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苦旅》 第001章 禁地 平州城南荒废的破庙,秋雨软绵绵地下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蹲在庙外走廊上无聊地用树枝拨弄着地上的蚂蚁,几个手持木棒的小青年向破庙跑过来。 “星哥,花老三带人过来了,他们都拿着家伙!”少年急忙站起来,趴到破烂的窗户边冲里面喊话。 破庙阴暗的角落两个身影急忙分开,不一会一个魁梧的少年从窗子里跳了出来。手持木棒的几个小青年冲到破庙外,将两个少年堵在走廊上。 “花三哥,有本事冲老子来,老子和小花的事跟阿阶没关系,你先放了他!”魁梧少年推了下身后的那个瘦弱少年,示意他一有机会就赶紧跑。 “铁蛋,狗日的胆敢跟我妹私会,老子今天非打断你狗日的腿,他也不是好东西,竟然给狗日的望风,哥几个给我一块打!” 花三举着木棒冲向走廊上的两个少年,跟着的那几个人从两边包抄过来。几个小青年已经到了跟前,魁梧少年将瘦弱少年护在身后,木棒雨点般地向魁梧少年的头上身上落了下来。 “哥,你为啥不让我跟铁蛋来往?我跟铁蛋相好,你管什么闲事!铁蛋、阿阶,你们快跑!”破庙里冲出来一个少女,抓住花三手中的木棒,用自己的身体将几个小青年与两个少年隔开露出一段空隙。 “阿阶,快跑!”魁梧少年拽住身后的瘦弱少年从空隙中钻了出来,冲出走廊跳下台阶跑进雨里向城东方向抱头鼠窜。 “小花,铁蛋就是个小混混,你跟他能有什么出息?今后你再跟他来这里私会,哥连你一起打!” 花三叱骂着妹妹将木棒从少女手上抽了出来,想向两个少年逃跑的方向追过去。少女转过身挡在那几个小青年身前,等那几个小青年拉开少女跳下台阶的时候两个少年已经跑远了。 陈记核桃店位于城南小庙街,秋雨让屋檐挂上道道珠帘,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两个伙计趴在案上打瞌睡。中秋临近核桃即将上市,陈掌柜让徐先生给产地那边的商行写信询问今年核桃的供应情况,徐先生刚收到回信。 “掌柜的,南陵城的商行回复今年的货源紧张可能没有新鲜货,他们只能提供去年的陈货,价格要涨三成。”徐先生年过半百是陈记的账房先生。 “这帮混蛋!这不是存心砸我招牌吗?”陈掌柜气恼地捶了下桌子,伙计惊醒了爬起来赶紧拿着抹布到处擦试。 破庙中的那个魁梧少年撞进门来,后面跟着的是那个瘦弱少年。魁梧少年是陈掌柜的独子陈星奎小名叫铁蛋,自小顽劣喜欢惹事生非,后面那个是徐先生的儿子徐阶,他们一起长大总是形影不离。 “爹,发火管用吗?我早就打听过,南陵商行的货是从南陵城北面的崤山葫芦岭收来的,让我去一趟葫芦岭保证能把最好的核桃收回来。”陈星奎拿起桌上的茶壶往嘴里灌着,喝完水对着老爹嚷道。 “下雨天不老实呆在家里,又出去给老子惹事。要是再有人来家里告状,老子扒了你的皮!”陈掌柜训斥着儿子心中却暗自琢磨,铺子里核桃用量大货源一直依赖南陵商行,他早就有去产地直接采购的想法,只是店铺离不开所以就拖了下来。 “谁惹事啦,我和阿阶去河沟钓鱼了,不信你问阿阶。”陈星奎递了个眼色给徐阶,今天在破庙和小花私会被她哥堵个正着,这事要是被老爹知道少不得又是顿胖揍。 “是啊,星哥和我一起钓鱼呢。”徐阶心里有点忐忑不安拿不准小花的哥哥会不会来李家告状,如果谎言被揭穿又要受爹爹数落个没完。 “你们两个臭小子整天就知道疯玩,老大不小了也该办点正事,你们明天就启程去南陵城的崤山葫芦岭,替老子看看能不能买到新鲜的核桃。”陈掌柜想了想,儿子长大了该让他承担一些事务,去葫芦岭联系货源锻炼一下将来好接替自己管理店铺。 平州城距离南陵城有七百来里,路上需要花费大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陈掌柜不放心两个少年出远门请来本家哥哥陈大伯跟着,还雇了两辆拉货的马车。陈星奎和徐阶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感觉新鲜兴奋,他们晓行夜宿终于在中秋节前一天赶到崤山。 葫芦岭位于崤山北侧,岭下的村子有四五十户人家,村里有间小酒馆兼客栈,老板是个五旬左右的干瘦老头,酒馆里还有两个伙计。到了核桃上市的时节,客栈里却一个客人也没有。陈大伯带着陈星奎、徐阶和两个赶车的车夫,五人在酒馆客栈里住了下来。 陈大伯领着侄子和徐阶来到酒馆大堂,要了坛酒点了几道山野土菜,拜托酒馆老板请来村长,陈大伯和村长相互敬了碗酒,向村长说明了来意。村长几碗酒下肚告诉他们一个坏消息,原来南陵王新娶了一个王妃,王妃特别爱吃用核桃仁做的核桃酥,王府将葫芦岭产的近万斤核桃都给包了,所以外来客商一概无货可买。 “村长,王府哪里用得着万斤核桃,能否跟王府商量下转让千把斤给我们,我愿意出高价。”陈星奎有些急躁,他第一次出门办正经事就出师不利。 “这事我做不了主,王府的人这两天可能进山来收货,你们可以自己跟他们商量。”村长寻思王府的人哪里会跟这些经商的贱民们商量,让他们自己碰壁去,他可不想自找没趣。 徐阶走到窗前远眺,酒馆的视野开阔,能看到葫芦岭全貌。葫芦岭果如其名,前后两个山峰中间有道山梁相通,真像是个倒卧的大葫芦,满目青翠让人心旷神怡。 “村长,葫芦岭有两千多棵核桃树,每棵产十斤核桃,整个葫芦岭产量足有两万斤,您刚才说王府包了近万斤,剩下的核桃哪里去了?”徐阶站在窗边估算了下,觉得山上的核桃产量与村长说的出入很大。 “小哥真是好眼力!前后山加在一起,确实有两万多斤。只是这后山…,后山没算在内。”村长说起后山的时候神情有些异样。 “为何后山不算呢,难道是被其他什么人买去了?”陈大伯感觉奇怪,他也看到后山上有不少的核桃树。 “你们是外地人所以不知道,后山一直是本村的禁地,山里藏着杀人的幽灵。”村长的表情有些恐惧,跟他们说起村里世代流传的一个传说。 相传前朝齐朝的末代皇帝笃信巫教荒淫无道,百姓稍有不满便会受到残酷镇压,弄得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勘言。皇帝的叔叔晋安王对百姓的苦难实在看不下去,从属国发兵清除皇帝身边那些邪恶的巫师。 齐朝皇帝和晋安王的军队在广陵城外大战,皇帝被打败了和巫师逃到了南陵城崤山躲在这个葫芦岭的后山。晋安王带领军队包围了后山,皇帝的护卫军凶悍勇猛拼死抵抗始终全力保卫着后山。晋安王久攻不下命令放火烧山,皇帝和巫师们还有近万名护卫军全都被烧死在山里。 春去秋来岁月轮替,被烧成焦土的后山重新长出了草木和核桃树。从那以后葫芦岭的后山就变成凶山,村里老人们都说那些烧死在里面的鬼魂变成幽灵依然守卫着后山,不让活人进去打搅齐朝皇帝。 “哈哈…,村长大叔,你别逗了,齐朝都过去近百年了,就算齐朝皇帝和护卫军真的被烧死在山里,也早投了好几次胎了。”陈星奎哈哈大笑起来,他不相信鬼魂幽灵,从来只听人说却没有人亲眼见到过。 徐阶想起读过的史书,齐朝末代皇帝崇信巫蛊教被叔叔晋安王打败,自知罪孽深重在晋安王攻破皇宫之际,在大殿上用白绫自缢而死。晋安王建立新朝梁朝之后为自缢的皇帝修建了陵墓,葫芦岭的传说自然是无稽之谈。 “几位客人不信老夫也没办法,当年上一任的南陵王也不相信,为了查清后山有什么古怪曾派了几百名军士进山,结果这些军士一个也没能活着出来。” 村长言辞恳切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是信口胡说。听得他们都将信将疑起来,难道世上真的有幽灵?陪村长吃完午饭,陈星奎和徐阶想去前山转转,他们精力旺盛在客栈呆不住。村长特意叮嘱他们,千万不要越过前后山之间的那道山梁。 山道被村民们整理得平坦宽敞,核桃林子里也清理得干净清爽。陈星奎和徐阶好奇地来到两山之间的那道山梁前面,山梁上长满了荒草荆棘,看上去确实有很多年都没人走过的样子。 山梁正中间立着块半人高的石碑,石碑被藤蔓青苔遮盖看样子有些年头了。陈星奎扒拉开碑上的藤蔓露出刻着的碑文,碑上刻着八个大字,字用红漆涂过时间久了已经成了酱紫色。 ‘幽灵禁地,擅入者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章 进山 “这是块警示的石碑,难道后山真的有幽灵?”徐阶对村长说的那些传说并不相信,可是这里的石碑却又像是在为村长证明,搞得他也糊涂起来。 徐阶抬起头看向石碑那端的后山,后山跟前山相比明显要荒废得多,即便是现在阳光充足也让人感觉阴森森的,林子里还有山雾弥漫。 “老子不信村长的鬼话,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什么幽灵。这块碑确实是阻止有人进入后山的,阿阶你仔细想想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原因?”陈星奎也在看后山,他的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别的什么原因,我可想不出来。你是说后山有什么吃人的野兽,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阶,刚才老子还在想,如果后山有吃人的野兽村里人不可能怕成这样,再说这道山梁上没有防护栏,难道不怕吃人的野兽跑到前山来吗。一定是后山上有什么秘密,村里人才故意立这块石碑吓唬外来人的。”听了徐阶的回答,陈星奎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在石碑前走来走去,显得特别兴奋。 “后山能有什么秘密,我只看到山上有核桃树,没什么特殊的呀。”徐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陈星奎却反应激烈,搞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再想想,村长吃饭的时候说的那个故事,难道还不明白?”陈星奎看着一脸迷惑的徐阶,心想平时这小子的聪明劲都到哪里去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清楚。 “村长的故事?村长说后山有幽灵,那些幽灵会杀人,让我们不要去后山啊。”徐阶更糊涂了,这跟秘密扯不上关系,村长说得很明白。 “笨死了,村长说后山里曾经烧死过皇帝,你想啊皇帝死了他带的那些宝贝一定留在里面了。村里人故意说里面有杀人的幽灵,就是不想让外人进山寻宝。阿阶,咱哥俩要发大财啦,跟老子去山里寻宝去!”陈星奎没想到这次出门,竟然被他发现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只要找到宝贝还开什么核桃店直接做大财主成天吃香的喝辣的。 “星哥,传说哪里能当真,你还真相信皇帝会死在这种穷乡僻壤里?书上说他是自杀的,不是被烧死的。”徐阶知道陈星奎做事向来冲动,如果不打消他的念头,搞不好他真的要跑进后山寻宝,他虽然不相信皇帝变鬼的传说,但万一在里面的不是皇帝鬼而是其它的鬼,结果一样很糟糕。 “你读的那些书都是骗人的,皇帝被活活烧死这样的丑事怎么好写到书里,老子相信这里面一定有宝贝。你就是胆小鬼,要是不敢去老子一个人进去。”陈星奎知道徐阶胆小谨慎,要是不激他,他肯定不会冒险。 “谁是胆小鬼,去就去!但是要进去你就得听我的,回去好好地准备一下。”徐阶虽然明知是陈星奎激他,却也不愿服输。 陈星奎恨不得马上就跨过山梁进入后山寻宝,但他好不容易激得徐阶同意陪他一起,只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不太情愿地跟着徐阶返回客栈去做进山前的准备。 陈星奎和徐阶打定主意偷进后山,如果被发现且不说村长会阻止,陈大伯那一关就过不了。他们回到客栈装作若无其事,借口下午登山有些劳累要早点睡觉,吃完晚饭很早就回房间。 山村里的人有早睡的习惯,陈星奎和徐阶在房间里听到客栈安静下来,老板和伙计都回房休息了,又在房间等了一会儿确认他们都睡熟了。徐阶偷偷打开房门溜到柴房找到把柴刀别在腰上,陈星奎溜进厨房摸了把劈骨刀带了出来。 “阿阶,除了这防身的家伙,还要准备什么?”陈星奎压低嗓子问徐阶,有徐阶在身边他一向懒得动脑筋。 “还要准备绳子、火石、水和干粮,为了以防万一最好整点黑狗血带上。” 徐阶其实也不知道在山里需要哪些东西,只是按照想象这些东西可能用得上。至于要带上黑狗血,还是在他小时候曾经听奶奶说过的故事里说黑狗血辟邪,遇上鬼魂喷上黑狗血能消灭它们。 “绳子咱们的马车上带有现成的,火石、水和干粮客栈里就有,很容易就搞到。操!黑狗血让老子到哪里给你弄去?你小子是不是成心刁难,就是不想去吧?”陈星奎急眼了,嗓音不觉大了起来。 “嘘,你小点声,别把人吵醒了。你急什么,咱俩下山的时候我就瞄好了,村东头有家村民养了条黑狗。”徐阶手指压在嘴唇上示意陈星奎,这点他早有考虑,所以经过村子的时候就特别留意过。 中秋的夜晚月光格外明亮,陈星奎和徐阶悄悄来到村东头那家养狗的人家屋前,一条成年黑狗趴在茅屋前睡觉,听到有脚步声黑狗警觉地爬起来,嗓音低沉地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发着警告。 陈星奎迅速地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发现那家人家门前有棵柿子树,心中有了主意。他将从客栈厨房里偷来的一根肉骨头用绳子栓好扔给黑狗,黑狗扑向骨头低头啃了起来不再叫唤。陈星奎拉着徐阶轻手轻脚地走到柿子树下,将准备好的另一根绳子结了活套从树枝上绕过,将绳子的另一端拉在手里,很快一个套狗的陷阱就做好了。 偷鸡摸狗他们在小庙街跟着别的大孩子们也干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自己亲自动手操作。两人躲在树后,心里都有些紧张。徐阶将栓着骨头的绳子轻轻拉动,黑狗慢慢地被引向陷阱。陈星奎紧盯着黑狗,时刻准备拉绳子。 骨头被拉进陷阱中,黑狗的头伸进来了,陈星奎使劲地将手中的绳子一拽。黑狗的头被套住身体半吊起来,黑狗被突然袭击汪地一声拼命挣扎,陈星奎手中的绳子差点脱手。徐阶扑到陈星奎身后,也使出浑身力气拽住绳子,两人合力将黑狗拉得悬空吊挂起来。 陈星奎迅速地绕着树干跑了一圈,将绳子在树干上绕住,示意徐阶将绳子拉好,自己将徐阶身后别着的柴刀抽了出来,他握着柴刀用刀背使劲地对着不断挣扎狂吠的黑狗头部敲去,接连敲了好几下,终于将黑狗敲晕过去。 由于偷狗的技术还不熟练,闹得动静有点大。他们躲在树后,心脏砰砰乱跳怕屋里的村民被吵醒。幸好夜已经深了,那家村民可能睡得比较死,竟然没被吵醒。 他们将晕死的黑狗拖到僻静的地方,用劈骨刀给它放了血,拿水囊灌了两大袋狗血各自背着,徐阶准备物品清单里最难搞的东西终于被搞定了。 陈星奎和徐阶悄悄地回到客栈,客栈中一片寂静,他们的准备行动,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无人发觉。将所有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两人躲在自己的房间轮流小睡,他们要在天亮前无人发觉的时候进山。 当东方开始放出光亮的时候,徐阶将熟睡的陈星奎摇醒,是时候要出发了。村民一般起床时间较早,再过一会就该有村民起床了。他们来到昨天到过的石碑前,东方的太阳已经露出小半个头,对面的山里山雾升腾,更显得神秘莫测。 “星哥,咱们真的要进去吗?”徐阶此时心里比昨夜偷狗时还要紧张,紧张中里还有不安,那石碑上的字像是在发出严厉警告,让他很不舒服。 “开弓没有回头箭,前面不管有什么老子都要闯一闯。阿阶,你要是实在害怕,你就在这里等着,老子在里面寻到宝贝到时分你一份。”陈星奎心里也害怕,但他极力表现出轻松的样子。 “那就进吧,不过一定要在天黑前出山。”徐阶不是没义气的人,让他抛弃朋友这事他做不出来,前路无论有什么危险就让他们一起扛吧。 陈星奎和徐阶绕过石碑踏上山梁,山梁大约有半里长两辆大车并行的宽度,山梁之下是几十丈的深沟。由于很久没人踏过,他们只能趟着半人高的荒草前进。走到山梁尽头,通向后山的是两块巨大石头组成的山门,巨石中间有道狭长的通道。如果传说是真的,这里的确是藏身的好地方,单就在这道山门就能将进山的通道封死。 通过狭长的通道之后,眼前变得开阔起来,没有树木遮眼,放眼望去只有些乱石间杂着不知名的野花,钟形的花冠,颜色金黄将开阔地铺满很是漂亮。再往前有一道高高垒砌的护墙,护墙正对着通道入口还有处台阶,护墙和台阶已经坍塌得不像样,垮落的石块已经粉化成沙砾。 “阿阶,看到没有,这可是人工建筑的遗存!没有好几千人同时开工,休想建成这样大的规模。”陈星奎的心砰砰直跳,这是最好的证据,说明传说很可能是真的,否则不可能在这荒山中建设这样庞大的建筑工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章 黑狗 这座山四面都是峭壁陡坡,唯有与前山相通的山梁处最方便进出,山梁入口处的山门和这道人工防御工事完全可以抵挡大军攻击,难怪传说晋王很久攻不下来只能放火烧山。徐阶不相信传说的主要依据于史书的记载,可是史书在现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傻了吧,我就说书上写得都是臭狗屎,它能写叔叔为了抢侄子的江山把侄子活活烧死了吗?呆子,以后这种臭狗屎还是少看点吧。别愣着了,咱们进山寻宝吧!” 陈星奎洋洋得意,他最不爱读书,在老爹的逼迫下勉强认得几个字,最看不得徐阶抱着本书读书的样子,现在正好可以借机好好奚落他一下。 “嘿嘿,这些花好香啊。”徐阶已经无话可说,正好山风将野花的香气送入鼻端,有种古怪的香味就像是庙里燃的檀香的味道。 “得了,花是香,你可别转移重点。现在佩服老子了吧,老子一听村长的话就知道这里面有戏,等咱们找到宝贝,你小子可得好好地谢谢我。” 陈星奎当先从乱石块中向台阶方向前进,等他们到达台阶部位,太阳正好完全升出地面。在它的照耀下,花瓣上的露珠更加璀璨,雾气升腾在他们身边萦绕。 他们沿着台阶而上到达护墙平台处,再往上台阶变窄,石阶通向的地方藤蔓相连荒草丛生已经不太好走了。徐阶取出柴刀将缠绕的树藤砍断方才勉强能通行,露珠不一会就将他们身上的衣服打湿。 “等等,阿阶,你有没有感觉到后边有东西跟着我们?”陈星奎自从上了条石台阶之后,一直隐约觉得有东西在后面跟着,可是回头又没看到任何东西,他开始还没在意,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让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没有东西啊,星哥你可别吓我。”徐阶直起腰,转身面对着山下,除了风吹草动,他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就好,一定是昨晚没睡好,老子有点迷糊。咱们继续吧,已经快到半山腰了。老子估计皇帝老儿一定在山顶上呆着,要是有宝贝也应该在那里。”陈星奎心慌得厉害,转过头再三确认后面没有东西跟着,于是就催促徐阶接着向上爬。 “星哥,你是不是累了?上面有个平台,咱们到那里喝口水休息一下。”徐阶觉得陈星奎有些不对劲,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山道旁边有个四方平整的平台,似乎是个亭子的基座,亭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石头平台,平台四周有可供坐下的石凳。 两人来到平台,陈星奎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石凳,喝了几口水,将水壶搁在地上,心慌的感觉稍稍有所松动。徐阶也有些头昏眼花,他想昨晚忙了一夜没怎么睡,早上还没吃东西,可能是饿的。从干粮袋里掏出块干饼,撕了一半递给陈星奎,余下的自己啃了起来。 陈星奎咬了几口干饼,听到山道旁的草丛中飒飒作响,他将饼子一扔将腰后别着的劈骨刀抽了出来。他感觉眼前一阵模糊,使劲地摇了下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猛然从草丛伸出一只狗头来,狗头通体乌黑,只有眼睛周围有圈白毛,鲜红的舌头伸得老长,歪向一边。 好个畜牲,原来是你一直跟在老子身后。陈星奎隐约觉得这狗头眼熟,很像是昨晚被他们宰了的那一只。心里恶念顿起,抄着劈骨刀向黑狗扑过去,狠狠地劈了下去。 黑狗呜地咆哮,从草丛里窜了出来,躲过劈骨刀上了平台。陈星奎劈了个空,急忙转身,正好看见黑狗张着血淋淋的大嘴,咬向坐在石凳上的徐阶。 “阿阶,闪开!”陈星奎握着劈骨刀,高声提醒徐阶,紧跟着跃到平台拿刀向黑狗横扫过去。他只听到徐阶尖声叫了一下,向石凳外翻身后倒跌下平台。那只黑狗一矮身又躲过劈骨刀,跳上石凳弓着身子,双目泛着凶光,准备向自己扑下来。 “阿阶,你怎么样,你没事吧!”陈星奎一边向徐阶喊话,一边向山道方向后退,跟黑狗拉开距离,手中的刀横在胸前防卫。 平台下是山体的斜坡,没有多少高度,掉下去不会有什么大事,却久久没听到徐阶的回音。陈星奎心里着急,想过去看看,可是黑狗盘踞在那里,口中呜咽咆哮着,他过不去。 黑狗凌空高高跃起扑过来了,陈星奎看它扑向自己的脑袋急忙快速后退,却被草根绊倒,摔倒在地上。那只黑狗落地后缓步向陈星奎紧逼,陈星奎急忙爬起来向林子里跑,那里树木交错黑狗行动没那么方便。 “阿阶,你他妈的快来帮忙啊!”陈星奎被黑狗撵得气喘吁吁,在林子里转圈,徐阶却一直没过来。 这小子不会是吓傻了吧,陈星奎想跑回亭子,可明明他一直在亭子附近转圈,却怎么也到不了。他将心一横,先对付黑狗再说。他停了下来,握着刀等黑狗追过来。可是那条该死的黑狗也停止追赶,一头钻进草丛不见了。 妈的这个畜牲不会是昨晚那条黑狗的兄弟吧,撵了老子这么久,把老子给累的。陈星奎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呼喘气,休息了片刻,口干舌燥想喝口水,这才想起来水壶丢在小亭里了。 陈星奎焦躁不堪,明明自己就在小亭外不足半里的地方转圈,可是无论他如何呼唤,徐阶也没有应答,按说这么点距离他早该听到了才对。他又顺着小亭方向走了好几里地,那条直通山顶的台阶道居然也没找到。 徐阶坐在石凳上正啃着干饼,看到陈星奎掏出刀跑到山道上,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急忙丢掉饼,跳上石凳向山道看。却见陈星奎疯了似的拿着刀跑回亭子向着自己横扫,嘴里还喊着让自己闪开。 徐阶以为有东西在自己身后,急忙向旁边跳过去,避开陈星奎的劈骨刀,可他跳下亭子什么也没看见。他叫了陈星奎一声,可陈星奎却跑下山道,向林子里跑了。徐阶急了想爬上亭子的平台去追陈星奎,脚下被一根暴露的树根绊倒,额头磕在石头上磕出血来。 徐阶捂着额头停了一会儿,他怕陈星奎跑远,手中扯着一根枯藤,想扶着它站起来,一使劲枯藤被扯动从里面卟地倒下个东西,灰尘扬了起来。徐阶捂着口鼻往后挪了几步,等灰尘稍微消散,倒下的东西已经能模糊看到。 倒下的是具尸体,那具尸体藏在小亭基座下面的空间内,被枯藤包围裹在里面,现在被徐阶扯动枯藤掉了出来。尸体身穿铁制的盔甲,外表已经严重锈蚀,疙疙瘩瘩。从头盔空门处露出尸体的面部,已经成为枯骨,枯骨下颚张的老大好像死前嘴是大张着的,两个眼窝成了黑洞,阴森森地似乎在盯着人看。 徐阶吓得尖叫一声,再也顾不得方向连滚带爬地向左侧的树林跑去。他心脏怦怦狂跳,血涌向头部,视线有些模糊,使劲地咬了下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跑了一会才醒悟过来,原来那只是具尸骨,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陈星奎跑走的方向是在山道的右侧,是在另一边,最好是先找到他不能失散了。徐阶清醒过来,停止跑动想返回去找陈星奎。但是他对那具尸体多少有些恐惧,于是顺着山体向上爬了一段距离,准备绕过发现尸体的那个小亭子。 等他向山道方向走了大约三四里路,感觉不对劲起来。他刚才仅仅跑开不过一里路不到,为什么向上走了一段后,现在已经走了这么远还没有到山道呢。难道条石台阶到小亭子的位置再往上就没有了吗?这么说自己岂不是已经在山道的右侧了。他高声喊着陈星奎的名字,希望他能听见。 徐阶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听到陈星奎的回应,看来他没在这附近。徐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找到陈星奎最有效的办法。要想找到陈星奎首先得找到小亭,那里是他们分开的地方。他希望陈星奎也会这样想,这样他们就能在小亭碰头。 徐阶往回又走了两里来路,接着向下走,他记得自己往上爬了大概有个一里来路,只要保持在这个范围,小亭应该能找到。他走的之字形路线果然非常有效,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看到那个他和陈星奎曾经歇脚的平台。 平台上空无一人被陈星奎丢下的水壶还在地上,徐阶强迫自己不去想平台下面的那具尸体。隔段时间他就喊下陈星奎的名字,这样陈星奎找到附近的时候兴许能听见。 咔哒一声,声音不大在这寂静的山中却非常刺耳,像是关节爆响的声音,徐阶的心随之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发现的尸体方向看去。这一看让他吓得魂飞魄散,手中一直紧握的柴刀不由地随着手臂一起颤抖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章 幽灵 他看到那处平台的边缘搭上来一只骨爪,接着又搭上来一只,紧接着有个骷髅头露了出来,骷髅头正对着徐阶方向转动,似乎在确定他的位置。徐阶吓得站在那里发抖,这分明就是他在平台下面看到的那具骷髅尸体,不知怎么它活动起来。 骷髅确定了徐阶的位置后,整个身体翻上平台向徐阶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随着它的运作骷髅的关节发出咔咔响,响声让人毛骨悚然。 徐阶在脑子里一片混乱,骷髅兵却一直在行动,已经快到他身前了,它伸着的两只骨爪正对着徐阶的脖子,似乎想掐上去。它的动作由开始时的僵硬,明显变得灵活起来。 徐阶努力地控制住发抖的手臂,用柴刀磕开伸过来的骨爪,逃向平台边的台阶,想顺着台阶向山下跑。刚跑下平台,台阶下又发现一只骷髅正向山上走,正好堵在下山的路上,徐阶只好转身向山上跑。 两只骷髅兵的动作越来越快,始终跟在徐阶身后不远迅速地追上来。台阶路上的藤蔓让徐阶行动受阻,不得不离开台阶路钻到树林里。直到此时徐阶发软的腿总算恢复正常,行动也利索了很多,将那两只骷髅兵丢下好一段距离。 徐阶刚想松口气的时候,忽然感觉眼前阴影闪过,胸口被什么东西猛地踢了一下,徐阶控制不住向后摔倒,胸口火辣辣地疼痛,哇地吐出一口血来。等他回过神,发现是一只手拽树藤的骷髅兵,从树上荡了下来狠狠地揣了自己一脚。 妈的,原来林子里也有骷髅幽灵,徐阶被激怒了,迅速地爬起身,挥舞着柴刀猛地砍向揣他的骷髅兵。柴刀砍在骷髅兵的腰上,它的腰只有一根脊柱相连,被柴刀砍得咔啪一声断成两截,骷髅兵上半身失去支撑,掉到地上碎成七八块。 徐阶心想骷髅兵虽然看起来可怕,但是却不堪一击。徐阶看到自己奋力一击就将骷髅幽灵给打碎了,心里的害怕一下子减轻大半。正当他高兴的时候,被打碎的骷髅兵残骸动了起来,散落的碎片自行聚拢,很快又变成一具完整的骷髅。 徐阶目瞪口呆,心想原来它打不死啊,再转念一想骷髅兵应该很多年前就死了,现在当然不会再死一次。徐阶不想跟它纠缠绕过它接着逃跑,正在考虑跑向哪个方向的时候,发现他周围林子的地面正不断地往外冒着骷髅兵,有的骷髅兵手里还拿着锈蚀的兵器。 成群的骷髅兵向着徐阶包围过来,徐阶将冲到最近的骷髅兵砍倒,也顾不得方向挥着柴刀没命地奔逃,只想尽快离开这片鬼林子。徐阶的衣服被骷髅的骨爪勾破,身上的抓伤越来越多,流的血都快将他的衣服浸透了。可是任凭他左冲右突尽力砍杀,始终被包围在这片林子里逃不出去。 徐阶挥舞着柴刀在林子里冲杀了大半时辰,手臂重得快抬不起来了,动作越来越慢,汗水沿着头顶往下流淌,眼睛里面流进汗水,刺激得看东西都模糊不清,再这样下去他感觉自己没被幽灵杀死也快累死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还是得往山下跑。他记得刚上山的时候,这些骷髅幽灵一个也没出现,直到在那个小亭子第一次遇见,现在的这个林子里才多起来的,也许现在下山还来得及。 徐阶顾不上那些幽灵伸过来的骨爪,跌跌撞撞地冲向山下。跑动中徐阶感觉脚下一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向前扑倒,身体忽地一沉感觉悬空直坠下去。 妈的,从哪里冒出来的死狗,把老子追得迷路了。陈星奎已经将那条狗的祖宗十八代都骂过一遍,却依然没有找到那个小亭子的位置。算了不找了,反正老子只要爬上山顶,在那里等徐阶也是一样,他总是要上来的。陈星奎拿定主意,放弃了寻找小亭的打算,直接向山顶方向走去。 雾气不知什么时候又浓了起来,林子似乎暗了许多,阴森森的让陈星奎心里更加烦躁,口中干渴的感觉越来越难以忍受。妈的怎么就将水壶给丢在小亭里了,老子都快渴死了。陈星奎又渴又燥,恨不得有种想杀人的冲动,要是徐阶在这,老子很可能一刀就砍过去了。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收慑住狂乱的念头。 这些破雾怎么越来越黑了,难道…陈星奎不敢再想,将注意力转移到口渴上来,可能是口渴影响了视力才会觉得林子黑暗起来了吧。虽然在自我安慰,可是他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眼睛来回在林子里面扫视。 他忽然发现林子里的雾气开始逐渐凝聚,一团团的形成浓稠的黑影,黑影翻滚着越来越像人形,最终形成一个个黑色人影。黑影没有双腿飘在空中,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双眼睛,两只眼睛变成血红色阴冷地盯着自己。陈星奎心中狂跳不止,这不是真的,一定是眼花了,他使劲地揉了下眼睛。 陈星奎在揉眼睛的时候觉得有什么东西撞了自己的腿,他不由的腿一软跪倒下来。抬头看时,原来那只失踪许久的黑狗又出现了,刚才就是它冲过来撞到自己腿的,那只黑狗眼睛不知为何也变成了血红色,闪着凶光盯着自己。 陈星奎最不愿意去想的东西,幽灵终于出现了。妈的,跟它娘的拼了,大不了老子也变成鬼,到那时看谁怕谁。陈星奎握着劈骨刀的手心已经被汗湿透了,滑溜溜的有些握不住,他将刀子交到另一个手上,将心手的汗擦干,咬了咬嘴唇,疼痛感让他清醒过来,将恐惧感压了下去。 黑影终于动了,它忽地从半空中向陈星奎飞扑过来,宽大的衣袖中伸出两只枯枝般的利爪,冲着陈星奎的喉咙部位抓过来。陈星奎一使劲站了起来,唆地一下用劈骨刀向黑影划过去。黑影被劈骨刀挥过,切成两半各自飘散,被搅动成两团黑雾。 陈星奎看到黑影消散成黑雾,不由地心中大定,原来幽灵还能被自己劈散。他索性向山上的幽灵冲过去,有挡路的就给它一刀,接连冲了几十步,劈散了十来个。 陈星奎正在得意的时候,脚后跟传过来一阵巨痛,有东西将他的脚后跟咬住,他控制不往身体向前扑倒,回头一看正是那只黑狗咬在他的脚后跟上,任他怎么登脚就是不松口。 陈星奎大怒,回身狠狠地对着黑狗脖子一刀跺了下去,狗脖子齐刷刷地被砍断。诡异的是狗脖子被砍掉了,却一点血也没流出来,切口白煞煞地非常瘆人。倒是被它咬住的脚后跟却鲜血直流,痛得陈星奎直咧嘴。 没等陈星奎缓过劲,林中的黑影向坐倒在地的他围了过来,陈星奎坐在地上挥着劈骨刀见一个砍一个。可是被砍散的黑影很快又慢慢聚拢再次恢复成人形又扑将过来。 陈星奎忍着脚上的疼痛,疯狂地将周围的黑影全部砍散,抽空将脚后跟简单地包扎了下,然后又挥舞着劈骨刀开路,一拐一拐地向前进。 陈星奎跑了一段时间,感觉自己嘴唇快要裂开了,他本来就口渴得厉害,现如今一路杀过来,加上流了很多血,口渴的感觉越发强烈,胸口强烈的灼烧感好像要炸裂开来一样。 陈星奎心想没被这些黑影幽灵杀死,恐怕自己先要渴死了。他在林中胡乱奔跑,被黑影幽灵抓得伤痕累累,刀挥舞得越来越慢快要没有力气了。就在他绝望的时候,听到不远处传来流水的声音,流水声是从离他几十米远的一处山谷传来的。 陈星奎一路冲杀到达山谷入口,从谷口看去山谷中居然没有任何植物光秃秃的,谷内的地面也起伏不平,谷里还零星地矗立着几块巨大岩石。他再向山谷里四处打量,山谷中飘飘荡荡全是黑影幽灵,根本数不清有多少。 幽灵们一双双闪着红光的眼睛密密麻麻,山谷的最里面还有几十个巨大的黑影幽灵,这种巨大幽灵比之前遇到的普通幽灵大上十来倍,估计只要它稍微用劲就能将自己撕成两半。陈星奎整个人都绝望了,要想进到山谷纯属送死。 太阳已经正午,可山谷里却依然阴森幽暗,只有斑驳的光影投射其中。距离谷口不远处的一块岩石被阳光照耀,岩石之上居然没有黑影幽灵。 难道这些黑影怕阳光?陈星奎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他只要能够爬上巨石,岂不是可以暂时摆脱这些幽灵缓上一口气了吗。自从在林中遇到第一个黑影开始,他就不停地在跟黑影战斗,如果再不想办法休息,可能要被活活累死了。 陈星奎估计到那块石头的距离应该有十几米远,一路上大约有百十个普通大小的幽灵,只要他的速度够快,在其它幽灵围拢过来之前爬上岩石,胜算还是很大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章 醒来 陈星奎活动了下酸涩手臂,把刀握紧然后就冲了过去。陈星奎将自己奔跑的速度提到极限,一路疯狂地挥舞着劈骨刀将挡路的黑影劈散,等他到达岩石下方力气几乎耗尽了,他将劈骨刀扔上岩石,然后拼命地向岩石上爬。 数十个黑影在向下拽着他的腿,陈星奎怒吼一声使出浑身力气将自己的大半个身体爬到岩石的阳光里。被他拖进阳光的黑影嗞地一声消散了,他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乘机将自己整个身体爬到岩石上的阳光里。 陈星奎得意地坐在岩石上,对着谷中大大小小的黑影狂笑,哈哈,老子胜利啦。那些巨大的黑影刚刚才反应过来,往岩石周围汇聚。有阳光的阻挡,它们只能在阴影中将岩石包围。陈星奎放下心来,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陈星奎刚刚歇下来不久,还没来得及缓过劲,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先前在林子里虽然干渴得很厉害,还可以勉强扛得过去,现在不仅能听到流水的声音还能看得见泉水,干渴的感觉更加强烈,几乎让他快崩溃了。 他在岩石上可以看到一条细细的山泉从山谷中的崖壁涌出,在山谷里曲折流淌。陈星奎恨不得马上跑到泉水边,将头伸进泉水喝个饱,可是山谷里有如此多的幽灵,还有那些令人绝望的巨大幽灵存在,没等他到达泉水的位置恐怕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死就死吧,战死总比渴死强。陈星奎实在忍受不了泉水的诱惑,将劈骨刀握好准备跳下巨石冲向山泉。当他迈出一条腿的时候又犹豫起来,难道真的要跳下去送死。 陈星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自从那条黑狗出现后他就一直处在慌乱中,还没来得及静下心来。可是要怎样想出办法,他又没了主意。大多数时候想办法这种事都是徐阶替他做的,陈星奎忍不住在想要是徐阶在这他会怎么做呢。 狗血,对啊出发前徐阶不是准备了黑狗血了吗,一直在奔逃还没来得及用呢。陈星奎再次兴奋起来,果然冷静下来想办法是对的。他将背上皮囊取了下来,倒了一点狗血在手上,撒向最近的一只黑影。 狗血穿过黑影幽灵的身体落到地面,染红了巨石前的小片土地,被狗血淋过的黑影幽灵仍然在那里飘飘晃晃没有任何反应。黑影幽灵不怕狗血,陈星奎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 陈星奎口渴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心里非常焦躁。狗血还有点温热,不如先喝上一小口缓解下干渴。狗血对幽灵不起作用,没准对他的口渴问题会起作用。 陈星奎拿着皮囊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血腥味有点恶心。没想到一小口狗血下肚,那种干渴的感觉真的缓解了。只要克服了血腥味,狗血喝起来也没想像中的那么难喝,陈星奎索性咬着牙将大半皮囊的狗血灌下肚。 陈星奎干渴感消失了,烦躁感一下子舒缓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精神放松了,一股困倦之意随后席卷而来。他向巨石四周的黑影看了看,知道这还不是睡觉的好时机。可是脑子里虽然这么想,身体却不听指挥,陈星奎的身体躺倒在岩石上,头偏向一边几乎立刻就昏睡过去。 徐阶感觉自己是在悬空坠落,他心慌意乱柴刀也脱手不知道飞到哪里,两只手在空中无意识地胡乱抓着,希望能够抓到什么可以借力的东西。数息之后还没有落地,身体撞在坚硬的石壁上,疼得他差点闭过气去。 下跌之势被这下撞击稍微缓和了点,徐阶的手臂碰到突出的石块,双手想要攀住,只是冲力太大没能稳住,双手在石头上摩擦钻心地疼痛。经过这一攀跌势再次缓和,顺着石壁翻滚着终于背部着地跌到地面。 巨大的冲击力像是有人拿着大铁锤在徐阶的背上狠狠地锤了一下。徐阶喉咙发甜热呼呼地上涌,哇地吐了一大口鲜血。徐阶感觉脑袋嗡嗡作响,无数的小星星在眼前闪动,一时缓不过神来。 徐阶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感觉腰要断了似的,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幸亏身后背着一个皮囊缓冲了下,否则这一摔下来恐怕脊柱都要被摔断。他见自己还能翻身,总算是万幸没有残废。 休息片刻等巨大的疼痛感过去,徐阶脑袋逐渐清醒,意识到自己跌进了一处深深的山洞。他费力地抬头看了下跌进来的洞口,洞口现在看上去不足桌面大,洞口的四周有草木攀连,将整个洞口盖住了,难怪自己没看见。依照他跌落的感觉,这处洞穴起码有十丈左右深度。 洞中幽暗无光,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洞里千万不要有骷髅幽灵,徐阶暗暗祈祷,他现在稍微动弹一下身体都巨痛无比,柴刀也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如果再要是遇到骷髅幽灵,哪怕只有一只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徐阶的心里感觉怪怪的,洞里总有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尽管每移动一下都要付出巨大疼痛的代价,他还是将自己的身体向洞壁移了过去。从地面摸索到一段枯枝,他身上还带着火石,掏出火石费力地将枯枝点燃了。 桔黄色的火光亮了起来,将洞底照亮了一大片。天啊,我还是摔死算了吧。徐阶刚刚还在庆幸自己没有摔死,等将火把点亮看清洞中的情形,他真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徐阶看到的洞口虽然不大,洞底却广阔得很,火光都没能将整个洞底照遍。被照亮的部分还不足三分之一大,只看到前面密密麻麻地排满了骷髅幽灵。这里简直就是它们的大本营,徐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脑子已经震惊到不能思考。 这些骷髅幽灵和在林中看到的完全不同,它们身上穿得不是铁甲,而是看似树藤制成的藤甲,一只骨爪持着用厚厚皮革制成的盾牌,另一只骨爪中持着的是根带有长杆的说不来名字的兵器,这么多的骷髅兵简直像是个军队,它们整齐地排列成四方队形。 等到徐阶的震惊过去,他想这里的幽灵应该才是前朝皇帝的护卫军幽灵吧,看样子就比林中遇到的骷髅兵要古朴得多。在上面林子里遇到的可能是村长提到的南陵王派进来查看的士兵,他们被这些古老幽灵杀死变成新的幽灵。 徐阶在呆住的时候,这些骷髅军团却没闲着。它们迈着整齐一致的步伐,在徐阶的面前排列完成,将他围在洞壁边上,手中的长杆兵器一齐向徐阶刺来。 徐阶反应过来,在半人高的洞壁上找到一处凸出的石块,刚好可以立足,他赶紧爬了上去。站在那处石块上,抠下块石头砸向最近的那排士兵幽灵。被砸中的那个幽灵脑袋卟地破碎,却依然举着兵器,行动没丝毫影响。 完了,这些古老的幽灵要顽强得多,并且数量又如此庞大,即便他的柴刀没丢,他也不可能坚持多久。看来小命是保不住了,徐阶感到绝望。不过他还不想束手待毙,他还有最后的保命手段没用出来。徐阶取下背上的狗血,打开皮囊的封口,但愿黑狗血能对付这些骷髅幽灵,他闭上眼睛默默祷告。 徐阶灌了口狗血含在嘴中,对着身下的骷髅军团猛喷,狗血形成一道道血雾向四周弥漫。徐阶不停地喷着狗血,很快大半皮囊的狗血被他喷了出去。可是那些骷髅幽灵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依然活蹦乱跳地向他扑来。完了,狗血没起作用,这下徐阶彻底地绝望了。 徐阶被骷髅军团从石块上拉了下来,被它们围在中间,各种兵器都向他身上刺来。徐阶感觉身体各个部位都在剧烈疼痛,身上的血液四处飞溅,那种感觉快要将他逼疯了。他恐惧到了极点,随着意识一点点丧失,彻底晕了过去。 陈星奎从睡梦中被惊醒,他梦见被他杀掉的那条黑狗一直在身后狂追,他在前面没命地奔逃,跑着跑着一脚踩空吓得他大声尖叫,感觉身体没完没了地跌落,直到身体一震醒了过来。 陈星奎醒来后大惊失色,他怎么能睡着了,要是这个时候黑影幽灵来袭击,有多少条命都不在了。他慌忙将劈骨刀找到握在手里,猛地站起来四处搜索幽灵的所在。 山谷中静悄悄的,只有潺潺的泉水流过的声音,岩石上的阳光早已偏离,他没有看见任何黑影幽灵。陈星奎不放心,将整个山谷都用目光搜寻了一遍,那些无数个黑影幽灵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还是不太放心,怀疑自己被那些黑影杀死也变成没有腿的幽灵,从上到下将自己全身仔细检查了一遍。检查之后手脚都在,除了全身上下数不清的伤口,形体没有任何改变,这下终于放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章 黑刀 陈星奎放心地跳下岩石,尽管他不明白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让那些凶残的幽灵消失,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徐阶,他们已经失散了很久。想到徐阶陈星奎的心又悬了起来,他们是好兄弟,无论如何不能让阿阶出什么意外。 正当陈星奎想要离去的时候,听到泉水流淌的声音。他想起自己浑身的伤口,以及满身的灰尘血污,还是稍稍清洗包扎一下吧,转身又向山谷中间的那条山泉走过去。到了泉水边,他趴到地上双手捧起泉水胡乱地洗了把脸,清凉的泉水让他精神一振,索性将整个头脸埋进水里,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 泉水清凉甘甜比狗血要好喝多了,陈星奎喝完了水全身舒坦,站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他的目光划过泉水旁边的地面,突然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仔细想了一下,原来是地面让他感觉不正常。 陈星奎低头又仔细地看了看地面,泉水两侧的地面凹凸不平,像是用条状的东西堆积而成,一直向山谷的四周扩展。陈星奎索性爬到泉水旁边的岩石上向四周看,原来整个山谷的中心部位都是这种波纹起伏的地面。 地面色泽黝黑似乎是被烧过的泥土,不对不像是泥土,这长短形状更像是扭曲的人体。陈星奎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恶心得直想吐,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因为一直都没注意地面有什么特别,现在仔细观察对比,从这些起伏曲线里甚至能看出躯干和肢体扭曲交错盘结在一起。 陈星奎非常吃惊,这如果真的是人体那得要多少人堆积,才能有现在的面积和规模。他从岩石上下来,用刀尖将地面上的泥土挖了一块,送到鼻子前闻了一下,有着腐土的酸臭味,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极淡香气。泥土的油性很大,手指捏上去有着滑滑的感觉。 难道这里是前朝皇帝和他的护卫军的葬身之地,否则如此多的尸体说不通。陈星奎在谷中巡视了一遍,按照痕迹推算少说也有几千具尸体。尸体的排列也很有意思,大部分的尸体痕迹都围绕着泉水两侧,越是源头的部分尸体痕迹越少。 如果他想的没错,两百年前的那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这处山谷里的泉水两侧应该就是他们用来避难的地方,可惜火势太大这里的泉水也没能让他们幸免遇难,结果还是被烧死在这里了。 真的如他所料,那么很可能在这些尸堆下面就埋藏着他想要寻找的宝贝。陈星奎心里火热起来,看着这里的地面还保持着完整,说明还没有人曾经找到过这里,没有发掘的迹象。可是这么大面积,自己又没有称手的家伙该要怎么挖呢。 他在泉水两侧来回走着,不能确定要从哪里下手。管它呢先从源头开始吧,那里的尸体最少水量却是最大的,可能在那里避难的人身份要高一些吧。 他手中唯一能用于挖掘的工具只有那把劈骨刀,陈星奎跪在地上用劈骨刀砍着地面,将地面的黝黑的腐土砍松然后双手将它们刨到一边,进度虽然慢却也很有效,不一会儿就被他刨出好大的一个坑。 可是令陈星奎失望的是除了一些锈成疙瘩状的铜铁之物,偶尔还能找到一些没有完全腐烂的骨头。除此之外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甚至都找不到完整的物品。 他不断地扩大挖掘的范围,不断收获着失望。妈的,老子冒着生命危险来寻宝,难道就找到这些破疙瘩吗。陈星奎失望之极,将劈骨刀狠狠地砍向刨出的坑底。 嘡地一声,劈骨刀不知是碰到什么东西,让他的手臂感觉一震。陈星奎心中一跳,赶紧拔出刀发现劈骨刀的刃口已经卷起一小块。他小心里将那里的泥土抠开,从土里慢慢地露出一个长条形的东西。 他将那件东西完全挖了出来,原来是一把带有刀鞘的长刀。刀鞘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木头制作的,已经腐烂成烂泥状,上面镶嵌着红的、南的、绿的不同颜色的宝石。 发财了!陈星奎的心脏差点从嘴里蹦了出来。等心情稍稍平静,他小心地将宝石收集到一起,在泉水里清洗干净,每颗宝石都有鸽子蛋大小,竟然有三十六颗之多。这些宝石如果拿到平州城里去卖,那可是一大笔钱,甚至他这一辈子都花不完。 陈星奎将这些宝石小心地用装干粮的袋子装好扎紧,牢牢地拴在自己的腰带上,又将那把涂满烂泥的长刀拿到泉水边清洗干净,送到眼前观赏起来。 这把刀约五尺长,半尺宽,二寸厚,通体漆黑如墨,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对着光照竟如晶石般透光,墨色的光晕象是在刀身周围流动起来。 刀柄部分也有半尺长,握手的部位都是些古怪的浮雕,刀面双面开有多个血槽,刀尖处由宽收窄异常陡峭,护手处的吞口是不知名的异兽头部雕像,双目突出四只撩牙凸起。刀刃犀利挺直,没有任何豁口瑕疵。 陈星奎即便对于兵器完全外行也知道这是把好刀甚至是宝刀,他双手握住刀柄,有股寒气从刀柄处传向掌心,稍一用力将刀砍向身边的一块岩石,刀身在夕阳映照下生出墨色寒芒,刀刃透石而入竟有半个刀身嵌入岩石,感觉毫不费事。 他费了好大劲才将黑刀从岩石中拔了出来,心里的兴奋之情完全不下于得到那些宝石,这可是把利刃神兵啊,他抚摸着刀身,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先前在山中受的惊吓,对死亡的恐惧如今完全得到了补偿。 陈星奎等心情稍微平复,又在周围挖了几下,再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将长刀用绳子拴好背到了背上,准备离开去找徐阶。他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还是打定主意上到山顶再说,如果山顶也找不到徐阶,到那时只能在山下的入口处等他了。 徐阶悠悠地醒了,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我死了吗,死后的世界原来如此黑暗。他的脑子还有些蒙,半天才缓和了一些,转动了一下头部,又看到顶上那块桌面大小的天空,天空已经是桔黄色。 他想起自己跌到了一个洞穴里,被一堆的幽灵砍刺。为什么我还有意识,难道我也变成幽灵了?他有些糊涂,按说在那种情况下是没有幸免的可能的。徐阶抬了一下手臂,眼前还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他将手指伸到嘴边,一口咬了下去。 徐阶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疼痛的感觉让他清醒过来,原来没死啊。等他意识到这点,他的恐惧感又袭了过来,他不知道那些幽灵是不是还在包围着他,他想尽快站起来,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只听到卟地声响,不知道什么东西倒在地上,徐阶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向洞壁爬去。 卟卟声不断传来,不知道有多少东西倒地,洞中很快弥漫起大量灰尘让人无法呼吸。徐阶用袖子将口鼻捂住,仍然被呛得不住地咳嗽。他不敢再动,捂住口鼻等灰尘平复,心中却在想自己弄出这么大动静,那些幽灵怎么还不见行动呢。 翻滚的灰尘好不容易逐渐安定,空气中依然有大量灰尘飘动,但是呼吸已经没有问题。徐阶放下捂在口鼻处的衣袖轻轻地在身边摸索,终于摸到了一截枯树根,他掏出火石点燃了树根,洞中明亮了起来。火光所及之处,徐阶最担心看到的东西没有出现,只有些灰尘在火光中飞舞,那些骷髅幽灵消失了。 徐阶长长地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包围自己的那些骷髅幽灵全部无影无踪,但是自己死里逃生确是事实。等他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遍体鳞伤,擦伤刮伤几十处,最重的要算大腿上被尖利的树枝穿透的伤,断了的树枝还留在肉中。这些伤口开始钻心地疼痛起来,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他将树根火把插在石头缝隙中,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咬着牙将刺进大腿肉中的树枝拔除,血已经不向外流了,撕了段衣服将伤口包扎好,其它的伤口只能作罢。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那就是想办法从这处深深的洞穴中逃出去。 徐阶将树根制成的火把高举过头顶,抬起头看向洞壁,火光映照到的地方不足两三丈,这两三丈范围内的洞壁除了几处有突出来的山石可供手攀脚登之外,其余的部分都甚为陡峭。再往上除了洞口的小段距离,其余部分都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徐阶叹了一口气,在目力所极的地方就算他没有受伤体力完好想从洞壁攀援而上也是极为困难,更别说目前伤痕累累动作稍大一点都会疼痛难忍。他不甘心又来回走了几步,看到的情况大部分都差不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章 戒指 树根已经烧了大半,徐阶从地面捡了几根更为粗大的枯枝用树藤缠绕做了一个更大的火把。从洞壁上不去他需要另找办法,他记得晕倒前看到的洞穴底部空间很大,没准可以找到通道出口。 徐阶举着新做的火把,往洞穴里面走了几步,在他前面是一堆堆的小灰丘,可能就是刚刚被他碰倒的东西倒塌造成的。再往前看到的景象让他猛地后退,吓得差点将手中的火把扔了出去。 前方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或坐或卧或靠形态各异的骷髅土俑,土俑间蛛丝攀连落满灰尘。这些骷髅土俑露出空洞深邃的眼窝,龅出的牙齿残缺不全,手脚处的骨骼有的已经脱落掉在地上。 徐阶定了下神,将火把在身前来回移动照亮,这里的骷髅土俑实在太多了几乎将洞底排满。他捡起根树枝走上前轻轻地捅了捅,土俑耷拉的颅骨啪地掉在地上碎成渣块,躯体向前倒去呼地带倒了一小片相连的土俑,扬起大量灰尘。 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些不是什么土俑,而是真实的骷髅。只不过时间太长,骷髅已经粉化成灰。这个洞穴一定是当年皇帝的护卫军们躲避大火的地方,如此多的尸体恐怕只能这样解释才说得通。 徐阶暂时将这些骷髅的事放下,洞口处的亮光越来越暗,他着急着找到出口。可是他已经沿着洞壁走了一圈,依然没有找到能够通往外面的出口。他就像是困兽一样在洞穴里不断地来回奔走,大片的骷髅被碰倒,洞中灰尘弥漫,他不得不停下来捂住口鼻等灰尘散去。 在等待的时候,徐阶终于冷静下来,自己摔下来的洞口就是唯一的出口,他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要想从这个十余丈深的洞穴里出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等待有人从洞口经过,用绳子将他拉上去,要么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去。 整个葫芦岭后山目前只有他和陈星奎两个活人,陈星奎失散了许久,期望他从这洞口经过的几率低到几乎没有,自己爬出去是现实的唯一可能。 等灰尘落地,徐阶将火把插在地上,试着从洞壁往上攀登。可是每当他爬到一丈余高的地方,上面就再无物可攀,或者下个抓手在他远远够不着的地方,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不得不退回地面。 折腾了十来次之后,徐阶的力气用尽了,再也爬不动。完了,看来是出不去了,只能在这黝黑的洞穴里孤独地等待着饥渴而死,这可能是最难受的死亡方式了吧,徐阶放弃了所有的努力,颓然地躺在地上。 徐阶躺在这寂静的环境里,回想着这一天他所经历的事。他终于想明白了,所谓的幽灵都是自己相像出来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在被幽灵军团包围的情况下活到现在。 他腿上那处刺穿伤在他的记忆中是被一个幽灵用腰刀刺伤的,还有身上其他的许多伤痕,他都记得是被某个幽灵以某种方式留下来的,可是他在清理伤口的时候却发现原来不过是擦伤或者是刮伤而已,被腰刀刺穿的那处伤口中留下的却是段树枝。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幻想,原因他还不知道。也许是村长的传说产生的影响,或者是中了某种毒素的后果。可是即便知道了这些,对他目前的处境也没有任何帮助。陈星奎一心想来后山寻宝,自己头脑发热也跟着进来,如今宝贝没寻着小命却要被搭进去了。 想到宝贝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反正现在也出不去,这里有这么多的尸体,没准哪具尸体身上就藏着宝贝,不如找找看,临死之前如果真能找到值钱的宝贝,对自己也是一个交待。 徐阶举着火把一具具地找了起来,可是很快就失望了。这些尸体身边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最多的只是某件还能看出完整轮廓却叫不上名字的兵器残余而已,跟宝贝完全扯不上关系。看来这些尸体都是普通的士兵,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物品,只有随身携带的兵器而已。 徐阶干脆越过那些看上去普通的尸体,四处逡巡着找一些看起来特别的。很快就被他看到一个特别的现象,这些尸体的排列相当整齐,并且它们朝向都是冲着洞底的中心部位。 徐阶小心地朝着洞底的中心走去,很快来到中心部位。那里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中不像其它部份挤满了尸体,这块地方只有五具相对完好的尸体,四具尸体面对四个不同的方向,中心位置只有一具尸体端坐在那里,整个洞底只有这五具尸体显得非常与众不同。 这五具尸体虽然也粉化严重,但是还有少量衣物残留,从残留的部分可以看出死者生前穿得是长袍一类的服装,衣料相当华贵,胸前有用金线绣成的图案。 仔细观察还能看出图案大致的形态,那四具外部的尸体身上绣得是四只不同的鸟类图案,中心那那具尸体身上的图案是长身四足两只角还有两根长须的怪兽,怪兽形象生动神态凶恶,看得出刺绣之人有着高超精湛的技艺。 这些人的头顶上还有金玉制成的发簪,手指上戴着形状各异的戒指,腰带上的带钩要么镶玉要么就是纯金打制,腰带上还悬吊着些玉挂件,这些配饰相当的华贵,看样子能值不少钱。终于找到宝贝了,有了这些宝贝他就是小庙街最富有的人,徐阶高兴得跳了起来,暂时忘记了出不去的困境。 徐阶小心地将这几个人身上的物品搜罗到一起,金玉制品大小三十多件,只是身上的那些金线绣像无法保留下来,只好将金丝团成一团。这些尸体经他这么折腾早已塌成一堆,成了五堆尘土。 徐阶将火把插在地上,准备清点这些物品,火光闪烁中瞥见正中间的那具尸堆上有精光闪现。他好奇地来到这堆灰土前面,明明记得自己在清理这具尸体时候最为用心,上下都搜罗个遍,已经不可能有东西残留,为什么这里还有精光闪闪呢。 他用树枝将灰土仔细地分开,从灰堆里掏出一枚戒指。奇怪的是他在搜寻这具尸体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枚戒指,这具尸体手指上一共发现三枚戒指,左手两枚右手一枚,都已经被他取下来了,这枚戒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徐阶拿起戒指凑到火光下仔细看,这枚戒指非常特殊,它的材料非金非石,看上去有着玉的质地却又有着金属的光泽,没有戒面是非常规整的圆环,圆环上有和尸体身上的刺绣一模一样的怪兽图案,图案既非阴刻也非浮雕好像生在圆环内,仔细看这只怪兽在圆环里面栩栩如生如同活着一样。 徐阶看得呆住了,什么人能造出这样奇怪的东西,他将戒指戴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试了下,忽然感觉手指炽热难耐,戒指似乎缩小了一圈紧紧地套在指根。他感觉到烫便使劲地向外拽戒指,可是他越使劲戒指越紧几乎将他的手指勒断。 徐阶跳着脚手指乱甩,戒指退也退不出来却感觉越来越烫,他忍着痛将背上的水壶取了下来,打开壶盖向手指浇去。只听滋滋响,戒指竟然被浇出大团水汽,可是温度却一点也没有降下来。 徐阶疼得坐倒在地上,恨不得用刀将手指剁了下来。就在他无法忍受的时候,那枚戒指又收紧了一些,已经嵌入肉中与肌肤平齐,好像是画在手指上一样。戒指的温度再度升高了,那种滚烫的感觉深入内心,徐阶意识都已经模糊不清,如果那把柴刀就在身边,他早被将手掌剁下来,以减轻这种痛苦的折磨。 徐阶不断地拿脑袋磕着地面,身体紧缩成一团,牙齿紧紧咬住牙根,在地面滚来滚去承受着炽热的痛苦折磨。戒指释放的高温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最后戒指发出耀眼的精光将整个洞穴照得如同白昼,精光持续数息很快熄灭,戒指上传来的热度消失了,那种痛苦才慢慢地减轻逐渐消退。 徐阶爬在地上,感觉自己被掏空了一样从来没有这样疲惫过,就算在树林里跟那些幽灵厮杀的那段时间他也没有这样累过。痛苦过后精神终于放松下来,徐阶的眼睛再也睁不开,脑袋一阵眩晕睡死过去。 徐阶醒来时火把早已熄灭,他记得自己戴上那枚戒指后发生了件奇怪的事,向戒指摸去却什么也没摸到,动了动手腕也没有异常。他从地面重新摸索到一根枯枝点亮,将左手凑到火光下仔细观看,各个手指都很正常,那枚神秘的戒指消失了。 肯定是和那些幽灵一样都是自己的幻觉,这座神秘的后山奇特诡异,他已经分不清幻觉与真实的界限,好在地面那些金玉饰品还在,他没心思再做清点统统装进了口装放在腰间挂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8章 有钱人 徐阶收拾好配饰回到跌进来时的洞穴入口,抬起头无奈地看着头顶的那个高高的洞口。如果出不去得到这些值钱的宝贝也毫无用处,还是要想办法逃出去。他想起跌下来时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柴刀,或许可以用柴刀在洞壁上凿出可供垫脚的浅坑然后爬出去,这应该是最为可行的办法。 徐阶举着火把在洞口处仔细寻找,在一处灰堆里面找到了那把柴刀。它掉下来的时候被灰尘埋起来了,难怪一直没有看到。找到柴刀让徐阶的心里燃起希望。他用柴刀在洞壁上使劲地敲击,岩石被敲得啪啪响,一个可供抓扶的浅坑终于敲出来了。 徐阶兴奋不已看来命不该绝,用这个办法在很多够不着的地方都敲出浅坑向上爬,直到距离洞口两三丈处有许多藤蔓垂下来,徐阶将柴刀别在腰上,伸手试了一下,藤蔓交织在一起完全可以承受他的体重,他小心地双手攀上藤蔓交替着向上爬去。 徐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洞口,急忙向旁边走出十几丈远远地离开洞口,徐阶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能够死里逃生让他觉得就这么躺着是天下最幸福的事。 陈星奎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太阳西沉只露出小半截散发着余辉。山顶处没有树木的遮盖,只有乱石铺陈在不大的山尖。 陈星奎绕着山顶走了一圈,四周空寂无声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遗存和他想像中的大相径庭,他以为山顶处有会有皇帝盖的宫殿,宫殿里还有数不清的珍宝,可是这里的山顶普通平常和他登过的其他山顶毫无区别。 “徐阶…你在哪儿!”陈星奎跳到山顶最高的一块岩石上,双手拢成喇叭状,向山下放声高喊着。天即将黑了,如果再等不到徐阶他只好先下山,他可不想在这恐怖的山里过夜,谁知道那些突然消失的幽灵还会不会突然出现呢。 “星哥,我在这儿!”徐阶躺在地上隐约地听到山顶处传来陈星奎的叫声,顾不得浑身的酸痛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回应着向山顶跌跌撞撞跑去。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这个臭小子了…”陈星奎一把抱住徐阶,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陈星奎和徐阶终于在山顶重逢,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将自己的经历说出,如果不是命大运气好他们很可能像山中的那些尸骨一样死在这诡异的地方。 等他们的情绪安定下来,谁也不愿意在山顶多呆,趁着天空中的一点余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下跑。跑到山梁处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回头看看被银色月光映照的后山,更加显得神秘莫测。 “我再也不想进去,这地方真是太可怕了。”徐阶这时才将悬着的心放下,越想越后怕。 “你真是个胆小鬼,老子可不怕。要不是老子英明,你哪能得到值钱的宝贝。有了这些好东西,咱们这辈子都不用愁了。”陈星奎感觉很爽,虽然受点惊吓却非常值得。 “星哥,回到客栈咱们怎么向大伯和村里人说?要不要告诉他们在里面找到的东西?”徐阶想到一个问题,他们俩失踪了一整天现在又回来了,大伯和村里人肯定会盘问的。 “你傻啊,这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如果咱们在山里得到宝贝被那些村里人知道了,咱俩还能活着出这个村子吗?”陈星奎觉得徐阶对事情的分析上聪明得过份,对人情事故上又傻得可爱。 “村子里的人问起来要怎么解释呢?”徐阶在想怎么跟村里人解释,他们进入后山然后又安全出来。 “解释个屁!”陈星奎刚才没想到这个问题,被徐阶提醒后他有了新的想法。 “难道什么也不说吗?”徐阶不解地看着陈星奎,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咱们根本不回村子,向谁解释去啊。”陈星奎的新想法就是不能回村他们直接溜之大吉,否则还真不好向村子里的人解释,搞不好还会被村子里的人害了。 “不回村子,那咱们去哪儿?再说你大伯还在客栈里,咱们不回去,他会着急的。”徐阶还没明白陈星奎的意思,他没想到人心的险恶,只是觉得陈星奎的做法不可理解。 “阿阶,听哥的不会错,大伯等咱们回平州城再跟他解释。咱们先去南陵城,在那里卖掉一点东西好好玩一玩,玩够了再雇上辆豪华马车衣锦还乡!”陈星奎为自己的计划感到兴奋,他们现在是有钱人了,当然是要享受有钱人的作派。 在陈星奎的坚持下,他带着徐阶出了葫芦岭绕过村子一路向北朝着南陵城的方向而去。走了大半夜离村子已经很远了,他们在路边找一个避风的地方靠在一起睡着了。 南陵城恒泰当铺门前,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其中一个身后背着个破布包裹的长条形包裹。两个少年正是陈星奎和徐阶,他们一路打听终于来到南陵城。 “去…哪里来的两个小叫花子,到别处要饭去,别挡在门口耽误大爷做生意。”当铺掌柜是个五旬左右的大叔,没好气地对着灰头土脸的陈星奎和徐阶挥手驱赶。 “掌柜的,做生意不分贵贱,小爷我就是来做生意的。”陈星奎大摇大摆地进了门,将徐阶得来的金丝团成一团拍在柜台上。 掌柜将金丝拿在手中掂了掂足有二两重,金子能拉成丝一般纯度都较高,这团金丝不仅纯度高,而且粗细极为均匀显然是拉丝的高手所为,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小叫花从哪里得到的。 “二位贵客快请坐,伙计上茶。二两金丝,换钱两千。”掌柜的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显得非常和蔼可亲,拖长了声音招呼。 “掌柜的,现在小爷们不是小叫花子了吧?小爷打听一下,南陵城里最好、最豪华的客栈在哪里?”陈星奎大马金刀地在当铺的椅子上坐倒,豪气十足地跟掌柜说话。 “本地最好的客栈要数南陵客馆,,两位小爷想住店我可以让伙计带二位过去。这是客官的二千钱,请二位贵客收好。”掌柜的眼睛笑得只剩下一道缝,二两金丝起码价值三千钱,两个小叫化没有讨价还价,平白让他多赚了一千钱。 “一两金子换钱一千,如果是金丝起码要高三到五成,掌柜的你的这个价码不对吧?”徐阶的爹是帐房,金与钱兑换的事怎么可能蒙得了他。 “哈哈…掌柜的,别看小爷们穿得破烂,小爷家里也是世代经商,没那么好蒙。小爷今天心情好,你给二千六百钱,小爷让你多赚四百。”陈星奎志得意满,不免有些头脑发热。 南陵客馆浴房的一排大浴桶里,陈星奎和徐阶浑身地泡在里面,背后有搓澡师傅正在擦背,周围几个伙计伺候添水。 “星哥,你好阔气哟!四百钱,那可是陈记一年的利润,就这么被你让给当铺了?”徐阶还在为刚才的事纠结,这个冤大头当得太不值得。 “哟,瞧你那小气样,爷们现在是有钱人!还在乎那一点小钱吗?等哥将宝石换了钱,这四百钱算哥的,哥还你!”陈星奎豪气地拍着胸脯,一颗宝石至少换五十两金子他有近四十颗宝石,几百钱当然不会放在他的眼里。 当个有钱人真好,徐阶闭着眼睛体会着热水浸泡的快感和搓澡师傅的娴熟手艺带来的享受。 昌盛华服堂,南陵客馆的伙计带着陈星奎和徐阶走了进去,陈星奎昂着头径直坐在上首的位置上,吩咐铺中的掌柜将最好的衣料样品全都拿出来供他挑选,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陈星奎一身的锦缎长袍,缎面厚底长筒皮靴,蚕丝内衣,从里到外焕然一新,一副富贵公子的行头。徐阶不喜欢绵缎,选了一身镶着白边的青色丝绸长衫,白色长裤,软底圆口布鞋,一副清爽打扮。 “阿阶,看哥这副行头如何,有没有平洲城富豪的派头?”陈星奎得瑟地抖着腿,斜视着徐阶。 “富豪没看出来,我看着像是暴发户。”徐阶看着陈星奎的表演笑得快要岔气,陈星奎在华服堂只管选最好的衣料,却不管怎么搭配搞得跟个土豪似的。 “去你的,老子就是暴发户怎么地,有钱就是任性!阿阶,刚才我打听过了,南陵城里最好玩的地方,你猜是哪里?”陈星奎捶了徐阶一下,转而又神秘兮兮起来。 “不知道,不会是什么赌坊吧,我可不去。”在平洲城的小庙街有个小赌坊,那里是陈星奎最爱光顾的地方,但是那里徐阶很少去,一方面是老爹管得严不让,另一方面他不太喜欢赌钱。 “阿阶,还是你最了解星哥,知道哥喜欢玩两把。但是哥说的不是赌坊,而是…”陈星奎卖着关子,笑得有些暧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9章 飘香苑 飘香苑是南陵城里最有名的勾栏精舍,表演者通常都是才色双绝的美女,演出的歌舞琴曲俱都风流雅致,到这里消遣的观众非富即贵。每到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常常是一座难求。 “阿阶,星哥带你开开眼,听说这里的姐们一个个跟仙女一样漂亮,不仅弹琴弹得好,那舞跳得能把你眼睛都看直了。”