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陌上柳》 正文 1.长安 天应六年,长安城太极宫后廷鹤羽殿内,一位花白发丝梳成锥髻,身着白色丧服,年过五旬的老妇人闭目盘膝坐在榻上,不断地拨动着手里的七宝念珠。 已近黄昏,宫人们小心翼翼的准备点火生烛,周太妃面无表情开口道:“先不急着点灯,什么时候了?” 一旁垂颈立着的老宫人朝着点灯的侍女们挥了挥手,回道:“已经是酉时三刻了,太太别急,宫门快要下钥了,瓶娘兴许已在回来的路上!” 周太妃轻轻‘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依然紧闭双目,那宫人从她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天边晚霞愈发绚烂,她刚踱到门口就看见一个急匆匆的人影披着霞光走来,老宫人不禁面露喜色,转身走回殿内跪在榻前轻唤道:“太太,瓶娘回来啦!” 周太妃霍然睁眼,对着宫人微微点头,那个唤作瓶娘的宫人身量丰润,一张如满月的脸上满是急色,脱了鞋无声的走进来跪在榻前,还未言语已是泪盈满眶。 瓶娘咽下了哽咽才说话:“太太,孩子没保住,娘子身边的林掌医说是,四五天前就已经在下红,郎君悄悄的传了尚药局司医,胎儿已经是胎死腹中了” “给娘子熬了一锅药,疼了一天一夜才落了下来”瓶娘捂着嘴无声的掉泪。 榻上的周太妃垂首叹息,原本挺直的背脊也弯了下来,右手捏着念珠扶着凭几靠了上去,她眼圈红红的望着窗外,“第三个,这是第三个了” 嘶哑的嗓音里满是痛惜:“五个月的孩子,手脚都齐全了,他怎么就这么绝情寡义” 跪着的老宫人忙支起身子插嘴:“太太慎言,陛下素来标榜以仁孝治天下,如今皇太后崩逝,陛下在灵前日夜哀哭犹不能尽悲痛之心” “连日不曾上朝,又下诏令皇亲国戚五品官员及其母妻进宫哭灵,娘子是储妃,又是长孙媳,不事事打头阵,陛下眼里怎么容得下!” 老宫人的话虽是劝解之语,但充满着浓浓的嘲讽,周太妃也满脸讥讽道:“他这些年大兴土木,先是远征高句丽,然后又打吐谷浑和高昌,功绩不少却劳民伤财,既如此孝顺皇太后,怎么就不肯拉扯皇太后最疼爱的孙子一把!” “他怎么就不想想,大郎膝下只有一女,位居东宫却整日惴惴不安,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老三的嫡子都有三个了,又不去就蕃” “好不容易大郎媳妇又有了,生下来就是长子长孙,他却连这点善心都不肯发,我看他以后怎么有脸去见瑞娘!”话至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周太妃口中的瑞娘乃是当今天子的原配皇后费氏,天子登基后册封她为皇后,费氏却是个命薄的人,拿着金印不过一年便撒手人寰,彼时费氏所出的皇长子李晖才十五岁。 费氏过世三年后,天子便册封从东宫时期便荣宠不衰的贵妃胡氏为继皇后,胡氏一族立刻成为了长安城人人巴结的权贵。 胡皇后之父更是父凭女贵,从一个正五品下的朝议大夫擢升为正三品的紫金光禄大夫。 长子为工部虞部郎中,掌管京城街巷c苑囿c山泽草木及百官c蕃客菜蔬c薪炭供应及畋猎等事,并供应殿中省c太仆寺所管马匹刍料。 次子是尚书省书令史,虽无品级,但每日在朝廷的权利中心抄写文书,这是许多进士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机会。 单就这二人,就能看出天子对胡氏一门的偏爱了,更遑论他们还没有给天子丢脸! 彼时费皇后的父亲也不过是早已在家养老的永安候,这个爵位是从前朝杨氏皇帝敕封的,到如今已历经四代。 可惜费氏一族从来走的就是世家之路,从先帝太宗时出仕的子弟就无杰出人才,若非出了个皇后,费氏一门都沦为三等世族了。 胡氏为贵妃时虽获荣宠,费氏毕竟是发妻,正宫嫡妻,天子倒也没有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费氏生了长子之后,才由着胡氏和其他妾侍生育子嗣,然而费氏虽是贤良淑德样样俱佳,在生了长子之后却再无所出,胡氏却紧随其上生了第三子和第六子。 等到费氏重病在榻,胡氏又生了第八子,天子要册封这样一个儿子多c宠爱多的女人为继皇后,不管是宗室还是百官,都能想象的到失去母亲,外家又不显的皇长子未来的日子是怎么样了! 所幸天子的脑袋还是清醒着的,册封胡氏之后便由中书省丞相起草,由年逾八旬,宗室德高望重的琅琊郡王李绩道宣册皇太子诏书。 当得了太子不代表守得住太子位,那时刚满十九岁的李晖带着王妃韦氏和属臣,从王府搬进了东宫。 要说以前的日子算是过得去,这眼下和今后的日子便是如坐针毡,胡氏要不要对付这位新鲜出炉的太子,简直是用膝盖想都想得到。 周太妃的一番怨言惊得侍候的宫娥内侍们忙不迭的退了出去,老宫人和瓶娘惊慌的对视一眼,一个忙起身给周太妃顺背,一个忙捧盏递水。 瓶娘温声劝道:“太太消消气,陛下父子之间的龃龉咱们管不了也不能管,现在当务之急是娘子的身子” “好,那还能生育么?不好,那东宫又是一场风波,里里外外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郎君也太艰难了些,你能帮一把就是一把吧!” 这话却勾起了周太妃的思绪,她拨开瓶娘的手急问道:“你还没说大郎媳妇是怎么个情况?药藏局的人是怎么说的?” 瓶娘不禁又红了眼圈:“遭了这么一难,能保住大人的性命就不错了,只是要再生育的话怕是不能够了” “听林掌医说,郎君已将此事上报给陛下知道,可陛下陛下也只是让王大福带了直长去东宫,说让娘子安心休养这些日子就由皇后带领命妇哭灵” 王大福乃是天子从潜邸时就忠心耿耿的内侍,这几十年来一直都是天子眼前的红人,就连一向得宠的胡皇后见到他也要称一声‘大监’。 让胡氏都要笑脸相待的王大福亲自带侍奉天子的直长去东宫,对那位素来威严的天子来说,这已是优待。 “哼,这个时候再来做这些样子有什么用?”周太妃呷了口水,由老宫人接过玉盏才用帕子轻拭嘴角,对天子的这种做法不屑一顾,“猫哭耗子!” 这话瓶娘和老宫人却不敢接,但神色中满是对此话的认同,寂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周太妃平静的声音传来:“眼下不少的眼睛都盯着东宫,大郎媳妇又没个体贴的长辈在身边” 她说着指了瓶娘,厉声道:“你亲自去跟大郎媳妇儿说: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是太宗皇帝亲自挑选的长孙媳,太宗皇帝宾天,康皇后薨逝,如今皇太后薨逝她都是守过孝服过衰的,且膝下有一女,上孝下悌,没有一样是挑的出毛病的,就是陛下也不能废了她!” “如今当务之急是赶快养好身子,天气炎热,皇后哭灵都数度昏厥,她这个做长媳的要再不抓紧,陛下的那点儿对不住也就消耗殆尽了!” “先稳住,等出了孝立刻安排妾侍侍寝,管他儿子从谁的肠子里爬出来,只要有儿子就行!” 周太妃重新拨动着念珠,垂眸盯着地板上的霞光,声音愈发清冷:“从古至今,依靠德行坐稳储妃之位,甚至是中宫之位的女人不是没有,该怎么做她心里有数!” “是!” 瓶娘和老宫人互相看了一眼,这也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郎君是个稳妥人,太妃虽是庶祖母,到底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太宗皇帝是当今天子的父亲,皇太子李晖在为中山郡王时,亲自为他挑选了河北道巨鹿世家韦氏女为郡王妃,李晖册为储君后,韦氏便是储妃,而‘康’便是先皇后费氏的谥号。 韦氏作为媳妇给夫家长辈守过孝,就是天子要废了太子妃,朝廷的一帮子阁老御史也不会答应,何况她不是不能生育,只是还没有嫡子。 从中山郡王妃起,到如今的太子妃,韦氏从未行差踏错,康皇后病重,她亲自捧羹把盏,日夜服侍婆母,连素来不苟言笑,天子的婶子惠王太妃都多次夸奖她是宗妇表率。 太子不好美色,身边七个有名分的妾侍,都是太宗皇帝c天子和康皇后挑选的,比起天子做太子时十几个妾侍,这一点太子没有被诟病的地方。 就是再不满意东宫没个嫡子,天子也不能对韦氏怎么样,况且韦氏是在皇太后孝里没了身孕,就是皇家也没有这么磋磨媳妇的! 天子还得好生安慰东宫,太子夫妇要是能抓住天子的这点愧疚之心,便能止住齐王c赵王的咄咄逼人之势,若不能抓住,只怕天子就真的厌弃了东宫了 室内一片寂静,坐立的三人相对无言,正是盛夏,三人却感到了一阵阵透心的寒意 八月的天骄阳似火,长安秦水县凤鸣村里小麦丰收,村子里平整的地上都晒满了金黄的麦穗,青瓦土墙房舍里,蓁娘踞坐在炕上。 黑鸦鸦的头发梳了两条大辫子垂在身前,身着浅绿色轻薄的交领襦裙,袖子挽在肘上,腰间一根布绳将裙子下摆系着,露出牙白色挽在小腿处的裤子。 她低头捏着一把麻线,十指不停地翻舞,炕上里边还睡着一位老妇人。 悉悉索索的,老妇人似是转醒,蓁娘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膝行两步,双手抚着老妇人轻唤:“阿祖,要起来了么?” 老妇人听见这清甜的嗓音,还没完全张开眼就已经先笑的满脸褶子,“我的乖乖,晌午暑气大,你不歇个觉在做什么?”话说完慢腾腾的坐起来。 蓁娘扶着阿祖坐稳了,侧身从炕桌上的水壶里倒了一碗水递给她,才笑嘻嘻的回道:“天虽热,可我就是不困!” “中午我跟着树叶儿去摸鱼,踩到青苔滑倒了,麻鞋也断了,树叶儿塞给了我一把陈年的炯麻,让我回家再编一双,喏,我正编着呢!”说完她手指向炕桌的一条腿上。 “你什么时候会编麻鞋的?我还以为你只会玩儿呢?”阿祖摸索着只开了个头的麻鞋,眯着眼睛打趣道。 如今天气炎热,大周朝不管是天子还是奴婢,男女老少都很喜欢穿用麻c稻草c蒲草这些编织的草鞋,穿起来又柔软又凉快。 蓁娘一边整理竹筐里的麻线,一边说:“这些都是树叶儿教我的,你不是不许他们丢下活计陪我玩嘛,我就去找她玩!” “我瞧着他们都会编,我就想着我也要学,然后编的麻鞋要给阿祖c给阿翁阿婆c给阿耶阿娘c还有婶子嫂子,兄弟姐妹,不然我就白来一趟啦!” 说完祖孙二人“哈哈”笑了起来,阿祖笑道:“如今正是农忙,树叶儿他们也要忙着干活,不让他们陪你玩,你就自己找事情做,但也不要整天在外面野跑,天气热太阳毒,中了暑就不好了” 蓁娘一面点头一面继续动手编,阿祖索性也抽了一把麻线,祖孙二人边讨论边做着手里的活儿。 等到了临近黄昏时,蓁娘才将将编好了一只鞋,该松的地方紧,该紧的地方松,拿着鞋她心里有些泄气,为什么树叶儿她们就编的那么好看,看来还是得向她们多取些经才行! 外边热闹起来,忙完农活的伯父兄长们也回来了,阿姐在外面叫她们吃饭,蓁娘索性把鞋丢在一边拢拢裤腿出去吃饭了。 院子里十七郎韩佳正跟着嫂子们一起摆饭,十六娘韩潇在给十九娘韩芮整理乱糟糟的头发,二十娘韩茼追着鸡窜来窜去,惹的端菜的人一阵惊呼,又招来十六娘的轻声呵斥。 蓁娘排行十七,韩家原是剑南道蜀州人氏,从她□□父辈便移居到了长安,韩家素来子嗣繁茂,蓁娘今年将满十三岁,上面有十六个哥哥,十六个姐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四个妹妹。 不过这都是同一个曾祖父的兄弟姐妹,她阿娘所生的,只有十五郎韩何c十六娘韩潇c十七娘韩蓁c十九郎韩传和十九娘韩芮。 韩家也算是耕读之家,家业虽不大,但子孙也都勤勤恳恳,前朝大杨的皇帝开了科举入仕的头,凡是良家子弟只要肯读书都可以入朝为官。 但每年进士及第的人寥寥数人,落榜者如过江之鲫,一般人家,就是考个生员也是很得意的,蓁娘的高祖父便是来到长安,出身贫困却念了几年书,那会儿还是本朝高祖皇帝开国才几年,百废待兴。 高祖父谋得个小小的县衙门子之职,从此娶妻生子在京城落地生了根。 如今韩氏在蜀州和凤鸣村都有人口土地,家族中的子弟有的务农,有的一心只读圣贤书,三房的六伯父是其中的翘楚,如今官职是正九品的大理寺评事,主要负责案件审理。 蓁娘这一辈的兄弟们,除了实在是没有读书天赋的,其余的都以六伯父为榜样,她的阿耶便是他们所居住的里坊武侯,平日里专管里坊治安维护等事。 现今正在皇太后孝期内,长安城里每日鸣钟响鼓加上大热天,家里拥挤又热,阿祖便让几个重孙到田庄来避暑,同时因为丰收小麦,城里的几个年轻力壮的兄长们也要回村里帮忙。 太阳还没落下去,老百姓一日只食两餐,这就是晚饭啦! 蓁娘走进热闹的院子里,二阿翁一家就常住凤鸣村,一家十来口人再加上蓁娘几人,将诺大的院子也挤得满满当当。 饭桌已经摆好了,两张木桌拼在一起,小竹筐里一堆杂面蒸饼,三盆菜粥,腌好的藠头,凉拌好的秋葵,一碗豆豉,就是一顿香喷喷的晚饭。 阿祖看着孙儿们搬出小杌子坐好,媳妇儿们分粥分箸,鸡犬在一旁眼馋的吠叫打鸣,丫头小子们叽叽喳喳吵着要挨着谁坐,满脸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乡下 吃过饭潇娘便带着三个妹妹去河边散步,说是河,其实就是一条小溪,水不过及膝,农家的孩子们到这里玩耍大人都是很放心的。 正是太阳落下,晚霞映的天空都是橘红,四周散落的房舍里炊烟袅袅,几个小孩牵着牛羊在溪边饮水,蜻蜓低矮的盘旋着。 气氛宁静温馨,蓁娘眯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满是花草泥土夹杂着太阳炙烤过后的味道,看着她惬意的表情,潇娘咧着嘴只笑: “可见你在城里过得是多不快活,到了田庄里,头发不肯好好梳,衣服不肯好好穿,整天像没笼头的马到处野跑,都是牛粪的味道,你倒是像在品香呢!” 蓁娘不服气的反驳:“城里有城里的好处,田庄有田庄的好处,我就喜欢田庄,你嫌弃这儿,明儿嫁个金龟婿也住在永宁坊,让我姐夫哭去!” 永宁坊在城东,那边住的人家全是往来无白丁的书香世家。 潇娘今年十五岁了,一年前就跟秦水县的一户赵姓乡绅家的独子订了亲,未婚夫家有二十多亩土地,潇娘嫁过去做了主母,肯定得天天跟土地打交道。 “呸,你可仔细着,过几天就是阿娘的生日,咱们就要回家了,阿娘看着你这副模样,看不捶你!” “那有什么,我都是跟阿姐学的,要捶也先捶你!”蓁娘笑嘻嘻的做个鬼脸就跑。 惹得潇娘提起裙子追赶,芮娘和茼娘一边蹦蹦跳跳喊着:“十七姐快跑,十六姐快赶上你了!”一边紧跟着阿姐,洒下了一串串笑声。 凫水c采莲蓬c摘果子蓁娘玩的一点也不想家。 到乡下才十几天,一张粉嫩的脸就晒成了酱油色,然而她对外貌并不在意,这里有太多小伙伴了,田野那么大,好玩的那么多,晒黑算什么,入睡前她捏捏自己的黑胳膊心道。 小伙伴树叶儿是土生土长的凤鸣村人,蓁娘从小就在乡下和城里交替长大,树叶儿是幺女,在家里也很娇惯。 在见识过蓁娘时不时从城里带来的新鲜玩意儿后,跟蓁娘彻底成为死党,两人后边跟着一群年幼的孩子,咋咋呼呼四处捣乱! 蓁娘坐在榕树下给他们讲长安城是什么样子,她还吹嘘自己见过天子! 实际上就是在曲江池远远的看过御驾,然而凤鸣村的小伙伴深信不疑,对蓁娘天花乱坠的描述简直是崇拜至极,缠着问东问西! 而树叶儿就是地头蛇,负责带领大家上山下河去找乐子,昨晚下了一场暴雨,树叶儿兴奋的说明天停了雨,山上遍地都是蘑菇,让蓁娘和她一起去捡蘑菇。 蓁娘想起阿娘做的蘑菇炖鸡,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睡觉之前暗暗期待明天的上山之行。。。 乡村里的清晨来的特别早,蓁娘还在炕上赖着不想起来,厨房的碗盆碰撞声就响起来了,她翻个身头埋在被窝里还想继续睡,潇娘的声音就传来了:“蓁蓁,树叶儿来找你了,快起来!” 话音刚落,树叶儿就‘蹬蹬蹬’地跑了进来,一把掀开被子,树叶儿独特的大嗓门响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赖床!幸好你住在城里不用割草放牛,要是在我们乡下,你耶娘得拿大棍子把你腿打断!” 嘤咛一声,蓁娘抓着被子不想放开,树叶儿不管那么多,轻轻的揪了一把蓁娘红扑扑的脸蛋,“快些起来,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捡蘑菇吗?去晚了可什么都没有了!” 老百姓平日里的蔬菜种类也不多,夏季雨水丰沛,林子里的蘑菇像是地上的泥巴一样多,鲜蘑菇炖汤最鲜美,晒干的蘑菇也能够保存一整年。 来乡下之前,蓁娘是夸下了海口要拉一车的蘑菇回去的,想到这里,她也睡不着了,急急的爬了起来穿衣穿鞋。 洗簌完毕吃了个野菜饼,蓁娘跟家里人打了个招呼,就背着竹篼跟在树叶儿身后出发了。 树叶儿指着左手边的一片树林子道:“咱们从榆树坡上去,那边山上还没人去,从大路上山的人多得很,咱们去了也捡不到,然后就在王大娘家门口等她和四娘” 树叶儿口中的王大娘和林四娘都是本村的小娘子,四人一向玩的好。 王大娘家就挨着榆树坡,那地儿是一片榆树林子,村里有需要做柜子c架房梁的都在那儿砍树就行了。 昨夜的雨水还有残留,地面的泥巴稀哒哒的粘脚,蓁娘小步踩着草丛走,跟在树叶儿身后,走到田埂远远地就看见了拿帕子包着头发,挎着个竹篼的林四娘,手里还牵着她妹妹,小小的五妞儿, 越走近,蓁娘和树叶儿看着身材圆润,一张脸红扑扑的林四娘,相视一笑对着来人露出揶揄的表情来。 树叶儿率先开了口:“哟哟,我眼瞧着远远地走来了一个美人儿,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  被打趣的林四娘毫不示弱,翻了个白眼大声喝道:“你林姑娘子受人所托回娘家给某人做媒呢!” “林姑娘子嫁了人就是不一样了,没出嫁时换件衣裳都要听你阿娘的,这出了嫁才两个月都会做媒了!”树叶儿嘲笑道。 树叶儿和林四娘从小挨着住,两人一时好的像亲姐妹,一时又斗鸡眼似得吵嘴,蓁娘习以为常,抄着手在一旁看戏。 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从头发丝奚落到脚后跟,乡间妇人嘴皮利索,这小娘子的战斗力也不差! 林四娘抱着五妞儿跨过一个凹地才嘲笑道:“可不是,这嫁了人就不一样了,这不,有人跟我说,他家的姑娘傻乎乎的,放鞭炮把脚给崩了!爬到树上下不来在树上蹲了一晌午!割草把人家种的菜给一起割了!让我找个好心人把这姑娘给娶了,不要放在娘家祸害人!” 树叶儿恼羞成怒跳起来去揪林四娘的嘴,林四娘不断的闪躲,听到蓁娘毫不客气的大笑,她也忍不住笑,伸手拦住树叶儿:“你恼什么,我又没说你,我可是好心好意挨家挨户打听好心人呢!” “好你个林四娘,你还说,那是我五六岁的事儿,我没揭你的短你倒是翻起我的旧账来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树叶儿气的跳脚。 五妞儿笑嘻嘻的仰着头看着嬉闹的姐姐们,蓁娘走过去把五妞儿抱到一边,才开口劝道:“好了好了,你们俩的这张嘴真是让我佩服,我们里坊最能说的张婶子都没你两嘴巴利,好不容易四娘回娘家,咱们还是好好地说说话” 树叶儿和四娘互相冲对方做了个鬼脸才算完,几人边说话边往王大娘家走去。 还没走近王家的篱笆院子,就听见了鸡c羊c狗叫,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哭闹声,王大娘的呵斥声,闹哄哄的,王大娘端着碗站在屋檐下见了蓁娘她们,高声道:“等我一下,我把碗洗了就走!” 王大娘是长女,下面有两个弟妹,半年前她阿娘又新添了个弟弟,她阿翁阿婆都没了,跟叔父一直未分家,如今阿爹和叔父在城里一起做工。 她平时不光和阿娘要照顾庄稼和弟妹,还要照顾身体不大好的婶子和三个堂弟妹,这附近几个村子的人说起王家大娘来都是翘大拇指的,她才十一岁就有人上门说亲了。 王大娘利落的收拾好了,又嘱咐了弟妹一番,才背着篼出了门,看见林四娘露出笑来:“四娘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出了门两个月我倒是很不习惯呢!” 林四娘笑眯眯回道:“昨天回来的,我阿翁办寿席,所以专门回娘家帮忙” 空气里满是泥腥味,灌木丛还挂着雨水,一行人向山上走去渐渐的打湿了衣裳,到了山腰,不必拨开低矮的草丛,各种各样的蘑菇从地下窜了出来,众人高兴的欢呼,放下背篼就分散开来拾捡。 蓁娘的速度比不上其他几个人,地上湿滑,这儿一个山包那儿一个坡,对于不经常进山的她来说,把步子踏稳了比捡蘑菇更重要。 树枝上有鸟啼,草丛里有虫鸣,蓁娘跺跺脚上的泥巴对林四娘道:“四娘,上次你回门我不在,你在你婆家怎么样?给我说说!” 林四娘直起腰一边扯了树叶擦掉蘑菇根上的泥巴,一边回道:“出了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不过我这么聪明能干,能过的不好么!”这话听得树叶儿直翻白眼。 “这么说起来你在婆家过的不错啊!”蓁娘笑道。 这话点到了林四娘的痒处,她得意洋洋炫耀道:“公公婆婆对我很是和气,婆婆怕我愣生,特意找了大堂嫂领着我去村子里挨家挨户打招呼,又怕我刚进门手生,只让我在家里守着,不让我下田!” 虽然她得意的样子看着很欠揍,不过众人还是替她高兴,“那你郎君对你怎么样?” 四娘抿嘴,眼里闪着幸福的光,“他对我也好,对我说话都是轻声慢语的,我说我爱吃梨子,他下地回家都要给我摘几个,夜里如厕他非要跟着我,说是怕我胆小害怕,在娘家都是我跟着弟弟妹妹去,成了亲,倒是让我小气了些” “小叔子人小顽皮,衣服总是弄破,我夜里在灶火旁给他补衣裳,他就给我烤梨子吃,过了几天我见小叔子衣裳没那么破,我问小叔子怎么回事” “他说阿兄说了,衣裳要是再破了就自己补,所以他去爬树都是把衣裳脱了的,不就是补个衣裳嘛,这些活我都是做惯了的,又不是宰相家的娘子,哪有那么娇气!”四娘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哇!”蓁娘惊叹,“四娘,你可真是寻到宝了!你去打听打听,谁家娘子有你这样的福气!” 林四娘对这番恭维很是受用,笑的见牙不见眼,蓁娘转头道:“说起来,大娘,半个月前媒人给你说的那户人家怎么样?” 王大娘不停弯腰捡蘑菇,嘴里不紧不慢道:“那家人跟我们家情况差不多,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人多的数不清,我阿娘不怎么满意。” 王大娘虽与大家相处的好,可从不参与玩耍,蓁娘和树叶儿在田边捉蝌蚪玩,她却要背着妹妹割草放羊,小小年纪家务事做的井井有条,一直就是凤鸣村小孩子的学习榜样! “你们家的事就挺多的,我看你一天到晚也没个停下的时候,要是嫁去那种人家,还不是要做这么多事,那还不如你先别嫁人,不然家里只有你阿娘怎么照顾的过来!”林四娘分析道。 王大娘点点头赞同:“我也不想嫁,我今年十五岁,就是晚些嫁人也没事,要么我婶子身体好了,要么我妹妹长大些,不然家里怎么丢的开!” 蓁娘插嘴:“那你就嫁到县城去呗!不是还说县城有个富户也相中你了么?若是嫁到他家去你家里就轻松多了!” “你就是个傻子!”林四娘毫不客气打断道,直起腰一手捏着蘑菇一手撑腰对着蓁娘,活像村口要开骂的泼妇,“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家郎君到处喝花酒,连自己老娘的陪嫁都被他偷了送给姘头!这样的人你嫁?” 蓁娘嘟着嘴:“我又不知道!” 林四娘继续道:“所以说你傻!整天就知道和这个呆子”她冲树叶儿努努嘴,“儍吃儍喝傻玩,哪一天天塌了你们都还在乐和!” 无辜挨骂的树叶儿暴跳如雷,“你说她就说她,扯我干什么?你自己嫁个好姑爷就奚落我们,不是个好人!” 眼看林四娘瞪着眼就要挽起袖子跟树叶儿理论,王大娘实在怕了这两人吵架,一时半刻都不消停,她抢先开口劝道:“好了好了,四娘不是这个意思,蓁蓁不傻,你也不呆!” “那她什么意思?”树叶儿抻着脖子气鼓鼓道。 林四娘气她不开窍:“你自己说说,咱们四个年纪差不多,我嫁了人,大娘在说亲,就你们两个还像个傻子一样无忧无虑,人家大娘在说终身大事,你们两还在扯东扯西,一点儿眼力也没有!” 蓁娘和树叶儿相视一看,都嘟起嘴,心里又觉得林四娘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她俩一个是老幺,一个是家境尚可,自己耶娘都不急着把她们嫁出去,自然她俩就对家长里短的事没什么深刻理解 树叶儿也明白了这一点,有些气短,“大娘那么能干,还怕嫁不了一个好姑爷么!这十里八乡谁家有郎君的都想要娶大娘做媳妇!” 王大娘比其余三人年岁稍长,平日里说话做事也颇能让人服气,她笑道:“咱们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不过论早晚而已!” “蓁蓁和树叶儿不操心也是因为有长辈宠着,四娘已经嫁了人,就剩下我,家里也就那样,还饿不死,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我帮着我阿娘照顾好一家子人,等弟妹长大些,再考虑这些也不迟” 王大娘说的坦然,然而蓁娘几人却有些心酸,乡村的小娘子,除了有病的,几乎没有超过十五岁的姑娘还没出嫁的,王大娘要不是因为有个勤劳踏实的名声,以那样的家境很难说个好的婆家。 蓁娘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她真的比起许多人已经过的很好了,阿姐就很懂事,阿娘有什么事都会跟她商量。 而自己只比阿姐小两岁,在长辈眼里就跟阿姊芮娘一样是个小孩子,每当有人夸奖自己长大了,阿娘就会摆手否认,“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比你上你家小娘子!” 然后两个人就在那里使劲贬低自己孩子,奉承对方的孩子,蓁娘每次遇到这种事都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一边傻愣着。 其实现在想想,阿娘可能是真的觉得自己没长大吧! 想到这里,蓁娘有些不高兴,她只是贪玩而已,没有把心思用在这些地方,只要自己认真,不管做家务还是嫁人做媳妇,都不会差阿姐多少的 难得蓁娘第一次正视起自己的终身大事,王大娘说的很对,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嫁了人不比在娘家,还有人担着兜着,嫁了人就要承担责任,遇到困难可不就是哭一哭闹一闹就能过去的 这实在是件可怕又期待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自己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不管林四娘在一边喋喋不休的跟王大娘传授经验,蓁娘胡思乱想起来。 “对了,蓁蓁!”王大娘道,“我听韩婶子说你十姐是不是又有身子了?” 说起十姐蓁娘就来了劲,“哎呀”一声,笑道:“都快生啦!” 林四娘插嘴道:“这是你十姐第几个孩子?” “第四个!” “哇!真厉害!”林四娘佩服道:“其实别人我都不羡慕,唯独你十姐我是羡慕到骨子里去了!” 树叶儿也认同这一点:“可不是!蓁蓁的十姐就是咱们凤鸣村飞出去的金凤凰!我觉得她比里正威风多了!” 对于几人的奉承蓁娘没有谦虚,因为她十姐韩芸娘真的就是活生生一个麻雀变凤凰的例子。 蓁娘的六伯父当年是整个家族唯一一个考上生员的人,往前追溯十代,韩家也只有蓁娘的高祖父念过几天书。 但高祖父就改变了韩家的命运,使子孙没有在山沟里饿死,而是过上了现在安稳殷实的生活。 现在六伯父考上了秀才,意味着韩家的命运可能会再次改写,只要是良民身份的,就没有不想靠自己的努力过更好生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家事 六伯父虽然止步于生员,但为人勤奋踏实,进士是没有那个本事,便转而学习律法,入了大理寺,一步步努力,坐上评事的这个位置。 十姐正是六伯父唯一的女儿,从小便机敏聪慧,六伯父尤其喜爱她,乘着空闲,也教她认了几个字。 说来也是十姐的命,寻常人家小娘子别说认字,就是官人家的小娘子也遵奉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条理。 知道的人都笑话六伯父做傻事,把个女儿教的心比天高,婚事高不成低不就,看怎么办! 老话说千里姻缘使线牵,十姐夫徐敬元家世代书香,亲戚们没有一个不是读书人,偏偏十姐夫家运道不好,父亲早亡,独留下孤儿寡母,十姐夫还未成年,祖父也去了,家里就只有十姐夫这一根独苗苗 虽然有亲眷的帮衬,长姐也嫁了个有权有势的夫家,可家门还是得自己撑起来,十姐夫身子从小就弱,是这么个人,家里又是这样的情况,哪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愿意跟他家结亲呢! 为着十姐夫的婚事,他长姐及母亲急的不行,家世到底在这里摆着的,十姐夫家再着急也不会随便娶个媳妇进门。 可巧十姐夫长姐有一日去做客,席间听一位娘子说起南边有一里坊的酱菜做得好,继而说起那家人的事来。 说是那家的风水极好,长辈明理,儿孙孝顺,子嗣运也好,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和和气气的,很是让人羡慕! 这说的正是韩家,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十姐夫的长姐把这事记在心里,悄悄着人去打听。 韩家是良民,左邻右舍没有不好的评价,这一点她觉得不错,再深入了解,又打听到韩家的娘子生育情况都不错,这就更让人满意了! 最后就打听到了韩芸娘,聪明不说,还会认字,十姐夫长姐立刻就决定定下韩芸娘,便正正经经的请了官媒上门说亲。 韩家一开始吓了一跳,谁都不敢相信官人家会看上芸娘,可徐家是很有诚心的,说是看上了韩家的人品和芸娘! 不过徐家也诚实的说起为什么愿意低娶芸娘的原因,六伯父想了许久,拒绝了这门亲事。 十姐夫家门第对于韩家来说太高了,郎君又是那个样子,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嫁个门当户对的,姑爷死了女儿还能回娘家或者再嫁,若是嫁入高门大户,只怕女儿要守一辈子寡! 虽然结了这样一门亲会让韩家很有面子,可六伯父觉得还是女儿更重要,十姐夫家知道韩家的顾虑,几次上门都被挡了回去。 最后一次,十姐夫亲自上了门,六伯父与他交谈后松了些口,可心里还是担忧,这时芸娘亲自出面会了会他,第二天韩家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韩芸娘要嫁到官人家做主母!这事不光在宣义坊,凤鸣村都轰动了。 从前嘲笑六伯父的人,都被这件事打了脸,韩家未婚的小娘子好几个,怎么就挑中了芸娘,不就是因为只有她才配得上徐家郎君么! 蓁娘每每听到有人说起十姐,心里骄傲极了! 她忍不住细细讲诉了一番十姐的经历,王大娘林四娘树叶儿听得很入神,韩家是从凤鸣村走出去的,到现在这里有三成的人姓韩。 说实在话,韩十娘飞上枝头的事,就是村里走南闯北的人都没听说过! 树叶儿听得意犹未尽:“你十姐都要生第四个了,可见过得是很好!” 王大娘和四娘表示赞同,蓁娘狠狠点头,兴高采烈道:“不说别的,成亲送聘礼要送一对大雁,可活的大雁哪有那么好弄,一般都是送木头做的大雁,可我十姐夫送的就是活的大雁!” “是他亲自上门求了他祖父的同科弄来的,反正很麻烦,旁人都说他家有心,我六伯母之前生怕十姐夫家以势欺人,知道了这件事,就安了心。。。” “还听说他们官人家的郎君都有数不清的小妾,我十姐夫就没有,十姐夫的姐姐对十姐说,他要对你不好你只管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我十姐回门才告诉家里人,十姐夫实在是个谦谦君子,虽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却不是娇生惯养的。” “对待长辈恭敬,对母亲孝顺,对朋友和睦,对下人体谅,对十姐更是好,十姐一进门婆婆手把手教她管家,上了手就都交给了她!” “他们家里人口简单,闲暇时两口子一起读书写字,一个作画一个看书,一起赏月一起摘花,好似一对神仙眷侣,第二年十姐就生了个姑娘,又接着生了两个儿子,把十姐夫和他姐姐阿娘欢喜的就差把十姐供起来了” “爱屋及乌,十姐夫的姐姐对我们家也很是照顾,我六哥的生意,十哥往后的哥哥们读书都托了他们家的照顾!”蓁娘一口气得意的说完。 “蓁娘你说对了,我真是嫉妒你十姐,我从没见过这么命好的人,太让人嫉妒了”树叶儿仰天长叹道,“我真想不出来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王大娘轻笑:“世上只有一个韩十娘,她的好福气咱们也学不来,人活世上不能光靠菩萨保佑,踏踏实实的做事,日子自然就好过了!若一味的好吃懒做,还怨天尤人,他不倒霉谁倒霉!” “说得有理!”蓁娘树叶儿四娘觉得这话很是在理,“所以与其做白日梦,咱们还是快些捡蘑菇吧!再晚就真没啦!” 几人这才记起正事,忙活了一上午,每人都捡了满满的一篼,就是吃都要吃几顿,王大娘还多带了一条粗麻袋子,“我多采点晒成干货冬天拿去卖,能卖不少钱呢!” 大家都表示理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凤鸣村有田有水有山,田里的蔬菜粮食,水里的莲藕和鱼,山上的草木,鸟兽都是能换钱的好东西。 而且都知道王大娘家的情况,眼看着天色不好,都加快手脚帮她捡拾。 没过多久,乌云翻滚,淅沥沥的又下起了雨,上山容易下山难,脚下路滑,几人又没有带蓑衣斗笠,况且还有个五妞儿,一行人背着篼一个拉着一个往下走,雨水很快淋湿了衣裳。 蓁娘很久没有走过山路,眼瞧着平地就在面前,正松了口气喊了声:“咱们各回各家吧,雨停了再一起玩!” 没等王大娘的一句‘小心’说出口,她就狠狠的一屁股坐在泥巴路上,蓁娘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等树叶儿和林四娘笑够了才把她扶起来 “蓁娘,摔疼了吗?你们俩快别笑了,真是”王大娘瞪了树叶儿和林四娘一眼,“先去我家洗洗!” “不啦,反正就几步路,再不回去家里人也要担心了”蓁娘皱起脸揉揉臀,抖抖身上的泥水,一瘸一瘸继续往前走,田埂边,远远地一个人影走近了。 “看,你阿兄来找你啦!”树叶儿指着来人大声道。 蓁娘用手挡着雨看了一下:“好像是我阿兄,咱们快走吧!” 果然是十七郎,他快步走近,把手上的斗笠递给蓁娘,埋怨道:“眼看就要下雨了就该早点回家,着了凉可是闹着玩的?”十四岁的少年正在变声,说话像嘎嘎叫的鸭子。 蓁娘嘿嘿笑,韩佳把其余的伞给了树叶儿她们,树叶儿甜甜的喊了声‘多谢十七郎’! 王大娘也没客气,接过伞道了声谢,擦了把脸上的雨水,一抬眼却发现韩佳在看着她,触上她的眼神慌忙的挪开视线,去接过蓁娘的背篓,王大娘微微蹙起眉 蓁娘毫无知觉,正在跟韩佳炫耀今天的收获,树叶儿跟林四娘挤在一堆叽叽喳喳,正说着又来个人,蓁娘几人看清来人,却对着林四娘挤眉弄眼,原来是四娘的夫君赵三郎。 赵三郎走近,看着蓁娘几人脸上的揶揄表情不免红了脸,对林四娘温声道:“快把斗笠戴上,别着了凉” 说完他才看见四娘手里的伞,蓁娘见状忙把四娘的伞拿了过来,嘻嘻笑道:“哎呀,我不喜欢斗笠,就想打伞” 四娘脸有些红,心里甜滋滋的,“你怎么就找来啦?” 赵三郎仍旧慢声慢气,“我帮阿爹修灶,眼看着就要下雨,我跑到水塘那条路去找你,听人说你走的榆树坡这边,这才找过来” 四娘满眼的柔情挡都挡不住,轻轻地说了句:“傻子”惹得树叶儿和蓁娘偷笑。 雨越下越大,这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几人道了别,分散离去,蓁娘打了个哆嗦,想要赶紧回家暖和暖和,韩佳却提起王大娘的袋子,“我帮你提回去!” 王大娘楞了一下,忙道:“我走这边,跟你们不顺路,你和蓁蓁还是快回家吧!这么点东西我有劲!” 韩佳不听,转身就走,蓁娘忙跟上,回头对王大娘道:“就让十七兄给你拿回家吧!他可是男子汉!” 王大娘不好再拒绝,默默跟上,一路没再说话,倒是蓁娘,虽然摔了一跤,兴致却不错: “我敢说,我们今天捡的蘑菇是村子里最多的!也是最好的!” “今天晚上我就让伯娘做蒸蘑菇,放点豆豉,放点蒜泥,再撒几滴猪油,可好吃了!夏天就是要吃蘑菇,对不对大娘!” “对”王大娘并没有吃过蒸蘑菇,家里收成有限,吃不起白米饭,就是蘑菇也要做成酱菜保存在缸里,其余的都要晒干拿去换钱。 她安于贫穷,对蓁娘所说的很多东西她都想象不出来,但蓁娘是她的好朋友,她不会让她扫兴。 “今天采了这么多,你就多吃点吧!” “那当然!”蓁娘得意的甩甩头,一阵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一声比一声夸张,走在前面的十七郎忍不住哈哈大笑。 蓁娘揉揉鼻子哼哼两声。 到了王大娘的家,十七郎帮忙把一袋子蘑菇放在屋檐下,王阿娘招呼几人进屋喝水,十七郎和蓁娘摆摆手婉拒。 王大娘二话不说进屋拿了件自己的衣裳给蓁娘披上,“我去生火让你暖和暖和!你等雨小了再走吧!” 蓁娘裹紧衣裳摇头:“不啦!就几步路,我还是先回家去,要洗个澡才行!” 十七郎见蓁娘一身的泥水,背起竹篼道:“我们走吧,不然阿祖要着急的!” 王大娘不好再留人,嘱咐蓁娘别着了凉,把伞递给十七郎:“还有这个” 蓁娘觉得鼻子痒痒的,使劲揉了揉,一晃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十七哥脸色有些奇怪,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如常,跟王家人道了别带着蓁娘回家去了 刚进门蓁娘就打了个喷嚏,潇娘赶紧拿了根帕子给她擦头发,“快点去厨房,阿祖让我烧了水给你洗澡,瓦罐里还有热水,快些喝一碗” 蓁娘搓搓手臂跑进厨房,倒了碗热水灌下肚,才坐在灶炉边烤火,潇娘把水倒进木盆里,又进屋拿了帕子皂角和干净的衣服出来,“快过来洗澡,瞧你脏的,你是在地上打滚么?” “才没有,我是不小心摔了,可疼死我了!”蓁娘委屈道。 “摔哪儿了?严不严重?” 蓁娘摇摇头,“不碍事的,我从小到大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了,这算什么!你忘了我六岁时候,从梯子爬到房顶上去结果摔下来了,阿祖说了我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时是韩阿耶给房顶翻瓦,小小的蓁娘正是淘气的时候,看着没人一溜烟儿的顺着梯子爬上去,结果一脚踩空摔进屋里去,把吃饭的长辈们吓了一大跳。 幸好她摔在柴堆上,阿耶把她抱起来看着没事,顺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屁股上,蓁娘从屋顶掉下来没哭,倒是被阿耶打哭了。 蓁娘省去了挨打的事儿,只向小伙伴吹嘘从屋顶掉下来的光辉事迹,惹得隔壁家的毛大郎心痒也去爬梯子。 不过他就没有蓁娘这么好运了,还没爬完梯子就倒了,门牙给摔掉了一颗,还因此挨了顿好打,从那以后蓁娘见着毛大郎总觉得不好意思。 蓁娘先洗了头,然后坐在盆里,潇娘拿着帕子坐在木墩子上给她搓背,开口训道:“马上就满十三岁了,不能再这么整天野马似的疯跑!” “阿娘说了,下个月初六阿兄就来接我们回家,你也要收敛一下,咱们越长大一年就回不了几次乡下,在这里玩的开心没事,回了家就得勤快一点,听到了没?” 蓁娘戳着手上皂角的泡泡,满不在意拖长了声音:“知~道~啦~”潇娘轻轻揪了把她的肉 快速的洗完,蓁娘披着还在滴水的头发走进阿祖的房间,阿祖正盘膝坐在炕上倚着窗子补衣服,看着蓁娘的头发责怪起来:“快些去把头发烘干了,外面正下着雨,天凉,以后头疼可怎么办?” 蓁娘乖乖的出去烘干头发,才脱了鞋爬上炕,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的田野,青的c黄的c黑的土地被雨雾渲染的看不清楚。 院子里的泥地上不规则的聚集了些小水坑,家里养的大狗阿黄趴在地上,无聊的看着七八只麻鸭在雨里“嘎嘎”叫着,还不时抖抖羽毛甩甩尾巴。 芮娘和茼娘在屋檐下过家家,叽叽喳喳为织布机到底是怎么踩的吵起来 头顶雨滴敲在瓦片上‘叮叮咚咚’响,屋里柜子上一只破损的粗陶碗里,盛着一朵荷花,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身边是慈祥的阿祖,耳边传来‘悉悉索索’针线穿过衣服的细微声音,蓁娘眯着眼只觉得这一刻安心极了。 头无力的耷在胳膊上,脑袋空空,眼里一切变得恍惚起来,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困意,便摸了个枕头,磨蹭两下睡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心意 连着下了三天的暴雨,一家子人都没法下地干活,二阿翁抱怨极了,看什么都不顺眼,一会儿批评六郎二十岁的人还毛毛躁躁,跟着师傅去东家做事因为笨手笨脚,把人家的东西弄坏了。 一会儿教训六岁的小曾孙整天逗鸡惹狗,没有一刻肯安静下来 他从左走到右,哪里都碍眼,阿祖憋不住了,骂他:“要不要把我们都撵了?这家里就你一个人住最好!要是闲得慌就去把羊圈的粪刨出来,等天晴了就要翻地了!” 二阿翁一把年纪还被老母亲骂,儿孙们都在,他面上有些挂不住,又不好显露出来,站在门口背着手十分尴尬。 蓁娘依偎在阿祖身边使劲憋笑,在旁边撕蓖麻的潇娘瞪了她一眼。 “蓁蓁,这件衣裳是谁的?”六嫂挽着袖子系着围腰准备洗衣裳,在蓁娘箱笼上看见一件洗得发白的衣裳,她有些纳闷,蓁娘几姊妹的衣裳没有这么旧的。 蓁娘伸头看了一眼,正是前天王大娘给她穿的衣裳,回到家蓁娘洗的干干净净搁在那里,因为还没干也没还给王大娘。 她接过衣裳,上面却有多了团黑紫色污渍,她皱眉道:“我洗干净了的,怎么又脏了” 她仔细看,这颜色只有商陆能染出来,昨天晚上芮娘和茼娘好像在屋后扯了一串商陆玩 她虎着脸,转过头正好看见芮娘往柱子后躲,蓁娘大喝:“给我过来!” 芮娘缩着脑袋不敢抬头,蓁娘拿着衣裳问道:“怎么回事?” 小丫头对手指嘟哝道:“我们摘了商陆过家家酒,茼娘不小心压破了果实,案上都是水,我以为这是块帕子” “所以你看都不看就擦桌子去了?” 芮娘小心翼翼的点头,表情十分无辜,妹妹才七岁,蓁娘皱着眉发不出火,说起来也是自己的错,这到处乱放东西,她也不是故意的 可这衣裳蓁娘再次翻看,污渍洗是洗不掉的,而且很可能洗坏了,这件衣裳缝补过多次,经不起揉搓了。 蓁娘叹口气,不能就这么还给人家,只能赔一件自己的衣裳了 她瞪了眼芮娘:“以后注意点!别毛毛躁躁的” 一转身却见潇娘斜睨着她,眼里分明写着:乌鸦笑猪黑 蓁娘装作没看见,进屋翻找衣裳去了 不过衣裳这事蓁娘有些伤脑筋,她自己的衣裳赔一件无所谓,就是阿娘知道了最多也就是挨顿骂,可王大娘身量高,这袖子明显不合适,可要是加上一截,又不好看 最后还是潇娘翻着白眼拿出一件自己的衣裳,道:“大娘心善,不会要咱们的好衣裳,可就这么把弄脏的衣裳还给她,咱们也过意不去,就拿这件!” 她把衣裳递给蓁娘,“这件衣裳不新不旧,穿着也不打眼,正好合适,她若是还不接受,你扔下东西就跑!” 蓁娘嘿嘿笑撒娇:“多谢阿姐!你最好了!” 潇娘不接受赞美:“我可不是白给的,天晴了你就去给我摘至少三斤忍冬!” “啊!”蓁娘立刻垮了脸,“这么多,我去哪儿摘” 潇娘坐在炕上顺便整理箱子:“反正你整天停不下来,凤鸣村这么大,你慢慢找!” 蓁娘哼哼唧唧磨叽,潇娘听得烦人,把她往外推:“快点去还衣裳,好好跟人家道歉!” 蓁娘撇撇嘴往外走:“我姐夫给你那么多布料,你跟我连一件旧衣裳都这么计较!小气!” “你说什么?”潇娘双目圆睁,眼看姐姐要发怒,蓁娘赶紧拿了斗笠出门。 “就是小气!小气!”她戴上斗笠跑到院子中间,回头冲阿姐做鬼脸,潇娘叉着腰气的说不出话,一旁的芮娘和茼娘笑的前俯后仰。 十七郎看着蓁娘拐了个弯不见了,神□□言又止 好说歹说王大娘才勉强收下衣裳,蓁娘知道她自尊心强,便笑道:“我总想吃你做的野菜团子,下个月初四我就要回家了,要是你有空给我做两个团子吃好不好?” 说完她做了个流口水的动作,王大娘扑哧笑出来:“你嘴怎么这么馋!等着,我去厨房里看看东西全不全,不全你就等等!” “好好好!”蓁娘使劲点头。 天总算放晴,蓁娘和潇娘趁着下午天气好坐在院子里篦头发,两个妹妹早就跑去玩了,树叶儿的堂弟树枝儿今天招呼了一群小伙伴去捉泥鳅,估计不到日落不会回家。 蓁娘坐在石墩子上,潇娘站在她身后,篦好了又给她扎头发,蓁娘随着姐姐摆布,前方一只小母鸡在地上啄来啄去。 蓁娘一把抓住鸡尾巴,把小母鸡抱在怀里,“小花,你昨天没有下蛋,今天也没有下蛋,你可别光吃不干活,要是再不下蛋,伯娘会把你宰了!” 她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小母鸡扇动翅膀扑腾,刮起了鸡毛风,潇娘十分嫌弃,‘呸呸’吐出唇边的鸡毛,“快放开它!你没有玩的,鸡也能玩!” 蓁娘放下小母鸡就顶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阿娘可说过,你小时候想吃鸡蛋想的不得了,天天盯着鸡屁股,还在鸡窝里睡着了,阿娘找不着人以为你被拍花子偷走了,吓得快昏过去!” 潇娘被揭穿童年的糗事,恼羞成怒扯了一下蓁娘的头发,疼得蓁娘龇牙咧嘴,两姐妹斗着嘴,十七郎背着一捆柴进了院子放下,“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吵什么呢?” “想吵就吵呗!哪有为什么!”蓁娘不屑道。 十七郎进屋喝了碗水,出来挨着蓁娘坐下,掰掰手指,表情有些奇怪,蓁娘歪着头看他:“你要说什么?” “那个”十七郎想了一下,小心问道:“你们有没有带什么首饰啊?” 潇娘觉得他这话问的怪:“有啊!你问这个干嘛?” 十七郎不说话,脸却红了,蹬蹬蹬跑进屋拿了一个白色的帕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把钱。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想买一支你们的簪子,手环也行,我这里有八十几文,若是不够其余的回家我再给你们zzz” 十七郎今天是撞了邪了? 蓁娘跟潇娘疑惑的交换眼神,蓁娘好奇道:“你要我们的东西做什么?你又用不了!” “不是要,是买!”十七郎纠正她。 “管你呢!”蓁娘继续追问:“你先告诉我你要这个做什么?” 十七郎红着脸支支吾吾,潇娘却若有所思的看着十七郎,撞见她的目光,十七郎心虚的避开眼睛。 蓁娘没注意到姐姐的异样,一味的追问:“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给你!” 潇娘也不说话,十七郎捧着一把钱坐立不安,最后还是咬咬牙:“我可以说,但你们别告诉其他人!” “放心吧!”蓁娘狠狠点头。 十七郎小声道:“我想送给王大娘zzz” “什么?” 蓁娘怀疑自己听错了,潇娘面不改色,“你喜欢她?” “什么?” 蓁娘又转头看阿姐,潇娘不理她,对十七郎道:“婶子不会同意你们俩的!” 十七郎脸色有些黯淡:“我会说服她的zzz”只是这话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 潇娘不说话,蓁娘还在发懵,脑子里觉得晕乎乎的,十七郎怎么会喜欢大娘? 难怪那天采蘑菇来接自己时,他看起来就有些奇怪,可他好像没跟大娘接触过,怎么喜欢上人家的?  蓁娘想不通zzz 十七郎深吸口气,看着潇娘,诚恳道:“阿姐,你就让我试试吧!若是她也喜欢我,我一定会说服阿娘的!” “你看村里的长辈们都喜欢她!阿娘也会喜欢的!” 潇娘默默沉思,好一会儿,才慢腾腾道:“这事你别让人知道了,别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你拍拍屁股走了,她还要做人呢!” “嗯嗯!”十七郎欢喜的直点头,“我知道的!” 直到潇娘拿了只银手环给十七郎,他高兴的接过出了门,蓁娘才问起姐姐:“为什么十七兄会喜欢大娘啊?” “我怎么知道!” 蓁娘继续问:“那你说婶子不同意又是什么意思?” “是婶子不喜欢她做媳妇吗?可是大娘人很好的呀!” 一句接一句,潇娘从小最怕蓁娘问为什么,听到就头疼。 她耐心解释:“大娘人是很好,可她家负担太重了,婶子的性子你知道,她怎么会看得上大娘,十七郎一贯耳根子软,婶子眼睛一瞪他就不敢说话了!” 这倒也是,蓁娘细细琢磨这话,他们家不算富裕,可也不缺衣食,跟韩家门当户对的人家遍地都是,十七哥若是跟大娘成了亲,这岳家的大小事情还不是要帮扶着,这样一来婶子又会不高兴zzz 想明白这一点,蓁娘有些难过,大娘不光性子好,人也能干,可这能干都是环境逼出来的,她家八个人,晚饭就是一盆稀粥,一碗酱菜zzz 潇娘把十七郎背回的柴放进厨房,蓁娘跟在她身后帮忙,“那你觉得十七兄能成功吗?” “不会!” “那你还给他手环,让他送给大娘!要是大娘也喜欢十七哥,婶子又不同意,那该怎么办?”蓁娘不解。 潇娘被问的没了耐心,“我知道他不会成功,给他手环只是让他吃闭门羹收收心,不然被人知道了又是风言风语zzz” “为什么呀?” 潇娘懒得解释:“你自己想!” 蓁娘没听够,十分不高兴的嘟着嘴出了门,坐在门口想了半天,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无聊的枯坐了片刻,还是决定去找树叶儿玩zzz 临出门时潇娘喊了一声:“你出去别乱说!” “知道啦zzz”蓁娘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第二日,刚吃过早饭,长辈们都伺候庄稼去了,蓁娘被十七郎拉着躲到羊圈边说话,她很是奇怪:“做什么呢你?” 十七郎小心的拿出银手环,挠挠头,“我不好意思去找大娘,你帮我给她!” 蓁娘啧啧两声:“昨天你没给?” 十七郎不说话,只是脸上浮现出紧张的神色。 蓁娘见着他这样,觉得难以理解:“你喜欢人家,连送东西都不敢?” 十七郎挥挥手掩饰尴尬,“你别管,只管帮我给她!” 算什么男人! 蓁娘有些嫌弃,“那我见着她说什么?” 这个十七郎也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要她知道我的意思就行了zzz” 蓁娘接过手环点点头:“那我就帮帮你吧!” 十七郎拱手作揖嘴里道谢,蓁娘却在发愁:第一次做月老,该怎么做呢zzz 她本打算去问问阿姐的意见,可阿祖在拉着她说话,给她讲嫁去赵家怎么为人处事,潇娘听得认认真真,蓁娘不便去打扰,揣着手环像揣了块碳。 她想来想去,决定直接上门好了,去了王大娘家,她却不在。 王阿娘说大娘去摘皂角了,蓁娘又去寻人,王大娘见了她很惊讶:“可是有什么事?没事你也不会来找我zzz” 蓁娘做贼心虚般嘿嘿笑,“没什么,就是问问你在做什么?” 王大娘手上不停歇,笑道:“摘点皂角,待会儿去洗衣裳!” 蓁娘灵机一动,赶紧道:“正好,我也有衣裳洗,咱们一起!” “好啊!”王大娘乐得有个伴,两人说定了,蓁娘一阵风跑回家,胡乱拿了几件侄儿的脏衣裳,端着木盆去水井边。 王大娘正在指挥妹妹王二娘捣烂皂角,见着蓁娘来了,分了一半皂角给她洗衣裳。 一边搓洗一边聊天,蓁娘闲扯了几句,把话题引到自己的话头上,她道:“大娘,说实话,你娘着不着急你的婚事?” “当然着急!”王大娘叹了口气,“她总是念叨拖累了我,有时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我劝她别急,就是这会子我嫁了人,家里也放心不下,还是先别想那些zzz” 她一边说一边抹了点皂角碎搓袖口,蓁娘注意到大娘只搓了几下袖子就干净了,自己怎么搓也搓不好,大娘笑了一下,纠正她:“你手劲没用对zzz” 蓁娘嘿嘿笑了下,学着她的样子搓洗,她道:“你这么能干,谁娶了你真是有福气!” 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大娘是个好女孩,以后定是个贤妻良母。 王大娘笑笑不说话,倒是王二娘颇为自豪道:“好多人都这么说呢!” 大娘轻轻瞪了眼妹妹,蓁娘笑道:“那你希不希望你阿姐出嫁?” “不希望!”王二娘皱着眉摇摇头,“我舍不得阿姐离开我们!” “是吗?我也舍不得我阿姐出嫁!”蓁娘小声道,她完全理解二娘的心情,亲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突然有一日阿姐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不管她以后过的好不好,手足分离都是难以接受的。 王二娘听了蓁娘的话眼睛发亮,好像跟蓁娘有了同一个秘密,对此,王大娘装作没听见,蓁娘对二娘道:“那边是石头他们在玩游戏,你也去玩一会儿吧!” 王二娘有些雀跃,看向长姐,王大娘看了眼蓁娘,估摸着她有话要说,冲妹妹点点头,小丫头立刻欢快的跑了过去。 蓁娘看四下无人,直接开门见山道:“大娘,我十七兄很喜欢你zzz” 王大娘顿了一下,没想到蓁娘会说起这个,然而一瞬之后,她面色如常,仿佛没听见蓁娘的话,她道:“我知道,可我配不上他zzz” 蓁娘急急追问:“为什么?” 她忙掏出怀里的银手环,举在大娘面前:“这是十七兄让我送给你的!他对你是真心的!” 王大娘没有接,她看了眼手环,淡淡扬起嘴角,像看着一个天真的孩子一般看着蓁娘:“那他又会喜欢我多久呢?蓁蓁,对于我来说,我希望我的郎君是个顶梁柱一样的男人!” “我虽然懂事,可我也有累的时候,我也想有个人能帮我撑一下zzz” 蓁娘默默收回手环,喏喏开口:“我从不知道zzz你是这样的想法zzz” 王大娘宽容一笑:“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又怎么会知道zzz” 蓁娘看她娴熟的动作,以及粗糙的双手,从未这么心疼过,原来不是谁都愿意懂事的,也不是谁都有好运天真的zzz 大娘不怕累不怕苦,她只需要一个有担当的人为她分担,粗茶淡饭也不怕。 相比之下,十七兄的行为全靠自己的一腔热血,全然没有顾及方方面面的问题。 他的确真心喜欢大娘,可他的喜欢却不能让大娘在背负重担前行中歇口气,蓁娘甚至连他为什么喜欢大娘都不清楚zzz 她想起十七郎温吞吞的性子,还有他说起买手环时的红脸,仍旧想为他争取一把:“若十七兄能改变自己呢?” 王大娘只道:“难道你没听说过‘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蓁娘哑然,这就是没戏了,她心里为十七哥叹了口气,然后问道:“刚才你的话是说,你早就知道他喜欢你了吗?” “嗯。”王大娘点头:“十七郎性格单纯,心里有什么都挂在脸上,他看着我的眼睛老是躲躲闪闪的,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蓁娘再一次叹气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回家 回家以后,她选择了一些话转达给十七郎,尽量不伤害到他,“大娘觉得你们的性格可能合不来zzz” 十七郎拒绝蓁娘递过来的手环,脸色比哭还难看,他黯然道:“我知道,是我没本事zzz” 蓁娘从未见过他这么难过的样子,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早已悄悄看了他们一会儿的潇娘突然出现,平静的开口:“不是你不好,更不是她不好,你从小就乖巧,对婶子的话言听计从,又是个好脾气!” “或许你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你以为你喜欢大娘,以后对她也言听计从,这就是待她好了!” “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要找个管你的,大娘也想找个人依靠,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zzz” 气氛一阵凝固,十七郎惨淡一笑,“或许你们都觉得我只是情窦初开,可我是真心的zzz” “那天我砍柴手掌扎进木屑了,她正好路过,帮我拔出木屑,又帮我包扎好伤口,还嘱咐我别碰脏东西,她那样温柔善良,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上她了zzz” 蓁娘和潇娘沉默,少年多情,只需那姑娘的一个眼神,一句话,感情便如杨柳拂水,不复平静,然而世事总是难以遂人愿,否则世间哪有那么多哀声叹气zzz 这件事家里只有蓁娘三姐弟知道,十七郎没有再提起过大娘,只是有些沉默,蓁娘知道他情绪低落,不再像以前一样跟他玩闹。 潇娘叹道:“阿婆说过,他呀!一辈子就是这样的性格,一辈子都要人管着,不然他就不知道怎么办!” “若不是婶子太过强势,什么都要抓在手里,十七兄也不会是这样的性格!”蓁娘颇有些不满。 潇娘听了这话没有反驳,这只是一件小事,人生有长有短,妹妹怎么会知道,今日的难过在以后想起来,会不会觉得好笑zzz 不管乡下的日子有多惬意,蓁娘还是在初四这天就开始跟着姐姐一起收拾东西,十五郎韩何一早就赶着牛车到了。 十七岁已经是大人了,十五郎两年前就在大房三伯父的推荐下在漕运码头上做了个登记管理的小活计。 他人又勤快嘴又甜,办事牢靠从不敷衍,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今天来接蓁娘他们,必是请了假来的,阿娘的生辰在初六,十五郎一个月才休息一天。 阿祖和伯父,还有五郎七郎拉着他问东问西的,蓁娘和阿姐要整理箱笼,还有一大堆要带回家的东西,伯娘还准备了几袋自己晒的菜干c果子和风干的野味。 茼娘和芮娘在乱糟糟的屋子里窜来窜去,不时翻翻行李,往里面塞些东西,屋里人来人去,蓁娘心里涌起不舍。 虽然每年都会来乡下住些日子,不过从阿姐开始说亲起就很少来了,家里的事情也多,要帮着阿婆和阿娘做事。 城里虽然热闹,不过从阿祖往下有八个祖父母,十几位叔伯婶娘几十个兄弟姐妹住在一起,的确拥挤了些。 不像在凤鸣村,空气好,地方开阔,也没有钟鼓叫卖声,只有虫鸟鸡犬的叫声。 阿祖年纪大了,四个儿子,按理应该跟着长子,不过曾祖父去世之后,四个祖父就分了家,阿祖想孙儿重孙,因此每年每家轮流奉养。 今年就轮到了凤鸣村的二阿翁家,所以这次不会跟着蓁娘他们回城里。 第二日天刚亮,十七郎赶着牛喝了水喂了草套上车,十五郎把东西一件一件放在车上,王大娘和林四娘树叶儿还有树枝儿来送行,十七郎见着大娘脸上有些不自在,大娘却毫不在意,照旧跟他打招呼。 几个小娘子围成一圈道别,树叶儿给了蓁娘一双麻鞋,有些嫌弃的开口:“回家去好好看看我是怎么做的,你编的鞋可真难看zzz” 蓁娘不满的嘟了嘴,两人争了几句嘴,然后树叶儿有些失落道:“四娘要回婆家,你也要回家了,真不知道咱们下次聚齐了是什么时候了zzz”话里满是不舍。 蓁娘也舍不得大家,拉着树叶儿手道:“我虽然回家了,可是你和大娘成亲我是必来的!还有四娘的满月酒我也是一定到的!” 四娘害羞的轻捶了一下她,笑道:“就你话多,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王大娘递过来几包荷叶包着的东西,轻声道:“是我做的麦饼,你带着路上吃,还有晒的一些金银花,夏天喝降火去暑气最好了。” 蓁娘忙双手接过,喜滋滋道:“早就想着你做的麦饼了,又酥又香,比我阿娘做的还好吃,可你总是在忙着,我也不好意思找你做,今儿可算是偿了我的心愿了!” 王大娘笑道:“喜欢吃下次来我还给你做!” “还有我的!”林四娘插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蓁娘,“我从我婆婆那里学着做的梨膏,润肺止咳最好不过了,不过我也只做了两次,要是不好吃你就扔了吧!” 蓁娘把树叶儿和王大娘给的东西放在车上,才接过林四娘手里提着的瓦罐。 饭碗大小的黑陶罐,用荷叶和麻布严实的封住口,梨膏不多,可是也要费不少的劲儿做。 “就算是不好吃我也要吃的,你要是做的好吃我可就缠上你了!”蓁娘吸了口梨香嗔道。 “哎呀,差点忘了,光顾着收你们的东西了,我可不是那种吃白食的人!”说着她跑进屋里,拿出了一块帕子,打开来,露出了四朵拳头大小的头花。 “我十姐给了我们姐妹一人一朵头花,说是从南方捎来的,我琢磨着看看自己做不做的出来,这些费了我好些工夫,虽比不上我阿姐给的,不过我觉得还是很好看的,咱们几个一人一朵!” 树叶儿伸手拿了一朵左右翻转惊叹:“哇,真好看!跟我们在货郎手里买来的不一样,蓁娘做的有好多层,还有花蕊,我觉得比真花还要好看zzz” 王大娘和林四娘一人拿了一朵仔细欣赏,虽然一个嫁为人妇,一个整日里劳作,可毕竟还只是十几岁的小娘子,逢年过节的也爱绑上头绳,戴上花儿朵儿,用烧黑的柳条子画眉。 货郎担子上的胭脂颜色薄,可女孩们还是会偷偷的攒钱买上一盒打扮打扮。 蓁娘做的头花,胭脂红的布片重叠,黄色的花蕊掩藏其中,花朵下端扎紧,林四娘梳着妇女的盘桓髻,头花别在侧面显得娇俏。 树叶儿梳着双丫髻,戴在耳边活泼,王大娘梳着双环垂髻,戴在发顶添了一些俏丽。 蓁娘还是两根辫子,不过用头绳绑在耳后,一边戴着一朵小小头花,看着王大娘等欢喜的神情,蓁娘颇为得意。 她心里想着有空还是要多做一些,不光是可以送姑嫂姐妹们,要是做的再好一些还可以拿出去卖,免得每次找阿娘要铜板都要挨训zzz “等我回了家多做一些,再托人给你们送来!”蓁娘大方的表示。 王大娘摸摸头上的头花嗔怪:“一朵头花可以戴上几年呢!这些我们就不客气了,可你送几朵就行了,不要浪费布zzz” “是啊是啊!布还是要留着做衣服,头花又不能天天戴,我们乡下可不比城里zzz”林四娘也点头附和。 蓁娘摇摇头:“这是我阿娘和婶子们做衣裳剩下的边角料,我可是攒了好久,不会浪费的zzz” 树叶儿拉着蓁娘的手,难过极了:“蓁蓁,你可要记得回来看我们,咱们可是说定了的,冬天一起去河里钓鱼的zzz” 蓁娘回握住手安慰她:“不会忘的,过年就回来,你们就等着我吧!” 潇娘提着包袱走出来:“蓁蓁,快看看还有什么没装上车,咱们要早点走了zzz” “哎,知道啦!”她侧头大声回应姐姐。 王大娘看向牛车,“又不是不回来,你快去收拾东西吧,趁着天早,不然出了太阳赶路热得很,我们也送送你们!” “那你们先等我一下zzz”蓁娘跑进屋检查遗漏的东西去了。 韩何和弟弟韩佳正在听着阿祖的交代,伯父提了捆草放在车上,“路上给牛吃,有水塘记得给牛喂水zzz” 伯娘把茼娘和芮娘抱上车,轻声嘱咐:“别把腿晃来晃去,免得车轱辘伤着了!” 两个小姑娘乖巧的点头,甜甜道:“伯娘,你和阿祖c二阿翁c二阿婆c伯父c还有兄长们要保重身体,下次来我们还帮你背麦子!” 二阿翁一家要种不少的地,有时候蓁娘他们也要帮忙干活。 伯娘笑呵呵道:“你们两个古灵精怪的,不让你们背非要背,脸都晒黑了。” 潇娘抱着包裹走近,笑道:“也就黑一阵儿,回家后就白回来了,伯娘可别惯着她们,吃饭不喊累,背麦子也就别喊累! ” 伯娘听了大笑:“这话有道理!” 等安放好了行李,长辈们把蓁娘一行人送到了村口,十五郎对阿祖劝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和伯父伯娘别送了,家里的事情也多,送到这儿就行了!” 阿祖嘱托道:“我知道,路上照顾好你妹妹们,到了城里跟家里人说一声,我好得很,别担心我,问问你大阿婆,腿还疼不疼,要是疼就捎个信回来,我去找刘阿大再给她配点药!” “让你兄弟读书的好好读书,做事的好好做事,如今日子好过,可不要学了一些歪门邪道,要是谁是这样的,就把腿打断捆回来,我亲自教训!” 十五郎有些啼笑皆非,“阿祖,兄弟们都很好,真有那种人,我一定给你捆回来!” 阿祖点点头,“还有,芸娘生了记得给我报个信儿,让我也知道是个丫头还是小子!” “我记得啦,你快些回去吧,要保重身体,等过年咱们一起回来吵你,你可别嫌烦!”十五郎轻扶着阿祖笑道。 阿祖很是满意,摸摸茼娘和芮娘的头,蓁娘也挽着阿祖的胳膊撒娇:“阿祖,你做了柿饼要给我留几个,我最喜欢你做的干果了,味道比余婆子家的还要好!” 阿祖捏捏蓁娘脸蛋笑骂道:“就知道吃,看这脸圆圆的,像个饼子,回家要多干活,已经是大丫头啦!别让你阿娘操心了!” 蓁娘听了这话扭捏着‘哼哼’! 伯父伯娘又挨个叮嘱了一番,蓁娘与树叶儿四人道过别,十五郎吆喝一声,赶着牛车离开凤鸣村了。 凤鸣村距离长安城有四十多里路,卯时出发,要到申时才能抵达。 中午暑气大,一行人就在官道旁的铺子歇歇脚,捧着一碗凉水,听听过往的行人天南地北的吹嘘一通,才继续赶路回到家。 长安城是个四四方方的城市,城内纵横三十八条街道像棋盘分割成小方块似的,是一百一十个里坊,每个里坊都有高高的围墙,里面不仅住着百姓,还有集市,寺庙等。 城里有宵禁,太阳落山以后城门和坊门就要关闭,老百姓不能随便乱走,到了点儿就得在里坊呆着不能出门。 每个里坊都有专门的武侯管理着秩序,蓁娘的阿耶和十二叔就在做武侯。 城里北边是皇宫以及皇亲国戚的大院子,南边是普通百姓,东边是官家居多,西边是商人c外国人居多,蓁娘家就位于南边的宣义坊。 长安城是万国来朝c商客云集c文人墨客无限向往的上国中心,把整个城市分为东西两部分的是天街,街道平整宽阔,经纬交错,能容纳好几辆马车并排同行。 到达宣义坊时,街道边的商铺屋舍里已经点上了灯,四个祖父虽然已经分了家,但由于是外来人口,同族的人又讲究聚族而居,因此韩家大房c三房c四房都住在一堆。 回了家先去见过了阿翁阿婆,家人都已经吃过饭在院子里纳凉。 七岁的十九郎欢呼着扑上来迎接兄姐,缠着问东问西的,阿娘端了甘蔗汁出来,阿翁摇着蒲扇盘膝坐在竹床上,阿婆拧了湿帕子给小娘子们擦脸,阿耶不在家,这个点儿他要去点名准备巡逻了。 跟家里人说完话,卸了行李,兄妹五人分了任务,挨家挨户去送伯娘准备的干货,又带去了阿祖的吩咐。 直忙到天黑,蓁娘才依偎在阿娘的身边,看着阿娘做针线活,叽叽喳喳的跟她讲诉乡下的人和事。 早上蓁娘是被钟声吵醒的,听见声音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只觉得一声接一声的钟声讨厌极了,磨蹭两下,闻着熟悉的陈婆子家的烧饼香味,她才想起来已经回家了。 离开家一个多月了,十二嫂的小妞妞已经三个月了,应该可以把头立起来了。 走之前九姑母在说亲,不知道定下来了没有,隔壁家小伙伴阿珠本来应该成亲了,可现在是国丧期间,不知道怎么安排的。 走之前毛大郎炫耀很久的鞠还没有跟他一起踢过zzz 想到这里,再没有了睡意,蓁娘一个骨碌爬起来穿衣洗漱,拿着十几个铜板带着弟弟妹妹去陈婆子家买早饭——烧饼和蒸饼。 蓁娘从小就吃陈婆子家的饼长大,现在都是陈婆子的媳妇儿在做饼了,看着她男人把面团和好,揪成一个个小团,里面塞进咸菜或者肉碎,放进油锅里炸,香喷喷的好诱人,蓁娘怎么吃也吃不厌! 买了早饭正好三百多下钟敲完了,三个人咽着口水回了家,碰上才结束夜班的阿耶,他坐在杌子上一边喝水一边跟阿娘说话。 方正的脸,一边说话一边抖动的胡须,高大的个子,一双蒲扇般的大手,穿着短褐系着腰带,下面的裤腿挽起来,踩着草鞋。 蓁娘欢呼一声蹦蹦跳跳的扑在阿耶的背上,大声嚷道:“阿耶,我回来啦,你想不想我?” 芮娘也跟着搂上阿耶的脖子撒娇:“还有我还有我,阿耶,你想不想我?昨天我们回家你都不在,我们带了好多好多东西回来zzz” 阿耶捏捏芮娘的脸蛋,粗声喝到:“不想,两个坏丫头,勒的我喘不上气了!” 蓁娘笑嘻嘻的松开手,十九郎已经被手里捧着的蒸饼烫的龇牙咧嘴,“阿姐,烫烫烫,快点!” “你是傻瓜吗!就不能先放下!”蓁娘忙接过东西放在桌子上,瞪了眼鼓着腮对手掌吹气的弟弟。 潇娘系着围腰冲他们吆喝:“蓁蓁快摆桌子摆碗!” “来啦!”她欢快的跑进厨房,抱着碗筷出来,跟弟弟妹妹一边摆桌子,一边吵嘴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齐娘 蓁娘的阿翁阿婆共生了四儿四女,长子是九伯父,次子十伯父不满十岁就夭折了,姑母们都早早的出嫁了。 阿耶排行十一,还有最末的十三叔,一大家子如今都住在一起,一起开灶,几乎隔几年家里就要添人,房间只能挤着住,很是紧凑。 去年十三郎成亲了,下面还有十四郎十五郎也到了说亲的年龄,阿翁领着伯父阿耶每日里早出晚归做工,打算多修几间房安置人口。 桌子是给家里男人们摆的,就摆在院子里,旁边放着草垫子,女人们在厨房里守着灶台吃。 如今太平盛世,老百姓饮食丰富,家里一般隔上几天就会买早饭吃,自家只是准备些汤或粥就行了,那些赶着做工和衙门的官人,几乎是在铺子里吃早饭,很少自己开火。 蓁娘眼馋了好久刚出锅的芝麻烧饼,甜滋滋吃起来香酥可口,再盛上一碗粟米粥,粥里放点酱菜,搅拌搅拌,一口粥一口烧饼。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了一个不够还要吃,阿婆笑她像只小猪仔。 吃过饭男人们除了阿耶要补个觉,其余的都出门干活去了,十七郎挎着包拉着十九郎去学堂。 宣义坊里有个灵宝寺,寺里有僧人数十个,小小巧巧的,因院子里有一棵上百年的银杏树,大家都叫他银杏寺了,反倒忘了真名。 每年秋天银杏叶飘落,寺里都会聚集一帮摇头晃脑作诗的郎君们。 每逢初一十五,银杏寺的僧人都会讲经论道,或者有戏班子表演百戏,不光是本坊的人,其他里坊的人也很爱来凑热闹。 寺庙里有几个学问很好的僧人,因此便开了个学堂启蒙,十九郎上了六岁就在银杏寺念书,而十七郎就要去陈先生的学堂学习。 陈先生有秀才的功名,因考进士屡考不中,便歇了那份心,租了几间房办起了学堂,十几年来,倒是走出了七八个秀才,因此在这附近很有些名气。 男人出了门女人们也不会闲着,阿婆做酱菜的手艺一流,领着九伯母c阿娘在铺子里专卖酱菜,酱菜种类就有十几种,味道很受人欢迎,甚至都有东边儿官人家的下人上门来买。 家里婶子就领着十一嫂c十二嫂十三嫂和潇娘浆洗衣服c打扫房屋c砍柴担水,至于蓁娘,她就主要负责打打下手,或者照顾弟妹和侄儿。 吃过早饭,跟家人打了声招呼,蓁娘决定去看看小伙伴们,首先是阿珠,因皇太后薨逝,天子下诏百姓守孝三日,三个月内禁止筵宴音乐,停止婚嫁。 这下阿珠就要重新选日子出嫁,而且今年的秋分c中秋节和重阳节都不能去玩了。 往年节日里,长安城的人倾巢而出,赏菊c投壶c蹴鞠c赶马c踏青c登高,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京城人什么节日花样都有。 进了阿珠家的门,她正端着簸箕在挑豆子,看见蓁娘来了,惊喜喊道:“蓁蓁,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到家的!我都不知道!” 蓁娘咧嘴笑,“昨天下午回来的,赶了一天的路累得很,早早的就歇了,今天一早我就来找你啦!” 阿朱指了身边的矮床道:“快过来坐,跟我说说在乡下玩了些什么?” 蓁娘脱了鞋也盘膝坐着,帮着阿珠挑豆子,把那些长虫和烂了的豆子都挑出来,扔给地下的两只鸡吃。 东边的太阳刚出云霄,已经感觉热起来了,蓁娘看着阿珠白净的面孔小声询问:“我先问问你,你的日子改在什么时候了?嫁妆都是什么样的?” 说起这事阿珠有些无奈:“还有一个多月才能解禁,可是吉日的话只有冬月十三和正月初十,我婆家想着就挑冬月的日子,那个时候也将近新年了,好歹他们家过年可以多添个人zzz” 蓁娘点头:“这倒也是,若是没有国丧,这会儿你已经是他们家的人了,不过日子推迟你也可以在家里多待些日子。” “是啊,毕竟是嫁人,虽然婆家娘家相隔不远,可我还是心里紧张。” 蓁娘安慰道:“有什么好紧张的,好歹周郎你也是从小就认识的,他耶娘也是很和气的人,不用紧张,话说起来,怎么今年我认识的好几个娘子都要嫁人,奇怪的很!” 阿珠有些好奇:“除了我,陈豆腐家的元娘,赵家的三娘,还有谁嫁人?” “是我乡下老家的娘子,也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不过她成亲两个月了!” “我跟你说,我们去采蘑菇,下起了雨,她郎君还专门给她送伞来,你说,这算不算好?”蓁娘颇有些炫耀的意味。 听到这里,阿珠脸上满是羡慕:“咱们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嫁错了人那就是跳进了火坑里,嫁对了人就算是吃糠咽菜也不怕zzz” 两个小娘子埋着头嘀嘀咕咕:“可不是,你家和婆家隔得近,陈元娘嫁给了她表哥,赵三娘郎君在读书,指不定以后就是个官人娘子!” “齐娘命最不好,我阿婆说,她阿耶为了给她阿兄娶媳妇儿,让她去永安坊的张家做丫鬟,虽是做丫鬟,好歹没把她卖了,不然从良民转成奴籍,生的孩子也是奴籍!那就造孽了!” 阿珠神色不屑的道:“你出门这么久还不知道,齐娘的主人家郎君看上了她,要纳她做小妇,那张郎君都四十多岁了,大妇生了三个儿子,听说是得了一种妇人的病,所以才同意朗君纳小的!” “齐娘的阿耶同意?”蓁娘愕然。 说起这个阿珠气愤道:“可气就可气在这里,她阿耶看着张郎家送来的几匹布,几石粮食,立刻就同意了!” “齐娘这人你也知道,她耶娘眼里只有儿子,从小就骂她是个丫头子浪费粮食,如今要进财主家的门,管他是不是做小,先卖了她再说zzz” 蓁娘怒从心头起,“齐娘做了小妇,就算是生了孩子只怕都没有好日子过,更何况那张郎君又是那样的年纪!” “若有一日两腿一蹬,齐娘是张家的人,年纪轻轻的,就算是回了娘家,指不定她耶娘又会把她卖了!” 阿珠皱眉恨道:“这样拿女儿当个牲口卖了,会遭雷劈的! 两人狠狠咒骂了齐家人一番,阿珠性子急,觉得烦心,摆手道: “哎呀不说她家了,越说越生气,说说你吧,你在乡下那么久都干什么呢?我看着你的脸比锅底还黑!” 蓁娘看看阿珠露着的胳膊,再看看自己,虽然没那么夸张也差不远了,“乡下可好玩了,我每天都跟着邻居家的朋友去河里摸鱼,去山上捉兔子,还去池塘里划船凫水zzz” 说着还比划起来,“我们摸到了鱼捡几根柴就那样烤着吃,爬到树上一边摘果子一边吃,乡下空气好,不像城里,什么牛粪马粪c污水的味道都有,臭死了zzz” 阿珠总算露出笑来,“真好,你每年还能去乡下玩,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麦子是怎么长出来的。” “不过你若是嫌弃这里,就学学你们家十娘和十六娘,一个嫁给官人家,一个嫁给乡绅家,都是做主母,出门不像我们走路,人家坐的是牛车马车,身边跟着一群婢女小厮呢!” 蓁娘翻了个白眼,“别说笑了,守着多大的碗吃多少饭,我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至于亲事,我还小呢,阿姐明年就出嫁了,还轮不到操心我。” 阿珠把挑好的豆子倒在竹席上铺好晾晒,又换了一批豆子继续挑,好奇的问蓁娘:“我听说你们家给你阿姐准备的嫁妆很是殷实呢?” 蓁娘想了一下回道:“不能说是殷实,不过确实比一般人要多一点点,主要还是姐夫家给的聘礼很实在,嫁妆我们自然要准备妥当,不然阿姐嫁过去会让人笑话zzz” “都准备了些什么?” 蓁娘掰着指头细数:“嫁妆嘛,不都是那些么,脸盆c木桶c首饰c衣服c被子c箱子,不过我阿娘还是不放心,特意托了我十姐帮忙准备,添置了一些南边来的胭脂妆粉,还有假髻和头花,很漂亮的!” 平民百姓家的娘子整日里要劳作,不管衣服还是头发,都是讲究简单利落,况且老百姓做衣服,颜色和料子都是有规定的,像绫罗绸缎这些都是不可以穿的,穿了就是逾矩,逮住了是要打板子的。 路上整天出门闲逛的官家娘子不少,有的穿着艳丽的裙子,梳着高高的发髻,手拿团扇,坐着车慢悠悠的路过。 也有娘子呼奴引婢,头上戴着幂篱骑着马一晃而过,在街上手扬马鞭一声娇喝,引来无数人的惊奇眼光。 蓁娘只在十姐身上看到过官家娘子的做派,那样子,怎么说呢,讲究!也难怪阿珠着急的想要立刻看看潇娘的嫁妆。 她对阿珠道:“你别急,我阿婆把阿姐的嫁妆都锁起来了,不给人看,你要看的话等我阿姐出嫁摆嫁妆,你早点过来看个够!” 阿珠点点头,“我一定来!” 离开了阿珠家,蓁娘心里放不下齐娘的事,匆匆忙忙去跟其余的小伙伴打了个招呼,送了些果子,跟阿珠约定好中午去看看齐娘。 齐娘家跟蓁娘家隔了三条街,她家总是一股子馊味,齐阿娘长得胖,常年拴着一条脏兮兮的围腰。 齐娘不喜欢朋友们去她家,蓁娘和阿珠好几次悄悄找她,都看见齐阿娘一手叉着腰一手狠狠的揪齐娘的胳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蓁娘和阿珠很心疼,但她们也没有办法,齐娘长得瘦弱,可一张脸很清秀,难怪那半截身子入黄土的张郎君看上了她zzz “早晚天打雷劈!”阿珠一边走一边愤愤骂道。 蓁娘也这么希望,到了齐家,却一片静悄悄,她俩对视一眼,推开门唤道:“齐娘,在不在?” 屋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齐娘刚过门的嫂子拖沓着鞋走了出来,看见蓁娘二人,斜着眼掐着嗓子道:“你们找大丫啊,什么事?” “我从乡下带了些果子,来送给她zzz”蓁娘举了举手里的柳条框。 齐嫂子伸头瞧了瞧,拿起一个果子咬了口,汁水喷在蓁娘的脸上,她咕哝道:“进去吧!” “诶zzz”阿珠侧头,冲擦脸的蓁娘龇着牙翻了个白眼,两人才进了屋。 齐家屋子本来还挺大,可齐阿耶好赌,输了钱还不上,便把房屋分成两半,另一半抵了债。 他们家本来出租了几间屋子,一年的房租也勉强糊口,现在没了收入,齐阿娘气的用门闩把齐阿耶打了一顿。 蓁娘猜测,如果不是这样,齐娘再怎么着也用不着一个良民去为奴为婢zzz 齐娘的房间是在堂屋里用木板隔出的一个小空间,只放得下一张小小的木板床,蓁娘和阿珠吓了一跳,没想到齐娘就睡在这种地方,难怪她从不带大家来家里zzz 看着坐在阴暗角落里的齐娘,蓁娘眼睛都红了,“齐娘zzz” “你们怎么来了?”齐娘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们来看看你zzz”蓁娘往前走了两步,齐娘已经起身弯腰穿鞋,“难为你们还想着我zzz”她站直身子,比蓁娘还大一岁,却比蓁娘矮一头。 “齐娘zzz”蓁娘和阿珠听了这话只觉得扎心。 齐娘脸色很是苍白,一双大眼睛在脸上显得空洞无神,她冲对面二人挥挥手:“出去说话,这儿太窄了!” 三人出了门,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相顾无言。 齐娘的头发用布包着,她低着头弹着指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蓁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要问问齐娘的情况,又怕她伤心zzz 还是阿珠率先说话:“齐娘,家里怎么只有你跟你嫂子?” 齐娘头也不抬,道:“他们有事出去了zzz” “哦zzz”气氛再次沉寂。 蓁娘想起手里的东西,拿出一个梨子放在齐娘手里,“吃果子,我专门给你挑的,又大又甜!” 齐娘扯了一下嘴角,双手轻轻抚摸梨子粗糙的表皮。 阿珠忍不下去了,靠近齐娘小声道:“我只是几日不见你,你就瘦了一圈,我听说张家给了你们家不少东西,难不成你还没吃的?” 齐娘轻声道:“我吃不下zzz” 摊上这种事,能吃得下就怪了,蓁娘也凑近道:“这事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齐娘抬头冷笑道:“他们拿了钱就准备置地,这两天都在到处找人打听呢!所以她留在家里看着我!” 蓁娘看了眼不远处坐在杌子上的齐嫂子一眼,她嘴里嚼着豆子也在打量这边,蓁娘迅速的别开眼,“怎么事情就成了这样,我记得我阿娘说你虽在张家干着活,但能吃饱穿暖也不错zzz” “我命不好呗!”齐娘面无表情道:“张阿郎跟一个寡妇勾搭上了,他那大妇怕他拿钱去置外室,索性就说纳我为小,好拴住她男人的心!” “你又没卖与他家,凭什么让你做小?”阿珠气愤道。 齐娘眼神暗淡下来:“就是因为我没签卖身契zzz”没签卖身契就还算是良民,在张家干活也有人身自由,哪一日不想做了说走就走。 张妇知道齐娘家的情况,家里的婢女丈夫看不上,纳良妾要破财,索性就挑上了齐娘,反正给几个钱,人到手了,丈夫也收了心,张妇的算盘打的实在精! 可最让齐娘伤心的是父母的态度,从小到大虽然总是打打骂骂,可好歹给了自己一口饭吃,现在却要卖了自己给人做小zzz 齐娘越想越伤心,呜咽一声默默哭了起来,蓁娘和阿珠看着难受也跟着掉泪,齐嫂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依旧‘嘎嘣嘎嘣’嚼着豆子。 “阿耶赌钱,阿兄这几年说要跟人做买卖,把家里的老本掏空了,现在还吃得上饭,就要卖了我,当初何必把我生下来,还不如掐死我!”齐娘伏在膝上哭泣控诉道。 蓁娘和阿珠轻抚她的肩膀,无言的安慰,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这在天子脚下,人人都说京城挣钱就像捡钱,只要手脚齐全,何愁没有饭吃! 可齐阿耶夫妻二人出了名的好吃懒做,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就把日子过成这样,那要多几口子人,岂不全家都要饿死! 齐娘命怎么这么苦,摊上这么对父母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阿珠 毕竟是长辈,蓁娘不愿当着齐娘的面骂人,只得在心里暗骂zzz 好不容易齐娘止住哭声,眼睛红红的伏在阿珠的怀里,蓁娘捏着袖子擦擦眼泪,想起一事来。 她问道:“那张家zzz人怎么样?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只要那张家人还过得去,你就是进了他家的门,也zzz” 蓁娘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样一个糟老头子,一个悍妇,齐娘就是进了门比奴婢又好的到哪里去zzz “他张家只要是活着的东西,就是一只虱子都知道吸血!”齐娘捏着手冷冷道。 蓁娘哑然,片刻才找到话,劝道:“齐娘,你还这么年轻,不管怎么样,都要先保重身体,你一贯又不惹是生非,张阿郎既看上了你,就能护着你些,那张妇不是有病吗!等她两腿一蹬,或者张阿郎闭了眼,你日子就好过了zzz” “对呀对呀!”阿珠跟着点头:“等他们死了我就来带你走,不跟你耶娘说!” 蓁娘紧接着道:“若是李家不肯放人我就去求我十姐夫,他一定有办法的!” 尽管知道这话不太靠谱,可蓁娘和阿珠从没见识过这种事,见齐娘萎靡的样子,只能这样扯一通,希望齐娘能振作起来,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办法。 齐娘勉强一笑,眼泪忍不住直流zzz 蓁娘心事重重的回了家,伯娘嫂子们在厨房里忙碌,她安静的坐在小木墩上择菜。 阿婆觉得奇怪,往日这个孙女儿就像屋檐下的竹风铃,只要人在哪里,哪里就叮叮咚咚闹个不停,今天倒一语不发还耷拉着脑袋,阿婆问起怎么了,蓁娘犹豫一瞬,说起今日之事来zzz “齐娘能不能悄悄的跑了?她跑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她耶娘找不到她就没办法了zzz”蓁娘突发奇想道。 “傻丫头!”伯娘打断她,“张家肯定是和齐家在官府里写了纳妾书的,既有凭证,大丫往哪里跑?再说了,她连路引都没有,只怕走不到半天就被武侯捆回来了zzz” 蓁娘失望的嘟了嘴,头一次觉得阿耶的工作讨厌! 坐在灶台下负责火候的阿婆开口了:“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若是齐家还有什么长辈,他若是不同意,便能找族长来,这样就是官府和张家都不能强纳大丫进门!” “齐家若是有长辈,那两口子也不可能过成这个样子!”伯娘摇摇头否决,蓁娘把葵菜的老梗揪掉,叹了口气:“齐娘好可怜啊zzz我想帮帮她!” 看着小娘子唉声叹气的样子,长辈们既觉得好笑,也替齐娘感到心疼,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己家的女儿还在为,不准跟小郎君在泥地里蹴鞠而不高兴,而大丫就要去做人家的小妇zzz 厨房里的长辈们也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还是阿婆见识多,她想了一下,决定帮帮孙女的小伙伴,对蓁娘道:“明天你找大丫来我们家,就说她要出门了,有东西送她!” “送什么东西?我还没准备的!” 阿婆瞪了眼傻乎乎的蓁娘,“让你去你就去!” “好吧zzz”蓁娘嘟着嘴应道。 蓁娘去找齐娘时,她耶娘兄嫂正在讨论哪块地好,蓁娘腹诽:拿着卖女儿的钱用着还这么心安理得,实在可恶! 对于蓁娘的理由,齐阿娘布满疑惑的小眼睛在两个小娘子之间瞟来瞟去,蓁娘再三保证没有什么坏主意,她才同意,不过规定只准去一会儿,家里的衣裳还等着齐娘洗zzz 蓁娘简直要气死了,“你都要成别人家的人了,她还让你干活!”齐娘面无表情,眼里一片漠然。 路上她问起蓁娘怎么回事,蓁娘拉着她的手小声道:“是我阿婆让我带你来的,她有话跟你说zzz” 蓁娘的阿婆为人正直,对街坊邻居都是极和气的,从不与人争执吵嘴,也不是那种会吃亏的人,韩家四房几乎是韩阿婆在当家,她做事认理不认亲,邻居们有个什么纠纷都愿意找她调解。 可她为什么会叫自己去?齐娘眼里充满疑惑,蓁娘小声道:“我把你的事跟阿婆说了,这件事我估计她有办法!”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岂不是就不用跳火坑了!齐娘心砰砰直跳,眼里燃起一丝希望,蓁娘急急拉着她跑回家zzz 然而韩阿婆的第一句话就让齐娘失望了,进了院子,韩阿婆在晾晒萝卜,这是要做腌菜的,齐娘和蓁娘一起帮忙。 她用一贯温和的声音对齐娘道:“你耶娘是个不省心的,你还小,进了别人家的门就是别人家的人,你去了张家我嘱咐你几句话zzz” “阿婆!”蓁娘愕然,她也以为阿婆是要帮着齐娘躲过这件事的zzz 韩阿婆对孙女摇摇头,示意她别插嘴。 转身看着咬着下唇,眼眶泪珠欲坠的齐娘,叹了口气,阿婆拿起围腰擦去齐娘的泪水,把她搂在怀里,“你从小也是跟着蓁蓁一道喊我阿婆的,你遇着这种事我怎会不心疼!” 阿婆叹了口气:“可我再心疼也不能做什么,你耶娘的性子你知道,你翁婆去的早,他们上面也没压着的人,才做出这狠心的事来zzz” 蓁娘默默站在一边,听见齐娘呜咽的声音,阿婆抬起齐娘的头,粗糙的手拂去她的眼泪,“既然事情无法改变,那咱们就活泛些,张家再可恶也不敢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来!” 阿婆看着齐娘白净的脸蛋,正色道:“蓁蓁有个姑父,他的舅舅就有个小妇,蓁蓁的姑母时常回娘家也说起这些事,阿婆就跟你说道说道,你可愿意听?” 齐娘眼中黯然,阿婆的怀抱是她从齐阿婆去世后久违感到温暖的地方,虽然期望别人来搭救自己的确天真。 可韩阿婆说的也有道理,何况耶娘就是现在不卖自己,以后真吃不上饭了,也会把自己卖给更不堪的人家。 她在张家只做了两个月的工,做些打扫洗衣的事,张阿郎经营着买卖,没听其他下人说他有多可恶。 倒是张妇,贪婪吝啬,牙尖嘴利,揪着下人的一点错就要喊打喊骂,张家三个郎君都已娶妻,都跟着父亲做生意,倒是那三个妯娌,相处不和睦,老是觉得公婆偏心zzz 韩阿婆既煞费苦心的跟自己说这些,也比自己两眼一抹黑进了张家门,被人生吃了好太多! 见齐娘点点头,韩阿婆松了口气,能听得进去话就好,就怕这孩子钻了牛角尖,一条道走到黑。 她认真道:“你年轻,模样儿又好,那张阿郎必会护着你些,而张妇既然主动提起纳你做妾,人前也会给你三分颜色zzz” “只是做大妇的岂会善待妾室,你需得记着,不管心里有多苦,你只顺着她,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跟她硬碰硬,你的日子还长,不可为了一时意气就冲动zzz” 蓁娘忍不住插嘴:“难道就这么让张妇欺负齐娘?” 阿婆不理她,只对若有所思的齐娘道:“还有一点你得记住,张妇毕竟是经历过事的人,你不可在她面前耍心眼!” “若是她恼了要收拾你,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你也不可在张阿郎面前告状,原因我不说你也知道!”齐娘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你在张家做过工,也认识一些下人,平时跟他们多走动一些,在张家也不至于叫天天不应,那张家有三个媳妇儿,你多观察她们,若是能跟其中一人交好,你就会好过很多zzz” 阿婆也是做过媳妇儿的,对于妯娌之间的弯弯绕绕也门儿清,张家有的是钱,儿媳们肯定会担忧公婆分配家产不均,就是彼此没有大矛盾,小纠葛也不会少。 对张妇来说,都是她的儿子,给这个给那个无所谓,可做儿媳的不这么想,齐娘是公公的小妾,若是在耳边吹吹枕头风,这三个儿媳也会对齐娘客气一些zzz 阿婆瞥了一眼旁边睁着圆溜溜大眼睛的孙女一眼,拉过齐娘往边上走了两步,在她耳边一阵低语,蓁娘竖起耳朵也没听见什么,她很不高兴,有什么话不能让她知道! 却只见齐娘蹙着眉一下一下点头,蓁娘愈加奇怪zzz 说完了话,阿婆给了齐娘一块布,让她做件衣裳,蓁娘送她回家,无论怎么问,齐娘都不肯说阿婆悄悄跟她说了什么。 走到巷子口,齐娘抱着布停步,对蓁娘道:“到这儿就行了,你回去吧!我出门那天你们要来,我看着你们就不害怕了zzz” 蓁娘使劲点头,“一定来,你放心!” 齐娘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蓁娘忍不住拉她的手,齐娘紧紧握住,她比蓁娘矮,微微抬头,看着蓁娘一张圆脸,眼里有些担忧,她眼角发酸,低声道:“蓁蓁,我好羡慕你zzz” 说罢齐娘转身进了门,蓁娘愣住,看着齐家乌黑的木门,齐娘那句话,让她心里竟不知做何感想zzz 齐娘是在一个黄昏出的门,因不是明媒正娶,她只穿了套陈旧却干净的衣裳,往日的丫髻梳成了妇人的高髻。 因厌恶齐家这般行事,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都不肯来,给齐娘开脸上梳的是韩阿婆,蓁娘和阿珠还有其余几个小娘子都站在一边默默看,听阿婆小声念叨:“平平安安,万福长寿zzz” 蓁娘听着这话并不似别家娘子结婚的吉祥话,没有举案齐眉,没有子孙满堂zzz 她心若重锤,这世间之事竟这么残忍,蓁娘真的意识到,齐娘以后,会有多么难过的日子zzz 只一辆牛车,没有嫁妆,没有送亲客,齐娘面色平静拜别了家人,蓁娘扶着她上了车,站在原地不想离去。 齐娘微微撩起竹帘,冲蓁娘笑了笑,蓁娘稍感安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她远去,这一去,也不知齐娘会遭遇什么,蓁娘默默垂泪zzz 齐娘出了门就是阿珠,蓁娘为着齐娘的事难过许久,阿珠邀请蓁娘来陪她哭嫁,这两日,几个未婚的小娘子就陪着阿珠。 说是哭嫁,其实就是在阿珠家玩耍,一群人叽叽喳喳吵闹谁家的新娘衣裳头发好看,好似一窝麻雀。 蓁娘甩甩头,决定暂时翻过齐娘的事,安心准备阿珠待嫁事宜,阿珠跟她从小玩到大,马上就要是别人家的人了,以后就不能在一起吵架踢毽子捣蛋了zzz 她亲手绣了一双袜子给阿珠,她的手艺不精,一针一线却是用着心,阿珠笑的见牙不见眼,一边爱不释手一边吐槽蓁娘的针脚。 阿珠出门前一晚都睡不着觉,烙饼似得翻来覆去,忍不住强拉起睡的正香的蓁娘说话,蓁娘眼都睁不开,想起阿珠明天就出门了,忍下火气,嘟哝道:“做什么?” 阿珠并不在意她的语气,侧身脸冲着蓁娘道:“我有点害怕zzz” “怕什么?” “zzz新婚之夜zzz”阿珠不好意思的张口。 蓁娘立刻没了睡意,屋里一片漆黑,她看不见阿珠的脸,还是伸手摸到捏了一把,小声道:“你羞不羞,还没嫁过去就在想这种事!” “哎呀!”阿珠嗔道:“就想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zzz” 蓁娘脸红红,装作镇定道:“你阿娘肯定跟你讲过的,就是那种事!” 她想起十四娘出嫁时,蓁娘听到阿婆拉着阿姐在屋里说悄悄话,她只听了一耳朵就羞得躲开了zzz 阿珠紧张道:“是讲过,可是我有点害怕zzz” 她寻到蓁娘的肩膀把头靠过去,磨蹭两下。 蓁娘怎么知道怎么办! 她又没经历过,不过还是胡乱的安慰阿珠:“应该没事的,不过做了那种事就会怀孕,你就做娘了!” 阿珠想到自己肚子里面有个小人儿,蓁娘想到一向咋咋呼呼蹦的三尺高的阿珠,一手撑腰一手摸着大肚子,两人不由得一同笑起来。 蓁娘伸手摸阿珠的肚子,开玩笑道:“你要做娘啦!高不高兴?” 阿珠很捧场回道:“高兴!” 外面传来一声咳嗽,炕上的两人像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安静下来,一动也不敢动,好一会儿,才捂嘴笑起来zzz 玩笑了一会儿,阿珠轻声询问:“你说,他会不会对我好?” 这大概是每一个小娘子出嫁前的疑问吧! 蓁娘肯定道:“当然会啊!咱们从小就认识,你们定了亲之后,每次他来见你都给你带一些小东西,可见是有心的zzz” 蓁娘拉住阿珠的手,“阿珠,你会过的很好的!” 阿珠‘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她小声道:“我们都会很好的zzz” 除了齐娘,大概都想起了她,两人都微微叹气zzz 第二天下午,蓁娘看着打扮的精气神十足,身着红披的周大郎一关一关通过考验,最后一关喝了一碗醋的他龇牙咧嘴的进了屋。 看见端正坐在炕上的新娘,他又忍不住心里的欢喜,挤眉弄眼的笑,看着像被车轱辘碾过。 阿珠穿着一身崭新的青衣,手里拿着团扇,见此景心里放松许多,拜别了父母,一对新人踏出家门远去。 蓁娘身边阿珠的父母在悄悄抹泪,而她看着阿珠乘坐的牛车远去,想起齐娘,心里愈发伤感,从前的小伙伴,都嫁人生子去了,有的过的好,有的闹得鸡飞狗跳,不管小时候多么快乐,人总要长大的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薨逝 齐娘出门和阿珠出门强烈的对比给蓁娘带来震撼,特别是三日后阿珠回门,容光焕发,眼里的笑怎么也掩不住。 她向蓁娘抱怨周家亲戚多,认了这个忘了那个,磕头行礼,忙的头都是晕的,而后甜蜜道,丈夫晚上给她用热帕子敷膝盖。 蓁娘为她高兴,心里一块地方更加为齐娘难过——阿娘说,齐娘很得张阿郎的喜欢,惹得张妇醋意横生,没打没骂,只找了个由头让齐娘在石子地上跪了半天zzz 阿婆叹息,齐家夫妻在郊县买了一小块地,京都大,居不易,京城郊县的土地也更值钱,也不知他们走的什么路子才买了地。 显然他们一家人欢喜得很,连女儿双腿没知觉,在床上躺了几天都当作不知道,令人心寒。 既然帮过,阿婆决定帮到底,她收拾了一番,提着一篮子鸡蛋去了张家,只道是齐娘的邻家阿婆,听说她不舒服来看看。 张妇知道阿婆,她家还买过阿婆做的腌菜,不过大家不是一个里坊的,她并不隐瞒自己苛待齐娘。 阿婆平静道:“大丫从小就苦命,父母打着长大的,要不是邻居时不时拦着,早就被打死了,她又胆小,见着人就先害怕zzz” “她来了娘子家,我们都是松了一口气,再怎么着,娘子也不会把她打死,娘子既让她罚跪,那定是大丫做错了事,老妇不会说什么,娘子不喜欢她教训就是,这样她还能多干些活!” 阿婆指指鸡蛋:“她躺着不能动弹,还吃吃喝喝,别说老妇,就是娘子也划不来不是!” 话是这么说,怎么还提着鸡蛋来! 张妇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不过这老婆子说的也在理,为着齐娘罚跪,丈夫跟自己吵了一顿,指责自己心眼小。 这话张妇的确心虚,齐娘自进了门一直伏低做小,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刚进门时让她干了几天的活,她也没抱怨,丈夫也不知道。 只是自己到底孤枕难眠,她某一天晚上心血来潮,悄悄去齐娘的房间外,听见丈夫和她做那事,心头怒火丛生,所以才无故发落齐娘zzz “她耶娘都不做声,你这个邻居倒是好心!”李妇讥笑道,指责阿婆多管闲事。 阿婆叹了口气:“还不是心疼她,老妇本想收她做个干孙女,又实在担心齐家人找着理由纠缠,索性就没开这个口!” “只是大丫虽做了娘子家的人,到底也是良妾,老妇知道娘子家大业大操心甚多,只求娘子让我见见那孩子,让我劝劝她,别再惹娘子生气!” 阿婆的一番话让张妇有劲没处使,再一想阿婆的话没出格的地方,哼哼两声就离去了,阿婆顺利见到齐娘zzz 她神色憔悴躺在炕上,屋里没点灯,冷冷清清的让人慎得慌,因屋里有个婆子跟着,阿婆有些话不能说出口。 阿婆只说了些场面话,让齐娘快些好起来,在趁那婆子分神之际,轻轻捏了一把齐娘的手,冲她使了个眼色,齐娘知意微微点头。 阿婆回了家说起这事,蓁娘伏在她的膝上不做声,阿婆手里搓着麻线,悉悉簌簌的残渣落在蓁娘眼前,阿婆语重心长道:“蓁蓁,长大了就要懂事,不可再没规没矩了,过些日子,也该准备给你看人家了zzz” 看人家c嫁人c生子c操持家务c养育儿女c侍奉公婆,然后等待儿女的长大回报。 这就是女人的一生,阿祖c阿婆c阿娘都是这样一步一步走的,她们究竟是为什么愿意辛苦一辈子的? 生活有苦也有甜,有高兴也有悲伤,这也是女人必经的事吗? 蓁娘打了个哈欠,不愿去想那些,顺其自然吧,阿婆她们能过好自己也能过好,不过现在,还是阿婆的怀抱最让人安心zzz 树叶都掉光的时候,蓁娘已经裹起了冬衣,她帮着照顾弟弟妹妹侄儿,在家里主动找事做,大人们笑着说:蓁蓁长大了! 蓁娘看着阿娘一脸欣慰,既愧疚又高兴,愧疚自己比起许多同龄人已经太幸福了,所以才懂事的这么晚。 高兴的是,自己也能像阿姐那样,被长辈当作大人一般讨论事情,这种被重视的感觉真好! 就这样蓁娘期待着新年的到来,年关是家里最重要的节日,连着一个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能享受个够。 蓁娘决定今年要跟阿婆学会熬腊八粥,就在这样的小兴奋中,阿爹带回一个消息,天子的长媳皇太子妃薨了zzz 虽然同是在长安城里,可太子妃薨这件事离老百姓太远了,之后又有小道消息,听说因太子妃是小辈,天子只令皇亲官员女眷守丧哭灵,百姓不必守丧,只是稍作哀式即可。 随着那并不遥远的北边宫城里的消息传来,百姓们议论纷纷,他们更喜欢那些关于争权夺势的轶闻。 阿耶和伯父叔父们吃着饭说起听到的消息:有说天子不喜欢太子,所以对太子妃的丧事也不在意;有说太子妃是被害死的,凶手就是皇后;更有人说天子要废了太子zzz 各种流言都有,蓁娘端着碗站在门边,好奇的听着,她见过几次天子的御驾,只觉得那样的排场非亲眼见过不能言说。 十姐说天子的宫殿就像仙境一般,原来那种地方也有婆媳斗法,父子不睦的事zzz 东宫显德殿外,地上一排排整齐的铺设着草席,上面跪着数不清的哭泣的女人,全长安城正六品以上的女眷都聚集在这里连续哭三日。 虽头顶搭着遮挡寒风的油布,四面也有升起的火炉,可寒风朔朔,众人还是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除去太子妃的亲人,几乎没人能挤得出眼泪,平时一班贵族妇女不论吃喝玩乐都要讲究仪态优美,可哭灵又不一样了。 捶地哀嚎昏厥过去为上等,涕泪横流哭破嗓子为中等,不见眼泪只一味干嚎为下等。 太子妃英年早逝,在座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悲伤的呢! 此情此景,一片嚎声,听起来莫名觉得可笑zzz 从偏门走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宦者传来了太子的话,“天气寒凉,太子殿下不忍诸位受寒,因此下令每半个时辰可进殿内饮汤歇息片刻,年长者c有孕者和身体不便者请入殿哭灵!” 外边哭灵可比不上殿内哭灵,此令一下,众人纷纷俯首拜谢,安排妥当后,那内侍进了偏门往丽正殿走去。 大周皇太子李晖闭着眼靠在隐囊上,前边显德殿的钟鼓声c僧人道士念经声c命妇哭声一阵阵传来,越发显得后边的空旷寂静。 那内侍走进来行了礼,弓腰回道:“禀阿郎,话已经传下去了,韦县君和韦夫人哀恸不已,奴已经请两位夫人进侧殿歇息,安排了娘子的奶母和身边的宫人亲自照顾。” 李晖沉默片刻,低声道:“那就好,待会儿我亲自去见两位夫人,剩下的事情让郑良泽和高琦看着安排zzz” 妻子骤然去世,李晖万分悲痛,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嘶哑虚弱。 郑良泽乃是太子詹事府少詹事,高琦则是东宫太子舍人。 沉寂了片刻,李晖忽然想起了女儿,忙问道:“蜃子在哪儿?” 蜃子是太子妃韦氏和太子李晖唯一的女儿,年方三岁,吴敏想起小小的蜃子走路都还要人抱,却知道母亲不在了,跪在灵前不哭不闹,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 奶母问她,她只说:“阿娘让我好好地,快快长大,要照顾好阿耶zzz” 想到这里一吴敏阵心酸,“大娘守在灵前呢?” “把她抱过来zzz” “是!”吴敏转身嘱咐几个小宦者注意殿内动静,自己亲自去把蜃子抱了过来。 看见父亲,小小的蜃子忙挣脱吴敏的怀抱奔过去,眼前的父亲不似从前丰神俊朗,消瘦的脸庞在看见自己时才舒展开眉眼。 下巴上冒出来的胡须显得人憔悴了许多,他倚在床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没了,蜃子从没见过这样露出疲态的父亲。 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不管做什么都是神采奕奕,他可以一把把自己举起来放在肩膀上,吓得她哇哇叫,还把她抱在怀里遛马,看着她就满脸的笑。 可是如今阿娘已经不在了,那个总是微笑着把她搂在怀里给她讲故事,温声告诉她不能挑食,看着阿耶把她举起来吓了一跳的阿娘已经不在了,所以阿耶才这么憔悴么? 蜃子埋首在李晖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悲伤,李晖抱着女儿轻抚着她的头发跟着落泪,殿内服侍的宫人见此景无不轻声啜泣。 吴敏轻拭眼角温声劝道:“阿郎请保重身体,娘子最放心不下你和大娘了,如今韦夫人几度昏厥,看见你和大娘这样,岂不更伤心!” 外面下起了小雨,自从韦氏起不来了之后,她命人将室内的帷幔换成了银朱色,说是看着心情就好一些。 夫妻二人从成婚起就住在一起,搬进了东宫也不例外,太子妃的居所在光天殿,可李晖执意要求与妻子同住,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庶母胡氏成了名正言顺的继母压在头上。 李晖跟在父亲身边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回了东宫,属臣需要他拿定主意,外祖父年事已高,舅舅们爱莫能助,只有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守着诺大的东宫。 如今妻子弃他而去,留下懵懂年幼的女儿,和空旷冰冷的宫殿给他,李晖从未感到这么疲惫过。 在他和父亲讨论政事时,韦氏帮他抵挡来自继母的试探,他在反复斟酌朝政时,韦氏也在放下架子和命妇们博取好感。 三弟齐王连接生下儿子,父亲有了孙子亲自去齐王府看了看,言语间也有对韦氏的不满,没能生下嫡子,韦氏也多次暗中垂泪,看见他进了门,洗了把脸仍旧温柔的服侍。 落了两胎之后,韦氏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之后安排妾侍侍寝,身边亲近属臣甚至是韦氏的祖母韦县君,也劝他先生下儿子再说。 亲自给韦氏喂了药,李晖拉着她枯瘦的手承诺:“你亲自安排侍寝的人,生下儿子立刻就抱到你这里来,我去跟父亲说,不管怎么样,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孩子生母若是有任何非分之想,我立刻就处理了她!” 一向坚强的韦氏那天哭了两次,李晖看着韦氏迅速消瘦的身子,红肿的双眼,心里一阵愧疚,十三岁成亲,那时韦氏的脸庞还如花朵般娇嫩鲜艳。 那时上面有母亲的庇护,二人成了亲单独开了府,夫妻琴瑟和鸣,韦氏从小在祖籍博陵长大,对八水绕长安的景色很向往。 李晖除去学习时间,就悄悄带着韦氏去长安城到处溜达,去马场遛马c登山c乘着小舟划船戏水。 二人也有起争执的时候,一个是世家千金,一个是皇长孙,都是娇生惯养的,然而身为妻子,总是韦氏先低头,李晖觉得自己错了也会哄哄妻子,她就算眼里含着泪也会立刻笑起来。 祖父宾天,威严的父亲入主了太极宫——整个帝国的权利中心,可他却不如父亲一般顺利,十九岁才册封为储君,在那之后夫妻二人再没有了从前的那些闲情逸致。 等局势稍微稳定下来,韦氏小产两次后才生下长女,看着连哭声都是细弱的女儿,李晖心疼不已,给她取了乳名叫蜃子,那是一种海里的异兽,很是凶猛强壮,李晖希望女儿能健康平安的长大。 女儿的出生给夫妻二人带来了责任和成长,让他们感到了从母亲去世后就没有的欢乐,如今不堪病痛折磨的妻子去了,年幼的女儿也在哭泣,身为丈夫和父亲,李晖愧疚极了。 他的妻儿应该生活在他的庇护下,不管外面是什么样,他的妻子应该是每日游刃有余的处理了内务之后,带着牙牙学语的女儿准备好饮食等他回去。 向他诉说女儿的调皮,闲暇时妻子教女儿念书写字,他则准备好温顺的小马驹亲自教女儿骑马。 如今那些美好的想象像掉在地上的瓷碗,“啪”的一声响过就破碎了。 父女二人伤感过后,李晖抱着蜃子去见过韦县君,老人家虽上了年纪,但精神尚好,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只是眼里的哀痛掩饰不住,靠在凭几上默默无言。 旁边的儿媳韦夫人昏了过去,宫人忙请了掌医娘子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擦冷水才醒了过来。 看见一身孝的蜃子,韦夫人忍不住眼泪又落下来,李晖忙劝慰道:“夫人请保重身子,妱娘刚去,蜃子身边只有奶母嬷嬷,还要请你们帮着看顾看顾,旁人我都是不放心的zzz” 韦县君低声道:“殿下请安心,蜃子是妱娘唯一的女儿,老妪定会照顾好她zzz” 县君又转向已经把蜃子抱在怀里无声哽咽的韦夫人道:“你也是有了春秋的人,哭完就把脸擦擦,孩子身子弱,可不能跟着你一起哭!” 韦夫人接过婢女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对着李晖微微屈膝行礼,红肿着眼睛道:“请殿下见谅,我实在是zzz实在是zzz”话至此时,已是泣不成声。 李晖侧身避开,虚扶起韦夫人温声道:“父亲宣我下午进宫商量妱娘丧仪的事情,蜃子还是要拜托夫人照料zzz” 韦夫人搂着蜃子不住的点头,“殿下放心,蜃子是我的外孙女,我一定照顾好她zzz” 李晖摸摸女儿的发顶,柔声嘱咐:“好生呆在外祖母身边,不要乱跑,阿耶很快就回来!” 蜃子乖巧的点点头,乌黑的大眼睛不舍的看着父亲,李晖蹲下身抱了抱她,又指了自己常用的宫人陪在韦县君和韦夫人身边,才起身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父子 李晖回屋洗了脸,修剪了胡须,换了身藏青色圆领袍,头戴一顶僕头,坐车去了昭德殿,天子身边跟着数十个内侍宫娥c左仆射沈知礼c还有几个翰林院的学士和起居舍人。 屋内点起了碳盆,暖乎乎的,天子正盘坐在绳床上和沈知礼下棋,其余臣子跪坐在下观望棋局,每人身前一张小矮几,上面摆着茶碗和糕点。 自从皇太后病重到薨逝过后,宫里就没有了琴瑟笙箫之响,处理完政事后,天子就喜欢召见亲近的臣子一起消磨时间,甚至有时候都会留人在宫里用晚膳。 许是很久没有去骑马挽弓,天子看起来少了些英武豪气,更像是一位平常人家的长辈。 李晖脱鞋进殿,走近提袍磕了个头向父亲问安:“拜见父亲!” 天子挥手示意他起身,待下面一番君臣见礼后,温声道:“正好你来,关于太子妃的丧仪和棺椁停放,礼部已经出了章程,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zzz” 与天子对坐的沈知礼让出位子,李晖点头知意侧身坐下。 底下跪坐着的礼部侍郎对李晖道:“禀殿下,太子妃乃储妃,又是殿下的原配嫡妻,按理是要跟殿下合葬的!” “如今殿下的陵寝尚未修建,因此棺椁停放可按照康皇后之例,暂时停放在殡宫,等日后殿下的陵寝修建完成,再移入地宫。” 李晖生母费皇后因天子登基仅一年就薨逝了,那时天子的陵寝才刚刚选址还未动土,一直到现在都还未修建完成,所以费氏的棺椁是暂时安放在咸阳的殡宫内。 礼部这个安排也是合情合理,李晖并无二话,他要说的是另一件事情:“一切按章程走就可以了,儿来有件事想要禀告父亲zzz” 天子饮了口茶道:“什么事,你说吧!” 李晖垂首看着紫檀木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道:“七月阿婆薨逝,如今韦氏也薨了,大娘年幼,身边不能没有长辈照拂,儿子已将她送到了康宁伯夫人身边,也免得夫人迟迟不能释哀zzz” “儿子日夜不安,常常想起幼年在阿婆膝下玩耍的时候,我在院子里和伴读蹴鞠,阿婆亲自喂我喝酸梅汁,还拿了帕子给我擦汗,那些场景仿佛就在眼前zzz” 像是想起祖母的音容笑貌,李晖红了眼眶哽咽起来。 “我长大娶妻生子,阿婆却渐渐衰老,身子也佝偻下去,她从前还跟我比赛登山,后来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儿子每每思及此处都万分难受zzz” 话至此时,不光是李晖落下泪来,天子也红了眼眶,“母亲总是那么慈祥zzz我还没有孝敬够她老人家,她却去了” “诸卿尚能奉养父母,我却是双亲俱逝,就算是皇帝也是不能止住悲痛的zzz” 众臣闻言无不拭泪,纷纷起身劝慰:“陛下请保重贵体,太后生病,陛下每晚夜卧塌下,亲尝汤药,嘘寒问暖,陛下为人子实在是天下表率,太后就算是去了也是极欣慰的zzz” 李晖举袖拭泪跪下请罪:“都是儿子的错,引得父亲伤心,请父亲务必保重,否则儿子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天子伸手拉起李晖,哽咽道:“你我父子二人,都是伤心人,快坐下zzz” 李晖坐下继续道:“儿子与韦氏结发至今已有六载,不管是为人妇还是为人媳,不敢说她是万里挑一的,也当得起贤淑嘉静。” “阿娘去了我还有阿婆,阿婆去了我还有韦氏,如今韦氏去了,除了父亲和皇后殿下,儿子和大娘在东宫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了zzz” 众臣垂首静默,天子哭过后露出疲态,倚在凭几上看着背挺得笔直的儿子,眼里露出一丝异样,李晖抬头平视父亲。 眼里聚起坚定:“父亲是天子,万民主宰,为阿翁阿婆守孝都是以日代月,儿子也明白父亲的难处,儿子虽是储君,但也不能忘了做孙子的孝道和做丈夫的责任!” 仿佛做了什么重要决定,李晖神色越发严肃,笔直跪在天子跟前,“儿子请求父亲,准许儿子为阿婆齐衰一年,再为韦氏齐衰一年,如今还有二十个月,儿子想暂时放下政事专心守孝,请父亲准许儿子的请求!” 如同晴天霹雳,座下的众臣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储君居丧不同于旁人,作为未来的天子,放下政事而两耳不闻窗外事守孝,就是古时候也没有这样的例子! 只需要居丧期间衣食住行符合规矩即可,太子又何必要撂开手呢! 要知道其他亲王都只是守孝一年,谁不知道东宫和齐王已是矛盾重重,真不知道太子殿下这又是下的一步什么棋zzz 众人悄悄的交换眼神,离天子最近的沈知礼却眼观鼻鼻观心,双手交握捧在胸前,似乎并未听见李晖的一番话。 而榻上的天子却缓缓地直起腰,一张轮廓深邃,如年长版李晖的脸也满是惊讶。 父子两长得很像,唯一不相似的地方就是眼睛。 李晖眼中含泪,依然坚定的看着父亲,天子一双眼眼尾已有皱纹,那双轻易便能看穿人心的锐利眼睛也审视着儿子。 “你是皇太子,是父亲的左膀右臂,况且我已年老,近日又添嗽疾,你怎么能不替我分担分担呢?” “为韦氏齐衰也是应当的,只是你是太子,许多事还要你去办才行,快休提这话了zzz”天子摇头道。 李晖膝行至天子身边诚恳解释道:“父亲请听我言,并非是儿子多事,阿翁崩逝,父亲也伤心的哭昏过去,要不是父亲是天子,只怕你也要麻衣草鞋守足孝zzz” “儿子小时候发痘,正巧三弟出生,是阿婆把我抱到身边亲自照顾,阿婆生病,儿子像割了心一般疼,总觉得只要阿婆还在,儿子就算做了父亲,也能在她老人家面前做小时候的阿湿婆zzz” 皇太后喜好念佛,李晖小时候就像一匹小马驹一样活泼调皮,太后索性给他取了个‘阿湿婆’的昵称,是梵语里马的意思zzz 想起母亲生前对李晖的宠爱,再看着眼前的儿子红肿的双眼,天子不免想起自己的戚容,一时间竟不知拿什么拒绝这个想要为祖母和妻子守孝的儿子zzz 一时间殿内安静的只有呼吸声,天子凝目看着李晖好一会儿,长叹口气才道:“你执意如此,也是全了自己的一份心意,我也不能阻挡,只是好歹逢年过节,你也带着大娘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zzz” 李晖一阵哽咽:“儿子不孝,请父亲原谅zzz” 天子微抬手示意李晖起身,温声道:“快些起来,地上凉,今儿先不忙回去,你阿婆留了好些字画器皿,还没有做安排,让他们都抬上来咱们一起看看zzz” 太后薨逝之前就准备好了身后事,除去心爱的物品随葬,其余还留了一些衣服首饰等物给儿女孙辈亲眷等人留作纪念,另外还有日常惯用的物品,长寿殿的宫人都整理好了等着天子过问。 既是父子二人要说些话,余下众臣纷纷起身告辞,出了恭礼门,众人窃窃私语,沈知礼深吸口气把手拢在袖子里往长乐门走去,自家的马车和下人都在那儿候着。 “沈公慢行zzz”后面一位身着黑色圆领袍头戴软脚僕头的同僚叫住了沈知礼。 沈知礼回身拱手道:“薛侍郎!” “沈公对今日太子殿下的这番话有什么看法?”薛侍郎搓了搓手问道。 这薛侍郎名薛嵘,供职于礼部,历来就跟胡皇后的兄长胡化知走的比较近。 薛嵘自然是暗地里亲近胡皇后的一派,只是沈知礼这个宰相做的称职,他就像不知道太子和齐王之争,驳了太子的话不代表跟太子有嫌隙,赞同齐王的观点也不代表偏向齐王。 沈知礼呵呵一笑,照旧打着马虎眼:“殿下的一番心意实在让人钦佩!真乃是万民表率zzz” 薛嵘知道这是沈知礼的敷衍,两人并排同行,薛嵘像是有感而发:“是啊,足足二十个月呢,大大小小的事太子殿下说撂开就撂开,这番决心倒是非常人所能企及zzz” 沈知礼但笑不语,薛嵘继续道:“今夏天气异常,好些个府县粮食歉收,冬天又来的早,北方的薛延陀人没有饭吃,大大小小的骚扰边境几次了,每次赶了出去又来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北方战事又起呢!” “边境守将倒是尽忠职守,可也禁不住薛延陀人的连连骚扰,别看陛下近些日子精神不济,可薛延陀人这样的放肆,怕是陛下的耐性也没多少了zzz”沈知礼回道。 薛嵘有些诧异,这话他只是随口说说,怎么这沈知礼倒是跟他搭话了,不过既然他都开口了也不好支吾过去。 他思忖片刻回道:“咱们陛下从登基起就接着太宗皇帝的手继续打突厥,然后就是灭了吐谷浑,大周的东南西北都是心腹大患,这些小国只怕在陛下心里是不除不行啊!” 沈知礼慢腾腾道:“不管怎么样,陛下自有计较,真到了那一步,朝堂上也会有一番阔论,你我静默以待就行了!” 薛嵘却话题一转:“这里有事那里有事的,太子殿下却撂挑子了,不过像打仗这些事太子也不会不管的zzz” 见沈知礼并不接话,薛嵘眉眼一动继续说道:“再说了,东宫的弘文馆和左右庶子那么多的学士属臣,殿下也做不到两耳不闻窗外事zzz” “若真是不管不问,那才是不应该呢!”沈知礼叹气,“太子殿下要居丧二十个月,有什么事还有东海王c齐王c赵王c陈王和闽王嘛!” 皇太子李晖是嫡长子,东海王李喆是婕妤马氏所出的庶长子,排行第三的齐王李璋和第六的赵王李钰便是胡皇后所出。 排行第四的闽王李憬生母早逝,从小由贤妃抚养,陈王李怛排行第五,乃是淑妃许氏所出。 这几个皇子都是天子在潜邸时出生的,目前东海王c齐王c闽王都已成亲立府,陈王和赵王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四岁,都未成亲,余者未成年的皇子还有六个,能够在夺嫡一事上一争高下的却只有太子和齐王二人。 薛嵘暗暗骂了句老狐狸,面上依旧带笑道:“都是陛下的儿子,吩咐谁做事都一样!” 沈知礼心里的恶心简直压制不住了,这个薛嵘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吧! 不过是仗着老子的余威,平日里一副趾高气昂的鬼样子,这还没出宫门呢就敢大放厥词,他是哪儿来的信心这么有把握太子就会输给齐王的! 再说了,陛下还没有下定决心呢,你就在这儿蹦达,真是怕死的不够快,跟这种人别说同朝为官了,就是挨着走路都恶心! 沈知礼实在是不愿搭理薛嵘了,只是他做和气人做惯了,不咸不淡的说了一会子话就分了手上了马车回家。 那薛嵘登上了马车脸色沉了下来,紧紧地抿着嘴角,抬手掀起帘子一角,目光晦涩的盯着沈知礼的马车许久,然后才对侍从道:“去兴胜楼定一桌席面,再去拿我的帖子请胡公一叙zzz” 长寿殿里,天子跟李晖对着皇太后留下的东西挨个拿着评论,王大福不时凑上一句,倒是减轻了几分低落的气氛。 天子指着一对金镶玉的翡翠镯子感慨道:“这是母亲及笄时昌平郡君送的贺礼,母亲历来很是珍重,我七岁那年不小心打碎了一只,捧着碎镯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母亲知道了只是轻轻拍了我一下,让金银处的人修好了zzz” “她过生辰的时候带上,没想到另一只又让你六叔给撞碎了,母亲一人赏了一指头,又让人修好了,虽然都碎了,不过每年生辰她都会带着这对金镶玉的手镯,后来就算我和你伯父六叔送了许多翡翠,她也从来都没褪下过zzz” 李晖温声道:“想是玉镯是曾外祖母送的,就是碎了阿婆也舍不得丢弃,再者,一对手镯一只让父亲打碎了,一只让六叔打碎了,估计阿婆心里也觉得巧得很呢!” 天子点头表示认同,接着拿起一只描金鸡青瓷碗道:“你六叔刚会说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哭着闹着不让你伯父用别的碗吃饭,只许用这个碗,后来我才知道,他这是坐在阿兄旁边就可以看见这只公鸡!” “你阿翁让人捉了一只五彩斑斓的锦鸡养在院子里,你六叔整天就追着鸡跑,掉了的鸡毛也喜欢的不得了,捡起来插在衣服上,母亲说他是羽衣童子,他以为在夸他,第二天满身插得都是鸡毛,把我们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李晖莞尔,想不到一向笑眯眯最是随和的六叔还有这样的糗事。 想起往事,天子忍不住笑起来,皇太后共育有三子一女,又跟太宗皇帝相敬如宾,天子跟同胞的兄长悼敏太子c长姐襄仪长公主c六弟豫王关系很是亲密,所以见着皇太后的遗物满是美好的记忆。 天子的兄长悼敏太子,在二十二岁那年突发疾病薨了,膝下独子也受了惊吓病病弱弱的,才由太宗第四子,也是嫡出的天子入主了东宫。 天子越发兴起,说的口沫横飞,这是什么,那个做什么了,李晖在一旁附和,父子两之间的气氛好的像是之前的尴尬从未发生过。 到了晚膳时间,仍是意犹未尽,天子留了李晖在神龙殿一起用饭,饭食很简单,每张食案上只有五个素菜。 天子看见案上一碗菘菜汤,指了汤对王大福道:“把这道汤给蜃子送去,天冷,让她多吃点饭!” 王大福低头应是,眼里有些意外,冬天蔬菜难得,虽然宫里不缺,可今日陛下却破天荒赐汤给一个一年也见不到几面的孙女,也许是太子今日的一番话没有白费,陛下到底还是对东宫心软了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暗潮 用膳是分食,李晖谢恩过后等宫人试过菜,亲自再试了一遍,做皇太子的为皇帝试菜试药,向来是宫里的规矩。 李晖把自己案上的汤端到父亲桌上,“菘菜生津止渴,我看今日父亲不停地喝水,许是屋里火盆点的太旺了,有些上火,父亲虽然心疼蜃子,也要保重自己zzz” 天子摇头轻叹:“老了zzz去年这个时候屋里都点不得火盆,热的慌,今年坐在那儿觉得手脚都是凉的zzz” 李晖把筷子递给了父亲,又盛了汤放好,“父亲向来身体健壮,今年冬天这么畏寒,也该让奉御仔细把个脉!” “今年冬天来的早,夏天雨水多,长江沿岸淹了不少地方,好几个县的粮食几乎颗粒无收,就靠着往年的收成支持着,就怕今年的雪下得太大,影响了明年的收成,大事小事都要父亲操心,你一定要保重身体zzz” 天子一边吃饭一边道:“这也急不来,反正每天都有医正跟着zzz嗯,这个醋芹味道不错,你也尝尝看!” “我记得你小时候就爱吃这个,用这个就饭能吃三碗,每次带你拜见阿翁一起吃饭,都有这个,你阿翁说看着你吃饭自己的胃口也好zzz” 李晖露出怀念的笑:“是啊,我还吵着宫里的醋芹不好吃,就要吃顺风楼的,后来阿翁专门让人去买来给我吃,现在想来,我小时候还真是会为难人zzz” 李晖从出生起便受尽宠爱,太宗皇帝南征北战的时候,都要挤出时间跟长孙通信,更别说是他想要吃一碟菜,就是要星星都有人拿梯子去摘。 “你也瘦了,多吃点饭zzz”天子看着对面因为消瘦,显得脸庞轮廓锐利的儿子温声道。 饭毕父子二人坐在榻上下棋,直到月上中天,李辉才告退,天子让宫娥拿了自己的狐裘给李晖,嘱咐他小心行路才歇息了去。 李晖进了崇教门,往崇文殿方向去,殿内太子詹事府少詹事郑良泽c左庶子沈季平c中书舍人高琦等几人已经等候多时。 君臣见礼过后,屏退侍从分上下坐定,外边吴敏和侍卫长刘钊亲自把守在门口。 李晖今日对天子所求之事几人都是知道的,因此不顾风雪也要坚持见到他,见底下的几人脸上都是急不可耐的表情,李晖长出一口气道:“父亲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并且今日格外优待于我,郑卿的话果然有用!” 被称为郑卿的郑良泽,已经年过五旬,乃是太子少师欧阳忻的学生,欧阳忻三年前就已经过世了,临走前密见李晖,给李晖指出了几个能堪大用的心腹之人,其中之一,也是目前东宫官职最高的,就是郑良泽。 “郎君谬赞,如今皇太后薨逝不久,陛下心里还有余悲,郎君在此时示弱也能让陛下觉得感同身受zzz” 郑良泽身量中等,一张圆圆的脸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但相处之后才知道他是面上不显心中自有丘壑的人。 对坐的沈季平也扶须附和:“不错,不仅如此,郎君一来示了弱,齐王等人再生事端只会招来陛下的反感;二来给皇太后守孝,得了天下读书人的赞誉zzz” “三来给元妻守孝,就是平常人家也没几个人能做得到,何况郎君是储君之尊,就是自古也没有这样的例子,郎君至善至仁,至忠至孝必会名流千古!” 一直垂首不语的高琦因资历和年纪尚轻,等郑沈二人说完才迟疑道:“一直以来,陛下最不满的就是郎君至今膝下无子,继立中宫后,齐王c赵王c鲁王也成了嫡子zzz” “早些年陛下还压着些,近几年,却任由齐王等人行事日渐锋芒毕露,倒逼的东宫左右为难,东海王虽是陛下次子,却母家不显,为人也忠厚老实,不能与郎君或齐王争锋!” “齐王已有三个嫡子,又生了长孙,如此咄咄逼人,郎君又要守孝两年,子嗣可怎么办呢?”对于这一点,高琦很是发愁。 守孝期间是严禁嬉戏玩乐c饮酒吃荤的,还包括男女同房和娶妻纳妾,东宫目前有名分的妾侍七个,无名分的通房有两个,可这几年除了太子妃所出的长女,其他人再无所出。 没有儿子不禁让天子不高兴,就是东宫的属臣也很着急,齐王等人也一直拿子嗣的事情挤兑东宫。 想陛下当年,便是因为兄长悼敏太子早逝,自己膝下一个嫡子,五个庶子的优势被立为储君的。 沈季平皱眉道:“就算是这样,郎君也不能在孝期就让娘子们怀有身孕吧!这跟把现成的刀子递给齐王等人有什么区别?” 高琦解释道:“学生并非是这个意思,如今郎君已经向陛下敞开心扉了,陛下既然同意郎君的请求,那就是一道隔开对东宫不利言谈举动的屏障,而这个不利言谈,自然也包括郎君子嗣的事情了zzz” 李晖面上无一丝波澜:“我倒是巴不得他们整天宣扬这件事,最好向全天下宣扬我李晖没有儿子没有后人zzz” 这话倒是带着几分调侃,噎的在座的几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良泽以手掩口轻咳一声才道:“这事就是齐王干的出来,他的幕僚不会由他这么zzz嗯zzz口无遮拦zzz” “哼zzz”李晖冷哼一声,眯眼看着面前的茶碗,暗绿的茶汤里夹杂着姜末,闻起来有一丝丝辣味。 李晖有些出神,今日就算是父子俩和颜悦色的吃饭下棋,这改变也只是暂时的,他都快不记得上一次跟父亲这么亲密的呆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 他是被太宗祖父寄予厚望的嫡长孙,所以就算母亲和父亲貌合神离,膝下只有他一个儿子,也能屹立不倒,从胡氏进府起,到做了贵妃,生了两个儿子,母亲都能压得她抬不起头,父亲也不敢公开维护胡氏。 从前父亲的心还算是公平,就算跟属臣幕僚讨论大事小事都会让他立在一边旁听,偶尔也会让他说说自己的意见。 他是嫡长子,身份尊贵,话说对了便是有乃父之风,话说错了也能被夸赞敢于直言,勇于认错。 后来母亲病了,病的很重,曾经那总是含笑的脸迅速消瘦蜡黄,那让胡氏也不敢直视的锐利眼睛像蒙了一层纱一般浑浊茫然。 对于向来沉着冷静坚强的母亲变得这么脆弱,父亲肯定是有一些怜惜的,但那飘渺的好像夏天清早的雾一样的感情,随着胡氏的再次怀孕也烟消云散了。 那时的他一面为了母亲的离去而伤心难过,一面为了父亲隐约的疏远而惶恐,倘若只是作为父亲的人疏远他,那他已经长大成人了,他不再是那个牵着母亲的手,盼望父亲早些回家的孩子了。 偏偏他的父亲是君王,他身上有祖父母c母亲的期望,还有同甘共苦的妻子和幕僚下臣,他一遍遍的翻着史记,戾太子c刘疆c昭明太子,都是太子又怎么样,落得好下场的有几个? 他惶恐,愤怒,不甘,在东宫像个困兽一样急躁,却又无可奈何,不是没有人安抚他,支持他,可他不只是需要这些,他还想知道为什么,父亲并非昏君,也并非是被人左右的人,到底是为什么? 到底是年轻,太子少师欧阳忻,他六岁起就教授他启蒙的先生,总是板着脸批评他的人,在他惶惶然时给他讲了个故事: “一个农夫,养了一群羊,有一日去河边放羊,把羊赶到河边的草滩上就离开了,偏偏一只羊跑到了河中间的草滩上去了,这时下起大雨河水暴涨,河滩边是一群小羊,河中间是一只肥壮的羊,他只能选择一边,你说他该选择哪边?” 所有的疑问都云开雾散,原来如此,胡氏出身并不比母亲低,拥有宠爱和子嗣的她怎么会甘于屈人之下! 再次怀孕,她已是年过三旬,除去夭折的,父亲有十二个儿子八个女儿,胡氏所出就有三儿一女。 从在东宫时,母亲就与胡氏就是不共戴天,只是碍于地位颜面,这种事情是不可能让祖父和外人知晓的。 母亲薨逝犹如解开了她头上一直笼罩的枷锁,父亲虽立了他为太子,可双方的矛盾他再清楚不过了,那个位子实在是太诱人了,对权利的渴望能改变一个人,也能毁灭人。 从齐王以嫡子自居开始,李晖或者天子都清楚,那些兄友弟恭都是表面的,现在拼的就是谁更被父亲看重,然而父亲即使偏心,却不希望看见兄弟相残。 所以兄弟几人就算极不待见对方,在表面上也做的过得去。 没有母亲的庇护,没有子嗣,他拥有的不过只是一个嫡长子的空名号,不过幸好,这个空名号对读书人,特别是文官世家来说,还是有很大的用处的zzz 李晖放下茶碗,对众人微微一笑:“这些日子诸位辛苦了,等忙过了这一阵咱们也能静一静,等着那边的后招zzz” 几人听了这话纷纷露出心知肚明的笑来,明知东宫是以退为进,郎君守孝这将近两年,除非是遇见战事或者陛下生病,否则是不理会朝政。 陛下既然答应了郎君的请求,那么齐王等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陛下有眼睛怎会看不见zzz 坐在末位的高琦面上不显心底却暗暗思忖:齐王等幕僚也不是吃干饭的,敌不动我不动算是平手,敌动我不动才有赢面,若是敌不动zzz那就想些法子让他动嘛zzz 皇太子妃出殡那天,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围拥在承天门横街上看热闹,这条街是长安城最宽阔的街道,通过这条街向西北而去,皇太子妃的棺椁会送到位于五十多里外咸阳郊县的殡宫。 街道上早有金吾卫十步一人维持秩序,各皇亲国戚沿路设置祭案,绵延数里。 十七郎学堂专门放了一天的假,他便领着弟弟妹妹去看热闹,街上人头攒动,蓁娘仗着矮小的身材挤到前面去了。 而一些财大气粗的人,早就花费重金在酒肆包了雅座,阖家老少都出动来一睹盛况。 这种万人空巷的阵仗几乎每年都有,比如太宗皇帝起驾去东都洛阳,当今天子每年都要带着后妃皇子公主和大臣去行宫避暑。 然而这一次不一样,从前老百姓见了天子的御驾都兴奋的像见了神仙,一个个又笑又叫,这一次承天门横街上走过的人或者马车牛车,都装饰着孝布。 无论御马而行的郎君,还是手持拂尘香炉的宫娥,个个面容如丧考妣,除了一阵阵沉重的锣鼓之响,就是哀重的乐声zzz 这种阵仗让观看的人大气也不敢出,蓁娘使劲伸长脖子,看着各色人等往西走,络绎不绝,仿佛没个尽头,漫天都是飞舞的雪白纸钱,铺在路上如冬雪一般晃眼。 执事们高高举起五颜六色的幢幡宝盖,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一波过去,随着鼓声而来的是数十人合力才能抬起的天师天王像,个个身穿盔甲,手持法器,横眉怒目,令人胆颤。 而皇太子妃的棺椁,如同一座小型的宫殿,上百人划着整齐的步伐拖拽前行,棺椁前举起的是一扇高大的牌位,蓝漆红字,上书‘大周故皇太子妃韦氏之位’。 棺椁后面跟着的就是一辆辆牛车,上面坐的全是哀声哭泣的娘子,听到这哭声,人群中已有许多妇人悲从心起,默默拭泪。 蓁娘被这阵势惊得目瞪口呆,听见身边有人轻声议论,原来这太子妃还不满二十岁呢!正是花信之年却早早薨逝,身后只留下一女zzz 听到这里,蓁娘也难过的流下泪来,死去的人什么也不知道,反而是活着的人痛苦万分,不管这位太子妃丧仪如何隆重,她的父母和孩子,心里的伤痛恐怕也不会减少一分zzz 从那过去几天了,不管是街头巷尾,还是长辈们闲聊,谈论的几乎都是太子妃的丧事,但随着节日的临近,老百姓也逐渐抛开了这件事,毕竟于他们来说,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徐家 进了寒冬腊月,阿翁阿兄的事情也少了,学堂里放了假,一家人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今天是腊八节,这一天要祭祀祖先和神灵,就在前天,韩家的郎君们就提上各色祭品去凤鸣村扫了墓。 今天要在家里过节,男人们在屋里说话,阿婆把铺子也关了,领着儿媳孙媳在厨房里忙活着。 潇娘带着妹妹们帮忙打下手,十七郎领着侄儿和弟弟十九郎去街上玩,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节,街上连车马都没有了。 厨房里娘子们一边干活一边拉家常,九伯娘说起娘家邻居儿子,“zzz很机灵的一个小伙子,他舅舅在衙门里做了个小吏,使了些气力把他也弄了进去,说是极得上司的喜欢!” “这不,多少有闺女的人家都想说亲,他娘也着了急,这没成亲的小伙子就不稳重,就想着给他娶个老婆,再生几个孙子,老两口就心满意足了zzz” “嘿!不成想,那么些个鲜灵灵的小娘子他看不上,就看上了一个寡妇,看上寡妇也不是不行,也没那多讲究,可偏偏那寡妇二十二岁了,比小伙子大六岁不说,还带着个儿子,这下他娘就不干了!” 蓁娘坐在木盆边淘洗煮腊八粥的豆子,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想发问,可她是小辈,不好插话,正心急,只听阿娘道:“换作是我我也不同意啊!这还带着个拖油瓶算怎么回事!” 厨房里一片赞同声,九伯娘接着道:“先不说这年龄,光是让儿子当个现成的爹,这老两口也接受不了,不过这小伙子偏偏就在这件事上犯犟,谁劝也不听,没办法,看儿子打算一条道走到黑,老两口就勉强同意这门亲事zzz” “不过提了个要求,就是让那娘子把孩子留在前头婆家,这小伙子又不干了,只说,不过是多双筷子,我的俸禄还是养得起他们娘两,不管那老两口怎么不高兴,旁的人对这个小伙子倒是夸了又夸!” “他上司知道了这件事,说这样的人是个能干事的!不过说来也奇,从那娘子进了门,先是一口气生了两个儿子,然后家里里里外外都忙活,比个男人还强些!” “那小伙子也受到了上司的器重,今年他家就在西边儿打算买个铺子呢!这下老两口是真的没话说了,那白得来的孙子读书很是勤快,在家里不让干活,只管读书,只望着他考个名次让家里也出个学问人!” “是个有担当的,这小伙子也算是有情有义,不过这娘子zzz”婶子神秘道:“听说有些女人命格好,一般人压不住,早早的就守了寡,只有等遇到压得住的人,这福气就多的使不完!” “好像有这个说法,我上次也听说过这种事zzz”阿娘插话道,跟妯娌们说的口沫横飞。 