,打算将自己的绝学都教给她。至此,木槿每日辰时便到尚衣局,酉时方回安仁宫。 这一日,木槿正与一群绣女做活,却听得院里吵嚷之声,宫女禀报说长平公主带人来了,正闹着要管事的前去回话。恰好方承容率局中众官去了皇后处,尚衣局唯有一个叫晓寒的姑姑说得起话。 晓寒一听公主来了,也不知何事,忙放下手中活计掀帘出去,木槿怕她有失,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太后之人,若真有事,也能说得上话,便跟着出去了。 两人到了前厅,却见一宫装丽人端坐上位,不知何故,阴沉着一张脸。木槿在元宵之夜曾与她同船观灯,自是认得此女正是天之骄女长平公主。 两人忙上前叩见,还不待礼毕,长平公主便从随侍宫女手中拿过一双绣鞋,兜头扔到晓寒身上,冷冷问道:“这鞋是谁做的?” 晓寒忙捡起绣鞋,见藕白色鞋子前端绣着大朵牡丹,花蕊处有一粒拇指大小翡翠,将这鞋衬得清华高贵。细看之下做工精细,并无瑕疵,正是尚衣局的手艺,小心翼翼回道:“回公主,这鞋确是尚衣局所出,不知有何不妥。” 长平轻笑一声,冷冷道:“既是尚衣局所出,那你应该知道,我妹妹长宁那里也有一双吧!” 晓寒道:“回公主,年前皇后令尚衣局为皇子皇女做一套礼服,参加祓禊之礼,是以各位公主均有一双这样的绣鞋。” 长平哼了一声,面露戾色,厉声问道:“既是各位公主均有一双,为何长宁的鞋上是珍珠,本公方这鞋上却是个破石头?” 晓寒方知长平是为何发怒,忙解释道:“回公主,原本都是用的翡翠,后来长宁公主又拿了珍珠来尚衣局,让奴婢们为她换上。” 类似情况,晓寒见得多了。皇子公主的衣物配饰只要不违规矩,尽可更换喜欢的饰物,是以一时想不明长平公主何以如此动怒。 长平怒气不减,上前便打了晓寒一个耳光:“既是如此,你等为何不来禀报?害本公主在祓禊之日输了长宁一头。” 木槿没想到小小的一个鞋饰,竟令得长平大发雷霆,此时见晓寒捂着脸,泪水在眼中打转,长平又是怒气冲冲,只怕她再为难晓寒,忙膝行上前道:“公主息怒,公主要打要骂只管吩咐,何苦自己动手,若是伤了公主的手,奴婢们如何担待得起。” 长平早已看见木槿,此时见她出头,正中下怀,又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冷笑道:“本公主便是喜欢自己动手,你待如何!” 晓寒见木槿被打,伏地哀求道:“公主息怒,这不关木姑娘的事。” 木槿见长平面色更加阴郁,忙道:“公主若是不喜欢这鞋上翡翠,奴婢马上令人换成珍珠,公主若为这些许小事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值。” 长平高高抬起下颌,极是轻蔑的嗤笑一声:“你以为本公主与你认识,便会买你的账,竟敢妄自对本公主之事置喙。来啊,给我掌嘴!”立时上来几个宫人,按住木槿,一人便挥掌打了过来。 晓寒大惊,连连叩头道:“公主息怒,这位木姑娘太后跟前的人,求公主别打了,否则太后问起,尚衣局可吃罪不起。” 长平哪里理她,待打得十几下,见木槿双颊高高隆起,嘴角渗出血来,心中犹自不解恨,从头下拔下一支簪子,便向她脸上划去。 “公主且慢!”随着一声低喝,苏翠菡急步走了进来,在簪子堪堪落在木槿面颊之时抓住了长平的手。 长平虽是公主,其母肖美人并不得宠,是以在宫中地位尚不及身为郡主的苏翠菡。见苏翠菡拦住自己,面上有了几分不悦:“欣宁郡主,你这什么意思?” 苏翠菡拉着她的手笑道:“长平妹妹,木姑娘与我有些渊源,还请妹妹看来我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回。”随即又在她耳边悄声道,“太后对她极是倚重,若得知此事,别说李仁怀之事休想再提,只怕还会连累肖娘娘。” 她这一语惊醒梦中人,长平此时方觉后怕,见苏翠菡给足了面子,便借坡下驴,挥挥手道:“既然郡主说情,本公主便不再计较了。” 众宫侍方松开木槿,退到长平身后。木槿脸颊已痛得麻木,唇齿间是满满的腥甜之味,强撑着伏在地上叩头道:“谢公主恩典。” 长平走到木槿身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切齿道:“父皇已同意招李仁怀为驸马,今日且给你些教训,你最好离他远些,否则别怪本公主心狠手辣。” 走到门口,复又回头厉声恫吓:“今日之事不得再提,若让本公主得知谁在背后嚼舌根,本公主就让她永远闭嘴!”苏翠菡怕她又生事,连拉带劝,陪着她风风火火的去了。 木槿听长平说到李仁怀,方知她今日是借绣鞋之事,专挑尚衣局无主之时,前来警告自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气得银牙暗咬,心中思量一番,也有了计较。 晓寒见她满嘴是血,吓得没了主意,抱着木槿直哭。到是绣女们见公主走了,忙进来将她二人扶起,又找些伤药来给两人敷上。见木槿面颊红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几乎成了一条缝,也不由都慌了神。木槿反倒出声安慰:“晓寒姐,你给我拿张面巾来,我这便回去,过几日好了再来。今日之事你们别向外传,也别告诉奉御,她若问起,就说我病了,今日没来。” 一个绣女怯生生的小心回道:“刚才我们怕姑娘吃亏,已派人到安仁宫去报信了。” 木槿哀叹一声,拿起面巾蒙在脸上,起身便走:“我从小路回去,若是安仁宫里的人来了,便说欣宁郡主把公主劝走了,并未刁难我们,我已先行回宫了。” 晓寒却极是惶恐:“若是太后发现,那该如何是好啊。” 木槿安慰道:“你且放心,大家就跟没事一样,我回去自有办法。”晓寒别无他法,亲自陪着木槿出去。 刚走到园内便听得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太后口喻!”木槿与晓寒对视一眼,满面无奈,就地跪下。 只见安仁宫文嬷嬷在一个绣女的搀扶之下急步走了进来,见木槿和一个姑姑领着一众绣女跪在院中,哪里有长平公主的影子? 当下也不宣口喻,上前将木槿扶起,见她面上蒙了巾帕,伸手去掀,问道:“姑娘这脸怎么了?” 木槿忙抬手挡住道:“文嬷嬷,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文嬷嬷却是不依:“姑娘不让老身看伤处,又什么都不说,这叫老身回去如何向太后交待?” 木槿叹道:“刚才公主来问事,槿儿心中害怕,一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把脸给磕伤了,嬷嬷向太后据实回禀便是。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c首u:发@ 文嬷嬷也不便勉强,送她回到房中休息,自去向太后交旨。 木槿令人打来热水,关好门窗,对着镜子轻轻洗净面颊,也不擦药,静静躺在床上,想着长平之言不知是真是假,心中不免焦虑万分;又想着前几日太子的骚扰,只怕自己与李仁怀之事,若不快些定下来,还会生出乱子。 竖起耳朵却仔细听着门外动静,过得一会,果听得脚步声近,随着“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了六顺公公的声音:“槿儿姑娘在吗,太后召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过生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忙应了声:“在的。”匆匆整理了衣服,开门出来,跟着六顺公公去了。 太后见木槿低垂了头,颇有遮掩之态,愠道:“你这丫头躲躲闪闪做甚,哀家已然知道了,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木槿无奈,只得仰起小脸。太后见她面目红肿,两边脸颊上指痕清晰可见,不由又怒又痛,将她拉近身前,轻抚着她的脸细看,手一碰到伤处,木槿痛得轻轻一抽。 “文嬷嬷说你只是摔伤了,哀家却是不信,你看这脸上指痕犹在,可是长平干的好事?她如此待你,你还想着为她遮掩!”越说越是火起,恨声道,“哀家这便让肖美人来看看,问她是怎么教女儿的!” 木槿忙摇着太后的手道:“槿儿好好的,求太后别再计较,若是为了一个槿儿,责罚宫中娘娘、公主,别人岂不是要嘲笑槿儿轻狂。” 太后怒哼一声道:“难道我安仁宫的人,便能随意让人欺负了去?” 木槿红了眼圈,低声哀求:“太后千万别动怒,要是气坏了身子,槿儿以后还能依靠谁?” 太后听她声音凄楚,想着她孤苦无依,如今也就自己痛她,不由心下怜惜,抚着她的头道:“你这丫头便是太过谨慎,事事都要思前想后,生怕得罪了人,却苦了自己。” 木槿垂下眼睑,轻轻道:“槿儿这脸上的伤痛是小事,过得几日便好了,可心中的伤痛却无处诉说。” 太后关切道:“你心中有何难事只管给哀家说,哀家自会给你作主。” 木槿缓缓摇摇头,泪水在眼中打转:“这是槿儿自己的事,太后也帮不了忙。” 太后见她泫然欲滴,不由急道:“你这丫头,有什么事是哀家不能作主的?快说。” 木槿声音已有呜咽:“我今儿听人说,皇上已下旨将长平公主许给仁怀哥哥了。这圣旨已下,太后也不能违背,仁怀哥哥若敢抗旨,便是杀头之罪。” 太后怒道:“胡说,哀家怎么不知此事?你听谁说的?” 木槿再也忍不住,垂泪道:“刚才长平公主给槿儿说的,她今日为难槿儿,便是为了警告槿儿。” 太后见她眼中汪着的泪水终是流了下来,滑过红肿的脸颊,滴落下来,不由心下大痛,将她搂进怀里,回头对六顺道:“小六子,你且去皇帝处问问,只要这圣旨还未下,便传哀家懿旨,就说李仁怀婚事哀家自有主张,请皇帝把心思多用在国家政事之上,切勿为这些许小事分心。” 六顺领旨去了,太后抚着木槿的背温言道:“槿丫头,这样安排可好?” 木槿乖顺的点点头,侧身跪坐在太后脚边,抬手在太后腿上轻轻捶着。不多时,六顺回禀:皇上确有将公主许配李仁怀之意,只是李仁怀放荡不羁,连官职也不肯受,皇上尚犹豫未决,刚刚将太后懿旨传了,皇上说一切听母后安排。 Su 太后伸指点点木槿额头笑道:“槿丫头,你现在可放心了?” 木槿终是绽开了笑容,虽牵扯着面颊生痛,心中却极是欣喜,只觉得那一顿巴掌也是值了。 第二天一早,苏翠菡来给太后请安,私下告诉木槿事情始末。 原来,长平对李仁怀心仪已久,多次召他入宫,却被他以各种理由推拒。长平不得已,借访苏翠菡为由,去了国公府几回,苏翠菡那时不知李木二人之情,极乐意促成此事,精心安排他们巧遇了两次。 谁知李仁怀见到长平,只依例行了参拜之礼,便匆匆离去,不曾多看她一眼,也不曾多说一句话。长平越是得不到回应,却越发被他的清雅疏狂吸引,终是忍不住,央求肖美人侍机向皇上提及招驸马之事。 前几日,肖美人告诉她,皇上对此事未曾反对,只言嫁女事大,须对李仁怀再考察一二。长平闻言又喜又忧,几夜没有安睡。 前日上巳节“祓禊”之后,长平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身骑黑马、手捧芍药、风姿卓越的李仁怀,也顾不得公主身份,上前搭讪,谁想李仁怀对她极是冷淡,只言与佳人有约,便撇下她走了。 长平心中忿忿难平,倒想见见他嘴里的佳人是谁。后来看到木槿从流杯停中出来,向他奔去,那时的他一改平日的狂傲之色,脸上笑容灿灿,令那满山桃花失色,更令长平心痛难当。 长平将此事告诉苏翠菡,言辞间对木槿恨得咬牙切齿,到是令苏翠菡上了心。暗中让人留意长平的举动,是以昨日才能及时赶到,化解了木槿危难。 三月十七,太后令人在安仁宫偏殿设了私宴为木槿庆生。因木槿身份特殊,所以只召了林家母子、李仁怀、苏翠菡等几人进宫。 太后坐了上位,周琴心和木槿分别陪坐下首。太后让木槿叩谢周琴心收养抚育之恩,说若非她菩萨心肠,不顾生活艰难,收留木槿,木槿可能早已不存于世。这本是实情,只是由太后说出,到让人觉得太后是木槿本家亲人,答谢周氏救抚之恩。 木槿依言上前跪拜,周琴心忙伸手扶起,两人四手相握,想起一路艰辛,具是泪眼盈盈。周琴心携了木槿叩谢太后恩典,太后竟也目中有泪,让两人不必多礼,大家且放开了畅饮。 酒过三旬,李仁怀长身而起,走到殿前,拂开衣摆向太后屈膝跪下,朗声道:“草民今儿借了酒胆,想向太后讨个恩典!” 太后醉眼惺忪,心中却是明了,微微一笑道:“此处没什么外人,你且起来说话。” 李仁怀依言站起身来,垂手而立,拿眼看着木槿:“木槿姑娘品貌具佳、生性闲雅,草民与之结伴进京,一路行来,早已心生爱慕。原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奈何草民乃闲散之人,想求娶佳人,实怕唐突。”又回转头看向太后躬身道,“唯求太后勉开金口,为草民做这大媒,如能求得木槿姑娘为妻,必当相濡以沫、白首不离,还望太后成全!”说罢双手抱拳,一揖到地。 他此言一出口,在坐诸位心中各有滋味。木槿见他当着自己之面说出求娶之事,不由又羞又喜,涨红了脸埋下头,只看着自己的足尖。 周琴心初见李仁怀,便觉他相貌俊雅、谈吐有度,加之于木槿有救命之恩,与木槿确是良配,此番他请太后为媒,足见他对木槿看重。如今儿子已与欣宁郡主有了婚约,若今日成了此事,一双儿女都有好的归宿,心中大感欣慰。 林翰轩从小便认定木槿是自己的人,虽然自己背叛在先,且知她二人早生情意,但每每见到木槿俏丽容颜,便觉不舍,此时见李仁怀如此坦荡示爱,知道此生与木槿再已无缘,只觉一颗心空落落的。 到是苏翠菡最是开心,立即起身走到太后跟前,拉着太后的手摇晃:“老祖宗,你看槿儿妹妹多标致,李公子也才貌俱佳,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李公子如此情真意切,孙女也被感动了,还请老祖宗成全他们。” 太后呵呵大笑,伸指点了一下苏翠菡的额头道:“你这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是天造地设啊!前两日我还给皇帝说,选个吉日把你嫁了呢!” 苏翠菡大窘,滚在太后怀里不依,太后笑道:“你这丫头快把哀家这身老骨头揉散了,你再胡闹,明儿我去对皇帝说,你不喜欢林将军,这婚事还是算了吧!” 苏翠菡一听,知道太后已和皇帝说过自己和林翰轩的婚事,心中更是欢喜,却只拿手捂住脸道:“太后有了槿儿,就不喜欢菡儿了,尽欺负菡儿。” 李仁怀也笑道:“宁欣郡主和林都尉之事有太后和皇上作主,草民如今也等着太后作主呢!” 太后笑道:“你这猴儿到是等不及了。”说罢正色道,“哀家跟槿丫头也算投缘,一见她便离不了。只是过了今日,这丫头也十五了,哀家不能老把她留在宫中不放。” 说罢向木槿招了招手:“槿儿,过来。” 木槿依言走上前去,跪坐在脚踏之上,太后伸手将她披散在身后的如墨长发拢起,松松挽了个髻,左手扶住,右手从头上取下一支翡翠盘丝步摇,轻轻插在髻上,叹道:“这样便算是及笄礼,委曲你了,你且起来让哀家看看。” 木槿起身回转,太后上下打量一番,点头赞叹:“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可人儿!连哀家看着都移不开眼,更何况这些猴崽子!”李仁怀但笑不语,复躬身作揖,只拿眼看着太后。 太后斜觑着李仁怀笑道:“槿丫头乖巧灵利,甚得我心。哀家那两个孙子,来要了几次,哀家都不曾舍得。你这猴儿却想把人白白抢了去,天下怎会有如此便宜之事?” 李仁怀笑道:“草民再是胆大包天,也不敢从太后手里抢人。太后且说用什么方能换得槿儿,草民便是上天入地也去寻来。” 太后闻言呵呵笑了起来:“你这猴儿到是会框人,哀家也不要你上天处地,只要你对槿丫头的一颗真心。” 李仁怀挺直脊背,朗声道:“太后尽可放心,草民对槿儿之心日月可鉴,他日若对槿儿若有二心,便如此璜!”说罢扯下腰间玉佩掷于地上,那玉佩立时碎裂、四处飞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赐婚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不由面上变色,忙去捂他的嘴,啐道:“呸呸呸,快收回去,别说这些不吉利之言。” 李仁怀正色道:“我既敢如此说,便会如此做,你放心吧。” 太后也未曾想到他会立此毒誓,不由得一愣,长叹一声,收起了逗弄之心,对木槿道:“槿丫头怎么想?可愿随了他?” 木槿心中自是千情万愿,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却怎说得出口?任凭李仁怀在一边做尽眼色,却只是装着看不见,用手绞着衣带,低声道:“全凭太后作主。”说罢头垂得更低了,几欲贴在胸前。 太后知道,一个女孩儿当众说出此话,便是同意了,更何况前几日木槿还为此事哀求自己,当下坐直了身子,神色肃然:“既是如此,哀家今日便做了月下老人,来牵这根红线。”转头对周琴心道:“林夫人,可给哀家这个面子?” 周琴心哪能有什么异议,忙离坐伏地道:“全听太后安排,太后为槿儿配此佳婿,奴婢感激不尽!” 李仁怀大喜,向太后拜倒,口中直呼:“谢太后恩典!”又向周琴心和林翰轩行了参拜岳母、兄长之礼。 太后年事已高,大家这么一闹已觉疲倦,放木槿回家跟家人相聚一日,便早早散了。 从安仁宫出来,林翰轩今夜当值,去了巡防。李仁怀送周琴心、木槿母女回府后,便到了城西的一处宅院。自木槿进宫以后,李仁怀便以苏国公伤情稳定,勿需日日守护为由,从国公府搬到时此院。此处是李家闲置京中的产业,与京中寻常富足人家的房舍无甚区别,平日里有由李家老人程叔并几个家仆看守。 李仁怀自打与木槿定情之后,便陆续置办聘礼。此时回到府中,将聘礼一一清点,嘱咐程叔明日辰时前将聘礼全部装好车,到门口候着。自己把礼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方喜滋滋的睡下,打算睡个好觉,养足了精神明日去都尉府下聘。 细想自己与槿儿相识、相知、相恋,虽然有些波折,但如今终得太后恩典,又蒙林夫人不弃,多日夙愿终将实现,心中满满的全是欢喜雀跃。只盼着尽快了却此间之事便和槿儿双宿双飞,各处游医,空山煮雨,雪下寻香,何等逍遥自在! 谁知欢喜过度,到了亥时还神清气爽无法入眠,又起身来到回春堂,也不管张世青和少奶奶已睡下,径直来到两人窗下,敲着窗棂将二人从睡梦中叫起。 李思宁披了衣服出来,见他眼底眉梢具是欢喜之色,打着哈欠嗔道:“你这小子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做甚,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吗?” 李仁怀嘻嘻笑道:“明日我便要去林府下聘了,难道姐姐觉得你弟弟我的终身大事还不够重要么?” d:正@版首F/发#{ 李思宁想着自己这个弟弟眼光奇高,家里给他张罗了多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他一概看不上眼,自己在京城也暗自为他物色过不少适龄女子,更勿论他行医问诊中遇到的各色女子,他均是一幅孤标傲世之态,也不知伤了多少佳人之心。 只道他生性冷傲,不懂男女情爱,直到上次见他抱着木槿闯进回春堂,方才知道他冷漠的外表下,竟是隐藏了如此火热的一颗心。为了一个木槿,活脱脱变成了温柔体贴的多情公子,如今见他求仁得仁,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姐弟俩并着头,兴致勃勃的看起礼单来。李思宁见长长的烫金礼单上是李仁怀亲书的蝇头小字,便觉他用心良苦,再一细看更是咋舌,只见礼单上金玉器具、绸缎丝帛无数,更有千年山参、尺来高的珊珊等罕见之物,当下取笑道:“你是巴不得把咱们李家的全部家当都送过去讨丈母娘欢心吧!” 李仁怀负手而立,双眉一挑道:“那哪能呢?更何况千金易得,知心难求,这些许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李思宁见他一副傲然之态,不由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李仁怀伸指点点礼单,语气颇为严肃:“大少奶奶,这可关系到你亲弟弟终身幸福!” 李思宁方收了笑,拿着礼单细看,又添置了几样物件,看着丑时已过,便让他快些回去休息,明日早些打点下聘,自己会立时向父母传书禀告。 两人商议已定,李仁怀从后墙跃出,只觉全身上下都叫嚣着兴奋,也不忙着回府,踏着月色信步而行,直到一条小溪横梗在前,方才驻足。 举目四望,正是当初与木槿定情之处,回想当日情形,嘴角不由微微上翘。靠着一棵树坐下,月光透过树影在草地上留斑驳的光影,溪水淙淙欢快地奔流,树上新叶沙沙着响,一切静谧而美好,他取出长笛,合着这风声水声吹奏起来。 李仁怀不知逗留了多久才施施然回到府中,囫囵睡了一觉,早早起身梳洗一翻,头戴青玉冠,身穿青色滚银边缎袍,真真是面若玉冠、眉目俊朗。 辰时刚到,程叔便领着人赶了十个马车在外候着,李仁怀神采奕奕地跨上大黑,越发显得飘逸修长、丰神俊秀,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直奔都尉府而去。 安仁宫中,太后尚未起身,太子刘晟厚便来求见,说有要紧之事,硬逼着侍女进去通报。那侍女进得寝宫,值夜侍女忙伸出食指竖在唇上,以示禁声。那侍女压低声道:“太子殿下在外面候着,说有要紧事,定要立刻禀报,我若不肯通报,他便要硬闯进来。” 值夜侍女甚是为难,看了一眼里间,摇头低声道:“太后还未醒呢,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正嘀咕间,却听太后愠声道:“谁在外面?难道不知安仁宫的规矩!” 两人一惊,忙进到里间,见太后已坐了起来,斜靠在床头。两人忙跪倒在地,捣头如蒜,颤声禀报:“回禀太后,太子殿下在外面候着,说有要紧之事,要奴婢立刻通报,奴婢不敢违抗,扰了太后休息,求太后开恩。” 太后深知自己这个孙儿混账,小小宫侍如何敢触他逆鳞。摇头叹息道:“嗯!便是如此,也不能坏了宫规,且罚你一个月月例,下去吧!宣太子进来。”那侍女忙谢恩退了出去。 刘晟厚进了寝宫,见侍女们捧了盆盂鱼贯而入,侍候太后梳洗。也不管众多宫侍在场,扑倒太后跟前,双手捶地高声嚎啕:“皇祖母偏心,不心疼孙儿!” 太后刚净了面,正坐镜前由侍女梳头,闻言皱眉道:“厚儿怎如此不识礼数,大清早跑到时安仁宫耍横?有话起来好好说。” 刘晟厚忙止了干嚎,站起身来嘟囔道:“皇祖母明明知道孙儿喜欢木槿姑娘,却把她许给了不相干的外人。这还不是偏心么?” 太后早料到将木槿许给李仁怀,刘晟厚不会善罢干休,只是没想到他消息如此灵通,来得如此之快,当下叹道:“原来却是为了这事!哀家早说过,槿丫头的婚配需得她自己点头,任何人强求不得。哀家为她指配的,正是她中意之人!” 刘晟厚一跺脚恨声道:“木槿还小,又深居宫中,不明世事,哪懂什么情爱?无非是谁长得俊些、嘴甜些,她便喜欢了。我和她相识时日尚短,又从未单独呆过,她还不识我的好呢!” 太后看他一副猴急的样子,哪有丝毫皇子的雍容之态,摇头苦笑道:“你难道又懂什么情爱了?无非是看谁长得整齐些,一时有了兴致,就非要收在房里,待几日新鲜劲一过,还不是又晾在一边不闻不问!要真把槿丫头给了你,那还不是糟蹋了她。” 刘晟厚搓着手在房里来回踱步:“皇祖母,以前那些不算。至从我见到木槿后,便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对其他女人没半点心思,这才知道自己这次才是动了真心。皇祖母若把木槿给孙儿,孙儿回去便遣散所有姫妾,只一心对她!” 太后闻言冷笑道:“你那些姫妾,有哪个不是你强取豪夺来得?如今厌了便要遣散,你让她们如何存世?当真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这时侍女上前请太后用膳,太后正觉话说重了,便顺势拉了刘晟厚的手,向外走去:“厚儿莫急,先陪哀家用早膳吧。” 刘晟厚自小受太后宠爱,从来是有求必应,哪曾想此次无论自己如何恳求,太后却还是把木槿许给他人,心中一横顿时性起,挥手摔掉太后的手道:“皇祖母明知孙儿无心茶饭,还是您自己用吧!” 太后被摔了一个趔趄,身旁侍女忙扶住道:“殿下切不可鲁莽。” 刘晟厚正在气头上,又不敢向太后发作。闻言便将一腔怒气全撒在侍女身上,回身一巴掌掴在她脸上,喝道:“本太子和太后说话,岂容你这奴才置喙!”说罢,一脚将她踢翻在地,犹自不解气,抬脚又要踹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下聘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太后大怒,颤颤巍巍喝道:“放肆!” 刘晟厚悻悻收了脚,却见太后一手抚胸,一手指着自己怒喝:“混账!这安仁宫岂是你散野的地方!来人,把他给哀家撵出去!” 一宫侍上前,对刘晟厚躬身道:“太子殿下请吧。” 刘晟厚却不肯就此罢休,径直跪倒在地,膝行到太后脚下,抱着太后的腿哭道:“孙儿混账,孙儿一时着急犯浑,皇祖母别恼。求皇祖母把木槿给了孙儿,孙儿以后一定事事听皇祖母的话!” 太后见他为了一个女子,如此没有骨气,哪有半点储君风度,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便是一个耳光:“给哀家滚出去!” 刘晟厚从未被太后重责过,如今被打,心中憋屈,那一股子横劲便起来了,昂着头直眼看着太后,大声道:“孙儿知道皇祖母把木槿指给了那个欺世盗名的游方郎中,难道你是老糊涂了?被他巧言令色迷晕了头,真以为他能制出什么长生不老之药,想用木槿换他的良药!” 太后没想到他竟然说出如此混账之言,只气得缓不过气来,浑身颤栗用手指着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宫侍们早吓得慌了神,生怕这混世魔王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几个大胆的宫侍便上前拉他:“唉哟,我的太子爷啊,求求您先回去吧,您看您把太后气成这样,可如何是好?还是等太后气消了再来吧!” 刘晟厚哪是能听劝的主?直着脖子正待再闹,太后却已是一口气提不上来,直直的向后倒下。众宫侍忙扶住,只见太后双目紧闭,一脸灰败之色,只是出气多进气少。 一众人等只吓得魂飞天外,一边喊着报皇上,一边喊着请太医,七手八脚将太后抬到床上,管事的文嬷嬷上前掐着太后人仁中,太后只是不动,文嬷嬷眼中便流下泪来:“唉哟!我的老天爷啊,这可怎么了得呀!”有几个年轻的宫女见了,更是吓得嘤嘤哭了起来。 刘晟厚一见这阵仗,知道祸闯大了,也不敢逗留,趁众人忙乱,悄悄溜了。 少倾,太医院首座太医令吴之海便带了两个医官到来,见屋里乱成一团,沉声喝道:“都给我闭嘴!如此哭闹成何体统!” 众宫侍本训练有素,只是怕太后有个好歹,受到牵连,才乱了方寸,如今被吴太医一喝,立即噤声,文嬷嬷见太医到了,直呼阿弥陀佛,忙令众人退下,只留下两个伶俐的听太医使唤。 吴之海上前一看,只见太后面色青白,气息微弱,心中一惊,忙伸手为她切脉,只觉脉象虚弱,如有似无,这一惊更甚,正犹疑不定,却听一太监尖厉的声音:“皇上驾到!”忙镇定心神与众人跪下接驾,伏地高呼万岁。 德盛帝刘世锦满脸焦虑,也不理会众人,疾步来到太后床边。见太后这等光景,心中痛极,神色慌乱的向吴之海低喝道:“还跪着干什么?速为太后行医啊!” 吴之海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拱手道:“下官已为太后诊断,太后近日操劳,身体虚弱,加之急怒攻心,气血不畅,痰迷心窍才至昏迷不醒,容下官用银针顺其气阻,缓解眼下之急,再作打算。” 刘世锦双眉紧蹙:“卿快为太后施针。”率先走到外室,一众人等跟了出去,好让吴之海施为。 刘世锦阴沉着脸坐了,举目看了一下四周,众宫侍均垂首而立,他目光所到之处,无不由瑟瑟发抖。刘世锦冷哼一声道:“你等是怎么侍候的!?” 众宫侍齐刷刷跪伏在地,一侍女颤声道:“启禀陛下,今晨太子殿下前来请安,与太后起了争执,奴婢们上前相劝,奈何殿下情绪激动……” 刘世锦“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那侍女吓得不敢再言。只听皇帝怒道:“这个逆子!看来朕平日里待他太好了!传太子到御书房候着!” 正震怒间,宫侍禀报皇后娘娘前来探视。皇后姓王名秀芝,乃开国元老王元淳之女,与刘世锦青梅竹马感情甚好。刘世锦在夺位之时,得王元淳顶力相助,方能座稳这江山。是以刘世锦对王秀芝圣恩独宠,对王家信任重用。如今,王秀芝兄长王建青乃当朝吏部尚书,朝中门生无数。 王皇后匆匆进来,向刘世锦行了君臣之礼,站立一旁道:“臣妾听闻太后身体抱恙,心中担忧,前来的探望。” 刘世锦正满心怒火,只觉因皇后娇惯成性,才使得太子刘晟厚飞扬跋扈,如今竟然连太后也被他气倒,冷冷看着她道:“皇后消息到是灵通得很,来得很快啊。” 王皇后听他语气不善,赔笑道:“太后平日里喜欢清静,取消了晨昏定省,臣妾不敢打扰太后清净,却也时时留意。”拿过宫女手中捧着的锦盒,双手奉上,“皇上近来夜间常噩梦盗汗,臣妾托家兄在极北苦寒之地寻得这千年老参,原本想请太医理个方子,配了这参为皇上调理。如今太后抱恙,臣妾便拿来,看能否派上用场,也算臣妾的孝心。” 刘世锦接过打开盒子,见是一支拇指粗细的山参,通体雪白,手足具全,知道此参甚是难得,便交给随侍太监黄公公。抬眼见皇后双目红肿,一张脸雪白,到不忍再责骂,沉声道:“也算你有心,此时太医正给太后医治,需要清静,你且回去吧。” 王皇后欲再说什么,但见刘世锦脸色阴沉,终是忍住,拜辞而去。 陆续又有徐贵妃及一众嫔妃前来问安,刘世锦让人遣走不见。他于乱世上位,勤于政务、励精图治,加之与皇后感情甚笃,是以宫中嫔妃并不多,只是碍于宫制,立有贵妃、妃各一个,美人两个,嫔姬五六人。此时不胜其烦,传旨后宫,太后需静养,勿需问安。 一柱香时间过去了,太后寝宫还无动静,刘世锦想着太后为了辅佐自己上位,可谓是用心良苦、吃尽苦头,自己登基以来,忙于政事,到安仁宫问安尽孝的时间甚少,太后深明大义,安居后宫不问朝政,从不为娘家争权夺利。 谁知刚过了没几天好日子,却被太子气成这样,细问之下只是为了一个女子!不由对刘晟厚起了厌弃之心,深恨自己教子无方,太子别说与躬行节俭,慈爱仁德相距甚远,还放荡无德、行为有亏,如今更令母后受累。 刘世锦只觉烦躁,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却难消心中苦涩之感,只觉自己虽然贵为天子,却不如一个良医来得有用。猛地想起一事,问道:“怎么不见李仁怀?速去请他前来!”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这位圣手,管事太监忙安排人出宫去请。 林翰轩刚换值从宫中回来,还未及饮一口水,便得下人通报李仁怀求见。一边着人通知夫人和小姐,一边换了衣服出来,两人寒喧一番后,来到前厅坐下,周琴心便到了。 9首)发Q} 林李二人起身相迎,待周琴心在主位坐了,李仁怀走到厅中,一撩衣摆向周琴心跪下,郎声道:“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言罢叩了三个头,站起身来。 昨日太后亲自作媒,周林二人对他此举到并不意外。李仁怀开门见山道:“昨日有幸得太后为媒,岳母大人同意将木槿许配小婿,小婿心中感激,今日备下聘礼,请岳母大人和兄长过目,因时间仓促,或有怠慢之处,还请海涵。”说罢从袖中取礼单,双手呈上。 林翰轩接了过来,略略晃了一眼,暗自为李家财力咋舌,转身呈与母亲。周琴心来时经过前院,已见院子中间红色箱笼堆得如小山一般,心道这李仁怀动作够快,显然对此事筹备已久,足见对槿儿用心良苦。想着当年家门外襁褓中小小的婴孩,如今竟已长大成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遇到了可托付终身的良人,心中既喜且感,不由鼻子一酸,便欲掉下泪来。 接过礼单随手放在桌上,抬眼看着李仁怀道:“以前我们林家家境贫寒,槿儿跟着我受了不少苦,明知道她身子弱也没钱寻医问药。这孩子从小乖巧懂事,不管受多少委屈,总是放在心里不给我说,只怕我为难。”说到此处,眼眶已然发红。 林翰轩回想过往种种,心中也泛起酸楚,低声道:“母亲……” 周琴心抬手止住他的话头,轻叹一声:“我不是卖女儿,从没想过让她嫁入什么豪门大户,让我能收多少彩礼。我同意将槿儿许给你,是见你为人坦荡,对槿儿诚心实意,只要你日后疼她爱她,知冷知热,我便无所求了。” 李仁怀心中感激,垂首应道:“岳母大人请放心,小婿必不会亏待槿儿。” 周琴心点点头又道:“你医术不凡,日后要好好为她调理身体,护她周全。” 木槿躲在屏风后面,听得周琴心句句都为自己着想,感念她的养育之情,泪水涓然而下,只想出去扑进慈母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病危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o1C首v8发 李仁怀暗叹林母高义,朗声应道:“小婿昨日已在太后面前立誓,此身定不负木槿。大丈夫一言九鼎,自当遵守。今日小婿再向岳母大人和兄长表明心迹,我李仁怀得妻木槿,定会将她视为生命,任沧海桑田,唯此心不变!”复又跪下道:“小婿一定会全心全意对待槿儿,也会孝敬岳母如家母一般,岳母大人且放心吧!” 周琴心伸手抹了下眼角,点头道:“好孩子,你起来,坐下再说。” 李仁怀依言坐了,正待提议婚期,下人匆匆来报说宫里来人了,急召李公子进宫。 众人略感诧异,不知有何事。忙迎了出去,只见一个年轻公公站在院中直踱步,见众人出来,忙问道:“谁是李仁怀李公子?” 李仁怀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便是,公公有何吩咐?” 那公公忙上前拉起李仁怀的衣袖便向外走:“李公子,可算找到你了,太后她老人家不好了,你快随我回宫!” 李仁怀右手微动,将衣袖从那公公手中扯出:“公公且在前面带路。” 那公公连连称是,匆匆向外跑去,李仁怀施施然跟在后面,只见他步履舒缓,如闲庭信步,却始终与那公公只有三步之遥。 木槿在后面听得太后不好,心中担忧,顾不得讲礼,也不及跟母亲细说,跌跌撞撞急走出来,在后面呼道:“仁怀哥哥,等等我。” 李仁怀听得她喊声,回转身一个纵跃,便到了她身边,伸手将她扶住。 木槿神情担忧,回头周琴心道:“娘亲,我先随仁怀哥哥回宫去了。” 周琴心知她与太后亲厚,应道:“去了代我和你哥哥问安,好生侍候她老人家。” 木槿应了,与李仁怀一并登上车舆去了。 到得安仁宫外,正遇到刘晟睿与一年轻男子出来,那男子身材修长,剑眉入鬓、双目细长,风姿卓绝,让人一见难忘,看他身着玄色团蟒长袍,应是晋王刘晟检。 因急于去太后处,几人也不及客套见礼,只是擦身而过时,两位王爷均神色复杂的看了木槿看了几眼。李仁怀隐隐察觉背后有所异样,回身一看,果见晋王刘晟检正回转身看着他,眼神高深凌厉,见他回头,对他微微一笑,这一笑意味深长,饶是李仁怀坦荡清傲、这一瞬间也觉如芒刺背。 两人到得太后寝宫,便听见皇帝正低声咆哮:“太后怎么还没醒来!” 吴之海满头大汗,跪在一旁道:“太后此疾来势汹汹,下官已经尽力了!只怕,只怕......” 李仁怀忙一步抢入:“草民李仁怀参见皇上!”正要跪下,却被皇帝一把拉起。 “李大夫切勿多礼,快看看太后!” 吴之海见李仁怀到来,伸手抹抹额间汗水,暗暗松了一口气。 李仁怀来到床前,只见太后双目紧闭、面色青中带紫、气若游丝,心道不妙,忙示意侍女将太后扶起,自己端坐于太后身后,左手握住太后的肩稳住她身体,右手捏了个诀抵住她后背灵台穴,缓缓向上运功,行至陶道穴又从新开始。如此反复十数次,直到李仁怀额间冒出细汗,方听太后喉间“咕”地一响,随后急速咳嗽起来,咳喘几声后,复又没了动静,只是呼吸已然平稳,脸色由青紫转为青白,刘世锦知是缓过气来,不由长长吁了一口气。 李仁怀将太后轻轻放回枕上,下床便向皇帝拜倒:“草民见情势紧急,未曾向皇上禀明,便善自施为,陛下切勿怪罪!” 刘世锦抬手道:“自然是救太后要紧,起来吧!太后为何还不醒,可有大碍?” 李仁怀起身弹了一下衣摆:“且容草民先为太后问诊,再行回答。”也不待刘世锦说话,走到床边坐下,伸手为太后把脉。 众人屏息静气,全都睁大了眼看着他,他先诊了左手,少顷又换了右手,众人见他眉头越锁越紧,神色越来越凝重,心中越发忐忑、喘喘难安,都牢牢盯着他的嘴,生怕从他嘴里吐出“无救”两字。 片刻后,李仁怀方放开太后手腕,为她盖好衾被,禀道:“陛下,事到如今,草民不敢欺瞒,就直言了。” 刘世锦心中早已焦虑难熬,此时心中咯噔一下,挥挥手沉声道:“朕赦你无罪,你说吧。” 李仁怀理了理思绪,缓缓道:“太后年事已高,近日诸多劳累,以致身体虚弱,今日急怒攻心,至使气血上涌,气隔阻塞,方才昏迷不醒。我刚刚为太后运功通气,虽暂无性命之忧,但太后此时已是油尽灯枯之势,要想治愈确无把握。” 刘世锦一听,只觉心中空落落的,不由颓然跌坐椅上,呐呐道:“都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母后,朕该怎么办,朕该怎么办啊!”眼中一片茫然,缓缓流下泪来。 仅一瞬间,刘世锦神色恢复清明,对李仁怀和吴之海道:“你等务必要设法救回太后,需用什么只管跟朕说。” 李仁怀与吴之海一并应道:“草民(臣)必当尽力而为。” 李仁怀见刘世锦神色疲惫,劝道:“陛下也该多保重龙体,太后这病,陛下便是日夜守在床边,也于她无助。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如若累坏了身子,太后醒来见了,也必自责难过。” 刘世锦点点头,对一众宫侍道:“好好侍候着,有什么情况及时禀报!”说完便起身,“走,去御书房!” 刘世锦到得御书房,王皇后和刘晟厚早已候在那里,见他到来,忙跪地接驾。刘世锦也不理会,寒着脸径直越过他二人,来到案前重重坐下。 王皇后从未见他如此冷脸对待自己,心里打了个寒颤,强自镇定站起身来,面带悲色道:“皇上,太后怎样了?太子已知做了错事,特来请罪,求皇上责罚。” 刘世锦冷哼一声道:“母后此时生死难料,皇后一句知错了便想敷衍过去?” 他语气颇为不善,王皇后只担心此关真不易过,拉着他的衣袍垂泪道:“皇上,厚儿真的知错了。早上他匆匆来找到臣妾,说一时言语不慎将太后她老人家气倒了,心中实再懊悔,还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走到刘晟厚身边,将他的脸抬起来面对刘世锦,“皇上看看呀,厚儿可是把自己脸都打肿了,可见真是知错了!” 原来刘晟厚见太后晕倒,再是骄狂,也知道此番闯下了弥天大祸,便急急跑到王皇后处,求母后设法庇护。 刘晟厚行事张狂乖戾,在朝野上下口碑极差,近来又接连办错几件差事,便有朝臣趁机上凑储君无德无能,只怕难担大任,暗示皇帝废嫡。那睿王、晋王表面上一团和气,但早藏夺嫡之意,朝野上下暗潮涌动。 王皇后没想到在这关键时期,刘晟厚不思如何办好差事,争取皇上信任,却为了一个女子与太后斗气,还闯下此祸。又惊又怕,更怒其不争,当下便掴了刘晟厚几记耳光,流着泪将他痛斥一番。让他在坤宁宫好好呆着,自己先去太后处打探情况。 从太后处出来,王皇后更是担忧不已,听宫侍说皇上让太子到御书房候着,又担心儿子不会说话,惹恼了皇上更加吃亏,便也前往御书房,嘱咐儿子一会儿在父皇面前不要多言,只看自己眼色,相机行事。刘晟厚此时也是六神无主,点头应了。 刘世锦抬眼一看,果见刘晟厚双颊红肿,隐隐有几根指印。当脸色稍霁,别过头沉声道:“如此大过,几个耳光就想了事?” 想到太后还躺在床上人事不醒,胸中怒气又起,走过去一脚踹在刘晟厚身上,又重重踢了几脚,骂道:“你这逆子,闯下如此弥天大祸,这些年朕让你读的圣贤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刘晟厚从未见父皇如此暴怒,丝毫不敢躲闪,生生挨了几脚。王皇后忙跪下抱住刘世锦的腿哭道:“皇上息怒,要是气坏了身子,臣妾和厚儿的罪孽就大了!” 刘世锦几番用力,但皇后用尽全力抱得甚紧,一时推之不开。拂袖怒道:“平日里都是你惯着他,才养成这飞扬跋扈的性子,如今闯此大祸,你还护着!” 王皇后涕泪交加,嘤嘤哭道:“求皇上饶他这一次吧!臣妾只此一子,就算顽劣些,但年纪尚小,臣妾定当好好管教,要是皇上把他打坏了,臣妾以后还能依靠谁啊!” 刘世锦与皇后感情甚好,见她一张俏脸泪眼婆娑,不由心软:“都二十八了,还小?朕十七岁便带兵出征了!哪像他这个样子!” “皇上天之骄子,英明神武,自非常人能及,臣妾历来极是倾慕。” 平日里若皇后说此等奉承之言,刘世锦极是受用,此时却不为所动,沉吟半晌,抬手指着刘晟厚道:“从今日起,禁足两个月,好好在东宫闭门思过。罚抄本愿经三百遍,为太后祈福。”来回踱了几步又道,“你管的礼部事务暂交晋王代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暗潮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皇后一听要儿子禁足,还要交出手里事务,明显削弱了他的权力,心中着急,一面向刘晟厚使眼色,一面哭道:“皇上,儿子都知错了,求皇上宽恕,免于责罚!” 刘晟厚也叩头如蒜:“父皇,儿子知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 刘世锦心中烦乱,拿起案上茶盏狠狠掼在地上,语气森寒:“皇后觉得还不够吗?朕这便让宗人府的来。” 皇后大惊连称不敢,忙携了刘晟厚叩头谢恩,退了出去。 刘世锦见两人离开,方坐到案前,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颓然靠在龙椅上,闭上双眼,贴身太监黄公公见状,忙上前为他揉按太阳穴。 刘世锦回想当年几经周折登上帝位,当时国库虚空、外有强敌,又逢大苍西部地震,一时间内忧外患,山社稷风雨飘摇。这十数年来,打击贪腐朋党,改革吏治,与民休养生息,兢兢业业厉精图治,不敢有丝毫懈怠,方有了如今的朝野清明、百姓安康。 本以为可以稍稍松口气,谁知随着三个儿子成年,表面上一派祥和,背处却暗潮汹涌,明里暗里拉笼人心,比结朋党。近一年来陆续有大臣秘奏,说太子无德,为避免国基动摇,请另立储君;然刘晟厚每次行事出错,也总有大臣上书说太子年幼,尚需磨砺,太子乃是国之根本,不宜轻言废立。 就当下情形看来,大皇子成王刘晟睿处事圆滑老练、精明能干,不足之处除了出身低微外,便是太精于算计,到失了掌控大局的魄力;二皇子太子刘晟厚是皇后嫡出,但生性鲁莽、肆意妄为,实非可托之人;三皇子刘晟检是徐贵妃所出,虽然年轻,却少年老成,进退有度,此次大苍与狄国大战,为稳住东南面的南楚国,避免其趁火打劫,令大苍腹背受敌,经群臣推荐,委派刘晟检出使南楚,原本只想让南楚保持中立,不出兵夹击大苍便是最好。没料到刘晟检此去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南楚非但未趁虚而入,还借了二十万两白银作为军资,为大苍此役大捷立下不小的功劳,前几日方从南楚回朝复命。刘世锦对此甚是欣慰,认定此子再稍加历练必成大器。 从当下朝臣们建言来看,三个皇子的支持者势均力敌。自己私下曾与苏子策、郑誉亮等重臣商议,均认为太子刘晟厚沉稳不足,难承大业,储君须在刘晟睿、刘晟检中考量,但王皇后一族在朝中颇有势力,一切须得谨慎行事,免生宫变。 正想着这些烦心事,忽看到刘晟检慌慌张张跑来,直喊:“父皇救我!” 刘世锦喝道:“何事惊慌失错,在宫中大呼小叫,乱了规矩!” 刘晟检指着身后,神色惊惶说不出话,刘世锦方才看到刘晟厚提着一把亮晃晃的宝剑站在门口,那剑尖兀自滴着鲜血,不由心下狂怒,厉声道:“厚儿,你在做什么,难道想造反吗?” 刘晟厚一脸狂傲,仰天哈哈哈大笑,神色极是狠戾:“我刚把刘晟睿这伪君子杀了,现今把刘晟检这心怀不轨的小子也杀了,你便只有我一个儿子,这皇位便是我的了!”说罢举剑将刘晟检刺倒。 刘世锦见刘晟检倒地不起,胸口泊泊涌出鲜血,心中又惊又痛,拍桌而起吼道:“来人!” 只觉身子被人轻轻推搡,耳边是黄公公担忧的声音:“皇上醒醒,皇上快醒醒!” 猛然睁开眼,原来却是靠着椅背睡着了,做了噩梦。只觉惊魂未心,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象是要从胸中迸了出,早已是一身汗湿。 暗叹自己正值壮年,却时常感到疲惫不堪、精力不济。太医诊脉只说操劳过度,积劳成疾,需静养休息。可这国事家事,哪一样、哪一桩能让自己省心?刘晟厚身为太子不但不能为己担忧,还不断制造麻烦,今日竟为一个小小的宫女,便能将母后气晕过去,哪里是让人省心的主?唯今之计,只有另立贤能之人为太子,一想到这废立之事,不由又头痛起来。 却说木槿侍刘世锦离开,才轻轻走到床边。见太后一动不动的躺着,若非还有呼吸,简直与死人无异。想着太后平日对自己慈爱有加,昨日大家还开开心心在一起为自己庆生,一夜之间却变成如此光景,不由垂下泪来,拉着李仁怀哭道:“太后这是怎么了,你能把她治好吗?” 李仁怀深知太后此疾不可治,唯有尽量拖延时间而已,但见木槿一双眼哭得通红,却不忍说明,伸手轻轻擦拭她的眼泪:“槿儿别哭,太后需静养,你在她耳边哭哭啼啼的,让她无法安心休息,于恢复不利!” 木槿忙捂住嘴止住哭声,但心中难过,哽咽在喉,一时缓不过气来,竟也昏了过去。 李仁怀忙伸臂抱住,知她因情绪激荡,孱弱的身体经受不了,却无大碍。点了她的昏睡穴,将她抱起送回房中,让宫侍守着,让她安睡两个时辰。 安顿好木槿,回到太后寝宫外间,坐在案边静思医治太后之法。凝神静思,反复推敲,方拟定方案,拿过笔墨写了方子,让宫侍送去太医院,请吴之海过目后备药。 接下来两日,李仁怀每天为太后针灸推拿辅以汤药,太后却一直未醒,只能勉强进些羹汤维持。 刘世锦对此焦虑异常,发下皇榜,言能治愈太后者,赏白银万两,然那些揭了皇榜,信心满满而来之人,对太后诊治之后均束手无策、摇头而去。李仁怀也不管这些闲事,只管按自己的方法施为。 到得第三日上,太史令进言,可让皇亲中适龄男女举行婚礼,为太后冲喜,或能令太后好转。刘世锦正没了计较,觉得此法可以一试,想起太后些日子给自己提过,适时为护国公之女宁欣郡主指婚。想到不如把这事办了,一来算是遵照太后懿旨办事,二来说不定真能为太后冲喜。当下主意已定,着太史令测了日子,命执笔太监拟了旨,去护国公府和都尉府传旨。 三月二十五吉,宜嫁娶、祈福、订盟。 /◎看正版章Qb节上 林翰轩身穿大红喜服,胸戴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迎新队伍,吹吹打打的直奔护国公府而去。 三日前,忽然接到圣旨,加封自己为正三品骁骑参领,赐于三月二十五日与护国公之女欣宁郡主苏翠菡完婚。这可谓双喜临门,周琴心和林翰轩大喜过望,随即却为这么短时间,如何才能风风光光迎娶郡主而发愁。两人一边筹备聘礼亲送护国公府,一边着人四处寻找筹办喜宴的厨班和戏班。 护国公府亦接到圣旨,知道是要给太后冲喜,为了女儿能顺利出嫁,也派了管事配合林家前后张落,宫里也送来些必备用品。前两日李仁怀送过来的十车聘礼到是派上不小用场,否则这短短两日,如何筹备得过来? 此时的林翰轩看着街道两旁围观的人群,想着自己当初也如他们一般寂寂无名,母亲更是为一家人衣食苦心经营。方才短短一年多,自己便从普通士卒做到三品大员,还能迎娶当朝郡主为妻,只觉得老天待自己甚厚,不由意气风发,越加的英姿飒爽、器宇轩昂。 到得护国公府,经喜娘三次催妆,方扶了一身凤冠霞披、顶着大红盖头苏翠菡缓步出来,喜娘扶她坐进八抬喜轿,跟在林翰轩的高头大马之后,一路吹吹打打的回到参领府。 苏翠菡坐在轿中,偷偷掀开轿帘,看着前面身跨大马、身着喜服的林翰轩,便如天神一般英武,想到自己终得与他共结连理,心中不胜欣喜。轻轻放下轿帘,端坐轿中,又想到太后病情,颇为担忧,只希望自己这么仓促出嫁,于她老人家的身体有益。 一切繁琐仪式过后,房间里只剩下两个新人。林翰轩挑开新娘的红盖头,见苏翠菡端坐床前,在一派大红的映衬下,粉劲低垂,粉面含羞,只觉得新人如玉、眉目如画。林翰轩心中欢喜,恍若不梦,轻轻喊了一声:“娘子!” 苏翠菡悄悄抬眼看他,轻轻嗯了一声。林翰轩伸手抬起她的脸,拇指轻轻划过她唇,柔声道:“娘子,这婚事于仓促之间,多有不周道之处,委屈娘子了。” 苏翠菡抿嘴一笑,抬眸款款看向林翰轩,眸中情深尽现:“夫君,不论你给我婚礼是风光还是寒酸,只要娶我的人是你,我都会毫不犹疑的坐上花桥,我只愿与夫君白头偕老,谈什么委不委屈。” 林翰轩心中感激,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叹息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一日,李仁怀如往常一样早早来到安仁宫,为太后诊脉,只觉脉相虽弱,却也平稳,觉得也是时候了,便取出银针扎了涌泉、百会、曲池诸穴,只见他眼睑低垂、挺直的鼻梁下,微薄的双唇轻抿,指尖捏住针尾,不住轻旋。 木槿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只觉他俊逸儒雅中透出沉稳可靠。想起前两日哥哥迎娶了嫂子入门。第二天早上,苏翠菡穿着新妇衣服来给婆婆和身为小姑的自己敬茶,只觉得她一夜之间竟比以前愈加丰润妖美,不由悄悄打趣问她嫁为人妇好还是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往事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当时苏翠菡红着脸啐了她一口:“你这小蹄子还是个黄花闺女呢,怎么没个正形?那李公子已与你定了鸯盟,过些时日便会迎娶你,到时你自然就知道嫁人好是不好!”想着眼前这人便是自己日后的夫婿,不由心中满是柔情。 李仁怀正施为到紧要之处,需辅以艾灸,低唤了一声槿儿,却未见她答应,抬头一看,却见她正痴痴地看着自己,眼中似汪着一潭春水,也不知在想什么。轻咳一声,提高声音叫道:“槿儿!” 木槿回过神来,想到自己此时竟然想到婚嫁之事,不由满脸通红,轻轻问道:“什么?” 李仁怀见她模样可喜,但此刻为太后治病要紧,容不得半点疏忽,想着两人来日方长,心中也充满柔情,温言道:“去将艾条点燃给我。” 木槿忙点了艾条递给他。李仁怀灸治完毕,陆续拔下银针,当拔下最后一根位于百会穴上的银针后,只听一声轻哼从太后喉间溢出。 李仁怀让宫侍备好米羹,自己抬起太后身子,以掌心抵住其后背运起功来。少顷,太后缓缓睁开眼来,眼中却一片空洞。李仁怀继续施为,太后方慢慢有了知觉,只感到背心处一股热流,源源不断流向全身,暧洋洋的极是舒服。缓缓向左右看看,见木槿跪坐在床前塌上,轻声问道:“哀家这是怎么了?” 李仁怀示意木槿将枕靠放于床头,轻轻将太后放下,让她靠坐着,一面应道:“太后可算醒了,您要再睡下去,槿儿可要哭死了。” 木槿端起宫侍送来的米羹,舀起一勺轻轻吹了,送到太后口边:“太后,您已几天几夜粒米未进,全靠参汤吊着,可让槿儿担心死了,先喝点粥。” 太后也觉腹中饥饿,就着木槿的手吃了半碗,便摇头不要了。 这边刘世锦接到禀报,匆匆散了早朝赶了过来。果见太后醒了,也不顾皇帝威仪,扑到太后床前,握住太后双手,眼中含泪道:“母后可算醒了,吓坏儿子了!” 太后见皇帝真情流露,心中感慨,伸手轻抚他的头:“这生老病死原本人之常情,皇儿不必为此伤怀,徒伤身体。”说罢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哀家此番虽是醒了,可却觉得浑身不得劲儿,这把老骨头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刘世锦眼泪流了下来,声音哽咽:“母后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儿子一定会寻访仙药,让母后长命百岁。” 太后呵呵低笑,笑声只的喉间徘徊,随即正了颜色,沉声道:“皇帝此心哀家明白,但皇帝切不可如此,自古多少帝王倾尽国力,以求长生之术,最后非但未求得不死,却换来灭国之灾,此仍前车之鉴,身为天子要务必谨记,切不可重蹈覆辙!” 刘世锦垂泪道:“是,儿子记下了。” 太后轻叹了口气,说道:“哀家此生有你父皇那样的英雄男子做丈夫,又有你这样圣德的君主做儿子,如今身为人上人,享尽人间极富极贵,此生足矣!”歇了一会,对木槿道,“槿儿,过来。” 木槿忙走过去,太后握住她的手,对刘世锦道:“皇帝,你仔细看看此女。” 刘世锦依言对木槿上下打量一番,不由惊道:“玉瑶妹妹!” 太后点点头,沉声道:“皇帝也觉得她像极玉瑶?” “是。”刘世锦脸上全是疑惑之色。 太后眼神恍忽,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方向刘世锦道:“她确是我郑家的女儿,你去叫郑太傅携夫人过来,哀家有事要交待。”说完,闭上眼睛假寐。 刘世锦当即命人速宣太傅郑誉亮进宫。随后又细细打量木槿,果真越看越像,回想起前尘往事,心绪如潮。 一时间寝宫内寂寂无声,木槿抬眼看看李仁怀,见他也是一脸茫然,两人不明究里,心中惊疑不定,不由面面相觑。寂静中,木槿只闻得粗粗浅浅的呼吸声,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大约过了一柱香,郑誉亮携夫人柳氏匆匆赶前,太监正欲通报,刘世锦忙抬手示意禁声,抬颌指指床上。大家顺着看去,只见太后双眼微闭,呼吸平稳,似是睡着了。 刘世锦挥挥手,众人便欲退出去,让太后好好休息。谁知刚站起来,便听到太后虚弱的声音:“来啦!坐下说话。” { 众人只得依言坐下,太后指着木槿对郑誉亮夫妇道:“你们先看看这丫头。” 郑誉亮夫妇在太后昏迷之际,前来探望过几次。郑誉亮今日下朝回府,正与夫人说起太后醒了,便有太监前来宣旨,令二人进宫。两人对太后一醒便召见自己甚是不解,此时听太后如此吩咐,更是满腹疑惑,依言看向木槿,看清之后心中一惊,对视一眼,心中疑虑更甚,小心翼翼回道:“这位姑娘酷似我一位亲人。” 太后嗯了一声,对郑夫人道:“你且看看你丈夫的右耳背,再去看看这孩子的右耳背。” 众人不明所以,一双眼都看着郑夫人。郑夫人看看刘世锦,见他点头,便依言翻开丈夫右耳细看,看来看去无甚异样,唯有耳背根部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自己跟他夫妻二十余年,竟然从来不知。 郑夫人又走到木槿身侧,轻轻翻起耳背来看,果见耳背根部也有这样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映在她细白如瓷的肌肤上,越发的醒目,犹如一滴未干的血珠。 郑夫人回头看了一脸茫然的丈夫,向太后躬身回道:“回太后、皇上,我夫君和这位姑娘右耳根均有一颗朱沙痣。” “这就对了!这是我们郑家的不传之密。早些年诸候纷争,天下大乱。多少家庭在战乱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太后幽幽说来,似忆起当年惨烈,写满沧桑的眼中,流露出悲闵的神情。 过了片刻,太后方继续道:“父亲当年辅佐圣祖皇帝顺时而起,东征西战,无暇顾及家中,担心郑家孩子在乱世中失散,便想出一个法子,家族每个孩子出生之时,均在其右耳后根植一粒朱沙,如此,即便不慎失散,有朝一日或能寻回。直到先皇平定各路诸侯乱党,四海稳定,方才未用此法。哀家耳后也有这样一颗。” 她说到这似乎有些力不从心,闭上眼睛轻轻喘息,一滴泪珠从眼角沁出。李仁怀示意宫侍将准备好的参汤拿来,木槿接过,对太后道:“太后,您累了,喝口参汤歇会儿吧。” 太后就着木槿的手喝了几口参汤,对郑誉亮道:“你把当年玉瑶的事说给他们听吧。” 郑誉亮点头应道:“是。”但往事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抬眼看着窗棱间射进的光影,过往种种涌向心头……过了片刻才慢慢道来:“我有一个同胞妹妹,小名玉瑶,从小便生得玉雪可爱,祖父和双亲视她为掌上明珠,我对她也是万般疼爱,不管我得了什么好东西,总要先拿去给她。在全家的宠爱之下,妹妹养成了刁蛮任性的脾气。 当时祖父任职殿国大学士、父亲任职太子少保、姑母更身份尊崇的皇后,家里人常说这样的世家女儿,又生得鲜花一般,就算娇纵些,也未尝不可。 妹妹长到及笄之年,已出落成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在京城中颇有些名声。当时京城仕族子弟间流行这样一句话“欲识佳人面,且看郑家苑”。 前来登门求亲之人踏破门槛,祖父和父亲一心要为她觅得才情上乘的佳婿,从皇亲国戚到士族子弟再到风流名士,多方挑选,竟未能选出合意之人。 到了这年科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南乡举子郭梓文在殿试中文彩出众,被选中三甲进殿面圣,在金銮殿上他侃侃而谈,尽显治世之能,甚得先皇赞许,御笔亲点为状元,封为翰林院侍读。 妹妹听父亲回府讲起此之事,不由心向往之,非要去看状元郎游御街的盛况。 唉!这也是她命中的魔障!当日我拗不过她,便让她用巾帕遮面,带了她前去。 那日郭梓文身穿红袍、帽插宫花,骑着高头骏马意气风发游走在御街上,当他从妹妹身边经过,妹妹看到他转过头来向这边欢呼的百姓点头示意,只此一眼,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天上地下唯此一人。 那一日,妹妹回家后便茶饭不思,母亲私下向她询问,她才道出看中了郭梓文,此生非此人不嫁。想我郑家也算名门望族,总不能放下身段去向一个翰林院侍读提亲吧? 母亲和父亲商量,征得祖父同意后,便向皇后娘娘谏言:十月牡丹盛开之时,在郊外丹桂苑开办赏花诗会,邀朝中未娶青年才俊和官宦人家未嫁适龄女子前往参加,才子佳人可在此诗会上一展才艺,保不定能玉成些许好事。 如此风雅之事,皇后立即应允,当即便将日子定在十月十日,广发请柬,邀请符合条件之人参加。到得那一日,妹妹精心打扮一番,便在母亲陪同之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玉瑶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说到此处,郑誉亮眼中尽现温柔之色,“我还记得她那天的模样,她梳着凌云髻,发上只簪了一枝珍珠翠玉簪,蛾眉轻扫、朱唇微点,上身是一件月白云纹束衣,下面是淡绿色缕金挑线纱裙,外面罩了翠纹织锦斗篷,纤腰广袖,亭亭玉立。当时我只觉她美得惊人,要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亲妹妹,几疑是滛池下凡的仙子。 后来母亲回来说,妹妹在诗会上跳了一曲落霞霓裳舞,便如惊鸿仙子,艳压群芳,引得无数才俊看傻了眼,明里暗里多番示好。妹妹对一众才俊均是神色冷淡、爱理不理,唯独对那郭梓文笑语晏晏,妙语如珠,如此情形,便是头蠢驴也开窍了,何况是那八面玲珑、自命风雅的郭梓文?当下赞妹妹“纤云出岫步步莲,玉芯独放寸寸香”,鞍前马后随着妹妹游园赏花。 至此以后,郭梓文便成了府中常客,借口向祖父、父亲请教朝中之事,或借着与我谈论诗文到府上拜访。每次他来后不久,妹妹便会出现,然后相携出游。我们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也不说明,想那郭梓文不但文才出众,相貌也是人中翘楚,且性格刚柔相济,最重要的是妹妹早已放出非他不嫁之言,便默许了他们来往。 两个月后,郭家委了媒人前来提亲,祖父和父亲都喜他为人有胆识、知进退,家母又喜欢他仪表堂堂、知情识趣,是以婚事谈得颇为顺畅。年后,郭家父母专程从南乡过来,登门下聘,商定婚嫁之事,请了先生对了八字,将日子定在四月初六。 这一切原本顺顺畅畅,两家喜气洋洋忙前忙后筹备婚事,到得三月初,两府上下都张罗得差不多了,只待四月六日之期。” 说到这里,郑誉亮停了一会,长长叹息一声道:“要是一切都这样顺顺利利的,那该多好啊!”此间只有木槿和李仁怀二人不知道此事,但听得郑誉亮话中前一个“原本”,后一个“要是”,再看大家脸色均有悲戚黯然之色,便知道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定然不如人意。 木槿第一次听到与自己身世有关之事,一时间关切、担忧、惶恐诸般情绪涌向心头,不由轻轻颤抖,李仁怀轻轻握住她的手,向她示以宽慰一笑,木槿方稍稍安心了些。 “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年上巳节祓禊,妹妹与郭梓文正情到浓时,也如众多青年男女一般,在味江边约会。谁知下午妹妹回到府中,却非常生气,说在味江边遇到一疯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郭梓文的面,说对她一见倾心,还说一定会娶她为妻。当时她又羞又气,郭梓文对那人怒道:“尔等宵小之徒也敢痴心妄想,说出如此疯话污了小姐耳朵!”命家仆把那人赶走。 那人到是很识趣的转身便走,行得几步却回头对妹妹笑道:小姐,很快我们便会再见,而且是天天相见,朝夕相处! 妹妹说那人眼神像狼一样可怕,笑容魅邪诡异,说完便扬长而去。 当时大家均未在意,只是劝慰妹妹,说不过是一介狂人,见妹妹天姿绝色,自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胡言乱语,让她不必为此等小事介意。 过了三日,当时的狄国太子现在的狄国国主萧恒出访我大苍。先皇以国礼待之,令祖父陪同国宴。酒过三旬,这萧恒提出两国若得交好,莫若结为姻亲,自己此番前来,是要求娶大苍国贤淑温良的名门女子为太子妃,他心中已有了这太子妃的人选,请先皇务必成全。 当时我大苍久经战事,刚平定了各路诸侯,又有前朝余孽作乱,实是国力贫瘠,人心思定。先皇为让百姓休养生息,实不愿再引发战事,数次将皇家女儿嫁与临国君候,以求结盟,获得边境的稳定。 此时听得萧恒如此说,当即应允,问他此女为何人,必当玉成好事。先皇此言,全在萧恒意料之中,当下便道:“本太子欲求娶之人,仍是当朝殿国大学士之孙女、太子少保之女郑玉瑶!” 妹妹与郭梓文才子佳人之事在京中传为美谈,先皇也是知道的,便劝道:“萧太子,狄国与大苍仍友邻之邦,本该结这秦晋之好,但太子所选女子,已与人婚配,实不能毁人婚约。我大苍皇室适龄女子中相貌出众、人品上乘者为数不少,还请太子另选良人,朕定不再推托。” 祖父也进道:“玉瑶婚期便定在下月,还请太子另选佳偶。” 那萧恒轻轻一笑,话音温和让人如沐春风,但言下之意却让人心寒:“我早已知晓郑小姐与贵朝的翰林院郭大人有了婚约,但本太子独独喜欢她,非她不可。陛下是要这文才卓越的状元郎,还是想要这大苍边境的安定,请皇上三思定夺。我给陛下三天时间,我在行馆中静候佳音!”说罢离席而去。 其实国家卷入战火,令万千百姓受家破人亡之苦,和一个官家小姐与翰林院侍读两个有情人分开,孰轻孰重大家心中早有定论。 先皇立即召父亲和郭梓文进宫,让祖父将萧恒求亲之事告之二人,告诉他们身为国之重臣,要以国家社稷为重,他们唯今之计,只能接受此事。那郭梓文自是不愿,向先皇自荐,欲去行馆与萧恒谈判。 /C`“首1发Dr 先皇知他无非是想劝服萧恒放弃这个念头,想到萧恒态度决决,自是不允,还将他呵斥一番。 三人均是有识之事,此事利弊自是了然,也不由先皇多说,即便心中不愿,但也只能违心应允,各自回府。 哪知那郭梓文回去后却不甘心,竟私下跑到萧恒行馆与之理论。那狄国乃狼性之族,贪得无厌、只知掠夺,如何会与人讲理?郭梓文气愤之余将其怒骂一番。萧恒向先皇质问此事,令先皇颜面扫地,极为震怒。 次日早朝之时,先皇当着文武百官将郭梓文痛批一顿,说他枉读圣贤之书,不以国家大局为重,眼中只有儿女私情,实非国之栋梁,枉费先皇对他寄以厚望,便欲将他下狱。 满朝文武对郭梓文的际遇及是同情,均替他求情,先皇最后下旨将其贬谪为临折县主薄,着五日后启程前往。那临折在大苍最南面,乃大苍与南楚国的交界之地,此地暑湿,又有障气毒雾,久居易得肿泄之病,一般均令侍罪之臣前去任职。 郭梓文万般无奈、心灰意冷,神情颓丧地来我府上辞行。 这件事家里人一直不敢告诉妹妹,此时由郭梓文亲口告诉她,是何等残忍!妹妹听他讲完根本接受不了,只怔怔的问:“你是唬我的?” 见郭梓文垂首不语,又拉着母亲道:“郭郎说的不是真的?” 母亲流着泪,掩面而泣。妹妹回头看向祖父和父亲,见大家神色均是黯然,心中渐渐冰凉。其实她心中早就明白,郭梓文对她用情至深,决不会在婚期将近之日,用这婚嫁之事来哄骗自己,只是自己心里抗拒、无法相信而已。她拉着祖父哭道:“你不是一品大员吗?为什么不向皇上求情?”又问:“姑姑不是当今皇后吗?你们为什么不找她想想办法?” 祖父心中也是痛极,却只能呵叱她:“正因我是一品大员,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皇上分忧才是臣子的本分!你姑母身为皇后,如果为一己之私,不顾百姓死活,又如何能母仪天下?” 妹妹从未被如此厉声训叱过,遭此大难却哭诉无门,怔愣一会,缓缓看向向四周,见平日里宠溺自己的父母兄长有的摇头、有的抹泪,却没人敢为自己说句话,不由呜呜哭了起来,随即又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原来你们说心疼我都是假的,我不要当什么狄国太子妃,我不懂什么国家大义,我只要郭郎,你们为什么要分开我们?”言罢与郭梓文相拥而泣,母亲也跟着垂泪,祖父、父亲只有摇头叹息。 接着几日,妹妹每天都去找郭梓文,说要好好珍惜这五日,五日过后便是天高地远再不得见。大家每每想到将这家国重担压在她一个韶华之年的纤弱女子肩上,于她实是不公!是以明知她顶着萧恒太子妃的身份去见郭梓文不合规矩,但均不忍阻拦,只嘱咐丫鬟家仆好好跟着,别出什么意外。 离郭梓文离京之限还有两日,妹妹来问我有多少现银,说郭郎因她遭受贬谪,此去临沂路远艰辛,她不愿他途中受罪,便想要给他多筹备些银钱,这样方能安心。我深知她与郭梓文情深意重,若非这事关系着天下苍生,定是至死不渝。是以尽量满足她提出的要求,把身边的银钱全拿出来给了她。 妹妹与郭梓文这厢生死难离,那厢先皇已命使臣通知萧恒,愿结这秦晋之好,并将拟定的合亲条约送了过去。萧恒回复先皇,他将即刻起程回狄,筹备迎娶之事,并会将条约转报狄王,届时再派员前来商谈签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婚变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萧恒离开前,带了很多贵重礼物到我府上拜访,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萧恒。原本以为他定如那些狄国莽夫般长得高大魁伟,且狂妄自大。谁知一见之下,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除了眼神中偶会流露的睿智凌厉,实称得上温雅有礼。 当时妹妹外出未归,他非但未出声质问,还规规矩矩在前厅候着。祖父一面让我周旋,令我务必以礼相待,一面派人去寻妹妹。 我对他拆散妹妹婚事的行径很是不喜,虽得祖父叮嘱不敢明里挑衅,但言语却颇为冷淡,偶尔含沙射影的讽刺。他却毫不介意,颇有风度的与我谈论在大苍见到的境况和对改朝换代之初发展民生的策略,言谈之间极有见地,高贵清华之气四溢。到得后来,我竟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可恶之人,文才谈吐相貌均是上乘,并不输于郭梓文,气度更是远胜于他,心中想着妹妹嫁他也不算太亏。 妹妹直到晚饭时分才回府,见到萧恒先是满脸惊诧,随即便满面恨色:“竟然是你!” 萧恒对妹妹笑得颇为温柔:“郑小姐好记性,一眼便认出本太子,当初本太子曾说一定会再见小姐的。” 妹妹怒哼一声,跺脚道:“我却不想见到你!” 萧恒对妹妹长身一揖:“小姐长年幽居深闺,自分不清谁才是可托付终身之人。待本太子将小姐迎取回国,定教小姐心甘情愿!” 妹妹只丢下“休想”两字,便拂袖而去,那萧恒看着妹妹的背影,嘴角含笑,但我却觉得他笑容中尽是苦涩之意。 祖父派人来请萧恒用餐,他以妹妹见到他会食不下咽为由,告辞而去。他离去时,众多随从如从星捧月般拥着他离去,我却只觉得那背影满是萧索落寞。 过了两日,便是郭梓文离京赴任之日。妹妹说要去送他一程,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见他,父亲让我陪着她前去。 我们到了郭家,郭梓文的父母早几日便带着满心伤痛回了南乡。如今赴任就只有两个家仆同往。我们一并出城行了两里左右,妹妹说曾与郭梓文携手到离此不远的龙安寺游玩过,今日一别就天各一方,想再和他一起去龙安寺看看,在佛前许个愿,今生无缘,来世再续这未了之情,让我带了众人先到十里亭等候。 我她双眸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便狠不下心来拒绝。允她与郭梓文前去许愿,留点念想,只嘱咐她他行动快些。 我带着人在十里亭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也未见到他们到来,心下渐渐不安起来,便命郭家家仆守好行理,自己带了郑家随从前去龙安寺寻找。 待到了龙安寺,问了众位僧侣,竟惊出我一身冷汗,原来妹妹和郭梓文根本未到龙安寺,寺中众僧无一人见过他两。我妹妹仙人之姿,郭梓文也是儒雅俊秀,两人走在一起,凡见过之人无不偷偷多看几眼,断不会有视而不见之理。 我一边打发人回府禀报,一边带人四下寻找。 我本怀疑他们是来龙安寺途中遭遇了什么不测,但马上否定这种想法,这天子脚下,皇城边上,向来最是太平,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会有什么意外?更何况我将官道至龙安寺这段路细细察看过,未见有丝毫异常。 直寻到太阳沉入山谷,月亮爬上树梢,我等也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我又累又饿,让管家分派家仆继续寻找,自己沮丧的回到府中。只见府中灯光通明,祖父、父母都在大堂,我上前跪倒,将事情始末说了。 祖父又急又怒又是担心,半晌说不出话,吐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在了椅上。父亲见祖父如此,也顾不得寻找妹妹,赶紧着人请太医来为祖父医治。 这一夜真是让人永生难忘啊!祖父本已年迈,经此突变,气血攻心,一病不起,没过三日便撒手人寰。祖父辞世,全家人伤心欲绝,又担心妹妹失踪圣上怪罪,母亲再也撑不住也病倒了,一时间府上愁云惨淡。 纸终究包不住火,先皇第二日就知道妹妹失踪和祖父生病之事,携皇后亲自到府上探视,令人画妹妹及郭梓文画像,发到各处城门,对进出之人严加查询,又派了六扇门到各处秘密搜寻,严令不得走漏风声,以免那狄国听到消息,于大苍不利。 侍祖父去世后,先帝大张旗鼓发丧吊唁,派吏臣前往狄国告之萧恒,按我大苍风俗,妹妹需为祖父守孝,一年后方能出嫁。萧恒不疑有他,同意一年后方来迎娶。 妹妹和郭梓文藏得甚是隐蔽,半年多来六扇门上下四处搜捕,竟未找到,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责罚,六扇门上下怨声载道。越是临近一年之期,先皇对我们郑家越是不满,竟暗中放出话来,若因此事导致两国交战,姐姐皇后之位、皇上的太子之位便是不保。” 郑誉亮抬眼看了看太后,太后兀自闭着双眼,泪水却顺着沟壑纵横的面颊滑落。再看向刘世锦,只见他面色凝重,似也回想起当初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之势。 “直到有一天,一男子拿了一个金钏到当铺典当,店主发现与官府发来的失劫首饰图样相似,便令伙计稳住那男子,自己带了金钏到衙门。 一番查实,果然是妹妹当初离家时带走的饰物!原来他两并未离京,偷偷住在京郊一处宅院中,那宅子是郭梓文早年游学时认识的好友在京中产业,平日里就留了一对老夫妻看守。那朋友得知郭梓文进京赶考,便给了他信物,让他到宅中居住,郭梓文到京后却从未曾去过。 此次携妹妹出逃,知道常人必然认定他们会侍机远逃,会在各处关卡进行搜查,是以京城反而最是安全。当日两人换了早已备下的破旧衣,抹脏了脸暗中潜回,去了那宅院住下。郭梓文告诉老夫妻,任何人来询问,只说未有人来过,妹妹顺手摘下手上的金钏赏了那老妪。 从此两人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切需要只让那老两口去办。那老夫妻见有主人信物,自是听命于他两,遇人寻问,便说院内住的就只有自己夫妻二人,是以竟让他们躲了这大半年。 也合该他们时运不佳,那对老夫妻孙儿得了弱症,请了郎中看了,吃了好几剂药却未见好转,郎中说需长期服食鹿茸炖鸡方能治愈。这鹿茸极是贵重,一般人家如何吃得起?老妪无奈,只得将金钏拿给儿子去典当,却不知当初妹妹携带的一切物件均在衙门报备。 两人被抓时,妹妹已身怀六甲,两人到也坦然,只说能偷得这么一段日子相守,即便立时死了也是值得。 郭梓文下了大狱,妹妹被送回府上,先皇命我等严加看管,又怕我等徇私情,便派了众多大内高手暗中监视,只待一年之期到了,便将妹妹送去狄国。 妹妹回来后,变得沉默寡言,即便对母亲也不搭理,哪有当初活泼俏皮的影子?到是皇后娘娘常来看她,每次到妹妹房中都屏退下人,两人单独相处。过了几个月,妹妹顺利产一女,这时离她合亲之期仅有一月有余。” 说到此处,郑誉亮抬眼看向木槿,木槿早已猜到他所说的这个女婴便是自己,想着双亲的爱情竟如此艰难,心中百味杂呈,被李仁怀握住的手不由死死捏紧。李仁怀低头看她,只见她双眸泪光闪闪,泫然欲滴,心下怜惜,握住她的手更加坚定。誉亮看看木槿,眼中隐有不忍之色,缓缓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下去。 “后来这一个多月,皇后娘娘来看过几次妹妹。有一天让妹妹带了女儿了出去大半日。妹妹对娘娘甚是依赖,对她的话言听计从,犹胜亲娘,是以到是未曾有什么异状。 祖父一年祭日过后,先皇下旨封妹妹为颐和公主,择吉日起驾赴狄。 D9首/e发‘ 出发当日,妹妹抱着女儿万般不舍,玉容惨淡,失声痛哭。皇后娘娘亲自前来送行,她便将女儿交与娘娘,请娘娘务必履约,跪拜再三,方上辇去了。 先皇派我送亲,我护着妹妹一路行来,见她不哭也不闹,很多时候眼神游离的看着某一处发呆,我心里难受。常常讲些笑话想逗她开心,她似在听我说话,又似什么也没听到,看我的眼神也是空空的。每到风景秀美之我都把车窗打开,让她看看风景;遇到热闹集市,便带她下来走走,她只顺从的听我安排,犹如行尸走肉。 我们一路平顺的到达狄国,萧恒亲率迎亲队伍到两国边境相迎。我参加完她的封妃大典才返回京城。却在回京后听闻郭梓文带着女儿失踪了,多年来,我们郑家也暗自派人打探,却终无音信……” 说完这些,郑誉亮双目微红望向太后,太后早已泪流满面,郑夫人与木槿在边上陪着抹泪,刘世锦神色沉郁略带悲色。大家心里都已明白,木槿是郭梓文与郑玉瑶的女儿,只是不知明明是郑玉瑶亲手将她交付给太后,又如何会跟郭梓文双双失踪,被丢弃在青龙镇林氏门前,都满腹疑惑看向太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生离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太后向木槿招招手,让她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未语泪先流:“丫头,是哀家对不起你娘亲,也对不起你!”木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 太后神思飘忽,半晌方娓娓道来:“当年我虽贵为皇后,世锦被封为太子,看着风光无限,实则风雨飘摇、杀机四伏。 其时赵贵妃甚得先皇宠爱宠,在其父赵太师谋划之下,先皇命世锦带兵征讨各路诸侯、平定前朝余孽,表面上是委以重任,实则令他出征长达七年之久,无法顾及朝中之事。 赵太师一心扶持赵贵妃之子,也就是当今的礼亲王刘世乾,乘世锦出征在外之机,在朝中广结朋党,不断培直扩大势力。加之赵贵妃在先帝枕畔吹风,令刘世乾甚得圣心,加封为礼王,主理吏部、工部之事,在朝中的地位渐渐与太子有了分庭抗衡之势。是以我们郑家越发要谨小慎微,不能出些许差错,招人诟病,影响世锦在朝中地位。 玉瑶出走之事,礼王一派借此大作文章,说我郑家不顾大义,纵容小姐与人私奔,实是公然抗旨欺君!若非有我郑家暗中庇护,试想那郭梓文与玉瑶一个是刚刚入朝为官之人,一个是深居闺中的大小姐,如何能逃得开六扇门的全力追查?还说父亲是为了避免先皇追责,方才假装卧病在床!是以先皇才带了哀家亲去探视父亲,名为探病,实是为辨别真伪。 2n最%新章$◇节e上 父亲深感愧对皇恩,又担心玉瑶有失,才几日便郁郁辞世,那些中伤我郑家的流言才算稍有消停,先皇方未降罪郑家。 其时各路诸侯和前朝余孽已基本平定,只有小股不成气候的流寇还负隅顽抗,先皇本已打算让世锦回京,协理朝政,谁知此事一出,却不再提让世锦回朝之事,我曾求先皇让世锦回京,皇上却道让他多在外面历练历练,以后也好抵抗外族入侵! 哀家知他借此告诫我郑家女儿,若是狄国因此进犯,势必要世锦来承担。 哀家心中气苦,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让兄长加紧寻访。 好不容易寻回玉瑶之后,哀家知道必须让她认清眼前情势,顺顺利利嫁给萧恒,并且努力做好这太子妃,护得这两国的安定,我郑家在才能稳在朝中的权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哀家向先皇上进言,让哀家这个做姑母的前去劝说,务必让她心甘情愿嫁去狄国,否则以玉瑶宁折勿弯的性子,强逼着她说不定会以身殉情,到时真无法向狄国萧恒交待,就得不偿失了。 先皇也顾虑到此节,听从哀家之言,令此事全权由哀家处理,对郭梓文的生杀去留也让哀家相机而行,不必事事向他请旨。 那一天,哀家到郑府去看玉瑶,今下人不必通报。到得她房间,只见她正挺着肚子缝制小袄,神色甚是宁静。哀家上前拿过她手上的针线,止住她欲身行礼之势,把手中的小袄拿来细看,只见针脚细密,做工精细,前襟绣了一只小小的蝙蝠,旁边是绣了大半的寿桃。知道她盼着孩子能福寿双全,便对她说:“瑶儿想要孩子安康,须得看清一些事、想明一些理,切勿心生幽怨,鲁莽行事,否则需呈了一时之快,却可能伤了孩儿。” 她垂着头不语,待片刻后抬眼看哀家时,已是红了双眼。哀家告诉她不用担心郭梓文,此时他虽身在大牢,但却并未受刑,郑家已上下打点,让狱中卒吏多加照应,哀家也向皇上求情,免他死罪。 玉瑶听哀家如是说,似是放心不少,看着哀家的双眼也明亮了许多,拉着我的手问,若萧恒知道她未婚生子,必定会嫌弃她,打消娶她为妃的念头,是不是自己就能跟郭梓文永远在一起了? 我看着她充满希翼的眼神,一方面暗自庆幸自己来了,否则她真能在与萧恒完婚之前告诉他一切,必定会造成不可预估的灾难;一面却为自己如何说服她为难。当下只委婉的将朝中情势告诉了她。玉瑶冰雪聪明,一听便猜到我的用意,甩开我的手冷笑道:“你们无非是为了保住自己,便要牺牲我这个女儿,让我去当交易的筹码!” 哀家流着泪告诉她,哀家并不想牺牲谁,只是想保全更多的人。想那萧恒也非善辈,若让他知道此事,谁也不能料想会有什么后果,他若是借此起兵,多少百姓会颠沛流离、有多家庭会妻离子散,有多少孩子会失去父母?你也是尝到爱人离散的锥心之痛,现在即将为人之母,难道忍心这万千百姓都因你之过,遭受同样的苦难? 玉瑶神色黯淡,眼泪流了下来,却死咬着唇不吭声。 哀家知道她心中充满矛盾,但已有所动,复又拉起她的手劝道:“瑶儿,咱们生在这样的世家,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你已经放纵一次了,无非偷得几日欢愉,换来的却是郭梓文入狱。若非我向皇上求情,只恐早已身首异处了!难道你还想用孩子和郭梓文的性命再赌一次么?” 她扑进哀家怀里痛哭起来。哀家搂着她也跟着流泪:“瑶儿,这就是咱们的命!事到如今,也只有尽力保住郭梓文和这未见天的孩子!能让他们活着便是最好。” 从那以后,哀家隔几天便来看看她,她对哀家也不再冷漠,她央求哀家带她去见郭梓文,哀家却借口先皇下旨不许探视,坚决不允,只说待再过些时日,皇上气消了再找时机带她去见,当下只能为他们互传消息。 后来玉瑶生了玉雪可爱的女儿,哀家记得正是上已节后十天。过了几日,哀家前去看她,她告诉哀家她已想通了,愿意嫁给萧恒,只求能带女儿见见郭梓文,也让女儿看看父亲。她还说给女儿取了个小名叫福儿,只盼着她以后能有福气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哀家听她松口,心中却毫无欢喜之感,只觉得痛彻心扉。 过了几日,哀家带着她母女去刑部大牢探视郭梓文。哀家曾传喻刑部,不能亏待郭梓文,是以他是单独关押,也未受过皮肉之苦,只是没了自由。见到他时,他身着灰色布袍,身形消瘦,神色郁沉,说不出的颓废困顿,那还有半分状元郎的倜傥俊秀? 玉瑶抱着女儿进去,哀家看见郭梓文颤抖着伸出手摸摸玉瑶的脸,又摸摸女儿的脸,两人俱是泪流满面。哀家带着随从退开,让他们一家单独聚聚。只隐隐听到玉瑶断续说什么对不起、别想我、好好带大她之类的言语,便是呜呜的哭泣之声。 过了一个多时辰,玉瑶从牢房出来,双眼肿得如胡桃一般,垂着眼睑对哀家说:“娘娘,回吧。” 哀家回头看向郭梓文,在昏暗的光线下,他双手抓着牢栏,定定的看着这个方向,眼神绝望而空洞,让人明白了什么是形容枯槁,什么是了无生气。当我们走过长长的通道转过拐角,只听得牢中传来一声长嘶,犹如重伤的孤狼,在临死前的嚎叫。 回郑府的路上,玉瑶靠在车厢一侧双手捂面一声不吭。待回到房中,却瘫倒在地,流着泪怔怔地对哀家说:“我告诉他我要嫁给萧恒了,我说从此以后我们再不相干!” 她虽是仰脸对着哀家,眼中却是无物。哀家知她心中极痛,蹲下身将她搂在怀里:“瑶儿,难为你了!” 