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隋》 作品相关 关于更新的说明 ????????????????????????????????????????????????????????????????????°?????????????????????????????????????????????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一章 一碗汤引发的血案 张则平挂了。 当意识脱离肉身缓缓升起,张则平,或者说是张则平的灵魂,想当然的以为自己要升上天堂的当口,他一头撞在了天花板上。 总是这样……灵魂习以为常的叹息着,想象着自己面带苦笑的样子。 这是他的家。现在是十二月,室外滴水成冰,所以门窗理所当然的密不透风,貌似灵魂也没有什么穿墙术之类的异能,所以张则平的一缕不知道香不香的幽魂在天花板上跌跌撞撞,进退不得。 唉,总是这样…… 俯瞰那具陪伴了自己31年,现在面孔青紫,双眼通红,口吐白沫的肉身,张则平有着一种熟悉的哭笑不得的感觉。 今天是2012年12月21日。玛雅人说这天是世界末日,政府和科学家们言之凿凿的说这是胡说八道,纯属吃饱了撑着了瞎扯淡。事实证明这一天确实不是世界末日,可没人说这天不是张则平的末日。正像某个智商堪忧的美国前总统被饼干呛在嗓子眼可以大难不死,不代表张则平被饼干呛着了也可以继续活蹦乱跳。 于是,张则平挂了。 灵魂继续在天花板上跌跌撞撞,他想起了曾经在网上看到的那句话:生的伟大,死的憋屈。可是回想自己庸庸碌碌这三十年的平淡人生,似乎完全跟伟大这个字眼搭不上边。 …… “是的,你伟大过!你真是太伟大了!” 一个头戴乌纱,身着青袍,白面长须的古装中年男子,双手背在身后,两腿倒腾得飞快,围着张则平没完没了兜着圈子,像头拉磨的驴子。 张则平不是个傻瓜,他看得出这人气得够呛,冲他吼出的这句话,除了愤怒与嘲讽,他品不出别的作料。可是他张则平向来人畜无害,他招谁惹谁啦? …… 魂一升天,张则平就知道自己挂了。在天花板上飘的时间并不长,他就被凭空在空气中出现的一根绳子锁住了脖子,甩上了天,然后一头栽进了一支长长的队伍。于是,他学着别人一脸痴呆的往前溜达,过了鬼门关,踏上黄泉路,赏过彼岸花,流连忘川河,观光奈何桥。这趟观光之旅难得啊,说是一生仅此一回那是一点也假不了,所以张则平可不想浪费,上蹿下跳左顾右盼,没有一点身为死人的觉悟,绝对是一副参加了游行团,来地府一日游的范儿。 过了奈何桥,就是孟婆亭了。听上去赫赫有名,亲眼所见也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四角小亭罢了。亭前立一木桌,摆满了一碗碗黄澄澄热腾腾的孟婆汤,踯躅到这里的亡灵,一人一碗汤,忘却前生事,轮回来生缘。桌后是来来往往的鬼役,有的专司续汤,有的负责收钱,有的拾掇汤碗,有的两两一组,抬着汤桶往来于孟婆亭与一栋隆隆作响的大房子之间。 孟婆亭上,当中摆着一张硕大,足以容下两个壮汉的的躺椅,如今却只在角落里偎着一个鸡皮鹤发、瘦小枯干的老妇人。老妇人双目半闭,神色困苦,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在硕大的躺椅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被岁月遗弃,行将就木的濒死老者,在这悲风阵阵,群鬼呜咽的地府,倒也不显得突兀。 她就是孟婆。不是因为她是地府阴使,就非得做出一副死人样,她是真的要死了。凡间传说她在世分三界就已在世,还曾是天界神官什么什么的——她倒想。她甚至对此愤愤不平,觉得愚蠢的凡人侮辱了她的智商。如果她真有这么大本事,干嘛都成了孟婆才长生不老,她还是孟姑娘、孟丫头、孟小妹的时候干嘛去了?当她傻啊! 孟婆,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地府中专司掌管将生魂抹去记忆的阴使的官名,由她孟家一族的长女世袭。作为阴间一介中级官吏,孟婆没有长生不老的资格,那是有神爵的上官老爷才有的待遇。她也会长大、变老,然后死去,但是她不用喝自己亲手配制的那碗汤,因为孟家人对那玩意免疫。地府的律法只好强制他们再投胎回孟家,一不小心投胎成了这一世的族内长女,那就必然会成为孟婆,所以你说孟家人人都是孟婆也行,谁知道下一回投胎谁会成为长女?虽然全族人几乎都带着前世的记忆,可大伙前世今生的记忆凑在一块,也不过就是自己熬汤,看人喝汤,再自己熬汤,再看人喝汤……所以所有的孟族人,都有这么几个特点。 首先,大家都很熟,熟得都早就没话说了。也是,你跟一个人说了几十、几百辈子话,还有啥说的?一辈子夫妻最后还左右摸右手呢,他们是看见木头都比看见亲戚有感觉。其次是关系有点乱。这辈子父子下辈子叔侄还凑合了,这辈子父女下辈子夫妻就有点凌乱了,偶尔还有上辈子管这位叫爹,下辈子就成了儿的,这就错乱了,不过他们也习惯了。最后也是最共同的特点,就是除了当孟婆的,都视汤如寇仇,宁死不沾汤。 孟婆艰难的翻了个身,她感觉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寒冷。在她前世的除了汤以外寥寥无几的记忆里,她对这种寒冷很熟悉,因为在每次临死前,都是一样的感觉。 她对死本来不该感到恐惧的。因为她注定了死是孟家鬼,生……还是孟家鬼。孟婆这个差事,虽然枯燥无趣,却是个肥差,权势财富名声样样不缺。可传到她这代,却成了倒霉的代名词。 她这辈子当上孟婆的前几十年,还算风平浪静,跟她前几百辈子的经历差别不大,虽然活儿是越来越忙,但也应付得过来。可是最近一百多年,凡间的人口突然爆炸式增长,地府的活计也就越来越多,孟婆属下的鬼役从几百人陡增到几千人,还是忙得不可开交。赶巧现任的阎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由仙升神,荣登天界上官,这可是几万年轮不着一回、祖坟冒青烟也轮不到的好事啊(呃,阎王他家有祖坟吗……)。有了前任的榜样带动,新阎王上任后干劲十足,风风火火的上天界下凡间考察了一大圈,立即宣布在地府实行减员增效。具体到孟婆这一摊,就是学习凡间先进经验,用机器化大生产取代人工劳动,还特地从凡间收了几个工匠,制造生产线,实现孟婆汤的工业化批量生产。 孟婆对此决定倒是坚决拥护。一碗汤就卖那么几文钱,几千年来就没让涨过价。多雇一个鬼役就多付一份工钱,现在鬼役人数多了十多倍,产量却没跟上。孟婆别说赚钱,都快倒贴了,那么大个家族还怎么养活?难道都去喝汤? 生产线很快投产,鬼役一下子减到了几十个,孟婆汤的产量却提升了十几倍,地府工作效率大幅提高,积压的转世投胎指标迅速清空,获得了天帝的通报表扬。而孟婆这边也是大把的银子哗哗的入账,可还没等孟婆笑歪了嘴,就出事了。 新任阎王受到了领导的表扬,如同打了鸡血,立马再接再厉,给孟婆提出了新的要求:不仅要喝到汤,还要喝好汤!不仅要达到喝汤的目的,还要重视喝汤的过程!汤要做到色香味俱全,让人入口难忘,至于喝完孟婆汤之后注定啥都会忘得精光这点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更重要的是态度!对工作高度认真负责的态度!态度决定一切! 这可叫孟婆犯了愁。祖传的方子传了千万年,她祖祖辈辈就知道该像现在这样熬汤,谁也没想过去动它。现在让改配方,孟婆要有这本事,早学太上老君炼丹去了,还在这扯什么蛋卖什么汤啊?可是领导的话就是金口玉牙,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时间紧任务急,没有困难还要制造困难迎头上呢,何况现在有困难?被逼得急了,孟婆也没别的办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自家厨房佐料罐里抓一把葱花八角花椒什么的扔汤里一通搅合就算交差完活。 这玩意总吃不活死人吧? 是没吃活死人。可突然间凡间新鲜事蹦出来一大堆,什么刚会说话的女童突然抓住陌生成年男子叫老公的,两岁男童轻松解答了奥数所有试题、说自己是中科院院士的,还有一个长得粉嘟嘟白嫩嫩、看上去简直就是个小天使的小姑娘在电视上用一种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哇哩哇啦讲了十分钟之后,翻译蹦出来说小姑娘讲的是索马里语,自称叫阿普杜拉·马蒂普,是一名该死的索马里海盗的……最近的一条新闻是一只小狗历尽千辛万苦、独自跋涉几百公里来到另一个城市,扑在一个女人身上汪汪直叫,眼泪淌的哗哗的……据兽语专家说,小狗叫的是妈妈…… 正当凡间奇闻异事不断,科学家与神棍闪耀银屏一通胡扯之际,天界地府彻底乱了套。天帝勃然大怒,降了阎王的仙爵,扣了三年薪俸,限期整改,消除影响。阎王被从前任和表彰挑起的成神中梦拉回到残酷的现实,把自己关进小黑屋哭得鼻涕眼里淌成河之后,对作为罪魁祸首的孟婆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奈何孟婆的长女尚未长成,宰了孟婆没人熬汤地府也得玩儿完。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先是把孟婆下油锅炸了个外焦里嫩,之后再将其一族老小扔进五层地狱煎炒烹炸,不把这事搞定,就等着全家都成满汉全席吧。 孟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最终还是崔判官支了一招,携了大笔钱财上天找老君帮忙。老君收了钱倒也办事,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炼成忘魂丹。孟婆再潜入凡间给一个个“神童”、“神犬”灌药。可算是丹还靠谱,凡间消停了,孟婆一家老小回家了,阎王也不要求“色香味”了,也不管什么态度和过程了,反正是再也不折腾啦。 可惜这事还没完。 …… 被蜘蛛咬一口可能让你变成蜘蛛侠,被伽马射线辐射可能让你变成绿巨人,连在胸口装个小马达都能成为钢铁侠,不过这些玩意跟一碗加了点葱花八角花椒的孟婆汤相比都逊毙了。被还魂丹归拢的其实都是些小角色,没过多久各路神仙就发现那些真正惹了大麻烦的家伙们居然对忘魂丹免疫!而且他们又纷纷带着前世的记忆穿越时空投胎到古代去了,这可就犯了天界的忌讳了。至于他们把原本的历史折腾得乱七八糟倒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了,最可恨的是这帮家伙又一窝蜂的把自己那点破事写成小说四处传播,在凡间流传甚广,搞得人尽皆知,这就有点打脸了。就算是神仙,也是要面子的,也是很重视舆论影响的。 于是乎各路神仙纷纷出手,把这帮麻烦制造者们捉拿归案。结果回头一点名,少了一个,神仙们开了天眼找不到,阎王把生死簿翻烂了也查不到这个人的名字。也许是挂在哪个犄角旮旯了吧?各路神仙心里揣着的那点小侥幸还没几天,那个不知名的家伙就开始接二连三的闯祸,这下子连天界也罩不住了,天帝被迫降了罪己诏,阎王靠超强的后台关系调职了事,孟婆呢?当然是罪魁祸首——老君是不承认自己跟这事有半毛钱关系的。她被判死后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脱。 她要死了,几千几万年来,她头一次尝到了怕死的滋味,很新鲜,却又是如此的恐惧。对十八层地狱无穷无尽的痛苦的恐惧,让她从一个填满那张躺椅的痴肥女人,迅速萎缩成如今这小小的一团,本应是她在阴间正值壮年的年纪,已然鹤发鸡皮。 或许,找到那个人,我还能有一条活路? …… 踏过奈何桥,就看到了对岸成群的鬼役,于是张则平老实了。 一路上这支亡灵的队伍,压根就没人管过。亡灵们都很老实,像被人丨操纵的木偶一样无知无觉的前进,唯一不老实的就是张则平。因为他一辈子都没见过比他还老实的家伙,这回见着了,还有这么多,怂人一下子就不怂了,甚至还试图想欺负一下别人。可是一旦看到前方出现的那些面目凶恶、明显不是老实人的鬼役,张则平立马本神归位,闪进队伍里,装出一脸痴呆相——怂人还是怂人。 孟婆亭前,张则平探头探脑,只见每个亡灵路过亭前,从身上摸出两枚铜钱,投进桌旁的竹篓,捧起一碗汤喝掉,全身一抖,继续前行。每个亡灵的动作、频率、节奏完全一致,像是刻苦排练过一样。张则平看了半天,决定从众。 心里有了数,便心安理得的随着队伍向前走去。 结果轮到他,第一个动作就乱了套。他光顾着学人家的动作,往身上摸了一把,手臂一伸,五指一张,做投钱状,然后抓起一碗汤就喝。 咣! 张则平的大脑袋狠狠挨了一棒子,虽然没有痛觉,却也让他头晕眼花。一个头上生角,鼻孔朝天,双眼血红的鬼役嗖的一下蹦出来,劈手夺过了他的汤。 “怎么?又一个想喝霸王汤的?” “哦哦,交钱,我交钱。” 第一把在身上没摸到钱,却突然间壮着胆子想蒙混过关的张则平立马手脚麻利的从脑袋瓜自摸到臭脚丫,也没摸出一文钱。 “晦气,又他娘的一个穷嗖的孤魂野鬼。”鬼役一脸的嫌弃,咣咣的又给了张则平两棒子。 张则平明白了。他独居,也没有什么亲人,混了一辈子连个算得上朋友的也没有。他的肉身十有八九现在还在那间屋子里臭着呢,谁给他烧纸钱? “回锅汤一碗!”鬼役懒得再搭理他,冲身后大喊一声。 一个拾掇汤碗的鬼役,轻车熟路的把十几个用过的汤碗里留下的残汁,统统倒进一个脏兮兮的粗瓷大碗里,甩到了张则平的面前。 张泽平默默的捧起碗,喝掉。 接下来规定动作中的那全身一抖,按张则平的理解,应该是身体的一种主动反应。所以他等着,不抖,继续等,还不抖。于是张则平有点慌,怕再挨揍,赶紧脚一顿,腰一扭,屁股一甩,全身跟拧麻花似的,扭啊扭啊扭了好几扭。 咣咣咣! 三棒子砸脑袋上,张则平眼前冒起了小星星,花里胡哨的。 他有点脸红。他实在是缺乏在别人面前表现或是表演的经验,意外情况又不断,他心里一慌,抖成了扭,表演过火,活该挨揍。 “刷锅水不行,换汤!他娘的,老子怎么这么倒霉,碰上你这个赔钱货。”鬼役骂骂咧咧,塞给他一碗黄澄澄热腾腾,而且看上去很新鲜的孟婆汤。 张则平很高兴他获得了正常鬼的待遇,一点也不觉得丢脸了。于是他开心的捧起汤,咕咚咕咚灌进了肚。 等,不抖。 继续等,还不抖。 他不敢扭了,怕挨棒子。 咣咣咣咣咣! 张则平的眼前小星星连成了片,恍如一道灿烂的银河。 “再喝。” 又一碗汤下肚。 等,不抖。 继续等,还不抖。 “@%#@%……#¥……#&%¥&¥!!!!!!” 鬼役气急败坏,怒吼着张则平听不懂的某种鬼蜮方言,高高举起了棒子…… “给……他换优……优质的。”亭中的孟婆注意到了亭外的异动,艰难的吩咐道。 孟婆汤还有优质的?张则平只听说过羊肉泡馍分普通的优质的,没想到死了又碰到这么一出新鲜事。 其实所谓优质的孟婆汤,就是以前人工熬制的汤。机器化生产出来的东西,味道确实不咋地不说,质量也成问题,有时会出现失效,或者转世投胎后残存前世的片段记忆。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常见,就算偶尔碰上了一两个也不会像添加了“作料”那批汤一样造成重大的影响,所以一旦碰上这种事,换碗手工汤,汤到事了,从无例外。 鬼役不敢怠慢,扔下棒子,骂骂咧咧的拐到亭子旁边,从一个半人高的青色大翁中打了一碗“优质”汤,塞给张则平。 第四碗汤下肚,优质汤就是优质汤,味道不错,他很回味的咂了咂嘴。 等,不抖, 继续等,还不抖。 汤味不错,可张则平实在是撑着了,不想继续喝了。所以他很小心的,轻轻的抖了一抖,自我感觉表演得还算不错。 咣咣咣咣咣咣咣…… 张则平飘飘欲仙,银河系算什么,现在整个宇宙的星星都在对着他闪烁。 “再给他一碗!” 濒死的孟婆像是服用了回魂丹,腰不酸了,腿不软了,气也不短了,满脸的褶子好像瞬间抹平了,整个身子似乎也似乎被吹了气似的开始鼓了,一蹦三尺高,厉声吼道。 还喝啊,我还没投胎呢,就再活活撑死一回? 张则平刚想抗议一下,又一碗汤便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灌进了他的肚子。 还是没反应。 “抓……抓住他!” 孟婆手指张则平,全身哆嗦着,双颊诡异的赤红,呼哧呼哧喘得跟破风箱似的,然后白眼一翻,“嘎”的一声,昏过去了。 一个鬼役如同久别重逢的恋人,猛的揽住张则平,基情四射的将他扑倒在地,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十几个鬼役在张泽平身上叠起了罗汉。可怜张则平连“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压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二章 一个怂人的前生往事 一间四方的小屋,连个窗户也没有,密不透风,当中吊着一盏昏暗的油灯。那个古装男还在没完没了的绕着张则平兜圈子,从他的口中,张则平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知道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地府的崔判官。 “你已经失去了前世之前的记忆?嗯,这很好。”崔判官终于站住,似乎长出了一口气。 张则平第一次看到崔判官脸上有了点高兴的意思,于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前世之前?我怎么啦?呃……如果不方便,当我没问。” “其实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已经到了这里,告诉你也无妨。你第一次转世的时候,你的名字叫姬延。”崔判官慢条斯理的说道。 “姬延?东周赧王?听上去不太好。”张则平文科出身,历史专业,知道这个小菜一碟。 “是啊,你本该是个亡国之君。你即位的时候,周王虽然名为天子,实际上连个末等诸侯都不如,灭国指日可待。除了活的久点,你本该没什么好处。” “是啊,不用说秦国,投胎到赵魏韩齐楚燕任何一国,都可能有翻盘的希望,唯独这周国,国小民稀,四战之地,再加上国势颓丧已久,神仙难救啊。投这么一胎,我还能闯什么祸啊?”张泽平开始为自己的前前世忧心忡忡。 崔判官微微一笑道:“你也太小看自己了。你只说了一句话,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还有无数人的命运。” “一句话?” “是的,一句话。你即位第二年,传诏天下,宣布禅天子位于天命之人,令天下人共推之!” “二桃杀三士!”张则平虽然怂,却不傻。 “是的。你的这道诏令使得灭国之战提前了近百年。而秦国少了百年积累,又事起突然缺乏准备,根本没有独灭六国之力,天下陷入一片混战。你则一面笼络天下能人异士,一面凭着后世记忆找到了灵宝金矿,建立了一支装备马镫铁刀的骑兵。待各国战至力竭,你先是以失德为名联合六国将秦国逐出关中,斩秦昭襄王,夷其族。继而寻一傀儡,称其为晋公后裔,令三晋还国。三晋拒绝后,以裂土为诱饵,以东周骑兵为主力,尽起楚齐燕联军灭三晋。又以战后分土不公为名,诱齐楚相争在先,东周骑兵奇袭于后,大败楚军,历五年灭楚。至此,东周一统天下之势已不可夺,齐燕先后来降。而你呢,臭不要脸的第二次即位,不称王而称帝。” “missionimpossible!”张则平一脸的陶醉,突然发现自己的英语居然能说得很溜,“我这么折腾,你们当神仙的也不管管?” 崔判官则是一脸的不屑:“没听说过‘天上一日,地上千年’吗?虽然没有千年那么夸张,不过你在凡间折腾这几十年,也不过是神仙打个盹的工夫。再说,那阵子瞎折腾的人多了去了,谁顾得上你啊?那时候你的处理编号是250,在后边排着呢。” “靠,这么天才的创意,居然被当成二百五,你们神仙真是没眼光。”张则平感到有点灰头土脸,又愤愤不平的嘟囔着。 “是啊”崔判官也是颇多感慨,“谁知道你这么能折腾啊。你称帝后三十五年,我们派去处理你的人到了。按照程序,要先把你干掉重新投胎,然后抹平你扭曲的历史轨迹,重现原本的历史进程。这些事情一开始都进行得很顺利,你死了,历史也恢复了本来面目,也就是还原了秦统一的那段历史。可是很快事情就不对劲了。” 张则平正陷入深深的失落,就像一个孩子在海边堆起了一座漂亮的沙雕,却突然被一个讨厌的巨浪打掉一样。可是听到崔判官的最后一句话,又像被打了一针吗啡兴奋了起来,急切的等待着下文。 崔判官继续说。 “你本来应该重新投胎为人,可是翻烂了生死薄,也找不到你的名字,最后居然在另一个分页找到了你。” “分页?”张则平莫名其妙。 “是的,分页”崔判官严肃的说,“这涉及到天界、凡间和地府之间一套严密的规则。不了解这个,你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你现在知道了神仙是真实存在的。可凡间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用你们人类的话讲,那是因为我们与你们不在同一个维度。我们处于比你们更高的维度,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你们,感知你们,影响你们,驱使你们,而你们却对此一无所知。而凡间并不像你们认为的那样是独一无二的,而是存在无数个平行空间,每一个平行空间,我们称之为一个分页。我们神仙的使命,就是管理这些分页,以使这些分页上的文明,按照既定的轨迹走向它们应有的命运。” “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养猪?”张则平有点愤愤不平,“那岂不是说我们凡人无论做了什么都是无用功,像猪一样迟早是被宰杀的命?” “哈哈,不愧是个聪明人,你的这个比喻很形象,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个说法在神仙圈里一定会很流行。”崔判官哈哈大笑,“我们就是养猪的,管理着无数个猪场,只要猪们老实吃老实睡老实长肉,就万事大吉,就这么回事。” 张则平还不死心,也不甘心:“难道就没有意外?” “你不就是一个意外?”崔判官白了他一眼,“别打岔,难道你不想知道你以前干的那些破事了?” 张则平立马静如处子,对人类命运的关心与悲悯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回你没有投胎,而是附身在明朝万历皇帝身上,时间是凡间公历1583年,也就是万历亲政第二年。崔判官缓缓说道,脸色不大好看。 “哇,又是一皇帝,不过这位好像也不大正常,难道又要开始一个‘missionimpossible’”张则平看似喃喃自语,不过越看越像是在洋洋得意. “你附身之后,办了三件事:改官制、练新军、革新科举。过程就不提了,反正十年后,建立了模仿500年后的责任内阁制,陆海军实现了火器化,科举变八股为文理工农医并举。”崔判官有点看不惯张则平的那副臭德行,开始语焉不详,“然后发生日本侵朝,你率军亲征,击退日军,顺手吞并朝鲜,并在朝鲜立法三章:‘冒认祖先者死,吹牛逼者流配三千里,整容者杖八十’,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则平忍不住哈哈大笑,肚子差点笑爆。 “又三年,你举兵十万东征日本,历五年扫平日本全境。之后大造海船,经20年尽迁日人于大安德烈斯群岛,几乎与五月花号同时到达北美。你说什么‘日人凶残,不可为邻’,那人家美国人招你惹你了,你非得大老远给人家送去这么一个邻居?400年后,日军侵美,三光政策,烧杀奸丨淫,无恶不作,大半个美国沦陷,纽约城几乎鸡犬不留。美国人民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浴血奋战八年,用无数血肉筑就新的自由女神……才在世界反法西斯联盟的帮助下收复国土,击退日军。都是你造的孽!”崔判官说得一本正经,脸色却十分古怪。 “老子真是个天才儿童!”张则平忍不住哈哈大笑。 “幸亏这次我们发现得早,对你不敢再怠慢,调集大队神仙去围捕你,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想就在你即将万箭穿身之际,你居然跨空了!”崔判官喃喃说着,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跨空?跨空是毛啊?”张则平变身好奇宝宝。 崔判官突然变得十分严肃,正色道:“你现在该问的不该是跨空。你能够穿越,是我们出了问题,还能够解释。可是你居然从一个分页跑到了另一个分页,这已经不能用凡间的规则解释了,然后你来到另一个分页没有投胎却做到了附身,生死簿上找不到你的名字,这几乎就是半神了。而你以未死之躯从一个时空跑到了另一个时空——也就是跨空,这只能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 “哇,原来我是神仙!”张则平美得哈喇子淌满地。 “你要是神仙就好了!我们也不用操心了,把你抓回来揍一顿,道,“你以为我们神仙闲着没事管你们这些猪场干什么?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折腾来折腾去跟我们神仙有关系吗?之前跟你说了,我们神仙管理凡间的责任,是要让每个分页——算了还是叫猪场吧,让每个猪场按照既定的轨迹走向它们应有的命运。你知道这个命运是什么吗?就是不能接近神,不能成为神!这是不能触碰的底线! 绝大多数正常的文明,其必然的宿命,就是毁于凡人自身的欲望与贪婪。因为欲望与贪婪,凡人会自相残杀最终同归于尽,会疯狂的攫取资源从而毁灭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会偏执的追求科技进步继而毁灭族群。也有极少数的文明,能够逃过种种劫难,发展到接近神的程度时,就需要我们神界插手,对这些文明设定时限予以毁灭。比如你这一世所在的文明,本来我们设定的时限就是凡间公历2012年。不过你们那个文明出了点小岔子,笨蛋太多,只出了一个爱因斯坦,还晚出现了一百多年,所以那个时限就没有必要了,这个文明注定没了接近神的机会。” 靠,真是傻人有傻福,原来缺心眼才是人类真正的救赎啊…… 崔判官突然面色一变,厉声喝道:“而你!前前后后在十三个分页文明捣乱,本来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们要毁掉那些分页能不能成功也是未知数吧?就算你们把那些分页真的毁掉了,那些分页里的我是死是活你们心里也没谱吧?因为这些事情你们也没碰到过对吧?——哦,对了,这么大个事派你个小判官来,你们神仙中的大官都出差了还是休假了?”张则平走到墙边,敲了敲墙壁,“隔墙有耳?哦,不对,你们神仙不用听墙角的,你们有仙法嘛,千里眼顺风耳什么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凡人又傻又笨,说错了话得罪莫怪。” 崔判官的脸色迅速灰败了下来。 “不过呢,我这次不为难你,我去。”张则平慢吞吞的说道,“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不敢保证哪天我心情不好再回来溜达一趟。”说完这句话,张则平站定,背起双手,双眼半闭半睁,心里却在发毛:我咋回来啊? “什么条件?”崔判官心理素质明显不咋地,急急问道。 成了!张则平心下大定。 “现在我不想说,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话说我到了那边想找你不费劲吧?” ……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奈何桥头,崔判官问道。 “等等等等!你这是要把我送到哪去啊?成为什么人?性别年龄相貌婚史病史财产什么什么的,你不说清楚我可不走。”张则平一副大爷相。 “这个……那些个分页被你破坏得面目全非,完全脱离历史轨迹,我也不好说啊。” “那我要是不满意,说不好我还要回来哟,到那时……” 话音未落,就觉得屁股一疼,一股大力传来,张则平身不由己的向前飞去,一头栽进忘川河。靠,就这么穿啊,老子自己不会跳啊?被崔判官那老小子阴了…… 远远的,依稀传来崔判官歇斯底里的狂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三章 四有青年安少爷 眼前是一团忽忽悠悠的白雾,脑袋也跟着忽忽悠悠的,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全身肌肉僵死了般的连小手指都动弹不得。 我是死了还是活着?或者附身了一个瞎子?或者是……植物人?! 张则平这个汗啊,但是他貌似还不具备出汗的功能。 隐隐的,耳边传来嘤嘤的哭泣声,貌似是在哭自己。再仔细听听,貌似哭声有二,一男一女。再再仔细听,这哭声怎么一个赛一个的假! 张则平有点怒了,一使劲,眼睛居然睁开了。 “啊——啊?不好啦,少爷又活啦!”一个女声拐着弯唱歌似的大喊大叫着,伴着一路桌歪椅倒的磨牙声渐传渐远。 “啊——啊!太好啦,少爷又活啦!”一个男声也拐着弯唱歌似的大喊大叫着,腾腾的脚步声在先辈开辟的通途大道上渐传渐远。 这都是什么毛病啊? 张则平的视线渐渐清晰,这显然是一间古代风格的卧室,布置得富丽堂皇又庸俗不堪。他——这时显然已经不是张则平了,正仰卧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卧榻上,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身上覆着一条光滑柔软的丝被。他爬起身,走到床侧的一张低矮书案前——文房四宝、一摞厚厚的书籍——哇,哥是个读书人唉!顺手捡起一本,咦!居然是春宫……下一本,还是春宫……那一摞,都是春宫……案上摊开的宣纸上,画的是一个惟妙惟肖的……光屁股妞儿。 现在这个脑袋包得像个阿三一样的家伙,前世也是阅尽av无数的主,这种平面二维的黑白线条哪比得上1080p来得活色生香?他鄙夷的撇撇嘴,把那些画册扔到一边,转过头来,对面居然很不搭调的摆着一座兵器架,刀枪剑戟的什么都有。刀是刀柄上刀背上刀刃上镶了七八十枚各色宝石的刀,枪是——看这样子貌似应该叫槊,挺长的都快戳到房梁了——槊柄上缠着五颜六色的丝线,槊刃居然金光闪闪!不知道是镀金还是纯金的。还有那把剑,剑鞘看上去是纯银打造,毫无疑问镶满了红红绿绿的各色宝石,最烧包的是剑柄上居然镶着一整块的足有小半个拳头大的猫眼石! 俺家是开珠宝行的?应该是没跑了。 屋子正中摆着一张罗汉床似的坐塌,上边的几张几案被撞得东倒西歪,碎瓷片和汤汤水水什么的撒得满地都是。转过一座同样镶金嵌玉,描绘着几个罗衫半解的古代仕女的巨大屏风,房门突然被打开,呼啦啦冲进了一群人,啊呀呀的一番惊叫之后,没等他搞清楚状况,就被簇拥回了床上。一个三缕长髯,一身青衣貌似郎中的家伙把他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据说刚才还是皮开肉绽的脸上连道红印都没留下,背后的一片青肿紫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郎中满脸见了鬼似的表情连服药都没敢开就抱头逃窜了,剩下一群唧唧咋咋鸭子般闹腾的下人打扮的家伙们,也被一男一女赶了出去,世界终于清静了。 他已经分辨出来,那个女的,就是“不好啦”。那个男的,就是“太好啦”。 “少爷,您活……啊不,看我这张臭嘴……” “太好了”是一个年约十六七的少年,一身青衣小帽的小厮打扮,长得还算眉清目秀,但是一双贼眼四处乱转,看起来十分不像好人。小厮装模作样的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点头哈腰贱笑着道:“少爷,您醒啦,真是太好啦!您不知道啊,您受伤这段时间,小的是吃不香睡不着,足足掉了好几斤肉啊。现在好了,少爷您醒啦,小的又有主心骨了,这日子……” “好啦好啦,你叫什么名字啊?”