然而阿婆听罢,立刻就把话头转向蓁娘,“蓁蓁的事情你们也要放在心上,先到处打听打听人家,家底子跟我们家差不多就行了,最关键是人要好!丫头从小没吃过苦,要好好挑才行” 阿姐笑嘻嘻的碰了碰蓁娘的肩膀,蓁娘害羞的脸红了,被阿姐的笑激的嚷嚷道:“哎呀!急什么,你们就这么想我嫁出去吗?” 阿婆头也不转,“又在胡说!这小娘子不嫁人还做什么?你看看你阿姐,今天你姐夫家送了那么多东西来,那些点心你不吃的满嘴油么!” 听到这里的潇娘眯起眼抿嘴笑,蓁娘却嘟了嘴,她从没吃过那些点心嘛!又香又甜,还做成花朵的样子,里面什么馅都有,所以才多吃了几块zzz 这些日子她多次听长辈们提起她的婚事,阿婆说,要慢慢挑,还要细心准备嫁妆,这就需要一两年,等自己满了及笄,那时出嫁就正好是大姑娘的样子了zzz 蓁娘默默听着,心里既期待又烦恼,结婚是很好啦,阿珠结婚后还长胖了,公公婆婆也待她好,可就怕自己所遇非人 蓁娘想了想对阿婆认真道:“那要帮我挑个很好很好的人,而且要离我们家很近,这样他们家欺负我,我就可以赶紧回来!” 一屋子人笑弯了腰,阿娘笑骂道:“不知羞!到哪儿去找这么个人?” 正忙活着,住在隔壁街的六伯娘领着提着羊肉,和一个纸盒子的十姐夫来了,每逢节日,十姐夫都会亲自上门送礼。 因韩家人口实在多,阿祖不让十姐夫挨着节日送礼,只让他在过年c端午c中秋才送。 六伯娘倒是时常来串门,却不知今日十姐夫怎么来了。 伯父叔父们热情的迎了出来,十姐夫是个读书人,一向文质彬彬,等挨着见了礼才说明来意: “芸娘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阿娘要整理家务,长姐要照顾外甥媳妇,家里三个孩子调皮得很,芸娘也没法出门,今天来四阿翁家是想着请十七姨去家里陪陪芸娘,顺便管教一下外甥zzz” 十姐夫姓徐字敬元,他的姐夫一年前四处打点,靠着徐家祖上的余荫为他谋了个太常寺奉礼郎的差事,官位不大只是从九品,却是个非常清闲又体面的工作。 十姐夫虽然没有考取功名,但从小跟着祖父读书,祖父去了又跟着姐夫聘请的西席读书,肚子里是有真墨水的! 年关就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十姐恰好又在这个时候快要生了,因为生了两个小子一个姑娘,一家人对孩子有些宠溺,十姐有时候也不好管教。 她每次领着孩子回娘家,不光是要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六伯娘还要让几个儿子跟在外孙屁股后边,可见孩子有多调皮! 蓁娘被阿娘叫进屋时还有些疑惑,大人们说话怎么会单单把她叫去? 十姐夫温声向她解释了一遍,蓁娘心里是愿意的,她就喜欢新鲜的人和事,不过长辈不发话她不敢搭腔,只是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阿娘,阿娘思虑片刻,轻轻地点了下头。 蓁娘有些雀跃的回道:“十姐身子重,出不了门肯定很无聊,我去陪着她说说话也好,不过只有我去吗?” 十姐夫身子有些单薄,皮肤却很是白净,一张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到岳父家不管是对长辈c小辈,还是贩夫走卒的邻居,都能和气的说话。 三阿翁总是粗着嗓子喊得震天响的人,跟十姐夫说话也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他笑眯眯的说:“还有大阿翁家的十五姨也去,你们两个人一起去就不害怕啦!” 蓁娘嘿嘿笑,要真是一个人去,她还有点害怕,毕竟姐夫家的门第对他们家来说,如同隔了条天河那么远,不过她真的想十姐了,还有那个很可爱的小外甥女! 阿翁侧头对蓁娘训道:“好生陪着你阿姐,你是长辈要照顾好外甥,去了不要闯祸,要守规矩zzz” 蓁娘急急的点头,十姐夫笑出声:“四阿翁太见外了,芸娘说十七姨很是乖巧,大郎他们也很喜欢和她一起玩!”他接着对蓁娘道:“是去阿姐家玩,就跟家里一样的!” 阿翁阿婆听了这话心里妥贴极了,忍不住笑,嘴上还是嗔道:“就是自己家,闯了祸一样要挨打” 待送走了六伯娘和十姐夫,蓁娘兴奋的把这个消息告诉厨房里的嫂子和阿姐,关于蓁娘要去做客的事儿,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话来。 十姐夫说了,后天就来接十五娘和蓁娘,这次去呆到除夕,正月里再去,等十姐生了就回家了,那时候六伯娘就有空去照顾十姐了。 阿婆和阿娘对蓁娘训了一晚上的话,不外乎就是守规矩,不乱说话c不乱跑c不乱碰东西这些,蓁娘原是疑惑阿姐怎么不去,阿娘解释说,潇娘是订了亲的人,要避着些去外男家做客。 十九娘才九岁,去了反而要人照顾,所以只有她去才合适。 腊月初十下午,十姐夫亲自领着车夫,驾着牛车来接蓁娘姐妹,阿娘准备两个包袱,装着冬衣布鞋这些,等见到了十五娘她吓了一跳,足足有四个包袱zzz 十姐夫骑着马,大阿翁家的八郎骑着驴送她们去徐家。 蓁娘还是第一次坐这么漂亮的车,像个小房子,从后面上了车她转来转去仔细打量,车上铺着草席,垫着软垫子,坐起来比家里简陋的车舒服多了。 车厢两边和前面各开了一个窗口,后面是挂着细细的竹帘,阳光投进车厢里就不那么昏暗。 蓁娘看着十五娘的包袱低声询问:“你都带了些什么东西?这么多?又不是搬家!” 十五娘名蕙,只比十六娘韩潇大五个月,因九岁时宣义坊一清观的诚元住持说,她过了十六岁再定亲比较好,因此如今十五岁了还没有说亲。 不过蕙娘是韩家长得最漂亮的娘子,高高的个子,匀称的身量,一张鹅蛋脸上两弯柳叶眉,两滩水汪汪的杏仁眼,笑起来还有一对梨涡,四伯娘是三十多岁才生的这个女儿,因此养的很是娇惯。 蕙娘露出了个神秘的笑:“先不告诉你,等见到了十姐你就知道了!” “是给十姐的东西吗?什么啊这么神秘?”蓁娘追根究底问道。 蕙娘却不肯透露,顾左言他:“哎呀,这车坐起来真是平稳!”说着悄悄掀起窗帘:“蓁蓁你看,那边的阁楼好高啊!真是漂亮,每层楼的檐角还挂着铃铛呢!” 蓁娘也凑过去看,长安城太大了,很多老百姓就是在附近几个里坊活动,节日里只是偶尔去曲江池畔转一转。 特别是东边这种官绅阶层的人住的地方很少有人来,很多的官家一户就占了半个里坊,听人说他们在自己家有广场c马场和湖,真是奢侈! 姐妹俩嘀嘀咕咕的看这看那,眼睛都不够使,很快就到了十姐夫家,停了车就有六个四十岁左右的婆子上来接了包袱,十姐夫吩咐小厮牵走马骡牛车,领着他们进门。 真不愧是官家气派,眼前四四方方的院子,被离地两尺的走廊分割开来,进了大门,地上铺着青石地板。 没几步到了第二道大门,进了这道门眼前立刻开阔起来,两边是悬着竹帘的走廊,正面是一座屋檐飞拱c雕梁画栋c只有三面墙的房屋。 因正是冬天,正面没有墙便挂着帘子,脱了鞋上了几步台阶进屋,早有婆子举起帘子请进室内,十姐夫见蓁娘和蕙娘脸上满是好奇,解释道:“正面没有墙是因为有时筵宴,便可以坐在里面看庭院里的伎人表演!” 两人恍然大悟,蕙娘好奇道:“那是一边吃饭一边看表演吗?” 十姐夫耐心解释:“也不是全都这样,像我们家也只是宴请时才会在这里吃饭,请一些教坊的伎人来表演 那些王公贵族家里自己就养了许多伎人,不光是宴请,有时就是吃顿早饭也会让伎人奏乐起舞!” 三人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穿过这个大客厅绕进了一条走廊,又是一道门,这里面便是女眷居住地方,一般称之为内院。 七拐八绕的,经过一个个雅致的屋子,来到一个院子里,院子里种着花花草草,还有两棵海棠树,不过这个季节树叶儿都掉光了。 上阶走进一间小巧些的客厅,早有婆子打起帘子笑道:“是亲家娘子和舅爷吧!快请进来,夫人和娘子正等着呢!” 蓁娘等人刚进屋就感觉暖和极了,绕过一面蝶戏牡丹的插屏,眼前地下是青黑色地板,屋角花几上摆着水仙,室内飘着若有若无的花香。 顶上是平悬的承尘,地上中间铺着几张垫子,上首摆着一架方床,一位花白头发的慈祥老妇人歪坐着,怀里搂着一个小姑娘。 左下方是轻抚着肚子倚在凭几上的韩芸娘,垫子上两个垂髫小男孩正头对头趴在地上玩木偶。 “蕙娘,蓁蓁!快过来!”芸娘惊喜的冲两人招手。 “十姐!”两人甜甜的喊道,徐老夫人也含笑望着他们:“亲家舅爷娘子来啦?路上可还好?” 韩八郎领着妹妹们先给老妇人磕了个头见礼:“拜见老夫人!” 徐老夫人忙让十姐夫搀起他们,笑道:“舅郎不必客气,快坐!” 她又唤道:“初娘c大郎二郎!快去给舅父姨母问好!” 一番舅姨甥见礼后,徐老夫人才问道:“亲家老祖宗c娘子们可好?” 三人起身走到老夫人右下方跪坐着,韩八郎双手交握回道:“回老夫人的话,阿祖现在乡下,她老人家身子还算健朗,几位阿翁阿婆也整日忙活着,都不习惯歇息!” 老夫人笑眯眯的点头,听韩八郎继续道:“家里人都好着呢!兄弟们做工的做工,读书的读书,妹夫整理了一些书给十一郎和十二郎,都说看着很受用!” “开春了十一叔家就要准备十六娘出嫁,还有六叔家里九弟妹也要生了zzz” 韩八郎嘴里的九弟妹正是芸娘的亲嫂子,正因她将要生产,所以六伯娘无法分出精力照顾女儿。 徐老夫人很为亲家高兴,特别是关于人丁的事,要搁以前,她听到谁家子嗣兴旺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自己家里冷冷清清,女儿出嫁后就剩自己一个寡妇跟体弱的儿子相依为命。 正因为如此,以公公曾是东宫弘文馆大学士,丈夫是京畿司衙门主薄这样的身份地位,都没人看得上儿子! 幸好是娶了旺家旺子的韩十娘,否则如今这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怎么享得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新奇 虽说韩家是普通人家,可徐老夫人对韩家这个亲家是打心眼里看重的,韩家子弟不论读书还是做工都是能帮则帮,这也是因为韩家从不得陇望蜀,眼高于顶的人品。 她笑道:“这就好!如今亲家家里有个老祖宗,又要添丁又要嫁娘子,老妪听着真是欢喜,你们家的娘子都是有福气的,如今你妹妹进了门生了两儿一女,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呢!阿元的祖父和父亲也能安心了zzz” 芸娘看着婆婆满是欣慰的看着自己,忙嗔道:“阿娘待我如亲生的一般,连夫君都有些抱怨阿娘偏心,只要阿娘身体康健,夫君仕途顺利,初娘他们平安长大,等肚子里这个再生了,你要享的福还多得很呢!” 众人都笑起来,韩八郎转向芸娘关心的问道:“听妹夫说你最近都不能出门,一定憋坏了吧?” 芸娘嘴里抱怨:“可不是,外面结霜下雪的,哪里能出门,只能在院子里走一走zzz”不过摸着肚子,她还是甜蜜的笑了。 韩八郎道:“所以就让蕙娘和蓁娘来陪你了,六婶嘱咐我跟你说一声,亲家夫人照顾你很放心,等你生了就来看你,你自己也要放宽心!” “我知道啦,阿娘要照顾阿嫂,我还要再等一个多月呢!到底也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阿兄也叫阿娘不要担心我!” 韩八郎点头:“那就好,你说的我知道了zzz” 蓁娘和蕙娘陪着笑,徐夫人仔细打量着她们,称赞道:“真是两个乖巧的孩子,跟你们阿姐长得七分像!” 蓁娘和蕙娘抿嘴笑,老夫人又问了些关于姐妹俩婚嫁的事来,大周民风开放,婚姻大事一般也不会瞒着孩子,韩八郎一句一句答话,芸娘不时打趣两句。 蓁娘悄悄观察着屋里的陈设和人,她的目光落在老夫人怀里的小女孩身上。 六岁的徐初娘规规矩矩的坐在老夫人怀里,两只小手合十拢在胸前,表情很是认真的听大人们说话,细软发黄的头发梳了两个小揪揪,系着红头绳,穿着杏红的衣裳,露出墨绿的裙子来。 蓁娘发现她坐了这么久都丝毫未动,有些佩服,初娘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看出来端庄的仪态,可想而知那些高门贵女是何等的大方zzz 她转头再看挤在十姐姐夫中间的两个小家伙,他们兄弟俩隔得近,就相差一岁,今年一个四岁,一个三岁,上一次见他两还是正月里十姐带着他们回娘家,是两个调皮也很可爱的小家伙。 见蓁娘对他们笑,大郎还有些记忆,也对着蓁娘笑,露出一对小小的虎牙,二郎不怎么记得蓁娘了,好奇的歪着脑袋看着她。 芸娘侧头看见了,问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十七姨母?去外祖母家就是她带着你们堆雪人呢!” 大郎抢先说道:“记得记得,十七姨堆得雪人最高!” 二郎还是茫然的看着她,一会儿才摇摇头,蕙娘摸摸他的小脑袋逗他:“二郎,我也是你姨母呢!我们是专门来陪你玩的,好不好?” 听了这话二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大郎膝行几步过来抱住蕙娘的胳膊撒娇:“姨母,也陪我玩,阿娘肚子里有小弟弟,都好久都没陪我玩了zzz” 大郎小嘴嘟了起来,淡淡的眉毛皱起,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埋怨的望着阿娘的肚子,看着小人儿那副样子,在座的几人都笑了起来。 徐老夫人满是笑意的望着孙子,道:“等你阿娘生了妹妹之后就好了,何况阿婆每天也在陪你玩啊!你不喜欢阿婆吗?” 大郎大声反驳:“我最喜欢阿婆了!可是阿婆不许我玩秋千!我最喜欢荡秋千了!” 徐敬元出声喝到:“怎么跟阿婆说话呢!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坐在秋千上一会儿就着凉,着凉了就要喝苦药,你喝不喝?” 许是想起了喝药的痛苦滋味儿,大郎皱起一张脸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喝不喝!我不喝药,我也不荡秋千了,我要姨母陪我玩!” 众人哈哈大笑,坐在老夫人身边的初娘很是羡慕的望着弟弟,因为刚生下来就生了一场病,初娘看起来跟四岁的弟弟身量一般,因此一家人很是疼宠她。 芸娘照顾儿子,老夫人便把孙女抱在自己身边,同吃同住,正是因为身子弱,她对初娘的行为要求的很是严格,不管她将来是高嫁还是低嫁,徐老夫人认为,有修养懂礼仪的人一定不会让人轻视。 芸娘心里对女儿觉得很是亏欠,对不能让她和弟弟们一样跑跑跳跳的也很怜惜,冲女儿招招手,初娘望了祖母一眼,才带着些喜悦起身走到母亲身边。 芸娘搂着女儿‘吧唧’亲了一口,摸着她的小脑袋轻声哄道:“初娘认不认得姨母?姨母陪你玩小木偶好不好?” 初娘皮肤雪白,长得更像徐敬元,唇红齿白的像个瓷娃娃,看着今天人多,小娘子有些脸红,但还是慢声细气回道:“好!” 说完悄悄的看了蓁娘一眼,发现这个小姨母正笑着望着她,一时有些羞涩的开口:“姨母,你可以陪我玩吗?” 这实在是个乖巧可爱的女孩,以前因着她身子弱,几乎不怎么出门,蓁娘也是在她三岁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候初娘就是整天被奶母抱在怀里,几乎不下地。 这两年又比以前长大了些,性子也大方了许多,实在是可人疼,蓁娘逗她道:“姨母就是来陪你玩的,初娘每天在做什么?” 初娘乖乖答道:“每天早上跟着阿婆散步,然后吃饭,上午跟丫鬟玩,中午睡了午觉要跟阿娘念书,晚上吃了饭跟弟弟们玩zzz” 她扳着小手指一件一件的数着,表情认真可爱,蓁娘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 虽然知道大户人家的孩子要拘谨些,蓁娘也实在是同情起初娘来,想想自己六岁时不是在乡下野跑就是在市井玩闹。 一帮子小伙伴整天蹴鞠c踢毽子c过家家酒,只恨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而初娘却只能呆在家里,姐姐的肚子这几年就没停过,分给她的关心肯定有限。 蓁娘垂下头平视初娘,笑着问她:“你都玩什么呢?我可能不会,你得教教我才行呢!” 初娘的眼里光彩熠熠:“那我教姨母玩好不好?我有七巧板,会拼小鱼c小狗还有小马!还有阿耶给我买的一套小木偶,里面有好多人,很漂亮的,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看着她兴奋的小脸,蓁娘一口答应了,芸娘笑道:“先不要急,姨母还要住一个月呢!有的是时间!” 看着妹妹们跟韩家的人很快熟悉起来,韩八郎暗暗地舒了口气,自己家的妹妹是什么性子自己知道,都是跟男孩子一样混着长大的。 可妹夫家门第高,就怕瞧不起妹妹,也怕蕙娘和蓁娘不懂规矩引来人家的厌恶,反倒伤了亲戚间的情分。 看如今这个情形,倒是极好的,逗着大郎和二郎两个小家伙玩笑了一番,韩八郎提出告辞,徐老夫人不肯,执意要求留下吃饭了再走。 徐敬元也诚恳劝道:“阿兄也不必急这会儿,你也许久没见到芸娘了,就留下吃顿饭再走也不迟zzz” 见韩八郎仍在犹豫,老夫人一锤定音:“莫不是舅郎嫌弃?就听你妹夫的,吃了饭再走zzz” 见着三个妹妹都殷切的望着他,韩八郎有些不好意思:“老夫人和妹夫盛情,我岂有推拒之理,只是太麻烦了zzz” 芸娘忙唤了婆子来交代了厨房准备饭菜,又对韩八郎笑道:“知道阿兄要来,阿娘特地着人去买了块新鲜的鹿肉,夫君也准备了酒,今儿大家就一起热闹热闹!” 韩八郎不住的道添麻烦了,大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大郎二郎两个小家伙按捺不住,想要去厨房看怎么做鹿肉,芸娘被缠的不耐烦,拜托了蕙娘和蓁娘领着三个孩子去厨房看。 老夫人嘱咐了句‘远远地看就行了,不许玩火’,就示意身边几个婆子丫头陪着他们去了。 许是很喜欢漂亮活泼的蕙娘,大郎和二郎不让婆子牵,一人拉着蕙娘的一只手,蓁娘拉着初娘跟在后面。 徐家那么大的院子却很安静,往来走动的仆人穿的比普通人家都要好,婢女和小厮们好奇的打量着蕙娘和蓁娘。 蕙娘倒是满不在意,照样跟大郎和二郎说话,被大郎的童言童语逗得笑出声,一双眼笑成弯月亮,明亮的笑脸差点晃花眼。 蓁娘看着身边的几位婆子丫鬟并无不满,轻声询问那位看起来被徐老夫人颇看重的婆子道:“初来乍到,不知怎么称呼几位?” 那婆子回道:“小娘子客气了,老妇人家那位姓钟行四,叫我阿四就行了zzz” “这可不好,我就叫你钟阿婆zzz”蓁娘摆出适宜的笑道。 钟四娘忙摆手称不敢当,见蓁娘执意也就罢了,指着其他几人一一笑道:“这是刘媪,是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娘子;这是阿赵,是娘子屋里的管事娘子,那三位是初娘c大郎和二郎的奶母zzz” 余者还有几个年轻些的仆妇,蕙娘也侧耳听着,钟四娘每点到一人,那人便冲她们道万福,蓁娘便有些心慌zzz 她年纪小,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一群年长者冲她行礼,心里怎么也觉得别扭,也忙着回礼。 蕙娘倒是甜甜的开口喊人,跟每个人都能搭上话,到了厨房门口都已经和离着最近的一个侍女说的眉飞色舞了。 这么一群人到来倒是把厨房的人吓了一跳,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包着头的妇人一边迎上来,一边用腰间的围布擦手一边对钟四娘道:“你老人家又来做什么,可是老夫人有什么交代?” 说话很是随意,看来这位跟钟四娘关系是不错的,待她看见仆妇婆子围着的蕙娘和蓁娘,忙露出恍然大悟的笑来:“哎哟,这就是两位亲家小姨吧!真是标志的人物,果然是娘子的阿妹呢!长得可真像!” 钟四娘指了那婆子对蓁娘二人道:“这是厨房的管事娘子,唤她阿阮就行了!” 蓁娘思忖着:自家人口多,厨房里的油盐酱醋米都由阿婆计较着,该花多少那是要掐着铜板算的,若是逢年过节或开席宴客那更是不得了! 厨房里该做什么也是阿婆调度,像十二嫂进门两三年了,现在都不敢在厨房里指手画脚的,十姐家门第高,这位看似和气的阮娘,也定是有真本事的zzz 两姐妹忙笑着打招呼,这种应酬人的话蓁娘向来是不及蕙娘的,只听蕙娘甜甜道:“大人们在说话,大郎二郎两个坐不住,又想着厨房里做鹿肉,急着要来看,阿姐便让我们带着他们来厨房看看,实在给娘子添麻烦了!” 阿阮忙摆手推拒:“小娘子哪里的话,大郎二郎也不是第一次来啦!不过厨房里烟熏火燎的,你们先等一下,我让人把火点好,这就做给你们看!” 说罢她忙唤了另一个婆子将碳烧好,放在一个圆形的火盆里,火盆上再安置一块镂空的铁板,鹿肉看样子是早就腌制好了的,切得薄薄的,看起来跟猪肉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比猪肉略红一点。 厨房外边是搭了一个油布棚子,阮娘命棚内洗菜的丫头们挪出去,又搬来几个小杌子。 烤肉是阿阮亲自上手的,钟四娘解释道:“阿阮的娘家父亲就是庖人,她的手艺我敢说,就是这永宁坊也没有几家的厨娘比得上!” 阮娘一副不敢当的笑道:“你要这么说,我都不知道怎么下手了,就怕我烤的不好打了你的脸!” 众人大笑起来,又有一个婆子打趣道:“你可劲儿的得瑟吧!这方圆十里谁不知道你的名声,特别是做的香料,连贵人家开席都请了你去专做烤羊呢!” 众人一阵恭维,蓁娘却忽然记起,初娘三姐弟办百日礼时阿婆也去过,说是席上一道蒸肉,搭配的香料味道好得很,明明自己搁的也是葱姜蒜醋盐,可味道跟徐家吃的就是差了一截! 蓁娘没吃过,但想来请客都请别人家的厨娘去帮忙,这厨娘一定是有本事的,而主人家也是很有面子的。 蓁娘搂着初娘,蕙娘拉着大郎二郎,离得不远不近,看那鹿肉在铁板上烤的滋滋作响,肉香四溢。 别说蓁娘了,就是背后的丫鬟婆子都轻轻的动了动喉咙,那肉切得薄,所以烤的也快,里面的炭火烧的正好,阮娘白萝卜一样的手指快速的翻动肉片,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一会儿就烤好了五碟鹿肉,每碟只四五片,还放了些蒜泥搁在小碗内,她搬了个食案出来,摆了五双筷子,蓁娘有些疑惑,蕙娘已经出声:“娘子怎么摆在这儿呢?不是应该端给老夫人他们的吗?” 钟四娘笑道:“这烤鹿肉吃的就是一个新鲜,待会儿你们在客厅里边阿阮会给你们现烤的,不然早早的烤好端过去就不好吃了!这会儿是专烤给你们几个吃的,快尝尝,冷了油凝结住就不好吃了!” 蕙娘和蓁娘有些脸红,这倒像是专门来厨房讨吃的,这才来呢,岂不让人笑话! 二人忙推辞,阮娘却嗔道:“莫不是小娘子嫌弃我?” 二人忙道不敢,大郎却不耐烦了,“哎呀姨母,你快吃吃看!阿阮做的菜最好吃了!” 阮娘忙笑着道谢,蕙娘几人只好坐下举箸,那肉只一入口,二人感叹果然好吃,入口即化,不油不腻,腌制的很入味,但又保持了鹿肉的本香! 几人纷纷露出惬意的表情,逗得旁人只笑,初娘只敢吃一片,她的肠胃比起一般人要娇弱些,奶母也不许她多吃。 看着嘴巴一圈都泛油光的大郎二郎,蓁娘再次同情起初娘来,真是个可怜的孩子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讨论 吃罢用萝卜片清了嘴又漱了口,几人仍觉得意犹未尽,里面的厨娘在唤阮娘:饭食准备好了,让她再去查看一遍! 告了罪,阮娘进厨房忙去了,又派人去客厅里通知,钟四娘也领着看够却没吃够的几人回去。 蓁娘看蕙娘嘻嘻哈哈的跟大郎二郎说笑,她拉着初娘的手有些愁眉苦脸。 鹿肉真好吃,可第一次来做客,阿婆和阿娘都交代了,不要讨人嫌,说话心里过两遍,做事之前先问人,要守规矩,还没开饭呢,这就去人家厨房里先吃上了,多不好啊zzz 真是后悔,要是看着烤完了坚持不吃就好了,可那样也会让阮娘不高兴,毕竟做管事娘子的亲自给他们烤,要是拒绝的话很得罪人的zzz 初娘歪着头把蓁娘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轻轻摇摇她的手道:“姨母别担心,阿婆不会说什么的,大郎他们经常去厨房呢!” 蓁娘憋了一眼大郎圆圆的脸心道:比我的脸还圆,难道平时吃不够也像我似的,没事儿翻翻厨房? 不应该啊zzz 转头对上大娘清澈的眼睛,蓁娘弯腰犹豫问道:“zzz真的吗?” 初娘肯定的点点头,见这个明明是长辈,却还是孩子气的姨母松了口气,她便捂着嘴偷偷笑。 进了门,便听徐老夫人问好不好看,蕙娘镇定自如的答是,蓁娘喏喏几句有些心虚,满室都是大郎的大嗓门儿,“阿婆,阿阮烤的真好,肉也好好吃啊!一口咬下去那肉汁儿就流出来了zzz” 说完咂咂嘴:“真香!” 蓁娘头垂下去不敢看人,只听徐老夫人笑道:“你既吃过了,待会儿就把你的那份鹿肉分给我们吃罢!” 大郎一听就变了脸色,不过父亲正看着他,他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一副讨好的样子道:“阿婆,阿耶说好东西要先孝敬长辈,我可以鹿肉分给你c舅舅c阿耶阿娘还有阿姐和姨母吃,那你可不可以给我留这么点给我啊?” 说完举起小手指比划了米粒大小的距离,惹得众人哄笑不已! 蓁娘既觉得好笑又感动,明明他姨母也吃过了,可他还是想着只有自己吃一点,其余的留给大家,怪道都说他调皮,可六伯母提起他仍是心啊肝的zzz 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懂事,阿姐姐夫也是用了心教导了的zzz 徐老夫人也比划了下:“那说好了就这么点!” “嗯”大郎倒是很坚定的点头,二郎有些犹豫,掐了一截食指:“阿婆,给我留这么多行吗?” 大郎转头瞪他,屋里人等却笑得肚子疼,大郎二郎有些不解,两人干脆大眼瞪小眼,徐敬元担心芸娘的肚子,忙扶着她道:“可别笑了,小心肚子!” 好不容易止住笑,蓁娘觉得脸都笑疼了,韩八郎开口笑道:“真是两个活宝,难怪六婶说老夫人这两年看着比以前年轻了好多呢!整日看着这三个宝贝疙瘩,不想开心也难!” 这话戳到徐老夫人的心里去了,她趁势拉开了话匣子,跟韩八郎说起三个孩子如何如何,直到有人来传话饭食备好了才停下来。 因是亲家客人,老夫人命人就在饭厅里摆了一张长型大食案,四周一溜儿长床,食案上面摆着丰盛的饭食。 搭配蘸水吃的蔓菁c下饭的腌萝卜c冬葵汤c蒸猪肉c烤鹿肉c鱼生c冬笋蘑菇炖鸡c摊的金黄的面饼c酱好的鸭子等。 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大郎二却由奶母丫鬟伺候着在旁边单独吃饭,待坐定了等徐夫人起箸,大家才动筷子。 阿翁时常说饭吃七分饱,可蓁娘常常都是吃了个十分饱,特别是晚上,要是没吃饱半夜饿起来只有干流口水。 可在别人家吃饭她还是懂的分寸,只吃了一碗米饭一个卷饼便够了,大人没吃完不许下桌,她便夹了一筷子鱼生和着豆豉,慢腾腾的嚼着。 吃过饭韩八郎便告辞了,虽然天还早,可是城里是有宵禁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徐老夫人领着大家把韩八郎送到内院门口,做了道别。 傍晚时分,徐敬元去了书房,蕙娘两姐妹便陪着徐老夫人和芸娘几人围坐在一起拉家常。 三个孩子偏要缠着新来的姨母一起玩,蓁娘是带惯了弟弟妹妹,对付这种精力过剩的小孩子最有方法,一晚上,四个人笑着闹着差点把屋顶掀了zzz 蕙娘是个大姑娘,在一边陪着老夫人和芸娘说话,东家长西家短的,时不时就被一边孩子们的声音吸引过目光。 到了歇息时刻,一向文静的初娘也是小脸红扑扑的,破天荒的说还想玩,蓁娘答应她明天继续玩,她才安心的被奶母抱着去洗漱。 芸娘暗暗点头,果然叫阿妹来是没错的,孩子们也比往常开心了许多,特别是女儿,芸娘希望她沾染些蓁娘的活泼,这样身子骨也能慢慢强健些zzz 晚上蕙娘和蓁娘就住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姐妹两睡一间屋,先前的行李早就放在屋里了,蓁娘脱衣时忽然想起蕙娘的那几个大包裹,忙问起蕙娘怎么回事! 蕙娘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一番,两人身边有两个婆子四个丫鬟服侍,蕙娘小声道:“待会儿说!” 每次都这样,吊着人家的好奇心,蓁娘翻了个白眼,那婆子问道:“小娘子们是洗漱了还是要说会儿话?” 两人都觉得先洗漱了再说会儿话也不错,这里的一切蓁娘都有些不习惯,比如那个叫佩儿的丫鬟正拿着个巴掌大的碳盒熏烤被子,洗脸的时候另一个丫鬟要亲自上阵服侍,被蓁娘拒绝了。 玲珑可爱的漆木妆案上搁着一盏缠枝花铜镜,比蓁娘自己的那面清晰多了,案上还有一堆瓶瓶罐罐。 好奇的两姐妹挨着打开看,有朱红的口脂c闻起来清甜的玉女霜c梳头用的玫瑰花油c洗脸用的澡豆。 另外郑娘捧了两个方正的朱红漆盒出来,说里面是芸娘给两姐妹的首饰。 蕙娘雀跃不已,轻轻打开盒子,有四对素银簪子c两对花钗c两对金环c几根头绳并头花,是蕙娘和蓁娘从没见过的款式。 蓁娘也凑过头打量,蕙娘拿起簪子靠近灯光,两人头挨着头赞叹一番,蓁娘悄悄的抬眼看了屋里其他人一眼,生怕被人笑话了,要知道笑话的不仅是她们,还丢了十姐的脸。 “蓁蓁,你看这个真漂亮,可是咱们也不知道该梳什么头发带着才好看zzz” 蕙娘对那根牡丹花金钗很是爱不释手,干脆对着镜子不断地往头上比划,小圆正在铺床,听言笑道:“十五娘只管选钗子就是了,佩儿是除了娘子屋里的宋大娘之外,最会梳头的了,你要什么样式她都能梳出来!” 蓁娘看着佩儿满眼敬佩,今日十姐梳了个单刀髻,怀着身孕有些圆润的脸蛋儿配着这个发髻,看起来真是雍容华丽,佩儿不过比自己大四岁,可比自己能干太多了! 佩儿有些羞涩道:“哪里就那么厉害呢,我是宋大娘的表侄女儿,我们家表姑祖母就是走街串巷梳头的,不过为了糊口饭吃,后来才进了主子家的zzz” 蓁娘点头,难怪呢,街上就有好些个专梳头发和缴面的婆子,靠的就是一门手艺吃饭,就连阿珠成亲都是叫的梳头婆子梳的头,因为好些复杂的发髻一般人家根本就不会梳。 蕙娘倒是兴致勃勃,“我也不知道梳什么头发,反正明早听佩儿姐姐的就行了!”说罢仍在翻来覆去的看匣子里的东西。 洗漱后,两人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舒服的叹了口气,被子是新做的,还熏了香,蓁娘深深吸了口气,却不知是什么香气。 两姐妹难得睡一个被窝,挨在一起你揪我一下我蹬你一脚的嬉笑玩闹。 塌旁的案几上摆着一盏糊着细纱的灯,昏黄的灯光照在屋里的一应陈设上,朦胧的似是梦境。 不过徐家比梦境要震撼多了,今日到徐家,她俩见识了传说中书香门第的模样,所有的人和物都给两人留下的深刻的印象。 “怪道大家都说十姐嫁得好,我原以为只是姐夫家的门第高,今日见了才晓得不光是门第!”蕙娘小声嘀咕道。 “不说姐夫,没想到老夫人是个这么和气的婆婆,像以前在娘家,六伯母就是再疼十姐该干的活也不会少!” “这下十姐嫁了个好人家,莫说眼前,以后的福气更是享不完呢!” 蓁娘双手举起手就着灯光玩起了倒影,听了蕙娘这番话,她道:“十姐是个有本事的人,不然老夫人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 “十姐既有这些福气,那也是她命里该得的,我倒是好奇我们的十五娘会嫁到什么人家去!” “呸,你个小蹄子整日只管调侃人!”蕙娘唾了一口,因着诚元主持的话,蕙娘在宣义坊的未婚小娘子中算是个异类。 只要提起她准有两句话反复说,“真是个漂亮的小娘子,不知谁家娶了去!” 又者“不知那主持说的过了十六再定亲是个什么缘故,难道是有病?” 因此别看蕙娘整日里无忧无愁的,说她漂亮可以,却最不喜欢别人议论她的终身大事。 蓁娘一时嘴快惹来了蕙娘的挠咯吱窝,蓁娘最怕的就是这个,别人只一碰就笑的停不下。 “阿姐我错了,饶了我吧,快停下zzz”蓁娘忙求饶。 里间突然出现的哈哈大笑吓了睡在外间的小圆一跳,她敲敲门道:“夜深了,娘子们快歇息了吧!” 蕙娘‘哎’了一声继续挠,直挠的蓁娘笑的没了声音才狠狠道:“知道错了没?” “zzz知道了zzz”蓁娘好半天才喘上气,笑的实在肚子疼,爬起来喝了口水才继续躺着,两人实在睡不着,继续嘀咕着徐家的一切。 比如这房子是谁修建的,那些仆从是从哪里来的,十姐为什么不自己给孩子们喂\奶zzz 蓁娘又想起蕙娘的包裹,侧头问起这事,蕙娘却扭捏了一下,片刻,才慢腾腾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别人别人说啊!” 蓁娘翻了个白眼,“咱们小时候跟着十二兄去河里摸鱼,你掉进水里差点淹了,害怕挨打不许我跟大人说,你可听见过我告过状?” 这倒也是,蕙娘‘嗯’了一下,凑近蓁娘耳朵,道:“包裹里是阿娘让我给十姐带的东西,她想拜托十姐给我说个人家zzz” 说罢带着两分羞意,蓁娘愣了一下,十姐给蕙娘说亲? 以十姐现在的交际圈子,也就是说,四伯母想让蕙娘嫁个和十姐差不多的人家? 唔zzz先不说可行不可行,蕙娘生的漂亮,四伯母不想让她低嫁也是可以理解的,这种事的确不能让人知道zzz不过zzz “为什么不让八兄跟十姐说?你难道自己去说这件事?”蓁娘有些不明白。 蕙娘解释道:“这种事八兄怎么好开口,不过阿娘也说了,让十姐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要是没有,就算了,毕竟咱们的身份在那儿摆着,不是谁都有十姐那样的福气的zzz” 话到最后,蕙娘的声音带着些低落。 蓁娘难得见到她这样正经的时候,十姐是六伯父唯一的女儿,从小看着兄长跟着父亲识字,她也闹着要学。 六伯父宠着她,便抱在膝上教她念书,到后来,却发现这个女儿十分的聪慧! 六伯母却怕女儿学的多脑子就乱想,不肯安分过日子,十姐脾气倔强,强硬的表示要念书,女孩家该做的事她也不会少做,六伯母无可奈何,只得由着她去zzz 到了十姐说亲的年纪,她的表现已经与其他姊妹格格不入,说亲的人可糊弄不过她,六伯母急的不得了,抹着眼泪责备丈夫把女儿引错道了zzz 十姐却十分淡定道:“有什么样的瓮就有什么样的盖,我既是这个样子,自然就有合适的人许配我,阿娘别急,你急了就找不着北,你自己看看上门来说媒的都是些什么人家!” 六伯母气急,什么什么人家! 家里田产几十亩还不够好? 在长安城里有两个铺子不算好? 就说不能让她念书,这心比天高的底气是哪来的? 任凭六伯母如何着急,十姐淡定的做好家事,还隐隐做起了家里的主! 那时阿祖都对十姐的盲目自信担忧不已,然而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十姐真的飞出鸡窝成了金凤凰了zzz 现在的十姐,左邻右舍提起她来谁不羡慕的不得了! 不过蓁娘觉得,十姐不光是靠运气,她是真的心中有数,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社会风气里,她清楚的看到自己的优点,若是光靠运气,徐夫人会把家给她当? 十姐夫会与她相敬如宾? 世上只一个韩芸娘,不过想起十姐的瓮盖道理,她还是觉得好好笑! 拉回思绪,却见蕙娘看着帐子愣神,从蓁娘这个角度看过去,蕙娘美丽的五官在灯光下像一幅画似得,朦朦胧胧近在眼前却看不清楚,真是赏心悦目,蓁娘暗暗赞叹。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眼光,蕙娘忽的转过头蹙眉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蓁娘嘿嘿笑,“十五姐真好看!”蕙娘被她的话逗得一笑,眼里的郁色褪去,眉眼弯弯,“你也很好看!” “zzz我觉得你在嘲笑我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认字 许是到了陌生的地方睡得不甚自在,第二日天刚朦胧亮两人就醒了,被窝里暖乎乎的,谁也不想起。 等外间的小圆起来打了热水进来,两人才穿衣洗漱,蕙娘想起佩儿的手艺,迫不及待的坐下让她给梳头。 佩儿从匣子里拿出四朵粉蓝的纱堆头花出来,先用花油抹在头发上,按揉了一番头皮,才用梳子梳理发丝。 蓁娘坐在一边看的目不转睛,只见她手指飞舞,手腕翻转,不多时就梳好了一个百合髻。 戴上头花,再系上两个小巧的珠串儿,真是玲珑可爱。 蕙娘对着镜子不住的左看右看,满意极了,一面又奉承佩儿,闹得佩儿都红了脸。 蓁娘也迫不及待的要佩儿梳头,佩儿十分耐心,给她梳了个双平髻,也戴了几朵小巧的宫花,两人站在一起,一眼就看出是姐妹两。 因为是住在徐老夫人的院子里,两人先是去了她的屋里问安,得知徐老夫人早起先要焚香诵经,俩人转而带着初娘去了芸娘院子里。 徐敬元五更钟响时就出门了,芸娘也早起了,正在镜子前抹脸,初娘松开蓁娘的手忙不迭的扑向阿娘。 芸娘亲了口女儿脸,见两个妹妹进来,忙问昨夜睡得好不好,夜里冷不冷zzz 蕙娘笑眯眯回道:“昨夜的风倒是挺大的,不过屋里有火盆,一点也不冷呢!” 芸娘点点头,“那就好,在阿姐这里别客气,缺什么就跟郑娘说zzz” 蕙娘蓁娘忙应是,奶母把初娘抱在一边,几人一边闲聊一边看着那个叫阿沁的侍女给芸娘整理头发。 一些复杂的发髻一般梳好了是要管好几天的,晚上睡觉只是除了簪钗,并不解开头发。 姐妹两看得津津有味,倒是让芸娘笑了起来:“索性今儿也没事,等中午出了太阳,给初娘和你们洗个头,还要给你们做些衣裳!” “来的时候带着衣裳呢,不用做了zzz”蓁娘听了这话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做件衣裳很麻烦的,况且又是冬衣,又费料子,若是让阿娘知道了会挨骂的。 蕙娘也道:“阿姐别管衣裳了,我们是来陪你的,这倒像是专门来要衣服的!” 芸娘伸手弹了下蕙娘的额头笑道:“就你心眼儿多,不光给你们做,这要过年了,你外甥也要穿新衣呢!” “要做新衣服吗?我也要!”话还没落地呢,大郎就噔噔噔的跑进来。 奶母抱着还在揉眼睛的二郎跟着进来,一时间屋里倒是挤得满满当当。 大郎兴冲冲的扑在芸娘怀里大声问道:“阿娘要做新衣服吗?我也要做,上次赵伯父带阿藤来玩,他姑母给他做了件绣着狮子滚绣球的衣裳,那狮子真漂亮,阿藤可得意了zzz” 说完他嘟了嘴,童言童语引得众人大笑。 芸娘给蓁娘蕙娘解释道:“大郎的赵伯父是我们家隔壁的邻居赵郎君,他也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名叫阿藤,赵郎君跟你姐夫一起长大,时常带阿藤过来找他说话zzz” 原来如此,两人点头,芸娘搂着着大郎道:“是要做新衣服,还要给姨母做呢!” 大郎眼睛一亮搂着芸娘的胳膊撒娇:“我给姨母选料子好不好?好不好嘛阿娘?” “那可就拜托大郎了zzz”蕙娘蹲下身也逗着他,“只是我不知道你选的好不好看,要是不好看zzz” 大郎有些急:“肯定会好看的,我们家有好多布料,我进库房里挨着选,保证给姨母选匹最好看的布料!” 说着倒是要出门了,蓁娘忙一把拉住他笑道:“这会儿不急呢,咱们有的是时间选,不急不急zzz” 众人忙哄着他,才让他打消了进库房的念头,收拾完毕几人去了偏厅里等老夫人来吃早饭。 饭毕芸娘要处理家务,其余大大小小的人都去了老夫人院子里玩。 许是来了两个姨母,大郎有心要炫耀下自己的宝贝,叫了身边的侍女去把装着玩具的箱子抬过来。 那侍女看了老夫人一眼才应声退出去,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抬进来了一个藤箱进屋。 大郎不要别人打开,自己亲自动手,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挨个说明:“这是我的木刀,是阿耶用桃木给我做的。” “这是布老虎c这是小兔子,老虎要吃兔子的!” “这是阿耶在隆庆寺给我买的木偶,你看我上面一拉他就可以动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摆弄手里的木偶,直说的口沫横飞兴致高昂,蓁娘和蕙娘很是捧场,一边惊叹着一边说“这是什么?这个怎么玩?” 两人表现优异,让大郎很是得意,小脑袋却故作深沉的一摇:“哎呀,好多都玩了很久了,都是小孩子玩的,过些日子还是要再添置些新的才行!” 二郎爬了过去抱着老虎道:“那阿兄把这个给我吧,我是小孩子呢!” 大郎脸一下就绿了,见长辈们都看着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zzz你太小了,这老虎咬人呢zzz” 在座的人都乐不可支,怪道老人们常说这刚会说话的孩子是最惹人爱的,童言稚语让人开怀大笑。 屋里笑声满堂,大郎二郎一人拿了一把木刀挥舞着比拼。 初娘则搬出了一套四十六个小木人依次摆好,有农夫c书生c武侯c官人c小娘子等等,蓁娘纵然是个小大人了,依旧看着眼馋。 她小时候的玩具就是鞠,或者阿娘拿边角料做的布偶,就这样已经是很得意了,阿娘把小老虎做的活灵活现的,破了再补她也一直不舍得丢开。 见蓁娘眼里都要放光了,初娘抿嘴笑,拉着她要一起玩。 每人分二十三个,农夫种庄稼,书生读书,官人审案,娘子买花,两人一边拿着木偶一边扮演角色: ‘这个菜是什么?多少钱?’ ‘菠棱菜呀!那很好吃的!不过四十文太贵了!’之类的话,惹得大郎频频回头看,被二郎一刀磕在肩膀上,大郎怒目,两兄弟打的更加火热。 让蓁娘有些不习惯的是大户人家的规矩,比如连吃饭要慢嚼细咽,饭桌上可以说话,但是不能发出咀嚼声,因此她也不敢开口添饭。 晚上小圆给她拿出一碟点心,让饿的在榻上翻来覆去灌水的蓁娘快要哭了,小圆说是阿姐专门吩咐的,想着她胃口历来不错,晚上吃那么点肯定不够! 蓁娘为自己的死要面子活受罪脸红,原来阿姐都知道zzz 等第二日吃饭她就发现,自己的饭菜要比别人多,饭吃的一粒不剩,小圆就会主动的给她添一碗。 原以为会让徐老夫人不高兴,没想到她笑道:就喜欢能吃的孩子,能吃是福,吃得多所以长得好,看着她吃得香心里就高兴zzz 一般人家粮食也是有限的,要是人口多的都是杂粮掺着吃,肉食也是有限的,蓁娘家虽不缺吃穿,到底姐夫家的饭还是要好吃一些。 老夫人的这话倒是缓解了许多蓁娘的尴尬,大郎二郎以往是奶母喂饭吃,现在却闹着要自己吃,不会使筷子就用勺子,弄得一脸一身都是饭。 徐老夫人倒是很赞成,说衣服脏了洗就是了,孩子会自己吃饭才重要,男孩子就是要养成好的习惯才行! 蓁娘想起十九郎,很是赞同这话。 芸娘顺便提起要做衣服的事,说起就顺便把下人们的冬衣一起做了,免得麻烦。 徐老夫人并无异议,还命人从自己的库房里挑了好些料子给蓁娘蕙娘。 让芸娘做些好看的款式,蓁娘二人认真谢过,芸娘闲着无事就拉着他们挑布料,选款式zzz 红黄间色裙是素面,上衣就要搭配印花短衣。 腰带要绣上宝相花,鸦青色或黛蓝色哪一个更喜欢! 头花的颜色要搭得上衣服,鞋子要做的厚实点,就连鞋面子绣什么图案都一一讨论一番,蓁娘大开眼界! 徐敬元要忙着公务,家里剩下的男人就只有整日里调皮捣蛋的大郎二郎。 一群女人们没事做也只好在打扮上费心思,连六岁的初娘都参与了。c 这个平时软糯糯的小娘子坚决不穿黄色,任凭芸娘怎么劝说都摇头,问起原因,她只说看见过二郎小时候出过恭zzz 一眨眼日子就过去了几天,虽然时常还是想家里,但在阿姐家里玩的还是很开心,期间六伯母来过一次,她是为了看看女儿外孙,顺便看看两个侄女在这里怎么样。 蓁娘拉着六伯母问了好些家里的事,得知阿翁暂时歇工在家,阿婆的腌菜铺子临近过节生意很好,好些人家都远道而来。 而且六伯母还带了一个好消息来,十四嫂有喜了! 这可是十四郎的第一个孩子,九伯父虽然不是第一次做阿翁,可一家人的欢喜自不必说,蓁娘也高兴极了,和蕙娘讨论着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蓁娘不懂怀孕的事儿,只管高兴,倒是徐老夫人和芸娘跟六伯母说了许久的关于孩子的事儿,大人不许他们听,把他们撵出去了。 这天午饭过后,徐老夫人指导蕙娘绣花,二郎还在午睡,蓁娘则领着大郎去厨房里看庄户送来的鸡鸭鹅。 玩了许久才去洗手换衣服找芸娘,芸娘正在教初娘认字。 大郎熟练的爬到榻上啃点心,蓁娘站在书案边好奇问道:“初娘认得几个字?会不会写?” 初娘跟姨母相处的很熟悉了,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害羞,大方的点头:“只认得几十个字,不过写的不好zzz” 蓁娘鼓励她:“初娘真厉害!会认那么多字,我就不会认字呢!你真棒!” 芸娘笑道:“当初你六伯父时不时教我认字,你伯母说他是吃饱了没事干,男孩子念书是正道,女孩子念书做什么?就是念得再好有什么用!” “我那时候被你伯父宠着,你伯母不让干的事非要干,她不让我念书我就非要念书,不光念书我还要跟着阿兄写文章呢!” “虽然后来书读了几本字认得几个,到底很多东西都不懂,你伯父后来有了差事就没空教我,倒是你七哥下学了就教我。。。” 蓁娘从没听过十姐说读书的事,那时候连阿翁都批评过六伯父,说他不该教十姐读书,“姑娘读了书未必是好事!” 蓁娘懂事了却很羡慕,笔墨纸砚书贵着呢,她好几个阿兄下学回家要练字都舍不得用纸墨,就是蘸着水在石板上一笔一划的练习。 而且十姐念了书什么都知道,过节日她知道为什么要过节。 中秋节给她们不讲嫦娥,讲一个月有几天,讲太阳东升西落是为什么! 一群弟弟妹妹崇拜的不得了,蓁娘很长一段时间觉得十姐的形象比阿翁还要权威,十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后来十姐从一个在家里整日做家务的姑娘,嫁到了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徐家,真是惊呆了宣义坊的人,要知道南边大多数的人就是迷路也不会走到东边去zzz 如今韩家居然跟永宁坊的官人家做了亲家,知道的人都不免议论纷纷,得知人家看中韩家姑娘生育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韩十娘认得字。 人家说了,娶个不认字看不懂账本的娘子回家干嘛! 做了主母还不知道家里有几个钱像什么话! 不管原因是什么,至少十姐现在过得很好,同样是教训孩子,平常人用的是俗语歪话,十姐张口就是之乎者也,虽然听不太懂,不过看起来真有气势! 芸娘拿起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一个字,拿给蓁娘看:“这个字念‘蓁’,就是你的名字。” “这就是我的名字吗?真好看!”蓁娘惊喜极了,拿着纸看着上面的字,心底一股骄傲而起。 寻常人家不管男孩女孩都很少取名字的,都是取些个‘石头’‘大树’之类的乳名。 要不就是排序,一二三四五排着叫,韩家则是因为孩子太多了,又因为曾祖父也念了几年书,心想后人一定要走仕途,那就得取个名字才行,至于女孩儿则没有名字。 倒是蓁娘这一辈嫁出去的几个阿姐在夫家子嗣旺,六伯父随口就指着草说:就给女孩们取这个名字,因此小娘子们都是草字头的名字。 “听说每个字都有一个意思,阿姐,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啊?”蓁娘有些好奇问道。 芸娘转眼一想便说:“有本书叫《诗经》,里面有一句诗,‘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意思是说美丽的姑娘如桃花绽放,树叶茂盛,这位姑娘出嫁后,一家人齐心携手家庭和睦zzz”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zzz写这首诗的人真厉害,那么一大句话就这么几个字表示出来了,而且还这么好听zzz” 蓁娘默念几遍,笑的开心极了,“难怪你们要把我叫做蓁蓁呢!” “你是在说你的名字好听吧!”芸娘揶揄道。 “阿姐真是zzz是挺好听的啊!”蓁娘厚着脸皮承认,“阿姐告诉我你的名字怎么写,是什么意思?”她央求道。 芸娘干脆起笔把十几个兄弟和二十几个姐妹的名字都写下来,挨着指给蓁娘c初娘和大郎解说。 她指着‘芸’道:“它的一层意思是表示很多,二层意思表示一种草,叫芸草,可以起死回生,有个成语就叫芸芸众生zzz” 接着指着‘蕙’道:“这个字意思是表示姑娘纯美,品德高尚,也有一个成语叫蕙质兰心!” “十六娘的名字叫‘潇’,这个字多于其他字组合用,比如潇洒,形容一个人无拘无束,风流洒脱,或者曰潇潇,形容疾风暴雨zzz” 蓁娘和初娘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姐妹们的名字这么好听,而且很符合每个人的性格呢,真是有意思,蓁娘便哀求芸娘:“阿姐,可不可以教我写我的名字?我想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芸娘轻点了一下她的脸蛋,笑道:“不错不错,你这个人也知道要上进了,反正闲着无事,你就跟初娘一起念几天书,不过先背些千字文就可以了,其余的你们还听不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来客 蓁娘欣喜的道谢,初娘也很高兴,有姨母在,两个人一起念书就不会无聊了,大郎也吵着要认字,芸娘拿一只纤细的羊毫教他画小鸡小花。 一下午的时间,蓁娘就跟大娘一起描字,从‘上大人,丘乙己’写起,不过她没拿过笔,芸娘手把手教她握笔的姿势。 没过一会儿,初娘见着急得不得了:“姨母拿错了!我教你拿笔,是这样才对!” 说罢摆出正确的拿笔手势,嘴里还念叨着:“手心要像握着一颗蛋,笔要垂直着,手不能挨着书案,背要打直,下笔不能抖zzz” 蓁娘虚心接受,一边认真听,一边模仿初娘的动作,样子倒是挺像,不过一下笔就是一个墨团,好半天才把几个字写了个大概。 看着几乎占了整张纸的字,蓁娘受到了大郎毫不留情的的嘲笑,她心里有些不服气。 心道:要说打秋千我是伙伴中蹦的最高的,蹴鞠也跑的最快,饭吃的也是最多!不对,这不算优点,难不成我就写不好一个字? 她决定在写好字之前不能浪费纸墨,瓷缸里里洗了笔,她跑去柴房找了块木板拿来练字,之后的几日不是陪着芸娘研究衣裳打扮,就是跟着初娘一起读书。 把那些个‘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背了一大段,夜里做梦都能嘀咕一句‘龙师火帝’,惹得蕙娘第二日不住的抱怨。 这日正是腊月十七,家家户户从腊八起就开始过年了,因为娘家只有寡母,和怀着身孕的弟媳在家忙活,徐老夫人长女贺徐氏百忙之中特意抽空回娘家看了一下。 贺徐氏的夫家也是书香门第,如今公婆尚在,公公领着吏部考功郎中的差事,掌文武百官功过c善恶之考法行状。 夫君在国子监四门馆做的是助教,父子二人就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六代书香,父子探花’! 亲自在二门等着,见女儿领着外孙外孙女,还提着好些鹿肉羊肉并鲜灵灵的蔬菜回来,徐老夫人高兴极了。 早些年她和丈夫只有这么个女儿,丈夫不肯纳小,夫妻两把女儿从小当做男孩子教养。 准备把她留在家里招婿,没想到送子娘娘在她将近四旬又托了梦,老蚌生珠得了个男孩,就是徐敬元。 对于这么个老来子,夫妻二人爱若珍宝,彼时贺徐氏正是豆蔻年华,论读书比得上个秀才,骑马打球也不输给男儿,她对这个弱弟也很是爱怜。 徐敬元四岁时父亲没了,八岁时祖父没了,这个家没个男主人,就靠着昔日祖父的同僚亲朋照顾,徐老夫人要照顾身子弱的小儿子,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就靠着贺徐氏。 她小小年纪做起事来有条有理,就是那老油条子也不敢在她的面前拿大,徐家不禁没有衰落下去,还保持了祖父在世时的气派。 后来因徐夫人守寡,许多亲朋间的喜事不能出席,贺徐氏就出面应酬,就在工部黄侍郎长孙的百日礼上,被未来婆婆贺太夫人看中了。 起先贺徐氏不肯,说是不能丢下家里的母亲弟弟,后来太夫人许诺,就是嫁过来还是可以照顾娘家人,贺徐氏这才点头。 结了婚以后夫妻俩过的和和美美,倒像是把徐敬元当做儿子疼爱,不论请医工看病,还是启蒙读书入仕,贺姐夫都跑前跑后的。 徐老夫人那么个坚强有心胸的人,见了女儿倒像是调了个个,大事小事都爱问问女儿的意见。 芸娘虽读了些书,到底出身小户人家,乍然到了与从前不一样的环境生活,除了不适应还要跟陌生人一起生活。 对这么个强势的姑姐,她打心底犯怵,跟婆婆相处久了可以插科打诨说说笑笑,可每次看见了姑姐都不大自在。 蓁娘蕙娘也站在徐老夫人身边,只看见二门走来一个珠翠环绕,面容不怒自威的妇人。 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灰白裘衣,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娘子,另有一个面容似玉,身量纤长的少年。 贺徐氏看见母亲才露出笑来,上前见了礼摸摸大郎二郎的头,把初娘搂在怀里,“这么冷阿娘带着孩子们站在外面做什么!” 她又转头看了蓁娘蕙娘,道:“这是亲家小姨?几岁了?真是两个伶俐的小娘子!” 没有夸漂亮是夸伶俐,这个贺夫人真是一幅玲珑心肠,蕙娘蓁娘抿嘴笑着道了个万福:“拜见夫人!” 徐老夫人挨着指道:“这是十五娘,今年十五岁,这是十七娘,今年十三岁,十五娘是你弟妹伯祖父家里的妹妹,十七娘是叔祖父家里的妹妹。” 贺徐氏拉着姐妹两的手,微笑着不着痕迹的打量,暗暗点头。 叫十五娘的小娘子长得漂亮,身上的裙子是新做的,但上衣是弟妹的旧衣,叫十七娘的小娘子倒是一身都是新,不过料子都是一年前流行的,两人虽然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行为举止倒是过得去。 贺徐氏从头上拔下一根白玉簪子递给蕙娘,又褪了个绿松石手环给蓁娘,“初次见礼,这些给你们姐妹拿去玩!” 蕙娘和蓁娘虽然在刚来徐家时,老夫人也有赏赐,一人一对素金手镯,说是给她们留着以后当嫁妆。 可这会儿贺夫人给东西,而且还这么贵重,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忙摇头推辞,连说太贵重了不敢接受! 贺徐氏‘哈哈’笑着一把塞过去,“到你阿姐家里别客气,就跟着初娘他们叫我一声姑母就行了,既是姑母给的就拿着,第一次见面可不能推辞,快收下!” 姐妹两转眼去看徐老夫人寻求意见,见她笑着点头,才红着脸接过东西道谢。 徐老夫人帮着蕙娘把簪子戴上,贺徐氏也叫蓁娘把手环戴上,有些空落落的,她笑着道:“等过几年长大些戴就合适了zzz” 然后她才想起身后的儿女,忙拉过来介绍:“这是四娘,是我的长女,今年十三岁,这是六郎,是我的次子,今年也是十五岁,他是六月的,十五娘是几月?” 蕙娘答道:“儿是九月的zzz” “那就要叫妹妹zzz”贺徐氏笑道。 贺四娘长得并不像贺夫人,想来是像父亲了,她对着蓁娘蕙娘抿嘴一笑,大大方方的上前见礼:“十五娘万福,十七娘万福zzz” 蓁娘姐妹忙屈膝回礼,然后才是贺六郎抬手作揖,“见过两位妹妹。” 声音有些沙哑,这个年纪正处在变声期中。 嘶哑的话一出口倒是惹得几人抿嘴笑,那贺六郎却并不羞涩,仍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蓁娘暗忖:不愧是大户人家的郎君小娘子,一举一动都是那么透着自信,这可不是整日在市井长大的她们能比的zzz 徐老夫人拉着女儿往屋里走,轻声说着话,“你弟妹今天腿有些水肿,我让她别出来zzz” “严不严重?”贺徐氏问道。 老夫人摇摇头,“只是腿有些酸酸胀胀的zzz” 一行人进了屋坐定,才见芸娘挺着肚子领着仆妇上热水,贺徐氏忙拉着她坐下询问,徐夫人也不时插话。 底下的初娘三姐弟纷纷跑到贺四娘和贺六郎身边说笑,蕙娘蓁娘拢手坐着听他们说话。 不知大郎悄悄说了什么,贺六郎一把把他扛在肩上站起来四处走动,惹得大郎咯咯大笑,二郎也吵着要表兄扛起来。 贺四娘把话题转向蕙娘姐妹两:“十五娘,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吃过外祖母家里阮娘做的烤肉?” 她的脸庞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嗓音甜糯,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蕙娘笑道:“是过了腊八来的,你说的阮娘不光是烤肉好吃,她做的许多菜也很好吃呢!” 贺四娘干脆挪到她们身边继续聊天:“阮娘其实还有好多拿手菜呢,你们家好多姐妹啊,我知道舅母就行十对吧?” 蓁娘很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娘子,原本今天还很忐忑,到底两家门第相差太远,怕十姐的姑姐眼里对她们的轻视。 可现在看来,不光贺夫人人很好,她的儿女也很有教养,跟她们说话就像是好久不见的朋友,并没有什么隔阂。 三人小声聊天,初娘也不时插嘴:“我表姐投壶很厉害的,好多表兄都比不上她!” 话里满满的骄傲,贺四娘笑嘻嘻的亲了亲她的脸,“哪有zzz” 初娘接着道:“我教姨母跟我一起认字,她每天都认真练习好久呢!” 三人越聊越起劲,贺四娘说在家里的学习玩乐,蓁娘说市井乡下的玩乐,双方都对对方的生活感到吃惊好奇。 “春天我们去挖野菜,回家做炊饼或者凉拌,好吃极了!”蓁娘说的兴致勃勃,还连比带划的。 “夏天去割苎麻,剥皮晒干然后可以做麻鞋,我们还去池塘里划船采莲蓬,一边吃一边采,太阳大就拔片荷叶顶在头上。” “有一次一群郎君打马路过,远远的叫着有荷花成精了,把我们笑的差点栽进水里zzz”贺四娘越听越好玩,忍不住捂嘴笑。 “秋天要收割麦子,新收的麦子做麦饼最好吃了,我有一个好朋友做这个最拿手,冬天我们在池塘上砸个洞,夜里点上灯,那些鱼刚冒出头就拿棒子打,那鱼肥的不得了,一晚上能捞不少呢!” 蓁娘并不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卑,阿翁说过,人活着面子是自己给的,你挺直了腰做人做事,别人怎么能轻视你呢! 再说这本就是她的真实生活,要是她畏畏缩缩的,反让人瞧不起,贺四娘听得眼里放光,觉得这个小娘子有趣极了! 看起来挺安静的,居然会做那么多事,这些都是她别说做过,听都没有听过的事,家里的奶母婆子侍女倒是会讲一些,不过都没有蓁娘讲的有趣! 贺六郎看似跟大郎玩闹,实则不经意的也在打量蕙娘和蓁娘,这两个小娘子只有那个叫十五娘的容貌很出众,而且总是甜甜笑着。 倒是那个叫十七娘的,爬树下水都说的仿佛家常便饭,看她的样子还是很有经验的,真是真人不露相! 贺六郎忍不住插嘴道:“十七娘可会骑马?” 蓁娘摇头:“骑马不会,我们在乡下会骑牛骑驴,在城里就是坐牛车,我们家养不起马!” 贺六郎倒是没想到这茬,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我唐突了,那妹妹可会蹴鞠?” 大郎忽然插话:“姨母跑的可快了,我都追不上她!” 蓁娘对这奉承倒是汗颜:大郎才四岁,他那小短腿肯定追不上自己啊! 不过在家里好像她跑的确实很快zzz “那妹妹每天在家都玩什么呢?” 蓁娘觉得这个看起来聪慧开朗的郎君有些逗,想也知道她每天要干什么,家里连下人都没有,难不成跟他一样每天念书写字骑马会友? 她笑道:“家里有长辈,我的事情就是每天打扫屋子,大人做饭帮忙打打下手,空了就带弟弟妹妹玩zzz” 蕙娘接着道:“我们家玩得都是一些小玩意儿,元宵节上巳节这些没有宵禁的节日,我们也会去街上闲逛,那些胡姬杂技真好看,贺家阿兄和四娘都是在玩什么?” 贺六郎笑道:“我现在很少有空玩,要专心学习,家父抓得紧,每天得写一千个字zzz” “哇zzz”蕙娘蓁娘惊叹zzz 徐老夫人见几个孩子相处的不错,暗暗点头,一边是外孙,一边是来做客的亲家小娘子,要是他们相处的不和谐,让女儿和媳妇有了矛盾就不好了。 贺徐氏转头对芸娘说起正事来:“我听你姐夫说,太子殿下如今在东宫闭门不出,等闲事也不理会,东宫里大大小小的属臣也都沉寂下来zzz” 她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芸娘有些疑惑,又听徐老夫人接着道:“前些日子,你阿姐的公公与东宫少詹事郑官人偶遇,说起了你公公,郑官人还记得从前与你公公的同事之情,你姐夫是打算把阿元调去东宫做个校书郎!” 贺徐氏与母亲交换了下眼神,继续说道:“这件事跟阿元提过,他说要考虑一下,你等他回来劝劝他,这可是个好机会,那奉礼郎虽然轻松,到底上升的机会小,不如就听你姐夫的打点一下去东宫,以后晋升的机会多着呢!” 芸娘听完心里一沉,到底嫁进徐家这么些年,婆婆该教的也教过,夫君也时常与她说些官场上的风云诡谲,芸娘明白姑姐的心情。 丈夫成了亲之后身体也愈发的好了,姑姐一方面希望丈夫把家门支撑起来,另一方面则希望丈夫入仕帮姐夫一把。 亲家公的官位已是举足轻重,所以姐夫为了避嫌才会去了国子监做个闲差,可亲家公要为子孙做打算,若是他哪一日退下来,姐夫就得顶上,这中间,得早早的铺路才行。 丈夫才二十四岁,从末位做起,靠着老祖父留下来的人际资本,只要踏踏实实做事,总有不愧先祖的那天,可姐夫要想走得更远支持的人可就少不了。 如今整个世家官家围绕太子和齐王的水搅得浑浊,丈夫透露过,亲家公是不愿参与这种事的,可这会儿姐夫却想要把丈夫调到东宫去,这不免让人疑惑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差事 芸娘思来想去,谨慎的开口:“阿姐也知道,大事我不懂,不过等阿元回来我跟他说说,家里要是没有阿姐照顾着,我哪里忙得过来,如今事情多,还是要看阿元怎么说才行。” 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贺徐氏心里有些不舒服。 当初是她亲自挑中芸娘的,才鼓动母亲把她娶进门,而芸娘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从祖父起徐家就是单传,到她这一代差点就没有了男嗣。 对这个家可以说她付出的不比母亲少,对弟弟更像是对儿子,芸娘虽然跟弟弟琴瑟和鸣,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很多事情她都放心不下,母亲是个好说话的人,自己也怕她受了委屈。 贺徐氏也想过彻底放手算了,可每次回娘家都忍不住要插手大大小小的事,特别是关于弟弟的仕途。 她压下不满,笑着对母亲说道:“我记得六岁那年,阿耶就给阿娘挣了诰命,如今阿娘老了,也该得儿子挣得诰命了,以后再享享孙子的福,看以后谁能越得过你去!” 徐老夫人哈哈大笑,看看仰着小脑袋,认真的跟外孙说话的大郎,道,“都是芸娘教得好,孙子的福我是享定了!对了,四娘去看人家怎么样了,快给我说说!” 贺徐氏知道母亲在叉开话题,她也知道弟弟调职的事情急不得,索性借坡下驴,“小郎君人是不错,家里也门当户对,不过他的母亲zzz” 三人继续拉着家常,中午惯例贺徐氏是要留在娘家吃饭的,蕙娘跟贺家兄妹已经熟悉起来,还能说些笑话。 看着蕙娘比平日更甜美的笑容,蓁娘却隐隐的感觉这不是个好兆头zzz 送走了女儿一行人,老夫人领着三个孩子去歇午觉,蕙娘跟贺四娘约好了有机会再聚。 蓁娘正拉着佩儿小圆一起找花样子,准备做一块帕子给贺四娘,她给蕙娘和蓁娘一人送了一根绦子,而此前她们并不知道贺家兄妹要来,因此也没有准备见面礼。 蓁娘比划着莹润光滑的雪里红绸子,觉得自己的手艺十成十会糟蹋这料子,她认真想了下,决定还是编麻鞋。 她别的也都不擅长,贺家娘子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还是别去关公门前耍大刀了,再说自己做的鞋现在可以入眼了。 今日午觉起,蓁娘照常跟初娘一起念书,不过看起来芸娘的心情不是很好,勉强教她们读了几句就让她们自己描红,芸娘身边的吴娘扶着她进屋里去了。 蓁娘猜想估计跟今天贺夫人来有关系,姑嫂嘛,有的好的跟亲姐妹一般,有的处得跟仇人一般,这也是各人的缘分。 贺夫人看起来有些强势,十姐是看起来温婉实则性子也倔,这两人又相差十几岁,指不定中间有什么矛盾! 蓁娘猜的不差,芸娘一进门放了帘子就把脸拉了下来,一声不吭的坐在榻上,吴娘是她当家做主后提拔起来的,算是她的心腹。 刚嫁进来时,她一个新媳妇每天喝了几口水姑姐都知道,可想而知芸娘的心情有多糟糕,可姑姐确实也对她好,跟丈夫有些小矛盾从不偏袒,对她娘家也很是照顾。 再说了,这个家里姑姐付出那么多,丈夫是个谦谦君子,婆婆温和慈祥,所以再不满她也忍了。 吴娘劝道:“娘子消消气,大姑娘子再强硬,也得阿郎点头才行呢!你顺顺利利的把孩子生下来,就是夫人也知道轻重呢!” 芸娘压抑烦躁道:“你没看到阿姐的样子,好像是我拦在中间挡了阿元的仕途,幸而今天阿娘拦了她的话,不然今日她非得逼我打个包票不可zzz” 吴娘倒了碗水放在芸娘手边,“大姑娘子也是,家里本就只有老夫人一个长辈,娘子怀着身子还要抽空处理家事教导孩子!” “如今阿郎虽说名声比不上太爷在,可好歹有份正经的差事,也能时常照顾到家里,大姑娘子只一心要阿郎上进,怎么就不想一下娘子的辛劳呢!” 芸娘不耐的挥挥手,“阿姐从前也不是这样的,你没听阿娘说么,是亲家公偶遇郑官人的,可公公去世时,怎么郑官人没有照顾阿元,这个时候倒想起昔日同僚的孙子了?” 吴娘觉得奇怪,“那大姑郎君怎么突然想到这一茬的,阿郎的身子这几年是好了不少,可稍微累着就发热体虚,没成亲之前有时候半个月也出不了一次门,朋友结交的不多,跟同僚也甚少出去应酬,关系也淡得很,突然要调去东宫,是图个什么?” 吴娘不解的提出疑问,这话却让芸娘头脑一震,她支起身子盯着多宝格上的一尊冰花青玉壶仔细思考这些日子的事情:阿姐最近有些反常,按理阿元的公务情况姐夫最清楚! 有什么问题姐夫也会跟她说的,阿元在太常寺,平时人际关系简单,公事也轻松,好像就是从一个月前开始,阿姐每次回娘家都要求阿元多结交些朋友zzz 这让阿元有些苦恼,他本就不是个爱交际的人,别人一顿酒结束就能称兄道弟,他却连半壶酒也吃不下。 他喜欢静静呆着看书,对人际交往也并不热衷,只是面上过得去就行了,这件事说不定还是跟姐夫有关,只有等阿元回家问问他是怎么回事zzz 芸娘眉头微微皱起,对吴娘低声道:“过几日是隔壁郑太夫人的寿宴,到时候你多跟那些夫人娘子身边的管事嬷嬷们说说话,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zzz” 郑家就在隔壁,而且两家是多年的世交,这次寿宴是太夫人的七十大寿,到时候定是宾客如云,因为两家挨着,郑家早就跟徐家打好了招呼,帮忙接待一些客人。 见芸娘这么郑重其事交代,吴娘也有些凝重的回道:“娘子放心,该怎么做我知道zzz” 外边传来初娘软糯的声音:“姨母错啦,要先写点再写撇才对zzz” 芸娘放松眉头,微笑着起身出去,“让我看看你们写的怎么样了?” 蓁娘见芸娘面色已经恢复了,才说道:“阿姐,贺家阿兄和四娘人真好,我原本还担心他们会不跟我们说话呢!” 芸娘呵呵笑:“怎么会,初娘姑母对孩子的教导是出了名的严厉,不会如此倨傲无理,再说了,我是你们阿姐,他们要是瞧不起你们,不就是瞧不起我么!” 蓁娘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跟这些郎君娘子打过交道,哪里晓得这些,你不知道,那一年在凤鸣村,我们去田里捉泥鳅光着脚走在路上,恰好经过一群郎君,骑马走出老远了,还在笑我们脸上有泥巴,真让人生气zzz” “阿姐,你说我送自己编的鞋子给四娘怎么样?这礼会不会太轻了?”说罢蓁娘掏出四娘送的银红琵琶结绦子来。 芸娘接过仔细看,然后点头:“当然可以,这根绦子也是四娘自己打的,你的鞋也是自己编的,正好呢!” 说完拿起蓁娘写的一个‘烟’字,写的不算好,毕竟蓁娘以前从没拿过笔。 之前见蓁娘拿木板练字,芸娘忙制止了她,说只是写字玩,会读几句书也很好了,不必那么节省,坚持要蓁娘在纸上描红。 “今日你怎么跟贺家兄妹说起挖野菜这些事了?”芸娘不经意问道。 蓁娘有些疑惑,他们在说话时阿姐不是也在跟夫人和贺夫人说话吗? 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想归想,还是回道:“四娘说她寒食节骑马去踏青,跑的飞快,后面的家丁险些没追上!” “还说贺家阿兄射箭百发百中,跟别人比赛都赢了好些东西回来,我跟蕙娘没什么好说的,只好说说平时有趣的事情zzz” 见芸娘并没有不高兴,她带着些解释的意思道:“不过,这也本就是我的生活啊,我本就跟他们不一样,我想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zzz” 芸娘叹口气,揽住蓁娘的肩膀,“你做的对,人最要不得就是说空话,你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懂装懂最让人瞧不起了!” “他们说的你未必明白,可你没有一味的奉承,而是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趣事,他们会认为你这个人踏实!” “我当年嫁给你姐夫,有许多人说我配不上你姐夫,都准备看我的笑话,走亲戚我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才好!” “我就想着,我这些礼节做不好,那我就多笑多说好话,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私下里我多找人问多学习就行了!” “果然呢!我见人就寒暄,先人一步说出自己的不足之处,有失礼地地方长辈们也睁只眼闭只眼zzz” “到如今,谁又会说我什么闲话呢!人活一口气,这口气是自己给的,脸皮也是自己给的,你可要记住了zzz” 芸娘提起刚成亲时的事,话里满是感慨,一晃几年过去,自己都融入这个家族许久了zzz 蓁娘若有所思,“若再跟这种人家的娘子们说话,我既不能自卑让人看不起,也不能太失礼让人耻笑,对吗?” 芸娘高兴的点头:“就是这样!” “二十三日是隔壁郑家太夫人的七十大寿,到时候也会有些夫人娘子来我们家暂时歇脚,初娘他们还小,若有跟你们同龄的,或着比你们小的小郎君小娘子来,你和蕙娘就帮阿姐招待一下!” “只需要帮着看顾点心茶水,引座游戏就行了,你们能不能做好?” 这简直就是个艰巨的任务,蓁娘家里来客了小娘子们都不能上桌吃饭,更何况要待客! 还有就是那天来的人未必有贺家兄妹好说话zzz 蓁娘急急的表示自己的担忧,芸娘安抚道:“你只要尽地主之谊就行了,他们是来做客的,要真的看不起你,第一个被人笑话的就是他们zzz” 尽管芸娘再三鼓励,蓁娘仍然有些心慌,到了晚饭时间,芸娘提出这个建议,老夫人也很赞同,让芸娘好好教导蓁娘二人的礼仪。 又叫了钟四娘一起去蕙娘姐妹的房间,亲自给她们挑选寿宴那天的衣服首饰。 芸娘这几日脚肿的厉害,天刚暗下来,她倚在隐囊上跟孩子们拼七巧板,身前跪坐着一个小丫鬟捶腿,没过多久,窗户透过几盏灯火,门外婆子的声音传来:“阿郎回来啦!” 徐敬元进了门把裘衣解下来递给吴娘,仆妇打水的打水,端汤的端汤,孩子们扑向父亲叽叽喳喳的说起今天的事来,屋子里热闹了起来。 见芸娘想要扶着侍女的手站起来,徐敬元忙上前扶住她亲昵道:“快坐着,让她们服侍就行了,腿怎么还是有些肿?要不要请个医匠来看看?” 芸娘亲自接过侍女拧好的热帕子递给徐丈夫,甜蜜笑道:“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怀初娘他们不也是这样的吗!马上就要过年了,请医匠可不吉利zzz” 徐敬元满脸都是不赞同:“身子不舒服就应该认真的吃剂药才行,你这可是讳疾忌医!” 见丈夫还在纠结腿的问题,芸娘忙转移话题:“有件事我正要给你说zzz” 她眼神示意吴娘和奶母把孩子们带下去,才继续道:“阿姐今日回来了一趟,说起给你调换差事的事,阿娘说是你还在考虑,阿姐也让我劝劝你,可我都还云里雾里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敬元擦了把脸皱着眉头道:“那天我不是说要晚回来一些吗,实则是姐夫拉着我在书房里说了好半天的话,我跟你说你也别声张,心里知道就好了zzz” 见芸娘眼里的嗔怪,他笑了一下继续道:“天子要打西突厥啦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招待 到了二十日,隔壁就传来了隐隐吆喝的声音,这是在搭棚搭灶。 郑大娘子拉着那个叫阿藤的孩子过来跟芸娘商量接待客人的事情,说定了郑家前院接待男客,后院接待老夫人们,徐家就接待年轻些的娘子和孩子们。 芸娘亲自拿了腰牌让婆子小厮们在花园里搭起油布棚子,把一应的壶c盏c杯c碗c绳床c炭盆准备妥当。 二十三日大早,郑家就有丝竹笙箫之响,两家一齐开了大门,来的客人会先去给太夫人见礼,然后才会穿过花园到徐家来。 徐老夫人不放心家里,可在太夫人跟前她也是很受看重的晚辈,按理她也得去郑家坐着,芸娘让她安心去,家里婆子丫鬟忙得过来,不用担心。 老夫人再三叮嘱过,把钟四娘也留在家里帮忙,才去了隔壁。 蕙娘和芸娘带着三个孩子在花园角门等着客来,蓁娘受了阿姐的吩咐在园子里仔细查看。 实际上下人们把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她也只是走个过场。 蓁娘心里蹦蹦跳着,嘴里嘀咕着一边伸手理理杯盏,动动碟子。 很快客人就来了,陆陆续续的都是些年轻的娘子带着孩子,也有十四五岁的小娘子,那边芸娘跟人寒暄着。 这边蓁娘忙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确认没有不妥当了,就迎上了由婆子引来的一群人。 那婆子见到蓁娘对客人笑道:“这是我们家阿郎的小姨妹,韩家娘子!是专门来陪伴我们娘子的!” 又对蓁娘道:“这位是郑大夫人的内侄女文三娘子zzz” 郑大夫人娘家姓段,那这位文三娘就应该是从的她夫家的排行! 婆子都认识她,想来跟徐家也是相熟的,她身边同行的还有两个差不多十四五岁的小娘子,文三娘手里还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 蓁娘年纪小,忙上前纳福,嘴里道:“娘子万福,儿家里行十七,茶水已备好,请这边移步zzz” 文三娘头上梳着元宝髻,一朵姚黄牡丹很是惹眼,仔细看才发现是扎的花,额头的花钿c鬓角的斜红精致可人。 她穿着妃色宽袖上衣,一条粉绿印花儒裙,腰间一条玉珏,身边的丫鬟婆子比寻常人家的妇人还要贵气些! 文三娘笑着托起蓁娘的手来:“十七娘不必客气,你今年几岁了?” “你不认得我,我同你阿姐一向是玩的最好的!” 话毕她又拉过手里的孩子道:“这是我的长子,乳名叫蒺藜儿,这是我的娘家妹妹,今年十三岁,叫做阿绾,这是我小姑,今年十四岁,叫做惢娘zzz” 三个小娘子相互见了礼,蒺藜儿唤了声‘韩家姨母’,就挣脱母亲的手跑去找大郎去了,奶母婆子呼啦啦的跟了上去。 蓁娘见那个叫阿绾的小娘子脸上笑意淡淡,身上衣裙虽粉嫩,不过头上只插了对掐丝虫草花簪,腰间坠了一个玲珑可爱的银香囊,想来这个小娘子是不喜做艳俗打扮的。 倒是那个叫惢娘的娘子,打扮的如同画上的仙子,跟蓁娘一对上眼就抿嘴笑,使人一见就喜欢上了。 蓁娘一边引客至亭帐里一边道:“儿今年十三岁了,跟阿绾一样大,而且可巧了,我有一个妹妹也叫芮娘,是草字头的芮,不知惢娘是不是同一个字?” 文三娘还未说话,惢娘就嘻嘻笑起来:“真是巧极了!我是三心惢这个字zzz” 三心惢蓁娘也不认得,她有些抱歉的看着惢娘:“我没有念过书,不认得字,但这个‘惢’字听起来就很好,写出来想必也好看zzz” 文三娘等人轻笑,惢娘自来熟的挽上蓁娘的胳膊笑道:“十七娘真是个风趣的人,芸阿姐就是个不会说笑话的人,刚才门口的十五娘是你亲阿姐吗?” “她是我堂姐,十姐也是我堂姐。”蓁娘回道。 几人进了花园的亭帐,里面摆上了长案和月牙凳,还置了张交椅。 长案上放着小火炉,上面热着的水正烧的咕咕响,旁边就摆着茶饼c茶具和瓷罐。 侍女上了热水,惢娘是个停不住的人,一进去就闻闻水仙花,看到几案上的琵琶,欣喜的拿过来抱在怀里调试。 蓁娘瞧她兴奋的劲头笑道:“惢娘会弹琵琶吗?” 文三娘摇头:“她呀,这也学学,那也学学,什么都会一点,又什么都不精通zzz” “阿嫂zzz”惢娘嗔道。 阿绾坐在角落里抱起一只猫逗弄着,那是大郎的猫,花色的毛遮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远远看着就像一个毛球,性格很是温和。 蓁娘忙拿了根逗猫棒递给她,阿绾露了个笑道谢,蓁娘想:这一笑倒是让人眼里生花呢! 惢娘不服气文三娘的话:“阿嫂哪里的话,我最近可是苦学了‘鹧鸪飞’呢!只是还没有让你们知道,今儿个我就给你们露一手瞧瞧zzz” 她拿起拨子正准备弹奏,外边又来了一群人,来者大声道:“阿惢你又在说大话了,上次给我们弹曲子把弦都扯断了,今儿个又要露什么露?” 一群衣饰鲜艳的小娘子结伴而来,走在最前的是一个仰着头,斜睨着惢娘的小娘子,她这一露面,让蓁娘好生惊艳了一番,鹅蛋脸粉嫩娇艳,桃花眼凌厉摄人,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看情形这几人都是互相熟悉的。 惢娘气的跳脚:“燕子你等着看,看今天我不打你的脸才怪!” 原来这位小娘子叫燕子,她慢悠悠的走进来,这才看到被花几挡住的文三娘,忙敛了声上前见礼,待她们说笑了几句蓁娘才出声:“几位娘子这边请坐,茶水略薄,不要见怪zzz” 燕子转过头上下打量了蓁娘一番,直接了当道:“你是哪家的娘子,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蓁娘倒是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直接的人了,被噎了一下还未回话,只见燕子身后的婆子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燕子却不以为意,惢娘上前来介绍:“这是芸阿姐的娘家堂妹,她叫十七娘,门口的那个是十五娘,她们是来陪芸阿姐的zzz” 说完惢娘侧头给了蓁娘一个不要介意的眼神。 蓁娘不着痕迹的摇头摆出笑脸:“阿姐快要临盆了,姐夫事务繁忙,我跟十五姐就来陪陪阿姐,今日略尽地主之宜,各位不要客气才是zzz” 燕子点点头,直接坐在交椅上跟在给猫顺毛的阿绾说话,后面的小娘子们相互瞄了一下才由惢娘介绍给蓁娘。 待诸人坐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后,蓁娘绕视一圈吁了口气,幸好有惢娘这个热情的人在,不然她岂不是被别人的一句话弄得话都接不上了,那多尴尬! 刚走出门口准备唤婆子添水,惢娘跟出来拉住了她:“十七娘,刚才燕子态度不好你别在意zzz她之前不是这样的zzz” 蓁娘忙摇头表示不会:“你们都互相相识,也怪我不早些开口,燕子看见一个陌生的人肯定会好奇的,这没什么zzz” 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蓁娘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况且今天的情况比起预料太好了,比如阿绾虽然不爱说话,人却不高傲。 文三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对自己却并没有轻视,惢娘热情的都让她有些受宠若惊,这会儿还专门来安慰她,想来她们出身好,父母的教育也很好。 还有那个燕子,她虽然出言不友好,但蓁娘觉得就冲那张脸,这怒气也消去了五分。 惢娘回头看了一眼燕子,她正面无表情的摩挲着水杯,盯着花盆出神,惢娘忙拉着蓁娘走远一些,张了张嘴,似是在想着怎么开口,蓁娘不急,等着她的话。 惢娘凑近蓁娘耳朵,轻声道:“燕子家里好像要送她进宫呢!所以这些日子她心情很不好zzz” 进宫?!进宫跟皇帝睡觉生孩子?! 蓁娘张着嘴惊讶的看着惢娘,她家虽是升斗小民,到底也在天子脚下,日常唠嗑也能听说些皇帝一家子的新闻。 听说天子的孙子都能骑着马跑了,燕子看起来也是豆蔻年华,跟一个半老头子睡在一起,怎么想怎么怪异zzz 曲江池畔踏青,倒是能看见许多高门大妇身边跟着的年轻姬妾,站在一起就像两代人,不,三代人zzz 惢娘皱眉沉重的点点头,她们从小认识,燕子做事很有主见,向来是伙伴中的领头人,宫里是滩浑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要知道太宗宾天前可是下诏要不曾生育的妾侍进净月寺削发为尼的! 那个出身原国公府的平昭仪那么漂亮,也很得宠爱,不还是剃了头做了姑子,青灯古佛后半辈子孤寂的活着! 蓁娘也看了眼燕子,心里顿时充满了同情,伺候皇帝,旁人都觉得是天大的荣幸,可蓁娘不这么觉得。 一来看燕子的性格,在家肯定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十姐夫家尚有这么多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规矩,不能想干嘛就干嘛! 听说宫城里有几千个宫人,规矩肯定更严格,她还听说那些不受天子喜欢的女人,都活的不如奴婢! 二来燕子是水灵灵的小娘子,嫁给皇子还好,年轻点的丈夫相处起来总会和谐一些,虽然也有老夫少妻和和美美的过日子,那毕竟也是少数zzz 怎么说呢,看燕子的样子是一万个不乐意的,难怪说话也是咄咄逼人zzz 详情惢娘不便细说,她叮嘱蓁娘道:“我是看今天燕子给你甩脸子才告诉你原因的,十七娘,你答应我不要跟旁人说,毕竟这事还没有摆在明面上呢!” 蓁娘用力的点头:“这事关系燕子的终身大事,我绝不会乱说的,你放心zzz” 惢娘见状又低语几句才进去,她换上笑脸吆喝:“趁着大家伙都在,我就给你们开开眼,免得有人说我不着四六的zzz” 她斜了燕子一眼,抱起琵琶拿起拨子准备要弹了。 在座的诸人都捂嘴轻笑,皆被惢娘瞪了一眼才抿嘴收声。 拨弦按指,乐声响起,流畅婉转,蓁娘听不出好坏,却见几个小娘子面露惊讶,心道惢娘以前弹得是多差zzz 燕子侧耳细听,等惢娘弹完了才揶揄道:“不错不错,不愧是鹧鸪飞,这个声音跟鹧鸪叫声一样zzz” 惢娘气的拿拨子打她,“看我不打你这张嘴,一天不刺我两句你就不舒服是吧?” 两人闹做一团,蓁娘不禁感叹,惢娘真是个灵透善良的人,对刚见面的人能以心相待,对好朋友更是掏心掏肺,这样好的娘子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养育出来的zzz 今日天气不错,没有下雪还有些太阳,不过仍然冷得很,待到巳时,来的客人都把小花园快要挤满了。 到处是成群结队的小娘子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音,有人凑成一堆每人拔了朵花玩投壶比赛,侍女们在一旁计数。 有的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在绳床上玩双陆棋,还有人弹琴吹箫,一些小孩子们你追我撵,身后一群下人跟着东追西跑的,热闹极了! 芸娘要跟其他娘子应酬,吩咐蕙娘专门带人看着孩子们,蓁娘和吴娘专管照顾客人们的热水点心。 到了开席时间,芸娘引着众人去郑家,却还有三个顽皮的小郎君还没玩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有一位是长济伯袁家的娘子,眼看孩子还没找到,她面露焦急,想要自己去找。 蓁娘怕她迷路忙安抚她:“娘子不认得路,就在这儿坐一下,我去找找看,想来孩子们是在一起的,身边又跟着那么多下人,肯定好找!” 那袁娘子忙道谢,蓁娘也拉着徐家的下人一起找,穿过一片香悠悠的腊梅树,就看见了那三个孩子正在爬奇形怪状的太湖石。 那石头有的边角锋利的很,三个孩子年纪都不超过七岁,要是划了手或者摔下来可怎么办!这可是在徐家,今天来的人都是有身份的,要是在这里出了事岂不是麻烦事一桩! 也不知道那么多侍女婆子是怎么照顾的,真是! 蓁娘心里一边埋怨一边提裙跑过去,却见一群人都围着石头,有的在石头下哄着,有两个身手矫健的婆子把裙子系在腰间爬上去靠近孩子。 那三个孩子见有人上来却更欢乐了,一边躲闪一边继续攀爬。 蓁娘见有三四个婆子急的快要哭了,忙大声劝道:“三个小郎君快别动!让后边的姐姐把你们抱下来,你们阿娘正在那边等着呢!” 有两个孩子有些犹豫,停了手坐在上边。 另一个艺高人胆大,战战巍巍的松开手站起来,吓得地下的人不敢出气,那孩子的奶母已经哭出来了,“阿玉,快些下来,你别吓我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筵席 叫阿玉的孩子似乎被吓住了,忙蹲下身想要往下走,脚刚伸出去便踩滑仰面栽了下来,侍女婆子们一片惊呼手忙脚乱的接人。 蓁娘眼尖看见石头凸出一角,忙伸手去捂住石头,冷不防的被后面的人一推搡,手伸的更往前zzz 孩子的头果然擦过石头,幸好有蓁娘的胳膊挡着,只是轻轻的碰了下。 蓁娘却感到一阵疼痛,几双手接住了阿元,蓁娘被人推挤到一边,她赶紧侧头查看手臂,袖子破了胳膊也擦破了皮。 没人顾得上她,阿玉吓得哭出声,奶母赶紧抱着孩子轻拍哄着,另外两个小郎君吓得不知所措,被婆子抱了下来。 徐家的婆子跟在蓁娘身边,看见了她的胳膊是怎么弄伤的,忙拉过蓁娘查看,一人惊道:“伤口不深不过有点大,咱们快些去请医匠来瞧瞧!” 说罢那侍女焦急的托着蓁娘的左胳膊往树林外走去。 周围的人这才发现蓁娘受伤了,一人惊呼:“刚才韩家娘子用手挡了一下石头,不然郎君的头就要撞上了zzz” 自己看管不力孩子差点摔了,还连累主人家受伤了,阿玉的奶母抱着孩子快要昏过去了。 蓁娘急忙安慰道:“不碍事的,我也是从小摔大的,这点伤不妨事,还是赶紧哄哄孩子们,那边的宴席也要开了,别让夫人们久等!” 那奶母屈膝一福,面色苍白,咬咬牙道:“今日之事多谢娘子,老奴亲自去向夫人请罪zzz” 话说完就抱着孩子走了,蓁娘跟徐家侍女面面相觑,有这么严重吗? 侍女道“”“听说是袁家小郎君是躲开奶母婆子爬上去的,他们刚找到人咱们也就到了,那袁家娘子一看就是个极有威仪的人,奶母今日失职肯定会受到惩罚,说不定赶出袁家都是轻的zzz” “zzz娘子若是不计较的话,还是帮奶母说句话吧zzz” 侍女说完这话有些忐忑的看着蓁娘,蓁娘忖道:都是伺候人的,这侍女也是同病相怜! 再说了,小孩子有多调皮蓁娘是见过的,下人哪里管得住,打又不能打,骂也不能骂,但是出了事第一个挨罚的就是下人。 她点点头,“那咱们快些过去,不过我估计袁娘子纵然不把人赶走也必会发落一番zzz” 蓁娘把胳膊的血擦掉一些急忙往外走。 侍女跟上她松了口气:“那也不错了zzz” 到了花园口,果然就见地上跪了一群人,袁娘子面色阴沉只安慰尚在怀里抽泣的阿玉,奶母磕着头不住告罪。 见蓁娘来了,袁娘子立刻上前查看她胳膊,面色焦急道:“都怪阿玉调皮,连累小娘子受伤,阿福,你立刻拿郎君的帖子去请福明堂的杨太仆来给韩家娘子看看胳膊!” 福明堂是长安城有名的医馆,其中最出名的杏林便是曾经做过太仆的杨厚朴,因其医术高明而有仁心,大家便尊称其为杨太仆。 名叫阿福的婆子应了一声就出门去了,蓁娘还没开口拒绝,袁娘子又道:“明日我亲自上门来赔罪,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好zzz”说罢捏着帕子拭泪。 看着她这番举动,蓁娘心里有点不舒服,面上倒是不显。 她趁机向袁娘子求情,宽恕奶母侍女,袁娘子本就见蓁娘只是个小户人家的娘子,心里虽感激却并不以为意,在她看来去请杨太仆来治疗,明日再上门送些礼就扯平了。 这小娘子无关紧要,倒是她姐夫,好歹是世交之后,不好做的随意,这会儿她倒是打蛇随棍上了,袁夫人心里便冷淡起来。 她淡淡开口道:“小娘子不知,这么多下人看着孩子,都能让他差点出事,就是我饶了她们,我家夫人也不答应呢!而且还让你受了伤,不狠狠罚她们,我心里怎么过得去zzz” 这就是不答应了?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蓁娘不好多管,不过看奶母侍女都瑟瑟发抖,她忍不住继续求情:“娘子说的有道理,只是我是亲眼看见的,郎君爬到高处,下人们急的了不得,有人爬上去抱孩子,有人在下边哄着!” “就是我不挡着郎君的头,也有人挡着,娘子仁慈,只发落她们一番即可,吃一堑长一智,她们以后当差也必定是小心再小心的!” 袁娘子瞄了眼嘟着嘴闷闷不乐的儿子一眼,见四周还有不少人围着,不好再坚持,她勉强的应了蓁娘,而另一边芸娘从也带人过来了。 她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笑道让袁娘子带着孩子先去郑家入席,蓁娘的胳膊她来看着上药就行了。 袁娘子拉着芸娘的手再三道歉,留下一个贴身的婆子在这边等着杨太仆来,才被拥簇着去了隔壁。 芸娘也担心妹妹的胳膊,叫人打了热水来清理伤口,小心的挽起袖子,蓁娘的胳膊上两枚铜板大小的肉破了皮,芸娘看的皱眉,“先忍着点痛,待会儿上了药就好了。。。” 蓁娘摇摇头:“不是很痛,阿姐别担心zzz” 今日人多吵闹的很,芸娘是不打算过去的,怕惊着肚子里的孩子。 等杨太仆来了后,他在伤口上撒了些药粉,又命人用开水煮过帕子烘干包扎伤口,嘱咐蓁娘每日晚间解开帕子,用热水清洗伤口后再上药粉。 蓁娘认真听着,等送走了杨太仆,给蓁娘换了件衣裳,芸娘让蓁娘代表她去郑家给太夫人磕头祝寿。 蕙娘拉着初娘三人跟在徐夫人身边,郑家太夫人的院子里挤满了女眷,到处是人,佩儿护着蓁娘的胳膊,进屋按着婆子的指示给太夫人磕头。 一张紫檀木的绳床上坐着一位银发鸡皮的老妇人,她头上带着昭君套,上身一件银灰狐裘,下身着松鹤祥云百花绛红色儒裙。 太夫人身边立着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手里端着小漆盘,里面搁着帕子c水碗c佛珠串等物,想来是太夫人的某位后辈。 屋里的各色人等挤得满满当当,或站或立,蓁娘不怕人多,可这会儿大家都好奇的看着她们姐妹两,这么多双眼睛下不怕也胆颤。 她忙瞟了一眼蕙娘,发现她耳朵红通通的,蕙娘一紧张就这样,蓁娘紧张则是手心痒,这会儿她强忍着不去挠。 言行举止是芸娘在家里就教了无数遍的,蕙娘和蓁娘一起跪下,只听徐老夫人笑道:“媳妇儿身子重,不便来给老寿星磕头,这两个小娘子是阿元的小姨妹,今日也代表她们阿姐来磕头zzz” 蕙娘是长,由她开口,强忍着紧张朗朗道:“给老寿星磕头,祝老寿星福如东海水长流,寿比南山不老松,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罢两人磕了三个头,徐老夫人暗暗点头,举止合理,倒也不失体面。 郑太夫人笑的满脸褶子,忙唤两人到身边来,太夫人一人拉着一只手,对蕙娘笑道:“你排行第几?几岁了?可说亲了不曾?” 蕙娘乖巧回道:“儿家里行十五,今年十五岁了,还没有说亲!” 蓁娘也接着道:“儿排行十七,今年十三岁了,也没有说亲!” 太夫人啧啧称奇,“那你们后面还有几个妹妹?” 蕙娘抿嘴笑,“回老寿星的话,后面还有四个妹妹,不过都是同一个阿祖zzz” 太夫人点头:“真是子嗣兴旺,你们两个长得也好,十五娘抽条了,高一些,十七娘还没抽条,小脸圆圆的,看着就有福相!” 蕙娘有些羞涩的低下头,蓁娘倒是汗颜:在徐家每天都有肉吃,阿姐又担心她吃不饱,每天像喂猪似的,她也吃的乐呵呵,觉得自己的双下巴都快出来了zzz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对徐老夫人奉承道:“真是多子多福啊,要我说,你们家娘子就是有福,进了你们家门就生了三个孩子,有儿有女,这会儿肚子里还有一个,老夫人呐,你的福气真是享不完呢!” 徐老夫人倒不谦虚:“都是媳妇的功劳,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下人一堆,主人倒只有三个,自从芸娘进了门,给我添了孙女孙儿,我这是做梦都能笑醒哩!” 徐家的情况在座人都知道,家风严谨,又是世代的读书人家,不过就是子嗣不顺,差点还绝了后。 这会儿看着乖巧的依偎在徐老夫人身边的小孙女,再看看跟其他孩子跑做一团的两个小郎君,可见娶一个旺家的媳妇儿有多好! 又有人听旁人说起芸娘嫁做人妇的姐妹都是子嗣极旺的,有些人不免心里有些想法,细细打量太夫人跟前的两个小娘子来。 一道道打量的目光让人起了鸡皮疙瘩,蓁娘两姐妹如立锥地,幸好后边又来人磕头了,两人才忙退下去了。 祝完了寿下人来禀筵宴已备好,请贵客移步! 众人众星拱月般拥簇着太夫人去客厅,三面开阔的客厅,两边是卷起帘子的走廊,客厅走廊都放着大食案,七八个人一桌。 院子中间的青石板设上了芦苇席,早有男女伎人或怀抱箜篌坐在席上,或捧着竽坐在杌子上,还有人拿着尺八立着。 等客人坐定了乐声响起,为筵席增加一丝情趣,蓁娘跟同龄的小娘子们坐在一桌,她们是晚辈,所以坐在角落里。 那些翩翩起舞的舞伎c歌声美妙的音伎可是让蓁娘大开眼界了,这就是高门大户人家的做派啊! 吃顿饭都让人这么身心愉悦,旁边的一个小娘子看见她眼里的好奇,轻笑道:“她们在表演木偶戏呢!” “这戏说的是一个人偷了天宫的仙桃,吃了之后变成神仙发生的事,很是好看!祝寿都喜欢演这出戏的zzz” 蓁娘十分感谢她的讲解,见这小娘子比她年纪还小些,刚刚动了几筷子就吃饱了,只是碍于提前退席很是失礼,所以数着米粒儿只看表演。 饭菜美味,音乐好听,表演也好看,真是太享受了! 蓁娘想等回了家,一定要跟阿翁阿婆他们c还有毛大郎他们吹嘘一番,才不枉来这走了一遭! 吃罢饭该乐的继续乐,众女眷进了客厅里,男客依然在前边院子里,能听到他们在击鼓唱歌。 这边女眷们的兴致也来了,婆子侍女们搬来了羯鼓c笛c笙等物,熙熙攘攘的,伎人拿定乐器便起声,众人不分老少都跳起舞来。 随着音乐的变换舞蹈也变换,或急或缓,旋转拍手跺脚,还有人唱起小调来。 蓁娘受到气氛的感染,也忍不住和蕙娘跳了起来。 老百姓的生活很是枯燥,所以也时常聚在一起敲鼓跳舞,释放一天的压力。 只要人多的聚会,都免不了一场欢快的舞蹈,不过跟这里的人比起来,自己家真是群魔乱舞zzz 蓁娘跟蕙娘不会跳这么复杂的舞,何况她的胳膊也有伤口不便挥动,两人只在外圈跟着节拍踏脚。 有些妇人兴致高昂,一边唱一边跳,跳完就指定下一个人来接着跳! 这种场合如果拒绝别人的邀请是非常无礼的,被指定的人只得使出全部功力尽力表演,有人吃多了酒跳的偏偏倒倒的,引得人哄堂大笑。 蓁娘笑的腮都疼了,觉得太好玩了,只要跳起舞,管她威严的夫人还是娇贵的娘子,都像脱下了面具,放下架子展现自我! 蓁娘甚至发现不愿近人的阿绾回旋舞跳的最好,引来众人的喝彩。 惢娘歌唱的好听,连那个袁娘子都笑的见牙不见眼。 乐呵了一下午,吃过晚饭,只有少部分的人告辞回家去了,另外的人点起灯继续玩乐,直到半夜才结束了这一天。 寿宴是要连办三天的,蓁娘回了家觉得嗓子都笑哑了,芸娘还在等着他们,收拾好了孩子们,她留了蕙娘和蓁娘说话,问她们今天寿宴的情况。 得知没有失礼的地方她才放心,转头问起蕙娘:“今日我托你照看来家里的孩子们,你怎么没发现三个小郎君跑不见了?” 蓁娘想到这也觉得有些奇怪,虽然蕙娘不能看着所有的孩子,但她是带着婆子的,孩子们在哪里玩她应该清楚才是,不然小孩子脚快跟着的下人也不识路怎么办! 蕙娘忙止笑,有些忐忑道:“那会儿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去了官房,让郑娘她们先看一下,等我出来后也没听她们说孩子跑不见了zzz” 芸娘点点头:“幸好是没事,你们不知道,袁家高门大户,扯来扯去跟天子都有亲戚关系,今日来的人都是非同小可,小郎君们都娇贵的很,要是在我们家里出了事可不得了zzz“ 她念叨了一番,又问起蓁娘的胳膊来,蓁娘想起袁娘子的嘴脸,向芸娘抱怨:“她一直说对不住,可话里话外都没觉得是她儿子有错!” “她儿子小,就算错了也可以推给下人,可她都没有让她儿子给我道谢!” “阿姐,不是我小心眼,咱们小时候在别人家惹了祸,阿耶阿娘都是要狠狠教训的,就算感谢别人,那也要自己亲自去的才显诚意zzz” 蓁娘不满的哼哼,“她以为我看不出来呢!摆明了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不过这也没关系,横竖下次见面我也认不得她。” “她还说什么明日上门赔罪,得了吧,我可都看见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瞟了一眼另外两个夫人呢!在那儿炫耀呢!拿我作伐子zzz” 芸娘和蕙娘吃吃笑:“你这丫头,就是爱计较,不过也怪不得你,咱们那儿的人可不是这种说个话也要绕几个弯的人,你可不就看不惯吗!” “实际上我也不看不惯,可没办法,到了这个环境,就得入乡随俗,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可不能仗着年纪小就发作出来,那些人,眼睛毒着呢,你想什么一眼就看出来了zzz” 蓁娘瘪瘪嘴,万分想念那个风一吹就全是灰尘扬在脸上,街上都是闹哄哄的宣义坊了。 这里的一切都跟她格格不入,今天大家玩的那么开心,可笑过之后还是觉得心里空空的,不得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蕙娘 第二日,袁娘子果然带了人上门送礼,那时蓁娘仍在花园里忙碌,她比昨天有经验多了,给阿姐说了一些建议,阿姐直夸她认真。 听佩儿来唤她去见客,蓁娘还有些懵,她都忘了袁娘子说的话了,到了小客厅里,袁娘子正在跟芸娘拉扯孩子经。 见蓁娘来了,忙起身走近要看她的胳膊,蓁娘忙推辞:“不过是一道小伤口,娘子不必这么客气。” 袁娘子皱眉对芸娘道:“娘子不知道,昨晚回了家,我们家郡君也知道了这件事,郡君把我也责备了一顿,还担心令妹的手留了疤,所以一大早,我就提着小小礼品并上好的药膏上门赔罪了zzz” 这也太郑重了,不过一个伤口,怎么这些人比她还急呢! 自己小时候顽皮老是受伤,阿娘给她洗洗就行了,不照样还是好了吗! 蓁娘觉着这有点小题大做了,经过昨日一事,她对袁娘子的印象不是很好zzz 芸娘也推辞:“娘子请的杏林已经开了方子,今早我也问过妹妹,她说只要不动作太大就不疼,她年纪小伤口好得快,所以娘子也不必忧心zzz” 两人就此事一番推让,蓁娘无聊的呆在一边,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她们嘴皮子一动一动扯来扯去,思绪早就飘远了,她想着要不要在煮茶的配料里加个炒米,或者加点枸杞也行zzz 最终芸娘还是收下了礼品,袁娘子今日的态度格外好,话里话外都是抱歉,芸娘不得不跟她推让了一番才告一段落。 话到最后,袁娘子笑眯眯表示袁郡君也想见见蓁娘,想就带她去郑家一趟。 蓁娘听到这里回过神来,看了袁娘子一眼,怕怕的缩起来。 昨天去祝寿已经让她如过悬崖一般胆颤,她可是怕了那些目光如炬的贵妇人们,那种挑剔又带着些轻视的目光很让人不舒服。 芸娘有些惊讶,袁郡君是袁娘子的祖婆婆,她的娘家祖父乃是跟着高祖一起打天下的常乙侯,后来还做过丞相,薨殁后陪葬在高祖恭陵。 袁郡君的夫家就是大名鼎鼎的‘上马击狂胡,下马草行书’,凌烟阁二十六功臣之一的虞国公嫡支后代。 世袭三代,如今袁郡君的丈夫爵位是县伯,宫城里的周太妃正是袁县伯的表姨母,不过他的年纪却比周太妃还要大一些。 这位郡君极少出门应酬,芸娘在这之前也只是听说过她,并不知道郡君的性子,只听婆婆说起过她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早些年爱书墨诗词,因此对人情交往并不热衷,在世家夫人中也算是个另类。 就连这次来郑家做客,也是因为郡君跟郑太夫人从小就认识zzz 芸娘既担心蓁娘在人前露了怯,也担心郡君要见蓁娘,实际上本意没有那么简单——郡君那样的身份怎么会无缘无故要见蓁娘! 芸娘心里充满疑惑,可不去是不行的,也许郡君只是因为疼爱曾孙子,想感谢妹妹帮了忙呢! 她见袁娘子一直面带笑意,只能压下不安这么安慰自己。 芸娘借口带蓁娘去换衣服,把其中的关系拉扯说给蓁娘,嘱咐她道:“跟你昨天一样就行了,袁郡君是个冷性子,你不要说多余的话,问什么答什么就是了,不要害怕也不要轻浮过头了,哎呀zzz总之一句话,见机行事zzz” 蓁娘汗,阿姐说的跟没说有什么区别,难道那位郡君就那么恐怖? 再说了,自己能忍着腿不抖就不错了,还要会看脸色? 收拾妥当了袁娘子拉着蓁娘去了郑府,路过昨天那个客厅,里面娇声笑语不断,二人绕过客厅来到一间小巧的书房。 里面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蓁娘的咽了咽口水,不安的捏捏手指,低头跟在袁娘子身后,她悄悄抬眼快速打量一眼,屋里榻上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人歪着身子倚在凭几上。 这应该就是袁郡君了,她手里拿了一卷书,身边立着两个略微年轻些的妇人,看穿着神态应该是她的侍女。 “郡君,儿回来了!”袁夫人福了福身子,娇声道。 听见袁娘子的声音,袁郡君目光转了过来,她没有说话,蓁娘只觉得周身被那锐利的眼神一刺,后背涌起一股冷意,理理喉咙,她上前磕头请安:“拜见郡君,郡君万福zzz” 蓁娘跪在地上腿有点抖,袁郡君没发话她也不敢起身,眼睛看着榻上垂下的裙边,是宝蓝色的一个个团纹,应该是字,可惜这个字她不认得。 蓁娘随即暗斥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可脑袋里还是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幸好这时袁郡君发话了,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快起来,到我身边来zzz” 蓁娘楞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低头走到郡君身边,郡君在榻上比她矮,这样与长辈说话是很不礼貌的,于是她便跪在塌下,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老妇人。 这一看蓁娘十分惊艳,即使是岁月的痕迹也掩盖不住她年轻时艳丽的姿容,这样的气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学来的。 即使是比郡君还年轻的徐老夫人,她给蓁娘的印象都只是和气有礼。 袁娘子在袁郡君的示意下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蓁娘心里有些忐忑,要跟她说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管他呢!先打起精神来再说zzz 然而只是过了一刻钟,蓁娘就轻轻松松的出了门,跟进门时的战战兢兢不同,她这会儿倒是把心放了下来。 郡君并没有说其他的什么,只问了一下蓁娘的胳膊和她的家里情况就完了。 见到了芸娘,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芸娘觉得奇怪:“郡君这么好说话吗?” 蓁娘满不在乎的道:“就是郡君性子再怎么古怪,也不至于对我怎么样吧!” “何况,我觉得郡君人很好啊!她看起来真高贵,而且她年轻时肯定很美丽,张财主的老娘连她的脚后跟都比不上!” 张财主的老娘张老妇,乃是永达坊的一景。 张老妇一双手恨不得多长几只,好方便戴上金晃晃的手圈,睡觉都舍不得取下,结果每日大鱼大肉发福了,手圈卡在肉里了,手腕都差点烂掉! 最后还是把金手圈绞断了,一双手才保住的,把张老妇心疼的直骂娘! 袁郡君就不一样,这通身的气派简直让人膜拜,蓁娘猜想,阿姐读过书,会不会年老了也是这样zzz 一抬头,却见芸娘在皱眉思索,蓁娘忙道:“阿姐不要想啦,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我扶你去屋里坐一下,别皱眉啦,小心肚子里的外甥跟你一样生下来就皱着眉头zzz” 芸娘被逗得一笑,“就会浑说,不过你说得对,我想也不会有什么事zzz” 纵然嘴里这么说,芸娘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更让她不安的却是蕙娘。 昨晚吴娘跟她说,小侍女阿果在郑家的花园里看见蕙娘跟一个穿着气派的小郎君在说话。 吴娘原想着就当没看见好了,不曾想后来三个孩子在徐家不见了,才想起芸娘安排蕙娘照顾孩子们,怎的蕙娘就去了郑家的花园里了,心里一番计较后,吴娘决定还是跟芸娘说一下。 芸娘听了吴娘的话心里一沉,家里姊妹是什么性子她一清二楚,蕙娘是老来女,四伯母很是娇惯,她又长得好看,性子便有些强势,凡事爱出头,做好了便有些得意,做的不好撒娇卖乖也就过去了。 又想起蕙娘那天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自己提起四伯母的话,想让自己帮忙给蕙娘看个合适的人家。 说实话,芸娘很是为难,听这意思,四伯母是想要给蕙娘找个徐家这样的人家,可她嫁进徐家也才七年,认识的人是不少,可适合蕙娘的那那么容易找到! 蕙娘是自己的妹妹,她也希望妹妹过的好,可身份地位摆在那儿,愿意娶蕙娘的人家,自己都看不上,有符合条件的人家,也不会娶蕙娘,蕙娘是长得漂亮,可这个门第zzz 芸娘真心为蕙娘考虑的结果就是:最好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家,这样不禁对蕙娘好,对四伯母也好,高门儿媳岂是那么好当的zzz 回到这件事情上来,这些日子相处看来,芸娘发现蕙娘确实爱计较,连在徐家的侍女婆子也能分三六九等交往,不过她的本性并不坏,只是爱耍些小聪明。 跟蕙娘比起来,蓁娘则是个一眼就看穿的人,整天傻乐,单纯可爱。 蓁娘在家里是中间的孩子,兄姊受父母看重,弟妹年幼父母也看重,就她不上不下的,所以性子大方,什么东西都是等别人拿了自己才伸手。 不过缺点是性子直,什么东西都摆在脸上,见不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做派,一时嘴上不饶人,实则心里早就后悔了。 就芸娘自己而言,都是她的妹妹,自己希望她们都嫁得好过得好,可踏踏实实的日子过着也不错,怕就怕眼高于顶的人,这种人要是跌跟头,会比别人摔得更惨zzz 芸娘不着痕迹的问起蕙娘,蓁娘并没发觉芸娘的意图,实话实说道:“十五姐每天跟大朗二郎一起玩,大郎还想跟我们一起睡呢!” “她在家里像个小孩子似的,没想到轮到她照顾孩子,居然做的还不错,大郎吃干果子都第一个给她吃,我都有点吃醋了zzz”蓁娘嘟哝道。 芸娘笑笑,“可初娘就粘着你多一些,这就是人跟人之间的缘法。。。” 听见蕙娘并无异样,芸娘决定今天看看情况再说zzz 第二日晚间,蕙娘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屋,见蓁娘在洗脚,转身跟小圆笑道:“给我也打盆热水,今天脚疼死了,泡一泡我再睡!” 小圆‘唉’了一声去厨房端水。 蕙娘泡了脚洗了脸散了头发爬上榻,才发现今晚蓁娘有些安静,她笑嘻嘻的捅捅蓁娘的肩膀:“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累着了,今天我看那个蕊娘一直跟你在一起,什么时候你也交上朋友了!” 蓁娘闭着眼,轻道:“我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萍水相逢,她这个人又没什么架子,大家说说话罢了,若是没有姐夫家的这层关系,我就是做了她家的下人,她也不会多看我一眼zzz” 蕙娘听了这话觉得刺耳,她有些不高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咱们还不配跟她说话吗?” 蓁娘睁开眼坐起身,看着蕙娘的眼睛道:“说话当然可以,说话又少不了几根头发,不过要是我真心的拿她做了朋友,那就是我不自量力,与人徒增笑料罢了!” 蕙娘也冷了脸,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指桑骂槐了!” 蓁娘木着脸,“今天下午我都看见了,郑家的花园里,你跟那个郎君zzz” 蕙娘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掩饰道:“不过是他跟我问问他弟弟去哪儿了,你也知道,我一直带着一群孩子玩,他弟弟跟大郎跑到一起去了zzz” 蓁娘打断她的话,“阿姐,究竟说的什么话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十姐也知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但我要告诉你,这年头,女人可以和离,寡妇可以再嫁,但是飞上枝头作凤凰的是少数,就是有也不会是你我!” 蕙娘见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倒是清楚的很,那是你认了,我可不认!” “对,我是小门小户的娘子,我阿耶在东家库房里抱着算盘算账,我阿娘只会围着锅碗瓢盆转,我家三天才吃一回肉,所以我就不配嫁得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萌动 蕙娘越说越激动,蓁娘迅速扫了一眼屋里,却见小圆和佩儿早就出去了,于是她也正声道: “不是配不配的问题,你长得好看我们都知道,咱们家是良民,要是那位郎君家里同意,你明天就能嫁过去,可是阿姐,那位郎君是官家的,你知道蕊娘跟我说她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她的一个庶出兄长,娶的嫂嫂都是进士家的娘子,只因为门当户对,更不用说她嫡亲的阿兄娶的嫂嫂是县主的侄女!” “我知道你不甘心,你是我们家那么多姊妹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你到现在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你觉得有资本去争一争!” “可是阿姐,不是每一个郎君都是姐夫那样的君子,蕊娘还说过,她的阿兄才十二三岁,晚上就跟婢女滚一个被窝,就是有了孩子,长辈们都不以为意的!” 蕙娘咬着下唇不做声,脸上满是不服气,蓁娘苦口婆心道:“你还记不记得,昨天的袁娘子,她就是瞧不起我都做的让人说不出不是来,要是有这么一个婆婆或者妯娌,你过日子累不累?” “隔壁郑太夫人七十大寿,孝子孝孙满堂欢聚,各路宾客祝寿,你说她让人羡不羡慕!可她的儿子六个就有四个是小妇生的!” “就因为她是主母,小妇生孩子她都要在旁边坐着等,孩子把手折了就是她做这个做母亲的不尽心,我们看得到她今天笑容满面,可哪里看得到她年轻时流泪的样子。。。” 蕙娘紧握双手眼里泛红,“你说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比起这些,我更不想重复我阿娘和嫂子的日子,我阿耶一回家就等着我阿娘伺候,还要责怪她做的不好。。。” “我阿兄节约,连阿嫂冬天手裂了口子都不乐意她抹些猪油,我阿嫂刚进门时多好看啊,说话也温温柔柔的,现在呢!” “脸上长斑了,长胖了,孩子不听话就是一顿吼,两口子隔几天就要争吵,蓁蓁,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不想!” 蕙娘的眼泪掉在被子上湮开了一片,蓁娘有些不忍,但还是劝道:“我们的高祖父,在益州连连战乱,家破人亡时差点饿死,还是好心人给了一把草才活了下来。。。” “后来世道安稳了,高祖父来到了京城,他们勤勤恳恳种田,不仅把孩子养大了,还送他们上了村学,所以曾祖父才会做了门子,我们才会住在天子脚下!” “我们的日子过的不富裕,可溺死女孩子这件事我们韩家从来没发生过,我们比起很多人来说已经过的很好了!” “在十姐家里我们长了见识,可是不能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来,你既想过好日子,除非你有十姐的本事,若没有,我劝你还是踏踏实实的,四伯那么疼你,也绝不会把你随便嫁出去的!” 两人相对静默良久,蕙娘一声不吭,蓁娘不知道她听了这些话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还是回过头来,但她知道,一个人若铁了心的话,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十姐知道了也会劝劝蕙娘的,但愿她能明白,有些命是争不来的,与其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想象上蹿下跳的,还是安下心来过日子。 阿祖常说你付出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把任何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有一天别人倒下了,说不定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姐妹两不欢而散,蕙娘还在气头上,跑出去跟佩儿挤一个被窝,蓁娘独自睡,回想起方才的话,她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的话是不是太重了,蕙娘毕竟是姐姐,做妹妹的这样直截了当的指责她,会让她的脸上过不去的。 但转念一想,若不趁着事情还没有扩大就断了她的念头,指不定后面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十姐能在这种环境里站稳了脚,肯定花了不少力气,如果因为娘家妹妹的轻浮举止就备受嘲笑,那多不好。 蓁娘想起阿婆去给齐娘送腊八粥,回来说起张家的事,张妇醋劲大,家里有个婢女专门伺候张财主的老娘。 不知怎么的惹着张妇了,她揪着那婢女的头发边打边骂:“直娘贼,看你小小年纪就发骚,吃馊饭长大的还想爬我男人的床,你还想着做主母,你娘是不是天天都偷\人,所以你也继承了你娘的本事!” 蓁娘听得瞠目结舌,世上竟有如此泼妇,可这会儿却想起,若是张妇就是那郎君的母亲呢! 若是她也找上门来打骂蕙娘,蕙娘该有多难堪,她是那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 又或者那位母亲是像袁娘子那样的,只拿眼角看人,明明看不起人还一副施舍的样子说:“做儿媳是不行的,不过我儿子喜欢,那就抬进门做偏房吧!” 蓁娘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可又忍不住不想,翻来覆去到了半夜才歇了脑子,心道还是看看十姐是怎么说的吧! 第二天晚上芸娘拉着蕙娘单独在屋里说话,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但是蕙娘回到房间里时,蓁娘发现她哭过,眼睛红红的。 她一进门就倒在榻上,蓁娘拧了根热帕子给她,蕙娘默默接过擦了擦脸,一夜无言。 蓁娘思忖或许蕙娘没有跟十姐说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十姐没有来询问自己,不过蕙娘不开口,十姐没出声,她也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好了。 只是不知道蕙娘到底想明白没有,这是在徐家,若是蕙娘一味的钻了牛角尖,做了什么错事,最后被怪罪的还不是十姐么。。。只希望蕙娘能听进她和十姐的话。 因着这件事,蕙娘几日以来都是恹恹的,没有往日的活泼,徐老夫人还关心的问道是不是住的不舒服,或者是想家了? 蕙娘明白道理,在别人家做客还摆脸色实在很失礼,只得说自己月事来了不舒服,徐老夫人松了口气,让人准备糖水给她喝,蓁娘也私下哄劝了一番,蕙娘才恢复了些精神。 等清点收拾了宴请的器物,芸娘才有空歇口气,问起吴娘可打听到了些什么消息,吴娘微皱着眉,迟疑道:“差不多跟咱们家交好的管事娘子我都去探过口风,她们却支支吾吾的,我再细问,她们都暗示我别打听了zzz” “像是不敢说什么zzz” 这是什么意思? 芸娘细细思考一番,却理不出头绪,干脆等丈夫回来了问问他。 徐敬元回家后知道了妻子的疑惑,心中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决定对妻子说实话,“五日前,天子训斥了赵王一番zzz” 赵王!天子与皇后的第六子! 芸娘有些奇怪,“赵王虽然还未成亲,可已经在议政了,莫非他做了什么事惹得天子不快?” “不是。”徐敬元摇头,“近些日子,天子听说了些关于太子的闲话,开始天子只是不高兴,后来说闲话的人越说越离谱,甚至流传太子好男\风,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儿子zzz” 芸娘惊讶极了,“这话是赵王传的?” 齐王与太子明争暗斗不是什么新鲜事,赵王是齐王的同母弟弟,站在齐王那边很正常。 可太子是在为皇太后和皇太子妃守孝,再怎么说,太子也是赵王的兄长,他这么乱说话,作为父亲的天子不生气才怪! “哪有那么简单!”徐敬元解释道:“赵王又不是傻子,心里这么想就算了,哪里会说出口,就是说了,又怎么会传到天子耳朵里。” “这其中的曲折我们也不知道,但是天子为这些话生了气,让人去查,却查到东宫有些人不对劲,太子因为居丧,再没有亲近妾侍,整日里只跟弘文馆的学士校对史籍zzz” “莫非是东宫有眼线?还是齐王一伙安插的?”芸娘猜测道。 徐敬元面上露出一丝嘲笑:“太子不理政事,天子的儿子中,就属齐王最得意,这人若是得了意,出了岔子也难免!” “不过天子还真是偏心他,怕事情闹大了对齐王不利,引得御史弹劾,所以只抓着流言的错误,训斥了赵王一番,赵王不过就是个顶缸的!” 芸娘啧啧称奇,“这齐王胆子还真大,就这么往东宫里放眼线,别说太子是他兄长,就算太子不是太子,东宫挨着的就是大内,天子若不生气,怕是这个儿子下一步就要往自己身边安埋伏了!” “难怪吴娘打听到许多官家近些日子都谨言慎行,齐王犯了错,赵王顶了缸,怕是皇后也插了一手,宫城里气氛紧张,这做臣下的,自然也就夹起尾巴做人!” “不过这些流言,是怎么传到天子耳朵里的?”芸娘对这一点还是很疑惑。 一转头,却见丈夫神色严肃,她愣了一瞬,拉扯丈夫的袖子,柔声道:“怎么了?” 徐敬元沉默片刻,抬起头眼光烁烁的看着她,道:“我决定听姐夫的话,去东宫当差!”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芸娘满眼疑惑zzz 这日正是二十八,蕙娘跟蓁娘要收拾一下准备回家过年了,徐敬元也已经封笔正式休假,芸娘在忙着给姐妹两准备年节礼带回家去。 正是刚到晚饭时间,徐敬元说起公务上的趣事,惹得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芸娘却还没等笑声落地,‘哎哟’一声叫起来。 众人忙围过来,芸娘捧着肚子蹙起眉头,过了一会再次传来剧痛,她缓慢呼吸,对面色紧张的众人道:“可能要生了。。。” 屋里一阵骚动,幸好徐老夫人早有经验,忙指挥婆子们把芸娘扶着去了产房,一面使人去叫稳婆,一面让蕙娘姐妹两带着三个孩子先去休息,自己跟儿子一起等着芸娘生产。 这已是芸娘的第四胎,生的很是顺利,才刚到寅时就生下来了,稳婆出门报喜:“是个六斤二两重的小娘子!” 屋里的人开心不已,徐夫人和徐敬元连连道好,蕙娘和蓁娘哪里睡得着,趁着孩子们都睡了悄悄的出了门去看十姐和外甥女。 家里厨娘连夜赶制好了红蛋,不够还去隔壁郑家借了一百多个,第二天就挨家挨户的报喜,没到中午,韩家人就赶着车来了。 六伯母一面念叨不是说还有十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发动了,一面又抱着外孙女笑呵呵的道:“这是丫头想赶上吃年饭呢!以后准是个能吃的孩子!” 蓁娘也偷空去抱抱孩子,一屋子的女眷看见了,都说她定是经常抱孩子的,抱起来很是熟练。 孩子骨头软要横着抱,刚吃了奶要竖一下,不能晃来晃去的,蓁娘听了夸奖笑的眉眼弯弯。 六伯母笑道:“家里孩子多,大人要忙着做事,孩子生下来就是大的带小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zzz” 说起孩子就能引起女人们的共同话题,蓁娘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起茧子了,心里又记挂着初娘她们,便放下孩子去了徐老夫人的院子。 芸娘要坐月子,徐敬元陪着她,孩子们便都住在徐老夫人那里好照顾,老夫人要忙很多事,自己和蕙娘就要帮着忙,只要照顾好三个外甥,就不辜负姐夫一家人的好意。 于是姐妹俩就推迟了回家的日期,初娘和弟弟们除了看小妹妹,就是跟两个姨母一起玩,白天在一起,晚上也要一起睡,一刻都不想分离。 三十一是孩子的洗三礼,大人们商议好了,蕙娘姐妹跟六伯母一起回家,过了年六伯母来照顾几天,总之芸娘出了月子就方便了。 听见姨母要走,初娘舍不得,扑在蓁娘怀里还哭了一场,蓁娘也舍不得他们,只安慰三个小家伙过年走亲戚来韩家再一起玩。 临别时初娘含着眼泪送了一个木偶给蓁娘,一个给蕙娘,这是她心爱的东西,虽然蓁娘她们拿着也没什么用,但还是惊喜的收下并保证好好保管。 回到了离开了将近一个月的家,蓁娘心里那股和外甥分别的惆怅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雀跃,在巷子口跟蕙娘道了别,蓁娘迫不及待的跑回家里! 阿婆在门口为蔓菁的价格跟小贩争执,阿翁在院子里劈柴,阿耶没在家,过年更要抓紧巡逻,防止打架斗殴的事件。 阿娘跟阿嫂把做好的新衣藏在被子里给她一个惊喜,阿姐坐在炕上纳鞋底! 街上还是吵吵闹闹个不停,弟妹们拉着她问东问西,下午阿耶叔父兄长们都回来了,晚上大家吃过饭坐在火堆边聊天。 听她说在徐家的点点滴滴,知道蓁娘一进人家的门,就去了厨房吃烤鹿肉,都笑骂她馋嘴,又听说她跟初娘一起认字惊讶不已,还有她受伤后对袁娘子的不高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出事 一家人团团圆圆,蓁娘无比幸福,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上了炕还躲在被窝里跟潇娘说悄悄话,她好几次差点把蕙娘的事说了出来,不过都忍住了。 蓁娘提起今天看见屋里堆着的礼盒,潇娘羞涩道:“赵郎前几日跟他阿耶进城里办事,顺便上门坐了坐。” “他说今年过年要来拜访,他们家里的马下了小马驹,准备送我一匹,我说我们家既没有地方养也没人会养,岂不是糟蹋了,而且我也不会骑马,顶多就会骑驴,他跟我道歉,还说zzz” “还说什么了!”蓁娘一脸兴奋问道。 潇娘脸红红,“还说不会骑没关系,以后他教我骑zzz” 蓁娘咧嘴激动的笑,爬起来借着月光看见潇娘眼底深处的甜蜜,“姐夫对你真好,阿姐,你嫁过去肯定会跟姐夫和睦恩爱的,可你就快要出嫁了,我既为你高兴又舍不得你zzz”她俯身,心情矛盾的抱住阿姐的胳膊。 潇娘捏捏她的脸安慰:“秦水县还是很近的,何况若是你姐夫考上了生员,说不定也要住在城里的,咱们又能见面了!” “我还是舍不得zzz”蓁娘皱起眉,“若是姐夫敢对你不好,我就收拾他!” 姐妹两说了大半宿的话,临睡前蓁娘迷迷糊糊的想起蕙娘的脸,都已经那么久了,蕙娘应该早就断了那些念头了。 过了年她就十六岁了,阿姐四月出嫁,接下来的头等大事应该就是蕙娘的婚事,真希望姐姐们都过得好! 天应七年,四月春暖花开,喜鹊北归,正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时节,潇娘的嫁妆终于露了面,展示在亲戚邻居的眼前。 众人纷纷称赞韩家得了好女婿,阿珠还是很执着这件事,挺着沉甸甸的大肚子都回来祝贺,把蓁娘吓了一跳,摸着她的肚子一脸不敢置信,惊呼不已! 娘家妹妹出嫁,芸娘和丈夫一起回来的,还带着自己家的梳头婆子专门来给潇娘盘头绞面。 第二日下午,看着打扮成妇人模样穿着绿衣的潇娘,蓁娘搂着十九妹芮娘哭的止不住声,惹得潇娘眼睛也红了。 送嫁的全福人是六伯母,她忙安抚一屋子嘤嘤哭泣的女人,姐夫赵大郎骑着大马,穿着一件崭新的黄栌色祥云锦圆领袍,身着红披,头带僕头,脚蹬皂靴,一脸的喜气洋洋,身后跟着一群小伙子,这是来迎亲的帮手。 对了歌打了新郎,蓁娘扶着阿祖倚在门口,看着接亲送亲的人渐渐远去,眼泪止不住,从今以后,韩家十六娘就在另一个家族被称为赵大娘了。 蓁娘心里难受极了,难受之后,更多的是增加了一份责任心,这个家里,她以后就是长女了,要学会为父母分忧,为弟妹做个榜样。 从那以后,街坊邻居都夸赞她懂事许多,蓁娘很得意,晚上跟阿婆说起这事,还被笑年轻沉不住气。 八月,姐夫赵大郎带着已有两个月身孕的的潇娘回娘家,姐夫说要认真准备明年春天的州县试,长辈们都嘱咐他保养好身体,又关心潇娘的肚子。 蓁娘和嫂子们拉着阿姐叽叽喳喳问起她的生活,阿婆和阿娘见姐夫说的仔仔细细,担心潇娘的心就落了回去。 九月的重阳节,城里城外的人都饮菊花酒,插茱萸登高,韩家也不例外,这一天连官府都放假了的,街上车水马龙,到处人头攒动,秋高气爽,一家人也难得出门游玩放松放松,心情自然愉快! 阿娘很大方的一人给了五文钱,阿兄亲手给他们糊了纸鸢,蓁娘跟弟弟妹妹们差点玩疯了,晚上回了家还在兴致勃勃的讨论今天的所见所闻。 话没说尽兴,八嫂却来了,脸色不是很好,问了蓁娘阿婆和阿娘在哪里,蓁娘指了厨房,就看着八嫂匆匆的进了屋。 蓁娘有些奇怪,正想去听听墙角,却见阿婆和阿娘都出来了,而且都看向了自己,然后说要去四伯家,还让蓁娘一同去, 蓁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心里觉得这事跟蕙娘有关,进了大阿翁家的门,蓁娘吓了一跳,屋里来了好几个长辈,堂屋中央,蕙娘跪在地上脸上满是倔强之色,边上坐着神色郁郁的阿婆伯母和嫂子们。 四伯母沉着脸问蓁娘:“蓁蓁,你知不知道你十五姐跟一位安小郎君的事!” 蓁娘心里一跳,蕙娘不是跟那位郎君早就断了吗? 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这件事十姐在潇娘出嫁时,跟蓁娘透露过一些,十姐还嘱咐她不要说出去,以免坏了蕙娘的名声,那现在这个阵仗是怎么回事? 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偷偷去看蕙娘,四伯母立刻大声道:“你不要为她隐瞒,你可知她都干了什么事!今天路走的多些,回来她说肚子不舒服,你八嫂带她去看游医,游医说她有孕了!都两个月了!” “难怪我说之前她怎么没有来葵水,她说是推迟了!原来竟是怀了个孽种!” 四伯母的声音激动的都哽咽了,阿婆愣住,见四伯母捂脸哭起来忙劝道:“侄媳妇,你先不要急,问问清楚咱们再想办法!” 阿婆又对蓁娘喝道:“你知道些什么就说出来,别让你伯母着急!” 蕙娘怀孕了? 蓁娘觉得仿佛晴天霹雳一般,蕙娘怎么会怀孕了 是那个安小郎君的吗? 蓁娘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蕙娘,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背脊挺得直直的。 蓁娘好一会儿才找回思绪,喏喏道:“去年在十姐家里,隔壁的郑太夫人过寿辰,十姐身子不便,便让我和十五姐一起待女客,第二天在郑家的花园里看见zzz” 她有些迟疑,“看见什么!”四伯母一声喝到! 蓁娘瑟缩,“看见十五姐跟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郎君在说话zzz” 不过蓁娘紧接着解释道:“只是在说话,后来十姐家的一个侍女也看见了,就告诉了十姐!” “十姐打听了一下知道那是员外郎家的小郎君,便跟十五姐谈了谈,我和十姐的想法一样,咱们这样的人家高攀不上,劝说十五姐还是放弃那位郎君zzz” “后来呢!他们有没有联系?”四伯母面色阴沉问道。 蓁娘觉得事关重大并不敢隐瞒: “十五姐是不高兴了几天,但很快就好过来了,这几个月我看她跟以前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异样,还以为十五姐想清楚了,到现在我也才知道这个消息。。。” 四伯母闻言转向跪着的蕙娘哭骂道:“你瞒得可真好,背着家里人往外跑就算了,如今连孽种都有了,你一个女孩家还要不要名声!” “我昨天还跟人说亲家条件差了我是看不上的,今天看来真是打嘴,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蕙娘硬着脖子顶嘴道:“安郎说过会接我进门的,他说我跟那些女子不一样!” 四伯母气急了,拔下头上的桃木簪扔向蕙娘的脸,“他说你就信?他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在他眼里你不过就是个好玩弄的罢了!” 蕙娘被这话气的红了眼眶,大声反驳:“我就是信他,阿耶和阿兄不是去安家找他了吗?我就等着他来,他不会骗我的!” 眼看四伯母气的要昏过去了,阿婆和其他伯母忙上前扶住她劝道:“既找上了门去那就等等看,咱们家是良民,阿蕙又有了身子,那安家若不能有个交代,就是去了官府咱们也不怕!” 嫂子们和蓁娘则是把蕙娘扶回房间,蓁娘还处在震惊当中,站在一边看着蕙娘依然纤细的腰肢,觉得难以接受,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zzz 作为妹妹她难于开口,八嫂怕刺激到了蕙娘,尽量温声道:“阿蕙,这件事本是你的不对,若那安小郎君有意娶你,那就该正式的托了媒人上门来,你们郎有情妾有意,私下见面也可以,怎么就做了那种事,还有了孩子zzz” 蕙娘倔强的不肯出声,只是坐在炕上盯着褥子,八嫂叹了口气,“你的婚事本就晚于其他人,阿娘为了相女婿腿都要跑断了,到处为你夸下海口,如今你还没成亲就有了孩子,你让阿娘的脸面往哪里放!” 蕙娘自知有错,但又觉得一心追求自己的爱情也没错,不过是先后的问题,难道她嫁给了安郎就不生孩子吗? 她觉得家里没有一个人懂得自己的心,因此不愿说话,只一味赌着气干坐着。 过了约莫一个多个时辰,四伯和儿子韩八郎回来了,面对母亲和妻子期待的神情,只叹了口气道:“安家娘子说明天上门来解决这个事情zzz” 四伯母满脸失望,虽然女儿做了错事,可她把话说的那么满,也让自己的心有了些期待,说不定女儿没有看走眼,那安家郎君是个有担当的人呢? 丈夫去了那么久,却只带回来了这么一句话,怎么不让人心焦zzz 一家人无心吃饭,院子里静悄悄的,蕙娘听了这句话却如夏天喝了一碗冰水一样舒服,坐在炕上眼里满是笑意,他果然没有骗自己! 第二日,韩家早做好了准备,四个阿婆和一群伯母婶子聚集在大阿翁家严阵以待,那安家的人却是快到中午才姗姗来迟。 阿婆皱起眉头,觉得安家这样拿乔并非善意,今日怕是要让大房失望了zzz 蓁娘等一群年轻人都被长辈们赶回家里了,在家里一边议论蕙娘,一边等待消息,直到未时初刻,阿婆和阿娘才回来。 一进门就气愤道:“那安家真是欺人太甚,说什么是阿蕙不知羞,难道孩子也是阿蕙自己怀的?就没有自己儿子的错?仗着家里做着官就这么欺负人?” 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难道安家不想负责? 蓁娘和嫂子们面面相觑,阿娘喝了一碗水才道:“那安娘子只说阿蕙进门做媳妇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做个偏室zzz” 此话一出,蓁娘既觉得愤怒又觉得不出所料,在十姐家里也她听十姐说过许多高门轶事,门第差距造就了多少悲欢离合。 明知安家给出这个回答是最有可能的,可想起蕙娘坚定的样子,蓁娘还是希望她能得偿所愿zzz 嫂子们和阿娘阿婆都义愤填膺指责安家的不是,蓁娘坐不住,此时她只想去找蕙娘,就算家门低微,蕙娘也是没想过做小妇的,这会儿知道了安家的态度,她还不知道多伤心呢! 蕙娘的确伤心,那安郎先前并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可昨日阿爹和阿兄都找上门了,今天却只有他母亲和家里的管事婆子来了,他为什么不露面? 难道之前跟自己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吗? 蕙娘咬着被子哭了一场,蓁娘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陪着她掉泪,等蕙娘情绪平静下来,蓁娘端了碗水给她,安慰道:“伯母不接受安家这样的处置,如今你已有了孩子,那安家不敢不认!” 她拭去蕙娘眼角的泪水,“或许事情还有转圜呢!” 