玉瑶捂着脸哭了一会儿,将哀家扶到椅上坐好,在哀家身前跪下,一边叩头一边说:“瑶儿有一事相求,还请娘娘恩典!” 哀家让她起来慢慢说,她却不肯:“瑶儿求娘娘,在瑶儿出嫁之后,放了郭梓文,把福儿给他,让他把福儿好好养大成人。瑶儿刚才看到他那样,只怕他已无求生之志,瑶儿心里好痛、好怕!瑶儿把女儿给他,让他知道他是一个父亲,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玉瑶抱着哀家的腿哭泣,把哀家的裙裾浸湿了好大和片。哀家想起郭梓文在看到我们离去时失神的样子,和那一声绝望的嘶叫,深信玉瑶所言非虚,不由心中发怵。当下点头应允,并告诉她哀家一定会尽全力,保他父女平安! 待玉瑶走后,哀家将福儿带回宫中,本想立即将她送去给郭梓文,但想到郭梓文的情形,终是不放心。想起祖父乱世时在右耳根留下朱砂的法子,便在福儿耳后植了一颗。 哀家命人在京郊置了一个小院,安排了亲信前去管事。方才命人将郭梓文从大牢中接出,送到小院去。依照玉瑶所托,将福儿带去送还给他。 哀家告诉他,以后就带着女儿在此安心居住,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管事。 他只是呆呆的,喉间发出一串咕咕的低笑,说只有一个需要,可以让玉瑶回来吗? 哀家甚是心酸,让宫侍将福儿交给他,他却不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宫斗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哀家看他痴痴傻傻的样子,心中又痛又气,抬手打了他一耳光,怒道:“你饱读诗书、才思敏捷,怎会如此迂腐不化!你仔细想想当下的情势,便会明白玉瑶是为了护住你父女性命,不得已远嫁狄国,你难道不能理解玉瑶的良苦用心?不能珍惜她做出的牺牲?现在玉瑶唯一希望的就是你和福儿好好活着,她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你明白吗?” C首$发~ 郭梓文本是极聪明之人,其间道理早就明白,当下颤抖着双手接过福儿,紧紧拥在胸前,仰天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苦涩:“郭某身为堂堂七尺男儿,自以为有经天纬地、济世辅政之才,如今却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真是狂妄得可笑可叹!娘娘放心回宫吧,小人定会好好抚养女儿,不辜负玉瑶!” 哀家见他恢复了清明,便回宫去了。没想到三个月后,却接到管事来报:郭梓文和小福儿失踪了!哀家私下派人四处打探,却再也没有寻到。” 众人至此方知事情始末,只不知郭梓文何以会将木槿弃之不顾,更不知道他此时人在何方! 太后说了这许久话、流了这许多眼泪,早已体力不支。李仁怀便欲请大家先退下,让太后先行休息。刘世锦等刚站起身,太后却抬手止住道:“你等暂且别走,哀家还有话说。” 众人相顾,只担心太后初醒身子受不了。刘世锦上前赔笑道:“母后先歇息片刻,来日方长,有什么要说的,明儿养好精神再说。” 太后摇摇头,嘴角噙着苦笑:“哀家的身体,哀家自己知道,哀家是怕此时不说,以后便没机会说了!” 众人听得她之言,心下黯然,均默默坐下。太后闭上眼睛,轻轻喘息:“如今木槿这丫头的身世大家都明白了。当年玉瑶出嫁后不久,先皇便下旨召皇儿回京,令皇儿协理朝政,你我母子在朝中地位才日益稳固。”她睁开眼来,看着刘世锦道,“哀家对玉瑶亏欠颇多,如今唯有一事要请皇帝作主。” 刘世锦欠身道:“太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儿子,儿子必当尽力去办。” “如此甚好!”太后微微颌首,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槿儿这丫头命苦,小小年纪便尝尽人世冷暖,如今出落得花儿一样,哀家怕她重蹈玉瑶当年的覆辙,便作主将她许给了李仁怀,只想她有人爱、有人疼,平顺幸福过完此生,也不枉她娘亲为她取名福儿。谁想太子得知消息来找哀家撒横要人,要不是对哀家还有三分忌惮,只怕早就打上门去抢人了!” 刘世锦实恨刘晟厚蛮横,面带惭色低声道:“是儿子管教不严,让母后受累了。儿子已令他禁足思过,以后必定……” 太后摆摆手打断刘世锦之言,对他和郑誉亮道:“如今你们一个是当今天子,一个是当朝一品大员,哀家便把槿儿托付给你们!她母亲为我刘氏江山毁了一生,你们定要好好待她,婚嫁之事务必顺从她的意愿,任凭是天皇老子也不能勉强于她!” 刘世锦、郑誉亮忙应道:“儿子(微臣)谨遵太后懿旨,请太后放心!” 太后似放下牵挂,双肩塌了下来。少顷,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李仁怀,对刘世锦道:“当年玉阳长公主之事,皇帝可清楚?” 刘世锦深知玉阳乃是深埋在母后心中的一根刺,只是她从不提,旁人自不敢提起。此时听她说起,心中讶然,恭恭敬敬回道:“当年儿子出征在外,远离京城,不能顾及母后、妹子。后来回宫听人说起,母后受小人陷害,全靠一位名叫李诚安的太医,方得脱险,妹妹因此受到牵连,离宫出走,详情却是不甚清楚。只是在军中收到过搜捕李诚安的公文,见过他的画像。” 郑誉亮见太后向自己示意,便叙起当年之事:“当年先皇宠信赵贵妃,不顾与太后多年的夫妻之情,竟然起了废除皇后、太子之意,欲立赵贵妃为后、立年仅十岁的礼王刘世乾为储。我郑氏一族唯有事事小心谨慎,决不能落下丝毫把柄,让他们有机可趁。” “赵太师和赵贵妃无法搜罗到皇后之错,竟心生歹意,暗中以重金为饵,威逼利诱时任太医令的李诚安对皇后下毒。他们不知李诚安已与玉阳公主暗生情愫,自不肯听命于她,还悄悄让玉阳提醒皇后娘娘当心。那赵贵妃一计不成,便让另一位太医令谢世杰暗中对皇后下毒手,几次均被李诚安巧妙化解。 赵贵妃大怒,对李诚安怀恨在心,毒死秦淑妃之后嫁祸给李诚安。先皇极为震怒,命人将李诚安拿下送至刑部,由赵太师主审,赵太师自是严刑逼供,逼他说出受意之人。赵太师多番暗示,只要他指出是皇后之意,便可保住性命,放他离开。”忆起当年情势,郑誉亮兀自觉得心惊,“没想到他受尽酷刑,却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说,赵太师恼羞成怒,罗列了李诚安十大罪状,打入天牢,判了凌迟处死。就在行刑的前一天,也不知道李诚安使了什么法子,从戒备森严的天牢中逃出,还潜进宫中,将玉阳公主劫走。” 郑誉亮长吁一声,似是卸下了心中巨石:“重犯越狱、劫持公主,是何等大事,令天家颜面尽失!先皇勃然大怒,责赵太师办事不力,便将废后之事按下不提,还罚其一年俸禄。当即按下公主被劫之事,只下发海捕文书,重金悬赏捉拿朝廷钦犯李诚安,那李诚安却如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未寻到了。” 太后轻叹一声:“其实那李诚安在狱中受尽酷刑,早已身受重伤,如何能不动声色的逃出天牢,劫走公主?” 刘世锦与郑誉亮对视一眼,均是满面疑惑,摇头不知。 “你妹妹在李诚安下狱之后便来找哀家,告诉哀家她与李诚安早已情投意合、私定终身。李诚安为了保护哀家和太子才受人诬陷,下了大狱,求哀家设法救他。”太后回忆起玉阳跪在身前苦苦哀求,自己却为了自保不为所动,“此事由赵太师主审,哀家知道他是何居心,自不愿出手,以免落人把柄,误了皇儿的前程。况且那李诚安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令,如何配得玉阳这金枝玉叶?他若因此死了,到省得由哀家出手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太后说到此处,想着玉阳那些日子神情凄苦、整日以泪洗面,心中升起丝丝愧疚和悔意:“李诚安身在狱中,玉阳整日坐立难安,到象她在受那挖肉挫骨之刑。她看哀家终不肯出手相求,原本含着希翼的双眼日渐空洞,到后来渐渐狂躁起来。哀家怕她闹出什么事端,令她禁足,并派人日夜守着。到得行刑前一日,她逼着看守来通报哀家,说哀家如不见她,就等着为她收尸。哀家无奈,只得去见她,只见她面色憔悴,如行尸走肉一般,她哭着求哀家准她出宫,只说要再去见李诚安一眼,若是哀家不依,她便唯有一死,随了李诚安到阴间再做夫妻。哀家被逼无奈,给了她出宫令牌,让她行动务必隐密,切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哀家哪里知道,此时她早已做好跟着李诚安逃跑的打算。” “她用李诚安给她的迷香将宫中侍从迷晕,换了宫侍衣服混出宫去,也不如何联系上的李家人,李家早已派人在宫外候着了。 玉阳只带了一个李家的老家人前去天牢,给了牢头大笔银钱,说是知道李成安明日便要行刑,家人送些好酒好菜,让他好吃好喝走得安心。那牢头见他们一个娇弱女子,一个瘦弱老者,谅也翻不出什么事来,况那银钱实令人眼馋,便让他们进去,令他们行动快些。玉阳让老家人分了大半的好酒好肉给狱卒享用,自己带了酒菜进天牢。那些狱卒让老家人先吃了酒肉,见他无事,方才放心的吃喝起来。 老家人应是早就服下解药,是以无事,那些狱卒却全都被迷倒。他们给李诚安换上狱卒衣服,收拾好现场,放了迷烟,就此逃出了天牢。 他们李家也颇有办法,在出城之时,京城城防守卫竟是问也不问便将他们放走了,想是事先早就通容妥当,到得第二天刑部前去天牢提人,方才发现狱卒睡了一地,牢中已是人去狱空,时隔一夜,却到哪里去寻?” 刘世锦从未听到过这些事,心下讶然:“母后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太后叹道:“哀家派了心腹暗卫悄悄跟着玉阳,让他相机行事,若玉阳遇险,设法救她回来,却未曾想到竟亲眼见到他们成功逃脱。至于天牢内之事,却是刑部提审狱卒交待的。李诚安定是早就谋划好了脱身良策,是以躲过了朝廷的追捕。哀家想若是寻回玉阳免不了另生事端,便由得他们去了,只让父亲暗中周旋,平息京中流言。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哀家再未见过玉阳,朝臣们早已淡忘了此事。可玉阳是哀家之女,骨血相连,如何能忘?心中虽然挂念,却无法向人道来。哀家今日将此事告诉皇帝,是想让皇帝知道,李诚安和玉阳之罪,皆由哀家而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死别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太后颤颤巍巍从枕下摸出一个玉佩,递给刘世锦:“此玉佩本为一对,是哀家入宫之时母亲给哀家的,这枚刻有龙呈二字,另一枚是凤祥二字。哀家本想将这对玉佩分给两个女儿,当时青阳太小,哀家还未及给她,玉阳出走后,这到成了哀家唯一的念想。” 刘世锦忙伸出手双接过玉佩,仔细端详,只见这玉佩通体洁白,色若羊脂,着手温润细腻,镂空雕刻一龙一凤环绕,中间果有龙呈二字,雕工精细,确非凡品。太后闭上眼睛,泪珠又从眼角浸出:“我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玉阳了,日后若有人持有另一玉佩,只怕便是玉阳的家人。哀家要你答应,以后对手持玉佩之人,务必格外开恩,弥补哀家当年之失。” 刘世锦点道称是,将玉佩小心收好。太后这才放下心来,挥手让众人跪安。 郑誉亮夫妇与木槿恭送刘世锦离开,方得闲叙话。 木槿向两人行参拜之礼。郑夫人一把搂在怀里直呼:“苦命的孩子!”相拥而泣,郑誉亮也在一旁红了眼睛。 过了半晌,两人方渐渐收住悲声,木槿擦着泪水,向郑誉亮道:“舅舅,你可知我母亲现在怎样?她过得好吗?” 郑誉亮心中既难过又不忍,却知终不能瞒她:“唉!你迟早也会知道的,我今儿就全告诉你吧! 皇上登基四年后,派我出使狄国,那时妹妹嫁到狄国已有七年,我顺便前去探望她。那时她已身为狄国皇后,在御花园设宴为我接风,我见她比以前更加丰腴妩媚了,身边跟着个三岁大小的女孩,生得粉雕玉琢,一双眸子甚是灵动,妹妹说这是她跟萧恒的女儿,狄国的永宁公主。妹妹让她喊我舅父,那小女孩一点不怕生,缠着我问这问那,直到妹妹让嬷嬷带她下去。 妹妹告诉我,萧恒对她很好,自她嫁到狄国后,萧恒对她始终柔和温润,爱护有加,从未有过一丝勉强。即便新婚之夜,也不愿违背妹妹意愿,自己割破手臂染了白绢,蒙混过关。她封太子妃一年多来,两人白天在人前是恩爱夫妻,晚上却是她睡床上,萧恒睡塌上。 其时狄国国君已身患恶疾,国事均由萧恒处理。但不管他多忙,总是尽量抽空陪妹妹,或月下弹琴、或焚香对弈,妹妹终被他深情感动,心甘情愿委身于他,为他生了公主。我见妹妹说起夫君、女儿眼底眉梢具是柔情,只道她终是将郭梓文忘了。 萧恒得知我们在御花园中,只怕更深夜凉妹妹受寒,亲自送来暖裘为妹妹披上,又陪我饮了几盅,方携了妹妹回寝宫。我见他们这般如花美眷,也着实为妹妹高兴。 过了几日,我要回大苍,妹妹来到行辕我送行。她摒退侍从,问我郭梓文和福儿的情况。我只知道太后当年将郭梓文从牢中放出,并将福儿交给了他,事后便无他父女消息。我如实告之,妹妹听后神情郁郁,什么也没说。” 郑誉亮长叹一声,神色愈加悲凉:“三年前妹妹回平昌省亲,这是妹妹出嫁后第一次回来,也是最后一次回来!回来时极是风光,原定在平昌呆十日,谁知五日后却匆匆回狄,走时竟然未向我这个哥哥辞行。回去后不久便传来狄国皇后重病的消息,过了约莫三个月,狄国发国丧,言皇后殡天,军民素服三日,停嫁娶一月。 我当又惊又痛,私下与太后说起些事,太后连声叹息,只说当年没处理好郭梓文之事,伤了妹妹的心,却不愿再多说。如今想来,必是妹妹回来得知你和你爹失踪,伤心过度才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那萧恒因妹妹回平昌省亲后便一病不起,抛下他和小公主去了,心中怨气无处发泄,去年派狄国贤王萧成浩出兵来犯。” 这十几年来,木槿对自己的身世作过多番设想,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颐和公主与状元郎的私生女,更未曾想到双亲遭受了这许多磨难,却抗不过命,终是无法在一起。如今更是一个香消玉损、天人永隔,一个杳无音信、生死难测,心中悲痛无可消除,直哭得迷迷糊糊。 郑誉亮见她精神不济,神思恍惚,知道她猛然听到了这许多惊心动魄之事,只怕早是心乱如麻,此时多说无益,到不如让她独自静静。当下嘱咐李仁怀好好照顾,待以后请了太后恩旨,再接她回去。 郑誉亮夫妇走后,李仁怀给木槿服了一颗宁神丸,守着她入睡。见她梦中也偶有哽咽,心中越发疼惜。 李仁怀回到太后寝宫,坐在案前凝神细想,想着太后身体已是油尽灯枯之势,吃药将养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需得拟个温补提气之方,尽力减轻其痛苦,拖延些时日;木槿从小便身体潺弱,进京以来身心均受到极大伤害,今日这般情绪激荡,对她身子极为不利,唯有先行吃药调理,待完结此间之事,再寻个清静之处休养为宜。 斟酌再三,磨墨提笔,写了两副药方。 刚搁下笔拿起方子细看,却听得一声轻咳,一人从门外缓步走进:“李大夫真是尽心啊!”他逆光行来,光影将他映照得甚是高大伟岸,却看不清面貌。 李仁怀头也不抬,只看着手上药方,淡淡道:“晋王是来探视太后么,她老人家还睡着。” 刘晟检低笑一声道:“李大夫怎么认识本王?我两似乎素未谋面。” “错了,那日草民在安仁宫门外与王爷相遇,草民听到二位王爷交谈,便识得晋王声音。” 刘晟检做出一个恍然的神色,点头道:“原来如此,李大夫好本事啊。” 李仁怀拿起笔继续埋头写字,也不看刘晟检,缓缓说道:“太后刚入睡不久,宜静养,王爷探视时间不要太长。” 刘晟检双目微眯,饶有兴趣的看了李仁怀一会,靠近他低声道:“本王此来,是找李大夫的,请李大夫借一步说话。” 李仁怀抬眼与他对视一会,见他眼睛犹如深潭,暗藏了太多东西。默默收回目光,沉声道:“草民只会治病,从面色步履来看,晋王身体康健,实无需草民之处。” 刘晟检轻笑,声音带着冷冷的邪痞之气:“李大夫到是很会推托,不过此事关乎李大夫和木槿姑娘的终身大事,想必李大夫不会不顾。今日本王在晋王府中恭候大驾!”言罢,转身向内寝走去。李仁怀看着他的背影,只觉他像一个强力的磁石,竟让人有无法抗拒之势。 入夜,刘晟检端坐书案之前,就着烛光看书。他特地命人大开门窗,只留了贴身丫头清铃侍候,其他人等若无召唤不得来扰。过了一会儿,隐隐听到墙外传来“当当”的之声,原来已到二更。他抬眼看向门外,只见夜色深沉,无星无月,一片漆黑。他也不着急,叫清铃新续了茶,剪了灯心继续看书。 又过了一盏茶光景,他抬眼看了一下窗外晃动的树影,扬声道:“清铃,把前两日皇上赏的新茶泡来,客人到了!” 清铃应了一声,声音清脆如铃,少顷便捧了一壶茶并两支茶盏进来,放到临窗的几上。 刘晟检对着窗外哈哈一笑,朗声道:“既然来了,何必还在门外喝风,进来陪本王一品新茶如何?” 只见李仁怀施施然从墨夜中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几边坐了,提起茶壶将茶水注入茶盏,端起来放在鼻下轻嗅,随即浅啜一口,神情甚是悠然:“好茶!晋王好耳力!”说完抬眼看着刘晟检。 刘晟检对他的无礼也不见怪,走过去隔几坐下,也如李仁怀一般将茶倒入茶盏,端起来放在鼻下闭目轻嗅,轻啜一口。 清铃见状,抿嘴轻笑,乖巧的走了出去,轻轻掩上房门。 李仁怀放下茶盏,冷冷道:“王爷今日胁迫草民前来,不会只为了让草民品尝今年的御贡新茶吧?” 刘晟检哈哈一笑,细长的眸子在烛火照映下闪烁着睿智:“李大夫一心只求小家安稳,本王如不说那番话,如何请得来大夫?何况本王说所,绝非要胁,李大夫也是聪明人,想必深知本王所言非虚,才会深夜前来。” \xW首发 李仁怀听得他说自己一心只求小家安稳,正说中自己本意,不由暗赞他识人之能。抬眸看他,正对上他狭长的双眼,只觉眼神犀利,似能看透人心,不由暗自警觉:“王爷令草民来,草民岂敢不来?不知王爷相约是为何事,还请明言。” 刘晟检收回目光,垂下眼睑,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盏:“李大夫一心想要远离庙堂,过闲云野鹤的消遥日子,这人各有志,原本无可厚非。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木姑娘人美如玉,李大夫恐不能轻易如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结盟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仁怀不语,只挑眉看着他,刘晟检迎着他的视线,目光如炬:“太后这病,便因木槿姑娘而起。据我所知,不止二皇兄贪恋木姑娘的美貌,就连我那行事稳重的大皇兄,对木姑娘也是别有用心。”见李仁怀脸色微变,嘴角微扬,“我二皇兄身为太子,狂妄嚣张,无非仗着皇上、皇后偏袒肆意妄为,但他是直肠子,喜怒都摆在脸上,想要对付却也不难。可我那大皇兄却心机深沉,最善于拉笼人心,行事老辣不择手段,要对付他可不是易事。” 李仁怀听他说得振振有词,知道快进入正题。却不动声色道:“所以王爷今日是叫草民赶紧带了木槿有多远走远吗?” 刘晟检哈哈笑道:“逃跑躲藏只是一时之计,绝非上策,本王请李大夫前来,是想要大夫帮本王一个忙。”说罢,醮了茶水在几上写下两字,牢牢盯着他的双眼,然后用手抹去。 李仁怀见他写下的果然是“夺嫡”两字,不由暗自心惊,实不愿卷入这宫庭分争中,当下冷冷道:“草民只是一介江湖郎中,会的只是治病救人,如此大事确实帮不上忙。” 刘晟检神色间尽是了然,也不着急逼他,挑挑眉淡笑道:“李大夫何必自谦?护国公有难,能于大苍万千郎中里独独寻你,其中缘由想必你比本王更加清楚?且不说你们是否有旧交,如今你于他却有新恩,如劝他顺时而为,他即便不会响应,至少也不会驳了这救命之情,持敌对之势吧。” 李仁怀心喑自叹息:这刘晟检果然是厉害角色,自己行事如此小心,在他眼里却如同小孩把戏,此时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刘晟检将手放在几上,手指轻敲几面,沉声道:“何况本王看太后对你也非同一般,将来劝服太后一派臣公,说不得还要着落在大夫身上。” 李仁怀看着他冷冷道:“晋王太高看草民了。草民于太后、国公不过是雇佣关系,他们出钱,草民治病,差事办好,拿钱走人,哪来什么恩什么情!” 刘晟检轻笑一声,神色颇为笃定:“李大夫,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本王以将心中所想坦诚相待,你又何必遮遮掩掩?” 李仁怀见他自信满满,不由暗自着恼:“即便如王爷所说,草民与他们有些瓜葛,可王爷既知草民对功利毫无所求,自应该明白草民断不会冒险相帮!” “此事还得从木姑娘说起。本王那两位皇兄都对木姑娘极为上心。如若他们上位,难免不会用尽手段,难道你终日带着木姑娘东躲西藏,过那居无定所的逃亡日子?何况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刘晟检淡淡一笑,轻声叹息,神色悠远“何况就算木姑娘愿意跟着你东躲西藏,你也未必忍心让她受这颠沛流离之苦。” 李仁怀听他说得在理,心中一动,冷笑道:“王爷只说你兄长对槿儿怀有异心,我又怎知你是何居心?” 刘晟检嗤笑一声,起身走到窗边,双手按于窗棱之上,遥望着黑沉沉天幕,声音变得深沉而忧郁:“你道木姑娘国色天香,人人都会对她心向往之?那你也太小看本王了!本王心中早有一人,此心非她莫属,如今本王还无法让她留在身边。本王唯有让自己变强,只有足够强大,才有能力护着她,让她正大光明做我的女人。”说罢他回转身,满脸具是坚定之色,“身为男人,都想要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若是情势相迫,相信你也会为了木姑娘不择手段!” 李仁怀想着若是槿儿有危险,自己必定会不顾性命也要护她周全,点头道:“草民深以为然!” 刘晟检微微一笑,双手负于身后,长叹一声:“想当年先祖于诸侯混战中开元立国,多少英雄志士为了建立一个安定强盛国家,让百姓过上富足安稳的日子,抛家弃业追随先祖,浴血奋战十余载,才换来如此锦秀江山! “先帝继位时,各路余孽、匪寇作乱,又派父皇带兵征战七八年方才全面平息。其时大苍久遭战祸,国穷民瘠,人心思定,先皇和今上为了与民休息,忍辱负重,以和亲、供奉之下策,与狄国、南楚等虎狼之国结盟,只求能为大苍百姓换得喘息之机。 “即便如此,去年狄国还歁我朝中无人,私毁盟约,纠结二十万大军来犯。”说罢忿忿然在案上重重一拍,冷笑道,“还好我大苍这些年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国力日渐强盛,此次护国公率军迎头痛击,也教他们识得我大苍并非软弱之辈,量他日后不敢轻易来犯!只是如今皇上身体大不如前,朝中烦琐之事需人分担,本王看在眼里,忧在心中。但我那两个皇兄,一个私利心重,一个草包鲁莽,均非能担大任之辈,本王想为君父分忧,便更不能让那两人祸害咱大苍。” 他双眼如被暮色所染,黑得如一泓深潭:“本王若能上位,必定励精图治,让大苍国富民强。咱们的公主以后再也不用和亲,咱们百姓种出的谷米都自己吃、织出的布帛都自己用,让狄国、南楚这些宵小看我们的脸色行事!”说罢负手而立,双眸神采奕奕,恢复了狂傲凌厉之态,隐隐有君临天下的霸气。 {M首HB发w 李仁怀想着木槿母亲之苦,也不由心中升起豪气道:“好!我们要让他们的公主来和亲,要吃他们养的牛羊!” 刘晟检抚掌大笑:“和亲就免了,本王吃不消他们女人身上的那股子膻味。” 李仁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晋王也会说笑,不由起了戏弄之心:“你难道不怕我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刘晟检觑着眼看他,笑容里是满满的自信:“本王相信自己的眼光,况且李大夫也无其他路可走。”他挺了挺脊背,表情严肃起来,“本王今日在此对李大夫承诺,他日事成,必不负今日之约,定让你带着木姑娘远走高飞,过想要的逍遥生活!”说罢对他伸出手掌。 李仁怀低头沉思片刻,心中拿定主意,淡淡一笑,站起身来,举起手掌,与之郑重相击。 刘晟检神色坦然,似乎一切早在意料之中:“既然你我结盟,就不必再用草民、王爷这些生分的称呼了,本王以后便称你李兄了。” 李仁怀躬身道:“王爷身份尊贵,这规矩却是不能乱,对在下的称呼,王爷到可以随意。” 他不再称自己为草民,也算接受了刘晟检建议。 两人又坐下商议一番,李仁怀方起身告辞,刘晟检走到案边,从暗格取出一张帛书,交与李仁怀。李仁怀狐疑看他一眼,刘晟检唇角微扬,示意他打开。 李仁怀展开一看,上面是龙飞凤舞几行:李仁怀仁心仁术,心怀天下,实乃国医典范,加封逍遥候,荫其妻子,可免获罪。帛书下方盖有刘晟检私印。 李仁怀知他此举是为了消除自己疑虑,没想到他早已预料到能说服自己,提前备下此书,当下也不推辞,收好放入怀中,笑道:“王爷如此体恤,在下却之不恭,多谢了。” 待李仁怀走到门口,刘晟检忽道:“听闻光禄大夫薛远的千金恶疾至哑,若李兄得闲,务必前去看看。” 李仁怀心中一动,缓步而行,瞬即淹没在沉沉夜色之中,远远的传来他淡然的声音:“在下知道了。” 过得两日,太后神思逐渐恍惚起来,越来越离不了木槿,到后来竟是一睁眼便要寻木槿。木槿只得衣不解带侯在床边,刘世锦特许,在太后床边增设一塌,方便木槿休息。刘世锦见太后光景,知道也就这一两日了,每日下朝便来看望太后,以尽孝道。 这一日,太后醒后,拉着木槿的手直喊:“瑶儿,哀家对不起你!都是哀家不好,没照顾好福儿,让她受了许多苦楚,你怪不怪哀家?” 木槿见她误将自己当作娘亲,知她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如今弥留之际尚且放不下,不由心中既是感念又是酸涩,极力忍着眼泪,想象母亲说话的语气:“太后,瑶儿从来没有怪过您,您兑现了您的承诺,还了他自由,也将福儿给了他。是他自己想不开,才带着福儿离开,要怪也只能怪他不告而别,害您老人家白白担心这么多年!” 太后似是听明白了,嘴角扯了扯,挤出一丝笑意:“好啊,你不怪哀家,如此甚好!哀家很开心、很开心!” 是夜,太后薨,享年六十五岁。 太后发丧入殓又忙了多日,木槿身子潺弱,哪经得住如此折腾。这初夏之际阴雨绵绵,木槿便浑身上下便酸痛不已,关节之处更是犹如针扎,即便是医疗圣手李仁怀守在身边,也只能用内力助其缓解痛楚,让她卧床休息。刘世锦嘉其孝心,赏金百两、珍珠一斛,着其回府好好养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遇刺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仁怀随着车舆出宫,见郑、林两府管事都迎了上来。不由一怔,随即拿定主意,将林家管事拉过一旁,压低声音道:“你且回去告诉夫人和将军,小姐前些日子得知郑太傅是她亲舅父。这么多年来小姐流落异乡,太傅甚是挂念,今日且让小姐先去郑府叙叙,过几日我再送小姐回林府。”林府管事答应了,带着下人去了。 李仁怀携着车舆,跟着郑府管事回到郑府,郑誉亮夫妇尚在宫中未归,但府里早已安排妥当,车舆直接送了木槿到沁舒园。园内老妈子、丫环齐齐迎了出来,抬着软椅候在门口。李仁怀抱着木槿从车上下来,问了木槿卧房所在,便抱着她直奔卧房而去,一群下人瞠目结舌跟在后面,p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布局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仁怀皱着眉缓缓摇了摇头:“在下以为未必是他。想那太子只是骄狂,还不至于蠢笨到留下此等把柄。”他抿了一口茶,双眸幽深,“以在下看来,定是那主谋设的局,太子为了槿儿不惜气病太后,对槿儿之心早已是人尽皆知。他此时出手杀我,是再合理不过,若再加上这令牌,便成了铁证。” “本王也是这样看”刘晟检轻笑了一声,神色清冷漠测,“不过我们到是可以借此做做文章。” "看||正版l@章节‘K上,)fp 次日,李仁怀李神医回府途中遇刺之事,便在朝野上下传了个沸沸扬扬。当李仁怀到太傅府探望木槿时,便被郑誉亮请到偏厅,细细寻问。 李仁怀想起刚刚才在国公府与苏子策详谈了一番,如今还得再来一回,不由摇头苦笑道:“仁怀有生以来首次进京,在京中一无故交、二无宿敌,此次遇刺实是不知何故,还好仁怀随从武功不错,加之仁怀脚底抹油的功夫还不错,是以只受了点儿皮外伤。” 郑誉亮捋着颌下短须双眉紧锁:“贤侄可其他有仇人?” “仁怀身为医者,平日里做的都是治病救人之事,从未误诊病情害人性命,更未与人结过仇。”李仁怀神情极是无奈,“仁怀昨日已令人向平昌府报官,不知官府勘验后有何发现?” 郑誉亮缓缓摇了摇头:“平昌府伊上报,未在那两个黑衣人身上发现任何可用线索,已令人将画像四处张贴,看能否有人识得,依我看来希望不大。”他复又看向李仁怀,眼神极是锐利,“会不会是贤侄此番在京中无意得罪了什么人?” 李仁怀知道那令牌必已遭人按下,心道太子党势力果然非同一般。垂下头作认真思索之态,半晌方坚定的摇摇头:“仁怀此次进京,只为苏国公驱毒而来,后来为太后诊过病,平日里有交集的无非是安仁宫、国公府和林参领府这几处,实想不出得罪过什么人。”忽又想起一事,“对了,仁怀想起一事。有一次欣宁郡主带槿儿去成王府,槿儿不知何故得罪了成王,将她羁留在府中。仁怀放心不下,前去将槿儿强行带走,当时成王极是不满。” 郑誉亮只知道太子对木槿有执念,没想到与成王也有瓜葛,不由深觉太后临终所托并非夸大其词,暗下决心不能让妹妹的悲惨际遇在槿儿身上发生。 木槿新到太傅府,颇有些不适,一夜竟是无眠,李仁怀来时,正恹恹的歪在榻上。见李仁怀来强撑着要起身,却一阵头晕,李仁怀忙上前扶住,让她好好躺,问脉开方让人去配药。 木槿这几日药不离口,听闻又要喝药,不由皱眉道:“能不能不喝药啊。” 李仁怀捏捏她的鼻头道:“你乖乖听话,快些好起来,以后就不用喝药了。” 木槿迷迷糊糊道:“从小娘亲夸我乖,后来太后也夸我,只是太后……”说到太后,眼眶又已红了。 李仁怀见又勾起她伤心,便坐在她身边,将她揽在怀里,声音醇厚如酒:“槿儿可想我也夸你?” 木槿听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呢喃,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一般,不由轻轻嗯了一声。 李仁怀侧头指着自己的脸道:“槿儿香我一下,我便也夸你!” 木槿脑子昏昏沉沉,被他低沉的声音惑,依言将唇凑上去,在他脸侧亲了一下。抬眼对上他晶亮喜悦的眼睛,猛的惊醒,不觉大羞,双手捂着脸道:“仁怀哥哥欺负我。” 李仁怀感觉到温润细腻的唇瓣贴上自己的脸颊,看着她美好的容颜,心中满足之极,轻轻拿下她的手,握在手中,声音温柔如水:“我这一生只欺负你一个人,也只让你一人欺负。” 从郑府出来,见时间尚早,想起刘晟检所托之言,便带了四喜向光禄大夫薛远府上而去。 国丧期间禁宴乐,街道异常冷清。初夏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李仁怀缓步而行,到觉得别有滋味。 少顷来到薛府,递上名贴。李仁怀候在门外四下打量,一片宅邸中,郑府并不显眼,普通的青砖灰瓦,棕色对开大门,门上一对环口铜兽。心道:听刘晟检语气,对这薛府千金甚为上心,这薛府低调内敛,到很附合他的品味。 少顷,光禄大夫薛远亲自迎了出来,薛远四十上下,面容清瞿。一见李仁怀上前抱拳道:“李大夫光临寒舍,蓬蓬荜生辉。” 李仁怀拱手还礼:“在下冒昧来访,大人勿怪。” 薛远呵呵一笑,握住李仁怀的手引他入府,似早已知道他要来,神情极是亲厚:“哪里哪里,下官早就想请李大夫来府看看小女,只是李大夫事忙,下官也不好叨扰。” 李仁怀淡淡一笑,不经意的抽开手,抱拳在右侧道:“在下也是受人之托。” 薛远应道:“如此甚好,大夫请随我来。”一边让人去支会小姐,自己亲自陪着李仁怀前去。 薛远带着李仁怀穿过抄手回廊,经过小花园,从月洞门出来向西,直走到府邸最深处,薛远似看出李仁怀的疑惑,解释道:“小女自从身患哑疾,性格变得极是孤僻,非要住在这偏僻之处,平时也不见人,只留一个老妈子侍候。” 李仁怀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却不动声色道:“一般情况,人身患恶疾,性情大变也是有的。”薛远连连称是。 两人行到一处院子,院门紧闭,上有“临离”两字,下人上前拍门道:“何妈开门,大夫来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只见一个身形干瘦的老妪立于门侧,微微躬身道:“大夫请进。”李仁怀见她五十多岁,眉目间颇有愁苦之色。 薛远轻咳一声道:“李大夫请,下官就不进去了!” 李仁怀心下奇怪,看他一眼,见他神情有些尴尬,也不勉强,便点点头,随着何妈进去了。走进房中,只见一青衣女子立于窗前,看背影双肩瘦削、高挑纤细。何妈向那女子道:“小姐,大夫来了。” 那女子回转身,看向李仁怀,只见她双眸如琉璃般流光溢彩,眼神中三分倔强、三分防备、还有三分妩媚;一张素白的脸,尖尖的下巴,面上毫无表情。李仁怀不由暗自喝彩,好一个清冷艳绝的美人儿,难怪晋王对她心心念念。 李仁怀走到案边坐下,四喜从囊中取出脉枕放在案上,指指对面的椅子道:“小姐请坐。” 薛小姐看着李仁怀却是不动。李仁怀见她神情似疏离,盯着她琉璃般的眸子淡然一笑:“小姐如此这般,难道是不愿医治嗓子?” 何妈忙过去将小姐半扶半推到椅上坐了,对李仁怀赔笑道:“李大夫说笑了,我家小姐怎会不想医治,只是不知看了多少郎中,吃了多少苦药,却是无用,又见大夫如此年轻,心里不免有些疑虑。” 四喜朝天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我家公子虽然年轻,岂是那些江湖郎中可比?” 李仁怀冷冷横了他一眼,四喜极不乐意的闭嘴。李仁怀淡然一笑道:“就算在下是个庸医,小姐无非再白吃几次苦药,有何可虑!” 薛小姐闻言,瞪了他一眼,到是很干脆的挽起袖子,将细白的手腕放在脉枕上。李仁怀见她腕上有几处暗沉之色,似是旧年的伤痕,只觉这薛府处处透出怪异,想她一个深居闺阁的大小姐,不知道何故会如此。 李仁怀对人一惯的外冷内热,只作不见,伸出中食两指置于她腕上,只感觉她手微微一抖,不由皱眉道:“是晋王让在下来的,小姐勿怕。” 薛小姐一听到晋王名号,果然是安心了许多,安安静静任由李仁怀问诊。李仁怀听了一会儿脉,不由皱起了眉头,换了手再诊,眉头越皱越紧,又让她对光张开嘴,向喉间细看,看罢摇摇头叹息一声。 何妈见他摇头叹息,心已凉了半截:“李大夫,我家小姐的嗓子能治吗?” 李仁怀摇摇头,沉声道:“也不是不能治,只是小姐这喉疾已有些年生,若要医治颇为费时,且有几味药材甚是难寻,也不知道何时能凑齐。” 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李兄需要什么药尽管说,本王便是上天入海也必寻齐了!”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刘晟检举步跨了进门来,想是李仁怀前来,薛远便即通知刘晟检,是以他会在此时出现。 薛小姐一见刘晟检,眼中神色顿时温柔起来,起身上前拉着他来到罗汉椅前,让他坐下。刘晟检转头对她微微一笑,薛小姐也回他盈盈一笑,神色极是妩媚。 李仁怀见两人眉目间情意绵绵,心里不由想起木槿,也是满心柔情。 刘晟检让薛小姐在身傍坐了,向李仁怀道:“李兄,璃儿这嗓子能治好?” 李仁怀见刘晟检目光殷情,到是比薛小姐还急切几分,当下叹道:“在下只说能治,并未说过能完全复原。”他看了一眼薛小姐,眼中有七分同情三分疑惑:“不知薛小姐遭遇了什么,她的嗓子显是被毒药所坏,此毒甚猛,按民间说法便是无治。只是今日遇到我,虽不敢断言能让小姐完全复原,但发声说话却还办得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配药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刘晟检抱拳道:“如此真是万幸,那就有劳李兄了!”说罢又恨声道:“本王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已将那行恶之人一家处置了!” 李仁怀诧异道:“难道王爷也不知情?” 刘晟检面色沉郁:“我认识璃儿之时,她就是这样了。” 李仁怀见他不愿多说,便也不再问,点头道:“小姐患此疾已久,须经刮伤、针灸、服药、外敷持续医治数月方能见效,其间会有瘙痒、疼痛、灼热诸多反应,特别是刮伤,须将旧伤结痂刮掉,露出生肉方能医治,在下会尽量设法减轻小姐痛苦。” 薛小姐一听,不由害怕,白着脸瑟缩了一下,刘晟检已感觉到,伸手拉起她的手紧紧握住。 李仁怀起身掸掸衣襟,拱手道:“在下这就回去配药,不齐的药材,我会让四喜将方子送到晋王府。在下告辞了,等制好了药,再来为小姐医治。” 且说木槿一觉睡得香甜,到得申时方醒。想着李仁怀午间缠绵体贴,只觉心中暖暖的,身子也似轻松了许多。 木槿躺了两日,只想下地活动手脚,穿了居家便服,松松挽了发髻,梳洗一番后便由初晴陪着来到院内。此时已是夏初,泌舒园内蔷薇开正盛,满园幽香,墙角有一株杏树,已是花退残红之际,微风吹拂,花瓣娉娉婷婷随风而落。 木槿看着一地杏花白,想着太后便如这落花一般,只是杏花明年还会再开,太后却再不得见!又想着自己未曾见过的双亲,不由更是伤怀,扶着杏树垂泪不已。初晴见了,上前劝道:“小姐好端端的怎的又哭起了,李公子才嘱咐过,一切须往开处想。” ☆Bo正E版g首m发3… 木槿也知道自己这病是伤心而至,耐何却控制不了情绪,越发嘤嘤哭了起来。初晴急道:“今日李公子走时还让奴婢好好照顾小姐,切勿让小姐伤心难过。小姐这样让奴婢如何李公子交待?” 木槿闻言强笑道:“哪用你向他交待!”正说着,小丫头来报,夫人来了。木槿忙拭干泪,带着初晴到门口相迎。 玟玉陪着郑夫人前来,见木槿站在门口,三步并着两步上前拉着她道:“妹妹身子不好,就该好好躺着,这当口风大,我们快进去。” 郑夫人也道:“槿儿,你舅舅的家便是你的家,千万不要生分,要什么、差什么,只管找你嫂子要。”见木槿双目微红,便斥责初晴道,“我让你等好好侍候小姐,怎么又惹小姐伤心?” 木槿忙赔笑道:“不关她的事,是我刚刚被沙迷了眼。” 郑夫人又嘱咐木槿好好吃药,好好养病,木槿一一应了。 这一日,李仁怀来到郑府,见木槿已然大好了,从囊中取出一寸来高药瓶递与她道:“你现在身子已无大碍,但也不能疏忽。我专门给你配制了药丸,你每晚睡前服一粒便可。这药调制不易,你可别嫌麻烦不吃。” 木槿接过交与玄月收了,抿嘴一笑:“放心啦,何况有玄月姑娘盯着,我哪敢忘啊。”见他荷包鼓鼓囊囊,随口问道,“你那些瓶瓶罐罐都是些什么药,整日带在身上也不嫌烦?” 李仁怀闻言将荷包解开,将药瓶一个个取出来给木槿看:“都是些应急之药,此乃护心清血丹,如是不慎中毒,即刻服下即可解毒,便是解不了,也能护住心脉,暂保不死。这个是还魂散,若遇人昏迷,挑少许吹入鼻中,大多便会舒醒。” 木槿拿起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玉瓶问道:“这玉瓶如此精致,里面的药必定贵重?” 此药仍李家不传之密,李仁怀当即笑道:“这药可不能乱动,名为往生丸,是剧毒,吃了立即往生极乐。” 木槿闻言,忙将玉瓶还给他道:“如此你好好收着,可别弄混了!” 李仁怀一笑接过,将瓶子收回荷包,睨她一眼,嘴角含笑道:“这些都是我们李家家传密药,我对其了如指掌,如何会弄混!” 木槿推他一把嗔道:“是,我的李大公子!” 李仁怀趁势拉住木槿的手,握在手中轻轻摩挲:“槿儿,这两日我见你生病受苦,只觉得比自己生病还难受,你从小身子弱,又在成王府落下病根,只靠吃药终难根治。我思量了好些时日,决定教你一些吐纳之术,你每日睡前练习一个时辰,或能有效。” 木槿见他言语关切,点头应了。李仁怀当即教她如何打坐、如何呼吸、如何引导气息运转。他教的仍是李家基础的内功心法,祖训不得外传,此时他早将木槿当作自己妻子,觉得教她也不算违了祖训。 木槿极是聪明,李仁怀说得两遍,她便已记得,依法练习一周天,果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心下甚喜,李仁怀又嘱她切勿将此法告诉他人。 “槿儿,我遇到一个病人,病情较为复杂,医治起来颇为麻烦,这段时间我来看你的次数可能便会减少。”李仁怀想到今晨晋王已将医治薛小姐之药备齐送来,从明日起自己便要每日到薛府为她医治。 木槿道:“什么病啊?” 李仁怀想着薛小姐的嗓子,觉得颇为头痛:“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小姐,不知何故被人毒坏了嗓子,医治起来很是棘手。” 木槿闻言惊道:“谁这么狠毒,这小姐真是可怜!” 李仁怀知她心善,拍拍她的手温言道:“如今有人把她宝贝一样的护着,相信再没人能够伤她。我也会尽力医治,让她能开口说话。” 此后,李仁怀来的次数果然变少,木槿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如此呆在一个陌生之所也颇觉寂不适,除了每日向舅父舅母问安叙话,便只在院内弹琴解闷,心中越发挂念起娘亲来。 这一日午后,木槿坐在杏树下信手抚琴,一阵清脆笑声传来:“妹妹这是弹的什么,我听着怎么不成调啊!” 木槿抬头见玟玉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便笑着起身相迎:“我这是无事胡乱拔弄,到教嫂子见笑了。” 玟玉笑道:“妹妹,成王爷现在在咱们府上,说是来探望妹妹病情,送来好些名贵药材,还请妹妹前去相见。” 木槿一听到成王,便心有惧意,勉强笑了笑:“嫂子且代我转告成王,就说槿儿已经大好了,王爷费心了。” “你有什么话,自己对王爷说去,王爷还在前厅等着呢!”玟玉说着轻笑着推了她一把。 “我已是有婚约之人,怎会再去见不相干的男子,还请嫂子代我辞了。”木槿心中不喜,言语不由冷了下来。 玟玉闻言,轻笑一声,神情间颇为不屑,拉起木槿的手道:“妹妹说的是那个李公子啊!不是嫂子说道,妹妹如此品貌、家世,哪个王孙公子不想求娶。何必为一个不能登大雅之堂的郎中误了自己?” 木槿心道:我亲娘便是做了狄国的皇后,也未必开心快活,终是送了性命。如今李仁怀与自己情真意切,便是给个皇后娘娘的名头,自己也是不乐意。当下只垂了头不语。 玟玉见她不说话,不由急道:“妹妹别只管害羞,我知道太子是为了你才被禁了足,今日成王又专程来看你,他们可都是当今皇子,哪一个不比那李仁怀强!你随便选一个也是当娘娘的命,这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 木槿听她说李仁怀不是,只觉甚是厌烦:“我知道嫂嫂是为我好,但我与仁怀哥定情在前,太后指婚在后,怎可违背?” 玟玉笑道:“我还道妹妹担心什么呢,却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听闻太后说过,一切要依妹妹的意思,不能强求。你只需说不喜欢那李仁怀,便可毁了这婚约,无非多给他一些银钱,量他一个小小的郎中,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木槿心中奎怒,却不便发作,语气却凌厉了几分:“嫂嫂快别这么说,我心里早已将仁怀哥当成夫婿,好女岂能从二夫!这样的话嫂嫂以后别提了!” 玟玉没想到木槿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劝,强笑道:“既然妹妹心意已定,嫂子我若是再劝,便也太不识趣了,我这便去回了成王,妹妹且好好将养身子。”说罢告辞去了。 玟玉到得前厅,见夫君郑胜正陪着刘晟睿。刘晟睿一见她,便站起身来,双眼只望向她身后。玟玉捂着嘴噗呲一笑:“别看了,就只有小妹一人。” 刘晟睿眼神黯淡下来:“木姑娘怎么没来?” 郑胜见她兄妹说私房话,极为识趣的告辞离开。 玟玉见夫君走了,回过头来瞪了刘晟睿一眼,轻哼一声:“成王哥哥想见槿儿妹妹,我巴巴的跑去通传,好话说了一箩筐,人家却死活不肯来,到让我碰了一鼻子灰!哥哥也不问人家辛不辛苦,却只想着槿儿妹妹!” 刘晟睿心中颇为失落,哈哈一笑掩饰情绪,接过下人送来的茶,双手奉上:“玟玉妹妹说哪里话,妹妹辛苦了,快请喝一口茶润润嗓子。” 玟玉接过笑道:“帮哥哥跑跑腿,哪能就累着了。” 刘晟睿笑笑也回身坐下,问道:“她怎么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相逼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玟玉笑道:“成王哥哥三句话不离槿儿妹妹,看来对她是动了真心。我也不逗你了,我看那姓李的皮相颇好,槿儿妹妹是铁了心要跟着他,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刘晟睿冷冷一笑道:“本王看她是不识这皇权的魅力,总有一天本王会让她明白过来,到时就由不得她了!” 玟玉捂嘴笑道:“哥哥动作可要快些,槿儿妹妹为太后服丧一年期过,便会出嫁,若这一年不能赢得美人心,便是枉然了。” 玟玉走后,木槿独坐树下,望着蚕豆大小的一树青杏,想着方才玟玉之言,心下不由有些怅然。原本李仁怀让自己住在郑府,无非是想着以母舅的权势,即便是皇亲国戚也得让着三分,可以让自己有安生之所。 可今日玟玉如此,却不知是她的意思还是舅父授意。想来在他们眼中,李仁怀无非是只会治病的医者,那能及得了皇子之万一?如今太后已故,郑家在宫中靠山已失,说不定指望着自己攀高枝,已保全郑家在朝中地位。若真是这样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胡思乱想一阵,也理不出头绪,只觉得满心惆怅,便回屋早早歇息了。 次日一早,木槿趁郑誉亮下朝回家之时,去向舅父舅母请安。顺便提出思念母亲,想回林府之事。 郑夫人面色慈祥,言语间极是关切:“槿儿可是在家里住着不习惯?有什么不合意的尽管告诉舅母,怎么就要走呢?” “槿儿在府上吃穿用度无不精细,原本不该说走,但槿儿自幼为母亲收养,视如己出。哪有寻到亲人就弃了养母的道理?槿儿离开母亲多日,对她甚是想念,想必她对槿儿也是一样,这段时间她打发人来看过槿儿好几次。如今槿儿身子大好了,也应该回去侍奉跟前,尽尽孝道。望舅舅、舅母同意。” 郑誉亮听了,觉得木槿说得颇合情理,伸手抚着胡须道:“槿儿此言有理,做人不能忘本,你回去收拾收拾,我明日便派人送你回去。还好都在京城,以后要勤于走动,有什么难办的事尽可来找舅舅。” 木槿应了,正要告退,却听郑誉亮问道:“昨日我去宫中议事,听说成王来了,却不知是为何事?” 木槿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舅舅此言何意,低头应道:“槿儿不知。” 郑誉亮重重哼了一声道:“我听说他来是为探望槿儿,他可真是胆大,竟把主意打到了太傅府,我到是小觑他了。”在房中来回踱了两圈,又对木槿道,“槿儿回去后,若这些登徒子尚不死心,前来滋扰,便来告诉舅父,舅父定会为你讨个说法!” 次日,郑誉亮安排管事送木槿回林府,让初晴跟着侍候。暗中嘱咐她留意林家对小姐的态度,若是小姐受了什么委屈,务必回报。 林夫人见木槿回来,欣喜不已,携了苏翠菡迎出。一番嘘寒问暖后,问起如何就认了郑太傅这门亲戚,木槿也不隐瞒,一一道来,又自有一翻悲喜。 林夫人小户人家出生、生性随和,林翰轩刚做官不久加之生性豁达,妻子虽是郡主,却是新妇,是以府中规矩不多,木槿住回林府,到觉得比郑府这样的高门大户自在许多。 这日,一家人围坐用膳,林翰轩几番抬眼看了木槿,又叫了一声:“槿儿。”大家抬眼看他,他却又不说话,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木槿碗中,笑得颇为勉强:“你近来瘦了不少,多吃点。” 林翰轩本是爽直之人,此时一幅欲言又止之态,只让人觉得别扭。林夫人看了他一眼,温言道:“有什么话便说,何故吞吞吐吐的。” 林翰轩应了一声道:“大家先吃,吃完饭再说吧。”林夫人和苏翠菡均抬眼看他,他忙低头扒饭,不再说话。 饭后,林翰轩面带喜色,起身向木槿抱拳一揖道:“槿儿,哥哥给你道喜了。” 木槿一愣,苏翠菡却掩嘴笑了:“夫君今儿是怎么了?说话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听得大家一头雾水。” 林翰轩呵呵一笑,神色间是按奈不住的喜悦:“你们有所不知,且听我道来。今日下午,皇后娘娘召见了我。” *c 林夫人担心起来:“娘娘召见所为何事,莫不是你差事出了什么差错?” 林翰轩笑道:“母亲休要惊慌。娘娘说我任职以来,京中颇为太平,宫中御林军巡防严谨,夸我做事细致可靠。” 林夫人一听,方放下心来。苏翠菡却皱眉道:“京中防务何时由娘娘操心了?莫非她还有其他事要你去办?” 林翰轩神色间颇有得意之色:“郡主果然聪明,万事都逃不过你的法眼。”说罢又看了看木槿笑道,“娘娘夸槿儿温良恭顺,在太后生病期间悉心照顾,甚得皇上和娘娘喜爱,还说这都是母亲教导有方。” 苏翠菡笑着推了他一下道:“娘娘不会无端召你去尽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快说正题吧。” 林翰轩方收起卖弄之态:“郡主说得是。娘娘说太子殿下对槿儿妹妹一片真心,上次为了妹妹被罚禁足,如今虽然不能出宫,却时刻挂念着妹妹。娘娘让我们与那李仁怀退了亲事。待太后孝期过后,太子殿下便风光迎娶妹妹。” 木槿先听他说到皇后召见,便有一种不详之感袭上心头,后来果然说到自己和李仁怀婚事,当下便沉着脸道:“常言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这皇后娘娘怎么能开口便想毁人婚约!” 林翰轩笑道:“这还不是娘娘与太子母子情深,不忍见殿下相思之苦,才出此策,妹妹只须点点头,日后风光不可限量,岂不是大喜。” 木槿冷哼一声,淡淡的道:“我可不稀罕这风光,谁稀罕谁嫁。” 林翰轩下午听皇后所言,只觉得眼前铺就了一条金光大道,当即满口应承下来。原本以为木槿也会欢喜,没想到她却如此冷淡,心中便隐隐不快:“太子殿何等身份,与那李仁怀云泥之别。自古人往高处走,你难道不想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 林夫人本是谨慎之人,听得此言不由皱了眉头:“轩儿,槿儿和仁怀的亲事是太后所指,并且早已下聘礼,如今槿儿已算是李家之人了,何况那李家对槿儿有救命之恩,咱们做人不能忘本,这婚事怎可说退就退?” 林翰轩满心不屑,也不敢顶撞母亲,点头应道:“母亲说得是。母亲可曾想过,要是我如此断然拒绝了皇后娘娘,娘娘心中若是不满,随便寻个错,我一个小小的骁骑参领如何自保?”林翰轩向众人看去,果见大家默然,知道说中问题关键之处,冷笑一声,“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们全家又当如何自保?” 林翰轩接着又道:“皇后娘娘今日说了,如若妹妹应允,她必有法子劝李仁怀同意退婚,到时妹妹嫁进东宫,暂时屈居良娣。他日不是皇后便是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尊贵风光!” 他此番话在心中酝酿多时,此时说得振振有词,越说越是兴奋。木槿听着只觉得无比刺耳,寒声道:“哥哥,你别再说了,木槿此身非李仁怀不嫁!” 林翰轩没想到木槿态度如此坚决,犹如一盆冰水浇在他满腔热情之上,心下颇为不解:“那姓李的给你下了什么盅,竟让你如此死心踏地?我看他无非是生了一幅好皮囊,论身份世家才学,哪样比得上太子殿下。” 木槿听他言语中对李仁怀甚是蔑视,不由愤愤道:“仁怀哥仁心仁术、儒雅恭谦,哪是太子那种纨绔子弟可比!” 苏翠菡见他兄妹争执起来,便拉着林翰轩劝道:“夫君,你且少说两句,此事体大,容槿儿慢慢考虑,日后再作计较。” 林翰轩冷笑道:“这优劣之势如此明显,何需他日再来计较!”心下着急,说话便没的分寸,“以前槿儿妹妹也是把我当作未婚夫婿,可一见那姓李的身家好些,便见异思迁,公然与他双宿双栖,不过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如今却摆出一幅情比金坚的忠贞模样,也不知是给谁看,真是可笑!” 他此言一出,房里三个女人均已变色。木槿没想到他竟能如此颠倒是非抵毁自己,又羞又气,哭出声来:“明明是哥哥钟情嫂子在先,我与仁怀哥定情在后,何况我与他至今清清白白,何曾如你说得如此不堪?哥哥你别拿话激我,要想我毁婚他嫁,除非我死!”说罢捂着脸跑了出去。 林夫人听得林翰轩说出此等混账之言也气得不行,见木槿哭着跑走,连喊“槿儿”,木槿却是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当下扬手打了林翰轩一记耳光怒道:“你为了攀龙附凤,竟能如此信口胡说,抵毁自家妹妹?她一个姑娘家如何受得了!你外祖父教你读书知理,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林翰轩犟着头还待再说,苏翠菡忙拉住他连使眼色,林翰轩方闭口不言,愤愤坐下别过头生起闷气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惊魂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苏翠菡却不理他,先上前劝林夫人道:“母亲息怒,翰轩本意也是为了我们林家好,母亲若为此气坏了身子,却是不值。母亲且放宽心,此事便交给我去办,定叫妹妹和翰轩都称心,保准让他们合好如初。”一边陪了林夫人回房。 (看nz正"版`章节Rb上s 林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出自大家,大小事见过不少,处理起来比自己强许多,想想也别无他法,拍着她的手道:“那就都辛苦你了。” 苏翠菡笑道:“我也是林家人,何来辛苦之说。” 苏翠菡将林夫人送回房间,又说了一些宽慰的话方才退出。一边着人请林翰轩回房,自己却带了丫鬟往木槿闺房而去。 木槿想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哥哥,原本是个重情重义的直爽汉子,谁知出征后再见,竟如变了个人一般,满心满眼只有权势,如今竟因自己不肯屈从太子,便出言侮辱,哪还念着半分兄妹之情!一时想着母亲若因自己受到连累,那自己是万死莫赎;一时又想到李仁怀可能也会遭到逼迫,以他的性子必是宁死勿折,如今没有太后的回护,实不知他有何良策。一时间柔肠百折,只呆坐床边抹泪。 初晴正着急之际,见苏翠菡到来,便如见到救星一般,忙迎了上去:“小姐一直在哭,奴婢怎么也劝不好,还好少奶奶来了,快帮忙劝劝吧!” 苏翠菡微微一笑道:“你们且下去,这里有我呢。” 苏翠菡走到床边挨着木槿坐下,轻抚她的后背:“妹妹别哭了,你哥哥无非是性子急,口无遮拦,得罪了妹妹,嫂子在这里替他赔不是了。” 木槿抬起头,双眼红肿,哽咽道:“我也并非全是为了哥哥言语难听。” 苏翠菡了然一笑:“我知道,妹妹是宅心仁厚,怕自己若坚持跟了李公子,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难免怪罪林家,甚至还可能牵连到李家。但若屈从了太子殿下,一来对不起自己的心,二来又辜负了李公子的情义。” 木槿一双泪眼看着苏翠菡,伸手抓住她的手,象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嫂嫂,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苏翠菡反握住她的手:“妹妹且放心,我看那李公子也不是泥做的人儿,任人摆弄的主。如今皇上对他颇为看中,只是他生性淡泊,不喜功利,否则也是出相入仕之辈。”她站起身走了几步,回身看着木槿,“妹妹你可曾想过,那太子殿下自打一见到你,便已上心,一心将要将你收入东宫。此事皇后娘娘必定早已知晓,你跟在太后身边多日,娘娘却从未向太后提及此事,何以此时她却向翰轩提出?” 木槿侧头想了想:“想必皇后娘娘知道太后疼我,冒然向太后提出,非但不能如太子所愿,反到令太后不喜,便得不丧失了。” 苏翠菡微微一笑:“妹妹果然聪明,但论猜度人心还差得远。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更重要的是,妹妹那时的价值,还不值得皇后娘娘如此费心。” 木槿越发迷糊了:“我如今怎么就值得费心了?” 苏翠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妹妹当初只是一个孤女,养母兄长无足轻重,纵然长得出挑些,但这全天下美女何其多,也都值得娘娘劳神费力?可如今却不一样了,你身世已明,当朝太傅成了你的亲舅舅,你这身价提升何止百倍千倍?” 见木槿仍是一脸茫然,不由叹道:“我的傻妹妹,皇上虽是立了太子,可太子哥哥骄奢狂妄,在朝野上下名声极差,更谈不上有何威望。这些年成王和晋王不断培植势力,如今已与太子有分庭抗争之势,这叫皇后娘娘如何不急?”她轻轻揽住木槿肩,温言道,“你舅舅、我父亲以及淳亲王等一干重臣却始终持中立态度,三位皇子要是争取到其中任何一个,朝中形式便会不同,所以你便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木槿在宫中对皇子争权之事也有耳闻,此时听苏翠菡细细道来,心中隐隐有些害怕:“嫂子,你说我如何才能置身事外,又让大家都平平安安?” 苏翠菡低叹一声,拍拍木槿的手:“树欲静而风不止,今日皇后娘娘已召了你哥哥前去,一面以高官厚禄引诱,一面又暗示若敢违抗将责难,她如此恩威并用,翰轩这直肠之人如何抵挡得了?只有巴巴的跑回来让你屈从。你也不必恼他,他也是想不出两全之计,才出此下策!” 木槿低垂了头轻声道:“我虽恼他口不择言,却更担心皇后娘娘为难他。” 苏翠菡微微一笑,神色间有一丝傲然:“妹妹且放心,万事有我呢!我们苏家在皇上面前还说得上几句话,想要为难我苏家姑爷,也非易事!” 木槿心下稍宽,送走苏翠菡后,临窗而立,看着天空一弯新月,心中思绪万千,剪不断理还乱。 苏翠菡回到房里,便觉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只见林翰轩正坐在案边,一手握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 见她进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重重搁在案上,斜眼看着她道:“郡主叫下官回房,自己却半日不来,是何意思?” 苏翠菡听他言语生硬,也不生气,抿嘴笑道:“夫君才等这一小会,便不高兴了?” 林翰轩哼了一声,又斟满酒,举杯欲饮,苏翠菡伸手拦住,取下他手中酒杯温言道:“我就是担心你心里不痛快,若是出去找人喝酒,难免酒后说错了话,招惹是非,这才让你先回房呆着,我有话要给你说!” 林翰轩斜眼看着她,语气有几分恼怒:“刚才那情形,你也不帮我说话,此时我两又有什么好说的!” 苏翠菡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夫君如此说,可是在怪我?” 林翰轩见她一副轻嗔薄怒之态,越显俏丽,心中不觉柔软起来:“叹,我哪是责怪郡主。我只是想着明日还须向皇后娘娘回话,便觉得烦心。” 苏翠菡轻笑道:“我这便为夫君解忧来了。”当下轻轻握住林翰轩的手,正色道,“如今朝中情势不明,几位皇子明争暗斗,究竟这谁主天下还未可知。况且太子无德,朝中有识之士对他均不看好,你若急急将槿儿妹子许了太子,自是表明自己站在太子这边,夫君何苦早早向外人表明立场,将自己置于这党争的风口浪尖之上?到时成王、晋王都暗中对付夫君,夫君又如何自保?” 林翰轩本未想到这一层,听得苏翠菡一说,直如醍醐灌顶,顿时冷汗直冒,反握住她的手道:“还好有郡主在,否则我只知一味逼迫妹妹,却不知道这样反将自己陷入绝地。”将她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一口,随即想起一事,又皱起眉头,“可娘娘让我明日回话,我却如何是好?” 苏翠菡拿起桌上酒杯浅饮一口,眼神明灭不定:“唯今之计,只有先找个说法拖延时间,且看朝中情势再论。”她沉思片刻,双手按于桌上,倾身向前道:“明日你且告诉娘娘,妹妹对此事并不反感,只是妹妹说了,太后对她恩重如山,这婚事是太后所指,如今太后虽然仙逝,但做事总不能人走茶凉,需得留有余地。李仁怀虽是白丁,却因太后和苏国公之故,颇得圣心,且他行事端正,无失德之处,此时冒然退婚他必不肯善罢干休,要是闹到皇上那里,对娘娘和太子均是不利。请娘娘设法寻了李仁怀差错,逼迫他自愿毁婚,方能再谈槿儿婚事。” 林翰轩眉头深锁:“皇后娘娘想要对付李仁怀,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苏翠菡冷笑一声道:“这却未必,今日之事,很快便会传到李仁怀耳中,他自会想法自保,娘娘想要对付他,想必也得费一番功夫。” 林翰轩低声道:“我们如此这般,可真真是小人之举了。” 苏翠菡神情颇为无奈:“这阳奉阴违、尔虞我诈,本就是朝中生存之道,你以后万事也须多留个心眼,对人不能全信,真话不能全讲。” 林翰轩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对她躬身长揖,眼中却全是戏谑之色:“多谢谢郡主提点,下官受教了。”言罢将她拥起,在她耳边轻嗅:“下官该如何感谢郡主呢?” 苏翠菡咯咯一笑,轻推他一把嗔道:“没个正形!” 木槿心事重重,一夜辗转反侧,直到东方吐出鱼肚白方才睡着。迷糊中只见李仁怀匆匆走来,摇着自己喊道:“槿儿醒来,槿儿醒来。” 木槿心中本就难安,听他喊声急切,猛的坐起问道:“怎么了?” 李仁怀一边拉她起来,一边急急的道:“太子前来抢亲,你跟着我快逃。” 木槿吓了一跳,匆匆披起外袍,李仁怀抱起她从窗子跳出,又跃墙而出,落在墙根边的大黑背上,大黑四蹄腾空,驮着两人飞奔,不一会便来到一片林中,两边树林不断倒退,后面追赶之声却越来越近。 李仁怀不停催马,奈何林中树密,大黑无法提速。木槿只听得耳边“嗖嗖”乱响,却是箭簇破空之声,木槿吓得瑟瑟发抖,李仁怀将她牢牢的护在身前。忽听李仁怀一声闷哼身体猛然一颤,木槿回身一看,只见一枝长箭将李仁怀贯穿,箭尖透胸而出,鲜血顺着箭尖流下。木槿大骇,回身紧紧抱着他哭喊:“仁怀哥哥,仁怀哥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祸水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猛地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仍在床上,口中还呐呐的叫着“仁怀哥哥”,泪水在脸上肆意奔流,早浸湿了衾枕。 玄月和初晴听得声响,撩开床帐一看,只见木槿泪流满面呆坐着,也是吓了一跳。初晴忙取出绢帕给她拭泪,一边问道:“小姐怎么了?”再一摸她的身上,只觉着手湿腻,亵衣竟被汗水湿透:“小姐先躺下,我去备水来给小姐洗洗,可别着凉了。” 木槿呆呆的点点头,复又躺下。玄月为她掖好被子,站在床前怔怔的看着她。木槿回想起梦中境况,不由又生惧意,浑身颤栗起来,直叫“玄月”,玄月皱了皱眉头,俯身道:“玄月在此,小姐有何吩咐?” 木槿声音已带了哭腔:“快去找李公子来,我有话给他说。” 玄月道:“公子清晨便已来过,见小姐还在睡,便让我等勿扰,让小姐多睡会。公子说先找少奶奶说点事,呆会儿便过来。” 李仁怀走进木槿房间时,她正坐桌前,手中捧着小米粥,长睫低垂,看着桌上的小菜和糕点。乍一看只道她在用早膳,却是呆呆的半晌没有吃一口。 李仁怀见她如此,知她心中忧虑,无法安然。暗叹树欲静而风不止,深吸一口气,收拾好思绪,故作轻松走了进去:“小懒猫,睡到此时才起来,却还不好好吃饭,难道还没睡饱?” o看正版w章E.节Zu上U'E 木槿把碗放下,抬起眸来望向他,叫了一声:“仁怀哥哥!”便红了眼圈。 李仁怀见她小脸雪白,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眼中还噙着泪水,不由心中涩涩的一痛,快步上前轻轻拥住:“怎么不好好吃饭,却在这里抹泪。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让我给你出气!” 木槿垂下眼帘,两串泪珠滚落脸颊:“想必你已知昨日之事了,你难道不担心么?却还有心情在此打胡乱说。” 李仁怀捧起她的脸,轻轻拭干泪水:“槿儿,别哭了,你把我的心都哭乱了!”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声音沉稳坚定,让人安心,“槿儿别怕,一切有我呢。” 木槿点点头,用力回抱他,声音却是弱弱的:“可是我心里好怕,刚才还梦到你为此丢了性命,我真的好怕。” 李仁怀温言道:“槿儿放心,没有谁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这条命也并非是谁想取就能取的!”说到此处,他声音已转森寒,“若有人非要强逼,本公子到要叫他尝尝我的手段!” 木槿侧头看他,见他脸色阴沉,眼中凝着寒冰,不由心下害怕微一瑟缩:“仁怀哥哥,你带我离开京城吧,咱们回辛豫,像以前一样快快活活的。” 李仁怀察觉到她的不安,握住她的双肩,深深看进她的眼睛:“以前我也想尽快了却此间之事,早日带你逍遥山水。可如今他们视我如无物,我们若是一味逃避,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又能避得了几时?更何况你我虽有媒说之言,却未拜堂成亲。你如今身份不同,我如此带了你走,终究于你名节有污,叫你以后不好做人!” 木槿听他说得颇有道理,事到如今还顾虑自己名节,知他极是看重自己,决不愿有半点轻慢。心下既感激又担忧:“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李仁怀淡淡一笑,拉了木槿坐下,吩咐初晴去换了热粥热菜,对木槿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我原本计划护国公伤愈后便带你回去,朝中一切与我无关。谁知如今却生出这许多事端,由不得我独善其身,说不得只有解决完这些琐事再带你走,方能保以后长久的安宁!”木槿见他言词间颇有傲色,隐隐有尽在掌握之态,深信他之能,心下也踏实了许多。 少顷,初晴换上粥菜,李仁怀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槿儿,一切烦心之事都有你相公我来解决,你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在府上将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明年此时做本公子的美娇娘。” 木槿含羞啐道:“谁要嫁给你了!”却是接过粥吃了。 是夜,李仁怀来到晋王府,刘晟检知他来意,端起案上茶盏浅啜一口,半眯着狭长的双眼悠然道:“皇上说红颜祸水,果然是至理名言,竟令雷打不动的李神医也坐不住了。” 李仁怀沉了脸冷声道:“王爷为了红颜,能在短短几天集齐五十年一开花的幽萝烟、极北极寒之地的灵琼脂、可遇不可求的响铃草,这份用心在下望尘莫及!” 刘晟检哈哈笑道:“李兄还真是不肯吃亏啊。” 随即收起调笑之意,正色道,“今日皇上招本王入宫晋见,本王到得御书房时,太子和成王已然到了。”斜眼觑着李仁怀,淡淡笑道,“原来皇上收到消息,得知太子和成王对木姑娘仍不死心,私低下有所行动。皇上极为恼怒,说太后不想众皇子为了女人阋墙,方才把木姑娘许给外人。他们不但不体量太后良苦用心,还在太后尸骨未寒之际,又打起了算盘,搞出刺杀、威胁这些下流勾当,令皇上大为失望。” “皇上令本王一并听训,言自古君主为美色误国之例为数不少,众位皇子均是国之梁柱,身负国家兴亡之责,须得谨记前车之鉴,以国为事为重,切勿沉溺女色。若以后再听得尔等为了女人争风吃醋、滥用私权,必重责不饶!”刘晟检双眉微挑,细长的双眸含了笑意,上前拍拍李仁怀的肩膀,“皇上这么快便听到风声,依本王看,向皇上进言之人,不是苏国公便是郑大人。你这两个靠山可是稳当得很,你尽可以安心了。” 李仁怀却不以为然:“皇上只是训斥而已,若他们真做了伤天害理之事之事,难道真能与庶民同罪?” 刘晟检摇摇头道:“太后宾天,众位皇子皇孙均要守灵哭孝,太子禁足之事便无人再提。今日皇上龙颜大怒,又旧事重提,责罚太子继续禁足一月,足见皇上对此是动了真格。想必他们也会有所收敛,不敢轻易妄为。” 李仁怀稍稍放下心来:“如此甚好。”端起茶来一饮而尽,“如今太子虽受打压,但皇上废除之心未定,王爷下一步有何打算?” 刘晟检淡然一笑:“此时切不可操之过急,宜静观其变,以待时机。” 李仁怀起身告辞,刘晟检道:“李兄如此来访,极易遭人耳目,以后有事,到得意楼王老板处留言即可。” 这一日,李仁怀从薛府回来,程叔神情尴尬上前禀报家里来了客人,已在客厅等候多时。 李仁怀问道:“谁啊?” 程叔递上名贴,脸上尽是无奈之色:“老奴也不认得,他说是慕名前来求药,若不见公子一面,决不肯走。” 李仁怀接过名贴一看,上面写着“寻芳楼杜金元”,不由皱眉道:“不见!” 程叔躬身应道:“是,老奴马上遣他走。” 李仁怀点点头正欲举步,却听得一人喊道:“李公子请留步。” 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身着褐色绣金团纹袍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那人身形微胖,圆圆的脸上一团和气。见李仁怀回头,忙快步走近身前,抱拳笑道:“在下杜金元,有事求公子帮忙。” 李仁怀双手负于身后,冷眼看着他道:“本公子并未开馆行医,况且与寻芳楼素无瓜葛,杜老板寻药还是到药铺去吧。” 杜金元满面堆欢连连哈腰道:“若非遇到难处,万不敢打扰公子。” 李仁怀轻哼一声道:“杜老板要寻什么药,非得来找本公子?” 杜金元听他语气略有松动,忙躬身赔笑道:“还请公子借一步说话。” 李仁怀冷冷看他一眼,回身向客厅行去,杜金元忙跟了上来。 “说吧!”到了客厅,李仁怀屏退下人。 杜金元忙点头应了几个是,方缓缓道来:“前些日子,我们寻芳楼在雏儿里选出了花魁娘子,原本是要选个吉日挂牌,初夜由价高者得。”他搓着手,神色中有几分猥亵,随即长叹一声,“这不,太后娘娘宾天,全城禁乐一月,这挂牌之事便暂停了。” 他抬眼看看李仁怀,见他目光冷冷,咽了一口口水接着道:“这小贱人不知道何时勾搭了一个穷酸小子,前几日夜里欲与他私奔,被发现了堵在了院子里。我令人将那小子打了一顿,赶了出去。谁想那小贱人竟寻死觅活不肯干休。我被她闹腾得烦,便想找个金主给她破了身子,让她死了这条心。” 说到此处,杜金元又偷眼看看李仁怀,见他微皱了眉头,脸上隐隐有鄙夷之色,知道他这种清流之辈,对此类事情最是不屑,但如今有事相求,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我在熟客中找了位金主,那人愿出一百金买那小贱人初夜,但须得那贱人心甘情愿、婉转奉承。我对她好说歹说软硬兼施,她却只是不允,还对我撂下狠话,若是强逼她接客,便等着为她收尸。我也是实在无法,只得前来求助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谋划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仁怀面露厌恶之色,冷声道:“快说。” 杜金元忙哈着腰又应了几个是,方道:“我想请公子配一种能让人产生幻象之药,让她服后,将这金主当成是她的小情儿,这事便成了。若是公子能促成此事,我愿奉上二十金酬谢公子!” 李仁怀面带愠色:“本公子不会配此药,便是会配,也断不会让你拿去做此伤天害理之事!” 杜金元苦着脸道:“那小贱人卖身寻芳楼,自是须得遵了寻芳楼的规矩,何来伤天害理之说?”见李仁怀寒着脸不语,咬咬牙又道,“我给公子三十金如何?” 李仁怀大怒,“啪”的一声拍桌而起,斥道:“本公子说了不会便是不会,你便是将一百金全都给我,也是不会!杜老板另请高明!”说罢拂袖而去。 回到后院忿忿然舞了一套剑法,方才平了心中愤怒。静下心来回想起杜金元神色多有勉强,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便召葛志明前来,令他去打听常去寻芳楼的王公贵族和选花魁之事。 午后天空一碧如洗,微风吹拂下,碧蓝的思味湖闪烁着点点银光。 一叶扁舟停靠在岸边,刘晟检盘膝坐在舱内几旁,几上一壶碧螺春,两个茶杯,他甚是悠闲的斟了茶,就着这湖光山色细细品味。 刚喝完一泡,往壶中注了热水,便听得舱外舟子与人对答。 “今日湖光甚好,船家可否载我到湖心一游?” “小的这船已有顾主,公子还是问问别的船家吧!” “在下孤身一人,正想找个同伴,请代问顾主,能否携在下同游?” “顾主刚才吩咐了,已约了一姑娘同游,只是那姑娘还没来。” “如此甚好,在下便代那姑娘陪顾主一游!” 正在心里闷笑,只觉船身一沉,一个灰袍男子躬身走了进来,那人一身灰衣极是寻常,面容竟也毫无特点,混迹人群,极难引人注意。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得怔住了。 那人来到他对面盘膝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喝了,抬眼看着他淡淡道:“此处风景虽好,但看久了还是会腻,公子何时行船?” 刘晟检听到这极熟悉的嗓音,方收起惊诧之色,微抬下颌,声音清冷:“走吧。”舟子得令,将手中长篙向水中一点,那轻舟便缓缓向湖中心行去。 刘晟检盯着那人左右细看,越看神情越是怪异,最后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正J版'A首_H发`/ 那人却也不恼,神色淡然地抿了一口茶:“在下本来有事相告,看来还是等王爷笑够再说正事吧。” 刘晟检忍住笑道:“李兄顶着这样一张脸,本王实在忍不住。” 那人无奈,伸手在脸上一抹,竟然将面皮揭了下来,露出一张儒雅清俊脸来,却正是李仁怀。他翻了个白眼,声音清冷:“在下见王爷行动谨慎,少不得要做足戏份,王爷却如此不给面子。” “本王百忙之中抽空陪李兄游湖,只是没想到李兄还有此高招,本王几疑来错了人。”说罢又呵呵笑了起来。 “在下近日遇到一件怪事,想听听王爷高见。”说罢将杜金元上门求药之事讲了,蹙眉看着杯中绿色的茶水若有所思,“在下让人去打听了这寻芳楼的情况,却发现一件怪事。常去寻芳楼的达官贵人不算少数,便是太子、王侯也偶有光顾。但成王颇是洁身自爱,从来不去。只是他的管家刘义,到是经常前去。” 刘晟检道:“看来是大皇兄御下不严,那刘义又好这口,何怪之有?” “刘义爱去寻芳楼本不是怪事,只是在下细查之下,却发现一件怪事。”他呷了一口茶,轻笑道,“原来那刘义身患隐疾,你说一个不举之人,经常去那烟花之地做甚?” 刘晟检细长的双目猛然一睁,眼中星火闪烁:“如此说来,到是可疑。”略一沉吟问道,“他去了都找谁?” “他去了只找雪柳姑娘,这个雪柳姑娘在寻芳楼已有四五年了,艳名远播,是当红的花魁,平日里只接待王公达官,一般人均入不了她的眼。可这刘义去了,她却每次必见。” 刘晟检淡笑着轻扣小几:“如此说来真有点意思。这雪柳极有可能是刘晟睿安排在寻芳楼的棋子,那烟柳之地,王公将相、士族子弟、文人墨客、三教九流均爱流连,确是收集讯息之最佳所在。” 他若有所思抬眼望向湖心的小岛,神情渐渐阴郁起来:“那私奔的新晋花魁可有其事?” 李仁怀道:“确有其事。只是那花魁被抓回后,虽是吵闹着寻死,却未见有实质的行动,寻芳楼也未对她采用任何手段,仍如往常好吃好喝的供着。” 刘晟检不由笑了起来:“看来他们作戏还莫如李兄尽心。” “王爷对此有何看法?” 刘晟检冷笑一声道:“看来有人要坐不住了,而且还想把李兄卷入其中,真是一石二鸟之计。还好李兄谨慎,断然拒绝了,否则后果真是难测。”忽然抬头看向李仁怀,“李兄能制出杜金元所要之药吗?” 李仁怀微微皱眉:“在下虽没制过,但曾研究过对此类药方,想来配制也是不难。” 刘晟检目光阴鸷:“如此甚好,看来须由我来推一把!” 李仁怀颇为些踌躇:“如此这般实非君子所为。” 刘晟检仰天打了个哈哈,提起壶来在两人杯中续了茶,神色间渐渐有了睥睨天下之色:“成大事者不居小节,李兄这是妇人之仁!” 李仁怀不语,回想父亲当年遭遇,知道他所言不虚,心中难受,不由低叹一声,端面起茶杯一口饮尽,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四月二十小满,物至于此小得盈满。 林夫人依着青云镇的风俗,让厨房熬了苦菜粥,等林翰轩换值回来同食。谁知等来等去,天色渐暗,早已过了交值时辰,林翰轩却迟迟未归。 林夫人放心不下,让苏翠菡派人前去打听,回来只说大人外出办差,没在骁骑营。林夫人听了更为担心,在苏翠菡劝解慰之下,方才囫囵用了晚膳,也不肯回房休息。 木槿与苏翠菡无法,只得陪她留在厅中等候。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听远远传来“当当”打更之声,原来已到二更。林翰轩自入朝为官以来,还未曾如此晚归过,此时厅中烛火闪烁,只晃得人心难安。三人想着前些日子林翰轩推拒太子与木槿婚配之事,心中暗自担忧,只怕皇后娘娘忌恨留难。 苏翠菡见林夫人与木槿愁眉紧锁,勉力克制住心中疑虑,捡些轻松话来缓解这沉闷的气氛。又过了半晌,隐隐听得三更声响,苏翠菡劝道:今日已派人去了护国公打听消息,父亲说林翰轩无事,让大家尽管放心。若是婆婆不放心,明早翰轩还不回来,自己便亲自进宫打听消息,请婆婆与妹子先去歇息。 林夫人却是不肯,正劝说间,只听门子高呼一声:“将军回来了!” 三人忙站起身来相迎,只见林翰轩疾步走了进来。一进门便挥手摒退下人,神色间甚是凝重:“今日朝中出大事了!” 众人一惊,林夫人忙问道:“什么事?” 林翰轩接过苏翠菡端来的茶两口喝干,一抹嘴道:“今日圣上发了雷霆之怒,下旨废了太子,还对皇后本家王尚书府、太子妃秦氏本家秦右相府进行查封,如今太子被羁押宗仁府,听闻还要肃清太子朋党,那些素日与太子交好之人,如今都是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众人一听,不由面面相觑,想不到短短时日,竟会生出如此大事,苏翠菡看了木槿一眼,疑惑道:“太子禁足之期应该还有几日,能犯什么大错?” 林翰轩摇头道:“我怎会知道!只是今日接到圣谕,让我率兵随大理寺钱大人去王府抄家。” 苏翠菡更是好奇:“皇后与陛下感情甚好,难道不设法阻拦?” 林翰轩冷笑一声:“皇上铁了心要查,皇后娘娘如何能阻?听闻皇后已被禁足,以后祸福难测啊!”他啧啧叹了几声,又道,“我今日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富可敌国,那尚书府中搜出的金银珠宝、美玉古玩,堆得如小山一般,我等忙到现在也未清点完毕,看来这几日有得忙了。” 四人心头均有诸多疑问,但对朝中之事也不敢妄加猜测,如今见林翰轩平安,各自放下心来,回房睡了。 次日,林翰轩早早便出了门。早膳后,苏翠菡也说回娘家去了打探情况。 木槿便到林夫人房中陪她,两人拿了巾帕刺绣。 此时,林家早已不用刺绣维持生计,但林夫人闲来无事,便绣点小件打发时间,加之木槿在尚衣局学了些新手法,两人绣功越发精湛。因无须赶工,花鸟鱼虫更绣得是精致,苏翠菡拿了送与宫中娘娘贵人,都喜欢得不行。 两人正说着昨日之事,得报李仁怀求见。林夫人对木槿笑道:“这李公子每日没事便往家里来,到是一日不见也过不得啊。” 木槿脸一红,轻声道:“一会我说说他,让他别来这么勤。” 林夫人笑道:“那却不必。” 李仁怀进门见礼问安后,陪着林夫人说了几句,便与木槿闲步来到院中。木槿对刘晟厚之事正有诸多疑问,寻了个幽静之所,见左右无人,悄声问道:“废太子之事,你可曾听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废黜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仁怀点头应道:“昨日御林军去王、秦两府抄家,声势何等惊人,如今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议论,我想不知道也难。” “你可知是为何事?” 李仁怀抬眼四顾,犹疑神色一闪而过,转而淡淡笑道:“我一介平民,无非为几位大人诊过病,哪就能知道这朝中大事?圣喻只说太子失德,未曾言明太子之罪,我辈又怎能知晓。” 木槿皱了皱眉道:“我只觉这废太子之事实是蹊跷,说不定与你我婚事有关。” 李仁怀伸指轻点她的鼻头,笑道:“你这小脑袋成天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我无权无势,谁会为你我出头?无非是太子平时狂妄太过、树敌太多,加之行为不检,才招此祸,与你我之事纯属巧合。” 首E\发\ 木槿想起之前李仁怀所言,心中仍不放心:“我那天明明听你说的,若谁对我心存宵想,你便要叫他尝尝你的手段。” 李仁怀仰天哈哈一笑:“我说什么你都信?那天是见你害怕,担心你郁结于心对身子无益,方才如此说,无非是为了宽你的心,也只有你这小傻瓜才这么容易哄。” 