张则平端出一副电视里学来的少爷架子,装模作样的问道。 “啊……少爷你不认识我啦?”正在大拍马屁的小厮瞬间傻掉。 “呃……没看见你家少爷脑袋受伤了吗?少爷我失忆了!”张则平指指包裹得跟粽子似的脑袋,理直气壮的说道。多看电视剧果然是穿越一大利器啊,编瞎话都不用眨眼睛。 “失忆?哦,回少爷话,小的是书童啊。”小厮有点反应不过来,但还是习惯性点头哈腰的回答道。 “少爷我知道你是书童,我问的是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是少爷您的书童,名字就叫书童,还是少爷您起的名呢,您说这么叫着省事。”书童依然一脸贱像,点头哈腰的答道。 “咳……是省事。”张则平摸摸鼻子,一脸糗相,“那少爷我叫什么名字啊?” “少爷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书童目瞪口呆。 “少爷我现在除了知道你是书童,我是少爷,别的全不记得了!”张则平一脸的理所当然,“你赶紧把关于少爷我的所有事情都说一说,少爷现在好奇得很。” 书童伶牙利嘴,说得倒也清楚。 张则平,现在应该叫安子建,十六岁,京兆郡华阴县人氏,是华阴第一富户安海安老爷的独生子。安老爷幼年外出行商,中年暴富后回乡置业,几乎把半个华阴的田地商铺都纳于名下。不仅如此,安老爷在家乡搭桥铺路,修庙办学,还拿出大笔资财创办“积善堂”,收留因战乱天灾流离失所的鳏寡孤独,老病皆有衣食所养。华阴县内乃至整个京兆郡,提起安老爷,无论贫富贵贱无不称道,就连那些眼睛长到脑瓜道:“嗯,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些。这两年少爷我都在做些什么呀?还有我这伤是怎么回事?” “这个……”书童明显有点迟疑,抬头偷瞄了少爷一眼,立马神情坚定立场鲜明,铿锵有力的答道:“少爷您这两年除了偶尔去县学应卯之外,广交八方良人义士为友,游学四方,学以致用。咳……扶助妇幼,惩恶扬善,仗义疏财,资助地方发展……” “我呸!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当少爷的不要脸,你这个当下人的更不要脸!”正当书童拍马屁拍得口沫横飞天花乱坠,安少爷听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的时候,被一个宛若黄莺出谷又咯嘣溜脆的女声非常不和谐的打断,虽然这次没有拐着弯,但是安少爷立马辨识出了这个声音的出处就是那个“不好啦”。 初到这个世界的安少爷,首要也是唯一关注的,就是自己的身世,所以方才他的精力都集中在书童身上。此时听到这个好听得不要不要的少女的声音,竟是一呆,抬眼望去,又是一呆,然后就久久的呆在那里,状若痴傻。 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半身隐在安少爷的那个花里胡哨的兵器架后面,一手紧握着一杆几乎比她的手臂还要粗的大戟的戟柄,一手提着长裙,纤细的身体却半转向房门的方向,探出兵器架的半个身体明显可见一条腿从束身长裙中向前伸出,做出一副随时逃跑的姿态,像一只警惕的小松鼠。 现在应该是夏天,屋子里有点热,小姑娘上身着一件浅绿色的小袖短襦,一条白色的披帛搭在裸露在外的两条白若嫩藕的手臂上。下身着一件鹅黄色的曳地束腰长裙,身材纤细如弱柳扶风,裙腰高系在腋下。可惜小妮子还是太小了点,穿着这么性感的裙子,胸前也只是微微凸起,只不过就是颈下露出的那一抹嫩白,就已经让安少爷心猿意马口水四溅了。 小姑娘长着一张非常标致的瓜子脸,又大又亮的眼睛,小巧挺翘的鼻子,尖尖的下巴,一如卡通片里的卡哇伊美少女,俏丽里透露出些许调皮,天真中释放出无尽可爱——哇,这小姑娘要是生在他的前世,绝对是校花级别的——不对不对,应该早就被星探挖去成了童星、嫩模什么的,再长大点那绝对就是红颜祸水,俺们宅男心中的女神啊! 心理年龄超过三十岁的安少爷,正是怪蜀黍爱萝莉的年纪。虽说从来不敢造次,但是长期身为闷骚宅男内心中不可避免的yy却是一下子如同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安少爷正准备手忙脚乱的收拾一下不可抑止的口水,突然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念从心底如火山爆发般的澎湃而出,他几乎无意识的从卧榻上一跃而起,满脸淫笑,两只龙爪手高扬,扑向弱小的萝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四章 旷世奇爹 这一动,安少爷就感觉出这具身体的不同了。右脚一踏之下,坚实有力的大腿肌肉瞬间绷起,脚下似乎踩了根弹簧,身体一飞冲天,跟跳远似的一下跃出三、四米远,那两团小小的半圆凸起几乎近在手边。哇咔咔,流氓会武术,仙女挡不住,何况小小萝莉乎?安少爷双目淫光大盛,哈喇子淌出半尺,左脚再垫一步,萝莉手到擒来! 咦…… 就见眼前一道黄中带绿,绿中带白的身影一闪,唰的一下,萝莉不见了。这是什么功夫?八步赶蝉?梯云纵?草上飞?难道这个世界人人会武术,连萝莉也是轻功高手? 抬眼一看,小姑娘早已闪身到了屏风之后,露出一个漂亮的小脑袋,朝他眯眼一笑,两只大眼睛便成了两抹弯弯的月牙。然后朝安少爷一呲牙,一瞪眼,做出一个自以为凶恶的可爱表情,再一闪身,一阵熟悉的踢踢腾腾的毫无淑女风范的脚步声响起,继而传来那拐着弯唱歌似的大呼小叫: “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此处省略二十余姐)小心啦,少爷还是那副德性,你们还说他转了性!哼!我早就说了少爷他是狗改不了吃……我呸!大姐二姐三姐……” 安少爷完全痴呆了,不光是因为这个似乎会武术的小丫头。自从他上次死掉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了。前世那个懦弱怕事,闷骚蔫坏的自己似乎还在,却开始变得口齿清晰甚至牙尖嘴利,那个满肚饺子的茶壶似乎被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他又想起在阴间面对崔判官威胁时心头一瞬间自然而然闪过的那个可在瞬间倒转乾坤却又阴狠毒辣的计划……他不禁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这绝不是原本那个自己能够想到的。而就在刚才,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他的本能也该是正常的反应无非是在心里yy一下,安少爷肌肉膨胀精力过剩今天揍了张家小子,后天调戏了李家娘子,初一偷了老王家的鸡(你说这不纯粹是闲的吗?),十五又踹死了老刘家的羊,这还算事吗——医药费误工费车马费青春损失费什么的你要多少?一贯?安老爷给十贯!王家五只鸡刘家两头羊?安老爷统统死一赔十!也就是当地民风淳朴,加上安老爷在家乡广做善事,街坊四邻乃至官府捕快哪个没得过安老爷的恩惠好处?所以看在安老爷和钱的份上,安少爷横行乡里作恶多端倒也没惹出多大是非,偶尔有个别堵住安家大门等着安少爷求挨揍的泼皮无赖,也多被捕快武侯热心打发了。 大麻烦倒也有,一个是安少爷在“醉仙居”跟一伙外乡客抢座位——人家外乡客坐的好好的,安少爷非让人家滚蛋,外乡客初来乍到哪知道你安少爷是哪根葱,自然不让。于是安少爷就兴高采烈的跟人家打起架来,劈刺钩挂——安少爷使出他杨师傅当年驰骋疆场杀敌无数的功夫,打得一众身粗手笨的外乡壮汉东倒西歪哇哇大叫。安少爷越打越高兴,拿胡床当马骑,嘴里还“咴咴”的学着马嘶,把根支窗用的短棒当马槊使,脑海里畅想着自己当年校场上一槊穿四木人而犹不止的飒爽英姿,顺手一穿,这回倒是只穿了一个——不过是真脑袋。 得,玩出人命了,安大少爷也把自己玩进了大牢。不过没关系,安老爷为儿子高难度擦屁股的高光时刻又到了——安老爷连夜钻进了县衙,第二日飞马跑进了京师,待到县令大人开堂审案的前夜,安老爷再入县衙内堂,交给了县令大人一封书信——书童信誓旦旦的说是一位在朝廷上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的亲笔求情书信。然后安老爷又进了大牢,先找到儿子,再去找被同时拘押的原告,商谈至天光放亮方才离去。 于是第二天开堂,原被告众口一词,双方因琐事争执而斗殴,安少爷只是旁观而未动手,死者是被书童的同事——马夫失手打死。于是县令大人从善如流,马夫因过失杀人,流一千五百里杖一百;安少爷御下不严致使奴仆犯法,笞五十。不过据书童说,最后挨了那五十下竹板的,是书童的屁股。 两天后,人们看到那几个外乡客赶着四辆大车离开了县城,除了一辆车上载着一具棺材,剩下三辆大车都被压得沉甸甸的,两头驴子拉着都费劲。至于说那位可怜的马夫,书童很羡慕的告诉安少爷,马夫倒是真被流放出一千五百多里去——高密郡安丘县——马夫的老家。如今马夫不但被安老爷除了贱籍放了良,还给他买了两百多亩地,娶了一个漂亮的娘子,与之前为人奴仆的身份已是天壤之别。弄得如今安家上下百十号奴婢日夜巴望着少爷再搞出几条人命,自己拼了小命也要挺身而出忠心护主,替少爷的不会话了。 “哎呦,少爷您别急啊,小心身子,您的伤还没好利索呢!”书童手忙脚乱的扶住安少爷,满脸的关切一点也不像假的。 “你……不恨我?”安少爷惊疑的望着书童,眼中的愧疚、惶恐和尴尬也绝对不是假的。 “恨您?怎么可能呢?”书童一脸的不可置信,“小的卖身给安家,连这条命都是少爷您的,何况一个没过门的娘子?小的跟着少爷,少爷吃的喝的玩的乐的,哪样小的都能跟着沾点光,这份享受和体面咱们安府上下哪个下人赶得上?再说了,那个“苏三家”的沈姐儿,那身条儿,那脸蛋儿,榻上那个讨人喜儿的可人意儿,要不是少爷您打赏给小的,小的今生今世也无缘享用啊,那个黄毛丫头算什么!少爷您真是多心了。只要少爷您保重身子,龙精虎猛,小的做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啊!” 看着书童那满脸的谄媚又一副忠心耿耿的无耻样子,安少爷的大脑彻底当机了。 ——我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人,真是无一不极品,个个是奇葩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五章 两个假妞 书童退出房去,安少爷仍呆呆的半倚在榻上,不知所以。他来到的这个世界,遇见的人碰到的事,无一不充满了古怪和不可思议。安少爷之前的种种恶行,更是以他前世的经验无法应对和无法自处的。他应该惭愧、悔过和痛改前非?可那些吃过喝过泡过爽过的他半点没沾着,黑锅却背了一大摞。可要说与他无关,毕竟他现在占着人家的肉身,以后还要以这个肉身的名义活下去。 想不出办法,搞不清是非,算了,管他呢。毕竟张则平的灵魂还在主导着他的思维方式,遇到麻烦绕过去,绕不过去就闭上眼。他相信人力有时而穷,与其逆水行舟不如随波逐流。 就算寒风冻死我也得明天才垒窝……呃,这是拖延症又犯了。 书童还告诉了他几件事。 首先是他的伤。据说当日他跟书童正在县城闲逛,碰上西城开杂货铺的李家小娘子。按照常规套路少爷在前,书童抄后路,把李家小娘子堵在了一个小胡同,正欲调戏一番,突然背后挨了一掌。安少爷一头栽在一堆砖头瓦块上从此人事不省。书童光顾着抱着少爷哭号喊叫了,连偷袭的人影都没看着,等把少爷抬回家,各路大小郎中蜂拥而至,少爷已经是命悬一线,全靠人参灵芝等大补之物吊一口气了。最为蹊跷的是安老爷的表现——一向对儿子爱逾性命的这位便宜老爹,在儿子垂危之际,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府内唯一知道安老爷去向的外宅管事安九,今天在他苏醒后也匆匆离府而去。有人看见老爷飞马向东而去,书童于是安慰他说老爷是去东都延请名医了。请名医?那去京师不好吗?一天一个来回都富余,华阴到东都少说也有八九百里,就算是跑死快马也得两天两夜才能回来,该咽气的早咽气了,请神仙还差不多。不过安少爷前世的记忆里,父亲这个角色在大部分时间都是缺位的,对这位行事出人意表的老爹缺乏感情基础,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还有就是他虽然从这个世界中出现的地名、官名和服饰称谓上判断他所在的应是隋唐年间,如今在书童那里得到了证实——与他前世所知的历史大体没有什么出入。现在是隋大业八年五月,杨广在位,什么迁东都、杀诸王、凿运河、宴胡商、发展科举、征吐谷浑,跟史书上说的差不多。今年正月一过,又尽起天下十二卫兵马,遍征河北河东民壮号称百万大军东征高句丽,如今激战正酣,如果再大败而归那就更对了。不过这些事暂时跟他也关系不大. 在榻上发了会儿呆,喝了碗味道奇怪的粥,安少爷有些莫名焦躁。记忆里自己一向拿得起躲得开,现在却有些放不下了。安少爷一把扯掉让他更趋烦闷的裹头布,信步出了门。 这是一个类似北京四合院,由四面白壁黑瓦的高墙环绕起来的方方正正的一个大院落,占地极广。院落中间是一座高大精致的八角亭,周围环绕着标准游泳池大小的水塘,塘上荷叶片片,蜻蜓低飞,塘岸繁华绿树交相掩映,让刚才房中的烦闷燥热几乎一扫而空。八角亭的东西两侧是两排厢房,正北面,一孔小桥正对着的,就是他刚刚走出的那间正房了,现在才发现看起来像一座二层小楼——之所以说看起来像,是因为二楼不是能说徒空四壁,而是完全没有四壁,四个粗大的木柱撑起一个黑瓦高檐的屋话。可蹊跷的是,那话好像也是小七说的,接着便传来呼呼噜噜的类似猪吃食的声音。 安少爷忍不住好奇,直起身探头望去,正赶上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就见小亭之上,小七姑娘席地而坐,既不是那种姑娘家该有的跪坐,也不是那样非正式场合的盘腿“胡坐”,而是大马金刀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前伸,向两边分开,幸亏穿的是长裙才没有走多少光,只露出小半截白生生的小腿和一双珠圆玉润的赤裸的天足。至于鞋子,早就一歪一倒被人家甩在了一边。 小七的面前,由左至右依次排列的是:一盘油饼,约四五张,每张直径大约十公分,半斤的分量;一满盆水果,有石榴、梨子、桃子等等;半只煮羊腿,看上去有四五斤;最右边摆着一只小瓮,里边漂浮着面片状的东西,估计是传说中的馎饦。小棋姑娘手里正捧着一个小罐,里边应该是炖肉,因为她嘴上正咬着一大块汤汤水水的肉块,那肉块大得让她一下子塞不进嘴去,她正咬牙切齿全然忘我的跟那块顽强的肉斗得你死我活,汁水溅得满脸都是,顺着她那尖尖的下巴,淌到她的短襦上、长裙上,一片狼藉,像只脏污的小花猫。 陡见安少爷神兵天降,毫无防范下小七那两只本就大得吓人的眼睛瞬间放大了足有一倍,像两只小探照灯,嘴巴一张,那块垂死挣扎的肉啪的掉到了长裙上。然后,让安少爷久久不能忘怀且心有余悸的一刻到来了: “啊——” 一个说不清该用海豚音爆破音或者什么什么音形容的高亢的、尖锐的、触及人的灵魂深处和肉体承受极限的尖叫,瞬间在安少爷耳边炸起。安少爷很久以后还非常笃定的相信:把这个极品尖叫搬到两军阵前,绝对不比那张翼德当阳桥上的一声吼差上半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六章 小七的理想 小七的小脸红得像只大苹果,低着头,身子不安的扭啊扭啊,两只小手一会儿背在身后,一会儿挪到身前,似乎觉得仍不自在,于是捉住那条可怜的披帛狠狠的扯啊扯啊。还不忘时时抬头偷瞄一眼安少爷,再悄悄的向后退出小半步。 安少爷盘膝坐在亭中,没完没了的掏着耳朵。尖叫声虽然已经消失很久了,可他居然还在幻听……眼看着那个罪魁祸首就快要溜出亭子了,安少爷暂时放过耳朵,开口问道:“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吃午饭!”小丫头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立马回答得坚定不移。 安少爷扫了一眼面前那堆足以喂饱一只饿了一冬的狗熊的的食物,揶揄道:“你的午饭?” “嗯……还有早饭剩下的,不吃掉浪费!”小丫头顽强抵抗,“还有昨晚剩下的……” “哦。少爷我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是咱们家的伙食没这么好吧?”按照安少爷对这个时代的了解,眼前的这些食物绝对算得上豪华大餐了。要是安家下人都是这种伙食标准,多厚的家底也早败光了。 “唔,那个……今天过节加餐……不对,是加餐庆祝那个……”小丫头还在垂死挣扎,但明显开始语无伦次,声音越来越小。 “庆祝少爷死了还是庆祝少爷死而复生?”安少爷促狭的问道。 小丫头的脸蛋涨得更红了,小拳头紧紧的攥住,猛的抬起头,一脸决绝,咬牙切齿的说道:“是我偷吃了,你想怎么样!你想打我罚我羞辱我,那就来吧,本姑娘豁出去了,大不了死给你看!” 眼看着小七姑娘的狮子吼神功蓄势待发,尤其是貌似又要搞出一条人命,虽然安少爷对这些古人动辄就死去活来的非常的不理解,但还是赶紧起身拦住:“别别,咱们有话好说。多大点事啊,我不过问问,用得着要死要活的吗?” 安少爷的话明显出乎小丫头的意料,她呆了一下,然后立即警惕的后退一步,斩钉截铁一字一顿清晰无比的抛给安少爷三个字: “你——骗——人!” “我骗人?”安少爷莫名其妙又委屈无比,又踏上一步急忙解释道,“你看,我骗你干什么?不就是吃点东西吗,我也就是问问而已,真没有别的意思……” “你——站——住!”小七一声低喝打断了安少爷急吼吼的辩白,隐隐带着三分狮子吼的风雷之音。与此同时,举起两只小拳头做出一副拼死抵抗的姿势,身体却半转向后,一腿后探,随时准备逃走。 安少爷立马一屁股坐在地上,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 安少爷这么乖,小丫头倒是有点手足无措了,迟疑了半响,问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能打什么坏主意啊?”安少爷无奈的摊摊手,“你看看咱俩,还像是少爷跟丫环吗?我怎么觉得像是女阿sir在审流氓?” “丫环是什么?阿射又是什么?”小七姑娘满脑门子问号,完全不管自己离题万里。 “呃……”安少爷无言以对。他对时而精灵古怪时而脑子缺弦的小姑娘很好奇,也很想对两人的关系一探究竟。可是眼前这个状态,似乎完全没有交流的可能性。等等!他心念一动——这个年代的人,似乎都很是敬天地畏鬼神,赌咒发誓对他来说跟吃顿饭没区别,可对这时的人来说,却是了不得的事。 安少爷挺身端坐,郑重的举起左手齐眉,收起大小拇指,起誓道:“我,安子建,向小七姑娘发誓:今日对小七姑娘所说所为,全无二心,无一字虚言。若违此誓,横死当场!”话音刚落,满脸的郑重其事变成了嬉皮笑脸:“嘿嘿,这下你放心了?” 小丫头却好像对他发誓什么的毫无兴趣,学着他举起左手,翘起三根纤细的手指,一脸真诚的求知欲:“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安少爷对这个大脑异常发育或干脆没发育过的小妞彻底无语,旋即咬牙切齿的对他吼道,“少爷我在对你发誓好不好!” 小丫头吓了一跳,好像半天才缓过神来。突然大眼睛一闪,跳脚大叫:“又在骗人!你昨天死透了还能活过来,现在没灾没病的怎么死得了!” “那你说怎么办?”安少爷哭笑不得。 “除非……”小丫头歪着头,俏身玉立,一根葱白的手指含在嘴里咬啊咬的冥思苦想。终于她灵光一现,欢快的嚷道:“除非你承认自己是大笨蛋大混蛋大……肥猪大狗熊!” “呃,好吧,我是大笨蛋大混蛋大肥猪大狗熊……还有癞皮狗大叫驴什么的,行了吧?”安少爷彻底被这丫头打败了。 “一言为定!”小丫头欢乐的答应着,果然对发誓那套把戏毫无疑心。她一蹦一跳的来到安少爷身边,刚才的严防死守不翼而飞,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来,照旧那副不雅的姿势。接着,她一伸手,又想抓起那罐肉汤。 “小七,你很饿吗?”安少爷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饿啊,人家刚吃过午饭,都快撑死了。”小七很可爱的嘟着嘴,拍着鼓胀胀的小肚子,给了安少爷一个大白眼,“还不是怪你!” 安少爷莫名其妙的摸摸鼻子。说到吃,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他只喝过一碗粥,倒是有些饿了,可眼前那些坛坛罐罐里的吃食,无不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油脂,让他毫无食欲。他勉强捡起一只梨子,啃了一口。 “小七啊,少爷对以前发生的事情真的不记得了。咱俩之间的过节,呃,是少爷以前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现在向你道歉。可是熟话说知错能改才是好同……好少爷嘛,你也得让少爷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吧,要不怎么改正呢?你跟我说说,少爷都怎么调戏……呃,少爷跟你之间的往事。”安少爷一脸诚恳的教唆道。 小七自打安少爷发誓,卸下一身防范的盔甲之后,似乎跟他亲近随便了许多。她学着少爷的样子捡起一只梨,又使劲揉了揉肚子,似乎想给那只梨子挤出点地方。最后,她终于放弃,叹了口气,扔下梨子,没心没肺的向安少爷讲述起自己的血泪史。 小七的家乡本在扬州,五岁时因家族获罪而被籍没为奴。大业四年也就是小七九岁那年,朝廷为补开凿永济渠之不足大举发卖官奴,她又成了私奴,被牙侩辗转卖至京师。安老爷一赴人市给儿子挑黄花大闺女的时候,指定要年满十四岁的,牙侩一时搜罗不足,就拿刚满十一岁的小七人家柴禾妞一抹平啦,再说跟府里的姐姐妹妹比,人家就是瘦嘛。”小丫头嘴里不依着,但是明显绷不住的有点眉开眼笑,还俏巧的白了安少爷一眼,像是在撒娇,顿时让安少爷的骨头轻了好几两。 “少爷发过誓的,对小七说的都是真话,绝无虚言!”安少爷立马高举左手继续操练赌咒发誓大法,然后嬉皮笑脸的凑近前去调笑道:“要是你实在不信,少爷我解了你的衣衫,再检查检查?” 啪—— 一声脆响,安少爷的脑门上挨了一记,一脸羞涩又恼羞成怒的小七蹦起身来,跳脚骂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大骗子,不怀好意,狗改不了吃……” “你不是说少爷我都扒过你无数次了吗?还有什么没看过的?至于吗?”安少爷捂着火辣辣的脑门,一脸的委屈。 “还有亵衣亵裤的啦!”小七满脸羞臊,跺脚叫道。 “哦。”安少爷使劲揉着脑门,小七弄不好练过大力金刚掌,那一巴掌的力道绝对不是盖的。 小七张牙舞爪的对着安少爷比划了半天,看着他一直在跟自己的脑门较劲,似乎觉得现在的少爷安全了许多,于是又坐在了安少爷的身边,捡起一只桃子,很不甘心的啃了一大口。 “这……”安少爷指着小七那一双裸露在外的晒了半天太阳的小腿和两只赤足,满脸是故作的大惊小怪。他知道这时候不存在内裤这种物体,小七貌似又没穿那种像面口袋似的亵裤,那意味着…… 风云滚滚,电闪雷鸣,小七同学终于爆发了! 啪啪啪啪—— “老娘以为你死了好不好?老娘终于解放了好不好?老娘今天忘了穿好不好!!!” 小七这回接连使出狮子吼和八卦连环掌,噼里啪啦在安少爷的脑门上印下一大摞五指山,紧接着一条白生生粉盈盈的玉腿从裙下探出,向着安少爷那张英俊的俏脸一往无前的扑面而来,于是安少爷满脸色迷迷的一头栽倒在地,恍惚间,瞄见一个疯狂暴走的小丫头在满地找鞋。 …… “小七啊。” “哦。” “少爷从今天起,决定痛改前非再也不欺负你了。你呢,能不能对少爷我客气点啊,别动不动拳脚相加的。” “哦。” “你哦什么哦啊!到底能还是不能啊” “是,少爷。” 现在的安少爷,印堂发亮,满面红光,话的。” “第一条,不许打我骂我欺负我不许扒我衣衫不许说我柴禾妞不许说我一抹平。” “怎么这么多不许?这是一条吗” “好不好嘛——” “好好好……小七你好好说话!再这样下去少爷就算不骨质疏松也要兽性大发了!” “哦。第二条,人家不会梳头更衣铺床叠被随行礼仪,也不懂琴棋书画女红针线,你不许嫌弃人家。” “是,大小姐,小的知道啦!” “第三条……” “还有第三条啊?” “最后一条啦!真小气!” “好吧,你说吧,祖宗!” “你要当着内宅所有人的面,把我拖进房去!” “啊——还要拖啊,拖你进去干吗?聊天啊?” “是啊,不聊天干吗?凭什么你谁都拖,就不理睬我,让姐妹们都瞧不起我。我就是要让她们看看,我小七也有被少爷拖进房的一天!嘿嘿嘿……” “老天爷啊!你收了我吧——” 远远的,安府的后花园里传来一阵绝望的嘶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七章 拖萝莉进屋 跟小七一路吵吵闹闹的出了后花园,进了内宅。安少爷的心情很舒畅,在前世他本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的等级优越感,更不觉得这个彪悍的小丫环揍了他一顿就如何的大逆不道乾坤颠倒。相反,他倒是越来越喜欢上了看上去集呆萌野蛮于一身的小丫头。这样纯然本真、自然天成、污而不染的姑娘在他的前世近乎绝迹,只能作为梦中情人幻想一下罢了。如今却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怎能不让他如获珍宝爱不释手?挨几下粉拳玉足算什么,更何况闻上去香喷喷的。安少爷贱兮兮的想着,越发的眉开眼笑。 “少爷!少爷出来啦!” 刚走进自己的东跨院,呼啦啦足有几十号人就把他团团围住,挤得水泄不通。似乎人人都知道少爷失忆了,于是乎纷纷大呼小叫的向少爷介绍起了自己,唯恐落后。 “少爷少爷,我是二狗啊!我是给您养狗的!”一个浓眉大眼、身材粗壮的年轻小厮被挤在人群之外,嗓音异常的洪亮,正拼命的向他划拉着双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溺水呼救呢。 “少爷少爷,我是小车啊!我是给您赶车的!”一个身材高瘦,留着八字须,贼眉鼠眼的小厮被挤得东倒西歪,却死死的抓住他的一片衣袖,看那情形,既像骤逢偶像亲临的粉丝,又似幸获领袖接见的顺民,就快激动的痛哭流涕了。 “少爷少爷我是小马啊!我是给您养马的……” “少爷少爷……” (——我说安少爷你大爷的,你就不能稍稍勤快那么一点点,起几个像点样的名字吗?穿越版安少爷呻吟着……正版安少爷怒吼:你大爷的包叔,到底是谁懒!!!) 安少爷正应付不暇、一身臭汗之际,就见人群一阵大乱,一坨坨红红绿绿、花里胡哨的如同打翻了染坊似的不明物体以横扫一切壮仆粗汉的姿态蜂拥而来——横扫?多么熟悉的字眼!不过小七的那个横扫,跟眼前的这一坨坨比起来,又完全的不值一提了。 这一坨坨的胖妞肥婆,小的十七八,大的年逾三旬,但普遍的特点是身材有些过于丰腴,脸蛋有些过于圆润,屁股大如磨盘,胸前吊着两只冬瓜,下巴少说有俩,腰肢却是半个欠奉……一坨坨的肉山滚滚而来,将安少爷团团包裹当中,肥肉在身边荡漾,脂肪在在眼前横溢,安少爷顿时气都喘不匀了,这就是一二三四五六?……那个正版安少爷不但吃得油腻,对女人口味更重啊! “咳咳——感谢大家对本少爷的关心,现在我要向大家宣布几件事。”好容易在书童护驾下杀出重围,安少爷站到台阶上,向府中的一众奴婢仆妇发表讲话。 “这几日我爹不在家,少爷我有伤在身,府中上下无人主事,难免少了些规矩。就像刚才那样对少爷拉拉扯扯鬼哭狼嚎的,还有没有点上下尊卑的样子?先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打现在起,都好好想想自己是干什么的,该干嘛的干嘛去!再让少爷我看着不顺眼觉着不自在,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人上位者必先立威的道理安少爷是懂的,所以他先吹胡子瞪眼睛了一番,压压场子。 “哎呦——我的少爷唉,奴家这不是一时欢喜得忘了形嘛,说到底也是奴家对少爷的一片痴心呢。少爷您这是身子初愈心火未除啊,一会儿让奴家给您去去火!”那位下巴低垂堪比鹈鹕,脸蛋耷拉好似弥勒,蛮腰让水桶掩面,玉腿让大象汗颜的小四姐姐,一步一摇肉浪滚滚的走上前来,一边说着,一边还向安少爷竖起一个风情万种的兰花指。 我去! 安少爷差点把上辈子噎死他的那块饼干都吐出来。他对什么肥婆熟妇完全没兴趣,甚至十分厌恶。不过他毕竟还不太适应恃贵凌弱,更何况对于一个女人。所以他强行按捺住肠胃的不适,勉强用尽可能平淡的语气道:“本少爷没叫你过来伺候,退下!” “少爷——”小四似乎有所依恃,毫不在意腻声唤着,继续凑上来,肉乎乎的身子有意无意的蹭着他的胸口。其他几个胖妞肥婆看上去也受到了鼓舞,呼啦啦又簇拥过来。 眼看自己又将被肉山压不疼的吗?” “唉呀,第一次嘛,有点疼是难免的,忍忍就好啦。” “哎哎——还疼还疼,你骗人!我不要啦!” “乖哈,人家这不也是头一次嘛,体谅体谅哈,嘿嘿。” …… “现在不疼了吧?” “嗯,不疼了。可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怎么怪怪的?我感觉很好啊!” “有点麻,有点痒,还……还是有点疼。” “好啦,再忍一忍,马上就完啦!” “哦。” …… “小七啊,你这是给少爷梳头还是给少爷剃度啊?”安少爷手里攥着一大缕头发,龇牙咧嘴的说道。 “唉呀呀,熟能生巧嘛,以后就好啦!”小七乐颠颠的跑过来,还捧着一面铜镜给他看。 只见他那本来乌黑浓密的长发,被一层层一排排的编成小辫,跟山路十八盘似的高高盘起,以直插云霄之势扶摇直上,又像在脑袋上顶着一座小辫辫就的宝塔。还有几缕不听话的小辫从队列中溜号,如弱柳扶风般的飘摇在他的颈侧,蹭得他又麻又痒——隋朝男子的发髻他只是见过,这种“宝塔镇河妖”式的奇葩发型他也不好轻易的大惊小怪,只是那些小辫让他联想起隋唐时期流行胡服,这莫非是“胡发”?于是他忍住满脑袋的不适,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七啊,你给我梳的是什么头啊?” “我刚刚想到的啊!想到做到,我聪明吧!”小七满脸得意的献宝道。 “啊——让我去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八章 无敌神功呢? 翌日,安少爷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打算继续赖在榻上睡个回笼觉,又觉得有些饿了。他悻悻的爬起来,喊了两嗓子小七伺候洗面更衣没人理他,就蹑手蹑脚的下了地,来到外间。 外间的地榻上,一身亵衣亵裤的小七姑娘脸蛋红彤彤的,睫毛翘着,嘴巴嘟着,鼻翼轻轻翕张,以极其不雅的一个标准的“大”字形俯卧着,像只贪睡的小懒猫睡的正香,连本该枕在头下的藤枕硌在脖子上依然无知无觉。安少爷本想一巴掌拍在那个弹性十足的小屁股上,然后大叫一声“太阳照屁股啦还不起床!”可是心底莫名的一动,让他弯下腰,慢慢的抽出藤枕垫在她的头下,再把踢到一边的丝被给她轻轻的盖上。之后,还是没忍住在她那粉嫩的小腿上搔了一把,然后溜之大吉。 自己套上外袍,把头发胡乱的扎个马尾,然后安少爷就兴冲冲的出了门。来到外宅,找到正张罗着家人忙里忙外的书童,急吼吼的找饭吃。书童连忙撂下手头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给少爷张罗早餐。 昨日得了他的吩咐,这顿饭果然不见油腻,清淡得很:一碗小米粥——嗯,应该叫粟米粥,几碟绿油油、脆生生的不知名小菜,半只咸鸭蛋,吃的安少爷神清气爽。饭毕,他拽过在一旁伺候的书童,少爷要出府了! 刚出府门,呼啦啦围过来几个身着公服腰挎横刀的精壮汉子,为首一人眉开眼笑,拱手揖道:“安公子,您大好了?” 看少爷一阵愣怔,书童赶紧凑过去,贴心的低声介绍:“这是县里的边捕头。” “啊呀呀,早啊边捕头。