陈星奎打听到含香苑是城里富贵子弟最喜欢去的游乐场所,花了重金让人订了一个小包间,好好体会一把有钱人的感觉。 南陵客馆和飘香苑同属一个街道步行不到两里路,依徐阶的性子晚饭后直接散步就能到,可是陈星奎偏让客馆用最好的马车给送过来。陈星奎和徐阶在飘香苑前下了马车,立即过来接引的小厮将他们引到院子里的一座大厅内。 大厅正前方是栏杆围起来的四方形舞台,舞台靠前的都是一排排的条案散坐,后排才是雕花屏风隔开的包厢。包厢内不仅有条案还有罗汉床,观看表演时可在条案前一边饮酒一边观看,累了还可以在罗汉床上躺倒休息。 徐阶在小包厢里四处打量,里面有两个台案和两个罗汉床,还有个香案,上面摆放的香炉里还燃着熏香。这些家具都是楠木制作的,有股特有的香气。摆设用具无一不精致细腻,条案上摆放的水果都很应季和新鲜。 包厢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位四十来岁的半老徐娘,“奴家是飘香苑的妈妈,奴家姓王,公子们叫我王妈就好了。两位公子是头回来咱们飘香苑吧,姑娘们还不进来伺候着。” 话音刚落,七八位年青漂亮红袖轻衫的女子鱼贯而入,在陈星奎和徐阶面前站成一排。 “公子们枯坐无趣,挑个姑娘陪着喝酒,哪个姑娘看得上眼尽管跟奴家说。”王妈笑迷迷地打量着局促不安的两个少年,她搭眼一看就知道第一次来这种风月场所。 陈星奎按压住躁动的心,先给徐阶挑了个文静一点的姑娘,然后为自己挑了个丰满的,其余的都打发走了。 “奴家叫秋荷,公子不是本地人吧,看着面生的很。”徐阶身边的一位少女边斟酒边跟徐阶聊天。 徐阶从来没有和姑娘家挨得如此近过,他一本正经地在条案前端坐,心里面局促不安。陈星奎和身边的那个叫桃红的姑娘很快就熟络起来,调笑喝酒忙得不亦乐乎,节目开始也没心思去看。 台上一拨拨地换着舞娘,表演的舞蹈各有千秋,伴随着悠扬的音乐舞娘们轻纱曼舞,妙体扭动。台下座席中一阵阵的哄然叫好,纷纷杂杂。 十来曲舞蹈过后,整个大厅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以待。陈星奎半搂着姑娘,正在给她灌酒,“怎么啦?怎么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向四下看了一下,又抬头看向舞台,上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席子和一个琴台。 “柳如烟姑娘要弹奏《风花雪月》。”徐阶身边的秋荷给徐阶斟了杯酒,送到他手里。 “这首琴曲是飘香苑的压轴大戏最受欢迎的曲目,曲终的时候会有客人打赏,打赏最多的柳如烟姑娘会过去敬他一杯酒的,公子如有兴趣不妨凑个热闹。”桃红的话引起陈星奎的兴趣,坐正了身子凝视着舞台之上。 从后台走出一位穿着白裙的少女,少女纱巾蒙面,手中捧着一把梧桐木的七弦琴低着头漫步而至,身后鱼贯而出四个侍女,各自手捧着铜盘、香炉、丝巾等物。 少女将琴安放在琴台之上,在铜盘中净手用丝巾擦干,将香炉点燃后深嗅了一下静静地坐在琴后。静默了一刻钟,少女抬起纤纤玉手按在琴弦之上,缓缓地拨弄起来。琴音潺潺,让人感觉像是身处自然之中,风起云动,微风扑面,大地在悄悄萌动。 陈星奎和徐阶跟全场的观众一样听得如醉如痴,琴声时而轻柔时而急促地在空中飘扬,那少女的手指早已经停止拨动,观众们依然沉浸在琴音妙境中,数刻之后全场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六号包房刘公子,打赏五百钱!” “十号包房陈公子,打赏一千钱!” “四号包房孙公子,打赏三百钱!” “七号包房…” 场中不断响起报价小厮的叫喊声,最为激烈的打赏和争夺敬酒机会开始了,价码不断提高已经有人出到五千钱的巨额打赏。徐阶听到这一声声的报价咂舌不已,五千钱那是普通人家二三十年的用费,在这里却被用来买一个女人向他敬酒的机会。 “陈公子,咱们赏点,凑个兴?”陈星奎身边的桃红姑娘依靠在他怀里,嘴凑到耳边娇滴滴地说道。此时的最高价已经出到八千钱,是在一号包厢里的一位年青公子出的。 陈星奎酒气上涌,豪气万丈,他现在是有钱人,怎么能让别人高了去,“好,老子出一万!” “九号包房陈公子,打赏一万!”此言一出,底下议论声响起一片,今天可是有得看了,往日都是一号包房出完价就该是最高价了,一般人即便是有钱都不会再出高过他的价去。 “陈公子,这可使不得,咱们只是凑个兴,可不敢高过一号包厢里的那位爷。”桃红姑娘不知道陈星奎会出这么高的价码,怕惹出事来。 “凭什么?他有钱,小爷比他更有钱!”陈星奎大声地嚷着,他身上的宝石价值百万,早已是巨富之身。 “一号包房萧公子,再加八千!”观众们兴奋起来,叫好鼓掌声哄然而起。陈星奎火了,“叫板是吧?老子加一万!” “星哥,你喝多了。这个不算,我们不加了。”徐阶起先没有想到陈星奎打赏那么多钱,没来得及阻拦,这时不能让他再胡闹,趁着小厮还没有报出去,赶紧制止小厮喊价。 “阿阶,起开!你别管,这是老子的钱,不用你管,老子偏不服这口气,报出去!”陈星奎起身将徐阶推动一边,拉着报价的小厮让他往出报。 “九号陈公子再加一万!”小厮报完价,全场一片肃静。 桃红姑娘有些急了,陈星奎是外地人不知道一号包厢的那位爷的身份,“陈公子,不能再加了,一号房里的客人是萧瑞侯爷,是南陵王爷的三公子,得罪不起的。” 陈星奎听说那个萧三公子是侯爷,惊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他没想到侯爷居然会到这种地方来听曲,可是报价已经喊出去了,想收也收不回来。 “萧公子说这次柳小姐的敬酒就让给九号的陈公子,陈公子是远来的客人,萧公子说不能让外人觉得我们南陵城不懂待客之道。”一号包厢久久没有动静,报价的小厮来到场中间,向大家转达了一号包房的意思。 桃红和秋荷都松了一口气,她们害怕当场闹起来如果王妈怪罪是她们撺掇的,她们可吃罪不起。场中观众纷纷称赞萧三公子有气度,渐渐又恢复了热闹。 “如烟谢过陈公子,公子的厚赐如烟愧不敢当。”蒙面少女随着王妈来到陈星奎他们的包厢内,柳如烟亲手倒了杯酒端给陈星奎,自己也倒了一杯向他敬酒。 吹弹可破般娇嫩面容在面纱中若隐若现,一股似麝如兰的少女清香萦绕,肌肤胜雪,青丝如黛。陈星奎做梦也没有想到世上会有这般如仙女一样的人,一时看呆了端着杯子一动不动。 柳如烟习惯了男子第一次见到她发呆的样子,即便是那位萧三公子经常来捧场也会时常这样发呆,她想早点离去,便提高了声音催促,“公子,请饮了杯中酒。” 陈星奎醒过神,这辈子能娶到这样的娘子才不枉此生,他大声地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好,我喝。柳姑娘,我陈星奎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娶你!” 柳如烟心中不快,一般人即使有这个想法也不会说出来,尽量表现文雅一些,这家伙居然当面表白。她将酒杯一扔,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柳姑娘不是你想娶就能娶到的,柳姑娘的酒也敬过了,赏钱该兑现了吧。”王妈对陈星奎态度冷淡起来,来飘香苑的人对柳如烟向来礼敬有加,从来没有人如此唐突过佳人。 陈星奎当面见到柳如烟感觉整个魂魄被她吸走一样,在心里已经认准了无论如何要娶她。他从衣袋中掏出块绿宝石拍在桌子上,“王妈,这块宝石价值五万钱,剩下的够柳姑娘赎身吗?” “陈公子,别说是一块宝石,就是十块也有人出过,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奴家兑换好了会送到公子的客馆,公子请回客馆休息。”王妈接过宝石,轻蔑地看了眼陈星奎,嘱咐小厮安排马车送陈星奎和徐阶回南陵客馆。 “老子一定要娶到她!”陈星奎将自己的身体扔在客馆房间那张宽大的床上,盯着床顶狠狠地发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0章 死囚 “开门!…” 徐阶在床上酣睡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他揉着惺忪的双眼下了床,刚将门拴打开,整个门被撞开,他没站稳被推倒在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冲进来的几个差役扭住双臂压倒在地。 徐阶使劲地将头从地面上转过,看到一个捕头模样的人正在指挥差役到处搜查,徐阶愤怒地质问,“你们干什么,我到底犯了哪条法,凭什么搜我房间,为什么抓我?” “少啰嗦,官爷抓你自然是有道理的,别看你现在嘴硬,等老子搜出来再说!”捕头走过来踢了徐阶一脚,看着差役们四处翻箱倒柜地查找。 差役将房间仔细地搜查了一遍,将徐阶藏在柜子里的那包配饰找了出来递给了捕头。 徐阶被按在地上看到他们搜出了那包玉饰,高声喊道,“那是我的,你们凭什么抢我东西!” “抢你东西?这是贼赃,有什么话到衙门里说去!”捕头冷笑一声,喝了声带走,几个差役将徐阶押了出来。徐阶被带到门口,正好看到陈星奎也被几个差役押着出了他的房间。 南陵城通判段淳坐在大堂上,案台上摆着从陈星奎和徐阶房间里搜出来的宝石和金玉配饰以及那把黑刀。段淳将惊堂木往案上一拍,“小贼,老实交待这些东西哪里偷来的?” “大人,冤枉啊!这些宝石玉饰都不是偷来的,是我们在崤山葫芦岭的幽灵禁地里挖出来的。”陈星奎大声地叫屈,将他们在崤山挖宝的经过详细地述说了一遍。 “鬼话连篇,脏物和凶器就在眼前你们拿这些荒诞不经的鬼话就想蒙混过关?好好地看看这个东西,然后老实交待自己的罪行,本官便不对你们用刑。”段淳冷笑一声,将一份报案书扔给跪在地上的陈星奎和徐阶。 报案者是南陵王府管家,报案书上说王府库房前日遇盗,有一名管库的家丁被杀,丢失了不少金玉配饰。陈星奎和徐阶看完报案书后完全懵了,这事跟他们扯不上丝毫关系,他们连王府大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大人明察,王府的东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大人不信可以到葫芦岭去调查,村里人可以作证!”徐阶喊道,只要差役到村里去调查一下真信就可以大白了。 可是他们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段淳断定王府失窃的财物就是他们偷的,从他们那里搜出来的宝石配饰丰常华贵只有王府才配拥有,况且在陈星奎的那把刀上还验出了新鲜的血迹。 陈星奎和徐阶至此方才知道是被人暗算了,很可能就是昨夜那个一号包房里的萧三公子。即使知道是被暗算他们也无法可想,只好抵死不认他们性命换来的财物是贼赃。 十五、十六…三十九、四十,差役的板子在陈星奎和徐阶的背上臀部不断地落下,鲜血从木板落下时溅得地上到处都是。五十大板过后,两人熬不过先后痛晕过去。 陈星奎悠悠醒来,轻轻地动了下,背臂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手腕和脚裸处叮锒作响,发现自己手脚被粗大的铁链锁住,身处一间囚室里面,囚室的地面和墙壁都是用石块铺成,除了从高高的窗户中透出一点亮光,周边漆黑一片。 陈星奎大声叫喊,“我在哪里,冤枉啊!…”门外传来差役不耐烦的声音,“别鬼叫了,这里是死囚牢,叫破了喉咙也是无用,等着批文下来被处死吧。” “老子没偷东西,没杀人!凭什么要被判处死,萧三你个王八蛋,老子怎么得罪你啦,你竟然这么歹毒!”陈星奎想明白了,他和徐阶在南陵城里一个人也不认识,唯一可能的就是昨晚那件事情上得罪了王府的萧三王子,是他安排的这个恶毒陷阱。 哎哟,徐阶被陈星奎的叫骂声吵醒了,想要翻个身没想到碰到身上的棒伤痛得叫了一声。陈星奎听到徐阶的声音,赶紧爬到他身边,“阿阶,痛得厉害吧?都怪哥不好,害了你…” 徐阶苦笑一声,如果没有陈星奎他也不可能得到那些贵重的金玉配饰,陈星奎不去飘香苑与人斗富,也不会遇到这场无枉之灾, “福祸相依,命该如此…”囚室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不过两位从面相上来看,都不是早夭之相。” 陈星奎和徐阶谁也没有注意到囚室里还有其他人在,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谁,谁在说话?” 铁链叮锒响,从囚室角落里移出一个怪人来。那人蓬头垢面,胡须杂乱看不清面貌,粗大的铁链从那人的琵琶骨中穿过将手脚锁在一起。双臂耷拉两只脚在后拖行,手脚的筋络都已断掉。 徐阶心道这怪人说的话好蹊跷,我们都被关到死囚牢,难道还会有什么奇迹出现,他奇怪地问,“你是什么人,难道会看相吗?” 那个怪人没有答腔,而是出来后一直仔细地观察着陈星奎的面容,嘴中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计算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怪人开口向陈星奎问道,“小哥今年贵庚?”陈星奎不解地问道,“你是谁,也是死囚犯吗?” 怪人仰面朝天骄傲地说道,“老夫阴鼎风,巫师中的孤虚术唯一传人。” 徐阶吃了一惊,巫师在本朝是邪恶的象征,被发现巫师身份的人都是死罪,难怪这个叫阴鼎风的怪人同样被关在这个死囚室里。 “你是巫师?”陈星奎惊讶地问道,他长这么大还没有真正地见过一名巫师,听说巫师能吸人魂魄增长自己的寿命,“你问我年龄是不是想吸走我的魂魄?” “无知!老夫的确是巫师,却从不做害人之事。”阴鼎风非常气愤,巫师自从齐朝灭亡就被打上了邪恶的烙印,那是因为当今梁朝的统治者想掩盖他们曾经犯下的恶毒罪行故意歪曲所致。 阴鼎风低沉的声音在囚室里响起,向他们解释,“巫师所习纬候、孤虚、遁甲等术,既能害人也能造福于人,巫师无所谓好坏,做坏事的是坏人,造福于人的就是好人。” “什么好人、坏人,老子管不着,萧三那王八蛋就是老子的大仇人,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他。”陈星奎心中愤恨,他本来能做个有钱人在外面逍遥快活,梦想着有一天将柳如烟娶回家,如今却被投入这死囚牢里等死。 阴鼎风固执地向陈星奎要到了生辰八字,在心中推算起来,越推算越心惊,难道这就是自己一直在等的帝星吗,不知道为何他们和自己成了狱友,阴鼎风好奇地问:“你且说说看,你们怎么成了死囚?” 陈星奎不想搭理这个怪老头,躺下想着心思。徐阶将他们是怎么到崤山收核桃,怎么进山寻宝,到得罪萧三公子的整个经历都讲给阴鼎风听。 “哈哈…没想到奇门遁甲中的鬼遁术被你们用狗血就破了,设此术的先辈地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阴鼎风听完之后大笑起来。 陈星奎被他笑得不耐烦,爬起来骂道,“死巫师,有什么好笑的!你自己性命都保不住,还有闲心笑话我们!” 阴鼎风对着陈星奎喊道,“小子,这是天意,知道么?天意让你们破了鬼遁术,天意假手于你挖出霸刀,就是要让你去终结这罪恶的齐王朝,洗刷巫师几百年来所受的污名。” 陈星奎一脸懵懂,不知道阴鼎风说什么,“老头,说的什么鬼话老子听不懂,什么霸刀?是老子挖出来的那把黑刀吧。终结什么王朝,这都是什么意思?” 阴鼎风笑迷迷地说道,“你就是下一朝的皇帝,这么说你听懂了吗?” 陈星奎心道自己没听错吧,这话幸亏是在死囚牢里说,如果是在外面那就是找死啊,一下子来了兴趣,“皇帝?你会看相,能看出老子能做皇帝?” “老夫用孤虚之术推算而知,比看相要高级得多。你若想当皇帝就必须学会这些,老夫可以教你。”阴鼎风认真地说道,他确实想将平生所学尽数传给陈星奎。 “老头,你是认真的?你要教我巫术吗,我学会了就可以当上皇帝?”陈星奎将信将疑,天下会有这样的好事,他只不过是个卖核桃的商铺人家出身,能坐上天下至尊之位? 陈星奎转念一想,怪老头不会是个骗子吧,将来老子真的当皇帝就让徐阶当宰相,看他能否推算得出来,“你不是哄老子开心的吧,你推算阿阶将来能做什么?” 阴鼎风给徐阶推算了一下,毕竟他与帝星相伴出现,可是什么也算不出来,“老夫的孤虚术只能推算天命之相,普通人的前途命运哪配用此术推算。” “老骗子,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老子如果当上皇帝阿阶就是宰相,宰相算普通人吗?这都算不出来,还有脸说自己是巫师。”陈星奎验证成功,再不相信怪老头所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1章 孤虚 “上古时期黄帝的大臣风后依照天书《龙甲神章》创出孤虚和奇门遁甲开启了巫术之源,之后的巫师在此基础上发展出纬候之学。从此这三大秘术便成了巫师秘术总纲。老夫所习的孤虚术传承自风后乃是帝王之术,学成孤虚十二篇者可得天下。孤虚天命篇推算的都是贵不可言的天命,徐阶乃是平民之命用孤虚测其命数自然不行。” 阴鼎风缓缓地解释,他推算出新的帝星将出现在南陵城,一年前便来到南陵城寻访,想将毕生所学教授给他。没想到被官府查出他巫师的身份,被打断手脚关在死牢里。 “星哥,这位老人家说的有道理,你如果真是新的帝星就跟老人家学习孤虚术。”徐阶为自己命运感到失落,同时也为陈星奎是帝星的命运感到高兴。 “学习孤虚术是能呼风唤雨,还是能让我们逃出死囚牢?如果不能,学它有什么鸟用。”陈星奎不以为然,这老骗子如果真有本事能测命数,不至于自己都被关在这个死囚牢中。 “巫术三大总纲中世人只道奇门遁甲是有用的,它是实用争战法门,布阵法谴鬼神神奇无比。觉得纬候术是有用的,驱吉避凶婚丧嫁娶非常灵验。却不知道孤虚乃是帝王术,它能观气运轮转测天命吉凶,能用于兵阵攻战明势之强弱,背孤击虚天下无敌。老夫所长的便是孤虚术,奇门遁甲老夫只是略知十八局战阵。” 原来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实用价值,陈星奎提不起兴趣来学什么孤虚术。在徐阶的力劝下勉强跟阴鼎风学起了孤虚术和那十八局的奇门遁甲。 只是这两门法术太过于复杂,他听得一知半解,所学也不得要领。阴鼎风也不强求他现在能融会贯通,只是让他记诵。阴鼎风教授陈星奎的时候也不避讳徐阶,所以徐阶跟在陈星奎后面将这些难懂的东西强行记住了,纵使一时不明白日后可以慢慢领悟。 匆匆数月,陈星奎和徐阶终于将阴鼎风所授背诵完全,阴鼎风见陈星奎将他毕生之学记住了心情非常愉悦,便问他们还有什么问题,乘着他还有点精神可以为他们解答。 陈星奎一直心中存有疑问,便问道:“老师,巫术既然如此神奇又能预测吉凶未卜先知,可是老师为何不知道躲避,反而被抓到此处呢?” “老夫并非天命之人测不出自身凶吉,再者老夫自知气数已尽死有何惧。”阴鼎风完成他的使命心中畅意,自知命不久矣却并无眷恋不舍。 徐阶心中难过,老师受到非人的折磨身体非常虚弱,但他却强撑着无私相授,这样的恩情实在深厚。不由问道:“老师,为何人总会死呢,难道就没有不死之术吗?” “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人当然会死,世间所有的生命最终的归宿必然是死亡,生死循环是天意,难道你想逆天而行吗?”阴鼎风非常生气,命令徐阶跪在身前狠狠地教训起来。 徐阶不明白阴鼎风为何生气,辩解道:“老师,天如果有意是不是可以说天是有生命的?天意一直如此没有变化,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天是长生的?顺应天道运行之法用于人的身上,人是不是也可以象天一样长生不灭?那么应该算是顺天之行,怎么能说是逆天而行呢?” 阴鼎风忽然暴怒,对徐阶怒吼:“胡说,简直是一派胡言!你这是走向邪门歪道,强词夺理。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今后也不许你自称是我阴鼎风的弟子!” 陈星奎和徐阶相互对视了一眼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阴鼎风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陈星奎小心地问道:“老师,阿阶没说错什么啊,您为何要生这么大的气?” 阴鼎风怒气未消,向陈星奎说道:“什么叫没错?他这是将你引上邪路。你是新的帝星,也就是未来的皇帝,你的想法会波及很多人。古往今来多少帝王追求长生不死,不仅误了自身性命弄得家灭国破,而且祸及天下的百姓,都是被长生不死的念头害的,同时害得我们巫师被视为邪祟,被迫害了几百年。” 陈星奎哈哈大笑,向阴鼎风说道:“老师,您就为这个而生气啊?不要生气了,我不过是死囚牢里的一名死囚,能不能当上皇帝谁能知道?再说我没想过要长生不死,我如果当上皇帝,能为大家做点事,让天下的穷苦人有饭吃有钱花就不枉此生了。” 阴鼎风听完陈星奎的话心情总算好起来,接下来的几天阴鼎风越来越虚弱,已经油尽灯枯,拉着陈星奎的手讲一些胡话,让他要好好地对待百姓做个好皇帝,还叮嘱他当上皇帝之后一定要给巫师平反,别再让巫师背负邪恶的骂名。 徐阶默不作声地陪在一旁,他怕阴鼎风生气,所以一直没再说话。一天夜里阴鼎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离开这个世界。看着差役将阴鼎风尸体抬出去,徐阶心中有些伤感,险些掉下眼泪。这么好的老人,没做过一件坏事,只因为身为巫师便受折磨致死,这个世界欠老人一个公道。 陈星奎和徐阶因为阴鼎风的死情绪都有些低落,两个人很少说话,陈星奎脑子里一直迷惑于自己当真是所谓新的帝星,还是子虚乌有梦幻一场,徐阶躺在地面的稻草堆上默默地琢磨孤虚术。 差役拎着一个食盒,打开牢门上的铁链,推门进来将食盒放在矮几上,一股肉香从食盒里面飘了出来,差役喊道:“快吃吧,这是你们今天的晚饭。” 闻到肉香,陈星奎总算打精神,将食盒打开来。自从被关进大牢他每天吃的不过是窝头咸菜,还没见过荤腥。食盒里有一盘红烧肉、一盘大盘鸡有一大碗水晶肘子,外加一壶烧酒。陈星奎大喜,“哇,这么好的菜啊,还有酒。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为什么会这么丰盛?” 差役已经出了牢门,正在锁着铁链,头也不抬地回道:“上头的批文下来了,你们明日就要问斩,这是断头饭,吃饱了好让你们上路。小兄弟,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只是当差的,你们走了以后可不要再回来找兄弟们的麻烦。” “明天就要杀头了,阿阶你听到了吧?哈哈…老骗子说老子是帝星,老子还信以为真!”陈星奎狂笑不已,他一直安慰自己,他是帝星所以不会死的,没想到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徐阶走到食盒旁边,将装着整只鸡的盘子端起来,将里面的鸡倒在矮几上。陈星奎怒道:“你干什么?老子还没吃呢,干嘛将它倒了?” 徐阶不理他,拿着盘子放在地上,将地面铺的稻草截了十二根作经线在盘中均匀地排列整齐,又截了七十二根短一点的作纬线也摆放好,按照阴鼎风所授的孤虚十二篇里面的天命篇推算起来。 陈星奎虽然还没学会,他还是能看得明白,“你想用孤虚术测命?有个鸟用,老师死了,咱们也要死了,哪里有什么天命?” 徐阶默默地按照孤虚术天命推测,今年乃太阴所居之岁,甲子旬中无戌亥,戌亥即为孤,辰巳即为虚,得出的谶言是‘星命须凭天客奇,阴时南下趋避之’这句该怎么解,徐阶一头雾水,不过所测的并无死亡征兆。 陈星奎看徐阶忙活半天,后来却在那里发呆,不知道他推算出了什么,好奇地问道:“怎么讲?”徐阶摇了摇头,“不明白,但你明天是不会死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不是把命丧!阿阶,陪哥大醉一场!”陈星奎将矮几上的鸡抓了起来,一边灌着酒一边大口啃起来。 南陵城法场在菜市的东面,法场是个用木头搭建的大平台,平台的前排一字排开十二只大木墩,由于年久木墩上沾染的血迹已经成为深紫色。今日是集中处决死刑犯的日子,早早的法场周围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等了近一个时辰,翘首以盼的人们终于看到街道上过来了一个由差役押送的车队,不知谁在大声地喊:“来啦,快看啊,囚车已经到街市口了!” “麻三哥,你猜今年会砍几个脑袋?” “你瞎啊,没看到过来的是十辆囚车吗,当然是十个啦。” … 街市两边也挤满了人,不时有人将臭鸡蛋烂菜叶砸向囚车上的犯人。陈星奎和徐阶的头上身上都是臭哄哄的垃圾,他们惊恐地看着周围这些疯狂的人们。 “阿阶,你和那个老骗子的狗屁巫术不灵了吧,今天你我的小命保不住啦!”陈星奎不由得想起戏词里说的,此时正好应景就高喊起来:“哈哈…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徐阶心里想道:“唉,什么帝星天命,什么荣华富贵,死到临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2章 杀人 “午时三刻已到,斩!”监斩官一声高喝,十名刽子子将各自身前罪犯背后插着的草标拔掉,吸了一大口酒喷向手中的大砍刀。 陈星奎将头从木墩的一边扭向徐阶,凄然道:“阿阶别怪哥,害得你被砍头是哥欠你的,下辈子重新投胎咱们还做兄弟!” 徐阶苦笑道:“命运根本不由自己决定,咱们什么也没做错却要受砍头之刑。无所谓谁欠谁的,要怪就怪苍天无眼。” 刽子手的屠刀已经高高举起,正午的阳光将刀锋照得雪亮。嘭地一声,行刑台上忽然被一阵黑烟笼罩,黑色的烟雾不断地扩散将人们的视线阻断。 当人们从惊慌失措中恢复,黑烟已经消失。“咦,台上怎么少了两个人,不会是被妖怪慑走了吧?”台上十名死刑犯现在只余下八名犯人,其中的两名犯人无影无踪,人们议论纷纷。 南陵城十里之外的荒岗之上,一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将手中提着的陈星奎和徐阶扔在地上,指甲轻轻一弹身上绑着的绳索悄无声息地断成数截。 陈星奎和徐阶正闭目等死,忽然感觉身体被拉着腾空飞起,不断纵跃之间便来到城外。当他们睁眼见到救他们的是一位年老的婆婆,似乎是在做梦一样。 “老身受人所托救你们的性命,你们的财物应该被害你们的人拿走了,老身只在证物室找到这把刀,带上它逃命去吧。”老婆婆将背上插着的黑刀取下扔在地上,转过身要离开。 陈星奎捡起黑刀,急忙喊道:“婆婆等下,不知道婆婆是受什么人所托救了我们?请婆婆告诉我们,救命之恩今后也好报答。” 老婆婆神情倨傲,轻蔑地看了陈星奎一眼说道:“老身施恩岂望报答,何况你们这些人如同刍狗,你们还不配报答老身。” 徐阶心中一动直觉告诉他,老婆婆神态极似飘香苑柳如烟,虽然老婆婆和柳如烟的外貌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他感觉两者似乎有着某种共同的特质。 徐阶深躬抱拳真诚地说道:“婆婆,我猜想是柳如烟小姐托付您救我们的,多谢婆婆和柳小姐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只求上天保佑婆婆和小姐福寿双全。” 老婆婆诧异地看了徐阶一眼,这个少年的感觉异常敏锐,可惜前路凶险命运多舛。她一言不发拔地而起,衣裙飘舞很快消失在天际之外。 陈星奎听完徐阶的所说感觉不可思议,不知道徐阶为何会有如此的联想,“婆婆和柳如烟有什么关系?阿阶,你没吓糊涂吧,柳如烟只不过是个红伶,她会好心来救我们?这怎么可能!” 徐阶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感觉,个中玄妙他也解释不清,岔开话题问道:“星哥,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失踪大半年时间,咱们的爹娘肯定急死了。” 陈星奎也担心家人为他们着急,可是他们在法场失踪肯定会引起官府的追查,如果现在回家没准会牵连家人,可是要去向何方他也没了主意。 “星哥,那句谶言还记得吗?谶言中说‘星命须凭天客奇,阴时南下趋避之。’你的命是星命,咱们能活下来完全是神奇地从天而降的婆婆救的,那么下句是不是说咱们应该去南方避难呢?” 陈星奎死里逃生心情大好,学着戏文的腔调说道:“嗯,贤弟言之有理,就照谶言所说咱们南下!” 天空阴沉沉的,大雨如注。四周渺无人烟,陈星奎和徐阶在雨中艰难地走着,一时找不到可以避雨的场所。陈星奎边走边抱怨,“这是什么鸟地方,十天就有八天在下雨,衣服都浇透了,老子快冷死了。” 徐阶远远地看到河道里有一条小船正在靠岸,捅了下陈星奎喊道,“星哥快看河里有条船,咱们能不能跟船家商量上船去避避雨。”陈星奎拉着徐阶向船追去,“那还等啥呢,撒丫子跑啊!” 他们追到船靠岸的地方,船停在岸边里面却没有人。雷声掩盖了陈星奎和徐阶的叫喊,船上的人并没有听见。船上的人跑去了哪里,他们站到高处四下里找寻。 “那边有个茅屋!”徐阶看到河岸边有条泥泞的小道,顺着小道看去,小道通向的地方有座茅屋,应该是住在河边的渔家。 他们来到茅屋跟前,茅屋的门敞开着,一个五旬左右的老汉倒在门前,胸口有个大大的泥脚印,口中流着的鲜血将雨水中的一大块地面映红了,老汉眼睛圆睁着失去神采显然刚死不久。 陈星奎和徐阶吃惊地看着死去的老汉,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条小船上的人杀死了他。凶手也许还在屋内,陈星奎将背后的黑刀取在手中。 “哪个王八羔子在外面,打搅老子快活!”随着一声怪叫,屋里出来个大汉,那大汉敞开衣襟露出胸口大片的黑毛,衣衫不整显然是仓促中穿上的,一双金鱼眼眼球突出,手中拿着把钢刀。 陈星奎紧张地双手握着黑刀,示意徐阶避到自己身后,愤怒地问道:“我们是路过来避雨的,这位大叔跟你有什么仇,是你杀死他的?” 金鱼眼大汉轻蔑地看着陈星奎和徐阶,原来是两个毛还没长全的半大小子,喝道:“老子是太湖十二坞的太爷,杀个把人眼都不会眨,哪用得着什么理由。识相的快滚蛋,别耽误老子快活!” 陈星奎和徐阶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惧意,他们一路南下来到太湖地面,路上听到很多太湖水匪的故事,太湖十二坞就是太湖群匪里最大的十二个湖匪窝。都说这群水匪杀人抢劫强抢妇女坏事做尽,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一个。 从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救命啊!”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裹着被撕烂的外裙赤着脚从屋里探出身来。 “真是畜生!”徐阶怒火中烧,茅屋墙上靠着把船桨,他跑过去抄了起来,这个金鱼眼水匪不仅杀了这家的男主人还要侮辱人家的女儿,金鱼眼湖匪残暴的行径激起他的愤怒。 “妈的,真不识相,敢管老子的事,老子先宰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金鱼眼发起怒来,抄着钢刀一跃而起升到半空一招力劈华山向陈星奎头顶砍去。 啊!陈星奎没想到大汉的动作如此之快,他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声将手中的黑刀举在头顶上。大汉的钢刀接触到黑刀无声无息断成两截,大汉没有预料到黑刀竟然如此锋利,后面的变招没法使出。 金鱼眼大汉仓促落地,看向陈星奎手中的黑刀,满脸都是贪婪之色。如此锋利的刀对他来说无异如虎添翼,这两个少年看得出没有练过武功抢过来不费吹灰之力,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大汉越想越得意。 陈星奎双手握着黑刀向刚落地的大汉横扫过去,大汉手腕一转用断刀向扫过来的黑刀磕过去想将黑刀磕飞。钢刀遇到黑刀锋刃如豆腐般再次断开,大汉急忙转身躲避,可是已经有些晚了,被黑刀刀尖在胸口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飞溅。 大汉大意之下胸口受伤,伤口疼痛让他暴怒起来,没想到他一身本事居然被个不懂功夫的少年伤了,这要是让坞中的兄弟知道,他这脸可就丢大了。 徐阶抄着船桨赶到,乘机抡着船桨狠狠地向大汉头顶拍下。大汉措步避开,扔掉断刀反手接住落下的船桨,一送一抽轻易夺下,抬腿将徐阶踹了个跟头,顺手将船桨横扫陈星奎,陈星奎没能避开被扫中腰部,他扑倒在地黑刀脱手掉在一边。 金鱼眼大汉走到陈星奎跟前,举起船桨狠狠地砸向陈星奎的脑袋,想将这个伤他的少年脑袋砸烂。陈星奎倒在地上没来得及爬起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船桨落下。 卟,一截钢尖从大汉胸口突了出来。披头散发的姑娘双手握着一根鱼叉,鱼叉从大汉背后插进从胸口冒出。大汉扭过头狠毒地看着姑娘,手向背后伸去想将鱼叉拔出。 看到大汉凶残的眼神那姑娘吓得大叫一声,放开了鱼叉跌坐到地上。大雨哗哗地下着,大汉身上带着鱼叉恶狠狠地走向泥泞中瑟瑟发抖的姑娘。 徐阶和陈星奎从泥水里爬了起来,徐阶冲向大汉一弯腰将他大腿抱住,向陈星奎喊道:“星哥,我抱住他了,你快动手砍他!” 陈星奎捡起黑刀跑到大汉身侧,大喊一声劈头砍向大汉。大汉受伤极重失了力气又被徐阶抱住躲避不开,只能举臂挡向黑刀。凄厉的嘶叫声中大汉的胳臂掉落,黑刀丝毫没受影响接着落下,从大汉左侧砍入从身体右侧而出将大汉斜劈成两半。 鲜血和内脏倾泻而下,撒了徐阶一身将他变成血人,倒在泥水中的半截大汉金鱼眼依旧突出圆睁,似乎临死仍然不相信自己竟然在阴沟里翻船死在这两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少年手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3章 若里村 那个姑娘从惊恐中逐渐恢复,趴在门口那个死去老汉身上痛哭,许久之后她强忍丧亲之痛对陈星奎和徐阶的救命之恩表示感激。陈星奎和徐阶帮姑娘在茅屋后面找了块地方草草安葬了老汉,将金鱼眼汉子的尸块扔进臭水沟。陈星奎和徐阶将身上沾染的污秽血渍清洗干净,姑娘找出她爹的干净衣服让他们换了。 等忙完了这些事,姑娘说道:“恩公们快些走吧,被你们杀死的人是太湖湖匪里的一个小头领,今日他率领众水匪去长兴乡抢劫,回来途经我家时听说奴家有些姿色便起了歹心独自来此行凶。他的帮众一会儿不见他回归定会来这里寻找,你们若是遇到就危险了。” 看到这姑娘经此大变神色非常憔悴,陈星奎心中恻然,问道:“你呢,你若留在家中同样很危险,你有什么打算?”姑娘有些恍惚,想了一下说道:“奴家在百里外的若里村有个表舅,我想去投奔表舅家,总会有安身的地方。” 陈星奎和徐阶商议了一下,他们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办,这一带水匪横行,不如好人做到底护送她去亲戚家。姑娘感激不已,到她表舅家有水路相通,死的那个水匪来时的船还在,便带他们两人来到河边找到那条船。 那船是艘乌蓬船制作精良,他们上船后发现船舱的暗格中还藏着个包袱,包袱里有不少精美的金银器具,应该是水匪抢劫的脏物。陈星奎惊喜地发现包裹中阶了财物,居然还有本刀谱。 徐阶接过刀谱翻了翻,刀谱名为《凌云九式》。他不懂武功也能看出刀谱里面图文并茂的招式精妙空灵,应该是本挺不错的刀法秘籍。 徐阶笑着对李星奎说道:“这本刀谱名叫凌云九式,如今被哥得到了,岂不是正好应了你的凌云之志嘛。” 陈星奎得意地哈哈大笑,拍着徐阶臂膀道:“哈哈…瞧你小嘴甜的,哥所有的东西都有你的份。刀法咱俩一起学,练好武功看谁还能欺负得了咱哥俩。” 那姑娘一路甚少说话,她本是渔家女划船利落,百里水路大半日便到。若里村位于小河边是个南方典型的渔村,小河从村子里穿行而过,村子有百十户人家。 姑娘将船停在简易的码头边,带着他们下船来到一户带围墙的庄院。看房屋样式她表舅算是乡绅大户,姑娘让家丁通报,很快便有个微胖的员外迎了出来,员外将陈徐带到客厅,把渔家女带进内堂询问缘由。 员外回到客厅招待两人用茶,说道:“老朽钱玄礼,鄙侄女蒙两位少侠相救老朽十分感激。少侠们从何处来到何处去?若无急事便在家中小住几天,老朽好生招待一翻以表谢意。” 陈星奎站起还礼,向胖员外说道:“在下陈星奎,这位是我朋友徐阶。我们的家都在北方平州城,我们被坏人陷害不得已远离家乡。我们一路走过来看到盗匪横行,乡亲们多受湖匪侵害,为何朝廷不管,乡亲们也不反抗呢?” 钱员外见陈星奎谈吐不凡,虽看上去年纪不大不敢轻视:“陈少侠所言有理,如今的朝廷和地方官府只知道征傜加税,太湖匪患没有谁会费心理会。村里剩下些老弱妇孺,想反抗力不从心。” 陈星奎说道:“这些无能官吏,若是我来掌一方军马,定会扫平水匪还乡亲们安宁。官府不管,乡亲们应该组织抵制水匪,不能让他们如此横行霸道。” 钱员外壮年时一直在外经商,颇有些见识。他们村子饱受水匪骚扰,正是缺少像陈星奎这样的热血儿郎来保护,试探地询问道:“陈少侠,既然你们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不如就在若里村落户,少侠以为如何?” 陈星奎看向徐阶,想征求他的意见。徐阶想用孤虚术推算一下再做决定,只是手中没有应用的工具,便说:“钱员外,这事容我们考虑一下再答复您行吗?” 钱员外见他们没有回绝,应道:“不急,好好考虑。对了,老朽看陈少侠背上宝刀缺个刀鞘,老朽年青时在外地得到根铁木一直没有用处,待老朽找个巧匠制作成刀鞘赠予少侠。” 钱员外提到巧匠让徐阶心中一动,他们所学的孤虚术要用到宫格占星盘推衍,不如找个巧匠制作个金属宫格占星盘。便向钱员外问道:“钱员外,不知若里村附近有没有高明的铸造师?” 钱员外好奇地问道:“徐少侠想要制造什么东西,是兵器还是用具?”徐阶解释道:“都不是,我想铸造类似棋盘的东西,这件东西有点复杂,所以想找好点的铸造师制造。” 钱员外叫家丁带徐阶去村里的铁匠铺问下,自己和陈星奎继续攀谈。徐阶跟着家丁来到村子里的铁匠铺,铁匠名叫牛十三,年龄六旬开外,做铁匠已经四十多年,是远近闻名的铁器制作能手。 徐阶想做的宫格占星盘是个一尺见方的方形铜盘,铜盘中心为圆形阳纹阴阳图案,四方需要铸造出阳纹十二格及七十二分格,各格中还要按六十甲子的术数铸上文字。 铜盘中心的圆形部份就是天命篇所对应的天命推衍,对应四方中的文字组合成谶言,可以预知天命吉凶运势。铜盘的四个方位代表阴阳强弱之意,只要推算出何者为孤何者为虚,背孤击虚能够起到以弱胜强的作用,战阵中甚至可以做到一女拒十夫的效果。 徐阶向牛十三解释铜盘的模样,牛十三半天也没听明白徐阶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对他说道:“你说的太复杂了我也听不懂,不过只要拿图样过来你想要的铜盘老汉就能铸得出来。” 徐阶恍然大悟,跟牛十三说了半天完全没有必要,牛十三只需要有图样照着做便可以。徐阶返回钱员外家,向员外借了纸笔把自己关在客房里按照他想像的模样画了起来。 陈星奎推门进来了,嚷着:“阿阶,你推算得怎么样了?”看见徐阶正在画一些古怪的图样,他拿起徐阶画好的图纸,奇怪地问道:“你画得是什么东西?” “我还没有推算呢,等这个星盘做好了,可以推算得更加精确。”徐阶终于将要做的宫格占星盘画好了,心情非常愉悦。 陈星奎虽然也会孤虚术,但他嫌太麻烦不愿费那个脑子。他拉着徐阶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别算了,哥决定留在这里。钱员外答应推荐哥做若里村的里正,他每年保证提供五百钱的费用。跟哥到村里去转转,看看哪里适合建里正所。” 里正是乡村中仅次于村长的管理者,里正职责是负责村里的安全事务,指挥村民抵御外来土匪的入侵。陈星奎动心了,这样不仅暂时有落脚的地方,他还可以安心练习武功。 还有一件事陈星奎没好意思跟徐阶说,钱员外看出陈星奎志向不凡,正好他有个独生女儿没有许配人家,言语中暗示有意招陈星奎为婿的意思。陈星奎听懂了钱员外的言外之意,他正好可以借助钱员外的财力支持,所以满口答应下来。 徐阶跟着陈星奎在村子里转悠,地形地势都看了个遍。陈星奎指着村子东头的一大块空地,说道:“阿阶,那块地作为里正所怎么样?背山面水,如果湖匪打进来,这地方能攻能守。” 徐阶心里冒出个想法,说道:“这块地背靠山面河,从地形上看确是符合老师说的背孤。我有个想法,用老师教的奇门遁甲十八局中的八门金锁阵将整个村子改造成阵图,那样整个村子都不用怕湖匪攻击。” 陈星奎胸中升起一股豪气,大笑道:“哈哈…阿阶,你这个想法好!这事交给你来搞,哥负责筹钱建里正所,咱们哥俩在这里大干一场!” 徐阶被陈星奎的热情感染,热血澎湃,“好!咱们就留在这里,兄弟联手干出番大事来!” 钱宅的后院是花园,钱家大小姐钱颖陪着表姐程瑛在花园里闲聊,钱颖笑着说道:“瑛姐,爹说救你的那两个少年英雄决定留在若里村。这两个人怎么样,有你喜欢的人吗?你要不好意思,我跟爹说把你许配给他。” 程瑛脑中浮现陈星奎一刀劈死湖匪的英姿,她一路上尽量隐藏对他的倾慕,毕竟相依为命的父亲刚刚过世,不适合去想这些儿女之事。她苦笑说道:“我这样的苦命人谁会看得上,妹妹这么漂亮家世又好,如果有看中的那才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嘻嘻,姐姐是有名的美人,看不上姐姐除非他眼瞎呢。瑛姐有心事可以告诉妹妹,我可以帮你啊。”钱颖心思细腻性情善良,看出程瑛悲痛之余有些心神不属显然有心事。 程瑛不愿吐露心思,敷衍道:“我没有什么心事啊,只是因为父亲刚刚过世,想想今后的生活不知该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4章 里正所 陈星奎拿起乌黑色的铁木刀鞘,配他的黑刀刚刚好。刀鞘两侧雕有缠枝纹浮雕,吞口部分还用黄金镶了一圈,非常漂亮大气。钱员外看到陈星奎对这个刀鞘非常喜欢也很高兴,不枉他花费巨资让巧匠将刀鞘打造的精美。 陈星奎和徐阶在若里村安顿下来,钱员外和村长及村里有头脸的老人商量让陈星奎出任里正,本来这个出力不讨喜的差事村里无人愿意做,报到县里也顺利通过。陈徐两人暂时没地方住,钱员外将自家的东院腾空两间让他们暂时住在里面。 陈星奎忙着练凌云刀法,不懂的地方就去请教村里退休回乡的李达教头。休息的时候去村里动员村民参加护村队。可是村子里大多数都是穷人,要打鱼养家,没人愿意将时间花费在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上面,让陈星奎很是郁闷。 牛十三将徐阶的星盘做好了,徐阶拿着它整天在村子里测绘地形,大部份时间在房间设计阵法,他想用阴鼎风教的阵法八门金锁阵改造村子。有空的时候也陪陈星奎去找李达教头练些功夫,李达教给他一套普通的伏虎拳法。 陈星奎和徐阶是北方人,现在南方生活打鱼和游泳是基本的生存需要,程瑛是个中好手,自告奋勇地担任老师,每天都抽出一个时辰去教他们。在她悉心教导下,两人也学得有模有样。 匆匆数月他们就在紧张忙碌中度过,日子倒也不乏味。陈星奎的那套凌云刀法已经练得精熟,跟李达拆招时也互有胜负,让老教头感叹他学刀的天分。徐阶将金锁阵法也设计完成,只是想要改造需要变动河道迁移房屋,工程量太大让他有些犯愁。 “星哥,你看该怎么办?”徐阶将图纸拼接起来挂在墙上,对着它愁眉不展。这幅阵图凝结着他的很多心血,如果不能实施就太可惜了。 钱员外和女儿钱颖以及程瑛也在图前观看,钱颖首次看到这幅囊括全村的阵图,她敬佩不已赞道:“阿阶哥,这是你设计的?你太了不起了!” 徐阶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这套阵法星哥也会。”程瑛看向陈星奎的眼神有些异样,心想他这么粗犷的人居然会这样复杂的阵法。 钱员外将女儿和侄女的神情尽收眼底,女儿对待徐阶的态度似乎更亲近,而侄女对陈星奎明显有意。他相信自己的眼光,陈星奎果敢决断有领袖之才前途远大,徐阶好谋少断只能是师爷的命没什么大出息。他得尽早将女儿和陈星奎的亲事确定下来,年轻人相处久了难免出现什么意外,可能耽误女儿的终身。 “阿阶,这么大工程量,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暂时恐怕实施不了。咱们先将里正所建起来,至少有正式的地点可以训练村子的护村队。”陈星奎几个月来经常帮助村民打鱼,成功说服几户人家同意参加村民护村队了。 “星奎这话对,建里正所老朽大力支持。老朽家中有些木材可以给你们用,工匠的钱也由老朽出。”钱员外心中暗想,要减少女儿和徐阶的接触,建好里正所正好可以搬出去,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陈星奎大喜,有钱员外的支持修里正所就会事半功倍,他从湖匪手中得到的金银器具本可以变卖出建里正所的钱,只是今后用钱的地方多,不能一下子全部用掉。 按照徐阶的规划,里正所位置在村南的山岗与河道之间。这里原来有户人家,在钱员外的动员下那家人家搬到了西边。有钱好办事一个月不到里正所很快就建好了,有厅有室还有练武场和泊船码头。 完工那天陈星奎买来大量酒菜,将全村人都请来庆贺。若里村很久都没有这样热闹过,钱员外和陈星奎席间热情洋溢地发表感言,很多村民当场表态,为了全村人的安全愿意参加村民护村队,困扰陈星奎许久的队员问题轻松地解决了。 钱员外在里正所建成后让女儿和陈星奎定了亲,准备再过一年女儿满十六就让他们完婚。陈星奎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爽快地完成定亲仪式。 里正所后院有四套住房,李达老教头家中只有老伴,陈星奎让老教头带着老伴搬进来,他和徐阶一人住了一套。 “李达担任我们若里村护村队的总教头,我和徐阶分别担任正副队长,你们每九个人一个小队,钱玉璋、牛大力、秦丰、程瑛四人为小队长。”人员到齐之后,陈星奎站在练武场的点兵台上分别任命了各人的职司。 参加护村队的有三十五名村民,老教头每月定了集训日期,按照军队的规矩对他们进行训练。陈星奎决定在集训期间由里正所出钱给补贴,好让他们能够安心训练,不用担心家人挨饿。 程瑛动员了一些胆大的姑娘参加护村队,她们都有家人被湖匪所害,闹着要习武为家人报仇,陈星奎没办法只好答应,让她们成立了一个女队。 里正所的议事厅里,陈星奎将钱员外、村长和村子里几个有名望的老人都请了来,他和徐阶以及李教头还有各个小队长坐满了一屋子。 里正所训练已经有段时间了看起来有模有样,可是后续训练资金跟不上,武器没有钱买所里还有开支。陈星奎已经将从湖匪手中得来的财物变卖用得差不多。他感觉有些吃不消,所以将这些人请来商议。 村长说道:“陈里正,你们训练要花费那么多钱,村里人都穷,打的鱼拿到市场卖还要收税,大家是出不起钱的,我看今后就别再练了。” 钱员外不同意训练时给补贴,他想的是都是为村民们的安全,怎么能让里正所出钱呢。说道:“里正所的开销老朽负责,训练经费老朽的意思就不发了,买武器的钱老朽也没有余力。” 护村队的小队长们听说要停发经费,纷纷表示如果不发他们哪有时间来参加训练都要养家糊口呢。几位老人都在议论纷纷,总之一句话没钱。陈星奎原指望能否让村民们集点资,看这个样子想法要泡汤了。 众人散去里正所只剩下陈星奎和徐阶以及老教头李达,李达的老伴抄了几个小菜他们喝着闷酒,李达年老还能有用武之地对里正所也倾注了很多心血。 李达喝了口酒,说道:“阿奎,你的岳父大人对发放补贴的事意见很大呢。” 徐阶想了想,他的阵图若想实现确实得花费不菲,钱员外就算是舍弃身家也不见得够。说道:“星哥,要想实现咱们的规划,那可是要花一大笔钱的,钱员外的补贴远远不够,咱们里正所还得要有自己的收入来源。” “这不是屁话吗,老子不就是为钱的事在发愁。村里人拿不出钱,我有什么办法。”陈星奎心烦,将酒盅一干而净。 李达听出徐阶话里有话,问道:“小阶,你的意思里正所不拿村里人的钱,自己想办法?”徐阶压低了声音,说道:“是啊,你们想过没有,咱们湖州距离海盐产地近在咫尺,盐在内地那可是紧俏货。” 陈星奎激动地大叫一声,使劲拍了下徐阶的臂膀,“阿阶,真有你的!老子怎么没想到呢,贩卖私盐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能赚很多钱的。” 李达瞪了陈星奎一眼,说道:“小点声,这都是官办的买卖,私贩可是重罪,哪怕私卖一石被官府抓住都是要杀头的。”陈星奎收起大嗓门,满不在乎地说道:“世道这么乱,私盐官匪勾结联手贩卖,咱们干它几票赚够了钱就收手。” “你们年青人呐想法太大胆,为了村里的人不值得拿自己的命去冒险。”李达摇了摇头,他不赞同做这掉脑袋的买卖。陈星奎一拍桌子,嚷道:“干,一定要干!达叔、阿阶,你们都想想,咱们该怎么干?” 李达虽然不同意,但还是想了一下,说道:“这事有三大难点很难办成,第一,找买主,敢接私货的商人你们到哪找去?第二,选路线,湖州虽说水路四通八达,可是到处到有湖匪,很难找到一条稳妥的路线避开湖匪。第三,选人手,除了你们两个,谁肯陪你们干这种事?” 陈星奎将头转向徐阶,问道:“阿阶,主意是你提的,你说说应该怎么办?”徐阶笑了笑,说道:“达叔说得有道理,但也不是不可能。买主咱们不认识,星哥老丈人年青的时候是商人,他应该认识可以问问他。路线虽然是个麻烦事,只要花些心思也没什么难的。” 陈星奎站起身,对徐阶和李达说道:“事不宜迟,咱们分头准备。我现在就去问钱员外认不认识这样的商人,路线的问题由阿阶负责筹划。达叔,你想想在咱们的队员里有哪些人胆子大,想好了告诉我,我去找他们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5章 苕溪口 徐阶从县城买了几本水文图册之类的书籍回来研究,太湖水系纵横交错如蛛丝般密布。他听说南楚之地最缺盐,如果能运过去获利巨大。湖州距离南楚之地千里之遥,如果走水路沿苕溪至浮玉山再沿淮河水系改道赣江往西直通南楚。 陈星奎从钱员外处回来,钱员外年轻时多在东南一带行商,那里沿海并不缺盐。钱员外听说他想贩运私盐倒是很支持,表示本钱可以由他负责筹措。 李达能想到本村胆大的儿郎,能靠得住的无外乎就是陈星奎看中的几个小队长,钱玉璋、牛大力、秦丰,他动员本家侄子李继忠加入进来。这几个人除了钱玉璋二十岁出头,其他人的年纪与陈星奎不相伯仲,他们是陈星奎和徐阶的死党并且忠诚可靠。 虽然没有联系到可靠的私盐买家,但是钱员外说只要是卖盐的商家几乎都不排斥私盐贩子,毕竟可以赚取更多的利润有谁会拒绝呢,只要他们小心些避开官府就不愁找不到买家。 那个被他们杀死的湖匪留下的乌蓬船留在里正所,就停在码头上。只是乌蓬船载重量不足,经几人商议决定用改装过的渔船来载货,乌蓬船装载几担正常贸易的茶叶掩护,可以用它沿途侦查。 程瑛听说他们的计划非要吵着跟去,因为护村队的三个小队长都去了,她也是小队长也必须跟着。陈星奎被她闹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钱员外派出早年跟着他行商的老伙计钱福,钱福走南闯北阅历丰富可以帮忙照应。 大家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八个人带着两艘船十担茶叶和二百石海盐悄悄地出发了。徐阶带着钱福、程瑛和李继忠撑着乌蓬船装好茶叶在前边探路,陈星奎带着钱玉璋、牛大力和秦丰押着盐船跟在后面。 钱福看到徐阶拿着个铜盘对照水文图,将船带入一条较大的河流,不以为然地说道:“徐公子,这条河道虽然宽阔易行,但也是湖匪经常出没的地方,咱们还是走那边隐密些的小河道吧,只要船进了苕溪主河道,湖匪要收敛得多,那时就安全了。” “福叔,现在是辰时,湖匪们应该还没有起床,咱们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能赶五十多里路,到了巳时末再改进支流也不迟。” 太湖流域有十二股实力较大的湖匪,号称太湖十二太岁,其他小股湖匪莫不是依附这十二家中的某家势力。这些在出发之前,徐阶已经打听得很清楚。 徐阶对路程有详细的规划,计划得也很周全,一方面根据孤虚原理,另外还考虑到了湖匪的生活习惯以及活动区域划分,并不是毫无根据地冒险。 船队在徐阶的指挥下迂回往复穿行在蛛网般的河道中,七八日的时间刚到苕溪主河道的入口,傍晚时分徐阶将船驶到岸边停泊下来。 陈星奎跟着将船停靠在岸边,跳上徐阶的乌蓬船,问道:“阿阶,天色还早呢,为何要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停船?” 钱福对徐阶自作主张早已经不满,他是主人派来监督的,却没有得到徐阶的尊重,徐阶根本不听他的。 钱福趁机对陈星奎说道:“姑爷,徐公子绕来绕去多走了许多冤枉路不说,这眼看就要到苕溪口了,只要再往前四五十里就能进入主河道,如今正是黄昏时分湖匪应该回巢,不知为何不走了。依老奴看,还是姑爷你来指挥吧。” “星哥,咱们在这里停上三天就到潮汐期,这边有条小道平时不能走货船,涨潮后可以通行,能绕过前面的几十里路,这条小道安全多了。” 徐阶向陈星奎解释,别看前面的路程不长,可却是进入苕溪主河道的必经之路,所以也可能是最危险的路段。陈星奎有些心急,在徐阶的带领下多走了不少路,七八天时间还没有出湖州。 陈星奎对徐阶说道:“这么多天来都没遇到湖匪,你是不是太小心了?我觉得福叔说得对,我们加把劲,这点路程很快就过了,不会有事的。还要等三天才能涨潮,时间太长我们等不及。” 徐阶坚决不同意,不过其他人都觉得没问题,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陈星奎拍板继续赶路,徐阶拗不过众人,只好依着他们重新启航。 “瑛姐,快停下!”徐阶站在船头密切地关注着前方河道,看见前面有三条小船成品字形停在河道中央,每条船上隐约能看到有三四个人,有人正在向河里撒网。他急忙让程瑛停止划桨,并且示意后面的盐船停了下来。 钱福来到船头,不满地说道:“徐公子,只是几条小渔船而已没什么的,还是快点划过去吧。”徐阶摇了摇头,答道:“这是航道,三条渔船同时占据航道打渔,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船上的人也多了点,先看清楚再说。” 他们停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李继忠和程瑛都有些急躁,询问徐阶可不可以接着赶路。徐阶又观察了一会,使终觉得不对劲,那些人也停止了打渔,坐在船上远远地看着他们。 渔船上的人终于等得不耐烦了,从船舱里拿出把弓箭,远远地射了过来,卟地落在船头不远处的河水中。钱福冲着后面盐船上的人高喊道:“掉头,快掉头…是湖匪!” 盐船和乌蓬船手忙脚乱地忙着将船掉头,陈星奎将黑刀抽了出来握在手中,命令道:“大力、继忠,你们负责撑船,其余的人抄家伙!”他们船上带了几把鱼叉,这时都拿了出来。 两艘船迅速地掉转船头往回驶去,徐阶在船尾看着那三艘渔船正不紧不慢地追了过来,看他们的速度应该很难追得上。他心中突然一动,湖匪抢劫的水平太业余了,起先是打草惊蛇,现在又放虎归山。 “等等,先停下!”徐阶站在船尾喊,他想也许前面的这几条船只是吓唬他们逼他们返航,真正的危险很可能就埋伏在后面的某个河汊中,否则这种低级的抢劫说不过去。 钱福对徐阶逾加不满,生气地对徐阶嚷道:“湖匪都追过来了,怎么能停下!” 徐阶知道跟钱福说不通,隔着水面对陈星奎喊话:“星哥,听我的,咱们现在返航我怕后面有埋伏更加危险,不如掉头直接冲过去!” 两艘船逐渐停了下来,大家都看着陈星奎等他拿主意。陈星奎看了眼徐阶,这家伙也许是对的,前面的危险是明的,只有三艘渔船十来个人,后面的危险是暗地里的什么情况并不清楚。 陈星奎相信徐阶的判断,对大家叫道:“好,咱们就按徐副队长说的,冲过去!阿阶负责拿着铜盘给继忠挡箭,老子负责保护大牛。你们两个什么也不要管,只管卯足了劲撑船。其他人躲到船舱不要出来,他们手中有弓箭。” 他们再次掉转船头,向渔船的方向驶去。那几艘渔船看到他们掉头非常意外,将船散开停在那里,纷纷拿出弓箭瞄准来船方向。 湖匪在渔船上喊话:“我等是七太岁寨下的爷爷们,舍财不舍命,你们留下买路钱,就不伤你们的性命,放你们过去!” 钱福在船舱里瑟瑟发抖,向徐阶念叨:“兴许给他们些钱,就会放了我们。”徐阶道:“这些人吃人不吐骨头,指望他们放过我们是不可能的,冲过去就有活命机会。” 距离渔船越来越近,众人都紧张起来。湖匪看出他们冲关的意图,弓箭雨点般向两艘船射过去。徐阶双手挥舞着铜盘守在李继忠的旁边,将射过来的箭挡下。 陈星奎刀法已经练得娴熟,舞着刀花将射向牛大力的箭轻易拨开让他专心撑船。李断忠和牛大力都打渔为生,撑船水平不弱,两艘船以极快速度往渔船空隙钻去。 船上的湖匪抻出搭钩想将两条船勾住逼停,陈星奎来回跳跃,挥刀将搭钩斩断。箭非常密集距离太近徐阶和陈星奎应付很吃力,李继忠和牛大力身上中箭,幸好不是要害他们忍着痛拼命撑船。 程瑛提着鱼叉钻出船舱,她爹被湖匪杀死自己差点被侮辱,恨透了这帮湖匪,当面遇见便想厮杀一回才痛快。徐阶见她出来,喊道:“瑛姐,你快回去,外面危险!” 渔船上有个头领模样的年青人看到程瑛,兴奋地大喊:“哈哈…这妞正点,别伤她捉活的!”湖匪们的箭避开程瑛,有湖匪干脆从渔船上跳了起来,企图跳上徐阶他们的船上。 程瑛看到那个头领的嘴脸,想起雨夜受辱的情景,心情激愤将鱼叉向那人抛去。她是叉鱼好手,训练时在李达的教导下又新学了些技巧,鱼叉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射向那人的胸口。 那头领光顾着看程瑛的美貌,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等鱼叉飞到身前躲避已经来不及,鱼叉噗地插进他的胸口,巨大冲力将身体带飞掉进河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6章 浮玉山 太湖流域最大的湖匪组织十二连环坞,由太湖中十二座隐秘的水寨组成,水寨的小岛上有渔村,外表看和普通的渔村没有任何区别。他们防卫极其严密,没有寨子里的通行令牌水道外的船只根本进不去。 每位寨子都有一位寨主,对外号称太岁,掌管着一方水域和地域的抢劫权利。他们既相互协作对抗官兵,又经常发生冲突争权夺利。七太岁姓鱼名叫鱼豢,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眼球突出,人送外号鱼眼老七,在十二连环坞的太岁当中最残暴好色。 七太岁的寨子就叫鱼巢,寨子里的大堂上鱼豢高高在上,坐在太师椅上,两边分坐着寨里的大小头目。此时大堂上直挺挺地躺着个年青人,胸口处有几个血洞,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 “谁干的?”鱼豢阴沉着脸,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半年前一个远房侄子无故失踪,现在居然死了一个儿子,还是他最溺爱的幼子。他在心里盘算是否有人故意搞他,因为如果没有人指使,在太湖地面,还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不知道,是路过的散客。”尸体后面跪着十来个面无人色的小喽啰,身体抖得如同筛糠,显然恐惧之极。 鱼豢的小儿子在寨子里闲极无聊,跟着寨子里十几个喽啰去河道抢个刧,他负责驱赶商船进入设置好的陷阱,本来没有危险,没想到这两条商船竟然强行闯关,混乱中被人用鱼叉刺中。 鱼豢取下身后架着的一对板斧,从太师椅上扑下来,发疯似地嘁哩喀喳将十几个喽啰劈得稀烂,鲜血将大厅变成血泊,他自己也染成血人一般,发泄完了,鱼豢对两边的大小头目吼道:“一帮废物!查,给我去查,查出是谁干的,我要将他全家剁成肉酱!” 临安城东四十里有个集镇,集镇依水而建有泊船码头,东来西往的客商大多喜欢在此驻足。集镇的酒馆林立,客栈众多。聚财客栈因为名头好,尤其受客商喜爱。 “苕溪口一战,程瑛功劳最大。是她刺死湖匪头目,咱们才能成功逃脱。大牛和继忠冒死撑船并且还受了伤,功劳仅次程瑛。徐副队长猜到湖匪的阴谋让咱们避开陷井,功劳也不小。”陈星奎在聚财客栈点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开起庆功宴。 那日程瑛用鱼叉刺中湖匪头目,众湖匪阵脚大乱,他们闯过湖匪渔船的拦截。后面的河汊里果然有七八艘湖匪的贼船在埋伏,看他们闯关成功方才现身。如果他们选择返回,正中湖匪的埋伏,所有人都有生命危险。 “陈队长指挥得力,冒着箭雨斩断了搭勾,我们才能免于被湖匪活捉,功劳最大。”徐阶笑着说道,陈星奎在众人面前一直叫他副队长他也只好改口称他为队长。 “都好,都好…唉,还是你们这些后生可畏啊,在那么多湖匪面前都敢硬干,老奴佩服!”钱福惊魂方定,他虽行商多年却很少遇到这样的险情。通过此次事件,他再没质疑徐阶的判断。 程瑛抿嘴一笑,得到陈星奎当众夸讲比她手刃湖匪更开心,谦虚地说道:“能杀了那个湖匪,是我运气好凑巧罢了。两位队长有勇有谋,我们跟着队长听指挥什么危险和困难都拦不住我们。” “程瑛妹子是女中豪杰,我钱玉璋佩服!”钱玉璋在众人当中除钱福外年纪最长,他暗中喜欢程瑛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这时忍不住夸赞。 牛大力举着酒碗一口干了,憨厚地道:“这点小伤算什么,俺没别的本事,就有傍子力气。两位队长不是俺们村的却肯为俺们村拼命,今后两位队长让俺干嘛,俺就干嘛。” “大力说得好,咱们几个也一样,敬两位队长!”李继忠仰头也干了碗中的酒,通过此次事件陈星奎和徐阶能身先士卒跟湖匪拼命让他服气。 “临安城由苕溪转向淮水必须要经过临安城西门水道关隘,想过关隘必须得有手续。福叔,这事该怎么办?”徐阶为此犯愁,西门关隘没有水道能绕过去。 “这事你甭管了,临安城管带章镜明大人是老爷的朋友,老爷在咱们临行前就写信请他关照,老奴明日找他,应该没问题。”徐阶向钱福请教,让他有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的感觉,钱福的心情畅快起来。 第二日钱福去找章镜明,陈星奎和徐阶陪同牛大力和李继忠去医馆治疗箭伤,其他人都在客栈休息。至晚,钱福带回消息过两日轮到章镜明守卫关隘到时他会放行,让他们安心地等上两日。 钱福怕他们闷,跟大家说道:“听说浮玉山景色不错,这两日你们谁有兴致可以上山去玩玩,我老了爬不动,留在码头看船。” 浮玉山在东南地区声名卓著,难得有此机会,徐阶想上山游览一番。几个人当中除陈星奎愿意陪同外,只有钱玉璋和程瑛有此雅兴,其他人要么留下来看船,要么在客栈中睡觉。 浮玉山峭壁突兀,怪石林立,峡谷众多,的确是游览胜地。他们四人在山中游览了近大半日,刚游完东面山峰,快到顶峰的时候都没了力气。顶峰更是陡峭,几乎垂直而上如果想要爬上去,就要靠攀岩了。 “不行了我实在爬不动了,再往上你们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程瑛早就没了力气坐到岩石上,她不想扫了众人的游兴强撑爬到这里,这会儿坚持不住向其他三人讨饶。 钱玉璋气喘吁吁,他也有些吃不消,说道:“我们都别再往上爬了吧,听说峰顶只有个水池,其它的也没什么了。爬这么陡峭的地方就为看个水池,太不值得了。” 徐阶听山中游客们说浮玉山东西峰两峰之巅各天然生成一个水池,宛若双眸仰望苍穹,当地人都称它们为天目,天目这个名称让他当时便想起跟阴鼎风在死囚室的那场争辩。 “星哥,我想看看天目到底什么样,它让我想起老师。”徐阶神情有些黯然,阴鼎风已经死了快两年时间。 陈星奎明白徐阶的心情,阴鼎风至死也没原谅徐阶,徐阶的想法伤害了他们的老师。阴鼎风对陈星奎的关爱溢于言表,同时对他的期望也甚高。对徐阶却严厉得多,怕他影响陈星奎的前途。 “阿阶,我陪你。”陈星奎心中凄然,他在被老婆婆救出法场之前一直拿阴鼎风当老骗子看待,现在想想老师待他的好,他确实有些过分。 钱玉璋和程瑛不想爬,坐在岩石上等他们回来。陈星奎和徐阶站起身,默默地向山顶攀去,谁也没有心思说话。这大半年时间陈星奎和徐阶在李达的指导下从没间断训练,体能和身手都有很大提高,但是爬起这陡峭的顶峰仍然感觉吃力。 峰顶果然有个椭圆形的天然湖泊,清彻见底,倒映着蓝天显得深邃幽远,如果从空中俯瞰像极了一只巨大的眼睛。徐阶和陈星奎来到湖边,湖水清凉,他们见左右无人干脆脱光了衣服,在湖里洗起澡来。 “真舒服啊,这山顶上真是清净,如果想图清净,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陈星奎和徐阶在湖中洗完澡,感觉一身的疲劳都被湖水洗掉了,躺在湖边的草地上不想起来。 徐阶笑道:“星哥,你是喜欢热闹的人,这么清净的地方不适合你。没人陪你喝酒吹牛的日子,恐怕过不了两天保准就嚷着受不了。” 陈星奎感叹道:“这种地方只适合神仙呆,我还是回到红尘里打滚去吧。阿阶,别让程瑛他们等急了,咱们该走了。” 徐阶有点舍不得离开,赖在地上不肯起身。他想起老师阴鼎风说过的话,他像是问陈星奎又像是自问:“老师说人从生下来就注定要迈向死亡,可我感觉天地如此广阔总有我们不知道的神秘世界存在,人为什么就不可能长生不死呢?” 陈星奎拉着徐阶站起来,说道:“阿阶,你怎么这么固执就是想不明白呢?老师说过,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想追求长生,他们举国之力都办不到的事情,你说你怎么可能办到。我从来不想长生不死,只要能轰轰烈烈地活上一回,活够七十岁就知足了。” 可能真的就是天意如此,人注定是无法占胜死亡的。陈星奎说得道理,是自己异想天开。徐阶伸了个懒腰,将这些无聊的想法驱除。 “咦,星哥快看,那里居然有人。”徐阶伸懒腰的时候身体扭过一个角度,仰头看到湖对岸有片山崖突出湖面,隐约能看到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对坐在平台上。 “咱们过去看看,那两个人坐在那里干嘛呢?”陈星奎顺着徐阶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平台上的两个人影,如果不是角度合适还真发现不了。他也感觉奇怪,没想到这峰顶上还有其他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7章 天目双叟 陈星奎和徐阶来到天目湖对岸,那块孤悬湖面的平台之上有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一个穿黑衣另一个穿着白衣。两人正聚精会神地对弈,似乎并末在意他们的到来,盘中黑白棋子正值中原大战鏖战正酣。 他们两人都不懂围棋之道,只是见那两个老者神情专注不忍心打扰,便静候在一旁凝神观战。战至终场,许久也不见黑衣老者置下一子,陈星奎实在忍不住在一旁提醒道:“轮到黑棋走,该你下啦。” 黑衣老者面相威严,有睥睨天下的气概,此时却一脸丧气,将手中执着的一枚黑子扔在棋盘上,长叹一口气,开口说道:“三年之约,老夫又输了。” 白衣老者古貌清奇,洒脱出尘之姿。他淡然一笑,转向陈星奎和徐阶,说道:“两位小友,看了半天有何观感?” 陈星奎赫然道:“两位前辈行棋如神,可惜我们两人都不懂围棋之术,有负前辈相问。”白衣老人抚须淡然道:“无防,随便说下你们的感受,譬如围棋之道应该如何。” 陈星奎默想了一下,直言道:“我看到盘中激斗,黑白棋子落盘占地,棋道首要之重在一个争字。” 黑衣老者似乎方才注意到陈星奎和徐阶的存在,印证刚才棋盘中的战况激烈。他听完陈星奎所言,点头赞他悟性极高,尽管不懂围棋却道出棋道之精髓。 白衣老者也抚须点头,颇有赞许之意。转向徐阶问道:“这位小友,你是怎么想的?” 徐阶不懂围棋,他观战时一直用孤虚术套用战局,看出二老的战术固然截然不同,但是每下一子俱都深合背孤击虚的原理,懵懂中可以看出极有章法和战术。他对孤虚术有了新的领悟,原来大道至简原理相通,棋道中也蕴含孤虚之术。 孤虚术需要准确地判断形势,明白强弱变化,能够灵活利用形势以强对弱。白衣老者在战况激烈时常远离争战之地落子,等到战火烧到那里恰好此子能有大用,白衣老者行棋深谋远虑。 徐阶想了想,说道:“晚辈认为争固然不错,但是下棋为了娱乐和修心养性,其中的趣味在一个谋字。” 黑衣老者冷哼一声似乎蕴含无尽的恨意,恨恨地说道:“小娃儿懂得什么,天下一局棋,岂止是娱乐那么简单,老夫已经输了五十年的江山。” 白衣老者收敛笑容,正色道:“子良公,难道你还不醒悟?你我俱已耄耋之年,时日无多死之将至。即便你今天赢了我,这天下还能是你的天下吗?” “老夫不甘心,若不是老鬼你从中作梗,当年我怎么会输了江山,跟你隐居在天目池边?”黑衣老者恨意越加强盛,怒冲冲地对白衣老者喊道。 徐阶见他们要吵起来,想缓和下气氛,说道:“两位前辈莫要争吵,下棋只是娱乐而已,输赢不必当真。” 黑衣人听到徐阶插话,颇为气恼,挥手之间一道掌风如利刃扫向徐阶,徐阶毫无察觉不知到了死亡边缘。白衣老者急忙曲指弹出一道指风,将黑衣老者的掌风截住消于无形。 “孺子何辜,为了一句话便要取他性命,子良公如此年纪还是这般暴躁,如果当年你得了江山,天下枉死的人何其多哉。”白衣老者语意批评,情绪却不见波动。 黑衣人颓然而止,他和白衣人各居一池,在浮玉山顶相邻而居五十年,对彼此功夫知之甚深,战过千回谁也奈何不了谁。相约以围棋作战场,却是白衣人胜了一筹,五十年来始终赢不了他。 陈星奎从他们的言行中听出徐阶遇险,他将徐阶拉到身后,从背后抽出黑刀戒备。怒道:“前辈,我们又没有得罪之处,为何要下此黑手?” 黑衣老者斜了陈星奎一眼,方才只是无意为之,倘若他真想杀人,天下谁能挡他?不过这个小娃有情有义敢作敢当,很合他的脾性。他的眼光从陈星奎身上划过,遽然停在陈星奎手中的黑刀上。 嗖,黑刀到了黑衣老者手中,陈星奎竟然毫无感觉。黑衣老者仔细观察黑刀,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哈哈…,终于黑衣老者忍不住仰天大笑,经久不息。 黑衣老者满脸狂热,狠狠盯着白衣老者,得意地说道:“霸刀出世,太素老匹夫,如今看你要如何拦我?” “子良公,隐居至今你那颗雄霸之心还没有磨灭吗?你已经这把年纪何苦挑起天下纷争,让天下人跟着受苦。”白衣老者脸色凝重,长袖轻舞将石台上的镔铁棋盘扫起执在手中。 黑衣老者怒道:“废话休说,世界本就是强者天下,弱肉强食天经地义。百年前若不是你师父的擒龙手天下无敌,如何会使巫师中的顶尖高手一役之中惨死殆尽,巫师自此退出权力中心。” 白衣老者还待劝说,黑衣老者已经持刀攻了过来。两人踏步至空中如同平地,你追我赶到了湖面之上,相互展开猛烈的厮杀。黑刀在黑衣老者的手中有如龙归大海,虎入山林,黑刀发出耀眼的墨色寒芒,将白衣老者笼罩在寒芒之下。 突然的变故让陈星奎和徐阶目瞪口呆,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他们站在平台上,呆呆地看着两大高手生死相拼。 