木槿将信将疑,却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想想李仁怀即便医术高明,却无权势,确实不能在短短十数日便能谋划扳倒太子这等大事,当下便不再追问。 苏翠菡到了晚间方才回府,特地找到木槿,将在国公府打探的情况告诉她:原来那刘晟厚被禁足东宫,甚是无聊,有好事之人知他日夜思慕木槿,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个长相与木槿有两分相似的美貌女子,偷偷送入东宫,原本是想慰藉刘晟厚相思之苦,也好让这禁足之期不至那么难熬。 谁曾想皇上似是听到了风声,昨日竟悄悄去了东宫,皇上到得太子寝宫时,太子正与那女子淫乐,为了哄那女子开心,道出有舅父、岳丈谋划,这天下迟早都是自己囊中之物,还说了日后做了天子,要封这女子为后、让其父兄在朝中担任要职,只要是她喜欢,什么愿望都能满足于她等等混账之话。 皇上听得这些,已气得不行,谁知刘晟厚接下来的话,更令人心寒。他对禁足之事怀恨在心,不但不思君父教诲之恩,反觉诸多约束,竟然诅咒父皇早死,还说一定要设法让皇上早日归天,自己早登帝位。 皇上大怒,进去将他踢倒在地,谁知他竟是醉昏了头,指着陛下叫嚣:“谁如此不长眼,敢对老子动手,老子要扒了他的皮!”皇上怒极,解下腰带将他狠抽一顿,令人将那女子拖出去乱棒打死。 皇上又令人搜查东宫,在太子床下发现了一个全身插满针头的布偶,布偶背面写的竟是皇上的生辰八字!皇上这才发了焚天之怒,当即下旨废了太子,圈禁宗仁府,东宫侍众一并赐死! 待皇后得知此事,圣旨已下,皇后前去求情,皇上也不见她,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半日,非但未能求得太子宽免,还被罚禁足。 苏翠菡叹道:“太子哥哥平日里目中无人、横蛮无礼,在朝中除了几个至亲,大多是惧他权势虚与委蛇,如今墙倒众人推,人人都想踩上几脚,根本没人替他说话。” 木槿听得心惊,没想到刘晟厚混账狂妄至斯,不但做有违宫规之事、说大逆不道之言,还敢行宫中严禁的巫蛊之术,实是自作孽不可活! 废太子案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御林军搜查吏部尚书王建青府时,在密室里搜出冕冠、皇袍,尺寸均是按废太子身量裁剪,更是坐实了太子谋逆之罪。 刘世锦见到证物,深信太子那日并非酒后胡言,只气得半晌缓不过气来。当即下旨,令刑部彻查此案,务必肃清废太子一党,凡检举者论功行赏,若谁替废太子求情,一律同罪论处。 一时间满朝文武均上书谏言,控诉太子及王、秦两位大人罪行的折子每日如流水般送进御书房,所言尽是太子如何罔顾朝纲、以势歁人;吏部尚书王建青如何与右相秦征狼狈为奸,打压清流才俊,提拔朋党,结党营私;就连废太子平日微服狎妓、调戏民女等事也都写进了奏折。 那王建青、秦征初时还大呼冤枉,苦苦哀求要见圣驾。 待刘世锦令人将其押至御书房,将两府查抄的清单、冕冠、皇袍等罪证及众多陈其罪行的折子丢在他们面前,怒斥二人倒行逆施、辜负圣恩。二人方知大势已去,罪无可赦,王建青泪流满面仰天长叹,秦征面如死灰全身筛糠瘫倒在地。 刘世锦下旨公告天下:皇子刘晟厚奢侈淫乱、暴虐僭越,罢黜太子,贬为平民,流放襄州。王建青、秦征以谋逆论处,诛王建青三族、秦征一族。皇后王氏废除后位,打入冷宫。 王皇后接到圣旨后,听闻儿子流放、王氏灭族,仰天大笑三声复大哭三声,长叹帝王无情,流着泪问为什么不直接赐她三尺白绫?愤然以头触柱,血溅当场。 王、秦两族伏罪时天降大雨,老幼妇孺二百八十余口问斩菜市口,哀嚎啼哭与天上响雷混成一遍,雨水冲刷刑场,将那殷红的鲜血冲散开来,满城尽是血水。 其时城中百姓冒雨观刑者甚多,百姓见平日里权倾朝野、门庭若市的王秦两家,此时唯任人宰割,尸体堆积无人收殓,任由官兵用草席裹了,扔了城外无妄山乱坟岗,无不摇头叹息,对天子威仪更是惊惧敬畏。 木槿胆小不敢去看,但事后听人说道,想到那近三百条人命中,还有年幼稚子,心下不胜嘘唏。 刘世锦自皇后去后,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独自来到坤羽宫,一呆就是一整夜,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做些什么。如此一月有余,皇上龙体抱恙,偶有咳血。后宫嫔妃对此多有不满,暗地里便有流言,说王皇后冤魂不散,人死了还缠着皇上不放,要勾其魂魄。 一日夜间,刘世锦又去了坤羽宫,殿内点着幽幽的灯火,双龙耳熏炉冒着袅袅轻烟,散发着清幽的沉香味,一切似乎还是她在时的样子。只是临窗案上的七弦琴折了两根弦摔在了案脚;一幅纱帘被扯掉半边,低垂着在夜风中摇曳;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朱色柱子下的一滩血迹,如今已变成黑乎乎的一团。 刘世锦轻叹一声,缓步走软榻上坐了,伸手轻轻抚摸丝滑柔软的薄衾,上面似乎还有着她的温度。自她走后,每夜一闭上眼,满脑子全是她平日里的温言浅笑、离去时的孤独悲苍。不由自主的便想要到坤羽宫来,似乎她还如往常那般,在这里等他。 呆坐一会,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起身向内寝走去。转过雕花屏风,见幽暗的灯火下,一个俏丽的身影临窗而立,不由怔怔的呆住了。夜风吹起她绯色的纱衣,勾勒出她妙曼的身姿,便如自己梦中常见的模样,轻轻唤道:“梓童,是你吗?” 她缓缓转过身来,对着他娇媚一笑,艳丽不可方物,在昏黄闪烁的光影下,有着魅惑人心的力量。 “你回来了?”刘世锦快步上前,扶住她盈盈参拜的身子。 她低低唤了一声:“皇上。”抬起脸来,一脸的欣喜之色。 刘世锦一看清这张如花笑脸,却如见鬼魅一般,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指着她厉声喝道:“大胆,谁准你来的!给我滚!” 女子眼中泪水莹然,面有不甘问道:“皇上,难道这后宫诸多丽人,还比不上一个已死之人?” 刘世锦大怒,嘶声咆哮道:“谁说她死了,谁说她死了!来人!” 这一夜,宫中一直不温不火的吴美人被赐死,坤羽宫二十余位宫侍为她殉葬;其父吴太师因教女不严、祸乱宫闱被贬为上牧监。随侍皇上多年的黄公公劝了一句,也被重责二十杖,罚俸半年。 一夜间,王皇后成了宫中禁忌,再无人敢提及。 刘晟厚流放襄州由禁军秘密押解,有好事者传闻,刘晟厚受此打击,已是神智不清,出发之时披头散发,只是痴痴傻笑。出行两月余,还未到达襄州,便猝死途中,时年二十九岁。 噩耗传到京城,刘世锦当即便喷出一口鲜血,瘫软在龙椅上,吓得一干侍从面无人色,忙传了太医前来,刘世锦却不肯诊治,令人拟旨,赐死押送刘晟厚之人,追封刘晟厚为瑞王,葬于北郦山皇陵。 至此刘世锦身体每况愈下,加之心思郁结、不肯治疗,到得后来越发精力不济,长时卧床,朝中事务均由成王刘晟睿处理,晋王刘晟检协助。 刘晟睿终得重权在握,越发每日发奋、事必躬亲,一门心思均放在朝政之上,只想尽快做出一番政绩。他急于拉笼臣子,对废太子一党的肃清不甚严苛,凡平日里与王、秦两家过往甚密者,在查实了罪证之后,按罪行大小,降职一至三级不等,太子党众臣死里逃生,对刘晟睿极是拥戴。 林翰轩在家时偶尔谈及,庆幸自己有一个洞察先机的贤妻,否则当日依了自己,便会摄于王皇后之威,将木槿许与太子。若是如此,即便成王温厚,自己也必会受到牵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遇伏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这场风波整整持续了半年有余,受牵连官员不下百人,满朝上下人人自危,谈王色变,称为“辛乙风波”。风波最大的受益者无疑便是刘晟睿,如今人人谈及成王,无不赞其宽厚仁慈,有王者之相、明君之风。半年后,朝中呈现出一派清平之象。 刘晟睿意气风发之际,偶想起木槿,越发有了必得之心,只是当务之急是要坐稳位置,上位之后再行图之。便不在亲自去探望,只时常着人送些礼物过去,以示亲厚。木槿收到后,开始还随手赏给了下人,后来觉得烦了,便令不必送来,全由少奶奶处理。 这些日子以来,刘世锦在众嫔妃、皇子、臣工劝说之下,不再抵触问医用药,李仁怀应召与太医会诊,精心配制良方、药膳。慢慢调养之下,刘世锦身体渐有起色,到得八月初秋,已能亲自临朝,但朝中诸事任由睿王、晋王打理,若遇难以决断之事,方呈报皇帝亲批。 e首…:发◇ 朝野上下翻天覆地,木槿却是过得甚是平静。每日里除陪母亲嫂子外,便是偶到舅父家走动,或去尚衣局方奉御处请教,或在闺房中绣花弹琴,安心静待一年孝满,便嫁与李仁怀。 苏翠菡与郑府大少奶奶玟玉郡主均是皇亲国戚,从小一起长大,平日里便很交好,此时有了木槿这一层关系,两人更是亲厚。苏翠菡常常陪着木槿去舅父家走动,顺便与玟玉聚聚。 这日三人聚在一起,说到废太子之事,刘晟厚行事张狂,两位郡主言语中对他并无太多同情,到是皇后平日里待人温和亲厚,如今却香消玉殒,不由扼腕叹息。又说起如今圣上对李仁怀很是器重,除了行医用药要他亲力亲为外,遇到难以定夺之事,也要寻问他的看法,他这妙手回春的神医,到成了炙手可热的大忙人。 木槿却不是明,说李仁怀最是不愿参与朝政,如今身陷其中,也不知能否及时抽身。两位郡主却只是调笑着叫她无需多问,安安分分准备做新嫁娘就好,万事由她那七巧玲珑心的夫君操心便是。到让木槿又又羞又急。 自从听了两个郡主之言,木槿仔细留意,果发现李仁怀到林府看望自己的时间少了,即便到得府上,也是陪自己吃顿饭便匆匆走了。木槿很是不喜,问他都忙些什么,李仁怀只是温言安慰:“我如今这般,只是为了日后能安生,槿儿难道怀疑为夫有异心不成?” 木槿有时耍耍小脾气,要他陪自己,他便满心欢喜的留下来,只嘱玄月出去向某某人告罪,说自己有事走不开,不能赴今日之约,他日再行登门赔罪。 如此几回,木槿到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想了着自己为了这点小女儿情怀,到让别人空等,实在不识大体,便不再留他,万事且由他自己安排。 这一日早餐之时,苏翠菡只觉一阵恶心,桌上饭菜均觉无味,整个人恹恹的。木槿打发下人去请李仁怀,却回道他一早便入宫了,只得请了常为国公府看病的胡太医过来。 胡太医看了苏翠菡面色,又替她把了脉,满面喜色的向林夫人道喜,言少奶奶有喜了,只需服用安胎药即可。 林夫人闻言大喜,重重酬谢了胡太医,当即便让苏翠菡卧床休息,又嘱下人细心侍候少奶奶。林翰轩回家后闻得消息,也是兴奋不已,对苏翠菡更是小心翼翼。木槿生怕嫂嫂卧床无聊,便在哥哥当值之时,时常到她房中说话。 到得怀孕三月之期,按平昌习俗,需到城外北郦山观音寺上香,感谢观音菩萨送子,祈愿孩子平顺安康。 这日一大早,林夫人携了苏翠菡、木槿共乘一车,两个随行仆妇乘了一车,四个护院并玄月骑马护着,一行人便往观音寺而去。 北郦山离城十余里,观音寺建在山腰坐莲峰下凹处,从山脚到观音寺,只有一条青石铺就的小道,通不得马车。按信徒所言,凡往观音寺祈福之人,必须步行五里崎岖山路,以示心诚志满,方能求得菩萨佑护。 众人将车马留在山下驿站,向观音寺而行。山路不甚陡峭却很是蜿蜒,木槿自从练习了李仁怀传授的吸纳之法,身子轻盈了许多,走这山路也未觉得累。到时苏翠菡平日里较为娇惯,加之有了身孕,走了一会便走不动了。 林夫人见苏翠菡双颊潮红,额间有细汗浸出,不由担心起来,到得一处地势较为开阔之处,便让大家停下休息。道边有供路人休息的石墩,仆妇们拂拭干净,拿出茶水糕点,请夫人小姐小憩。 秋日天高云淡,山上大树参天,着眼是深深浅浅的绿,间杂有些许黄、红的秋叶,山风略过,零零星星的黄叶款款而下。与山路相伴的是一条叮咚奔流的小溪,溪水清澈可喜。木槿已有多时未曾出游,此时见到这如画景致,不由沉醉其间,正怡然自乐间,忽见玄月神情微变低喝道:“大家小心。”双眼便牢牢盯向一处。 木槿随着她眼光看去,但见绿树森森未有异样,正觉得纳闷,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三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从树林中跃出,向众人扑了过来。 玄月向那四个护院沉声喝道:“保护夫人小姐!”抽出袖中暗藏的一对匕首闪身到众人前面,朗声道,“此乃骁骑参领林将军家眷,与各位无扰。” 一黑衣人冷哼一声道:“找的就是你等!”当先一人更不打话长剑刺出,玄月侧身避开,回手匕首直指其咽喉,那人没想到玄月这样一个文静女子,竟能避过这一剑,还有余力反击,收起了小觑之心,长剑回撤迎着匕首一搁,“当”的一声,火星四射,两人各退开一步,随即又猱身而上,打在一起。 另外两个黑衣人越过他两,便向木槿等人冲来,四个护院一见,忙上前迎敌。 大苍建国四十余年,其后平定前朝诸侯、流寇作乱,近十几年才国事安宁,当今圣上颁布政令轻苛事、薄赋敛,颇受百姓拥戴,是以京城治安甚好,方圆数十里未曾听闻有盗匪出没。 四个护院上前御敌,便只有两个仆妇护着林氏母女三人。这一众女流之何时见过此等阵仗,只吓得秫秫发抖,喃喃祈祷玄月并四个护院击退来敌。 那三个黑衣人甚是凶狠,出手招招均指要害,玄月那边还堪堪占了上风,四个护院这边虽是以四打二,却是渐渐落了下乘,少顷四人身上便已见红。一个护院见已不敌,回头大声叫道:“夫人快走!” 五个女人方才回过神来,木槿令两个仆妇搀扶着林夫人快走,自己扶起苏翠菡急急跟在林夫人身后。 三个黑衣人见她等要逃,心下着急,被玄月缠住的本就落了下风,抽不开身。那两个与护院缠斗的便对视一眼,功夫强的一人猛的平空拔起,横腿踢翻一个护院,便纵身追了过去。那护院忙挣扎起来扑将上去,黑衣人回手一剑直透后背,那护院长呼一声倒地而亡。 那黑衣人几个起落跃到木槿身后,伸手向木、苏二人抓去,一个仆妇见情势紧急,疯了一般扑上前来挡在二人身前,那人变抓为掌击在她前胸,那仆妇口中鲜血狂喷,倒在地上眼见也不能活了。 木、苏二人直吓得面如土色,倒在地上竟爬不起来。黑衣人伸指在木槿缺盆穴上一点,木槿便动弹不得,那人顺势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便跑。 玄月见木槿被掳心下大惊,一招逆水横生逼退敌人,便欲去追。那黑衣人甚是狡猾,见她招数狠辣,闪身避过,待她欲走却又猱身而上纠缠甚紧,让她无法脱身。 玄月眼看那人抱了木槿越跑越远,心中焦急,右手匕首甩出,“夺”的一声直直没入那人肩背。这厢黑衣人一剑刺来,忙侧身堪堪避开,随即肋下一痛,却是黑衣人右手剑招用老,回身左手拍中她肋下,玄月生生受了那一掌,嗓子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她双眼发红,不顾肋下痛彻心扉,左手匕首连刺,竟是拼命之势。那黑衣人一掌得手,正心下暗喜,却不料玄月匕首刺来,正中右肩,长剑拿捏不住,掉在地上。 三个护院以三对一,很快便掰回劣势,黑衣人虽是凶狠,却也渐渐不支,腰腿多处受伤,流血不止。 两个黑衣人见同伙得手,虽被玄月的匕首所伤,脚下却是未停,此时已跑得没了踪影,当下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分头向上山、下山两头奔逃。 玄月见状,也不敢指望三个护院能截留,当下左手匕首对准下山之人掷出,自己返身追击上山之人。只听得一声惨叫,匕首正中下山黑衣人的后心,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没了动静。 另一黑衣人听得叫声,回头见同伴倒地,更是没命的往山上逃。方跑得十余仗,猛觉后心一痛,却是被玄月用石子击中,脚下一个趔趄,一口气提不上来委顿在地。玄月几步追上,举掌迎头劈下,那黑衣人脑浆并裂顿时毙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被俘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玄月方吐出一口浊气,只觉肋下钻心之痛,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地,心知受伤不浅,但木槿此时生死未卜,强行盘膝捏决运起功来,待疼痛稍减立即跃起,见众人都没了主意,只看着自己。让三个护院护送夫人少奶奶回府,立即通知林翰轩和李仁怀,自己先去查寻木槿下落。 却说那黑衣人掳了木槿便跑,正自暗喜,猛的肩背一痛,却是被玄月掷来的匕首所伤,当下咬牙忍住,脚下不停,往林中奔去。木槿穴道被制动弹不得,只觉得那人越跑越慢,呼吸声越来越重,那人带着她穿过树林,专挑陡峻之处而行。 直奔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一处遍长灌木的山壁,那人掀开一处灌木丛,露出一个山洞来,便抱了木槿躬身进去,回身将草木拉过来将洞口掩住。木槿看那山洞极是隐蔽,心想若非有人引路,决计找不到,心下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那人到得洞中,便已精疲力竭,只向里走了两三丈,便再也走不动了,双手一松,木槿便掉在地上,被石子硌得生痛。那人也支持不住,脚下一软扑倒在地。 木槿躺在地上不能动弹,过了一会眼睛适应了黑暗,借助从草木缝隙间渗进的昏暗光线也能免强视物。见那人也趴在地上没有动静,一时只听到两人粗粗浅浅的呼吸声,山洞深处隐隐传来叮咚的滴水声。 黑衣人在地上躺了一会,便挣扎着想要爬起,木槿隐隐见他双手撑在地上,用力支起上身,心中害怕,不由得向后一缩,手足抱成了一团,随即才发现原来自己能动了。 她忙爬起来,急急便向洞口跑去,却听身后那人闷声低哼,回过头见那人复又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木槿只想尽快离开,便又向外走去,却听得那人低声求助:“姑娘,救命!” 木槿闻他呼救,脑中想起李升泰教导过为医者应救死扶伤,不由定定站着,却是不敢回去:“你无缘无故掳了我来,定是坏人,我为何要救你?!” 那人见她不走,心中升起一丝希翼,一边低咳一边说道:“下在掳姑娘自有不得已的苦衷,稍后定会向姑娘言明。此处地势险要,凭姑娘一人之力决计下不了山。” 木槿听他说得似有道理,但仍心有余悸,缓步向他走去道:“我若救了你,你却又来害我,我何以自保?” 那人听她言语间已有松动,便道:“在下对天发誓,姑娘若肯救我,我必定不会再伤害姑娘分毫!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还请姑娘放心。” 木槿心中实在害怕,却又不忍心看着他丢命,当下便蹲下身问道:“你伤在哪里?” 那人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和一个药瓶递给她:“我伤在后背,姑娘一看便知。瓶中是金疮药。”见木槿伸手接了,心下一松,便伏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木槿出洞捡了些枯枝,看了看地势,地处在一断崖之下,脚下峭壁虽不高,但自己确实下去不了,复回到洞中,将枯枝堆于地上点燃,火光一闪,洞中顿时大亮。 黑衣人猛的喝道:“谁让你点火?快灭了!” 木槿吓了一跳,忙将火踏熄,一边问道:“为什么啊!” 那人说话极是吃力:“点火便有烟,极易被发现。在下一时心急,言语冒犯,姑娘莫怪。姑娘就用火折子吧。” 木槿应了,燃了火折子走到那人身后,借着闪烁的火光一看,果见左肩胛处插有一只匕首,刀刃已全部没入肉中,只有刀柄尚留在体外。伸手摸去,湿哒哒的糊了满手,举手一看全是鲜血,只是那人身着黑衣,流了这许多血,竟是看不出来。 木槿心中害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听那人沉声道:“姑娘快些。” 木槿定定神,回想在回春堂胡师兄为伤者医治包扎时的情形,将火折子插入崖缝中,捡起地上的长剑,将他伤处衣服割开,又将他衣衫下襟割下数根布条。双手微颤握住刀柄,对那人道:“你且忍住。” 那人咬紧牙关,闷声道:“姑娘只管动手。” 木槿闭上眼睛,双手用力,“啵”的一声将匕首拔了出来。那人闷哼一声,伏在地上晕了过去。木槿睁开眼,见伤口中泊泊流出鲜血,忙将匕首扔开,挖出金疮药敷在伤口上,那药效果甚好,很快便止了血。木槿取过布条包扎,那伤口在肩胛之处,极不好包,木槿费了半天神方才包扎好。 见那人兀自昏迷不醒,心下担忧,听到洞内传来的滴水声,便拿了火折子向洞里走去。 这洞甚深,四面怪石崚峋,在微弱的火光中越发显得狰狞可怖,木槿状着胆子走了一会,果见有水滴从洞顶滴下,击打在地面的一个小水坑上,心下一喜,取出手绢放在坑中浸湿,觉得不够,又从衣裙下摆撕下一块,放入坑中吸饱了水,捧着湿布,原路而回。 那黑衣人仍旧未醒,木槿将湿布放在一块石头上,将手绢拿起想敷在他面上,见他面上仍蒙着黑布,便欲去掀,却又觉得他既然蒙面,自是不想别人看到他的面目。略一思索,便将手绢轻轻在他的前额、眼睛等未遮挡之年轻拭。 那人迷糊中感觉额间一阵冰凉,当即睁开眼来,只见一张芙蓉秀脸面含忧色,一双柔荑正拿着湿巾擦拭自己额头。心中顿生柔情,只觉得她如此照顾,便立时死了也是心甘。 木槿见那人怔怔看着自己,心下微恼,轻哼一声,背转身去。 那人知道自己唐突,暗骂了一声。只觉趴得难受,便欲起来,谁知一动,牵动伤口,不由痛哼一声。木槿听到声响,回头道:“你要怎样只管说便是了,千万别乱动。” 那人苦笑道:“姑娘真是好心,在下只是想坐起来。” 木槿上前将他扶起,让他未受伤的右背靠在洞壁之上。拿过放在石头上的湿布递过去:“喝些水吧。” 那人接过湿布,扯下面巾,将水挤入口中,又从怀中摸出一粒丹药,和着水咽下。只见他面容瘦削犹如刀刻,极是精明彪悍。那人休息一会,精神好了许多,方对木槿道:“谢谢姑娘。” 木槿点点头,却不答话,靠着洞壁坐下。 那人见她双肩如削,墨发凌乱,如玉的面颊上扑了些泥水,虽然狼狈,却更显楚楚可怜。一时心生愧疚,觉得自己如此对待她一个弱女子,实非丈夫行径,低声道:“姑娘可知我是什么人?” 木槿摇头:“我不知你是何人,为何要冒险掳我至此?” 那人伸手入怀,摸出一块令牌,递给木槿。 木槿满心疑惑接过,只觉令牌入手颇沉,色泽澄黄,原来却是黄金打造。令牌上兽首狰狞,兽口一个篆写的“宫”字,正待细看,那火折子却已燃尽,洞中复又一片暗黑。 指间细细摸过繁复的纹路,低声问道:“你是废太子的人?” 那人点点头沉声道:“正是。” 木槿更是不解:“我与前太子虽是相识,但却无纠葛,他落难被废,我也只是耳闻,你何故为难于我?” 那人低叹一声:“我家主人骄奢鲁莽,却没有心机,他身边女人众多,独独对你另眼相看,多次恳求太后和皇后赐婚,他一心倾慕于你,没想到竟招来杀身之祸!” 木槿奇道:“就算他喜欢我,王皇后也曾向我兄长施压,但这祸事却因他心怀叵测,觊觎皇位而起,与我何干?” 那人沉声道:“姑娘难道真的不知道?” 木槿被他质问得莫名其妙,有些着恼,冷言道:“知道什么?” 那人恨恨道:“姑娘那未婚夫可非等闲之辈,一但出手必致人死命。” 木槿听他如此诋毁李仁怀,心里很不痛快,嘟着嘴道:“他医术精良,只会救人,不会害人!” 那人听他回护李仁怀,也不争辩,只是苦笑。 木槿见他半晌不说话,虽是不喜他对李仁怀出言不逊,但仍想弄清情由,便道:“你还没说为何要掳我。” 那人道:“姑娘若真想知道,就听我慢慢道来,别再打岔。” 木槿点点头,想起洞中黑暗,他未必看得见,便应道:“好!” 那人方才说道:“在下姓赵名纬林,在王健青王大人手下当差。太子虽然个性张扬,但性子直率,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主。他已身为太子,只需不出差错便会坐上这龙椅,何必还要让自家舅舅、岳丈策划谋反,不但把自己逼上绝路,还害了王、秦两家二百八十余口人?” mm 木槿沉吟道:“想必担心皇上为太后之事责难于他,害怕夜长梦多!” 赵纬林道:“哼!常人都是如此看,连陛下也因此认定王、秦两家有罪。其实太子对皇上又敬又怕,何曾起过这心思!他禁足一月,为何却有人在即将解禁之期送了那狐媚过来?” 木槿奇道:“什么狐媚?”话刚说完,便想起苏翠菡说的有好事之人送了有两分象自己的女子到东宫之事。 赵纬林并不回答,只接着道:“太子平时也喜饮酒,时常喝醉,却从未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何以在这狐媚面前就如此胡言乱语?且陛下平时并不去看太子,为何却偏偏一去就恰好听到太子说出如此忤逆之言?在下不信世间会有如此凑巧之事。后来在下设法见过太子,太子说当时神思不清,根本不知道说了什么、做过什么,对那床下人偶更是毫不知情。是以断定必是有人设局陷害!” 木槿听他分析得颇为有理,一颗心呯呯乱跳:“就算有人陷害,与我仁怀哥哥有何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故人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赵纬林冷哼两声:“我知道当今两位皇子都处心积虑谋取太子之位,但两位皇子各自为阵,决不会联手,是以我不确定此局究竟是哪一位皇子所设。但我却知道,要使得太子说出那样的话,定是设局之人让李仁怀配制了令人神智昏乱之药,再由那狐媚带进东宫,骗得太子吃了,又令人在皇上那里吹了风,皇上才会适时出现在东宫,看到一切,听到一切!” 木槿见虽看不清他神情,但听他语气咬牙切齿,阴狠可怖,不由害怕起来,向后缩了缩,嗫嚅道:“天下医者那么多,你怎么认定是仁怀哥哥!更何况后来在尚书府密室中也搜出了龙袍,如何谈得上冤枉!” 李纬林听她声音温软怯懦,隐隐升起怜惜之意,怒气也淡了不少。一时又厌弃自己对仇人生出同情之心,心中不由百味杂呈。 沉默一会后,赵纬林声音有几分暗沉:“这天下医者是多,可有几人能象李仁怀那样用药如神?苏国公被狄国暗算,一路寻医问药直到京城,唯有他手到病除;当日太后病重,召募天下名医皆束手无策,唯有他能令太后苏醒。试问除了他,天下还有谁能制出如此无色无味、能避过宫中验毒之药?说到那龙袍,我跟随王大人多年,自问颇得他信任,也办过不秘事,但对此却是毫不知情,大人行刑前曾见过我一面,对此事他也只是摇头苦笑,道诬陷之人心思慎密、出手狠毒迅捷,令太子党措手不及,如今遂了他的心愿,太子被废、王、秦两家被诛。我问他可知是何人所为,他只说大势已去,无法挽回,让我等切勿再生事端,散了各自保命去吧。” 说到此处,他觉得双目一热,泪水涌入眼中,忙抬起头,望向洞顶,深吸一口气道:“我相信大人是绝计不会做这叛逆之事,定是受人所害。” 木槿嘟囔道:“你又无真凭实据,无非都是猜测而已!” 李纬林听她如此说,心中俱是无奈,垂下眼睑苦笑道:“姑娘不信,我也无法。我等既无法查出设局之人,只认定李仁怀是帮凶,便暗中派人去取他性命,谁知他不但用药如神,身边之人武功极高,我们无论是用毒还是刺杀都被他一一化解。” 木槿冷笑一声道:“你们对付不了仁怀哥哥,是以便来为难我这弱女子,想用我要胁于他?” 那人见她识破用心,不由垂下了头,语气颇为尴尬:“我等自知如此对姑娘决非英雄好汉行径,但李仁怀实在太难对付,我们派去之人都是有去无回。王大人旧属原本不少,但树倒猢狲散,有的另投,有的回乡,所剩不多。如此下去,便是全死了也不能查明真像,” 他抬眼看了一眼木槿,昏暗中只能看到她清廋的身体,靠在壁上一动不动,心中渐渐坦然:“我等出此下策,并不想伤姑娘,只计划将你擒获,逼迫李仁怀说出原凶,为王、秦两家二百八十余口报仇,却未想到姑娘随行中还有这等高手!” 说到此处,他定定看向洞口,神色黯然:“我那两个同伴至此未回,想来已然遭受不测。” 木槿听他言语中满是悲凉,心下恻然,出言劝慰:“你不要难过,他们或许不知你在此处。” 赵纬林惨然笑道:“我们早已多次勘查线路,才制定行动方案,说好脱身之后便到此处相会,他们至此未回,应是回不来了。”说到后来,声音低不可闻。 木槿不再说话,抬头看着洞口渗进的丝丝光影。赵纬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再言语,洞中又复又一遍寂静。 过了半晌。赵纬林低笑两声,声音中尽是萧索:“我等在暗处费力谋划,妄想为王大人报仇,无异于蜻蜓撼柱,天意不可违啊!” 他撑着山壁站起身来,向木槿长身一揖:“今日更是连累了姑娘,在下心中好生过意不去。姑娘心善不予计较,还向在下施救,在此谢过!此时寻你之人,想必已把这方圆十几里翻遍了,我带你回去吧!”率先走出洞去。 木槿忙起身紧紧跟在他后面,两人步行下山,每到陡峻之处,赵纬林便揽住木槿跃下。行得一柱香时间,已见到有山路蜿蜒在前了。又行了一会,便见一片白墙灰瓦,却是一个小小的庵堂。 赵纬林回头对木槿道:“木姑娘,我带你去见一人。” 木槿极是不喜,斥道:“你不是要带我回去吗?怎的言而无信?” 赵纬林面上一滞,沉声道:“不错,我是说带姑娘回去,但请姑娘先见见此人再说。”也不管木槿愿是不愿,上前拉起她便走。 木槿怒道:“你放手,我自己会走!”赵纬林无奈,放开了她,让她走在前面。 到了庵堂门外,却见大门紧闭,赵上前扣了几下,朗声道:“槛里人赵纬林求见。” 木槿见他神情极是恭敬,也好奇这庵堂里住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只听得踢踏脚步声近,一个妇人平淡的声音道:“师太早已交待,不见外人,施主去吧。” 赵纬林道:“小的知道师太不问俗事,本不该打扰,但今日带了一人,思忖师太是想见的,请告知师太,赵纬林带了木槿姑娘求见。” 庵里妇人应了,脚步声响起,似是离开了。木槿听他二人对答,心中更是纳闷,不知道自己何时识得这方外之人。 正疑惑间,只听“吱呀”一声,庵门打开,一个中年尼姑立于一傍,伸手做了个请。木槿看那尼姑面皮白净,似与一般尼姑不同,却道不出何处不同。 跟着赵纬林穿过小园,便是几间庵舍。赵纬林放轻了脚步踏入正中禅房,进门便见对门墙上一个大大的“禅”字,一个灰衣僧人背门盘膝坐在下面。 赵纬林神色越发恭顺,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师太。” 那僧人语气平静,如一潭波澜不起的死水:“劫余之人,就别提什么属下了,你起来吧。”木槿哦那声音极是悦耳,有几分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 赵纬林站起身来,垂手而立:“小的带了木姑娘前来,请师太示下。” “贫尼早已放下了世间之事,你又何苦费心带木施主前来。”说罢缓缓转了过来。 木槿听到她声音后,心下越发好奇,见她转身,不由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待看清她面容之后,如见鬼魅“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忙用手捂住嘴,向后退了两步。 那尼姑见她满脸尽是惊惧之色,轻叹一声:“贫尼这副样子吓到施主了?”木槿忙摇摇头,身体却不由自主向赵纬林身后缩了缩。 赵纬林压低了声音安慰道:“姑娘莫怕。” 那尼姑似听到了他的话,也不见怪,复又盘膝坐下:“两位施主请坐吧。”略微提高了声音道,“无妄,上茶。” 赵纬林躬身应了,盘膝在下首的蒲团上坐了,木槿左右看看,忙拾了个蒲团放在他身边,挨着他坐下。 vF看正版‘章_节V上m$、y 刚才开门的尼姑端了茶上来,放在两人身前。木槿这才想起为何觉得她与一般僧人不同,原来是身上隐隐的高雅富贵之气。 木槿折腾半天,早已口渴不已,端起来茶便饮。那茶味道极淡,口感甚差,似是陈年旧茶。木槿想着那师太曾经何等娇贵,平日里绮阁金门、锦衣玉食,如今竟然住在这样的陋室、饮这样的茶水,不由又看了她一眼。 只见她额角蜿蜒着一条两寸有余的疤痕,在她光溜熘的头上显得越发突兀,宛如一只面目狰狞的蜈蚣,让人心下生怖。 那尼姑见她眼中有深深的困惑和瑟缩,淡淡道:“施主是嫌这茶不好么?如今万事比不得当年,施主将就着吧。”雪白俏丽的脸上尽是冷漠萧索之色。 木槿慑于她的余威,忙躬身应道:“娘娘说笑了,槿儿不敢。”原来这尼姑竟是传闻中早已身亡的王皇后! 那尼姑轻哼一声:“此处没有娘娘,只有方外之人,法名无心。” 木槿唯唯诺诺应道:“是,是,师太恕罪。” 无心不再理她,转头对赵纬林道:“赵施主,木施主贫尼已见过了,你带她去吧。” 赵纬林道:“辛乙风波皆由她而起,师太难道就这样放她走了?” 无心眼中是深切的悲凉:“贫尼早已不问世事,赵施主却一再提起,是存心不让贫尼安生么?” 赵纬林一惊,忙起身肃然应道:“小的不敢,小的没想到这层。” 无心长叹一声:“此事与木施主何干?她无非长得整齐些,便无端卷入这场是非。如今往事已往,尘归尘土归土,都已了了,贫尼都已放下,劝施主也放下吧,你回去让大家都散了,不必再无端送了性命。” 赵纬林心中极是不甘,却也无法,只得应了。 无心又看了木槿一眼,淡淡的笑了笑,笑容中有几分自嘲:“木施主不但生得貌美,看事情也极有见地,小小年纪便堪透权势富贵,比贫尼强多了。贫尼经过这生死之劫,方才明白,帝王之家何来真情,无非都是无知女子的臆想罢了!” 木槿咽了一口口水,在心中挣扎几番,还是说了出来:“师太过誉了,其实皇上对师太是真心的,仁怀哥哥说如今圣上龙体抱病,到有一大半是因为思念师太。” “思念?!”无心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竟把眼泪都笑了出来,声音凄厉无比:“最狠不过诛心,贫尼的心早已被他戕杀千遍万遍,如今虽有一口气在,还不如死了干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隐瞒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怔怔看着她,心里晕染着浓浓的悲哀,几番张口欲劝,却又想起她如今家破人亡,孑然一身,千言万语无从劝起,只觉得眼睛酸涩,一埋头,泪水悄然滴落。 无心神情极是倦怠,挥挥手道:“你们去吧,以后不必再来了。”说完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赵林躬身应了,带着木槿退了出来。木槿心下戚然,跟在赵纬林身后默默而行。 出得庵来,转过一个弯,观音寺便在眼前。赵纬林指着前面道:“在下不便现身,姑娘自行前往吧。见无心师太之事,还请姑娘勿向外人言。”木槿点头应了。 赵纬林从脖子上扯下一条玉坠,递到木槿手中:“今日实是对不住姑娘,日后姑娘若有需要,将此玉坠送到京城长风镖局,在下必定万死不辞!” 木槿知他也是忠义之士,心中颇为感慨:“你无非想要尽忠,只是找错人而已,我两并无相欠。” 赵纬林低叹一声道:“我知道姑娘心善,况且李仁怀本事不小,有他护着,必定没人伤得了姑娘。这只是在下如今欠了姑娘一条命,还请姑娘收下,也让在下心里好受些。” 木槿不再推迟,接过来小心收入囊中。 赵纬林见她收了,长吁一口气,挺了挺脊背,振作精神道:“你我就此别过吧!” 木槿见他神情间有伤感、悲凉、决绝之态,小心亦亦问道:“你还要报仇吗?” b 赵纬林苦笑道:“报仇之事我已尽力,不但连仇人是谁也未查出,还令不少兄弟枉自送了性命。唉!如今师太已有明令,以后再不提了!” 木槿放下心来,转身向观音寺行去,刚走得两步,听得赵纬林在身后喊道:“木姑娘。” 木槿回头,见他双眉微蹙:“在下想起一事,想提醒一下姑娘。此次姑娘行踪,是有人暗中告知在下,在下觉得姑娘应该提防身边之人。” 木槿问道:“谁告诉你的?” 赵纬林摇摇头神色茫然:“在下也不知道。前几日,我与几个兄弟议事时,从窗外射进一枝袖箭,我等追出去却未见人影,回来见袖箭上钉有一纸条,写着‘十月初六林府女眷观音寺祈福’。我等也不知道此讯是否属实,报着一试的想法,踏勘了线路,在此埋伏,果遇姑娘。试想若非是你身边之人,如何能得知你等行踪?” 木槿点头称谢,心道嫂子怀孕也不是什么秘密,怀孕三月到观音寺祈福乃平昌风俗,告密之事未必便是身边之人,当下也不在意。 赵纬林见她深一脚浅一脚走进观音寺,不多时,寺内升起一支响箭,在空中炸开红色烟雾。知是李家联络之法,她已然平安,心中既宽慰又微微有些失落,转身向山上行去。 过了半柱香时间,李仁怀匆匆赶来,早有家仆迎了出来:“小姐独自回到这里,已安顿在禅房休息,请公子放心。” 李仁怀令家仆带路,见到木槿之时,一把将她拉起上下打量,连声问道:“那人可有伤你?” 见木槿摇头,方放下心来,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心头,一把拥入怀中,将头埋在她的颈间,真切感受她的气息。木槿感受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只觉安心,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少顷,李仁怀在她颈间闷声道:“槿儿,我好怕!” 木槿听她话音微颤,不由心中柔软,温言安抚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李仁怀道:“都怪我疏忽,没多派几个人跟着,才让歹人有机可趁。还好你没事,要不我,要不我.......”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木槿只觉颈间温热湿濡,平日里见惯了他成竹在胸的沉稳之态,见惯了他风流温雅的潇洒之姿,何曾见过此时这种荒乱害怕之情,心下感动,嘟囔道:“仁怀哥哥,我饿了。” 李仁怀从听闻她被掳时的惊怕、到搜寻不得的忧虑、再到看到烟火讯息时的急切,最后见到她时的欣喜,犹如经历了漫长的轮回炼狱,此时便如重生般喜悦,早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听得木槿如此说,方才想起自己也未用午饭,当下抬起头咧嘴道:“你看我都糊涂了,竟然忘了此节,我马上带你回去,吃顿好的压压惊。” 木槿见他双目微红,抬手抚着他的脸颊,轻声道:“仁怀哥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李仁怀见木槿灰头土脸,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头笑道:“小花猫,都听你的!”取出巾帕,沾了水给她擦拭干净。 李仁怀将木槿抱起,施展开轻功下山而去,木槿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只觉见山峦树影向后飞奔,片刻便来到驿站,牵过大黑,两人共乘一骑直奔京城得意楼而去。 李仁怀点了此间招牌菜松鼠桂鱼和四喜丸子,配了几道爽口小菜,木槿见到满桌色香味俱全,抬头拿眼斜斜看着李仁怀笑道:“今日小女子有口福了,可让李大公子破财了!” 李仁怀见她眼中全是狡黠,双眸点漆般无比灵动,心中一荡,不由嘴角上翘,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如此调戏,小生若是把持不住,做出非分之事,小姐可不能怪罪小生。” 木槿见他嘴角噙着浅笑,眉眼间生出一丝邪气,竟是俊美无双,听着他低沉磁性的声音,也不由心神荡漾,红了脸啐道:“谁调戏你了!”只顾低头吃菜。 李仁怀见她不胜娇羞之态,面如朝霞般明艳,低叹一声:“槿儿,我一日也等不得了,只想今日便娶了你过门。”挑了一筷子鱼,选净鱼刺放入她碗中。 木槿头埋得更低,声音低如蚊蝇:“猴急什么,迟早都是你的。” 李仁怀听得真切,心中喜极,也不再言语。 饭后,李仁怀送木槿回到林府,两人刚回到房中,林夫人和林翰轩便都赶了过来,苏翠菡却因动了胎气,吃了安胎药在房中歇着。 玄月受伤不轻,此时听得少主和木槿回府,也强撑着过来。见到李仁怀上前单膝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力,未能护得木姑娘周全,还请少主责罚!” 林夫人见她面色苍白,眉头紧蹙,想是极力忍着疼痛,忙亲自上前搀扶:“玄月姑娘这是说哪里话,若非你拼死护着,我等早就遭了毒手。你也受伤不轻,快起来回屋歇着吧。” 玄月只垂着头一动不动,林夫人普通妇道人家,如何扶得起来? 李仁怀见状,略一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礼,你就听夫人的,下去休息吧。”玄月方起身退下。 林翰轩看着玄月离开的方向,笑道:“仁怀兄弟真是厉害啊,连手下的丫头也有这般本事。”本来李仁怀比林翰轩长两岁,却因与木槿有了婚约,是以林翰轩到成了兄长。 李仁怀应道:“兄长过奖,玄月幼时一家遭匪徒所害,我父亲恰好遇上救了她,请师傅教了她武功,也算不得是丫头。本来只是想让她陪着槿儿解闷,没想到今日却立了大功。” 林夫人想着日间情况,兀自心有余悸:“是啊,那三个劫匪来势汹汹,我家四个护院两个打一个都吃了亏,全靠玄月姑娘击毙两人。” 林翰轩听母亲说自家护院无能,只觉面上无光,岔开话题:“妹子,你被那蒙面人掳走,是怎么脱的身啊?”木槿一愣,却未立即回答。 李仁怀本来也是满腹疑问,但又不想她回忆那一段无助的经历,是以从相聚之时便只说些令她开心的话。此时林翰轩问出,见木槿神色一滞,以为她害怕,便伸手握住她的:“槿儿别怕,我们都在呢。” 木槿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回眸对李仁怀一笑道:“我没什么。” 木槿沉思着似是回忆当时情形:“那恶人杀了何妈,我心里害怕极了,想着嫂子有了身孕,万万不能让她受伤,便挡在她身前。那人伸指在我肩下一点,我便不能动了,他掳了我向山林里逛奔。奔得十余几步,只听他一声闷哼,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随即继续奔跑。我吓得迷迷糊糊,又被他脸朝下夹在腋下,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他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坎,直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了一个山洞,一进洞他便将我扔在地上,自己也扑倒在地不动了。” 说到此处,木槿看了一眼李仁怀,面露不解:“他武功那么好,总不至于带着我跑了大半个时辰便脱力死了吧?” 李仁怀和林翰轩对视一眼,轻笑道:“傻丫头,那人奔跑之时闷哼一声,便被玄月掷出的匕首伤了,他身上负伤,还能带着你跑那么久,也算是个狠角色。” 木槿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玄月姐姐真厉害,隔那么远也能伤人。” “我趴在地上,万般难受,心里非常害怕,却丝毫也动不了。所幸那人也一直未动。山洞中一片昏暗,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一身酸痛,想要伸伸腿,没想到竟然能动了。我又惊又喜,忙爬了起来,也不敢去看那人情况,便立即出了山洞。那山洞周围尽是陡坡,没有道路,我不识方向,只想着向山下走总是对的,便指着下坡的方向行去,心里只想着逃命,见那些陡坡也闭上眼睛往下跳。那山上没有道路,处处荆棘,我累得不行,可又不敢休息,只怕那人追来,也不知走了多久,方才看到了一条山道,顺着山道走了一会,便到了观音寺。” 木槿的裙摆被自己撕下来吸水给那人喝,此时看来,到像极被林中荆棘划破,李仁怀想起见到她时的狼狈模样,心中颇为后怕,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道:“还好没遇到豺狼猛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隐忧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最!?新章2节bg上'$B 林夫人拍拍胸口,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平安回来就好。你今日也累坏了,洗洗便在房中休息,过会儿我让厨房熬了粥给你送来。” 木槿拉了林夫人的手笑道:“还是娘亲心痛我。” 林夫人受了惊吓,又勾起当年夫婿被强盗所害的伤心事,晚餐时只略用了半碗饭便回房早早歇下,留下林翰轩与李仁怀对酌。 林翰轩举杯饮尽杯中酒水,信手把玩着酒杯:“仁怀兄弟,你说今日这帮匪徒所为何事?若是谋财,却不曾出言威胁恫吓,见面便即动手;若是害命,那歹徒对槿儿明明有下手之机,却只是将她掳走,确实不合情理!” 李仁怀浅酌一口,双眉微蹙:“兄长此言甚是,我一介医者,平日里只是治病救人,未曾得罪过他人;兄长作为御林军统领,想来一般之人也不敢随意招惹,今日之祸着实令人费解。” 林翰轩已有了三分醉意,当下调笑道:“莫不是看中槿儿美貌,才起了歹意?” 李仁怀摇头道:“槿儿平日里深居闺中,见过她的人不多。一般宵小忌惮林将军威名,必不敢打她主意;若是有头有脸的权贵,也必当明求,何至于行此龌龊之事?”说罢一口饮了杯中之酒,忽然想起一人,酒水呛入咽喉,不由大咳起来,忙运气平息,方缓过气来。 林翰轩见他神色大变,奇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李仁怀又斟了一杯酒,缓缓喝下,却摇头不语。 林翰轩见他不答,也不着恼,拿起酒壶给两人斟满。抬头望着窗外的一弯星月,幽幽道:“以前母亲靠绣活维持家用,常常为了多挣几个钱,在灯下苦熬。我每每看到她憔悴的面容,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用功,抓住一切机会出将入仕,挣得功名让母亲脱离苦海。如今好不容易挣得这不大不小的官位,在宫中行事近年来,方觉为官不易,唯恐一个不慎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李仁怀淡淡道:“这朝中之事不提也吧。不过兄长身为护国公东床,满朝上下谁不给你几分面子?” 林翰轩轻哼一声:“当面或许留点情面,背地里谁知会使什么绊子,今日之事,或许是我无意之中得罪了人,是以出手警告?” 李仁怀想想,摇头道:“我看未必,其中隐情我也猜不透。今日那两个死人身上无甚线索,明日我再让人到山上搜巡,看能否找到槿儿所说的山洞。” 两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借着酒兴,谈到月上中天方才散了。 李仁怀踏着月色行到木槿住处,木槿早已休息,四周唯余花木幢幢黑影。李仁怀跃上屋顶,随意坐下,心中挂着刚才突然想到刘晟睿,被酒水呛入喉中,知他对木槿还存了心思,不由颇为心烦。 当初太子被废,皇上身体抱恙,原本以为皇上会器重晋王,谁曾想到竟让刘晟睿得了便宜。他极善于把握时机,处处小心、事必恭亲,对臣子恩威并用、使尽手段,短短几个月便取得皇上信任,在朝中也聚集了不少人脉。 刘成检受命协理朝政,一直不显山露水,只是稳中求进,到未有多大建树,皇上对他似乎没有对刘晟睿那般上心。 这段日子自己应召为皇上问诊,皇上身体渐有起色,对自己也越发倚重,遇到朝中难以决断之事,偶尔也会问问自己看法。自己往往以不懂朝政为由搪塞过去,到是无意提到寻芳楼老板找自己求药之事,也未知皇上是否会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 一想到这些烦杂之事,李仁怀便觉得如鲠在喉,只怕万一让刘晟睿事成,以他对木槿的执念,断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时自己如何才能护得了木槿及一家周全? 此时深秋时节,阵阵秋风掠过,身上颇有寒意。李仁怀对此处却无比留恋,只想在此守着屋顶之下安睡的那个人。轻叹一声,仰面躺下,望着天空那一弯在乌云中穿行月亮,心境也如这月光般明灭不定。看来自己还得想法到苏子策与郑誉亮之处吹吹风,搅皱池水。 木槿因受了惊吓,又疲累过度,这一夜睡得特别安稳。次日,早早起来陪着林夫人用了早膳,一起去看望苏翠菡。 此时苏翠菡刚服了药躺在床上。她昨日受了惊吓,回到府中时,腹中疼痛、下身见血,一家子吓得不行,赶紧请来太医,太医说是动了胎气,需卧床将养半月。 这才睡了一天,便已躺得烦腻,见林夫人和木槿前来,自是高兴,叫丫头拿了垫子放在后背,靠坐着陪两人说话。说到昨日之事,三人兀自心有余悸,到是对玄月的武功和忠心大加赞誉,直夸李仁怀有心,挑了这么一个妙人儿放在木槿身边。 木槿回房后,捧着一盏碧螺春坐在窗下发呆,想着若没玄月保护,赵纬林等人拿了自己要胁李仁怀,李仁怀该如何应付?若是以后其他人用自己要胁李仁怀,让他做有违道义之事,他又该怎如何自处?到时未必便有此次这般幸运了。 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李仁怀的软肋,既幸福又忧伤。更意识到自己毫无自保之力,心中不免郁郁。左思右想无可开解,吩咐初晴拿了琴来,随意拨弄起来。 她心思寥落,只听得琴声叮咚,哪里能成调?木槿却未发觉,仍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弹。 只听呜的一声低鸣,一把折扇轻轻压在的琴弦之上,木槿抬头一看,正对上李仁怀似笑非笑的眼睛:“槿儿有什么心之事?弹得如此伤怀,真是听者流泪、闻者伤心啊。”说罢扼腕叹息。 木槿见他神情夸张,不由抿嘴一笑,刚展了颜复又皱了眉头道:“仁怀哥哥,人家是真的心烦,你还取笑!” 李仁怀严肃道:“槿儿有何烦心事,尽管告诉为夫,一切包在为夫身上。” 木槿白了他一眼,拉了他坐下,方才慢慢道出心中疑虑。 李仁怀笑道:“我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原来却为这个。我既是你夫君,你的安全自由我来负责,我这便去调派两个高手来,定能护了你周全。待明年娶了你,我便是你的贴身护卫,时时守着你。” 他开始还说得一本正经,说到后来眼中便满是戏谑之色。 木槿顿时红了脸,嗔道:“仁怀哥哥!你再这样胡闹,我可生气了!” 李仁怀哈哈一笑:“我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槿儿还责怪于我,真是冤枉啊!” 木槿沉吟道:“仁怀哥哥,你说的也不是不好,但再是武功高强之人,也难免没有疏漏之时,我到是有个计较。” 李仁怀道:“你且说来听听。” 木槿双手捧着茶杯,看着杯中升腾的氤氲雾气,缓缓道:“那日太后说起李叔、李姨逃离京城之事,貌似你家有一种很厉害的迷药。” 李仁怀见她认真模样心中爱极,忍不住伸指在她鼻尖轻轻一点道:“什么貌似很厉害,是确实很厉害。” 木槿见他如此自负,不由笑道:“嗯嗯,很厉害。别打岔,听我说。不知道你家的迷药是什么样子,是否便于携带,用起来是否方便?” 李仁怀一听便知她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你是想随身带了迷药,在必要之时用来对付坏人?” 木槿双眼晶亮,素白的小脸莹莹生辉:“嗯!我是在想,我将迷药带在身上,若是遇到什么意外,我找机会将坏人迷晕,便能自保了。” 李仁怀手指轻扣桌面:“槿儿之言不无道理,不过这迷药需好,但总得混进食物让人吃了、或是燃放迷烟让人吸入方才生效,我回去想想,用什么法子,方能出奇不意,让人防不胜防。” 木槿笑道:“还是仁怀哥哥细心,若能如此,自是最好。” 李仁怀听她夸奖,极是受用,轻轻揽过她,在她颊边香了一下:“这算是奖励。” 木槿早已依恋于他的温存,顺势依在他怀中,话语有些迟疑:“仁怀哥哥,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仁怀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之气,神思有些陶醉:“槿儿还有什么,今日都尽管说来,为夫定教你满意。” 木槿嗤的笑出声来,忙抬袖捂住嘴,推开李仁怀,坐直身子轻咳一声,正色道:“我那日听你说身上有一种叫‘往生丸’的毒药,服之即毙。” 李仁怀听她说到此药,不由严肃起来:“此乃我家传秘药,一但服下,若无我或父亲及时救治,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 木槿抬眼看着李仁怀,长长的羽睫轻闪:“仁怀哥哥可否能给我一粒?” 李仁怀本对木槿毫无抵抗力,若是其他事,再难也要设法给她办到,但此药性命攸关非同儿戏,不由面露难色:“槿儿,我看还是算了吧,有什么事非得用它?” 木槿双手握住李仁怀右手,低垂眼睑,幽幽道:“我自知此药凶险,但万一情况危急、无计可施之时,除此之外,还能怎样?” 李仁怀见她长长睫毛在眼下投射出弧形的阴影,贝齿轻咬下唇,更衬得下颏尖尖,娇弱之姿只想让人给她最强大的庇护,让她永免俗事之扰。但她眉眼间隐隐透出的坚定之色,却让人不容拒绝。李仁怀蓦然觉得心脏骤痛,连声音也止不住有些颤抖:“槿儿,我决不同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姐妹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轻哼一声,略略提高了声音:“如若有一天,我的自由受到禁锢、清白遭到沾污、尊严受到践踏,你难道以为我还能苟且偷生?如非到迫不得已的境地,我自是不会用它的!” 李仁怀闻言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回想起晌午时分,自己派出去的人回报,说找到了槿儿所说的山洞,洞中除了一滩血迹和一堆未点的柴堆,毫无线索。再次细查了身亡的两个蒙面人,也是一无所获。心下担忧更甚,一把将木槿紧紧拥入怀中:“不会的,我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木槿被他勒得生痛,却是不动,只淡淡道:“昨日能有那意外,日后保不齐还会遇到。” 李仁怀摇头道:“我说过决不允许!” 木槿一把推开他,却不言语,只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李仁怀喃喃道:“即便真如你所言,只要你活着,我不介意。” “我介意!”木槿气极,转过背去,不再理他李仁怀见她神情决绝,知是无法劝阻,从怀中摸出那白色瓷瓶,犹疑的递了过去,声音却是坚定无比:“槿儿,我决不会让你有机会用到它。” 木槿接过,慎重的收入囊中,轻轻呼出一口气,脸上方有了笑容,回身环住他的腰:“仁怀哥哥,我信你!” 入夜时分,李仁怀果派了两个武师来府上。林翰轩安排他们与其他护院一道轮流值守。那两人也不介意,一切听从林府安排。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李仁怀带了木槿出府,此时已是隆冬,街上行人稀少,两人携手走在暖暖的阳光下,心里也暖暖的。 李仁怀侧头看看木槿,只觉这一年来,她身量长高了不少,此时身披银鼠翻毛斗蓬,越发显得纤长窈窕,眉眼也比初见时长开了,更是唇红齿白秀丽绝俗。伸手握住她的手,轻笑道:“槿儿,你也不问我带你去哪。” 木槿抬眼看他,浅浅一笑:“只要是跟着你,不论是去哪儿,我都是欢喜的。” 李仁怀听了,心中溢满幸福,却忍不住想戏弄她,便在她耳边压低声道:“我带你出来是要把你卖了。” 木槿双眉一扬,撅着嘴道:“好啊,只要你舍得!” %dB) 李仁怀见她娇媚之态,心痒难耐,看看左右无人,飞快的在她脸侧偷香一个,闷声笑道:“卖给别人我自是舍不得,卖给李仁怀到是不错!” 木槿哪曾想到他竟然在这大街之上做出如此亲昵举动,不由又羞又急,摔开他的手,举目四周看去,一边咬牙啐道:“你再如此轻薄于我,我,我,我不嫁你了!” 李仁怀嘻嘻笑道:“如今满大街的人都看到我亲你了,你若不嫁我,谁还肯要你!” 木槿气结,一跺脚回身便走:“我回家了!” 李仁怀见她真急了,忙一手拉住,一手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道:“打你个不识趣的混账小子,如此唐突佳人,就该让你找不到老婆!” 木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举袖掩嘴笑道:“又说混话了,真是该打!” 李仁怀涏着脸道:“槿儿姑娘说该打,便是该打。姑娘说打几下尽管吩咐。” 木槿见他活脱脱的一副无赖相,心中却只是欢喜,轻声道:“你今日要带我去哪儿啊。” 李仁怀收起了嘻笑:“槿儿可还记得我曾说过,有位姑娘被人毒坏了嗓子之事?” 木槿轻咬着小手指回想了一下:“我想起来了,我还道她可怜,你却说有人舍命护着她,也算是有福之人。” 李仁怀道:“正是这位姑娘。” 木槿面露关切之色:“她的嗓子治好了吗?” 李仁怀神色傲然道:“你夫君出马,岂有治不了之理!” 木槿见他瞬间又变了一幅面孔,不由叹道:“李仁怀,你可以上台演戏了!” 李仁怀双目一挑,捏了个兰花指,逼着嗓子唱了起来:“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木槿见他如此耍宝,掩嘴咯咯笑了起来,两人一路说笑到了薛府。 木槿随了李仁怀来到临离暖阁,房中燃了银丝细炭,暖阳阳的尤如三春。只见一女子正立于案边,手中握着细杆狼毫,认真的写着什么。 她身着素白的居家薄棉袍,身材高挑。一头墨色长发也未挽起,只拿丝带在脑后松松绑了。听得何妈通报,认真写完那个字,方搁下笔,抬起头看了过来。木槿见她双眉微微上挑,一双杏眼如墨色琉璃般晶莹,素白的脸,尖尖的下颏,美艳不可方物。 木槿从不知道一个女子竟可以美到如斯境地,不由微张了嘴,盯着她呆呆傻看。 薛小姐平日里见惯李仁怀一人,此时见他带了一个明目皓齿、清丽脱俗的小姑娘,也不由对她细细打量。只见她身披银色斗蓬,领口前襟一溜银鼠毛,只衬得肌肤如玉,头上松松挽了一个发髻,鬓边斜斜插了一朵珠花,一双妙目正盯着自己,直如浸润在深潭中的黑曜石,淡色的小嘴微张着,那模样便似误入人间的精灵,顿时心生喜爱。 当下微微一笑,快步上前,拉着她的手道:“想必是李公子口中常常说起的槿儿妹妹吧。” 木槿这才回过神来,喃喃说道:“姐姐,你好美啊!” 薛小姐见她如此憨直,转头看了李仁怀一眼,笑道:“妹妹才是绝世美人儿,却拿我说笑。” 木槿此时方才发现她声音暗哑,不由蹙了眉头:“姐姐,还痛吗?” 薛小姐一愣,随即明白她是问自己的咽喉,缓缓摇摇头道:“早就不痛了。” 李仁怀见木槿自打看到薛小姐后便是一幅痴痴傻傻的模样,心中暗骂一声没出息:“槿儿,这房中暖和,你把斗蓬解下吧。” 木槿果觉有些热了,便解下斗蓬交给何妈。 薛小姐拿眼看了李仁怀一眼,抿嘴笑道:“李公子真是细心,妹妹好福气。” 木槿轻轻推了她一把,嗔道:“我听闻姐姐身边也有个知冷知热的良人,却来打趣妹妹。” 薛小姐闻言,不由收了笑容:“他到是好的,只是杂务缠身,想得一时半会儿的空闲都是不易,哪能如李公子这般时常陪伴在妹妹身侧。” 木槿见她神色间有一丝落寞、一丝隐忧,不明究里,回头看向李仁怀。 李仁怀见两个女子一见面便聊开了,到是对自己这个大夫熟视无睹,自己出道以来,还从未受过如此冷遇。当下端出大男人派头,皱着眉冷冷道:“晋王爷胸怀大志,心系天下,自是忙碌,你们两个姑娘家懂什么!” 薛小姐淡然一笑,垂下头,声音更是低沉沙哑道:“我自是懂他,也会义无反顾的支持他。只是权势富贵于我皆如浮云,我到是更羡慕二位这样的神仙眷侣。” 木槿此时方知她的心上人是晋王,想起在太后寝宫看到的那位风姿卓绝、气度天成的男子,点点头道:“也只有晋王那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姐姐。” 薛小姐轻啐道:“你这小丫头也懂什么配与不配。我到是想问问,你与李公子配是不配?” 木槿红了脸,偷眼看了一下李仁怀,见他也正深深注视着自己,倒似生怕自己说出“不配”两字。不由脸上发起烧来,只捂住脸往薛小姐怀里钻:“你们都欺侮我,我可不依。” 李仁怀见木槿越发闹得不成话了,轻叹一声,上前将她拉开,温言道:“让我先给薛小姐看看嗓子。” 木槿吐吐舌头道:“我见到姐姐便犹如见到亲姐姐一般,只想亲近,到把正事给忘了。” 李仁怀伸手想去点她的鼻头,却见薛小姐似笑非笑的看着,便顺势举手做出请的姿势,淡淡道:“请小姐到窗边坐下,让在下看看。” 薛小姐依言坐了,微微仰起头,张开嘴,李仁怀就着阳光细看。又伸了中食两指轻轻搭在她喉间,让她啊啊发了几个长音。蹙了眉头道:“在下为小姐医治也有大半年了,这两个月进展甚微。我看再医也是无用,徒增小姐痛苦。” 薛小姐低声应道:“我原本没想过此生还能再开口说话,这大半年来李公子为我受累不少,如今能开口说话,早已心满意足。” 说罢向李仁怀盈盈拜倒:“李公子再造之恩,我无以为报,只有铭记于心。” 木槿忙上前将她扶起:“姐姐说什么呢,他身为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何必如此生分。” 李仁怀也道:“小姐言重了,在下受之有愧。” 薛小姐强笑道:“于他是本分,于我却至关重要,自是要铭记于心。” 又拉起木槿的手道,“我与槿儿妹妹一见如故,不如结拜为姐妹如何?” 木槿常听李仁怀说江湖中事,若是遇到志同道合之人,便结拜异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心中艳羡不已。没想到自己也会遇到如此投缘之人,顿时眉开眼笑,拍手笑道:“好啊,好啊!仁怀哥哥给我们见证。” 薛小姐拉起何妈的手道:“也请你老人家作个见证可好?” 何妈点头应道:“好。”取了鹤毛大氅给薛小姐披上,李仁怀也取过木槿的斗蓬给她系上,四人一道来到院中。 两人将线香插于海棠树下,盈盈跪下,向青天黄土立下盟誓,此身结为姐妹,相亲相爱,永不相负!薛小姐已年满十八,便是姐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洗脚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两人手拉手亲亲热热回到屋中,便叽叽呱呱聊个没完。李仁怀也不理会,独自走到案前坐下。何妈忙将小姐刚才写的纸收了,李仁怀晃眼一看,满篇全是歪歪斜斜的“晟检”两字。何妈重新铺好纸磨了墨,李仁怀方提笔写了起来。 少顷,李仁怀拿了几张纸走过来,一张一张递给薛小姐:这是需要继续吃药的方子,每日早晚服用;这是清咽利喉的瓜果蔬菜,平日里要多吃;这是利于嗓子滋润的果脯,没事便含在嘴里........又将须注意的禁忌细细说了,方拉着木槿起身告辞。 木槿与薛小姐正谈得兴起,有些依依不舍,薛小姐笑道:“你快跟李公子回去吧,我看他早就等烦了。日后他来,你再跟着他来便是。”木槿方跟了李仁怀出来。 两人携手走在夕阳下,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李仁怀回想今日之事,不由笑道:“那薛小姐平日里对谁都是冷冷清清的,今日见了你到很是热络,竟然还跟你结拜姐妹,真是匪夷所思。” 木槿道:“我也觉得奇怪,我一见她,到象是见了多年未见的亲姐姐,只想跟她亲近。我和嫂子在一起都一年多了,都还没这种感觉。” 李仁怀拉着她的手,温言道:“我到觉得是你们早年都吃过不少苦,身上有种别样的气质,自然相互吸引。” 木槿奇道:“她堂堂官家小姐,怎能跟我身世相同?” 李仁怀道:“我一直觉得她未必真是薛家小姐。” 木槿闻言更觉奇怪:“怎么见得?” 李仁怀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抬起食指在空中晃了晃:“其一,若是官家小姐,试问谁敢无缘无故毒坏她的嗓子?其二,我见薛大人夫妇对她是敬而远之,她居于薛府一隅,平日饮食均由下人按时送去,这半年来,我从未见她跟家人一起用膳;其三,我多次前去医治,除第一次薛大人带路前往,此后均未见过薛家之人,跟前也只有何妈一个仆妇,如真是薛家女儿,何至凉薄斯,对医治情况不闻不问?其四,薛小姐若是官家小姐,怎会不识字?今日我见她写的晋王名讳,也是歪歪扭扭,想是新学识字不久。” 木槿听他说一样便点一下头,到后来不由连连点头:“仁怀哥哥言之有理,只是她若非薛大人之女,又何故住在薛府,又以薛小姐身份示人?” 李仁怀对此也颇为不解:“我也觉得奇怪,想来是晋王托薛大人代为照顾吧。” 木槿抬头想了想,问道:“这便更说不通了!那晋王为什么不把姐姐娶回去,反而让她寄人篱下?” 李仁怀皱眉摇头道:“这便不得而知了!我受晋王之托,前去为她治病,自是只管病情,不问其他,何曾似你这般八卦。”说罢抬手轻轻在她鼻上一点,神色间尽是宠溺。 木槿讪讪笑道:“她是我姐姐,我自是关心她,你以后也要多关心她。” 李仁怀笑道:“我关心她作甚,我只关心你。” 两人回到林府,用过晚膳,天便变了,寒风呼呼吹得院中草木沙沙作响,天空瞬时阴云密布,零零星星飘起了雪米子来。 这天一变,木槿双腿关节便酸胀作痛,李仁怀见她蹙眉忍痛的样子,不由心疼,吩咐下人加旺炭火,打来烫水,试好水温,帮木槿除了鞋袜,将一双玉足放入水中浸泡,又拿了巾岶浸入烫水绞干,敷在她双膝之上。 木槿靠在椅子上,见李仁怀挽高了衣袖,坐在矮凳上,双手在她小腿之处上下推拿,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感激,声音也变得软软的:“仁怀哥哥,你对我真好。” 李仁怀抬眼对上她的,因房中暖和,脚下热水一蒸,木槿双颊泛红,鼻头上密密渗出细汗,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漾满柔情,实是秀色可餐。一时意乱情迷,起身揽住她的头,低头覆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木槿闭上眼睛,轻轻张开双唇。这一吻甚是动情,直到木槿觉得快要窒息方才分开,李仁怀低头看见木槿嫣红的小嘴微张,星目半眯,眉稍眼角俱是春意,端的风情万种。 鼻端闻着她身上淡淡幽香,一颗心突突直跳,只想将她揉进怀里好好疼爱。深知再这样下去,自己必然把控不住,将她轻轻放开,转身走出屋去。 此时屋外寒风凌烈,各房门窗紧闭,窗中透出暖色光影。雪越下越大,如鹅毛般纷纷扬扬飘洒而下,地上已覆了薄薄一层雪白。李仁怀刚从温暖的房中出来,冰凉的空气吸进鼻腔,刺得鼻头生痛,他从花草上揽下一把雪来,搓在脸上,方觉得不再那般燥热难耐。 他又在风雪中呆了半晌,直至内心平息,方到厨房去提了一壶开水回到房中。木槿见他提水进来,笑道:“这些粗活叫下人去便行了,何必劳李公子大驾。” 李仁怀见她目光清澈纯洁,不由暗叫一声好险,低叹一声惭愧。问道:“感觉好些没有?” 木槿点头道:“嗯,好了很多。” 李仁怀向盆中加了热水,让她再泡了一会,才用干帕将她双脚擦干。手中握着她纤细莹白的玉脚,又觉得心神不定,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绮念,将她抱起放到床上,用被子捂上,闷声问道:“我让你练习的吐纳之术,你可有天天练习?” 木槿一本正经点点头道:“我可不敢不练,如今已不似以往那般痛得厉害了。” 李仁怀道:“嗯,那你练习后就睡吧吧,我走了。”也不待木槿回答,披了外袍推门出去。 木槿觉得李仁怀今晚神情怪怪的,想想又不得要领,便不再理会,盘膝而坐,练习起来。 李仁怀从林府出来,便往新宅而去。自打与木槿订下婚约,他便在京城西郊购了一块地,请了匠人赶工修建,太后辞世,两人婚期推延,他便不急了,让人按了他的构想精工细琢,处处务求完美。 李家在京中本也有一处院子,只是李仁怀嫌弃老旧不甚合意。此新房李仁怀掂量着木槿的喜好,院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莲池琴轩无不精致风雅。此时已全部竣工,只须往各处添置家俱器物,在院中种植花木即可,只待开春到了吉日,便迎娶木槿过门。 李仁怀踏着积雪,缓步走在新宅庭园之中,此时地上是冷冰冰、白茫茫一片,在他心中却是暖融融的温情脉脉,想到木槿见到此处,必是欢喜,便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 首X^发 却说刘晟睿自从那日木槿被歹人掳走半日,便以探视表妹和未出世的外甥为由,常到到林府走动。每次他来,木槿都避开不见,即便府中留了他用膳,木槿也呆在自己房中,和玄月初晴做些小菜来吃。 刘晟睿多次前往林府,仅在院中遇到过木槿一次,这大半年未见,她眉眼长开了,身量长高了,更是风姿嫣然,清丽不可方物,心下更是念念不忘。 只是木槿态度冷淡,令他颇为烦恼,试想他以王爷之尊,如今在朝中可算呼风唤雨、炙手可热,但对木槿用尽心思却得不到半点回应,而她的未婚夫婿李仁怀不但用药用毒俱是高手,手下武功也是极高,自己曾派出手下高手几次暗算,均铩羽而回,打草惊蛇之后,李家防犯更严,如铁桶一般水泼不进!加之他近来颇得圣心,也不能明着下手,到是颇为难办! 想着开春后木槿便要出嫁,心中又爱又恨,纵是满心焦虑,一时间却束手无策。几番让府上谋士谋划,一定要想法娶到木槿。 雪后初霁,阳光照在雪地上,明晃晃的极是耀眼,却毫无温度。木槿怕冷,便让初晴、玄月陪自己围在火炉边闲聊,一边给李仁怀做着鞋子。那鞋面双兽头已绣完,正穿了银线细细绣那祥云。便听得下人来报,说成王府又送东西来了。 木槿皱了眉头道:“我不是说过成王府的东西都交给夫人嫂嫂处置吗?” 那下人道:“回小姐,成王府的人说了,此物务必送到小姐手中,而且少奶奶看过,也觉得应该由小姐处理才是。那成王府的人还在前面等着回话呢。” 木槿轻哼一声,冷冷道:“你便回他我已将此物打赏给下人了。” 那下人惊道:“此物贵重,万万不能如此回复,求小姐还是看看吧。” 木槿放下手中活计,拿起托盘中的的锦缎包袱打开,却见是一件白狐皮裘。那皮裘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着手柔软暖和,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不由皱了眉头将它包好,放回盘中道:“你请他转告成王爷,就说我说的,无功不受禄,实是担当不起如此贵重之物,还请王爷收回。” 那下人面露难色,却是不走。玄月见状,上前拿起那包袱道:“槿儿也别为难他们了,不如我跟他去,亲手交给成王吧。” 木槿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有劳玄月姐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礼物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玄月淡淡一笑,捧了包袱便走,过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回来,说已亲手交给了成王,他虽极是不喜,却也未为难于她。 玄月前脚刚回来,李仁怀后脚就到了,向木槿眨眨眼,一脸神密之色:“槿儿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木槿迎上去,见他手上提了一个盒子,上面有“醉源居”的字样,散发着淡淡的甜香之气,笑道:“这不是醉源居的芙蓉酥么,有什么难猜的!” 李仁怀把盒子打开,让大家趁热快吃,一边笑道:“谁让你猜这个。” 木槿最爱吃这酥,正捧着一个往嘴里送,闻言圆睁了双眼道:“还有什么稀奇玩艺儿?” 李仁怀见她吃得双颊微嘟,不由感到满心的幸福,伸指擦掉她唇角的细屑,温言道:“你先吃了再说。” 木槿被他勾起了好奇之心,几口将手中的酥咽下,让初晴把剩下的都拿去打赏给下人,拉了李仁怀的手道:“我吃完了,你神神秘秘的还藏了什么好东西,快快给本小姐交出来!” 李仁怀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头道:“就你心急。”从囊中取出一物。 木槿接过一看,却是一枚铜戒,戒身有一分宽,上面花纹甚是繁复,戒指顶端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甚是璀璨抢眼。 木槿拿着翻来覆去细看,未觉特别之处,斜睨了李仁怀两眼,见他脸上始终挂着浅笑,赌气将戒指递回给他道:“这珠子看来到是抢眼,但我却没兴趣带着它到处招摇。” 李仁怀也不生气,接过戒指,双眉微挑侧目笑道:“这可是你自己不要,呆会儿可别后悔。” 木槿见他目中尽是戏谑之色,知道此物决非如此简单,一把夺过仰起脸道:“这究竟有何用处,快告诉我。” $hCI首发1N 李仁怀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道:“槿儿难道忘了,你曾叫我将迷药给你吗?” 木槿点头道:“记得啊,可这戒指与迷药有甚关系?” 李仁怀笑道:“自然有关系了。你看这珍珠如此之大,其实内里是空的,我已将迷药放置其中,珍珠下方有一小孔。你看这指环上花纹繁复,其实机关便隐藏其中。若遇到紧急情况,你将手指着对方,按下机关,小孔便会喷出迷雾,两米之内必定无法躲避。”一边说着,一边将戒指上的小孔、机关一一指给她看。 木槿大喜,接过来细细研究,见这戒指不但做工精巧,而且设计得极为慎密,机关被花纹掩饰得毫无痕迹。 把玩了一会儿又道:“这小小的珍珠,能装多少迷药,可用得了几回啊?” 李仁怀道:“毕竟这珍珠不能过大,否则带在指上便太抢眼了,但这药剂是我精心估量过,每按一下,可至三五人昏迷,这戒指可以按上三次。” 说着又拿出一个二指宽的小瓶道:“此乃解药,万一不慎吸入,立时服下一粒便可。” 木槿接过放在桌上,将戒指带在右手食指上,翻来覆去越看越爱,不由心花怒放,抱着李仁怀,踮起足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李仁怀未曾想到她竟如此主动,回头看到玄月神情别扭的退了出去,低笑道:“你这会儿到时是不怕羞了,全让玄月看到了。” 木槿吐吐舌头报赧:“我一时高兴,到忘了还有人在。” 李仁怀见她神情可爱,低头吻住了她。 李仁怀走后,木槿实再忍不住,叫护院把守门的大黄牵来,用戒指对着它轻轻一点机关,一股白雾喷出,过了几瞬大黄便即倒下,直睡了五个时辰方醒。 李仁怀后来听得此事,也不以为意,只摇头淡笑说了两个字“淘气。” 木槿自从得了戒指,便触动了心思,找来两颗小指头大小浑圆的珍珠,让李仁怀去找工匠按戒指的款式,制作一对耳环,也要将珍珠内里掏空,可以藏物。李仁怀笑着问她想要藏什么,她却但笑不语。 转眼间,春节即至。李仁怀辞了木槿,回辛豫郡探视父母,将自己的婚事并京中之事,向父母禀报。 李仁怀走后,木槿只在正月初三到了太傅府拜望舅父舅母外,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闲时陪着大腹便便的苏翠菡在院里散散步,大多数时间都是拿了绣活到林夫人房中陪母亲说话。 正月十五元宵之夜,刘晟睿也按往年惯例,邀请众人游湖观灯,木槿推托身子不舒服,未去参加。 到了华灯初上之时,让玄月陪着,到了去年与李仁怀一道放灯的味江边,买了河灯,郑重的写了“李仁怀”三字,放入江中,看着河灯越飘越远,融入那万千河灯中,再也不见,方才回府。 木槿一门心思想着做最美的新娘,嫁服都由自己亲手绣制,每日在绣架旁一边飞针走线,一边想着自己穿上这身嫁衣的模样、与李仁怀拜堂的情景、李仁怀挑开自己盖头时的表情,心中充满了柔软的喜悦。 林夫人看着她一针一线的绣着嫁衣,想着当初捧在手里小小的一团,如今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即将嫁为人妇。心中既是欢喜,又是感慨,也有不舍。 李仁怀直至三月初方回来,正赶到上巳节。朝廷和往年一般举行盛大的“祓禊”典礼,只是太后和皇后已去,皇帝念着皇后旧情,一直不肯再另行立后,是以,今年的“祓禊”便由地位尊崇的徐贵妃主持。徐贵妃乃晋王母亲,惠质兰心、沉稳内敛,如今受命主理后宫。 这一日,李仁怀早早到林府接了木槿前去观礼,两人混在人群,遥遥看见徐贵妃站在高高的凤辇上,高举双手大声诵唱,用柳枝轻撒兰汤。 木槿看着这熟悉的一切,想起太后慈祥的面容,只短短一年,却已天人永隔、再不得见,心中不免怅然。 李仁怀心中也是难受,便将木槿拥在怀中,悄悄离开。招来了大黑,带了木槿直奔北郦山下那片桃林而去。 桃花一如往年开得正艳,两人手牵着手漫步林中,想着这一年的世事变迁,不由生出还好你此时在我身边的庆幸!四眸相对,眼中俱是满满的爱恋。 两人靠着那株桃树席地而坐,李仁怀向木槿讲述这两月的别后之情和相思之苦。说着从囊中取出一对玉镯放到木槿手上:“这是你婆婆托我带给你的。” 木槿一愣:“我婆婆?” 李仁怀一本正经道:“我母亲难道不是你婆婆么!” 木槿方回过神来,轻轻推他一把道:“没个正形。” 接过玉镯就着阳光细看,见镯子通体晶莹碧绿,在阳光之下更加润泽灵动。忙送还到李仁怀手上,摇头道:“如此贵重之物,我怎受得起。” 李仁怀笑着把玉镯套在她腕上,衬得她双手纤巧秀丽、柔若无骨:“怎么受不起?今日先将它送给你,再过一个月,你又戴着它嫁过来,这东西自又回咱们李家了,我娘这笔账算得真是够精。” 木槿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啐道:“哪有这样说自己娘亲的!”突然神色扭捏起来,吞吞吐吐道,“我也给你备了礼物,可是比起这镯子……” 李仁怀听得有礼物,眼睛一下亮了:“是什么?快拿给我看。” 木槿慢慢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布包,李仁怀等不及,一把抢过来打开。却是一双高缦鞋,鞋身云舒云卷,鞋头兽首威猛。他早就知道木槿在给他做鞋,只是她平日里在他面前藏着掖着,此时拿在手里,只见针脚细密,无处不透出心思,不由心花怒放。把玩一会儿,换在脚上试试,大小刚好,极是舒服受用。复又换了下来,用布包装好,塞进怀里。 木槿见他行动怪异,蹙眉道:“你不喜欢么?” 李仁怀笑容满面:“槿儿亲手做的,我怎会不喜欢!” 木槿心中别扭,噘着嘴道:“那你怎么又脱下来了!” 李仁怀在她颊边香了一下,温言道:“我这是太喜欢了,舍不得踩在地上弄脏了。” 木槿方才欢喜起来,举起双手笑道:“比起这镯子,那算什么呀!” 李仁怀拉起她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一下,轻轻摩挲:“是这双手一针一线为我做的,哪是这些俗物能比!” 木槿心中极喜,低笑一声,轻轻靠在他胸前。 过了一会儿,李仁怀道:“我娘亲说了,我们在京中的婚礼,她和父亲不能亲临,便由姐姐主持,待我们回辛豫后,再另行补办,委屈你了。” 木槿点头应了:“我知道他们的难处,何来委曲之言?对了,你还有个姐姐啊?我怎的不知。” 李仁怀道:“我姐姐一直呆在京中,只有家里和几个老家人知道,一会儿我便带你去见她。”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婚礼细节,午后,李仁怀便带了木槿往回春堂而去。 进得回春堂,木槿见药铺前后布局与辛豫的相差无几,心中升起亲切之感,叹道:“原来京城也有回春堂,我竟是不知。” 李仁怀道:“我家世代行医,在全国开有数十个回春堂,即便在狄国、南楚也有。” 木槿笑道:“原来你如此家大业大,我岂不是赚了!”忽想到一事,问道,“你家有这么多药铺,李叔怎么还去做御医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出嫁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仁怀道:“我家医术本是祖传,父亲年轻时四处游历,发现我家医术虽然精妙,但仍有不足之处,想着太医院乃是医家高手汇聚之地,便化了名设法进了太医院,旨在与各位高手切磋交流。在太医院呆了三年,医术果有进益,但见到更多的却是宫廷争斗,也认识了我母亲。” 两人正说着,张世青携了李思宁迎出。木槿上前见礼,见李思宁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秾纤合度,与李姨到有五分相似,只是神情间少了些许慵懒,多了几分干练。 李思宁拉了她的手笑道:“世间居然有如此标致的人儿,难怪我这个宝贝弟弟为你茶饭不思,一天三次的往林将军府上跑。” 木槿拿眼偷看李仁怀一眼,见他神色自若,便低垂了头抿着嘴浅笑。 想是李仁怀事先派人通知,李思宁早设了家宴候着二人。四人刚围桌坐定,玉带虾仁、金陵丸子、荷叶蒸肉等各式菜肴便流水价的传了上来,少顷摆了满满一桌子。 木槿素知李家素来节检,对此颇觉意外,不由看了李仁怀一眼。 李仁怀也觉得有失李家家规,不由皱眉道:“又不是外人,姐姐何必如此铺张。” 李思宁笑道:“木槿妹子初次到我家用饭,我可不能太寒酸。你这小子非但不领情,到是很会狗咬吕洞宾啊。” 木槿笑道:“我原本也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年幼时衣食都不能周全,还在辛豫回春堂当了几个月药童,那才叫寒酸呢。” 李思宁对着李仁怀瞪眼道:“你小子到是很会隐瞒啊,这些事怎么都不曾告诉我?到让槿儿妹妹见笑了。” 李仁怀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槿儿。” 木槿奇道:“我见过姐姐么,我怎的不记得了?” 李思宁笑道:“去年初春,你受寒发烧,弟弟带你来医治,只是你一直昏睡,不知道罢了。” 木槿恍然想起在成王府受罚之事,:“原来如此,到教姐姐见笑了。” 李思宁眼珠骨碌碌一转,笑道:“爹爹行医多年,治病救人不少,遇到孤苦也爱施予援手,只是鲜有将人带回家的。这次却将妹妹带回家,如今却成了儿媳,你们说这算不算缘分?” 众人听她如此一说,想想也是如此,到是都笑了。 李思宁言语亲切随和,一顿饭吃得和和乐乐甚是融洽。饭后,又将婚礼细节谈定,直到乌金西沉,用过晚饭,李仁怀方送了木槿回家。 最b新章节s4上#z 吉日选在四月十二,这一个月以来,木槿在待嫁的期待、紧张、喜悦与忙碌中度过。到得四月十一,林府上下张灯结彩,苏翠菡并玟玉郡主请了朝中官宦人家的媳妇,到了林府木槿装闺房闹花夜。 