有劳边捕头挂念,小弟无恙啦。”安少爷反应不慢,立马照猫画虎的回了一揖,笑嘻嘻的答道。 “早……”边捕头有点迷糊的抬头看了看早已高挂中天的太阳,连忙又问道,“安公子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这不是在府中闷了几日嘛,今天出来消散消散。边捕头有事吗?”安少爷问道。 “是这样。本县境内的治安一向良好,不敢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是匪人绝迹,百姓安居乐业……”说罢,边捕头似是无意的看了安少爷一眼,看得他一阵心虚,“可近日却有强人流窜本县作恶,导致安公子无端遭此一劫,王县令和赵县尉非常震怒,责令本捕头限期破案,请安公子无须挂心。不过昨日安公子转危为安之后,赵县尉担心那强人得知后再来为难安公子,特命本捕头带手下差役人等前来保护。所以,还请安公子稍安勿躁,在强人未落网之前,尽量减少外出,既不让我们为难,也不给强人可趁之机。” 强人?你嘴里说是强人,心里把他当成为民除害的侠客义士都说不定!安少爷心下腹诽着。不过不管是强人也好,大侠也罢,他都不怎么在乎。崔判官可是亲口说过他还有几百年寿辰的,简直是个不死的妖怪。就算他想死,又有哪个牛头马面无常小鬼活腻歪了敢来收他? 于是安少爷甩开手中的折扇,摇了几摇,满不在乎的说道:“谢谢赵县尉和边捕头的一番心意。不过这消息传出还不到一日,强人哪能知道的那么快?我不过在附近转转,边捕头放心啦!” “可是……” “再说了,上次是那强人暗中偷袭才得了手,我岂能再给他偷袭的机会?别忘了本公子也曾是武举出身,正想跟那强人较量一番!本公子丢的场子,一定要自己找回来!”安少爷咬牙切齿,狠狠说道。 “这……” “书童——” 书童立马知情识趣的从袍袖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串串的钱,挨个塞进公差的手里,最后把剩下的一股脑塞给边捕头,满脸堆笑道:“边捕头还有各位兄弟辛苦了,这是我们少爷的一点心意,也请您行个方便,我们少爷说了……”一回头,才发现自家少爷都快溜出半里地了,顾不得边捕头,连滚带爬的追去了。 …… 安家庄有大约两百户人家,在那个年代,哪怕是在京兆郡这个堪称天下最为富庶繁华、人烟稠密的地区,也算是个不多见的大庄子了。这里的庄户,安姓一族几乎占了绝大多数,而不管是安姓还是外姓,又几乎都是安老爷家的佃户。华阴安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姓,安老爷家一支在安家也不是嫡系长房,可谁让人家财雄势大,连官府世家都礼让三分呢?再加上安老爷乐善好施,造福乡里,地租每亩田只收粟五升,免费为佃户提供种子耕牛,逢上个天灾人祸更是减租免息,赶上个大年小节还有红包送上,简直比种自家地还划算,全天下上哪找这么好的东家?于是不管族长族老还是赤贫外姓,有地的都卖给了安老爷,没地的更是理直气壮的给安老爷家种地。安老爷回乡十余年,买下了整个安家庄,可安家庄的庄户们却丰衣足食,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成了远近闻名的福乡乐土。 此时已是暮春,犁地播种等重农活已经结束,庄户们大都还算清闲。从庄里横穿而过的官道两侧的树荫下,三三两两的庄汉村妇,一边聊着闲天,一边或修补农具,或织补衣物,小孩子围着他们奔走嬉戏。庄子中心那个唯一的小酒馆里人满为患,中央的一张矮几上,几个过路行商正大声谈论着一路上的杂闻轶事,庄汉们围在四周,沽来两碗浊酒,就着几粒盐豆,或坐或蹲,听得入神。 安少爷一身素白色的长袍,一手负后,一手摇扇,面如桃花,满脸坏笑,一步三晃,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小帽,贼眉鼠眼的书童,像极了他印象中的地主恶少出来为祸乡里的模样。可接下来他预想的鸡飞狗跳、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场面却没有出现,除了个别人居然还站起来跟他打个招呼外,大部分人无动于衷,该干嘛还在干嘛。 他本是一心想继承正版安少爷的恶霸衣钵,欺负欺负良善弱小,调戏调戏大闺女小媳妇,下馆子不给钱,大路中间横着走什么的。反正以他现在的身份,军国大事与他无关,老爹的生意也沾不上手,书不让读武不让练,他还能干点啥?可貌似坏蛋也不是想当就当的,起码眼前这些群众演员就很不配合,让极度缺乏作恶经验的他无从下手。 “书童,他们看见本少爷怎么不跑啊,你不是说我人见人怕,有小儿止啼之效吗?”安少爷拉过书童,心虚的问道。 “少爷您在这十里八乡的颇负盛名,有口皆碑……”书童拍马屁那是本能反应,完全不经过大脑。等他反应过来,结合少爷醒来以后的变化,立马改口,“咱们家里这片地儿少爷您早就玩腻了,懒得跟这帮粗汉蠢妇一般见识,对他们少有骚扰……那个教导,所以他们对少爷……那个缺乏尊重……” 原来安少爷还有不吃窝边草的恶习!本来他还对着路边一个卖梨的村姑蠢蠢欲动,如今只好作罢。身子也不晃了,扇子也不摇了,一脸无趣的踱进那个小酒馆。书童赶走了几个庄汉,空出一张矮几,请安少爷坐了过去。 “及至今年正月,陛下御驾亲征,亲率大军两百万分左中右三路,齐头并进东征高句丽。三月强渡辽河,大败高句丽军,杀敌十万!包围辽东城。同时派遣宇文大将军统兵五十万抄敌后路,来护儿将军领水军二十万侧击之。我听军中的亲戚说,我朝大军兵强马壮气势高昂,高句丽小丑人心惶惶兵疲甲破,我军大胜那是指日可待啊!陛下玄谋妙算,将士锐志奋勇,就连我等小民也是与有荣焉,热盼王师凯旋啊!”一个身材不高,黄脸短须,面貌有些猥琐的行商口沫飞溅的夸夸其谈,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破酒馆里的村野闲汉,而是正倨立在朝堂当中给皇帝老儿作军情战果汇报。四下里围坐的庄汉们也很配合的啧啧赞叹—— “啧啧,两百万大军呢……唉我说二蛋子,两百万是多少人啊?有县城人多吗?”一个庄汉跟着啧啧了半天,突然很好学的扯过身边的一个汉子问道。 “应该差不多!你想想啊,咱们安家庄还不到几百口子人,每年收粮的时候里长还经常算不明白人头呢。县城有多少人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比两百万少。你不信?咱算算哈,一个里长能管几百口子人的钱粮,县官老爷养着一百多号捕快税吏,就能管一百多个几百口子人。皇帝圣明,是天子,我估计着怎么也能句话,一人一脚也弄他们个筋断骨折!”书童实在看不惯自家少爷那副没德行的样子,忍不住凑到他耳边,好心的提醒。 “边去,看少爷怎么跟他玩!”安少爷一把把书童扒拉到了一边。 那边厢,方才还一脸正气的行商,目睹了安少爷“花容失色”的媚态,顿时跟变脸似的换了一张和气的笑脸,走上前去抓住他的手,轻轻的拍着:“这位小公子可是‘香火兄弟’?” “啊……”安少爷一呆,他没听明白。 “只要小公子愿为某侍寝一宿,今日之事自可略过不提,你看……”行商色迷迷的说着,越凑越近。 我去!演过了!安少爷明白过来了,顿时恼羞成怒,一把甩开行商的手,左腿一记正踹,狠狠的踹向行商的下腹。于是猝不及防的行商就像是断线的风筝般飞出三、四米远,双手捂住下身,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已是昏迷过去——看来他下半辈子都不用为找人侍寝而烦恼了。 安少爷一脚既出,看也不看对面那几个跃跃欲试的行商伙伴,自顾自的摆起了pose:双腿分开下蹲成马步,再左腿后撤成四六步,身体微微后倾的同时左臂向后张开上扬,竖掌如刀,右臂则平直前伸,掌心向上,五指略分,食指向上轻轻一勾——这分明是剽窃黄飞鸿的经典起手式嘛!不过也有正版的,就是安少爷那独有的霸气中泛滥着淫荡,犀利中荡漾着贱相的笑容,那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好——” 眼见那个本来身份就比自己高贵不了多少,还出言辱骂自己的行商被少爷干脆利落的一脚踹翻,接着少爷又亮出这么漂亮的功夫,围观的庄汉们无论是心向少爷的还是纯粹看热闹的,都忍不住叫起好来。于是乎安少爷更加得意,食指对着那几个行商伙伴勾得更轻快了——要是再有几个无知美少女捧着花跳着脚流着眼泪大喊“安公子我爱你”就更完美了!安少爷意淫着,陡然间眼前出现一只硕大的拳头,而且越来越大! “啊——” 伴着安少爷没完没了的“啊”,他的身子也跟断线的风筝似的向后飞去,然后降落在一张矮几上,顿时几歪酒洒盘飞碗打。昨天挨了小七一顿连环掌,也不过是眼前一花,可现在却如同千树万树梨花眼前开,还没等他想明白为毛自己一身武功还会被揍,便有更多的拳脚便雨点般的砸在他身上。 “救命啊——” 安少爷重生也不过一天,这般绝望的嚎叫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响彻在安家庄的上空了。 …… 小酒馆门口的台阶上,安少爷四仰八叉的斜倚在书童身上,方才那个如玉树临风般的翩翩佳公子,如今衣衫破烂,一身滴滴答答的酒污汤水,还沾着几片菜叶,像是刚从泔水缸里捞出来的似的。那张让如花少女都会嫉妒的俊俏的脸蛋上,一面高高肿起,一面赫然是几道鲜红的抓痕,鼻血还没擦干净,最扎眼的就是一只乌漆麻黑的大熊猫眼,倒是显得颇为俏皮可爱。 “少爷,以小的旁观您练武十年的经验来看,您自创的那个起手式进可攻,退可守,也就是少爷您天纵奇才举世无双才能想得出来。不过那厮一记炮锤妄图直取少爷您面门之时,少爷可使出那招神龙摆尾,侧身错步,左手反掌直击丹田!然后下盘使横扫千军,双掌分花拂柳,这几个货就算不筋断骨折,也得倒地不起。少爷您那阵子是……盯上哪个漂亮的小娘子了?”书童一边沾着酒给他按摩大腿上的一块青肿,一边喋喋不休的给他讲解回放刚才的那场斗殴。 “什么神龙摆尾横扫千军的!你这么能耐,刚才打架的时候也没见你好哪去,还不是跟我一个德行?”安少爷被说得气急败坏,指着书僮脸上那个几乎跟自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熊猫眼恨恨的道。 “小的蠢笨,只能在旁边看少爷练武而已,看得多了记住了些,也只是光会说不会练,可少爷您……”书童连忙给自己辩解着,突然一愣,指着安少爷道,“少爷您不是把这一身功夫也忘了吧?” 功夫!忘了? 安少爷目瞪口呆。自打他听说自己占据的这具肉身允文允武十项全能,按他一贯不求甚解的性子自然是全盘接受毫不怀疑,压根没动过试一试、练一练的念头。如今书童的一句“忘了”登时惊出他一身冷汗,搜肠刮肚了半天,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什么弓马步战十八般武艺件件精熟,貌似都跟现在的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可怎么办?他这个冒牌安少爷文不能武不行的出来丢人现眼他倒不在乎,反正安少爷的厚脸皮他是继承下来了,大不了就大言不惭的用那个“忘了”应付了事。可是“忘了”这些玩意,在这个时代几乎就等于是个百无一用的废人了。就那刚才来说,如果碰到的不是几个只有一把蠢力气的行商,而是几个武功高强的大侠也好大盗也罢,他的一条小命弄不好就交代在这了。 小命?想到生死这个在别人来说了不得的大事,他倒放心了。以后再碰上这样的事,他可不能再像刚才似的找揍了,他决定向小七姑娘学习:惹不起我就跑,跑不过再抡王八拳,王八拳也抡不赢,那只好使出小七姑娘的撒手锏了——我死给你看! …… “安公子,安公子——” “啊,边捕头,你有事?”安少爷从愣怔中缓过神来,看到了眼前的边捕头。 “安公子,我已经问明了事情的经过,也验过了这几个凶人的过所,查实了来历。”边捕头指了指身后那四位被绳索跟穿蚂蚱似的穿成一串、铁链缠身的行商,然后严肃的说,“我现在怀疑他们就是几日前行刺安公子的凶徒!” “冤枉啊,我等都是东都人氏,此去京师讨要货款,今日过午刚刚途经此地,所持过所上面途经的官府勘验日期清清楚楚,如何在几日前行凶作案啊!”那四个行商刚才也被施救安少爷的庄汉们揍得鼻青脸肿,打头那位还在弯着腰手捂下身,现在也顾不得了,满口喊冤叫苦连连。 “少废话,本捕头查案多年,你们是什么货色还看不出来?一会儿到了公堂之上,刑木之下,看你们还狡辩!”边捕头对行商不假辞色。 “他们就是凶手?”安少爷对边捕头的结论深表怀疑。上回据说他挨了一巴掌其实就已经丢了小命,这次少说也挨了几十记拳脚,却只有些皮外伤。莫非他死了一次之后功力大进?这就有点太扯了。 “安公子如今身子不便,请先回家中休息,待明日我再到府上问话。在下公务在身,先行告辞。”边捕头看样子也不想跟他多说,对他一揖,带上公差和那串行商转身离去。 “书童,咱们回家。”安少爷心情有些低落,又浑身胀痛衣衫不整的,早没了出游的兴致。 安少爷的内宅,小七正在给少爷擦药。安少爷仰躺在榻上,只穿着一条犊鼻裤,全身上下十余处青肿淤紫看起来触目惊心,一张俏脸险些成了猪头,疼得他龇牙咧嘴,甚是可怜。 不过人家小七姑娘可不这么觉得,她一边擦着药膏,一边还忍不住的眉开眼笑。 “小七,少爷挨了揍,你看起来很开心嘛。” “没有没有,其实人家很伤心啦!呜呜——少爷你真可怜!” “别装了,光打雷不下雨,你怎么不沾点口水画出两行热泪?” “嘻嘻。说真的,刚看见少爷被打成这个样子,人家真的伤心了一下呢。” “就一下?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少爷白疼你了。” “本来还有很多下嘛,不过仔细一看少爷的样子,好像一只白熊哦,真的好可爱哦!我就忍不住笑啦,哈哈——” “白熊?你去过北极吗?胡说八道!” “本来就是白熊嘛!你的眼睛就跟白熊一样哦,我在东都看到过的。” “不就是熊猫……喂!小七,你别总擦一个地方啊,少爷的肚子都被你搓秃噜皮啦!” “啊——对了少爷,你的诗写得那么好,宅子里的姐姐都得过你的诗,就我没有!少爷你也给小七作一首诗好不好嘛。” “你这丫头的思维也太跳跃了吧……你能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不想写就算了!反正人家也是没人疼的……呜呜——” “好好好,怕了你了。嗯……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举头擦把汗,低头接着干。” “咦——这是什么诗?感觉怪怪的。你给别人写的都是罗袜啊雪肌啊莲足啊什么的,怎么到我这又是鞋又是汗的?还低头接着干?” “呃……这首诗说的就是现在啊。你看,这是晚上吧,那是月光吧,咱俩的鞋……虽然不知道被甩哪去了,但肯定是两双吧!你伺候少爷擦药很辛苦,但是你一不叫苦二不喊累,擦把汗继续干——少爷这是在夸你嘛!” “原来小七这么能干啊,我自己都不知道,哈哈哈——” “呃……你真能干!少爷应该赏你点什么,要不少爷宠幸你一下?” “少来啦!不过少爷你真有才华,你以后每天给小七写一首诗吧!”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九章 招来一帮钦犯 第二天天还没亮,安少爷就被书童叫醒,说是赵县尉和边捕头到了。正做梦娶媳妇的安少爷只得唧唧歪歪的起床,叫起小七给他梳头净面。奈何小七也是半迷糊半清醒,于是安大少爷就半披着头发,满脸是水的的来到前厅见客。 “赵某这个时辰上府叨扰,搅了安公子清梦。怎奈公务紧急耽误不得,还望安公子见谅。”一个戴着幞头,面容清矍,颌下三缕长须,身穿皂色官袍的中年人一见安少爷,当即站起歉然说道。 这应该就是赵县尉了。 安少爷梦里没娶着媳妇,虽然一肚子不乐意,但眼前这位毕竟是个官儿,他也不敢造次,连忙还礼道:“赵县尉太客气了,不知何事需要学生效劳,请直言不妨。”他是县学学生,又两度被荐为举人,见官自然无需下拜并自称草民。 “赵某此来是为了昨日公子擒拿行凶歹人一事。经我等连夜审讯,发现这四名贼子是通缉已久的钦犯,事涉一起谋逆大案,已非本县可以自专,故此王县令已将此事上报刘太守请求定夺。此案若非安公子急公好义勇于任事,那四名要犯极可能蒙混过关,酿成大祸。安公子立此大功,朝廷必有封赏,本县上下也是与有荣焉啊!呵呵,赵某在此先行恭喜安公子了!”赵县尉言罢,居然对着安公子揖了一揖。 “啊……不是说他们是上次行刺我的歹徒吗?怎么又成了谋逆要犯了?”安少爷更糊涂了。昨天边捕头说那四位是行刺他的刺客他就觉得有点扯,这下可好,一夜之间又升级成谋逆钦犯了。我老人家闲极无聊撩个闲打个架,被揍一顿就扯出四个钦犯,这剧情也太狗血了吧? “那个……我本来是这么怀疑他们的,可到了公堂之上……”站在一边的边捕头表情尴尬,刚要解释几句,就被赵县委眼一瞪,手一拦给打断了。赵县尉转过身对安少爷说道:“此事涉及官府机密,安公子就不宜知道的太多了。我等此来还有两件事,其一是此案涉嫌谋逆,案情重大,一旦走漏了风声,让逆贼有所准备,必成大乱!因此还请安公子及府上相关人等严把口风,切勿泄露消息,以免无妄之灾!” 见赵县尉神情肃杀,语风转厉,安少爷只得诺诺答应。赵县尉对安少爷的表现还算满意,口气一转,笑道:“至于安公子的功劳,我等是断不会有所隐匿的,王县令也已将此事照实呈报刘太守,安公子尽可放心。这第二件事嘛,那四名要犯如今需要严密看防,县里人手不足,只得撤下原本巡防贵府的公差,所以还请安公子近期尽量不要出府,以防不测。” “这个……刺客还没抓住,现在又惹上了钦犯,我现在急需官府提供保护啊!万一……”安少爷对赵县尉卸磨杀驴的行径很不满,连声抗议。 赵县尉微微一笑,手一摆打断安少爷的抗议,说道:“只要安公子不说,谁又知道他们是钦犯?贼寇又如何会寻安公子生事?而且安公子闭门不出,不但撇清了可能泄密的嫌疑,那刺客又安敢在青天白日之下上门作案?呵呵,安公子稍安勿躁,本县尉公务繁忙,就不久留了,告辞!”说罢,带上边捕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靠!捞着个大彩头就急吼吼的去邀功请赏,不管本少爷死活了,王八蛋!”安少爷愤愤不平的嘟囔着,转头对书童叫道,“饿死啦,赶紧开饭!” …… 饭毕,安少爷带着书童来到后花园的一处空场,那是他以前习武的所在。如今经过安老爷的一番破坏,十八般兵刃不是被回了炉,就是被镶金嵌玉成了没用的摆设,两个足球场大小的习武场上种满了蔬菜瓜果,剩下的箭靶、石锁、草人什么的乱七八糟的散落一旁。他叫书童喊来十几个壮仆,砍树拔菜,平整场地,又现场画出图样,找来木匠铁匠,制作搭建单双杠、杠铃、木马、绳网、索桥、平衡木等他能想起来的后世的体能训练器材,又叫书童带人到县城打造些上好的兵刃。 他有钱又有人,工程自然进展极快。到了第二天正午,除了兵刃打造尚需几日,习武场基本完工。安少爷一身利索的短打扮,把所有人都撵出后花园,独自一人进了习武场。 自从他发现自己没从正版安少爷那里继承来半分文才武功,他开始想到的仅是如何不穿帮不丢人的问题。可现在行刺的他的刺客还不知道藏在何处伺机下手,又惹上了一帮谋逆的朝廷钦犯——隋末敢造反的有哪个是好惹的?无论他最熟悉的《说唐》里边的“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贾柳楼结义四十六友”、“四猛八大锤”什么的是真是假,只要惹上了弄死他比碾死只蚂蚁都轻松。他倒是还记得唐诗宋词百十余首,可就算他能一吟倾人城,二吟倾人国,也架不住那帮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反贼的三拳两脚。看来他能指望的,也只有这具底子还算不错的身体了。 他走到一只石锁前,目测大概有八、九十斤,这让他心里很没底,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一袋五十斤的大米就能把他压趴下。他学着举重运动员的姿势,深深扎下马步,双手紧握石锁的握手,气运丹田,大腿肌肉绷紧,腹肌收缩,两肩端起,肱二头肌高高鼓起,眉一皱,牙一咬,全身肌肉瞬间爆发,重心反向后倾,大喝一声: “起——” 然后他就觉得双手一轻,一个屁墩重重的坐在地上,那个近百斤的石锁,竟被他高高抛起,甩到了身后六、七米远。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因为刚才用力过猛而有些拉伤的肌肉,走到石锁前单手一拎居然可以高举过这个时候最正规的跪坐了,就算那种被认为是休闲坐姿的胡坐、趺坐,也能坐得他腰酸腿麻痛不欲生。就算他平常在自己家里不用管什么无礼不无礼,学着小七那样屁股坐地,两腿向前叉开“箕踞而坐”,也硌得他屁股疼。所以他不得不开始“发明”他所习惯的坐具。 他正指手画脚,指挥得几个木匠团团转,书童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对他说道:“少爷,老爷离家已经大半个月了,一直音信皆无。您看是不是要派人打探一下老爷的行踪?” “呃……老爷!”安少爷一愣,他早就把这个便宜爹给忘到爪哇国去啦。不过中国历代王朝最讲究“百善孝为先”、“以孝治天下”什么的,自己对这个莫名其妙失踪了的爹不闻不问好像怎么也说不过去,这不,连书童都看不过眼了。安少爷赶紧给自己找借口,“是啊,我也一直在担心爹爹,连做梦都梦到了呢!不过赵县尉不让我出府,我干着急也没用啊?” “少爷出不得府,要不小的去趟县衙,请赵县尉和边捕头帮忙打探一下消息?”书童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这帮官儿能帮咱们忙?我看他们可不怎么地道。”安少爷对那两个官儿的印象可不咋地。 “先别说平日里老爷帮了他们不少忙,没少打点,再怎么着咱们家老爷怎么也是这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士绅,无端失踪他们也要担责任的。于公于私他们也不敢不闻不问,何况也不过是要他们发一道文书,查勘一下沿途官府的过境验身,他们不会不帮忙的。”书童连忙给他解释。 “那好,你就去县衙走一趟,有了消息速速回报于我。” “是,小的这就出发。” 一直到了日落,书童才怏怏的回到安府。原来,县衙里如今不但无人理事,几乎门可罗雀了。一干官吏差役,统统押解着那四名钦犯,前往京师去了。 “这可怎么办?”安少爷也着急了,毕竟这个爹对他还不错,他来到这个世界看没见过一面呢。 “要不,小的明日再去一趟县城吧。县城里的大小店铺,大半是咱们家名下的,车船店脚牙,每日里沿官道、运河往东都方向去的不计其数。若是指使他们沿途查探老爷的行踪,也许能有所收获,总比在家等着强。”书童继续出主意。 “好!就这么办!明天少爷带着你一起去!”安少爷在家关了十多天禁闭,早就想出去透口气了。如今有了这面找老爹的孝字大旗,那些烦人的官儿又不在家,立刻自告奋勇。 “可是少爷的安全问题怎么办?还是小的去吧,一定办的妥妥帖帖,请少爷放心。”书童连忙阻止道。 “怕什么!少爷我武功高强……呃,上次不过是一时大意罢了,你叫上几个身手好的家人,咱们一起去,就这么定了!”安少爷一来不怕死,二来自恃神功初成,自然不理书童,执意前往。 书童也不敢过于违逆少爷,只得答应下来,去外宅给少爷挑选保镖了。 “少爷,明天你带着我一起去县城吧!” “不行,你个小丫头跟着去算什么。少爷这是去办正经事,又不是去玩,别胡闹。” “不嘛不嘛,带我去吧,好不好嘛!人家从来没去过县城呢!” “不行!少爷我要去青楼……那个请人去醉仙楼吃饭,你去了不方便。” “骗人!小四姐姐她们你都带去过,怎么带我就不方便了?还说你宠人家,呜呜——” “好啦好啦,下次带你去好不好?这次少爷真的很急……不,是很……那个忙。” “不行,就这次,你到底带不带我?” “不带!啊呀——小七你怎么又打我?” “到底带不带?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小猫啊?” “啊呀呀——小七!少爷是宠着你让着你,你可别蹬鼻子上脸!惹火了我,我就……” “呀呔!” “啊呀呀呀——救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十章 天上掉下个小表妹 安家庄庄外的旷野上,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沃土良田,邻近水渠的水田里种的是稻子,更大片的旱地里生长着麦子。时值六月仲夏,青青的绿苗在已经稍显炙热的阳光下几乎是迎风拔节,勃勃而生。田野间的郁郁葱葱之间,间或有几个农人在拔草除虫,一派静谧安详的田园风光。 安家庄位于县城以西二十余里,是通往京师的必经之路,所以这里的官道修的开阔笔直,垫着厚厚的黄土,可并行五辆马车。官道两侧栽植着两排高大茂密的行道树,浓厚的树荫洒在官道上,阳光再毒辣也能给路人带来丝丝凉意。可如今辰时刚过,官道上行人难觅,日头也懒洋洋的才爬过半天,只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和三匹健马从安家庄驰出,沿着官道急急东行。 这是一辆一匹高头骏马拉就的双轮马车,车辕和车轴是用坚固耐用的榆木整根打造,两幅硬木制成的车轮包裹着厚厚的铜箍,车体则使用华贵的香樟木,精雕细刻,描金涂银。车厢内,一脸晦气的安少爷半倚着,有气无力的假装看着车外的风景,而盘膝坐在对面的小七,则是眉开眼笑,一张小嘴自打上车就没合拢过。 车辕上,坐着赶车的小车和书童,紧随车后的三匹健马上,分别是外宅的二管事老刘、养狗的二狗和喂马的小马。 一路无话,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华阴城下。 自古关中之地山川险要,易守难攻,有百二秦关的说法。汉初张良曾言“关中之地,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这一面说的是古函谷关,放在今日,就是潼关了。而华阴作为潼关以西的第一座大城,自古有“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之称,南依秦岭,北临渭河,广通渠紧邻县城蜿蜒东西,是连接京师与东都的咽喉水道。正因为华阴地处要冲,为兵家必争之地,因此城墙修筑得坚固高大。城墙高近四丈,周长约六里,城基用三合土夯筑而成,表面用青条石砌筑而成。在这个年代,几乎就是一座难以攻克的坚城了。华阴周边常驻三府军士,均为大府,三千六百余人。此时西门外,一队军士正在一名队正的带领下,架起拒马挡住半边城门,对往来的行商百姓严格盘查。 不过这对安少爷一行倒没什么影响。书童早早就拿出一面小旗,上书一个“安”字,军士一见,连例行的检查都免了,搬开拒马挥手放行。安少爷曾听书童说过,安老爷的生意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给关陇和河南诸郡的府军供应军粮衣帛,与军方关系密切,所以对这一幕也是见怪不怪。 安老爷财雄势大,在华阴素有“安半城”之称,紧邻西门的一家车行,就是他家的产业。安少爷进去找到掌柜,摆出一副十足的孝子相先表达了对老爹失踪的担心,然后交代掌柜派出人手向东都方向沿途打探老爹的行踪。出了车行,旁边的客栈还是他家的,可是他已经懒得再装模作样的扮孝子,干脆吩咐老刘和小车赶着马车挨家通知去,他则把马匹寄存在车行,领着小七、书童和二狗、小马安步当车,满街溜达起来。 在他的记忆中,隋唐时期的城镇,街道两侧都是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坊”,坊门开在犄角旮旯的胡同弄巷里,朝着大街的都是一道道高高的坊墙而已。不过眼见为实,起码在这华阴城里,临街两面商号店铺、流动摊位依次排开,吃食蔬果、日用百货、卜卦杂耍不一而足,街道上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安少爷仿佛一头钻进电视里的古装剧拍摄现场,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和新鲜有趣的见闻搞得他眼花缭乱,而小七就更是如此了。她自小就被关进深宅大院,何曾有机会上街玩耍?更何况逛街和购物那可是无论古今的女人与生俱来的天性。她一会儿惊喜的跑到首饰摊拈起一支钗子,一会儿又钻进布庄手摸着一匹花布发起了呆;一会儿大惊小怪的拉着少爷去看杂耍艺人翻跟头,一会儿一手抓着一只胡饼,又对着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煎饼流起了口水……反正不管人家看上了什么,都是回头对着少爷一撅嘴一伸手“少爷我要——”,然后少爷就笑眯眯的挥挥手,一脸不乐意的书童只得嘟嘟囔囔的掏钱。 书童看不惯小七不是一天两天了。少爷对自家下人一向优容,可也没到放任自流的程度。就算以前少爷最宠爱的几个侍婢,也安兄偶感小恙,现在这是大好了?”两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公子哥拦住安少爷一行的去路,满脸是笑,拱手揖道。 “左边的是本县最大的药商尤家的二郎尤子达,右边的是县学的严老夫子的长孙严域。”书童现在给少爷提醒诸事、介绍生人都成了本能反应了。 “咳咳,原来是尤兄和严兄!我说早上出门的时候怎么听见喜鹊喳喳的叫个不停,原来是因为今日小弟能碰到二位兄台呀,哈哈——”安少爷反应不慢,而且顺便添油加醋恭维起了眼前这两位陌生的“熟人”。 “啊?安兄的意思是……”那两位面面相觑,看着安少爷满脑门子问号。 莫非这时候还没有“喜鹊叫,贵客到”的说法?安少爷尴尬的满头是汗,连忙打岔道:“二位兄台这是往何处去啊?” 一听他询问来由,那两位立刻兴致勃勃,那个不知所以的喜鹊早忘后脑勺去了。尤二郎抢先说道:“安兄有所不知,那京师第一名妓白韶音白姑娘要迁往江都,途经此地,经本县一众世家名流盛情相邀,在城南‘齐六家’执业半月。今日可是白姑娘就馆执业的第一日呢,小弟等岂有不上门一睹芳容之理” 第一名妓?还是京师的!已经活活憋了两辈子、心底早就窜出无名老火的安少爷立马两眼发亮,淫光大盛。 旁边那位严域赶紧道:“虽然据说这位白姑娘貌似天仙,身姿也堪称珠圆玉润,但是年方二八,身子也不是那么……呃,恐怕不合安兄的胃口。” “这是什么缘故?”安少爷莫名其妙。 尤严二位也有点莫名其妙,那个有些性急的尤二郎道:“安兄素喜那个……痴肥妇人,所以小弟担心安兄见了白姑娘,恐怕要大失所望了。” “呃……” 安少爷想起被他赶走的那几个肥婆,明白了这两位的意思,很是尴尬。但是与京师第一名妓的诱惑相比,区区脸皮算毛?他作出一副肃然的表情,说道:“小弟近日经一大劫,劫后余生,已是大彻大悟。所谓仙姿玉色,环肥燕瘦,不过一具臭皮囊罢了,岂有分别?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京师第一名妓在此,我等自当朝闻道,夕死可矣,岂能错过?同去同去!”说罢,已是按捺不住,跃跃欲试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好诗好诗!以安兄才情,那白姑娘必然扫榻相迎,说不定还会为安兄服侍枕席呢!”尤严二位一听安少爷脱口而出的“好诗”,登时如闻仙音,周身大爽,一边急急忙忙的张罗下人去寻纸找笔记录,一边由衷的对他大拍马屁,把刚才还争相邀宠的女神直接推给安少爷,毫无妒色。 “哈哈哈,快走快走!”安少爷也不在意,一门心思想去消火。 “慢着!” 随着一声娇喝,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浅绿色短襦,眉目如画,身材娇小,年约十三、四岁的小萝莉挡在安少爷面前,两手叉腰,横眉立目,“你又想去干坏事了,是不是?” “这个……”安少爷满肚子的欲火被小七浇了个半熄,唯余火星点点,还不死心。他尴尬的挠挠头,环顾自己的身边——书童是自己的百事通,片刻离不得,二狗身大力不亏,像个好保镖,于是他一指小马,“你去陪小七逛街,她要什么你就给买什么,书童,给钱!” “我什么也不要买!”