黑衣老者刀法如神龙翱翔,在湖面上越战越勇,湖水激荡似龙吸水形成的水柱蜿蜒曲折,黑衣老者踏足潮头霸道之极,就像是龙神转世。 白衣老者执着棋盘抵挡纵横刀气,身法空灵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白衣老者手持棋盘尽力避开黑刀的寒芒,黑刀令他非常顾忌。黑衣老者一招流水游龙,让白衣老者避无可避,举着镔铁棋盘硬接劈面而来的刀气。 嘭地巨响,镔铁棋盘受刀气多次摧残损伤过度破成碎片。白衣老者运气硬生抵挡倾泻而下的刀气,噗地吐出口鲜血,身体倒飞十余丈远,恰好跌落平台。 徐阶抢上前将他扶住,黑衣人紧随而至。陈星奎双手伸展挡在两人身前,叫道:“前辈手下留情!” 黑衣老者落足台上,手持黑刀缓步逼近,眼神疯狂地紧盯着白衣老者。白衣老者年事已高受此重创,嘴角不断往外渗着鲜血,已经没有余力再战。 徐阶脑筋急转,两位老者的对话他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其中提到巫师的部分,他还是听得明白,这个黑衣老者应该和老师阴鼎风一样也是巫师。 眼看黑衣老者要动手伤人,徐阶高叫:“等等,前辈认识阴鼎风吗?他是我们的老师!” 黑衣老者愣了下神,停止逼近,看了下手中的霸刀又看了下陈星奎,说道:“你是孤虚术巫师阴鼎风的弟子,难怪霸刀会在你这小不点手中。” “没用的,他并不是巫师,跟阴鼎风也没有半分交情。”白衣老者洞悉徐阶的用意想用同属巫师打动黑衣老者,他调整内息勉强站起来将徐阶和陈星奎拉开。 白衣老者说道:“子良公,你的祖龙刀法用霸刀使出来可以天下无敌。你杀了我就自由了,正所谓天道循环,我能死在你手上也算应有此报,这两个孩子就让他们下山去吧。” 黑衣老者心情激荡,他至尊之身,困守荒山之巅五十载,全是拜他所赐,只要手中的刀轻轻一挥,这大恨即可得报。可真要下手却又犹豫不决,五十年来和他虽非朝夕相对,却也始终相伴。 陈星奎和徐阶默默站在一旁,无奈地等待黑衣老者动手。他们和老者之间的差距就像萤火与月亮,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黑衣老者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方道:“罢了,老夫如果凭借霸刀之力胜之不武,谅你也不服。人生百年而吾已九旬还谈什么雄图霸业,如今世界是这些娃娃们的。” 黑衣老者将刀扔给陈星奎,坐下运功为白衣老者疗伤。陈星奎将黑刀收回铁木鞘中,他后悔亮出黑刀惹出诺大风波,幸好黑衣老者及时收手。 白衣老者脸色恢复红润,微微笑道:“放下即是圆满,世上再无子良公,你是紫微命星,更名太微吧。” “唉,最终还是被你渡化,论起来你我还是表兄弟,希望下辈子我们能托生在平民之家,好生做兄弟吧。”黑衣老者凶气尽敛,恢复了平和的模样。 陈星奎见他们和好如初,好奇地问道:“两位前辈,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以前应该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吧?” “呵呵…什么大人物,身份都是虚枉,我们现在不过是天目湖边的两个老叟罢了。”白衣老者抚须而笑,神态像狡黠的孩子。 “太素老鬼,老夫是不是又上了你的当了?”黑衣老者若有所思,自己虽然赢了争斗,可是太素达到了想要的结果,似乎依然是平手之局。 黑衣老者的争胜之心再起,说道:“不行,老夫一定要和你分出胜负不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8章 传功 太素微笑道:“太微公,老朽败在祖龙刀法之下,这两人娃娃就是见证。胜负已然分晓,你何出此言?” 太微摇了摇头,负手看着湖面,傲然说道:“老夫平生行事最注重公平二字,你我武功在伯仲之间,老夫若非霸刀在手,你何曾会败。那是刀之利,非吾之功。” 太素为难地说道:“依你该如何比试?” 太微转过头看着陈星奎和徐阶,心中想出一个主意,不觉脸上浮现笑意,说道:“你我这辈子已经到头了,再怎么比也不可能分得出胜负。这样吧,这两个娃娃资质都差强人意,不如你我各自传授一人,让他们分出高下。” 徐阶听明白黑衣老者的意思,插话道:“两位前辈,我和星哥虽非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前辈若要我们生死相搏,这个恐怕晚辈们恕难从命。” 陈星奎听得心中感动,也说道:“我们兄弟如同一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永远不会彼此为敌。” 太微冷笑一声,说道:“有难同当易,有福同享难。你们现在这么说,因为还没有真正领略至高权力的滋味。老夫决定的事,哪容得你们是否愿意。” 太素深知这位的脾气,几十年潜居虽然改变很多,但一言九鼎的作派是不会变的。他想了一想,说道:“好,不过老朽提议换个比法,既能让太微公满意,又不必让他们手足相残。” 太微皱了下眉头,不悦地说道:“老鬼,你向来诡计多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太素心知此公好胜,不激他一下怕不肯就范,笑道:“太微公如果害怕,那就依你就是。” 太微怒道:“哼,你这激将之计太拙劣,老夫何曾怕过?有什么鬼主意你不防说来听听。” 太素见他中计,说道:“如今天下纷乱屑小横行,正是男儿立不世功业的好时机。我提议你我各自传授一人,让他们用来建功立业,将来成就大的为胜。为了公平起见提议是老朽提的,人可以让太微公先挑。” 太微对如此比法有些意外,说道:“这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知道胜负,你我哪有那么长的寿命。” 太素道:“胜负即刻见分晓有何意思,等到他们胜负已分之时到你我坟头祭告,那时你我是含笑九泉还是死不瞑目自然分晓,岂不是更有趣。” “好吧,就依你。亲授以七日之期为限,两个小娃娃立誓不准交换所学。背刀的那个小子,你跟老夫走吧。”太微兴趣索然,如此一来他在死前依然没有结果,他不想再多耗费时间,说完将陈星奎的衣领提起,腾空向西峰之颠飞去。 徐阶静静地等待白衣老者发话,许久也没见老者开口,便开口说道:“前辈,对不住。星哥有帝星之命,晚辈输定了。” 白衣老者从沉思中惊醒,淡然道:“输赢不重要,命数亦不可凭。既然做了约定,尽心就好。” 钱玉璋和程瑛还等在峰下,徐阶向白衣老者告了假,赶到峰下向他们说明原委,交待了一下。徐阶让钱玉璋暂时领队过关,让船队在淮水支脉处等上几日,他和陈星奎七日之后再去寻他们。 交待完毕返回峰顶,峰顶湖边几株苍古腊梅,白衣老者领着徐阶看似随意地在梅丛穿行。徐阶跟随阴鼎风学过奇门遁甲,知道这是隐藏踪迹的阵法。紧跟着老者足迹,亦步亦趋不错半分。 走过腊梅阵眼前豁然开朗,几陇翠竹,竹林小屋,一汪清泉就是老人居住的地方,老者本领高超却十分清苦。 “前辈,晚辈此时身无长物,等晚辈此行返回之后再来拜谢师尊,补上仪程。”说完,徐阶规规矩矩地趴在地上三跪九叩行拜师礼。 太素安然接受,抚须道:“起来吧,你我有师徒缘分却不用拘礼。为师所学庞杂没有师门宗派,所以没那么多规矩。以后你亦不用再来此处,为师自此将闭关不出。” 徐阶应了声是肃立一侧,虚心受教。太素从书架上分别取下几捆竹简,吹掉上面的浮尘,侃侃而教。 “为师最得意的功夫有三种,今日都传给你。希望为师没有看错你。其一,捭阖策,传自王禅老祖,此术能教人审时度势揣摩人心;其二,阴符经,乃上古秘术教人修身养性练精养气;其三,百羽玄功,乃老夫自创,教人搏击缠斗争胜斗勇。” 太素将竹简摊开在简架之上,将其中内容随口念出,声音低沉悦耳,好似有股磁力。徐阶跟在老者后面凝神记诵,声音清脆。接连数日一清一拙两个声音在竹林里回荡,似渔歌晚唱相映成趣。 这日清晨,老者带着徐阶再次来到湖边平台之上,朝阳未起霞光四射,老者凌空于湖面,白衣飘飘似鹤舞如鹰翔,拳掌指腿交替变幻,身法随意变形,形态潇洒之极。 百羽玄功最后一招倦鸟归巢,老者双臂并拢身法空灵,似只乳燕轻灵地落在平台上。 太素演练完百羽玄功,气不喘心不跳,对徐阶说道:“此套功夫为师只演示一遍,能否领悟看你造化了。” “百羽玄功仿禽鸟而创,形神兼备。弟子资质鲁钝看其形而忘神,观其神则忘形,形神不能同时兼顾。那日师父如果用此功法与祖龙刀法相抗,虽不能赢却未必会输。”徐阶看得目眩神迷,心神俱醉。 太素不以为然,说道:“你不懂的,霸刀乃天外晶骨所制,刀气极其凌厉,普天之下几无物可挡,若非太微杀意不足,为师早已为刀下鬼。” 徐阶好奇地问道:“太微师叔会教给星哥哪些功夫呢?” 太素微微一笑,弟子虽然问得含蓄,内中用意却未能逃过他的法眼。表面上看徐阶为人恬淡,好像没有争胜之心,一言一行却深合奕棋之道,看似击在空处,却正中要害,深得谋字的要领。 “你太微师叔原本是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只是被人陷害卷入一场祸事。他平生所学以上古所传的兵法十三章最为得意,还有就是你也见识过的祖龙刀法,内功方面修炼的是玄门太清真气功。” 师父太素的微笑让徐阶有些惭愧,怕师父误会他打听陈星奎所练功夫有作弊的嫌疑,便没再追问。七日之期眼看着就要到了,太素将三门功法奥义尽量面授解释,功法及图册他已经用竹筒装好结成包裹,只待他临行时带上。 第七日傍晚,太素领着徐阶站在湖边的平台上,从西峰那边划过一道黑影,如同一道黑色流星。 太微似乎心情极佳,刚一见面就哈哈大笑,对太素说道:“哈哈…老鬼,你就等着输吧!我这个徒儿看似刚勇少谋,没想到学兵法武功都有极高的天份,将来成就一定不可限量。” “那是,太微师叔,我星哥的命那可是…”徐阶见太微如此器重陈星奎也替他高兴,但他还没说完却感觉胸口传来一股压力让他气阻,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 太素脸色一沉,训道:“师长在谈话,你怎可随意插言?太没规矩!” 太微却不以为意,依然满脸喜色,说道:“他还只是个小娃娃嘛,不算失礼,要怪只能怪你这师父没教好。” 临行前太微拉着陈星奎的手不断叮嘱,没想到他面冷心热,对陈星奎似有不舍之意。徐阶跪拜在太素身前,太素依然是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嘴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陈星奎和徐阶带着师父所赠秘籍拜别两位师父,在聚财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便沿着河岸追赶自家的船队,半日功夫便看到停泊在岸边的船只和等候的众人。 钱玉璋和众人都等得心焦,见他们安全回来方才安心。陈星奎汇声汇色地将浮玉山奇遇说了一遍,听得众人羡慕不已。没想到这人来人往的浮玉山,峰顶居然还住着如此奇人。 接下来的水路顺利多了,徐阶带领船只在淮河支流中穿梭,轻易避开检查的官船。除了行船,徐阶和陈星奎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修炼之中,两条船上的人都自觉地尽量不去打搅他们。 陈星奎自学过凌云刀法对刀法有些基础,祖龙刀法深奥威猛他练起来反而进步很快招式有模有样,在内功修炼上却不是很顺利。 他刚接触内功,内功是武学顶端的明珠,更何况太清真气又是内功中的翘楚,一时不得其门而入。但是他又不能和徐阶探讨,因为他们的师父都曾叮嘱过,他们不能相互交流。 徐阶没有着急修炼百羽玄功,百羽玄功虽然妙用无穷,但是如果没有内功配合,更像徒有花招的表演,所以他一直潜心于阴符功法的修炼。 师父太素在解说阴符功的时候,重点讲解的就是入门方法,至于其后功力提升的修炼并没有涉及。师父曾跟除阶说过,他只负责领其入门,至于以后的修行就完全要靠徐阶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9章 花女落洞 湘州境内南楚之地山川险峻水系发达,民风淳朴喜着鲜艳的奇装异服。湘西不比湖州水道平缓,水道多在山中穿行,蜿蜒曲折落差极大,陈星奎和徐阶带着船只艰难航行,好几次都有倾覆之虞,好在众人齐心合力总算度过无数次的险关。 泸溪城为南楚腹地,陈星奎和徐阶及钱福和程瑛四人驾着乌蓬船到城中为私盐寻找买家,钱玉璋、李继忠、牛大力和秦丰四人在城外看守私盐。 “钱老板,你们从湖州贩运十担茶叶到泸溪?碧螺春虽然名头响,你们冒着如此大的风险,算上运费只有三成利,这是要逗兄弟开心吗?”云雾茶庄的老板曹参泡了一壶钱福送上的碧螺春,啜了一口品咂滋味。 陈星奎暗中观察曹参的神色,知道瞒不过他便开门见山,拱手道:“曹老板,明人不说暗话。实不相瞒我们手上有泸溪城急缺的海盐,请曹老板指条明路。” “碧螺春茶色不错,可惜受潮了,兄弟出个底价每斤十钱,钱老哥以为如何?”曹参并没有搭茬,依然对着钱福说话,他故意将利润压到两成。 钱福没有回答,看向陈星奎让他做决定。两成利减去运费几乎不赚钱,如果此次专做的是茶叶生意可以说是陪本赚吆喝。陈星奎爽快地应道:“曹老板如果肯指点迷津,价格不是问题。” “说话算数?”曹参也不费话盯着陈星奎,他看出四人中钱福年龄最长,做事却以陈星奎为主。陈星奎斩钉截铁,沉声应道:“一言九鼎!” 议好价格,办完交割。曹参将四人请进茶庄内室,亲自泡了四杯本地的云雾茶,面对陈星奎介绍道:“泸溪城确是缺盐,零售盐价直逼每担三百五十钱,商家进价也要三百钱。” 陈星奎看了徐阶一眼,内心十分激动。他们从湖州买来的盐价每担不到五十钱,如果按商家进价售出就是六倍的利润,他们带来的二百担盐可以净赚五万钱。 徐阶皱眉问道:“我们进城时打听过,城内盐商不收私盐,这是为何?” 曹参答道:“盐虽说官府专营,但商家不收私盐那是扯淡。泸溪城内的私盐买卖被人垄断,此人是城主的小舅子宋业明。你们可以将私盐卖给他,价格可能达不到预期。” 泸溪城内最豪华的酒肆正阳楼,楼上临街包房内美酒佳肴,山珍海味水陆毕至,陈星奎和徐阶坐在下首陪着一个肥胖的中年人饮宴。那人满脸横肉嘴阔腰圆,左右各有一位艳女服侍。 “宋老板,你看这个价格…”陈星奎陪着小心,心里其实恨不得将此用刀跺成肉酱喂狗。 他们通过茶叶商曹参找到宋业明跟他谈起私盐买卖,宋业明仗着是城主舅子的身份,将私盐价格压到每担一百钱,比正常黑市价低了七成。陈星奎不甘心拿命换的利润被侵吞,所以在正阳楼请他吃饭,想在价格上再议。 宋业明打着酒嗝,肥嘟嘟的胖脸在艳女怀中蹭来蹭去。拿着腔调对陈星奎说道:“我说小陈呐,看在你诚心交我这个朋友,我再让一步每担加二十钱,这是底价你若不同意就把盐拉回去。” “好吧,既然宋老板这么给面子,我们就算交你这个朋友。货在城外,过两天等船到了我们就交易。”陈星奎无奈地看了徐阶一眼看来只能这样了,这个人太贪心。 宋业明心里暗笑,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还是两个乳臭末干的毛头小子,他心里想的是等货到手,货钱恐怕他们没那么容易拿到。 楼下街面上传来唢呐吹打声音,徐阶走到窗前见到街上一抬竹桥抬着一个美貌的少女,那少女穿戴鲜艳,面色灿若桃花,可惜就是眼神有些呆滞。 “好热闹啊,这是哪家的姑娘出嫁吧。”徐阶饶有兴趣地看着桥夫颠着桥子,很有节奏感。 “噢,不是。这是鄙地的一个风俗,花女落洞。别管他咱们继续喝酒。”宋业明应了声,声音有些不自然。 有个酒保进到包房,在宋业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宋业明告了个罪,出了包房。 徐阶路上练习的阴符功有点进展,虽然真气还没有练出,耳目却灵敏了许多。那个伙计在宋业明的耳边说的是,隔壁包房有位老客请他过去叙谈几句。 徐阶的耳朵一直跟踪着宋业明的脚步。不知道宋业明此时要见的是什么人,是否跟他们的私盐买卖有关。这里人生地不熟,贩卖私盐又是重罪,他不得不防。 一袋烟的功夫,宋业明重新进来,似乎有什么急事匆匆告辞而去。陈星奎结了帐和徐阶也离开酒肆往落脚的客栈走去。大街上徐阶来到一个做小买卖的老汉摊位前,客气地询问老汉什么是花女落洞。 老汉告诉他们,泸溪城外天桥山有个神仙洞里面住着花神。花神喜好年青貌美的少女来陪伴,方圆几十里只要有被花神看中的少女,那家的人就得将少女打扮成新娘子模样给花神送进洞去,如果不送那家人必定有灾祸发生。少女进洞后便能成为花神的侍妾,永保青春长生不老。 “最近几年花神看中的少女不下数百个,光是这泸溪城就有数十名少女已经被送入洞中了。”老汉的语气不知是替少女挽惜,还是替她们感到幸运。 徐阶不解地问道:“花神看中哪个少女,少女的家人要如何才能知晓?” 老人说道:“神仙自有他的办法,只要他看中的少女,那个少女必定会有反应。首先少女的神情会发生变化,先是食欲减退,在家不吃不喝数天也没事,接着脸若桃花般嫣红,神志也会陷入迷茫家人也认不得。此时家里人就知道必须要送她进洞,否则少女必死无疑,家中人也跟着遭殃。” 陈星奎非常吃惊,还有这样的怪事。问道:“那洞中可有人进去过,落洞的花女有人再看见过她们吗?” “花神的洞府,凡人哪里敢进去。上一任城主是个外地人,不知道厉害,曾经派府兵进去查过,府兵出来后都疯了。城主没过几天在家里的床上离奇暴毙,死的时候从身体里长出许多鲜花。大家都说这是花神发怒惩罚冒犯他的人呢。”老汉惊恐不安,似乎城主死亡的场面犹在眼前。 陈星奎越来越好奇,还想再问却被徐阶一把拉住。“走吧,星哥。”直到他们走到僻静的地方徐阶才停下脚步,四下张望了下左右无人,悄声说道:“这件事有蹊跷,咱们去神仙洞看看。” “阿阶,此地是南楚,这种诡异的事多着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还是将私盐的事办完,不要节外生枝了。”陈星奎自从在崤山葫芦岭内遇到幽灵后,对鬼神之事敬而远之再不想参与。 徐阶神秘一笑,低声说道:“这件事跟私盐有关,确切地说是跟宋业明有关,咱们如果利用好了可以干掉他。你想,他倒了会有什么结果?” 陈星奎心中大动,泸溪城里的盐商们之所以不敢采购他们的私盐,无非是害怕宋业明的权势,如果宋业明倒了而新的垄断形成之前至少私盐买卖会有一段时间的真空期,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将私盐高价售出。 “阿阶,你都知道什么,说来听听。”陈星奎纳闷,他们同进同出形影不离,这么重要的情况,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 徐阶笑道:“我刚才在酒肆偷听到的,宋业明去隔壁会见的那个人在和他商谈,刚才那个落洞女一到手数目就凑够了,需要加派人手秘密地送到某个地方去。” 陈星奎大吃一惊,不敢置信:“你是说宋业明是利用落洞花女的传说,在做贩卖良家少女的勾当?这可是伤天害理之极的事,他是城主的亲属怎么敢这么干?” 陈星奎想了下,恍然道:“城主既然纵容他小舅子垄断私盐买卖,没准也会参与贩卖少女也说不定。他们利用南楚多怪事民众笃信鬼神,干着如此伤天害理的勾当。” 徐阶想了一下,感觉有理。有点担忧地说道:“既然城主可能会参与,咱们即使知道他们在捣鬼,又能拿他们怎么办呢?” 陈星奎愤恨这对郎舅如此龌龊,既然落洞花女是人为作的孽,那么他就不能袖手旁观,一定要让这对坏人受到报应。说道:“先不管他,等我们搞清楚情况再说,或许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就有办法了。” 城东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穿过城门出城而去,马车四周花窗挂着厚厚的黑色布帘。赶车的是个戴着青色布帽,身穿青色布衫的清瘦老者,看似道貌岸然。 陈星奎和徐阶换了身当地普通人的打扮悄悄地跟着马车,陈星奎有点怀疑,问道:“这个青衣老人看上去极有涵养,你确定宋业明在他的车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0章 王家父子 天桥山南麓,山林隐蔽之处有座粗木栅栏围护着的吊脚楼。泸溪支流途经此处,溪边有青石堆砌的简易码头。 徐阶和陈星奎跟踪马车从城东出城开始经神仙洞直到此地,他们爬上一棵大树,隐藏在树冠远远观察,树冠上能将栅栏内的情形看清楚。 吊脚楼前有卫兵站岗,栅栏周围有哨兵巡逻。马车进入后停在吊脚楼前,宋业明抱着一位盛装的少女从马车的帘子后钻出来,少女四肢瘫软似乎昏迷不醒。 吊脚楼上迎下来几个身穿武士铠甲的大汉,大汉接过宋业明手中昏迷的少女送入吊脚楼下的地穴。赶车的青衣老者和宋业明相互谦让迈上楼梯,进入楼上的明堂之中。 徐阶运足耳力,仔细聆听明堂中的谈话。他自从开始修炼阴符经虽然没能练出真气,但是九窍皆通尤其听力变得特别敏锐。 宋业明从火塘取下沸腾的铜壶,为青衣老者冲茶,说道:“南楚山高路险,鹿先生来回奔波辛苦。最近贵帮要货过于频繁,我家城主有些担心。做完这笔要歇一阵子,请鹿先生转告贵帮主。” 青衣老者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说道:“有什么可担心的,萧绎那个笨蛋昏聩无能,手下净是些窝囊废。如此大好财路,你姐夫能舍得放过?” 宋业明谄笑道:“湘王哪能跟跟贺王相提并论,不过城主毕竟是湘王统属,最近湘王府新任命了一位姓王的左常侍,听说很有些能力,还是谨慎些好。” 青衣老者冷笑一声,说道:“哼,一个小小的左常侍,能掀起什么大浪来?每年我们青衣帮花在湘王府里的钱不在少数,让你家城主放心,只要精诚合作亏不了他。” 宋业明沉默片刻,问道:“这批货共四十八个姑娘,个个长得艳若桃李皆属上乘货色,鹿先生准备什么时候运走?” 青衣老者大喇喇地说道:“运货的花船已经出发,最迟三日后便到。让守卫营地的兄弟们再辛苦几日,不要出岔子。” 徐阶听到此处已经大概明白,将听到的内容转述陈星奎。陈星奎虽然听不到明堂内的谈话,眼睛却没有闲着,将此处的地形地势及栅栏内的守卫情况看得分明。 “只有三天时间,此处还有三十多名武装守卫。他们官匪勾结在一起,我们一点办法没有。可怜这些姑娘,不知被他们卖去哪里。”徐阶特别郁闷,宋业明看似浑身赘肉身手却相当不错,青衣老者更是深藏不露。 陈星奎陷入沉思,最近他除了勤练刀法苦修武功外,一路上熟读师父太微传授的兵法十三章,遇事不自觉地按兵法之道思考,不像以前费脑筋的事完全指望徐阶。 陈星奎想到令宋业明担心的人物,感觉那人也许可以利用,说道:“阿阶,你留在这里监视,我去湘王府找那个姓王的左常侍也许还有一线机会。” 徐阶道:“我也想到过这个人,一来从这里到长沙城来回三天时间根本不够,二来王府左常侍是大官,他会相信我们吗?” 陈星奎将牙一咬,语带杀气说道:“事在人为,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好。我和程瑛换班划船尽量赶时间,你留在此地监视想办法拖住他们,等我从长沙回来。” 长沙城湘王府位于岳麓大街中段,左侧便是常侍官署。官署台阶站着两排执戟卫士,卫士身披黄铜铠甲相当威武。 卫士将陈星奎和程瑛赶下台阶,威吓道:“快走,常侍大人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想要报案去各分管的衙门报去,你若再在此胡闹,就把你们抓起来。” 嘀嗒嗒一阵急促的马蹄响,几匹剽悍的战马横冲而至。当头是位穿戴银甲的二十来岁年轻公子,那名公子相貌堂堂身材伟岸,马上挂着几只血淋淋的山鸡,看样子刚从郊外打猎归来。 “哟,这是哪家姑娘,长得真是俊俏!”公子跳下马背,看着程瑛满口称赞。陈星奎上前挡住程瑛,对年轻公子怒目而视。 侍卫走下台阶,喝道:“你们怎么还不走?来啊,把他们抓起来!” “哎,慢着。怎么回事?”年轻公子拦住侍卫,问道。 “回禀公子,他们说是有要事找大人。一个屁大孩子和一个女人,连常侍大人叫什么都不知道能有什么要事。”侍卫对陈星奎不屑一顾,对年轻公子却异常恭敬。 年轻公子哈哈一笑,说道:“我爹神念将军威名传天下,湘王礼聘他为王府左常侍,你们居然不知道,肯定不是南楚本地人。我爹事务繁忙我都见不着他,你们就更甭想了。” 程瑛叫道:“可我们真的有关系数十条人命的大事,要找令尊大人帮忙,公子替我们通报一下吧!” 王雄信神情一肃收起嘻笑的态度,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要事,说给我听听,如果真是大事,兴许我可以帮忙。” 陈星奎环顾左右,预言又止。以民告官本来就不合规矩,何况大街上人多嘴杂,泄露了机密事又不成反而会牵连自身。王雄信察觉到陈星奎有顾忌,将他们带进常侍府他的书房。 陈星奎让王雄信屏退家丁,将泸溪城主郎舅合谋利用洞神娶妻的噱头拐卖少女的事告诉了王雄信。并且将他们跟踪到交易少女的秘密场所,以及少女即将被运走的事也一并说了。 王雄信猛地一拍书案,嘭地巨响,案上文房用具滚落一地。怒目圆睁,钢牙紧咬,骂道:“好个狗官,天杀的刘方智!”待怒气稍平,来到书房内悬挂的南楚地形图前观察起来。 王雄信有些泄气,说道:“你们划船过来用去一天半时间,我爹在王府议事可能深夜方归,如果骑马带兵过去至少要两天,时间来不及。如果没有拿到贼赃,仅凭你们的口供是扳不倒一个县域的主官的,还可能被其反咬一口连累自己。” 陈星奎在路上已经想好对策,说道:“我有个兄弟在他们囚禁少女的地方监视,他会有办法拖延时间。那处密宅只有三十六名守卫,只要五十轻骑即刻启程,就能够一网打尽人赃俱获。” “没有我爹的印信,根本调不动府兵。这样吧,我率领二十名家将跟你们同去,如果没有抓住贼脏,就当去游猎。”王雄信一拳砸在地图上的泸溪城,作出决定。 王雄信点齐家将备好武器,安排一名家将等候在府内,见到他爹即刻禀告。安排好之后,因程瑛和陈星奎都不会骑马,王雄信载着程瑛让副手载着陈星奎,由陈星奎指路一众人马向天桥山进发。 陈星奎走了以后徐阶默算时间,若是陈星奎能够请动救兵,最快也需四天时间,很可能等他们赶到,少女已经被运走。如果没有人脏并获,他们是平民身份就得担上诬告的罪责,所以必须想办法让他们不能轻易将人运走。 宋业明和青衣老者在楼内享乐,一时不会有别的行动。徐阶悄悄溜下树,从简易码头处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徐阶想到他们用船来运送少女,那么他可以利用水道拖延时间。 徐阶走了四五里路,发现有处绝佳的地形可资利用,让他喜不自胜。那是溪流的一个弯道处,有两尺高的落差,水流湍急,溪水清澈水草清晰可见。 徐阶从山中找到一块尖利的大石,抱着大石潜入溪中,将大石尖利的一端对着来船方向,在溪底安放稳固,又用水草将其掩饰起来。这样行船至此,船只被水流冲击,船底正好能被尖石撞击。 只有一处机关徐阶仍然不太放心,继续在码头上下游几里之内又找了几处类似地形设置陷阱,没有水草掩饰他就运用阴鼎风所授的奇门遁甲将石块隐藏。 做好了机关徐阶终于安心了,总有一处机关能将来船的船底击破,虽然不会很严重,若想修好至少需要一两天的时间,他需要的就是这一两天时间。 湘王左常侍王神念处理完一天的公务,天黑后参加湘王府夜宴感觉疲倦,没等宴席结束提前回府了。府中的家将向他禀告,大公子王雄信率领家将去泸溪城捉贼。 “胡闹!信儿长这么大了,做事还是这么冲动。”王神念坐在厅堂中勃然大怒,与他对坐的是位麻衣中年人。 麻衣人劝慰道:“大人不必动怒,刘方智劣迹斑斑,大人应该早有耳闻。” “这个我早知道,只是顾念我初掌府权,王府又有替他说话的党羽,这才容忍他胡作非为。听说他手下有位高明的巫师,如果伤了信儿该如何是好。”王神念发完怒替儿子担心,皱眉说道。 “大人不用担心,我今夜就赶过去保护公子。公子此举未必不是个机会,拔掉刘方智正好可以帮大人在南楚立威。”麻衣人神情傲然,并没有将刘方智手下巫师放在眼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1章 吊脚楼之战 陈星奎和王雄信第四天傍晚方才赶到,他们隐藏在树林中,陈星奎将徐阶带到隐藏地点,将王雄信与他相互介绍。 “阿阶,里面情况怎么样,他们将人运走了吗?”陈星奎因为迟到而心里不安,怕来不及所以急切地问道。 徐阶笑着安慰道:“放心吧,他们的船底漏水正修着呢,估计明天午后才能使用。”他的水底藏石这一招效果显著,运货船不得不整体出水在码头修缮船底。 可是另外的一个情况却让他们乐不起来,随船而来有三十几个帮派武装高手,现在吊脚楼内的武装已经达到七十人。 王雄信为难地说道:“吊脚楼易守难攻,我方算上我们几人才二十四人,这仗怎么打?” 程瑛冷笑道:“王公子一直说你的家将以一敌十,依公子所说就算一二百人也不在话下,如今七八十人就怕了吗?” 王雄信被程瑛嘲讽,怒道:“你懂什么?这些家将都是久经沙场的骁勇战士,如果沙场决战当然以一挡十。攻打吊脚楼算得上攻城战,兵法云十倍攻之,至少几倍兵力才能办到。” “正兵守之,奇兵胜之。王公子不必担心,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定能想出好办法。”陈星奎赶紧安慰,怕王雄信一怒之下离去。 “这几天我仔细研究过,此楼背山而建,周围是整根粗木围成的栅栏,没有重型器械很难破开。唯一入口栅栏的大门是他们守卫的第一要点。”徐阶用树枝画出示意图,在栅栏大门和吊脚楼的一楼画了个圈。 陈星奎眼睛一亮,明白徐阶的意思。指着一楼的圈道:“这里是不是他们守卫的第二重点,就是你常说的背孤击虚的背孤吧。如果战据这个要点就可以一女挡十夫?” 王雄信一头雾水,听不明白陈星奎在说什么,问道:“什么一女挡十夫?为何这个地点如此重要,还有我们如何进去?” 徐阶说道:“这里是吊脚楼的防卫所,也是关那些少女的地穴入口,所以是最关键的要地。至于如何占领它,我还没想好。” 陈星奎大笑道:“这个我有办法,只要用引蛇出洞和出奇不意两招,便能迅速占领它作为我方据点。” 王雄信喜道:“陈老弟这个主意好,能否说得详细一点?” “我们放火烧船他们必定出来救火,我们趁机从大门冲进去出奇不意直奔防卫所。只要占领这里,就变成他们攻而我们守。”陈星奎将兵法十三章中的战术引用,非常契合。 “办法不错就是太冒险,如果大门的守卫阻挡片刻,救火的守卫返回我们就会被前后夹攻。”王雄信有些担心,提了出来。 徐阶沉思片刻,说道:“王公子的顾虑我有办法解决,就是有几个细节需要斟酌。” 王雄信看着徐阶和陈星奎,这两人比他小几岁说是茶叶商,可是他们对战略战术的分析极其到位是难得的军事天才。他王雄信志向远大,心里生出招揽之意。 夜深人静,吊脚楼里的人都已熟睡,栅栏内守夜的守卫坐着打瞌睡。徐阶指挥王家的家将往码头和吊脚楼间运送石块和草泥,他要在两者之间布置迷踪阵。 迷踪阵是阴鼎风传下来的十八局奇门遁甲之一,这里没有条件充份准备,阵法威力发挥不出十分之一,但是用来阻挡敌人一段时间却足够了。 天桥山一片漆黑,东方现出一丝天光,程瑛小巧的黑影出现在码头,她将收集的松油放在船身各个部位,用千里火点燃。小火苗开始慢慢壮大冒着浓烟,程瑛见船燃烧起来潜入溪中游走了。 “船着火啦,快救火!”睡意朦胧的守卫被火光惊醒,发现码头上的船只着火大声呼叫。 “怎么回事?”宋业明肥胖的身躯出现在小楼上,山中一片寂静只有虫鸣蛙叫声。他骂骂咧咧地让楼下的守卫赶紧去救火,自己站在楼上观望。 守卫打开栅栏大门蜂拥而出提着水桶盛具赶去码头,他们没有注意到大门两侧栅栏的阴影里藏着陈星奎和王雄信带领的家将。出来三十来个守卫之后再不见人出来,王雄信发出信号两边同时出发向门内潜去。 “怎么又回来啦?”守门卫士看到有人进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刚才出去救火的同伴。家将里有人含糊应了声:“回来取水桶。”守卫有些迟钝,任由这些人进了院子。 宋业明在楼上忽然见到院子里多了许多人,那些人直奔吊脚楼而来,穿戴服饰明显跟守卫不一样,他反应过来大叫:“守卫,快拦住他们!” 宋业明的叫声引出防卫所剩余不多的防卫,向院子里奔去。王雄信知道被发现,他和陈星奎及徐阶各带一队人分三个方向全力冲向吊脚楼的防卫所。宋业明腾地从楼上跳下,抢过一名守卫手中的长枪迎了过去。 王雄信将手中的银枪一挺,一招银蛇吐信刺向宋业明,招式十分老辣。他身后的家将早已经取下弓箭,嗖嗖数箭射向宋业明的上中下三路,配合默契。 宋业明长枪拨开王雄信的长枪,侧身避过射向他的羽箭,紧跟着又有箭射到,只好用枪杆撑地跃起避过,王雄信带着七名家将乘机冲了过去,进入吊脚楼的一楼。 陈星奎挥着霸刀,一招游龙出海攻向挡他的一名守卫,那名守卫用刀横挡,他不知黑刀的锋利被连人带刀斩成两断,一招之下就做了糊涂鬼。另一位守卫吓得掉头就跑,他也带人轻易冲到吊脚楼下。 徐阶却没那么幸运,他手中拿着的是王家家将的腰刀,他也会陈星奎的凌云刀法却无内力配合,被一名守卫将腰刀用枪挑飞。幸亏身后的两名王家家将冲上前,一左一右将那名守卫困住,被另一名家将射中咽喉,他们才得以冲进吊脚楼的一楼。 吊脚楼一楼防卫处设计精巧三面都有防护剁和射箭孔,里面防卫设施和武器相当充裕。如果不是守卫全部出去救火,他们想如此顺利地拿下绝不可能,他们进来之后才发觉有多幸运。 等他们进入防卫所完成布防之后,那些出去救火的守卫还没有转出徐阶布置的阵,守卫空虚让宋业明气得哇哇直叫。 徐阶向王雄信说道:“王公子,这里是地穴的入口,应该是关人的地方,你派几个人下去清理检查下里面还有没有守卫,尤其不能让他们杀人灭口。” 王雄信成功占领防卫所完成最为艰难的部分正得意,听到徐阶的话示意身后的几名家将进入地穴。不一会儿家将上来禀告,地穴中几十位少女在昏睡,并无守卫。 攻守易位,少女们又安然无恙。只要他们坚守到王雄信他爹带兵攻来到此地,那时他们就算完胜,打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胜仗。 青衣老者去码头此时已经返回,皱着眉向宋业明问道:“冲进来的都是什么人?” “有两个少年似乎前几天见过,是南方来的私盐贩子,其他人不像是泸溪本地人。”宋业明纳闷,他们放火烧船引出守卫占领了防卫所,但是人数只有二三十人,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现在货落入这些人手里,宋老板不能速战速决,可能会很麻烦。这些人里面有高人,他在通向码头的路上设了阵,如果不是老夫破去,你的手下现在还在转圈子。”青衣老者内心不安,看来船底不是无故受损是遭人精心设计。 宋业明大为光火命令返回的守卫全力攻打吊脚楼,青衣老者也吩咐船上来的帮派高手配合守卫们向吊脚楼防卫所猛烈攻击。 王家的家将确实作战经验丰富,根本无需王雄信安排,已经将防卫做的滴水不漏。羽箭似暴雨般射向冲过来的守卫,将他们的攻击一次次地打退。院中守卫射过来的箭有箭剁挡着,伤不着他们分毫。 “宋业明,识相的就乖乖投降。你姐夫刘方智作恶多端,左常侍王神念大人命令我等先行前来,他随后率军赶到。赶紧投降,持续反抗将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王雄信大声喊话,发动心理攻势。 宋业明听到王雄信喊话,似泄了气的皮球,心中惴惴不安,对青衣老者说道:“鹿先生,王神念就要来了,他正愁抓不到我姐夫的把柄,这可真是要命。” 青衣老者看了眼六神无主的宋业明,沉声道:“宋老板,如果不将这些人全部干掉,再将货物妥善处理,被人拿到证据才真的要命。” 宋业明听老者的话明白过来,今天不是这些人死就是他宋业明亡,没有证据即便是王神念想动他姐夫,王府里那些平时收钱的家伙们也会帮忙向湘王说情。 他将退下来的一名守卫手中的腰刀夺过,骂了声废物一脚将他踹到一边,提着腰刀冒着箭雨向防卫所奔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2章 草蛊婆 “你们加强戒备,我去会他!”王雄信手握银枪,向陈星奎等人吩咐一声就从防卫所跳了出去。 天已大亮,两人在吊脚楼前对峙,脚下不断移动方位,寻找对方空门好发起进攻。王雄信武将世家家学渊博,当宋业明移动到面阳的位置时突然发动了攻击。 银枪自上而下如群蛇涌动,将宋业明罩在枪影之下。宋业明抬头时眼睛受阳光影响看不清银枪的实际路线,腰刀一挥用八方风雨将自己周身护住。 王雄信心中冷笑,这正是他要的效果。身子从半空极速落地横向贴近地面,单掌拍动身体扭动,银枪自下往上扎向宋业明小腹。 宋业明下盘被攻只好腾身跃起,银枪如影随形跟踪而至。一招就失了先机宋业明慌了神,应对无措被王雄信挑中手腕腰刀失手而飞被逼退向院子。 王家家将一齐哄然叫好,王雄信得意地回头向防卫所方向抱拳致谢。陈星奎和徐阶也在叫好,陈星奎心中却想王雄信身手确实了得,只是枪法有些花哨卖弄。 青衣老者冷哼一声,轻蔑地看了眼正捂着手腕的宋业明,身影一动如鬼魅般到了王雄信身前。王雄信大吃一惊,枪法施展不及仓促之下用枪杆横扫过去。 青衣老者单掌划了个圈拍向枪杆,枪杆震擅不休,王雄信虎口被震得崩裂再也握不住枪杆,只得丢掉银枪纵身飞退。 陈星奎看到王雄信受伤急忙飞身出了防卫所,双手握刀挡在王雄信身前,大声对防卫所里的众人高喊:“放箭!”他护着王雄信企图退回防卫所。 青衣老者双袖挥舞将射来的羽箭扫落,再次展开鬼魅身法瞬间飞临两人头顶,手掌向下拍去带起一股狂风将陈星奎的衣衫吹得呼呼作响。糟了,陈星奎感觉胸口刺痛透不过气,他真气浅薄根本扛不住眼看要受重伤。 嘭,一声爆响。陈星奎只感觉到眼前一花,一位麻衣中年人突然出现,用拳头击散青衣老者的拳风,麻衣中年人横身侧踢正中青衣老者胸口。 青衣老者闷哼一声,被踢飞出数丈。老者立稳身形怒视着麻衣人,此人暗中窥伺直到此时方才出手偷袭。老者问道:“在下青帮鹿展坤,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麻衣人脸上露出讥讽之色,答道:“原来是临贺侯座下青帮四鬼中的鹿先生,在下湘西麻恕。” 青衣老者捂着胸口显然受的内伤不轻,恨恨瞪了麻恕一眼,说道:“湘西麻恕,老夫记住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老夫认栽后会有期。” 宋业明腕部受伤,眼看青衣老者要逃走,急忙扯住青衣老者的衣角叫道:“鹿先生救我!”青衣老者一脚踢开宋业明,青影晃动出了院子消失在青山绿水间。 王雄信见到麻衣中年人,一脸喜色,叫道:“麻叔叔,你来得真及时,否则侄儿非伤在那个老怪手中不可。” 麻恕赞许地看着王雄信,说道:“麻叔早就到了,你这次的仗打得不错,这里的善后事宜就交给你了。我得赶去泸溪城帮你爹收拾刘方智,你们随后赶去泸溪城。” 麻恕将企图逃走的宋业明轻易制服,捏碎锁骨废了他的功夫。院子里的众多守卫和帮派高手们除了溜走的之外,其余人见宋业明和鹿先生败逃都乖乖束手就擒。 泸溪城中王神念率领两千人马将城主府团团围住,刘方智和他的亲随卫队守在城主府拼死抵抗。有胆大的市民远远地藏在隐蔽处看热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神念,王爷受你蒙骗来向我问罪,实则是你包藏祸心想自己当湘陕的王。落洞花女是百姓自愿供奉洞神,与我何干?你带兵问罪,洞神是不会放过你的!”刘方智站在城主府的箭楼上,对着府外的王神念喊话。 城主府箭楼的屋脊上出现一团绿色烟雾,绿雾中繁花闪现随生随灭,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花团锦簇的绣袍的身影。 “洞神显身啦!” “天啊,是洞神…” 百姓们纷纷跪倒,向箭楼跪拜。 “装神弄鬼!”王神念取下弓箭一只金色羽箭闪电般射向绿烟中的身影,羽箭啪地声响似乎射中了一朵无形之墙无力地掉落。 嘭嘭嘭… 轻轻的爆炸声从绿烟中响起,三朵绚烂的烟花出现在围府军队头顶,很快又消失不见只余下绿色烟雾飘散。 啊!有士兵惨叫跌下战马,王神念纵马来到一个跌落的士兵面前,只见那名士兵头上的青筋爆出,面色发青,表情极其痛苦。 不一会儿,那名士兵七窍之中不断地向外冒着绿色枝条,转眼枝条开始发芽开出粉红的小花,那名士兵在痛苦中惨死身体开始溃烂。 一名白胡子古稀老者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来到王神念的马前,老者说道:“将军,老夫是泸溪城百姓的乡绅代表。洞神显灵会给我们带来灾难的,请将军退兵吧。落洞女都是乡亲们自愿的,真的和刘大人无关呐。” 王神念一箭无功,换来那个绿影用这种诡异的方式反击,现在乡绅又出来说情,让他既恼火又无法可想。王神念翻身下马安抚老人,乡绅代表民意,如果失了民心即便杀了刘方智也得不偿失。 一阵马蹄声响,麻衣人正好此时赶到。王神念大喜,此人赶到当可解此难题。 麻恕向王神念行过礼,对老人说道:“老人家,这可不是什么洞神,而是巫师在行妖法。刘方智就算以前没有犯错,现在全城的百姓都看见了他勾结巫师作乱,单这一条就是死罪!” 说完麻恕脚一点地飞身跃起,空中双脚连登两三下就上了箭楼屋脊,握拳击向绿烟中的身影。绿烟被拳风吹散,绿雾中的身影暴露出真容,是名着满脸褶皱的老妪。 老妪见麻恕拳风刚猛不敢怠慢,双手交错运劲抵挡。真气撞击之下,老妪被击得接连倒退。她看麻恕拳风太强不是对手,急忙掏出一物向瓦面一扔,嘭地爆出一股绿色浓烟。 麻恕隐约闻到辛辣味道,急忙闭住呼吸飘身后退。浓烟散尽,老妪也失了踪影。麻恕击退了老妪,刘方智失去最后的依靠乖乖打开府门投降。 刘方智招供老妪名叫草蛊婆,巫术十分邪门,是他花了大价钱请来府中驱使。王神念下令全城搜捕,可是翻遍全城也找不到老妪的身影。 麻恕将王雄信在天桥山的战况向王神念汇报,着实夸讲了王雄信一顿。王神念甚是欢喜,派出一队士兵接应。麻恕猛然想起草蛊婆还没有抓住,放心不下骑马出城迎接。 王雄信和陈星奎、徐阶带着一班家将押着四十余个俘虏,从百姓那里借了几辆大车装上昏迷不醒的少女向泸溪城进发。程瑛放完火之后并没跑远,而是躲在远处观看。此时汇到一处,她留在车里照顾那些昏迷的少女。 王雄信一路上和陈星奎及徐阶攀谈,感觉非常投契。他察觉陈星奎志向远大,言语中数次试探想要招揽到左常侍府。陈星奎受到徐阶的暗示婉言谢绝了。徐阶曾经用星盘推演,陈的命数利南,留在南方更适合陈星奎。 快要到泸溪城,迎面一位老妪引起了他们的好奇。那老妪衣衫花哨行动矫健,手中还杵着根桃木拐杖。 宋业明心若死灰,踉跄地跟在俘虏队伍中。当他看到老妪时眼睛一亮,高声喊道:“草婆,救我!” 王雄信喝令队伍停下戒备,与青衣老者一战他对这些奇异之士心存惧意。陈星奎也抽出黑刀跳下马来,他骑马并不在行只能慢慢而行,他怕马惊起来不好控制故而提前下马。 老妪看他们全神戒备发出喋喋怪笑双臂伸开,诡异的一幕布出现了,她的绣花衣袍不断往外冒着绿气,不一会儿在她周围形成数尺厚的绿雾。 老妪桃木拐杖在地面顿了一下,杖头红光微闪,一朵红花在王雄信等人头顶炸开,冒出一股绿色烟雾。 徐阶灵光闪现,急叫:“快跑开,绿烟有毒!”叫完之后他才意识到如何判断出烟雾有毒的,意在识先是在他修炼阴符经后才有的现像。 王雄信急忙纵身跳下马到了绿烟之外,将银枪当作标枪向老妪掷去。陈星奎听到叫声反应更快,向着老妪方向一个贴地翻滚,霸刀向老妪下盘扫去。 徐阶及时提醒这些人没有中招,老妪对徐阶莫名痛恨。丝毫不理会王陈两人的攻击,脚尖一点从他们头顶飞过,枯手抓住徐阶脖子,逼着徐阶张开嘴巴,手指一弹送进草芥大小的绿色药丸。 徐阶感觉胸腹处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有东西在生长,那东西似乎钻进了血管疯狂地在血管中蔓延,剧疼伴随着它慢慢向头部扩张。 老妪将徐阶扔到地上阴毒地看着他,想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慢慢地全身长出花来,溃烂痛苦而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3章 回归 泸溪城悦来客栈,徐阶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程瑛将一汤匙温热肉汤灌入徐阶微微张开的嘴里。 “阿瑛,他怎么样,好点没有?”陈星奎推门走了进来关切地问道,身后钱福和钱玉璋等人也跟着进来,陈星奎走到床边伸手试探徐阶的额头。 “已经七天了,还是这个样。”程瑛愁眉不展,想起他们一早去找盐商卖盐,问道:“你们将盐都卖掉了?” “卖了。”陈星奎心不在焉地回答,轻轻推着徐阶的身体,轻声呼唤:“阿阶,醒醒啊,阿阶…” 左常侍王神念全面接管了泸溪城将刘方智的党羽清理干净,那些被解救的少女经过医治已经痊愈回到父母身边。推荐新城主的报告已经递交给湘王,应该很快就能批下来。 陈星奎和徐阶等人在落洞花女奇案中首告有功,成为泸溪城的大恩人。茶业商曹参嗅觉灵敏找到陈星奎,在王雄信的斡旋下让他接管了私盐业务。曹参以最高价收购陈星奎带来的二百担私盐,刚刚完成交易。 徐阶感觉被困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身体不受控制地飘荡既无法思考也无法说话。这是一个人的世界,死寂无声无休无止,只有空虚和恐惧相伴。 隐约从空间之外传来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他记不得那是谁在呼唤,却能感觉到温暖亲切。他向往那个声音,身体不由自主地飘向声音的来源。 声音来源处的光线越来越暗,声音不再那么缥缈逐渐清晰。咯噔一下他感觉自己被无形的巨力拖进了无边的黑暗。好黑啊,他情不自禁地感叹。 “他在说话!”陈星奎叫了起来,喜悦像股洪流冲击着他。他使劲地摆晃着徐阶的身体,大声喊道:“阿阶,快点醒来吧!你都昏迷七天了,哥快急死了!” 声音突然变得完整而清晰,徐阶脑子里慢慢浮现出陈星奎那张四方刚毅的脸,“星哥。”他能够思考了,轻轻张开眼睛,一股强光驱散了黑暗,却让他的眼睛感觉刺痛,又赶紧闭了起来。 “醒了,徐公子醒了!快找块布帮他挡下眼睛。”钱福高兴地喊道,他经验丰富,知道昏迷刚醒的病人见不得强光。程瑛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举在徐阶头顶,帮他挡住光线。 徐阶再次试着睁开眼睛,床前一张张关切的脸,他脑子还是昏沉沉的,问道:“我…我怎么了?” “醒了,你终于醒了…”陈星奎声音有些哽咽,想说的话都没能接着说出来。那天徐阶被老巫婆喂入毒药后,麻恕就赶到了,紧接着发生了一幕诡异的事。 陈星奎平息了激动,轻声问道:“那天发生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徐阶费力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仔细回忆起来。 那天麻恕赶到,草蛊婆惊惧之下爆出浓烈的绿色烟雾企图故技重施隐踪逃走。徐阶痛苦之极却还保留着一分清醒,他滚到草蛊婆脚下紧紧地抱住她的腿。 剧烈的动作让他大量吸入绿色烟雾,体内变得更加疯狂,生成的感觉几乎到达身体的各个部位,有的似要裂开肌肤而出。就在这时,左手无名指处传来炽热的感觉,炽热到达极限像是点燃了的炮仗在身体里面爆炸,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天,你抱住老妖婆的腿,然后…然后就像闪光弹,你们处在的那个位置出现一个耀眼的大光球。”陈星奎不知怎么形容,自己都感觉有些词不达意。 徐阶沙哑着嗓子问道:“那个老妖婆呢?她怎么样,是她用的妖法吗?” 陈星奎回忆起草蛊婆的惨相有些好笑,说道:“老妖婆被烧焦了,焦黑的身体散发着烤肉的味道。不过她没死还剩一口气,现在正关在泸溪城的大牢里呢。” 徐阶猛然想起崤山核桃岭的那个山洞,难道是那枚戒指?那种炽热感觉和山洞里何其相似,他不自觉地摸了下无名指,光光净净并无异常感觉。 “老妖婆施法把自己烤熟了,我为什么没事呢?”徐阶不想对任何人提起戒指的事包括陈星奎,太诡异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哈哈…这就叫害人不成反害已。那巫婆招供所谓的洞神法术其实就是蛊术,那种能够从人身体里向外长的东西名叫嗜血花萝,它的草籽能在人体内见血疯长。”钱玉璋被逗得哈哈大笑,向徐阶解释草蛊婆的伎俩。 两日之后,徐阶在众人的精心护理之下能够下地走动,虽然有些虚弱行动可以自理了。湘王表彰王神念的忠勇,泸溪城新城主让他儿子王雄信当,王神念也想儿子能够主政一方煅练才干,泸溪城虽是县域小城,管理起来要面面俱到,是仕途最好的。 “徐兄弟身体已经康复,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王雄信等到徐阶清醒在城主府设宴把陈星奎一行八人请到府中赴宴,麻恕留下来帮助他打理泸溪城此时也在旁边作陪。 陈星奎满饮了一杯,回道:“多谢王大哥送的船,我们三日后启程。”王雄信送给他们一艘崭新的帆船,气派威风几乎能和小型战船媲美。 “哎,真舍不得你们这些家伙。难道就不能不走了吗,留在泸溪城,我们几个兄弟一起逍遥快活。”王雄信有些不舍,眼睛瞟了下程瑛。 徐阶答道:“王大哥好意我们感激不尽,我们全村人指望着我们这次出来能够赚钱回去过上好日子呢。星哥和我总不能为了自己快活,不管乡亲们死活吧。” 陈星奎豪气地说道:“兄弟敬大哥一碗,先干为敬!泸溪城离咱们若里村不过千里,有水路相通来回也一两个月时间,往后咱们少不得还要来麻烦王大哥呢。” “好!只要我王雄信能帮上忙的,两位兄弟尽管开口!”王雄信一仰头干了,拍着胸脯保证道。 酒席延续到深夜,王雄信亲自将他们送到府门口,他拉着程瑛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陈兄弟,我还有一件大礼要送给你们,容兄弟我在这里先保个密,等你们上船自然就知道了。” “王大哥,我在这儿呢。那是我大姨子,我大姨子还没有许配人家呢,你拉着我大姨子的手想干什么?”陈星奎趔趄地走到他们中间,将王雄信的手拿开。 “哈哈…你怎么像个女人,拉一下手就脸红啊。”王雄信眼神迷离,头一歪就要向地下倒去被麻恕一把抱住,向众人致了个谦将他扶回府里。 泸溪城码头,曹参带着一帮人送行,鞭炮齐鸣好不热闹。帆船缓缓驶离了码头,陈星奎和徐阶还在不停地向岸上抱拳致意。 “豁,这艘船太棒了速度性能都是一流的!这么好的船,王公子还真是豪爽。”牛大力抢到掌舵的美差,乐滋滋嚷着,李继忠和秦丰在调整风帆的角度。 “有什么了不起,无非是仗着有钱有权的老爸。”程瑛酒宴散场时被他轻薄拉手,至今余怒未消。 秦玉璋取笑道:“程队长,这艘船价值不菲,你这是不是有点心痛钱,恨铁不成钢啊?” 程瑛奇怪地问道:“他是败家子,关我什么事?” 徐阶依靠在船舷偷笑,陈星奎则哈哈大笑。程瑛听明白秦玉璋的意思,闹了个大红脸追着要打他。 钱福岔开话题,说道:“咱们在船上找找看,王大人说船上还藏着惊喜呢。” 程瑛道:“我早就看过了,还说是什么神秘大礼,货舱里只有一小袋红色的小石头,还珍而重之地用个檀木箱子装着,我看那个箱子倒像是值点钱。” 钱福匆匆地从船舱里上来,手指间捏着一些红色粉末,惊喜地说道:“表小姐,这哪是石头,这是辰砂!” 陈星奎和徐阶都不知道辰砂是什么,好奇地向钱福打听。钱福一副见多识广的表情,说道:“你们知道吗,俗话说一两辰砂一两金可见它的金贵。说起辰砂只有南楚的辰州有产,这东西用途可多了,既可以作珍贵的染料又可以镀金还可以炼汞,在南方大城市算得上奇货可居。” 陈星奎来了兴趣,跟徐阶说道:“这么值钱啊,跟王大哥说咱们买回去贩卖,这样一来私盐运过来辰砂运回去两不落空,能多赚很多钱。” 徐阶微笑了一下,回道:“我看王大哥也有这个意思却没有明说,他不说破可能有什么条件吧。” 帆船经过浮玉山,陈星奎和徐阶不由自主遥望山巅,天目池边住着他们的师父。师父分别前严令他们不许回去探望,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着。 驶过浮玉山进入苕溪,徐阶主张绕过苕溪口走南溪回村,他想出来时曾在此遭遇湖匪,如果原路返回怕遭到湖匪报复。 帆船速度快多绕几百里只需几天功夫,钱玉璋等人都争着帆船的驾驶权,他们还在兴头上巴不得多走几天,好过过驾驶新船的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4章 阵中村 若里村东的湖泊名叫黄湖,黄湖虽小可是却直通太湖,黄湖是若里村人赖以生存的渔场。 黄湖水轻拍堤岸哗啦哗啦极有节奏,徐阶静静地站在岸边,午夜月光撒在身上,照亮他的寂寞。 南楚回村的第二个月,钱员外等不及女儿钱颖年满十六催促陈星奎完婚,他将庄院让出一半给陈星奎和女儿做新居,筹划着举办若里村数十年来最为盛大的婚礼。 今天是陈星奎结婚的正日子,徐阶和村里的年轻人尽情地在喜宴上闹酒,陈星奎任性豪爽来者不拒被灌得酩酊大醉,路都走不稳洞房是徐阶背进去的。 婚宴上程瑛喝多了酒,夜里睡不着走到黄湖边散步,看见徐阶独自站在湖边,轻轻来到他身边说道:“夜已经深了,你不睡觉在这发什么呆呢?” 徐阶被吓一跳,回头见到是程瑛,应道:“星哥搬出去了,里正所略显冷清有些不习惯,出来透透气。” “陈队长住到钱宅,所里的那套房子空着,我明天搬进去免得你寂寞。”程瑛笑着说道,笑得有些苦涩。 徐阶随口说道:“我不寂寞啊,李教头两口子住在里面,你用不着陪我。” “呸,谁陪你,我一个外人住在表舅家里不方便,搬出来自在一些。”程瑛有些眩晕,脚下踉跄站立不稳。徐阶伸手扶住,说道:“夜深了,回去吧。” 微波荡漾,湖水一股咸湿的味道。 陈星奎走进里正所大厅,徐阶正在给村长讲解村子里面的环形道路修建方案,他问道:“村长,九曲河道都挖通了吗?” 村长见他进来,笑得很暧昧,打趣道:“陈里正,你刚结婚不在家好好种地,跑这里来管什么挖河,当心老婆夜里不让进门。” “老不正经,阵中村工程刚开工,老子在家哪能呆得住。老子是工程总指挥,哪能放手不管。”陈星奎翻着大厅里堆得乱七八糟的图纸,骂道。 徐阶问道:“钱员外到健康城卖辰砂,你不随行保护吗?” 陈星奎笑道:“老子岳父是太湖上的老麻雀精着呢,他去联系辰砂的销货渠道,以后这个生意还要靠他。老子派了二十个自卫队员跟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徐阶设计的八门金锁阵已经全面开工,村里人的热情都很高,每干一天活都有钱拿,他们恨不得工程越大越好。阵法的主干道已经完成,水道和旱路各四条。每个进村口对应一条主道入口,这八个入口都有特定的称呼,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 “钱够使吗,要不要让李继忠再拨一些备用?”陈星奎问村长,自卫队的小队长李继忠比较老实,又是教头李达的侄子,被陈星奎任命为里正所的财务大总管。 村长笑呵呵地说道:“前两天去邻村买了三十棵四五十年的大柳树用掉了一些,目前只有这个月的工钱未结,够用到月底的。” 徐阶说道:“星哥,村民绝大部分已经迁居,可还有十来户的老人家不肯迁,说是祖屋住惯了新居再好也不去。我看你这么闲,把这事给办了吧。” 因为阵法保护村民的需要,村民们的居住点被分为几大块集中起来,里正所出钱在居住点建成一批新的住房,让需要搬迁的村民免费居住,空出来的地方用于环境的改造。 “谁说老子闲?老子忙着呢,走了。老子去看着他们修桥,老子一转身他们就会偷懒。”陈星奎不再闲扯,慌慌张张转身跑出了里正所。徐阶和村长相对摇头苦笑,看来陈星奎也有怕做的事情。 钱员外在健康城呆了两个月,顺利地将陈星奎他们带回来的十斤辰砂卖掉,女婿特意叮嘱用卖得的钱采购一批弓箭和精铁。村民自卫队一直用些鱼叉木棍当武器训练,有了这批武器就可以真正起到保护村民的作用。 “玉璋,这一船的物资都是湖匪眼红的东西,咱们还是走南溪进入黄湖回村。”钱员外对湖匪的活动很熟悉,他知道怎么走法能尽量避开湖匪。 钱玉璋掌着舵将帆船轻巧地掉转头,进入南溪河道。他对如何驾驶这艘帆船越来越得心应手,现在即便是遇到湖匪,他也有信心轻松甩掉他们驾船逃离。 钱员外站在船头,看着帆船由黄湖进入村子的河道口,两岸新移植了许多粗大的垂柳,柳条随风摆动十分赏心悦目。 经过那个芦苇滩不到一刻钟就到了村里的渔船码头,这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路,钱玉璋平常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的水道,可是芦苇滩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还是在水道里行驶。 钱员外有些奇怪,犹豫地问道:“玉璋,你是不是走错道了?” “怎么会呢,我一直是沿着河道走的呀,你也在看着没走弯路啊。怎么这会儿还没到,真是奇怪。”钱玉璋迷糊了,眼看着帆船已经出了水道尽头,前面出现另一个湖泊。 钱员外也蒙了,村子只有东边的黄湖,他们刚从黄湖进村的,眼前的湖又是什么湖呢?钱玉璋干脆将船停在水道的出口,发动船上的自卫队员们仔细地辨认起来。 “这不就是黄湖吗,老钱你走错路又绕回来了。咱们现在掉头回去,这次我来开,你怎么比我还笨。”牛大力只认死理,村子周边只有一个黄湖,一定是钱玉璋走错了。 牛大力抢过船舵,熟练地将帆船掉头,往回驶去。半个时辰之后再次见到芦苇滩,经过芦苇滩又过半个时辰再次到了水道与湖泊的连接处。 “见鬼了!”牛大力大力地挠头,嚷道。 船上的自卫队员们议论纷纷,都猜是遇到鬼打墙了。钱员外留了个心眼,他仔细地看了下黄湖入口处的特征,心中惊诧得无法形容,这完全是同一个地方,为什么他们又回到这里,这完全说不通啊。 里正所的院子里被移植进了一棵高约十丈的银杏树,银杏树的树冠丛中搭建了一个瞭望台,茂盛的枝叶将瞭望台完全遮蔽起来,陈星奎和徐阶此时就站在瞭望台上。 “阿阶,这里似乎并不是全村的最高点,为何全村的所有道路都能尽收眼底呢?”陈星奎抬头看着若里村的最高处,那是一个山岗的顶部。 徐阶得意地大笑,说道:“谁让你不用功的,阴老师的奇门遁甲十八局里面不是有说明吗?这里其实就是最高点,只不过你参照的东西不一样让你误以为不是罢了。” “嘿嘿,知道。老子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有什么好得意的。”陈星奎尴尬地干笑几声,用胳膊肘顶了徐阶一下。 徐阶被碰得有点吃不消,捂着腰吸了口凉气,说道:“你再不去接你老丈人,让他老人家一直兜圈子,回去恐怕要对你实行家法教育了。” “这就是伤惊休三伤门里的惊门吧?净让人来回兜圈子。”陈星奎努力地回忆老师阴鼎风传授的阵法,关于阵法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他回头看到徐阶疼痛的模样,吃惊地问:“阿阶,你怎么了?老子没使劲啊,你修炼真气还是没有进展吗?” 徐阶默不作声,自己修炼师父传授的阴符经已经快一年时间,除了让感官更加敏锐,屁大点的真气也没有炼出来。他甚至怀疑师父故意想输掉比赛,所以教的是假的功法。只能让人耳聪目明,并无实际用处。 “没事的,慢慢练会炼出来的。老子先去接下岳父,再过一会儿他老人家真的要生气了。”陈星奎心中暗叹,这个兄弟干什么都聪明伶俐,就是在修炼上笨了点。他同时修炼的玄门太清真气功已经进入一层阶段,能够掌劈大石应声而裂。 陈星奎从瞭望台上一跃而下,一个空翻稳稳地站在地面。快步向里正所码头走去,那艘乌蓬船正拴在码头上。 陈星奎的安慰并没有让徐阶的心情好起来,看着陈星奎矫健的身姿,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炼出真气。 程瑛坐在窗前,从窗户正好看到陈星奎从树冠跳下。她的心情同样不好,表妹钱颖来找她,表舅钱员外收到一封来自南楚的信,陈星奎拆开看过是泸溪城主王雄信的提亲信。 陈星奎让钱颖找她,想听听她的意思。可她的婚姻不能自主,父母虽然过世还有舅舅替她作主。也许嫁过去也不错,她想。王雄信算得上是青年俊杰,家世又好和她的年龄也相匹配。 鱼巢里的鱼豢心情更加不好,已经一年多了杀害幼子的凶手依然渺无踪迹,家里的那个婆娘天天号丧,若不是看在她还是另一个儿子的娘,他早就一板斧劈过去了。 杀子之仇不报他在另外十一个太岁面前就永远抬不起头,可是已经杀了好几个手下的小头目这帮饭桶依然查不出是谁干的。 “石头城请的孙先生哪天能到?”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催促,听说这个人神通广大算命灵验无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5章 锋芒 里正所的武器库内,杨木架整齐地安放着五十张硬弓,陈星奎用手拨弄了一下弓弦,问道:“达叔,这批弓箭性能怎么样?” “钱员外买的这批弓箭完全够得上军用等级。”李达非常满意,只有在训练的时候他才会拿出,平常都珍而重之地锁起来。 陈星奎接着问道:“这些队员当中,目前训练得比较好的有哪些人,够武装一个二十人小队吗?”李达扳着指头数了一下,“人员是有,但是牛十三打造的兵器怕不够二十之数。” “阿阶,得让牛老头加快进度,下个月之前将二十套凑齐。”打造兵器是徐阶在负责,陈星奎回头跟徐阶说道。 徐阶苦笑一声答应了,牛十三是个倔脾气,他对品质的要求十分苛刻,两个月只打造出十来把长枪和七把腰刀。 下个月要送程瑛去泸溪城和王雄信成亲,钱员外能够与左常侍这么大的官结亲正是求之不得,王雄信提亲他立即就答应了。 陈星奎决定趁此机会做笔大买卖,他已经和泸溪城的曹参联系这次的私盐有上千担,回程时再采购辰砂二百斤。 陈星奎和徐阶坐在徐阶房间的矮几边对弈,程瑛在一旁煮茶。围棋是村里老学究教的,老学究棋力不高只教会他们行棋规则。 陈星奎持黑先行占了一个星位,徐阶应了一手小目。“瑛姐的嫁妆加上盐船恐怕要装十艘船,目标太大很难避开湖匪。你有什么好主意?”陈星奎眉头紧锁,有些烦恼。 徐阶接过程瑛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说道:“官府的关卡王家已经疏通,只要进入苕溪主航道就没问题,关键是怎么出太湖湖匪控制的水域。” “阿阶,你是不是有办法?你别卖关子了,想要急死老子?”陈星奎见徐阶那淡然的样子,知道他一定有了预案。 徐阶却没有急着回答,转头问程瑛,“瑛姐,你是长清人,长清县城里最大的家族是哪家?” “当然是沈家,沈老爷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他们家有很多子弟在外经商和当官,前年你们杀死的金鱼眼就曾抢过他们家。”程瑛老家在长清城外,但对城里的知名人士还是有所耳闻。 “没事提沈家做什么?快说你的办法。”陈星奎不明白沈家和他们的事有何关联,催促着徐阶。 徐阶将他的办法说了出来,原来他想向沈家借船,长清县域内能拥有帆船的只有沈家。他的计策就是金蝉脱壳之计,组织一实一虚两个船队。 通向苕溪主航道明面上有两条水道,一条是走苕溪口,一条是转个大圈走南溪。其实还有第三条水道,就是他们上次贩私盐时徐阶提出来的那条涨潮之后方可通行的隐秘水道。 涨潮时两支船队佯装走向苕溪口水道,吸引住湖匪让他们安心埋伏。等涨潮之后那条隐秘水道可以行船时,后面的船队立即掉头驶向那条隐密水道。 这样湖匪已经在苕溪口埋伏,等他们知道上当再想赶过去拦截已经来不及了。这个计划对时机的把握要求精准,这样才能起到迷惑湖匪的作用。 “老子当上皇帝一定任命你当宰相,你小子的脑子太好使了,真是条妙计!”陈星奎大为兴奋,这个计划无懈可击完全行得通。 沈家老太爷接见了钱员外和陈星奎,陈星奎将前后的经过向沈老太爷和盘托出,并且承诺将利润的十分之一作为酬劳,沈老太爷痛快地答应了借船要求。 前方五十里就到苕溪口,陈星奎和徐阶全副武装并肩站在从沈家借来的帆船船头。一路上河道里不时有小渔船经过他们的船队,他们心知肚明那是湖匪的哨船,他们只负责跟踪没有动手的迹象。 “肥羊即将进入苕溪口水道,四条大帆船外加三十条货船,这次的买卖是票大生意,千万不能搞砸。”宋宪指挥着手下各就各位在水道两岸隐匿,他对此次伏击志在必得。 宋宪是鱼眼老七的拜把子兄弟,是鱼巢二当家。最近老大迷信石头城术士孙成芳的占卜术,孙大师占出最近几日不宜劫道。宋宪不信这个邪,一个术士在那指手划脚让他很不爽,所以他要干一票大生意让老大看看。 哨船上的湖匪向宋宪报告,“二哥,他们可能有所察觉,两艘帆船在前面开道两只帆船在队尾压阵,船队走得很慢。兄弟们让小的问二哥,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宋宪问道:“他们进入苕溪口没有?”哨船上的探子回道:“前面两艘帆船已经进来了,后面的还没有。” “让兄弟们再等等,等他们全部进来后再突击。”宋宪冷笑一声,船队只要进入苕溪口那还不是他手里的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陈星奎让船队完全停止前进,看着河道里的水位,对徐阶说道:“怎么样,现在时机到了吧?”徐阶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了,你不在货船上能放心吗?” 他们计划由陈星奎带着装货的船队去苕溪主河道,徐阶带着秦丰和十个自卫队的兄弟留下来阻击湖匪。陈星奎不放心徐阶,他的真气还没有修炼出来。 所以陈星奎临时决定让钱玉璋先带着船队出发,他要和徐阶并肩作战,等安全之后再走陆路追赶船队。 陈星奎示意队尾的秦玉璋掉头,一边回应:“钱队长操练得非常好,还有牛大力和李继忠也不错,有他们在老子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跟秦丰断后老子才真不放心。” 宋宪的派出的都是快船,最先来到由十来艘货船绳缆相连组成的船队前面。这些货船上都是装满了沙子,被徐阶弃在这里阻止湖匪的快船追击的。 “妈的!太狡猾了。快将这些破沙船挪开,老子就是追到天边也要追到这帮孙子。”宋宪怒火直冒,这是公然耍他。 “这些湖匪还不死心,他们的船快,咱们停在这里狙击一下,否则没准钱玉璋他们会被追到。”陈星奎看到湖匪的几十条小型快船从河岸边的芦苇丛中蜂拥而出,将他们设置的路障很快挪开。 徐阶有些担心他们只有十几个人,湖匪却有三四十人之多,这场仗可不好打。 “哈哈,动脑子老子不如你,打仗这个老子在行!”陈星奎却非常兴奋,他已经将太微师父传授的兵法十三章谈得滚瓜烂熟,现在正好到了实战运用的时候了。 陈星奎命令自卫队员们将最后几艘装沙的货船停在两只帆船的前面,将帆船尾部对着来敌方向,随时准备撤退。所有人都集中在他和徐阶的那艘船上,另一条帆船让一个自卫队员开走了。 船尾每名自卫队员手中都握着一张弓箭,躲在尾部的掩体内随时准备射箭。“不要着急,等老子的命令。”陈星奎沉着地指挥,盯着越来越近的湖匪。 “放!”陈星奎大手一挥,那些湖匪已经到了沙船附近,小喽啰正在挪船,一排羽箭居高临下嗖嗖地向湖匪的快船上射去。快船上的湖匪不甘示弱,密集的羽箭更为疯狂地向帆船射来。 帆船比湖匪的快船要高了许多,帆船尾部又加装了掩体,湖匪的箭很少能伤到自卫队员,而自卫队员们的强弓威力更大,已有数个湖匪送命,一时将众多的湖匪震慑住不敢逼近。 宋宪火气更大,年年打雁如今反被啄了眼,碰到硬茬了。他看清船上指挥的只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简直要气爆了。 妈的,老子不发威,还当是病猫。宋宪将五环刀舞出刀花,射过来的羽箭被纷纷扫落,脚下猛点船头一声长啸向帆船扑去。 “找死!”陈星奎暴喝,霸刀从背后抽出挺身出了掩体。 徐阶见陈星奎暴露在外,急忙喝令自卫队员用羽箭为他掩护,自卫队员们的一轮急射将对方的弓箭手压制住。 宋宪在空中提起一口真气,身体再次升高,双手紧握五环大刀的刀柄,山呼海啸般地向甲板上的陈星奎当头劈下,刀背上的五个大铁环哗哗乱响摄人心魄。 陈星奎见对方内力霸道,急忙跳开闪在一旁。宋宪一招得手占了先机,身体落到甲板,大环刀横扫向陈星奎。陈星奎一个后翻,再次避开。 原来这个小伙子功力不足,不敢和自己硬碰。宋宪的五环刀更加强横招招猛攻要害,想让陈星奎毙命在五环刀下。帆船尾部甲板空间有限,眼看着陈星奎将到桅杆位置已经再无退路,宋宪狞笑着步步逼近,如同猫戏老鼠。 陈星奎等得就是宋宪放松警惕的机会,霸刀锋利无畴,只要对方拿刀来挡就有可能被连刀带人一刀两断。陈星奎后退转身,噌噌几步踏着桅杆向上奔去。 陈星奎踏步到了半空,曲身转体,运足真气使出祖龙刀法神龙摆尾,从空中向宋宪砍劈过去,霸刀的墨芒暴涨,自打到了陈星奎手中它还是第一次真正显露锋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6章 恶鬼 鱼巢水寨中聚集了百余艘快船,四五百名湖匪整装待发。鱼眼老七背后插着两把宣花板斧,在十来名头目的簇拥下来到码头。 一名身穿紫色长袍手持一根奇怪法杖的术士飘然而至,向鱼眼老七稽首为礼,问道:“大头领气势汹汹,是要做什么去?” 鱼眼老七满脸杀气,咬牙说道:“孙大师,本寨二当家也是咱家结拜兄弟昨天被人杀了,咱家带小的们去为他报仇。” 宋宪被霸刀墨芒所摄不自觉举刀相迎,正如陈星奎所料连人带刀被劈成两半,众湖匪见头领身亡无心恋战四散逃去。鱼眼老七查访得知那是若里村的船队,一大早就集合人马要杀向若里村。 紫袍术士仰天大笑,向鱼眼老七说道:“哈哈…何劳大头领劳师动众,山人自有妙法可报此仇。”说完便来到鱼眼老七身边在他耳旁轻轻地嘀咕起来,鱼眼老七脸色转喜,命令湖匪解散回寨。 徐阶召集留守的自卫队员安排村里各处的防卫,安排完了之后,对李达说道:“陈里正和几个小队长都不在,你老通知村民们尽量减少外出。湖匪这次吃了大亏,我怕他们会来报复。” 徐阶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一连十几天若里村都平安无事,村民们恢复了往日忙碌的生活,该打渔的去黄湖打渔,该种地的去田间种地。 徐阶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了,再说村子有金锁大阵防护其实也不用担心。他安排秦丰每日在里正所的瞭望台上值守,有事就去黄湖中的湖心石找他。 修炼阴符功需要极为安静的环境,黄湖的湖心有片芦苇荡,芦苇荡的正中有块露出水面丈余高的礁石,面积有半个练武场大小,这里既隐蔽又安静,所以被他改造成专属的练功之地。 这个地方只有里正所的几个核心人物知道,极少有人打扰。徐阶划着独人小舟穿过芦苇荡来到湖心石旁,将舟栓好,走上凿出的台阶登上石台。 石台上修建了一座木制的四檐小亭,小亭前是大块青砖砌成的八角练功台。湖心石空地上面有不少绿植盆景,将其点缀得绿意盎然,观之心情舒畅。 小亭内有煮茶的茶炉,徐阶走进小亭将茶水煮好,慢慢啜了几口清茶,让自己完全静心宁神。他从怀中掏出那本记录阴符经的竹简,安放在简架之上,细细地品读领悟。 一年多的修炼徒劳无功,徐阶也曾多方面找过原因,甚至找过其他真气功法修炼方法进行比对。通常的真气功都是从自身之内通过炼精化气形成真气,不断加增真气的强度达到修炼真气的目的。 太素师父的阴符经却另辟蹊径,首重炼神,用精神的力量将神化为五气,五气强盛再打开自身与自然相通,使自身五气与自然无形之气融合,合成的真气通过九窍收入体内才能形成真气。 