一众媳妇为木槿开了脸,梳妆打扮一番,送到林夫人房中。林夫人看着盛妆的木槿更是娇艳脱俗,犹如那误入凡尘的仙子,想着多年辛苦,如今一双儿女都有了好的归宿,也算是先苦后甜,甚感欣慰。 林夫人向木槿叮嘱为人媳妇的本分,回忆起自己初为人妇时的情形,一时百味杂呈,泪水沁沁而下。木槿想着娘亲的养育之恩,也不由泪水连连。 林夫人交待完毕,众媳妇又簇拥着木槿回到房中,房内早备下了酒水糕点瓜果。众人一边吃喝,一边就着三分酒意,谈论自己为人妻子的心得。有的说新婚当日就得端着,让男人求而不得,日后方能有好日子过;有的说须得在宽衣时,将自己的喜服压住新郎的,日后才能压制男方;有的说喝交杯酒时须得让丈夫坐着,自己站着,日后方能在家里作主;更有的说亲热时须得将丈夫耳朵咬出血,日后丈夫方能对自己言听计从......众媳妇所言各有道理、花样百出,木槿闻所未闻,大开眼界,只捂着嘴笑。说到后来却说到闺中密事,各种花样更是令人咋舌,听得木槿胀红了脸,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众人闹到三更时分方才散了,苏翠菡挺着肚子将人送走,已累得不行,木槿见她为自己的事忙前忙后,心中感激,轻轻摸着她的肚子说:“嫂子辛苦了,小侄子跟着辛苦了。” 苏翠菡笑道:“女人一生就嫁这么一回,自然要热闹些才好。若不是我这身子笨重,熬不得夜,定会留着她们闹到天明。” 木槿挽着她,送她回屋:“这样已是很好了,嫂嫂快些休息吧,要不小侄子可要不高兴了。” 苏翠菡轻轻抚着肚子道:“你这侄子也是乖巧,我怀上他后也不似其他妇人那般吃睡不得。只是嗜睡,稍稍劳动一下,便觉困顿。再等一个月他便要出来了,你说他的模样,是像我多些,还是像你哥哥多些。” 木槿笑道:“嫂嫂和哥哥都是顶尖的,像谁都好看。”抬眼看到林翰轩快步迎来,笑道,“哥哥待你真好。” 苏翠菡也笑道:“李公子待你也不差啊,你也快去睡吧,明日还有的应付。” 林翰轩迎上前一手握住苏翠菡的手,一手揽住她的腰,慢慢向回走去。 木槿回到房中,屋里已收拾干净,香炉里燃了檀香,满室幽香。 静静躺在床上,原本以为必定会彻夜难眠,谁知竟是沾枕即着,这一觉睡得甚是沉稳,直至耳畔响起玄月的呼唤:“木姑娘快快起来,再迟可要误了吉时。” 木槿睁开眼来,只见四处帘幕低垂,也看不出是什么时辰,满室一片喜庆之色,玄月手捧了喜服站在一侧。一面暗骂自己糊涂,怎能睡得如此之沉,一面强自撑起身来,只觉得浑身酸软,头痛欲裂。 玄月见她脸色苍白,忙放下喜服,从桌上端过一碗羹汤:“姑娘昨日喝了酒,又受了风,先把这汤喝了吧,今日可还有得折腾。” 木槿不疑有他,接过喝了。便见一喜娘推门进来,一迭声喊道:“小姐准备好了没有,花轿都到了。”见木槿兀自靠在床上,急道,“小姐快些梳洗,可别误了吉时。” 木槿忙放下碗,赶紧净了面穿好喜服,玄月拿起木槿的荷包道:“今日大喜,身上饰品本多,这个荷包我先拿着,明日再拿给你。” 从门外进来两个女子,上前福了一福,从随身带的盒子里拿出胭脂水粉为木槿打扮起来。 木槿从未见过这两个女子,心想可能是嫂嫂专门请来的喜娥,便闭了眼睛任由她们施为。两个女子笑道:“小姐好容貌,我们这些脂粉竟是无处可使,省了不少时间。”少倾打理妥当,又为她戴上凤冠盖头。 待收拾停当,两个女子便扶了木槿出来。木槿头顶盖头,看不见周围景物,但平日里走得惯了,一出门便觉得不是林府院落。 方想起一直未见初晴等房中服侍的丫环妈子,侧耳细听,竟未听到迎亲队伍的喜乐之声,不由慌乱起来:“我还要去向母亲辞行。” 玄月一直随行身侧,闻言冷冷道:“吉时已到,再耽误不得了,姑娘上轿吧。” 木槿的心不由下沉:“我嫂子怎么不来送我?初晴怎么不在?” 初晴原来是郑府送给木槿的丫环,如今木槿出嫁,说好要陪嫁过去,此时却不见她,自是不合情理。 玄月言语颇不耐烦:“初晴一早便先到新屋去了,姑娘勿再磨蹭误了时辰。” 木槿心中直呼不妥,便想去扯那盖头,却发现双手竟然无力抬起!自己被那两个女子一边一个架着前行,身上竟然半点力气也没有。 木槿心下大惊,怒道:“玄月,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玄月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木槿用尽全身力气,却是半点挣扎不得,想再说话,却发现竟然发不出声音。一时间惊怒交集,只能任由她们架着来到轿前,玄月挑开轿帘,那两个女子便将木槿扶了进去。 玄月探进头来,将木槿盖头衣衫整理妥当,放下轿帘。一挥手,四个轿夫便抬起轿子快步前行。 木槿坐在桥里惊疑不定,一颗心突突直接跳,觉得今日之事诡异,和往日商量的细节毫不相同;一时猜想是李仁怀出的什么新招,想给自己惊喜,这念头一起,立即便被否定,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李仁怀一心求娶自己,必定是要办得风风光光,早已花了那么许多精力筹备婚事,哪能如此悄无声息的将自己抬了就走?只想挣扎着挑开轿帘,却是连抬起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软软的靠在软轿中。 周遭似乎颇为安静,一路上除了几个轿夫的脚步声和偶尔的鸟鸣之外,未有其他声响,轿子起起伏伏,似是走在不太平坦的路上。木槿心里又惊又怕,一团乱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轿子突然停了下来。只听得玄月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在下受公子之托,已将人送到,求王爷日后对李家务必高抬贵手,也务必善待木姑娘!在下这就告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绝决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玄月虽是压低了声音,所说之言却一字不落传入木槿耳中。木槿顿时如遭雷击,一股苦涩之意涌进喉头,心痛到无以复加,只想大声疾呼,却如梦魇般发不出声,只在心里狂喊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仁怀哥哥断不会不要我,他决不会将我送与旁人!我一定是还在做梦,我怎么还不醒来!”泪水却已滂沱而下。 正自伤心凌乱之时,眼前光线一盛,却是有人掀开了轿帘,透过盖头,朦朦胧胧见那人对着自己躬身施礼,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爱妃辛苦了,小王有这厢礼了!” 一双男人的手伸了过来,半抱半扶将自己抱出轿来,随即一根猩红的喜带缠在自己腰间,另一头却握在那男人手中。 木槿又惊又怒,只在心中喊道:“我不是你的受妃,快放开我,仁怀哥哥还在等我拜堂呢!”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半点由不得自己。两个丫环上前架扶了自己,跟着那男人跨进喜堂,便听得司仪高喊:“吉时已到,新人行礼!”木槿心里叫嚣着“不要!”早已泪流满面。 可心中纵然千般不愿,也只能任由两个门环扶着,随着司仪高喊:“一拜天地,跪,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二拜庙堂,跪,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夫妻对拜,跪,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在两个丫环的摆弄下一一照做了。 待听到司仪长声唱道“礼成,送入洞房!”木槿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已然出窍,一颗心空荡荡无所依附。 想着自己还是婴儿便被父亲遗弃,幸得娘亲收养,方才长大成人;后又想了却娘亲心愿,嫁给林翰轩,谁料林翰轩为了权势,琵笆别抱;那时未见伤心,只因遇到了李仁怀,还暗自庆幸终是遇到了可托付终身的良人!谁想在这新婚之日,这个良人却将自己白白拱手让人,往日的情意绵绵、誓言旦旦还历历在目,可自己却马上要被送进别人的洞房! 自己才年方十六身,正值豆蔻年华,却三次被至亲至信之人所弃,心中百味杂呈。只觉得自己活着便如一个笑话,自己真心对待每一个人,最终逃不过被抛弃的宿命,一时又想哭,一时又想笑。 懵懵懂懂中被人扶进了喜房,按坐在一张满是大红喜色的床上。这刺眼的红,犹如心中的血,扎得木槿双眼生痛,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心中升起无穷的恨意。 陡然眼前一亮,盖头已被挑开。那人伸手轻轻木槿的下颌,啧啧摇头轻叹,拿了绢帕轻轻擦拭她脸上泪水:“木姑娘这是何苦,可惜了喜娥的费心妆扮!不过现在这样天然之色,小王到是更爱。”眉眼间是满满的怜爱之色,正是自己讨厌至极的刘晟睿。 刘晟睿又笑道:“你看小王也是欢喜得犯了糊涂,怎么还喊木姑娘,应当喊爱妃才是!”说罢,埋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 木槿又惊又羞,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搧在他脸上,怒斥道:“滚开!谁是你爱妃!”方发现自己又能说能动了。 她这一下并无力度,刘晟睿知她心中有气,也不见怪,握住她的手轻轻抚摸:“爱妃何出此言,你我既已行过交拜之礼,便已是夫妻。小王亲吻自己的爱妃,有何不可?” 木槿只觉恶心,用力挣扎起来,但他握得甚紧,却是抽不出来,怒道:“刘晟睿,你这个小人,放手!” 刘晟睿面露无奈之色,松开手:“爱妃果然刚烈,小王就是担心爱妃在成礼之时闹出什么意外,才用了点小技俩,看来还真是恰到好处!” 木槿想起早起时玄月让自己喝的羹汤,冷笑道:“你们如此联手对付我一个弱女子,真是好手段!” 刘晟睿长身一揖:“小王渴慕爱妃已久,实不能眼看着爱妃嫁与他人,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还好李神医颇识时务,方成全了小王这点执念。今日这婚结得实是寒酸了些,日后小王上位,必还爱妃一个尊荣。” 木槿此时恨不得生啖其肉,如何肯受他这一礼?当下侧开身子避过,冷笑道:“小女子本就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如今被你等玩弄于股掌之上尚且顾不得,哪管得了以后之事!” 刘晟睿见她始终冷淡抗拒,心下暗道:如今你在本王手中,却还这么张狂,实是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本王便收了你! 当下淡淡一笑道:“小王对爱妃之心天地可鉴,自是做好了和爱妃长长久久的打算。爱妃今日累了,小王已令下人备下餐点,爱妃将就用些,早点歇息吧。”说完拍了三下手掌,下人捧着托盘鱼贯而入,须臾便摆了一桌。 木槿从昨日晚上到现在,除了起床时喝了那碗令自己浑身无力、哑然无声的羹汤外,粒米未进,腹中早已饥肠辘辘。但此情此景下,便是天上的龙肉,也难以下咽,只想弄明白心中疑问:“王爷说是李仁怀拱手相让,我却是不信,你叫他来和我当面对质。若真如王爷所说,我便不再有二心,日后跟了王爷安安份份过日子!” 刘晟睿跺脚叹道:“本王原也是如此说的,只是李仁怀深觉愧对爱妃,无颜相见,死活不肯再见爱妃。爱妃先用膳,别饿坏了身子,其他一切好说。”说罢上前便欲相扶。 木槿侧身避开,起身绕开他走到桌前坐下,也不打话,拿起碗筷便吃。刘晟睿讪讪收回手,随她走到桌边坐下,亲自为她布菜。 木槿捡了几样清淡的用了,抬眼冷冷看着刘晟睿道:“我吃好了,想要休息了,请王爷出去!” 刘晟睿笑道:“你我已是夫妻,爱妃要休息,本王自然要陪伴在侧,哪有新婚之夜便冷落佳人之理?” 木槿脸色一变:“刚才王爷不是说一切好说吗?我现在要见李仁怀,除非他亲口告诉我,否则我不会与王爷行这夫妻之实!” 刘晟睿原本想借李仁怀抛弃她令她绝了对他之心,自己再温存抚慰获取芳心,是以一再忍让。谁知木槿却如铁了心一般油盐不进,终是再装不下去了,收起假惺惺的湿润面孔,沉下脸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一把将她抱起,放到床上。 木槿大惊,左手握住领口,右手指着刘晟睿厉声道:“君子不强人所难,还请王爷自重!” 刘晟睿涏着脸笑道:“能得爱妃这般神仙似的美人儿,谁还做那君子啊!”说罢便凑上前去亲她。木槿气得柳眉倒竖,暗中按下戒指机关。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一股淡淡的白烟喷出,正喷在刘晟睿脸上。 刘晟睿一愣,停下了行动,木槿赶紧爬起来,缩到床角,双目圆睁,象一只受伤的小鹿警惕的看着他。 过了半晌,不但未见他晕倒,却见他脸上慢慢涌起笑意,眼中也尽是戏谑之色。顿时犹如一桶冰水兜头泼下,只觉得全身冰凉,心中越发慌乱,举起右手便欲又按。 刘晟睿哈哈大笑,伸手握住她的手道:“爱妃难道还不信吗?李仁怀既将你送给了我,自然也会把解药给我,你按一下迷不到我,便是用尽这戒指中的药,也是迷不到我!” 木槿闻言,心中那万分之一的侥幸也随之破灭,只觉得这世上再无自己留恋之处,颓然坐在床上,摇着头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泪水沿着双颊流了下来。 刘晟睿看着她素白的小脸更加雪白,被泪水浸润的眸子忽然空了,再也没了灵动生气,似乎便要飘然逝去,只感到空落落的心痛,忙紧紧握住她的手道:“爱妃,过往之事本王都不会介意,只要你乖乖的,以后我定会好好宠你,你就别再闹腾了。” 说罢手上使力,将木槿拉入怀中,轻轻吻掉她脸上泪珠,又辗转亲吻她的耳垂、脖颈。木槿只是呆呆不动,刘晟睿只道她伤心绝望之余,已经服了软,心下暗喜,伸手轻轻解开她的腰带。 身上蓦然一凉,木槿立时惊醒,发现外袍贴看也已被刘晟睿脱下。好在这喜服有着内外三层,身上仅余贴身亵衣。忙稳住心神,一把按住刘晟睿继续施为的手,淡淡一笑道:“王爷如此真是折煞臣妾了,还是让臣妾侍候王爷吧。” 刘晟睿见木槿双目微红,双眸似汪着一潭深水,衬得这浅浅一笑妩媚动人,摄人心魂。只道木槿已然屈服,为由大喜过望,笑道:“有劳爱妃了!” 木槿回以一笑,从床上下来,含羞低语:“臣妾今日无端流了许多眼泪,如今想来真是哭得冤枉,此时定然丑陋无比,且让臣妾净面整妆,方不负这良辰。” # 刘晟睿忙叫人送来热水、巾帕。木槿缓缓净了面,坐到镜前,将头上珠钗一件件取下,拆散了头发,拿过玉核慢慢梳理。刘晟睿只觉她一举一动俱是风情万种,只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满眼尽是欢喜之色。 木槿见他痴痴看着自己,也不以为意,挑着眉,半眯着眼嗔道:“臣妾渴了,能否请王爷赏口水喝?” 刘晟睿自来见她都是冰冷之色,何曾见过她这般含情脉脉之态,早酥了骨头,一迭声道:“爱妃稍等,小王这就给你倒来。”转身走到桌边,取过茶杯,倒了半杯茶水。 木槿见他转过身去,眼中闪过一丝绝决,伸手取下左耳耳环,折下耳环上的珍珠放入口中咬破。 刘晟睿倒来茶水,殷情的递到木槿手上,木槿接了,回以一笑,仰头将茶水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生死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刘晟睿只觉木槿这一笑神情诡异,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忙摇摇头,趋散心中的阴霾。 木槿放下杯子,对刘晟睿璨然一笑,刘晟睿不觉失了神,上前捧起木槿的脸便欲亲吻。木槿抬手挡住他的嘴轻笑道:“王爷别急,臣妾还有话说!” 刘晟睿心痒难耐,哪里忍得了,一把搂住她的腰:“我的小心肝,以后日子还长,有什么话留着明儿慢慢说。” 木槿抬手狠狠推开他,一个耳光搧到他脸上,这一掌用足了力,“啪”的一声甚是响亮,直打得刘晟睿一愣。 木槿沉着脸冷笑道:“你的日子你慢慢过,本姑娘决不奉陪!” 刘晟睿哪料到她翻脸如此之快,不由心头起火,沉声道:“本王爱你慕你,才对你一忍再忍,你莫要不识抬举,本王若真怒了,到要让你尝尝本王的手段!” 木槿仰天哈哈大笑,笑声中是满满的凄凉与幽怨,笑声渐歇,眼中已满是泪水。只听她咬牙恨声道:“你的手段我早已领教了,你们上位者无非都是强取豪夺、予取予求,何尝问过他人愿与不愿?我虽是女流之辈,也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你等枉读圣贤之书,却只管自己享乐,枉顾旁人死活!你以为只要令李仁怀不敢要我,我无路可退,只能委曲求全,我今日偏不随了你意。也让你识得这求不得之苦!” 刘晟睿只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满心不是滋味,后来听木槿说得如此果决,不由恼羞成怒,上前一把将她抱起,压在床上,不管不顾的一边亲吻,一边扯她衣带。 木槿起先还用力挣扎,渐渐没有力气,忽的头一歪,便一动不动没了反应。刘晟睿亲得几下,只觉不妙,忙坐起身来一看,只见木槿双眸紧闭,眼角浸着泪,脸色灰白,竟如死了一般。 这一惊非同小可,握住她的双肩摇晃,哪有半分反应!刘晟睿心下大骇,颤抖着将中食两指放在她鼻端,却已是没了呼吸! 刘晟睿一把将木槿死命搂在怀中,一迭声大叫:“来人啦,快请太医!” 屋外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管家刘义听得王爷声音有异,匆匆推门进来,只见刘晟睿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紧紧将木槿抱在怀中,双眼发红,神情近乎颠狂。 刘义吓了一跳,忙上前小心亦亦问道:“王爷,此时天色已晚,此处又在郊外……” 话尚未说完,便听得刘晟睿怒吼:“快去请大夫!” 刘义吓了一跳,哪敢再说,忙退了出去,见情势紧急,便安排了几路人奔京城而去。 最先回来的是山脚下小医馆郎中,随后便来了京城两个大医馆的掌柜。三位大夫给木槿把过脉后,均摇头叹息,道此人已死,勿须再医了。 刘晟睿闻言只是不信,只道人刚刚还好好的,怎能说死就死,一定是你等庸医,无法诊出病证,在此胡言乱语,着人打了出去。 三位医者被刘晟睿赶出房间,刘义只得赔了笑脸告了罪,奉上丰厚的诊金,请各位大夫对今日所见勿必守口如瓶。三人点头应了,有个好心的,还拉了刘义悄声道:“那位新娘是没救了,我看那个新郎伤心过度,到是该治治。” 刘义忙捂了他的嘴,半请半推送他出了别院。 恰好又一个家仆回来,这次到的是京城最大药店回春堂的掌柜张世青。 张世青医术高明,在京中颇有声誉。宫中太医院用药多是由回春堂所供,是以张世青与京中门阀士族多有往来。刘义一见,忙上前将他迎进,一边压低了声音道:“张爷,我家爷今日新娶的贵人,不知怎么就不好了。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没看好,我家爷正在气头上,张爷您且去瞧瞧,万一我家爷有失礼的地方,请您务必多多担待!” 张世青一听新娶的贵人,心中便觉得异样,当下不动声色点点头,随刘义进得房来。却见一女子披散了头发和被躺于床上,刘晟睿失魂落魄坐在一旁痴痴的看着她。 张世青这一日本就忙得焦头烂额,刚回到家还未来得及用饭,又被成王府家仆软磨硬泡拉到此处,此时见这情形,方知那家仆所并非危言耸听。举步上前,向刘晟睿抱拳行礼,刘晟睿却似未见,只望着床上女子一动不动。 张世青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冷静睿智的成王爷变成这般失魂落魄?当即上前向床上看去,这一看顿时如遭雷击,动弹不得。床上躺着的毫无生气的女子不正是今日苦苦寻了一天的木槿又是谁! 刘义见他神色有异,轻轻推了他一把,张世青方才反应过来。还好刘晟睿一门心思在木槿身上,并未发现。 张世青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疑惑与焦虑,稳住心神走到床边。但见木槿双目紧闭、面色灰败,了无生气。伸出手指搭上她的手腕,只觉着手冰凉,没有丝毫温度。 回想起李仁怀自木槿失踪后欲颠欲狂之态,几乎把平昌掘地三尺,只感到深切的悲哀。恍然间隐隐觉得她脉搏似有极微弱一振,忙打起精神细听,过了半晌却哪有丝毫脉博?! 张世青长叹一声,收回手来,却听得刘晟睿问道:“张大夫,她还有救么?”原来他见张世青诊脉时间较长,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张世青回过身,见他布满血丝的眼中闪动着期许。也不答话,缓缓摇了摇头,低叹一声。刘晟睿眼光顿时一暗,复又跌坐椅上,恢复之前痴痴呆呆的模样。 张世青告辞出来,正碰上太医院王太医。两人本是相识,此时见了也不搭讪,相互交换个眼色点头而过。 王太医从张世青神情中知道情况不妙,略为木槿把脉后便向刘晟睿长揖道:“这位贵人已然身亡,死者以已,还请王爷早作安排,入土为安。” *S 数位大夫均如此定论,刘晟睿早已明白木槿确已身亡、回天无力了,只是实不能接受好不容易才将她抢到手,前一瞬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后一瞬便香消玉损魂归天际。 此时见王太医也如此说,闭上眼睛,眼泪终究掉了下来。左手支着额,声音沙哑低沉:“本王知道了!” 刘晟睿平素待王太医甚厚,王太医曾经得罪过宫中嫔妃,后由刘晟睿出面开解,方保得官位。如今见他神情颓废消沉,心中担忧,斟酌着劝道:“王爷如今身居高位,一举一动有多少双眼睛看着。王爷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兴师动众,实非明智之举。” 王太医之言刘晟睿何尝不知,只是爱到深处情难自已,如今费尽心机,终是竹篮打水,只觉心中空落落的,一时间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说,低声嗯了一声,闭目靠在椅背上,抬起右手挥了挥。 王太医还想再劝,见他露出不耐之色,也不敢再言,低叹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刘义送了王太医回来,见刘晟睿丝毫未动还刚才的样子,只怕他受不打击,就此消沉下去,心中实是犯难。过了一会儿,终是冒着被罚的危险上前进言:“王爷,王太医所言甚是有理,刚才小的命人四处请医生,虽已叮嘱他们守口如瓶,但只怕京中已有人闻着味了,若是顺藤摸瓜查将下去,只怕对王爷不利。” 他抬目看看刘晟睿,见他略抬了下眼,神色似有所动,又接着劝道:“王爷费了多大力气,方令圣上另眼相看,如今前途一片光明,可别为了一个女子前功尽弃。” 刘晟睿因生母之故,从小受尽冷遇,心中越发要强,一心想要获得父皇认可。年幼时不知进退,总想着出头,多番努力,不但未能如愿,反招太子党猜忌打压,吃了不少暗亏。 在权利的中心摸爬滚打多年,终于练就了一身韬光养晦、精于算计的本领,直到近几年方才展露才能,让父皇刮目相看。近来因办差得力,父皇也越来越看重,便对那皇位更存了势在必得之心。 刘晟睿原本伤怀木槿身亡,此时听刘义之言如醍醐灌顶,方觉今日行事冒然,须得想个法子弥补。负手在屋中来回踱步,少顷主意已定:“今日之事做得隐秘,除了那个玄月,都是我们的人,相信她决不会将此事外扬。外人不知道本王已出城来到此处,那几个郎中你再手些手段,令他们不敢乱说话。如今唯有火速回京,最好找点事进宫面圣,让皇上深信本王未曾出京方是上策。” 刘义见他恢复神智心下慰藉,连声称是,又看了一眼木槿道:“这贵人如何处理?” 刘晟睿心中一痛,坐到床边,伸手轻抚她冰冷的面庞,声音温柔如初恋的情人:“爱妃,我已经失去了你,不能再失去天下,只有对不起你了。是你狠心先抛下小王,别怪小王心狠。” 说罢在木槿额上一吻,一闭目,一滴泪水落在木槿脸上,狠下心转过身道:“找个隐蔽之处埋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惊变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张世青走出别院,骑马沿着山道行了数百步,将马牵进林中,拴在隐蔽之处,又施展轻功悄悄折回,隐在树后向四周打量。此别院依山而建,四周多是郁郁葱葱的大树,张世青看清情形,跃上院外一株大树,借着枝叶遮掩,察看这别院动静。 过不多时,便见刘义送了王太医出来,又过了一柱香时间,刘晟睿带着几个随从打马向回城方向而去。 张世青见几人轻车简从,伏在树上不动。过了一盏茶功夫,果见刘义提着灯笼出来了,身后跟随着三个家仆,其中一人抗着一个长条形之物,另两人手中拿着铁锹,一路向山上走去。 张世青心道:是了!待他们走远,方跃下大树,尾随而去。 那几人只向山上行去,走了半柱香时间,见离别院已远,便转而走向林中。又走了数十米,刘义四下看看地势,随手指了一处,那人便将所抗之物放在地上,接过铁锹,与另两人挖了起来。 张世青已看清那放在地上之物,乃是一床锦被,被中裹了人,一头墨色长发从被中铺散而出。 张世青暗叹这皇家之人果然凉薄,木槿被强掳而来、惨死府上,竟是一口薄棺也舍不得,就这般悄悄的葬尸荒野! 当下便施展轻功,跑回山下,取了马,打马向李府而去。 却说这一日,东方才吐鱼肚白,李仁怀便起身准备,想到几番周折终于等到这一日,今将槿儿娶回家,从此双宿双飞、簪花画眉,何等惬意,不觉神清气爽、唇角微微上翘。叫来程叔,问大小姐何时过来,又问迎亲队伍可曾就位。 程叔也是满面喜气,笑道:“此时天还未明,公子也太心急了。大小姐说了卯时三刻过来,已请了好命的婆姨,晨时过来铺床,迎亲队伍也定在晨时出发。正席和戏台都在午时开始,” 李仁怀也笑道:“是我太心急了。” 当下命人备了热水沐浴一番,穿上喜服。正张开双臂,让四喜围结腰带,忽听得门外嘈杂之声,他心中欢喜,也不生气,提高声音道:“什么事?” 程叔声音中满是惊惶:“公子爷,林府派人来了,说是少奶奶不见了!” 李仁怀一听,心下一惊,忙推开四喜,一把扯下尚未结好的腰带,抢了出去,急急问道:“什么不见了?快带上来说话。” 只见林府家仆越众而出,哭丧着脸道:“姑爷,大事不好了,我家小姐不见了。” 李仁怀一听,心头如油煎一般,不由吼道:“怎会不见,你给我说清楚!” 那人也面带焦急:“早上少奶奶带了喜娘去给小姐梳妆,谁知小姐身边的丫环婆姨全都如死了一般叫醒,少奶奶吓得不行,急忙去小姐房里一看,才发现小姐不见了。” 李仁怀越听越惊,怒道:“玄月呢?” “玄月姑娘也是昏迷不醒。” 李仁怀更是心惊,向程叔道:“你赶快去向大小姐禀报,让她通知所有下属到此处等我。”说罢回屋取了药箱,也不管一身鲜红喜衣,施展轻功,直奔林府而去。 却说苏翠菡发现木槿不见了,心下惊慌,不个不慎闪腰动了胎气,腹痛不止。下人一面用软椅将她台回房中,一面急报夫人、将军。 林夫人听得木槿失踪,也吓了一跳,又闻儿媳动了胎气,催着林翰轩赶紧派人寻找木槿,又令人立即去请大夫,几个喜娘何时见过结婚之日新娘失踪之事,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围着林夫人问这婚结还是不结?林夫人此时也没了主意,只觉心口阵阵绞痛,便喘不过气来。 林翰轩见母亲脸色发青,忙将让人将她扶进卧房休息,劝她安心将息,万事不用担心,一切有自己。安排喜娘们到后堂休息,等候消息,让丫环茶水糕点侍候着。 林翰轩毕竟是在战场上求得功名,见过不少大场面,此时也不慌乱,安抚了母亲后,便将护院、家仆集合起来,通知李仁怀的、到扇门报官的、四处寻找的、保护现场的、请大夫的,分几拔行事,安排的井井有条。 李仁怀一到,林翰轩便迎了他直奔木槿闺房而去。一路上将大致情形告之:“这后院的四个女人、院外巡夜的一个护院、你安排的李四李七以及侧门的门房至今均昏迷不醒,连大黄也是如此。” 李仁怀听了也不言语,只急向后院走去。院门口有两个家仆守着,见到两人忙推开院门让二人进去。 木槿闺房院外靠西有一侧门,门外小巷穿出,便是大道。小院共有四进房间,木槿的闺房在南间,东间是一小厅,昨夜众媳妇便在此处闹花夜;玄月居处与木槿闺房只一墙之隔。北间住了两个粗使仆妇。 木槿闺房外间初晴睡在塌上,此时犹自昏睡未醒。李仁怀上前一看,便知是中了李家独门迷药,心下迟疑不定,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药瓶递给下人道:“取两滴药水,滴入他们鼻中。”转头去了玄月房间。 进得房中,但见玄月伏在桌上人事不省,桌上尚有有一些酒菜,菜用还剩了大半。李仁怀上前拿起酒壶一摇,酒水已然不多,揭开盖子一闻,迷药果然下在酒中。不由皱了眉头,取出解药滴入她的鼻中。 玄月悠悠醒来,睁眼便见到李仁怀身披大红喜服,满面寒霜的站在桌前,不由心中荒乱,顾不得头晕目眩,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公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李仁怀低哼了一声道:“速带李四李七回府听令。”也不待她答话,转身便走。 还未走出小院,下人匆匆来报说大夫看了少奶奶,情况极是不妙。此时少奶奶下身流血不止,怕是要出大事,让将军快去。 李仁怀见林翰轩面露惊惶之色,也不由皱了眉头道:“兄长如不介意,带仁怀去看看嫂子。” 林翰轩没想到他在此纷乱之际,还想到先为苏翠菡问诊,不由心下感激。 到得苏翠菡房中,只听得她隐忍的呻吟之声,声声夺人心魄。大夫见林翰轩进来,擦着汗道:“少奶奶难产,只怕是……” 未等他说完,却见李仁怀绕了过去走到床边,双手摸向苏翠菡高高隆起的腹部,一面回头道:“快去请稳婆。” 只见他在苏翠菡腹部轻轻按了几下,伸指点向石门、府舍诸穴,又以掌抚住慢慢游走。少顷,方站直身向林翰轩道:“嫂子因惊吓早产,我刚给她理顺了胎位,等会儿稳婆来了,自会接生,告辞了。” 也不待林翰轩回答,留下一旁瞠目结舌的大夫,大步向外行去。 李仁怀回到府中,李思宁、张世青已带了百十号人在府中候着。见李仁怀面色阴沉,李思宁迎上前道:“槿儿的事我已听闻了,现在把京中能招集之人都带来了,你发号令吧。” 李仁怀也不推迟,略抬高了声音道:“今日原是本公子大喜之日,可新少奶奶昨夜突然失踪,大家分头行事,务必尽快寻回少奶奶。一是通知所有暗桩,查明京中二品以上官员府中昨日至今有何异动;二是到林府周围查问昨夜的更夫、临街住户,可曾在子时过后看到有软轿、马车之类的经过;三是玄月等所中迷药是李家独有,持有这迷药之人在京中也不超过三人,你等回去查看,是否有药丢失。大家马上行动,发现异状立即禀报。”说完对下属进行了分组,各人领命而去。 玄月和李四、李七对木槿失踪深感自责,上前请缨欲将功赎罪。 李仁怀细细问了昨夜情形:原来昨夜苏翠菡、玟玉郡主请了十余位官宦人家媳妇,到了林府闹花夜,林夫人便命人在后院小厅中备了茶点招待,又给全府上下都封了喜钱,给各房派了酒菜,合府同庆。 三更过后,玄月陪着木槿送走女眷和苏翠菡,等木槿上床后,才回到自己房中,见桌上还留有夫人赏下的酒菜,吃了几口便觉得困顿,伏在桌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直到李仁怀到来。 As正版fE首发《 李四李七两人也是相似,待宾客离开后,才回到房中,本想饮两盅解解乏,谁知中了迷药,后来之事便一无所知了。 李仁怀知道此时责罚他们也是无用,冷冷道:“今日之过暂且记下,待此事了后再行处置。你们也出去查找线索,最好能及时找回少奶奶,将功折罪!” 三人应了,各自分头行事。 诸事安排妥当,李仁怀又独自去林府周围查看一番。六扇门也到了林府勘查现场,因昨夜人多事杂,竟未找到丝毫有用的线索。 刘晟检得知消息,亲到林府问询情况,回去后派出王府数十名侍卫帮忙寻访,又着人关照六扇门,务必全力以赴。护国公府、太傅府得到消息也都派人帮忙寻找,只是这人失踪得离奇,便如凭空蒸发了一般,无迹可寻。 到得中午,宾客陆续到来,支客一一解释送走,账房又包了银子遣散戏班、厨班。正午时分,宫里公公送来皇上亲书的“佳偶天成”四字牌匾,听得新娘失踪,只得又抬了回去,如此这般,李神医新婚夫人失踪之事在平昌传了个沸沸扬扬、直达天听。 刘世锦听得回报,想到这京师之地,天子脚下,竟然会发生这等事,不由大怒,责令平昌府尹三日之必务必破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往生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各路人马把平昌翻了个底朝天,但木槿便如泥牛入海,没有半分痕迹。派出去的人陆续回报:今晨早朝文武百官均照常上朝,无人请假,各官员府中也无异状;有迷药的三人回家察看后,均未发现有失。 到是林府后巷不远处有一户人家,昨夜夫妻两吵架,丈夫生气睡了,妻子却怎么也睡不着,便坐在窗边生闷气。到得丑时三刻,见一顶软轿晃悠悠的飘了过来,顿时吓了一跳,躲在窗后细看,待轿子近了,方才看见是四个黑衣人抬着,只是那黑衣人隐在夜色中,极难发现。因当时吓得不轻,是以记得极是清楚,那轿子走到巷尾,便向西方去了。再继续追查,却再无人见过此轿了。 林府往西,便无甚高官府邸,出城不远却是自己的新房,一时也猜不透这轿是去往何处,只得命人继续查访。 众人奔波一天,均无收获,不由情绪低落。李仁怀越发消沉,有人向他禀报情况,但见他目光越来越暗淡,脸色越来越阴郁,隐隐散发着杀气,令人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好在他克制力极强,也不随意迁怒旁人,只把自己关在房里,传令若非有木槿消息,不得打扰。 玄月到了晚饭时分方才回来,悄悄向程叔问了情况,见程叔只是摇头叹息,便到李仁怀门外,朗声道:“属下有一言,想向公子禀报。” 屋里传来李仁怀低沉的声音:“进来说话。” 玄月推门进去,但见四周帷幕低垂,房内光线昏暗,李仁怀坐在案前,看不清他神情,进前抱拳小心翼翼说道:“属下将林府里府外均细细察看一番,未见任何异状,到想提醒公子一事。” 李仁怀抬眼看她,眼光闪烁:“说。” 玄月垂首道:“木姑娘手里也有迷药。” 李仁怀冷哼一声,声音阴鸷,隐隐有萧杀之气:“你的意思是槿儿将你等迷倒,自己走了?” 玄月不由打了个寒颤:“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李仁怀站起身冷笑道:“太后有遗旨,槿儿的婚事由她自己作主,此事皇上也是首肯的。她如不想嫁我,只需明说,谁又敢抗旨强求?又何必大费周折用这法子逃婚?” 玄月见他言语咄咄逼人,心中害怕不由倒退两步,头垂得更低了:“属下妄加猜测。请公子恕罪。” 李仁怀冷冷道:“出去吧!”玄月如蒙大赦,忙转身退出。 却说张世青打马匆匆向李府赶去,还好两处均在西郊,相距不远,半柱香时间便到了。 程叔见到他如见救星,说公子将自己关在屋中,不让任何人进去,这一日竟是未喝一口水、未进一粒米,还请姑爷想想法子。 张世青暗叹他痴情,只怕知道木槿身亡会彻底崩溃。但此事终是隐瞒不得,当即叫程叔备好马匹、铁锹,在大门口候着。 快步来到房外,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却见李仁怀呆坐在案前,一手支着额。见他进来,猛的起身,急急问道:“姐夫可是有槿儿消息?” 张世青见他眼中尽是血丝,身上还是那身披散的喜服,不由心中难过,点点头道:“嗯,你务必要节哀!” 李仁怀听到“节哀”二字,心中大乱,一把握住张世青的双肩,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分:“槿儿怎么了!” 张世青低叹一声,沉声道:“她已香消玉殒了。” 李仁怀只觉心脏被大锤击中一般,一阵钝痛,失声道:“她在哪,快带我去!” 张世青见他目光灼灼,也不多言,低叹一声走了出来,跨马便走,李仁怀跳上另一匹紧随其后。张世青暗自庆幸这府邸设在城郊,否则这时城门已关,要进出难免又要费些周折。 两人一路无话,到得郦山脚下,把马拴在林中隐藏起来,拿了铁锹施展轻功往山上去了。到得一处林中,张世青指着一个小小的土堆道:“便是此处了。” 李仁怀看着这一抔新土,不由目眦欲烈,强忍着阵阵心痛,拿起铁锹便挖。今夜月光甚好,但山林茂密极是暗沉,张世青捡来枯枝扎成火把,点了插在地上,也拿了铁锹上前帮忙。 两人挖了薄薄一层,李仁怀怕铁锹伤了木槿,止住张世青,扔了铁锹,十指成爪运上内力,以手为锄刨了起来,挖得一会,十指便已鲜血淋淋。他丝毫不觉疼痛,手下毫不停滞。 幸得那成王府家仆偷懒,所挖土坑不深,新填的土也不实,不一会便看到一角锦被露了出来,当下精神一振刨得更快。不一会儿,整个锦被便露了出来。 张世青见状,忙拿了火把走近。李仁怀将锦被抱出,轻轻掸去上面泥土,小心翼翼放在地上,一时竟不敢去揭,抬眼看看张世青。张世青见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伸臂拍拍他的肩头。 李仁怀终是下了决心,深吸一口气,抬手掀开锦被,却见木槿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眉目如画,脸上并无痛苦之色,只如睡着一般。他轻轻将木槿抱起,见木槿身体冰凉,四肢还未曾僵硬,一时心中激荡,忍不住将头埋在木槿肩头低声呜咽起来。 少顷抬起头来,举手擦干脸上泪水,伸指扣上木槿的脉门。张世青见他行动怪异,只道他伤心过度,也不出言相劝,只静静陪在一旁。 过了一会,李仁怀神色舒展了几分,抱起木槿,对张世青道:“记得我家在西郊还有一处别院。” 张世青点头道:“不错,别院距此三十余里,甚是清静。” 李仁怀道:“如此甚好,你带我和槿儿前去!” 张世青奇道:“弟妹已经死了,你带她去那里做甚?” 李仁怀道:“你先别问,去了再作计较。我只问你,那里的人可都靠得住?” 张世青道:“都是李家的老人,绝对没问题。” 李仁怀更不打话,抱了木槿稳稳向山下奔去。 张世青在后面匆匆将土坑填实,回复先前的小土丘模样,收拾好东西跟了上来。 三人两骑到达别院时,已是子时三刻,管事本已睡下,听闻少东家和姑爷来了,忙起身前来迎接。 李仁怀这一天粒米未进,知道这后面的事还需消耗大量体力,便命管事速备饭食。管事觉生火造饭耗时过长,怕少主等不及,便让人擀了面条,再加上院里自种的青菜,先行凑和一顿。 李仁怀刚把木槿安顿好,管事便亲自送来两大碗面。李仁怀着实饿了,一边叫管事去准备热水,一边唏哩呼噜吃了起来。 张世清道:“仁怀忘了,别院清园内就有温泉,常年温热,何需另备热水?” 李仁怀这才省起:“我到忘了这茬,可真是急糊涂了。” 一碗面下肚意犹未尽,见张世青那碗未动,也不客气,端过来便吃。 李仁怀吃完面,令人取来笔纸,张世青在砚中到进茶水为他磨墨,心中满是疑惑:“弟妹真还有救?” 李仁怀微点了一下头道:“她服的是李家秘药往生丸,服后便失去知觉,心跳呼吸都变得极缓,身体特征便与死人无异。三日内若不施救,便真的死了。” 张世青恍然道:“原来如此!先前我为她把脉,隐隐感到有脉象,后来细听又没了,还以为自己心神不宁听错了。” 看Pc正版g章p节上aj《F 李仁怀写着方子,头也不抬:“是何人所为?” 张世青道:“成王刘晟睿。” 李仁怀笔下一顿,冷笑道:“果然是他!我今日专门让人调查他的行踪,却未见可疑,足见他谋划已久,行动够谨慎。” 张世青点头道:“他做得甚是隐秘,若非算漏了弟妹有这假死之药和你我关系,只怕我等翻遍平昌府也找不到弟妹。”随即笑道,“还好弟妹机灵,适时吃下这药,令刘晟睿乱了心神。” 李仁怀沉声道:“槿儿并不知道此药有救,必是她不肯苟且,抱了必死之心。”说罢低叹一声,声音已微见哽咽,“我李仁怀何德何能,能得槿儿如此深情。” 张世青不由睁大了眼:“弟妹此举确实可敬可叹,你定要好好珍惜!” 说话间,李仁怀已写好药方,递给张世青:“槿儿找到之事须得保密,除姐姐外,切勿让第三人知道。你立即带一小子回去,按方备药分开包了,还有我房里的药箱,让他明早一并带来。你和姐姐京中主持大局,若有人问起,你只说不知便可。我觉得槿儿失踪极为蹊跷,应是内外勾结所至,你小心留意我和槿儿身边的那些人,看谁会有异动。” 张世青应了,将药方仔细收好,带着一个家仆打马去了。 李仁怀抱了木槿来到清院,吩咐管事与下人回去休息,若非召唤切不得进入。 来到温泉池旁,伸手试试水温略烫,正适宜用功。轻轻抚上木槿的脸颊,柔声道:“槿儿,若非事出突然,你我已是夫妻了,想来你也不会怪我。”缓缓褪下她的衣衫,但见肌肤莹莹如玉,在月光下散发着圣洁的光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误会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仁怀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定住心神,将她放入池中,自己也褪了衣衫,在池中盘膝坐下,将木槿抱入怀中,令她背心贴在自己前胸,运功自颈部大椎穴经灵台、中枢,直至腰下气海、督脉诸穴推拿。 两个时辰后,感觉木槿已有呼吸,又运起内力游走她周身,只觉内息畅通已无阻滞,方松了一口气,从温泉中起来,穿好衣服,再将木槿从水中抱起,为她穿上干净亵衣,抱入厢房,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此时天色微明,李仁怀通宵运功已是疲累至极,草草用两口早膳,便和衣在木槿身侧躺下,着枕便着。 因心中有事,一个多时辰后便即醒了。来到前厅唤来管事,得知随张世青去的家仆已回,并将带回的药送了过来。 李仁怀将药分了五个包,向管理详细叮嘱煎制顺序和时间,便拿了药箱回到厢房。 此时木槿虽未醒来,却是呼吸平稳,面上也有了几分血色。 李仁怀从药箱中取出药丸,用温水化了喂她服下。随后家仆陆续将五份汤药送来,李仁怀一一喂她服下。到了撑灯时分,见木槿双颊潮红,浑身大汗淋漓,知已是无碍,又将她抱到温泉池中泡了半个时辰,助她全身血脉运行。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茜纱散满房间时,木槿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俊脸,只是那一向干净光鲜的脸上有了几分不同。 一双明亮的双眼布满血丝,下颏已长出一层青乎乎的胡茬,显得颇为憔悴,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低声喊了一声:“仁怀哥哥。” 李仁怀听得这一声低唤,从木槿失踪时的焦虑、无助、绝望,到后来寻到她时的感动、心痛、担忧顿时化为乌有,心中满满是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喜悦,不由俯下身,将头埋在她颈窝,满腔话语无从诉说,哽咽道:“槿儿,你可算醒了。” 木槿原本习惯的伸手抱住李仁怀脖子,听他此言,方才想起自己应该是服毒自尽了,心下一慌,推开李仁怀,向四处打量道:“仁怀哥哥,我不是已死了吗?此处难道便是阴曹地府?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一迭声问出这许多,引得李仁怀心中一阵抽痛,红了眼眶捧着她的脸,在她鼻尖上啄一下,柔声道:“槿儿,你没死,我也没死,还好我们都活着。” 木槿侧头细想当日情形,心中疑惑更甚:“我明明是服了往生丸。” 李仁怀宠溺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头,在她耳边低声温言道:“那药虽是毒药,服下三日内若得我及时医治,便能救回。”说罢吻了吻她的面颊,心中兀自后怕,“还好我们及时寻到了你,你已两天未吃东西,想必饿坏了。先起来吃饭,有什么疑问,等吃饱了,我再细细说给你听。 木槿依言起身,猛然发现自己只着了亵衣,不由大羞,“啊”的一声低呼,忙扯过被子遮住身体。 李仁怀忙道:“我为了施救才至如此,你我本是夫妻,槿儿何必害羞。” 木槿却是大窘,用被子捂住头闷声道:“你快出去。” 李仁怀轻笑道:“衣服都在床头上,我出去等你,你好了再叫我。” 木槿从被中探出头来,见屋中无人,方钻出被窝,拿了衣裙穿上。她整理着装束,脑中突然闪现出刘晟睿撕扯自己衣衫时的情景,不由抱紧双臂缩在床角。 待到神智清醒,当日种种一幕幕在脑中重演,心中渐渐升起悲凉之意。想到自己原本满心欢喜,一心一意只想着做他的新娘,却在一觉醒来之后,被送进刘晟睿的喜轿,强逼着与刘晟睿人拜堂成亲。 那时的惊惶、伤心、恐惧、无助百般滋味萦绕心头,到得后来喷出迷药,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的锥心之痛、绝望无助的情绪又重新回到心头。 木槿一时六神无主,跌坐在床上,只想就此忘记这屈辱的经历。奈何这刻骨之痛,又何如能说忘就忘? 李仁怀在门外等候多时,不见木槿出来,伸手敲门道:“槿儿好没有?我进来了。”却不见木槿回答,又敲了几下,屋里仍是没有声响,心中一慌推门进去。 只见木槿卷缩着坐在床角,背靠在墙上,目光呆滞,隐隐有泪光闪动,神情极是凄苦。 不由心中一痛,问道:“槿儿,怎么了?” 见她不言也不动,上前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怎么好好的又哭了?别怕,我在这儿呢。” 半响方听到木槿空洞的声音响起:“是啊,幸得有你,方让我知道了什么叫作人心叵测!” 李仁怀听她话音有异,温言道:“槿儿,你说什么?是不是饿了,我们先吃饭再说。” 木槿狠狠推开他,怒道:“你做了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还能吃得下睡得着么?!” 李仁怀见木槿动怒,一时不明就里,心中惊疑不定,伸手去探她的前额:“槿儿,你怎么了?” 木槿一掌拍开他的手,冷冷道:“我好得很,我从来没有如此清醒过,我总算是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李仁怀见木槿如中魔障一般,只担心这往生丸有什么自己不知的药性,心下颇为着急,双手握住她的肩道:“槿儿,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木槿推开他,站起身来,指着他怒道:“李仁怀,你既然做出那等事,此时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李仁怀一时摸不着头脑,又担心木槿怒极伤身,柔声安抚道:“槿儿别生气,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你刚刚醒来,身子虚弱,再如此动怒极为伤身。” 木槿冷笑道:“我当初本就不想活了,这身子留着还有何用?难道养好了,让你再送一次人,再博一次人情?” 李仁怀听了此言,也急了起来:“我何时将你送人了?你明明知道,我只想平平安安,又不求富贵显达,何需什么人情?” 木槿仰天哈哈大笑,眼泪却已滑落:“你终是说出心里话了,你求的是平安!如今两位皇子相争,日后谁主天下还未可知。你一边为薛姐姐医治喉疾,讨好晋王殿下,一边又将我拱手送给我成王殿下,以示亲厚。这样无论日后谁当上皇帝,都会给你李家一个平安!用我这样一个孤女,换得合府平安,何等划算!” 李仁怀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她心存误会,当务之急便是让她安心,以手指天道:“槿儿,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留在京中过这勾心斗角的日子,只为了能保你我日后平安,难道槿儿还不知我心吗?” 他此时情真意切之态,在木槿眼中却犹如惺惺作态,心中恨意越炽,只想扑上前去咬他一口,不由咬牙切齿道:“我原本以为自己是懂你的,经过此事之后,我才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可笑、错得可悲、错得死无葬身之地!” 李仁怀见她神情凄凉而绝决,心中大痛,猛然想起一事,问道:“槿儿,是谁将你送到成王别院去的?” 木槿气极反笑,双目犹如要喷出火来一般:“除了你李大公子,还会有谁!” 李仁怀见她误会极深,心中深感无力,耐着性子低声道:“我前日早晨知你失踪,便动用了一切力量四处寻你,你母亲、兄长也可作证,怎会是我送你去的?” 木槿冷笑一声道:“你要将我送人,又何须亲自去送,只要李大公子一声令下,自有人替你跑腿。” 李仁怀心下着急,不由提高声音:“槿儿,你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仁怀,你自己做的事,难道还非要我再说一次么?”木槿斜眼看着他,眼里是满满的恨意,“你让玄月给我吃了羹汤,令我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将我强行塞入轿中,送到成王别院,只为了让他日后对李家高抬贵手;你给了成王解药,让我喷出的迷药无用,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说到此处,木槿眼中是浓得化开的悲伤:“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心只求速死。还好你不知道我将往生丸放在何处,未曾将它搜走,我以为我吃了它,便能干干净净的去,却不知道这又是一个笑话,这药竟不能毒死我,成王又请了你来将我救活。” 木槿取下指上戒指,狠狠的扔在地上,淡淡一笑,眼泪却已夺眶而出:“我现在活过来了,李大公子打算何时再将我送去?” 李仁怀听得既心惊又是心痛,上前一把抱住她道:“槿儿,不是这样的!我只令玄月保护好你,没想到她竟做出这等背主弃义之事,我马上让人将玄月找来对质,还我一个公道。” 木槿伸手推他,却推之不开,冷笑道:“玄月是你属下,她自会将罪名抗了,你又何苦为难于她!” ☆最C新章QG节上8 李仁怀只觉嘴中苦涩一时竟无言以对,下意识的紧紧抱住她,只怕一松手,她便会离自己而去。 木槿心中悲愤,却怎么也挣不脱,不由怒火攻心,一口气缓不过来,只憋得面色发紫、浑身打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决意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李仁怀觉察有异,忙松开一看,暗叫不好。忙将她放到床上,运起内力为她推脉过宫,过了半盏茶工夫,木槿方缓过气来。她一回过神来,立即将他推开,恨恨的看着他。 李仁怀见她柔弱之姿,再也经不得半点折腾,也不敢再勉强,双眼有些酸涩:“槿儿,我便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舍不得伤你分毫,更别说将你拱手送人。如今你对我误会颇深,我一时也无法辨白,时日久了,你自会明白我的心。”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松动,不由低叹一声,“如今你刚醒来,身子极为虚弱,需调养些时日方能复元。此处离城三十余里,你放心在此住下,等养好了身子,要走要留都由你决定。” 李仁怀满心希望她能住下,一来此处隐蔽无人知晓,又全在自己控制之中;二来自己可利用她养病的时间,使尽水磨功夫,总能令她回心转意。 谁料木槿冷笑一声道:“我以前便是对公子言听计从,却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可再不敢仰仗公子了!” 李仁怀心中哀叹,只得柔声道:“槿儿有何打算,我自遵从,但你两日未进水米,便是想走也没力气,且先吃了饭再说吧。” i 木槿知道自己此时极为虚弱,强撑也是无益。她心中虽然深恨李仁怀薄情,但一腔情丝仍牢牢的系在他身上,此时见他隐忍再三,也不再坚持,由着他扶起自己,来到桌边坐下,端起菜粥便吃了。 用过早饭,木槿起身走出房门,李仁怀忙拉着她问道:“槿儿这是意欲何为?” 木槿甩开他的手,淡淡道:“李公子,小女子这身子还是自由的吧!请公子让我走吧。” 李仁怀伸臂拦着她,急道:“槿儿,你这样出门,只怕走不出千步便会晕到。” 木槿心知他说的是实话,但实不想再与他同处一室:“公子将我送给成王时,我的生死便与公子无关了。” 李仁怀道:“若是我把你送给成王,那此时你应在成王府才对,怎么会在这里?” 木槿道:“我怎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怕我再去寻死吧!” 李仁怀叹道:“你若是好好的,我定不阻拦,但你身子如此羸弱,叫我如何能够放心?当年你晕到路边,被我父亲救起,难道次次都能这般好运,遇到好人?” 木槿此时只想快点离开,哪管得了这许多,绕开他的便往外走,李仁怀无法,只得默默跟在她身后。走出别院门口,木槿回身温言道:“李公子请留步,我们就此别过,从此以后互不相干。” 李仁怀还待再劝,木槿却沉了脸厉声道:“难道李公子是想逼我血溅五步么?” 木槿出得门来,也不辨东南西北,只沿山路向下而行,见道路两边是成片的药圃,知道必是李家产业。想起自己当初被李升泰救起,识得了李仁怀,从此一颗心便系在他身上,其他男子即使高贵如皇子,在自己眼中也如泥土。 谁知自己倾心相恋,竟落得如此下场!两年来的种种温存浮现脑中,眼泪止不住向下奔流,只想着尽快离开李家的范围,从此与他再无干系,不由加快了脚步。 她服用了往生丸,闭住心脉不吃不饮,身体极是虚弱,才走了一柱香时间,便累得气喘吁吁。她不肯休息,强自撑着向山下行去。走了半日,眼前尽是无尽的羊肠小道,不知道何时才下得了山,走得到大路上,实在累得不行,便在一棵大树下坐了歇脚,谁知眼睛一闭竟然睡着了。 迷糊中只觉得自己被人怜惜的抱起,鼻中闻到的是那熟悉淡淡药香,一心想要挣扎,奈何双眼怎么也睁不开,只能任自己沉沉睡去。 木槿醒来时,已是金乌西斜,睁开眼看到四周帐幔低垂,身上盖着轻柔的锦被,却是睡在温软的床上。 木槿掀被起身,却见李仁怀坐在桌边,以手支额正闭目养神。他听得响动睁开眼,见木槿起身,也站起身道:“槿儿醒啦,我让人制了药膳,马上送来。”也不待木槿回答,转身出去了。 木槿见他似几日未曾打理,颏下长出胡茬,眼下一圈青黑,神情疲惫拓落,刚刚看自己的眼神有着担忧、心痛、无奈诸多情绪。见他离去的背影萧索,不由心中百味杂呈,隐隐有些心痛之感。但一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心中又是怒意难平,觉得他此举均是自作自受。 少顷,一个十一二岁、脸蛋圆圆的小丫头捧了药膳进来,笑道:“小姐醒啦。快用膳了,早间少主回来,便叫我炖上,我可是巴巴的守了好几个时辰。” 木槿本还想着要是他回来定不给好脸色,谁知却进来一个笑容甜甜的小姑娘,一时不知该自处,顿时呆住。 那小丫头见她不动,将托盘放在桌上,笑着过来拉她:“少主说小姐正在气头上,让巧儿小心侍候。巧儿也爱生气,每次被爹爹骂了,巧儿便会生气,巧儿一不高兴就会吃很多东西,吃饱了心情也就好了。小姐快来吃饭,吃饱了心情也会好起来。” 木槿见她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甚是灵动,红彤彤的脸蛋上两个浅浅的酒窝,让人不忍拒绝,便跟着她来到桌边坐下。 巧儿将粥递到她手上,一迭声道:“小姐快吃,尝尝巧儿做得怎样?” 木槿吃了一口,见她眼睛晶亮的看着自己,便不由略略一笑道:“嗯,真好吃。” 巧儿听她夸奖,更是眉开眼笑:“那小姐快吃,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木槿问道:“你家少主呢,你去叫他来,就说我有话跟他说。” 巧儿笑道:“原来小姐一刻也离不开我们少主啊。少主说了,他现在有事,过一会儿便来陪小姐。” 木槿闻言哭笑不得,知道李仁怀是怕自己不肯吃饭,才出此招。草草吃了几口便说饱了,让巧儿去叫李仁怀过来。 巧儿将碗筷收拾了出去,李仁怀跟着便进来了,问道:“槿儿找我?” 木槿沉下脸道:“我是想问李公子,我早上说过,走出此门,你我便各不相干,我怎的又回到此处了?” 李仁怀赔笑道:“那是你说的,我又没有应允,更何况便是不相识的路人晕倒,我们行医之人遇到了也会出手救治。难道槿儿是要为忘了医者的本份么?” 木槿见他言语间颇有些耍赖,但也无可辩驳,便道:“你治病救人,无可厚非,我在此谢谢李公子相救之恩。我此时已好了,还请李公子莫要阻拦。” 李仁怀自救她回来之后,又将事情又细细想了一遍,实在不明白玄月为何要做出此等叛逆之事。 玄月本是孤女,由回春堂养大,原本应对李家极为忠诚,可如今连她也背叛李家,实不知李家下属中有多少人已被他人买通,还有多少人可以信任? 如坚持把木槿留在身边,自己在京城行事,难免不被人探察,只怕另生事端。如今情势不明,还莫若顺了她的意,让她先行离开,待日后再作打算。 低头想了想,说道:“槿儿执意要走,我也不强留。可如今你这个样子,只怕还未走到山下又会昏倒。此时京中因你失踪,已闹得沸沸扬扬,你回去少不得升堂提审,别说你身体吃不消,更是如何回答也是难题。你若据实交待是成王所为,以成王的缜密和在朝中势力,必然早就想好对策,到时不但不能控告他,说不定反到连累你母亲兄嫂。” 木槿一听,不由呆住:“依你所言,我这是有家回不得了?” 李仁怀道:“依我看来还是暂时别回去为好,你若要走,我派人护送你离开京城,最好是回辛豫去,待我想出万全之策,解决了此间事情,你再回去。” 木槿冷笑道:“依你之言,我便非要去你家不可?你一日解决不了,我便一日离不得李家,你若一世解决不了,那我岂不是要在你家里住一辈子!” 李仁怀道:“那用得了这许多时候,快则半年一年,慢则两年三年,这事情便会水落石出。” 木槿恨声道:“别说一年半截,便是多一刻我也不想见到你。” 李仁怀神色黯然:“槿儿若真不愿跟我有瓜葛,也等把身体调养好了,想到安身之法再走吧,到时我定不阻拦。你不愿见我,我便不会在你面前出现,让巧儿陪着你,你要什么便给她说吧!”说罢长叹一声,起身离去。 至此,李仁怀果然不再出现在木槿眼前,每日三餐、汤药、洗换衣服均由巧儿送来、收走,巧儿闲时就陪着木槿说话。 如此过了七八日,这一日木槿起来觉得精神极好,身子也恢复和平常无异,对巧儿道:“你去把你家少主叫来。” 李仁怀却到了晚间才来,只言去京城了一趟,回来晚了。 木槿也不与他多言,只让他设法把到时林府去把自己的梳妆盒拿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土匪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次日,李仁怀果将木槿的梳妆盒送了过来。说见了林夫人,对她说因木槿失踪,自己思之欲狂,想拿些木槿以前用过的东西留作念想。林夫人怜他多情,便让他自己到木槿房中去取。 木槿捧起梳妆盒,垂泪道:“我母亲还好么?” 李仁怀叹道:“林夫人经此一事,伤心过度,看着老了不少。好在家里新添了个小子,分了她不少神,到也还算安好。” 木槿讶然道:“我嫂子生了?” 李仁怀点头道:“嗯,你嫂子早产,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木槿听得家人近况,恨不得生出双翅,飞到她们身边。可真怕自己要是回去了,难保不会象李仁怀所说的连累她们,心中万分不舍,眼中又流下泪来。 怔怔呆了半响,方擦干泪水,抬眼看向李仁怀:“李公子,你那日说过待我身体好了,想到安身之法,便放我走,不再拦我?” 李仁怀心中难过,沉声应道:“是。” 木槿将梳妆盒打开,上层是一些金玉首饰,下层有几张银票,都是太后、皇上赏赐的金银,木槿本来是交给了林夫人,林夫人拿去换了银票让木槿好好收着,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便用上了。 木槿拿出银票道:“这京城我是呆不下去了,我要离平昌远远的,到南部水乡气候温暖之地,寻一个小镇,用这些银子开一间绣坊,总能养活自己。” 李仁怀也想她远离京城,待此间事了,再去寻她,当下点头道:“既然你已拿定主意,我这便安排人送你前去。” 木槿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竟有些空落落的,忙垂头掩饰好自己的情绪:“你能放我走,我已感恩待德了,如何还敢劳动公子的人护送。” 李仁怀见她弱不胜衣之态,怜惜之心大盛,但见她神色冰冷,强行忍住想要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温言道:“你一个弱质女子,又生得这副容貌,如何能独自一人去那千里之外?若身边无人保护,如何能在异地安生立命?” 木槿抬眼看着他的眼睛,里面盛满的关怀不似有假,原以为平静的心湖又漾起一丝涟漪,叹道:“看你这样子,不似对我无情,可却偏偏却对我做了无情之事,叫我如何能信你?” 李仁怀听她言语幽怨,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槿儿,我曾对你说过,万事别尽信于人,此事虽是你亲身经历,但却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木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却不言语,眼中尽是轻蔑之色。 李仁怀痴痴的看着她,眼神终是暗淡下来:“终有一日后我会让你相信的。” 最P;新R章Y节上d 木槿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温言道:“小女子希望李公子念在往日情份上,再为我做一些事。” 李仁怀叹道:“槿儿想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木槿不可置否的笑笑,拿出一玉坠,递给李仁怀道:“你把这个送到长风镖局找赵纬林,请他来此见我。另外麻烦李公子为我制一些遮颜膏和一个变声的铜片,备几身男子的衣服。” 李仁怀点点头:“此法确实可行,你我初见之时,我便被你男子妆扮给蒙蔽了。” 两人回想起初见时的美好时光,恍若隔世,只想从未离开过辛豫,两人还是那般心心相印,一时伤怀默默无言。 过了一会,李仁怀开口打破沉默:“槿儿此去,是否已想好了去处?” 木槿淡淡摇头,神色悠远:“我且一路行去,能停在哪里,皆随喜好吧。” 李仁怀又道:“那我日后到何处来找你?” 木槿苦笑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离平昌城二百余里地,有座九仙山,此山高耸入云,险不可攀。传闻曾有一猎户,因追赶一只白鹿,闯进此山深处,慌乱中迷了路,来到一处飞暴流泉的幽谷,在繁花迷眼的谷中见到两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松下对弈。猎户上前问路,一个老者笑着对他一拂袖,他便没了知觉,待得醒来,已身在村口的那棵歪脖子杨树下。猎户将遭遇向村民说了,带着大家上山寻访,却终不得见。猎户的奇遇不胫而走,世人传言此山上住有神仙,便取名为九仙山。 官道沿着九仙山脚蜿蜒而行,越过九仙山便到了陵县地界。向晚时分,官道上蹄声“得得”,一匹骏马拉着一辆马车行得正急。 赶车的是一位身着玄色短衣、面如刀削的壮年男子。他见天色渐暗,想着车上之人身体羸弱,实不能在这荒郊野外露宿,不由暗自着急,只想快些行完这山路,到前面寻个人家借住一宿,不由将马鞭挥得更急。 刚转过一个弯,马儿突然一个趔趄,长嘶着倒在地上,车厢随即轰的一声翻在路侧,马车里响起低低的一声惊呼。 赶车的汉子在马车倒地之前已然跃起,同时手中长鞭挥出,卷住车厢里的人用力一拉,左手伸出,已将人抱住,稳稳站到路边,低头问道:“受伤没有。”神色间极是关切。 车中之人一身青色长衫,容貌清丽、面色腊黄,身材纤瘦,却是女扮男装的木槿,赶车之人正是赵纬林。 木槿一颗心兀自呯呯乱跳,忙摇摇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还未待赵纬林回答,从山坳里跳出七个壮汉,在路上一字排开。为首一人身着黑色短衣,右手臂膀裸露在外,膀子上纹有一个呲牙咧嘴的虎头。 他手持九环大刀,越众而出,大声喝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老子只为求财,把值钱的都给老子留下,便放你们过去!” 赵纬林见对方人多,将木槿护在身后,朗声道:“各位英雄,我家公子游学在外,身上实在是没有银钱,还请各位英雄高抬贵手!” 那匪首仰天打了个哈哈:“他说没钱,兄弟们信吗?” 另几个土匪一同大声道:“不信!” 匪首喝道:“给老子拿下!” 几个土匪轰然应了,手持钢刀向两人逼来。 赵纬林抽出宝剑横在胸前,森然道:“想要拿人,还得问问我手中三尺青峰!” 那几个土匪根本不把二人看在眼里,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土匪跨步上前,举刀便砍:“原来是个练家子,老子便来试试你的功夫!” 赵纬林见他这一刀呼呼生风,也不硬碰,侧身避过,反手一剑直指他咽喉之处。那土匪见明晃晃的剑峰如鬼魅般到了眼下,忙就地一滚堪堪避过,肩头却已被削下一片,顿时血流如注。 那匪首见手下兄弟只一招之间便吃了大亏,心下谨然,收起了小觑之心。手中九环大刀挥得“叮当”作响,一招龙行探海向赵纬林攻了过来。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这一出手,赵纬林便知他功夫不弱,只怕误伤到木槿,低喝一声:“公子退开!”左手捏个剑诀猱身迎了上去。 木槿听了越纬林之言,趁两人缠斗一起,悄悄向后退去,退了几步,背靠着山崖站定,留意这边战况。 几个回合下来,赵纬林已略占上风,瞅着那匪首一招顺水推舟招式用老,剑尖点在他刀背之上,腾空而起,一个鹞子翻身左掌重重的打在他后背之上。 那匪首只觉后背一痛,胸中血气翻腾,脚下一个趔趄,便欲仆倒在地,忙用刀在地上一撑,方稳住身形。土匪们见势不妙,一人大声呼道:“点子手硬,大伙一起上啊!”余下六个土匪一并涌了上来,将赵纬林团团围住。 顿时,六个人六把刀同时向赵纬林身上招呼,赵纬林开始还能勉强应付,待那匪首缓过气来,加入进来,他便只有招架之攻,毫无还手之力了。过了十余招,不由左支右绌,心道便是拼死,也不能保护木槿了,不由心下一痛,大声呼道:“公子快走。” 木槿已看出赵纬林不支,听他高呼,忙转身向来路跑去。一个土匪看在眼里,几个纵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头。木槿吃痛,回味过头来,狠狠的看向他。 那人在昏暗的光线中见她一双大眼晶莹透亮,此时双目怒睁,更有一种妩媚风流。待看清她容貌,不由一顿,随即露出猥琐之色,扬声笑道:“好漂亮的小公子,到是很合老子的味口,老子先抓回山上玩几天,待玩腻了,再卖到娼馆,一定能卖个好价钱!”说着伸手向木槿脸上摸去。 木槿又惊又怕,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护身匕首,待那人手堪堪摸到脸上,拼尽全力向前一扑,匕首狠狠插入那人胸口,直没至柄。那人长声惨呼,双手捂胸猛然后退几步,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呯”的一声倒在地上。 那边几个土匪见兄弟被杀,不由红了眼,一人狂呼着便向木槿扑来。赵纬林见木槿危险,奋力挡开劈来的一刀,飞身过来相救。谁知刚刚跃起,脚下猛地一痛,便即落下地来,一个站立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 那土匪手中单刀猛地向木槿头上砍来,木槿眼见明晃晃的刀锋已在眼前,根本无力躲避,不由闭上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南行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意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当”的一声清响,即响起“啊”的一声惨呼。 木槿颤栗着睁开眼来,只见那土匪已然倒在地上,胸口上一个胡桃大的窟窿,正泊泊向外冒着鲜血。手中兀自牢牢握住钢刀,只是刀锋已然折断,刀头插在耳畔的崖壁之上。 … 只见一人一骑旋风般超过自己,马上之人朗声道:“清平盛世、朗朗乾坤,尔等却做这打家劫舍的害人勾当,大爷我路见不平,今日便要管上一管!”从马上飞跃而起,手中长剑直指匪首前胸。 那匪首见他出手极快,已是躲避不及,忙举刀一挡,只听“当”的一声大响,刀剑相交。原本剑走轻灵,刀行厚重,刀剑硬碰都是使剑的吃亏。谁知这一下却是不然,那匪首只觉虎口发麻,手中九环大刀险些拿捏不住。 见那人手中长剑又连绵不绝的攻了过来,叮叮当当数声之后,那匪首已身中数剑。他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快速威猛的剑招,不由心下大骇,连叫:“风紧扯风。” 猛然向地下掷出了出一物,“砰”的一声炸裂开来,空中升起滚滚浓烟。待烟消雾散,那匪首与四个匪徒已没了踪影,只有地上留下两具死尸。 木槿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此时见强敌已退,心中松怠下来,方觉后怕,不由双腿打颤,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赵纬林强撑着站起来,瘸着腿向她走去,刚刚伸出手来扶她,却从身傍闪出一人,将木槿扶起,问道:“小哥没事吧?” 木槿站起身来,不着痕迹的退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抬起眼看向他,此时天色已暗,只见他身材修长,身着灰色长袍,也看不清面目。见他双目晶亮正看着自己,只觉这目光像极一人,不由怦然心动。忙摇摇头,甩开脑中的错觉,淡淡一笑道:“我没事。” 赵纬林向他一抱拳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那人抱拳应道:“我姓杜名革,是个走商之人,今日带着商队路过此处,见到这不平之事,只自然要管上一管。” 赵纬林道:“在下姓赵名纬林,这位是我家公子。杜兄的救命之恩在下记住了,日后定当回报。” 杜革呵呵一笑:“人在江湖,难免不会遇到点三灾六难,不过是举手之劳,兄台别说什么恩不恩的。” 赵维林也是豁达之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猛然听得阵阵马蹄之声,不由面上变色,森然道:“小心!” 杜革笑道:“赵兄别紧张,是我的兄弟们来了。” 说话间,蹄声渐近。少顷,一队人马打着火把从山坳处转了出来,当先一人看见杜革,跳下马来问道:“杜老板,前面情况怎样?” 杜革回道:“刚刚碰到了几个土匪,已经解决了。正好遇上这位小哥和赵兄。天色已晚,大家不如一起走,再行十数里,就到村庄了,到了村庄,咱们再休息。” 那人应了,招呼了几个人把木槿的马车扶正,那马只是被绊马绳绊倒,并未受伤。 杜革钻进车厢,将里面整理妥当,出来对木槿道:“小哥别怕,男人就是要遇到点风浪,才能长大成人,上车吧!”又对赵维林道,“赵兄身上有伤,也进车里休息吧,我来给你们赶车。” 赵维林如何肯让恩公驾车,忙道:“这点小伤不算啥,还是我来吧。”说罢坐在车头,举起长鞭在空中“啪”的一声甩了个空响,马儿便拉着马车行了起来。 杜革摇了摇头淡然一笑,接过朋友手中的火把,回身上马,轻轻在马股上一抽,马儿便奔跑起来,少顷便越过马车,到前面带路。 半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一个小村庄,村里并无客栈,便在农户家租借了几间屋,将就凑各了一夜。 次日早饭过后,赵维林带着木槿向杜革辞行,木槿方看清杜革容貌。只见他约莫二十七八岁,鼻直口方,下颌留有短须,相貌极是寻常,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与那面容不太相配。 杜革问两人要到何处去,赵维林说公子是到南部游学,并未确定地点。 杜革说这趟商队是要将平昌的药材卖到南部江惟郡,再购买丝帛回平昌来卖。两人既然也向南行,莫若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赵纬林想着昨日之险兀自后怕不已,与木槿商量一番,便接受了他的建议。 杜革为人极是细心体贴,发现木槿身子虚弱后,每日便只安排二三百里路程,宁愿少赶些路,也不愿错过了宿头,且一日三餐都有木槿爱吃的菜肴。 开始木槿还觉得过意不去,便向杜革提出不必迁就自己,请商队按原本的安排行进便好。谁知杜革却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多挣少挣只要有得挣便好。这样慢慢走来,看看沿途风光,尝尝各地美食,也是赏心乐事。” 木槿听他如此说,也不便再劝。本还担心其他人会有意见,谁知大家都开开心心,没人提出异议。于是便放心随商队一路南行,直到了江惟郡,方才分道而行。 南部清水镇,清衣江依镇而过,镇上人家枕水而居。仲夏江水碧蓝,映着天高云淡,沿江几道拱桥在江面上画出圆月,两岸杨柳依依掩映着青砖碧瓦。 清水人颇善蚕桑,盛产锦绫,清衣江水畔时有浣纱女歌声婉转,引得往来船商驻足。 镇尾住着一对姓付的老夫妻,无子无女,靠着几亩薄田为生。今年夏天,南部各地洪涝,清衣江只是一个支流,到无大碍,但付老头家的几亩田处于洼地,却不能幸免,原本快要收获的稻米,一夜之间尽被洪水冲了。 付老头本想着节衣缩食渡过荒年,谁知南部各地都闹起饥荒,粮食紧缺,物价哄涨,家中的存银买不到几升米,老两口便为这果腹之物发起愁来。付大娘每日采摘野菜和着糠米煮粥,两人一月已来未曾食过一顿饱饭,更未见半点荤腥。 眼见家中余粮告罄,付老头每日愁眉不展,便想着将自家这祖传的四合院卖了,换个两间屋的居处,腾出些银钱先渡过难关。谁曾想到消息放出去,来了几拔买主,所出的价格却压得极低。 付老头心中虽然不舍,但活人总不能饿死,便和付大娘商量着将院子贱卖了,付大娘流着泪应了,叫老头子自己拿主意。 这一日,付老头和付大娘吃过野菜粥便商量着去找前几日看房的买主,寻思着再低声下气的恳求,或能求他们多给点银钱。正是心酸哀叹之际,却听得“夺夺”敲门声。 付老头前去开了门,见一个身着青布长衫、面容清秀的公子立于门前,那公子脸色蜡黄、身形纤弱,似是有病在身,身后跟了一个身着玄色短衣、面如刀削的壮年男子。 付老头见是生人,心下疑惑:“请问公子有何事?” 青衫公子淡淡一笑,笑容中却有几分落寞:“听闻老伯要卖这院子,在下想进去看看,若是合意,价钱好商量。” 付老头见是买主,忙打开大门,哈腰将两人迎了进来。 这两人正是从京城南下的木槿和赵纬林。 木槿前后察看一番,觉得院子不错,便让付老头叫来付大娘一起商量。付大娘见她干干净净、斯斯文文,将堂屋的凳子擦了又擦,才请木槿坐了。赵纬林却是不肯坐,便站在木槿身后。 付大娘捧了清水上来,不觉有些自惭形秽,又用衣袖在桌上抹了抹,方才放把水杯放下:“只有一杯清水招待公子,让公子见笑了。” 木槿不以为意,接过水杯浅饮一口,温言道:“如此甚好。” 见付老头和付大娘坐在对面,眼神局促而热切,微微一笑道:“听闻大伯大娘想将此院出售,不知价钱几何?” 付老头双手交握,不停的搓手,方伸出一个指头,赔了笑脸道:“此房是小老儿家祖屋,原本无伦如何也不肯卖的,谁知道今年水灾,家里颗粒无收,小老儿为了保性命方才出此下策。若公子要买,出一百两银子可好?” 木槿淡淡一笑:“我也多方打听过,几个想买这院子的人,出价最高的也不过五十两。”见老两口眼光暗淡下来,心中叹息,这灾难之年人人艰辛,“不过我却是不买此院,只是想租住而已,如此两位老人家既能有口饱饭,又能保住这祖屋。” 两个老人一听,眼神顿时明亮起来,又颇有些疑惑,两一对视一眼,付老头小心亦亦问道:“公子怎样租,价钱几何?” 木槿从囊中拿出一大一小两锭银子:“我出十五两银子,租这院子一年。两位老人家也不用搬离,就住东厢,日后负责饭食和院子的打扫,伙食费由我全包。两位意下如何?” 两个老人一听,顿时心花怒放,眉眼笑得皱成一团,连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过了半晌,方才问道,“不知公子租这院子来做什么?” 木槿笑道:“两位老人家不用担心,在下租这院子是想开一个绣坊,绝对不会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已拟好了租约,两位老人家可以请个先生来看看此约是否合理,再确定是否出租。” 付老头夫妇千情万愿的与木槿签了租约,木槿便在清水镇住下,开了一间小小的绣坊,取名为“锦云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心结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安定下来后,便找到赵纬林,拿了早先商量好的镖银,请他回去。 谁知赵纬林却坚持不走,更不肯收酬金,只说这条命是木槿所赐,当初也不是冲着这镖银来的,如今木槿独立在这异地他乡,实是放心不下,定要留下来保护木槿,以报当日木槿以德报怨之情。 木槿几番推辞,他终是不肯走,便只得由着他留下住在西屋。 “锦云坊”开张之时,鞭炮放得震天响,请了当地有名的舞狮队从巳时舞到申时,很快便在清水镇传了个遍,前来看热闹之人络绎不绝,还有几拔正在镇上补给的船商也结伴前来。 木槿的绣功本就上乘,又受宫里尚衣局的方奉御指点,刺绣之功更是出神入化,一草一木一鸟一虫具是神形具备、灵动飘逸。 清水镇地处航运要道,自古经此采购丝绸帛锦的商贩不少,镇中识货之人颇多。如今一见“锦云坊”绣品,均是赞口不绝,只是各色物件价格不菲,是以购买之人并不多,开张当日只卖出了几个小件。 木槿也不着急,选购了不少上好的丝绢,整日便在房中刺绣,赵纬林与付大娘负责在外间售卖。木槿每每想到他一个武功高强,惯拿刀剑的汉子,如今却整日与这些罗帕、扑扇、香囊为伍,颇有一种杀鸡用牛刀之感。常常私下取笑于他,但他却毫不介意,只说过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现在这样方是自己想要的活法。 渐渐地,“锦云坊”的名声在清水镇一带越叫越响,家境殷实之人,也愿意咬牙买上一两样,送与妻子女儿。过往的客商,便会买上一两件回家送给久别的情人。更有富豪者,专程从百里之外到“锦云坊”定制绣品,以博佳人欢心。 “锦云坊”生意渐好,木槿一个人每日能出的成品就一两件,是以“锦云坊”的绣品便成了奇货可居,有些专程前来购买之人买不到想要的东西,不免心生报怨。 木槿无法,寻思着扩大规模,让付老伯在镇上物色了八个绣工精细的姑娘,到“锦云坊”做工,工钱按绣活多少好次,每半月一结。 过了几日,绣娘们陆续到齐,便在院中设了绣架开工。刚开始时,各位绣娘的手工良秀不齐,需得木槿再进行加工,才敢拿到前面柜上。在木槿的多番点拨之下,绣娘们技艺方渐渐提升,所出绣品也都上乘,木槿这才松了口气,稍稍落得些轻闲。 镇上有几个混混,见“锦云坊”生意红火,便打起了主意,纠结了前来滋事,想要借机敲诈些银钱,又见绣娘中有几分色姿色的,便上前调戏。谁知赵纬林一出手便将这些混混治得服服帖帖,从此再也不敢在“锦云坊”撒野生事,木槿方觉留下这个男人也不无道理,便消除了让他回去的想法。 这一日午后,木槿感到双膝隐隐作痛,便知这天要变了。到得下午,原本清亮的天空中果然变得乌云密布,眼见便会下大雨,将绣娘们遣回,嘱咐将绣活带回家,若是明日下雨,便不必来坊间,待天晴后再来。 绣娘们纷纷告辞去了,木槿让付老伯早早关门。自己回到屋中躺下,拿了厚棉被将双腿捂住。此时正值夏末,天气最是炎热,但木槿这双腿却极是惧寒,虽然每日坚持练习李仁怀所援的吐纳之术,但她天生体质孱弱,没有习武的资质,无法练到上乘,是以这酸痛虽没有以前那般难熬,却也很不好过。 木槿卷缩在床上,回想起与李仁怀一起的日子。每当遇到天气变化,自己双腿酸痛,他便会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膝盖,运上内力为自己驱寒。他双手就易用有魔力一般,令酸痛很快就会消除,何似如今这般难熬。 想到李仁怀,木槿心中不由涌起酸涩,往事历历在目。当初两人好不容易才定了婚约,是何等的甜蜜欢喜,没想到事情演变到最后,竟然落得暗片神伤、远走他乡。平日里虽然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可内心深处却只觉得冷冷清清、凄凄惶惶。 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当初说好不为这权势所扰,只待解了苏子策之毒,便离开京城,只要两人在一起,便是粗茶淡饭也是天堂;李仁怀初到京城时,对刘晟睿并无亲近之意,态度不卑不亢,还只身闯进成王府,将自己救回,怎么到后来却又忍心将自己拱手相让?为什么曾经的情意绵绵、山盟海誓,最终却敌不过那权势的威逼? 窗外狂风卷着雨滴,砸在窗纸上“啪啪”作响,犹如声声控诉,使人越发不能平静,木槿觉得双膝疼痛难熬。狠狠咬住下唇忍住啼哭之声,却忍不住奔流而下的泪水,不由双手抱肩,紧紧的卷缩起身体。 浑沌间,恍惚又看见两人在味江边看万千河灯、在溪边月下相拥定情、在灼灼桃花下立下鸳盟......正自煎熬不能自拔,忽听得房门被拍得“砰砰”作响,门外响起赵纬林的声音:“公子,可还好么?” 赵纬林跟随木槿两月有余,知道她有这变天便腿痛的隐疾,每每见她痛苦的样子,却是无计可施,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木槿忙拭干泪,闷声回道:“还好。” 