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锏》 第二章 正在范伟贤上课迟到被王世英拒之校门口悉心盘问之时,在初一(2)班的教室内,班主任李秀兰已用自己优美动听的嗓音开始了自己人生历程的教学第一课。 “同学们,今天是新学年开学的第一天,首先请容许我向各位同学做一番自我介绍:我叫李秀兰,是你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从今天起,将由我带领大家一同走过绚丽多彩的三年初中生活,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大家都知道,我们城关中学是北山县的重点中学,其中一c二班又是全年级的重点班,可谓是重中之重,自豪地说一下,我们班的五十六名同学全都是今年北山县小升初前一百名的优秀生。最为我们骄傲的是全县的第一名和第二名也都在我们班,分别是范伟贤同学和陈佩瑶同学,请这两位同学站到前排来和大家认识一下,做个自我介绍。” 李秀兰话音刚落,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前排。 李秀兰是地地道道的北山人,二十二岁,她苗条的身材,光洁的额头,扎着根马尾辫,穿着朴素c淡雅,给人一种清爽c淡雅,赏心悦目的感觉。四年前,李秀兰以北山县文科状元的骄人成绩被西北师范大学顺利录取,毕业时,又放弃了进甘肃人民出版社的工作机会,自愿回到家乡,到城关中学任教。 李秀兰打量了一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只见她上身穿紫红色条绒衫,下身穿毛蓝色裤子,脚穿纯白色回力牌球鞋,白皙的皮肤,薄薄的嘴唇,高高的鼻梁,弯弯而细黑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乌黑而明亮的眸子。 “这难道就是县委书记的女儿?她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没多大区别呀!” 李秀兰在心里暗自思量到。 昨天初一级新生分班结束后,校长齐和平将李秀兰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进行了单独谈话。齐和平五十多岁,中等个,微胖,有些轻微的秃顶。他曾是北山高级中学的教务主任,四年前,也就是在李秀兰高考那一年,北山中学高考升学率取得了喜人的成绩,在渭城市十三个县区中排名第一。同年,他被调往城关中学担任校长一职。 齐和平沏了一杯茶,递给李秀兰,语重心长地说:“小李呀!你曾经是我的学生,也是我一直看好的人才苗子,四年前,我亲手将你送进了西北师范大学就读,四年后,我又在‘教育局校长扩大会’上点名把你要到我的麾下。这是为什呀?这是我对你的器重,也是对你的赏识。今天,我将今年新招收的重点班,初一(2)班亲自交到你的手上。希望你能尽心把它带好,在三年后的中考‘会战’中给我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另外我再说一下,你今年所带的这个班特殊,班里不但有咱县委陈书记的女儿,还有一位一天学没上过,却在小升初考试中拿下了全县第一的天才神童,只可惜这位神童的身世太凄惨了!他是一对收破烂夫妇收养的弃婴。这两位学生的身份都比较特殊,也是社会关注的焦点,希望你在教育方式上能把握好分寸。” 李秀兰说:“那两位学生叫啥名字呀?” 齐和平说:“陈书记的女儿叫陈佩瑶,天才神童叫范伟贤。” 李秀兰对 陈书记女儿并不太清楚,但是对这位天才神童的趣闻在三个月前便有所耳闻。那时李秀兰还在兰州,正在为毕业去向的问题所纠结。一天,她应邀参加一个老乡会,席间,大家聊起了家乡北山,聊起了对远方家乡亲人的思念,聊着聊着几位女同学竟动情地落下泪来。因为在那个年代,程控电话还没有普及,人与人之间的通讯方式主要还是依靠书信和电报,信息的传播是相当闭塞。一位男同学见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沉,于是给大家讲了一件北山县最近所发生的趣闻。那位男同学说:“咱北山县可真是人杰地灵呀!今年全县小升初的状元你们知道是谁吗?想不到吧,竟然是一户收破烂人家的孩子,其实这倒不算啥,神奇的是这个孩子竟然一天学没上过,完全是用他爸所收购的废旧书籍将小学课程自学完成。” 另一个同学插嘴说:“天下还有这等奇异之事!?” 那位男同学又说:“奇异之事还没说完呢,据说那孩子是收破烂人当年在郑州某高校垃圾堆旁捡到的,许多人猜测,多半是某女大学生的私生子。” “怪事!咱北山县尽出这离奇的怪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天才神童”的趣闻议论个不休,老乡聚会的气氛逐渐趋于高涨。 老乡会过后,李秀兰疲于奔命于毕业分配一事,也就逐渐将“天才神童”的趣闻遗忘于脑后,待她一个多月之后正式拿着毕业分配表回到北山县,进教育局报到时,“天才神童”的趣闻在北山县城已经趋于平淡,不再盛传。李秀兰也就把它当作一件往事,彻底地忘却了。然而,现在当她从校长齐和平的口中再次听到“天才神童”这四个字眼,以及关于他凄惨的身世之时,李秀兰震撼了,她自感身体中的每一根神经都因此而动容。因为他将成为自己的学生,也将是她从教生涯中所带的第一届学生中的其中一员。此时此刻,在李秀兰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激情和冲动,她要马上见到他,尽其腹中的全部知识栽培他,教育他,从而把他送向更高一级学府。这也是她李秀兰立志从教的终极理想和职责所在。 短暂的沉思之后,李秀兰望了望她面前这位楚楚动人的女孩,这位全县最高父母官的女孩,说:“你是陈佩瑶?” “对,老师,我是陈佩瑶。” “哪位是范伟贤?请范伟贤同学也站到前排来,教室里一片寂静。”李秀兰有些生气,同时有些惧怕。范伟贤是她一心看好的学习苗子,当她知道范伟贤被分到自己班里的那刻起,她就等待这一刻的来临。然而现在这一刻终于来到了,她想把他叫到前排来让他露露脸,谁料他却躲在座位上不肯出来。这不是出她的洋相吗?她想起了那句话——给脸不要脸!同时想起了降服千里马的故事。凡千里马都桀骜不驯,需要用锥子c皮鞭来降服。人也一样,凡有才能的人,大多都性格乖张c孤僻,不善合群。她低估范伟贤了,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同时心里只感“嗵嗵”直跳,一种说不出的紧张。于是她强装镇静,厉声说道: “范伟贤,站起来!” 教室里还是鸦雀无声,这时一名男生站了起来,说: “报告老师,范伟贤同学还没到呢!” 与此同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窃笑声。 李秀兰的脸“唰” 的一下红了,她明白自己今天犯了个原则性错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同时她想起了临毕业时一位学长的告诫:对待学生你千万不能给他们好脸色,你给好脸色,他们便会蹬鼻子上脸,反之要凶,要让学生怕你,这样学生才会服你,听你话,你的教学工作才能真正落到实处。想到此,李秀兰马上改变了策略,她想起了一个成语——杀鸡骇猴。 “还没到?没到到哪里去了?开学第一天就迟到,成何体统,以后谁再迟到直接站在讲台下面听课。” 李秀兰厉声说道,但随着李秀兰话音刚落,教室外却传来一声洪亮的男声:报告!” 一个背着破旧书包穿着补丁衣服的男孩,正在教室门口怯怯地站立着。 毋庸置疑,站在门口的这位男孩一定是范伟贤了。这难道就是自己心目中最为赏识,最为器重,又极力想加以栽培和调教的造就之才吗?李秀兰在心里诘问着自己,在此之前,她曾想像过许多种和他初次见面的情景:有掌声,有微笑,有鲜花,有全校师生仰慕歆羡的眼神,万没有想到现实中的情景却是如此。 “进来!”李秀兰回答道。 男孩怯生生地走了进来,他看见了讲台上站着一位声色俱厉的女老师,正虎视眈眈地从头到脚打量着自己,讲台下,一位穿红色上衣的女孩正背对着讲台面带微笑地站立着,其他同学全都端端正正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男孩不知所措,用询问的眼神凝望着女老师,好像在说:老师我可以找个座位坐下吗? “叫什么名字?”李秀兰明知故问。 “范伟贤。”男孩怯生生地回答道。 “为什么迟到?” “早晨帮爸爸推车,耽搁了。” “这是理由吗?下次不能再犯,否则在讲台前罚站一节课。” “是。”男孩回答道。 男孩话刚说完,教室外便传来“丁铃铃铃”的电铃声,下课铃响了。李秀兰习惯性地抬起左腕,看了看自己的钻石牌手表,说:“好了,陈佩瑶,你先回到座位上去,范伟贤你也先找个空座位坐下。同学们,今天的课咱们就先上到这里,下午班会课期间咱们排座位,选举班干部。下课!” 李秀兰夹着讲义走出了初一(2班)的教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秋天,一个多么美丽且令人心醉的季节。当习习的秋风吹来一地的凉爽,夏日的燥热被驱逐干净,一去不再复返;当成熟的庄家绽开俊美的容颜,报大地以微笑,以鞠躬,尽显着丰收的骄傲与自豪;当城镇的街道被琳琅满目的时令水果所包围,到处呈现着瓜果飘香,庄稼汉微笑的醉人场面;当鲜艳的红领巾飘扬于人行道上,一群群背着书包的孩子展现出纯净可爱的笑脸对此,谁能不感到心醉,不认为秋天是那么美丽呢? 本书所讲的故事,细细说来,那还是要从1986年9月1日那个秋天说起。 北山——秦岭北麓一个普通的山区小县城。这天清晨,随着一阵“叮铃铃”的电铃声在城关中学校园内响起,一群群少男少女欢呼雀跃着纷纷涌向了各自的教室。门卫王世英拖着他那行动不便的右腿一歪一歪地关上了大门,正准备上锁,此时,一个身背书包的少年气喘吁吁向学校这边奔跑过来。 “老师,等等我!” 少年见有人锁门,边跑边急切地喊道。 王世英佯装没有听见,按住锁子往大门上一推,“咔嚓”一声,门锁上了。 王世英今年五十五岁,原来是城关二小的数学老师 。可是他身体不争气,年轻时右腿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药倒是吃了不少,医生也记不清看过了多少位,可结果还是没有痊愈。每逢刮风下雨,气候变化,右腿膝盖便疼痛得厉害,胜似刀剐针刺一般,以至于落了个“跛子老师”的绰号。三年前,王世英的风湿性关节炎一下恶化,右腿膝盖急剧疼痛,以至于连走路都成了困难,无奈只好告了个病假,住进了北山县医院。电烤c刮痧c拔罐c按摩,每天再内服一大搪瓷碗的中草药,一个多月下来,病情总算有了好转。王世英拖着残疾的右腿出了院。 出院后,王世英回原单位上班,一踏进办公室,众同事全都面带微笑,脸颊上也都乐滋滋的。 “王老师,祝贺你呀!” “祝贺我什么?祝贺我生病住院?天底下怕还没这么挖苦人的吧!” 王世英有些生气,同时深感自己人活得窝囊,生病住院一个多月,自己所在的学校不但没一个人来医院看望他,出院后还遭到一大帮同事的挖苦和嘲讽。 “王老师,是你误会了,你高升了,已调到城关中学任教了!” 王世英将信将疑,更有些难以置信。因为按目前县上的教师梯队状况,大学生越来越多,在任老师已逐渐向年轻化c高学历化过度,自己仅是一个中师毕业,只要在城关二小不被挤兑出去,哪有可能进人家城关中学任教呢?最后还是校长高长贵对他讲清了事情的原委。一周前,北山县教育局发文通知,王世英被调往城关中学,现在人事关系和个人档案已转到新的工作单位,唯留下一张调令函在此,等待王世英出院后签收。高长贵说到这儿还指了指桌面的一份北山县教育局的“红头文件”。王世英接过了调令函,瞥了一眼“红头文件”,上面赫然印着“关于对王世英等五名同志工作调动的决定”。王世英心里微微一颤,眼眶不觉一股发热,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 “高校长,你知道调我去那边具体干什么工作吗?” “这我可就无从知晓了。” 王世英拿着调令函退出了办公室。 来到了城关中学,接待老王的是校长助理兼办公室主任王新华老师。 “王老师,按照局里安排,你被分配在咱校保卫科工作,工资和福利还按原来的标准执行,具体工作嘛!也很轻松,就是开开门,关关们,登记个外来人员等。不足之处就是工作时间较长,晚上还要值班,不过齐校长已经打过招呼,门房那两间房子全部归你使用,这一点与别的老师相比那可是沾光多了。” 王新华说到这里,将两手平展在空中,手掌朝上,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王世英一语未发,退出了办公室。 十八岁那年,王世英从渭城师范毕业,工作上勤勤恳恳c兢兢业业,在教师岗位上一干就是三十四年,没想到老来只因自己风湿性关节炎的拖累,落了个看门护院的下场。对此,王世英深感憋屈,想去教育局找领导论理,但一想到自己的家境和病情,一肚子的委屈也只能憋在自个心里。老伴田翠英是个家庭妇女,老实c本分c厚道,没有多少文化,自从嫁给他这个穷教书匠后,上侍候公婆,下经管儿子,同时还得照管他这个吃粮不管事的丈夫,一家子老老少少五口人,吃喝拉撒c饮食起居全都压在田翠英的身上。直至两年前,两位老人驾鹤西去。待他俩将老人体体面面c风风光光地入了土,下了葬,本指望肩上的担子能轻松了一些,谁岂料儿子小军的工作和婚事又成了两口子最头疼的事。小军高中毕业后未能考上大学,一直在家里待业。眼看着街坊邻居c亲朋好友的子女,和小军一般大小的姑娘c小伙,一个个招工的招工,招干的招干,小军的就业问题愣是解决不了,这可把王世英两口急得嘴唇上快起了泡。后来还是多亏了田翠英的弟弟,小军的亲娘舅,县乡企局的干事田宏毅从中帮忙,小军才在城关镇水泥厂招了个集体工。集体工就集体工吧!总比待业青年的名字好听多了,好歹每月还能挣回68元工资。 小军的工作好歹总算解决了,可接下来婚事又成了王世英两口的心头大事。按当时的讲究,婚姻大事全都讲个门当户对。姑娘家找婆家,一看工作,二看户口,三看长相。这工作又细分为三等:一等工作为干部号称金饭碗;二等工作为工人号称银饭碗;三等工作为集体工号称铁饭碗。户口即为当时人人眼馋的商品粮户口,也就是城镇户口。城镇户口每户都有一本红塑料皮的粮油供应证,凭此证每人每月可供应三十斤的平价面粉,一斤二两的平价菜油,以及相应数量的肉c鱼c蛋c菜,等。当时每袋(50斤)面粉平价为7元钱,而议价却为25元,其它副食品平价和议价的差距则更大。城镇户口的学生即使考不上大学c中专,那还可以考技校,有机会招干c招工,工人子女还可以接班,而农村户口的学生一旦考学无望便只能弃笔归田,跟着牛屁股转了。所以农村户口的学生把考大学c中专,常常比作跳农门,因为在接到大学或中专录取通知书的那刻起,他(她)的户口c粮油关系便与之相应转到了他(她)所就读的学校,开始享受城镇户口的待遇。这也就是那个年代壁垒森严的城乡差别。 王世英两口开始四处张罗,着手让人给小军介绍对象。可半年多过去了,介绍的倒不少,见面也见了好几位,可最终全黄了。归结原因全怪在小军那“集体工”的工作上面。因为好几位姑娘一听小军是个集体工,而且还在水泥厂上班,便直接取消了见面,见了面的那几位也都是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委婉拒绝了。王世英绝望极了,她不明白万事遇到他身上怎么都这么难呢?儿子找不下媳妇,难道让他打光棍不成?但妻子田翠英的一席话又不由让王世英的心头一亮:城里找不下媳妇,那还不会到乡下找,仅以咱儿子商品粮户口这一个条件,乡下那些漂亮姑娘还不排着队让咱儿子挑呢! 王小军要在乡下找对象的消息一经传出,平日那些保媒牵线的媒婆们险些能把王世英家的门槛踏平,大家纷纷要把自己手里的好姑娘介绍给小军,而且打包票说,这一次婚事,准成!既然选择权和决定权都握在了自己手里,那后面一系列事情也都就变得容易多了。 经过一番千挑万选,前思量后思量,最终一位名叫李小红的女孩被小军娶进了家门。小红娘家是县城郊区的菜农,家有两个哥哥,大哥开了台四轮拖拉机在县城搞运输,二哥和父母在一起侍弄着家里的二亩菜园,还盖有二层小楼,家境看起来很殷实。小红皮肤白,模样俊,虽然是中等身材,但却极为匀称。属于美人胚子的行列,她一嫁过来便扬言要将婆婆的裁缝铺扩大经营,日后有可能的话还想办服装厂。这种夸海口说大话的作风,婆婆田翠英有点不甚赏识,可是小军却乐得屁颠屁颠,说只要小红能办成服装厂,自己就把水泥厂那份“集体工”辞了,回家当经理,让小红当董事长。这话说在王世英和田翠英的当面,王世英一语未发,假装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地趴在桌前批改学生的作业,田翠英却极为生气地说: “兔崽子,你没王法了,那份‘集体工’再不好也是个铁饭碗,旱涝保丰收,每月都发钱,办服装厂?休想!服装厂既然那么好办那人都办起了,还能轮得上你,你妈干了一辈子裁缝不也还是个家庭妇女。” 小红不悦了,嘴一扭说: “妈,你发那么大火干嘛?我和小军不就是这么一说嘛!” 小军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全家人也都陷入了沉默。田翠英感到,自从这个儿媳妇娶了进家门,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位置明显受到了威胁。 小红没有办什么服装厂,而是轻而易举地接管了小军每月工资的支配权,尽着两个人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家里的日常所需c大小开支,也都甩给了父母。小红是农村户口,所以也就享受不了平价粮油的待遇,家里也就每月得购买30斤的议价面粉。因此,王世英的经济状况又开始捉襟见肘了。 就因为这一切,当王世英被安排到城关中学当门卫时,他才没有去找局领导伦理。只要自己的工资不受影响,只要自己的家和睦安详,哪怕在工作上受再多的累,在单位受多大的委屈他也都忍了。 三年的门卫生涯养就了王世英认真c负责的工作态度。对于早退的学生他一概不予放行,对于迟到的学生,他采取班主任认领的方式再加以教育。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竟然就有学生违反校纪c公然迟到,他是绝不能通融的,因此他将该学生锁在了门外,再打电话让他的班主任认领,以此杜绝学生迟到现象的发生。 “哪个班的?” “不知道。” “怎么?你还敢叫板!好好站在门外反省反省,待会送政教处全校通报批评。” “老师,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哪个班,因为我是初一年级的新生,今天第一天上学,不小心就迟到了,不过请你相信我以后绝不再迟到了。”少年一脸无辜,急切地说。 “哦!这样的话还情有可原,你叫什么名字,让我在新生报名册上查一下,看你分到了几班。” “范伟贤。” “范伟贤,这名字咋听起来这么耳熟呢!你是侉子的哦,是北关村老范的儿子吧?”当王世英一听到“范伟贤”这个名字,自感觉得非常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急忙抚了抚鼻梁杠上的眼镜,定睛打探这位少年,一看不要紧,他马上认清楚这位少年是谁了。 少年满脸通红,低下头说:“是,我爸叫樊志彪,是个收破烂的,莫非老师认得他不成?” “岂止是认得,我们可是老相识了,还是好朋友呢!孩子,快进来,都怪伯伯老年昏花,没认下你。”王世英赶紧从兜里掏出钥匙去开校门,门打开了,少年身子一侧,巧妙地挤了进来。王世英赶紧锁上大门,领着少年走进了门卫室。 “孩子,你别急,我先查一下你分在了几班,然后快去上课,等一会下课了,你再来找伯伯,咱爷俩慢慢聊。” “嗯。” “范伟贤,范伟贤,唉,好苦命的孩子,昨天分班,今天上课,你咋才来呢!好了,找着了,范伟贤,二班,你分在二班,班主任叫李秀兰,是你们语文老师,教室在教学楼一楼,快去,都上半天课了。”王世英絮絮叨叨地说着。少年回转过身,飞快向教学楼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正在范伟贤上课迟到被王世英拒之校门口悉心盘问之时,在初一(2)班的教室内,班主任李秀兰已用自己优美动听的嗓音开始了自己人生历程的教学第一课。 “同学们,今天是新学年开学的第一天,首先请容许我向各位同学做一番自我介绍:我叫李秀兰,是你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从今天起,将由我带领大家一同走过绚丽多彩的三年初中生活,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大家都知道,我们城关中学是北山县的重点中学,其中一c二班又是全年级的重点班,可谓是重中之重,自豪地说一下,我们班的五十六名同学全都是今年北山县小升初前一百名的优秀生。最为我们骄傲的是全县的第一名和第二名也都在我们班,分别是范伟贤同学和陈佩瑶同学,请这两位同学站到前排来和大家认识一下,做个自我介绍。” 李秀兰话音刚落,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前排。 李秀兰是地地道道的北山人,二十二岁,她苗条的身材,光洁的额头,扎着根马尾辫,穿着朴素c淡雅,给人一种清爽c淡雅,赏心悦目的感觉。四年前,李秀兰以北山县文科状元的骄人成绩被西北师范大学顺利录取,毕业时,又放弃了进甘肃人民出版社的工作机会,自愿回到家乡,到城关中学任教。 李秀兰打量了一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只见她上身穿紫红色条绒衫,下身穿毛蓝色裤子,脚穿纯白色回力牌球鞋,白皙的皮肤,薄薄的嘴唇,高高的鼻梁,弯弯而细黑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乌黑而明亮的眸子。 “这难道就是县委书记的女儿?她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没多大区别呀!” 李秀兰在心里暗自思量到。 昨天初一级新生分班结束后,校长齐和平将李秀兰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进行了单独谈话。齐和平五十多岁,中等个,微胖,有些轻微的秃顶。他曾是北山高级中学的教务主任,四年前,也就是在李秀兰高考那一年,北山中学高考升学率取得了喜人的成绩,在渭城市十三个县区中排名第一。同年,他被调往城关中学担任校长一职。 齐和平沏了一杯茶,递给李秀兰,语重心长地说:“小李呀!你曾经是我的学生,也是我一直看好的人才苗子,四年前,我亲手将你送进了西北师范大学就读,四年后,我又在‘教育局校长扩大会’上点名把你要到我的麾下。这是为什呀?这是我对你的器重,也是对你的赏识。今天,我将今年新招收的重点班,初一(2)班亲自交到你的手上。希望你能尽心把它带好,在三年后的中考‘会战’中给我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另外我再说一下,你今年所带的这个班特殊,班里不但有咱县委陈书记的女儿,还有一位一天学没上过,却在小升初考试中拿下了全县第一的天才神童,只可惜这位神童的身世太凄惨了!他是一对收破烂夫妇收养的弃婴。这两位学生的身份都比较特殊,也是社会关注的焦点,希望你在教育方式上能把握好分寸。” 李秀兰说:“那两位学生叫啥名字呀?” 齐和平说:“陈书记的女儿叫陈佩瑶,天才神童叫范伟贤。” 李秀兰对 陈书记女儿并不太清楚,但是对这位天才神童的趣闻在三个月前便有所耳闻。那时李秀兰还在兰州,正在为毕业去向的问题所纠结。一天,她应邀参加一个老乡会,席间,大家聊起了家乡北山,聊起了对远方家乡亲人的思念,聊着聊着几位女同学竟动情地落下泪来。因为在那个年代,程控电话还没有普及,人与人之间的通讯方式主要还是依靠书信和电报,信息的传播是相当闭塞。一位男同学见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沉,于是给大家讲了一件北山县最近所发生的趣闻。那位男同学说:“咱北山县可真是人杰地灵呀!今年全县小升初的状元你们知道是谁吗?想不到吧,竟然是一户收破烂人家的孩子,其实这倒不算啥,神奇的是这个孩子竟然一天学没上过,完全是用他爸所收购的废旧书籍将小学课程自学完成。” 另一个同学插嘴说:“天下还有这等奇异之事!?” 那位男同学又说:“奇异之事还没说完呢,据说那孩子是收破烂人当年在郑州某高校垃圾堆旁捡到的,许多人猜测,多半是某女大学生的私生子。” “怪事!咱北山县尽出这离奇的怪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天才神童”的趣闻议论个不休,老乡聚会的气氛逐渐趋于高涨。 老乡会过后,李秀兰疲于奔命于毕业分配一事,也就逐渐将“天才神童”的趣闻遗忘于脑后,待她一个多月之后正式拿着毕业分配表回到北山县,进教育局报到时,“天才神童”的趣闻在北山县城已经趋于平淡,不再盛传。李秀兰也就把它当作一件往事,彻底地忘却了。然而,现在当她从校长齐和平的口中再次听到“天才神童”这四个字眼,以及关于他凄惨的身世之时,李秀兰震撼了,她自感身体中的每一根神经都因此而动容。因为他将成为自己的学生,也将是她从教生涯中所带的第一届学生中的其中一员。此时此刻,在李秀兰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激情和冲动,她要马上见到他,尽其腹中的全部知识栽培他,教育他,从而把他送向更高一级学府。这也是她李秀兰立志从教的终极理想和职责所在。 短暂的沉思之后,李秀兰望了望她面前这位楚楚动人的女孩,这位全县最高父母官的女孩,说:“你是陈佩瑶?” “对,老师,我是陈佩瑶。” “哪位是范伟贤?请范伟贤同学也站到前排来,教室里一片寂静。”李秀兰有些生气,同时有些惧怕。范伟贤是她一心看好的学习苗子,当她知道范伟贤被分到自己班里的那刻起,她就等待这一刻的来临。然而现在这一刻终于来到了,她想把他叫到前排来让他露露脸,谁料他却躲在座位上不肯出来。这不是出她的洋相吗?她想起了那句话——给脸不要脸!同时想起了降服千里马的故事。凡千里马都桀骜不驯,需要用锥子c皮鞭来降服。人也一样,凡有才能的人,大多都性格乖张c孤僻,不善合群。她低估范伟贤了,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同时心里只感“嗵嗵”直跳,一种说不出的紧张。于是她强装镇静,厉声说道: “范伟贤,站起来!” 教室里还是鸦雀无声,这时一名男生站了起来,说: “报告老师,范伟贤同学还没到呢!” 与此同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窃笑声。 李秀兰的脸“唰” 的一下红了,她明白自己今天犯了个原则性错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同时她想起了临毕业时一位学长的告诫:对待学生你千万不能给他们好脸色,你给好脸色,他们便会蹬鼻子上脸,反之要凶,要让学生怕你,这样学生才会服你,听你话,你的教学工作才能真正落到实处。想到此,李秀兰马上改变了策略,她想起了一个成语——杀鸡骇猴。 “还没到?没到到哪里去了?开学第一天就迟到,成何体统,以后谁再迟到直接站在讲台下面听课。” 李秀兰厉声说道,但随着李秀兰话音刚落,教室外却传来一声洪亮的男声:报告!” 一个背着破旧书包穿着补丁衣服的男孩,正在教室门口怯怯地站立着。 毋庸置疑,站在门口的这位男孩一定是范伟贤了。这难道就是自己心目中最为赏识,最为器重,又极力想加以栽培和调教的造就之才吗?李秀兰在心里诘问着自己,在此之前,她曾想像过许多种和他初次见面的情景:有掌声,有微笑,有鲜花,有全校师生仰慕歆羡的眼神,万没有想到现实中的情景却是如此。 “进来!”李秀兰回答道。 男孩怯生生地走了进来,他看见了讲台上站着一位声色俱厉的女老师,正虎视眈眈地从头到脚打量着自己,讲台下,一位穿红色上衣的女孩正背对着讲台面带微笑地站立着,其他同学全都端端正正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男孩不知所措,用询问的眼神凝望着女老师,好像在说:老师我可以找个座位坐下吗? “叫什么名字?”李秀兰明知故问。 “范伟贤。”男孩怯生生地回答道。 “为什么迟到?” “早晨帮爸爸推车,耽搁了。” “这是理由吗?下次不能再犯,否则在讲台前罚站一节课。” “是。”男孩回答道。 男孩话刚说完,教室外便传来“丁铃铃铃”的电铃声,下课铃响了。李秀兰习惯性地抬起左腕,看了看自己的钻石牌手表,说:“好了,陈佩瑶,你先回到座位上去,范伟贤你也先找个空座位坐下。同学们,今天的课咱们就先上到这里,下午班会课期间咱们排座位,选举班干部。下课!” 李秀兰夹着讲义走出了初一(2班)的教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夕阳西下,“叮铃铃”的电铃声再次在城关中学的校园内响起。放学了,门卫王世英拖着他那条残疾的右腿,一歪一歪地打开了校门。一群群纯真无邪,背着书包的少男少女蜂拥着挤出各自的教室,一同向大门口涌来。霎时间,学校大门口人满为患,你挤我推,已有学生吆喝着,说自己的脚被那个不长眼睛的给踩了。校长助理王新华见状,赶紧跑到了办公室的高音喇叭话筒前喊起话来,与此同时校办公楼楼顶的那两个大喇叭便发出王新华高分贝的男中音:“各位同学请注意,请自觉排好队,有次序的放学回家!有次序的放学回家!各班的班主任请注意,马上管理好各班的同学,维持好放学秩序,不要拥挤!不要拥挤!” 学生队伍的秩序逐渐归于良好,许多下课晚的班级,已有老师把守在教师门外,待先下课的班级走得差不多了,再放自己班的学生走出教室。 范伟贤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待他通过传达室时,校门口的的学生已经寥寥无几了。此时此刻,那蓝色的铁栅栏大门正肆无忌惮的敞开着,范伟贤笑了,他想起今天早晨只因上学迟到而被锁在大门外的情景,同时想起了那位期初严厉后来又变得和蔼的门卫伯伯,伯伯不是说他认识爸爸,还让他下课来找自己吗?自己竟然疏忽了,一整天把伯伯的话忘得一干二净。那现在就去看看伯伯吧!看他现在在干什么? 传达室的门虚掩着,老远就传来像似吵架的声音,不是吵架,是有人在训斥伯伯。范伟贤轻轻地走近门房,透过虚掩的门缝,他看见伯伯正低头耷拉地坐在一张木靠背椅子上一语不发。一个三十岁左右,身穿中山装的瘦矮个男人,正在屋子里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指着伯伯的脑门说:“老王呀,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开学第一天放学,校门口就拥挤不堪,险些发生学生踩踏事件,好在我及时组织各班主任老师疏导,才避免了一件恶心事件的发生。请问你这保卫工作是咋搞的,咋不知道提前预防呢?好了,明天校办公室和保卫科联合发个通知,从今年9月2号起,城关中学放学时必须按班级有序放行,各班主任务必做好各班的秩序维持工作。” 瘦矮个说完这些,将门一拉,走了出来,刚好和站在门口的范伟贤撞了个满怀。瘦矮个狠狠地瞪了一眼范伟贤,没好气地说:“都放学了,站在这儿干吗?还不往回走!” 王世英见状,连忙站起身来解释说:“王老师,你错怪这娃了,他是我亲戚,伟伟,快进来!” 瘦矮个用狐疑的目光细细打量了一番范伟贤,扬长而去。