第一步的神化五气他基本能够做到,所以感觉变得特别敏锐,耳目都比常人灵敏得多。九窍皆通也不难做到,神化五气可以在九窍中自由出入,只要他关闭九窍听力和视力便一如常人。 只是修炼的第二步关键之处,五气与自然无形之气融合,他却无可奈何。自然无形之气,他连感知都不曾感知到,更别提去融合它了。 师父在讲解修炼方法的时候,他原本以为并不难,方法要领很快能够掌握。提到自然无形之气时,太素师父语嫣不详只是让他自己体会。这卷竹简已经被他看过无数遍,提到自然之气也只是说此气先天地而生,并没有详细讲解。 徐阶站起身,从小亭里走到练功台,在练功台中端坐。一柱香的时间便神与意合,将精神化为五气在周身运转。几周天后便将神化五气通过九窍散布在身体周围数尺之内。 神化五气承载着他的意识,体悟周边数尺内的动静。有风、有尘、有芦花、有潮湿,这一切都能体会得到,可是这些都是无法融合的有形之物,什么才是自然无形之气呢?两个时辰过去了,徐阶感觉精神之力无法支撑便收回精神化成的五气。 跟每次炼功时一样,没有任何进展,根本无法找到自然无形之气去融合,要不要去浮玉山请教师父呢?他最近一直在想,师父严令不可去找他,但是如果一直炼不出真气来,岂不是要辜负师父的传功之恩。 没有真气支撑的百羽玄功,白鹤亮翅练起来像鸭子踩水,鹰击长空就像母鸡护食。徐阶练了几式感觉兴趣索然,如果被人看到他笨拙的动作,恐怕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练完功徐阶感觉到累,回到小亭取出笔墨继续默写孤虚术和遁甲十八局。陈星奎前些天开始琢磨这两门巫术,他对这些晦涩的东西记忆不清。徐阶干脆将它们默写出来,免得陈星奎总是记不住。 数里之外有条小渔船在向湖心石靠近,渔船上的人划船动作有些急切。村里一定出事了令平时稳重的秦丰如此急躁,徐阶感知到秦丰的到来,收拾好笔墨在岸边等候。 秦丰面色惨白,声音怪异,叫道:“徐队,你快回去看看吧,二狗家出事了。”徐阶将独木舟栓在渔船后面,上了秦丰的船往村子里赶去,路上秦丰说起二狗家发生的怪事。 二狗家里贫穷,前年娶了邻村的一个寡妇,家里只有两口子。因为自卫队有补贴,所以二狗就参加了护村自卫队是秦丰小队的成员,前阵子参加过湖匪阻击战。 今天巡逻的时候到了,没有见到他来报到秦丰就去他家里找他。他家大门紧闭一直敲不开,邻居们也没有看见他家两口子出过门。 秦丰就让人将他家的大门撞开,然后就看到一幕惨剧。秦丰说到他看到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 门撞开后,秦丰首先闻到满屋子血气,前堂空无一人,他和几个队员便进到后面的卧室。秦丰一脚踏进去,看到二狗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蹲坐在床榻上,背朝着房门。他便叫了一声二狗的名字,二狗听到有人叫他回过头。 秦丰看到二狗满身满脸都是血,肚大如鼓,嘴里正在啃咬着一串血淋淋的东西。此时有队员看到二狗媳妇光着身子死在床上,并且只剩下半副身躯。 那名队员惊恐地大叫起来,二狗听到叫声像是被惊动,跳下床手脚并用地扑向那名队员。 秦丰开始时也被吓懵了,此时清醒过来,将那名队员推开。二狗疯了一样又扑向其他人,嘴里发出像野兽一样的低吼。 跟着秦丰前来的队员们合力将他制服,用绳索将他捆绑结实。秦丰让队员请村长和一班村里的老人到来,他急着过来寻找徐阶。 “他是疯了吗?”徐阶听得心里发毛,听秦丰的意思二狗昨天夜里发了疯,将他媳妇生吃了。 秦丰的声音还有些发抖,说道:“不知道,我听村长说他是被恶鬼附身了。”他又想起一个细节,“我在捆他的时候,注意过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瞳孔有微弱的绿光,有可能真是被鬼附身了。” 回到村里,二狗家附近被村民围得水泄不通,二狗被五花大绑在门口的杨树上。一位身穿紫色袍服的中年法师手持法杖,嘴里念念有词,围着祭坛跳舞。 徐阶奇怪紫衣法师是哪里冒出来的,于是挤进人群问身边的一位自卫队员。那名队员告诉徐阶,秦丰走后不久这名法师便出现在村子外面,跟看守阵门的村民说他在村外闻到一股恶鬼的气味。 村子里正好出了二狗这挡怪事,村长和几位老人迫不及待地将法师请进来,法师进村后就让人搭起祭坛开始作法驱鬼。 村子刚出事紫衣法师便出现在村外,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徐阶有些疑惑。他回头低声吩咐秦丰,让他调一些自卫队员带上武器,将此地控制起来,一方面维持秩序另一方面以防不测。 周围的制高点都站着手中拿弓箭的自卫队员,持枪挎刀的队员来到二狗屋前围成一圈,将村民隔在圈外,圈内只留下村长和一些有威望的村民。 紫衣法师错愕之下停止吟唱,停止舞动法杖站在那里。村长非常不满,质问徐阶道:“徐队长,你这是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孙法师正在驱鬼被你给搅了。” 紫衣法师怒气冲冲地来到村长身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当兵的是从哪里来的?” 村长陪着笑,说道:“孙法师,这些人不是当兵的,都是本村的护村队员。这位徐阶队长是护村队的头,他刚回村可能不了解情况,打搅您作法请别见怪。” 紫衣法师上下打量徐阶,对村长说道:“此恶鬼名叫饕餮,附身之后最喜欢吃生肉,本来就快被我降服,可恨法事被打断让它逃了,如今村民若想保平安,只能服下本法师调制的圣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7章 绿线虫 徐阶经历过崤山幽灵之战,不再轻易相信鬼神。上次去湘西被草蛊婆在体内种下嗜血花萝草籽,更是让他知道江湖之上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鬼魅伎俩。 二狗被绑在树上动弹不得,眼神涣散,神态却疯狂暴躁,嘴里如同野兽在低吼。徐阶开放九窍运足目力定眼细看,果然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秦丰说二狗的瞳孔有绿光,徐阶从二狗的瞳孔里看到许多细若蛛丝一寸来长绿色的细虫在游动,若非他练阴符功让眼力变得敏锐超群,这么细小的虫子肉眼根本看不见。 紫衣法师吩咐村民打了一桶井水,他围着水桶挥舞着法杖吟唱着古怪的咒语。半柱香后只见他大手一挥,从桶口忽地燃起一团蓝色火焰,顷刻之后火团熄灭。紫衣法师从木桶中盛了一碗,说是圣水已成让村长带头先喝。 “等等!”徐阶转过身盯着紫衣法师,那法师表面镇定如常,徐阶却能感觉得到他心底的慌乱。 徐阶慢慢走上前,将村长手中的碗拿了过来,那碗水清澈透明却在碗底泛着一抹极淡的绿色,果然碗底有十来条极细小的绿虫在蠕动。 徐阶恶心地将碗丢到地上,拉开村长对秦丰叫道:“碗里有毒虫,快将这妖人抓起来!” 紫衣法师狠毒地盯着徐阶,划出一道紫色弧线向村外逃逸。高处自卫队员们听到命令,纷纷射出羽箭,羽箭在空中呼啸全部射空。 村民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将徐阶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徐阶向村民们解释,二狗中了某种恶毒的蛊虫,才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来。 徐阶向村长交待让他把二狗家媳妇的尸体和房屋一把火烧干净以免蛊虫传染给其他人,他带着秦丰去搜寻那个有重大嫌疑的紫衣法师。 孙成芳向鱼眼老七夸下海口,说他一人就能让若里村遭受灭顶之灾。他孤身来到若里村,却无论如何进不了村庄,此村似乎受到某种厉害阵法的保护。 他心知村里一定有高人守护,按理说应该就此离去。可是如此一来他好不容易在鱼眼老七面前建立的信任将毁于一旦,师门要求他招揽湖匪的任务就要泡汤。 孙成芳没想到揭穿虫蛊秘术的是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他害怕年轻人背后的高人现身,所以徐阶一揭穿他的把戏便当机立断逃走为上。 他已经奔逃了两柱香的时间,按理早就出了村子。可他却感觉无论是施展轻功,还是在地面奔跑,总是在同一条道路上兜圈子。 这处山岗是全村的最高点,他刚发现迷路的时候就来到山岗上查看地形,可是当他自以为找对方向的时候,朝着那个方向奔去却总是回到山岗。 徐阶在瞭望台上看着紫衣法师在空中飞来飞去,始终围绕着村里的高岗,他心中的惊讶丝毫不比孙成芳少。紫衣法师已经进入伤惊休三伤门中的休门,即便是用轻功飞纵仍旧遵守阵法的法则。 师父阴鼎风所授的奇门遁法十八局阵图,他原以为只对行走在地面的普通人有效对武功高手无效,如今看来阵法对于武功高手的效果丝毫不比普通人差。 难道是阵法产生神秘力量困住人的思维意识,让他们的意识始终困在阵法设定的路线上,他在心中猜测。 “秦丰,集合全部队员带上家伙,咱们去抓那个妖人。”徐阶有些兴奋,紫衣妖人既然被困在阵中,那还对他客气什么。 孙成芳落到山岗顶部,已经微微气喘。他内功虽然不弱,却也禁不住如此消耗。无论他从任意方向延着直线飞纵,最终总是不断地经过这个秃秃的山岗。 徐阶壮着胆子来到山岗顶部的孤位现身,奇门遁甲阵法结合孤虚术是他的创造,此孤位又是阵法中的景位,按照阵法原理此位置之外的人无法攻击到他。 孙成芳见到徐阶现身,他的绿线虫蛊被徐阶戳破,现在又弄得如此狼狈,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将法杖横握在手,脚跟蹬地快如猎豹一般冲向徐阶,杖头直刺过去。 那根法杖甚是奇特,杖身长约六尺粗如鸡蛋,似乎是玄铁铸成,杖身布满凸起的蝌蚪纹,顶端是颗鹅蛋大的鲜艳红宝石,距离杖顶半尺还铸有一对微微张开的翅膀。 徐阶十分纳闷,这是什么打法?法杖顶部是颗鲜艳红宝石,难道他想用红宝石怼死我。 孙成芳已经冲到徐阶身前丈许距离,他左手搭上杖尾顺势一拧。卡塔轻响,杖顶红宝石裂开成莲花形,从杖顶闪出两片三尺长的矛尖。矛尖极似丹鹤之喙,用上好玄铁精钢所铸,寒气逼人。 法杖瞬间变成一杆奇形长枪,枪尖出现后,在极速刺击下发出一声嘹亮的响声,就如同鹤鸣一般,颤动人心。 徐阶站在原地末动,他眼中看到的却是紫衣法师握着奇形长枪向他身边九尺之外的空间冲过去,阵法的景位却原来让困在其中的人视觉出现偏差。 “放箭!”徐阶断喝,秦丰已经带着十多位自卫队员就位,十余枝羽箭在强弓的弹射下,嗖嗖地向紫衣法师射去。 孙成芳的鹤形长枪已经刺中少年的身体,那少年似水波一般泛起波纹,随着波纹的扩散消失得无影无踪。孙成芳大吃一惊,更吃惊得是迎面而来的是漫天的箭雨。 他将鹤形枪舞动成一面盾牌将自已护住,射来的羽箭被扫落。还没等他歇口气,第二波箭雨接踵而来。十四五波箭雨过后,他的真气有些衰竭,鹤形枪舞动的越来越慢。 羽箭透过枪盾从他身边闪过,几次差点令他受伤。孙成芳知道自己陷入厉害的阵法,如果应对不当很可能阴沟里面翻船,要将性命交待在这小渔村之中。他大声叫道:“等等,我有话说!” 徐阶举手示意停止射箭,反正这个妖人逃不出八门金锁大阵,先听听他想干嘛。 孙成芳得到喘息,杵着鹤形枪呼呼喘气。等气匀之后说道:“我在村子的井水里下了绿线蛊虫,如果我死了,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得给我陪葬。不如放我离去,我交出解药,如何?” 徐阶将信将疑,此时无法印证,不如姑且信之,说道:“即使你说得是真的,我怎么相信你不会拿假解药蒙人?” 孙成芳大叹晦气,说道:“我可以先拿出点解药,你去给那个被绑着的村民试试,如果有效,说明自然不假。”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分出一小包扔到面前的地上。 徐阶将这一小包药粉倒进一碗水里,无色透明的晶体很快融化在水中。两名自卫队员将二狗的嘴掰开,徐阶将药水灌了进去。喝完药之后二狗一直昏迷不醒,徐阶掀开他的眼皮看他瞳孔里的绿色细虫已经不见了。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二狗开始剧烈地抽动,张嘴狂吐起来。吐出的东西血肉模糊,里面还有许多绿色粘稠汁液,腥臭无比,徐阶让人给他继续灌药。直到二狗鼓起的小腹平坦如初,吐出来的都是清水为止。 “本法师没有骗你吧,喝过井水的村民还有几个时辰就会发作,如果不尽快服下解药,后果你们是看见过的。”孙成芳得意洋洋,现在主动权在他手里。 徐阶冷笑一声,说道:“妖人,我看你带的解药这么少,如何救得了许多人?再说,我们将你杀死,一样可以得到解药。” 徐阶已经揣摩出紫衣法师非常惜命,在这妖人眼里再多人的命也抵不上他自己的一条命。只要他越是表现不在乎,越可以压服得住这个妖人。 孙成芳有些慌了,急忙应道:“我带的解药是不多,但是解药配制起来很容易,材料到处都有,只要我说出来,你们想配多少都可以。再说,你们在杀死我之前,我完全可以将解药毁了。” “要我们放了你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三个条件。”徐阶不想逼急了他,怕他真的孤注一掷毁了解药。孙成芳听徐阶的口气,有了转机,忙问道:“哪三个条件?” 徐阶想了一想,说道:“第一,交出解药配方;第二,你要发誓永不再到若里村作恶;第三,交出你手中的法杖。” 紫衣法师怒了,叫道:“前两个条件没有问题,第三个条件却万万不可。这件鹤鸣枪是一位玄门高人亲手所造,是我师门重宝怎么能丢在此地。” “你的性命都没了,鹤鸣枪不是一样保不住?你如果不同意就算了,秦队长预备放箭,直到射死他为止!”徐阶虚张声势,赌这个紫衣妖人更加惜命。 孙成芳急忙叫道:“别放箭,我同意!” 徐阶拿着那杆鹤鸣枪站在瞭望台,目送紫衣法师的身影远去。他说出来的解药配方果然很简单,只需要用七分明矾和三分粗盐炒熟之后磨粉,服用时和水化开就可以解绿线虫蛊之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8章 绑票 湖心石的小亭里,徐阶拿着鲛鱼枪套仔细把玩,这是嫂子钱颖一针一线缝制的,正好可以装下他从紫衣法师手中得来的奇形兵器鹤鸣枪。 放下枪囊他又将鹤鸣枪拿了起来,鹤鸣枪的枪杆长六尺,表面是精钢铁棒里面却是空心的,枪杆布满蝌蚪形浮雕,握在手中不仅能够防滑还有种很舒服的握感。 枪杆顶部那枚鹅蛋大的红曜石宝石其实只有薄薄的一层,镶嵌在精钢打造成的八瓣莲花形表面。枪杆尾部有个能转动的攥箍,只要转动攥箍红宝石裂开成八瓣莲花状,两片鹤喙形的枪尖就从枪杆的中空部分弹出来。 两片鹤喙形的刃部就是枪尖,枪尖有三尺长一寸厚,棱形刃口非常锋利,两喙之间是两寸宽的缝隙。枪头部分那对微张的翅膀形成倒勾,可以用来锁拿对方兵器还可以用倒勾伤人。 整个鹤鸣枪的设计巧夺天工,所用材质是纯粹的玄铁精钢,制造精妙无比。由于枪杆中空整枪重量不过二十斤左右,使起来轻重合适顺手之极。 将鹤鸣枪直刺出去,两片鹤喙形的枪尖便轻微颤动发出鹤鸣般的声音。那声音清越嘹亮,能摄人心魄乱人神志。 近一个月的时间徐阶一直在琢磨这杆奇形长枪,他虽然不能像武林高手一样使用自身真气,但他身体的强健和灵活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徐阶用李达所授的枪法再结合百羽玄功的一些基本动作,琢磨出一套只有八式的枪法来,刺、挑、勾、锁、回、按、挡、卸八个招式基本可以发挥出奇形枪的优点。 这套枪法囊括枪法的要素,不仅灵动活泼而且各式之间可以自由组合,用李达的话说用于沙场对战威力不可小觑。 “看招!”一个身影从湖面直扑向八角台上练习枪法的徐阶,那人手持一把长杆偃月刀,临空直劈而下。 徐阶轻笑一声,用鹤鸣枪卸去大刀攻式,回手一枪,一声丹鹤鸣叫,直刺来人胸膛。那人大刀横舞将鹤鸣枪磕飞,飞身而上将鹤鸣枪夺了过去。 “哈哈…枪法不错,就是内力太差!”陈星奎将夺来的鹤鸣枪扔给徐阶,他刚从南楚回来,在家没呆上几个时辰就急忙来到湖心岛找徐阶。 徐阶上前和陈星奎拥抱,两个月没见明显感觉这家伙的内力又有很大长进。激动过后,徐阶问道:“瑛姐安全送到了吗,这次的生意还顺利吧?” 陈星奎的神色有些黯然,王雄信虽然尚未娶妻,他爹王神念却不同意他正式迎娶程瑛。最后在王雄信的坚持下婚事是办了,只是未曾用正式的迎娶礼仪。 陈星奎很快恢复了情绪,将他的偃月刀扔给徐阶,“不提这些不痛快的事了,听说你得了把宝枪,你再看我这把偃月刀怎么样?” 偃月月也是杆长兵器也是精钢打造比鹤鸣枪要重许多,只是徐阶听说是王雄信所赠便没了兴趣。 “阿阶,这次生意赚了很多钱,咱们现在又成有钱人了。要不要去飘香苑威风一下?”陈星奎见徐阶情绪不高,想逗他开心。 徐阶想起他们第一次变成有钱人陈星奎那嘚瑟样,结果莫名其妙地变成盗窃杀人犯。笑道:“那件丑事亏你还记得,还记得我们差点因此丧命吧。” “怎么不记得,害我们的王八蛋叫萧瑞是南陵王的三儿子。总有一天,老子要杀了这个王八蛋!”陈星奎想起差点害他们丧命的萧三公子,他特意从王雄信那里打听过这个人。 铛铛…村里传来急促的钟鸣之声。自从紫衣法师事件之后,徐阶便让牛十三铸了一个半人高的铜钟挂在瞭望台上,只要村中有异常事情发生,执勤的自卫队员就敲响铜钟,让全村人都能听到。 自从挂上铜钟之后今天还是第一次被敲响,徐阶和陈星奎对视一眼,陈星奎刚回来没想到就遇到村里传出警讯。 钱宅被湖匪围得水泄不通,大门已经被撞开,家丁的尸体散布在各个角落。大厅里钱家活着的只有钱员外和钱福,还有钱颖和几个丫环,此刻正被湖匪用刀架着脖子。 鱼豢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傍边站着一位二十余岁的青年,自卫队的小队长钱玉璋。 “畜生,你为何要这么做?”钱员外眼中喷火盯着钱玉璋,说起来钱玉璋还是他刚出五服的侄子。 钱玉璋非常激动,英俊的脸上暴出青筋,喊道:“我哪点不好,你看不上我?我真心喜欢程瑛,几次提亲你都不答应。现在将她嫁给别人当小老婆,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钱颖怒斥道:“我丈夫和徐阶那么信任你,你却出卖他们!你带着湖匪打自己的乡亲,还有一点人性吗?表姐幸亏没有嫁给你,你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钱玉璋同样愤怒,对着钱颖大声喊着:“那两个外来人利用我们给他们卖命,他们赚大钱,我得到什么?你以为你丈夫有多好,他将你表姐卖给有权势的人,他好去利用他们发大财,凭什么?” “别吵了!钱呢,你们这次赚的钱藏在哪儿?”鱼豢的手下已经将钱宅搜了个遍,除了一些金银器皿和少量的现钱,钱玉璋说的大笔钱财却不见踪影。 陈星奎和徐阶刚在码头登岸,秦丰就迎了上来,急道:“两位队长,有大量的湖匪冲进村子,直接奔向陈队长家了,我已经集合了部分队员,就等你们回来,快走吧!” 陈星奎听说自家遭到湖匪攻击心急如焚,提着偃月刀纵身跃起向钱宅飞奔而去。徐阶听说钱家遇到袭击大为意外,湖匪为何能够在村子里来去自如? 他和秦丰带着三十余位武装好的自卫队员跟在陈星奎后面,也向钱宅方向跑去。 门外负责站岗的湖匪进来禀告:“报告太岁,村里的警钟响了,自卫队的人正在聚集。” 钱玉璋有些紧张,向鱼豢说道:“太岁,村里的阵法厉害,咱们先撤吧。我只知道简单的走法,如果被阵法困住想脱身就难了。” 鱼豢说道:“把这些人都带走,留下这老东西给姓陈的带话,三日之后让他带着五十万钱去鱼巢换他老丈人和媳妇。如果不来,老子就撕票!” 钱福被鱼豢一脚踏得趴到地上,门牙撞断了一颗。钱玉璋带着湖匪们向村外码头撤离,临走前湖匪在钱家放起火将钱宅付之一炬。 陈星奎脸色铁青,听着钱福的哭诉。秦丰则带着赶来的村民一齐救火好不容易才将大火扑灭,钱宅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个空壳。 里正所后院的地底下有个密库,密库只有陈星奎、徐阶和李达三个人知道。湖匪之所以在钱员外家没能搜出多少现钱因为现钱都藏在密库之中,陈星奎预备用这些钱当作里正所的经费。 钱玉璋知道他们此次买卖赚的钱不下五十万,所以从南楚回来马上就联系了渔巢的湖匪,他以为陈星奎会把钱藏在钱员外家,所以领着鱼豢突袭了钱宅。 他并不是为贪图钱财才做这件事的,自从程瑛这个漂亮的女人来到若里村他就偷偷地喜欢上了。他甚至鼓起勇气找钱员外提亲,但是却遭到无情地拒绝。 钱家和陈星奎想用程瑛换得更大的利益,不惜将她送给别人当小老婆,根本不在乎她的幸福。所以他想要报复,想要让这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得到应有的教训。 “报官吧,让官府派兵去救钱老爷和尊夫人。”村长在陈星奎耳朵说湖匪势力大,想要救人只能依靠官府的力量。 里正所徐阶的房间,李达准备了一桌子酒菜却无人动筷子,李达说道:“你们不吃点东西,哪有力气去救人?” 陈星奎拿起酒盅一饮而尽,将酒蛊狠狠地摔在墙上,酒盅被摔得粉碎,他痛苦地叫道:“钱玉璋,你这个王八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徐阶想着和钱玉璋相处的时光,钱玉璋和他们一直相处融洽也很能干,印象中他就像是个大哥哥,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李达人老成精,这样的事见过不少,劝道:“老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今后凡事都要多长个心眼,他是冲着女人和钱财才会做出这种羞辱先人的事。” 徐阶来到自卫队员们当中,问道:“两天后陈队长和我去湖匪的老巢带钱赎人,湖匪残忍好杀有可能回不来,谁愿意陪我们同去的自愿报名。” 秦丰、牛大力和李继忠还有十几个队员当即挺身而出,让徐阶心中十分感动。他已经声明有可能有去无回还是有人愿意跟随,说明自卫队员当中有钱玉璋这样的人,也有这些生死相随的兄弟。 徐阶将愿意跟随的兄弟分成两队,每队八个人分别让秦丰和牛大力带领。教头李达就李继忠这一个侄子,徐阶安排他留在村里暂代自卫队长一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9章 谈判 鱼巢位于太湖南端的水域,由湖中的一座礁石岛及周围浮动水寨组成,周围有大片的芦苇将其隐蔽。鱼巢的防卫森严,不时有湖匪的快船在附近水域巡逻。 陈星奎背插着那把霸刀,手中是王雄信赠送的镔铁偃月刀,脚下放着一张强弓和满壶的羽箭。他站在帆船的船头,嘴唇紧闭目光坚毅,徐阶手持鹤鸣枪站在他旁边,同样神情严肃。 “阿阶,等会交换完我岳父和你嫂子,你就负责将他们安全带回村子。万一我回不来,他们就托付给你。”陈星奎下了决心,拼就一死,他也要在湖匪巢穴中闹得天翻地覆。 “星哥,嫂子的事你就放心吧,我会安排好。”徐阶同样存了这个心思,钱员外和嫂子钱颖都如同是他家人,家人受辱绝对无法忍受。 这几日他苦思冥想该如何破敌,愿意跟随的自卫队员和他们加一起不过二十人,贼寇却有四五百之众又占据地势上的优势。虽然他们是二十名死士,却没有任何胜算。 距离鱼巢还有两里水路,远远地已经能够看到。徐阶道:“我先过去跟他们交涉你们停在这里,如果有船过来而我不在船上你们就别管我将船直接开走。” “这怎么行?万一湖匪伤害你,或者将你扣作人质怎么办?”陈星奎不放心,徐阶一个人去匪巢谈判太过冒险。 徐阶微微一笑,说道:“没事的,我有分寸。湖匪之所以绑票无非是图财而已,没看到钱之前他们是不会把我怎样的,我这样说只是预防万一。” 陈星奎想要代替徐阶去谈判徐阶不同意,他是所有人的头,如果被湖匪扣住就一点回旋余地也没有。在徐阶的坚持之下陈星奎勉强同意,徐阶将武器留在帆船上,登上一只小渔船划向鱼巢。 鱼巢的大厅里钱员外和钱颖被绑在厅里的梁柱上,看上去神情萎靡非常憔悴。鱼豢在太师椅上斜躺,两边的座位上坐着的大小头目十七八个,徐阶眼睛被蒙着黑布带到大厅。 “钱呢?没带钱就敢到咱家这水寨,来人啊!给咱家拉出去将这瓜娃子砍了!”鱼豢迷着眼看着徐阶,突然暴怒地吼道,想给眼前这年轻人一个下马威。大厅里的湖匪大声应道,却无人上前。 徐阶镇定自若地走到绑着钱员外和钱颖的柱子前仔细检查,钱员外看到徐阶眼睛亮了如非嘴里塞着布团早就叫出声。钱颖用哀婉的眼神看了眼徐阶便仰起头不再看他,眼中有泪珠滑下来。 徐阶见他俩都平安无事重新回到大厅中央站在鱼豢的面前,眼睛直视着鱼豢,平静地说道:“钱我带来了,装钱的船就停在湖里。大头领如果想得到这笔钱,就得按我们的办法来交换人质。” “年轻人胆量不小,有种!”鱼豢坐正了身子,问道:“钱既然准备好了,那依你们想要怎么样交换?” “五十万,一文不少。大头领如果不信,我可以带上一个兄弟过去检查。”徐阶用眼神在大厅里扫了一圈,看到钱玉璋蜷缩在一个小头目背后,躲起来不敢面对他。 徐阶接着说道:“我有两个条件,大头领如果不答应,两个人质可以任由大头领处置,我们掉头就走。” 鱼豢猛地拍了下座椅的扶手,发出啪地声响,怒道:“岂有此理,人质在咱家手上,哪轮到你这小毛孩在此指手划脚?” 徐阶表情平静如初,盯着鱼豢道:“如果两柱香的功夫我还没有回去,他们也会带着五十万掉头就走的。” 鱼豢这次是真动怒了,神色反而很平静,阴声说道:“你当咱家这鱼巢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徐阶淡然一笑,并没有被鱼豢的气势吓倒。说道:“大头领息怒听我说,你想如果自身安全都不能保证,谁愿意冒着人财两空的风险来交换人质?” 徐阶偷眼看去那个大头目被说得心动,接着说道:“如果不来交易至少还能保住财富,这是人人都会算的帐吧。大头领,你觉得我说得有无道理?” 钱玉璋从躲藏处伸出头,向鱼豢说道:“太岁,千万别听他的花言巧语。只要抓住这个姓徐的,您让那姓李的干什么他就会乖乖听话。”鱼豢突出的眼珠不停转动,钱玉璋的话让他有些动心。 “哈哈…五十万钱!大多数人一辈子恐怕都赚不了这些钱,就算是大头领家大业大也不是笔小数目。这么大笔的钱财,再好的交情恐怕都要打个折扣。不过,大头领可以赌一下。”徐阶漫不在乎地哈哈一笑,他心里却有些紧张怕那个大头领真会赌一把。 他接着补了一句,说道:“我既然敢到这里来就不怕大头领扣作人质,大不了一拍两散,我把小命丢在这你也得不到这笔钱。” 鱼豢颓然倒在椅子上,五十万确实是个不小的诱惑,他可不想拿快要到手的大肥肉去冒险。沉吟了一下,鱼豢说道:“你有什么条件,不防说出来听听。” 徐阶心里松了口气,湖匪大头领让步事情就好办多了。看来太素师父传授的捭阖策还有些作用,他抓住湖匪头子贪婪的本性,可以引导他的行为。 徐阶转向钱玉璋方向,大声道:“钱玉璋,你这贼子!你不出声我还想不起来你。既然你跳出来了,那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改为要你好了。大头领,这个人要交给我带走!” “这不行,如果咱家将他交给你,会被人骂过河拆桥的。今后还怎么在江湖混?再说他入了咱家的寨子算是咱家的兄弟,这个条件不行!”鱼豢摇着头,否定了徐阶提出的第一个条件。 钱玉璋暗暗松了口气,他真怕鱼豢为了利益一口便答应了徐阶的要求。钱玉璋心想这个湖匪头子还挺讲义气,今后跟着他混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大头领护着这样一个人好没道理,他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将从小喂养他长大的乡亲都能出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徐阶并不是真的想要钱玉璋,他只是利用这个湖匪一定不答应的条件为自己下个条件争取主动。 徐阶接着在湖匪头目面前作践钱玉璋,说道:“他若熟悉山寨情况,如果官府出高额赏金哪有不出卖山寨的道理?大头领,您这是养了个家贼,当心别被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出卖了。” 鱼豢横了钱玉璋一眼,看向徐阶,“这是咱家的家事,你不要再啰嗦,说说其他条件。” 钱玉璋感觉鱼眼老七的目光阴郁,不禁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徐阶见效果达到,便不再纠缠,说道:“我的条件非常简单,就是确保人质交易时的安全,还有我们接回人质后,确保自身能够安全回村。” “你太啰嗦了,就说要怎么办吧!”鱼豢听了半天也没听出徐阶具体想做什么,不耐烦起来。 徐阶道:“其实很简单,你我只能派出一艘渔船交易。为了我们自身的安全,你们的船除了巡逻船之外其他的船必须回到码头,还要用绳索栓在码头,这样我们才会感觉安全。” “好吧,就依你!但是你们没带够钱,休怪我不讲信用!”鱼豢急切地想拿到钱,人质在手上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徐阶带着一名小头目划着小船回到帆船的位置,将帆船后面小渔船上的五十万钱让他检查。湖匪的小头目检查完毕,回到码头向鱼眼老七汇报。 “谈妥了?”陈星奎问徐阶,他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徐阶深吸了一口气,对陈星奎说道:“谈好了,等会让大力划着装钱的船向对方码头划,他们把装人的船同时从码头划出。两船相会双方再次检查无误,各自向对方划完成交割。” “什么时候动手?”陈星奎的眼中尽是凌厉之色,终于要到摊牌的时间。 徐阶向负责划船的牛大力交待:“大力,等到你将装钱的船靠近码头的时候就立即潜水远遁,不要在码头附近停留。” 徐阶又转身向秦丰吩咐,说道:“秦丰,等会你潜入水里,对方载人的船不超过两名湖匪,干掉那两个湖匪,你就上船带着钱员外和嫂子尽速回村。” 鱼豢在码头眺望,湖里有一条帆船和三条小渔船,船上加起来有十来个人。看来对方诚心换人,五十万的赎金马上就能到手。 检查的湖匪回来向鱼豢报告,小渔船上确实有五十万钱。鱼豢心中更是吃了颗定心丸,他向帆船上的徐阶摆手示意交易开始。 两艘小船各自向对方行驶,到了交汇地点双方检查之后,再次启航向着对方驶去。秦丰从帆船尾部,悄悄地溜下水。 湖匪的船上钱员外和钱颖被五花大绑,船上只有两个湖匪,其中一名湖匪在划船,另外一名湖匪拿着朴刀站在钱颖身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0章 杀鱼 帆船向前开动的时候,鱼豢并不在意。装钱的船已经就快到码头附近并没有返回的迹象,帆船上的人可能是想早点接上人质吧。 帆船越过人质船并没有停止,依然向着鱼巢的方向前行。他们这是想做什么?码头上的湖匪很是奇怪,不知道帆船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行为。 钱玉璋悄悄地退出码头,鱼眼老七听信徐阶的挑拨看起来似乎对他失去信任,他留在湖匪窝里已经不太安全。现在湖匪的船都被锁在码头,注意力完全被陈星奎他们吸引,正是他离开的时机。 “他们这是想干嘛,是想过来送死吗?”鱼豢身边的一个头目看着帆船已经向码头方向全速驶来,奇怪地自语道。 陈星奎拿起脚下的弓箭来到船尾,张弓引箭向拿刀的湖匪射了过去。羽箭灌注了陈星奎的内力,如同流星。 啊——,那名持刀湖匪发出一声惨叫,被利箭穿胸。划船的湖匪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忘记了划桨。从水中蓦地窜出一个人,手持短刃一挥,将他的喉咙割断。那人上了船,将两具尸体掀入湖中,割断了钱员外和钱颖绑着的绳索。 从湖里翻上船的正是秦丰,他向陈星奎和徐阶示意,然后抓起船桨拼命地摇了起来,小船在湖面荡起两片涟漪,极快地向前驶去。 牛大力眼看着还有一箭之地就到了鱼巢码头,停止划桨纵身从船尾跳入水中,向着帆船方向潜了回去。小船失去划船之人速度依然未减,向着码头滑去。 鱼豢直觉有变,但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首先关心小船上钱的安危,吩咐喽啰赶紧下水去将小船抢到码头。然后又想起他的快船都在码头上结绳锁着呢,又吩咐将绑船的绳索解开。 帆船上几个敢死队员正在拼命地划船,眼看着距离鱼巢码头越来越近,已经近到能看清码头上湖匪的相貌。陈星奎已经拉开了弯弓,瞄着码头方向。 徐阶从身上掏出千里火,将陈星奎羽箭尾部绑着的油棉点燃。他问道:“星哥,这么远的距离能行吗?一定要瞄准船尾部墨水画的那个圆圈。” 这艘装着五十万钱的渔船被他改造过,船舱的夹层里塞满了桶装的火油。只要火油被点燃,大量的火油燃烧之下将会发生剧烈的爆燃,码头上那些湖匪快船就会被引燃化成一片火海。 火箭已经射出,划着一道红光。砰,火箭正中墨色圆圈的中心带着火苗钻了进去。很快从船尾窜出小股的火苗,火苗沿着船弦两侧飞速蔓延。 “妈的!敢跟老子玩花样,活腻味了。”鱼豢从身后为他捧兵器的湖匪身上取下那对宣花板斧,跳上码头一斧头砍断绑着快船的粗绳。他回头招呼道:“孩儿们,跟老子去砍那几个小崽子!” 嘭!一声巨响,装着火油的桶终于爆了起来,飞溅的火油带着火焰将停在码头的快船点燃。码头一片混乱,鱼豢也被溅起的火油烧焦了半边头发。 帆船距离码头还有不到五丈,陈星奎握着镔铁偃月刀从船头一跃而过,踏上码头的栈桥。忽地将大刀横扫,码头上忙着救火的小喽啰被扫倒一片。 徐阶和十几个队员在帆船的船弦处,如雨点般向湖匪的快船上射着火箭。湖匪们的快船密密麻麻地挤在码头,又被用绳索拴在一起,一时之间想要解开根本来不及。 很快陈星奎在码头栈道处便扫出一片立足之地,徐阶边射着火箭,边指挥将帆船停靠过去。 “快搬火油!”徐阶看到牛大力已经游上帆船,便命令他带着七八个人从帆船上往下搬火油,他带人用强弓压制企图冲过来的湖匪。 奶奶的!鱼豢扑灭了头皮上的火星,看到陈星奎在码头上如凶神一样的挥舞着偃月刀阻挡冲向帆船的湖匪,他心头的火比码头上的更旺,提着两柄宣花板斧便砍了过去。 陈星奎的偃月刀被板斧劈中,那个双手各持一柄大斧头的虬髯壮汉正是徐阶向他形容的湖匪大头领。陈星奎持刀的双手巨震,不得不松开刀柄。 他松开偃月刀的刀柄后,顺手从身后将霸刀抽了出来,使出祖龙刀法,一招龙战于野向鱼豢攻去。 此时的码头一片混乱,鱼豢忙着和陈星奎大战,来不及指挥湖匪围攻帆船上下来的敢死队员,只有一些机敏的湖匪反应较快,拿着兵刃向码头上的徐阶等人杀过来。 帆船上的火油都是用瓦罐所装,七八个敢死队员搬下来后就随手扔向码头上云集的快船,一时间油助火威渐成燎原之势。码头两边的快船十之六七已经被大火吞噬,浓烟滚滚将众人吞没。 “星哥,快撤!”徐阶眼看目的已经达到,聚集过来的湖匪越来越多,再不走可能就来不及了。他对身后跟着的敢死队员们命令,让他们用强弓轮番射向快速驰援过来的湖匪。 陈星奎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在极短时间战胜湖匪的大头领,听到徐阶的喊声,意识到不可恋战,一招飞龙在天将鱼豢逼退,调转身形向帆船方向急退。 鱼豢根本没想到十几个渔民会有如此大的胆量,在自己的老巢将码头搅得一塌糊涂,大部分的快船被烧毁,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眼看陈星奎要和徐阶等人汇合,鱼豢哪里能够容忍陈星奎安然撤退,猛地后退几步,脚下用力冲天而起,跃到陈星奎与徐阶等人中间落下,将陈星奎截住。徐阶怕陈星奎吃亏,提着手中的鹤鸣枪向鱼豢奔了过去。 牛大力带着十个队员拼命狂射,用弓箭压制住增援的湖匪,为陈星奎和徐阶争取时间。让其余的八个人将快要沉没的运钱渔船上的钱往帆船上搬,能抢救一点是一点。 鱼豢正在和陈星奎对峙,看到他们居然还在抢渔船上的钱更加狂怒。他对着被羽箭阻住畏缩不前的湖匪疯狂地吼叫,命令他们上前攻击。 徐阶见鱼豢分神,急忙抓住机会,鹤鸣枪一声啸叫,向鱼豢后脑刺了过去。鱼豢被突如其来的鹤鸣声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挥斧招架,背后的空门暴露给了陈星奎。 陈星奎见此良机,哪里舍得放过,一招狂龙吸水用霸刀卷向鱼豢的后背。徐阶成功吸引了鱼豢的注意,便收回鹤鸣枪急速后退。 鱼豢感觉背后狂风猎猎,再次转身灌注全身真气双斧交叉企图架住陈星奎的狂刀攻击。陈星奎心中暗喜,他要得就是鱼豢的硬接。 霸刀锋利无匹,如今再加上他的全身真气,墨芒让霸刀看起来涨大数倍,一股寒气直逼向鱼豢。 鱼豢突然感到心惊肉跳,多年刀头舔血的生涯让他对危险的感觉尤其敏感。刀芒刚一接触双斧,他就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刀锋尚末劈到,刀芒已经将宣花板爷劈出一道缝隙。 他来不及细想双手一松斧柄身体向后狂退,嘶地一声,霸刀已经劈了下来,板斧被劈成四半,码头的青石劈出一道深沟。如果他没有及时退后,如今已经是两半之身。 鱼豢正在庆幸,却忘记身后还有一个人。一声鹤鸣,鱼豢想起那杆能发声的怪枪。他只来得及侧了下身,感觉右胸一阵剧疼,两截尖头从胸脯冒了出来。 能够当得了太湖十二太岁的老七,鱼豢的彪悍自然是常人无法比拟。重伤之下鱼豢回手抓住枪杆,硬生生地将枪尖从体内拔出,背后鲜血飞溅。 他猛地转动枪杆,巨大的回旋之力将徐阶带了一个跟头,扑倒在地。鱼豢调转枪头将长枪握在手中,双手紧握住枪杆向倒地的徐阶急刺过去。 陈星奎真气用尽,以为此次仍然如同以往,鱼豢会被连斧带人劈成两半,没想到鱼豢紧急关头会弃斧飞退自保。 “阿阶,快躲开!”直到徐阶刺伤鱼豢,后被鱼豢夺过鹤鸣枪遇险,陈星奎方才重新聚集真气,双手握刀,脚下猛蹬,似箭般射向鱼豢。 徐阶倒地后立即意识到危险,想也未想便滚向一边。即便是这样依然迟了一步,鹤鸣声起,小腿一阵刺痛。 鱼豢听到陈星奎叫声,来不及拔枪去杀徐阶,赶紧回身应对。长枪并不是鱼豢擅长的兵器,他慌张之下用枪横扫向疾驰而来的陈星奎。 陈星奎脚一点地飞身而起,接着又如飞龙降世向鱼豢头顶扑了下来。鱼豢握着枪想向上刺去,没想到牵动伤口,手臂一软长枪竟然没能举起来。 墨芒已经降临,鱼豢感觉到一股凉气自头顶透体而过。他低下头用突出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嘭!体力真气膨胀身体被爆成两半,他大半辈子的湖匪生涯就此完结。 三人的激斗不过瞬间,等到鱼豢身体爆裂,湖匪被这惨烈的场景震撼,停止攻击呆呆地看着鱼豢四散的尸体。 牛大力乘机将受伤的徐阶背上帆船,陈星奎拾起鹤鸣枪从容地退到帆船上命令启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1章 钱颖之死 陈星奎和徐阶的英雄事迹很快在长清城附近传开了,他们带领不到二十个人不仅将盘踞在太湖南边多年的湖匪头目鱼眼老七干掉,还烧了他们大部份快船给这伙湖匪以沉重的打击。 回村之后徐阶一直躺在里正所养伤,陈星奎则忙着为钱员外重建钱宅。如今若里村的人视他们如英雄一般,走到哪里都受到尊敬和礼遇,村民家里有什么大小事情以能够请到他们为荣。 钱宅重新选址比以前占地更广也更加富丽堂皇,落成之日徐阶的腿伤已经痊愈,全村有头有脸的人都来到钱宅参加落成典礼后的宴席。 宴席的主桌上除了钱员外父女和陈星奎,还有村长、李达和徐阶以及村里两个最为年长且德高望重的老人。 酒宴很丰盛,村民的兴致都很高,不断地有人来主桌敬酒。陈星奎和徐阶不好推辞,酒喝得都有些高,说话吐字都不太清楚。 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来到桌前,徐阶以为又要喝酒,便端着酒盅站了起来。那妇女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拉着陈星奎的裤角哭着求道:“陈里正,求您救救我家的四儿吧!” 钱员外认出这是吴婶,是钱家佃户吴老实的老婆。她女儿小名叫四儿,一直在钱宅做丫头。前阵子钱宅遇袭,四儿和另外几个丫头被湖匪带进了鱼巢。钱员外和女儿获救,几个丫头却没能回来。 吴老实为人老实,见主家大喜的日子自己的婆娘来搅和,他的脸上挂不住,跑了过来一脚将她揣倒,伸手薅住吴婶头发扯着她在地上拖行。 吴老实边走边骂:“死婆娘,钱老爷大喜日子,你嚎什么丧!早就跟你说过,四儿你就当她死了,在匪窝子里呆过的女人身子早就烂了,还救什么救,死了最干净!” 热闹的宴席顿时鸦雀无声,陈星奎手中的酒盅嘣地破裂,鲜血从掌缝间流下。钱颖急忙站起来,掏出手帕给他包扎。 陈星奎甩开手帜摇晃着走到吴老实跟前,一把将他衣领锁住,顺势一推将他推倒,酒桌上的酒水菜肴碰撒了一地。 陈星奎用脚踏在吴老实的胸前,大声嚷道:“老子最恨别人打女人,你为何要打她?她做错什么了,你这么打她,啊?!——” 徐阶放下酒盅将陈星拉回主桌,赶紧扶起吴老实向他道歉。“大叔,陈队长喝多了撒酒疯呢,你千万别怪他。” “老子没喝多,谁说老子喝多了?”陈星奎伸手横扫,哗啦一下酒菜扫得满地都是,钱颖躲闪不及礼服被溅得到处都是油水。陈星奎越来越不像话,徐阶只好连拖带抱将他带离了酒宴现场。 黄湖的湖心礁石上,徐阶埋头抄写着书稿,陈星奎在小亭的胡床上打着呼噜。徐阶甩了甩酸涩的手腕,看到陈星奎睡醒了,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徐阶站起来,走到胡床前坐下,说道:“酒醒了?你这酒喝得,发起酒疯将嫂子都吓坏了。酒醒了赶紧回去吧,听说嫂子病了。” “没事的,就是前些天在湖匪窝里受了些惊吓。”陈星奎跳下胡床伸了下懒腰,向湖面四处看了一眼,接着说道:“阿阶,你真会享受,这里原来只是块破石头,现在被你一整简直成了休身养性的好地方,就连老子到了这里都不想走了。” “我孤家寡人一个,不象你拖家带口的。我空闲时间有的是,总得找点事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吧。” 陈星奎回过头,笑道:“你这是责怪哥哥不关心兄弟啊,你看上村里哪家姑娘,哥给你保媒。” “去你的吧,我不是这意思。”徐阶笑骂,村里确有几个姑娘长得不错,李达和村长无数次在他耳边唠叨,可他提不起兴趣。他心里有块隐密之地,里面住着一位如烟似雾般的姑娘。 “唉,直搞不懂你,你是想当神仙吗?对漂亮姑娘都没兴趣,哥怀疑你还是不是男人啊?”陈星奎想不通,他这个兄弟对金钱和美女好像都不太上心,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村里的李大夫刚给钱颖号完脉,钱员外忧心忡忡地将李大夫请到客厅,问道:“李先生,小女的病严重吗?” 李先生摇头说道:“不碍事,大小姐没什么大病,就是郁结于心导致精力不济。老朽开几付药按时喝,让大小姐多出门散散心,很快就会好的。” 里正所练武场里秦丰和李继忠拿着刀枪正在比试,牛大力站在一旁观战。秦丰手持樱枪使的是徐阶创出的鹤鸣枪法,李继忠手持大刀用的是陈星奎教的凌云刀法。两人对战了小半时辰,结果谁也战胜不了谁。 自从鱼巢之战过后,村民自卫队的练武之风一日盛过一日,特别是参战的十几个队员。陈星奎将得自湖匪的凌云刀法传授给这十几个队员,并且非常用心指导。 村里八门金锁大阵也被徐阶作了大幅调整,以防钱玉璋再勾接外人进村捣乱。生、伤、死三门整个颠倒,除非信得过的自卫队员带路,村里重要的地方或重要的人家即便是本村人也很难记住复杂的走法。 陈星奎突然对围棋上瘾,除了指导村民自卫队员的练功,基本上都泡在湖心石上跟徐阶下围棋,赶都赶不走。两三个月下来,两人的棋艺都有很大进步。 钱福拦住陈星奎,说道:“姑爷,小姐的病昨天突然好转,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现在房里等姑爷回来呢。” “哦,是吗?我看看去。”听说钱颖的病情好转,陈星奎心里高兴,急忙来到钱颖养病的绣楼。 陈星奎推开绣楼的房门,叫道:“夫人,听说你好点了,我来看看你。” 钱颖身子还有些虚弱,听到陈星奎的声音,她非常高兴,赶紧过去拉开房门迎接。陈星奎一直在外忙碌,很少这么早回家。 “是啊,今天好多了。卧床快两个月了,我想出去走走。”钱颖偷瞄了下陈星奎的脸色,发现他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 陈星奎见钱颖好不容易有了出门的兴致也很高兴,她一直将自己关在钱宅哪也不去,不生病才怪。“想去哪儿,我陪你去。” “听你的,你喜欢去哪里,就带我去哪里看看。”钱颖难得看到陈星奎的笑脸,心里一股暖意。 钱颖在八角台上高兴地转动着身子,脸上洋溢着笑容。“这里好美啊,如果我死了能埋在这样的地方就好了。” “胡说什么呢,你活得好好的,以后还要做贵夫人,甚至做皇后。”陈星奎笑骂,他的大好人生才刚开始,夫人当然会越来越尊贵。 徐阶抱着膝盖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看到陈星奎和嫂子开心地在湖心石上嬉闹,他心里有种安宁和幸福的感觉。 有只蝴蝶落到一盆兰花的盆栽上,钱颖兴奋地追上去想捉住它。久病之下腿有些发软,被一块碎石绊倒,额头碰到湖石鼓起好大的包。 陈星奎身形一展,在原地留下一个虚影,身子已经到了钱颖跟前急忙将她扶起,怜惜地揉着她额头上的鼓包。徐阶也急忙站起,来到他们身边,急切地询问。 钱颖瞟了徐阶一眼,嗔怪道:“徐叔叔,你这里的碎石也不捡干净,害得奴家摔跤,好不丢人。”徐阶见她并无大碍,和陈星奎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自从陈星奎携嫂子来湖心石游玩之后,一连十数日陈星奎都没来湖心石也没到里正所,徐阶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来到钱宅,钱福匆匆地迎了出来。 原来,钱颖自从湖心石游嬉之后,可能湖风吹着了,病势一下子重了许多再次卧床不起。李大夫已经一日数次诊脉,面上表情越来越阴沉。钱福声音哽咽,说道:“徐公子,小姐可能不好了。” “这是她的心愿。”湖心石上垒起一座新坟,陈星奎立在坟前摆好了供果,在坟前洒上酒水。“阿阶,当初如果是你娶了她,也许她不会这么早死。” “星哥,你伤心过度了吧。她是我嫂子,永远是嫂子。”徐阶将湖心石上的所有碎石都捡拾干净,在坟前摆上几盆兰花将新坟装点得清雅肃穆。 “人如果不会死,该有多好。”这是他第一次直面亲近之人的死亡,奇怪的感受说不上是伤心多一点还是不舍多一点。来到若里村已经有几年的时间,和钱颖虽然接触不多,却有着家人般的感情。 “别傻了,都会死的。有的人早点死有的人晚点死,谁都逃不掉。不过我们还年轻,只要不出意外还有很多年可以活。”陈星奎苦笑,兄弟又在说傻话。 “谁在决定生死,是上天吗?”徐阶抬头看着天空,天空灰蒙蒙的要下雨了。 陈星奎一说起这个问题头就开始疼,徐阶又要钻牛角尖。“阴老师说生老病死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天意,到底是什么?徐阶陷入冥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2章 交易 “阿阶,你的真气什么时候能练出来,是不是你的练法不对?”陈星奎躺在湖心礁石的草坪上,双手抱着头仰望天空。 自从浮玉山获得两位师父的传授至今三年了,徐阶身上一点真气的痕迹也没有,陈星奎在心里替徐阶着急。 徐阶每日依旧依法修炼,神化五气已经能够散布在周身丈许距离达一个时辰之久。修炼的时候他感觉就像化身为气弥散在丈许的空间之内,在此空间内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能同时清晰地反应在意识之中。虽然不能修出真气,却是种非常奇妙的体验。 “有人来了。”陈星奎一骨碌爬起来,向湖面张望。 徐阶同时感觉到了湖面上的小舟,他甚至不用去看脑中便出现那艘小舟飘荡在湖面的画面。这种情形有些诡异,所以他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来人一袭月白色的长衫显得温文儒雅,四旬左右年纪,脸上的笑容真诚自然,那人从小舟上凌波踏浪缓步登上湖心石。 陈星奎看到此人能够踏波而行,显然一身内功远胜于已,心中暗自警惕。徐阶一直在默默地煮茶,此时放开神化之气对这个不速之客进行全方位的探查。 徐阶从那人和善的外表里看出隐藏的敌意,他不知道此人是何来历,为何会对他们有如此深刻的敌意。 “你们就是陈星奎和徐阶,是你们杀了鱼眼老七?”来人负手而立,仰望着天空,并没有将陈星奎我徐阶看在眼里。 陈星奎将霸刀握在手中,问道:“阁下是什么人,跟那湖匪头目是什么关系?” 那人见陈星奎取刀在手,心中动怒,没见脚下有何动作,却忽地出现在陈星奎身侧,轻轻在陈星奎肘部一拍,陈星奎手臂一麻,手中霸刀落下,被那人一抄便到了他的手中,举刀要向陈星奎劈下。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陈星奎来不及任何反应被人夺去宝刀性命垂危。徐阶暗中叹气,那人的整个行动完全在他意识中清晰地反映,甚至每一动作的前兆他都知道,可惜却无内功配合反击。 “且慢!”徐阶高叫了一声,那人举起的宝刀便没落下,用询问的表情看着徐阶。 徐阶站了起来,来到那人面前,问道:“死也要让我们死得明白,阁下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们?” 那人将霸刀拿在手中把玩,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杀了我的兄弟,我来杀你们,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不明白。”徐阶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湖匪要抢劫财物所以杀人,我们不愿意被抢所以杀了人。这些都是有道理的杀人,阁下杀人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给我兄弟报仇啊。”那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徐阶,他探测出此人并无内功,传言是他重伤了鱼眼老七,看来并不确实。 徐阶说道:“哪来的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如果阁下因为别的原因也就罢了,报仇之说不合道理。” “哈哈…道理存在于拳头里,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那人哈哈大笑,第一次有人在临死前还要跟他讲道理。 陈星奎知道和那人功夫相差太远,却也怡然不惧,说道:“一只拳头再硬又能如何,没道理仍然是没道理。除非你是天下至尊,说出话来是金口玉言,那时你才有资格说这话。”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那人扫了陈星奎一眼,见他全无惧色,倒也钦佩他的胆色。 陈星奎傲然而立,应道:“男儿当志气高远,如今各地豪雄并起政局混乱,是国家大乱的前兆,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就你?一个渔村的里正官,比芝麻还小的官还想建功立业?”那人一脸惊讶,想不到陈星奎会说出这翻话来。 徐阶笑道:“英雄不问出处,帝王将相宁有种乎?我看阁下若能听我一言,将来定能拜将封候。” “我,能拜将封候?”那人越来越觉得有意思,这两个人一时倒舍不得杀了。“你会看相,还是会算命?” 徐阶伸了个懒腰,慢慢走到小亭子里煮起茶来,一边往茶炉添炭一边说道:“我既不会看相,也不会算命。” 那人也跟着来到小亭,坐在徐阶对面将霸刀放在茶桌上,笑迷迷地看着徐阶。“那你凭什么说我能拜将封侯?” 陈星奎见徐阶三言两语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也来到桌前坐下抱拳问道:“还没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微一沉吟,说道:“我叫杜泠,太湖上的渔鹰,十二太岁中的老三,兄弟手快,因此兄弟们送了个外号叫鬼手老杜。” 太湖的湖匪对外一律称自己为太湖渔鹰,原来这人是十二太岁中的三太岁,难怪功夫如此了得。 杜泠先祖曾是前朝大将,新朝成立后家族破灭,到了他这一辈沦为湖匪。所以当他听徐阶说到能让他拜将封侯,立时来了兴趣。 徐阶道:“太湖距离都城健康只有五天的水程,健康城的一大半防务都依靠水师,无论攻守都需要水师的配合。太湖又大,适合训练水师。只要杜兄能建起一只水师,依照当今的时局,还怕日后没机会拜将封侯吗?” “老杜,你的功夫气魄都与那死鱼眼完全不同,难道甘心一辈子做太湖渔鹰吗?”陈星奎也能看出杜冷心有所动,语气真诚地劝道。 两人的说辞触到杜泠心中的痛处,他心中的梦想就是能够恢复祖上的荣光,让家族再现辉煌,而不是当一个湖匪头子。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所以他只能当起湖匪得过且过。 “我是来杀你们的,最好别忘记了。”杜泠猛然想起,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鱼眼老七死后,鱼巢成了一盘散沙,太湖群匪的大头领们聚到一起,将鱼眼老七的地盘瓜分了。杜泠的寨子分了鱼巢南边的地盘,若里村就包涵在其中,所以杀死此二人给鱼眼老七报仇的任务就落在他身上。 徐阶看透了杜泠的心思,其实报不报仇对他来说并无必要,于是对杜泠说道:“湖匪也讲情义吗?只要利益够大,杀不杀我们都不是问题。” “哦?你能给出什么利益?”杜泠心中暗动,这两个人看起来很普通,没想到心胸谈吐都不平凡,如果能向其他太岁交待得过去,他还真不想下此杀手。 “我们垄断了湘西泸溪城的私盐市场,只是经常会和你们彼此冲突。只要杜兄愿意保护航线上的安全,这块市场取得的利润我们可以分一半给杜兄。”徐阶眼看有门,便赶紧说道。 “一个湘西小城的私盐能有多少利润?这个条件恐怕不太容易说服其他兄弟。”杜泠想了一下,县级小城的私盐一年最多也就百万的利润,一半的利润也就五十万,如果再分给其他太岁,他自己就所得无几。 陈星奎道:“私盐的利润是小头,我们在湘西有更大的生意。那边的辰砂拉到南方市场,那才是大生意。只要老杜你能负责运输安全,辰砂南方的市场我可以让出一半利润。” “杜兄,生意还只是小事。如若杜兄想组建水师,战船我们也可以为杜兄提供。”徐阶知道王雄信的家族一定有秘密的战船建造厂,上次他送出的帆船就是依照小型战船的样子建造的。 杜泠被彻底说服,别说生意的合作一年至少能带来百万利润,就是战船一项也足以让他心动。他在太湖群匪中是个另类的存在,因为祖上是将军的关系,他的心愿就是封侯拜将恢复祖上的荣光。 如今被徐陈两人说动,他其实在心里已经有了宏伟的计划,就是要将自己的水寨和手下改造成一支水师,将来大乱如果起来,他就可以依据水师选择有实力的人辅佐,可以换得拜将封侯。 “好,只要你们能够兑现承诺,我保证你们安全,杀死老七的事就算一笔沟消。”杜泠将霸刀还给陈星奎,与他们击掌立誓达成了交易。 杜泠走后陈星奎兴奋不已,没想到这个来杀他们的人现在倒成了合作伙伴,只要太湖水域平安无事,私盐和辰砂两项生意就安全多了,每年都能为他带来相当可观的收益,这可真是因祸得福了。 陈星奎去了一趟泸溪城和王雄信相会,将相关的生意两人私下谈妥,并从王雄信家族在九江的船厂每年定制两艘战船运回太湖。 钱员外重拾旧业成了私盐和辰砂两项生意的主要操盘者,安全方面由杜泠安排他手下头领往来护送。 陈星奎和徐阶经常被杜泠请到他的水寨中,一起研究探讨水师的组建和训练方法。 徐阶向杜泠建议不再随意抢劫来往商船,而是改为收取商船从他控制水域中通行的保护费和替商家航运收费,这样可以有正当的收入来源,对他的声誉有好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3章 章家父女 村长通知陈星奎和徐阶,长清县城的城主沈青要在城主府里宴请他们,表彰他们和湖匪的战斗起到很好的模范作用。城主设的是晚宴,陈星奎和徐阶一大早就赶往长清城。 “阿阶,你听说过沈青有什么喜好吗?”陈星奎得意洋洋,黑道已经被摆平,现在长清县城的城主又来接见,他想如果能将沈青拿下,他们在长清就算立下根基,黑白两道通吃。 徐阶很少来长清县城,只来过几次,都是匆匆来去,没有过多停留。当然,现在他们身为长清人对父母官也有所耳闻,沈青是长清第一大族沈家的子弟。听说此人官声不错,为人正直。至于他有什么爱好,倒是没有深入了解。 “这个倒没听说,他是沈家子弟,通过考试当的官。应该喜好字画一类,无外乎是些文人的爱好吧。” 陈星奎为难了,这个他不在行,说道:“这个你在行,呆会儿到了县城你去买一些好点的字画带着,总不能空手赴宴。” 徐阶应了一声,他知道陈星奎的心思,反正现在不缺钱,能和长清城主搞好关系花点钱也不在乎。 长清城最大的字画店叫博粹斋,位于主街繁华地段,是个两层的小楼,精品字画一般都悬挂在二楼的雅堂。徐阶和陈星奎进店后就直奔二楼,徐阶在悬挂的字画中仔细地挑选。 陈星奎对字画一向不感兴趣,趁着徐阶挑选的功夫,站在二楼窗户边看着街面上热闹场景。突然胸口像是受到猛击,看到一个他想也未曾想过会在此地看到的人。 “柳如烟!” 徐阶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阵悸动。这是那个已经在他心里深埋了数年的女子,他从来未曾跟陈星奎吐露过,因为陈星奎当年曾面对着她,说过这辈子一定要娶她。 陈星奎兴奋地站在窗边对徐阶招手,叫道:“阿阶,快来,你看这个是不是当年飘香苑弹琴的那个美女。” 大街上有两辆马车,前面马车里面坐着的是个壮年老爷模样,身板结实,坐姿挺直,似是武将出身。后面的马车中坐着的是个小姐。身穿鹅黄衫,面容姣好,鼻子直挺有股英气。 “嗨!美女,你还记得我吗?”陈星奎在窗边拼命挥手,向车上的美人打招呼。 “她不是柳如烟。”徐阶也看到那名美女,但他一下子就分辨出此美女非彼美女,虽然两人长得非常之像,气质上却截然不同。柳如烟阴柔如水,而眼前的美人却英姿飒爽。 陈星奎听到徐阶嘀咕,兴头却依旧不减。“管她是不是,反正都长得差不多,漂亮极了。” 车上女子被惊动,看了一眼陈星奎,见此人方正魁梧,有着青年男子的阳刚之气,心生好感,对他一笑。 陈星奎被这一笑弄得整个酥了,更加兴奋。叫道:“柳如烟,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要娶你的话吗?” 陈星奎当街孟浪,前车的中年男子眉头微皱忍无可忍,一脚踢开马车的车门,脚下使劲从车上跃起,来到字画店窗前一巴掌向陈星奎脸上拍下去。 陈星奎急退,那中年男子拍空,从窗外跳了进来。 “等等!”陈星奎见此人面相有点熟悉,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急忙向那人摆手。“章大人,我是陈星奎啊,您不记得我了吗?” 原来这人是临安城的守备章镜明,他们第一次走私盐时曾经找他帮过忙,陈星奎后来特意带上礼品拜访过他。 “误会,原来车上是令千金,小侄认成另外一个朋友了。那人和令千金长得几乎完全一样,不信您问我这个朋友。”陈星奎急忙解释,将徐阶也抬出来背书。 章镜明并没有追究,面色阴沉地问道:“你确定那女子和我女儿长得很像?”想了一下,又追问道:“那个姓柳的小姑娘多大年纪,你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章大人,难得在这长清小城见到大人,不如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详谈?”陈星奎虽然奇怪章镜明为何会对柳如烟感兴趣,但这可是个难得亲近美人的机会,所以顺势邀请。章镜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稻香楼的雅间,四人分宾主坐定。原来,那黄衫女子是章镜明的独生女儿章玉儿。此次章镜明奉调进京任职,正好途经此地,没想到会遇到陈星奎。 陈星奎将他在南陵城里遇到过和章玉儿长得非常像的柳如烟的经过向章镜明说了一遍,章镜明听了半晌无语也没再多解释。席间陈星奎和章玉儿眉目往来,章镜明看在眼里。 “贤侄,我章家累世为官。如果你乃一介布衣之身,就不要有什么妄想的好。”章镜明轻啜着玉盏中的酒,直接点明。 陈星奎却心中大喜,听章镜明的意思,只要他能当官,娶章玉儿也不是没有可能。急忙说道:“世伯,我陈星奎志向远大,一定会在朝中任职,决不会辱没世伯的门楣。” 章镜明却道:“小女出生时有件奇事,曾经有个道士手捧着金玉双龟从家门路过,那金玉双龟化为青金两气钻入房中,恰逢小女出世。道士曾言道,要待小女十八岁那年金龟择婿方可婚配。” “金龟择婿,这怎么择法?”陈星奎一头雾水,不知道章镜明葫芦里装得什么药。 章镜明苦笑,说道:“我也不知,道士说到时他自会再来,算算时间还有一年。” 徐阶笑道:“这道士好没道理,如果他不出现,小姐的终身大事岂不是耽误了。游方之人故弄玄虚,未必可信,大人不用拘泥。”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那道士说,如果小姐未满十八周岁就结婚会克死双亲。玉儿孝顺,一定要到十八周岁后才谈婚嫁之事。”章镜明饮了一杯酒,无奈地说道。 陈星奎想起曾经对柳如烟说过的话,这个章玉儿简直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娶了章玉儿也相当于实现自己少年时的诺言。“到时我一定会赶到府上,我相信我和章小姐有缘。” 章镜明为女儿婚事发愁,他既怕女儿嫁不出去,又怕她嫁出去后应了那道人之言会克死自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只好等到女儿十八以后再说,否则以女儿美艳的姿色,外孙都该满地跑了。 午饭过后章镜明带着章玉儿告辞而去,陈星奎心里面被章玉儿填满,满脑子都在想她。 “阿阶,章玉儿好像天生就为我生的。才分开这一会儿,老子的心都碎了,想她啊!”陈星奎用手捂着胸口,作捧心状。 徐阶总感觉这父女二人有什么特别之处,有种与众不同的特质,可又说不上来这特质是什么,面对他们的时候有种面临深渊的心悸感觉。这些纯属感觉上的事,他也不好对陈星奎说。 官道的马车上,章镜明眉头紧皱,南陵城飘香苑里的那个叫柳如烟的女孩牵动着他的心。 “爹,那个南陵城的柳妹妹是我失散多年的同胞妹妹吗?”章玉儿在后面的马车上问道,她也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那年章镜明的妻子苏贞一胎生下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出生不久就被人偷偷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章镜明的妻子苏氏经常在章玉儿面前提起她还有个同胞妹妹,所以玉儿知道她有个失踪的同胞妹妹。“世上相似的人很多,你妹妹不会那么巧被他遇到。玉儿,你觉得陈星奎怎么样?” “他很不错啊,否则怎么会被那人看中收为弟子。”章玉儿和父亲讨论青年男子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她就把些微的羞涩抛诸脑后。 “唉,委屈你了。”章镜明心中有些愧疚,女儿的婚姻自己不能做主,他这个父亲也无法做主。 章玉儿安慰道:“爹爹无须烦恼,女儿不觉得委屈。”她虽然对陈星奎略有好感,却也并不十分强烈。 “那个姓徐的,他怎么样?”章镜明又问道,徐阶毕竟是太素那个老狐狸的徒弟,不知道那个老狐狸有没有跟他说起过什么。 “普通人一个,没什么特别的。”章玉儿回忆了一下,那个徐阶只是陪伴在陈星奎的身边极少说话,她特意探查过,此人功法毫无根基没有得到太素的真传。 “难道太素那个老狐狸什么也没教给他?”章镜明有些不解,太素既然收他为徒,为何又什么也不教。 章玉儿道:“也不是什么都没教,听说传了捭阖策、百羽玄功以及阴符功。” “阴符功?”章镜明吃了一惊,这是个天大的秘密,为何那个老狐狸会传给一个毫不知情的一个外人。 章玉儿笑道:“阴符功虽然出自《天甲神章》,但自打传世以来,还没听说有谁能够练出门道,那个老狐狸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才会让他修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4章 再陷囹圄 夕阳余辉未尽陈星奎和徐阶来到沈青的府邸前,门口一对汉白玉石狮威武雄壮,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们。 差役进去通报之后,一位四旬左右的都头模样的人出来,带着他们进了城主府,向府内的正堂走去。 “都头大哥,敢问贵姓?”陈星奎边走边跟那位都头套着近乎,这都头看起来有些严肃。 那都头答道:“在下姓童,叫童威。” 徐阶纳闷,问道:“童都头,沈大人设宴不应该是在偏厅的内宅吗,为何我们走的是正堂方向?” 陈星奎也感觉有些不对劲,夹道两边的差役突然多了起来,身上还佩戴着武器。他慢慢停下脚步,站在那里。 童威回过身抽出腰刀,对着两边差役喝道:“来人,将这两人给我拿下!” 陈星奎和徐阶有些蒙,手中捧着的字画掉了一地。城主沈青不是要宴请他们吗,这都头为何要将他们抓起来?难道沈青以赴宴为名诳他们入府,只是便于捉拿他们? 陈星奎摆开架式,抗拒差役的靠近,大声叫道:“我们不知犯了什么法,为何要抓我们?” 由于是来城主府赴宴,陈星奎和徐阶都是赤手空拳没有携带兵器,如今又是在重兵围困之下,陈星奎抗拒了一会儿,被兵器抵住,只好束手就擒。 童都头命人将他们手脚用铁链锁住,脖颈处带上一个大木枷。对他们说道:“沈老爷会尽快审理你们的,无论有无冤屈,到时候在公堂上再喊冤吧。” 童威带着差役押着两人过了大堂左侧,来到临时关押重犯的签押房,将他们锁进牢房之中。 “等一下,这位都头大哥。”陈星奎叫道,“我们只知道来城主府中赴宴,不知为何会遭到缉捕,能否请大哥给我们的家人捎个口信?” “明日沈大人会开堂明审,到时候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不用带什么信。”童威冷冷地说道,然后就带着众差役走了出去。 沈青城主用计赚他们进府,又要明堂审理,陈星奎和徐阶面面相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按说,他们走私私盐的事非常隐秘,即便是若里村的人也不清楚细节,况且全村的人都因为私盐得到实惠,口风都紧得很。村外人更加不知道内情,即便是捕风捉影,没有实据,城主也不能随便抓人。 牢中两人猜测了许多可能性,极有可能是私盐的事被人举报。但是如果不是深知内情的人,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第二天陈星奎和徐阶被带到正堂,正堂外挤满了围观的老百姓。沈青端坐在太师椅上,身穿官服,正襟危坐。此人相貌堂堂五官端正,颇有几分官威。 “大人,我等所犯何罪,要劳大人诓骗至此?”陈星奎心中火气难消,沈青如若是带人去捉拿也就罢了,却要使什么计策让他们自投罗网。 沈青面无表情,说道:“有人告你们勾结湖匪,贩卖私盐,残害乡民,条条都是大罪。你们不要冥顽不灵,还不快从实招供!” “胡说八道!”陈星奎叫道,他倒要看看是谁在告他们。“我是若里村里司,带领村民抵制湖匪是我的职责,和湖匪几场大战若里村民们有目共睹,怎么会和湖匪勾结?这是诬告!” 沈青惊堂木猛地一拍,喝道:“休要张狂!如若本大人没有证据怎会冤枉你们?带人证钱玉璋上堂!” 钱玉璋,原来是他在搞鬼。自从在鱼巢那场突袭后,这个人就消失了。徐阶曾让鬼手老杜在水寨中查过,这个人自鱼眼老七死后谁也没见过他。徐阶还以为他已经远离家乡,外出避难去了。 陈星奎见到钱玉璋现身,恨不得活剥了他,若不是他钱颖也不会如此年青就郁郁而终。李星奎身戴枷锁猛地站起,一个箭步冲向钱玉璋,用头向他撞去。 童都头一拉拉开钱玉璋,两侧的差役用哨棒狠狠地打在陈星奎的腿弯处,将他打得扑倒在地,被众差役拉到原地跪倒。 “你好大胆子,在公堂上还想行凶!”沈青大怒,抄起令牌就想命令差役行刑。 徐阶禀告:“大人稍安,这个人投靠湖匪残害本村乡民。不仅害死了十几位乡民,陈里司的夫人一家被他害得家破人亡,所以才会如此失态。若里村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大人如果不信请随意找位若里村的人一问便知。” “哼,念你是初犯,暂且记下。如果在公堂上还是这般桀骜,本官先将你大刑之后再行问案。”沈青稍平了怒气,接着说道:“这件事本官知道,钱玉璋是受湖匪胁迫才给他们带路,虽然有错却不是犯罪。” 徐阶道:“大人如果仅凭此人证言,我等不服。他心知作孽深重,不能被同乡所容,所以恶人先告状诬告我等。” 沈青冷笑:“诬告与否,自有本官判断。他这里有详细的走私帐目清单,以及买方的凭证。这也算不得证据吗?” 陈星奎大笑,说道:“哈哈…原来这厮不光勾结湖匪残害同乡,而且还和湖匪一起贩卖私盐。大人,他勾结湖匪还可说是被迫无奈,但这贩卖私盐可是有现成的证据。” 沈青怒道:“陈星奎,你再有张狂之态本官定重责!他说这都是你们两人的主谋,你等需据实陈述事实,不可欺瞒!” “大人,这些清单上都有字迹,只要一查便知。或者,贩卖私盐应该有同伙,让他将同伙之人供出,大人一问便知谁真谁假。”徐阶想看看钱玉璋还有什么底牌,否则仅凭这些单据他是不可能取信于沈青的。 钱玉璋跪在案前,说道:“大人,随船的人大多是被他们胁迫的村民,自然不敢说实话。不过,还有一个村民是有良知的,那人是个老实人,他叫牛大力。大人不防将他传唤到堂,他能证明我说的是实情。” 牛大力,徐阶和陈星奎不觉对视了一眼。此人一向憨厚核实,并且忠心不二,不知为何会和钱玉璋搞在一起。他们都觉得有些不安,如果牛大力也出面的话,确实是个麻烦事。 沈青让差役去若里村传牛大力,将陈星奎和徐阶暂时收监,等新证人到堂再审。 签押房的大牢中,都头童威陪着一位神秘的中年人进来了。那人戴着一顶斗笠,遮住了大半个面孔。不过,陈星奎和徐阶还是一眼认出那中年人是三太岁杜泠。 杜泠出现在长清城的大牢中,出乎他们的意料,陈星奎大喜,问道:“杜大哥,你是怎么进来的?” 鬼手老杜微笑示意身旁的都头,说道:“童都头是我老朋友了,我听说你们俩出事了,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徐阶道:“是我们以前的一名手下,名叫钱玉璋出面告发,说我们贩卖私盐,勾结湖匪。” “钱玉璋,老子出去不将他剁成肉酱就不姓陈!”陈星奎想起这个人就恨得咬牙,这次又是被这个家伙所害。 杜泠道:“杀他且不忙,如今要怎么样做才能将你们救出去?” 