小七眼圈一红,快要哭出来,干脆把手一伸,拦在他面前,“我不许你去!” “这位姑娘是……”尤子达和严域有点摸不清这个小姑娘的来路,看衣饰打扮,像是个婢女,可她对安子建的态度和说话的口气,又绝对不像一个婢女的样子。但是华阴县人人皆知,安家老爷少爷都没有女眷啊? “呃,她是……”安少爷想说小七是个侍女,可哪有对自家少爷这么凶的侍女啊?说出来丢面子他倒不在乎,却担心尤严二人会因为她是个下人而出言不逊,更伤了她的心。尤其是小七似乎也很紧张,两只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泪花闪闪的眼看着就要流下来,于是拉过她,向二人介绍道,“她叫小七,是我的表妹,刚刚从东都来。小七,见过两位兄长。” “表妹?”尤严二人,互望了一眼,惊道,“莫非是嫂夫人?” “啊——”安少爷吓一大跳,这俩哥们吃错药了还是琼瑶附体了,表哥就一定要娶表妹?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安兄怎么还不好意思了?我们在县学读书的时候,不是安兄亲口对小弟说的吗?说你有个表妹在东都,从小定的亲事,只等你年满十六就要完婚啦。如果小弟记得不错,安兄八月份就要年满十六,到时候小弟可是要上门讨一杯喜酒喝的哦。”严域笑嘻嘻的向他解释着,还顺口调笑了两句。 表妹!娃娃亲!!这么俗套狗血的剧情居然发生在我身上?安少爷的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询问书童,可一见这小子一副鼻观口口观心如老僧入定般的表情,嘴角还带着一抹不屑一顾,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只不过这小子因为自己抬举了小七而吃醋或者不满呢。 “呃,这个……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安少爷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莫非安兄还有别的表妹?”尤严二人看来颇具八卦小报记者潜质,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个……”还没等安少爷想好措辞,刚才还横眉立目欲作狮子吼的小七却一闪身到了他的身边,两只小手挽住他的一只胳膊,一脸的关心:“表哥,你怎么说话语无伦次的,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不待安少爷答话,她又对尤严二人歉然道:“二位公子,我表哥前些日子受过伤,脑袋被打破啦,一直没好利索。所以呢,他现在有时候正常,有时候痴呆,满嘴胡话,请两位公子不要介意。” “靠,小七你个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痴呆了?”安少爷大声抗议。 小七也不理他,继续对尤严二人说道:“刚才两位公子可是在邀请我表哥出游?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妥当。待我表哥身子大好了,再让表哥为两位置酒赔罪可好?” 尤严二人虽然也觉得安少爷今天的言谈举止有点异乎寻常,可也没到小七说的痴呆那个程度。不过在这个时代别说像他们这样的士绅子弟,就算是高官显贵、世家名流,狎妓冶游也是公然为之毫不避讳的,但是在人家没过门的娘子面前公然相邀逛窑子,好像也说不过去。于是他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诺诺应声,揖别而去。 “哎哎——尤兄严兄,带小弟同去啊,小弟没有精神病啊!”安少爷被小七拽着一只手臂动弹不得,只能对着两位损友远去的背影哭天抢地。 …… 于是就继续逛街。 人家小七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该买的买,该吃的吃,该付钱的时候干脆把少爷都省略了,直接朝书童勾勾手,然后直奔下一站。安少爷一脸晦气的跟在后边,像书童和二狗一样,怀里抱满了小七买的坛坛罐罐,人家小丫头心安理得的把他们仨当成扛大活的了。 “我说少爷,有句话小的憋了好长时间了,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书童在他身后酝酿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 “说吧,少爷我啥时候不让你说话了。”安少爷有气无力。 “您怎么就这么惯着这个柴禾妞!她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少爷您对下人宽容,那是我们做下人的福分,得知足。可这丫头你看看,愈发的放肆骄纵不说,简直把自己当成主子了!这种恶奴欺主,按规矩就得浸猪笼!点天灯!下油锅!扒皮抽筋!”书童捧着一个硕大的箱笼,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居然还说得铿锵有力,咬牙切齿,“小的就不明白少爷您咋就能忍了!” “书童,少爷上次遭了袭,险些进了鬼门关,这你是知道的。”安少爷眼神有些飘忽,似真似假的喃喃说道,“那几天我一直恍恍惚惚的,一会儿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会儿又好像还活着。有些时候眼前恍恍惚惚的飘过几个人影,有的认识,比如爹爹,比如你。有的则是面目不清或者干脆就不认识,却好像很亲切。比如说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叫我‘爹爹’,好像是我的女儿。我醒来以后,看到小七,总感觉跟那个小女孩很像,像是我的女儿。你说,一个父亲对一个女儿纵容些,是不是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吧?” “什么!您说小七是您的女儿?”书童大骇,差点把怀里的箱笼都扔上了天,大叫道。 “你大惊小怪些什么!”安少爷也觉得自己刚才满嘴跑火车跑得有点离谱,可惜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得继续胡搅蛮缠,“我说像是,又没说就是。” “可少爷您还没成婚呢,哪来的女儿?您知道给人家当爹是怎么回事吗?”书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突然间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继续大惊小怪的叫道,“那您还调戏……啊不是……是您还那个那样的对她?” “那又怎么样?”安少爷对他翻了个白眼,“就算她真是我前世的女儿,不还有句话嘛,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娘子。对了,我那个没过门的娘子是怎么回事?” 安少爷的问题有点跳跃,书童反应了半天,才答道:“这是少爷两岁的时候定下的婚事。那年老爷在外经商,无意间救下了一个落难贵人的性命。当时这位贵人的娘子正怀胎待产,他为了报答老爷的救命之恩,与老爷指腹为约,生男则与少爷结为兄弟,生女则为夫妻。结果这位贵人的娘子生下了一个闺女……” “那怎么又成了我的表妹?” “谁知道少爷您喝多了怎么跟人家吹……嗯,说的呀?” “呃,我这位娘子的样貌品性如何?还有我的老丈人是谁?”安少爷对娃娃亲这种不靠谱的事很不以为然,不过在这个年代这种事他也说了不算,所以还是很关心他这位未来的正室夫人的底细。 书童答道:“两年前小的随老爷少爷在东都见过这位少夫人。那时候少夫人年不过十二,不过也能看出是丽质天生,百里挑一的美人坯子。不过似乎跟少爷有些性情不和,您二位一见面就吵,吵完开打,您被挠了满脸花,少夫人被您推了一个跟头。再见面又打……不过少爷您是怜香惜玉,没跟她一般见识罢了……不过两位老爷很是尴尬,本来两家见面是准备纳采问名的,结果闹了个不欢而散。之后这婚约就一直拖着,年初听老爷说准备今年一定要把这婚事办了。哦,对了,少夫人家姓李,看样子应该是个官宦世家。不过他们和老爷行事都很低调,小的也不清楚他们的详细家世底细。” …… 直到日落西山,老刘和小车才回来与他们会合,这是城门将闭,再想回安家庄恐怕只能露宿野外了。于是他们找到自家开设的客栈,歇息一晚再走。 随便在店里吃过晚饭,小七给他铺好被褥就准备回到外间,安少爷把她拦住了。 “小七,今天为什么不让少爷去‘齐六家’与尤公子和严公子吃酒啊?” “少爷是要去吃酒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吧?” “少爷去干吗,好像也不归你管吧?” “怎么不归我管!我……你不是说我是你表妹吗?表妹就可以管你!” “我好像听说表妹是我没过门的娘子吧?我的娘子自然管得了我。既然如此,娘子你不许为夫出去沾花惹草,那也使得。不过你身为娘子在其位要谋其政,不能占着那啥不那啥吧?” “什么那啥那啥,你在说什么啊?” “娘子啊,你要服侍为夫登榻侍寝啊,不能光占口头便宜啊!” “去你的,谁是你娘子!” “你刚才还说是我表妹的,我表妹就是我娘子!” “那是在外人面前,现在没外人了我就是个小丫头。” “哦,我明白了。你想跑外边疯玩疯闹想欺负我了你就是我表妹,就算是我娘子也行。等你该尽一个作娘子的义务的时候,你又是我碰不得摸不得的小丫头了,是不是?” “对呀,你才知道吗?真是一个大笨蛋!” …… “小七啊,我不跟你闹了,咱们说点正经事。” “好啊,你说。” “你看你是我的小丫头吧,可没一点小丫头的样子。就说今天吧,你不让少爷去嫖……呃,不让少爷去吃酒,我看你当时委屈得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你是不是那个……喜欢少爷了?” “嗯……” “嗯是什么意思嘛!” “嗯就是我不知道啊!少爷,你说什么是喜欢?” “我真被你愁死了!喜欢就是你就是心里边在意这个人,关心这个人。不仅关心这个人的饥寒保暖、喜怒哀乐,还在乎这个人心里是不是也同样在意着你。这个……差不多就是喜欢了。” “是这样啊……原来我喜欢少爷的呀!” “真的?” “是啊,我想想啊,我对少爷就是像你说的那样啊!还有二狗、小车、小马,我都喜欢。书童这家伙我不喜欢,他在背后说我坏话,还以为我不知道!小四姐姐她们虽然对我很凶,但是我不介意,我也喜欢……” “停停停!小七啊,我彻底被你打败了!你是不是对小猫小狗也像对少爷一样喜欢啊?” “是啊是啊!少爷你怎么又变聪明了,这都知道!” “靠!小七,我说的喜欢的对象只能有一个!是男对女,女对男唯一的那种!不是小猫小狗!” “哦,我想想啊……如果只可以一个的话,那我还是喜欢少爷。” “为什么?” “以前我不喜欢你。可自从你受伤以后就不一样了,小七也知道自己做的很过分。不过小七从小到大,从来没人对小七好过,也没人娇惯过小七。开始的时候,小七是故意胡作非为的,就等着撕开你假惺惺的面孔,然后死给你看……后来,起码到现在,少爷还是对我很好,我对少爷更加放肆无礼,那是因为我舍不得……因为我不知道哪天一早起来,少爷你又成了以前的样子,小七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放纵自己了……” “哎哎,你这丫头别哭啊!来来,少爷给你擦擦眼泪。放心啦,少爷会一直宠着你的,再也不会欺负你啦!” “真的吗?少爷你真好!呜呜——少爷你为什么对小七这么好?” “因为……少爷喜欢小七啊!” “小七也喜欢少爷!呜呜……” “好啦好啦,别哭啦,都快哭成花脸猫啦!来来——给少爷抱抱……” “喂!你又想干吗?” “抱抱啊!然后亲亲,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就是这样嘛!” “少来!喜欢就是喜欢,跟抱抱亲亲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你看人家男男女女相互喜欢,然后就抱抱亲亲,然后就登榻共寝,然后就生儿育女……哪个不是这样?” “呸!你当我是小孩子啊?你说的是成亲!那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洞房花烛才可以的!跟喜欢不喜欢的有什么关系!” “天哪!小七,你这是被封建礼教祸害的不轻啊。少爷我倡导自由恋爱,婚姻自主!我只跟我喜欢的人成亲,才不管他劳什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少爷,你是不是旧伤复发开始说胡话了?” “少来!少爷我豁出去了。小七,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少爷吧!” “喜欢啊!” “你今天坏了我的好事,少爷正上火呢!少爷我也不是白被你喜欢的,来嘛,小七七,让哥哥抱一个……” “还说什么正经事,跟我说了一大堆花言巧语,原来还是揣着坏心眼!” “来嘛!” “去死吧你!” “啊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十一章 香艳的刺杀 夜深了。华阴县城内最大的悦来客栈内院上房里,安少爷辗转反侧了半宿,终于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安少爷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身为富二代,冷暖不愁,衣食无忧,出则众星捧月鲜衣怒马,入则仆从如云锦衣玉食。如果说他还有什么欲望没有得到满足的,那就是女人了。他上辈子过得庸庸碌碌,也没有什么女人缘,单身了三十年。算起来他也是两世为人了,可换句话说他憋了两辈子也差不多。现在身边虽然也有女人,不过除了按重口味的正版安少爷攒下的一帮肥婆外,就剩小七这么一个合适的,还是看得摸不得。方才他故技重施想沾点小七的便宜,倒是意外的收获了点小感动。想趁小七睡着了偷偷跟着书童溜出去找座青楼偷个腥,结果那扇倒霉的房门也不知多久没上过油,吱哇直响的在静极了的深夜里如同黄钟大吕齐鸣,他自然也被惊醒的小七扯着耳朵拽回了榻上。 他一肚子火没消,睡得也不踏实。迷迷瞪瞪中似乎做了个梦,梦中他捉住了小七,拖到了榻上,七手八脚的解着她的衣裙。小七自然是拼死抵抗,一切都像无声电影似的,眼见他撕开了小七的短襦,露出素色胸围上一抹莹白粉嫩的肌肤,那两团微微凸起的肉团跟刚出笼的浸满了汤汁的小笼包一样在胸围子下边微微颤抖——安少爷眼冒淫光,哈喇子淌出两尺,一双荒废了两辈子的龙爪手跃跃欲试,一个虎扑扑向那两只在他眼里全世界最诱惑、最迷人的小笼包…… 等等! 他突然觉得不对劲,好像背后有一双眼睛在冷冷的盯着他,让他全身不舒服。他猛的回过头,只见一个身高八尺,全身肥肉层层叠叠好似米其林轮胎先生,五官都被挤到一块的大肥婆,正流着口水,露出跟他一模一样的淫笑扑向他…… “啊——”安少爷发出一声惨叫,双眼一睁,惊醒了。 仍是深夜,屋内一片漆黑。在从窗纸渗进的依稀的月光映衬下,赫然有一道身形窈窕的黑影立在他的榻前,上身微微俯下,似乎在观察着他。 小七?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可马上意识到不对,这个身影明显比小七高挑得多还丰腴些。除了小七,他认识的女人也就是那些肥婆了,可这个身影跟肥婆比起来又明显是羽量级的。桃花运?深更半夜大姑娘投怀送抱——莫非这个年代也有酒店女上门服务?安少爷刚被按捺下去的色心又腾的一下活跃起来,一撑身子就要窜起来。 眼前一道隐约的寒光一闪,一柄长不过尺余,但在暗夜中也难掩寒意的短剑直直刺出,平平的指向他的咽喉前方不远处。而随着他的起身,仿佛是他自己撞向那枚剑尖似的,时间和方位拿捏得分毫不差。 幸亏安少爷没有夜盲症,反应也不慢——他几乎就在自己的脖子与短剑亲密接触的瞬间止住了身子,短剑的锋刃已经触到了他的汗毛,一个寒战之下全身的毛孔几乎同时打开,大滴大滴的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每个毛孔中挤出,眨眼间已是全身汗透。 那个黑影似乎在玩味着他的反应,并不屑于就这么的把剑锋插进他的身体。他们就这么对峙着,安少爷是不敢动,那个黑影似乎是懒得动,于是从远处看,两人像是狭路相逢的绝世高手,尽管优劣高下看似分明,但得势的不敢贸然出手,失势的好像随时可以绝地反击。可凑近了瞧,站着那位表情半是好整以暇半是不屑一顾,手中的剑还平稳的以微不可见的幅度在对手的咽喉上划着一个个规则的小圈圈……半坐的那位呢,武功看不出咋样,但那表情绝对是举世无双——半边脸上还挂着他招牌式的淫荡贱笑,另半边却是死了老子娘般的苦瓜脸,全身上下倒是很淡定的一动不动,那是肌肉僵直了。 其实他不怕死,因为他觉得自己想死也死不成。其实死得了的普通人里边不怕死的也不能算少,但是绝少有人敢说自己不怕一种离死不远的状态,那就是濒死。安少爷也不例外。 “你命很硬啊,上次我用了七成掌力居然没打死你。这次我一剑把你的脖子扎个对穿,你要是还能不死,那我就死给你看!”对面站着的果然是个姑娘,声音清脆利索,让他想到了六月天里用凉水浸过的水萝卜,红皮白芯,嘎嘣溜脆,甜美怡人。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室内的黑暗,渐渐能够看清眼前这位姑娘的面容。她年纪大约十七八,身材高挑,几乎能与他同高,身着一件宽松的深色道袍,一头长发用一块逍遥巾简单的扎成一个马尾,露出一张清秀中不乏勃勃英气的瓜子脸。两道细长的蛾眉斜插入鬓,两只杏眼略长——可能是整天对着小七这个“大眼怪”的原因,他觉得这姑娘的眼睛不够大,似乎还喜欢微微眯着,透着看不出是玩味还是锐利的神情。她的鼻梁很挺,鼻尖很翘,透露一股子倔强劲儿,配着一直带着一丝不屑一顾的撇着的嘴角,整个人带着一股子无所畏惧和玩世不恭的气质,仿佛她手中剑指着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只蛤蟆或是土狗什么的。 看清了眼前这是位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碰到的第二个符合他审美观的姑娘,安少爷慢慢平静下来。他压根不关心这姑娘的来意和目的,大大咧咧的嚷道: “喂!我说你们这些小妞,干嘛一看到我,不是要弄死我,就是要死给我看?我招你们惹你们啦?” 那姑娘一愣,这家伙的话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眼睛一眯,嘴角一撇,不屑的道:“你用不着跟我耍心眼,事已至此,你休想再从本姑娘手下逃命!” “我说小姑娘,你不要满嘴跑火车跑不好?本少爷用得着跟你耍心眼吗?再说,你哪只眼看出来我想逃啦,还说什么‘再’?”安少爷学着她的样子眯缝着眼睛,撇了撇嘴说道。 “满嘴跑火车是什么意思?”那姑娘明显是个好学的好孩子,好奇地问道。 这个妞跟小七差不多,心比较大,好对付。安少爷不禁暗暗得意,满不在乎的说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本少爷又不是你师父,没义务解释。倒是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跑我房里拿剑指着我玩什么?女王调教玩的是鞭子才对,姑娘你拿错道具了吧?对了,上次趁我不备,偷偷在背后拍一巴掌就跑的也是你吧?这是谁家的熊孩子这么淘气啊,当家长的也不管管!” “你……你这恶贼!淫徒!本姑娘替天行道,今天非要取了你的狗命不可,看剑!”那姑娘明显被他一番不着四六的胡说八道惹毛了,眼也不眯了,嘴也不撇了,短剑稍一后收,便要疾取安少爷的咽喉。 “嘟!暂停!” 安少爷早有准备,一边卷着舌头学人家吹哨子,一边右手平伸齐眉,掌心向下,左掌垂直竖立,指尖抵住右掌心,也不管人家看不看得懂,做了个标准的暂停的手势。就这一瞬间,短剑已刺破了他左掌的外缘,几滴鲜血顺着剑尖淌了出来。 “你还有何话说?本姑娘让你死个明白!”那姑娘疾声喝道,面如寒霜,短剑蓄势待发。 “啊——” 安少爷生死一发,正准备用花言巧语死里逃生之际,一点烛光在内间的门口亮起,紧接着一个绝对超过一百分贝的极品尖叫在房间内响起,震得他头晕眼花,两耳嗡嗡回鸣不绝。当然,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他们把睡在外间的、这声尖叫的独家专利拥有者、号称“行如风,坐如虫,睡如聋”的小七姑娘弄醒了。 只见小丫头下身只穿着一件长仅及膝的亵裤,上身更夸张,只有一件胸围子,就以她小人家一向大无畏的精神冲进内间。一见此间情景,立马两只大眼睛瞪得溜圆,双手作西子捧心状,收腹吸气,引吭尖叫。叫罢,还不肯合上小嘴,一脸痴呆的看着房内那一对姿势怪异,但明显在准备你死我活的男女。 “小七啊,这深更半夜的你也不好好睡觉,跑这来干什么?”安少爷收回左手,把伤口放嘴里吸了两口,疼得哈了哈气,也不理近在咫尺的凶器和恶妞,倒是责备起了小七。 “喔,我听到里间吵吵闹闹的,就进来看看……”小七喃喃答道,继续一脸的天然呆。 “没事没事,少爷跟这位姐姐切磋一下武功,没你的事,你先睡吧。”安少爷继续一脸的满不在乎,他可不想吓坏了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恶贼废话少说,纳命来!”那姑娘被这一晚上没完没了的打岔弄得好不耐烦,不由分说又一剑刺了过来。 安少爷早有准备,欺她剑短只一个仰身顺势躺在榻上,抓起颈下的藤枕没头没脑的扔过去,然后一骨碌滚下卧榻,站起身来。 “不要!”小七就算再傻,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情急之下一拧身,凭着多年来跟安少爷斗智斗勇练就的“轻功”,三两步就扑了过来,双手一张,不管不顾的挡在了安少爷面前。此时,那柄短剑,已经堪堪刺到了她的脊背! 小七身材娇小,个子刚刚到安少爷的肩膀,安少爷只需微微俯下眼神,就能清晰的看到小七那张因为惊恐而吓得苍白的小脸。两只大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随着那娇小的身体瑟瑟抖动着,两滴大大的泪珠在睫毛间忽闪忽闪着,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翘巧的鼻子紧紧地皱着,牙齿死死的咬着早已失去血色的上唇,看上去下一刻就要大哭出来了。这丫头向来毛手毛脚,方才舍身这一扑更是完全无暇他顾,那个本就显得有点肥大胸围子都不知道被扯到哪去了。在跌落于地尚未熄灭的烛光倒影下,小七张着一双嫩藕般的手臂,肌肤上的处子绒毛根根竖起,颤颤筛动,胸前那刚刚开始凸起、果然大不过小笼包、让他不知使了多少阴谋诡计也未能得逞一见的那两团软肉,如今赤裸裸的近在咫尺,而小七却似乎浑然未觉。 从前与小七在一起嬉笑打闹,不能说安少爷就是抱着一颗色心,不过也绝不会少。不知道为何,一见到时而狡黠灵慧时而天真烂漫的小七,他就不由自主的从心底掀起一阵恶念,他自我安慰是正版安少爷的阴魂不散,却是无法杜绝。而此刻,就那一瞬间,就那一瞥间,当一个半裸的小七近在咫尺,那具如新剥冬笋般鲜嫩的身体触手可及的时候,他的心底泛起的却是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不是对小七舍身相救的感激,不是对那一剑即将穿身的惶恐,更不是对那具粉雕玉琢般的身体的情动,他感觉那更像是一种依恋,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第一次的在无声无息间却又是坚不可摧的将他与这个小丫头,还有这个世界,连在了一起。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对面那姑娘也是一惊,急收手时,剑锋已经刺入了这个横空飞来的小丫头的肌肤。 “我操——” 安少爷一声怒吼,一把揽住小七那几乎瘫软的腰肢,抽身疾退中,几乎发自本能的以右脚为轴,俯腰拧身一记侧踢,逼退那女子,然后轻轻的把近乎昏迷的小七放在榻上,扯过薄衾裹在小七身上。然后,他就这样赤裸着上身,咬牙凝目,一步一步向那女子逼去。什么黄飞鸿的起手式,什么自创的三板斧神功都抛到了脑后,那女子凶器在手,武功高他十倍,也视同无物了。 “你要干什么?”不知道是因为误伤了小七,还是安少爷这副穷凶极恶的“短裤男”造型吓坏了,那姑娘面红气喘,似乎是怕了。虽然仍是举剑作对峙状,脚下却开始慌里慌张的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窗前,退无可退了,方才站定,仿佛是将被欺凌的无助少女一般,冲着安少爷大叫道:“不要过来!” “为什么要杀她!她不过是个小丫头,与你何怨何仇!你竟下如此毒手!”安少爷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上涌,让他的一张小白脸涨得发紫,双目血红。他亲眼目睹那一剑刺入小七的肌肤,小丫头瘫软在自己的怀里,他只知道小七中了那一剑凶多吉少,他只记得小七为他不管不顾的挡了一剑,他如今也不管不顾的冲上去。不是因为他不怕死,他觉得他刚刚与这个世界建立起来的唯一的联系断了。这一刻,他几乎完全还原成前世的那个自己,会因为点滴的关怀而心怀喜悦和感恩,又在今世学会了因为横加的屈辱而冲冠一怒。只是前世他不敢也不能做到的,现在却是想也不想便付诸行动,其实一切都取决在那一瞬间,而且一切似乎又是那么简单。 他的全无章法的出手出人意料的顺利,直到一只手狠狠的扼住那个女子的脖子。而在他赤裸的胸前,抵着一只剑柄。 “啪嗒”,剑柄应声落地。是的,只有一只剑柄。 “你杀了我吧!”那姑娘被他扼得呼吸不畅,脸蛋通红,却倔强的扭过头去,眼神里全是决绝,还有不屑。 安少爷方才脑袋一热,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拼死一搏。可胸口没有传来他自以为的一凉一疼,直到那只光秃秃齐柄而断的剑柄落地,他才回过神。 他恶狠狠地道:“为什么不还手?” “我倒想!”那姑娘同样恶狠狠地答道。同时,她也扭过头,瞪起那细长的杏眼,毫不畏惧的瞪视着他。 安少爷心中疑惑,情不自禁的回头。大致在方才小七为他挡剑的地方,地面上散落着五片长短如一,断口整齐的剑刃。他隐约想起上辈子看过的武侠小说,那种内力惊人的武林高手能在瞬间单凭内力震断手中的兵刃,难道眼前这个年不过十七八岁的黄毛丫头居然也能做到?他记得无论在哪本小说里,这都是一门极为高明的内家功夫,这丫头如果武功如此高强,又怎能让自己掐住脖子?干嘛不直接一巴掌拍死自己? “你为什么不杀我?”安少爷又问了一遍,脸色更厉,手上却松了几分劲道。 “我逆行功力,岔了内息,几个时辰内功力全失,现在连手都提不起来。你赶紧杀了我,否则等我内息畅通,必取你性命!”那姑娘倒是老实,将自己的窘境全盘倒出,仍是毫无惧色。 “那么说小七没事?”安少爷看到一地的断剑就大概猜到了这个结果,现在赶紧求证。 “本姑娘想让谁死谁就得死,想让谁活他想死都不成!”那姑娘骄傲的昂首说道。 虽然这句话在安少爷耳朵里既自大又无知,可他才懒得管那闲事,掉头就往小七那跑。一把扯去包裹着她的那件薄衾,然后把她的身子转过来,莹白如玉的背肌正中,微微只有一点嫣红,伤口深不过半分——原来这个小丫头不是被刺死了,而是吓晕了! 安少爷心里百感交集,像是一个爱逾性命的宝贝失而复得般的紧紧的把小七拥在怀里,爱怜的轻吻着她娇嫩的小脸。 “喂!不要在本姑娘做出这种丑样子!你这淫徒,赶紧杀了本姑娘,免得脏了我的眼睛!”那姑娘还站在原地,大嚷道。 一切如常,天下太平。于是安少爷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想趁着小七还没醒,赶紧多亲几口,哪有时间搭理那个暴力妞。他一边忙着啃小七的脸蛋,一边不耐烦的说道:“好像谁请你看似的,你怎么还不走啊?二人世界请勿打扰!” “你不杀我?我警告你,上次就是我一掌差点要了你的命!这次要是没有这个小丫头捣乱,本姑娘早就宰了你!现在是你唯一的机会,你不杀我,下次我决不饶你!”那个姑娘不但有暴力倾向,似乎还有自虐倾向,对安少爷不借此大好机会杀了她这一现实完全无法理解,看来是有点缺心眼。 “你烦不烦啊!本少爷现在只想奸不想杀,你要是非赖着不走,本少爷也不介意多抱一个妞上床!”安少爷一妞在手,似乎就彻底沦为无赖了。 “你……”那个姑娘看起来别说什么江湖阅历了,市面都没见过多少,更何况安少爷这种极品流氓,气得嘴唇直哆嗦,几欲晕去。 “书童!二狗!你们死哪去啦!”安少爷扯着嗓子喊人。他知道这几个玩意早就被吵吵醒了。不过内房里哪天晚上小七不尖叫几嗓子,少爷不叫几次“救命”?贸然进来查看多事不说,还扫少爷的兴,所以就算少爷把房子拆了他们都懒得进来瞅一眼。 “少爷,您这是……”书童果然片刻间就推门进来了,而且衣冠整齐。一间屋里的情景,也不禁一愣。 “你们把这位姑娘请出去,让小车驾车送她回家!然后滚回去睡觉!”安少爷很忙,匆匆吩咐几句,继续研究怎么撬开那张紧闭的小嘴。 “不许碰我!我杀了你!混蛋!我跟你们拼了……”那个姑娘胡乱嚷着,极度的愤怒倒是真的,不过她说的话更是真的,果然毫无还手之力的被书童和小五架出房去。书童依旧很贴心的给少爷关好了门。 “我会回来的!” 远远的传来一个愤怒的变了调的女子的叫声,让安少爷一激灵:这妞不是阿诺舒华辛力加变身的吧? “少爷,我死了吗?啊——你也死了呀!” “乖乖小七宝贝,你没死,我也没死,你摸摸,少爷的胸口是不是热的?少爷再摸摸你的,看看是不是也是热的。” “喔——咦,果然是热的哦……喂!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别闹,你看你的也是热的,嘿嘿……” “啊——我打死你!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衣服呢?你这个大坏蛋!哇呀呀——” “啊呀——救命啊,小七宝贝你打我干嘛!” “谁是你的宝贝!咦,我怎么满脸都是你的口水!!哇呀呀——老娘跟你拼啦!!!” “啊呀呀呀——我的胳膊折啦!腿断啦!!脑袋拧了八圈啦!!!别拧啦!我错啦还不行吗?求求您老人家饶了我吧……” …… “说!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上回把我打傻那个刺客喽,又来跟我玩命。小七,刚才谢谢你!真的。” “喔。那后来呢?” “后来少爷大展拳脚,跟那个女刺客大战三百回合,把她打跑了。” “喔。我记得我被刺了一剑,怎么没死呢?” “那还不是少爷我武艺高强,身手敏捷,把你救下来了?然后某个小可怜儿就吓得晕过去了。” “呸!你才吓晕了……然后,我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你都问几百遍啦!少爷对灯发誓……咦,灯呢?你的衣服是自己扯掉的,我看你昏迷不醒,也不知道状况,就深情呼唤着你的名字,然后情不自禁的亲了你几口而已,就这些啦!” “……真的?” “少爷对月亮发誓!” 夜更深了,月亮正忙着躲到云彩后边去。安少爷的房间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依偎着,渐渐隐入了彻底的黑暗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十二章 一日多少事 回到安家庄,安少爷马不停蹄的召集全家上下所有壮仆,到后院习武场集合,挨个跟他过招。这次县城之行,让他彻底见识了那个女刺客的厉害,如果不是她轻敌托大,如果不是她缺乏江湖阅历,如果不是她有点缺心眼,如果不是有小七捣乱……要不是没有这么多如果他早就找崔判官叙旧去了。人家可是说过“iwilleback”这样牛逼台词的角色,天知道这部动作电影的下一集哪天开拍。