范伟贤走进了门卫室,看见王世英眼圈潮红,好像是哭过,说: “伯伯,刚才那人谁呀?怎么那么凶。” “他是谁?他是一条狗,逮住谁就咬谁的狗!” “狗?”范伟贤一脸迷茫。 “不,伯伯说错了,他是咱们学校的王主任,王老师,记住!以后见着他一定要尊重,要有礼貌,称呼他王老师。”王世英一把关上了门,说道。 范伟贤更加迷茫了。 王世英让范伟贤坐在自己刚才所坐的木靠背椅上,然后一转身,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说:“伟伟,快!趁热吃!” 范伟贤往后躲了躲,摇了摇头,说:“伯伯,我不能接受别人的东西。” 王世英见状,急忙说:“伟伟,你跟我还客气啥!要知道,我和你爸爸是哥们,是朋友,是兄弟,你能被城关中学破格录取,全是我帮的忙呀!” “这么说,你是王伯伯?” “对,我是你王伯伯!” “王伯伯!”范伟贤一下子扑在王世英的怀里哭了。 王世英取来毛巾替范伟贤拭去眼泪,将包子装进了范伟贤的书包,说:“伟伟,快回家吧!免得爸爸c妈妈担心。以后有困难尽管找伯伯,在学校里若有人欺侮你,就告诉我。 ” “嗯。”范伟贤点了点头,走出了学校大门。 范伟贤走了大约五百米,来到了龙泉巷口,忽然从巷子里窜出来一胖一瘦和他一般高低的男孩,也背着书包。 两男孩双手叉腰,挡住了范伟贤的去路。 “小侉子,站住!”胖男孩恶狠狠地说。 “站住!”瘦子随声附和道。 “你们要干什么?”范伟贤双眉紧蹙,握紧了拳头。 “干什么?乖乖叫我俩一声‘爷爷’,放你过去,否则揍扁你。” “你们不能欺侮人!” “我们今天就欺侮你了,你能把我们咋样?”两男孩说着挥舞着拳头向范伟贤打来。范伟贤身子往下一蹲,巧妙地躲过突袭而来的拳头。调转过头拔腿就跑。 “兔崽子,想溜!没那么容易!”两男孩紧随其后,群追不舍。刹那间,龙泉巷胡同便上演起了一幕两孩追一孩的游戏。范伟贤动作敏捷,跑得快,渐渐将两男孩落在后面,谁料跑到龙泉旅社门口时,脚下一滑,一个马失前蹄,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跑呀!你怎么不跑了?”随后赶到的两男孩围着范伟贤,得意洋洋地说道。 范伟贤只感两手掌和右腿膝盖一股钻心的刺痛,低头一看,左手掌被擦掉一大块皮,红肿红肿,右手掌已生起了一块紫黑色的血泡。他强忍着疼痛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本就打补丁的裤子在右腿膝盖处被摔破了一个洞,一股殷红的鲜血正从破了的洞口处渗了出来。 “就放过他吧,你看他都受伤了!”瘦子说。 “伤又不是咱俩给弄的,与我们何干!”胖子说。 这时从巷子一头跑过来一个同样大小也是背着书包的女孩。女孩跑到这三个孩子身边,抡起书包就朝胖子和瘦子的脊背各砸了一下,说: “大头,张利军,我让你们再欺侮同学!” “哎呦!” “哎呦!” 胖子和瘦子相继身子向前一倾,显出极为痛苦的样子尖叫道,同时且都做了一副鬼脸,灰溜溜地站在一边不在吭声。 “是你!” “是你!” 范伟贤和女孩几乎是同时认出了对方,且异口同声地说道。她不就是今早晨上第一节课站在讲台前的女生吗?他不就是今早晨迟到被誉为“天才神童”的范伟贤嘛! “没事吧?”女孩关切地说。 “没事。”范伟贤一脸窘相,回答道。 “我叫陈佩瑶,咱们以后就是同学了。” “我叫范伟贤。” “我知道,全北山县有名的‘天才神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陈佩瑶微笑着说道。 对此,范伟贤脸色更窘迫了,不由得低下了头,他看见自己的破衣烂衫和面前这位衣着光鲜,花朵一样美丽的女孩一比,心里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自惭形秽,什么叫天壤之别,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 “谢谢!”范伟贤说。 “谢啥呢!其实咱们都是同学,包括刚才那两个‘坏小子’,一个叫张利军,一个叫喂!人呢?”陈佩瑶本来想对范伟贤把另外两个男孩做一介绍,没想到一回头,竟然不见了踪影。 “他们走了!”范伟贤说。 “坏小子!竟然丢下本姑娘溜之大吉,找打不成?范伟贤,你自个回家,我先走了,咱们明天学校见!”陈佩瑶含羞地一笑,向胡同口跑去。 范伟贤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时分。昏黄的电灯光下,父亲樊志彪正坐在一张小木凳上默默地吸着烟卷,母亲白玉兰正围坐在炕上用一双痴呆的目光打量着走进门的儿子,留有剩饭的锅灶上还冒着残余的热气。 “怎么才回来,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没有。” “没有什么,快过来让我看!” 尽管走进家时,范伟贤尽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樊志彪 还是从儿子一些异样的动作和神态中预感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测 ,而这也正是他这做父亲的一整天所担心的。 “没事,我好着呢!我饿了。爸,妈,你们吃过了吗?” 虽然范伟贤一再躲闪,可还是被父亲那强硬而粗大的双手搂在了怀里。 “还说没事,腿膝盖都碰破了,还有手,皮都磨去了,还起了血泡。快说这是谁家孩子干的?我找他家大人论理去,或者直接找他们的老师,让老师好好管教一下这些野蛮的孩子,从此不再欺侮你。” “是我不小心摔倒了,与其他同学没关系,不信你可以问” 范伟贤本来是想说“你可以去问我的同学陈佩瑶呀!”因为自从与陈佩瑶告别后,他的脑际间一直闪现着她纯情甜美的模样,这使他忘记了膝盖和手掌受伤所带来的痛苦,同时,心里荡漾出一种说不出的甜蜜和幸福,甚至有一种因祸得福的感觉。但是他话说到半句却止住了,因为他自感“陈佩瑶”这三个字在自己心中已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位置,是神圣的,是不可侵犯的,更是不能轻易在他人面前提及的,哪怕是自己的父母。 “怎么可能呢?好好的在路上走怎么能摔倒呢?肯定是哪个坏孩子在你后背推了一把,把你推到了,才摔成这样。你呀,就是个蔫驴脾气,在外面受人欺侮回到家都不敢说。好了,不说了,谁让咱们是外乡人呢!外乡人总是受本地人欺侮,我拿紫药水给你擦擦,消消毒,免得发炎。” 樊志彪站起身来来到炕头的方桌前,打开一个木匣子,取出了一小瓶紫药水和一包棉签,抽出一根棉签,蘸上紫药水,慢慢地在儿子的伤口处擦了起来。范伟贤竟疼得险些叫出声来。 处理过伤口,吃过了饭,范伟贤便帮助父亲收拾起院子里四处堆放的废旧物品。自从记事起,范伟贤就是在这废品收购院度过的,这里留下了他童年生活的欢乐和忧伤。父亲告诉他,在他三岁那年,他们一家三口从河南郑州逃难来到北山县,在此租下这个废旧的院落,也开始了以废品收购为生的客居生活。可是他对三岁乃至三岁以前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印象,如果说确实有,那只是大脑中所存在的一种模糊的想象罢了。 每天清晨,吃过早饭,当暖烘烘的太阳铺洒大地,晨起的鸟儿开始在枝头鸣笛歌唱,他便坐在父亲的架子车上始了新的一天的收破烂生活。 “收破烂呦!收废书c废纸c废报纸喽!” 父亲洪亮的嗓音在北山县城的大街小巷,四处飘荡。幼小的范伟贤坐在架子车车厢,蹬住车子档杆,把住车厢沿,感到特别的自豪和快乐。他感到父亲的嗓音是那么美,那么动听,那么悠扬。他用坚实的步伐丈量着脚下的这片土地,丈量着家里的柴米油盐,丈量着儿子童年的日日月月。 “侉子,收破烂呀?” “对,收破烂。” “听说你收的不错呀!不但收了一个媳妇,还收了一个儿子。嘿嘿嘿” 父亲默然无语,佯装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 “老范,收货咋还带着孩子,多受罪呀!” “他妈有病,不能带,我怕留在家里有个闪失!” “唉,苦命的一家人呀!大人受罪,孩子也受罪。来,给娃给个糖吃,拿上。” “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这娃真乖!叫啥名字?” “伟贤——范伟贤,小名伟伟。” “这名字取得好,大气有魄力,长大后也许还能干出一番大事。” “但愿如此吧!” 下午,暖阳偏西,范志彪拉着一满架子车废品吃力地向家里赶去,小伟贤已靠在车头的废品堆里睡着了。一回到家,樊志彪顾不上卸货,先是把儿子伟贤抱到炕上,安顿睡好,再回头看看智障的妻子这多半天自己没在家是否可好。待将儿子c妻子安顿妥当之后,这才顾得上舀一瓢水,洗掉一路风尘所带来的满脸污迹。洗把脸之后,他这才生火做饭,操劳起一家三口的饮食起居。 饭做熟后,他第一碗饭尽妻子,第二碗尽儿子,待妻子c儿子吃饱喝足之后,剩下的残羹冷炙才轮到他自己吃,剩多了吃多些,剩少了吃少些。 傍晚时分,妻子白玉兰早早地进入了梦乡,他将一整天所收的废品,卸下车来进行分类,废旧金属归一类,废书c废报纸归一类,废旧塑料归一类,废旧酒瓶归一类。儿子范伟贤跟着他跑前跑后,看起来特别可爱。 “爸,这个放哪里?” “这是废书,给爸爸,放这里。” “爸,这个酒瓶我拿过来了,给你。” “好!伟伟乖,伟伟真懂事!” “爸,这本书里面的图案真好看,你能给我讲书里面的故事吗?” “行,待爸爸干完活了,就给你讲书里面的故事,还要给你教书认字呢!” “哦,太好了!太好了!爸爸晚上要给我讲故事了,要给我教书认字了!” 废品院的大门上,一条拴着的大黄狗,不解的望着它的二位主人,时不时狂吠几声,履行着它看门护院的职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日月更替,岁月递增,转眼范伟贤已经七岁了,到了报名上学的年龄。看着周围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都高高兴兴背着书包去上学,范伟贤是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 “爸爸,我也要上学,和其他孩子一样去上学。” 看着儿子满含期待的眼神,樊志彪也是忧心忡忡,急得团团转。自己一个外乡人,再加又是一个收破烂的,平时就受够了当地人的白眼和歧视。当地的学校能接收自己的孩子吗?思量再三之后,樊志彪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去学校试一试。 时下,北山县城有两所小学,分别是城关一小和城关二小。樊志彪先来到了城关一小,谁料刚一跨进大门,便被一名年轻男老师挡住了去路。 “喂,站住!捡破烂的,别往里面走,快出去!这里是学校不是垃圾场。” “同志,我是收破烂的,不是捡破烂的。” “收破烂和捡破烂有区别吗?总之,这里是学校,不是你这类人想进就能进的。” “同志,你误会我了,我今天来学校一不是来捡破烂,二也不是来收破烂,我是有正事的,我要找你们领导。” “一个臭收破烂的,和叫花子有什么区别,还能有什么正事,想找我们领导,你觉得配吗?依我看你八成是想溜进来偷学校的东西,被我逮住了,便在这里胡搅蛮缠,力图抵赖。” “同志,我真的是有正事,我儿子今年都七岁了,到了报名入学的年龄,我想让儿子到咱们学校来上学。” “报名?上学?借口吧!现在都开学半个月了,早干啥去了?赶紧往出走!不然一会校长来了,连我也要挨训了。” 年轻老师不容樊志彪再做解释,推推搡搡硬是把他赶出了校门,然后“咣当”一声将门一锁,扬长而去。无奈之下,樊志彪又来到了城关二小。他吸取了在城关一小被人误解的经验,而是“守株待兔”直接站在城关二小门口等。 等呀等呀,放学的铃声终于响了,沉重的大铁门也在“咯吱咯吱”声中被推了开来,范志彪翘首探望,见一拨拨清纯稚气的儿童个个背着书包,戴着鲜艳的红领巾,排着队,唱着“我们的祖国是花园”的歌曲,走出了大铁门。 范志彪瞪大了双眼,傻乎乎地看着。范志彪心想:这学校真是太好了,假如能让自己的儿子伟伟来这里学校,他即使替人做牛做马,干再脏再累的活也值得。 一拨拨学生走出后,接着走出校门的是骑自行车的老师。老师们所骑的车子个个锃亮锃亮,车粱用红色或绿色的金丝绒包着,电镀的车圈和车把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c银光发亮。这些骑车的老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个个从范志彪身边经过时,全都会把自己车铃使劲地按一下,“叮铃铃,叮铃铃,”而这又不由使范志彪有些胆怯,眼看着一个个打问儿子上学的机会从自己身边错过。 自行车一辆一辆从范志彪身边擦行而过,接下来又走出几位穿戴整齐,衣着光鲜的老师,他们有说有笑,根本没人把他这位缩在门口的收破烂人正眼瞧一下。每从自己身边经过一辆自行车,走过一位老师,范志彪的嘴都会张成个椭圆,“喂,喂,老师,老师,”地喊上几声,可所有的老师对此都是置若罔闻,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自行车走光了,行人走光了,城关二小的大门口空荡荡的,空无一人。范志彪孤零零地站在校门口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之中。他为自己的懦弱c胆怯而自责:我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窝囊呢?怎么在人家老师面前连话都不敢说呢?看来儿子上学的事也只能待明天了。 范志彪正打算离开,突然他看见城关二小的校园里又走出一个人来。此人身子一歪一歪,脚步一高一低,走得极为缓慢,也极为艰难。哦,原来是一名跛子!这城关二小的校园内怎么能冒出一名跛子呢?原来天底下的跛子也能当老师呀! 跛子一步一步艰难地向校门口走来。范志彪心情渐渐归于平静,儿子上学的激情再次在心头涌动。 “请问你是这里面的老师吗?” “是呀,你有什么事吗?” “我儿子想上学。” “他多大了?” “七岁了。” “哦——七岁了!七岁了该到上学的年龄了,哪开学时咋不领娃来报名呢” “我们是外地人。” “外地人咋了?外地人也是人呀!谁规定外地人就不能在本地上学了!” “实不相瞒,我娃到现在连户口都没有。” “哦——原来是这样,我们边走边谈。” “好!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我来北山县整四年了,今天可算是遇上大好人了!敢问老师尊姓大名?” “我叫王世英,以后你就叫我老王吧!” “我叫范志彪,认识我的人都称呼我侉子,或者老范。” “侉子?有意思!人常说河南侉子,河南侉子,难道你是河南人?” “侉子”是北山县人鄙视外地人的一种称呼,只因河南人在北山县外地人中占据多数,所以在北山,“侉子”一词又逐渐演绎成河南人的代名词,俗称“河南侉子”。 范志彪脸色涨红,默默地低下了头。 王世英又说: “哦——怪不得!其实这都怪我们当地人太霸道了,老欺侮你们外地人,这叫什么?这叫仗势欺人。” 范志彪说: “走那里都一样,出门在外矮三分嘛!” “是这个理。” 萍水相逢遇知己,相逢何必曾相识。范志彪和王世英二人一见如故,甚是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两人边走边谈,不一会便到了位于新民街13号的教育家属院前。 王世英止住了脚步说:“老范,哦——侉子,我到家了!我虽是一个无官无职的普通教师,但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向有关部门汇报并争取的。现在开学已经半个月了,今年要让娃入学显然是不可能了,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回你们河南老家,去给娃把户口报上,拿着户籍证明再来找我,我想法让娃进我们城关二小入学。” “对对对,你所言极是。” 王世英和范志彪握手告别,他本来是想称呼樊志彪“老范”的,可一张口竟改叫成“侉子”,他自感这样称呼反倒亲切。 范志彪回到家时,儿子范伟贤已经将饭做好,这使他心里格外感动和内疚。儿子从五岁起便开始学着做饭,同时帮家里干些零碎活,六岁时已完全表现出一副小大人模样。孩子,可怜的孩子!苦命的孩子!也许自己当初就不应该把他收养,或者交给政府,或转交他人抚养,或者交还给他的亲生父母,这样的话孩子日后的境况也许会好些,不会跟着自己吃苦受罪,但当时那种情景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一幕幕往事翻江倒海般涌上范志彪的心头。 1966年,一场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席卷中国。时为郑州大学的青年教师樊志彪,只因曾在报纸上发表过几篇对时局不满的小诗,被定性为现行反革命,获刑八年进郑州市监狱服刑。 八年后,樊志彪刑满释放。历经八年的牢狱之灾,刑满释放的樊志彪重回到自己昔日所工作的学校,得到的结果却是自己早已被开除公职,清理出教师队伍的行列。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回到自己昔日和父母所居住的家。可是回到家的情景更使他感到伤感和难过。家早已破败不堪,不复存在,父母也于数年前在自己服刑期间双双身亡。面对此情此景,樊志彪迷茫痛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最终,迫于生计,樊志彪只好流落到郑州大学旁边的一个大杂院里,买了个架子车,开始了以收捡破烂为生的苦命生涯。 一个夏天的凌晨,天麻麻亮,范志彪像往常一样提着个大编织袋去郑州大学旁的一个垃圾台捡破烂。刚到垃圾台,一个大红色的包袱一下映入范志彪的眼帘,打开包袱,竟是一个呼呼熟睡的男婴。谁这么缺德,竟然把孩子丢到垃圾堆旁?“谁把孩子丢了?谁家的孩子呀!”范志彪逡巡四周,大声呼喊。可垃圾台周围宁静至极,阒无一人。无奈之下,范志彪只好将孩子带回到了家。 孩子玲珑可爱,高鼻梁c大眼睛,满脸流露出勃勃生气,樊志彪看在眼里,爱在心里,不觉产生起抚养他的想法,可抚养一个孩子岂能是嘴上说说,心里想想那么简单,更何况对一个靠捡破烂为生的光棍汉呢? 孩子没有乳水,樊志彪也买不起贵得要命的奶粉,只好用面糊糊喂他,好在这孩子命硬,吃啥消化啥,吃啥吸收啥,春去秋来,风风雨雨,一晃两年过去了。 一天,拉着架子车,收捡破烂归来的樊志彪刚一回到家,邻居刘干妈便敲开了家门。 刘干妈五十多岁,无儿无女,是大杂院里唯一一个能和樊志彪说得来的人。刘干妈说: “大兄弟呀,这可不得了呀!上午你出外收货时有人上门来找孩子了,是对干部穿着的年轻夫妇,说他们早先曾是郑大的学生,在校恋爱期间因偷食禁果于两年前生下一名男婴,为躲避校纪的处理,便将还未过满月的婴儿放在了郑大旁边的一个垃圾台前,希望得到好心人的领养。最终,躲在垃圾台一角的他们亲眼目睹自己的孩子被一捡破烂人抱走。时隔两年,现在他们二人婚也结了,工作也稳定了,可心里却有一件牵肠挂肚的事不能释怀,那就是忘不了两年前被自己亲手遗弃的儿子。后经多方打听,他们听说大杂院住着一位名叫樊志彪的人,恰是捡破烂的,也收养了一位两岁左右的男孩,于是便想过来认认,看着孩子是不是自己当年所遗弃的男婴。如果是,他们一定会加倍补偿好心人对自己儿子的养育之恩。” 刘干妈的这一番话可把樊志彪吓出一声冷汗来。自从三年前他抱回弃婴之后,便一心想把这孩子抚养成人,且对孩子取名伟贤,如今听刘干妈说孩子的亲生父母寻上门了,那又该如何是好?不给吧!情理上说不过去,给给吧!那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那后来呢?”范志彪急切地问。 “后来嘛!后来等不住你回来便就走了,不过留下话来说他们明天还来。”刘干妈说。 “刘嫂,你平时最跟我说得来,也对我知根知底,你说我该咋办呀?”范志彪急得额头渗出了汗。 “咋办?难办呀,恐怕大杂院这地方你呆不住了!人家孩子父母已经找上门了,不给吧?情理难容?给给吧?你心里又舍不得,再加之你过去又犯过那档子事,你若不给孩子,人家反过来倒咬你一口,告你个拐卖人口罪,你怕又得进去了。” “刘嫂,你帮帮我,快给我出个主意吧?” “那你就趁那小两口还未反应过来,赶紧带着孩子跑吧!” “跑?往哪里跑?” “离开郑州,离开河南,跑得越远越好,这样你和孩子才会越安全。” “可我舍不得这个家呀!” “你一个捡破烂的,日子都恓惶成这样子了,还顾什么家不家的,保孩子要紧,不进监狱要紧。” “对对对,我这就收拾走。” 范志彪装上他的全部家当,用那床旧棉被把儿子往车中间一围,拉上架子车一路向西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初一二班的班干部通过班主任李秀兰提名,全班同学举手表决后脱颖而出。班长:张利军;学习委员:陈佩瑶;劳动委员:李群;文体委员:田晓科。 这件事发生在开学第二天最后一节的班会课上。李秀兰工工整整地将这四名同学的姓名c职务c得票总数写在黑板上,然后说:“同学们,城关中学89届初一(2)班班委会成员通过全班同学的公开选举,现在已经产生,那就是黑板上的以上四名同学,请问大家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意见。”一部分极为活跃的同学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剩余的同学则表现出沉默。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宣布:城关中学班委会今天宣告正式成立,从现在起,请各班干部各司其职,协助各任课老师以及我管理好咱们班的日常事务。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此时此刻,“叮铃铃”的电铃声正好响起。 李秀兰合上教案和书本正准备离开时,忽然陈佩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 “李老师,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请问您能回答一下吗?” 李秀兰迟疑了一下,用友善的目光打量着讲台下这位温婉柔情的美丽女孩,短暂的迟疑使她回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自己也正是这般大小,每次遇到理解不透的习题,总会用红笔做个记号,利用老师课间休息的时间上前询问。可是今天才开学第二天,还没有学到什么新课,她能对自己提什么问题呢? “什么问题,你说吧?” “老师,众所周知范伟贤同学是全县今年小升初的状元,为什么他没能当选上班干部?” 李秀兰大为诧异,她完全被自己提名的这位学习委员给搞晕了,这是什么?这是叫板,这是公开让她这位班主任老师下不了台。在选举班干部这件事上,她本来想按照自己拟定的人选直接任命,可一想到这是自己平生第一次任教c带班,何不给自己所带的班级带来一点民主c愉悦的氛围呢?于是她想到了提名,由自己提名,全班同学举手表决,这样的结果不是和自己任命一样吗?果然不出所料,当她将班干部候选名单向大家公开之后,大多数同学都对她的提名很支持,很配合,当然也有少部分同学做出了弃权。少数服从多数,与之相比,这已经微乎其微了。 玉不雕不成器。在李秀兰的心目中,范伟贤就是一块沦落山野的玉璞,而自己恰是这引玉雕玉之人。在这块玉璞还未雕成精美绝伦的玉石之前,她绝对不容许有任何人去伤害它,破坏它。让范伟贤当班干部,自己也并不是没想过,相比班上的其他同学,范伟贤是天才,是神童这的确不假,但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去当这个没有多大实际意义的班干部,因为以范伟贤目前的家庭环境,是很难得到其他同学的信服,更何况当班干部事务多,在一定程度上还会影响学习,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此时此刻,面对陈佩瑶 对自己的发难和质问,李秀兰完全是始料不及,她有些生气,几乎要将这满腔的怒火发泄出去:真是太胆大了,作为一名学生,一个十二三岁的黄毛小丫头,就敢对自己的班主任这样说话,真是没有教养了,太无法无天了。但她还是尽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因为她从这位温婉柔情,长着一双明净眸子的女孩身上,隐隐约约,仿佛看到了一名中年男子的身影。这名男子经常戴着茶色的石头镜,穿着烤花呢大衣,永远的不苟言笑,使人深不可测,他就是北山县人人尊重,人人敬畏的父母官,县委书记陈志勇。她告诫自己:必须冷静,必须克制自己的情绪,因为三个月前一件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事件使她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从北山县时下的说法,所有的人都知道李秀兰 是放弃进甘肃人民出版社的机会,自愿回北山县教育系统工作的。对此举动,有许多人都不解,认为李秀兰傻,完全是一时义气,白白把自己的大好前程给耽搁了。实际内幕却完全不是那样。 半年前,也就是李秀兰在西北山范大学上学的毕业前夕。西北师范大学中文系分到五个甘肃人民出版社的工作名额,许多同学都争着想去,最后通过层层选拔和考试,李秀兰和其他四名同学脱颖而出。然而谁能想到,两个月后,李秀兰去学生处领派遣证时,派遣证一栏上却赫然写着“北山县”三个大字。李秀兰蒙了,忙问学生处的老师这是怎么回事。一位姓贺的老师冷言冷语地回答说: “这是上面领导的安排。”c 领导?领导是谁?是学校的领导,还是地方部门的领导?李秀兰拒绝了那张派遣证,经过多方打听,原来自己的分配名额已被某位同学给顶替了,但到底是那位同学顶替,她始终也未打听出个结果来。无奈之下,李秀兰最终又来到了学生处。 恰巧碰上的还是那位贺姓老师。贺老师早已认出了这位倔强但命运不济的女生,狡黠的一笑,说:“领派遣证?” “对,领派遣证。” “想通了?” “想通了。” “想通了就好,命背不能怪政府呀!不过好事多磨,宝剑利从磨砺出,遭受点挫折和打击未必就是坏事,也许你还会以此为动力日后干出什么一鸣惊人的大事来。好了,我已在你的档案材料里填写好了,说你是自愿放弃进出甘肃人民版社工作的机会,申请返回原籍支持家乡教育事业,这对你的前途有帮助,你们当地政府也一定会为你分个好单位的。” “骗你的大头鬼去吧!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李秀兰在心里愤愤的骂道,背上行李返回了北山。 可此时此刻面对自己学生的发难和质问,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呢?她能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吗?不能,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我毕竟是老师,是你的班主任,我能怕你吗?别说你是县委书记的女儿。李秀兰眉心紧锁没好气地回答: “陈佩瑶,作为学习委员你将自己份内的事干好就对了,班主任的工作就没必要你去操心了,放学了,赶紧背着书包往回走!” 李秀兰说完这些,将门一摔,扬长而去。 全班同学“嘘”地一声,随后走出了教室。 范伟贤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在他在通过门卫室时,王世英正站在门房外笑呵呵地等他。 “伟伟,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范伟贤走到了王世英的身边。 “伟伟,回去告诉你爸,让他晚饭后来我家裁缝铺一趟,我有事找他商量。” “嗯,知道了!” 范伟贤欢快地跑出了学校大门。 此时此刻,相比昨天,范伟贤显得更高兴,心情更舒畅,因为昨天还遇到同班几个坏孩子的欺侮,可今天那几个坏孩子都回家了,再没有找他麻烦。还有一件事,令他心里感到说不出的快慰,那就是陈佩瑶今天竟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替他争辩。虽然在他的内心深处,对当什么班干部之类的事压根就不感兴趣,但这个世上既然有人替他争辩,那么就表示,还有人在关心他,袒护他,使他在这个全新的集体里感受不到到孤单。 范伟贤回到家后,父亲樊志彪已经将饭做好。范伟贤将王世英所交代的话转告给了父亲。樊志彪听完后低垂下脑袋,陷入了沉默。 半小时后,位于北山县新民街13号,教育家属院的一间门面房内,一台缝纫机正“哒哒哒”响个不停,一位五十挂零的妇女正伏在缝纫机前匆忙地加工着衣料。在距缝纫机一米之外的地面上支着一个小炭炉,上面架着一个陶瓷熬茶罐。这是间二十平米左右的屋子,一分为二被隔成两个半间,里面半间为卧室,支着一张双人床,床头旁支着一个绛红色大木箱子,箱面油漆得极为精致和考究,是一对金黄色的鸳鸯戏水图案,外面半间为工作间和厨房,锅c碗c瓢c盆c案板c火炉,等灶具一应俱全,满满登登,仅留下一条不太宽敞的甬道。此时此刻,炭火燃得正旺,熬茶罐也正“吱吱”地冒着热气。两个中年男子正围坐在小炭炉谈论着什么。 这两位男子正是王世英和范志彪,妇女恰是王世英的生活伴侣田翠英。 “侉子,这么说来,你往河南跑了两趟,伟伟的户口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呀?” “没有呀!我找民政,找学校,找街道办,找派出所,他们推诿扯皮都说这不是自己职责范围的事,而且说既然伟伟现在人在北山,那户口就应该在北山报,与他们无关。这都怪我呀!怪我当年私心太重,没有将伟伟交还到他亲生父母的手里,我好后悔呀!连死的心都有了!” “侉子,你就不要再埋怨自己了,试想一下,要不是你好心当年收养伟伟,你说这孩子能长这么大吗?他能活下来活不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呢!话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我问你,这一次回河南,你就没有一点伟伟亲生父母的消息吗?你原先的邻居刘干妈不是说她见过吗?如果能找见伟伟的亲生父母,也许事情就有了转机了。” “别提刘干妈了,这次回河南一个老熟人也没找见,大杂院也被拆迁了,变成了一个塑料制品厂。跑了好多地方,求了好多人,好歹在街道办那里找到了我的户籍资料,这也算是此次回河南的最大收获吧!” “那可咋办呀?学校那边非要伟伟的户籍证明材料,你说咱伟伟现在连户口都没报上,更别说什么证明材料了,这到底咋办呀?” “没户籍证明材料的结果将会如何?” “勒令退学,伟伟将被勒令退学。” “退学?伟伟将被勒令退学?这不是要伟伟的命吗?伟伟那么好学,那么优秀,可塑性又那么强,过去在家里我教他时,他做梦都想走进学校,做一名正规的学生,如今好不容易进去了,又要被退学,你说他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吗?老王,王老师,这次我还得求你呀!求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伟伟,不能让他退学呀!” “侉子呀,你咋能这么说呢?