徐阶想了想,说道:“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钱玉璋再蠢也不会独自到官府告状,除了牛大力,他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 “还有人,那会是谁?老子待村民们一向不薄啊,家家都有钱分,他们日子越过越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想要害老子?” 陈星奎实在想不通,这几年是赚了不少钱,但分给村民们的也不少,从来也没亏待过谁。当听到钱玉璋说牛大力愿意出面作证,他就已经很吃惊,如今徐阶分析还有人在背后搞鬼,让他实在是有些心灰意冷。 “我时间有限,不能长时间呆在这里,你们赶紧先想办法,这些事出去以后再说。”鬼手老杜催促道,他是湖匪的大头目,进到此地实在是冒了极大风险。 陈星奎想了一下,说道:“沈青是沈氏家族的人,只能从沈老太爷那里想办法。老子曾经跟沈老太爷打过交道,向他家借过船。让老子岳父找找他,看他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沈老太爷,找他管用吗?如果能管用,不如我让弟兄们绑了他,逼沈青放了你们。”杜泠觉得不如来硬的,好让沈青早点放人。 徐阶急道:“杜大哥,千万别这样。让钱员外拿钱找他帮忙,你们别出面。沈家是官场中人要面子,如果是屈服于武力以后沈家还怎么在朝廷当官?” 童威在旁边说道:“杜老三,我是看在你以前对我童家有恩才帮你进来,你却在我面前说什么绑架老太爷的话,这不合适吧?” 杜泠笑道:“老童,我开玩笑呢,最近没看到我改邪归正了吗?打劫的生意都不做了,绑架城主的老太爷那更不会做了。” “杜大哥,回去找一下秦丰,让他来这里。”徐阶在自卫队里面真正信任的只有秦丰,秦丰平时表现平淡却是个极聪明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5章 脱困 按说下午就应该开堂,可是一直没见沈青提审。到了傍晚时分,一个差役带着秦丰进了牢房。秦丰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有几个精致的小菜,还有一壶酒。 陈星奎有些奇怪,杜泠那么大本事,由都头童威亲自陪同也没能带进酒食,秦丰是如何做到的。 “现官不如现管,牢头老蔡是下里村人,县城大牢老蔡说了算。”秦丰笑道解释,将酒给他们倒上,自己陪在一边。 陈星奎问道:“村子里的乡亲们听说我们的事了吧,都有什么反应?” 秦丰答道:“乡亲们听说陈里正和徐队长被城主扣起来了,准备来县城请愿,村长将他们拦下来,带着几个村里几个有名望的老人来了,正准备找沈城主说情呢。” 徐阶一天也没好好吃东西,喝了口酒,吃了几口菜。问道:“牛大力呢,为何下午没开堂?” “大力这王八蛋,老子待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要与钱玉璋合伙来害老子?”陈星奎一边骂,嘴里一边忙着吃喝。 秦丰说道:“童都头在村里没找到牛大力,我问过杜三爷也不是他派人干的,大力失踪了。” 牛大力失踪倒是出乎意料,徐阶也理不出头绪,是谁在幕后支持着钱玉璋,嘱咐秦丰盯着点钱玉璋,有什么情况及时来告诉他们。 接连几日,秦丰按时送进酒菜,钱员外去见沈老太爷,可是老太爷病了不能见客,一直也没见到,案子被拖了下来。 新喻侯府,新喻侯萧映正在花园调教一只画眉鸟,工部侍郎沈石溪陪在一边。“沈大人,朝中都在讨论推荐太子人选,你们工部有没有推荐呐。” “太子,自然是嫡长子才有资格。这是皇帝的家事,外臣不好妄言。”沈石溪小心地答道,这种事不是他一个小小侍郎能够妄议的。 “哈哈,沈大人还是那么严谨,放心吧我一个闲人不会多嘴的。对了,前几日让你给那两个小子找个空缺,不知道有没有消息?”萧映随口问了起来,他受人之托为两个年青人谋个出身。 沈石溪有些为难,现在的职缺大多数都被那些炙手可热的王爷安插亲信,重要的岗位几乎都有重量级的人物打过招呼。 他不太好意思,嗫嚅道:“只怕是要委屈侯爷推举的人才,只有一个油库吏和典藏吏出缺。” “也不是什么人才,能当个小官就不错了,多谢沈大人费心。”萧映见事办成了,随即将此事忘到脑后。 沈家大院,沈青在院子里站了半下午,沈老太爷也没让他进屋。直到傍晚,老太爷才杵着拐杖来到堂屋坐定,沈青进了屋小心地叫了声叔公。 沈青陪着小心,说道:“叔公,牛大力是您让人请到沈家大院的吧?这人是我一个案子的重要证人,还请叔公将他还给我。” “这件事情你瞒着我这个老头子,如果不是沈旺跑来告诉我,我这个老头子还被蒙在鼓里。”沈老太爷语气不善,沈青做的这事不地道,他很是生气。 “这两人勾结湖匪是事实,贩卖私盐也是事实,将他们绳之以法那是为民除害。虽然手段上有些欠考虑,但是目的是好的啊!”沈青言辞激烈,对老太爷隐约有些不满。 沈老太爷将眼睛迷了起来,说道:“沈青大老爷,你请回吧,我已经老了,管不了你了。” “叔公,侄孙哪里做错了,还请叔公明示。”沈青见沈老太爷生气,赶紧跪了下来。 沈老太爷顿了一下拐杖,怒道:“你的那点小九九,别以为我老糊涂了就什么也不知道。我们沈家能成为长清县百年不倒的望族,不是靠哪一个人能干就行的。” “是不是那两个流氓派人来威胁过您老人家?我这就回去,将他们手脚打断,看他们还敢怎么样!”沈青咬牙切齿地说道,钱员外来找过沈老太爷的事他已经知道。 “你懂个屁!”沈老太爷拿拐杖点着沈青怒骂,接着让他起身坐到下首的椅子上。“这两个人你动不得,不能为了他们走私每年的那点收益坏了大事。” “叔公,这是什么话?”沈青刚想反驳被沈老太爷打断了,老太爷说道:“你不用狡辩,原来你就跟鱼老七勾勾搭搭,老七被那两个小子杀了,断了你的财路,所以你就指使钱玉璋和牛大力告发,想将那两个小子除掉,好接手他们的财路,对不对?” 沈青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汗水直流。原来他的事这老东西一清二楚,一定是沈旺那个老王八蛋告诉他的。沈旺是他的管家,他还以为沈旺只忠于自己,没想到却是沈家族长的眼线。 沈老太爷缓和了一下语气,接着说道:“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堪,只是要让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不光是我这个老头子知道,还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你,他们都知道。” “不可能还有别人知道,是沈旺告诉您的,是不是?”沈青有些心惊,他自认为做的事都很隐密小心。 沈老太爷叹了口气,说道:“唉,傻孩子。这事不怪你旺叔,是京城那个人派人通知我这个老头子的,让我好好管管你,别再出什么差错。” 沈青大吃一惊,说道:“这不可能!这点小事,他怎么会知道?” “回去吧,那个牛大力不在我这儿,我也不知道这事。关他们两天就放了吧,还是那句话,这两个人不是你能碰的。”沈老太爷有些困了,杵着拐杖向内室走去。 沈青回到府衙,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个村霸怎么会和京城的那个人联系起来。他动这两个人是经过充份调查的,这两个人只是和那个远在湘西的湘王府有点关系。 “童都头,将收监的那两个人提到后堂,本官要私审。”沈青想了一想,还是亲自套一套他们背后的关系,否则会让他寝食难安。 “陈里司、徐队长,让两位受惊了。本官职责所在,有人首告本官不能不问。”沈青让人除了他们的刑具,将他们让到后堂的座位上坐下。 “沈大人客气,我们确实是被冤枉的。沈大人明察秋毫,实在是长清人民之福。”陈星奎和徐阶听说沈青被沈老太爷召回去,以为钱员外的斡旋起到作用,客气地回应。 “两位跟京中的工部沈石溪大人是如何认识的?如果早提起老大人,本官也不至于误会两位。”沈青端起茶碗,似乎是很随意地问道。 工部侍郎是正二品大员,陈星奎和徐阶茫然相望,这么大的官他们还没有见过,更谈不上认识。 沈青从他们的神态已经知道答案,原来他们并不认识这个沈家的顶梁柱。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也许这个族叔只是想敲打他而已,他的心终于能够放进肚子里。 “两位的罪名可轻可重,全凭沈老太爷作保。不知两位想如何回报老太爷?”沈青看他们与沈石溪没有关系,便敲起竹杠。 陈星奎知道沈家的势力,沈家子弟经商作官不胜枚举,这次能够加深跟沈家的关系倒是个不错的机会。正好他也想离开若里村去京城发展,沈家是个很好的踏脚石。 “沈大人,我在江湖上还有点生意,如果老太爷有兴趣,我很想算他老人家一股。只是,沈大人跟老太爷说说,能否让老人家在京城找找关系,能够让我们去京城见见世面?”陈星奎也不客气,他想起章玉儿那娇美的容颜。 沈青有些犹豫,这个他也做不了主。不过老太爷让他别碰这两个人,说明上面有人打过招呼,也许可以做下顺水人情。“这个本官要跟老太爷商量一下,暂且先委屈你们在牢里呆上两日。” 两日之后,长清城的官衙重新审理陈星奎和徐阶贩卖私盐和勾结湖匪一案。经过审理,原来贩卖私盐是钱玉璋所为,被村里的里正陈星奎发现,他就勾结湖匪残害乡亲。 结果在陈里司的英勇反抗之下将湖匪头目就地消灭,钱玉璋一计不成再生毒计,到县城诬告。幸亏沈青英明,还了陈星奎和徐阶清白,还予以嘉奖。结果钱玉璋被判斩监候,等秋后处斩。 “阿阶,你说这事背后有人指使,会不会是村长?”陈星奎隐约觉得村长的死很是蹊跷,可能和他们有些关联。村长在县城为他们奔走,可是却在他们获释前暴病而亡。 “村长对你在村中的威信心怀不满是事实,可是要说这件事是他主使却说不过去。”徐阶不太相信村长有这么大能力,只是还有什么内情他也猜不出来。 “唉,管他是谁都过去了,老子想尽早离开这里去京城。”陈星奎的心早就被章玉儿带走,京城健康才是他向往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6章 改名 沈老太爷派人通知他们,工部侍郎沈大人在京城为他们分别谋了职位,健康城工部直属的东府城油库吏和官学四方学宫的典藏吏。 “油库吏,这是什么鸟官?”陈星奎皱着眉头十分不满,他将每年四十万的分成白送给了沈家就换来两个小吏的身份,比村里的里司大不了多少。 徐阶笑道:“知足吧,你不知道我们如今还是通缉犯吗,至今有家也不敢回呢。” 陈星奎这才想起他们被南陵王通缉,他们的家在北方,在那个南陵王的地盘他们还是死囚犯。他有些担心,问道:“阿阶,京城会留有我们的案底吗?” “按理说各个属国王爷府的通缉令会通告给中央朝廷的,只是这种事没人会在乎,有案底也不会有人在意。”徐阶知道目前朝廷管理混乱,对属国的控制力几乎完全丧失,完全让他们自主执政。 “不行,章家可能会在意。老子要不要换个名字?”陈星奎却不这么想,章家是官宦世家,如果知道他的这个身份一定会在意的,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失去追求章玉儿的机会。 “你想换成什么名字?”徐阶有些好笑,陈星奎简直被章家小姐迷了心窍,为了能够追求章玉儿,连父母起的名字也要改换。 “陈霸天,称霸天下。这名字豪气,阴鼎风不是说老子有帝星命嘛,干脆老子就起个霸气的名字。”陈星奎抚摸着霸刀,脑中忽然出现这个名字。 徐阶笑道:“你这个名字不是明着告诉别人你要造反?不好,太强硬就容易折断,太霸气也容易被人攻击。” “你肚子里的弯弯绕多,你来帮星哥想个好名字,老子想不出更好的了。”陈星奎听着觉得有些道理,可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名字。 “我想想。”徐阶陷入思索,既要不失霸气还要含蓄内敛,这可在点难度。 徐阶想起陈星奎的师父太微真人,他曾经说过世事如棋,而棋谚有云,宁失数子,勿失一先。先手,在围棋中十分重要,那么在争霸天下时同样十分重要的。霸天,霸先正好语音有些相近。 “陈霸先,这个名字怎么样?”徐阶问道,接着将他的依据跟陈星奎解释了一遍。 “好,老子以后就更名为陈霸先。”陈星奎将陈霸先这个名字念了几遍,果然不失霸气又委婉了许多,事事争取先手,含义也十分有意义。 陈星奎取好名字,心情变得舒畅,说道:“阿阶,要不你也给自己改个名字。” 徐阶笑道:“算了吧,我的名字挺好的,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官宦家的小姐想娶,改名字有何用。”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尽然敢取笑你星哥,看哥怎么收拾你!”陈星奎一招龙爪手向徐阶拍去,徐阶应声倒地,笑闹如同少年时光。 若里村的村民们已经知道他们即将离开,聚在里正所里热情挽留。陈星奎和徐阶来到若里村不过区区四年,却将村民们的生活彻底改变,家家户户都富足有余,成了十里八乡的女子都想嫁的地方。 只是陈星奎去意已决,只好婉拒了村民的挽留,村子排开流水席为他们送行,着实热闹了好几天。 临走之前陈星奎将若里村的一应事务安排妥当,毕竟几年相处下来,若里村成了他和徐阶的第二故乡,他对这里还是有些感情。他将藏在里正所密库里面的财富全都留了下来,作为以后的经费。 村长死了之后,钱员外被长清城主任命为新的村长。陈星奎是他的女婿,不过他很开明,支持陈星奎去京城发展,若里村的生意他来主持,钱财方面不用陈星奎操心。 李达的侄子李继忠被任命为新的里正,负责里正所的事务,秦丰在徐阶的提议下成了护村自卫队的队长,用他们两人的组合取代陈星奎和徐阶的搭档。 鬼手老杜在他的水寨大摆宴席,宴请陈星奎和徐阶。杜泠十分请义气,让他们放心,即使他们人不在湖州,生意还是会按照以前的规矩由他来照看。 黄湖的湖心礁石上,徐阶将自己的东西收拾装船。来到钱颖的墓前,摆好供品。她和程瑛是若里村两个最出色的女子,都是那么美丽,却一个早死另一个远嫁。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徐阶躺在小亭里仰望着天空,享受着最后的湖心风光。湖风怡人,昏昏入梦。 亘古荒原,一望无际。蛮荒之气凛然而至,万丈高山一条庞然大物在上空盘旋,那物头如苍山昂首嘶鸣,声冲霄汉。 徐阶被这声巨吼惊醒,左手指骨处传来热浪,很快便被热浪包裹。这样的经历,他曾经遇到过两次已经有了经验。他将阴符功使到极致,精神集中在戒指处,想弄清楚指骨内戒指的秘密。 耀眼的强光让人睁不开眼,幸好徐阶神化五气不用眼也可在精神中重现场景。强光中隐约看到有条四爪怪兽,身如长蛇,覆盖着黑色鳞甲,头上还长着雄鹿之角,獠牙凸出,口中流涎,鼻塌如猿,两侧还有两根如长鞭似的长须在舞动。 怪兽似乎并无实体,如烟似雾盘旋往复,和他梦中见到的那个庞然大物十分神似。怪兽似乎觉察到徐阶的神化五气,张开巨口猛地吸了一下。 神化五气被怪兽吸入腹中,徐阶感觉跌入漆黑如墨的深渊,周围一点光线都感觉不到。徐阶感觉自己正在融化。徐阶大惊,我的精神难道被它当做食物吞下了吗? 徐阶大惊失色,拼命想让自己清醒过来。阴符功运到极致,想让神化五气从九窍返回。神化五气将周围如墨的气体带动,如同一股洪流灌回九窍。 黑气完全被徐阶的神化五气带动着吸入九窍,重新组合成虚化的怪兽,怪兽如融化的铁汁在体内横冲直撞,炙热感超出徐阶能承受的极限,他头脑一阵眩晕昏死过去。 一片寂静的小湖,周围是白茫茫被冰雪覆盖的世界。徐阶惊奇地发现自己化成一头雄鹿,静静地站在湖边抬头看着对岸。湖的对岸是一头带有白色斑点的雌鹿,雌鹿回过头也看到湖对岸的徐阶。 雪花安静地飘落,将徐阶身体覆盖。徐阶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时间停滞似乎永止境。不过湖对岸的雌鹿相伴,他一点也不感觉寂寞心里十分平和。 “阿阶,快醒醒!”陈星奎拼命摇着徐阶,他是被湖心石上的巨大雷声和闪电球吸引过来的,到了礁石上只看到此处一片狼藉。徐阶全身焦黑,似乎是被那道雷电击中。 “别着急,我看徐队长还有气息不会有事的。快回村让李大夫急救,李大夫会有办法的。”秦丰划着船载着陈星奎来到湖心石,他看陈星奎快急糊涂了,安慰道。 它要走了吗?湖对岸的那头雌鹿终于扭回头,在雪地里迈开腿向前走去。徐阶心中一痛,似乎感觉要失去它。 呦呦…徐阶想叫它,没想到发出的却是一阵鸣叫。雌鹿听到了,又回过头来。呦,徐阶又叫了一声。雌鹿回应了一声,转过身来面对着徐阶。 它听到我的呼唤了,徐阶很高兴。雌鹿感觉到他的高兴,似乎也高兴起来。可惜中间有个湖,将他们隔在岸的两边。 雪花中夹着一枝利箭从天而降,正中徐阶化身的雄鹿顶门。刺痛感让他神志不清,眼前的场景一阵模糊。雌鹿哀伤的眼神,是他最后的记忆。 “你终于醒啦!”陈星奎兴奋地大叫,徐阶终于张开了眼睛清醒过来。“我怎么啦?”徐阶感觉头顶有些刺痛,伸手向头顶摸去。 “别乱动,李大夫正在给你扎针。”陈星奎将他抬起的手臂压了下去,忍不住笑道:“你到底作了什么缺德事,为何会被雷劈?” “我…我什么也没做,就在小亭睡觉啊。”徐阶回忆起出事的情景,只是有些东西不能说,他自察了下身体内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原来从来感觉不到的左手处那枚戒指,现在他能用神化五气清晰地探测到。那枚戒指紧紧地套在指骨上,戒面光秃秃的,戒指中的那条栩栩如生的黑影已经没有踪迹。 “兄弟,看来你今年流年不利啊,睡个觉都要遭雷劈,你说你有多倒霉。”陈星奎开着玩笑,宽慰徐阶。 在若里村修养了几日,徐阶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差不多,就跟陈星奎一起,让秦丰开着帆船向都城健康城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7章 上任 陈霸先和徐阶在工部领了任命文书,虽然没有品级,却是吏部登记在册的公职人员。两人的任职地点一南一北相隔甚远,领完了文书便各自到任上报到。 四方学宫位于健康城北的鸡笼山下,始建于前朝的一个大人物竟陵王萧子良之手,当朝皇帝曾经在此地读过书。前朝消亡后学宫废弛,建筑却被保留了下来。 徐阶雇了一艘小船,沿青溪一路向北,经潮沟来到鸡笼山下。鸡笼山背靠玄武湖,面朝皇宫台城,远远望去外观像极了一个巨大的鸡笼,山峰烟云袅袅,翠绿浮空,风景倒是不错。 通向学宫的道路有此荒废,沿着石阶而上,一座巨大的园林式建筑呈现在眼前,门头上的那块写着“四方学宫”的牌匾有些斑驳,油漆早已脱落。 嘭嘭嘭地敲了半天门,一位戴着博士冠老态龙钟的老头打开宫门,查验了徐阶的文书,让他进了学宫。大门内广场两边有四棵粗大的樟树,地面飘落的树叶无人打扫,一幅破败之相。 老头将徐阶领到一处大殿内,大殿空旷之极,窗户下面摆放着案几,案几边是堆积如山的竹简。 “老朽王顺,是这座典藏宫的负责人。”老者慢吞吞地走到案几前,示意徐阶在对面坐下,给他介绍起来。徐阶听完王顺的介绍,才发现这个花大价钱买来的职位有多冤。 这座前朝盛极一时的学宫随着前朝的灭亡失去学宫的功用,虽然位置极佳规模宏大,只因当今皇帝曾经在此读过书,没有人敢占有私用。皇帝不知什么原因将它遗忘了,既没有用它作为衙署也没有赐与某位权贵皇子用作府邸。 学宫的管辖权在工部,工部怕它真正荒废,某天皇帝问起来吃罪不起,便用做收藏旧书之所,如今成了典藏宫。工部委派典藏吏在此照顾藏书,抄写典籍,前几个月有个老学究死了人员出缺。 典藏宫的藏书分为五大部,分别是经、史、子、集和杂部。学宫内的建筑颇多,五部书籍分别占据一座大殿收藏,死了的老头负责杂部典籍的整理和抄写,徐阶就是接管他的工作。 典藏宫没有更多的人员配备,吃喝拉撒需要自己动手。好处就是地方够大,没有什么硬性的任务,是个养老的好地方。五个典藏吏四个已经年过五旬,只有徐阶是年青人。 既来之,则安之,徐阶带着简单的行李来到前任所住的院子。院子靠近学宫后面的围墙,围墙处有个角门直通鸡笼山,进出无需经过学宫大门。 进了院子是宽畅的天井,天井正中有口被石栏围起来的水井,天井的四周有前任开辟的菜地。正对着院门的是三间正房,两侧分别有两间偏房,院门的两边是厨房和杂物间。 走进正房,正中的客厅里也没什么家具摆设,只有张四方的八仙桌和几张靠背椅。另外两间一间卧室,另外一间是书房。 对于喜欢安静的徐阶来说,这里虽然清苦了些,但是却符合他对生活的要求,他放下行李将院子和所有房间都参观了一遍,感觉非常满意。 肚子有点饿,厨房里还有点剩米,徐阶掏好了米,点燃柴禾开始做饭。菜地里有青菜,由于缺少照顾,叶子已经发黄,摘了些在井边清洗干净。屋檐下悬着半截发黑的腊肉,闻了闻应该还能吃。 解决了一顿简单的午饭,徐阶去找王顺了解到哪里能采购到生活所需。王顺告诉他学宫西边有个小村子,米粮蔬菜可以从村子里采购。如果想卖些其他东西,沿潮沟向北是玄武湖边的玄武街,向南就是主城区。 刚上任照例是有几天的休息时间,徐阶可以不用坐班。厨房里的米缸已经见底,菜园的蔬菜太老没法下口,徐阶想去玄武街转转,买些粮食蔬菜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听说徐阶要去玄武街采购,王顺批准可以赶车前往。典藏宫只有一辆马车,拉车的是匹高龄老马。老马瘦得皮包着骨头,车厢破烂不堪。 牵了马套上车,徐阶有些哭笑不得,他上任之前就知道典藏宫是个清水衙门,却没想到穷成这样。徐阶出了学宫大门,心想:“不知道星哥去的东府城油库是什么样子的,等安定下来去看看他。” 东府城油库位于城东的一个偏僻地段,靠近青溪码头。油库是重要的战备物资,门口有持械的卫兵。 陈霸先来到门前跟卫兵通报了来意,很快一个满脸麻子的人来到门口,带着陈霸先走进油库大门。 进了大门迎面是个木制包铁的军用栅栏,栅栏前面依然是武装整齐的两名卫兵在把守,栅栏后面是兵营。陈霸先估计兵营至少有四五十个人的样子。 麻脸掏出块令牌,跟卫兵打着招呼,带着陈霸先向里走去。穿过军营便是油库区,四列五排高大的库房整齐地排列着,每间库房都有朱红的标号。 库房的最前面是个廊柱结构的管理所,一排五间正房,麻子带领着陈霸先走进正中的那间正房的大厅。 “从哪来的,叫什么名字?”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双脚架在桌上,接过陈霸先递过来的文书看也不看就扔到桌面上。 陈霸先对这个油库主管的姿态有些无语,好歹是个官员却一点形象也没有,答道:“在下陈霸先,原来是湖洲若里村里司,奉工部凋令前来报到的。” “里司?哈哈…副主管你听听,好大的官啊!”那胖子转向领着陈霸先过来的麻脸哈哈大笑,麻脸也跟着干笑起来。 “行了,麻子,你带他去十三号库,让他跟着老江吧。”胖子笑够了对那个麻脸说道,然后靠在椅子上,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陈霸先这才知道接他的麻脸是这座油库的副主管,他跟着麻脸向十三号库走去。麻脸一路上跟陈霸先介绍,胖主管叫吴庆余,油库里的人都管他叫胖爷。他姐姐是临贺侯萧正德管家胡春的小妾,是个有背景的人。 麻脸还告诉他,这座油库共有二十个库房,每个库房有两名看库的小吏。十三号库房除了老江原来还有名小吏,结果上个月喝醉了酒,失足掉进青溪淹死了。 “老江,这位是陈霸先,新来的油库吏。胖爷吩咐让他到你这里报到,人交给你了。”麻脸带着陈霸先走进十三号油库前边的一所小房子,里面有个四十来岁,身材干瘦的中年人。 “好呐,终于来人了。副主管,胖爷还有别的吩咐吗?”干瘦中年人脸上挤出笑容,有些讨好地看着麻脸。 “没了,你把这里的规矩跟他说说,我先走了。”麻脸将人带到,完成了任务,回去复命。 老江带着陈霸先到小房子转了转,原来小房子分前后两进。前面部分是记帐登记的地方,后面有张床,可以在里面休息。卧室有个小门通向油库,方便随时进去查看。 油库吏平时也没什么事,只有在进出油料的时候负责登记,定时巡查作好记录。两名油库吏轮流执班,三天一轮换。不执班的时候都是住在外面,可以自由活动。 自从跟老江搭伴的油库吏淹死了,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轮休了,好不容易盼来了人,急着要轮休,所以讲解得比较粗糙。 “这里呢活也不多,只要不乱跑也没什么约束。再有,进出的时候是需要出示令牌的,我带你去营房办理出入令牌吧。”老江带着陈霸先参观完了油库,向营房方向走去。 陈霸先跟着老江进了军营,营房的正屋坐着个军官。那军官三十不到,皮肤黝黑,干练精神,此时正在看一幅军事地形图。 老江掏出一块榆木令牌放在那个军官面前,说道:“沈队长,我是十三号库的江守成,这个是新来的库吏陈霸先,我带他来领取身份令牌。” 军官拿起令牌瞄了一眼,七寸长五寸宽的木牌,正面雕着油库两个篆体字,反面雕得是十三和甲。证实了老江的身份,军官吩咐亲兵去取十三乙的令牌,然后头也不抬仍旧看他的地形图。 陈霸先凑了过去,原来军官看的是健康城的地形图。陈霸先对健康城的地形虽然大致知道一些,却没有详细的了解,便趁着等候的时间仔细看了起来。 “看得懂吗?”军官的语气很是不屑,一个油库吏也学他看军事地形图。 陈霸先有些冒火,这是看不起人啊。“哈哈…我是湖州若里村里正,好歹也做过军官。” “还是老乡啊,我是长清人,沈恪。”里正算个屁的军官,挂着军官的名,只是村里的民兵队长。沈恪听说他是长清县人,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倒是有些高兴。 “我叫陈霸先,你是长清沈家庄的?”陈霸先听说这队长姓沈,又是长清人,马上联想到沈老太爷的那个大宗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8章 强盗 徐阶坐在老马拉的破车上,顺着潮沟的堤坝向玄武湖方向行去。半个时辰到了潮沟与玄武湖的接口,徐阶任由老马慢悠悠地走着,一边沿途欣赏玄武湖风光,一边想着心事。 离开若里村前几天,他在黄湖的湖心礁石上做的那个奇怪的梦,梦里面他看到的那个荒原,那座巨大山峰上的强大生物,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却又像是在另一个世界。 体内那枚神秘戒指的再次爆发,戒指中与那强大生物一模一样的幻影想要吞噬他的精神之力,却被他的精神之力吸收。他能够清楚地感知戒指中的神秘图像已经消失了,而他的精神之力已经强大到令他感到不安。 如今,他不必运用阴符经便能在意识中反映出周围数里内的一切动静。不仅如此,只要他一转念,便能清楚地感知自己或他人体内经脉骨骼气息等一切信息。这种感知如同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样的清晰,诡异而真实。 还有,太素师父教给他的阴符经,这门功夫修炼的和戒指内蕴含的能量如此相像,难道师父知道戒指的秘密?他确信除了自己,那枚奇怪的戒指没人知道在他的体内。 可是,为何师父会教给他一门练不出真气的内功心法呢?徐阶确定自己的修炼方法没有任何纰漏,五年来他从末懈怠,除了精神之力越来越强大,体内并无一丝真气。 虽然他无法练出真气,但徐阶非常清楚,既便再强大的真气也无法做到像他一样感知周围的世界。这明显已经违背了世人的认知,这种能力不属于内功的范畴。 他知道自己心中的疑惑只有太素师父能够解答,只是每当兴起去天目池边寻找师父的时候,他便想起师父意味深长的临别赠言,徐阶清楚师父是不会见自己的。 徐阶叹了一口气,只能将满腹的疑惑压下,玄武街到了。玄武街沿湖边而建,一排排的勾栏瓦舍比之南陵城规模和精致程度高了若干层级。文房字画,乐器,高档酒肆,应有尽有。 徐阶也不差钱,挑了一套精致的紫砂烧制的茶具和一幅云子围棋配了个紫檀的棋盘,鎏金熏香炉。又去制衣店定制了几套湖丝袍服和鹿皮薄靴,纱帐被褥,锦垫等生活用品。 转过高档的街区拐进一条巷子,那里是个大的自由市场,卖的都是普通的生活用具。前任留下了个菜园,他又买了些锄头,水桶之类的工具以及各种菜籽。米粮油盐茶一样不缺,都买了好些。 “什么情况?只是那个鎏金熏炉就花了八千块钱的人,怎么会到这条破巷子,还买了好些不值几文钱的破烂货。”距离徐阶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跟身边一个刀疤脸低声嘀咕。 这两个人在徐阶刚进入玄武街的时候就盯上了,徐阶根本不用回头,这两个人的形象声音便在脑子里,甚至他能准确地知道这两个人的内力强弱。 天子脚下,京城之所,怎么还会有这种强盗明目张胆地要跟踪自己,徐阶有些气闷。无奈他的鹤鸣枪放在了典藏宫,如果这两个强盗一直跟着自己倒是个麻烦事。 该买的东西都已经买齐,只是两个小尾巴一直跟着,徐阶只好赶着马车一直在街上转悠,不敢一个人上路。 两个年过四旬的中年人走下裕和酒楼,来到酒楼前准备好的马车前。徐阶认识那辆马车是属于吏部,由两匹马并行拉车的只有吏部中级的官吏可以乘坐。 看样子这两人应该是回台城,正好和徐阶要回的鸡笼山顺路。马车上的一个中年人果然命令车夫回台城,徐阶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后面,心道这两个强盗总不敢跟在官车后面打劫他吧。 “介公,这次皇帝将您从湘王咨议参军任上调回,听说可能要任命为给事黄门侍郎。”那个命令车夫的中年人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任命还没下来,他透露消息是要冒风险的。 “多谢黄大人,我萧介能够奉调回京,黄大人没少费心。自从上次离京,已将近二十年了。唉,太子他…”说话的是另一个中年人,长得白静儒雅,却又不失威严气度。 “介公,前太子的事千万不能提,你我是过命的交情没什么打紧。如果被外人听去,那是要掉脑袋的!”姓黄的中年人一脸惊容,打断了萧介,尽管是在密闭的车中,他也谨慎地四周看了下。 徐阶对朝中的事情并不太了解,不知道本朝还曾经有过太子。不知道为何一提前太子,这个黄姓中年人像是十分害怕。不过,他并不太关心,他只是想借这两个官员庇护回四方学宫而已。 他的老马没有前面那辆两匹马车跑得快,只能尽力地赶着老马快跑,不能落下太多。后面几百米之外,有两匹健马远远地跟着,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和刀疤脸一直阴魂不散。 “咦,后面那辆马车是在追我们吗?”萧介回头关注到徐阶的那辆马车,自打从酒楼出来他就注意到了,原来以为只是顺路,现在看那匹老马在尽力追赶,就觉出有异。 刀疤脸在马上问道:“彪哥,那小子一直跟在吏部马车的后面,这票买卖不太好做啊。” “呸,吏部算个屁!”满脸横肉的壮汉一脸不屑,接着说道:“不等了,咱们追上去,把活做了。”一扬马鞭,催马追了上去。 京城啊!吏部啊!这是什么情况,这两个强盗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徐阶再次无语了。没法子,只能尽力赶到吏部车辆旁边,争取能够得到庇护。 “慢点,黄大人,等等后面的那辆车。”萧介确定后面的马车是在追他们,所以跟身边的吏部主事黄詹说道。 黄詹有些奇怪,难道萧介认识那辆破车里的人?不过这个萧大人目前虽然还没有任命,但是他知道今后此人的职务虽然不是太高,却是能够经常陪伴在皇上身边的,得罪不起。 “老常,你赶慢点。”他跟车夫打了个招呼。车夫勒了下缰绳,马车慢了下来,眼看着徐阶的马车就到了后面不足数米之处。 刀疤脸他们已经追到徐阶的车前,将马一横,挡住了马车的去路。刀疤脸抽出腰刀,喝道:“停下!将身上的钱和车里的东西留下,赶紧滚蛋!” “天子脚下,煌煌帝都,你们这是要明目张胆地抢劫吗?!”徐阶干脆大声叫道,他确信前面车上的人能够听得十分清楚。 萧介乘坐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萧介站在马车的边廊,眉头紧锁,怒气渐生。有人在他面前抢劫,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满脸横肉的人看到萧介出来,对着他叫道:“给老子缩回去,没你们的事。” “你们这两个匪徒,敢跟本官这么说话!”萧介怒了,这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帝都的治安怎么会这么差。 满脸横肉的人叫道:“老子是董彪,是董世子的人。想管是吧?你还不够资格。识相的,赶紧走人。” “董世子,是什么人?”萧介听到匪徒竟然敢自报家门更加奇怪,低声问身边的黄詹。 黄詹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是大司马董当门家的老二,仗着董大人的势,是潮沟这一带的恶霸。董大人公务繁忙,又溺爱这个儿子,这个董世子收罗了一批亡命徒,杀人抢劫,强抢妇女,净做些坏事,有司衙门没人敢管。” “前面的两位大人,我是工部属下的典藏吏,这两个匪徒图谋不轨,请两位大人缓手。”徐阶听到黄詹的话,知道这两个匪徒背景深厚,所以干脆出声相求。 “原来是董暹的人,滚吧!朝廷的官吏你们也敢抢,简直无法无天!”萧介怒喝道,似乎没把当朝的大司马董当门当回事,还直呼董世子之名。 董彪让那个刀疤脸收起腰刀,这人直呼董世子之名,应该有些来头,他也不是没有头脑之人。但又有些不甘心,向萧介一抱拳,说道:“这位大人,不知道怎么称呼?大人报个名号,小的回去也好跟世子交待。” “本官萧介,你家世子刚出世我还抱过他。当年那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就不学好呢,唉!”萧介前半句向那个董彪说的,后半句却是跟黄詹说的。 董彪听说他姓萧,跟皇族一个姓,哪敢放肆,带着刀疤脸匆匆骑马跑了。 “多谢萧大人,多谢黄大人。”徐阶下了马车,向着萧介和黄詹拱手行了个官礼。 典藏吏连品级都没有,黄詹自然不以为意,不过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你是哪个书库的,叫什么名字?” 徐阶答道:“下官在四方学宫任职,名叫徐阶。” “徐阶?你是哪里人,籍贯是湖洲的吗?”萧介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他的记忆力非常惊人,只要听过一遍就不会忘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9章 贵人 “大人,我是湖州若里村人,昨天才到的健康城。”徐阶在脑中搜索,湘王的地盘,他只认识王雄信等廖廖数人,并没有这个萧介在内。 “左常侍王神念的公子,王雄信你可认识?”萧介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他跟王神念关系不错,在他家做客的时候听王雄信说过泸溪之战,王公子对两个湖洲人非常推崇,他还有些印象。 徐阶明白了,这位萧大人是湘王府出身,应该对王雄信不陌生,可能听这位王公子说起过。“雄信公子,有两三年没见了,不知道他现在可好?” “还真是你啊,王公子经常提起你和另一位姓陈的小子,他已经调入王府任直兵参军。”萧介有些奇怪,一向恃才傲物的王公子推崇的人,却被两个小毛贼追得如此狼狈。 黄詹没想到这位皇帝都赏识的大才子萧介却会认识一个小小的典蒇吏,“介公,你离开京城快二十年了,怎么会认识这小伙子?” 萧介说道:“湘王左常侍王神念家的公子跟他是朋友,我听王公子说起过他。四方学宫离这里不远,黄大人要不你先回去,我跟小徐去学宫瞧瞧。” 黄詹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拱手告别。萧介上了徐阶的破旧马车,跟着徐阶向四方学宫而去。 “小徐,你在四方学宫任职,可知道学宫的历史?”萧介见徐阶有些不自在,主动聊了起来。 徐阶开始有些拘束,见萧介平易近人,放松下来,答道:“萧大人,我刚来所知有限。听说学宫是前朝的一位大人物所建,当今天子也曾经在此地学习过。” “不错,创建学宫的那位大人物名叫萧子良,确实是位很了不起的人。六十多年前,当今天子还年轻,进入学宫之后成为当时学宫八俊之一。”萧介追忆前人风彩,恨不得早生数十年。 萧子良,子良公,徐阶忽然想起浮玉山的太微,那个威压天下的黑衣人。难道会是同一个人吗,他不由问道:“萧大人,这位了不起的人,他现在还在世吗?” “在世?你对前朝历史一点不懂啊,竟陵王萧子良才情绝世,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如果他在世,天下怎么会易主。可惜他年不及四十就死了,距今已经快五十年了。”萧介对这位前学宫之主推崇备至,大有一人可定乾坤之感慨。 如果萧子良活着正好年近九旬,难道那个黑衣人真的是萧子良?徐阶心中跳突了一下,感觉太微的身份不简单,师父太素也曾说过太微是紫微星命,看来太微极有可能就是这座学宫的前主人。 萧介不知道徐阶内心的震惊,还以为自己的话语有些重了,安慰道:“你不知道情有可原,这些陈年旧事为当今皇上所忌讳,别人都不太愿意谈论,已经被人遗忘了。” “萧大人,到了。您在车上少歇,我去叫门。”徐阶赶着马车到了学宫大门前,跳下马车上去敲门。 王顺颤巍巍地开了门,没想到徐阶还带了个人回来,不高兴地说道:“徐阶,这里的规矩我没说过吗?这是工部藏书之所,是不允许外人随便进来的。” “王顺,你怎么还在这里当差?”萧介一眼认出王顺,二十年前他就在这里当差。 那时,同样一名才情绝世的人,当时的太子萧统,也就是昭明太子,他想要重启前朝萧子良的聚学之风。 王顺听到徐阶带来之人叫出他的名字十分吃惊,他籍籍无名埋首于故书堆中不问外事,极少有人认识他。他仔细打量这个儒雅的中年人,脑子里有些印像,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是萧介,昭明太子的侍读。想起来没有?”萧介微笑着提醒,见到这个故人,他心中又想起了曾经那个睿智的太子。 昭明太子,他的品德就像明月一样洁白无瑕,可惜却像流星一样划出炫目的光彩,黯然陨落。从此,这个四方学宫就再也没有人对它感兴趣了。 王顺在学宫里呆了近四十年,在大半辈子的职业生涯里面接触得最多的就是曾经的那位昭明太子和他身边的人,那位太子曾经令这清冷的学宫着实热闹了一阵子,所以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原来是萧大人,小人当然记得。只不过时隔二十年了,萧大人容貌成熟了许多,小人一时没认出来。快请,萧大人当然随时可以进来。”王顺作了个长揖,赶紧让路。 萧介走进大门,来到广场之中。脑子里浮现当年昭明太子遍邀天下文人,在此诗文应答,纵谈天下,那是何等的激情,如今却沉寂无声,枯叶萧瑟。 “学宫两代天才英主,结局却都一样可悲,实在令人怅然。”萧介自言自语,缅怀着前任少主,那个仁慈的天才少年。 徐阶问道:“怎么从没听人说起过还有过这样的太子,昭明太子为何不在了?” “徐阶,回自己的院子去,萧大人有我陪着就好了。”王顺的语气有些不善,只是萧介在场,他不好发作。 昭明太子是他敬重的人,可惜关于他的死,皇帝有严旨不许任何人谈论,否则将接受严厉的惩罚。他知道徐阶无意触犯圣旨,但知不知情并不能为违旨脱罪。 徐阶感觉不爽,但王顺毕竟是他的主管,只好跟萧介打了个招呼,便将马车赶到自己的院子去卸货去了。 客厅和书房徐阶重点收拾了一下,买回来的几套青瓷茶杯放在会客用的台案上,花瓶和一些摆件安放妥当,棋盘和熏香炉放在了木榻的小案几上。 虽然只是添制了一些小物件,整个房屋的品味一下子就上了一个台阶,给人一种安宁和祥和的感觉,徐阶对自己收拾的屋子很满意。 他又回到院子,将米粮等搬去厨房,农具也被送进杂物间。整个马车卸空了,他将马车赶回马厩。穿过学宫的前厅的时候,那位萧介大人正好在王顺的陪同下,参观完了旧地。 萧介看到徐阶过来,便对徐阶说道:“小徐,你住在哪里,带我去参观一下。” “小徐刚来,房间可能还没收拾干净,萧大人要是不嫌弃,就到我那里坐坐吧。”王顺从萧介嘴里听说了他们路上的经过,知道这位大人跟徐阶只不过是偶遇,并没有特别的关系。 萧介说道:“王顺,多谢你带我重游故地,你忙你的去吧,我去小徐那里坐坐就走了。” 徐阶用刚买的新茶具煮好了茶递了一杯给萧介,自己端起一杯送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这是极品碧螺春,每两不下百钱,价值不菲,杜泠在他临行前送了一斤,他自己舍不得喝,正好用上了。 “好茶!”萧介喝了一口,他是喝茶的大行家,一口就能品出味道,不仅茶好,煮得火候也是正好,将茶香发挥到极致,看来这个年青人煮茶倒是有一套。 “听王公子说,你功夫应该不错,今日为何被两个小毛贼欺负?”萧介心中疑惑,不解地问道。 说起来都是泪啊,徐阶心中郁闷。但是他练阴符功的事又不能说出来,太素让他发过誓的。 “我只会些枪棒招式,今日出门也没带兵器,遇到持械的歹徒,只好请求大人庇护。”徐阶含糊带过,如果今天带着鹤鸣枪,也不会这么怂了。 萧介没想到徐阶竟然没炼过内功,心中对王公子的赞誉大打折扣。考较了下徐阶的兵法以及战阵方面的造诣,这些徐阶当然对答如流,甚至好些理念就算是军事世家出身的萧介也不能完全领悟。 “小徐,没想到你对兵法战略如此精通,颇有将才,可惜就是身手差了点。”萧介大吃一惊,没想到徐阶竟有如此精深的兵法知识。 徐阶其实身手并不弱,弱的只是真气而已。不过萧大人说的也是事实,他叹了口气,默然无语。 “哈哈…别气馁。你还年青,只要肯努力,一定能练出一身好功夫的。”萧介安慰道,他想起一个朋友,在健康城北的钟山上隐居,如果那人肯传授,徐阶必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将才。 萧介盯着徐阶,问道:“小徐,我有个朋友,功夫不错,就是脾气古怪一点,你愿意拜师学艺吗?” 徐阶近日越来越认识到阴符经并不是一门内功,而是修习精神之力的功法。正好他也想修一门能够运用的内功心法,只是还没有找到适合的内功功法。 “当然愿意啊,只是这里的工作…”徐阶内心一阵感动,萧介跟他素昧平生,是朝中高级官员,初次见面就能如此为他着想。 萧介很高兴,他的理想是做统领一方的大员,如果能够培养出一名将材,今后大有用处。 他微微一笑,说道:“工作的事放心吧,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差事。我去跟王顺说,让他不要管着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0章 副主管 “我老家是沈家庄的,族长沈老太爷是我叔公。你认识他老人家?”沈恪看了一眼这个油库吏,他自小就离开家乡,家族中能说得出的除了在朝廷中任工部侍郎的沈石溪,就是族长沈老太爷了。 陈霸先心想,我当然认识沈老太爷了,我这小小的油库吏还是向他老人家买来的呢。可是,这个事不能逢人就说。“我跟老太爷有生意往来,算是熟人吧。” 沈恪立即对陈霸先刮目相看,沈老太爷在沈家威望很高,轻易不会亲自跟人做生意,这个小小的油库吏应该有点能耐。 “陈老弟,你既然能看懂这张地形图,那么对健康城的防务有何看法?”沈恪是军人,对军事有着天生的热情,他想考考这个自称做过里司的老乡。 陈霸先也不客气,站到地图前,将沈恪挤到一边。指着地图说道:“健康城西边的战略要点当然是石头城,守住石头城,西边则可保无虞。北边有钟山和玄武湖作为屏障,只有之间的一个狭窄通道,不用五千人就可守住。南边多泥沼不利用兵,东面是开阔地重点需要防守的地方,这里才是用兵的重点。” 沈恪一脸惊奇,听完陈霸先的分析非常高兴,赞道:“没想到你一个小油库吏,能有这般见识,真是佩服!” 陈霸先心道,这点见识都没有的话,我那兵法十三章岂不是白学了,豪气地说道:“哈哈…,这有什么?咱家一肚子的兵法,哪里是你一个小队长能参透的。” 沈恪无语了,说他胖,这个家伙还喘上了。不过,能和听得懂军事的语言的家伙聊天倒是乐事,说道:“有空多来军营坐坐,咱们多探讨。” 认识一个对兵法着迷的老乡,陈霸先心情不错,办好了令牌先行告辞,他还有工作要交接。 “噢,那个傲慢的家伙竟然和新来的小子交上朋友了?”胖子主管一脸惊奇,有些不敢相信。 油库守卫队长沈恪出了名的臭脾气,他们虽然在一起共事有三四年了,却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听老江的汇报,沈恪跟那个新来的小吏倒交上朋友,这是个什么情况? “是吗?这倒是个机会,姓沈的一点面子都不给,让新来的这个小吏去办,关键时候还可以顶包。”临贺侯管家胡春在为小妾吴金菊买的宅院里喝茶,小舅子吴庆余向他汇报油库的新情况。 油库管事是个肥差,每年从油库进出的香油有十万担,只要在数目上做点手脚,几千担的出入根本看不出来,一年二百万钱很轻松就能落入腰包。 可是,香油如果想要出库就得守卫队长批准同意放行才行。沈恪六亲不认,没有工部批条的香油一律不予放行,空守着一大堆的钱财就是变不了现。 沈恪依仗工部侍郎是他表叔的关系,硬是顶住了临贺侯府的压力,就是不卖临贺侯萧正德的帐。最近朝廷发生了件大事,侯爷正是缺钱的时候,因为此事发了好几次脾气。 胡春十分头痛,绞尽脑汁也没搞定沈恪。听说沈恪和新来的陈霸先交往,胡春觉得机会来了。他想也许可以通过陈霸先去搞定沈恪,出了事还可以让他背锅。 老江走了,陈霸先收拾着库房的执班室,正式开始他在油库小吏的职业生涯。麻脸小吏一脸晦气地进了屋子,陈霸先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他也没理。 麻脸怒气冲冲地说道:“胖爷让你去管理所,把你的令牌给我。”陈霸先交出令牌,有些莫名其妙。麻脸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令牌,往陈霸先身上一扔。 陈霸先接过令牌,正面还是油库两字,背面刻得是付主管。他奇怪地问道:“副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去了不就知道啦!”麻脸语气不善,似乎带着恨意。 陈霸先来到胖主管的管理所,胖主管见他进来,站起身迎了上来,胖乎乎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陈霸先,陈副主管,你来啦,快请坐。” “吴主管,这是什么情况?”陈霸先一脸懵,他怎么就成了油库的副主管了,麻脸不是胖主管的亲信吗,怎么就跟他换了个角色呢。 胖主管笑迷迷地说:“晚上聚仙楼,我请了一些朋友为陈主管荣升为油库副主管祝贺。” “我…我什么也没干,为何被提升?”一个小小的油库副主管陈霸先还没放在眼里,可是他刚到岗,情况都没搞清楚就突然被提升为副主管,有点出乎意料。 东府城附近是健康城里几大世家聚居的地方,也是富豪扎堆的地方。胖主管带着陈霸先坐着马车在繁华的主街上兜了一圈,让他对周围的环境作个了解。 胖主管脸上浮着笑,得意地说道:“老弟,这里跟你们乡下相比,是不是天堂一样?要想在这种地方站住脚,一你得有钱,二你在朝中还得有可以依靠的势力。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吴主管,今后还要仰仗大哥多指点提携。”陈霸先从小在平洲城长大,也算是见过世面,但是东府城的豪华气派还是给了他不小的震撼。 陈霸先的理想不仅是做个富家翁,他是帝星之命,还有更高的追求,当然这是吴庆余所不能理解的,他也不会跟这个胸无大志的家伙谈论这个话题。 “陈老弟,想不想在这片地段买个宅院?”胖主管睁大了眼睛,想要看穿陈霸先的心思。 “当然想啊,不知道房价如何?”陈霸先一直住在客栈,还没来得及考虑购置房产的事,不过胖主管倒是提醒了他,如果房价不是太高,他真的打算买上一套。 “哈哈…老弟,你真会开玩笑,这里最小的一套宅院也要上百万,光靠咱们那一年几千钱的薪资,简直就是妄想。不过,只要咱们兄弟一齐合作,也不是不可能。”胖主管以为自己成功激起陈霸先的,心中得意。 上百万,很多吗?陈霸先无语了,不过他现在手头上倒是没有那么多现钱,看来买宅院的事,还要过几个月。 “哦?吴兄是不是有其他的发财之道?”陈霸先看到吴庆余那神秘的表情,终于明白他的副主管是怎么回事了,看来这个胖子是想利用他啊。 “容我卖个关子,以后你会知道的。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喝酒去,今天你是主角,来得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一定要给哥哥一个面子,不醉不归。”胖主管知道不能着急,先吊起陈霸先的胃口不怕他不就范。 聚仙楼在东府城的南边,是这一带最有名的酒楼,在此地吃饭的人没有一定的身份还真呴不住。胖子以为陈霸先会怯场,没想到陈霸先却昂首挺胸旁若无人地进了那金碧辉煌的大门楼。 “胖子,请我们吃饭,你自己倒迟到。如果不是胡总管在,我可要打你的肥屁股。”一个青衣的老者,开着胖子的玩笑。 陈霸先进了包厢,里面已经有五个人在坐,只留下首的两个空位。上首坐着的是个四旬左右的干瘦中年人,一双眼睛精光闪闪,一看就是个精明干练的人。 左边是个美少妇,看不出年纪,一身白衣衬托红润的皮肤。只是眼角的皱纹有些藏不住,泄露了主人年龄的秘密。右边是个青衣老者,这老者看起来有些面熟。 挨着美妇的是个身穿紫色法衣的法师,脸上笑迷迷的。青衣人旁边的是个蓝袍人,团团的脸像是个生意人。 “我来介绍一下,中间的是我姐夫,是临贺侯府的管家胡大人,其他的四位都是侯爷的客卿,青社的四位当家。”胖主管对在座的人作着介绍,极尽讨好之色。陈霸先作了个环形揖,算是打过招呼。 “小伙子好俊啊,你叫什么名字?姐姐我叫杜月蛾,呆会吃完饭,姐姐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玩玩。”白衣美妇抛了个媚眼,娇嗔地说道,颇有动人心处。 “在下陈霸先,杜姐好漂亮啊!”陈霸先哈哈一笑,明白这美女姐姐应该是出身在类似飘香苑的地方。白衣美妇听到陈霸先在夸赞她的美貌,笑得更加动人,她对自己的相貌一向自负。 嘭!有人用力地一拍桌子,叫了声:“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陈霸先吓了一跳,定眼看那拍桌子的人,是那个穿青衣看起来眼熟的老者。脑子里腾地冒出个人,原来是他!这青衣人就是曾经在湘西的时侯,吊脚楼大战时的那个人青衣人。 当年若不是麻恕及时赶到,王雄信和他们都有生命危险。时隔多年,没想到却在都城的酒楼相遇,陈霸先心想这也太巧了。 胡春咳嗽了一声,问道:“鹿先生,你们认识?” “哼,岂止是认识,他曾经坏过我买卖!”青衣人终于想起来了,不过数年时间过去了,陈霸先比在湘西的时候更加壮实,脸上的轮廓更加分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1章 合作 青衣老者是临贺侯府的人,我怎么这么倒霉,刚想到京城干点事业就遇到这么个大对头。陈霸先苦着脸,不知道接下来面临的会是什么结果。 青衣老者一脸戾气,怒视陈霸先,叫道:“这里是京城,可没有湘王给你撑腰了,小子,你就等着吧!” “小弟弟,原来是你害得奴家的浣花苑断了高档货,被解春苑比了下去,你看要怎么陪偿奴家呢?”白衣美妇依然笑面如花,只是看似笑迷迷的眼神深处有杀气。 紫衣法师站了起来,笑道说道:“鹿哥,杜妹,先别生气,依我看还是以和为贵,只要小兄弟今后痛改前非,能够帮我们办事,还怕弥补不了以前的损失吗?” 胖子主管偷偷地擦了一下满头的冷汗,这家伙以前怎么会得罪过鹿先生,幸亏有孙法师圆场。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向青衣老者问道:“杜老,陈副主管只是湖洲若里村的里司,怎么会在湘西得罪过你老呢?” “什么,你是若里村的!”紫衣法师怪叫一声,脸上笑容一下子凝固了,牙齿紧咬,腮帮子鼓起老大一块。怒道:“那个叫徐阶的是你什么人?” 陈霸先奇怪地看着紫衣法师,徐阶一向不太喜欢抛头露面,这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陈霸先怎么看这紫衣法师怒目圆睁的样子,也不像跟徐阶是朋友。 “徐阶是我好兄弟,曾经做过若里村护村队的队长,法师跟他是朋友?”这帮人既然已经成了对头,得不得罪的反而不在乎了,所以调侃道。 “朋友?他现在在哪里?老子要他还我法杖!”孙成芳已经顾不得形像,咆哮起来。他在湖洲丢了法杖,不敢回去见师父,还被同在临贺侯手下办事的这几个家伙取笑。 原来是在村里下蛊的那个家伙,没想到他们也是一伙的。陈霸先想起他不在村里的时候,有个法师为了鱼眼老七来村子报复,原来就是眼前的这个紫衣人。 胖子主管知道陈霸先的出身,只是好奇地问了下,没想到却惹出孙法师的怒火,刚擦干的冷汗又如雨水般淌了下来。 “什么法杖?我没听他说过啊,他不会轻易要人东西的。法师去过若里村,可以直接去找徐阶要啊,他很好讲话的。”陈霸先装作一幅无辜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知情。 胡春没想到这小子会这么麻烦,好像除了归辛树以外,将临贺侯手下四大金刚都得罪了一遍。但是眼前的事情更要紧一些,侯爷十分缺钱,为了找钱已经到了劫杀过路商旅的地步了,如果能从油库里搞出钱来,这些事情以后慢慢算帐也不迟。 咳,胡春干咳了一声。孙成芳和鹿展坤看了一眼胡总管,慢慢地坐了下来。 “诸位,听我说一句。既然今天大家坐在一张桌子上,以前的事谁也不许再提!陈副主管年纪轻轻就荣升副主管,咱们今天就是为了祝贺来的。”胡春四下看了一眼,孙成芳张口还想说什么,被他瞪得熄了火。 陈霸先心想既然来了,且听这个胡大总管想说些什么,他走到下首的位子旁,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胖子主管心里那个气,心道我是你的顶头上司,刚刚提拔了你,也不知道尊重一下,让他先坐。陈霸先已经坐下了,自己也别傻子似的站着了,挨着陈霸先也坐了下来。 胡春见胖子坐下,皱了下眉,心道,你如果争点气搞定沈恪,现在哪用拍这个乡巴佬的马屁,没好气地说道:“庆余,你先别急着坐,去安排下酒菜。” 得,刚坐下的胖子马上站了起来,灰溜溜地向门口走去。 胡总管不愧是侯府的总管,见惯了各种场面,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情形转眼如和煦春风,杯筹交错之间气氛变得和谐容融洽。 “今天没外人,小兄弟,我就开门见山,侯爷有件事想让你办。办好了,今后侯爷会罩着你,在东府城这块地面,你可以横着走,没人敢碰你。”胡春醉眼朦胧,勾着陈霸先的肩膀非要喝交杯酒。 陈霸先被灌下大半斤烈酒,表面看已经快支撑不住,其实心里十分清醒,知道重头戏马上开始,胡总管借着酒意要揭开谜底。 “侯爷啊,我这个小芝麻粒,能为侯爷办事,那有什么说的,就一个字,干!”陈霸先一仰脖子,将一大杯酒倒进嘴里。 “痛快!你就把那个姓沈的队长搞定,让他别那么死脑筋,该放就放,少不了他的好处!”胡春也将手中的酒干了,嘴里含糊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陈霸先终于明白这些人想做什么。只是他很奇怪,一个小小的守卫队长,在侯爷眼里屁都不算,为什么这些人不把他调离,又或者干脆偷偷干掉他,换一个肯合作的人不就解决了吗。 “沈队长?那个家伙是个屁,他敢挡侯爷的道,我…我现在就去杀了他,杀个把人算什么,干!”陈霸先倒了一满杯酒,来到鹿展坤跟前,要跟他对饮。 鹿展坤挤出点笑容,跟陈霸先碰了杯。这家伙坏了他买卖,害得他受了重伤,养了大半年才康复,现在还得哄着他喝酒,这酒喝得憋屈啊。 胖子扶着晃晃悠悠的陈霸先,说道:“兄弟,杀不得。能杀还用得着你呀,他是沈石溪的侄子,杀了他沈石溪可不答应。” “沈石溪?那个工部的?他也算个屁,他能跟侯爷比吗,他算哪根葱啊。”陈霸先舌头打着卷,话语有些含糊不清。 “你不懂政治,沈石溪只是二品官,当然不算什么,他背后可是新喻侯萧映。现在皇上要在子侄辈当中推选太子,萧映也是有资格的。如果被他抓住把柄,咱们侯爷的机会就没了。”胖子听姐夫私下议论,知道不少内情。 “子侄辈,侄子也算?”陈霸先清醒了许多,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皇帝有亲儿子,推选太子可以在侄子当中选呢。 “别听他胡说八道,沈恪是朝廷委派的军官,职级虽小却不能随便杀。”胡春瞪了胖子一眼,这是宫中传的绝密消息,只有王侯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怎么能够轻易外传。 “美人,我们也来喝一个。”陈霸先装作没听清胖子的话,挣开他的搀扶,跌跌撞撞地来到杜月蛾座位前,端着酒杯要跟她喝交杯酒。 杜月蛾媚眼如丝,故意将丰满的身躯靠向陈霸先。陈霸先的大手捏了下她那柔软的腰肢,一幅色授魂予的色鬼模样。 其实陈霸先的心里清楚着呢,他发现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归辛树眼神都能杀人了,这两人一定有一腿,他想。 胡春见陈霸先没有听清胖子的话,暗中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样,小老弟,这个事有没有把握办成?” “没问题,不就是一个沈恪嘛,搞定他有难度吗?”陈霸先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现子已经醉得不轻。 胡春心里叹气,这个醉鬼醒了以后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不过看样子他倒是愿意帮忙,只要他醒了以后将事情再说一遍,不怕他不答应。 “我…我有一个条件。”陈霸先打了个酒嗝,说道。 胡春酒也喝了不少,正想散了,没想到陈霸先居然提条件。他那个气啊,堂堂一个侯府管家,跟一个油库吏谈条件。但是,他也不能发作,只好说道:“有什么条件,小兄弟尽管提。” “胡总管,是你让我说的,我就说了,我要三成利,否则我可不干。”陈霸先清楚,不管他提不提条件,事情办成这伙人一定会杀他灭口,如果他不提条件,可能他们还不放心呢。 “三成!你以为你是谁啊?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剁碎了喂狗!”鹿展坤憋了一肚子气,正好这白痴提了个过份的要求,借机便想发难。 胡春也很生气,油库主管的位子虽然微不足道,可却是侯爷费了好大劲才争取到的,原本指望能大捞一笔,没想到碰到了沈恪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 现在,这个小吏竟然敢狮子大开口,想从侯爷嘴里抢食,活腻味了。但他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有利益才有动力,这家伙既然敢张口就不怕他不尽心尽力办事。 事办成了,才能捞到钱,空头支票许再多也不费钱。何况,有命赚钱谁说就一定有命花呢。 “兄弟,我代表侯爷答应你,事成之后分给你三成。”胡春心里冷笑,这个乡巴佬根本不知道京城的水有多深,不作不死,作了死得更快。 鹿展坤张开的嘴合不上了,胡大总管就这样痛快地答应啦?他们跟了侯爷十几年,赚钱可从来没这么容易过。 “大总管就是有气魄,合作愉快!”陈霸先举着手臂要跟胡春击掌,声音大得整个屋子都能听到。 “合作愉快。”胡春很无奈地跟陈霸先击了下掌,手心被这烂醉的家伙拍得有点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2章 又拜了一个师父 徐阶安顿好了以后,便来到自己办公的一处堂屋,堂屋的门楣上还有“学达性天”的牌匾。牌匾上所刻的文字古朴率真,只是渲染的墨色已经消退,露出木材的本色。 堂屋是典型的四梁八柱结构,室内空间很大,光线充足。齐梁高的木架上摆满了竹简和桑皮纸书,这些古籍都需要用现在的竹纸书一笔一划地抄写完成,然后整理成集。 前任在此抄了几十年的书,也不过刚抄完一排木架,而室内足有百十排。徐阶看着直叹气,他就是一辈子埋首于此,也不见得能整理得完。 好在也没什么任务的压力,能做一点是一点吧,这些书籍虽然没什么人去看,好歹也是前人心血的结晶,如果通过他的抄写整理而得以流传,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徐阶将前任办公的台案整理了一番,在台案边点上熏香,烧上小茶炉,取过一本装订好崭新的竹纸书,磨好墨,随手从旁边取下一卷竹简摊放在简架上准备抄写。 这卷竹简的名字是《算经》,作者没有注明,里面的内容却让徐阶很吃惊,他停止抄写,将内容仔细浏览了一遍。 算经记述的是复杂问题的算法,包括图形的解构和运算,具有很强的实用性。他想起阴鼎风教的孤虚术和阵法,原来他只知道死记里面的数据,没想到算经里却有详细的计算方法。 徐阶沉浸在神奇的数学王国里,算经有九章内容,对应的是不同的算法法则,每章内容寥寥数言,却要耗费许多的精力去理解。 这本书不知道是谁写的,撰写此书的人简直就是天才。好在他修炼过阴符经,精神力量强大,否则短时间内根本理解不了。 运用算经来运算,能够精确地算出许多东西。不仅是阵法和孤虚术,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能够实际运用。不知为何这样的奇书却没有推广,导致很多事情的效率和精确性都十分低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徐阶站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肚子咕咕叫,原来他只顾埋头读书,午饭都忘了吃。还有一些细微的地方没有完全贯通,将竹简带回住所。简单地做了一顿晚饭,吃完后点起油灯继续研究,直到完全完全融会贯通。 第二天,徐阶起床后练了一会阴符经,吃了早饭精神饱满地来到工作场所,他已经将《算经》理解透彻,抄写起来顺手之极,不到半日功夫,便抄写完毕,将抄好的书编号造册,放到新书架。 再次拿起一卷竹简,这回是关于农经方面的内容,他大致浏览了一下便很快抄了起来。这卷竹简上的内容并不需要理解,抄完之后内容很快被他记住了。 接连十几天,徐阶都在枯燥的抄书中渡过,整个堂屋收藏的都是杂项书籍,竹简上的内容五花八门各种偏门知识都有。本着去芜存精的精神,有用的都被他记下来,没什么价值的很快就忘记了。 生活单调而充实,除了抄书和练功,平时有空就打理下菜园,他从农经里学到很多种菜的方法,便在菜园里实践起来。小小的菜园被他种下十余种蔬菜,播种浇水除虫,倒也小有乐趣。 王顺只来检查过一次他的工作,看到徐阶十日功夫抄写的量已经超过前任一月的抄写量,字迹也整洁清秀,大大地夸讲了一番,再也不来检查。 这一日,萧介再次来到四方学宫,直接到了徐阶的小院,看到小院的菜园绿意盎然,还有精致的竹木搭起的支架,上面攀着绿色的藤蔓。 “好家伙,才十几日不见,这里简直焕然一新啊。”萧介参观菜园赞不绝口,更重要的他从徐阶身上看到一种朴实的精神,在年轻人当中简直就是异数。 萧介走进徐阶的书房,里面收拾的干净简洁,一张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几本新抄的书,一张竹制的躺椅,一张胡床中间有个小桌,上面有个紫檀棋盘和两个藤制棋罐,还有一套很小的紫砂茶具。 萧介拿起书桌上最上层的一本,书名为《棋经》,打开封面里面是工整的小揩,看着就提神。 “这书从哪买的?”萧介也是围棋爱好者,被书首一段话打动,“棋虽小道,义颇精微,然必专心而后有得,合法然后能超”简直说到他心里。 徐阶见他喜欢,就说道:“这里我整理的杂书里面的一本,我多抄了一份,没事就翻翻。大人如果喜爱,就送给大人。” “好,这礼我收下了。你这字写得不错啊,一气呵成,前后无任何差别。”萧介被书中的字迹吸引,能够将小楷写成这样,需要很强的意志才行。 徐阶笑道:“大人过奖了,写字是我的工作,每天抄书都要写万字以上,再写不好那就丢人了。” “你棋下得怎么样?”萧介来到胡床前,从棋罐里取了一颗棋子在手上摩挲,云子特有的手感让他身心舒泰。 “没怎么下过,没事喜欢研究下棋谱。”徐阶除了在若里村的时候跟陈霸先下过一段时间,也没跟其他人下过,自己的水平究竟如何他也不知道。不过这几天研读棋经,对棋道有了新的认识 “可惜今天没时间了,否则倒要和你杀上一盘。我答应给你找个师父,今天就带你过去看看。”萧介放下棋子,向门口走去。 萧介知道学宫穷,特意多带了一匹健马。两人骑上马,向钟山方向急驰而去。到了钟山脚下,将马栓在农家,又徒步登山,在后山的一处山谷内,一所道观静静地矗立其中。 萧介站在观前,神色抑郁,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许久没有说话。半晌之后,才道:“这座白云观的观主陈羽生道长是个真正的玄门高人。你能不能拜在他的门下,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叮当,叮当,观门是敞开的,刚进门就听到铁器敲打的声音。徐阶微感吃惊,这声音他太熟悉了,牛十三给村自卫队打造兵器的时候他是监工,这是打铁的声音,道观里怎么会有人打铁呢? 过了影墙,道观广场上一个冲天炉超耸立在中间,炉内烈火熊熊一个道童正在用力地拉着风箱。 炉子旁边有两个人,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精赤着上身,一手拿钳另一只手拿着小锺,正在铁砧上锤打通红的铁块,另一位壮年道士挥动着大铁锤跟着小锤的节奏敲打。 萧介和徐阶进来,老道士头也不抬,说道:“萧居士,多年没见了,你请自便。贫道手里还有点活,忙完了再来说话。” 徐阶心里吃惊,这道人的作派,似乎是用精神之力感知他们的到来,不用眼看便认出来人是谁,难道他也练过阴符经吗? “陈道长,你先忙着,我带这个小朋友到观里参观一下。”萧介冲着老道行了个礼,就带着徐阶进了观中参观。 一般的道观供奉三清,可是这个道观供奉的却是一个身披黑袍的短须大汉,那大汉赤脚踩着一条盘绕的巨龙,一只手中高举着一柄长刀,另一只手握着一个大铁环。 “萧大人,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仙?”徐阶对玄门中有哪些神祇并不了解,向萧介问道。萧介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他不止一次问过白云观观主陈羽生,可每次问起陈羽生总是笑而不答。 白须老道已经穿上道袍,跟刚才的形象截然不同,现在看上去俨然一付得道高人的风范。老道将他们让进客房,自己动手煮茶泡茶招待萧介。 萧介喝着茶,说道:“陈道长,这位是我的一个小友名叫徐阶。他精通谋略兵法,可惜没有内功相助武艺差了点,否则他日必能成为一代良将。萧某此来,特请道长成全。” 徐阶赶紧站起向老道跪拜,他从老道身上感知其身上有股强大的真气,是他从末在别人身上感知过的。老道功力之深,是他平生所仅见。 “唉,身藏五蕴之宝而不自知,却要强作他求。也罢,贫道看在萧居士的份上,收你作个记名弟子吧。”老道进了内室,出来的时侯手中多了一本绢书。 老道将绢书递给徐阶,说道:“你身在红尘,不是出家人,无须在这深山里修炼。这本心法你先拿去自行参悟,如有不懂之处,可以随时过来问为师。” 徐阶双手接过,又恭敬地磕了几个头方才站起。他又拜了一个师父,这个师父和太素师父一样,给个功法让他自行修炼。师父们怎么都这样,难道就不能手把手地教一下吗,他暗自腹诽。 萧介见陈羽生收下徐阶心里欢喜,但却见陈羽生拿了本书并没有亲自授课的打算,奇怪地问道:“道长,你收徒弟难道不需要示范教授吗?” 陈羽生道:“师父只是引路人,教与不教因人而异,有的人不用教却能得其神,有的人教了也只能学其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3章 忘年之交 萧介和徐阶从钟山回来的半道上分道扬镳,回到皇宫所在地台城了。那匹马就送给徐阶,徐阶骑回到四方学宫,将它和那匹拉车老马相伴,养在马厩之中。 他迫不及待地回到书房,坐在书桌前将怀中师父给他的绢书取了出来,绢书封面上写着《纯婴真气功》。 书中详细地记载了练功之法,静坐练气精力集中如婴儿般无思无虑,呼吸悠长细缓绵绵若存,炼化自身精血成为内气,聚内气于周身经脉,然后汇聚于丹田。 纯婴真气功与阴符经的修炼方法既有相似之处,又有所分别。纯婴真气功利用自身精血化气,求诸自身不假于外。而阴符经修炼方法是以外气聚于自身,化为自身之气。 徐阶修炼阴符功的时候修不出真气,因为阴符经中所载的外气是天地之中的一股灵气,这种灵气他从来没有找到过,当然无法收入体内。所以只能将神化之气练成,真气却没能练出来。 读通了整本功法之后,徐阶感觉功法并不难理解,方法也很容易上手。其实这门功法算得上是玄门中的一种高级功法,若无明师指点很难上手。 他练阴符功已经有年头了,精神力又无比强大,对别人来说一些艰难的关口,在他却是轻而易举。真气初次在体内运行,需要逐渐打通所经过的经脉,这就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徐阶体内脉络早通,神化五气能随时通过哪怕最细微的经脉自由出入。他具有内视能力,修出的真气在体内运行就如亲眼所见,根本无需担心行错了经脉,造成走火之魔的危险。 别人静坐和化气阶段至少需要一二年才能完成,徐阶数日更化出一缕真气。虽然弱小,但只要每日勤练不缀,日积月累之下真气便会越来越厚,达到一定程度便能运用于外了。 徐阶修出真气的时候,感觉错怪了道士师父。原来修炼内功真这么简单,难怪师父不需要亲自传授,只是给了本书,并对他说照书中方法苦练便行了。 他这个想法若是被陈道长的其他弟子知道,非得气到吐血。那日打铁的就是陈羽生的一名亲传弟子,他在师父的每日教诲之下,练出第一缕真气也足足花了四年时间。 既然没有什么需要请教的,徐阶便没再去白云观,在四方学宫中安心练功,抄书和种菜。日子紧张有序,却也逍遥自在。 萧介的职位终于坐实,成了皇帝的参谋,黄门侍郎。他的职位并无实权,只是随时接受皇帝的咨询而已。很多人以为他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内情,所以着意巴结。 他的府邸在台城北,那里是朝中显贵扎堆的地方,每日上完朝归来,府里来人不断,躲都躲不开。尤其是最近风声渐紧,皇帝年老需要立储的事已经半公开化了。 徐阶请萧介到书房安坐,他有些奇怪,按说萧介刚上任应该非常忙才是,才一个月不到怎么又来到学宫。问道:“介公,你不是已经任命了吗,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了?” “唉,别提了,我到你这里躲清净来了。”今日休朝,萧介不想呆在府里接待那些打探消息的人,干脆跑到徐阶这里躲清净。 “介公稍坐,我去准备一下,请你喝酒。”徐阶眼看快要到午饭时间,萧介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说道。 萧介也不客气,直接吩咐道:“弄只肥鸡下酒,酒要玄武街清香居的百年红,吃完了我们来杀一盘棋。” 