赵纬林又道:“吃饭了。公子是出来一起吃,还是我给你送进去?” 木槿不愿再劳烦他,略提高了声音:“我此时还不饿,想睡先一会儿。” 只听他“嗯”了一声,便再无声响,想是已经离开。 木槿轻叹一声,抬眼才发现天已完全黑下来了,屋里一片漆黑。忍着身体不适,摸黑下床去点灯。刚走了两步,便绊到一张凳子,“呯”的一声大响,自己也跟着摔倒,腰撞在桌角上生痛,不由轻呼了一声。 房门猛的被撞开,赵纬林手里提着风灯进来,见木槿倒在地上,忙将灯放在桌上,上前将她扶起:“公子怎么了?可是痛得厉害?” 木槿强笑道:“没什么,只是想点灯,忘了床头这张凳子,被绊了一下。” 赵纬林双眉微皱,叹道:“我说给你买个使唤丫头,你总是不肯;我让你需要什么只管招呼我,你却事事都要自己做。你身体如此虚弱,却偏偏还要逞强,叫人如何放心得下?” 木槿轻轻拂开他挽在自己臂上的手,轻声道:“赵大哥不辞辛苦千里相送,木槿已是感激不尽,若是再把你当下人使唤,心下怎么过意得去!” 赵纬林温言道:“你又说这些客气话做甚,是我自己坚持要留下,你不赶我走,还让我住在这院里,我已是非常开心了。” 木槿何曾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经历了那一段刻骨铭心爱情,在自己全身心的付出后,却遭到彻底的背叛,一颗心便如被寸寸凌迟。可即便如此,一腔情丝仍牢牢系在那人身上,其他任何人、任何事均不能搅起半点涟漪。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午夜梦回之际,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些或甜蜜、或伤怀的往事,只觉痛到无以复加,若不是想着要再见母亲一面,只怕已无生念。 这两个多月来走走停停,偶见灾民携妻带子,一路相扶相持乞讨前行。偶尔讨得一块半块面饼,总是分给孩子一大半,夫妻两再吃那剩下的一半。一家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在讨得一顿饱饭后,脸上便能露出满足之色。 林槿也总算是明白了亲身父亲将自己弃在林家门外的苦心:他无非是想要彻底抹掉自己的身世,让自己做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过世上最普通、最平淡的生活,一家人即便食不果腹,也能相亲相爱、不离不弃! 自己身在京城这一年多,见到了尔虞我诈、见到了兄弟相残,见到一朝失势祸及满门。这些皇亲国戚达官贵人,表面风光无限,实则诸多限制,除了利益的驱动,早就没了友情、亲情,更遑论天理人伦! 此时见赵纬林双目灼灼看着自己,侧开头低声道:“赵大哥,我饿了。” 更w新B最快上P&;》 赵纬林见她又是这样回避着,知道自己的感情于她来说只是负担。自己有几次下决心要离开她,但每当看到她黑曜石般的眼眸,便再也提不起走的勇气。心下暗暗对自己说:待她找到房子后便离开;待她绣坊开业后便离开;待她生意走上正轨后便离开;待她在镇子上站稳脚根便离开.......可越到后来,越是舍不得离开,对她的一腔心思也渐渐起了变化----当初知道她失意落泊,只想趁此机会俘获芳心,谁知用尽温柔,也不能在她眼中看到一丝涟漪;后来便想着持之以恒的细心呵护,总能让她感动,哪怕明知她心中藏着别人,自己也甘之若饴,可她始终冷冷清清;到得现在,心中已无半分绮念,只希望长久的守护在她身边,只要每日能看到她,知道她安好便是欣慰。 赵纬林压制住自己如潮的思绪:“你且稍等,我这去厨房拿。” 木槿强笑道:“你也还没吃吧,我跟你一起前面去吃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救灾(加更一章,感谢醉夕阳守护!)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用完饭回到房内,只觉刚才撞在桌角之处隐隐作痛,脱开衣服就着灯光细看,腰下竟是乌了一大团,着手生痛,找来金疮药抹上,思忖着明日早起让付大娘请了医生来看看。 谁这第二天早起,那雨仍旧哗哗啦啦下个不停,想着一点小伤也不应有什么大碍,养两日便好了,也就不再声张,用过饭后照旧坐在窗下刺绣,奈何这雨声拍打的在窗外芭蕉叶上,勾起无限愁思,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这雨来势汹汹,直下了两天天夜,到得第三日上头,方才停歇。天空终于阴霾散尽,纯净如深山寒潭。 清晨,阳光将窗纸映成温暖橙色,木槿便起身洗漱了,来到堂前,见付大娘和赵纬林已开了铺子。付大娘见到她便笑道:“公子今儿起得早,我在厨房熬了菜粥,你是在这里吃,还是到里面吃?” 木槿对她微一合首:“就在这里吃好了。” 木槿走到堂外一看,街道残留着大雨肆虐过后的痕迹----青石铺就的街面上有一层夹杂着残枝败草的乌黄泥浆,一些坑洼之处还汪着浑黄的泥水。自家门口这块地方到是洒扫得颇为干净,想来付老头一大早便冲洗过了。 木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这雨后清新的空气,向上伸展了几下手臂,振作精神扫去这两日阴郁的情绪。 少倾,付大娘和付老头取来早饭。木槿一看,是一锅小菜粥,一笼白面馒头,一碗腌菜,一盘炒青菜。木槿受李家影响,早餐喜欢清淡简单,是以付大娘便依着她的口味,每日变换着花样来做。 木槿捧起碗笑道:“赵大哥天天陪我们吃这青菜萝卜,只恐舌头都寡淡得没味了。” 赵纬林抓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道:“能跟公子同食,粗茶淡饭也是人间美味。”付氏夫妇不明就里,只顾着埋头吃饭。到是木槿心中难过,捧着粥却是难以下咽。 付老头吃了几口,摇头叹息起来:“唉,今年这年生不好,三天两头的下雨,老汉我活了这五十几年,还未遇到过清水镇土地被淹的情况。前些日子发大水,我家的地被淹了,这两日又连下大雨,咱们镇又有好些人家的田地都被淹了,大多数人家种的桑树,这大水退后便无异样,可那些种稻种菜的,便如老汉我一样,颗粒无收。”付老汉皱紧了眉头,神情间颇有愁苦之色,“老汉我今日能吃上这口馍,那是公子所赐。其他人家便未必如老汉我这般幸运了。” 付大娘连连点头:“是啊,今早去买菜,看到集市上空空的,只买到这点青菜,如此下去大家可怎么活哦。” 付老头道:“咱们清依江支流多,本不易受涝,今年却也受灾,想来其他地方的洪涝更为严重,如今这日子,谁都不好过啊,唉!” 木槿想到自己南来途中遇到的灾民,心中也是叹息,只盼这老天爷怜天下耕者之苦,给农人一条活路。 早饭过后,绣娘们便陆续来了,把这几日做的绣品都交给木槿。木槿一件件验看,遇到不甚满意的,便加绣点花鸟鱼虫,那原本呆板的绣品,经她这一点缀,便立时生动起来。直忙了一个上午,才将三十余件加工完毕,拿给赵纬林登记了送到柜上。 到了第三是上头,便继续有灾民涌入清水镇。到了第五日,小小的清水镇竟然聚集了上百十号灾民,在镇上沿街乞讨。 木槿见他们拖家带口,风餐露宿极是可怜,便拿自己私藏的所有银钱,叫赵纬林设法收集粮食。 赵纬林知她心地善良想帮这些灾民,本不欲拂她之意,但想着她单身在外,自己虽盼着能照顾她一生,但她却一直婉拒,日后之事谁也说不清楚,她总该留点钱在身边以防万一,便忍不住出言相劝。 vy` 木槿听了不由皱眉长叹道:“这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当年母亲若是稍稍自私一点,我便可能活不下来了。我虽然力薄,且尽力而为,能帮一个便是一个,如果坐视不理,仍由他们生死挣扎,只怕日后永难安心。况且我这些钱财,大多是先太后和圣上所赐,如今他们的子民有难,我能帮多少,便帮多少吧。” 赵纬林不再多言,接过银子,按她所言,四处筹措粮食。 镇尾本有一个晒场,是秋季收获之日家家户户翻晒谷米之处,此时到正好派上用场。赵纬林在灾民中招来四五个身体强壮之人,在晒场上搭了个粥棚,支了几口大锅熬粥。又令他们负责维持秩序、分派粥水,并委派其中一人为管事,大家齐心协力打点粥棚之事。 木槿见灾民捧了粥碗,上前向自己鞠躬致意,便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蹲在地上喝粥,大多面带悲戚之色,不知道下一顿又在哪里。 付氏夫妇见木槿如此,直夸她心地善良,好心必有好报。木槿见灾民都齐聚村尾,怕绣娘们每日到此多有不便,便让她们领了绢帛回家做工,做好后只须让家人带来缴回即可。 过了两日又下了一场小雨,雨后的街道湿漉漉的,青石板被洗得清亮,迎着日头晕开淡淡的光泽。 灾民有的找到短工,便留了下来,有的稍作停留便继续向前走。但每日又有新的灾民涌来。如此过了五六日,木槿便捉襟见肘了。打算将自己的首饰拿去典当,但赵纬林却坚持不同意,正相持不下之时,却见付大娘急急进来,说镇上的大财主胡存海家的师爷张儒斋求见。 木槿“锦云坊”的绣品,镇上到是胡财主家买得最多,且胡家人出手阔绰,不但从不讲价,还会另行打赏。但除了正常的柜前买卖,并无交集,木槿平日里大多在院里刺绣,少有在柜上走动,除了听付大娘谈起,到是不曾认得胡家之人。 听得胡家派了师爷要见自己,应该不会是为买几件绣品之类的小事,与赵纬林对望一眼,让付大娘请他到堂屋候交叉点,自己换了衣衫便去。 进得堂屋,只见一个四十余岁,身着灰色绸衫,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坐在客位,知道便是张儒斋。张儒斋见木槿进来,放下茶杯,起身掸了掸衣摆迎了上来,两人相对一揖见过礼后,分宾主坐下,赵纬林不声不响的立在木槿身后。 木槿方抬眼打量他,只见他面色润泽,颌下留有美须,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人。当下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不知张师爷今日到此,所为何事?” 张儒斋轻轻捊了捊胡须,面上笑容极是温和:“我家老爷听闻公子在镇上的义举,极是夸赞,说公子求人于危难,实乃性情中人,一心想要结交。” 木槿淡淡一笑:“此乃人之常情,但凡心中有一丝血性之人,也会如此,胡老爷缪赞了。” 张儒斋哈哈一笑道:“公子果然是豪气!我家老爷说了,公子一个外乡之人,在此谋生已是不易,如今为救灾民尚能慷慨解囊,我等世代生在此土生土长之人,受此间山水乡民惠泽,更当义不容辞。”说着从袖间取出一纸递给木槿木槿展开一看,不由又惊又喜,只见上面写了“黍二十但、稻十担、小麦十担。”一脸兴奋的看向张儒斋,“先生这是……” 张儒斋道:“我家老爷说了,受公子善举感动,从今日起开仓放粮,考虑到公子此处地方,暂且送这些过来,由公子继续主持施粥。过两日,胡府会再照此单送第二批粮食过来。” 木槿听得此言,心下顿升敬意,站起身抱拳向张儒斋躬身一揖:“胡老爷高义,在下感激不尽,请先生转告胡老爷,在下必然不负所托。” 张儒斋双手托住她的手肘,叹道:“公子无须客气,听闻如今圣上已下旨,让各处官衙筹粮赈灾,估计再过几日,赈灾的粮食便会陆续送达,到时灾民便可回乡再建家园。我等先尽这绵薄之力,助灾民共渡难关。” 木槿应道:“是。” 正说话间,听到外面嘈杂之声,张儒斋起身道:“应该是米粮运到了,公子且随我出去清点。” 三人走出屋外,果见运粮的板车已陆续到达,有一个板车上运的却是竹竿和芭蕉叶。车夫们停好车,也不用招呼,动手将竹竿取下,在院里搭起一个高棚,竟占了大半个院子,又用芭蕉叶盖在棚顶,以防雨水。又将车上的麻袋抗下,整整齐齐码在棚里,待全部卸完,棚子也快装满了。 木槿上前拆开一袋,见是白生生的稻米,抓了一把放在鼻下,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想着灾民终有米粥可食,心中感激万分,不由热泪盈眶。 送走张儒斋后,木槿让赵纬林叫来粥棚管事,吩咐今日的粥可多加些米粮,熬得干些,也让灾民们吃顿饱饭。 那管事响亮的应了一声,便招呼人来搬了粮袋下去煮粥不提。 镇上百姓对木槿义举早就交口称赞,此时见胡老爷也慷慨解囊开仓送粮,家有余良的富足人家,便也将自己家中余粮也送到付家来。木槿感念乡亲们的善心,每每事必躬亲不肯怠慢,每有人来无论筹多筹少,她都亲自迎送。赵纬林和付大娘见她时常精神不济的样子,不由心下暗暗担心。 这一日,付大娘如往日般煮好粥饭,谁知日上三杆,还未见到木槿身影,这是以前从未有过之事。便到木槿房前敲门,一边提高声音喊道:“公子起床吃饭了。” 木槿正睡得昏昏沉沉,听得喊声坐起身来,只觉头痛欲裂混身酸痛,心中道声不好,披起衣衫扶着墙前去打开门,便再也撑不住倒在地上。付大娘一见大惊,一边搀扶着将她送回床上,一边提高声音直喊:“赵师傅快来啊,公子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生病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赵纬林正在柜上,听得呼声,急忙跑到木槿卧房。却见木槿蹙眉闭目躺在床上,双颊隐隐透出暗红,因药膏之故看不真切,伸手一摸前额,只觉得烫手。忙端来热水,喂木槿喝了几口,便让付大娘好好看着,自己去请大夫。 镇上只有一处平康医馆,离锦云坊只有一箭之地,大夫姓朱,是一个年近六旬、精神矍铄的老者。赵纬林一路急跑,到了平康医馆,朱大夫正在给一位男子包扎伤口,听闻是镇尾“锦云坊”的木公子病了,忙给那男子包好伤口,写了药方,提着药箱与赵纬林来到付家。 朱大夫看了看木槿脸色,未觉异样,拿出脉枕,垫在她腕下为她把脉。这一把之下,心中惊疑,换了手又把,方抬眼问赵纬林道:“木公子竟然是女子?” 赵纬林也不隐瞒,点头道:“正是,公子女扮男妆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朱大夫一定保密。” 朱大夫点点头道:“这是医者应尽的本份,两位只管放心。” 复又为木槿问了脉,双眉紧锁摇着头道:“这木公子本就有弱症,加之心思郁结,不得开化,近日又劳累过渡,实难医治啊。” 赵纬林闻言大惊:“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公子,还请大夫尽力而为,多少诊金我都能凑齐。” 朱大夫叹道:“木公子宅心仁厚,在我们清水镇做的大好事,令人无不翘起拇指称赞,我怎会不尽心尽力?只是她有心病,这病在心,若无法解除心结,便是人参灵芝为饭,也难治愈啊。” 赵纬林听了不由心中难过,他知道木槿的心病便是李仁怀,自己陪着她一路走来,跋山涉水到这千里之外的南部,无非就是想远远的离开他。这些日子来,自己在她面前从不提京中之事,就是怕引得她回想起往事,徒然伤怀。但纵使相隔千里,表面上平平静静,可她心中的这份执念却没有减少分毫。一种无力之感涌上心头,只沉声道:“求大夫无论如何也要救她。” 朱大夫沉思良久,开了方子,递给赵纬林道:“尽尽人事而已。”诊金也不收,摇头长叹一声去了。 赵纬林依方抓了药,回来便守着炉子熬药,粥棚的事竟是不想管了。 绣娘中有个名叫顺娘的姑娘,年方十五,生得颇有几分姿色。自打来锦云坊做工,木槿见她心灵手巧且悟性极高,在教导之时便多下了些功夫,一个多月下来,她的绣功便突飞猛进,在一众绣娘中算得是出类拔萃。 她自来仰慕木槿绣功精湛,又见她俊俏斯文,平日里对大家和颜悦色没有半分架子,一腔情丝竟晃晃悠悠的系到了她身上,可木公子却极为迟钝,自己几次暗示,他都没有反应。这日听说他生病了,便巴巴的从家中赶来帮忙,只想借着服侍羹汤之机表明心迹。 顺娘来到付家,见门外灾民正围头付老头问派米之事,付老头告诉他们木公子病了,如今昏迷不醒,请大家稍安勿躁。一众灾民听得公子病了,很是担心,只恨自己无力相助,只有传告大家不再吵嚷,都静静的坐在街沿上等候消息。 顺娘进了厨房,见赵纬林一手一脸尽是灶灰,忍不住笑道:“赵师傅这拿枪便棍的手,如何做得来这厨房中的活路,还是让我来吧。” 赵纬林却是放心不下,守在厨房不出去。顺娘将他推出去道:“木公子是为为灾民之事才累倒的,如今灾民们都守在门口等着派粮,你若是不去,将此事耽误了,灾民们要闹出个好歹来,公子醒后必定难过,说不定还会加重病情,这应付灾民之事,少不得要由你们男人操心。这煎药煎汤服侍人的事,便交给我们女人做好了,公子对我们如亲人一般,我自会尽心侍候。” 赵纬林听她说得有理,便又按朱大夫的嘱咐细细交待了一番,方出去派米。 顺娘熬好药,送到木槿房中,将药碗放在桌上晾着,轻喊了一声“公子”,见他没有反应,知道他睡着了,便在床侧的凳子上坐了,仔细看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细木槿,越看越觉得木公子眉眼鼻唇,无不精致俊雅,自己在清水镇上从未有过如此风姿之人,心中越发爱慕。轻轻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着手滑腻如同温玉,忽听得木槿低低嗫嚅了一句什么,只吓得赶紧缩回手,却见他再无动静,方知他是在做梦。 顺娘拍拍胸口,轻轻舒了一口气,回身摸了下药碗,温度正好,便轻轻推了木槿几下,口中唤道:“公子醒醒,喝了药再睡。” 木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便见一张秀脸面带关切的看着自己,只是脑中混沌,看着面熟却想不起是谁。 顺娘见他眼神迷离,一面将他扶起一面笑道:“我是顺娘,公子快喝药,喝了药病就会好的。” 木槿方想起绣坊上有位叫顺娘的绣娘。也无力说话,便靠在床头,就着顺娘的手将药喝了,又沉沉睡了,只是她睡着之时也多有梦魇,且身子时冷时热,难以安稳。 到了下午,朱大夫又来到“锦云坊”,说是给木槿送药来了。赵纬林心下纳闷,想着上午开的药尚未用完,他怎么自己来了。私下悄悄问付氏夫妇和顺娘,均说未去请过。但一家子正为木槿身体发愁,见朱大夫如此尽责,忙将他迎了进来。 朱大夫这次却不问脉,只递给赵纬林一包药道:“老夫看过公子病症,回去仔细研究,想到一个药方,今日将药送过来。公子服用此药,必能有效。” g更H新Jm最快l上" 赵纬林忙接过药包,连声称谢:“多谢先生赐药,先生费心了,以后公子痊愈,必定亲自登门拜谢。”又怀中取出银子,要付药资。 朱大夫却摆了摆手道:“木公子义举人人敬仰,这药钱我无论如何是不会收的,过几日我再来看公子情况。”说罢,坚持不收诊金药费,连茶也不肯留下来喝一口,便转身走了。 赵纬林千恩万谢送他出去,回头将药交给顺娘熬了,给木槿服下。 此药果然甚是对症,木槿服了药后,便睡得安稳了,过了一日体温便恢复正常了,精神也好了许多,到得第三日,便能下床走动。 过得几日,朱大夫果然又来了,见木槿恢复神速,也感意外。又拿了几包药交给赵纬林,说公子用完这些药,便会好了。木槿心下感激,只觉这世上最可爱的正是这些平凡的芸芸众生。 封了银子表示谢意,这朱大夫却极是固执,坚持不收一毫一厘。但这锦云坊除了绣品,也无其他长物,木槿便让他随意挑选,他却说自己一介老头子,拿这些雅致之物无用,多番推让,想了想选了一个扇坠收在怀里。 木槿想着朱大夫没有家室,便让付大娘常做些好菜,请朱大夫过来用饭,朱大夫也不推辞,一来二去便与大家极熟了。 木槿这边身体恢渐渐康复了,朝廷那边赈灾粮款也陆续到达各灾区,灾民们听到消息,纷纷告辞回乡去了,清水镇也渐渐恢复了当初的宁静。 木槿听闻此次赈灾由刘晟睿任钦差,亲自负责各项物资督办。心想圣上对他果然重视,此次赈灾解决好百姓的灾后安置,定能深得民心,待日后回京,又是大功一件,说这定便能封了太子,定了乾坤。 木槿想着刘晟睿到了南部,只怕被他发现,自此更是深居简出,每日便在院中刺绣或是侍弄花草,便是弦琴也不再弹了。赵纬林虽不知她为何如此,但也只能万事由着她,自己打典好外间一切,到有了男主外女主内的满足感。 只是那顺娘越见殷勤,平日里嘘寒问暖,端茶送水不说,木槿绣花之时,不经意一抬头,便能看到她痴痴的看着自己,见自己看她,又飞红了双颊忙埋头做工,有好几次交上来的绣品失了水准,不是走线出错,便是颜色不对。 木槿蓦然惊觉自己竟让这小姑娘动了人,不由暗骂这月老是如何牵的红线。每每见她少女怀春之态,暗自叹息自己太易招惹风流债,一个赵纬林已是无法应付了,如今又招来这么一个俏佳人,越发觉得头痛,只恨不能言明自己是女儿身,只能硬着头皮视而不见,不经意间疏远她。顺娘似有觉察,眼神渐渐由炙热转为幽怨,最后终恢复平静,只是那波澜不惊的眼眸后面隐藏着怎样的心思,木槿却是猜测不透。 这一日,朱大夫前来告辞,说是此次洪灾虽然过去了,但却引来各地瘟疫泛滥,回乡的灾民大多染疾,上吐下泄不得安生,身体虚弱的没几日便死了。更可怕的是,这病情随着水域漫延,灾区下游众多地区也出现了类似病情。 当今圣上极是不安,下了罪己昭,在平昌设坛为天下苍生守祈福,并责令成王立即想出对策,设法控制疫情。是以各地官衙奉成王之命,大量招募医者,前往疫区行医施救。朱大夫便自告奋勇,应招前区疫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瘟疫(继续感谢醉夕阳,加更三天!) ,最快更新陌上槿花最新章节! 木槿听得这消息,心中既痛且感。痛的是从多灾民好不容易盼到朝廷赈灾粮下来,原本指望着回乡重建家园,谁知回去后却有更大的灾难等着他们。感的是朱大夫这等年过六旬的老年医者,早已免除了杂役,尽可呆在这安全之地,但他在听到消息后,却不顾年迈毅然决然前往区疫区,这仁心仁德,确令人敬仰。 朱大夫道“清水镇上下游均有一些乡里都染了瘟疫,咱们清水镇地处中游,境况实在堪忧。”说着拿出一张药方和一把钥匙,递给木槿,“此方可预防瘟疫,木公子可到我药铺按方取药,熬了药水与镇上百姓饮用。老夫在这世上也无亲人,这药铺就托付给公子了。” 木槿接过,紧紧握在手中,抱拳为礼:“老先生以身涉险,已令人感佩,还为了全镇安危,将身家悉数交与在下,着实令人敬仰。我必遵先生嘱咐,设法让镇上百姓避过此祸,请先生放心” 朱大夫极是欣慰,颌首笑道:“老朽行医多年,见惯了生老病死,早已勘透生死。如今大苍遇到这样的灾难,我一个孤老头子,无牵无挂,此番前去,正好成全我这颗医者之心。” 木槿眼中含泪,看着朱大夫慈祥的面孔,喃喃道:“先生您心怀天下,医术高明,此去必能想出妙方,救民于水火。” 》(LZ 朱大夫摆摆手笑道:“说到医德,老夫到是有几分,但说到医术高明却不尽然。” 木槿道:“您老太过谦了,我这病让您几副药便治愈了,谁敢说您这医术不高明?” 朱大夫听得此言,面上顿显尴尬之色,沉吟片刻方道:“原本这件事,老配是答应了别人,决不外泄的,但我此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我思虑再三,还是告诉你为上。” 木槿见他说得凝重,心中“咯噔”一紧,不知为何,竟有些许期盼和紧张。 朱大夫捋着胡须,轻叹道:“那日老朽为公子诊治,发现导致公子此疾的,除了操劳过渡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公子内心深处藏着事,得不到排解。从老朽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若解决不了公子的心病,再多的灵药也于事无补。于是我便只能开了几味安神祛热之药,一切造化就还得看公子自己。” 他略为停顿,见木槿眼睛晶亮的看着自己,里面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便接着说:“回到家中,却有一个青年男子在我家候着,向我打听公子的病情,说自己也是大夫,最善长心病、弱症等病症。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为公子问诊,他却说他与公子本是朋友,却因一些误会生了嫌隙,公子现今不愿见他,可他却不忍见公子恶疾缠身。”说到这里又看了赵纬林一眼,叹道,“赵师傅嘱咐老朽要将公子的情况保密,可我见那人言辞间对公子极是关切,又想着老朽实是不能医治公子之疾,便将公子的情形、脉象仔细给他说。他凝神思索半晌,拟出了一张药方交给老夫,老夫一看,发现其用药之老到、搭配之精妙,实令老夫眼界大开,自叹弗如,真是后生可畏啊!”说着大摇其头,悠然神往。 木槿自听得他说一年青男子,便觉心跳骤停,仿佛无形中有一支强有力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心脏,连呼吸也不顺畅了,听他说完,声音止不住有些颤抖:“先生说的男青男子,长什么样?” 朱大夫凝神回想了一下,把手举到自己头顶上方道:“他有这么高,大约不到三十岁,面方口阔,说起话来面带微笑,甚是温和有礼。” 木槿听朱大夫描述,心中一边庆幸还好不是他,又一边叹息可惜不是他,心境由彭拜恢复了平静。心底自嘲道:原来一直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原来一直以来,自己心中还存有奢望,奢望着他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奢望着他对自己同样的割舍不下。当初自己提出要离开,他挽留之意颇为勉强,筹备送自己走却办得极是利索,他态度已如此明显,为什么自己却还是念念不忘?经历了这么多,自己也该清醒了、该放下了! 朱大夫未曾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继续说道:“过了几日,他又送来一副药方,用药比上一张更加巧妙,老朽行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方子,想来费了不少心思。老朽能看到这样的方子,真是受益匪浅啊!他还给了老夫药费,让老朽配好药给公子送来,又让老夫千万与他保密,切不不可将此事告诉公子。”他似乎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那个年青大夫的心思,在心中还有着极深的疑惑,“老夫颇为纳闷,他既是公子的朋友,又如此为公子劳心费神,说明他对公子极是看重。他应让公子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好让公子与他摒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却怎会让我隐瞒?”说着满眼不解的看向木槿,到时象是木槿能告诉他答案。 木槿讪笑道:“从先生讲的外貌特征,我实猜不出这位恩人是谁。” 朱大夫也不以为意,当即长叹一声道:“老朽原本该为那位爷保守秘密,但老朽此去也不知能否活着回来,只盼木公子能早日想起此人,念他赠药之德,与他言归于好吧。” 木槿见朱大夫目光殷切,当即抱拳道:“在下明白了,日后若能与他相见,定不负老先生期望。”朱大夫捊着胡须点点头,双手负于身后,呵呵一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朱大夫走后,木槿与赵纬林猜想了半天,也未猜出那个赠药男子是谁,是何居心。木槿想着他可能是李仁怀派来的,却不愿说出口,又暗骂自己没出息,整日便只想着他。 木槿第二日便找到镇上保长胡大全,一起拜访胡存海大老爷,将朱大夫所托之事说了。胡存海听到清水镇可能传染瘟疫便吓得打起颤来,第一念头竟是携家眷出逃的,但想到上下游各地已有瘟疫发生,出逃更是危险,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胡大全更是担心全镇老小安危,忙劝住焦躁不安的胡老爷,几人一道商量对策。 最后确定利用镇尾晒场还未来拆除的粥棚和大锅,由胡家抽派人手熬制药水,保长招集镇上青壮男丁,挨户通知百姓早晚前来服药,并负责全镇秩序,避免引起恐慌。 胡存海派了六名家丁听候木槿差遣,木槿带着众家丁来到朱大夫药铺,按药方配了几大袋,让家丁抬到镇尾粥棚熬制汤药,又包了几副送到胡老爷府上。 镇上百姓得到保长通知,纷纷扶老携幼来到晒场等候。待木槿忙完回到镇尾,只见晒场上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在保长和青壮年的招呼下,排了七八条长蛇似的队伍等着派药。 清衣江上下游瘟疫蔓延,如今过往商船已然绝迹,只有少量官船运粮运药经过。听得押船的兵丁带来消息,如今清衣江流域多处疫情严重,大多地方都划定了“病迁坊”,发现有人得病,便送到“病迁坊”内,每日由专人送一次饮水、馒头、汤药外,就只有医者去看两次病情。每日不断有新染病者被抬进去,又不断有尸体被抬出来,各处百姓无不人心惶惶。 清水镇百姓听得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无限放大瘟疫的传染速度和范围,更把那“病迁坊”传成了只进不出,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地狱。还好镇上尚无一例疫病,大家对朱大夫和木槿之举甚是感激。但好景不长,朱大夫留下的药在供全镇数百口人服用了五日后,存货便告急了。胡存海忍着肉痛拿出五百两银子交与胡大全,让他派人四处购药,镇上百姓担心银钱不够,纷纷拿出压箱底的银子,又凑了六百余两银子,全部交与胡大全。 胡大全不敢怠慢,立即亲自带了七八个精壮青年,十里八乡的去收购药材,木槿担心他们有失,让赵纬林跟随同行。 谁知一队人出去了两日,寻遍方圆五十里,也只买回来为数不多的三样药材。原来各地闹瘟疫,成王早就派人遍收药材送到疫区,是以各地药铺十室九空。药铺老板称已多处问询了药材供应商,但这瘟疫横行之际,各路商船都不愿去疫区,清衣江已停了水运多日,医馆便是出高价,药材也无法运达;再加上存放的药材均被官府收购,即便有商船宁愿冒险走一趟,也是无药可运。 胡大全无法可想,愁眉苦脸的回到镇上,一时间全镇上下愁云惨淡。木槿想着能有几味药便用几味药,总比不喝强。使将胡大全带回来的药和朱大夫药铺上剩下的药配了,让家丁抬去熬了分给镇上百姓。想着这些不齐全的药材也仅够四五日所用,不免心中忧虑。 信步走到江边,看着滚滚流向天际的江水,已恢复了碧绿清亮,只是江岸两边还有洪水肆虐的痕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看到一轮红日正缓缓沉入江中,将江面照得火红,天边层层叠叠的鳞云在落日的返照下,似镀上了一层金边。 木槿看着这天光云影,思绪随着涛涛江水起伏不定,忽然远远一只孤帆影渐行渐近,隐约见船头一个淡青色的人影,直如谪仙般的绝世风华。一时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拨弄着心中那根弦,让心不规律的跳动起来,不由双眼发直,呆呆看着那孤舟那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乔装 待得那船渐渐行近,却哪里有什么青影?木槿怅然若失,苦笑着摇头,慢慢回身子,却看见赵纬林站在身后。原来他是见她久时未归,心中担忧,便寻了过来。木槿见他眼神中有着淡淡的悲伤,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轻叹一声,绕过他慢慢走了回去。 夜色深沉,木槿独坐窗下,呆呆看着桌上一灯如豆,想着自离京以来,匆匆已将近四个月,一路辗转到了这南部水乡,丝毫没听到过那人消息。今日在江边恍惚看到的那一袭青影,难道真是自己眼花? 回想那人种种绝情之处,至今兀自心痛难当,可即便如此,自己仍放不下他,一腔情丝无所归依,心中倍感凄惶。正自伤心之时,只听得剥的一声,烛光一盛,随即暗了下来,慢慢熄烬,却原来是蜡烛已燃完了。 木槿就着窗纸间透进的月光,又呆坐一会,方摸索着来到床前合衣躺下。迷糊中似有一只温热的手缓缓抚过自己脸颊,似有人抱将自己轻轻拥在怀中辗转亲吻,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温软的触感和熟悉的气息。木槿心中惊疑疑不定,极力想要睁开眼睛,但双目却无比沉重,怎么也睁不开,便如梦魇一般,心里明白,却无能如何也动不得半分。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第二日早上天微微发亮。木槿醒来只觉得头脑昏沉c全身无力,记起梦中的感觉,忙向四处打量,却又哪里有丝毫痕迹?强撑起来走到桌前,却只见桌上空有一滩烛泪,自己写的一首小令却不见了,桌上桌下四处寻了个遍也是未见。心下诧异,伸手推开窗户,凉爽的晨风扑面而来,闭上眼睛,昨夜那温柔的抚摸c湿软的亲吻那么真实c清晰的在脑中回旋。 直到付大娘来喊她吃早饭,她才从沉醉中清醒。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绮丽的思绪,整理好衣衫走出房门。 木槿来到晒场,见全镇老少都集聚此等着喝药,胡大全带着七八个壮丁维持着秩序。木槿走过去,向胡大全打听官府通告的最新消息。 胡大全告诉木槿,听闻圣上对成王在南部抗灾的表现甚是不满,认为是他对洪灾过后的防范过于轻浮,对瘟疫发生没有提前做好预防,错失先机方酿成此祸。 并且成王好大喜功欺上瞒下,令朝廷不能正确掌握南部灾情发展。事到如今南部多地瘟疫横行,纸终究包不住火,各地凑报如雪花般的传到京城,摆到了御案之止,朝中方知南部瘟疫肆虐之广,百姓受难之众,目前感染瘟疫的百姓已多达数万之众,死亡人数也超过了两万人。 圣上极为震怒,已派了晋王刘晟检接替钦差之职,到南部主面工主持抗疫,并令朝中一干御医随行听令,又令各地衙门大量收罗药材运往南部。成王刘晟睿已被召回京,削去成王番号,禁足府邸待审。 木槿一面恨极刘晟睿误事,害得众多南部百姓受苦一面心下竟暗生快感,想到刘晟睿办砸了这么举足轻重的差事,在皇帝处失了信任c在大臣处失了威信c在百姓处失了民心,只怕太子之位于他来说便只能是痴心妄想了。 想着李仁怀当初不惜将自己拱手送他,以求富贵平安,如今事态发展成这样,也不知道他心下作何感想,是否后悔! 却说那日木槿道出是玄月亲自将她送到刘晟睿手中,李仁怀一时想不透玄月为何要做这等忘恩背主之事,不知道是她一人所为,还是李家另有奸细。想着自己认为忠义的李氏下属,居然也有被人收买的一天,在心痛失望之余,决心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将背叛“回春堂”之人尽数查出。 因想到“回春堂”内部可能有奸细,对保护木槿的安全便不如以往那般信心满满。他知道如果让木槿回京,在皇上面前当面指出刘晟睿的罪行,说不定便能令他失势,但只怕打蛇不死,她又会落入那令人防不胜防的算计中。 如今朝中情势不明,表面上虽是一团和气,实则暗潮汹涌,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木槿在这当口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反到更加安全。是以她提出要走,他并没有强加挽留,而是尽快为她办好的准备。觉得等自己完成与晋王的盟约c肃清李氏内部奸细,再去与她会合,是当下的最佳良策。 拿定主意,与刘晟检商议了一番,商定由飞鸽传书的方式互通消息。又将京中彻查内奸的事务交待给张世青,便带了几个亲信乔装一番,悄悄的跟着木槿与赵纬林。 李仁怀精于易容之术,化名为杜革与亲信扮成走商之人,每日远远的跟着木槿,对他打尖c住宿等行踪了如指掌,木槿两人竟是丝毫未觉。那一日,木槿在九仙山遇险时,方能及时赶到相救,并成功让两人跟着“商队”同行。 同行期间,李仁怀便正大光明的照顾木槿,日间遇到日头大,他便为她备些水果遇到天气变化,她腿痛,他便烧热水送到她房中,让她烫脚。木槿只道他是古道热肠,对他颇为尊敬,称他为杜大哥。 一路上虽然很是看不惯赵纬林对木槿殷勤照顾,但好在他对木槿言行中都颇为敬重,并无任何越矩之处,况且木槿对他始终以礼相待的,保持着距离,李仁怀方才就放心了。 过了江惟郡,两路人马分开,李仁怀又改扮了行头,继续护着木槿前行,直到她在清水镇安顿c“锦云坊”开张,他扮成船商去“锦云坊”买了两件织品,见“锦云坊”虽然小巧,但胜在这清水镇是过往商船停靠补给之处,也算是商贾要塞,而且木槿的手艺精湛,想要维持生计根本不难。 李仁怀知道自己到了该离开木槿,回京处理事务的时候,却怎么也舍不得走,找了各种借口一再的耽误。 后来镇上难民涌入,木槿在镇尾晒场设了粥棚,想着这傻丫头怕是把自己那点体己钱全都搭进去了,不想她为筹措米粮之事操心伤了身体,便到了镇上财主胡存海府上,声称愿意出资买粮,资助各方灾民渡过这非常之期,只是需要由胡老爷出面,将此粮送到镇尾“锦云坊”。胡存海对这种既不用花钱,又能大博名声之事自是万分愿意,当即叫来师爷办好此差。 那一日见赵纬林满头大汗的跑到平康医馆,请朱大夫前去“锦云坊”,便猜想是木槿生病了。在守在平康医馆等朱大夫,他一回来便赂他打听木槿的病情,谁知那朱大夫却道病人不能外泄,怎么也不肯说。心急之下只有说出自己也是行医之人,且与木槿交好,只因误会而存了嫌隙,不便亲自前去为她诊治。朱大夫方道出木槿病情,将自己开的药方也一并说了。 李仁怀见朱大夫药方以稳为主,对身体强壮之人来说,并无差错,服几贴后自然会好,但对于木槿这种天生弱症之人,却无甚用处。当即凝神思索,写了药方,又反复斟酌改了几味药,交给朱大夫,请他送到“锦云坊”,并务必为自己保密。 朱大夫对李仁怀用药级是叹服,李仁怀答应他在平康医馆留住几日,以便互相切磋医道。朱大夫大喜,方答应保密,当日便配好药送了过去。 过了几日,李仁怀接到京城来的飞鸽传书,知道任命刘晟睿为钦差负责南部赈灾之事,请他相宜而行。 想起年少时读医书,曾看到大灾之后易发瘟疫之说,不由心下暗自担忧。回忆起苦背的医书中有预防瘟疫的处方,便默抄下来交与朱大夫,让他按方子准备药材,若听到有瘟疫传播的消息,按此方熬制汤药给镇上众人服用。 最新一章节上: 觉得此间事无遗漏之后,方向南部刺史衙门之地江惟郡而去。 不过三日便到了江惟郡,江惟郡也受到了洪水荼毒,虽然洪水已退,但大街小巷着眼之处尽是狼籍。李仁怀来到刺史贺志成府邸递上名贴,少顷便有管事迎了出来,说钦差成王的仪仗已到江惟境内,刺史大人正率了江惟官员,前往城门外迎接去了。 李仁怀见贺志成不在,也不多话,要了纸笔写下几个字,并一张药方交与管事代呈贺志成,告辞去了。 是夜,待贺志成安顿好刘晟睿一行,从行辕回到刺史府,已有了五分醉意。管事忙上前迎进厅中,从怀中摸出一个名贴和两张纸双手呈上:“老爷,今日有一位姓李的公子求见,我告诉老爷迎接钦差去了,他便留了这张纸条和一张药方,让我转呈给老爷。” 贺志成接过一看,酒到是醒了三分,原来纸条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大灾之后或有大疫,请务必防范,附上预防瘟疫古方。”再看名贴,也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平昌李仁怀”。 贺志成心下将朝中重臣c江惟名流均想了个遍,却不知这李仁怀是何人。 管事见贺志成面色犹疑,提醒道:“老爷难道忘了,当今圣上曾下旨加封一个江湖郎中,那人以生性闲散惯,做不得官为由拒绝了,最后圣上赐了“国之妙手”四字,一时朝野上下传为佳话,小的记得那人便叫李仁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人心(加更第三天,再次表示感谢!) 贺志成经他一提醒,随即想起,伸掌在桌上一拍道:“原来是他,他此时在何处?” 管事回道:“小的知道他的名头极响,自是不敢怠慢,忙迎进府来请他用茶。他见老爷不在,只留下这张纸条便走了,也不知此时身在何处。” 贺志成道:“但凡有些本事之人,身上都有些傲气,更何况他是当今圣上赞誉之人。他留下此言,想必也有些道理,我明日向成王禀报便是。”说罢便起身回房休息,刚走了两步想起一事,又回身对管事道,“你明日着人四处去打听打听,若是寻得此人,以礼相待,务必请他到府上来。” 管事的点头应了,第二天派人寻遍全城客栈,也没打听到李仁怀的消息,只得罢了。 第二天,贺志成一大早便带领江惟官员来到钦差行辕,向刘晟睿禀报目前南部各县洪灾情势,按轻重缓急将受灾地区进行分类。第一批随行的赈灾物资,先派送到灾情最严重的区域,再将近日将陆续到达的物资进行了分派,落实押运和管理的官员。 诸事商议已定,刘晟睿便带着众官员到江惟城外巡视,直到天色向晚才回到行辕。 刘晟睿忙了一天,身体已感疲惫,便令众人回去,明日卯时再来议事。当下走到软椅上坐了,以手支额闭目养神贺志成正要离开,猛然想起一事,向刘晟睿躬身回道:“王爷,臣还有一事禀报。” 刘晟睿也不睁眼,懒懒道:“说!” 贺志成道:“臣在想,这大灾之后,或会引发疫情,须得提前做些防备才好。” 刘晟睿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赈灾钱粮送达灾民手中,如何让四处流散的灾民尽快回乡,重建家园如何做好善后c恢复生产,办好了差事好回京复旨。他从未经历过洪灾,哪想到会有疫情,便淡淡道:“目前安置灾民是第一要务,别尽找些有的没的瞎操心。” 贺志成见他面色不快,心中忐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壮着胆子进言道:“昨日京城的李仁怀李神医到了下官府上,说大灾之后必有大役,下官觉得可信,还请王爷斟酌。” 刘晟睿听“李仁怀”三字,不由心下一紧,猛的睁开眼来:“哦!是他给你说的?” 贺志成道:“下官昨日迎接王爷,并未见到他,是他在府上留了纸条和药方。” 刘晟睿一挑眉道:“呈上来。” 贺志成忙从袖中取出纸条和药方双手呈上,刘晟睿接过晃了一眼,淡淡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贺志成走后,刘成睿方拿起来细看,不由在心中计较起来当初自己设局劫了木槿,木槿失踪之事成了京中悬案。当时李仁怀发疯似的到处寻找,过了几天连他也没了踪影,众人只道他伤心过度,不愿再呆在平昌这伤心之地,黯然而去,每每谈及无不摇头叹息。没想到他竟然出现在江惟郡,更凑巧的是自己刚到此地,他便向刺史留下纸条示警,他此举究竟是何居心? 刘晟睿害死了木槿,心中有鬼,并不愿意见到李仁怀,只怕被他察觉什么端倪。此时看到这纸条,更觉李仁怀已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此番留书只是为了利用他神医之名,在灾区引起恐慌,令自己赈灾困难。若因此延误了时机,引得圣上不满,那这些日子的努力便会付诸东流。 想到此节,不由冷笑一声道:“李仁怀,你想算计本王,还差点道行!”将两张纸拿到烛火下烧了。 次日贺志成问及此事,刘晟睿沉着脸厉声道:“此事休得再提,若是再听到有大疫的谣言,动摇了民心,耽误了赈灾,本王定然严惩不贷!” 朝廷赈灾推进有序,各处流民听到消息纷纷回乡,拿到了第一批分派的粮食和银子,高高兴兴的搭屋建棚,感念朝廷体恤百姓,大家只想着众志成城渡过此劫,从此过上安稳的日子。 刘晟睿到达江惟第十日上,各灾区的奏报便如雪花般的呈到了江惟刺史府,仿佛一夜之间,这南部各地便瘟疫遍发,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处蔓延。 看正4版章节上c 这日,刘晟睿卯时便起身,用了鸡丝肉粥,外加养珍馆送来的蟹黄小包c杏仁奶酥,漱了口方来到前厅。他平日里御下甚严,用餐之时不能有人打扰,违者杖责二十大板。是以随从虽然见贺志成已外急成一团,也不前去通报。 贺志成好不容易见成王施施然走了进来,也不及见礼,忙上前禀报:“殿下,大事不好了。”他心下着急,说话之时声音不由微微发颤。 刘晟睿这几日见赈灾之事进展极为顺利,听惯了奉承之言,此时见贺志成一脸焦虑,不由沉下脸道:“何事大惊小怪?” 贺志成哭丧着脸道:“王爷,那李神医说的事,真来了啊!”一面将南部各地爆发瘟疫之事向他禀报了。 刘晟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想起当日贺志成之言,只后悔没有听他建议早作防备。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只得急急召来一众官员商议对策。 众人均怕上面知道后追责,各人脱不了关系,便请成王一面将瘟疫之情隐瞒不报,一面四处招募医者,前往疫区救治。贺志成想起李仁怀当初给的药方,但成王不说,他便不敢再问。 各地医者到达疫区后,对这来势汹汹瘟疫俱是束手无策,勉强开出药方尝试,却无甚效果,又有众多百姓陆续染病。一众官员着急上火,却也无法,只能先划定了病迁区,将得病之人送到区内,除了医者,一率只进不出。又将死者尽快收殓埋葬,以免疫情蔓延。 后来,来了一位姓朱的大夫,说是有预防之方,可以一试。刘晟睿大喜,着人按药方各处购买药材,南部诸地的药材均被收购一空。百姓服用汤药后,开始那四五日,瘟疫似有所控制,各地少有新染疾者。 正当刘晟睿松一口气,以为渡过此劫,却又得报有大批百姓感染瘟疫。一时上至钦差成王,下至街头流民,整个南部都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众多医者均叹从未遇到过如此大的洪灾,更未见过如此强悍之疫症,能用的古方良药都用了,却无济于事,还有不少医者也染疾不治,枉自送了性命。 刘晟睿于黔驴技穷之际想到李仁怀,虽因木槿之过不愿见他,但滋事体大,只怕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基业便会毁在这里。当即也顾不得许多,命属下各处寻访李仁怀。 可连日来多番派人寻访,均未见到李仁怀的踪影。有的还回报李仁怀自新婚妻子失踪后,便失了心风,只怕找到也是枉然。 刘晟睿听他们提到木槿只觉心中大痛,仿佛一处不为人知的暗伤,忽然被生生揭开,露出鲜血淋淋的可憎面目,才知道这伤有多深,这痛有多重。 想着自己活了这三十年,初初尝到倾心爱慕的滋味,只想着将她留在身边,没想到却将她生生逼死。伤心无奈之余,只有将满腔心思用在朝政之上,一心只想做些成绩,得众臣公们认可c得父皇赏识,成就大业。 可如今看来却天不从人愿,原来以为这次赈灾是获取政绩最简捷有效的途径,谁知道因为自己失察,反令万千百姓遭受瘟疫之祸。恍然中,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似乎越发高远,飘渺在云端遥不可及。心中升起万念俱灰之感,摆摆手挥退下人,颓然坐到椅上,一滴泪悄然滑落。 刘晟睿这几日食不甘味c寝不安席,责罚了一批又一批办事不力官员,却无力回天。听闻身染瘟疫之人已达数万之众,即便满心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狂傲,也不由仰天长叹:“天欲亡我奈若何!” 这一日,晋王刘成检手持圣旨来到江惟行辕,旨上言明免去刘晟睿赈灾钦差之职,由随行禁军押解回京候审。另任命刘晟检为赈灾钦差一职,接手处理瘟疫泛滥之事。 刘晟睿三呼万岁跪接圣旨,想着当日离京之时何等意气风发,父皇特地召自己入宫秉烛夜谈,将这南部的大好江山c千万子民托付自己,言语中对自己期望甚厚。第二日出行之时,文武百官送至城门,左右相作为百官之首,亲自奉上贡酒,预祝自己早日率南部百姓脱离苦海,让百姓沐浴圣恩c重建家园。 那时只觉得这小小的赈灾必定手到擒来,心中隐然升起一切均在掌控之感,生出了睥睨天下傲气。或许就是这傲气,才让自己急于求成,忽视了灾后的疫情防控。 一念之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如今这瘟疫泛滥,南部百姓身受其害,已有两万余人死于非命,更几万之众在生死线上挣扎,自己即便获罪,也无法弥补这天大的过失。如此回去,有何面目面对百官,更有何面目去见父皇?一时心中凄凄惶惶,缓缓从怀中摸出钦差金印,双手奉给刘晟检,声音沙哑而低沉:“这南部百姓就托付给皇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难舍 李仁怀当初听闻刘晟睿受命为赈灾钦差,想着他的阴险狡诈,本不想提醒他大灾之后有发生大疫的可能,冷眼旁观事态发展,说不定还能看着他折在这件事上。 可是一想到南部万千百姓无辜,可能会因为自己一已私恨,陷入劫难之中,便深感痛心疾首。思量再三,最终决定拜访江惟刺史贺志成。 谁知去了却没见到人,于是写了纸条言明利害关系,与药方一并交到管事手中,想来贺志成身为南部刺史,当以百姓为念,不至误事。 李仁怀不欲见到刘晟睿,便去了江惟郡“回春堂”,亮出“回春堂”少主的身份,向大苍国各地几十处“回春堂”发出指令,传令各堂立即按照防治瘟疫的古方多方收集药材,运送到南部及周边各堂,若有官府大量采购,便按正常价格供药,切不可乘国难之机哄抬市价。 想着刘晟睿若在瘟疫未起之时及时预防,这赈灾之事必定无碍,虽然有违与刘晟检的约定,但这南部数十万百姓性命攸关之事,岂能作为他们皇室争斗的赌注? 诸事安排妥当,想着万一瘟疫没有控制住,只怕还要多费些功夫。便令人多方收集先贤医书,将自己关在静室里用心。将古往今来的发生瘟疫情况c医疗过程c药方配制等认真研究。这一读,便读了十余日,对瘟疫的控制c治疗有了更多心得。 在这期间,“回春堂”掌柜听闻各处瘟疫已起,知道自家少主古道热肠,定会亲自犯险深入疫区。老主人只得此一子,如有意外,自己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自是按下不报。 到得后来瘟疫之事越闹越大,李仁怀听到下人私下谈论,叫掌柜来问话,方知再也隐瞒不住,只得向李仁怀禀明。李仁怀心中气他不识大体,但也体谅他护主心切,不忍责怪。只是如今南部各疫区瘟疫猖獗,感染者已达数万之众,不由忧心忡忡,果断决定到江惟郡辖下瘟疫最重的绍阳县。 掌柜自然不同意少主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便想请李仁怀留下主持大局,由自己以身代之,前去绍阳。李仁怀只淡淡说了一句“难道你比我医术更高?”便令他无言以对。只得再三叮嘱少主务必小心从事,派了一名叫思茗的药童跟着侍候。 李仁怀知道此去疫区凶险万分,也不知能否有机会生还,这世间最最放心不下的唯有木槿,只想离开前再见她一面。便决定先到清水镇暗中看看她。 轻舟泛于清依江之上,顺流而下极是迅速。他目力极好,堪堪到达清水镇,遥遥便见码头上站着一个纤细的人影,不是木槿却又是谁?她似有感应一般也望向这边。 心中想着刘晟睿和内奸之事还未处理好,且此去疫区也不知能否生还,确实不是与她相见的时机。当下便隐入船仓之内,将船划到一个隐蔽之处靠了岸,呆到一弯星月挂上天际,满天星光洒满一身,才下船往“锦云坊”而去。 李仁怀来到“锦云坊”,越墙而入站在院中,在指间捏了迷药丸,向赵纬林c付氏夫妇和木槿窗间弹去。嗤的一声轻响,三个窗户的窗纸上均留下个黄豆大小的细孔,药末在房中四散开来。 李仁怀又呆了一会,估量着药性发作,方才推开木槿的的窗户跃进了去,就着月光细细打量她的寝房。 房间不大,一张床便占了近半个房间,此时纱帐低垂,床对面有一张大大的绣架,临窗有一张桌案,桌案前一张镂空雕花鼓凳,案上一滩燃尽的烛泪,桌上放着一张字,似有字迹。拿起来一看,却是一首小令:暖烟香霭,残烛影煌潺潺只照花云舫一时记起,倚阁窗数经风月名难忘源起何时,缘起何方泊浪徒悲伤山石空等草木荒李仁怀轻轻念着,只觉字字句句如泣如诉,即便自己背叛弃离,可她内心深处对那段感情仍然难忘。可见她对自己的一腔痴情是何等的执拗,一股酸涩涌向心头,只觉得心便要柔软成一汪春春,里面是满满的怜爱。将小令折起,细心揣入怀中。 轻步上前掀开纱帐,那张魂牵梦萦的绝美丽面庞便映入眼帘。此时木槿双目微闭,卷曲着身子侧身而卧,呼吸匀长,已是熟睡之中,梦中似乎也极不开心,眉头微微皱着。 李仁怀一见之下,方觉得思之欲狂,也不宽衣解带,只脱了鞋子,紧挨着木槿躺下,伸手轻抚她的眉眼,又细细亲吻她的唇瓣。最后将她拥入怀中,感受那真实的触感,直到天色由黑转灰,方依依不舍的离开。 绍阳县原本是一马平川,各乡里良田成片,水道纵横,本是富足的鱼米之乡。如今遇到这数十年不遇的大洪灾,农田被冲刷一空颗粒无收,不及逃走的百姓被冲走c淹死了千余人,院落房舍被冲毁了十之。 首发 一夜间哀鸿遍野,到处都是百姓的啼哭哀嚎。县令陈春海立即组织全县兵丁及精壮青年,护着全县百姓到了县城边的青螺山,一面写了文书向刺史凑报灾情,一面不顾师爷劝阻,私自打开县衙粮仓,向老百姓发放粮食。 绍阳县粮仓库建在较高的台地上,虽然也遭到水淹,但还抢运出来了大半粮米。洪水退后,陈春海指挥百姓打捞安葬人畜尸体,满城尽是戚戚之色。 如此护着一县百姓坚守了数日,却迟迟未见上级府衙派来赈灾粮款,一些百姓实再熬不住了,便拖家带口的逃荒求生去了。 陈春海见这样苦等也不是办法,便亲自跑到江惟郡太守望衙门求救。去了方知江惟郡上上下下二十余个县均受了不同程度的洪灾,连江惟都被淹了大半个城,仅有个别地势特殊的村镇幸免。 如今全郡上下处处都闹饥荒,郡府也是无法。太守徐国正大人已令人以八百里加急将灾情凑报京城,想来朝廷很快便会下拨赈灾钱粮,请各县务必咬紧牙关,无论如何也要坚持赈灾粮款下来。最后陈春海带着死皮赖脸要来的千余斤粮食回到绍阳。 好容易等来朝廷赈灾钱粮,逃荒的百姓听到消息也都陆续回来。陈春海便组织兵丁c百姓清淤泥c修河堤c修建房舍,正满腔心思尽快让百姓恢复正常生活,投入生产。谁知过了几日却开始有人上吐下泻,当时只以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过两日便会好的,未曾引导起重视。谁知过了两日,便有几人死了,而且有更多的人出现上吐下泻之状况。 陈春海方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忙请大夫为患者诊治,可大夫开了药吃了,却不见效,陆续又有更多的人出现症状。大夫惊呼恐是瘟疫之症,必须将患症之人隔离,否则会传染极快,只怕全城上下无人幸免。 陈春海一介儒生,多日来与大家同吃同住同劳动,体力已严重透支。如今遇到这样的大事,心中又急又痛,立即着人立即将情况上报,自己与大夫商量围建了“病迁坊”,将生病患者送进去,除医者外,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即便如此,每日仍不断有人感染瘟疫。而进了“病迁坊”之人,更是无一例好转,身体差的两三日便死了,身体好的拖上十余日也难逃一死,连前来帮忙的两位大夫,也不幸染了瘟疫,不治而亡。 后来上面派下药材,忙令人按方发放给各心,让大家熬制服用。初用那几日,到是极有效果,未见有人感染。陈春海方松了口气,还未来得及好好休息一下,到得第五日上,又有数十人出现了上吐下泻c忽冷忽热的症状,被送进“病迁坊”。陈春海在极度绝望中煎熬着,可他身为一县之长,却不能将这忧虑绝望的情绪表现出来,短短二十几日,竟熬白了大半头发。 这一日正与四位大夫在临时府衙内简易议事厅里商议防治疫症之事,官差来报有一位大夫求见。 陈春海似久行沙漠之人,忽然看到了一片绿洲,心中升腾起了希望,急忙与几位大夫迎出,只见一位身材修长c面若冠玉,神色清冷儒雅的年青男子负手而立,身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药童。 陈春海见两人年纪青青,衣着光鲜,与自己心目的医者相去甚远,便四处打望问道:“大夫何在?” 思茗见他们对公子熟视无睹,心下极是不快,指着李仁怀朗声道:“我家公子便是大夫。” 陈春海见李仁怀最多二十出头,虽然仪表不凡,神情笃定,但就算他打娘胎里便开始学医,比起身边这几位医者,也是资历浅薄之辈,医术也未见高明。只怕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不知天高地厚,跑到这疫区来了,虽然不便得罪,但心中不由级是失望。 思茗见陈春海等人神情殷勤的走了出来,见到公子后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似有看不起公子之意,心下愤愤,嚷道:“你们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他可是” 李仁怀抬手打断思茗之言,向着众人一抱拳算是打过招呼,双眼淡淡扫过众人,眸光流转间风姿卓绝,竟令人生出仰望之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疫区 李仁怀也不说话,越过众人径直走进议事厅,众人方回过神来,跟着他走了进来。 大家坐定后,李仁怀也不客气谦让,直接了当的将自己的一番想法说了出来:首要之事是做好“病迁坊”的隔离,在“病迁坊”周围遍散石灰,阻止任何活物进出,便是医者和送饭食之人,也须遮实了口鼻,出来后,立即更换衣物。换下的衣物须经沸水煮上一盏茶功夫,方能取出,在太阳下暴晒后才能再次使用其次是做好对百姓防护,让他们饮水要取深井之中的洁净之水,烧沸之后方能饮用,不能食用任何生冷食物,凡进口之物都必须经沸水烹煮,同时要勤洗晒家里的被子衣物其三是让自己到“病迁坊”去诊视患者症状,容许自己对病人试药,寻找治疗良方第四是死亡之人,必须进行深埋,切不可抛尸荒野。 众人正自束手无策之际,听李仁怀说得头头是道且极有见地,不由收起了小觑之心,纷纷点头称是。李仁怀请陈春海按刚才所言命人立即执行,自己便向四个医者寻问这些日子来对患者的治疗方式c服用过何药c服药后反应等。听完四人陈述后,便到“医迁区”去了。 “病迁坊”设在县城西部一处空旷之所,是由众多临时搭建的茅草棚组成,此时正有兵丁按县令大人的吩咐,在草棚区域四周遍撒石灰粉。离草棚群五十米开外,另设有一个较大的草棚,里面支着大锅,是为疫区煮饭熬药之处。此时在离疫区较近之处,正在搭建第三个草棚,应是听了李仁怀建议,用来煮进出之人换下来的衣物所用的场所。 李仁怀心道这陈春海办事效率到是极快,当下罩了件外袍,又用布巾将口鼻遮住,思茗也照着他的样子做了。 两人刚走进“病迁坊”,便有一股混杂着药味c汗味以及排泄物之味的恶臭气味扑鼻而来,令人闻之欲呕,李仁怀不由紧蹙了眉头,脚下不停走了进去。 只见众多草棚之下,是一排排用木板铺成的矮床,床上铺满稻草c玉米杆等物,众多衣衫褴褛c身染瘟疫之人便无力的躺在床板之上,等待死神的来临。 李仁怀看着他们双颊深陷c看不清面色的脸,迷茫而又空洞的眼睛,听着此起彼伏的呻吟之声,心中充满了心痛苦涩之感。 来到一位患者床前,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腕为其把脉,随即又看他的舌苔c眼脸等处,让思茗将症状细细记下。如此看了数人,又对全坊巡视一遍,刚刚走出“病迁坊”,却见两个兵丁抬着一位刚死的人走了出来,李仁怀默默看着兵丁把死者用草席裹了,抬着向背面的山上去了,心中是深切的悲悯,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想出治疗之法,再不让生灵遭此涂炭。 jc 两人走到新建的草棚处,解下面巾c脱掉外裳,扔进正烧着沸水的锅中,又用净水洗了手,方才走到一个简易的桌边坐下,令人拿来纸笔,静思良久,方才开出一张方子。他令思茗将方子重新誊写一遍,折好放入药箱,才将方子递与随行的差人,令他马上按方抓药。 回到县衙已是撑灯时分,陈春海正在议事厅与几位幕僚商议,见李仁怀进来,忙起身迎接。 他已接到下属对李仁怀今日行事到禀报,知道他在“病迁坊”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心下对他的印象便有了极大改观,又想着这许多日来,瘟疫都未得到有效控制,且按这位年轻公子的方法试试也不会有更坏的境况,当下便让负责“病迁坊”的衙役都听他安排。 李仁怀也不多礼,直接道:“陈大人,我看过了“病迁坊”,想再提几点建议。” 陈春海道:“公子请讲。” 李仁怀道:“病迁坊遍地均是污秽之物,不但不利于患者恢复,还有可能令病情加重,是以多日以来,进去的更无一例好转。既然大人是父母官,又一心想控制疫情,首先就应当从这病迁坊做起。” 陈春海见他当着众幕僚出言毫不留情面,不由面上发烧应道:“确是本官考虑不周。” 李仁怀摆手道:“这也不怪大人,这赈灾防疫之事千头万绪,都须得大人亲力亲为,且大人又不懂医术,如何懂得这许多。” 陈春海道:“还请公子赐教。” 李仁怀走到桌边坐下,沉吟道:“在下今日在病迁坊看到众多患者杂居一处,觉得颇为不妥。首先这病迁坊应按左中右分成三个区域,分别安置病重垂危之人c病情较重之人和刚刚染疾病情尚轻之人其次安排人每日早晚两次对疫区进行洒扫,将污秽之物以火焚之第三这死了的人,床上铺陈的稻草也应与他一起深埋,将木板清扫后再铺新草,供下一人使用。” 他说一句,陈春海便称一句是,着书记记录下来,马上便令人执行。 李仁怀见他听信自己之言,心下也松了一口气,淡淡道:“在下从今日起便住在邵阳县,麻烦大人给在安排一个房间。还有就是在下今日还未正经吃过一顿饭,请大人赐我们主仆二人两碗米饭。” 陈春海见他如此直接,若非是这非常时期,只怕便要笑出声来,当下点头道:“住处下官早已令人安排好了,这便让人带公子羊去,我马上让人将晚饭送来。” 待李仁怀走后,陈春海向众人问道:“这位大夫姓甚名谁,看来也是颇为用心之人。” 众人相顾茫然,竟无一人知道他是谁。 李仁怀随着衙役来到县衙后方一排临时搭建的木房,衙役告之这里住的全是医者,方便大家探讨疫情c方子。李仁怀点点头,带着思茗走进指定给他的那间,只见房中甚是简陋,一张床到是占了大半个房间,靠窗有一张极为简易的木桌,桌上放一只油灯只陶壶,两只茶杯和纸笔,桌边有两张木凳,门口有一木架,架上有一个木盆。 思茗见房间如此粗陋,且只有一张床,马上嘟囔起来,拉着衙役道:“这样的地方怎能睡人?你快另给我家公子安置上房。” 李仁怀瞪他一眼,他便噤声不敢再言。李仁怀对那衙役道:“小孩子不懂事。差大哥别介意,此处甚好。” 那衙役应了声:“怠慢公子了。”抱拳去了。 待衙役去后,李仁怀伸手在思茗头上弹了个爆栗,沉声道:“如此大灾大难的非常时期,能有一床安身,一饭裹腹便是福气,你这小子可别再瞎起哄了!” 思茗嘟着嘴道:“小的到是没什么,只是心痛公子金玉之躯,怎能受这等委屈!” 李仁怀道:“我们是来治病救人的,又不是来享福的。况且大灾之后,陈大人还如此安排,已是尽力了。” 思茗低低哦了一声,取出火折子将油灯点了,便见衙役提着食盒过来,思茗正饿得慌,忙道声谢上前接过食盒。 那衙役向李仁怀躬身道:“每日辰时c申时在议事厅用饭,公子明日可别误的时辰。”李仁怀点点头算是应了。 思茗见衙役一走,立即打开食盒,却见只有两碗糙米饭,一盘腌菜,还有一大碗菜汤,竟是一点荤腥也没有。不由又翘起了嘴看向李仁怀。却见李仁怀不动声色,将饭菜取出,放了一碗饭在他面前,自己端起一碗便吃。思茗刚受了训,见公子都没嫌弃,也不敢再说,端起碗吃了起来。 饭后,李仁怀让思茗洗漱先睡。思茗从包袱在取出青盐c水杯c巾帕等物,面露难色:“只有一个木盆,是用来洗脸,还是洗脚啊?” 李仁怀淡淡看他一眼,接过巾帕,拿了木盆,起身走出房门,来到十数步开外的一口井处。思茗忙跟了过来,从井中打起水,李仁怀舀起一杯水,用食指沾了些青盐擦拭牙齿,算是漱了口。 此时思茗已将木盆洗干净,倒入了清水,李仁怀用巾帕洗将脸洗了,再坐在井沿边,将盆里水倒在脚上,两脚互相蹬搓,如此几次便算洗好了,趿着鞋回房去了。思茗摸摸头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也照着公子的方法洗漱了。 回到屋中,见公子坐在桌边蹙眉沉思。便轻轻拿起桌上的陶壶,用水清洗一番,在包袱中取出公子常喝的碧螺春,取了一小撮放入壶中,到厨房去找来开水泡了,给公子倒上一杯。知道公子一会儿说不定要写方子,又磨好墨c备好纸笔,便在另一张木凳上坐了,就着昏黄的灯光,看着公子发呆。 李仁怀对日间四位医生所言和自己到“病迁坊”诊视的情况细细思索,对百姓上次服用瘟疫古方前后的情形进行对比,又将近日看的各种防治瘟疫之法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正想着如何用药方才能尽快见效,习惯性的伸手取茶,果然在顺手的位置便拿到了茶杯,只是这茶杯着手甚是粗糙,完全没有平日用惯的天青窑的细腻,一愣之下方才省起此时身在绍阳的临时县衙之中。心道这小子到是细心,知道自己喜好,饮了一口茶,转头见思茗正呆呆的看着自己,沉声道:“你这傻小子如此呆看着我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涉险(感谢浅墨墨守护,加更!) 思茗一惊,方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大胆的看着公子,实在是大大的不敬。只怕是让公子生气了,忙低了头嗫嚅道:“小的看公子神仙似的人物,不知怎样的姑娘才配得上。” 李仁怀轻笑一声道:“这到不劳你小子操心了,你且先去睡吧。” 思茗哦了一声,又给李仁怀杯中续上热水,方道:“公子不睡,小的怎么敢先睡。” 李仁怀唬着脸道:“叫你睡你就去睡,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在这里杵着,叫我如何考虑问题。” 思茗极不乐意的应了一声,缓缓走到床边道:“公子,小的不知道睡哪里。” 李仁怀见他处处拘谨,知道他心中敬畏自己,便放柔了声音道:“这里只有一床,只有两人一起睡了。你且靠里睡,我一会困了就睡外面。” 思茗应了,上床抵着墙睡了,只想把自己缩得小小的,生怕占位太宽影响公子休息。 李仁怀一个人静静思索了半晌,写下药方,斟酌一番后又觉不妥,将其撕了,再写一张,如此反复几次方才写定了一幅方子,又看了几遍,觉得无甚遗漏,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熄灯睡了。 次日辰时,李仁怀准时出现在议事厅,此时陈春海已经到了,几个医者是幕僚也跟着来了。每人都是一碗小米粥一个馒头,就着咸菜吃了。 思茗原想着与大老爷一起吃饭,好歹也能吃上几片肉,没想到竟也是无一点荤腥,不由失望至极,又不敢抱怨,只跟着公子坐下,端起碗来吃了。 饭后将桌子一收拾,大家又坐下议事。有衙役来报,说昨夜又有二十七人出现症状,已送进“病迁坊”,“病迁坊”里死了十三个病人。 李仁怀从袖中取出昨夜写的方子,递与陈春海道:“陈大人,此乃我昨夜拟的方子,请令人按此方配药,熬制了让百姓服用,或能预防染疾。我等昨日还疏忽了一个问题,就是对染上瘟疫之人的住所也要进行处理。应当将感染瘟疫之人送到病迁坊,对他所用的被褥衣物也用沸水煮晒,对其居住的房间要撒上石灰粉,再开窗通光照晒。” 陈春海连连点头称是,双手接过方子,一边谢道:“多谢公子,绍阳数千户百姓就仰仗公子了,本官这就安排。” 李仁怀道:“大人言重了,仰仗二字断不敢当。只盼大家同心协力治好疫症,免得百姓受苦。” 李仁怀随着陈春海出来,安排差役如何制药,便有幕僚悄悄拉了思茗问道:“我见你家公子医术不凡,行事果决,敢问你家公子高姓大名?” 思茗毕竟小孩心性,听他恭维公子,心下很是得意,昂着头道:“我家公子便是当今圣上亲赐国之妙手的李仁怀。” 幕僚瞠目乍舌道:“乖乖不得了,原来竟是他,当真失礼了。” 李仁怀交待好预防之事,便又带着思茗前去病迁坊。陈春海见李仁怀一到绍阳,便一心扑在病迁坊,对他已是心生敬意,此时从幕僚处得知他身份,更是赞叹不已,对治愈瘟疫增添了强大的信心。当即派出两名得力的差役全程跟着,一旦李仁怀有何决定,无须再向自己请示,立即完全照办。 李仁怀到达病迁坊之时,各类病人已按病情轻重进行了分区,于昨日入夜和今日早晨两次服用了李仁怀所开之药。 李仁怀命差役分别在三个区选几个男女老幼具有代表性病人放在相临位置,便于自己诊治。差役立即按李仁怀所言办了。 李仁怀先从轻疫区看起,待从重疫区出来已是晌午时分。他来到换衣草棚,却见草棚一侧增放了一张桌案,几张竹椅,桌上茶壶茶杯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李仁怀将面巾外裳脱下净手后在桌前坐了,倒了两杯茶水喝了,让思茗拿出看诊记录,便细细研究起来。 他将昨日的症状与今天的c重症的和较轻的认真比对,从细微之处寻找差异,又回忆众多古方中相似之处一一印证,两个时辰后方拟定三张药方,分别用于三个域区患者。 正想叫思茗将方子誊了,却见他已伏在桌上睡着了,苦笑着摇摇头,自己誊抄了药方收好,将方子交于跟随的差役,细细吩咐了用法,差役自按照他吩咐办理不提。心中稍稍松一口气,只觉得身体疲累,便也靠在椅上假寐。 当日回到县衙,晚饭过后便每人增加了一碗汤药,李仁怀一喝便知是自己昨夜开的那张方子,对陈春海办事更加放心。 第二日早饭后,衙役上报情况,昨日又有五人染疾,病迁坊死了两名重疫者。这是此次瘟疫发生之后,出现染疾和死亡人数最少的一天,情况有所缓解,但李仁怀仍嘱咐大家一定不能疏忽,严格按既定的方法继续施为。到了第三日,便只有一名感染者c无人死亡。李仁怀让大家继续严控,避免上次古方的事件重演,过了几日,瘟疫的蔓延到是得了到很好的控制,但病迁坊患者的情况却不容乐观。轻疫区还好,吐泻的症状有所缓解,但患者依旧发烧发冷中疫和重疫区情况更加严重,虽然死亡人数得到了有效控制,几日来只死了五人,但患者病情时好时坏,李仁怀换过两次药方,效果均不明显。 李仁怀无法,只得每日早晚守在病迁区,对特殊紧急的情况施针抢救c艾灸薰治,每日都是傍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县衙。 陈春海自知他是谁后,便心怀敬仰,如今见他为了灾民废寝忘食不顾安危,更是感动不已,人前人后均坚起大拇指夸赞。还专门拔了一个丫鬟负责他的饮食起居,生怕他累倒下了,这病迁坊几百人便无望了。是以,李仁怀即便回来晚了,误了晚饭时间,也有人为他留饭菜,送至卧房。 这一日,晨光刚刚划破天际,李仁怀便起身来到院中舒展筋骨。抬眼便见一只鸽子停在屋檐上,正歪着头斜着小眼睛打量自己,嘴中发出咕咕低叫。 李仁怀轻笑一声:“你这扁毛畜牲,神态到是和你家主人一模一样!”纵身一跃,已将鸽子握在手中,取出它足下竹筒中的纸条,打开纸条一看,只有几个蝇头小字:明日到惟。 李仁怀前两日便收到消息,知道刘晟检接替了刘晟睿赈灾钦差之职,近日将达江惟郡,只是没想到他竟来的如此之快。 最新章节上 当即便回房拿上这几日归纳整理的记录c药方,到议事厅向陈春海与另几位大夫辞行,说自己将去江惟和晋王商议整个南部的瘟疫防治之事,多则五六日,少则三四日便会回来。自己离开这几日,请大家务必谨,且按照昨日新开的方子为病迁坊供药,切不可有半点放松。 陈春海心下纳闷,这晋王还未到江惟,他怎么就知到了。但知他身份不凡,也不便相问,只请他务必速去速回,这满城百姓可都望着他。 李仁怀点头应了,带着思茗去了。 刘晟检到达江惟郡当天入夜时分,李仁怀便来到钦差行辕,与刘晟检商议防治瘟疫之事。两人坐在西花厅,刘晟检特地命人泡了李仁怀喜爱的碧螺春。 李仁怀将自洪灾以来的种咱情况向刘晟检说了,当刘晟检知道洪灾过后,李仁怀立即便将古方提供给南部刺史,却未见官府防范时,不由冷笑道:“他们可真是托大,居然视南部数十万百姓生命为儿戏,他送给本王的这份厚礼,本王虽然不喜,却也却之不恭!” 李仁怀低头吹了吹茶沫子,抿了一口茶淡淡道:“这南部瘟疫还正在泛滥之中,王爷到是打起小算盘来了。” 刘晟检抬眼看看他,嘴间涌起笑意:“本王算的可是关系天下的一笔大账,何况李兄这些日子也没闲着,想必已有了对付瘟疫之法。” 李仁怀斜眼看着他道:“你当我是大罗金仙,会施仙法么?” 刘晟检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本王可是听到绍阳县百姓称你为李神医,这可不是神仙么?”说罢起身对李仁怀长身一揖,“这南部百姓可都靠你了,本王先在此代他们谢过李兄。” 李仁怀没想到他象有千里眼顺风耳一般,刚到江惟,便对一切了如指掌。不由也笑了起来,将自己近日在绍阳县行医期间总结的预防之法,针对轻重患者的药方一并交与刘晟检道:“这是我结合前代先贤医书,根据自己在绍阳县防治瘟疫实践情况所写,我这二十余年所学和这月余的辛苦全在这了。”当下也站起身对着刘晟检长身一揖,“还望晋王爷以百姓为念,莫要负了在下这多日来的心血。” 刘晟检哈哈大笑,双手扶起李仁怀道:“能与李兄为友,实乃本王之幸。李兄放心,本王定不相负!”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李仁怀便急着要回绍阳,刘晟检道:“天色已晚,这疫情再急,也不急于这一夜吧?李兄今日暂且在行辕好好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明日再上路吧。来来来,本王已令人备下薄酒,正想与李兄一醉方休!”说罢挽起李仁怀的手便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起色 李仁怀见他如此殷勤,淡然一笑,不再坚持。此夜,两人把酒言欢c秉烛长谈,从外敌与军政c从朝廷到地方c从权贵到百姓,直谈到三更方才歇息。 次日一早,李仁怀向刘晟检辞行,刘晟检屏退左右,拿出一份奏折让他过目。李仁怀满心疑惑的接过一看,写的正是参刘晟睿的折子,上面内容是刘晟睿到南部后的所作所为,对他赈灾迅速有所赞誉,但对他视李仁怀警示于不顾,疏于防范导致瘟疫泛滥,却不思补救,反到欺上瞒下,导致这罕见的灾祸。 李仁怀不由蹙眉道:“这是何意?” 刘晟检道:“我已令人连夜将南部刺史贺志成及其管事拿下,其管事已承认李兄所言属实,并写下供状。我想派人将此奏折和贺志成押送进京,呈给皇上。” 李仁怀心下顿生不快,沉声道:“晋王爷,眼下当务之急难不是防治瘟疫么,你却尽想着扳倒成王?你此时拿下贺志成,也不怕这南部政令不通,耽误疫情!” 刘晟检见他着急,知他一心为疫区百姓担忧,也不以为怪,轻笑一声道:“李兄以为本王只想着谋权之事,也太小看本王了!”他略略抬起下颌,神色间有一丝傲然,“李兄所虑之事,本王早已想到,本王已委任江惟郡太守徐国正暂代刺史之职,全面主持南部瘟疫防治之事。此时李兄的防治之策已和随行人的御医,已在奔赴各疫区的路上了。” 李仁怀没想到他办事竟如此果断神速,两人昨夜明明一起谈到三更时分。没想到他还有时间安排部署了这许多事情,心下不得不暗自佩服,面上却只是一派云淡风轻:“在下认为这奏折还是缓些时候再送,否则会有相煎太急之嫌。” 刘晟检略一沉吟,点头道:“李兄所言甚是,但若本王迟些日子再呈上奏折,南部疫情可能已得到缓解,圣上心情放松了,只怕不会重责皇兄?不如乘此时瘟疫泛滥,圣上忧心之际,以赈灾不力致使瘟疫泛滥为由将贺志成押解进京,再呈上折子和管事证词,两相应证,便坐实了皇兄误民之罪!” 李仁怀对这种揣摩人心之事最是厌烦,也从不愿花精力去猜度,听刘晟检说得也颇有道理,便点头就道:“王爷言之有理,一切由王爷定夺,需要在下做什么,王爷只管吩咐便是。” 刘晟检哈哈笑道:“本王只是想与李兄坦诚相待,方将折子拿给李兄看,此后之事到不劳李兄出马。李兄只须尽快找出这瘟疫的治愈之法,便是帮本王大忙了。” 李仁怀在第四日下午便回到了绍阳县,也不回县衙,便直接到了病迁坊。 两位值守大夫见到他欣喜不已,说这几日病迁坊情况极好,轻疫区已有十余人消除症状,恢复正常。但这十余人却不愿离开,说这条命是公子救的,不能忘了恩情,都坚持留在病迁坊帮忙,给病人梳洗喂药c打扫坊间卫生。 听得此言,李仁怀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舒展了眉头问道:“重疫区情况怎样?” 说起重疫区,两个大夫面色凝重起来,一个摇头叹道:“重疫区的病情也算是控制下来了,这几日只有两人死亡,其他人虽然没死,却也未见起色,仍是发烧呕吐。” 李仁怀立即罩上外衫,戴上面巾,往重疫区行去,待到出来之时已是天色向晚。他边走边寻思着刚才问诊时发现患者与前几日的细微差别,这表示用药还是有效的,只是效果不太明显,可能是各味药的用法用量不协调,该如何调整才是最好。 心里想着事,竟未看到陈春海已亲自来到病迁坊。陈春海见李仁怀出来,上前一揖,朗声说道:“李公子真是仁心仁德,刚从江惟回来便不辞劳苦直奔此处,实在令人感佩!” 李仁怀满脑子都是各种症状和药材,也未留意是谁,只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走到桌边坐了下,以手支额继续思索。陈春海也是一心以百姓为念之人,见他似正想到紧要关头,也不介意他的无礼,示意众人噤声,别扰了他的思路,自己亲自在石砚中加了水,磨起墨来。 半个时辰后,李仁怀才拿起笔开了药方,反复看看几遍,修改了两味药的剂量,抬起头来欲让思茗誊抄,一眼看见坐在对面的陈春海,不由一愣:“陈大人也来了!” 众人见他专注至斯,不由相顾莞尔。思茗暗自拉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公子,县大老爷都来半天了,一直坐那等你,还亲自为你磨墨。” 李仁怀忙起身向众人抱拳道:“是在下失礼,让各位久候了。更劳烦陈大人磨墨,实是该打。” 陈春海回揖道:“公子为百姓如此尽心,何来失礼之说?在这疫症医治上,我也就只能做些磨墨的小事了。” 李仁怀把方子递给思茗,令其誊抄了交与差役按方配药,明日早上便给重疫者服用。安排妥当方向陈春海道:“大人今日怎得闲来病迁坊?” 陈春海道:“这些日子以来,本官已将陆续到达的赈灾银钱按人头分发各户,又将朝廷拨下的耕牛c农具c种子等物资也安排妥当,这两日才将洪水冲毁的灌溉水渠修缮完毕。如今朝廷减免了南部诸郡两年赋税,百姓们都感谢圣恩。如今各家各户也算安定下来,都忙着种庄稼蔬菜,生产生活也慢慢恢复正常了。”说到此处,他疲惫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前些日子百姓还受瘟疫所扰,人心惶惶。自打公子来后,疫情也逐渐控制住了,这几日再无人感染。如今一切渐渐走向正轨,到是这病迁坊里的数百人,成了本官的一块心病。全县大多数人家均有亲人隔离在此,大家都盼着亲人治愈回家。” 李仁怀道:“此次瘟疫与古书典籍所载并不完全相同,我多番调整药方也未找到最有效的治疗方法。所幸已控制住瘟疫继续泛滥。这里的病人我定当尽快想法子医治。” 陈春海眼神中全是恳切之意,握住李仁怀的手道:“这些日子公子所为,大家有目共睹,今日我听说公子从江惟回来,原本在县衙备了薄酒为公子洗程,到不曾想公子竟直接到了这里。此时天色已晚,想来公子也饿了,我就让人把酒菜送了过来,咱们就在这里饮上几杯,一来为公子接风,二来预祝这里的病人早日康复。” 差役从食盒中取出酒菜,虽说是接风,却也只比平时多了三四道菜,李仁怀淡淡一笑,心道这果真是薄酒,若是太过铺张自己反到不喜。 当下举杯先敬了天地,为南部百姓祈福,众人方才互相敬起酒来。思茗人小不会喝酒,到是趁着他们喝酒之机,多吃了两片肥肉,心下甚是满足。 这一次李仁怀开的方子到很是对症,重疫症者服后,便慢慢止住了吐泻,也退了烧,只是病久了身体虚弱,无力起床。李仁怀终是松了一口气,让陈春海将药方令亲信快马送到江惟钦差行辕,务必亲自送到晋王手中。 这病迁坊情况稳定了,李仁怀心情甚是放松,救治疑难杂症的瘾又犯了,便找到陈春海,要求在这县衙找一个地方,由自己免费为乡亲们看诊。 更一新最快上bt 陈春海自是大力支持,立即在偏门处设了一处义诊堂,并贴出告示,称国之妙手李仁怀李大夫缝单在病迁坊职守,缝双便在县衙义诊堂坐堂免费看诊。 李仁怀此时在绍阳县呼声极高,百姓都称他为“李神医”,告示一出,全城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第二日,平日里无钱看病的c旧疾陈苛久治不愈的便纷纷前来看诊,一时间义诊堂门庭若市。一些病症开方子c施针便好,有的却需灸烙c坐药多次治疗,李仁怀也不觉厌烦,细细为众人诊治。 李仁怀生得儒雅俊朗,又医术如神,如今开堂义诊,大家看到盛传的神医模样,无不惊为天人。很快便成了三姑六婆热议的人物,纷纷说这李神医除了不苟言笑外,从长相到性情无不完美,便是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 到得后来,前来看诊的人反到没有专程来看他的人多了。谁家做了好吃好喝的,也总想着给他送一份过来。李仁怀推辞不过,只得让思茗收了。思茗借此好好饱了几日口福,慰劳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李神医的才德人品,令人交口相赞,俨然成了少女心中的理想丈夫,妇人心中理想的女婿。 有好事者终忍不住询问他是否有妻室的,李仁怀一率回道已有妻室再问是否有意纳妾,李仁怀便答心中只有妻子一人,无意纳妾。 于是,李神医的妻子便成了众人口中谈论最多的神秘人物,均叹不知何等女子,才能令李神医这样的人物倾心相爱c死心踏地。 如此过了十余日,病迁坊患者十有都已康复,再无反复之况,而绍阳县身有疾病之人,也都得到李仁怀医治。 李仁怀听得如今整个南部,江惟郡瘟疫防控最为有序,各县未再有瘟疫均扩散之状,各处病迁坊的患者也逐渐好转,其他各郡境况也逐步向好。到是离江惟郡最远的江开郡形势不容乐观。 江开郡原本受灾最重,洪灾之时便冲走近万人,又因地处边远道路多数冲毁,赈灾钱粮c药材不能及时运达,导致两万余灾民感染瘟疫,已有七八千人不治而亡,如今江开郡十室到是空了五六室,就连谷山c青陵两县县令也染疾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采莲(为浅墨墨守护加更!) 这一日,李仁怀向陈春海辞行,陈春海知他这是要去江开郡,那边疫情仍未得到有效控制,百姓尚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虽然极是不舍,却也亲自将他送到绍阳城外。 刚走出城门,便见道路两旁黑压压站满了男女老幼,却是绍阳县百姓听闻李神医要走,自发前来相送。 绍阳县声望颇高的乡绅吴成远越从上前,对李仁怀抱拳道:“听闻李公子这便要离开邵阳,我邵阳百姓深受李公子活命大恩,实在是舍不得公子走。”一众百姓连声称是。 李仁怀见大家都说着挽留之词,一时间人声嘈杂听不真切,再看乡亲们脸上神情恳切,有些还红了眼睛带着泪。