咱俩认识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了解我的为人,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一样的,只要能让伟伟上上学,我哪怕是搭上自己这条老命也心甘情愿。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要想保住伟伟,让伟伟不被退学,只能去找李秀兰了。” “李秀兰是谁?” “李秀兰是伟伟的班主任,一位敬业c果敢且富正义感的青年女教师,就是她甘愿放弃进甘肃人民出版社工作的机会,自愿回到家乡北山,教书育人,奉献青春。这样的好老师不但令我这个同行钦佩,也一定会在伟伟上学这件事上操心c出力的。” “老王,那我们赶紧去找李老师吧?” “侉子,这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明天上班之后我就专程去找人家李老师,将伟伟的实际情况告诉给她,同时希望她能在日常的教学工作中对伟伟有所偏袒。况且昨天王新华在催伟伟户籍档案资料时,我已向他打了招呼,让他在给我们宽限几天。” “老王呀,我家伟伟的大恩人呀!你说让我到底怎么感谢你呀!” 樊志彪老泪纵横,握着王世英的双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日子在和风细雨中过去了一个月。一月来,范伟贤几乎都是在快乐和愉悦中度过的,没再遭受他人的欺侮和嘲笑,专心致志地听讲课,认真完成作业,和每个同学都友好相处,放学回家后尽力帮爸爸干家务,照顾长年生病的妈妈。这一系列平静的背后与王世英和李秀兰默默无私的帮助是分不开的。 与樊志彪交谈后的第二天,王世英专门找到了李秀兰,向她讲述了范伟贤凄惨的个人身世及目前所面临的困境。李秀兰震撼了,过去她对范伟贤的身世和家境只是简单听人说起过, 当时只觉得可怜c离奇,现在经过王世英细细叙说一遍之后,她不由揪心得厉害,深深为范伟贤的不幸身世和处境所同情,同时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帮助这个可怜的学生,就像姐姐对弟弟的那种帮助,默默的存在于心中,付诸具体的行动当中。 “王老师,帮助范伟贤同学摆脱困境,让他在逆境中健康成长,现在已不是你一人在孤军奋战了,如今还有我李秀兰,我们并肩作战好吗?” “好啊,太好了,有你这么一位战友,我感觉心里踏实多了,仿佛看到了伟伟光明的未来和前途,同时感到说不出的高兴和快乐。” 期间 ,李秀兰还专门找了一次校长齐和平,以初一(2)班班主任的身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观点。 “齐校长,我认为范伟贤同学无学籍档案这件事是社会和时代造成的失误,我们不能把社会和时代造成的失误强加在一个身世和处境都极为凄惨的孤儿身上,这样对待他未免太不公平了!况且范伟贤同学又那么优秀,是天才,是极为罕见的可造就之才,如果我们仅仅因为他目前还没有报上户口,没有学籍档案,就让他退学的话,我们做老师内心会不安的,会自责的。” “小李呀,你说的这些话都对,所讲的道理我都懂,我不单是一名校长,更是一名老师,还是一名父亲。范伟贤同学的身世c处境确实凄惨,令人动容,但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总不能违背原则,违犯组织纪律呀!” “但我们可以尽力去帮助他呀?” “帮助,怎么帮助?我是县长还是县委书记,手中能有多大的权利,就能为一个流浪的孤儿轻而易举地报上户口?除非我是陈志勇。” “这么说只要县委陈书记出面,这事一定就能办妥?” “对,一定能!只要他出面,这事就能办妥,毕竟他是县委书记嘛!” 李秀兰心中一阵窃喜,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人——陈佩瑶。陈佩瑶不正是陈志勇的宝贝女儿嘛,她也算得上能为范伟贤解决户口的关键人物了。 “齐校长,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李秀兰开心地一笑,告别齐和平,快步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第二天,最后一节课恰是语文午自习。下课了,李秀兰将教案和书本一合,说: “陈佩瑶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其他同学,放学!” “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李秀兰夹着教案和书本走出了教室,其他同学纷纷 凝视了一下陈佩瑶,才背起书包离开了教室。大家不明白这位爱和老师较劲的学习委员又犯下什么“弥天大罪”,会被班主任单独叫去问话。 五分钟后,背着书包,一脸茫然 的陈佩瑶向班主任李秀兰的办公室走去。老师叫学生问话,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多为学生犯了错误老师却碍于情面不愿当众训斥,所采取的一种委婉c曲线的教育方式。陈佩瑶自感自己这几天也没范啥错误呀,今天却被班主任叫去问话,真闹得她一头雾水。“问话就问话吧!我陈佩瑶行得端,走得正,长这么大,天不怕,地不怕,难道还怕班主任问话吗?”陈佩瑶这么想着转眼便来到了李秀兰的办公室门口。 “报告!” “进来。” 陈佩瑶走进了李秀兰的办公室,此时李秀兰正在伏案批改作业。李秀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望着陈佩瑶莞尔一笑,这一笑显得那么和蔼,那么亲密无间,就像是姐姐对妹妹的关爱之笑,又像是闺蜜之间 彼此欣赏,彼此依恋,纯真友谊的一笑。 “佩瑶,坐下吧!想喝什么,橘子水还是茶水?” 李秀兰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木靠背椅说道。 “老师,您别倒了,我口不渴,什么也不喝。” “怎么能这么说呢,老师今天叫你来可没把你当学生,是把你当朋友,当妹妹对待的,虽然老师在课堂上表面凶巴巴的,那都是工作上不得已而为之的假象,其实老师也有一颗像你们一样年轻,一样火热的心,因为在半年之前老师也是一名学生,只不过比你们高几届罢了。不介意的话,我今天就请你和橘子水,因为在上大学期间,我们宿舍的六个女生经常围坐在一起喝橘子水,那美好的场景多么令人留恋和难忘呀!” 李秀兰打开抽屉,取出一袋橘子粉,往两只洗好玻璃杯各倒了些,打开热水瓶,倒上开水,刹那间,两杯充满香气的橘子水就冲好了。 “老师,谢谢你!你真好,过去我不该冲撞你,让你难堪。对不起!” 陈佩瑶接过李秀兰递过来的一玻璃杯橘子水,脸颊一红,感动得眼眶里竟有些泪光闪闪了。她是一个倔强自负的女孩,自认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追求公平c公正,喜欢和世上的一切不平事较劲c做斗争;她又是一个正直c善良的女孩,总是乐于施善,喜欢帮助身边的弱势群体;她又是一个单纯,缺乏心机的女孩,最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常常糊里糊涂的被人利用而自我感觉良好;她呀,就是一张洁白纯净的白纸,渴望未来有位懂她,爱她,欣赏她,包容她,关心她,体贴她,呵护她的人携手并肩,相伴一生,共同刻画下一幅精彩纷呈的人生画卷。 “佩瑶,你是位积极上进c正直善良的好女孩,老师一直把你当朋友,当妹妹,今天老师确实有一件特别棘手的事需要你帮助,也只有你才能帮助老师。” “老师,你说吧,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去办。” “佩瑶,你了解范伟贤同学吗?” “了解呀,他是天才神童,是今年全县小升初的状元,也是我最为钦佩的同学。怎么了,他有事吗?” “是的,他犯上事了,现在学校准备除名他,让他退学。” “这怎么可能呢?他那么优秀,是天才,要知道扼杀天才就等于犯罪,是齐校长的意思吗?我要找他伦理去!” “佩瑶,你先别激动,这不是谁个人的意思,而是因为范伟贤同学的出身和家境太过于特殊了,他迄今为止连户籍都没有,更别说学籍档案了。按国家政策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入学的,如果学校强行留下,就会有人被处分的。” 于是,李秀兰把自己从王世英口中所听到的范伟贤身世又细细向陈佩瑶叙说了一遍,但一再叮咛,此事万万不能再告诉别人。 陈佩瑶听得目瞪口呆,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流。 “李老师,作为同学我万万没有想到范伟贤同学的出身和家境是那般凄惨。你尽管告诉我,怎样做才能让范伟贤不被退学,而且这件事我管定了,哪怕我陈佩瑶失学,都不能让范伟贤同学失学。” “佩瑶,老师就等你这句话呢!只要你将这封信交给你爸爸,且让他一定看了,同时能抽空接见一下老师,这就大功告成一半了,如果后面老师再需要你帮助,老师再找你。” 李秀兰打开抽屉,取出一封信,信封上醒目地写着“县委陈书记亲启”几个大字。 陈佩瑶接过信,向李秀兰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跨出了办公室。 翌日。 清晨八点,北山县委机关大楼,所有的干部职工都按部就班c紧张有序地进入了工作状态。县委书记陈志勇像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到办公室,在此之前,早已有通讯员将他办公室打扫干净,在锅炉房打来了满满两大壶开水。 陈志勇行伍出身,祖籍山东平阴,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立过功,受到过表彰,五年前转业到地方,期初任渭城市 公安局政委,三年前接受组织委派,到北山县担任县委书记一职。他身材魁梧c浓眉大眼c天庭饱满,典型的山东大汉形象,又是位党性c组织性极强的人民好干部。 昨天下午,陈志勇刚一下班回到家,大女儿佩瑶便围了上来,接住了爸爸的公文包,娇嗔地说: “爸,女儿今天可有一件事央求老爸帮忙,还往老爸答应,给女儿一个面子呦!” “那要看你说的什么事了。只要爸爸能办到的,爸爸一定答应你。” “有人给你写了封信,而且还希望得到您的接见。” “你这孩子咋就这么不懂事,早就对你说过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更不能随便向别人许诺什么,怎么就听不进去呢?要知道,这样的话你会影响到爸爸的工作的。” “爸,这道理我懂,可是今天事出又因,这封信是我班主任写的,就是那位放弃进甘肃人民出版社的工作机会,自愿来咱们北山县振兴教育事业的女大学生李秀兰写的。她人可好了,书也教得可棒了,是为了帮助我们班那位天才神童范伟贤才求您的,因为他十二岁了,至今连户口都未能报上。” “这事绝对不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党政机关各部门各有分工和职能区别,上学的问题可以去找教育局,报户口可以直接去找父母户籍所在地的乡c镇政府,找我反应问题可以直接找县委办。” “爸,你先看看我们李老师的来信再做决定嘛?” 无奈之下, 陈志勇只好接过女儿手中的那封信。 尊敬的县委陈书记: 您好! 作为一名刚走上工作岗位c资历浅薄的一线教师,今天给你写信实感冒昧和唐突,但我目前确实面临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需要得到您的关照和帮助。 我所带的班级中有一名学生名叫范伟贤,本是名弃婴,现被一位名叫范志彪的劳改释放犯收养。范志彪河南籍人士,心底善良但却命运多舛,原是郑州大学的一名代课教师,后因反革命罪被获刑八年。出狱后,丢失公职的他只能以捡收破烂为生。他待范伟贤爱如己出,后在流亡旅途中巧遇并搭救了一名智障女,最终在咱北山县北关组建成一个窝棚家庭。在范伟贤年满入学年龄之时,范父三次往返于北山c河南两地,四处奔波于学校以及你所说的党政各部门,结果都未能如愿。无奈之下,范父只好边收捡破烂,边利用借来的教科书为儿子传授学业。五年后,范伟贤在爱心教师王世英的帮助下参加了今年的小升初考试,结果一举夺魁,成为盛名一时的天才神童,小升初状元。再后来,在王世英老师的极力保举和齐校长暗中通融下,范伟贤最终在我们城关中报名入学,但齐校长提出的条件是入学一个月之内,范伟贤必须将学籍档案办理健全,否则只能劝其自动退学。 如今,一月期限已满,范伟贤别说什么学籍档案,就是连户口也未能办下,此时此刻还望陈书记体恤民情,督促有关部门能尽快解决范伟贤同学的户籍关系。 此致!敬礼! 北山县城关中学: 李秀兰 1986年10月12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此时此刻,陈志勇再一次打开了女儿佩瑶递给他的这封信,沉思片刻之后,在信的尾页作出了批示:请城关镇党委梁有明同志阅办,尽快按有关政策落实范志彪一家的户口问题。后面署名:陈志勇 。然后他拨通了县委办公室的电话: “办公室吗?让秘书小田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不一会儿,一位面容清瘦,肤色白净的男子走进了陈志勇办公室。男子名叫田启航,是北山县委办公室秘书。 “陈书记,您找我?” “小田,我收到一封群众来信,反映在咱们县北关地区居住着一家外来户,他们的孩子已经十二岁了,迄今为止连户口都没有报上,以至于影响到孩子的正常入学。要知道,今年四月,国家刚颁布了九年义务教育法,我们不能因这件事给咱们北山县抹黑呀!这件事就交给城关镇去办吧!具体事项由他梁有明负责。” “是,陈书记!我一定把您的指示向梁书记传达。” 田启航从陈志勇手中接过信,走了出去。他骑了辆公用自行车向城关镇赶去。 城关镇政府位于南门街,二十分钟后,骑着自行车的田启航和正准备出外办事的镇党委书记梁有明,在城关镇大门口碰了个正着。 “梁书记,我正准备去找你呢!没想到正好把你给碰上了。” “田大秘书,是不是又有什么指示向我传达。” “正是,正是,是陈书记的批示,让我亲手交给你。” “那咱们到我的办公室边喝茶边谈公事。你田大秘书如今可是陈书记身边的红人,我梁某人可不敢怠慢,日后还仰仗田大秘书的庇护呢!” “客气了,我们都是党的人,都是陈书记手下的兵,不分彼此,那就里面谈吧!” 田启航停好自行车和梁有明亲热地握着手,并肩走进了梁有明的办公室。 梁有明的办公室是一个套间,里面为宿舍,外面为办公室。梁有明为田启航沏上一杯茉莉花茶。田启航取出信,交到梁有明的手里,并将陈志勇的口头指示做一传达。 梁有明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倒吸了一口冷气,说: “陈书记分配给我的任务艰巨呀,这范志彪的户口如今还在河南,他和老婆连个结婚证都没有,这事不好办呀!” “不好办?这啥事能难出你梁书记呀!陈书记说了,你梁有明一定能将此事办好,办快,办妥。好了,我走了,下午还要开常委会,我还急着回去准备会场呢!就不打扰你了。梁书记,告辞了,我走了!” “那我把你送一下。” “不送了!” 田启航话一说完,跨上自行车,窜出了城关镇政府大院。 梁有明望着田启航离去的背影,再看了一眼手中的这封信,一拍脑门,马上想起一个人来:王宏科。 王宏科是城关镇的副镇长,分管农业c人口c计生以及综治维稳工作,此时此刻他正带着计生专干侯玉平在五一村检查计划生育工作。在一农户家中检查时,村长李军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王镇长,刚才镇政府给村里打来了电话,让你赶紧回去呢!下午两点钟镇党委要召开党委扩大会,让你准时参加。” “开啥鸟会嘛!就说我下乡进了村组,找不见人,联系不上。” “说是传达县委陈书记的指示精神,是关于人口和户籍方面的,让你务必参加。” “梁有明他啥意思,这不明摆着整治我吗?昨天下午通知我今上午到五一村下乡,乡还未下完,又通知我回镇上开党委会,还处处拿陈书记这顶帽子压我,我这副镇长的日子难过呀!” 王宏科嘴上虽然这么唠叨着,可下半身那两条腿却没敢丝毫懈怠,将下乡任务给侯玉平一交代,饭也没顾上吃,骑上自行车,向镇政府赶去。 待王宏科人困马乏c汗流浃背地赶回到镇政府时,已是下午两点,镇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正一个个打着哈欠c摇头晃脑c迈着八字步,向办公室走去。 “王镇长好神速呀,早上去下乡,下午刚上班便赶回来了。”有人对王宏科打起了招呼。 “哦,回来了,下午开党委会。” “领导就是忙呀!每天日理万机。” “干工作嘛!就是这个样子。” “王镇长,正等你呢,你可算回来了!看来咱镇上一刻也离不开你这位实干派领导呀!县委发文有大任务,陈书记钦点你的将呀!快进屋,里面谈。”这时候梁有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说道,他好像专门在这里等王宏科似的。 “办公室不是通知开党委会吗?”王宏科被面前这位顶头上司的一席话搞得云里雾里。 “开啥党委会?不说开党委会你能这么快赶回来吗?你这位老弟呀,干起工作来,废寝忘食,一副拼命三郎的劲,我还不了解。” 两人边说边进了梁有明的办公室。 王宏科刚洗把脸,擦干净头上c脸上的汗珠和水珠,灶师傅老周便端着两大碗油汪汪的臊子面走了进来。 “两位领导慢用,吃完了我再端。”老周将面放在桌上,识趣地将门一拉出去了。 王宏科确实饿了,清早下乡前就吃了两个馒头一碗稀饭,按村上安排,会在中午十二点进农户家里吃工饭,谁料临吃饭时,他又被办公室的一个电话叫了回来,中间的午饭当然给耽搁了。在往回赶时,他还担心老周会不会给他留饭,因为在这个二十七人组成的镇机关大院里,他这个副镇长呀,混得真不是怎么样,有时还不如有些政治有背景或见风使舵,善于溜须拍马的普通干事。 他对顶头上司梁有明那是格外的了解,此人阴奉阳违,善于巴结领导,人前是人,人后是“鬼”,对于下属,用上谁时,便甜言蜜语把你夸个没完,用不上时,便想尽法子挤兑你,下绊脚石,让你在单位里难堪c出丑。今天梁有明能这么热情地招待他,看来一定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王宏科三下五除二将一大碗臊子面吃了个精光,再抬头看梁有明时,他竟连筷子也没动一下,只是慈眉善目c乐呵呵地望着自己笑。 “梁书记,你咋不吃呢?” “老弟呀,我都吃过了!知道你爱吃面,便特意安排老周给你专门做的,这一碗继续吃,吃完了让老周再给你端。” 梁有明走上前来,在王宏科肩头轻轻地拍了两下,然后将另一碗面端起递到王宏科手里。这一系列举动搞得王宏科备受感动。他出身农家,家庭条件一直不好,自小吃过苦,受过罪,饱受了缺吃少穿的生活煎熬,深懂农业对一个国家的至关重要,更感同身受现在许多农民自认最大的幸福就是:早晨c下午白面馒头尽饱吃,中午甩开肚皮臊子面大碗咥,逢年过节猪肉炖粉条c肥肉片片嘴流油。初中毕业时,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初中专,填写志愿时,可选择的学校有财校c师范学校c卫校c工业学校c农校等八大学校。他毫不犹豫的在志愿表上填写了农校。农校即渭城市农业学校。农校毕业后,他分配进北山县农科所担任农业调研员一职,后因工作敬业c认真c踏实,又被提拔为农科所副所长c所长,两年前调任城关镇人民政府,担任副镇长一职。 同时,他又是个受不得别人半点好的人,一点小恩小惠便会使他备受感动c感激不尽,甘愿为对方赴汤蹈火,且在所不惜。 “梁书记,有啥工作安排,你就对我直接说吧!” “工作嘛,很简单!事情呀,也是小事一桩。你知道咱北山县收破烂的樊志彪,范侉子吗?” “知道呀!他不是整天转街走巷,拉个架子车收破烂吗,是不是他犯啥事了?” “他啥事都没犯,是有人替他出风头,要求给他全家解决户口。说起这个范志彪呀,确实是个十足的泼皮无赖,本是名大学教师,却不好好教书,写什么反动诗,结果锒铛入狱,被判刑八年。刑满出狱后,他不思悔改,继续祸害一方,先后拐骗婴儿一名,良家妇女一位,最后沦落到咱北山县干起了收购破烂的行当。五年前,我还在咱城关镇担任镇长一职,不,当时还叫城关人民公社,我是公社主任。他便四处上访,要求给他家解决户口,还跑到公社大院赖着不走,我便安排当时的派出所张所长狠狠地把这家伙教训了一顿。此后,他才老实了许多。” “梁书记,按当时政策,迁徙异地的流动人口都可以就地落户呀!你咋给他不办呢?” “给他办?他一个河南侉子,谁给他办?给狗办都不可能给他办户口,给狗办了狗见了我还会摇一下尾巴,给他办了他只会扰乱咱城关镇的社会治安,说不定又把谁家的媳妇c娃娃拐骗走了。” “那这次咱咋办?”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了,这次有人直接捅到了陈书记那里。陈书记已做了批示,让咱们立马办,我还敢再拖着不办吗?所以把你叫回来具体研究一下对策。好了,你不是分管人口和计生吗?此事就由你全权负责到底,尽快按有关政策将范志彪一家的户口落实到实处,此事越快越好,你看一周够吗?因为这可是陈书记亲自督办的事情,也是咱城关镇目前的头等工作。我们可不能让领导指着咱鼻尖骂咱们一无是处呀?” 梁有明将那封信递给王宏科。王宏科此时也恰将第二碗臊子面吃完,抹了一下嘴,打了个饱嗝。他接过信粗略的看过了一边说: “梁书记,范志彪的问题我早有所闻,饭吃后,我就着手去办,如果顺利的话,一周之内绝对将他家的户口拿下。” “王老弟,你可是我梁有明麾下最得力的一名干将呀!有你这样的实干派做助手,是我梁某的荣幸。好,老哥祝你马到成功!” “多谢梁书记起重和栽培,那我就走了!” “你走吧!老弟好好干,等待下届选举时,我一定向组织推荐你,力争将你扶正。” 王宏科骑上自行车又出发了。望着王宏科渐行渐远的身影,梁有明微微地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王宏科骑着自行车一路疾行,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范志彪衣衫褴褛,整天拉着拉着架子车走街串巷的模样。“大学教师,写反动诗,劳改释放犯,拐骗儿童妇女,为给儿子解决户口赖在公社大院不走。”这一系列攻击性的话语深深地刺痛着这位优秀共产党员c基层领导干部的心,同时在他内心深处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愧疚感和自责感:是啊,自己参加工作十多年,在这个副镇长的位子上也干了整两个年头,现在看来还是对基层群众c弱势群体的关心不到位。自己出身农家,自认农业是经济发展的前提和命脉,对农村群众也怀有极为深厚的感情,恰就是这一点,使他忽略了在城区,在自己所生活的这座北山县城,同样还有一些群众的生活是那么艰难,家庭中还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亟待解决,更需要政府的关心c照顾c和抚慰。 半小时之后,王宏科骑车来到了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北关村,村口有几个小孩正在玩跳皮筋。 “小朋友,你知道有一户专收破烂的范姓人家在哪里住吗?” “你说的是范侉子家吧?我知道,在村子西头,好大的院落,院子里瓶瓶罐罐啥东西都有,房顶是牛毛毡搭建的,还有一条大黄狗呢,可凶了,小心咬你呦!” “叔叔,你去范侉子家干什么呀,是卖破烂吗?我看你车子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呀?” “叔叔不卖破烂,是镇政府的,去他家了解点情况。” “叔叔,你真怪,去他家了解啥情况?要知道在我们村是没人搭理这家外地侉子的。” 王宏科鼻尖一酸,赶紧跨上车子向村西方向骑去。在村西距离其他居住户约二百米的一个大院子里,王宏科看到了满院堆放的废纸箱c酒瓶,废铜烂铁,同时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臭味。没错,大概这就是范志彪家了。 “老范在家吗?” “汪——汪——” “谁呀?” “我是镇政府的,到你家了解点情况。” “原来是国家干部,稀客呀,怪不得今早上我见白杨树上有两只喜鹊喳喳叫。喜鹊报喜,贵人驾到。看来我范志彪时来运转喽!” “老范,就你一个人在家?”王宏科就地坐到院子里的一张四方凳子上,打开了公文包,取出了笔记本和笔,准备做一些记录。 王宏科一年四季经常下乡,进村组c深入田间地头,调研农村的矛盾纠纷及经济状况。每到一处,他一边耐心地听农民讲解,一边做详细记录,回村上后召集村干部制定可行性方案,村上解决不了的,回镇上上报领导,召开党委会研究解决。两年来,在副镇长这个岗位上,他始终坚持“群众工作无小事”的工作方式,为辖区群众解决实际问题六百多件,书写工作记录本十二本,受到当地群众的一致好评。虽然他在镇机关大院里混得不咋样,在上级领导心目中印象也并不是多么太好,但是他在基层群众中却是威望极高,“有困难,找王镇长,没错!”已经成为当地群众的一句口头禅。 “娃上学去了,他妈在屋里炕上睡着了。同志,您贵姓?”范志彪走进屋子倒了一杯水递到王宏科的手里说道。 “我姓王,名叫王宏科。” “这么说你就是传说中的青天镇长王宏科?失敬!失敬!” “青天算不上,王宏科的确不假,但不是镇长,只是副镇长。” “副镇长也好呀,副镇长也能帮我伟伟把户口给报上呀!原先就有人给我出主意让我去找你,可五年前我去过镇上,结果还遭了一顿打,我是被打怕了,所以一直迟迟拖着不敢去找你。” “老范,我是共产党员,是人民的公仆,是组织派来为大家解决问题c办实事的工作人员,有啥不敢找的。老实对你说吧,我这次来就是专门为你家解决户口问题的,但是你要积极配合我,把你的籍贯c简历实实在在地讲清楚,这样才有利于我开展后面的工作。” “王镇长,只要能为我家报上户口,让我伟伟顺顺当当的上学,这就是天大的好事,我咋能隐瞒政府呢!” 于是,范志彪就将自己曾因发表过几首对时局不满的小诗,以反革命罪获刑八年,出狱后,丢失工作又如何以收捡破烂为生,期间又如何捡得弃婴,最后在孩子亲生父母寻上门时,又私心作祟带着孩子四处逃亡,最后流落到北山县的经过讲了一遍。 “老范,你说的这些事情,在此之前我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和社会上流传的基本吻合。我现在要问的是你和你的妻子是如何认识的,她的籍贯在哪里,你们有合法的婚姻手续吗?” 范志彪猛然被王宏科这么一问,一下子脸色涨红,同时显得有些激动: “这——这咋说呢!她一个傻子,没有任何的生存能力,也讲不清她的家庭住址和先前经历,这么对你说吧,她是我带伟伟逃难途中在半路捡的,当时她正遭受坏人的欺侮,我赶走了坏人,本想将她送回家中,但却从她嘴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同情她,可怜她,以防她再遭受坏人的欺侮,便只好将她带在身边,最后来到了北山县。王镇长,我听出来你话里的意思,你是怀疑我拐骗妇女吧?其实好多人都背后这么说,要知道这是污蔑,污蔑呀!” “老范,你情绪不要激动,我只是例行组织调查罢了,绝没有丝毫污蔑你的意思。其实这是对你好,只有你把事情说清楚了,你的冤屈才会大白于天下,别人才不会在你背后乱嚼舌头,你也才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王镇长,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把自己与娃他妈相识的经过对你细说一遍吧!要知道,这件事我可是压在心里对谁都没讲过呀!” 那天,范志彪听从刘干妈的注意,拉着三岁的范伟贤一路西行,一路上风餐露宿,半捡拾破烂,半沿路乞讨。半年后,他们父子二人来到了陕西的华阴地界,路过一片小树林时,看见两名男子正在猥亵一名年轻妇女。 范志彪一贯是个爱憎分明c伸张正义之人。光天化日之下,他岂能容歹徒在自己眼皮底下胡作非为,但歹徒是两人,自己又是个长期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羸弱之辈,再加上一路辛劳,要想单打独斗制服歹徒肯定不行。他心生一计,大声疾呼:“快来人呀,抓流氓呀!快到树林里抓流氓呀!” 两歹徒做坏事时本就心虚,猛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声呐喊“抓流氓”,一下惊慌失措,扔下妇女拔腿就跑,片刻之间便不见踪影。 范志彪拉着儿子来到妇女面前,见妇女精神恍惚c头发凌乱,脸上污迹斑斑,于是问道: “同志,你是哪里人?名字叫啥?我送你回家?” “白玉凤,二十八,嘿嘿嘿!” 再问还是那句话“白玉凤,二十八”。原来是名傻子。 范志彪有心将妇女留在原地,自己带着儿子继续前行,却怕这样走后妇女再次受到坏人欺侮。“怎么办?”最后他决定带着妇女一路同行,边走边沿途打听她的家庭住址,看有没有人能认识她,于是继续问道: “同志,既然你记不清你家在哪里了,那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嘿嘿嘿!”妇女点了点头。 范志彪从车上取下一个装满水的塑料大水壶,再取下一个搪瓷脸盆,倒了些水,端到妇女面前,帮她擦洗净脸上的污迹,再取出一把小梳子,将她头发梳理整齐,找了个皮筋扎上。 经过一番梳洗打扮,妇女显得耐看多了,倒显出几分姿色。就这样,范志彪拉着车,白玉凤推着车,拉着儿子一路继续西行。沿途,范志彪倒也向路人打听过,但没有一个人认识白玉凤。如此又过了半年,他们来到北山县,组建成一个窝棚家庭,距今已过去了九年。 听完范志彪的一番讲述,王宏科的眼圈湿润了。说什么泼皮无赖,说什么拐骗妇女儿童,这么心地善良c富有正义感c富有爱心的好人,偏偏被周围人误解着c孤立着c诋毁着,这到底是怎么了?好人为什么总得不到好报呢? “老范,让你受苦了!你的切身经历再次对我们这些基层干部敲响了警钟:还是我们日常工作不到位,没落到实处呀!过去,我们确实遗留下许多冤案c假案,也使好多同志饱受了许多不公平的待遇。好在我们的党和政府积极拨乱反正,纠正和解决了当时的历史遗留问题,使他们恢复了名誉,重新返回到工作岗位。你后来为啥不找组织翻案呢?” “去了,去学校找了几次,可领导都换了,没人理睬,最终也就一直这么隔着,加之我长年在咱北山带着,和老家那边已没多少来往。” “那你的户口还在吗?” “在,在街道办事处,上一次我回郑州还专门查了一回。” “只要户口在就好,我先回镇上出具一份介绍信,明天咱俩就出发,去郑州找当地政府把你的户口迁回来,就地落到北关村吧!现在城镇户口不好办,希望你能理解。”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王镇长。大家都把你喊王青天,真是不虚此名呀!” “老范,不敢给我乱戴高帽子,否则我会犯错误的。我哪是什么青天,只有我们的党,我们的政府才是广大老百姓头顶的一片青天。好了,你在家收拾一下,咱们明天一块去郑州。” 王宏科说完这些话,站起身来,跨上自行车又向镇政府赶去。c 王宏科一路疾行,车子蹬得飞快,一回到镇政府马上将范志彪的调查结果向梁有明做了汇报,并提出第二天携范志彪一起去河南郑州将他的户口迁回。此建议得到梁有明的大力赞扬和肯定,并当即指示镇政府办公室给王宏科开具出差证明和介绍信。