徐阶唯有苦笑,萧介这样一个尊贵的人不仅于他有恩,对待他的态度更像是一个忘年交的朋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骑上快马,从玄武街打了一坛子百年红,顺路在老乡家买了只肥鸡,回到他的小院打起精神作了只油酥鸡,炒了几盘现摘的新鲜小菜。虽然简单了点,却也清爽可口。 “不错呀,你还有这手艺呢!”萧介撕扯下一根鸡腿,送到嘴里嚼着,外酥里嫩,香味扑鼻,忍不住交口称赞。 油酥鸡的做法是徐阶从书堆的一本食谱里学的,今天还是第一次做,得到萧介的夸赞他也很高兴,没想到抄书还能有这般好处。 “圣人说君子远庖厨,唉,为了介公的口腹之欲,我从此只能做个小人了。”徐阶开了个玩笑,萧介为人随和,所以他说话也就随意起来。 萧介笑着骂道:“滚蛋,做顿饭就不是君子啦?你这是曲解圣人之意。圣人本意是劝诫君主要常怀仁义之心,闻其哀鸣之声不忍食其肉,所以要远离庖厨。” “那不对呀,虽然听不到哀鸣之声,哀鸣声却一直存在。君子怀仁义之心,就不该食其肉。”徐阶也笑了,君子仁义之心施于禽兽身上,岂不是没肉可吃。 萧介叹息了一声,说道:“咱们当今的皇上常年食素,却对天下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这仁义之心施的不是地方啊。” 萧介这话传出去是大不敬之罪,徐阶只当没听见。他知道如今权贵之家大多横行不法,尤其权贵子弟对待百姓是要杀就杀,要抢就抢,很少受到惩处,都是皇帝纵容亲族所致。 “所以这次储君的选择尤其重要,如果所选非人,百姓们还要受苦。”萧介有感而发,他虽不参与立储之事,但是心中怀着忧虑。 徐阶好奇地问道:“为何皇侄会有立储的资格,当今有哪些皇子皇侄能有机会成为储君?” “目前立储之事已经公开,说说也不要紧。”萧介喝了杯百年红,酒兴助长谈兴,正好可以给徐阶普及一下皇室成员的认知,为今后担任更重要的职务做准备。 “当今皇帝笃信佛教,佛教讲究众生平等,他老人家在皇位继承上也要来个平等。家族子侄一视同仁,所以,立储之事,皇侄也在他的考查之中。” 萧介对皇帝的做法非常担忧,如此一来不仅破坏了千年皇位继承的传统,而且加剧皇家内部的纷争,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恶果。 徐阶笑道:“干脆在天下人中选择贤者立为储君,那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 “不可胡说!”萧介打断了徐阶的信口开河,皇帝之位再怎么平等那也只能在皇族萧家子侄中平等。徐阶吐了吐舌头,不再打断萧介的谈话。 “当今皇上有八个亲生儿子和十五位侄子,他们已经封王或者封侯,他们都是储君的潜在人选。不过,依我看皇帝亲生儿子只有南陵王、湘王、预章王和临安王最有机会。侄子当中,临贺侯和新喻侯呼声最高。”萧介在徐阶这个小吏面前完全放松,毫不隐晦自己的看法。 “南陵王?”徐阶脑海里立时浮现了一道靓影,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南陵城,飘香苑,那个白衣胜雪的柳如烟。 萧介见徐阶走神了,奇怪地问道:“怎么?你认识南陵王?” 徐阶回过神来,收回心猿意马,苦笑:“我哪有资格认识什么王爷,早年我曾到过南陵城,跟南陵王的三公子起过冲突。” 徐阶将早年在南陵城的经历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很多重要的细节都没说。萧三公子的面他都没见过,说得好听是起冲突,其实就是被萧三公子示意了一下,自有属下去陷害他们而已。 萧介听完只能默然无语,这种事在权贵子弟眼里都不算是事,太平常不过。 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一坛百年红一大半进了萧介腹中,徐阶喝了一小半,两人都尽了酒兴。徐阶将剩下的残羹冷炙收拾干净,打了井水在书房中煮起茶。 “来吧,让我领教一下你的棋艺如何!”萧介早就期待这一局,眼前的小伙子总能给他带来惊喜,不知道在棋艺方面是否一样能带来惊喜。 “介公,我真没跟别人下过棋,如果走得不好,可别见怪。”徐阶有些心虚,干脆先以哀兵来面对萧介。 萧介眼睛一瞪,骂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围棋和用兵一个道理,你既然精通兵法,棋艺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来吧,徐阶不再说话,专心地下起棋来。最近,他在棋经中研究了下高挂定式,其中的变化稍有些复杂,萧介既然是此中高手,如果用简单的定式,可能他不会满意,那就来高挂雪嘣定式吧。 自从学了算经,徐阶对各种图形的面积算法都仔细研究过,边下着棋,一边计算他的棋子所占面积,细微之间都算得十分清楚。 这算经和棋经相辅相成,可以相互帮助,棋子的一格之差往往算出来的占地差别挺大。 行棋末过半,徐阶的黑棋已经占据大半棋盘,关联互通,气眼充足,萧介感觉再无回天之力。 “你这叫没下过!你这叫不太会!你是在玩我了吧?”萧介大声嚷着,气呼呼地将白子往棋盘上一扔,投子认输。可怜他还想着徐阶真的可能不太会,让他执黑先走棋,简直打脸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4章 让我兄弟教你 两个月来陈霸先经常到军营里找沈恪厮混,他们比武斗阵,喝酒吹牛,成了莫逆之交。陈霸先的祖龙刀法已入化境,沈恪根本不是对手。 沈恪不服气,想从阵法上找回面子。陈霸先与沈恪打赌,将沈恪手下士兵分成两队,陈霸先带一队摆下一字长蛇阵让沈恪去破,十合之下破了就算陈霸先输,谁输了谁就得请客。 沈恪心道,这也太小看我了,他可是职业军官,连一字长蛇阵都破不了,那还混个屁啊。结果沈恪冲击了数十回,愣是破不掉陈霸先摆的长蛇阵。 沈恪憋屈地哀求:“大哥,我叫你大哥,成了吧?你告诉我,你摆的这个一字长蛇阵的阵眼在哪,到底怎么破?” “怎么输了这事就不提啦?你这样可不好,别怪我这个做兄弟的说你,做人要言而有信,古人云,人无信则不立。”陈霸先摆足了架子,教训沈恪。 沈恪回味着陈霸先摆的阵法,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不就是请客嘛,快说,是到聚仙楼吃大餐,还是去解春苑听曲?” “那我也不教你,哈哈…”看到沈恪低声下气的样子,陈霸先开心的大笑起来。 沈恪怒了,叫道:“咱们是不是好兄弟?我都这样了,你还卖关子是吧?等你遇到难处,可别怪兄弟我袖手旁观,看你笑话!” “哟,生气啦!大气一点,别动不动就耍小心眼。教,我教你行了吧。”陈霸先见真的激出沈恪的火来,不再奚落他,将一字长蛇阵的摆法和破法解说了一遍。 沈恪听得如醉如痴,叹服不已,说道:“这阵法太神了,同样是一字长蛇阵为何跟我所学的威力相差这么多?” 陈霸先笑道:“这有什么,一字长蛇阵看似简单,其实它有十余种变型,每一种变型在战术上的作用都不一样,复杂着呢。” “真的?还有这么多变型啊,你还藏着私货,教得不彻底,其他的变型都教我吧。”沈恪是武痴,听说简单的一字长蛇阵还有这么多门道,心痒得如同猫抓。 “我不记得了。”陈霸先挠头,他确实想不起来,徐阶曾经将阵法写了下来,他却一直忙于生意,没来得及仔细研究。 沈恪哪里肯信,叫道:“提条件,尽管提!只要哥们负担得起,哥哥就是倾家荡产都干!” “得,我确实是想不起来。这样吧,让我兄弟教你。”陈霸先算了下,到健康城已经两个多月,不知道徐阶过得怎么样,正好想借机去看看他,跟他商量一下那件事要怎么办。 沈恪瞪大眼睛,疑惑地说道:“你不是故意推脱吧,这么些天只看到你在晃荡,没见过你兄弟呀,难道我要到湖州去跟他学?” “去请个假,兄弟带你去。我这兄弟对阵法的精通,远远在我之上,保准你见了要顶礼膜拜。”陈霸先笑着说道,为徐阶吹嘘。 “真的要去?来回得十来天,这假可不好请。”沈恪有些犹豫,自从调来守卫油库一天假没请过。 陈霸先知道他误会了,说道:“谁说我兄弟在湖州了,他在鸡笼山,来回一天时间管够。” “鸡笼山啊,太好了,你等着,我交待一下马上动身。”沈恪听说他兄弟就在健康城,开心极了,赶紧安排副队长代班。 咚咚咚,陈霸先将四方学宫的大门捶得震天响。这破地方,让他有些为徐阶担心,徐阶是个爱整洁的人,呆在这破地方应该不会习惯。 “谁呀?轻点敲,是不是想把大门拆了啊。”王顺一边慢悠悠地开门,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我是徐阶的兄弟,带个朋友来找徐阶玩。”陈霸先见对方是个老人家,说明了来意就想往里面走。 “等等,懂不懂规矩?不知道这里是工部的蒇书重地啊,这里不许外人随便进入。”王顺没好气地说道,萧介经常找徐阶,他不敢多言半句。现在两个毛头小伙子也来找徐阶,他堂堂藏书宫主管快成徐阶看门的了,这感觉让他很不爽。 “不让进?”陈霸先有些傻眼,来的时候可没想到。 王顺懒得废话,抬手就要关门。后面那个黑皮肤的小伙子一只手掌搭在门上,门柱像被焊住动不了分毫。 “你干什么?这里是工部重地,你要硬闯,想造反啊!”王顺气啊,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想不让谁进就不让谁进。 沈恪心道,这老家伙拿着鸡毛当令箭,分明成心刁难。工部侍郎就是他的亲叔,拿工部说事,在他这儿可不好使。寒声说道:“工部是吧,工部哪条规定上写着典藏吏不让会客?” 王顺更气了,年轻人就是没礼貌。不耐烦地说道:“你谁啊?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有本事找工部侍郎说理去!” “哈哈哈…老人家,你眼睛真毒,一眼就看出这位沈大公子是沈石溪大人的侄子!”陈霸先哈哈大笑,冲着王顺竖起大姆指。 “什么?!”王顺大吃一惊,他不过是随口一说,难道他真的是沈大人的侄子?冷汗下来了,新来的徐阶能跟萧介大人交朋友,工部侍郎的公子来看他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进来吧,徐阶住在宫后面的九号院,你们只能去那里找他,其他地方不要乱跑。”王顺极不情愿地让他们进了学宫,不管这两个年轻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快退休了,可不想惹上麻烦。 丝瓜的枝蔓该上架了,徐阶从后山砍了几根竹子,准备给它搭支架。看着丝瓜长势良好,徐阶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成就感。前几天刚下了雨,菜园里冒出许多杂草。 陈霸先进了院门,看到徐阶裤腿挽得好高,赤脚踩在菜园里,两只手上满是泥土,正蹲在地里拔草。 “阿介!”两月没见,乍看到徐阶,陈霸先有些激动,叫了一声就跑了过去。 “星…先哥!你怎么来了?”徐阶从菜地里站起身,看到陈霸先出现在院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黑皮肤的汉子。 徐阶赶紧走出菜地,刚想和陈霸先拥抱一下,发现两只手上全是泥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跑到井边打了水,将手脚上的泥巴冲洗干净,穿上鞋子。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东府城认识的朋友,沈恪。他老家是湖州人,沈老太爷的侄孙。”陈霸先给徐阶介绍着沈恪,跟着徐阶进了客厅。徐阶和沈恪见了礼,招呼他们坐下,自己开始煮茶。 “到这鬼不生蛋的地方,让你受苦了,过几天哥想办法给你换个好地方。”陈霸先打量着徐阶的住所,心里大骂沈恪的叔公,花了那么多的钱就给弄了这么个破职位破地方。 “别,这地方我呆着挺好,暂时不想挪窝。”徐阶得了乐趣,既学了不少的杂项技能,还能安心练功不被打扰,日子悠闲自得,他可不想换地方。 陈霸先一脸严肃,说道:“有病!阿阶,你得找医生治啊。就这破地方,你还觉得好?周围酒楼没有,勾栏院没有,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忍受的。” 咳,沈恪在旁边咳嗽了声,提醒陈霸先他可不是来聊天的,正事还没提呢,他有些迫不及待。 “噢,对了,差点忘了正事。这哥们是个武痴,想学一字长蛇阵的全部变化。阿阶,你要是有时间就指点他一二。”陈霸先拍了拍沈恪的肩膀,对徐阶说道。 沈恪看起来比他们要大上七八岁,看坐姿是标准的军人,要指点他?徐阶不好托大,说道:“指点可不敢,我把一字长蛇阵的所有变化写成小册子,沈大哥先看,看完大家一起探讨一下。” 徐阶不矫情,给他留足面子,沈恪高兴地说道:“痛快,徐老弟是个爽快人,我沈恪交你这个朋友了!” 陈霸先说道:“老沈,你看我兄弟答应教你了,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啊?” 沈恪道:“没问题啊,这里距离玄武湖不远,湖畔的醉仙楼那可是健康城最好的酒楼之一,我请客,随便造!今天,你们谁要是没喝好,我可不答应。” “好!老沈,你先去定个包厢,安排酒菜,我跟兄弟说几句私房话,一会儿去醉仙楼找你。”陈霸先打发沈恪先走,他要跟徐阶商议临贺侯管家交办的事,沈恪不方便听。 沈恪走了,徐阶关上客厅大门,带着陈霸先来到书房,一边默写一字长蛇阵,一边听陈霸先说了他到油库遇到临贺侯府一帮人的经过。 “这么巧?”临贺侯手下四个得力干将,他们就得罪了俩,刚到健康城来发展,没想到还凑到一块了,真是出门撞了鬼。 “谁说不是呢,老子头都大了。沈恪为人耿直,待我如兄弟,老子怎么忍心将他拖下水。胡春三天两头地让胖子催我,眼看实在拖不下去,只好来找你,快给出个主意。”陈霸先盯着徐阶,这小子鬼心眼多,没准有好办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5章 有钱不赚王八蛋 “说话呀!想到办法没有?”陈霸先在书房走来走去,徐阶坐在书桌上不紧不慢地写字。 终于写完了,徐阶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开口说道:“星…先哥,有钱不赚王八蛋,这可是你经常说的。” “哪个孙子不想赚钱,没钱咱们能来健康城当官吗?虽然只是小吏。咱们不是豪门望族,也不是皇亲贵戚,若不是钱开路,哪有资格当官。”徐阶的一句话,没想到引来陈霸先的感慨。 “话说回来,临贺侯那帮孙子只是想利用老子,过了河不拆桥才怪。我听说他们急着用钱,是帮萧正德争储君之位。那祸害如果当上储君,天下百姓都得遭殃,这钱老子真不能帮他们赚。” 陈霸先虽然胆大贪婪,但还是有坚持的底线,伤天害理助纣为虐的钱,打死他也不会去赚。 徐阶正色道:“先哥,你想错了,这钱能赚,而且要主动帮他们赚。” 陈霸先一脸正气,责怪道:“阿阶,你这就不对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咱们虽然干过非法的买卖,但是做人要有原则和底线。这钱要是帮他们赚了,不是等于害了天下人吗?” 徐阶笑了,陈霸先有时候行事虽然无法无天,但身上还是有股子正义感的,这也是他可贵的地方。 “我听说临贺侯在东府城纵容手下公然劫杀过路商旅,碰到姿色稍可的女眷,强行卖给勾栏院。堂堂的侯爷,为什么这么干?还不都是缺钱闹的。你帮他赚到钱了,他自会收敛一些,不等于间接救了很多人吗?”徐阶知道这些,都是听萧介说的。 萧介说临贺侯萧正德为了搜刮钱财,带头横行不法,引起另一个严重的后果,潮沟大司马府的董世子,南岸将军府的夏侯洪,石头城城主府的谢玉这些贵族子弟有样学样,以公开杀人抢劫为乐。 “妈的!这帮王八蛋,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还干这些伤天害礼的勾当,要不要老百姓活了!”陈霸先一直在油库呆着,这些事反而不知道,听完徐阶的话,气得狠狠地捶了下桌子。 陈霸先想了一想,这钱还真得帮他们赚,可是这会带来另一个问题,问道:“老子帮他赚到钱,他们一定会过河拆桥的。咱们这条细胳膊哪能拧过侯爷的大腿,老子有性命之忧,怎么办?” 徐阶笑道:“钱先慢慢帮他们赚,他们就不会着急下手。同时要查清他们还有什么赚钱的通道,将通道都堵死,那时…” “哈哈…那时,侯爷只能依靠老子,就舍不得杀老子了。”陈霸先眼睛发光,可转眼又熄灭了,沮丧地说道:“说起来容易,可是京城又不是若里村,只有咱们两个人拿什么跟侯爷斗?” 徐阶一想,也是。安慰道:“他们在明,咱们在暗,总会有办法的。不行让太湖的杜大哥过来帮忙,还有让秦丰带一些信得过的队员过来,没人可干不成事。” 陈霸先叫道:“妈的,干!老子跟萧正德这王八蛋死磕,他不让老子好过,老子就不让他安生!” 陈霸先心想,反正以前得罪过萧正德的人,他们之所以现在不动他,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一旦利用完了,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以后想在京城立足几乎是不可能了,还不如大干一场。 陈霸先决定了要跟萧正德那帮人去斗,心里格外轻松,猛然想起沈恪来了。嚷道:“哎哟,都快到午时了,光顾着说话,把老沈一个人晾在酒楼了。” 徐阶灵光一现,说道:“等等,老沈?老沈家的顶梁柱沈石溪是新喻侯萧映的人,跟侯爷斗怎么也得在朝廷里找个侯爷作靠山,新喻侯是争夺储君的热门人选,现成的靠山啊!” “怎么靠?直接找上门去,跟萧映说,我帮你打挎竞争对手,你当咱们的靠山吧!”陈霸先没好气地说道,侯爷这个级别,他们见都见不到,哪有那么容易依附。 徐阶笑道:“这事不急,我来想办法。走吧,咱们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去痛快地喝一杯。” 陈霸先不知道徐阶现在跟黄门侍郎萧介关系不错,真要想见哪个侯爷,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我说两位小老弟,你们这可不厚道。知不知道我在这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沈恪满脸火气,气乎乎地嚷着,他在这临湖的包厢里干座着,快急出病来。 徐阶从怀里掏出一本竹纸书,蓝色绢面的封皮上四个大字,《阵法详解》,往沈恪面前一放。沈恪两眼放光,阴转多云,转瞬艳阳高照,脸变得比翻书快。 “别呵呵傻乐了,这本书送你了,有的是时间慢慢看。快让店家上菜吧,老子饿死了。”陈霸先夺过沈恪正在翻着的书,塞到他怀里。 “干了!杯里还剩这么多酒,养鱼呢?”沈恪已经接连喝了数十杯的百里香,依然兴致高昂。陈霸先只好将剩下的残酒喝干,翻转空杯给沈恪看。 “满上!”沈恪伸手要夺陈霸先的酒杯,想给他倒酒。 陈霸先将杯子收了回来,拦住沈恪伸过来的手,说道:“沈大哥,你先等等。小弟有件事想求你,你答应了,让我喝多少杯都行。” “你叫我大哥,我们是兄弟不?兄弟!什么叫兄弟?让兄弟我办事,你怎么能用求呢?你要自罚一杯,否则别跟我说话!”沈恪生气了,将酒坛子嘭地放到桌面。 “沈兄,这杯酒先哥该罚,咱们都是湖州来的,在京城里无依无靠,能聚到一起就是缘份。我最小,我陪先哥自罚一杯。”徐阶知道陈霸先想说什么,赶紧站起来给陈霸先和自己倒满酒。 “好,这酒我得喝。我是大哥,不能欺负你们做小弟的。不管陈老弟让大哥我办什么事,只要老弟开口,刀山火海老子也闯!”沈恪胸脯拍得山响,一仰头干了。 喝完了酒,陈霸先让大家都坐下来,轻描淡写地将自己让沈恪在油库给无票香油放行的意思说了出来。 卟,沈恪一口老酒喷了出去。刚才胸脯拍得响,现在后悔了。让他给无票油品放行,这是公然偷盗朝廷战备物资的行为。被抓住不仅要杀头,还要诛连九族。 这两个小吏根本没那么大胆子,一定是那个临贺侯萧正德在背后指使。萧正德已经不止一次对他软硬兼施,都没有得逞,这次又玩出新花样来。 沈恪酒一下子醒了,满腔愤怒,有种强烈的被人欺骗和愚弄的感觉,他一腔热情,真心想交这俩知心朋友,原来别人只是想利用他而已。 他一拍桌子,厉声问道:“是萧正德派你们来的吧?你们俩早有预谋,一切都是套路,是不是?!” “废什么话?萧正德,老子能受那王八蛋摆布吗?帮不帮吧,给句痛快话!”陈霸先也一拍桌子,叫得更大声。 沈恪准备不管陈霸先和徐阶俩人如何狡辩,他都狠狠地教训俩人一顿,然后翻脸走人,从此断了兄弟情分。 没想到,陈霸先根本不狡辩,声音大的似乎有理的是他,倒是出乎沈恪意料,一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应对。 徐阶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小点声,这是在讨论如何打劫国家油库呢,搞得好像做买卖谈判似的大声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咋的。 “不可能!”沈恪的声音小了点,陈霸先骂萧正德是王八蛋,让他心里多少好受点,似乎陈霸先和徐阶跟临贺侯的关系不大,不是受他们指使。 那么,就是这两个小子财迷心窍,想发财想疯了,在作死呢。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有责任拉上这两位兄弟一把,不能让他们在作死之路越走越远。 陈霸先骂道:“死脑筋!这油库是朝廷的,又不是你家的。你看得那么紧干什么,皇帝能分你点是咋的?” “两位兄弟啊,不是这么个理。你们缺钱花,哥哥有多少掏多少都行。可是这是皇家的油库,没工部的票,一滴油都不能从我手上流出去。”沈恪坐了下来,想跟两个兄弟好好讲道理,劝他们不要再想什么歪心思了。 徐阶眼珠一转,说道:“沈兄,不就是工部的提油票吗?咱们如果有票,沈兄能否睁只眼闭只眼呢?” “有票干嘛还要我睁只眼闭只眼,你们哪来的油票?”沈恪奇怪地问,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道:“你们是想造假票?” 陈霸先喜道:“是啊!每年出入油库那么多油品,出入票都是上交户部存档,哪有人认真验票,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沈恪无语了,这俩人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有这胆子直接去拦路抢劫好了,干嘛非要打油库的主意,非要为难他呢? 沈恪无奈地说道:“糊弄不过去,起码我这关就过不去!你们俩胆子太大了,为何一定要打油库的主意呢?” 陈霸先和徐阶像是约好了似的,异口同声地说道:“有钱不赚王八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6章 我爱吃鸡 沈恪以为他们真的只是财迷心窍,说道:“你们拿我当兄弟,这事不要说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陈霸先借尿遁私下和徐阶沟通,徐阶让他不要心急,沈恪虽没有立即答应和他们同流合污,至少没有翻脸。 气氛逐渐回暧,一顿大酒过后三个人都醉得一塌糊涂,偷油大计谁也没有再提。酒足饭饱,陈霸先和沈恪回了东府城油库,徐阶回了鸡笼山的四方学宫。 徐阶回学宫后马上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太湖三太岁鬼手老杜,一封给若里村的秦丰。让他们见信后尽快带些精干的人赶来京城,有大事要办。 台城北门是高官显贵府邸扎堆的地方,萧介的府邸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府前一对石狮子彰显主人的身份。府前一堆官员打扮的人在门前徘徊,府门紧闭,看来主人在闭门谢客。 徐阶提着一个食盒来到府门前敲门,他回头好奇地看了看那些等在门前的官员,从穿着上看,有几个还是三品四品的高官。 “别敲了,萧大人不见客,没见到我们都吃了闭门羹吗?”一位四品的官员提醒道,等看清徐阶穿的是小吏的服色,呸了一声暗道晦气,这种小人物,自己乱搭什么讪。 萧府的角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探出头,不耐烦地说道:“谁又在敲门?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萧大人今天不见客。” 徐阶拿出一块半两重的金块塞给管家,微笑地说道:“麻烦管家给萧大人通报一声,就说有个姓徐的典藏吏来探望他老人家。” 管家将金块收进口袋,心道:“这小家伙出手倒是大方,难道没看到门前有的是三四品官员都吃了闭门羹,一个不入品的小吏有必要花这冤枉钱吗?”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大不了被老爷说一通,好在老爷为人随和,顶多批评两句,也没多大事。 书房里萧介正聚精会神的看书,管家问道:“老爷,门口有个姓徐的小吏求见,您看我是不是将他打发走?” 萧介训斥道:“老丁,你是怎么搞的?我不是早就吩咐谁都不见吗,这事还用来问我。” 萧介有些生气,他只不过是被皇上单独招见了一下,这些人都聚到他府前想从他这里探出些什么秘闻来。 管家被训了一句,并不没生气,只要再到门口回复一声,半两金子就到手了,这种好事可不常见。 “等等,姓徐的小吏?他有说过名字吗?”萧介叫住管家,管家通报一般都是说某某大人求见,这小吏莫非是徐阶。 管家想了一下,回道:“没说。他说是什么典藏吏。” 还真是那小家伙,萧介没想到徐阶会来,这小家伙主动来找他肯定是有什么事。萧介吩咐管家:“你让他进来,带他来书房。” 徐阶在门外官员们的诧异眼神中进了萧府,尤其那个跟徐阶搭讪的官员惊讶得下巴快掉下来,不知道这个小吏有何本事,能让闭门谢客的萧大人破格接见。 “带什么好东西来了?”萧介看到徐阶手中的食盒,眼睛放光,他隔着食盒就能闻到一股香气。 “今早上山挖了几颗新鲜的竹笋,我就做了道竹笋烧鸡,送给大人偿偿。”徐阶打开食盒,一股竹笋的清香和烧鸡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让人垂涎欲滴。 丁管家在一旁眼睛瞪得老大,这小吏一出手就送自己半两金子,可是送给自家大人的却是值不了几个钱的一只烧鸡,他脑袋被门挤了吧? “哈哈…真香啊,好东西!丁管家,去把我珍藏的那坛十里香取来,再取两付餐具,我跟小兄弟喝一口。”萧介很高兴,他最爱吃烧鸡了,一闻烧鸡的味就受不了,何况这只竹笋烧鸡闻起来就不一般。 真是见了鬼了,吃他只烧鸡还要搭上一坛价价值千金的好酒,老爷这是亏大了。丁管家心里虽然嘀咕却不敢怠慢,赶紧去安排。 徐阶挑了几片竹笋下酒,很少动盘中的烧鸡。萧介假装客气地让着,一边风卷残云,一盘烧鸡三下五除二被他填进肚子,还有些意犹未尽。用毛巾将手上的油擦干净,喝了一大口酒,舒坦! 萧介开着玩笑,说道:“小徐啊,这烧鸡味道太正了,你这做菜的手艺越来越好啊,干脆到我府上做厨师得了。” “只要大人乐意,我当然愿意啊。”徐阶笑着答道,这盘烧鸡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主材虽然只有几颗竹笋和一只肥鸡,辅材里面却放了很多名贵的中药材。 “不开玩笑了,你来的正好,上次那盘棋输得太窝囊,今天我可要报仇。来,陪我杀一盘,这回我执黑先行。”萧介这些天一有空就钻研棋经,憋着劲要在徐阶身上找回场子。 萧介和徐阶就着好酒下棋,萧介开局占了三个角心里正美,见徐阶第一手下了天元,紧接着一直在棋盘中央行棋,不跟他抢占四角的星位。萧介的眉头皱了起来,想不通徐阶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哪有一开局就在中间着子的,你这是什么下法?”萧介实在奇怪,不由问道。会下围棋的人都知道金边银角草肚皮的棋谚,徐阶一直在草肚皮中行棋,这种下法完全不合规矩啊。 徐阶把玩着手中的玉石棋子,微笑着说道:“大人开局就将边角都占了,我没了活路,只好另辟蹊径啦。” “这刚开局,边角还有很多可走的,怎么就没了活路?你这是话里有话呀,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萧介能当上黄门侍郎,皇帝的参谋,心思不是一般的缜密。 徐阶站了起来,跪倒在萧介面前,说道:“我有个兄弟在工部下面的油库任油库吏,临贺侯的属下找到他,让他从油库里私自往外出油。这事做了是偷窃国库,死罪。不做,依正德侯爷的脾气,恐怕死得更惨。萧大人智慧过人,给指点条活路。” “你先起来,我拿你当忘年交,你和我之间无需行此大礼。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可能也不会小,你容我想想。”萧介扶起徐阶,脸色沉了下来。 徐阶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说道:“大人,先下棋吧。这盘棋开局虽然不理想,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萧介思绪回到棋盘上,环顾了一下盘面。对徐阶说道:“四个角我都占了,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 “介公虽然占了四角之地,却没有完全守住,为了活命,我还是有机会奋力一搏。”徐阶其实早有判断,在他眼里萧介的守角还有不少漏洞,完全可以利用。 好吧,就走走看。萧介不服气,他的棋力相当不错,这次皇上单独召见他,其实就是下了一盘棋而已。皇帝也是围棋发烧友,听说萧介棋下得不错,就留他下了一盘。 棋近中盘,开始时徐阶在角上打入的一颗子被萧介追杀,狼狈地逃窜,棋越走越重,一颗子变成一条大龙,眼看这一大块棋就要被围歼。 大龙逃到中盘位置时,萧介一开始轻松追杀的状态慢慢变了,到了盘中位置徐阶开局的棋子渐渐起了作用,成了障碍。萧介越来越生气,开局时放下去的白子越来越讨厌,老是防碍他。 棋行至终盘,萧介才发现,他一直追杀的白棋大龙已经成功逃脱,在开局白子的帮助下,成功地造出两只气眼,活了。而自己呢?那么好的开盘局势,现在七零八落,成了一盘散沙。 “唉,还是你赢了,你这棋艺跟谁学的这么厉害。”萧介不得不再次投子认输,这盘棋下得真是刺激,开局时春风得意,中盘追杀的酣畅淋漓,到了尾盘却兵败如山倒,全盘崩溃。 徐阶说道:“兵法上说,兵无常式,水无常形;善谋者,谋全局,不求一隅;善战者,斩其首,不求全功。介公如果不是一开始就想全歼我打入的棋子,我很难赢棋。” “你这么聪明,你朋友的事,是不是早就已经有了主意?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什么忙吧?”萧介明白过来,以徐阶的聪明,他来求自己出主意是假,想利用他才是真。 徐阶赶紧站起来,又想跪倒行礼,却被萧介阻止了。萧介说道:“你的忙,我愿意帮。但是有个条件,如果你答应,今后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帮你。” 帮忙还要讲条件,这不像是萧介的风格。不过既然萧介说出来了,他也不能推脱,忙不迭地答应了。 萧介一脸严肃,说道:“我的条件就是,今后你得跟着我,是我的人。你能答应吗?” 徐阶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人身依附,如果在低阶官员和高阶官员之间,那是平常事。他只是一个典藏吏,一个芝麻粒大的小人物,依附一个二品大员? “我爱吃你做的烧鸡,你得经常给我做。”萧介笑得很像只老狐狸,看徐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肥肥的烧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7章 姜是老的辣 徐阶明白过来,萧介看中他的才华想收为已用。萧介为人不错,又这么看得起他,他还能说什么?当即跪倒,说道:“愿为大人效劳,肝脑涂地,誓死不辞!” “好了,起来吧。你说,需要我做什么?”萧介这次没有阻止徐阶的跪拜,而是等他拜完了才伸手搀扶。 这就相当于定契约,两人主宾关系确定,今后在官场上,徐阶不能再投其他人的门下,否则就是背叛。 既然依附于萧介,徐阶不再客气,直接说道:“是这样的,我想请介公帮忙偷油。” “偷油?”萧介大出意外,他原以为徐阶求他,不过是想将朋友调出油库,甚至提拔个几级,这对他来说动下嘴就能办到。从国家油库往外偷油,性质就不一样了。真的追究下来,他也扛不住。 萧介问道:“你为何不让我直接将你朋友调离,而是舍近求远冒这么大风险偷油呢?” “临贺侯萧正德为了筹钱参与夺嫡,不择手段到了杀害无辜百姓抢劫财物的地步,偷油卖钱可以让他少造些杀孽。再者,如果不按他们说的做,我兄弟逃到哪里都不安全。”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徐阶想的是更积极的解决方案。 萧介叹了口气,说道:“又是夺嫡,没想到连你们这些小吏也卷进来了。这里面的水深啊,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为了百姓着想,我就帮这个忙吧。要我做什么?” “看守油库的库兵队长是个死脑筋,只认工部的油票。我想让介公帮忙,弄一个油票的模板,这样我就可以仿制。”徐阶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样即使案发,也牵连不到沈恪的头上。 萧介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办法行不通,看来你还是不懂国库的运作。工部的油票是由户部制作的,在户部留有存根,提完油要交户部核消。两部之间三个月对一次帐,你们这样做三个月后必定会败露。” “原来如此,难怪工部管收票的人不漫不经心,收票之后也不复核。原来,还有这层手续。”徐阶茫然了,他设想用假票的方法行不通。看来要想偷油只有让沈恪不要票这一条路,难怪临贺侯那帮人如此重视沈恪。 “我有更好的办法,手脚干净的话,永远不会败露。”萧介眼里有一丝得意,讲到对朝廷各部运作的了解,朝中无人比他更懂,要没这点本事,皇帝也不会选他当参谋。 徐阶大喜,还有这样的好事,连忙问是什么办法。萧介将徐阶带进书房之后的密室,关好了密室的门,然后才开始说了起来。 “皇帝崇信佛教,天下寺庙四千八百余间,所有寺庙长明灯的香油,除了香客信徒提供的一部份,差额都由国家油库供给。 每季度各地方将数据上报内务府统计,皇帝御批,再由内务府造票,由各寺庙凭票提取。 这种佛油票,户部没有票根,也无权查验。工部管理的油库也是见票即付,不敢延误的。” 徐阶吐了吐舌头,乖乖,皇帝御批的油票,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打它的主意。问道:“难道佛油票就没有查验机制?这么大的漏洞没人打过主意?” “怎么可能没有查验机制呢,每年工部汇总佛油提取的总量,必须要跟皇帝御批的数量吻合。这是皇帝非常在意的事情,常常亲自过问,内务府和工部哪敢怠慢。” 徐阶奇怪地问:“既然皇帝都亲自过问,管理也没漏洞,那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哈哈…”萧介笑了,这小子不是聪明吗,这么明显的漏洞怎么就想不出来呢。本来他是想过一段时间写个奏折,将此事说明,给皇帝提个醒,现在这个奏折不能写了。 “每年下来,堆积的佛油票数量庞大,工部做法是由油库专门造册统计发出的油量,到年末将数据汇总,报给内务府做数据比对,佛油票则交给内务府封存。” 徐阶恍然大悟,叫道:“明白了!他们不复核油票,只核对数据。” “这种做法也没什么错,简单方便。一年累计下来几万张油票,核对起来确实麻烦。可是,如果上报数据时作了手脚,数据永远都会是对的,明白了吧?” 太明白了,仿制户部的油票不如仿制佛油票。只要手脚干净,经办的人不说,仿制佛油票更加不容易败露,谁会没事干打开在内务府封存的佛油票一张张数呢。 萧介盯着徐阶的眼睛,严肃地说道:“徐阶,以你的本事,你还有大好的前途。你要答应我,这件事你不能直接参与!” 徐阶知道萧介是为他着想,心中感动,笑道:“放心吧,这件事我会筹划好,不光我不会直接参与,我会让我的兄弟也不直接参与。” 皇帝对于萧正德杀人抢劫之事多少听到点风声,因为不是什么大错,所以一直放任不管。但是,如果知道萧正德做出冒领佛油谋利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非得龙颜大怒不可。 萧介心里盘算,萧正德不是他看好的皇位继承人,现在局势还不明朗,他还在观望,他如果确定去支持某一位皇位继承人,那么这件事既可以作为进身的阶梯,又可以用作打击萧正德的手段。 所以,萧介必须一开始就要撇清和这件事的关系,特意嘱咐徐阶,让他不要陷在里面。徐阶是他看好的人,他还想留着大用呢,不能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 至于仿制佛油票模板的事,萧介表示他会去想办法,让徐阶回去等信,弄到了他自会去学宫找徐阶。商议妥当,徐阶出了密室跟萧介告别,径直回学宫去了。 沈恪非常痛苦,自从陈霸先跟他挑明,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个他非常敬佩的朋友。陈霸先的武功才能都胜他一大截,为人也很豪爽干练,可为何偏偏要作贼呢? “叔叔,你还是想办法把我调走吧,我不想在油库呆了。”沈恪跑到工部侍郎沈石溪的府上,他想来想去,不想失去陈霸先和徐阶这两个朋友,只好离开可能引起冲突的地方。 沈石溪正在看一份报告,听到侄子说不想干了,有些吃惊。他这个侄子一向很听话,今天有些反常。“胡闹,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调走?” “不公平啊,要不是您非要我做什么库兵队长,以我的本事和资历,早就可以升参将了吧?”沈恪感到委屈,但他并不是真的很想升迁,只是想避开和陈霸先的冲突。 呵呵,这个武痴也想要进步了,沈石溪心中暗喜。他不是阻止侄子进步,只是现在军队的情况复杂,派系林立不说,储位之争各位将领都有各自支持的对象。 沈恪是沈家第三代中出色的军事人才,将来如果在军界发展前程远大。但是如果跟错了人,前途就全毁了。不如先呆在自己眼皮底下,等形势明朗化再作打算,沈石溪真心为侄子考虑。 “让你干队长确实大材小用,你先委屈一下,等明年我给你谋个参将。”沈石溪许诺,明年夺嫡之争应该就有结果,那时再安排他进入军界稳步发展,方是上策。 明年?时间太长了,陈霸先一定不会让他等那么久。虽然这几天他都没提那件事,保不齐明天后天他就会再提,那时他要怎么选择呢?沈恪道:“不行,我等不了,我现在就要。” 沈恪的反常坚持让沈石溪终于重视起来,抬起头眼神严厉地看着侄子,快三十岁的人了,脸上一点事都藏不住。温和地问道:“你一定遇到什么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沈恪跟叔叔对视,在沈石溪犀利的眼神下很快败下阵来。这位朝廷二品大员的眼神仿佛有魔力,每次跟他对视,自己的小心思都能被他一览无余。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个朋友…”沈恪期期艾艾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下,不过没提陈霸先的名字。 “不管他背后是什么人,坚决不行!”沈石溪厉声说道,“我将你安排在这个位置,就是要掐断某些人的妄想。你要知道,你如果犯糊涂讲交情,假如因此就让一个昏庸残暴的人当了储君,那是对天下人的犯罪,这一点一定要牢记!” 沈恪见叔叔的态度如此严厉,感到心虚,说道:“我明白,叔叔支持新喻侯萧映朝廷里众所皆知,我朋友的背后一定是萧正德那个二世祖。您放心,有侄儿在,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朝廷政治你不懂,就比如叔叔我是不是萧映的人,还是别的什么皇子的人,这可不是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信的,要多看多想,再去判断。唉…你还是适合在军界混。” 沈石溪本来想多提点侄子,可是侄子是个直性子的人,很多道理跟他说不通。不过侄子对军事非常痴迷,身板也结实,倒是个当将军的好材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8章 庄院议事 沈恪觉得陈霸先不像是萧正德的人,否则他怎么会骂萧正德是混蛋呢。叔叔果然厉害,连这个都知道了,问道:“您是说,我朋友的背后不是萧正德,那会是什么人?” “去去去…滚回去当你的差去!”沈石溪哭笑不得,他只是打个比方,谁是谁的人不能听人家怎么说,要靠结合多方面的资讯,自己去判断。这个傻侄子,唉—— 萧正德的管家胡春再次约谈陈霸先,很不耐烦地问他出油的事什么时候开始。陈霸先只好敷衍说时机还不成熟,要等上几日。 沈恪油盐不进,陈霸先无计可施。烦闷之下,他只好再次来到四方学宫找徐阶商议。 徐阶说道:“先哥,你先别管沈恪了,我有更好的主意。目前时机不成熟,要等几天。” 徐阶居然拿自己敷衍胡春的原话来敷衍他,陈霸先很是无语。骂道:“臭小子,你站着说话不腰痛!半月之内,我仍然不能说服沈恪,那个姓鹿的就要对我动手了。” 徐阶笑道:“先哥,这事我是这么想的,无论是你还是沈大哥都不能跟偷油直接扯上关系,事让临贺侯的人经手去办。” “这怎么可能!你到底有什么办法?”陈霸先叫道,临贺侯的人可不是傻子,他们要是能办,还有他陈霸先什么事。 “先哥,你且安心,山人自有妙计。”徐阶不是有意卖关子,这事关系重大,又牵连到萧介,亲如陈霸先他也不能透露。 陈霸先将信将疑,本来他对徐阶是绝对信任的,可是徐阶不透露任何细节,让他很不放心。 陈霸先前脚刚走,萧介后脚进了四方学宫。四方学宫的主管王顺简直欲哭无泪,自从徐阶来了以后,他开门的次数猛增,都快成了给徐阶看门的了。 萧介从怀里掏出一个漆木小盒,叮嘱道:“这套模版跟内务府原版相似度极高,佛油票上的密押每年换一次,今年的密押我恰好知道,写在纸上了。这东西非常重要,千万不要让别人经手。” 徐阶答应一声,郑重地将漆木盒收好,计划第一步已经就绪,现在就等靠得住的人来具体实施。算了下时间,秦丰和杜泠他们也该到京城了。 鸡笼山下有个不太大的庄院,由于地方偏僻,平时冷冷清清。徐阶带着陈霸先和沈恪进了庄院,向正屋走去。 陈霸先奇怪地问道:“阿阶,这是什么地方?” 徐阶笑道:“这处庄院原是一个小京官的,他调去外地,急着处理,庄院加上周围的二百亩田地只要五十万钱。我买下来了,便宜吧?” “正事不办,你还有心思买院子,真是服了你。”陈霸先气不打一处来,他还以为徐阶约他和沈恪聚会是为了油库的事,没想到却是让他们来参观他新买的院子。 沈恪惊奇不已,问道:“你一个小典藏吏,月俸才几百钱,哪来这么多钱买院子?” “钱嘛,都是人赚的。跟着先哥混,想不发财都难!”陈霸先搂着沈恪的肩膀,贱贱地说道。 沈恪挣开,叫道:“少来,你那钱赚得不明不白的,花起来都不踏实,我可不上当。别再提那件事,谁提我立马抬腿走人。” “什么人?胆敢私闯民宅!”一声断喝,从正屋里跳出两名精壮的大汉,大汉面色黝黑,各自手持钢刀,仓哴一声刀半出鞘,挡在三人面前。 “哟呵,恶人先告状是吧,看我打得你们家都认不得!”沈恪见有两个强盗般的人占据了房子,一下子来劲了,摆开架式,正要显示一下自己的手段。 “马奎,赵光!”陈霸先一眼认出杜泠的两个得力手下,徐阶说过写信让杜泠来京,看到他们两个,杜泠应该已经到了。 “哈哈…”一声豪爽的大笑从屋里传出,一身白衣的鬼手老杜出来了,“陈兄弟,好久不见,想死哥哥了!” “杜大哥!”陈霸先冲上前,跟杜泠热烈拥抱。回头看到还在摆着架式,一脸愕然的沈恪,陈霸先笑道:“杜大哥,给你介绍个好朋友,湖洲人沈恪!” 向来冷清的庄院一下子热闹起来,吆五喝六,猜拳行令声在庄院上空回荡。 “兄弟,听说你被人欺负了,我一刻没耽误就赶过来了。哪个王八蛋敢欺负我兄弟,老子打得他爹都认不得!”老杜和这班兄弟在一起,早没了儒雅的风范。 陈霸先哂道:“笑话,老子不去欺负别人,那是他祖宗积德,谁敢欺负我!我让阿阶叫你来是有大事,为民除害的大事!跟临贺侯萧正德干!” “什么!你们要对付萧正德?!”沈恪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这两个兄弟太无法无天了吧,萧正德是什么人?那是皇帝最为宠信的皇侄,是将来太子的侯选人! 徐阶正色地说道:“不是对付他,是对付他的手下,那些为虎作伥的狗东西。沈大哥的身份特殊,如果不方便出手,给我们呐喊助威就行。” 沈恪将手中的酒碗往地上一摔,咣当一声,怒道:“说什么鬼话呢,看不起人是不是?这么好的事,怎么能不算我一个!” 萧正德是他叔叔的政敌,直接对付侯爷他不敢,对付他手下那些江湖人士,他可没什么心理负担,叔叔即便知道也一定会支持。 陈霸先叫道:“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有担当!” 杜泠问道:“阿阶,你以前的小跟班秦丰呢?他比我早走两天,怎么没看到他?” 陈霸先不知道这事,不满地说道:“你怎么把秦丰也叫来了?他虽然没有成家,可是在村里有父母兄弟一大帮人,出了事会牵连全家的。” “他昨天就到了,你们别管了,我自有安排。”徐阶的计划中需要一个绝对信得过的办事人,秦丰正好是他最信任的人。 徐阶很快岔开话题,面对杜泠:“这里我已经买下了,杜大哥和你的人就安心住下,今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据点。杜大哥可能要在京城多呆段日子了,家里都安排好了吧?” 杜泠道:“放心吧,那边我让二当家的全权负责,不会有什么问题。买卖的事有陈兄弟的老丈人管,我让二当家配合他老人家。” “你们准备怎么做,让我干什么?”沈恪摩拳擦掌,热血澎湃准备大干一场。 徐阶笑道:“急什么?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们现在等先哥取得他们的信任,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摸清他们的行事规律,然后才有针对性地出手。” 沈恪道:“还这么麻烦啊?不过,我可以找下我叔叔,他应该对萧正德手下有哪些人非常清楚。” “对啊!我听说沈石溪是新喻侯的人,他应该对他主子的政敌非常了解。我陪你去找他!”陈霸先兴奋起来,他虽然见过胡春和鹿展坤等人,但对他们的行事并不了解。 徐阶道:“那好,先哥和沈大哥你们先摸清那些人的底,杜大哥带人熟悉下环境,顺便在京城玩上一阵子。等时机成熟,我们就行动。” “陈兄弟,要不,我先给你放一些…”沈恪现在完全清楚,陈霸先不仅不是萧正德的人,还要跟他对着干。既然已经参与进来,不如就彻底一点。 陈霸先大喜,没想到沈恪这么快就改变态度,端起酒碗,叫道:“老沈,够朋友,兄弟敬你一个!” 徐阶等他们喝完酒,淡然道:“沈大哥,先哥,这件事情你们先等等。过两天,我就安排好了。我有更好的办法,既能解决问题,又能顺手捞一笔。” “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什么办法?”陈霸先郁闷啊,沈恪好不容易搞定了,徐阶又出什么幺蛾子。 徐阶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然后从书中翻出一张金黄色的纸片递给沈恪,说道:“沈大哥,你应该认得它吧。你仔细看看,能发现什么问题吗?” 沈恪拿到手里,对着光源仔细地看了一下,说道:“没什么问题啊,一张佛油票而已嘛。你从哪弄来的?” 沈恪奇怪地看着徐阶,徐阶端着酒碗,笑而不答。他突然想到什么,又拿起手中的佛油票。这回他看得十分认真,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一点点地看过去。 “这张票是假的,密押里的一个字写错了。徐阶,你必须跟我交待清楚,这张票从哪来的?”沈恪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内心掀起滔天巨浪。内务府的佛油票,居然有人敢伪造! “我知道,那个字是我故意写错的。如果没那个错字,你还看得出真假来吗?”徐阶神色平静,轻描淡写地问道。 陈霸先看到沈恪神情异常,接过沈恪手中的提油票看了一下。他刚进油库就被提拔成副主管,没有经办过具体业务,不知道有这种黄颜色的提油票存在。 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问道:“这不就是一张提油票嘛,老沈,你那么激动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9章 钓鱼 沈恪声音嘶哑,喊道:“徐阶!如果你不说,这张假票谁也看不出来,你为何要提醒我?!” 沈恪非常痛苦,忠,就要将造假票之人检举获罪;义,就要帮朋友隐瞒真相共同犯罪,忠义不能两全,他面临艰难决择。 徐阶道:“是的,如果我不说,这张油票可以轻松通过查验,你什么也不会知道。我敬你为人正直,不忍心瞒你。萧正德盯上了油库,咱们帮他其实也是害他。”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伪造佛油票,这是欺君之罪!不管是帮还是害萧正德,你们这样不择手段,合适吗?”沈恪的头脑陷入混乱,实在搞不懂徐阶的逻辑。 徐阶微笑道:“你不需要懂,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做大事不用拘小节,只要心是正的,用什么方法不重要。” “慢着,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老子都听糊涂了!”陈霸先和杜泠大眼瞪小眼,一脸懵懂。 徐阶解释道:“这种佛油票在户部没有存根,年终的时候由工部和内务府相互核对一下数据就行了。用这种油票提油,油库只要在数据上做下手脚,就可以从油库里偷油,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陈霸先这个油库副主管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回事,骇然道:“真有这么容易,为何吴庆余早没想到用这办法?” 徐阶摇摇头,说道:“他们笨呗,想不到。再说就算想到了,印制佛油票的模版是内务府特制的,外人极难仿制。再者每年还要换一次密押,密押的内容是皇帝亲自拟定的,只有出票人和沈大哥这样的验票人知道是什么。” 沈恪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问道:“密押是机密,油库主管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阶笑道:“我不知道密押,这需要临贺侯爷想办法探听,但是我知道谁手上有仿制的佛油票模版。” 陈霸先问道:“什么是密押?” 他感觉自己这个油库副主管像个傻子,佛油票的事竟然完全不知道。徐阶在下这么大的一盘棋,难怪前几天问他,他那么有把握。 沈恪沉声说道:“密押其实就是一句话,被印在油票上,用以鉴定票的真伪。” 徐阶从书中又翻出一张佛油票,递给陈霸先,说道:“先哥,这张是没有密押的票样,你带回去给他们看一下,让胡总管明日午时独自到玄武湖边的码头,那里有条船等着。” “还有,这件事就我们在座的四人知道,不能再让第五个人知道。”徐阶盯着沈恪,这话其实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沈恪冷笑道:“你这是要把我拖下水,和你们一起同流合污吗?” “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告发我们,这是你的权利。”徐阶脸上露出微笑,一付无所谓的样子。 “混蛋!”沈恪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声吼道。很快在三人的注视下象泄气的皮球,瘫到坐椅上。无气无力地说道:“算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喝酒…” 回到四方学宫的小院子里,徐阶的脚步有些飘浮,酒喝多了走路不稳。直到沈恪最后一刻放弃抵抗,他才完全放下心来。仿制的佛油票毕竟不是真票,万一出点纰漏被他发现,风险太大。如今,收服了沈恪,真正万元一失了。 “阶哥,你回来啦。”从房子里出来一个人,身材高大魁梧,年纪却很轻,他伸手扶住乱晃的徐阶。 “秦丰,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徐阶拽着秦丰进了书房,将书房的门关了起来,盯着秦丰的眼睛,问道。 秦丰倒了一杯热茶给徐阶醒酒,然后说道:“我听哥的,在若里村我这辈子只能当个普通人,还不如拼一把,让后代有机会过上好日子。” “考虑好了?”徐阶直视着秦丰,从秦丰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决心,徐阶放心了。说道:“从此世上再也没有秦丰这个人了,明天开始,你的法名叫普度,普度小和尚。” 陈霸先回到东府城,立即让胖主管约胡春密谈。胡春将没有密押的佛油票递给胖子,让他鉴定。 “太神了,这张票你从哪里得来的?”胖子吃惊不小,他经手过无数张这种油票,愣是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陈霸先挠了挠头,说道:“说来也巧,我新认识个朋友听说我在油库当差,拿了一张这种油票给我,要跟我联手倒油。我想既然沈恪不靠谱,没准这条路能走通,所以就跟吴主管汇报了。” 胡春盯着吴庆余,问道:“胖子,依你看能行吗?” 胖子摇了摇头,说道:“行不通,这张票没有密押,沈恪一眼就能看穿。密押是皇上亲自定的,根本没办法搞到。” 陈霸先装作恍然大悟,惋惜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这票做得是真像,可惜了。我那朋友说了,只要能搞到密押,他能做出跟真票一模一样的佛油票出来。” “他真这么说?”胡春的眼睛发亮,密押在别人眼里是机密,但是在临贺侯萧正德的眼中却未必。 陈霸先立即答道:“我发誓,他真是这么说的。” 胡春不动声色,语气平淡地说道:“你将这个朋友带来让我认识一下,能做出这种票样的那是人才啊。” 陈霸先失望地说道:“唉,别提了,所谓朋友其实也是别人介绍认识的,我跟他也不是很熟,不知道他的住址。不过,他约我明日午时到玄武湖详谈。既然这方法行不通,没必要再去见他了。” 胡春亲热地拉着陈霸先的手,推心置腹地说道:“小陈啊,不瞒你说,我上个月花钱花得多了点,所以急需要做一些票样给帐房报帐,你懂得…” 陈霸先一付白痴模样,问道:“您是侯府的大总管,还需要报帐吗?” 胡春急忙说道:“要,当然要…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跟那个朋友是怎么约的?我去问问他,看他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陈霸先随意地说道:“这有什么不能的,我们也没什么特别的约定,他跟我说他的船停在码头,船蓬上有个字图形,很好认。” 胡春送陈霸先出来的时候,贴心地叮嘱:“小陈啊,这张票样敢紧烧了吧。这是皇帝钦定的佛油票,仿制是诛九族的大罪。我是为你好,今后这件事千万不要再提了。” 陈霸先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说自己年青不懂事,幸亏胡总管提醒,差点就犯了大错。肚子里却大骂胡春不是东西,明明是他想甩掉自己私下跟人接洽,,搞得像为自己好似的。 陈霸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巴不得脱身,哪里会在意是否会被甩掉,敢紧离开胡春家,回油库呆着去了。 正午已经过去,末时还没到。湖心的游船上,胡春和一个小和尚对坐。划船的是个穿白衣的中年人,那人赫然是鬼手老杜。 “真的没得商量吗?”胡春还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小和尚双手合什,念了句佛号,说道:“家师花了十多年才将模版仿制成功,他老人家是绝对不会卖的。施主如果诚心,票面价值的两成是家师的底线了。” 胡春说道:“你一个小和尚,真的能代表你师父?要不,让你师父出面亲自和我谈?” “家师知道这事的轻重,他是不会露面的。施主是谁,我们不会打听,家师是谁,施主也不必再问。”小和尚轻声轻语,态度却非常强硬。 “算了,我也不问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每次交易的时候,我会派人扮成香客,到你挂单的鸡鸣寺找你交易。” 胡春磨叽了半个时辰,也没套出这小和尚背后的人,只好选择放弃。好在如果一切顺利,马上就能用仿制的佛油票从油库套出一大笔钱,正好解了侯爷的燃眉之急,他又立了一大功。 玄武湖边有两个戴着斗笠的人在湖边垂钓,斗笠将整个头脸都包进去了,看不清相貌。 “鱼儿上钩了,看来这一上午没白等啊。”一个年轻些的人语气里充满喜悦,奇怪的是湖面上的鱼漂却一动没动,根本没有鱼儿咬钩的迹象。 年轻人旁边,五十来岁的男子道:“钓大鱼,就得沉得住气。我不是给了你密押吗,你为何多此一举,让他再去提供密押?” 年轻人笑道:“介公,有水流过必定就会留下痕迹,如果今后追查起来,这可是条铁证。您的那两样东西得来也一定有痕迹吧,您可要早做预防。” 年长者发出一声感慨,说道:“我都一大把年纪,早就过了做事毛糙的阶段。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却有如此心机,后生可畏啊!” “介公这是损我,还是夸我呢?”年轻人笑道,眼睛盯着湖心的那条小游船。 “走吧,干坐了一上午,腰都快要断了。大鱼既然吞饵了,就把线放长。你那小朋友大概也不会再有危险,你可以放心了。”年长者收了渔线,站起身活动了下腰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0章 认亲 “老沈,你叔叔有什么爱好?我去买些礼物带着,他是长辈,看望他老人家总不能空手。”陈霸先让沈恪带他拜会沈石溪,想从他那里探听萧正德手下那些江湖人的底。 沈恪有些茫然,他真不太清楚叔叔喜欢什么,除了爱好兵法和勤练武艺,他很少关注其它的事情。并且,他每次见到叔叔,他老人家都在批文件、看文件。 陈霸先数落着沈恪,说道:“就你这情商,难怪直到现在你还是个小小的库兵队长,亲叔叔都不帮你。现在的世道,你不送礼,哪能进步得快。” 陈霸先带着沈恪去了东府城最大的药材铺,什么人参、鹿茸、虫草买了一大堆,让沈恪抱着。沈石溪年近五十,买些补品总是没错的。买完东西,进了台城东门,直奔沈府。 沈府书房外有个小客厅,方便沈石溪会见亲近的朋友下属,沈石溪让他们到小客厅落座。陈霸先将礼品堆满了一桌子,沈石溪稍微客气了几句,便让管家都拿走了。 “沈大人,在下来京有一段日子了,大人事忙,所以一直没来府上表示感谢。”陈霸先知道他能当这个油库吏,完全是沈老太爷找的沈石溪的门路。 沈恪一脸疑惑,听陈霸先的语气,他和叔叔还有关系呢,他怎么一点也不知情,叔叔和陈霸先都没有说过啊。 沈石溪打量了一下陈霸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老乡,淡淡说道:“你不用感谢我,其实你能来京城任职,更应该感谢新喻侯萧映,是他先找的老夫,你和新喻侯是如何认识的?” 沈石溪其实更是奇怪,堂堂的一个侯爷跟眼前的小伙子没有任何交集,萧映为何会认识自己家乡的一个小人物,他一直也没能参透这个奥秘。 “新喻侯?我不认识啊,没来京城之前,听都没听说过。”陈霸先奇道,他的油库吏不是通过沈家买的吗,跟新喻侯有啥关系? 沈石溪皱了一下眉头,陈霸先的样子不像说谎。这就奇了,新喻侯特意找的他,所以他才会派人回到长清调查,刚好遇到家乡的另一个堂侄沈青将陈霸先以贩卖私盐的罪名抓了起来。 是他派人通知沈老太爷将案件化解了,还特意将一个重要的证人带回京。那证人是个姓牛的小伙子,他的家人受到沈青的威胁,不得已出面作证。为了小伙子的安全,就没再让他回乡,而是直接安排到外地当兵去了。 当然,这些事都没让陈霸先知道。沈石溪心想,算了,陈霸先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侯爷应该是受了什么人的委托为他谋个职位,自己可能早就忘记了有这回事。 “在油库干得怎么样,还习惯吧?我这个侄子是个粗人,你们既然是老乡,以后就要互相关照。”沈石溪心里琢磨,侄子前几天来说的事,肯定跟陈霸先有关,难道他现在成了萧正德的走狗? “大人请放心,沈恪兄和我是好朋友,有我在就不会让人随便欺负他。”陈霸先比沈恪小上七八岁,口气却像是沈恪的大哥。沈恪心里那个气啊,当着叔叔的面,却不好发作。 沈石溪心道,你不害我这傻侄子就承情了。敲打道:“嗯,京城不比乡下,交友一定要慎重。稍有不慎,就会掉进圈套,被人当了枪使还不知道。” 沈大人话里有话啊,显然是知道些什么。陈霸先念头急转,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前些天逼沈恪的时候,沈恪跟他的叔叔露过口风。 陈霸先道:“沈大人请放心,霸先知道亲疏。我这小吏全靠大人费心才当上的,又有沈太爷的关系。脚应该往哪边站,我还是心里有数的。” “嗯,有心就好。”沈石溪心中好笑,朝廷里够份量站队的官员起码五品以上,你才是个不入品的小吏,就想着站队的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陈霸先不再绕弯子,直接问道:“大人,油库虽是小庙,妖风却大得很。临贺侯的管家胡春找过我,其中还有些江湖人士。他们胁迫沈恪兄和在下为他们办事,大人对这些人了解多少?” 沈石溪转向沈恪,问道:“噢?还有这回事?恪儿,怎么没听你说过?” 沈石溪微微吃惊,萧正德早就在打油库的主意,他并不意外,但是竟然敢威胁他的侄子,这可不合规矩做得有些越界了。他虽然只是二品侍郎,但谁不知道他是萧映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有啊,侄儿怕叔叔担心,所以没说。”沈恪其实并没有受到威胁,受威胁的只是陈霸先而已。但是,陈霸先是他朋友,威胁陈霸先就是威胁他。 沈石溪担心侄子的安全,表面却勃然大怒,说道:“哼!他敢动你,我就到皇上那里参他一本。参他萧正德勾结江湖败类,扰乱国库,这是藐视君威!” 陈霸先道:“大人息怒,在下认为上本参奏并无实效。因为出面的是都是江湖人,临贺侯可以推说不知情。若想对付他们,只能用江湖人的办法。” “噢,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沈石溪自然知道上本参奏并无效果,尚书房中书通事朱异那里参萧正德的本子足有一尺厚,丝毫末能减弱皇帝对他的宠爱。 陈霸先见沈石溪有些心动,知道说到要害,接着道:“正德侯爷的爪牙都是江湖人,用江湖人对付江湖人,剪除这些败类,侯爷的行事就不那么方便,自然就威胁不到沈兄了。” 沈石溪是个正人君子,一直用君子之行和萧正德周旋,往往处处掣肘,他的主子新喻侯萧映已经数次表达不满,陈霸先的话让他砰然心动。 陈霸先见沈石溪默然不语,赶紧趁热打铁,说道:“沈大人无须出面,只要将那般人的身份搞清楚,在下愿意来办这件事。并且大人请放心,此事绝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你有什么条件吗?”沈石溪怕他另有用意,不如事先讲好,以免留有后患。 陈霸先道:“大人放心,在下这么做是为了自保,不会有任何条件。只是有件事,我要事先声明,日后临贺侯以官方身份来报复在下,大人出面保我即可。” 沈石溪暗下决定,无论有无效果,放手让小老乡去做,反正也没有损失。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你是恪儿的朋友,今后便是老夫的子侄辈,老夫会保你周全。” 沈石溪的话无疑是在拉近关系,陈霸先大喜,站起身向沈石溪行起参拜大礼,说道:“多谢大人!我和沈恪情同兄弟,今后沈大人便是霸先的至亲伯父!” 沈石溪安然受礼,虽然他只是这么一说,但是多一个陈霸先这样干练的异姓侄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沈恪在一旁目瞪口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自已的叔叔变成陈霸先的伯父,这也行?不过,叔叔这么看得起自己的朋友,他还是高兴的。 “伯父,萧正德的那些江湖打手,您了解多少?”陈霸先认完了亲,马上改变了称乎,问道。 沈石溪当然知道那些人,为了新喻侯,他在这方面还是下了很大功夫。抚了一下胡须,说道:“萧正德组织了一个隐秘的帮会,帮会名叫青帮,他自称是帮主。” 沈恪对此一无所知,奇道:“一个身份尊贵的侯爷,偏要当什么江湖帮会的帮主,这不是有病吗!” 陈霸先想起湘西和鹿展坤的遭遇,说道:“萧正德组织帮会可不是有病,帮会应该是萧正德捞钱的工具,他是利用江湖帮会来为他捞取不干净的黑钱。” 沈石溪嗔怪地看了一眼侄子,这孩子什么也不懂,只有匹夫之勇真是个莽夫。两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这个刚认的干侄子头脑要清楚得多,他分析得完全正确。 沈石溪道:“先儿说得对,像贩卖妇女,开设赌场,杀人抢劫这些勾当都是帮会出面,萧正德躲在幕后指挥,这些勾当每年给他带来非常可观的黑色收入。” 陈霸先问道:“青帮有哪些主要成员,平时都是如何行事的?” 沈石溪想了一想,说道:“青帮除了帮主萧正德,他手下还有四个得力干将号称四大金刚,外人都称他们为青帮四鬼。” 陈霸先想起来那天喝酒的人除了胡总管,其他四人应该就是所谓的青帮四鬼,说道:“所谓青帮四鬼,一定是鹿展坤、杜月蛾、庄辛树、孙成芳这四个人。” 沈石溪奇道:“先儿,你来京城没几天,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名字?” 陈霸先将胖主管请他赴鸿门宴的事说了,那时这四人都在座,所以知道。 沈石溪道:“这四个人各有分工,鹿展坤是个打手,外号铁掌夺命;庄辛树是赌场老板,外号九指索魂;杜月蛾妓院老鸨,外号红颜吸髓;孙成芳会阴毒蛊术,外号毒蛊丧门。” 沈恬怒骂:“这是什么世道?一个堂堂的侯爷,竟然干起这么龌龊的勾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1章 诱杀 沈石溪叹了一口气,说道:“萧正德仗着这些江湖人,在东府城为非作呆已非一日。往往有正直的御史上表弹劾,没点根基的直接被他派人暗杀,甚至满门遇害的都有。” 陈霸先皱着眉头,原来他想的只是私怨,听沈石溪这么一说,激起他的义愤,他现在更想为民除害。自语道:“得有人制止他,否则这世道还有公道吗?” 出了沈府,陈霸先带着沈恪再次去了徐阶在湖边买的院子,将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徐阶和杜泠,四人聚在一起商议。 陈霸先拿出一张信笺,里面是沈石溪亲笔写下的几行文字。向众人说道:“这是萧正德在东府城的产业,十二家勾栏院,八家赌坊。还有一家以镖行为幌子的亡命徒队伍,两家销赃的当铺。” 沈恪道:“萧正德这恶魔最喜欢带着镖行的亡命徒们在黄昏的时候到路边杀人抢劫,将强抢来的良家妇女玩弄之后,让她们充当勾栏院的妓女。强迫她们日夜接客赚钱直致被摧残致死,简直是无耻之极!” 杜泠虽然是正牌湖匪,对萧正德的作为也是自愧不如。怒道:“这样的人不除,天理难容!” 陈霸先说道:“萧正德深得皇帝的宠爱,除掉他后果太严重。我们应该从他身边的四大金刚下手,首先剪除其爪牙。” 杜泠为人干脆,直接问道:“我这次带来三十名手下,人数虽少却都是精干忠诚的死士。我只想知道,咱们准备怎么干?” 陈霸先看着徐阶,大方向既然定了,怎么实施就看他的了。徐阶看到大家都在看他,说道:“萧正德喜欢暗杀朝中大臣,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之。” “暗杀…”陈霸先沉吟着,说道:“这些人自知作恶多端,防备很严,大多数时间都是窝在老巢里,出行也是行踪诡密,很难搞清楚规律。” 徐阶笑道:“暗杀不行,咱们就引蛇出洞,诱杀!我在古籍里学到一个困杀之阵叫杀机四伏,我们不防试试它的威力。” 黄昏时分,距离健康城南门二三十里远的官道上,一个商队正从将军山方向而来。商队最前面是个四旬左右的中年把头引路,后面跟着五辆马车,每辆马车只有一个车夫赶车,车后还有十几个挑夫挑着担子跟在马车后面。 啪嗒一声,其中的一个挑夫被块石头绊倒,狠狠地摔了一跤。挑着的麻包被摔破一只角,里面白花花的大米淌了出来,挑夫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堵着破口。 商队被迫停了下来,中年把头跑了过来,从背后抽出皮鞭劈头盖脸地抽打着挑夫。 挑夫双手抱着头,哀嚎道:“杜把头,这担子太重了,又走了几十里路没歇息,实在太累了!” 挑夫们都停了下来,七嘴八舌地喊累,帮着那个摔跤的挑夫说好话,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麻包破口处的大米不住地向外流淌,在夕阳下有道金光从破口处映射出来。那把头面色大变,不再抽打挑夫,跑到破麻包跟前,将破口迅速地扎了起来。他警觉地四下看了看,似乎没有几个路人发现里面的异常。 “马奎!还不快将撒掉的大米扫起来,还想吃鞭子吗?”那把头扎好破口,怒骂道。“大家把东西挑到路边的小树林里,只能在此歇息半个时辰。” 东府城的雄狮镖局,鹿展坤正躺在靠椅上,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捶着腿。一个身穿粗布衫,瘦猴似的人,擦着满头的大汗,站在躺椅前汇报。 “你真的看清楚了?”听完瘦猴的报告,鹿展坤推开小姑娘,猛地站了起来。 瘦猴激动地说道:“小的看清楚了,那麻包不大,我看若真装的是大米,最多只能装五十斤,可那些挑夫看起来很吃力。有个麻包破了,小的从破口处清楚地看到金子的反光。” 鹿展坤来往踱着步,喃喃自语:“伪装成米队,往回运金子?这么多的金子,东府城只有王、谢两大家族有这个实力。” “鹿爷,您可得赶紧拿主意。