他道这个世界是来享福的,不是跟人玩命的,所以他的当务之急就是临阵磨枪的同时,加强保卫力量。 书童找来的二狗、小马这俩货明显不靠谱,昨晚上他都快被扒皮抽筋了,这俩货还当少爷在调戏小丫头呢,敌情意识太差!可让他瞪目结舌的是,以他自创的狗屁三板斧功夫打了一圈下来,居然全无敌手。他还以为下人们不敢下手,于是悬下重赏:打中他赏五贯,打倒他赏十贯,能跟他过十招的也赏一贯。重赏之下果然有勇夫,这回可真让他见识了大隋各地各具特色的王八拳,倒是张牙舞爪不留半分力气。可再一轮下来,安少爷仍然屹立场上,全身上下干干净净。勉强拿到一贯赏钱的,还是二狗和小马这俩夯货。 安少爷无可奈何,只能矬子里拔大个,挑了十几个王八拳抡得比较生猛的,让二狗和小马带队,在安府内外巡逻防卫。同时嘱咐外宅二管事老刘,去寻几个功夫好、人品过得去的武师聘为护院。 这回安少爷总算不再偷懒了,每日躲在后园琢磨武功。他充分参考了上辈子看过的武侠小说、功夫片、动作片里的经典招式,又借鉴了散打、拳击、泰拳等竞技搏击项目中自己觉得用得上的东西,把“三板斧”扩充到了十七路散手。时不时的又叫来二狗带的那帮子保安过招,帮他熟悉套路的同时,也拉拉这帮业余打手的体能,偶尔还教个一招半式。 比较麻烦的是兵刃。马槊那玩意书童倒是给他弄到好大一根,可这种高级重兵器可不是他能无师自通的。再说这种大家伙打架斗殴也不趁手,他摆弄了几下就放弃了。弓箭也是一样。他的力气倒不小,那把两石弓直接拉断,书童费老大劲搞到的三石弓不费多大力气就能拉十几个满弓,不过准头就难说了——他能把一壶箭都射脱靶,却偏偏有一支偏靶近丈的箭将一只飞行中的麻雀扎了个对穿。小七说他是蒙的,可安少爷不承认。按照安大少爷的说法,这是“少爷射靶,志在麻雀”。 挑来选去,比较趁手的只有横刀了。他这把刀是书童花了二十贯高价打造的上品,精铁打制,长不过三尺,狭锋薄刃,寒光逼人。他拿着胡乱劈砍了几下,总觉得心有余悸。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杀鸡的胆都没有,拿刀砍人更是有严重的心理障碍,所以他还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拳脚功夫上。 …… 此时此刻,京兆郡新丰县境,黄土岭。 押送四名钦犯的华阴县县令王仁山和县尉赵正,率领着县衙的近百名差役和从驻军借来的两队府兵,正逶迤行至黄土岭下。从华阴到京师,沿官道走不过三百里路,可到现在他们出发两天了,紧赶慢赶离京师还有近六十里路程。 这倒不是他们不想快点走,只是沿途大小关隘城邑突然间哨卡林立,盘查森严,排队过关的人群往往蜿蜒里余,王县令一行虽是官差,也耽误了不少行程。他使人去当地官府打探,居然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陛下东征大军兵败高句丽,损兵折将数十万!河北诸郡数路反贼趁势而起,将败兵阻于涿郡、安次一线,激斗正酣。朝廷刚刚传令河东、河南、关陇诸郡,一方面征集兵员粮草,准备北上平叛,另一方面封闭道路,严查行人,防止不轨之徒借机生事,群起效尤。 王县令闻报大惊,可又舍不得这趟差事的功劳和在上官面前露脸邀功的机会,于是他立即使人回去通知留守的县丞遵照朝廷谕令行事,同时不断催促下属赶路。 黄土岭下,正午时分,没有一丝风,六月的日头火辣辣的照在光秃秃、毫无遮蔽的官道上,像是能把人榨出油来般的燥热难耐。士卒和差役们前阵子还在咒骂老天和那个不停催他们赶路的王县令,这会儿连嘴都懒得张了,衣甲能脱的早就脱了,跟兵刃一起扔到大车上,个个如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蹭着。那个狗娘养的王县令还在咋咋呼呼的不停地催这个撵那个,非得过了黄土岭到前边的新丰县城才能歇脚吃饭。 一支长逾二尺,柞木为杆,三棱精铁为簇,杂色雁翎为羽的利箭毫无征兆的从路边的一从高草中飞出,正中王县令的咽喉。极短的距离,巨大的冲击力使他一下子从马上倒撞下来,栽倒在马后的烟尘中。 几乎在一瞬间,近百支箭矢从官道两侧的草丛里射出,那帮毫无准备、目瞪口呆的官差登时被射倒一片。未及箭落,路北冲出百余身穿土黄色战甲,手持制式步槊的大隋兵卒,路南则是几十名黑色劲装,手持横刀的壮汉,均是一言不发,冲上官道如砍瓜切菜般逢人便杀。不过一柱香功夫,两百多名官差再无一个活人。 远远的,两人两骑沿着官道缓缓东来,对遍地的死人视若无睹。其中一个年约三旬,身披重甲,貌甚威武的将军驻马,朝官道上正在列队的官兵一挥手,然后侧身向着身旁那位身着布衣,容貌俊朗的年轻后生拱手一揖,说道:“王某此次能够逃脱大难,全赖伯当老弟之赐。大恩不言谢,日后伯当老弟如有需要王某效力之处,王某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后生微微一笑,肃然还礼道:“王将军太客气了。此事算起来还是我等弟兄行事不谨,致使王将军身处险境,翟大哥特意再三叮嘱小弟,倾尽全力也要助王将军脱困。如今诸事已经处置妥当,朝廷无凭无据的不会怀疑到将军头上。但天下大变在即,将军还应早日回到军中,控制兵权。所以还请王将军收拢部属,速速护送家眷东去。” “伯当老弟不与王某同行吗?老弟随行人马不少,身份不便,王某毕竟是朝廷命官,一路之上也可照应老弟一二。”王将军很热情的说道。 那个后生仍然微笑着,环顾了一下正在有条不紊的处理尸体的黑衣大汉和那四个刚刚脱困的行商,尤其是那个曾被安少爷一脚踹中要害、现在正破口大骂的家伙,有些无奈的说道:“多谢王将军好意。恐怕小弟还有些不值一提的小事,需要处理一下……” …… 同样是此时此刻,华阴城南十余里外,山沟里一座孤零零的小茅屋。 一个年方十七八,身材高挑,容貌秀美的姑娘正盘腿端坐在一盘烧得热气蒸腾的火炕。时值初夏,关中大地上已经是热浪袭人,再加上火炕之威,整间茅屋里热度足以将人肉蒸熟,可那个姑娘却仅是额头冒出一层细汗而已。只见她双手掌心相对置于膝上,一张曾经焕发着勃勃英气的脸孔如今容颜惨淡,峨眉微蹙,两眼紧闭,檀口微动似乎念念有词。 “二师兄,你过来!”姑娘突然开口唤道。 茅屋的大门半掩,门槛上坐着一个身穿粗布短衫,年约四旬,面貌平庸如普通乡间老农的壮汉。他将半边身子探出屋外,似乎很快便难耐屋内的酷热,将里边的半边身子换出来,片刻又再换一遍,却不肯离开茅屋。正当他热得抓耳挠腮之际,听到屋内姑娘的召唤,立刻蹦起来进了屋,嘴里却不情不愿的嘟囔着什么。 “该你行功了。”姑娘仍是端坐不动,对二师兄命令道,口气甚是不敬。 “我说小师妹啊,你逆行功力岔了内息,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过得几个时辰自然恢复如常。但你怎么连这片刻都等不得,强冲经脉走火入魔,要不是我在半路捡到了你,怕是现在你的小命都没了。再说,只要我们回到山上请师父出手,治你这内伤轻而易举,你又何必遭这么大的罪,我都快热死了……” 二师兄热得满头大汗,也不敢去坐那滚烫的火炕,勉强蹲在上面,运掌如飞,拍打着小师妹背上的穴道,嘴里还是没完没了的唠叨着。 “你怕热就出去!嫌我麻烦就滚回山上去!否则就闭上嘴赶紧行功!”小师妹说话像蹦豆子似的,咯嘣溜脆,却是毫不客气,跟训孙子似的。 “哪敢哪敢呢!”二师兄赶紧谄媚的陪笑道,表情比安少爷还要贱上三分,手上却是丝毫不停。 “要不是你那天胆小不敢去,又逃得不知去向,我岂能被那恶徒欺凌?又何必强行运功以致内伤?这笔账先放着,等我伤好了有你好看!”小师妹越想越气,忍不住支起身子,高声叫道。 “哎哎!我的小祖宗!别乱动!再岔了内息神仙也救不得你啦!”二师兄手忙脚乱的把她按住,疾出一指抵住她的大椎穴。 小师妹身子微微一颤,脸色登时变得通红,额上的那层细汗逐渐密集,转眼间无数点汗珠汇成小溪,沿着脸颊滚滚而下。 “哇”的一声,小师妹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却一跃而起,睬也不睬身后累得全身委顿,肤色跟个煮熟的虾子似的二师兄,三两步窜出空气仿佛都要燃烧起来的茅屋。 远远的,屋外传来小师妹威胁的声音: “我去山下小溪洗澡,你要再敢溜走,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 “二师兄,明天你跟我去安家庄,我要跟那个恶徒算总账!”浴后全身清爽,重新焕发着勃勃英气的小师妹对着二师兄命令道。 愁眉苦脸的二师兄一听,肩膀差点塌到了腰上:“还去啊!那个姓安的好像不好对付啊,我看还是算了吧。再说临下山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过,你从小在山上长大,不识人情世故江湖规矩,所以下山之后不许再任性惹事,闯下祸端……” “这也叫任性惹事?师傅从小教导我们,习武之人首重武德,秉持正义。那姓安的欺男霸女,为祸乡里,我辈自当行侠仗义,为民除害,难道我做错了?再说他算什么东西!第一次是我大意出手轻了,第二次是我心慈手软不忍伤及无辜,事不过三,这次我决不饶他!”小师妹绝对是个暴脾气,不待二师兄把话说完,便按捺不住反驳道。 “小师妹,你嫉恶如仇,行侠仗义师兄不反对,可这世上毕竟还有官府。你出手伤人,官府岂能坐视?更何况那安家与官府关系密切,一旦你露出行踪,官府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到时恐怕是师父也难以保全你了。”二师兄苦口婆心的继续苦劝道。 听得这番话,小师妹倒像是被火上浇油,暴跳道:“正是他们官府恶霸勾结,百姓才深受其苦。别人怕,我不怕!本姑娘此番行走江湖,便要用这姓安的狗头首祭掌中之剑!哼,大师兄早就说你是属兔子的,我还不信。今天我算看明白了,你压根不是个男人!” 说罢,小师妹不屑的瞥了二师兄一眼,一转身像只骄傲的小母鸡似的扬长而去。 “你答应过师父的,让你下山,就得听我的……”二师兄垂头丧气的嘟囔着,怏怏的跟着小师妹往山下走去。 …… 此时此刻,潼关关口。 自从两日前一道兵部加急文书送至潼关,整个关城上下便如临大敌。城中的府兵一队队的登上城头驻防,刀枪箭矢、滚木礌石、粮食药草等战备物资纷纷就位,从周边的阌乡、朝邑、芮城等地调来的府兵沿着官道源源而至,将不大的小城挤得满满当当。关口下,足足三道鹿砦拒马将官道拦腰截断,两百多名士兵将城门堵得严严实实,仅留下供一车进出的窄道。来往人等,除了朝廷官吏兵马,三日前签发的验身过所全部失效,一律禁止通行,统统打回原籍重新验勘。 今日带队在东门外值岗的是旅帅马义朝。马旅帅从辰时出城开始,干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驱赶那些过所失效的过往行商路人。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把这些人打发干净,累得马旅帅一身臭汗,嗓子眼像着了火般难受。其实也难怪这些人哭天抢地的不肯走,马旅帅是挨个查勘过他们的过所的,近的原籍在东都附近的,来回一两百里路,也不过是耽误几天的行程。可那些远的来自河北、淮南、江表诸郡的,一句话就把人家打发出去上千里路,确实也有点说不过去。马旅帅是穷苦人家出身,百战积功才得了这么个小官,对这些无端遭殃的平头百姓也颇为同情,所以尽可能的好声好气劝走了事。否则,他要图省事,干脆挥刀抡枪剁下几个脑袋杀一儆百,也算是他的职权范围以内的事。 可算把城门前清理干净了,马旅帅赶紧跑到城门楼下阴凉处歇口气。刚刚灌下一肚子凉水,啃了几口已经冷硬的胡饼,一个兵卒就跑过来报告,东边又来了一个大车队。 火辣的太阳当空,又忙活了一上午连午饭都没赶上,马旅帅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要发作了。他骂骂咧咧的爬起来,打算赶紧把这帮没眼力见的家伙撵走,好回到城楼里美美的眯上一觉。要是他们不听话,就拿大棍子抡! 可当他看清那个逶迤而来的庞大车队,他就知道他这一觉怕是一时半会眯不成了。只见刚才他离开时还空空荡荡的官道上,挤满了一辆辆骡马或是犍牛拉就的大车。为首的大车距离关口已不足百步,而他穷尽目力才能隐约遥望到的远处山口官道转弯处,一辆辆大车首尾相接,仍是络绎不绝,看样子怕是有数百辆之多。马旅帅从军十余载,也算见过大场面,可眼前这个阵势,比起他四年前随军西征吐谷浑时候见过的运粮大军也不遑多让。莫非又发生了什么战事?敌情观念极强的马旅帅立即派人上前阻止车队前行,同时打发一个队正赶紧入关将此事禀报负责关口防务的鹰扬郎将沈大川。 马旅帅拦住车队,命为首的的车夫去找来车队管事问话。结果管事还没来,一头雾水的沈郎将倒是先到了。这么大的车队,先甭管运送的是什么,仅就这规模而言,就算民间的豪门巨富有这个实力,也不可能缺心眼到在这个乱世将至的时候跑到大街上炫财露富,必是官府所为无疑。可他身为潼关主将之一,从没收到过关于这支车队要通关的文告啊。 眼见车队管事迟迟不到,本就心神不宁的沈郎将拉长了脸,却又一时摸不清车队来历而不敢轻易翻脸,刚要叫过马匹去来路上查看下后续车队,就见官道远处尘土扬起,两匹快马疾驰而来。待人马渐近,看清了面貌,沈郎将的一颗心好歹放下了半截。 距沈郎将等人尚有二十余步,当前马上那人已经飞身下马,快步上前,远远的对着他就是一揖道:“沈将军别来无恙,安某俗事缠身,耽误了行程,劳得沈将军久候,实在是过意不去,还请沈将军莫怪!” 但见此人,年约四旬,身高体胖,面白无须,眉眼却甚是平庸,连同一身质地平常的麻衣,打眼一看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已。可沈郎将却知道,这人来历非同小可。此人姓安名海,身为华阴县首富,家有良田千顷,店铺百余,号称“安半城”也就罢了,同时他还垄断了关陇、河南诸郡数十万驻军的粮草衣帛供应,据说背景通天。要说到身份,安海不过一介地方士绅,更确切的说是个拿不上台面的商人罢了。可就是这个商人,就算是他们卫府大将军也不能视而不见,还得屈尊以兄弟相称,更何况沈郎将? 于是沈郎将赶紧按捺下心中的不耐,紧赶两步上前还礼道:“我说哪来这么大架势呢,原来是安兄驾到。安兄家大业大,大忙人一个,沈某岂有不知,何来怪罪之理。倒是安兄今天怎么拉出这么大的阵仗?沈某远远望去,人嘶马叫铺天盖地的,还以为大军来袭,险些吓破了胆,哈哈。” 安海不答,只扫了一眼沈郎将左右。沈郎将会意,一挥手屏退了下属,安海这才凑过来低声说道:“沈将军说笑了。安某这也是无可奈何呀!如今河北数路反贼兴兵叛乱,劫杀陛下南返大军,河南诸郡也不太平,尤其是瓦岗翟让,已经威胁到了东都周边。为巩固关中京兆要地,加强战时储备,同时防止反贼觊觎,兵部杨尚书和民部樊尚书特命安某将河南郡新征之粮转调永丰仓,以备万全。事发紧急,安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耗费万金调来这七百余辆大车,才勉强赶在二位尚书限令之日前发运上路,要不非得挨顿板子不可。” 沈郎将闻言大惊,急声道:“我只闻得河北反贼猖獗,遍地烽烟,难道河南也糜烂至此?竟然威胁到了东都!两仓重地居然有失守之虞!那战火岂不距我潼关咫尺之遥?怎么我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沈将军息声!此信切不可外传!”安海连忙拉住沈郎将,低声道,“朝廷封锁消息,以防有人心怀不轨,趁机效尤,作乱后方,那可真就是万劫不复了。不过沈将军也不用担心,据安某从一个相熟的兵部属官那里打听到,朝廷已命光禄大夫裴仁基和虎贲郎将刘长恭统兵三万,沿阳武、封丘、胙城一线进逼瓦岗;命民部尚书樊子盖和刑部尚书卫玄统兵五万,驻守荥阳、尉氏,兵部尚书杨玄感统兵十万,守卫东都。近二十万大军在前,沈将军觉得潼关还会有何危险吗?” “这倒是。”沈郎将自打来到关口,这颗心就好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都快折腾出心脏病了。现在可算知道了潼关暂时可保无虞,又操心起来还远在雍丘的家眷老小,那地方离着瓦岗不近也不远,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还没等他来得及酝酿好对家人的别绪离愁,方才跟在安海马后的那人又引来几辆篷车,车上走下了他年过七旬的老娘、娇妻爱妾,还有一对儿女,再后面跟着的,依稀是万郎将、王郎将、李郎将的家眷…… 安海却是一脸的愧疚,对着惊喜过后对他感恩戴德的沈郎将道:“安某在阳武调买车辆时,偶遇正向东都逃难的王郎将夫人,得知诸位将军的家眷大都受到瓦岗叛军的袭扰。安某一时斗胆,就将诸位将军的家眷接了回来,也不知是否有违朝廷律令,给诸位将军添了麻烦……” “哪里哪里,我等武人若连家小都保护不得,何谈保族卫国?就算有涉朝廷诏法,那又何妨?再说如今这世道……”沈郎将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然后肃然向安海施了个军礼,热情相邀,“大恩不言谢!还请安兄随小弟入关,小弟摆酒与诸位兄弟同敬安兄几杯,咱们不醉不欢!” “安某举手之劳的事情,何足挂齿。沈将军,朝廷令我在六月二十五之前必须将这批粮食运到永丰,如今限期不足五日,耽误了安某可是要挨板子的,这酒咱们下次再吃如何?不知车队何时能够入关……”安海拐了好大一个弯,终于转入了正题。 “这事还不好说?”沈郎将大包大揽的道。接过安海递过的公验文书,草草看了两眼,内容与他说的大致相同,只是兵、民两部共同签发的文书,却只有兵部尚书杨玄感的印章。他随口问了一嘴,安海的解释是他出发上路时,民部的樊尚书已经统兵前往荥阳,再跑一趟时间来不及,反正河南郡的粮食也不是一趟就能运完的,下回补上也就是了。沈郎将也就没当回事,大笔一挥就算查勘无误,直接命令马旅帅开城放行。 天近黄昏,庞大的车队可算是通过了关口。安海叫过一直跟在身后的那人,说道:“安九,你先走一步,到家后马上通知各房掌柜管事,按计划腾出仓库,把粮草装车备运,不得有任何疏漏!” 安九答应一声,转身要走,安海又喊住他,想了想道:“听说子建又招来了刺客……你带几个人回去好好保护少爷,告诉他过几天我就能到家。还有,千万别让他发现我们在做的事,切记!” 安九脸色有些不好看,却没有做声,只是重重的一抱拳,喊来几个劲装大汉,离开大队向西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十三章 又一拨儿刺客 如今已是六月下旬,暑热正盛,虽然夜色渐深,但是关中大地上仍是热浪袭人,酷热难耐。平日里安详静谧的安家庄,将近二更天了,各家各户院落外边,还三三两两散落着些纳凉闲聊的人们,不肯回到如同蒸笼般的房子里睡下。 安家老爷失踪,安府刺客频现,少爷三天两头被揍成猪头的事在庄里早就不是秘密。不过庄里的百姓老实本分,没谁想在这个时候招惹是非,所以那座占据了庄子三分之一的豪宅大院,就算在白天也是行人稀少,晚上早早的大门紧闭后,更是门可罗雀了。 内宅东跨院,安少爷和小七正在院中水塘上的八角亭内下跳棋。 那晚女刺客来袭,安少爷借机一饱手足之欲,占了小七不少便宜。结果第二天小丫头就翻脸不认人,连小手都不让他碰一下了。不过安少爷还不死心,找来木匠在他的指点下“发明”了一副跳棋,成功的勾引了对什么都很好奇的小丫头。两人现在下棋的彩头就是少爷赢了可以摸下小七的小手,小七赢了可以弹少爷一个大“脑瓜崩儿”。 两人面对面坐在刚刚制成、还飘着清漆香味的高脚椅上,一副木制的跳棋摆在一张在当时看起来古里古怪的八仙桌上。安少爷完全继承了前世东北爷们的基因——喜寒畏热。在这跟外边比已经算是凉风习习的水亭之上,仍是完全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犊鼻短裤,还是满头大汗。对面的小七也毫不示弱,一条胸围子、一条裤腿挽到膝上的亵裤就是她全部的遮羞之物了。不过人家小丫头倒是毫不在乎,一只莹白的小脚丫还大大咧咧的从八仙桌下伸过,很舒服的蹬在少爷的膝盖上,一晃一晃的,双手托着下巴,眉开眼笑。 “脑袋伸过来!”小丫头欢声叫着,得意得两只大眼睛都眯成了两弯新月。她屈起手指,放到嘴边哈了一口仙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一指弹在安少爷红光闪闪的大脑门上。 “哎哟哟——你这个死丫头真下的去手啊!我可是你的亲……少爷啊!”安少爷一声惨叫,捂住了快不堪入目了的脑门,另一只手轻车熟路的在膝盖上的那只小脚上捻了一把。 小七似乎毫无知觉,乐陶陶的抓起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未写完的一个“正”字上添了一笔:“十三比零!少爷你不是被我弹傻了吧?还说什么跳棋是你发明的!是你发明出来招我打的吧?哈哈哈——” 安少爷上辈子就是个臭棋篓子,要是赢了他才不习惯呢。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一边假意喊着疼,一边又抓住那只小脚,中指和食指如同两只虫***替爬过纤细的脚踝,准备仰攻那条粉嫩嫩滑溜溜的小腿…… 小七神色不变,继续兴高采烈的摆着棋子,桌下却是小腿一收,径直一脚踹去。小丫头发起雌威,那是从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这一脚正中安少爷要害,安少爷顿时眼睛瞪得溜圆,一口气憋进去,“嘶”的一声,脸红脖子粗。 “当”!的一声脆响,一把锋刃闪着青芒的三寸短匕毫无征兆的飞来,稳稳的插在棋盘上,颤微微的发出一阵蜂鸣,距离小七正在摆弄棋子的手不过寸余。还未及二人反应过来,水亭通往外面唯一的那一孔小桥上,已经出现了两个黑影,正慢悠悠的向他俩走来。而水塘边上的花木丛中,隐约还有人影在晃动。 安少爷知道麻烦又上门了,却不知道麻烦从何而来,他急忙把衣衫不整的小七拉到自己身后,警惕的站了起来。这时那两个人已经走进了亭子。只见当中一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年约二十出头,生得浓眉大眼鼻直口阔,甚是英俊。旁边那位,他倒是面熟,黄脸短须,貌甚猥琐,正是那日险些被他踹断子孙根的行商。 来的正是两日前在黄土岭下截杀华阴官差的那伙人。为首后生姓王名勇字伯当,人称“勇三郎”,乃是河南瓦岗军帐下一员大将。此番瓦岗军联络天下英雄共同起事,谋取大隋江山,三十六路信使齐赴天下各处,赴关中的这一路联络的本是一位手握重兵、此时正返家奔丧的朝廷大将。事关重大,军师徐世绩本来属意行事稳重的王伯当,谁想大头领翟让的胞兄翟弘却毛遂自荐,非去不可。这翟弘才能平庸,暴躁易怒,不堪大用,只是仰仗翟让之势,在瓦岗骄纵横行,颇让人瞧他不起。这回不知又搭错了哪根筋,偏要出头露脸一回不可。他这一番大闹,徐世绩又碍着翟让的面子,只能应允,却让王伯当暗中随行,以备万全。 这翟弘一行扮作行商,颇为聪明的一路上逢人便讲朝廷好话,倒是一路平安。只是没想到不太靠谱的翟弘碰到了很不正经的安少爷,于是两人干柴烈火一点就着。待翟弘等人被押入官府搜出书信,信中虽未言明那位朝廷大将姓字名谁,但却坐实了谋逆的事实。一路尾随的王伯当不敢怠慢,快马奔向新丰报信救急,这边也不敢放任这位大头领的胞兄的生死不顾,于是就有了黄土岭下设伏救人的一幕。 翟弘此人能耐不大,却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王伯当早知此人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必然不肯善罢甘休,果然翟弘一经脱困,便大吵大闹的要血洗安家庄。王伯当自然不能任由他胡闹,与王将军分手后,遣散了大部分弟兄分头出关,自领了翟弘和八名亲兵潜回安家庄,给翟弘找回场子。 翟弘平日里好色如命,男女通吃,日日宣淫不休。当日挨了安少爷一脚,那活儿至今红肿不消,也不知还能不能用。所以一见这亭中好似在玩内衣秀的男女,放到往常那是饿鬼骤逢饕餮盛宴,而如今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话不多说,一手抽出腰刀,劈头盖脸朝安少爷砍去。 安少爷还莫名其妙呢,这货不是钦犯吗?不是押送京师了吗?怎么跑我家里来玩刀子了?他不敢怠慢,把小七向后一推,一侧身闪过当头一刀,竖掌如刀,在翟弘的持刀手上一搪一抓,顺势很熟练的又一记正踹,理所当然的又正中翟弘下腹。 王伯当本来也没想惹出多大的事。他们在黄土岭下劫持钦犯,连同一个县令和一个县尉,二百多朝廷官差横死,怕是早已经传遍关中了。朝廷广下海捕文书,城池关隘严加盘查那是少不了的,若是在这风口浪尖上再做下大案,恐怕不好脱身。他本来是打算挟持下这个富家公子,让翟弘揍一顿出出气,能顺手勒索些钱财赶紧溜走更好,军中正缺钱粮呢。可谁想这翟弘居然二话不说,伸手就要杀人,王伯当刚想开口喝止,一眨眼间这货居然势如闪电的原路飞回自己的……脚下!只见翟弘一手捂住下腹,一手还颤巍巍的指着对面那个少年公子,脸色铁青,一张嘴半张着,咕噜咕噜的说不成话,双眼圆睁,眼神似惊诧、似痛苦,又似悲愤欲狂,然后眼白一翻,昏死过去。 王伯当很为难。本想轻而易举的揭过这件事赶紧跑路看来是不成了,他一挥手,三个亲兵跃上了小桥,各持钢刀,向安少爷杀去。 “留活口!”安少爷刚才那两下子很利索,但在身经百战的王伯当眼里当然算不了什么,他对自己的亲兵信心十足,还特意叮嘱了一句。 那三名亲兵都是久战余生的老兵,没什么高明的武功,但是临战经验无比丰富,彼此配合万般默契,三柄横刀横斩直劈,势如风雷,刀刀不离要害,逼得安少爷连连后退。什么自创的十七路散手,早就被他忘到后脑勺了,举着把椅子毛手毛脚的东挡西拦,被劈得木屑横飞,身上也挂出了几道口子。小七也不省心,死死的抓着他的后腰,指甲都抠进肉里去了,却不知道喊人救命,还在没心没肺的给他加油喊好呢。 我早晚得被这丫头祸祸死!安少爷悲愤的想着,手上丝毫不停,拼死抵抗。 正当安少爷和小七半截身子都被挤到亭外,眼看就要落水被擒,就听“当当当”三声脆响,那三把横刀齐齐被荡开。就见一个高挑的身影,宽袍大袖,飘飘如仙般的跃下西院墙,没等水塘边的伏兵反应过来,已经掠上了水面,脚尖在一蓬莲叶上轻轻一点,倏忽间身形一旋,已立在亭中,挡在了安少爷之前。 王伯当一惊,此人轻功之高绝已是他平生仅见,情知亲兵不是对手,刚想上前制止,那人已经猝然出手,没等看清怎么回事,三把横刀已然落地,那三名亲兵的身子如同被一只大手托着,身不由己的飞到了他的身边方才站定,面面相觑,却毫发无伤。 “他是我的!你们出去!”那人冷冷的说道,声音清脆,显然是个女子。 “是你!你不是要杀我吗?怎么还救我?”安少爷认出来了,这个女子就是行刺过他两次的那个女刺客。 “我不是救你,我要亲手杀了你!”刺客姐姐对他一点也不客气。 “这位姑娘,此人前些日子与我兄弟结下梁子,险些害了我兄弟的性命,今日在下不得不找回这个场子。江湖规矩,先到为大,还望姑娘成全,不要与我为难。”王伯当不敢大意,依足了江湖规矩先礼后兵。 “先来后到?他一个月前就惹着我了,谁先谁后?我再说一遍,你们出去!”小师妹难得有了回道理,自然讲得理直气壮。 王伯当不想把事惹大,可更耽误不得时间,他一咬牙,抽出腰间横刀,低喝道:“如此得罪了!”喝罢,兜头一刀向小师妹劈去。 小师妹从前在山上,除了师父之外,谁敢对她动过手?她不来惹是生非,师兄们就谢天谢地谢无上天尊了。有人先对她出手,还拿刀砍她,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心高气傲又蛮不讲理的小师妹哪受得了这个,素手一振,一柄短剑脱鞘而出,也不理那把临空劈下的钢刀,身形一转,袍袖飘飘,绕着王伯当大圈小圈一圈圈的飞转,宽袍大袖中不时寒芒闪过,那柄短剑就如吐信的毒蛇刺向王伯当。 王伯当六岁习武,十三岁落草为寇,十多年来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万军从中厮杀,大小战事不下百余,十数次死里逃生,全身上下战痕累累,对阵经验无比丰富。论招式、步法、轻功他都不是小师妹的对手,但是眼光、力量、气势却远在其上。往往是小师妹使出秒到毫巅的一剑,眼见他避无可避,却偏能在这一剑余力将尽处堪堪躲过,又总抓住小师妹招式衔接间稍显生涩之处陡然出刀,逼得小师妹连连后退。 小师妹从小被师父娇生惯养,对师兄们颐指气使,无法无天惯了。平常虽也时常与师兄们过招交手,可谁敢使出全力招惹她这个小霸王?所以她虽然功夫底子扎实,出手精妙,临阵交手的经验却是欠奉,好几个轻易得手的机会被她毫无察觉的轻易放过,不过二十几个回合,就被王伯当全然压到了下风,袍撕袖破,满脸香汗,不禁又羞又恼,跺脚大叫道:“二师兄!你再装死人,我就死给你看!” “来啦来啦!”水亭顶上传来一个无可奈何的声音,接着“咔嚓”一声大响,八角的亭顶豁然破开一个大洞,砖瓦飞落间一个黑影直挺挺的落下,正砸在安少爷精心“发明”的八仙桌上,滴溜溜的转了几个圈子后,盘腿在桌子上坐定,正隔在王伯当与小师妹之间。 “你是何人?”即将得手、急于脱身的王伯当眼见今晚变故不断,更加焦躁,横刀怒喝道。 “我是她二师兄,她是我小师妹。你惹着我小师妹啦,我也没办法,不揍你一顿她就得揍我,实非我本愿啊实非我本愿,得罪得罪。”愁眉苦脸的二师兄一边对着王伯当煞有其事的拱手赔罪,一边不知所云的给王伯当解释着,看上去倒是非常非常的真诚。 “狗辈敢尔!”王伯当也是江湖上有名望的好汉,响当当的瓦岗军大将,何尝被人如此看低侮辱过?一声断喝下,横刀直刺二师兄的咽喉。 二师兄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根黑乎乎的短棒,随手一挡,短棒架在了横刀之上,然后挺身站起,身子一探,短棒便划着刀刃发出一阵刺耳的怪叫指向护手。王伯当大惊,想要撤刀,那根短棒却像跗骨之蛆般甩不掉摆不脱,紧压着刀柄护手,亦步亦趋的逼得他连连后退。王伯当无奈,只能弃刀以求自保,谁知刀刚脱手,那个让人摸不清头脑的二师兄出手如飞又把刀塞进他手中,嘴里还低声嘟囔着“快退快退”。直到把王伯当逼过了小桥来到院墙下,才横起一棒看似击向王伯当的下盘,另一只手却不着痕迹的往他腰上一托,于是王伯当便腾云驾雾般的上了院墙,然后在墙头上张牙舞爪的前摇后摆了半天,一头栽到了墙那头。 “哎呀!好厉害的轻功!小师妹,那家伙跑啦!”二师兄大惊小怪的嚷道。 小师妹也不理那帮拖起翟弘四散逃去的亲兵,径直走到二师兄跟前,飞起一脚,怒骂道:“你当我傻呀!你越来越会演戏啦,这本帐咱们回头再算!”说罢,再不理不敢躲闪硬生生挨了一脚的二师兄,回头又朝安少爷冲去。 身为事主,又被扔到一边傻呆呆的看了半天戏的安少爷,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戏份又到了。不过这个小妞他倒不怎么怕,他一闪身,无耻的躲到了小七身后,探头探脑的道:“你别过来哈!你这小妞凶巴巴的,打坏了这么多花花草草,再打坏了这个小姑娘可不得了!” “你无耻!小妹妹,你闪开!让我杀了这个无耻之徒!”小师妹气得满面绯红,上前想要拉开小七。 “这位姐姐,你为什么要杀我家少爷呀?”身为人肉盾牌的小七尽职尽责,闪开小师妹的手,仍然挡在少爷前面呆呆的问道,很萌的样子。 一个是萌妹,一个是猛妞,口味大有不同,可是好像都很可口的样子啊,安少爷色迷迷的想着,环住小七不堪一握的小腰,满脸淫笑的摇头晃脑。 小师妹被这一个恶少一个傻妞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她能眼都不眨的一掌劈死这个恶徒,也敢对二师兄连打带骂,却无法对这个傻傻呆呆的小丫头下手。小师妹强忍怒气,厉声答道:“这恶徒调戏良家妇女,为非作歹,我辈侠义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我抗议!”安少爷闻言立即高举左手表示异议,右手还机不可失的轻抚着小七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腰,“你哪只眼睛看着我调戏妇女啦?