梁有明拍拍王宏科的肩膀笑呵呵地说: “宏科,你务实的工作作风和敬业精神令人赞叹呀,所取得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年龄嘛!三十二岁,正当年,是干事业的大好年华,好好干,仕途无量呀!日后老哥也许还要靠你照应呢!” “梁书记,您哪里话?在宏科的心目中,您是我的靠山c主心骨,没有您的提携和栽培,宏科啥都不是呀!在仕途上,您一定还会更上一层楼的。” “话是这么说,可长江前浪推后浪,年龄不饶人呀!我如今已是奔五的人了,早已不在培养梯队的行列了,日落西山了!” “ 梁书记,请放心,您的照应和帮助宏科永世难忘。” 王宏科紧紧地握住梁有明的双手,四目双望,情绪激动,胜似一场新旧领导的职务交接仪式。 第二天一大早 ,王宏科和范志彪坐从北山发往渭城的第一趟班车,到达渭城后又改坐火车向郑州赶去。五天后,正当梁有明在镇政府院子焦急万分的团团转时,一脸倦容c风尘仆仆的王宏科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 “梁书记,我回来了!” “事情办得咋样?” “非常顺利,范志彪的户口迁回来了。” “快,屋里坐!这次去河南可把你给累坏了!” “还行。” 王宏科和梁有明并肩走进了办公室。 事情 的确很顺利,郑州那边基本没费多少口舌便把准迁手续给办了。那位工作人员还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王宏科和范志彪,因为他想不通还有人会把户口从郑州市往那么偏僻的一个西部小县迁?费时就费在坐车上面。渭城是小站,过往客车并不多,去郑州方向的车每天来回只有一趟,而且又是慢车,所以就耽搁了些时日。 进办公室后,梁有明说: “宏科,一连让你跑了五天,确实让你辛苦了,我本来打断后面的事派别人去干,但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别人不放心,因为这是陈书记亲自督办的事,马虎不得,更怕有个闪失,这样吧!今天你就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你去趟北关村把范志彪一家的户口落到实处。既然他现在住在北关村,那就把户口就地插在那里吧!范志彪和白玉凤现在虽是事实夫妻,可至今连个啥手续都没有,明天就让范志彪来趟镇上,给他两口补办个结婚证,这也就不夹咱的手了。” “梁书记,你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呀!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俩刚才还在一块呢!回到县城后,我劝他到镇上来坐坐,可此人生性懦弱,又不爱说话,说他怕见您,不敢来。” “哈哈!好这个老范,看来他还记着五年前那档子事呀!还给我记着仇呢!你去告诉他,明天让他大胆来,我这个镇党委书记当着全镇机关大院人的面亲自给他颁发结婚证书,让他体体面c风风光光地走出镇政府大院,以后抬起胸部底气十足的做人。” “梁书记,您的转变真是太快了,五天前您还骂他是泼皮无赖呢!今天倒张口一个老范,闭口一个老范,就像似老朋友似的。” “哈哈哈哈!” 梁有明爽朗的笑着,在王宏科肩头轻轻捶了一拳,诡秘地说道,“宏科,你说这话只说明你在官场上还是不太老道,啥叫为官之道,为官之道就是:谁的话都不能全信,谁的话也都不能不信;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朋友。此一时,彼一时吗?当年他是个破落的流浪汉,如今却是连县委书记都惊动的角色,你说他现在能不是我的朋友吗?” “谢谢老领导的栽培和教诲,看来今天我又学了一招。放心吧,您交代我的任务我一定办好c办快c办到实处,明天我就去北关村,后天去城关中学和教育局。七天之内,你交给我的任务绝对完成。” “长江后浪推前浪,把前任拍倒在 沙滩上。王镇长,了不起呀,前途无量呀!据我预感:有日之年,这块土地上人民将不止称呼你王镇长,还将称呼你王县长呢!” “老领导,说得太远了,玩笑不能开得太大,以防隔墙有耳,让人笑话。好了,我回家了,明天还要完成您交给我的工作呢!” 王宏科举起右手,向梁有明做了个好似敬礼又好似再见的姿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梁有明则回味着二人刚才一系列的谈话陷入了沉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话说北山县城关镇北关村,本也是相对贫瘠的村子,人均耕地面积少,地处平川,靠天吃饭,民国年间闹年馑,常有人拖拖家带口去一百多里外的大山深处躲饥荒,待年馑过去之后才回来。年馑,年馑,好像专门是给北关人量身定制的。三四月的天气,黄灿灿的太阳从早晒到黑,天瓦蓝瓦蓝,一朵云也看不见,一丝风更没有,这样的天气一晒就晒到了五六月,麦子成熟的季节,可这时的麦田早晒脱了皮,裂成了纵横交错的大口子,麦秆c麦穗全枯黄一片,更别提什么麦粒了——绝收;或者,这年雨水充足,麦子涨势也好,可快到搭镰收割之时,西南风猛起,乌云密布,一连十多天的连阴雨,下下停停,停停下下,麦田里更是水汪汪一片,麦秆黒褐,麦穗油绿长毛,变成了一地的草绿色狼牙棒;或者临近收麦之季,猛下一场冰雹,豆粒大的冰雹噼里啪啦直往下灌,最后再来上一场龙卷风,再去趟田里看,好家伙,一片金黄,丰收在望的麦子齐刷刷被冰雹打了个精光,连麦秆也被打倒在地,黄澄澄的麦粒全被钉在了地缝。 一遇上年馑,北关村人就往山里跑,有奔亲戚的,有寻个塌窑烂舍自谋出路的,也有带着儿女乞讨要饭的,俗称躲年馑。山里人穷c日子过得清苦,可山里地广人稀,遇上啥灾啥难好像都能过得去。山里人也像北关村人一样种麦种玉米,可收成却远不如北关村。山里地多,只要人勤快,好像总有种不完的地。躲过秋播夏收农忙两季,山里人便把那些空闲地c下等地,耙匀整平,点瓜种豆,种荞麦c种谷子,种土豆c地瓜,红c白萝卜,等等。这些干菜杂粮,在丰收之年上不了席面的食材,遇到年馑,却被制成了各色各样,令人羡慕c眼馋的美味佳肴。 山里人大多都住窑洞,窑洞之内又有拐窑。拐窑里往往还设有地窖,可以储藏食物,也可以躲避匪患。窑洞冬暖夏凉,拐窑里下面的储藏室更是物华天宝的福地,食物储藏在里面,根本不怕霉变,更不怕冻坏。当饿得浮肿,面色蜡黄的北关村人,一脸囧相可怜兮兮地站在窑洞外,从山里人手里接过豆饼c荞面锅盔c地瓜c萝卜干时,总会情不自禁伸长脖子瞥一眼那神秘的拐窑,因为他们明白,自己手中的这些食物都是从那神秘莫测的拐窑里面拿出来的,那里确实充满着太多的诱惑和魅力。 解放后,社会相对稳定,已鲜有人再去山里躲年馑了。北关村反而一反常态成了北山县数一数二的富裕村。特别是这几年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逐步深入,大批不满现状的山里人拖家带口到北山县城务工c做小生意,都来北关村租房子住,再加之随着北山县城市建设的扩张和城区骨架的拉大,北关村的耕地又逐渐被政府征用,各户所分的失地补偿款又成了一项不菲的收入。 北关村原先的支书叫罗大海,是当年办初级社c高级社时,工作组进驻北关村后选拔的积极分子,他在北关村党支部书记这个职位上一干就是三十年,一直到土地承包责任制实施后的第二年。三十年来,他得到了一部分村民的爱戴和褒奖,也被一部分村民责难和辱骂过,褒贬不一,有风光亦有苦恼。风风风雨雨三十载,官场平安度生涯。承包制后,土地分到了各家各户,大家都卯足干劲谋划着自己的小日子了,各种会议相对减少,村民对村支书这个官衔也看得淡了。罗大海想到了一个问题:退休。退休,退休之后他还不想大权旁落,更不想村支书这个位置被旁姓人占据。一天,他把自己的苦恼讲给了自己的老上司也是自认最为亲密的朋友梁有明。 “梁书记,你说我这年近花甲之人,是不是将这村支书的位子挪一挪,给别人腾个窝?” “是啊,自古以来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党政机关的正式在职干部都是六十岁退休一刀切,前几日在镇党委会上,有几个委员都以你年龄偏大为由,认为你不再适合担任北关村党支部书记一职,要求改选北关村党支部的领导班子,结果被我压了下来。凭咱哥俩的关系我还是希望你在村支书的位置上多呆一天是一天呀!” “以梁书记之言,我该如何是好呢?” “寻找最为合适的接班人,最好是在你那些最为亲近的子侄辈里找。” “哦!” 罗大海一拍脑门,猛然醒悟过来,但片刻之后,一下又陷入了犹豫。 罗大海生有两儿两女,两女都已出嫁,两儿老大罗平早年渭城师范毕业,在镇中心小学任教;老二罗刚四年前参军入伍,在部队中表现突出,进士官学校进修半年后现已转为志愿兵。他的这两个儿子显然都不可能接替他这个村党支部书记的官。想来想去,最为合适的也只有侄儿罗艺。罗大海一母同袍兄弟二人,哥哥罗志海长他三岁,生养三女一男,三个女孩因与此书没有多大关联,在此暂且不提,单说男孩。罗志海给男孩取名罗艺,和《隋唐演义》中的北平王同为一名。孩子时代的罗艺生性完虐,喜欢玩打打杀杀的游戏,再加之他的叔父又在村里当支书,村里的大人小孩一般都让他三分,所以养就成一副自以为是,骄横跋扈的习性。罗志海是秉性老实c厚道之人,眼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成人,初中毕业后赋闲在家无所事事,便去找家族中最有能耐的支书弟弟商量。罗大海看着老实巴交,满脸期待,眼神忧愁的哥哥,大嘴一咧,乐呵呵笑了。 “哥,罗艺的事我在心里早想好了,单等你今天这句话呢,我准备让他买个手扶拖拉机搞运输。” “驾驶这事这么操心,他行吗?况且我手里也没攒下几积个钱,买车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呀!” “操心?像你一样老老实实当一辈子庄稼汉不操心,可受穷呀!开车这事只要你遵守交通秩序,按规程操作一般就出不了啥大事,明天你就让罗艺到镇拖拉机管理站去报名,镇上的站长我熟,不过你得给人家买两盒好烟。我敢保证,半个月之内,咱罗艺就能把驾驶证拿到手,至于钱的事,也不用你操心,没钱咱可以贷款嘛!这事我准备托梁书记给咱办,不过可要牺牲你家那只大红公鸡了。” “可怜,可怜我的大红公鸡呀,我还指望它给我打鸣呢!” “可怜,可怜个啥?公鸡又下不了个蛋,再说你家不是还有只芦花公鸡嘛!” “那就这样吧,不过大海,我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咱贷银行那么多钱买个拖拉机,要是没活咋办,光那一年的利息就不是个小数目。” “没活,咋能没活?好歹我还是个村支书,活的事我给罗艺联系,你就不要再操啥心了,只要他听我话,好好干,保证让他三年之内将买车的钱连本带息全部还清。” “你既然这么说我心里就踏实了。” “哥,你就放心吧!这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我早就看准了,别人想干还没那个门路呢!” 结果和罗大海所说的一样,罗艺到镇上报名参加农机驾驶员培训,十二天便拿到了驾驶证。罗志海在兄弟地帮助下顺利地给儿子买回了一台崭新的手扶拖拉机。别看着罗艺平时在村里完虐骄横,可自开起拖拉机,跑起了运输,挣开了钱,倒一下本分多了。他吃苦耐劳,不管黑明昼夜,刮风下雨,只要有活他就出车。三年之后,他不但还清了银行的全部贷款,还娶回了一个貌美如花的俊俏媳妇。这使罗大海一时成为北关村老老少少c上上下下传说的佳话。大家说,人和人没法比呀,同样吃的是五谷杂粮,同样在北关村老先人所守的这块土地上生活,可人家罗大海当了三十年的村支书,吃了三十年的轻生饭,活了三十年的光彩人,如今小日子没哪家舒畅?后人没村里哪家后生有本事?人家大儿罗平中学毕业被他爹推荐上了师范,现在成了教师,二儿罗刚中学毕业被他爹推荐报名参军成了士官,现在就连侄儿罗艺也在他的帮助下搞运输发财成了万元户。不像咱,当了一辈子农民,吃了一辈子苦,受了一辈子罪,每天就是扶犁摇鞭子跟着扭屁股转,后辈儿孙上来也是子承父业跟咱一模一样,没个啥出息。这就是世道,就是古书上所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罗大海把让侄儿罗艺 做自己接班人的想法先告诉了哥哥罗志海。罗志海当场高兴得笑不拢嘴,连连称好。自从罗志海听从兄弟大海的话给儿子买车跑开了运输,他家的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天比一天红火,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同时感觉自己在村子里体面多了,地位和威望也高了,而且朋友也多了,和他主动打招呼的人也多了。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得益于他这个当村支书的兄弟,没有兄弟的暗中帮助和撑腰,就不可能有他如今在北关村的体面风光,他家的日子也不肯能过得这么好,所以他深谙这个村支书所隐含的巨大能量和潜力。 “大海,就按你说的办,无论如何咱都不能把村支书这个位置让给别人。” 罗志海说。 事后,罗志海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和激动,赶紧又把这好消息告诉了儿子罗艺。罗志海自认为儿子罗艺听到这个 消息也一定会非常高兴,其料罗艺却给他报了个冷门,压根没把这村支书一职当一回事。 “爸,当个村支书能起个啥作用,又不是国家正式干部,事多会议多,还不如我开个拖拉机干个体自由畅快,也没我开拖拉机挣的钱多。我不干!当今社会挣钱才是硬道理,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求人推磨难。” 罗艺的一席话把父亲罗志海搞了个理屈词穷,哑口无言。无奈之下,罗志海只好求救弟弟,让罗大海亲自出面。罗大海说: “哥,你回吧,回去告诉罗艺让他来我这儿一趟。兔崽子,还不服他爹管教,看我一会咋收拾他。” 罗志海回家后把话捎给儿子,就说他叔让他去一趟。罗艺吐了吐舌头,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敢逗留,赶紧向罗大海家赶去。在这个世上罗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叔叔罗大海,张不服刘不服就是服罗大海是能人。他也知道叔叔叫他是去干什么,知道叔叔和父亲的初衷都是好的,希望他未来有个好的前途和归宿,但他却不能答应叔叔接替北关村党支部书记一职,自感这样的话便会毁了他的美好前途。他罗艺从小爱犯浑,在村里名声也不太好,但他心里明白着呢!他认为大丈夫顶天立地最终要有本事,有本事了别人才能服你,尊重你,否则便会一事无成c窝囊一世,像父亲一样。自从家里为他买回来拖拉机,钞票便源源不断,滚滚向他涌来。他在村里的名声也逐渐好了起来,许多人见他都会主动给他发烟,当然他也明白这一切只是一种礼节。每逢这个时节,他总会抢先给别人发烟。他的兜里总会装着一盒带过滤嘴的高档香烟,这种烟只有城里当干部的人才抽得起的,在目前农村还是很少见的。同时,他的生活习惯和消费水准也开始向城里人看齐,买衣服就要买质量好的,带品牌的,时尚流行的,举手投足c消费习惯已和城里人没什么两样。因为这一习惯使他的运输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有许多人都开始主动和他做朋友。他对自己目前所取得的成绩和变化很满意,也很自豪,也使他产生了更大的想法和目标:他要挣更多的钱,拖拉机换汽车,将自己的运输生意做大做强。所以当父亲提出让他接叔叔的班当村支书时,他决然拒绝了。现在叔叔让他去他家里,肯定还是这回事。他要向叔叔讲明自己的目标和理想,同时想叔叔一定会答应和支持他的,因为叔叔是他最为佩服的人,和他一样是个挺有能耐的人。同是挺有能耐的两个人目标和出发点应该是一致的。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见叔叔的面,得到的却是一顿破口大骂,使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同时也使他美好的人生理想片刻间土崩瓦解。 “兔崽子,你翅膀硬了,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我让你接我的班,接替村党支部书记一职,让你爹给你说,没想到你竟然还不领情。要知道,你今天之所以能买下车,挣下钱,娶上媳妇,当上万元户,都是因为有个当支书的叔叔在前面给你罩着,否则的话,别说你挣钱,就连挣钱的门从哪里开都找不着。你试一下,敢叫我下台,这个村支书另换成别人,你现在的拖拉机还会有活?如果有,狗都不吃屎了。啥话都不说了,晚上赶紧回家写一份入党申请书,明天拿来交给我。” 半年后,城关镇党委在北关村召开党支部书记选举大会,罗艺以票数遥遥领先于其他几位候选人而成功当选,从此开始了他的仕途生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王宏科骑着自行车,先来到了范志彪家,通知范志彪去镇政府补办结婚证,然后径直来到了北关村村委会。 再说北关村新任支书罗艺自从新官上任之后,先是对村组两级领导班子进行了大换血,把原先的老人手免职的免职,排挤的排挤,同时又提拔上来两位新干部,一位是妇女主任李玉秀,另一位是治安委员兼民兵连长张强,这两位都是罗艺的中学同学。李玉秀母亲寡居,父亲早年死于一场车祸,上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刚过门不久的嫂子。寡妇名声不是太好,据说和村里几个有妇之夫私下有染,但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寡妇门前是非多,亦是村里男女闲暇之时议论的热点,也是村里一伙闲散汉子私下角逐的对象。待寡妇的女儿玉秀风摆杨柳腰,女大十八变之时,那些火辣辣的目光一下又由寡妇的身上移落到玉秀的身上。 这些人当中就有刚从中学校门走出不久的罗艺。按说罗艺一个未婚小伙 ,是没有必要和社会上一帮残渣剩男抢食吃的,但谁能想到罗艺自有罗艺的苦,因为他在上学期间就已偷偷地爱上了李玉秀,而且是实打实的爱,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表达而已。 罗艺对李玉秀那是痴情一片,时刻寻找表达爱情的机会。一天,罗艺和李玉秀在村口不期而遇。 “玉秀,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啥事?你说吧!” “玉秀,我喜欢你,从上学期间就开始喜欢你。” “笑话,你喜欢我?喜欢我什么?要知道喜欢我的人多了。你有什么优势吗?是家境优越,还是有一个好工作,或者是貌比潘安,有副好长相。这三点你一点都没占有,竟然大言不惭跑到我面前说喜欢我,你觉得你配吗?” “李玉秀,你不能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罗艺虽然现在窝囊,没本事,但并不代表我一辈子就窝囊,一辈子平庸无能。等着瞧吧,我要去镇上学驾驶,买拖拉机,搞运输,挣大钱,到时候我一定将你娶回家。” “我等着,等着瞧你这位北关村最不着调的人到底能干出什么光荣而伟大的事业来。” 第二天,罗艺便背着干粮去了镇上学驾驶,十二天后,当一脸笑容,踌躇满志的罗艺拿着驾驶证 回到北关村时,得到的消息却是李玉秀跟 村小学一个名叫周小辉的民办教师好上了。罗艺气得青筋暴起c牙根发痒,直跺脚。他恨李玉秀说话不讲信誉,没有等他;他恨名办教师不识好歹,横插一杠子夺走了自己的心上人。后来,罗艺买回来拖拉机,此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三年后, 罗艺喜结连理,事业有成,不但取回一个花容月貌的俊俏姑娘做媳妇,还还清了银行贷款,开着他的手扶拖拉机拉砖c拉沙子c拉石头c运粮食,大把的钞票往怀里搂,而李玉秀却在恋爱问题上载了个大大的跟头。原来周小辉根本不是等闲之辈,他是有家庭背景的,姑父是县教育局局长。就在罗艺结婚后不久,周小辉通过县上的选拔考试,竟然民办转公办,转正了,还调到县城的小学教书去了。周小辉临走时对李玉秀说: “忘了我吧,咱俩不合适,没有共同语言可谈。” 周小辉转身决然地离去,李玉秀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吧嗒c吧嗒”往下掉,跑回家后整整半个月都没有再出门。直到有一天,罗艺登门来访。罗艺来到李玉秀家,李玉秀不闪面,罗艺便坐在院子里等,从清早等到下午,等到太阳快要落山。李玉秀才满眼红肿地走出屋子。 “你来干啥,是不是专程来看我的笑话?” “我看你啥笑话,我是找你出任咱村的妇女主任的。” “我当年没答应你,后来自己却被别人抛弃了,你不恨我?” “我恨你吗?我很你的话还能在你家等这么多半天,还能找上门来让你出任妇女主任,现在就问你一句话,这妇女主任你干还是不干?” “我干。” 第二天,李玉秀将自己收拾打扮一番, 略施粉黛,依旧是青春美貌,依旧是容光焕发,依旧是风摆杨柳腰。她屁股一扭一扭,身子一拧一拧,迈着缓缓碎步走进了村委会大门。 张强是罗艺的发小兼死党,亦是罗艺的忠实追随者和崇拜者。 小时候,罗艺和张强在院子里做游戏,罗艺说: “张强,你是真心实意跟我玩还是假心假意跟我玩?” “真心实意跟你玩。” “既然是真心实意跟我玩,那你以后就听我的,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嗯,我听你的,你是哥哥,我是弟弟。” “我是皇帝,你是将军。” “对,你是皇帝,我是将军。” “我是首长,你是警卫员。” “你是首长,我是警卫员。” 吃晌午饭时,张强满头大汗地跑回了家。 张强便把自己和罗艺玩耍的事,以及罗艺所说的话一股脑告诉了他妈。张强妈听后有些不悦,用右食指指着张强的脑门,鼻腔里一“哼” ,说:“我生你这个娃呀,真是个榆木疙瘩,为啥好事总让他罗艺沾着,而吃亏受罪的事全留给了你,以后别跟他玩了。” “我就要跟罗艺玩,吃亏是个啥?只要开心就好!” 张强一句简单的话语,倒也道出了人生的真谛。张强妈叹了叹气,没在言语。 罗艺当上支书的当晚就高兴地跑去找张强。张强妈见新上任的村支书大驾光临,连忙系上围裙下厨炒了两个菜,从箱底取出一瓶珍藏的西凤大曲,端到了罗艺和张强的面前,说: “罗艺,你是姨自小看着长大的娃,姨也知道你哥俩一直特别要好,如今你不但当上支书还娶上了个乖媳妇,可算是爱情事业双丰收,可你看张强现在要媳妇没媳妇,要工作没工作,你可要帮他一把呀!” “姨,你说的这些话我心里都清楚,张强的婚事嘛,咱慢慢来,一有合适的我给他保媒牵线;工作嘛,我准备让他担任村治安委员兼民兵连长。” “那可就太好了,你哥俩慢慢聊,慢慢喝,菜不够了姨再给你俩炒。” “姨,我找张强只是说点事,你咋还为我做饭呢,看把你麻烦的!” “罗艺,你这话就见外了吧!你走姨这里就是到家了,能把姨麻烦个啥,日后只要你有空就来姨家,想吃啥姨就给你做啥。” “好哩!”罗艺诡秘地一笑,心里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满足和自豪。 王宏科赶到北关村村委会时,罗艺和李玉秀 以及张强三人正坐在村委会的办公室喝茶c聊天c嗑瓜子。罗艺就任村支书后,把自己的拖拉机承包给了张强,加油c修车的费用由张强承担,所挣下的钱两人五五分成。活全部由罗艺一手承揽,张强只负责开车。其实罗艺所挣的钱远远不至于这些,他还有从甲方手中所得的回扣,这部分钱是黑钱,张强不知道,罗艺的媳妇不知道。罗艺将这部分钱私自存了下来,经常带着李玉秀逛街道,下馆子,还给李玉秀买衣c买鞋c买化妆品,两人亲密得胜似一对情侣。 “罗书记在吗?” “谁呀?哦,原来是王镇长,您下乡检查工作咋不给我们打个招呼呢!快请进!” 王宏科大踏步迈进了北关村村委会办公室,李玉秀赶紧为他倒上了茶水。 “罗书记,事情是这样的,这次我来咱村上主要是为落实范志彪一家的户口的,经镇党委研究决定,将范志彪一家三口的户口安插到你们村,你现在就组织召开一次村民委员会,在广大村民中把此事宣讲一下,看大家对此事是否有什么意见。” 王宏科开门见山讲明了来意。 “王镇长,这事情怕不好办吧,你也知道北关村是个城乡结合村,村上的户口金贵着呢,征地补偿款也是按人分钱,别说增添三个人,就是增添一个人,大家也怕不能答应,因为这会直接影响到各位村民的经济利益。这个会我开不了,你说的这事我也办不成。” “可这是镇党委梁书记以及县委陈书记的意思呀!” “王镇长,你别拿官帽子压我,我罗艺就是土农民一个,你别说镇党委书记c县委书记,就是省长来了,国家主席来了我还是这句话。” “你——你这位同志怎么不听组织安排呢!” “我就是这么个样子,土农民一个,你难道还能把我开除了? 不让我当农民?那倒好呀,让我去当国家干部我还巴不得呢!” “罗艺,你作为一个村党支部书记,目无上级,也真是太嚣张了,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所说的话付出应有的代价。” “代价,啥代价?我罗艺自来人世间天不怕,地不怕,就不知道什么叫代价!” 王宏科恼羞成怒,跨出村办公室大门,骑上车子扬长而去。这一场架使李玉秀和张强二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深为罗艺的鲁莽行为所担忧,毕竟王宏科是副镇长,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以后找罗艺麻烦哪可咋办呀?这罗艺日后的支部书记还能当安稳吗? 李玉秀说: “罗艺,你今天怕把王镇长得罪了,他回去找咱麻烦那可咋办呀?” 罗艺诡秘地一笑说:“不怕,有梁书记给我做后台撑腰呢,我怕他个啥。” 张强瞪大了双眼惊讶地说: “梁书记?可王镇长不是说这是梁书记的意思吗?” 罗艺歪在身下的太师椅上,把双脚往桌子上一搁,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反正刚才梁书记给我打电话说待会王镇长插户口时千万不要答应。” 张强吐了吐舌头,给罗艺递上一根烟,打开打火机点着,说:“乖乖,这官场的事复杂呀!全是他妈的狗咬狗一嘴毛。” 罗艺生气了,在张强头上轻拍了一把说:“你小子会说话吗?要知道你哥我现在也是官。” 张强一缩脖子,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说:“瞧我这张臭嘴,怎么把我哥都骂了。” 李玉秀边嗑瓜子边扭着自己的那张水蛇腰,阴阳怪气地说:“看你们这两个臭男人,啥德行吗?哪有一点村干部的样子,简直就是大街上一对流氓无赖加混混。” “哈哈哈哈!” 北关村村委会的办公室里顷刻间爆发出男女声混杂,鬼哭狼嚎的尖叫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王宏科自感踏上仕途之道后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心里充满了无比的酸楚和恼恨。一个农村村干部,一个小小的党支部书记就竟然明目张胆公开向他叫板,这还了得,这让他这个副镇长脸面何存?传出去让普通群众如何评论?带着这种极为不满的情绪,他又飞快地骑着车子赶回到了镇政府,结果一进镇政府大院便和梁有明碰了个正着。 “王镇长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事情都办妥了?” “别提了,狗日的罗艺根本就不卖我的账。” 王宏科便将自己在北关村的前后经过细说了一遍。梁有明听后勃然大怒:“他还反了,心目中还有党纪国法吗?还承认这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政府吗?走,跟我走!马上去北关村召开村民大会,撤了这小子的官,看他以后还能咋呼个啥?” 经梁有明这么一说,王宏科心中涌出一股酸楚c委屈和迷茫。他心里明白梁有明和罗艺平日关系格外要好,罗艺之所以敢在他这个副镇长面前发威,和梁有明背后的庇护是分不开的。 现在梁有明却说要撤罗艺的官,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此时此刻,王宏科只感到万念俱灰c身心疲惫,喃喃地说:“梁书记,北关村这个地方我是再也不想去了,要去你自个去吧!” 梁有明说: “宏科,你就跟我走一趟吧,看我今天怎么收拾罗艺,怎么为你出气。” 经梁有明这么一说,王宏科突然改变了主意,说:“那就好吧!” 半小时之后 ,“咣咣咣咣”一连串洪亮的铜锣声突然在北关村村子里炸响,四五个好事的半大小子正沿着村子里的各条街巷大声呐喊: “全村的父老乡亲,老少爷们,老支书敲锣了!快往村委会赶,要开村民大会了!” 所有的村民一听到铜锣声和半大小子的呐喊声,纷纷 停下手中的活向村委会赶去。敲锣是北关村先辈手里流传的老规程。那时候,村里一遇上匪患c战乱c地震,以及许多重大c突发的事件,村长便敲击铜锣召集大家出来商量。后来,罗大海担任了村支书,每逢召集村民开会,便会敲击此锣,再后来,村里架设了高音喇叭,增设了广播室,村里通知开会直接在广播里通知,铜锣便销声匿迹,从此再也没响过。时隔多年后,铜锣再次响起,使许多老人不免沉浸于往事的回忆和怀旧当中,更有许多人心生疑窦,对当今村上之事产生起这样或那样的想法。 敲锣的人果然是罗大海,他是受镇党委书记梁有明亲自委托敲锣开村民大会的,此事完全把罗艺这位北关村支部书记蒙在了鼓里。期初听到锣响,还有半大小子吆喝什么“开村民大会” ,罗艺以为是那家不听管教的孩子闹着玩,等一会,锣声停了,一大拨村民呼啦啦涌进了村委会大院,把院子占了个严实,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紧接着,镇党委书记梁有明c副镇长王宏科,在罗艺叔叔罗大海等几位村级老干部的簇拥之下走进大院,他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了。罗艺赶紧走上前来主动和梁有明打招呼: “梁书记,您来了,快,里面坐。” 梁有明没搭理罗艺,只是转过身面表情庄重地面对着在场群众。此时此刻,早有其他村干部协同几个积极分子布置起了会场。此时此刻,罗艺的脸是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 片刻功夫,主席台便布置完成。梁有明走上主席台,对着话筒,顿顿嗓子,说:“喂,喂,大家肃静了,现在开会。今天这个会是个村民协调会,主要议程只有一点,就是关于范志彪家庭户口安插进城关镇北关村的决议。此议程在昨天下午城关镇党委扩大会上已经研究通过,今天在咱们北关村召开会议,主要是将镇党委的会议精神落到实处,并向广大村民做一宣传。” 听说给村里平白无故插进三个人来,许多人都在底下窸窸窣窣c悄声议论起来,此时,梁有明再次顿了顿嗓子,说: “喂,我还没把话说完,说完了给大家留有专门表达意见的时间,到时候谁再想说可以专门上主席台来说。”会场这才趋于了安静。 梁有明继续说道:“事情是这样的,范志彪一家三口流落到咱们城关镇北关村已有八九年光景了,此人敦厚老实c团结乡里,妻子又先天性智障,家境贫困,深受社会各界及县c镇两级部门关注。为体现党的爱心,政府的温暖,镇党委派副镇长王宏科同志亲赴河南,将范志彪户口由河南郑州迁出,决定安插在咱城关镇北关村。同时,为了保护北关村现有村民的经济利益不受损害,镇党委决定,范志彪家庭户口成员不享受北关村的土地使用权和经济分配权,通俗说一点就是一不分地,二不分钱。