他们一个半时辰就能进城,等他们进城就没机会下手了!”瘦猴看起来比鹿展坤更加着急,他好不容易侦察到这个肥得流油的买卖,做成了那可是一件大功劳。 如果每个米袋里都装有金子,算下来不下几千两。运送这么多的金子,却没有护卫相随,鹿展坤心里有些不踏实。再次问道:“他们只有十几个挑夫,没有高手护卫?” “没有护卫,他们挑的都是破米包,如果不是摔破角露了相,谁能想到里面藏着金子呢?这是他们高明的地方。”瘦猴心道,鹿爷今儿是怎么了,以前可没这么墨迹啊。 鹿展坤下了决心,这么好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侯爷责怪下来,他也吃不消。叫道:“猴子,你叫人去!二十个人,骑上快马,跟鹿爷我去打稽!” “好呐!”瘦猴欢快地应了一声,赶紧去叫人。打稽是侯爷萧正德想出的名词,他嫌打劫不好听,换了个字眼。 官道旁边的小树林里,麻包堆在中间的空地,把头坐在麻包堆上休息,挑夫和车夫围在四周或躺或坐。 咔嗒,咔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把头警觉地站到麻包上。马群驱散了路上不多的行人,到小树林前停了下来。 “小的们,杀!”鹿展坤叫了一声,暗中一运劲,身体飞了起来,在稀疏的树木间几个起落,直扑向麻包中央的把头。 鹿展坤能感受到中年把头是个硬茬,流露的真气不弱,难怪敢一个人带着运金子的商队。可他却并不惧怕,因为那个把头功力最多跟他在伯仲之间。 毕竟,在健康城南边可是他的地盘。他想只要自己能缠住这个最强的把头,让手下将挑夫马夫杀个干净,这人自然会被迫退走,黄灿灿的金子就到手了。 鹿展坤号称铁掌夺命,一身功夫最强横的就是那双手掌,借助凌空的力量,双掌交错,向中年把头的头顶全力击下。 “哈哈…鹿展坤,今天是你的死期!”那中年把头一声长笑,空空如也的手中突然多了一件小巧的怪刀,刀头弯弯如同老农手中的镰刀。 陈霸先、沈恪和徐阶都是车夫的打扮,那些化装成挑夫的太湖群匪们,纷纷从米袋下面抽出暗藏的兵器。 随着一声大喊,布阵!十数人在林中的空地往来穿梭,很快将米袋和马车按照规律围成一圈,将鹿展坤和鬼手老杜圈在中间,与刚冲进树林的鹿展坤手下隔绝开。 鬼手老杜的怪刀一挥,似要收割鹿展坤的双掌。鹿展坤急忙变招,身子一拧,躲过怪刀,掉落在布好的包围圈中。 鹿展坤四下看了看,只觉得到处都是兵器发出的寒光,却又看不到具体持兵器的人。显然是被别人围困住了,他试着向前移动,前方的寒光带着压力向他迫来,只得退了一步压力方才减轻。 “你们是什么人?敢算计老夫!”鹿展坤又惊又怒,没想到在家门口被人算计,这阵法明显是针对他布置的圈套。 阵法中的陈霸先和徐阶不好接话,怕被他从声音中认出来,沈恪却没这个顾虑,叫道:“老匹夫,你助纣为虐,害人无数。我们是老天爷派下来收拾你的!” 杜泠不耐烦地叫道:“跟他这种人废什么话,杀!” 阵法启动,杜泠挥着怪刀,沈恪手握宝剑,陈霸先手持霸刀,寒气四溢;徐阶手中鹤鸣枪一声鹤鸣,长枪吞吐。四个方向将鹿展坤的退路牢牢封死,更有无数的刀光剑影,在四周穿梭迂回。 鹿展坤奋力自救,尽力冲向陈霸先守卫的东方,双掌真气澎湃,一只铁掌抓向依稀能看到的刀脊,想夺下陈霸先手中的兵器,突出阵法包围。 “找死!”陈霸先一声暴喝,霸刀使出怒龙于飞,从鹿展坤掌间划过。 鹿展坤铁掌不惧刀剑,经常掌捏刀剑如软泥,况且陈霸先的功力远不及他,所以不但不避反收紧手掌。 咦,怎么这把黑色刀子还在移动?以他的经验,他只要用力一握,虽不说如握软泥,再不济也能将对方的兵器握住动弹不得才是。 紧接着,他就看到自己手掌的几根手指齐刷刷齐根而断。鹿展坤惊异地看着光秃秃的手掌,这是什么刀,竟然如此锋利,轻易切断他的铁掌? 唳嘹!——一声高亢的鹤鸣,这?这不是孙法师的法杖枪的声音吗?鹿展坤伸手去挡,才发现手掌处血涌如喷泉,血雾在掌缘弥漫,赶紧拧身错位以避枪锋。 卟,一股冰凉的感觉从腰后传来,沈恪的宝剑插在鹿展坤的后腰上。鹿展坤愤怒了,回身一掌反击,却发现自己出掌如同幼儿般绵软无力。 那个中年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怪刀寒光闪耀。似乎是有人在对着他的脖子吹了口凉气,好凉!这是鹿展坤脑子里最后的印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2章 涟漪 “谁干的!”一个胖得离谱的胖子,身穿明黄色锦袍,头顶是紫金冠冕,站在林中对着一地的尸体咆哮,尖锐的嗓音将林中的鸟儿惊得四处乱飞。 小树林横七竖八躺着不下十来具尸体,鲜血染在几十包散落的大米上,红的白的混在一起,十分刺眼。 鹿展坤尸体倒在米堆的中心,头颅滚落在一旁。头颅齐颈部被切断,切口十分齐整,没有丝毫撕扯的迹象。 极少说话的庄辛树将鹿展坤的头提了起来,看着切口,半晌方才说道:“割下鹿老头的人功力不弱,手法干净利落,似乎是职业杀手所为。” “鹿…鹿爷,是被几十个高手围攻,他老人家力战不敌,才被他们联手,给…给杀死的。”瘦猴远远地站着,他被前不久的那场屠杀给吓得不轻。 不久前,那些人在联手杀了鹿展坤之后,对进入小树林的他们展开屠杀,若不是他和另外七八个弟兄见机得早逃到官道上,恐怕他也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 那帮人好像并不恋战,对逃上官道的人没有展开追杀,而是迅速地骑马离开了。 “一帮废物!饭桶!”紫金冠的胖子将瘦猴一脚踹倒,用脚在他身上使劲地跺着。瘦猴嘴里发出凄厉地惨叫,鲜血从口鼻处狂喷。 今天的打稽是人为设计的完美圈套,是针对他临贺侯萧正德的圈套!紫金冠的胖子气急败坏地想,能与他作对的无非是那几个有能力和他争储的人,一定是他们当中某个人干的,他一定要查出来还以颜色! 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瘦猴,萧正德的怒气稍微得到平息。对身后的孙成芳说道:“孙法师,老鹿死了,他那摊子事你先接了过去。还有,现在是非常时期,本侯身边缺少得力人手,你回去跟你师父说一声,让他派些好手过来。” 孙成芳应了一声,对鹿展坤的死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玄武湖边的庄院,正在进行一场热闹的庆功宴,四张大桌上摆满了醉香楼的厨师们精心烹制的佳肴,桌子旁边一坛坛的百里香堆得跟小山一样。 这次的行动非常圆满,鹿展坤毫无防备掉进圈套,在杀机四伏阵中没过几招,就被他们联手剪灭。他所带来的亡命徒在强烈的冲击下毫无战斗力,己方仅付出两名湖匪轻伤的代价,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 “老杜,你使用的怪兵器是什么东西?”陈霸先和徐阶没看过鬼手老杜真正出手,这次算是大开眼界。陈霸先忍不住好奇心,问起杜泠他那把怪刀来。 鬼手老杜心情舒畅,将平时绝不外露的独门兵器亮了出来,任由他们参观。笑道:“哈哈,什么叫怪兵器,这叫幽镰刀,是玄铁打造的神兵利器,招式神鬼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沈恪将酒杯换成大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伸手一抹嘴角的酒渍,大喊道:“今日杀贼,真是痛快!陈兄弟,徐兄弟,今后我沈恪就服你们,你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决无二话!” 新喻侯府,萧映站在花廊里,手里托着一个精美的鸟笼,嘴里吹着口哨,逗着笼中的百灵。 “侯爷,南门外的那件事,是我侄儿沈恪和他的朋友所为。因怕泄漏出去对侯爷不利,所以下官严令他们不得对外吐露半点。”沈石溪脸上陪着小心,眼角观察萧映的反应。 萧映嗯了一声,将百灵鸟挂在花廊的横杆上。转过身,微笑着对沈石溪说道:“沈大人,这件事干得漂亮,手脚很干净。你侄子倒是个人才,过一阵子让他到我府上来办差吧。” “是,下官这就回去转告。”沈石溪心里暗喜,萧映这么说是想亲自调教侄子,沈家算是彻底攀上了新喻侯的高枝。 晋安郡王府,晋安郡王乃是皇帝第三子,名叫萧纲。郡王府的后花园里,一座小亭坐落于假山旁,假山上有道细泉潺潺而下。伴着流水声,萧纲正与萧介下着围棋。 萧纲白白净净,一身书卷气。淡然道:“介公,当年你是我大哥的太子舍人,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大哥自小与本王感情最好,以后介公跟本王不要见外,多来走动走动。” 萧介拱手,说道:“王爷有命,下官哪敢不从。只是下官离开京城廿载,刚回京城还有很多事务要去熟悉,怕是没那么多时间,还请王爷莫怪。” 萧纲神情黯然,因为父皇不喜欢他的缘故,朝中稍有权势的大臣都不愿意与他结交。说道:“父皇一直不喜欢本王,嫌本王懦弱。储君之争,本王已经没有兴趣。你不愿来,本王自然也不怪你。” 萧介神情严肃,慷慨而谈:“王爷恕罪,臣乃二品小官,没有资格涉及储君之争。不过以臣看来,东宫之位自古就立长不立幼,更无立侄子的道理。王爷之上还有豫章王,但豫章王出身不正,只有王爷你才是最为正统的储君。” “噢,你真这么想?”萧纲喜形于色,没想到他落魄至此,还是有人支持他的。 萧介心道,唉,喜怒形与色,这个书生王爷太没心机。不过从大义上讲,他才是皇太子的不二之选。“是的,王爷。天意如此,岂会因人力而改。” 萧纲关切地问道:“本王听说南门外发生一起恶性命案,命案可能跟临贺侯有关,介公可听皇帝提起过?” 萧介心道,原来他是为这个才叫我来的。难道他不知皇帝对萧正德杀人抢劫的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还天真的以为皇帝因此就会对萧正德有所惩戒。 萧介答道:“事发之后,微臣还没见过陛下。不过,臣以为此事并无多大影响。” “哈哈…有影响的。介公应该不知情吧?命案死的是萧正德的手下,和以前他去杀的那些寻常百姓不同。”萧纲有些得意,还有些痛快。 萧介大吃一惊,他只听说南门外发生了命案,就被晋安郡王叫来下棋,他还以为是萧正德又跑去杀了几个过路的商旅呢。 皇宫太极殿,一个满脸皱纹老态龙钟的黄袍老人斜靠在龙椅上,半阖着眼睛,似睡非睡。刑部侍郎郑知节佝偻着腰,在台阶下垂手肃立。 “郑爱卿,听说预章王和湘王的儿子,朕的两个孙子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皇帝萧衍的声音苍老无力,还有些气喘。 “陛下的八十大寿就要到了,两位王爷先派皇孙过来请安,好为贺寿作准备。王爷们提前想着,这都是陛下儿子们的一片孝心。”郑知节的声音浑厚低沉,非常好听。 萧衍冷哼一声,说道:“哪还有什么孝心,全都巴不得朕早点死呢,朕偏不如他们的愿。儿子们都惦记着朕的皇位,朕偏不立储,让他们急去。” 郑知节脸上堆着笑,陪着小心,说道:“怎么会呢,皇子们都孝顺着呢,陛下说笑了。” “朕早年立了太子,结果呢?太子用巫术,咒朕早死!这就是朕最信任、最疼爱的儿子干的好事!朕是老了,可还不想死!谁真心谁假意,朕清楚着呢!”萧衍越说越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 郑知节急忙跪倒在地,趴在地上,泣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陛下独掌乾坤,天下离不开陛下,可别气坏了身子。” “南门外是怎么回事?小正德受谁欺负了?你去暗中查一查,看看是谁按捺不住,想跳起来。”萧衍狠喘了几口气,平顺了心情。 “尊旨!”郑知节心中暗惊,他是刑部侍郎,但凡重大的刑案都是由他上报,南门外的事他并没有呈报,不知陛下是从何种渠道知道了南门外的事。 台城的宫门外散骑常侍府,散骑常侍品级只有四品,皇帝出行时的护卫官之一。但是章镜明担任散骑常侍还有一个职责,就是为皇帝秘密收集皇城里的情报。 南门外发生的命案,章镜明在知道之后第一时间就秘报给了皇帝陛下。皇帝命他暗中查访,到底是谁所为,有何目的。 章镜明回府之后,头痛不已。这件案子事发突然,凶手第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萧正德发动手下满城寻找凶手尚且没有眉目,他就更不知如何追查。 “爹,我回来了。”章玉儿一身男装打扮,笑嘻嘻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章镜明问道:“有什么线索吗?” 章玉儿说道:“我去现场看了一下,从现场留下的痕迹上看,这是一个事先布好的杀阵。那个姓鹿的傻乎乎地一脚跳了进去,被人割了脑袋。” 章镜明脸色阴沉,微有些失望。这些他已经知道了,只是似乎目前只有这些线索。 章玉儿嗔道:“爹,我还没说完呢。从鹿的尸体上看,他被割下头颅之前,手掌先被切了。鹿练的是铁砂掌,即便是功力高过他的人,也不可能用兵器如此利落地切断他的手掌。除非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3章 湖中偶遇 “你是说他…”章镜明有些吃惊,京城形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下手不知道轻重。 章玉儿道:“爹,玉儿去问问就知道是不是他干的,他还不知道爹为他来京城特意找过新喻侯呢。” 章镜明想了想,说道:“算了,真人特意叮嘱,这件事还是别让他知道的好。” 章镜明驻守临安城的时候,曾经带年幼的女儿在浮玉山游玩,偶遇隐居峰顶的前朝竟陵王萧子良,也就是现在的太微真人。太微见章玉儿生得粉雕玉琢一般,心生欢喜,收她为弟子。 太微将和太素打赌的事告诉了章镜明,托他关照陈星奎。恰巧章镜明和陈星奎因贩买私盐的事有过接触,他托人找到临贺侯求他将陈星奎,也就是现在的陈霸先调来京城任职。 临贺侯找到工部的沈石溪,恰好沈老太爷收了陈霸先的好处,也找到沈石溪,让他安排陈霸先和徐阶来京任职,所以才有了后来沈石溪误会陈霸先和临贺侯之间有什么渊源。 “爹也真是,为何不让我和师兄相认呢?”章玉儿想不通,自从她在长清县城见过他一面之后,对师兄心生好感时时想念。 章镜明知道太微的身世,这个人都以为很久以前就死了,没想到他直到现在还活着,是个不能现世的人物。 “你师父身世隐秘,不能让外人知道。”太微的身份是大逆之人,如果被发现与自己有关,那是诛九族的大罪,章镜明可不敢冒任何的风险。 章玉儿愀然不乐,说道:“那我还不能跟他接触了吗?” 章镜明看见闺女的小女儿情态,心肠一软,说道:“只要不暴露你的师门,你们接触不要紧。还有几个月就是十八年之期,那小子一定会找上门来的。” 章玉儿恼道:“来京城这么久了,他也不来找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这件事?” 章镜明对女儿的心事看得分明,可是女儿的姻缘要看缘分,除非那道人说的金龟择婿正好挑中他,否则女儿怕是要失望了。 玄武湖上一艘画舫正在湖中游览,画舫的船头有个琴台,一身白衣的柳如烟纤指轻拨,琴弦仙嗡仙嗡作响,却不成曲调,柳如烟身后站着白发苍苍的老妪。 柳如烟黛眉轻蹙,说道:“金婆婆,帝都盛景比我们南陵城胜过万分,园林山水美如画卷。不知为何,心却静不下来。” “痴儿,昨晚又作梦了?”金婆婆一脸怜惜,她是看着柳如烟长大的,十八年来一刻也未曾离开,视如已出。 “是啊,最近这个怪梦越来越频繁。”柳如烟非常苦恼,最近她经常梦到同一个场景,在漫天冰雪的世界,她成为一头雌鹿,静静地站在一个湖边,对岸是一头雄鹿,它们就这样隔湖相望。 金婆婆是过来人,微笑道:“烟儿长大了,需要有个伴了。” 柳如烟脸颊微红,有些发烫,轻声道:“才不是呢,师父说我是纯阴之体,世上没有相配之人,命中注定孤独终身。” “那个道人让老身照顾烟儿,十八年岁那年来京城相会,如今期限将满,他却渺然无踪。”金婆婆眼神迷离,陷入回忆。 十八年前,她还是南陵城飘香苑的一个年老色衰的风尘女子。一日,有个道人抱着一个女婴经过,女婴刚出生没多久,道人没有育婴经验,看到女婴瘦弱可怜,她便帮着喂养。 道人行踪不定,经常回来看望女婴,还教她们高深的功夫,让她从一个普通的妇人变成深不可测的内家高手。六年前道人最后一次出现,让她们在柳如烟十八岁那年去京城玄武湖畔等他。 萧介离开晋安王府,心里一直琢磨是谁对萧正德下手,他已经通过徐阶给萧正德下了套,单等佛油的事发作就可以搞掉萧正德,如今却另有人节外生枝。 如果让皇帝陛下觉得有人在针对萧正德下手,那么他的佛油计划可能要泡汤。皇帝陛下生性多疑,他会认为,萧正德偷窃佛油的事也是受人陷害。 萧介来到四方学宫,徐阶不在,王顺说他去了玄武街。萧介急着和徐阶商议,便去玄武街找他。 徐阶和陈霸先等人喝完酒,意犹末尽,四人互相搀扶着来到玄武街,要去勾栏院听曲。 “徐阶!”萧介在街上走了好几趟,终于看到醉醺醺的徐阶等人在街上歪歪倒倒,横冲直撞。 陈霸先最先发现有人在叫徐阶,一看面容陌生,问道:“阿阶,那人在叫你,他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徐阶抬头看见萧介,心里一激灵,酒立刻醒了一大半。对陈霸先等人说道:“你们去玩吧,我一个朋友找我,我得去一下。” 大街上说话不便,萧介让徐阶雇了一艘小乌蓬游船,徐阶划着来到湖心。 “介公,你已经知道南门外的事情了?”徐阶划着船,心里得意洋洋,等着萧介夸赞,他甚至连回答萧介的谦逊之辞都想好了。这件事是他一手策划的,实施过程也非常完美。 萧介非常生气,声音大了起来,训道:“糊涂!你们怎么能这个时候对萧正德的人下手呢?你们这样做,知不知道可能会带来相反的结果!” “除掉萧正德的爪牙,他就没有能力继续作恶,这有什么不对的吗?”对于萧介的反应,徐阶有些蒙。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诱杀鹿展坤,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萧介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了一遍,然后补充道:“只有佛油计划能让萧正德失宠,等他失宠自然会有人对他落井下石,根本不用你们去动手,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徐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们精心实施的完美计划,反而成了画蛇添足,起到反作用。萧介给徐阶上了一课,和老谋深算的萧介相比,徐阶第一次发现自己还非常稚嫩。 萧介没再继续批评徐阶,开导道:“人心是复杂多变的,把握不好其中的分寸,结果可能会适得其反。今后做事要多想几个层面,拿不准的事可以先来问我。” 徐阶惭愧地应了一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头瞥见远处的一艘画舫。顿时一幅和谐唯美的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 一个妙龄白衣女子,坐在琴台前,双手托腮,看着流水想心事。风儿吹过,额头几根散发荡了起来。她身后静静地站着一位白发婆婆,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怜爱。 轰!徐阶脑子一片混乱,精力再也无法集中。数年前,这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纤手翩翩弹着素琴,她的形象深深地印在他心里,从此他的心中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徐阶,你怎么了?”萧介看到徐阶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的画舫发呆,奇怪地问道。那艘画舫相隔甚远,并不能看清船上的是些什么人。 “徐阶…徐阶!” 萧介接连叫了几声,终于将徐阶叫醒了,徐阶回过神来,老脸一红。幸亏有酒精的作用脸本就很红,看不出来。 徐阶嗫嚅道:“那艘船上有个熟人。” “噢?这么远,你都能看清?是不是你师父教你的内功,你练出成效了?”萧介替徐阶高兴,没想到他的内功进步这么快,相距这么远也能看清船上的人,这倒是件好事。 萧介所说的师父,是钟山白云观的那位陈羽生道长,陈道长所传的《纯婴真气》徐阶一直没有停止修炼,自从练出第一缕真气,后来进步确实神速。昨天伏击鹿展坤的时候,他用真气灌注在鹤鸣枪内,自我感觉枪法的威力大增。 但是他能看清画舫里面人的样貌,用的是另外一个师父太素所传的《阴符经》神化之功。画舫虽然远,但是只要他精力集中,便能在脑海里“看”到船里的画面。 “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那种感觉很熟悉,应该不会有错。”徐阶含糊应付道,他不能说他是用精神之力看到的,那样会吓到这位侍郎大人的。 萧介在船上,徐阶不方便直接追上去跟她们套近乎,既然在玄武湖上遇见柳如烟和那个曾经救过他的白发婆婆,说明她们目前住在京城,只要留心,总有见面的那一天。 今天酒喝得太多,又在湖中划了半天船,徐阶回到四方学宫后感觉有些疲倦,和衣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迷糊睡了过去。 下雪了,白皑皑的世界。小湖,雪花,雌鹿。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 感觉有些冷,徐阶跺了跺脚,发现自己其实是在踏着蹄子。噢,我是一头雄鹿,徐阶想起来了。这是个梦,是个他曾经做过的梦。 在黄湖的湖心礁上,那枚戒指能量暴发后,他昏迷之中就做过一模一样的梦。在那个梦中遇到这个梦里完全一样的情景,只是最后自己被一只箭射中然后醒了。 他抬头看着雌鹿,雌鹿也在看着他。恬静,美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4章 升官发财 “沈恪,南门事件具体经过,能说给本侯听听吗?”萧映在府里正式接见了沈石溪的侄子沈恪,他想听听南门事件的经过。 沈恪有些局促不安,虽然这位侯爷的年纪不是很大,也不过四十出头,却相貌堂堂甚有威严。 叔叔特意叮嘱,让他将南门事件的功劳揽过来,临贺侯有意让他进入侯府当中直兵参军,按侯爷品级侯府的中直兵参军为七品。 “侯爷,南门事件是我一个油库朋友的主导,属下只是从旁协助。”沈恪不愿贪朋友之功,杜泠是湖匪出身,不能公开身份,徐阶一再叮嘱,不要将他参与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沈石溪,唯一能公开的只有陈霸先了。 这个沈石溪,还不如他这个侄子老实,原来其中另有隐情。萧映心中不快,但面子上却没有丝毫流露。 萧映脸上带着笑容,问道:“噢?那人是谁,你说来听听。” 沈恪将陈霸先带着江湖上的朋友怎样定计,怎样诱敌,最后如何将鹿展坤杀死,捡能说的都说了。 萧映对陈霸先没有丝毫印象,听完沈恪的述说,萧映判断这个叫陈霸先的人行事果敢,计划周密,执行力又如此之强,真是难得的人才。 萧映说道:“沈恪,你很诚实,品行高尚。愿意到我府中任职吗?” “侯爷,南门之事,我虽然出过力,但我朋友更有能力担任中直兵参军之职。”沈恪虽然很想担任这个职务,但他觉得陈霸先更有资格。 萧映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懂,你有军职,升任中直兵参军顺理成章。你那朋友嘛,如果他愿意,可以到本侯的府里担任传教,传教虽只有八品,却已进入官员序列。” 萧映虽然很想让陈霸先来担任中直兵参军,但是沈石溪的面子要给足,另外像沈恪这样诚实的人也应该得到奖励,至于以后,再看能力调整职位不迟。 “多谢侯爷!属下这就去告诉我的朋友,他肯定愿意。”沈恪大喜,没想到侯爷听了他的实话还是委他以重任,他心中生出巨大的感激。 陈霸先并没有沈恪相像的那样不高兴,相反他很高兴,他一个商人的儿子,现在进入了一向只有世家大族和皇家贵胄才有资格担任的命官序列,终于脱离了小吏的身份。 要知道在本朝,身份就像一个巨大的鸿沟,平民身份进阶官吏是极为不容易的一件事。即便是像临贺侯这样身份的人,给二品大员打招呼,也只能为陈霸先和徐阶谋一个小吏的职位,就知道这其中有多难了。 陈霸先也早就想脱离油库这个地方,胖子在胡春找到佛油票这个门路后,态度明显恶劣多了,麻脸也被他重新召回管理所。可能用不了几天,他就会让陈霸先回到十三号库和老江倒班去了。 第一次登侯府的大门,陈霸先眼睛直视前方,没有左顾右盼。侯爷身份尊贵,他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好买,后来还是听了徐阶的建议,买了一些新鲜的时令水果和一些新进的漂亮丝绸。 “侯爷,第一次拜访,属下也不知道买些什么,这些水果和丝绸是孝敬公子和夫人们的。”陈霸先尽管心中忐忑,表面却是轻松恭敬的神情。 “按理说,本侯不该收你的礼物,不过既然是你给公子和夫人的,本侯就代他们谢过你的好意。” 萧映挥手示意管家,让他将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个年青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霸先。 “谢侯爷!” 陈霸先见临贺侯果然收下礼物,对徐阶的这个主意暗赞,他原意是想买些名贵的首饰,反正他也不差钱。徐阶说,初次见面送太名贵的东西会让侯爷反感,不如送有温度的东西,不贵但暧心。 从陈霸先送的礼品上,萧映感觉这人作事果然很用心。这些水果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过的,大小极为一致,丝绸的颜色多以素色暗花为主,可能是打听过夫人喜欢那种低调的奢华。 萧映非常满意,陈霸先看起来果然跟他的判断一致,说道:“你方将远大,到本侯府上只要肯用心,本侯也决不会亏待你。” “属下一定尽心,侯爷请放心!”陈霸先知道此时不应多话,只要以后好好表现,他的官阶就会跟随着这位素有贤名的侯爷一起步步高升的。 月末就要到侯府报到,还是和沈恪一起,这让陈霸先爽透了。在胖子主管一脸羡慕的表情下,陈霸先和沈恪头也不回地离开油库。 出了油库大门,陈霸先收起得瑟劲,搂着沈恪肩膀,说道:“还有几天才上任,咱们找杜大哥和阿阶好好地乐一下!” 沈恪一脸惊恐地看着陈霸先,让陈霸先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妥,用手摸了一下。沈恪叫道:“你口味真重,我只喜欢到解春苑找小红乐一下!” “滚蛋!”陈霸先笑骂,对着沈恪的屁股狠狠地来了一脚。 徐阶漫步蹬上鸡笼山,从他的后院门到山顶有条小路,香客和游人走得是山前的石阶路,所以一路上也没遇见半个人影。 山顶的鸡鸣寺是皇帝经常上香的寺庙,香火鼎盛游人如织。登高远眺,皇宫台城的恢宏气势和玄武湖烟波美景尽收眼底。 徐阶站在望湖亭感受壮丽河山,一个魁梧的小和尚走了进来。徐阶放开精神之力,左右四周无人注意。 小和尚压低声音向徐阶合掌见礼,说道:“阶哥,胡春总管这次要一千担,钱已经准备好,停放在码头。” 小和尚是秦丰假扮的普度和尚,他伪造了和尚的身份度碟,在鸡鸣寺挂单。徐阶为了安全,每次交易时都是钱票分开,在鸡鸣寺交票,钱让胡春装船停在玄武湖边,老杜亲自带人去取。 “没有人监视你吧,寺里生活习惯吗?”徐阶从怀里掏出一本经书递了过去,经书里夹着他亲手印制的仿制佛油票。 秦丰接过佛经,答道:“我时时留心,没发现有人监视,胡春总是亲自交接油票,并无不妥。我的生活阶哥更不必操心,寺里伙食好得很。平常只是扫扫地,并不辛苦。” “那我就放心了,你自己万事小心。”徐阶交接完油票,叮嘱了一下秦丰,跟随着香客随意在寺里溜达。 两个熟悉的身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进了第三重供奉观音菩萨的大殿。咦,这么快又遇见她们,徐阶立即认出柳如烟和那个白发婆婆,赶紧跟了过去。 “这是观音菩萨,拜一拜吧。菩萨慈悲,没准能给烟儿送来一个如意郎君呢。”金婆婆小声地对柳如烟介绍,她们虽然习的是玄门功夫,但金婆婆原本只是平常妇人,对佛门一直心存敬畏。 柳如烟嗔道:“婆婆,我们身属玄门,来鸡鸣寺只是游览观光而已。再说,机缘秘不可测并不由谁掌管,拜这泥塑的造像能有何用处?” “阿弥陀佛,女施主此言差矣。”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宣了一句佛号,拦在柳如烟身前。 陈霸先和沈恪来到四方学宫,徐阶并不在里面,等他们去了湖边庄院,不仅徐阶不在,杜泠也不在。陈霸先问马奎:“徐阶没来过吗,你家太岁呢,他去哪儿了?” 马奎道:“徐公子,今天没来过啊。三太岁去湖边收钱了,应该马上能回来。” “阿阶这小子,最近神神叨叨的,没在学宫,也不在这里,他能去哪儿呢?”陈霸先奇怪,徐阶那天在街上遇见的人一身官威,应该是个不小的官,问他是谁,他也不说。 “哈哈…徐老弟上鸡笼山给普度送油票去了。你们猜,这里是多少钱?”门外传来一阵大笑,杜泠进来了。 杜泠一付老农的打扮,身后几个伙计也是粗衣破裤,头上都戴着斗笠,肩上挑着一对竹箩。进了房将竹箩放下,咯噔一下,显然很沉重。 沈恪看到杜泠等人的样子,笑道:“老徐就是太小心,看他把我们杜大哥给打扮得像个老农夫。” 杜泠感慨道:“哎,小心点好。你们知道我这次挑回多少钱?七十万!一次交易就能收这么多,那萧正德王八蛋得赚多少!” “有这么多?!”沈恪惊掉了下巴,一次交易能收七十万,这可是多少人家几辈子的花费。 “交易还不到一个月,就有这么多?”陈霸先虽然出身平民,却是见过世面的,他每年的生意收入就不下百万。可不到一个月,基本上没干什么事,就有这么高的收入,让他也觉得吃惊不小。 杜泠不屑地说道:“这算什么,只是这一次的交易比较大,前几次的交易加在一起共收了一百五十万。” 陈霸先和沈恪吃惊得合不拢嘴,一个月一百五十万,一年下来得有多少?那萧正德赚的又该有多少?陈霸先想,京城的钱就是好赚,他们发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5章 佳人如梦 “大师,小女子随口乱说,您大可不必当真。”柳如烟也觉得在和尚庙里骂菩萨不太合适,连忙道歉。 老和尚却较真,一脸严肃,说道:“拜菩萨在菩萨面前许愿都会有愿力产生,施主只要诚心,菩萨自然灵验。施主在菩萨面前信口开河,是要生出果报的。” 柳如烟神情窘迫,无言以对。什么果报?我又不信佛,哪里会有什么果报,她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请教大师法号,在寺中任何职司?”徐阶上前一步,面对老和尚抱拳行礼。 老和尚被人打断,面色不豫,合什宣了句佛号,说道:“老衲晦通,乃鸡鸣寺住持。” 徐阶一本正经,说道:“原来是晦通方丈,这位姑娘所说的只是个人意见,菩萨尚且笑嘻嘻不加怪罪,大师为何口出妄言?” 老和尚眉毛一挑,这是来找事啊,不过他也不惧。问道:“老衲好意提醒,何来妄言?” 徐阶道:“天下人分为信佛者和不信佛者两种,如果菩萨对不信佛的人都要施以果报,岂不有违佛祖众生平等的旨意?显然这不是菩萨本意,大师方才所说,岂不是妄言?” “佛佑信徒,施主修些口德。”老和尚强压怒气,低头言到。 徐阶笑道:“我若是如大师一般作佛门信徒,每日念佛不去耕地种菜,哪有饭吃?我可不敢和大师相比,您只要每天念几遍阿弥陀佛,便可以衣食不缺。” “你!…阿弥陀佛。”老僧气得正想发作,忽然想起戒律不可动怒,压下怒火念了句佛号,匆匆离去。 扑哧,柳如烟掩口一笑。金婆婆却一脸惶恐,跪倒在菩萨像前一个劲地磕头,默念菩萨莫怪。 “你这人真有趣,净说些歪理。”柳如烟站在一旁看着徐阶和方丈斗嘴,直至方丈被气走。 徐阶对佛门并无成见,只是不忍见柳如烟受窘,现身和方丈胡搅蛮缠了一番。 “柳姑娘,婆婆,你们…还好吗?”徐阶本想说还记得我吗,转念一想,好几年过去了,她们对他应该没有印像。 金婆婆从蒲团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徐阶,奇道:“是你…你怎么还没死?” “我…我应该死吗?”徐阶非常惊讶,婆婆能记得他已经是非常意外,可怎么第一句话就问他怎么没死,难道他应该已经死了吗? “金婆婆。”柳如烟轻声叫了一声,哪有这么说话的,这不是咒人家吗。既然能叫出自己姓氏,应该是认识才对,可对这个有趣的人却一点印象没有。 徐阶感觉身体被两道阴寒之气钻入,他知道是这两个女人用同一种阴寒的真气测探他的身体。阴寒之气非常特殊,婆婆将他从法场救出来的时候他就从中猜测婆婆与柳如烟之间有关系。 阴寒之气在他体内钻来钻去,徐阶有些哭笑不得,假借行礼将它们驱逐出去,自报家门道:“我叫徐阶,四年前跟柳姑娘在飘香苑有过一面之缘。” 柳如烟还是想不起来,在飘香苑她每天见到的人多了去,没有特别交往的根本记不住。她发出的天荫真气被逐出让她很意外,天荫真气比较特殊,一般武林高手根本觉察不到。 金婆婆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际遇?老身记得,原来你体内有精元吞噬的痕迹,一两年之内便会精力枯竭,断无生机。” 吞噬精元?难道是那枚戒指?徐阶愣在那里,他对玄门功法知道得并不多,也就是修习了两个师父给的两本经书,至于经书中没有涉及的知识一概不知。 他的意识回到指骨的戒指上,那枚戒指一无动静,自从戒指中的阴影被他用神化之力反吞,戒指便再无异常。 徐阶道:“我从南陵城离开后拜了一个师父,他教我修炼真气。婆婆,精元是什么?” 金婆婆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你师父没跟你解释过吗?精神和元气,是一个人的根本,失去精元便离死不远。” 婆婆的眼神分明是这么简单的事还要问,徐阶有些不好意思。他的两个师父只是给本经本让他练,什么也没说过。看来有时间还是要到白云观,跟陈羽生师父多请教了。 柳如烟发现殿中来拜佛的人多了起来,说道:“徐公子,这是菩萨殿,我们还是找个清净的地方说话吧,不要妨碍人家了。” 徐阶跟着柳如烟往殿外走,说道:“玄武湖边有个茶室名叫烟雨楼,建在湖边翠柳之间,环境清幽,茶香宜人,我请两位恩人去那里喝茶吧。” 柳如烟在玄武湖畔徘徊数日,一直也没遇见师父,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便跟着徐阶去了茶室。 烟雨楼茶室临湖雅间,徐阶正式行了个大礼,向婆婆和柳如烟谢过救命之恩。柳如烟方才想起,原来他是那日跟南陵王的三公子斗富的两个傻小子之一。 柳如烟无意中听到萧三公子的手下说起,两个跟萧三公子抢风头的傻小子被萧三公子陷害入狱,很快就要被斩首。 此事因她而起,她不忍心让人无辜受害,于是在他们上法场那天让金婆婆出手救了他们。没想到数年之后,还能在京城的玄武湖畔相遇,世上缘分二字倒不虚妄。 “当年有个傻小子口口声声说想要娶我,是不是你?”柳如烟想起当年的这个细节,掩嘴而笑。 尴尬啊,徐阶老脸微红,说道:“那是我朋友,他叫陈霸先,他也在京城,哪天介绍你们见面。” “我见他做什么?”柳如烟其实记得那人长得比较魁梧,当年那个傻子还想跟萧三公子斗富。现在遇到的这个却是个呆子,聊天都不会。 提到陈霸先,徐阶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噢,对了,京城里还有一个姑娘长得和你非常像。” 柳如烟低着头,问道:“你在京城认识很多姑娘?” “不是的!”徐阶双手摆动,他到京城不过几个月,一直忙得团团转,一个姑娘也不认识,哪里认识很多。 “她美吗,真的跟我长得很像?”看到徐阶窘迫的样子,柳如烟很开心。风月场中,这样的人很少。 “她几乎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只有气质有些不同。”徐阶从来没感觉到聊天会这么累,但精神却又处在一种莫名的激动之中,又累又快乐。 “气质有何不同,真有这样的人?”柳如烟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徐阶找的话题,没想到徐阶是认真的。 徐阶想起长清城里初见章玉儿的那一幕,不过他总感觉章玉儿身上有种危险的味道。说道:“我和朋友在长清见过她一次,我朋友甚至将她错认成你。我经常想起姑娘,所以一见之下就能分辨。” “你为何会经常想起我?”柳如烟奇怪地问道,他们只不过在几年前的飘香苑有过短暂的照面,甚至她早忘了有这么件事,有这么两个傻子。 汗,唰地从脖颈后冒了出来。怎么顺嘴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地上有地缝吗?钻进去算了!徐阶后悔请她来喝茶聊天,金婆婆不喜欢喝茶出去逛街了,否则他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噢,姑娘的琴艺卓绝,让人一听之后,就再也忘不了。”好不容易找到理由,徐阶心里松了口气。她弹奏的琴声的确优美,这总能说得过去。 谈到琴,柳如烟神情兴奋,那是她的最爱。说道:“是啊,弹琴总是让我迷醉。弹琴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直到新世界来临,那是我想象出来的世界,只有我在里面。” “南方风景秀丽,姑娘用琴声描绘的世界一定更美。”徐阶乘机拍一下马屁,他喜欢的是柳如烟琴人合一的意境,琴音倒并没太关注。 柳如烟恢复了平静,有些沮丧,说道:“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重复做同一个怪梦,害得我没心思谱新曲。” “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吧,你为何会因此而困扰呢?”同一个怪梦,徐阶昨天夜里也做过,看来这还是普遍现像呢。 “同一个梦总是重复做,难道不奇怪吗?”柳如烟嗔怪道,觉得徐阶不可理喻,感情他是没做过这样的梦,如果他也遇到这样诡异的事就不会这么说了。 徐阶不想和柳如烟抬杠,赶紧转移话题,问道:“柳姑娘到京城是有什么事吧?不防说给我听听,只要在下能帮忙的,一定竭尽全力。” “没什么要紧事,不须要帮忙。我还有事,先走了。”柳如烟生气了,既然话不投机,就没必要再聊下去,站起身摔门而去。 徐阶苦恼地坐在茶室,他想不出是什么事惹她生气。想站起身追出去,却又不知道追上后要说些什么。不追出去,心里又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这人真没礼貌,难道不会出来告下别吗?柳如烟下了楼,还没听见身后有徐阶的脚步声,心中更是来气。京城这么大,但愿以后别再让我碰到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6章 赌场豪客 能和梦中情人对坐品茗,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惬意?因话不投机最终不欢而散,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失意?徐阶感觉自己像是从山峰跌入到谷底,情绪糟糕之极。 “你们怎么都在?”徐阶来到湖边庄园,杜泠、陈霸先和沈恪正在兴高采烈地喝酒。 陈霸先知道他去了鸡鸣寺,故意嚷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们,老实交待,你是不是秘会小情人去了?” 徐阶老脸一红,他刚见过柳如烟,因为是偶然遇见的,这家伙不可能知道,但他还是感觉心里发虚。 陈霸先端着酒盅,围着徐阶打转,奇道:“脸都红了,还真是被老子说中了。这就奇怪了,难道你把小情人藏和尚庙里面了?” “滚!”徐阶推开象狗一样围着他打转的陈霸先,走到桌前抓起一整坛酒,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情绪不对呀,哪个小尼姑这么不长眼,咱家的徐大公子一表人才,竟然没看上?” 杜泠知道他去了庙里,庙里除了和尚就是尼姑,没听说这小子有龙阳之好,看来他八成是看中哪个美貌的小尼姑,吃了人家的闭门羹才会脸色这么臭。 沈恪搭上徐阶的肩膀,起哄道:“老徐,下次去带着沈哥。没准小尼姑不喜欢你这样文弱型的,喜欢沈哥这样健壮的。” 咚,一整坛酒被干掉大半坛。徐阶长吁了口气,盯着陈霸先,说道:“先哥,我遇到柳如烟了。” “你没认错吧,你遇到不会是我的玉儿吧?”陈霸先想起他来京城的初衷,她们俩人又那么像,没准徐阶遇见的是章玉儿呢。 徐阶摇了摇头,即便是远远的瞄一眼,他也不会认错,何况他们还在一起说了半天话呢。 “原来你小子一直喜欢她,是不是?”陈霸先不是傻子,通过徐阶的表现,猜到他的心思。 徐阶抓起酒坛,继续灌酒。 “唉,傻兄弟!当年哥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哥当时就是想,老子的媳妇就该像她那样漂亮。现在,哥已经认准了章玉儿了,你可以放心地去追她啦。” 陈霸先明白了,徐阶喜欢柳如烟却一直闷在心里不说,可能是因为当年自己年少时的轻狂之言,说过一定要娶她为妻这样的话。 徐阶苦笑道:“先哥,如果仅仅是当年你的那句话,我还能争一争。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连争的机会都没有。” 杜泠和沈恪大眼瞪小眼,这哥俩还有这段香艳的故事呢?杜泠一拳打在徐阶胸口,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就这么点破事,至于让你愁成这样?走,别喝了,哥几个去浣花苑耍去!” 徐阶被一拳打醒,想起一件事,说道:“南门外的那件事,已经引起很多注意。干掉四鬼的事先停下来,直到佛油票被引发之后再继续。” 倒!沈恪树起大姆指,说道:“老徐,你在失恋的时候还能想到正事,就你这素质,哥佩服!” 徐阶放下了儿女情长,说道:“这是大事啊,怎么啦?噢,对了,浣花苑就不去了,你们谁有兴趣陪我到银钩赌坊玩两把?” 赌坊,听到这两个字陈霸先的手就开始发痒,来京城的几个月他还一次没赌过呢。笑道:“只要你高兴,别说赌坊就是火坑哥几个也愿陪着跳。” 沈恪觉得徐阶想去赌坊,可不是想玩两把那么简单。问道:“银钩赌坊是萧正德的产业,你刚才不是说暂时先放过他吗?” “打打杀杀的不能干,难道还不能去他开的赌坊赢点钱?”徐阶笑道,凭他们几个稍使点手段,想赢钱并不困难。 陈霸先已经等不及,抬腿就向外走。边走边嚷:“就知道你小子没憋着好屁,那还等什么,走着!” 银钩赌坊位于东府城城东,位于青溪旁边,赌坊是所三层结构的木质角楼,楼后还有个码头,方便健康城南北赌客的交通。 落灯时分,银钩赌坊一层大厅内人头攒动,吆五喝六的声音此起彼伏,男人的汗味女人的桂花油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每一位赌客的神经。 陈霸先等四人下了小船,走进赌坊一楼大厅,混在人群里,东桌看一下西桌看一下,一层赌得大多是单双,赌注太小,抬腿向二层走去。 “几位爷,二楼以上是贵客们玩的地方,想上去还请展示下爷们的资格。”楼梯口有个守卫拦住他们,非常客气地说道。 杜泠从肩上将一个小包袱取了下来,稍露了一点,金光耀眼。守卫心中一惊,带这么多金子来玩的豪客平常可不多见,点头哈腰将四人请上二楼。 “几位是单开一桌,还是见缝插针?”上了二楼有个胖胖的管事模样的人已经在迎接,热情地招呼着。 陈霸先财大气粗,高声说道:“给老子单开一桌牌九,最低赌注一万钱,有胆子的尽管来。” 胖管事将他们带到一处由屏风隔开的花梨木的赌桌前,赌场的庄家已经坐定,是个削瘦的中年人。八个位置他们占了四个,除了庄家,还有三个空位。 陈霸先设定的一万钱底线也没吓住人,在胖管事的招呼下,很快有三位赌客上场,其中居然有个三十岁左右穿着华贵的美貌少妇。 陈霸先心想,帝都果然是帝都,这么大赌注,居然这几位新上场的赌客看起来毫不在乎,连个娘们都这么有胆气。 杜泠将包袱中的金子全部兑换成筹码,他带了价值四十万的金子来,没想到陈霸先充阔佬,非要赌底线一万的牌局,每人只分了十万,运气如果不好最多十局就得丢人。 庄家开始洗牌,三十六张骨牌竟然是墨玉所制,洗牌的声音听起来悦耳之极。庄家彻好牌,掷完骰子,发完牌,等着众人下注。 陈霸先和杜泠都是赌场常客,精通各种赌局,早早地翻了自己手里的四张牌,配好对,丢了一万筹码在各自的放筹区,买定离手。 沈恪在军营里跟兄弟们偶尔玩一下,但这么大的赌局还是第一次参加,虽然筹码不是自己花钱还是紧张的要命,配了半天的对,最终放弃下注,被坐他隔壁美貌少妇狠狠地鄙视了一下。 徐阶自从庄家洗牌的时候就一直在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睛,随意将骨牌翻了几翻配好了对,将自己面前的筹码全扔进放筹区,再次闭目养神。 “你疯啦!”沈恪大惊,一把就将全部筹码放进去,这是什么赌法?他知道徐阶平常极少赌钱,没听说他有什么光辉的业绩啊。 少妇的眼睛一亮,这个看上去有点文弱的年青人从没见过,难道他是号称谢半城家的什么人?没听说谢家有这号人物啊。 陈霸先和杜泠也是一脸惊诧,徐阶这是什么赌法?杜泠外号叫鬼手老杜,赌法精湛,那也要作庄时才能派上用场,现在赌场作庄根本无法作弊啊。 徐阶呵呵一笑,说道:“你们怎么啦?没听过,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吗?我现在这么失意,这把一定不会输的,放心吧。” 放心你个大头鬼!陈霸先就差站起来狠剋徐阶一顿,钱好赚也不能这么败家啊,闷骚的家伙疯起来,连他这老赌棍都怕。 另外两个富商模样的赌客叹着气,将手里的骨牌配好了对,顺手丢了一万。心道这把别想赢钱了,庄家一定将后铺牌配到最大,最多打和了。 庄家看着自己手里的一手好牌,心里在滴血。他记得七八张大牌的去向,那小子手里应该有一张人牌,但是更多的牌的去向他也没记住。这个险不能冒啊,前铺只能配杂五,后铺配对子了。 庄家先亮了牌,前铺杂五,后铺对鹅。余下七人逐个翻牌,基本都是和局。轮到徐阶,大家都盯着他。就是因为他的这个下注,打乱了所有人的配对。徐阶翻牌,前铺杂七,后铺对人,正好大了庄家一级。 哄,赌桌上哄地一声,引发一场小骚乱。这小子手气太好了,第一把就下了重注,居然还赢了。庄家汗刷地下来了,一把输出去十万钱,这么刺激的事,他在赌场做庄十几年也没遇到过几回。 收牌洗牌的时候,庄家的手一直颤抖,强压住紧张拿出压箱底的洗牌技法,洗好牌,掷骰子,发牌,他已经将宫牌全部洗走,这小子手里应该不会再有大牌。 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徐阶,看他如何下注。徐阶的眼睛依然是闭着的,过了半晌睁开眼睛,奇怪地说道:“咦,你们都看我干嘛?怎么不下注呢?” “下你个头啊,你先来!”陈霸先叫道,心想你如果又是下个十万,老子辛苦配好的牌又得重配,不如等你下完再说。 好吧,徐阶笑嘻嘻地又是随意翻了翻手中的牌,前后铺放好。将堆在身前的筹码轻轻地推了出去,放入筹码区。 “我下好了,该你们了。”徐阶说完,闭目养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7章 我和你赌 徐阶疯了,还下个屁注,老杜将手中的牌扔了直接退出。他已经看出庄家洗牌手法,但这是赌场的潜规则,没有凭据他也不能说破。 赌桌上除了那名美貌少妇下了两万的注,她的牌实在太好了没理由不下注,其他人纷纷下海,将这局放弃。 庄家头上渗出豆粒大的冷汗,他虽然有七八成的把握,但赌注实在太大。回头看着胖管事,眼神都快绝望。 胖管事将庄家推开,坐上庄家的位置,并没急着翻牌,盯着徐阶有一丝阴毒之色。缓缓开口,说道:“这位朋友,按说开赌场不应该怕赌注大,但朋友这样做,分明是想捣乱吧?” “我就想把钱输出去,才区区二十万,贵赌坊觉得很大吗?”徐阶睁开眼睛,用一付很无辜的眼神看着管事。 胖管事回头低声吩咐那个坐庄的人,那人匆匆地走了。在场不少高手,胖管事声音虽低却也瞒不过他们。原来胖管事是让那人叫三爷过来,至于三爷是谁就不知道了。 美貌少妇偏了下身子,低声提醒道:“小弟弟,这家赌坊很有背景,得罪他们在京城里面可没人罩得住你。赌场主人归三爷,可不好惹。” “我只是老老实实地下注,没想惹事啊!背景强不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到底赌不赌啊,我可理好了牌,等着你开牌呢。”徐阶提高了声音,让整个牌桌的人都听见。 胖管事咬了咬牙,这局怎么也得赌下去,否则赌坊的名声可不好听。他将庄家留下的牌翻了下,还好牌面不小,心里有了底,说话也硬气,说道:“好,既然你不怕死,老子就敢埋,开!” 前面是天九点,后面是对人牌。地牌已经有一张明牌了,这牌面可以基本是稳赢的局面,再不济也是和局。全桌的人看徐阶如同煞笔,这下玩现了,输定了。 胖管事洋洋得意,脸面春风地看着徐阶,说道:“小兄弟,开吧!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偏不听,可怪不得我了。” 徐阶脸一直保持着微笑,盯得胖管事直发毛,这家伙的表情一付吃定他的样子,难道他手里有逆天的牌不成?胖管事得意之情渐渐消失,恐惧慢慢袭上心头。 前铺被徐阶打开,杂八一对。刚盖过庄家的天九,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和局,难怪徐阶那么笃定。 “和为贵,和为贵。”胖管事平抑了下心情,太紧张了,虽然没能赢下这一局,他一点遗憾的感觉都没有。 徐阶笑道:“谁说是和局呢?” 所有人刚放下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这家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抓到那对逆天的牌,这怎么可能呢? 后铺第一张牌翻开了,丁三! “兄弟,那张是什么?不会真是长四吧?”陈霸先已经紧张的掌心直冒冷汗,哪有这么巧的,只有一种赢的可能,就是抓到至尊宝一对,他赌了这么久,至尊宝一对可从来都没抓到过啊! “长四!”徐阶大叫一声,将最后一张牌啪地拍在桌面。 胖管事瘫倒在椅子上,丁三配长四至尊宝一对,多少烂赌鬼一辈子都抓不到的顶级大牌,却被这小子第二把就碰上了,关键他还将赌注搞得这么大。 胖管事狂叫道:“怎么可能,你这是作弊!” “老郑,你抓到人家作弊啦?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要乱说。”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归辛树倒背着双手来到赌桌前。 归辛树的眼睛将桌上的诸人扫过,在美貌少妇面前停了一瞬,神态恭敬微一点头。 陈霸先哈哈大笑,站起来,热情地招呼:“归大哥,原来是你,你就是这家赌场的老板?太好了,下次来玩你可得罩着小弟啊!” 归辛树一愣神,怎么这两个家伙也在?听说他们攀上了新喻侯的高枝,马上就要到新喻侯府当差,难道今晚的事受新喻侯指使?他只是点头示意,并没答腔。 归辛树心中胡乱猜测,感觉事情有点棘手。如果仅是一个陌生的赌场老千捣乱,他可以有很多办法对付。可是,今天有她在,还有可能是新喻侯在背后撑腰,处理不好会很麻烦。 “老郑,去取筹码,将这小兄弟赢的筹码给他。”归辛树想好了应对的办法,吩咐胖管事。 胖管事起身,归辛树坐在庄家的位置,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兄弟,在赌场里赢钱那是本事。能将赢的钱带走,更需要本事。跟在下玩几局,在下保证让你带着赢的钱安全离开,如何?” 看着眼前一堆花花绿绿的筹码,徐阶笑道:“老板是吧?你这话我可听不懂了,赢了钱你们就不让走?输了钱,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给呢?” 归辛树打着哈哈,没有回答。心道,哪个赌场会让赢了这么一大笔钱的人安全离去?这家伙不是明知故问吗。 “要赌也可以,但是得限定几局,否则没完没了地赌下去,我是不是要累死才能离开赌台呢?” 归辛树见他答应跟自己赌,想了一下,道:“以十局为限,只有你和我,我们来赌,赌完十局就可以离开,并且在下保证你的安全。” 归辛树外号九指索魂,可不是白叫的,他的九根指头比人家十根手指还要管用,灵活无比。不光是指功厉害,赌技同样厉害,他要靠赌技将输的钱重新赢回来。 “好,赌就赌。不过,我事先声明,我今天情场失意,手气正壮的时候,你若输了可别怪我没提醒。”徐阶看了一眼杜泠等人,眼神狡黠。 杜泠道:“为了公平起见,轮流做庄。我兄弟这边,由我来洗发牌。”他号称鬼手,自然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徐阶不擅长做牌,他完全可以代劳。 归辛树正要说话,徐阶抢着道:“不用,都让他做庄好了,我赌钱靠的是手气壮。” 杜泠心道,这傻小子,赌钱是靠手气的吗?开赌场的人,技术还能差吗。这下惨了,底裤输掉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输的。 陈霸先心里却不这么想,他的兄弟他最清楚,徐阶前两把赢钱还可以说是手气好。现在看他这么淡定,一定有秘密。这小子藏得还挺深,这么多年愣是没看出来他对赌钱还这么在行。 “开始吧。”归辛树暗喜,如果他们坚持轮流做庄他也无话可说,但这傻小子竟然放弃了,倒省了不少手脚。 归辛树的九指舞动,如盛开的莲花,三十二张牌像是粘在他的手指上,眨眼功夫洗牌彻牌已经完成,连老杜都没十分看清楚,外人若想记牌根本不可能,果然是高手。 “配牌吧。”归辛树发好牌,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牌,心中笃定。这回终于可以找回场子,表面还不伤和气。 “再来,一局!”徐阶没有看牌,更别说配牌了。 归辛树还没搞清状况,张着嘴巴,问道:“什么意思?” 徐阶抬头惊讶地看着归辛树,说道:“这是一局啊,这有什么难懂吗?一局就是一局,我下海了。,再来,就是再来第二局。” 若不是怕太刺激归辛树,陈霸先他们几个早就放怀大笑,现在只能憋着,憋得满脸通红,还要装作一本正经,好辛苦! 原来,这臭小子打的是这个主意,他只要赌完十局,每局都下海,归辛树拿他一点脾气都没有,技术再高明,也没有用武之地。 有人没给归辛树面子,呵呵呵,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放肆之极。那美貌少妇,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趴在桌上浑身颤动。原来美人还可以笑成这样,一桌子的大男人眼都看直了。 归辛树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却不敢发作。只有他知道这美貌少妇的身份,可他一个字都不敢对外说。 再来,九指莲花。归辛树那个郁闷,这么好的指法,简直堪称完美,牌很快发好了。 “再来,二局!”徐阶看都不看,直接扔牌。 “再来,三局!”… 呯!一声巨响,归辛树实在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大响声。怒道:“你什么意思?每次都下海,这还怎么玩!” 徐阶被响声吓了一跳,他接连下了七次海,让归辛树到了忍耐的极限。徐阶拿起一块筹码放在筹码区内,委屈地说道:“我这次没下海啊,我这不是正准备下注了吗?” 归辛树眼巴巴地看着徐阶,徐阶陪着小心说道:“你是庄家,你开…开啊。” 一块筹码,一百钱。 “完啦?”归辛树那个气啊,若不是在自己家赌场,现场已经将全楼层的人都吸引过来围观,他真想一巴掌将徐阶拍死。 “完了。刚才赌得是一万,现在咱俩没约定最低价,筹码最小就一百的,没办法,只能上一百。”徐阶一脸的不舍,吝啬地看着那枚价值一百钱的筹码。 “你!…”归辛树想死的心都有,更想让徐阶死,脸上的凶气越来越重,如同随时爆发的火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8章 王府记室 美貌少妇已经笑得直不起腰,娇喘着说道:“归老板,人家说得没毛病,你就不要计较了。” 火山暂时被压制,不能在这里动手。早点结束吧,他已经快受不了,本来他还想息事宁人,是年轻人自己找死,怪不得他了。 发完第九轮,莲花指已经变成残花指,他完全没有兴趣搞什么做牌游戏,只想着早点结束,让他们滚蛋,然后… 徐阶拿起一块筹码,在归辛树的冷眼注视下又收了回来。他又要下海了吧,一百钱的筹码都舍不得,还能再造作点吗? “快点吧,别磨叽了!”归辛树快被折磨疯了,怒道。 徐阶将小山一样的筹码,全都推了出去,并且将陈霸先等人的筹码全都扫了过来,一并堆在筹码区。 徐阶下完了注,看了看骨牌,随意地分出前后铺,轻描淡写地说道:“别说我没给机会啊,这把如果你赢了,不仅能赢回本钱,还可以倒赢四十万。” 七十万!赢了当然好,要是输了呢?依萧正德的脾气能放过他才有鬼了,归辛树冷汗直往外冒。自己被这小子气得忘了做牌,这如何是好?他盯着自己的牌发呆。 真安静,赌场安静得像死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那堆小山一样的筹码上,七十万一把的赌局,即便是东府城两大世家的家主,也不见得有此豪气。 “美女姐姐,如果我赢了,会不会出意外?”徐阶面带愁容,问身边的美貌少妇。 整个赌场二层只听到徐阶的声音,归辛树茫然地看着徐阶。他就这么有把握赢吗?不过这小子的运气太逆天了,至尊宝一对都能抓到,前两次全押他都赢,这次会例外吗? “有姐姐陪着你,不会有事的。”美貌少妇的眼波流动,似是要流出水来。 有了美貌少妇的承诺,徐阶胆气更足了,他看出此女身份应该比较特殊,否则今天归辛树绝不会这么客气。 徐阶伸了个懒腰,说道:“我给美女姐姐面子,归老板,这把由你决定赌不赌。如果赌就亮牌,你的赢面也很大哟。如果不赌也别这么耗着了,请你将这些筹码兑成金子。” “老郑,给徐老弟兑换。”归辛树瘫到椅子上,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认裁就认裁吧,只要姓徐的小子明日被发现暴尸街头,丢掉的面子还能找回来。 徐阶等四人带着兑换来的金子,从容地下楼。美貌少妇在后面娇声叫道:“你们等一下,奴家也不想玩了,咱们一起走吧。” “瘪十!” 有好事者忍不住好奇,翻开徐阶的底牌,前铺瘪十,后铺杂六点,小得不能再小的牌。 嘭!归辛树双掌击在红木赌桌上,嘭地一声,厚实的桌面四分五裂,被真气击得粉碎。 “姓徐的,你欺人太甚!”归辛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侮辱,健步跳到楼梯口,挡在徐阶前面,一脸的爆戾就要出手。 “归老板!愿赌服输,你拦在前面是什么意思?”美貌少妇低声喝道,声音威严。 被少妇的气势所震慑,归辛树像泄了气的皮球,让开道路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 美貌少妇陪着他们走了好一段路,一路聊着天,等确认徐阶他们安全后才告辞而去。原来她叫张玉贞,名字十分普通,不知道为何归辛树如此忌惮?他们猜不出原因。 辰时,徐阶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老高。昨天过得太刺激,先是跟柳如烟会面,到湖边庄院喝了近一坛子酒,最后在银钩赌坊的那场赌战,体力和脑力严重透支。 起床后徐阶懒得去抄书,埋首在自己院子里的菜园,将菜地好好地整理了一翻。王顺从来不管他,所以也不用担心挨骂。 夕阳西下,徐阶清洗掉一身泥土,换了干净衣服,炒了几个菜填饱肚子。劳作了一整天,清闲下来。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手里握着本书,似看非看昏昏欲睡。 “哟,好闲啊。昨天在赌场闹翻天,现在躲起来享清闲。”萧介进了院子,满面红光。 徐阶赶紧起身,让萧介坐到躺椅上,笑道:“介公,京城的人也太八卦了吧,我只是打了场小牌,怎么还能传到你的耳里?” “今天一散朝,好些同僚都在议论此事,萧正德的人算是丢大了。”萧介抑制不住兴奋,接着说道:“京城的人都知道银钩赌坊背后是萧正德。这次事件对他的信誉打击很大,如果他不能找回面子,会削弱他在朝廷的影响力。我真没看错你,你小子有头脑!” 徐阶一脸懵,说道:“我昨天心情不好,去赌场发泄一下,真没想那么多。” “你心情不好,后果很严重啊…”萧介哈哈大笑,这小子一肚子坏主意,说这种话鬼都不信。 “真的,昨晚…算了,说了你也不信。不过昨天若不是有个漂亮姐姐帮忙,还真没那么容易脱身,萧正德的人一定会出手。”徐阶想起那个美貌少妇,对她的身份非常好奇。 萧介沉吟着,还是决定说出来,道:“她是富阳公主萧玉贞,皇帝陛下的四女儿。公主嗜赌如命经常流连于赌坊深夜不归,驸马不敢管也管不住。很多人都知道只瞒着陛下,算是皇家的家丑吧。” 徐阶好笑,运气还真好,看来九指断魂归辛树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忍气吞声放他们离开。 “好事说完了,来说说坏事吧。”萧介收敛起笑容,严肃起来。 徐阶奇道:“这事不都过去了吗,还有什么坏事?” “你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干,这么晚还跑到这里遛弯呢!”萧介气呼呼地说道,“萧正德不是吃干饭的,他很快就能查出是你们在坑他。陈小子和沈小子是萧映的人,他不好动,你和那个湖匪,他可没有顾忌,他会全力出手找回面子的,你们该怎么办?” “不会吧,不就输了三十万吗,至于那么大动干戈?”徐阶不以为意,萧正德最近从油库至少捞了几百万,这点小钱他应该不会放在眼里。 萧介看着徐阶像不认识他似的,说道:“这是钱的事吗?这个面子他要是找不回来,那些跟着他的朝廷势力会产生动摇的,原本想支持他的人也会支持别人,你说这是小事吗?” “这么严重?”徐阶倒吸口凉气,如果真是这样,那萧正德会不惜代价地找他们算帐的,他和杜泠首当其冲。 “你说呢!”萧介原以为徐阶在赌场闹事是有预谋的行为,看样子这小子还真是误打误撞,根本没想到后果的严重性。 “那该怎么办?”徐阶心里转着念头,要不他和杜泠离开京城暂避?但是留陈霸先和沈恪两人在京城,他能放心得下吗? “等你想到怎么办,黄花菜都凉了。我都为你考虑好了,你不用担心。”萧介瞥了一眼徐阶,施恩于人不望报,但也要看这人值不值得施恩。 徐阶脑中将萧介的反应看得清楚,萧介利用他是因为他有利用的价值,所以徐阶一点也不介意,反而更多的是感激。 “唉,还是介公对我最好了,这要让我怎么报答呢?”徐阶走到萧介身后,在他肩膀上轻轻捶着。 “去去去…”萧介将徐阶推开了,身上鸡皮疙瘩全起来了,两个大男人之间这么亲密干嘛。没好气地说道:“你少给我惹麻烦,就是最好的报答!” “介公,你有什么好办法?”徐阶腆着脸,凑上前问。 萧介嫌弃地站了起来,离他远点,方才说道:“我已经和晋安王爷说了,他缺个记室,明日你就去晋安王府报到,做王府记室。” “王府?我不去。你看我这菜园刚花了一下午弄好,这里生活多惬意啊,又没人管着多自由。”徐阶以为是什么好主意,没想到萧介是想让他借王府记室的身份庇护。 “什么混话!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你想一辈子做个抄书的典藏吏?王府记室是七品官,身份不再是小吏,明白吗!” 徐阶没有表现的功利,萧介其实很高兴。平常人听说能攀上王府高枝,反应一定是很兴奋,或许借机改换门庭也说不定。徐阶很特别,不枉他费心栽培。 尽管不情愿,但萧介为他安全着想,已经为他铺好门路,他还是很感激。特意用心地做了一只荷叶鸡,拿出一坛好酒招待。 事态比徐阶想的要严重,他连夜召集几个好朋友到一起商议。陈霸先和沈恪也知道事情有些麻烦,萧映派人通知他们,让他们注意自身的安全,明日一早要搬进侯府。 萧映很高兴,没想到沈恪推荐的陈霸先,刚入侯府就立了两件大功,狠狠地打了萧正德的脸。很多人都以为赌坊的事是他指使,令他人气大涨,他也乐享其成。 徐阶对杜泠说道:“杜大哥,暂时不用对付萧正德手下,太湖水军操练不能停。明天你将这二百万钱带回去,再买几艘战船。对了,还要留下些兄弟帮秦丰收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9章 官身不自由 第二日清晨,徐阶起床,在院子里四处转悠,恋恋不舍。四方学宫的环境他非常喜欢,抄书的同时又能学到很多知识。没想到只在此地呆了短短不到半年,就又要换新的环境。 环顾四周,想着要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只带走围棋和茶具、熏香炉还有鹤鸣枪等少量物品,其余的留给下任典藏吏吧。 学宫主管王顺进来了,他已经接到吏部的通告,非常客气地恭喜徐阶高升。有前太子舍人当靠山,他知道徐阶迟早会升迁,没想到这么快。王顺暗暗高兴,徐阶走了,终于不用做专业开门人了。 徐阶来到王府正式上任,匆匆数月,每天都很枯燥无味。杜泠走了以后,时间仿佛停滞。 王府记室的工作,就是负责记录晋安王所发生的大事小情。徐阶必须跟在王爷身边,一刻也不能远离。 哪位王妃生了小孩,小孩生辰八字要记录;萧纲祭奠生母,流了几滴眼泪要记录;萧纲四处游览,迸几句骚情的诗句要记录。反正只要是跟王爷相关,哪怕放个屁都最好记下来。 萧纲可能是觉得自己立储无望,干脆寄情山水,喜欢瞎溜达,一付文人骚客作派。徐阶只能无奈地混在大批侍从里面,随时从兜里掏出小本子记上几笔。 今天王爷又去江边转了一大圈,黄昏方才回府。听说吏部侍郎送了个美艳的歌伎进府,萧纲回府后匆匆去了后院。王爷进后院就不需要他这个记室跟着了,终于自由了。 好不容易得此空闲,想着好久没有见陈霸先和沈恪,徐阶从住的小院出来,从王府后门溜了出去。 晋安王府和新喻侯府都位于台城北门,两府相隔不远,徐阶让侯府守卫将陈霸先和沈恪从侯府叫出来,陪他去台城夜市喝酒。 “阿阶,在王府的日子爽吧?”陈霸先问道,以前住得远还能经常见面,现在咫尺之隔相见反而不易,杜泠走后他们第一次碰面。 徐阶一脸的苦大仇深,说道:“爽个屁,我快闷死了,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 沈恪奇道:“听说这位王爷最喜欢四处游玩,你跟在王爷后面到处去玩,怎么还会觉得闷?” “别提了,王爷是喜欢游玩,可我得时刻打起精神,王爷喜欢即兴作诗,我若漏记了,回来可是要挨板子的。”徐阶喝了口酒,人家是去玩的,他哪有资格玩啊。 沈恪说道:“嗯,王爷是有名的诗人,他的诗作得好啊,我叔叔就经常吟他的诗。” 徐阶想起今天陪王爷到江边游玩,看到江口有人在争渡,王爷诗兴大发,当场作诗一首。想起王爷的诗,徐阶没忍住笑,一口酒噗地喷了沈恪一脸。 “我叔叔喜欢吟诗,有这么好笑吗?”沈恪一脸恼怒,擦试着脸上的酒渍。 “对不住,老沈,我不是笑你叔叔。我是笑今天王爷作的诗,我给你们念念。”徐阶掏出随身携带的记录本,一本正经念起来。 《春江曲》 客人只顾路,相争度江口。 娘子堤上哭,喊着不让走。 哈哈哈…徐阶念完,陈霸先和沈恪同时狂笑起来,他们虽是武官不会作诗,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这也叫诗? 沈恪好不容易止住笑,说道:“这真是王爷作的诗?不对啊,我叔叔吟过他的诗,不是这样的啊!” 徐阶说道:“哪能真这么记,倘若真这样如实记录,被打板子那是轻的。我只好顺手改了,改成‘客行只念路,相争度江口。谁知堤上人,拭泪空摇手。’你叔叔所吟王爷的诗,是不知有多少人改过的。” “你们呢,你们过得怎么样?”徐阶说完自己的苦处,问起他们到萧映府过得如何。 陈霸先笑道:“还是你惨啊,我们侯爷又不领兵,所以我们俩平常也就训练训练家将,给他们演练下阵法。侯爷不管束我们,比较自由。” 徐阶哀叹道:“差距啊!同样是皇族,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沈恪笑道:“老徐,你今天好不容易有空,哥们带你去浣花苑耍去。” “不去,这种低级趣味,只适合你们俩,哥们没兴趣!”徐阶一仰头将残酒喝净,潇洒地飘然而去。妈的!徐阶对低级趣味并非真的不感兴趣,明天要起早陪王爷去爬山,不早点睡怕没精神。 次日清晨,王府门前十二辆大车,车前十二对带刀校尉。台城北门,附马利亭侯八辆大车早就等在那,共计二十辆大车出北篱门,上京口大道,往摄山方向。 萧纲约了附马摄山秋游,赏摄山枫叶。真是吃饱撑的,跑那么远就为了看枫叶。徐阶和一班太监挤在一辆大车,那个别扭。 车队经过钟山脚下,徐阶想起白云观的师父,自从萧介带他去过一次,他好像再没去过。太不像话了,回去一定去看望他老人家。 师父陈羽生给的那本《纯婴真气功》,经过半年的苦修,真气已经能够运用。当然真气强度与陈霸先和沈恪相比,差距挺大。 摄山位于健康城东北,过了钟山还有好几十里路,徐阶枯坐车中感觉无聊,跟太监们也不想多话,闭上眼睛默默练功。 王爷的座驾位于车队中部,车厢宽敞明亮,四周有竹帘遮挡,既可以遮阳,又不影响观景。车队的两位男主人,晋安王萧纲和利亭侯张缵,端坐车内。 “妹夫,最近见过老头子没?他身体可好?”萧纲其实年纪比张缵要小,不过富阳公主是他妹妹,所以称乎张缵为妹夫。 张缵向台城方向一拱手,说道:“前几日蒙陛下招见,他老人家身体好着呢,王爷请放心。” 萧纲轻拍了下张缵的手,说道:“别那么紧张,本王约侯爷出来是散心的,这里又没外人,说话别那么拘谨。” “王爷,您有些日子没去觐见了吧?我听说正德侯爷跑得可勤着呢。”张缵知道萧纲想要听什么,不轻不重地说了句。 “老头子不愿招见本王,本王有什么办法。”萧纲也曾经常请求觐见皇帝老爹,每次被老头子以各种借口回绝。 张缵也搞不懂皇帝是什么心思,晋安王是他亲儿子,萧正德是他侄子,亲疏一目了然,现在倒好完全掉了个。或许皇帝陛下喜欢刚猛一点的皇子,晋安王却偏偏喜好文学,处处学他大哥。 “王爷,或许您的性子太像曾经的…多去打打猎,学些骑射,没准老人家会更喜欢。”张缵委婉地提醒,萧纲太文弱些了。 萧纲神思缥缈,像是在回忆,说道:“大哥天性仁慈,性格也很懦弱。他刚当太子那会儿,老头子非常喜欢他。这和本王的性格没有关系,几个外放领兵的弟弟,老头一样不喜欢。” “昭明太子…王爷,还是别提了。”张缵有些紧张,不愿和萧纲谈论这个话题。 萧纲激动起来,说道:“为什么不能提?本王不信他会用巫术害父皇,大哥一定做过什么事,犯了老头子的忌讳,被老头子…” “王爷,不能乱说!”张缵面色大变,失手将茶盅掉落。 萧纲眼神变得锋利,盯着张缵,问道:“你紧张什么,你是否知道内情?”