什么时候看见我为非作歹啦?” “你姓安的什么作为,华阴百姓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那日你在县城调戏妇人,我亲眼目睹,你死到临头,强辩还有何用?” “喔,你不过听人说的罢了。我还听说你这丫头草菅人命,胡乱杀人呢,不但耳闻,而且目睹!再说那日我跟李家小娘子玩捉迷藏,你凭什么说我调戏她了?人证物证何在?你武功好就可以想杀谁就杀谁呀?刚才那位你就杀不了不是?还得哭着喊着找师兄,你丢不丢人!我明白了,你就欺负我打不过你呗!就算你是除暴安良,也是挑打不过你的来显示你的侠女气概呗?”安少爷躲在小七身后,气焰嚣张,愈发的阴损刻薄。 “我……我杀了你!我今天不杀了你!我就死给你看!”小师妹气得快疯了,语无伦次的跳脚大骂,小短剑抡得跟王八拳似的,幸亏二师兄在后边死死的抱住了她,要不连小七都难免要被她捅几个窟窿。 “住手!”又是一声厉喝,几个人影出现在院内。当中一人,头戴青色幞头,身着长衫,年约四旬,清面长须,看上去像个读书人。他的身后立着四个劲装佩刀的壮汉,每个都是身高体壮,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他们身后,畏畏缩缩的还跟着两个人,身上的绑绳还未解开,嘴里塞着破布,赫然就是书童和二狗。 “你又是何人!”小师妹没好气的喝问道。这一问完全是她下意识的,此刻在她心里边,这个院子里出现的每个人,都是欠砍的货。 “某乃安府外宅管事安九,你又是何人,胆敢在此生事!”那中年书生也是毫不客气,厉声问道。 “糟啦!人家管事的来啦,快跑吧!小孩子打打闹闹也就罢啦,把大人招来就麻烦啦!”二师兄嘴上絮絮叨叨不知所云着,手脚却是丝毫不停,一把制住小师妹让她动弹不得,身形一闪,便如一只大鸟般飞出亭去,转瞬间跃上院墙消失不见了。 “少爷,您没事吧?”安九对这二人视如无睹,朝安少爷请安,毕恭毕敬的无可挑剔。 “没事没事,我跟他们闹着玩呢。”安少爷满不在乎的从小七身后走出来,亭子里早就没法待了,他一边往出走,一边问道,“安九,你怎么回来了?我爹呢?” “老爷去东都为少爷延请名医,却不想赶上朝廷有一宗重要的货物要押运到东都,指名老爷亲自押送。老爷脱身不得,便让我先行一步,给少爷报给平安,老爷过两日就能回府了。”安九不动声色的答道。 “好,我还一直担心着这事呢,回来就好。”安少爷停下,拍了拍刚刚脱了绑缚,正可怜兮兮看着他的书童和二狗,安慰道,“没伤到就好,你们赶紧去歇着吧。唉,这些歹人武功高强,连我都不是对手,你们那个巡防队还是散了吧。” “少爷请留步。”安九闻言叫住了他,然后回头招呼那四名壮汉,“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过来见过少爷!” “啊——”安少爷看着那四个向他躬身见礼的壮汉目瞪口呆,莫非包青天也穿越到隋朝来了? 安九见少爷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还以为他是被强人吓破了胆,眼神中扫过一丝不屑,嘴上却仍是恭敬的解释道:“这四人从前都是军中的校尉,身经百战,武功高强,因得罪了权贵流落江湖。老爷寻来这四位壮士,作为少爷的贴身护卫,以护得少爷万全。” “可还有一位展昭展护卫?”安少爷用力搓了搓脑门,确认了上边的确没有生出一弯月牙、星星或是太阳之类的logo,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展昭?那是何人?”王朝问道。 “喔,没事没事。哈哈,四位壮士,小弟流年不利,躲在家里都能招来刺客,今后小弟这条小命,就有劳四位壮士费心照拂啦。” “少爷何必客气,直呼我们的姓名即可。少爷近来命犯太岁,不如寻座古刹名寺烧几柱香,拜拜菩萨,或许能够化解呢!” “哈哈,老王,你是不知道小弟现在有多倒霉啊,照这个架势下去,没准没等我烧香叩拜,菩萨都能蹦起来抡棒子削我啦。”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十四章 大难临头 两日之后,安老爷回府了。 一大早,安少爷就带上书童小七和四大护卫在府门外恭候这位从未谋面的老爹。辰时三刻,大队车马从官道上遥遥而来,领头的一匹高头骏马上,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虽然容貌平庸,衣饰普通,却凛然透着一股富贵威严之气,尤其是后边还跟着昨天就跑去县城迎候的安九,他不用书童指点也知道这就是他爹安海了。算起来他跟这个爹之间,也算是险些阴阳两隔,此番重逢他是该跪地叩拜呢,还是执手相看泪眼呢,或者干脆抱作一团嚎啕大哭?这码事他琢磨了一晚上也没拿定主意,结果人家老爹也就是瞅了他一眼,挥挥手就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忙活车队的活计去了,白白浪费了安少爷好容易酝酿起的一大堆感情。 从早忙到晚,先是他爹安老爷带来的车队在庄里仓库卸了货,然后拉上早就在晒谷场备好的大批粮草,由安九领着又朝县城方向去了。紧接着,庄子里又变戏法似的冒出来两百多辆牛车,卸下了几百个大箱子,装上了刚刚搬进仓库的那些大箱笼,这回由安老爷亲自带队沿着小路往西南方向去了。临走前,安老爷可算是想起来了他的宝贝儿子,让他指挥庄丁把刚卸下的那些大箱子,再搬到仓库去。 安老爷这一去又好几天没了踪影。安少爷闲极无聊,四大护卫又跟屁虫似的形影不离,哪也不让他去。他只得每天里跟小七下下跳棋,听书童侃侃安家的家长里短,偶尔还去后院习武场伸展下腿脚。谁想四大护卫看他耍了那套自创的“散手”后,居然大感兴趣。王朝是个实诚人,直接告诉他,他的这个套路里边有几个招式单使出来颇为新颖实用,很有借鉴价值。只是一衔接起来就显得生硬刻意,尤其是一些好看不好用的花架子太多,说罢还下场跟他演示一番。他的那套花拳绣腿被这个真正的练家子稍加修正,居然虎虎生威,看上去威力很大的样子。安少爷自然大喜,天天追着四大护卫请教武功,倒也收获颇丰。 这一日,安少爷练罢功夫,刚到外宅转了一圈,便听府门外一片喧哗。他一打听,原来是门口围了好几十号难民,途经此地听说安老爷乐善好施,便找上门来讨口饭吃。安九不在家,二管事老刘便张罗下人寻些剩饭干粮什么的,正在打发这些难民。 安少爷这几日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练圣贤功,一时也搞不清楚从哪儿冒出这么多难民。他带上书童和四大护卫出了府门,这时门外聚集的难民已经过百,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高举着手中的残钵破碗,踉踉跄跄的涌向正在发放饭食的安府家人,安府门前一时间大人叫小孩哭,乱成一团。距安府不足一箭之地的官道上,还有三五成群的难民络绎不绝,有些人耗尽了力气正坐在路边的树下歇息,更有人不时栽倒在地,再也不起。 此情此景让安少爷深受震撼。他不是个好人,倒很想做个坏蛋,这大概源于对那个窝窝囊囊的上辈子的逆反心理。不过他心目中的坏蛋的标准也不过就是调戏调戏小丫头,买个梨子不给钱之类的,最大的理想就是他安少爷人见人怕,像书童说的那样有“小儿止啼”之效。“难民”这个词汇他不陌生,可耳闻不如目睹,眼见一个个已死或半死于他面前的瘦似骷髅,活像活鬼的同类,对他而言简直比他走过一遭的阴曹地府还要阴森凄惨,超出了他能够接受的范围。 “老刘!”他喊过正忙得满头大汗的二管事,吩咐道,“到府内召集人手,到庄口官道上设粥棚施粥。记住,多下些米,要插筷子不倒,我会去检查的!” “少爷,这几日从庄里过的难民就没断过,每天有不下两三百口,光我们收敛的饿殍就有二十多具,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少爷您心善,不过官府都不管,咱们哪顾得了这么多人吃饭?再说粮食从哪儿来啊?”老刘苦着脸,看起来对这个转了性儿的少爷的做法很不感冒。 “能管多少算多少!少爷我都不心疼粮食,你扯什么蛋!前几天搬进仓库的不都是粮食?赶紧去办,少废话!” “好嘞!”老刘见少爷不乐意了,不敢再说二话,一溜烟儿领着人拉粮去了。 安少爷的这番话说的确实是发自肺腑,毫不刻意,围在四周的难民们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眼见这位公子放粮济困,救民水火,顿时呼啦啦跪倒一大片,感恩戴德的叩头拜谢—— “多谢公子大恩大德啊,公子大仁大义,菩萨一定保佑公子长生富贵,多子多福……” “公子菩萨心肠,好人呐……” “呜呜呜——小人一家五口的性命,全赖公子慈悲,小人刘五愿做牛做马报答公子恩情……” …… 安少爷窘得满脸通红,一头是汗。好人?这可是他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安在他头上的荣誉称号,怎么倒觉得有点丢人现眼呢?他搀起这个,扶起那个,最后受不了了,干脆跑进府里躲起来了。 “少爷,这回您可以安心去庙里上香拜菩萨了吧!”王朝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眼神里满是钦佩之情,让安少爷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做好人做到全身不自在,看来老子还真天生是个当坏蛋的料…… “安半城”的名号不是吹的,不到两个时辰功夫,庄口便搭起了将近半里长的草棚。棚下几十口大锅架在土灶之上,锅里黄灿灿、热腾腾的小米粥果然做到了如他所说的“立筷不倒”。安少爷一高兴,又叫老刘到县城自家的酱菜园子里拉来几车咸菜,有饭有菜才够味嘛。老刘眼看着这个平日里家里火上墙了都懒得瞅一眼的少爷好容易干点正经事了,又把这个家往死里败,小半仓的粮食转眼间被搬个精光白白喂了难民,现在又开始折腾自家的酱菜园子,心疼得直掉眼泪。连连叮嘱小五和二狗,一定跟难民们说好了,白吃安家的可以,但必须拉在安家的地里,肥水再不能流到外人田里去……这才不情不愿的进城去了。 跟着出来看热闹的小七,拉住一个正在排队领粥的瘦骨伶仃小姑娘问东问西,结果一听这个小姑娘已经将近半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为了弟弟不被饿死,被爹娘插上草标卖了好几天还没卖出去,眼圈立刻就红了。她跑到粥棚盛了满满一大碗粥,连同身上藏着的零食和一小串钱统统给了小姑娘,眼见粥棚里人手不足,又自告奋勇跑到粥棚帮忙,操起一把快赶上她胳膊粗的大饭勺,在锅里费力的搅和。结果她个子矮,力气又小,使出吃奶的劲也没搅和动几下,自己倒差点一头栽进锅里边当粥煮了,幸亏被安少爷一把扶住。 “小七啊,素粥就可以了,香喷喷的肉粥少爷我供得起你这一锅,人家再要可就供不起啦!”安少爷心情愉快的笑话起小七。 结果小丫头没像往常一样对他张牙舞爪,反倒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少爷,我真没用,干什么都不行。刚才那个小妹妹,又能绣花织布,还会种田养猪,可一贯钱都卖不出去。要是换成我,是不是半贯都没人要?” 一见自己的小心肝哭了,安少爷顿时慌了手脚,又对她的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哭笑不得,连连安慰道:“哪能啊,谁敢把你卖了,看我不跟他拼命!就算搬座金山来,少爷也不卖!” “那如果我是那个小妹妹呢?什么都做不好,脾气还坏,少爷你肯花多少钱买小七……” 这时候在人市里边,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本是最少也要五贯钱,可如今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跌到了一贯,再加上眼前这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难民,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出大乱子了。安少爷不介意败他便宜老爹的家,可也担心这场乱子会影响到他混吃等死的幸福生活,他一边耐心安抚好自艾自怜的小七,一边找几个难民打听情况。可一群乡野小民哪晓得什么大事,只知道自己家过兵了、打起来了,之后兵们就杀人放火,他们就拖家带口的跑了。至于过的什么兵,打的什么仗,那就大眼瞪小眼了。唯一有用的消息,就是他们大都来自东都附近的东郡、颍川、荥阳等郡。 直到傍晚老刘从县城回来,他才大致搞明白出了什么事。五月中,当朝皇帝杨广东征大军兵败高句丽,被称为大隋国之干城的十二卫精兵伤亡惨重,粮草军械丧失无数,不过大隋开国气相犹在,一战之败还承受得起。要命的是那位争强好胜的皇帝陛下,一边尥蹶子往家逃,一边不忘传谕天下,尽征河北、山东、河南、河东诸郡丁壮为骁果,尽调天下粮草兵甲于涿郡,来年开春要再征高句丽!这个消息一出,犹如热锅里被洒了一瓢沸油,被没完没了的建东都、修运河、征高句丽折腾的疲于奔命、怨声载道的各地百姓纷纷揭竿而起,更有割据一方或是占山为王的地方豪强、江湖豪杰群起响应。六月十五,王薄、高士达、孙安祖、孟海公等河北一带义军在豆子岗会盟,公推王薄为盟主,高士达为副盟主,集兵十余万,号称五十万,南下齐郡。齐郡郡丞张须陀兵力不足,不战而连弃高苑、临济、邹平三县之地,终于在六月二十六以三万郡兵埋伏在临邑城东三十里,和驰援而来的鲁郡郡守郑善果的两万援军南北夹击,大败王薄,斩首万余,俘虏数万,余者四溃。张须陀乘胜追击,四战四胜,王薄与高士达等摄于张须陀的威名,加上粮草不济,遂退出齐郡,并分兵三路袭扰北海、渤海、济北三郡,齐鲁大地兵锋四起,生灵涂炭,乱作一团。 在河南,六月初一日十四路叛军在瓦岗会盟,号称三十六路,共推翟让为首,杜伏威、窦建德为副,集众二十万,于六月初三下山,兵锋直指东都。六月初七,在封丘境内大败刘长恭与裴仁基统帅的官军,斩首两万余,虎贲郎将刘长恭以下大小将校三十余人被擒后,竟遭贼将郝孝德剖腹挖心,生啖而食!消息传开,隋军非但未起同仇敌忾之心,反而闻风丧胆,重镇阳武、圃田守军不战而逃。六月十二,原武失陷,近万守军连同满城大小官吏尽遭屠戮,东都东翼屏障仅余荥阳、尉氏两座孤城尚存自保之力,也是危在旦夕。消息传来,东都震动,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纷纷收拾细软,西逃关中。为扭转被动形势,兵部尚书杨玄感不及禀告皇帝,急调留守东都的最后十万大军,兵分两路,进驻东都咽喉汜水、阳城,作出随时增援荥阳、尉氏压制叛军的姿态。 历史已经改变了! 老刘从城里打听来的消息支离破碎,他又说的颠三倒四,但是把这些信息拼凑到一起,安少爷还是惊出了一头的冷汗。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所见所闻与他熟知的那段历史大体吻合,他还暗自庆幸,凭他对历史走势的认识和把握,随时可以避祸趋吉,安心做他的富二代,混吃等死。可现在,历史明明已经被改变了,他的未来也变得不可预知了。 与他熟知的那段历史相同,杨广一征高丽大败。可那次失败对于大隋和杨广而言并不是致命的,虽然也引发了局部的动荡和几次规模不小的农民起义,但是朝廷官吏、世家贵族和地方军阀的抵触情绪并不是很激烈,使得他在来年仍能从容调集百万兵马二征高丽。但正是由于二征高丽再次失败,而杨广仍不罢休,才激得天下烽烟四起,民变不绝。更有一些达官贵族、地方豪强如河东李渊、幽州罗艺、瓦岗李密,尤其是楚国公杨玄感趁势而起,推波助澜,终于搞垮了大隋江山。可这些都是来年、也就是大业九年才会上演的大戏,如今却迫不及待的一窝蜂的在大业八年就敲锣打鼓的登台了。 与河北义军相比,安少爷显然更关心河南义军的动向,毕竟这路兵马离他不远,威胁也最大。他首先想到地图,但别说他这个平民百姓了,就算县城官衙里十有八九也没有这种高级玩意。他只得向老刘打听,幸好老刘当年跟着他爹外出行商,河南诸郡尤其是东都附近少说也走过几十趟了,地势道路倒也说得明明白白。安少爷听罢,忧心更盛。 这一路兵马以瓦岗军为首,集结了河南、江淮一带的大小义军。与河北义军相比,这路义军无论从数量上还是战力上都更胜一筹,翟让、杜伏威、窦建德哪个不是赫赫一时的英雄豪杰?尤其是那个窦建德,安少爷记得这阵子他本来还应该在河北给孙安祖或是高士达当小弟,如今居然成了河南义军的第三号人物!而东都方面的应对措施也是颇为耐人寻味——重兵布防东都要地的外围,并派出一支人马发动试探性进攻这没有错,但是让三万人进攻二十万敌军就绝对是开玩笑了,简直是肉包子打狗毫无悬念。增兵荥阳也没错,从瓦岗到东都,沿胙城、封丘、阳武、原武、荥阳一线进攻汜水无疑是最利于大队兵马行军展开,保证粮秣均需供应的路线。而东都方面本来就兵力不足,却将五万大军莫名其妙的打发到了远离这条进攻线两三百里外的尉氏,如果说是要防止敌军从东南方向分兵包围荥阳,那么这路兵马也应派往地处交通要道的浚仪,而非没有大路直通荥阳和东都的尉氏。如今圃田失守,驻守尉氏的五万大军后路被断,孤悬敌后,完全成了这场大战的场外啦啦队。这样一来,河南义军还没碰到东都的边,本来兵力就捉襟见肘的东都守军,已然折损了近三分之一,这仗还有得打吗?从表面上看,东都守军的指挥官的指挥能力只能用猪来形容,而这头猪,看上去应该就是兵部尚书杨玄感。 杨玄感?! 安少爷对于杨玄感这个人物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从史书记载的情况看,以他起兵反隋为基点将他的人生分为前后两段,前半段里此人贵为楚国公杨素的嫡传长子,身份贵重,却行事干练,才华出众。守牧地方则“吏民敬服,皆称其能”,高居朝堂任职礼部尚书则“爱重文学,四海知名之士多趋其门”。身为大隋第一名将之后,他武能骑射,曾随军从征吐谷浑,可见他也不是个军事门外汉。可一旦兴兵起事,杨玄感却像是脑袋被驴踢了似的,把造反这掉脑袋的事情当成了小孩子过家家,毛手毛脚的昏招迭出。你说他身为名门之后,在朝文武多是其父之故吏,多好的条件,振臂一呼,群起响应,那可比一般人造反省事多了。结果他老人家却只划拉来一帮绣花枕头般的官二代少爷公子跟在身后起哄架秧子,结果造反了以后还得临时拉来民役船夫凑数,非学人家泥腿子玩农民起义,没几天就被揍得屁滚尿流。好吧,可算造反了,李密给他出了上中下三策,无论他选择北据幽州抄皇帝后路还是西入长安割据关中之地,结果对杨广都非常不利,他老人家却偏偏要去打洛阳。打洛阳就打洛阳吧,可他堂堂大隋第一名将的继承人,被人家大隋财政部长(民部尚书樊子盖)和公安部长(刑部尚书卫玄)打得屁滚尿流兵败身死,就显得很是无厘头了。不过史书这玩意,安少爷一向以为不见得比网络小说更靠谱。所以对这个人物生平,他以往更多的是存疑,现在则是疑心大起。 还有,这货不是礼部尚书吗?什么时候成兵部尚书了?兵部尚书不跟着老大去打架,留在家里干什么? 隋末农民大起义显然是提前爆发了。该反的,不管是早反的晚反的,差不多都一股脑的粉墨登场了,杨玄感这个最该反的,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反而替朝廷卖起命来?如果把杨玄感必反作为前提,那么如今发生的一切就显得顺理成章、合情合理了——杨玄感若不是与义军早有默契,起码也是顺势而为,先把刘长恭和裴仁基派出去送死,让瓦岗军轻而易举的旗开得胜,并且以残酷的手段屠戮战俘,动摇官兵的军心战意,从而几乎是兵不血刃的连破数城。再把显然是效忠于朝廷,而且官职权威不在自己之下的樊子盖、卫玄打发到东都外围,从而独掌东都的兵权。增兵荥阳是不得不做的表面功夫,而使卫玄守尉氏则明显是调虎离山。荥阳、尉氏虽然是墙高城固,守军众多,可安少爷曾听安九说过,在东都附近调运粮草的可并不是他安家一路,还有数路官商按照兵部“谨防城破资敌”的命令,将荥阳、颍川两郡的余粮调运至黎阳仓。这样一来,荥阳、尉氏两座孤城,前有数十万瓦岗义军黑云压城,后有已经前移至阳城、汜水,随时可能发动叛乱的十万大军断绝后路,内无余粮外无援兵,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一旦东都沦陷,杨玄感与瓦岗军兵合一处,几十万大军兵发潼关,谋取关中易如反掌,如此大隋天下也就该到头了。 如此一来,战乱近在眼前,安少爷的幸福生活怕是要到头了,他不禁一阵的苦恼。可身为一个平头百姓,就算家财万贯,在这乱世中也不过一介浮萍,战火一至,他的命运比这些难民也强不到哪去。历史显然已经改变了,他从前的所学所知几无用处,而根据那些信息所做的猜想也不知道有几分准数,万一这个杨玄感真没有造反的意思,而就是其蠢如猪呢? 他懊恼的满院子转圈,最后想出的唯一靠点谱的主意就是命人赶紧去找老爹回家,坐地等死还是撒丫子逃命让老爹赶紧拿主意。杨玄感、翟让、窦建德……他一个个念叨着这些曾经离他很遥远的名字,突然一呆——那个唐公李渊跑哪去了?怎么比杨玄感还老实?这些人比来比去,还是老李家靠点谱,要不本少爷打起小包袱去投靠老李家?也不知道人家要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十六章 娶媳妇儿 这时众人已经进了安府。岳不群告了声罪,把安公子一人请到了书房。 “安公子,方才老道为你把脉,发现你的脉象颇为怪异,老道一时竟然参详不透。如果公子不见怪,老道想再参详一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好说好说。”这个岳不群长得慈眉善目,言语间和蔼可亲,跟个老军医似的,一点也不像个伪君子的样子,让安少爷很放心。 岳不群再次切上安少爷的腕脉,这一回居然切了一炷香之久,而且一指不够上两指、三指,就差拿两只手捧上了。好容易他放开了安少爷,却长时间的捻须不语,让安少爷觉得自己好像得了绝症似的。 “道长,我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他试探的问道。 “喔,那倒没有。”岳不群又沉思片刻,有些为难的说道,“安公子,老道有一些话,颇有冒犯之处,不知当讲不当讲。” “道长尽管直说,晚辈没有那么多毛病。” “那好,恕老道直言。公子的脉象不浮不沉,不急不缓,节律平稳,乃是平脉之相,公子身体健康强壮,自当不必挂碍。然则老道以内力试探公子奇经八脉,竟如石沉大海无踪无迹。如果非要解释这种状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公子身负绝世内功,远远胜于老道七十余年的修为……” “怎么可能!我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还能被你徒弟打得落花流水?”安少爷断然否定。 “那倒也是。可是除此之外,恕老道薄识短见,不知该如何解释如此异象。不过,半年前曾有一陇西世家子弟遭雷劈昏厥不醒,其父曾邀老道前去诊治,那个少年的脉象倒是与公子颇为相似……”岳不群慢吞吞的说道,一手捻着胡子似乎仍在思索着什么,眼神却不时飘向安少爷,像是在打量一个怪物。 “我可没遭雷劈哈,就被你徒弟劈来劈去了,难道你徒弟是雷公托生的?” “呵呵,公子说笑了。我那女徒儿从小被骄纵惯了,连老道也奈何不了她,幸亏公子无恙,否则她少不得摊上一场官司。不过话说回来,小徒初涉江湖出手没轻没重,击中公子那一掌使了七成力,不是老道自卖自夸,中者即便没有筋断骨折,怕是不休养个半年几月也起不得身。可老道看公子脉象如常,身体健壮,毫无病态,是否公子有缘得遇良医国手相救还是另有奇遇?” “没有……哪有什么奇遇。我被你徒弟打得吐血三升昏迷不醒,然后昏着昏着就醒了……至于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安少爷被岳不群问得有些心慌,只能信口胡诌。 “哦。”岳不群也不追问,继续捻须沉吟。良久,才慢吞吞的说道,“公子可知今日与你交手的那个军官的来历?” “这个晚辈倒不清楚,只听说他是屈大将军麾下的鹰击郎将,好像叫孙通?” “这个孙通,老道倒是略知一二。此人雍州人氏,佃户出身,六岁时因灾破家,其母其姐卖身为奴抵债,其父自缢身亡。孙通流落至长安乞讨为生,经历种种不为人知的机缘巧合之后,被屈突盖收为义子。此子天生聪慧兼之肯下苦功,至十七岁已是文武皆能,名满京兆,三年前被荐应举,文试第二武试第一,轰动一时,被誉为国朝年青一代中的第一人。”岳不群对这孙通的履历如数家珍,让安少爷有点莫名其妙。 “那又如何?” “唉,公子有所不知。”岳不群面带难色,似有难言之隐,却只是婉转的提醒道,“魏晋以来,朝廷取材不出世家门第,即便本朝高祖文皇帝废除了九品中正,当今天子又开科考、取进士,到头来做得了官的,十九还是门阀世家子弟。即便是侥幸得中的寒门庶子,也不得不依附于世家门下。唯这孙通,仗着天赋异禀,少年成名,完全不将世家放在眼里。年轻人得意轻狂些也就罢了,此人却立誓终生与世家道不同、不为谋,与他那义父屈突盖竟是一般无二。而且,此子对公子颇有芥蒂,今日那必杀的一刀未必就是无因。公子日后再遇到此人,务必加以提防在意。” 安少爷本就是不死之身,所以对今天孙通险些一刀要了他的小命并不太在意,而且对于这位提前了一千多年就就具备了阶级斗争观念的先知先觉者颇感兴趣,所以对岳老道的话有点不以为然:“我又不是什么世家子,又没想跟他争权夺势,怕他作甚?” 岳不群欲言又止,半晌苦笑道:“那只怕是老道一时多事了。只是老道修道七十余载,虽不敢说有多少道行,却也大致算得,这孙通必是公子一生之敌。” 安少爷听了这话,也有些惊疑。毕竟生死一回,他也不敢随便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口出妄言。正要继续请教,却见书童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叫道:“少爷,老爷回来了,请少爷和道长书房相见,很急!” 书房之内,安少爷这位只见过一面的老爹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狼狈,满身的灰尘满脸的汗渍,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长途疾奔,尚不及梳洗。 眼见安少爷与岳不群匆匆而至,安老爷向着岳不群深深一揖,只说了句“他来了”,岳不群便一言不发转身而去,书房内只剩下安家父子二人。 安少爷知道家里怕是出了事,虽说他对这位陌生的父亲和安家谈不上多深的感情,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多少也有些不安。而安老爷却一反方才的惶急,竟是一屁股坐了下来,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安少爷来,让安少爷愈发的不安。毕竟,老爹不在家这些天,他没少胡闹,莫非老爷子要教训他这个熊孩子了? 他心虚的偷偷扫了他老子一眼,两道目光一碰,安少爷赶紧闪开。 就那么一瞬间,他发现安老爷的的目光里没有他想象中的责难和恼火。也是那么一瞬间,在安老爷的目光里,他又发现了更多他读不懂的东西。 有慈爱,有惘然,有留恋,还有……似乎是不舍。 沉默,许久的沉默。 足有一柱香的时间,安老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于打破了让安少爷莫名紧张的沉默。 “孩子。”安老爷招招手,把安少爷叫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我父子一场,这一十八年,我却是大半的时间在外经商,对你少有关怀陪伴,还望你不要怪我。” “父亲大人……”安少爷的不安情绪更加沉重,老爷子这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可是安老爷却是一摆手,打断了他的后话。 “这些年来旁人都说我这个父亲当得荒唐,把一个大好的佳儿生生养成了不务正业的二世祖,他们又懂得些什么! 魏晋以来,天下大乱不息,人命不如蒿草,即便是做到了王侯将相又能如何?试问那魏之曹氏、晋之司马,北朝之拓跋氏,南朝之四姓,如今后人何在?即便苟活着,也是活得不如猪狗! 宁做富家翁,不为万户侯!我让你学文习武,是让你在这乱世中能有安身立命之本,我让你弃文毁武,却是怕你踏入这乱世相争的不归之路!那些狗屁不通的家伙说什么大丈夫志在功业,什么是功业?当今这世道,活着才是最大的功业!这个世上的道理都是对活人说的,人若死了,籍籍无名还是流芳千古,哪怕是遗臭万年,对个死人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就是要你做一个无所事事、无功无业,安身乡里的富家子。胡闹些怕什么,就算闯出些祸事又怎么样?我经商赚下的钱,你胡闹几世也花不完,我行善攒下的名,你闯多大的祸都摆得平。那些别人家的儿子,学得文武艺卖给帝王家,最终落得不知尸身何处时,你能在家娶妻生子,给我养老送终,最终也能老死在自家床上、儿孙环绕,这就是我心中最大的功,最大的业!平安才是福啊!” 老爷子絮絮叨叨,语调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像是诉说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不甘,又像是对儿子谆谆的训导。安少爷听了,七分感动,二分迷惑,一分异议,刚要说些什么,又被老爷子一摆手止住了,看来安老爷已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安少爷有些什么想法也没用,说什么废话他也不想听。 “我给你的这个平安,从前、现在和将来,你都会有。不过,你暂时有些事情要忙了。”说罢,一丝笑纹在安老爷脏污的、布满皱纹的脸上荡漾开来,最终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你该成婚了,你的丈人让你去趟太原府,迎亲。” 说罢,安老爷拍了拍手,安九悄然而入,立在安少爷身后。 “你那位丈人是个急性子、臭脾气,我得到消息又晚了些,所以你得马上跟安九走。至于以后的安排,安九会告诉你。”安老爷突然用力揉了揉安少爷的脑袋,然后用力一推,“去吧。” “您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还有些生意上的朋友要会一会,耽搁几日,然后咱们太原府见。”安老爷还是笑得一脸慈祥,又挥了挥手,示意安九将安少爷带走。 安少爷和安九刚出了书房,岳不群就悄然闪了进来,而安老爷,仍让坐在那里,望着那两个身影消失的方向,默然不语。 “情况不妙。”岳不群陪着安老爷沉默了半响,突然沉闷的说了一句。 “是啊。”安老爷长长的叹了口气,抚了一把花白的头发,“事情本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不该是这个样子啊!” “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呵呵,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吧。如今事到临头,也由不得我了。” “可是家主托付你的,本不是这件事啊?你还是北上吧,这里有我。” “不!这边的事不能没有我,我去潼关,这孩子,就托付给道长了。” “公子那里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已经让我的几个徒弟跟着公子。你去潼关,那我就去长安吧。” “也好……呵呵,风雨欲来啊!” (第二卷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十八章 古代不搞笑战争大片 “冲!” 一个简洁的命令,一声如雷的嘶吼,数息前还是一个搞笑谐星的将军,仍是歪顶着盔,斜披着甲,右手却多了一柄丈八马槊,三尺长的槊锋迎着阳光闪烁着妖冶的银芒,直指前方。