心下也颇为感动,当下运起内力朗声说道:“仁怀身为医者,治病救人只是本份,如今只是尽了本分而已,却得众乡亲多番照顾,实是感激于心。不是在下舍得众位父老,实是江开郡瘟疫未除,想着那边乡亲仍然朝不保夕,实在令人痛心疾首。在下须得立即前往,就此别过,望乡亲们体量。”说完抱拳向四方一揖。 他内力深厚,这几句话听似寻常,但在这嘈杂的人声中,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绍阳民众也刚从瘟疫的肆虐中走出,还处在谈瘟疫色变的恐惧中,虽尚存有留住李仁怀,大家才能安枕无忧的心思,但这损人利己之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大家纷纷拿出自制的面饼c米糕等物相赠,李仁怀面对大家的殷勤哭笑不得,只得道:“乡亲们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只有一个肚子,哪吃得了这许多东西。”从一个老妪手中接过一个面饼,当众咬了一口,“仁怀吃了这个饼,便是承了邵阳乡亲们的厚意。大家就此请回吧,待南部瘟疫尽除,来年众位乡亲安居乐业后,在下再来叨扰。” 众百姓却不离开,只向两边让出道来,李仁怀在陈春海c吴成远陪同下堪堪走出人群,突有一个女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扑跪在李仁怀脚前:“恩公请留步!” 李仁怀一愣,便停住不行。 那女子抬起头,一双水杏似的眼睛泪光莹然:“小女子采莲受恩公活命之恩,实无以为报,还望恩公留下采莲为婢,让采莲服侍公子。” 李仁怀见她十五六岁,面目姣好,伸手将她扶起,皱着眉道:“姑娘有话慢慢说。”一面抬眼向四下张望,却不知谁是她亲人。 旁边一位大婶拉过李仁怀悄声道:“李神医,这位采莲姑娘是我邻居,那日她母亲被洪水冲走,她哥哥救母心切,跳进水中,也被冲走了。前些日子,她父女两染了瘟疫,父亲不治死了,她却活了下来。”说到此处,深觉采莲命苦,不由叹道,“唉!如今全家只留下她一个孤女,全靠邻里帮衬着过活,李神医菩萨心肠,不如将她留下,让她给你洗衣做饭,也算是做件好事。” 李仁怀对她际遇颇为同情,但知这大灾大疫之后,如此身世可怜之人比比皆是,自己实是爱莫能助,便对采莲道:“在下是此番是去江开诸地,那里道路崎岖难行c疫情情况不明,采莲姑娘才养好了病,实在经不得路途劳顿,还是留在绍阳方是上策。” 采莲双眼露出坚定神色:“小女子不怕辛苦,也不怕瘟疫,只要能服侍公子,以报恩情便好。” 李仁怀顿时觉头痛,拉过陈春海道:“陈大人,你看这姑娘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我这样带着她上路,即使清清白,也会于她名声有污,让她以后如何嫁人?还请你想个法子。” 陈春海见采莲眉目如画,一双眼睛只痴痴的看着李仁怀,心中起了怜惜之意,到想成全了她。对李仁怀耳语道:“我看这姑娘可不想跟公子清清白白,公子莫如收了她,这秋日渐凉,也好有个暧床的。” 李仁怀平日里见惯了陈春海一本正经,此时见他说出这样的话,不由沉下脸来:“仁怀已有妻室,况且仁怀曾向她立誓,此生只爱她一人,决不会娶妾纳小。好男儿立世,自当言出必行,此类戏言,还请大人以后不要再提!”他说话故意抬高的声音,令大家都能听到,采莲听了眼中的光彩顿时暗淡下来。 陈春海见李仁怀说得义正辞严,不由低叹一声对采莲温言道:“采莲姑娘,李公子有要事在身,你如今身体虚弱,若是病倒在路上,耽误了李公子的行程,那江开的万千百姓耽误不起啊。” 采莲仍不死心,低着头咬着唇,双手绞着衣摆,轻声道:“我不会拖累公子的,若我病了,公子大可不必理我,只管去江开郡。” 陈春海叹道:“姑娘此言差矣,李公子劳神费力,好不容易才将你治好,又怎么舍得将你弃于道上?姑娘且留在县衙,与我夫人作个伴,日后若是相中了人家,我把你当闺女出嫁可好?” 采莲见陈春海言辞恳切,再看李仁怀一脸严肃之态,只有点头应了,却走到李仁怀跟前低声道:“请公子不要忘了,绍阳县还有人等着公子回来。” 李仁怀无奈摇摇头,与陈春海及乡亲抱拳为礼,告辞去了。采莲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两滴眼泪终于滑了下来。 李仁怀披星戴月,到了第三日入夜时分方到了江开郡,想着此时去刺史府太晚,便带着思茗去了“回春堂”。 此时回春堂早已打烊,门人睡得迷迷糊糊,听得“当当”打门声,以为是来请大夫的。懒洋洋的揉着眼睛打开门一看,却见一位青衫公子长身而立,天空皎皎明月,也不及他绝世清华,不正是自家少主却又是谁。 当即瞌睡全无,忙将李仁怀二人迎了进来,一面着人到后堂去叫掌柜,一面接过马缰,将马牵到马厢,多多加了草料。 掌柜的四十余岁,原是李家的老人,听得少主来了,忙披了外裳趿着鞋迎了出来,一见李仁怀忙拉着道:“属下接到少主要来江开的消息,掐算着再怎么也要再等上一两日才到,没想到竟是来得这么快,怠慢了少主,着实该打。” 李仁怀一摆手自身难保道:“是我心急走得快。你让人速备饭菜热水来,早些歇息去吧,明日一早我还有话问你。” 第二天辰时刚过,李仁怀便来到江开郡刺史府,递上名贴便在门口候着。这刺史府原来是江开郡的腹地,一路行来满眼尽是萧条之态。想是被洪水冲刷之故,便是这刺史府邸的朱漆大门也显得灰暗无光,只有门口那一对石狮子,兀自双目圆睁,威风凛凛。 正自负手想着心事,却听得一阵无比熟悉的哈哈笑声从里面传出,随即响起清越之声:“李兄脚程到是很快啊,本王刚前日刚到,李兄今日便来了。”李仁怀回头一看,晋王刘晟检带着一群官员迎了出来。 李仁怀没想到他也在此,心下暗道如此事情便好办了,当下淡淡一笑,长身一揖道:“参见晋王。” 刘晟检双手一扶,叹道:“本王正为这江开瘟疫发愁,李兄一来,本王就放心了,李兄快这边请。”挽着李仁怀的手,来到议事厅,刘晟检坐了主位,李仁怀坐了下首,随行官员分别按职级坐了。 刘晟检也不多言,直接问道:“李兄这一路上,想必也见到此处瘟疫依旧猖獗。” 更新e最。快c上i 李仁怀颌首道:“正是。” 刘晟检眉头紧锁:“李兄对此有何高见?” 李仁怀双手置于案上,沉声道:“在下一路行来,但见江开地处南部边缘,位偏僻,道险且阻,药材运输诸多不便,沿途我也替几位瘟疫患者诊治过,与江惟郡情况相差无几,只需调整几味药便是。今晨来此之前,我已去过本地最大的药铺回春堂,将防治和治疗瘟疫的药方交与掌柜,请他按此药方制成药丸,如此不但不用费时熬制,也便于保存运送。” 刘晟检闻言不由双眉一挑:“如此说来,这江开的瘟疫即可解除了?” 李仁怀摇头道:“却不尽然。那药铺掌柜说如今江开各药铺已无多少存药,他铺上的药材,最多只能让开江百姓服上三日。即便他拿了药方请药商供药,这往返时间也须七八日。” 刘晟检闻言不由心下着急:“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 李仁怀从怀中拿出两张方子呈给刘晟检道:“王爷,此乃是预防和治疗江开瘟疫的药方,请王爷立即令人誊抄数十份,用快马向邻近各郡县送去,令各地官府让当地药铺按此方制作药丸,做成一批便送来一批,各处官衙一起行动,想来定比一两个药铺行事快得多。只是如今南部各地存药极为有限,须得到其他地方想办法,是以请殿下换马不换人,以八百里加急到其他地方求药,只盼老天垂怜,能让这药接得上。” 刘晟检见他说得有理,细想一下也无其他方法可想,当即将药方交与书记官,依李仁怀之言誊抄了数十份,又令刺史着人选出数十匹快马和数十位精壮的差役,带着药方和钦差手谕向各处而去,只是令各差役带药回来时,先就近解决沿途用药问题,无须回江开汇合后又向各处派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道阻 接下来几日,李仁怀便随着刘晟检各处巡视。每到一地,李仁怀必率先到当地病迁坊察看情况,然后再到此处坐堂看诊。是以江开各县府民众都知道钦差身边有一位李神医,在得知钦差到达本县后,均纷纷到县衙排队找李神医看诊,一时间李仁怀在南部风头比刘晟检更盛。还好刘晟检心怀天下百姓,对他此等义举级为推崇,每每出发,都会提前通知下一站郡县张贴告示,备好诊堂。 还令随行御医与李仁怀一道,在义诊堂坐堂问诊。此举甚得百姓拥戴,所到之处无不拍手称好。如此过了一月有余,江开的瘟疫也全部控制下来,整个南部各郡县百姓均已安定下来,生产生活渐渐恢复正常。 刘晟检递上凑折上报南部情况,刘世锦龙言大悦,下旨令南行官员完成赈灾后回京廷论功行赏。圣旨中对李仁怀医术医德倍加赞誉,着李仁怀随晋王先行回京。 刘晟检接旨后下令随行官人员做好赈灾收尾事宜再行回京,自己和李仁怀带着一队侍卫先行回京复旨。 两人一路向平昌而行,如今刘晟检在赈灾中立了大功,极得圣心,沿途官员迎送甚是殷勤,趁机溜須拍马的c表明忠心的大有人在。 无论是有理有节的清流,还是曲意迎逢的人精,刘晟检均不露声色,一视同仁。李仁怀知他既要笼络人心又要威慑众人,便一路冷眼看他逢场作戏。 这一日来到九仙山,沿山脚蜿蜒着一条官道,绕过此山便到了平昌地界的礼都县,过了礼都便一马平川直达京城平昌。前一日已选遣人通知礼都县衙,钦差大人今日到达,夜宿该县。 晌午时分,行到一处茶棚,知道过了此处,近百里再无歇脚之处。刘晟检下令众人在此打尖休息,填饱肚子再走。 刘晟检与李仁怀同坐了一张桌子,其他随从便四周随意坐了。众人取出干粮,就着伙计送上茶水吃了起来。 此时已是十月下旬深秋之际,九仙山山顶微有积雪,山上红c黄c绿各色林木交错,层林尽染,映衬在蓝天白云之下,让人生出天高云淡c江山如画之感。 刘晟检遥望雪峰,心下生出豪迈之情,以马鞭遥指山峰,回头对李仁怀道:“江山如此多娇,岂容他人染指!”眼中尽是傲色。 李仁怀淡笑不语,无意间瞥见凉棚伙计脸上笑容颇有些诡异,不由心下暗自心下一紧。向那伙计问道:“我前几个月来此,怎么不是你?” 那伙计赔了笑脸道:“茶棚本是我舅舅的,前些日子他丈母娘病了,便带了我舅母回去探视,托我在此处照看几天。” 李仁怀点点头,四下看看并无异状,心下暗叹自己太过紧张,一丝风吹草动便疑神疑鬼。当下摇摇头甩开隐隐担忧的情绪,起身掸掸衣衫道:“起程吧。” :e看正r版2章节一上a9 刘晟检看看大家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当即翻身上马喝道:“出发!” 一行人骑行在官道上,李仁怀每每想到那伙计的笑容,心下便觉不安,这感觉宛如冰凉的毒蛇游走在的脊背上,令人心底犯悚,便不断催促队伍快行。 刘晟检见他行动反常,问他有何事,他只是摇头不语。刘晟检笑说是他回京之心比自己的还切,便令大家加快速度。 行了约一盏茶功夫,前方道路愈加狭窄,左侧高山如刀削斧凿,山上巨石巍巍如狰狞的怪兽令人生畏,右侧悬崖下奔腾湍急的江水滚滚东去。李仁怀心中不安更盛,打马紧紧跟在刘晟检马后,眼睛便向山上望去。 隐隐看见山石恍动,心下一惊,想勒住奔马已是来不及,当即一掌按在马背上,身子斜斜飞出,右手长臂一伸,托住刘晟检的手臂滚向路边。两匹马收势不住。继续向前冲去,只听隆隆声响,左侧山上几个巨大石块滚落下来,正砸中急奔的快马,后面跟得较近的十余个侍卫也躲避不及,纷纷被飞石砸中,有的横尸当场c有的滚下右侧的深渊,顿时惨叫声c马嘶声响成一片。 李仁怀侧头看了刘晟检一眼,淡淡道:“这大好江山,别人也不想让你染指。” 刘晟检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只见余下几十个侍卫拔出长剑,井然有序的围了上来,护在自己与李仁怀周围。其中两名待卫牵过马来:“王爷和李公子上马快走,我等断后。” 李仁怀飞身跳上一匹马,朗声道:“大家准备迎战!”回头向刘晟检道:“王爷快上马,一会儿跟紧我!” 刘晟检跨上马,放眼向道路两头看去,却未见有人,疑惑的看向李仁怀,却见李仁怀手握玉笛,眼睛望向山上。 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山崖上十余个黑衣人站成一排,正张弓搭箭指向自己这边,不由心下一惊。 此路险窄,一边是悬崖急流,一边是万仞峭壁,实是避无可避。看来策划此次伏击之人事先仔细勘察过地形,选在此处无疑是下了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决心。 他双目如电,看向那黑衣人,朗声道:“尔等何人,敢行此犯上作乱之事,难道不怕祸及家人么!各位若就此收手,本王保证不予追究,若有什么条件,尽可向本王提出来。” 黑衣人并不答话,为首之人手一挥,但闻箭簇嗖嗖破空而来既急且劲。众侍卫将刘晟检和李仁怀护中间,手中长剑舞成一片光影,只听得叮叮一阵乱响,伴着几声闷哼,却是有五个侍卫中箭倒了下来。 李仁怀见再如此下去,众人必将死于乱箭之下,伸手在崖边拍下一个石块握在右手,左手在马背上一按,身子跃起数尺,看准位置,足尖在一凸出的崖石上一点,身体又再拔高数尺,离那群黑衣人便只有三丈左右。 众黑衣人见他来势极劲,心下大骇,不待首领发令,纷纷举箭向他射去,下面侍卫一阵惊呼,刘晟检看得心惊,不由大喝:“李兄小心!” 李仁怀却不惊慌,左手玉笛舞成一团碧影挡在身前,一声轻叱,右手石块扔出,已化成十数枚铜钱大小的石子,分头击向崖上众黑衣人。 黑衣人未曾想到李仁怀在此境况下还能出招,且石子准确无误的向各人要害而来。忙举弓格挡,却是不及,到有八人被石子击中,顿时倒地不起。有四个身手敏捷的勘勘躲开,听那石子带着劲风从门面飞过,“叭”的一声打在背后石崖上火星四溅。再看地上那八人,胸间均有胡桃大小的一个血洞,正泊泊向外冒着鲜血,眼见已经活不成了,不由大惊,冷汗涔涔而下。 李仁怀一个旋身落回马背,动作干净利落。众人侍卫如看战神一般望向他,却见他左臂上插着一支箭,此时箭尾翎羽兀自微微颤抖。刘晟检原本一句“李兄好身手”的赞誉之辞,到得嘴边变成了惊呼:“李兄受伤了!” 李仁怀冷哼一声,伸手拔出箭羽扔在地上,一股鲜血从伤口中喷出,血腥味中含了一股淡淡的甜香之气。心不由一沉,抬起右手一按伤口周边,果然微微有麻痒之感,神色井然:“箭上有毒!” 伸指点了云门c缺盆诸穴道,避免毒气漫延,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护心清血丹放入口中,咬碎了和着津液咽下。 刘晟检见他脸上似有一层青气,不免心下担忧:“李兄觉得怎么样?” 李仁怀咬咬牙,低沉着嗓音道:“死不了。” 刘晟检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狠绝,咬牙切齿道:“这帮宵小之辈,待本王回京后必定追查到底,将他等碎尸万段!” 李仁怀道:“此处不安全,大家尽快离开。须得尽快赶到礼都再作打算。”说罢拍马而行。却听得身后“扑通扑通”声响不断,忙回头一看,却见众侍卫摇摇晃晃纷纷从马上坠落。 片刻之间,几十个侍卫均倒地不起,刘晟检和李仁怀相顾愕然。李仁怀跳下马来,走近一个侍卫,伸出手探向他鼻子,呼吸却是正常,便如睡着一般,抓住他的肩膀晃动,却没有半点反应。 猛然想起刚才在茶棚中那个伙计脸上的诡异一笑,灵光一闪,回身上马,一面沉声道:“他们是在刚才打尖时中了迷药,我们快走。” 却听一阵嘎嘎怪笑,一个破锣般的声音道:“李神医真是好伸手,一出手便毁了我手下这许多高手。”两人寻直接望去,只见一个葛衣人带着十数位黑衣人从山石后转出,正是那茶棚中所见的伙计,他面色极是阴沉,恶狠狠说道,“你们杀了我这么多兄弟,还想走么!” 刘晟检怒喝道:“你是何人?受何人指使?” 那葛衣人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晋王爷好威风,不过在下不受命于你,没理由向你交待。” 刘晟检见众侍卫昏迷不醒,李仁怀又已受伤,且不知道那毒是否凶险,一边想着脱身之策,一边便想着拖延时间:“你是如何让他们中毒的,为什么本王与他们同吃同饮,却又没事?” 那人看着李仁怀,笑容中不无得色:“此事想必李神医早已看透,还是请李神医给你说吧,免得你不明不白的当了屈死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惊险(为浅墨墨守护加更!) 李仁怀深吸一口气,觉得刚才胸口发闷c呼吸不畅之感已然消失,知道护心清血丹起了作用,箭中的毒性已暂时被压制住。心下稍宽,脸上却不露声色,淡然道:“刚才在茶棚之时,你在众侍卫的茶水中放了迷药,却因忌惮我,不敢在我的茶水中动手脚,晋王爷当时与我同桌而坐,自然也未曾中招。” 那人嘎嘎而笑,笑声如寒鸦鸣叫,令人不寒而栗:“李神医果然料事如神,可惜却是事后诸葛!你此时身中剧毒,越是动用真气,毒气流动越快,待到毒气攻心,即便你医术如神,也是不能自救,只怕你和晋王爷便要留命在此间了。”说罢,他又长叹声道,“此间江山多娇,两位埋骨于此,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李仁怀右手藏于袖中,暗自取出数枚银针捏于拇指和食c中指三指之间,做出受伤不轻的痛苦表情:“在下医术虽然过得去,但于用毒之道却是一窍不通,在下与先生无冤无仇,还请先生能够赐我解约。”双手捂住胸口,弯着腰缓缓上前几步,突然抬眼看向那人,嘴角微微上翘,脸上笑意浮现:“想要我和王爷的命,你还没这能耐!”电光石火之间飞身跃起,右手挥出,几道微弱的银光闪过,直逼葛衣人而去。 那葛衣人见李仁怀走路尚且有气无力,只以为他是要上前来求取解约。正在心中盘算着如何羞辱他一番,未曾想到他中毒之余行动竟如此迅速。心下大惊,忙一招铁板桥向后便倒,却因两人距离颇近,银针又细又散,已是躲避不及,躲过三枚,却有两枚钉在了身上,一枚打在右侧腰下,另一枚却正中腹部。 李仁怀见一招得手,并不后退,背对着刘晟睿大喝:“王爷快走。”猱身而上,一掌击在葛衣人身边的黑衣人胸前,那人口吐鲜血,顿时委顿在地。 那群黑衣人甚是彪悍,见李仁怀如此神勇,却并不畏惧退却,反到纷纷扑上前来,十余件兵器尽向他身上招呼。 李仁怀玉笛在手,一招飞花落英格开一把长刀,又一招雪花盖顶直指当先一人前胸。眼角余光瞥见刘晟检策马狂奔,也不恋战,借那人伸剑格挡之力,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在一匹马背上,大喝一声:“看针!”右手虚晃。 众黑衣人已见识过他银针厉害,忙舞起兵器护住头胸等要害之处,李仁怀脚尖轻踢马肚,急急向刘晟检的方向追去。 待众人发现并无银针射来,回过神来,两人已转过山坳,不见了踪影。那葛衣人此时方缓过劲来,见他使诈逃走,坐在地上怒喝:“李仁怀不行了,大伙快追!取了刘晟检人头领赏去!”那十来个黑衣人纷纷跃到马上,挥鞭趋马向二人追去。 刘c李二人一前一后奔出里许,刘晟检转过一个弯,猛然看见一辆马车横在路中间,挡住了去路。赶紧勒紧缰绳,那马奔跑正急,被勒得一声长嘶一个人立堪堪停住,险些将他摔下马来。 只见马车后转出两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一个身材瘦高,身着灰色短袍,另一人略有发福,身着蓝色长衫。 蓝衫男子哈哈笑道:“宋老三真是无用,海口夸得那么大,还是让这王爷给跑了,到叫老子捡个便宜。” 首eailpr一tected发 刘晟检闻言知道他们与那葛衣人是一伙的,当下朗声道:“两位是何方高人,在此意欲何为?” 那灰袍男子阴恻恻的道:“自然是拿了王爷人头领赏去,如果王爷愿意坐以待毙,老子到是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刘晟检听得是领赏钱,心下一动道:“英雄此番无非求财,如让本王平安回京,本王愿多付十倍,两位意下如何?” 蓝衫男子仰天打了个哈哈:“王爷主意到是不错,只可惜老子先答应了别人,此时若是放了你,以后也别想在道上混了。” 刘晟检沉声道:“是谁令你等截杀本王?” 两人对视一眼,蓝衫男子冷笑一声道:“反正王爷也回不去了,知道是谁指使的也没用,不如乖乖受戕,免得老子多费手脚。” 灰袍男子喝道:“不必废话,快快受死!”跃起身来当胸便是一掌。 刘晟检拔剑在手,挽了一个剑花,剑尖直指那人眉心,那人侧身避过,叫道:“没看出来你这小子还有两下子,也不全是绣花枕头。”收起轻视之心,握剑在手,一招踏月而来钭刺过来。 刘晟检举剑挡了两招,只觉手臂发酸虎口发麻,手中长剑几乎拿捏不住,见那灰袍男子又一剑劈来,只得咬牙奋力举剑格挡。只听叮的一声大响,那人猛然向后退开数步,回头一看,却见李仁怀手握长笛站在身侧,却是他及时赶到为自己挡了一剑。 李仁怀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王爷只管往山上跑,在下一会儿前来寻你。”一时还未明白他说的话,只觉腰间一紧,随即便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原来却是李仁怀伸手托在他腰间,用力将他往山上一抛。 刘晟检反应奇快,立即借势向前直扑,落在离三人有三丈之远的草丛中,也顾不得身上疼痛,爬起来便向山上跑去。跑了几步,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却是衣摆挂在了树根上,举剑将下摆削掉,继续向山上奔去。 那灰袍男子被李仁怀一剑震退数步,对蓝衫人道:“看来并非宋老三无用,而是我等小看了这小子的武功。”两人心有默契,对视一眼,双剑合璧欺身而上,两把剑分指李仁怀当胸及下腹两处要害。 李仁怀一招无痕卸剑,玉笛搭在灰衣人的剑上,一个旋身向后飘出数尺,轻轻避开二人锋芒。足尖刚一落地,随即弹起,一招问道于天直蓝袍人,不待剑招用老,又一招分花拂柳刺向灰袍人。 三人打成一团,少顷便过了十数招。李仁怀运功之下,左臂伤处隐隐作痛,心道此二人武功奇高,若在平时自己或能以一敌二打成平手,但此时自己有伤在身,未知所中之毒是否尽除,且后面追兵将至,时间拖延得越久,越是不利,心下不由暗暗着急。 那两人见刘晟检向山上逃去,心中也是着急,当下使了一个眼色,蓝衫人举剑刺向李仁怀,趁他回笛格挡之时,灰袍人却回身一跃,退出战场,向山上奔去。 李仁怀心下大急,猛的一招摘星换斗逼退敌人,抽身便向山上追去。身子刚刚跃起,只闻身后剑风逼近,忙侧身相让,那剑从袖间划过,割掉了一片衣袖。李仁怀无法,只得回身继续与蓝衫人打斗,那人出剑一招快过一招,缠得甚紧。李仁怀担心刘晟检安危,不由心下慌乱,那人一招凤凰点头削下,李仁怀险些被刺中,身子忙向右侧,剑峰堪堪掠过头顶,叮的一声,头上戴的青玉冠并着几缕发丝掉落地下。 李仁怀心中一凛,惊出一身冷汗,知道自己此时心态已犯了兵家大忌,忙收敛心神全力迎战。 那人武功本不及李仁怀,此时李仁怀凝神静气,刺c撩c削c劈c挑招招使来,不一会儿,那人便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了,肩c背c腿多处中招,若非李仁怀使的是长笛,恐是早已挂彩,饶是如此,被笛打中之处也受伤不轻,行动渐渐迟缓起来。 李仁怀越见精神,一招飞燕逐月直指那人胸口,那人举剑挡来,李仁怀未等招式用老,笛锋一转打在他左腰之上。那人闷哼一声,后退数步,胸中血气翻涌委顿在地,李仁怀正要上前取他性命,却听得得马蹄声近,心知再耽误不得,便弃了那人飞身向山上掠去。 山上无路,多为森林灌木,马匹行走不得。黑衣人追到山脚,均弃马而行。但李仁怀轻功卓绝,又借着林木遮掩,瞬间便走得无影无踪。黑衣人忌惮他武功了得,不敢落单,便一齐向山上慢慢寻去,却又哪里寻得到? 李仁怀刚才托住刘晟检腰时,已扯下自己佩戴的香囊,顺手压入他腰带之下。那香囊除了有驱虫避邪之功效外,散发的暗香经久不散。只是那香气极淡,若有若无,若非极其熟悉之人,决计闻不出来。李仁怀一路寻着香味而行,见刘晟检果然是一路斜斜向山上而去。 李仁怀只盼自己能比那灰袍男子先一步寻到刘晟检,谁知走了大半个时辰,再向上走却没了香气。李仁怀只得折回,一边呼唤刘晟检的名字,一面在香味最浓之处四下搜寻。 勿见一处灌木林枝残叶败,地上杂草多有被人踩踏的痕迹,似是有人在此打斗过。李仁怀心下一紧,忙沿道痕迹寻去,走出十余步,林间金光一闪,忙近前拂开一看,只见叶间枝丫上挂着一条黄灿灿的金丝玉蟒腰带,地上静静躺着一青色之物,正是自己放在刘晟检身上那只香囊。 李仁怀心下大惊,将香囊收入怀中,捡起腰带一看,只见断口处甚是整齐,显然为利器所断,心中不由更是慌乱。再向前走了数十步,却见草叶上有几点血痕,伸指一捻,血尚未干,应是留下不久,人应该离此不远。李仁怀一颗心嘭嘭直跳,便如提到了嗓子眼来,只怕突然看见刘晟检横尸荒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坠崖 李仁怀沿着时有时无的血迹前行,越走越是心惊,正值惊疑不定之际,忽然听得一个喝叱之声传来,紧接着响起一串狂妄的大笑之声。忙腾空而起,向那发声之处掠去。 转过一个山坳,便见刘晟检披散着头发立于悬崖之边,一身银色锦袍凌乱不斟,身上染着点点血迹让人触目惊心。那灰袍人正伸出手去拿他,李仁怀想要阻挡已是不及,大喝一声:“贼子住手。” 灰袍人回过头来,只见一条青影正向这边冲来,一分神抓人的手便即落空,他也不收手,变爪为掌,拍向刘晟检胸口,刘晟检身在危崖之上,避无可避,只能略微侧了下身体,那一掌直落在他左肩之上。刘晟检顿时飞了出去,直直向山崖掉发下去。 李仁怀身在空中,却临危不乱,奋力飞扑而上,右臂长伸,将将抓住刘晟检的脚踝,却无处借力,被他强大的下坠之力拉向崖下,两人齐齐坠下山崖。 南部各地瘟疫尽除,赈灾后续事宜进行得极为顺利,对各种物资的需求日渐增大,各处商家纷纷恢复经营,清衣江如蛛网般的航道上商船如过江之鲫,清水镇也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景象。随着过往客商的增加,“锦云坊”的生意越见红火。 这一日午后,木槿正在院里赶绣一件翠鸟戏荷的屏风,刚刚绣到那翠鸟眼睛之时,忽然一阵心悸,绣针刺破手指,在鸟眼下浸了一滴殷红的鲜血。木槿怔怔的看着那一滴鲜血,犹如翠鸟泣血,原本极为清新的图案,顿时蒙上一层凄厉诡异的色彩。 这些日子以来,南部百姓对李仁怀的赞誉之声如秋日夜雨,总会不经意来到,在那貌似平静的心湖中激起阵阵涟漪。他在南部的行径被人们编写成脍炙人口的故事,在民间流传甚广,成了说书的c唱戏的最大卖点,木槿总是刻意避开不去听c不去看,可“李神医”三个字却如魔咒一般紧紧围绕着她。 当初听人说起他也在南部之时,只觉得他就近在咫尺,自己几乎都能看到他俊雅温润的容颜。每每想到他随时可能出现在清水镇,会出现在锦云坊时,心总会不由自主的呯呯乱跳。 知道他追随刘晟检,不惜冒着染病的风险,进入到最危险的疫区,如此鲜明的立场态度,让他之前将自己送给刘晟睿的事情变得有些不合情理。难道真如他说的,即使是自己亲眼所见c亲身经历也未必是真的?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他?可当初自己要走,他为什么不强加挽留?为什么还积极的帮自己筹措银钱,找来赵纬林护送? 一连串的疑问郁积有心中,只把人逼得欲颠如狂。原本想着他若真有苦衷,以他之能总会寻到自己,告诉自己真相。可随着瘟疫渐渐得到控制,各疫区“病迁坊”一处处拆除,日子一天天过去,却迟迟不见他到来,到得后来却听说他已随着晋王回京的消息。一颗热切的心渐渐冰凉,只想将那人抓来问个清楚! 此时,眼前这一副翠鸟泣血的画屏,那一滴殷红的眼泪只刺得双眼生痛,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忙找来赵纬林,让他去镇上打听晋王的消息。 却说此次护送晋王回京的卫队长姓张名瑞祥,武功高强又忠义骁勇,是刘晟检极为亲信之人。 他每次出行紧紧跟在刘晟检身后保护,此番九仙山遇伏,山上大石滚落,他算是发现及时之人,但也不及闪躲,只能翻身挂在马侧。抬眼看到山上人影瞳瞳,知道是中了埋伏,还不及细想,坐骑已被大石砸中,连人带马掉下山谷。 张瑞祥临危不乱,紧紧拉住马缰,在即将落水时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姿势,让马垫在自己身下。 河水湍急奔腾,冲着他向下游而去,张瑞祥控制好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前方状况,发现巨石旋涡便设法提前避开,如此被冲行了数百米。勿然前方出现一个急弯,奔腾的江水掀起巨浪,怒拍在高耸的崖壁上哗哗作响。 眼见崖壁越来越近,张瑞祥深吸一口气,逆流划水,减缓下冲之力,待得临近了双掌运劲挡于胸前,“砰”的一声撞在崖壁之上,只撞得双臂发麻头晕眼花。忙稳住心神,双手紧紧抓住崖壁凹凸之处,身体紧紧贴在壁上,缓缓向下游移动。 转过崖壁眼前便豁然开阔,水流逐渐变缓,前方不远的岸边出现滩涂。张瑞祥舒了一口气,知道这条命算是保住了。继续沿着河岸而行,到得一处浅滩,终于上得岸来,他一时惊魂未定,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过了一会方才想到王爷遇险,也顾不得全身疼痛,一跃而起来向路边跑去,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一阵凉风吹来,掠过全身湿透的张瑞祥,他难耐的卷缩了一下快要冻僵的身子,忽然脑中的弦一紧,意识到还有极极重要之事未办,猛然张开眼睛坐起身来。却见四周黑沉沉一片,抬眼望天,无月的天空上挂着稀疏的星子,原来已是深夜,也不知自己在这昏睡了多久。 张瑞祥摇摇晕沉的脑袋,蓦然想起晋王爷还生死未卜,不由心中大急。思量着不知道敌人有多少,还是到衙门救援方是上策,便沿路向下游急奔,直跑了大半个时辰,借着黯淡的星光隐约看见前方黑影幢幢,知道已到一个村庄,只是村民全都睡下了,不见光影。 张瑞祥走到最近一户人家门前,用力拍打着房门,高声直呼开门。屋里立时响起一个男人的怒骂:“谁啊,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叫什么丧!” 张瑞祥高声呼道:“快开门,官差办事。” 屋里人一听是官差,吓了一跳,忙披了衣服点了灯出来,打开门来果然是官差模样,正黑沉着一张脸,极是吓人,也不敢细看,忙作揖道:“官老爷,小的可是正经人家,没有犯事。” 张瑞祥沉声道:“少废话,速带我去见地保。” 首发 那人不敢怠慢,拿了灯笼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便到了地保家。两人将地保从梦中叫起,张瑞祥亮出腰牌,让他马上备两匹马,立即带自己去县城。 那地保也是有些见识之人,本来见张瑞祥一身衣服又破又皱,以为是个疯子不知从哪捡了一身官服,但一见那腰牌,确知道是京中大官,忙去后院牵了马来,又去村中王财主家借来一匹,两人打起火把便往县城赶去。 行了近一个时辰方到达县衙,张瑞祥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扔给地保算是辛苦费,自己将衙门前的大鼓擂得震天响。 一个差役惺忪着眼,挑着灯笼打开朱漆大门走了出来,灯下见他一身衣服破烂,头脸多有乌青之处,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狂人,将手中的水火棍在地上一立,大声喝道:“哪来的混账,不想活了,快走远些!” 张瑞祥见他神情张狂,似乎只要自己再不走,他手中棍子便会招呼过来。心中不由来气,想到事情不能耽搁,也不与他计较,伸臂将腰牌递在他眼下,冷声喝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清楚楚,快叫你们大人出来,若误了事,你便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那差役见金灿灿的腰牌上方一个兽首,中间一个大大的令字,知道此人非同一般,只吓得脸色发白,忙不迭的跑进去传话。 少顷,一个中等个子c身体微胖的男子衣衫不整的急步走了出来,对张瑞祥的揖道:“陵县县令莫云平见过大人,大人请进。” 张瑞祥随他走进偏厅,刚刚坐定便将今日之事向莫县令简要说了,莫县令听到钦差晋王爷竟然在自己境内出了这等大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一时只觉双腿发软没了主意,只一个劲的喃喃道:“晋王爷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 张瑞祥心中不耐,打断他的叨叨念念:“莫大人,本官认为应当立即令县尉招集人马,随在下去九仙山搜寻,即便寻不到王爷,也可在第一时间寻到线索。另外再着差役快马到礼都县打探王爷是否抵达。若王爷到了自是无事,倘若王爷至今未至,那便是天大之事了,让礼都县以八百里加急,将晋王失踪之事报呈朝廷。” 他说一句,莫云平便应一声是。等他说完,忙令人按张大人指示传来县尉和主薄,又让人备了饭菜。待张瑞祥换了干爽衣服c匆匆用过饭,县尉已集齐人手,手持火把在堂外候着了主簿也写好文书,让差役快马往礼都县而去。 张瑞祥更不打话,翻身上马率先而行,县尉忙率了众人紧紧跟随。 一众人等赶到事发地,已是天色微明。张瑞祥见道路上空空如也,别说人迹,便是砸飞自己和同伴的大石也是无影无踪,唯有泥地上几处浅浅的凹痕,证明一切并非自己臆想。县尉一看也不知从何查起,请张瑞祥示下。张瑞祥传令下去,让从差役以此为中心向四周搜寻,任何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发现情况以响箭为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搜寻(谢谢冰夜支持,加更!) 众人依言搜寻,直至晌午时分也未有丝毫发现,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众人冒雨继续搜寻,到了未时,去礼都报信的差役带着礼都县尉及数十个捕快来了。原来钦差大人昨夜果然未到礼都县,县衙诸人候到二更时分,派出去打探之人数拔,均未见晋王队伍,猜想必是临时有事耽误,只是未来得及通知,到也也未作他想。谁知今晨接到陵县文书,方知出了大事,县尉忙点了人,快马赶来增援。县令又命人八百里加急呈报朝廷。 张瑞祥听了禀报,心中那一丝侥幸终于破灭。只得令众人继续向四周拉网式搜寻。到得下午,众人心中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张老五在陵县干了近十的了捕快,从未遇到如此大事,原本想着尽快办完差事,县太爷一高兴,说不定能发些赏钱,到时便约了兄弟们去翠花的小酒馆喝上两盅。 谁知在这山上寻了近两日,一身被细雨淋得湿透,被这山风一吹只冻得瑟瑟发抖,不由心中泄气。可一想到县尉那黑沉沉的脸,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拿着长刀在草地中乱削。 忽觉刀下这片草木与别处不同,随手抓起一把草梗向上一提,那草似新种上去的一般,根茎并不牢固,一提之下便扯起一大把来。心下诧异,又抓了几把均是如此,突然双眼一亮,放出响箭。 张瑞祥带着县尉立即向那处奔去。跑近一看,却见此处杂草丛生,其间还有些不知名的树木,并未见什么异样,不由疑惑的看向张老五。 张老五见张瑞祥脸色阴沉,知道他此时心急如焚,只怕自己稍微说错,便能令他大发雷霆,当即小心翼翼道:“大人请看,此处虽然也是杂草从生,但这些草却与别处不同,倒象是被人新铺上去一般。”说着随手抓了一把藤蔓向上一提,那藤蔓连茎带根被扯了起来。 张瑞祥心知这种杂草藤蔓最是坚韧,其根部都是深深扎进泥土,便是将茎扯断了,也不会拔出根来,此时却轻易的被张老五连根拔起。当即伸手连抓带刨,刨开地上杂草,果见下面泥土松软,一种不祥的预感袭向心头,眼神为之一暗。 发出响箭令众捕快全部过来,自己率先拿起长剑在地上挖了起来,由于心中惊惧,长剑用琮挖地又极不顺手,才挖得几下,那剑便“啪”的地声断了。他扔下剑,不管不顾的用手挖了起来。 两个县尉见张瑞祥脸色阴沉c神情凶狠,双手微微颤抖,也不敢怠慢,示意大家一起上前帮忙。大家有的拿兵器c有的拿树干,一起动手挖脚下草地。随后陆续赶来的巡捕c差役们见大家埋头苦挖,也纷纷加入。 数十号人一起动手,加之泥土本就不实,很快便挖出一具人的尸体。张瑞祥见到尸体,走上去拂开他脸上泥土,脸色更加难看,众人也不知道挖出的是什么人,不由面面相觑,也不敢出声,埋头继续挖掘。 这一挖直挖出了一个一丈见方的深坑,里面竟有六十七具尸体,其中八具全身尽是黑衣,另外五十九具却是身着暗红短衫c脚蹬皂靴的侍卫打扮。 众人何时见过如此多的尸体,只看得心惊肉跳c背脊发凉。此时天色渐晚,习习凉风带着细雨从林间穿过,草木树叶沙沙作响,令人心生惧意,更有胆小的吓得瑟瑟发抖c呕吐不止。 张瑞祥将每具尸体一一翻看,见他们表情大多面色安祥,身上并无伤口,应是死前未经过打斗挣扎,只有有五个头骨破裂,身上多处骨折,想来是与自己一道被巨石砸中的。 张瑞祥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平日里骁勇善战的皇家侍卫,死状却如此平静,似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挣扎,束手待毙之状,此时看着他们僵硬的面颊,说不出的诡异。 想着多年来与自己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再见已是生死两茫茫,不由悲从中来,跪倒在泥地里嚎啕大哭,过了一盏茶功夫,又一跃而起仰天狂叫。他此时全身湿透,手脸上具是泥浆,一张脸上全是悲痛癫狂之态,众人见他如此伤心,不由心下恻然。 张瑞祥记得出行之日清点人数,侍卫共有六十二人,这里的五十七具尸体加上自己,尚差两人,估计和自己一样掉入河中被急流冲走,只是不知道是否也如自己一般,能捡回条命来。 尸体清理完毕,并未发现刘晟检和李仁怀。众人又向四周挖了不少地方,再无尸体出现。张瑞祥死寂一般的心中又升起一星希望之光,心中暗自祈祷两人吉人天相。 好在次日天气放晴,众接着搜寻,却未再发现任何线索,便有人猜测晋王可能已被人劫持。自古以来劫持人质,总是有目的,要钱要物总会放出放来,可至今却未收到任何消息,也是有违常理。 朝廷接到凑报,皇帝龙颜大怒,疑心此事是刘晟睿所为,下令将其关押宗人府,由大理寺卿钱正韬亲自审训,务必彻查此事。又派出骁骑参领林翰轩率五千骁骑营前往支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到得第四日午时,林翰轩带着人马到达九仙山与张瑞祥汇合,立即将人划分为十人一组,沿着官道从山脚向山顶细细搜寻,又令沿途各郡县进出均要严查,切不可放走任何可疑之人。 众人将这九仙山官道方圆五十里如梳子般细细搜寻几遍,却未见任何蛛丝马迹。林翰轩无法,只得将刘李二人画像送到各府衙,令人四处寻访,并贴出告示,提供有效线索者赏以重金。如此过了十数日,藏于深山中的盗匪山寨到是扫荡一空,刘李二人却如石沉大海毫无消息。 过了几日,刘晟检随行侍卫的尸体运回京城,仵作验尸后得出结果,五十四个侍卫乃是身中蒙汗药在先,昏迷后被人活埋,是以神态安静,并无多大痛苦另外五名侍卫是被大形重物击中,有的当场死亡,有是落于水中溺毙,按张瑞祥上报的情况来看,是被落下的巨石所伤至于那八个黑衣人却死得最为蹊跷,其要命的伤口均如铜钱大小,应是由细小硬物以极强的外力击中。 可以断定的下,下蒙汗药之人与黑衣人是一伙的,大石是黑衣人从崖上推下,但黑衣人是谁c受谁指使却一概不知。那些黑衣人除一身黑衣外,翻遍全身,均无任何线索,将其画像发往各处巡查,也无人识得,竟是生生从天而降一般。 大理寺多番提审刘晟睿,他却神情安详,每每回复均不急不缓的那几句:“此事本王毫不知情,本王为也皇弟的遭遇深感痛心!你们不查案子抓真凶,却成日里与本王纠缠,实不是可理喻?难道你们还想在本王身上用刑,屈打成招不成?”他身为皇子自不能用刑,钱正韬虽知他所言不实,却苦无证据,一时也无可奈何。 钱正韬无法,只得将瑞王府管事c幕僚一并收押提审,谁知这些手下口风甚紧,无论怎么威逼利诱c刑讯逼供,却一丝有用的线索也问不到。为此钱正韬被皇帝斥责多次,有苦无处诉。 刘世锦自刘晟检遇刺以来暗自神伤,想到自曾祖父高祖皇帝举义旗建立大昌四十四载以来,平定乱军c收服诸侯,外拒强寇c内剿前朝余孽。直至十七年前,前朝西陵候李景东死在自己剑下,大昌国才算真正的一统江山,天下太平。 自己亲自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役,见到百姓受战祸之苦,是以继位之时暗自立誓绝不轻易言兵,与民休养生息。继位之初顶着巨大的压力修改国策c整顿吏治,轻徭役c薄赋税,为帝十数年以来,更是亲作表率,厉行节检,一心勉于政事,每日里早起晚睡,从不敢偷闲。 首发 眼见国家在自己和群臣的共同努力下渐渐走向正轨,吏治清明c政令畅通c百姓安居乐业c国库渐渐充盈,国家呈现欣欣向荣之势,去岁狄国来犯,大昌军民团结一心,给予迎头痛击,更彰显大昌国力日益强盛。 谁知自己一心扑在国事上,却忽略了对儿子们的督导。当初,太子刘晟厚飞扬跋扈,为了一个女子敢在太后面前耍横,太后因此一病不起,撒手归西更甚者还欲弑君谋位,自己盛怒之下将其贬谪发配,却未曾想到令他客死他乡! 如今南部遇到数十年未遇的大洪灾,成王刘晟睿不思如何赈灾善后,只想着建绩邀功,导致处置不当,令数十万灾民陷于瘟疫之苦。自己不得已临阵换将,令晋王前去,可刘晟睿眼见兄弟办好差事,在朝中呼声鹊起,便不顾骨肉亲情,派人刺杀,至今下落不明。若自己狠下心肠依律废了他,那自己岂非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刘世锦身体本已积劳成疾,如今在自责c担忧c伤心c愤怒等多重情绪的折磨下,终于熬不住卧倒在床。太医嘱咐此乃心思郁结,是心病,须得放宽心静养方能治愈。可这刘晟检一直无消息,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旨意 前些日子得报刘晟检的随行护卫因中了迷药,方才落得人事不醒c任人宰割的命运。联想起李仁怀失踪前曾无意中提到寻芳楼老板找到他,欲出重金购买迷药之事。自己当时并未在意,但这两件事都与迷药有关,就这样硬生生的联系在了一起,顿时仿佛被冰水浇了满身,遍体寒凉,并隐隐生出惊惧之感。 当即派出隐卫,令其暗中到寻芳楼查清此事,叮嘱行事必须秘密,若被人发现,可以采取任何非常手段处置。 没过几天,隐卫回报:寻芳楼老板杜金元和最红的雪柳姑娘都与成王府管事刘义多有来往,就连令前太子口出狂语的那个女人,本也是寻芳楼新晋的花魁,只是送进宫前,秘密送到了一户人家,隐藏了她青楼女子的身份。 刘世锦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只觉得自己被巨大的铁锤砸中,钝痛到麻木,只有一句话在心中反复的叫嚣:“是朕失察害死了厚儿,是朕对不起你!”那人离去时绝决而空洞的眼神c义无反顾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可是怎么也抓不住,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张口欲唤,一开口却喷出一口鲜血,顿时昏迷不醒。 随侍宫人忙请来太医,几番抢救方才保住性命,从此以后,刘世锦竟是无法进食,每日只能靠羹汤之类流食辅以人参等药材吊着,朝中之事交由太傅郑誉亮c左相李承坤暂代处理。 这一日,刘世锦召见郑誉亮c李承坤c苏子策晋见。三人来到刘世锦寝宫,见平日里英武威严的贤宗皇帝,此时无力的躺在龙塌上,双颊深陷c身形瘦削,披散着花白的头发,哪里还有半分君临天下的气度,俨然是一个痛失儿子c缠绵病塌的老父! 三人见刘世锦这般光景,不由流下泪来,齐齐跪于龙塌之前,恳请皇上保住龙体。 刘世锦赐三位肱股之臣坐了,示意黄公公将自己扶起,靠坐软垫上。闭目向天,半晌方睁开眼来,叹道:“三位爱卿也看到了,朕这个样子,只怕没有几日好活的了。” 三人闻言,忍不住呜呜有声,郑誉亮哽咽道:“陛下正值英年,静心休养些时日便会好的,何故说这些颓废之言?” 刘世锦淡淡摇头,唇角微牵,露出一个极为苦涩的笑意:“爱卿不必说这些宽慰之言,朕的身体自已知道。朕今日让诸位前来,是有一事相商。” 三人齐声道:“请皇上吩咐。” 刘世锦轻叹一声道:“朕是想与三位商议,待朕死之后,这大好江山该托付给谁,这千斤重担让谁来挑。” 三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李承坤举袖拭了拭眼角泪水:“陛下龙体定能康复,再勿”他话未说完,便被刘世锦抬手打断他的话,声音中是满满的苦涩和无奈:“朕也知道,在检儿生死不明之际,说这立储之事,对他颇为不公。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朕不想给朝臣留下一个烂摊子,让百姓因党争而受苦。”说到此处,一口气接不上来,便连声咳嗽起来。 黄公公忙上前帮他拍背顺气,一边递上丝绢。刘世锦这一阵直咳得掏心掏肺,又含了甘草梨脯,方才渐渐止住。拿下丝绢看了一眼,便塞进袖中。 众人已然瞧见那丝绢上赫然有一团殷红,不由心下难过,都垂下头来。 刘世锦闭目喘息半响方接着道:“这骁骑营十几日也未寻到检儿,想来他已然”说到此处眼中流下泪来,摇头又道:“朕意已决,立瑞王刘晟睿为储君,此事务必保密,待朕归天之际,再向外宣布,让他登基接位吧!你等回去便令钱正韬把人放了吧,将他送回成王府,检儿遇刺之事不必再查了。” 三人未想到皇上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心下骇然,不由相顾变色。 刘世锦见他们都面露犹疑之态,闭上眼叹道:“朕也知道在你等心中,检儿才是我大苍皇帝的最佳人选,可事到如今,朕却再也等不得了。若朕驾崩之后,还未寻到他,我大苍岂不是无主?如此一来,国家必定生乱。”他睁开眼来,缓缓的向三人看去,“睿儿虽然狠毒,但也是有才之人,治理国家未必会输于检儿。来日他登基为帝,你等要象辅助朕一样辅佐于他。” 郑誉亮c李承坤c苏子策三人知道皇上所言乃是他这些日子来深思熟虑所得,若晋王身亡,这确实是最佳之策,当即不再言语,只相顾叹息一声,跪下向着刘世锦叩首应道:“臣等遵旨,臣等日后必当恪尽职守,鞠躬尽瘁!” 刘世锦见他三人答应了,心中方松了一口气。示意三人起身归位,让黄公公将自己扶起,端坐于床榻之上,屏退所有宫人,目光深切的看着三人,沉声道:“朕还有一道密旨,郑誉亮c李承坤c苏子策上前听旨!” 郑誉亮c李承坤c苏子策三人起身,走到榻前长身跪地,听皇上宣完旨后告退回府,按皇上旨意令钱正韬将刘晟睿送回成王府,又放了他府上的管事幕僚,令大理寺日后不用再审查此案了。至于其他,三位大人均缄口不言。 却说李仁怀握住刘晟检的脚踝,被他强大的下坠之力拉下悬崖。 他艺高人胆大,临危不乱,睁大眼睛向崖壁打望,只见山腰之处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也不知这崖究竟高几许。两人下坠之势甚急,呼呼风声只刮得双颊生痛,他右手紧握刘晟检脚踝,左手握紧玉笛,见到有横生的树枝便伸笛去搭,好不容易搭上两处枝丫,却因枝干太细,一触即断。 首e“发 那白色云雾已近在眼前,李仁怀暗叫不好,极速坠入云雾当中。初时还能隐隐视物,李仁怀看见一团形状怪异的黑影,忙伸长手被将玉笛搭上去,方看清是一个凸出的怪石,玉笛已搭在上面,啪的一声断为两截,下坠之势也为之一缓。 李仁怀左臂长伸抓住一处凸出的岩石,刚呼出一口气,那岩石却承受不了两人重量,断裂开来,与两人一同向下坠落。此时周围云雾厚重,眼前唯余一片茫茫白色,想要找到凭借难上加难,自己与刘晟检能否逃出升天,便只有看天意了。 一想到死,脑中立即浮现出木槿绝美的脸庞,巧笑嫣然的木槿c泫然欲滴的木槿c美目流盼的木槿c雨带梨花的木槿在脑中交替闪现,似乎只要伸出手去,就能摸到她细瓷般的肌肤,心下涌起难以割舍的痛楚。 电光火石之间,眼前一亮,却是两人已穿过茫茫云雾。李仁怀凝目一看,不由惊喜交集,原来眼下绿幽幽一片,却是一处水潭,此时离水面仅有十余丈。 李仁怀不及细想,看准近水面三四丈时,右手用力将刘晟检向上一抛,令两人下坠的力量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只觉身体更极速的向下落去。当下深吸一口气,运起内力,待离水面一丈有余时,双掌猛的击向水面,哗的一声,水面被他拍起起高高的浪花,下坠之势也随之减缓,接着扑通一声掉进冰凉的潭水中。 李仁怀奋力踩水,还未冒出水面,便感到身边水流涌动,一条人影从身旁急沉而下,忙游过去,捞起那条人影,浮出水面。 刘晟检被灰衣人一掌打在左肩,一口气提不上来,便即痛晕了过去。待掉进这冰凉的水中,被冷水一激,顿时醒了过来,一张嘴便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水,只觉眼耳鼻都如针刺般疼痛,胸口窒息得欲暴裂一般。 慌乱中伸手四处乱抓,忽觉有人从身后托住自己,将自己向上推行,只听啵的一声轻响,头已窜出了水面,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刘晟检大口呼吸着,半晌方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身体正缓缓向岸边移动,回目瞥见李仁怀在身后架着自己游动,心中一松便即又晕了过去。 李仁怀托着刘晟检游向岸边,见他兀自昏迷不醒,将他伏在大石上,双手按压他的腹部,刘晟检随着他的挤压,吐出几口水咳嗽起来。李仁怀见他已醒来,将他扶到石边坐下,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王爷感觉怎样。” 刘晟检浑身疼痛,身体冰凉,却咬牙道:“不碍事。” 李仁怀见他双唇冻得青紫,说话时上下牙相互碰撞,发出得得之声,当即从怀里摸出几个瓷瓶,从一个黑色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放入刘晟检口中,温言道:“王爷稍事忍耐,在下这就去生火。” 李仁怀就近捡了些枯枝落叶,回到大石旁,却见刘晟检已然昏倒在地,面前赫然有一滩乌黑血迹。 李仁怀忙上前探他鼻息,只觉呼吸细微若有若无,伸指搭上他的脉门,只觉脉象时断时续,心下大惊,知道刚才灰袍人的一掌震伤了他的心脉,只怕随时一口气上不来便会丢了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崖底 当即伸出右掌,低着他的背心,鼓动真气传入他身体。直运功小半个时辰,刘晟检方轻哼一声,悠悠醒了过来,只觉一股暧烘烘的气流从背心贯入,顺着血液流向全身,四肢百骸暖洋洋的有了知觉。 李仁怀见他醒转,将他放靠在大石旁,将柴火架好,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来。幸好火折子用油纸包裹得甚是密实,并未熄灭。火很快便燃烧起来,刘晟检却已支持不住,又沉沉晕睡过去。 李仁怀在火堆旁搭了一个竹架,将刘晟检外裳脱下,只听当的一声掉出一物,捡起来见是一把尺余长的匕首,那匕首鞘身金缠绕,柄上有一颗龙眼大小的红宝石,一看便非凡品,随手别在腰间,将两个的衣服搭在竹杆上烘烤。 李仁怀此时已累得不行,隐隐感到左臂箭伤之处有痒麻胀痛之感,知道护心清血丹未能将箭毒除尽,刚才又强行运功为刘晟检疗伤,只怕毒气已经漫延。当即在火堆边坐了,解开内衫露出左臂,只见箭伤已然震裂,伤口周围鸡蛋大小的一团已变成乌黑之色,向四周扩散开淡淡的紫色。 李仁怀从腰间拔出匕首,但觉寒气扑面犹如一汪秋水,心道这匕首锋利,到是可以让自己少受些折磨。他握紧手柄,将刀锋在火上烧烤片刻,回转刀尖咬紧牙关将箭伤周围乌黑之处削掉,挤出暗色毒血直至血色鲜亮,方从怀中取出三粒护心清血丹,一粒服下,两粒咬碎了涂于伤口之上,从衣摆处撕下一块布巾将伤口包扎起来。 他动作极是流畅,看似轻车熟路,实则早痛得几欲晕倒,豆大的汗珠渗满额间,深呼吸了数次言勉强忍着,待将伤处敷上药感到一阵清凉,疼痛才稍稍减轻。也未知体内余毒是否除尽,当即盘膝坐下,运起内息全身游走一个周天,细细探试确认无异方才放心。 此时刘晟检已然醒转,见他挖肉抹药,运功调息,一颗心也跟着紧绷,见他缓过气来,自己也呼出一口长气,始觉得身子僵直极不舒服,双手撑在石上欲换一个姿势,右肩突如其来的钻心之痛令他“哎哟”一声叫出声来。 李仁怀见他脸上神色极为痛苦,强撑着极度疲乏的身体走过去,扯开他的衣带道:“王爷,在下帮你把衣服脱了,方便检查伤势,唐突莫怪。”刘晟检“嗯”了一声任他施为。 李仁怀轻轻脱下他的内裳,见他背部c手臂之上有五六处剑伤,划痕虽长却并不深,到是右肩乌黑一团,肩胛处呈怪异的凸起,伸手轻轻一按,刘晟检便痛得倒吸冷气。不由皱紧了眉头道:“此处骨折了,在下一会儿为殿下接上,可能会有些疼痛。” 刘晟检斜眼看着他,强笑道:“你挖自己的肉尚且不怕,我又怎会输于你。” 李仁怀抬眼看他,见他虽痛得脸色惨白,但神情如常隐有傲色。想着他身为皇子,自小养尊处优,如今遭此突变身受重伤,却还能处变不惊,沉稳有度,果有皇家风范,心中对他也有些佩服。 当下就近寻了些草药,削了几根宽扁的木棍,又将自己的里衣割下数根布条,方才为他接上断骨,将草药敷上,再用木棍固定了好,用布条缚紧。 整个过程刘晟检均咬牙蹙眉一声未吭,李仁怀打好最后一个结,松了口气道:“一时找不到接骨的草药,先给你敷些消肿止痛的,明日我再四处找找。”抬眼见刘晟检额上冷汗涔涔,不由笑道:“王爷若是痛得厉害,尽管呼痛,此处就你我两人,难道王爷还怕人笑话不成。” 李仁怀又将他身上各处剑伤抹上金疮药,知道他此时外伤到是处理了,但是那一掌已伤及肺腑,此处荒野深崖之下,自己虽是大夫,却苦于无药,极是难办。 刘晟检见他双眉紧锁面色忧虑,知他担忧,强笑道:“本王也自小练武,并非纸糊的灯笼,不碍事。何况你我坠下深崖尚且不死,这些小伤又算什么。” 李仁怀看他一眼并不答话,见火势渐弱,丢了几根枯枝在火中,靠着大石坐下,方觉得一身酸痛,连抬起小指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想睡去。但此时不知周围情况,又如何能睡?休息一会儿又勉力起来,跳上一颗大树,向四处打量。 只见四周山峰如利剑一般直插云端,水潭背面的山峰上一道瀑布如银色素练飞流而下,冲击到山腰的石崖上珠散玉碎,最后落于潭中,轰然作响,溅起腾腾水雾,碧绿的水潭升起氤氲之气。自己二人置身的潭边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下杂草丛生,显是人迹罕至,较远的地方有高大树木已然成林。 李仁怀想着两人均受伤不轻,须得找些吃食补充体力,走到潭边一看,只见一潭碧水清澈见底,一群群不知名的银色鱼儿在水中游弋,心道这肚子问题到是不用愁了。 当下走到竹林边,砍下两根竹子,将竹杆一头削尖,脱了靯子,撩起衣摆踏入水中静立不动,少顷,便有一群鱼游近身旁,将竹杆稳稳插下,再提起来时,只见一尾尺余长的银鱼被钉在竹杆上,不断的摆动身体挣扎。 李仁怀如法炮制又捉了两尾鱼,方才上岸,将鱼破洗干净,用竹杆穿了,放在火上烧烤,不一会儿便脂香四溢。 两人腹中饥饿,将鱼分食,李仁怀很快便吃完一条,虽然未加任何调料,却觉得是此生从未吃过的美味。抬眼一看刘晟检,见他仅吃了几口,便又靠着大石迷迷糊糊的睡了。 此时天色已晚,李仁怀捡了些粗大的树杆架在火上,给刘晟检穿上烤干的衣服,又将自己的衣服盖在他身上。便在他身边躺下,以天为被以地为铺,在火堆旁睡了。 李仁怀虽是倦极,但心中担忧,却睡不安稳,迷迷糊糊间耳中听到刘晟检时急时缓的呼吸c微风轻轻拂过树梢c柴火爆裂的哔啵和小动物跑过窣窣的声音,直至天色将明才睡了一会儿。 李仁怀一觉醒来,见刘晟检兀自未醒,也不知道是不是痛得厉害,眉头紧紧锁着。再一看,见他双颊发红c嘴唇干裂,心中暗呼不妙。伸手一摸果然烫手,却是发烧了,不由暗自着急。自己身上带的都是些解毒c护心c治伤的应急药丸,却无治疗头痛脑热之药。 李仁怀见自己衣摆已七零八落,实在不能再割了,便将刘晟检的衣摆割下一块,去潭中浸湿给他洗了脸,再将湿布敷在他额上。削下两节竹筒,去潭边取了些水,将治内伤的丹药在水中化了,给他喂下。 将他留在潭边,自己到林中去寻找草药,好在此处水量丰沛,植物甚是茂密,不多时便寻到几味解表退烧的草药。于是采了一大抱草药回来,寻来一块凹陷的石块,将草药放在里面捣碎,再将汁液挤进刘晟检的嘴里。 如此忙活了半日,天空却响起了闷雷,李仁怀看着天空一片灰暗,似有下雨之势,知道刘晟检此时再不能淋雨,便将他负在背上,沿着崖壁奔跑,只盼能找到一处出口,走出这山谷。谁知这山谷犹如一个狭长的铁桶,四面具是入云的险峰,跑了大半个时辰,已绕着谷底跑了将近一圈,仍未见着出路,只寻到几个山洞。 李仁怀又累又饿,天空飘起零星小雨,只得背着刘晟检来到一个较大的山洞,用树枝绑成一把大扫帚,将洞子打扫一番,又到林中收集些枯叶干草,在洞中铺了,将刘晟检放在上面。 收拾停当,方在洞中烧了一个小火堆,自己也坐在边上靠着石壁小睡一会。其间刘晟检一直迷迷糊糊,昏睡不醒。 睡了近一个时辰,李仁怀又去采了药给刘晟检服下,方才去捕鱼。回来时见刘晟检已醒,斜靠在草垫上,见他回来轻点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李仁怀将鱼架在火上,取出竹筒让刘晟检喝了些水,低声叹道:“王爷,你可算是醒了。” 刘晟检牵了牵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声音低沉暗哑:“有劳你了。” 李仁怀将找来的接骨药草捣得稀烂,给他换上,见右肩伤处已然消肿,身上那几处伤口也有结痂的迹象,心下稍安。又将自己左臂上的伤处换上祛腐生肌的草药。 此时鱼也熟了,李仁怀递了一条给刘晟检,自己拿起一条便吃了起来。刘晟检接过鱼却并不急着吃,轻叹一声,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本王平日里常在暗地里笑你婆婆妈妈,出门总是带一堆瓶瓶罐罐,此时方知什么叫做有备无患。” 李仁怀没想到他在这当口却说这事,不由一愣,淡淡道:“还好王爷身体底子好,否则便是带再多的药,也是无用。” 刘晟检早见惯了他的冷淡,知道他这人面冷心热,便不再言语,慢慢将鱼送到嘴里吃了起来。谁知腹中虽是饥饿,但胸口却闷得慌,勉力吞下几口,嗓子一甜,呕出一大口血来,倒在一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困局 李仁怀忙上前将他扶起,以手抵住他的背心,将真气贯入他体内,直至他呼吸平稳,方将轻轻将他放在垫上。 看着刘晟检毫无血色的睡颜,心中烦闷,转身走出山洞,在林间随意漫步。思索着在这无药之地,如何才能为刘晟检施治。正是不得要领,脚下“嗒”的一声轻响,却是踩在了一个浅浅的水洼之中。 李仁怀低头一看,不由喜上眉梢,只见水洼边上有一丛墨绿色的浅草,草叶矩圆,叶边有三角状锯齿,正是治疗内伤吐血的接骨仙桃,虽然深秋之际虫瘿全无,已过了最佳的采摘时期,但也正是所需良药,当下将接骨仙桃草全采了,又寻了几味草药辅之。 李仁怀回到洞中,想着此药需得煎服,不由又犯起愁来。回头看到那捣药汁的石块,猛然想到潭边众多圆形大石,便有了计较。 到了潭边,寻得一个大小形状适宜的圆石,运起内力将匕首对准石头一插,“噗”的一声匕首直没至柄,李仁怀大喜,暗赞果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继续运劲将匕首行走一周,取出削下的石心,又在两侧上端各开一个小孔,剥了些树皮,搓成细绳,从小孔中穿过,便成了一口石锅,又如此泡制了几个石碗。 李仁怀在洞外搭石为灶,将找来的草药放入石锅熬制,直忙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把草药煎好,倒入石碗中凉着。想着刘晟检这两日没吃什么东西,如此下去便是铁打的骨头也撑不了多久,又去潭边捕了条鱼,在石锅中炖上。 待收拾停当,药水温度正好,便端进洞,将刘晟检扶靠在自己肩上,慢慢喂他服下。刘晟检迷糊中还算配合,一碗药咽进大半,仅有少数溢出。待鱼汤熬好后,又如法炮制喂他喝了一碗鱼汤。 至此以后,李仁怀每日便采药煎药,捕鱼熬汤。如此过得七八日,刘晟检伤势方渐有起色,虽然神色恹恹的,至少不再整日昏睡,也不再呕血了。 这段时日,李仁怀得闲便四处寻找出路,在这谷中来回巡找了数十遍,对山谷的一草一木已是了然于胸,仍未找到出路。 这一日,仰望着四周高耸入云的山崖,想着总不能困死在这方寸之地,便选了一处,顺着崖壁向上攀爬。才开始山壁还略有倾斜,爬了数十仗后,山峰崖壁如削,再无凭借之处,只得无功而返。 李仁怀无精打采的回到洞中,刘晟检见他神情郁郁,知道又是白忙了一天,心里也不好受,却出言安慰道:“自古天无绝人之路,你我人中龙凤,岂是被这小小山峦困住之辈?如今未能出去,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李仁怀见他神情兀自狷狂桀骜,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 想着若真无法出去,再也见不到木槿,当初效力刘晟检的初衷便变得毫无意义!原本想着王爷失踪,朝廷必会派出大批人马寻找,说这定能寻到此处。 可如今已过了八日,还未见有人到来,知道已是无望。心中身烦躁,一把将放在一侧的石碗拂在地上。 刘晟检叹道:“它们又没错,李兄何苦拿这些家什散气。” 他此时心情极差,也不看刘晟检,冷哼一声道:“自打与你结盟,我便没安生过。先是自己遭人刺杀,接着新婚之日妻子失踪,现又与你被困山谷,做侍候你吃喝拉撒医的全能仆人!” 刘晟检心下黯然神伤,深知两人陷于如此境地,皆由自己而起,呆了一会方道:“你我在此处多日,未知外面情形如何。若我终不能出去,父皇即便生气伤心,却断不会要大皇兄的命,说不定还会将这皇位交到他手头!” 李仁怀愤愤道:“他谋杀亲弟,如此阴险狠毒,皇上也能容忍?” 这几日里,两人几番探讨此次刺杀之事,认定刘晟睿便是主谋。 他此次赈灾失策,导致瘟疫泛滥,被刘晟检抢了功劳,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是此消彼涨。加之刘晟检已暗中争取到苏子策c郑誉亮等重臣支持,回京途中曾得秘报,众朝臣已向皇上推荐立刘晟检为储,皇上似有应允之意。事到如今,刘晟睿已无计可施, 刘晟检知他对木槿用情至深,想着自己也如他一般,万不愿让心中的那个人身临险境,当下点点头道:“李兄所言甚是。”想着刘晟睿平日里谦和睿智之态,不由冷笑道,“他平日里一副清心寡欲c谦谦君子之态,我虽知道他为谋权势不折手段,却还不知他竟下流至斯,竟做出这等欺男霸女之事。看来父王和一帮臣子都被他道貌岸然的外表所迷惑了。” 李仁怀看准一条大鱼刺下竹杆,提起一尾尺来长的银鱼,他将鱼扔到岸上,淡淡道:“他此次做出如此惊天之举,其狼子野心便再也掩盖不住了。可笑的却是,他却能因此坐上那宝座。” 刘晟检冷哼一声道:“他此次赈灾失职,令南部百姓无辜丧生达十万之众。即便父皇迫于无奈传位于他,依本王看来却也未必坐得稳。” 此时李仁怀已刺中第三条鱼,他提着鱼走向岸边,将先前两条一并拿了,在潭边剖洗。刘晟检见他不言,也不介意,长笑一声道:“只可惜他机关算尽,却漏算了李神医你!他只道你医术如神,不敢在你我的茶中下迷药,却没算到你还武功盖世,所向披靡。” 李仁怀淡淡扫他一眼,冷声道:“我要真有王爷所说的那么厉害,便不会困在此处吃半个月的鱼了!” 刘晟检哈哈大笑,眼中生出睥睨天的傲气:“老天既然让本王大难不死,本王就决计不会让他轻易得呈,本王到是要和他好好斗上一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出路 李仁怀提着鱼,与刘晟检并肩而行:“王爷有何计划?” 刘晟检细细想了一想,皱眉道:“他此次行事极是隐秘周详,我们即便能回去,也不易找到证据。” 李仁怀淡淡一笑道:“证据到不是难事。” 刘晟检抬眼看到他神情笃定,不由精神一振:“哦?李兄有何高见!” 李仁怀道:“我在对付那葛衣宋老三时,用了李家独门的玄冰寒针。” 刘晟检大是不解,奇道:“这便如何?” 李仁怀扫了他一眼,似是对他的愚钝不满:“中了玄冰寒针之人,寒气入侵五脏六腑,每逢月圆阴气最盛之日,寒气发作,便会浑身冷痛交加,如身在冰室之中以冰刀凌迟,非得我李家独门内功辅以针灸方能化解。” 刘晟检方醒悟过来,双手一拍笑道:“想不到李神医还有此妙着,那我们只需在各处医馆打听这寒气入侵之人便可!” 李仁怀点了点头,又摇头叹道:“只可惜你我如今困在此处出去不得,我昨日又将此处寻了一遍,没有新的发现。” 刘晟检猛的省起一事,纳闷道:“难道他们早已知道此地无路,你我绝无可能出谷,是以未派人来搜寻?” 李仁怀道:“我也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来赶尽杀绝。不过依我之见,必是朝廷派人在这山上搜寻,他们不敢轻易行动,这么多日未见你我音信,早认定我们已经命丧黄泉了。” 饭后,刘晟检又与李仁怀一道,沿着山壁又细细搜寻一遍,不但将这深谷中的五处洞穴全都探寻,就连被藤蔓覆盖之处,也一一拨开检查,仍然一无所获。 次日天刚放明,刘李二人到潭边清洗,刘晟检抬头仰望着从崖顶飞流而下的瀑布若有所思,李仁怀见他不言不动,也不理会,自行梳洗了一番,拿着竹杆便下水捕鱼,正瞅准一条肥大的银鱼,举起竹杆欲刺,却听刘晟检哈哈大笑起来。 自掉下山崖之后,李仁怀从未见他如此开怀笑过,不由抬头看向他,却见他双手负于身后,一扫往日沉郁,神色间恢复了平日的狂傲,斜眼看着李仁怀笑道:“这瀑布终年不息,潭水却未见满溢,这水都流到哪儿去了?” 李仁怀手一抖,竹杆便掉入水中,眼睛随之一亮:“王爷所言极是,这水必另有出处,我这便寻去。” 刘晟检摆手笑道:“暂且不忙,还是填饱肚子再去寻。你且捉两条肥大的鱼来,好好品尝品尝,说不定这便是你我今生最后一次品尝这银鱼的滋味了。” 李仁怀不由笑了起来,低头见竹杆正缓缓向西漂去,伸手将之捞回,笑道:“以后王爷若是还想吃,就自己从上面跳下来吧。”刘晟检哈哈大笑,心情甚是舒畅。 两人饱餐一顿后,李仁怀摘下一片竹叶夹在拇指和中指之间向外弹去,那竹叶便如匕首一般直直飞出,稳稳掉在湖心,随着水流缓缓而行,少顷便漂到水潭西侧一处,打了几个旋没有踪影。李仁怀双手一拍,叫道:“便是这里了!” c最新章v节1&一t;上 回头见刘晟检也是一脸兴奋之色,指着他缚着木棍的右肩沉吟道:“不知这水下境况如何,你肩头这骨折之处正是紧要时期,依在下看来,还是等养好了再走吧。” 刘晟检摇头道:“伤筯动骨一百天,难道是要本王等到那伪君子坐上皇位再回去么?” 李仁怀轻叹一声,不再多劝,去削了些木棍,用布条加固在他伤处。 两人来到竹叶消失之处,举目环视这如铁桶一般的山峰,想着这半月余来的艰辛,不由感慨万千,对视一眼,一起跳入水中。 如今已是初冬,潭水冰凉刺骨,刘晟检往日见李仁怀捕鱼尚不觉得,此时身入其中,冷的“嗤”的一声吸气,打了个寒颤。两人不知道此处潭水深有几许,李仁怀示意刘晟检做好准备,深吸一口气,率先沉入水中,只下潜三尺左右,便见前方石壁上黑森森的一团,料想便是流水的出口,当即向那方游去。 离洞口还有尺许,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吸力带着自己向深黑处而去,李仁怀忙一手拉紧刘晟检,一手护住头脸,随着那股急流向洞中而去。 进得水洞,那股吸力便慢慢减弱,刘李二人顺着水流极速向前游去。这水洞里一团漆黑,饶是李仁怀目力过人,也无法视物,当下只凭感觉继续前行。 如此潜行了半柱香时分,李仁怀估计着刘晟检胸中存气即将用完,便一手挡于头顶,一手拉了刘晟检缓缓上浮,感觉到手已伸出水面,并未有阻碍之物,心下大喜,将头探出水面,刘晟检也紧跟着将头露出水面。两人大口呼吸着空气,在这两眼一摸黑的山洞中,只听得彼此粗粗的喘气声。 又顺水游了约一柱香时间,感觉山洞越发开阔,前方隐隐有光亮渗入,两人欢呼一声,更加奋力向前游去。离洞口还有丈许,水面已然变浅,两人已可踏到地面而行。 两人担心出口又是瀑布悬崖,不敢冒然前行,便靠向洞壁缓缓向前走,洞口宽达两丈余,还未走出洞口,便看到外面是一处更大的水潭,水潭的对岸是灰色的芦苇荡,再远处便是葱郁的森林和延绵起伏的山峦。 两人总算松了一口气,靠着洞壁稍事休息,继续向岸边游去。 当双足踏上土地之时,两人不由抚掌大笑。除下衣裳用力挤干丢在一边。李仁怀摸摸刘晟检右肩,饶是自己包扎得结实,那肩骨也微有错位,当即为他矫正重新包扎。 两人躺在芦苇地里,望着天上的悠悠白云,心情也如此时的天气一般晴朗。冬日的暖阳晒在身上,却不能融化了满身寒意。李仁怀烧起火堆烘烤衣服,刘晟检躺在火边,嘴里刁着一根芦苇杆笑道:“其实那洞中天地也是不错,适合你这种淡泊名利之人隐居,若真心想要避世,便到此处,再无人能找到。” 李仁怀此时心情甚好,打趣道:“地方到是好地方,可若是有日一位皇子从天而降,扰人清静,就大煞风景了!” 刘晟检哈哈大笑:“那你再护送他出来,保他登上皇位,做辅政良臣。” 李仁怀也笑道:“做辅政之臣,岂不违我本意?更何况我最多能在他头痛脑热时开两剂方子,其他什么也不会。” 刘晟检笑道:“李神医过谦了,此次同行,到让本王重新认识你了。” 过不多时,两人穿是烤干的衣服,打算出发,此时两人衣服多处破损,穿在身上犹如乞儿,不免又互相调笑一番。 两人察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此处应是大山深处,并无人迹,只有一条小溪蜿蜒流淌。两人也不知道该往哪走,商量一番后决定沿着溪流而下,终会走到山脚,找到有人的地方。 谁知行了半日,直至那蛋黄一般的太阳从山峦间沉下,也未见到有人家。途中,李仁怀用石子打了两只野兔烤来吃了,两人便在林中胡乱过了一夜。 次日继续沿着溪谷而行,到得晚间,见溪边一株大树下有一间小木屋。两人终于看到有人痕迹,不由大喜,对望一眼快步向木屋行去。 走近一拍门,那门应声而开,屋里却是空无一人。 屋中极是简陋,靠墙是一张两尺余宽的床,上面铺着几张破烂不堪的兽皮,屋中有一个火坑,周围放着三个木桩做的凳子,上面已积满灰尘,边上放着一把茶壶和两只有缺口的茶碗。 刘晟检从未见过如此破败的居所,不由皱起眉头道:“此处也能住人?” 李仁怀道:“应是猎户临时过夜之所,想来离村庄还有些路程,今日便在此歇息,总比睡在荒野里强些。” 刘晟检不再言语,李仁怀从床上拉了两张兽皮垫在地上,合衣躺下,将床留给刘晟检。 刘晟检从未如此长时间徒步而行,双腿早已酸痛到麻木,脚掌上起了大大小小十数个水泡,他性格极是坚韧,两日来未叫一声苦。 此时见有床可睡,一声不响的躺了上去。当李仁怀迷迷糊糊快要入睡之际,听到他沉闷声音:“如此走下去,何时才能到得京城,也不知京中境况如何!” 李仁怀应道:“既然此处是猎人留宿之处,想必离集镇也只一两日路程,早些睡吧,明日早些起来赶路。”说完侧过身去,背对着他睡了。 第二天下午,果然山脚下有一个小小的村庄,两人欢呼一声,朝那村子跑去。刚到村口,便见一个二十多岁c模样憨厚的村夫,抗了几张兽皮匆匆往外走。上前一问,知道此处是礼都县最边远的一个村落,离县城五十余里,此处村民靠山吃山,均以狩猎为生。 刘晟检这几日奔波,早已累得不行,到了这有人之处,心头一松便觉实在走不动了。眉头一皱想到一事,笑着对那村夫道:“小哥,我有一个发财的好机会,不知道小哥可愿一试?” 那村夫见两人一身衣衫褴褛,刘晟检肩处还绑着木棍,看样子应是受伤不轻,如此落魄之态,能有什么发财之机,当下摇摇头道:“你若有法子赚钱,怎么会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两位没什么事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我还要到北村去送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回京 刘晟检何时被人如此奚落过,不由为之气结,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李仁怀见状哈哈大笑,也不帮腔,双手抱胸看着他。 到是那村夫临走前又看了两人几眼,只觉得眼熟,不由奇道:“我怎么觉得在两位好生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是哪里见过?” 刘晟检双目一挑,面露得色斜睨了李仁怀一眼,对那村夫和言悦色循循善诱:“前些日子,可是有官差拿着画像到你们村里来寻人?” 村夫经他一提醒,猛然想起来,盯着他细看了一会,又转头看了李仁怀几点,双手一拍,跳了起来,指着他“啊啊啊”了好几声,方道:“前些日子来了好些官老爷,将我们村子里的人召集到一起,拿了画像给我们看,说如果见到你们到立即到衙门禀报!” 刘晟检笑眯眯的点点头,又温言道:“官差可曾说过找到我两重重有赏?” 那村夫猛然点头道:“是啊是啊,官老爷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说着他一脸惊喜的看向刘晟检,“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报官领赏?” 刘晟检正想赞孺子可教,那村夫却抬手抓了抓头,摇头道:“你们自己去衙门,这赏钱就归你们了,哪有我的份啊!” 刘晟检见他如此憨直,不由有些泄气,叹道:“你带我们去你家休息,你骑快马去衙门报信,那赏钱自然就是你的了。” 那村夫眼睛一亮,喜道:“当真如此?” 刘晟检微微一笑,着点头道:“当真!” 那人见刘晟检神情不似有欺,忙领了二人来到家中。他尚未取妻,家中还有一个母亲,见有客人进来,只以为是儿子的朋友,便忙着烧水泡茶去了。 刘晟检让村夫去拿纸笔,村夫为难道:“我们村里二十来户人家,全都不识字,哪有什么纸笔?” 刘晟检无奈,从头上取下发簪交与村夫为凭,令他速去县衙报信。村夫请母亲好吃好喝的招待二人,自己取了马直奔县衙去了。 猎户人家,自是没有什么好茶好菜。妇人奉上的茶无非是平日里自己在山中采的老山茶,端上的菜也多中儿子平日里打来风干的野味,饭更是糙米,两人多日来未吃过正常的饭菜,此时送入中,竟觉得比在府里喝惯的早春贡茶c吃惯的玉粒金莼更能入口。 一个时辰后,礼都县令催盛全率府衙官员急急赶来时,刘晟检与李仁怀正靠墙坐在屋前地泥地上,品着茶看着天边的映得火红的晚霞,虽然一身衣衫褴褛,神情有睥睨天下c指点江山之感。 刘晟检见一队人浩浩荡荡直奔这边而来,站起身来,抖拌身上的尘土,回头对李仁怀笑道:“看来你我的轻闲日子到头了。” 催盛全一见两人,忙下马小跑过来,说道:“下官催盛全参见”正要跪下上行参拜之礼,刘晟检伸出左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面带笑意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催盛全不明就里,满股疑惑的看着他。 刘晟检却不理他,拉着那报信的村夫走到一边,悄声问道:“小哥,县老爷给了你多少赏银?” 那村夫甚是高兴,也不隐瞒:“兄弟,今天我可是发大财了,大老爷赏了我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我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想着若非是他,自己哪能得这么多赏银,见他穿着着实寒酸,又道:“兄弟,如果你缺钱,我可以分一份给你。” 刘晟检见他言语朴实,便起了逗趣之心,当即苦着脸指指李仁怀道:“你看看他和我这样子,只怕连下顿在哪里都不知道。” 村夫抓抓脑袋,神情极是憨厚:“大老爷见你的信物,便急慌慌带了这么多人来接你,怎么会不给你饭吃?” 刘晟检叹道:“他哪是来接我的,他是要拉了我去问罪,我没钱疏通,去了可有苦受了!” 村夫信以为真,甚是同情,从怀里拿出银包,取出一锭后,将银包递给刘晟检:“这些你拿去疏通吧!” 刘晟检见自己漏洞百出的拙劣谎言,他竟也相信,还将大半银子赠与自己,不由哈哈大笑,转过身向催盛全道:“催大人再赏他一百两!”留下一头雾水的村夫,与李仁怀并肩走了。 一首发 坐在温软舒适的马车里,刘晟检斜靠在车壁上,想起那村夫愣怔的模样,还兀自觉得有趣,李仁怀见他唇角挂着笑意,靠在另一侧车壁,低叹一声道:“穷人家心思单纯,你可苦拿他取乐?” 刘晟检笑道:“我何曾拿他取乐了,他为此多得了一百两赏银,此时应该比我还乐!”李仁怀想着也有道理,便不再理他,闭上眼睛假寐。 行了近一个时辰,方到得礼都县衙,催盛全将两人迎进别院,院中早梅已然盛开,淡淡的幽香随着夜风飘散。两人舒舒服服泡了澡,洗去多日来的风尘,换上华丽轻柔的锦袍。催盛全再见到两人时,两人已焕然一新,一个气度卓然,一个清俊儒雅,俱是人中翘楚,不由暗自喝彩。 刘晟检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催盛全设宴洗尘之请,问起他京中之事,他只知道骁骑将军林翰轩奉皇命率骁骑营寻找二人,成王已从大理寺府放了出来,其他情况便不知道了。 刘晟检知道他受官职所限,也不责怪,只令送些果茶来即可。 刘晟检听说皇上果然不再追成王赈灾失职之责,只怕便如自己猜测的那样,已作了传位于他的打算,不由归心似箭。 第二天早早起身,打算即刻启程回京。刚来到偏厅准备用膳,催盛全进来禀报骁骑将军林大人求见。 刘晟检撩起衣摆坐下道:“有请。” 帘外传来脚步声,行到门边便停住了,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末将林翰轩参见晋王,臣奉圣意特来护驾。” 刘晟检轻轻咳一声道:“林将军请进。” 林翰轩掀帘跨了进来,行了参拜之礼道:“末将护架来迟,请殿下责罚!” 刘晟检左手微微一抬道:“此事与将军无关,将军何必自责。将军这些日子辛苦了!” 林翰轩起身,双手垂于身侧道:“末将寻访不力,令王爷多日流连在外,实在难辞其咎。” 刘晟检轻笑一声不置可否。随即指着桌上的饭菜道:“将军可用了早饭?不如与本王一起吃,本王还有事要问你。”又指着李仁怀道:“这位李神医想必不用介绍了吧!” 李仁怀自林翰轩进来,便站起了身,见刘晟检如此说,当下向他一抱拳道:“兄长辛苦了。” 刘晟检哈哈一笑道:“本王到是忘了,你两本是一家人!来来来,一同用膳回京去!” 林翰轩也不推辞,告了罪便坐了下来。 刘晟检问起他近日京中近况,林翰轩因一直在外寻找二人,到不甚清楚,只道前些日子成王被羁押问审,听说近两日又回了成王府皇上自晋王失踪后便卧病不起,朝中事务均由左相和太傅主持。 刘晟检听得父皇生病,哪还吃得下饭,搁下碗筷便叫人备马,众人骑了快马急急回京而去。 离南城门还有数十丈远,遥遥便见城门下黑压压站了好些人。马蹄飞扬,瞬间便到了近处,却见是穿着紫c红c绿各色官服的朝臣,为首的正是太傅郑誉亮c左相李承坤。 众臣见晋王勒马而立,均伏地跪拜。刘晟检忙翻身下马,上前搀起郑誉亮和李承坤。 郑誉亮告诉他,今日寅时皇上收到礼都县八百里加急,得知晋王已平安无恙,今日便会回京,异常欣喜,病情也似减轻不少,今晨进食时也比往日多进了半碗米粥,下旨令自己与李相率百官出城迎接。 刘晟检心下感动,不由双眼发热,挽了郑c李二人,带着文武百官来到皇城根下,面向皇城而立,双手抢拳举过头顶,朗声道:“臣刘晟检身受皇命,于南部赈灾,得皇天后土佑护,幸不辱命,愿天我大昌,天灾永消c不兴,国境清平c物阜年丰。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匍匐跪地,长身三叩。 群臣纷纷跪下,同声祷告:“愿天我大昌,天灾永消c不兴,国境清平c物阜年丰。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震寰宇。 刘晟检带李仁怀一道,来到甘霖宫参拜父皇,走进宫门只见宫侍们都屏息敛气,满室悄无声息。到了皇上寝殿,却见黄公公亲自守在门外。 黄公公见刘晟检过来,忙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刘晟检不由放轻了脚步,眼露询问之色。 黄公公凑近他耳边轻声说:“皇上服了药刚睡下,太医说切勿让人打扰,殿下到外间候着吧,皇上醒来咱家立即通报。” 刘晟检近三个月未曾见到父皇,明知父皇为了自己忧虑成疾,如何肯近在咫尺却隔墙不见?当下也压低的声音道:“黄公公,本王思念父皇心切,你且让本王进去,本王决计不发出半点声响,只在边上看着父皇,等父皇醒来。” 黄公公还想劝阻,刘晟检却已绕开他,轻轻推开房门跨了进去。黄公公无奈,只得由他去了,李仁怀觉得此时自己不便进去,由小太监带着去偏殿候着。 刘晟检走进父皇寝宫,却见明黄色帐幔低垂,隐隐见一个人卧于床上,便不由红了眼框。轻轻挽起纱帐,见父皇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面颊凹陷,竟似比自己奉命赈灾离京时苍老许多。 心中难过,不由红了眼眶跪倒床前,他将头轻轻埋在铺盖上,方才勉力忍住悲声。正自感怀伤心,猛然感到刘世锦身体一抽,忙抬起头一看,只见父皇呼吸急促,一张脸胀成紫色,不由大骇,向门外大呼:“来人啦,快请李神医!”一面为他抚胸顺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密室 李仁怀刚端起温润的青花贡瓷茶杯,抿了一口香纯的御前贡茶,便听得外面闹哄哄的直喊着“李神医”。不由起身向外走去,迎头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撞入他怀里,拉起他一迭声喊道:“李神医快快,皇上不好了。” 李仁怀一惊,一把甩开他的手,一个箭步跨了出去,直奔陛下寝宫。进得门来,只见一群宫侍垂着泪围在皇帝床前,刘晟检也一脸泪水,神色慌张的一边为父亲顺气,一边向门口张望,一见到自己,忙唤道:“李神医,快来看看。” 李仁怀嗯了一声,低声喝道:“留两个机灵的,其他都给我出去!”