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张缵坚决否认,众皇子王爷都不知道内情,他虽是驸马,在皇家只能算外人,如何能知道? “算了,你即便知道,也不会说的。”萧纲恢复慵懒的样子,跟方才的凌利判若两人。 徐阶练功的时候神化之气是散开的,虽然不是有意窥探王爷的,方才那一幕却无意间清晰入脑。 来到京城快一年时间,他再不是官场小白。况且萧介是前太子舍人,是太子的近臣,所以徐阶对前昭明太子的事多少知道一些。 十多年前,皇帝陛下的大儿子萧统被立为太子。有一天,昭明太子被禁卫发现带着个道士出现在禁宫,禁卫细查之下,那道士正用蜡鹅作为媒介行巫蛊术,意图谋害皇帝。 这事出了以后,昭明太子被废,道士被腰斩于市。离奇的是太子被废不足十日,被人发现浮尸玄武湖,神秘地死了。 昭明太子以仁慈孝顺著称,政通仁和,爱民如子,深得人望。为何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又为何在被废之后神秘死亡? 因为此事只有大内禁卫查知,并没有其他人证。疑点太多,世人议论不休,几位皇子入宫质问禁卫。惹得皇帝大发脾气,严禁谈论此事,违者诛九族。 皇帝的亲生儿子都怀疑有内幕,难怪百姓胡乱猜测。事情过去那么久了,知道真相又能怎样徐阶懒得再听,关闭九窍,收功休息。 摄山清幽恬静,火红的枫叶如同云霞铺满山峰,煞是耀眼。天色将晚,车队来到山腰枫林湖畔的栖霞精舍。栖霞精舍是御制园林式精舍,只有高级贵族才有资格在此安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0章 公主的局 栖霞精舍宴客厅,中央是圆形舞池,舞池侧面是演乐台。正方是主人和贵宾坐席,大厅舞池两侧是随员坐席。 徐阶和一众随员提前来到宴会厅,肃立在大门两侧恭迎王爷和驸马的到来。王府管事太监高公公尖细的唱诺:“王爷驾到!” 萧纲和张缵并排进了宴会厅大门,王爷正妃和富阳公主手拉着手紧随其后,再往后是王府的宠妃,和服侍的仕女。 徐阶微一抬头,看向富阳公主。富阳公主年约三十,保养极好,体态婀娜,穿着隆重。乌云般的青丝珠环玉绕,表情冷傲。 徐阶的目光在公主身上逡巡,富阳公主似有感应,心道这年轻人好大胆子,在大厅广众窥视皇室女眷。心中微恼,咦!这人好生面熟,在哪里见过。 徐阶赶紧低下头,萧介说赌场帮他们的可能是富阳公主,毕竟没有证实。今日亲眼看见,心中的疑惑才算真正解开。此时公主跟赌场神情穿戴截然不同,但肯定是同一个人。 宴会开始,时令蔬果,山珍河鲜,种类繁复。侍女穿梭如织,美酒佳肴流水般呈上。乐台丝竹吹弹,钟磬萦耳。舞池十二对轻纱裹体,长袖善舞的娇娥,扭臀甩乳舞姿开放。 徐阶坐席位于随从席最前端最后排,既方便聆听王爷妙论随时记录,又符合他只有七品的低阶身份。 王爷和侯爷的心神被艳舞吸引,直勾勾地盯着舞池,没有心思说话。王爷没有妙论要发表,徐阶便躲在角落趁机默默大吃大喝。 富阳公主的一双妙目有意无意扫向徐阶那个角落,看他动作幅度极小,却风卷残云的吃相,憋不住笑。赶紧端起酒杯,借用宽大的袖子遮掩。 原来真是赌场那个有趣的家伙,难怪进门的时候感觉眼熟。虽然自打在门口偷看后,他一直没再正眼看过自己。出于女性特有的敏感,富阳公主知道他认出了自己。 她在赌场故意帮助徐阶,没让归辛树在赌场对他动武,亲自送他们出门,因为觉得他有趣。没想到他是王兄的人,真有意思。 一曲舞毕,萧纲魂儿才归窍,说道:“出了京城,舞蹈风格大不一样,没想到如此大胆,本王诗兴大发,妙舞…” 徐阶一听,事来了!赶紧抹了抹嘴角的酒渍,掏出小本,拿起笔墨,一付随时认真记录,敬业爱岗的好记室模样。惹得随时关注他的公主,噗嗤,笑出声来。 萧纲的吟诵被笑声打断,不悦地说道:“皇妹,你笑啥?为兄的佳句就在嘴边,被你吓回去了,你得陪本王的好句!” “陪就陪,有什么了不起,听着:‘娇情因曲动,弱步逐风吹。悬钗随舞落,飞袖拂鬟垂。’怎么样,还过得去吧?”。萧玉贞娇脸微红,随口念了出来 萧纲目瞪口呆,没想到皇妹简直出口成章啊。回味良久,对徐阶叫道:“记下来,快记下来!如此好诗,本王要收入文集。” 不等王爷吩咐,徐阶已经将此句完整记录下来。都说公主嗜好赌博,行为不羁。没想到她还有这一面,才情不比萧纲差。 富阳公主连连摆手,说道:“不行,不行…小妹是随口乱说,哪能记入王兄的文集。” 说着,萧玉贞离开坐位,快步来到徐阶身边,将他手上的小册子抢了过来,将记录自己诗句的那张扯下来。 富阳公主俯身递还小册子,娇声微喘,悄声说道:“亥时,北院角门,等着。”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要交桃花运?可是,驸马爷在看着呢,富阳公主贴着耳边软语相约,太刺激了吧!徐阶感觉血气上涌,脑子一片空白。 徐阶蒙圈了,被萧纲的咳嗽惊醒,王爷连打眼色,示意他一定要补记下来。徐阶还在眩晕,没缓过劲,茫然点头。 晚宴余下的时间徐阶如坐针毡,坐立不安,总是感觉公主不时瞟过来的目光若有深意。 去不去?去,公主的行为虽然不羁,半夜相会总归不妥,皇族的颜面何存。不去,公主对他有恩,总不能置之不理。唉,做人真难! 亥时,月已中天。 徐阶来到约定的北院内墙角门处,稍一徘徊,吱呀,角门开了,一个婢女探出头,招手示意。跟着婢女,来到北院的栖凤楼,公主歇息的地方。 “来了,来了…”进了门,一阵莺声燕语,让徐阶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不是独自一人面对公主,想多了… “徐书记,奴婢终于把你盼来了。”一声尖细的嗓音,让徐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官称为记室,王府的人都称他为书记。 “高公公,没想到您也在,卑职有礼。”徐阶向声音的主人深施一礼,原来是王府的管事太监高承。 房里三名贵妇,两名公公,加上徐阶和另一个粗豪大汉刚好八个人。婢女引徐阶进了门,就退出门外,随手将门关了起来。公主换了一身便装,轻挽云髻,显得干练精神,另有一番味道。 “小徐,就等你了,开局!”公主声音高亢,兴奋。 “公主殿下,小徐是新人,您不介绍一下规矩?一会儿可别吓着孩子。”高承尖细的声音响起,他见徐阶满脸的愕然,知道徐阶是第一次参加公主组织的赌局。 富阳公主道:“高公公,咱们这一千钱打底的牌局,在人家小徐眼里只是小局,人家一把下过七十万钱,吓不着他的。” “哦?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用一付瘪十配杂五吓倒银钩赌坊九指断魂归老板的赌王?你竟然是王府记室,难怪正德侯爷到处找不到你。”粗豪大汉仔细打量徐阶,眼中似有敌意。 “阿暹,是我疏忽了,小徐的事你可别捅到正德那里去。”富阳公主赌瘾犯了,临时组了一个赌局,却忘了大司马董当门是萧正德的死党,徐阶在赌场得罪了萧正德,董暹难免对他有成见。 原来他就是大司马董当门的儿子,潮沟一霸董世子,自己刚来那会儿差点被他手下抢劫,幸亏萧介出面才解的围。徐阶暗惊,他的身份泄漏,以后麻烦大了。 “赌王?卑职可不敢,卑职平时很少赌牌,那晚真的是运气好而已。”赌场一搏,没想到竟然得个赌王称号,让徐阶哭笑不得。 董暹盯着他,阴冷说道:“运气这东西最靠不住了,有我在只怕今晚你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赌王不敢当,但卑职的运气一向很好。”跟我叫板?阴符功虽然不能打架,用来赌钱,天下还有谁能比过他?董暹手下差点让他难堪,也算是结下过梁子,今晚就先修理他。 公主左手边一位娇媚的贵妇,夸张地叫道:“哎哟,公主殿下,你找谁来凑局不好?你弄个赌王,让我们姐妹哪敢下注啊?” 说话的贵妇是汝阳王的次妃,她的姐姐是晋安王的嫔妃,她是跟着姐夫一家一起出来秋游的。 另外两名贵妇掩口娇笑,杏眼含羞,汝阳王妃‘弄’字咬得特别重,语涉双关,好像是有所指。 富阳公主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说道:“王贵妃,什么叫我‘弄’个赌王?说的好像我和他有一腿似的。你说这话,不是想帮心上人吧?” 徐阶闹了个大红脸,深感吃不消。这帮贵妇人白日里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这会儿说起话来,如此肆无忌惮。 不过富阳公主的话里好像藏着机锋,她是在帮董暹吗,难道这个汝阳王妃和董暹有一腿? 另一位没有说话的贵妇开口了,对公主说道:“萧玉贞,这话都敢往外说,我弟弟和王贵妃自小相熟,她帮他说话,有什么不妥吗。” 用这种语气跟公主说话,董暹的姐姐,董贵妃。深宫贵妃,徐阶见面都不许抬头。怎么还有个宫里的参加公主的赌局?徐阶冷汗顺着后脊梁往下淌,陪这些贵妇们玩耍,被发现就是作死啊! “不说废话,开始吧。”富阳公主拿起犀角骨牌,熟练地洗牌码牌,撸起衣袖露出粉臂,玉腕一抖掷出纯金骰子,骰子落入玉碗叮当作响。 刚才还在笑闹斗嘴的贵妇们,听到骰子响,集体噤声,全神关注手中的牌。高公公和另一名太监以及董暹眼睛放光,看着骨牌像看见亲爹一样。 徐阶心想,原来这些人嗜赌如命,不管是公主还是贵妇,二世祖还是公公,沾到赌,跟市井小民一个德行。 牌局持续到丑时,天快亮了方散。徐阶利用阴符经轻易‘看’穿各家的牌点,无论是坐庄或坐闲,输赢随心。 在他的操控下,这场牌局只有王贵妃和董家姐弟输得惨,其余几人或多或少赢了点。徐阶自己小赢数千钱,要保持低调。 那位陌生的公公临离开前,叮嘱徐阶:“今夜看到、听到,一个字都不许泄漏!否则…”他抬起胖嘟嘟的手臂,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1章 出事了 新喻侯萧映在皇族中算是个异类,他信奉拳头硬才能有道理,热衷军事,颇有收拾残破江山的志向。 当今朝廷王侯割据,各自为政,为争地盘互相攻伐,反叛与镇压此起彼伏,征战连年一直没消停过。 皇帝年老体衰,不复当年之勇。如今在立储的问题上,又搞出新花样,似乎有意让侄子萧正德继位。外地的封地王爷更加离心背德,各自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萧映对于争储,心里早有计较,皇帝那么多亲儿子,他以侄子身份当太子的话,随时会让孱弱的朝廷分蹦离析。他不能当太子,萧正德更不能当。只有搞掉萧正德,让皇帝选一个亲儿子立储,才能勉强维系朝局。 皇位不重要,重要的是手里得有兵。萧映一直在等机会,能让他掌兵的机会。陈霸先和沈恪来到侯府,萧映颇为重视,经常与他们谈论韬略兵法。 陈霸先和沈恪得到萧映的完全信任,府中的家将全权交与他们调教。每隔几日,陈霸先和沈恪就让家将们进行阵法攻防演练。今日正是演练之期,两人各带一队,互相斗阵。 负责守门的一个守卫匆匆过来,门口有人找陈霸先。陈霸先停止演练,让沈恪带领众人休息,自己跟着守卫直奔府门。 “马奎,你怎么弄成这样?出什么事了?”陈霸先一见来人,原来是杜泠的手下马奎,马奎衣衫破碎,身上带伤,形象狼狈。 杜泠带走了大部分的湖匪,让马奎带着几个弟兄留守庄院,配合秦丰扮的小和尚普度,负责收取佛油票的钱。 “陈哥,出事了。我去找阶哥,王府的人说他不在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没办法,就来找你了。”马奎神色焦虑,看了看守卫,欲言又止。 陈霸先心里咯噔一下,佛油票的事徐阶虽然没让他过多参与,但他知道这是徐阶费尽心力搬倒萧正德的一招妙棋,这事如果出了岔子,会让徐阶死无葬身之地。 “跟我来。”陈霸先领着马奎进了侯府,来到自己住的院子,进屋关好房门。说道:“你先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阶离开四方学宫,联络秦丰变得不方便,于是他便多印了一些佛油票给秦丰备用。秦丰将油票放在庄院让马奎保管,隔段时间,他便找个理由下山,到玄武街向马奎拿。 几个月下来,一直没有出什么岔子,马奎渐渐放松了警惕。昨天给秦丰送完了票,马奎没按规矩绕道,直接回了庄院。半夜时分,马奎等人睡熟之后,一伙蒙面人包围了庄院。 马奎拼了命,杀出重围。他怕秦丰有事,逃出来后立即上山通知他,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秦丰被人从庙中带走了。感觉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他没敢露面。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台城的城门一开,他就进了城去找徐阶,怕时间长了,秦丰熬不住刑,将徐阶供出来,让他赶紧想办法救人。 陈霸先听完马奎的叙述,脑子飞转。佛油票是徐阶一手操办,他并不清楚内情。但是这些人在抓人的时候蒙着面,应该不是官府的人,极有可能是萧正德的总管胡春派人干的。 “你看见他们将你的手下和秦丰带到哪里去了吗?”陈霸先问道,如果知道关人的地点,他或许可以直接杀上门去抢人。 马奎羞愧地摇了摇头,他看到抓住秦丰的人武功高强,没敢跟踪。怕自己被抓事小,徐阶在毫不知情下处境更糟糕。 “麻烦了,你手下知道我们的身份,如果是胡春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干的,我们都得完蛋。更严重的是,我们的身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背后是谁在指使,会连累到这些大人物的。”陈霸先倒吸了口凉气,感觉事情的严重。 马奎疑惑地说道:“不会吧?是他萧正德指使胡春从油库偷油,他怎么敢主动将事情捅出去?” “这有什么难的?他完全可以说成自己将计就计,为的是查出背后的主使之人。以皇帝对他的宠信,陛下极有可能相信他的话。”陈霸先虽然不爱动脑筋,但对这些阴谋手段有天生的洞察力。 徐阶不在台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事情发生在昨夜,时间过去十来个时辰,得立即用霹雳手段处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被抓的那些人关在哪不知道,是谁干得不清楚,他现在手上还没有可用的人,陈霸先可以说是面临绝境。 假设是胡春干的,那王八蛋会把人关在哪?陈霸先想得头痛,也想不出来。要是徐阶在就好了,就不用他这么费神想事。 咚咚咚,有人捶门。 “老陈,大白天关门做什么,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沈恪在外面叫门,他已经结束集训,回到小院。 卧槽,这么严重?沈恪听完事情经过,吓了一大跳,他比陈霸先更清楚佛油票事件后果有多严重。 皇帝陛下对佛教可以说是尊崇之极,任何事关佛门的事件,都会被他无限放大,株连起来他叔叔沈石溪、新喻侯萧映甚至连晋安王萧纲都难以自保。 当初徐阶设计佛油票去搞萧正德他就反对,可结果却硬生生地被他们拖下水。现在事情反转,如果萧正德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是他们在捣鬼,正好可以利用这个事件打击政敌萧映和他叔叔沈石溪,甚至还会附带捎上晋安王萧纲。 马奎清楚他那帮兄弟,湖匪出身,剽悍得很,说道:“短时间内,我那帮兄弟还能扛得住,不会这么快招供。” “不行,事情太大,得尽快告诉我叔叔。”沈恪对政治斗争再不敏感,也知道这件事对叔叔的潜在威胁。 陈霸先也没了主意,但是他知道要尽快行动,赶在那些被抓的人嘴巴还严实的时候补救,否则一切都晚了。 “马奎,你跟他们照过面,不宜在城里露面。徐阶去了摄山,你尽快赶过去,想办法告诉他。”陈霸先对马奎说道,徐阶得知道出事了,万一事发,也好有时间逃走。 马奎匆匆走了,陈霸先对沈恪说道:“我陪你去找沈伯伯,请他也出出主意。” 沈石溪在书房听完事情经过,盛怒之下,将一件极品歙砚摔个粉碎。这俩个混小子,竟然捅了个天大的娄子!他从政四十载兢兢业业,谨小慎微,没想到会被牵进这场无妄之灾。 “姓徐的小子不可能有那么大能力,佛油票的模版不是他能接触得到的,他背后到底是谁?”沈石溪冷静下来,想到如果徐阶受萧正德的指使,事情就更严重了。 沈恪和陈霸先面面相觑,徐阶跟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接触密切,到底是谁,他们并不知道。 “徐阶是我兄弟,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从没分开过,是过命的交情。我拿性命担保,他没有问题。”陈霸先从沈石溪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怀疑,连忙为徐阶辩护。 沈石溪可不敢如此幼稚,训道:“亲兄弟之间,各为其主的情况多的是,何况你们还不是亲兄弟。你们俩个怎么就没长脑子?这么大的事,就任由他一手操办,也不问清楚!” “现在怎么办?”沈恪惶恐地问道,他从来没见过叔叔发这么大的火。 沈石溪冷静下来,默然无语,半晌之后,说道:“你们跟我去见新喻侯,出了事他也会受到牵连,有权知道事情的经过。” 新喻侯正在吃着一碗燕窝,一口汤汁连同银丝喷射而出。用佛油票去搞萧正德,连他这么聪明的人都想不出来这种主意。 “你那小朋友的背后有高人,这人对皇帝陛下的了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能搞到模版和密押,一定是陛下身边的近臣。”萧映并没有生气,而是敬佩那人的智谋。 他也一直想办法阻止萧正德立储,以稳定朝廷的大局,可却束手无策。这人设计出这么妙的一招棋,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成功的概率极高。 皇帝对萧正德所做的任何无法无天的事,都可以网开一面,不加追究。可唯独有一样是他的逆鳞,不许任何人触碰,那就是任何不敬佛门的事情。 萧正德将整个油库的油偷走,上报到皇帝那里,顶多斥责一顿退回脏款。但他动了供奉的佛油,这就不行。也许萧正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偏要将脑筋动到它头上,这是自取灭亡。 “这不会是个圈套吧?”沈石溪小心翼翼地问道,凡事都要多想几种可能,才不会有错失。 萧映笑道:“是圈套,当然是圈套。这个圈套是为萧正德量身定制的,非常适合他。” “侯爷不怪罪徐阶,卑职谢谢侯爷宽宏大量。”陈霸先见萧映并没有怪罪徐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萧映惊奇地看着陈霸先,说道:“怪罪?本侯非但不怪罪他,还要感激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2章 你拿什么谢我 徐阶从北院出来,天已破晓,觉睡不成,来到枫林湖畔的一处僻静之地静坐练功。真气在体内运行,熬夜产生的疲劳一扫而空。 枫林湖平静无波,像面镜子映照着天地静谧之美。徐阶想起太素在天目池边那惊艳的百羽身法,兴起一试的冲动。 真气虽弱,应该能支撑吧。徐阶提起一口丹田气,百羽身法起手式,白鹤亮翅。双臂舒展,双腿轻动,飘然湖上。 丹凤朝阳、百灵梳羽、莺歌燕舞…一套身法下来,轻盈灵动。徐阶以收式倦鸟归巢飞回岸边,真气堪堪用尽。好险,险些跌落湖中,那样收式只能变成‘落汤之鸡’。 牌局结束,人去楼空。侍女们睡得正香,她的男人在另一栋楼,以另一种方式耗费着精力。 赌博的刺激过后就是空虚,富阳公主没了睡意,披着一件狐裘披风,独自来到栖凤楼飞廊凭栏远眺。 孤影枫林,空山鸟鸣。 湖面一道青衫白裤的身影,踏湖而舞,那身影如鹤舞凤翔,阳刚之身作阴柔之态。湖面似镜子,舞影成双,静怡空灵。 红枫衬青影,宛如仙境。半柱香时间,舞动的身影飘向岸边,遽然而逝,被枫林吞没。 山精湖怪,精灵之舞?富阳公主骇然,想一探究竟。但是困意袭来,支撑不住。只好返回屋内,宽衣解带,青影之舞渐入梦寐。 “哎哟,徐书记,你怎么才回来啊?王爷一会儿要上三茅峰,让奴家到处找你呢。”管事太监高承嗔道,王爷游山记室不跟着,吟的诗没有记录下来,那是要发脾气的。 昨夜的牌局早就散了,他跑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高承心里狐疑。 摄山主峰三茅峰高不足百丈,王爷三步一停五步一歇,枫叶诗做了十几首。兴尽返回枫林精舍,已是黄昏时分。 徐阶跟在后面,修改加润色,十几首诗记得十分周全。王爷看了非常满意,高兴之余赏了徐阶好几百钱。 晚宴还没开始,徐阶回到自己住的小房子打开书箱,想将今天王爷的诗作腾抄到文选当中,有个休班的侍卫推门进来。 “徐书记,下午有人想进山找你,让孙队长拦住了。那人让我转告,有急事找你。让你一回来,就到山脚去找他。”侍卫靠近徐阶,轻声说道。那人给了不少好处,徐阶一回来,他就赶紧过来了。 王爷住在山上,进山口各处都有卫队把守封山。徐阶直打鼓,除非情况紧急,否则不会在封山的时候找他。徐阶从兜里掏出王爷赏的几百钱,给了侍卫,急匆匆赶到山下。 徐阶远远地看到马奎,正焦急地在山下来回踱步。将马奎领到僻静处,细问端详。果然出事了,湖边庄院被人端了,秦丰被抓。 徐阶脑子飞转,排除了所有的其他可能,这事定是萧正德那帮人干的。目的无非是想拿到模版,独吞所有利润。 秦丰被抓,徐阶一点不担心。这种情况他早做过设定,秦丰自己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应付的办法,他们商量过不止一种。 秦丰不会有事,但是马奎手下就难说了。他们如果熬不住萧正德那帮人的酷刑,将陈霸先、沈恪和自己供出来,麻烦就大了。搞不好要牵连许多人,包括萧纲在内。 事情过去一整天,不能再拖下去。沈恪既然去找他叔叔,新喻侯萧映一定会强力介入。可是不知道他们关在哪里,没办法施救。 萧正德的地盘在东府城,潮沟是大司马董家的地头。虽然两家互为奥援,但轻易不会进入对方地盘搞事,萧正德他们想去玄武湖边抓人,应该跟董家打招呼。 董家掌管黑道生意的是董暹,他极有可能知道人关在哪儿。并且董暹不知道其中利害,徐阶想应该有机会从他口中得知关人地址。 董暹武功不弱,身边还有护卫,抓起来逼问行不通。只能找第三者套问,让他在不经意间透露。 徐阶在昨天打牌的七个人中间权衡,谁最合适充当这个第三者角色?那个汝阳王妃跟董暹肯定有问题,就她吧。她那么爱赌想必缺钱,不行就用巨资摆平她。 徐阶不能在外久呆,叮嘱马奎在山下等,他一有消息就会马上下山来通知他。 晚宴开始,徐阶度日如年,一会儿就看一眼公主。没有公主的赌局,就见不到那个汝阳王妃。 徐阶的神情,富阳公主尽收眼低。心里暗笑,同她们这些超级美妇赌牌,刺激养眼还能赢钱,看他的样子已经急不可奈了。 坐在徐阶前排的的王府长史孙少安,回头低声道:“徐阶,王爷在叫你呢,你发什么呆?” 徐阶回过神,整个宴会厅的人都在看他,他在看富阳公主。富阳公主神态端庄,可是脸上却红若烟霞。 驸马张缵的脸拉得老长,目视前方,面部毫无表情。萧纲盯着徐阶,目光如鹰隼,脸上阴云密布。 “啊?王爷说什么了?”徐阶不知道王爷说过什么,低声询问前排的孙长史。 孙长史低声提醒:“徐阶,王爷让你把今天他作的咏枫诗,念给驸马听。” 萎绿映葭青,疏红分浪白。 花叶洒行舟,仍持送远客。 徐阶赶紧从坐席上站起身,将王爷最得意的《咏疏枫》声情并茂地念了出来。 “哈哈…好,好诗!王爷此处绿…绿、青、红,三色并用,道尽枫叶从生到死,真是妙不可言!”驸马嘴里大笑,脸上殊无笑意。 “高公公,今夜公主为何没有组局?”宴会终于结束,一直没接到公主的暗示,徐阶心急如焚。实在等不了,徐阶去了高承的居所向他打听。 高承没好声气,说道:“赌什么赌,都被你搅黄了。宴会气氛被你搞得乱七八遭,回去吧今天没有赌局!” 徐阶郁闷,不就是没听到王爷说话,发了一会儿呆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看来今夜没戏。徐阶离开高公公居所,返回自己的住处。 汝阳王妃和董贵妃住南院,董贵妃是皇妃,她的住所没有男人能进。男人不行女人行,看来只能求公主帮忙给汝阳王妃递话。徐阶偷偷来到北院,轻轻推了下角门,纹丝不动,从里面锁死了。 事关重大,不得不硬闹。徐阶提起丹田气,鹤冲九天,青影一闪上了栖凤楼。 富阳公主站在窗前,眼睛一花,一个青衣人出现在飞廊。她杏口一张,似要惊叫出声。徐阶中指一竖,示意公主禁声。富阳公主掩口回眸,驸马没有注意窗外的异常。 “你昨天夜里…还有今晚宴会,像话吗?”驸马利亭侯在公主屋内,生着闷气。 公主关上窗户,俏眉一挑,怒道:“我怎么啦?那个小狐狸精扮成小厮,就以为我看不出来?信不信我现在去把她揪出来?” 驸马顿时蔫了,嗫嚅道:“本侯…没别的意思,不要让本侯在公众场合难堪,这不过份吧?” “你去会那个小狐狸精吧,我不去管你,你也别管我。”公主将外衣解下,打了一个哈欠。 公主打发走了丈夫,支走了随身的侍女。打开窗户,说道:“今夜没有赌局,你怎么过来了?” 徐阶说道:“我有事,求公主帮忙。” 富阳公主盯着月色青衫,想起早晨看到的青影,想出了神,忘了说话。 徐阶见公主不置可否,硬着头皮,说道:“我得罪临贺侯,我的几个兄弟被临贺侯派人抓了。” 公主醒了,似笑非笑,道:“你是想求我,让萧正德放人?为了这事,胆敢夜闯本公主寝宫,好大胆子!” 徐阶扑通跪倒,说道:“公主恕罪,我也是没办法。本来以为今夜还有个赌局,我想求汝阳王妃,让她…” 公主俏脸一寒,打断了徐阶,说道:“王氏?你求她,跑到本公主寝宫算怎么回事?” “我…我不认识她。”徐阶不知道公主为何忽然发火,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公主见徐阶楚楚可怜,扑哧,春暧花开。徐阶懵了,心道:一会生气一会笑,不会是刚才跟老公吵架,脑子出了问题? “我只想知道我兄弟被关在哪,人在玄武湖边抓的,董世子应该很熟,他肯定知道。” “你是想让汝阳王妃帮你向董世子打听?”公主盯着徐阶,看到他头点,骂道:“你去求汝阳王妃,你猪脑子吧?” “不白帮忙,我可以给钱。”徐阶被骂,心里郁闷,他一贯以智计见长,就连萧介也称赞他机智,怎么到她这儿成猪脑子了。 富阳公主冷笑,说道:“给钱?汝阳王和董家,谁家差钱?汝阳王妃最怕别人知道她和董暹的关系,她肯帮你才有鬼!” 徐阶没想到这一层,顿时冷汗下来了。央求道:“公主殿下,这几个兄弟是我生死之交,求公主打听他们关在哪,救救他们。” 富阳公主笑妍如花,说道:“帮你,不是不行。我若帮你,你拿什么谢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3章 解救行动 陈霸先和沈恪在东府城瞎跑了一天,没发现任何线索。他们回到油库,找胖子吴庆余套话。胖子说他姐夫两天都没回家了,他姐也不知道胡春干啥去了。 已经夜半,陈霸先和沈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侯府,萧映和沈石溪都没睡,在客厅等他们。 萧映安慰道:“本侯和沈大人也去打听了一下,刑部和宫里一切平静。事情没那么糟,再想其他办法吧。” 侯府总管陈寿急匆匆进来了,禀告道:“门口有个壮汉急着见陈教习,他说他叫马奎。” “快让他进来!”陈霸先叫道,完全没考虑到新喻侯还在坐。可能是徐阶派他来传递消息的,否则马奎不会现在进城。 陈寿不满地看了眼陈霸先,等萧映发话。萧映知道陈霸先因为心急失了礼数,也不在意,示意管家让马奎进来。 “陈哥,阶哥已经查到关人的地方,玄武湖边的碧波山庄。”马奎第一次见侯爷这么尊贵身份的人,有些紧张。 “侯爷,事不宜迟,让卑职和沈参军带人过去,卑职保证能将人救出来。”陈霸先大喜,知道关人的地方就好办了。 “他是如何得知关人的地方的?”萧映盯着马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如果仅是因为陈霸先和沈恪是自己府中的人,即使佛油票事件牵连到自己,影响也有限。但是如果他直接参与救人,被抓现行,那就不好说了。 事发到现在,他们几个人忙乎一整天,也没能找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此人为何几个时辰就能知道关人的地方,不会是陷井吧?萧映越想越觉得可疑。 “小人不知,小人通知阶哥后,他就一直在山上,过了几个时辰介哥下山,告诉小人地址的。”马奎也是一头雾水,徐阶连山都没出,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会算命? 陈霸先对徐阶最了解,知道消息一定可靠,急道:“侯爷,卑职拿性命担保,我兄弟精通孤虚术,料事如神,从来没有错过。” 萧映将信将疑,世上真有这种奇人?不过,他对陈霸先还是非常欣赏,既然他这么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姑且信他吧。 萧映一拍桌子,说道:“好!你们立即带领家将们过去,任何人不能被活捉。还有,要注意侦查,一有异样就赶紧撤离。” 一朵乌云恰好遮住明月,湖边私人庄园,高高的青瓦白墙,气派的大门。门头有名士所书的匾额,‘碧波园’。三十余名黑布包头黑巾蒙面的人,悄悄地从林荫处潜了过来。 沈恪趴在地上,悄声问道:“老陈,月光被挡住了,现在动手吗?” “再等等,子时是人最困的时候,即使被惊醒,反应比平时也要慢了几息。”陈霸先抬头看了下天空,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子时。 他又轻声叮嘱,道:“老沈,这不是打仗,不能讲规矩。行动要像闪电,速战速决。还有,一会儿让底下人尽量散开,三人一组,见人就杀,决不能手软。” “陈哥,他们会不会在院内设有暗哨?”马奎是湖匪出身,他们的水寨设有各种暗哨和流动哨,以防被人突袭。 陈霸先一想,马奎说的很有道理,说道:“这样吧,马奎跟我先摸进去,老沈你在外面等信号。等我学水鸟叫,你再带人从东南两面围墙杀进去。” 院内一棵粗大的银杏树,树杈上果然靠着个人在熟睡,陈霸先蹲在他跟前也没惊醒他。好险,若这家伙是醒着的,这里的视野能看到整个院子,进来只野猫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陈霸先轻手轻脚地抽出霸刀,一刀切断了那名暗哨的脖子,将他身体和头部放好,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陈霸先和马奎在院子里来回穿梭,身形如鬼魅,大门外檐的回廊又有两名守卫靠着廊柱熟睡,被他们一人一个轻松送去阎罗殿。整个庄园就三名在外的守卫,再无其他。 咕咕,陈霸先学起水鸟叫,向院外发出信号。 “死鸟,吵大爷睡觉!”楼上的窗户吱呀开了,有个赤着上身的男子探出头,一只小巧的绣鞋扔向陈霸先隐藏的树下。 胡春!陈霸先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长相,正是萧正德府中的总管胡春。 胡春晚上喝多了酒,起床方便,听到外面有鸟叫,从地上摸起一物,扔了过去。 胡春扔完鞋,鸟儿果然没了声音,准备关窗,接着睡觉。忽然瞥见有黑影不断地从墙头跳进院子。还以为眼花,揉了下眼睛,真的是有人潜进来了。 “快来人,进贼啦!”胡春第一反应,有贼进来了,赶紧高声叫了起来。 陈霸先直叹气,人算不如天算,暗桩是拔了,还是被发现了。脚下使劲,龙飞于天,黑影闪动,直接跳上三楼,一脚将微胖的胡春踢进了房内。 陈霸先紧跟着从窗户窜了进来,床上一名散发女子,尖声惊叫瑟瑟发抖。那女子没穿衣服,年龄不过十二三岁,还末发育完全。妈的!胡春表面像个人样,居然这么龌龊,陈霸先心中更恼。 “好汉,饶命,你要多少钱都行,别杀我!”胡春倒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陈霸先的那一脚,显然踢得不轻。 陈霸先将胡春拉起跪倒,黑刀架在胡春脖子上,喝问:“昨天抓的人关在哪?” 胡春顿时清醒,原来这伙人是为了这件事找上门的。最近几次交易,那小和尚交票总是拖沓,而且给的额度也不够。每次交易被抽走票面两成的利益,萧正德极不满意,胡春的压力很大。 老虎也打盹的时候,小和尚虽然谨慎,最近还是有些松懈,被胡春看了出来。胡春于是安排盯梢,发现小和尚最终是从那个偏僻庄院里拿票的。 胡春以为油票的制作地点在那个庄院,于是安排了一次袭击。没想到并没有抄出印版,那里只是他们存钱的地方,只好暂借董世子的别院,烤问被抓来的小和尚印版下落。 “在地牢…”胡春看着脖子上发着墨芒的大刀,心胆俱裂,指了指楼下。紧接着抬头,看清陈霸先的脸面,惊呼:“是你!-” 陈霸先肘部一抬,胡春那颗圆圆的头,咕隆一声,掉到了地上。跪着的尸体一时不倒,脖子像喷泉,血液飞溅,蜷缩在床上的小姑娘,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萧映和沈石溪等在侯府,两人一宿没睡,在书房靠下棋支撑。等陈霸先他们回府,立即在书房召见了陈霸先和沈恪。 沈石溪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手脚干净吗?” “碧波园里一共三十六人,除了不知情的杂役,有二十一个是胡春的人,包括胡春在内,全部…”陈霸先用手划过脖子,比了一个手势。 沈石溪没想到陈霸先这么狠,请都不请示一下侯爷,将胡春带的人全杀了。呆了一瞬,接着问道:“你们救回来的那些人呢,怎么安置的?” “他们连夜回太湖了,走得是水路,在水上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们。”陈霸先当然明白,杀萧正德的大总管,这事有点大,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沈石溪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庄园里的杂役们呢,你是怎么处理的?他们不会乱说话吧?” “兄弟们冲进屋的时候,误杀几个。其他人缩在房子里不敢出来,他们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陈霸先想起那个小女孩,她见过自己的脸,这是唯一的漏洞。 萧映见一切顺利,松了一口气。危机解除了,却也失去一个绝好搬倒萧正德的机会,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可惜。 其实还有一个人的处置,陈霸先没有说。秦丰获救后,不愿意和马奎一起回湖州,坚持留下来。陈霸先也劝不动他,只好等徐阶回来再说。 天近晌午,玄武湖边的碧波园,刑部侍郎郑知节出现在现场,他亲自出刑案现场极其罕见。刑案死亡人数稍有点多,并非他来些的主要原因。 死亡的人里面有临贺侯府的大总管胡春,仅此一项,刑部侍郎郑知节就必须到场。何况这座园子,登记在大司马董当门的公子董暹名下。这两个人在朝廷算得上超级大佬,他哪敢不来。 在董家的产业,杀了萧正德的大总管,郑知节想想都头痛。他如果破不了案,这俩个大佬能放过他吗?有人既然敢作案,他郑知节惹得起吗? 案子查不查得出并不重要,这种事坚决不能沾手。只能去皇帝陛下那里请辞,让他老人家革了我的职。 郑知节勘察完现场回府,仔细想了想,只有这条路可走,虽然他舍不得这得来不易的官位。 管家进来,通报道:“大人,散骑常侍章镜明大人求见。” 章镜明?郑知节心中一惊,我前脚从现场回来,他后脚到访,不用说是冲着碧波园的案子来的。他是皇帝陛下身边的近侍,他从哪得来的消息,为何这么快就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4章 我是为你好 刑部侍郎府,书房。 “章大人,抱歉的很,一会儿我还要进宫面圣。大人来此,有何指教?”郑知节虽然官阶要大很多,对章镜明却客气得很,毕竟人家是皇帝身边的常侍。 章镜明行过礼,说道:“郑大人进宫,是否是为了碧波园案?不知大人要如何向皇帝陛下汇报此案?” “章大人此话何意?”郑知节心道,还能怎么汇报,如实上报,然后请辞呗。 章镜明道:“不瞒大人,下官也身负大案专奏之职。此案离奇,下官也不知该如何向皇帝禀告呢,特来请教大人的。” 郑知节一点也不吃惊,皇帝居深宫中,对城中发生的大小案件一清二楚,一定是有人密奏。他吃惊的是,章镜明既然身负密职,跑来跟自己商议,不太合规矩。 章镜明苦着脸,说道:“上次南门案件,陛下命下官暗访,下官想尽法子,也没查出半点痕迹。这还没过几个月呢,又发生碧波园案,再要如实报上去,下官怕更加吃不消。” 郑知节大吃一惊,章镜明跟自己并无深交,交浅言深,乃官场大忌。沉吟半晌,不知道如何应对,说道:“章大人,这…” 章镜明说道:“郑大人,下官是为大人着想,当然也是为自己考虑。这件案子按普通盗窃杀人案上报,对大人更为有利。” “这怎么可能,临贺侯爷是不会善罢干休的,到时他在陛下那里告状,这谁受得了?”郑知节觉得章镜明想法太幼稚,萧正德如果这么好说话,他至于被逼得想辞职吗。 章镜明道:“神仙打架,小鬼倒霉。这案子实情如何,正德侯爷最清楚,如果他不愿善了,自然会闹。如果他想草草了事,咱们据实上报,皇帝下令追查,那时你我才真受不了呢。” 有道理啊,反正整个碧波园没有一个活口,死无对证。报入室盗窃杀人,案子在刑部,查与不查,萧正德会给他这个侍郎暗示的。 如果上报成侯府总管被人袭杀,那性质就变了,会让人联想到夺谪之争,陛下震怒,下旨彻查,谁能承担得起这个结果。如此一来,自己倒不必急于请辞,看看风头再说。 “爹,郑知节开窍了?”章镜明回到自己家中,章玉儿从里屋迎了出来,紧张地问道。 章镜明寒着脸,气道:“郑知节是官场老油子,他知道该怎么汇报。你啊,他陈霸先都不怕,你跑去灭什么口?这事要是被萧正德查出来,你爹我这脑袋还要不要啦,今后不许出去!” “不出去就不出去!杀那些人你以为我愿意啊,我还不是为了师兄好。”章玉儿一扭头,走了。 摄山,栖凤楼。 “公主殿下,你到底是帮谁打听?这事很严重,求求您告诉我吧。”董暹那么粗豪的一个汉子,看神情都快哭了。 富阳公主奇怪,董暹出了名的霸王脾气,现在的样子哪有一点霸王的样子。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急成这样?” 董暹盯着公主,顾不得什么礼貌了,嚷道:“碧波园出事了,三十六个人,没有一个活口,包括临贺侯爷的总管胡春在内。” 富阳公主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手笔?他说只是为了救人,原来是在利用本公主。敢骗我?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你! 董暹虽然在潮沟无法无天,但是一提到萧正德,也是后脊梁直冒冷气,求道:“公主殿下,你还是告诉我吧。侯爷如果知道是我泄漏出去的,他绝饶不了我呀。” 富阳公主问道:“胡春用你的园子做什么,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老胡只是说他借来用两天。他说要在玄武湖边逮几个人,具体是什么事他没说。”董暹心急如焚,如果他知道这事会变成这样,打死也不会告诉公主的。 富阳公主安抚道:“本公主若是你,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借出园子,就偷偷跟着汝…她来摄山,人又不在潮沟,那边出事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富阳公主说得也有道理,但还是有些心虚,董暹说道:“毕竟那里是我的地盘,只有我知道那个园子的位置,侯爷能信我吗?” 富阳公主说道:“本公主也是为你好,你想,你知道是谁干的兴许更麻烦,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你不说,本公主不说,天底下还有谁能知道是你我泄漏消息的呢?” 对啊!这事跟公主也有关系,不会是三王爷派人干的吧?董暹吓出一身冷汗,越想越对,三王爷躲到摄山来,可能就是为了避嫌。 晋安王是顺理成章的皇位继承人,被萧正德插了一杠子,能不恨他吗?这事如果真是三王爷干的,我要不要告诉爹呢?董暹心里乱七八遭,六神无主起来。 徐阶被叫到王爷跟前,今天晋安王哪儿也没去,在枫林精舍和驸马张缵下了一上午的棋。 “你是萧介推荐的人,本王看在萧侍郎的面子,对你很宽容”萧纲语气平缓,看不出喜怒。 徐阶表面平静无波,心脏却在狂跳。难道昨夜的事闹大了?徐阶对城里发生什么一无所知,始终不踏实。王爷找他谈话,很自然就想到碧波园。 萧纲盯着徐阶,字斟句酌,缓缓说道:“张驸马,当今圣上都称赞他满腹经纶、人品贵重,有些事本王知道并非是你主动。但你是本王身边的人,要知礼数、懂尊卑。本王是为你好,你明白吗?” 驸马…什么意思?王爷不是说碧波园的事,噢,他应该不知道这件事。但是驸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不尊重他了?徐阶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萧纲看到徐阶懵懂的表情,心生厌恶。这人若不是黄门侍郎萧介极力推荐,他早就动手处置了。做下有辱皇族颜面的事,以为别人不知道,装无辜给谁看呢? 徐阶从王爷厌恶的表情上,猛地想起与公主之间的交往。原来王爷是误会了,我要怎么解释呢?徐阶冷汗冒了出来。 他被误会事小,富阳公主的名声事大,对了,她嗜赌的事好像大家都知道,名声本来就不大好,可是名声与名节不同,不得不辩。 徐阶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一本书,默默地递到王爷的桌前。然后一句话没说,退回原位,。他相信王爷看后,自会明白。 “《天九算法简章》,这是什么东西?”萧纲拿起书,看了看书名,不得要领。徐阶低着头又不说话,萧纲只好打开书册,翻了起来。 书册图文并茂,画的是骨牌的图形组合,图形旁边是文字解释,还有一些简单的计算口诀。萧纲立即明白,这是本有关牌九赌博技法的书。 昨夜,富阳公主答应帮助徐阶套出关人的地点,但却提出让徐阶当她老师,教她赌牌九。徐阶在赌场表现太过神奇,公主猜他一定有赌术秘诀,她想要得到秘诀。 徐阶之所以赌术神奇,完全是靠阴符经的神化之力‘看’到各家的底牌,加上他强大的算术推衍能力。阴符功他不可能教,教了她也不一定能学会,《算经》的内容对于公主又太深奥。 没办法,徐阶花整整一夜的时间,绞尽脑汁,运用算经的原理简化算法编成口诀,写出这本赌经。虽然做不到百战百胜,但是可以显著提高胜率,也算回报公主。 皇妹嗜好赌博,原来是找这小子取经来了,并不是有什么暧昧难言之事。驸马可能太敏感,本王错怪他了。萧纲挥了挥手,示意徐阶可以走了。 皇宫,曲台殿。 尚书房送奏折进曲台殿,先由中书通事朱异统一整理,再由朱异送给皇帝御览。皇帝近年来对朱异日益依赖,因为朱异的忠心和能干,皇帝可以节省很多精力。 皇帝此时还在后宫,只有朱异在曲台殿忙碌。公公引着萧正德进来了,萧正德肥胖的身躯走起路来十分费劲。 “朱大人,你太辛苦了。这一大堆的奏章,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完啊?”萧正德看到案子上堆得跟小山一样的奏折,由衷地道了一声辛苦。 朱异瞟见室内无人,开玩笑道:“侯爷入主皇宫,这些奏折每天都有,也是要一份份看的。那时,您才知道什么叫真辛苦。” 萧正德可不想干这苦差,摇摇头说道:“本侯可不看,真有那一天,这些都交给你,有什么大事,本侯只听大人跟向本侯汇报就行了。” 萧正德在朝中最大的依仗,其实是这个中书通事朱异,皇帝最信任的人是朱异。任何重要的事,只要经过他的手,皇帝都会深信不疑。 “那怎么行?下官也是为侯爷好,批阅奏章是皇帝陛下每日必须要做的事,不能由臣子代劳。” 朱异暗喜,萧正德如此说,是想告诉他,只要扶他萧正德登上皇位,朝廷的大权依然是在他朱异的手里,谁也抢不走。 朱异心情不错,笑着问道:“侯爷,今日进宫是送药的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5章 药不能停 萧正德走上前,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本侯亲自去的清凉山取药,一刻也没敢耽搁,直接进宫来了。谢师刚炼好三颗延寿丹,大人的那颗…” 朱异迅速地将萧正德手中一个小玉匣收起藏好,另两个玉匣放在案子上。惊慌的表情一闪而逝,若无其事地说道:“侯爷辛苦,下官这就给陛下送过去。” 萧正德离开曲台殿,心里得意之极。有了延寿丹,皇帝陛下和这个朝廷最大的权臣,都会心甘情愿地将他推上储君之位。 延寿丹是孙成芳的师父,清凉山玉虚观观主谢玄晖所制。萧正德是谢法师的记名弟子,论起来他和孙成芳还是师兄弟。但这层关系无人知晓,因为当今皇帝独尊佛教,对玄门不太感冒。 再者这延寿丹的炼制材料极为特殊,这事要是捅出去,怕是连皇帝陛下本人都要被世人诟病。所以,每次取药、送药都是他亲自经手,从不假手于人。 皇帝陛下似乎也有所发觉,从不过问丹药的来源和炼制情况。取丹药的时候,只通过朱异传送,并不直接与萧正德见面。 永寿宫里,当今皇帝穿着一身黑色锈金龙袍服,坐于文案前。文案上放着一只玉碗,半碗清水。两寸见方的小玉匣已被打开,露出一枚鸽子蛋大小,乳白色浑圆的丹药。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起,殿中却不见有人。 “朕老了,延寿丹能补回元气,延年益寿。不能停…”那个衰弱的老人,最有权势的人,声音自有种摄人的威严。 “阿弥陀佛,此丹有伤天和,每枚丹药都需数十个已经成形的胎儿熬炼成汁,用草药调制浓缩而成丹,陛下…”声音再次响起,有股慈悲庄严的味道。 “朕说过了,药不能停!你们不要再啰嗦了。朕让你们来是来保护朕,不是让你们来管朕的闲事的!”老人暴怒,将玉碗狠狠地摔到大殿的青石地面,啪地碎成无数片。 轻微的叹息声从大殿四角传出,然后再无声息。 “谁,谁敢跟本侯作对!本侯要让他死…”临贺侯刚回府,就得到胡春惨死碧波园的消息,暴跳如雷跳脚大骂。 御史大夫刘光义愤填膺,说道:“刑部郑知节简直饭桶,明明是谋杀大案,是针对侯爷您的阴谋,他竟然上报为盗窃杀人案。下官明日上本参他,革去他的侍郎之职。” 萧正德想起胡春去碧波园所做的事见不得光,郑知节的做法还算聪明。肥胖的身躯躺倒在太师椅上,冷静下来,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本侯清净一下。” 打发走了那些好事的官员,萧正德将孙成芳、归辛树和杜月蛾等人都叫进来。说道:“胡春的事,你们怎么看?” “碧波园和南门外这两件案子,手法很专业,从现场发现不了任何有用的线索。”孙成芳忐忑不安,他是搞暗杀的专业人士,现在有两个重要人物被暗杀,他却找不出线索。 杜月蛾说道:“侯爷,鹿展坤死了,胡总管死了,归哥的赌场也出过事,都是针对青帮的产业来的。奴家的勾栏院目前还没出过事,可是不能不防啊。” 萧正德一惊,细想这几个月,青帮的产业确实影响很大,鹿展坤死后打稽已经很少,赌场出了那件骗赌的事,赌客的数量明显下降,生意被王谢两家抢去不少。月蛾那边无论如何不能出事,那可关系到丹药主材的来源… 萧正德将目光转向归辛树,自从被徐阶在赌场用蹩十赢了他以后,声誉一降千丈,被萧正德冷落了一段时间。但这个人素来心思缜密,萧正德想听听他的看法。 归辛树精神一振,侯爷终于想到他了,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做案的人一定有目的。手法再干净,只要知道目的,自然能找到幕后主使之人。” “幕后主使?本侯在朝廷支持的人不少,政敌更多,怎么才能找出幕后主使?”萧正德梳理着和他作对的人,觉得每一个都像,又都不像。 归辛树道:“上次在赌场闹事的人就是线索,陈霸先和沈恪两人都是由工部侍郎沈石溪安插在油库的。” “萧映?是他…” 萧正德心里盘算,工部沈石溪是萧映的人,而萧映有资格和他争储。他从来没把萧映看在眼里,立储根本没他什么事,别人未必这么想。 归辛树接着说道:“南门事发不久,萧映就急着将这俩人调进侯府任职,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萧正德阴着脸,凶光闪过。萧映真不知道死活,以前念在一脉兄弟,又碍不着他的事,所以一直没想去对付他。现在是他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本侯心狠手辣。 “恐怕不仅是新喻侯,还有一个人。那人叫徐阶,最近刚调进三王爷晋安王府里任职。”提到这个名字,归辛树恨得牙疼,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哼,难怪萧映敢跟本侯叫板,原来他们搞到一起。” 萧正德心想,萧纲算个屁!那个娘娘腔,皇帝陛下最讨厌他,其他成年的王爷都有封地统管一方,只有他至今还在京城里混,在朝廷里半点实权都没有。 “既然知道幕后主使,侯爷准备怎么办?要不,咱们先把那几个小崽子做了!”孙成芳想起自己的法杖枪还在徐阶的手里,正好可以公报私仇,夺回法杖枪。 归辛树道:“这几个小崽子如今都有官员的身份,由我们直接动手,事情闹大了,对侯爷不利。” 自从鹿展坤死了以后,有些事做起来不太顺手。青帮的打手虽多,但都是些亡命徒,真正有本事的不多。杀些普通百姓还行,对付高手就有些力不从心。否则,也不会一次被人宰掉一二十个。 萧正德看向孙成芳,问道:“让你师父派人的事,你问过谢法师吗?” 萧正德在这些亲信手下面前,也不透露他和谢玄晖的关系。他这次去清凉山问过谢玄晖,他已经派出另外两个徒弟,人应该马上能到位。 “师父派了两位师兄过来,明日能进京。”孙成芳想起这俩位师兄,心里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你们先各自去忙吧,等两位法师到了,再作打算。”萧正德目露杀机,他要让所有对手知道,惹怒他的后果。 玄武湖边,烟雨茶楼,临窗雅间。柳如烟双手托着腮帮,看着湖面发呆,金婆婆手中拿着针线,做着女红。屋外下起小雨,雨点打在湖面上,形成密密麻麻的小坑。 微风吹过,雅间的房门轻响,一团灰影飘了进来,落到柳如烟的对面。凝实成人形,盘腿坐下。 “师父!”柳如烟惊喜地叫了起来,她在玄武湖边苦等,终于等到师父。 金婆婆放下手中的针线,长吁口气,说道:“风道长,你可算来了,我和烟儿等你几个月了。” 那人一身灰色麻袍,花白相间的长发,散披过肩,将大半个脸都遮了起来。手中握着一根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拐杖,乌七嘛黑,疙疙瘩瘩。 风道人坐下后,伸手拿起茶碗,倒了杯热茶,从怀里掏出一个乌木盒子,取了一颗血红色的丹丸,就着热茶吞了下去,长吁了一口气,似是十分舒畅。 金婆婆关切地问道:“风道长,不要紧吧?几年没见,您这精元流失的毛病还没治好?每隔几日,就得服用精血丹支撑。可苦了你…” 风道人沙哑着嗓子,说道:“没有办法啊,几十年来,我吃这药就没停过。” 柳如烟道:“师父,金婆婆前几年救过一个小孩,当年也是精元流失的厉害,婆婆以为他活不过两年。没想到前几日碰到了,还活蹦乱跳,兴许他有什么办法治呢。” 风道人嘴角上扬,似笑非笑,转了话题,说道:“烟儿,十八年了,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身世?”柳如烟心跳加剧,她怎么可能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呢,只是从小到大,每次问起,师父都默然不语。 金婆婆也很吃惊,问道:“你找到她父母了?可怜的孩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父母长什么样…” 风道人神情复杂,怜惜地说道:“是的,他们在京城,为师让你来京,就是让你们相认的。” “您快带我去见他们,他们在哪?”风道人的话让柳如烟心乱如麻,他们是谁,当年为什么丢弃她?懂事起她就一直为这些问题纠结。 风道人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一到,为师自会带你去见他们。” 章玉儿被父亲在府中禁足,她的心里也很乱。十八年之期眼看还有一个月就到了,那个神秘的道人会出现吗?还有陈霸先到京城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直到现在也不来。 “玉儿,不管那道人来不来,只要过了十八年之期,你就自由了。想嫁给谁,为父都不会阻拦。”章镜明看着美丽的女儿,心里充满怜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6章 团聚 章府管家进来了,说道:“大人,门外有个道爷求见。” “快请!玉儿,你先回后堂,陪你娘去。”章镜明心中一跳,这人真不禁念叨,刚说起那个道人,就有道人请见。 风道人杵着乌黑的拐棍,单手为礼。说道:“章大人,许多年未见,别来无恙?贫道风玄真,稽首。” 真是当年那个法师,章镜明虽然时隔十八年没再见他,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苏氏和女儿在门帘后偷看,也认出当年怀胎时,那个用金玉龟化气入体的道人。轻拉着女儿,退入后堂。苏氏对女儿说道:“真的是他。没想到,十八年后他真的来了。” 章镜明急切地想知道女儿的金龟择婿是怎么回事,却也不能失了礼数,回了礼,问道:“章某一切都好,法师这些年在哪里修道,别来无恙?” 两人落座,管家进来上茶,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道人。小姐出生时的奇事,当年他是亲历者,他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章镜明瞪了管家一眼,管家方才尴尬地退了出去。 “法师,您此来可是为了小女金龟择婿的事情?”章镜明苦等十八年,终于等来了法师,急不可奈地问道。 “哈哈哈…”风道人一阵大笑,说道:“金龟择婿?那只不过是个说辞,当年贫道有其他事情羁绊,不能时常守在贵府,又怕你女儿早早破身,方才这么说的。” “你!…金龟择婿,克死双亲,都是假的?”章镜明大怒,他当年见识过这道人的神奇手段,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现在道人居然说是骗他的。 风道人冷冷地说道:“克死双亲,倒是真的。如果你女儿早早嫁人,坏了贫道的事,贫道定会取你夫妇性命!” 章镜明武将出身,身手不弱,闻言大怒。啪!一拍桌子,双脚离地,小腿交叉侧踢,像把剪刀绞向风道人,恨不得将他头颈折断。 风道人的长发无风自动,露出阴鸷的表情。手臂轻抬,两指并扰,出指快如闪电,点中章镜明的脚心。章镜明脚心一热浑身酸麻动弹不得,横在空中的身体掉到桌上,哗地将茶杯压得稀碎。 “爹!”章玉儿一直在后堂偷听,那道人之言都听在耳内,直到她爹出招受制,急忙拿起宝剑冲到堂屋。 她八岁跟随太微学艺,苦练十载,功夫比章镜明高明得多。脚一点地,弹射而起,太清真气灌入剑锋,宝剑轻鸣,嗡地一声刺向风道人胸口。 风道人不躲不闪,任由宝剑抵胸。剑尖刺到风道人的胸膛,似是刺中金石,嘡地断成两截。断剑激射,钉在房梁齐根而没。章玉儿手臂却被震得发麻,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她是气急而发,太清真气更是运到极致,就算是块岩石被刺中,也会破出条裂缝,没想到这道人的胸口比金石还要硬。 风道人若无其事,用手拨开章玉儿的残剑,说道:“你师父竟陵公萧子良,是贫道年青时的好友。论辈份,你该叫我师伯。” 风道人抓住章镜明脚踝,手腕轻抖,章镜明被他抛起,落在椅子上,恢复了行动能力。 章镜明愤怒地看着风道人,将章玉儿拉到自己身边,放弃了再次攻击的打算。就算是他父女俩加起来,也奈何不了对方一根手指。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章镜明不甘心,这道人身手骇人,行为诡异,为何要为难他章家,欺骗他这么久。 风道人无视章镜明的愤怒和章玉儿的憎恨,淡然说道:“贫道做事自有道理,你们无需知道。你们只要乖乖合作,贫道自然有所回报。” “回报休提,法师到底想怎样?”章镜明问道,打不过人家,只能任其摆布。回报他不稀罕,只求家人平安无事。 风道人微微一笑,说道:“贫道知道,你还有一个女儿,贫道可以让你们一家团聚。” “妹妹?她在哪儿,当年是你把她偷走的,对不对?”章玉儿叫道,她对这个怪道人充满了憎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你有什么目的?”章镜明始终没明白道人到底是何居心,另外一个女儿的下落固然重要,但他需要弄明白怪道人有什么条件。 风道人说道:“当年,贫道在你女儿身上种养了两股灵气,需要令爱自愿配合,贫道才能收回。” 章镜明父女微张着嘴,灵气是什么东西,还能在身体种养?章玉儿暗自用真气在体内运行,体内并没有异常啊? 风道人没理会他父女的反应,接着说道:“你另一个双胞胎的女儿,是贫道的徒弟,一直生活的很好。” “她…她叫什么名字?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吗?”章镜明心酸,消失十八年,还以为再也见不着她了。 风道人道:“当年,给她找的第一个乳母姓柳,贫道给她取名叫柳如烟。昨天,贫道告诉了她的身世,很快你们就能团聚。” “臭道士,把我妹妹还给我!否则…”妹妹果然是这个怪道士偷走的,章玉儿忍不住骂道。 风道人笑问:“否则,你要怎样?” 否则,还能怎样,求他呗。章玉儿咬着嘴唇,求饶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目光已经软化,尽是恳求之意。 风道人道:“贫道说了,只要你们姐妹俩自愿配合,将贫道寄养两道灵气还给贫道,你们一家人都会平安无事。” 章镜明双眉接紧锁,这道人说的配合,怎么配合?这事若不说清楚,他宁愿让女儿去死,也不愿她们受侮辱。 风道人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章大人如果不放心,贫道施术的时候尽可在一旁护法。” 章镜明心道,如果真如怪道人所说,却也无防,不如答应,另一个女儿就能回家了。十八年了,就当是做了场恶梦吧,好在也没什么损失。 风道人见章镜明眉心舒展,知道他已经同意,说道:“明日,她会回家。告辞…”话音末落,一股灰色烟尘呼啸而去,竟看不出是个人形。 “妖…妖道,他怎么…”章玉儿吃惊得话也说不利落,这怪道人走时化成灰色烟雾,根本不是人所能做到的。 柳如烟站在章府门前,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亲身父母,心里紧张不知如何是好。金婆婆暗叹,走上前呯呯敲响门环。 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完全打开了。中间是穿一身天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面色红润;左边一位富态的贵妇人,圆润的脸庞挂着两行热泪;右边翘首站立的姐姐,除了衣服发式不同,简直就像是她在照镜子。 金婆婆的眼睛湿润了,这一家人相隔十八年,终于团聚了。烟儿这么多年只和她这个老太婆相依为命,如今终于有家人相伴,不会再孤单。 章家一家人相认,悲喜交加,赶紧进了屋,畅叙别离之情。柳如烟将这些年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跟章镜明和母亲苏氏说了。 “妹妹,我和爹爹去年就听说过你,你说奇怪不?”章玉儿想起在长清县城,第一次见到师兄,他就错认自己是柳如烟,那时爹爹就有所怀疑,没想到师兄所说还真是她。 柳如烟想起在茶室分别,再也没见过他,说道:“我前几个月听朋友说,他见过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当时还以为他是胡说的呢,没想到姐姐竟然和我长得这样像,他是姐姐的朋友吧?” 章玉儿脸一红,自己是惦记他,他却一直没来过。金龟择婿既然是个谎言,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障碍了。 章镜明明白章玉儿的心思,呵呵一笑,说道:“他和你姐姐有渊源,为父也很久没见过了,过几日为父就去请他来府里作客。” 柳如烟心中一痛,听父亲之言,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仅是一面之缘的关系,他在说谎。 苏氏拉着柳如烟的手不愿松开,说道:“烟儿,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今后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柳如烟流着泪答应着,心里却另有一番滋味。师父的警告,言犹在耳,她的命要苦得多… 钟山白云观,院子里的冲天炉,烈火正旺。白胡子老道陈羽生似乎有打不完的铁,做不尽的活。 不过,这一刻他的小锤迟迟不曾落下,徒弟黄法的大锤只好停在半空,玄铁就要凉了,再不打就又得回炉。黄法催道:“师父,快点啊,否则又要回炉重烧。” 一团灰雾在院里重聚,风道人杵着乌杖,旁若无人,盯着白云观三个字出神。 黄法以为眼花,使劲地擦了下眼睛,院子里确实凭空出现一个奇怪的道人。散披着头发,一身麻衣。 陈羽生顶着一头银白头发,向麻衣人行礼,说道:“师叔,您老人家不应该出现在此吧。” 风道人冷冷地回道:“老夫是来取回《龙甲神章炼器篇》,此册在你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7章 白云观之劫 陈羽生道:“当年师叔勾结外人妄想染指镜天,被师祖驱逐,立誓永不返健康城,师叔难道不怕天打雷轰的毒誓应验吗?” 风道人一顿手中的乌杖,仰天长笑道:“你们这些井底之蛙,对于镜天是什么根本狗屁不懂,非要横加干涉。老夫倒想看看,天能耐我何?” 陈羽生叹了一口气,说道:“懂与不懂都不重要,打开镜天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风道人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师徒俩都一样冥顽不灵,苍海无涯,夏虫岂可语冰?懒得跟你说,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要老夫动手?” 陈羽生瞳孔收缩,真气已经密布全身,缓缓说道:“师叔不怕妄动法杖,损失精元吗?” “哈哈哈…”风道人似乎听到最好笑的事,和曾经的师侄动手还需要动用法杖吗?晒道:“羽生,你太高估自己了吧?” 陈羽生犹豫了一下,散去真气,说道:“风师叔,你在此等着我去给你拿,那本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处。黄法,去殿里把为师的袍子拿来。” 黄法答应一声,放下大锤,抓条毛巾擦了下手,往殿内走去。风道人往前走了一步,被陈羽生拦了下来。 陈羽生冷着脸道:“师叔,当年师祖将你逐出白云宗,这大殿你不配再进。若想得到《龙甲神章炼器篇》,就等着,我进去拿。” “可别跟老夫玩花样,否则…”风道人将信将疑,打小就是倔脾气的师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陈羽生道:“师叔既然能做到千年以来无人做到的事,破解了龙甲神章法术篇,修成化雾术。师侄这点本事,玩不玩花样,在师叔眼里都不值一提。” “哈哈哈…你识时务就好,如今天下唯吾独尊!”风道人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数十年前他被逐出师门,利用家族传承的隐语,历尽艰辛,终于找出上古时期被掩盖的秘密,得成宿愿。 陈羽生转过身,走向大殿。遇见拿着道袍的黄法,黄法将道袍给师父披上。陈羽生向他使了个眼色,多年师徒默契,黄法跟在师父身后,向殿内陈羽生寝房走去。 陈羽生用手指沾灯油在桌上写道:‘往南,不要再回来’。然后一言不发,从床头暗格取出一个黑紫色木匣,捧在手里出了大殿。 陈羽生刚出大殿门口,灰雾分合聚散,木匣已经到了风道人的手中。风道人盯着陈羽生的眼睛,确定他没有聚集真气,毫无反应。 风道人将乌木杖轻轻一顿,杖尖刺入青石,稳稳立住。扭断木匣上的双鱼锁,将盖子掀了起来。瞬间,陈羽生动了,道袍鼓起,身体飞出观外,疾如闪电,向北逃之夭夭。 蓬,蓬蓬…轻微的爆破声接连响起,木匣粉碎,无数豆粒大小的刺球激射开来。嗷地一声,风道人化为雾散,再聚合时,头脸前胸钉满了刺球。 “陈羽生,你死定了!”风道人怒不可遏,被欺骗的羞辱感充满心胸。 拼着损耗精元,他也誓将陈羽生毙于杖下。手掌虚握,凌空招回乌杖,耀眼白光裹住风道人,杖尖指向陈羽生飞窜方向,杖尖一股无形螺旋波纹扩散。 远在百丈以外的陈羽生背心如受重捶,嘭地巨震,憋不住一口老血喷出。在空中飞驰的身体,像断线风筝,咚地掉到地面,砸起一地灰尘。 风道人脸色一白,脑中稍感眩晕,他迅速从袋里掏出一颗红色丹药服下,瞬间又恢复正常,一股灰烟向陈羽生落地方向飘去。 啵,风道人感觉脸上一疼,一枚钉在上面的刺球爆了。啵…胸口又有一颗,啵啵…紧接着像是热锅炒豆,接二连三。脸上被小球爆得鲜血飞溅,胸前也尽是小口子。 风道人不得已,停在空中重新化雾凝形。等他想去重新锁定陈羽生,发现他已经到了感应之外。哼,算他命大,总有一天会落在自己手里,到那时让他知道自己的手段。 风道人悻悻地返回白云观,观中已经空无一人,那名粗壮大汉和几个道童已经无影无踪。风道人在观内外仔细地搜查了一遍,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风道人乌杖击向观内支撑的立柱,咔吧一声,数人环抱粗大立柱应声而断。将供奉长明灯的香油洒在各个角落,一把火将近千年的古观点燃。大火慢慢烧起来,火光冲天数里可见。 徐阶站在湖边,向湖中斜抛着石子,看着石片在湖面划出一道道涟漪。也不知道碧波园的那些被抓住的兄弟们怎么样了,陈霸先和沈恪将他们救出来没有? 王爷明日就要启驾返城,回城就知道了。徐阶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准备回去睡觉。有人在往湖边走,身形很熟悉,富阳公主。徐阶迅速转身,离开枫林湖边,消失在枫叶林中。 富阳公主来到湖边,已经空无一人。明明在楼上看到那个熟悉的青色身影,怎么不见了?在湖边转了一圈,再无发现,富阳公主惆怅地离开了。 车队行走在京口大道,浩浩荡荡,比来时的车辆多出许多,最大的是六匹马拉的黄盖马车,十八对校尉护驾。那是董贵妃的座驾,她也正好从枫林精舍回鸾。 徐阶再不愿意跟太监们挤乘一辆马车,自己跑到车尾找了辆拉随行物品的马车,跟车夫挤在驾车位上。 快经过钟山的时候,抬头看见山中一股黑烟笔直升起。山中失火了?不对,看方位似乎是白云观的方向,徐阶心中一惊。不行,我得去看看,白云观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会有这般浓烟。 徐阶前后看了下,他的这辆马车已经是在车队尾部,中途溜号应该没人会注意,只要及时返回王府,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溜下马车后,等车队离开,徐阶抄小路进山,运起真气,速度快如奔马,在林子里穿行。这几日在枫林湖面的练习,百羽身法有了很大进步,奔行数十里的山路也不觉得劳累。 果然是白云观,徐阶站在观前,白云观已经是断壁残垣,只余漆黑的断梁在冒着黑烟。看样子,大火已经烧了至少两日,才能烧得如此彻底。 “师父!…师兄!”徐阶高声喊道,在废墟里寻找,他心里并不相信强大如陈羽生者会死在观中,一定是有什么变故,师父离开后道观才起的火。 废墟里并没有任何烧焦的尸体迹像,看来观中的人离开后才起的火。徐阶的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道观烧了可以重建,人死了再不能复生。 “徐…徐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徐阶吓了一大跳,他早已放开九窍,十丈之内不用特别留意,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感知。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竟毫无察觉。 冷静下来,那声音有些熟悉,是师父陈羽生的声音,可他在哪儿呢?任徐阶将神化之气散到极限,也没有发现师父的踪迹。太奇怪了,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师父,是您吗?你在哪儿…”没办法,直接问吧。师父能叫他的名字,应该知道他在这儿,并且能够看见他。 陈羽生的声音依然很小,说道:“看到那口铸铁大水缸了吗,你进去,自然能看到为师。” 废墟里唯一完整的就是那口一人多高的大铁缸,徐阶脚点地,轻松上了缸沿。里面的水早已被烤干,缸内壁被烟熏得漆黑。徐阶毫不犹豫地跳进缸内,站在缸底,铁缸比他还高了三尺有余。 猛然脚下一空,向下坠去。徐阶感觉是在漆黑光滑的管道里向下滑动,管道曲折螺旋,接着身体一空,赶紧调整了姿式,稳稳地立在一处平面。光明重现,终于能看清东西。 这是一处地宫,周正四方,像个大盒子。两支青铜烛台,将地宫照亮。师父陈羽生正躺在地上,面如金纸,道袍上血迹斑斑。 “师父,您这是怎么啦?怎么伤成这样?”徐阶抢上前,将陈羽生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掌心贴到他的背后,将真气吐出在师父体内慢慢催动,为他接续真气。 陈羽生轻咳了两声,嘴角流出黑紫色的血丝。重重地喘了口气,感觉舒服很多。 “师父,我带你出去治伤。”徐阶真气用尽,停止了疗伤。师父伤势太重,虽然暂时遏制,得赶紧想办法医治,否则后果堪忧。 陈羽生摇了摇头,指了指矮几,那有一个铜壶里面装着清水,伤重失血有些口渴。徐阶会意,过去取了过来,让师父喝了几口。 “唉,不用了。为师伤在内腑,已经无法可治。祖师保佑你我师徒能够相见,趁着为师还有口气,有些事要交待。”陈羽生喝完水,声音流畅许多。 徐阶鼻子一酸,前些天还在想着要来看望师父,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见。他对医术一窍不通,早知道在四方学宫就应该好好钻研医术,也不至于现在束手无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