请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嘘——原来是这样,这户口与我们有啥关系呢!”人群中发出了哀叹,刚才悄悄议论表示不满的人,现在才感觉自己当时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于是大声说: “没意见,完全支持镇党委的决议!” “没意见的话大家就散会,从此范志彪一家三口就是北关村的正式村民了。” 人群呼啦啦四散离去,刚才布置会场的村干部和积极分子又清扫起了会场。罗艺这才缓过神来,赶紧邀请梁有明c王宏科,以及叔叔罗大海进村委会会议室喝茶c聊天。李玉秀则扭动着她那杨柳腰主动为大家做起了服务员。罗艺对梁有明毕恭毕敬c点头哈腰,胜似一个哈巴狗,他对梁有明敬茶点烟,说: “梁书记,我错了,我知道自己工作中有失误,还往您批评c指导,好让我改正。” 梁有明一言未发,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王宏科。罗艺赶紧走到王宏科面前,同样是及敬茶又点烟,说: “王镇长,都是工作上的事,您大人有大量,希望您饶恕在下,不计前嫌。” 王宏科冷言冷语地说: “罗大书记,你是谁呀,天不怕,地不怕,省长c主席都不怕的人,我一个小小的副镇长咋敢记您的前嫌?” 梁有明“哈哈”一笑说: “宏科,对了!罗艺已给你道歉了就不要得理不饶人了,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他是我的忠实部下,总之,你们都是我的人,就不要在这里搞窝里斗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大家以后可要不计前嫌,好好工作。” 罗大海这时站起来说: “王镇长,我家罗艺脾气火爆c倔强,但对人实诚,没有啥坏心眼,在此你就看在我老罗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可以吗?” 王宏科站起身来“哈哈”一笑,在罗艺的肩上拍了一把说: “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和罗书记关系好着呢,一直都是朋友呀!来,为我们都是朋友,宏科在此以茶代酒敬大家各位,咱们走一个。” “对,走一个!”欢声和笑语一下又在村委会办公室响彻。 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范志彪的家庭户口总算办妥了。下午,范志彪在镇政府民政所补办了结婚证,今天是个好日子,他感觉比哪一天都高兴。 距离陈志勇批示给范伟贤解决学籍问题已过去整七天了,现在范伟贤的户籍已落到实处,只要拿着村c镇两级的户籍证明就可以去城关中学补办学籍档案,最后去教育局归档就算完事。清晨一上班,王宏科就拿着这些证明材料急忙向城关中学赶去。可与此同时,城关中学的校园内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校长助理王新华和初一(2)班班主任李秀兰吵架了,而且吵得是不可开交。 新学期开学距今已经一个半月了,其他学生的学籍档案都按班级归类填写完毕送教育局归档,唯独范伟贤的学籍档案至今还是一片空白,这使负责此项工作的校长助理王新华苦恼不堪。刚一开学,王世英对他求婆婆告奶奶,死缠硬磨让给范伟贤宽限一个月。他答应了,其料现在过去了一个半月,范伟贤的户籍证明还没有交上来,这使他的工作极为被动,上面加压,下面无动于衷,万不得已,他只能采取强硬手段了。 这天一大早,王新华和前来上学的范伟贤 在校门口不期而遇。 “王老师早上好!” 范伟贤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主动和王新华打起了招呼。 这一声招呼唤起了王新华的许多记忆:哦,这就是范伟贤,那个 河南籍的私生子,说什么天才神童,只把我王新华搞了个焦头烂额。 “范伟贤,你啥时把户籍证明交上来呀?否则就不要再上学了。” 范伟贤的热情问候并没有换得什么好结果。 “这——这——”范伟贤面露难色,一时语塞,不知所措。 这时,李秀兰恰好走进了校门,这一幕也被她看了个正着。平日里,李秀兰就看不惯王新华那种狗仗人势c飞扬跋扈的狗腿子作风,现在听见王新华说不让范伟贤上学,一时怒火冲天,质问王新华道 “王老师,你作为一个人民教师有什么资格不让学生上学?” 王新华本来是想吓唬一下范伟贤,好让他尽快将户籍证明交上来,没想到反被李秀兰授人以柄。“李老师,我只是这么一说,又没有来真的。”王新华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怎么不是来真的,我看你就是滥用职权,刁难学生。”李秀兰得理不饶人。 王新华生气了,他认为自己好赖也是校长助理c办公室主任,你李秀兰一个刚分配进校的黄毛丫头,有啥资格在他面前张牙舞爪c指手画脚,于是说:“李秀兰,你说这些话,有意思吗?我就是这么随便一说,结果就被你咬住不放了,真似疯狗一般。” “王新华,你骂谁是疯狗?作为一个人民教师你血口喷人c恬不知耻。”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骂得正欢,引来了好多老师c学生的围观,也惊动了校长齐和平前来劝架。这时伴随着一阵“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王宏科骑着车子东扭西歪地撞了进来。连续数日的下乡劳顿,王宏科车子的闸皮已磨损得厉害,待他今早风风火火赶到城关中学一拉闸时,车子竟然没闸了。前面一男一女正在吵架,被一大堆人围观着,自己的车子偏偏此时没闸了,王宏科心里一紧张,不觉脑门冒汗,惊慌失措,连人带车一下撞进了人群当中。 围观看吵架的人正看得热闹,忽然见一冒失鬼骑着车子晃晃悠悠c歪歪扭扭冲进了人群,“哗”地一下都闪开了。唯有一个人没闪,那就是校长齐和平。齐和平听说自己手下两员得力干将为范伟贤户籍的事吵得不可开交,急忙跑出办公室前来劝架,结果刚一走到现场竟和骑着车子的王宏科撞在一起。 “哎呦!” “哎呦!” 齐和平被撞了个仰面朝天,王宏科来了个人仰车翻。 两位素未谋面的领导都摔得够呛,双双被众人扶了起来。王新华和李秀兰两人也停止了吵架,一起站在齐和平面前不觉都低下了头,胜似两个做了错事c自知理亏的小学生。齐和平“狠狠”地瞪了一眼眼前这两个最为自己赏识又不给自己争脸的下属,可是此时他已顾不上这些了,他要为自己这场不白之痛讨个公道: “你谁呀,咋骑车子的,怎么往人身上骑?” “我是城关镇的王宏科,是来找你们齐校长的,实在不好意思,我车子没闸了,结果把您碰了,没事吧?” 齐和平听撞自己的人自我介绍是王宏科,心中怒气一下全无,知道是一场误会。此人他虽未谋面,但早从县里的其他干部嘴里听说过,知道是位原则性强c敬业踏实的好干部,原是县农科所所长,现为城关镇人民政府副镇长。 “哦,原来是王镇长呀!久仰其名,更盼相见,万未料咱们竟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场合相识c相见。鄙人齐和平。” 齐和平赶紧走上前来和王宏科握手,王宏科知道自己所撞的这人竟然就是今天所要找的齐校长时,也赶紧上前。王宏科和齐和平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半学期过去了,城关二中举行了期中考试,范伟贤依旧夺魁,取得了初一年级组第一名的好成绩,陈佩瑶位居第二。试后,学校对各年级的前三名进行了表彰奖励,校长齐和平亲自颁奖,还举行了颁奖仪式,这使范伟贤再次名声大作。要说半年前小升初考试范伟贤夺魁,造就了北山县天才神童的传奇,那只是听人说罢了,可这次“天才神童”就站在了全校近两千名师生的面前。当范伟贤走上主席台从校长齐和平手中接过奖状和奖品,转身向全校师生深鞠一躬时,会场上竟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从那以后,课间休息时间,常有外班同学跑到初一(2)教室外面交头接耳c叽叽喳喳围观,特别是那些犯花痴的小女生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嘻嘻哈哈c指指点点,扬言要一睹“天才神童”的风采。这次考试,也彻底提升了范伟贤在全班同学中的形象和威望,许多同学都主动向他请教作业,愿意和他做朋友,也使他的心里感到说不出的满足和快慰。过去放学c上学,范伟贤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的,虽然有好几次放学陈佩瑶都约范伟贤一起回家,范伟贤心里也很高兴,但一到这个时候,张利军和李群都会不期而至,硬拽着陈佩瑶走了。 “张利军,咱们和范伟贤一块走吧!” “不和他走,他是河南侉子。” 陈佩瑶被拽走了。看着陈佩瑶回头遥望,恋恋不舍的神情,范伟贤的内心深处生出一股 浓浓的厌恶和憎恨之情,这种憎恨之情是针对张利军和李群的,也许是与生俱来,也许是从开学第一天放学时,他们一伙追打他,致使他在龙泉旅社门口跌倒摔伤时渐埋下的。从表面上看,范伟贤是阳光的,是快乐的,待人以微笑,以友好,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早埋下两粒截然不同的情感种子:仇恨和感恩。 他是坐在装满破烂的架子车上,耳听着养父一声声沙哑的“收破烂喽!收破烂喽!”的吆喝声中长大的。他憎恨仗势欺人的势利小人;同情善良敦厚的弱势群体;憎恨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了自己;同时又感恩养父的养育之恩。他的内心充满了太多的迷茫c困惑和矛盾。七岁那年,村子里和他一般大小的孩子都去上学,唯独他没有,养父告诉他,这是因为他没有报上户口,所以便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享受到教育。后来,养父带回了书本c文具,还自制了一个小黑板。养父乐呵呵的告诉他: “我堂堂一个大学讲师,教你一个小学生应该绰绰有余吧!” 养父还告诉他,所有这些书都是从一位名叫王世英的伯伯那里借来的。于是他又对那位素未谋面的伯伯心怀感恩。他就是这样的人,一个内心充满仇恨和感恩且心思缜密c情感丰富的人。 他虽没有在正规的学校里学习,却拥有充足的时间用在学习上,帮养父推车,整理废品,一有时间就看书学习,看不不懂的地方就请教养父。家里回收废品,拥有大量的废旧书籍可供阅读,胜似一个天然图书馆。每天沉浸于如此浓厚的文化氛围当中,使他拓宽了视野,增长了见识。他立志: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用知识改变命运,改变生存环境。养父知识渊博,五年时间给他教完了小学阶段的全部课程,还将部分中学课程渗透了进去。最后,又是在那位名叫王世英的伯伯帮助之下,他参加了今年的小升初 考试,结果一举夺魁。 这次期中试后,陈佩瑶对张利军和李群的关系明显疏远多了,几乎不怎么理睬;对范伟贤的友好程度却是有增无减,一下课总是找他讨论问题。陈佩瑶说: “范伟贤同学,我们展看学习上的竞争好吗?你追我赶,相互共赢!” 范伟贤开心地笑了,说:“对,你追我赶,相互共赢!” 这一幕恰被躲在角落的张利军看了个正着,此时此刻他如同吃着了苍蝇,恶心至极,痛苦难忍。 张利军是为肤色白净,身形清瘦的男孩,是时任北山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张志兵之子。说起这位张志兵来也是一名教师出身,只因过去常在广播站发表一些歌功颂德c吹捧领导的小稿子而在北山县渐渐有了名气,后调到县委办担任文秘,在担任文秘期间又深受领导赏识被提拔为县委办公室副主任,两年前升任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一职。 三年前的一天,张利军放学回到了家中。张志兵笑容可掬c神秘兮兮地对儿子说: “利军呀,新调的县委书记到任了,你可要给爸爸帮忙呀!” “爸,县委书记到任了,与我有啥关系?” “怎么能与你没有关系?新县委书记是带着家属到任的,而且我已打听到,他有两个宝贝女儿,大女儿名叫陈佩瑶和你同级,我已托人联系了学校准备把她和你放在一班。” “放一班又能怎么样?我们都是学生,与你当官有关系吗?” “关系大得很,只要你和陈佩瑶交上朋友,经常带她到咱家玩,你爸我也就能和县委书记走得近了,到时候爸爸也就有出头之日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一定就要和陈佩瑶交朋友。” 第二天上第一堂课时,班主任老师果然领着一位扎着羊角辫的女孩走进了教室,告诉大家这是从渭城市转来的新同学,名叫陈佩瑶。张利军心中暗暗兴奋不已:一是觉得自己老爸真是神通,连自己学校的校长c教务主任都敬畏三分;二是觉得这位新转来的同学陈佩瑶,竟然是如此的漂亮,和这样的女孩交朋友一定不会错。 下课之后,张利军 主动和陈佩瑶搭讪,说: “这位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利军,家住县委家属院,你呢?” “我叫陈佩瑶,也住县委家属院。” “是嘛,原来我们住在同一座大院呀!哪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当然可以了,我昨天才到的北山县城,现在连东南西北都没搞清楚,能交上一位新朋友然是非常开心呦!” 陈佩笑容满面,开心地笑了,笑得很甜,显然她对这位阳光帅气的男孩充满了好感。 放学了,他俩结伴一起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张利军邀请陈佩瑶到他家做客,一起温习功课。陈佩瑶答应了,说吃过晚饭便来。 张利军很高兴,一回到家便把这好消息告诉了爸爸。张志兵听说后也是高兴得要命,连忙指示妻子李婷做好饭好菜。李婷原来是县百货公司的一名营业员,自从丈夫升任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后,她自己也一跃从营业员转为百货公司财务科的会计。 李婷被丈夫指使着为一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专门准备饭菜,心中有些不悦,说: “人家不是说吃过晚饭才来吗?你让我做那么多菜,给谁吃呀?不就是一个孩子吗,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孩子?你要看是谁家的孩子,我让你做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 张志兵将门一摔出去了,李婷没再言语,低头张罗起了饭菜。不大一会儿,张志兵提了两大袋食回来了,一带是牛奶糖c巧克力c芝麻糖,糕点等,一袋是香蕉和芒果。李婷见丈夫买回来着那们多贵重的食品,一下心疼得要死,说: “张志兵,你这日子是过还是不过呀?平时你把钱看得比命还贵,我要称半斤肉吃顿饺子你都不行,如今你为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把家里钱浪花c乱花,要知道这可顶得上我大半个月工资呀!” “妇人之见,这叫投资,有投资必有回报!”张志兵气咻咻的没有理睬妻子。 这时,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同时传来一句清脆悦耳的女童声: “请问这是张利军同学的家吗?” “爸,妈,别吵了,我同学已经到家了!”张利军喜出望外,抢先一步赶紧去开门,屋子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门打开了,两个一高一矮,花朵一样的女孩拘谨地站在门外。 “这位是——”张利军地惊讶地说。 “哦,这位是我的妹妹梦瑶,比我小两岁,才上一年级。”陈佩瑶向张利军介绍比自己矮过半头的妹妹。 “佩瑶,梦瑶,快进屋呀!”张志兵和李婷热情地招呼着两位小客人。 两女孩手拉着手走进了屋子。客人进屋,主人则格外的紧张和忙碌,四凉四热c五荤三素八个菜,外加糖果c糕点c水果,顷刻之间摆了满满一大桌。 “佩瑶,梦瑶,来,坐下吃饭!”李婷以女主人的身份热情地招呼着两位贵客。 陈佩瑶脸色酡红,难为情地说: “叔叔,阿姨,我们已经吃过饭了!你们自个吃吧!” 张志兵笑呵呵地说:“孩子们,就不要客气了,家常便饭,就坐下车吧!也不要拘谨,在叔叔家就和在自己家一样。” 陈梦瑶瞪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惊讶地说: “啊,这哪是家常便饭,比我们家的年夜饭都丰盛多了,我们家的家常饭可是馒头c稀饭c土豆丝呀!” 陈佩瑶则猛然像记起了什么,向张志兵和李婷鞠了一躬,说: “叔叔,阿姨,从小爸爸就教导我们,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更不能随便在别人家吃饭,既然你们家还没吃饭,我们就不打扰了,待会等你们吃过饭再到家里来玩。” 陈佩瑶拉开门,拽起妹妹眨眼间便跑得无影无踪。 事后,张利军一直嘲笑父亲那次为陈佩瑶摆家宴是弄巧成拙,李婷则连连叫苦花了家里那么多钱,好在那一桌丰盛宴席全没浪费,三天之内被他们一家三口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权当过了次年。张志兵则摸摸下巴,微微一笑说: “肤浅,肤浅!你们娘俩看待问题还是肤浅,什么叫透过现象看本质?什么叫外延与内涵间的反变关系?表面上看咱们是花了些钱,请人家县委书记的女儿到咱家吃饭,人家没赏脸,一口没吃转身走了,这从哲学上讲叫作‘现象’,从逻辑学上称‘外延’,可‘本质’和‘内涵’又是什么呢?是县委书记的女儿回到家后将咱们家盛情款待她的经过讲给了书记,书记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但却对咱一家人有了好感,特别是对他的下属——我,这个县委办公室副主任有好感。试想一下,县委书记一旦对我有好感,日后也将一定会重用我,提拔我,我张某人也一定会官运亨通的。” 张志兵是教师出身,期初就是站在三尺讲台 上靠卖嘴混饭吃,后来因玩笔杆子玩出了点小成绩,且深谙了官场的门道与学问,鲤鱼跃龙门,纵身一跳,从辛勤园丁华丽转身为政府官员。此时此刻,他说的是头头是道c唾沫星乱沾。李婷听丈夫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一时也想通了,说: “其实也没啥,钱这个东西天生就是人身上的垢甲,搓一层长一层,钱花了就花了吧,今天花了咱明天再挣么!” 张志兵一抱拳,学着古戏上的强调说: “夫人所言极是呀!” 张利军对父母这种阴阳怪气的争论听不懂也不感兴趣,他还是一再坚持父亲是弄巧成拙,同时担心陈佩瑶为此事会冷落他,不再理他,与其他同学交成好朋友。结果,他的这一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陈佩瑶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每天继续和他一起上学c放学,在一起温习功课。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直到有一天这个该死的范伟贤的出现,打乱了他的生活,破坏了他与陈佩瑶纯洁无比的同学情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一连几天,放学回家时陈佩瑶都没有和张利军c李群一块走,这使张利军甚为苦恼和恼恨,心里空落落的,就像被掏空了一般,精神也萎靡不振,上课不注意听讲,作业也不能按时完成。 放学了,看着同学们一个个都欢呼雀跃,整理好书包走出了教室,特别是看见范伟贤和陈佩瑶两人黏在一起,有说有笑,眉来眼去,就像一对小情侣一般,张利军便痛苦得要命,他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正在一滴一滴地往外流血,眼泪也止不住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臭小子,老子恨不得宰了你!”张利军在课桌上狠狠地砸了一拳,歇斯底里地喊道。 “哈哈,兄弟你要宰了谁呀?”李群背着书包走了过来,自从陈佩瑶和范伟贤两人好上之后,每天上学c放学,他只有和张利军一块走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他呀!”张利军瞥了一眼门口,此时此刻范伟贤和陈佩瑶正好背着书包并肩走出了教室。空旷的教室里,也就剩他两个难兄难弟了。 “宰他?犯不着,宰了他还要坐牢呢!待我明天找个茬,狠狠地收拾一下这小子,他也许就老实多了。”李群卷起了袖子,磨拳擦掌,摆出一副与人打架的姿势。 经李群这么一说,张利军倒也感觉心中的痛苦减少了许多,心情也顿时豁然开朗,抡起书包往肩上一搭,在李群的肩上轻打了一拳说: “还是兄弟好,兄弟情深!” “当然啦,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嘛!”李群大嘴一咧,“嘿嘿嘿”说道。 张利军用手背在嘴上一抹说: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旧衣服不去,新衣服咋来,走,回家,想开了!” “走,回家!”两个人勾肩搭背走出了教室,同时边走边唱:“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谁要是碰了我的女人,我一定会剁了他的手足” 翌日,中午课外活动时,范伟贤走出了教室,准备去操场玩一会,殊不知早有预谋的李群和张力军正一前一后向他逼近。 当 李群走近范伟贤的一刹那间,突然身子一斜一下撞在范伟贤身上,同时扬起右手“啪”的一声,一个狠狠的嘴巴抽在范伟贤的脸上,且反咬一口骂道:“范侉子,你为啥要撞我?” 范伟贤莫名其妙被李群撞了一下,同时无缘无故挨了他的一个大嘴巴子,正想和李群论理,谁料张利军从后面一下冲过来将范伟贤拦腰抱住。“啪,啪!李群接着在范伟贤脸上又抽了两把,就这还不解恨,右脚飞起朝着范伟贤的肚子狠狠踢去。” “哎呦!”范伟贤一声惨叫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与此同时张利军也松开了手。 这一声惨叫引来了众多同学的围观,也惊动了正在教室里写作业的陈佩瑶。陈佩瑶二话不说赶紧跑了出来,看见张利军和李群正傻站在一边,范伟贤脸色苍白,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显出极为痛苦的样子。陈佩瑶全明白了,知道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怎么能打人呢?真是太过分了。”陈佩瑶愤怒地说道,随即俯下身子将范伟贤扶了起来。 “我们是在一起玩呢,范伟贤,不碍事吧!”张利军装模作样,假惺惺地说道。 李群则面对着范伟贤,头一仰,两手往腰里一插,横眉立目,趾高气扬地说:“范伟贤,你真是个怂蛋,怎么这么不经打?” 谁料到李群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的范伟贤则像一头发怒的猛虎一样,猛吸一口气,“哗”地一下挣脱开陈佩瑶,右拳紧握,直直向李群打去。这一拳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李群的鼻子上。 这一拳可把李群打惨了。只见他被打得“蹬蹬”后退了两步,鼻血直流,同时像小孩子一样“哇”地哭了起来。李群边哭便往学校图书馆跑,同时回过头骂骂咧咧道: “范伟贤,狗东西,我和你没完!” 要问李群为什么要往图书馆跑?在此就要说起一个人,北关村原来的名办教师周小辉。周小辉其实是李群的舅表哥,现在在城关中学担任图书管理员。 两年前,北关村名办教师周小辉在他姑父,也就是李群的爸爸,时任北山县教育局局长李福才的暗中运作之下,民办转公办调进了县城。身份大增的周小辉在离开北关村之前,一脚蹬了和他谈了三年恋爱的李玉秀。他先在城关一小任教,只因教学水平太差,被学生赶下了课堂,第二学期又调到城关二小任教,结果四十多名家长和学生跑到教育局联名上访要求将他从教师队伍中清退。事后,周小辉又调到城关中学担任图书管理员至今。 李群“哇哇”大哭,边擦鼻血边往图书馆跑,同时惊动了正在整理图书的周小辉。周小辉听到李群的哭声急忙扔下手中的工作往外跑,只见李群狼狈至极,边捂着鼻子边要求表哥赶紧给他打水洗脸,同时要求表哥一块参战,好好好教训一下狗东西范伟贤。 周小辉给李群打来了水,同时火速跑到了校办公室拨通北山县劳动服务公司的电话: “喂,劳动服务公司吗?请问周经理在吗?哦,在,那麻烦您转告一下周经理,就说她儿子的鼻子在学校被人打破了,让她马上过来。” 二十分钟后,周小辉的姑姑,北山县劳动公司副经理周红坐着一辆客货两运车风风火火赶到了城关中学。 周红一下车便站在校园里大骂: “齐和平,你给我出来!赶紧交出打人凶手,我倒要看看谁家的孩子吃了豹子胆,敢把我家大头的的鼻子打破。” 此时此刻,校长齐和平正在办公室接受王新华的汇报。王新华说初一(2班)发生了打架事件,其中一位同学被打得鼻血横流,在校园里乱跑,更要命的是这位被打同学不是别人,正是教育局李局长的宝贝疙瘩大头。 说起县教育局局长李福才,他和齐和平c王世英还是渭城师范的同班同学。三十年前,李福才c齐和平c王世英三人搭乘一辆运送粮食的马拉车,从北山县来到了渭城师范学校就读。三年学期归满之后,他们三人又同乘一辆解放牌的大卡车回到了北山县。三十年沧海桑田,三十年岁月染鬓霜。三十年后,年过半百的三位老同学又以教育局局长c中学校长c学校门卫的迥异身份,在北山县城书写着各自的人生春秋。 其实学生时期的他们仨也是各有所长c各分千秋:成绩最好的要数王世英,英俊帅气的要数齐和平,聪明机灵的却要数李福才。其中齐和平和李福才的关系最为要好,走上工作岗位之后也是频繁来往c私交甚密,而王世英因为性格孤僻,显得不善合群,和他这两位同学的关系和情谊便渐渐趋于平淡。 少女时期的周红是北山县影剧院的一名售票员,因为人长得漂亮c高端c上档次,被齐和平这位猎艳高手一经发现,边群追不舍,最终俘获了芳心。但齐和平偏偏又是个特别喜欢显摆的人,他和周红约会的时候总喜欢带上李福才,还滔滔不绝c唾沫星子乱飞,向李福才讲述自己和周红的认识经过和浪漫情史。一来二往c天长日久,最终的结果是周红一脚蹬掉了齐和平,转身投入李福才的怀抱。李福才落了个怀抱美人归。齐和平则叫苦连天,骂李福才不够道义,不够朋友,说什么同学之妻不可欺,你却是不欺白不欺。 别看周红人长得漂亮,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可偏偏婚后十多年不育,急得李福才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整天团团转。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周红在三十五岁这年产下一名头大脖子短的男婴,乳名大头。 齐和平听见有人大喊大叫他的名字,还让他快出来,就知道是谁来了,因为在北山县,除过周红还没有一个人敢在公众场合这么肆无忌惮对他大喊大叫。齐和平赶紧走出了办公室,来到周红的面前说道: “嫂夫人,谁又惹您生气了,怎么跑我学校来大发雷霆了?” 周红柳眉倒竖,气势汹汹地说: “齐和平,少在这里油嘴滑舌,你把谁叫嫂子,我还没你大呢!少说废话,赶紧交出打人凶手。” “妈,你怎么来了?”这时,洗净鼻血的李群走出了图书馆,见母亲坐着单位的客货两运车跑到学校来兴师问罪,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李群从小惹是生非,喜欢打架,但又烦母亲插手自己的事情,认为这样做太没面子。李群说道。 “大头,没事吧?你小辉哥说你被人打了,可把妈吓坏了。”周红赶紧俯下身子仔细端详儿子的伤情。说来也怪,这李群的鼻子伤得快,也好得快,经过清洗之后,竟然像没事一般。 “妈,我好着呢!刚才是和同学闹着玩,碰破了鼻子,现在已经好了,没事了!你赶紧回去吧!为这么一点小事,坐着国家的车,跑到学校来打闹,影响多不好!”李群说。 “我儿乖,说得头头是道,教训起他妈来也是一套一套,我儿既然这么说,那妈妈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呆呢!大头,妈走了。”周红见儿子确实没事,便也不再要求齐和平交出什么凶手,转身向客货两运车走去,可正要上车时,却突然记起了一件事,表情一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阴天转晴天。周红一转身,笑容可掬地对齐和平说: “老齐,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家老李他升了,明天就要去政府上班了,渭城市委组织部的文件都下来了!” “是嘛,那太好了!今晚我可要去老领导家专门道贺了!”齐和平望着周红乐呵呵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两年半后,时间的脚步步入到一九八九年三月。 春天来了,又是一个万物复苏c百花竞放的春天。放学了,陈佩瑶和范伟贤一前一后走出了城关中学校门。 “范伟贤,今天填报升学志愿你填的啥?”走在前面的陈佩瑶突然转过身来,边往后倒边望着范伟贤甜甜地笑着,说道。 “我——我填报的是中专。”范伟贤嗫喏道,同时低下了头,眼眶里滚动着晶莹的泪花。 “没什么,这是我早预料到的。”陈佩瑶上前紧走几步,反转过身,和范伟贤并肩向前走去。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两年多时间过去了,我们的男女主人公已经十五岁了。十五岁,花一般的年龄,金子一般的人生季节。青春的梦想,懵懂的爱情,流年足迹的点滴故事,都激励着我把后面的故事继续讲述下去。 今天上午自习课,按照学校安排,初三毕业班填写升学志愿。在初三(2)班,当班主任李秀兰把志愿表发下去后,其他同学的第一志愿都是渭城中学,第二志愿是中等专业学校,第三志愿是北山高级中学,唯独范伟贤的第一志愿是中等专业学校,第二志愿是北山高级中学,第三志愿空白。李秀兰看到这里,心中升起一股隐隐的酸楚和悲哀。 渭城中学是省级重点高级中学,生源是全渭城市十三县区的拔尖生,考上渭中就等于十拿九稳考上了大学,因为渭城中学的大学升学率一直保持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陈佩瑶,你的志愿一定是渭中喽!”范伟贤苦笑了一下说道。 “是啊,这是我爸的意思,他的梦想是希望我上清华,上北大,成就为才女好给他争光,他是军人出身,是个‘武将’,却偏偏对文化人极为热衷和羡慕。”陈佩瑶说。 “看见你生机勃勃地谈渭中,谈清华,谈北大,我心里也是羡慕得要死,可是我的家境决定了我不能想这些,我现在所想的就是考个好中专,早日参加工作,好改变家里的生活状况,让我爸不要过得那么太苦,我妈的病能得到有效治疗,病情能够逐渐好转和痊愈。” “范伟贤,我理解你,也支持你!你那么优秀,只要坚持努力学习,即使目前只上个中专,将来走上工作岗位之后也能深造,也能继续上大学,上研究生呀!