蕙娘双眼红肿,如同一座木雕,躺在炕上不言不语,她看着承尘的眼睛灰暗无神,那眼神让蓁娘十分揪心zzz 陪着蕙娘好半天,蓁娘才慢慢的踱回家,脑子里乱糟糟的,蕙娘想学十姐,因为十姐成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可究竟吸引蕙娘去寻找自己爱情的根源,还是因为十姐和姐夫之间和美的感情,蓁娘不愿批评她这种想法,毕竟哪一个小娘子对爱情没有渴望呢! 可蕙娘如果有错,也只是所遇非人,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zzz 大人们虽没当面指责四伯母教女不严,可都觉得蕙娘的行为让韩家蒙羞,又因为蓁娘年纪还小,长辈不愿她再去过问蕙娘的事,只是偶尔,蓁娘听说四伯父又去过安家,安家的态度却很冷淡。 就这么过了几日,八嫂突然跑来找阿婆,急的快哭了:“这几日阿蕙还好好的,昨天在街上去买菜,今天一大早人就不见了,那安家来了个下人,说阿蕙已经在安家了!” “阿娘现在气的昏过去了,这可怎么办呢?” 蓁娘一家人吓了一跳,蕙娘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居然就这么跟着安家人走了! 就是要上门做小妇也没有这么心急的! 如今这么去了,安家岂不是更加看轻韩家! 阿婆和阿娘忙丢下手头的事去了大阿翁家,现在再怎么埋怨也没有用,连六伯为这事都专门向上级请了假,和六伯母c五伯母c七伯母,还有六郎七郎和八郎都去了安家zzz 等到黄昏一行人才回来,五伯母面色难看,默默摇了摇头,四伯母见状瘫在地上痛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我拿她当眼珠子一样养大,别人家的孩子洗衣做饭砍柴样样要做,我都是舍不得她碰一下的zzz” “我就指望她嫁个好人家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没想到大了大了,却为了一个男人跑了,送上门去让人笑话,她怎么不拿把刀杀了我算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zzz” 四伯母哭天喊地的,头发散了衣裳也乱了,阿婆和四嫂八嫂忙把她扶起来坐着,蓁娘站在一团糟的屋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心里埋怨起蕙娘糊涂! 出了事长辈们跑前跑后的忙碌,她却自己个儿跑了,想也知道今日六伯父一行人受了安家上上下下多少白眼! 她怎么就这么不懂事,韩家的娘子几辈人加起来,也没有一个蕙娘干的事出格! 等到了家里,阿婆也生了气,怒道:“阿蕙是鬼迷心窍了,就这样上了门,别人怎么肯好好待她!”再等等我们总会要安家给个交代的,她这样作践自己,我们又怎么帮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有孕 又过一日,四伯母亲自去了安家,那安娘子也不怕人看热闹,打开大门让家里的下人立在门口迎接韩家的人。 别人问起她只让亲近的婆子答:是大郎妾室家里人来了! 四伯母从没受过这种气,羞得脸红耳赤,气的咬牙切齿,可心里的火扑腾的再厉害,为了劝走蕙娘她也只得咬牙忍着,安娘子见状变本加厉的奚落。 无奈四伯母的苦心却付之东流,蕙娘不肯露面,只说不会回家,四伯母气的哭起来,后来又上了两次门,蕙娘却连面也不露,实在让人寒心zzz 大阿翁家一片愁云惨雾,可怜四伯母一辈子争强好胜,生了蕙娘这么个漂亮的女儿,引得多少人恭维,此事一出整日唉声叹气的。 即使韩家人只说蕙娘去了乡下,可还是有不少闲话流传,邻居纵有不敢当面指指点点的,背后舌根子也都嚼烂了zzz 四伯父寒心之下,只说就当没生这么个女儿! 可到底是怀胎十月,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的女儿,从小聪明伶俐,夫妻两疼了十几年,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期望女儿回心转意回家zzz 因蕙娘是在徐家认识的安小郎君,芸娘听说蕙娘怀孕离家这件事后又惊又愧,一则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二则她觉得自己没注意到妹妹的心事,见到四伯两口子难免觉得愧疚。 她责怪起母亲为什么不早早的把事情告诉她,六伯母却有自己的计较:“先前你跟我说起阿蕙在你们家的事,我就提醒过你伯母!” “可她却没当回事,后来这都过去这么几个月了,阿惠再没有去过你家,谁知道如今她却私下跟那个郎君有联系呢,还怀了孩子!” “你已是别人家的人了,论理阿蕙出了这事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去,你是徐家的媳妇,娘家的丑事怎么能跟你说!这不是也连累你了么!” “阿娘!”芸娘气急,“我是徐家的媳妇,那阿蕙还是我的妹妹!她出了事我也可以想办法帮她解决的啊!” “我若是早知道,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六伯母不以为然,芸娘发了狠话:“你只看见我婆家知道了这事会轻视我,怎么就没看到若是我娘家的妹妹跑上门给人做小,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韩家!” 六伯母闻言脸色一变,自己的女儿是官家娘子,女儿的妹妹却是小妾,大家族之间互相都有弯弯绕绕的裙带关系,若是芸娘出去应酬,恰好有知情人,那芸娘怎么做人! 想明白了这一层利害,六伯母也后悔起来没有早告诉芸娘这件事,可现在事情都这样了,该怎么办? 若是有人借此排挤芸娘,女儿在婆家还怎么过! 六伯母急的不得了,芸娘却冷静了下来,她安抚母亲道:“幸好阿蕙去了安家没多久,现在只有我亲自去一趟安家,阿蕙主动上了门,安家定不会接受她做媳妇,现在只有先把她劝回来,以后的事再想办法!” 见女儿说的头头是道,六伯母不住点头,却想起一点:“你亲自上门,会不会不太好?要是让安家知道了你是徐家媳妇zzz” “阿娘!”芸娘瞪着母亲:“或许安家早就打听清楚咱们韩家的事情了!谁会打无准备之仗zzz” 六伯母一时噎住,细想却是这个道理,她转口埋怨起蕙娘如何如何不懂事。 芸娘的心思却在另一边:安家若是知道自己是徐家媳妇,那应该会卖自己一个面子,大家好好坐下来敞开谈这件事,可看这个情况,安家根本就没把韩家放在眼里,如此肆无忌惮,却是为何zzz 芸娘细细想了一番,第二日就带着婆子上了安家的门,具体发生了什么蓁娘不清楚,但是从十姐回来后紧紧抿着嘴来看,结果并不如人意zzz 果然,十姐带回的消息是:安家愿意放人,十姐先是松了口气,准备让自己的婆子把蕙娘带走,这时一个婆子却大呼小叫的跑出来,说蕙娘要上吊! 十姐吓得不轻,那安娘子也急的不得了,忙问起怎么回事! 那婆子喘吁吁道:蕙娘听说姐姐来带自己回家,跑进屋里撕了被子要悬梁,被眼尖手快的婢女死活拦住了。 蕙娘哭嚷着不回家,这时芸娘和安娘子都走到院子里了,听见屋里有哭声,门外的婆子婢女手足无措,只说,蕙娘说了,若是要带她走她就去死! 芸娘在门外劝了几句,屋里的蕙娘却一言不发,只是哭泣,那安娘子见状说了些风凉话,芸娘强忍怒气,再三劝说蕙娘跟自己回家,蕙娘都不吭声,无奈之下,芸娘只能带着人回来了zzz 听见这件事,原本重新怀着希望的四伯母再次哭的起不了身,众人看着实在不忍,纷纷劝说四伯母放宽心,从此就当这个女儿丢了zzz 蓁娘默默坐在屋檐下,听着屋里哭天喊地的叫声,眼睛愣愣的看着院子里的土坑,她想不明白,蕙娘怎么会这么倔,她这样做,把疼爱她的父母兄嫂置于何地zzz 日子一天天过去,蕙娘没有任何回头的迹象,这下芸娘都没了办法,毕竟这事不光彩,她只跟丈夫提起过。 但细细回想蕙娘从年前初见安小郎君开始,到她亲自去劝说,芸娘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找了些人悄悄打听安家的事,却一无所获zzz 十月初一是寒衣节,除了祭祖扫墓之外,蓁娘受阿娘所托,带着一包亲手做的衣服鞋子,和十五郎去秦水县给潇娘送节礼。 姐夫赵大郎和亲家长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蓁娘见了阿姐很是欢喜,拉着她左看右看,赵大郎拉着舅兄出门转去了,潇娘两姐妹则关起门来说悄悄话。 蓁娘细细陈述阿婆和阿娘的嘱咐,又说起家里这些日子的不太平,潇娘又是难过又是着急,拉着蓁娘问了许多。 只呆了一日,蓁娘和十五郎就告辞了,临走前潇娘细细嘱咐了蓁娘一番:“你也大了一岁,上次我回去阿娘说如今你很是懂事,阿姐听了很为你高兴,蓁蓁zzz” 潇娘轻抚妹妹带着婴儿肥的圆脸,满脸温柔:“以后弟弟妹妹,都要以你为榜样了!知道吗?” “嗯zzz”蓁娘点点头,鼻子有些发酸。 她依偎在阿姐的肩上,长大了阿耶阿娘很高兴,长大了,姊妹们,包括自己都要嫁到别人家,小时候那么盼望长大,可真的长大了,却失去了很多东西zzz 赵家长辈让赵姐夫亲自送韩家兄妹出县城,还准备了许多给韩家的节礼,嘱咐二人给韩家长辈问好,路上小心些! 蓁娘爬上车,看见阿姐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心里不免唏嘘:上次是她站在门口送姐姐出嫁,现在阿姐站在自己的家门口送走她,身为女子,就是从一个家族,到另一个家族,此后一生,就是为婆家而活。 半日赶路,兄妹俩刚回家就得知了一个消息,蕙娘回来了! 二人忙问起怎么回事,阿娘说就在初二的早上,蕙娘一个人回了家,一进门就跪下哭着认错,四伯母见了蕙娘瘦了一圈,人也憔悴许多,又是埋怨又是心疼,搂着女儿狠狠骂了半日。 待问清了缘故,四伯母就叉着腰直骂娘,惊动了周围的几户邻居。 晚上蓁娘去四伯家看蕙娘,只见她穿着平时的旧衣,却不见肚子隆起,再看她脸颊消瘦,显得一双杏仁眼更大了。 蓁娘进门时她正坐在灯光下缝衣服,见蓁娘来了,她只点点头让了些位置出来,炕上矮几旁边搁着蕙娘的一件旧衣,已经剪成了几块。 “给孩子做的衣服?”蓁娘轻声问道 蕙娘点点头,忽闪忽闪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有些陌生,蓁娘有心要问问蕙娘怎么回事,却张不了口。 蕙娘之前的态度那么坚决,为什么现在突然回来了,这些日子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蓁娘坐在蕙娘旁边几番欲言又止,却还是问不出口zzz 蕙娘却头也不抬打破沉寂,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回来了?” 蓁娘犹豫一下,轻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只要你回来了就好zzz” 蕙娘停下手里的针线,面色平静的看着油灯,好一会儿才说话,“那天我在街上碰见他的一个贴身小厮,说要带我去安家,还说只要我安心等着,等生了孩子就可以进门zzz” 这话怎么听怎么敷衍!蓁娘忍不住想要插话,却听蕙娘继续道:“我知道这话太假了,可我还是想赌一把,他常说他祖母最是个善心人,兴许看在我肚子的份上也会为我说句话zzz” 这件事岂有那么简单,蓁娘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细细一想,安小郎君只说让蕙娘跟他走,却依旧不给承诺,可怜蕙娘一片痴情,为他做了那些背弃父母之事zzz 蓁娘轻轻握住蕙娘的手,无声的安慰她。 蕙娘语气平平,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他阿娘把我安排在下人的房间,说我无名无份的,这是规矩,每天都有人看着我不许我到处走动,我没几天就有些后悔,可他们家拦着不让我见阿娘,也不让我回家zzz” 蓁娘闻言瞪大双眼,不是说蕙娘不肯出来见人的吗? 怎么会是安家拦着蕙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蓁娘觉得脑子有些不够使,蕙娘继续道:“我觉得不对劲,就半夜偷偷的想跑去找他,还没走出院子的门,就听打更的两个婆子说,等我生了孩子,如果是男孩就抱给安家一个在洛阳的亲戚养,那亲戚家生了四个女儿,没有儿子,一直想抱养一个男孩继承香火zzz” “如果是个女孩就养着,反正不差这口饭,等长大了嫁出去也是一份助力,还说我这样来了他们家,就是纳妾也只能按照家里婢女升妾侍的规矩zzz” 蓁娘听得已是怒火丛生,“他们怎么如此狼心狗肺!凭什么这么糟践你!” 蕙娘泪流满面,“我以前不懂这些的,在十姐家里跟那些婆子说话也知道一些事,我一个良家女子,跑上门给人作践不说,以后过得好不好还要看大妇的脸色!” “就是生了儿子那也是生给大妇的儿子,我爱富贵是真,可我想跟着他的心也是真,只因为我家门配不上他,就要被如此轻视吗?” 蕙娘埋首痛哭,蓁娘轻拍她的背,强忍心头火气安慰道:“你能躲开他们家的人回来,这也是好事,我知道四伯父和伯母都同意你生下这个孩子,还说就当自己的孙子一样,阿姐,伯父伯母对你这样好,所以你更要振作起来!” “你走以后,伯母整天吃不下饭喝不下水,你以后可改一改吧!他们辛劳一辈子,最疼的就是你,你可不能再让他们伤心了zzz” 蕙娘听了这话哭的更大声了,嘴里念叨着:“我真是该死zzz” 蓁娘听出她的悔意,安慰道:“他们知道!他们还是疼爱你的zzz” 当晚蓁娘留在这里跟蕙娘睡在一起,躺在炕上聊起这些事,蓁娘问道:“对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蕙娘声音有些鼻音,回忆了一下才道:“我不是听了那两个婆子的话吗!当时我心都凉了,我想大吵大闹,想问问安zzz安弘是什么意思!” “走了几步忽然就觉得问了也没用,他娘做这些他肯定是知道了,既然知道还这样算计我,可见从前都是虚情假意zzz” “我坐在院子里,风吹的人冷飕飕的,我想阿耶阿娘,想回家!第二天我就说想给孩子做些衣服,还差一些线,走近门口趁他们不备我就跑了。” “我知道方向,却不知道宣义坊在哪,遇见人我就打听,幸好看见了阿珠的公公赶着车路过,我坐着他的车才回来的zzz” 阿珠的公公和郎君都是以赶车拉人拉货为生的,长安城里都走遍了,也幸好是跟着他,不然蕙娘半路还不知要出什么事zzz 但让蓁娘觉得气愤的是:安家居然拦着蕙娘不让她回家!而且韩家上门后还瞒着韩家人,这几乎就是拐子的行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出气 虽然蕙娘回来了,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显然韩家长辈也是这么觉得,六伯父懂些律法,也气的不得了。 长辈们愤怒不已,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几乎韩家年轻力壮的郎君都回了家,包括蓁娘的父兄。 十几个人把棍子伪装成柴木,捆成一车拉着去了安家,四伯母敲开了门,后面的男人们一拥而上,挤进门见人就打! 只把个安家打了个稀烂,闹了个底朝天! 有那逃过一劫的下人跑去邻居家求救,两三户邻家的郎君们领着家丁提着棍子来帮忙! 韩八郎把安弘拖了出来,他举起棍子就打,那安弘也只是个驴粪蛋子表面光的孬种,看见凶神恶煞的韩家人吓得脸都白了。 被韩八郎的一顿棍子打的哭爹喊娘,像只粪池的蛆在地上扭来扭去,他娘哭喊着我的儿,却被十五郎拦着不让她上前。 邻家郎君见这群人并非是强盗,只打男人,把一群瑟瑟发抖的妇孺拦在一边,焦急的同时也觉得奇怪。 这郎君约莫三十左右,他壮了壮胆子上前做了一揖,道:“鄙人姓陈,敢问阁下是何身份?这家主公是武骑尉安公的府第,阁下为何在此行凶?” 韩六伯见来人倒像是个明理的,他上前拱手道:“鄙人乃大理寺敕库贴书韩六,我们今日并非是无故打砸zzz” “那是为何?”那姓陈的郎君听闻对方是有公差身份的人,遂放松许多,神色也舒散了些。 韩六伯犹豫一瞬,道:“请郎君借一步说话zzz” 二人行至偏僻处,韩六伯把事情经过粗略讲了一边,听得那陈郎君也不住皱眉。 韩六伯叹气道:“鄙侄女虽然行止越距,可这小子更加有错,我们韩家也是良民,安小子定是读过圣贤书的,若是鄙侄女一味倒贴,他就不能严词拒绝吗?” “可气的是孩子们犯了错,这安家娘子却把鄙侄女关了起来,那是不是哪一天把鄙侄女杀了,我们都不知道!” 韩六伯越说越气,语气越发强硬:“鄙人不才,大周律法也知晓些毛皮,这件事,就是告到京兆衙门去,我们家也是不怕的!” 这陈郎君却为了难,他本只是来帮着邻居打架的,却不知其中还有这些隐情,到底安家也是要脸面的人,此事,他可不能插手! 思虑至此,陈某对还在哭泣怒骂的安娘子劝道:“娘子先稍安勿躁,你们两家的矛盾都已闹到这个份上了,具体事由我也不清楚,但容我说个局外话zzz” 陈朗君看了眼韩六伯,站在人群中间温声道:“大家关起门来坐下慢慢商量,这样打打闹闹也不能解决问题,闹开了大家都没脸对不对?” 那安娘子怒道:“这群人就这样凶恶的闯进门,还把我家弄成这样,岂能与他坐下说话!” 她看着地上痛苦□□的儿子,捏着帕子拭泪,“还有我可怜的儿zzz都要被打死了zzz” “我要报官!”安娘子恶狠狠的看着韩八郎,“我就不相信世上没有王法了!” 韩八郎怒极反笑:“好!说得好!我也不相信这世上没有王法,你安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却出了这么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反正你要报官,不如我先将这个畜生打死,要杀要剐我都领着!” 说着他又要动手,陈郎君忙上前死死拦住,“郎君不可意气用事!” 两人一番挣扎,韩六伯也上前道:“八郎!先放下棍子!” 韩八郎额头青筋暴起,狰狞着一张脸使劲咽下怒气,双臂挣开陈郎君阻拦的动作,站立一边不说话,只狠狠盯着地上的安弘。 陈郎君心里焦急不已,这安家主公今日当差,现下还没回家,这两家人斗鸡眼似得一言不合就开打,他本想劝说几句就避开,这下看来是不可能的! 总不能让安家今日血流成河吧! 这报官也是不成的,韩家倒无所谓,他家到底占着理,而且又是良民,这安家主公要脸面,报了官闹得人尽皆知,吃亏的只会是安家! 说到底还是这安家小郎君胡作非为,这安娘子又一味溺爱儿子,慈母多败儿,这下惹出祸来了吧! 要是韩家要钱还好,就怕要个说法,不依不休zzz 陈郎君没办法,做起和事佬来,这边劝了那边劝,好说歹说把其中利害讲给两家听,这韩c安两家想着是这个理,双方都平静下来,关了大门,让受伤的下人去包扎伤口。 韩安两家分坐两边,陈郎君做调和人,就这件事双方你一言我一语拉扯起来。 这一次战役韩家的目的:只要一个说法,我侄女肚子里是你安家的种吧!你给个说法! 安家说:你直说想让我儿子娶你侄女进门就行了!没门! 论门第c身份,你侄女哪里配得上我儿子!小娘子家家的还没结婚就跟男人睡觉,也不是好东西! 让她进门做个妾就不错了! 韩家站起来要干架,陈郎君忙劝说一番zzz 韩家怒骂:你以为你安家是金窝,人家还上赶着倒贴你儿子? 你儿子就是一坨屎,就是娶了凤凰还是一坨屎! 这下安家站起来要干架,陈郎君已经快吐血了,不过还是强忍着起身劝架zzz 当双方越说越激动,你觉得他不讲理,他觉得你不要脸,就这么要吵起来的时候,陈郎君就站起来灭火。 从早上到下午,双方唇枪舌战,越说越说不到一堆去,把陈郎君闹得七窍生烟zzz 最后的结果就是:安家不同意蕙娘做正室,可韩家不愿委屈姑娘,最后什么都不要,只要求把安弘打一顿,韩家马上离开! 安家人自然不肯,可韩家铁了心,安家许诺的钱财土地都不要,只要出口气zzz 陈郎君不说话,他有些佩服韩家人,觉得是个疼闺女的人家,只要出口气。 其实他觉得安小郎君挨顿打还是不错的,这小子就是个孬种,骗了人家小娘子的清白,最后还提起裤子不认账,若是自己的儿子,早就打的投胎去了zzz 这下韩家成了石头,要么报官要么出口气,安家就是那鸡蛋,诱惑一个一个抛出去,韩家就是不接招,眼看儿子都吓得尿裤子了,安娘子咬咬牙,同意蕙娘做儿媳! 韩六伯冷笑道:“有你这样的亲家,我真怕恶心的年夜饭都吐出来!” 陈郎君疲惫之余居然有点想笑,之后任凭安娘子哭天喊地,韩家兄弟把安弘打的半死,一家人才收拾东西离去,出门前还撂下狠话:以后见着安家人一次就打一次! 回到家以后,众人纷纷问起今日之事来,六伯母听后,对芸娘道:“既然安家同意阿蕙做正室了,也该同意就是,以后成了一家人,等阿蕙再生下孩子,有什么矛盾也就化解了嘛!” 六伯父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懒得说话,芸娘也有些无语,她道:“两家结亲岂有结仇的,今日大家撕破脸皮闹得不可开交,以后怎么做亲戚?” “那高门大户里收拾媳妇有的是办法,阿蕙嫁进去就算不会出人命,可过的日子只怕也是生不如死!” 六伯母撇着嘴不乐意,心里还是觉得这个办法其实挺好,阿蕙未婚生子,这韩家脸上也不光彩zzz 蓁娘躲在窗户外听完大人们的描述,跑去跟蕙娘重复一番,蕙娘脸上无一丝波澜,蓁娘不知她的想法,有些担心道:“你是不是也还想着跟他做夫妻?” 蕙娘冷冷道:“人吃一次亏就够了,我跌了这么大个跟头,若是还不懂事,那还不如你们先打死我!” 蓁娘讪笑,觉得自己问的太蠢了,不过蕙娘能这样想就最好,反正,她不会因为堂姐未婚生子就觉得丢脸的! 从那以后,蕙娘像是变了个人,不再像以前那么活泼任性,整个人变得有些沉默寡言,邻居们异样的眼光让她难受不已。 见她情绪越发低落,人也不长肉,四伯父和伯母亲自送她回了凤鸣村,至少在那里,她可以松一口气。 在乡下,即使蕙娘肚子越来越大,还坚持做家务,长辈们越发怜惜她遇人不淑,过年时都绕开结亲那些话题。 天应八年的四月底,潇娘生了了个五斤九两的女儿,姐夫赵大郎亲自来岳家报喜,见他满脸喜色,说起孩子头头是道,并不因为是个女孩就不高兴,阿娘才放下了心。 蓁娘高兴的想要立刻就见到阿姐和小外甥女,她和阿娘忙了一天给孩子准备贺礼。 与潇娘孩子洗三的热闹不同,五月下旬,蕙娘也生了,她足足疼了一天一夜天,阿祖亲自接的生,是个带把的zzz 韩家人,特别是蕙娘的父母,对这个孩子的感情万分复杂,既厌恶他的生父,又怜惜他一生都要背负私生子的名声zzz 洗三礼和百日礼只有本家亲戚去看了看孩子,蕙娘毕竟是未婚生子,韩家也不好意思摆宴,只想快些淡化这件事,想办法给蕙娘找个好人家。 四伯父一家愿意养着女儿一辈子,可外孙怎么办,有人说要把他送人,蕙娘不说话,只是抱着孩子流泪,长辈们也于心不忍。 这样行不通,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孩子找个爹,可现成爹怎么好找,穷人家倒是不嫌弃,四伯母又不肯,条件稍微好点的,又看不上蕙娘的品行,事情就这么僵着zzz 芸娘一直对蕙娘的事感觉愧疚,她觉得自己若是没有低估少女怀春这件事的严重性,就不会出这些事了,所以洗三那天她亲自来了,还送了一副银项圈给孩子,告诉四伯母:蕙娘找婆家的事交给她来办! 四伯母忙不迭的应了,再怎么芸娘眼界宽阔些,找到的婆家也比他们找的要好。 蓁娘做了两套小衣服小鞋送给外甥,那孩子或许是知道自己来的不对,蕙娘怀孕时就几乎没有反应,出生以后更是安静乖巧。 不管是饿了还是拉了都叫两声就完了,一屋子生过孩子的女人都夸他,过了百日,脸也张开了,眼睛鼻子长得像蕙娘。 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稀奇的望这望那,就是四伯父拉着一张脸,看到这孩子也要逗两下。 他的乳名是阿祖取的,就叫阿桐,希望他就像桐树一样,耐得住贫瘠的土地,生长的快,树木高大。 蓁娘想起长安城里几乎不种桐树,因为那树长得快,而且高大的桐树根能把地掀起来,若倒了下来,能砸到一片房子。 阿祖到底是心里憋了一股气,安家那么欺负人,只望着阿桐长大给他娘出口气! 八月十五月儿圆,这一天上至天家下到百姓,都要聚在一起赏月拜嫦娥,一起唱歌跳舞,阿祖每回都要说蓁娘生在这一天是有福气的,既是团圆日又是普天同庆的佳节。 蓁娘不以为然,过得好不好不是靠生辰日期决定的,而是要靠自己的本事。 阿祖摇头说她不懂这些,还举例说那谁谁谁过得好,又是谁谁谁生错了日子过得不好,蓁娘左耳进右耳出,抱着一岁多的侄女小妞妞,跟着羯鼓的声音摇来荡去,逗得她咯咯笑,口水流了一地。 韩家的姑娘都嫁得晚,可看人家不需要晚不晚的,蓁娘十五岁了,虚岁十六,从去年到今年,阿娘把蓁娘的终身大事摆在最重要的位置。 一家有女百家求,来说媒的倒是不少,蓁娘也去相看过,不是阿娘不满意就是阿爹不满意,再就是蓁娘不乐意。 无穷尽的相看让蓁娘被阿娘折腾的要翻脸了,撂下一句话:“长得周正,性格像十姐夫那么好,做事像我十五兄那么靠谱,对我像阿耶那么好就行了!” 阿娘眼皮也不抬回了个‘呸’!丫头片子心还挺大,就是长安城翻遍了也找不到这么个人出来,就是找出来了也轮不到你! 阿娘继续把时间浪费在上门的媒人身上,蓁娘觉得自己的要求虽然是有些离谱,不过这也正常啊! 谁不想嫁给这么一个人呢! 所以当蓁娘说自己找到了个这样的小郎君,还带上门时,阿娘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白骍 事情是这样的,阿珠生了个女孩儿后,不到一年又有了身孕,想吃蓁娘家酱菜铺里的酱茄子,蓁娘隔些日子就要给她送上一罐去。 有一天走在半道发现,宣正坊最大的院子人来人往的,男的女的都在往里面搬东西,外边站着一溜看热闹的人。 一打听才知道,这院子的主人因为手头日渐拮据,不得已要卖房子了,这房子本就是长辈留下的老本之一,征得了左邻右舍的同意后,就在牙行挂了号要出手。 接手的乃是从江南来的一户人家,祖孙三代共七人,男主人就是靠贩布起家的,家产颇厚,不过长安大居不易,他们一家人租房住了一年多,这才等到有人出手,又各方面都挺满意,立刻就买下了。 蓁娘之后每次路过,要不是看见一辆精致的牛车,就是门前拴着一匹打扮华丽的马,想来这户人家要不是真的买不到房子,也不会住在南边了zzz 有一日下着小雨,街上人少,蓁娘恰巧看见一个背着枣子的老妇故意走在一辆牛车的前面,装作被车撞了,哭嚷着手断了要车主人赔钱。 蓁娘的阿耶做了十几年的武侯,什么事没见过,回了家当做新闻说给家人听,蓁娘从小就听这些打架c扯皮c闹事c讹人的事儿长大。 那车上下来了三四个衣着精致的小娘子,叽叽咕咕的说着不熟练的官话,车夫倒是会说官话,可一看就是个憨厚的汉子,在老妇的哭叫中手足无措,一句话也插不上。 蓁娘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最后实在看不过眼,上前指责了老妇一番,见老妇是越发叫嚣,她直接让车夫去请武侯来,那三四个小娘子一看就是没经过事儿的,一张张小脸吓得雪白。 等武侯来了,没多大会儿就搞清楚了事情真相,这老妇眼看着讹不成人就伏在地上痛哭,直说自己家穷的连粥都喝不起了,要不是为了给孙儿抓药也不会做这种事。 武侯倒是没有打这老妇的板子,只让她赶紧走以后不许再来,那车上的小娘子颇为同情的给了老妇一把铜板,老妇千恩万谢的捡了地上的的枣子走人,蓁娘别了别嘴,哼了一声道了句告辞就要走人。 车夫在后面追上她,说要禀明主人谢她,蓁娘并不居功,只道:“与其谢我,不如回家告诉你主人,长安城什么人都有,若你家千金出门就散钱,还没从这个里坊走到隔壁里坊,怕是车都要送出去了zzz” 车夫有些尴尬,蓁娘转头就走了,心里忖道:官话说的不好,还出门坐车,想来这些人就是宣正坊新搬来的人家吧! 只是这小娘子出门没个懂事的下人跟着,出了事怎么办? 太不小心了! 很快她就忘了这件事,不成想几日后在街上有人唤她,回头一看正是之前被讹的小娘子,看起来就十一二岁,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她拉着蓁娘兴高采烈的说了一长串的话,蓁娘努力研究她说的每一个字,连蒙带猜才听懂她在谢自己呢! 蓁娘正想表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大部分长安人就是这么行侠仗义,旁边忽然一阵清朗的笑声传来,那小娘子转头走到一个未及冠的少年郎身边。 见蓁娘疑惑,少年郎上前做了一揖道:“上次舍妹遇上了点事,多谢娘子出声明断是非!” 两人竟是兄妹!那怎么兄长会说官话妹妹不会呢? 蓁娘回了一礼,摇头道:“小事而已,郎君不必客气,我不过是刚好看见了,也不能就让令妹受了冤枉!” 小娘子轻声说了几句话,少年郎有些迟疑,才对蓁娘道:“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到处跑,所以会说官话,舍妹常年在老家不会说。” “我们是刚搬来这里的,人生地不熟,很多地方要吃亏,也幸好有娘子这样的人,才让我们能安心住下来!” 蓁娘忍不住笑了,这人真会说话,很多长安人因为住在天子脚下,很是看不起外地人,处处挤兑。 有些外地人就默默忍受的,有人就争锋相对,还有人就如同眼前的小郎君,嘴甜面善,好话一说捧一捧,长安人高兴,外地人也高兴zzz 这小郎君自称姓白,名骍,比蓁娘还小一岁,家里只有兄妹三人,他是长子,一番寒暄过后,他极力邀请蓁娘上门做客。 蓁娘拒绝了,白骍有些失望,打听到蓁娘是隔壁宣义坊的更失望了,三人分开过后,蓁娘只当萍水相逢,毕竟她也不可能经常来这边。 可几日后,没想到白骍竟然找到宣义坊,还找到了蓁娘家的酱菜铺子,在蓁娘刷完菜缸直起腰时,就看见白骍牵着马,立在不远处看着她。 他眼里有笑,或许是突然起身眼有些花,蓁娘的心忽然就跳了几下,莫名其妙脸就红了,她随即转身避开白骍的目光,心里暗斥自己脸红什么,人家只不过是看了两眼! 再转头时白骍已经走到这边来了,蓁娘清清嗓子,若无其事问他:“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白骍看着蓁娘微红的脸蛋,她头发包了起来,额头光洁,面上带笑,眼睛亮晶晶的,越看越觉得好看,再看她袖子挽起手里拿了把竹刷。 他偏头咳了一声才道:“我问了好多人才找到这里的,这里是你家的铺子对不对?你每天都在这里吗?” 蓁娘点头:“是我家的,不过我并不是每天都在,大部分时间我在家里,要做家务呢!这里都是我阿婆照顾的!” “是吗?你不会经常在这里啊zzz”白骍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失落,蓁娘觉得心跳漏了一拍zzz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却有些奇怪,蓁娘发现白骍的耳朵红红的,原来他也跟自己一样,看着若无其事,其实也有点紧张吧!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能言说的感觉,甜甜的像是喝了酒,晕乎乎的,两人拉扯几句有的没的,白骍递给她一块荷叶包,“这是谢礼!是柿饼,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zzz” 蓁娘推拒一番才接下,两人再次无言,白骍实在找不到话了,细细看了蓁娘几眼,才红着脸告辞离去。 她打开荷叶,拿起一块柿饼咬了口,甜滋滋的,不知为何,她想起白骍欲言又止的样子,越吃越想笑,阿婆提着一筐酱菜出来,就见孙女站在那儿傻笑。 之后几日,蓁娘脑子里总想着白骍递柿饼过来的脸,带着些少年的羞涩,蓁娘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她的确有点儿期待能再一次看见白骍zzz 到了腊月里,他们共见了四次面,每次白骍都是在各种地方,除了韩家偶遇蓁娘,蓁娘也慢慢跟他聊起了天。 意外的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共同点,蓁娘跟白骍能说上一天的话也不嫌嘴巴痛,她这个人心直口快,脑子里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跟别人说起,别人都笑她。 但是白骍不仅不会笑她,还会跟她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 比如江南有什么好玩的? 南方的习俗跟北方的习俗有什么不同? 白骍去过哪里? 都遇见过什么事情? 白骍说到这些就谈兴大发,说去过幽州,那里的冬天可真冷,去过洛阳见识过国色天香的牡丹,去过蜀地,在锦官城跟父亲做蜀锦的生意,差点还去了凉州,不过因为太远了就没去。 说罢白骍颇觉得遗憾,“凉州从秦汉时期就发生过许多战事,那样一个充满传奇故事之地,有生之年一定要去看看! 蓁娘听得津津有味,她从小就爱听这些,可阿祖也只能说一些高祖父从益州怎么来长安的故事,听多了就腻了。 大人们说起各地的风俗人情,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听,就连买糖糕都要去高鼻梁大眼睛一脸浓密胡须的胡人的店去,顺便打听这些胡人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来大周这些问题zzz 白骍见蓁娘满眼都是羡慕崇拜,心里涌起一股豪情,暗地埋怨自己经历的事情不够多,几句就说完了这些,以后还跟蓁娘说什么! 两人的感情慢慢发生变化,对于一个少女来说,她的爱情已经悄悄降临,她想细心呵护这段稚嫩单纯的爱恋,对一个少年来说,他想未来的每一天,都是和心上人在一起的日出日落zzz 天应九年是个大事连接的年头,先是三月皇太子守完孝除了服,正式出现在朝堂上,这位太子殿下还真是言出必行。 这两年间从未听说过关于他的新闻,听说天子倒是去东宫溜达了几圈,而太子除了给天子问安,再无其他交际了。 第二件事就是皇太子除了服之后,就由天子下诏,册封了堂妹新阳县主的女儿,也就是太子的表妹王氏为太子妃。 这是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而且婚事听说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天子早就有此想法,只是因着太子在守孝,所以册封后就立即举行婚礼,百姓们纷纷猜测,天子这是急着抱嫡长孙呢! 许多老百姓都想着要去太极宫过过眼瘾——一般公主皇子们结婚,百姓们只要打扮整洁,穿红着绿就可以近距离的观看婚礼。 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这场婚礼声势浩大,整个长安城都倾巢而出,蓁娘只能从人挤人的缝隙中看见迎亲的人马。 她忽然就想起上一次这么热闹,是前一个太子妃出殡,还是这条街,还是同一群围观的人,只是由白事变红事,新人换旧人了。 伴随皇太子婚礼的第三件喜事就是,六月中旬,从朝廷传来最新的消息,大周跟西突厥打了三年多的仗,以西突厥吉利可汗递交降书结束了战事。 吉利可汗之妻,前朝北魏宗室女拓跋氏上书天子,请求改其姓认其为女,吉利可汗自认为女婿。 天子允,认拓跋氏为义女,并遣使前往西突厥,册封拓跋氏为大义公主,双方缔结翁婿关系。 消息传来,京城的百姓载歌载舞,京兆府也取消了两晚的宵禁,长安城里灯火辉煌,热闹喧嚣! 对蓁娘来说,这是个好机会,若是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这么美好的日子! 她偷偷的出门跟白骍约会,两人都已表明了心意,平时见面也不多,逮到这样的好机会还不赶紧手拉手倾诉情意zzz 白骍带蓁娘去了东市,那边有好几个里坊都有胡商开设的店铺,里面都是些蓁娘从没见过西域来的玩意儿。 白骍大方的让蓁娘挑选,蓁娘拗不过他,只选了个上面画着胡人胡姬载歌载舞,巴掌大的盒子,白骍不甘心,便拿了一串红色的珊瑚珠串要戴在蓁娘的手上。 蓁娘哪里肯,忙道:“你知道我的家境,突然手上有了这么个打眼的东西,我父母必定疑惑zzz” 她羞涩道:“我还没有跟父母说起你呢!” “怎么好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 白骍不是很高兴,他可都跟父母表明心意了zzz 蓁娘讨好道:“你送了我这盒子就行了,我没有好东西送你,请你吃汤饼好不好?” 蓁娘的身量渐渐抽了条,摆脱了幼年的圆润可爱,现在站在那里就是亭亭玉立的一个佳人,白骍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可我见了好东西就想送给你怎么办zzz” 蓁娘听言说不出的感动,喜欢一个人就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堆在那个人的面前,就是她没有多余的零钱,都亲手做了个小小的香袋给白骍,只要他能露出惊喜的表情,于自己而言心里能乐开花。 她娇声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可我又不需要这些,我只要咱们能在一起说说笑笑就好了zzz” 白骍不满意的咕哝:“这么一会儿怎么够,要说笑一辈子才行呢!” 蓁娘抿嘴笑,用手指轻推了一下他的额头,“要不要吃汤饼啊!不吃可就算了!” 白骍忙不迭的点头,两人一路东张西望一路寻找食肆,最终进了一家有胡姬跳舞的食肆坐下。 听着充满西域风情的音乐,看着美丽的胡姬翩翩起舞,蓁娘觉得这一晚真是不虚此行,虽然荷包大出血zzz 回家的路上,蓁娘叽叽喳喳的跟白骍说起今晚见闻,白骍只笑着看着她,一边还跟她解释不明之处。 蓁娘跟白骍的感情日渐加深,她觉得是时候给家里人说说了,免得阿娘看见她眼睛就一瞪,抱怨她不肯去见见那些小郎君。 还没等她找到合适的机会,天子忽然下令明年改元,今年就是天应这个年号的最后一年了,同时传出的消息还有,采选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采选 这是本朝开国以来的第一次全国采选,举国哗然,因为在此之前宫廷的妃妾来源主要有三种: 第一种是礼聘,是挑选豪门贵族c仕宦人家美名远播的女子,这种女子都是以德c才c美色闻名进入宫廷; 她们一般都能获得优待,最终成为有身份地位的人,比如皇后c皇太子妃c亲王妃c四夫人c太子良娣等; 第二种就是进献,这种女子都是被当成礼物讨好天子和王侯的,大部分人是进献自己的姐妹c女儿,还有人挑选培养美人进宫,更有甚者直接献上自己的妻妾,为了前途狼心狗肺,让人不齿; 第三种就是挑选身体健康,长相端正的宫女为妾侍,为天家开枝散叶。 本朝上至王公,下至良民,妻妾等级分明,而宗室正妻几乎都是出身高贵,而妾侍不论是教坊伎人还是良家女子,再得宠爱也是不能继为正室的。 这一次天子下令采选范围是全国,只要是良家女子,年纪在十二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未婚女子,都由地方官员统计挑选。 然后就是朝廷专人前往地方挑选其中翘楚,带回京城再次挑选,余者归家,留下的人就等待天子和皇后的亲自挑选,或进入宫廷,或指婚给诸王公侯。 这么大的一件事京城早就暗潮涌动,有苦心钻研者欣喜若狂,指望姐妹女儿进宫一飞冲天,以此改变命运,也有人忧心忡忡不愿女儿入宫。 蓁娘家属于后者,那时白骍已经见过蓁娘的父母长兄,韩家人颇满意他的人才,只是阿耶到底还是有些不满。 他觉得白骍家是商户,蓁娘以后嫁过去有了孩子,都不能正式的去学堂念书,以后的子子孙孙也很难走上仕途。 蓁娘并不以为意,要说念书他们家也只有六伯父是秀才,另外还有七哥念书不错,其余的叔伯兄弟也没有走上仕途的人! 难不成自己就为了那比登天难的科举考试,就放弃白骍这么优秀的郎君吗! 蓁娘绝不同意,她真的很喜欢白骍,喜欢他不轻视女子,喜欢他陪着自己一起说那些不着调的话,喜欢白骍见到她就眼睛发亮嘴角含笑的样子,好像她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人。 阿娘也觉得蓁娘的话有道理,她是很喜欢白骍这个小郎君的,还打听到白家人口简单,长辈们也慈爱,更加放心了。 只是担心白家以后要回老家,那这样蓁娘也跟着去,岂不是就见不到女儿了! 白骍信誓旦旦的保证:“我阿耶早就说了,我们家就是打算在京城安家,所以我祖父母都一起接来了,老人家驾鹤西去倒是要扶棺回扬州,以后的话说不定就在京城立祠堂了呢!” 他这么一说,阿耶也没了反驳的理由,全家人都开心不已,打算为蓁娘的婚事准备起来! 等坊正上门登记韩家的女孩儿时,韩家人这才发觉采选这件事近在咫尺! 韩家适龄的女孩子只有蕙娘和蓁娘,十八娘九岁就夭折了,十九娘才十岁,蓁娘侄女一辈有的嫁了人,有的还未长大,蕙娘已经未婚生子了,目前韩家只有蓁娘符合条件zzz 这不是个好消息,韩家人一边觉得蓁娘不可能会入选,一边又觉得这凡事都有万一,那万一蓁娘入选了怎么办? 芸娘回娘家有时也会说起大家族之间复杂的关系,大家族就这样了,那皇家还得了,蓁娘进了宫岂不是被吃的骨头都没有了! 贿赂坊正落下蓁娘不记名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去找芸娘打听打听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没等韩阿耶上门,芸娘就急匆匆的回来了,她面色严肃道:“我想先听听阿叔是什么想法,再想办法去打听这次采选主事是谁!咱们也好早做准备zzz” 韩阿耶为了这事都请了假在家,听了这话忙道:“我跟你婶子的意思都是不想蓁蓁入选,她自己也不愿意zzz阿芸,就麻烦你跟侄女婿打听一下,最好就是让蓁蓁落选zzz” 芸娘嗔道:“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蓁蓁是我妹妹,我当然要为她着想,而且我觉得蓁蓁落选应该没问题!” “听说采选女子是有很多标准的,我记得蓁蓁手上有一个疤,这也算是缺点,应该不能入选的,总之我们还是要准备好才行zzz” 夜晚,蓁娘坐在炕上,借着油灯的光褪了衣服,歪着头打量手臂上的疤痕,上次在芸娘家为了护住从太湖石上摔下来的孩子撞伤了手臂,现在手上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地方,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一点。 虽然芸娘说了有这么一个疤应该不会入选,可蓁娘还是有些担忧,别说她现在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就是没有她也不喜欢那些高门贵地。 听说宫里有的妃子一辈子也见不到天子一面,一辈子守活寡,还有得宠的妃子就欺负其他不得宠的妃子,拔了舌头或者打板子都没人管,实在太可怕了zzz 蓁娘越想越觉得心焦,一晚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白骍来见过她一面,虽然他也很担忧,但还是安慰蓁娘道:“你要放宽心,你阿姐都说了不会入选的,想再多只会更烦心,你看你眼睛下一片青,我多心疼啊!阿蓁,等消息来了我就让我父亲请官媒正式上门提亲好不好?” 好!当然好! 阿耶都十分后悔没早点把这件事确定下来,不然现在就不会这么伤脑筋了,蓁娘倚在白骍的肩膀上闭目想着心事,白骍拉着她的手摩挲指手指,两人静静依靠着,等待不可知的命运zzz 八月上旬,坊正组织了符合条件的女孩子去京兆衙门进行第一轮的挑选,长安城人口五六十万,听说光是京城的女孩子都分成了好几拨,蓁娘是第三拨。 就是这样,蓁娘去了京兆衙门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大大小小的院子里都是年轻的小娘子,一个个穿的花枝招展,蓁娘发现这里的人几乎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想必官宦人家的女孩就是第一拨挑选的。 从早上等到下午,她又饿又累,幸好还有同一里坊的小娘子一起说话解闷,轮到她们时,蓁娘倒是很镇定,她现在只想赶快完事了回家吃饭。 宣义坊的小娘子们进了一间小屋子,里面有两个四旬左右的妇人,让她们脱了衣服站成两排,那两个妇人面无表情,一边拿眼睛仔细查看每个小娘子从头发丝到脚后跟,一边问: “有没有来葵水?” “有没有跟男人同床?” “从小到大得过什么病?” 一群人光着身子被人像挑菜一样检查,蓁娘不自在极了,当妇人说可以了时,忙穿上衣服退出屋子,给其他人腾地方。 坊正说谁落选谁入选都回家等通知,芸娘今日和十七郎专门在外面等她,没有具体的消息大家都有些忐忑不安。 到第七日消息就来了,光是长安城初选就有上万个女孩子,进入第二轮挑选的只有两千多个,而蓁娘就在其中zzz 韩家都有些懵,芸娘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些规矩她都打听好了的,比如生过重病c身有残疾疤痕c五官身高不够出挑的都要被刷下去的。 甚至有的身上有痣都不可以,蓁娘手上的疤痕不大,却看得出来,难道是挑选的人看漏了? 不管蓁娘心里是多么焦急,她还是得去参加第二轮的挑选,第二轮是宫里派来的人进行挑选,这一次不光有女官,还有说是专事燕喜的嬷嬷一起检查。 被检查的女孩子不光要脱衣服,还要把头发散了,检查头上是否有暗疮和虱子c皮肤是否有弹性c牙齿是否整齐c嗓音是否清亮c身体口腔有无异味c骨盆大小c是否是处女等等。 这一轮刷下去的就有八成,然而蓁娘还是入选了zzz 芸娘实在是没办法了,赶紧回家去请求徐老夫人的帮忙,她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蓁娘的运气就这么好? 外貌不算惊艳,个子中等,手上有疤的蓁娘就这么入选了? 她实在是觉得不对劲,徐老夫人听完她的话也觉得哪里不对,看着焦急的儿媳妇,急忙带着她去找郑太夫人。 郑太夫人的大儿子人脉颇广,大夫人也认识不少贵夫人,总能找到谁帮忙解决这件事情。 郑大夫人让她们去找一个林夫人,林夫人夫君是京兆尹林尹的亲侄儿,她们又去了林家打听,就在她们跑了这家去那家时,曾经参加过郑太夫人七十大寿的袁郡君却请了她们上门。。。 蓁娘是宣义坊唯一一个入选的采女,邻居们都说她就要飞上枝头了,就算是最后没有进宫,那指给公侯也不错! 韩阿耶和阿娘还在等芸娘的消息,蓁娘捂在被子里哭了一场,她实在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如果真的就像别人所说的被指了人,那她跟白骍怎么办? 白骍那么好的一个人,她怎么舍得让他难过zzz 面对六神无主的叔父婶子,还有双眼红肿的妹妹,芸娘觉得实在是张不了口,憋了好半天,才说:“蓁蓁一直入选不是运气好zzz是有人特意挑中了她进宫zzz” 蓁娘百思不得其解,谁会挑中她? 她们家没有背景也没有门第,挑中她干什么? 芸娘沉重的张口道:“是袁郡君zzz她说,明天会来接你去袁家解释zzz” 蓁娘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之前还可以欺骗自己是采选的人没检查清楚,现在阿姐告诉她是有人想要她进宫,也就是说她的命运就这么被人决定了? 而且还不能更改? 蓁娘又急又气,袁郡君凭什么这么做? 这会儿她只要想起白骍知道了会有多伤心就要掉眼泪了,恨不得马上就去袁家问问郡君这是为什么zzz 韩阿耶再三确认这件事还有无转圜的余地,芸娘都予以摇头,韩阿娘担忧的看着蓁娘一言不发的进了屋,想说些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等明天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zzz 第二天一早,街上还没有多少人,袁家的车就来了,蓁娘被带进了袁府,晚上她也留在袁府,袁郡君让人去韩家回话,说很喜欢蓁娘,要留她住一晚再回家zzz 韩家人都有些着急,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忐忑不安的等待了一夜,却见蓁娘面无表情的回来了,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说,只道: “只说了些家常的话,之前在十姐家郡君说注意到了我,觉得我能入选或许会高兴,没想到我并不想入选,她一个老人家,又是一片好心,我也不好意思再怨天尤人了zzz” 专门为这件事赶回娘家的潇娘并不相信,自己从小睡一张床长大的妹妹,她很了解蓁娘的性子,就是不忍心责怪一个好心办了坏事的老人家,也不会是这种情绪。 蓁娘是不愿意进宫的,这会儿倒像是已经认命了。 只是她无论怎么逼问,蓁娘都一言不发,潇娘无奈,只道:“你不想说也有你的理由,但是这件事既然已成定局,你就好好的跟白小郎君说清楚吧!” “如今街坊们都知道你入选了,跟他见面时要避开人zzz要不还是我去替你说吧zzz” 蓁娘翻了个身,鼻子酸酸的望着屋角,“我自己跟他说zzz” 既然当初选择是两厢情愿的,就是结束也该好好的说清楚,从此以后,她会进宫,一辈子也出不了宫廷,生老病死,再与外面的世界无关zzz 白骍也许还会记得她,但身边也会有妻儿,也许他会像跟自己在一起那样,跟妻子兴致勃勃的说起他曾经去过的地方,他妻子是像她一样听得入神,还是觉得他废话太多? 蓁娘哽咽一声,眼泪就流下来了zzz 很快就到了第三次采选,这次采选之前,来了一些官人对韩家进行严厉又细致的询问,问题包括韩家的祖宗十八代c祖籍在哪c家里人都做什么的c有没有犯过事等等,就连韩家养了几只鸡都记录在册。 韩家人老实了几辈子,哪里经历过这种事,一个字也不敢扯谎,把家底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这一次采选对于采女来说就是最后一次,来挑选她们的可能是宫里的天子或者皇后,他们随手一指,就决定了每一个女子的命运了。 韩阿耶亲自赶着牛车往城北走,这次要在宫里参选,尽管大街是横平竖直的,韩阿爹还是怕走错路,请了徐敬元家的一个管事领路。 十六姐和阿娘都陪着她去,蓁娘望着窗外出神,她想起跟白骍道别时,白骍哭红了眼睛,拉着她的手说:“阿蓁,我还想带你一起去凉州呢zzz” 那时的她眼泪盈眶,看不见眼前的人和物,心头剧痛,有千般话要说,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到最后,也只有沉甸甸一句:对不起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落定 随着管事的一句到了,蓁娘下了车,她第一次看见这座巍峨庞大的宫城,这种气势让平常人是那么的渺小,蓁娘瑟缩一下,觉得有些冷。 不光是对未来的恐惧,还有对白骍的想念,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有人对她说,最喜欢她了吧zzz 这次采选的小娘子只有百十个,蓁娘被宫娥引入掖庭宫的一所院子,这一路她都低着头,不敢抬头打量,刚走进门就觉得果然是天子居所,真是威严逼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不知四周对她指指点点的人是谁,宫娥有礼却疏离的告知蓁娘要在这里住两天,在这里什么也不用做,只是住两天,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蓁娘客气的道了谢,安安静静的等着人来安排自己,这挨着的几个院子都有人,蓁娘和其余九个人小鸡崽似得挤在一间屋里,同吃同睡。 大家都是同样的身份,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十分拘谨,连大门也不敢出,甚至互相之间都不敢多说话,唯恐犯了大忌。 好不容易挨到第三日,来了位掌事娘子,她道:“娘子们都请跟随嬷嬷出宫,选中之人,之后陛下的册书就会送到贵府,未选中者,也有赏赐!” 这就完了? 这可什么都没干呢!也不见有人来考核她们之类的,那是怎么选的? 蓁娘跟其余小娘子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没人敢问是怎么回事,个个都规矩的离开这里。 蓁娘跟随阿耶回了家,才看见门口围了一大群的邻居,一问才知道他们都是在等待蓁娘的消息。 这是本朝第一次采选,蓁娘又是宣义坊唯一一个入选的,若真是中选了,做了皇家的女人,那整个宣义坊不都跟着沾光么zzz 蓁娘哭笑不得,由着阿翁阿婆打发人,自己进了屋子上了炕窝着,外面七嘴八舌的说话声还未散去,她听着只觉得头疼的很,睡又睡不着,干脆还是爬起来给外甥女做衣服。 潇娘的长女这才一岁多大,阿娘特意挨家挨户去讨布,要给小外孙女做件百家衣,穿着长命百岁,平安康健。 六日后,四五对儿举牌敲锣响鼓的宫人来至韩家,整个宣义坊都轰动了,幸好徐敬元早就嘱咐好了各项准备事宜。 韩家惶恐却不慌乱的备好红案,一家老小跪地恭迎天使,为首的官人拿出册书宣读,蓁娘不清楚官人都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一句‘器识柔顺,备选东宫,册为昭训zzz’ 众人磕头谢恩,尽管知道这一天会来,但现在蓁娘的内心还是一片茫然,袁郡君解释过,她会去东宫,从此以后,她就是大周这位皇太子殿下的妾侍了。 她就要进入那个市井众说纷纭的宫廷里,做一个天家的女人了,宣义坊的吵闹c亲人的围绕c朋友的说笑,从此再也与她无关了zzz 随旨而来的还有铜钱六百贯c绫罗绢帛数十匹c蔗糖八十斤c胡椒六十斤c各色香料共六十斤c粟米数十石c猪羊共十头c珍珠一斛c金银共十斤c宝石一盒,这些其实就是宫里给准备的嫁妆。 到底是储君的女人,一进宫什么也没有岂不是太过寒酸让人笑话么,索性宫里就大方的赐下来了。 那官人留下话说,九月中旬后,宫里就会接蓁娘进宫,还留下了一位韩姓妇人,说是东宫的一位嬷嬷,她的责任就是呆在韩家,负责初步教导蓁娘的规矩,也顺便实行监视职责。 册封后蓁娘已经算是太子的女人,韩家不得有外人,特别是外男上门,就连兄弟们都要回避,嬷嬷还要负责记录蓁娘的身体情况,以免在这几天出什么问题。 韩家一番兵荒马乱,还是请了芸娘来坐镇,她见多识广,很快韩家就井井有条的做着准备工作,她又拿着赏赐的金银找人去打首饰,又找了几个针线人给蓁娘做衣裳,忙的几日没好好跟孩子们说句话。 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蓁娘也并不是扭捏的人,她决定了,自己没有背景也没有美貌,不论将来怎么样,至少现在要认真的学习,不求出头只求别犯错,以免连累家人。 对于她的低姿态,韩嬷嬷倒是觉得很正常,到底是普通人家,小娘子们就算得了意也不敢猖狂的忘了北,她笑道:“娘子不必担忧,跟你一起进东宫的还有五个人。” “你们进了宫之后会在内廷三司学习一年,等完全熟悉了宫里的规矩礼仪后,才会由太子妃确认侍寝!” “在这段学习的时间里,你要认真的听讲,多学多问,这样心里才有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蓁娘认真的点点头,韩嬷嬷安慰的拍拍她的手道:“娘子放宽心,宫里的主子们都是性子很好的,太子妃和善,其他娘子也都很好相处zzz” 蓁娘淡淡笑道:“我家的境况嬷嬷也知道,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阵仗,幸好有嬷嬷指导我,不然我吓得都不敢睡觉了,而且嬷嬷也姓韩,你是哪里人?说不定咱们还是同宗呢!” 韩嬷嬷也觉得巧合,道:“我是河东道沁水县人,娘子祖籍益州,咱们虽现在不是同宗,不过不知道几百年前也是同宗呢!” “可不是,看嬷嬷的年纪正好做我的姑母,虽然不敢妄言,嬷嬷这样为我着想,我以后只把嬷嬷当我的姑母一样!” 韩嬷嬷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娘子以后必然是人上人,我哪里敢做娘子的姑母,只是你一片好意,我没什么可回报,只以后宫里能提点你一下,我就帮一把,娘子不必客气!”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蓁娘笑的眼睛都弯起来,“多谢嬷嬷,不过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我还是踏踏实实的走吧!总不能辜负你的一番教导!” 韩嬷嬷满意的点点头,虽然不知这韩氏有什么来头,但是上面的吩咐她不敢不从,认真的指导韩氏,这就是她的任务。 不过现在看来,这韩氏出身虽卑微人却不胆小,一个小小的采女也能被点名关照,不管什么路数,能相安无事的过了这几天,也算结个善缘,以后指不定是什么样呢zzz 两人都各怀心思,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十五郎还特意接了早已出嫁的王大娘和树叶儿来,还有生了孩子的林四娘和阿珠,几个人坐在屋里相顾流泪,既不舍又难过。 说起王大娘的婚事,蓁娘都是过年回乡下才知道她已经定了亲,蓁娘跑上门好一番追问,惹得树叶儿翻白眼说到底是谁要嫁人! 那时蓁娘自己都没找到合适的人家,倒是操起别人的心了,王大娘感动不已,才细细道来,原来这门亲事是她阿耶答应的。 她阿耶做工的东家听说了大娘的名声,心里不免意动,想把大娘说给自己的侄儿,他与兄嫂一番商议后,跟王阿爹提起这件事,王阿爹倒是心动了,不过还是没有立刻答应,东家边说让两个年轻人见个面。 不成想这一见面,王大娘却很是失望,那郎君腿有残疾,走路一深一浅,可那郎君却是看上了大娘,非大娘不娶,大娘知道若是嫁过去,自己家就会轻松一些,可到底有这么个夫君心里还是膈应。 纠缠了半年多,大娘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蓁娘听到这里着急不已,怕大娘掉进火坑,王大娘却柔柔一笑,道自己愿意嫁给那位郎君,只是因为他的性格不错。 蓁娘还是不放心,但既然两家都定了亲,她也不好再说什么,王大娘成亲蓁娘没去成,却委托伯娘送了送了她一朵自己最好看的头花和一只银手环。 然而蓁娘一直向王大娘隐瞒了一件事,那只手环其实是十七郎送给她的。 蓁娘知道十七郎的心思,也没有拒绝,兄妹俩约定不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而树叶儿则是嫁给了同村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就一起玩泥巴长大,可越长大越看对方不顺眼,为到底谁是凤鸣村池塘里憋气时间最长的人决斗了好几次,双方有输有赢。 没想到最后两家长辈却对上眼了,树叶儿和郎君知道了长辈有结亲的意思,别说打架,连走在田埂上都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两人结了婚后还跟孩子似的,吵吵闹闹,动不动就要收拾你收拾我,可一日不见,又互相念叨着zzz 至于林四娘,她都怀上第三个孩子了,每日与啼哭尿布作伴,阿珠为着郎君爱吃酒的坏毛病气的时不时就要动手。 最可怜的齐娘,她一直在张妇的跟前卖乖,张妇渐渐的也对她不那么苛刻了,进了门这几年,齐娘才稍微喘了口气,如今的她,只把韩阿婆当亲人,阿婆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从前的好朋友都有了自己的归宿,蓁娘高兴之余却悲从心头起,狠狠地哭了一场,众人陪着掉泪。 好不容易止了哭声,还是树叶儿先出声:“好了好了,咱们见个面不容易,怎么就只知道哭呢!蓁蓁就要进宫了,咱们多说说话,把以后几十年的话都说了才好!” 蓁娘流着泪扯起笑道:“以后都见不到我了,你还能贫嘴,其实你跟我好都是假的吧!” 树叶儿抱着她的肩膀反驳,“哪里的话,要不跟你好我还能来,你都不知道,我听说你要进宫既高兴又不高兴zzz” “高兴你从此有了大好前程,不高兴以后就见不到你了,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你就忘了我们了!到底谁不跟谁好啊!”树叶儿的声音有些哽咽。 蓁娘拉着她的手认错:“是我的错好了吧!谁说我就忘了你们了,我从小都跟你们在一起长大,跟你一起笑一起玩,我进了宫想起来这些,就不会觉得孤单了zzz” 这话再一次引得几个小娘子泪水涟涟,还是韩嬷嬷劝道:“悲伤心,思伤脾,你们都小小年纪,以后的路还长,这会儿就哭的不行,那以后可怎么办呢!” “快些擦擦脸,记着我的话,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眼看着是个高山,等跨过去回头看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小山坡罢了zzz” 蓁娘接过韩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泪道:“嬷嬷的话有道理,是我没经历过事,这才哭哭啼啼的让你看笑话了!” 韩嬷嬷又说了些劝慰的话,到底让蓁娘解开了这个结,是啊,遇上一件事就觉得天要塌了,那还要不要过日子! 高祖父遇到灾年只能啃树皮吃泥巴都挺了过来,若今日为了这么小的一件事就哭来哭去的,让别人怎么说,还以为自己多有本事呢,进宫都觉得委屈zzz 还是收收那些矫情的心思,天天吃杂面团子都能过得好,要是天天吃白面那更得过得好,才对得起那些爱自己的人zzz 分别的日子转眼就到,蓁娘带走了一部分赏赐,剩余的都留给家人,她劝说父母有事多询问六伯父的意见,让兄弟们做个营生也好,好好读书也罢,如今家里有钱,要上进才是。 要搁以前,这些话怎么也轮不到蓁娘来说,可这一去,她与家人恐怕是终身不得相见,心里有无数话要说,只得想起什么说什么。 蓁娘悄悄给了阿祖一笔钱,跟她说:不管蕙娘以后嫁不嫁人,这钱,都是给蕙娘和阿桐的。 这么做的原因则是,随着蓁娘中选的消息传开,邻居们却流传起蕙娘的事来,都说那诚元主持的话果然灵验,他说蕙娘过了十六说亲最好,而蕙娘十六岁之后,恰好就是天子采选zzz 蓁娘不怎么信鬼神,这听到这话也觉得有些事真的没法解释,或许冥冥之中,命运就是这样刚好c差一点呢! 除了蕙娘,蓁娘也交代了阿婆,让她多去看望齐娘,她若真的过得不好,就想些办法赎了她出来,总比眼睁睁看着她熬油似得一辈子熬在张家。 许许多多的话,蓁娘都觉得说不够,她再不能承欢父母膝下,也不能看着弟弟妹妹侄儿侄女长大,更要忍受那深宫的未知恐惧。 她不是个爱掉眼泪的人,但每每思及此处,蓁娘觉得只有眼泪能代替她的悲伤。 九月十三,韩家的亲眷都来相送,蓁娘红着眼睛与家人告别,长辈们都拉着她叮嘱,要听话,要守规矩,泪水涟涟的说了半天的话,到底还是一辆马车拉着她走了zzz 白骍躲在角落里,看着跟人群中不住拭泪的蓁娘,她瘦了一些,眼里全是难过不舍,白骍什么也做不了,他多想为蓁娘拂去戚容,短短一段距离,却如同隔了一条天河,他只能在这里压抑哭声。 蓁娘上了马车,回头从缝隙里看着身后一群亲人,还有墙边那抹熟悉的侧影,她不敢让人听见声音,咬着帕子哭了一路。 少年的感情总是单纯美好,但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说是阴差阳错也好,有缘无份也罢,但他们的感情是真正存在过,只是从今以后,也只能深埋心底,无人知晓。 皇太子居住的东宫就挨着太极宫,里面无论前朝内廷都是缩小版的太极宫,蓁娘现在还没有资格去拜见太子妃,从偏门进去就有人带她去安置。 采女们被统一安置在宜秋宫北边的院子里,里面已经来了三个采女,领路的人说明天还有三个要来。 韩嬷嬷既然完成了任务,就要回去复命,见蓁娘有些无所适从,她语重心长的道:“做好你自己就行了,多学多问,要守规矩,话想三遍再说,事想三遍再做,明白了吗!” 蓁娘狠狠地点头,“嬷嬷的教导我一辈子都记着zzz” 这几天的相处,韩嬷嬷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娘子的,既谦虚又谨慎,什么事都想得开,这样的人,不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都能过得很好zzz 话说出来轻松,做起来很难,可她还是希望蓁娘能有一片光明的前途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学习 韩嬷嬷离开后,很快就有一位自称为陈掌书的妇人来安排蓁娘等人的起居学习事宜,按例,东宫有太子妃一人,下设正三品良娣二人c正四品良媛六人c正五品承徽十人c正七品昭训十六人c正九品奉仪二十四人。 以蓁娘不高不低的品级,身边服侍的有四个嬷嬷,六个侍女,八个使唤的丫鬟婆子,但实际上现在她还用不了这么多的宫人,得等到正式侍寝之后才有这些待遇。 陈章书道:“娘子今日才进宫,就先歇息歇息,等明日其他娘子进了宫,就一起安排学习宫闱规矩!” “如今诸位娘子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每人身边有嬷嬷二人,侍女四人,使唤宫人六人,其余打扫洗衣传膳的宫人自有人安排zzz” 说罢她指了身旁两个年逾四旬的嬷嬷给蓁娘道:“这是吴氏和周氏,这几个月就在娘子的身边服侍,她们是老宫人了,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请教她!” 吴氏上前见礼一面恭敬道:“请教不敢当,娘子有什么事问奴就是!” 蓁娘一面回礼一面想:果然是宫廷,这两位老宫人这样的年纪,可不论是行止还是言谈都是普通人家的下人可不能比的,她们既有下人的恭敬,又不一味奉承巴结,看来这几个月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蓁娘的行李并不多,衣裳是芸娘早就准备好了的,首饰是当时宫里赏赐的金银,芸娘也贴补了一些,都是希望蓁娘在宫里过的好一些。 蓁娘坐在榻上左看右看,这件屋子小巧玲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室一张卧榻,靠窗一张床,上面搁着两个隐囊,一张栅足案。 案上的香炉里正飘着袅袅香烟,闻着清甜的味道,蓁娘才把一直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 四个侍女分别叫阿玉c阿梅c容娘c冬儿,阿玉和阿梅正在把蓁娘带来的东西归放登记,容娘打了热水来,和冬儿一起服侍蓁娘洗脸换衣。 刚做好一切才松了口气,外面进来了人打起帘子道:“娘子,住在隔壁的吕良媛和沈承徽c尹承徽来啦!” “快请进来!”蓁娘急急的捋发整衣,阿玉不等吩咐就去准备热水点心,阿梅拉着蓁娘一起出门迎接客人,蓁娘有点脸红,她一急就乱了阵脚,幸好还有这几个侍女帮忙,不然就让人看笑话了。 来的三人俱都是让人赞叹的娴雅佳人,相比之下,蓁娘还逊色几分,四人相互见了礼,自报家门。 为首的吕良媛今年十四岁,祖父为从五品恭陵陵令,恭陵乃是高祖皇帝的陵寝,而陵令就是管理陵寝的主事官员。 沈承徽十五岁,比蓁娘小四个月,伯父是京县的县令,尹承徽最小,才十三岁,祖父在城东开办了一所学院。 尹先生是进士出身,在长安城有些名气,他所写的诗连十姐夫徐敬元也收录了几首。 四人中吕良媛品级门第最高,沈承徽最是貌美,尹承徽才华最盛,蓁娘zzz什么也没有zzz 她自嘲道:“我集合了你们三人的反面,没有容貌c没有做官的长辈,没有才华!” “估计是想要我衬托你们,所以才把我选上的吧!” 众人哈哈大笑,她这一番打趣倒是引人刮目相看,四个小娘子虽然是刚见面,彼此之间倒也聊得挺愉快,这样的熟悉是良性的,以后若成了朋友,那可就多了条路子了! 到了晚间吴嬷嬷特意夸奖她,“娘子做的很好,虽说你们四人出身不同,可进了宫都是太子殿下的妾侍,做事不能光看眼前,要看以后zzz” 以后,指的是太子殿下的宠爱和子嗣吧,蓁娘若有所思,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她们四人寒暄过后趁着天气凉爽搬了长床在院子里聊天。 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比如你在娘家整天做什么呢? 去过哪里? 进宫里进不紧张? 蓁娘觉得虽然她没有这几个人的优点,但她也是有自己的特长的,从小混迹在市井中,她跟什么人都能说的了话,又有在芸娘家那一个月的生活,对于高门妇人的举止言谈有些了解。 别人说的插花品香她虽然不懂,可说起笑来没人比得过她,既有趣又不粗俗,至少这一下午每人都是笑嘻嘻的,相处甚欢。 这一晚注定是睡不着的,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蓁娘想家人,忍不住又哭了一场,翻来覆去的,直到五更才睡着,第二天吕良媛等人一见她的黑眼圈,就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来。 吕良媛道:“我刚来的第一晚也睡不着,想我阿耶阿娘,又想过年都不能跟家人一起过,总之就是胡思乱想,第二天还是嬷嬷拿了帕子浸冷水,给我敷了好一会儿,你也快敷一敷,不然今晚再睡不着的话就更青了!” 这要搁以前蓁娘都觉得不过是黑眼圈嘛,简直是小题大做,可现在不同了,她是太子的妾侍,得靠一张脸皮来获得青睐,就是她自己不在意,嬷嬷也不会由她这么随意处理自己的脸。 今天又要来两个采女,吴嬷嬷道:“娘子就跟昨天吕良媛她们一样,等新来的娘子们收拾好了就上门打个招呼!” “你们都是京城人,外地的娘子们说不定得等到明年才会进宫,学习要将近一年,你正好可以观察她们都是什么样的性子,爱好是什么,为人怎么样!” “你们有一起采选学习的情分,以后不论发生什么,在内廷里都能互相照应。。。” 蓁娘思忖,其他人的嬷嬷也是这样跟她们说的吧! 都是刚来的不懂规矩,陈章书也说了两位嬷嬷以后都会跟着她们,看来不论是学习还是日常的人情走动,都要跟嬷嬷们多请教一下才行! 蓁娘对吴周两位嬷嬷越发的恭敬,事事都要问了为什么才去做,两位嬷嬷很满意她这个态度,倒是越发的耐心。 但是当蓁娘问到了一些敏感的问题时,她们就避而不谈,严肃教训道“娘子刚来,很多事情是不可以问的,也不能知道,就算别人在你跟前说,你也要捂住耳朵,不为别的,这知道的多了难免就生了心思,内廷里最不能有的就是不该有的心思zzz” 蓁娘唯唯应诺,心里有些后怕,别说她们还没有正式的上玉碟,就是上了,在宫里这样的无所顾忌也会让人看不顺眼,吴周两位嬷嬷可是悄悄的说了不少犯了宫闱禁忌女子的下场。 新来的两位娘子分别是昭训米氏,父亲是万年县县衙的一名小吏,今年才十四岁。 还有一位昭训姜氏,家里跟蓁娘家情况差不多,今年十三岁,家里是长安郊县的普通耕读人家。 虽说妾侍中礼聘入宫的娘子地位最高,其次就是她们这种正经采选入宫的,最末就是由宫女提拔上来的。 实际上在太子妃面前她们都是妾侍,太子妃和太子一样是她们的主子,东宫内廷三司独立于尚宫局,三司的女官由太子妃直接领导,负责协助太子妃处理公务c管理妾侍c照顾皇孙c膳食c医药c仪仗c文册等。 说起来,凡是后宫的女官或者宫女,不论老幼都是天子的女人,因此她们一旦进宫除非有天子的特赦可以出宫养老,否则一辈子都得呆在宫里。 承徽c昭训c奉仪其实都算是女官,和天子后廷的才人c美人c婕妤等一样,她们有的专门就是协助皇后或太子妃做事。 有的受到主子的宠爱只专心等着侍寝伴驾就行了,或者有的人主职是当差办事,副职就是□□陪乐。 所以很多公侯之家德才兼备的小娘子都会被召进宫廷做女官,比如当今天子刚登基时,听说江南东道苏州卢氏一族出了位五岁便能吟诗作赋的小娘子,大为惊奇,便召入宫中。 彼时那卢氏才九岁,入宫后天子将其册为才人,专侍笔墨,等卢氏十二岁时才侍寝,如今卢氏年方十八,已是颇得圣宠的昭仪了。 进入了正式的学习,三司之一的司闺负责新人的教导,司闺有司令二人,手下有掌正c掌书c掌筵各三人。 负责教导她们的就是从八品的掌书女官及女史,每天上午下午各两个时辰学习,蓁娘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记下各种规矩。 比如行,要做到莲步轻移如弱柳扶风轻摆,坐有跪坐,有踞坐有垂坐,每一种坐姿有什么讲究,在什么样的场合该怎么坐怎么站等等。 平日里起床睡觉也有诸多讲究,起床后要先整理头发,然后洗脸漱口,这洗脸要先用第一盆温水拍脸,然后用澡豆洗脸,再用第三盆水由侍女帮忙清洗隐蔽处。 洗完了脸要用柳枝蘸药水刷牙,再用青盐漱口,含上鸡舌香,这样嘴里就香喷喷的,不会有口气,做完这些就是上妆。 先用各种调制好的面霜敷面,然后才是上铅粉或米粉c描眉c贴花钿c鹅黄c面魇c抹上胭脂口脂等。 搭配好了衣裙就要挑首饰,世宗的静宣皇后,太宗的恭显皇后都是朴素节俭之人,因此内廷里也忌讳太过浮夸的妆扮。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天子喜欢美人,这仕女的妆扮也繁复起来,对于妆容服饰,娘子们天生就比郎君要热衷些,哪个时节该穿什么衣裳,哪些衣裳又该搭配什么首饰,讲究实在多。 比如天冷了穿绣花鞋,天热了穿草鞋,下雨下雪了穿木屐,再比如,梳一个发髻要一个多时辰,抹上一罐一罐的花油才能成型,头发少了还得上假髻。 一个发髻要保持好几天,睡觉的枕头也是特制的,只枕脖子免得碰乱了头发,蓁娘只睡了一晚脖子都差点断了 宫里每个月都会发食物和生活用品,每天吃什么米什么菜都有份例,一年发几匹布料,发哪种,都有定数。 至于生活的讲究,细致到连出了恭都要换衣服,免得有异味,葱姜蒜味道大的东西要少吃,这些条条理理的规矩多如牛毛,蓁娘不光自己记,睡前还要跟阿梅她们对一对看有没有记漏了什么。 学完了这些个人的生活规矩,还要学习礼仪c背诵宫规,比如哪种场合该该行什么礼c该说什么话c宫里的规矩有哪些c你犯了错要怎么罚等等。 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妾侍你要守好自己的本分,为皇室开枝散叶是头等大事,让太子殿下放松身心才是次要的,守好规矩不给主子添麻烦c不争风吃醋c不耍心眼儿才算是一个合格的妾侍。 至于侍寝的规矩c跟殿下相处c受宠不受宠生孩子,这些也讲得仔仔细细的,其实最重要的就是学习规矩,内廷关系前朝,内廷的女人们安安分分的,那就不会祸乱前朝大事。 若是宫里的女人做出如吕戚之争那样惨烈的事件,到最后天下也就完了,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光是学习这些蓁娘等人都快去了半条命了,每日里要死记硬背,容娘值夜时还听见蓁娘说梦话,说什么‘我不下来!我就呆在这里!’。 第二日睡醒蓁娘听到这事后脸突然红了,容娘奇怪的问她梦见了什么,蓁娘支吾过去,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梦见掌书娘子拿竹板要打手心,她爬到树上去不肯下来了zzz 掌书娘子和女史非常严格,蓁娘每天都要战战兢兢的接受考核,她总算明白了十九郎去学堂像去鬼门关的心情了。。。 但是除了这样严格学习,也有轻松的学习,那就是学习玩耍,不要觉得这是玩物丧志,宫里能活动的地方就那么大,平时自己要打发时间,伴驾时也要跟主子玩的起来,比如太子让去陪他下棋,你说不会,那多扫兴! 这也是大家最喜欢的环节,双陆棋c投壶c踢毽子c荡秋千c猜谜c射箭c斗茶c行酒令等等,要学习玩一个个简直就是神童,女史一教就会,众人还能举一反三,实在滑稽! 所以私下里,几人也常聚在一起吃饭,大家互相调侃互相说笑,日子过的很是惬意。 七个小娘子日渐亲密,平时窜窜门,大家一起讨论学习,一起插花煮茶聊天,还是相处的很愉快的。 毕竟她们的年纪差的不多,家里情况太复杂的没有,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是很单纯的,彼此之间就算是有了纷争还不等生气,就有个自的嬷嬷板脸教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情况 这段时间里她们都呆在这个小院子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晓得,每逢节日,太子妃怜惜她们,都会赏赐一些宫里的小玩意儿或者一桌盛宴,这样她们也能在枯燥的学习中得到更多的乐趣。 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呆的久了,不光是服侍的宫人,就连教导她们的女官也会说些宫里宫外的新闻。 比如今年就是天应这个年号的最后一年,明年就改元为天授了,去年,天子在秋猎过程里幸了一个碧眼金发的外邦美人,这美人今年给天子生了个小公主。 小公主皮肤雪白,高鼻梁大眼睛,宫里的贵人们都稀奇的了不得,连皇后殿下都喜欢的开了自己的库房,挑了些珍藏的首饰赏给小娘子。 这次采选有一部分采女是选进了天子后廷,跟卢昭仪一样来自江南的一位何姓美人,一出现就轰动京城。 听说这美人舞技出众,天子见后惊为天人,在四个月内将她连升两级,从一个正七品的御女成了正五品的才人,引得宫廷内外议论纷纷。 虽是老乡,但是卢昭仪对这位何才人并不亲近,掌书娘子说,卢昭仪是良家子出身,何才人虽然美色倾城,却只是江南道官员献给天子的。 二者云泥之别,难怪不光是卢昭仪,其他妃妾也看不起这位才人。 话毕,掌书娘子颇语重心长的道:“美色侍人虽得圣宠,终究是不长久,孝敬太子妃,服侍好太子殿下,生儿育女才是正道!” “就是不受宠的也不能心怀怨怼,主子给的就安心接着,主子不给不能伸手去争,要记住你们的本分!” 众人点头应是,蓁娘把这话牢牢记在心里,从内心上来说,她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既然接受了她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袁郡君的告诫她也牢记着,守好规矩就不会出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持平常心,争到的不一定就守得住,不争不抢的才能得到安稳。 对于东宫来说,目前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太子代表天子去祭拜宗庙,而受到了天子的夸奖,这既是看重也是认可,别说太子妃,就连内廷里服侍的嬷嬷都高兴得很! 至于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太子妃即将生产,听说连天子都对太子妃的这一胎很是重视,在产期前半个月,他亲自在宫里的无极观上了香,保佑这一胎是个男丁。 对蓁娘她们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情,第一,东宫有了嫡子就有了秩序,以后不管是谁生了庶长子都不用心惊胆战的,生怕碍了太子妃的眼; 第二,这嫡子生下来就是正经的皇长孙,太子殿下也就有了底气,朝廷上下对于东宫无子的中伤也就停息了,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太子妃这一胎必须是男丁才行。。。 天授元年的四月,太子妃平安产下皇长孙,洗三礼那天,天子领着后妃来东宫抱了抱孙子,听说酒兴上头还亲自上手敲鼓,一众皇亲国戚官员手舞足蹈庆贺,直到天明。 这一年蓁娘就虚岁十七了,九月里,太子妃着人分配了她们的住所,这一次六个人不会在同一个院子了,她们分别居于宜春宜秋两宫,而她们的新邻居,就是她们的前辈! 按着规矩,承徽有嬷嬷四人,侍女六人,使唤宫人六人,洒扫宫人八人,昭训减四人,奉仪再减四人。 如今的蓁娘已经算得上是脱胎换骨了,首先是身量,这一年每天吃三顿饭,每顿都是精心烹煮的食物。 虽然清淡却很可口,她正在长身体,每天都饿得慌,嬷嬷们只许饭吃七分饱,经过她苦苦哀求才增加些饭菜,只不过每天早晚都要走动锻炼身子骨才行。 这一点她倒是很喜欢,从小爬树下河哪一样没干过,宫里虽没树可爬,她也很喜欢走动,阿婆从小就教过,这多动动才不会生病,夏天怕热冬天怕冷,整天懒懒散散的窝着,迟早要出问题。 就这样她的个子一下子窜的老高,以前平视阿梅她们,现在得低着头跟她们说话,嬷嬷们也经常要拿着她的衣裳修改。 吕良媛身量娇小,愈发出落得清丽,沈承徽也长了些个子,她时常来找蓁娘踢毽子,然而尹承徽却圆润起来,她的嬷嬷有些担心她继续长胖,每天都卡着饭食。 米昭训和姜昭训本就是腼腆内敛的性子,这一年虽然活泼了不少,却依然有些内向。 蓁娘也摆脱了从前的小家子气,不是说性格,说的是那些行为举止言谈,现在的她都是掌书娘子时常拿出来的典范,她也毫不避讳直言自己私下在练习。 别人都说她刻苦,她却苦笑:“我年纪最长,也比不上你们聪明,不多练习练习,难道还让陈掌书说我吃饭最行,做事最差么!” 其他人听着这话吃吃笑,倒是没了争强的心态,这让蓁娘不禁想到:今日大家这么礼让,可不知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十月行了册封礼,因她们品级过低,皇后只是遣人来受了她们的礼,来人板着脸嘱咐了几句如“恪守本分c勤慎恭肃c开枝散叶”等□□就走了。 然后就是拜见太子妃礼,这也是她们第一次见到东宫女主人,太子妃王氏是太子的表妹,听说她是早已仰慕太子表哥,才由外祖父楚王做了媒嫁给太子殿下的。 虽然她才十九岁,却跟二十四岁的太子琴瑟合鸣,如今生下了嫡长子,夫妻二人感情越发深厚。 太子妃身量中等,面容娇俏可人,眉眼听说和太子长得有三分像,表兄妹嘛,这也难怪,难得的是她的性格却大气中透露着纯善,可见从闺阁到宫廷,她都是过的极为顺畅的。。。 太子妃对叩首的七人道:“进了宫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平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你们身边的嬷嬷,或者找负责的女史也行!” “你们都是极出色的才能进宫,以后要安心服侍阿郎,为东宫开枝散叶,不光是我,陛下和皇后也会奖赏你们的。。。” 她的声音婉转清亮,如鸟鸣一般,话里也并没有对她们摆什么架子,蓁娘松了口气:至少这位女主人对下是和善的,可在她们前头的还有几位前辈也要拜见,也不知她们的为人如何。。。 除了太子妃王氏,太子的妾侍有良娣宇文氏,她今年二十二岁,是太宗皇帝指给太子的,她的母家,正是前朝北周皇室的后裔。 另有一位良娣高氏,出身陇西郡世家高氏一族,高祖未起兵时就在陇西郡做周国公,杨朝时期的李c王c高c陈c张五家为陇西最大的门阀世家。 他们彼此之间通过联姻巩固地位,到了高祖改杨为李后,剩余四家依然是本朝最大的门阀,李氏娶四家的女儿,公主嫁四家的郎君。 因此,认真说起来,高良娣和太子妃c太子还有亲戚关系,她是天子指给太子的,今年二十岁。 上了册的还有良媛杨氏,她出身于弘农杨氏,家族赫赫扬扬已数百年屹立不倒。 另有一位良媛欧阳氏,今年十九岁,她的先祖就是鼎鼎大名的欧阳询,如今宫里的司宝库还珍藏着她先祖的字帖,她也是因为文采斐然而被礼聘入宫的。 下面还有承徽惠氏,祖父是门下省左补阙,她是在天应四年被礼聘入宫的,今年十八岁。 承徽孔氏也是官宦之家出身,另有一位昭训齐氏,她是太子为郡王时就入府服侍的妾侍,虽然品级不高,但太子对她还是很上心的。 除去有名分上了册的,还有一些侍女,她们虽然是顶着宫女的名头,但有时也会侍寝。 加上蓁娘她们六人,如今内廷里的妾侍就有十三人,蓁娘忽然想起,在太子妃之前,太子只有一个女儿,这么多人都没能生下孩子,到底是什么原因? 睡觉前她悄悄的问了周嬷嬷,周嬷嬷想了想说:“不是没人生,是生下来都夭折了,先前的太子妃生了个女儿不到一天就夭折了,拖了许久才生下了如今的大娘子zzz” “高良娣倒是生了个郎君,落地没到七天就夭折了;陈宫人也怀了个孩子,这还在肚子里呢,就小产了!” 蓁娘惊讶不已,这太子殿下的子嗣运也太差了吧! 周嬷嬷感叹道:“这些年咱们殿下因为没个儿子受了不少委屈,这下好了,一下就得了嫡长子,咱们东宫也欢喜的了不得,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不管生了郎君还是娘子,那都是有福气的!” 原来如此,民间都传说是太子的继母使了什么手段呢! 周嬷嬷接着说起侍寝的事情:“咱们殿下不好美色,留在内廷的时间也短,东宫的日子不好过,殿下也没有那个心情。” “一个月能有十天时间在内廷就不错了,太子妃就要占去一半,你们前面还有良娣她们,过几天等太子妃安排了侍寝的时间,你们过了第一道关卡,以后能不能被殿下记住,就得靠自己了!” 蓁娘默默沉思,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伤感,早些年五姑丈跟隔壁的妇人有些不清不楚,五姑姑没有叫人就上门把那妇人打了个半死,姑丈虽然生气到底还是灰溜溜的回了家。 十姐夫家境好却没有纳妾,十六姐夫更是对姐姐言听计从,就连十五姐,她虽然被负心人骗了,未婚生子,可伯父伯母依然愿意养着她和孩子。 只有自己,她曾经幻想自己会嫁个什么样的夫君,他是什么人做什么的,要是读书的话那他做了官会不会就厌弃了她? 若是卖苦力的会不会很辛苦? 嫁过去会不会一年都吃不上一顿肉? 后来遇见了白骍,他是那么好,好到蓁娘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所以才会遇见白骍,现在不过一年多,她都有些忘了白骍长什么样子了。。。 毕竟连她自己都变了样子,说不定这会儿白骍站在面前,也不认识她了。 现在的生活衣食不愁,而且还是韩家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生活,就是现在把她放出去嫁个普通人,经历了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的改造,蓁娘也会不甘心了。 她会一辈子呆在这个巨大的宫里,一辈子只围着那位主子转,就连生了孩子那也是给太子妃生的,连叫她一声娘都不可以。。。 想到这里,蓁娘觉得鼻子酸酸的,吴嬷嬷说了,在这内廷里不许见哭声,怕主子们不高兴,就是想哭也只能咬着被子哭。 蓁娘默默的掉了会儿眼泪,心里觉得好受些,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只能往好了走,绝对不许活的没个人样! 侍寝这件事,太子殿下住在丽正殿,太子妃住在后面的光天殿,妾侍住在更后面的院子里,太子妃是嫡妻,她是唯一一个有资格跟太子过夜的人。 至于其他娘子,则是等太子的传召,梳洗打扮好前去承恩殿侍寝的,侍寝完毕了就得回自己院子去。 嬷嬷们说天子后廷里也是这种规矩,因为陛下有时候一晚就要传召好几个妾侍侍寝。 这个时辰你来,下个时辰她来,后半夜再来一个,或者干脆一起来,反正女人多的是,只要陛下开心了,就是丞相们也说不得什么。 妾侍的身体状况c月事等情况每天都有人记录,再由司闺女官整理给太子妃查看,安排哪些人可以侍寝,哪些人不能侍寝。 她们当中吕良媛是第一个侍寝的,蓁娘吁了口气,吕良媛品级高,第一个侍寝无可厚非,至少先去的人就可以给后面的人传授下经验。 下午来传话的是太子身边的小内侍,吕良媛是在蓁娘她们的打趣下,红着脸梳洗打扮后坐羊车走的。 吴嬷嬷给蓁娘搓背的时候道:“今天十三,娘子的月事就在二十日,你要侍寝的话估计得等月事完了才轮得到,宫里讲究这些,月事不干不净的,怕提前来了扫了殿下的兴致。。。” 蓁娘嘿嘿笑:“嬷嬷别笑我没出息,轮到最后也好,我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担心的!” “担心什么?害怕殿下?”吴嬷嬷不解。 蓁娘点点头:“阿吕阿沈她们漂亮的漂亮,有文采的有文采,我年纪最大,却什么都不出众,就是侍了寝殿下也不会记得我是谁。。。” 吴嬷嬷语重心长道:“你要是侍寝一次就被殿下记住了,那以后可就不好过了,宫里最容不下出头鸟,不要争那些没用的,你年纪最大,身体也是最好的,殿下子嗣少,生个一男半女比殿下天天记得你重要的多了!” “从前的皇帝驾崩以后,没有生育的妃妾都可以送回母家另嫁,现在可不行,高祖皇帝将近三十个妾侍,没有生育的就有十来个,这么多人都送回家闲话太多,因此都把她们送去做姑子了!” “世宗皇帝和太宗皇帝倒是没有留话把妃妾送去做姑子,可也怕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娘子们留在宫里坏事,就都送去别宫安置了!” “虽然殿下离登大宝还远着,可生孩子这件事就得抓紧,明年后年还有采女要进宫,这么多娘子就一个男人,哪里分的匀呢zzz” 蓁娘忍不住笑出声,想起还没见过面的太子殿下被一群女人围住争宠,就觉得好笑,不过嬷嬷说的也对,管他男孩女孩,只要生一个,后半辈子就不会无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侍寝 掌书娘子说过,妾侍生了孩子得由太子妃安排人来养,不过帮忙照顾是可以的,以后自己在这个世上,也留下了一点血脉。。。 第二天早上去给太子妃请安过后,蓁娘她们都去祝贺吕良媛,对着众人比如“殿下长什么样?”“殿下跟你说些什么了”“昨晚你们怎么相处的?”的问题,她红着脸道: “我在路上怕的要命,脑子里就拼命回想嬷嬷说的话,进了承恩殿的门,殿下正靠在床上看书,里面还站着好几个内侍,我进去行了礼,起身的时候悄悄的看了一眼殿下zzz” 众人都有些急切:“然后呢?殿下长什么样子?” 吕良媛甜蜜的笑道:“殿下长得很好看,而且真的和娘子面孔相似,我心里立刻就不紧张了,放松的出了口气,被殿下听到了,他问我怎么了,我就照实了说,结果殿下就笑了一下,他问我认不认得字,我说认得,他就问我读了些什么书zzz” “接下来你们也懂啦,侍寝过后我就回来了。。。” 看着她羞涩脸红的样子,众人都嘻嘻笑,听起来太子殿下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众人都不免想入非非,调侃了吕良媛一会儿,趁着天气好都在小花园里玩耍。 几日的相处下来,蓁娘发现,宇文良娣总是闭门不出,甚少与人交往,嬷嬷说她性格冷淡,殿下却很喜欢,在内廷除了呆在太子妃那里,很喜欢传她去侍候。 蓁娘在每日一次的请安中都没有跟宇文良娣说过话,不过吕良媛说她其实是因为年长,所以跟她们年纪小的说不到一起。 高良娣人很是温和,是个老好人,脸上时常挂着笑,又没有什么架子,对于她们这些新来的总是在提点,她几乎天天都在太子妃的跟前,帮着处理一些琐事。 杨良媛照尹承徽的话说,就是有魏晋之风,为人洒脱,不在乎吃什么穿什么,高兴的时候好了趴在地上给侍女作画,不高兴时连太子也得不到笑脸。 礼聘入宫的就是这点好处,做什么主子都是很包容的,毕竟当初召进宫里就是因为人家身上的气质么! 欧阳良媛跟杨良媛性格不同,两人却很能说得上话,她不喜欢交际,平时也不引人注意,却写的一手好字。 西宫后廷和东宫内廷每月都会安排宫妃学习读书一事,欧阳氏是被天子钦点教授妃嫔习字的女先生,太子殿下得了好的字帖或者画作,就会召杨氏和欧阳氏二人品鉴。 惠承徽比较默默无闻,看起来性子也很好,孔承徽是洛阳人,最爱跟人说家乡的事,说着说着就蹦出些家乡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齐昭训最能言善辩,太子妃很喜欢找她说话,她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说得上话。 了解自己的同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不奢求对方亲近自己,只要不在明里暗里得罪人就很好了,蓁娘这样想着,也打算这样做。 吴周李赵四位嬷嬷一致觉得她想法是对的,倒是把自己知道的c打听到的都说给了蓁娘,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四位是要一直跟着蓁娘的。 虽是服侍教导,其实还有一层监视的作用,定期都要汇报给司闺令,但既然跟了蓁娘,自然也希望蓁娘好好的不要犯错。 几个月下来,新来的六人除了蓁娘都侍过寝了,四月下旬,天气慢慢热起来,不知是不是太子也觉得天太热没有兴趣,过了好几天才在太子妃的提醒下传召了蓁娘。 要说蓁娘不急那也是假的,不说吕氏她们都拐着弯安慰她,连太子妃都使人来看她zzz “天热,殿下忙完了公务都难得进一次内廷,娘子安下心,主子都知道呢!”来人是这么安慰蓁娘的。 蓁娘诚恳回道:“我们本就是伺候殿下的,殿下忙于公务,我们也该安安静静的不要添麻烦才是!” 来人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过后就有高良娣等人请蓁娘她们几个新人去做客。 这天,蓁娘和吕c沈c尹c米五人在院子里歇凉,矮几上摆着几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果子,膳房里入了夏每天都有供应的果汁。 今天上的是酸梅汁,先是把酸梅汁倒进竹筒里,然后湃在井里,拿出来冰冰凉凉的,再配上甜蜜蜜的糕点,实在是消暑的好东西。 一边拉家常一边吃吃喝喝,太子身边的内侍来传了话,太子召了蓁娘今夜侍寝,众人都开心不已,替她高兴。 蓁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一刻来临时还是觉得有些紧张,吕氏拉着她的手打趣道:“阿韩,还愣着干什么?快些回屋里梳洗打扮,可算是到了这一天了!” 沈氏笑道:“殿下人很和气的,你别紧张zzz” “虽然听你们说起几次殿下人怎么怎么样,可我这心还是砰砰砰的跳个不停zzz” 见蓁娘捂着胸口皱着眉,众人都笑她,“那你就自己亲眼看看吧!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回来也给我们说道说道,看有什么不同!” 蓁娘被她们话里的揶揄弄得不好意思了,丢下一句“不跟你们说了”就回屋去了。 为了这一天,不光是蓁娘,她身边的嬷嬷侍女更是操心的人仰马翻,李嬷嬷负责教导蓁娘床笫之事,专门花费了几天时间,拿着各种压箱底图册指给蓁娘看,那画倒是看得人脸红心跳,可到底也看不明白。 见蓁娘一脸迷茫,李嬷嬷干脆就摆出欢喜佛,拿出触器跟蓁娘比划着教,蓁娘羞得面红耳赤。 李嬷嬷一脸正经教训道:“第一次侍寝是非常关键的,男女之事最高境界就是水到渠成,渐次入佳,殿下是男人,而且还是辛苦了一整天的男人,最需要放松的时候,就不喜欢太过生涩的女子,那跟啃一根没煮熟的肉骨头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个时候你就不能太拘谨了,第一次没有服侍好,以后殿下想起你来就皱眉头,那后半辈子怎么过!”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蓁娘咬咬牙撇去羞涩,李嬷嬷满意的点点头,“记下来是一回事,真正做又是一回事,把手伸出来zzz” 赵嬷嬷和阿玉则是安排蓁娘的打扮,用那绿豆粉搓洗身子过后,赵嬷嬷拿出帕子给蓁娘擦净,然后上下打量一会儿道:“娘子个儿高,身子不肥不柴,就穿那件牙白半臂,艾青印花儒裙,搭一条妃色披帛,显得清清爽爽的!” “头发就梳堕马髻,簪上一朵鲜花,再插上太子妃赏的那对吉祥如意青玉簪!” 阿玉和容娘照着她的话给蓁娘打扮,赵嬷嬷拨弄着胭脂盒子道:“娘子的脸蛋儿就适合清淡雅致的妆容,沈承徽西子之貌,她怎么打扮都看着好。” 蓁娘忍不住吃吃笑,“嬷嬷可别让阿沈听见了,她最不喜欢别人说她长得好看了zzz” “这还能因为长得好看生气?”赵嬷嬷不得其解。 蓁娘伸出手,由着阿玉给她戴玉镯,“阿沈父亲是读圣贤书的,你要说她学问好她才高兴,你要说她长得好看,在她听来就是说她以色侍人,哪里会高兴呢!” 赵嬷嬷啧啧几声,便抛开沈承徽好不好看这个问题了。 一连打扮了一两个时辰,酉时,内侍就驾了羊车来接蓁娘了,自古以来,羊通祥,宫里地方大,坐步撵又太费事,主子们就喜欢乘坐羊车。 晋代就有个皇帝,在内廷坐着羊车,看羊去哪里就临幸哪个妃妾,真是好笑! 蓁娘坐在摇摇晃晃的车里调整呼吸,在心里默念着嬷嬷们教的步骤,没过一会儿,车就停了,来了几个侍女打起帘子,把蓁娘扶出来,道:“殿下在屋里,娘子请随我来!” 左边拐右边绕的,蓁娘一路低着头跟在引路的侍女身侧,进了室内,她悄悄的抬起眼皮打量,地上铺的是西域来的地毯,靠窗摆了张绳床。 旁边是几盏落地柱形宫灯,灯上画着梅兰竹菊,绳床上就倚了个人正在看书,蓁娘心跳加速,那就是太子殿下了吧zzz 侍女福身道:“禀殿下,韩昭训来了!” 蓁娘轻提裙摆,跪地叩首道:“拜见殿下!” 她头贴地大气不敢出,只听上首的太子道:“免!” 侍女扶起蓁娘,轻放下帷幔,站立边上。 见蓁娘盯着地板,李晖把目光从书卷上移开,打量了蓁娘一会儿,才道:“过来坐zzz” “听你主子说,新来的采女中,就你还没有侍寝是吧?” 殿下声音的确就像是吕氏她们说的一样,非常温和zzz 不过这个问题还真是zzz奇怪zzz 蓁娘垂首回道:“回殿下,有些事耽搁了。” 她移步坐在太子的对面,蓁娘本来打算看着矮几上的香炉,忽然想起吴嬷嬷说的“放开一些,你是去侍寝的,太子妃又不在跟前,畏畏缩缩的做什么!” 她便抬起眼睛来看着太子,这位太子殿下许是沐浴过了,穿着松松垮垮的里衣,发髻上别着一根桃木簪,他背靠在床栏上,一只腿盘着,一只腿曲立着,一手拿书卷,一手撑着头看着蓁娘,像在欣赏一件物品。 触及他的目光,蓁娘有些脸红的撇开眼,只听太子轻笑了一下,问道:“你祖籍是在益州么?” 蓁娘恭敬回道:“回殿下,正是益州,不过从高祖父起就在京城定居,这些年也没有回去过zzz” 太子把书卷放在案几上,轻松道:“不用这么拘束,就跟她们一样唤我阿郎吧!” 她们,就是宇文良娣她们吧! “是zzz”蓁娘温顺回道。 太子瞥了眼旁边的宫灯,出声唤人:“把灯灭一些,热得很!” 帷幔外进来了两个侍女把灯灭了,另点了两盏小小巧巧的灯搁在灯几上,原本明亮的屋子变得昏昏黄黄的z 又有一侍女拿了柄团扇走来,她却用眼神示意蓁娘,蓁娘知意接过团扇,身子前倾给太子缓缓的摇起来。 见太子露出放松的表情,蓁娘才感激的看了眼那侍女。 太子跟她聊起天来,“你家里有几个兄弟姊妹?你排行第几?” 蓁娘回道:“奴家里兄弟十九个,姊妹二十个,奴在姊妹中行十七!不过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新的弟弟妹妹zzz” “这么多,是同一个祖父吗?”太子露出惊讶的表情。 蓁娘摇头,“是同一个曾祖父,活着的兄弟姊妹就是这么多,还有些夭折的没有序齿。” 太子换了个姿势感叹:“真是人丁兴旺啊!那你的闺名就是十七娘对吧?” 蓁娘轻笑,道:“本来是这么叫的,后来侄女一辈陆陆续续的出生,阿祖觉得几娘几娘的叫起来混淆,六伯父就给我们姊妹取了名字,奴的名字就叫蓁!” 太子呵呵笑,“哪个蓁?” 蓁娘一字一句的念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的蓁zzz” 太子听罢有些疑惑,“我记得你家里是普通人家,怎么你也识字?” 蓁娘有些不好意思回道:“是不识字,不过奴的十姐识字,她教奴念了几句诗,奴也只会写自己的名字zzz后来进了宫,掌书娘子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也教我们认了几个字zzz” 李晖并没有轻视,而是提了建议:“宫里识字的女史也不少,慢慢学,看你还挺喜欢念书的,等过几年,看你能不能做首诗出来!” 蓁娘听着他话里的笑意,自己也笑起来。 这一番聊天,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了不少,蓁娘渐渐的不那么紧张了,毕竟这位太子殿下真的没什么架子。 太子细细打量她,昏黄的灯光下,面前的女子虽不是花容月貌,也清丽可人,摇着扇子露出一截圆润的雪白手腕,身子侧着显得身段玲珑,里衣轻薄,隐约可见里面的肌肤。 蓁娘能感觉得到太子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仿佛划过的地方都火辣辣的,太子动了意,唤道:“过来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生活 蓁娘深吸口气,移坐在太子的身边,太子拉着她的手磨蹭了几下,把她往怀里拉了拉,蓁娘僵了一瞬就放松下来,温顺的靠在他的身上。 尽管心跳如擂,蓁娘还是尽量忽视帷幔外静立着的宫人,她此刻注意力都在太子落在她腰上的手上,太子随口问了句:“这么久才侍,寝你有没有着急?” 她顺口回道:“着急啊!” 只听太子嗤笑起来,蓁娘才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回答,立刻羞得脸通红,暗斥自己头脑发昏,着什么急啊,就没见过这么猴急的人! 见太子还在笑,话都这么说了,蓁娘只好忍住羞涩说实话:“奴长得没有阿吕她们好看,就怕阿郎不想看见奴” 太子头搁在她的肩上笑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肤浅的人?” 蓁娘急忙摇头,“奴不是这个意思zzz” 她鼓起勇气,道:“奴这一点虽不如人,总有一点是能赶得上的zzz” “哦?哪一点?”太子好奇道。 蓁娘捏了捏裙子,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你来就是侍寝睡太子的,大胆上不要怕! 她抬眼忍住羞涩直视着太子的眼睛,眉目含情,本来是打算矫揉造作的勾引人,可他们这么近的距离,仔细看去,太子殿下生的真是好看,剑眉星目,轮廓有致。 听嬷嬷说高祖皇帝有鲜卑人血统,几代人下来,虽然特征没有那么明显,可皇室美人多,皇子公主们也大都长得不错。 蓁娘咽了下口水,觉得被勾引的那个人明明就是自己,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两人之间的气氛变了些味道。 太子眼里的好笑都转换成欲念,伸手触摸蓁娘光洁的脖子,蓁娘喏喏的开口:“奴伺候你宽衣zzz”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zzz也容易,毕竟之前已经做过练习了,这会儿正式上手,蓁娘不仅不紧张还有些从容,看来任何事,只要把脸皮豁出去,都是很轻松的! 她缓缓的褪了自己的衣衫,只着了件诃子裙,把头上的两只玉簪拔了下来,怕待会儿这东西硌着太子了。 做完了这些,她才看了眼坐在床上的太子,伸手为他解开了上衣,两人之间安静的只有呼吸声,忽的一阵天旋地转,蓁娘被推倒在榻上。 太子俯下身,伸出手轻捏她的耳垂,轻声道:“你的耳垂饱满,是个有福气的!” 蓁娘抿嘴笑,两人四目相对,她感觉太子轻柔的呼吸扑在她脸上,脸上立刻觉得被火烫过一般红起来。 这种从未经历过的感觉让她不敢直视太子的眼睛,只觉得屋里的灯光忽闪忽闪的。 眼前太子的脸像近在眼前,仔细看时又看不大清楚,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其他动作,蓁娘深吸口气,抬手抚摸太子的手臂。 这是一个男人的手臂,强壮结实有力,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跟女人脂粉香不同的味道,让蓁娘觉得晕乎乎的! 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这个男人,不仅是她的主子,也是跟她有亲密关系的男人。 有了这个认知,蓁娘神经放松下来,她手指纤长,顺着太子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在他的腰背轻抚,见他的呼吸加重,蓁娘妩媚的睨了眼太子,亲吻他的下巴zzz 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完事之后,蓁娘已是连腿都打不直了,可规矩还得照办,外间早就备好了热水,她擦洗过后就准备回去,太子吩咐内侍道:“夜深露重,好生送昭训回去!” 蓁娘这才坐了羊车回萧熙院,四个嬷嬷都点着灯等着她,蓁娘打了个哈欠,声音里满是倦意道:“好嬷嬷,明儿睡醒了再问我吧zzz困得很zzz” 四个嬷嬷交换了一下眼神连声道:“好好好,困了就去睡觉,要不要洗个澡再睡?” 蓁娘眯着眼由阿梅容娘她们服侍宽衣,拖拉着嗓子道:“先备好水,我明早起来再洗。” 阿梅见着她身上的痕迹,偷偷的对四位嬷嬷使了个眼神,等服侍她睡下了,安排了冬儿值夜,才聚集在外间说话。 “去了有一个多时辰呢!看娘子的样子,今晚殿下必是很喜欢的zzz” 周嬷嬷点点头笑道:“这就好,明儿阿梅去膳房吩咐做点补汤,要是能一举怀上就好了!” “哪里就那么快,只要殿下能记得娘子,就是缓一缓也行,大郎刚满周岁呢!”吴嬷嬷持反对意见。 大郎就是太子妃王氏所出的嫡子。 吴嬷嬷希望蓁娘再过些日子怀上也不错,不过这些年来太子的子嗣太薄了些,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zzz 第二天早上去给太子妃请安时,太子妃还特意赏了她一碗杏仁茶,其实给太子妃请安,大部分时间都是说些话就退下了,能长时间的跟在她身边那都是宴席或者玩乐的时候。 宫里规矩多,轻易是出不得门的,女人们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在怎么玩乐上面。 今天拔河,明天划船,后天射箭,末了都少不了一场愉快的歌舞。 太子若是有了空也会加入进来,谁玩游戏拔了头筹他就有赏! 宫里的主子们都喜欢吃鱼生,虽说君子远庖厨,但是京城的郎君们却以一手熟练的切脍手艺而自豪,要是能当众表演那都是能博得赞赏的。 太子切脍的手艺也很好,有时就会亲自上手做给众人吃,先是选了那精心饲养了好些日子,没有泥味儿的河鱼,用小刀先切片再切丝。 最好是要剔去鱼刺而肉丝不断,切好后搁在小瓷碟里,佐上芥末和蒜泥,真是吃的人酣畅淋漓。 除去玩乐,她们也会聚在一起学习写字念书,不是那些枯燥的女训女戒,而是由女史读诗歌辞赋,再讲解给她们听。 或者是学习化妆,蓁娘以前都不知道光是画眉就有十几种画法,真是让人惊叹。 再者就是刺绣c插花等消遣,每月还可以去东宫的天静庵听主持讲讲佛经,总的来说日子是非常轻松的。 只是生活再怎么快乐,心里都惦记着家人,她们进宫这么久也不知道家里人都怎么样了,也没个消息来,太子妃为了安慰她们,时常把乐坊的伎人叫来表演。 蓁娘她们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太子妃很是宽和道:“你们都是长安城的人,跟家人一墙之隔却不得相见,我也于心不忍呢!” 五月初五是端午节,宫里早早的就做了准备,太子夫妇要去西宫过节,天子还专门嘱咐了把大郎抱过去给他瞧瞧。 妾侍们一大早就去光天殿给太子夫妇请安,太子妃道:“我和殿下要去西宫那边,今天是过节,你们也可劲儿的玩吧,不过要注意分寸,不要生出什么事来!这些事就交给高氏来办zzz” 等听完太子妃的话,太子也很大方的让人拿出了窖里的美酒给她们,看来今天夫妻俩心情很不错,蓁娘见奶母抱着大郎,太子则搂着蜃子,笑眯眯的看着女儿拿着拨浪鼓逗弟弟。 蜃子是蓁娘早就见过的,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只是她身子弱,服侍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蓁娘等人也不敢随意靠近她。 至于大郎才第二次看见,这是太子妃的眼珠子,又是嫡长子,嬷嬷们早就耳提命面,离大郎远些,别说抱一抱了,就是逗都不能逗,无他,真要出了什么事,不是你的错也是你的错了! 屋里热闹的很,大郎咿咿呀呀的吐着泡泡,太子妃在跟高良娣交代事情,不时还转头看一下丈夫和孩子们。 蓁娘在那一瞬间觉得那一家四口是多么温馨,再看看周围各有千秋的娘子,心里觉得,要是太子不是太子,那他们的生活一定就像十姐和十姐夫一样和谐。 虽然这话从她嘴里听起来很奇怪,不过蓁娘真的是这么觉得zzz 等送走了太子夫妻俩,高良娣安排众人在宜春北苑游乐,那里有一处殿堂名为射殿,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射箭的地方,那里地方大场地也开阔,还可以跑马。 大周的女子也好骑马,蓁娘听齐昭训说,杨良媛的马术就很好,而那边还没等走到宜春苑,杨良媛就放了话今天定要和宇文良娣比一比。 蓁娘有些好奇,她悄悄的问齐昭训:“宇文良娣马术也很好吗?” 齐昭训脸色却有些奇怪,似是不屑,又似厌恶,她皮笑肉不笑回道:“这我倒是不清楚,反正她们要赛马,你看着吧。。。” 蓁娘隐隐感觉不对劲,齐昭训好像不喜欢宇文良娣zzz 齐氏似乎看见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们跟她们出身不同,她们入宫之前都是世家娘子,我们哪里跟她们说得上话zzzz” 她的语气有些自嘲,蓁娘似乎是窥见了其中秘密,原来内廷里看似和气的一群人,其实也分了小团体。 内廷里宇文良娣这样出身的世家娘子自成一派,齐昭训这样良家子出身的娘子又为一派,她有些激动又有些担忧的把这个消息说给嬷嬷们听。 周嬷嬷想了一下道:“没这么简单呢!她们到底也没有什么纷争,殿下又从不偏心谁,她们就是要争宠,还有太子妃呢!” “嬷嬷,那太子妃要怎么做呢?”蓁娘好奇的问道。 周嬷嬷道:“太子妃是正妻,管他哪一派都要给她磕头,她又何必做那种偏心的人呢!” 这个蓁娘能理解,就像她,虽然在学习读书写字了,可无论怎么样也赶不上吕氏天生的气质,大家出身不同,生长的环境也不同,也造就了她们的眼界和心态不同的局限。 可也就像吕氏虽然处处比蓁娘好,但她也不会因此瞧不起蓁娘,因为没有争执的引子,大家可以彼此和谐的相处。 蓁娘又想起一个问题,“那我们新来的是要自成一派还是加入她们呢?” “你说呢?”周嬷嬷把这个问题丢回给她。 蓁娘撑着头想了半晌才道:“若是自成一派那就不是什么出身门第的分别了,而是新人和旧人的分别,殿下并不偏爱哪一个人,太子妃也是公正的处事,所以谁要是第一个生事两个主子就容不下谁!” “按嬷嬷的说法和我的观察,宇文良娣她们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家长里短的,她们更多的是在乎自己的行为和修养。” “而齐昭训她们是因为平时跟宇文良娣等人有天生的界限才成一派,虽然都是殿下的妾侍,心里总归还是有些自卑的,对于我们这些新人,应该是有些旧人的恐慌,和前辈高高在上的姿态。” “那对我们新人应该就想要拉拢,不过我觉得,人多了就要生事,宫里规矩森严,谁生了事就得受惩罚,不管她们怎么想,我是绝不会参合其中的,我就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像嬷嬷说的,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最好我就生个孩子,后半生也就有依靠了zzz” 周嬷嬷高兴的一把搂住蓁娘,“娘子总算是开窍了,你这么想就是对的,要知道,恩宠是主子给的,不是争来的,殿下在朝堂上争大位,内廷里就容不下生事的人,东宫的主子只有殿下和太子妃,作为妾侍争这些长短,太子妃绝不能忍的!” 蓁娘郑重的点点头。 话至前文,射殿里早就有宫人安排好了一切,高良娣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安排了饮食,众人都选了喜欢的游戏玩。 宇文良娣跟杨良媛拔了首饰准备赛马,蓁娘还是第一次看见一向冷淡的宇文良娣有这么英姿飒爽的一面。 她二人以锣响为令绕着场地一圈,谁先回到谁胜,赌注就是杨良媛屋里挂着的的一幅晋朝的仕女图。 高良娣还笑眯眯的让人拿出了两个铜盘,让在座诸人下注,不论多少和大小。 在内廷里几乎没人揣着铜钱在身,但诸人纷纷凑了这个热闹,有的拔了簪子,有的褪了手圈,还有人干脆就写张纸条,上书“一匹纱”。 气氛很是热闹,蓁娘犹豫了片刻选了宇文良娣,她觉得宇文氏总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种人轻易不出手,若是出手的话必是有十足的把握。 于是她褪下一个蜜蜡手串搁在铜盘里,那还是当初册封礼时皇后赏赐的呢! 随着令起,众人都摇威呐喊,一阵尘土扬起,马蹄哒哒响过,先到达的是宇文良娣,她神色自若的下了马,看了眼两个铜盘,道:“我就这么不让人信任吗?只有五个人赌我赢!” 杨良媛很是不服气,“嘉娘果然深藏不露,可我觉得今日你是侥幸,咱们有空再比一场,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原来宇文良娣名嘉,只是不知是学名还是乳名,蓁娘忖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日常 宇文氏慢悠悠的坐下喝了口水,“你还是学好了艺再来找我吧!我可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你比这些zzz” 看着杨氏气呼呼的样子,众人都笑起来了,宇文氏挨个拿起铜盘里的东西看,满意的点点头,“那这些zzz都归我啦!” 孔氏等人嗔着要杨氏赔,“我输了一匹纱呢!阿杨你说怎么办?” 其余人也纷纷上前把她围住,杨氏佯装恼怒道:“好啊!就输了一场比赛,我就看出你们的真心了,真让人心寒!” 众人哈哈大笑,宇文氏大手一挥:“今日我出钱,让膳房做顿好的上来,你们想吃什么都自己去点!” 孔氏笑嘻嘻道:“那阿杨要怎么赔我们?” 杨氏被闹得没法,愁眉苦脸道:“我给各位端茶倒水好不好?你们吃饭我就看着zzz” 这下了连宇文氏都笑起来,热热闹闹的吃过饭,她们都有种上面没人的兴奋,一个个呼喊着宫人去搬些酒出来,杨氏还嫌太子给的剑南烧春味儿不好,就要喝甘醇的灵麓酒。 光喝酒还不行,还得行个酒令,谁要是违令,就得抽签按指示唱歌c跳舞或者说个笑话。 杨氏握住签筒,笑道:“好没意思,今天那两位也不在,咱们就放肆些,这些个酒令太寻常了,我看这样,咱们一人写两支签,写什么令都行,抽中的人就按令做事,这样玩起来才有意思呢!” 高氏提出疑问:“那什么都能写吗?” 杨氏肯定的点点头,“什么都能写,出格些最好,我举个例,‘抽中此签,闭口表演飞禽走兽,猜中谜底便止’,就像这样的!” 众人兴奋起来,光是一想就觉得好笑极了,纷纷拿过笔写了起来,有人急不可耐,有人胆战心惊。 蓁娘觉得这个好玩,但她又不愿得罪人,便提笔写下‘抽中此签,蒙眼猜人,猜对便止’,另一签个写‘抽中此签,讲一谜语’。 写完了交给作为令官的一名侍女,她好奇的看看四周,左边是宇文氏,右边是尹氏。 宇文氏问她都写了些什么,蓁娘附耳如实相告,只见宇文氏笑了一笑道:“你写的太温和了些,呆会儿看我的zzz” 说罢还冲蓁娘挤挤眼,蓁娘还是第一次见到宇文氏这么有趣的一面,心里不免有种奇异的感觉,她有点小兴奋,有种好像已经融入了这个地方的感觉。 第一轮,就是一向文静的昭训米氏中招了,她忐忑不安的抽了支签,上书‘上方出一谜语,猜中为止’。 这个签实在是平常,米氏红着脸拍拍胸口,“还好还好,这个简单,杨娘子说的倒是有些可怕呢!” 众人哈哈笑,米氏的上方是高氏,她便出了个谜,很是简单,米氏一猜即中,见高氏点头,她兴奋的耳朵都红了,眼里亮晶晶的。 蓁娘一直在不着痕迹的观察众人,见米氏这般有些感叹,她虽然跟米氏出身一样,人却比米氏活泼些,在内廷里也渐渐的跟人说得上话,倒是米氏,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场合开口呢! 玩到了黄昏时刻,两坛灵麓酒早就没了,众人兴致却正是高昂,孔氏抽中了个‘抽中此签,由下方蒙眼上妆’的签。 她的下方正是杨氏,杨氏用块帕子蒙住了眼,伸手在一旁的妆奁里摸来摸去,众人都捂嘴偷笑。 等她拿起青黛石给孔氏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眉出来时,殿内的人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旁边伺候的宫人也转过脸大笑。 不光是这样,杨氏还摸到了一盒黑乎乎的黛粉,她把这粉当成胭脂了给孔氏抹了一脸。 偏偏孔氏是不能睁眼说话的,等画出来一亮相,笑的大家肚子痛。 杨氏解了帕子也笑的直不起腰,孔氏一脸无辜,等拿起铜镜一看差点昏过去,满屋子追着杨氏跑。 蓁娘笑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瞥见宇文氏一副了然的神色,忍住笑问她:“娘子,是你写的签吗?” 宇文氏狡黠的眨眨眼,蓁娘惊讶的张了嘴,再看看按着杨氏挠胳肢窝的孔氏,再次放声大笑,宇文氏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酒令实在是好玩,众人笑做一团,彼此之间就消去了那道隔膜,吕氏跟欧阳氏搂做一团,沈氏趴在高氏的肩膀上,沈氏在给咳嗽的惠氏顺背。 蓁娘也跟左右的宇文氏和尹氏窃窃私语。 由于大家都饮了不少的酒,笑笑闹闹的,早就忘了行酒令这事,杨氏给每人又发了几支签,要求再写一些,就玩这个好了。 蓁娘很不幸,她抽中的正是杨氏写的第一个签,而且杨氏还改了签,要求表演四种动物,猜出来才过关。 蓁娘的笑容凝在脸上,在众人的哄笑中起身走到前面。 就当是给大家逗逗乐吧!蓁娘一咬牙道:“那我可来了,你们准备好!” 她神色严肃,双手弯在身侧,上半身挺得笔直,下半身一摇一晃的走来走去,众人哪里忍得住,笑的房顶都要塌了,可她还是不为所动一脸认真,大家笑的更厉害了! 有人猜马,有人猜鹦鹉,还有人猜仙鹤,谁都猜不中,可急坏蓁娘了,这后边还有三种呢!得猜到什么时候去! 她忍不住出声模仿叫了几声‘嘎嘎嘎’,引得众人再次大笑,米氏大声道:“鹅!对不对!” 蓁娘迫不及待的点点头,杨氏笑道:“原来鹅是这样走路的zzz”她兴奋的站起来学着蓁娘走了两步。 正当蓁娘也跟着笑时,一转头忽然就见帷幔旁站着个人,她以为是内侍,却见那人有些眼熟。 她仔细一看,吓得愣在当场,竟是太子殿下! 太子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去西宫了吗? 那他看到了多少? 蓁娘又是怕又是窘,余光瞥见杨氏还在‘嘎嘎嘎’的,忙拉了她一把,冲她使了个眼色。 众人疑惑的跟着她的眼光看去,俱都哑了嗓子,一个个乱做一团扶发理衣,正准备上前行礼时,太子却摆摆手笑道:“都免礼,你们笑的老远都听得见,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是我打扰你们了!” 高氏红着脸上前,“阿郎,我们在行酒令,阿韩抽了签正在给我们猜谜呢!你就来了,我们都喝了些酒,你不会怪罪吧?” 太子早就闻见了殿内浓浓的酒香,再看看这一个个喝的面红耳赤目光涣散的女人们,无奈的开口:“今天过节,你们自己找个乐子也好,不过喝了这么多酒,我看韩氏在那儿又蹦又叫的,这是什么签这么刁钻!让我看看zzz” 蓁娘许是喝了酒,胆子也大了,闻言嗔道:“阿郎胡说,奴只是在叫,没有蹦!” 太子故做疑惑:“是吗?哦zzz鹅是不会蹦的zzz” 蓁娘红了脸,众人都嘻嘻笑,太子拿起一支签看了看,很肯定的道:“这一看就是杨氏弄出来的!” 杨氏有些不乐意道:“阿郎!我们就是找个乐子嘛!那些普通的签有什么好玩的,我们还没有玩完呢,让我们再玩一会儿好不好?” 太子找了个地方坐下,笑道:“又不是不让你们玩,你们继续,我也看看zzz” 说罢朝蓁娘笑了笑,杨氏欢呼着拿起酒盏道:“阿韩快点!还有三个呢!” 蓁娘见着太子一直在微笑,心里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是在太子的眼里没有好印象。 不过转头一想,人家早就看到了,这会儿矫情未免太扫兴了,干脆不去想仪态这个词,继续表演给大家看。 后三种她表演的是老鼠c黄大仙和布谷鸟,每一种她都认真的模仿,连太子都哈哈大笑,老鼠和布谷鸟好猜,不过黄大仙就是太子猜出来的,毕竟这个东西其他娘子们几乎没有见过。 一直玩到了半夜,娘子们一个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才坐了车各回各家,蓁娘一路都在傻笑,她觉得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一进屋就倒在榻上,连阿梅给她脱衣服擦脸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起来头痛的不得了,不过还是得起床去请安,她坐在浴桶里打着哈欠,李嬷嬷给她揉肩,道:“究竟玩了些什么?喝的那样醉醺醺的回来!” 蓁娘嘟哝道:“嬷嬷使点劲儿!肩膀酸的很zzz昨晚不就行酒令么,你都不知道,我们昨天玩的有多开心!我跟良媛她们的关系好像都拉近了很多” 李嬷嬷道:“这是好事啊!人哪,就是多走动才亲热,你整天不跟人来往谁还记得你呢,对不对?” 蓁娘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嬷嬷,我昨天听齐昭训说,下个月初一是大娘的生辰,太子妃觉得宫里的孩子少,要请些亲戚们来,你说我该送些什么?或者往年其他人都送了些什么? 这事李嬷嬷并不清楚,不过她还是出了个主意:“大娘是殿下唯一的女儿,这一两年她的身子也健壮了不少,生辰定是要办的热热闹闹的!” “娘子要是不知道怎么办,就干脆去问太子妃,你刚来,太子妃又是主子,这样做是最稳妥的!问了太子妃之后再去问问其他人,咱们商量一下送些什么!” 蓁娘也觉得这样很好,她想起袁郡君的话,这宫里,始终要记住的就是,太子和太子妃是夫妻,对太子什么态度对太子妃就得什么态度。 自己只是个妾侍,千万不要有了点底气就得意洋洋,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zzz 去请安时,太子妃正搂着蜃子在亲热的说话,听嬷嬷说,先前的太子妃薨逝时,蜃子才三岁,太子殿下又居丧两年z 这两年蜃子要么就是跟着太子,要么就去外祖父家里,没个母亲教导,真是可怜zzz 等到这个王氏这个继母入宫后,王氏又亲自抚养她,对她视如己出,母女俩的感情也很好。 要说太子夫妻两的感情,那也是相敬如宾,吴嬷嬷一提起太子就是赞叹,在她看来这世上比得上太子这样的郎君没有几个。 蓁娘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先前太子妃韦氏是小产好几次才勉强生下蜃子,可太子对她依旧如从前,连天子都不满意韦氏没剩下嫡子,太子却毫不在意,韦氏殁了后更是为她斩衰一年。 现在的太子妃王氏,在闺中时也经常跟着母亲新阳县主进宫请安,对太子也是芳心暗许,可惜那时太子已有正妻,王氏身份高贵也不可能去做个妾侍,只得压下那些心思。 等太子除了服之后,她才向长辈表明心事,由外祖父楚王牵了线,天子问过太子的意见后,才下诏册封王氏为储妃。 王氏心愿得偿,对太子又是爱又是敬,她身上有皇室血脉,父族也是高门,又是太子的表妹,夫妻俩相处的很是和谐。 打从她一进宫,就把东宫的内务给管的有条不紊,对继女也是关照有加,让太子没有后顾之忧,这下又生了嫡长子,太子对她是真正的亲热喜欢。 吴嬷嬷说,再强势的男人,对爱慕自己的女人总是会另眼相看的,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妻子,为他生了孩子,在他心里,这个女人在任何人当中都是最重要的。 蓁娘明白,吴嬷嬷这也是在暗示她,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事,千万不要有什么别的心思! 不过蓁娘倒是真没有这种想法,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乐观,但也不天真,就像当初在十姐夫家里住了一个月,她隐隐的都能听见邻居们开玩笑说,韩家要再出个永宁坊的女婿了。 她听见后很是反感,女子嫁人如再次投胎,婚姻大事怎可只看家世,把两个南辕北辙的人绑在一起,无论对谁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想法 再比如说有个官家郎君说心仪蓁娘,心动也许会,毕竟女人都是虚荣的,但蓁娘绝对不会接受,不是自卑,而是两人之间没有共同话题,就算此刻有再多的喜欢,总会被以后的生活给磨灭了,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找一个身份平等的人呢! 现在进了宫,也就不要说找个夫君什么的,她进宫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伺候好太子——在床上,能生下孩子是最好,就不辜负了现在养尊处优,穿金戴银的生活。 至于其它的,当然能得到太子些微的垂青那也是不错的,谁愿意真的当个小透明呢!每次见了太子都要让他困惑这人谁啊! 那这也太惨了,所以蓁娘每晚翻来覆去都在思考这些问题,她相信别人也在思考,不过她的路只有自己去走,最多求助一下吴周李赵四位嬷嬷。 第一,找准方向,太子妃才是内廷的主人,其余的前辈也要恭恭敬敬的对待,不要让别人抓了小辫子,看不顺眼背地里给个棒槌吃。 第二,跟宫里的人打好交道,不是去抱大腿谄媚,而是没事去混个眼熟,让人记得住就行了。 不要小瞧了女人们的友谊,她们有什么消息都是可以通过交流得知的,这个很有用,说不定哪天要倒大霉了还有人通风报信呢! 第三,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这也是袁郡君说的,就算是现在心思单纯,以后也会复杂,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至于太子的宠爱嘛!那个就交给老天爷了,其实现在内廷的女人能和和睦睦的,一是有那些女戒之内的宫规□□在那儿摆着,而且女官们也不是瞎忙活的,要有了嫉妒的心思你捂住了还好,一旦泄露出来有你的好果子吃。 二来嘛宫里的女人们争的就是地位c品级c孩子c宠爱,可太子并不是昏了头的人,比如妾侍们,一个月三十天,除去月事大概七天,太子妃跟太子同床占去十天,太子累了不想播种五天,这就只剩八天了,这八天要分给不算太子妃在内的十三个女人, 怎么分? 自然是按照品级或者太子的想法来分了,现在品级是出身决定的,宠爱是自己挣来的,你就是嫉妒也没办法使,还可能招来惩罚,不过以后嘛万事皆有可能。 比如现在西宫里最为得宠的卢昭仪c何才人,还有一位听说以素女之术得宠的关婕妤,不都是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往上爬的嘛! 现在东宫里才十三个女人,以后来争太子的女人多的是呢! 蓁娘在给太子妃请安之后,等别人走了问了送礼这个问题,那时大娘已经去找弟弟玩去了,太子妃显然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蓁娘最先来问她而不是打听别人。 蓁娘有些不好意思,“奴问过嬷嬷,她们也不清楚,就怕出了什么差错,奴就想来问问娘子,这样心里才算有数zzz” 太子妃很温和的笑了笑,道:“毕竟你是才来呢!有些事不清楚也很正常,蜃子今年八岁了,现在又是夏天,你就做些香袋儿给她吧!也是你的一番心意!” 接着又道:“不过蜃子身子敏感,香袋里就不要放香料了,那个得让掌医掂量着放呢!” 蓁娘听了这话忙起身道谢:“多谢娘子指点,这下奴就明白了,可是zzz如果以后有什么不清楚的,奴能去问你身边的嬷嬷或者女史吗?” 太子妃立刻就明白了她指的以后,是她的生辰或者大郎的生辰,她想了一下道:“嗯zzz这样吧,这里面的规矩你们几个刚来估计都不太清楚,我让陈掌书专门给你们讲一讲!” 蓁娘舒了口气,眉眼放松下来,“娘子知道奴的出身,奴就怕做错了事让你生气,这下知道了规矩以后就知道该如何行事了zzz” 太子妃跪坐在方床上,笑着说:“有什么事多问问人,高氏总是帮着我处理一些内务,齐氏最是个爱热闹的,她们比你们先来,问问她们也行zzz” 许是太子妃今天心情不错,还特意留了蓁娘说了会儿话,蓁娘说起昨晚大家的笑话,把太子妃也乐得不行。 请安过后本是太子妃要用早饭的,蓁娘学习过这些小规矩,既然没有服侍过就不要做不熟悉的事,既添了乱也会让人觉得太过殷勤,而且太子妃向来不要妾侍服侍。 她觉得光天殿离宜秋宜春两宫有些远,来给她请安都是没有吃过早饭的,一来一去再服侍一会儿得饿坏了身子,何况要这个服侍不要那个服侍也有失公平。 但若是太子妃兴致好,她也会召来妾侍,大家一起说说话,喝喝茶,讨论一下最新流行的发髻衣服,增进上下感情。 蓁娘早就饥肠辘辘的,早起因为沐浴就没来得及吃块点心垫垫肚子,这会儿觉得爬上车都没力气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阿梅早就摆好了早饭,一碗小米粥,一碗蒸水蛋,一碗水煮莼菜,一个蒸饼,一小碟酱菜。 实际上她的份例是比这丰盛许多的,只是她虽然变了身份,骨子里节俭爱惜粮食的思想还是根深蒂固的。 结合了宫里的生活和娘家的生活,蓁娘早上起床后,先喝一杯温水,出恭洗漱后再喝一杯蜂蜜水,吃几块点心。 请安回来吃早饭,饭后要去散步,她住在宜秋宫萧熙院,宜秋宫在西边,跟她一起住在这边的还有高良娣c惠承徽c孔承徽c齐昭训c沈承徽c尹承徽c米昭训共八人,其余人住在东边的宜春宫。 宫里女人们事情少,也很注重健康的生活,有时蓁娘能遇上一两个人,结伴散步,她步子快,常常是从宜秋宫到宜春宫绕一个大圈子,然后回房间换衣服,做些绣活或者找人说说话。 吃了午饭歇个午觉,大家聚在一起做些修身养性的茶道c花道c香道等活动,蓁娘最会煮茶,许是在家里厨艺练出来了,做茗粥倒觉得很轻松。 先把茶饼磨成细粉,筛子筛好倒进煮沸的茶壶里,加上葱姜蒜盐c炒米c或者枸杞大枣,煮上一会儿倒出来喝,大家一起品评交流。 有时天气好就洗洗头发,这是个很麻烦的事情,通常不管主子婢女,都是隔上几天用篦子篦头发,细细的篦子能把头发上的发屑污垢篦下来,所以洗头都是差不多七八天才洗一次。 下午要么就是拿本字帖练字,要么大家一起听女史讲些书,这也很有意思,那些从前的历史c民间的故事,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也算是丰富了精神生活。 晚饭有时自己吃,有时也会有人邀请去吃,毕竟一个人吃饭太寂寞了些。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不过事实上没有那么严肃,听说宰相们中午在宫里吃饭就是边说边聊的,上下级放下架子和谐的吃饭,谁要是不参与聊天都是被人批评的。 听说有一次官人们一起吃饭,其中一人有事出去,大家都放下筷子等他,左等右等不回来,一打听才知道那位官人早就跟别人出去吃饭了。 气的一位官人立刻出了宫门回家去了,跟天子说这欺人太甚,最后还是天子贬了那离席的官人才了事。 而内廷里,吃食有煎c煮c蒸c烤c烫几种,大家为了能有个理由聚一聚,轮流做东,到那一天就认真的拟好菜单,邀请别人来赴席,若是谁的菜品出众,定能博得一片赞赏。 太子妃有时也会参加,她比较支持这种事情,不过也发了话,绝对不许奢侈浪费。 蓁娘牢记阿翁阿婆的话,要是想长寿,就得多动,于是她每天早中晚都要出去走一走,或者练练五禽戏,这也是内廷里的嬷嬷教的。 每天吃得好睡得好,没有操心的事,蓁娘身子强壮,脸色红润,别说打喷嚏了,就是摔了个跟头爬起来都活蹦乱跳的。 那是七月十三,刚过了七夕,蓁娘第二次去侍寝,太子送天子去骊山行宫避暑,天子带了许多妃嫔c公主c亲王郡王c公侯伯子男等人,浩浩荡荡的,留了太子在宫里坐镇,所以今年太子没去,太子妃和妾侍也都呆在宫里。 既是坐镇,太子的事情也多了起来,很少往内廷跑,所以只是陆陆续续的召人侍寝,这一天就召了蓁娘去。 太极宫地势有些低,是前朝大梁的皇帝修建的,天子不太喜欢,早些年前就在开始选址动工在太极宫的东面修建新的宫殿。 天子最喜欢去骊山宫,有时也会去九成宫,偶尔还要去东都的行宫住一住,太极宫常年居住的也只有太子一家子了。 这次侍寝蓁娘被带到了承恩殿北边水上的小阁楼里,蓁娘想许是太子怕热zzz 那会儿天正黑,虽然前后有提着宫灯的侍女,在下楼梯时蓁娘还是被裙子绊了一下摔了下去。 身边跟着的侍女吓得不行,没拉住人,眼睁睁的看着蓁娘在楼梯上打了好几个滚,一个个吓得叫出声。 蓁娘疼的龇牙咧嘴,被扶起来后,侍女一个个问摔得怎么样?蓁娘扶了一下头发道:“就手臂有点疼,其余还好!” 见有人要去请掌医娘子来,她忙道:“不用了,你们照亮点给我理理头发和衣服,别让殿下等久了zzz” 撸起袖子看,果然有一块地方青了,见几个侍女吓得声音都哽咽了,蓁娘摆摆手跺跺脚,“哎呀,我没事的,待会儿我跟殿下说,你们别出声zzz” 进了房间,太子正眯着眼躺在榻上,旁边跪着一个宦者在给他捏腿,蓁娘见礼后,他道:“刚才怎么了,我听见有人在叫!” 蓁娘笑道:“让阿郎见笑了,奴下楼梯时光顾着看月亮去了,没想到踩了裙子摔下去了,幸好摔得不重,不然这会儿奴就该去见掌医娘子而不是见你了!” 