众宫侍一愣,纷纷望着刘晟检。 刘晟检略点了一下头,黄公公马上指了两人,带着其他宫侍退了出去。 李仁怀近前一看,见刘世锦双目圆睁,脸色酱紫出气多进气少,嘴中呵呵有声却说不出话来,显是中毒发作气闷胸紧的迹象。 当即伸指在他胸口或中c神藏诸穴点下,护住心脉。然后将其伏在床边,右手食指伸入他口中,按压舌根。 宫侍忙拿了盂盆过来接住,待刘世锦将腹中吐空,李仁怀又令奉上温水给陛下服下,然后再如法炮制令其呕吐。如此反复数次,直到吐出之物仅余清水方罢。 搀了刘世锦靠在床榻,从怀中取出一粒护心清血丹,喂入他口中,用温水送下。 李仁怀见刘世锦面色灰败,呼吸却已恢复正常,方才松了一口气。令宫侍给皇上净面,将他放平,盖上被子。 自己洗净手,跪下叩头道:“刚才情势紧迫,未及禀明便自作主张,用这不雅之法为皇上施救,请皇上和王爷恕罪。” 皇帝似乎听明白了他的话,微微抬了下手下。刘晟检上前一把将他扶起道:“李神医快快请起,这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何罪之有?父皇情况怎么样?” 李仁怀站起身来,却不回答他,对那两个宫人道:“你们先出去,皇上的情况不得向外透露分毫,否则杖毙!”两个宫人忙唯唯诺诺应了,退了出去。 李仁怀待宫侍掩上房门,方对刘晟检道:“暂无大碍,皇上这毒发得极是蹊跷,若非殿下及时发现,在下又恰巧在甘霖宫中,只怕就难说了。” 刘晟检大怒,低声喝道:“谁如此大胆,竟敢弑君!” 李仁怀皱眉道:“看来如今这宫中很不太平,皇上的情况切不能走漏风声,以免下毒之人有了防范。” 刘晟检点点头道:“李兄所言甚是,本王这就出去安排彻查。父皇便交给你了!” 李仁怀拉住他道:“稍等。”走到案边写了方子递给他,“我要为皇上推宫过血,切勿让人打扰,你令人按方煎药,再备些粥水羹汤,两个时辰后送来。” 刘晟检应了转身出去,李仁怀见他关上门,在床上盘膝而坐,须臾调整好气息,气贯于指在刘世锦身上诸穴游走。 两个时辰后李仁怀行功完毕,已是全身湿透,只觉得动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当即缓缓下床,在椅上坐了,向门外扬声道:“来人!” 一个四十余岁,身形微胖的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应声而入,却已不是皇上近身的随侍太监黄公公了。那公公低眉垂目应道:“李神医有何吩咐?” 李仁怀道:“陛下已无大碍,待陛下醒后,先请陛下用药,再服侍些羹汤米粥即可,今日之内切不可食干硬之物。” 那太监应了,李仁怀又道:“晋王可曾给我安排静室,我须打坐调息六个时辰,此间任何人不得骚扰。” 却听得身后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道:“朕寝宫后面便有静室,你到后面去歇息吧。”原来却是刘世锦已然醒了。 李仁怀唇边浮起一丝笑意:“陛下醒了,比草民预想的好很多。草民去静室调息,明早再为陛下诊脉开方。” 刘世锦闭目点点头,那太监忙示意小太监跟着侍候。 李仁怀随着小太监缓步向后面走去,听到刘世锦问道:“你是谁,黄总管呢?” 那太监应道:“奴婢姓潘名阿六。因皇上中毒原因不明,晋王下令彻查,甘霖宫的奴才都被叫去问话了。贵妃娘娘让奴婢前来侍候。” 李仁怀心道这刘晟检动作到是够快,行事也大胆,竟然连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也一并拿下了。当下不再听他们说话,随了小太监走出了寝殿偏门。 穿过一处天井,来到一处偏房,房间不大,地上铺着厚厚的秘色祥云暗花地毯,内设一几一凳一罗汉床,几上一灯一茶一焦尾琴,甚是干净简洁。 略用了些茶水糕点,吩咐小太监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入。当下盘膝席地而坐,眼观鼻c鼻观心,宁神静气用起功来,渐渐进入空灵。 次日清晨,天空方露出鱼肚白,李仁怀便推门出来,见小太监坐在地上,靠着门框睡得正香,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叫醒他,自行来到天井中活动筋骨,只觉得全身气息通畅,精神抖擞。 想着昨日如此耗费真气,今晨便恢复了五成,估计用不了一月,便可恢复如常了。看来这段时日虽然忙碌,功课却也没有落下,功力精进了不少。若是放在以往,必定要多花十数日方才能复原。 回到偏房,叫醒小太监,令他打来热水洗漱,用过早膳便到刘世锦寝宫问诊。刘世锦已然用过早膳,正靠在床上看折子。 李仁怀为其问脉,见脉象浮而无力,却也平稳,昨日所中之毒已然尽解,只是他忧思过甚,抱病卧床多日,身体极是虚弱,虽经李仁怀昨日推血过宫,精神好了很多,但要想康复却非短时能为之。 李仁怀据实相告,请皇上务必放下家国杂务,静心修养,方能颐养天年。 刘世锦听了他所言,抬头望向门外,半晌方点头叹道:“是时候该好好休息了。” 李仁怀走到案边,提起笔来正要写方子,却见一太监匆匆进来,在刘世锦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刘世锦冷哼一声道:“他果真是沉不住气了!”起身穿上便服,对李仁怀道:“你随朕来,朕带你看一出好戏。” 李仁怀愕然,也不多问,依言跟在刘世锦身后。 刘世锦走到案后巨大的博古架前面,伸手将架子左侧摆放的一个玉瓶来回转动,那博古架便悄然滑向一边,露出一个两尺余宽的门来。 刘世锦带着李仁怀进去,在墙边一按,那博古架又回复原位,将两人隐在其后。 房间里有一个软榻张椅子,刘世锦身体无力,便靠在软榻之上,示意李仁怀在椅子上坐了。指指前方墙上两个铜钱大小的圆孔,向李仁怀道:“你从那里向外看。” 李仁怀凑上前一看,只见此处将刘世锦寝宫一览无余,再看向另外一个孔,却是寝宫外面院子中的情形。他回过头来看向刘世锦,见他闭着双眼,脸上是满满的倦怠之意:“你且看仔细,把外间发生的事说给朕听。” 李仁怀依言先向能看到院子情形小孔向外观望,不一会儿便见刘晟睿和刘晟检带着一干文武大臣急步走了进来,众人面色各异,有跃跃欲试之态,也有胆怯猥琐之姿,行到寝宫门外,便驻足不前。 来人约三四十人,均着红c紫色官袍,应是三品及以上官员。刘晟睿与刘晟检当先立于门外,齐声道:“儿臣率文武大臣参见父皇。” 最新章节上 潘公公出来回道:“陛下不在寝宫,请两位王爷和众位大人回去吧。” 刘晟睿冷冷问道:“皇上抱病在身,连床都下不得,此时不在寝宫,会去哪里?” 潘公公道:“昨日李神医为皇上用药后,皇上精神好了许多,今日一早便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奴婢却不敢问,两位王爷有什么事,尽可告诉奴婢,等陛下回来,奴婢自当转报。” 刘晟睿自是不信,冷哼一声推开他走进寝宫,刘晟检踌躇了一下,也跟着进来了,护国公c太傅c太尉及左右二相也跟着进来了,潘公公摇头轻叹,也跟了进去,其余众官员候在门外。 李仁怀换了一孔向外看去,只见刘晟睿一走进寝宫便四处张望,又走到龙床边挑开帐幔向里面看,回头向刘晟检质问道:“你说父皇安好,如今父皇人呢?” 李仁怀本来将所见之事低声向刘世锦叙说,此时正想转述刘晟睿所言,却被刘世锦冷冷打断:“他们说话联听得到!” 外间刘晟检道:“父皇身体确实无碍,此时不在寝宫,可能是在房里憋久了,想出去透透气,或是去御花园散心,或是去了御书房。” 刘晟睿双手负于身后,冷哼一声道:“如今满朝大臣c宫中御医及太监均不知父皇去向,你刻意隐瞒父皇消息,是何居心?” 刘晟检道:“我昨日方才回朝,这宫里宫外诸事还未弄明白,能有什么居心?” 刘晟睿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脸上却诸无笑意,他目光阴鸷的盯着刘晟检道:“你在宫里有母妃主持,宫外又有权臣谋划,有什么不明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逼宫 刘晟检双手一摊,神色极是无奈:“皇兄如此说来,到令小弟百口莫辨。只是皇兄所言无凭无据,实难令人信服!” 刘晟睿冷笑道:“你回京之前,父皇曾下密旨将我立为储君,想必你在宫中的耳目,早已打探到消息并向你汇报。是以你一到京中便立即进宫暗作安排,父皇此时究竟是生是死,只怕只有你最清楚!” 刘晟检蹙眉轻叹道:“皇兄,小弟我离京两月有余,九死一生回到京中,难道不该进宫拜见父皇c母妃?你怎能胡乱猜想,说出如此惊人之语?” 刘晟睿道:“拜见父皇母妃自是应当,可你动机并非如此单纯!你一进宫,便将父皇寝宫的侍从全部抓了起来,且没有人知道父皇的消息,你还说这不是你做的手脚?” 刘晟检怒极而笑,仰天打了个哈哈,斜睨了刘晟睿一眼道:“大皇兄贼喊捉贼,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到是极高明!更何况皇兄刚才也说了,立你为储君是父皇下的密旨,我到是想问问大皇兄,既是密旨,你是如何得知?” 刘晟检这句话极是犀利,刘晟睿顿时变色,一时却答不上来。 3 刘晟检双目牢牢盯着刘晟睿,神色极是凌厉:“我却是怀疑是皇兄见我回来,只怕事态有变,对父皇先动了手脚!” 刘晟睿心中有鬼,晋王这话正戳中他的痛处,不由恼羞成怒,指着他的鼻子喝道:“刘晟检,你休要含血喷人!” 郑誉亮见两人争执越发激烈,当着这许多文武大臣实是难堪,忙上前温言劝道:“二位王爷在此争论不休成何休统,既然皇上不在,我等还是回朝堂再议吧。” 刘晟睿怒哼一声,拂袖道:“父皇明明已下了旨意,你等非但违旨不遵,还处处都向着他,便是回朝也议不出结果!莫若今日当着众位的面,找出圣旨公之于世,让大家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当下走向龙床,在床当头一阵敲击。 潘公公忙上前劝阻,被刘晟睿一脚踢翻骂道:“你这阉人也敢为难于我!” 潘公公满腹委屈看向刘晟检,只盼他能说两句话阻止刘晟睿,却见他一脸风轻云淡,对自已微微摆了摆手,也不敢再言,爬起来退到一边。 刘晟睿在床头摸索敲打几下,果发现一处有异,回头见刘晟检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暗自得意,将那处一按一扒拉,果然现出一个暗格来,只见两卷明黄色的玉轴圣旨静静的躺在里面,不由得愣了。 刘晟检轻叹一声,施施然上前拿起两卷圣旨道:“皇兄既然已找出圣旨,不如请左右二相在此当着文武百官宣读吧。”说罢将圣旨递与身边的郑誉亮。 郑誉亮双手接过,随手分送到左相李承坤和右相关四维手中。关四维原是太子少傅,一直与刘晟睿过往甚密。前太子被废,时任右相的秦征受牵连遭灭门之祸,右相之位便空了出来,刘晟睿代理朝政之时,提拔由他接任了此职。 左右二相恭恭敬敬接过圣旨,缓缓展开一看,只觉此事太过重大,不由抬眼看看两位皇子,又望望周围众臣,神情犹疑不定。 刘晟睿回过神来,想起宫中线人禀报之事,心中极是笃定,一抬手沉声道:“两位大人宣旨吧,左相先请。” 李承坤看看刘晟检,见他轻轻颌首。轻咳了一声,大声诵读:“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即位十七年,承于乱世中,时下天下太平,民有所安。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大皇子成王刘晟睿,人品贵重,才德兼备,朕传位于大皇子刘晟睿,众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刘晟睿哈哈一笑,眉眼间具是得意之色,双眉上挑看向刘晟检道:“皇弟,这圣旨不假吧!” 刘晟检微微一笑,应道:“此旨确实不假。” 刘晟睿脸上笑意更甚:“那今日早朝所议之事,还有必要再议吗?” 刘晟检眼上一派风轻云淡:“右相手中还有一份圣旨,不防一起听完再说。” 关四维手持圣旨,见众人都目光灼灼望向自己,神色颇为踌躇。刘晟睿见他迟迟不宣,心中略不有满,不由提高的声音道:“关大人请吧。” 关四维无奈,只得清了清嗓子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即位十七年,承于乱世中,时下天下太平,民有所安。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三皇子晋王刘晟检,人品贵重,才德兼备,甚肖朕躬,朕传位于三皇子刘晟检,众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众大臣听两道圣旨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传位之人从大皇子变成了三皇子,其间还多了一句“甚肖朕躬”。众臣不明就里,不由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一时间甘霖宫内响起一片低沉的嗡嗡之声。 刘晟睿没想到圣旨竟然是这样,一把抢过关四维手中的圣旨,凝目细看,那字迹苍劲有力,正是父皇亲笔手书,落款上殷红玺印如血,确实不假。 心中惊疑不定,见刘晟检双目湛湛看着自己,忙收敛心神,冷笑道:“父皇怎会同时拟出两个完全不同的旨意,此这道旨必然是假的!”说完双手用力一分,那圣旨用是乃是绢帛,极是密实,他虽然用足了力一时却撕不烂。 郑誉亮与苏子策忙上前拉住,急道:“此乃圣旨,王爷如此可是公然抗旨了!” 苏子策夺过他手中圣旨,与李承坤并肩将两道圣旨展开,从众大臣面前慢慢走过,朗声道:“各位臣工请看,这两道圣旨均是真的,陛下当初作出这样的决定,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当日晋王赴南部赈灾,求万民于水火之中,甚得圣心。可是归京途中却中了奸人埋伏,生死未卜,陛下震怒心痛之余,抱病卧床,这些事大家都是知道的。”说到此处,他略略一顿,目光缓缓滑过众大臣,“陛下病情日渐加重,晋王却毫无音讯,陛下知道若不立圣旨,日后难保这天下不乱!为了大苍的国泰民安,江山社稷后继有人,那是召了我c郑郑誉亮大人和李承坤李大人三人同时入宫,下了圣旨立成王为君。” 他看向刘晟检,举起手中圣旨接着说道:“可陛下随即又下了密旨,言明立成王为君实是无奈之举,乃是下下之策。若晋王能即赶回京城,那前一道圣旨便作废了,以此旨为准立晋王为君。此事大皇子尽可问郑c李二位大人。”最后一句却是向刘晟睿说的。 郑誉亮和李承坤一齐点头称是。 刘晟睿前几日收到密报,父皇下旨立自己为君,却不曾知道还另有密旨。原本认定父皇已死,刘晟检定不会坐以待毙,必定在暗中谋划部署,只担心夜长梦多,到不如先下手为强!是以今日便在早朝之上发难,只想抢占先机,尽快坐上龙椅,稳定局势。 此时听苏子策说得合情合理,想不到自己在父皇心中只是一个听用,这江山要到无人可托的时候才会想到自己。 一时间不甘c失落c伤心c愤怒c绝望诸多情绪袭向心头,抽出腰间佩剑指向苏子策厉声喝道:“胡说!你妖言惑众,扰乱朝纲,已是死罪!” 刘晟检像是怕极,扑上前来想拉他握剑的手,仓惶呼道:“大皇兄切不可冲动,有话慢慢说!” 刘晟睿不待他走近,剑锋一转,指向他胸口喝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来人啦!” 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谋划上位,事先已早有安排,听得他这一声令下,一队身着黑色铠甲c手持利剑的侍卫冲了进来,将众人团团围住。众大臣何时见过这种利器加身的逼宫场面,都吓得瑟瑟发抖,一些胆小之人更是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李仁怀听得背后咯咯有声,回头见刘世锦牙关紧咬,面色铁青,心中一惊,忙伸手搭在他脉上,刘世锦一把将他的手甩开,低喝道:“朕没事,你看外面。” 李仁怀心下顿时明白,他这是看到两个儿子同室操戈,心中痛极c恨极,此时正在紧要关头,心中担忧刘晟检,便道:“皇上,是否出去?” 刘世锦咬牙道:“看看再说!” 李仁怀无奈,只得继续向孔外观望。 只见刘晟检环视四周,脸上露出惊惧惶惑之色,说话声音也略略有些发抖:“皇兄这是想要谋反吗?” 刘晟睿冷笑一声,并不理他,向群臣喊道:“不想与这乱臣贼子同流合乌的都给本王站出去!”众侍卫分向两边,让出一条通道。 立即有不少大臣退出圈外,一些不知情的看看两位皇子c再看看身边的明晃晃的利刃,也犹犹豫豫的退了出去,留在圈内的仅剩二十余人,除了郑誉亮c苏子策c李承坤等重臣外,大多是一c二品大员。 刘晟睿未曾想到竟有如此多重臣不惧生死,站在刘晟检一边,心中怒极,冷哼一声喝道:“动手!”举剑便向刘晟检刺去,刘晟检闪身避过,却听得身边响起一片惨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储君 正值这紧要当口,猛听得一声威严的怒喝:“住手!” 大家一怔,寻声望去,只见李仁怀扶着满面怒容的刘世锦站在御案之前,众人处于极度紧张中,竟不知二人是何时出现的。 众人一见刘世锦,立即伏倒在地,三呼万岁。刘晟睿乍见刘世锦,倒吸一口冷气,顿时呆了。 只见刘世锦面带寒霜,一双眼睛里隐隐有涛天怒火。不但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精神反比昨日上午好了许多。不由心下惊慌,几疑是梦,半晌方回过神来,见父皇正怒不可抑,双目如鹰隼盯着自己,再看看周围,黑压压的跪了一片,一颗心犹如掉进了冰潭,不住往下沉,手中宝剑再也拿捏不住,当的一声掉落在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喃喃喊了声:“父皇。” 刘世锦重重哼了一声:“你的眼里c心里还有我这君父吗?!” 刘晟睿心下惶恐,不由红了双眼,膝行上前,伏有刘世锦脚下,涕泪涟涟:“儿臣一时糊涂,求父皇开恩!” 刘世锦一脚将他踢翻:“你这哪是一时糊涂,分明是精心策划而来!只是你机关算尽,却只能枉做小人。你且看看这些枉死的都是什么人!” :最新章节上 刘晟睿惊惶回头,却见倒在一片血污之中的,均是身着黑钾的禁军侍卫,另一些跪地的侍卫手中长剑上兀自滴着血。知道自己所有算计,皆在父皇和刘晟检掌握之中,他们早已布好了局,只等自己跳进去。心中既惊且惧,面色灰败,捣头如蒜连呼:“父皇饶命!” 刘世锦喝道:“来人,成王刘晟睿欺君罔上,立即关押宗仁府。” 两名侍卫应声上前,架起伏倒在地的刘晟睿去了。 刘世锦抬手指着以右相和太尉为首,退出侍卫包围圈的十六七个官员,沉声道:“全部带到刑部去,给朕好好审审!” 那群官员见皇上出现后,心中便忐忑不安,见皇上发了雷霆之怒,将刘晟睿押送宗仁府,心下更是惊惶,只怕此刻去了刑部,便永远出来之日,有的瘫倒在地,有的叩头如蒜,纷纷申辩为成王淫威所迫,实是情非所愿。 刘世锦见不得这等见风驶舵之态,极其厌恶的皱着眉头,大袖一挥喝道:“带下去!”一众官员便被侍卫押了鱼贯而去。 刘世锦目光缓缓巡视余下众臣,放缓了声音道:“众爱卿平身吧!” 待众人站起身,方沉声道:“今日发生这样的事,实乃家门不幸,国之不幸!朕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郑誉亮越前一步道:“陛下不必自责” 刘世锦抬手止住他的劝慰之言,正色道:“晋王刘晟检心怀天下c德才兼备,朕心甚慰,立为皇太子,入主东宫,代理朝政,众臣工务必全力辅佐,共继大业。” 这一切均在众臣意料之中,当即齐齐跪下朗声应道:“皇上英明,臣等谨遵圣喻!” 刘世锦挥挥手,声音低沉萧索:“今日之事交三司会审,由国舅负责监审,查清之后报太子全权处置,不用再请示朕了。都散了吧!” 郑誉亮躬身应了,带着众臣退下。刘世锦只觉满心疲惫,转身回房,不意脚下一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李仁怀和刘晟检双双抢上扶住,对望一眼,心知他大病之下,再遇此变故,刚刚在人前强撑着帝王的杀伐决绝,实刚心神俱伤,这病只怕更增一层,两人心下俱是担忧。 两人将刘世锦扶到床上躺下,李仁怀劝道:“陛下此疾本是累年积劳c思虑过重方致,今日又大动肝火,只怕草民昨日为陛下疏通经脉之功也废了十之三四。草民在此冒然进言,请陛下将这国家之事交由太子打理,一来历练太子,更重要的是陛下能借此放下c放空,静养一些时日,保重龙体。” 刘世锦低声喟叹:“朕何尝不知你所言之理,只是这接二连三的没有一件事让朕放心。如今检儿回来,朕今日起便将朝中事务全交由他来处理。如今大事已了,朕只想抛开这些俗务,四处走走,看看我大苍的锦绣江山。” 李仁怀听他意味萧索,知道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终也敌不过亲生儿子的背叛,温言道:“皇上能作此想甚好。草民这一两个月也须静养恢复功力。草民先给陛下开几副方子调养,待草民身体恢复后再进宫来看望陛下。” 刘世锦闭目点了点头,刘晟检却一脸诧异:“李神医莫若就在此陪着父皇,如有意外也可及时处理。” 李仁怀淡淡一笑:“陛下只须按时服药休息,我在这里呆着反到是要人侍候。且我一介平民住在宫中,也不合规矩。”见刘晟检满脸担忧之色,又道,“我就呆在京中,若有紧急情况,殿下可随时召唤。” 刘晟检方点头应了。待李仁怀开好药方,仔细嘱咐了潘公公,见父皇已沉沉睡去,便陪着他一道出宫。 刘晟检亲自送李仁怀回府,两人坐在豪华宽敞的车舆上,李仁怀斜眼看着舒舒服服斜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的刘晟检,微微摇了摇头,赞叹道:“太子殿下一夜之间便策划出如此周密的计划,还安排好各路人手,坐实了刘晟睿谋逆之罪,令他永无翻身之日,真是令人不得不服啊!” 刘晟检却不睁眼,唇角微翘道:“是他自己心术不正,平日里假装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今地位受到威胁,见皇位无望,便铤而走险,刺杀c下毒c逼宫,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本宫只是小心防备应对,何曾做过什么谋划?” 李仁怀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刘晟检突然睁开双眼,坐直身体道:“本宫昨晚去见过大理寺卿钱正韬钱大人,他已将昨日接触过父皇的全人审过了,父皇吃过的东西都也一一验了,未见有可疑之处。父皇这毒中得可真是蹊跷!” 李仁怀双手交握,侧头想了想道:“殿下令钱大人将昨日皇上用的药方c何时服和药,吃过什么东西,细细查清拿给在下看看。” 出城不远便到李府了,李仁怀从车窗向外看,远远便见程叔带着七八个家仆已侯在了门外。众家仆听得少主功力损耗过度,须静养一两个月方能恢复,便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他进去了,竟没人招待刘晟检这位新晋的太子爷! 刘晟检出身高贵,从小到大出入都是前呼后拥,何时受过如此冷遇?呆立半晌,摸了摸鼻子,摇头苦笑着乘车去了。 向晚时分,刘晟检来李府拜访,门童知道他与公子交情甚好,也未通报便将他迎了进来。刘晟检仅带了一个侍从,顺着曲径穿过月洞门,来到“怀槿轩”,只见玄月侍立在门外,当下向她一点头,便欲推门进去,谁知玄月手臂一伸挡住他的去路,只见她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道:“我家公子跟着殿下可是受了不少罪,此时正坐关修养,打扰不得,请殿下改日再来!” 侍卫听她出言无礼,上前一步喝道:“放肆!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刘晟检冷冷看他一眼,他立即闭嘴退立一侧。只听一个清润的声音从门内传出:“玄月休得无礼。”门吱呀应声而开,李仁怀一袭青衫站于门侧,一身淡泊清逸之姿。 见他手一伸,极潇洒的做了个请进的动作,淡笑道:“玄月不知天高地厚,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计较,快快请进。”回头对玄月道:“去沏壶好茶来给太子爷赔罪。”玄月闷闷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刘晟检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笑道:“你这丫头好厉害!” 李仁怀淡淡一笑道:“她可不是丫头,她是我父亲收养的孤女,我一直视她为妹子。” 两人坐定,玄月奉了茶上来,对刘晟检福了一福道:“太子爷,我家公子如今跟没武功的人差不多,玄月只求您高抬贵手,别再叫公子操心朝廷里那些事了!” 李仁怀不由皱着眉,沉声道:“玄月,我与太子爷的事岂能容你多嘴?下去吧!”玄月也不应声,冷着脸退了出去。 刘晟检道:“你这妹子着实有趣,对你到是关心得很啊。” 李仁怀冷哼一声道:“就只怕是关心过余了。” 刘晟检一听到来了兴致,问道:“哦,此话怎讲?” 李仁怀冷了脸道:“太子殿下不会是专程来跟我谈我家妹子的吧?” 刘晟检已习惯了李仁怀话中带刺,也不在意,从袖中取出两张纸递给他,正色道:“你看看这个,一张是昨日父皇用药的方子和服药时间,一张是父皇用的茶点膳食和用膳时间,包括这些食物添加的佐料也在上面。” 李仁怀先看了药方,点头道:“皇上是风痰瘀阻c气虚内痨之症,这药也还用得合理。” 又拿起另一张纸细看,指着纸上一道菜向刘晟检道:“这人参炖甲鱼应是问题所在。” 刘晟检双手一拍,面色阴冷:“果然是这道菜,真真是丧心病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疗伤 李仁怀抬眼看着他,眼中颇有兴致:“难道已有人看出来了?” 刘晟检摇头道:“这到是没有。黄公公向钱大人禀报,近日刘晟睿每日探视父皇之时,均会奉上成王府炖制的滋补膳品,以示亲孝,这道菜便是他昨日探视父皇时亲自送来的,本宫听钱大人讲述此事,便觉得这菜必有问题。” 李仁怀恍然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刘晟睿身边必有用药高手,这一招用得极是巧妙!” 见刘晟检兀自面带不解,便细细道来:“这人参甲鱼汤原本益气滋阴,最是适合皇上这种体虚之症服用,但这汤中人参与皇上药方中的一味药相克,这种中毒的情况,在下读遍先贤医书均未记录过,只是有一年父亲带着在下游医之时,曾遇到一富户中过此毒,待父亲赶到之时,那富人已经毒发身亡。当时父亲也不明究里,将那人的药方带回家仔细研究,才发现了原来是两药相克。此次皇上中毒,若不是在下刚好有傍及时救治,只怕”李仁怀摇头轻叹,心中对他这欺君弑父之举极是厌弃,“刘晟睿必是暗自誊抄了御医的药方,那用药高人给他出的主意,这样一来,试药和试菜都没事,医者也不会看出其中道理。看来有必要将这用药的利害关系记录下来,送往各处医馆,警示医者勿要用错了药,误人性命。” 刘晟检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连连点头道:“难怪每样东西验毒都没问题,难怪没人知道这毒从何而来。”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似是遇到了难题:“可是刘晟睿必定会万般抵赖,如何才能让他认罪?” 李仁怀奇道:“他今晨逼宫已是铁证,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刘晟检嗤笑一声道:“李神医用医之道冠绝天下,但说到这权谋之事,确实不敢恭维。” 李仁怀面上一沉,详怒道:“殿下若是来取笑在下的,那已达到目的,尽可以走了!” 刘晟检笑道:“本宫以后还要仰仗李兄,哪敢取笑。”收起调笑之意,正色道,“今晨之事,他尽可说是听到甘霖宫宫人尽数收审的消息,担心父皇意外,心中着急才行事莽撞,如此一来,他谋逆之举反到成了孝举,便不好定罪了。” 他回到几前坐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眼中渐渐有了狠戾之色:“他弑父杀弟,实是猪狗不如,本宫即便不取他性命,也必令他永世不得翻身!” 最f新章节j上b 李仁怀沉声道:“要他认罪也不难,只须找出他身边指点的高人即可。” 刘晟检蹙眉道:“刘晟睿必定早已想到此节,怎会轻易让我们找到那人?” 李仁怀轻笑一声道:“殿下难道忘了,你我在回京途中遇袭,在茶棚下蒙汗药迷倒侍卫之人么?在下在那人身上种了玄冰寒针,再过几日便是十五,殿下尽可在各处医馆暗置人手,来一个瓮中捉鳖。” 刘晟检道:“李兄的意思是下蒙汗药之人和给父皇下毒的是同一人?” 李仁怀点头道:“即便不是同一人,至少也有牵连。”说着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刘晟检淡,:“此药能缓解玄冰寒针发作时的症状,殿下可视他情况赐药。不过依在下看来,这药能暂时解他痛楚,却救不了他的性命,在下也就不必费心给他医治了。” 刘晟检笑道:“原来李兄早就想到了,本宫还白白担心了半天。”忽然想到一事,不由担心起来,“李兄说他精于用药,只怕他自己便能治好,未必会去求医。” 李仁怀淡淡一笑,神色间极是自负:“这个殿下到是不必担心,那人在下毒方面是高手,但却未必会行医治病,否则在下混迹医届这么些年,怎会从未听闻过有此号人物?再者,这玄冰寒针必须辅以我李家独门内功方能化解,他便是懂些医理,也是无用!” 当刘晟检走出房门之时,看到自己的护卫和玄月双双守在门口,冷眼相待。当下低笑一声道:“玄月姑娘,你既然不欢迎本宫,那本宫以后就不来了,不过只怕你家公子不干。” 玄月冷冷看他一眼,淡淡道:“殿下不来打扰公子,小女子自是求之不得,相信也正中公子下怀!我家公子只是人好心善,不会做恶人罢了。” 刘晟检笑道:“姑娘此话却不尽然,不信我们打个赌可好?” 玄月双眉一挑道:“好!赌什么?” 刘晟检淡淡一笑:“本宫赌你家公子此番坐关出来,第一件是便是来找本宫!”然后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本宫还赌,不管你花多少之思,他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玄月又羞又气,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刘晟检仰天哈哈大笑,负手大步而去,留下双目圆睁,柳眉倒竖的玄月。 李仁怀坐关期间,玄月以公子须得清静为由,将怀槿轩中的下人都打发出去,自己亲自随侍在侧细心照顾。房间里昼夜银丝细碳不熄,虽是隆冬这际,屋外飞雪飘零,屋内却暖如阳春三月李仁怀的一日三餐变着花样都是平日里喜欢的菜品渴时伸手间便有温度适中c清香扑鼻的碧螺春送到手上每每走出房门舒展筋骨,到得门口,玄月便会取狐皮大氅为他披上。 李仁怀对这种贴身照顾极不习惯,温言劝她不必如此费心,她便冷着脸反问:“我有什么做得不好,公子尽管吩咐,我改了便是。公子此时功力尽失,身边必须有个放得下心c武功较强之人护着。我通观府内,不认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她以前在李仁怀面前一直自称在下,此时却称“我”,李仁怀也不点破,心道:我到是要看看,这戏你究竟能演到几时! 到是府中一众家仆,见过公子在未进门的少奶奶失踪后焦虑癫狂之状,到后来不告而别离家数月,大家原本猜想他是去寻访少奶奶,却听到他亲身涉险,到了南部瘟疫区的消息众人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每日打听疫区情况,终于盼到瘟疫尽除,公子将随晋王回京封赏的喜迅。虽然这赏赐于李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公子能走出情殇平安归来,大家自是欣慰。 程叔吩咐众人将屋里屋外细细打扫妥当,却听得公子与晋王遇刺失踪。众人对公子之能深信不疑,但终敌不过朝中传出的各类说辞,加之公子迟迟不归,一时间府上愁云惨淡c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前几日,公子方拖着功力大损的身子回来,下人们当着公子丝毫不敢提及少奶奶,唯尽心服侍。 这些日子眼见玄月在公子跟前侍候,知冷知热,体贴入微,公子似也并无不喜。玄月对公子之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玄月对旁人虽然冷冰冰的,对公子却是温柔恭顺c事事亲力亲为,加之长得颇为美貌,公子对她也似另眼有加,若能再进一步,以缓解公子心中失妻之痛,到不失为一桩美事。 李仁怀每日打坐静养,时间到也过得飞快,转眼间已过去一月有旬。刘晟检果然守信,自那日离开后,并未前来打扰。到是回春堂的老板张青山来过几次,送了不少上等的药材补品过来,与李仁怀闭门密谈了好些时候,没人知道他两说了些什么。 这一个多月来,朝中风云变幻。原本备受皇上宠爱,代理朝政数月,却因赈灾失责的皇长子成王刘晟睿彻底失宠,被削去王爷番号,封为思过侯,发配南部江开郡陵经县,仅携了正副两位妃子同往。皇上旨中言明,若无皇命特许,善离陵经县,以谋逆之罪论处。其两个年幼的儿子俱留在京中。 南部前刺史贺志成因协助刘晟睿赈灾时严重失职,导致南部瘟疫横行,近十万灾民丧生。被削去官职c抄没家产,终身流放西乌县,家里无论男女均贬为官奴。 一干与刘晟睿亲厚的官员有的被降级调离要职,有的贬谪到边远之处小郡县为官。 刺杀刘晟检和李仁怀之人也捉拿归案,主犯是师兄弟三人,乃是制毒世家西嶺阴氏家族的三个弟子,其师傅阴正伦在世时对其管教甚严,到未见三人作恶。 前几年其师亡故,这三师兄弟无人管束,便干起了兜售毒药的买卖,只要出得起价,他们便出手杀人,在江湖上名声甚臭,人称阴氏三鬼。 三人下毒手法奇特,加之武功高强,行事细密狠辣,令人无法查证,是以一直逍遥法外。三鬼此次行刺均与太子打过照面,是以被抓后无可辩驳,只得交待了罪行,刑部核查了他们犯的数起命案,判斩立决,于十一月二十三日在菜市口行刑,百姓对此无不拍手称快。 除此之外,朝中还晋升了大批官员。江惟郡太守徐国正正式任命为南部刺史绍阳县令陈春海等一批赈灾有功的官员,均论功行赏,逐级提拔。 十日前,久居深宫静养的德盛帝刘世锦突然上朝,向文武百官宣布了禅位召书,禅让帝位于太子刘晟检,并亲领刘晟检坐上龙椅,将头上冕旒取下戴在他的头上。此后便没人知道太上皇刘世锦的消息,连宫中的太医也再未见到他的踪影,就连他的贴身太监黄公公也跟着失去了踪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念兹 郦山西峰之上,不知何时有了一座名为“释兹寺”的禅寺,与坐莲峰观音寺后面的“忘尘庵”两两相望。这坐禅寺来得蹊跷,就连平昌土生土长的耄耋老人,也从来不知山上有此寺庙。但就是这名不见经传的寺庙却极得新皇刘晟检的重视,登基三日,便携了前朝徐贵妃c如今身为当朝太后的徐太后,前去求佛问道,为天下百姓祈福。 此后有好事之人前去“释兹寺”求见住持,均被看门僧挡在了门外,即便许下重金重塑我佛金身,也无缘得见。“释兹寺”主持被传为修为极高c已入化境的得道高僧。 刘晟检登基之后,封赏了苏子策c郑誉亮等一批有功之臣,对朝廷各部进行了调整。除了提拔加封众多官员外,还特列将一平民直接封赏为逍遥侯,封其妻子为二品诰命夫人并昭告天下,此人便是在南部赈灾中被百姓称之为神医的李仁怀,并特许不必进宫谢恩。 程叔禀报完近来京中大事,领了李仁怀到前厅香案上,取下圣旨双手奉上:“皇上知道公子在坐关之中,并未让公子去宫中听封,而是令公公将圣旨送到府上,还让公公不必打扰公子,圣旨送到即可。” 李仁怀了然一笑,双手接过圣旨却也不看,依旧恭恭敬敬放在香案之上。程叔又从怀中拿出一枚金灿灿的令牌,呈与李仁怀道:“此乃下圣旨的公公交给在下的,说是皇上亲赐的,可随时入宫面圣的令牌。”李仁怀接过看看,仔细收了起来,也不带人,只身出门去了。 申时,李仁怀来到御书房,行过参拜之礼。刘晟检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神色淡然的略一点头,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爱卿来啦,赐坐上茶!”说完又继续埋头批阅。 一宫侍将李仁怀引到御案右侧的黄花梨木椅上坐了,另有宫侍捧上白瓷祥云暗纹茶盏,低眉顺目轻声道:“侯爷请用茶。” 刘晟检头也不抬笑道:“尝尝朕这凝松雾,比起你那碧螺春来可还好?”说着手一挥,众宫侍悄无声息鱼贯而出,听得李仁怀恭恭敬敬回道:“皇上用的自是好的。” 刘晟检见房内只余二人,收了帝王威严之气,笑道:“李兄身体可大好了。” 李仁怀见他面上表情如变脸一般,不由一好笑,略一欠身道:“谢陛下关心,臣已经完全恢复了。恭喜陛下得偿所愿。” 更新最≈快3上 刘晟检神情极是温和:“李兄,你我患难之交,即便我现在身份有变,也不必如此拘谨。”他言词间用你我二字,以示亲厚。 李仁怀何尝不知他确把自己当成至交,但如今他身份不同,这深宫之中耳目众多,一个不慎便会落下把柄,须得处处谨慎,当即站起来躬身回道:“陛下,交情再好,这礼仪也不可废,以后陛下切不再呼臣为李兄了。” 刘晟检面上略有不耐之色:“朕一坐上这龙椅,你们一个二个的就对朕恭敬疏远,难道真要让朕当一个孤家寡人么?” 李仁怀淡淡一笑道:“陛下图谋这高位之时,便应做好准备。常言道高处不胜寒,说得便是陛下此时的心境。”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正色道,“何况君子之交在于心而不在于形,陛下与臣心中明白即可,何必拘泥于言辞之间?别的臣不敢妄言,但只要陛下有用得着臣的地方,臣必定不会推托。” 刘晟检闻言心情不由开朗起来,哈哈笑道:“好一个不会推托,比那些肝脑涂地c万死不辞更得朕心!” 李仁怀也笑了起来:“想当初,臣与陛下结盟之时,陛下告诉臣,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护住心爱的女人,让她从此不再担惊受怕。此时陛下已经成功,想必很快便会将薛小姐迎进宫来,她从此再也不会担惊受怕了。” 刘晟检听他提到薛小姐,不由锁了眉头,露出郁郁之色:“唉!如今朕坐上这把龙骑,才知道帝王也并不能呼风唤雨c事事顺心。到是爱卿可以放心地去找夫人,从此双宿双栖高枕无忧了。” 李仁怀双拳一抱道:“臣正有此意,此来就是来向陛下告辞的。” 刘晟检点点头沉声道:“当初爱卿与朕结盟,为的就是一个情字,如今你功成身退,尽可远走江湖,免于这朝堂纷争,朕心下甚是羡慕啊!” 李仁怀肃然道:“陛下身上肩家国重担,不但臣子的家人,这大苍万千百姓过得好与坏也都系于陛下一身。陛下对臣说过要让咱们大苍的公主再也不用和亲,咱们老百姓种出的谷米都自己吃c织出的布帛都自己用,让狄国c南楚这些宵小以我大苍马首是瞻!” 刘晟检忆起那一夜无星无月,两人击掌为誓,不由心中豪气干云:“不错,朕自当励精图治,护我国泰民安!不过这万代功业,非一人之功,需得良相名将辅佐,朕须得好好筹划筹划。” 李仁怀道:“这朝中之事,臣闲散之人却是一窍不通,还须陛下识人善用,亲贤臣c远小人。只是大苍若有战事,陛下只管通知臣,以臣的武功,即便做不了指挥千军万马的主帅,也能做个开路的先锋,再不济做军医也成!” 刘晟检听他此言,不由哈哈大笑:“你这话说到把自己说成了一介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你且放心,到了须用你之时,朕自不会屈才!” 两人相谈甚欢,刘晟检留李仁怀用过晚膳,方许他告辞。李仁怀临走时已是夜色阑珊c微醺之意,刘晟检送他到甘霖宫门外,临别之时,刘晟检在李任怀耳边低声道:“郦山西峰释兹寺住持念兹大师乃得道高僧,他虽身在方外,却心怀天下c胸怀众生,朕心向往之。爱卿得闲务必代朕拜访,就说朕还有许多治国之道须得请他指点。” 李仁怀听程叔说起这释兹寺,心中便觉可疑,此时听他一说,心下已是了解,点头应道:“臣遵旨,臣定会向太” 刘晟检伸指在唇边住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低叹道:“母后见过大师后,感悟颇多,如今也在宫中念佛吃斋,爱卿如能劝得大师助朕一臂之力,自是万幸,如若不能,也无须强求,一切随缘!” 释兹寺客堂内,李仁怀盘膝坐在蒲团上,静静等待。此客堂甚是简陋,四壁皆空,一张条型竹几,几上摆放着一壶四杯土陶茶具,茶几两旁摆放着几个圆形蒲团。李仁怀从壶中倒了一杯茶,浅尝一口,入口甚觉苦涩。轻轻放下茶杯,光线陡然一暗,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僧人从窄门间走了进来。 李仁怀忙起身迎了上去,纳头便拜,口中呼道:“参见德盛爷。” 那僧人并不理会,绕开他走几边蒲团盘膝坐了,淡然道:“此乃佛门清静之地,只有和尚与施主,没有什么爷!老衲法号念兹。”指着身边跟着的僧人道,“他是我座下弟子,法号智空。” 李仁怀起身望去,却不是德盛帝刘世锦是谁?只是他此时已然剃度,一身纳衣芒鞋,俨然是一副高僧之态,哪还有半分帝王君临天天的影子。站在他身后的智空,正是当初宫中的贴身侍候的太监黄公公。 智空见他呆立着傻看,轻咳了一声。李仁怀方回过神来,上前双手合什道:“见过禅师。” 念兹唇间含笑,点头回礼道:“施主请坐。”见李仁怀坐定后,缓缓道,“施主所为何来?” 李仁怀沉吟半晌,方缓缓说道:“平昌有位贵人,乃是在下至交,他感念禅师恩德,又挂念禅师身体,却为俗务所累,实不便一再造访,是以托在下前来拜望禅师,并为禅师请脉。”说着从随身带来的药箱中取出脉枕放于几上。 念兹淡笑道:“施主回去告诉你那朋友,世间万物,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让他勿再挂念。不过既然施主已来了,老衲也不能让你白跑这一趟。”言罢将手放在脉枕上,闭目静息。 少顷,李仁怀为念兹开了药方,向念兹道:“禅师身体并无大碍,到比月前好了许多,只要按方调理,必能颐养天年。在下明日便将药给禅师送来。” 念兹合什道:“施主来为老衲看病,已经足够,就不劳施主再往返受累了,将药方交给他吧。” 李仁怀只得将药方交与智空,与念兹大师一道用了斋饭,便陪着他到寺外散步。 此时正值隆冬,前两日刚下过一场雪,但见郦山上下浓浓淡淡一片白色,山巅更是白雪覆盖,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两人行至一处山头,对面坐莲峰全貌便一览无余,坐莲峰由五个山峰组成,形若莲瓣,峰下山腰有一处极大的殿宇,便是观音寺,观音寺后不远,有一片白墙灰瓦,几乎与周围的白色融为一体,便是“忘尘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4章 心病 李仁怀望着那苍茫之色,心里升起一股黯然:“禅师,山间苦寒,我那朋友甚是放心不下,只要禅师愿意回京,他可在城中为禅师开设一处禅院,供禅师静养。” 念兹看了他一眼,目中全是了然之色,捋着胡须淡淡一笑:“老衲既已出家,便不会再贪图舒服安逸,山间虽然清苦,却也清净,正是修行所在。” 李仁怀道:“只要心中有佛,世间何处不是净土。禅师在此间修行,到让方外之人无法释怀。” 念兹半眯着眼睛遥望着远处山峰:“李施主曾告诉老衲要放下c放空,安心静养。如今老衲已放下俗念,在这里静养,施主又劝老衲回到那是非之所,到教老衲无所适从了。” 李仁怀淡然道:“依在下看来,禅师如今只是身在方外,心中却并未真正放下。” 更新最快上h 念兹哈哈一笑:“老衲连那众人瞩目的位置都放下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李仁怀朝着坐莲峰下那白墙灰瓦之所抬了抬下颌道:“只怕禅师还心有所系。” 念兹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神沉声叹道:“生c老c病c死,爱别离c怨长久c求不得,放不下。老衲纵然看透这人生八苦,却终是逃脱不了。” 他目望远方,半晌不语,似在想些什么,又似什么也没想。半晌方缓缓道来:“想当年老衲各处征战,皇城中却是杀机四伏,她为了保全老衲痛失一子,好不容易老衲登上大宝,她却要面对宫中礼制,忍受老衲娶妃纳嫔。老衲有三个儿子,可她却只有厚儿一子,对他难免娇惯。厚儿为人虽是骄奢,却无心机,实难继承大统,老衲其实早已有了废太子之意。” 说到此处,念兹目中满是伤痛:“老衲实不忍见她伤心,每每总下不了废黜的决心,没想到却将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目色深沉,摇头叹息,“也怪老衲优柔寡断,旁人终于按耐不住,令厚儿终落入算计之中,如今细细想来,都是老衲之过,实在是负她良多。”凝目望着对面峰谷中那一段白墙灰瓦。 过得半晌,念兹方收回目光低叹道:“佛说舍得,有舍才有得,那时老衲的决定,干系到大苍众百姓福祉,老衲舍不得将万千子民交到昏庸之辈手中,唯有舍了她。”他沉吸一口气,挺直身体,似已抛开心中阴霾,“当今天子胸怀天下,睿智果敢,必能成为一代明君,老衲算是对得起这皇天厚土,对得起万千百姓,只唯独对不起她。” 他唇边漾起一丝苦笑,指着自己左胸:“老衲如今在此吃斋诵佛,不求能得她原谅,唯求自己心安。” 李仁怀心中难过,轻声道:“禅师可曾知道,在京城也有一人心系禅师,日日在那金堆玉砌之中吃斋念佛。” 念兹低诵一声:“阿弥陀佛!一个人的心有多大,怎能装得下这许多?世人皆有自己的缘法,千人千般苦,苦苦不相同,随她去吧。” 李仁怀终不死心,又道:“我那朋友说,在处理事务之事,还有许多不明之处,需禅师指点。” 念兹双手合什,念道:“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施主勿需再劝,去吧!” 李仁怀心中极是沉重,知道再说也是无用,深深一拜,转身离去。走出数十步,回头看去,只见念兹兀自面向坐莲峰而立,山风猎猎,吹起他宽大的僧袍,似要羽化飞升一般。 去岁初秋,南部瘟疫尽除,李仁怀随晋王回京,途中遭人暗算,下落不明。自己请赵纬林前去打探消息,回报却说两人已然丧身,皇上已立刘晟睿为储君。 听到这个消息时,只觉得一颗心如被人生生挖去,直痛到无法呼吸,一时缓不过气来晕了过去。等醒来之后,已是第二日下午,除了赵纬林和付大娘守在身边外,还有一名叫江开阳的郎中。 原来清水镇唯一的医者朱大夫受朝廷招募,前去疫区后便没有消息,从此清水镇上便没有了大夫。木槿略通医理,镇上有人小病小痛的,她还能想法应付,可遇到重病,却非得到县府去请大夫。 她这一晕倒,这镇上又无郎中,赵纬林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无计可施。看着木槿又目紧闭c脸色青白,深恨自己口无遮拦,把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原本是见木槿离京这几个月来心心念念放不下那人,只想一记猛药让她绝了那份心,没想到却成了这番景况。心中又急又痛,却实在无法,只得托付大娘好好照顾,自己去县府请大夫,无论花多少银子,也要救回木槿。 赵纬林急急找到保长胡大全,请他借快马一用。胡大全听到是木公子病倒了,好生关心,想起前两日在镇上的“运来客栈”遇到一个走方郎中,想着去县府路远,莫如请他来一试。 赵纬林正没有主意,一听镇上有郎中,立即便到“运来客栈”去寻访,果见客栈外摆了一张桌子,一根高高的竹杆上挂着一个布幡,上面写着“专治疑难杂症”的字样,桌前坐了一个郎中,约莫二十七八,到还干净斯文。 赵纬林忙上前询问,那郎中自称姓江名开阳,已行医近十年,自问医术还过得去。赵纬林大喜,立即请江大夫到“锦云坊”为木槿诊治。 那江大夫果然有些手段,一见木槿如此,便说是气血攻心而至,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挑了些药粉吹入木槿鼻中,木槿便即醒了。 江开阳劝木槿万事放宽心,别为子虚乌有之事白白伤神,莫如静下心来,或许过些时日,便会柳暗花明,另有一番景象。他说话神神叨叨,词不达意,但却句句说到木槿心坎。 他留下自治的药丸给木槿服用,那药还算对路,过得几日,木槿便恢复了许多,可以下床行动了。可她心中郁结,虽然明白江开阳说的道理,却兀自不能排解,常常咳嗽不止c夜不能寐,便偶有咳血之状。 江大夫知她这是心病,几番劝解也是用,吃了药也未见效果,直到传来消息,说李仁怀无恙,已随晋王进京去了,木槿这身子方才渐渐好了起来,只是比以前更加瘦弱了。 木槿感念他想救之恩,又想着清水镇没有大夫,便请他留下,到朱大夫的平康医馆住下,免得这清水镇百姓往返县府求医之苦。那江大夫到也爽快,毫不犹豫便点头应了,从此在清水镇住了下来。 木槿平日里想着江开阳因自己挽留才在清水镇住下的,他在这里又是无亲无故,便时常邀请他到家里吃饭。这江开阳也不客气,逢请必来,这一来二去的,大家到成了好朋友,就连除夕之夜守岁,他也是到“锦云坊”与木c赵等人一起过的。 南部的春天似得来早些,刚过了春节,便有雨燕衔了春泥到屋檐下筑窝。 大年十二,“锦云坊”尚在歇业之中,木槿见阳光明媚,便将绣架置于院中,一边做着手工,一边看那春燕衔泥筑巢。两只燕子忙忙碌碌来回穿梭,那房檐下的小窝便一点一点扩大。那新泥未干之时,两只燕子便停在窗棱上休息,有时依偎着相互打理羽毛,有时在空中上下翻飞嬉戏。 看着这一对精灵,一同搭建爱巢,再苦再累也是欢喜愉悦。想着自己独自一人在这陌生之地,每日忙里忙外,疲累不堪。赵纬林常劝自己身体不好,应多多休息,好好将养。其实他哪里知道,只要自己一闲下来,心中便觉得空得慌,日子也就变得难熬了。 想着李仁怀淡漠无清,自己这一颗心飘飘荡荡无所依附,泪水消然而下。正在这满腹心思无处排解之时,只听得有人拍着门问道:“木公子在吗?在下江开阳前来拜访。” 付大伯听是江大夫来了,忙开了院门。只见江开阳满面喜色的跨了进来,对木槿道:“木公子今日可得闲?” 木槿嘴角微微上扬:“我这里还要过几日才开门,今日到是无事,江大夫可是有事?” 江开阳搓着双手笑道:“也无甚大事,今日我有一个朋友从江惟郡来,他说在江惟之时便听说了公子大名,敬仰公子济事救人的胸怀,知道我与公子相熟,便非得让我给他引见,他此时已在镇上的听涛阁定好了酒菜,请公子务必前去。” 木槿平日里深居简出,也知道这“听涛阁”是清水镇上最好的酒楼,那里的醉三鲜最是有名,过往富商路经此地,往往都要前去品尝。 木槿原本不喜应酬,便婉言相拒,但江开阳似是请不到木槿决不罢休,不厌其烦的游说,只言这朋友如何的俊雅不凡,如何的真诚有礼,如何的仗义疏财,如何的为朋友两肋插刀,到把他这朋友直说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绝世好人,若是错过,必会遗恨终身。 木槿本来见双燕筑巢,触及心事,正自郁郁不欢,听得他在此雀噪,到也排解了不少心中烦恼。听他把那朋友说成了貌比潘安c才比子建的赛孟尝,只怕不去,他会一直在此喋喋不休,便点头允了,心想若真确是可交之人,一起喝杯清酒结个朋友若是言过其实,自己转身便走,也无可厚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听涛 “听涛阁”坐落在码头东侧,依江而建,分上下两层。一楼是大堂,摆有七八张桌子,二楼临江有六间包房甚是清静,风雅之人可临窗把酒看落霞孤骛,做生意的往往在此与生意场中的伙伴谈论买卖,实乃雅俗共赏之地。 5 今日尚在大年间,“听涛阁”内无甚客人,掌柜的见江开阳领了木槿进来,忙满面堆欢迎了上来,说客人已在楼上久候了,领了二人上楼,来了尽头的一间包房,推开门请二人进去。 木槿跨进房门,只见一青衫男子长身玉立,背门面江站在窗边,似在欣赏青依江景,江风吹拂起他的袍袖,如谪仙般遗世独立。 这背影一闯进眼中,木槿只觉心口如被一记重锤猛击,一阵钝痛,“啊”的一声轻呼出来,双脚却如钉在了地上,再也迈不开步子。 那男子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只见他面若冠玉c朗眉星眸,唇角微微上扬,满眼尽是宠溺的笑意。那笑容如江雪初融c春花初放,说不尽的温柔绮丽,道不完的儒雅风流。他疾步走到木槿身边,用春风拂过林间般迷人的声音温言道:“槿儿,我来了,你想我吗?” 他声音温柔醇厚如此间特有的梨花酿,木槿听在耳中却犹如惊天的响雷,将她从梦中惊醒,泪水顿时涌入眼眶,望着他喃喃低语:“是你么?怎么是你?你又来做什么?!”她忙回过头,像寻找救命稻草一样看向后看好去,却只见廊上空空如也,哪还有江开阳的影子? 木槿心下一惊,高声呼道:“江大夫,江大夫。”却听不到丝毫回答。 木槿回过头,见李仁怀脸上笑意更浓,缓缓向自己伸过手来,不由退后一步一掌打开他的手,唇边挂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李神医如今圣恩正浓,跑到这边远之处作甚,莫不是想看我有多落泊吗?” 李仁怀不以为意,仍旧温言细语:“我家娘子对我有误会,离家出走,我这是来寻我娘子回家,从此摒弃前嫌,和和睦睦过日子。” 木槿闻言怒极而笑,伸手指着他骂道:“李仁怀!你这又是唱的哪出?当初是你将我拱手让人,又逐我离京,害我有家不能回,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如今你又要我跟你回去。你以为你是谁?你让我走,我就得走,你让我跟你一起过,我就要跟你一起过吗?你当我是什么,是一个召之即来c挥之即去的玩物吗?”说完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李仁怀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伸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低声道:“槿儿别哭,你一哭把我的心都哭乱了,你且听我解释。” 木槿一边推搡一边哭道:“有什么可解释的,还有什么比我亲眼所见c亲身经历更真吗?” 李仁怀将她搂得更紧:“当初根本不是我将你送人,那日我早早起来,欢欢喜喜穿上喜服,便想来迎娶我渴慕已久的美娇娘,谁知林府来报说你失踪了,你可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吗?”他回想起当日那情形,兀自感到后怀,轻轻吻了吻木槿鬓边的黑发,用脸颊轻轻磨蹭,“我当时一颗心犹如掉进冰窖,只觉得已飞出了胸腔无所依靠。我立即召集所有的人四处寻找,几乎把京城翻了个遍,却仍旧不见你踪影,你知道我那时心中有多着急c多害怕吗。” 木槿听他话音微微颤抖,心中不由一软,随即想起玄月对刘晟睿所说之言,心中恨意复炽,不由用力挣扎起来。可越是挣扎他抱得越紧,心中恨极,埋下头在他肩上狠狠咬下,李仁怀吃痛,手一松,木槿终是挣开他的怀抱,急急退到窗边,指着他道:“李仁怀,你太无耻了,你以为你随便编个故事,我便会相信吗?” 李仁怀正要走上前,木槿双手撑着窗沿着势要跳,一边喝道:“你别过来,你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 李仁怀只得站住,急道:“槿儿,别跳!我不过来就是,我们有话好好说。” 木槿冷笑道:“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一个人在此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是你又来招惹我,我只想你别出现在我面前,还我清静!” 李仁怀连连点头,声音禁不住微微发颤道:“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快过来,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依你!” 木槿听到他说“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依你”,想起当初的味江河畔c桃花林下,只觉心一阵阵的抽痛,闭上眼睛泪水奔流而下。李仁怀见她单薄纤细的身子微微晃动,身上衣袍被风吹得翩然飞舞,似要被那河风吹出窗外。也管不了许多,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将她拉住,伸指点了她的酸麻穴。 木槿穴道被点,身子软软倒在李仁怀怀中,不由又惊又怒,喝道:“李仁怀,你要做什么?!” 李仁怀在她颊上亲了亲:“槿儿,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有多想你吗?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听我解释。” 木槿却是不理,只厉声道:“你放开我!” 李仁怀无奈,只得伸指点了她的哑穴,木槿既动弹不得,也发不了声音,心中痛恨交集,只圆睁了双眼狠狠盯着他。 李仁怀见她泪光莹莹,眼中全是恨意,心下又怜又痛,抱起她将她轻轻放在椅上,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温言道:“槿儿,我对你的心自始至终从未变过,期间发生的很多事我也是始料未及,害得你对我心存芥蒂,我知道这个结若是打不开,我即便强留你在我身边,也留不住你的心。不得已只有委屈你在此坐一会,你仔细听着,我终会让你明白的。”说罢轻轻吻了吻她的双眼,转身走了出去,反手将门关上。 木槿一动也不能动的独自坐在包房里,不知李仁怀究竟想做什么,只觉此人就是自己命中的魔障,遇到了他自己就毫无办法。一时间心中伤心c痛心c惊惧百味杂呈。 除了这些令人不安的情绪外,木槿发现内心深处竟还有一种隐约的期待和窃喜。一边暗骂自己没骨气,如此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话,一边却想着他刚才说自己失踪时的心境,想着他为自己失踪而伤心害怕,心里泛起一阵甜蜜之感。想起他说让自己仔细听,可此处只有自己一人,四周一片寂寂,落针可闻,哪有什么声音。 正胡思乱想间,听得“蹭蹭蹭”有人上得楼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外几步开外停了下来,随即“吱呀”一声,隔壁的房门被推开了,只听见一个极为熟悉的女声道:“公子找我?”这个声音深深刻在心中,曾是自己怎么也挥不去的噩梦,却正是玄月。 只听李仁怀风轻云淡的声线:“这一路南下行得甚急,连日来也没有好好休息过。此处风景怡人,你来陪我饮两杯如何?” 只听玄月道:“公子盛情,我自是愿意。”她平日里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此时言语间却颇显温柔惊喜之音,木槿心中不由有些诧异。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是两人坐下了,在杯中斟了酒。听得李仁怀柔声道:“这些日子全凭你细心照料,我才能恢复如初,请满饮此杯,略表我心中谢意。” “叮”的一声两人碰杯饮酒,玄月轻笑道:“能服侍公子是我的福气。” 木槿听她言语温柔,想着她此时应是面颊飞红,娇羞的垂着粉颈,不由心下大怒:李仁怀,你是嫌羞辱我还不够吗?还要让我亲见你和玄月打情骂俏c郎情妾意!一时眼得咬牙切齿,只想捂住双耳不再听他们说话,奈何却一根指头也动不了,那一声声,一句句,一字不漏的钻入耳中。 三杯酒下肚,李仁怀心道要是再这样下去,木槿在那边只怕肺都要气炸了,想到木槿炸毛小猫一样抓狂模样,李仁怀不由得心下柔软,嘴角含笑。他端起酒杯浅酌一口,温言道:“玄月,你生性冷淡,但对我却是温柔体贴,你对我的这份心,我是知道的。” 玄月见李仁怀神情温柔,眉稍眼角俱是缠绵,哪里知道他此时心中想到的是木槿。只道自己这些日子的良苦用心终是打动了公子,不由心中窃喜,面目含春低眉垂目,轻声道:“公子” 李仁怀抬手打断她的言语,继续道:“但本公子自打与木槿相见,这满心满眼便只有她,从此这是天下绝色c无双温柔,对本公子来说都是过眼云烟。”他抬眼看着玄月脸色乍变,一副惊鄂之态,接着道,“前些日子,有一位前辈对我说:一个人的心能有多大,怎装得下这许多人?我深以为然。我的心就很小,自从装了她,便填得满满的,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玄月正满心欢喜,谁知李仁怀话峰急转,直如一盆冷水从头淋下,刚刚还春意融融,瞬间便如坠冰窑,不由又羞又急,提高了声音道:“可是木姑娘失踪已久,公子寻访多日未果,还惊动了皇上,连六扇门都出动了,也没找到人,依我看她必是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因果 李仁怀牢牢盯着她的眼睛,冷笑道:“你怎么知道她死了?难道在你心中一直就盼着她死吗?” 玄月知道自己刚刚情绪激动,说漏了嘴,但见李仁怀目光如炬,令自己无法遁形,不由心下慌乱,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强笑道:“公子说笑了,我怎会盼着木姑娘死?更不知道木姑娘是生是死?只是这大半年来,我们四处寻找c多方打听,却未有丝毫音讯,胡乱猜测罢了。” 李仁怀定定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方提壶将自己的酒杯斟满,又伸长手臂为她斟满,皱着眉头端起酒杯,轻叹一声道:“我也知道这大半年来没有槿儿消息,吉凶自是难测。我们虽未拜天地,可在我心中,她已是我妻子,如果天见可怜,让我们重逢,我自会感激不尽,从此怜她爱她c和她共度此身。若这缘份尽了,此身再不得见,我也只认定她这个妻子,不会另娶。”说罢闭上眼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玄月心中认定木槿已死,此时见他对木槿如此深情,不由嫉恨交集,只觉得不甘,伸手抓住李仁怀放在桌上的手道:“公子,您是李家独子,可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便让李家断了香火,这天下还有很多好女子,公子何必自苦?” 李仁怀似已有三分酒意,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觑着眼看她,笑道:“玄月莫不是想让我另娶她人?可这天下之大,除了槿儿,我还能娶谁?!” 玄月握着他的手更紧了,微微有些颤抖,闭上眼睛咬咬牙,说出埋在心中已久的话:“玄朋倾慕公子已久,如公子不嫌弃,玄月甘愿为奴为婢终身侍候公子,哪怕没有名分,也是甘之如怡。” 李仁怀轻笑道:“我竟不知道你待我如此情真意切。我自问对你有礼有节,却不知道你从何时对我有了这份心思?” 玄月红了脸,螓首低垂:“我自己也不知道。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便住在沂临县的回春堂,每天都是习武识字,日子单调而平静。”她突然抬起头看向李仁怀,眼睛晶亮而伤感,“有一年老爷带公子来了沂临,我从见到公子第一眼起,便觉得我是为公子而生的。从此以后,我便年年盼着公子来,公子来了我心里便很高兴,穿上自己平日舍不得穿的花衣服,抢着要侍候公子。后来听到公子要娶他人为妻,我心里便很难过。” 李仁怀缓缓将手抽了出来,似回想起多年前的事情,轻叹一声道:“没想到已经有这么多年了!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他抬眼看着玄月凄恻的双眼,淡淡摇了摇头,忽而温柔一笑,“我若要将你留在身边,又怎会让你无名无份。我只是不知,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玄月今日不顾羞耻说出这番话,早已报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此时见李仁怀神色温柔,直如自己梦中所见的那般,一颗心深深沉沦,只怕回答不慎,这难得的温存便会灰飞烟灭,不由更加急切:“只要公子开口,我愿意为公子做任何事。” 李仁怀手指敲打着桌面,轻轻重复她说的话:“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玄月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目光殷切,轻轻“嗯”了一声。 李仁怀蓦地双目一睁,提高声音厉声喝道:“是以你丧心病狂,在我大婚之日,设计将下人迷倒,把槿儿送到他人府上?” 玄月正自意乱情迷之际,被他这一喝,吓了一跳,眼神闪躲不敢看他,连连摇头:“不是我将她送到成王府上的。” 李仁怀猛的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桌面,俯下身子牢牢的盯着她,森然道:“送到成王府?若不是你做的,你怎么知道槿儿被送到了成王府?” 玄月方才省起刚才李仁怀刚刚只说将槿儿送到他府上,并未提“成王”二字。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不由心下更是慌乱,颤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顺口胡乱说的,公子别当真。” 李仁怀轻哼一声施施然坐下,抬眼淡淡看着她:“说来也巧,刘晟睿发配陵经之前,刑部为了收罗他在罪证,将他京中家人奴仆审讯了一番,他那些结党营私c玩弄权术之事,我不感兴趣,也没有打听。但有个家奴却交待了刘晟睿欺男霸女之事,到很是新鲜。” 只见玄月神色大变,满眼尽是惊疑之色,李仁怀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轻笑道:“那仆人说,刘晟睿表面上道貌岸然,谦谦君子,实则荒淫无耻,暗地里搜罗美女供其淫乐。他还说去岁初夏,便亲眼看见有人将一绝色女子送到他郦山的别院。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 他虽然在笑,面上却毫无笑意,眼睛冷冷如利刃直视着玄月。玄月在他冰冷目光下微微颤抖,强自镇定,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声道:“公子说笑了,我怎么会知道是谁。”说罢便去夹菜,想要掩饰住心虚。 李仁怀不语,“咚”的一声将酒杯重重置于桌上,玄月手一抖,筷子便掉在了地上。只听李仁怀喝道:“不做亏心事,哪怕鬼敲门。那人已全都交待了,你还要隐瞒到几时?!我自问李家待你不薄,你何故要行此忘恩负义之事?” 玄月心中惊惧不已,被他这一声怒喝,惊得离了坐位,双膝一软跪了下来,颤声嗫嚅道:“公子,我没有,那日我也被迷晕了,是公子亲手将我救醒的。” 李仁怀冷笑道:“不错。当日你和槿儿身边侍候的丫头婆子护院,都是中了李家独门迷药才昏睡不醒,事后我确认过,我和管事手中的迷药并未失窃,那就只能是我送给槿儿防身的那些被盗了。你是我派去保护槿儿的,她对你自是不加防范,是以你轻易掉换了她戒指中的药粉,在花夜当晚女宾散尽后,将院中诸人迷倒,然后将槿儿从后门送出,将她放在刘晟睿事先候在后巷的软轿上,你又回到房中,给自己用了迷药,次日大家发现槿儿失踪,见你与众人一样均被迷倒,自是不疑有他。” 玄月听他说得丝丝入扣,犹如亲眼所见一般,不由心下发寒,却仍不死心,咬牙道:“公子冤枉我,我却不依!公子先说是我将木姑娘送到成王的别院,现在又说我将她送到林府外候着的软轿上,这些无非都是公子猜想罢了!” 李仁怀站起身来,双眼如寒冰,冷冷的看着她:“不错,当初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是如何能瞒住人的耳目做下这些事的,但将你当日的行径一分析,却不难发现,你每次行动都经过精心策划,方能掩住众人耳目!”说到此处,他眼中精光大盛,“正你把她送到林府外的轿子上,也是你把她送到成王的别院。第二天,我到林府查不到原因,将你等带回府上,随后大家分头出去寻找,你便借寻找槿儿之机,独自去了与刘晟睿事先约好之处,将槿儿送到成王的别院,然后再回府禀报未有槿儿消息。你向来独来独往,又是李家养大的孩子,谁会疑心到你的身上?!” 玄月自叹机关算尽一切做得天衣无缝,不料却被李仁怀知道得清清表楚,那看似越来越近的希望,却突然变得飘渺无踪,心中既恨且痛,如今被他居高临下死盯着,只觉得头皮发麻,兀自强行争辩:“我既把她送到轿上便已达到目的,又何必抛头露面再将她送到成王那里,公子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仁怀冷笑道:“这便是你狠毒之处,你亲送槿儿前去,无非是想让槿儿听到你向刘晟睿说的那句话是受公子之命,将人送去的!”他说这几个字时一字一顿,隐隐生出杀气,“你以为槿儿听到是我让之意,从此便会恨透了我,心甘情愿委身于刘晟睿。” 李仁怀顿了顿,摇头叹道:“唉!你这招确实有效,槿儿果然对我恨之入骨。即便如此,她也宁死不愿遂刘晟睿的意,最终服毒自尽。”说到此处,李仁怀颓然坐倒在椅中,掩面不语。 玄月听他所说的,正是当初自己心中所想的,知道公子早已知道一切,自己实是无可再辩,不由更是灰心。回想起送走木槿后,见李仁怀癫狂c伤心c痛苦c萧索之态,自己的心便如被一刀一刀的凌迟着,早已隐隐生出悔意,此时见他双肩微耸,似压抑饮泣,只觉得一颗心犹如被针密密的扎着,只痛得无法呼吸。心下一横,膝行上前,抱住李仁怀的腿哭道:“公子,事已至此,你就忘了木姑娘吧。此生此世就让玄月做牛做马侍候你,以赎此过!” 李仁怀缓缓坐直身体,面露烦恶之色,冷声道:“槿儿是我唯一深爱的女人,此身断不会忘。你所犯下的过错更是无法救赎!你难道以为你做出如此不义之举,我还会留你在身边?你还在此痴心妄想,真是可笑!把你的手拿开!” 玄月瑟缩着松开手臂,跪坐在地上嘤嘤哭泣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破冰 李仁怀冷冷看她一眼,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前滚滚而逝的清依江水,沉声问道:“我早就知道此事是你所为,只是我一直想不通,你本是孤女,我李家可怜你,将你收留养大,自问从不曾亏待过你,你为何会做出这等不仁不义之事?我原以为你被刘晟睿收买,派人暗中监视你,谁知此后你和刘晟睿之后却没有任何联系,就连他被发配陵经,你也未有任何行动,足以说明你并非效力于他。我又想你或是受他威胁,可你一介孤女,无亲无故,他能抓住你什么把柄令你受制于他?更何况从你的言行举止,也未见有丝毫被迫之状,确实令人费解。前些日子,我功力受损,在家中坐关疗伤,你尽心照顾我,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让我更是想不能,直到那日程叔给我说了一句话,我方明白其中原由,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他一面说一面淡淡摇头,回过身来看着玄月。玄月正抬眼痴痴的望着他,李仁怀轻叹一声道:“其实我早应该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一门心思都在槿儿身上,自然忽略了身边其他人。更何况我一直视你为亲妹子,不曾有过半分绮念,又怎会想到这一层。” 李仁怀微微抬头,回想着程叔那日笑嘻嘻的对自己道:“玄月是个好姑娘,她对公子一片芳心,这也是前世的缘分,老仆可等着吃公子的喜酒呢。” 他嘴角一哂,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斜睨着眼看向玄月道:“我那时方知,原来并不是你与刘晟睿有何瓜葛,只是槿儿挡了你嫁入李家的道,你便处心积虑要除掉她!只是你竟然能等到我大婚之日方才才下手,不可谓心机不深沉。若非机缘巧合,我还真不识得你这真面目。” 玄月见他神情间对自己极为不屑,自己多日来对他体贴照料,他竟似毫无知觉,满心满眼只有那木槿,心下越发恨恨不已,嘶声道:“不错,当年我孤苦无依,老爷收养了我,让我在沂临回春堂跟着师傅,还传授了李家独门功夫给我,我对老爷的救命之恩自是心怀感激,誓死效忠。自打我那年见到公子,便惊为天人,只想此身随侍公子左右,我不敢奢望能做你的妻子,只盼着有朝一日你能发现我的好,将我收在房里做卑微的妾侍也是好的。谁曾想忽有一日,木姑娘出现了,从此你眼里心里便只有一个她,对我更是不再多看半眼。” 她痴痴看着李仁怀,眼中泪水莹然,咬牙道:“那日师傅跟我说公子召我入京,我以为你终于想起我了,心中暗自窃喜,急急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便骑着快马没日没夜的赶到京城。谁知到了京城,公子你告诉我,你的未婚妻身子羸弱,身边需要一个忠诚可信c武功高强的人护着,我便是这最佳人选。你让我贴身保护好她,无论如何也要护她周全。公子可曾知道我当时的心情?” 她轻笑一声低下头来,眼中泪水如珍珠般滑落:“我当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子,只想找一个无人之处痛哭一场。你对我说:我把槿儿托付给你,你帮我护着她好吗?你殷切的看着我,竟让我无法拒绝,我忍着眼泪点了头,可我的心却在滴着血。从此,我便呆在她的身边,每日看你们卿卿我我如胶似漆,心便如被刀扎一般,痛得无以复加。我见你每日想的就是木姑娘该吃什么药c用什么膳,怎样才能哄她开心。我的心渐渐冷了,想着做妾室只怕也是无望,若能得木姑娘喜欢,以后给她做个贴身丫头,能时常见到你也是好的。是以我对她尽心尽力,可是木姑娘似乎看透我的心思,我如此卑微的念想她竟也容之不下,急着要给我找婆家,把我嫁出去。” 李仁怀听她说得凄恻,想到她行为如此偏激,皆因自己考虑不周,心中升起一丝歉然:“我一直把你当妹子,从未想到过此节,才作出这样的安排。可是槿儿并非容不下你,她曾跟我说起此事,觉得一直让你护在身边,只怕误的了你,问我是否有配得上你的合适人选,她如此这般,无非是想要弥补你,让你嫁一个好夫婿。” 玄月听他为木槿开解,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恨意,冷哼一声道:“她已死了半年有余,你兀自帮着她说话,可见她在你心中的分量!你越是对她好,我越是恨她。她既容不下我,想把我从你身边赶走,我岂能顺了她的意?你以为我只下过一次手,其实在这之前,我打探到有人想对她不利,便将苏翠菡到观音寺祈福之事暗中告之,还在救护之时故意受伤,让那人劫了木槿,没想到那个废物,最后竟让木槿跑了!” 木槿陪苏翠菡到观音寺祈福被掳之事,李仁怀本觉得有诸多疑点,却万万没想到是她所为,如今听她道来,更觉得此女心机深沉,自己实在是小瞧了她。 却听她继续说道:“此计失败,正好遇到刘晟睿变着花样送这送那讨她欢心,我便借还东西之机告诉他,我可以帮他。他正在一筹莫展之时,跟我一拍即合,安排了这出戏,让木槿无声无息的从你身边消失!我原本指望着你痛苦伤心一段时间,待日子过得久了,终会忘了她。”她仰天哈哈大笑,到得后来竟变成呜咽之声,“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对她的思念非但不曾减少半分,还与日俱增,我每每看到你为她伤神,暗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泪眼。我实在是想不通,她究竟有什么好,让你如此心心念念?我是孤女,她又何尝不是?她生得美貌,我自问也不差,可为什么在你眼里却有着云泥之别?” 李仁怀看着她,眼中有着深切的悲凉:“你事到如今还没看清吗?槿儿和你同为孤女,同样貌美如花,可槿儿心地善良,你却心如蛇蝎。你认为是槿儿挡了你了道,一心想要除掉她,诸不知这世间最不能勉强的便是人心!我从不曾对你有半分私情,无论有没有槿儿都是如此,以前不会有,此时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你做了这许多坏事,无非是枉作小人,更加令人生厌罢了!” 玄月听他说得如此决绝,心中凉透,双手捂住胸口,脸上浮起极为痛苦之色,缓缓倒在地上。李仁怀见状,上前蹲在她身侧,蹙眉问道:“你怎么了?”说罢便伸出手来搭她的手腕,想为她把脉。 刚刚触到她的手腕,电光火石之间,玄月右掌急翻,拍向李仁怀肩头,李仁怀一个翻身退天三尺,喝道:“放肆!” 玄月更不打话,咬紧牙关紧随而上,又是一掌迎面劈下,李仁怀正欲举掌与她相对,隐隐见她指间有蓝光闪过,便不敢接这一掌,侧身避过,反手击中她的右肩。玄月也不顾肩头剧痛,回身又是一掌打来。 李仁怀见她出手全无章法,招招尽是不要命的打法,胸腹间门户大开。知道她如此不管不顾,只为打中自己一掌,不由心下一狠,聚气于掌狠狠打在她丹田之上。玄月哪受这一掌,身子直直的向后飞去,凭着一股狠劲,将手中毒针弹向李仁怀。她虽是强弩之末,但这一下却是用尽了全力,毒针便急急向李仁怀门面射去。 李仁怀却是不惧,侧身伸出两指,将那毒针夹在指中。玄月倒在地上,见他如此轻易便截了针,心中已知无望,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萎靡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李仁怀拈着针尾,凑近鼻端闻了一下,紧紧盯着玄月冷声道:“雪赤狼蛛!”见玄月颓然垂头,嗤笑一声道,“这毒虽然不致命,但却能令人全身僵硬不能行动,你是想让本公子变成行尸走肉么?” 他斜睨她一眼,神色中有一丝傲然:“或是说你想试试我李家医术?” 玄月心中万念俱灰,也不再隐瞒,直言道:“我是想让公子从今往后再也动弹不得,我自会带公子去一处无人之所,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打扰我们,公子也再不能赶我走,我会一心一意侍候你。”言罢唇角噙笑,神色温柔,竟是臆想着两人在一起的场景。 。 李仁怀心中一阵恶寒,怒哼一声:“果然是心如蛇蝎,竟用此卑劣的手段,没想到我李家以济世求人为本,却能养出你这样的人!莫说槿儿安好,即便她真有不测,我也断不会与你有丝毫瓜葛!” 玄月惊道:“木槿没死!?” 李仁怀轻笑道:“天理昭昭,怎能轻易如你等小人所愿!”说着,走到与木槿房间相临的浮雕暗花木墙,抬手拉起一处暗扣朝两边一拉,那墙便向两边分开,只见木槿正端坐在椅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李仁怀上前解开她的穴道,俯下身子轻轻擦拭她脸上泪水,眼中是满满的怜爱:“槿儿,你都听明白了吧,你不再怪我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归去 木槿呆呆看着他,心中百味杂呈,想着这大半年来,自己一路南行,表面上坚强洒脱,实则一颗心飘飘荡荡无所依靠,白天忙忙碌碌尚不觉得,往往夜深人静之时,思念伤心便如潮水涌来无法遏止,常常泪湿罗巾梦不成。 原来所有的一切均是一场误会,是自己错了,自己错怪了他,才让两人天各一方,才让自己徒生伤悲。 一时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摇摇头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将涕泪蹭在他身上。 z!正版“首发 李仁怀宠溺的拥着她,轻抚着她柔顺的黑发,一时间房间里只有木槿断续的抽泣声和玄月沉重的呼吸声。少顷,木槿方带着浓重鼻音问道:“你当初为什么不说清楚,还同意我孤身远走,害人家整日伤心难过!” 李仁怀声音温柔如二月春风:“那时刘晟睿风头正旺,我又不知府中内奸是玄月一人,还是有其他同伙。我不敢冒险将你留在京中,让你身处危险境地,是以你提出离开,我便顺水推舟让你走了。”他眉梢眼角涌起笑意,如冰雪初融般动人心魄,“不过我并不是让你孤身漂泊在外,我从来都没有离开你,还记得商队的杜大哥吗,槿儿难道没觉得他这名字有些蹊跷?” 木槿看着他深邃如夜空的眼睛,低头念叨:“杜革c杜革。”蓦然间恍然大悟,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欣喜之色,“这两个字合起来便是槿字!杜大哥原来是你!是说我隐隐觉得他像你,还以为自己思念太甚,胡思乱想所致!” 李仁怀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哈哈一笑,眼眸如星辰璀璨:“不止如此,你后来在清水镇住了下来,生病去请朱大夫,也是我求他换用了我的药。后来瘟疫横行,我不得已必须去疫区,方才离开了你,把你托付给江师兄,让他在此间相机行事。” 他目中尽是得色,从腰间取出折扇,“唰”的一声展开,轻轻摇了起来。此时春冬相交之际,河风从窗边吹进来,颇有些寒意,他如此行举动实是做作。 木槿听他之言,心下极是感动,眼中便有的酸涩之感。忽见他如此轻狂之举,不由伸指在脸上轻轻刮了几下,正想打趣他附庸风雅,愰眼见那扇面上的字甚是眼熟。 夺过来一看,却是一支小令“暖烟香霭,残烛影煌,潺潺只照花云舫。 一时记起,倚阁窗,数经风月名难忘。源起何时,缘起何方,泊浪徒悲伤,山石空等草木荒。”再看扇坠,也是锦云坊所出之物,正是那日朱大夫选走的那枚。 木槿眼中莹莹泪光闪动,抬起眼来定定的看着他:“是说一切都那么凑巧,我还以为是老天爷垂怜,却原来是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李仁怀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携了她的手笑道:“如今此间事已了,我们走吧!