在他的身后,变戏法似的擎起两面大旗,一面土黄色的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隋”字,另一面则是一面鲜红的无字虎头旗。两面大旗上尖锐的旗锋同样前指,与将军的槊锋形成一个标准的品字形,像是一座信标,指引着身后的三百骑兵和三百枚槊锋,风驰电掣般义无返顾的冲向贼军的大阵。 五百步,马蹄声起,贼军大阵仍在缓缓前压。 四百步,马蹄声急,贼军大阵前排的士兵脚步逐渐迟疑,脚步未停的后排开始撞击前排。 三百步,马蹄震地,贼军大阵终于停下脚步,前排的士兵在头目的呼喝声中,杂乱的举起削尖了顶端的长木棍。 “弩!” 将将冲至敌前二百步的骑兵随着一声令下,单手擎出马鞍之后的短弩,弩身前指,无需瞄准,一小片弩箭组成的乌云撒了欢儿似的挣脱出弩机,飞入天空,再恶狠狠扎入前方密集的人群,膨出一片血花,炸起一片惨嚎,掀起一片混乱。 “转!” 一百步,将军的令声又起,一柄槊锋和两柄旗锋组成的信标几乎在刹那间转折了九十度,三排骑兵横队像是被火车头拖拽着的车厢般的随之转向,与贼军大阵平行着,向着峡谷的南侧山壁飞驰。 贼军莫名,惶然,头目似乎不知道该发出何种命令。 “斜转!” 距南侧山壁不足百步,自从开战就变得惜字如金的将军终于发出多了一个字的命令,在三柄信标的指引下,骑兵们左转四十五度,向着贼军大阵边缘与南侧山壁间不足五十步宽的缝隙笔直冲去。 “又要跑?”山头上的安少爷惊呼。 贼军头目似乎与安少爷冥冥中小白相见略同,大声呼喝着“他们要逃,转向!转向!”之类的命令,大阵南缘的贼军开始乱哄哄的向山壁冲去想要填上那个不算大的空隙,中间的贼军也开始你推我搡的转向,北边的贼军离得较远,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大都傻呆呆的跟没事人儿似的站着卖呆儿。 贼军大阵终于乱了。 “转!” 又是一声如雷怒吼,三柄信标组成的车头再次转向九十度,拖拽着由三百名疾驰的骑兵组成的列车,以四十五度斜角碾入了已经乱成一团的贼军大阵。 领头的将军仿佛是一台威力巨大的推土机,丈八马槊上下翻飞,左扫右领,三尺的槊锋轻易的穿透贼军木甲、竹甲,更不论更多的只有一袭布衣的贼军的身体,收割着一条条生命,在密集的人群中速度丝毫不减的杀出一条人肉胡同,紧随其后的两名掌旗兵仿佛对身畔的战场和敌人完全无视,只管紧擎起两杆大旗,旗锋指向将军冲锋的方向疾驰。掌旗兵身后的三百骑,如同闯入盛宴的饿汉大肆饕餮,对不时落马的同伴视如罔闻,已是杀红了眼。 数千贼军被三百大隋骑兵直冲入方阵中央,几近崩溃,醒过身来的头目终于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又是旗语又是擂鼓,后来干脆召集百余亲兵齐声呐喊,终于召集来北缘还在看热闹的贼兵,大阵的中腹逐渐厚实起来,眼见着骑兵的冲阵速度不复当初。 冲杀声、惨叫声、呐喊声、鼓号声以及兵器入体或是磕碰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早已听不到将军的口令。但只见打头的三柄信标倏忽间又一个九十度的转折,引领着大队的骑兵向着正在乱哄哄移动着增援中路的贼军北缘斜冲而去,很快恢复了速度,杀出一条血路,不足半柱香的时间便已经透阵而出。 从安少爷所在的山头俯视下去,贼军原本密集庞大的方阵里,从南到北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v”字形的、由倒伏的尸体、零碎的残肢和滚地哭嚎的伤兵所组成的血色沟谷,沟谷两侧还能站立的贼兵们,或魂不附体,或呆若木鸡,对头目们的呼喝命令置若罔闻,一些胆大的甚至已经偷偷的往后退,随时准备跑路了。 而那群土黄色的骑兵已然满身血色,还剩下二百余骑,依然退到五百步开外,相互裹扎伤口、整拭衣甲,重装弩箭,准备着再一次的冲阵。 “好一个智勇双全的将军!”山头上的安九看得心神俱醉,抚掌而叹。 “有吗?我倒觉得应该冲完射,射完跑,再射再跑。把自己堵在死胡同,再冲两趟人死光了,还玩个屁啊。”安少爷本能上对下边那位大隋将军感觉不好,便信口胡柴,胡乱指摘,招惹来一堆大白眼,只有刚才险些吓昏了的小七不屈不挠的继续送给他一个崇拜的笑脸,安抚了一下他受伤的小心灵。 歇息了半柱香功夫,二百余骑兵在那个时精时傻的将军带领下再次冲锋。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再玩那种转来转去的高难度战法,反倒是安少爷的乌鸦嘴显了灵,骑兵们真的玩起了冲了射,射了跑的游戏,反复数次,射杀了数百贼兵,骑兵们也终于再次退到了绝地。 贼军虽然气势汹汹的大军压上,但情况也有了变化。交战半晌,损兵千余,现在胳膊腿儿俱在的不过四千,杀敌尚不过百,大小头目们自然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将对面那一小撮骑兵生吞活剥。后排的贼军损失不大,尚能按照命令进退,而前排的贼兵早被方才的那场血战吓破了胆,不少还带着伤,仍被驱赶在前,明显是又要当了炮灰,不免心有戚戚,手颠脚颤,士气全无,磨磨蹭蹭的半天迈不开一步。 二百大隋骑兵面无表情伫立在山壁绝地之下,除了偶尔马匹发出的响鼻,踏地的蹄声,竟是毫无声息。 贼军渐近。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堪堪逼至二百步,骑兵阵前的将军突然挥了挥手,执掌无字虎头旗的掌旗兵突然掏出一支号角,鼓足腮帮吹了起来。 呜—— 三面环山的峡谷是个绝好的天然扩音器,悠远绵长的号角声在峡谷中拔然而起,穿过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何事的贼军,向山谷外传去。 不一会儿,山谷外便传来了回应。那是大片腾起的烟尘和隐隐渐近的蹄声,千余名身披土黄色衣甲,手持制式长槊,打着斗大的“隋”字旗的骑兵,蜂拥而来,杀向贼军后阵。 …… “赢了!”安九鼓掌长笑,“以弱示敌,以散漫轻敌,以机动穿插乱敌,以力穿敌阵挫敌,以游射扰敌,以绝地哀兵激敌,以伏兵合击歼敌,此等统兵之将,天下能有几人乎?” “不过是欺负贼军无弓弩罢了。”安少爷冷冷的回道。 不知道为什么,安少爷总觉得自己跟那个将军死活不对付。隋军在这名将军的统帅下,确实最大化的发挥了自身优势,几无破绽的取得了胜利,可他就是不爽,连带着对安九也很是不客气。 安九的面色变了数变,凝望安少爷良久,若有所思。 山脚下,贼军阵型已溃,除了一部分被骑兵们分割成几个小块尚能维持片刻,剩下的大部分四散逃命,被四条腿的骑兵任意宰杀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毕竟连安少爷这个军事小白都明白失去了密集阵型掩护的步兵在骑兵眼里就是盘菜的道理。 可他就是不爽。本来一开始他是站在隋军一边的,可是现在隋军赢了他又不爽,莫名其妙的非常的不爽,以至于他失去了看热闹的兴趣,跟怀里的小七扯了几个不荤不素的段子,逗得没啥心眼的小丫头笑个不停,便要策马下山回车队去了。 “不好!贼军来也!车队危矣!少爷快走!”安九突发的一声喊,吓了安少爷一跳,向山下望去,只见码头上数百贼军拥着一面破烂的大旗,引导着大部的溃军向北面的密林冲去,还有一股约莫三百余贼军,趁着官军被大部溃军吸引,爬过小山,向着他们的来路逃去,不仅即将堵住了他们的退路,没准还会正好撞上三里外正在等待的车队。 “快跑!”安少爷招呼一声还在发愣的女侠和劳德诺,打马跟着安九逃去,堪堪在贼兵堵住去路前冲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大骂安九:先看到贼军,然后想到了车队,最后才惦记起你家少爷,还不管不顾的就跑了。这货哪像是咱的管家,活脱脱一个白眼狼。要不是看在他又拽又酷看上去还打不过的样子,老子早收拾他了…… 嘴里正不干不净的骂着安九,怀里东张西望的小七突然大叫起来:“姐姐!姐姐被堵住啦!” 安少爷一惊,勒马回望,好悬被气个半死。 原来那位女侠姐姐的驴本来跑的就慢,又不知怎的犯上了倔劲儿,原地打上了磨磨,正好堵住了贼兵的去路。贼兵们费尽吃奶的力气才甩脱了追兵,刚松了口气,就被这两位莫名其妙窜出来的“伏兵”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是个溜光水滑的漂亮小妞和一个看上去蔫了吧唧的半老头子,贼心一热竟想上来顺手牵上这只香喷喷的肥羊(劳德诺那个死老头子被无视),结果自然是双方大打出手。 这场乱糟糟的群殴中最显眼的当然是方才还蔫了吧唧的死老头子劳德诺,但见他长袖飘飘,脚踏乾坤,翻掌为阳,俯掌为阴,一抬腿不阴不阳,一身道家真传掌法打得是仙气四溢,只应天上有,人间几回闻,倒是煞是好看,凡是靠近他身畔的贼军无不被扔得漫天乱飞。 可惜…… 被他揍飞的家伙落地之后打两个滚,拍拍身上的灰,把自己从脑瓜顶打量到脚底板,一物不缺半个零件不少,少不得有些纳闷。不过贼兵毕竟是贼兵,头脑简单也有好处,不管三七二十一操家伙再上就是。所以劳德诺尽管打得惊天动地满天飞人,身边的贼兵却是越打越多,时间久了,仙气打成了臭汗,飘飘大袖打成了烂抹布,又是咳嗽又是喘,又从半仙退化成了死老头子。 死老头子再怎么不济也能大扔几头活人,而那边的女侠姐姐更牛,不知搞哪样的倒骑在那头倔驴上,还死倔着不肯下驴,手里拿着跟上回捅安少爷时一模一样的小短剑,左一剑仙人指路,正中贼兵甲左臂曲池穴,留下半寸小伤口一枚,出血两毫升。右一剑金针渡劫,更是教科书般完美的命中贼兵乙右腕阳池穴,同样留下三分长小伤口一枚,出血一毫升。被吓了一跳的贼兵甲乙相互瞅了瞅,有些奇怪的挠挠头,又不堪其痒的搔了搔手臂上的小伤口,然后继续大叫着“抓小妞”的口号前赴后继。 这两位华山派大高手忙活了大半天,女侠姐姐耍完了一套华山派秘传的雁回剑法,给周围的贼兵胳膊腿上的大**位认了个遍,留下小记号无数,累计失血超过五十毫升。劳德诺那头的收获比较大:三个贼兵崴了脚脖子,两个闪了腰……到了最后似乎所有的贼兵都对这个死老头子的兴趣大过了边上那个傻妞,围攻者甚众,貌似满天飞着飞着挺好玩的…… 这就是据说要来护送我的……高手?安少爷看傻了眼。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力不能支的女侠姐姐终于被一脚踹下了驴,一把柴刀横斩而过,一缕青丝纷纷扬扬随风而落,女侠姐姐吹弹得破的脸蛋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冒出一滴鲜红的血珠。 安少爷怒了! 敢动我的女人! 安少爷上辈子没女人,这辈子除了怀里这个还没得手的小七,比较熟的就女侠姐姐一个。尽管女侠姐姐脾气臭,下手黑,动不动就把他揍得死去活来,还从来不给他好脸,但是毕竟还是个跟他同行的女人,简称他的女人。 敢动安少爷的女人,就等着承受安少爷的怒火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二十章 仙人跳(上) 一路吵吵闹闹,在天将黑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走到了那个岔路口。 岔路口,必然不是什么安全所在,安少爷一行借着最后的天光,又急急行了两里多,天已全黑,只得在一处山脚停了下来。 在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路灯车灯之类的玩意,更别提这道路,时宽时窄,东扭西拐,坑洼不平,而且路边说不得就是些深沟大坑什么的,白天走都不太平,更别提晚上了。 所以在这个时代,除非极特别的情况下,比如军队急行、夜袭什么的,基本没有人敢走夜路,尤其是在有车马的情况下,更加危险。 众人只得在路边一块还算平坦的空地上安置好牲口,点起篝火,安少爷又拎起横刀割来大捆的艾蒿驱赶蚊虫,忙活了大半天,可算是安顿下来。 然后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饿啊……好饿啊…… …… 整整一天,除了早晨算是垫过肚子,然后就是行路、拼杀、跑路,早就饿得眼发花,现在停顿下来,更是饿得叔可忍嫂不可忍了。 “小七,把你的私货交出来吧。”一行人的吃食日用都集中保管,自然都被安九卷跑了,现在身边哪来的吃食?不过安少爷相信当初那个在整座安府里藏满了零食的小七肯定是个例外。 “哦。” 果然,小七有些委屈的答应了一声之后,便在马骡驴身上东掏掏、西翻翻,一大票麦芽糖啦、枣儿杏儿梨子啦、肉脯蜜饯啦都被翻了出来,虽然七零八碎,却也足够充饥。 肚子里有了货,人就精神了。劳德诺马上把憋在肚子里半天的问题抛了出来。 “公子,你到底有多大的力气?” 也是啊,且不说安少爷这货把棵两百多斤的大树当根烧火棍似的抛来扔去,就说那辆帮众人挡住弩箭的大车,加上上边的四个木箱,少说也有六、七百斤,说扔就扔出去了?更别提那一百多斤的木箱,一扔就是两个,一扔就是二十多步,一扔就是十几个…… “这个嘛……” 说实话,安少爷也不知道他的力气有多大。记得在安府的时候,七十多斤的石锁较足力气一提,直接被他扔身后十好几米。把胳膊抻着了不说,还把院墙砸了个大洞。为此他还找人订制了一百斤的石锁,接着就把这茬儿给忘了。然后就是跟那个叫孙通的军官劈了回刀,倒是劈得那货连连后退,可也不知道这把子力气算大算小。 安少爷站了起来,走到一棵碗口粗细的树前。他前世看过《水浒传》,里边的鲁提辖倒拔垂杨柳的段子他还记得,鲁智深算是力大的吧?我也倒拔一个试试? 双手倒把住树干,身子贴上去,双足一踏,腰间一用力,大吼一声:“起!” 身后传来一片惊呼。 …… 安少爷脸红脖子粗。 大树动都没动…… “起呀起!!”安少爷再用力。 大树还是动也不动…… 身后观众的评论声传来了。 “少爷加油——”不用问,这是小七。 “这棵树太细,少爷懒得跟它一般见识……”吹牛打屁,这是书童。 “这棵树没于土中,要拔出少说也要七、八百斤的气力。”理性分析,这是劳德诺。 “拔出来又如何?不过一莽汉……”这是谁说的?还用问! ——你见过长得这么妩媚……呃……英俊的莽汉吗? 安少爷怒了,浑忘了刚才还足腿腰臂逐步发力的科学方法论,双臂一箍,一声大吼,抡开了膀子—— 咔擦一声响,就见树干底部的泥土以肉眼可见间的速度裂开一道道巨大的缝隙。再一声吼,就听“嘭嘭”的闷响不绝,已经被拔得半露出地面的树根被纷纷崩断,安少爷已将这棵足有三百多斤的大树高举过道,“这一路不近吧?怎么也有几百几千里吧?咱们没有钱怎么去?” 劳德诺被这位毫无出行常识的安少爷搞得很无语,生怕他继续胡说八道下去,赶紧打住道:“贫道可以化缘。” “化缘?这几百几千里路咱们就一路讨饭过去?本少爷可是要住上房,要单间,独立卫生洗浴大床房……吃饭要有鱼有肉有青菜,餐后有水果,还要几套换洗衣物,纯棉……呃纯丝的,要不不凉快,还要搞辆马车,骑马太热。还要……” 安少爷这一嚷嚷,小七也跟着起哄,书童跟着助威,连女侠姐姐也跟着心有戚戚……气得劳德诺干脆转过身去,决定这辈子都不再理睬这几个傻蛋。 嚷嚷了半天,可谁都知道就凭身上这仨瓜俩枣,什么都是镜花水月,也就渐渐没了心气,关键还是没钱啊。 “要不咱们拦路抢劫吧!” 安少爷沉吟半天,终于想出来一个好主意。 劳德诺继续不理他,小七没心没肺表示赞同,书童不管好恶自然是要赞同少爷的,女侠姐姐可不干了。 “我辈侠义中人,怎能行此腌臜龌龊事?你若敢行不轨事,我必治你!” “我说姐姐,要不我跟你去要饭?啧啧啧,你瞅瞅,你现在这个样子,要饭都不用化妆了。”安少爷口中啧啧有声,对女侠姐姐指指点点。 可不是吗,女侠姐姐那一身青袍,不但脏污不堪,还被刮扯得丝丝缕缕,再破烂点,怕是要走光了。原本白皙的面颊,早成了花脸猫。 女侠姐姐大怒,本要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忽然脸色一红,又顿住了,闷不做声。 安少爷压根没注意到,眼珠一转,又道:“那我们不拦路抢劫了,我们惩善扬恶,劫富济贫吧。” 劳德诺撇了撇嘴,小七叫着“好啊好啊”,女侠姐姐默不作声。 “好了,就这么定了,睡觉睡觉,明天早起!”安少爷怪叫一声,翻个身,抓过小七的小手,呼呼大睡。 一夜无话。 …… 第二天一早起来行路,这回可没有小七的私货了,只能饿着肚子走路,可算在过午时找到一条小溪,简单清洗了一下,装满了水囊。 一路采拾到了零星的野果,却不足以充饥。就在安少爷饿得嚷着要杀驴,跟女侠姐姐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书童叫了起来,却是前方远远的似有人踪。 安少爷催马跃上路旁的小丘,手搭凉棚望去,前方里许远,行来一辆牛车,牛车前后有七八个人随行。 “打劫啦打劫啦!”安少爷顿时兴奋起来,肚子似乎也没那么饿了,打马下了小丘,招呼起劳德诺和女侠姐姐两大高手,就要奔向他的鱼肉青菜餐后水果,还有大床房…… “站住!不是说不拦路抢劫吗?”女侠姐姐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出来拦住了安少爷。 “那咱们去惩恶扬善”安少爷无所谓道。 “你如何知道那些人是恶是善?”女侠姐姐毫不退让。 “那些家伙看上去就很恶嘛!”安少爷满嘴胡诌着,那些人恶不恶他不知道,他就知道自己很饿…… “如何证明?” “你真的要证明?”安少爷有些无奈,瞅了瞅目光不再那么坚定的女侠姐姐,又拽过小七,在两人的耳朵边上嘁嘁喳喳了半天,然后就见小七雀跃欢呼,女侠姐姐的脸色则是阴晴不定。 …… 郑大彪,韩城县河阳镇人,是镇里有数的富户,家有良田数百亩,商铺作坊数间,奴仆雇工近百人。郑大彪有很多诨号,比如说“郑胖子”、“郑二升”、“郑大斗”、“郑八女”、“郑大善人”等等。“郑大胖子”是形容他的体型——身长不过五尺五寸(约一米六五),体重却有一百五十斤上下(隋斤,约等于现在的200斤),简直就是一座小型肉山。不过这里边也有郑大彪自己的无奈。在这个温饱仍困扰着绝大多数生民的年代,肥胖几乎就是财富乃至权力的象征,尤其对郑大彪这样的土财主来说,发了财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就是撑圆肚皮,叫他“郑胖子”跟叫他“郑财主”几乎就没区别,没看河阳镇首富的诨号叫“孙大胖子”吗?诨号比他多了个“大”字,体形自然也比他大上一圈,财富也是多出一筹。 这“郑二升”和“郑大斗”其实是一回事。隋文帝开皇年间,改古斗三升为一升,而民间大户的田租大都仍按旧例收取每亩三升,导致佃户的负担陡增三倍。郑大彪在河阳镇是个外来户,又是新晋富户,为了吸引佃户,就定了田租每亩二升,果然不愁没人上门来给他种地,却惹恼了当地的其他大户,联手官府要收拾他。吓得郑大彪赶紧用大斗收租,收上来的租子也跟其他大户差不了多少,于是就得了这两个诨名,也成了当地的一个小小的笑料。 至于这“郑八女”说的倒是两回事。一是说这厮好色如命,有妾室十好几个。虽然官府规定“庶人一夫一妇”,严禁平民纳妾,可实际谁管得着?你说郑大彪纳妾,人家郑大彪说那不是妾,是婢女,反正妾与奴婢在身份地位上本来也就没啥差别。再说世风如此,但凡手里有俩闲钱的,少有不纳妾的,官府也是睁一眼闭一眼,除非是要找茬收拾你。 不过郑大彪的女人也着实多了些。什么青楼的红牌、插标的流女、漂亮的寡妇,还有交不上租拿来抵债的佃户女儿,只要他看上眼的基本都跑不掉。他的妾室早就不止八个,之所以叫他“八女”这说的是第二回事,就是他连生了八个闺女,就是没一个儿子。郑大彪一个外来户,钱财在当地人看来有些来路不明,自然观感风评不咋地,叫他“八女”不免包含着羡慕嫉妒恨等各种情绪,咒他生不出儿子。 “郑大善人”是郑大彪唯一喜欢的诨号。这个诨号的来历是三年前河阳水患,官府号召大户赈灾。本来这种事,大户们也就是意思一下,给官府一个面子,毕竟大户的钱财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像安老爷那样铺路修桥,普济生民不是一般大户能撑得起的。可郑大彪当时与一位王大户有隙,不知怎么的就斗起富来,脑子一热生生扔出了两年的收入捐给官府,方才吓退了王大户。虽然事后醒过神来郑大彪心疼得足足几天吃不下饭,活活瘦了两圈,却也从县尊大人手里请回了一面“河阳首善”的牌匾和“郑大善人”的美名,让他感觉稍有安慰。随着日子久了,叫他“郑大善人”的渐渐少了,他却越发的喜爱这个名号。凡是有求于他的,不好好叫几声“大善人”,什么事也甭想办成。 从郑大彪的这几个诨号也能看出,他不过是没什么大善,也没什么大恶的普通土财主一个。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个世上,纯粹的善与恶都是极少数,绝大数人都跟郑大彪没什么两样。 不过郑大彪现在却是很恼火。他的第十七房小妾,本是离河阳四十里外陈家村一个猎户家的女儿,两个月前去河阳售卖山货被郑大彪看上,花了整整二十贯礼钱才纳进门来。这个小妾虽然是个山姑出身,长得却可他心意,尤其是那在大山里狩猎锤炼出来的长腿蜂腰**,简直爱煞了他,不顾暑热体肥一身臭汗,整日与她在房内耍乐。谁想半个月前这个小妞说家里老父病重要去探望,结果一走再无踪影。郑大彪一等再等,等得欲火中烧,又隐约感觉自己似乎上了当受了骗,于是叫上几个护院家奴,匆匆赶去陈家村兴师问罪。 这关中大地自打入了夏就没怎么下过雨,热得让人没处躲没处藏,普通人尚且受不了,更何况郑大彪这个大胖子,肚子里还揣着一股火没处发泄。一路上郑大彪对家奴们连声叱骂不绝,马车赶得快了他骂,赶得慢了他还骂,身边给他打扇子的的小婢女更是被他骂得啼哭不止,仍是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突然间,郑大彪的骂声消失了,家奴们都觉得很不适应,有些面面相觑,继而四下张望起来。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让郑大彪闭嘴的原因——路边站立着一大一小两个美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楔子 第二十二章 败家娘们 掏耳朵,所有人都在掏耳朵,安少爷居然还顺着小七那没完没了的“啦啦啦”的颤音在心里默默的顺出来一句“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 拎着刀子举着棒子蹦出来见义勇为的安少爷和劳德诺还有跟着起哄架秧子的书童在掏耳朵,早顾不上折不折枝的女侠姐姐在掏耳朵,处在风暴中心受灾最重的郑大彪恨不能将两只胖手全塞进耳朵里,直接在自己的脑袋中间打通一条隧道。只有罪魁祸首小七同学满脸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睛,瞅瞅这个瞧瞧那个,似乎全然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小七呀,你以后再玩狮子吼,能提前打个招呼不?”过了好半天,安少爷总算不耳鸣了,有气无力的对小七说道。 “哦。”小七很乖的答应了一声,然后立马大惊小怪的找少爷邀功请赏,“少爷少爷,这家伙非礼我!” 非礼?安少爷躲在路边树丛里,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土财主郑大彪确实有非礼的意图,可是袭胸女侠姐姐不成差点被折了枝,这要怪他运气太差劲,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一只女暴龙。至于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七都没非礼成,要怨只能怨他眼光太糟糕。袭胸找谁不好,非找小七……话说这个丫头有那东西吗……离得又有点远,使劲够了两次,就差半指,没够着…… 莫非小七的两只超级迷你小笼包还是防狼利器?不正经的安少爷笑得很淫荡…… “咳咳!”安少爷其实还是很敬业的,很快把心思收了回来,决定把戏演全套,“呔!你这个倒霉胖子,竟敢非礼我老婆,莫非活腻了不成!” 说着,安少爷的横刀就架在了郑大彪的肩膀上。 “少爷,你念错台词啦!是妹子不是老婆……”能这么天真无邪打岔的,除了小七也没谁了…… …… 郑大彪很后悔,后悔今天出门前怎么就没瞅一眼历书。 今天压根就是诸事不宜啊!小妾跑了就跑了,哪天不能抓回来,干嘛偏偏今天去抓?这两个女子看一眼就知道不是平常人家出来的,自己怎么就起了贪念?再看看他重金聘请来的几个护院,一瞅见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拎着刀子蹦出来,就立马双手抱头蹲成了一堆鹌鹑,东家都被刀架脖子上了,连瞅都不瞅一眼…… 郑大彪哀叹着,只能眼看着几个强人狼吞虎咽的吃光了他的羊肉蒸饼,搜出了他藏在车厢暗格里的几贯钱,然后在刀子的胁迫下,乖乖的脱光了衣服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捂住要害躲在草丛里看着强人们哈哈笑着,赶着他的马车越走越远…… …… 有了钱,又有了车,安少爷一行人再没遇到什么麻烦,直到渡过黄河,进入河东。 前些日子在龙门渡他们遇上了一伙从河东流窜过来的贼军,跟当地驻防的官兵大打了一架,险些被殃及池鱼。当时还没多想,毕竟在这个年月,虽然朝廷号称太平盛世,但是除了关中等少数地区外,山贼流寇都是普遍的地方特产,也就没当回事。 谁知到了河东,才知道错得有多厉害。 过黄河的时候,安少爷就觉得不对劲了。那个撑船的老船夫,把整整一船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乘客卸到河西之后,居然视在河边等待乘船的安少爷一行人如不见,掉头就要把船撑回河东,等安少爷吼破了嗓子,老船夫半信半疑的把船撑回渡口,还连问了三遍你们真的要去河东? 整个东岸渡口,被千余名官兵团团围住,而且扎下了简易的营寨,所有要渡河的人,都要在唯一的入口接受严格检查,不仅要查户籍过所,还要十人联保,再交上二十文船钱。 就这样,能过河的也只能是老弱妇孺。所有青壮男子一律扣押,据说凑够了数就要押送回涿郡充作骁果,来年随陛下二征高丽! 对于安少爷一行人,官兵们很是挠头。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拦截捉拿河东的流民青壮,却没说河西过来的青壮该怎么办,因为这些日子他们压根就没见过河西来过什么人。再说这一行人中虽说有三人符合青壮标准,但是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流民……所以在书童很有眼色的给带队的军头塞了一串铜钱之后,也就睁眼闭眼的放行了。 出了渡口,安少爷一行就被吓住了。如果方才所在还算是人间,出了营关这边就是地狱。 遍地的流民。从营关门口到道路尽头,满满当当的都是流民。 流民们或坐或卧,少有站立的。盛夏的骄阳固然燥热不堪,但显然不至于此。只要看到这些流民形似骷髅的躯体以及满面的菜色,就知道这是饿的。 而且只有老弱妇孺,至于青壮们,也许是逃走了,更大的可能是或志愿或被迫的随着官兵走了——毕竟营寨里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水也许还能活人,吞下去还可能活到来年东征。 三三两两的民夫,在官兵的看押下,在人群中穿梭。隔三差五碰到个咽了气的,就将那具轻飘飘的尸体抬上一旁等候的板车,凑够一车,便拉到远处的大坑里埋掉。 道路的一旁,没边没沿的跪着无数衣不蔽体,甚至好些干脆就没有衣服穿的的少年男女,他们共同的特征除了奄奄一息,就是每个人的头上都插着一支草标。 只要二十文! 区区二十文船钱,就可以领走他们的儿子或女儿。甚至没有钱都不要紧,一只烧饼就能换走一个小姑娘! 安少爷几乎是一路呕吐着,脸上糊满了不知是鼻涕、污物还是眼泪的东西狂奔过了这条地狱之路,最后连酸水都吐不出来。 “那些流民太臭了……” 安少爷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解释给别人听。瞅了一眼身后多出来的十几个跟屁虫——那是缺心眼的小七和女侠姐姐掏光身上的最后一文钱和所有的食物换来的——又瞅了瞅马包里瘪了一半的钱袋子,非常的发愁,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里是河东郡,离他们最近的就是龙门县。这里还好,全民皆兵,老百姓都扛着柴刀耙子上了城墙,虎视眈眈的盯着城外的动静。城门就开了一条缝,百十个捕快民壮堵在那里,只要瞅着像流民的就一律轰走,不肯走的就拿棍棒招呼。 这个时候就看出安少爷这种草包大少的用处了。别看大伙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德性,人家安大少就那么随便整了整头上早成抹布条的公子巾,掸了掸脏污得一塌糊涂的绸衫,摇着那把快要散架的破折扇(就别考据那时候有没有折扇了……俺编故事也不容易啊……),晃晃悠悠的摇着四方步,领着大伙就从城门缝钻了进去,眼睛瞅都没瞅那帮目瞪口呆的捕快民壮。 带队的捕头好半晌才回过劲来,也没弄明白那个家伙到底是不是个真的公子哥。等他想起来还没查验这帮家伙的户籍过所,再想去追,哪里还有人影? …… 安少爷带头钻进一家客栈,大吼着上房烧水沐浴上酒席就随便找个房间钻了进去。转眼工夫又钻了出来,嘱咐书童和劳德诺赶紧给那十几个孩子洗干净,再去当铺弄些旧衣服回来,他们实在是太臭了。还有不能给他们吃干的,只能喝粥,否则容易撑死。安少爷虽然草包,但是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等安少爷把自己洗白白,再也闻不到酸臭味,便将自己的老班底全叫到了自己的房里。 “书童,咱们还有多少钱?” “少爷,咱们还剩下六贯零三百文,这还没算上今天的店钱。小的刚才跟掌柜的算过账了,到了明天咱们还能剩下两贯多一点就不错了……” “停停停……咱们住的这是黑店?怎么一晚上就要四贯钱?你家少爷虽然是个败家子,也架不住这么败呀?” “少爷,这河东的店家确实黑。咱们在关中的时候,一间上房一晚上七十文就不错了,这边居然要两百文!小的去别家的店里打听了,还真都是这个价!一间上房两百文,十四间就是两贯零六百文,再加上饭食、衣服什么乱七八糟的又差不多还要一贯多……” “再停……十四间!你是打算今儿晚上把咱们几个劈成一块一块的,一块住一间?” “哪能啊少爷。您算算,咱几个老规矩一人一间共是五间上房,河边买来那十七位两人一间,多出那位自己一间共是九间。这家店没那么多上房,还有几个被安排到了对街的店里……” “刚才少爷我还自我批评呢,可少爷我哪有你败家啊!谁说让他们住上房了?” 安少爷被气迷糊了,大吼。 “这位女侠说的……要不是小的死活不干,她本来是安排那十七位祖宗也一人一间的……” 安少爷怒视女侠姐姐。 结果人家理都不理安少爷,拿着一把小剪刀咔擦咔擦的修剪着自己的长指甲,阴阳怪气的说道:“是谁一进店就吆喝什么上房烧水沐浴上酒席来着?” 劳德偌扶额苦笑,脑袋缺根弦的的小七跟着乱,手指安少爷,提醒大家谁才是罪魁祸首。 安少爷无语了,憋了半天憋出四个字: “败家娘们!” “你说什么!”女侠姐姐立马不剪指甲了,修长尖锐的指甲指着安少爷跃跃欲试。 嗖—— 安少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窜出了房间,那速度快的,八步赶蝉草上飞什么的都弱爆了。 …… “这样下去不行啊!离着太原府还有好几百里地呢,咱们这二十几号人难道一路要饭要到太原府?”安少爷一手扶额,一手揉着屁股——到底还是被踹了一脚。 “贫道可以化缘!” “化!你赶紧去化!今晚儿你不化回来五十贯,信不信我把你化了?”安少爷怕女侠姐姐,不代表他怕劳德诺。虽然劳德诺武功更高,但是谁让他老实呢,老实人不拿来欺负欺负连老天都看不过眼。 对书童安少爷是不指望了,这货除了当跟班拍马屁,出的主意一个比一个馊。小七?安少爷完全无视,这丫头除了添乱和可供调戏没有任何其他用途……安少爷愁啊!