太子打量她一番,见她头发有点乱,身上并无不妥,脸上还笑嘻嘻的,轻捏了下她的脸语带笑意道:“摔痛了没有?有没有受伤?” 蓁娘露出手臂的青色道:“就这儿青了,其余都没事,都怪奴自己,这么大个人走路还东张西望的,一下摔出去,连她们都没来得及拉住!” 她笑嘻嘻的调侃自己,逗得太子也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是急着来见我呢?” 这话有些亲昵,蓁娘红了脸道:“是想见阿郎,不过若是这个见法,奴这辈子怕是都别想再见着你了zzz” 太子哈哈大笑,又看了下她的胳膊,让人拿了冷水帕子敷一敷,道:“你手都摔了,还怎么侍寝呢,就陪我说说话吧,看你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蓁娘乖声应是,不过眼里闪过遗憾之色,她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诃子,李嬷嬷说这个颜色素还专门绣了银色的缠枝花,很漂亮呢! 见她面上有些惋惜,太子忍着笑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刚才东西掉了?” 蓁娘实话实说,“奴今天穿的诃子是嬷嬷费了很久工夫给我做的呢!说阿郎一定会喜欢,要是这么回去她可能有点失望吧!” 太子慢慢凑近她,声音低沉道:“是吗!那给我看看,我看一下,你回去就可以交代了zzz” 蓁娘忍住羞意,妩媚的睨着太子,行啊!只要你忍得住! 太子慢慢解开她的裙子,屋里服侍的人都悄悄退了出去,灯光下,蓁娘的上半身露在太子的眼前,肩膀圆润,锁骨凹凸,饱满的胸脯裹在水蓝色的诃子里,腰肢玲珑有致。 太子点点头,“嗯!是挺好看的!” 说罢他就要把襦衣给蓁娘合拢,蓁娘并不阻止,故作天真的问道:“那阿郎觉得,奴穿蓝色好看吗?” 不等太子回答,她凑近太子,反手慢慢解开诃子,“那奴是穿着好看还是不穿好看呢?” 她从没用过这种甜腻的嗓音说话,太子呼吸加重,搂住她一把按倒,蓁娘的双手还在背后被太子捏着,她挣脱不了,此刻衣裳凌乱,胸脯起起伏伏半掩着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谈话 太子脸凑近跟她面对面,笑道:“我说了不让侍寝,不听话是吧!” 蓁娘瞪大眼睛,直视他的眼睛道:“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你了,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子,当然不想就这么走了zzz”声音里含着思念和亲昵。 太子腾出一只手捏了一下她的腰,“胡说,前几天不是才在你主子那儿见过吗?这会儿你又说好久没见,难不成那天你见到的是什么妖怪变成的我吗?” 蓁娘‘哎呀’一声,脸上泛起红晕:“你就非要奴说出口吗?奴的意思是zzz” 她扬起头轻舔了一下太子的喉结,小声的开口道:“奴的意思是,很久没见到你的‘人’了zzz” 说罢温柔的亲吻他的脖子,太子怎么不知道她的意思,眼里欲念翻腾。 他慢慢扯开蓁娘的诃子裙,俯首亲吻唇下温润的肌肤,蓁娘觉得有些痒,忍不住嘤咛出声,太子轻笑zzz 气氛越发暧昧,慢慢的蓁娘也动了情,双手攀上太子的肩膀回应着他,跟米氏她们的青涩不同,蓁娘年纪稍长,身子对□□更加敏感。 她并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生活中有许多事情可以让她的精神放松,可是只有这种事能让身体快乐zzz 何况太子对她也很温柔,即使他是主子,蓁娘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是平等的,她用尽心思在取悦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在取悦她zzz 天已经黑了,凉爽的风顺着窗口吹进来,室内榻上,太子闭着眼伏在蓁娘的身上,两人拥抱在一起,好一会儿过去,蓁娘推拒他的胸膛小声道:“阿郎,你好重啊!奴觉得喘不上气了zzz” 太子的胸口一阵阵抖动,笑声传进蓁娘的耳朵里,她有些不乐意,真的很重,这很好笑吗? 太子翻过身平躺着,蓁娘看他闭着眼睛,表情很放松,唇角还带着笑意,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她想起刚才他愉悦的表情,跟平时那个神色清冷的太子完全不一样zzz 蓁娘倚在他的肩膀上,她想着要不要回去了,可太子没发话她也不好自己提出来。 正犹豫着,太子慵懒的开口道:“你进了宫习不习惯?觉得这里怎么样?” 蓁娘心道,他这是要跟我聊天吗? 不过还是回道:“刚开始肯定不习惯啊!阿郎知道奴的出身,宫里吃的c穿的c用的,奴一样也没见过,眼睛都给看花了zzz” 太子轻笑,蓁娘接着道:“奴可从来没想到过会进宫,还做了你的妾侍,宫里的主子c娘子们都很好,生活过得也好,不过奴还是觉得像在做梦一样zzz” 蓁娘翻身趴着,支起头看着太子道:“阿郎,你说会不会奴哪一天一觉醒来这真的就是一场梦?” 太子睁开眼看着她认真的眼神,笑道:“那你觉得是梦怎么样?不是梦又怎么样?” 唔,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蓁娘转着眼珠想了片刻道:“如果是梦,能经历这么一场也不错,要不奴就把这场经历编成一个故事,或者写成书,说不定能大赚一笔呢!” 说起钱蓁娘的眼睛就放光,太子忍不住打断她的异想天开,“先不说你的故事能值几个钱,就说你故事写的是皇宫,你觉得这书卖得出去吗?” 蓁娘后知后觉,有些讪讪,“这倒也是啊!估计奴写出阿郎的事情,咱们梦里还躺在一张床上,梦醒你就让奴少年早逝了zzz” 太子‘扑哧’笑出来,“你脑子里想些什么呢!对了,如果不是梦你又怎么样?” “如果不是梦,那奴就安下心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太子侧着头盯着她,“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像是挺无奈的啊?” 这不就是说你在宫里过得不舒心么! 这话蓁娘不敢承认,她还想后半辈子过得好一些呢! 蓁娘谄媚的笑道:“阿郎,奴怎么会无奈,宫里的日子把奴养的白白胖胖的,你还不知道呢!奴小时候像个男孩一样野!” “阿娘恨不得拿根绳子把奴拴起来,后来长大些才收敛一点,不过该干的事奴干了,不该干的事也干了不少!” “在宫里嬷嬷们都拿奴当小孩似的,连洗脸都要帮我动手,日子好过的奴觉得太不真实了!” 见太子眼里摆着:你尽管胡说,反正我不信! 蓁娘‘嘿嘿’一笑,只好说实话:“要是没进宫,奴会过得平平淡淡,每天为了生计操心,没有时间去写什么字c煮什么茶,不过进了宫,奴也会过得很好的,过日子要向前看才能越过越好zzz” 太子点点头,“这话倒是正理,你们进宫这么久,我看你过得挺自在的,现在看来,你就是没心没肺嘛!” 蓁娘嘟着嘴不乐意,“阿郎,你是做大事的人,要脑子清醒,奴就躲在你的身后跟着沾光就是了,不给你制造麻烦,这不就行了吗?” 太子伸手捏捏她的下巴,笑道:“这倒也是,你能这样想就很好zzz” 蓁娘握住太子手,仔细打量,他的指节明显,手指修长,指甲剪得整整齐齐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顺着这只手看到太子的脸上,蓁娘满眼都是感叹,不由得出声道:“阿郎,奴觉得真是世事无常zzz明明前年奴还在凤鸣村拿着鞭子放羊,怎么现在就在你的身边呢!” 别看蓁娘过得挺好的,到现在她有时出神,都会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像梦一样。 太子忍不住又笑起来,他觉得这个韩氏很有趣,你说她懂事吧,她偏偏脑子里又这么天真,说她单纯吧,她对人情世故也晓得,就是说起话来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让人哭笑不得! 床边的蜡烛不时的爆出火花,蓁娘全没有注意到,平排躺在床上的两人东拉西扯了一大堆,蓁娘心里倒有一丝疑惑:怎的太子今日话这么多? 她自认也是个话痨,就爱跟人说说话,聊聊天,多有意思啊,太子殿下倒是看不出来! 不过她也没时间去想了,太子对她所描述的市井生活很感兴趣,这一点蓁娘倒是不奇怪,之前的阿绾和惢娘她们也是这样的,对于自己没有经历过的生活就觉得很有意思。 蓁娘打开了话匣子:“阿郎不知道,虽然我们住在天子脚下,不过奴其实还是更喜欢乡下的生活,城里一到夏天,天热不说,那走过路过的车马,扬起一阵阵灰,可讨厌了,乡下就不一样,不管是哪个季节都有好玩的zzz” 太子双手叠在脑后,‘唔’了一声,道:“这个我知道,以前我还是郡王时倒也时常走街串巷,那些巷子的路都是黄土夯的,确实灰大。” 蓁娘侧头看着太子好奇问:“阿郎还可以到处溜达啊?那说不定奴还在街上看到过你呢!” 太子盯着床罩顶子,面含笑意,“那时我还小,每天只要读好书就够了,除了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其余时间我就喜欢出去走一走zzz” 蓁娘不敢深问,但她看得出太子眼里的怀念,回想起从前街上那些鲜衣怒马,扬鞭呼喝的郎君们,因为身份和家世,全然不为今天和明天发愁,只图现在的快乐。 再想想那时东宫里康皇后和胡皇后的明争暗斗,那个只比太子小三岁的齐王,先皇后宾天,先太子妃薨逝zzz 十七哥因为在学堂里挨了板子回家抄书到大半夜,苦恼的头发都白了几根,那时才十几岁的太子背负的压力肯定是常人难以承受的吧! 蓁娘心里涌起一股心酸,当百姓们为生活奔波的时候,仰望的那座宫殿里的男男女女,原来也有各自的苦痛! 她不愿气氛就这么安静下去,露出笑脸转移话题:“阿郎,听说今年又要来一批日本遣使团,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勤啊?” 这也是太子暂留太极宫的原因,从高祖到今上,那个在海的另一边叫日本的小国家来过好几次遣使团了,每次来就会在长安城里引起许多话题。 太子耐心的解释道:“他们的国家处于大海之中,并无邻国,中原千百年来的文化岂是他们所能企及的,所以无论衣食住行都在向我们大周学习!” “从世宗起朝廷一向对扶余c渤海c新罗等小国采取的是安抚拉拢的策略,那日本国虽然有一海之隔,到底远来是客,所以要好生招待!” 蓁娘心里生出一股自豪感,心里也蠢蠢欲动:“阿郎,他们长什么样子啊?陛下召见遣使,我们能见到他们吗?” 太子轻笑,“等他们到了长安,安顿好了之后会去骊山宫陛见,那时我们也会去,自然就能看见了!” 蓁娘咧着嘴笑:“奴听阿耶说,十几年前我们宣义坊来了一家子胡人,虽然头发跟我们是一样的,可长得高高大大的,那眼珠子却是绿色的!” “那一家子就在坊内支起了胡饼摊子,惹得周围几个里坊的人都来看热闹,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一家人言谈举止都跟我们没什么区别了!” 太子听她说完,却是提起另外的事来:“长安城的西域人到底还是少,西突厥未灭,魏晋至今,河西走廊还未完全恢复通畅,这是每一个皇帝的遗憾zzz” 蓁娘看着太子的眼神严肃起来,虽然不懂这些事情,但太子能将政事时刻放在心上,她觉得这样的人必是做大事的,不由开口道:“阿郎,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位好皇帝的!” 话音一落她便暗道不好,内廷女子忌讳谈及朝事,特别这是关乎君主的话,她一时僵住不敢出声,太子盯着她发白的脸好一会儿没说话。 片刻后,他不带任何情绪问道:“这话是怎么说?” 蓁娘觉得手心痒痒的,只能硬着头皮回话:“前几日女史讲起汉朝的明德皇后,还提及了光武帝,女史说,光武帝虽是天子,也是真君子,奴虽进宫不久,也看得出殿下是一位君子,那以后殿下肯定也会是一位好的君主zzz” 太子垂眼细嚼蓁娘这几句语无伦次的话,好奇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还没完啊! 蓁娘几乎是怀着挨板子的沉重心情回话:“奴进宫以来看见,殿下跟娘子伉俪情深,对儿女温和慈爱,对下人对我们也是从不词严厉色!” “奴的伯父时常说,从细节看整体,看一个人是小人还是君子,只看他怎么跟人相处就可以了” 连话音都有些颤抖了,看来是真怕了,太子看蓁娘不敢抬头看自己,轻轻的笑了起来,蓁娘闻笑愕然抬头,见他仍是躺着,只是刚才严肃的脸已变得笑意满满,不由得松了口气。 太子笑完只道:“这话以后不可再提,在宫里切记一定要谨言慎行,明白了吗?” 蓁娘的心又提了起来,只道明白了,话至此时,已过去了一个时辰,太子着人送回蓁娘后,他闭着眼躺在榻上,回想起刚才韩氏的一番话,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zzz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这韩氏还是太单纯了,她嘴里描述的自己听起来真不错,可如果有一天,韩氏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会是什么表情,李晖有点期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消息 回到萧熙院,蓁娘心怀忐忑的向嬷嬷们说了跟太子的谈话,四位嬷嬷无言相望,见蓁娘坐立不安,不好再指责什么,只劝慰她:“既然殿下当时并未发怒,那就说明他没有生气,娘子只记得以后别说这些话就是了!” 蓁娘心里十分懊悔,自我责怪了一番,只好洗洗睡了去,她最担心的就是当时屋里还是有几个年长的宫女,就怕她们听了自己的话转头便传了出去,那就不是小事了zzz 然而第二日却并没有什么异样,太子妃照旧跟她们拉拉家常,娘子们照旧嘻嘻哈哈的商量今天做些什么。 想来昨晚的事并没有传出去,所以才没有太子妃和女官的教训。 天气越发的热了,太极宫地势较低,一下暴雨就积水,水还未退去下一刻又是大太阳,热烘烘的就像蒸笼一样,西宫里虽然没有几个主子在,可宫人还有几千,太子妃为了消暑的事情忙碌着。 蓁娘她们也领到了各自份例的的绿豆和冰,这个时候蓁娘就觉得自己平民的出身带来的方便,她的适应力太好了,高良娣她们只有早晚才会出门,其余时间都窝在屋里,屋里放着冰盆,还要两个侍女打扇。 而蓁娘依然只是打扇就行了,一则她是习惯夏天热冬天冷,二则这冰在她的记忆里是很珍贵的,就这么放着降暑实在觉得可惜,她便向掌食娘子要了个冰鉴,用来存放吃食。 蓁娘耐不得寂寞,带着阿玉去惠承徽那里串门,她见到屋里的景象吓了一跳,墙角搁着两个冰盆,她打了个冷颤,道:“阿惠,有这么热吗?你弄的这么夸张,我都不敢进门了!” 屋里冷飕飕的,惠承徽午觉才起,头发随意拢起,身上只着了件素纱衣,下身一条亵裤,内廷里宦者要么是太子或者太子妃用的,要么是做力气活的,像蓁娘她们是没有资格用宦者的。 因此大家私下里也穿的不那么正经了,惠承徽拉着蓁娘坐下说话:“也不知今年怎么回事,往年这个时候天儿还好着呢!哪有这么热,说起来,这宫里除了干活的宫人就只有你整天到处瞎跑了zzz” “嘿嘿!我这不是一个人无聊么!” 蓁娘见床边一堆的衣服,颇觉得奇怪:“你这是做什么呢?清理衣裳么,这不早不晚的zzz” 惠氏面相清秀,皮肤雪白,她随手捞起一条黑白色圆点襦裙比划着:“过几日不是蜃子的生辰么,我记得从家里带来过一件衣裳,是我阿娘找人给我做的zzz” “上面的花纹很是漂亮,我打算给蜃子做条披帛,就用那种花纹,这不莲儿她们也顺便把我不合身的衣赏清一清zzz” 帷幔后传来响动,只见那个叫莲儿的侍女捧了一堆衣裳过来,亲热的跟蓁娘打招呼:“韩娘子来啦!正巧今天做了酥酪,我给你端来尝尝zzz” 蓁娘毫不客气的应了,惹得惠承徽一记白眼:“那可是我亲手做的,这坏丫头就知道借花献佛,也不问问我这个主人的意思zzz” 莲儿冲蓁娘挤挤眼出了门去,蓁娘笑道:“我可不吃白食,就帮你找衣服吧!是不是今年上巳节你穿过的那件?太子妃还夸过你?” 蓁娘隐约记得那件衣裳,天水碧的衣服上绣着一团一团的宝相花,那日大家在花园里荡秋千时,只有惠氏最引人注目,太子妃还专门叫她到跟前夸奖了一番。 惠氏手不停的翻找,“可不就是,那花纹好看吧!” “当然好看,你忘了我们都找你要过花样子呢!” 惠氏得意的抿嘴,又听蓁娘接着道:“谁知道你根本就不会画花样子zzz” “去去去,讨厌!” 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不同于米昭训和姜昭训的内向,惠承徽是人前如处子,人后如脱兔,只有跟她混熟了才能了解到她的真性情。 蓁娘抚摸着惠氏的那件宝相花衣裳道:“这个花纹要是绣在披帛上那多漂亮啊!蜃子一定会喜欢zzz” 蓁娘也干脆让阿玉回去取了自己还没动工的香袋来,两人讨论着颜色怎么搭配好看,蓁娘干脆连晚饭这是在惠氏这里吃的zzz 宫墙外对于昨年到今年天气的反常,京城里拜佛的c拜天师的c拜皇帝的都闹起无数风波,而宫墙内的妇人养尊处优,哪里晓得这些风云诡谲呢! 从天应九年出了孝以后,太子并没有急着在朝堂上一展威风,两年来第一次踏出宫门就是去拜谒恭陵c顺陵c宗庙,给祖宗们挨个磕头上香。 天子倒是有意把协助工部幽州赈灾的事情交给这个受尽天下人称赞的儿子手上,太子虽没有矫情的拒绝,可真正做起来也只是认真的听c认真的看,实际上并没有怎么插手。 他只是了解其中的过程然后汇报给天子,天子也褒奖了几句,可不能与同时齐王李璋因在与薛延陀战事中受到的褒奖相比。 李晖不得不承认,这个从小就聪明的三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当初自己为避其锋芒而居丧守孝,朝堂上独留李璋李珏兄弟二人大显身手。 李晖之所以敢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只要天子还没有下定决心动摇国本,就得在儿子们中间玩平衡,既然李晖暂时退后,那天子对于李璋就不会太过重用。 不过现在李晖已经出现在朝堂上,依着天子的偏心,给李璋争取立功的机会,也是在李晖的预想之内。 李家的江山是在乱世中靠着铁骑军刀打下来的,拥有兵权才拥有话语权,天子深知这个道理,虽然这几十年来人口增长,百姓安居乐业,内无忧患已是盛世,可大周的四周仍有不少的小国在虎视眈眈。 那些国家表面上是递交国书俯首称臣,私下里也是准备来个措手不及,就说十几年前,大周与吐蕃一战中连接丢失数座城池,太宗不得已下嫁公主和亲,才换来了两国暂时的和平。 天应三年到六年,天子命郑国公兼濮州刺史陈其山领兵十三万征西突厥,这一战连续数年,双方有输有赢。 且大周境内突然又出现降雪洪旱之灾,朝堂上诸位宰相唯恐内忧牵动外患,一致要求陈其山尽快结束战事,为此,彻底消灭西突厥这个愿望暂时不得成,到底还是在九年以西突厥递交降书结束战事。 这一战夺回了从晋代就丢失的大部分土地,虽大周与西域之间仍旧隔着西突厥,但天子至少可以光明正大的向西域诸国派出使臣了。 国内虽天气仍旧反常,百姓们也颇觉惶恐,大周繁盛了五十多年了,眼下的问题还不算是问题。 朝政清明,百姓拥戴,天子愈发自得,遂亲自拟号改元,这是前朝的事,后廷里天子也肆意起来,短短几年时间,便册封了十来位妾侍。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胡皇后对天子纵情女色并没有出言劝阻,反而还劝天子雨露均沾,这才有了后廷里新添的十几个皇子公主。 而朝廷大臣也没有多言,毕竟天子对待朝政依旧用心,李晖耐下心来,国泰民安代表君上有德,添丁加口代表龙体圣安,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没什么比这更让人自得。 此时他这个做儿子的只能韬光养晦,天子对东宫的戒备不是一般的严密,东宫稍有风吹草动便可能引来猜忌z 李晖只能做个高高在上的聋子,什么都听不到,也接触不到,先君臣后父子,哪有什么血脉亲缘可言呢zzz 话至此时,天授二年,天子册齐王李璋为游骑将军,领虚职,同年,册封齐王嫡长子李承懋为太原王,册封九皇子为岐王。 九皇子的生母便是胡皇后的表妹赵婕妤,母子二人历来很是受宠,对此,李晖及其幕僚仍旧是按兵不动。 但天子也并没有昏了头,在骊山宫时,天子下诏册封太子嫡长女为寿阳郡主,念及小孙女身子弱,天子传令东宫等去了骊山宫再让蜃子去谢恩。 蜃子的生辰那日,尚留在长安城的诸多贵胄都来贺寿,因她是小辈,只庆贺了两日,白天丝竹歌舞,晚上火树银花。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对这个女儿的宠爱,不管押宝在不在东宫,至少这会儿来露个面奉承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萶泽院里,写了三遍《礼器碑》后,宇文嘉走出书房洗手更衣,白嬷嬷奉上甜瓜汁,道:“娘子每天练字这习惯都十几年如一日,这几日这么累也该歇歇才是zzz” 生辰宴不光是太子妃领着女官忙碌,高氏和宇文氏都得帮忙,大事没有,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 宇文嘉举杯嗅着果香,温声道:“练字讲究心静神和,不管多累只要写几篇字,我就舒服多了!” “古怪!娘子要是郎君啊,说不定就是咱们大周最年轻的一位进士!”白嬷嬷嗔道。 宇文嘉抿嘴笑,白嬷嬷的一个堂妹就是她的奶母,所以白嬷嬷虽是下人,对宇文嘉更有一份亲昵。 外面传来一阵响动,白嬷嬷张望了下,见两个宫人走进院子来,道:“定是车套好了,娘子也该出发了,别让殿下久等才是!” 宫人进来回话,果然就是这事,宇文嘉理理裙摆道:“嬷嬷记得把绿豆汤冰好,还有把书房里点上艾草,别让屋里有蚊虫,我回来还要看会儿书zzz” 白嬷嬷走到门口亲自跪下给她穿鞋,嘴里还道:“知道啦!娘子放心去,都有我呢!” 随着一阵环佩叮当之响,宇文嘉坐上羊车往承恩殿去了,宦者上前迎接她,却说太子还没来,让她先安坐片刻。 这也是常事,不可能每一次太子都在等人,更多的时候是侍寝的人在等太子。 宇文嘉点点头并不在意,殿内方床上摆了一盘棋,是个残局,她颇有兴趣的摆弄起来。 好一会儿外边才传来宦者的拍手声,宇文嘉放下棋子出门迎接,太子穿着件绛红色暗纹翻领袍,头上带着幞头,见着宇文嘉行礼伸手扶起她问道:“来了多久了?看到那盘棋局没有,我特意给你留的!” 宇文嘉笑道:“才到没多久!阿郎是去跑马了吗?” “今日跟二弟五弟他们吃了顿饭,下午想起许久没有骑马了就去溜了几圈zzz” 两人携手进了殿内,李晖看见棋盘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得意一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zzz” 宇文嘉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她也只有在太子的身边才会这样笑。 “出了一身的汗,你服侍我洗个澡!”李晖有些不耐的扯扯衣领,身边服侍的人早去了净房做准备。 “是zzz” 洗去一身灰尘,再饮上一碗冰凉的甘蔗汁,李晖惬意的倚在床上,宇文嘉踞坐着伏在身后给他捏肩。 两人动作亲密,言语却一丝无旖旎,宇文氏语气平缓道:“蜃子生辰那日,奴在晓萃楼悄悄见了张秦夫人,听她说上个月王子善有个侄儿要娶亲!” “他那侄儿脑袋有些问题,说了许多亲家都没成,王子善当年做官靠的就是他哥哥积下的资本,后来哥嫂相继病死了,只留了这么个儿子。” “王子善夫妻把那侄儿当做眼珠子一般,又想着养个闲人不是问题,可好歹要给他兄嫂留个血脉,这才悄悄的张罗娶媳妇儿。” “高户娘子攀不上,小门小户又怕心眼多,说了一两年也没结果,可五月里就由陈江的夫人做了媒,那亲家只不过是个小吏,可他家的土地挂名的却是齐王府里一个幕僚zzz” 李晖摩挲着矮桌上搁着的一把小刀,张秦是吏部令史,私下投靠东宫,由于在吏部的官职,张秦对朝堂诸人颇有了解,一直都通过他的夫人悄悄的向东宫传递消息,这消息的接收人便是旁人以为不沾俗世的宇文良娣。 而张夫人所说的王子善则是御史台察院监察御史,虽只是八品官,却是手握天宪,代天子巡查各州府,如今王子善娶了个侄媳妇,暗地里却跟齐王府有牵扯,想不到老三的胆子也挺大的! 果然是亲兄弟,这老父稍微一放松监视,两人都暗地里伸出手了,李晖想到这里,颇觉得好笑zzz 宇文嘉接着道:“另外,新阳县主带楚王的话来,说请阿郎安心等待,平山王这几年来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其中颇有收获,不过这事县主也说不清楚,还要阿郎派人去接触。” “西宫里也递了话,陛下在去年好几次召道士进宫,说是讲法,实际上药房里消耗了许多朱砂c铅和云母等物,明面上账簿却写的全是铅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行宫 李晖想了片刻,道:“也就是说父亲已经在召集方士炼丹了,高祖曾严令炼丹术进入宫廷,可这几十年来,别说达官贵人,公卿王侯服丹药的也不少。” “道士自己倒是有方子,进了宫什么都有,只悄悄的做就行了,眼下看来,父亲已是服用过丹药了,而且效果看起来还不错zzz” 李晖对此不觉得意外,他的一位堂伯祖父,年逾六旬还不见老态,据他说就是靠服食丹药保养的,父亲登基十来年,已经不堪忍受从前戎马征战落下的病痛,服食丹药长生不老也是个可以想到的选择。 “陛下这几年添了不少儿女,就说明这丹药还是挺不错的,不过事情没摆在明面上,朝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陛下也乐得无人劝谏zzz” 说到这里,宇文嘉觉得有些奇怪:“从前皇后对陛下宠幸后宫管束颇严,为什么这一次却这么大方,目前她三个儿子只有齐王尚成气候,赵王还是初露锋芒,蜀王更不必说,怎么着她也不应该给自己树立这么多对手吧!” 李晖握住宇文嘉的手,把她拉到身旁,与她解释道:“你应该想,父亲进服丹药,会不会就是她的主意zzz” 宇文嘉更加不解:“可这是为什么?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历史上服食丹药中毒而亡的人多不胜数,眼下李晖仍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皇后应该多吹枕头风扳倒李晖才是,怎么会出了进服丹药这么凶险的主意zzz 陛下身体康健还好说,可要是有什么意外zzz “她的确没有理由这么做,以父亲对他们母子五人的看重,她只要对付我一个就可以了,可她却向父亲进言,这才有了两年前的采选,她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之前征讨西突厥将领中出了一个新秀zzz” “林常玉!”宇文嘉立刻想起这个名字,要说这次西征最响亮的名字除了郑国公,就是这个林常玉了。 大军凯旋后,陛下亲自召见此人,君臣交谈许久,之后天子就敕封林常玉为河南府折冲长史,官职虽不高,却在东都做个武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zzz “对,就是他,这个林常玉不过才二十六岁,不仅颇得郑国公的赏识,而且还带领一队轻骑直击突厥王庭,引得突厥大乱!” “后面大军压境,这才迫使突厥可汗北逃,而这个林常玉就是马婕妤的外甥,老二的亲表哥zzz” 宇文嘉深吸口气,面上复杂:“也就是说,东海王也有可能掺进这个混局里了zzz” “所以皇后才会在女色子嗣上分解陛下的注意力,或者说,把这淌水搅得越浑越好,最好引起你和东海王的对立,然后齐王来个浑水摸鱼?” 李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把小刀缓缓道:“老二是庶长子,只比我小两岁,父亲登基后他却只是郡王zzz” 所以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备受陛下赏识的表哥,东海王会有什么想法呢? 宇文嘉不知道,李晖zzz也许也不知道吧zzz 从蜃子被册封郡主起,东宫里小小的热闹了一场,八月中旬,日本国遣使团总算是到了,听说他们原本出发有四十六人,死在海里的就有七人,真是可怜。 天子下令沿途各驿馆多加照顾,他们这才平安抵达京城。 李晖同鸿胪寺接待了使团,稍加休整后才带领他们去骊山宫陛见,这个时候蓁娘她们已经坐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来骊山宫的,服侍的宫人也精简了不少,蓁娘是第一次来这里,总算能出门的喜悦心情持续了整个行程。 差不多半个京城的皇族显贵都来了,房间有限,蓁娘和惠承徽住一间房,旁边就是宇文良娣她们,太子和太子妃住正殿。 太子妃召集大家开了个小会,就是告诉大家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没有太极宫的宽阔,这里随时都能碰见御驾和外男。 大周的男女之防并不严厉,太子妃都曾与大伯子小叔子同席,只是毕竟是皇室的女人,真有什么错那就贻笑天下了! 蓁娘和惠氏干脆就跟着齐昭训玩,齐昭训也乐得有两个伙伴,这日,一行人去马场骑马,蓁娘不大会,只敢骑一匹温顺的小母马让人牵着慢慢走。 齐昭训忽的勒马停步,指着山上的一所亭阁,冲蓁娘和惠氏眨眨眼,道:“你们呀!千万不能去那个地方zzz” “为什么?”蓁娘撩开幂篱跟着望去,今日多云,太阳被遮住了,山上风大,远远的都能听见那阁楼檐角的铃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齐昭训露出一个暧昧的笑,“那地儿不干净,前年江阴公主在那儿跟驸马的表弟偷情被看见了,再前年陛下在那儿幸了一位官夫人zzz” “嘶——” 蓁娘和惠氏倒吸口气,简直不敢相信,齐昭训不屑道:“这算什么,我进宫也才十来年,听到比这还不可思议的事情多了去了!” “你们也别大惊小怪,我是看你们俩平时嘴挺严的才说给你们听,你们得记住了,这地方到处都有耳朵,别传了出去zzz” 惠氏不解:“可是阿齐你都知道,这宫里还有谁不知道啊!为什么不能说?” 齐昭训瞪了她一眼才道:“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你说出来又是一回事,这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要知道那位官夫人后来生了个小娘子,还不知道是哪一位的种呢zzz” 蓁娘咂舌,她算是长见识了,合着这威严的皇宫里,污杂的事情可比宣义坊的臭水沟脏多了zzz 之后每一日蓁娘都见到了不少公主县主c驸马官人,他们纵情声色,推杯换盏,你来我迎的放浪形骸,不堪入目。 太子妃很是厌恶这种事情,可她作为皇长媳不好推拒邀请,指不定你脸色没到位都能得罪人,继而给太子招来使绊子的小人,人心有时就是这么险恶,看你不顺眼就要把你踩到脚底下去。 蓁娘她们倒是本本分分的在自己的圈子里,不敢到处晃荡。这日不知怎的,皇后想起她们来了,在花园里围了场地,召了许多女眷孩子来玩乐。 太子妃再三叮嘱谨言慎行,诸人也知道皇后和东宫暗地的汹涌,一个个倒像是要去见阎王一般,高良娣忙安慰道:“皇后殿下还不至于对我们怎么样,要回话也是主子回,咱们只安安静静的低头站着就好zzz” 太子妃赞许的点点头,“没错,不过你们也要记得,只要是西宫里的人都要防着点,别着了有心人的道zzz” 这些话弄的底下等人,特别是蓁娘她们这些还没见过皇后的人忐忑不已zzz 结果大家真的见了皇后却松了口气,这位大周的国母,年逾四旬,保养得宜,面上带笑眉目自威,因是在行宫,打扮如同寻常贵妇人,使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她身旁坐着齐王妃周氏,东海王妃小王氏,赵王妃许氏,还有好几个或出嫁或未婚的公主县主,到处都有追逐打闹的孩子们,热闹极了。 两边的长床上坐着宫嫔王妃,各个打扮的眼花缭乱,香气扑鼻,这里除了皇后就是太子妃地位最高,众人见她来了皆起身见礼。 人群中,唯独只有皇后身边的一位高髻华服少妇仍旧坐着,她约莫十七八岁,眉眼间带着几分跋扈,她对太子妃笑盈盈道:“嫂子见谅,我昨儿睡觉手给压着了,今天还不舒服呢!恕我失礼zzz” 话是这么说,然所有人都听不出这少妇的歉意,不管怎么样,太子妃是储妃,能在她面前这么放肆的人估计没有几个zzz 蓁娘低着头心里砰砰直跳,手疼关行礼什么事?这人是谁?居然敢给太子妃下马威? 太子妃起身,毫不在意这妇人的无礼,道:“妹妹哪里话,可有让医佐瞧过,你小时候手臂摔过,母亲也时常嘱咐人要好生照看着zzz” “你是金枝玉叶,哪里不舒服别说父母,我们做兄嫂的也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 太子妃这番含着着急c嗔怪的话一出口,噎的那少妇眼看就要回嘴,只见皇后轻轻向她瞥了一眼才不敢造次。 这么大个人只长个子不长脑子,从来就不知道‘规矩’两个字怎么写! 还敢这么大言不惭,太子妃心里鄙视到了极点。 “她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说了千百回也不知道改!”皇后也埋怨一番,到底也没在意女儿失礼这件事,底下诸人都捂嘴轻笑。 太子妃诚恳劝道:“阿如怎么会不知道母亲的心,只是没出嫁被长辈疼爱,出了嫁被驸马疼爱,所以性子还一如从前,这样有福气的人满京城找得出来几个?” 原来这位少妇就是皇后的长女昆山公主,听说这位公主性子张扬,两年前出嫁之后却是历代少有跟驸马琴瑟和鸣的公主,太子妃正好戳在点子上,昆山公主也不好再跟她出言作对了。 边上有人也跟着附和了几句,昆山公主已满是笑意,皇后温柔的看着女儿,看得出她对这个女儿绝对是疼在骨子里。 太子妃上前坐在皇后的跟前撒娇:“母亲也疼疼我,赏我口水喝吧!” 皇后伸手点了一下太子妃的额头笑道:“还会少你一口水喝吗?还不快脱了鞋坐下!” 齐王妃起身把皇后左手边的位置让出来,皇后看了下还站着的妾侍等人,指了宇文氏笑道:“这孩子,今天穿着茜色真好看!” 宇文氏含笑道:“殿下上次说奴穿茜色好看,所以这次奴就穿了来见你!” 皇后让她上前去,两人交谈了几句,接着又叫了高氏欧阳氏说话,最后才看着其余人点点头道:“都是不错的孩子,太子妃管教的很好!” 皇后发了话让她们坐下,只听昆山公主语带奚落道:“大兄至今也只有一儿一女,我就奇怪了,这么多妾侍,怎么光吃饭不生孩子呢?” 一时间嗡嗡交谈的声音静止,在座诸人都看向太子妃,有人别嘴嘲笑,有人眉眼紧皱,还有人毫无波澜。 “阿如!” 皇后出声喝道:“你做妹妹的怎么能管兄长的家事,还不住嘴!”她眼角瞥见太子妃脸上一时羞愧等待训斥的表情,还有一群埋首跪坐的女人。 “快给你嫂嫂请罪,真是宠的你无法无天了!” 别说太子妃是楚王的外孙女,就是宇文氏高氏等人又岂是女儿能出言羞辱的,这话传出去,别人还怎么看她这个母亲zzz 昆山公主不敢还嘴,她是长女,从小就得父母宠爱,不过她最怕的就是母亲发怒,见着母亲充满寒意的眼神,心里不免有些发怵。 齐王妃悄悄看了看太子妃,嘴角不屑的一撇,却是开口劝道:“母亲息怒,大嫂也别生气,阿如的确嘴上失言,不过她心里却不是这个意思zzz” 齐王妃脸上露出些忧虑:“阿如昨天跟我说,想找个擅长妇科的杏林来看看,她跟驸马成亲也有两年了,身上可没有一点动静呢zzz” 昆山公主看着三嫂想要张口,却被身后的嬷嬷扯了下衣角,顿时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着急的表情道:“我真是该死,嫂子原谅我吧!我原是怪我自己的,却不想伤及了嫂子zzz” 又转头对母亲撒娇:“母亲也原谅我吧!帮我劝劝大嫂别生气了zzz” 皇后仍是厉声道:“既然要找杏林,就该从宫里请,哪能随便找个应付了事,你有心事就应该憋着,怎么能仗着自己年纪小就出言不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zzz” 太子妃低声道:“母亲息怒,这怎么能怪妹妹!说起这事,她们也有掌医娘子时常把脉,我倒是想起是不是要请清泉观的主持来东宫里看看,许是什么挡着东宫的子嗣运了zzz” 齐王妃闻言差点笑出声:东宫是什么地方?谁家修房子不得找个堪舆先生好好看下风水,何况是储君住所,这几年闲话越来越多,难怪王氏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应付了zzz 草地上孩子们做游戏传来阵阵欢笑,周氏想起三个儿子,得意一笑。 皇后也体谅道:“那就去找人看,把原因找到就好了,你也要放宽心才是,对了,我怎么没看见蜃子和大郎?” “蜃子一早跟阿郎出去了,大郎昨晚积了食一直不舒服,不敢带来让母亲闹心!” 皇后点点头:“你要好好照顾孩子们,别让我跟你父亲着急,明天再把他们带过来我看看吧!” 蓁娘听不见上坐的人在说些什么,不过一眼看去,不知太子妃说了些什么,皇后倚在凭几上笑的直仰头,齐王妃也笑嘻嘻的指向孩子们,看上去真是一副风日晴和纵享天伦之乐的画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燕子 皇后一心想要跟人说话,见底下的人都坐着没意思,发话让她们不必陪着自己玩去。 太子妃也对妾侍她们点点头:“你们去吧!母亲最喜欢看着别人玩呢!” 话毕看了眼高良娣,众人谢了恩才三三两两结伴散开,高良娣小声道:“我们都是来过的人,阿吕阿韩你们几个却是新来的,别单独走,跟着我们,就在这里玩,时刻注意这边的动静就是了zzz” 蓁娘和吕良媛几人互相看看应了是,仍是和惠氏跟着齐昭训,齐氏领着她们去看人蹴鞠,场地四周已经围了不少的人,都在叽叽喳喳的叫喊助阵。 只见场上一个把黑白间色襦裙系在腰间c梳着元宝髻拔了簪钗的娘子脚下生风,左右闪躲避开堵截,一脚踢进门,回过头露出得意的笑来。 惠氏满眼赞赏,“阿齐,那是谁啊?踢得真好zzz” 周围人多,齐昭训不得不提高声音:“她就是何才人,不过这次来了骊山宫以后就被册为美人了!” 就是那个以舞技闻名,被刺史进献给天子的才人啊!虽并非绝色,然这娘子周身自有一股风流之态,夺人眼球,难怪陛下很是宠爱。 周围都是人,蓁娘觉得有人好像在打量她,不过人头攒动要发现是谁也不容易。 她不动声色的到处看,忽的眼睛与一人对上,仔细看去,竟是三年前在徐家见过的燕子! 是那个三年前在芸娘家做客,满脸高傲冷漠的燕子! 两人相看刹那,燕子脸冲不远处的披星楼别了一下示意她过去,蓁娘点头同意,便跟齐惠二人说了一声领着阿玉去了。 蓁娘想起三年前燕子因为要入宫的事而对人冷言冷语,从自己入宫后也曾想起过她,但从蓁娘所得知的消息来看,燕子并不在陛下宠爱的行列之中,也不知这几年她过的怎么样zzz 想到这里蓁娘已到了披星楼,进了门,见一二八年华的侍女含笑上前行礼,柔声道:“见过昭训娘子,我们美人娘子在里间等你,请随我来!” 蓁娘点点头,心道燕子不知是早就知道了自己入宫,还是跟别人打听的,今天这里这么多人,还不到半刻,就知道了自己的品级zzz 转过一扇屏风,蓁娘仿佛又见到了三年前那个坐在花厅里,周身散发冷意的燕子了,她百无聊赖的坐在床上,胸背挺得直直的,望着窗外,脸上仍是那一副冰冷的表情。 侍女轻轻唤了声“娘子”,她才转过头来,见着蓁娘却是展露出好久不见的笑容。 “你来啦!” 燕子这么热情倒是让蓁娘有些不习惯,忙回道:“嗯zzz没想到你还记得我zzz” 她没有回答,只让那侍女出去在门口看着,阿玉看了蓁娘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见蓁娘坐在自己对面,燕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颇为感叹道:“真没想到,我跟惢娘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却一辈子可能也不得再见,三年前跟你有一面之缘,咱们却在这里还能坐着说话zzz” 蓁娘听出她并非奚落,只是单纯的在感慨,三年过去,燕子的容颜更加精致动人,但明明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嵌在她的脸上却让人丝毫看不到暖意。 “当初在郑府里跟你们一班贵女坐在一起,都让我觉得可能是此生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了,没想到比那更甚的事情还有呢zzz”蓁娘轻笑道。 燕子“哈哈”大笑起来,“可见世事就是无常,那你觉得进宫好还是不进宫好?” 蓁娘想了一下,才道:“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庄稼人,靠老天爷吃饭,老天爷之后还有天子,进宫这件事由不得我们做主zzz” “进宫是这一种人生,不进宫是另一种人生,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现在,我知道我过的很好!” 说完她看着燕子,燕子敛了笑,定定的看着她,“看得出你在哪里都能想办法过得好,进宫之前我过的比你好,进宫之后我却不如你,你是先苦后甜,我是先甜后苦zzz” 这一番话说的蓁娘笑不出来,“难道你zzz”她想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燕子不以为意,接过话道:“过的不好?” 蓁娘有些讪讪,不等她说话,燕子自答:“当然不好!如果我不识字,如果我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如果我没有体会过无忧无虑自在的生活,我肯定会享受今天的生活,而不是连个倾诉的人都找不到,见到一个有一面之缘的人便像见到了亲人!” 明明是这么怨怼的话,燕子却像讲故事一般轻松说出口,蓁娘感觉到她身上的孤寂,不禁靠近些她,伸手握住她的手。 燕子有些惊讶,却没有挣开手,片刻后,她嘴角勉强扯出笑,眼里如一团死水,蓁娘第一次见到这么孤独悲伤的表情,心内十分震撼,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燕子,你信得过我就跟我说一说,阿玉她们守在外面,没人会知道的,把你心里的埋怨说出来,憋在心里会生病的zzz” 也许是三年前那个高傲的燕子和眼前的人判若两人,蓁娘不禁心疼,什么样的变故才能让人成了这样! 燕子盯着窗外许久,才深吸口气,缓缓道来:“我祖父最善丹青,从不曾在仕途用心,所幸家世尚可,加上他年少时就已声名远播,后来被钦点进了翰林院书画所,太宗皇帝把宫里珍贵的书画都交给他临摹修复。” “我zzz被选进宫前,也善画技,祖父却不喜,他说,‘被名声拖累的人会过的很辛苦zzz”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母亲却很欢喜,外人也就得知了,我也尝了把被人追捧的滋味。” “我以前最喜欢去碧波湖,那山那水,我怎么画都画不出那美景zzz” 蓁娘点点头,碧波湖就在长安城郊外,乃是京城文人骚客最爱的一处景之一。 “我以为父母会为我挑选一位门当户对的夫婿,以他们对我的疼爱,我从没有担心过亲事,却没想到祖父的话一语成畿,我果然被‘才女’这个名声拖累了,奉召入宫,别人眼里天大的荣幸,于我却是晴天霹雳zzz” 燕子到底还是掉下眼泪,言语有些哽咽:“十七娘,宫里的日子我没有见过也听说过,我以前都当个故事来听,哪里知道有一天会落在我的头上zzz” 蓁娘心里酸酸的,跟着她一起掉泪,“在姐夫家见第一次见到你,我的确觉得你不好相与,原来你心里竟是这么苦!” “你应该知道卢昭仪吧!”燕子忽然转口,见蓁娘点点头,才继续道:“她跟我一样的身份,一样的年纪,也是奉召入宫,刚入宫只是才人,如今就已经是正二品的的昭仪了zzz” 蓁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想了想道:“听说卢昭仪十岁就入宫了!” 燕子点点头,冷笑道:“这就是我跟她不一样的地方,她三岁识字,五岁就背得下一本诗经,十岁入宫,陛下点了女官继续教授她诗书礼仪。” “她可以说是在宫里长大的,外面什么样子早就忘了,所以能安下心,陛下看着她长大,心里自然有一份情谊。” “我不一样,宫里女人那么多,各显神通,我被陛下遗忘也很正常zzz” 蓁娘觉得心惊,燕子这话里竟无一丝对陛下的眷恋,再怎么说她刚进宫时肯定也是被陛下青睐过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难道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吗? 卢昭仪已位在四夫人之下,而燕子依然是美人,还有外面那个赢得阵阵喝彩的何美人,一介舞女,已经和燕子平起平坐了,不——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比燕子更得圣心! 蓁娘忽然觉得有些发凉,陛下竟是这么凉薄么? 想到自己以后呢,没有家世没有绝色,太子殿下凭什么能记得她? 许是看出了蓁娘的心里话,燕子拭泪轻吸鼻子,“有时候我想,就像何美人那样,讨好陛下,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就好了!” “有时候又想被陛下忘了也好,又不会少了我的吃穿,把心思都花在消磨时间上,没有孩子以后削发为尼,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就罢了zzz” “可是不论怎么做,我心里都有一股怨气,我谁都怨,仔细想想又觉得毫无道理,若不是筠娘时常开导我,这几年我真不知怎么熬过来zzz” 或许这个善解人意的筠娘就是刚才那个侍女吧! 蓁娘组织了一下话,好一会儿才道:“燕子,我进宫之前不识字,我对人生在世的道理都是听长辈们说的。” “我高祖父从蜀州来到长安,一路是吃泥巴啃树皮活下来的,最惨的时候,路上有人吃人这种惨事zzz” “那种事情根本不可想象,他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有碗饭吃,哪有过不去的坎呢’,我们家不能与你家相比,可也是不忧衣食。” “我小时候想起高祖父的故事,就抓了把泥嚼了嚼,只觉得若是真吃这个宁愿饿死!” “我阿翁哈哈大笑,他说,‘可奇怪呢!好吃好喝的人整天嚷着死啊活的,反倒是我们这些随时能饿死的人怎么也不肯死’zzz” 蓁娘拉住她的手诚恳道:“我并非嘲笑你,燕子,你出身好会认字,只因以往不知人间疾苦,所以被这些事情蒙住了双眼。” “只要你愿意到处看一看,你才会知道把苦水咽进肚子里的人比比皆是,比如皇后c比如卢昭仪c比如何美人,或者还有陛下zzz我就不信他们心里没有一点苦楚!” 燕子呆呆的愣住,蓁娘暗想自己的话是不是太重了,又觉得如果不这么说怎么劝得了燕子,一时屋里一片寂静。 燕子看着蓁娘的眼睛好一会儿,喃喃道:“是我念书念呆了,整日里伤春悲秋无病呻吟,越发钻了牛角尖出不来了zzz” 蓁娘搂住她的肩,“燕子,道理谁都知道,可做起来很难,比起你来,我好自卑,我也怕有一天我被遗忘在深宫里zzz” “到时除了父母,谁还知道我,父母去了,谁知道有一个叫韩蓁的人来过这世上zzz” 这天跟燕子的谈话不知是怎么结束的,蓁娘迎着头顶的太阳,耳边人声鼎沸,仿佛处在另一个世界,再无玩耍的心情。 到了晚间,吕氏和米氏也跑来找蓁娘三人说话,惠氏发现蓁娘异常的沉默,问起她只说暑气大热着了,李嬷嬷忙端了绿豆汤来,又恐怕她吃坏了肚子,不肯放冰。 “诶诶!知不知道今晚为什么娘子没在?”齐氏啃着枣子神神秘秘道。 行宫里空间小,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又没有什么正经事,太子妃也时常跟她们坐在一起消暑。 不过今晚确实没见到太子妃,惠氏道:“许是她有事呢!又不是咱们,在这儿闲磕牙zzz” 吕氏面露得意道:“我知道,今晚阿郎带着娘子去温泉宫了!” 骊山宫在前朝时就修建了行宫,就是因为这儿的温泉极多,有的汤池上面盖了房子,有的就是露天的。 不过一般人也轻易不能去泡温泉,得陛下发话才行,其中有一露天泉池名为寒沁,就是陛下赏给太子专用的。 说到这里惠氏不禁感叹:“阿郎和娘子的感情可真好,听老嬷嬷说,从前的太宗和恭显皇后少年结发,到老都夫妻恩爱,可见阿郎这一点随了太宗皇帝了!” 齐氏显然是见的多了:“从我做了阿郎的妾侍,那时候阿郎还是郡王呢!他就是这样的性情,对妻子情深意重,对我们呢也挺不错zzz” “不过今日你没看见没,那昆山公主自持皇后宠爱给了娘子好大的威风zzz”吕氏有些愤愤道。 说道这里,连齐氏也淡了笑容:“咱们阿郎在陛下跟前吃齐王的排头,娘子在皇后跟前低声下气,唉zzz若是康皇后在,哪里有这种事呢zzz” 毕竟事涉天子,一时气氛有些凝重,大家义愤填膺了一番,只道小人作祟,天打雷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考虑 蓁娘持续沉默,天子与康皇后夫妻感情淡薄人尽皆知,不然太子的日子也不会这么不好过。 她不禁想到:康皇后再不受宠,也是皇后,作为中宫元后,她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丈夫对另一个女人情深意重的zzz 如今她唯一的儿子也受了冷落排挤,她若是在天有灵该是多么难受zzz 每一个主母都不可能喜欢夫君的妾侍,其实说起来,胡皇后也好,太子妃也罢,对于她们做妾侍的,都不可能真正的喜欢吧,只不过是礼法是如此zzz 这样一想,蓁娘倒觉得对太子有着喜欢的感情有些羞愧,好像是抢了别人心爱的东西,虽然没人会指责她,但站在太子妃的位置看,即使不会指责蓁娘,但她还是觉得底气不足。 李嬷嬷伺候蓁娘洗澡时,她觉得觉得燕子的情绪好像影响了她,心里有些烦躁起来,忽然问道:“嬷嬷,陛下的后廷有多少妾侍啊?” “怎么想起问这个?”李嬷嬷笑道。 “就是觉得好奇,你给我说说吧!” 李嬷嬷觉得奇怪,但还是想了一下回道:“怎么说呢!按理后廷的女人都是陛下的女人,就跟咱们东宫一样,明面上顶着女官的名号,内里也分成侍寝的和做事的。” “品级低一些的也要做事,品级高的女官也能侍寝,端看陛下的心情,西宫后廷共有宫娥三千多人,上了册的妃妾就有将近三十人zzz” “这么多!”蓁娘有些讶异。 李嬷嬷拿起帕子给她搓背,笑道:“这哪里算多,还没包括已经不在的人!” 蓁娘沉默片刻,又问道:“那你听说过一个张美人吗?” 李嬷嬷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娘子们那么多,我哪听说过一个张美人,不过倒有一个张宝林,以前是淑妃跟前伺候的,后来生了个公主就册为了宝林!” 蓁娘看着眼前的渺渺水汽有些出神,连嬷嬷这样的老宫人都不知道燕子这个人,她的娘家还是侯爵之后呢! 后廷里就那么残酷吗? 蓁娘不禁想起燕子最后的话来:“十七娘,论为人处事我不如你,今日冒昧让你听了我的一番痴话,我感激你,也会把你的话记在心里zzz” “但你也要把我记在心里,记住我今日的下场,虽听闻太子殿下为人纯孝至善,太子妃也宽厚贤德,但你还是要小心,别跟我一样,走进死胡同里了zzz” 蓁娘还记得她一把捂住燕子的嘴哭道:“你还不到二十岁,就说这种丧气话,不说为了自己,就是为了你父母,你也要认真的过日子才对!” 而燕子只是一双眼了无希望的看着窗外,再没说话。 蓁娘抬手阻止李嬷嬷给她抹澡豆,“嬷嬷,要是我们现在怀孕了,娘子会不会不高兴?” 李嬷嬷皱眉打量她被蒸汽熏得通红的脸道:“这一晚上你是怎么了,老在问问题,你们要是怀孕了那是天大的好事,不管嫡出庶出都是太子妃的孩子!” “何况现在,咱们殿下最需要孩子了!儿子少,陛下就偏心齐王呢!” 穿戴好后,李嬷嬷不甚放心,请了掌医娘子来给她把脉,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就完了。 蓁娘侧头躺在床上,惠氏还在净房,阿梅和容娘举着拂尘在驱赶蚊虫,惠氏的侍女玉兰在叠衣,阿玉在床下一边铺被子一边跟她们闲话,等服侍惠氏上了床,才噤声吹灯。 半夜听着惠氏和阿玉沉稳的呼吸,窗外远远的传来蛙鸣,蓁娘睁大眼睛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顶上的承尘,就算是不应该又怎么样!太子殿下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喜欢上他! 他会跟自己开玩笑,连她说错话了都不会生气,他那么好,就像十姐夫徐敬元一样,是个谦谦君子zzz 可是这种想法最好是埋在心里,今日她才真正看到太子妃在皇后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往日只仰望她的风光,谁知她处在那样艰难的环境zzz 太子妃都是如此,那太子呢,外朝那么凶险,他又是面对着什么样的压力呢? 他们夫妻二人携手抗争,才换来了东宫上下安稳的生活,自己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含酸唸醋的zzz 想到这里,蓁娘心里褪去了那股酸涩,轻轻的翻了个身,就这样吧zzz 让自己不去喜欢太子不太可能,能做的就是把那份心意埋藏起来,守好自己的本分,别做有失分寸的事zzz 外面蛙声虫鸣,蓁娘叹了口气,渐渐睡去。 十月下旬,天气最是舒适的时候,骊山宫人太多,一起回京有些拥挤,得先回去一部分,东宫就是最早回长安城的。 萧熙院里早就有人打扫过的,闻着干净的枕头上熏的香气,蓁娘觉得远行的疲惫一扫而过,舒服的瘫着直咂嘴。 周嬷嬷叫她起来更衣也不肯,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她忽然觉得下身熟悉的感觉袭来,忙起身叫道:“嬷嬷快来!” 一番清洗收拾,蓁娘坐在榻上喝着糖水,看着阿玉和李嬷嬷裁了干净的布条缝好,里面塞进叠好的布,这就是女人用的月事布,她们已经做了几条了。 蓁娘不禁感叹:“太奢侈了,我在家的时候里面都是塞的草木灰,每次用完了还要洗干净下次用!” “进了宫我才知道这么好的东西都是只用一次,每次来葵水都要浪费许多zzz” 显然蓁娘身边服侍的人都习惯了她时不时发出下里巴人般的感叹,阿玉笑道:“娘子如今的生活不一样啦!怎么能再那样节俭!” 蓁娘撇嘴,正欲辩解,院子外面来了人,只听见周嬷嬷和一个宫人的说话声,过了一会儿,周嬷嬷才拿了张纸笺进来,道:“杨良媛明日生辰,遣人来递了话请娘子去吃酒呢!” 蓁娘接过纸笺打开来,里面夹着一枝丹桂,散发着淡淡幽香,上书:时维九月,丹桂满嗅,浊酒一壶,醉即当秋,琵琶声流,静候佳客,落字:清如。 她一边把纸笺放进匣子里收好,一边抱怨:“怎么偏就这个时候葵水来了,真讨厌,我又不能上门为阿杨祝寿,白白让人错过了!” 看她烦恼的直拍大腿,阿玉安慰道:“去是不能去的,要不咱们把寿礼多准备点?良媛会理解的zzz” “只有这个法子了,周嬷嬷和阿玉一起去,替我向阿杨赔个不是,改日我亲自上门去zzz”蓁娘还是有些不高兴。 转头再一想,又道:“寿礼就嬷嬷去准备,完了把单子给我看一下就行了,你再加上一坛咱们端午做的米酒坛腌菜,就说我给大家赔不是!” 周嬷嬷唉唉的应了,忽然想起什么,道:“唉!采儿不是把这些重要的日子记着的,怎么良媛过生辰也没说一声?” 蓁娘就是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周嬷嬷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忙叫了采儿进来。 采儿识得几个字,宫里在世的主子c宾天的主子的生辰c忌日c天子的万寿节c皇后太子的千秋节等日子都有各种讲究,这些都让采儿专门记着以免到了日子行差踏错。 比如太宗皇帝忌日那天就不能饮酒吃荤,不能有音乐,包括东宫里的太子妃良娣良媛等人的生辰也都记着的。 采儿抱着书卷翻看,指着其中一条满脸委屈道:“我没有记错,杨良媛的生辰在下个月,明日并不是她的生辰zzz” 这是怎么回事? 屋里几人面面相觑,难道她们记错了? “阿杨那种性情,说不定下个月就能过明年的生辰,这也不算奇怪!”蓁娘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了zzz 周嬷嬷等人一时无语,这也太随性了吧zzz生辰这么重要还能随便过? 虽然第二日蓁娘没去赴宴,不过杨氏还是遣了身边的嬷嬷给她送了许多吃食来。 “娘子的酒可是被喝得一滴不剩呢!众人都说那腌菜也好吃极了,我看明天就有人要来登娘子的门讨要了!”那嬷嬷笑道。 蓁娘听了这话很是高兴,她也是闲着无事想起阿婆做的酱菜,来了兴趣将将做了两坛,先前自己已经尝过,觉着味道还不错才敢拿出去献丑。 她笑道:“嬷嬷回去替我向阿杨道个谢,也多谢你费心跑一趟,今日定是十分热闹!可惜我不能与大家同乐zzz” 那嬷嬷摆摆手道:“娘子客气了,今日良媛求了太子妃请了那赵茗来表演助兴,哎哟哟,娘子不在场真可惜,那赵茗真不愧是乐坊首席歌者,那嗓子zzz听得人真是如痴如醉zzz” 蓁娘在节日宴席上听过赵茗唱的歌,的确是让人过耳难忘,她被嬷嬷一番话弄得心痒痒,又问了好些宴席上的趣事才送了客,过了好半天她才想起一事:“哎呀!我忘了问她阿杨为什么今日过生辰了!” 这几日里蓁娘百无聊赖,阿玉和阿梅几个都围坐在床下拿着绣绷子陪她说话解闷。 等身上干净了,蓁娘总算能往人堆里扎了,还没等她问起杨氏那个生辰问题,却得知了一个事情——东宫里又要来几个采女了! 蓁娘总算能体会齐昭训她们的感受了,既对新来采女有好奇,又有那么一丝心酸——三个月也摸不着太子几回,又要来新的竞争者了zzz 新来的采女跟蓁娘她们刚进宫一样,也是住在之前的那个小院子里,要等正式册封之后才会出来见人。 褪去夏衫,穿上秋衣,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直接发料子,喜欢什么样式的自己去找针线房做,这几日针线房忙的不可开交,所以一些零散的小东西大多都是身边服侍的动手做。 这日下起了小雨,宜秋宫北角边种了几株桂花,闲着也是无事,蓁娘早已有安排,宜秋宫的几个娘子们约好下午去桂园听书。 高良娣没有来——她还在帮着太子妃处理宫务事,齐昭训笑道:“可见咱们是一群闲人了zzz” 这次讲书的是一位姓邬的女史,今年约莫三十岁,听她讲书,多乏味的故事也听得津津有味。 “上一次我们讲了卫子夫,今日我们讲一个叫‘故剑情深’的故事zzz”姜女史跪坐在前,身前搁着一个书架,上面就放着一卷书。 众人都围坐在她的周围,每人面前放着一个小小的矮几,上面摆着果子茶水,宫人们也都分散坐着。 “汉武帝征和二年,戾太子刘据受辱自尽,其子女皆被杀,独留其孙刘病已被廷尉监丙吉救出,寄养在其祖母史良娣母家zzz” “zzz霍光欲使其女成君为后,彼时霍光独大,满朝官员皆未反对,宣帝避其锋芒,道:‘我在寒微时有一柄剑,如今却找不到它了!诸卿有谁能为我找到那柄剑吗’? 百官听此言纷纷上书请立宣帝发妻许氏为后zzz” 一直讲到许平君被淳于衍毒害,宣帝灭霍氏三族结束,邬女史还作了一番点评,一番告诫。 等她讲完,大家互相交头接耳,然后又纷纷向女史提出疑问,还算宽阔的殿内莺声燕语,热闹极了! 回到了萧熙院,蓁娘还在跟阿玉阿梅几人聊许平君的故事,“真是可惜,宣帝那样看重她,她才十五岁呢!比我还小,就被毒死了zzz好可惜啊zzz” 正议论着,却见周嬷嬷从外边回来,蓁娘有些好奇:“嬷嬷去哪里了?” 周嬷嬷却是喜笑颜开:“去了司闺赵女史那边一趟,也没别的事,倒是有一件,殿下今晚召了娘子侍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误会 不管骊山宫那几晚心情有多复杂,能去见太子蓁娘心里还是有些雀跃的,从四月第一次侍寝起,这是九月也是她第三次侍寝。 太子是个大忙人,多半是呆在前廷,还能记得她们,已经是烧高香了。 蓁娘不禁想起在骊山宫那个没睡着的晚上,心里冷静下来,还是得生个孩子才好,又想起昨日在光天殿,蜃子跟她们玩了好一会儿,还走到蓁娘跟前挺起胸膛道:“这个香袋是韩庶母送给我的对吗?” 蓁娘惊讶极了,没想到蜃子居然会戴上这个香袋,再看去,她肩上搭着的披帛正是惠氏做的。 蓁娘跟惠氏相互看看,都觉得很高兴,没什么比别人接受了自己的心意更快乐的事了! 想起蜃子再想想大郎,蓁娘一时想着儿子虽好,不过还是生个女儿更保险,一时又想这生儿生女也由不得自己zzz 再想想内廷里的新人旧人那么多,为什么还是没人怀孕呢?难不成真的是风水不对? 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蓁娘就呆呆的任由侍女给她洗澡,不过今晚有些失望,蓁娘到了承恩殿,听宦者说太子在左春坊还有些事要处理,让她等一等。 结果等了快一个时辰,才有人来传话说太子今晚不进内廷了,让韩昭训先回去zzz 这真是zzz太让人失望了zzz 不过蓁娘也不敢抱怨,忙坐着车回去了,屋里的人都面面相觑,周嬷嬷安慰道:“殿下是在忙政事,真有了大事连良娣也得守空房呢!” 蓁娘啼笑皆非:“我的心眼就那么小么!连这种事也要计较?亏你们跟了我这么久zzz” 蓁娘的确没把这事放在心里,她阿耶做武侯,岁末吃个年夜饭都两口扒了就得去巡逻,有时出了什么事整夜都不能回家。 那时她是心疼极了阿耶,常常是装好一篮子的酒菜,和阿姐弟妹给阿耶送饭。 阿耶总是嘴里嚷着做什么跑来,脸上却笑容满面摸摸他们的头,把香喷喷的饭食给他们一人塞一嘴巴,还逗着弟弟抿口酒,大家哈哈大笑。 想起家人,蓁娘不禁红了眼眶,离家已经两年了,不知家里人都怎么样了? 阿翁是不是还是做一会儿木工,然后喝一碗酒,阿婆常年做腌菜,腰有些不舒服,不知今年好些了没有zzz还有阿耶c阿娘c阿兄c阿姐zzz 容娘迷迷糊糊的听见啜泣声,听见蓁娘抽了一声鼻子忙爬起来把灯举过来,蓁娘鼻子眼睛红红的,嘴里还在哽咽,容娘心里不免着急起来:“娘子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蓁娘由容娘扶着半抬起身子,才觉得鼻子通了些气,道:“你别大声嚷,我就是有些想我亲人了zzz” 原来为这个,容娘很能理解,素日里蓁娘就爱跟她们聊天,说说大家进宫前的生活,每次蓁娘说起亲人满脸都是止不住的笑,可见她在家的生活是很快乐的。 容娘想起自己刚进宫也是这样,父母是再也不能见了,每天干活稍有不对就有各种惩罚,许多个夜晚,容娘包括阿玉她们都是一边忍着手痛脚痛一边咬着被角哭的。 她伺候蓁娘喝了碗热水,洗了把脸,又安慰了好些话,蓁娘的心情才平复。 见容娘只披着件外衫坐在脚踏上,蓁娘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握着容娘的手道:“是我矫情了,咱们也睡吧!免得把嬷嬷也吵醒了zzz” 第二日蓁娘眼睛有些肿,嬷嬷拿了冷水帕子给她敷也不见好转,给太子妃请安时,大家都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 蓁娘有些着急,忙向太子妃解释了一遍,太子妃也安慰道:“这也无可厚非,进了宫谁不想父母呢!也不止你一个,我找个时间跟殿下说一说,看看过年能不能让你们给家里递个话zzz” 大家都沸腾了,蓁娘也没想到会有这个意外之喜,一向冷静持重的欧阳氏都激动道:“娘子此言当真?” 见太子妃笑着点点头,底下一片议论声,闹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忙向太子妃叩首:“多谢娘子!” 太子妃忙唤免礼,道:“不过最多也只能递话,递东西是绝对不可以的!” 能向亲人报个平安就已经很知足了,众人忙应了是! 笑眯眯的回了萧熙院,蓁娘的早饭还没吃完齐昭训就上门了,她也不客气,道:“我就在你这儿吃!” 蓁娘自然同意,齐昭训道:“不管你昨夜为什么哭,总之你是哭对了,唉!早知道先前我就哭去,说不定早就能知道父母的情况了zzz” 蓁娘听了这话哭笑不得,道:“阿齐你是陇州人,那要怎么递话呢?” 齐氏胸有成竹道:“我问过娘子,她说写张纸条让人捎回去就可以了,不过不管是传话还是递条子,都得她先过目,不然你也知道现在的局势,东宫里有什么不该说的话传了出去,咱们都没好日子过!” 齐昭训夹了一筷子拌鸡丝接着道:“还是高良娣她们好啊!她们母亲是官夫人,宫里朝拜皇后太子妃时,也能见一眼!咱们比不上!” 蓁娘听出了一丝酸意,避开这点道:“明明咱们在说高兴的事,你又非得给自己找不痛快zzz” 齐昭训悻悻然道:“我也就是随口说说!” 崇仁殿里,郑良泽抚着胡须一语不发,沈季平等人对这件事持保留态度,太子倒是认可,“都是父母生养的,她们想亲人也可以理解!” “宫里每年都会放一部分宫人回家,她们是有名份的,轻易不得出宫,递个话也没什么zzz” 李晖坐在上首,伏在案上写字,高琦还想说些什么,只听李晖不紧不慢的道:“有些话,也是时候从东宫里递出去了zzz” 沈季平眼珠子一转,两眼放光:“齐王一直想办法往东宫插眼线,咱们拔了几个不算重要的,还有一两个埋得比较深的,想来,这么久了,这眼线也该有收获了!” 高琦等人大喜,“如此一来,咱们可借着齐王眼线的手把话递出去,一来齐王若是信了,那形势就由我们来主导!” “二来齐王不信,可话是眼线递出去的,这可是事实,陛下近来愈加看重齐王,此事一出,加上咱们手里的证据,陛下也该睁开眼看看这个儿子,看看他是个什么货色!” 李晖仍未停笔,只听了一会儿底下人的讨论,才搁笔抬首道:“这么一下也只能让父亲睁开眼,至于他用不用心去看,咱们还有的做呢!” “平山王推荐的那个于三眼,找个时间,让他来东宫一趟!”李晖停笔对高琦道。 “是!” 这个并不难,只是见一些人,天子做太子时,太宗皇帝都时常嘱咐他要多见些贤者,多与人探讨问题。 郑良泽听完才慢悠悠的开口:“也不知这个于三眼有什么本事?若是人还不错,郎君是想让他去办些事吗?” 李晖笑道:“还不知道人是什么样的,也得见了再说!” 东宫也有许多没有官职的幕僚,这些人天子也了解个大概,不过有些事靠这些幕僚还不行,楚王长子平山王最是个风流潇洒的人,最爱的就是摆上宴席结交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这两年东宫急需人才,平山王人脉广,亦有不少投机取巧者往他跟前钻营,太子不方便找的人,平山王轻而易举就能办到,这也算是帮了东宫的一个大忙。 许是太子记起了那晚蓁娘守了空房,这一晚又召了蓁娘侍寝,蓁娘还在跟身边人讨论要递什么话给父母,见了来传话的宦者,心里更加高兴。 直到见了太子她眼里还止不住笑,李晖轻笑道:“我知道你们很高兴,不过你也过头了吧!” 蓁娘没打算遮掩,“阿郎不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比去骊山宫玩还高兴的事!” 李晖揶揄道:“听说还是你哭了一夜,太子妃看到你的眼睛才想起这事来的!你为什么哭?” 蓁娘大窘,怎么话就传成这样了,“阿郎别听那些话,奴只哭了一会儿,再说了,奴是真的想亲人才哭的,怎么都没人相信呢!”她有些愤愤。 “可能她们更相信你是没有见到我才哭的吧!” “她们只相信她们想要的,奴真正为什么哭有什么重要呢!”蓁娘皱着眉道。 李晖身子顿了一霎,细嚼这一句话,心里豁然开朗,好一会儿才对还在抱怨的蓁娘道:“你老实说,那晚我没来,你有没有想哭?” 蓁娘微微红了脸,“失望是有那么一点,不过还没到想哭的地步,教导嬷嬷说过,你是主子,想做什么自然随着心意,我们当然要跟着你的想法来zzz” “这话zzz不对!”李晖轻皱眉道。 有什么不对!蓁娘奇怪的看着他,李晖拔下蓁娘头上的玉簪把玩着道:“那番话是对于你们来说的,对我来说,即使是主子,也要守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主子不守规矩,底下的人自然有样学样,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些事一旦破了例就是坏事发生的开端!” 完全听不懂,蓁娘被说糊涂了,“那阿郎是说zzz那晚你没来是zzz不对?”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他,李晖看着她的表情,一下笑出来,神秘莫测道:“既对也不对!” 这算什么意思! 蓁娘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可奴没觉得你不对啊!阿郎你是有正经事要做,奴等一晚上又有什么关系,要是你厌弃了奴,奴才真的想哭zzz” “哈哈哈!”李晖笑的乐不可支,“你只要不犯了我的忌讳,我又不是石头心肠,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厌弃你?” 不知怎的,蓁娘心里倒是有些甜滋滋的,“阿郎金口玉言,奴记住了zzz” 李晖拉过蓁娘,看了一下她的头发道:“头发是刚洗过吗?”说完还嗅了一下鼻子。 蓁娘从未见过太子这样孩子气的动作,一时有些呆了,直到李晖戳了一下她的脸才回过神。 “今天黄历是个好日子,下午才洗过,又修剪了一下。” 李晖嗯了一声,伸手把蓁娘的头发解开,一头青丝披泄下来,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青幽幽的光。 “头发不错!”李晖给出这个评价。 蓁娘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没这么好的,就是用草木灰煮水然后洗头,进了宫讲究些,头发也长得好了!” 李晖手指梳理着她的发丝,蓁娘没有刚才高髻的优雅,现在的样子更加随意动人,李晖拿起一把头发凑近,暗幽幽的花香钻进鼻子,比抹着头油闻着更清爽zzz 被太子推倒时蓁娘不禁笑出声,“好痒啊!” 她左右扭动身子想要把头发从背后扯出来,李晖制止了她,把她身子拉起来些,手伸到蓁娘脑后,一下挥起,水波一样的头发扬起披撒在枕头上。 蓁娘觉得舒服多了,李晖却捻起一撮头发挠她的痒痒,蓁娘把手臂紧紧拥住,护在胸前,李晖就去挠脖子,等她脖子一歪又去挠另外一边。 直逗得蓁娘翻来覆去哈哈大笑,外间的宫人都捂嘴轻笑。 “阿郎zzz饶了奴吧!”蓁娘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只得拉住李晖的手求饶,李晖笑道:“把手松开zzz” 蓁娘娇嗔一声,慢慢的松开手,露出被双手掩藏的一片风情,李晖喉结动了动,仍是捏着头发从蓁娘的耳后一路拂过脖子c胸脯,最后落在腰间zzz 身上痒酥酥的,像被蚂蚁爬过,蓁娘不敢出手,又怕痒,身上的汗毛都起来了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千秋 温香软玉,青丝交缠,蓁娘沉溺于这种极乐的世界中,李晖也乐在其中,就像两个旗鼓相当的剑客过招,比一个人自舞自乐更加酣畅淋漓。 待俩人气息平稳下来,李晖仍旧伏在她的身上,蓁娘搂住他,细细亲吻他的耳后及肩颈,李晖像个吃饱的孩子一般,享受着她的安抚,片刻后,他懒洋洋的睁开眼,翻身将蓁娘搂在怀里zzz 那一晚蓁娘半夜才回自己的院子,被周嬷嬷搀扶下车时差点腿软摔倒,引得众人都露出暧昧的笑来。 周嬷嬷满面笑容的安排蓁娘沐浴,又亲自服侍她歇息,见蓁娘一落枕头就睡着了,才点点头出去了,“这还是第一次呢!希望菩萨保佑能一举怀上!”周嬷嬷不禁双手合十喃喃念叨。 第二日下午,太子妃召了她们去花园里看蜃子学打秋千,蓁娘不经意间碰触到了太子的眼睛,想起昨夜,忙低下头,耳朵有些红了。 李晖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 花园里搭着数张长床,太子和太子妃坐一张,两边坐着妾侍女官,还有好些年纪小的宫女在拔河,十来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挽起袖子护在蜃子的周围。 打秋千这个活动可不是坐着玩,而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站在上面荡,看看是谁荡得高,谁的技术就好,宫里民间都喜欢这个游戏。 蜃子的秋千是专门为她做的,小小巧巧的,她握着两边的绳索满脸紧张,一个嬷嬷在她身后轻轻的推。 等她累了,才欢呼着跑向父母,依偎在太子怀里叽叽喳喳的比划着,大郎看着眼馋,也闹着要去坐一坐,他的个头大,奶母差点就抱不住了。 太子妃便点头让人抱着他去玩了一会儿,这下好了,怎么也不肯下来! 太子妃向太子抱怨:“怕是以后每天都要去坐一坐才能哄得住!” 蜃子向弟弟挥挥手,才对母亲道:“阿娘,让弟弟快点长大跟我一起玩,秋千就是要两个人才好玩!” 太子妃擦擦她的额头,“那你就跟弟弟说,让他多吃饭,这样就能长大了!” 蜃子认真的点点头,“他不吃饭就不给他坐秋千!” 童言童语引得众人都笑起来,太子爱怜的摸摸女儿的小辫子,亲昵道:“吃块枣泥糕好不好?吃饱了再去玩!” 蜃子欢呼着点头,吃了一块糕突然想起了什么,忙跑到惠氏身边,扬起粉白的小脸道:“我生辰那天庶母荡秋千荡的好高啊!庶母教教我好不好!” 惠氏不敢轻易答应,可蜃子的请求也不能随意拒绝,她一时为难,只得求助太子妃,太子妃看了眼太子,才点点头,“你的确是高手,就教她吧!小心些就是了!” 说起打秋千,惠氏的确是高手,站在秋千上,腿和腰在合适的时候弯曲然后发力,秋千一下一下就荡起来了,不过不能慌,不然很容易就摔下来,所以比较考量人的胆量。 不光是荡的高,有技术高超的人还能一边荡一边转身或表演,看得人真是既刺激又激动。 眼看着惠氏荡的越来越高,众人都坐不住了,忙下床围在秋千四周,蜃子仰着头张大嘴巴发出惊叫,围观的人也都鼓掌喝彩。 亲自示范了一遍,惠氏才把蜃子抱起站在秋千上,“慢慢的,一下一下用力,眼睛不要盯着地上,要看着远处,不然容易头晕!” 蜃子还是有些怕,惠氏扶住她的腿道:“别怕,脚下站住了,别踮脚,腿弯一点,对!就是这样zzz“ 蓁娘等人专心的看着,等蜃子自己荡起来之后,都为她欢呼鼓掌!惹得蜃子小脸红红的,大郎受了冷落,哇哇叫着也要来! 李晖和太子妃看着这边亲密的靠在一起说话zzz 蓁娘是怕了昨年的冬天,而今年的秋天来的特别早,一下子就冷起来了,这不是个好兆头,长安虽地处北方,但四季气候温和,很少有这么大冷大热的天气,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真是下的人心烦。 十月二十六日,是皇后千秋节,太子妃作为长媳,忙里忙外的,连大郎也顾不上,每天早出晚归往西宫去,即使没有她的事也要跟妯娌们坐在一起,方显得出孝心。 为怕今年天气继续恶化,天子决定今年的皇后千秋办的节俭些,皇后也发了话,只让京城五品官员以上诰命夫人进宫贺寿,外地官员不必进献寿礼。 天子大为赞赏之余又觉得愧疚,千秋节前一日册封齐王为登州刺史。 延嘉殿内,齐王妃周氏对诸王妃宫妃的祝贺显得很是低调:“都是承陛下的恩德,大王年纪轻,陛下也是想让他多加历练!” “外人都看着他出风头,岂不知这几日他的头发都掉了不少,不做吧又辜负了父亲的期望,做吧又怕做不好给父亲母亲丢脸,任凭怎么劝说,大王心里还是惶恐zzz” 太子妃冷眼瞧着周氏在那儿说天书,余光瞥见皇后脸上淡定的笑容,心里冷哼一声脸上却是露出笑来:“你呀!说这话我都要替三叔抱不平,他是个能做事的人,不然父亲怎么放心把这个位置交给他,这是能干的事交给能干的人!” 众人都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周氏嗔道:“大嫂这话别让他听见了,不然他倒是心里有数了,还是得压着些他才会兢兢业业!” 又转头对皇后道:“母亲你说对不对?” 皇后抱着周氏的长子——今年六岁的太原王李承懋,正声道:“做事只要脚踏实地,那就够了,多给他些压力也对,不然他轻狂的找不着北,还没出京城就惹下一堆的祸事了!” 太子妃感觉到投在她脸上的目光是多么的让人难受,不过倒也还忍得住。 这些年来任凭胡皇后一派的人怎么排挤下绊子,她只要一想到夫君脸上永远温润谦和的表情,心里就更加愤怒。 这种愤怒非但没有使她大乱阵脚,反而是让她的腰弯得更低,她明白,头磕在地上只是一时的,总有一天,她要为这些年夫君受过的苦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太子妃看了一眼李承懋手里的九连环,对皇后笑道:“母亲既然决定了今年一切从简,不过咱们做儿女媳妇的该尽的心意还是要尽。” “今年只宣诰命夫人进宫,而官员免了宴席,既是如此,不如我们几个妯娌亲自动手给父亲母亲做几道菜!” “听说二叔果园里的枣子已经熟了,收些来做点心不错!” “三叔骑射最好,围场里禽兽正是体壮膘肥,亲自猎来更有孝心zzz” “四叔自己就爱好饮食,给我们也出出主意zzz” “妹妹们是公主,从小也没有进过厨房,心意都各自拿主意!” “母亲看这样行不行?” 没等皇后开口,周氏便惊喜的叫了起来:“哎呀!这真是个好主意,说起来咱们都是做媳妇的,在娘家也学习过厨艺,如今做了母亲的儿媳都忘了柴米油盐了!母亲定要给我们这个机会!” 东海王妃小王氏也接话道:“大王早前就选了几棵最好的枣树,说结了果子是要送给父母兄弟们尝尝鲜,前几天下雨,他怕枣子淋坏了,还冒着雨去巡视了一番zzz” 一时间殿里又热闹了起来,陈贵妃乐呵呵道:“殿下,看你多有福气啊!这么多能干的儿媳妇,我可真是羡慕的眼睛都疼了!” 陈贵妃膝下无子,这也是皇后能与她交好的原因之一,最近颇受盛宠的何美人笑道:“殿下也要我们表表心意吧!不然宫里就没有我们站的地方了!” 太子妃注意到东海王的生母马婕妤见儿媳小王氏说的兴高采烈,脸上也露岀讨好的笑容,叹了口气:儿子已经是郡王了,马婕妤在皇后面前仍然表现得比宫人还恭敬。 何美人连陛下的臣子都敢戏弄,对胡皇后却不敢张扬zzz可见胡氏的威风了zzz 一时大家又讨论起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不好吃,那山珍或是海味该怎么做,还是皇后发了话:“这也是你们的一番孝心,我岂有不受之理,谁要是做的好我就赏zzz” “那要是做的不好呢?母亲要罚我们吗?”周氏撒娇道。 “做的不好zzz”皇后淡定的道:“就罚她天天吃自己做的菜!” 众人哄堂大笑,都知道皇后这是在开玩笑,何美人接着道:“这下可好,估计今晚几个王府的厨房都要敞开个通宵了!” 太子妃也捂嘴笑,等点了灯回到东宫,她才放松的倚在隐囊上,陈嬷嬷给她揉腰,心疼道:“娘子也是的,本来事情就忙不完,何苦要出这么个主意!” 往常太子妃做什么决定身边人是都知晓的,大家也会反复斟酌商量,这一次太子妃却是不声不响的做这么个决定。 陈嬷嬷吓了一跳,那膳房的事岂是容易的? 本来大家就在对立面,真要有人做了手脚,太子妃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太子妃应酬了一天,觉得脸都要僵了,仍是耐心跟陈嬷嬷解释道:“我不说总有人会说的,与其那时候应和还不如我先提出来,我这个长媳也要撑的起来才行!” 她睁开眼看着陈嬷嬷问道:“你可知为什么我话一出那么多人响应?” 陈嬷嬷也不得而解,太子妃轻笑一声,道:“二叔的果园我是早就知道的,二弟妹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不过以她的分量未必能让皇后点头,她自己也知道,索性不去开口讨那个没趣!” “而周氏这么积极的表态,不过是因为我的话是正和了她的心意,齐王的孺人翟氏生了个儿子,齐王近来对她也有所忽视,她哪里忍得了,正指望着皇后给她撑腰呢!” “所以你是知道她们的心思才临时做这个决定了!”陈嬷嬷皱眉道。 太子妃脸上露出一抹笑:“嬷嬷!我倒希望她们做什么手脚,阿郎有句话很对:置之死地而后生!” 两人在房内说了好些时间的话,才起身去看了看早已睡了的儿女,陈嬷嬷知道太子妃的精力都放在这次千秋节上,因此她对东宫内廷更加严格把关,唯恐这个时候拖了后腿。 俗话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对蓁娘这些妾侍来说,天大的事也有主子顶着,她们只要安安分分的就够了,尽管私底下大家也悄悄的传话,总归还是风平浪静。 这日,阿梅趁着天气好收拾出了一些蓁娘的衣裳晾晒,准备收进箱笼里,看见蓁娘的一条亵裤猛然想到一事,忙唤了采儿来。 簿子上白纸黑字记录着,上上个月蓁娘的月事是二十七日,上个月是二十八日,而今日都三十了,怎么还没来呢? 想到一种可能,阿梅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忙找了李嬷嬷,李嬷嬷也难掩激动,不过还是按耐住道:“可能只是晚几天,先不要声张,你每日仔细看着!” 阿梅点点头,千秋节那日宫里有品阶的人都要去给皇后磕头,这还是蓁娘是第一次进入西宫后廷,西宫虽是东宫的放大版,但亭台楼阁比起东宫更加恢弘。 蓁娘第二次见到了燕子,但这里人多眼杂,哪怕只是无心之举,只因她是东宫的人就可能被人做文章嚼舌。 因此两人只是在官房匆忙的说了几句话,但蓁娘发现燕子一扫在骊山宫时的萎靡,满脸都是和煦的笑容,甚至还跟蓁娘说笑了几句。 蓁娘为燕子的转变高兴,能从茫然中走出来重新面对生活,这的确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寿宴上,太子妃等儿媳和宫妃亲手做的菜得到了天子的赞赏,虽然他只吃了几筷子,皇后也很高兴。 来的诰命夫人里面有上了年纪的王太妃c王妃c老夫人等,皇后品完菜肴之后,命几个儿媳亲自把菜端给老人家,道:“让我也借借老寿星的福气!” 太子c亲王c郡王c县王等子侄辈也都纷纷呈上寿礼,天子更加高兴,每人赏了一坛贡酒。 年幼的皇子c公主c县主都聚在一起跳了一段贺寿舞,天子酒到兴处亲自打鼓起乐,晚上放起了烟花,把整个京城都照亮了,宫里是热闹了三日,民间也张灯结彩庆贺了一日。 等真正坐下来松口气时,司闺女史抱着簿子上了门,蓁娘这才发觉,她的月事已经迟了六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有喜 这是件大事,女史忙着禀告给太子妃,周嬷嬷忙着请掌医娘子,面对一屋子人期盼激动的眼神,林掌医沉吟片刻道: “目前脉象还看不出是有喜,不过娘子月事迟了也是怀孕的征兆,再等几日,我和方掌医一起来把脉,那时无论是否怀孕都能看出来了!” “不过这几日一定要小心,特别是饮食,我会开张单子写明吃食忌讳,另外,朱女史也会留在萧熙院把关,我每日都会来把脉!你们有任何情况立即来报与我!” 等人都散去,李嬷嬷斩钉截铁道:“肯定是怀上了,娘子的月事每月只有一日之差,这也是正常的,可这都六日了还没来,上一次娘子侍寝是在九月初七,算一算,时间也合得上!” 李嬷嬷是进宫前生育过的,其余几位都没有嫁过人,也没有经验,因此都信服了李嬷嬷的话。 屋里十来个服侍的都喜笑颜开,无他,不管蓁娘生个郎君还是娘子,后半辈子总算有了依靠,她们做下人的,日子也会跟着好过。 太子妃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五味杂陈,作为主母,庶子也是她的孩子,何况她已有嫡子,可作为女人来说,她的夫君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这滋味,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zzz 还是陈嬷嬷出声道:“娘子可别在这个时候吃醋,她就是生十个孩子,那也是你的孩子!” 太子妃哭笑不得:“我虽然心眼小些,也还没有那么容不得人,韩氏怀孕是件好事,咱们宫里的孩子就是要越多越好,再说zzz韩氏也是老实人,庶长子从她的肚子里出来,我还是可以放心的zzz” “说不定是个娘子呢!”这下陈嬷嬷倒是小心眼起来,太子妃懒得理她,“这事先别声张,待会儿叫彩萍去宜秋宫一趟,好好交待一番,阿郎那里我来说!” “是!” 李晖接过太子妃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把脸,惊讶地看着她,太子妃觉得好笑:“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是说韩氏可能怀孕了?” 太子妃只得把话重复一次:“她身边的嬷嬷和女史都发现月事迟了,又结合了一下侍寝的时间,十有八九是怀孕了,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来!” 说到侍寝,太子妃心里小小的酸了一把,李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不说韩氏,高氏宇文氏几个是从前就跟着他的。 除了高氏的孩子夭折了,陈氏小产过一次,他正值壮年,膝下只有一子,妾侍连个消息都没有,他几乎都不抱希望了,觉得这就是命了,结果妻子告诉他韩氏怀孕了! 见李晖愣着,太子妃拉了把他的胳膊,“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好事,咱们也能堵上某些人的嘴了!” 李晖握着太子妃的手往内室走去,“这些事交给你我很放心,韩氏的为人你比我清楚,她身边服侍的人你安排,若是她有了什么想法,也不用顾忌她的肚子!” 太子妃嗔了丈夫一眼:“这是什么话!我还想着要赏她,你倒好,这就要准备杀威棒了! 李晖头枕在妻子肩膀上,看着她鬓角柔软的发丝,抬手捏捏她的耳垂,轻声道:“不过就是怀个孩子,一切照旧,不用特殊对待!” 太子妃任他倚着,拉着他的手,看着铜镜里面的丈夫柔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怕她仗着怀孕就得意起来zzz” “但是我怎么可能让那种事发生呢!你不用担心我,我要做好一个妻子,要让你安心的在外面拼搏,家里的事都交给我就好!” “家zzz”李晖反复念叨这个字,满心的感动,他是何其幸运,先是聪颖大方的韦氏,然后是此时这个美丽温柔的王氏。 她们都深爱着自己,韦氏为了他耗尽心血,王氏为了他不肯听从父母之命嫁给如意郎君。 以她的身份随便嫁个夫君都是人中龙凤,受尽宠爱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可她偏偏要嫁给他,成婚之后的每次见面,她的脸上都是不加掩饰的爱慕。 为了他,为了储君之位,王氏几乎把母家和外祖父楚王府都拖进这潭深水。 他时时都在提醒自己,韦氏薨了,外祖父永安侯一把年纪还在暗中使力,岳丈新章侯和岳母新阳县主c伯祖父楚王,都在支持着他。 不为自己,为了身后这么多人,他也要抵住一切爬上那个位置zzz 李晖深吸口气,吻了吻太子妃的脸庞,道:“我有点饿了,你陪我吃点东西zzz” 李嬷嬷等人列出了一系列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满屋的人恨不得替蓁娘把起床喝水吃饭的事情都做了! 蓁娘摸着自己的肚子傻笑,她觉得好神奇啊!虽然在家里几乎每年都能看见婶娘嫂子们的肚皮鼓起来,然后几个月后家里就多了个小宝宝。 但这种事情落在她的头上,她还是觉得一种奇妙混杂着甜蜜和感动的心情持续着。 李嬷嬷不许她老是摸肚子,怕孩子小气留不住,太子妃指了两个奶母坊的嬷嬷来照顾蓁娘,另外还有两个司则女官c两个掌医一同照顾。 太子妃身边的嬷嬷道:“娘子年纪轻,也是头一遭怀孕,凡事要听嬷嬷娘子们的话,有什么事也要说出来!不要害怕!” 又转头对奶母坊嬷嬷道:“你们须得尽职尽责,好生照顾娘子,每日有什么事情都要报给女史,再由她们上报给太子妃!” 那几人唯唯应诺,蓁娘觉得这个阵仗会不会太大了,周嬷嬷嗔了她一眼:“你怀的是皇孙,就这几个人有什么多的!你别想这些无关紧要的,安安心心的吃喝睡,我们就阿弥佗佛了!” 蓁娘吐了吐舌埋头喝鸡汤,忽然记起一事:“对了嬷嬷,付嬷嬷和林嬷嬷还有那四位娘子的住处可安排妥当了?” 周嬷嬷给她剥橘子的手不停:“早安排好了!我们几个也商量了一下,她们虽是来照顾娘子的,不过也只懂得照顾你的肚子,像平时服侍这种活还是我们才行!” “所以咱们各司其职,每日间你的日程由她们来安排,其他的事情还是我们来负责!” 蓁娘拉着周嬷嬷的手道:“这几个月就辛苦嬷嬷了!我都记着呢,你也交待下去,平时对那几位要如同对你们四位一般!万不能让人觉得我怀个孩子就这么轻狂!” “这个还用你教?我早就嘱咐过了!咱们以礼相待,她们办起事来也会多加一份责任心!” 从确认怀孕那天起,蓁娘真的觉得身上套了一层枷锁,首先就是饮食和出行,付嬷嬷生过六个孩子,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对蓁娘的饮食就做了番调整。 厨房里单独开了个灶给蓁娘,每日都有吃食备着,头三个月最是孕妇小心的时期,付嬷嬷每日定的是五餐,每餐只吃少量。 诸如茶c酒c药这些东西是不能沾的,同时也扶着蓁娘每日晨起傍晚都要出门走一会儿,这三个月虽然内廷上下都已知晓了蓁娘有喜了,但却没有一个人上门来祝贺。 蓁娘不免觉得奇怪,付嬷嬷道:“头三个月孩子小气,忌讳见生人!” 原来如此,蓁娘忽然记起家里的嫂子们好像都是过了几个月才宣布有喜的! 忍过了反复的孕吐期,蓁娘站在铜镜前,捞起裙子左右转动看着微微隆起的肚皮,太奇妙了!里面居然有个孩子,嬷嬷说这个时候他还只有西瓜子那么小!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的体会到阿娘的辛苦,有时不知想到哪里去,说哭就哭一场,付嬷嬷道:“想哭就哭吧!憋在心里更难受,只不过娘子哭了这一场就罢了!” 过年前,太子妃发了话让每人把带给娘家的话写张条子,统一交给太子派来的一位宦者手里,由他指派人分送各家。 蓁娘因这事一扫之前的多愁善感,兴奋的了不得,又想着家里现在是什么样子,长辈们有没有想她? 弟弟妹妹还调不调皮?阿姐有没有再添外甥? 总之有一点可以肯定:亲人们收到自己的消息,一定会如同自己现在一样惊喜! 沈季平松了口气对几位同僚道:“都送出去了! 郑良泽抚须道:“虽然这件事对齐王等人未必能造成多大的威胁,不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咱们既不能引起陛下的怀疑,也要放松齐王的警惕,这样做也是最保险的办法!” 其余人皆点头赞同,李晖问起高琦另一件事来:“老二那边有什么动静?” 高琦起身回道:“说起东海王也很奇怪,虽然表兄大出风头,但他却仿佛与此毫无关系,现在他身边也围绕了一群投机取巧的人,令他烦不胜烦!” “听说他有意请旨前往封地,不过碍于与陛下的隔阂,一直不敢开口zzz” 李晖叹了口气,老二历来就是这样,上有他这个嫡出的兄长,下有受尽父亲宠爱的弟弟,夹在中间的他也很难做。 只是前几年胡氏煽动父亲主要对付东宫,老二尚能松口气,还偶尔私下来见他这个兄长,令他也颇觉感动。 随着老三的风头正盛,老二更加沉默,若不是这次战事让他多了个折冲府长史表兄,他这个郡王都要被人遗忘了zzz 李晖正色道:“高卿交代下去,随时注意东海王府的举动,老二做这个决定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只要他还没开口,中间无论生不生变故,咱们都要掌握着细节!” 高琦郑重的应诺,沈季平捧着热茶杯抿了口,舒适的出口气:“又是一年过去了,咱们须得对有些人做点锦上添花才行zzz” 几个老少狐狸相视一笑,李晖也拢拢袖子,盯着面前的谍报zzz 新年封笔前的朝会上,齐王李璋呈上了齐地这一年详细情况奏折,足足有两指厚。 天子当即就细细阅读,然后递给了几位阁老,那折中细数了齐地关于粮食收成c民生经济c学府吏治的情况。 比如今年和前两年的粮食总和,除了交给京城的粮食,还能满足齐地全部人口吃上三年,今年还在颍州大旱时支援了两万石粮食。 齐地平原县发生一起两族之间的械斗,县令张生不顾自身安危,以血肉之躯挡在中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避免一起大规模流血争斗。 而那发生争执的起源乃是两族人因灌溉水稻的水塘使用问题,张县令拿出修葺县衙的银钱把那水塘在两边各修一条沟渠。 见县令如此用心,那两族人也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没用两个月就修好了沟渠,这样一来就解决了两族人谁先使用的问题了。 天子阅后大加赞赏:“都知道宰相侍郎是肱骨大臣,但是这些县令才是离百姓最近的官员,朝廷的策令再好也要这些人执行到位,天下才可太平!” “这张卿今年五十五岁,做了平原县县令才两年,这两年县内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确是个办实事的!” 宰相徐榕也赞同道:“县令虽是外放七品官职,然我与在座的同僚都有不少是从县令做起的,大周国运昌盛,自然也人才济济!” 天子抚须对群臣道:“既如此,就将这张生提职吧!让他充作天下县令之表率如何!” 不过是一个县令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还天下表率!那去年江南那个视察灾情被大水差点淹死的县令,怎么不见有人为他表功? 御史何生微微皱着眉忖道,正欲出言反对,只听齐王诚恳道:“按理陛下隆恩应该叩谢,但我早前就欲褒奖这张生!” “他却急忙写了封信给我,只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事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他应该反省没有及时解决这种隐患,万万不敢受到表扬,两族械斗之事过去之后,他便亲自领着人去各乡各村查看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传递 齐王这话一出,天子倒不好提拔人了,沉吟片刻与众臣商议过后,赏那张生一双银碗,十匹锦,一百石粮食,大周的俸禄就是发放粮食c锦缎和金银器的。 不过最大的赏赐还在后头,天子随后册封齐王为密州都督,引得众人热议不断,如此一来,齐王才二十一岁,就已经是有封地的藩王c齐州和密州都督c登州刺史c京兆卫领卫了。 可见陛下对他有多宠爱,不过如此一来,太子倒是有些尴尬了zzz 不过或是有人劝过天子,或者是天子自己想明白了,新年里祭祖仪式上,太子都是二把手,天子捧羹,太子递盏,也算挽回了些颜面。 沈c高等几人坐在下方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李晖觉得好笑但并不开口,郑良泽抬起眼皮缓缓道:“密州是个好地方,登州刺史是个虚职,齐王在齐地做出那么多成绩,难以想象他只是每年去巡视一次zzz” 高琦有些胸闷,“郑公怎么也觉得齐王做的很好吗?”语气有些不快。 “难道不是?”郑良泽反问道,“齐王虽管着齐地不过还没有就蕃,就有了这些成绩,难道不算好?” 高琦哽住:好是好!可你是站在哪一边的啊? 沈季平眼珠子一转,突然笑道:“这么看来,齐王要是就蕃去了怎么得了!怕是一番功绩都表不完了!” 高琦越发不快,李晖及时制止了他的不高兴,“之前我说要见那于三眼,没想到他连我的面也不愿见,留了张纸条就走了,前几日给我传信来,是从齐地传来的zzz” 高琦脑子也转过弯来:“郎君是说于三眼也有齐地的情报?而且很有可能就有齐王的把柄?” 话音未落他的内心已是激动不已,这么多年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齐王从一个少年一步步拥有权利到现在,终于有了他的把柄,那是不是说可以开始打击了zzz 李晖但笑不语,殿内气氛好转,李晖不紧不慢道:“不过此事要慢慢来,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划痕,要把这划痕撕成一个大口子,还需从长计议zzz” 划开一个缝隙也不错了,陛下刚登基那几年既要管理整个国家,还要应付来自亲兄弟的质疑和捣乱,等平息了这些事,大周外患又起。 同时陛下的儿子们矛盾是越来越深,天子既要玩平衡又悄悄的偏心,偏心就算了,他还不许太子抱怨zzz 就因为皇后的枕边风和齐王背后的暗刀子,陛下对东宫的戒心越来越严重,这种情况下太子为了不留把柄,不禁要关紧大门,甚至还忍痛斩了几条线zzz 所幸的是,天子这两年开始享受起属于帝王的享乐生活了,这才对东宫有所放松,而且同样的对齐王也放松了压制。 对齐王和东宫来说,这种情况是双刃剑,陛下放松了警惕,太子可以发展自己的人脉,但齐王也可以这样做zzz 同时因为齐王也在筹备自己的力量,所以皇后也不能去向陛下告状,说对东宫太过放松了——这朝廷里,还有不少人是坚决支持嫡长继承制的。 若知道皇后这么做,那些人一定会跳出来打抱不平,那时皇后可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所以她还是决定忍着,这兄弟俩就拼谁的本事大了zzz 不过齐王有母亲和弟弟的帮助,还有一个偏心的父亲,这样看来,太子能支撑这些年,除了他自己行事有度,人品和出身还是帮他攒了不少人气。 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zzz高琦偷偷的在心里为上面那位温润俊朗的太子殿下掬了一把同情泪zzz 长安城里,“恭送官人!”身后一群褐衣灰履的人一面叩首一面念叨着,陈小虎和赵吉利满头大汗的爬上马,一甩鞭子出了坊,仿佛是背后有狗撵一般。 “米家人也太客气了些!那么大年纪的老人家还往地上磕,真是承受不起!”出了里坊,陈小虎忍不住感叹道。 赵吉利翻了个白眼:“咱们是从宫里出来替殿下办事的,有什么受不受得起!” 话是这么说,陈小虎净身入宫才三年,不像赵吉利从小就被带进了宫,两人对于宫外的人是有不同的看法。 两人奉命出宫为在京城的娘子们母家传信,这会儿已是午时,跑了一早上,此时都觉得饥肠辘辘,赵吉利闻了闻里坊里飘来的片儿汤的香味,忙道: “咱们已送了两家了,还剩两家,我记得城里有个韩昭训,城外有个姜昭训,这会儿时间还早,咱们先去吃饭再去送信,回城还赶得上!” 陈小虎拿出纸条道:“韩昭训娘家离这只有六条街,不过姜昭训娘家在城外还远着,咱们虽是奉命出来的,但是遇上关了城门那就完了!” 赵吉利夺过纸条只看了一眼便骂道:“直娘贼!那陈二和杨狗儿整日里巴结奉承,什么狗屁事都推给咱们!他俩倒好,去的都是官人家,那红包还会少吗?” “倒是我们两个挨饿受冻,东南西北跑全了,还要出城去!改日定要那俩贼獠好看!” 你哪回眼红人家不是这么说的!也没见你把人家扳倒!陈小虎心里嘀咕道。 “阿兄别生气,咱们还是先去办正事吧!倘若时间还早,咱们身上有钱,去好好吃一顿也行!” 赵吉利骂骂咧咧的上了马,行至宣义坊,随意打听了一下就有好几人一边打量他们,一边殷切的亲自领着他们去了韩家。 赵吉利神色傲踞,陈小虎不由得头疼,悄悄拉了他的袖子道:“韩昭训已有身孕,说不定就生个小郎君,这是她的娘家,阿兄还是谨慎些为好!” 赵吉利嘀咕两句才收敛些,为他们指路的一个妇人指了房舍道:“两位官人,那就是韩家了!” 门是敞开的,院子里有两个小姑娘在玩游戏,还有一只灰不溜秋的小狗在一边抓鸡逗鹅的! 不等他们张口,那妇人一边进门一边大喊:“韩婶子,快些出来迎接官人!” 那两个小姑娘中的一个穿红衣的忙跑进门去,马上就出来了一老一少两个妇人。 陈小虎忙上前拱手表明身份:“我们是宫里来的,敢问夫人可是昭训韩娘子的母亲?” 身边一群人都叽叽喳喳道:“没错的!没错的!他们家的小娘子就是进宫了!” 那妇人愣了一下忙擦擦手上前福了个身:“妇人的女儿正是三年前入宫的昭训!” “两位官人请往屋里坐!” 陈小虎一边走一边打量,这韩家虽不富贵,倒也收拾的整整齐齐的,看来日子过的不错! 待他二人坐定,之前那个红衣小姑娘端了两碗热水来,那妇人捏着手神色难掩惶恐问道:“不知官人上门可有什么指示?还是说,昭训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见那妇人忐忑不安,赵吉利开口道:“我二人是奉太子殿下命令出宫来为贵府报喜的!顺便也为昭训娘子传些话!” 那妇人听了此话忙招呼小女孩:“去找你六伯来!”又对门外的一个少年郎道:“小毛!帮婶子一个忙,去把你阿叔叫回来,就说家里来了两位贵客!” 那少年郎倒是“唉”了一声就跑出去了,小女孩却没走:“阿娘!六伯这个时候不在家的!” 那妇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急道:“那就去找你三伯来!快点!” 交待完了才对赵陈二人小心翼翼道:“这不知是什么大事,妇人不敢做主,请两位官人稍坐,孩子他耶耶和三伯马上就来!” 赵吉利咕噜咕噜喝了一碗热水,只觉得浑身舒坦了些,脾气也好起来了:“夫人不必客气,我们等一会儿也无妨!” 陈小虎的肚子却因为饿着喝了水咕咕响起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妇人马上道:“厨房里灶火还燃着,我去做些吃食,官人请稍坐!” 没等他二人回话,那妇人就打起帘子出去了,不过他们倒是真的饿了,也就安心的坐下。 没一会儿,那小女孩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丈人回来了,那丈人老实巴交的,小心翼翼的跟他们说着话。 不到一刻,先前的妇人端了两大碗吃食进来,赵陈二人都咽着口水:正是他俩之前想吃的片儿汤! 那妇人笑道:“官人莫嫌弃,今日吹起了风,官人一路来辛苦了,先吃碗热汤暖和暖和!” 她身后年轻些的小妇人端了两个碟子,那妇人接过来摆好:“这是自家做的蒸肉和酱菜,官人别嫌弃!” 赵陈二人早就食指大动,道了声谢一人端起一碗呼噜噜往嘴里塞,那片儿汤里面有醋c猪油c葱姜蒜,吃起来香喷喷的,蒸的是猪肉,蘸着蒜泥吃不油不腻,那酱菜新做的,口感还是清脆的,太下饭了! 一碗比脸还大的片儿汤就这么下了肚,赵吉利抹了把嘴惬意极了,好久没吃的这么舒坦了! 宫里的吃食虽好,可为了服侍主子,饭也只能吃个七分饱,不然饱了就要犯困,犯困就要出错,出错就要挨打! 陈小虎才放下碗,门帘撩起进来了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想来这就是韩昭训的父亲吧!果然是做武侯的,这么健壮! 一番见礼过后,这汉子的身后站了一溜的人,都眼睛发亮的看着他们,赵吉利心情不错,面上多了些真实的笑:“此来一是给府上报喜,昭训娘子已有身孕了!” 一阵低低的欢呼响起,那妇人不由得红了眼眶看着赵吉利,他继续道:“具体情况咱们也不能透露更多,宫里有规矩呢!不过郎君和夫人放心,昭训娘子很好!” 赵吉利从胸前掏出一封条子,拿出铺正道:“太子妃仁慈,心疼娘子们不能与亲人相见,趁着过年,允许诸位娘子给母家捎个信,郎君和夫人有什么话想对昭训娘子说,由我来记着传给昭训娘子!” 女儿一别家里三年,韩阿娘和韩阿耶私底下不知唉声叹气多少回,心里既担心又想念! 此时得知女儿不仅有了身孕也要做母亲了,还能跟女儿说些话,哪里还忍得住眼泪! 一番抽泣之后,陈小虎拿出纸条念到:“阿耶阿娘安好!女儿不孝,三年不曾侍奉父母,只望父母原谅!” “不知阿祖身体如何?长辈们可安好?兄弟姊妹们如何?可想着我?转告他们我也想着家里人。” “我身边虽无亲人,但主子们都很宽和,我过的很好,也结识了许多朋友。” “想起在家里的生活,有时我都觉得是做梦,梦醒了就想阿耶阿娘,我知道你们也想着我,不过想想就可以了,别担心我,我一直都记着阿娘的话,乖乖的不惹事。” “想必你们知道了我有了身孕了,这几日睡得不太好,这才体会到阿娘的辛苦!心里越发愧疚zzz” “幸好咱们虽有一墙之隔,好歹都在长安城,我听着早晚的钟鼓声,就想起家里人也听着一样的声音,心里就有底了!” “阿耶阿娘想说什么都传给我,让我也知道,一切都好,勿念勿念!” 韩阿娘用袖子不住的擦眼睛,那小女孩依偎着她,陈小虎见韩阿耶也红了眼睛,心中有几分触动,温声道:“郎君夫人多加保重,想必你们也有话跟昭训娘子说,最好给我些笔墨,我也写下来!” 那小妇人忙端了文房四宝来,待磨好墨。韩阿耶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转身对妻子道:“你来说!” 韩阿娘瞪了丈夫一眼才迫不及待道:“那我就说!” 韩家人千恩万谢的送走两人,还塞了两个颇有分量的荷包,拿起那张纸条,虽然不识字,夫妻两人还是一字一字的看着,准备等十九郎下学回来再听一遍! 这厢赵陈二人吃饱喝足也办好了眼前的事,剩下就只有城外的姜昭训了! 陈小虎道:“听说就是韩昭训哭了一场,太子妃才决定给娘子们传话呢!如今她又有了身孕,想来以后福气大着呢!” “昭训娘子家里人倒还客气,那碗汤真好吃啊!”赵吉利有些回味道。 陈小虎赞同的点点头,“是不错!咱们也吃饱了,这会儿天还早,早些去了姜昭训家好回城里,咱们还能去溜达一圈呢!” 说罢两人扬鞭踏起漫天黄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新人 能跟家里人通个信,蓁娘觉得心情好极了,之前的头昏脑胀也缓解了不少,把膳房端来的饭吃个干干净净。 下午出了会太阳,她在花园里遇上了杨良媛等人,大家干脆摆上热茶坐下聊天。 见着蓁娘的肚子,几人嘴里虽道喜心里还是羡慕,蓁娘倒是有些小心翼翼,她觉得自己是新来的却先怀了孕,也怕自己成了人家的眼中钉,因此比之前更加谦和低调。 她的忧虑没有错,太子的子嗣少,自古以来,都是母以子贵,蓁娘身份低微,却可能生下太子的庶长子,的确让有些人的心里不太舒服。 吕良媛沐浴过后,摸着纤细的腰身对嬷嬷道:“你说阿韩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呢!说起来她哪一点也不是拔尖的,可偏偏所有人都对她没有偏见,就连这次传信回家,都是因为她哭了一场!” 吕良媛想起大家刚进宫时,大家一起学习,那个时候大家的都是一样的,不!她比那些人站的还要高些,而现在,大家都处在不同的位置上了! 那嬷嬷看出吕氏的心情不太好,劝道:“娘子别钻了牛角尖,这也是各人的缘法,韩昭训都能有喜,你也能啊!再说了,殿下几乎每个月都能召你一次,娘子还担心什么呢?” 是啊!随着蓁娘有喜不能侍寝,例如米氏姜氏等人又是个木头性子,就侍寝这方面来说,她的确承恩较多! 这么一想,吕氏倒是心里拿定主意,争取紧接蓁娘,早些怀孕。 齐昭训则是大大咧咧对孔昭训道:“这也是她的福气,侍寝不到一年就怀上了!越发显得我们这些旧人没用了!” 孔昭训嗔道:“你自己没用就算了,别拉上我,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哪里就没用了!” 高良娣则是有些沉默,她不由得想起之前那个夭折的孩子,从那以后,她至今都没有怀上过zzz 有人忧有人妒,蓁娘除了早晚出门溜达,就只有惠氏米氏和齐氏来陪她说话,没过几日,就有太子妃身边的女史送了家里的信来,蓁娘满怀激动,几乎压抑不住心里的高兴,采儿拿起纸条念道: “蓁蓁!父母已经收到来信,信中的话我们都知道了,我们也想你!今日贵客上门,才得知你的消息,我们心里真高兴!” 蓁娘认真听着,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zzz “一别已是三年,把家里情况说给你听听,阿祖不想来城里,还住在凤鸣村,老人家身体很好,精气神儿比得上你阿耶!” “大伯祖母生了场病,一直都在吃药,不见好转!我们都很担心,时常过去陪她说话zzz” “其余长辈们身体都好,也都记着你!阿翁这段时间被请去外地做木活儿了,阿婆的酱菜铺子生意很好,她说要多挣点钱嫁孙女娶孙媳妇!” “昨年你新添了个侄儿,今年你十六嫂也要生了!你阿姐和你姐夫都好,你外甥女乳名叫阿顺,希望她一生顺遂平安,阿顺长得像你!人家都说奇怪呢!” “你十五兄这两年做事用心,饷银也涨了点,还给你阿祖阿婆和我一人打了只银手圈,你十七兄也成亲了,那孩子怕媳妇儿,你婶子有些不高兴!” “至于你妹妹,在家倒也勤快,就是不爱说话,跟你正好相反,你弟弟读书十天上学七天挨打!你阿耶为这事天天发火,依我看真要不行就干脆不念了,认得几个字早点做事也好!” “我和你阿耶也很好,知道你好我们就放心了,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你就是做了母亲,父母还是担心着你!” “你身边虽有人照顾,但也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本想替你求个平安生产的符,传信的官人说只能传信不能捎带东西,我就去庙里给菩萨上柱香,保佑你平平安安,顺利生产!” “千言万语一句话,好生照顾自己!” 蓁娘的眼泪止也止不住,从未离开父母这么久的时间,能听到他们的消息,怎么不让人心酸! 周嬷嬷等人生怕她哭的动了胎气,忙劝慰道:“娘子也知道了家里的消息,这可是好事啊!你现在是双身子,不能这么哭!快擦擦眼泪!” “我知道,可我就是停不下来!”蓁娘打着嗝抽泣道。 周嬷嬷无奈的轻拍着她的背,喂她喝了口热水,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蓁娘抬头对那女史道:“让你看笑话了!女史可知我家里人都怎么样?进宫三年,都不知他们什么样了。。。” 眼见她又要哭了,女史劝道:“娘子要保重身体,太子妃若知道娘子哭成这样,当初怎么肯答应让你们传信回家呢!” “娘子的家人都好,那传话的宦者还在娘子家吃了碗汤,娘子的弟弟上学去了,妹妹在家里,很是可爱,其余人也没有怎么看见!也不得而知!” 蓁娘出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罢她又拉着女史细细问了些话,最后道:“今日仪容不整,明早我就去拜谢娘子,也多谢女史跑这一趟!” 那女史忙摆手推辞,蓁娘命周嬷嬷好生送了人出去,又拿起纸条翻来覆去读了几遍,才装进一只荷包里压在枕头下。 第二日去给太子妃请安时,眼睛都还有些肿,再看看其他人,除了家在外地的娘子,其余皆无例外,都是红着眼睛却面带笑意,大家相视一看,不由得噗嗤笑出来! 春天里,新来的采女也在册封之后开始侍寝了,这一次共有三人,分别是承徽秦氏,今年十五岁,父亲是并州府学的一位先生,也是静安十四年的进士。 另一人是昭训淳于氏,剑南道蜀州人,算是蓁娘的老乡,她因生的貌美入选,若是沈承徽是雍容的芍药,那淳于氏就是一株美艳的木芙蓉。 最后一人丁氏,她的祖父c父亲c兄长都从过军,她自己也喜爱舞刀弄剑,因两任未婚夫都意外死了,有云游方外的道士批字道:“只有贵人才能降住她的命格!” 因此十八岁这年成了凉州的一大知名人物入了宫来。 在这三人之中,最让人议论纷纷的就是丁氏,相比她传奇的八字,淳于氏这个美人倒排在后头了。 四月里,春暖大地万物复苏,蓁娘的身子已有五个月大了,肚子像个小西瓜似的隆起,摆脱了冬天的寒冷,这个时间穿的单薄行动也方便。 最让人高兴的是胃口也好了,每天吃饭都是最享受的时候,顾嬷嬷安排的食谱荤素搭配,吃的也是尽兴,就是洗头不太方便zzz 蓁娘认真回想起家里的婶子嫂子们怀孕时的事情,顾嬷嬷虽十二个时辰都盯着她的肚子,不过也不许她耍懒,“吃了饭要走一走消消食,不然胎儿个头太大不易生产!” 蓁娘也觉得不能把肚子养的太大,他们家隔壁有个嫂子就是因为吃的大鱼大肉孩子太大,生产时几乎把命丢了! 蓁娘觉得自己还想多活几年,也愈加注重这些事情,因此当太子召见她时都惊呼道:“你肚子怎么这么小?” 虽然不能侍寝,但是她还怀着孩子,太子有空偶尔也会召她去说说话,蓁娘任由李晖把肚子摸了个遍,笑道:“奴个子比起阿吕她们要高些,所以肚子看起来才小!” “太小了些吧!”李晖有些不太相信。 蓁娘辩解道:“奴每日都是有掌医娘子把脉的,她们都说孩子很好呢!” “是吗!”李晖迟疑道,又轻轻抚摸了一下蓁娘的肚子,神色渐渐温柔起来:“太子妃当初怀孕也很轻松,不过肚子就要大一些,朔儿今年才三岁,倒比别人家五岁孩子的个头大还大!” 朔儿就是大郎,新年时天子觉得大郎该取个名字好启蒙了,由礼部拟好了几个字,挑选了其中的‘朔’作为这个东宫长孙的学名。 蓁娘看看肚子道:“若是个男孩儿个头大些无妨,若是女孩就不好看了!” 李晖听了有些不高兴:“我的女儿怎么样都好看!” 蓁娘心里甜蜜极了,拉住李晖的袖子道:“是奴嘴拙,阿郎别生气!阿郎这么英俊,儿子女儿肯定都好看!” 李晖看着她笑意吟吟的样子,脸色红润,眼下也没有青色,看来是休息的很好,不由问道:“平日饮食都怎么样?可有什么想吃的不想吃的?” 蓁娘乖乖回道:“头三个月有些吐,现在都好了,每天胃口很好,什么都喜欢吃,没有挑食的!” 接着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有时候想吃些臭的菜!” 见李晖惊讶的看着她,她立刻解释道:“前天晚上梦见吃炖臭鳜鱼,这几日就觉得嘴里有些没味zzz” 声音越来越小,蓁娘又有些后悔怎么就把这个说出来了,大周人人都爱熏香品香,虽然她怀孕了屋里不能熏香,侍女不能戴香囊,可嬷嬷还是喜欢给她屋里养上一盆君子兰。 她这会儿说想吃臭的,太影响自己在太子心里的形象了。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李晖并不反感:“母亲怀我时就喜欢吃腌菜,太子妃怀孕喜欢吃酸的,你想吃臭的也不奇怪!” 话是这么说,蓁娘还是看见太子脸上憋着的笑意,她因为怀孕而有些敏感的道:“阿郎别笑奴!奴又没有吃到嘴里!” 见蓁娘一反之前懂事乖觉的性子,他只这么一说蓁娘的眼睛都有些红了,李晖有些讶异,温声哄道:“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若是你想吃就问问掌医能不能吃!若是能吃你也别憋着!” 这还是太子第一次哄她,蓁娘既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矫情,又对太子哄起自己来高兴,缓了一会儿才道:“是奴错怪阿郎了,阿郎大人大量,别跟奴计较!” 李晖心里觉得新奇又好笑,大度的摇摇头表示不在意,两人就着孩子拉扯了一堆有的没的zzz 四月十三是高良娣的生辰,一群人都上门为她贺寿,太子和太子妃均有赏赐下来,宴毕大家在庭院里搭起屏风,一人一只月牙凳围绕一张长桌吃喝闲聊。 蓁娘身边就坐着惠氏和淳于氏,近距离观察淳于氏,果然是容姿秀美,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见蓁娘在看她,淳于氏羞涩一笑。 蓁娘不禁向她搭话:“听说娘子是蜀州人,我祖籍就是蜀州,说来咱们也算是老乡呢!” 淳于氏忙回道:“娘子客气了,我在家行四,娘子叫我四娘就行了,早就听嬷嬷说过娘子也是剑南道人,可我一直不敢高攀,因此也不敢上门叨扰zzz” “什么高不高攀的!”蓁娘轻笑,“你我都是昭训,哪有高攀之理!都是服侍殿下的,咱们以后要多多来往才是!” 这淳于氏性子还真是腼腆,声音婉转如莺啼,真是让人可怜可爱,蓁娘心中暗道。 淳于氏听了这话露出大大的笑来,眼睛都亮了:“只要娘子不嫌我烦,我就时常来找娘子说说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蓁娘爽快的回道,她想起自己刚进宫时也是这么忐忑,生怕别人不喜欢自己,处处伏低做小,然而其他娘子并未为难人,这才让她这么快就融入进来。 眼看面前这个新来的娘子,自己倒也成了旧人了!心里不免觉得好笑。 齐昭训坐在对面,看着蓁娘两人聊的热火朝天大声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说出来大家都听听!” 淳于氏脸上浮现出紧张,蓁娘握了一下她的手笑道:“我在跟四娘说,齐娘子最爱戏弄人了!让她以后见了你就跑!” 众人哈哈大笑,齐氏捞起一颗枣子投向蓁娘,笑骂道:“早知道你不是好人,整天话多!你既然喜欢嚼舌头,那就把这盘豆腐给我吃罢!” 说着就要起身去拿蓁娘面前的豆腐,蓁娘假装没争过她,待齐氏咬了一口豆腐,一张脸都皱在一起,“呸”的一下吐出来,手忙脚乱的到处找水喝。 看着齐氏吃瘪的样子蓁娘才大笑起来,其余人看着齐氏的模样乐不可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离开 高良娣用帕子点点眼角笑道:“阿韩,那豆腐是什么味儿?怎么阿齐就这个样子?” 蓁娘捧着肚子不敢再笑,“谁让她偏要抢人家的东西吃!那盘豆腐是膳房里专门给我做的酸豆腐,里面全是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乱吃!” 齐氏漱口回来指着蓁娘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亏我同你好一场,你就这么捉弄我!” 蓁娘起身走到齐氏身边,讨好的端起水道:“阿齐原谅我这一回!是我不好,可也该怪你自己,满桌就我的豆腐不一样,难怪你看上了!” 两人一番争论,齐氏才气鼓鼓的喝了口水,蓁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高氏问她:“前几天你不是想吃臭的吗?这几天又换了口味吗?” 说起这事蓁娘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就是因为太子问了一句,搞得宫里都知道韩昭训口味奇怪,居然想吃臭的,太子倒是允许她吃,无奈膳房做不出来zzz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午觉醒来吃了一块酸枣干,觉得好吃极了,这不!这几天就想吃酸的zzz”蓁娘指了指面前的酸豆腐。 这下引起了一群娘子们的好奇心来了,纷纷问蓁娘是个什么感受,蓁娘想了一下道:“把一只小小的酒坛子绑在腰上就知道是什么感受了!嗯zzz别的都好,就是不能怎么弯腰了!” 大家议论纷纷,一个说自己母亲有孕的样子,一个说某某有孕梦见紫气东来或是一条蛇,还有人说怀了那双生子的zzz 问起蓁娘,蓁娘摇头:“我什么也没梦见过zzz” 说罢她有些担心:“一定要梦见什么吗?那我这样是不是不正常?” 宇文氏开口道:“怀孕之人做梦叫胎梦,一般来说都认为做的梦就跟肚子里的孩子有关,比如阿沈说的梦见蛇,蛇性冷属阴,那么可能就预示胎儿是女孩儿!” 见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宇文氏却不欲再说,只道:“孕妇想吃什么可能是孩子想吃呢!” “哇!”众人惊叹,杨良媛拍桌道:“难怪我喜欢吃甜食,我阿婆就说过阿娘怀我时把糖当饭吃呢!” 听了这话众人都说起自己的口味,蓁娘低头温柔的看着肚子,原来是你想吃啊! 这时,她忽然感觉肚子轻轻动了一下,一时愣住了,惠氏觉得奇怪便问道:“阿韩!怎么了?” 蓁娘激动的语无伦次捧着肚子道:“他动了!刚刚我摸他他动了!” “真的吗?”众人都跑过来围着她,一个个都兴奋起来,杨良媛有些担心:“他怎么动啊?阿韩你疼不疼?要不要把林掌医叫来?” 蓁娘摇摇头,“不疼不疼!就是好神奇啊!” 见众人都关心着她,分享她的喜悦,蓁娘心情激动的几乎要哭了,拿起惠氏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道:“听说摸摸孕妇的肚子就能沾上胎气,也就能快些怀上了!” 惠氏不敢碰她的肚子,下意识的想要拿开手,又听蓁娘道:“你们摸摸我的肚子,也把胎气给你们些!” 惠氏笑了起来:“也不知是真是假!你从哪里听来的?”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轻轻摸了一下那浑圆的肚皮,硬硬的,难以想象孩子就这样蜷缩在母亲的肚子里zzz然后一天天长大,直到出生zzz 她难掩激动,“原来我也曾这样呆在阿娘的肚子里啊!” 蓁娘大方的挺起腰,由她们抚摸着,新来的秦氏小心翼翼问蓁娘:“娘子,我们也可以摸吗?” “当然可以!我可不是那种厚此薄彼的人!”蓁娘点点头,众人都轻笑起来。 这日过后,蓁娘发现大家都对她更亲热了些,对此,周嬷嬷撇撇嘴,道:“娘子的肚子是多么金贵!居然就那么让人摸,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再说了,你这么大方,人家能不对你亲热些么!” 蓁娘不理她,只每日捧着肚子傻笑,“你们说他怎么不动了!宝贝,你再动一动好不好?” 阿梅几个这几日见蓁娘就是这样,魔障了似的,让人啼笑皆非。 等到五月时,天子又要去骊山宫了,按往常的规矩,照旧是东宫先留守,七月才去。 这让蓁娘有些难过:“我又不能去,到时候你们都不在,我多孤单啊!” 这的确是个问题,蓁娘怀着身子不可能长途跋涉,东宫也不可能为了她不去骊山宫。 蓁娘的产期在八月到九月,到时候不能没个主事的人,太子妃打算自己留下,蓁娘哪里肯,恳切道:“娘子是担心我到时候生产出了问题,可到底还有好几个月呢!要是为了我留下,我怎么过意得去!” 太子妃摇摇头:“你的肚子可比去避暑重要多了!” 高氏迟疑道:“去年娘子整天在皇后身边服侍,都受了那么多的排头,今年若是不去,不知那起子小人又该嚼什么舌了zzz” 是啊!蓁娘几个新来的都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太子妃在皇后跟前受了那么多阴阳怪气,一天服侍下来,连话都不想说了。 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她们安稳的生活,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撑起来的zzz 太子的脸色有些不好,宇文良娣柔声道:“阿郎心疼娘子我们都知道,可是皇后是娘子的婆婆,娘子做了那么多都有人挑拨,要是不做,理可不在咱们这儿了!” 自古以来媳妇服侍婆婆是天经地义的,皇家也不例外,亲婆婆都能嫌弃媳妇要立规矩,何况这是继婆婆zzz 太子妃想了一下道:“那就这样!韩氏留下,我把陈嬷嬷几人也留下,日常饮食都照旧,有任何事情都让陈嬷嬷传信,产期那段时间我就回来!其余人都去骊山宫!” 司闺处早就挑选好了生了孩子一年的妇人,共有二十人,都是家世清白的京城人,身体健康且年轻的。 只等蓁娘生产过后就对她们身体各项做检查,挑选出其中最合适的四人做孩子的奶母。 产房也布置好了,就在萧熙院东面的厢房里,六位稳婆是为太子妃接生过的,可以放心,其余掌医娘子都预备齐了,因此即使太子妃不在,蓁娘的生活还是井井有条。 太子对这个决定并无异议,一般来说他从不在内廷指手画脚,全然相信太子妃,也支持着她。 惠氏捏着手指几次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小声道:“阿郎,娘子,我想留下来陪着阿韩,可不可以?” 众人都有些讶异,太子妃笑道:“你们俩一向玩的好,你也是怕韩氏一个人留在宫里孤单吧!” 惠氏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去,车马摇摇晃晃的,到了骊山宫我也是休息了一两日才缓过来,这一次不是很想去了zzz” “我觉得还是留在宫里陪着阿韩比较好,娘子也知道,她是个话多的人,咱们都走了,也不知道谁跟她聊天zzz” 众人都笑起来,她们都知道韩氏最是个耐不得寂寞的人,惠氏恰好又怕了出远门,留在宫里也好! 蓁娘笑着瞪了惠氏一眼,心中十分感动,阿惠愿意留下陪她当然好了,只是每年一次出宫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放过着实可惜,她想要拒绝又怕在众人面前扫了阿惠的面子,这样一来让她多尴尬! 还没等太子妃决定,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向因貌美而十分低调的淳于氏也道要留下来,这就更加让人不解了! 蓁娘也十分惊讶,淳于氏进宫以来比腼腆的米氏还要低调,尽管因貌美让其他女人都心中忌惮,然而她却性情和顺,与人相处也是十分的谦逊。 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全然不像个少女一般好奇心重,不管蓁娘怎么劝说,她都不愿意与别人深交,只喜欢跟在蓁娘的身边。 蓁娘作为过来人,也因着老乡的缘故,心里也拿淳于氏当个妹妹看待。 这会儿见淳于氏也说出要留在宫里这话来,蓁娘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出了这个宫殿,彼此之间的隔阂都要少不少,这是多难得一个机会啊! 太子妃意义不明的瞄了眼稳坐如山的太子一眼,问道:“这又是为何?” 淳于氏期期艾艾道:“奴从小就不耐跑动,也就习惯了呆在家里,阿韩跟奴说过骊山宫有多好玩,奴极是羡慕,不过身子不争气,若奴去了,娘子们好意邀奴去玩,而奴却拖手拖脚的,好不扫兴zzz” 太子妃了然的点点头,“既是如此,那你也就留下吧!不过你们俩要记着,韩氏是有身孕的,你们虽是陪着她也要注意分寸!” 惠氏和淳于氏忙俯首应是,蓁娘转头把两人埋怨一通,“你们两个都是不喜欢与人交往的,也就跟我走的近些,可是阿惠,你看我们俩不也是去年在骊山宫才真正成为好朋友吗!” “并非是我不通人情,咱们要在这宫里与那些人相处一辈子的,怎么能不打交道,你们放弃了这次机会,说不定有人心里也不爽快呢!” 蓁娘深知女人的心眼比针眼还小,今日惠氏淳于氏为了你韩氏留下,他日别人有孕你两人是否有这么殷勤呢? 她历来就是,我跟良娣宇文氏说一句话,就绝不会跟米昭训说半句话,她担心惠氏淳于氏这样做让人排挤zzz 淳于氏面露急色,“我zzz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惠氏倒是满不在意,她拉了一把淳于氏道:“十七娘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怕咱们对她对旁人厚此薄彼,让旁人挤兑咱们!” “只是十七娘!我又不傻,你快把心放下吧!我们自有分寸!” 她说的气定神和,淳于氏一头雾水,也跟着点点头,蓁娘撑着腰无语望着这俩神人! 另一边,太子妃夹了一筷子鱼生给太子,笑道:“这淳于氏胆子还真是小!一进宫就黏在韩氏身边,这一次连宫门都不敢踏出了!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把她吓着了zzz” 她这一番话里话说的是百转千绕,太子抬头皱了下眉:“这鱼生的醋放多了!” 太子妃挑起太子案前的鱼生放进嘴里,“没有啊!味道还zzz” 一瞬间她撞见太子含笑的眼睛,才反应过来,一张粉白的脸扬起红晕来,“你讨厌!我哪有吃醋!” “我没说你吃醋,我只是说醋放多了,酸的很zzz” 太子妃见边上服侍的人都忍着笑,脸上有些过不去,做主母的因着妾侍的一句话就酸起来,真是太zzz太小心眼了! 见她要恼了,太子夹了一粒甜豆喂到妻子嘴里,“好好好!你没吃醋,你吃甜的好吧!” 见她还嘟着嘴有些不高兴,太子挪到她身边,凑近轻声道:“她去不去有什么关系,我哪一次去骊山宫还召人侍寝的?不都是你在服侍么!去年在温泉池zzz” 太子妃红着脸忙捂住丈夫的嘴,喝道:“快闭嘴吧!这么多人!” 太子也不挣扎,满含笑意的看着妻子,轻舔了下她的手心,好一番温言细语,才让太子妃把淳于氏抛到一边。 萧熙院里,淳于氏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才拿笔记下蓁娘报的数字,前日蓁娘突发奇想,见吴嬷嬷给她做袜子,忽的想起拿软尺量量肚子,看看孩子每天长多少! 吴嬷嬷摇摇头任她胡闹,淳于氏和惠氏来找她时正碰见她在举头望天,手里还掐算着! 蓁娘有些失望道:“我记了两天了,根本就没有变化!” 惠氏看了吴嬷嬷一眼,吴嬷嬷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她才笑道:“你真是怀了孩子就傻了!你要每个月量一量还差不多,这每天量能有什么变化?” 淳于氏也吃吃笑,蓁娘不理她们的嘲笑,拿起一张纸问:“我怀孕之前的腰身跟容娘差不多,现在容娘是一尺八,我现在的腰身是三尺一,怀孕有一百八十四天了,那孩子每天长多少啊?” 惠氏拿起纸摇摇头,“我只会写两个字,这算术可不行。” 淳于氏还没等蓁娘看过来也道不行:“我连字都不认识呢!” 蓁娘决心要搞懂这个问题,拿起纸条让阿梅找杨良媛去了,“阿杨学问好!她肯定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准备 杨良媛接过纸条听阿梅一番描述,哈哈大笑:“阿韩太有意思了,她居然研究这种问题,可见她有多无聊!” 阿梅红了脸嗫嚅道:“娘子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zzz” 杨氏正在研究绢画的修复方法,已趴在书案上一个多时辰了,这会儿听了这事颇觉好笑,便道:“正好我也该出去走一走,那就去看看阿韩,顺便给她讲一讲孩子每天长多大!” 说完身边的人都捂嘴笑起来,等杨氏上了门,喝了碗果汁,才在几人的期待目光下,唰唰几笔算出来了。 “三尺一减去一尺八就是一尺三,一百八十四天,那每天就是长千七尺,百七寸,十七分,七厘。每日长七厘!” 说罢杨氏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距离给蓁娘看,蓁娘也比划着把手指搁在肚子上,“怎么这么快啊zzz” 感叹完了抬头一看,那三人都笑看着她,蓁娘面皮发烫,道:“我就是觉得,怀孕好神奇啊!” 杨氏摸摸她的肚子笑道:“是啊!再等几个月,咱们宫里又有孩子的笑闹声了!” 杨氏要么是潇洒的吟诗颂词,要么就是对星象风水来一番让人听不懂的说道,今日也难得俗气一把,四个女人坐在一起对孩子小小的鞋袜衣裳惊叹一番。 出发去骊山宫的什物早就收拾好了,只是每人要带的贴身的东西还搁着,这日,蓁娘拉着惠氏淳于氏摆上宴席,打算送送诸人,“你们都离开了,只剩我们三个,你们好好玩,回来也给我们讲一讲今年骊山宫又发生什么事了!” 因着蓁娘的一番说教,淳于氏这一次很有眼力见的拿起酒壶为每人斟上一杯,说了两句话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众人都安慰蓁娘,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齐氏道:“阿韩去年刚学会骑马,今年不能去估计又忘了!明年我可不想再教你了!” “明明那么大胆的一个人,偏偏在马上就怕得要命,马的鬃毛都被你给扯光了!” 众人哄堂大笑,蓁娘回嘴:“那是你教的不好!后来还是阿杨看不下去了才指点了我几句,你还好意思说!” “明明是教我骑马,你却一溜烟跑不见了,还美其名曰我看着就会了!你这算什么先生?” 众人都抿嘴笑看这两人斗嘴,杨氏便说起那日蓁娘的求问来,又惹得人一番大笑。 临走前太子召见了蓁娘一次,怀孕之后,蓁娘不能侍寝,她跟太子只能坐着聊聊天,话题也只会是孩子。 “你好好的,有什么事都交给宫人去,别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走个路也要摔跟头zzz”太子捏了把蓁娘圆润起来的脸道。 蓁娘点点头,揉揉脸蛋,抱怨道:“脸都痛了!” 太子轻笑一声,蓁娘肚子大了以后不再涂脂施粉,眉清目秀更与别人不同,连首饰也减去了些,她道:“肚子本来就重,那簪子手圈戴着更重了!” 太子妃便赏了她几只轻便的玳瑁簪,花纹繁复美丽,做工也是精致奇巧。 太子命人取来一只小匣子,打开来,里面放着的是四枚叠好的黄色符纸,“这是在天静观里求的平安符和顺产符,各有两枚,你带上两枚在身上,另外两枚挂在床上。” 天静观在东宫里的东南方向,宫里不许私自供佛像天师像,每月有一日沐浴焚香之后可以去礼佛拜天师。 太子妃生产是由太子亲自叩拜请符的,生下嫡子更是由天子亲自往宗庙去敬香告知祖宗。 蓁娘不会有这个待遇,请个符也是由是太子宾客去请的,虽是这样,看着太子亲自把符纸放进自己的荷包里,蓁娘还是很感动。 放好荷包后,太子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松了口气,“好了!你要记得随时带在身上,也别弄丢了!知道吗?” 蓁娘重重的点头,“奴知道了!绝不会弄丢!” 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太子伸手摸摸蓁娘的肚子,“上次不是说动了吗?后来他还动过没有?” 蓁娘想了下道:“有时候等他半天也不动,有时候半夜睡着好好地他就踢了一脚!” “故意不让奴安生呢!” 太子笑了几声,正准备收手,却感觉到手心下的肚皮鼓起来了一瞬,蓁娘‘哎呀’一声,两人惊喜的相视而笑。 “看来这小家伙也想跟阿耶打招呼呢!”太子温柔的看着蓁娘圆圆的肚子道。 