我让掌柜备了你最喜欢吃的松鼠桂鱼。” 玄月突然见到木槿,根本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见两人浓情蜜意诉说别情,几疑是梦。此时两人携手从身傍走过,方从震惊中醒转,心中既痛且恨,挣扎着爬起来,运气于掌便欲拍向木槿,谁知一提气,只觉丹田中空空如也,惊惧之下咬牙催动内息。下腹猛的一痛,嗓子一甜,哇的一声又喷出一口血来,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木槿听见响动回去身来,见她伏在地上不住喘气,嘴角上殷红血痕极是刺眼,便欲上前相扶。李仁怀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回身侧,声音冷冽如寒冰:“你功夫尽废,若就此静气修养,尚能像寻常之人颐养天年,如若不然必将不良于行!”说罢也不看她,拥着木槿下楼去了。 木槿心中不忍,悄声问道:“你不管她了?” 李仁怀看她一眼,点点她的鼻头,叹道:“你难道忘了她对你我做了些什么?” 木槿低声道:“我虽恨她害我们没有拜成堂,此时瞧着她也怪可怜的,再说你我不是好好的吗?” 李仁怀握握她的肩,轻笑一声,戏谑道:“莫非槿儿是想叫我收了她,以后让她为你分担?” 木槿瞪了他一眼,嘟囔道:“你想得美!” 李仁怀哈哈一笑,温言道“你放心,我早已安排好了,她自有她的去处。” 两人携手回到“锦云坊”,赵纬林一见李仁怀,心下便觉别扭,见他一手挽在木槿的腰间,不由沉下脸一掌向他拍去,口中喝道:“你这个负心汉,快快放开木姑娘。” 李仁怀右手紧拥木槿,一个旋身将她护在身后,左掌单掌接下他这一掌。 双掌“呯”的一声碰在一起,赵纬林顿觉得手掌发麻,腾腾退后两步方卸下李仁怀这一掌的力道,心中不由暗自惊叹他年纪轻轻,武功却是如此高强。 李仁怀不愿与他纠缠,刚刚一掌已用一七成功夫,果然对他造成了威慑。见他神色间迟疑不定,便淡淡一笑道:“赵兄别来无恙,我与槿儿本是夫妻,我此番来是接妻子回家,何来负心之谈?你不信,尽可问问槿儿。”说罢面含笑意看向木槿,木槿回之一笑。 付氏夫妻听得动静,出来一看,却听到如此骇人听闻对话,原来这仗义疏财的木公子竟然是个美娇娘,一时面面相觑怔在当地。 赵维林见两人神情极是亲密,心中顿时空落落的,只觉这段时间以来所付出的一切都变得卑贱而可笑自己对木槿的那一丝执念,便如绷紧的弓弦,“啪”的一声断裂开来。 木槿见他神情拓落,轻叹一声,与李仁怀对望一眼,上前温言道:“赵大哥,我和夫君之前是有些误会,如今已尽释前嫌,他千里迢迢前来寻我,我这便要跟他回去了。这间锦云坊,我就此送给赵大哥,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如今顺娘她们几个绣娘的手艺也是不错,尽可以撑得起这间绣坊,赵大哥到是无需多虑。”见赵纬林只定定的看着自己并不回答,不由有些难过,低声道,“赵大哥若不喜欢这坊,尽可随意处置。” 说完不再理他,回身拉起李仁怀,回房收拾行李。 木槿此间物品不多,平日里穿戴的也多是男装,此时便弃之不要,只收了贴身衣物和要紧之物。少顷,李仁怀提着两个包袱,与木槿一道走了出来,却见赵纬林正候在门口,他见木槿出来,脸上浮起笑容,只是那笑容中有着深深的寂寥,让人看着只觉心酸,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木姑娘请放心,我定会好好打理此间。”他抬眼盯着李仁怀,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日后姑娘若过得不开心,尽可到这里来,你还是这锦云坊的主人。” 绿暗红稀四月天,榆钱铺径撒青毡。 四月十八,辛豫郡天空异常明朗,恒河两岸的柳树正是枝茂叶盛之际,青绿的柳枝垂到江面,清风徐来,惹得江水泛起一圈圈涟漪。清晨的阳光透过柳林,给每一枝柳条渡上一层金光,不时有成双成对的彩蝶上下翻飞,穿行其间。 今日,皇上钦封的逍遥侯c回春堂的少主李仁怀将迎娶娇妻,回春堂上下张灯结彩,门内门外都贴着大红的囍字,戏班从早起就后园唱开了,前来贺喜的人陆续到来,李老爷身着黑色团花锦袍在门口相迎接,一众徒弟c药童忙里忙外招呼客人,一派喜气洋洋。 李家在辛豫郡本就颇有声望,李侯爷娶妻的消息早在一月前便传遍了辛豫郡。去年李仁怀在南部医治瘟疫的义举令辛豫人颇觉得长脸,后来得知他少年封侯,更成了辛豫郡的骄傲。多少适婚女子,都想要嫁入李家,嫁给那儒雅俊朗的少年侯爷。上门说媒之人,把李府门坎都磨玉了,得到的消息却是侯爷已有婚配,不日将要完婚,至于这女家是谁,却不得而知。 好事之人多方猜测,认定这新娘必定是京中权贵家的女儿,否则怎入得了侯爷之眼?昨日,京中有皇城宫侍骑着高头大马来到辛豫,由郡府刺史吴大人亲自陪着去李府宣旨,送来皇上亲书的“珠联璧合”四字烫金匾额,加封其尚未过门的妻子为二品诰命夫人,赐凤冠霞帔。 此时,那“珠联璧合”烫金匾额便高高悬挂在李府正堂,晃得人眼睛发花,更证实了新娘若非皇亲国戚便是权臣之女的想法。 侯爷娶亲,所娶之人是钦命的二品诰命夫人,这在辛豫郡是千载难逢的大事。城中百姓早早便涌向街道观望,看着身着红色喜服c胸带大红花c风神俊秀的新郎官,骑着一通体黑亮c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带着八抬大花轿,一路放着鞭炮c吹吹打打的直奔刺史府而去,原来新娘子竟是从刺史府中出嫁。 满怀好奇的辛豫百姓将刺史府门前围得水泄不通,只想看那新娘子模样。不多时,喜娘扶着一身喜服的新娘子出来,众人瞪大眼睛,却见大红的盖头将头脸遮的严严实实,只见得那娉娉婷婷的纤细身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眷属 跨马鞍c走火盆c拜天地,入洞房。 木槿端坐床前,透过大红盖头,满眼尽是朦朦胧胧c深深浅浅的红色,耳中传来院中吆喝劝酒的嘻笑声,只觉得一切如在梦中。端坐片刻,听得有人推门进来,一双青底红面云靴出现在自己眼底,眼前一陡然亮,却是李仁怀手握称杆挑开了喜帕。 木槿悄然抬眼,只见李仁怀面色酡红,想来是喝了不少酒。他眼角眉稍尽是笑意,正目色温柔的看着自己,不由也飞红了双颊,低垂了头。 李仁怀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声音醇厚如酒:“娘子。” 木槿低垂眼睑,轻轻嗯了一声,却听他说道:“娘子辛苦了,娘子饿了没有?我让人煮了饺子来。” hv 喜娘端上一碗饺子,看到木槿赞道:“好俊的娘子,侯爷好福气!” 李仁怀抻手接过,用筷子挑起一个,喂到木槿嘴里。木槿一咬,只觉得不对,一口吐了出来,脱口说道:“生的!” 却听见李仁怀和喜娘呵呵笑了起来,抬头看向两人,只听喜娘连声道:“好!好!能生就好,能生就好!”李仁怀也是满面喜色,正喜滋滋的看着自己。 木槿方才明白过来,觉双颊一阵发烧,用双手捂着脸躲倒喜床上,却觉得身下甚是硌人,伸手摸去,床上却有异物,拿出来一看,却是一个桂圆。 偷眼去看李仁怀,只见他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目中隐隐有缠绵之色,不由更是羞红了脸,一双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李仁怀轻笑一声,上前扶起她,指着床上的莲子c花生c枣子诸物,在她耳边低语:“姐姐今日一大早便来铺床,这苦短,我们早些歇息吧,可别辜负了姐姐美意!” 木槿抬眼看到喜娘正咧嘴看着自己,不由大羞,身子一扭,避开李仁怀的手,垂头不语。 那喜娘极是识趣,见状笑嘻嘻的招呼众丫环退了出去,还极体贴的反手将门关上。 李仁怀轻轻挽着木槿腰,拥着她来到桌前,倒上一杯热乳酪,双手奉上,温言笑道:“娘子辛苦了,先用些糕点。” 木槿斜眼看他,只见他嘴角噙笑,眼中波光潋滟,映着桌上的红烛,更觉温润如玉。想着此人便是与自己共度一生的良人,暗自感激老天爷对自己不薄。伸手接过乳酪喝了一口,复抬起眼来看着他,浅浅一笑:“夫君不陪我同饮一杯么?” 她神情间极尽娇媚之态,李仁怀回以一笑,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一杯递到木槿手中,伸出手臂缠绕在她的手臂之上,一同举杯饮尽。 李仁怀见她双颊嫣红,吹气如兰,眼波流转处说不出的风流蕴藉,忍不住捧起她的脸来,深深的吻了上去。半晌,方才放开,只见她双眼迷离如要滴出水来一般,身子软软靠在自己身上,柔若无骨。心中满是柔情,伸手轻轻取下她头上凤冠,让那一头青丝如瀑般披散下来。 李仁怀将她扶到镜前坐下,拿过梳子细细梳了,在耳后剪下一缕发丝,又将自己的也剪下一缕,绾在一起放到木槿手上,轻声念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木槿接过发束紧紧握在手中,站起身来,抬眼看见他黑色瞳仁中自己含春的脸孔,低低重复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双手攀在他肩上,踮起脚尖,闭上眼睛,仰起头将自己唇迎上他的 又是一年桃红柳绿c莺飞燕舞的时节,无边的芳草让人满眼是赏心的绿。通往江惟郡的官道上不疾不徐行着一辆马车,赶车的四喜极是悠闲的靠着车柱,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身边的初晴说着话,任由那马儿放开了四蹄沿着道路前行。 车厢内极是宽敞舒适,车厢正中有一张小几,一只青花壶中冉冉飘出淡淡的茶香。靠车壁处是一张两尺来宽的软塌。木槿正斜坐在软塌上,撩开窗帘向外看了看,向李仁怀道:“夫君,已走了这许久,何时能到啊。” 李仁怀见她神色慵懒,更显妩媚,俯身在她颊边香了一下,低声道:“再过大半个时辰,应该就到了,槿儿可是乏了,可要下车休息?” 木槿斜睨他一眼,半笑半嗔:“那就这么娇贵,我是在想,我们这们一路走走停停,什么时候才能把李家所有的医馆走完。” 李仁怀轻笑一声道:“这有何不好,我们一路走,一路行医,一路看风景,不是正合了当初一起仗剑天涯的初衷么。” 木槿笑了笑,垂下头道:“好到是好,只是我们贪图了这一时快活,却怕爹娘见我们久久未归,心中担扰。” 李仁怀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头:“娘子过虑了,此次出门前,娘特意叮嘱我,好好带槿儿四处游玩,不必急着赶路。更何况我每到一处,都会向家中传书,我们的行踪,尽在爹娘的掌握之中。”说罢双眉一扬,轻笑道,“我是李家独子,爹让我巡查各处医馆,便是要将这份家业交在我手中,我和你玩归玩,也一定定会办好差事,不让他们担心。” 李仁怀倒了一杯茶,递给木槿。木槿接过,浅浅饮了一口,垂眼看着杯中绿映映的茶水,神色渐渐有些忧郁。 李仁怀从她手中取过茶杯,一饮而尽,拉起她的手,把玩着她的玉葱般的手指:“槿儿可有心事?可是因这路途辛苦?”说罢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本来不该拉了你同来,可一想到数月见不到你,我心里便觉不舍,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木槿见他说得真诚,心不感动,伸指在他额间点了一下,嗔道:“瞧你这点出息!”说罢忍不住盈盈笑道,“不过我听了却是高兴,何况我跟着你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只有开心。” 李仁怀道:“那槿儿为何面带郁郁之色?” 木槿神色突然有些扭捏起来,摇摇头不再说话。李仁怀连问了几次,她才红了脸吞吞吐吐道:“我是在想,你是李家独子,爹娘自然急着抱孙子,我们结婚已近一年,可我,可我这肚子” 李仁怀放下心来,哈哈笑了起来:“原来却是为这个,槿儿是想给我开枝散叶了?” 木槿见他笑得张狂,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转过身去看窗外风景。 李仁怀收了笑声,掰过她的肩头,将她拥在怀中,温言道:“我思忖着槿儿身子虚弱,年纪还小,这生孩子的事不必着急,是以也没有告诉你,到让你担心了,实是为夫之过。” 木槿不由奇道:“什么没有告诉我?” 李仁怀见她黑曜石般的眼眸望向自己,心中爱极,在她耳边柔声道:“我想待你身子调理好后了再要孩子也不迟,便在给你的药膳中加了些药。”说罢轻轻亲吻她淡粉的耳垂。 木槿怕痒,缩了缩脖子,笑着伸手推他:“你怎么不给我说,害我白白担心了好些日子。” 李仁怀伸手轻轻抚在她腹间,低笑道:“要是槿儿等不及,为夫这便上你如愿。” 向晚时分,一辆马车停在江惟郡太守府前。车夫将名贴递上,少顷便从府里面急急走来一行人,为首之人一见李仁怀,便躬身长揖:“下官陈春海见过候爷!”原来陈春海因赈灾防疫有功,已由绍阳县令提拔为江惟太守。 李仁怀忙上前一把拉住,笑道:“春海兄,来此处的只有医者李仁怀,没有什么候爷,你我只论兄弟之宜。” 陈春海正色道:“我与候爷虽是患难之交,但这礼数却不可废。” 李仁怀不由皱了眉头,负着双手淡然道:“春海兄若非得如此见外,那我便走了。” 陈春海忙拉着他笑道:“前几日便收到消息说仁怀兄弟要来,为兄早已扫塌相候,此番不大醉三天三夜,休想离开。” 李仁怀向马车看了看,在陈春海耳边低声道:“我到是想跟老哥醉上三天三夜,就是怕你把我灌醉了,你弟妹不肯与你善罢干休。” 陈春海早在绍阳任县令之时,便听坊间传说李仁怀有个天仙般的妻子,夫妻二人鹣鲽情深c矢志不渝。此时一听,抚掌笑道:“弟妹也来了,快快有请。” 李仁怀回身从车上扶下木槿,木槿盈盈向陈春海一福。陈春海只觉双眼一亮,拍着李仁怀的肩笑道:“弟妹果绝色,难怪当初绍阳满城女子,没一个能入得了兄弟的法眼,令无数姑娘伤透了心。” 木槿唇角微微上翘:“陈大人谬赞,小妹当之有愧。”说罢侧目看向李仁怀。 李仁怀轻轻一笑:“春海兄,你这是存心要让兄弟今晚睡地板么?”说罢揽住木槿向府里走去,“我的房间在哪?你弟妹身子弱,我先陪她去休息,呆会儿再陪老哥共饮三百杯!” 是夜,陈春海设了家宴,迎接李仁怀夫妇。酒过三旬,天色渐晚,厅堂上燃起了高高的烛火,陈c李二人兀自兴致盎然,没有离席之意。木槿一路舟车劳顿熬不得夜,陈夫人便带了丫环亲自送她回房休息,留下两个男人在烛下自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暗恋 二人把酒言欢,回想起当年绍阳县瘟疫肆虐之际,每日忧心冲冲c日夜奔忙,终将于战胜病魔,还百姓以安宁,不由抚掌长叹。 酒到酣处,夜风微澜,风中隐隐有香甜之气飘浮,李仁怀抬眼看向门口。却见一绯衣丽人一手提前风灯,一手捧着托盘款款走了进来。她面上带着殷勤的笑容,微微躬身说道:“春日夜寒,采莲怕老爷和恩公的酒冷了,温了一壶送来。”说罢捧起酒壶,为陈春海和李仁怀满上。 李仁怀只觉此女甚是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听她呼自己为恩公,神情间颇为热络,不由迟疑道:“姑娘是?” 那女子抿嘴笑道:“恩公真真是贵人多忘事,小女子乃是绍阳县病迁区出来的孤女采莲,一直感念公子救命之恩,日日为恩公烧高香,求菩萨保佑公子多福多寿。” 李仁怀方才想起那日绍阳城门外,定要随自己去江开郡的姑娘。她此时容光焕发,比当初大病初愈之时娇艳了许多。当下笑道:“是我忘了,自罚一杯向姑娘赔罪!”举起杯来一饮而尽,斜眼看向陈春海,神情间颇有戏谑之色,“没想到春海兄也是惜花之人,采莲姑娘比当初可是丰腴了不少,看来在这里过得极是惬意!” 陈春海已有了七八分醉意,闻言一双手乱摇:“此话可不能乱说,没的坏了采莲姑娘名声。采莲姑娘心心念念的可是李大公子你啊,为兄可没这福气。” 李仁怀半眯着眼,斜睨了她一眼,见她臻首低垂,满面娇羞之色,不由心下一凛,呵呵一笑道:“采莲姑娘美意,我也是无福消受,还请姑娘早作打算,另觅佳婿!” 采莲闻言脸色一沉,猛的抬起头问道:“恩公是嫌弃采莲愚钝么?” 李仁怀连连摇头:“姑娘机敏聪慧,我怎敢嫌弃。” 采莲咬着唇,涩声道:“那却为何?” 李仁怀正色道:“我已有妻室,我家娘子对我情深意重,我又怎能三心二意?” 采莲看着他的脸,眼中有着痴迷之色:“我又不是要恩公休妻另娶,我c我c我只要能跟着你,便是做妾为奴,也是心甘!”她鼓起极大的勇气方说出这番话,说完羞得满面通红,头便要垂到胸口一般。 李仁怀摇摇头,缓声道:“我既娶了她,便只会一心一意待她,断不会做出一丝一毫对不起她的事,让她伤心,采莲姑娘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采莲脸色顿时惨白,抬起眼来看着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极力咬牙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凝声道:“男人三妻四妾极是寻常,莫非是夫人善妒,恩公是害怕她计较,方才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仁怀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姑娘休要如此捣毁我家娘子,我娘子极是温柔贤德。只是在我看来,别人三妻四妾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李仁怀的妻子断不会跟别的女人共享一夫!我也不会给她计较的机会。”抬眼看看门外黑沉沉的夜幕,站起身来,“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我若迟迟未归,我家娘子定然睡不安稳。”说罢便向外走去。 陈春海看着采莲长叹一声,起身向着李仁怀背影急呼兄弟,他却只作未闻。 采莲举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急忙提起风灯追了出去,一面扬声道:“更深夜重,道路湿滑,我送恩公一程!” 李仁怀见她紧紧跟在身后,不由皱起眉头,加快了脚步。他此时已有六七分醉意,脑袋有些昏沉,只想快快回去。走了数十步,行至一处竹林,却听得身后“哎哟”一声,回头看去,见采莲伏在地上,风灯滚落一边。 李仁怀摇了摇头,终是硬不起心肠不顾而去,回身走了过去,捡起风灯,站在她面前垂目看着她:“采莲姑娘不要紧吧?” 采莲抬眼看他,只见他提着灯笼站在那里,越发显得身材欣长飘逸c风姿卓绝。他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目色中一片清冷,似没有丝毫关心和温度,不由心下委屈,挣扎着要站起来。 刚一站起,复又轻哼一声倒了下去,双手抚住右脚脚踝,闷声道:“我的脚好痛!” 更7新最快上h 李仁怀低叹一声,将风灯换到左手,弯下身体,伸出右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扶到竹林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了,在她身边蹲下,抬起她的右脚,除去鞋了,在她脚踝处一阵按压,少顷抬起头道:“姑娘的脚没什么大碍,歇歇便好了。” 采莲见朝思暮想的人便近在咫尺,自己甚至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感受到他呼吸的温度。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境况,是自己在病迁区生死之挣扎的那段时间唯一的企盼。 记得那时与爹爹一起染上了瘟疫,被送到病迁区。病迁区内呕吐c便溺之物随处可见,蚊蝇嗡嗡乱飞,臭气熏天。 自己被扔在一张铺着谷草的木板上,便再也无人问津,四周都是面色枯黄的患者,满耳俱是此起彼伏的呻吟。 每日午间,便有差役送来两个黑面馍馍碗清水和一碗黑乎乎的苦药,偶有医者走到门口,给两三个病人问诊,除此便再也无人进来。 身边不时有人伸长的脖子喊大夫,却哪有人理会?有人实再撑不下去,只想闭眼歇会儿,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每日暮色将近,便会有差役来把死了的人用草席裹了抬出去,随即又会有新的患者被抬进来扔到那木板上。看情形,自己身下的这张木板,不知道曾经躺过几个死人? 那时自己心中怕极,每每困得不行却不敢睡实,只怕一个囫囵,便再也醒不过来。到了病迁区第三日,爹爹已是坚持不住了,他双眼定定的看着自己,就一直那样一动也不动,知道他是舍不得自己,这就是他们说的死不瞑目。 那时自己心里难过得要命,眼睁睁的看着差役将爹爹裹在草席里抬了出去,多想挣扎着再看爹爹一眼,却只能无力的喘着粗气,多想嚎啕大哭一场,却只能睁着干涩如死鱼一样的眼睛,看着外面灰暗的天空。 就在这颓丧绝望之际,他来了。 他踏着清晨的阳光,如拯救众生的神仙,走进这充满死亡之气的病迁区。他虽然用布巾蒙着脸,可他灿若星辰的双眸里有着深切的悲悯和无畏他将手搭上自己干枯的手腕时,那手指间是令人感动的温暖和坚定。 他的到来彻底改变了病迁区的境况,到处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空气中有了清新的味道,每日的汤药也变成了早晚两次。更让人惊喜的是,这里死亡的人数大大降低,到第五日上,便再无人死去。他是大家心中的神,大家暗地里都叫他李神医。 他每日必来为自己和其他病人把脉,他会温和的问询自己身体的感受。等着他来问诊,成了自己每日最渴望的事情。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看到他的明澈的双眼,真切的感受到他在关心着自己。 此时,他双手握着自己的的脚踝,恍然间,李神医那悲悯天下c淡雅温润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他正抬头看着自己,迷离的灯光映在他脸上,如神衹般美好,不由自主埋下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李仁怀万万没想到她竟如此胆大,不由心头火起,霍的一下站起身来,伸手拂了拂她亲过的地方,怒道:“你这是做什么?!”也不待她回答,转向便走。 采莲见他沉下脸来要走,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力,扑上去紧紧抱着他的腰,低声哀求:“恩公别走,恩公别抛下我!” 李仁怀一个不察,被她抱了个严实,忙伸手去拉她的双臂。谁知她竟如不要命一般死死抱住,怎么也不肯松手。李仁怀心中虽然气恼,却也不愿伤她,两人纠缠了几番,方脱了身,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快步而行,只听得身后响起呜咽啼哭之声。 李仁怀心中烦躁,一路疾走来到房前,见窗中透出橘色灯光,不由心中一暖,便平静了许多,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推门道:“槿儿怎么还没歇息。” 木槿身上只着了睡裙,正坐在镜前,任由初晴梳着她如瀑的黑发,听到他的声音,也不回头,只柔声道:“正要睡了。” 李仁怀接过初晴手中的木梳,温言道:“这些事,还是让为夫来做。” 木槿鼻端闻到一股极淡的香甜之气,回身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和陈大人不醉不归呢!怎的咦”她忽然面露疑惑之色,站起身来,伸手抚向李仁怀脸颊,“这里怎么了?” 李仁怀顿时想起刚才被采莲亲了一下,不由心中忐忑,强笑道:“哪有什么?” 木槿指尖擦过那一处红痕,看着指尖上淡红的颜色,鼻中香甜之气更加清晰。拿起绢帕轻轻擦试手指,面含浅笑挑眉看着他。 李仁怀心中一跳,举起手指敲了敲额角,做出恍然之态:“哦,我想起来了,刚才丫环给我斟酒时,足下一滑,险些摔倒,我扶了她一把,可能不小心蹭着了。”见木槿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忙又道,“槿儿若是不信,明日尽可去问春海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释嫌 木槿掩嘴笑了起来,见初晴端着热水进,将盆中巾帕拧干,为他擦掉脸上痕迹:“幸得是晚上,不然李大侯爷脸上顶着唇印招摇过市,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李仁怀虽自问行止无亏,竟也生出一丝羞惭,握住她的手,脉脉看着她笑道:“若这个唇印是槿儿印上的,我便不洗,天天顶着去招摇过市。” 木槿横他一眼,终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巾帕塞在他手中,转身到床上歪着,以手枕着头,看他洗漱。 次日一早,李仁怀便去陈春海处辞行,陈春海原以为他此来会小住几日,没想到这么快便要走,便出言挽留。没想到李仁怀态度极是坚决,只说自己与此间回春堂老板约定探讨些病患之事,若是陈大人有事,尽可带话到回春堂若是想把酒言欢,也尽可到回春堂找他。 陈春海想起昨日之事,后来得丫环回报,说采莲姑娘一个人哭哭啼啼回到房中,关了门再没出来过,房中的灯却是亮到三更方熄。想来李仁怀执意离去与此有关,当下不再挽留,携了夫人亲送他夫妇二人到府外。 李仁怀扶着木槿上了车,与陈春海拱手道别,正欲上车,一阵清风拂来,隐隐带了香甜之气,随即听得一个女子的轻呼:“恩公请留步。” 李仁怀不由皱了眉头,回身问道:“采莲姑娘还有何事?” 采莲显是仔细打扮过,身着湖蓝色银纹蝶恋花衣裙,外面披着鹅黄色披风,头发梳成高高的飞仙髻,髻上别着鎏金银钗,正俏生生的站在门边,一双眼睛微微红肿,正含情脉脉看着自己。她见李仁怀回身,低眉垂目轻声道:“请恩公借一步说话。” 李仁怀只觉头痛,向一边走出十来步,采莲急忙跟了过去。李仁怀双手负于身后,回头向马车看了一眼,冷声道:“姑娘有事快说,我家娘子还等着呢。” 采莲神情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恩公眼中便只有你娘子一人么?” 李仁怀道:“正是如此。” 采莲轻轻笑了起来:“昨日恩公见采莲摔倒,便立即过来为采察看伤情,想来恩公心中还是有采莲的。” 李仁怀心中极是不耐,只想快快打发了她,便冷冷道:“我身为医者,济世救人那是本份。姑娘摔倒,我为姑娘看伤仍是医德所至,换作别人我一样会为他察看伤势。若此举令姑娘误会,那我在此向姑娘赔个不是,以后我定会对姑娘视而不见,姑娘便是死在我面前,我也决不看上一眼。”说完向她抱拳一揖。 他此话说得甚重,行动极是生分,采莲不由一愣,眼中顿时浮起一层水雾,声音也略有了哽咽:“采莲这条命是恩公给的,一心倾慕恩公高义,只想一生跟随因公,为奴为婢也在所不辞。”她抬眼看向李仁怀,一滴眼泪滑了下来,挂在腮边极是惹人怜惜,“没想到采莲一颗真心在恩公眼里却如草芥。采莲虽然无依无靠,却非轻贱之人,若恩公果真如此看轻采莲,采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仁怀听她说得决绝,心下一凛,只怕说话太绝真令她轻生。正没了计较,却听得身后响起一声轻笑,一个娇媚婉转的声音问道:“这位莫非就是昨夜不慎将嘴上胭脂蹭到我夫君脸上的那位姐姐么?”却是木槿的声音。 采莲回身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襦裙的女子含笑而立,她梳着斜斜的随云髻,簪了一枝翡翠珍珠步摇,步摇轻晃间,更显得眉目如画,眼眸如黑曜石一般璀璨,闪烁着纯净无邪的光泽。晨风吹起她宽阔的衣袖和腰间淡青色的丝带,越发显得纤腰楚楚c风姿卓然,几疑是要乘风而去的仙子。 李仁怀一见木槿,忙抢了上去,轻轻扶着她的手臂,温言道:“娘子怎么来了。” 木槿仰起头看他,眼睛明澈如一泓清泉:“夫君若是舍不得这位姐姐,不防请她一路同行。” 李仁怀面上微赭,拉着她的手道:“娘子胡说什么!这位采莲姑娘是我在绍阳县医治瘟疫时遇到的患者,我治好了她的病,她念我恩情,今日特来相送。” 木槿长长的“哦”了一声,轻笑道:“看来是我误会了。” 从李仁怀手中抽出手来,莲步轻移,走到采莲跟前,脸上挂着温柔真诚的笑容:“采莲姐姐,不是我自夸,我这夫君无论长相c人品还是医德都是好的,身患疑难杂症被他治愈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不乏年轻貌美c待字闺中的姑娘,托了人到府上说媒的也大有人在,其中还有家世显赫之辈,便是当朝公主,也巴望着想嫁给他呢。” 她回头看了李仁怀一眼,见他暗暗朝自己摆手,微微一笑拉起采莲的手,语气中略显娇嗔之态:“自打妹妹我嫁给他之后,便整日的疑神疑鬼,刚才言语间唐突了姐姐,还请姐姐莫怪。”说罢向采莲一福。 采莲今日一番精心打扮方才出来,无非是想让李仁怀看到自己的美貌容颜,说不定便会起了收纳之心。可一见到木槿,心中顿时升起强烈的自卑之情。只见她未施粉黛却容色倾城c衣饰素淡却气质温婉,说话间巧笑倩兮c美目盼兮,一颦一笑无不风流雅致。她身上散发着极淡的药香,令自己身上的香味变得俗不可耐,一时间自惭形秽,愣在当场。 最新l章节;上 木槿拉着她的手,半似诉苦半似撒娇,方回过神来,讪讪笑道:“夫人过虑了,采莲只是感激恩公的救命之恩,却不敢作他想。恩公携夫人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采莲唯有遥祝二位平安如意。” 木槿笑道:“多谢姐姐美意,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别过。”说罢回身挽起李仁怀的手,走到车旁,向陈大人夫妇点头致意,方上车去了。 采莲向着车驾挥手,直到马车转过转角再也不见,方才缓缓收回手。回想着木槿刚才那番话,言词间虽然俏皮婉转,但仔细一想,字字句句都在提醒自己无论从相貌c世家还是权势,都远远配不上李仁怀,让自己别再痴心妄想了。想着木槿的谈吐相貌,不由的极是灰心,恹恹回去了。 木槿上得车来,在软榻上坐了,掀起窗帘含笑向外挥手,待马车行动起来,方才放下帘子,沉了脸。 李仁怀见她面色不豫,知道她心中不快,移过去拥着她的肩温言道:“槿儿怎么了?” 木槿一把拂开他的手,背过身去不理他。李仁怀讨了个没趣,却不气馁,伸出双臂环抱在她腰上,将下颌放在她肩膀上柔声道:“槿儿要是生气了,要打要骂只管来,可千万别不理我。” 木槿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开,不由气极,一面伸指掐他的手臂,一面哽咽道:“你这个大骗子,把手拿开!” 李仁怀听她声音带着哭腔,不由慌了起来,忙掰过她的身子,赔笑道:“槿儿别哭,为夫有什么不好,你只管说,我改便是。” 他这么一说,木槿更觉委屈,握紧一双拳头打在他胸前,一面哭了起来:“打你个多情的李公子,整日四处留情,还学会欺瞒于我。” 李仁怀也不躲闪,任由她撒气,口中却申辩道:“冤枉啊,我何时四处留情,更不敢欺瞒槿儿。” 木槿啐了一口道:“昨日明明是那采莲姑娘亲了你,你却骗我说是丫环斟酒不慎摔倒蹭到你脸上了,还敢说没骗我!” 李仁怀低叹一声,神情间极是无奈:“采莲姑娘是对我有意,我已然明言相拒。我瞒着不告诉槿儿,无非是怕你知道后伤心。” 木槿怒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伤心了吗?刚才采莲姑娘一来,我闻着她身上那股香味,跟你昨夜回来时身上的香味一样,便知道你昨夜哄骗了我,你们昨日背着我偷偷摸摸还罢。今日竟当着我跑到一边卿卿我我的说话,你当我是死人么?!” 李仁怀急道:“我何曾与他偷偷摸摸?又何曾与她卿卿我我,槿儿这样说,我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木槿却呜呜哭了起来:“你知道刚才我刚才有多难受吗?我见你和她走到那边说话,只觉得一颗心被人死死捏着,连气都透不过来,我要是再不出来说话,只怕会憋死在这车厢中!” 李仁怀见她啼哭,又是心痛又是怜惜,不由手忙脚乱起来,一面伸手擦她脸上泪水,一边申辩道:“我昨日已与她说得明明白白,此生只爱槿儿一人,谁想她今日还会纠缠不休!还是槿儿有办法,三言两语便让她消了此念。” 木槿横了他一眼,恨声道:“你行事当断不断,只有让我来做这恶人。难道还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别的女人来抢自己的夫君么?” 李仁怀心中一暖,将她的头按贴自己胸前,亲吻着她的头顶,“我昨日确实不该骗你,我只是不想你胡思乱想伤了身子,没想到却弄巧成拙,都怪我考虑不周,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思过 木槿听他言语间焦急惶惑,知道已达到目的,便慢慢收了悲声,轻轻抽咽道:“我只想和夫君坦诚相对,这样方能白首不疑。想当年,便因为夫君一味隐瞒,才令我心生嫌隙,远走南部,夫君难道还不明白么?” 李仁怀轻轻抚着她的背,连声道:“槿儿所言极是,为夫知错了。”木槿方伸出手来环在他腰上。 过了几日,江惟郡诸事已毕,两人弃车乘舟继续向南。这日午后,天刚下过一场细雨,清依江面上兀自氤氲着薄薄水雾。木槿独自站在船头,望着江岸上枕水而建,影影幢幢的房舍,一任江风吹拂湖色裙裾。 蓦然肩头一暖,回过身见李仁怀正将披风搭在自已肩上,舒展了眉头,向他璨然一笑。李仁怀为她系好披风带子,温言道:“可是舍不得这清水镇,想去锦云坊看看么?” 木槿微微一笑,眼中有淡淡的惆怅:“我在清水那些日子,多亏街坊邻居照应,方能平安度过,确实有些想念。只是前些日子江大哥传来消息,赵大哥与顺娘将绣坊经营得极好,再过些日子便要吃他二人的喜酒了,我又何必冒然前去,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李仁怀捋了捋她被江风吹乱的发丝,拥着她走回船舱:“既然心中已有了决定,槿儿何必还在外面吹风,我刚沏了壶碧螺春,莫如陪为夫品茶下棋如何?” 进得舱中,却见几上已摆好了棋盘,木槿席地而坐,轻轻笑道:“要我陪你下棋,须得先让我三子才行。”李仁怀笑道:“谨遵娘子之命!” 过了几日,来到江开郡内,处理完回春堂事务已是三日过后,到得第四日上,便极是清闲。 这一日清晨,木槿尚在梦中,只觉面上一陈酥痒,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却见李仁怀正伏在身边,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拿了发梢轻轻拂在自己脸上。伸手在脸上一拂,嘟囔道:“别闹,让我在睡一会儿。” 李仁怀低声轻笑,声音低沉而蛊惑:“小懒猫,别睡了,我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木槿微微睁开眼,瞟了他一眼问道:“去哪儿啊?” q 李仁怀见她神情可爱,低头吻吻她的唇角:“你先起来再说,再不起来,我便将你留下,自己去了。” 两人对答几句,木槿已然清醒,扬声道:“初晴。” 初晴推门进来,奉了衣服过来侍候。木槿一看,却是一袭藕荷色缕金百蝶穿花广袖长裙,穿在身上越发衬得肌肤如玉c艳若桃花。初晴为她挽了朝云近香髻,簪上金线盘枝点翠,再在鬓边斜斜插了茉莉双珠步摇,李仁怀亲自为她细细描了眉,在她唇上点了胭脂。 木槿对镜左看右看只觉别扭,回头向初晴道:“把这点翠取了,拿我常穿的月白色裙子来。” 李仁怀挥手让初晴出去,笑道:“我看着甚好,就这样吧!” 木槿蹙眉道:“这样打扮太过张扬,我不习惯。” 李仁怀上下打量她,神色间极尽温柔:“槿儿这样才更显高贵清华,过一会便习惯了。”说罢挽起她走了出去。 木槿又问:“我们可是要去见什么重要人物么?” 李仁怀故着神秘道:“也不怎么重要人物,只是一个老熟人罢了。” 木槿越发狐疑,追问之下,李仁怀只是淡笑不语,只说见到之后自然便知道了。木槿无法,只得半推半就随他上了马车。 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所到之处离郡府渐远,人烟逐渐稀少,已是到了郊外,远远看见前方青山逶迤。 又行了一柱香时间,方来到山脚,绿荫掩映处,隐隐见到灰色砖墙。走到近前,只见这处的围墙比别出高了许多,墙下褐色大门紧闭。 李仁怀上前拍了半晌门,方听到里面有喝道:“此处主人不见外客,速速离去!”声音极是威严。 李仁怀高声道:“逍遥侯在此,还不快把门打开!”他平日里从不以候爷身份示人,如今竟大声报出名号,到让木槿越发好奇,不知此行拜访的是何方高人,须得王侯之辈方能得见。 只听“嗒”的一声轻响,门上开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窗口,一人透过窗口上下打量着李仁怀,声音犹如两个铁板相击,没有半分感情:“若无圣意,便是候爷,也不能随意进出此处。” 李仁怀淡淡一笑,从怀中拿出一面令牌递了进去,那人接过一看,声音顿时变得恭敬了许多:“候爷稍候,在下马上开门。” 里面随即响起一阵叮叮当当之声,那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三个黑衣男子站在一侧,一人双手奉上令牌,躬身道:“候爷请进。” 李仁怀点点头,将令牌收入怀中,从车上将木槿扶下,携了她一并入内,那人又道:“候爷请跟在下走这边。” 木槿随着李仁怀走了几步,听得身后又叮叮作响,回头一看,却见另两人正将大门关了,用铁链将门栓锁了。 木槿只觉得此地处处透着诡异,不由心中发怵,紧紧挽住李仁怀的手臂,李仁怀拍拍她的手背,向她温柔一笑,心中方觉有些安心。 这院子甚大,却不见人迹,小径两边都种着茄子c白菜等蔬菜。沿着小径行了一半盏茶时分,方见到一个身着灰色短衣的男子正在园中耕作。 黑衣男子正要出声招呼,李仁怀拍拍他的肩,竖起食指左右轻摆,那黑衣人便不再出声。李仁怀压低声音道:“我有话要单独与候爷说,你下去吧。” 黑衣人微微颌首,转身走了。李仁怀又静静站了一会儿,见那田间男子极认真的拔去蔬菜间野草,放在右手提着的竹篮中,不时举袖擦去额间的汗珠,对他们的到来浑然不觉。 李仁怀向前走了几步,负手而立,漫声吟道:“开荒南野际,守拙归田园。思过候真是好兴致!” 那人蓦然回过头来,凝目看向这边,见是李仁怀,面上一沉,语气颇为生硬:“你来做什么?莫非是他”猛然看到他身后站立着一个俏丽女子,那女子身着藕荷色缕金百蝶穿花长裙,宽大的袖口随着裙裾在风中轻轻摇曳,那蝴蝶便欲飞出来一般。她一双黑眸也正看向自己,正是自己梦中常常见到的那一汪清泉,不由心中一跳,一时间愣在当地动弹不得。 他回头之际,木槿一眼便认出这个身着灰色对襟短衣c手提着竹篮的男人竟是曾经权倾朝野c红级一时的成王刘晟睿!自己在清水镇之时便听闻他因赈灾不力,被削去王位,贬谪为思过侯,何曾想到他竟然幽居此处。 李仁怀见刘晟睿呆立当场,不由淡淡一笑,抱拳一揖道:“京城一别不知不觉已一年有半,思过侯别来无恙。” 刘晟睿方回过神来,看了李仁怀一眼,并不理会。复又痴痴的看向木槿,他这一生手上犯过的人命不在少数,唯独对木槿之死耿耿于怀,此番见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心中既激动又惊诧,还有丝丝歉意。 细细打量之下,觉得她似与印象中的木槿有着些微差别:少了稚嫩多了沉稳c少了纤弱多了风韵c少了楚楚之姿多了清雅之态。心中惊疑不定,缓缓摇头喃喃道:“你不是她,你断不会是她,只是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李仁怀挺直脊背,高昂着头,斜眼看着刘晟睿,眼中有着淡淡轻蔑:“这是我家娘子,当今圣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 木槿见刘晟睿一双眼睛粘在自己身上,心中极是不快,不由沉下脸对李仁怀道:“你带我来见他做什么?难道不知我此身最不想见的人便是他!”一拂袖转身便走。 李仁怀扬声唤道:“槿儿先别走!”急步上前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悄声道:“是皇上令我来的,耽搁一会儿便走。”木槿听是皇上圣喻,也不敢违抗,横他一眼轻哼一声回转身来。 刘晟睿听他喊“槿儿”,方才知道此女确实木槿,心下颇为激动,走上前道:“木姑娘,原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木槿对他恨极,虽然他此时已没了王爷的威风,倒象是寻常的农人,却也不想理会,别过头去不看他。刘晟睿碰了个软丁子,也不介意,长叹一声道:“当初确是我对不起你,我为也此伤心了很久,不过若重新来过,我还是会那样做,我终不能看着你嫁与傍人。” 李仁怀没想到他对木槿执念如此之深,如此境况还说出这番话,不由冷哼一声,神情中有三分倨傲c三分嘲讽:“还好思过侯对槿儿用情不深,否则我与槿儿哪有机会过这神仙眷侣的日子!” 刘晟睿心下极是不解,当初木槿气绝,自己请了五六个大夫来看,其中有宫中医术高明的王太医,也有京中首屈一指的张大夫,按理说是断不会诊错生死这等大事的,可当时明明众人谐说木槿已死,此时怎么又活了过来?也不顾李仁怀话中有话,沉声问道:“此话怎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权谋 李仁怀淡淡一笑:“思过侯若是对槿儿情深不渝,说不得便会将槿儿在灵堂停放过天,再不济也要买副上好的棺椁下葬。幸亏只是用锦被裹了草草掩埋,否则哪有我施救的机会?” 刘晟睿听他左一句“还好”c右一句“幸亏”,话语里满是讥讽之意,虽然听来句句刺心,但事到如今却也无可奈何,只想解开心中疑团:“木姑娘那时究竟得了什么病?” 李仁怀却不回答,轻轻扶着木槿,瞟了他一眼道:“我夫妻二人远道而来看望候爷,却被凉在风里站了半晌,莫非这便是候爷的待客之道么?” 刘晟睿冷哼一声,转身向一处房舍走去,那房舍与一般农户的房屋相差无几,是一座一进的四合院。李仁怀唇角微翘,扶着木槿施施然跟在后面。 经过一处竹篱笆围栏,里面有七八只鸡正刨土觅食,刘晟睿将竹篮中的杂草倒在围栏里,鸡群便围过来啄食。他顺手将竹篮挂在篱笆上,又在井里汲了水来将手洗净,方带着李木二人继续前行。 木槿见他动作极是娴熟自然,哪里还当年身为王爷之时养尊处优c睥睨天下的影子,不由暗叹此人毅力之强,身遭遇巨变,竟然不曾颓废,在这一方小天地中过得怡然自得。 少倾,三人来到房前,见宅门正中挂着一个木制匾额,上面写着斗大的“怡养居”三字,字体圆润,应出自刘晟睿之手。 刘晟睿走进院子,提高了声音唤道:“夫人,有客到了,上茶!”一边来到客堂,在主位上坐了。 李仁怀携木槿在下首坐了,木槿抬眼四处打量,见正墙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十年一觉京华梦,如今且付笑谈中”字迹与宅门匾额上的相同,也是刘晟睿手笔。房中陈设极是简洁,桌椅均是寻常的榆木所制,并无多余的摆设。 过不多时,一个女子奉上茶来,她虽然布衣荆钗,却也难掩阿娜秀丽姿容。她将粗陶茶盏分放在三人桌前,退到刘晟睿身傍。 刘晟检指着李仁怀向那女子道:“此人是当今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见皇上可免跪拜的逍遥侯李侯爷,这位是”他指向木槿,神色一暗,略微一顿方道,“这位是李候爷的夫人。” 复又向李木二人道:“此乃拙荆。”刘夫人向二人点头示意,脸上虽然挂着浅浅笑意,那笑容中却隐有愁苦之意,让人见之心酸。 李仁怀喝了一口茶,入口极是苦涩,放下杯子道:“记得当日有两位夫人随行,如今怎么只见到一位?” 刘晟睿面上涌现出淡淡的悲凉之意:“我那结发妻子经不得连翻打击,离京之时便已病入膏肓,还未到江开,便丢下我独自去了。”说罢仰天长叹一声。 李仁怀沉声道:“这到与前朝废太子如出一辙。” 刘晟睿神思似乎飘到很远,半晌方回过神来,摇头苦笑道:“当真是报应不爽!只是没想到这报应却是应在我妻子身上,实是不该!” 李仁怀看了看木槿,轻笑一声道:“一个女人而已,对思过侯来说不值一哂,候爷当下务必保重身体,他日东山再起,这女人嘛,要多少有多少!”他这话说得刻薄,木槿听了不由微微皱了眉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更a新最5快上 刘晟睿闻之却似无动于衷,只轻轻叹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我在夺嫡之时,便知此举不成功便成仁,一败涂地之余还能留得性命在此享受田园之乐,实在是要谢谢当今圣上宽厚仁德。” 李仁怀见他言语中极是淡泊,似乎确没有了雄心壮志,且此间处处都流露出归隐田园c悠然自在之意,兀自觉得不放心,以手轻轻敲着桌面道:“思过侯此言差矣,候爷年富力强,若在此闲居一世,未免埋没了才华,实是可惜。莫若我适时向皇上进言,让候爷回京也好c留任地方也罢,好歹有个施为之处,为君尽忠c为国效力。” 刘晟睿见李仁怀转了话风,不由心下一凛,暗自冷笑道“来了!”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逍遥侯此言差已,我如今在此间逍遥自在得很,何必再去自找苦吃,过那些忧国忧民的生活?况且今上英明睿智,我朝不乏学富五车之辈,我这点微末之才,又何必去凑那热闹?”说着嘴角微翘,挂起一丝嘲讽之意,“李侯爷此举,安知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李仁怀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身后,仰天长叹一声,回眸定定看向刘晟睿:“侯爷此言差矣,在我眼中,候爷实有惊天纬地之材,在此蹉跎甚是可惜,若有机会能为大苍出一份力,一来造福苍生c二来也不枉大好男儿在世间走一遭!我想侯爷若能一心效忠圣上,圣上也必愿意委以重任。”他说得极慷慨激昂,刘晟睿听了竟略有动容,面颊上肌肉微微一跳。 李仁怀看在眼中,淡淡一笑,回到位置坐下,言语间极是诚恳:“侯爷的致命之处便是多疑。想当初你身为南部赈灾钦差,我因槿儿之事,虽然心中恨你至极,却不忍这一方生灵遭受荼毒,还是把防预瘟疫的古方托贺志成转呈与你,可你却并未采用,导至南部瘟疫横行,近十万无辜百姓为之丧命。事后我百思不得其解,侯爷何以如此托大,竟然视我那药方为无物?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便是侯爷疑心我借机报复!想着那许多百姓因王爷猜忌而丧生,实是令人扼腕!” 他目光烁烁看向刘晟睿,眼中有着深切的哀痛和惋惜:“若侯爷当初信我,南部百姓何至遭遇此大难?候爷又怎会落得如斯境地?若侯爷信我,只怕如今天下情势,又得另当别论!” 刘晟睿听他侃侃而谈,开始还面色沉郁c若有所思,到后来神色中隐隐有悲怆之色,待他说完,面上已恢复了常态,端起茶来吹了吹茶沫子,慢慢喝了一口,微笑着反问道:“莫非逍遥侯以为,当初父皇命我赈灾,为的是让我建功立业,博取民心?” 李仁怀微一点头道:“难道不是么!” 刘晟睿像是听到天下最可笑的事情,蓦地捶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眼角都渗出泪来。李仁怀与木槿对视一眼,微感茫然,蹙着眉不解的看着他,刘夫人也觉有异,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刘晟睿却丝毫未觉,片刻后方收了笑声,看着门外明丽的阳光,自言自语道:“我当时也如你这般天真,以为是父皇给我机会,踌躇满志的来到南部,只想大展身手,尽快解决灾民的生计c恢复生产,不负父皇重托。我是托大办砸了差事,对不起南部这万千百姓,究其原因也确怪我疑心病重,不相信你会帮我,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实属活该!”他回眸看了李仁怀一眼,却又似在看他身后空空的墙壁,“其实,我便是干好了差事,回到京城,还是会有同样的结果。” 李仁怀不以为意,笑道:“思过侯怎会作此猜测?” 刘晟睿声音如空谷里低沉的回音,空洞而飘渺:“我被押解回京之前,命人暗向京中亲信传达命令,联合众臣联名上书保我,谁知那些原本誓死效忠于我的大臣们,却唯唯诺诺再三推迟。只有几个愿意行事的,也因人微言轻,达不到效果。回京后我立即被关押刑部,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我找人向外传递消息,才发现安插在刑部里的官员不知何时调离了,令我无计可施。” 李仁怀根本不知道这些内幕,此时听来也觉诧异,只静静听他说。 刘晟睿突然低笑一声,那笑声只在喉间徘徊:“逍遥侯应该明白了吧?”他虽是问话,却不待李仁怀回答,接着又道,“我那时方才知道,父皇心目中的储君从来就不是我!我是身份低微的嫔妾所生,娘家无半点倚仗,幼年时父皇便正眼也不瞧我一下,我在宫中受尽冷落。那时我便下定决心,一定想要做出一番成就,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刮目相看。于是我韬光养晦,暗自用功学习治国之才,到得长大后,父皇终于发现还有我这样一个儿子,给了我王爷头衔,令我参与朝政,我一心想要稳固自己在朝中地位,便抓住一切机会在朝中培植势力。” “我以为做得滴水不漏,谁知一切尽在他们掌握之中。父皇借南部洪灾之机,令我远走,趁我离京之际将我安置在要害部门的官员悉数调换,为他上位扫清障碍。”他苦笑看着李仁怀,“李侯爷现在清楚了吧,我即便不出差错,也顶多做个闲散王爷,比现今好不到哪儿去!” 李仁怀听他说得苦涩,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怜悯之情,不由皱起眉头问道:“你带人逼宫,才引得先皇震怒,将自己陷于不复之地,此番言论无非是推卸责任,聊以自慰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北狄 刘晟睿嗤笑一声:“事到如今,我已一无所有,又何须推卸责任?当初我逼宫也是因有人挑唆。”他摇头轻叹,神情中有失意c痛苦c悲凉诸多情绪,“我本已犯下弥天大错,若不能上位便只能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是以一有人煽风点火,我就硬着头皮做了,只想背水一战以博生机,谁想落入圈套,反到令誓死追随我的那些人尽数落网,时也命也!” 李仁怀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方能排解这屋中的沉郁气氛,沉声道:“侯爷来江开一年有余,难道没有去拜访一下江开父老?” 刘晟睿淡淡的看他一眼,轻哼一声道:“那人将我贬谪到江开,无非是因我赈灾不力,令此处百姓深受其害,如今江开郡上至太守下到乞儿,无不对我心怀怨恨,都成了他监视我的眼线,我又何必费神做那些徒劳无益之事?” 刘晟睿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抬眼看着天空飘浮的白云,回转身来已是一脸云淡风轻:“既然是命中注定,我也不想再争什么,我在此间甚是自在,实在无心再卷入名利场中。”回到桌旁,端起茶杯,“我在此间衣食尚不能周全,就不留两位用饭了,两位请回吧。” 李仁怀却不起身,看了一眼木槿道:“前年我送了一个人来,我家夫人对她甚是挂念,时常问我她的情况,可否唤她出来一见?”木槿一时不知他说的是谁,心下奇怪,却不便说话。 刘晟睿看了木槿一眼,对刘夫人道:“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厨房做饭,夫人去叫她过来吧。”刘夫人应声去了。 木槿心中好奇,双眼牢牢的盯着门外。少顷,一个身着麻色短褐c身形瘦弱的女子跟在刘夫人身后慢慢行了过来。她一直低垂着头,时不时的用手掩着嘴轻声咳嗽。木槿颇觉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不由看向李仁怀,李仁怀却不说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刘夫人带着她进来,将她引到李仁怀面前道:“这位贵客要见你。” 那女子抬起头来看向李仁怀,木槿见她头发零乱c脸上粘有一些灶灰,双颊微陷,一双眼睛便显得更大了,眼神呆滞而空洞,不由惊呼出来:“玄月!”正是当年将木槿送入成王府c被李仁怀揭穿后不知所踪的玄月,她此时干瘦憔悴c蓬头垢面,哪还有当初清丽干练的影子! 玄月听得木槿惊呼,缓缓转头看向她,复又缓缓看向李仁怀,突然用手捂住脸,发狂般的尖叫起来:“你们是谁,我不认识,我不见想你们,我不见想你们!”说着转身狂奔而出,嘴中兀自喊着:“我不见想你们” 木槿看着她踉跄离去的背影,心中诸无快感,反而涌起淡淡的忧伤,不敢置信的转目看向李仁怀,回头对刘晟睿道:“王爷,不知道能否让我将玄月带走?” 刘晟睿见她目光殷切的看向自己,虽然知道此生已与她无缘,竟 仍觉无法拒绝,挥挥手向刘夫人道:“你带他们去找玄月,去留由她自己吧。” 刘夫人看了二人一眼,眼中隐隐有幽怨之色,轻叹一声转身向外走去,李仁怀向刘晟睿长身一揖,与木槿跟着她去了。三人来到东厢房,却见房门紧闭,里面隐隐传出呜呜哭声。 刘夫人上前拍了拍门,高声问道:“玄月,逍遥侯夫妇要带你出去,你可愿意跟他们走?” 里面哭声稍歇,须臾哭声更甚,只听玄月嘶哑着嗓子哭道:“我不去,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让他们走,让他们快走!” 李仁怀面露无奈之色,向刘夫人道别,刘夫人将二人送至宅门,冷冷道:“我家侯爷命运多舛,如今好不容易放下俗事,过了几日安生日子,还请二位以后莫要再来打扰!” 李仁怀微微颌首道了一声“叨扰。”携了木槿离去。 两人坐在车上,各怀心事不再言语,一时只听到碌碌车轮之声。良久,木槿方叹道:“你带我来见他,是想以胜利者之姿,向他炫耀么?” 李仁怀确怀了此心,听木槿一语戳穿,不由略感尴尬,摸摸鼻子道:“哪是我要带槿儿来炫耀,是皇上令我来探视他是否安份,是否还存有异心。” 木槿冷哼道:“既是皇上派你来的,我也不便说什么,可你怎么能将玄月送来这里?” 李仁怀点点头肃然道:“她当初将你送给刘晟睿,我便也将她送给刘晟睿,这叫一报还一报,一点也不过分!” 木槿轻叹一声:“没想到我的夫君竟如此锱铢必较。” 李仁怀却不以为然,昂首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恩怨分明c快意恩仇。当初他们差点害死槿儿,我恨不得生啖其肉!如今这样,算是便宜他们了!”他拥着木槿的肩轻笑道,“槿儿心善怜悯他们,不过却是妇人之仁,当初他们何曾怜悯过你我?” 木槿回想当时自己的心境,不由黯淡。过了一会儿,方挑眉看他一眼,低声道:“我只是不愿意心中只念着这些仇怨,我宁愿多记挂该记挂的人和快乐的事。” 李仁怀轻笑一声,吻了吻她的耳垂,温言道:“那槿儿此时心中记挂着谁?” 木槿歪过头靠在他肩上,幽幽道:“我记得舅父曾说起,我娘亲跟狄国国主萧恒育有一女,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如今到是很挂念她。” 李仁怀蹙眉凝思片刻,笑道:“这也不是难事。我家在狄国也有几处药铺,等把大苍的医馆都巡了,我们便去狄国,在都城邰都逗留些时日,总能找到机会见她一面。” 一路向北行了两月有余,过了卧龙山雁回关,便已感觉到气候干冷少雨,房屋也大多变成了坐北朝南的夯土厚墙屋,农田渐渐变少,随处可见成群的牛羊。 这一日到了邰都,城中虽不及平昌繁华,却也极为热闹,此间民风比平昌来保守许多,女子出门均戴有面纱,木槿见着新鲜,让四喜去买了几张面纱,与初晴入乡随俗的戴了。 四人来到回春堂,此间掌柜姓马名世华,是一个身材微胖,面色和善的中年男子,他早已收到少当家携少奶奶前来的消息,知道众人一路舟车劳顿,早早便作了安排。是以众人一到,便有热汤沐浴,饮食也特意按大苍口味准备。 木槿吃了近一个月的牛羊肉,只觉得满口都是膻味,忽然见到可口的家乡菜,还有自己颇为喜欢的蜜汁耦片c醋溜娃娃菜等,知道是李仁怀特意安排。想到自与他相识到结为夫妻,他对自己照顾备至,吃穿用度无不细心安排,心中满是温情。夹了一筷子竹笋鸡放到他碗里,低声道:“谢谢夫君。” 李仁怀微微一笑,夹了蜜汁藕片递给她,温言道:“我只愿照顾槿儿一生。”两人相视一笑,心中极是柔软。 饭后,李仁怀召来马世华,问他狄国君及皇宫中情况。马世华虽不知他打听宫中情况是何用意,但少主有令,便知无不言,悉数相告:“我们狄国圣上说来真是个奇人,历代君主哪个不是后宫三千佳丽成群,唯独这位皇帝是个情种,自从娶了大苍的颐和公主为太子妃,便遣散后宫姫妾,身边只有这太子妃一人,后来登基为帝,便加封太子妃为后。听闻这位皇后虽然貌美温婉,身子却不太好,婚后几年方才生了一个公主。太后和满朝大臣借口皇上无子,多番进言请皇上纳妃,为皇家开枝散叶,他却只是不肯。” 马世华摇头轻叹:“皇后娘娘圣恩独宠,奈何天妒红颜,三年前一病不起,撒手归了西。皇上对皇后感情极深,即便皇后已不在了,还是不肯再娶,只把满腔爱意转移到女儿永乐公主身上。永乐公主虽然只有十二三岁,听说已长得极是美貌,且被皇上娇惯得无法无天,便是左右贤王也要顾着她三分情面。” 木槿看了李仁怀一眼,问道:“若想见见这位永乐公主,可有什么办法?” 马世华面露难色:“皇上只此一女,视她如珍如宝,出行皆是前呼后拥。若遇公主出行,远远看上一眼到不是难事,但根本无法靠近。”他抬眼见少奶奶脸上微有失望之色,知道在少主心中千金也不敌她一笑,不由挖空了心思想法子,忽然想到一事,双手一拍道,“听闻皇上自皇后辞世后,伤心过度,身体每况愈下,时常一两个月不能上朝,近半年来更是卧床不起,朝中大事,均由左右贤王代理。” 李仁怀双眼一亮,问道:“宫中可曾贴出告示召大夫给皇上治病?” 马世华笑道:“我便是想到此节,前些日子听说是出了告示悬赏召大夫进宫,但近日却似没说了,我马上就去打听打听,明早再来给公子回话。” 李仁怀待马世华出去,掩上房门,回身轻轻拥着木槿道:“只要宫中召大夫为皇上诊治,我便能想法子带槿儿入宫,只要进了宫中,想见永乐公主便不是难事,槿儿尽管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永乐 木槿点头称是,深思半晌方才幽幽叹道:“我本恨极萧恒夺我娘亲,害我娘亲早亡c父亲不知所踪,可今日听马掌柜一席话,方知他对母亲用情之深,非常人所能及,我现在对他竟然恨不起来了。” 李仁怀用脸蹭了蹭她的脸颊,低沉的嗓音间极是缠绵:“我对槿儿也是如此,当初你说与兄长有婚约,我便只想将你锁在辛豫,此生再不让你见他!”忽儿一笑,“还是爹爹骂我不似好男儿光明磊落,我方才带你去了平昌,谁想生出这许多事来。” 木槿听他说起旧事,不由既是心酸又是感激,还有满满的柔情,唇角微翘半眯着眼看他,声音温柔得要滴出水来一般:“夫君难道是要跟我算旧账么?” 李仁怀见她媚眼如丝,鼻中是她淡淡的体香,心中一暖,一把将她抱起,轻轻放到床上,俯身吻去。 &一t;s首发1 次日刚用过早饭,马世华便来回话:“公子昨日吩咐的事,我已打探清楚,皇上因久病不愈,前些日子悬赏重金以求良药。有个江湖术士揭了告示,呈上金丹数枚,只说包治百病c延年益寿。皇上服用后精神好了许多,重赏了献药之人,谁知那几粒药一用完,,皇上却更加不好了,且病势汹汹咯血不止,派人去寻那呈送金丹之人,却哪还有踪影?众太医束手无策,宫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李仁怀略一沉吟,道:“马掌柜,你可有办法向宫中传信,说有医者自荐为皇上诊治。” 马世华闻言皱紧了眉头,连连摆手道:“回春堂素日为太医院供药,信誉度极高,想要传句话应是不难。可如今皇上危在旦夕,公子何必去趟这浑水?”他抬眼看看李仁怀,面上尽是关切之色,“不是我怀疑公子医术,只是历来医者治病不治命,万一皇上有个好歹,岂不是要让公子背锅?!” 李仁怀看了一眼木槿,见她脸上略有失望之色,回头对马世华淡然道:“马掌柜只管找人带信,其他你就不用管了。” 木槿扯扯李仁怀衣襟,轻声道:“如此危险,夫君还是别去了。” 李仁怀拍拍她的手背,温言安慰道:“娘子放心,不碍事的。马掌柜按我的意思快去办吧。” 马世华见李仁怀态度坚决,也不便再劝,低叹一声摇头去了。 木槿却极是不安,蹙眉道:“夫君,我认为此举确实不妥,你若不去,我大不了就是见不到妹子。你若去了,万一皇上身有不测,岂不陷夫君于危险境地?” 李仁怀笑道:“莫非槿儿对为夫的医术不放心?” 木槿急道:“这不是你医术好坏的问题,是我不想你有危险!” 李仁怀轻笑道:“我自然知道槿儿关心我,不过槿儿尽管放心,我即便治不好他,也必有脱身之策。” 木槿不说话,呆呆的看着他,眼圈慢慢红了。李仁怀走上前去揽住她的肩膀,温文道:“我说了不会有事,你怎么还哭了!嗯?” 木槿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闷声道:“嗯,我相信你!” 到了下午,马世华带着两个宫侍来见李仁怀,说太空医院见是回春堂推荐神医欣喜不已,立即上报公主,公主这便派人来接神医入宫。 李仁怀拿了药箱,木槿换了邰都装束,以面纱遮脸,一并登上车舆进宫去了。 狄国的皇宫不似大昌那般花团锦簇c金碧辉煌,整体以黄黑二色为主,便是宫中的植物,也多以高大乔木为主,显得极为恢宏庄严。两人随侍者向金华宫而去,还未进得宫门,远远便见几个宫人陪着一个十二三岁c身着宝蓝金菊吐蕊长裙的小姑娘站在门口张望。 她见众人行来,急步行来,带路的宫侍一见她,立即伏地参拜,她却视而不见,只拉住李仁怀的衣袖连声问道:“你便是神医么?你是来为我父皇治病的么?” 木槿见她肤若凝脂,稚气的脸庞如鲜花般娇艳,只是脸上挂着愁容,一双墨色大眼如泣如诉望着李仁怀,眼中闪烁着急切和希翼。木槿一见她,脑中便“嗡”的一响,眼中除了她,便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眼光如粘在她身上一般竟然转不开眼,也根本不知他们说些什么。直到李仁怀暗中推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忙与李仁怀一道随着公主进去。 萧恒躺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锁双眼紧闭,瘦削的脸上是极不正常的潮红之色,三人悄悄走近,却见他猛的咳嗽起来,一傍的太医忙上前将他扶起,为其顺气,又奉上汤药。 萧恒强行忍住咳嗽,喝了一口药,还不及咽下,又大咳起来,把刚刚喝的药全部吐了出来,还带出丝丝血痕,一张脸憋的通红,却是止不住咳。 李仁怀见状忙从一傍抢上前去,一把拉起萧恒的手,屈起食指摁在他鲜际穴上,运起内力进行按压。 太医正欲阻止,却被公主一把拉住,见萧恒竟然慢慢止了咳声,大口大口的喘气,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李仁怀不敢怠慢,伸指扣上萧恒的脉门细听,神情渐渐转为凝重。 众人正疑神静气间,一个身着墨紫锦袍之人匆匆行来,一边大声喝道:“何人竟敢善自入宫,来人,给本王拿下!” 永乐公主踏上前来挡在他身前,大声道:“王叔,这位是本公主请大夫。” 她年纪虽小,说话却极有份量,那王爷也不便当面顶撞,只得放缓了声音道:“公主是从何处请来的大夫?公主年少,尚不知世人险恶,怎能随便让人为皇上看病?公主难道忘了前些日子那呈丹的郎中么?” 永乐公主沉下脸道:“王叔还好意思说,你说是谁让父皇用的那个金丹?”也不管那王爷面色微赭,昂首道,“今日之事,本公主自有计较,勿须王爷多言,如出了什么事,自有本公主担着!” 王爷急道:“若真出了事就为太晚了,来呀!送公主回宫!”两人侍者战战兢兢走上前来要扶公主。 永乐公主一拂袖怒道:“谁敢!” 正僵持不下,忽听得一个虚弱却威严的声音低声喝道:“右贤王退下去!” 右贤王见萧恒发怒,也不敢再说话,微一躬身,转身悻悻退了出去。 少顷,李仁怀为萧恒诊完脉,躬身回道:“皇上神疲体倦,心悸气短,脉虚无力,是思郁烦劳引起的脏腑气血亏虚。”他轻叹一声,淡淡摇头道,“草民先为皇上开药吧!” 萧恒令人在背后放了软垫靠在床头,从枕下拿起一个黄玉麒麟把件在手中缓缓摩挲,半晌方抬头问道:“神医请直言相告,朕还有多少时日?” 李仁怀摇了摇头沉声道:“草民不敢说。” 萧恒轻笑一声:“联知道自己必已不长久,只是想知道个期限。你只管说,联赦你无罪。” 李仁怀方黯然道:“皇上此疾拖得太久,若用药得当,应该能坚持一两个月。” 永乐公主闻言,顿时向李仁怀大声喝道:“你这庸医,竟敢危言耸听,来人啊!” 李仁怀苦笑着看向萧恒,萧恒温言向永乐公主道:“玉儿不得无理!” 永乐公主怔怔流下泪来,跪伏在父皇身畔,哽咽道:“父皇不会有事的,玉儿不要父皇死!” 萧恒轻抚她的头,眼中是满满的宠溺之色:“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少顷便觉神思不济,又迷迷糊糊睡了。 李仁怀写好药方交与永乐,悄声嘱咐:“配药熬药直到将药送到皇上口中,请公主务必让可靠之人操办!” 宫侍送二人回到回春堂,叮嘱这几日不得离开,便回宫复命去了。 回到房中关上门,木槿低声问道:“萧恒真的只有一两月好活?” 李仁怀点头应道:“不错!不过若有人在药中暗做手脚,便不好说了。” 木槿奇道:“他身为皇帝,谁敢做手脚,被发现了岂不是灭门之祸?” 李仁怀冷笑道:“这却不然!我从他脉象上看,他已身中剧毒,想是早有人暗中算计于他。从他今日言语中看来,他自己也似知道的。” 木槿疑惑道:“会不会是那金丹之过?” 李仁怀摇摇头道:“那金丹只是让人亢奋,便显得精神抖擞,但药性过后却更加体力不济,服用几粒还不至中毒。他所中之毒是一种极慢性的毒药,应该是这半年来有人不断给他服毒,如今毒性已浸入五脏六腑了。” 木槿大惊,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无解么?” 李仁怀叹道:“若是身体康健之人,或还有救,只是他如今身体虚弱,如强行驱毒,只怕会立时毙命!” 木槿低低的“啊”了一声,半晌方喃喃道:“妹妹还那么小,他若死了,妹妹可该怎么办?” 李仁怀温言安慰道:“她是皇上独女,贵为当朝公主,即便新皇即位,也不敢轻易将她怎样,否则极易遭人诟病。” 木槿仍是不放心,想了想又道:“能否将实情告诉妹妹,令她多加提防?” 李仁怀摇头道:“万万不可!她若知道太多,反到会招来杀身之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夜召 更新t最快上 木槿越发放心不下,李仁怀多番劝慰也无法排解,到了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又担心影响李仁怀休息,便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刚刚有了几分睡意,忽觉床上一沉,李仁怀坐起身来,少顷他掀开被子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子跃了出去,低声喝道:“谁!”。他动作虽然极轻,声音也压得极低,木槿却已然清醒过来,不由侧着耳朵细听,隐隐听得李仁怀与人低声对答了几句,心中正自疑惑,李仁怀又推窗跃了进来,走到床边轻摇自己,一面唤道:“槿儿槿儿,快快醒来!” 木槿“嗯”了一声,睁开眼懒懒呢喃道:“什么啊?” 借着月光看见李仁怀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皇上派人让我们即刻入宫。你快起来。”一面穿好衣服。 木槿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问道:“什么事?” 见李仁怀摇头,只怕宫中有变,立即穿好衣裙,李仁怀拥着她跃出窗外,回身关好门窗。 木槿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廊下,几乎与沉沉夜色融为一体。他见二人出来,与李仁怀点了下头,转身跃出高墙,李仁怀抱着木槿,跟着他一跃而出。 三人一前两后在夜色中急奔,木槿看看向后疾退的景物,不似进宫的方向,心中疑惑,悄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你怎知道他是皇上派来的?” 李仁怀凑在她耳边道:“他手中拿着皇上下午把玩的黄玉麒麟。” 不多时,三人来到一处废墟,黑衣人走到一个枯井边,握着井索向井中跃了下去。待他在下面将绳子抖了几下,李仁怀方将井绳提起,栓在木槿腰间,将她缓缓放下。 向下一丈有余,那黑衣人伸手将她接住放在地上,原来井壁之上竟开有一口,里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须臾李仁怀也顺着绳索滑了下来。黑衣人待他进来,在通道壁上一按,那通道口“啪”的一声合上,了无痕迹,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木槿心下惴惴,紧紧握住李仁怀的手。突然眼前一亮,黑衣人燃了火折子向通道深处走去,木槿忙跟在他身后,李仁怀走在最后。三人默不作声一路前行,直走了一柱香时间,前面是地面墙壁,已然无路了!黑衣在壁上一按,那墙面裂开一道门来,明亮的光线顿时射了过来。 三人进得门来,只见房间并不大,似乎除了这道暗门便无门无窗。此时房中灯火通明,萧恒斜靠在榻上,永乐公主坐在父皇脚下,正大睁着一双黑眸,惊讶的看着三人。 黑衣人默默上前行了一礼,便悄然退到角落,仿佛只是一个影子。 李仁怀与木槿对视一眼,上前参拜,萧恒一抬手温言道:“逍遥侯贤伉俪免礼!” 李木二人双眼蓦然大睁,李仁怀诧异道:“皇上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萧恒轻轻笑道:“你在大苍防治瘟疫名声大噪,大苍新主加封你为逍遥侯,这是何等在事!朕虽是狄国君主,又恶疾缠身长年卧病在床,却也有所耳闻。”他说这句话较长,不免喘了起来。 木槿这才算看清他的相貌,虽是久病之后面容消瘦,但他天庭饱满c双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一双凤眼依然颇有神彩,此时他双颊和嘴唇有着极不正常的红,更衬得他有着妖异之美。 萧恒抬手示意二人坐了,淡淡的看着木槿,那眼神似将她脸上那层薄薄的面纱穿透。木槿被他看得心中犯怵,他方缓缓说道:“记得皇后离去的时候,拉着朕的手哭诉,说嫁给朕之前在大昌育有一女,小名叫福儿,可是却没了音信c生死未卜。她求朕一定要设法打听到福儿的消息,在她陵寝前告诉她,否则她便是死了也不瞑目。” 他握手成拳圈在嘴上轻咳几声,牢牢看着她的双眼,只见那黑曜石般的眸子已蓄满了泪水,身体微微颤栗着。不由轻叹一声道:“她嫁给朕前,朕便知道她已心有所属,却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女儿。唉!福儿,把你的面纱拿下来吧。” 木槿“呜”的哭出声,来双眼一闭,两串清泪滑了下来,她取下面纱,露出清水芙蓉般的脸来。萧恒看到她的脸有一瞬的失神,随即恢复了正常,喃喃道:“像,真像!” 永乐惊讶的看着木槿,轻轻“啊”了一声,呆看一会儿,跳起来指着她道:“你你你是谁!” 萧恒温言道:“傻孩子,这便是你素未谋面的姐姐,快过去见过姐姐!” 木槿已站起身来,走过来拉起永乐的手,哽咽道:“好妹妹!” 永乐定定的看着她,突然面上一沉,猛的甩开她的手,怒道:“母后就是因为思念你方才病倒的,是你害死了母后,我没有你这个姐姐,你给我滚!” 木槿心中难过至极,泪珠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李仁怀见状心中一痛,上前扶着她的肩,将她拥在怀中,侧头对永乐道:“公主,这可是你骨肉血亲的姐姐,她不远万里到这邰都,就是为了看你一眼,你怎能如此对她!” 萧恒也喝道:“怀玉,休得胡言!”他一激动,又翻肠倒肚的大咳起来。 木槿与永乐也顾不得其他,双双跪到榻前,一个喊“皇上”,一个喊“父皇”。 李仁怀伸指点在他左胸厥阴愈穴上,萧恒只觉一股热气从胸前透入,胸中堵闷渐渐消散,呼吸为之一畅,便慢慢止住了咳声。 萧恒坐直身体,一手拉起永乐的手,一手拉起木槿的手,将两人的手放到一起,沉声道:“你们是亲姐妹,联死后,她便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永乐将手一抽,但萧恒握得甚紧,她竟没有抽出来,只拿眼恨恨的看着木槿,眼中也噙满泪水。 萧恒看向木槿,眼中有着深切的悲伤:“自皇后亡故后,朕不断派人到大苍寻访你的下落,可却一直没有消息,朕这身体又出了状况,只怕死后无法向皇后交待,一气之下派兵攻打大苍,令天下生灵涂炭,实是不智之举!。” 他似回想起当时情形,半响后方低叹一声继续说道,“直到去年听得消息,大苍太傅郑誉亮的外甥女,被封为二品浩命夫人嫁给逍遥侯,那郑誉亮是我的大舅子,他只有一个妹妹便是朕的皇后。朕令人顺着这条线一理,确定了你便是她至死还放心不下的女儿!朕听闻你二过得和美,不想打扰你们的生活,但你与你夫婿的画像我早看过多次,已了然于胸,是以今日白天一见到他,便知是你来看你妹妹来了。” 木槿泫然道:“皇上英明。” 萧恒淡淡一笑:“你既是皇后的女儿,便是朕的女儿,你随你妹妹,叫朕父皇吧!” 木槿讶然,抬头望着他,见他眼中满是慈爱,这一声“父皇”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萧恒放开手,慢慢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轻声道:“朕知道是朕用手段拆散了你生父与皇后,你心中怨朕恨朕,朕能够理解。只是朕对皇后实是情根深种,皇后初嫁与朕时,朕每每见她愁眉深锁,对着天上的明月垂泪,心里便难受至极,只想放她归去,却终是舍不得。” “她终于放下怨念,愿意与朕相伴到老。”他复张开眼来,深深的看着木槿,眼中尽是惆怅之意,“福儿,难道你就不能也放下怨念?原谅朕这么一个痴心人么?” 木槿心中一团,乱麻抬看看萧恒c又看看李仁怀,再看看永乐。永乐何曾见过骄傲的父皇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原谅,叉着腰木槿怒目道:“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狠心,你若不肯原谅父皇,就休想让我认你这个姐姐!” 木槿本对父亲没有丝毫印象,对萧恒的恨意也被他的深情所冲淡,此时见永乐要挟,不由轻叹一声,在喉间唤了一声:“父皇。” 回头看向永乐,永乐轻哼一声,闷闷的唤了一声:“姐姐。” 萧恒似极高兴,抬头道:“走,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母后。” 站在墙角的黑衣人立即在墙上一按,另一面墙上又出现了一道门,里面也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只是此通道与刚才那通道不同之处是,通道壁上镶嵌一溜的油灯,将整个通道照亮。 黑衣人背起萧恒当先走了进去,永乐似也从未走过这通道,极是好奇的跟在后面,木槿与李仁怀也跟了进去。 通道尽头的墙面打开,却是一个极大的圆形房屋,看情形是一座地宫,墙上都燃着长明灯,四周摆放着众多奇珍异宝,正中赫然是两俱棺材! 一具较小的棺材竟是水晶制成,能清晰的看到里面躺着一人,另一俱棺材却是极大,黑沉沉的应是檀香木而制。 黑衣人将萧恒放在水晶棺旁边的一个软椅上,便又隐到了暗处。 木槿向棺中看去,只见里面躺着一个身着玄色凤袍的女子,头上戴着金灿灿的九凤衔珠金冠的女子,那女子娥眉淡扫c面色清润,看着只是睡着了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回家(大结局) 木槿见她与自己容貌有着七八分相似,心中一酸流下泪来,喊了一声“娘”,伏跪在棺前哭了起来,李仁怀跟着她一并跪下。 萧恒以手抚棺,声音极是温柔:“皇后,朕带福儿看你来了,福儿已经长大,嫁了个一心待她的人,你也该放心了。”他唇边绽开笑意,深情款款的看着棺内的皇后,“其实朕早就想来陪你了,可怀玉还小,朕终是放不下她。不过现在好了,她找到姐姐了,朕将她托付给福儿,便能来陪你了,朕让你久等了。” 他轻柔舒缓的声音,却如急雨般敲打在三人心上,不约而同回过头看向他,永乐更是扑进他怀里惊道“父皇,你说什么?” 萧恒抬手指着那黑沉沉硕大的紫檀棺椁,温言道:“你以前每次来祭拜母后时都要问朕,为什么那口棺材这么大,朕以前没有告诉你,这棺椁是等朕死后跟你母后合葬用的。” 永乐伸手去捂他的嘴,大声哭道:“父皇不许这么说,我不让你死,你说过要陪玉儿长大,我还没有长大,你不能死!” 萧恒目光痴痴的看着棺材中那张明丽的脸:“父皇已经撑不下去了。你看你母后还这么美,要是父皇再不去陪她,等到满面皱纹,她必定会嫌弃父皇的。” 木槿闻言不由心酸,伸手握住李仁怀的手,心中升起幸好你在身边的庆幸。 永乐伏在萧恒身上哭泣,萧恒怜爱的抚着她的头,向李仁怀道:“逍遥侯,朕这两个女儿交给你了。你今夜便带着她们回大苍去吧。怀玉被朕惯坏了,脾气不太好。你和福儿一定要好好待她。” 李仁怀忙躬身抱拳应道:“是,我定不负皇上所托!” 萧恒又道:“朕安排了车马侯在陵寝外,你们这便去吧!” 李仁怀应了一声“是”,永乐却死死拽着萧恒的衣襟不肯撒手。李仁怀心下犯难,踌躇道:“既然公主舍不得皇上,莫如我与槿儿在邰都住上几个月,我也好随时为皇上配药。” 萧恒摆摆手,沉声道:“朕膝下无子,朝中觊觎这皇位之人甚多,早已有人坐不住了!想必你已诊明,朕这身体并非只是恶疾难愈。”他怜爱的看向永乐,伸指拂去她脸上的泪痕,“朕近三年未上朝,朝中之事早已不在朕掌控之中。只是朕余威犹在,他们不敢妄动!朕有心培植左贤王,只怕右贤王和太后一族不肯干休。朕不想怀玉成为他们争夺权利的工具,你还是带她走吧!” 木槿深深理解萧恒的心情,上前去扶永乐:“妹妹,跟姐姐走好吗?” 永乐一把拂开她的手,怒道:“我不走,我要陪父皇。” 萧恒心中是痛惜,却祥怒道:“你若不走,朕便不认你这个女儿!” 永乐见父皇发怒,虽不敢顶撞,却紧紧抱着他的腿大哭起来。木槿心下犯难,不由抬头看向李仁怀,眼中尽是求助之意。李仁怀轻叹一声,从袖中暗自取出一粒药丸,在指间捏碎,对着永乐鼻端一拂。 永乐又哭了几声,便伏在萧恒腿上沉沉睡去了。李仁怀道:“我给公主用了点迷药,请皇上勿怪!” 萧恒点点头,唤道:“卫五!” 黑衣人迅速从暗处走出,应道:“在!” 萧恒不舍的摸摸永乐兀自带着泪痕的脸颊,心下一狠,闭目挥手道:“带他们出去!” 黑衣人道:“是!”上前抱起永乐,大步向前走去,李木二人赶紧跟在他身后,勘勘走到门边,回眸向陵中看去,只见虚虚浮浮的光影中,萧恒兀自一动不动的坐在水晶棺前。 走出陵寝,月光下见两辆马车停在一边,两男一女身着寻常百姓服色候在马旁,见他们出来,那女子上前接过永乐。那黑衣人一抱拳,回身走进陵寝。 那女子将抱起永乐送到上车,她抱着一人步履仍然轻盈,显是身手不弱。 木槿回身向着陵寝盈盈拜倒,深深叩了三个头,才在李仁怀搀扶之下上了另一辆车。 马蹄得得,趁着月光向南行去。 舟行长桥尽,云开淡月明。 为指还乡路,清柳不曾新。 一个月后,几人星月兼程回到辛豫郡。除了萧怀玉在次日午后醒来,大吵大闹要回邰都陪父皇外,一路上极是顺利。 一路行来,木槿对萧怀玉极是关照,事事顺着她。萧怀玉开始级不待见二人,处处与他们对着干,木槿却从不生气,每日都是笑脸相迎。 十数日后,萧怀玉自己反到不好意思起来,摒弃成见与木槿相处,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温婉聪惠的姐姐,待来回到辛豫,已是极粘着她了,每每思念父皇和邰都之时,便要木槿陪着她睡,到让李仁怀颇觉头痛。 又过了一个半月,狄国传来消息,国主萧恒驾崩,传位于左贤王萧隆彦,右贤王萧隆浩以圣旨有假为由,起兵造反太后胡氏一族也在封地拉起大旗,拥临南侯胡国宏为帝。至此狄国风雨飘摇c战火连连。 萧怀玉得知父皇已死,痛哭不已,木槿也陪着流了不少眼泪。 次日,李仁不敢当两人带三个北狄来的家仆,来到豫山灵华寺供奉香火,向北遥遥而拜,不免又一番伤心落泪。 待下午下山之时,木槿只觉身体极是疲乏,当着妹妹却不好声张,硬着头皮跟大家同行。走着走着眼前一黑c脚一下软向一旁倒去,李仁怀眼疾手快,忙一把扶住。 萧怀玉极是关心,连声问道:“姐姐怎么了?” 李仁怀抱着木槿向四周打量,一面说道:“你姐姐从小吃了不少苦,身体极是虚弱,操劳不得,你以后可得多体贴她。” 萧怀玉瘪瘪嘴,神情间竟有些鄙夷之色道:“姐夫不是自称神医么,怎么连自己的娘子的病都治不好?” 李仁怀苦笑道:“你姐姐这是从小带的弱症,哪有这么容易治!更何况我何时自称过是神医了?”说罢也不理她,走到一个大石旁坐下,伸手搭上木槿手腕。 萧怀玉担心姐姐身体,不停打量两人的脸,却见李仁怀脸色渐渐明朗,到了后来竟似极为开心,握着木槿的手咧嘴而笑。 萧怀玉不由生起气来:“姐姐都这样了,你还笑,你究竟有没有良心啊!” 李仁怀却不介意,抬头对她一笑,低下头对木槿温言道:“槿儿,我好开心,我们要当爹娘了!” 木槿轻轻“啊”了一声,脸上顿时覆上了一层红霞,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轻声问道:“真的?” 一2 李仁怀脸上是满满柔情,轻声道:“真的!” 全剧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