人家穿越,虎躯一震便有无数历史名人纳头便拜,随便在道边捡个没名气的家伙,都是隐藏的大神……可轮到自己了,身边除了马屁精和笨丫头,就是只会满天扔人和化缘的老道,还有个晕血的女侠…… 对了,女侠!矬子里拔大个,也就这位女侠姐姐有点用还好忽悠。 …… “我说姐姐呀……” “谁是你姐姐!” “好吧,女侠。你看咱们现在算是穷途末路了,本少爷是真养不起您了,你看要不明早你带着买来的那十几个孩子回关中?” “不回!本姑娘也没钱,养不起!” “要不剩下那两贯钱咱们二一分作五,你拿一半?” “不行!师傅让我把你送到太原府,现在回去师傅会责怪!” “唉,你把你师父训得跟灰孙子似的还怕他责怪……哎哎别动手呀!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去太原府。不过咱们没钱了,以后咱们就只能睡大通铺……嘿嘿,是一起睡大通铺哦……至于吃食呢我觉得素蒸饼(就是馒头……)就凉水就挺好,澡也不用洗啦……” “不行!我不住大通铺不吃素蒸饼就凉水不洗澡……不对!我要天天洗澡!” “你就会说不行不行,那也得有钱才行啊!” “要不我们再劫富济贫一次……”女侠姐姐的脸有点红。 “你当我不想劫啊!问题是你劫谁去?咱是没钱,可这个鬼地方你见过比咱们有钱的吗?咱们没被劫富济贫都算老天爷不长眼了!” “那怎么办……”女侠姐姐彻底没底气了。 “所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眼见女侠姐姐入了彀,安少爷得意洋洋的摇着那把破扇子,一副智珠在握的恶心模样说道,“既然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不肯出来给我们劫,那我们就找上门去劫富济贫好了。姐姐您武功高强,伸伸手指就揍得本少爷鬼哭狼嚎,区区小事更是难不住姐姐对吧?” “你是让我上门抢劫?”女侠姐姐可算没傻到家,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安少爷的意思,立马瞪大了眼睛问道。 “抢劫多难听,记住了是劫富济贫!他们有钱是富我们没钱是贫,抢他们不是劫富济贫是什么?你这还算登门服务呢,别忘了再跟他要往返路费……要不是我不会飞来飞去的早自己去了,还用得着你……” 明明知道安少爷在胡说八道,满嘴的歪理邪说,女侠姐姐习惯性的想揍他,可又有点下不去手……尤其是想到大通铺、素蒸饼就凉水和洗不成澡……于是牙一咬,脚一跺,一转身出了房间。 劳德诺目瞪口呆的指着安少爷半天,见人家不为所动,又实在是担心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师妹,只得长叹一声跟了出去。 远远的房间里传来安少爷的叫嚣: “弄不来一百贯别回来哈,二十多张嘴等着喂呢!对了,顺便打听一下,怎么满世界的人宁可饿死都要跑路,这闹的是什么幺蛾子?搞得本少爷怪怕怕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粉墨登场 请假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粉墨登场 第二十五章 车匪路霸 安少爷看完厚厚一摞邸报,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来那个大骗子崔判官起码在这件事上没说瞎话,这个世界确实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眼前确实是隋末乱世,杨广估计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但是身边跟着筋骨未损的几十万精兵和一个忠心耿耿的张须陀,估计不会很快被给干掉,可是二征高丽估计是没什么戏唱了。杜伏威折腾一圈又被撵回江表了,窦建德衣锦还乡成了大人物,李密跑没影了没去祸祸翟让,以至于瓦岗的势力更大了……看似没什么变化可是里边的玄机多了去了。好像也就是倒霉蛋杨玄感众望所归的挂掉这件事还算靠谱。 难道说这个世界真的被自己的也不知道上几辈子折腾过?可是那阵子咱是挂着谁的名头胡乱搅和来着?好像崔判官就没说过,安少爷也不指望自己能想起来。不过听崔判官说哥们那时候随随便便就弄个皇帝当当,应该不会是什么小虾米之类…… 安少爷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发现劳德诺还跟在边上捧着几张纸念念有词,脸色甚是猥琐。 “安子建,男,现年十七岁,身高五尺八寸七分,京兆郡华阴县安家庄人氏,县学学生,面白无须。父安海,母安刘氏,独子。因附逆事潜逃,有捕获者赏金百贯……” “啥啥……啥玩意?”安少爷闻声一愣,一着急上辈子的东北话都冒出来了,“谁要抓我?” “废话,当然是官府要抓你,别人抓你还用发海捕文书?”劳德诺翻了个白眼。 “官府干毛要抓老子!附逆?老子出门娶个媳妇就成附逆了?难道我媳妇谋反了?” “老道怎么知道。”劳德诺跟着安少爷时间长了有被带坏的趋势,也没那么正经了,顺手把那张海捕文书塞进安少爷手里。 安少爷反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半天,确实也就是劳德偌念叨的那点东西,前因后果一概没有,也不知道写文书的那个家伙得懒成啥样。 “不行,我得回去、官府连我都抓了,估计我爹也跑不了……” “你回去干吗?自投罗网送给官府去抓吗?放心啦,你爹人面广,消息灵,有点动静早就跑没影了。再说还有师傅他老人家帮忙,哪用得着你去操心?老实去太原府成亲然后躲起来才是正经。” “我这都被通缉了,还怎么去太原府?你当河东的官府眼瞎了还是怎么着?” “你这小子看起来挺精明的,怎么这会儿犯傻了?你看着文书里边连个画影图形都没有,就一句面白无须。老道把胡子剃掉一样面白无须,官府难道连老道也抓?至于说年龄,老道看你的面相跟个女娃没啥区别,小师妹跟你身形相仿,换上她的衣服蒙混过关倒也不难……” 安少爷追杀出劳德诺三里地…… “那过所呢?上边我的姓名籍贯什么的可改不了。”安少爷气喘吁吁的追问劳德诺。 “这件事情老道打听过了,上党长平那边反贼闹得厉害,当官的都跑光了。临汾也在闹,官府忙着剿匪,谁有功夫抓你?所以咱们就从临汾上党那边绕道去太原。” “我看你这个牛鼻子脑子也不太正常,明知道那边闹反贼还要去送死?被官府抓住弄不好就是打顿屁股的事,遇见反贼说不定脑袋都得搬家。” “反贼怕什么!难道说老道是吃素的?” “废话!就是吃素的!你吃过荤吗你!” …… 就这样,安少爷一行改北上为东行,一路上遇城不入、逢卡绕路。安少爷当然不肯扮成小妞,女侠姐姐得知此事后倒是幸灾乐祸,软硬兼施企图逼安少爷就范,小七照例跟着起哄架秧子……一路打打闹闹,终于进了上党境内。 在临汾郡境内,他们没碰见成规模的叛军,看到更多的是数不清的流民向北、向西逃亡以躲避战火。听说在灵石和霍邑,新任的山西河东慰抚大使李渊与叛军大战数场,连斩悍匪毋端儿和甄翟儿,将战火推向上党。 果然,一进上党,安少爷就没好日子过了。 沁源县,位于上党、临汾、西河三郡交界之处,算是当地一个交通枢纽,本是个商贾往来、货物集散的繁华之地。可惜半年前悍匪甄翟儿曾经攻破县城大肆劫掠,把一个好好的沁源弄得残破不堪。不过对于安少爷来说也有好事,那就是沁源的县令大人还没见到贼影就携家带口拖着搜刮来的几车财货逃之夭夭,据说现在应该已经回到河西老家了。所以现在的沁源是由当地的士绅耆老联庄自治,自然没人管官府要通缉谁那些闲事,所以安少爷得以大摇大摆的进了县城。 然后他就被困在沁源走不成了。 要想从沁源去太原府有两条路。一条是北上经西河入太原,一条是继续向东经襄垣、榆社也能到太原,问题是现在这两条路都走不成了。 出了沁源往东不到百里有一必经之处名为杀虎口。杀虎口两山夹一沟,地势险峻无比,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重要的是最近从河南流窜过来的一伙强人占据了杀虎口,为首的一条大汉力大无穷无人能敌,过往的客商行旅无不遭殃。财货被抢、光着屁股哭哭啼啼的逃回沁源不说,胆敢反抗的全被那条大汉的两柄板斧剁下了脑袋,这条路从此算是彻底断了。 西河那边,李渊麾下的河东兵挟大胜之威,正在铺开面撒成线的大肆清剿残匪。不过残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河东兵。杨广被困在河北的时候给了李渊一个山西河东慰抚大使的官,目的在于一旦河北局面打不开,皇帝陛下可以西窜河东,绕道回关中。可是杨广毕竟对李渊不放心,除了一千亲兵外连半个铜板都没给他,谁知李渊毕竟不是凡品,到任后一边放粮招兵,一边以过往不究、缴获自理、官府不问的优厚条件招降纳叛,说白了就是允许投靠他的土匪强盗合法抢劫。这下可好,太原府周边的绿林好汉们乐开了花,纷纷跑到李渊面前纳头便拜,短时间内李渊就凑出了三万大军,还都是即战力,这才有了后来的两场大胜。 不过强盗就算披上官兵的皮也改不了一颗强盗的心,更何况李渊对他们纵兵劫掠地方、荼毒百姓的事,只要没逼出民变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走西河这条路免不了碰上官兵,而且碰上官兵跟遇到强盗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遇到强盗呢。被强盗抓住了,只要老老实实的抱头蹲在道边,强盗们抢走了财货基本都懒得理你——毕竟人家要你脑袋也不能当钱使,砍脑袋还费刀子。可是河东军就不同了——你的脑袋跟反贼的脑袋都是俩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区别吗?砍下来交给上官那就是战功!是钱粮!人家河东军是要钱还要命,商贾行旅们是宁可碰强盗也不敢招惹河东军。 …… 安少爷蹲在沁源的客栈里愁眉不展,跟他一起发愁的还有十几家同样想要北上太原的商贾。 就这么蹲了十天,商贾们蹲不住了。这么僵持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掉头回家意味着破产,货物失期也得赔个底儿掉,走西平那里摆着三万河东军是找死,商贾们决定把杀虎口的那条大汉当软柿子捏一捏。 十几家商贾凑出了二百多护卫,百余行旅也献上二十几个青壮,当劳德诺上蹿下跳的比划了一套花里胡哨的华山棍法之后,安少爷一行也被允许跟在这支悲壮的队伍后边当跟屁虫。 出了县城不到二十里,初秋的太阳刚刚爬上半天,带队的护卫头子就下令宿营休息。第二天又是如此,当第三天护卫头子又要故技重施的时候,商贾们怒了,破口大骂之余又砸下半车铜钱,护卫们终于押着车队走到了杀虎口。 到了杀虎口,安少爷觉得古人爱吹牛这个毛病真是没治了。所谓的杀虎口不过是两个三十来丈高(唐丈,一丈大约相当于三米)的小山包中间夹个丁字路口罢了,这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后世的城市里,随便一个高楼林立下的十字路口都是兵家要地不容有失。不过安少爷觉得要是赶上晚高峰,中间再站个交警的话,那些十字路口确实也当得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个词儿。 远远的,安少爷看见丁字路口被一根粗大的树干拦腰截断,树干上躺着一条大汉,正在呼呼大睡。 这条大汉身高接近七尺(唐尺,一尺大概相当于三十厘米),雄壮如山。在骄阳的淫威之下,大汉只穿了条犊鼻裤,光着膀子,硕大的胸肌上跟没进化好似的密布着黑毛,一张大黑脸上也是须发戟张。如果走近来看,会看到大汉睡得口水淌了一地,还欢快的吹着鼻涕泡,两把硕大的板斧被随意的扔在脚下。 “就是他!杀人魔王!”护卫们离着壮汉老远,就纷纷大呼小叫起来,一时间抽刀拔剑之声四起,两脚却是在不断后退,看样子那条大汉稍有动静,护卫们就会跑个精光。 大汉被这片喧嚣声吵到了,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又擦了把口水,眼神痴呆的盯着不远处的那一大帮子人有点蒙圈。不过他很快就清醒过来,想起了正事,于是一跃而起,捞起两把板斧,横在大道中间开始认真的做车匪路霸这个很有前途的工作。 “呔!此山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要想打此过,留下……留下那个……”大汉可能是很久没有生意上门了,切口有点生疏,瞪眼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该留下点啥玩意来,不禁大怒,“留下个他奶奶的!口中若有半个不字,管杀不管埋!” 大汉吼声如雷震人心魄,可是商贾们没被吓尿,护卫们也没被吓跑,因为现在轮到他们蒙圈了:这位爷一不劫财二不要命,难道就为了要我奶奶?这个要求虽然奇怪倒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只有安少爷乐得哈哈的。 对面那位一看就是个憨货。这套属于强盗必会abc的切口,上至抢篮球场跳广场舞的大叔大妈下至上幼儿园搞对象的熊孩子都耳熟能详,这货还能背错?所谓胸大无脑,古人诚不欺我……这样的人物就算力能拔山,安少爷自信也能三言两语忽悠晕他,所以一点都不怕他,笑得格外大声。 大汉不高兴了,怒吼道:“那个假娘们,你笑个什么!” 刚刚还打算凭借智商优势拿下这个蠢汉的安少爷,闻言立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自己先成了傻蛋,跳脚大骂:“你个王八蛋骂谁!” “王八蛋骂你!”大汉想都不想立马怼了回来。 哄—— 吓得魂不附体的商贾和护卫们立马就笑得活不成了,小七捧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女侠姐姐笑得干脆从驴子上掉了下来。 “哇呀呀——”大汉气得七窍生烟,挥舞着板斧甩开大步,蹬蹬蹬惊天动地的向着安少爷就冲了过来,商贾和护卫们顿作鸟兽散。 安少爷无意中捡了便宜,还没来得及得意,人家就不跟他玩智商了。瞧着那两把比面板小不了多少的大板斧,安少爷的脸都白了,手里那把小七拿来当水果刀使唤的横刀跟人家相比,就像个痒痒挠。 安少爷撒腿就跑,大汉紧追不舍,女侠姐姐和劳德诺赶紧来帮忙。女侠姐姐的小短剑左一剑苍松迎客,还没来得及右一剑有凤来仪,被大汉烦躁的随手一划拉就不知道给划拉打哪里去了。劳德诺老于江湖,知道不能力敌,只能借力取巧。于是先来个老汉推车,推不动……那就揽雀尾,也揽不动……实在不行只好放大招来一式手挥琵琶,这回手挥肿了…… 大汉干脆不搭理华山派两大高手,一门心思的绕着圈子追赶安少爷,结果没绕上两圈就追上了,因为养尊处优的安少爷跑不动了…… “我说……打架就打架,你追什么啊?傻不傻啊你?”安少爷气喘吁吁。 大汉很想说你不跑我追个屁,这个道理都不懂你才傻。话正要出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紧紧的闭住嘴巴,鼓着腮帮子瞪着灯泡似的一双环眼,朝安少爷挥了挥板斧,示意可以开打。 “我说大个子,我家就有一个老爹,没有奶奶。不过那边有俩姑奶奶,想要尽管拿走。” 大汉满脸胀红,表示他气得不轻,不过还是很有武德的等着像滩泥似的瘫在地上的安少爷爬起来。 “大个子你比我聪明,知道那俩姑奶奶不好伺候不肯要。你看那帮家伙都跑了,财货可都留着呢,你拿走得了,跟我较什么劲?我真没有奶奶……”眼见大汉没拿大板斧招呼他,安少爷决定继续胡说八道。 大汉突然觉得碰上这么个臭不要脸的,武德什么的要不要根本无所谓。想通了这一点,他大吼一声,一板斧抡向安少爷。 结果安少爷嗖的一下窜起来,撒腿跑得飞快,大汉追半天都没追上。看来安少爷不愧骨骼清奇乃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发起怒来力大无比,受了惊逃得比兔子还快…… 对呀……老子也力大无比来着,怕他干毛! 后知后觉的安少爷不跑了,决定跟这头大毛熊打一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粉墨登场 第二十七章 爱跑路的雄阔海 按照劳德诺观察多时得出的结论,雄阔海虽然单凭力气跟安少爷不相上下甚至稍有不如,但要是认真打一架十个安少爷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就算是他老人家也要走上个百十回合才有可能觅得一线胜机。如果是在战阵之上,那就不用寻思了,安少爷他们合伙上都不够人家老雄塞牙缝的。 所以听闻老雄一声吼,管他吼的是什么,大家伙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连骄傲如女侠姐姐都概莫能外。 可人家老雄这回阔得很,不但骑了一匹马,还牵了一匹,一会儿功夫就大呼小叫着追上了被车队拖累的安少爷。 “我说大个子……雄兄……雄老哥,您这是有紧急军务呢还是着急下班回家?小弟的这几辆马车确实有些碍事,这就挪到路边不耽误您赶路……您看这太阳都快下山了,小弟就不留您了,慢走不送下回再见……” 既然打不过人家,安少爷立马变得和蔼可亲善解人意,而且礼数周全得令人发指。 不过雄阔海看上去没有马上动手的意思,连那两把怪吓人的大板斧连同一个硕大的马包都挂在另一匹马上,就这么赤手空拳的。可是他的脸色简直比方才举着大石头还难看,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于是安少爷就更加的善解人意了。 “您这是要征粮?小弟这里还有十几贯浮财奉上。或者您要征兵?那几个孩子太瘦小就算了,不过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书童,在我老家那边他也算十里八乡数得上的好手,等闲三五个好汉还近不得身……如果您打架没够,这个死老道可以奉陪。我偷偷告诉你哈,他跟我说你百招之内不是他的对手……至于您要是打算弄个压寨夫人回去……”安少爷偷偷瞄了一眼女侠姐姐,见她正有些魂不守舍的发呆,于是信心大增继续忽悠,“这俩妞还是算了,一个笨得要命一个脾气太坏,堪称内宅杀手败家英……雌,还是留下来继续祸祸小弟吧……” 老雄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终于不堪忍受安少爷满嘴胡诌憋出了一句话: “某家是来践诺给你当保镖的!” “啥玩意?”老雄这个弯拐得有点大,安少爷光顾着忽悠没反应过来。 “某家想过了,既然答应了你的条件便抵赖不得。师傅说过,大丈夫可以不拘小节但不能有违大义,你这人虽然不像个好汉子,但某家雄阔海可是说一不二、吐口吐沫是个钉的英雄好汉……” 雄阔海后边唠叨些什么安少爷压根没在意,知道了雄阔海答应给他当小弟这一条就够了。于是安少爷的什么和蔼可亲善解人意礼数周全的统统一脚踹出二里地,大呼小叫着“老雄前边开路,本少爷兵发太原府去者……”,便抛开众人一马当先上了路。 …… 在路上,安少爷搞明白了雄阔海的来龙去脉。 雄阔海本是河内郡共城县人。八岁那年家乡闹了瘟疫,全村包括他家里人死了个七七八八。老雄当时也就剩下了一口气,被途经此处的一个游方道人所救,带到了抱犊山清风观,成了一个小道士。 在清风观,老雄总算吃饱了饭,没几年就长成了一个高大雄壮的少年,还跟师傅学了一身好武艺。老雄性情憨直,所以很容易被人当成傻瓜,观里的道士们经常耍弄他,师傅不问外事总是乐呵呵的也不管。于是内心极其敏感的老雄终于有一天爆发了,暴揍了欺负他的师兄,然后跑下了抱犊山。 没有了亲人也就无所谓什么家乡,老雄四处流浪最终流落到了河北漳南,结识了当地大豪窦建德。当时窦建德年近三旬还是膝下无子,便想认极对他胃口、还未年满十四岁的老雄为义子。自尊心极强的老雄当然不干,只肯认窦建德为义兄,性情豪迈的窦建德哈哈一笑,居然答应了。于是老雄就住在了窦家,每日与义兄务农习武,日子倒也过得快哉。 可是好日子没过两年,老雄又跑了,原因又是他那极度敏感的自尊心。窦建德这人什么都好,豪迈大气,重义轻财,就是不拘小节还嗜酒如命。一喝醉了,老窦嘴上就把不住门,经常拿老雄干的那些缺心眼的事挤兑他。老雄明知道大哥没有坏心眼,时间长了还是受不了了,于是再次跑路。 跑了没多远,老雄就后悔了,又没脸再回去。正在彷徨,赶巧在大茂山遇到了一群劫道的山贼。结果不问可知,老雄大发神威收服了山贼,干脆上山落了草,当上了山大王。 一直到今年,老窦在河北举起了义旗造了杨广的反。本就对老窦充满了愧疚之情的老雄二话不说收拢了千余山贼土匪前去投奔,然后随老窦转战河南。一路上,老雄作为窦部先锋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尸山血海中立下战功无数,尤其是封丘一战生擒隋将刘长恭让老雄声名大振,各路豪雄纷纷开出各种优厚条件招揽这员难得的猛将,老雄却对老窦忠心不二誓死追随,让老窦感慨万千。 所以当老窦回师北上的时候,考虑一旦河北事不可为须得留下一条后路,便有了在河东开辟一片自留地的打算。可是老窦此时资历尚浅,麾下能够信任而且可以独当一面的帅才那是一个没有,就一个雄阔海也只能当个厮杀汉使唤。没奈何老窦只好派假和尚高昙晟统领一支偏师挺进河东,同时老雄作为他最为信任的把兄弟率本部三千精兵同行,既是为了监督高昙晟,同时还千叮咛万嘱咐老雄,一旦形势不妙必须马上抢夺太行山要径,确保河东河北之间的通道。 老窦一走,假和尚高昙晟果然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觉得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河东就是佛祖为他奠定基业所准备的风水宝地。不过有一件事假和尚很头疼,那就是他手下虽然有将近万人,但是这帮人跟他这个老大混的时间长了,念经骗钱那一套玩得溜熟,上战场砍人就手生得很了,往往是形势稍有不利就一个个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所以假和尚就盯上了老雄的三千精兵。老雄这个人假和尚压根就没指望过,他跟老雄接触不多,不清楚老雄自尊心强心眼小而且爱跑路,只是听说他死心眼就认窦建德。假和尚也没指望自己手下那些蠢货能干掉雄阔海,更何况何必惹急了窦建德?可那三千精兵就不一样了,再怎么精的兵说白了也是一群山贼土匪出身,山贼土匪最认什么?当然不会是所谓的忠心义气,而是财帛美女。假和尚念了这么多年经骗了这么多年钱,最不缺的就是财帛美女。 所以在假和尚金钱加美女的攻势下,没过多少日子老雄的账下就剩下两三百人了。之所以还给老雄留下点人,不是假和尚大发慈悲,而是这些人人家压根就没看上…… 老雄当然气不过,跑去找高昙晟理论。奈何假和尚不是没完没了的念经就是赌咒发誓绝不背叛他大哥窦建德,老雄恨不能一斧子劈死这个王八蛋,又怕耽误了大哥的大事,只能恨恨的领着人家看不上的那些歪瓜裂枣跑到杀虎口当车匪路霸,他的打算是抢够了钱再把他的兵买回来…… 可惜开张了没几天,就再也没有大财主敢走杀虎口了。生意越来越惨淡,老雄也越来越心灰意懒,更没脸回去找大哥。正好碰上安少爷,老雄想了半天,决定跟着安少爷再次跑路…… 所以说什么践诺,说什么吐口吐沫就是钉……不过是老雄跑路的借口…… 安少爷本来还有些臭美,终于有了一个传说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当小弟,没想到人家不过是把自己当个幌子……不过安少爷还是很想得开,管他借口不借口幌子不幌子,进到我手入得我口,想再跟以前似的动不动就跑路那是妄想…… …… 上党地面上山贼流寇多如牛毛,放在以前一定很棘手,弄不好就是寸步难行。毕竟这种事情指望华山高手还不如安少爷自己上去扔石头。不过有了雄阔海当打手就不一样了。 你瞅瞅,那十几号拦路的强盗还没把“此山是我开”的切口念完,一把硕大的板斧就飞了过去,把带头的那位活生生劈成两半。剩下的强盗们发一声喊就想逃命,没想到老雄对他的这些前同行一点留情面的意思都没有,一丝不苟的挨个砍死,然后就板着一张又丑又酷的大脸继续开路。 人家老雄就管砍人,剩下柴米油盐之类的破事才懒得理会,可是安少爷不行啊。之前满世界的流民看得他眼晕,可是过了甲水以后,除了少数的大城镇和没完没了窜出来打劫的强盗,连个鬼影子都瞅不见。一个个的村镇都成了鬼蜮,除了断壁残垣就是零星可见的白骨,再就是眼睛通红、瞅着他们口水滴答的野狗。野狗交给不情不愿的劳德诺,强盗那是雄阔海的活计,可是管饭就是安少爷需要操心的事情了。可是这块倒霉地方已经千里无鸡鸣了,还能上哪找吃的?女侠姐姐劫富济贫来的金银宝贝倒是不少,可也没法当饭吃。 安少爷的队伍一开始就五个人,轻装快马的抢个郑大彪就能顶半个月饭吃。后来小七和女侠姐姐又弄来十七个孩子,这回彻底走不快了不说,这帮饿狠了的孩子别看人不大,可是超能吃,安少爷吃上三顿就赶不上人家一个孩子一顿吃的多。至于雄阔海那就更没法说了,简直就是个饭桶……所以安少爷眼瞅着一天瘪似一天的粮袋子愁得直薅头发。 没奈何安少爷只能把主意打到强盗头上。雄阔海把强盗砍绝了,就轮到他出马了,领着书童和十几个孩子漫山遍野的找强盗们的老巢。结果把一座山翻了个底朝天,就翻出来半袋谷子。 看来强盗们都没有隔夜粮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听老雄说再往北走榆社那里闹腾得这边还厉害,安少爷就果断决定转道往东,去乡县碰碰运气,否则这二十来号人非饿死不可。 …… 雄阔海有些笨口拙舌,明明白白的一件事让他颠三倒四的说起来需要强大的理解能力才能勉强搞懂。即使这样,从老雄嘴里安少爷还是搞到了一些官府的公文邸报里找不到的信息。 河南河北义军能够实现会盟、合击杨广、认杨玄感为共主,果然是李密奔走策划的。而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则是翟让。 翟让是东郡韦城人,家世不凡,虽然比不上世家大族,但是在当地也算名门望族。翟让自幼聪颖过人,虽不好读书却能不学有术,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于是在开皇十六年被举荐为官,官至东郡法曹。 翟让豁达大度,交游广泛,说白了跟窦建德一样都是黑白两道通吃的枭雄人物。这种人在还算太平的年间不好混,所以翟让也就众望所归的犯了罪被官府抓起来等待砍头,幸被黄君汉所救,逃到瓦岗落草。由于翟让此人有能力、有名气,尤其是非常的有大哥范儿,所以几年过去,单雄信、徐世绩、程知节、王伯当、王君廓、王儒信等豪杰名士纷纷来投。麾下也扩充到十几万人,兵强马壮,屡败官兵,人称瓦岗军。 翟让说到底也算是个读书人。而且因为出身的缘故,不像那些底层的造反者一样仇视世家贵族,相反对那些世家子弟风范十分羡慕和欣赏。所以李密的到来得到了翟让的热情欢迎,而且对于李密小心翼翼的提议义军会盟共抗杨广、奉杨玄感为主之事全盘接受。此时的翟让对世家贵族的青睐与招募受宠若惊,满心希望通过替像弘农杨氏这样高不可攀的世家效命来抬高翟家的族望家声。 此时以翟让为首的瓦岗军堪称天下绿林的总瓢把子,尤其是在河南道,几乎就是号令一出莫有不从。至于河北义军本就是一团散沙而且实力薄弱,完全招架不住李密携瓦岗军的旗号开道,权位钱粮相诱甚至是直接的武力威胁。尤其是河北受杨广东征的影响最大,所以河北义军也就半推半就结了盟。所以杨玄感才能够如此轻易的将天下英雄尽入彀中,造起反来顺风顺水。 可是杨玄感造反造得容易,倒让翟让起了别的想法。在他看来,李密是真正的名士——家世高贵,志向远大,足智多谋,配得上他的尊重和仰慕。而杨玄感就不一样了,不但有勇无谋而且心胸狭窄,是个可共患难而不可共富贵之人,就此有了二心。等到拿下荥阳尉氏,河南大定以后,瓦岗军已经拥兵三十万,占杨玄感全部兵马的六成。杨玄感为了安抚翟让,授其许国公、河南道行军大总管,更是激发了他的野心。他曾对心腹说“竖子尚可称王,吾当取而代之”之类的话,也就有了后来的东都之争和潼关城下的出工不出力。 杨玄感死后,翟让因率先撤退而实力未损。回到瓦岗后又打出杨玄感的旗号招其残部,自封许王,派大将徐世绩阻截东都的屈突通,置被打得溃不成军的河北盟友于不顾,大肆在河南扩充地盘,一时间河南大地烽烟四起…… 搞清楚了天下大势,安少爷盘算了半天,觉得河东虽然现在也是乱七八糟的,但是相比起其他地方来说简直算得上太平乐土了。尤其是这块地盘上现在还潜伏着一大一小两头姓李的真龙,于是更加坚定了北上太原娶媳妇儿的决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粉墨登场 第二十九章 李建成 啪—— 这个据说是安少爷新媳妇儿的假小子闻言大怒,一马鞭抽了过来。 安少爷哪能再吃亏?就算是脸皮再厚不怕丢人,也很难做到在没过门的媳妇面前彻底不要脸。所以安少爷一闪身躲过马鞭,回头就往道边半人多高的草稞子里边钻。这个年代的人还没听说过马蹄铁这种东西,所以骑马深入未知地域这种事除非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基本没人干,非得这么干的就算马腿不折蹄子也得废了,这匹马也就要不成了。 新媳妇儿可算没气昏头,一偏腿下了马,拎着马鞭子也跟着钻进了草稞子,几个亲卫要跟着,被她一鞭子抽回去了。被一大片刀剑围得死死的劳德诺瞅了一眼还挂在马鞍边上的横刀,便一把拉住小师妹,老老实实的当俘虏。 新媳妇儿身高也就将将一米六,所以对安少爷来说半人多高的草稞子就快没她的不定足有二两……” “这这……”李建成目瞪口呆的看着满脸悲愤的安少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是你妹子干的啊!我就说了句来太原府娶她,她就把我一顿揍。人家不愿意嫁,我又说句鬼才娶你,结果就被追杀出好几里地,还差点被捅死……我说李兄啊,你妹子我是不敢娶啦!这没过门呢就又砍又杀的,要是娶回家还不分分钟要了老命啊!” …… 李建成又是作揖又是道歉的,好说歹说总算安抚住了处于崩溃状态的安少爷。 其实安少爷的这番作为有很大的表演成分。他之所以这般表演,就因为观众是李大李建成。 李大此人,在被他兄弟李二篡改的一塌糊涂的史书中是个暴戾、昏庸、好色如命的无能之辈。说什么“建成残忍,岂主鬯之才;元吉凶狂,有覆巢之迹。若非太宗逆取顺守,积德累功,何以致三百年之延洪、二十帝之纂嗣?或坚持小节,必亏大猷,欲比秦二世、隋炀帝,亦不及矣”已经让人受不了了,甚至连“建成、元吉,实为二凶。中外交构,人神不容”这样的话都有脸说,不知道李二听到这样不要脸的马屁背地里有没有羞愧过。而且李大李二的亲爹李高祖也是一代雄主,一不傻二不瞎,要是他的大儿子真的是这么一副德性,不用李二杀兄囚父,他自己就得先把李大揍死,哪能让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 后世史家考证,李建成其实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而且知人善任,礼贤下士,上有治理治国政、养牧万民之贤,下有统将领兵、决胜千里之勇。就算比不上他兄弟的雄才大略、千古一帝,也算得上史上排的上号的英主明君。 最重要的是,李大性格宽厚,待人以诚,压根不像他兄弟那样决绝狠辣,而且还小心眼…… 所以安少爷心安理得的在李大面前大吐苦水,揭发他亲妹子的种种恶行而毫不担心被剁掉脑袋。要是面前这位换成李二,安少爷保证跟个乖宝宝似的,别说就是被揍了一顿而已,就算是被捅了几刀子,也得把李二的妹子夸得跟一朵花似的…… …… “安小兄啊,舍妹秀凝自小不好女工,偏爱刀兵战阵。又最受家父家母的宠爱,所以这个性子嘛……就有些骄傲……嗯跋扈。别说你了,就算是愚兄,一言不合之下,舍妹也是拔拳就打啊……” 啥啥啥……李秀凝?平阳昭公主——史上恶名昭著的唐朝公主之首、天下第一母老虎,不是该去祸祸柴绍那个倒霉蛋吗?这回怎么安老子头上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