太子拥着蓁娘一番轻言细语,蓁娘也依偎在他的怀里,享受这一刻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幸福。 等太子等人走了之后,宫里都安静下来了,除了淳于氏,蓁娘和惠氏有些不习惯,“幸好有你们陪着我,不然我可怎么好过!” 三人怕了这种安静,有时也会叫了乐坊的人弹弹乐听听曲子,惠氏把切好的梨子和橘子倒进乳酪里,加了勺糖,吃了一口,满脸惬意,“我记得有人可是说过我跟阿锦不该留下的zzz” 阿锦就是淳于氏的闺名,蓁娘毫不犹豫的认错:“那是我胡说!我要你们留下陪我!” 惠氏哼哼了两声,蓁娘的腿开始浮肿起来,肚子也越发大了,半夜无数次起夜,弄得人也越发疲惫,有时又抽起筋来,周嬷嬷和白嬷嬷等人轮流守夜,一有动静就要给她按摩缓解。 “我算是知道了我阿娘是多么辛苦了!”惠氏已经对这话麻木了,蓁娘几乎每天都要感叹几遍这话,连淳于氏都只应付一声“是啊”就完了。 蓁娘唱了独角戏就哼哼唧唧的要这要那,惠氏耐着心帮她,要不是看在她怀孕辛苦的份上,早就把她拒之门外了! 蓁娘作完了,就八卦起淳于氏来,“阿锦,你给我讲讲你们家乡的事吧!我最喜欢听人家讲故事了!” 淳于氏也抿着乳酪,正想着要讲什么,就听惠氏高声道:“合着你今天就没完了是吧?” 惠氏作势要揪蓁娘,蓁娘笑着拍开她的手道:“你别打岔!” 淳于氏无声的笑,道:“没事的!咱们说说话也好,我就讲一个关于仙姑的故事吧!” “话说在我们蜀州合江县,大约是在四十年前,有一个村子叫郑家村,村里有个郑小娘子,十五岁那年嫁给本村的人,婚后生了一儿两女,也过得挺不错的!” 蓁娘和惠氏一人拿起一个枣子啃着认真听故事,“然后呢!” “然后在那郑娘子三十六岁那年,她生了场大病,病好了后谁都不认得,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嘴里念叨着自己是受了菩萨的点化,来普度世人了zzz” 惠氏摇头不相信:“这不就是骗子么?” 淳于氏解释道:“是啊!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认为她是骗子,可后来有一次,她指着一个小郎君说,你上辈子做了孽,谋财害命,这辈子是来赎罪的,你的阳寿也要尽了!” “别人都骂她胡吣,没想到三日后,那小郎君去山上捡柴,他也不认真干活,胡乱玩了半日,临近天黑,才发现只捡了极少的柴!” “这可怎么办呢?他看见了本村另一个小郎君捆好的一堆柴,心里起了贪欲,悄悄的背起那堆柴就回家去了,谁知那捆柴里早就钻进了一条毒蛇zzz” “颠簸惊醒了那蛇,冲着那小郎君的脖子就是一口,可怜那小郎君才走了几步,就被咬了,挣扎了几下就没了!” 蓁娘和惠氏拉着淳于氏问:“真的吗?那郑娘子说这小郎君是赎罪的,那他是欠了那蛇还是欠了另一个小郎君的?” 淳于氏喝了口水才继续道:“后来人们找到了郑娘子,她才说出原委:原来那小郎君上辈子为了谋财杀了人,事后他诬陷给另一个人,那无辜的人替他偿了命!” “所以这一世,他偷了别人的柴,替丢柴的小郎君挡了一劫,那丢柴的小郎君就是上一世冤死的人,那毒蛇就是被他谋杀的人!来报仇的!” 蓁娘听得入神,“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事吗?” 淳于氏斩钉截铁道:“就是真的,那时我阿翁那时候才几岁,那件事闹得满城皆知,后来那郑娘子就被人唤作郑仙姑,专门给人看相算命去了zzz” “那郑仙姑现在呢?” “她窥得天机,总要付出代价,菩萨原本要她的儿女做代价,她哪里忍心,五十多岁时就自我了断了zzz”淳于氏摇摇头叹道。 “唉zzz”大家都叹息一番,“其实说起来,她也是无辜的,又不是她自己要窥得天机的!” 惠氏神神秘秘道:“这世上那么多能掐会算的人,是不是都开过天眼?不然他们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蓁娘嘲笑她:“一两个仙姑也就算了,亏你也是书香门第的,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都是江湖把戏,糊弄人的,你也信?” “那你说清泉观的道士来东宫走了一圈,把内廷的一些花草水池指点了一番,你就有身孕了!这不神奇吗?”惠氏有些不服气。 这个。。。好像是有些道理zzz去年从骊山宫回来之后,太子妃就请了清泉观的主持来东宫看了看,那主持说内廷的花木太过繁盛,再加上池水的位置不好,挡住了太子的的子嗣。 太子知道了也只是哼了一声,可改造之后蓁娘就有孕了,这一下之前对此事持怀疑态度的人倒是真的信服了,东宫内廷的女人们倒是一个个暗地企盼早些怀上孩子,后半辈子也好有个依靠zzz 不过蓁娘还是半信半疑,她家里的长辈虽也爱念佛烧香,对这种事还是没有过多的迷信,所以蓁娘也不太相信。 三个人作伴每日吹牛玩笑,日子倒也很快的过去了,蓁娘的身子越发笨重,双腿像发酵过得面团,肿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她不耐烦穿鞋,屋里人就给她做了十来双柔软透气的草鞋,这才舒服些。 七月中旬,白嬷嬷就开始为蓁娘普及生产的知识,以及生产前的各种准备。 首先就是活动,蓁娘身子不便不能再进行长时间的活动,每日只是慢走几圈,由专人服侍着原地扎马步,一边慢慢呼吸一边蹲下去。 看起来有些奇怪,不过白嬷嬷对此很严肃:“这都是为了生产时少吃些苦头!娘子要认真做!” 惠氏和淳于氏也每日陪着她做,蓁娘趁着空闲揶揄:“你们也学着点,以后生孩子就不用人教了!” 惠氏翻了个白眼,淳于氏羞红了脸,看得蓁娘嘿嘿笑。 进了八月,在陈嬷嬷和太子留下的内侍林全的安排下,为蓁娘生产做准备的各种人都整齐待命。 白嬷嬷引着蓁娘去看产室,屋里只有一张矮床和一张几案,那床有些奇怪,上面的横梁上垂下来一根四指粗细的绳子,床上还有一个木架子,看起来能睡在上面。 白嬷嬷不等蓁娘开口就道:“娘子到时就是在这里生产,来,我给你示范一下!” 说着她上了床,先是仰卧在木架上,两腿分开蹬着抵住两脚的木块,白嬷嬷道:“娘子发动之后会先阵痛一些时候,有人时间长有人时间短,都是看各人身体情况!” “等开了十指时候,娘子可以这样躺着生,若是觉得使不上力就这样跪着!” 白嬷嬷爬起来跪在床上,“跪下拉着这根绳子使力,后面会有人抱着你,以防没劲了倒过去,旁边也有稳婆帮助你生产!” 蓁娘坐在一边看着白嬷嬷的示范直发笑,周嬷嬷轻轻瞪了她一眼,白嬷嬷继续道:“不知道娘子会生多久,不过不要紧张,稳婆都是很有经验的,另外吃食都是准备好的,娘子要记住,吃饱了才有力气生孩子zzz” “还有一点,那就是娘子不要叫,要把力气用在肚子上!” 蓁娘憋着笑点点头,晚上洗漱过后,李嬷嬷给她的肚子上抹药油,要知道宫里的女人最重要的资本就是健康的身体和容貌,为了避免肚子出现难看的妊娠纹,宫里的杏林调配出这种淡化斑纹的药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生产 蓁娘照常倚在床上,听着采儿给她读诗经,手抚着肚子跟孩子做游戏,肚子时不时被顶起一个包。 “小郎君的力气可真大!”周嬷嬷看着很是欣慰。 蓁娘咯咯笑,“说不定生下来就是个皮猴子!咱们也不得安宁!” “什么皮猴子!”周嬷嬷嗔道,“咱们郎君是龙子凤孙,金枝玉叶,就是顽皮一点有什么关系!” 自从怀了孕,蓁娘耳朵里就全是肚子里孩子的好话,她可不敢自夸,偶尔抱怨两句,还被嬷嬷们指责。 因此蓁娘懒得理她,太子妃明日就要回来了,光天殿里也有些事要去打点,陈嬷嬷没空来萧熙院,周嬷嬷等人日夜守着蓁娘,随时做着准备。 日夜身边跟着一群人,这样的阵仗让蓁娘觉得心里烦躁,还是惠氏看出了问题:“阿韩!你可是在害怕?” 蓁娘犹豫一霎还是点点头,“是有点怕,我怕生不下来zzz也怕死zzz” 惠氏挨着她抱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你肚子并不大,稳婆也说过孩子的位置很好,你的身体也很好,绝不会有问题的。” “况且,咱们都在你身边呢!夫人今天也要回来了,咱们还得去迎接她,什么事都有夫人做主呢!” 淳于氏也捏着手狠狠的点头:“是啊是啊!” 蓁娘看着惠氏亮晶晶的眼睛笑了一下,的确,还有很多人陪着她,这两年多不说别的,至少结交了惠氏和淳于氏这两个知心朋友,周嬷嬷阿梅她们也不光是只有主仆情分。 大家一个屋睡觉,一个屋进出,就是她真有意外,她也不担心这孩子的未来。 蓁娘拉着惠氏和淳于氏的手,叹了口气:“往日我是最会讲道理的人了,今日也亏得有你们开解我,我什么都不怕,就怕难产,我家里的三嫂,就是头胎难产没了!一尸两命!” 惠氏淳于氏面面相觑,李嬷嬷沉了沉脸色,才打起笑道:“难产的原因有很多,有的是胎位不正,有的是胎儿个头大,有的是产妇身体有病,有的是产后血崩!” “难产的这么多原因其实最根本的,就是条件不够好,缺医少药,可娘子是什么身份,你为皇家开枝散叶,还担心没有好的医生?你这样担忧,可是让林掌医她们生气了!” 听着吴嬷嬷最后一句玩笑,蓁娘细琢磨这倒是这话,家里的嫂子们怀孕临产前一天还在干活,月子虽比一般人家坐的好些,不过也没有自己现在这么娇贵! 蓁娘看看周围,加上惠氏淳于氏的侍女,她们只在院子里说话,就有三十多个人服侍,可见她和她的孩子有多受重视了。 真正解开蓁娘心结的还是太子妃,吃过午饭,宦者来报,太子妃的车驾未时就会到达。 蓁娘被周嬷嬷赶上床小憩两刻就收拾打扮,要去光天殿门外迎接太子妃。 太子妃下车看见蓁娘等人并不意外,待看见蓁娘身后的交椅满意的点点头。 “拜见娘子!”蓁娘几人忙屈膝行礼,太子妃温声道:“免礼!” 一行人拥簇着太子妃进了殿,原本蓁娘几人是要在殿里等待太子妃洗漱更衣,不过太子妃很是关心她的身子,直接传了她们进内室。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进了太子妃的内室,里面并没有奢华的摆设,进门就是一盏雨后荷塘屏风,一溜儿三间房,第一间是普通的房间,里面只摆设了些字画器皿。 一些二等的侍女就是在此等待里面人的传唤,第二间是间较为私密的房间,也是最大的,地上铺着席子,左手墙边呈凸字形的三张床,床上都设有凭几书案。 墙上都是历代名人字画,落地的多宝格架子上摆着琉璃盏c蓝田玉犀牛尊c外国来的些稀奇玩物摆件,甚至还有蜃子和大郎的玩具,太子随手雕刻的印章。 最后一间就是卧房,小小巧巧,一盏屏风张榻c七八个落地宫灯,最让人惊叹的就是一架做工精致的楠木梳妆台,上面摆着各色胭脂水粉,还有四五个靶镜,上面搁着一面铜镜。 梳妆台对面就是一面等身高的大铜镜,蓁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镜子,而且那铜镜打磨的光滑极了,反射的东西都看得一清二楚。 蓁娘三人啧啧称奇,太子妃见状轻笑,“想看就去看吧!” 淳于氏小脸红红的,眼里按捺不住好奇,惠氏和蓁娘相互看了一眼便走近那镜子前,蓁娘看见自己腹部隆起,和旁边的惠氏淳于氏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不由得抿嘴笑起来,淳于氏看着镜子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惠氏则是左右转动,看着镜子里的人裙袂飘飘。 等过完了瘾才看见太子妃已经在净脸了,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陈嬷嬷引了三人坐下,上了热水。 太子妃要重新上妆,一边问蓁娘:“这些日子你怎么样?我看你的肚子怎么还是那么小?” 蓁娘手握在胸前恭敬回道:“回娘子的话,陈嬷嬷和内侍c白嬷嬷都把我照顾的仔仔细细的,只是这肚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些人都说不像是八个月的肚子!”她有些苦恼的低头看了看。 屋里人都轻笑,陈嬷嬷站出来解释道:“娘子别担心,昭训的肚子没有问题,稳婆说有的孕妇肚子大是自己胖,有的就像是昭训,肚子虽小孩子的个头却大!” 太子妃点点头,“没有问题就好,不过忒小了些!我当初怀着大郎也比这大!” 说完看着蓁娘的肚子道:“大郎生下来可有六斤四两呢!” 蓁娘几人便就着大郎聊了几句,太子妃站起来由侍女搭上披帛,蓁娘等人也站起来垂手而立,一行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聊。 太子妃道:“你身子向来康健,准能平安生产,争取给我和阿郎生个小子,蜃子和大郎也有个伴!” 太子妃这话倒是自己的经验,不过生儿子这事由不得蓁娘决定,她有些为难道:“娘子zzz若是我生的是个女儿zzz你和阿郎不会生气吧!” 太子妃噗嗤一下笑出来,停下脚步看着蓁娘道:“生男生女都是菩萨赐的,我们都高兴!我不过随口一说,倒让你为难了!” 惠氏憋着笑道:“娘子都不知道,阿韩自从怀了孕,也没有了从前的机灵,说话总是把我们笑的肚子痛,今天担心这,明天想起那,不知道她身边人怎么忍受呢!” “我才没有!”蓁娘不服气的辩驳。 太子妃叹口气:“咱们女人生孩子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十月怀胎,每一天都不容易,不过等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看着他学会说话,学会吃饭,学会走路,之前受过什么苦也觉得甘之如饴!” 蓁娘若有所思,惠氏看着太子妃脸上的笑,眼睛转溜一圈问道:“对了,娘子,蜃子和大郎他们是跟着阿郎回来吗?” “我回来就是为了照顾韩氏的,哪里有空照顾他们!”太子妃笑道。 “不过两个孩子只缠着阿郎,我也算松了口气!”话是这么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妃挂在眼里的思念。 太子妃身边另一个嬷嬷张氏插话道:“娘子这会儿这么说,在骊山大娘和大郎做了个花灯,娘子挂在屋里天天都要看,这不,刚刚回宫就挂在墙上的!” “啊!那个灯是蜃子和大郎做的!”惠氏在太子妃敷粉时就看见一个侍女把一盏花花绿绿的小兔子宫灯挂在墙上,心里还有些疑惑。 随即她笑道:“蜃子才八岁,大郎也才三岁,都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却能自己做花灯送给母亲,可见他们的纯孝可爱!娘子和殿下只等着享福吧!” 太子妃摆摆手,却对这话很受用,“只盼他们平安长大,我就满足了!” 蓁娘摸着肚子心里想象一个小男孩或者小女孩,就像是小时候的芮娘和十九郎一样,从一个小小的肉团长到会蹦蹦跳跳跑来跑去的孩子。 他会对身边的一切事物产生好奇,用手摸,用牙咬,可能学到不少,也可能受挫,会缠在她的身边不停地问为什么! 蓁娘想到这里就喝了蜜一般偷笑,还有就是,不知道孩子是长得像她还是像太子zzz 都说女儿肖父,儿子肖母,蜃子的眉眼长得跟殿下一模一样,高兴的时候的笑容和生气时的抿嘴都一样,大郎脸像太子妃,只有眼睛长得像太子。 不知道肚子里的这个宝贝长的像谁!不过不管像谁,只要他平安健康就好! 过了两日,太子妃把挑选好的四个奶母送到了萧熙院让蓁娘看看,这四人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无论是奶水还是人品都是信得过的。 蓁娘看了一圈满意极了,对送人的陈嬷嬷道:“辛苦嬷嬷跑一趟,娘子挑的人都是极好的,孩子交给她们我哪有不放心的!” 一直到八月底九月初,蓁娘的肚子还是没动静,亲自摸过肚子感受过胎动,林掌医笑道:“孩子赖着不肯出来呢!” 见她们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蓁娘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前几天有一次阵痛,都以为是要生了,结果等了没多久蓁娘又不痛了,稳婆说可能是孩子踢得太用力了导致肚子痛,大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望。 蓁娘仍旧按照稳婆的方法,每日做下蹲,听采儿读书。 九月八日晚间,蓁娘正在酣睡,猛地下意识的蹬了下腿从睡梦中惊醒,孩子又踢了一脚,蓁娘放松下来摸着肚子迷迷蒙蒙又睡过去。 刚睡着却又痛了一下,蓁娘感觉到这次不是孩子踢得,她想起一个可能,再没了睡意,睁开眼放松四肢,控制住呼吸,心里越发紧张! 又痛了一下,蓁娘现在可以肯定孩子要出生了,紧紧捏着被子出声唤道:“嬷嬷 !” 白嬷嬷一骨碌爬起来举灯查看蓁娘的情况,值夜的阿梅几个也忙起来听候吩咐,过了一刻钟,白嬷嬷压抑住兴奋道:“娘子放松些,是要生了!” 屋里的侍女发出低低的欢呼,阿梅安排起众人来,“我去叫嬷嬷!阿玉去叫稳婆,容娘领着人去产室做准备,青儿带人留下听吩咐!” 众人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很快萧熙院就被灯火点亮了,稳婆不让人抬,和另一人扶着蓁娘走去产室,“娘子这只是阵痛,适当的走动有利于生产!” 蓁娘慢吸气吐气点点头,忍受着一阵阵的痛感,往产室的方向走去,太子妃的车驾也到了,见她头发衣物便可看出是急忙赶来的。 蓁娘还在产室里走动,见着太子妃来了一时惊讶的忘了痛,“娘子,你怎么来了!” 太子妃摆摆手上前握了下她的手安慰道:“我来看看,你别紧张,乖乖听稳婆的话!” 蓁娘感激的点点头,白嬷嬷端了一碗鸡肉粥,里面还卧了两个荷包蛋,蓁娘想起等会儿不知还要痛多久,咬着牙吃下一碗粥,白嬷嬷欣慰的直点头。 太子妃盘坐在产室外间的榻上,陈嬷嬷拿出小被子给她盖在腿上,道:“林全派了人去骊山宫了,天静庵也去上了香,菩萨会保佑的!” “那就好!”太子妃放心的点点头。 张嬷嬷悄声走进来对太子妃道:“一应孩子的房间和宫人c衣物c奶母等都准备就绪了!” 太子妃点点头‘嗯’了声不再说话,陈嬷嬷劝道:“夜深了,也不知昭训娘子要生多久,娘子先回去吧,奴在这儿守着,你可以放心!” 太子妃看了看窗外,点头同意她的建议,道:“有什么情况你都叫人报给我!” 陈嬷嬷领着几个光天殿的宫人送走了太子妃后继续等待,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嬷嬷拿着帕子拭去蓁娘一脑门的汗珠,稳婆惊喜道:“已经开了六指了!我就说娘子身子健壮,生产准没问题!” 李嬷嬷看着蓁娘询问的眼神兴奋道:“这才过去两个多时辰呢!娘子就开了六指,等开了十指孩子就要出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二郎 “那就好!那就好!”蓁娘忍痛露出一个笑容,腿有些麻了,稳婆就扶着她上了床,下身像有千万根银针在扎,痛的人死去活来,李嬷嬷半抱着她,蓁娘抓着她的手紧紧不肯松开。 “好了好了!开十指了!”稳婆激动道。 “把娘子扶起来!” 下身像没了知觉一般,可蓁娘还是得起来跪着,双手使劲坠着绳子,稳婆在身后抱着她,白嬷嬷给她喂了口水,将布条塞进她嘴里。 “娘子深吸口气,然后用力!”稳婆温声指挥着,蓁娘狠狠咬着布条,脸涨得通红,“好zzz吸口气,咱们再来!” 外面周嬷嬷在屋里走来走去双手合十心里直念佛,望菩萨保佑蓁娘平平安安,倒是一旁的林掌医和方掌医被晃得眼花。 “嬷嬷别着急,娘子胯骨宽是最容易生产的!这才发作了两个时辰呢!就在准备生了,这样的人十个也找不出五个出来!” “话是这样说,我还是不放心zzz”周嬷嬷皱着眉伸长了脖子往产室看去。 仿佛水洗过一般,蓁娘满头满手的汗,稳婆不住的给她擦拭,待她歇了口气,再一次使劲,“娘子用力!能看见头了!快一口气下来!” 稳婆撑着她的腿大声道,“用力,就是这样!” 真是个会折磨人的孩子!头昏脑胀中,蓁娘想起了太子,想起那次她离开承恩殿悄悄的回头,就看见太子立在窗前看着她,见她回头冲她微微一笑。 蓁娘满心都是甜滋滋的,从此以后,他们两人因为这个孩子就有了一条纽带,这一生,她都不愿意分开。 她憋着气扯着绳子用劲,孩子从下身露出了头,稳婆大嚷一声“出来了出来了!”握住孩子的脑袋扯出了身子。 屋里全是激动的欢呼,稳婆抱着孩子大叫:“是个男孩儿!是个男孩儿!” 蓁娘无力的倒在稳婆的怀里,看着正在剪脐带的那一团红乎乎的小人,鼻子酸酸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白嬷嬷擦掉她的汗水和眼泪,一张老脸笑开了花:“娘子有福气!是个小郎君!” “快给我看看!”蓁娘顾不得下身光溜溜的尴尬,只想抱抱刚刚与她分离的孩子。 稳婆提着孩子的脚冲着屁股‘啪啪’两下,那小人儿立刻就张大了嘴哇哇哭起来,“哎哟哟!小郎君的嗓门可真大!老婆子的耳朵都要聋了!” 稳婆又冲着蓁娘笑道:“娘子别心急,咱们裹上襁褓再看!” 她把孩子放进水盆里轻轻擦洗他的身子,然后穿上小衣裳,裹得紧紧扎扎的才抱给蓁娘,蓁娘也简单收拾过了,满怀激动的接过那个折磨了她三个多时辰的小宝贝。 白嬷嬷把灯举得近些,赞叹道:“娘子看郎君的头发长得多浓密啊!” 蓁娘眼也舍不得眨,孩子的小脑袋只有拳头大,他正抿着小嘴,左眼睁开了一条缝,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新世界。 蓁娘亲亲他的额头,怎么也不想放开,她试图寻找小宝贝哪一点长得像太子,哪一点像她,无奈失败了! 白嬷嬷笑话她:“郎君刚出生,还没张开呢!” 稳婆也笑:“孩子一天一个样,满月了就看得出像谁了!” 等周嬷嬷红着眼领着奶母进门,蓁娘才回过神来:“可向娘子禀告过了?还有阿惠和阿锦!” “已经去禀告了!先把郎君给奶母去喂水吧?” 蓁娘怎么舍得放下,“就在这里喂!让我也看看!” 周嬷嬷拗不过她只得同意了。 “是个男孩儿zzz五斤七两zzz”陈嬷嬷的神色有些复杂。 太子妃点点头柔声道:“这是喜事!是咱们东宫的喜事zzz” 陈嬷嬷打起笑道:“是啊!咱们大娘和大郎也是长姐长兄了!” 太子妃望着宫灯,忍住心里的酸意,吩咐道:“你去走一趟,嘱咐他们一定要好好照顾韩氏和孩子!” “还有,派人快马加鞭去给阿郎送信,也让他安心!” “是!”这件事陈嬷嬷还是拎得清的,临出门前她还是转身对太子妃道:“韩氏是个有福气的,娘子和殿下不光是多子多福,以后咱们大郎也有个帮衬的!” 太子妃想起还在骊山宫的一对儿女,心里满是柔软,她不是普通人家的主母,是东宫的主母。 为夫君操持内务抚养儿女就是她的义务,不管这个儿女是嫡出还是庶出,她王朝雨从接过册皇太子妃金册金印那天起,不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吗zzz 天刚微亮,吴敏三两下系好衣带,举着灯走向内室,轻轻踢了一脚挨着脚踏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小内侍。 李晖睡得正酣,吴敏欲言又止,昨晚陛下兴致好,领着子侄们去围场狩猎,追着一群鹿直到深夜,算一算,太子也才睡了一个多时辰,不过想着来人的禀报,吴敏还是开口唤醒他。 李晖睡意朦胧低声询问:“何事?” “恭喜阿郎!今早丑时,韩昭训平安诞下一位郎君!”吴敏语带笑意道。 李晖唰的睁开眼,锐利的眼神直直看着吴敏,地下守夜的人忙磕头贺喜,结果李晖只是挥挥手道了声‘知道了’,语气平静的好像只是听到了韩昭训吃了碗饭。 几人面面相觑,吴敏看着李晖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性子,看着太子毫无波澜的脸色,心里叹了口气,殿下从前行事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听见自己儿子出生的消息,这股兴奋劲都只能憋在心里。 他温声道:“阿郎再睡会儿,陛下又添了个孙儿,你还得亲自去禀告呢!” “嗯zzz” 李晖翻了个身闭上眼,可嘴角却扬得高高的,虽是疲惫极了,这会儿却毫无睡意zzz 蓁娘要在产室里待几天才能回房间,周嬷嬷解释道是怕贸然挪动会有意外,蓁娘知道她指的是血崩。 下身的恶露还未排尽,她又无需喂奶,惠氏和淳于氏还不能上门看她,洗三礼过后闲得发慌,二郎——依照排行这么叫,出生几天被奶母和掌医围着,连蓁娘这个生母一日也只能见一次。 太子妃来看她,还抱着二郎掂了掂:“难怪你肚子那么小!这肉都长到二郎身上去了!” 蓁娘抿嘴笑,她问起太子妃一事来,“娘子,我记得大郎没有乳名,这是为什么?” 虽然老百姓家里和达官贵人甚至皇子取乳名都是一样的,讲究个贱名好养活,不过对于大郎没有乳名她一直觉得奇怪。 太子妃把孩子递给奶母,道:“清泉观的道长说大郎不能取乳名,直接取学名就行了,学名得礼部拟好字呈给陛下,所以大郎三岁就得了学名了!” 难怪!一般有了学名就要登记入谱,可这年头孩子夭折率高,不好养活,差不多都是等十来岁了才会取学名,大郎三岁就得了学名,可见是个能压住的! 蓁娘恭维了几句,太子妃笑道:“如果是个女孩儿我就来取乳名,不过这次只有让阿郎来取了!” 太子妃是嫡母,能给妾侍的孩子取乳名都是很看重的了,蓁娘大大方方道了谢。 赵嬷嬷安排蓁娘的饮食,每日里多餐少食,既要恢复她身体的元气,也还控制她的身段。 蓁娘对这些清淡的饮食是毫无感觉了,接过碗一口闷了不见一点油星的鱼汤,整天躺着吃睡着喝的,她每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二郎。 那个小人儿怎么看也看不腻,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女人生了孩子之后心情都不一样了,若说从前还多想着自己些,这二郎才出生呢,蓁娘都操心着他以后了! 第二日,太子妃派人传来了太子的话,来人道:“殿下是赶不上郎君的满月了,但也嘱咐了要热热闹闹的办一场,这些事交给了太子妃,等殿下回来了,再给郎君好好办百日礼,也请娘子保重!” 蓁娘点头表示理解,别说二郎是庶出,就是嫡出的孙子,长到几岁了,陛下也不见得认识,满月礼虽然重要,但太子殿下在骊山宫侍奉陛下,也不可能专门赶回来的zzz 为了安慰她,太子妃请了留在京城里的三品以上的夫人们办了满月酒,还把二郎抱给了东宫属臣等人看过,也算定下他们的心。 蓁娘比起怀孕前身量并无差别,只是多了几分柔婉,眉眼更见和煦,出了月子,她第一次踏出房门,抱着二郎去了光天殿认认真真的给太子妃磕了头。 二郎在奶母怀里睡得香,小嘴巴微张着,枣儿般大小的手搁在胸前,捏着兰花指,太子妃理理他的虎头帽,拉着蓁娘去聊闲话。 “阿郎他们十六就回来了,我回宫时大郎吵着也要回来,他想跟弟弟玩,我不带他他还生了气,这下他也有个伴了!”太子妃端着酸梅汁笑道。 蓁娘笑道:“奴小时候看着阿娘的肚子,每天都盼啊盼!盼着阿娘生个妹妹,弟弟淘气的很!不想要弟弟!” “走哪儿他都跟着,人又小,还得照顾他,奴自己就玩的不尽兴,所以就盼着有个妹妹,妹妹多乖巧啊!” 蓁娘递过帕子给太子妃,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笑容满面。 “可不是!我是长女,从小做什么都被长辈盯着,心里不舒服,就想着阿娘要生个妹妹我就解脱了,结果妹妹是有了,我倒是被盯着更紧了!都说,你是长姐,你就是妹妹的榜样了!”太子妃有些感同身受道。 蓁娘说笑不失恭敬,太子妃暗暗点头,心里越发放心了,“对了,我和阿郎决定赏些东西给你娘家!” 蓁娘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立了功要奖赏呢! 早几日太子妃就赏了蓁娘十匹绢c十匹锦缎,铜钱五百贯,这会儿又要奖赏娘家人,倒真是自己得道,全家升仙了! 蓁娘磕头谢恩,惠氏私底下暗示她如果有赏赐,就为娘家父亲兄弟求个前程,蓁娘想了大半夜,还是决定不张这个口。 守着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饭,听女史说韩家在宣义坊过得很好,这都是他们自己挣来的,如果贸然就替他们求了好处,开了这个端以后谁又说得清楚后果。 再说了,如今东宫是个什么情形她也清楚,阿耶老实做人,兄弟们也是淳朴厚道的,若是因为韩家女儿给东宫生了个儿子这件事被人抓住做了什么文章,给太子惹了麻烦,那该怎么办? 蓁娘越想越觉得不能开口,惠氏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她,“阿郎若是许了你兄弟的前程,那你兄弟有了事自然有他的人去摆平!你的担心纯属多余!” 她摸摸被惠氏指点的额头反驳:“我进宫前阿娘交代过,行事做人低调些,不过生了个儿子,这有什么!会生的女人多着呢!” 惠氏恨铁不成钢:“这是你应得的!还低调做人做事,你知不知道你生的是咱们太子殿下的庶长子,以后出门多少人的眼睛盯在你身上,你怎么低调?” “盯着我做什么?我又没有三头六臂zzz”蓁娘不以为然。 现下只是赏些东西,蓁娘放心的受了太子夫妇的好意,等到太子一行人回了宫,她和惠氏淳于氏跟在太子妃身后迎接太子,蜃子和大郎欢呼着扎进太子妃的怀里,太子妃打了个趔趄,差点站不稳。 母子三人诉了一番衷肠,蜃子的小脑袋转来转去问道:“阿娘!韩庶母生的弟弟在哪里?我要看弟弟!” 太子也走了过来,蓁娘等人忙行礼问安,太子微微颔首,对两个孩子温声道:“这会儿你们不累了?别把你娘的衣裳扯坏了,进去再说!” “是!” 太子又对身后面露疲惫的一群人道:“先各自回去,晚上在西池院摆上筵席你们再说话!” “是zzz” 蓁娘和惠氏淳于氏挨个儿跟一群神色疲倦的娘子们打招呼,这么多人中只有宇文良娣神色如常,杨良媛道了声好就快步匆匆要回院子作画,齐氏精气神颇好,拉着蓁娘三人问这问那。 “阿齐早上吃了什么,精神这么好?”惠氏打趣道。 齐氏头仰的老高:“我呀!是为阿韩高兴!”转头问蓁娘:“别废话了,我问你,你和孩子怎么样?” 蓁娘心里热乎乎的,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说:“托老天爷的福,二郎身子倒健康,我也好得很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往事 安排了孩子们歇觉,太子洗了把脸,张开双臂等待太子妃给他更衣,王氏睨了他一眼,解开圆领袍的扣子,李晖眼角看着服侍的宫人去了屏风后,一把搂住妻子的腰。 “你吓我一跳!”王氏咽下嘴边的惊呼,轻轻拍了下丈夫的肩膀。 李晖抵着她的额头,四眼相对,“你想不想我?” 王氏听着他低沉嗓音里的想念,心里迸发出愈加热烈的爱意,眼睛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李晖却有些不满意,一把抱起她,“就这样?”想要逼出她更多的话。 王氏双手撑住他的肩,看着仰望她的丈夫,红着脸吻了下李晖的唇,“我很想你zzz”声音娇滴滴的。 李晖笑的咧开嘴,抱着王氏走向床榻,王氏挣扎不过,见宫人们都埋着头退了出去才瞪着眼轻轻拧了下丈夫的胳膊zzz 半晌过后,王氏挪开李晖在她胸前不老实的手,气息有些不稳,“待会儿孩子们也要醒了!你休息一下就起来吧!” 李晖搂着她懒洋洋的开口:“这一路上他们没怎么睡,这会儿肯定会睡得很久zzz” 说罢又凑了过去,轻轻舔了一下王氏的耳朵,王氏娇嗔一声‘讨厌’,室内旖旎声再度响起。 齐氏抱着睁大眼睛看着她的二郎,笑的乐不可支,“这孩子长得真像阿郎!你看,他看着我不眨眼了!嘿嘿!” 惠氏拿着拨浪鼓逗他,“可不是,他刚生下来阿韩还说二郎像只小红皮猴子!这才一个多月呢,就看得出像谁了!” 齐氏冲蓁娘笑骂:“有你这么当阿姨的吗?居然说咱们宝宝像猴子!谁生下来不是这样的!就你长得好看!” “是像猴子嘛zzz”蓁娘觉得无辜,小声嘀咕道。 齐氏拨开二郎的帽子,看了眼细软黝黑的头发,赞美道:“头发长得也好,二郎长大了必定是个美男子!” 蓁娘本想打趣你这么喜欢也赶紧生一个,话到嘴边猛地打住,她不禁暗地责备自己,生孩子把脑子也生没了,别人说得这话,就她韩蓁没资格说。 惠氏捏着帕子扫了一下蓁娘的脸,“你扭扭捏捏的做什么?问你话呢?” “什么?问什么?”蓁娘茫然的看着齐惠二人。 “问你,二郎一天吃几顿奶?” “哦哦!”蓁娘回过神,道:“他一天十二个时辰要睡十个时辰,睡醒了就吃奶,只是每天吃奶排便的时间都记着的。” 说道这里,惠氏看着二郎的小脑袋往齐氏的怀里钻,小嘴一张一合的,惊奇道:“他是不是想吃奶了?” 蓁娘把头凑近,“可不是嘛!想吃阿齐的奶~” 说完和惠氏哈哈大笑看着齐氏,齐氏这么个爽利人头一次遇见这种事也大囧,听见二郎已经在小声哼哼了,忙抬头找奶母。 下一刻二郎就被奶母接过,坐到三人下方的月牙凳上喂奶,齐氏好奇的坐在旁边看,蓁娘和惠氏捂着嘴偷笑。 白了她俩一眼,齐氏继续看正吃的起劲的二郎,他肉乎乎的小手捏成拳搁在奶母的胸口,粉嫩的手背上四个肉窝窝,齐氏心内一片柔软,不由得拿起二郎的小手。 二郎立刻握紧她的食指,奶母轻笑,比着口型道:“他就喜欢抓东西!” 蓁娘也走过来看了会儿,也小声道:“他一次能吃不少呢!” “难怪个头这么大!” 蓁娘拉起齐氏,“咱们过去说话,别吵着他!” 齐氏还有些不舍,等看见矮几上摆着几双虎头鞋立刻捧在手里惊叹:“怎么会这么小?”她比了一下,才手心的多半大小。 蓁娘笑她:“他才出生一个月,脚就是这么小的!” 惠氏拿起一双用细布缝制的小袜子啧啧称奇:“谁的手这么巧?做的这么好看?” 蓁娘伸头看了一眼想想道:“二郎的衣裳鞋袜都是针线坊的绣娘做的,我屋里的人都没这个手艺!” 又拿起一旁的绣绷子展示,“喏!这才是我做的!” 牙白的细布上,一只小马圆润可爱,就差个后半截身子了,齐氏摸了一下道:“这是里衣吗?怎么不太软,二郎穿着会不会不舒服?” “这个做完了要泡在热水里洗过,再用手揉搓,再洗,才可以穿zzz” “搞得这么麻烦!”齐氏不解:“那怎么不干脆用绫罗缎子?” 蓁娘耐心解释:“孩子皮肤嫩,况且那些料子又不吸汗保暖,还是寻常的布最好!” “哦zzz”齐氏和惠氏恍然大悟的点头。 二郎吃完了奶,齐氏笑嘻嘻的准备接手,奶母抱起孩子抱歉道:“娘子见谅,二郎拉臭臭了,我换过尿布再抱给你zzz” 齐氏挥挥手:“快去!” 黄昏时分,看着奶母把熟睡的二郎放进小床里,蓁娘嘱咐了几句才回房准备收拾打扮去西池院。 容娘一边给她整理头发一边笑道:“齐娘子看来真是喜欢二郎,她出了咱们的门都是一步三回头zzz” 青儿在挑首饰,接话道:“可不是!咱们郎君多可爱啊,人见人爱!” 蓁娘但笑不语,看了眼青儿拿起的翡翠玉簪道:“别太招摇了,素净些就好,还是用绿松石的吧!” “这是夫人赏的呢!”青儿看着匣子里一溜的翡翠簪钗环佩,有些不舍。 容娘顿了一下,道:“娘子是怕太打眼了?” 蓁娘“嗯”了一声,青儿看着蓁娘温婉的眉眼,不禁道:“娘子都生了二郎了,就是打扮的雍容些也没人会说什么zzz” 蓁娘神色严肃起来,对青儿也是对身边服侍的人高声道:“我正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们!” “我为殿下生儿育女是我的本分,生了儿子也不代表我就是人上人了,不仅我要平常心,你们也要一如从前,该如何行事就如何行事,别仗着我这个生了孩子的昭训就目中无人起来,如果被我发现了,我绝不轻饶!” “是!”屋里气氛有些肃穆。 蓁娘回头,青儿低着头有些委屈,蓁娘抬起她的下巴放缓了声音,道:“你们几个贴身服侍我,更应该明白的我的心才对!” “我当然可以招摇,别人当面不会说我,背地里还不知怎么骂我,生了个儿子就不得了了,我不怕别人骂我,就怕人骂二郎,真有那么一天,他是多可怜才摊上我这么个拎不清的生母?” 这话就有些重了,青儿忙磕头请罪,蓁娘止住她,理理她的额发,温声道:“这并不是软弱,我退一步是因为我已经比别人拥有了更重要的,不代表我就能被人拿捏zzz” 青儿流着泪点点头,容娘递过帕子,缓解气氛:“是啊!比起那些虚的,咱们二郎才是实实在在的宝贝!“ 青儿破涕为笑,对蓁娘歉疚道:“是我错了,娘子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以后绝不犯错!” “这就对了!”蓁娘轻笑,“你们快点动手,待会儿赶不上宴席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青儿给蓁娘戴上璎珞,与容娘相视一笑。 宴席上有音乐佳肴美酒,二郎这么小可受不住,恰好太子妃也传话来,让蓁娘不要带孩子去,怕路上吹着风受了凉。 十月的傍晚凉爽中带些冷意,临走前蓁娘亲了口二郎的小手,逗他道:“二郎乖乖的,阿姨回来再跟你玩!” 又对奶母道:“他下午睡醒了只吃了几口奶,跟他玩会儿再喂一次!” 奶母抱着孩子屈膝回道:“是zzz娘子放心去!” 宴席上太子和太子妃还没来,蓁娘走进殿里和众人一番寒暄,惠氏正跟欧阳氏杨氏说的起劲,淳于氏除了蓁娘和惠氏,也很亲近一同进宫的秦承徽c廖承徽和丁昭训。 大家叽叽喳喳的谈天说地,米氏看见蓁娘也高声道:“阿韩来了!快过来!我们有话问你!” 蓁娘正在惊讶怎么米氏如同换了个人,就被她拉着手拖了过去。 生了个孩子的蓁娘很快就成了人群的焦点,杨氏心直口快:“阿韩,我们在骊山宫听到你的好消息都为你高兴,你是什么时候生的?生了多久?痛不痛?” 不等蓁娘回答,吕氏插话:“肯定很痛的,我阿姐说过像是被刀砍过一般痛!” 其余人也讨论起这个话题,蓁娘几次想张嘴都被淹没了声音,好一会高氏才敲敲桌子打住,蓁娘才道:“我是晚上发动的,生的倒是很快,不过真的很痛,就像刀砍一般!” “我阿姐生孩子生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快没声了!阿韩怎么生的这么快,你半夜发动的,我们第二天早上就知道这个好消息了!”吕氏大声道。 蓁娘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一下才道:“可能是我力气大吧!” “噗!”众人听了这个回答都忍俊不禁,“力气最大的是男人,老天爷怎么不让男人生孩子呢?” 这话是杨氏说的,话音落就连沉默的宇文氏都笑起来,齐氏笑的合不拢嘴,“男人既要赚钱养家,又要做官为君谋天下,又要生孩子,那要我们女人有什么用?” 杨氏下巴指向沈氏和淳于氏道:“要女人好看啊!” 众人眼光随着看去,正抿嘴笑的沈氏和捏着帕子遮笑的淳于氏一愣,两人互相打量一番,在众人的笑声中红了脸。 外面传来拍手声,殿内立刻响起悉悉卒卒的声音,蓁娘敛了笑跟旁边的米氏互相整理衣裳,走到殿外迎接两个主子。 一番见礼坐定后,太子妃举杯笑道:“今日宴席,一来算是给大家洗尘,二来东宫大喜,咱们也热闹热闹!” 蓁娘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在她身上,面上几分羞涩,只听太子妃继续道:“咱们先喝一杯,你们再自饮!” 太子也端起酒杯,上下一番礼让,蓁娘怕回去熏着二郎,壶里被阿玉换成清水。 太子开口道:“二郎出生也有三十多天了,一直还没个乳名,我跟太子妃合计了一下,清泉观主持说二郎五行缺木,所以他的乳名就叫阿木,大家知道就好了!” ‘阿木’,蓁娘反复念叨这两个字,想起小小的二郎还不会做表情,看人就像个小木头人一样嘛!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第二天抱着孩子去请安时指着阿木的脸说给蜃子和大郎听,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从此,蜃子就亲切的称呼二弟为‘小木头’了。 天气渐凉,太子妃不忍阿木年幼每日去请安,道:“每五天来请安一次就行了,等他长大些再日日来请安!” 对此,蓁娘很是感激,恭敬的谢了恩,一旁太子满意的点点头。 其他人也像约好了一样,每天只有两三个人上门来坐一小会儿,蓁娘并不觉得烦扰,大家的好意她都领着,对每一个来看阿木的人都备好热水点心热情周到,一样的话说了几十次也不见不耐烦。 宇文氏对侍女道:“这才是会做人呢!尹氏那小身板韩氏都放心把孩子给她抱,还说‘就是多些人抱阿木才不会认生’zzz” 侍女服侍她洗手,笑道:“正因为她会做人,所以她进宫才两年,结交的朋友比娘子都多呢!” “居然敢编排我?”宇文氏冲着那侍女弹弹水,侍女侧过脸忙认错。 “娘子大人大量!可我说的也是事实,别人都说娘子如高岭之花不好接近,谁知道你最是个好说话的人呢!” 宇文氏擦擦手,不理会这小侍女的嘀咕,坐在榻上抱起猫咪梳理它长长的毛发,舒服的喵咪喵喵叫。 “娘子总是这样!”那侍女清理掉小梳子上的毛再递给宇文氏,小声抱怨道。 宇文氏慢悠悠道:“她们以礼待人是因为不愿得罪人,我以礼待人是因为圣贤书就是这么写的!” 侍女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憋出句“娘子真是zzz” 一旁的白嬷嬷道:“就算娘子不结交人,她们敢给娘子脸色看吗?齐氏那几个这几年明里暗里不知怎么挤兑娘子,不还是有招没处使吗?” 说到这里,小侍女也有些忿忿,“齐昭训真是眼睛小只看得见巴掌大的地方,以为谁都跟她一样,那么有闲心去做那种事,还冤枉我们娘子,想想就来气!” “好啦!”宇文氏打断她,“不用管她,她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也没放在心上zzz” 小侍女还想说什么,被白嬷嬷使了个眼色,嘟哝两句才算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心结 对于宇文氏和齐氏两人之间的过节,别说蓁娘,就是刚进宫的淳于氏也看出来了,只是她们二人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矛盾,蓁娘却多次在涉及宇文良娣的话中看到齐氏不屑的眼神。 自从有了阿木,蓁娘这里就变成她们几个的聚会场所,除了淳于氏和秦氏住在宜秋宫,新来的廖丁二人住在宜春宫,至于这二人的性格,听淳于氏说都是和气恭谦的人。 特别是那丁氏,除了她传奇的命格,为人还很是豪爽大气,跟杨良媛一见如故,差不多天天都在一起。 另一个秦氏,她母家祖上也辉煌过,只是无论嫡支还是旁支男嗣不多,因此也没个有能力的人振兴家族。 她跟蓁娘一样,在家的排行是中间的,前有长姐后有弱弟幼妹,说起在家不受父母重视,照顾弟弟妹妹的苦恼,和蓁娘一样的经历,因此两人很快就打成一团。 齐氏很喜欢阿木,蓁娘也悄悄问她跟宇文氏有什么矛盾,齐氏避而不答,蓁娘只好劝道:“你不愿说就算了,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你们不和,阿郎和娘子又岂会不知!” “咱们都是阿郎的妾侍,以后还要相处到老的,难不成你们就这么一辈子耗着?” 齐氏几番欲言又止,蓁娘也不愿逼她说出不想说的话,抱着打哈欠的阿木轻轻哼着小调哄觉。 晚饭时,齐氏跑来蹭饭,蓁娘知道她的意思,屋里一个人也没留,给齐氏倒了杯温酒。 齐氏一饮而下,捏着杯子低声道:“这些事憋在我心里太久了,也让我不好受,我跟她的过节,其实事情已经是六年前的了,也算是陈年老账,你也知道,她是由太宗皇帝挑选指给阿郎的zzz” “那时候阿郎还是郡王,而我父亲也只是在陇州做了个小吏,只因有亲家长辈在京城,恰好也是康皇后的手帕交,想挑个知根知底的人服侍阿郎,所以挑了我进王府” “她比我后入府半年,我记得那年韦妃第一次小产,王府里就我和她两个有名分的女人,阿郎一心只放在韦妃身上,难免就忽略内务。” “尽管府里有阿郎安排的人主持,有些事还是拿不定主意,太宗皇帝痛风就是那年冬天开始的,阿郎恨不得一人分成两半,他是太宗最喜爱的孙子,既要进宫服侍,韦妃也需要他的陪伴。” “所以有些事就交给了你和宇文良娣去做?”蓁娘猜测道。 齐氏点点头,“我的出身就那样,比不上她,所以差不多都是她在拿主意,我听着就行了,直到半个月后zzz” 齐氏的声音越发低沉,蓁娘心里有些紧张,身子微微前倾,听得齐氏道:“韦妃下面淅淅沥沥的不干净,一直不见好,康皇后派了三个医正来把脉,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看之前的方子也没问题。” “直到挖出了最近埋在树根子下的药渣,才发现多了一味药,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医正却道这就是原因所在,药渣不应该只有这么少,应该是被人挑走了,阿郎大怒,但还是压住了这件事,而王府里已经开始从上到下的搜查zzz” 蓁娘大惊,心跳如鼓,虽然齐氏一描而过,蓁娘却能想象到当时王府里压抑的气氛,有人居然给王妃下药? 想的更深一点,会不会韦妃小产也是出自那人的手,这么痛恨太子的人以现在看来,只有胡皇后那一伙人了zzz “殿下查来查去,查到了我身边的侍女zzz” “啊?!!!”蓁娘不敢置信,齐昭训的侍女,不就是说齐氏有嫌疑吗? 不,不对,若真是齐氏做的,怎么可能太子还让她安稳的活着,齐氏没有必要或者说没有胆子做那种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个侍女背后另有其主zzz 齐氏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我院子里的人很快就被隔离拷问,而我被阿郎亲自审问,那时我才十五岁,进府才一年多,我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郎年轻气盛,被这件事气的不轻,那侍女却咬死了就是我指使的,我哪有那个胆子,就是有,我的药是怎么来的?我怎么放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被关了两天两夜,每天只给一口水喝zzz”齐氏回想起那段胆战心惊的日子,眼泪不禁掉下来。 蓁娘拭去她的眼泪,轻声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阿郎也是气着了,他是皇长孙,在他的王府里却有人暗害他的妻子,这不就是挑衅吗?现在来看,阿郎也还了你清白不是吗?” 齐氏抬起头杏眼圆睁,愤怒道:“我进府一个人都没有带,嬷嬷丫鬟都是主子安排的,我如何指使她们下药!韦妃相信我,劝过殿下,阿郎才冷静下来重新查zzz” “让我生气的是宇文嘉!我跟她有什么冤仇,她要这样害我!” 齐氏越说越气,忍不住‘呜呜’哭起来,蓁娘搂着她的肩膀不住安慰。 好一会儿齐氏才平静下来,蓁娘倒了杯温水给她,“别气了,快喝口水!” 齐氏低低的开口:“怎么能不生气zzz阿郎都相信我要重新查,宇文嘉却说什么,即使没有指使人做这些事,我管教不严也有错!” “阿郎听了她的话,我被单独关在一个僻静的小院子里有半年,直到马氏和陈氏被提为侍妾我才出来zzz” 蓁娘很难想象宇文良娣是出于什么心理踩了齐氏一脚,齐氏不禁身份比不上她,可以说哪一方面都不如她,可她为何要这么做? 蓁娘想起一向淡泊冷静的宇文氏,难道人都有两面性,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太子隔离齐氏,是因为听了宇文氏的话,还是别有用心zzz “那后来呢?事情应该查清楚了才是!” “后来听说是被查清楚了,不过这件事已经被阿郎下令不许再提起,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年到底做错了什么” “后来他召见我,对我说那些事不是我做的,对我也如从前,宇文氏待我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才是让我生气的zzz” 蓁娘叹口气,无缘无故被人冤枉暗害主子,那时才十五岁的齐氏一定吓坏了,可太子却不相信她,换做是蓁娘,她对太子的爱慕也早就消磨殆尽了吧zzz 虽然齐氏没有说出口,但从现在她的性格看来,她也一定是喜欢着太子,所以他只稍稍表示出歉意,齐氏就把之前受过的委屈都抛到脑后去了zzz 尽管大家都看得出她跟宇文良娣不对付,但也从没听闻她们发生过什么矛盾,这样看来,之前觉得齐氏嫉妒宇文氏,倒是蓁娘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不明白!宇文良娣为何那么做?既然做了,后来阿郎也相信了你,为什么却要求你跟她和好,而不是良娣跟你道歉?难道真是阿郎偏心?” “这也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zzz”齐氏拨弄着酒杯,眼里一片哀怨,“当年的事阿郎虽还了我一个清白,但具体是谁做的?是谁指使的?我一概不知zzz” 以蓁娘对太子的了解,她觉得太子并非是那种青红不分的人,只有一点,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太子都是一个绝对看重妻子的丈夫,但对于妾侍,他也没有表现出厌恶和反感。 会不会zzz蓁娘猜测道:“阿齐!当年你出门以后再见到韦妃,她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再怀孕?” “这zzz”齐氏回想了一下道:“我出来时正是五月,第一件事就是梳洗好去给韦妃请安,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可她还裹着一身貂裘,我虽然觉得奇怪,但因为心里委屈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了zzz” “至于她的样子zzz人是看不出什么,但我能闻到屋里有一丝药味,我问候了几句,韦妃一如既往和气的说,她这几日受了些风寒,我说了几句话就赶紧退下了zzz” 四月c貂裘c风寒zzz 蓁娘脑子里飞快的闪烁过,心里大胆的做了一个假设,齐氏见她眉头紧皱一言不发有些奇怪:“你想到了什么?” 蓁娘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犹豫,但又想到进宫来齐氏对她的好,她也不愿意齐氏心里一直揪着这个死结。 “我是这么想的,你出来见到韦妃时,她已经小产半年多了,会不会她因为那些药的原因,身子其实一直没好,风寒只是一个借口zzz” 齐氏皱眉,“我有这么想过zzz但是三月的万寿节她都进宫忙了好些日子zzz” “先听我说!”蓁娘打断她:“我们先说你被冤枉,首先,那时阿郎只有你c良娣c韦妃三个妻妾,你们内部不会出问题,那黑手就是从王府外伸进来的!” “阿郎一直受到太宗皇帝的喜爱,而那时韦妃怀孕,很可能生下太宗皇帝的嫡长曾孙,这是多么喜庆的一件事,可若是没了这个孩子,太宗皇帝多失望,那又是谁能得利?” “自然是胡氏那一伙人!那时的齐王毛都没长齐呢!她肯定着急!”齐氏想也不想就回答。 蓁娘点头:“我也这么看,我们再说,阿郎若是查出是胡氏做的鬼,以谋害皇室血脉这罪名,何不就此扯出胡氏一伙人,还要遮遮掩掩的,甚至是拿你来做个虚影,冤枉你指使下药的zzz” 齐氏抿着嘴角细细沉思,若是按蓁娘的说法,这的确是很奇怪的zzz “我猜想,其实阿郎已经查出来是谁做的手脚,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他并不能揭发凶手,只好隐忍不发,在府里只能暂时先委屈你,而在府外,你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zzz” “但有一件事,韦妃身子落下了病根,万寿节进宫忙碌又加重了病情,在那时,阿郎的子嗣最为重要,所以,马氏和陈氏就入府了zzz” 齐氏心里豁然开朗,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蓁娘不去打扰她,好一会儿,齐氏才咬着牙道:“我出来后有一次听说,太宗皇帝又昏迷了,阿郎半夜赶进宫!” “又昏迷了,说明之前就昏迷过,有人流传太宗皇帝可能挺不过去了,照你的说法,阿郎的子嗣最重要,马氏和陈氏是康皇后的侍女,所以把她俩送进王府来了zzz” 就是为了给太宗皇帝留个希望! 齐氏和蓁娘眼里都透露这句话,这样一切就能解释的清了,暂且把凶手定为胡氏,胡氏的长子齐王那时还没成亲,太宗皇帝本来就喜欢长孙,若是有了下一代,太宗很可能就直接册封他为太孙,这就指定了太子太孙下两任储君了! 胡氏自然不肯,她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使得韦妃小产,之后又迫使太子无法声张只得吃暗亏,恰好那时太宗病的有些严重,太子肯定是希望祖父好好活着,于是就想生个孩子让太宗有了希望好起来。 但太宗活着就对胡氏一派不利,她不敢动太宗,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击灭太宗的希望,虽然不知道太子在蜃子之前为什么没有孩子,但其中肯定少不了胡氏的手笔。 而蜃子出生时,太宗已经宾天了zzz 齐氏和蓁娘再无心情吃饭,两人坐在床上相顾无言,齐氏低声道:“若事情真是这样,我委屈一些又怎么样!只是想到宇文氏,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zzz” 蓁娘握着她的手安慰:“你的委屈我知道,现在想想,薨逝的韦妃c康皇后c包括阿郎,他们的委屈怕是我们不能想象的!” 齐氏叹口气,“可不是,我的委屈算什么,我既然是阿郎的人,自然是站在他这边,说起来,阿郎是多好的一个人,不管外面有什么委屈,对咱们,都是没话说的zzz” 这一点蓁娘很是赞同,至少她就没遇见过太子发脾气,两人谈论到辰时,约定好今晚之事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才分了手。 经此一事,蓁娘觉得齐氏待她更是亲密,她与齐氏相处如亲姐妹一般也融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秦氏 看着哦着小嘴的阿木,蓁娘再不是之前那个一心只想把日子过得舒坦的她了,有了孩子,特别是皇室的孩子,她更加关注隔壁西宫发生的事情。 不管那边发生了什么,是凶是喜,都牵扯着东宫的未来,阿木的未来zzz 这日去光天殿请安,太子妃一脸笑意的宣布了一件事:承徽秦氏有喜了!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大家都恭贺太子妃和秦氏,看着一脸羞涩喜悦的秦氏,蓁娘心里着实为她高兴。 之后去秦氏的伏枫院祝贺,秦氏忙着招呼众人,见着蓁娘眼睛一亮,拉着她到众人面前道:“大家还记不记得阿韩怀着阿木,我们都摸过她的肚子,我怀孕都是借着阿木的福气!” 蓁娘先是一头雾水,听到她这话后啼笑皆非,哈哈笑起来:“那你还不快奉上重礼谢谢我!” 这话逗得大家都笑起来,惠氏道:“我觉得可能是真的,你们看,阿韩刚生了孩子,阿秦就怀上了,那阿秦生下后,是不是又有人要怀孕了?” 蓁娘只当这是个玩笑,在家里刚进门的嫂子都会摸摸怀孕妇人的肚子图个好兆头,去年她大方的献出肚子也是为了拉拢人心,不过秦氏真的怀孕了倒让蓁娘有几分相信。 午后她抱着阿木哄他睡觉,轻笑道:“我们阿木也要做哥哥了!她们都说是你带来的弟弟呢!” 吴嬷嬷却急匆匆走进来打断她,“娘子快收拾收拾,殿下那边派人来召你和二郎去呢!” 蓁娘‘叭’地亲了口阿木,小小的阿木微微皱起眉头,“咱们要去见阿耶啦!阿木还记不记得阿耶!上次你差点哭起来呢!” 太子回宫第二天就见到了阿木,太子妃抱着孩子给他看,蓁娘看得出太子面对阿木时作为一个父亲的慈爱。 但孩子太小,他有些不敢抱,倒是蜃子,吵嚷着要抱弟弟,一向跟着长姐学舌的大郎也伸着小短胳膊要抱。 太子妃温和的拒绝他们:“弟弟还小,连头都不能立起来呢!只能这么横着抱,你们还小,等弟弟满一岁了你们再抱好不好?” “可我今年都八岁了,外祖母说我都是个大姑娘了zzz”蜃子眼里眼里闪着哀求的光,太子哪里舍得委屈女儿,温声道:“那就抱一下!小心些就是了!” 太子妃不出声看了蓁娘一眼,蓁娘笑着点点头,走上前蹲下平视蜃子道:“蜃子是长姐,当然可以抱弟弟了!你跟庶母学!左手从下往上抬高一些,右手从上往下抱着zzz” 蜃子比划了一下,太子妃小心翼翼的把想要啃手指的阿木放在她怀里。 八岁的蜃子看起来只有六岁,身量也要比那些堂姐妹小巧一些,只是一张小脸简直跟太子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这几年她也在开始识字了,天子准备挑选一批贵女入宫给公主郡主做伴读。 她抱着弟弟,阿木也愣愣的盯着她,蜃子嗅了口阿木身上的奶味,道:“弟弟没牙只能喝奶!” 大家都笑起来,太子妃道:“你小时候也没牙呢!也要吃奶的!” 阿木小嘴嗫嚅几下吐出一个泡泡,蜃子被逗得咯咯笑:“阿耶你看弟弟!像只小鱼儿!” 太子就坐在蜃子的身边,听了女儿的话凑近看,看着襁褓里那个有三分像他的小婴儿,心里一阵柔软。 一旁的大郎伸出小手指想要戳破泡泡,太子妃赶紧伸手拦下来:“你的手刚刚摸东西了,不能碰弟弟的嘴巴!” 大郎乖巧的点点头,轻轻唤道:“小木头,我是你阿兄,你快点长大,阿兄带你去蹴鞠!” 蓁娘逗他:“弟弟不会蹴鞠怎么办?” “那我就教他!” “他学不会呢?” “那我们就玩角抵!” “他还是不会呢?” “我的弟弟不可能这么笨!”大郎掷地有声。 大家都哈哈大笑:“可是可是!” 太子妃摸着儿子的头好气又好笑。 这会儿才阿木午觉才起,蓁娘领着奶母侍女一群人往承恩殿走去,有小宦者领着去了殿内的书房。 “今天天气不错,不过殿下说外面花园里蚊虫多,怕叮着小郎君了!” 蓁娘点头笑道:“我也正是这样想的!” 进了书房,太子正踞坐在榻上,手里拿着小锤敲着矮几上的玉磬,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来。 蓁娘这是四个月后才这么仔细的打量太子,内心的喜悦自不必提,行了个礼,才在太子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他身边。 奶母上前来,微微屈膝,把怀里的阿木露出来,李晖用手指轻刮了几下他的小脸,阿木左右扭动想要躲开。 李晖‘呵呵’笑起来,“真是小气!阿耶摸摸你都不肯!” 蓁娘的脸就在他的肩窝处,闻到他身上的熏香,微微脸红,她又怕人看出来,伸手接过阿木对奶母道:“给我吧!” 奶母应了是退到一边,阿木挥动着小手,蓁娘亲了他一口,对看的目不转睛的李晖道:“阿郎你看,他都会伸手抓东西了!” “是吗?”李晖看着那枣儿般大的雪白小手不相信,解下腰间的玉佩在阿木眼前晃悠着,阿木的眼睛只能看见一个晃动的影子,小手挥舞,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这样已经让蓁娘和李晖觉得很有意思。 李晖从上往下看去,蓁娘垂眸满脸笑容看着阿木,阳光打在脸上,连绒毛都清楚可见,下颚圆润优美,发髻上插着几支镂空雕刻的木簪。 李晖有些疑惑的问她:“我走之前就见你插着这个簪子,怎么现在还插着这个?” 蓁娘听了这话笑弯了眼睛,道:“娘子赏了我一匣子首饰,不过奴要抱他!”她下巴指指阿木,“戴了金呀玉的,砸着他怎么办?” 这倒是,李晖了然,不过这样看来,韩氏倒是十分疼爱这孩子,李晖看她收拾孩子倒也熟练,就知道她是有经验的。 李晖清清喉咙道:“有件事我跟太子妃商量过了,她既要管着宫务,又要照顾两个孩子,你倒是个能让人放心的,阿木周岁前先由你照顾,周岁以后的事情再说zzz” 蓁娘愣了一下,巨大的惊喜让她差点没反应过来,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眼里亮晶晶的,有些不敢置信:“今天给娘子请安,奴怎么没听说呢?” 李晖见她真心实意的笑,脸上也染上笑意,不由得放柔了声音道:“昨天才商量好的,今天是太子妃让我告诉你的!” 蓁娘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晖,生怕他是在开玩笑,生孩子之前她就知道孩子出生后是要交太子妃指定的保姆嬷嬷抚养的,一是因为保姆嬷嬷都是挑选有经验的人来抚育孩子的; 二是嫡庶有别,孩子的母亲是太子妃,对自己这个生母做到孝顺就可以了。 蓁娘为此难受的哭了几回,不过她也不能抱怨什么,吴嬷嬷劝她:“陛下的兄弟都是同父的,为什么有的是亲王有的是郡王?不就是因为郡王的生母位分高低么!” “比如说陛下的弟弟陈王,他还是陛下登基了才册封为亲王的呢!” 吴嬷嬷就差说出跟着庶母没前途这句话了,蓁娘只能看开些,她经常抱着阿木就是怕分别的那一天,如今太子说了这话,她激动的都不敢相信。 李晖看着她傻傻的样子,弹了一下蓁娘的额头,“怎么!高兴地傻了?” 蓁娘摸摸额头咧嘴笑:“是啊!奴没想到能照顾阿木到周岁,这简直是喜从天降!” 看着李晖散发和煦笑容的脸,蓁娘压抑不住兴奋,‘吧唧’一口亲在李晖的脸上,“不对!是喜从殿下和娘子降!” 李晖闻着蓁娘身上的奶香,有些心猿意马,“什么喜从殿下和娘子降!听起来古里古怪的zzz” 蓁娘有点脸红,一旁的奶母趁机抱走阿木,蓁娘低头把李晖之前解下的玉佩给他系上,李晖顺手拉住她的低声问道:“生阿木的时候怕不怕?” “怕啊!”蓁娘回想起那晚内心的慌乱,看着他柔声道:“奴怕再也见不到耶娘,怕见不到阿郎,怕不用劲孩子就有危险zzz” 李晖明显听出她说到见不到自己时声音有些小,嘴角扬起。 蓁娘好奇的问他:“阿郎是第二天知道的吗?” “是天快亮的时候知道的,听说你只生了三个时辰吓了一跳!”李晖回答。 蓁娘有些得意,正准备自夸一下,忽然想起先前的韦妃生蜃子时很是艰难,她转口道:“奴每天都认真的按着嬷嬷的话去做活动呢!” 李晖捏捏她的手,“辛苦你了!”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父亲做武侯做了多少年了?” “啊?”蓁娘正感动着,忽然听了这话,有些讶异,怎么说起阿耶了,莫非zzz “阿耶做武侯有十几年了,他从小力气就大,人长得也壮实,阿耶管的里坊,从来没有鸡鸣狗盗的事情发生!” 对于沉默寡言又慈爱的阿耶,蓁娘满心的自豪。 李晖看她头仰高,脸上一副我耶最厉害的神情,‘呵呵’笑起来:“你父亲做的这么好,那也该往上提一提了!” 提?阿耶的武侯是继承祖父的,虽勉勉强强算是官府的人,到底也跟官府有些距离。 “阿郎是要赏我阿耶做个小官吗?” 李晖点点头:“你也算是立了功,给你娘家一些赏赐也是合情合理的!” 蓁娘想了想,组织语言回道:“阿郎的赏赐本不该拒绝,只是奴的父亲是个老实人,武侯虽不是大官,那点俸禄也不能让我们家躺着吃坐着喝,可做起来心里踏实,奴是这个想法,父亲也一定是这个想法!” 这下轮到李晖愣住了,他本来说这件事只是告知一下蓁娘,至于安排她父亲做什么自有下面的人看着安排,倒是没想到蓁娘拒绝了zzz 见他脸上没有不高兴,蓁娘小小的松了口气,接着讨好道:“阿郎真要赏赐,就赏奴的娘家人一些钱吧!对我们来说,钱才是好东西!” 李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人喜欢钱重过喜欢前程,他皱眉道:“你确定?赏你娘家人一些钱只能管一时,你父亲兄弟有个前程才对子子孙孙有利!” “他们有多大的能耐奴最清楚不过了!”蓁娘不以为意,“奴不过是生了个孩子,阿郎要抬举他们也要掂量着,不信你去打听,我们韩家人老实了几辈子,奴父亲兄弟是做人无愧的,就怕有人打着阿郎的旗号办错了事,到时该怎么收场zzz” 李晖忍不住问:“你就这么不看好他们?” 蓁娘摇头:“不是不看好,会做人的人不一定会做事!” 李晖直直的看着她的脸色,并不是矫情,慢悠悠道:“那我可就赏钱不赏前程了!你可别后悔!” 蓁娘转头看眼门外,快速的抛开这个话题:“不后悔不后悔!阿木好像在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百日 蓁娘想要起身出去看看,李晖拉住她,对门外服侍的人道:“怎么了?进来!” 吴敏领着奶母走进来,奶母强撑着笑道:“回殿下,是郎君尿了,有些不舒服就哭起来zzz” 蓁娘急忙跟她交代:“先下去换尿布,记得给他洗一下屁股,把时间记着!” 奶母应了是看了眼太子,李晖微微点头才敢退出去。 蓁娘轻轻推了一下李晖:“阿郎把她吓着了!” “我不是怕阿木有事嘛!”李晖有些无辜道。 “十几个人服侍,能有什么事!”蓁娘嗔道。 李晖搂住她的腰头凑近颈窝嗅了口气,“一股奶味zzz”他咕哝道。 蓁娘红了脸:“天天抱着阿木,当然都是他的味道zzz” 屋里气氛有些升高,蓁娘看窗外太阳还没落下去,小声道:“阿郎,天还没黑呢zzz” 李晖头埋在她的脖子处,肩膀不停耸动,蓁娘有些奇怪:“怎么了?” 他抬起头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怎么我一抱着你你就想到那事去了!” 蓁娘的脸立刻涨得通红,“这zzz” 看着他揶揄的笑容,蓁娘一瞬间十分难为情,眼睛不敢再看他,扭着身子想要下床,李晖搂着她的腰让她挣脱不了,他轻轻咬着蓁娘的耳朵道:“今天我就在这里吃晚饭,你来服侍!” 他的胡须是今天才修剪过的,刺的蓁娘耳朵痒酥酥的,然而心里却为这一刻不含□□的亲昵而心动,也雀跃着期待第一次服侍他吃饭,这样就知道他的口味了zzz 蓁娘轻轻‘嗯’了声,李晖的唇磨蹭着她粉白的耳垂,两人搂着窃窃私语。 服侍太子吃饭并不是个简单的活,得懂得饮食的顺序,布菜得心灵手巧,荤素搭配,热汤要凉的刚刚好等等,幸好蓁娘也受过训练。 小内侍试过菜后,她跪坐在太子的左手边,一手执筷一手拿碟,行动不能发出一点声响,更不能把饭菜洒出来。 蓁娘觉得自己做得不错,至少她看太子就吃的挺满意的,她夹了一片蒸鹿肉放在碟子里,上面再搁一点山葵泥,包好夹给太子,李晖一口吃下,眉头微皱。 蓁娘有点着急,山葵虽去腥却有些冲鼻,她忙双手端起汤奉上,李晖咽下鹿肉道:“你别急,这个山葵很新鲜,虽然有点冲但吃起来还可以!” 蓁娘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安慰自己,之后就更加小心,她发现李晖几乎不挑食,食案上摆了五菜两汤,荤素都有,他吃的津津有味,不过只吃了一碗饭个蒸饼。 她想起阿木每次吃奶都是咕咚咕咚喝的认真,再看看面前这个人,不由得偷笑,李晖奇怪了看她一眼,道:“你笑什么?” 蓁娘忍住笑小声回道:“奴在想,阿郎吃饭的样子跟阿木吃奶好像zzz” 李晖差点喷饭,咳了一声强忍住,蓁娘脸色大变,忙起身给他轻拍后背,一手拿着帕子擦拭嘴,一边的小内侍也捧上水来。 蓁娘心里埋怨自己,吃饭的时候说什么话!真是脑子不好使! 李晖侧头咳嗽了几声,蓁娘心里着急不知该如何是好,李晖对着她皱着眉道:“你是怎么做事的!” 蓁娘愣了一下忙退后两步俯首磕头:“奴该死,请阿郎责罚!” 李晖看她一连串的行动,轻轻扯起嘴角,然后卸下脸上的严肃,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道:“快起来吧!我只是逗你玩的!” 蓁娘抬头看着他,再三打量,确认他真的没有生气才敢起身坐近。 李晖继续吃饭,见她再不说话,用筷子的另一头戳戳蓁娘的脸:“你生气了?” 我哪里敢生气!蓁娘抿着嘴眼里分明写着这话。 李晖莞尔,喝下最后一口汤惬意的抹了把嘴,宫人打了水进来,蓁娘接过来端着让他洗手,李晖在蓁娘的鼻子上一点,留下一滴水,鼻子痒痒的让蓁娘忍不住想要擦掉,可手里还有水盆,她哀怨的看着李晖求助。 李晖哈哈大笑,然后才用帕子给她擦掉,明知道他是在逗自己玩,可蓁娘的嘴角还是高高扬起,满心都是欢喜。 阿木早就回去了,李晖拉着蓁娘陪他散步消食,秋风微凉,夕阳像个小橘子挂在天边,蓁娘闭着眼深吸口气:“好像闻到了凤鸣村的味道!” 李晖缓缓踱步,侧头看着她道:“你是说这皇宫里像你们小村子?” “怎么会!”蓁娘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奴总能在冬天的某个瞬间闻到夏天的味道,夏天的某个瞬间闻到冬天的味道,刚刚奴就闻到了凤鸣村的味道!” “你的脑子怎么总是奇奇怪怪的,我还没有听说过季节也能闻到的!你倒是说说夏天是什么味道?冬天是什么味道?凤鸣村又是什么味道?”李晖好笑道。 “嗯zzz”蓁娘歪着头头想了一下,“夏天就是热烘烘的阳光夹杂着柳树枝的清香,冬天就是冰霜的冷气混合着木炭点燃的刺鼻味zzz” “你这个形容倒是让人耳目一新zzz”李晖想象了一下道。 “凤鸣村的味道就是zzz麦子的香甜,野菜的苦涩,树木的味道,让人闻着就舒服zzz” 蓁娘做出个陶醉的表情,没有注意到李晖沉默却温柔的看着她。 自从有了孩子,蓁娘发现与太子相处更加和谐了,她不敢与太子妃相比,但努力在太子和她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的点。 而阿木无疑就是那个点最重要的组成,往日的侍寝就真的只是侍寝,行过周公之礼后就走,两人最多也就是聊聊天。 有了阿木,两人的话题有一半都在他,蓁娘说起阿木今天笑了,阿木喜欢洗澡,离开水就哭闹,蓁娘跟阿木一起睡午觉,结果被阿木吸吮她胳膊的动静吵醒了。 而李晖都是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要问上两句,蓁娘日子过得平静舒心,她从内心深处爱着李晖,爱着阿木,尽管失去许多,但她更感谢上苍给予她这一切。 蓁娘的变化众人都是看在眼里,大家聚会的场合只要有阿木,他都会成为人群的焦点,那孩子也不认生,谁抱着都不哭闹。 蓁娘注意到了落在她身后羡慕又失落的各色眼光,不过她也觉得无奈,毕竟怀孕生子这件事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齐氏点出重点:“不是羡慕你有阿木,是羡慕你日后的福气,阿郎若是登基,怎么着阿木也是亲王,你后半辈子就有了依靠,在我们心里,哪怕就是有个女儿也好zzz” 一向豁达的惠氏也跟着点点头,淳于氏有些茫然的左右看看,秦氏自从怀了身子,就跟蓁娘亲近起来,她轻摸了下还不怎么显怀的肚子若有所思。 蓁娘为齐氏的坦诚直白感动,也不得不说为自己感到庆幸,原来在没有孩子的娘子们心里,就是这个想法。 齐氏拿着拨浪鼓逗着阿木,屋里只有单调的咚咚的声音,蓁娘打破沉默,玩笑道:“阿齐,你对阿木这样好,我真怕以后他孝顺你比孝顺我还多呢?” 齐氏翻了个白眼:“我呀!只要阿木长大了记得我这个庶母,偶尔来看看我就行了,谁要跟你争了,小心眼zzz” “还有我呢!阿木也要记得我!”惠氏凑近阿木道。 蓁娘哭笑不得,心里既觉得温馨,又觉得难过zzz 秦氏拉着蓁娘问道:“阿韩,嬷嬷每日都要我出去走动,可我记得我嫂子有喜时我阿娘不许她多走动,说是怕动了胎气,你怀阿木是怎么做的啊?” “头几个月是要小心些,等有了四个月就要适当增加活动,嬷嬷们都是很有经验的,照着她们的话做就是了zzz”蓁娘细心解释道。 秦氏舒了口气:“既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只希望这孩子跟阿木一样能吃能睡就阿弥陀佛了zzz”她低头的看了眼肚子。 蓁娘看阿木又大了一圈的小脸,温声道:“肯定会的,咱们的孩子都会健健康康的!” 进了冬天,小小的阿木过了热闹的百日礼,虽然是庶子,也是皇太子的儿子,京城里的达官显贵都进宫庆贺,蓁娘作为生母,一直呆在太子妃身边跟着应酬。 期间,太子妃的母亲,新阳县主还抱过阿木,夸了一句长得好,这位才是阿木名义上的外祖母,蓁娘想起家中的阿娘,隐藏起心中的一丝难受,恭敬的行礼道谢。 新阳县主点点头,挂了一串百宝璎珞在阿木的脖子上,然后就是太子的舅母韦夫人和外祖母韦郡君。 太子妃亲自抱着阿木给她们看,“郡君看,这是你新添的小曾外孙!” 韦郡君眯着眼打量了好一会儿,摩挲了一下阿木的小肥手,满意的点头道:“是个壮实的孩子!大娘,把我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韦夫人应了声端了个匣子来,里面是一套小巧精致的文房四宝,还有玉佩玉珏等数十件器物。 韦郡君拿起一块虎形玉佩放在阿木的胸前,笑道:“咱们二郎有了县主的璎珞,曾外祖母再给你戴上玉佩,这下就金玉两全了!” “郡君偏心,还有我呢!”人群中传来一声爽朗的笑,一位打扮雍容,面容娇艳的妇人走上前来行了个礼,蓁娘之前并未见过这女子,但又见她语气颇亲昵,一时有些疑惑。 韦郡君抬起头惊喜笑道:“你这孩子,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呢?” 而韦夫人则微微屈膝,问候道:“县主何时回京的,怎么我们都不知道呢?” 在此起彼伏的见礼声中,蓁娘也跟着屈膝行礼,然后悄悄打量那妇人,只见她大方得体的应酬众人。 太子妃则是一脸惊喜上前道:“姑母来了!你总是这样,走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回来了我们还是不知道!” 县主,姑母,那就是太子殿下的姑母了!蓁娘忖道。 高良娣悄悄在她耳边道:“那位是申王的嫡长女晋平县主,她跟咱们殿下的关系一直很好!” 原来如此,申王是天子的叔父,在宗室也是举足轻重的一位亲王。 “多谢良娣!”蓁娘忙小声道谢,高良娣不着痕迹的摆摆手。 晋平县主走过人群让出的路到韦郡君面前,对众人笑道:“我昨天才回来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有吱声!” 她又转头又对韦郡君道:郡君先别急,我还有礼物没有送呢!” 她接过侍女递来的荷包,拿出一块金锁,“这是我从九华山求得高僧开过光的金锁,保佑我们二郎平安康健!” 说着她亲手给阿木戴上,此时的阿木就像个衬托饰品的展板,从头到脚都是金银玉器,奶母抱着他展示给众人看。 待坐下后,太子妃亲自端了热水给晋平县主,县主拉过她的手亲热道:“我给你们都带了好些东西呢!待会儿拿下去分了!” 太子妃笑着对众人道:“姑母总是这样大方,去哪里都不忘想着我们!既如此,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晋平县主很是阔气的挥挥手,“都拿去吧!反正好东西我都自己留着!” 众人哄堂大笑,蓁娘正抿嘴跟着笑时,只听晋平县主道:“韩昭训是哪一位?” 高良娣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蓁娘心跳了一下,太子妃看过来示意她上前来,在众人的眼光中,蓁娘再次行礼,道:“奴韩氏,拜见县主!” “快起身!” 蓁娘依言起身,垂手而立,晋平县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是个周正的孩子!呆会儿去你主子那儿也挑几样东西!” 声音很是和气,蓁娘松了口气,道了谢退到一边,小声对高良娣道:“我觉得县主给我好大的压力啊!” 高良娣抿嘴笑,“待会儿再说!” 蓁娘点点头,殿内一片热闹,好一会儿,吴敏进来行了礼道:“外边的官人们都想要看看郎君呢!” 太子妃嘱咐道:“小心些,外边冷,别冻着阿木了!” 奶母应了是抱着穿金戴银的阿木出去了,进来时身上的礼物又加了一倍,保姆嬷嬷一件一件取下来放在托盘里展示给众人看,足有几十件,边上的宫人还捧着不少。 韦夫人笑道:“比咱们还大方呢!” 晋平县主一件一件拿起细看,点点头:“可不是,都是好东西,你们也看看!这个琉璃杯真是精巧!” 蓁娘伸长了脖子看去,小巧的杯子显然就是玩具,边上还有镶满了宝石的小刀,挂着绦子的小小玉如意,做工精致的鹿皮马鞭等等,无一不精致可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新年 百日礼结束后,太子妃把所有的东西交给保姆嬷嬷登记造册,另外又赏了阿木两匣子的小玩意,“那些是别人送给阿木的,这是我送给阿木的zzz” 又指了一边几个宫人捧着的布匹:“那些是给你和阿木做衣裳的!” 蓁娘福身嗔道:“多谢娘子,先前你就赏了不少了!” 太子妃呵呵笑道:“穿不完那就留着明年穿!” 说完拿过矮几上的纸盒,拿出两朵绒花给蓁娘:“这是姑母从徽州带回来的,我觉得比宫里的还精致些!你拿去戴!” 蓁娘接过,绒花一朵品红一朵菊黄,做工精致,别提多漂亮了,蓁娘却支吾道:“娘子,这是县主带回来的绒花,是zzz我们都有吗?” 太子妃看了绒花一眼道:“绒花不多,也不是人人都有的,你和高氏欧阳氏有,宇文氏她们也不喜欢这个!” 言语间根本没提吕氏惠氏等人,看来自己能得到绒花还是今天县主发了话的,可这份殊荣却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蓁娘拿着绒花觉得有些烫手,太子妃看出她的为难,笑道:“姑母还给了许多其他的东西,她们都有,你别担心,说不定你看了她们的还觉得这绒花不怎么样呢!” 太子妃难得调侃人,蓁娘有些受宠若惊,微红了脸道:“这绒花很漂亮呢!只是没有想到县主能想起奴zzz” 太子妃笑道:“姑母是个喜欢送东西的人,她给了你就接着,下次姑母来东宫你也戴上给她看看!” “是!”蓁娘轻声道。 给阿木洗过澡哄睡着后,蓁娘才收拾自己,坐在浴桶里舒服的叹了口气,李嬷嬷领着侍女给她揉捏肩膀。 “嬷嬷知道晋平县主吗?”蓁娘道。 李嬷嬷点点头:“怎么会不知道!晋平县主跟咱们殿下关系很好,对东宫也很亲近!” “那之前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她呢?” 李嬷嬷拿着帕子给她搓背,“县主二十五岁那年夫君去了,之后也不愿意再嫁,申王心痛她,陛下也对她格外关照,她不喜欢呆在京城,喜欢到处游玩,经常一去就是一两年,上次回来就是大郎两岁生辰!” “县主为什么不愿意再嫁?我看她还很年轻呢!”蓁娘有些好奇。 普通妇人担心再嫁过得不好就算了,晋平县主不可能有这个担忧吧! “县主跟夫君的感情很好,也是一对璧人,可惜英年早逝,县主也就没了再嫁的那份心思,申王也不愿意勉强她” 蓁娘若有所思,只是还是有些不明白县主既然这么不喜欢呆在京城,怎么会跟殿下的关系那么好呢? 看今日的情形,的确,无论是康宁伯夫人还是新阳县主和太子妃,都对这位县主很是亲热。 不过这些疑问她不能问李嬷嬷,有些事还是要少听少看 转眼又是新年,这是阿木过的第一个新年,蓁娘和奶母给阿木做了整套的帽子c衣裳鞋袜。 齐昭训看得兴致勃勃,自告奋勇要给阿木做外袍,显然她对这件事情很上心,光是花样都反复比较哪个更好看。 秦氏的肚子显了怀,看着蓁娘这边的针线也动了心,只是她嬷嬷每日只许做一小会儿针线活,怕沤了眼睛。 齐氏盘坐在榻上,嬷嬷拨弄了下地上的炭盆,对齐氏道:“娘子对二郎真是疼爱” 齐氏细细地绣着蝙蝠的翅膀,眼也不眨,“是不是又有人在说什么了?” 嬷嬷叹了口气,齐氏自答道:“不就是说我自己生不出孩子,就眼红韩氏,上赶着要巴结她么!” “其实话也没有那么难听”嬷嬷嗫嚅道。 齐氏嗤笑一声,“她们心里想的只怕比这更难听,难听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巴结韩氏,我就是要给自己找一条路!” “哎哟我的娘子!这是什么话,你这样说把太子妃和殿下放在哪里?”嬷嬷忙起身到齐氏身边急道。 齐氏停下手里的针线,摩挲了一下还未完成的衣袍,轻声道:“嬷嬷,我这辈子指不定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我今日这样为阿木付出,也不过是想着以后,他还能记得我” 嬷嬷的鼻子一阵酸意涌来,没有孩子的女人,就像没有根的浮萍,风吹到哪里,就在哪里活着,没个念想,没个期盼 蓁娘叠着阿木的小衣裳对惠氏道:“阿齐的心思我都明白,我接受她的示好也是看中她的人品” “她虽抱着这种目的,我却并不反感,因为她行止有度,我的阿木能多一个人爱护他,我岂有推拒之理!” 惠氏点点头,“我先前还以为你是不知道怎么拒绝她,这样说来,你也是在依靠她了,毕竟她对东宫的熟悉是咱们比不上的!” 蓁娘不否认,在看出齐氏对阿木超乎寻常的疼爱之后,她开始摸索齐氏的心思,显然齐氏也正有此意,齐氏小心的试探,蓁娘在反复斟酌后默然同意。 她从进宫的那天起,就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小娘子了,她不愿意做现在这种人,但在宫廷里,她深深记住了袁郡君的话:认清楚形式,利用自己的优势立于不败之地。 对,立于不败,袁郡君就是这个意思,蓁娘一开始以为她并不看好自己,但经过这几年的生活,她才明白,内廷的女人,如同生活在一个圆圈里 中心点自然就是太子殿下,而她们这些女人有离中心近的,也有离得远的,她们所有的荣辱都来自中心的太子,如果你想离中心近一点而横冲直撞,那势必会挤撞别人。 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样做不行,所以人与人之间都有关系,或疏或亲,都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条路。 蓁娘看着惠氏翻看袜子上的缝合处,觉得这一刻舒心温暖,她还没有那么冰冷,也做不到那么冰冷,她对自己c对未来,有十足的信心! 想起那么多的小外甥,蓁娘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肚子,脸上泛起笑,现在铺路,正是时候 除夕那日,东宫里上上下下热闹了一番,蓁娘等人把一顿宴席吃到深更半夜,大家放开了玩耍,行酒令c猜灯谜c击鼓传花c唱歌跳舞,把个内廷闹得要翻过来! 李晖陪着兴致颇浓的父亲走在宫墙上俯看火树银花的长安城,纵横交织的灯光像巨大的棋盘,天子豪气冲天,趁着酒兴作诗一首,身后的宦者忙提笔记下。 天子身边跟了一大群儿孙近臣,听了这诗都纷纷赞好,八岁的齐王嫡长子李承懋有些不耐烦,噔噔噔的跑到祖父身边大声道:“阿翁!咱们都走了好久了,可不可以放烟花了啊?” 齐王李璋急忙呵斥:“阿翁面前,不得无礼!” 天子看着虎头虎脑的大孙子,对三儿子有些不满:“你凶他做什么!” 李璋想要辩解,天子又道:“你以为你小时候就不失礼了?” 众人大笑,李璋听了这话自己也笑起来,摇摇头跟上前面的祖孙二人,跟在天子身后两步的李晖眼角不经意的看过,二弟李喆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看不明显,他牵着自己的长子李伯衷低着头慢慢的走。 他再看看眼前天子微弓着腰顺着李承懋的手指的地方看去,正有人家在放烟花。 天子呵呵的笑,李承懋踮着脚趴在祖父耳边悄悄说着什么,天子点点头,牵着他的手小声嘀咕,偶尔大笑,身后一群人都看得莫名其妙。 李璋看了一眼面上带笑的李晖,只觉得周身舒畅,上前两步,与李晖并肩行走,道:“阿兄怎么没有把大郎带着?” “周太妃想看看他和蜃子,派人来接过去了。”李晖看也没看李璋一眼。 李璋心里冷哼,面上笑道:“这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又是一年了” 李晖似笑非笑道:“三弟也会感慨光阴?” “可不是!”李璋搓搓手,“总觉得昨天咱们才像承懋那么大,在父亲膝下玩闹,现在想想,都过去十几年了!” 听了这话,李晖心里闪过一丝冷意,就在他跟承懋一样大的八岁时候,父亲就如同现在这样,在除夕夜跟胡氏和李璋玩到半夜才回正房跟母亲守岁。 尽管母亲叫了好几个小内侍陪他玩,李晖还是趁着出恭去溜了一圈,看见父亲拉着李璋在花园里的走廊上猜灯谜,胡氏跟在身边温柔的看着父子二人。 李晖看着他们讽刺的觉得那才是一家人,李璋侧头看见了他,愣了一下后对他露出一个得意挑衅的笑,李晖心里又恼又痛。 转过身跑着回到母亲的身边,他没有把看见的事说出来,只因为那些事其实太多了,他不愿母亲再被伤害。 想到刺中了李晖的痛点,李璋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李晖看着不远处活泼的李承懋,心里反而平静下来,语气沉着道:“过了年三弟也要忙起来了,还是趁着这几日好好放松一下才是!” 李璋笑着应了几句,后面的人看去,真是一幅兄友弟恭的美好画面,只是大家都不傻,这两人之间的交恶到了就是走路都不会走同一块地砖的地步了 大年初一,内外命妇给皇后拜过年后,再来东宫给太子妃拜年,蓁娘早早的就起了床,周嬷嬷等宫人给她磕头拜年,蓁娘笑意盈盈的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你们服侍一年也辛苦了!这是辛苦费!” 捏着红包,地下的人个个喜笑颜开,吉利话一箩兜的往外泼,给阿木穿戴一新后,侍女嬷嬷们拥簇着蓁娘去了光天殿。 太子妃还在更衣,殿内已经来了几个人了,阿木已经能立起脑袋了,殿里点了火盆暖乎乎的,阿木不耐烦的想要蹭掉帽子。 蹭不掉急的小人儿嗷嗷叫,惠氏一把抱过去逗他:“阿木新年好!快给庶母拜年!” 今日的拜见是个较为严肃的场合,娘子们个个都涂脂抹粉的,天子近来喜欢上何美人发明的飞霞妆,用胭脂把侧边脸颊涂红,额头用雌黄画上美人尖,点上花钿。 还要用青黛把眉毛拉向上额角,跟鬓角连在一起,美其名曰越峰眉,抹上口脂,还要在下巴点上假痣。 不仅宫廷里,就是长安城的妇人间也流行起这个妆容,齐氏悄悄跟蓁娘吐槽这个妆容有多怪异,可天子喜欢,大家都得跟着迎合。 蓁娘憋着笑看着妆容细节不尽相同的众人,阿木伸出小手指想要摸摸惠氏的额头,惠氏拉过他的小手作势要咬,阿木咧着嘴呵呵笑。 劝了齐氏几句,蓁娘道:“我敢打赌,今日娘子也画着这个妆!” 等太子妃和太子从内室走出来,蓁娘看见她果然也画着飞霞妆,只是整体更为美丽。 一番大礼过后,蜃子牵着大郎,奶母权娘抱着阿木,给上首的太子夫妇拜年,太子妃一人封了一个大红包。 蜃子跪在蒲团上,磕了个头道:“祝父母大人吉祥安康c万事遂意!” 太子拉起她笑着摸摸头,太子妃搂过来摸摸她的小脸。 大郎早就等不及了,强忍着等阿姐说完才上前道:“我给阿耶阿娘拜年了!祝愿阿耶阿娘四季平安c身体康健额” 他歪着头想了一下,明显是忘词了,大家都捂嘴笑,大郎看了一眼奶母恍然大悟道:“福气多的使不完!” 众人大笑,蜃子小大人般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太子妃看了夫君一眼,太子递过红包,温声道:“回去好好再背一背,给其他长辈拜年可不能这样了” 大郎拿着红包笑的不见眼,嗯嗯的应着,转身对阿木扬扬红包道:“弟弟快来拜年!有大红包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风平 奶母权娘抱着阿木说了几句吉祥话,太子妃把红包塞进他的小手里,“这是阿木第一次过年!母亲给你一个红包!” 蜃子挤过来,也掏出一个红包,小丫头一本正经道:“我是长姐,也要给弟弟发红包,大郎和小木头一人一个!” 众人被这童言童语惹得发笑,高氏笑道:“咱们蜃子越来越像个大人了!” 蜃子有些得意的抿嘴,太子也给了一个表扬的眼神,大郎却急起来:“我没有给弟弟准备红包怎么办?” 眼看着快哭了,奶母赶紧递过来,“在这儿!昨晚玩了大半宿,说的什么你都忘得差不多了!” 大郎吁了口气,擦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好险好险!” 蓁娘看着直发笑,心里松了口气,三个孩子,阿木是庶出,蓁娘有时也怕自己的身份给他带来低人一等,惠氏对此安慰道:“是你生的,也是殿下的孩子啊!小看他就是小看殿下!” 话是这么说的,蓁娘心里还是担心,只是看见蜃子和大郎对阿木这样友爱,总算安心了些 接受了众人的大礼,太子妃和太子的仪仗去了前殿,在那边接受公主命妇等人的朝拜。 沈季平打发走了依次来拜年的子侄,推说自己饮酒上了头要休息,坐在榻上默默翻着书卷,实则心里如同吊了一只水桶七上八下的。 书上的字一个都没看进去,花了数年时间布的局,现在就要开始第一次收网了!心里如何能平静下来! 不只是他,东宫中心近臣都是这样的心情,高崎的娘子有喜这件事都不能让他安心坐下来开心一番。 高娘子嘟着嘴不高兴的要走,高崎忙拦住她,低声下气的道歉,只是这道歉都有些敷衍,高娘子气的嚷嚷要分房。 大年初八,先是齐州长史秘密传报齐王,年前被陛下赞赏的那个县令张生被一伙暴民冲进县衙,混乱中被打死了! 齐王大惊,不等派亲信前往齐地去解决,李晖就暗中推动御史揭发此事! 朝廷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齐州的一位长史已经到达京城,新年里没有外敌扰乱,一向让天子满意的齐王封地却发生了暴民打死县令的事! 还有没有天威!齐州的长官是如何管制的?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天子大怒之下令长史入朝陈述,那长史连日赶路几乎没了人形,跪在大殿上一一陈述。 原来年前平原县两村百姓因为水源械斗一事其实另有隐情,水源本就是甲村的先人挖掘的,一直以来乙村都以向甲村支付粮食的方式借用水源,后来水塘所在的土地主人因为赌博把水塘输给城里的一个乡绅。 乙村人趁机将水塘买了过来,甲村人自然不干,无奈乙村人官府里的手续都是齐整的,甲村无法,只得上告县衙。 县令张生本着和稀泥的方式,把水塘判给乙村,但乙村得跟甲村共同使用水塘,开始两边都不肯,经过张生的一番威逼利诱才勉强同意。 但去年五平原县发生了十年一遇的旱情,那水塘也萎缩了不少,供应不了两村人的使用,因此之前的矛盾又被激发了! 先是甲村的人伤了个后生,乙村被报复死了个人,两村人顾不得庄稼,定要出了这口气才罢! 而里正早早就上报给了县衙,那张县令却因为给盼了几年才得了的大孙子过百日,他本以为这事无关紧要,还打算像之前那样左右糊弄一下就可以了,因此也不甚在意。 没想到仅仅一日,甲乙两村因械斗伤了二十四人,死了七人,而吓着了的张县令因为惧怕被上司问责极力隐瞒这件事,拿出全部家当贿赂上级。 上级不仅帮他隐瞒,还上书给齐王歪曲事实,却不曾想到天子居然御赐了奖赏,齐州刺史以及平原县令对械斗一事隐瞒的更加严实。 十一月十二日,得不到任何补偿和安抚的甲乙两村人竟然全部赶往县城,在县衙外坐等说法。 张县令不仅没有加以安抚,还调动衙役对村民进行殴打,被激怒的村民干脆手持农具闯进县衙,张县令跟着下属左蹿右逃,还没走到门口就被飞来的锄头给劈死了 接到消息的刺史带着府兵亲自来镇压,将闹事的村民关押起来,一番拷问之后,才知道那天根本就没人认识张县令,村民见他穿着朴素以为只是一个下人 这次村民闯进县衙的事件被称为‘癸卯暴动’,府兵及村民共死伤三十二人,包括那位倒霉的张县令。 沈知礼眼睛盯着地板默默听着长史战战兢兢的陈词,陛下一向疼爱齐王,虽然管着齐州,但陛下一直舍不得他去就番,就这么留在京城里。 听得出长史的话里这件事齐王确实是不知情的,沈知礼不着痕迹的抬眼看了看一脸震惊的齐王,忽然心有所思,把目光投向面色严肃的太子。 他坐在左边首座面色沉着冷静,每次商议政事他都是这幅表情,说话也是中规中矩,沈知礼心道:不知这件事,东宫有没有在后面推波助澜 跟他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年前天子才褒奖平原县县令,年后就打了脸,齐王有事,最开心的当属东宫,坐在上首一脸怒容的天子也瞟过太子一眼。 齐王走上前去请罪:“臣治下不严,有辱圣恩,请陛下赐罪!” 御史陈驰听言心里松了口气,齐王话里并无为自己辩解和推脱,这样干脆的认错倒是显得磊落,虽你不知情,但作为长官,齐地发生的任何事你都有责任,一味的解释倒引人反感。 果然天子听了这话脸上神色稍微满意,不过依然厉声喝道:“你是治理齐地的长官,癸卯暴动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此事的善后,你立刻拿出一个章程!” “究其原因,到底还是地方县令没有将百姓放在心中,漠视小小的一个水塘之争,结果惹出这样的大祸来!” “再这样下去,今天是癸卯暴动,明天是不是就是甲辰暴动了?天下根本在于民,你们回去都好好反省一下!” 众臣俯首:“陛下圣言,臣等铭记于心!” 平原县的事情倒是一件小事,不过因为牵涉了齐王,长安上层贵人对此都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太子在这件事情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东宫诸人对此倒是显得坦坦荡荡,一副随便你猜测,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 齐王着人暗中调查,东宫这段时间确实毫无异动,不过他仍不放心,派人暗中盯梢。 高崎冲李晖抱怨:“我娘子从怀了孕脾气就娇纵起来,估计昨晚我给娘子捏腿他们都知道了,也不晓得会不会给我宣扬出去” 李晖闻言哈哈大笑,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郑良泽都满眼笑意,破天荒的开起玩笑道:“那我跟我家小孙子学鸡鸣的事岂不是也要弄得天下皆知了?” 两仪殿内,宫人宦者都静立着,屋里的灯亮如白昼,天子默默批阅奏折,一时眼乏,停笔休息,王大福立刻端上热水,亲自净了手剥了个桔子。 “这是东都的贡桔,大家尝一尝,这都坐了一个辰时了!” 天子把桔子慢慢塞进嘴里,细细品尝,“是挺甜的!” 王大福呵呵笑,只听天子语气平缓道:“你说,平原县的事老大有没有插手?” 王大福微怔了怔,然后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回道:“这件事其实只是小事,正如大家所说,今日平原县发生了这样的事,那明日别的县也发生这种事怎么办?有些事的例子不能开” “大家已经派了人去调查,不过依着长史所言,老奴倒认为这件事跟太子殿下无关,太子是跟三大王不和,可这件事,就算是太子插手了,可连三大王一根汗毛都没伤着啊!” 天子却有不同的看法:“老大从小聪明,做起事来常常不动声色,说起来,孩子们中间,老四长得最像我,老三性格跟我一模一样,老大做事的方式却是最像我的” 天子斜倚着身子,回忆起往事,“阿兄因病早逝,储君之位悬空,我上面还有二兄和三兄,父亲却偏偏选了我入主东宫,除了五弟和六弟,别的兄弟们暗地里都不服气,千方百计想我把拉下马” “那时候我就在想,你们越是不服气,我越是要坐稳这个位子,父亲任由兄弟们挤兑我,我知道他是想考验我,所幸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天子话只说了一半就陷入沉思,王大福心里叹了口气,那时的天子就跟今天的太子一样,隐忍c沉稳c冷静,以及等待 想到这里王大福一向平静的心忽然对太子产生了一瞬的伤感,太宗不管不顾,是想要考验儿子,天子不管不顾,却是放弃这个儿子,父子二人纵然有相似之处,但人生轨迹终究是天差地别 什么样的八卦都有销声匿迹的一天,关于平原县那场暴动的各种新闻,随着齐王亲自前往齐州视察□□,也就落幕了。 齐王毫发无损,各怀心思的人也都冷静下来,看来这件事只是一场人祸,跟太子的确无关。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太子并没有出过声,他照旧上朝c处理公务c对自己管辖之事认真负责,而且大家还知道,他的第四个孩子也快要出世了! 秦氏最近胃口大开,荤素不忌,嬷嬷不许她吃太多以免胎儿个头太大不好生产,她半夜饿的直哭,嬷嬷却只给两块马蹄糕。 秦氏挺着肚子来找蓁娘倾诉,蓁娘也习惯了,耐心的安慰她,“我也是这样过来的,饿的话就喝点汤,你知道,嬷嬷也是为了你好!” 秦氏苦着脸点点头:“我知道,可我也控制不住” 蓁娘无语,秦氏有些不好意思,“阿韩,我知道我这样讨嫌,我也就是抱怨抱怨,你别烦我” “你随便抱怨,反正我也没听!”蓁娘玩笑道。 秦氏作势要拧蓁娘的胳膊,被她躲过去,两人笑做一团。 农历三月花朝节,暖风微醺,百花盛开,太子妃领着众人在西池院拜了花神,众人都虔诚祈求花神恩赐孩子,这是一年里重要的节日之一。 西池院还安排了筵席,蜃子有了四个伴读,一个是康宁伯府的韦四娘,一个是昌平县主的长女徐茵茵,一个是梁国公李复的孙女李少儿,梁国公之父跟高祖皇帝是三服内的堂兄弟。 还有一个是太常寺少卿尹吉的女儿尹元娘,太子妃看了这个名单冷笑,“陛下还是太谨慎了,殊不知就算是给蜃子指了官宦之家的女孩儿,咱们也不敢拉扯什么关系的!” 陈嬷嬷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收起来了,这一次给公主县主挑选的伴读是天子和皇后确定的,蜃子的四个伴读虽然都是勋贵之家的的小娘子,然而除了康宁伯府在京城,昌平县主的婆家和梁国公府都是空有其名并无实权的贵族,其中梁国公府还在东都天子到底还是对东宫有防备之心 太子妃按下心底的烦躁,吩咐嬷嬷下去收拾内坊景春院的厢房,蜃子去年就从光天殿的偏殿搬出去住了,尽管再不舍,她到了年龄也要跟着奶母嬷嬷一起住。 至于大郎,也到了启蒙的年龄,授业先生是天子在挑选,太子暗地里也在打听。 想起孩子们长大了都要远离父母,太子妃心里有些不痛快,对陈嬷嬷道:“昨天阿木来请安打了个喷嚏,你去看看好些了没有,若是没事,就让韩氏抱过来我看看!” 陈嬷嬷心里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屈膝应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亲昵 蓁娘也在看着榻上的阿木烦恼,倒不是别的,阿木已经满六个月了,脱去了前几个月木呆呆的样子,他现在会做许多表情,还有自己的小情绪。 这会儿他正撅着屁股趴在榻上,扭来扭去想爬,无奈手脚还使不上劲,脱去了冬天厚厚的棉衣,穿着单薄的他像条白嫩嫩的小胖鱼。 坐也不肯坐,还不让人抱,就要在榻上爬,奶母权娘不禁抱怨,“都怪阿乐那丫头,让二郎看到了鱼,娘子你看,他可不就想游么!” 天气暖和起来,蓁娘每日都要带着阿木到处走一走,阿木也养成了这个习惯,一刻也不愿意呆在屋里,齐氏笑话蓁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转眼她自己就抱着阿木散步去了 “啊啊!”阿木动了半天还在原地打转,不禁恼怒起来,抬起黑黝黝的大眼睛看向蓁娘,蓁娘心软的一塌糊涂,亲了口阿木的额头,柔声道:“我们阿木是不是游不走了?阿姨抱着你游!” 她悬空托着阿木左右晃动,阿木总算露出笑来,一张小胖脸圆圆的,张嘴笑就露出没牙的牙龈。 奶母擦擦他的口水,道:“过些日子,也要准备给二郎开荤了”阿木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手帕,奶母逗他:“二郎也要吃肉肉咯!” 蓁娘记起这事来,现在阿木主要就是吃奶,偶尔也会熬点粥给他喝,不过掌医娘子不许给他吃油荤,说孩子肠胃娇嫩,还不能吃这些! “那就去请林掌医来,具体怎么做还是要听她的!”蓁娘交代道。 阿木被蓁娘的珍珠项链吸引住了,伸手想要拉扯,蓁娘干脆解下来递给他,阿木抬手就往嘴里送,蓁娘一把夺过来,哈哈笑:“小馋猫,怎么拿着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吃!” 一群人围着阿木逗笑,小侍女进来通报光天殿来了人,原来是陈嬷嬷派来的侍女,说明了原委,蓁娘收拾好阿木,坐车去了光天殿。 “阿木没有大碍就好!我这里有些大郎小时候的东西,清理出来了,看看有没有阿木喜欢的!” 蓁娘一路还奇怪怎么太子妃想起阿木来,听了此言不由笑道:“他哪有不喜欢的呢?今天拔了奶母的绒花不肯还,又盯上了我的项链!” 太子妃轻笑,让人把东西端了出来,足足有十来个匣子,里面都是各种小玩具。 “大郎还在玩玩具的年纪呢!要是他知道少了些东西不高兴怎么办?”蓁娘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 阿木的玩具主要以能发出声响的玩具为主,没有声音的他玩的也无聊。 太子妃随手拾起一把小木刀,“他马上也要启蒙了,再说,有些东西也不适合他玩了!” 蓁娘点点头,脸上并无不悦,她在家时别说玩具,就连衣裳都是捡着潇娘穿不了的穿,不是穷,而是节俭,做件衣裳是很费工夫的。 更别说玩具了,她小时候的玩具最好的就是阿耶给她买的两只小皮影,跟潇娘一人一只能玩到半夜。 蓁娘抱着阿木挨个看,阿木早就被吸引住了,扭动着小身子想要过去,太子妃呵呵笑。 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阿木的眼睛都看不过来,还是蓁娘替他选了个里面装着铃铛的绣球,一串悬挂的铜铃,两只能活动的木制小老虎。 “大郎虽然玩腻了这些,不过孩子对于自己的东西总是舍不得,奴只选这四个先给阿木玩着,等大郎回来了还要过问他的意见才是,娘子觉得如何?”蓁娘笑道。 太子妃无所谓的点点头,“行吧!让阿木就在这儿玩会儿!” “是!” 屋里的榻上撤了几案,四个嬷嬷围在边上,拿着小东西逗着阿木,他挥舞着小胳膊左右抓扯,用力过头,滚了个四脚朝天,却乐得‘咯咯’笑。 蓁娘放心的转过头与太子妃说起大郎开荤的事,太子妃道:“这是大事,我记得大郎开荤是吃的鸡蛋,喝的是杜康酒” 晚间,阿木还在屋里和侍女们玩耍,蓁娘顾不得他,忙着在内室洗漱更衣,对着铜镜打量,蓁娘摸摸腰挺满意,“我觉得生了阿木没胖!” 李嬷嬷笑起来:“娘子还说呢!先前怀着二郎肚子那么小,怎么会胖,你不是还说上次侍寝殿下也觉得没胖嘛!” “殿下多久才见我一次啊!我胖没胖他也没注意到”蓁娘摸着脸左右照镜子,“不过我个儿比阿沈她们要高一些,看起来也就胖些!” 看着蓁娘露出的半截雪白丰腴的手臂,李嬷嬷默不作声的笑了,这生了孩子的女人身子骨才算长开,要不然上次侍寝怎么半夜才回来呢 蓁娘走进承恩殿时,太子正在书房把玩几块墨,她屈膝行礼,太子看了眼她道:“起来吧!” “是!” 蓁娘轻快的走过去伸头看,“阿郎要写字吗?” 太子‘唔’了一声,“这是今天才从库房里寻出来的几块墨,反正也无事,就练会儿字吧!” “那奴帮你磨墨!”蓁娘有些雀跃。 上次侍寝太子需要写张条子,就是她帮着磨墨的,结果被批评‘墨色清淡,马马虎虎!’ 蓁娘回去请了女史来学习,今日也好让阿郎看看学的怎么样! 看着她歪着头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李晖点点头,用下巴指了右手边的多宝格:“上面我记得有一块竹林七贤的洮河砚,你去找一找!” 看着旁边垂首默立的宫人,蓁娘心里嘀咕:那么高的多宝格,为什么让我去找 从下往上找过去,蓁娘不时捧着一块砚石给李晖看,结果就成了: “这个是采菊东篱下,不对!” “” “阿郎!是这一块吗?” “不是” “这一块呢?” “也不是” “那这块一定是!” “这块是离骚” “哦” “阿郎,奴觉得这块肯定就是,上面有七个人呢!” 一旁吴敏的徒弟吴舟都要笑出声了,看着太子殿下无语的样子,他不得不出声:“娘子,那块是七罗汉,要不你再看看旁边的格子里有没有?” 蓁娘的手都举酸了,嘟了嘟嘴,转身继续找,吴敏见她怎么也找不到,才想要帮她找,余光瞥见殿下左手撑着头,正忍着笑看着韩昭训。 吴敏后退一步决定不帮这个忙,蓁娘弓腰仰头,左侧右旋,一袭红白间色襦裙搭配牙白印花内衫,腰肢摆动袅袅婷婷。 头上梳着螺髻,插着一把金梳,额间点着金箔钿,一双神气张扬阔叶眉,两边太阳穴画着一对斜红,娇俏妩媚。 好不容易找到了砚石,她高兴的捧着过来,一股清甜的木兰香飘近,“阿郎,找到了!” “是这块!”李晖总算点头了。 蓁娘呼了口气,跪坐在书案动手研磨,灯光下她的手指莹润纤细,指甲粉红圆润修剪的整整齐齐,手臂欺霜赛雪,李晖看了几眼,道:“要是磨得不好,我是要罚的” “啊?”这么严厉,蓁娘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李晖严肃的点点头,“今日饮了些酒,我决定效仿王羲之,也做出一篇传世杰作,所以这个墨很重要,你不许搞砸了!” 蓁娘轻嗅一口,他身上是有一股酒香,不过太子也是喝上头了,就连她都知道天子把书圣的真迹奉为宝贝,想必那字帖定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字了,太子一向谦虚,怎么喝了酒倒大言不惭起来 蓁娘不敢表达自己的怀疑,温顺道:“奴一定会好好磨,阿郎就等着吧!” 磨墨是个技术活,速度力道浓淡都有讲究,蓁娘磨得小心翼翼,李晖撑着头眯着眼看得饶有兴致。 他注意到蓁娘手腕上的三只羊脂玉c绿松石c象牙手镯道:“你好像很喜欢绿松石!” 蓁娘愣了一下,发现确实是好几次见到太子她身上都有绿松石的饰品,不由笑道:“因为奴觉得这个颜色好看!” “奴以前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石头,蓝的像天,绿的像水,怎么看都好看!” 李晖轻笑,他猜也是这个理由,“用来做首饰的绿松石都是中等或者下等,上等的都是研磨成粉画画用的!” “啊!”蓁娘不敢置信:“那多可惜啊!” 蓁娘看着自己的手镯一脸肉痛的样子,“这是谁想出来的法子呢?太可惜了” 李晖呵呵笑,吩咐吴敏去把书房里的重阳登高图找来给韩氏开开眼界,那幅画是东宫崇文馆里的一位画工,用了两年多时间画出来的。 吴敏找来了画展开卷轴,灯光下那青山绿水好比一幅织锦,色泽艳丽c璀璨光华,蓁娘啧啧称奇:“那这画的颜料都是宝石做的吗?” 李晖耐心的解释道:“用宝石做颜料,这画千年不掉色!” “奴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读书人把书画字帖看得比命还贵重了,不光是这幅画讲究,单看其中的意境,便觉得豁然开朗”蓁娘叹道。 李晖听了这话忍不住揶揄她:“不错不错,成语学的不错!” “阿郎!”蓁娘娇嗔道,“虽然有些浪费宝石,这画倒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也很不错!” 话音刚落,李晖的嗤笑就传来,蓁娘有些不解,李晖笑道:“这算什么,比这还好的多的是呢!你好歹也是皇家的人,眼界得放开一些!” 蓁娘撅着嘴有些脸红,自己到底还是摆脱不了小家子气,如果是阿杨或者欧阳在这里,她们跟殿下一定是知音相遇,而不是像自己一样就知道这个好看,那个浪费 她一边磨墨一边难过,忽然觉得她和太子之间的鸿沟比长安城还宽,太子说不定也瞧不起她,蓁娘偷偷抬眼看去,只见李晖扬着嘴角含笑看着她。 蓁娘的脸忽的红起来,心跳如雷,李晖伸手捏她的耳垂问道:“脸怎么红了?” 蓁娘觉得他的手冰冰凉凉很舒服,心里又甜蜜于他的亲昵,咕哝道:“因为你啊!” “什么?”李晖没有听清。 蓁娘看了他一眼,鼓足勇气道:“因为阿郎好看” 说完她的脸更红了,李晖愣了一下无声的笑,其实也不怪蓁娘定力不好,李晖今晚穿着一件藕色织锦圆领袍,腰间系着革带,发髻上插着一只古朴的玉簪,他本就生的眉目英俊,留着的小胡须减轻了幼稚,更显沉稳。 李晖铺好纸卷,提笔蘸墨,一番龙飞凤舞的挥洒,然后收笔欣赏,蓁娘实在是看不出好在哪里,不过还是捧场喝彩:“阿郎写的真好,书圣的字也不过如此吧!” 站立一边的吴敏等人捂嘴憋笑,蓁娘有些奇怪,难不成说错话了? 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太子写的字很丑? 蓁娘再看向书卷,瞧!中间写错字还涂了一笔呢! 李晖哈哈大笑,她越发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他。 “这么多人中间,只有你敢说我的字能与书圣相比!”李晖笑弯了腰道。 蓁娘脸烧起来,她哪里看得出这字到底好还是不好,只是胡乱称赞,没想到原来大家笑的是自己 见她捏着手不知所措,李晖拉近她忍笑道:“是不是我做什么你想都不想就叫好?” “当然啦!”他本是玩笑,蓁娘回答的认真,李晖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拿笔快速的在蓁娘脸上画了一下,“那我这么做呢?” “哎呀!”蓁娘小小的吓了一跳,手指摸了下脸,摸到一指头的墨汁,黑乎乎的。 “我这么做你还叫好吗?”李晖眯着眼扬起嘴角道。 蓁娘瞪着指头,心里浮起一丝恶作剧的念头,见太子还含笑看着她,快速的侧脸在他的脸上碰了一下 “阿郎做什么奴都叫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浪静 “阿郎做什么奴都叫好!” 她有些得意的看着呆住的太子,一旁的吴敏也呆住了,李晖不说话,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严肃,蓁娘的心也慢慢沉下去,屋里气氛将至冰点。 李晖站起来,蓁娘胆颤的低头后退一步,只听他道:“抬起头来!” 蓁娘脸都白了,刚抬起头只觉得额头一凉,李晖一手拿笔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居然敢涂我的脸!你胆子真不小!” 吴敏松了口气,蓁娘却顾不得他生气叫起来,李晖一笔又一笔的在她脸上作画,蓁娘不敢挣脱,只得求饶。 “奴错了!阿郎大人大量!啊!” 片刻后,李晖笑的在榻上捂着肚子,蓁娘捧着铜镜面无表情,额头一个王,脸上画着一双黑色的小雀,嘴巴一周还有粗糙的胡须。 她哀怨的回过头,李晖看见她的脸笑得更大声,蓁娘真怕他笑昏过去 直到净了脸抹上玉容膏,李晖还在笑,蓁娘嘟了嘴,“阿郎是不是把这一年的笑话都笑完了!” 李晖揉揉笑得有些痛的下巴,走到蓁娘身边坐下,一边翻看桌上的胭脂黛粉,一边笑道:“让你出了丑,那我就补偿你一次吧!” 看样子他准备要给自己敷粉,蓁娘心道:这算什么补偿! 不过还是乖巧的闭上眼仰起头,李晖虽是男子,但对女子的妆容倒是挺在行,只是手法有些生硬。 描了眉之后,他小心翼翼的贴花钿,完了皱着眉道:“又贴歪了” 他已经毁了三个花钿了,蓁娘觉得这一关还是快点过去比较好,忙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没关系,歪着也好看!” 李晖道了句‘好吧’便拿笔给她描唇。 他画的很认真,蓁娘眼也不眨的看着他,李晖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他明明只是在做一件小事,眼里仿佛有一潭笼罩着星光月色的深水。 水里仿佛有漩涡,蓁娘觉得轻飘飘的被拉进去,她沉醉在他的眼睛里 李晖感觉到她的目光,看向面前人的眼睛,蓁娘却慌得闭起眼,李晖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脸上升起的红晕,还有他未画好的花唇,心中不免意动,手指擦拭掉口脂,轻轻地吻过去 蓁娘觉得唇上温热,睁开眼就看见李晖的脸,她从没感觉过这种滋味,感觉到她身体有些僵硬,李晖微微挪开距离,两人之间的气氛暧昧起来。 蓁娘头脑一片空白,不敢抬眼看他,李晖双手捧着她的脸柔声道:“看着我!” 她鼓起勇气抬头,两人默默相视,然后李晖的脸越来越近,蓁娘下意识的闭上眼,体会那种陌生又新奇的感觉。 李晖轻轻地啃咬她的唇,感觉到蓁娘试着回应他,伸舌撬开她的牙齿,两人唇齿交融,蓁娘感觉既兴奋又甜蜜,她伸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李晖的衣裳。 时间仿佛被凝住了,两人之间的温度逐渐升高,蓁娘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李晖把她抱起放在妆案上,一边解开她的裙子一边顺着落下的衣衫吻下去。 “阿郎~”蓁娘的热情被唤醒,她温柔的回应李晖,感觉到他的动作越发激烈 片刻后,她的脸上满是愉悦之色,双手撑着妆案,随着身体的起伏,手圈碰撞不断发出声响,李晖却停了下来,蓁娘不满的轻哼,他伸手托起她的腰肢,滑动着感受掌下温润如玉的肌肤,“真想咬一口~” 蓁娘娇娇的哼了两声,不满却多了几分,手臂圈住李晖的脖子,带着一些讨好的意味亲吻他的下巴 回了萧熙院蓁娘先是看看阿木,才打着哈欠洗漱睡去,李嬷嬷悄悄对阿玉笑道:“看来很快又要有好消息了” 不得不说情事真的能滋润女人,蓁娘心情好自然气色也好,惠氏咬着核桃仁笑她,蓁娘翻个白眼:“我就不信你不喜欢这事!” 惠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红着脸扔了她一块核桃皮,“真是没脸没皮!” 齐氏哈哈笑:“其实阿韩说的有道理,女人就像花,男人就是水,这花要想开的好可不就得要水的滋润嘛!” 惠氏脸皮烧的不敢跟这两人坐在一起,淳于氏也听得耳朵红红,齐氏轻轻推了她一把:“阿锦,你觉得呢?阿郎对你怎么样?” 蓁娘看着齐氏挤眉弄眼吃吃笑,也一脸八卦,淳于氏闹了个大红脸,嗫嚅道:“不都是那样吗?还能怎么样” 齐氏不满意这个答案,道:“你跟阿沈是东宫最漂亮的女人,殿下待你们总会有些不同” “” “给我们说说嘛!”齐氏不肯放过她。 淳于氏急道:“那睡觉还不都是一个过程么!” 见齐氏张着嘴愣住,淳于氏才回过神自己说了什么,忙捏着帕子遮脸,院子里蓁娘和齐氏的笑声传的老远。 晚风轻拂,淳于氏在浴盆里泡的没力气了才起身,坐在铜镜前由侍女给自己梳头,镜子里的人神情慵懒,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宽松的衣衫露出精致的锁骨,几缕青丝落在脸旁,真真一个娇艳的美人 连身后的侍女都不禁赞叹她的美貌,这些话淳于氏听的太多了,她毫不在意的笑笑,躺在床上,她想起今日齐氏的问题,不禁伸手拂上肩头,太子很喜欢亲吻她的肩膀,还说她肩膀很美,淳于氏想到这里有些脸红。 随即她又有些伤感,容貌美丽只能赢得一时的宠爱,她不像齐氏是太子身边服侍多年的人,总有情分在。 也不像蓁娘一样有子傍身,虽然她有美貌,可无论是太子妃还是其他娘子,从来都没有将她视为威胁,不,还是有人,不过那些人都是不起眼的人 为什么她们没有觉得有威胁,不过是因为她们都找准了各自在太子心中的位置,容颜终究会褪色,论感情她不敢与太子妃争锋,那就只有孩子了 淳于氏想起可爱的阿木,还有一起进宫却快要生产的秦氏,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秦氏的肚子越发大了,她也很大方的献出肚子给大家传散福气,众人倒是比去年热情些,估计都是觉得这喜事真能传染的,娘子们都捂嘴笑:“这倒成了惯例了!” 在阿木能大口大口吃着鸡蛋羹,在床上爬来爬去的五月,东宫上下又要收拾东西去骊山宫了,今年秦氏不能去,蓁娘看着睡的四仰八叉的阿木,心里犹豫要不要留下来。 齐氏捏了她一把:“你去年就没去,去年米氏就是因为娘子提前回宫,被阿郎看到她跟蜃子蹴鞠就侍寝了两晚,你没看她性子都变得活泼了些,不说你能在阿郎面前多晃晃,是服侍娘子要紧还是秦氏要紧!” 蓁娘这才转过弯,对呀!去年太子妃就是因为她才提前回宫的,加上之前怀孕也没能好好服侍太子妃,这次再不去,那像什么样! 她向秦氏说明了缘由,秦氏拉着她的手诚恳道:“你说的正是,不能因为我就耽误了你们的行程,骊山宫很好玩,阿韩你也正好带着阿木出去转一转!” 蓁娘有些歉疚道,“你自己好好的,平日自己多加保养,生产时就顺畅些”秦氏满眼笑意的点头。 一路的马车摇摇晃晃,蓁娘和奶母轮流抱着阿木,这小家伙却像兔子似的,看着窗外呜呜哇哇蹦蹦跳跳,跳的蓁娘眼都花了。 说起来,骊山宫的日子比宫里舒服多了,蓁娘早上抱着阿木去请安,然后到处溜达,所有人在这里都找得到乐子。 连天子都是不时组织臣子打马球或者蹴鞠,阿木连屋都不愿回,中午吃过饭小憩几刻,下午或是哄着阿木玩或是跟惠氏等人聊天,过的清闲放松。 蜃子把四个伴读娘子也带着,在骊山,她跟大郎能见到很多平日不常见的堂姐妹兄弟,少了大人的管教,一群孩子像脱缰的野马,到处玩乐,偶尔领着一群人来找阿木玩,大郎拉着弟弟的手大声嚷嚷道:“这是我弟弟,你们不许欺负他!” 阿木见着这么多兄姐,欢喜的哇哇叫,大郎冲他叹了口气:“你要快点长大,你看你说什么我们也听不懂!”说完故作大人一般安慰的摸摸阿木的小脑袋,惹得蓁娘啼笑皆非。 这日天公不作美,乌云翻滚下起暴雨,人们都成群坐在殿内玩耍,蓁娘正给阿木洗完澡,就听太子妃派人来传话:皇后要见阿木! 身为东宫的人,蓁娘对皇后是没有什么好看法的,不过作为大周地位最高的女人,蓁娘在她的面前不过就是一只小蚂蚁,哪里敢表露什么不满。 来人边走边小声道:“太子妃也在呢!皇后殿下看着一屋子的孙儿,听昆山公主说起二郎,就传了话!” 又是昆山公主,蓁娘皱眉,经过前年的初见,蓁娘对她真的是没有好印象,这一次不定又是在憋着什么坏招,连阿木也要拉扯进去 到了皇后的宜兰殿,不出蓁娘所料,殿内坐了许多男男女女,还有小孩子的嬉笑,蓁娘吸了口气,脸上扬起温顺的笑,微微垂首进殿给皇后磕头。 “起来吧!” “谢皇后殿下!” 蓁娘起身低头立着,奶母抱着阿木站在她身边,一身寻常打扮的皇后快速的打量了蓁娘一番,心里下了结论不再看她,转眼看见被抱着的小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她。 皇后露出笑道:“到我身边来!” 奶母屈膝一福靠近皇后,昆山公主突然伸手接过阿木,奶母有些慌张,昆山公主面露不屑:“我没生过孩子也知道怎么抱孩子!” 她双手叉着阿木的胳肢窝把他举起,逗他笑:“我是你姑母,快叫姑母!” 蓁娘看着阿木的小脚悬着,肩膀挤在脖子处,心里十分不快,显然太子妃也不高兴,轻言道:“母亲你看,我就说这孩子不怕生吧!” 皇后点头‘嗯’了一声,看着那孩子并无哭闹的痕迹,扬唇轻笑,“好了,快放下来,给我看看!” 昆山公主把阿木放在自己腿上坐着,捏着阿木的小胖胳膊对皇后摇摇手:“母亲你看,他真好玩!” 阿木仰头看看昆山公主,又看看对面的皇后,小手想要抓东西,皇后见状呵呵笑,把自己手里的团扇递给他。 阿木接过就想啃,太子妃见那团扇乃是绵州进贡的竹丝扇,很是珍贵,忙倾身道:“母亲,二郎开了荤之后胃口大开,拿着什么东西都想吃” 奶母赶紧把团扇从阿木嘴里拯救下来,阿木砸吧下嘴,又直溜溜的看着昆山公主手上的翡翠玉镯。 皇后并无不满,倒是很有兴趣的逗着阿木,“孩子不就这样吗!谁都是从这么过来的,他既然喜欢就给他!” 不等太子妃回话,皇后俯身对阿木笑道:“你倒是知道这是好东西” 众人都陪着笑,齐王妃周氏笑道:“说起来,太子殿下三个孩子,倒是只有蜃子模样肖父” 昆山公主瞟了一眼仍挂着笑的太子妃,应和道:“蜃子最像大兄,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孩子比大郎长得更像大兄!母亲觉得呢?” 她侧头冲阿木挤挤眼,又对皇后道,蓁娘觉得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她就知道这个公主没安好心,这里有这么多人就当众挑拨挤离间,真是跋扈至极! 蓁娘悄悄看了眼什么也不知道,还在笑呵呵抓扯玉镯的阿木,心内又觉得难受 太子妃忍住翻腾的怒气,抿唇笑道:“说来也奇怪,我记得小时候跟着外祖父进宫,太宗皇帝还赏了我一块荷花糕,那时候阿郎也在旁边,太宗皇帝介绍我们认识,他老人家指着正在喝水的阿郎对我说:‘你表兄长得不像老子,倒是像我’!” “可巧了!去年陛下远远看到了大郎,也道:‘这孩子不像他老子,像我’!母亲你说,可巧不巧?” 太子妃眼中一片单纯的笑意,皇后扯了下嘴角道:“正是应了隔辈亲那句话呢!” 齐王妃面上有些不善——她的长子李承懋就长得像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挑拨 周氏正欲出言却被人抢了话头,“咱们宗室里,几辈的公主都长得像父亲,姑母是这样,阿如是这样,蜃子也是这样,天下哪有这样的奇事!” 说话的正是豫王妃边氏,豫王就是天子的同胞弟弟,兄弟二人历来感情深厚,豫王在宗室也颇有影响。 皇后不动声色,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也就顺带翻过这一篇,边氏笑嘻嘻的看了眼皇后又对身边人热络的拉家常,一时间殿里的人话头都被带过去了 边氏回屋净了手吃葡萄,冷哼一声对侍女道:“她倒是越发的威风了,生怕人看不出不满意这个儿媳妇” 侍女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不过她可不敢附和,毕竟就隔着几道墙侍女苦口婆心劝道:“娘子管这些事做什么,大王不也吩咐过不要牵扯进这种事当中么!” 边氏眼睛一瞪:“我还要你来教了!不过就是看不过去插了句话,她能把我怎么着?” 侍女无言,看了眼天色想起豫王,道:“娘子看,天都要黑了,大王还陪在陛下身边,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又喝醉了” 说到这里边氏也记挂起丈夫来,想起前几晚他都是被抬回来的,不禁抱怨道:“也不知道跟陛下怎么有那么多话说!” “大王虽是陛下同胞弟弟,可君臣有别,咱们大王要不是靠着装聋作哑,陛下又怎么会常常念着大王”侍女低声嘀咕道。 边氏愣了下,丈夫虽然是陛下的同胞弟弟,而且一直备受信任,可他却整日吃吃喝喝在享乐上花费了许多精力,对于天子交代的事情也是勉勉强强才办的好。 边氏是个利索的人,有时看不惯他的行为就要说几句,豫王却道:“你知道什么?陛下是我兄长,可他更是皇帝!” 边氏噎住,丈夫的意思她细想一下便明白,这普通人家的兄弟是越亲热家族就越兴旺,可在皇室里步步惊心,你做什么都有人盯着等着捅刀子。 别说你是陛下的亲弟弟,陛下跟太子还是亲父子呢,还不是互相采集防备! 丈夫若不是为了整个豫王府,怎么会吃成一个胖的眼睛只有一条缝的人! 想到这里,边氏脸色沉了下来,看向窗外,远远的宫殿有的已经在点灯了,宜兰殿方向传来了乐声,她扔下葡萄皮,狠狠地‘呸’了声 太子妃留在宜兰殿侍奉皇后,蓁娘抱着阿木一言不发回了屋,正巧惠氏和齐氏c杨氏c米氏来找她说话,见着蓁娘坐在榻上手撑着额头闭着眼,阿木叮叮咚咚的敲着小银碗,屋里服侍的人都默立着。 几人不免有些奇怪,“怎么了这是?出门前不还好好的!”。 蓁娘睁开眼见到她们勉强挤出一个笑,道:“自己坐!容娘,去端水来” 声音有气无力,杨氏用眼神询问阿玉几个,阿玉也露出不得解的表情,惠氏握住蓁娘的手道:“从没见过你这幅样子,可是在那边受了委屈?” 今天蓁娘去宜兰殿她们都是知道的,所以才这样猜测,蓁娘耷拉着肩膀,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杨氏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瞧!”蓁娘下巴指了玩的起劲的阿木道:“那碗和团扇还有玉佩就是赏给阿木的” 齐氏叹道:“有什么奇怪的,哪一次不是这样的,不给东宫找些不痛快就不舒坦” “阿木这样一个孩子就被竖了靶子,更何况娘子呢”杨氏跟着叹道。 惠氏安慰的拍拍蓁娘,米氏动动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屋里一时寂静。 这才是最让人无奈的地方,就算皇后那边给了东宫天大的委屈,一个孝字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何况皇后并未给了天大的委屈,只不过是绵里藏针,让你身上痛着脸上还得笑着 杨氏一向豁达洒脱,可身为东宫的一份子也不能表现的事不关己,她打起精神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别人只是一句话,你们就如丧考妣,殊不知这正是人家的目的,让咱们自个儿先慌了神,然后就乱了套做错事!” “照阿韩的描述,人家是在挑拨嫡庶的关系,可大郎跟阿木是亲兄弟,怎么着也不该着了人家的道!阿韩,你有什么想法吗?” 蓁娘摇摇头:“嫡庶尊卑有别,我不敢也不该有什么想法!可我就是担心娘子那边”她有些犹豫。 杨氏摊手下结论:“这不就结了!娘子有眼睛看得到,你平日怎么做的以后就怎么做,不然你可以看看,娘子保证是这个态度,不会为了做给人看对阿木格外好,更不会心存芥蒂疏远你们!” 蓁娘见她说的斩钉截铁,急躁不安的心才算是安稳下来,杨氏虽不问俗事,但对很多事情都是一语中的。 齐氏也点点头:“这样说来倒是咱们太过惶恐了,不知这委屈什么时候才是头” 几人抱怨了几句,才打起精神一同吃了晚饭。 蓁娘看着奶母把阿木放进浴盆,小家伙还是不肯放下银碗,蓁娘看着扎眼睛,不由沉了脸道:“找些相似的东西给他玩,那几样是皇后和公主赏的,上了册就收起来!” 侍女看了眼忙应是,看着肉嘟嘟的阿木,蓁娘叹口气坐在小杌子上,挽起袖子亲自给他洗澡,阿木在水里扑腾,水花溅了蓁娘一头脸。 蓁娘抓住他的肉手作势咬了口,阿木只咯咯笑,蓁娘点点他的小鼻子,“真是个傻孩子!被人卖了也不知道!还笑” 收拾完了阿木,又哄着他睡着了,蓁娘才洗漱歇下,尽管身子疲倦,她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虽然已经做好了面对困难的准备,可遇到今天这种情况她还是觉得后怕。 不为别的,她看着昆山公主亲热的抱着阿木的时候,脑子里却想的是大郎和阿木的亲姑母c婶子c甚至是祖母,都是不希望他们长大的 第二日请安,太子一早就去了天子身边侍奉,进殿时太子妃正在喝枇杷水,众人忙关切的问候,太子妃摆摆手:“就是昨天喝了杯酒,估计晚上回来的时候吹了风,嗓子有些不舒服。” 高氏第一个道:“娘子身子骨历来康健,不过还是得好生保养,今日还要去宜兰殿吗?” 太子妃点点头温声道:“不过咳了两声,没有什么大碍!” 看着众人的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她不由得抿唇一笑:“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别担心我!” 接着她看向蓁娘:“皇后和公主赐的东西都要收好,小孩子家家,玉佩什么的还用不着” 蓁娘赶忙应是:“昨日回屋就上了册的,那玉佩颇有分量,阿木要戴着估计脖子疼!”她像往常一样回话,太子妃点点头,“那就好!” 嘱咐了高氏帮着照顾蜃子和大郎,太子妃在众人的拥簇下上了车去了宜兰殿,众人三三两两小声说着话都各自回屋了。 齐氏拉着蓁娘的胳膊走到僻静处,蓁娘不解,齐氏四周打量了一番才附耳道:“你可知娘子为什么不让你给阿木戴玉佩?” 看齐氏一副严肃的神情,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蓁娘心中有层防备,“莫不是玉佩上有什么不好的?” 齐氏点点头,低声道:“今年你是带着阿木来骊山宫的,你只有两只眼睛,哪里看得过来,回去好好给服侍的人提个醒,真要有个什么闪失,咱们后悔也来不及了” 蓁娘心中大骇,她知道有人会看着阿木碍眼,只是没想到那些人穷凶极恶到如此,蓁娘只要一想到她带着阿木到处走动,可能就有一双眼睛盯着,随时准备伤害阿木,心内就七上八下的。 齐氏见蓁娘白了脸,生怕自己的话吓着了她,忙道:“阿韩,你先别急,这话本是娘子身边的陈嬷嬷让我知会你一声,你也别怕,这里不光有某些人,还有陛下呢!再怎么着,阿木可是他老人家的亲孙子” 蓁娘咬咬牙,“既然娘子都这么交代了,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阿齐,你细细给我说一说” 入睡前,蓁娘把周嬷嬷阿玉等几个贴身一等宫人召集在屋里,交代众人,特别是阿木的四个奶母和服侍的宫人,在骊山宫里衣食住行都要长个心眼。 她不便说的直白,但宫人们也不是傻子,连这点话外音都听不懂。 阿木的四个奶母中,蓁娘颇倚重权娘,她生养过五个孩子,个个都健康活泼,更让人放心的是她做事细心,别人做一,她就想到了三。 在大家退下后,权娘又悄悄的转回去,蓁娘更加放心,细细交代了权娘一番 好不容易伺候了皇后歇息下,太子妃才回了自己的房间,“阿郎呢?” “陛下今天召见了那个诗人刘升,又是在饮宴呢!阿郎也传了话会晚点回来,让娘子你先歇息”陈嬷嬷同一群宫人簇拥着太子妃进了屋。 净手漱口后,坐在榻上吃了块绿豆糕,太子妃才松了口气,对侍女道:“先给我准备热水沐浴,再做点甜汤,今晚我就不等阿郎了” “是,娘子,枇杷水再喝一碗吧!虽然下午没有咳嗽,不过还是巩固一下才好” 太子妃点点头,卸去脸上的脂粉,摘下头上的簪钗,坐在浴盆里享受侍女的按揉,正觉得昏昏欲睡时,忽然想起一事,对正在指挥侍女加热水的陈嬷嬷道:“我让你交代齐氏的事可办好了?” “上午就交代了,娘子放心,齐昭训还是晓得个中利害的!”陈嬷嬷轻声道,话音落,又道:“不过娘子,你真的放心齐昭训和韩昭训走的这么近吗?” 太子妃闭上眼,鼻尖笼罩着阵阵花香,这是西域来的香露,价格昂贵且产量极少,陛下得了六瓶,三瓶给了皇后,一瓶给了贵妃,一瓶给了卢昭仪,一瓶给了太子,太子自然是给了她。 她本不愿用这个,不过夏季易出汗,熏香有些闷,香膏有些腻,鲜花的香气容易散发,倒是只有这瓶香露用着还不错。 太子妃想起太子对她说:“不喜欢的话就扔了,我另外给你寻一瓶来!” “娘子?”陈嬷嬷小声道。 “嗯?哦”她回过神来,“齐氏和韩氏走得近些也没什么,特别是在这里,我不可能一直把韩氏藏在身后,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的防着人,齐氏进宫最久,宫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在二郎的身边护着些我也放心” 陈嬷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过还是决定要‘注意些’,对此,太子妃点头默认 蓁娘的日子过的小心翼翼,能让她开怀大笑的只有小阿木了,天气晴朗的午后,阿木坐在地板上,蓁娘坐在另一头,她把小绣球扔给阿木,他却总也接不住,扭动着胖嘟嘟的小身子到处找球,再扔出去。 这看似枯燥的游戏却是母子之间最快乐的游戏之一,大热的天,阿木被剃了个小光头,上身只穿了个肚兜,下身一条轻薄吸汗的裤子,脚上穿着麻线编织的软鞋。 又怕他身上长痱子,一天要洗几次澡,泡在水里也成了小家伙最喜欢的事情! 蓁娘是有子万事足,倒是惹得其他人羡慕不已,纷纷都跑到她的院子里来消遣日子,一腔母爱无处发泄的娘子们把阿木当作了宝。 对于庶母们送来的衣物鞋袜小玩意,他笑的合不拢嘴,倒是蓁娘欠下人情,隔些日子就要宴请,账册上的支出一笔一笔增加,太子妃知道了忍不住笑,借着赏赐阿木的由头给蓁娘涨了例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变故 蜃子和大郎也听见了这边的热闹,偶尔也来跟弟弟玩耍,大郎年纪小,实在受不了他说不能说,跑不会跑的样子,玩了几日就觉得无趣极了,自个儿找乐子去了 倒是只有蜃子,兴致昂扬的教弟弟说话c过家家c玩七巧板,惠氏抱着她笑:“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 一晃就到了八月,正在骊山宫的人都庆贺中秋节时,东宫的娘子们也聚在一起给蓁娘过寿辰。 这一年,蓁娘二十岁了,她进宫也有四年了,回想刚入宫时的忐忑不安,再想想现在闲散安逸的日子,让人不禁感叹时光如梭 众娘子们都送了贺礼,蓁娘高兴的收下,梳洗一番去了太子那里磕头——宴席就是太子赏下的! 接着就是太子妃,她赏了蓁娘绫罗绸绢各六匹c熏衣服的香饼二十斤c屋里点的香饼二十斤c胭脂粉黛齐齐整整的一匣子c靶镜团扇也不少,另外还赏了一百串钱c金银锞子各一百个。 这些赏赐跟齐氏等人没有差别,蓁娘放下心来,先前生下阿木太子妃就赏的不少,之后又涨了些例银,她还真怕别人不高兴 因为是生辰,蓁娘求了太子妃,给家里人带个口信去,她抽着空做了十来双鞋袜,老百姓春夏秋三季只穿草鞋木屐,她做的鞋袜是给长辈们过年穿的。 太子妃夸赞了她一番,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而且还跟太子商量给韩家赏了些钱米,蓁娘喜滋滋的回了院子,脑子里幻想着阿祖阿翁阿婆喜悦的神情,愉快的心情持续了好几天。 晚上在生辰宴上被灌得醉醺醺的蓁娘一边喝醒酒汤,一边听着嬷嬷们的唠叨,无非是不该饮这么多酒,熏着阿木了 蓁娘有些不乐意:“今日我过寿辰,阿杨她们怎么肯轻易放过我,自从有了阿木,嬷嬷倒把我放在一边了!” 周嬷嬷啼笑皆非,听着她的嗔怪,哪里还说的出责怪的话,把蓁娘扶去洗了个澡,看她咂咂嘴摸着枕头就要睡了,周嬷嬷忙轻轻摇晃蓁娘的肩膀,道:“娘子先别睡!这儿有个好东西呢!” 蓁娘不耐的睁开一只眼,“什么?” 周嬷嬷笑嘻嘻的摸出一只紫檀木匣子,“你打开看看!” “你还给我准备了寿礼!我倒要看看!”周嬷嬷送自己寿礼,这倒是几年来的头一遭,蓁娘忍着睡意打开匣子。 里面却是躺着一串青晶石项链和一本字帖,蓁娘晕乎乎的脑袋一时空空的,不知作何反应。 周嬷嬷跪坐在榻前笑道:“可让娘子失望了,奴哪里送的起这样的礼!” “下午殿下那边的人送了这个来,还带了殿下的话,说让娘子空闲时多练练字” 蓁娘瞬间酒醒了大半,她心跳如擂,翻身趴在木匣子前,如奉珍宝一般拿起项链和字帖,傻兮兮的只笑,周嬷嬷看她的样子内心一片柔软。 她语重心长道:“娘子要好好珍惜这份福气!咱们殿下可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 蓁娘晕乎乎的倒在榻上,只觉得身在云端,轻飘飘的,周嬷嬷给她盖好被子,又在地上铺自己的被子 。 