只要坚持努力,不放弃梦想,理想就一定能够实现。” “谢谢你,陈佩瑶!谢谢你三年来一直对我的鼓励和帮助!” “不用谢,我们是好朋友嘛!现在是,将来是,永远都是!” 陈佩瑶边说着边高兴地以脚跟为重心,脚掌离地,原地转了一个圈。也许是过于高兴,也许是转得太猛,在一圈快要转完时,险些跌倒在地,好在范伟贤反应及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这才在原地稳稳当当地站住。范伟贤将手伸了回来。陈佩瑶脸颊微微一红,荡漾出淡淡的羞涩和红晕,从小到大她经常和男孩子一块玩耍,也有过被男孩拽过胳膊,牵过手的经历,但心里从没产生过丝毫的杂念,可今天怎么了?被面前这个朝夕相处c阳光率真c稍显害羞的男孩抓了一下胳膊,心里竟“怦怦”乱跳个不停,同时感到说不出的甜蜜和幸福。 “范伟贤,问你个事?” “你说吧。” “长这么大,你牵过女孩子的手吗?” “没有。” “现在有一个女孩想让你牵她的手,你愿意吗?” “我——愿意。” 陈佩瑶伸展开右手,同时被范伟贤的左手轻轻地牵住了,但仅仅牵了几秒钟,两人便又将手都伸了回去。 沉默。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陈佩瑶先开了口: “范伟贤,你知道吗?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全家就要离开北山县了。” “为什么?”范伟贤惊讶的问道。 “因为组织部门可能会调爸爸回渭城市工作。”陈佩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爸爸下派北山已经整整五年了,五年为一届,他的任期也满了,该到走的时候了。最主要不是这些,是北山县人心险恶。一月前北山发生了重大人命案,党支部书记和情妇双双毙命家中,震惊了整个渭城市,紧接着又牵连出镇党委书记的腐败案,再后来,有些别有用心之人以此为契机给市纪检委写匿名信,告爸爸的黑状,说爸爸是北山县腐败官员的幕后操纵者。他们这是干嘛!是想把我们全家赶出北山县吗?” 陈佩瑶说着说着竟显得有些激动,眼眶内一时泪光闪闪。与她并肩前行的范伟贤却不知如何是好。 陈佩瑶说的这桩人命案中的死者不是别人,正是北关村党支部书记罗艺和妇女主任李玉秀,而行凶者则是北关村治安委员兼民兵连长张强。 话说暴发户罗艺自从接任他叔叔罗大海的党支部书记后,新招了两个村干部,一个是治安委员兼民兵连长张强,一个是妇女主任李玉秀。其实罗艺之所以招这两个人做村干部都是有目的的。他招张强是想让张强给他开拖拉机,好榨取张强的剩余价值给他挣大钱。招李玉秀是因为他对李玉秀的青春容貌心怀依旧,且贼心不死。张强到任后,对罗艺的知遇之恩甚为感激,且加之又是发小,所以是言听计从c忠心耿耿。李玉秀因为感情上遭受过一次挫折,所以对婚姻和情感有些心灰意冷c看破红尘之感。当罗艺闪着一双色眯眯的双眼让李玉秀出任北关村妇女主任,且带着她在北山县城吃香的,喝辣的,买衣买鞋,买化妆品。买金银首饰,变着法子讨好她时,她就预感到后面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个已婚的男人平白无故对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好,献殷勤,大肆花钱,你说这男人的目的不是引诱这女人上床还会有什么。感情?扯淡吧!骗鬼吧!这世上哪有什么感情?感情都让周小辉这龟儿子给糟蹋光了,我李玉秀此生不会对任何男人再动感情! 后来,当罗艺提出两人去北山宾馆登记住宿时,她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同时说了一句: “姓罗的,我李玉秀今晚就算把自己交给你了,你以后可要一定对我好呀!日后你若背叛于我,干出对不起我,伤害我的事情,我定会让你家破人亡,遗恨终生。” 罗艺一下将李玉秀搂在怀里,笑嘻嘻地说: “自古以来,有钱有势的男人讲究的就是三妻四妾,当年我光明正大地追求你,让你当大老婆,你扭扭捏捏嫌弃我,结果大老婆的位置让人给占了,现在也只能让你委屈求全做小老婆了。不过请你相信,既然我要了你,就绝对不会亏待你,大老婆有的东西你就有,大老婆没有的东西你还有,自古以来就是后来者居上,小老婆吃香嘛!就连许多皇帝在临死前都将皇位传给了小老婆的儿子,使得小老婆荣登太后之位后,将大老婆赶尽杀绝。” 当晚,罗艺便和李玉秀滚在了一个床上。 半年后,李玉秀发觉自己怀孕了,急忙来找罗艺商量对策,这可把罗艺急出一身冷汗来,说: “这咋整的?咋能出这事呢?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李玉秀见罗艺埋怨自己,一时怒从心起,破口大骂: “罗艺,你这个龟儿子,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用上我时便猴急猴急,恨不得连边吃饭的碗都扔在地上,如今整下事了,你却怪我不小心,你说这是我不小心的事吗?每次干那事时,我让你采取措施,戴避孕套。你说带那个办事找不着感觉,不舒服,总像隔了层啥,现在出了事了倒怪我不小心了。常言说,知人知面难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今天我李玉秀总算认清楚你罗艺是啥德行了,你他妈的和抛弃我的周小辉是一丘之貉,都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伪君子,都是个臭不要脸的流氓货。” 罗艺见李玉秀生气,连忙回话求饶: “老婆,我错了,话没说对,咱们坐下来慢慢商量好吗?” 李玉秀见罗艺服软,怒气顿时减了大半,话锋一转说:“老婆,谁是你老婆?” 罗艺说:“你是我老婆呀!” 李玉秀说: “既然你说我是你老婆,那就好说,现在咱就去你家,让你家里那个黄脸婆给我腾地方,马上和你离婚,明天咱俩就去镇上领结婚证。” 罗艺“哇”的一下哭出声来,两腿一跪,抱住李玉秀的腿苦苦哀求道:“我的姑奶奶,你就省省心吧!就不要逼我了,把我逼死了,你就成寡妇了,咱娃也就没爹了!” 罗艺抱住李玉秀的腿一边动情地说,一边用手摩挲着李玉秀的腹部,脑子里灵机一动,一个大胆而美妙的计划浮上他心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第二天,罗艺派张强去给供销社拉货,卸完货的张强开着拖拉机刚出了供销社大门,却见罗艺和李玉秀提着酒c肉c菜在供销社门口站着。罗艺说:“张强,快来帮忙,把我买的这些酒菜赶紧装上车,晚上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张强说:“书记,今晚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罗艺说:“今晚咱去李主任家。” 张强说:“去玉秀家怕有些不太方便吧!人家玉秀妈会乐意吗?” 李玉秀说:“今晚就去我家,我妈去我舅家了,今晚不回来。” 拖拉机烟囱冒出一股黑烟之后,“突突突”接向李玉秀家驶去。 到家之后,李玉秀显得格外卖力和热情,先招呼罗艺和张强在卧房落座,自己则围裙一系,手脸一洗,像个干脆利落的小媳妇一样进厨房张罗起了饭菜 。罗艺和张强则坐在卧房大腿翘二腿,喝茶c聊天,谝世事。 别看李玉秀平时说话c走路骚不拉几,可做起饭来却是一把好手,不一会儿一盘蒜苔肉丝,一盘回锅肉,一盘木耳炒蛋,一盘炝莲菜盘素三样便端上了桌。罗艺打开了一瓶红西凤,李玉秀洗干净三只酒杯,三人相对而坐,边吃边喝起来。 罗艺连连给张强倒酒,劝张强吃好好喝,自己酒杯里的酒却迟迟不见减少。李玉秀则附在张强身旁挤眉弄眼,嗲声嗲气,左一句强哥,右一句强哥,不停给张强夹菜c倒酒,而且将上衣纽扣解了又解,直至露出那件薄如蝉翼的粉红色真丝衬衫,且把那对饱满而肥硕的软馒头不停地在张强肩头蹭来蹭去。 张强和罗艺在一块吃饭喝酒也是常有的事,可在李玉秀家,被罗艺和李玉秀奉为上宾,而且带着这种高规格的服务还是头一次。张强本就是个头脑简单c心直口快c遇事欠考虑,且嗜酒如命的主,今天被罗艺和李玉秀这么一撺掇,一下子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如坠云里雾里。三杯酒下肚,四杯酒下肚舌头便硬了,目光也直了;五杯酒下肚,六杯酒下肚,只感觉天晕地转c人影飘忽,结果一瓶红西凤全从他的嘴里灌了下去,最终脖子一扭,溜在桌子底下,不省人事。 罗艺见张强溜在了桌子底下,知道他醉了,嘴角上冷冷地一笑,说: “大功告成,动手吧!” 两人俯下身子将张强托了起来,放在炕上。李玉秀则拉开自己的大红绸缎被给张强盖上,取出自己的鸳鸯戏水刺绣枕头给张强枕上。张强倒也舒坦,头一偏,眼睛一闭,呼呼大睡起来。 “脱吧!”罗艺望着李玉秀,眼一瞥,说道。 李玉秀望望睡在炕上形如死猪的张强,再回头看着表情冷峻c脸色阴沉的罗艺,竟一下子扑在罗艺怀里嘤嘤啼哭起来,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而下。 “都是你这个挨刀子的,千刀万剐的负心汉!我那么爱你,那么信任你,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你,到如今你却要把我推给别的男人,让我陪人家去睡觉,给人家当老婆,请问你还是男人吗?还有人性吗?”李玉秀一边啼哭一边用自己那双白嫩的小拳头捶打着罗艺的胸膛,说道。 罗艺张开那双铁钳一样的双臂一下将李玉秀箍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且喃喃地说道: “玉秀,冷静一点,昨晚咱们不是说得好好的嘛!为了我们能够天长日久在一起,为了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降临到人世,只能出此下策了,我知道让你嫁给张强使你受了委屈,心有不甘,但是我们别无选择,也无其它路可走了。” “罗艺,抱紧我!再抱紧我!抱得让我窒息,让我融化,让我变成一朵云彩轻飘于空中,自由飞翔,离开这邪恶的人世,追求所向往的爱情和幸福!罗艺,再抱紧我!我口渴,我醉了,感觉要化了,我想要!”李玉秀扭动着身子呢喃自语道。 罗艺被李玉秀这么骚言骚语地一刺激,只感浑身燥热c热血沸腾,不停地喘着粗气,火热的嘴唇一下紧堵住了李玉秀呢喃自语的樱桃小口。两人三下五除二剥光了衣服,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向炕上倒去。 一次爱与火的交织,一场酒与情的迷离。当喘息和呻吟渐渐淡去,一且又恢复到了理智和平静,罗艺和李玉秀这才发现在他俩的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呼呼大睡。 “好了,我走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请记住,千万不要露出马脚,一切按原计划行事。”罗艺穿好衣服,转身对李玉秀叮咛道,然后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李玉秀的家门。 时隔一夜,当醉眼朦胧的张强从酒醉中苏醒,眼睛一睁,发现怀里竟躺着一位肌肤光滑c面若桃花的女人,再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睡在一个陌生人家的炕上,最使自己不能相信的是自己和那女人全是赤条条一丝不挂,而且相依相偎。一切都像似在梦中。做了近三十年的童男身,多少个孤独难熬的夜晚,张强幻想过女人,向往过女人,特别是每每从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身边经过时,他的心里总会升起一股莫名的燥热和焦灼:假如和这样的女人搂着睡一觉,那该多美呀!即使第二天挨刀子,上刑场也值了。可如今,当一个面若桃花的女人躺在了自己怀里,而且是一丝不挂,那对大奶,那神秘的三角地带,就清晰可见的展现在自己面前,他却显得慌乱不堪,手忙脚乱了。他完全清醒了,自己不是在做梦,也不是睡在自己家里,而是睡在人家李玉秀的炕上,怀里所搂的女人不是别人也正是李玉秀。他傻了,也蒙了,只是静静地睡着,一动也不敢动,更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嘤嘤的啼哭声。这哭声不是从别的地方传来,正是从自己身边传来的。是李玉秀在哭,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隐隐啼哭,而且哭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变成了嚎啕大哭: “哇,我一个姑娘家,一个青白人家的女孩,自小连手都没被男人摸过,可如今却被你欺侮了,这让我以后咋出门呀!我还不如死了得了!我不活了!” 李玉秀连哭带闹,竟被子一揭,赤身裸体用头向墙上撞去。 这一连串的哭闹,把静睡在被窝里的张强一下给吓傻了,也镇住了,李玉秀要自杀,人命关天呀!张强“哗”地翻身起来,一把抱住李玉秀苦苦哀求道:“玉秀,你说咋办?我全认了,只要你不打闹,不让我挨枪子,所有的事我都认了,你要啥我给啥,你让我咋办我就咋办,以后我张强全听你的,行吗?” “哼,说得轻松,我要你还我女儿身!” “啊!?这——这——这我真办不到。” 张强脸红的像猪肝,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李玉秀脸一捂,再次嘤嘤啼哭起来。 张强急了,“嘣”地跳下炕,双腿跪地,举起右拳,说: “玉秀,咱俩现在既然已是木已成舟,覆水难收,那你就嫁给我吧!我张强向天发誓,此生此世一定对你好,结婚后让你当家里的掌柜的,啥事都听你安排,不但我听你的,我爸我妈也听你的,家里有啥好吃的,都先尽你吃,家里有啥好穿的,都先尽你穿。行吗?” 李玉秀用被子将自己一捂,佯装极为害羞的样子说: “我都是你的人了,你就看着办吧!” 十天后,在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张强和李玉秀结婚了。 结婚之后,尝到女人甜头的张强更是欢喜得不得了,总是嫌天长夜短,天刚擦黑,就把门栓一插,窗帘一拉,和玉秀钻在屋里不出来。第二天,太阳都晒老高了,张强妈把早饭都做熟了,还是不见张强和李玉秀从屋里出来,急得张强妈在厨房和院子之间走出走进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张强爸拿了个铁锨不停在石头上刮,“刺啦,刺啦!”同时嘴里不停地唠叨: “这媳妇是新娶的,可这身子骨是自家的呀,人世之事最好莫过于天长地久,细水长流,千万不能图一时之欢,伤了身子,像我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张强爸拿着铁锨“刺啦刺啦”刮了一阵石头,不一会儿,张强迷瞪着眼,端着尿盆,趿着拖鞋走出了屋子。张强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 “这太阳都晒老高了!” 张强抬头看了看太阳说: “是吗?太阳是晒老高了,不过离天黑还早得很呢!” 倒过尿盆的张强,进厨房洗脸c刷牙,然后端着他妈准备好的饭菜向自己屋子走去。此时此刻,李玉秀则在屋子照着镜子搽呀,抹呀的忙个不停。 饭后,张强在罗艺的安排之下,开着拖拉机去拉石头,李玉秀则嗑着瓜子,屁股一扭一扭,身子一拧一拧去村委会上班。刚一进办公室大门,竟被罗艺一下拦腰抱在了怀里。 “怎么,找了新老公,就忘了旧情人?” 李玉秀在罗艺胸前推了一把说: “死鬼!你没媳妇吗?总是给别人媳妇打主意。” 罗艺一边急不可耐地在李玉秀胸脯乱摸,一边把嘴直往她的脸上蹭,同时嘴里叽里咕噜地说: “有是有,可常言说的好,孩子是自家的好,媳妇是别人家的乖,家花哪有野花香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八个月后,李玉秀产下一名男婴,这可把张强爸妈乐坏了,心里想:虽然自家的媳妇是个馋嘴懒身子,可生娃生的准呀,一生一个大胖小子,且天庭饱满c浓眉大眼,将来长大也许还能做官呢!老两口高兴归高兴,可私底下却犯起了嘀咕:这孩子月份不够呀!平常人家怀孩子都是九个月零十天,瓜熟蒂落,而自家娶的这个媳妇从放鞭炮进门到临盆娃娃叫整整才八个月呀!再联想那天儿子慌里慌张地跑回家,一进门就说自己找下媳妇了,而且要马上结婚,越快越好,结果十天之后就把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娶回了家。这一切太快了吧!也太顺当了吧!莫非背后有什么猫腻不成?可看着儿子每天都那么乐呵呵的,像掉进了蜜罐子,对自己的媳妇也特别黏糊,一回到家两人钻进自己屋子,门一关,窗帘一拉,嘀嘀咕咕,说笑个不停。老两口也就不好在说什么,心里也顿时豁然开朗:当今这社会不就流行个开放嘛!先尝后买,先斩后奏,先孕后婚的现象也不在少数,看来我儿张强也是赶上这新潮流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张强的儿子都一岁多了。一年多来,张强家的日子也算和睦c幸福,他每天开着罗艺的拖拉机“突突” 跑,活也没少干,钱也没少挣,再加上每月的村干部津贴,在村上也算是中上收入水平。罗艺和李玉秀两人继续做着明铺暗盖的露水夫妻,和张强互不干扰,互不冲突,倒也显得和谐而自然。 常言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一久,罗艺和李玉秀之间的私情 还是渐渐传播开来,摄于罗氏家族在村子里的威力,再加之张强对此事好像从不在乎,反而把罗艺跟前跟后,言听计从,胜似一个给块骨头就摇尾巴的哈巴狗,大家伙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张强爸妈每每面对村里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目光,总感觉有些不自在c难为情。 张强的舅家在北李村,距北关村二里多路。正月初六 是张强外爷的生日,也是张强舅家招待宾朋的固定日子,一是为宴请过年期间互相窜门的亲戚,二是接机为老爷子过寿。今年是张强外爷的八十岁生日,年前,张强的几个舅舅就放出话来,说今年老爷子的生日要大过,希望所有亲朋好友全到场,一个也不能缺席。初六一大早,张强一家五口大门一锁,欢欢喜喜去北李村拜寿。说是拜寿,实际上也就是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吃吃喝喝c玩玩乐乐罢了。舅家的饭不但丰盛也吃得及时,早饭过后,几个表兄弟便围了一桌搓麻将,午饭过后,兄弟几人又围了一桌喝起了酒,而且还猜酒令。 李玉秀见张强沉湎酒局,一时不能脱身,心中有些不悦,说:“张强,你咋又喝上了,咱啥事回家呀?” 张强平时出车繁忙,今天外爷过寿,好不容易和表兄弟们聚在一起,只想好喝好玩,说: “我不回,要回你就先回吧!” “那你今晚回家不?” “今晚我们兄弟玩一宿。” 张强的一个表弟插嘴道。众兄弟哈哈大笑。 张强看看李玉秀,又看看众兄弟,不觉脸色通红,低下头说:“今晚看情况,晚了就不回去了。” “那娃谁管?” “让咱妈管吧!” 李玉秀屁股一扭,身子一拧走出了舅家,向家里走去。李玉秀回到了家,掏出钥匙刚打开了大门,竟被藏在角落里的罗艺从身后拦腰抱住。这几天过年,罗艺一连几天都没有碰上李玉秀的身子,心里像猫抓一样奇痒无比,午饭过后便情不自禁地溜达到了张强家门口,可一抬头竟见大门紧锁,于是猜想张强全家肯定是出门走亲戚去了,心里不免失落,就像丢了魂一般。失魂落魄的罗艺正准备转身回家,忽然看见从村口不远处走来一个人来。这人越走越近,越近越让罗艺感到熟悉,越近越让罗艺喜出望外。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玉秀。罗艺不觉涎水直流,高兴得险些叫出声来。但这毕竟不是村委会的办公室,也不是在李玉秀娘家的大炕上,这是人家张强的家门口,而且关键是李玉秀才是人家张强名正言顺的媳妇呀!于是罗艺便躲到一个角落里偷窥,当他看到李玉秀一个人回到了家,且周围没有别人时,便一下窜了出来将刚打开门的李玉秀从身后拦腰抱住。 没有任何防备的李玉秀被罗艺这么一抱,心里不觉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可当她回头发现抱她的不是别人而是多年来和她耳鬓厮磨的罗艺时,那快到嗓子眼的喊叫声又被自己活活咽了回去。 “死鬼,吓死我了,快松开手。” “我不松。我就要你!” “你忒胆大了,这可是在张强家。” “在张强家我也要你,因为你家又没别人。” “你咋知道我家再没别人?” “这不明摆着嘛!你家大门紧锁,如今又回来你一个人,你家肯定没有别人。” “那就快进来吧!” 两人迫不及待地走进了屋里。 再说张强,李玉秀一走,他顿感心里空落落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七上八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张强太爱李玉秀了,从小他就喜欢她,偷偷地喜欢,打心眼里喜欢,因为李玉秀是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子,不但张强喜欢,村里别的男孩子也私下里偷偷喜欢李玉秀。张强有些自惭形秽,有种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的感觉。后来李玉秀和村里的民办教师周小辉好上了,他伤心c痛苦c难过,同时为自己的懦弱胆怯而懊悔不已:他连向人家李玉秀表白的勇气也没有,委实是个懦夫。随着时间推移,最终他还是从痛苦中解脱了出来,因为他发现人家李玉秀从来就没有用正眼瞧过自己。他想开了,想明白了,也终于从这张折磨自己的情感之网中走了出来。后来,周小辉蹬了李玉秀,他恨得牙痒痒,真想冲上去抽周小辉几个耳刮子,狠狠教训一下这小子,无奈周小辉跑得比兔子还快,待他知道此事后早已溜回到县城,躲了起来,再没有见着面。再后来,李玉秀当上了妇女主任,每天和罗艺以及自己嘻嘻哈哈,开玩笑,讲荤笑话,打打闹闹。这样的生活他也到感到无比的开心,因为在他的心里只要每天能见着李玉秀便是最大的幸福和快乐。但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李玉秀会一丝不挂地躺在自己怀里,最终被自己娶进家门成为自己的媳妇。 张强这种坐立不安的举动被他的二表哥瞧在眼里,笑在脸上。二表哥早就听说了一些李玉秀和罗艺的风言风语,他为张强这种做了王八又卖乖的窝囊样深感痛心,也很想向表弟提醒一下,一直总找不着合适的机会,现在恰逢李玉秀没在场,再加之又喝了些酒,于是情感战胜了理智,说: “张强,看你这熊样,就像八辈子没见过媳妇一样,只可惜你娶的这个媳妇呀,模样俊是俊就是裤带子不怎么牢呀!” “你胡说,我家玉秀好着呢!”张强一拍桌子,火冒三丈。 “胡说?如果你说我是胡说,那就赶紧回家看看去吧,也许野汉子此时已窜进你的家了。” 众兄弟脖子一仰,酒杯里的酒“咕噜”下肚,紧接着便是一阵哈哈大笑。 张强则门一摔,摇摇摆摆,晕晕沉沉,迈着蹒跚的步子向自己家赶去。 张强醉了,只感天旋地转,步履踉跄,嘴里不停的喊着“玉秀,野汉子!玉秀,野汉子!”倒也凭着感觉回到了家。 而罗艺和李玉秀二人本想趁家里没人来一次鱼水之欢且匆匆收场,由于过于迫切竟也没顾得上关门,就在他们干柴遇烈火,难舍难分之时,酒气熏天的张强却破门而入,站在了面前。 “玉秀,野汉子!”张强嘴里咕噜咕噜地说道。这句话恰被炕上正在办事的罗艺和李玉秀听得清清楚楚。罗艺一翻身,看见面红耳赤c怒目圆睁的张强,狼狈至极,不知如何是好。李玉秀则看见张强一脸怒容,正用一副杀猪的眼神怔视着自己,不觉“啊!”的大叫一声,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李玉秀这一声大叫则把醉酒的张强惊了个半醒。他看见两团白花花的肉体正在炕上蜷缩着,同时认清了这两团肉体不是别人一个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罗艺,另一个则是令自己最为所爱,最为在乎的结发妻子李玉秀。张强怒不可遏,青筋暴起,眼睑充血,厉声呵斥道:“罗艺,玉秀,你们太过分了!我张强一直把你们当朋友,当亲人,没想到你们背地里却这样对待我,请问你们还有人性吗?难道真把我当成乌龟王八蛋不成?” 缩在炕角的罗艺本以为气急败坏的张强会对自己动粗,使自己饱受一顿皮肉之苦,没想到张强只是动嘴,丝毫没有动武的架势,心气一时平静了许多,同时联想起张强平日对自己服服帖帖c毕恭毕敬的一副奴才样,倒也坦然了许多,说: “张强,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那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其实我和玉秀早就好上了,学校一毕业我就向她做了表白,要不是周小辉那个龟孙子横插一杠,我们早都成夫妻了。还有一件事我也得告诉你,那个被你们全家视为掌上明珠的宝贝儿子,他不是你的,是我的,是我罗艺的种。” 张强彻底被激怒了,脑子里一时混乱一片,不断闪现出表兄弟几个“哈哈”嘲笑他的情景,大吼道: “罗艺,你胡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玉秀,你亲口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张强,这是真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爱罗艺,罗艺也爱我,我所生的儿子也确是罗艺的。”李玉秀紧紧抱住罗艺,哭哭啼啼说道。 “啊!”张强大吼一声,步履踉跄,连连倒退了几步,身子一下靠在门背后所立的一把头上。这把头是年前张强妈让张强挖菜窖后,被随意放在门背后的。失去理智的张强,提起头劈头盖脸向罗艺和李玉秀砸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斜阳西下,春风扑面而至,范伟贤和陈佩瑶并肩行走在北山县城的街道上。在龙泉路口,陈佩瑶停下了脚步,两颊绯红,脑袋微微一偏,面带羞赧地说:“范伟贤,咱们去中心广场玩一会好吗?” “好啊!” “不但要玩,玩过后你还要送我回家!” “求之不得!” 两个人再一次微微地拉了一下手,然后又闪电似的松开了。 北山县城中心广场位于东c南c西c北,四条大街的几何中心位置,呈环岛状。范伟贤和陈佩瑶缓步来到了中心广场,找了一张联椅坐下,相视一笑,满含深情地注视着对方。他向她讲述了心酸的童年经历,及凄惨身世。她向他讲述了在山东老家难忘的童年岁月。广场上,有好多人在放风筝,男的女的,大人小孩。各式各样c五颜六色的风筝伴随着徐徐的清风在空中摇曳c飘扬。蓝蓝的天,暖暖的太阳。孩子们牵着风筝在广场上跑着c闹着c嬉戏着,玩耍个不停,大人们则手持风筝,仰望蓝天c白云c丽日,陷入了无尽的遐想和沉思之中。 夜幕降临,天色微暗之时,他们来到了县委家属院门前,依旧是脉脉含情地轻轻牵手,依旧是低头羞赧地相视一笑。最后,两个人挥手告别。陈佩瑶走进了大院,范伟贤则迈着欢快的步子向北关村赶去。 陈佩瑶蹑手蹑脚走进家门之时,母亲 李霞则坐在一张小凳子上,伏在一个大铁盆前洗衣服。铁盆里放着搓板,李霞一手扶着搓板,一手撩起盆里的肥皂水将搓板上的衣服使劲地揉搓着。妹妹梦瑶正安静地坐在写字台前写作业。妹妹已经上初一了,和陈佩瑶同在城关中学就读。 “今天咋啦,怎么回来这么晚?” 李霞抬头看了一眼女儿说道。 “放学后和同学在外面玩了一会儿。” “哦!饭在锅里热着,快去吃吧!” “嗯,知道了!” 陈佩瑶快速取下肩上的书包,放在桌上,低头向厨房走去。 县委家属院是一排排相连的独立小院落。每个院落都是两间平房,外加一间小厨房,一个小铁门。院子不大,大约有四五十平米左右,有闲情逸致的人家常会在院子里种些蔬菜c花草,但大多数人家还是堆放一些柴禾c煤球之类的杂物。陈佩瑶家的院子一半是菜园,一半堆着煤球。 女儿佩瑶从小听话懂事,各方面表现都特别优秀,作为母亲,李霞很少说教她,只是尽力照顾好她的起居饮食,好让她在健康c祥和的生活氛围中长大。李霞虽是县委书记的妻子,头衔可为光彩照人,实际却是一位极为普通的家庭妇女。 她也是山东淮阴人,高中毕业后回家务农,后经人介绍与同乡的上尉连长陈志勇相识,最终步入婚姻的殿堂,且生养下一双聪明伶俐的女儿。按照部队规定,连级干部是不能随军带家属的。佩瑶五岁那年,陈志勇所在的部队又奉命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上了前线,曾一段时期与家里失去了联系。期间,李霞上侍候公婆,下抚养女儿,还要下地参加农业劳动,受尽了太多的劳累与辛酸。好在后来,陈志勇荣立战功,升任团长,转业到渭城市公安局担任政委,李霞和两个女儿的户口也通过农转非转到了他单位所属的街道办。一家四口终于告别了牛郎织女,相隔天涯c两地分居的生活。 陈志勇到北山县工作之后,有几位县级领导都主动提出为李霞解决工作,结果被陈志勇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陈志勇说:我是县委书记,我的一举一动言一行便代表着北山县委的形象,如果我率先解决了家属工作,那下面的普通党员c人民群众又将会怎样看待这件事?因为北山县的目前就业局势还相当严峻,城镇待业人员的比例居高不下,我不能为一己私利而损害了自己在人民群众中的威望,也不能因处事不公使我日后的工作陷入被动。 就这样,陈志勇在北山县当了五年的县委书记,李霞也就随他当了五年的家庭妇女,经管两个女儿上学,照顾全家饮食起居。陈志勇则一心一意把精力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陈志勇一个月工资,三分之一寄给老家的父母,三分之一留作全家当月的生活费,另外三分之一积攒起来,以备两个女儿上学所用。他虽为县委书记,可家里的生活水平远远不及其他普通干部,饭菜清汤寡水,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点肉丝。近年来,县城流行起了家电热,县委家属院许多人家都购买了彩电和洗衣机,唯独他家依旧守着五年前刚来北山时所购买的十七英寸黑白电视机,洗衣服依旧靠手搓盆洗。好在两个女儿懂事听话,从没计较过什么,做父母的也就心安理得。因为他们都是从艰难困苦中走过来的,相比那些年两地分居的生活,这样的生活确是幸福多了。 吃过饭后,陈佩瑶来到了自己的房子,书写作业。自上初三之后,陈志勇为了不影响女儿的学业,便单独腾出一间房子让佩瑶居住。陈佩瑶打开了书本 ,注意力却无法集中起来。她听到隔壁房子父亲的咳嗽声。父亲回来了,他在和母亲对话。 “佩瑶回来了吗?” “回来不久,刚吃过饭,在房子里写作业呢!也不知咋的,我感觉这孩子最近怪怪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闺女大了,有心事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连串的咳嗽声,父亲患有气管炎,每逢气候交替季节,便咳嗽得厉害。 咳嗽声过后,父亲和母亲的谈话声也顿时停止了。 夜,出奇的静。陈佩瑶的思绪则再一次飘回到学校,飘回到那个阳光c稚气,且略见害羞的男孩范伟贤身上。