屋里留了盏灯,她听着蓁娘翻来覆去的声音和偶尔憋不出的笑声,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殿下的心里,至少有娘子的一寸地方 八月十七,太子妃启程回长安城,准备秦氏生产的事宜,跟去年一样,留下的人十月才会回去,原本以为秦氏生产还有些日子,没想到太子妃才回去四日,秦氏就于八月二十一日平安产下一个男孩 蓁娘听到这个消息是在侍奉太子用晚膳的时候,吴敏亲自领着传信的人进来禀报,殿内的人纷纷磕头恭贺,蓁娘也放下筷子郑重的行了个大礼:“阿郎大喜!东宫大喜!” 她是真心实意的高兴,不说她生下太子的庶长子被人盯着看,就是为了秦氏,她也是真心的! 太子脸色依然平静,道:“回去说我知道了。” 又对吴敏道:“准备一下,我马上更衣去向父亲禀告!” 吴敏应是退下去,蓁娘忙爬起来同宫人一起准备东西,她接过宫人调好的盐水递给太子,又端着清水在手,太子漱了口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有些奇怪,“秦氏生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蓁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这是件大喜事啊!怎么能不高兴!” 李晖放下水杯,蓁娘侧着身子挽起袖子用手肘试了试铜盆里的水温,然后拿过帕子揉搓几下拧干。 太子趁机细细审视她的表情,随着手上的动作,蓁娘的目光跟着左右飞舞,眼里一片祥和,嘴角上扬,回过头目光触及到他的眼睛,眼睛立刻弯成月牙,毫无一丝慌然,她涂黑了牙齿,笑容再大也紧紧抿着唇。 李晖不知怎的,心突然就放松下来,他舒缓了眉眼,接过帕子擦了把脸,捻起一颗丁香含在嘴里,双手大张,等待更衣。 宫人准备的是一件颜色颇为稳重的茜色翻领袍,蓁娘跪下为他系上金螭龙革带,还有一应的玉佩c香袋c匕首等物。 收拾完毕,他道了声‘走了’一撩袍子大步踏出门,蓁娘紧赶两步行了个福礼目送他走远 天子盘坐在绳床上,面无表情的抱着琵琶,不时拿着拨子拨弄几下,奏出不成调的乐声,王大福托着小漆盘躬身奉上茗粥,见天子直直的盯着地上的落花,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方才太子殿下才离开,天子的表情就一直是这样,作为天子最亲近的人,王大福自然知道他这幅表情是怎么回事 天子又添了个孙儿,这要搁在平常百姓家,也算是祖宗保佑人丁兴旺,可在这人心隔阂比海宽的宫廷里,太子殿下的添子,不一定就是喜事zzz 王大福静跪着不出声,由着这位心思难测的天子静静思考zzz 自从太子妃回宫以后,蓁娘身边清静了许多,开始她还有些疑惑,不过等看到米氏在宽阔的草地上不知疲倦的蹴鞠后,就和惠氏露出会心一笑。 太子在骊山宫几乎是只陪着太子妃,就是高氏等人也是很有眼力见的不常往正殿去,如今太子妃回宫了,太子不可能一直守着空房,娘子们上面没有主子压着,自然轻松许多,也渴望亲近太子zzz 蓁娘虽然也渴望太子的垂爱,不过随着阿木越大,她的心思更多的就放在了孩子身上,再有十来天,阿木就满一周岁了,到时候就要跟她分开了,想到这里,蓁娘的心就像被刀剜了似得疼。 惠氏劝她:“规矩就是这样的,你看蜃子才八岁不也自己单独住了吗!” 蓁娘默默垂泪,蜃子好歹八岁才分开,阿木才一岁呢! 上面还有嫡母,阿木要是跟自己这个生母生分了可怎么办zzz 惠氏皱着眉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无奈道:“咱们这种身份,生的孩子哪里会是自己的呢!不过,以娘子的性子,你若是与阿木亲近些她也不会反对的zzz她自己有大郎呢!” 蓁娘哭了一场自己也慢慢想通了,只要阿木好好的,就是保持些距离又怎么样,阿木记得她自然会亲近,若是不愿意亲近那也是命zzz 惠氏见她缓过来了松了口气,蓁娘红着眼感动极了,有些不好意思道:“阿惠,今天就在我这里吃饭,我让厨房做你爱吃的野菜饼子!” 惠氏做了个流口水的表情,两人哈哈大笑! 两人正在屋里说些家常话等着膳房上菜,外面惠氏的嬷嬷蹬蹬蹬的跑来,喜道:“啊哟!娘子快回去拾掇拾掇,殿下传话来让你去伺候晚膳呢!” 惠氏闻言一时愣住了,这还是她头一遭去伺候太子吃饭,她无措的看着蓁娘,蓁娘心里狠狠舒了口气:她跟齐氏惠氏相比,侍奉太子要多那么几次,很担心她二人心里有疙瘩。 现在惠氏能被太子传唤,她心里着实为她高兴,蓁娘一把拉着惠氏往门外走:“还愣着干什么?别让阿郎等着!” “哦哦!”惠氏急急忙忙的穿鞋,忽然想起一事道:“蓁娘!我还没侍奉过阿郎吃饭呢!你得给我说说经验!” 蓁娘捏着裙摆下了石梯笑道:“还不快点走!” 侍女帮着惠氏更衣,石青的圆领半臂,银红的缠枝花团纹襦裙,蓁娘把姜黄的披帛递过去,打开匣子挑选首饰,“脸上的妆扮弄的清爽些,头发上可以用些金蓖梳,绒花这些zzz” “阿郎吃饭比较简单,他也不挑食,你别紧张,就像平时侍女伺候你那样zzz” “最重要的是别紧张,你也知道阿郎并不是个严苛的人,就是错了他也不会生气,不过最好还是别出错zzz” “那我要是服侍的不好怎么办?”惠氏坐在月牙凳上紧张的捏着手! 蓁娘弯腰捧着她的脸笑道:“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错了也不忍心呵斥她!” 惠氏瞪眼笑骂一声‘讨厌’! 不过蓁娘这么一插科打诨,她倒是放松了许多,目送她上了车走远,蓁娘心里默默祈祷惠氏最好能一举怀上,后半生也有个依靠zzz 容娘来找蓁娘回去吃饭,正好见着蓁娘双手合十,等知道了蓁娘的心思后笑道:“惠娘子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不亏!” 蓁娘看看惠氏远去的羊车,一字一句郑重道:“我有她这样的朋友,才是真正幸运zzz” 第二日见着惠氏略带娇羞的脸庞,蓁娘笑嘻嘻的打趣她:“你说说你,以前去侍寝还没滋没味的,现在可尝出味道了吧!” 惠氏见身边的侍女都侧过脸憋笑,一时羞怒扬起手要去拧蓁娘的脸,蓁娘嬉皮笑脸的闪躲:“我们阿惠也长大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两人嘻嘻哈哈闹了半天,蓁娘倚在隐囊上小声道:“你跟我说说,昨晚是怎么样?你以前怎么就觉得不舒服?” 惠氏挥退侍女,咬唇羞道:“以前阿郎一碰我,我就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估计阿郎也不喜欢,所以不怎么传我侍寝zzz”说完她脸色有些黯淡。 蓁娘拉着她的手默默安慰,惠氏想起昨晚,脸上升起红晕接着道:“我昨晚听了你的话,阿郎没有不高兴,他洗手的时候说了句‘这批澡豆不错’!我就接话说起澡豆的制造方法zzz” “接着阿郎问我怎么知道,我就跟他说了好久的话zzz”惠氏亮晶晶的眼睛兴奋的看着蓁娘:“他以前跟我说过的话都没有昨晚多!” “所以你们行周公之礼也就少了几分隔阂?”蓁娘挤挤眼调侃道。 惠氏又要拧她,蓁娘玩笑了几句,正色道:“这花园里的花都是千百种不同,更何况人!你读过书,知道的也多,阿郎跟你聊那么久说明他也喜欢这些,你们这不就有了共同点了吗?” “以后也要这样才对!” 惠氏抿唇点点头,两人关着门嘀嘀咕咕好半天才抱着阿木散步去zzz 蓁娘注意到,从太子妃回宫以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太子召了惠氏一次,齐氏一次,杨氏一次,宇文氏一次,米氏一次,其中宇文良娣是侍奉了一整个下午。 蓁娘虽然没有侍寝,却抱着阿木陪着太子跟蜃子c大郎玩了半天,其实这样看来的话,太子真的不算是纵情的人。 要知道,隔壁天子兴致好的时候,一晚上同时召了三个宝林zzz真是老当益壮zzz 蓁娘无比感叹的对惠氏和齐氏道:“真不敢想象咱们三个都在阿郎床上的情形!” “噗zzz”惠氏和齐氏喷茶,蓁娘掸掸手背上的茶汤,淡定道:“幸好阿郎没有这个癖好zzz” “zzz” 数日后的一大早,齐氏一脸八卦的来串门,“阿韩,你可知道一个大新闻?” “阿木吃到了自己的脚趾头!”蓁娘打了个哈欠。 “别闹!”齐氏神秘兮兮的,“昨晚半夜里,那边送走了一个美人!”她指指天子寝宫方向。 “送走?送去哪?”蓁娘整理着阿木的小被子满不在意的道。 “送回太极宫啊!” 蓁娘觉得有些奇怪:“这可是奇了!怎么突然就送回去一个美人?是犯了什么错吗?” 齐氏摇摇头:“都不知道,不过听说陛下发了火,皇后为怕事情扩大,就让千牛卫把那个美人送走了zzz” 两人好一番猜测,却没有什么结论,齐氏拍手:“管他呢!那边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你刚才说阿木吃脚趾?怎么回事?给我说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眼线 这厢才吃了午饭,蓁娘把阿木放在膝上逗他玩小老虎,外边来了太子的人传蓁娘去内书房一趟,蓁娘看看天颇有些奇怪,这个时间可不是要去服侍午膳的吧! 侍寝更不可能了zzz 她扬着笑脸进了书房,却见太子倚在榻上闭目养神,蓁娘走过去行礼,屋里的人却都退下去了,只留了个吴敏,蓁娘觉得这个阵仗有些不对劲。 太子睁开眼,对她温声道:“找你来是有些事想问问你zzz”他示意蓁娘坐下。 蓁娘心内忐忑起来,太子却露了个安抚的笑,“你可认识西宫的张美人?” 张美人?燕子! 蓁娘神色严肃起来,道:“不知道西宫有几个张美人,我只认识出身崇安伯府的张美人zzz” 太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们熟悉到什么程度?” 难道真是燕子!她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昨晚那边送走了一个美人’! 蓁娘忽然想起齐氏所说的那个大新闻,难道昨晚被送走的就是燕子,可是为什么?她犯了什么错? 她神色有些担忧,“奴曾经在姐夫家与张氏有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候她因为入宫的事心情不好,我们也没有怎么说话zzz” 太子静静看着她,面上仍是沉着如水,蓁娘接着道: “天授二年也是在骊山宫,她认出我还找我说了不到两刻钟的话zzz” 太子打断她:“都说了些什么?” 蓁娘回想起燕子的那番话,虽然怨怼的人不是太子,到底是天子,就这样给抖出去会不会于她不利zzz 悄悄看了眼太子,蓁娘忽然奇怪起来,为什么太子会这么关注一个送走的美人,可是其中有什么缘由,这样一想她决定还是老实交代。 “燕子,不,张氏本就不愿进宫,因此心中一直憋着气,再加上宫里的日子过的并不舒心,她向我抱怨了许多,甚至有些悲观,我劝过她!” “第二年,我再见着她,却见她的状况很好,根本就看不出曾经那样阴郁!” “再来就是今年,奴只在皇后殿下的身边看见过她一次,奴不敢跟她说话,也只是趁人不注意点了个头zzz” 太子听完只是沉默着摩挲手里的宝石匕首,蓁娘越发不安,从内心来讲,她真的不愿意见到燕子出什么事zzz “阿郎,张氏究竟是出什么事了?会不会有性命之忧?”蓁娘犹豫问道。 太子看了她一眼,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脸上却是有些难以启齿的神态! 蓁娘疑惑的的看着他,太子轻声道:“昨晚有人看见张美人跟自己的侍女zzz磨镜zzz” 蓁娘目瞪口呆,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磨镜?燕子?跟自己的侍女? 大周民风开放,男女未婚幽会也不是稀奇事,龙阳之好也没少听说,比如太子的一个堂弟就曾公然表示自己好男风。 至于磨镜这种事,绝大多数都只是下流文人撰写香词艳曲想象的,或者是以讹传讹的流言,真实的谁也没亲眼见过。 不过进了宫以后,蓁娘倒是听嬷嬷们悄悄说过,有些经历过□□的宫女相互之间就会磨镜zzz 蓁娘觉得震惊之余又为那些宫女感到可怜,只有经历过的女人才知道男人对于女人的意义,不只是精神上的zzz 不过太子说燕子和自己的侍女,蓁娘一脸不相信,不过看着太子认真的表情,蓁娘心内又是震惊茫然,太子虽是说了一句话,不过其中值得深思的太多了! 是谁看见的?怎么能看见的?真正看见了什么?是构陷还是真的揭发? 太子示意吴敏倒了碗水给蓁娘,“真相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皇后审问张美人的时候,她却默认了zzz” 蓁娘忽然想起天授三年朝拜皇后时,燕子对她叹道,幸好有侍女开解了她,才不至于陷于消极中,燕子会不会是真的喜欢那个叫筠娘的侍女? 在人心险恶的后廷中,两人心心相惜,互相安慰,继而产生感情zzz 蓁娘摇摇头不愿想下去,燕子是天子的女人,真要是跟侍女有私情,那天子的颜面何存? 她已经被遣送回宫,那接下来会是什么命运? “阿郎,陛下和皇后会如何处置张美人?” 太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没有深入查,昨晚陛下也只是一时发怒,估计等他冷静下来就会着人去查明真相,毕竟张美人的母家也是显赫世家!” 蓁娘微微皱着眉,抿着唇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说,太子见她这幅样子轻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奴想知道,张美人这件事对东宫会有什么影响吗?”蓁娘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这是想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天子的女人吧! 太子伸出手掌对蓁娘道:“过来!” 蓁娘回握他的手坐过去,她的肩膀就靠在太子的胸膛,呼吸间都是男性特有的气息,然而蓁娘却不像以前那样心跳不已,她疑惑的仰头看着太子的眼睛。 太子用手指蹭蹭她的脸,柔声道:“我想往西宫里安插些人,不过父亲和皇后的管理很是森严,你应该知道我的处境,我不能摸不清状况被人算计,只能铤而走险zzz” “张美人出身很好,你说她并不乐意进宫侍奉陛下,再加上她跟侍女有私情一事,空穴不来风,就算是诬告也是捏到了她的一些把柄,陛下和皇后不会草率处置这件事,更不会大张旗鼓处置!” “她身后有家族,而我,需要一双眼睛zzz” 所以太子的意思是,会暗中相助燕子度过这一关,或者说是帮助崇安伯府度过这一关,而燕子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把西宫的消息传递给太子! 可要是一不小心暴露了zzz 蓁娘拿起太子的手,这双手修长c干燥c温暖,她担忧的看着他:“阿郎,会很危险是不是?” 太子怔了一下,放松了眉眼扬起嘴角,“危险也必须要做!” 蓁娘低头亲吻他的手背,然后把脸贴在他手上,轻声道:“有你在,我们才能安心zzz” 太子看着她的侧脸,不由伸手拂上蓁娘的头发,他眼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涌,在蓁娘抬起头的瞬间却都归于平静。 “阿郎,能不能请求你,当你不再需要燕子的那天,求你不要丢弃她” “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也是个聪明的人,但也只是个女人,你就当可怜可怜她吧!”蓁娘握着太子的手几乎在哀求。 蓁娘不傻,这种窥探宫闱大逆不道的事情,燕子会处在极度危险的境地,她的位分只是一个正四品的美人,且并不受宠,要想获得有价值的信息会很难! 如果燕子失去作用,太子为了大局绝对会清除她,那时的燕子,又有多可怜zzz 太子沉默不语,蓁娘眼泪聚集在眼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仍是握着他的手不放,太子沉思片刻,轻轻点点头,蓁娘眼泪流下脸颊,感激的道谢。 太子道:“前提是她得聪明点,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zzz” 蓁娘狠狠地点头,“什么最重要奴清楚,你放心吧!奴也会把嘴巴闭紧的,不信你可以派人监视奴!” 太子被她逗笑了,拿起蓁娘的帕子擦拭她的泪水,“我相信你。” 蓁娘被这话弄得一愣,太子的意思是,他,相信自己? 没有什么话比这句更让人甜蜜又感动了,蓁娘的泪水又冒出来,低着头小声啜泣, 太子无奈的叹气,轻轻将蓁娘拥入怀里 关于燕子的这件事,蓁娘口风倒是挺紧,她也不敢去询问后续,倒是在事发三日过后,蓁娘和齐氏抱着阿木去鸟兽苑看猴子时,听见宫人们小声议论:嫔御居所那边的水池子淹死了一个宫人 蓁娘想起那年那张柔顺明亮的笑脸,大白天竟觉得全身冷飕飕的 这件事让蓁娘心情低落了好几日,她懒洋洋的斜倚在榻上胡思乱想,外边赵嬷嬷帮衬花木苑的宦者在摆放菊花,马上就是重阳节了,行宫里处处都装点的很有气氛。 不过好看有什么用,这宫廷里的浮华繁奢揭开来却是触目惊心的冷酷,像一张大嘴,露着冰冷的獠牙,只等你走错一步就一口吞下嚼碎蓁娘烦躁的拉过被子蒙着头 九月十一是阿木一周岁的生辰,因着离陛下很近的缘故,原本准备只是简单摆个周岁宴的太子,却接到了天子传召,让他领着三个孩子前去陛见。 蓁娘忐忑不安,本应该是极荣幸的事情,却因为想起皇后那双看不透的眼睛而紧张,太子妃不在,女眷们由高良娣和宇文良娣招呼。 今日天气不错,院子里搭起绳床和围屏,中间铺着席子,上面摆满了各样物品,就等着举行抓周仪式,可主角却不在。 打扮精致的仕女们三两成群的说话,围屏不远处就是郎君们的宴席,这会儿那边也因为太子不在正猜拳饮酒 齐氏惠氏和淳于氏都围着蓁娘安慰着她,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才见太子一行人回来了!奶母怀里的阿木正抱着一个金酒樽玩弄着。 而太子的脸色看不出什么不悦,蜃子和大郎也都被宦者抱着,互相伸着手打闹! 看来是没什么事情,蓁娘轻吁口气,迎上前去,太子向一群屈膝行礼的妇人点头示意,又对蓁娘和高良娣宇文良娣道:“陛下和皇后赏了一些东西,你好好收着!” “这边你们看着办,蜃子和大郎我带去那边” “是!” “阿郎放心!只是大郎年幼,阿郎可别让他沾酒”高氏温声道。 太子点点头转身去了,蓁娘抱过对着酒樽嘟嘟囔囔的阿木向高氏宇文氏道谢:“今日麻烦两位良娣了” 宇文氏只是轻轻说了句‘不算麻烦’,高良娣笑道:“本该由娘子来主持的,现下她不在,也只能由我们勉强顶着了” “良娣这是哪里的话,待会儿可要让阿木给你们磕个头才行!”蓁娘话音才落,阿木忽然举起酒樽往她头上砸了一下,“哎呀!”高氏轻呼出声。 “没事儿!”蓁娘对高氏笑了笑,她换了只手抱着阿木,右手抢过酒樽也作势要敲他,小家伙唬的一愣一愣的,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阿姨不知所措 蓁娘看着他这样哪里会生气,再说并没有敲痛,只是吓唬他道:“居然敢打我!待会儿不许吃饭饭了” 听得这两个字,阿木扭动着小身子要找奶母,高良娣看着蓁娘轻言细语的哄着孩子,心里眼里都是羡慕,“先给阿木吃些东西吧!不过别吃多了,待会儿还要抓周呢!” 孩子吃饱了就有些犯困,“我记住了!”蓁娘感激的道。 到了抓周的时间,太子的堂伯祖母陈王妃年近古稀,儿女孙辈成群,夫君也健在,是个有福气的人。 蜃子和大郎的抓周仪式都是她主持的,她抱着阿木道了几句吉祥话,祝福了一番,然后给他披上七彩褴衣,放在席上。 褴衣是来源于民间的百家衣,孩子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就不易生病,宫廷里也认可这种说法,不过不可能真的去向人讨要布片,皇子皇孙们的百家衣是用十来种布料做成的衣裳! 因为料子不同,做出来的衣裳像是缝补多次的,看起来不美观,所以又叫褴衣! 郎君们也都过来围观,看着坐在一堆千奇百怪物品中的小阿木开着善意的玩笑,为了避免因人多不适应而哭闹,奶母权娘跪在边上指引他抓周。 一旁笑眯眯的妇人也道:“小郎君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太子独坐上首,蓁娘和其他娘子们立在床下,齐氏颇有些激动道:“有书卷c有笔墨c有匕首c有木马!还有印章!” “不知道阿木会拿哪一个!” 蓁娘也伸长了脖子看,这些东西都是有专人准备的,并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东西,蓁娘并不担心阿木拿起靶镜被人说成爱美,或者拿起胭脂代表喜爱美色。 她只担心阿木会哭闹起来,这么多人可能会吓着他 “我觉得拿什么都可以” 齐氏点点头,“可不是,大郎抓周的时候就拿起了印章” 蓁娘看了眼正兴致勃勃冲阿木喊叫拿匕首的大郎一眼,跟齐氏了然一笑,大郎是长子嫡孙,无论抓到印章还是刀剑,都会往万人之上的那个位子赞扬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静好 圆墩墩的阿木坐在席子上像个肉球,他却并没被吓着,人家指着笔说好,他就伸手抓起,众人赞扬了句文采斐然,他又看见了玉佩,等人赞道人品高洁,他又被陶做的小狗吸引住了 一位看似是武官的郎君笑道:“飞鹰走狗,郎君长大后定是骑射了得!” 蓁娘想到阿木的性子,恐怕是要应了鸡犬不宁四个字不由忍笑。 最终阿木还是拿起了一张小巧精致的弓,“能骑善射!”“武功卓越!”“文武双全!” 众人一个个的向太子道喜,吴敏抱起阿木到他跟前,太子看了看点点头,示意知道了,起身领着郎君们走向宴席去。 蓁娘等一众女眷都各自坐好,一番吃喝过后,男人们比武力,孩子们看斗鸡,女人们玩起投壶,还嫌不过瘾,分作男女二组,居然比起拔河了,气氛愈发热烈,太子还出了一百串钱做个彩头。 随着鼓声响起,管他男人女人都铆足了劲拉扯,余下的人围在一边鼓劲喝彩,高氏搂着蜃子和大郎在鼓掌,阿木顾不得吃奶,蹦蹦跳跳要出门看。 蓁娘和娘子们笑的东倒西歪,原来是女眷这边的一位丰满娘子,顾不得仪容,脸憋得通红,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瞪着对面,这神情倒吓坏了对面的一个小郎君! “那是新安王的长子!”齐氏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才在志学之年的小郎君吓得使不上力,郎君们这边落了下风,女眷们一鼓作气势如虎,绳子上的铜铃偏的越来越厉害! 围观的人有的喝彩有的怒叫,一声锣响,结果已出,郎君们输的心服口服。 虽然每人分得的钱不多,不过游戏嘛,玩的就是一个开心! 陈王妃老人家笑的见牙不见眼,把之前赢得胜利的主力叫到跟前,赏了她一串佛珠! 那娘子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大大方方的谢恩,太子跟她却有说有笑,齐氏小声道:“她是庐陵王最小的女儿,庆霖乡主” “她这个身量跟庐陵王一模一样” 蓁娘微笑着点点头,细细打量她,现今的男子们倒是崇尚伟岸英武,妇人们依然是延续前朝的审美,身量修长,体态丰瘦适中的算是大众所望。 这位乡主显然有些超出了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的相貌固然重要,不过有一份优雅从容的内在也算是加分,看她的样子,并不为外貌的事情烦恼,活的坦坦荡荡,实在可敬可佩! 晚上哄着阿木睡觉时,蓁娘看着这个小家伙胖乎乎的脸蛋越看越爱,肥肥的小手指笨拙的把布老虎塞进酒樽里,口水滴的老长。 蓁娘拿起帕子给他擦干净,“怎么他的口水这么多?” 权娘笑道:“二郎也到了要长牙的时候了呢!所以口水才会这么多!” 原来是这样,“会疼吗?” “会有一些疼,他这些日子晚上睡觉总有些不舒服,要一直抱在怀里哄着才行” 蓁娘回头冲权娘温声道:“你们辛苦了,以后就轮着来吧!第二日轮值的人就休息半天,免得你们睡得不好照顾他就没有精神了” “多谢娘子”权娘微微福了一福。 阿木的口水又下来了,蓁娘又怕帕子擦疼了他,埋怨了句‘邋里邋遢’ 阿木从七八个月时就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话了,听得蓁娘这话,他抬起头来傻乎乎的笑,露出粉红的牙龈。 蓁娘却借着灯光看见了什么,惊呼起来:“权娘你看!他牙龈上的白点是不是就是牙齿?” 她用虎口轻轻卡住阿木的脸颊,迫使他张着嘴,旁边的宫人举着灯台靠近,权娘接过灯歪头查看。 她惊喜道:“可不是嘛!难怪我说今天他吃奶咬的特别厉害,看来就是要长牙了!” 这样的姿势让阿木感觉很不舒服,小家伙皱着眉左右扭动,蓁娘笑呵呵松开手,一把抱起他亲了好几下,“我们阿木要长小牙牙啦!长了牙就能吃肉啦!” 阿木的手随着她的晃动拿不稳布偶,有些生气的‘哦哦’叫起来了,权娘笑着帮他摆好,他才绽开笑颜,惹得蓁娘一番怜爱。 周嬷嬷正在指使大家把礼物上册收起来,蓁娘随手拿起一只长命锁感叹道:“日子过的真快啊!一晃眼阿木都一岁了” “再晃晃,娘子是不是就要感叹二郎娶媳妇儿了!”周嬷嬷打趣道。 “到那个时候,不知道咱们又会是什么样子了”蓁娘叹道。 周嬷嬷和收拾东西的青儿俏皮的眨眨眼偷笑,蓁娘自己才满二十,就在操心儿媳妇儿了 “对了!”蓁娘忽然想起一事来,“过些日子咱们就要回去了,采儿,去把阿木出生后送礼的簿子给我看看,合计合计给三郎送些什么东西” 转眼就是回了宫的日子,关于燕子,蓁娘偶尔也会为她担心,有时候也在想太子究竟会用什么方法跟燕子联系上,燕子会不会答应他 结果是在回到太极宫后为天子庆贺万寿节的时侯,站在人群中的蓁娘看见,离天子仅隔着几人的那位明艳动人c神采飞扬的美人,正是燕子 “也许过段时间就是婕妤了”听见太子这番话,正在为他更衣的蓁娘惊讶的停住了,太子才遛马回来,蓁娘在承恩殿服侍着。 “万寿节那日,我瞧着她的神情倒是挺自在,想来陛下是没有追究那件事了!”蓁娘有些喏喏道。 太子扭扭手腕走进耳房的浴盆,坐进去拿了根热帕子搭在脸上,“所以我说没有看错她,还不到两个月,父亲对她的态度倒是来了个大转变给我洗个头!” 因着蓁娘知道张氏之事的前因后果,太子倒没有避着她。 为太子洗头是由最信任的宦者来服侍的,蓁娘拿着帕子一边给他擦拭手臂一边想道:之前的燕子要是为了恩宠想尽办法引起陛下的注意,可能不算太难! 可如今看来,她像换了个人似得,风头都比得上之前那个妖娆张扬的何美人了,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等被太子推倒在榻上时,蓁娘才把心思收回来,将近一个多月没有亲热过了,看着眼前袒露着结实身体的太子,蓁娘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不需要过多的尝试,两人总能用最快的速度让双方都满意,蓁娘跨坐在太子的腿上,这种姿势让她显得比他还要高一些。 两具火热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彼此身体起伏,喘息回响在室内,蓁娘攀住太子的肩膀,深深看着近在眼前这张英俊的脸。 或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太子咻地睁开眼,看见她眼里的迷恋,凑上去吻住她 像是两个走在沙漠中饥渴许久的行人,他们唇齿交融,不舍分离,互相索取。 春宵一刻值千金,昏罗帐里翻红浪,蓁娘似难受似欢愉的仰起头,太子被她的表情迷住,温柔的吮吻她被汗水浸湿的肌肤,然后不满足的缓缓向下,含住胸前的樱峰。 果然女人是需要男人滋润的,她趴在榻上,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侧头和身后的男人亲吻,片刻后他的唇离开滑向蓁娘殷红的耳朵,她却咯咯笑着不住躲闪,“阿郎!好痒啊!” 沐浴后修剪过的胡须扎在细嫩的耳朵上痒酥酥的,她感觉太子停顿了一下,然后像个淘气的孩子一般挑逗刺激她的耳朵。 一番嬉笑之后,她的胸被身后男人的大手捧住揉捏挑弄,细细的娇哼出声,可男人却不肯如她所愿,百般挑逗,在她不满的准备抗议时,忽然闯入 蓁娘不否认她极为享受跟太子的鱼水之欢,甚至□□上,她也很大胆的索取,而且她能肯定,太子也喜欢她的坦然 秦氏所出的三郎度过了一个热闹的百日礼,说来也巧,两个孩子的生辰倒是离得很近,秦氏逢人边说是托蓁娘和阿木的福,弄得蓁娘挺不好意思的。 所以蓁娘送上了一份厚礼,还抱着阿木看奶母怀里的弟弟,小家伙看的认真,指着弟弟对蓁娘咿咿呀呀。 蓁娘吻吻他的小指头柔声道:“这是弟弟!阿菽弟弟!” 满月酒时,太子给小儿子取了乳名叫阿菽,不过大家还是喜欢唤他三郎。 三郎微微扭动着头,奶母掀起衣服准备喂奶,阿木却两眼发直,使劲别着身子往三郎那里凑,惹得屋里的人哈哈笑。 蓁娘哭笑不得:“小嘴怎么这么馋,来之前不是才吃过么!” 齐氏上前来抱过阿木,笑道:“定是没有吃饱!阿木乖,咱们也找饭吃!” 蓁娘无奈的摇摇头,对秦氏歉然一笑,秦氏却亲热的挽着她的手道:“只希望三郎跟大郎阿木一样能吃能喝才好,阿木生下来几乎没有生过病,大郎更别说了,五岁的个头倒比七岁的伴读还要高些” 大郎已经在启蒙了,天子给他挑选了四个伴读,太子又选了两个,一群孩子们整天除了念书就是到处玩耍,东宫的上上下下都听得到嬉闹声。 说到这里,秦氏不做声色的把蓁娘拉到角落里,小声道:“阿韩,你给我几件阿木穿过的小衣裳吧,也让三郎沾沾他阿兄的福气!大郎那里我是不敢去要的” 说着她做了个畏缩的表情,蓁娘抿嘴笑,“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你别嫌弃就行!” “弟弟穿兄长的衣裳,那是手足的情分呢!哪里还会嫌弃!”秦氏装作不悦的样子道。 蓁娘回了房着人收拾阿木的旧衣裳,一旁的周嬷嬷微微皱着眉想要张口说什么,看着蓁娘已经在跟奶母说话,也就闭上嘴了。 作为东宫里唯二生了孩子的妾侍,蓁娘跟秦氏还是有很多共同话题的,秦氏也时常抱着三郎来串门,顺便向蓁娘请教带孩子的诀窍。 蓁娘只生了阿木一个,况且孩子也是奶母宫人带的时间多,秦氏要她讲讲经验,她可真没什么诀窍 “这几天吹起了北风,我都不敢让阿菽出门,就怕他受了风寒” 蓁娘点点头:“这是对的,孩子可不比大人,对天气变化更敏感,不过你也要注意,虽然冷,也别急着在卧房里烧炭,孩子可受不住!” 秦氏拿着针线摇头,“那倒不会,还没到那种天气!” “对了!阿木跟着奶母住可还习惯?” 说到这事蓁娘的眼里就多了几分惆怅,前天黄历是个好日子,阿木跟奶母搬去了萧熙院旁边的院子,蓁娘自己院子的宫人就有二十多人,阿木也有三十多人服侍,萧熙院住的很是紧凑。 按规矩,孩子生下来就得由奶母和保姆嬷嬷养着,生母可以随时去看看,到了八岁左右,孩子们就得分男女别宫居住。 最后就是出嫁的出嫁,分封的分封,庶出的孩子们有的可能一辈子都跟生母不能呆在一起一天。 蓁娘心里是万分不舍,又怕阿木见不着她哭闹,又怕服侍的人不尽心,权娘等几个奶母跪在地上恨不得掏出心肝表忠诚。 饶是这样,蓁娘还是对奶母和六个一等宫人一番拉拢威胁——因为阿木有嫡母,她只能等待合适的机会才能在阿木身边安插自己的人。 周嬷嬷等人却是有不同的意见,“二郎就在旁边,又不是离得老远,娘子说去就去,谁还敢拦着么!况且太子妃也说过你可以像以前一样,依然可以照顾二郎的” 这一点蓁娘真是对太子妃感恩戴德,齐氏悄悄道:“娘子也是有孩子的人,她怎么会不懂你的心呢!” 李嬷嬷许久不出声,等蓁娘出了门才悄声对众人道:“依我看啊!这下一胎也不远了不过这话别对娘子说。” 采儿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能对娘子说?” 李嬷嬷瞪了她一眼道:“二郎才搬出去,咱们就对娘子说要准备给二郎生个弟弟妹妹,娘子心里会怎么想?” 采儿歪歪头,“娘子会觉得咱们一点也不在乎二郎,对吗?” “就是这样,你这丫头今年也要满十四岁了,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采儿不依的跺脚:“嬷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长牙 不过让蓁娘觉得既欣慰又难过的是,阿木搬出去的第一晚,他并没有哭着找蓁娘,而是跟侍女玩了很久的扔球游戏才睡的。 他睡的很香,第二天蓁娘早早的就去看他,阿木刚睁开眼睛看见蓁娘坐在身边,他啊啊哦哦的摸出枕头下的一截枯树枝递给她。 奶母笑道:“这是昨天在院子里那颗杜鹃花树下捡的,二郎一晚上不让扔,原来是要送给娘子的!” 蓁娘看着脸蛋红扑扑的阿木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仿佛在说你喜不喜欢? 她露出惊喜的表情赞美了一番,又欢喜道:“谢谢阿木,阿姨很喜欢这个小树枝!来,亲一个!” 母子俩笑嘻嘻的闹做一团,蓁娘的心里这才好受些! 把这些事情说给秦氏,秦氏也跟着叹气:“看样子阿菽过了周岁也要跟我分开了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会不会像阿木一样记得我” 秦氏看了眼被几个小宫人围着做游戏的三郎一眼,这下换做蓁娘开解她了 过年前一个月,太子和太子妃果然是依照去年的例,给各品级妾侍的娘家发放了赏赐,想来以后也不会轻易的改了,一时间东宫里的人都是欢欣鼓舞。 几乎人人都为父母亲人准备的是衣裳鞋袜,各人手里的好东西都是内造的,就是送出去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敢用。 别的不说,蓁娘库房里最差的布料都是普通的细布,是用来做鞋子或者赏给宫人做衣裳的。 至于什么器具,那更是不可能的,不过有这种考虑的人都是承徽以下的人,比如惠氏,她家族是书香门第,最重视名声和家风,对于钱财并不看重。 再比如杨良媛这些家族,她们有些人的娘家可能比长安城的一些公侯还要体面些,对他们来说,女儿送些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心意。 蓁娘照着去年送出去了鞋袜,然后数着日子等待父母的口信,这几天的日子于她期待又兴奋。 不过兴奋没持续几天——阿木发烧了,奶母半夜觉着孩子身子有些热,给他喂了些水,后半夜一直守着,结果他的体温越来越高,还不到天亮,奶母就叫了林掌医上门。 蓁娘听了这消息急的只披了件外袍就出了门,后边容娘拿起裘衣就追,蓁娘看到阿木的时候,他才吐了,上手一摸,浑身滚烫,胖乎乎的小脸红的不正常,淹头搭脑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奶母跪在地上在讲事情经过,“晚饭都是好好的,睡觉前还喝了奶,半夜人就发起热来” 林掌医在给阿木把脉,一旁的女史正在检查昨晚的晚饭,蓁娘坐在一边沉着脸,多少孩子就是在阿木这个年纪,一次小小的受凉受热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一屋子人都敛声屏气,权娘跪在蓁娘跟前道:“二郎发烧都是我们没有照顾好,娘子责怪是应该的,奴不敢推诿”话至后半句,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蓁娘侧头看看床上的阿木,他正不舒服的皱着眉头,嘴唇又红又干,林掌医把完了脉正揭开被子按压他的肚子。 蓁娘有些着急,再看权娘几人伏在地上,心里虽然着急,还是沉声道:“这些事你们待会儿跟周嬷嬷细细说一遍,有没有疏忽都查得出来,现在最主要的是给阿木把烧退下去” 权娘红了眼眶,磕了个头道了声“多谢娘子!” “肠胃没有不正常,应该不是饭食的问题”林掌医沉吟片刻道。 “给我说说郎君昨天做了些什么!”她指了奶母道。 奶母上前两步详细说了一遍昨天的事,着重强调没有吹风,也没有出汗。 倒是最后一句“二郎昨天下午开始有些烦躁,不怎么笑”这话听得林掌医眼睛一亮,“孩子生病之前都会有些征兆,这可能就是郎君发烧的原因,只是他为什么烦躁呢” 权娘低头想了一下,突然上前两步翻开阿木的下唇,低声呼道:“二郎的牙齿出头了!十有八九就是发烧的原因!” 林掌医和蓁娘互相看了眼都有些愣住了,长牙也会发烧? 这下权娘精气神十足道:“奴生养了五个孩子,其中老大就是这样的,奴第一次养孩子着实吓得不轻,后来老二也是这样,长牙的时候也发烧” 蓁娘再三与她确认,还是有些不放心,去询问林掌医的意见,谁知林掌医脸却有些红:“我自幼就在掖庭里跟着医佐学医,没有生养过孩子” 蓁娘瞪大了眼睛,她接着有些不好意思道:“郎君的脉象也没有什么不妥,只要把体温降下来就行了,只是这原因我真没想到” 林掌医这么一说,蓁娘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她觉得权娘说的很有些道理,等林掌医开了方子抓药时,陈嬷嬷和吴敏也来了,蓁娘亲自给他们端了水叙述了一番,两人才松了口气。 吴敏拍了下手道:“如果是这样就好办多了!先前真是把娘子和阿郎吓了一跳!” 陈嬷嬷对他道:“你先回去回禀娘子和阿郎一声,免得他们担心,我就在这儿守着,郎君退了烧我再回去” 吴敏点点头,又询问了林掌医一番才离开,蓁娘实在没有精力招呼陈嬷嬷,便让周嬷嬷陪着她,自己仍旧回卧房守着阿木。 她直到中午才喝了碗粥,喜的是晚上阿木就退了烧,一屋子服侍的人都欢呼出声,齐齐放下了心,特别是权娘几个奶母,若是阿木真有什么事,恐怕她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看着阿木吃了奶睡下后,蓁娘第二日请示了太子妃之后,去了天净寺上香,她虔诚的磕头祈求,希望阿木一生顺遂平安,如果真有病难,情愿自己替他承担 秦氏知道后也去了天净寺,“虽然阿菽不能叫我一声娘,可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舍得他生病吃药!” 她这话跟蓁娘一拍即合,两人从此愈发亲密,无话不谈。 腊八前几天,还是那个叫陈小虎的宦者,骑了匹枣红小马,不过这回他没有跟着赵吉祥,而是领着个小师弟一起出宫的。 两人正是来给韩家送赏赐的,韩家人早早就在盼望今年能听到蓁娘的消息,韩阿耶专门跑去芸娘家找徐敬元打听消息。 徐敬元对此也无从得知,不过还是告诉他准备着,宫里不来人就算了,来了人也提前有个准备。 韩阿翁一想起去年宫里来人家里却没人招待就有些惶恐,宰相门房七品官,更何况是宫里的人呢! 韩阿婆觉得官人们若是吃的开心了,这说话也会和软些,于是趁着腊八前把些鸡鸭鱼羊准备的齐齐整整,一家人数着日子望眼欲穿。 路上陈小虎唾沫横飞正在给小师弟形容去年在韩家吃的那碗片儿汤有多美味,听得小师弟直流口水,没办法,伺候人的,怎么可能吃得饱! 小师弟暗暗期待着韩家的片儿汤。 不过今年看样子是超出期待了陈小虎和小师弟坐在炕上对着一桌子的饭食还晕晕乎乎的,小师弟揉揉手膀子,刚到宣义坊门口,他们就被看热闹的老百姓包围了。 好不容易才到韩家,里边就跳出来好些个身强力健的郎君们,热情的把他俩扶下马,又几乎是被提着送进屋上了炕,呼啦啦的又一群妇人端着饭菜进来。 怎么着!这是排练过了? 片刻后炕下边一个老翁作了一个揖,道:“两位官人路上辛苦了,家里虽不富裕,略备了些薄酒淡饭,还请两位官人不要嫌弃” 陈小虎看着桌上热乎乎的饭食,这肯定是提前就准备好了的,这样一桌吃食,可见韩家人的期待了 他温声笑道:“去年在老翁家吃了一碗片儿汤,我至今都记得那个味道,只是今年让贵府破费了” 韩阿翁听得这话脸涨的通红,他不善言辞,好一会儿才找到话:“去年慢待官人了,还请官人恕罪!”说着又要作揖。 陈小虎忙下炕扶起韩阿翁,道:“老翁错怪我了,我是来给贵府报喜的,哪里敢放肆!” 他看看其他人,个子最高的是他见过的韩阿耶,其他几个年轻人估计就是韩昭训的兄弟了,陈小虎示意小师弟打开他们带来的四个匣子,展示给韩家人看。 他注意到窗外有一两个人影,心里明了,道:“先给贵府报个昭训娘子的口信,都是些家里话,不必这么严肃,夫人也请进来吧!” 一个年轻小伙子忙撩起帘子出门拉着两个妇人进来,一个头发花白一个略有些发福,她们进门福了福身子,手里攥着围腰就站在角落,陈小虎暗暗打量了几眼,记在心里。 “前些日子昭训娘子所出的郎君才过了周岁,小郎君很是活泼可爱,因着五行缺木,太子殿下取了个乳名叫阿木,正式的学名还要等几年才会取” 要说韩家人最牵挂什么,那就是蓁娘和这个小外孙了,韩阿娘每次见到潇娘的两个儿女,就想起蓁娘的孩子。 虽有血缘关系,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每每想到此处,韩阿娘都会暗暗垂泪 不过再怎么伤心也没办法,一家人只有盼望蓁娘和孩子一切平安! 陈小虎正是想到此处才从阿木身上开了口,他接着道:“昭训娘子说,在宫里很好,一刻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认认真真侍奉殿下娘子,也交到几个知心朋友,请长辈兄弟姊妹们放心!” 一口气说完这些,陈小虎端起水喝了口,韩阿婆和韩阿娘捏着袖子拭泪,男人们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陈小虎拿起一个包裹道:“这些是昭训娘子亲手做的鞋袜衣裳,还有几匹布,给侄儿侄女们做新衣的!” 又拿过匣子打开来:“这些是点心c笔墨c还有些金银锞子,宫里好的东西是不能在宫外使用的,所以只有这些,也只能略尽尽昭训娘子的心意了” 他把东西一样样递过去,众人都面露欣喜,韩阿婆拿着扎实厚重的布鞋细细抚摸着,韩阿娘拿着绸衣贴着脸感受,她悄悄道:“这孩子,针脚还跟以前一样,她都尊贵几年了,还会做针线活儿呢!” 陈小虎听到暗笑:你老人家还以为娘子们就不做针线呢? 要知道皇后每年都要亲自养蚕纺织呢! 十九郎的个子窜高了好长一截,不过性子还跟以前一样,他还记得十七姐,每天都带着他和芮娘侄儿们到处玩。 其他出嫁的姐姐们都会时不时回娘家,就十七姐出嫁了从来没有回来过,阿娘说十七姐生了个小毛毛,可他们全家都不知道小毛毛长得什么样 他伸长脖子四处打量,都是些很精致的东西,就连那个点心么都那么好看!他咽咽口水 陈小虎两人办完了事,吃饱了饭,辞别了送到宣义坊外大街上的韩家人,才吆喝一声慢悠悠的回宫,小师弟被马颠簸了几下就打起了嗝,还打的十分有规律,陈小虎听得闹心,喝到:“有完没完了你?” 小师弟委屈的捂着嘴,低声嘀咕道:“我也不想~呃~的啊!饭菜很好吃嘛” 陈小虎无奈的摇头,“咱们好歹是宫里出来的,你看看你,吃个饭就跟饿死鬼投胎似得,我都没眼看了” 小师弟不服气反驳道:“师兄你自己说,咱们在宫里~呃~吃的哪里比得上韩家的饭菜,我进宫两年了,就只在过节的时候才吃得饱,又不是天天这样!” “那人家是好心招待我们,咱们也要适可而止,你倒好,给你使眼色也看不见,韩家的人可都看着呢!” 两人边走边吵嘴,小师弟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师兄,要是明年还有这种差事,咱们还能去韩家就好了” 陈小虎不做声,不过想想淳朴的韩家人默默同意这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深意 来传话的女史道:“娘子的长辈身体都健朗着,老人家每日做事停不下来,说闲着就不舒服,娘子的弟弟功课比以前好很多了,每日都要练五篇大字,其余时间就帮着长辈做事” 蓁娘听到这里呵呵笑起来,十九郎从小最怕写字,字写得不好助教就要打手心,如今看来长大了也懂事了 到了晚上,娘子们都来看望阿木,挤得屋里满满当当,蓁娘热情招呼大家坐下,又上了热茶点心,见着阿木已经是活蹦乱跳了,一个个才放下心来询问蓁娘怎么回事! 齐氏听蓁娘说是阿木要长牙了,她稀奇的不得了,要掰开阿木的嘴看一看,小家伙十分不耐烦,把头埋在奶母怀里不肯露面,惹得大家哈哈笑! 外面风大,众人又是好不容易才坐在一起,便拉起了家常,宇文良娣照旧只是打了个照面就走了,给阿木留下了一整套的鲁班锁玩具。 众人提的最多的就是娘家的新鲜事,高良娣眉飞色舞的说起娘家嫂子生了对龙凤胎,全家喜得合不拢嘴! 杨良媛今天没有来,说是在太子的库房里寻摸出了一本古籍,看的茶饭不思,已经两天没出门了。 不过她听见阿木生病的消息后,派人送来了一尊小叶紫檀释迦牟尼佛像,说是开过光的。 蓁娘道了谢吩咐人在阿木的院子里劈了间静室专门供奉,太子不喜香火,再加上宫妇供佛也比较忌讳,所以她不敢把神龛设在萧熙院 大家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蓁娘笑眯眯道:“我家就在墙外边,所以传话去得快回的也快,回话的人说,阿郎赏的东西里有一袋稻米,本是给供给祖先的,我阿翁见米粒饱满,居然跑去问人家能不能做种子!”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一群人说了快一个时辰的话,见阿木喝过药打起瞌睡了,才收起话匣子纷纷告辞回去! 蓁娘还是不放心,她就留在阿木这里,又怕他晚上睡的不舒服,吩咐人在床边支起了张小小的卧榻,将就睡去了。 阿木生病这两日,蓁娘虽得了允许不用去请安,不过还是守着本分按时去了光天殿,太子妃温声道:“你照顾好阿木就够了,我这里也只是请个安而已!” 蓁娘恭谨道:“娘子给奴体面是奴的脸,奴就更该知礼才对,阿木也只是小问题,不妨事的,奴也好亲自给你回话,免得你也担心” 蓁娘这话不是假大空,要说她如今的日子,是真的舒心,生了个儿子后半生有依靠,说悄悄话的知己也有,上面两个主子,都是极贤德极体恤人的! 特别是太子妃,作为直接管理她们的一宫之主,处事公正严明,待人又温和爽快,既有恩又有德,怎不让人敬重! 阿木从生下来,过的不比兄姐差多少,太子妃这个嫡母,真是让人没话说 显然太子妃很喜欢蓁娘这个态度,后来阿木好了之后去请安,太子妃亲手抱了抱阿木,话里话外暗示她,她准备向太子提出要给蓁娘晋位为承徽 蓁娘要说不高兴那是假的,能够更进一步是多么大的荣幸,对她来说这就是太子和太子妃对她的肯定,就是对阿木来说,生母的位分高些,他也能被更看重些 对于这事她表现出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惊愕c激动c不安,然后就是以作为不足以挂齿云云为由推辞,太子妃只是但笑不语。 晕晕乎乎的回了萧熙院,蓁娘关起门来只跟几个心腹提起这事,希望大家给出出主意,大家一片欢欣鼓舞,不过周嬷嬷几人到底是有年岁的人,看的事情多想问题也就更长远。 “娘子没有立即答应是对的!”周嬷嬷从欣喜中平静下来。 其余人都望着她,蓁娘松了口气,果然找嬷嬷们商量是对的! 周嬷嬷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推掉太子妃的好意是正确的,并不是说你谦虚是对的” 众人愕然,容娘跟阿玉相互瞅瞅,不解问道何意! 要知道蓁娘能够晋位分绝不是太子妃的一时兴起,这其中肯定也有她的诸多考虑。 蓁娘作为妾侍来讲,推掉太子妃的好意并不明智,还有可能惹怒太子妃——不是所有人都有荣幸能让主母主动提出提高位分的 她神色严肃起来,沉吟片刻对周嬷嬷道:“嬷嬷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吧!” 周嬷嬷清清嗓子,道:“太子妃为何提出要晋娘子的位分,不外乎两点!” “第一,娘子的言行举止众所周知,特别是太子妃,娘子的为人她都看在眼里,她此举就是表明态度,像娘子这样的人,是会得到厚待的!” “这第二,我只能肯定七分,那就是因为娘子生下了东宫的庶长子” “可是”吴嬷嬷对此有异议,“秦承徽也生了个郎君,为什么她就没有晋位分呢?” 周嬷嬷沉默片刻,有些担忧道:“这正是我不敢完全肯定的原因,秦承徽的位分不算低了,生的也是郎君,我在想,二郎和三郎一前一后,太子妃其实也有些不踏实吧” 此话一出,屋里一片寂静,蓁娘缓缓的直起身子,忽然想起,最近她跟秦氏越发的亲密,两个孩子也时常在一起玩。 之前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齐氏惠氏淳于氏也经常过来玩,有时连沈氏尹氏等人也来凑热闹 现在想来,这可是东宫两个庶子! 从小一起玩到大,那作为嫡子的大郎和主母的太子妃,又该如何看待她们这个小团体呢? 思及此处,蓁娘忽然觉得背后冒着冷汗,她怎么会这么大意! 身在皇家,事事无小事,她只顾着寻求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却忘记了自己本来就身处在暗潮汹涌中! 蓁娘一直庆幸主母仁慈贤德,可再贤再德,她的威严和地位是不容许威胁和挑衅的 不仅是她,显然从众人忐忑的神情中能看出来,大家都想到了这一层,阿玉擦擦额头道:“所以太子妃其实是想让娘子和秦承徽相互制约?” 没人敢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大家包括蓁娘心里都清楚,太子妃此举,至少有七八成就是这个原因 而光天殿的太子妃正在检查大郎和六个伴读小郎君的功课,今日先生布置的是写一百个字,太子妃看的非常认真,遇到有瑕疵的地方便拿起笔打个圈。 陈嬷嬷剥着桔子欲言又止,憋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娘子今日未免太过草率了,你就这样不咸不淡的暗示韩昭训,她今天回去估计得把脑袋想破” 太子妃头也没抬,手里的笔还在打圈,嘴里道:“我可是真心实意的!” 陈嬷嬷皱眉:“可这事你都还没跟殿下商量呢!” “你是说我还做不了这个主了?”太子妃笑意盈盈道。 陈嬷嬷摇头,她干脆跪坐在太子妃榻前,“奴的意思是,你是看韩昭训顺眼,所以想提携一下她,韩昭训是挺高兴的,不过等她回过神来,胡思乱想起来,指不定想到哪里去了” “那就让她想呗!”太子妃说的轻松,倒跟陈嬷嬷严肃的语气形成反差,场面很是滑稽。 陈嬷嬷伸长脖子,有些急切道:“娘子知道奴的意思,可是韩昭训这种人,咱们应该拉拢,而不是让她想到别处再提防起咱们了!” 太子妃瞥了陈嬷嬷一眼,耐着性子解释给她听:“我当然知道韩氏是什么样的人,拉不拉拢她,她都是那样,绝不敢踏出雷池一步!” “可她身边有那么多人,我看得清是我的事,她作为二郎的生母,也该擦亮眼睛了,这样她才知道路在哪里,该往哪边走!” 原来如此,陈嬷嬷恍然大悟,韩昭训本分,可别有心思的人却会在她的身边暗地搅起浑水,别人也就罢了,她却是二郎的生母 这厢蓁娘烦恼的扯头皮,继刚才周嬷嬷一番分析,她反省了一番,可紧接着,周嬷嬷又提出观点。 “就如奴之前所说的,太子妃若是这个意思,娘子自然该按照她的意思更进一步,可我还是不同意” 周嬷嬷如此道,蓁娘倒觉得有些意外,“嬷嬷是什么意思?” “东宫妾侍的位分一直是由陛下和皇后决定册立的,因此,妾侍一旦被册封几乎不会有变动,要想晋位分只能等到殿下登基重新册封!” 蓁娘默不作声,细细聆听,周嬷嬷接着道:“太子妃想要晋娘子为承徽,这其实是一个很贸然的举动,所代表的意思就是,她非常看重你!” “可娘子身处在内宫,这样的看重是引人非议的,若娘子真成了承徽,估计以后你在这宫廷里都没有知心人了” 蓁娘倒吸一口凉气,太子妃只是一个决定,却能找出这么多的坑,她可真被搞糊涂了,太子妃究竟是什么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决定 宫人端着水盆,陈嬷嬷给太子妃挽起袖子,太子妃拿着帕子轻拭手指上的墨迹,陈嬷嬷犹豫道:“难道娘子真的要向皇后提出这个建议吗?” 太子妃呵呵笑起来,“好不容易她这几日被胡家的事搞的头疼,没有精力锉磨我,我又何苦去她跟前找不痛快” “那你还对韩昭训那样说?”陈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啊,怎么越活越糊涂了!”太子妃表情很无奈,“不过韩氏可不糊涂,你要是还没想明白,就等着瞧吧,最迟明天,韩氏就会来回话!” 太子妃起身更衣,陈嬷嬷蹙着眉头想了一下还是有些疑惑,她摇摇头转身收拾案上的纸笔,看着一张张摞好的纸上略显稚嫩的大字时,心中一顿,恍然大悟。 哄着阿木睡着后,蓁娘小心的把他放在榻上,小家伙咂咂嘴翻了个身沉沉睡去,他侧着头,胖乎乎小脸上的肉都挤到一堆,蓁娘和权娘看的好笑极了! 嘱咐权娘好生照顾,蓁娘才被拥簇着回萧熙院,四周的庑廊上都点着灯,月亮也明晃晃的照着,今晚的风有些大,蓁娘裹了裹裘衣,微微缩着脖子,一行人加快了脚步。 洗簌后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蓁娘毫无睡意,她一遍一遍回想今日周嬷嬷的话: “以奴愚见,太子妃的确是看重娘子的,可这样做就把你和秦承徽推到了相互制约的地步,甚至不排除相互对立” “但有一点奴相信,太子妃管理内宫,不会制造风波,之前的推测可能都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太子妃需要的是娘子的忠心!” 嬷嬷的意思是让自己去向夫人表白,也就是说,彻底的展示自己的赤诚,从此以后,她和阿木就依靠太子妃 蓁娘觉得难以理解,她一直谨守本分,从不逾矩,太子妃不可能不知道,可为什么又要逼着自己站在她身后呢? 太子妃是太子的嫡妻,膝下有嫡子,太子敬重,妾侍服气,那她还在担心什么呢? 李嬷嬷看了眼靠在凭几上,身段玲珑有致的蓁娘若有所思道:“二郎满了周岁了,或许过不了多久,娘子又会有好消息了” 蓁娘心头一震,自生下阿木开始侍寝之后,她平均一个月会有两次侍寝的机会,说起来也算是比较受太子喜欢的,这样多的机会,她再次怀孕也只是早晚的事! 这样想的话,太子妃的顾虑就能明白了,蓁娘以后还会生孩子,秦氏也会生孩子,不管男女都是一份荣宠。 只要她俩不做错事受到发落,皇孙的生母可不会默默无闻,而现在,以蓁娘和秦氏为中心,东宫里的小团体发生了格局的变化。 不管她们有心无心,对于太子妃来说,都是一个威胁,太子妃本可以直接警告她们,或者使些手段,让蓁娘等人失和,对于她来说,拿捏蓁娘和秦氏如同捏着一只蚂蚁,而她却没有这样做 原因可能就是周嬷嬷猜测的那样,太子妃,的确是看重自己,所以只对自己稍稍提点,这样眼前是什么样的局势,该做什么,自己就清楚了! 可是,蓁娘叹了口气,秦氏那里怎么办呢? 蓁娘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是接受太子妃的好意并且向她表示忠诚,另一方面,靠近太子妃就代表要跟秦氏保持距离 太子妃对秦氏的态度并不如自己,那自己突然疏远秦氏,这岂不是就是背叛她们的友谊? 别人看来自己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就是蓁娘自己,她实在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但是太子妃只给了她这个提示,那么该怎么对秦氏交代呢 尽管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蓁娘还是顶着黑眼圈爬起来去看了看阿木,这孩子吃了药精神好的不得了,天刚亮就睁开了眼睛在床上爬来爬去。 蓁娘去时,权娘随意挽着头发正在哄他拉臭臭,收拾妥了蓁娘才抱着阿木狠狠亲了口,权娘不禁开口道:“二郎都恢复了,娘子自己也要保重才是” 蓁娘知道她指的的是自己的脸色不太好,咧嘴笑了下道:“昨晚没睡好,他怎么醒的这么早?” 蓁娘站在光天殿门外边摸了下脸,上了妆脸色没有那么苍白了,可头还是有点晕,见着前面杨氏等人靠近,她打起精神笑着迎上去,大家寒暄了几句走进了殿内。 殿里已经来了几个人,太子妃这会儿还在内室,众人没有那么拘束,三三两两的闲扯,蓁娘平时爱凑热闹,这会儿安静的坐着倒令人侧目。 淳于氏站在蓁娘背后‘啊’的一声,吓了她一跳,蓁娘忍不住揪她的胳膊,“昨晚侍了寝今天精神这么好!” 众人被她的话惹得哈哈大笑,淳于氏羞红了脸,瞪着眼就要反驳,齐氏摇摇头上前来插话:“阿韩就是这张嘴,怕不是被盐腌过又被糖渍过,一会儿说话甜蜜蜜,一会儿说话咸的齁人,一句话出来让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你可怎么办?” 蓁娘难得的哑口无言,杨氏曲着食指支着下巴想了一下笑道:“好办!再用醋泡泡就好了!” 这下殿内哄堂大笑,淳于氏也笑弯了腰,蓁娘瘪瘪嘴,“那好,以后我可都闭嘴了!” 惠氏挽住她的胳膊笑道:“那可不行,你要是不说话了我们可都没有乐子了!” “讨厌!” “说什么这么开心!”太子妃的声音缓缓传来,大家赶紧各回各位,屈膝请安,太子妃笑盈盈的坐下,“我在里面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在说些什么好笑的?” 高氏柔声笑道:“在说阿韩平时说话,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把我们笑的不行” 大家都笑着把目光投向了她,蓁娘见着太子妃心里发虚,扯着嘴角附和着笑了几声,太子妃看着有些好笑,捏着帕子掩饰笑意 借着阿木留了下来,这会儿正是太子妃吃早饭的时间,年关已至,她的时间没有一刻浪费,蓁娘也只能趁着这个机会说话。 太子妃命人给蓁娘设了食案一起吃饭,蓁娘不敢拒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太子妃端着碗笑道:“你别紧张,想说什么就说吧” 蓁娘讪讪的笑了笑,深吸口气打了番腹稿才缓缓开口:“这两日阿木不舒服,闹得一群人都着急,奴实在是有愧,看着他发烧,奴的心都要碎了,别说旁的,吃喝都顾不上了” 太子妃安静的喝着粥,蓁娘拿着汤勺缓缓搅拌,声音渐渐平和:“宫人几十个,奴虽做不了什么,也怕她们不能用心服侍,想东想西的,头都想疼!” “虽然想的都是些没用的,可自己也控制不了,娘子处理宫务已是忙碌,还要分出心给我们,阿木不懂事,奴都铭记在心不敢忘,奴的出身比不上其他娘子,也没有读过书,可规矩二字奴是知道的” 蓁娘顿了一下,见太子妃含笑看着她,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道:“能进入东宫,我们都是有福气的,这份福气是阿郎和娘子给的,阿木长大了,他也会明白!” “有的时候奴想起入宫前的日子,恍如前生之事,变化的是日子,不变的是心境,家中阿祖时常教导我们,‘我以诚待人,人以诚待我’,娘子,奴有荣幸坐在你的跟前,听着你的教诲,奴觉得以诚待人这一点没有做错” 气氛安静的仿佛静止了,跪坐在一边的陈嬷嬷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蓁娘,用一种新奇的眼神打量她,蓁娘见太子妃脸色平静无波澜,倒是有些忐忑,不知自己这番话会不会冒犯了她。 好一会儿无人说话,“娘子的粥有些凉了,奴给你换一碗!”陈嬷嬷小心翼翼道。 太子妃抬手阻止,细细品味了蓁娘的这番话,片刻后,她温柔一笑,眼睛仿若一潭吹着春风的湖面,带着温和舒适,就那么看着蓁娘。 “古人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却有失偏颇,女子不论婚嫁,生活的中心都在内院,不管有才无才,都应该和男人一样,行得正坐得直,你能守着一个道理并且坚信,这已是一种德行了!” 蓁娘心跳越发激动,她微微张着嘴惊讶的看着太子妃,太子妃却微微一笑,“你换一碗粥慢慢吃吧!我要去书房了!” 太子妃每日早饭后都会看半个时辰的书,说罢她已起身去了净室整理仪容,蓁娘端起重新盛的热乎乎的粥小口吃着,鸡肉粥香甜软糯,仿佛被热气熏了眼睛,她忍不住落下了泪 “娘子实在是贤良淑德,难怪在阿郎心里,我们连她的一丝一毫都比不上” 自蓁娘从光天殿回来,周嬷嬷就被蓁娘这话搞蒙了,也不知她们说了些什么,蓁娘从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打从心底的称赞太子妃。 对于大家的疑问,蓁娘只是摇头,道:“这件事你们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也不可胡乱传话,知道了吗?” 众人齐声应是,蓁娘喝了口水想了一下,对容娘道:“你去看看阿木在做什么,我去阿秦那里看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朋友 话音刚落,青儿笑嘻嘻的快步走进来笑道:“娘子快去看看,刚刚二郎会叫人了!” “可是真的!”蓁娘喜得直拍手,青儿忙不迭的点头。 “那他会叫什么?”蓁娘十分好奇。 “当然是叫阿姨啊!”青儿回答的理所当然,蓁娘已经迫不及待了,她决定等会儿再去秦氏那里,现在先去看看阿木。 刚进门,就听见权娘柔声哄着阿木道:“二郎,你再叫一声好不好?” 听见门口宫人的声音,她忙抱着阿木上前迎接蓁娘,只听见她十分激动的声音响起,“阿木可是会叫人了?” 面对满脸期待的蓁娘,权娘有些歉疚:“娘子万福,刚才在玩玩具,突然二郎就叫了一声‘阿姨’,我们都高兴极了,可再让他开口,他就不叫了” 蓁娘接过她怀里沉甸甸的小胖球,阿木见着她张着小嘴‘哦哦’叫,伸手摸她的脸。 蓁娘有些失望,顺手给他擦擦口水,呵呵笑:“你见着阿姨怎么这么高兴啊!快叫一声‘阿姨’给我听听!” 阿木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小手指轻轻扯着她的耳朵,蓁娘抱着他往里间走,忽然听得耳边传来奶声奶气的一句‘阿姨’! 蓁娘顿住脚步,惊讶的微张着嘴,边上一群人也惊喜的围了过来,蓁娘忍不住鼻酸,“阿木,你再叫一声!” “阿姨”这一次,宛如天籁,她清清楚楚听见了他的声音 蓁娘喜得不知该说什么,抱着阿木怎么也不肯撒手,她想让阿木再叫几声,然而阿木就像小木头人似得,再也不肯开口,扭着肥肥的身子去拿绣球要蓁娘跟他玩。 权娘见蓁娘微微有些失望,劝道:“娘子别急,二郎只要开了口以后就会叫人的,我多教教他就是了!” 蓁娘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别说阿木才一岁,有的人家的孩子两岁说话也不稀奇,她看着小胖墩乐呵呵的笑脸,打起精神陪他玩扔球捡球的游戏 蓁娘直到容娘问要不要把午饭端过来吃,才记起自己要去找秦氏,亲自查看了一遍阿木的吃食,嘱咐奶母好生照顾他,她才依依不舍的出了门。 去了秦氏那里,正好她才端起碗,见着蓁娘满脸笑意,秦氏忍不住打趣道:“你这是捡着钱了!这么高兴!” 蓁娘坐在火盆边伸出手搓了搓才笑嘻嘻道:“比捡着钱还高兴!” “阿木会叫人啦!”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什么时候的事?”秦氏忙祝贺她。 “就在早上!叫了我两声!”蓁娘忍不住想要跟秦氏分享自己的喜悦,却想起要对她说的话,忙收敛了笑对她小声道:“阿秦,我有一件事要与你说,你先别急着吃饭!” 秦氏疑惑的放下筷子,“什么事要说,这么神秘!” 蓁娘看看屋里,服侍的人就有十来个,遂拉着她进了书房,秦氏把榻上的一只黄花梨木匣子拿走,两人盘膝坐着。 秦氏不解询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看你的样子还挺严重!” “那倒不是”蓁娘摇摇头,秦氏微微歪着头看着她,蓁娘想了一下开门见山道:“阿秦,咱们两个,一个生了二郎,一个生了三郎,无论人前还是人后,都说我们俩有福气,不管这话是什么口气,咱们俩的确是被有些人羡慕” 秦氏听着这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一时弄不清蓁娘是什么意思,她试探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要对我们不利?” 蓁娘被她逗得一笑,拉着她的手笑道:“有娘子呢!这种事怎么会发生!” 秦氏松了口气,又听蓁娘接着道:“大郎是嫡长子,将来顺风顺水,二郎跟三郎就相差一岁,估计将来都是要一起启蒙的,咱们俩,一样的身份样有儿子。一样的境遇,难怪阿齐说,我们俩像是亲姊妹一般!” “可不是,这也是咱们俩的缘分!”秦氏冲她挤挤眼。 蓁娘忍不住笑:“我们比亲姊妹也差不了多少,我与家中的姊妹相处了十余年,可以后,要与你,与宫里的娘子们相处后半辈子呢!” 除非犯了错,否则进了宫上了册的女人是不可能再回娘家的 “确实,说起来咱们能聚在这里也是前辈子注定的!”秦氏认可的点点头。 蓁娘却把话题一转:“可是阿秦,这里毕竟是宫廷,咱们须得小心再小心才行,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孩子的以后着想,人心裹在肚皮里,我们看不穿别有用心的人,只能自己睁大眼睛” “娘子现在只有大郎一个嫡子,加上我们两个,说闲话的人也不少,你自己也要注意这些,就当不知道那些浑话,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咱们进宫不就是为了服侍娘子和阿郎,为宗室开枝散叶吗!这些人自己生不出就拿我们嚼舌,实在是可恶!”秦氏蹙着眉头有些愤怒。 蓁娘忙安慰她:“你也别生气,这话不光在编排我们,把大郎也卷进来了,娘子和阿郎不会不管的,咱们自己别先着急起来了!” 蓁娘跟秦氏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在她这儿吃了午饭才回了萧熙院,这厢三郎的奶母喂完了奶把孩子抱给秦氏。 秦氏见着儿子立刻喜笑颜开,这孩子委实乖巧,不管饿了还是想拉臭臭都会哼哼,连奶母都直言,从没见过三郎这么让人省心的孩子。 秦氏屋里的嬷嬷贾氏见秦氏抱着孩子安静坐着,倒不似之前那样活泼,想着先前拉着秦氏进里间说了些悄悄话的韩昭训,不禁开口询问道:“娘子在想些什么呢?是不是韩昭训说了些什么?” 秦氏头也没抬,只一双眼盯着三郎的小脸,好一会儿沉默,她才张口:“嬷嬷,你说,阿郎喜不喜欢三郎?” 贾嬷嬷愣了一瞬,忙嗔道:“娘子真是,咱们三郎可是殿下的儿子,殿下怎么会不喜欢,娘子是怎么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别人该怎么想!” 秦氏吁了口气,伸手理理三郎的衣领,对贾嬷嬷安抚一笑:“我就是随口一说,没什么意思” 贾嬷嬷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秦氏素来性情温和,人前开朗爽快,人后冷静心思细如发,她的随口一说可就没那么简单 看了眼她的脸色,秦氏想了想,抬手示意其余人出去,对神色严肃起来的贾嬷嬷道:“阿韩今日来告诉我,有些人对我和她交好嚼舌根子,还嚼到娘子耳朵边上去了” 贾嬷嬷垂首沉思片刻,轻道:“那太子妃可有什么表示?” 秦氏眼里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她怎么会把我们放在眼里,她在乎的是这个!” 她轻拍怀里的三郎两下,又用下巴指指萧熙院的方向:“还有那个!” 贾嬷嬷大惊,“可了不得!咱们可没有那种想法啊!究竟是谁在背后散布谣言,实在是心思恶毒!” 贾嬷嬷义愤填膺埋怨道,秦氏慢悠悠的开口:“幸好娘子明事理,没有理会这些流言,不过要不是咱们行事大意了,也不会被人议论了” 贾嬷嬷抚着胸口顺了口气,慢慢冷静下来,“那韩昭训是什么意思?” 三郎有些不耐烦一动不动,秦氏把他换了个方向,“阿韩觉得我们该保持些距离,不过不必做的那么刻意,二郎和三郎是亲兄弟,都是阿郎的孩子,他们长大了若是玩到一处去了,那也是兄弟情分,别人也不敢说些什么” “韩昭训专门来给娘子说这些,背后可有太子妃的意思?”贾嬷嬷倒不是平白无故的这样猜测,秦氏进宫比韩昭训晚一年,韩昭训的名声在内廷素来不错,娘子也很喜欢她,在娘子面前,秦氏自然不如韩氏说得上话。 秦氏笑道:“当然是娘子的意思,如今外边阿郎的处境依旧危险,娘子肯定不愿咱们内廷出些什么风波!” 贾嬷嬷闻言微微松了口气,“那这样说来,韩昭训可是一片诚心,娘子倒是没有白交这个朋友,咱们以后做事说话可得万份留意才是!” 秦氏微笑着点点头:“是啊!” 好不容易结束了‘晋位分’这件事的的风波,蓁娘狠狠松了口气,鉴于此事是太子妃在主导,蓁娘没有对交好的朋友泄露一丝口风,明面上,她跟秦氏拉开了些距离,其实私底下的互动并没减少。 不过现在三郎正是整日离不得人的时候,蓁娘也准备亲自教阿木说话,在旁人看来,她们两人之间较少玩在一起倒是合情合理。 新年是从腊八开始,宫里的上上下下忙个不停,太子妃早早就发了赏钱和做衣服的料子下来,蓁娘觉得萧熙院的人也干的不错,决定拿出自己的私房给大家贴补些,好好过个年! 尽管她对三七二十一还不太能记住,到了年关还是得拿着厚厚几本账册硬着头皮翻看,幸好采儿这小丫头整理的很是简洁明了,给蓁娘讲起来也是条理分明。 哪一笔钱用在什么地方,剩余多少都写的清清楚楚。 蓁娘歇了空直夸采儿,青儿一边收拾案上的卷册一边对蓁娘道:“娘子今年可不能给采儿压岁钱了!” “这是为何?”蓁娘有些奇怪道。 却见一边的采儿微微红了脸,青儿笑道:“都是个大姑娘了,该跟着我们领红包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都不知道!”蓁娘高兴的看着采儿。 采儿羞涩回道:“就是昨天” 蓁娘笑着拍拍手:“这是好事!采儿今年也有十三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咱们该庆祝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距离 青儿等人倒是跟着凑热闹,叽叽喳喳的问怎么庆祝,采儿却忙着推辞,蓁娘呵呵笑:“以后,萧熙院的小宫人都循着这个例,正好你是头一个!” 采儿再不敢拒绝,伏身道谢,蓁娘想起在家里时,她第一次来了葵水,阿婆唰唰两下给她缝了一条月事布,阿娘端了碗糖水给她喝。 到了第二天,家里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婶娘嫂子姊妹们纷纷恭喜她成了大姑娘! 那时的自己既羞涩又高兴,没出嫁的姐姐们总在一起说悄悄话,她也想凑进去,姐姐们却推开她:“小孩子别听,不然大虫会咬了你的耳朵!” 小小的蓁娘总盼着自己长大了,长大了也应该能和姐姐们一起说那些让人脸红红,或嗔或羞的悄悄话了吧! 忆起小时候的事,蓁娘满心怀念,看着被众人打趣的采儿,心口一阵柔软。 她让厨房煮了糖水蛋,算是给她庆贺,赏了采儿两柄木漆梳,两把篦子,一对素银簪,一对银手圈,另外还放了她一天假。 采儿是在襁褓中就被没入掖庭的,从小被宫里的管事嬷嬷们抚养长大,自她六岁起就分在了东宫,若是趁着假日借着去西宫里听学的机会,她也能跟养大她的嬷嬷们看上一眼。 采儿听完了蓁娘的话瞬间红了眼睛,一声不吭的磕了几个头,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容易,结果蓁娘还是要求太子妃才行 嬷嬷们有的年纪大早就出宫养老去了,留在宫里的也只是辗转听说她们的少许情况,对于蓁娘的这个‘贺礼’,采儿打心底里感激不已! 忙忙碌碌几天,见着太子身边传话的宦者,蓁娘才突然发现,她有好些时日没有被太子召见了 细细收拾打扮了一番,蓁娘坐着小车去了承恩殿,她熟门熟路的去了书房,让她奇怪的是殿里居然点着火盆! 太子身强体壮,冬季里几乎不点火取暖,东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所以来之前蓁娘穿着厚实,她往里走了几步,房间里热乎乎的,倒是觉得后背有些薄汗。 书房里的太子只着了件单衣,挽着袖子坐在案前,手里拿着把小刀在手臂长木头上雕刻些什么,蓁娘与他行了个礼,太子只看了她一眼,道:“你先坐,我一会儿就完事!” 蓁娘抿嘴笑,安静的坐在一边细细打量太子,他认真的做着手里的事,一把小刀上下划动,不时吹口气,拂去木屑。 右边的灯光明亮,使他的右脸被照亮,高挺的鼻子和深邃的眼眶在明暗中格外吸引人。 蓁娘眼也不眨的看了好一会儿,那灯光逐渐刺眼,晃得眼花,她有些看不清太子的脸,想了一下,悄悄起身往前挪了几步,太子并未发觉,蓁娘暗中窃喜 时间仿佛凝固了,屋里服侍的人都如石像一般,蓁娘耳边只有灯花‘噼啪’的爆裂声,还有太子手里的木头被刨开的响声。 他们之间虽然一句话都没说,甚至太子都好像忘了屋里还有蓁娘这个人,可蓁娘就是觉得心里乐滋滋的,这样安静看着他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真希望永远都这样!蓁娘这样想着,眼神变得朦胧起来,忽然胸口被一团白色的东西打中,蓁娘下意识的挥手躲避,却听见太子笑呵呵的声音 抬眼看去,太子右手撑着头,正笑眯眯的看她的笑话,蓁娘忆起刚才自己的反应,脸有些发红,她低头捡起那团白色,居然是用纸折的小鸟,是太子折的? 蓁娘有些惊讶的看着太子,太子清朗的声音传来:“困了吗?” “不困不困!”蓁娘急忙摇头否认,她伸头望望案上,太子估计做完了吧! 她起身小步挪到他身边坐下,指了那木头道:“阿郎做的是什么?” 太子拿起木雕,才只做了一半,难怪蓁娘看不出这是什么,他解释道:“这是船,不过只雕了船舷” “哦~”蓁娘恍然大悟,指着船下方的花纹道:“那这是海浪对不对?” 太子点点头,蓁娘崇拜的看着他:“阿郎,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太厉害了!” 太子显然很是受用这番恭维,他笑着捏捏蓁娘的耳朵,蓁娘握住他的手嗔道:“怎么阿郎是这样,阿木也是这样,都喜欢捏奴的耳朵” 太子有些惊讶,“阿木也喜欢这样?” “可不是!” 他呵呵笑起来,“你耳朵长得好看,耳垂圆润,看着就想捏!” 蓁娘有些喜滋滋,她大方表示:“那阿郎想捏就捏吧!” 太子被她逗得笑起来,蓁娘跟着傻呵呵笑,她见太子衣裳松松的隐约露出胸膛,轻轻抚上他的手臂道:“虽然屋里有火,阿郎也该注意些,要是有风吹进来怎么办!” 站在窗户边热的一头汗的小宦者不服气的努努嘴,太子的头靠近蓁娘冲她眨眨眼,低语道:“不怕,抱着你就不冷!” 蓁娘咻的红了脸,“阿郎!” 没想到一向稳重的太子也会说这种话,蓁娘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甜蜜,还未细想,有宫人端了水进来,太子起身洗手,蓁娘忙跟上递帕子。 外边安静的落着雪花,寒风凛冽,而殿内卧室,刚刚结束了一场翻云覆雨,蓁娘从余韵中慢慢平静,伏在她身上的太子轻轻舒了口气,侧身躺下,把蓁娘搂在怀里。 蓁娘的脸贴在他的脖子上,耳边还能听见他依然激烈的心跳声。 待余韵散去,蓁娘细语向他诉说几日来阿木的情况,“奴带他去看欧阳良媛养的绿衣娘,欧阳良媛拿着蒸饼让我们喂食,他倒好,绿衣娘刚啄了一口,他就伸手把蒸饼抢过来塞进自己嘴里!” 欧阳良媛养了一对鹦鹉,很是通人性,不怕生,又会说话,在内廷里很有人气,一只叫绿衣娘,另一只叫雪衣娘。 太子哈哈大笑,“你是不是没给他吃饭?” 蓁娘撇撇嘴,“瞧你说的,难道奴还敢饿着太子殿下的儿子?” 想起阿木那天跟鹦鹉争食,她露出笑颜:“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能吃,每日除了吃奶还要吃饭,就那么三颗牙,真是难为他了!” 蓁娘发现,因为阿木,她跟太子之间的距离好像没有那么远了,她说着孩子有多可爱,他侧耳倾听,不时出口询问,时而两人大笑。 因为有了孩子,他们就像寻常人家为了孩子一颦一笑而有说不完的话的父母,虽然不是太子的唯一,但蓁娘觉得,她已经很幸福了,她一边感激一边珍惜,沧海桑田,但有这一刻就已足够。 夜已深,窗外寒风瑟瑟,太子半眯着眼,身边这个小女人嘴巴喋喋不休,但却并不让人讨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有这么多话,但听起她讲起吃一顿早饭的过程都那么跌宕起伏,太子觉得心情很放松,脑海里一片安宁。 他居然觉得蓁娘的声音很像小时候奶母哄着他睡觉时唱的小调,这种相似的感觉让他既怀念又安心,某一瞬蓁娘停止说话,太子都觉得不习惯,轻道:“然后呢!” 这个时候蓁娘知道他没有嫌烦,脑子里不断搜索生活中有趣的事情,一件一件讲给他听,太子实在是个好听众,蓁娘觉得对他的爱慕又加深了一层 外边吴敏轻轻咳了一声,蓁娘不再说话,微微动了一下,太子微蹙起眉,今夜蓁娘让他很放松,他有心想要蓁娘留下,但在此之前,也只有一两次遇上暴雨的天气,侍寝的人被他开口留下,对于自己的女人,他素来体贴。 外边寒气逼人,他怕蓁娘骤然出去受了凉,也有些不愿意蓁娘离去,留下他一个人入睡,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能说出口,太子想起每次蓁娘见到他时脸上不加掩饰的雀跃表情 对于她的心思,太子固然是以男人的心态去接受并且理所当然的享受,然而他本性里并没有薄情寡义这个词,他不愿辜负蓁娘的感情,也做不出残忍玩弄。 可他是一个处在困境中的储君,还是一个背负责任和义务的男人,他对蓁娘只能回报少许的温情,从小面对父亲的妻妾之争,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女人的爱恨有多可怕了,为了减少麻烦,他不愿给蓁娘一丝危险的幻想 蓁娘知道时辰到了,她忍住心里的不舍,小声道了句‘奴回去了’便爬起来在宫人的服侍下穿好衣裳。 太子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的动作,蓁娘转头看见他神游太虚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俯下身帮他拉扯了下被子,柔声道:“阿郎好好休息!” 太子‘嗯’了一声,看着她披上裘衣出门去了,室内恢复平静,他却微微叹了口气,不知为何 外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他睁开眼侧头看去,门被推开,露出一颗脑袋,却是去而回转的蓁娘! 她歉然一笑,“奴有东西忘记拿了” 太子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快步走向房间北面的案前,伸手拿起搁在上边的东西,那是早些时候他随手拿的纸叠的鸟,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她 蓁娘把东西小心翼翼的拢在手里,转身向太子行了个礼,正准备退出去,却见太子斜倚在榻上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蓁娘心里嘀咕道:“难道他不许我带走这个?” 太子轻轻开口:“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暗涌 蓁娘靠近他,微微嘟着嘴,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坐在榻边,眨巴眨巴眼看着太子,他却一动不动,没头没脑的问:“外边冷不冷?” 蓁娘点点头:“可冷了,地上都有一层雪,幸好奴穿的衣裳厚!” 说完,她有些奇怪,太子这是在关心她吗 想到这里,她抿嘴笑着,眉眼弯弯,太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朝门外立着的人说道:“外边风大,昭训今晚就留在承恩殿!” ,留在承恩殿?蓁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有些不敢置信,忙道:“阿郎这” 太子却看不出什么表情,挥手止住她的话,“快点上来,我要睡了!” 直到又脱了衣裳躺在太子身边,蓁娘依然睁大眼不敢相信,进宫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跟太子过夜,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她咧着嘴无声的笑,侧头看着安稳入睡的太子,这还是蓁娘第一次看见他的睡颜,神情放松,手脚规规矩矩的放着。 虽然跟太子一人一条被子,感觉不到他的体温,但耳边是他沉稳的呼吸,对蓁娘来说,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二日寅时初刻,太子要起床准备去议政,蓁娘顶着惺忪睡眼爬起来服侍,她强打起精神,背着太子打了个哈欠,往常还觉得为官作宰的都是无比神气,现在看来真是不容易 送别了太子,蓁娘也不敢在这里睡下去了,快速的裹好衣裳,坐在小车里,她不得不认真思考,昨晚的事该怎么向众人交代 对于周嬷嬷等人既惊又喜的态度,蓁娘还是拿出‘不可张扬’的话来堵嘴,别的她不怕,就怕太子妃心里不满。 毕竟听齐氏说,侍寝之人留宿承恩殿的事只发生过两次,蓁娘虽是第三次,可也挺引人侧目的。 越往光天殿去,蓁娘的腿就越软,她感觉手心痒痒的,忍不住在袖子里用手指抠,与众人打过招呼,大家不例外的打趣她,却没有提起蓁娘留在承恩殿一事。 她觉得有些奇怪,等给太子妃请安之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她坐在萧熙院的房间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周嬷嬷忍不住询问,蓁娘只好和盘托出,周嬷嬷哈哈笑起来,“娘子糊涂啦!你今早回来的车根本就不是昨天去的那辆,昨天那辆车亥时就来过萧熙院!” “啊?”蓁娘反应不及,仔细一想,恍然大悟,不禁自己也笑起来,阿郎肯定是吩咐了人驾了车装作她回来过的样子! 至于今早,寅时的东宫也只有做粗活的宫人起来了,别的人都还睡着呢!没人会看见她 蓁娘放下心来,安安心心的吃了碗粥睡了个回笼觉,周嬷嬷给她掖好被子,看着她睡着了,忍不住退出去和其余嬷嬷们讨论起昨晚的事来 太子吸了口冷空气,慢悠悠的去了西宫两仪殿,今日虽不是朔望日,天子不会上朝,可君臣商议国事还是会照常进行。 他先去了东侧的偏殿,冬季夜长昼短,天子体恤早起进宫处理政务的臣子,冬季在偏殿都会点上火盆,安排膳房做些热汤暖身。 在等待天子到来的时间里,大家都会聚集在这里拉拉家常,说说最近的新鲜事。 见着太子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两仪殿的氛围比较轻松,大家都没着官服,彼此之间的距离倒是拉近了不少,太子颔首示意,坐在室内上首,他快速扫看一圈,加上他也只有十三个人。 太子示意大家坐,端起热水喝了口,才加入到之前大家的讨论中,门下侍郎黄有道提起家里的两棵梅树,实在得意,他半夜爬起来就着月光赏梅,结果寒风一吹差点感染风寒。 众人也知道他家的那两棵梅树是从老家滁州带来的,跟随他进士及第,又做了宰相,比膝下的大孙子还金贵。 沈知礼扶须笑道:“感染风寒也别怕,你那么爱惜梅树,说不定树有灵性,你摘两朵花泡水喝,也就好了!” 众人哈哈大笑,太子也忍不住笑,黄有道皱着眉使劲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工部尚书林晏接着道:“说起来梅花来,前几日我夫人回娘家给内侄女添妆,听得别人说有一户人家,主人尤其爱梅,专门开辟了一个院子种花,就叫梅园” “今年还未下雪,他家的梅花一夜之间全开了,人人都说从没见过这等奇事,也不知是祥是祸!” 一时间,屋里坐着的饱读圣贤书的郎君们为这梅花争执不休,有人说这户人家要出些奇人,又有人反驳道开花不从时节,定非祥瑞。 沈知礼见太子一语不发只听他们争执,再听一群人都扯到神佛去了,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问起太子来:“殿下是什么看法呢?” 众人都安静下来望着太子,李晖无奈的摆手:“若论学识,我怎比得过在座的各位,不过依我愚见,我倒觉得这是祥瑞之兆” 黄有道闻言得意起来,林晏好奇道:“殿下有何依据?” 太子笑道:“诸位难道忘了,太宗静安十一年,京畿道凤翔府的牡丹在非开花时节一夜之间盛开,引得全城百姓啧啧称奇,太宗闻曰:‘此乃祥瑞’!结果静安十二年我大周就攻破了扶余!” 这话一出,先前还有反对的人都敛起不服气,毕竟,先帝的话摆在那儿,说不定这件事被天子知道了,也说出‘祥瑞’二字呢! 大家纷纷言是,又把话题转向了某某郎君因天冷起不了床办公挨了板子的事,太子的神色却似笑非笑 他不知道梅花提早开对别人寓意着什么,至少对于他以及东宫来说,是个不错的预兆 自去年年初李璋身兼三职之后,手中的权利越发实在,他倒也谨慎,这一年过去了,不光他自己,整个齐王集团都没有任何让人落口实的事流于表面! 李晖虽依旧按兵不动,暗地里布置的斥候和暗哨都已就位,幸亏父亲这几年对问道修仙和美色越发沉溺,对东宫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些,才能给他一口喘气的机会。 而对于李璋,李晖觉得自己有这个耐心,毕竟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耐心点,父亲最好把老三捧得越高越好! 等到了某一天,他会发现这个最疼爱的儿子越来越位高权重,而自己却衰弱苍老手无寸铁,到了那一天,李晖真想看看父亲会是用什么样的脸色面对胡氏和李璋 门外进来了个宦者,对屋内众人恭敬道:“列位郎君,圣人将至!” 众人忙结束谈话,起身整理衣冠,往主殿走去,年底事多,君臣一番商议讨论,时间匆匆流去,午饭是在两仪殿吃的,一直到未时末,议政才结束。 期间陇州递交的折子提起周太妃的长兄半个月前去世了,天子沉吟片刻,打算赐周郎一个正五品上的中散大夫。 李晖向天子提出,想要去给周太妃请个安,天子没有拒绝:“太妃有了年纪,你去瞧瞧也好,替我问候太妃,劝她保重身体” 李晖应是,领了谕,去了周太妃居住的鹤羽殿。 附近几个宫殿主要住着为太宗守寡的妃嫔,甚至还有几位世宗的遗妇,许是住着一群未亡人,这里的气氛都不一样,照太子妃的话说,‘连鸟都不愿意停在这里’ 对于李晖的到来,周太妃悲伤之余也很欣慰,她是太宗恭显皇后的远房表妹,也是天子的表姨母,李晖见她华发丛生,心里也升起一股感伤,“太妃要保重身体!” 周太妃慈爱的看着李晖,对他招手,李晖走近坐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从前阿翁称赞这双手如冰似玉,如今温暖依旧,却干瘦萎缩,手背上长了大大小小的斑点。 他轻声道:“早上议政,父亲赐了太妃长兄一个正五品上的文散官,也算是一份哀荣,再者,我听说老人家是喜丧,这时他已登极乐了,活着的人也该放下” “话是这么说,然我这个年纪,见多了生离死别,到了这一天,还是忍不住伤心”周太妃伤感道。 沉默片刻,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李晖,嘴角微微扬起:“不说那些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别让老妪拉着你一起出神!” 李晖脸上露出一丝惭愧,“该早些和阿雨来看你的,太妃若是见着蜃子和大郎,心情肯定好一些!” 这倒是,周太妃点点头,笑了笑道:“那两个孩子实在讨人欢心,见着他们什么烦恼都没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事,“你的二郎和三郎怎么样?长得像不像你?” 李晖耐心答道:“二郎长得像他生母,三郎还小,看不出长得像谁” 周太妃‘嗯’了一声,“难得你来,我带你去花房看看” 她不经意的瞟了眼立在花几旁的宫人一眼,“前几日‘鹤顶红’开花了,这几日顾着伤心,倒忘了它们” 李晖了然一笑,扶着周太妃往外走,“总有花匠看顾着,应该没事!” 到了花房,三盆茶花只有一盆长势不好,周太妃并未责怪花匠,她俯身查看情况,对一群跟随的宫人道:“出去候着,里面人多就热起来了,对茶花不好!” 花房只留了三个心腹在内,周太妃挽起袖子收拾花,李晖从前也跟着周太妃做侍弄花草的事,便在一边打下手。 周太妃温声道:“上个月中旬,皇后跟‘那位’赌了场气” 上个月中旬李晖默不作声。 周太妃露出一丝讥笑,“外边没人知道吧!不愧是一国之母,这内宫的事,她倒是只手遮天,不过遮得是丑事,所以那位对她既愧疚又感激,对她掌握的权利倒视而不见了” 事关长辈,李晖不好做评价,依旧沉默,周太妃却突然用手指点点他的脸,微笑道:“是你在做鬼吧!” 李晖没有隐瞒,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笑,默认了,周太妃毕竟在宫廷里几十年,能看出其中奥秘,不算奇怪。 她接过李晖递过来的剪刀,道:“内宫水混,其中凶险我不必说,你自己要准备好退路,必要的时候,快刀斩乱麻,不要心软!” “是!”李晖应诺。 周太妃唰唰剪下枯黄的叶子,李晖一片一片拾起放进小竹篮里,只听周太妃感叹道:“那位张氏我见过一次,是个有脾气的小娘子,说起来,也是他自作孽” 李晖知道这个‘他’是谁,听着周太妃这句话,心中不免觉得讽刺,他在作孽,我也在作孽! 送走了李晖,周太妃命人把开的最好的那盆茶花单独拨了个人照料,四日后,内宫的人都听说:周太妃请大家去赏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喜讯 太子妃从西宫回来,太子已在书房里跟蜃子和大郎玩了半个时辰的双陆棋了,见着母亲回来,两个孩子立刻丢下游戏奔向她。 母子三人亲热了好半晌,李晖盘坐在榻上看着她们,保姆嬷嬷们进来拉着孩子们给父母行礼告退,太子妃净了手才靠在丈夫肩头。 “太妃虽上了年纪,可侍弄花草的工夫不减,今天去的人都啧啧称奇,贵妃还想向太妃讨要一盆茶花呢!” 李晖搂着她的腰,笑问:“那你有没有要?” “当然有!”她轻轻白了丈夫一眼,“太妃这几日心情不好,我们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博她老人家一笑” “陛下还让皇后带了盆鹤顶红去,说比一比谁的花更好,太妃被逗得哈哈笑,让人传话给陛下,大家都说太妃的花更好,陛下回话说,那就是他班门弄斧了,让皇后在宴席上代他罚酒三杯!” “而且”她睨了眼面带笑意的丈夫,“而且太妃还请在座能诗会画的人,为这盆花作首诗或者作幅丹青” “你知道的”李晖轻轻捏了把妻子的下巴,亲口她的唇。 太子妃在温馨的气氛中,不免想起今日鹤羽殿里那张不同于何美人张扬的美艳,卢昭仪清丽的婉约,而是带着一丝桀骜的娇艳之美的脸。 作为儿媳,她对公公的妃妾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知道这个张美人是从丈夫的口里听说的,对太子妃来说,她希望张美人再接再厉独得圣宠,可对于女人来说,她同情她,也愧对她 引诱魅惑,还在陛下的玩笑里拉着自己的侍女摆出那种姿态,光是想想,太子妃都觉得反胃 今年的节庆,倒是风平浪静,没有那些遭心事发生,东宫的人都微微松了口气,安稳过着自己小日子的蓁娘,却在忐忑的等待一个结果 林掌医收回把脉的手,满脸笑容:“确是喜脉!娘子大喜!” 容娘c阿玉c阿梅c青儿几人互相拉住了手小声的欢呼,周嬷嬷几个却忍住激动,围着林掌医询问,蓁娘的手覆上肚子,笑的合不拢嘴! 自从生了阿木,每月的葵水都会错一两日,这次却是迟了七日,虽然大家都在怀疑甚至肯定,不过脉象太弱了还看不出来,直到今天,林掌医才确定! 关起门来,萧熙院的人都高兴极了,李嬷嬷笑呵呵道:“可巧今日就是元宵节,这是过节也是送喜!” 周嬷嬷拉着采儿重新安排人手,又要忙这又要忙那,可再忙,众人心里都有干劲儿,蓁娘既兴奋又有一丝忧虑 太子妃果然慧眼如炬,早料到自己有今日,才在年前做了那么一番工夫,蓁娘感激的同时,也在想,其他人会是什么反应 上巳节东宫家宴上,太子妃向众人宣告了这个消息,蓁娘笑的腼腆,在座的十几人表情各异,宇文氏杨氏等人神色如常,齐氏惠氏淳于氏却是惊喜的看向她,高氏吕氏眼里却泄露些羡慕 这一切蓁娘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面对大家的关心询问,只含糊道:“现在月份小,还没有什么感觉” 宴席上,乐坊的一群小伎人耍起了百戏,一个个手脚机灵做出许多惊险的表演,看戏的人不时发出惊呼。 蓁娘看了眼坐在太子夫妇下首被抱在奶母怀里的阿木,他手里拿着拨浪鼓,一双腿使劲蹬着,看着前面的伎者兴奋的哇哇大叫。 蓁娘和齐氏指着他笑嘻嘻的聊天,三郎也坐在那边,秦氏却微微皱着眉头,三郎还小,这屋里锣鼓阵阵,也不知会不会吓着他。 齐氏靠近蓁娘小声道:“你刚才看见陈氏没?她都快哭了” “嗯”蓁娘的确看见了陈氏刚刚低头擦了下眼睛,但很快就恢复平常了,不过她心里却很同情陈氏,“她的孩子还没落地就没了,如今听见我又有了,怎能不伤心” 齐氏揶揄道:“你倒是知道自己又出名了!” 蓁娘夹了块酥酪红枣卷咬了口,叹了口气,“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就算她们有人见不得,难道我还能把孩子还给阿郎?” 齐氏‘噗哧’一声笑出来,轻轻推了她一把,“你要笑死我!” 蓁娘一时不防,身子向□□斜,她忙以手撑地支住身体,齐氏赶紧把她扶起来,蓁娘嘴里还不忘咬着酥酪卷,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侧头寻去,却撞见上首太子的目光 他的眉微微皱起,眼里满是不赞同,蓁娘咽下嘴里的东西,轻轻摇了下头,冲他笑了一下,又怕别人看见,忙回过头拉着齐氏说话。 “让吴敏带蜃子和大郎出去放爆竹,阿郎觉得怎么样?”太子妃的声音传来,李晖收回目光,沉吟片刻道:“那就让他们出去玩一刻钟!” 看着身旁满脸期待的两个孩子,他温声道:“只能让宫人放爆竹,你们远远站着看就是了!” 虽然不能亲手放,蜃子和大郎还是高兴的蹦起来,对于自己的身份,两个孩子从记事起就明白,危险的地方绝对不能去,危险的事也绝不能做。 蜃子拉着大郎走到二郎和三郎身边,小丫头轻轻叹口气,弟弟们真可怜,一个不会走路只会大叫,一个只会瞪着眼睛到处看。 她脸上露出一副怜惜的表情,“你们乖乖的呆在这里,阿姐给你们带好东西回来好不好?” 她拉拉二郎的小手,大郎也跟着摸摸他的脸,二郎左看看右看看,难得哥哥姐姐都在身边,他咧着嘴笑,露出三颗米粒般的牙齿,欢喜的蹦蹦跳跳! 可惜穿的厚厚的,“像颗球!”大郎如此评价,惹得蜃子瞪了他一眼,他瑟缩一下,掩饰般的大声嚷嚷道:“阿姐,咱们快走吧!阿耶可只让我们玩一刻钟!” “好吧!”蜃子放开二郎,又转身对三郎道:“你也等着我们,别哭哦!” 大郎已经不耐的跺脚了,蜃子站起来一边走一边批评他:“你急什么急,小木头和三郎都不能去玩,多可怜啊!” 大郎哼哼两下不做声,蜃子还在絮絮叨叨,太子和太子妃已经快笑岔气了,二郎见兄姐都走远了,啊啊叫也不回来,小嘴一瘪放声大哭。 蓁娘忙转头看去,一岁多的二郎块头大,身子扭来扭去奶母都快抱不住了! 太子妃高声道:“把阿木抱过来,让我看看!” “是!”奶母小心抱着满脸泪水的阿木走过去,太子妃轻柔的给他擦了擦眼泪,“怎么了阿木,是不是阿兄阿姐不陪你玩,他们马上就回来” 太子侧头看着眼前这个五官皱在一团的胖疙瘩,心里有些好笑,便伸手接过来。 他难得抱孩子,太子妃怕他抱不住,也用手托着阿木的背,夫妻俩人轻言细语的哄着,蓁娘感觉到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投来,她拂去心里的失落,脸上挂起和气的笑。 阿木坐在父亲的膝上,慢慢停止抽泣,他看着眼前这个人,伸手要去扯他的耳朵,太子向后躲了一下,阿木却以为他在跟自己玩耍,腮上还挂着泪珠就已经在哈哈笑了。 大郎都启蒙了,太子妃很久没有跟小宝宝这么靠近过,又见阿木实在可爱,也忍不住拔下头上的绢花逗他。 虽然蓁娘心里真的觉得没什么,齐氏也拉着她的手无声安慰,可那些若有若无的眼神还是让她觉得如坐针毡。 正在想着自己是吃东西好还是看戏好,惠氏挪过来,笑嘻嘻的对齐氏和蓁娘二人道:“这样坐着多不好玩啊!咱们来猜东西好不好?” 蓁娘几乎要大叫了,她忙不迭的点头,给惠氏让了些位置出来,“猜什么?” 惠氏伸长脖子在殿里看了一圈,双手一拍:“有了,咱们翻牌子,猜上面的图案是什么,若是猜中了就过,没猜中就” 她本打算说饮酒一杯,忽然想起蓁娘的肚子,改口道:“就拔下一件首饰,放在案上,谁拔得最多,就替另外两人做一件事!” “怎么样?”她雀跃道。 “还不错!”齐氏点点头,“阿韩又不能喝酒!就这么玩吧!” 蓁娘也同意,她命人取了花牌来,共二十四张牌,十二个图案,还是很容易猜的,最重要的是,总算不用尴尬的坐在这儿让人看戏了 她看了眼上首,阿木那小家伙玩的正开心呢!太子拿着绢花,引得阿木爬来爬去,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蓁娘放下了心,认真投入到游戏中 天气渐渐暖和,蓁娘让奶母哄阿木说话,比如阿木要喝水,平时只要小手一指别人就知道了他的意思,蓁娘就让奶母不动,逼着他说‘喝水’两个字。 开始阿木还急的哭,齐氏和惠氏也不赞同,“孩子还小,你这么逼着他做什么,等大一些他自己就会说话的!” 淳于氏心里倒是觉得,蓁娘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于是也不倒向哪边,蓁娘叹了口气,看着委屈巴巴的阿木和义愤填膺的齐氏惠氏,觉得教育孩子这件事还真是阻力多多 幸好权娘和几个奶母养育过孩子,对这方面很有经验,没事就抱着阿木说话,可惜到了春风拂柳的四月,阿木还是不会说话。 太子和太子妃也关注过这件事,典药局的医者和林掌医几个都说没问题,不过让人稍感欣慰的是,阿木会走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春夏 相比较肚子里这个还没出怀的孩子,蓁娘还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阿木身上,天气暖和,百花盛放,东宫的人憋了一个冬天,都喜欢在室外放松放松。 内廷里的娘子们不分上下,在草地上蹴鞠,池塘边投壶,花园里扑蝶,好玩的东西数不清! 这日正是清明后,杨氏约着众人在亭子院赏花,蓁娘把阿木也带上,一行人慢悠悠的去,院子里早就搭好了屏风和绳床,一人一席。 廖氏最近迷上了制胭脂,让造办处的人送了一卷书和一套工具,这次来赴宴她还特意带着。 杨氏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有些心疼院子里的花,倒是欧阳氏劝道:“又不会把花采完了,再说,这也叫物尽其用!” 想了想,杨氏还是没开这个口,廖氏摆上自己的一堆玩意儿,很快就吸引了一群人围观,“这是珍珠粉,这是蜂蜡,这是杏仁油” 蓁娘今天为了好好带阿木玩,专门穿了件杏红色翻领袍,腰间松松的系了条革带,下身一条黑白间色裤,头上只梳了个简单的半翻高髻,拿了根玉色的帛带系在发髻上,看起来倒是清爽利落。 阿木已经可以站稳了,他小心翼翼的扶着木栏慢慢挪动小肥腿,奶母在一旁护着,蓁娘坐在交杌上看着他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乐此不彼。 秦氏领着抱着三郎的奶母也过来了,蓁娘向她打招呼:“怎么这才来!可是什么事耽误了?” 秦氏指指三郎:“本来都要出门了,他倒好,尿尿了,又洗又换,所以来晚了!” 宫人拿了两把交杌放下,秦氏挨着蓁娘坐,道:“阿木走的可真好!” 蓁娘笑起来,指着阿木悄悄道:“像不像个绣球在地上滚?” “哪有你这么说的,孩子就是胖胖的才可爱!”秦氏嗔道,“我就希望三郎像二郎那样!” 奶母怀里的三郎安静可爱,越长越像太子,他的乖巧是宫里出了名的,谁抱着都不哭闹。 前几日太子逗着他给他舔了口酒,他只皱着眉一声不吭,之后太子再想给他喂,小家伙脖子都要扭到后背去了,却是一声不吭,把太子笑的不行! 蓁娘伸手拉着三郎的小手,他一双黑珍珠似得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见有人逗自己,他欢喜的笑起来,蓁娘越看越爱,忍不住把他抱在自己的膝上,逗他玩着 秦氏询问了几句蓁娘的肚子,她温柔笑道:“我倒是没什么感觉,有时候吃着走着坐着都差点忘了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你不知道,嬷嬷为这事说了我好几次了” 她脸上的笑容灿烂明亮,秦氏即使已经有三郎了,还是忍不住羡慕起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命的人! 蓁娘什么都没做,这些好事就落在她身上,难怪自己不止一次听宫人嘀咕谁谁嫉妒韩氏 不说别的,那天上巳节家宴上,秦氏可没忘记高良娣连一块点心都没吃完,还有沈氏明显低落的情绪。 秦氏知道她跟韩氏是一起入宫一起册封的,可如今上上下下谁不知道韩昭训,又有谁记得娴雅美丽的沈承徽,说到底,女人还是得靠孩子稳固地位 蓁娘抱着三郎站在自己的膝上,秦氏止住她的动作,急道:“你小心肚子,别让三郎碰着你!” “哪里就就那么娇弱”蓁娘虽这么说,还是把三郎递给了秦氏,看阿木对走来走去乐此不彼,她跟秦氏道:“也不知她们都做了些什么,你要不要去看看?” 秦氏望了廖氏那边一眼,摇摇头拒绝:“人太多了,又是杯杯盏盏,我怕三郎磕着!” “那我去看看热闹!”蓁娘嘱咐奶母等人细心看着,自己往人堆里扎,先前还怜惜花草的杨氏,这会儿使起铡刀倒是一点儿不手软,唰唰几下就把一篮子的花瓣铡成零碎。 她跟廖氏搭手,两人配合给泥火炉加碳,融化蜂蜡,又把红的c黄的c粉的月季花瓣分别捣成泥,拧出花汁子,倒在砂壶里用小火加热去除多余水分。 蓁娘和众人看的津津有味,不时有人叽叽喳喳问这是做什么,那又是做什么,只见廖氏把熬好的红蓝花汁加入珍珠粉c绿豆粉和蜂蜡,细细搅拌许久,倒在一只瓷盒里,等着晾凉。 众人惊叹不已,而杨氏则按照书卷所写,把剩余的花瓣加在杏仁油里熬制,温度渐升,空气里满是香甜的味道。 一番鼓捣,大功告成,廖氏很大方的让大家试用,她还贴心的准备了铜镜,今日宇文氏照旧没有来,高良娣在太子妃身边有事做,欧阳氏首当其冲。 廖氏解说道:“你用这个红蓝花胭脂敷面,这个月季花口脂加了杏仁油,用来描唇最好不过了” 杨氏看着看着拍手懊恼道:“没有黛粉!不能画眉!” 大家一阵笑,齐氏笑道:“你的东西还不齐整!快看看书上有没有写黛粉怎么做!” 杨氏摇摇头,“书上没有,我回去找找有没有这个方子,要是有的话,我做了送给大家!” “那就先多谢阿杨了!”众人很是捧场。 蓁娘对已经打扮好的欧阳氏左看右看,实话说,胭脂做的不算很好,只能做着玩,毕竟宫里的女人用的妆粉都是最好的,程序比这复杂许多。 不过大家也知道这只是闺中玩耍,并没有加以苛评。 “对了!还有这个!”杨氏看着欧阳氏在揽镜自赏,拿着角梳微微沾了些花油,梳在欧阳氏的发丝上,很快就传来淡淡的花香,欧阳氏笑眯眯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呢!” 蓁娘也觉得那花油不错,杨氏很是自得,已经在开始许诺众人了,蓁娘拿起那盒黄色胭脂对廖氏道:“阿廖,你把这个给我吧!我如今有身子,上妆不敢用雌黄,我觉得这个倒是可以代替!” 廖氏抹了些胭脂在手臂内侧,颜色比雌黄淡许多,估计上妆效果不甚明显,不过她喜欢蓁娘识货,笑道:“这盒颜色有些淡,我重新给你做!” 蓁娘点点头,“那我帮你摘花!” 她和廖氏c齐氏提着小篮子走近花丛,三人一边聊天一边行动,而一边的秦氏抱着三郎正倚在栏上,微笑的看着她们。 阿木一天走的比一天好,蓁娘已有四个月的身孕,小腹微微隆起,杨氏揶揄道:“你还要不要我帮你算孩子一天长多大!” 这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蓁娘有些红了脸,“那时第一次怀孕,我做什么都不奇怪,不信你们问阿姜!” 正是六月六,宫里上上下下遵循节令在翻晒衣物,正好又是欧阳氏的生辰,大家齐聚宜春宫为她贺寿,而就在半月前,太子妃宣布昭训姜氏已有身孕 这可把大家吓了一跳,姜氏因为性格温顺内向,在宫里一向不爱说话,大家也不太了解她,就连太子也是四三个月才召见一次,论恩宠,她连后进宫同样内向的米氏都比不过 可就这样,姜氏都传出了喜讯,一些人对蓁娘的羡慕稍减,觉得倒不是蓁娘命太好,就是自己肚子不争气,否则,姜氏是怎么一夜春恩就怀上了! 蓁娘也松了口气,总算有个人来分担那些异样的眼神了,虽然这么说不太厚道 姜氏听了蓁娘的话腼腆一笑:“我的肚子还小,暂时还没有什么感觉” 她看了眼蓁娘,又补充一句:“估计以后也会有很奇怪的想法吧!” 蓁娘默默在心里摇摇头,回到萧熙院才对容娘道:“我与她是同一品阶,跟她一同入宫,可她却怕我生气似的,那样小心翼翼,看着就心疼!” 今年五月,天子决定和后妃单独去九成宫,那边属于天子行宫,地方小,不过住着比太极宫舒适多了。 这个决定有人喜欢有人抱怨,喜欢的人多是那惧怕舟车劳顿的,抱怨的则是,太极宫地势实在太不好了,一下雨就积水,积水还没退去,太阳又出来了,像个蒸笼似得,实在煎熬。 刚吃过午饭小憩醒来,蓁娘慢吞吞的洗脸漱口,太子宦者驾着羊车来了,说是太子想看看蓁娘和二郎,蓁娘高高兴兴的带着一群人去了承恩殿。 说起来,蓁娘从有了身孕起就不能侍寝,再加上太子公务繁忙,传召的次数减少,蓁娘都有两个多月没见到太子了,心里着实想念不已。 地上像火烤似得,蓁娘快步入殿,殿内放着冰,见蓁娘和阿木来了,太子命人撤去了两个冰盆,只留了墙角一个。 因为孩子在,蓁娘不敢与他挨得太近,指着满屋子乱跑的阿木道:“现在会走路了就像只拴不住的鸟,除了睡觉,没有一刻肯安稳坐着,他在前面跑,倒累的一群人在后边追!” 太子兴致盎然看着儿子跑得颠颠的,满脸是笑意,“这么调皮!” “他说话怎么样了?”他问道。 蓁娘不答,叫了阿木到跟前,指着自己问:“我是谁?” “阿姨!”小胖墩背着手掐着奶声奶气的小嗓门认真道。 “那这是谁?”蓁娘指着太子问道。 太子笑眯眯的看着他,阿木毫不含糊道:“阿耶!” “说的不错嘛!”他满意的捻着胡须道。 蓁娘还是不答,继续问阿木:“你喜欢吃什么?” “饭饭!” “困了要做什么?” “不要!” 蓁娘双手一摊,歪着头看着太子,太子看出问题了,这孩子基本只说一个字或者两个字,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抱起阿木,捏着他的腮去看他的嘴巴,牙齿都长全了,舌头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对,蓁娘好笑极了:“药藏局的人检查过,没有问题,他们还是老话,阿木到了时候自己就会说话的” “那就没关系”太子松了口气,“慢慢来嘛!是不是,阿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打赌 李晖用手指点点孩子的脸蛋,阿木挣扎着要下去,无奈躲不过父亲的大手,他哼哼唧唧不耐的叫嚷,太子觉得好笑,便放了他。 阿木蹦蹦跳跳的就要出门去,蓁娘刚想开口让奶母把他抱回来,太子阻止她道:“让他玩去吧!这么多人跟着” 蓁娘便闭了嘴,太子伸手覆上她的肚子,触感硬硬的。 “真快!”他如此道。 蓁娘有些疑惑他感叹的是孩子长得快还是怀孕快 他问起蓁娘:“最近休息的怎么样?” 蓁娘乖乖回答:“这孩子倒是乖巧的很,白天吃得好,晚上睡的香,一点也不让人费心!” “那就好!”太子点点头,蓁娘笑嘻嘻道:“阿郎,奴觉得肚子里这个是个女孩儿!” “你怎么知道?”太子颇觉奇怪。 蓁娘神秘兮兮道:“奴前天晚上做梦,梦见在河里凫水,玩的可开心了,人家不是说水属阴嘛,阴就是代表女孩子!” 她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的看着太子,好像期待他的赞同。 太子知道古时候那些记载过‘拥日入怀’c‘吞卵踩印’的胎梦,对于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他是持怀疑态度,不过看着蓁娘的神情,他不好直接反驳,‘唔’了一声,缓缓道:“可能是吧” 蓁娘看出他的勉强,微微撅着嘴,不满道:“阿郎,要不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太子挑眉看着她,蓁娘继续道:“奴说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儿,你觉得不是,咱们就赌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太子曲着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喜欢赌?家宴那天我就看见你在跟齐氏和惠氏赌首饰,你头上的假髻都差点没了” “阿郎看见了?”蓁娘睁大眼摸着额头惊讶道。 见他斜着眼看着自己,蓁娘有些不好意思:“大家就是图个乐子嘛!而且我们没有赌首饰,我们只是比一比谁多谁少” “然后呢?” 蓁娘更加不好意思了,“输家要给赢家做件事” “做什么?” “给她们唱歌” 太子这下来了兴致,“你唱两句听听!” 蓁娘扭扭捏捏不愿意:“很难听的,阿惠她们笑了几天” 太子坚持要她唱,说是要听听什么歌这么好笑,蓁娘拗不过,小声哼哼了几句 她忐忑的看着太子,太子却脸色如常,手指捻着胡须评论道:“唱的还可以,没那么好笑啊!” 蓁娘松了口气,还没高兴完,就听他紧跟着一句‘才怪’! 太子以手撑着头开怀大笑,倒是引得吴敏急急的进门来,蓁娘听着他爽朗的笑声瘪着嘴不高兴,太子左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 见到蓁娘的表情,笑着捏捏她的脸,道:“你们挺会玩的嘛!那咱们也打个赌,就赌你刚才说的那个,不过赌注得我来定!” 蓁娘勉强同意,“那好吧!不过阿郎你不可以定的太离谱了” 太子笑眯眯的点头,“当然!” 他想了一下,道:“如果是个女孩儿,我就让你娘家人来看你!” 蓁娘惊讶的合不拢嘴,回过神来激动的拽着太子的衣袖道:“这可是真的?阿郎,可是真的?你说话要算数的!” 见她都要把自己袖子扯坏了,太子捏住她的手笑道:“我堂堂一国储君,岂能说话不算话!” 蓁娘傻呵呵的笑着,太子见她这么高兴,忍不住扬起嘴角抚上她的头发,蓁娘拉过他的手狠狠的亲了口,“那若是个男孩儿呢?” 太子冲她眨眨眼,“等我想到了再说!” 蓁娘离开承恩殿时都忍不住要蹦起来了,青儿不得不扶住她:“娘子慢着些,也不知道殿下和你说了些什么,这么高兴” 蓁娘哼着小曲儿,也装着太子方才的样子,对青儿眨眨眼:“不告诉你!” 从那天期,太子没有召见蓁娘,天子去了九成宫,太子上朝论政都要多跑些路,回了宫还要跟属臣幕僚商讨些事,若是有空闲,就去光天殿检查大郎的功课。 这孩子整天领着一帮伴读要把东宫翻个底朝天,太子妃若是多说几句,他便蹬蹬蹬的拿出功课来,整整齐齐的几页大字,看得出是用了心的,这下就连太子也没了脾气,只笑骂几句“机灵鬼”! 蜃子身子弱,太子妃请了女史教授她琴棋书画,又怕她累着,每日倒是有大半时间让她和伴读娘子玩耍。 太子对这个女儿格外上心,歇了空带着两个孩子去马场,他把大郎丢给吴舟,自己亲自挑选了匹毛色雪白的小母马给蜃子,手把手教她骑马。 蜃子玩的开心,回了宫依偎在太子妃怀里叽叽喳喳道:“我给它取名叫‘飞霜’,出自阿翁很喜欢的那个诗人写的诗,‘森森入郭树,一道引飞霜’,阿娘你说好不好听?” “我让大郎给他的小马取名叫‘乌翔’,正好跟我的飞霜是一对,可是他不肯,非要自己取” 太子妃安慰了她几句,蜃子又恢复精神道:“阿耶说飞霜是白色的,我若是穿一身红色的衣裳,一定很好看,阿娘你让人给我做新衣裳嘛” 夏季酷暑,除了每个院子份例的冰c绿豆c水果c蔬菜等物,各地上贡给天子的小物件,太子也有一份。 例如六安的茶饼c蜀州的蔗糖c凉州的葡萄酒c冀州的瓷器c扬州的丝绸等等,一一分发给了内廷众人。 太子妃索性劝说太子清理自己的库房,又寻出了好些积了灰的玉石c金银出来。 说起这一点,虽然全天下都看得出天子并不喜欢这个太子,但对于东宫的各项赏赐,天子倒是没有苛刻。 天子这几年越发喜好浮夸华丽的器物,昨年官窑上贡的瓷器,他亲自查看一番后下旨命主事官员改进烧造技术,说这批瓷器色彩过于单一 这种审美也导致了后妃对于衣裳首饰极致美丽的追求,尽管御史宰相都对这种现象持批评态度,但这几年大周国力愈加强盛,特别是这种从上而下的生活态度,直接影响了京城官绅阶层和百姓的追捧,进而影响全国上下。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种现象一旦形成便很难改变了 天子虽晓得其中厉害,但他从心底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享受这一切,对于他治理的国家,他自信的都有些过头了。 的确,自天子继位,继承的不止一个显露锋芒的国家,还有边境一堆数不清的敌人。 尽管国内民生安稳,但大周的边境依然不稳定,天授二年,安南发生十来次中小规模叛乱,天子正着力于西征楼兰国,暂时没有理会安南战事。 天授三年楼兰国国内发生内乱,天子命武将哲力牧思趁乱一举攻下楼兰,将其纳入版图,从而形成对西北剩余小国的威慑。 而就在四年,高昌国突然对大周边境进行攻击,天子震怒,命英国公王贺领兵十一万西征高昌,现在是天授五年,大半个高昌国已被大周占领。 高昌国灭只是迟早的事,而其余西域小国见状,有的上书遣使归附大周,有的依靠地理位置,依附于西突厥。 虽然东西南北的战事从高祖延续至今天,依旧没完没了,但大周内部天子实施仁政,百姓安居乐业,人口发展迅猛,国库充盈。 依靠前朝修建的京杭大运河,江南的粮食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北方战场,大周的疆域缓缓蚕食四周。 高祖时期,大周刚刚开国,内乱仍未彻底平息;世宗时期,休生养息,百废待兴;太宗时期,大周四面强敌虎视眈眈,甚至不得不暂时向突厥称臣。 但无论是哪一个天子,心里一直渴望的是建立一个踏平四方,万国俯首,唯我独尊的强大国家。 如今外有强将,内有贤臣,天子那颗雄心也变得软绵绵起来,对于他的喜好,太子很是不赞同,他不同于父亲,天子十二岁就上过战场,他更注重的是像汉武帝那样征战四方,扬我国威,而太子多关注国内民生。 如今只说国内,虽科举选士都进行几十年了,可朝廷的世族大家依然把持了很大一部分的权利。 太子对于每一届的科考都认真关注过,发现其中落榜之人不乏许多有志之士,但寒门士子到底难在仕途有所成就,太子对于世家的不满由此而起 而对于天子的爱好,太子不愿置喙,父亲都领着妃妾挥霍,做儿子的还过着节俭的日子,要说这不是抬杠,太子自己都不信! 于是蓁娘等人是享了把从天而降的福,整个炎热的六七八月,东宫的女人都在研究最流行的搭配c最时兴的妆容c最新奇的游戏等等,每天眼睛一睁就面对灯红酒绿,靡靡之音不绝于耳的生活。 太子妃只道了句‘别糟蹋东西’就不再理会,不过东宫上下的人还是很有眼色,在这种事情上还算比较克制。 而太子呢,太子在陪着天子打马球,没错,尽管天子都要满五十岁了,可在马上还是虎虎生威! 打马球不仅考验高超的马术,还对身体耐力c打球的技术有很高的要求,天子年轻时在军营中就是个中好手,如今再打马球,更多的是想找回年轻的感觉 蓁娘就在这种热辣辣的天气和闹哄哄的环境里养胎,太子和太子妃裳下来的东西,除了大家凑个热闹打了两套首饰,其余的她都收在自己的小库房里。 容娘心痒痒的要给她做新衣裳,蓁娘只让她做了三四件就不准了。 之前怀着阿木差不多也是这种天气,绣坊和周嬷嬷等人给她做了不少衣裳,等她生完了孩子根本就不合身了,她见衣裳放着可惜,赏了些给宫人,就这样还剩了几箱笼。 所以这一次,她格外小气,只穿着旧衣裳,除了有些娇贵的布料经不起洗涤,其余的衣裳蓁娘都是反复穿着,反正她挺着肚子也没有身形,若是赴宴聚会,只在发髻妆容上用些心思就好了 李嬷嬷平时总爱鼓动蓁娘跟沈氏和淳于氏玩,“娘子要多看些美人,这样肚子里的孩子也会长得漂亮!” 蓁娘知道这个说法,她哈哈大笑道:“若是我见着阿锦,孩子就长成阿锦的模样,这倒还好,若是我见着一位极俊美的郎君,孩子就长成那位郎君的模样,估计这不是什么好事吧!” 李嬷嬷想了一下她这话,也忍不住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决定 因着天热,蓁娘不大爱出门,奶母每日早上抱着阿木给太子妃请了安之后,就会带阿木来萧熙院玩耍,月份越大,蓁娘的种种不适也显露出来,只是见到了阿木,心里的疲惫便扫去大半。 去年生辰太子给她的一本字帖,蓁娘当作宝贝一般亲自保存,又因为佩服太子妃的品性,决定效仿她,每日里也写上一页字。 只是蓁娘许多字都不认识,她便拉着采儿每五日教她认一个字,知道这个字怎么读什么意思,就摹着字帖反复练习,直到字体工整为止。 虽然这事枯燥,加上她本人天赋并不高,有时手臂水肿或者腰肢疼痛也打算放弃,但只要想到太子和太子妃,她又咬咬牙坚持下来。 几个嬷嬷和侍女心疼极了,蓁娘只得安慰道:“我练练字,总比整天躺着强吧!” 除了这件事,蓁娘心里还记挂着姜氏,那日宴席上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蓁娘心里很难受,明明肚子里怀着皇孙,姜氏却唯唯诺诺缩手缩脚,可见服侍她的宫人有多不尽心 蓁娘心道:自己都尽力左右逢源了,现在挺着肚子还是被人不喜欢,若是怯懦的姜氏,肯定更不好受吧! 思来想去,她决定给姜氏提个醒,齐氏对蓁娘贸然插手很不赞同。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有时候好心不一定就能办成好事,你从前行事十分谨慎,虽然在我们之中阿郎比较看重你,可你照顾我们的心情从来不肯多说一句,怎么现在越发的肆意起来了!” 蓁娘一时哑然,“你怎么知道这些” 齐氏翻了个白眼,轻哼道:“我又不是傻子,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别小瞧人!” 蓁娘讨好的笑笑,向她解释关于姜氏的事来:“你也知道,自从生下了阿木,许多人明里暗里都瞧我不顺眼,虽不至于做出什么事来,可闲话总是少不了的,我也没跟你说起过,这种事还是娘子好心提醒我我才知道的!” 齐氏也知道这些事,顿时脸色严肃起来,蓁娘叹了口气,“我的出身就是那样,说实话,若有人当面奚落我的娘家,我还真没法反驳” “其实我也听过一些难听的话,关于你的”齐氏看着蓁娘道,“不过从秦氏有孕起,这种话忽然就没了影子,倒是秦氏,把你的经历重复了一遍,她也跟你一样不好受,可你现在又怀孕了,我看不止东宫,只怕那边也注意到你了!” 齐氏手指指向西宫方向,蓁娘呵呵笑道:“我还以为人家早就注意到我了呢!你这么一说让我觉得自己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你呀!”齐氏恨铁不成刚的拧了一下蓁娘的胳膊,“你赶快说说,为什么要帮姜氏?” 此时她们正在屋檐下歇凉吃甜瓜,蓁娘见宫人三三两两站着一堆闲话,身边就一个容娘一个阿梅在给她们摇扇,便放心道:“阿齐,你们最先服侍阿郎的一批人有七个,可只有先太子妃和现在的娘子生了一儿一女,其余人皆无所出” “我被册封到生阿木,不到三年,可说得上是‘扎眼’了,咱们这个内廷,说起来妾侍不算多,就这样,各种拉帮结派的小团伙可不少!” 蓁娘这话说的直白,齐氏之前就属于她所说的团伙之中的一员,然而蓁娘并不担心她会生气,一方面这是事实,另一方面关于齐氏和她之间的感情,蓁娘有这个把握她不会生气。 果然齐氏只是点点头,蓁娘接着道:“以前是品级高的和品级低的看不顺眼,后来是新人和旧人看不顺眼,现在呢!是拼孩子了!” “从我生了阿木,看我不舒服的大有人在,只不过没有使出招来,幸好后来阿秦怀孕了,也是个男孩儿,这才让我松了口气,现在我再次怀孕,姜氏也怀上了” “姜氏那种性子,我瞧着她也没有几个朋友,阿齐!”蓁娘拉着齐氏的手亲热道:“她这一点可比不上我,我还有你们,怎么着也不吃亏,可她怀的也是阿郎的骨肉,咱们怎么忍心她和孩子有个什么万一呢!” 要说齐氏并非是那种关起门来只顾着自己的人,可她之前吃过大亏,深知宫廷里须得处处留心,时时警惕,她也知道蓁娘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她这么做就真的只是一片热心肠。 齐氏无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跟姜氏说过的话,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了话头作些文章,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可是里外不是人了!” 蓁娘拨弄着手指低头小声道:“我不是没想过这些,可是这些日子一想起姜氏那天的样子,我心里就不忍” “你可真是!”齐氏掐了一把蓁娘的脸,负气扭头道:“我也不管了,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你想求个问心无愧,别拉上我!” 蓁娘见她侧过头不看自己,知道齐氏这是同意了,只是嘴巴较劲而已,忙讨好抱住她的胳膊道:“我也知道你最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了!” “嘁!” 蓁娘装作没听见,用力扯过齐氏的身子,笑嘻嘻讨好道:“晚上就留在我这里吃饭吧,我让人把阿木也抱来,他现在总想着自己拿勺,不给他脾气还大” 齐氏对阿木的喜爱不比蓁娘少,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住较劲,心里痒痒的想立刻见到阿木 不过用什么方式告诉姜氏,蓁娘还是细细斟酌了一番,首先,不可能直截了当的告诉她,自己跟姜氏只是点头之交,贸然说出‘你要防着坏人’这话既吓着姜氏了又显得自己别有用心。 其次,连自己都不知道那坏人是谁,这没头没尾的事情,就是说给了姜氏估计她也不信。 蓁娘好一番为难,连写字都有些心不在焉,周嬷嬷劝道:“娘子既要练字就该静下心来,这样恍恍惚惚的,事情想不明白,手里的字也写不好,这一下午岂不浪费了?” 蓁娘看着白纸上一大滴墨汁,这一篇字就算白写了,心里有些羞愧,自己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资格教训阿木吃饭不专心到处跑,她摇摇头抛开姜氏,重新拿纸一个字一个字写起来。 连接两天的暴雨过后,天空终于放晴,太子妃邀请众人去莲池赏荷,不止阿木,连蜃子和大郎都在屋里呆着不耐烦,都想着到外面去玩。 正巧宫人说起莲池的荷花开的极美,宫里不许种树,高过宫墙的花枝都要被剪去,大家只能欣赏一些低矮的花木或盆栽。 说起来,那一片荷花还是天子尚在东宫时命人栽种的,其目的居然是想吃莲藕!真让人啼笑皆非,所以现在每年秋天,东宫都会挖些莲藕给西宫送去。 太子妃颇喜爱赏荷,太子怕她中暑了,在荷池边修建了一条长长的亭廊,甚至还有一部分深入莲池,使人伸手便可触摸到碧绿的莲叶。 最让人喜欢的,便是荷塘里人为的隔出一条水路,可容纳一条小舟穿梭,蜃子和大郎一见到那朱红色挂着小灯的舟便欢呼着要坐上去。 太子妃摇摇头,见两个孩子一脸失望,耐心解释道:“现在是夏天,水里最易生长蚊虫,若是坐船去一趟,全身都会被咬,再者,那水里还有□□c水蛇,你们若是见到了,必定吓得坐不稳!” 大郎不信,他最爱和伴读宦者玩骑马打仗游戏,阿爹还把自己的一把未开锋的匕首给他玩,大郎觉得自己胆量没那么小,嚷嚷着要见识见识那些可怕的东西! 太子妃忍住笑,真的命人去水里捉了那些东西来,不光蜃子和大郎,就连蓁娘这些妾侍,容娘这些宫人都围上来瞧一瞧。 只见木盆里一只灰褐色背上长满疙瘩的□□发出‘咕咕’的叫声,大郎瑟缩一下,万分嫌弃的偏着头,蜃子小姑娘家吓得往母亲怀里钻,眼睛闭的紧紧地,紧张道:“快拿开,真可怕!” 太子妃轻声哄着她,让人端走了,又拉过大郎道:“还有水蛇呢!它就喜欢吃□□,你还要不要看” “不要不要!”大郎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总算是歇了那份心,在宦者嬷嬷的服侍下逮小鲤鱼玩,蓁娘看着太子妃始终展露温柔笑意的脸,心里默默地羡慕她这份从容 不过很快,这份思考就被阿木震天响的叫声打断了,蓁娘忙捧着肚子过去,只见阿木迈着小短腿追着一只跳上岸的□□到处跑,嘴里还兴奋的大叫‘呱呱’! 奶母从没见过这个东西,嫌它丑又怕伤害阿木,拿着根小树枝想要把□□轰走,可阿木高兴极了,到处追赶,连太子妃都被这边的鸡飞狗跳吸引过来了。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惊叫,还有孩子们的哄闹,蓁娘眼见阿木伸出手要抓□□,心里一急,赶紧把帕子丢在它身上,一把抓过扔进荷塘,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蓁娘松口气的拍拍手。 刚才还在喧哗的荷塘边一片寂静,蓁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见大家惊奇的眼神更加不好意思,羞道:“□□会喷射毒液,若是沾染在人身上会生疮的,我也是一时情急” 大郎仰着头瞪大了眼看着蓁娘夸道:“庶母真是厉害!你都不怕吗?” 蓁娘摸摸他头顶的一束小揪揪笑道:“庶母是在乡下长大的,这些东西天天都见,□□虽然长得丑,还有毒,可它却是一味药呢,可以治病!” “真的吗?”蜃子惊讶道,蓁娘点点头,“若是不信你可以去问林掌医!庶母不会骗你的!”蓁娘认真回道。 “哇!” 太子妃笑着拉过两个孩子去喝水,又对蓁娘道:“快看看阿木有没有摸到那东西,别受了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忠告 “是!”蓁娘回过头鼓着腮斜睨着阿木,小胖墩扭着手指缩着肩愣愣的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显然透露出懵懂。 齐氏和惠氏爱死他这可爱的样子了,只是碍于众人在场,蓁娘也不伸手拉他,板着脸道:“就知道淘气,要打手!” 阿木瘪着嘴,“呱呱” 蓁娘见他的小模样,早就想笑了,又强忍住,倒是一旁的高良娣忍不住走过来,弓着腰拿着帕子给阿木擦脸,蓁娘有些惊讶,高氏笑道:“阿木,知道我是谁吗?” 阿木点点头道:“庶母!”回答的中气十足。 高氏脸上满是惊喜,道:“这孩子一点也不怕生,真聪明!” 蓁娘很高兴她这么夸阿木,不过还是谦虚道:“他也就这一个优点了!你看刚刚多淘气!” “孩子嘛!都是这样”高氏反驳道,又问起阿木来:“那你几岁了?” 阿木还不会表达这些,不过他听得懂这个意思,冲高氏伸出一根食指,高氏忍不住向旁边的人道:“他可真聪明!” 齐氏和惠氏总算能光明正大的接话了,也凑过来对阿木的可爱之处和高氏一番闲话,蓁娘实在蹲不住,在容娘的服侍下坐在褥子上和抱着孩子的秦氏也拉起家常,时不时看一眼阿木和几个庶母在玩捉迷藏 蓁娘不时扫视四周一圈,宇文氏在赏荷,杨氏和欧阳氏在铺纸描画,不时在争论颜色布局之类的,吕氏和沈氏c米氏在陪蜃子折荷花灯。 太子妃在跟丁氏说话,丁氏这个人蓁娘没有怎么接触,不过据淳于氏说她为人豪爽,很有些见识,跟她说话也很有意思 廖氏和尹氏在煮茶,对于盐放多放少争论起来,惹得杨氏回过头插话道:“干脆放点荷叶吧!” 蓁娘闻言偷偷笑,跟秦氏小声嘀咕:“哪里都有她!” 而蓁娘一直关注的姜氏,她手里捻着根草颇有些无聊的坐在交杌上,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蓁娘余光瞥见她起身去了旁边的厢房里,身边跟着两个嬷嬷,估计是去官房了。 蓁娘轻捂了下肚子对秦氏道:“我去下官房,你等我一下!” 秦氏点点头,“你小心些!” 官房是在院子内,越走去就越安静,这边主要是东宫玩乐的场所,平时没有人居住,不过这里的花园收拾的很不错。 蓁娘才从屋里出来就看见姜氏微微弓腰嗅着一朵栀子花,表情比在荷池边自在放松多了 她轻轻咳了一声,缓步走下台阶,姜氏忙回过头看着她,有些羞涩道:“阿韩也在啊!” 蓁娘走到她身边,点点头,抚摸栀子花笑道:“这花真香!” “是啊!”姜氏好像很不习惯靠人这么近,蓁娘注意到她微微向边上退了一步,她装作没看到,跟姜氏搭话:“肚子越大,我每天上官房的次数就越多,有时候半夜都要起来好几次,真是磨人!” 姜氏有些惊讶,“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我水喝多了呢!”说到后半句,她都有些脸红的低下了头,好像很不好意思。 蓁娘忍住叹气,道:“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咱们哪,只要孩子好,自己吃点苦头都没什么的!” 姜氏很是赞同的点头,她轻轻抚摸还看不太出来的肚子,咬咬唇,鼓足勇气看着蓁娘道:“阿韩,我看你两次怀孕精神都很好,你可是有什么方法吗?”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蓁娘心里呐喊道,她也看着姜氏,姜氏嗫嚅道:“嬷嬷虽然在指导我,可我还是有些紧张,前天晚上还有几滴血” 蓁娘忙问道:“那可请了掌医来瞧瞧看?” 姜氏点头,“看了,说是没问题,不过没有开方子抓药” 蓁娘听出她话里微微的抱怨,安慰道:“只要不是大量的出血都是正常的,掌医不给你开方子,那就是没问题,是药三分毒,喝多了反而不好” 见姜氏神情惊讶,她继续道:“也许就是你太紧张了,母子一体,他也感觉到你紧张了,所以要随时都保持愉快的心情!” “他也感觉的到吗?”姜氏颇有些兴奋的低头看着肚子,片刻才看着蓁娘笑道:“那我以后可得注意了!” 蓁娘见她眼睛亮晶晶,这张脸都生动了不少,也笑道:“我怀着阿木的时候,就让侍女每天给我读书,每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要勤活动,每天还要跟孩子说话,你别以为他听不到,等你肚子大些他就会蹬腿了,你可都看得见!” 姜氏惊讶极了,拉着蓁娘问了许多,蓁娘慢慢向她解释,知道的就说出来,不知道的或拿不准的就说:“你的保姆嬷嬷肯定都是生育过的,你有什么问题多问问她们的意见,千万别我以为,咱们还年轻,凡事多问人踏实些!” 姜氏认真的道是,而后又有些难过道:“嬷嬷们很客气,只是让我做这么做,我不知道缘由,心里就紧张起来” 原来是这样,难怪自己还疑惑这些事情怎么姜氏都不清楚,原来是这些嬷嬷,姜氏本就怯懦,嬷嬷们客气又疏离的态度,肯定就让她觉得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什么问题也就闷在心里了 蓁娘有些愤怒的皱眉,“她们既奉命照顾你住在你的院子里,就该认真办事,这样只做不说,若是别人问起来,她们还有理由替自己辩解,真是其心可诛,你可是怀着太子殿下的孩子,她们怎么敢这么大胆!” 姜氏张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蓁娘看了她一眼叹气道:“你怀的可是金枝玉叶,不管怎么样,凡事也该多为自己想些,既有这些糟心事,就该去禀告娘子才是,何苦要自己忍着” 姜氏低着头小声道:“人都是娘子派来的,若是我去告状,别人还说我不知好歹” 所以你就咽下这口气? 蓁娘真是觉得自己脾气都没了,“娘子派去的人若是没有照顾好你,那结果谁来承担呢!宫人做错了事就该上禀主母,是你的肚子重要还是得罪几个宫人重要?” 姜氏无话可说,又见蓁娘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是在为自己考虑,心里既感动又有些羡慕,感动她为自己提建议,羡慕她想说就说的勇气 只是姜氏心里也明白蓁娘说得很对,回去思索一番后,姜氏终于下了决心 从那天模模糊糊的谈话过后,太子妃便调整了一番静霜院的宫人安排,姜氏悄悄跟蓁娘说起这事,道:“娘子重新换了一批保姆嬷嬷,新来的做事可勤勉了!” 这件事在内廷里没有引起什么反应,因为太子妃的说法是:询问嬷嬷关于姜氏的身子的事情,嬷嬷都说不上来,可见是仗着姜氏性子和软便目中无人起来! 蓁娘也对姜氏直点头:“你总算不继续忍了,现在可舒心多了吧!” 姜氏感激的拉着蓁娘的手道:“我原以为娘子不会管这些事,原来都是我小家子气,还要多亏了你呢!” 蓁娘摆摆手,满不在乎道:“这就像我走在前面踩到了一块石头,自然要跟后来的人打个招呼嘛!” 姜氏被她这话逗得哈哈笑,心里对蓁娘越发有好感,然而她到底为人谨慎惯了,知道蓁娘c齐氏c惠氏c秦氏c淳于氏几人互相交好。 虽然自己也渴望结交些朋友,然而天性使然,怎么也迈不过那个槛,而且倘若自己也加入进去,更加引人侧目,姜氏只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 蓁娘理解她的想法,姜氏能接受她贸然的建议就已经算友好了,路有千条,总不能都挤在同一条吧,大家能做到淡水之交,也不错了 齐氏对此不置可否,虽然还是觉得蓁娘多此一举简直在给自己找麻烦,可见着姜氏的肚子越发大了,心里也就放下了戒备,说到底,她爱太子到骨子里,所以他的孩子,她也忍不住心疼 太子最近好像很忙,听齐氏念叨,他有两个多月都没来过内廷了,就连太子妃那里都只是抽空去一下,许久没有见到太子的内廷妾侍,好像被太阳晒奄的柳条,一个个都打不起精神。 蓁娘想太子了,就拿出生辰那日太子送的青晶石项链翻看,这项链她只当作手串戴在腕上,其实是方便自己时时看在眼里 姜氏因为有孕被太子召见过一次,太子一番温言细语的关怀让她雀跃不已,是个人都看得出她脸上生气勃勃的笑容。 直到九月,估计太子也觉得内廷的气氛太低落了,九月初九是重阳节,九月八日是阿木的生辰,九月十六是蜃子的生辰。 太子干脆决定为两个孩子一起办寿辰,不光要东宫里热闹,还要邀请许多皇亲国戚的夫人c娘子c郎君一同来赴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计策 太子近些日子消瘦了一些,脸上的棱角越发分明,把太子妃心疼的不行,直埋怨到底他做些什么事这么折腾身体。 他拉过太子妃坐下安慰道:“还不就是朝廷那些事,不管大事小事都要捋个清楚才行。” 见妻子心疼的眼神,太子温柔一笑,道:“你去给皇后请安时她是不是说不舒服没让你进门?” “你怎么知道?”太子妃有些惊讶,“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太子没说话,只是翻出案上一张纸条递给她,太子妃接过一看,上书:宝林徐氏有孕三月! 太子妃恍然大悟,“难怪皇后没让我进门,从前可都借着机会使唤我呢!竟是这个原因说起来,陛下也要将近五十了吧” “还差四年呢!”太子拿过纸条扔进笔洗瓮里,墨字在水里湮开,不见踪影,“后廷里有六年没有皇子和公主出生了,父亲的喜悦之情自然难以言表!” 太子妃眼珠一转,“所以在政事上就交接了些给你?” 太子点点头,“父亲肯定会晋升徐宝林的,还有张氏!” “张氏?”太子妃有些不解道:“她也怀孕了?” “没有!”太子收敛了些笑意,“她在九成宫可以说是独占恩露,连何美人都要避其锋芒,皇后一向对后廷妃妾是恩威并施,对于父亲的胡闹,她并没有加以劝谏,而是睁只眼闭只眼” “这也不一定,”太子妃有不同看法。 虽然跟皇后处于对立阵营,但同为女人又都是正妻,太子妃觉得皇后不会这么袖手旁观。 “她不愿意劝谏陛下是因为自己在侍寝这种事情上没有优势了,可这么些年,你可见过陛下对皇后说过一句重话或者忽视过?” 太子摇摇头,太子妃抿唇一笑:“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她纵容陛下的行为,使得陛下对她全然信任又充满愧疚,这些可都实实在在给她和她的儿女带来好处!” “而这份好处,又震慑了被陛下宠爱的妃妾,她们不敢跟皇后做对,那么就只能成为皇后的棋子,不管以后再受不受宠,得利的还是皇后,若是她肯分些利益给棋子,那么棋子就成为了心甘情愿的棋子了” 太子感叹的摇头:“女人的心眼啊,真是多的可怕” 太子妃白了他一眼,道:“不过这次皇后被气着了,要么是陛下做了什么事,要么就是情况不受她的掌控,单就一个小小的宝林有孕,还不足以让她这个皇后不舒服!” “这一点还没有打探出来,不过应该快了”太子对这一点也觉得奇怪,不过他不着急,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他转开话题对太子妃说起大办生辰宴的事情道:“那就办的热闹些,毕竟是父亲的孙女,再加上徐宝林有孕,他只会更高兴,不会有什么意见!” 毕竟对一个处在中年的男人来说,再一次拥有一个孩子,足以证明他的健康与强壮了 果然,太子妃拉着高良娣忙忙碌碌好几天,给寿安郡主,也就是蜃子,还有阿木举办的生辰宴成为京城里一时的焦点。 宴席上的歌舞杂耍c饮食器皿都掀起了一阵跟风模仿。 天子知道后也很高兴,赏了蜃子一尊琉璃天师像,一个嵌百宝紫檀书案,皇后赏了金银珠宝无数;天子又赏了阿木一整套小巧的兵器,还有一本前朝的古籍,皇后的赏赐跟蜃子一样。 两位主子这么一做,西宫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把各自的礼物送进了东宫,太子和太子妃忙领着两个孩子给天子和皇后谢恩。 天子对蜃子这个娇弱的孙女有些怜惜,想起蜃子今年十岁了,可年幼丧母,身子骨也不好,另外又命人在净水寺给蜃子诵了三天的平安经,把开过光的一只金锁亲手挂在她的脖子上。 天子此举让许多人包括太子夫妻惊讶不已,天子跟太子只是维持着表面的父子之情,所以对东宫的孙儿也都是比较漠视,难得他今日展现了做祖父的慈爱,倒是令人重新思考太子和天子的关系 然而太子妃却发现,皇后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甚至还笑呵呵的拉着蜃子说话,当着一众皇亲国戚的面称赞她是个大姑娘了,惹得蜃子羞怯不已 回到东宫,太子妃皱着眉道:“看来陛下是对皇后有所补偿了!” 就是不知道补偿在哪里 太子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他解释道:“就是早上的消息,之前皇后不舒服不是因为徐宝林有孕,而是因为父亲想要册封张美人为婕妤!” 太子妃细细思索了一番,猜测道:“是不是因为皇后觉得张氏不堪此位?” 张氏在后宫里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直到前年在骊山宫被半夜送回京城才出了名。 而现在张氏骤然受宠的原因太子夫妇很清楚,那么皇后自然也清楚,她虽纵容陛下,但治理后宫还是井井有条。 之前不处理张氏估计也是看在天子的面子上,现在天子居然要给皇后眼里行为龌龊的女人晋升位分,不说张氏是否是个威胁,就算是为了宫廷的脸面,皇后也不会允许吧! 太子坐在榻上手指敲着几案陈述起缘由来:“父亲在登基第二年醉酒后幸了一位侍郎夫人,最后是皇后帮着遮掩过去的,才使得父亲没有被朝臣的口水淹没” “可那件事到底还是给人留了些把柄,这一次父亲是铁了心要册封张氏,皇后又怕收拾烂摊子,可直接的拒绝肯定会让父亲面上挂不住,所以就不舒服了!” 太子妃听言冷笑几声,“她已是一国之母,后廷也尽在她的掌握,陛下要补偿她,当然就是补偿到李璋李珏身上去了!” 太子收起手指,改为摩挲几案上细腻的花纹,他无声的表示肯定,昨晚是沈知礼在宫里值夜,而父亲在下午拉着他去看了从高昌上贡的一批马 太子妃细细捋了一遍这件事,不禁忖道:张氏这般受宠,对东宫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另一边的太极宫甘露殿外,昭仪卢氏向天子告退后,拒绝了宫娥为她提裙,抬头看了眼挂在宫墙上的太阳,已是黄昏时分,她刚刚服侍完天子吃了晚饭。 说是服侍,其实就是陪着天子说话解闷,她十岁进宫,到如今也有十来年过去了,对她来说,这座宫殿才是家,而皇帝,就是她人生全部的意义。 她的人生太过顺利了,聪慧c美丽c文采斐然,在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进了宫,皇后对她似自己的女儿一般照顾,天子也对她如父如兄。 她从不为生活俗事所烦忧,能让她蹙起眉头的事情,也只是今年的素心建兰开花不似往年葳蕤,或者是该如何跟陛下说,她骑马老是不会掌握缰绳呢! 卢氏回头看了甘露殿一眼,陛下已经快有两个月没有来承香殿了,虽然时有召见,也都是想起她便遣人接了她来,比起那些望眼欲穿的女子,她已是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甬道驶来一辆精致的羊车,卢氏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羊车止步,一位穿着月白连珠半臂,朱膘色印花裙的宫妇优雅的下了车,向自己走来。 越走近越看清,她的身上无一件饰物,只发髻上插着几只朱雀花树簪,来人周身打扮雅致清丽,可一张面容明艳妖冶,让人心生渴望又不敢直视 “昭仪万福!”来人领着侍女向卢氏行礼,卢氏微微点头回礼道:“美人万福” 来者正是让后廷女子都咬牙切齿的张美人,人人都说她妖媚□□,可卢氏怎么看面前这位抿唇微笑的女子都跟传言相差甚远。 卢氏听她开口道:“今日天气沉闷,现在起了风,晚上估计有大雨,昭仪要加些衣裳才是!” 卢氏对她的好意感到有些惊讶,微微笑道:“多谢,陛下在里面等着你呢!快进去吧!” 张氏柔声应是侧身给卢氏让了路,卢氏上了自己的车,透过竹帘的缝隙,她悄悄打量张氏,而张氏也一动不动注视她的羊车离去 宫娥好奇道:“娘子在看什么?” “她穿红色真好看”卢氏低语,哒哒的响声传来,宫娥什么都没听清。 另一边张氏看着卢氏的马车转角不见了,才回过头向殿内走去。 “娘子快些,可别让陛下久等了!”宫娥小声道。 张氏不接话,仍旧想着方才如一株木兰般清丽的卢氏,暗道:她笑起来真好看 那样单纯透明,一眼就能看清她的真实想法,这样毫无遮挡的眼睛,让张氏自卑又嫉妒,她这样污浊不堪的人,连靠近卢氏都感觉会污染她,就像泥土仰望云朵那样,可望不可即。 即使现在的她被后廷女人都忌惮,可每一次靠近天子,每一次毫无底线的引诱,都让她更加憎恨自己。 可她没有办法,这座庞然巍峨的宫殿结了冰似得,人心都是凉的,她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只有小心翼翼的抓住每一个机会,被人奚落也没关系,能忍下屈辱的人,才有本事站稳! 她手指提起裙子,脸上露出一抹淡笑,缓步踏进殿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丹娘 蓁娘停下手中的针线,侧头看床里边的阿木,小家伙双手举在头两侧,微微张着殷红小嘴呼呼大睡,蓁娘越看越爱,忍不住偷偷轻吻他的小脸一口,细皮嫩肉真可口!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蓁娘才悄悄下床活动身子骨,临近产期,身子水肿的厉害,才午饭过后,各个院子都安安静静的,蓁娘也渴睡,可一躺下腰腿就不舒服,索性就裁了布给阿木做衣裳。 周嬷嬷本不愿她再亲自照顾阿木的,可蓁娘觉得肚子里这个孩子出世之后,自己分给阿木的关怀就少很多,他才两岁,虽然奶母照顾的周到,可再怎么样也比不上生母的关爱! 何况阿木现在在牙牙学语,时不时说出‘不要菜菜’的话来,配合他使劲摇晃着小脑袋满脸都是拒绝的样子,真是可爱的不得了,蓁娘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他。 秋高气爽,院子里种的桂花树散发着清幽幽的香气,她命人端了把交杌放在屋檐下,容娘捧着切成块的香梨来,蓁娘一边吃梨,一边跟侍女说笑,岁月静好就是这样了 今天是黄历看好的日子,要给阿木修剪头发,他小孩子家,到十岁左右才会正式留发,这个时候,只留发顶的一小揪,用头绳绑了就行。 蓁娘估算着再过十几天就是产期,也打算在今天修剪头发,所以专门请了齐氏惠氏和淳于氏来做客,顺便帮他照看阿木。 下午有太阳,奶母怕待会儿太阳下山了有风,强行把睡的正酣的阿木抱起来,这孩子扭动了两下就‘哇哇’哭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伸着双手要找蓁娘。 蓁娘的心立刻柔软起来,让奶母把阿木抱给她,阿木闻到熟悉的味道,小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嘴里还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 齐氏满脸爱怜,“阿木别哭,庶母陪你跟团云玩好不好?” 团云是齐氏养的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狗,阿木很喜欢这些猫猫狗狗,宫里养的宠物都是性子温顺的,蓁娘倒也放心他去玩,有的时候甚至还要嘱咐阿木不许伤害团云。 照她的话说:“团云就是阿齐的眼珠子c心头肉!” 果然,阿木听到团云的名字立刻就闭了嘴,扭着身子要下地,齐氏忙接过去给他擦脸喂水,小狗在齐氏脚底下欢快的摇着尾巴跑来跑去,阿木咯咯笑着踢动小脚去逗它,一人一狗玩的很起劲。 宫人端了镜奁出来,惠氏闲着无事,自告奋勇要替蓁娘篦头,蓁娘对她的手艺半信半疑。 篦头可是个技术活,要快速的把篦子从发根拉扯到发梢,这样头发里的脏东西才能被清理出来,惠氏比划了几下,篦到一半就差点把蓁娘扯倒。 周嬷嬷急的面容发黑,惠氏歉疚的把篦子还给了她 蓁娘侧头打趣道:“你还是多跟嬷嬷学习吧!” 惠氏撇嘴:“我学好了有什么用,你又不给我钱!” 淳于氏接着蓁娘的针线继续做,一边八卦道:“诶!你们听说没有,听说朝廷改交州总管府为都督府,陛下还任命了赵王为交州都督!” 这件事既然淳于氏都知道了,说明京城上下都知道了,这也是前两天的事情。 从太宗时期起大周就将交州纳入版图之内,在宋平设立了总管府,然而这些年过去了,当地仍旧有许多叛乱者意图颠覆。 天子现在忙着西边的战事,而对于交州如虱子咬人般的叛乱也觉得烦恼,最好的办法就是提高总管府的级别,给交州按例增加兵马,安南就是平叛也可一击即中。 单单设立都督府也没什么,为了内部不产生争斗,一般这种情况都督由刺史兼任是最好的办法。 天子呼啦吧的把几乎没有任何战事经验的赵王安排过去,联想起现在交州已经趋于稳定的局势,他的用意不言而喻 惠氏‘嘁’笑出声:“交州的叛乱就算是还有两分不稳定,赵王从天而降,那刺史还敢说什么不成,别说来个下马威,帮着到处找功绩就算他机灵了!” 蓁娘入宫许久,对朝廷大事虽不甚明白,现在慢慢也能听懂这些事情背后的意义,“阿郎前几个月不是帮着陛下处理了些政务吗,会不会是陛下又反悔了,所以要给皇后他们搭梯子?” “怎么可能!”惠氏不屑的否定:“陛下要是反悔,直接挑阿郎的错误就行了,干嘛还要抬举赵王!” 淳于氏小声道:“可现在看来,阿郎的情况比挑错误还尴尬” 惠氏语塞,的确,挑错误说明这个人还做了事的,再者说,朝廷大事又不是太子一个人说了算,就是有错那也是大家都错嘛! 现在齐王已是平步青云,后面的赵王也不甘落后,要不是天子之前命太子替自己去视察陵寝修建工程 ,说不定天子废储君的流言早就传遍天下了。 说起来,陛下每次在儿子中间玩平衡,其实从来没公平过 蓁娘觉得现在的气氛实在奇怪,她昨天刚被太子召见过,即将生产,太子也很关心她的情况,嘱咐她要放松心情。 开心之余,她也为那些流言疑惑过,最后趁着陪太子散步时,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蓁娘还记得那时太子先是很惊讶,估计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然后轻松的回道:“咱们的朝廷就像一艘船,皇帝是掌舵的,臣子是摇浆的,百姓是把船托起来的水,而我和齐王赵王他们,就是船上的木板,不管是哪一个破损了,船都会沉下去的” 所以,天子再不喜欢太子,也不会轻易的抽掉哪块木板 太子这么一解释,蓁娘立刻就听懂了,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她就说嘛,太子可不像那种坐以待毙的人,相信即使有那天,他也不会抛下她们的! 周嬷嬷小心翼翼的篦好了头,蓁娘觉得清爽了不少,对惠氏和淳于氏道:“咱们就是听了别人不知道添油加醋多少的流言才在这里着急,现在再这么一猜想,话再传出去,那还不乱了套了,是不是明天就有人说东宫要被抄了?” “所以啊!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别给阿郎和娘子惹麻烦才是正经” 惠氏嘟嘴不悦道:“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像掌则娘子了!” 蓁娘嘿嘿一笑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生产,但阵痛袭来时,蓁娘还是觉得害怕,随着下身传来千刀万剐般的疼痛,她揪着枕头痛的大叫。 生阿木是在半夜,这一次,蓁娘正在哄他吃午饭,这孩子非要自己吃,弄得满身都是饭菜,蓁娘头疼不已,才刚埋怨一句,肚子就产生了一瞬轻微的痛感。 开始她还不以为意,以为只是孩子踢得用力些,半刻钟后再一次痛了下,蓁娘已有了经验,稳住呼吸放下碗,让人通知做准备 萧熙院的人很快就忙碌起来,太子妃刚端起碗,听到这个消息忙赶了过来,蓁娘此时在稳婆的搀扶下走动,方便宫口开的更大些。 齐氏c惠氏等人,包括秦氏都赶了过来,纷纷安慰蓁娘,见她脸色苍白神情痛苦,淳于氏眼睛都红了。 蓁娘知道她多愁善感,可此时也顾不上安抚她,太子妃问了稳婆情况怎么样,因为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开十指,她让大家都先回去,等着消息就行了。 太子听了这个消息只道了句‘好生照顾韩昭训’! 不过他手里的公文是怎么也看不进去,在屋里转悠了片刻,索性传了一位庶子来书房对弈。 从午时到酉时,三个多时辰里,不管东宫的人有着什么样的心思,蓁娘终于在日落时分产下了一个女儿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太子妃抱着出生才三天的小姑娘赞叹道,她用眼神询问身边的太子,太子目光紧紧盯着女儿,听了妻子的话伸手轻抚女儿细软的头发,神情温柔的‘嗯’了一声 小丫头排行第二,大家暂时就二娘二娘的叫着,今天是洗三礼,太子妃邀请了许多亲戚来给二娘祝贺,蓁娘还在产室休养,奶母刚刚才喂过奶,二娘此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嘴吐着奶泡泡。 太子妃逗弄几下对太子道:“二娘落草的时候,外面的夕阳正好照在屋里的漆桌上,朱红的颜色漂亮极了,我当时就想,估计是个女儿,果不其然!” “看来你也窥见天机了!”太子揶揄的笑起来。 “什么啊!”太子妃嗔了丈夫一眼,“我想说,我给孩子取乳名叫‘丹娘’好不好?” “丹娘”太子默默念了几遍,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既然随霞光而来,叫丹娘就很好!” 太子妃得到肯定后笑靥如花 产房里蓁娘头发用布包裹着,穿着中衣躺在榻上喝鸡汤,淳于氏唯恐她受着累,亲自端拿着帕子给她擦嘴,“生了那么久,你要多吃点才行!” 蓁娘亲昵的睨了她一眼,“照这么吃下去,估计我出了月子别人都要奇怪:怎么你肚子里还有一个?” “哈哈哈哈!”屋里的人都笑起来。 惠氏埋怨道:“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贫嘴,也不怕崩着伤口” 丹娘有六斤,比阿木重几两,不过蓁娘觉得生的还挺快,就是开宫口太难受了,“枕头都差点被我扯烂!” 齐氏安慰的拍拍她的手,“没关系,苦尽甘来,你看丹娘多可爱啊!” 蓁娘听了这话满脸幸福的点头,虽然才三天,但依然能看清女儿眉眼秀丽,鼻梁挺直,小嘴红艳艳的抿着,就跟阿木刚出生时一个模样,看着就让人爱到心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赏赐 秦氏忍不住问了句丹娘在哪里,奶母就抱着换过尿布的孩子走进来。 蓁娘拉开襁褓看了一眼,惠氏迫不及待的伸手接过孩子,“娘子说是看见夕阳取得这个名字,其实那天我也发现了夕阳很美,天边一排大雁飞过,太阳就像个红橘子,丹娘这个名字可真好!” “丹娘,丹娘!”惠氏微微摇晃手臂,对怀里的小宝贝柔声道:“你叫丹娘知道吗?” 丹娘只回了她一个奶泡泡,惹得众人眼馋,都想要抱抱这个小姑娘 蓁娘午觉睡的很香,这会儿天黑了却没有睡意,她侧着身子撑着头眼也不眨的看着丹娘,昏黄的灯光照的她的小脸粉嫩。 凑近些,能看见她眼皮上细小的经脉,蓁娘忍不住吻吻她的小脸,满满都是奶香。 周嬷嬷从地上撑起身子小声道:“娘子还是睡吧,我让奶母进来抱二娘” “别急!”蓁娘阻止她:“丹娘都已经睡着了,就别把她抱来抱去免得着凉,再说,我真舍不得她”她点点丹娘的小鼻子。 “二娘一晚上要喂奶好几次,娘子还在月子里,若是休息的不好以后是要吃苦头的!” 周嬷嬷有些无奈。 蓁娘嘟了嘴,知道嬷嬷都是为她好,现在自己都生了两个孩子了,也就是身体元气伤了两次,若是月子里落下病根,可没处抱怨 再者,她如今每晚两个人值夜,照顾她可以,照顾丹娘就不行,隔壁的奶母也歇不好 蓁娘‘唔’了一声,同意周嬷嬷叫人抱走丹娘,摸着尚有余温的被褥,叹了口气,一会儿想起丹娘舒不舒服,一会儿想起阿木今天见着自己就哇哇大哭,好几日不见面哭的好不委屈,蓁娘的心针扎似得疼 等出了月子,她还要考虑该怎么陪伴照顾两个孩子,阿木说话一天比一天好,今天还说了句‘妹妹好小’! 这边丹娘刚出生,也需要全方位的照顾,阿木虽然还小,可若是自己分了些心给妹妹,他肯定能感觉到的 怎么照顾两个孩子还真是个大问题,想着东一下的西一下的事,朦朦胧胧中蓁娘也睡去了 因为丹娘出生,太子和太子妃都很高兴,虽然只是个女儿,但皇家的女儿更是金枝玉叶,太子妃大方的赏了萧熙院上上下下包括厨房的人许多红包。 蓁娘也感谢这些宫人一年来的辛苦,让周嬷嬷从自己的库房里拿了些钱赏给众人,一时间,萧熙院的人倒是比过年还开心,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就是做起事来都不觉的疲累 “要我说,接下来就是赏你了吧!”齐氏笃定道。 蓁娘不语,但心里觉得十有八九不会跟阿木出生那样赏些银钱,估计这回,太子会给阿耶或者兄弟一份前程。 而自己,就是为了阿木和丹娘,也不能再驳了太子的面子,以后阿木要娶妇,丹娘要嫁人,若是外祖家太过低微,就是在兄弟姊妹中,他们也矮人一头。 不止蓁娘暗暗在等待消息,内廷里不少人也在传些小道消息,有人说殿下安排蓁娘的父兄进了官府,有人说太子很喜欢丹娘,也不愿顾忌着太子妃,要给韩家换个身份,从一个普通人家变成世代书香之家。 蓁娘听齐氏说起,不免觉得好笑,她家在长安城才住了几十年,别说去官府查看文牒,就是在宣义坊稍加打听,就能知道韩家的大小事了 齐氏觉得不然,“你祖籍在益州,就是阿郎要换个身份难不成还有人去益州打听?再说,你家虽是庄户人家,可也有读书的人啊!” 也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蓁娘不以为然,觉得这个可能不大,又听齐氏说传言殿下要挑选韩家人郎君培养,不管做什么都是一个抬举,更有甚者说要给韩家请封爵位! 蓁娘愣了一瞬然后笑的直不起腰,“陛下要给自己儿子的外家体面还说得过去,阿木和丹娘不过是陛下的孙辈,还是庶出,陛下的孙儿只怕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哪里轮得到他们!” “这话是谁传的,真真要笑死我!” 惠氏看着蓁娘伏在隐囊上哈哈大笑,好不容易让她停下来,调皮的冲蓁娘眨眨眼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急,谁知道没有那一天呢!阿郎可不会让自己儿子女儿受委屈的” 她的话大有深意,蓁娘的心跳了一下,作势要揪惠氏的脸,“你就胡说吧!看哪天有人撕了你的嘴” 等到丹娘满月后,蓁娘收拾打扮一番终于踏出宜秋宫的门,去给太子妃磕头请安,太子妃让陈嬷嬷扶起她坐在下首,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点点头笑道:“恢复的不错,看你的精神也很好!” 蓁娘甜甜一笑,恭敬道:“都是托了娘子的福,大包小包的东西赏下来,嬷嬷恨不得一顿就给我全吃下去,服侍丹娘的奶母也很尽心,没让人操一点心!” 太子妃听了这话心里很熨贴,虽然是她的责任,可心怀感激的人总是让人看了就舒服 “阿郎等丹娘满月才敢抱她,那孩子真是乖巧,阿郎抱着都舍不得丢手了”太子妃呵呵笑道。 蓁娘抿嘴轻笑,满月酒那天,太子第一次抱丹娘,女儿的个头长大了一些,至少不像刚出生那样弱小。 论骑射,他是个中好手,可抱着软乎乎的女儿,手脚都是僵的,惹得一众女眷偷笑,等把孩子还给奶母,太子倒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蓁娘都瞧见他松了口气。 蓁娘笑道:“自从显了怀,奴就没怎么抱过阿木,那孩子洗三礼后见到奴的肚子平了,他可吓了一跳,指着奴的肚子嚷嚷,奶母把他带到妹妹的摇篮边,他就闹着要抱妹妹,不给他还差点躺地上打滚了!” 太子妃哈哈大笑,“蜃子听说添了个妹妹,急的不得了,到处翻箱子要给妹妹送衣服送玩具,大郎见着了犯难,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妹妹又不耍刀弄枪,不知道该送些什么!” 蓁娘脸上的笑容止不住,高兴道:“蜃子和大郎都是好孩子,娘子是没看见,蜃子这个长姐,对弟弟妹妹有多好,既友爱还懂事,大郎也是,他见阿木想弄醒丹娘,就拉着阿木出门带着他玩去了!” “别说阿郎把两个孩子当成眼珠子,这宫里谁不喜欢他们俩!” 蓁娘这话说的真心实意,要说她之前对蜃子和大郎的看法,那就是敬而远之,太子妃这些年再没有过身孕,他们俩很可能就是太子夫妇唯二的嫡出孩子了,重要性不言而喻。 不禁蓁娘自己要避着些,就是阿木,也要处处以兄姐为尊,不可与之争执,说起来都是太子的孩子,可嫡庶之分就是这么严酷。 蓁娘能做的,就是给予自己的孩子很多很多爱,不让他们因为身份太过失落 现在看来,为什么不管老百姓还是官绅之家都说娶妻娶贤,特别是大家族,一个受过良好教养,贤惠聪明的主母,不管是对公婆c夫君c还是妾侍子女,她的一言一行就能影响一个家庭的和谐。 很显然,蜃子的懂事,大郎的责任心,都离不开这位东宫主母的悉心教导,阿木和丹娘能有这样的嫡母兄姐,实在是福分 蓁娘对太子妃越发敬佩,对于她的态度,太子妃都看在眼里,她端起茶抿了一口,看着蓁娘道:“你生育有功,阿郎安排了你父亲做太仆寺掌故,虽无品阶,做的也是小事,可到底也是吃俸禄的!” 蓁娘眼睛一亮,听起来很不错嘛!阿耶现在是宣义坊的武侯,做的也只是巡查维持之事,每月的月俸不多,但是工作也很体面,可这个太仆寺掌故 “娘子!”蓁娘有些脸红的开口,“太仆寺奴知道,掌故是做什么的啊?” “太仆寺掌宗室车马,掌故就是看管仓库陈设一事。”太子妃抿唇微笑,并无轻视。 是做这个的,蓁娘明了,忙对太子妃道谢:“奴的父亲老实忠厚,做武侯从没一天懒怠过,若是做了这份工作,一定不会辜负阿郎和娘子的抬举!” 太子妃轻笑:这丫头,掌故算什么,以后阿木和丹娘册封了亲王公主,只怕现在无品无阶的掌故,都是不起眼的牛毛了 蓁娘却觉得很高兴,这白身庶民,一辈子奋斗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儿子们成才,若是有一个念书入了仕途,那整个家族都能脱胎换骨了。 阿耶不做武侯不可惜,反正还有叔父兄弟们,可现在,韩家除了六伯父,又出了一个吃俸禄的,那就是一辈子的保障! 况且这种工作,阿耶只要认真做,就不会出错的 若是韩家子弟争气些,韩家也不愁改头换面那一天,通过自己的勤奋和努力换来地位的提升,这样的外家,就是阿木和丹娘长大了,也不会觉得丢脸吧! 蓁娘越想越高兴,除了这件事,太子还赏了韩家铜钱一千串,丝绸五十匹,蔗糖六十斤,红枣六十斤,桂圆六十斤,稻米一百石等。 有了这些东西,韩家人也能过的富足些,没娶媳妇的兄弟们,没嫁人的姊妹们都能体体面面的结个好亲,最重要的是,想到家人们越过越好,蓁娘就开心不已! 没有奶孩子,她的身段迅速的恢复了一些,但腰身还是较怀孕前丰腴了些,肚子还有些松垮,她每日早晚都要锻炼,为了美,时间就这样浪费了也没关系。 小小的丹娘在长身体,每日除了吃奶就是睡觉,尿尿了洗屁股都稳如泰山,哼也不哼一声,大家都说这孩子性子好,蓁娘心道:就算是个皮猴子,估计也没人敢说什么 太子很喜欢小女儿,时不时就要问上一句,然后每次结尾都是雷打不动的一句‘要照顾好二娘’,相比较阿木出生后他的态度,显然而见。 不过蓁娘能理解,阿木毕竟是个男孩儿,说句小心眼的话,将来长大是要跟嫡出兄长分老父家产的 况且阿木被太子妃这个嫡母照顾的很好,太子自然不会说什么,但丹娘是个女孩儿,不管在家里多娇养,将来都是要嫁人的,太子多宠女儿一些的心情也可以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激动 萧熙院里,“阿木,你别弄醒了妹妹,过来跟阿姨玩!” 蓁娘褪去外裳在屋里比划着五禽戏,丹娘在摇篮里睡的正香,可阿木对这个整天只知道睡觉的妹妹很失望,总是忍不住要去摸摸她的脸蛋,捏捏她的小手。 这会儿听了生母的话,他嘟嘟囔囔着跑过来,立刻又被蓁娘挥手踢腿的动作吸引了。 看着儿子歪着头看着自己,蓁娘忍不住蹲下身‘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拉着阿木的两只手伸直,笑道:“阿姨在健体,你也跟着学好不好?” “好!”小家伙嗓门响亮,蓁娘站起身作出了个鸟形,问阿木:“你看阿姨现在的动作像什么?” “像阿红!”阿木回答的毫不犹豫。 旁边服侍的容娘阿玉等人忍不住捂嘴笑起来,蓁娘气结,那阿红是欧阳良媛为了描画养的一只锦鸡,阿木每次去檀风院都追着锦鸡到处跑。 欧阳良媛见他实在喜欢,索性送了给他,阿木把它养在自己院子里,还给它取名叫‘阿红’ “若你说像仙鹤还差不多,再不济像雪衣娘也行,我哪里像阿红!”蓁娘瞪着阿木。 阿木吐舌嘻嘻笑,调皮的伸手指着生母,模仿她刚才的动作张开双手,然后头一点一点的,“咯咯咯” 满堂哄笑,蓁娘也忍不住笑起来,阿木见大家捧场,学的更卖力。 蓁娘笑的肚子疼,一屋子笑声惊动了酣睡的丹娘,蓁娘听见摇篮里丹娘哼哼的声音,忙走过去。 奶母抱起丹娘,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小手捏成了兰花指比在腮边,阿木挤在奶母身边看的认真,叹道:“妹妹好可爱啊!” 蓁娘忍不住笑,抱起阿木吻吻他肉乎乎的圆脸,“阿木也很可爱!” 阿木咧嘴一笑,小手搂住蓁娘的脖子也亲了她一口。 丹娘轻轻转动着头寻找着什么,奶母解开衣衫用热帕子擦拭过ru头才塞进她嘴里,丹娘很快就吸吮的咕咚咕咚z 阿木看的目不转睛,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蓁娘觉得好笑,“你是不是也想吃?” 阿木迫不及待的点点头,期待的看着蓁娘,他现在每日还要吃两顿奶,但现在才午后,还不是吃奶的时间。 蓁娘一直觉得孩子良好的习惯从小就得培养,阿木现在还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可等到十岁左右就会去外廷住。 到时候身边只有捧着他惯着他不敢违逆他的宫人,到那个时候蓁娘再想管教可就晚了! 尽管嬷嬷们对此颇有微辞,觉得她对阿木未免太过严苛了,然而蓁娘的心很坚定,在教导孩子这方面,她没有之乎者也去给孩子讲学问,但做人行事的基本道理,她觉得自己没有问题。 蓁娘蹲下身跟阿木平视,柔声哄道:“阿木,咱们待会儿就要吃晚饭了,睡觉前你才会吃奶,如果现在你吃了奶,待会儿就吃不下饭了,你如果不吃晚饭,膳房的人会很难过的!” 阿木不高兴的嘟起嘴,“妹妹吃奶,我也要吃!” “阿木”蓁娘耐心解释着:“妹妹没长牙,她只能吃奶,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啊!一个奶母都不够你吃呢,所以你看你的脸都是圆圆的” “为什么妹妹没牙?”阿木还是有些不高兴,蓁娘想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嗯’了一声道:“刚出生的宝宝都是这样的,不长牙,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 “还不会吃饭!”她补充道。 “肉肉好吃!妹妹真可怜”阿木成功的被蓁娘转移了重心,她心里松了口气,阿木毕竟才两岁,要跟这个年龄的孩子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但看见阿木满脸可惜的小表情,她还是觉得好笑。 她拉着阿木往外走,“今天厨房有鹿肉哦!你喜不喜欢吃?” “喜欢!要吃很多很多!” “我们要不要去膳房跟厨娘说,再做一碗香喷喷的汤饼!”蓁娘柔声道。 阿木兴冲冲的迈着小短腿蹦蹦跳跳着,“不要放草!” 蓁娘失笑:“那是青菜,不是草!” “草” 太阳西斜,金黄的阳光铺满了整个院子,来来往往的宫人忙碌着大事小事,蓁娘拉着阿木去了厨房,身后洒下一连串的欢声笑语 晚间,她坐在床边给阿木掖了掖被子,小家伙砸吧砸吧嘴沉沉睡去,蓁娘看了眼榻上小柜子上的用面团做的小兔子,圆嘟嘟的跟阿木差不多。 那是下午在膳房阿木吵着要玩面团,蓁娘便扯了一小团教他捏小动物。 阿木玩的高兴,晚饭也吃得香,还把面团兔子郑重的放在柜子上,不许任何人移动,奶母使劲点头保证不会动,他才放下心来,依偎在蓁娘怀里听她讲故事。 看着他的睡颜好一会儿,蓁娘才亲亲他的脸起身出去,权娘亲自送她出门,外边天才黑,她对权娘交代道:“阿木今天多吃了几块鹿肉,明早让厨房做点绿豆粥给他喝,就别吃那些油腻的东西!” “是!娘子的话奴记住了!”权娘应道,“二郎不喜欢吃青菜,奴就吩咐厨房把青菜细细剁了,和在米饭里和蒸饼里,他倒也能吃不少!” 蓁娘点点头:“我是没养过孩子,这方面没什么经验,衣食住行就要靠你们,总之阿木吃的粗糙点没关系,一定要多吃,五谷杂粮吃了才接地气,那些点心少给他吃” “娘子的话都在点子上,要说没经验连奴也不相信!”权娘笑道。 “家里有几个弟弟妹妹,偶尔要帮着晾晒尿布,给他们喂饭,拉着去玩,就是看也看出些门道了”蓁娘颇为怀念道。 “还有一事”蓁娘停住脚步侧身对权娘道:“如今阿木每日有大半时间不在我跟前,丹娘才出生,离不开人,阿木一天一天大了,也就能听懂话了,有些不好听的闲话你们就当没听见,别在阿木的面前嚼舌,其中利害你也明白,我就不多说了!” 权娘神色一凛,想起蓁娘生产几天没见二郎,那孩子委屈极了,饭不肯好好吃,脾气也急起来,稍不顺着意就哭闹,等见着生母又哇哇大哭起来。 阿木现在还好哄,那以后呢,知道自己单独住,妹妹却能跟着生母,得到全方位的呵护,再怎么懂事的孩子,心里也会难受吧 “娘子放心,奴会跟她们都提点的,若是有那嚼舌根子的人,决不轻饶!”权娘脸色严肃道。 蓁娘笑着点头:“有你在,我很放心” 她一路走一路思考,自己如今是儿女双全,还得幸好丹娘是个女儿,若又是个男孩儿,估计她连去光天殿请安心都是虚的,这做侧室的,对正室主母天生就有一股子畏惧。 又想到如今内廷的娘子们倒没有当着自己的面说些什么话,可她敢肯定,这背后的风凉话也没少说。 比如丹娘满月宴那天,吕氏说了几遍‘阿韩命好’,又说丹娘是太子妃起的乳名,真是好福气! 若一两次也就算了,她说来说去,话越听越尴尬,最后还是一旁的丁氏扯开了话题 蓁娘想着想着也觉得生气,自己就是命好,你们这些嫉妒的人又能怎么样! 有空嚼舌我怎么怀上孩子的,还不如去拜拜佛烧烧高香,或者像廖氏那样直接找自己要阿木的衣裳压床,添添运气! 难怪内廷的规矩比牛毛还多,上千个女人嚼舌,可不比阿鼻地狱还吓人么! 蓁娘气鼓鼓的回了院子梳洗,闷头睡觉 第二日请过安,太子妃把蓁娘留了下来,她有些奇怪,不知道太子妃有什么事,不过还是安静坐着,太子妃看了她一眼,笑道:“阿郎说你跟他打了个赌?” 太子妃怎么知道这回事! 蓁娘觉得手心有点痒,直起身子忙解释道:“那时丹娘还没出生,奴说估计是个女孩儿,阿郎不信,我们就打了个赌”声音越来越低,颇有些心虚的样子。 “现在看来,你可是赢了阿郎!”太子妃悠悠笑道。 丹娘刚生下来,稳婆大叫‘是个娘子’,蓁娘那时就记起了跟太子的打赌,可后来要安慰阿木,照顾丹娘,忙着忙着就忘了这一茬。 不过太子妃是什么意思 自己赢了,阿郎说过,赢了就难道 蓁娘眼睛火热的看着太子妃,心跳如擂,忍不住捏紧了手,太子妃抿嘴笑:“你既然赢了,阿郎自然也要兑现承诺” “你母亲已经进了宫,只是她身上无诰命,你又是内廷妇人,不宜见外人,但天伦之乐我也不忍心阻隔,你们就在佛堂院那边说会儿话吧!” 佛堂院靠近北边玄德门,那边的庵堂倒是清静,在那边说话,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而且还有太子和太子妃的同意 蓁娘‘咚’的一声跪下来给太子妃磕了个头,激动道:“殿下和娘子的恩德,奴没齿难忘” 她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进宫也有五年,虽然年节能知道家里人的消息,但心里头总是有些遗憾,这次自己能跟阿娘说说话,岂不激动! 蓁娘止不住眼泪,太子妃也觉得眼角发酸,忙让人扶起蓁娘,“这是高兴的事,你素来是个懂事的人,别想的太多,快去洗把脸,赶紧去那边,你们母女好生说说话” 有宫人帮着蓁娘整理衣裙,她深吸了口气,腮边还挂着泪珠,认真的对太子妃福身,“是,奴记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相见 太子妃挥挥手,蓁娘垂首退了出去,太子妃还能看见她抹了把眼泪,心里忍不住叹口气,陈嬷嬷不禁开口道:“娘子可是觉得自己太好心了?” 太子妃微微靠着凭几,语气平静的开口:“他是我一个人的丈夫,更是她们的主子,韩氏能得了他的欢心,我虽然别扭,还不至于就苛待韩氏,再说,他本就不是个冷情的人” “可这样娘子不就受了委屈了吗!”陈嬷嬷忍不住替她难过。 “不会”太子妃露出温柔的笑,“他都能对妾侍如此,你就要知道,他对我会更好” 这一点陈嬷嬷看在眼里,可作为楚王妃亲自挑选给外孙女的嬷嬷,她大半生都在王府里度过。 内宅里的恩恩怨怨也见识过不少,有那夫妻恩爱的,有偏心侧室的也不少,何况这是皇家,莺莺燕燕数不胜数。 比如宇文良娣,出身高贵,太子很喜欢跟她讨论政事,若不是她性情淡泊,太子妃不拿她当个敌人也要严防死守,哪会像现在这样相处甚好 太子妃从小受尽父族母族的宠爱,她的父母并不希望她嫁入皇家,只希望给她挑个门当户对的公侯次子嫁过去,或者门第低些也无妨,只要夫君敬着她爱着她就够了。 因此太子妃的性情单纯善良,于勾心斗角豪无算计,要不是她后来执意要嫁给太子,深知外孙女性格弱点的楚王妃觉得不妥,把她带在身边教导了将近一年,进宫后太子也宠爱着她。 若不是这样,太子妃早就被这个皇宫生吃了 然而陈嬷嬷还是担忧,太子妃太过贤惠,就怕她这种脾性会引出一群心怀不轨的女人来,若是太子再被分了些心,从始至终都在为太子操持的太子妃,岂不太可悲了吗 光天殿离佛堂院有将近两刻钟的距离,一路上,蓁娘都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阿娘现在是什么样子?她还认不认得出自己?见到自己她会不会很高兴? 一路上胡思乱想,她脸上的期待要溢出来了,身边的嬷嬷侍女都为她高兴,‘哒哒’的羊车停下,驾车的宦者道:“昭训娘子,佛堂院到了!” 蓁娘深吸口气,‘嗯’了一声,阿玉扶着她下了车,进了院内,佛堂院里只有三个八九岁的沙弥尼 在扫地,其余人都在做功课。 她被一名比丘尼引进室内,眼睛还未寻见阿娘在哪里,就听到一声久违的c熟悉的‘蓁蓁’传来zzz 蓁娘循着声音看去,正是阿娘! 她眼泪一下子决堤,泪水朦胧,她快步上前与阿娘相拥而泣,阿玉等几人见此景,也忍不住跟着落泪。 母女俩数年未见,一切思念与难过尽在眼泪中,阿玉拭了拭眼角,上前劝道:“娘子与夫人相见,实在不易,快别哭了,还是说说话吧!” 蓁娘松开阿娘,仍在哽咽,她眼也不眨的看着面前阿娘的脸,时间仿佛回到过去,她在炕上睡懒觉,阿娘揭开她的被子,轻揪她的耳朵,她不甘不愿的睁开眼,面前就是阿娘满是温柔的笑脸。 只是这张脸上,已多了几丝细纹,蓁娘眼角发酸,眼泪再次流淌出来。 “我的蓁蓁zzz”阿娘比蓁娘要矮半个头,她慈爱的看着女儿,略微粗糙的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阿娘就在这里zzz” 哭过一场,蓁娘才止住激动,她拉着阿娘的手坐在榻上,母女俩细细讲述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家里人都怎么样?虽然我每年都知道消息,可心里还是不放心!” 阿娘一边点头一边道:“都好都好,阿祖身体还很硬朗,她很喜欢乡下的生活,我们去接她,她都不愿意进城,说是在乡下自在些,她老人家自己没事还跑到山上去挖野菜,晒干了就分给我们zzz” “去年你十五嫂给你生了个侄女,你十七兄生了个侄儿,两个孩子就隔了半个月,大家都说巧!” “那就好!”蓁娘高兴极了,她雀跃道:“长得像不像我?” 阿娘笑起来:“你侄女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这正是侄女肖姑,你阿婆说,看着她,就觉得你在身边!” 想起总是有说不完的故事的阿婆,蓁娘忍不住又要流泪,她哽咽道:“女儿不孝,这几年也没孝顺过她老人家,既然妞妞像我,那你们就把她当作我,让她孝顺你们!” 阿娘轻抚蓁娘的脸,关心的询问道:“这几年我们都知道你的事情,知道你也做娘了,我心里既高兴又着急,郎君和娘子长得像谁?叫什么名字?他们是什么样的性子?” 提起两个孩子,蓁娘满心柔软,再想起阿娘都不能抱一抱她的孩子,心里十分难受,她道:“男孩叫阿木,是殿下取的乳名,女孩叫丹娘,是太子妃取的乳名!” “我的儿,你受苦了!”阿娘红了眼眶道,她也是母亲,自然能体会到女儿的痛苦。 蓁娘含着泪水使劲摇头,“没有的事,我很好!” “第一次生阿木的时候,我心里好怕,但是宫里有许多人照顾我,也就松了口气,阿木长得像我多一些,丹娘现在还小,眉眼既不像我又不像殿下,也不知怎么回事zzz” “阿木现在正是跑跑跳跳的年纪,整天停不下来到处捣乱,我也怕奶母宫人惯着他,这些日子,倒是把心思多放了些在他身上!” 阿娘听得直点头,心里感到十分欣慰:“这就好,你能有今日,都是托了菩萨的福,以后一定要听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话,乖乖的不要惹事,要记得阿婆从小给你讲的道理,决不可得意忘形,那样会吃苦头的!” “我都知道,一定会把你们的话记在心里!”蓁娘认真的点点头。 阿娘闻言松了口气,“你不知道,前日宫里来了人,说今日来接我与你见面,我可是吓了好大一跳,本以为是你犯了什么错,后来那官人才告诉我,因着你生下了小娘子,太子殿下特别准许我来看你呢!” 蓁娘想起跟太子的赌约,心里的甜蜜实在压抑不住,满眼都是笑,阿娘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为女儿高兴,也略微有些担心。 她本打算劝说一番,但又见女儿如今周身的气派已今非昔比,她是太子殿下的妾侍,不再是以前那个活泼调皮的蓁蓁了。 阿娘咽下心头的话,转口说起丈夫来:“太子殿下赏了你阿耶一份差事,他却愁眉苦脸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二天天没亮就跑去找你十姐夫了!” 蓁娘想起阿耶那张严肃的脸,忍俊不禁笑起来,“这是殿下和娘子给咱们家的脸面,阿娘回家只嘱咐阿耶,让他就跟以前做武侯一样,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其余的事我还是那个意思,凡事多问问六伯父的意见,若是六伯父也拿不准,就去问十姐夫!” “只要我不犯错,咱们家会越过越好,阿娘一定记着告诉家中长辈们,我们家既吃了皇禄,拿碗就得更加小心,决不可得意起来,忘了自己是谁!” “知道了,这些事我明白,我们绝不会拖你的后腿,让你为难!”阿娘郑重的点头。 “什么拖不拖后腿!”蓁娘嗔道:“只要你们过的好,我就能安心了!” 阿娘心酸的叹了口气,母女俩继续说起家事来,蓁娘问道:“对了阿娘,十五姐现在怎么样?还有阿桐!” 说起蕙娘,阿娘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缓缓道:“你进宫一年后,阿芸为她找了户人家,那家的郎君是个鳏夫,娘子难产死的,留下了一个儿子,这郎君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又肯吃苦,你四伯娘倒是挺满意!” “然后呢?”蓁娘追问道。 “阿蕙带着阿桐嫁了过去,两口子倒是相处的和睦,第二年阿蕙就生了个男孩,乳名叫阿松,我们都为她高兴,你走之前留了笔钱给阿蕙,阿祖交给他们,让他们做个营生,可惜zzz” 阿娘眼里浮现起不忍,蓁娘有一丝不好的的预感,只听阿娘道:“阿松才满八个月,你姐夫就得了场病,没几天,人就去了zzz” “怎么会这样!”蓁娘心中万分难受,“十五姐该多伤心啊!” 阿娘叹气:“这都是命,阿蕙第一次所遇非人,第二次苦尽甘来,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天,又出了这样的变故,这孩子命真苦zzz” “那十五姐现在呢?” “你姐夫的父母都上了年纪,长子才九岁,阿桐七岁,小的那个还没长牙,你阿祖要阿蕙回娘家,阿蕙却不肯,她要留在夫家把三个孩子养大zzz” “她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怎么好过!” 蓁娘听得十分揪心,蕙娘还是那个倔性子,做什么事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伯娘必不肯的!” 阿娘摇头:“我们都去劝过,让阿蕙带着孩子回娘家或者再嫁,可惜她吃了秤砣铁了心,只说要对得起郎君zzz” 十五姐夫,定是给了受过伤害的蕙娘许多安慰吧! 蓁娘忽然就能理解她的决定,人在内心最荒芜的时候,别人给与的一丝温暖,都足够感激涕零了。 “既是这样zzz”蓁娘沉吟道:“那阿娘要多帮帮十五姐,拉扯三个孩子实在不易,她既做了这个决定,你们就支持她吧!三个孩子若是有出息了,十五姐就能过好日子了!” 阿娘不满的撇嘴:“这还用你说,你几个兄弟,隔几日就要去看看阿蕙,邻居们倒也不敢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她的长子也是个懂事聪明的孩子,你八兄把他带在自己身边做事,那孩子跟着他学些手艺,将来就不缺饭吃!” 真好!这就是人丁兴旺的好处,蕙娘有了娘家的支持,就是养大三个孩子,也会轻松许多,蓁娘放心的点点头。 话至此时,时间已过去了半个时辰,蓁娘与阿娘抓紧时间交代了些事,母女俩紧紧搂着难分难舍。 眼看着嬷嬷在门外探头,蓁娘紧紧拉住阿娘的手:“我会好好的,你们也要好好的!或许以后,咱们还能再相见!” 阿娘低头擦去眼泪,哽咽道:“哎!你别老想着家里,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日子,一定要听话知道吗?” “我记住了,你们要保重身子,别让我担心!”蓁娘一边抽泣一边点头回道。 四个宦者领着阿娘上了车出宫,蓁娘站在院子门口目送她离去,泪水模糊了眼睛,她再也忍不住心头的不舍,放声大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心意 这次与阿娘见面,虽然太子妃没有说,但内廷上下还是知道了这件事,虽然只见面了半个时辰,但这已是十分优待。 一时间,蓁娘被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不过她现在是想通了,别人羡慕嫉妒都随便吧!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有空闲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反正跟阿娘见面是经过两位主子同意的! 丹娘渐渐的能抬起头来,小丫头脸也张开了,长得像蜃子,李晖见到她总忍不住要逗笑一番。 蜃子尤其喜爱这个妹妹,她也时常来萧熙院,每次来都会带上一些精致的玩具当作礼物,蓁娘也尽心备好茶点招待她 。 为怕阿木心里不舒服,蓁娘每日都要亲自哄阿木睡觉,睡前会陪他说说今天发生些什么事情,不管丹娘哭闹,她都坚持把这点时间留给阿木。 后来证明她的做法是对的,阿木得到了充足的母爱,渐渐的也明白了些事。 他知道妹妹是阿姨生的,所以阿姨也时常抱着她,他非但不嫉妒,还在蜃子的言传身教下,也学着陪伴妹妹。 阿木在花园里捉到了蟋蟀,兴冲冲的捏着要给妹妹看,丹娘的奶母赵氏吓了一跳,蓁娘却不做声,任由阿木沾了泥土的手拿着丹娘的小手指去触摸蟋蟀。 蓁娘嘱咐赵氏道:“阿木并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只是想跟丹娘分享开心的事,你不必大惊小怪,只要他没伤着丹娘,你就不要阻止他们兄妹亲近!” 赵娘喏喏应是,蓁娘看着两个孩子小脑袋挨在一起,阿木叽叽喳喳的说着蟋蟀有多难抓,也不管妹妹听不听的懂。 丹娘两只小手缓慢的挥来挥去,对眼前的东西充满好奇,这一刻,蓁娘觉得无比幸福。 虽然还不能侍寝,但李晖还是宣了蓁娘去服侍晚膳,梳妆后,她看着铜镜里自己还有些圆润的脸蛋,伸手捏捏肚子上的肉,依旧不够紧实。 天天抱着丹娘,蓁娘身上总有一股奶腥味,齐氏每次来,都说她身上有股味道。 蓁娘怕太子不喜,特意让容娘把衣裙熏过,淡淡的抹了些脂粉,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快点见到太子,向他道谢。 又是一年寒冬,蓁娘进殿解下裘衣,递给侍女,笑眯眯的入室,太子正准备洗手,蓁娘忙走过去,福了福身子,挽起袖子给他洗手,“今日风大,阿郎去打马球可赢了?” 今日午后太阳不错,太子约了几个郡王c县王c驸马在东宫打马球,还把大郎和二郎都带着! 太子颇有些遗憾的道:“开始还不错,我和河间王c陵川王c江都王几个一队,长沙王带着文安王还有荀驸马几个一队,我们连接进了四球,后来却起了风,风向对我们不利,最后还是让他们赢了!” 蓁娘拿着干净的帕子为他擦手,笑道:“那彩头是什么?” “你以为都是你!”太子撇嘴:“做什么都喜欢赌一把!” 蓁娘不服气:“阿郎!若是不赌一把,那多没意思!奴若是没有提出跟你打赌,怎么会见到阿娘!” 太子移步到食案前坐下,蓁娘跪坐边上,等着宫人试菜,太子趁着空睨了她一眼:“这下你高兴了吧!居然赢了我!” 蓁娘笑靥如花,高兴的点头,“阿郎也别懊恼,奴有谢礼的!” “是什么?”太子轻笑道:“给我看看!” “奴给娘子做了双袜子!” “给阿郎zzz”蓁娘目光灼灼的看着太子,太子满眼好奇。 蓁娘捧起他的手,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手指修长带着些薄茧,手背上经脉清晰可见,她闭眼,郑重又充满爱恋的低头轻吻。 太子神色愣住,这吻如同一块热碳,尽管蓁娘不是第一次吻他的手,但他感觉得到,这一次,非比寻常。 蓁娘心跳如擂,她不敢看太子的脸,不过她能肯定太子感受到了她的心意,但她也很惶恐,怕太子厌恶她的感情,毕竟,一个妾侍的感情,太子不一定会接受zzz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她等待着太子的反应,耳边却依稀听见一声叹息,蓁娘面色发白,她咬住唇不知该怎么办,然而太子抽出自己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 蓁娘下意识的侧头看向他,却见太子面色复杂,似有怜惜,似有严肃,蓁娘忽然就为自己的一厢情愿难过起来,鼻子隐隐发酸,她握住太子的手,眼圈发红,眼中满含乞求。 泪水氤氲中,太子眼里终是不忍,他叹了口气,温柔的看着蓁娘,“这样的谢礼,你也太敷衍了吧!” 蓁娘扑哧笑起来,泪水顺势淌下来,她捏着帕子偏头拭泪,后转过头看着太子道:“奴账薄不丰,只能回报这个,阿郎若是不生气,奴可以慢慢还zzz” 太子嘴角轻轻扬起弧度,面容华光似玉,他轻道:“狡猾!” 蓁娘抿嘴笑,眼睛笑成弯月亮,熠熠生辉,没错,她就是狡猾,若是今日不豁出去表达心意,太子怎么会真正在意她。 在内廷,太子最是个温和的人,但蓁娘知道,与他心意相通的,只有太子妃,而其余妾侍,都是他的女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苛待她们的。 蓁娘知道这一点,她爱慕太子,敬重太子妃,但人的感情岂是可以控制的,她如今有阿木和丹娘,但内心里,依然有个地方不满足,她渴望自己是不一样的,渴望太子能给予她一丝喜欢。 不是因为她生了两个孩子,只是因为,是她zzz 蓁娘小心翼翼的把这份爱恋藏在心底,对谁都不肯透露,她知道,那晚太子可能只是一时心软,但既然他在尝试接纳自己,蓁娘发誓,她绝不会做任何让太子为难的事情,也绝不会给他添麻烦。 太子怎么会知道,他只需要给自己一个眼神,她就已经足够开心许久了。 蓁娘安心的陪在孩子的身边,日子过的充实又快乐。 这日,大郎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阿木这个弟弟,他带着宫人来找阿木玩,蓁娘吓了一跳,一边吩咐周嬷嬷亲自去准备点心,一边派人去给太子妃知会一声。 大郎如今也有六岁了,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他梳着双髻,小小年纪已是手长脚长,阿木个头都只到他胸口。 这孩子眉目俊秀,眼神灵动,他盘膝坐在榻上,身边的阿木高兴的不得了,他东跑一趟西跑一趟,把那些玩具献宝似得都摆在兄长面前。 蓁娘看着他忙碌,亲自端了热水给大郎,坐在他对面,“大郎,这是去年蠲的雪,埋在树根子底下,这才开封,你尝尝看!” 大郎捧盏恭敬道谢:“多谢庶母!” “好香啊!”他埋头嗅了下味道。 蓁娘笑的很开心,道:“我特意加了秋季储藏的桂花酱一起煮开的!” 外边阿玉几人亲自提了食盒进来,蓁娘起身把龙凤红枣糕c金乳酥c蔗糖糕等点心摆上几案,对大郎的奶母道:“这都是厨房现做的,嬷嬷给大郎挑几样吃吧!” 又对大郎道:“大郎,你难得来庶母这里,这些吃食你别嫌弃!” “好!”大郎看着案上摆满了各色点心,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的目光被一碟做成小鸭子形状的糕点吸引住了。 他颇觉新奇,问蓁娘:“庶母,这是什么点心?” 蓁娘端起碟子,笑道:“这个点心还没有名字呢!是前几日我跟阿木在膳房里随手捏的,外层是酥皮,里面包着果酱和红豆泥,捏成小鸭子,然后下油锅炸!” “我们做出来觉得很好吃,今日就献丑来招待你了!” “真好看!”大郎赞叹,奶母忙上前伺候他尝了一口。 蓁娘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表情,见他露出满意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味道觉得怎么样?” 大郎笑着点点头,“好吃!” 蓁娘见他吃的开心,心里很是高兴,拿过一碟杏仁酥,“再尝尝这个怎么样!” 这时,阿木蹬蹬蹬的跑进来,手里吃力的抱着一架木制马车,这马车做工精巧,真的能走动,是阿木最心爱的玩具。 他迫不及待想要跟兄长分享,一进门却见生母和兄长在高高兴兴的吃点心,心中不免觉得失落,他嚷道:“阿兄先别吃,我们一起玩小马车好不好?” 蓁娘看他瞪眼的样子觉得好笑,走过去拉着他上了榻,道:“阿兄难得来一次,我们是不是要先好好招待阿兄再玩呢?” 大郎看着他嘟嘴的样子嘿嘿笑,阿木奶声奶气委屈道:“可是我很想跟阿兄一起玩zzz” 蓁娘亲亲他肉乎乎的脸,“那你就陪着阿兄先吃点心,然后再玩好不好?” 阿木看了眼满食案的点心,口水差点留下来,心里十分愿意,“好!” 吃过点心,蓁娘命人撤了食案,给两个孩子净了手脸,自己坐在旁边的交椅上做针线,一边照看兄弟俩玩耍。 大郎平日都是跟伴读在一起玩耍,但他并没有因此养成娇纵的习惯,面对才两岁的弟弟,他很有耐心,而且也很容忍,由此可见,太子妃和太子把他教育的很好。 阿木的性子有些像蓁娘,总是唠叨个没玩,一会儿要拼七巧板,一会儿要玩老虎吃小鸡,对于这些,大郎都好脾气的接受着。 蓁娘忍不住开口,温声道:“阿木,阿兄今日是专门来找你的,你不能依着自己,要问问阿兄喜欢玩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我昨晚给你讲的‘孔融让梨’的故事?” 阿木嘟嘴,脑子里回想了下昨晚,阿姨带着他在火盆烤梨子吃,然后给他讲了让梨的故事,故事大概他已经忘记了,只记得阿姨说过,有好东西,要先孝敬长辈和兄姊! 想到这里,阿木放下手里的布老虎,指了满榻的玩具,大方的对大郎道:“阿兄喜欢玩什么?我陪你玩!” 大郎忍不住笑,看着圆嘟嘟的弟弟睁大眼睛抬头看着他,伸手捏捏弟弟的肥脸,“那你当老虎,我来当小鸡,你来抓我好不好?” “好!”阿木高兴极了,嗓门洪亮的回答道。 蓁娘乐得让他们兄弟亲近,让人把火盆抬了出去,把屋子让给孩子们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大怒 蓁娘自在的过着自己的生活,惠氏眼馋丹娘,乖巧可爱的丹娘让她爱不释手。 姜氏因着临近产期,心中颇有些紧张,倒是时常来找蓁娘取经,蓁娘不免就想起了秦氏,想着自己好像有几日没跟秦氏好好说过话了。 但她还来不及去找秦氏拉家常,却听闻西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zzz 这话要从丹桂飘香的九月里说起,天子册封了张氏为婕妤,还册封了已有七个月身孕的徐宝林为才人,对于张氏的获宠,许多香艳的轶闻都传到宫外去了。 然而皇后并没有对张氏的册封提出反对,反而赏赐了张婕妤许多金银器物,天子很是高兴,第二日就赐了皇后内侄胡敏为左千牛卫执御刀备身。 那胡敏今年才十八岁,这样的年纪就成为天子贴身执刀侍从,同事皆是世家杰出子弟,最主要的是,作为天子威严的守卫者,对于胡敏和胡家来说,这是一项极其荣耀的差事。 而在这种情况下,太子的表兄,永安侯嫡长孙却在为平康坊的娘子跟人争风吃醋,打作一团,传了出去沦为笑谈,连天子听说后,都叫了永安侯进宫训斥了一番。 两者一对比,立见高低。 就在前日,西宫里才刚刚晋升为才人的徐氏下身出血不止,挣扎了整夜,早产了一个四肢齐全的男孩,那孩子只啼哭了一声就断了气。 天子龙颜大怒,这是他时隔数年才有的孩子,然而让后廷人人讳莫如深的却是:徐才人是拜见皇后之后才身体不适的zzz 天子并没有花费什么力气,就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那日徐氏拜见皇后时,恰好昆山公主进宫向皇后哭诉,说自己与驸马成亲数年,却一无所出 她的婆婆前几年还忌讳她的身份,而现在却怂恿驸马纳妾,还说不纳妾也行,收个通房生个孩子就够了! 皇后对女儿的事情也着急上火,还来不及安慰她,徐才人因为早起肚子就有些不舒服,在皇后殿里坐了还没一刻钟,就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她的侍女发现不对,忙向皇后禀告,然而昆山公主却勃然大怒,不等皇后反应就狠狠责骂了徐才人一番,骂她眼无尊卑,目无上下,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趾高气扬。 徐才人哪里有这个胆子,她顾不得肚子,忙准备磕头请罪,却在屈膝跪下时腿脚发软,直愣愣的扑在地上,肚子受到挤压,徐才人当时就哭叫出声zzz 延嘉殿内一片手忙脚乱,皇后知道女儿闯下大祸,虽然她是天子的嫡长女,但徐氏肚子里也是天子的骨肉,她忙指挥人抬了徐氏进屋,又传了司医来。 徐氏在延嘉殿躺了半个时辰,身子好了些,皇后就让人送她回去,可到了申时,徐氏就出血昏迷过去了zzz 李晖向太子妃说起这件事时,面上毫无波澜,太子妃忍不住问道:“陛下把元娘训斥了一番,我又听说,皇后在他面前哭了一场,他的火气倒是消了不少,可后来怎么又会打了元娘一巴掌,还把皇后给骂了一通?” 李晖眼里似笑非笑,对妻子道:“父亲才刚消了些气,元娘就说徐氏是活该zzz” “她疯了!”太子妃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别说徐才人的孩子夭折是她闯下的祸,就是同作为陛下的子女,她怎么能这样无情!” 李晖不语,太子妃冷笑起来:“果然是她的女儿,这狼心狗肺的脾性还真一模一样!” 二人沉默片刻,太子妃问丈夫:“那这件事之后怎么办?” 李晖缓缓开口:“毕竟是父亲的嫡长女,元娘不会有什么事,但是我必须要趁着这个机会把皇后的视线转移开zzz” “是要做什么吗?” “嗯!”李晖点头,“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于三眼?” 太子妃回忆了下,点头道:“记得,你说过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李晖笑笑,“他这几年利用商贾的身份走南闯北,实则是在为我收集消息,父亲一直对东宫十分防备,我们的人若是出去,很容易就被发现的,于先生从未与东宫任何人联系过,且收集到的情报无论大小,对咱们都是有利的!” 太子妃笑道:“难怪他叫于三眼,可不就是东宫的另一只眼睛嘛!那这一次是他又发现了什么事吗?” 李晖没有回答,眼睛盯着屋角的花几,慢慢的神色严肃起来,他转头看着妻子好奇的眼睛,一字一句沉声道:“我要鼓动朝中大臣上书父亲,撤藩!” 太子妃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使劲捏住手指,颤声道:“这样贸然,朝中是否zzz是否会乱成一锅粥?” 李晖拉住妻子的手安慰的握了握,温声道:“这件事并非是我突然想起来的,我们一直都在谋划这件事,也暗地联络了几位大臣,之前没告诉你,也是怕你担心,毕竟这不是小事zzz” “但是阿雨”李晖把妻子拉进怀里,声音涌起一丝沉重:“我们隐忍太久了,老三羽翼已丰,甚至在话语权已超出我这个做太子的,老六也在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胡氏一族子弟众多,就算只有一两个出色的,对我们也是个威胁,我必须要反击了!” 明明应该是气势磅礴的宣告,太子妃却从丈夫嘴里听出这十几年的委屈和忍耐zzz 她忍不住眼角发酸,抬头看着眉目温润的李晖,郑重道:“你想做就做吧!天理公道,自在人心,只要你一句话,我c内廷上下,包括父亲母亲外祖父,都是你的依靠!” 李晖拥紧妻子,感动的无以加复:“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蓁娘趁着丹娘午睡,带着阿木去找秦氏和阿菽,小小的阿菽已经能扶着几案慢慢挪动了,小胳膊小腿裹的厚厚的,看着就可怜可爱。 她和秦氏看着两个孩子玩,坐在边上拉家常,说的自然就是现在长安城最火热的消息,蓁娘啧啧道:“我虽在骊山宫就知道昆山公主的性子,但也没想到她居然因为自己的不如意,就责骂父亲的妾侍!” 秦氏在给阿菽裁鞋面子,听了蓁娘的话道:“听说都有御史在上书陛下,说皇后教女无方,任由女儿谋害皇嗣,不过这些奏疏都被留中不发。” “然后又有阁老跟陛下提起这事,陛下大怒,说:我的女儿犯了错我自然会惩罚,这也是值得被你们天天说道的事吗?” 蓁娘嘲讽道:“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天子的胸怀自然更宽阔了!女儿把儿子害死了,他倒是挺大度的!” 秦氏也忍不住笑:“慈母多败儿,你等着瞧吧,之后昆山公主若是不惹出什么乱子,我的名字倒过来念!” 蓁娘闻言哈哈大笑。 秦氏的话不久就应验了,新年前半个月,昆山公主果然做出一件震惊长安上下的大事来 正是午膳时间,东宫几位属臣幕僚陪着太子一起吃过饭后,君臣挪到侧殿闲谈。 高琦想起‘出了名’的昆山公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道:“公主的性子未免太暴戾了吧,这难道也是陛下和皇后宠出来的?” 他这话一出,坐在上首的李晖面无波澜的瞟了他一眼,高琦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连着把太子的父亲给嘲笑了,他讪讪一笑。 沈季平扶须道:“咱们也是掐中了这一点,才拿公主做筏子的嘛!” “她若不是这个脾气,怎么会做出驸马的通房有三个月身孕,她却仗毙了那通房,还剥了皮覆在驸马的脸上这种事!” 一旁的郑良泽摇头叹息:“我活了这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妇人,而且这还是咱们大周享食汤沐邑的公主!唉!” 李晖斜倚靠着凭几,一言不发,听着下边的人闲扯,高琦道:“之前沈阁老劝过陛下,对公主稍加管束,陛下却把他骂了一通,现在这事一出,陛下可是被自己打了脸!” “不过公主做的这事确实太过骇人听闻了,陛下气的不轻,这下皇后和齐王求情都没用,陛下下谕把公主的食邑c公主府和一切家臣收回,还降公主之爵为县主,这下皇后暂时就没空搭理咱们了!” 他的语气变得开心起来,上首的李晖缓缓开口道:“这事够父亲烦心一阵子的,对于之后的事,朝中官员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沈季平敛色胸有成竹道:“撤藩这件事最早本就不是我们提出来的,只是陛下之前态度强硬,再加上去就蕃的皇子一个都没有,这几年来朝中也就没人提起这事了!” “不过就是提起了,也是石沉大海,无人响应,陛下这几年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咱们最多就算是旧事重提,我们这几年的布局,陛下是查不出来的!” 李晖点点头表情轻松了些,“那就好!可别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高琦笑道:“郎君虽虑的极是,但陛下最应该先做的就是跟阁老御史们打口水仗,咱们这边暂时波及不到,就是陛下怀疑咱们,咱们可有于先生这只眼睛盯着齐王呢!手里的东西也不少zzz” “不过齐王要是自乱阵脚,那可真是太妙了!” 他嘿嘿笑,好像已经看到了齐王等人如火盆里的老鼠一般上窜下跳的场景! 许久没有说话的郑良泽开口道:“我们虽然搅动了这潭水,但撤藩这件事事关重大,可没有那么容易,我觉得还是得做两手准备,若是事情超出预期,咱们也好有另一套办法补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撤藩 众人默默沉思,所谓藩地,便是从前周武王颁布的封邦建国制度,把王畿以外的领土分封给诸王侯,他们在藩地自行管理,并拥有赋税和士兵。 这种制度在秦始皇时期完全废弃,当时廷尉李斯认为分封制是诸侯战乱的根源,遂建议始皇实行郡县制。 但仅仅二十多年后,汉高祖斩白蛇起义,之后建立汉朝,他认为秦朝覆灭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整个国家没有封国对中央政权的保卫。 但他也认同李斯的话,所以从汉朝开始,便同时实行郡县制和分封制,称之为‘郡国并行制’。 这种制度一直持续了数百年,直到世宗时期,全国分为十道,下设州县,太宗时期增加为十五道,各道置采访使,直接受天子统辖。 然而当今天子继位后,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要搞复古,实行道制同时,还要为诸皇子划地分封。 但也由于朝臣的激烈反对,天子虽然没有放弃这个想法,但诸皇子年长的几个并没有去就蕃,一直都呆在京城。 不过在天应三年,齐王生下嫡长子之后,天子就把齐州的治理权交给了齐王。 这自然又引来了朝臣的口诛笔伐,但齐王还算争气,齐州这几年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再加上天子不断的为他说好话,朝中反对的声音也弱了下去。 皇太子李晖不论作为未来的天子,还是现在处于下风的储君,他都不可能容忍分封这种事情,但他却是最不能提出反对意见的人zzz 现在时机已经成熟,让朝臣再次上表撤藩,是东宫要做的重中之重的大事zzz 李晖呷了口水,道:“郑卿言之有理,不过咱们也不宜动作太大,这件事你们先别管,外边于先生若是需要支援,你们派可靠的人去接触,千万别露出痕迹来!” 于三眼自从被楚王长子平山王推荐给东宫后,从未与东宫位高权重者亲自联系过,他一直都是通过一个花匠跟东宫保持联络。 而他这样做的理由是,彼此不见面才是最保险的,所以于三眼为东宫做探子做了好几年,都没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甚至没人知道他的行踪。 不过无论天子还是齐王的眼线,也都没发现过他zzz 关于撤藩一事的大小细节问题,李晖与幕僚们商议了大半日才散去。 回到丽正殿,已是申时初刻,他洗了把脸,倚在隐囊上闭目歇息了片刻,对正在指挥宫人点灯的吴敏道:“去请良娣来服侍晚膳zzz” 一个宇文良娣,一个高良娣,但一般这个时候,请来的良娣只会是宇文氏,吴敏心中早有分寸,应了声是。 宇文氏进了室内,李晖正站在窗户边看着院子里的一株茶花,她面容淡然的走了过去,行了个礼,道:“今年这株茶花好像开的特别好!” 李晖侧头看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拢在自己手里,微微笑道:“是开的很好。” 宇文氏与他并肩站立看向茶花,“这花是阿郎在蜃子出生时,亲手栽下的,如今蜃子都满十二岁了,恰好就是一轮zzz” 李晖目不转睛的看着花,‘嗯’了一声,眉眼间却有一丝思念。 宇文氏知道他想起了韦氏,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露出笑脸道:“蜃子也是大姑娘了,阿郎也要为挑女婿这事操心了!” 李晖回过神,蹙着眉颇有些不赞同,“我不想她嫁那么早!” 宇文氏轻笑:“就是你不愿意,那总要挑几个合适的郎君观察几年吧!难道非等到蜃子要出嫁了,才急急忙忙去相看?” “娘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对于女儿的事,李晖像大多数父亲一样,从来只关心她的健康,其余大小事都交给了妻子,对此他也很放心。 这事他没有经验,但觉得宇文氏说的挺有道理,两人闲聊了几句后,宇文氏道:“今日阿郎和少詹事他们议事,可议出结果没?” 李晖点头,向她大致叙述了一番,接着他道:“皇后那边,太子妃照旧去应付皇后,徐才人这件事,你再跟张氏联络一下,我不希望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轻易的过去了!” “最好把父亲的火气给拔高一些,皇后也该受些冷落了!”说这话的时候李晖的脸色有些冰冷。 宇文氏淡然一笑,“让陛下和皇后生嫌隙可不容易,不过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外边宫人进来准备摆饭,李晖看了眼西宫的方向,对她道:“交给你,我很放心!” 太阳渐渐西沉,留下了黑沉沉的一片云,冷风一阵阵的灌进来,宇文氏微微‘嘶’了一声,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呢zzz 至十一月,天子都拒绝昆山县主入宫拜见,并且命她在府内好生反省,没事不准到处跑! 昆山县主被御史参了好几本,皇后虽然没有再求情了,可时不时就唉声叹气,天子被弄得心烦,索性召了张婕妤来伴驾。 张婕妤如今在西宫里风头无两,她正是碧玉年华,容貌冶丽,但性子颇古怪为人不喜。 对于她,一向视其为对手的何美人曾对众人嘲讽道:“她在咱们跟前冷的像块冰似得,在陛下面前还不知有多风sa一呢!” 想起那些旖旎传闻,众人都捂嘴讥笑,亏张氏还是名门出身呢! 竟似平康坊的娘子一般放dang,也不知她家人好不好意思出门zzz 坐上装饰着无数满珠翠华丽的羊车,张氏在宫人的簇拥下去往甘露殿,这车是天子特意命人为她打造的,这份殊荣自然也成为后廷妇人的眼中刺。 入了书房,天子坐在书案前,面前摆了数块未雕刻的石头,张氏淡淡的行了个礼,天子笑呵呵的让她到身边来,“这是今日薛嵘呈上来的几块石头,你选一块让人做成印章吧!” 周太妃曾举办过一次赏花宴,也正是那次宴席,张氏所作的丹青无人不惊叹,天子十分欣赏她的才华,早前就赏了几块印章,上面的字都是他为张氏亲自拟的。 案上不过是些青田石c寿山石和昌化石,都没什么稀奇的,张氏眼皮子也没动一下,声音十分清冷,兴趣缺缺道:“他怎么会给陛下送这个?” 天子早已习惯了她的性子,并不生气,随意拿起一块摩挲道:“这也是他先祖流传下来的,他说自己不善字画,这些石头留在他手里倒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索性献给了我zzz” 张氏接过天子手里的石头,瞟了他一眼,“陛下的库房里还差这些东西?” 天子被她的眼神弄得哈哈笑:“我的好东西是不少,可做臣子的给主君献礼,这也是他的一份敬意,我岂可拒绝!” 张氏不看他,轻轻‘哼’了一声,道:“妾已有不少印章了,陛下还是把这些赏给其他人吧!” 她放下石头,收回手微微甩了下袖子,纤细莹白的手指无聊的搓着天子的衣角,天子捉住她的手,轻轻咬了口指尖,故意做低伏小奉承道:“是谁惹我们婕妤不开心了?” “你说出来,小的去给婕妤出气!” “陛下zzz”张氏轻飘飘的睨了他一眼,抽回手指,“有陛下护着,谁还敢欺负妾呢!” 天子抓着她的手不肯放,闷笑出声,“那怎么都不肯笑一个呢?跟我说说看!” “妾没有说笑!”张氏微微蹙眉低声道:“妾从不为无关紧要的人置气zzz” “那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天子搂住她的纤腰,咬着耳朵呢喃道。 “上午我去探望徐才人,她很不好”张氏不动声色说道,看着天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又继续道:“虽然孩子没了,也是她自己不小心,不舒服也不敢告诉自己的嬷嬷,还硬撑着到处走动。” “可她也才十七岁,第一次有孕心里难免紧张,出了事她也十分自责,我去看她时,她眼睛红红的,侍女说,她这几日眼泪就没停过,陛下就看在孩子的份上,安慰安慰她吧!” 自那日出事后,没人敢在天子的面前提起那个夭折的孩子,皇后也禁止后廷宫人妃妾谈论这件事,就是怕天子心里生气。 然而张氏这样担忧的话一出,天子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带了些火气道:“徐氏再不小心,主要还是元娘太过跋扈,徐氏出身低微,可也是她的庶母,就是要责罚,也该由她母亲责罚!” “别说她已经出嫁了,就是没出嫁,她也不该这样在后廷越俎代庖指手画脚,因着她是长女,从小比她兄弟们更受我跟皇后的宠爱,可却把她养成了这个性子!” “责骂庶母不说,还敢仗毙侍女,羞辱驸马,这次若不给她点教训,她迟早要闯出大祸来!” 张氏见天子越说越生气,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她轻抚天子的手背,柔声劝和道:“陛下已经降了公主的爵位,公主应该知道自己错了。” “不过她生气也是事出有因,与驸马成亲都快有十年了,膝下还无子息,换做是任何人,心里都不好受吧!” 她叹了口气,天子再次拾起案上的石头,他何尝不知道女儿心里不舒服,皇后为此也焦虑过,但因为自己的不舒服就迁怒于他人,这岂是一个公主的所作所为! 天子烦闷起来,挥挥手不耐道:“不说这些了!说起来就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不平 张氏不语,片刻后,她低声询问,“徐才人那里zzz” 天子想了一下,道:“我让王大福去看看她,你得空,也去开解开解她,这件事,我不怪她!” “是zzz”张氏乖巧回道,“有了陛下的安慰,才人应该很快就能振作起来!” “不过妾心里愧对陛下zzz”张氏微微垂首,面容浮现一抹黯然。 天子见色生怜,不由得温声询问怎么回事,张氏眼神避开天子眼睛,语带歉意道:“妾承欢许久,却连一点好消息都没有,实在是愧对陛下!” 原来是为这事! 天子安慰她道:“你不必过于伤感,咱们日子还长着,你好生保养,总会有好消息的!” 张氏听了这话神色放松不少,她侧头对天子微微一笑,顾盼生辉,天子既怜又爱的把她搂在怀里,二人一阵浓情蜜意。 这个时候的张氏与进门前的她恍如变了个人,一时清冷,一时温柔,一时又娇媚。 后廷有许多妾侍比张氏还年轻,但,譬如何美人,有些妖娆过头了,像马蹄糕一样吃多了觉得腻味。 充媛林氏性子可爱活泼,不过有时让天子觉得她有些幼稚,就连才华过人的卢昭仪,她单纯善良,对天子一片赤诚,在天子的心里很有分量的。 天子爱与她击鼓起舞,吟诗作赋,但某些时候,天子也觉得她对于那方面有些放不开zzz 只有张氏,天子觉得跟她在一起才有年轻时的心态,他见识过许多女人,而张氏能吸引住他的目光,正因为她身上那股矛盾又神秘的气质。 她喜欢看书作画,捧着书卷静静研读时,沉醉其中,让人忍不住嫉妒那书卷得到她的青睐。 但面对天子,她既不在乎天子的宠爱,也不反驳别人的讥讽,她好像身处在琉璃罩里,喜怒哀乐皆由自己,外面的一切对她毫无影响,天子与她相处的越久,就越想探究她的内心。 他十分疑惑,为什么张氏进宫几年了,他才发现了这颗蒙尘的明珠zzz 第二日,王大福就领着几个捧着布匹c珠玉c补药的小内侍去了徐才人的院子,王大福还跟她转达了天子的慰言。 这让心神俱伤的徐氏如同枯林逢甘露,再想起皇后派人来看望她,实际上是安慰和着威胁的警告,她忍不住委屈的哭了一场。 王大福向天子说起后,他眼里满是怜惜,也不知是为徐氏,还是为那个可怜的孩子zzz 张氏去探望过徐氏两次,每次都劝她好生保养,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后廷众人都惧怕皇后的威严,就是去看徐氏,也只是坐坐就走。 这让徐氏觉得人情冷暖的同时,也分外感激张氏的关怀。 不过她也有些疑惑张氏的动机,张氏只是难得的在人前露出低落的情绪来,她满含愁绪道:“看着你的遭遇,我不过是感同身受罢了zzz” 徐氏了然,后廷人人眼红的张婕妤,关于她的绯闻传的是多种多样,有人说她生性y荡,之前陛下不幸她,她耐不住寂寞连自己的侍女都不放过。 也有人说她是天生狐媚,为了得到圣宠毫不知耻的勾引陛下zzz 徐氏之前对张氏是敬而远之,虽不至于人云亦云,可心底还是有几分鄙视。 现在徐氏孩子夭折了,昆山公主被降爵,皇后也是老大不痛快,她躺在床上,亏得张氏好言劝慰,她心底那股万念俱灰的哀愁才渐渐散去。 新年时,天子看着底下一群向他拜年的孙儿孙女,高兴不已,下诏册封了太子的嫡长子李绮为汉中郡王c齐王嫡次子为青阳县王c闽王长子为平山郡王,陈王长子为许昌郡王。 又册封了几个孙女为县主,得到敕封的自然是喜气洋洋,磕头谢恩。 然而左仆射沈知礼却皱着眉头,见天子拉着几个小孙子在交谈,他恭敬的开口道:“陛下,皇太子c亲王之子封郡王,不过他们却是晚辈,若是遇见同爵的长辈,不知该不该行礼呢?” 他这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然后一些目光投向在角落里一直默默无闻的东海王一家七口。 大家这才想起,天子的孙子都封郡王了,然而这个次子的爵位还是郡王,东海王的长子,只是个国公。 而按照大周律例,同等爵位者,互相见礼,不同爵位者,低位者向高位者行礼,沈知礼怎会不知道这些,他不过就是明知故问。 东海王生母生下他之前只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宫人,偶然承幸有孕在身,胡皇后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天子也觉得愧对于她,这都几十年了,还对这个次子视而不见。 今日一群少年得封郡王,作叔父的却要给他们行礼,沈知礼作为左仆射,觉得很有必要纠正天子这个偏心的毛病! 太子坐在一群堂伯父叔父堆里,把上首天子的尴尬c皇后的淡定c东海王的面无表情c马婕妤的泫然欲泣都看在眼里。 他面上保持着之前的淡笑,但眼里划过一丝嘲讽。 东海王的长子代国公李伯衷正拉着妹妹在兴致勃勃的猜灯谜,看见殿内气氛一下子变了,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敛了笑带妹妹去了父亲身边。 东海王妃小王氏冲儿子使了个眼色,李伯衷见大家都看着父亲,眼里的担忧掩饰不住。 底下已经有了些细小的议论声,天子十分不高兴的看着沈知礼,脸拉的老长,不过沈知礼毫不畏惧,依旧欠着身子做求解状。 皇后环视一周后,淡淡笑道:“做长辈的岂有向晚辈行礼,虽然是同爵,但尊卑长幼有序,古来有之zzz” “没错!”天子缓和了下神色,接着皇后的话道:“东海王自幼由生母照料,虽然已经成婚生子,我还是想着多历练历练他zzz” “之前他去督察漕运之事,就办的很好,我打算过了年再给他敕封,方显得郑重,不与孩子们敕封混为一谈!” 天子这话一出,底下众人神色各异,李晖余光瞥见李喆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苍白,小王氏不动声色的握紧他的左手,而他的右手,在听见天子的话时,捏成拳手背青筋毕露,然后又松开垂在身侧。 而人堆里的马婕妤,紧紧咬着唇,埋下了头。 李晖叹了口气,为这个弟弟难过,他身边的堂伯父泗阳王冷哼一声,悄悄对他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儿子出身低微,也不知丢的是谁的脸!” 李晖没有回答,那边不知沈知礼说了些什么,天子的脸由阴转晴,还跟他说起笑来,看上去真是一副君臣和谐的美好画面。 这件事就在新年的爆竹声中消散过去了,但从李喆之后的沉默来看,相比自己的尴尬处境,亲生父亲随口的一句话,才是一把插在他心头的刀子。 这次新年宴席上,并没有昆山县主的身影,只有驸马张华来给天子皇后拜年,天子与他交谈了一小会,言语之中表示,县主虽然是金枝玉叶,但驸马是她的夫君,也有义务管教妻子。 张华哪里敢把这话当真,特别是给皇后问安时,她虽口头表示教女不严,可眼神却冷冰冰的,比起岳父,他更怕这个岳母。 张华面上虽表现的恭敬恳切,对妻子的暴行并不在意,实则心里是苦哈哈,他十分庆幸自己不是家里的独苗苗,现在看来,传宗接代这件事,只能交给弟弟了zzz 新年后,天子兑现了承诺,敕封了次子李喆为温王,孙儿李伯衷为清河郡王。 然而更换匾额冠冕后的李喆并没有多高兴,受过封,拜祭过宗庙后,回到王府的他面无表情的更衣洗漱。 小王氏知道他的心结,只得软语相劝:“不管怎么样,你升了爵位,阿姨也会好过一些,若是那一天,咱们接了阿姨团聚,以前受的委屈也就过去了zzz” 世人皆知天之骄子李晖,又有英武潇洒的李璋,有谁知道天子还有个简直像捡来的次子李喆! 他没有出身高贵的生母,也没有一个公平慈爱的父亲,更讽刺的是,就连他的出生,作为父亲的那个人都不算高兴zzz 李喆紧紧抿着唇,端着水碗的手微微发抖,他算什么?他和生母在父亲心里,究竟算什么? 小王氏接过夫君手里的碗,握住他的手,“阿郎,有什么烦闷都在我面发泄出来,我知道你走到今天不容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成婚时拉住我的手让我别怕的夫君!” 她轻轻拥住丈夫,温柔道:“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你把火气全部撒出来,等出了王府的门,你还是那个礼贤下士的李二郎!” “再忍一忍,阿姨和我都在忍,我们受这些委屈,总有一日会有回报的zzz” 小王氏轻拍丈夫的背脊,感受到了妻子身上那股浓烈的包容与爱意,李喆抱紧她,心里的烦闷渐渐散去。 她一直都是这么善解人意,尽管命运对他不公,但这世上,还有妻子鼓励着他,爱着她,还有他们的孩子zzz 阿姨c孩子,李喆缓缓睁开眼,鼻息间是妻子颈间的暗香,是最能让他安心的香气,他的妻儿,还有宫墙里的生母,是他活在世间唯一的支撑。 父亲会老去,也会死去,若是有那一天,该怎么做才能保护自己身后的一切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儿女 新年过后,京城上下都还没从节日的气氛里出来,四月下旬是万寿节,宫廷内外刚刚喘了口气,就开始为天子的寿诞忙碌起来。 为了迎逢天子的好心情,工部尚书向天子递交奏疏,上云:为天子修建的陵寝差不多就要完工了,询问天子可还需要什么地方有变动。 天子十分高兴,拿着陵寝的图纸拉着几位阁老学士看了大半日,天子的陵寝也在咸阳,规模比太宗皇帝稍微小一点,地宫及陵宫主体已经竣工,现在只是在做细节部分,比如壁画和雕塑。 太极宫是历代皇帝的居所,每一代皇帝住进来就是这个样子,但陵寝是皇帝自己的,是身后长眠之处,天子对其中诸多细节都有自己的意见。 他命工部官员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施工,又怕工部落实的不到位,万寿节后,就命太子去咸阳视察工程,顺便巡查高祖c世宗c太宗的陵寝维护情况。 这一去至少就得半个月,太子妃知道了消息后就开始准备太子出门的东西,临行前,东宫举行了一场家宴,为他践行。 宴席上,众人坐定后,太子夫妇才姗姗来迟,众妾侍行过礼后,四个奶母抱着阿木c阿菽c丹娘,还有新年前出生的四郎给父亲嫡母行礼。 阿木不耐烦奶母抱着,扭动着身子要下地,奶母缠不过他,只得放下,小声指示道:“二郎,给父亲母亲行礼!” 小家伙拱手做了个揖,就蹬蹬蹬的跑去拉兄长的手,大郎笑呵呵的拉着弟弟,逗他道:“小木头,我这儿有栗子糕,你想不想吃?” “想!”阿木大声回道,听到有吃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大郎,大郎很受用他的捧场,松开他的手,解开腰间的荷包,捻出一小块栗子糕喂进阿木的嘴里,“好不好吃?” 阿木一边嚼着一边点头,末了舔舔嘴,“阿兄,我还想吃!” 太子和太子妃哈哈笑,对面的阿菽今年已经两一岁多了,这孩子还不到一岁就能开口喊人了,又十分的乖巧,阖宫上下,没有不喜欢他的。 他乖乖的被奶母抱着,嘴里唤着‘父亲母亲’,太子妃笑眯眯的让他上前来,他长得有七分像太子,连太子都忍不住拉着他的手逗了他几句。 丹娘看着阿菽在父亲的身边,小嘴哼哼了几句,奶母轻拍了她两下,太子抬起头,笑道:“丹娘,到阿耶这里来!” 奶母赶紧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在太子的手里,太子抱着她掂了掂,“长胖了不少!” 太子妃笑道:“孩子见风就长,一个月过去就要做新衣服了,快着呢!” 丹娘坐在父亲的膝上,好奇的看着他肩上的金扣子,她伸出小手想去抓,太子握住她的手,小手背上四个肉窝窝,雪白可爱。 太子从案上拿了个桔子剥给她吃,丹娘的小嘴吸吮的津津有味,咿咿呀呀的表示满足,太子十分享受这样的父女相处,半晌也不愿放下小女儿。 蓁娘自然乐意自己的孩子跟太子多亲近,这对孩子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坐在她对面的姜氏就没有她这样的心情。 四郎才刚刚立的起头,这会儿在奶母怀里安静的待着,太子只是拉了拉他的手,仍旧哄着丹娘玩去了,姜氏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齐氏冲蓁娘使了个眼色,蓁娘微微点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跟身边的淳于氏说起话来。 菜肴上齐后,太子举杯起箸,众人才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第二日一早,在众人的恭送下,太子带着属臣宫人和侍卫,启程前往咸阳城。 太子不在,宫里的女人都比往日要安分些,就连太子妃也空闲了很多,看着日渐出落得的亭亭玉立的蜃子,太子妃欣慰的同时,也在操心她的婚事。 蜃子并非是太子妃亲生,但早已把蜃子当作亲生的,她是头一次为孩子挑选亲事,什么经验也没有,为此,她特意挑选了几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在东宫摆了几场小宴,还邀请了蜃子的外祖母和舅母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韦夫人十分感激,作为前太子妃娘家,东宫每次大事小事康宁伯府都被邀请,除了太子念着旧情,还有这个新太子妃的大度。 因此韦郡君时时叮嘱儿媳孙媳,一定要对太子妃恭敬,切不可仗着太子对妱娘的旧情就胡言乱语。 韦夫人把这话记在心里,如今蜃子一日大过一日,也到了该看女婿的年龄,她作为蜃子的外祖母,虽然不好插手,可心里也十分着急。 按礼法,王氏才是蜃子的母亲,她自然有权利决定蜃子的婚事,但如今她主动问起自己的意见,韦夫人自然领这个情。 她表示蜃子的婚事由太子和太子妃决定天经地义,只是太子妃若有了人选,她可否能去悄悄打听一番那郎君的品行。 太子妃自然同意,二人商议好后,太子妃便邀请了许多公卿之家及官宦之家的夫人来赴宴,这些人只稍微一打听,便知道了太子妃的意思。 大部分的都精神抖擞,准备了一肚子的好话来东宫,也有那不怎么愿意跟东宫扯上关系的人,宴席上都有几分敷衍。 太子妃不动声色,招呼众人吃喝玩乐,但几场宴席下来,并不询问这些夫人们关于家中孩子的情况,这倒是让这些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宴席结束,太子妃留了韦夫人用晚膳,她道:“咱们蜃子虽然是金枝玉叶,但我更希望她嫁个如意郎君,这些赴宴的夫人,个个心里都有一把称,若想着尚郡主,自然是只为郎君说好话!” “可咱们既不知道她们有什么算计,也不知道郎君究竟是个什么人品,不如就趁这几场宴席,好好观察她们,若是个好品性的人,那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之后再让阿郎去打听打听,可就万事大吉了!” 韦夫人听得不住点头,不过转头一想,她却担心起另一件事来,“蜃子是殿下的嫡长女,身份贵重,若是皇后那边有什么想法zzz” 太子妃笑着打断她的话,“夫人不必忧心,我早已与阿郎想到这里了,齐王长子也在说亲,你也知道,那才是人家的心肝宝贝,娶新妇可是大事,自然没心思搭理咱们这边!” 说着太子妃胸有成竹表示:“就是她有什么想法,咱们见招拆招就是了!” 韦夫人放下心来,“若太子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在宫外,有些事打听起来,不会那么显眼!” “都是为了蜃子好,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太子妃笑道。 蓁娘等人这几日,作为东宫的一份子,也陪在太子妃身边见客,自然大家都知道了蜃子要说亲这件事。 蓁娘为她高兴的同时,却忽然想起入宫前那一年,阿娘也是这样为她的亲事忙碌,结果她就遇见了白骍zzz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蓁娘居然破天荒的梦见了在西市,她和白骍肩并肩逛着商铺,白骍的脸看不太清楚,但蓁娘知道那就是他。 白骍好像长成大人了,他的声音洪亮清晰的跟蓁娘说话,进了一家铺子,他拿起一串珍珠项链给她戴上。 蓁娘既欢喜又害羞,但白骍有些不满意,他不停的拿着各种项链给蓁娘戴上,坠的她脖子生疼,于是蓁娘叫喊着:“白骍,别给我了!我脖子痛!” 但白骍不听,他仍在往蓁娘脖子上挂,直到那些项链遮住了蓁娘的眼睛,然后眼前一黑,蓁娘从睡梦中惊醒。 她迷迷糊糊的看着头顶的细纱帐,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头脑渐渐清醒后,她想起刚才那个傻兮兮的梦,忍不住无声的笑起来。 地上阿玉发出规律的呼吸声,蓁娘翻了个身,不断的回想梦中的白骍,他依旧是那副翩翩少年的模样,就连自己也是青春少艾。 但如今世事多变,蓁娘都为人母了,她忍不住想:白骍现在,会是什么样子zzz 等到早上醒过来,蓁娘已经不记得那个梦了,她每日的安排满满当当,除去照顾两个孩子,她还挤出时间跟采儿学认字,然后照着字帖临摹。 虽进展缓慢,但每认识一个字,她的内心都十分满足,这种满足,是任何华服美食都不可比拟的。 阿木每日午饭和晚饭跟生母一起吃,现在他已经能使用筷子了,虽然每次弄得满身都是米粒菜叶子,但蓁娘拒绝奶母给他喂饭,鼓励他自己吃饭。 哪怕阿木每次吃完饭都要换衣裳也没关系,蓁娘觉得,让孩子养成良好的习惯才是最重要的。 跟她的观念不同,秦氏对阿菽的奶母十分严格,不仅阿菽每日的吃饭c洗簌c玩耍都有具体的规定,她自己都要遵守这些规定。 若是阿菽入睡前想要多玩一会儿,她直接命侍女把所有玩具都收起来,然后熄灯。 阿菽哭闹过几次后,知道了生母并不会退让,也就停止了哭泣,蓁娘之前还觉得自己对阿木比较严厉,现在看来,秦氏比她是有过之无不及啊! 蓁娘忍不住问起秦氏来:“阿菽才这么小,这样做会不会对他太过严格啊?” 秦氏解释道:“你也知道,到了十岁,孩子们就要去外院住了,若是成了亲,就得独自立府,阿郎忙着朝事,娘子要操心的事也不少,咱们做生母的若再不管教,以后他成了个浪荡子,我去哪里买后悔药?” “不至于吧”蓁娘想到阿木每日从天亮玩到天黑,心里有些犹豫。 秦氏语重心长道:“你我虽身在宫墙内,那些出名的人物还没少听说吗?” 这话倒是,长安城什么人都不缺,三教九流的,那些公卿世家的郎君们不少都是拉帮结派,整日里飞鹰走狗,变着花样引起京城上下的注意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婚事 一想到阿木凶神恶煞的欺凌弱小,或者流连于各种温柔乡,蓁娘忍不住打了个抖,摇摇头不敢再想,太可怕了! 回萧熙院的路上,蓁娘认真思考秦氏的教育方案,但刚走到门外,就听见阿木叽叽喳喳的声音,这孩子玩起来就感觉不到累,四个奶母都招架不住他一个人。 她悄悄进了门,站在帷幔外,阿木在学投壶,虽然十支箭投不进一支,但身边的奶母婆子都在鼓励他,他倒也不沮丧,仍旧一支接一支投。 好不容易投进一支,他高兴的蹦蹦跳跳起来,像只胖兔子。 蓁娘看见他笑也忍不住笑起来,心道:算了吧,人生能有几回年少,阿木不一定以后就是个浪荡子,若是为了今后的莫须有,而使现在他脸上快乐的笑容消失,这也太残忍了。 阿木原地旋转,看见了帷幔后的蓁娘,他兴奋的跑过来抱住蓁娘的腿,“阿姨,我投进了箭!” 他仰着头笑的十分灿烂,蓁娘蹲下身与他平视,脸上露出惊喜的笑,“真的吗?我们阿木好厉害啊!” 阿木兴致勃勃的拉着蓁娘到屋里,“我可以投给你看哦!你要不要看?” “当然要看!”蓁娘坐在席子上,拍拍手期待的看着小人儿。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但这一年注定不安稳,先是五月里,天子今天不想去行宫,因为四月下旬,四五位朝臣先后上书天子,再一次提出撤藩。 天子开始并不以为意,还是打算像以前那样打马虎眼,但这一次情况显然不同,谏议大夫贾平为三朝元老,他在奏疏中列出必须撤藩的三大理由,句句在理,条条有据。 他的看法就是:天子的皇权必须保持绝对的地位,设置藩地本意是为了扩大宗室的影响,但藩王的权利若超出天子的控制,那必是对国家基业的撼动! 贾平的出发点是为了天子考虑,但天子却高兴不起来。 一则他当初设立藩地也是跟朝臣打了许久的口水仗才成功的,如今轻易的撤了岂不是做了一番无用功! 二则,这老婆是别人家的好,儿子是自己家的好,天子哪里会去想儿子造自己的反zzz 这个时候,御史赵章也表示同意贾平的看法,这件事情在朝堂上渐渐引起了许多争论,天子不得不在议政时召集官员为撤藩一事再次讨论。 天子说前周朝共历将近八百年,前后两汉共四百多年,其中宗室的延续也有封国的保卫功劳。 反对的大臣就列出前汉七国之乱,晋朝八王之乱,这些藩王作乱直接将国家陷入了一片混乱,纵然天子的儿子不会造反,可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这件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事情的影响逐渐扩大,甚至国子监还特意举行了一场辩论,学子们各抒己见。 但几乎全国的士子都认为,撤藩是必须的! 说开了,他们读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么! 自古以来,贤臣名将都名留青史,可却没听说过哪个藩王诸侯的臣子做出过什么成绩zzz 天子近些日子为这事烦恼的都添了几根白发,皇太子李晖依旧做他的石柱子,做好自己的事,在政事上轻易不发表意见。 但撤藩的最大利益损害者齐王李璋,便没有李晖这么淡定了! 李晖的探子禀报,这些日子,李璋虽没有就此事出过声,但私底下的动作频频,齐王府的两三个幕僚都在此时离开京城去了齐地zzz 根据于先生眼的消息,齐地俨然已经是李璋的后院了,齐地自古就是鱼米富庶之地,再加上齐鲁之地才人辈出,齐王这些年也没闲着 笼络人才c打通关系c收买人心,他在京城里能上窜下跳不就是靠着齐地的支持么! 现在关于撤藩的争论越来越热烈,不管最终撤不撤,李璋都会做好打算,也绝对不会给李晖留下一丝把柄。 但李晖并没有命探子去深入探查齐地的动静,他十分清楚,李璋这些动作背后既有皇后的掩护,也有父亲的默许,若他再去细查,对他并没有好处。 李晖只要能掌控李璋大致的行动,其余的事都可以慢慢揭开,天子对东宫的警惕放松许多,但还有皇后和胡氏一族虎视眈眈,京城的局势,才是他最应该关心的。 李璋从宫里回来时,王府里已经点上灯了,他先去了书房,跟幕僚商议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才进了内院。 王妃周氏忙上前迎接服侍,李璋知道她今天举办了一场赏花宴,就是为了找个理由相看儿媳,他饮了口水,放松四肢倚在榻上,问起相看的情况。 周氏皱眉道:“咱们不是看中了一个陈氏个蒋氏个杜氏么!这三人中我只没见过陈氏,但觉得她与大郎挺般配的,今日却听母亲说,陈夫人对跟咱们结亲不是很乐意zzz” 周氏所说的陈氏就是陇西四大家族之一的陈氏一族,从南北朝时期起到现在,陈氏出过三个皇后,七个王妃,世宗皇帝的敬宣皇后,也就是天子的祖母,就出身陈氏。 而蒋氏则是天子的胞姐,襄仪长公主和闵国公蒋善的嫡长孙女,杜氏则是司空杜明江的长孙女。 按理蒋氏的身份是最尊贵的,可李璋却认为姑母襄仪长公主与姑父近几年越发不在政事上发表意见,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 但作为天子的胞姐,这个姑母又有很大的可能性动摇父亲的心思。 杜明江是太宗皇帝和天子颇受倚重的臣子,李承懋若是娶了他的孙女也能为自己在士子中争取一些好感。 而陈家则是李璋最满意的,既出身世族跟皇室有亲戚关系,而且陈氏在世家的影响力也不小! 李承懋作为李璋的长子,他的婚事自然是一次拉拢关系的好机会,儿媳只要能为齐王府带来利益,人才就是差一些也没关系。 李璋听了妻子的话,沉吟片刻,道:“这些日子朝堂上风波不断,一些人想要观望观望也是正常的!” “母亲也觉得陈氏最适合大郎,或许陈夫人只是听了一些流言,你也不要摆脸色,多请她上门来坐坐,最好也让大郎去见个礼,陈夫人见了大郎,可能也就同意了!”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儿子的人才周氏倒不是自夸,就是百十个也挑不出一个来,再加上大郎又是天子的长孙,早早的就封了郡王。 陈夫人见了大郎,肯定会同意结亲的,毕竟周氏可没听说过这位陈大娘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事不难,再请她一回何妨!”周氏点点头道,询问起另一件事来:“只是阿郎,撤藩这事究竟怎么说的,到底会不会撤,母亲派人给大郎送了衣裳来,辜内侍说让我不要到处打听,也不可跟任何人议论这件事!” 周氏蹙着眉头绞着手里的帕子,“我这心里整日都悬着,实在担心的很!” 李璋吩咐她道:“这事谁慌咱们都不能慌,撤不撤藩不是一两日能解决的,咱们就跟以前一样,若是别人问起,你也只说不清楚就是了!” “我明白!”说到这里,周氏忽然想起一事来,她对李璋道:“今日宴席后,二嫂跟我说,若是大郎的亲事需要帮忙,就别客气” “咱们这位阿兄是个木头人,可这位嫂子却是个莲藕心眼,她突然说起要帮忙,还挺让人意外的!” 李璋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你只应着就是,现在他封了亲王,又有个做折冲长史的表哥,父亲也不好再像从前那样当他是个透明的。” 周氏却有不同的想法,“他虽封了亲王,可马婕妤还没什么变动呢!” 李璋闻言愣了一瞬,手指轻轻敲击案面,周氏靠近他轻声道:“陛下根本就没提起给她晋位分的事,你说,李喆是不是在找个借口通过咱们,试探母亲的意思?” “有这个可能!”李璋微眯眼,手指停止敲击,他道:“母亲一直不喜欢马氏,他现在自己好过了一些,自然希望生母也好过一些!” 这个兄长一向就在父亲的心里没有什么存在感,再加上他生母出身低微,也从没生过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这一点李璋可以肯定,但现在李喆有个好表哥,若是能借着马婕妤拉拢他,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是百利无一害 李璋打定主意,对周氏道:“大郎的亲事,你可以请了二嫂来商议,别人只会说你谨慎细心zzz” “若是她提起婕妤的事,你也别拒绝,就说可以帮她跟母亲转达,别的不要应承,有任何事都跟我说一声!” 周氏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要拉拢他?” “嗯!”李璋点头,再次叮嘱:“记住,先拖着她,多留些余地,我去书房找邓先生商议一下!” 说着李璋就起身去了外院,周氏在榻上想了一会儿,对侍女道:“咱们去大郎那儿一趟,我有话要跟他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糊弄 “你说周氏请了温王妃去齐王府?” 正坐在书案前处理公务的李晖听了高崎的话有些诧异。 高崎点点头,道:“盯着温王府的人是这么说的,说是齐王妃请温王妃商议事情。” 周氏能有什么事找小王氏商量? 李璋两口子一直没把李喆放在眼里,这会儿怎么还请小王氏去商议事情,李晖想起李承懋的婚事来 高崎见他在想事情,轻声道:“齐王和温王走的这么近,要说其中没有鬼,我可不信!” 李晖轻笑,道:“你就直说老三要拉拢老二,老二也没有拒绝不就行了!” 高崎皱眉:“温王已非吴下阿蒙,齐王要拉拢他可以理解,但温王是怎么回事,他这些年受到陛下的冷落不就是因为皇后的枕头风么!” “这会儿他怎么倒跟齐王这么亲热了!他若是想捞好处,也该明白皇后和齐王是个什么人才是!” 李晖瞥了他一眼,这个高崎脑子挺聪明,就是这张嘴有时候口无遮拦起来什么话都说! 高崎见着李晖的眼神,忙下低头,嘴里却嘟哝道:“本来就是!” 李晖放下手里的折子,站起来在屋里踱步,他边走边活动了一下肩膀,对高琦道:“老二是个什么人我多少还是了解几分,你别看他话少就以为他懦弱,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高崎忍不住道:“那温王现在这么做是表示他已经站在齐王那边了吗?” 李晖沉默片刻,温声道:“他这么做,恰好表示他其实更想站在我这边” ??高崎满脑门子官司,百思不得其解,“殿下这话是何意?” 李晖但笑不语,一旁的吴敏了然一笑,上前两步跟高崎解释道:“高郎君,温王现在并未表明站在齐王一边,他跟齐王交好不过是为了马婕妤” “若是皇后和齐王试图用马婕妤威胁温王,温王可不会就这么受人摆布的!” 高崎还是没听明白,却听李晖开口道:“看着吧,最迟等李承懋婚事确定后,老二就会来的!” 这么肯定,高崎看了眼满脸笃定的太子,仔细琢磨起这件事来。 一直到六月底,李承懋的婚事终于定了下来,七月初,天子颁了诏书,册封陈氏为太原王妃,明年九月举行婚礼,又赏赐了兴宁坊的府邸给李承懋做郡王府。 墨迹了许久,这事总算遂了周氏的心愿,她迫不及待的要进宫给皇后问安,李承懋结婚要单独开府,给陈氏的聘礼是准备了好几年,没什么可操心的。 可这婚礼仪式,还有为开府准备的各种器物都要请皇后拿主意,想到儿子成了婚,再过一二年就能抱孙孙,周氏的心情很好。 可到了皇后的延嘉殿,宫娥悄悄告诉她,太子妃也在里面。 听见太子妃也在,周氏喜悦的心情有些不虞,待宫娥禀报后,请了她进去。 殿内,皇后坐在榻上,脸色不是很好看,下首的交椅上坐着太子妃,她微低着头,眼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太子妃惹了皇后不高兴,周氏心里是挺高兴的。 她轻快的走进去给皇后和太子妃行了个礼,“今天天热,母亲怎么没有用冰?大嫂也在zzz” 皇后面无表情,淡淡道:“屋里不热。” 周氏脸上笑意微滞,在嬷嬷的示意下坐在太子妃的对面,她探究的眼神在太子妃的脸上打量。 屋子里一时寂静,片刻后皇后才冷冷的开口:“这事你们都没人跟我说,怎么,蜃子的婚事我还不能知道?” 太子妃闻言急忙道:“母亲息怒!” “我也没想到外祖父会跟陛下提起这事,之前我本来打算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郎君,若是有,我就跟母亲禀报,蜃子的婚事,最终还是要父亲母亲拿主意,我们不敢私下做决定!” 说着,太子妃的脸上露出些为难: “蜃子才十二岁,阿郎觉得她还小,不想她早早的出嫁,可我毕竟是蜃子的继母,这些事,我若是不操心,别人会怎么看” “阿娘也是知道我为难,所以帮着我选了几个郎君,没想到这事却被外祖父知道了,他老人家又跑去陛下面前说,我和阿郎都是今天才知道的,所以就来母亲这儿请罪” 原来是这么回事,王氏给蜃子选女婿,皇后却不知道 周氏心里暗笑,楚王为了不让外孙女为难,亲自去跟陛下说起蜃子的婚事,这事王氏若是真不知道,她就把自己的脑袋取下来当马球! 皇后冷哼一声,“你倒是用心,反正蜃子是你们的长女,是你们要选女婿,你这个继母都为难,我这个继祖母更不应该插手才是!” 这话如一把刀子似的,戳的太子妃坐立难安,她急忙伏地叩拜,“母亲!都是我的错,请母亲息怒!” 皇后冷冰冰的看着太子妃的发髻,半晌无语,“这事陛下都发了话了,我还敢说什么!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太子妃仍旧伏在地上请罪,周氏收敛起眼里的笑意,知道该自己出场了。 “既然大嫂先前也不知道,不知者无罪,母亲就息怒吧!” 周氏展露笑颜,“今日来打扰母亲,是为了大郎的事,昨夜我训了他一顿,明年就要娶妇了,成家立业,结了婚就是大人,他又是长子,许多事还等着他去承担呢!” 听见周氏说起大孙子,皇后面上的怒气消去了大半,“他结了婚开了府,什么事自己也就立起来了,你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他心里都明白。” “做了母亲十几年的儿媳,现在我也要娶儿媳了,我心里又慌又怕,什么事都要问问母亲才敢说,才敢做”周氏捏着帕子一副不安的样子。 太子妃心底冷哼,面上却不显。 皇后侧头看了她一眼,仍旧拉着脸,讥讽道:“你回去吧,要是你还知道我是你婆婆,别去陛下跟前告状,说我怠慢了你就够了!” 这话太过诛心,太子妃满脸通红,眼泪都要憋出来了,皇后移开目光,她身旁的嬷嬷扶起太子妃,温声哄道:“太子妃先回去吧!就是亲母女都有意见不同的时候,殿下只是生气你们没有跟她说一声,太子妃想想,这换做是任何人,都会不高兴的吧!” 太子妃举帕轻拭眼角,满脸羞愧道:“本就是我的错,母亲生气也是应该的,只是请母亲保重,否则我于心难安” 嬷嬷客气又敷衍的点头,“奴送你出去” 出了延嘉殿,太子妃上了车,一行人往东宫走去,到了光天殿,太子妃由宫人服侍更衣,脸上哪里还有什么不安。 她轻松的出了口气,对陈嬷嬷道:“这事总算解决了,你去跟阿娘还有外祖父说一声,让他们别担心!” “是!”陈嬷嬷应了话,“若不是请了大王出马去陛下跟前说话,陛下心里对大娘还是有几分怜惜,咱们还得耗着呢!” “只希望,大娘知道了这些事,能多孝顺你一些,毕竟继母难为,娘子做的一切可是让人没话说的!” 太子妃对着铜镜摘下头上有些恹恹的芍药花,她温声道:“我早就把蜃子当作亲生的,她过的好,百年之后,我也有底气去见她母亲!” 陈嬷嬷笑了起来,“大郎知道了咱们在给他选姐夫,可是生气了半天,他不想大娘结婚,后来奶母跟他说:‘那阿姐不结婚,你可就做不了舅父了!’” 太子妃哈哈大笑,“这个傻孩子,阿兄隔上一天半日就要给他送些新鲜玩意儿,哄的他几日没见到舅父就要问一遍,过几年,蜃子有了一男半女,他也就做舅父了!” 屋里一片笑语,下午,蜃子和大郎结伴来看丹娘,蓁娘十分惊喜,征得二人同意,忙使人去请秦氏和三郎,姜氏和四郎一起来。 这几个都是庶出的孩子,多在蜃子和大郎的面前晃晃没有坏处。 兄弟姐妹们都在,阿木高兴的活蹦乱跳,一会儿招呼兄姐吃茶,一会儿逗逗弟妹玩耍,忙的团团转。 蓁娘和秦氏c姜氏都陪在一边,但大郎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就算阿木拉着他还要玩抓老虎的游戏,他都拒绝了zzz 蓁娘怕阿木惹得他不高兴,忙问道:“大郎,可是茶点不合胃口?” 大郎摇摇头,又见庶母殷切的看着自己,他看了眼拿着拨浪鼓在哄丹娘的长姐一眼,对蓁娘吐露心声:“阿姐要结婚了!虽然我很想做舅父,可我还是不想她结婚zzz” 蓁娘和秦氏姜氏交换了个惊讶的眼神,她转过头问起大郎来:“这是真的吗?可我们都没听说!” “是阿娘身边的女官跟我说的。”大郎撅着嘴道。 可是这事太突然了,蜃子是郡主,她要是结婚,天子肯定会诏告天下的,秦氏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唤了蜃子一声,问她是怎么回事! 蜃子面上有些羞意,瞪了一眼大郎轻声道:“阿耶和阿娘还没有决定呢!庶母别听大郎胡说zzz” “我没有胡说!”大郎很不高兴,“阿姐是不是很想结婚?可是你结了婚被姐夫欺负怎么办?我又不在身边保护你!” 蜃子闻言愣了一瞬,然后抿嘴笑,豆蔻年华的少女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看着就让人心生爱怜。 蓁娘看着她依然纤弱的身子,对大郎笑道:“阿姐结婚不会受欺负的,而是多了一个人保护她!” “大郎要是不放心,那就快快长大,你长大了,谁都不敢欺负阿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不同 大郎听了这话,脸色好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些犹豫的问:“真的吗?” 秦氏也笑起来:“不光是你,阿姐还有三个弟弟,绝对没人敢欺负她的!” 姜氏跟着点头,大郎信心大增,他看了眼还在满屋乱窜的阿木,像只小青蛙似得在奶母怀里蹦蹦跳的阿菽,还有呼呼大睡的四郎,对蜃子郑重道:“阿姐,你就放心的结婚吧!有我们在,你别担心!” 稚嫩的声音刚落地,蓁娘几人忍不住笑起来,蜃子也笑出了眼泪花,她点了一下大郎的额头,嗔道:“我都说了还没到那个时候,我要多陪陪你们,不会那么早结婚的zzz” 大郎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兴奋的拉过阿木的手,大声道:“咱们去学射箭,要是会射箭的话,姐夫欺负阿姐,我就射他一箭!” 阿木懵懂的看着他:“什么是姐夫?是吃的吗?好不好吃?” 满屋子哄笑声,大郎瞪着满脸无辜的弟弟,气的不得了,“姐夫不是吃食,是阿姐的夫君zzz” 傍晚,蓁娘被太子传召侍寝,她打扮妥当后,去了承恩殿,见到了太子之后,忍不住问起蜃子的婚事来:“阿郎和娘子可是决定了?可这个消息我们都没听说!” 太子开始还有些奇怪蓁娘是怎么知道的,听蓁娘说是大郎说的后,他笑道:“只是有一个还算满意的人选zzz” “那孩子今年十五岁,家族里也是书香门第,我打算再观察他一段时间,若是不错,今年就向父亲请旨,先定下亲事,过几年再成婚也不迟!” 原来是这么回事! 蓁娘松了口气,想起中午的事颇觉好笑,她对太子说起阿木问大郎能不能吃姐夫的笑话来,听得太子也哈哈大笑。 说笑了一会儿,太子问起丹娘来,蓁娘咧嘴笑眯眯道:“阿郎不知道,丹娘已经可以自己翻身了!” “她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榻上,然后滚来滚去,要是阻止她打滚,她就撅着嘴不高兴的叫嚷,吵的人头疼” 李晖脑子里好像能想象到那幅画面,他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嘱咐道:“你要让奶母好好照顾她,别让她磕着了!” 蓁娘睨了他一眼,小声抱怨道:“阿郎如今眼里只看得到丹娘,也不问问奴这些日子怎么样” 李晖不解的看着她白里透红精气神十足的脸色,“我们前天才见过面的,难道你身子不舒服?” “不是”蓁娘拖长调子努嘴,“阿郎你都不关心奴每日在做什么!” 李晖微愣住,看见蓁娘眼里些微的落寞,他扬起嘴角,温声道:“那你就跟我说说,这些日子你在做什么?” “你真的要听吗?”蓁娘睁大眼睛惊喜的看着他。 李晖点头,蓁娘高兴极了,她快速的下了榻,对李晖神秘道:“阿郎等我一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蓁娘已经进了书房,正奇怪她要做什么,她就端了笔墨纸砚出来。 “怎么,你学会写诗了?” 突然想起蓁娘初次侍寝那晚的对话,李晖调侃起她来。 蓁娘不理他,把纸铺好,用镇纸压着,提笔蘸墨,一笔一划写下‘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写好后,她搁下笔,颇有些得意的把纸递给李晖,请他指点,“阿郎觉得奴写的怎么样?” 李晖细细看了一遍,说实话,字写的一般,但能看得出是用了心的,他放下纸,对上蓁娘充满期待的眼神。 想了想,他指了‘薇’字道:“这个字写的不是很好,还要多练习,其余的字还不错!” 虽然李晖没有说写的很好,但蓁娘依然很高兴,她乐滋滋的欣赏了一番自己的作品,笑道:“奴每天的时间只够写一百个字,写成这样已经很满意了!” 李晖闻言十分好奇:“你身边应该有会文书的侍女吧!要写什么由她们代笔也行啊!” “那阿郎为什么要学习认字念书呢?”蓁娘撑着头反问他。 不等李晖回答,她自问自答道:“奴学会了认字,那这些本事都是奴的了,谁也抢不走!” 说完她笑的像捡了钱一般,李晖忍不住打趣她:“你倒是挺明白的,这世上最不能用钱财来衡量的,也只有学问了。” 蓁娘点头,“所以等阿木大一些,阿郎要给他请个好先生,要让他做一个像阿郎这样的人!” “为什么?”李晖伸手轻捏蓁娘的耳垂。 蓁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因为阿郎是世上最好的人!” 因为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身边奉承讨好的人不少,但李晖觉得蓁娘的话是真心的,毕竟,她对自己的心意,早已敞开了 吴敏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宫人都安静立在一边,榻上,太子把韩昭训圈在怀里,手把手教她在写字。 嘴里还在叮嘱:“先认真观察字体的结构,这样心里才有数,字写出来,自然也就浑然一体了” 韩昭训听的认真,不住点头,发髻上的茉莉花蹭在太子的脸上,而太子神情并没有不快。 吴敏轻咳一声,榻上的二人都看向他,吴敏躬身走近一些,对太子道:“禀阿郎,杨先生有些事要禀报” “什么事?”李晖停笔看着他。 吴敏快速的瞥了眼蓁娘,含糊道:“是关于齐王府的zzz” 蓁娘知道,这段时间朝堂上不太平,虽然她不知道太子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东宫。 她搁下笔,对李晖道:“想必是很重要的事,阿郎就快去吧,奴下次再来就是了!” 见她脸上并无不满,李晖想了想,用手指刮了刮她的脸颊,温声道:“那我就去了” 蓁娘乖巧的道了声‘好’,起身服侍他洗手更衣,在李晖将出门时,蓁娘拉住他的袖子,低声撒娇道:“阿郎,把刚才写的字赏给奴好不好?” 李晖下意识的看向榻上的几案,上面摆着的正是他们一起写的字,他眼里一片柔软,点点头同意了,“回去乖乖的,下次我再召你。” “是!阿郎慢走!”蓁娘笑眯眯回道。 送了太子离开,蓁娘进内室收拾好东西,坐车回了萧熙院。 往前院去的路上,李晖对吴敏吩咐道:“我记得库房里有几块新年时进贡的松烟墨,你让人找出来,再拿两只我日常使用的紫毫,给韩氏送去!” 送墨也就罢了,居然给韩昭训自己用的笔,阿郎虽然对妾侍一向不错,但对这个韩昭训,好像格外不同些。 吴敏心里默默念叨着,抬头看了眼太子,他仔细斟酌话语,道:“韩昭训能得阿郎青眼,实在是她的福气” 太子像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温声道:“她不过是一片赤诚,再说,这些年你也知道,她并没有逾矩的地方,我也不忍冷落她。” 话是这么说,但吴敏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太子妃膝下只有一个儿子,韩昭训虽然现在安分,可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再为太子生育几个孩子不是问题 太子虽然没有对韩昭训有多宠爱,但作为日日服侍在太子身边的人来说,吴敏把一切都看在心里,太子跟韩昭训在一起时的亲昵,可不常见 杨华是太子的幕僚之一,他在东宫无官职,行动也更自由些,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做太子的耳朵,负责为太子传递外面的消息。 崇文殿的书房里,杨华简洁的把消息说了一遍,太子坐在书案前沉思片刻,对杨华道:“既然老二这么说,你私下跟他保持联系,别让老三的人发现了。” “是!”杨华严肃回道,“我知道轻重,温王此举十分危险,若是被齐王发现了蛛丝马迹,他都会恼羞成怒对温王进行报复,咱们既然领了温王的情,自然要投桃报李!” 李晖点点头,解下了腰带上的一块墨玉递给杨华,“这是十岁那年,祖父赏给我的玉!” “你把这块玉给温王,他自然就明白我的意思,之后有什么事,我会找他,他要是有消息要给我,你就去接应,务必做到无痕无迹!” “是,殿下!”杨华接过玉,装进荷包里小心的放在衣袍里。 现在距离宫门下钥没多少时间了,李晖跟杨华交代了几句就让他出宫去了,自己在书房里跟吴敏议事。 月上柳梢头,李喆慢悠悠的踱步去了内院正房,小王氏迎了上来,一边指挥侍女打水,一边拉着他坐下,“这几日天热,你的胃口也不好,今日我亲手做了酸枣糕,你尝尝看怎么样!” “若是不错,后日进宫请安,我给阿姨送些去!” 李喆净了手,在妻子期待的眼光中,咬了口酸枣糕,“还不错,不甜不腻!” 小王氏很高兴,端了冰过的甘蔗汁给他,“那明天我多做一点!” 李喆放下筷子,拉过妻子的手,温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小王氏的奶母见状,对屋里服侍的人使了个眼色,一群人鱼贯而出。 李喆拿出一块玉给小王氏,小王氏见那玉上雕了一只麒麟,疑惑道:“你也有块玉,跟这个倒是很相像” 李喆点头:“我们小时候,祖父赏给我们兄弟一人一块,这块是太子的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千秋 太子的玉! 小王氏面色严肃起来,稍加细想,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也就是说,太子接受了你的选择,而这块玉就是信物?” “没错!”李喆低声道:“你把它收起来,别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我虽然站了边,但太子的意思是,不到非常时期,我们的关系不能暴露,所以你也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我明白!”小王氏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她进屋放好玉佩,然后才出来,“东西放的很隐蔽,你放心!” “不过李璋那边zzz” 李喆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他以为阿姨在宫里,我就得受他的摆布,我除了有个折冲长史的表哥,可没什么能让他惦记的!” “就连我敕封亲王,也还是皇后点头同意的呢!” 最后一句话满满都是讽刺之意,小王氏若有所思的开口:“虽然咱们做了选择,但也不宜立刻就跟齐王划清界限,他现在被撤藩的事弄得心烦意乱,咱们虽不会帮他,但做些样子,也能让皇后看的顺眼一些,阿姨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李喆很是赞同这话,他拉过妻子的手,叹道:“京城的这滩水,是越来越浑了,但总有过去的那天,到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人就不必看人脸色过日子了!” 小王氏依偎在丈夫肩头,轻轻的‘嗯’了声zzz 萧熙院里,早早就被丹娘吵醒的蓁娘起床洗漱,收拾好后,带着两个孩子去给太子妃请安,完毕后,阿木吵着要去找阿菽玩,蓁娘知道秦氏规矩严厉,怕阿木淘气惹得她不高兴,因此有些犹豫。 秦氏却热情的邀请阿木去伏枫院,“就让他们兄弟俩一起玩会儿吧,阿菽也想跟阿木玩!” 她都这么说了,蓁娘也不好拒绝,她叮嘱奶母仔细看好阿木,阿菽还年幼,要看着点阿木,别让他欺负弟弟。 奶母忙不迭的应承,领着侍女嬷嬷去了伏枫院。 蓁娘带着丹娘回萧熙院,半道上惠氏邀请她去沉香院,说是给丹娘做了双鞋,让她也去看看。 蓁娘记挂着早起时,吩咐了采儿找些布料出来,没多久就是太子的生辰了,她想给太子亲手做双袜子。 惠氏闻言有些失望,蓁娘笑道:“也不知丹娘是谁生的,你倒是比我这个生母还疼她,你带丹娘去吧,我回去看一眼就去你那儿!” 惠氏立刻笑起来,“那可好,让我好好跟丹娘说些悄悄话,你自个儿忙吧!” 说罢,她接过奶母怀里的丹娘走了,蓁娘无奈的摇摇头,两手空空的回了萧熙院,刚进门,采儿迎了上来,神秘兮兮道:“娘子,殿下派人给你送了东西来!” “什么东西?”听到是太子送的,蓁娘雀跃不已,快步进了屋,室内案上摆着一大一小两只锦盒,容娘笑道:“娘子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蓁娘笑的合不拢嘴,伸手打开大锦盒,里面摆着四个青龙c白虎c朱雀c玄武形状的墨锭,小锦盒里是两支虽然干净,但看得出使用过的毛笔。 她有些疑惑,这墨锭光闻气味,就知道绝非凡品,可这笔zzz 容娘跪坐在蓁娘身边,不慌不忙解释道:“这笔,是殿下使用的!” 蓁娘拿着笔愣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问容娘:“可是真的?” “难道我还敢骗娘子!”容娘笑嘻嘻的点头。 听见容娘肯定的话语,蓁娘的内心在那一瞬间,满满都是不可言说的喜悦,虽然不知太子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实意,但他的这番举动,无疑让蓁娘虔诚爱慕他的心,愈加坚定。 一直到天授六年的九月,朝堂上关于撤藩的事情,依旧没个结论,如果真的撤藩,那齐王李璋就是最大利益受损者,天子对他期望甚高,当初既为他撑起这根柱子,如今就不会轻易推倒。 但大臣连月的奏疏,让天子的心情很是烦躁,九月十七是皇太子千秋节,宫里本应早早的就开始准备庆贺,但天子为着撤藩一事烦躁不已,连带着也看太子不顺眼。 从太子做事不够勤勉,到永安侯长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天子想起什么事就叫了太子过去训斥一番,太子只一味的恭顺认错,父亲说什么都应承着,反正态度好得很。 太子恭敬有礼,朝臣们又看不下去了,连阁老都隐晦的向天子表示异议,你要是不高兴就直说,对太子这么凶做什么! 这惹得天子更加不高兴,所以皇太子千秋节,天子借口这段时间身子不爽快,只命官员皇亲去东宫给皇太子朝贺一番也就罢了。 至于筵席c庆典,那就不必了,做父亲的不舒服,儿子还过什么寿辰。 在李晖看来,千秋节怎么过无所谓,甚至不过也行,但是在外人看来,太子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天子没处撒火,太子成了出气筒,实在太让人同情了。 所以李晖这一年的生辰,比之往年要轻松许多。 天未亮,他就起床更衣,穿着隆重的冕服,先去给天子请安,领了一番口头教训后,被浩浩荡荡的仪仗拥簇着去太庙祭祖。 这是告诉祖宗,他这个继承人又大一岁了,以后,还是要勤勉刻苦c兢兢业业的做好自己的工作! 一番繁文缛节后,已是下午,再次回到东宫,接受百官的朝贺,因为没有筵席,朝贺结束后,在前廷,太子接受了以吴敏为首的内侍侍从的拜贺,后廷里,太子妃领着妾侍女官也向太子祝寿。 说起来还是太子过生辰,其实这一天最累的人就是他,太子妃心疼不已,亲自服侍太子更衣后,安排了一场简单的家宴。 太子放松了神经,太子妃陪坐在他身边,亲自为他斟酒捧盏,下方的妾侍女官都在说说笑笑,孩子们跑来跑去,满殿都是欢声笑语。 相比较隆重闹热的庆典,李晖更喜欢这样的气氛,至少在这里,他更像是一家之主,而不是一个谨慎敏感的储君。 殿内中间的伎人正在表演回旋舞,那女伎穿着西域的服饰,踏着音人的羯鼓节拍,从慢到快不住旋转,殿内的人都被她吸引住了目光。 随着节拍愈加紧凑,她旋转的让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她的裙摆像一朵盛开的牡丹,热烈而奔放。 一直旋转了上百个圈,女伎还没停下来,观众却热血沸腾起来,纷纷呐喊鼓劲,跟着羯鼓一起拍掌。 殿内的气氛越发高涨,那女伎渐渐放慢脚步,越来越慢,最后一声鼓响,她跪地伏腰,手臂如柳枝一般轻柔的举在半空,火红的裙摆铺展在地上,舞蹈结束,众人纷纷鼓掌。 李晖看的大为赞叹,他对太子妃道:“怎么以前从未见过这个伎人,她是新来的吗?” 太子妃笑道:“阿郎当然没见过她,她是平山王特意从教坊司挑选出来的,说是给你的贺礼zzz” 平山郡王,就是太子妃的舅父,楚王的嫡长子,他一向就喜欢享受美食美景美人,把女伎当作贺礼送给太子,这事只有他做的出了。 李晖哈哈大笑,叫了那女伎上前来,越走近,就越看清她的长相,一张粉脸含苞待放,明眸皓齿惹人爱怜,纤细的身段不同于一般妇人的柔软,估计是跳舞的缘故,她周身都洋溢着一种活泼轻盈的气质。 说实话,这样一个美人,别说身为男人的李晖,连下方的蓁娘都是满眼惊艳。 丈夫眼里的欣赏掩饰不住,太子妃微微有些不高兴,但也很快就释然了,这女伎的身份实在太过卑微,就算丈夫对她青睐有加,太子妃都不会感觉到威胁。 命人赏了这女伎四匹纱绸斛珍珠,那女伎含羞带怯的磕头谢恩,李晖微笑着让她起身,还赐了她一壶酒。 虽说丈夫不是第一次赏赐,但太子妃忍不住小小的酸了一把,她犹豫着,要不要让这个女伎服侍丈夫,还没开口,李晖转头对她道:“我好像有点醉了!” 太子妃忙端了碗水服侍他喝下,有些奇怪道:“阿郎的酒量何时这么差了zzz” 李晖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看着美人,这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太子妃嘴角的笑意消失,李晖心中暗笑,撑着额头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太子妃忙命人打水来,拧了帕子给他擦脸。 李晖笑眯眯的看着她,太子妃睨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委屈阿郎了,宫里没几个美人,这下见到了个绝世佳人,你可是高兴了!” 说罢她侧过头去,李晖许久没见到过妻子拈酸吃醋的模样,这让他感觉很新奇,呵呵笑起来,他凑近妻子的耳边,轻声道:“名花倾国,可我心有所属!” 太子妃心如擂鼓,脸颊升起红晕,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被那眼里的柔情淹没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自缢 几日后,正是下午时分,李晖难得空闲,趁着天气好,在花园里搭起亭帐,叫了众妾侍带着孩子们一起赏景。 孩子们跑的跑,跳的跳,丹娘已经能站起来了,蓁娘坐在竹床上,扶着她的手,帮助她走路。 小丫头走的像只小鸭子摇摇摆摆,笑的见牙不见眼,胖嘟嘟的粉脸看了就想亲一口。 带孩子是个体力活,没多久,蓁娘弓腰驼背就有些气喘吁吁了,惠氏眼馋了许久,趁机要接替蓁娘。 蓁娘把丹娘递给她,自己松了一口气,倚在凭几上跟身旁的淳于氏聊天。 她小声问淳于氏:“我怎么瞧着这几日你脸色不是很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淳于氏表情犹豫中带着欣喜,然后凑近蓁娘的耳边,小声道:“我这个月的葵水没来” 蓁娘闻言既惊又喜,但周围人多眼杂,她忙敛了喜色,急道:“掌医娘子有没有把过脉?” 淳于氏微微摇头,压抑着眼里的激动,道:“林掌医说,现在还看不出来是不是有孕。” 说完她有些忐忑:“我的日子不是很准,这一次也不知是不是好消息。” 蓁娘拉过她的手安慰道:“不管是不是好消息,你自己都要放宽心,千万别紧张!” “我知道!”淳于氏乖巧的点头,一双凤眼里带着兴奋的期待,接着她悄悄问蓁娘,“你说,我要是有了身孕,阿郎会不会高兴?” “你这是什么话!”蓁娘不悦的瞪了她一眼,“阿郎当然会高兴的!” “再说了,你这样一个美人,生下的孩子还不知有多漂亮!” 淳于氏抿嘴害羞的笑,轻轻推了蓁娘一把,“你别胡说!” 蓁娘嬉皮笑脸的逗她,“这可不是胡说,我怀丹娘的时候,可是天天看你,所以我们丹娘也长得好看!” 她指指被惠氏抱着转圈的丹娘,她笑的十分开心,一双小手挥来挥去,任谁看见她的笑脸,什么烦恼也都烟消云散了。 淳于氏也跟着看去,有些疑惑问道:“丹娘明明跟阿木是同胞,怎么长得却不像?” 这一点蓁娘觉得不奇怪,“有的兄弟姊妹虽然是一母同胞,但长得就不相似,我跟我阿姐长得很像,跟我阿兄就不怎么像!” 淳于氏听罢颇有些羡慕的开口:“我就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 蓁娘听淳于氏说过,她生母早亡,父亲又续了弦,继母进门就生了两个弟弟,因此,淳于氏的日子过得不算坏可也不怎么好。 她快速的摸了把淳于氏的肚子,坏笑道:“你生他十个八个的孩子,保证没空在这儿难过!” 淳于氏顿时羞得脸红红,她快速的打量了四周一番,见没人听见,才拧了蓁娘的胳膊一把,恨恨道:“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缝起来就好了!” 蜃子如今打秋千已经很不错了,她站在秋千上越荡越高,不时的做出一些惊险的动作,把她奶母吓得脸都白了,而大郎就领着阿木在下边伸着手指数数,看蜃子能荡多少个。 大家玩的正开心,来了个内侍,跟吴敏说了句什么话,吴敏刚刚还笑意吟吟的脸一下子就严肃起来。 他匆匆走到太子的身边,众人的注意力还在蜃子那边,蓁娘恍惚瞟过去,看见太子微皱起眉头。 她正疑惑着,却见太子侧头对太子妃说了几句话,然后起身离开了花园。 蓁娘目送太子离去,又见太子妃神情不复轻松,她侧头对淳于氏道:“估计出大事了!” “嗯?”淳于氏不解,“你怎么知道?” 蓁娘用下巴指指太子妃的方向,“阿郎刚刚走了,娘子的脸色很不好。” 淳于氏听了这话正准备转身看过去,蓁娘拦住她,“别看,别让娘子看见我们了。” 淳于氏点头,小声嘀咕道:“也不知是什么事,阿郎可真忙!” 蓁娘很赞同这话,她们整天操心的就是怎么玩,而太子大事小事忙的像陀螺转,虽然他是太子殿下,可这个时候蓁娘就很同情他 已是深夜,外面下起大雨,太子妃还未入睡,她坐在榻上跟侍女下棋,一边的陈嬷嬷摇着扇子,屋里静悄悄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灯火亮起,宫人进屋禀报:“阿郎回来啦!” 太子妃忙起身迎接,服侍李晖洗脸更衣后,夫妻俩才坐下说话。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又要打仗?”太子妃蹙眉问道。 李晖饮了碗水才解释道:“半个月前,高昌国的四王子发动政变,杀了国王和好几个王子,他自立为王,还派使臣来朝拜天子!” 