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不停在她的脑际间浮现。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陈佩瑶虽然表面上显得很高兴,一再劝慰范伟贤,希望他坚持信念,坚持理想,即使目前只上了个中专,可走上工作岗位之后照样可以报考大学,报考研究生,可实际内心却是苦涩的,酸楚的。想象着中考之后,她便要和范伟贤彻底分别,以后聚少离多,再也不能在同一个教室里听课,讨论习题,再也不能伴随着上课的铃声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她的心里只感到无比的失落和伤感,晶莹的泪水涌满了眼眶。其实,她是多么希望范伟贤和她一起报考渭中呀!这样的话她和他便将又会同学三年,即使不在一个班,可每天总还会见上面呀!如果范伟贤没有学费,他可以四处寻人出面去接;如果是没有生活费,她情愿将自己生活费分一半给他,或者利用节假日搞勤工俭学,给人家饭馆端盘子c洗碗。她豁出去了,只要能和范伟贤在一起,在同一所学校里上学,哪怕让她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也心甘情愿,也感觉这是甜的,是幸福的。 这边房子里的女儿春心萌动想着自己的心事,那边房子里的县委书记c为人之父,却是辗转反侧c难以入眠。 北山县城关镇北关村爆发了凶杀案,村支书和妇女主任双双一丝不挂被活活砸死在家中。这件事顷刻间便轰动了整个北山县,也震惊了北山县所属的渭城市。县公安局接到报警后即可指派刑警大队到达案发现场,并成立了以副局长戴志强为首的专案组。案发现场血肉模糊,污血遍地,一片狼藉。报案人名叫张强,城关镇北关村治安委员兼民兵连长。最让人想不到的是报案人和行凶者竟然同出一人。北关村特大凶杀案当场告破。 张强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脸颊和脖颈直往下滴。他向警察承认自己就是这场血案的制造者。他是酒后情绪失控而失手杀人的,此时倍感后悔,觉得对不起玉秀,因为玉秀是这个世上最令他所爱的人。他爱玉秀超过了爱这个世上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虽然玉秀和罗艺做出了苟且之事,但玉秀罪不该死呀!该死的是罗艺,是罗艺这个王八蛋。他当着支书,娶了那么年轻漂亮的媳妇,手里攥有大把的钞票可以随意支配,就这还不满足,还要招惹他的玉秀,致使玉秀一时鬼迷心窍,受了他的骗。他本想杀罗艺,没想到却误伤了玉秀。玉秀死了,他也不想活了。此时此刻,他不求法外开恩,只求一个痛快,好去阴间陪伴自己最为心爱的玉秀。 这场凶杀案同时也毁了三个本来完好的家庭。玉秀妈c张强妈c张强爸c罗志海,一连几天滴水不进,躲在自家屋里,泪水涟涟。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中年丧子,这道坎放在谁心里都不好过呀!最让人揪心的是张强的外爷了。当老爷子听说因为自己过了个寿,使自己的外孙酒后失手伤人,连孙子媳妇都被砸死在家中。心里那个悔恨呀就甭提了,险些以头抢地,一命呜呼。 伴随着刺耳的警笛声,戴着脚镣c手铐的张强被带上了警车拉走了。北关村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在这宁静之中,时不时传出几声凄厉的嚎哭声,使人顿感毛骨悚然。 张强押解回来之后,戴志强对他进行了突击审理。因为在案发第一时间,戴志强便向陈志勇进行了电话汇报, 在北关村凶杀案审查过程中,竟然又牵出了城关镇党委书记梁有明的受贿案。这是对犯罪嫌疑人做审讯笔录时,张强自己交代的。因为张强一口咬定造成北关村血案的诱因不是自己喝酒失手,也不是罗艺和李玉秀二人私下通奸,而是因镇党委书记梁有明在城关镇一手遮天,当土皇帝,同时老支书罗大海不该让狗屁都不懂的罗艺接他的班。如果没有这两个人从中作祟,罗艺现在还好好的开他的拖拉机,他张强则依旧做着丢儿浪荡的老光棍,至于李玉秀嘛!她爱跟谁好就跟谁好,爱上谁的床就上谁的床,大不了像她妈一样名声不好罢了。张强还交代,一年前,罗艺曾让他给梁有明私下送去两千元,是镇卫生院扩建工程的好处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戴志强在发案第一时间向陈志勇做了汇报。陈志勇在电话中做出批示:要求县公安局立即破案,尽快查清案件真相,向北山四十二万人民做出答复。兵贵在神速,下午晚饭时分,便传来戴志强的捷报:北关村凶杀案成功告破,犯罪嫌疑人张强在案发现场自首,专案组即可对其审讯。陈志勇在电话中再次做出批示:马上审讯,同时将审讯材料向市局汇报。 坐在办公室的 陈志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自己来北山已经整五年了,工作上一直还算是顺当。谁能想到在他即将调离之际,却发生了党支部书记和妇女主任遇害的桃色案件。这让他这个父母官情何以堪呢?此时此刻,陈志勇想起了一个人:渭城市市长田伟明。 陈志勇心里清楚,自己这个来自农村没有丝毫政治背景的土包子农民,能从一名普通的兵娃子成长为作战团长,再到地方的县委书记,这和田伟明的提拔和赏识是分不开的。十八岁那年,陈志勇报名参军,来到了部队。说来也巧,他的营长田伟明竟和他是老乡,也是山东淮阴人。田伟明和陈志勇一见如故,既成了上下级,又成了好朋友。在日后的军营岁月中,田伟明对陈志勇格外关照,胜似亲兄弟一样。 后来,田伟明晋升为团长。陈志勇因屡次立功,升任为连长。也就在那一年,中越边境战争爆发了。陈志勇书写下请战书,与田伟明告别,带领着自己的连队上了前线。 一晃三年过去了。此时的陈志勇因为屡立战功,已经擢升为团长。田伟明于一年前转业到渭城市,担任常务副市长一职。 一天,陈志勇回军区参见表彰大会。大会结束后,满面春风的陈志勇刚一跨进军区干休所大门,通信员便跑来告诉他: “陈团长,大厅里有位首长要见您,说是您的老战友。” 陈志勇一头雾水,自从上了前线之后,自己不是指挥战斗,就是带领部队警戒巡逻,以防敌人对我边境进行袭扰。三年来,他从没有休过一次探亲假,家信也很少写过,几乎与家里失去了联系,也不知老爹老娘以及她们娘仨是否可好。这找他的人又会是谁呢? 陈志勇跟随通信员来到了招待大厅。等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田伟明。陈志勇激动万分,“啪”地行了个军礼,说: “老首长,怎么是您?我回军区后专程去看望您,没见着人,听说您转业到地方了。” 田伟明站起身来,笑呵呵地拍着陈志勇的肩膀说: “不错,真不错!还是部队好呀!虽然我目前已经从政,但还是忘不了部队时的那段峥嵘岁月。小陈,你干得真不错,一别三年现在已是正团级了,快赶上我了,要知道我在转业前才混了个师参谋长,算个副师级,如此下去,你前途无量呀!” 陈志勇脸色一红,他想起了昔日田伟明对自己的提拔和关照,说: “老首长,您别这么说了,如果没有您当年的提携和知遇之恩,志勇恐怕早就复原回家修地球去了。您对我的关照和栽培,志勇至死难忘。” 田伟明“哈哈”一笑,拉着陈志勇的手坐下说: “志勇,别这么说了,此一时彼一时嘛!你能取得今天的成绩都是靠你自强不息c奋斗出来的结果。虽然当年我对你有些小偏袒,但我还是有私心的,就是盼有朝一日我转业到地方,你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和得力干将。” “老首长的意思是——”陈志勇欲言又止。 “我想让你随我去渭城,担任市公安局局长一职。”田伟明快人快语地说道。 “啊,当局长!”陈志勇大为惊讶。 接下来田伟明便口若悬河讲述了自己转业到地方的一些经历和感受。田伟明现在是渭城市的常务副市长,但这并不是他的终极目标。他的目标是市长,市委书记,是做渭城市那片土地上的最高权力人物。要想达到此的目标,巩固现有的地位,靠他一人的力量是万万不行的,必须得有一位忠诚于自己,且唯命是从的左右手。田伟明思来想去,昔日的的老部下陈志勇便成了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田伟明说: “小陈呀,人生在世追求的就是个功名利禄。从目前而言你确实算得上功成名就,但是你家中的境况却并不是怎么称心吧!三年了,你去前线已经三年了。这三年之中,你想过你的父母c妻子以及两个女儿吗?知道他们的生活状况和感受吗?这当兵何时是个头呀,也该和家人团聚,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了!” 陈志勇一听到“家人”这个字眼,禁不住眼圈一红,一股酸楚之情顿时涌上心头。是啊,三年了,去前线已经三年了。三年之中他从没休过一次探亲家,也很少给家里写过信,也不知父母还有她娘仨现在过得咋样。 陈志勇叹了一口气说: “我不是个好儿子,也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爸爸。” 田伟明说:“所以我才让你转业嘛!我们渭城市的政法委书记马上要退休了,市委书记有意提拔现任的公安局长去担任政法委书记。这样的话局长的位子就空了下来。我向我们市委书记推荐过你,说你陈团长是英雄,得过军功章,上过报纸,如果让你出任渭城市公安局长,就凭在部队时的威名就能震慑住犯罪,保渭城一方平安。” 陈志勇说: “那转业后,家属户口好解决吗?” 田伟明说: “这你就甭操心了,只要你现在答应跟我去渭城,她娘仨的户口我明天就派人去办。好歹我还是六百多万人口的常务副市长嘛!” 陈志勇“唰”地站了起来,“啪”地向田伟明又行了个军礼,说:“老领导,我听您的,一切遵从您的安排。” 半年后,陈志勇转业到渭城市公安局工作,然而等待的他职位不是公安局长,而是一个没有多大实权的公安局政委。公干局长的位子让硬是让正市长柏文涛的人给争去了。对此,田伟明很是愤愤不平,私下里对陈志勇说: “等着吧,只要我当上了正市长,这公安局长的位子非你莫属。” 最后在田伟明的争取之下,陈志勇来到了北山,出任县委书记一职。陈志勇一度郁闷的心情这才有了好转。 一晃陈志勇来北山已经五年了。 前不久,柏文涛调离渭城市去省林业厅当厅长,田伟明顺利扶正,出任渭城市人民政府市长一职。此时此刻,陈志勇再次想起了田伟明对自己所说的那句话:“等着吧,只要我当上了正市长,这公安局长的位子非你莫属。” “笃笃笃!”有人敲门。 “请进!”陈志勇随声说道。 田启航推门走了进来: “陈书记,公安局的戴局长要见您,说是案子上的事,正在外面候着呢!” “快请戴局长进来!”陈志勇说。 田启航出去了,不一会儿身着警服的戴志强走进了陈志勇的办公室,身子微微向前一倾,说: “陈书记,北关村凶杀案又把城关镇的梁有明牵扯进来了,我不敢擅自做主,特来向您汇报。” 陈志勇大为惊讶,急忙说道:“梁有明,这与梁有明有什么关系,难道会是梁有明指派张强去杀罗艺和李玉秀不成?” “不是这样的,是张强交代罗有明受贿两千元,这是张强的交代材料,您看一下。”戴志强打开了案卷袋,取出了按有张强手印的审讯笔录。 陈志勇仔细看了一遍笔录,大声喊道: “田秘书,快进来!” 田启航一推门,快速走到陈志勇的身旁。凭着职业的敏锐嗅觉,田启航早已猜到陈志勇会马上叫他,所以就一直在门外静静地等着。 “田秘书,紧急召开常委会,县公安局戴副局长列席参加,你马上下去准备吧!半小时后会议准时开始。” “是,陈书记,我马上去办。” 田启航随即走出了陈志勇的办公室大门。 陈志勇离开北山的心意已决,所以处理起日常政务来就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在当晚的常委会上,公安局副局长戴志强汇报了犯罪嫌疑人张强的提审结果,所有在场的县委常委都面面相觑,将目光转向了陈志勇。陈志勇剑眉横竖,目光严厉地怔视着大家,常委会气氛一片肃然。因为县长齐晓东去省城开会,所以常务副县长李福才便成了这次会议的二号人物。李福才瞥了一眼那几个怂包蛋,知道此时此刻要想从他们嘴里说出一句话那比登天还难,于是轻声说道: “陈书记,事情都到此地步了,您就表个态吧!我们大家举手表决通过就对了。” 陈志勇瞪了一眼李福才,说: “北关村凶杀案是我们在座各位的奇耻大辱,反映了我们在基层工作上还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特别是村组干部选任上存在着舞弊和不实。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此时此刻全县四十二万人民可都在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看着我们在座的各位如何去做。对此,我们务必向全县人民做出答复和交代。既然案件中已牵涉到我们某位同志,那就必须得查,介入司法程序去查。我提议,暂停城关镇党委书记梁有明一切工作职务,移交检察机关调查处理。” “通过,通过。 所有的常委都举起了手。 陈志勇接着说: “ 今天的会就开在这里,太晚了,大家回去赶紧休息吧 ,明天一上班各部门尽快将会议精神传达下去。散会!” 就在陈志勇话刚说完,大家伙准备四散离去之时,李福才又开口了:“陈书记,我还有一件事想向您汇报。” “说吧!”陈志勇微皱了一下眉头,极不耐烦地说道。 “陈书记,王宏科同志在副镇长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好些个年头了。他工作一贯积极c踏实c认真,深受当地群众爱戴,还被冠以王青天的称号。去年在三干会上您还特意表扬过他,说要争取将他扶正呢!”李福才眼巴巴地望着陈志勇,眼神中充满了期许的目光。 “那就让王宏科接任城关镇党委书记一职吧!看其他那位同志还有不同的意见?”陈志勇说。 “我们都没意见。”其他几位常委异口同声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日子又过去了一月。所过去的这一个月,北山县的社会状况可谓是精彩纷呈c热闹非凡。先是发生了北关村凶杀案,紧接着又是梁有明受贿案。时隔不久,渭城市纪检委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北山县某些领导是黑社会及腐败分子的幕后指示者。这一系列事件搞得整个县城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现在张强已收监待审,择日将进行宣判。梁有民如实向组织退还清所收赃款,落了个开出党籍c公职的悲惨下场。匿名信的结果是市纪委派下了个调查组,到北山宾馆住了三天两晚上,查了个模棱两可,最后不了了之。北山县的社会状况再次归于了平静。 城关中学举行了初三年级毕业考试。事后,一部分自感升学无望或家境特别困难的同学,已开始收拾起了行李c学习用品。回首遥望陪伴他们三年的校园c操场c教室c宿舍c饭堂,滚烫的热泪涌满了眼眶。剩余的同学放假三天,三天后返校复习,好参加六月份的中考及七月份的初中专录取考试。此时,学校大门口的黑板报上不知是谁写了首打油诗,引来众多同学的围观。 学习期满, 回家生产。 水笔一卖, 买个烟袋。 有的同学看后连连称赞,翘起大拇指说这首诗写得颇有几分才气,有的同学则嗤之以鼻,显得满不在乎。 陈佩瑶和范伟贤并肩走出了校门,两人相视一笑。他俩自感这次毕业试题相对都比较简单,考得都还基本满意。走到龙泉巷路口时,陈佩瑶说: “范伟贤,我们去中心广场那里去玩吧!这几天考毕业试,持续‘作战’,把人累的,咱们去放松放松。” “今天不行,我爸病了,家里所收的货还等着我去废旧金属公司上交呢!”范伟贤面露难色,低下头说。 “那好呀,我去给你帮忙。”陈佩瑶莞尔一笑,用饱含深情的目光凝视着范伟贤说。 “这恐怕不合适吧,县委书记的女儿推车卖破烂,那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谁想笑就让他们笑吧!县委书记的女儿又咋样?县委书记的女儿也出生在农村,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罪,而且就喜欢卖破烂嘛!” “那好吧!”两个人再次牵了一下手,高兴地向北关村走去。 四月的北山县城,气温回升,花红柳绿c草木吐蕊,到处都呈现出一派春意盎然的绚丽景象。范伟贤和陈佩瑶并肩行走在去北关村的大路上。两个人有说有笑,畅谈人生c理想,描绘着未来生活的美好蓝图,讲述着在校期间的难忘生活及故事,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北关村村口。陈佩瑶抬眼望去,看见了一座不同于常规的农家院落。红砖砌成的院墙,绿树掩映下的五间新瓦房,堆积如山的废铁c废旧塑料c旧酒瓶c废纸箱,把偌大的院子堆得满满登登。门口一条大黄狗正睁大双眼警惕性十足地瞪着来往路上的每位一行人。 范伟贤止住了脚步,低下头说:“让你见笑了,这就是我家,一个到处堆满破烂的家。” 陈佩瑶急了,急忙用手去捂范伟贤的嘴,说:“范伟贤,快别这么说嘛!我老家也是在农村的。要不是爸爸当初参了军,上了战场立了功,我现在还是一个农村野丫头呢!我老家的房子与你们家相比不知要破旧多少倍呢!也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农村的这些房子,我就会感到特别的亲切,情不自禁会想起老家,想起爷爷c奶奶,好多年都没回老家了,也不知他们过得是否可好。好想老家,好想爷爷c奶奶呀!” 范伟贤抬起了头,笑着说:"思乡之情,人皆有之。等我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工作,我一定陪你去老家,看爷爷,看奶奶,寻找你成长的足迹,看看是哪一方神奇的土地养育出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孩。” 陈佩瑶说:“一言为定,等我们长大有了自己的工作便一起回老家,看爷爷,看奶奶。” 范伟贤说:“其实你眼前所看到的的这一切都是表面现象,是不真实的。这房子是半年前才新盖的,还欠别人一万多元外债呢!过去我们家一直住的是牛毛毡搭建的简易房,冬天冷夏天热,还漏雨呢!我爸之所以举债盖新房,就是希望我们全家人不再遭受本地人的歧视和嘲笑,能够堂堂正正,直起腰杆做人。” 陈佩瑶深情地望着范伟贤说:“故天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困乏其身。只要坚定信念不动摇,不放弃,永不言败,朝着既定的目标持之以恒往下走,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终会到达理想的彼岸。” 范伟贤微微一笑,由衷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院子内的范志彪正艰难地往架子车上装废铁。他大病未愈,满头是汗。 “爸,我来给你帮忙!”范伟贤飞快地向院子里跑去,后面跟着衣着光鲜,欢呼雀跃的陈佩瑶,“叔叔,我也算一个!” 范志彪惊呆了!他看见自家这座很少有人光顾的破烂院里突然蹦出一个貌若仙女的少女。从少女的穿着打扮来看一定是城里面当干部人家的孩子,更让他惊奇的是这少女竟然紧跟在自家伟伟身后,显得那么友好,那么亲密。看来这少女一定是伟伟的同学和好朋友了。 “你们别过来了,小心弄脏了衣服。”范志彪高兴极了,病情感觉一下子好了许多,抱起半蛇皮袋废铁就往车上装,谁料脚下却踩着了一根钢管,一滑一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爸,您没事吧?”范伟贤急忙跑了过去扶起父亲说道。 “叔叔,您回屋休息吧!就让我和伟贤来装车。”紧随其后的陈佩瑶说道。 范志彪点了点头,然后在范伟贤和陈佩瑶地搀扶下走进了屋子。屋子里,坐在炕上的白玉凤目光呆滞地望着陈佩瑶“嘿嘿嘿”傻笑着。 范伟贤望了望养母,又望了一下陈佩瑶,有点难为情地说:“这就是我妈。” 陈佩瑶说:“没什么,不论有多大的困难,我都愿意和你一起去面对。” 两人扶范志彪躺在炕上,打扫了一下屋子,然后便去装车。两个人你帮我扶,开心十足,不一会儿便把车装好了。范伟贤驾辕,陈佩瑶推车,向废品金属公司赶去。 陈佩瑶好久都没推车了。小时候她经常帮助妈妈去推车,妈妈在前面拉,自己在后面推,车里坐着年幼的妹妹,生活虽然清苦但却感觉充实c快乐。此时此刻,回想起往事感觉就像发生在昨天。如今前面拉车的是自己最为心仪的男同学,心中的兴奋与激动又岂能用语言来描述。因为有一位漂亮女孩作伴,范伟贤心里也是乐开了花,暖烘烘,甜丝丝的,就像是喝了杯热乎乎的蜂蜜水。两颗年轻而懵懂的心呀,真是小鹿撞怀,砰砰乱跳,是那般甜蜜,那般幸福。 交完了货,走出废品金属公司,天色已近傍晚。路旁摊点刚好有卖汽水的,五毛钱一瓶。范伟贤从所卖废品的货款中取出一元买了两瓶。两人坐在摊点的长条凳子上喝起了汽水。夕阳西坠,橘红色的晚霞映照在天边,煞是好看。 范伟贤满怀感激地说: “陈佩瑶,谢谢你今天帮我推车。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陈佩瑶举起手中的汽水笑着说:“范伟贤,你今天咋这么酸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劳动最光荣,最幸福。我感觉这样挺好,希望范同学以后多给我提供一些这样的劳动机会。” “这样怕不太好吧,天长日久让叔叔c阿姨知道,他们会责怪你的,也许还会阻止我们交往呢!毕竟我们的家境和出身有着天壤之别。”范伟贤低下头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谁也不能阻止我们之间的交往!爸爸c妈妈最爱我了,他们一定会尊重我的选择,理解我,支持我。范伟贤,请你相信,一定要相信!”陈佩瑶急了,眼眶里滚动着晶莹的泪花。 “好了,咱们不争论这些了,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家吧!”范伟贤“咕咚咚”一口气将汽水喝完,站起了说。 “不,咱们一起回你家,然后你再送我回家,而且今天你得当我的车夫拉着我。”陈佩瑶将喝完的汽水瓶往桌上一放,“嗖”地一下爬上车,神情由激动转为欣喜,望着范伟贤乐呵呵地笑着,脸颊上流露出淡淡的酡红,是那般娇羞,那般妩媚。 “好吧,此生此世能做你陈佩瑶的车夫,是我范伟贤最大的光荣和幸福。”范伟贤驾起车辕,欢快地向北关村方向跑去。 一男一女两个少年,男孩驾辕,女孩坐车,沿着北山县城一路狂奔。好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北山县城汽车还算稀少,架子车在街道乱跑也不算什么稀罕,加之天色将晚,人们都急于各自回家,所以也就没有引起行人的在意,即使偶尔有人回头观看,也误以为是乡下进城的卖菜少年卖完菜在街道撒欢呢。 车子在经过北山宾馆时,一伙围观的人群挡住了范伟贤和陈佩瑶的去路。 “范伟贤,你看北山宾馆门口围了那么多人,也不知发生了啥事,咱们去看看吧!” “好吧!” 范伟贤拉着车上的陈佩瑶向那群人跑去。谁料刚跑到人群跟前,那群人竟“哗”地一下闪开一个大口子。人群中有一人说道:“好呀,来了个架子车,让架子车把这人拉走得了,八成是喝醉了,躺在这水泥地上也不是个事呀,四月的天气天还凉得很呢,长久躺在地下会生病的。” “是呀,这倒是个好主意!” “小伙子,这人喝醉了,你就好心把他拉到你家让醒醒酒吧,也算是助人为乐做好事嘛!” 围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说道。范伟贤这才看见人群当中正横躺着一个人,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鼻而来。原来是个醉鬼。 “咋办?”范伟贤回头问坐在车上的陈佩瑶。 “就按照那人说的去做,咱俩拉着这个醉鬼去你家,反正你家有五间房呢,让这人住一晚应该没问题。”从车上跳下的陈佩瑶说道。 “好吧,陈佩瑶,就按你说的去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就这样,在众人的帮助之下,醉鬼被抬上了范伟贤的架子车。“小伙子,好样的,好人有好报,你日后会走大运的。”有人向范伟贤翘起了大拇指。有人投来赞许c钦佩的目光。众人四散离去。 顷刻之间,大街上一片宁静,除过街道两边一盏一盏的银白色路灯之外,剩下的便只有范伟贤和陈佩瑶以及那个醉鬼了。范伟贤拉车,陈佩瑶推车,一步一步向北关村走去。回到家时,天色已近尽黑。范志彪正在家门口来回徘徊,焦急地等待着儿子。当范志彪发现自家车厢内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时,不觉大惊,忙问范伟贤是怎么回事。范伟贤便把在北山宾馆门口巧遇醉鬼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三人将醉鬼抬进屋内安置妥当。范伟贤从衣兜里掏出所卖的货款递给父亲说:“爸,这人就交给你了,我去送我同学。”话一说完,两人便转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还沉浸于梦乡中的范伟贤突然被父亲的呼唤声惊醒。 “伟伟,天亮了,快起床!” “爸,今天学校放假,就让我再睡一会嘛!” “是这么回事,昨天被你拉回来的那个人醒了,他说一定要见你。” 范伟贤一咕噜爬将起来,穿好衣服来到了安置醉鬼的房子。醉鬼醒了,当他明白自己昨晚是被两个中学生用架子车拉回,并留宿在其中一人的家中,而且随身所带的钱财c物品全都完整无缺,便掏出二百元钱作为感谢,结果被范志彪断然拒绝了。正在这时范伟贤走了进来。 “小伙子,昨晚是你将我拉回来的?” “是呀,不过还有一个人,那是我同学。” “太感谢你们了,这二百元请收下,以表达我本人对你们的真诚谢意。” “伟伟,这钱咱不能收。” “是的,这钱我不能收,这是我们老范家的做人原则:帮人不求回报,助人不为图利。” “好吧,既然是你们老范家的做人原则,那我也就不好再勉强了,不过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已铭记在心。我叫石建业,在渭城市搞建筑,虽然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在业界也算得上小有名气,日后你们若有什么困难,或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来渭城市找我。” “记住了石叔叔。”范伟贤见这人年龄在四十岁左右,便礼貌地称呼他叔叔。 “再见,范大哥!再见,小范!”石建业和范志彪父子握手告别,在他走出两三米之外时,突然转过身来说:“小范,还没问清楚你和你那位同学的姓名呢?” “我叫范伟贤,我同学叫陈佩瑶。” “范伟贤,陈佩瑶。我记住了!” 石建业大步流星向室外走去。 紧张的复习备考开始了。城关中学为初三年级开辟了绿灯,增加了两节晚自习。各任课老师对学生搞起了题海会战:中考模拟试卷一沓一沓地发,一遍一遍地进行应试训练,不断向学生提示考前注意事项。此时此刻,老师们显得比学生更用心,更上进,好像考试的不是学生而是老师自己。李秀兰和王世英在这方面显得尤为突出。 李秀兰已经有两个月没踏出校门了。她每天都坚持在课堂第一线,不是为学生进行模拟考试,就是讲解习题,同时密切关注着各个学生的言行举止及生活状况。在中考之前,她一点也不能掉以轻心,以防有什么闪失和突发事件发生。这让她的新婚丈夫方华甚为不悦。方华警校毕业,是城关派出所的一名片区民警。 王世英的忙碌重点主要是放在范伟贤身上。自从复习备考开始之后,他让老伴田翠英将缝纫部关门停业。老两口在门房室为范伟贤开起了小灶,鱼蛋肉菜,尽做那些有营养的饭。放学铃一响,别的同学都急急忙忙背起书包往家赶,刚踏出教室门的范伟贤却被静候在门外的王世英逮了个正着。 “伟伟,走!跟我去吃饭,你大妈把饭已经做好,等候你多时了。” “王伯伯,这多不好意思,经常在你家吃饭也不是个事,况且您的工资也不高,家庭负担本身就重,我还是回家去吧!” “你这孩子咋就这么犟呢!你家和我家有区别吗?考试之前的这段时间你必须到我家吃,一直吃到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你爸最近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他不但要打点生意,还要照顾你妈,够累的,哪有精力照顾你的生活。要知道考试之前的饮食至关重要,它直接关系到考试的成败与否,马虎不得呀!” 期初去门房室吃饭,范伟贤还觉得有点不适应,难为情,可日子一久也便就习惯了。范伟贤明白,此次考试对自己而言是多么的重要,它将直接决定着自己的命运c前途,是自己人生道路的分水岭。同时,它也直接影响着自己那个风雨飘摇的家。成功了便会给家中带来一丝光亮,一丝慰藉。失败了,便预示着他们一家三口,这个命运多舛的小家庭将继续沿着布满泥泞的道路相互搀扶,艰难前行。 有好几次,李秀兰被王世英邀请到门房室吃饭。饭桌上,李秀兰和范伟贤边吃饭边开心地交谈着,就像两个亲密无间的好姐弟。田翠英则忙前忙后,上菜端汤,俨然一副慈祥敦厚的老母亲形象。王世英则望着李秀兰和范伟贤,流露出开心的笑颜。三年了,为了让范伟贤报上户口,取得学籍档案,他和这位初出茅庐c爱憎分明c及富正义感的年轻女同事走在了一起,成了朋友,成了情同父女的忘年交。 一天,浑身疲惫的李秀兰刚走出教室,却见王新华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 “李老师,快过来,出事了!” “啥事?” “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还是去办公室说吧!” 李秀兰跟随王新华来到了校办公室,王新华将门一关,表情严肃地说:“李老师,刚才接到县交警队电话,范志彪遭遇车祸,不幸身亡,需要家属协助办理相关手续。” “啊!”李秀兰大吃一惊,只感天旋地转,片刻之后才缓过神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范志彪就是一个收破烂的,平时不招谁,不惹谁,怎么偏偏就遭遇车祸呢?” 王新华说: “交警队的人说,事故发生在北关村外的大公路上,当时范志彪拉着一架子车废品去交货,突然被迎面开来的一辆大卡车撞了。范志彪当场身亡,肇事司机驾车逃逸,不知去向。县交警队已发出了协查公告,但有些具体事宜还需家属前去办理。李老师,通知范伟贤同学去交警队的事是我去说,还是你去说?” 李秀兰勃然大怒:“说什么说,你不知道范伟贤马上面临着考试,这事一说他还能安心复习吗?” 王新华面露难色,说:“那交警队咋答复呀?” 李秀兰斩钉截铁地说:“交警队的事不用你管,我去处理。”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哗”地一下被推开了,迎面走进踉踉跄跄c老泪纵横的王世英,后面跟着啼啼哭哭,不断抹眼泪的田翠英。 “李老师,这可咋办呀?伟伟爸怎么能让车给撞了呢,这叫那娘俩以后的日子咋过呀?”王世英悲声哭啼道。 “王老师,此时此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越在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冷静,伟贤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呢,我们不能因此事而影响了他的考试,交警队那边的情况还不了解,我们还是去那里看看具体情况,好从长计议。”李秀兰上前扶住王世英说道。 “走,咱们去交警队看看是啥情况。”田翠英随声附和道。 李秀兰c王世英c田翠英,三人相互搀扶着走出校办公室,向北山县交警队走去。 三人来到交警队,一位姓罗的警官接待了他们。罗警官把他们带到办公室,取出了交通事故调查笔录,问道:“你们仨谁是死者的直系亲属?” 李秀兰抢先回答道:“罗警官,死者身份特殊,妻子智障,唯有一个儿子现在正面临中考,还不知道此事。我是那孩子的班主任,有什么事就直接对我说吧!” 罗警官瞥了一眼李秀兰,又望了望王世英和田翠英继续问道:“那你俩是死者的什么人?” 王世英连忙回答道:“我是死者的身前好友,她是我的妻子,也算是死者的朋友。” “简直是乱弹琴,既然不是死者的亲属,瞎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赶快回去叫死者亲属来办手续。”罗警官生气了,将笔录纸往桌上一摔,高声说道。 李秀兰见罗警官态度如此蛮横,也提高了嗓门,说:“你这位同志咋这么说话呢,谁是乱弹琴?我一再说明自己是死者亲属的班主任,既然来到这里就能代表死者亲属且做了他的主。” 罗警官继续出言不逊:“做主,你能做谁的主?这是法律明文规定的,不是你领着一群毛孩儿娃娃在操场做游戏。” 王世英见李秀兰和罗警官吵了起来,连忙上前劝架,“李老师,咱别吵了,今天咱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吵架的。罗警官,你也别生气了,我就问一句,死者遗体现在在哪里,我们想见到他。” 罗警官闹了个脸红脖子粗,嘴一努,说:“对不起,无可奉告。” 正在他们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办公室里又闯进了一个人。此人的到来使王世英和罗警官不觉大吃一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老周和大胖在说荤笑话之时,范伟贤正坐在墙角边的一个餐桌旁,沉默不语想着自己的心事。老周和大胖轻浮的嘻笑声,二妮毫不掩饰的“咯咯”浪笑声,时不时在饭厅里响彻。对此,范伟贤视若无睹,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他想起了突发车祸,含冤死去的父亲,想起了父亲死后,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无不刺激着他,激励着他,使他在一桩又一桩的磨难后变得坚强,也使他这颗年轻的心提前趋于成熟。范伟贤的古怪举动,惹得老周看在眼里,心生疑窦,于是转过身来眯着眼笑着说道: “小范,过来嘛!坐在一起谝说着热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想啥心思呢,莫非是想媳妇不成?” 老周和大胖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范伟贤禁不住老周的取笑,不觉脸色通红,一下红到了耳根,于是找了个凳子,坐到了老周和大胖的一侧。 老周拍了拍范伟贤的肩膀,说道:“小范,常言说的好,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既然来到了‘老马家’,就要以此为家,就要合群,你说对吗?” 范伟贤连连点头说:“周哥你说得对,我记下了。” 大胖哈哈一笑说: “老周,你别再吓唬人家小范了,我看他人挺不错的,你还是继续谝咱渭城市的趣闻吧!” 老周脖子向后一仰,学着古戏上的腔调说:“老板,得令!闲传谝开,闲传继续。” 老周说,在渭城市火车站立交桥下有一个六十多岁 的瘸子,此人风雨无阻,每天都在立交桥下摆残棋。他棋盘上摆着黑白两色的棋子,还摆着一本破旧不堪的棋谱,五张十元面额的钞票。别看这瘸子破衣烂衫c瘦骨嶙峋,实际却是以摆残棋为诱饵,专门从事坑蒙拐骗c敲诈勒索的勾当。许多人都上过瘸腿老头的当,把身上的钱白白地丢在了那里。因为看残棋的和摆残棋的都是一伙子,只要你图新鲜c凑热闹,把钱压在棋摊上面,掏多掏少都拿不回去。小范,希望你日后走到火车站那一带,千万别到这残棋摊前凑热闹,否则你把随身所带的钱掏不完,就别想走人。范伟贤朝老周点了点头。 老周继续说道,总之一句话,火车站这地方挺乱的,碰瓷的c讹人的,抢劫的,就连小偷都比别的地方多。这鬼地方,五花八门c黑白两道,啥人都有,没啥事最好不要去乱溜达。你若碰上那些戴墨镜的,留小胡子的,剃光头的,最好都离远些,因为这些人都不是善茬,特别是那些胳膊缠绷带的,拿根火柴掏耳屎的,这些肯定都是讹人的。我就曾亲眼见过一个身穿黑西服的小伙边走路边掏耳屎,突然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路旁一位正常走路的乡下人,却反咬一口,硬说人家碰坏了自己耳朵,拽着这位乡下人要去医院给他看病,争论了半天,最后乡下人掏了二十元钱才算了事。 一天,我从站前广场经过,碰见一个胳膊缠绷带的秃头小伙挡住一个蹬三轮的要钱,硬说自己的胳膊被蹬三轮的碰骨折了。我碰见过一个女学生当街被人抢了提包,大街上的行人眼睁睁地看着抢劫犯逃之夭夭而全都无动于衷,若无其事。我还碰见一个农村妇女只因在街上吐了一口唾沫,而被戴红袖章的老头追赶着要罚款。说一千道一万,城市人还是没有咱农村人朴实c厚道,人都说城市好,城里人阔,我也真想不通这城市到底好到哪里?城里人到底阔在啥地方? 大胖嘿嘿一笑说:“你说城市不好,哪你为啥要从乡下跑到城市里来混世事,一年到头还舍不得回去。” 大胖一席话呛得老周一时语塞,好大一会没说一句话。 几个人就这么谝说着,饭厅里的时钟不知不觉已到了下午五点,这时大胖一拍脑门说:“伙计们,饭点快到了,大家赶紧各司其职,准备做饭迎客!”于是老周继续颠起了大勺,大胖配料,范伟贤打杂,二妮擦起了桌凳碗筷。陆陆续续已经有食客进店消费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范伟贤进老马家牛羊肉泡馍馆已经二十天了。一天早晨,范伟贤载着大胖去买菜,途径回民街中学时,看见学校大门上悬挂着醒目的标语:渭城市高中暨初中专录取考试回民街中学考点。范伟贤心里不由打了个冷颤,急忙问身后的大胖:“马哥,今天是几号,星期几?” 大胖回答道:“六月七号,星期五呀,怎么了?” “啊,六月七号,星期五!”范伟贤喃喃地自语道,与此同时两行清澈的泪水涌出他的眼眶,流过脸颊。六月七号——一年一度中考的日子。亲爱的同学们,也许,此时此刻你们正高高兴兴迈向了考场,但是你们不会想到,你们的同学范伟贤此时正挥汗如雨,艰难地蹬着三轮车,只为了活下去,只为了有口饭吃,只为了母亲的病能得到救治。范伟贤使出吃奶的劲拼命地蹬着三轮,大胖依旧坐在车上东瞅西望,目光从这一个女人身上移落到另一个女人身上。大街上,车来车往,人流如潮,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蹬三轮的小伙子为什么会流泪,没有人关心他,问候他,因为他太普通了,只是这座百万人口的城市中,进城打工的一员,一旦融入这车流人海当中也仅是沧海一粟c微不足道,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同情和重视的,包括他身后这位大腹便便的大胖老板。 中午饭后,当最后一拨客人离开了饭厅,范伟贤对大胖说:“马哥,下午我想请半天假。” “有事吗?” “我想去看一下我妈,顺便给她把这一月的生活费和治疗费缴了。” “去吧!”大胖头也没抬,便答应了。 范伟贤脱下工作服,大步迈出了牛羊肉泡馍馆。来渭城市快一个月了,今天是他第一次单独出门。他没有搭乘公交车,而是徒步前行,边走边打听渭滨路12号,下午四时终于到达了渭城市精神病院。缴完了住院费和生活费,范伟贤去探视区探望养母白玉凤。在护士地带领下,白玉凤迈着颤颤巍巍的碎步来到了范伟贤身旁。 “伟伟,伟伟!”白玉凤乐呵呵地笑着,显得特别高兴和激动。一月不见,养母胖了,也白了,脸颊上荡漾着欣喜的光泽和红晕。阵阵惬意和欣慰不由涌上范伟贤的心头。他依偎在养母的肩头,被养母轻轻地摩挲着,尽享着母子久别重逢的亲情和快乐。 探视完养母,范伟贤又搭乘公交车来到了红旗路,他想看望一下邓婕。吃水不忘挖井人,自来渭城后,邓姐可算是待自己最好的人了。刚好路边有家水果店,范伟贤买了个西瓜走进了红旗路书店。书店里静悄悄的,只有三四个顾客在安静地看书,小谢正趴在收银台的桌子上打瞌睡。 “小谢姐!”范伟贤开心地叫道。 小谢孟地一抬头,看见满面汗涔涔的范伟贤提了个大西瓜站在了自己面前,一时乐得手舞足蹈,连忙接过西瓜,在范伟贤肩膀拍了一把说道:“小范,你真够意思,人走了还买这么贵重的礼物看望我们。” “应该的嘛,小谢姐,邓姐她人呢,不在店里吗?”范伟贤环视了一下书店,问道。 “是这样的,邓姐今天和杜凡哥去中山街买bp机了,也不知啥时候才回来。” “啥是bp机?” “小范,你可真土,连bp机都不知道,bp机就是传呼机呀,现在刚流行开,可火了,有钱人都争着买呢,还有买大哥大的呢!到时候你找邓姐就直接给她打传呼,呼她,她马上就给你把电话回过来了。” “哦!”范伟贤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两人闲聊了一会天,小谢说:“小范,你先在外面看一下店,我给咱做饭吧!” “哪咋好意思呢?我是来看望邓姐的,既然她人不在家我还是走吧!”范伟贤说。 “就因为你是来看邓姐的,所以我更应该做饭招待你,因为你是邓姐的客人嘛!” 小谢边说边微笑着走进了厨房,无奈之下,范伟贤只好替小谢在外面顶班看店。小谢做饭相当娴熟c麻利,不一会儿三菜一汤已经上桌,馍也已经馏好,两人对席而坐。面对此情此景,范伟贤感到很温馨,很惬意,胜似一种浓浓的家的感觉。 饭后,邓婕还没有回来,范伟贤和小谢告别,乘公交车向回民街赶去。回到泡馍馆,天已尽黑,泡馍馆大门已经打烊关门,范伟贤好生纳闷:平常这个时节,正是上客的高峰期,今天咋这么早就关门了?他再仔细一看,只见大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家中有事,歇业一天。无奈之下,范伟贤只好顺着一旁的侧门向自己的住处走去。住处在临街门面的二楼,共三间房,他和老周住一间,老板大胖住一间,二妮一人住一间。老远望去,只有二妮房子的灯亮着,老板大胖的房子和自己的房子灯都黑着。在经过二妮房子之时,范伟贤隐隐约约听到房内有男女对话的声音。 “死胖子,你放开我,小心老周或小范回来了。” “回来啥呢,老周去菜市场会他老相好去了,小范也不知跑哪里鬼混去了,现在这院里就剩咱孤男寡女两个人,干柴与烈火,你就从了我吧!” “从了你,凭啥从了你?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凭啥要跟你这半拉子老头。” “凭啥?凭我在回民街上的这院地方,凭我明天开始让你当泡馍馆的老板娘,二妮,我的心肝宝贝!” 范伟贤脑袋“嗡”的一声,他听清楚了,房子里面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板马立新和服务员二妮。他们两人在房子干什么?难道范伟贤心里一慌,脚步不由一乱,正好踩上了墙角的一个铁皮簸箕。“咣当”一声,铁皮簸箕在原地打了个转,发出清脆的响声。屋子里的男女说话声戛然而止,同时吓得范伟贤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心突突狂跳不止,大气也不敢出半声。这时门“哗”地打开了,二妮夺门而出,她一看见吓得不知所措得范伟贤迎面就是一巴掌,同时骂道:“臭流氓,躲在人家大姑娘房门外偷听墙根,真不要脸!” 这一巴掌打得范伟贤半边脸滚烫滚烫,他急忙辩解道:“二妮姐,不是这样的,我刚回到家,走到这里,什么也没听见呀!” “贼不打自招,你想听见什么呀,你能听见什么呀?臭流氓,明天就开除你!”二妮怒气冲冲地骂道。范伟贤见无理可辨,只好捂着自己挨打的半边脸向自己房子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交警队队长朱文军。原来交警队办公室和队长办公室仅为一墙之隔。此时朱文军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忽听到隔壁一阵喧哗,便过来看个究竟。一进门才知道是新进单位不久的小罗和来队里办事的群众吵起来了。但令朱文军感到诧异和惊奇的是,三名群众仅有一位不认识外,剩余两位竟是自己的恩师和师母。 二十年前,也就是一九六九年,十三岁的朱文军在城关二小读五年级。也就在那年,因患肺癌卧病在床的父亲抛下他和母亲,还有一个七岁的妹妹离开了人世。因为父亲长年患病,此时的家中已是家徒四壁,负债累累,生活已经陷入了困境。父亲丧事没过多久,许多好心人便开始给母亲张罗起了婚事,或改嫁或招赘,希望找到一位顶天立地的男人给这可怜的孤儿寡母撑起一片天,好使一家三口不再挨饿,两个苦命的孩子不至于失学。然而介绍的对象倒不少,结果到家中一看,全都摇摇头,离开了。 坚强的母亲咬咬牙发誓此生不再婚配,一定要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抚养成人。但母亲仅是县印刷厂的一名零时工,每月的工资只有七块五毛钱。七块五毛钱平均到一天仅只有二毛五分钱。用二毛五分钱的伙食标准让一家三口吃饱不饿肚子,根本是难上加难。所以不到月底,家里便就断炊了。为此,母亲只好带着他和妹妹去县城周围的山坡上挖野菜,去食堂里等剩饭,艰难度日,受尽了众人的白眼和歧视。 屋漏偏逢连阴雨。恰恰这个时候,债主又常常会上门催债。母亲不断向债主告饶,说家里稍微宽松些一定会将为父亲治病所欠的钱还清。有些懂道理的人看着家里确实可怜,也就摇摇头无奈地走了。有些不懂道理的人便会站在家门口大骂。骂母亲是无赖,不讲信用,自己当初好心借钱为你丈夫看病,结果现在病没看好,却赖账不还钱了。你光说自己可怜,现在这个时候谁不可怜呀!这个时候母亲便低下头一个劲地哭,他和妹妹吓得钻在屋子,把头蒙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债主骂累了,转身走远了,妈妈的哭声也止住了,兄妹俩这才从被窝里把头伸了出来。母亲说:“文军呀,此生此世你要记住,能骂咱的人,都是对咱有恩的人。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做个有出息的人,挣下钱加倍将咱家所欠的债一笔笔还清。” 就在这种情况之下,王世英主动向这个饱受罹难的家庭伸出了援助之手,每月都从自己的工资中取出一部分交到朱文军的手里。先是五块c最后是八块c十块c十二块。这一帮就帮了近十年,直到朱文军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 此时此刻,面对自己的恩师遭到下属的刁难,朱文军怒从心中起,狠狠将罗警官批评了一顿,同时警告他日后再敢刁难群众,服务态度生c冷c硬的话,便将给他纪律处分。罗警官挨了一顿训,低着头,一言未发,灰溜溜出去了。 朱文军这才转过身来对李秀兰一行三人既是让座又是沏茶,简直奉为了座上宾,同时对王世英夫妇嘘寒问暖,关心备至,就像一个孝顺的儿子见到了久未逢面的父母一样。 朱文军说:“王老师,您怎么来交警队呢?既然来了还不直接来找我,结果让那个没有礼数的王八犊子把您羞辱了一顿,不过请相信,等会儿我便收拾他,好好给您出气。老师,您来交警队是啥事?只要在学生管辖范围内的,学生能办到的,您尽管张口,学生出面去办,也就不麻烦老师再亲自跑腿了。” 王世英见朱文军对自己如此恭敬c诚恳,心里不觉踏实了许多,便将范志彪遭遇车祸的事简要说了一遍,最后动情地说:“文军,老师这一生自认最大的收获就是培养出了成百上千名学生,而你可算是这些学生当中最有成就的一位。这么多年了,老师没找过你,今天就让你办一件事,你务必将撞我侉子兄弟的肇事司机缉拿归案,绳之以法,好给我兄弟讨回个公道,否则有朝一日,我若死了,也会死不瞑目的。” 朱文军连连点头,说:“老师直言教诲,学生谨遵铭记,别说老师要求学生将肇事司机缉拿归案,绳之以法,就是老师不要求,学生也会这么去做的,因为这是学生的职责所在呀!想当年,如果没有老师的尽力资助,我朱文军也不可能如期完成学业,也许早就辍学拉个要饭棍沦为乞丐了。听说在我之后您还相继资助过好几位贫困学生,包括名震全县的天才神童的范伟贤。好了,交警队这里的事由我出面你们再不用管了,大家还是赶快去县医院太平间接死者遗体吧,人死以入土为安,还是早些下葬吧!五月的天气,尸体也不宜久放。本来我打算陪你们一起去,可局里有个会走不开,也只能送你们到大门口了。记住,以后有啥事就尽管来找我。” 王世英说:“文军,你办事我放心,这里的事就交个你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对我侉子兄弟的事多操心,因为我与他可是生死之交呀!你既然要开会,我们仨也就不打扰了,去县医院看望我那可怜而不幸的侉子兄弟。” 王世英一行三人被朱文军送到交警队门口,直接向县医院赶去。三人刚到县医院门口,竟迎面碰上边走边哭的范伟贤。 “李老师,王伯伯,听说我爸出事了,他现在在那里?我要见他。”范伟贤哭着说道。 “范伟贤,你不好好上课跑出来干啥?你爸好好的啥事都没有,赶紧跟我回学校。” 李秀兰心里一惊,最令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是谁向范伟贤泄露了范志彪发生车祸的消息,是王新华吗?他要干什么,是要将范伟贤的前程毁于一旦,将自己精心培养了三年的人才葬送在中考前夕?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将和这个校长身边的哈巴狗誓不两立,同时还要找齐和平讨个说法。不过她还是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佯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希望尽力挽回介乎惨败的局面。 “李老师,您就别再隐瞒我了,我全知道了,现在全校的同学都在说我爸被车撞死了,拉到了县医院。哇!” 范伟贤悲痛难忍,哭得更厉害了,晶莹的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而下。 李秀兰 蒙了,感觉如五雷轰顶,形似木鸡一般,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同时在心里默默地自语道:“完了,一切全完了!” 王世英快步跑上前一把将 范伟贤一下拥在怀里,“孩子,别哭了,天塌下来还有你王伯伯呢,以后王伯伯供你上学,王伯伯的家也就是你的家。”田翠英连忙掏出手帕为范伟贤拭去脸上的泪水。 “天灾人祸,大家都别难过了,还是进去看老范吧!伟伟,别哭了,你都十五岁了,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可一定要坚强呀!”田翠英说。 “嗯。王老师,咱们走吧!伟贤,别哭了,咱们进去看你爸吧!”从悲痛中缓过神来的李秀兰说道。 四人一起走进了县医院。在太平间停尸房,大家看到了被白布盖着的范志彪遗体。“爸!”范伟贤三步并作两步,扑倒范志彪的遗体上再次恸哭起来,哭声比刚才还大了许多。其余三人也伏在范志彪遗体旁嘤嘤啼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县医院的工作人员。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c白口罩的人走了过来,冷冰冰地说:“这里是公众场合,请勿大声喧哗。你们哪位是死者家属,请速去收费处缴五十元钱,将尸体拉走,我们这里可是按天收费,明天可就成一百了。” “按天收费,每天五十,赶快将尸体拉走。”李秀兰喃喃地说,“王老师,你说我们将老范的遗体拉哪里去?拉倒他家,伟贤的妈妈看见她能接受得了吗?要知道她可是个病人呀!” 王世英说: “这事可得好好合计一下,这置办棺材寿衣c选墓穴,以及安葬等事,如果有个人出面拿主意就最好不过了。” 范伟贤突然灵机一动说:“这事我爸生前早就交代好了。” 王世英急忙说:“快说。是怎么回事?” 范伟贤说: “一月前,也就是我们考毕业试前夕,爸爸突然得了一场重病,几天卧床不起。那天爸爸把我叫到他的身边告诉我,说他日后万一有什么不测可直接去找于叔叔。他的后事也全部由于叔叔出面办理。我当时还哭着责怪爸爸不该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但后来爸爸病情减轻了,也能下地干活了,我也就没把此话往心里去。现在爸爸去了,王伯伯说要找一个出面拿主意的人。我便猛然想起了于叔叔。” “苍天呀,我的侉子兄弟呀,看来你早就料到自己有这么一劫了,连后事都提前安排好了。”王世英仰天啼哭道,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冷静,站直了身子,苦涩地说,“伟伟,快告诉伯伯,那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干什么工作?” “于乃明,地道的北关村人,是个包工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王世英说:“伟伟,我认识你爸这么久了,咋从来没听他提说过一个叫于乃明的人呢?” 范伟贤说:“于叔叔和我爸是老相识了,我家的房子是就于叔叔借钱给我们盖的,借了一万多快呢。” 王世英说:“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老范半年前猛然盖起了那么漂亮的房子,原来有个老于在在背后暗中相助呀!伟伟,你知道你于叔叔的家吗?” “知道,村里房子盖得最漂亮的那家便是,是座二层小洋楼。” “那就赶紧带我们去找他吧!” 一行四人又走出县医院向北关村赶去。在北关村村中央,一座二层楼房前,范伟贤止住了脚步,且指着一名刚从院子里走出的中年男子说:“这就是于叔叔。” 王世英一瘸一拐,急忙走到于乃明的面前说:“你是老范的朋友老于吧,我们是的城关中学的,想找你说点事。” 于乃明看了一眼范伟贤,再看看与他一起同来的这三位陌生人,极为客气地说:“我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咱们还是进屋子慢慢细谈吧!” 走进屋子,宾主落座之后,于乃明告诉大家,范志彪遇难的事他也是刚才知道。 半小时前,于乃明带着自己的工人在工商局院子里施工,这时一位工商局的干部闲着没事来到了工地,笑嘻嘻地说:“于老板,你知道吗?咱北山县城又出大新闻了,每天沿街走巷收破烂的范侉子叫汽车给碰死了。”因为于乃明和范志彪平日私交甚好,所以一时半刻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于是便问那个干部:“你听谁说的?人命关天的事你可不能乱造谣呀!”那干部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千真万确的事,你现在去街道打听打听,都传疯了,满街人都在说这件事呢!”于乃明这才深信范志彪确实出事了,于是将工地上的事向自己手下的一个工长交代了一下,骑上摩托车匆忙赶回到家中。 于乃明说:“你们有所不知,其实我和范志彪曾立过生死之约,那就是两个人之间不论谁死到前面,活着的这位要给先死的那位操办丧事。我认为,在北山县这块地方最了解范志彪的人莫过于我于乃明了。 十二年前,北关村村口的关帝庙里突然来了一户逃荒者。这户逃荒者是一家三口,男的蓬头垢面c瘦骨嶙峋,女的傻里傻气c目光呆滞,唯有那个三岁大小的孩子虽然廋弱,却有几分灵气。逃荒者的到来引来了村里人的围观,有许多好心人送来了馍馍c剩饭,以及旧衣服c旧棉被。最是菩萨心肠的莫过于于乃明的母亲孟芝侠了。孟芝侠面对这一家三口可怜兮兮的样子,对站在身旁的儿子说:“乃明,一看见那户逃荒的,我就心生同情,一定是遭灾遭难,迫不得已才流落到咱村的,咱去把他们带回家中,让妈做顿热乎些的饭菜好让他们吃顿饱饭,这样你妈我的心里才会舒坦些。” 于乃明是个孝子,平时很听他妈的话,他二话没说,便和母亲一起将范志彪一家三口带回了家。于乃明烧火,孟芝侠擀面,一大锅热乎乎的烩面片便做了出来。端着热乎乎的烩面片,范志彪感动得热泪横流,白玉凤边吃边一个劲“嘿嘿嘿,嘿嘿嘿”傻乎乎直笑,幼小的范伟贤则连打几个饱嗝之后还端着面碗不松手。这使菩萨心肠的孟芝侠老人再次落下酸楚的泪水。 饭后,范志彪向孟芝侠叩了三个响头,说自己在老家时曾以收捡破烂为生,希望恩人好事做到底,帮他在北关村附近租赁一座独院,好使自己重操旧业。孟芝侠向儿子递了一个眼色。于乃明带范志彪来到位于村口的一座空院子。于乃说,这座院子本是村里为在新疆当兵的他哥所划的宅基地,谁知后来他哥在部队转了干,连家也安在了新疆,这院子也就这么一只空了下来。如果范志彪想住,就收拾一下,好歹也算个家,至于租赁费嘛。日后再说。 范志彪感激涕零,拉住于乃明的胳膊直说自己在北关村遇见了大善人,你们一家子就是我范某人的大恩人。在于乃明的帮助下,范志彪在院子里搭建了三间简易房。房子虽然简陋,可也能遮风避雨,流浪一年之久的一家三口总算定居了下来。 十一年后,也就是一年前,于乃明找到了范志彪,说自己想在哥哥的宅基地上盖五间新瓦房,但是有个条件,租赁费要适当增加。范志彪很高兴,说没问题,自己的废品回收生意相对过去也有所好转,也很想改善一下自家的居住条件。 两人一下达成了共识。因为于乃明本身就是搞建筑的,这盖房子的事情当然就不在话下。半年后,范志彪一家搬进了新房。 于乃明拿出了房屋租赁协议书。租赁价格是每年一千元,上面签有于乃明和范志彪的亲笔签字。还有两人所按的红手印。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范志彪家的房东是于乃明,而这连范伟贤都蒙在了鼓里。范伟贤过去只听爸爸说,自家的房子是由于叔叔帮忙盖起的,至今还欠人家一万多元。如今看来这只是爸爸所编制的一个美丽谎言罢了。 听完于乃明的一席话,所有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王世英开口说道:“老于呀,看来你和老范确实是友谊深厚,既然如此,我们还是静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操办老范的丧事吧!” 于乃明说:“老范死得太惨了,此刻只盼交管部门能尽早将肇事司机缉拿归案,好还老范一个清白。人死不能复生,我和老范又立过生死之约,那老范的丧事就由我全权一手操办,你们就不用再操心了。” 三天后,在于乃明一手操办,北关村众多村民的帮助之下,范志彪的遗体在北关村公坟进行了土葬。那天,当沉重的棺材慢慢地落下,移入墓穴,被黄土掩埋,空旷的原野上随即增添了一座新的坟茔。身着孝服的范伟贤在父亲的坟前长跪不起,痛哭不止。站在一旁的王世英俯下身来,对范伟贤说:“孩子,别哭了,既然你爸去了,就让他在此安息吧!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回,只有回到学校好好复习,考上一所好中专,尽早参加工作,撑起你们的家,好好赡养长年生病的你妈,才对得起你爸的在天之灵呀!” 一旁的李秀兰说:“范伟贤,别哭了,坚强些,勇敢些!化悲痛为力量,跟我回学校去,尽快进入学习状态,只有考上学才是对你死去的爸爸最好的回报,也才对得起我和王老师这么多年来的殷切期盼和辛苦栽培,否则,你只会是一个懦夫,十足的懦夫!” “李老师,王伯伯,你们所说的话我都懂,也都明白,可是我心里难过呀!”范伟贤悲痛欲绝,大声啼哭,最后在王世英和李秀兰的一再劝解下才回到了家。 范伟贤重新返回了学校,吃饭依旧在门房室,由王世英夫妇经管,晚上下晚自习后回家睡觉。田翠英每天定时会去北关村为白玉凤送去饭菜,照顾她的起居饮食。范伟贤的生活暂时回归了平静。 一天午饭时分,范伟贤像往常一样正在门房室吃饭。突然,门“哗”地一下被推开了,一个三十岁来岁,横眉立目的妇女闯了进来。妇女一把拽起正在吃饭的范伟贤,对身旁的王世英大吼道:“爸,这就是外面人传言的那个河南私生子吧?你知道嘛!小军都下岗了,你孙子连奶粉都喝不起了,你和我妈倒轻松,整天不回家,对自家的事不问不顾,也不管自己的儿子c孙子是否有吃的c喝的,只一心躲在学校养活起这私生子了。” 闯进门房室的妇女不是别人正是王世英的儿媳李小红。当年,王世英的儿子王小军高中毕业后招工进城关镇水泥厂当上了集体工。只因工作的原故,王小军在城里找不下媳妇,只好将农村姑娘李小红娶进了家门。婚后,李小红轻而易举接管了小军工资的支配权,两个人在外面海吃海喝,尽着小军的工资花,而把家里的日常所需c大小开支全甩给了父母。无奈之下,王世英夫妇搬离家中,在裁缝铺居住,和儿子c儿媳单吃另过,就这每月还要从自己工资中抽出一部分给儿子c儿媳贴补。小军两口成了名副其实的啃老族。 王世英见儿媳如此无礼,出言不逊,很是生气,但他还是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说:“小红,有啥事咱回家去说,请不要在此吵闹了,这里是学校,影响不好。” 李小红说:“哼!你还知道影响不好?知道影响不好的话就不会在外面养私生子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想息事宁人,除非你将自己每月的工资交出来,让我保管。” 王世英对儿媳的野蛮态度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将范伟贤拉回到自己的身后,说:“小红,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胡说八道,要想让我交出工资,休想!” 李小红见公公对自己的威逼并不就范,竟跑出门房室在校园撒起泼来:“各位老师,同学们,你们快过来看呀,我是你们学校王世英的儿媳妇。当年,我从郊区农村嫁到他们老王家,图的就是他家是个商品粮户口,父子两个每月都有旱涝保丰收的工资。谁料想上个月我男人突然下岗了,一分钱的工资也没领下。对此,我公公竟然不问不顾,不管他儿子c孙子是死是活,把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私生子领到家里来养活。请问,天地下还有如此胡来的公公吗?” 李小红这么平白无故一闹腾,竟然引来许多同学和老师的围观,同时把随后跟出来的王世英气了个够呛。王世英一瘸一拐,撵着李小红颤颤巍巍地说:“小红,你赶紧往回走,你难道非把我气死不成吗?” 李小红见状,越发得意了,边跑边说道:“爸,只要你把每月的工资交给我,我马上就回去。” 正在这时,小军领着儿子毛蛋也来到了学校。王世英见状,以为来了个救星,忙说:“小军,快把你媳妇拉回去,少让她在这里给我丢人显眼了!”谁料小军拉着毛蛋往地下一跪,连叩三个响头,说:“爸,你就答应小红,把工资交给她吧!私生子的事你也就不要再掺和了,人们都说范伟贤是白虎星转世,命硬的很,收破烂的范志彪就是被他活活克死的,难道你非要让他搞得咱家家破人亡吗?” 王世英本以为儿子的到来会帮自己解围,万未料适得其反,小军和小红竟然是夫妻联手,一唱一和。“小军——你——”王世英指着儿子,哆哆嗦嗦,浑身发抖,只感眼前一黑,一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