太子妃听得不住皱眉,“陛下已经册封过高昌国的世子,这四王子的王位来路不正,还敢派使臣来?” 李晖道:“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这样灭绝人伦的事,父亲大怒,驳回了四王子的奏表,要求他立刻来长安认罪!” “四王子自然不肯,父亲乃是天下之主,岂能容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这次征讨高昌,一方面是给四王子一个教训” “还有一方面呢?”太子妃见他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李晖突然笑了一下,他的表情好像是听说一件了十分好笑的事,太子妃疑惑的看着他,“阿郎?” 他用手掩口咳了一声,收敛起笑容,对太子妃解释道:“你不知道,父亲准备攻打高昌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转移视线!” 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默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只一细想,便豁然开朗道:“你是说,陛下是利用这场战事来转移朝臣对撤蕃的注意力!” 李晖点点头,“还不止是这样,父亲任命李璋为云麾将军,手握实权,可以领兵作战!” 作为大周的太子妃,王氏再不济也对朝堂里的弯弯绕绕有个大概的了解,高昌是受大周管辖的藩属国,这次出兵高昌国,说白了,也只是天子展示自己的威严,顺便让儿子去做番成绩! 李璋若是有了功绩,那他做藩王也就没那么多人反对了,甚至是,要易储,也可能会更进一步 太子妃想到这里,忍下内心的不安,问道:“那阿郎可有应对之策?” 李晖淡然微笑,这次是万事皆在把握的笑容,他安抚妻子道:“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事情走到那一步的!” 听了这话,太子妃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下来,她笑着‘嗯’了一声。 十月初十,齐王李璋领着一队数百人的队伍离开了长安城,将士在玉门关已经集结完毕,只等着他前去。 他这次出征是代表天子亲征,因此仪式也特别隆重,天子亲自领着朝臣为他送行。 李晖站在天子身旁,看着父亲一脸欣慰的表情,还有胡皇后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好似齐王这一去就不回来了一般。 他看了看天,风和日丽,城墙上拂过微风,十月的天气舒适合宜,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齐王离开没多久,太子妃时不时就去延嘉殿表示关心,皇后渐渐的也对她没那么疾言厉色了。 天子也对她的一番孝心表示赞赏,有时候见到她,还关心蜃子和大郎最近的学习怎么样,对太子妃说,女孩子可以宽松些,大郎的学习一定要抓紧,不可溺爱。 太子妃恭恭敬敬的应了是,见天子心情不错,趁机提起昆山县主。 太子妃说,昆山县主思过已有一年,这一年里她已经是真心悔过了,如今齐王去打仗,请天子看在齐王的份上恢复她的爵位,让她能在皇后膝下尽孝。 天子听了这话脸色不虞,连皇后都有些惊讶,一旁的周氏听了太子妃的话,也跟着求情。 他看了眼两个表情恳切的儿媳,还有一脸戚容的皇后,只说了句,‘这些事你们不要管!’便离开了。 太子妃见状表情有些惶恐,皇后却叹了口气,并没有追究她贸然说情。 虽然天子那天脸色不好,但三日后,他就下了谕旨,恢复了昆山公主的爵位,一应的府邸c汤沐邑c俸禄都照旧。 朝臣并未反对,这毕竟是天子的女儿,人家做父亲的管教过了,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好太过揪着不放。 昆山公主复爵后,进宫向天子痛哭表白了一番,天子责骂过几句,到底还是心疼女儿,这事也就过去了。 听到公主复爵这个消息后,徐才人躲在内室默默哭了一场,在张婕妤的暗示下,她虽早有公主复爵这个心理准备,但这一天到来时,她还是忍不住埋怨老天对那个夭折的孩子太过残忍。 心里也对天子的偏心有了些怨怼。 那个孩子因为刚出生就夭折了,既没有乳名,也没有序齿,连尸身都只是埋葬在城外无极观里。 徐氏的伤悲无人知晓,但皇后却很高兴,她一高兴,后廷里谁还敢哭丧着脸。 为怕徐氏心伤难平,张氏时不时就来开解她,劝她放宽心,与其抱怨,不如为那个孩子念念经,上柱香,保佑他来世平平安安。 徐氏早与张氏成了知己,二人都为皇后所不喜,张氏虽得圣宠,但实际上遭受冷言冷语也是可怜,徐氏怜惜她,张氏开导徐氏,二人倒像是抱团取暖一般,在这深宫里互相照顾。 因着张氏的那番话,徐氏恭敬的求教了清水庵的主持后,每月初一十五沐浴斋戒,焚香诵经,在这样的坚持中,她倒真的平心静气下来,对许多事都看淡了几分。 张氏颇为她担忧,生怕她有了入佛门那份的心思,这也不是没有先例,世宗皇帝的贤妃就是自请削发为尼的。 徐氏却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过就是为了内心安宁。 又过了两个月,宫里热热闹闹的过腊八节时,西宫里却出了一桩命案——天子的才人徐氏,半夜用一根披帛悬在横梁上,自缢了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裂缝 无天子谕旨c甚至无过错,一个正五品的才人就自缢了,这件事轰动朝野,进而传遍了整个京城。 徐氏自缢这件事让天子和皇后的脸面受损,天子怒不可遏,要求王大福亲自去追查这件事,然而皇后的态度却有些奇怪。 王大福查着查着也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还没等他向天子禀报,皇后就亲自跪在天子的面前坦白,原来徐氏自缢,又是昆山公主惹下的祸事! 天子气的差点昏过去,怒不可遏的问起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脸色十分难看,回道,是公主听说徐氏在念佛,也不知受了谁的挑拨,认为徐氏在诅咒她,打了徐氏一巴掌,徐氏回去后想不开,就自缢了zzz 这个理由别说老谋深算的天子,就连整天带孩子的蓁娘听说后都觉得莫名其妙,公主又不是小孩子,怎么气性就这么大,为着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就打人。 徐氏也不是心肠这么脆弱的人,她是天子的御妻,身上有诰命,就这么自缢了,不怕连累家人么! 但皇后坚持这个理由,昆山公主也闭口不谈,天子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但徐氏自缢事关重大,搞不好,连皇后都会被牵扯其中。 他要保住皇后和公主的颜面,只得想办法压下这件事。 天子命王大福随便找了个借口,又仗毙了两个宫人后,算是对悠悠众口有个交代,朝臣虽仍有疑虑,但算起来这是天子的家事,也没人再说什么了。 只两日后,因徐氏乃是自缢,大不祥,天子命礼部将她只以宫人的身份下葬,而且不入皇陵,就埋在在京郊的寺庙里。 因这件事可能牵扯到皇后,宫廷上下都对此事噤若寒蝉,蓁娘等人听说后,虽然不敢公开议论,私底下却讨论的热火朝天。 既奇怪徐氏为何自缢,又同情她如此悲惨的结局。 虽然她们从未见过面,但蓁娘时时以徐氏之事告诫自己,这宫里,从来就不可以掉以轻心。 徐氏已经入土,但天子对昆山公主的骄横是失望透顶了,虽然保留了她的爵位,但其余一切俸禄c汤沐邑c宫人c属臣收回,并且无天子传唤,公主不得入宫。 这相当于就是让昆山公主没了娘家,长安城的世家贵族,因素日就不喜她的跋扈,纷纷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冷眼旁观。 另有一些想要巴结皇后的人,因天子训斥了皇后一番,也就暂时按捺下亲近公主的心思了。 西宫里不太平,东宫这几日也笼罩着一层阴影。 十月初淳于氏把出了喜脉,内廷众人都纷纷祝贺她,连太子妃都很高兴,赏赐了许多东西下来,嘱咐她安心养胎。 蓁娘和惠氏c齐氏几人知道这个喜讯后比淳于氏还高兴,大家约好了你做衣裳c我做小被子c她做鞋袜,这种亲热的劲头让淳于氏很感动。 蓁娘笑眯眯道:“你这个人跟我正好相反,我是话多的让人避之不及,你是一幅安安静静的美人画,我们都知道你不善言辞,却时时刻刻把我们的事都当成自己的事操心!” “如今你有喜,岂不也是我们的喜事? 淳于氏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蓁娘把她搂在怀里细语安慰,又把那怀孕的诸多禁忌一条条讲说。 大家都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到来,讨论着是男孩还是女孩,像太子多一些还是像淳于氏多一些 几日后,淳于氏陪着李晖吃过晚饭,回去的路上她在一颗秋海棠树下遇着一只花猫,那小东西懒散的睡在地上,淳于氏见着很是欢喜,忍不住俯身去摸。 谁知那猫却极怕人,淳于氏刚伸出手就被猫狠的抓了一把,她受了惊吓,忍不住倒退两步,又被裙子绊倒了,结果当天晚上就见了红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淳于氏又愧又悲,哭的声音都哑了,蓁娘和惠氏几人一夜没睡陪在她身边,悲伤之余,也只能感叹那孩子福薄,还未等到出世就离开了。 淳于氏只不过是想摸摸猫,孩子就没了,太子妃叹息数声,吩咐了林掌医仔细照顾她的小月子,别落下病根才是。 另一边,李晖也不忍责怪淳于氏,亲自安慰了一番后,他命内侍去东宫各处搜寻,把那些野性难驯的猫都处理了,免得以后再伤人。 连着好些日子,李晖的心情都很不舒服,淳于氏小产,让他想起了许多不愉快的事,这些事一件件一桩桩都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上。 每当这个时候,他对皇后更是恨上几分 清水庵里,张氏跪在佛像前默默祝祷,虔诚的拜了三拜,上了香后,站在院子里的一株梅树下发呆。 身边的侍女见她动也不动,轻轻唤道:“娘子zzz” 张氏看了她一眼,依旧不语,侍女劝道:“咱们回去吧,内侍说了,陛下召你去伴驾,陛下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万事须得小心才是!” 天子因着长女的这件事,心情烦闷不已,每日除了处理政务,余下的时间都跟道士在一起讲经论道,后廷里除了张氏依旧获宠,旁的人包括皇后,都受到了冷落。 张氏一语不发,带着侍女回了淑景殿,才进了内室,早已等了两刻钟的天子脸色十分难看,他有些生气的喝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张氏不以为意,这几日天子都是这个样子,像谁欠了他钱似得。 她行了个礼,坐在天子的身边,心平气和道:“去给徐氏上了柱香” 天子一时噎住,然后皱眉怒道:“我不是说过不许再提起有关徐氏的事吗!是不是我太宠着你了,我的话你也敢阳奉阴违!” 张氏脸色依旧,她缓缓道:“妾与徐氏好了一场,不管她生前犯了什么错,如今人已经去了,妾只是请求菩萨保佑她下一世投个好胎罢了。” “陛下不必生气,妾以后不会再提起她了” 天子心里的无名火被张氏清冷的声音泼灭,叹了口气,手指捏了捏眉心,显得十分疲惫。 张氏见状,关切问道:“陛下是不是头疼,妾帮你按捏一下吧!” 天子抬头看着张氏,微微点头,他歪着身子伏在张氏的膝上,张氏手指轻柔的给他按揉太阳穴。 片刻后,他觉得舒缓了不少,张氏身上悠悠暗香传来,天子脸色越发和煦,朦胧欲睡。 半睡半醒间,他似叹息似落寞道:“我也只有你这么个能说话的人了” 张氏讶异,以为自己听错了,向来不怒自威的天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柔声道:“怎么会,陛下有皇后c有贵妃c还有昭仪,我们都在陛下的身边呢!” “她们”天子微微睁眼,看着几案上的香炉,眼神晦暗不明,“她们都不能与我心意相通,只有你可以!” 天子拉住张氏的手,放在胸口,张氏愣了一瞬,用另一只手轻柔的按摩他的头皮,道:“妾这一生,只有陛下可以依靠,妾唯一在乎的,也只有陛下” 她低下头,轻轻靠在天子的额头上,她的话让天子心情愉悦,在外人看来,这真是一幅郎情妾意的美好画面,只是张氏的眼里,一片冰凉。 后来,张氏才知道天子那天为什么会罕见的向她敞露心扉。 原来那日前,齐地的一位长史向御史台上了谏表,列举了齐王在齐州结党营私,拉拢当地豪族世家与士子。 这也就罢了,齐王还在齐州筹集了数十笔钱款,这些钱折成银锭约莫有四十多万两。 然而这么一大笔钱款却去向不明,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秘! 御史台接到谏表后率先向齐王发难,藩王未离京,却在四处结交门阀,还筹集这么多钱,他是要做什么? 造反吗? 众朝臣知道后,嘴上虽不敢说,心里其实都是这么想的。 昆山公主的事还膈应在天子心里,如今他最喜爱的儿子又出了事,天子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那谏表摆在书案上刺得他眼疼。 然而再生气,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还有待查探,其中牵扯的人员几十个,都是有名有姓的写在表上。 齐王现在在打仗,那长史只是上了谏表,人还在齐地,天子也是震怒不已,命大理寺负责探查审理此事。 还派人去齐州羁押有关人员入京审理,然而还没等大理寺的人赶到齐地,这件事的中心人物,那位长史却投河自尽了,连个尸骨都找不到了。 与此同时,齐地的门阀氏族早早的罗列了证据自证清白,大理寺奉了皇命,一丝不苟的查探细节。 但最后什么也没查到,齐地氏族的证据看起来没有作假的地方,然而那份谏表除了没写四十几万两银钱的的去处,其余的细节都写的清清楚楚。 消息传开,这件事一下子就如堕烟海,谁也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左仆射沈知礼对此大斥荒唐,上表斥责大理寺办案不力理应责罚。 天子纳谏,一连责罚贬谪了数位官员,这件事纵然闹的沸沸扬扬,但依旧没个结果。 一直拖了半年多还是云里雾里,沈知礼坐不住了,提议将齐王召回京城亲自做个说明。 天子好不容易给儿子安排了建功立业的机会,自然不肯就这么把他叫回来了,在朝堂上为齐王推脱了许久。 一直到天授八年的四月,大周的铁骑已经攻占了大半个高昌国,那四王子带着残兵依旧在负隅顽抗。 但筹款案需要一个结果,天子再为齐王考虑,这件事也要对朝臣有个交代。 六月初,这件事有了转折,据齐州一位主薄的调查,当初有一个来自京城的人,他在筹款案发生之前频繁的跟齐地的世族联系zzz 大理寺根据这条线索去追查,果然就查出了结果,八月初,天子就下诏,崇安侯李淑光因结党营私c意图叛变被没收家产下狱,六日后就判了斩首。 其成年儿子判绞刑,未成年诸子及三族男性判流放,其族中女眷皆罚没为官婢。 与李淑光一同被审理的还有齐州四个颇有名望的门阀,皆被没收其家产,主犯判流放,从犯判监刑数年不等。 虽然筹款案的结果出来了,该杀的杀了,该抓的也抓了,风波似乎也平静了,但从公布结果之后,天子连下三道口谕斥责皇后兄长胡知化玩忽职守,继而将其贬谪到了东都做了个都水监丞。 天子此举看似是贬谪,然而在一些人眼里,这不过就是不痛不痒的警告,齐王和皇后连根毛也没伤着。 崇仁殿书房内,高琦愤愤道:“谁都看得出这件事是崇安侯府为齐王背了黑锅,天子居然用这种方法替他隐瞒,他是把全天下的人都当成傻子了!” 高琦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旁的沈季平淡定的扶须摇头,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对于这件事,他有别的看法:“崇安侯府不算无辜,李淑光在筹款案中确实是帮着齐王和齐州世族牵线搭桥,他既然敢这么做,就应该能想到如果事发,灭顶之灾就跑不掉!” “难道齐王就这么轻易的躲过去了?”高琦忍住不高兴反问道。 沈季平呵呵一笑,“你就没听说,陛下近来很不待见胡家,连带着对皇后也冷淡了不少,就是赵王也挨了些骂。” 幕僚章青也附和道:“从陛下命大理寺查探此案,到如今冷落皇后,足以可见,筹款案就是齐王和胡家背着陛下搞出来的,而皇后就是替他们隐瞒!” “陛下虽然偏心齐王,更希望他是用实力证明自己的本事,而不是私底下动手脚,就算是要动手脚,那也得由陛下同意!” “不过这也是陛下的错,一生二,二生三,他在纵容齐王第一次的时候,就该明白把一个人的野心养大,以后可没那么轻易就能按下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兄弟 李晖听了半晌议论,抿了口水才道:“父亲再喜欢老三,这件事都会在他的心里埋下一根刺,别忘了,他虽然是一位父亲,更是一位皇帝!” 做父亲的可以为了儿子呕心沥血,但作为一位帝王,他看着儿子本事一天大过一天,他在骄傲的同时,心里恐怕还有几分恐惧吧zzz 高琦眼珠子一转,心里居然有些期待齐王建功立业,最好天底下就他一个人文武双全,到那时,真想看看天子是什么样的脸色,这样想着,高琦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他眉飞色舞的对李晖道:“听说高昌国的战事很快就会结束的,那四王子本来打算逃往突厥寻求帮助,结果还没走出五十里地,就被我大周的军队给截住了!” 李晖诧异的看了高琦一眼,有些奇怪他怎么脸色变得这么快。 不过提起战事,他也有了谈性,道:“不光是这样,军队围住那四王子后,才发现他使了一招金蝉脱壳,留了个空壳子给我军,他自己早跑了!” “据最新的战报,我军中有一位长史,领着一队轻骑在沼泽中找到了四王子带领的残兵,只一日,就带着四王子的首级回大部队复命了zzz” “哦?”高琦兴冲冲问道:“那位长史是谁,居然立了这样的大功,以后的前途必青云直上!” 李晖笑道:“那位长史,就是温王的表兄,林常玉!” “原来是他!”高琦愣了一瞬,然后拍着大腿啧啧道:“只要不是齐王的人,谁立功都行!” 沈季平不搭理他的话,有些犹豫的对李晖道:“温王已经表示了自己的立场,这位林长史既是温王的表兄,不知zzz他对东宫会有什么态度zzz” 李晖摇摇头:“不管林常玉以后如何,我们现在还不宜跟他接触,虽然温王是他表弟,可他不一定就会支持我,父亲历来重视俊才,以后可能会重用他,我们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免得引起父亲怀疑。” 这样的一个人才,而且跟温王有亲戚关系,若是放过了岂不可惜! 高琦有些不死心,道:“纵然他不支持我们,可温王已经站在我们这边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林长史估计不会对表弟冷眼旁观吧!” 许久不出声的郑良泽温声开口道:“林长史若是得到陛下的重用,只怕跟温王都会划清界限,怎么还会暗地牵扯呢!” “不过他越得到重用,就离权利的漩涡越近,只怕到时候他想置身事外,都不能够了zzz” 屋里众人默默咀嚼郑良泽的这番话,颇觉有理,见大家不说话,郑良泽笑道:“这都是以后的事了,咱们还是先顾着眼前吧!” 他转头对李晖笑道:“还未恭喜郎君,韩昭训又有身孕了!” 惠氏牵着小脸红扑扑,头上戴着花环的丹娘进了萧熙院,院子里静悄悄的,大白日里,连个人声也没有。 丹娘奶声奶气的叫着‘阿姨’,容娘听见声响,轻快的走出来迎接,对惠氏和丹娘福了福身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娘子又吐了,现在才歇下zzz” 惠氏皱眉,担忧道:“今日都吐了两次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容娘引了惠氏去厢房坐下,一边倒茶一边解释道:“掌医娘子说是正常的反应,虽然开了安胎的方子,可娘子是喝一次吐一次,人也没了力气。” 丹娘的奶母端了热水来,惠氏亲自拧了帕子给她擦脸,又对容娘道:“禀告过太子妃没有?” 容娘点头,“太子妃说了,这些日子让娘子安胎要紧,旁的事都先放一放,就是请安也暂时不必了。” 惠氏叹了口气,给丹娘擦手,小丫头还舍不得放下花环,白胖胖的小手不肯松开。 惠氏轻轻的挠她的胳肢窝,她立刻就笑了起来,圆溜溜的大眼睛笑成弯月亮,显得十分开心。 众人见丹娘如此可爱,都忍不住笑,惠氏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我们丹娘怕痒痒对不对,庶母要挠你哦!” 丹娘一边伸出小手阻拦惠氏,一边咯咯咯的笑,惹得惠氏满腔爱怜,“庶母坏,不欺负丹娘了好不好,我们来吃糕糕!” “好!”丹娘欢呼的从惠氏怀里爬起来。 奶母捧着瓷碟走近,丹娘看着点心眼里放光,渴望的看着惠氏,惠氏早就融化在她的眼神里,一边道‘马上就吃’,一边拿了桂花糕给丹娘。 看着她拿着点心全神贯注的啃着,糊的脸颊上都是碎沫,惠氏满脸温柔,然后对容娘道:“你们好好照顾阿韩,丹娘这边我先帮她照顾着,既然娘子已经知道了,肯定会有安排,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容娘感激的屈膝,道:“既如此,就多谢惠娘子,有你照顾二娘,我们娘子十分放心!” 惠氏摆摆手,“我跟她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太子带着大郎和阿木去跑马,九岁的大郎手长脚长,他轻松的上了马,扬起鞭子一甩,马儿嘶叫一声狂奔起来。 阿木被马夫扶着骑上马,满眼崇拜的看着兄长,他年纪小,太子挑了匹温顺的小马给他骑。 “阿耶,阿兄好厉害啊!”他转头对父亲眉飞色舞说道。 太子看着大郎的身影,脸上满是赞赏之色,对阿木道:“慢慢来,你也会很厉害的!” “真的吗?”阿木兴奋不已,他已按捺不住,轻轻的夹了下马镫,小马慢悠悠的往前走。 跑了一圈的大郎回到,‘吁’了声勒住马停在弟弟面前。 “小木头,你胆子得放大一点,这样缩手缩脚的怎么能学会骑马!” 大郎指点道,阿木有些苦恼,道:“我怕阿绿把我甩下来” 一旁的太子好奇的插嘴:“谁是阿绿?” “就是它啊!”阿木指着□□的小马道。 太子怪异的看了眼枣红色的小马, “为什么叫它阿绿?” “因为我已经有阿红了,所以它只能叫阿绿了!”阿木理所当然道。 太子被这个理由弄得哭笑不得,一旁的大郎哈哈大笑起来。 “你真是要笑死我!人家是红色的,你非要叫它阿绿!” 阿木不高兴的撅着嘴,觉得兄长的话很不给他面子,“阿绿只是一个名字,不代表它是绿色的!” 太子呵呵笑着打圆场:“既是你的马,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阿木的脸色这才转阴为晴,对大郎‘哼’了一声,“阿兄的踏雪也很一般嘛!” 太子闷笑,大郎撇嘴,不跟他较真,扯了下缰绳准备离开。 阿木叫住他,“阿兄,你教教我吧!我也想像你那样跑起来!” 大郎慢悠悠道:“我的踏雪很一般,你刚刚说了它的坏话,它不高兴了” 阿木愣住,急道:“我是说踏雪不好听,没有说踏雪不好!” “那不都一样么!” “不是是踏雪一般,不是,不是踏雪一般”阿木语无伦次,说的什么自己也搞不明白了,急的不得了,忙看向父亲求助。 太子看着阿木可怜巴巴的样子,伸手摸摸他的头,温声道:“你再去向阿兄请教,他会教你骑马的。” 阿木眨巴着大眼睛对大郎恳求,“阿兄别生气啦!你就教教我吧!” 大郎哪里会真的跟弟弟较真,他对阿木严肃道:“既然要我教你,那你就要认真学,不然我就不教你了!” 阿木正欲说什么,大郎眼睛一瞪,“不许顶嘴!” 阿木撅嘴,“知道啦” 大郎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跟我来,这儿地方小,跑不起来” 兄弟俩走到空旷处,大郎认真的教,无奈阿木总是做的不对,大郎便有些着急,“跟你说了不要把腿夹那么紧,马会不舒服的!” “你腿脚放松些,手上的缰绳要控制好,不然跑起来不小心勒住马会摔下来的!” 太子骑着马走到他俩旁边,对大郎温声道:“你不要着急,别吼弟弟,要给他一些时间适应。” 大郎深吸口气,想起父亲教自己骑马时一点儿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便压下心里的急躁,再次纠正阿木的错误。 直到晚饭时分,父子三人才跑尽兴了,太子的心情很不错,跟吴敏道:“我们就在这儿吃饭,你让人去跟太子妃和韩昭训说一声!” 大郎和阿木欢呼起来,父亲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宫人和伴读一起度过的。 父亲虽然时常考校他们的功课,但像今天这样亲密的相处,是很难得的机会。 太子看着两个儿子高兴的样子,心内十分柔软,温声道:“你们想吃什么?” 大郎想了下,道:“烤肉!” 阿木跟着猛点头,“要烤鸡肉!” 大郎不同意,“要烤羊肉!” “鸡肉好吃!” “羊肉才好吃!” 兄弟俩争执起来,都想说服对方,太子正准备开口,大郎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道:“我们应该先问问阿耶想吃什么!” 阿木点头,冲父亲问道:“阿耶想吃什么?” 太子呵呵笑道:“那就吃烤肉,鸡肉羊肉都要。” 听见父亲这么说,兄弟俩相视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害喜 太阳还未西沉,依旧灼热的烤着大地,在地势颇高的凉亭里,摆着三张食案,一旁有庖者在炭炉上熟练的烤肉。 滋滋作响的声音伴随着扑鼻的肉香袭来,大郎和阿木望眼欲穿不停的咽口水。 李晖坐在上座,悠然的看着山坡下的景色,侍女轻手轻脚的摆好菜肴,大郎迫不及待的夹了块烤好的羊肉,蘸了蒜泥酱喂进嘴里,惬意的眯起眼睛,“真好吃!” 阿木学着他的样子,却因太心急叼着滚烫的烤肉龇牙咧嘴的呵气,囫囵咽了下去才咂咂嘴,“真好吃!” 李晖抿了口酒,见状颇觉好笑。 阿木看见了他面前的酒壶,殷勤的给父亲和兄长斟满酒,小嘴抹了蜜似得奉承道:“多谢阿耶赏我的阿绿!多谢阿兄教我骑马!” 李晖笑眯眯的看着他,大郎伸头看了眼酒盏,不满道:“你倒错了,这是酒,不是水!” 阿木肯定的点头:“就是酒啊!阿兄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当然要喝酒!” 大郎听了这话,有些得意的挺起胸膛,不过又有些犹豫,他还没喝过酒 他犹豫的看向父亲,李晖点头同意,道:“再过一年你就要去前廷住了,也算是个大人了,可以喝一些!” 听见父亲的话,大郎很是兴奋的摩拳擦掌,在阿木殷切的注视下,端起酒盏喝了一口,立刻脸色大变露出痛苦又怪异的表情来。 阿木看着他五官都皱在一团,有些担心的问:“味道怎么样?” 幸好喝的不多,大郎硬着头皮把酒咽下去,然后咂咂嘴似是回味,“开始有些苦涩,但喝下去以后味道还不错!” “真的吗?”阿木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大郎见他不信,倒了杯酒又喝了一口,‘嗯’了一声,举起大拇指:“好喝!” 阿木看着不免眼馋,伸舌舔舔嘴巴,他也想喝 大郎见到他眼里的渴求,把酒盏递给他,“你尝一口!” “好啊!”阿木喜滋滋的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这是今年上贡的剑南烧春,煮过后酒味更是香醇。 阿木刚喝下去就有一股强烈的酒气直冲脑门,他噗嗤一下把酒喷了老远,脸仿佛被门夹过奇形怪状的,还抽搐的甩甩头。 “哈哈哈哈~”大郎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一旁的内侍赶忙递过清水来,阿木跑到一边漱了口,才气愤的回来指责大郎:“阿兄好可恶!” “这酒根本就不好喝!你骗我!” 大郎还在笑,看着阿木瞪着眼气呼呼的样子,一直在默默吃菜的李晖也忍不住笑,不过他还是对长子道:“大郎,不要逗弟弟!” 大郎双手揉搓了几下脸,强忍住嗤笑,“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阿木不理他,跑到食案另一边坐着生气,大郎跟过去搂住他,哄他:“是阿兄不对,你别生气,我给你烤鸡肉好不好?” 兄长是宫里除了父母之外最尊贵的人,若是他能为自己烤肉,那可是能炫耀好久 阿木欣喜的扬眉,不过刚张开嘴就打住了,他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原谅阿兄,不然他下次还会捉弄自己的,这样想着阿木低低的‘哼’了一声,赌气似的把头侧过头去。 大郎见他还是不理人,眼珠子一转,摇摇弟弟的肩抛出诱饵:“我还陪你去划船好不好?” 夏天在九成宫避暑时,自从阿木坐过一次小船在荷塘里玩耍,他就十分惦记划船这件事。 不过为怕出意外,蓁娘不准他再去玩水,主要是这孩子的胆子太大了,不会凫水还敢趴在船舷边捉鱼,把服侍的宫人吓得脸都白了。 大郎知道他的心愿,为了道歉,就使出这个杀手锏来! 果然,阿木脸色由阴转晴,他转过头满眼期待的看着大郎,“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去跟韩庶母说,你放心!”大郎拍着胸膛打包票。 “太好了!”阿木雀跃的蹦起来,欢喜的抱住大郎笑的合不拢嘴,他忖道:阿姨看在兄长的面子上绝对不会拒绝这个请求的。 不过他想起刚才大郎的捉弄,抬起头委屈的问道:“阿兄,你刚刚为什么要骗我?” 大郎伸手捏了一下弟弟的胖脸,笑道:“因为逗你很好玩!” “你好坏!”阿木不满的撅嘴。 “大郎喝了多少?阿郎也不拦着些!”太子妃看着内侍背着晕乎乎的大郎回来,忙让人给他喂醒酒汤。 李晖身上也一股酒气,他笑眯眯道:“孩子长大了,当然要锻炼他的酒量!” “那也不应该喝这么多!”太子妃嗔了他一眼。 李晖看着不省人事的儿子倒下就呼呼大睡,红通通的脸上还带了几分笑意。 他放下心来,坐在榻上接过侍女端来的酸梅汤抿了口,见妻子亲自拧了帕子给大郎擦脸,他懒洋洋的歪着,道:“大郎酒量还不错,还哄着阿木也喝了口” 太子妃闻言蹙着眉,不赞同的看着李晖,“阿郎真是,阿木还小呢!他怎么样?” 李晖胡乱指了个方向,回道:“我让吴敏送他回去了。” 太子妃照顾完儿子,才端了热水给李晖净手,又吩咐宫人:“你去看看阿木怎么样,让奶母好好照顾!” 那宫人‘哎’了声就出去了。 “你不用担心,阿木没喝酒” 李晖眯着眼倚在隐囊上,惬意的享受太子妃的服侍,身子都觉得飘忽起来了。 太子妃一边给他擦手一边白了他一眼,“还说呢,韩氏今天身子不舒服,阿木送回去恐怕又惊着她了” 说到这里,李晖忙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太子妃叹了口气,“我让女官去看她,回来说她吐了几次,今天一天只喝了几口汤。” “怎么这么严重?可让掌医去看过?” 韩氏从确认怀孕那天起人就不舒服,她身子骨历来健壮,而且也不是第一胎了,这次害喜连李晖都惊动了,他也十分担忧韩氏的身体。 太子妃给了他一个‘这还用你说’的眼神,“林氏说这是正常反应,要慢慢调养,我让她就待在萧熙院先照顾韩氏!” 说着她跟丈夫商量道:“韩氏这个样子,阿木还好说,丹娘她是暂时顾不上了” “我想着惠氏是个稳妥人,又跟韩氏关系比较好,丹娘就让她先照顾一下吧!” “现在韩氏的身子比较重要。” 就在半个月前,李晖向天子提起蜃子的婚事,她有郡主的爵位,婚事要天子同意才行。 天子问了是哪一家的郎君,太子答是平国公的嫡次子崔贤,天子见过崔贤,是个性子沉稳的孩子,他觉得挺满意。 之后他命礼部为孙女的婚事挑选吉日,过几日谕旨应该就会下来了。 太子妃要开始忙碌蜃子的婚事,也分不出精力照顾丹娘,李晖并无异议,很是赞同,“那就这么安排吧!” 萧熙院的正房窗下长了两株夕颜花,藤蔓循着绿纱窗爬上来,为这间房子增添了几分赏心悦目。 蓁娘披着衣袍倚靠着隐囊,林掌医说她这几日最好要卧床休息,免得动了胎气。 吴嬷嬷端了粟米粥来,“这粥里加了些红糖,娘子多吃点!” 蓁娘‘嗯’了一声,由吴嬷嬷把帕子搭在胸前,给她喂食,香甜可口的粥吃进嘴里却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她微皱起眉,忍住不适一口接着一口吃下去。 一旁端着小漆盘的阿玉看出她的不适,给吴嬷嬷提了建议:“娘子要是不舒服先别吃了,待会儿恶心过去了再吃吧!” “不然跟昨天一样,好不容易吃了半碗,结果全吐了” 吴嬷嬷觉得有理,遂放下粥,拿过温水给蓁娘漱口。 一番收拾后,蓁娘觉得精神好了些,她问起阿木来,“他去哪里了?吃过晚饭没有?” “还能去哪里”阿玉给蓁娘掖了掖被子,笑道:“说要去找大郎吃饭,让我们别担心!” 蓁娘叹息的笑了笑,“我这几日顾不上他,他去找大郎玩也不错,不过听说大郎在学习刀术,不知阿木会不会打扰到他” 提起那两兄弟,吴嬷嬷就开心的笑,道:“大郎知道娘子不舒服,主动要阿木去找他!” “他说阿木活泼,怕吵着娘子静养,还是呆在他身边比较好,大郎从小要天上的星星都有人去摘,可对弟弟妹妹,那是没话说!” 听到这里,蓁娘也很开心,大郎以后是要继承大位的,他心胸如此豁达开朗,对下面的弟弟妹妹们来说,就是一重保障。 想了想,她对采儿道:“去库房里把上个月娘子赏的那匹茜色素罗纱找出来!” “哎!我就去!”采儿听见吩咐,拿了钥匙跑进另一间屋里。 “娘子要做什么?”阿玉好奇问道。 蓁娘跟她解释:“过些日子就入秋了,我觉得那匹纱不错,给娘子做一幅帷帘正好!” 阿玉闻言有些不赞同,“娘子现在就该养好身体,还操心这些做什么!” 蓁娘笑道:“我就是想操心也没那个本事” 她转头对吴嬷嬷吩咐道:“嬷嬷替我去阿杨那里跑一趟,让她帮我绘几张花样子,娘子喜欢素雅的图样,让她绘的不必太过复杂,简单些就好!” 杨氏虽淡泊却不是孤傲的人,对于蓁娘的请求她不会拒绝的,这一点吴嬷嬷很肯定。 采儿捧着素罗纱回来了,阿玉接过给蓁娘看,她摩挲着细软的纱,仔细看了看,道:“这料子要绣花得用最细的针才行” “这就要交给你们来做,让我做两双袜子还行,这么精细的活我这笨手笨脚可不行!” 屋里人都笑起来,吴嬷嬷指着榻上的帐子道:“反正一幅是做,也给娘子做一床帐子吧,换个颜色看着也新鲜!” 蓁娘抬头打量藕色抹梭妆花帐子,摇摇头拒绝:“这是去年才做的,我觉得挺不错,先不管我的,给娘子做帷帘要紧!” 说完她想了下,道:“再裁些结实耐用的布给阿木做几套外裳,他小孩子家整天调皮,别糟蹋了那些好衣裳!” “娘子真是”关于蓁娘对二郎的粗养,吴嬷嬷有些不满意。 主仆几人聊的正热火,外边宫人禀道:“秦承徽和姜昭训来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诉说 “快请进来!”蓁娘吩咐阿玉容娘去准备点心果子。 青儿给蓁娘快速的整理了下仪容,秦氏和姜氏一前一后进来。 “快过来坐!”蓁娘指了不远处的榻笑道。 秦氏关切的问起蓁娘今日怎么样,又对容娘亲热道:“给我搭把交椅就行了!” 容娘应了是,把交椅放在蓁娘的榻前,秦氏和姜氏才坐下。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秦氏道:“正好在门口碰上,我们就一道进来了!” 蓁娘笑笑眯眯道:“多谢你们记挂着我!” 秦氏摆摆手表示别见外,姜氏则道:“我想着这会儿你应该吃过饭了,就想着来看看你。” “阿韩,你今日是怎样?好些了么?” 蓁娘感激一笑,回道:“今天比昨天好一些,不过吃东西还是觉得恶心” 秦氏皱眉,很是疑惑:“真是奇怪,你这可是第三胎了,怀阿木和丹娘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说起这个,蓁娘也觉得无奈,她抚了下肚子,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前两次都好好的,菩萨要我这一次吃点苦头” 秦氏听了她的自嘲,瞪了她一眼嗔道:“别胡说,这都是小问题,会过去的!” 蓁娘笑着点头,她转头问起姜氏来,“四郎怎么样了?还在吃药没?” 六日前,四郎清早起来就上吐下泻,姜氏急的团团转,太子妃传了司药来把脉,说是大郎晚上吹了风着凉了。 姜氏一连几日都在照顾四郎,蓁娘知道后命周嬷嬷拿了些补品去看望四郎。 周嬷嬷回来说,四郎已经好了大半了,姜氏托她回来谢过蓁娘。 既然今日姜氏来探望自己,说明四郎已经恢复了。 果然,姜氏松了口气般笑道:“他已经好了,不过我暂时不准他出门,留了两个小宫人陪他玩,这才有空出门!” 蓁娘很高兴,道:“那就好,不让他出门也对,这几日天气变化大,孩子身子弱,得让奶母仔细照顾着!” 三人都是有孩子的,聊起育儿经都有话说,吴嬷嬷看着蓁娘说说笑笑精神好了不少,暗暗点头。 秦氏正说起阿菽今早跑去花园摘了枝花给她,把她感动的不行,外面小宫人急急的进来道:“娘子,殿下身边的内侍来了,说殿下马上就到,让娘子不必迎驾!” 蓁娘惊讶的睁大眼,她一下挺直背急道:“阿郎怎么会来?嬷嬷快去做准备!” 跟她一道惊讶的人还有秦氏和姜氏,二人忙起身,秦氏带着三分欣羡对蓁娘道:“阿郎肯定是来看你的!” 她见蓁娘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忙不赞同的按住她的手,“既然阿郎都说了你不用迎驾,就不要出去了,不然吹了风怎么办!” 蓁娘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出去迎接太子,秦氏甩下一句‘你躺着’就拉着姜氏出去了。 太子下了舆进了萧熙院的门,院里各色人等都垂首恭迎,太子面色温和,让众人都起身。 他看见秦c姜二人有些意外,“你们也在!” 秦氏位分高,她屈膝一福,答道:“刚吃过晚饭得空,我们来看看阿韩” 太子‘嗯’了声,问姜氏四郎怎么样,姜氏听见他的关心,眼里都是雀跃的激动,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次,太子点点头,跨过门槛走进内室。 秦氏和姜氏相视一望,跟着走进去。 容娘搀扶着蓁娘往门口走,正好迎头碰上太子。 “阿郎!”蓁娘仰着头欣喜唤道。 太子蹙眉,见蓁娘披着一件外袍,头发松散的挽起,面容未施脂粉,显得有些苍白羸弱,就连身子骨都消瘦了些,纤细的腰肢根本看不出已经四个月的肚子。 他拉起蓁娘的手往床榻走去,“我都说不用起身,你怎么还起来了!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太子虽是在责备,但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亲昵。 蓁娘满眼甜蜜的笑意,柔声道:“是奴的错” 太子拉着蓁娘坐下,“快躺着,别走来走去” 蓁娘乖巧的点头,重新躺进被窝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太子。 太子给她整理了下被子,触见她的如星光般耀眼的目光,轻笑着捏捏她的脸。 秦氏和姜氏站在这里倒有些尴尬,忙冲太子道:“既然阿郎来了,我们先告退了!” 太子点点头,蓁娘歉疚的对二人道:“路上小心,我让嬷嬷送送你们” 走到门口时,姜氏微微侧头,看见太子伸手在给蓁娘整理额前的发丝,他温润的脸上笑意盈盈,复又垂眸,看着蓁娘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姜氏内心微微一荡。 出了萧熙院的门,秦氏和姜氏都沉默着,或许这样的寂静有些奇怪,秦氏道‘嗳’了声,“这会儿天还早,我走回去!你呢?” 姜氏想了想,道:“那咱们一起走!” 五六个宫人跟在她们身后,秦氏摇着团扇轻声道:“阿郎从没来过内廷,这一次阿韩不舒服,他还是很关心的zzz” 姜氏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大郎是嫡长子,太子自然重视,二郎也在启蒙了,就连三郎都能跑会跳讨人喜欢。 只有她的四郎,因着年幼,太子也并不是很关心,就连这次他生病,他都只是派人来看了一眼zzz 但这也怪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这个生母不被太子重视连累四郎了,但若是太子登基,四郎也是个亲王,那个时候,自己就能松口气了zzz 想到这里,姜氏心中的郁气散去,她对秦氏笑道:“我还没谢你呢,那个符纸果然灵验,我把它烧成灰兑了水给四郎喝下去,当天晚上他的咳嗽就减轻了!” “嘘!”秦氏瞟了眼身后的宫人,靠近姜氏的耳朵轻声道:“咱们都有孩子,他生病了恨不得替他生病,这个符纸我也给阿菽用过,就是因为有效才敢给你的,你自己保密,不要让别人知道了zzz” “我省的,你放心!”姜氏点点头。 李晖坐在榻边,四周打量蓁娘的卧房,左边的窗户上糊着她最喜欢的碧色素纱,窗户下是一张榻,上面搁着几个海棠红的宋锦隐囊,还有丹娘和大郎的小布偶。 窗户对面是妆案,上面摆着铜镜c还有精致小巧的瓶瓶罐罐。 卧房跟书房用一面多宝格隔开的,多宝格上放着琉璃瓶c象牙美人尊c令筹筒,还有一只白瓷瓮,里面养着一条小金鱼。 整间屋子虽无甚多雅器,有的甚至是不入流的,但极具生活气息,蓁娘见李晖眼睛四处看,有些忐忑会不会让他觉得她没有品味zzz 见李晖眼神停留在屋角小花牛灯上时,蓁娘笑着解释:“那是阿木亲手画的,说是送给奴的生辰贺礼!” 李晖微笑,“这孩子也知道孝顺了zzz” 蓁娘双眼柔柔的望着他,“阿郎怎么会来这里?” 李晖坐在床沿边,闻言伸手握住她的手:“昨天听你主子说你不大好,今天正好有空就来看看zzz” “今天觉得怎么样?” 蓁娘满心甜蜜,低声道:“本来有些不舒服,可是看见阿郎就好多了!” 李晖‘呵呵’笑,曲着手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油嘴滑舌!” “哪有zzz” 蓁娘不满的撅着嘴,揉揉额头,又听李晖温声道:“有什么不舒服就要说出来,别怕麻烦,现在天气还有些热,你不要贪凉就长时间的用冰,那些冷的吃食也别吃太多了,要乖乖听掌医的话zzz” 蓁娘本就因为怀孕心情波动较大,又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嘱咐,鼻子一酸眼睛就红了,李晖见状愣了一瞬,眼里有急色:“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zzz” 没等他说完,蓁娘就扑进他的怀里,李晖吓了一跳,忙搂住她,“怎么了?” 蓁娘脸埋在他的胸口,摇了摇头,鼻息间全是属于他干净舒适的香气,她深深吸了口气,迷恋的蹭了蹭他的胸膛。 她舍不得离开这个怀抱,刚才他的关心让她内心的感情如决堤般迸发而出,她想:就这一会儿,她只想拥有他这一会儿zzz “怎么了?”李晖的声音温柔的像微风拂过湖面。 蓁娘侧过头,从下方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喉结凸起,下颌坚毅的线条让人沉醉,蓁娘舍不得眨眼,不管怎么看,太子都是这么好看zzz “其实奴很不舒服zzz”蓁娘喏喏道,小声抽泣了下,“奴什么都吃不下,吃下去就吐出来了,很难受zzz” 她摩挲着李晖的袖口,露出雪白手腕上的青晶石串,李晖眼神微凝。 听蓁娘哽咽的声音:“可奴怕孩子受不住,只能忍着恶心继续吃,奴好害怕,可是想到大家都在关心奴,再不舒服也要挺过去zzz”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温馨 李晖安静听完她的话,垂眸看着她的眼睛,说实话,他知道母爱伟大,但他毕竟是个男子,他从心底认为女人孕育子嗣是天经地义的。 蓁娘的话让他想起了韦氏,她历经几次小产身子骨完全无药可救了,最后英年早逝,之后每一个为他孕育子嗣的女人在生产的时候,他都没靠近过产房。 他只知道十月怀胎后,就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但现在蓁娘告诉他,她害怕c她很不舒服zzz 李晖心中顿时充满愧疚,为蓁娘,为每一个受过伤痛的女人zzz 他轻抚蓁娘的头发,黑漆如墨玉的眼睛直视到她心底的惧怕,“十七娘,你不用害怕,我在zzz” 蓁娘愣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的眼神里,分明是满满的心疼和安慰。 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蓁娘张了张嘴,却不知用什么话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与震撼。 她原以为自己只要能在心里爱着他就够了,他不必回应,因为蓁娘知道自己并不是他的唯一。 但原来,他只要给一个眼神,她都是那么开心,那么他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自己zzz 蓁娘不敢问,她也不会问,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无法像少年时那样自信坦白的对白骍说出喜欢二字。 李晖是皇太子,他拥有尊贵的身份还有众多的妻妾,蓁娘清楚的明白,有些界限,她绝对不能跨过! 在蓁娘沉默的时间里,李晖也在思考,最开始,他并没有觉得韩氏有多特别,要说容貌她也不拔尖,要说才华她根本就没有zzz 后来的相处,他甚至觉得韩氏有些聒噪,不过,他并不厌恶她的聒噪,有时候,她的话能让他毫无负担的笑出来。 韩氏谨守自己的本分,而且很会察言观色,她在与自己相处中始终都有些小心翼翼,但李晖能看出她越来越喜欢自己。 他不反感她的喜欢,但也绝不会给她回应,作为一个储君,他身负着太多比情爱更重要的责任,而且,他已经有了相濡以沫的妻子zzz 他愿意给自己的妾侍荣华和体面,唯独不愿与她们有男女之情的牵扯。 在韩氏毫不掩饰的表示爱慕的时候,李晖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于他而言,韩氏是不同的。 她一心一意的爱着自己不求回报,她从心底尊敬他的妻子,也真诚的与人相处,她出身低微,但她在人群中,也散发着自己的光芒。 只要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本心,李晖想,他愿意在心里划出一个地方给她zzz 平复心情后,蓁娘伏在他的膝上,摆出甜甜的笑容,“阿郎,你知道吗,昨天午饭奴没吃,丹娘给奴剥了好多桔子zzz” “奴吃了一口,那桔子酸酸甜甜,吃着很可口!” 李晖轻笑着,愈发显得眉眼和煦,“她都会做这些了啊?” 蓁娘点头,想起乖巧的丹娘柔声道:“她还抢着拿帕子给奴擦脸,还坐在奴身边摇扇子zzz” “女孩儿总是要贴心一些,男孩子长大建功立业,咱们老了以后,就等着享他们的福!”李晖轻抚着蓁娘的头发柔声道。 老了以后zzz 蓁娘忍不住笑,她真期待和他一起变老,那时他的胡须白了,她的面容也苍老了。 那个时候,孩子们都长大了,嫁郎娶妇,然后含饴弄孙,世间再没有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zzz 榻上的两人相拥而坐,气氛温馨祥和,吴嬷嬷进门来站在帷幔边,恭敬的开口:“殿下,娘子,二娘回来了!” 丹娘回来了,蓁娘恋恋不舍的离开李晖的怀抱,靠在身后的隐囊上。 李晖细心的给她整理好被子,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传来,二人转头看去zzz 头上系着三个小揪揪,穿着天青色小衫杏黄儒裙的丹娘迈着小短腿跑进来,后面奶母匆匆跟上,嘴里说着‘慢些跑’。 李晖笑容满面,看着女儿跑过来,在奶母的帮助下给他屈膝行礼。 “耶耶看!” 丹娘扑进父亲的怀里,小心翼翼的举起手里的一朵紫色小花,红扑扑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明澈单纯,眉梢眼角都是李晖的影子。 他抱着女儿娇小的身子满心怜爱,‘唔’了一声,温声问丹娘:“这是什么?” “花花!”丹娘奶声奶气回道。 “要给谁?” 丹娘把手伸向蓁娘,咧开嘴笑:“给阿姨!” 蓁娘接过小野花,温柔的笑,她低头闻了下没有任何气味的花,然后露出惊喜的表情,“好香啊!丹娘摘的花好香!” 丹娘‘咯咯咯’的笑起来,小手开心的拍起来。 蓁娘微微附过身子,把脸侧对着她,“亲一个!” 丹娘迫不及待的‘吧唧’一口亲在蓁娘的脸上。 “还有这边!”蓁娘换了个方向,丹娘再次亲吻她,母女二人笑做一团。 蓁娘眼珠子一转,调皮的指着李晖对丹娘道:“还有耶耶!” 未等李晖反应,女儿甜蜜的吻已经落在他的脸上,李晖低头看她,也忍不住笑起来。 吴嬷嬷站在帷幔外看的清清楚楚,她满心的高兴抑制不住,全部摆在脸上。 丹娘跳下父亲的怀抱,跑到栅足案边拿了个桔子过来,她小胖手费力的剥皮,李晖想要帮她,却被蓁娘拦住了。 好不容易剥好了,丹娘得意的把一瓣桔子塞进父亲的嘴里,“耶耶吃!” 李晖欣慰的道了句‘好’,接着丹娘又塞桔子给蓁娘。 就这样,这个一瓣那个一瓣,丹娘好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般开心的蹦起来,李晖看着可爱的女儿笑容不止。 蓁娘让阿玉把丹娘摘的笑话插在细颈瓷瓶内,摆在她的榻前。 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夕阳西下,李晖也该离开了,他道:“你别起身,安心养着,有事都交给侍女去做,我才放心zzz” “是zzz”蓁娘乖乖回道,不舍的松开他,转头对女儿道:“丹娘,替阿姨送耶耶出去好不好?” 丹娘嘴里呀呀哼着听不大清楚的童谣,听见蓁娘的话摇头晃脑的去拉父亲的手。 李晖轻笑,看了眼蓁娘就被女儿拉着出门了。 蓁娘伸长脖子向门外看去,外边只有李晖隐约跟丹娘说话的声音,屋里寂静下来,刚才的热闹一瞬间就消失了,蓁娘怅然若失的呆坐着,好似刚刚做了场梦。 今年的生辰蓁娘过得很简单,虽是中秋佳节,宫里热闹喜庆闹了好几天,但蓁娘只是撑着身体去给太子夫妻二人磕了头,之后的宴席包括给皇后朝贺她都没有去。 老是躺着浑身骨头都不舒服,蓁娘让侍女扶着她去院子里坐一坐,萧熙院上下的宫人因着她静养,节日也过得清清冷冷。 蓁娘觉得有些抱歉,拿了钱给她们置办了两桌宴席,让她们好好玩一场,只要别吃多酒惹麻烦就行了。 萧熙院的宫人无不喜笑颜开,服侍起来都更卖力了。 太子妃在上半年又送了四个七八岁的小宫人来。 她们都是从襁褓中时就被没入掖庭的,蓁娘看着这四个小姑娘都机灵可爱,心中十分怜爱,时常让人拿些果子给她们吃。 周嬷嬷见状,干脆把她们四个放在蓁娘跟前伺候解闷。 此时,那四个小宫人坐在桂花树下,见蓁娘来到院子里,纷纷跑到她的身边行礼。 蓁娘笑道:“你们在做什么?有没有吃月饼?” 这四个小姑娘都是以节气命名的,分别叫立春c立夏c立秋c立冬,立夏最活泼,她笑嘻嘻回道:“娘子,我们在讲嫦娥奔月的故事!” “容娘给了我们一匣子月饼,可好吃了!” “是吗?”蓁娘微笑看着她们,“那谁讲的最好?” 三人纷纷指着立冬道:“她说的最好!” 蓁娘目光投向立冬,小姑娘一点也不怯场,上身着竹青色短褐,下身着黑白间色袴褶,恭敬却不畏惧的看着她,道:“奴从小跟着女史长大,些微认得几个字zzz” “所以你故事讲的最好?” 立冬看了下其余三个小伙伴,认真的点点头。 蓁娘和赵嬷嬷阿玉几人都笑起来,立冬有些不知所措,蓁娘伸手轻抚了下她的小脸,温声道:“既然你认得字,以后就跟着采儿姐姐可好?” 立冬眼里泛起光,她激动的手足无措,喏喏道:“采儿姐姐管着娘子的文书和账薄,那奴也是跟着她学这些吗?”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蓁娘笑眯眯点头表示肯定。 立冬强忍住心里的雀跃,冲蓁娘屈膝一福,“奴绝不会辜负娘子的期望,一定跟着采儿姐姐好好学习!” 春夏秋三个小姑娘都满眼欣羡的看着立冬,蓁娘也不偏心,对她们道:“立冬认得字,她跟笔墨作伴正好,你们都是好孩子,每个人都可以想一想自己会做什么,喜欢做什么zzz” “若是想好了,那就告诉嬷嬷,她会安排人教你们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原谅 立夏抢先跨出一步,看着蓁娘的眼神灼热无比,“娘子,奴最喜欢吃饭,就去膳房好不好?” 蓁娘看着她圆滚滚的身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立夏有些脸红,却仍是坚定的看着蓁娘,蓁娘想了下,道:“你去做厨娘未免太可惜了,不过既是你喜欢,你就去学习做点心怎么样?” 立夏想起容娘今天给她们吃香喷喷的月饼,狠狠的点头,“奴要做好多好多点心,给娘子和郎君吃!” “那你们俩呢?”蓁娘又把目光看向立春和立秋。 立春年长些,她性子也是最沉稳的,听完蓁娘的话,她慢声细气回道:“奴之前在掌缝娘子手下学习,就给娘子做针线吧。” 蓁娘指着身边的冬儿道:“冬儿的手艺是萧熙院数一数二的,你就跟着她学习zzz” “是!”立春福了福膝,大声应道。 现在只剩下立秋,小姑娘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苦恼的皱眉,“娘子,奴什么也不会zzz” “谁说的zzz”蓁娘不赞同的嗔道:“你嘴巴最甜,最会哄人开心,就留在我跟前吧zzz” 连着几日这样每天都找点小事做,蓁娘的精神好了不少,胃口也好了许多,她好了,萧熙院的人也松了口气。 新年前,齐王等将领班师回朝,这次凯旋带回最好的消息就是,大周将高昌国纳入版图。 天子大喜,除了设置河西节度使,命凉州都督乞于云支兼任,还敕封了好几个将领的爵位。 其中因带回四王子首级而赫赫有名的长史林常玉,特别受到天子的召见。 天子甚至称赞他有冠军侯霍去病之才,之后便任命他为从五品凤翔府右果毅都尉。 天子此举引得京城上下议论纷纷,林常玉尚在而立之年,就已是肩负重任,可见天子对他的欣赏与重视。 而让人意外的是天子对齐王李璋的态度很耐人寻味。 按理,天子当初把齐王安排去打仗,就是为了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齐王虽说在战场上没有一鸣惊人,好歹也是真刀实枪的参与过。 但天子宁愿擢升一个出身平凡的普通长史,都没有对齐王有什么表示,这不免让人想到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筹款案。 刚从宫里回到王府,李璋第一件事不是与妻儿互诉衷肠,而是匆匆梳洗后去书房里跟幕僚们闭门密谈。 虽是亲王,可行军打仗也不会有太好的待遇,李璋晒黑了不少,配上他此时阴鸷的面容,让人见而生畏。 他目光冷冽的环视下首的幕僚,冷笑着开口:“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封地的长史捅了我的刀子,母亲被父亲冷落,元娘被父亲厌弃zzz这就是你们给我办的事?嗯?” 众人闻言瑟缩不已,屋里陷入寂静。 片刻后,一位幕僚壮着胆子作揖回道:“禀大王,这几件事刚好就出在你不在的时间内,肯定是太子一伙所为,只是zzz只是我们还未找到证据zzz” 李璋心里怒火顿起,顺手拿起手边的茶盏扔了过去,让底下几个人都受了泼茶之恩。 “若不是离京之前母亲嘱咐过我要留下后手,让崇安侯府吃了这个亏,是不是我今天回来就要进大理寺了?” 那挨了砸的幕僚忙俯首叩头,他旁边的幕僚硬着头皮回道:“大王息怒,此事虽然暴露,但陛下已经发落了崇安侯府” “而且陛下只是对我们有些不满,实际上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背后是我们主使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向陛下认错求得原谅,到底你才是被陛下最看重的儿子,父子之间只要解开误会,皇后殿下和公主的困境都可解开zzz” 李璋深吸口气,忍下心里的烦躁,只听那幕僚继续道:“至于太子,他被陛下忌讳许久,不敢有太多的动作,能抓住咱们这些把柄,用的肯定都是不入流的法子!” “而陛下素来最厌恶此举,只要陛下站在咱们这边,太子就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时候,咱们不管是谋大业还是揪东宫的错,都可以徐徐图之zzz” 这还像句靠谱的话,李璋平复了下心情,道:“母亲那边我倒是不担心,毕竟她与父亲感情深厚,父亲只是在生我的气,但是元娘那边zzz” 他蹙眉,对那幕僚吩咐道:“你去公主府一趟,告诉公主,让她从今天起把那跋扈的性子给我改了,另外再奉我的命,彻查公主府内一切可疑人员,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她素来就是个耳根子软经不起挑拨的人,这次犯下这样的大事惹怒父亲,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挑唆,不管是谁,都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属下遵命!”那幕僚恭敬作揖道,“那陛下那边zzz大王可有对策了?” 李璋闭上眼捏了捏眉心,微叹了口气:“父亲是气我自作主张,不过这事你们不用管,把齐州和王府,还有公主和老六那里给我看紧了,别让人生事扯我的后腿就行了!” “是zzz” 也不知那日齐王是如何跟天子认错的,天子虽还是有些不待见他,却在冷落皇后两个多月后,去了延嘉殿。 宫廷内外都明了,天子已经原谅齐王了,这一切都在李晖的预想之内,下午无事,他传了郑良泽在书房对弈。 “陛下虽有意包庇齐王,但朝臣有眼睛都看得见,只是之前陛下已经拿李淑光开了刀,大家不好再说什么,但齐王已经有这个嫌疑了,至少近期,他得夹起尾巴做人” 李晖面色平静,摩挲着棋子关注棋局,“父亲生老三的气,心里也在生我的气,毕竟,老三出了事,我才是最喜闻乐见的那个人。” 郑良泽呵呵笑起来,片刻后,对李晖道:“说起来有一个人,他姓徐字敬元,祖父是崇文馆大学士徐成,那孩子性情淡泊,颇有几分祖父遗风,我想向郎君推荐他做左春坊通事舍人” “听沈季平说,这小徐郎差事办的极好,所以想提携他一把” 李晖抬头看了他一眼,温声道:“徐成我见过,这人颇有几分魏晋风骨,不仅文章写的好,对史书也有一些独到的见解,他的孙子应该不错!” “这些事你看着办就行了,不必跟我说。” 郑良泽拱手做了一揖,“多谢郎君厚爱,不过我之所以跟郎君提起他,乃是因为这小徐郎就是韩昭训的堂姐夫!” 李晖捻着棋子的手顿住,眼底有些讶异,他并不知道这层关系,不过他知道徐家世代书香,怎么会娶了韩氏的姐姐? 对于李晖的疑问,郑良泽把知道的消息给李晖说了一遍,李晖默默听完后,心里却闪过一丝波动 “原来是这样”他脸色恢复平静,落下一子,“若他是个可用的人,你就多关照些吧,不过尽量别让人知道他和昭训的关系。” 郑良泽明白他的意思,“这徐敬元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我提携他也是因为他这个人,跟其余的倒无关” 郑良泽走后,李晖在书房批阅了会儿公务,冬季夜长昼短,天早早的蒙了黑纱,他坐了舆去光天殿,路上问起吴敏来,“韩氏这两日怎么样了?” 吴敏想了下回道:“说是精神好了许多,从昨日就去给娘子请安了!” 李晖点点头,吩咐他:“你让猫狗坊送两只鹦鹉给韩氏去,再挑一只温顺些的小狗给丹娘玩” “至于阿木,他是男孩子,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整日招猫逗狗可不行!” “是,阿郎放心!” 吴敏想起二郎院子里养的锦鸡和蛐蛐之类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忍不住吃吃笑。 “汪汪” 丹娘手里拿着逗狗棒逗着地上一团小毛球玩,蹦蹦跳跳笑的好不开心。 蓁娘扶着肚子坐在月牙凳上,看着她跟小狗跑来跑去的玩耍,眼里满是温柔。 “阿姨!”丹娘跑到蓁娘的身边,额边的碎发都湿了,她笑嘻嘻道:“我要给它取名叫圆圆好不好?” 圆圆,蓁娘低头看那小毛团子,可不就圆滚滚的么。 她理理女儿的衣领,点头同意:“这是耶耶赏你的小狗,你取什么名字都可以!” “太好了!”丹娘欢呼起来。 圆圆正在咬她的裙摆,她蹲下去托着小狗的前爪,叽叽喳喳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小伙伴了!我们要一起吃一起睡!” 这可不行!奶母赶紧看向蓁娘,蓁娘微颔首,拉过丹娘温声道:“圆圆是陪你玩的,它有人照顾,吃饭睡觉洗澡不用你操心,知道吗!” 丹娘撅着小嘴,有些不太高兴,“可是圆圆很可爱,它很懂事的,我想照顾它!” 蓁娘笑着捧起女儿粉嫩的小脸,道:“你都还在吃奶呢!怎么照顾它!” “你若真的想照顾圆圆,得先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圆圆虽然是宠物,但它也是一条生命,不可以糟践它!” 丹娘似懂非懂的点头,蓁娘哄道:“从今天起,你学会自己洗脸,自己吃饭,就从小事做起,等你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时候,你就可以照顾圆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疑惑 丹娘是金枝玉叶,别说自己吃饭,就是拿筷子奶母都怕硌着她,蓁娘装作没看见奶母脸上的不赞同,问丹娘这个条件能不能做到! 丹娘想了想,点头同意,蓁娘亲了她一口,“我们丹娘真能干” 圆圆受到了小主人的冷落,不断摆动着小尾巴团团转,嘴里呜咽起来,丹娘听见动静,赶忙去安慰小狗。 门外一阵响动,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阿木就如一阵风似的跑进来,身后奶母宫人紧紧跟着。 “你被狗撵了吗?”蓁娘笑骂道。 阿木端起案上的水一口气喝了一碗,嬉皮笑脸道:“我没被狗撵,我是来看小狗的!” “过来!”蓁娘轻轻瞪了他一眼,阿木乖乖走过来,蓁娘拿帕子给他擦额头的汗珠。 “阿兄你看!” 丹娘蹦蹦跳跳跑过来,指着地上的小狗神气道:“耶耶赏我的小狗,它叫圆圆!” 阿木撇撇嘴,“好小!” 丹娘不高兴了,拉着脸道:“我是小孩子,圆圆也是小孩子!” 随便吧!阿木胡乱点点头,对妹妹嘱咐道:“你要看好它,别让它欺负我的阿红!” “才不会!圆圆这么小!” 看着兄妹俩斗起嘴来,蓁娘不得不制止他们,道:“好了好了,自己的宠物自己看好!” 丹娘被奶母抱着喝水,还有些气鼓鼓的,阿木坐在一旁对她挤眉弄眼,蓁娘问他:“你从哪里来的?” 阿木回道:“跟阿菽和大兄在母亲那里玩,阿耶来找母亲,我们就回来了!” “对了!”阿木想起一事,解下腰间的荷包,打开来拿出里面指头大小的山楂糖,他给蓁娘喂了一颗,又给妹妹喂了一颗。 “真好吃!”丹娘立刻忘了不愉快,对阿木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阿木笑起来,干脆把一包糖全给了她。 蓁娘抿着酸甜的糖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阿木自己也吃了一颗,含糊道:“母亲给的,我们一人一包!” 蓁娘点头,“虽然你们兄弟感情好,不过大郎每日学习繁重,你们不要经常去打扰他。” 阿木‘嗯嗯嗯’的回道:“我知道,不过阿兄真的很厉害,阿耶赏了一把刀给他,这么大一捆竹竿” 阿木双手比划了下大小,“阿兄一刀过去就全部砍断了!” 他提起大郎就满眼佩服之色,絮絮叨叨说起他有多能干,蓁娘笑眯眯听着,不时附和的发出赞叹。 晚饭母子三人照例是一起吃,阿木极爱吃烤肉,不怎么爱吃青菜,蓁娘板着脸,他才不情不愿的把碗里的葵菜咽下去。 丹娘闹着要自己吃饭,蓁娘允了她,让奶母坐在她身边指导怎么拿筷子。 结果筷子不听使唤,小丫头急的要发脾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躁了些。 阿木见状,隔着食案教她手指怎么拿,蓁娘在一边慢条斯理的吃饭。 好一会儿,丹娘才小心翼翼的夹起一块肉,她得意的向大家炫耀。 屋里人都夸奖她能干,小丫头笑眯眯的大口吃饭,蓁娘瞟了眼悄悄把青菜藏在米饭下面的阿木,沉了脸道:“妹妹就不挑食” 阿木不屑的看了眼吃的满嘴油花不亦乐乎的妹妹,嘟哝道:“她属猪的” 气的丹娘瞪眼拍桌大嚷大叫,最后还是阿木给她赔礼道歉才算完。 从蓁娘生了两个孩子后,现在肚子里又有一个,她的饮食布匹等份例已是良媛的等级,不过她一直奉行节俭的习惯。 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她认为要以身作则贯彻珍惜食物这个观念,孩子们才能从小养成好习惯。 虽然他们都是龙子凤孙,可良田千顷吃不过三餐,广厦万间睡不过三尺,这个道理才是真理。 “丹娘喜不喜欢小狗?” 天气渐凉,李晖听吴敏说蓁娘身子好了不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遂传了蓁娘来陪他吃晚饭。 蓁娘服侍他净手笑道:“怎么不喜欢,就差要跟狗同吃同住了!” “那可不行,让宫人好好看着,别让狗伤着丹娘了!”李晖嘱咐道。 吃过饭后,两人在花园里散步,李晖怕蓁娘累着了,走了一刻钟就在亭阁里歇息。 蓁娘扶着腰慢慢坐下,李晖伸手轻抚她的肚子,“他会动了吗?” 蓁娘轻笑,“会动了,只是偶尔才动” 李晖不说话,只是温柔的看着蓁娘小西瓜似的肚子,忽然吹起了一阵风,虽不冷,李晖还是把侍女手中的衣袍给她披上。 蓁娘满心甜蜜,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转来转去,李晖细心的给她理好衣领,碰见她的目光,笑着捏捏她的脸。 即使只是这样挨着太子坐着,蓁娘心里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阿郎,我们要不要再打个赌?” 又是这一招,李晖一点也不意外,瞥了她一眼,“孩子们长大以后要是知道咱们拿他们打赌,还不知道会怎么生气呢!” “怎么会!”蓁娘撒娇的抱住他的胳膊摇来摇去,“我们不告诉他们就好了!” 李晖无奈只得同意,道:“那你赌男孩女孩?” 蓁娘信心十足的开口:“奴觉得这个孩子肯定会是男孩!” “为什么?” 她肯定回道:“女孩子是小乖乖,才不会这么折腾人,所以肯定是男孩!” 李晖撇嘴,“凡事没有绝对,你赌是个男孩,那我只能猜是个女孩儿了” 蓁娘狡黠的吐了吐舌,“那赌注呢?” “你说吧!”李晖把问题抛回给她,蓁娘有些苦恼,“奴也不知道赌什么要不咱们还是赢的人给输的人提一个要求吧!” “好!”李晖同意跟她打赌也不过是陪着她开心,赌什么他是无所谓的。 蓁娘笑的见牙不见眼,看着她单纯满足的笑容,李晖心里也柔软起来。 “对了,你姐夫是不是叫徐敬元?”李晖温声问道。 蓁娘愣了一下,进宫许久,她都差点忘了这个名字了。 不过脑海里浮现出十姐夫清润和煦的笑容,她点点头笑道:“奴的十姐夫就叫徐敬元,不过阿郎怎么会知道他?” 李晖若有所思道:“他在东宫做做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和他是亲戚。” 十姐夫竟然在东宫做事,蓁娘十分惊喜,“阿郎有见到他吗?不知十姐夫现在怎么样了” “是徐舍人!”李晖纠正她,“我没有见过他,不过听郑詹事说他差事做的很好。” “奴之前就知道十姐徐舍人在仕途会有做为的!”蓁娘停顿了一下,俏皮的冲李晖眨眼。 李晖装作不悦的瞪了她一眼,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很好的人” 蓁娘把在徐家住过的事情告诉了李晖,“徐老夫人也好,他们从没因为我们韩家身份低微看轻过,十姐真的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嫁了个这么好的婆家!” 她把徐家夸了又夸,听得李晖不禁别嘴,“这么说,你是个没福气的人啰!” “呃”蓁娘眼珠子一转,露出讨好的笑,赖在李晖的身上撒娇:“奴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 “十姐是好福气,可奴比她还好,因为奴身边是天底下最好的阿郎~” 李晖轻哼:“就知道油嘴滑舌。” “阿郎~”蓁娘拿脸磨蹭他的脖子,李晖被她磨得没脾气,只能大人大量的表示不计较,这才让蓁娘放下心来,“我就说阿郎最好啦!” 命人送蓁娘回去后,李晖在花园里独自走了一会儿。 下午郑良泽说起那个徐敬元的妻妹就是韩氏,他心里忽然就想到,韩氏手臂上有一小处伤疤,虽有些隐蔽却能看见。 韩氏是良家子采选入宫的,那当初筛选的时候依着规矩她不可能会被选上。 可她却入选了,现在想想她这个姐夫,那么韩氏入选东宫就不是侥幸,而是有预谋的 他本想问问韩氏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看到她的笑容,这些话他一句都问不出口。 李晖叹了口气,其实不问也没关系,不管韩氏是如何通过采选入宫的,她从没做过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 天授九年的新年,不管是西宫还是东宫都很高兴,新年前些日子,太子上书天子,他的次子到了取名的年纪了。 蓁娘激动又焦急的等待消息,腊月二十日,天子的诏书就来了,给皇太子次子赐名淳业,敕封正一品成都王,食邑五千户,另有永业田五千亩。 消息传开,内廷纷纷祝贺太子妃和蓁娘。 太子妃还好,她是嫡母,受到祝贺是应该的,蓁娘却抱着阿木热泪盈眶,与他说了好些谦虚谨慎的话。 阿木,现在学名叫李淳业,他嘴里答应的十分肯定,转过头兴冲冲的跑去问大郎:“阿兄,你是汉中王,我是成都王,那汉中和成都在哪里啊?” 大郎看着弟弟满眼都是好奇,啼笑皆非道:“汉中离京城就不远,成都应该就在汉中的西南方向,我记得阿耶书房里有一幅舆图,咱们可以去看看!” “好啊好啊!” 阿木乐滋滋的点头,大郎十分喜爱那幅舆图,但阿耶说等哪一天他能记住所有的府州,就把舆图送给他! 兄弟俩干脆亲自跑去前廷找李晖要舆图来看。 李晖正在议事厅里跟幕僚商议事情,听说儿子们为这事而来,想了想,让吴敏去跟他们说,先等他商议完事情后亲自给他们讲解。 两个孩子乖乖点头,叽叽喳喳讨论了一番汉高祖在汉中割据然后称霸天下的事。 越说越起劲,最后争执为何刘邦可以统一天下,而同样在汉中割据的刘备却未能成功。 李晖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推开门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三娘 “阿耶!”见着父亲来了,兄弟俩赶紧起身行礼,李晖点点头。 他坐在上首的榻上,看着两个儿子脸上还有没吵够的不得劲,他让吴敏把匣子里的舆图拿出来。 铺在案上,指着汉中对儿子道:“同样在汉中割据,刘邦能成功的原因有四点,第一,项羽当时的权利中心在彭城,距离汉中较远,刘邦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发展势力。” 大郎和阿木认真听父亲讲解道:“这第二,三国时期的曹魏集团已经统一了北方,且整体实力比蜀汉强很多,蜀汉集团还弄丢了荆州,这从战略上就无法完成诸葛孔明的隆中对了!” “第四,对于打仗,武器和粮草是必须的,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会打仗的将领,刘邦文有萧何,武有韩信,刘备蜀汉集团在后期无杰出人才,以至于‘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大郎听得津津有味,但阿木只是听先生说起这些历史典故,对于更深层次的理解,他并不如大郎。 李晖看着次子越听越糊涂,笑着摸摸他的头,“万丈高楼平地起,你认真的跟着先生学习,肯定会听懂的!” 大郎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了一串问题,李晖认真详细的给他解答,阿木插不上话,撅着小嘴坐在一边。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李晖才止住话,口渴的呷了口水,他看了眼昏昏欲睡的阿木,微叹了口气,问他:“阿木,知道成都在哪里吗?” 阿木点头:“刚刚阿耶讲刘备我就看见成都了!” 他指着舆图上画的一座城池道:“这儿就是成都平原,都江堰就离他不远!” “你知道都江堰?”李晖有些惊讶。 阿木给了他一个‘你怎么忘了’的眼神:“我的伴读楚丰祖籍就是都江堰的啊!” 李晖恍然大悟,这才记起来,然后他指着舆图道:“这里是西京,这里是东都,你既然是成都王,不如你就算一算这两个地方分别距离成都有多远,怎么样?” 这个阿木有些苦恼,他还没有学习算术啊 大郎憋笑,给他出主意,“你去问先生啊!他会教你怎么算的!” 见父亲眼里带着鼓励,阿木咬咬牙,刚刚阿兄和父亲探讨问题他一句话都插不上,这让他的自尊心很受挫,如果他能算出父亲出的题,父亲是不是也会表扬他 想到这里,阿木满怀兴奋的点头,“阿耶放心,我一定会算出来的!” 孺子可教也,李晖欣慰的抚须。 次子虽然不用像长子那样承担大任,但若是他多学习些知识,以后不管是做个贤臣还是闲王,都可以避免成为一个整日沉湎于酒色的荒唐人。 不是李晖对自己的儿子没信心,正是因为成了他的孩子,从出生起就是万众瞩目的金枝玉叶,世间的荣华富贵他都是唾手可得,这样的环境最易让人堕落。 孩子们虽然是亲手足,可若是有一日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在了,孩子们生分起来或者做出手足之争的惨事,他怎么能安心 阿木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虚心请教了怎么算实际距离后,下了学就关在书房里拿着算筹算。 蓁娘这几日天天都在太子妃跟前,阿木封了郡王,这一应的冠冕服饰印鉴等物都要置办起来,幸好他还年幼未单独立府,不然这半年也忙不完。 她听权娘既担忧的说起阿木学习的事,说他太过认真了,为了搞清楚舆图和实际的比例就焦头烂额,有时连饭也不吃还要继续算。 蓁娘却很高兴:“只是晚吃一会儿饭有什么关系,他这么刻苦的学习咱们该高兴才是,以后他成亲独自开府了,我又不能像现在这样盯着他” “你倒是能跟着他出去,可若是他犯起浑来,你敢管他吗?” 权娘是阿木的奶母,以后肯定是跟着他的。 虽说阿木是主子,可权娘也是把他奶大的,心里怎么不盼着他好! 听了蓁娘这话,她闭上了嘴,把心思用在阿木的饮食上,唯恐他饿了肚子伤了胃。 蓁娘因着有孕在身不能侍寝,内廷里的娘子们少了个竞争者。 又因着近段时间公事较少,太子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播种,正月里,承徽廖氏有了身孕,众人纷纷贺喜。 去祝贺廖氏时,她当着众人的面哭了一场,进宫这几年了,她对自己都没有希望了,结果一下子就怀上了,怎么也忍不住心里的激动。 众人忍不住笑,却也羡慕她,看着自己的肚皮,又忍不住失落。 廖氏见到蓁娘眼前一亮,忙开口向她讨要二郎和丹娘的旧衣裳去铺床,“不管男孩女孩,像阿木和丹娘健康活泼就满足了!” 蓁娘爽快的答应了,她的产期就在这些日子,虽然稳婆不希望她去不熟悉的地方,但蓁娘知道廖氏怀孕的消息,还是想亲自恭喜她。 对于她的真诚,廖氏很是感动,私下里对嬷嬷道:“我先前还有些嫉妒她,同样是妾侍,她比我后进宫却样样领先,更难得的是,还没人说她的坏话” “现在看来,皆是她会做人的缘故,就拿阿木封了郡王说吧,若不是阿木的生母是韩氏,你看娘子会不会把她叫去亲自吩咐该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廖氏是真的佩服韩氏为人处事,反正她从没见过哪家的主母会对妾侍庶子这么毫无芥蒂。 廖氏的嬷嬷点头表示赞同,“秦氏和三郎在娘子跟前就比不上她俩!” “不过娘子那会儿不知道,二郎三郎还有二娘在花园里玩,二郎对三郎随口说了句‘你得叫我大王给我行礼!’,当时三郎的奶母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廖氏嗤笑起来,“她一个婢子凭什么不高兴,大郎是长兄,阿木也是三郎的兄长,而且人家有爵位,三郎还没有,就是真的行礼,那也是应该的!” “秦氏是个大方的,怎么她的宫人却是这个小肚鸡肠的” 蓁娘要忍受时不时的抽筋和背脊疼痛,睡眠也减少了许多。 听到权娘说起在廖氏花园里的事,她拉过正在给她捶腿的阿木问他是怎么回事,阿木却有些不好意思道:当时想知道别人叫他大王是什么感觉 知道儿子没有坏心思,蓁娘放下心来,又觉得有些好笑,阿木抬头问她腿有没有舒服一些,蓁娘把他搂在怀里,‘吧唧’亲了一口,阿木撅嘴很不高兴,“我已经长大了,阿姨不能随便亲我” “是吗!”蓁娘哈哈大笑,再次低头亲了他一口,惹得阿木皱眉。 肚子里的孩子忽然踢了一脚,阿木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阿姨肚子动了!” 蓁娘拉着他的手放在高耸的腹部,阿木害怕的往回缩,蓁娘按住他的手不放开,柔声哄道:“不怕,是弟弟呢!你睡觉是不是会翻身?弟弟也要翻身呢!” 太神奇了,阿木有些激动的坐直身子,担忧的问她:“那你会不会疼?” 蓁娘愣了一下,满眼温柔之色,“不会,弟弟很小的,他的力气不大” “那就好”阿木放心的出了口气,依偎在蓁娘的身边,母子二人在午后温暖的榻上谈天说地。 “你输了!”李晖抱着出生才三天的女儿对蓁娘笑道。 蓁娘睨了他一眼,有些不服气道:“奴居然猜错了” 缓慢的坐直身子靠近他,她把食指塞进女儿枣儿般的小手里。 “在肚子里那么闹腾,还以为是个小子,结果是个小姑娘,不知道长大会不会是朵霸王花” 李晖呵呵笑起来,低下头眼也不眨的打量怀里小宝贝的脸,娇嫩的像块豆腐,他抱着比一卷书还轻的女儿动也不敢动。 奶母见着他的手足无措,忙接了过去,还没睁眼的三娘哼哼两声,小嘴哦了一下,李晖和蓁娘看着满心都是为人父母的欢喜,继而相视一笑。 “不要乱动,躺好!”李晖看蓁娘左手撑着榻,很是不赞同,扶着她躺下。 给她掖好被子,李晖温声询问:“饿了没有?” 蓁娘身子还有些虚弱,闻言轻轻摇头,“才吃过羊肉汤呢!还不饿” “阿郎,我想请娘子给三娘取个名字” 这事李晖并无异议,妾侍尊敬嫡妻,他高兴还来不及。 “有什么不舒服要跟掌医说,阿木是个大孩子了,丹娘有惠氏帮忙照顾,你安心休养,不要操心!”李晖温声嘱咐道。 蓁娘微笑着点点头,正在坐月子,别说上妆,要不是她争取,嬷嬷都不愿意给她洗脸,李晖离她很近,能看见她鼻梁上的几点雀斑。 这样柔弱又真实的蓁娘,让他的心微动,他忍不住低头亲吻蓁娘的脸颊,温柔又甜蜜的吻好像落在她的心上。 蓁娘眼眸亮晶晶的看着李晖,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来拿出一支嵌红绿宝石牡丹白玉簪给她。 “给奴的吗?” “嗯!”李晖笑着点头。 那簪子颇有分量,蓁娘握在手里仔细打量,金丝做的底,白玉雕成牡丹样,边上镶嵌的宝石有指甲盖那么大,耀眼夺目,她赞叹道:“好漂亮啊!” “喜欢吗?” 蓁娘捏着簪子放在胸口狠狠点头,甜甜道:“很喜欢!” 李晖扬起嘴角,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得意。 上个月堂弟景国公收了一小匣子宝石,送了他十六颗,他知道韩氏喜爱青色,便命人打造了这支簪子送给她。 李晖目光瞥见上次他送给韩氏的青晶石串在枕头下露出了一角,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他送的东西,韩氏一直都看的如珍似宝。 生三娘时,稳婆说韩氏有些难产的征兆,虽然后来有惊无险,但这两天他一直在为韩氏担心。 今天洗三礼结束后,他不顾吴敏的反对,来产室看望蓁娘,又避开众人送她簪子,这份含蓄的心意,他竟是有些期待韩氏能明白。 时间不早了,李晖摩挲了下蓁娘的耳垂,柔声道:“你好好修养身体,把孩子交给奶母,自己多顾着自己,别操多余的心才是” 蓁娘忍不住笑起来,“阿郎好啰嗦,奴都知道了” “你既然赢了奴,那想要什么赌注呢?” “这个嘛”李晖歪头想了想,道:“我暂时想不起来,等我想到了再给你说!” 说罢蓁娘微嘟着嘴有些担心,“阿郎不可以提太过分的要求!” 李晖轻笑着捏她的鼻子,“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消息 太子妃给三娘取了乳名叫桃桃,原因是蓁娘怀孕时老想吃桃子,众人知道后忍不住笑起来。 纵使蓁娘脸皮再厚,也红了几分,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想吃桃子” 惠氏笑道:“等再过两个多月,你天天吃桃子,顿顿吃桃子都行!” 高氏抱着正在酣睡的桃桃轻轻拍着,听到惠氏的话,她低头温柔一笑:“不过这颗小桃子不能吃!” 众人大笑起来,“妹妹是颗小桃子!”坐在蓁娘怀里的丹娘捂着嘴嘻嘻笑起来。 蓁娘亲了口她的脸,“那你是什么呢?” 丹娘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道:“我是乖宝宝,二兄是小木头!” 蓁娘愣了一瞬,哈哈大笑起来。 太子殿下又添了个女儿,前廷的宫人属臣都看的出他的心情很不错,但杨先生却带来了于三眼最新探查到的情报,让李晖不知该喜该忧 前几日,于三眼借着运输布料的幌子原本要去东都一趟,却在经过一个叫苍水的小县城时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于三眼一行有九人,他是领头的,队伍里有三个伪装成伙计的探子。 另外五人都是他雇来的伙计,这些年一直跟着他做生意,方便为他打掩护。 路途中,于三眼一行人借宿在一户乡绅家里,与主人家聊天他得知乡绅隔壁家也是个富户,他家只有一个女孩儿,老夫妻爱女儿若珍宝,打算为她招婿。 二十几年前,隔壁家招赘了一个长相清秀的贫家郎君。 小夫妻倒是过得和和美美,老两口挺欣慰,后来那郎君有一次要替老丈人去隔壁县城办事。 但那郎君却再也没有回来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小娘子刚刚才生下一个男孩儿,听到夫婿失踪了,月子里落下了病一二年间人就没了。 老两口痛失女儿女婿,孤苦无依,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老两口担心小孙子不能平安长大,就把家业托付给了邻居和忠仆。 但那小郎君长大后,把家业又丢给下人打理,说要去游历就撒手走了,到如今,那小郎君应该有二十多岁了,这些年只回来过三次。 于三眼开始听说这事只当个故事听,但那主人郎君的一个老仆人随口道:隔壁那个小郎君估计是被他的奶母诓骗出去的,而且就去了东都。 因为那奶母刚到隔壁家时从不跟邻居们说话,偶尔说一句话,口音一听就是洛阳的 这句话引起了于三眼的警觉,作为李晖众多眼线之一的他,之所以能为李晖探查到许多消息,靠的就是敏锐的直觉和丰富的经验。 当夜他仔细琢磨这个洛阳口音的奶母,被忠仆养大却到处跑的小郎君,还有就是他那突然失踪的父亲 苍水县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既不是重要的交通枢纽,也不是中心地区。 隔壁家世代居住在这里,但现在他们家的情况如此奇怪,皆是从女婿入赘开始的 于三眼觉得这个失踪的郎君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但这件事他需要东宫的帮忙,然后慢慢追查。 李晖闻言皱眉,他并不是不相信于三眼的能力,但有什么是需要东宫帮忙的呢? 杨先生沉声道:“于郎君说,他需要我们把二十多年前东都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都整理给他,不管是民间的逸闻还是高门大户的隐事!” 这件事并不难,李晖沉吟片刻,对杨先生吩咐:“你派个可靠的人去东都一趟,要悄悄的查探,那边有不少勋爵世家,不要引起他们的觉察。” “另外,二十多年前太宗皇帝时常去东都居住,你再派个人在长安城查探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之后把消息给于先生!” “是!”杨先生拱手一揖,告了退出宫去了。 光天殿内,温存过后,李晖把妻子搂在怀里,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发丝把玩。 他把昨日杨先生带来的消息给太子妃说了一遍,太子妃慵懒道:“这位于先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希望这次能有大收获” “别担心!”李晖轻吻妻子的发顶安慰着。 “对了,下个月是楚王的寿辰,咱们一起去给他祝寿好不好?你也见见亲戚们” “好啊!”太子妃眼里闪着愉快的光芒。 自嫁入东宫,她也有许多年没有回过娘家了,幸好时常有长辈们入宫来拜见她。 不过这次丈夫和她一起去给外祖父祝寿,也从侧面反映天子对东宫的芥蒂没有那么深了 蓁娘出了月子就在忙碌把收到的贺礼和赏赐都登记造册,阿木和丹娘都已经单独有住所了,东西也要分三个账本登记,以免混淆。 随着桃桃的出生,她有时也觉得对阿木和丹娘有所亏欠,她的肚子隔上一两年就大起来,也不能给予他们太多的关注和陪伴。 也幸好他们身边服侍的都是稳妥的人,不然头发都要急白。 蓁娘叫了采儿和立冬来,把今年的日程都整理出来。 七月份蜃子就要出嫁了,这是头一件大事,天子在去年就把太平坊从前的永兆伯府赏赐给了蜃子做郡主府,另还有食邑两百户。 郡主府里的下人和家令都是太子细心安排的,府邸的规格和陈设除了国库出了一部分钱,他自己还掏了些。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对这个女儿的疼爱,前太子妃韦氏的母亲韦夫人看着及笄礼时亭亭玉立的蜃子,忍不住搂着她哭了一场。 同时她也对王氏充满感激,蜃子从小到大由这个继母抚养的性格开朗单纯,若是她生母在天有灵,该有多欣慰啊 蓁娘跟齐氏几人为给蜃子添些什么妆商议了一番,最后蓁娘决定送一幅亲手绣的戏婴图被子,还做了十双袜子,另有玉石摆件十尊。 齐氏送三十六件的钿钗首饰,惠氏做了四件小衫,另送四十二匹锦缎。 至于太子妃和太子,那更是为女儿把成婚后方方面面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那段时间,长安城最大的新闻就是这位寿安郡主的嫁妆究竟有多丰厚。 第二件大事,今年新年时,工部尚书上禀天子,他的陵寝已经全部完工了,还特意把地宫和陵宫的木制模型呈给天子看。 天子十分满意,把工部和太常寺官员夸奖了一番,陵寝既已完工,那么就要择吉日把天子原配康皇后的棺椁移入地宫。 太史令定的吉日是今年九月,现在才四月,可太常寺的官员已经在忙碌了。 这个日子定下来后,别说太子妃,就是蓁娘都感觉到了太子这段时间心情有些低落。 李晖在人前依旧如常,但回到东宫,他就很少说话,总是对着康皇后留给他的东西出神。 众人都知道他是想起了从前那些不愉快的事,太子妃作为他的妻子,最能看懂他的心思,对李晖好一番软语安慰,这让李晖很是暖心。 蓁娘自然也为太子难过和担心,但她明白,有些事,她绝对不能越过那条线,皇太子也是人,他也有七情六欲,既然他的难过有妻子为他抚平。 蓁娘想,那自己就照顾好孩子们,用心的给蜃子做添妆,不让他担心就够了。 人永远不能忘记初心,蓁娘只要想到这句话,就能静下心来过好每一天的生活。 阿木已经在学论语了,先生每日安排的功课是写两百个字。 这个时候蓁娘会带上针线活陪他一起做,她的水平虽不高,但阿木偷懒或者分心的时候她能做个监督。 丹娘每日跟圆圆在一起玩,李晖见到女儿天真可爱的笑容满心柔软,恰好蜃子的猫生了小猫,她送了一只小猫给丹娘。 李晖又命人给她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小花园,把些鹦鹉c黄鹂和金鱼都给她送去,还派了四个宫人专门伺候这些花鸟鱼虫。 丹娘每天睁开眼要先去小花园里溜达一番才会去吃早饭,她还跑去找蜃子帮忙给小花园取个名字。 蜃子有些为难的想了想那个小巧的花园,又不忍心拒绝妹妹的请求,在书房里翻了翻书,取了个‘鸟语町’的名字。 丹娘高兴的不得了,兴冲冲的回去让蓁娘给她做牌匾,她还要写请帖摆宴席请大家来游玩。 对此,阿木表示小题大做太夸张了,惹得丹娘板着脸不理他,阿木向她道歉赔了一碟太子妃赏的葡萄才罢。 蓁娘却很支持,丹娘的玩伴都是十几岁的宫人,她是主子,大家都只是陪着她玩,跟着她的喜好玩耍,若是借着这些机会让她多接触人,她也能早些懂事。 她也因此担心养出女儿骄纵的性格,齐氏笑她是操心过甚,好好的孩子非要担心这担心那。 太子知道后,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很是赞同蓁娘的想法,孩子可以宠,但绝不能溺爱。 从另一个角度看,韩氏也让他惊讶,他之前只觉得她性子好,本性纯良,但从教养孩子看来,她的认知不逊于太子妃。 丽正殿内,李晖坐在书案边处理公文,外边来了个小宫人,吴敏进来对李晖道:“阿郎,宇文良娣说,新临摹了一篇字帖,想请你点评一下” 李晖停笔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幽光,沉吟片刻吩咐道:“今晚传宇文氏来承恩殿。” “是!”吴敏把话交代了下去,见李晖皱着眉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道:每次良娣有了张婕妤的消息,就是用请太子品画赏文的理由,这次又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出嫁 第二日李晖是在光天殿吃午饭的,太子妃摒退了宫人,亲自服侍他,李晖喝了口鸡汤,平静的陈述:“张氏怀孕了。” 太子妃夹菜的手微顿,迟疑的开口:“那她” “是张氏递过来的消息,她只是怀疑还没有确认,所以除了她自己还没人知道。” 太子妃听了这话,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便问:“那她有什么打算?” 当初张氏是为了避免家族为她所累才暗地投靠太子做了内应,东宫和她是各取所需。 自从徐才人生下孩子的夭折后,天子的后廷再没有人传出喜讯了。 但现在张氏可能怀孕了,依着天子对她的宠爱,她的家族不仅不会有事,还可能因为这个孩子飞黄腾达。 就是张氏自己,她也就有了靠山,那么现在的她,对东宫是什么态度呢? 对于太子妃的疑问,太子安抚一笑,道:“这个消息是张氏传递给我的,这也就表明了她的态度依旧跟从前一样!” “但我不会完全相信她,若是她真的有孕,她就成了后廷的焦点,那时候我们就不方便与她互通消息了。” 太子妃想了想,道:“那咱们要暂时先收手,以免被陛下和皇后的人发现蛛丝马迹!” 太子点头,“你放心,这事我已经交给了宇文氏去做,她知道分寸” 七月里,蜃子装扮的华丽端庄,和夫君拜别了父母,红着眼睛坐车离开东宫了。 看着远去的仪驾,太子妃迎风轻声啜泣起来,虽不是亲生,也是她亲自养大的女儿,如何舍得。 她身边的太子也是满眼不舍,不过他也只是忍住鼻酸,等回到了光天殿,就坐在榻上唉声叹气。 还是吴敏劝说了许久,直到说出‘郡主明年就带着小外孙来’这样的话,他的心情才好些。 为人父母盼的不就是儿女平安长大,然后成家立业繁育子嗣么,虽然舍不得女儿,但也不能拘在宫里一辈子。 想起来拜见时,跪在他面前郑重承诺会好好待女儿一辈子的崔贤,李晖这个天底下最尊贵之一的皇太子,此刻也只是一个期盼女儿女婿相敬如宾一生的父亲。 虽说平日里跟蜃子接触的不多,但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蓁娘等一众庶母也满心酸涩,陪着太子妃掉眼泪。 宫人们要忙着收拾婚礼的器物,阿木和大郎作为蜃子的弟弟把她送去了郡主府。 回来后,阿木对蓁娘感叹道:“姐夫看起来是个稳重人,希望他好好待阿姐,不然我跟阿兄不会放过他的!” 蓁娘拍着怀里昏昏欲睡的丹娘轻笑,阿木个头已经在她的腰间,时间过得真快啊,几年前他还是个只会哭闹和傻笑的婴儿,如今也长这么大懂些人情世故了。 蓦然间,蓁娘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惆怅 “桃桃在做什么?” 蓁娘坐在浴桶里,由李嬷嬷给她擦洗身子,下午宦者来报,太子传了她今夜侍寝。 这是她从怀孕后第一次侍寝,虽然知道太子心疼她,但蓁娘还是担心自己已经生育过三次了,怕容貌和身段已经比不上其他人zzz 阿玉拿了干净的帕子进来,笑道:“三娘能做什么,这会儿应该去散步了吧!” 桃桃很喜欢被抱着走来走去,奶母一停下她就哼哼唧唧的闹。 每日里都要绕着宜秋宫几个圈,蓁娘有时亲自抱她去散步,这三个月下来,她先前还圆润些的身段恢复了不少。 进了承恩殿的门,太子还没来,蓁娘见方床案上有一卷书,想来估计是太子看过的吧,她便好奇的打开卷轴看。 上面写的都是些诗词歌赋,这誊抄之人写的字时而豪放时而婉约,蓁娘只勉强认得一半的字。 她干脆拿过纸笔猜那些认不清的字,猜一个就记下来,等太子回来问问他是否正确。 宫人端上来一碟了冰凉可口的西瓜,蓁娘吃一边吃瓜一边猜字,倒有些乐在其中。 李晖制止了宫人的禀报,慢悠悠的进了内室,看见蓁娘踞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块西瓜,看着他之前搁在那儿的书卷咯咯笑。 李晖勾起唇角轻笑,“你在笑什么?” 听到声音的蓁娘吓了一跳,抬头看去,站在门口的正是太子。 她忙丢下西瓜下床行礼,也不知太子看了多久,怎么没人通传呢zzz 蓁娘受到了惊吓,话里也带了一分娇嗔:“阿郎回来啦!” 李晖背着手走过来坐在她之前的座位上,指着蓁娘写的字有些好奇:“这是在做什么?” 蓁娘老实回话:“有些字认不出来,奴在猜字呢!” 李晖呵呵笑,“猜出来了几个?” “没几个zzz”蓁娘摇头。 她指着一句诗问起太子李晖来,“阿郎,这句诗中间那两个字我猜不出来,你跟我说说是哪一个字吧! “好啊!”李晖凑过去一瞧,缓缓念道:“卢弓矢千,虎贲三千人。” 蓁娘听罢,双手却捂着脸闷笑起来。 李晖疑惑不解,问她怎么了,她脸上升起红晕,一边忍笑一边道:“原来是虎贲,奴猜的是‘虑货’二字,难怪觉得怎么读也不对zzz” 李晖转头看去,那行云流水的草书看上去的确像‘虑货’,难怪韩氏认不出来,他忍不住笑出声。 蓁娘依偎在他身边,吃吃笑起来,李晖搂住她的腰,问她这几日感觉怎么样。 蓁娘笑道:“除了想阿郎,其余的都很好zzz” “真的吗?有多想?”李晖温柔低沉的声音响起。 蓁娘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她好似迷醉般低声道:“很想很想,梦里全是你” “阿郎,奴真的好喜欢你!” 李晖听见她的表白,低下头去看她,蓁娘眼睛灿若星光,用她全部的真心一字一句道:“奴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 这样坚定的话李晖从没在第二个人嘴里听到。 他愣了一下,无言的看着蓁娘,然后把她拥在怀里,在她看不见的视线里,他微微扬起唇角。 俩人相拥着半晌无语,但萦绕在彼此之间的气氛却愈发温馨。 蓁娘闭着眼享受这一刻属于她的幸福,片刻后,她感觉到李晖的手不规矩起来。 蓁娘耸了下鼻子,有些不高兴他破坏了她的臆想,按住他的手掌嗔道:“阿郎~~~” 李晖低声回了句‘嗯’。 他的手虽然没有动,头却低下去,轻含住蓁娘的唇,蓁娘仰头承受他的吻,继而找到自己的感觉,与他的唇舌互相交融。 气氛越来越火热,李晖轻咬了口蓁娘的下巴,停止了亲吻。 蓁娘睁着一双眼迷迷蒙蒙的看着他,李晖捧着她的脸从鬓角一路吻到圆润的肩膀,蓁娘发出低低的娇吟。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里一潭深水波动,低声道:“你不认识那几个字,我有一本书,保证你能看懂所有的字!” 看书?这个时候? 蓁娘眼里的涟漪瞬间消散,她有些愕然,这种关头太子居然要拿书给她看? 有没有搞错? 蓁娘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脑海里有了一个猜想,她手指轻轻碰了下李晖脐下三寸地方,没问题啊 李晖把她推开了些距离,面色看不出一丝波澜,他用下巴指了角落里的一个匣子,道:“里面最底下有一本书,你去拿出来给我。” 蓁娘还没回过神,她一边走一边严肃思考:难道是自己对太子没有吸引力了吗?为什么他不扑倒自己? 拿了书往回走,他没有看见李晖眼里的深意,刚把书递过去,李晖就一把她拉进怀里。 “啊~”蓁娘跌坐在他的腿上,惊呼出声,双手自然的圈住他的脖子。 这也不是看书的姿势啊,蓁娘心里嘀咕道。 李晖轻咬了下蓁娘的耳朵,语带诱惑道:“你打开看看,保证一看就明白写的是什么zzz” 蓁娘拿着书翻开,只才看一眼立刻就羞红了脸,她含羞带嗔的瞪了李晖一眼,原来他是这个意思zzz 余光瞥见书上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图画,这要是看不懂可就丢人了。 李晖的手在蓁娘的腰间向上攀走直至顶峰,蓁娘吟哦出声,李晖低沉诱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既然你看得懂,那我就考考你zzz” 虽然许久没有敦伦,但俩人都熟悉对方的身体,互相试探互相给与快乐,直至qg欲巅峰。 李晖拥住蓁娘汗涔涔的身体,大掌覆住她的柔荑,十指交握。 “你不是问我的要求是什么吗?这就是” 他轻轻喘息着吮吸蓁娘纤细的脖颈,然后伏在她身上,目光似枷锁一般锁住蓁娘的眼睛,想要逼出她所有的热情和yu望。 蓁娘被他赤一的的眼神逼得无处可看,可心中的悸动告诉自己,其实她也想要 手随心动,她抬起手触碰李晖强壮的手臂,一路抚至他凹凸有致的后背,抿唇轻笑,蓁娘把他的头拉向自己,双唇交叠,口齿相缠,于是一夜被翻红浪,旖旎温存。 八月里,廖氏平安诞下一个男孩,按着排序,大家都叫他五郎,因着五郎的出生,太子的心情好了不少。 如今阿菽也在启蒙了,四郎会走路了,东宫里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东宫的属臣比太子还高兴,只是不知皇后和齐王做何感想。 书房内,郑良泽及沈季平都严肃的看着杨先生,“于先生说查到的重要消息是什么?” 杨先生做了一揖,沉声道:“之前于郎君去追查苍水县那个失踪的郎君和他儿子,但在东都却没查到任何线索,于先生就暂时搁下了这件事,去查别的事了” “不过就在四月份,于郎君手下的一个探子无意中见到了那个小郎君,他便派人去追查,那小郎君却十分谨慎,刚冒出头又消失了,!” “于郎君便从那位奶母下手,找了一个多月才找到些许的线索,但后来他不敢再查,立刻给我传了消息来,说这件事必须要报告给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震惊 触到杨先生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李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什么事这么重大,于三眼可从没这么小心翼翼过 “说说看,是什么消息?” 杨先生却示意吴敏让殿内的宫人退下去,郑c沈二人见状眉头紧皱。 等屋里冷清下来,杨先生缓缓开口:“二十多年前,东都发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但最引人瞩目,也是改变了朝政格局的大事唯有一件!” 格局大事 郑良泽和沈季平相视一望,都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二十三年前,悼敏太子在东都行宫薨逝” 如同一阵响雷掷地,书房内一片沉寂,半晌无人说话。 纵使李晖向来沉稳,也为这话背后的深意感到震惊,他再也坐不住,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从头梳理这件事: 首先,悼敏太子是他的伯父,天子的同胞兄长,作为太宗皇帝的嫡长子,他是无可争议的储君。 其次,伯父活着的时候,他的父亲,现在的天子还是亲王,膝下有三个孩子,而作为皇太子的伯父无嫡子,只有两个庶子,其中一个在四岁时就夭折了。 再者,伯父薨逝时才二十二岁,李晖虽然那时候还小,但他还记得伯父是行猎后感染了风寒,祖父非常担心,派了自己的奉御去照顾他。 但过了一个多月伯父还未痊愈,病情逐渐加重,已经起不了身了,祖父祖母为此忧心不已。 父亲时常去探望,回府后眉头紧皱,母亲很担忧他的身体,专门吩咐膳房做些补汤给他。 最后,伯父去的那天,祖父说心里很不舒服,他担心长子的病情,已经在榻前守了两天。 白日里伯父还好好的,李晖那时替父尽孝一直跟着祖父,伯父还起问他功课如何。 结果当天夜里,他就突发高热呕吐不止,祖父祖母悲痛欲绝,眼睁睁看着儿子咽了气 李晖站在宫灯前看着飘渺的火花出神,伯父是祖父精心培养的储君,他的薨逝对祖父母是个巨大的打击,文武百官也纷纷痛哭惋惜。 祖父连着两日水米未进,闭门不出,还是子侄和朝臣磕头恳求才露了面,随后,他下令将长子的棺椁埋葬在自己的陵寝里,父子永世相伴。 直到伯父都走了有三年,朝臣才敢提起重新立储的事。 伯父膝下虽有一子,但他是庶出,而且年幼多病,根本没有议储的资格。 父亲是太宗皇帝的嫡出第四子,他占着嫡出的名分,前面的两个兄长占着长子的名分,双方开始了明争暗斗。 祖父向来厌恶宗室争位的事情,但这一次他好像看不见儿子们的争斗,任由其发展。 直到最后,祖父才确立了父亲为储君,将次子和三子贬为庶人,阖家发配至琼州,无诏不许回京 “苍水县那户人家跟悼敏太子薨逝有什么关系?”李晖沉声问道。 杨先生咽了下口水,显得有些激动,“那家入赘的郎君本姓黄,上面有一个长姐,正是悼敏太子妃身边的一个四等侍女” “黄侍女在悼敏太子妃薨逝后,被安排去了一个寺庙里出家为太子妃祈福,她弟弟少年时因日子艰难去找过长姐一次,但从那次之后,他就离开东都去了一百多里外的苍水县,还改了姓名” 郑良泽分析道:“也就是说,作为悼敏太子妃的侍女,黄侍女很有可能知道一些悼敏太子薨逝的内幕,而且她还告诉了自己的弟弟!” 沈季平点头表示赞同,他问起杨先生如今那侍女可安在,这个消息是怎么知道的。 杨先生回道:“黄氏十几年前就死了,这件事是于先生安排人做了个局引了那小郎君入套,据他说,那奶母是他小姑母,因父亲当年怕妹妹饿死就将她送了人。” “他小姑母隐姓埋名来照顾他就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他还说他大姑母已经没了,父亲也没了,小姑母几年前就病死了,他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所以他不敢再呆在苍水县,怕被人发现” “是什么秘密?” 杨先生缓缓道:“悼敏太子的薨逝另有隐情” 果真是这样,李晖面上无一丝意外,在杨先生说起那侍女时,他就有此猜想。 沉默片刻,他问道:“那小郎君还说什么没有?” “没有!”杨先生回答的很肯定。 “于先生用了各种办法,那小郎君却说只知道姑母和父亲死的不寻常,小姑母让他谨慎些,他长这么大只知道这件事不能说出口,否则有姓名之忧,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 李晖沉吟片刻,吩咐杨先生道:“你告诉于先生,去查一查悼敏太子薨逝还有没有知情的人,没有的话那就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从前的旧宫人!” “另外,我让高崎配合你,去查一下当年诸王争储的事” “特别是父亲” “郎君!”郑良泽和沈季平睁大眼不禁叫起来。 李晖面无表情,道:“毕竟悼敏太子薨逝后,父亲才是最后的赢家zzz” “可是zzz”沈季平皱眉,有些犹豫:“如果这件事真的和陛下有关,那咱们又能做什么?就算能做什么,这样查探肯定会被陛下发觉的!” “毕竟是二十几年前的事,如果真的跟陛下有关,那咱们岂不打草惊蛇?” 李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心中已有计较,对杨先生道:“你告诉于先生,只要查出两成有用的消息就可以收手了,你也是!” “还有,那个小郎君让他悄悄处理了吧!” 李晖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在那个小郎君知道了可改天换地的秘密后,铡刀就已经靠在他的脖子上了。 而至于怀疑自己的父亲甚至去追查他的秘密,李晖心道:即使他是父亲,但也是对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皇太子是皇帝的继承人,但某些时候,也是皇帝的敌人,他得为自己和身后的人打算zzz 李晖没有把这个消息跟太子妃说,这件事毕竟太危险了,他不想让她担心。 十月下旬,宫廷内外都听说了张婕妤有孕的消息。 天子十分高兴,当时就下诏晋封张氏为充仪,把自己私库里的珍宝赏了张氏无数。 另外还赏赐了她母家一些土地和钱财,众人议论道:照这样看,等张氏生了孩子可能还会有更多的赏赐呢! 尽管张氏在后廷不被人喜欢,但这次她身怀龙裔,大部分人都是对她敬而远之。 淑景殿内,看着喜笑颜开的宫人们进进出出忙活,她却耷拉着一张脸,冷冷哼了一声,进屋坐着。 总算是安静了,她长长出了口气,懒洋洋的倚在凭几上,右手轻抚上肚子,孩子才两个月大,她的腹部依旧平坦纤细。 虽身怀有孕,但张氏的脸上并无喜悦之色,眼睛看着香炉紧紧抿着唇,侍女茯苓看见她的样子,轻声询问:“娘子怎么了?” 她眨了下眼,道:“我有点累了,让她们先下去吧” 声音清冷无比。 茯苓作为她的贴身侍女,对于她的心思都是一猜即中,她知道张氏对于这个能带给她荣华的孩子并不喜欢,只因他是陛下的孩子 茯苓让殿内的宫人都出去了,然后跪坐在榻下,抬起头担忧的看着张氏:“娘子在想什么?” 张氏像是没听见般一语不发,半晌后,她缓缓开口:“你说我会不会有报应?” 茯苓闻言脸色一下子白了,她低声急道:“娘子是什么话!你做这些都是身不由己的,怎么能怪你!” “是吗?”张氏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可我害死了徐氏,她本来才是拥有今天这一切的人,可她被我一步一步逼入绝境,也连累了她的家人” 茯苓急切的反驳:“不是!娘子不逼她她也活不成的,皇后不会放过她!” “再说了,咱们既然要做大事,只能狠下心把她推出去,不然大祸就会落在咱们头上,皇后的手段娘子不是不知道!” 茯苓靠近张氏,声音无比坚定道:“娘子,咱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了,就算前方还有更多的牺牲,咱们只能走下去,否则淑景殿c还有娘子的母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张氏微仰着头,愣愣的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寒雀图。 “我知道,我只是不敢相信,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表面装作好心靠近徐氏,背地里却害死了她” 茯苓忍不住鼻子发酸,恨恨道:“咱们本来与世无争的呆在这个地方,皇后为了立威却拿娘子开刀,她才是最残忍的那个人!” “娘子当时若不是为了不连累家族,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接着她抹了把眼泪,给张氏鼓劲:“娘子,你不能沮丧,如今你有身孕,皇后更会视淑景殿如眼中钉,咱们已经做了那么多了,现在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必须坚持到她倒下的那一天!” 张氏闭目默默无语,片刻后,她睁开眼,冷冷的开口:“我不会忘的,我要保住家人,要保住自己,还有为筠娘报仇” 听到这个名字,茯苓满眼都是对皇后的恨意,她永远也忘不了筠娘被皇后的人带走时安抚的笑容。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诬陷先是挨了三十个板子,然后皇后不分青红皂白,只想利用娘子来震慑后廷,才导致筠娘无辜丧命。 甚至死后都只是被胡乱埋在了山里,连坟茔都没有,成了个孤魂野鬼 自己入宫以后,筠娘一直如亲姐姐一般照顾她,茯苓知道筠娘在水池里淹死后,便发誓一定会为她报仇。 但后廷里皇后的势力不可小觑,只靠她和张氏绝对不能报仇的 幸好还有太子殿下的帮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争取 张氏冷静了下来,她分析道:“陛下对这个孩子很是看中,皇后去年跟陛下有了些嫌隙,这个时候她不会对我下手的。” “所以我们要主动找机会把她和陛下之间的裂缝撕开,就算不能动摇她,但若能让她自乱了阵脚,太子殿下就有机会出手了!” 茯苓擦了擦眼泪点头,“那咱们该怎么做?” “你去找一趟任女史,告诉她,我对殿下不会有二心的,现在我身边人多眼杂,不方便给他传递消息,但若是殿下有什么吩咐,我随时等候!” “是!” 天子沉浸在再次有孩子的喜悦中,眼里只有一个张氏了,不过张氏依旧如从前一样低调行事,倒没有像大家想象中那样张扬跋扈。 但天子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天授九年的九月,上旬他才带领宗室百官去咸阳给康皇后主持下葬之事,下旬交州就传来发生叛乱的消息。 交州刺史上表称这次叛乱不同于往常,逆贼来势汹汹,他们打着复国的旗号招揽了不少同流合污者。 朝廷在交州只有六万的驻兵,被逆贼打了个措手不及,天子震怒,当即就命郑国公从钦州带兵去镇压叛乱。 将领除了有郑国公这个常胜将军,还有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人,那就是林常玉! 京城上下纷纷议论道,天子这是要培养他了。 对此,温王李喆表现的就跟林常玉不认识一样,不禁没有跟这个接触过,甚至连话也没说过一句。 天子知道后松了口气,他重用林常玉倒不是因为李喆的关系。 相反,他是真的重视林常玉,才会担心因着亲戚情分,李喆对林常玉生出什么想法来,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次子还是挺老实的 马场里,李晖骑着马慢悠悠的走,他问起高崎来:“温王真的没有跟林常玉说话吗?” 高崎笑眯眯回道:“是没有说话,不过林常玉的夫人给温王的女儿做了一双鞋” “哈哈哈”李晖大笑起来。 若是亲戚间送礼送些布匹首饰也就罢了,这送鞋就表示两边的关系非常亲近,连鞋子的大小都知道。 “这个老二,居然瞒过了父亲,我还真是小看他了!” 高崎笑道:“温王和林常玉暗地里关系是这样,那就说明,林常玉并不反感,甚至是可能会站在咱们这边!” 李晖轻笑,道:“且看他的选择吧!” 交州的战事持续到第二年,最后果然没有辜负天子的期望,郑国公用兵如神,林常玉胆大心细,这一老一少联手攻敌,势如破竹。 第二年的正月里,捷报传回京城,郑国公上表称:这一战不仅平复了叛乱,还剿灭了有不轨之心的部落,交州二十年内,绝对再无战事! 天子大喜,命郑国公暂留交州,他准备在交州设立安南都护府,暂命郑国公陈其山任都护一职。 而林常玉则班师回朝,京城上下都以为天子会把这个年轻的将军派去边塞镇守,然而让所有人包括李晖都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敕封林常玉为右金吾卫从三品将军。 左右金吾卫是十六卫中的两卫,主管京城巡防警戒c天子出巡护卫之事。 林常玉不去冲锋陷阵而是留在在京城维护巡防,虽然有些可惜,不过从侧面看也反应了天子对他的信任与喜爱。 李晖知道这个消息后,说无所谓那也是假的。 林常玉如今炙手可热,他本身就是个可造之才,而且代表的是武官集团,绝对不可忽视。 现在李喆是站在东宫这边的,林常玉可没有表态,没表态也没关系,李晖就是怕李璋也看上了林常玉。 而且天子对林常玉是千里马与伯乐,他又偏心李璋,若林常玉保持中立还好,要是他也对李璋有意思,那可就不太妙了zzz 不管李晖是什么想法c李璋是什么想法c天子又是什么想法,这位林将军一上任就做了几件大事,第一件就是彻查左金吾卫的钱银c人员c等事。 他是拿着天子的敕令来的,虽然头上还有个一把手,但上司也忌讳他的令箭,由着他去折腾了。 这一查,就查出了约莫上百处不合理的地方,林常玉是气粗胆壮,他可不怕得罪人,一件一件再去细查。 把那些贪污c渎职c浑水摸鱼的人都拎了出来,直接把人和证据交给上司,上司哪里敢查办,又交给了天子,天子大笔一挥,办! 林常玉一下子就出名了,要知道金吾卫和千牛卫一样,差不多的人员都是公卿官宦之家的子弟,林常玉这个小冠军侯的名声还没热乎多久,就被‘罗刹郎’这个外号给代替了。 第二件事就是,他重新对右金吾卫上下的编制和职责进行了改革。 包括对各品阶官员的责任重新划分,金吾卫许多人利益受到了威胁,对林常玉大为不满,但他依旧我行我素,对此,天子依然表示支持zzz 诸如此类事件还有许多,他甚至连卫府午饭吃几个菜都制订了规矩,别说旁人,李晖听说后都瞪大眼不敢置信。 金吾卫卫府人员庞杂,彼此之间的关系比老树根盘结还难理清,这个林常玉是真的胆大,还是为自己造势zzz 但不管怎么样,李晖是越来越欣赏他了。 这样一个人才,难怪父亲力排众议要培养他,李晖为怎么不引起父亲的警觉拉拢林常玉而烦恼,另一边,李喆也在打探这个表兄的口风。 林宅里,林常玉听了幕僚的话背着手站在窗前没出声,他忆起小时候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母亲早亡,父亲一身都是病,他十岁前连大米都没见过。 四岁的时候,姑母马氏自己找人牙子卖了身,换了几个钱给兄长和侄儿活命,拎着一件旧衣裳就走了。 林常玉从小就知道,他和父亲一辈子都亏欠姑母,即使后来姑母被卖进王府,还一飞冲天做了当今天子的婕妤。 但他的愧疚和感激从未减少,特别是他从小是靠着姑母每年攒下的钱长大的,后来还入了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位置坐的越高,他就越看的明白姑母和表弟过的是什么日子。 姑母虽有名分,但因为早年在皇后身边服侍,偶然一次被天子醉酒后幸了,一直都是皇后的眼中钉。 天子也对其视而不见,连带着她生下的儿子也不受重视。 这些年来姑母在宫里一直默默无闻,林常玉听说,她从不敢穿新衣,也不敢戴珠玉,就因为别人讥讽她是奴婢出身 林常玉满心愤懑却又无可奈何,彼时他都只是个军队中的小卒,心中暗暗发誓,要抓住每一个上升的机会,他在战场搏命争取军功,就是为了报答姑母的恩情。 思及此处,林常玉出声对幕僚道:“陛下对我有知遇之恩,不管以后他对我有什么安排,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永远也不会背叛陛下!” “但我也不会忘记我的初衷,你告诉温王,我可以承诺他,绝对不会投向齐王那边,即使是陛下逼迫我,但太子殿下以后若有需要,只要不做危及陛下的事,我可以给予他帮助!” 幕僚咽了咽口水,心跳如擂,郎君这番话看似是表示自己只效忠陛下,但他又说自己不忘初衷,亲近人都知道,他的初衷就是报答马婕妤 那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可不可以理解为:要是太子殿下承诺厚待马婕妤和温王,郎君相当于也是站在太子那边的 这两年,齐王虽然在有些地方惹得天子生气,但总归是父子,对齐王给予厚望的天子也没有对他怎么样,反而是卖力的为他在朝臣面前拉好感。 而皇后则不一样了,天授十年四月,西宫传来消息,本应还有一个月就生产的张充仪因动了胎气早产了一个小皇子,因小皇子提早出世,只活了一天就夭折了。 张氏早产的原因是她母亲病逝,皇后的贴身女官毫不留情的嘲骂她,说张母之死是因为张氏□□无德,天理报应。 其实天子早就知道了张母过世的消息,但他怕张氏悲痛受惊,所以暗令她在淑景殿安胎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也不必给皇后问安。 但一无所知张氏始终心有忐忑,她怕皇后不高兴,最后还是出门去给皇后问安。 她才一进门,正扬起笑脸准备给皇后行礼,就听到那女官嘲讽张氏的母亲都死了,她还笑得出来。 张氏当即就面无血色愣住了,回过神后她不敢相信母亲过世的消息,便朝女官嚷了几句,结果就引出女官那一番毒骂来zzz 张氏被她这么一刺激,登时就昏了过去,下身出血不止,挨了两天一夜的痛才生下一个瘦弱的孩子。 那孩子吃奶的力气都没有,奶母抱给天子看过一眼,谁知几个时辰后,就悄无声息的咽了气,着实可怜。 既悲又怒的天子命人把那女官仗毙了,还发落了好几个当时在场的宫人,皇后为自己辩解时,挨了天子的一巴掌zzz 天子今年五十多岁,这是他翘首期盼的孩子,结果就这样离开了人世,更加讽刺的是,元凶是纵容宫人撒野的皇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曲江 若说几年前徐才人生下的皇子早夭还不能让天子跟皇后离心,那这一次,看着榻上三魂七魄已离壳的张氏,天子的心里全是痛惜,还有对皇后的失望zzz 天子的婶母惠王太妃知道这件事情后,更是直接道:康皇后费氏当年躺在病床上起不来的时候,还在担心庶子着凉的事,自从胡氏做了皇后,从来只听说她的威名,这贤德,可没人见到过zzz 在天子的记忆里,费氏已经化作了一团虚无缥缈的影子,面容都模糊了,只是天子心里一直清楚,费氏当得起贤德二字。 他册封胡氏为继皇后时,信心十足的相信,被他所宠爱的胡氏,一定会做的比费氏更好,但眼下接二连三的事都像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他脸上。 天子不明白,皇后怎么变得这么狭隘了,从前皇后因为年岁渐高不能再侍寝了,所以劝说天子广纳妃妾以充后廷。 但现在,他只不过是比较宠爱张氏而已,皇后就看她不顺眼,处处使绊子。 张氏虽孤傲,可从没做过任何坏事,连别人的坏话也不曾说过半句,她在后廷没有朋友没有知己,若不是自己的几分怜爱,张氏早就在后廷没个站的地方了。 虽说是那个女官出言不逊,但也由此可以看出,皇后对张氏是有多厌恶了,连张氏母亲之死,都能污蔑一番。 京城上下都听说,天子又开始冷落皇后了,这一次跟上次不同,天子把胡氏一族狠狠的收拾了一番,颇有些寻常人家‘媳妇犯错,都是娘家没教好’的意思。 公公婆婆失和,太子妃作为离得最近的儿媳,自然是跑前跑后的劝解。 天子非但不领情,还把太子妃骂了一通,说让她管好自己的事,别整天瞎转悠,长辈的事轮不到她插手! 太子妃羞得脸通红,好些日子不敢见人,但其实,她在光天殿里神清气爽,心情非常好。 骂了就骂了吧!她正好落个清静,而且皇后也憋着一肚子气,这些日子延嘉殿天天都能听见被掌嘴打板子的宫人哀嚎。 她对太子笑道:“反正大家有眼睛看得到,陛下不过是迁怒,他真正发火的人,可不是我这个无辜的儿媳妇!” 蓁娘知道这个消息后,她迫切的想要问问太子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太子告诉她燕子怀孕了,蓁娘心底还为她高兴了一场。 燕子在西宫所做的事实在太过凶险了,若是她能生下一个孩子,不光可以在西宫站稳脚跟,就算是太子功成名就那一天,他也会看在同父异母兄弟的份上给燕子一条生路 但这些话她不敢跟太子说出来,她愿意对太子坦诚相待,不过有些话绝对不能说出口。 某一日,太子传召了蓁娘侍寝,蓁娘见到太子第一句就是问他关于燕子的事。 见着她脸上的担忧,李晖微叹了口气,他道:“我也不知道她会出这种事,但那日在皇后的寝殿里真相究竟是什么,我也不清楚zzz” 蓁娘难受的揪着帕子,脸上一片戚容:“皇后也太咄咄逼人了吧,可怜的燕子,她从前那么骄傲,如今陷于这种境地,他们太残忍了zzz” 李晖没有接话,其实张氏落到今天这种人前风光,人后遭白眼的地步,他也是推手之一。 政治是肮脏的,也是血腥的,为了达到目的,他也成了凶手。 “阿郎zzz”蓁娘犹豫的问李晖:“燕子出了这种事,陛下会不会惩罚皇后?” 李晖摇头,“皇后是一国之母,而且皇后膝下有齐王c赵王和蜀王,陛下就算是厌恶了皇后,也要考虑这三个儿子的前途。” 也就是说,皇后害死了燕子的孩子,却不会受到惩罚,只因为她也是陛下的脸面zzz 蓁娘十分失望,但是zzz “但是皇后毕竟露出了她狠毒的一面,那个夭折的孩子也是陛下的骨肉,陛下肯定会伤心的,那阿郎zzz你是不是会利用这个机会?” “会!”李晖回答的斩钉截铁。 他不是菩萨,不会为了张氏的可怜而手软,他会毫不犹豫的利用张氏的伤痛。 李晖明亮的双眼直直的看着对面的蓁娘,蓁娘脸色有些黯淡,她张了张嘴,觉得心头堵得慌,“阿郎,你会赢的,对吧!” 李晖眼神柔软下来,他拉过蓁娘,声音低沉却肯定道:“对!” 从蜃子出嫁后,内廷里的小娘子只有丹娘和桃桃两个,李晖虽从小没有享受多少父爱,但对于孩子们他都算得上是的慈父,不过相比女儿们,他对几个儿子还是要严格一些。 这日是寒食节后,天子因为心情不好丢下了后廷的妃妾跑去九成宫了,太子虽然留在太极宫,但他也觉得十分无聊,干脆交代下去,他要带着内廷的娘子们去曲江池与民同乐。 听到消息后的内廷娘子们高兴的了不得,虽然只是去玩半天,但就像在笼子里待久了的鸟,能出去放放风也是不错的。 蓁娘的心情连着低沉了好几日,连阿木都很担心她是不是不舒服,听到太子要带她们去曲江池的消息后,胸中的郁气才散去了些。 一边命人收拾东西,她一边暗暗期待着也许能见到亲人们 这次出宫,太子还邀请了几位公主驸马c亲王郡王和王妃同行。 这虽然不是蓁娘第一次见到这些皇亲,但之前她从未与这些人同席过,更别说彼此有交流。 一路仪仗车马缓行至曲江池,那边早有金吾卫把守秩序和警戒,蓁娘跟孩子们坐在一辆车内,她悄悄的掀开帘子 看着记忆中这座美丽繁华的长安城,她的思绪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无忧无虑的跑跑跳跳在泥土路上,路的尽头,就是家 阿木看着生母默默拭泪,忍不住担忧道:“阿姨,怎么了?” “没什么”蓁娘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个安抚的笑。 “只是好几年没有看到这些地方了,心里有些激动” 阿木伸头看了看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下,青瓦白墙的房屋一座挨着一座,有的亭台轩楼鹤立鸡群,上面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他生长在皇宫里,那里才是他的家,但这座生气勃勃的城市,是生母成长的地方。 “阿姨,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吧!”阿木高兴的说。 蓁娘眯着眼回忆了一下,小时候的事现在想起来,好像就在昨天,那些小伙伴的脸一下子涌进脑海里,唏嘘不已。 她把阿木搂在怀里,准备给他讲一讲过去的事,丹娘受到了冷落,十分不满道:“我也要听!” 蓁娘呵呵笑起来,“是阿姨的错,忘了我们丹娘了!来,你也听阿姨讲故事!” 丹娘笑嘻嘻的爬到蓁娘的膝上,摆出认真听故事的样子。 蓁娘有些犯难,从哪里讲起呢?还是从凤鸣村讲起吧! 她把进宫前的事细细讲述了一遍,阿木不时偷笑或惊讶,原来阿姨小时候,会爬树还会凫水,他十分羡慕,也想跳进河里摸小鱼小虾。 蓁娘越说越怀念,阿木和丹娘津津有味的听着,忽然,丹娘开口问她:“阿姨,那你是怎么进宫的呢?是不是你走丢了耶耶把你捡回来的?” “哈哈哈哈”蓁娘和阿木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丹娘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 阿木按着肚子忍住笑道:“傻瓜,阿姨是采选进宫的,就算是阿姨走丢了,那阿耶也该把她送回家,怎么会带到宫里去的!” “那什么是采选?”丹娘好奇问道。 蓁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笑道:“采选,就是皇帝下令挑选良家子以充后廷” 丹娘想了想,道:“那阿姨是被祖父挑选给耶耶的吗?” 蓁娘点头,丹娘感叹道:“那假如当时阿姨没有来耶耶身边,世界上就不会有我c阿兄还有桃桃了!” 看着女儿一脸好险好险的表情,蓁娘再次笑起来。 从朱雀街直接向南走,不过三柱香的功夫,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到达了曲江池。 太子要的是与民同乐,所以曲江池今天人头攒动十分热闹,还有许多人听说皇太子一家来这边游玩,都丢下手头的事来看稀奇。 纵使大郎和阿木已经见过许多大场面,可看着池边到处都是人,他们还是发出惊叹。 池畔边上有一个马球场,场内马匹和人员已经就绪,他们都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太子跟几个兄弟做裁判看马球去了。 而女眷们呆在阁楼上,曲江池畔的景色都尽入眼底,众人三三两两呆在一起,有的在叽叽喳喳讨论马球比赛,有的在热烈的聊天, 蓁娘带着孩子们在阁楼边上转了一圈,挨着给他们指哪个方向是什么地方,特别是宣义坊在哪里。 不过她毕竟是皇室女眷,这样抛头露面还是不妥,只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她还是进阁楼里了。 里面都是女眷,阿木觉得无趣,他跟蓁娘说要去看打马球,蓁娘也怕他冲撞了长辈,让人带他去找太子。 来的几位王妃也有带着孩子的,丹娘难得见到同龄的小孩子,兴奋的跑过去跟人家打招呼,那些孩子都受过良好的教育,非常谦逊有礼。 看着丹娘跟他们玩的不错,蓁娘让奶母和侍女在一旁照顾着,自己陪着太子妃和王妃们聊天。 今天蜃子和夫君也来了,崔贤隔着帷帘跟室内的人行了个礼,就找他岳父去了。 临走前,众人看见蜃子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显然是小两口难分难舍。 女眷们都捂嘴笑,蜃子走进来就发现大家笑嘻嘻的看着她,她脸上升起红晕,给母亲行礼。 太子妃笑着招手:“坐到我身边来!” 蜃子乖巧的走过去坐下,太子妃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然后满意的点头:“长胖了点,看来郡主府的膳食做的不错!” 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高氏笑道:“我看不是膳食养人,是有人逗郡主高兴,所以她胃口也就好了!” 这次连太子妃也笑起来,蜃子羞涩的低下头,片刻后,太子妃正色问道:“崔贤对你好不好?” “他的家人好不好相处?” 蜃子虽然跟崔贤住在郡主府,但她毕竟是崔家的媳妇,对长辈该尽的孝心还是要尽,因此她每三日会跟崔贤去崔府给公婆问安。 太子妃最担心的就是,崔家人因为蜃子的身份而对她敬而远之,她跟丈夫在那么多人中间挑中了崔贤,正是出于对女儿的爱护之意。 蜃子性格温顺,父母希望她过得开心快乐,体会一下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 对此,蜃子心中充满感激,她笑眯眯道:“崔郎待我很好,每次去崔府,公婆都准备了我喜欢的吃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争吵 蜃子眼里闪着快活的光,太子妃听得不住点头,松了口气:“这就好,我可算是放心了!” “崔家人这样细心,你也要把自己当做他们家的一份子才行!” 蜃子撒娇的倚在太子妃的肩上,“我知道啦阿娘” 母女俩说完事后,蜃子问起几位庶母怎么样,又问起弟弟妹妹们近况如何。 秦氏笑道:“难为郡主想着阿菽,他倒好,先生教他识字,他就画小鸡小鱼,我气得拍了他两下,结果半天没有跟我说话” 众人大笑起来,杨氏道:“其实孩子心里什么都知道,他可能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就像我小时候,母亲不准我划船,我知道她是怕我有危险,可我就是想玩一玩,再以后就发现其实划船也没什么意思” 众人既觉得她这话好笑,也觉得有道理,蓁娘很是赞同:“阿秦你不要着急,阿菽再贪玩也比小时候的阿木好太多了,你再看阿木现在,虽说本性不改,可该念书的时候他还是肯用心的。” 秦氏听了这些道理,叹道:“养孩子要是像养花那么简单就好了” 女眷们聊的热烈,隔壁的孩子们玩着玩着却起了矛盾,侍女赶紧来报,太子妃忙问道是怎么了! 侍女道:是丹娘跟怀宁郡王的女儿为捉迷藏的事起了争执 蓁娘和怀宁王妃听到自己孩子的名字,都有些着急,赶紧问那侍女:“究竟是怎么回事?” 侍女回道:“小娘子们捉迷藏玩,二娘年纪小,不知道怎么玩,李小娘子有些生气,就跟二娘吵起嘴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太子妃松了口气,蓁娘和怀宁王妃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蓁娘率先开口道歉:“是我没有教好孩子,请王妃不要生气。” 郡王妃赶紧摇头:“是小女的错,她比丹娘要大一些,却还这么不懂事,是我的错!” 两个人在这边争着道歉,太子妃笑呵呵开了口:“孩子在一起玩哪有不起争执的,你们不要弄得大惊小怪,说不定待会儿她们自己就和好了” 蓁娘和郡王妃都有些脸红,太子妃转头对侍女道:“去看看她们怎么样了” 隔壁房间,丹娘的奶母急的不得了,吵嘴的两个小娘子都是龙子凤孙,她一个做下人的怎么好插手,可要是放任不管,她也别想有好下场。 奶母哄了丹娘一会儿,可她满脸都是倔强,她才不要承认自己有错! 那李小娘子的奶母也在哄小主子,那也是个强项令,也不愿让步,事情就这么僵着。 丹娘的奶母咬咬牙一跺脚,蹲下身握着丹娘的肩膀道:“二娘,你看我们吃饭为什么要等长辈先起箸?” 丹娘撇撇嘴,奶母又问了一遍,丹娘才不情不愿回道:“因为这是规矩” 好歹还听得进话,奶母松了口气,“对,我们活在世上要守规矩,玩游戏也是一样的,你看刚才大家都很守规矩,所以玩的很开心,如果有人要作弊,那么别人不就是吃亏了吗?谁喜欢吃亏呢?” 丹娘偏过头嘟着小嘴不说话,满脸不高兴,“我不看的话怎么找得到她们?” “就是找不到才叫捉迷藏啊!”未等奶母说话,李小娘子大声道。 “我们先前就告诉过你怎么玩,你却总是破坏规矩,再不要跟你一起玩了!” 丹娘哪里听过这么不给面子的话,小脸涨的通红,站在原地拧着一双手,看向李小娘子的目□□愤又难过。 李小娘子的奶母闻言赶忙捂住她的嘴,讨好的笑道:“二娘子别气,我们家娘子不是这个意思!” 丹娘的奶母神色有些不虞,虽然这件事确实是丹娘做的不对,老是偷看别人藏在哪里,但她年纪小,又是这样的身份,无论如何,李小娘子也不该说这种话。 李小娘子的奶母把这边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心里既着急这事闹大了,又怕主母怪罪下来。 脑子快速一转,便轻握了下李小娘子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道:“娘子可还记得出门前主母的交代!” 李小娘子微愣,想起来时的路上,她母亲叮嘱过:她父亲只是一个郡王,按理爵位到了她兄长这里就会降为国公,丹娘是太子伯父的女儿,若是得罪了她,太子伯父会不高兴的zzz 思及此处,李小娘子沉默无语,片刻后,她鼓起勇气走到丹娘的身边,轻声道:“丹娘,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话,你别生气zzz” 丹娘的奶母见状,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这两个孩子是五服内的堂姊妹,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轻轻拍了下蓁娘的肩膀。 “二娘” 丹娘听到她的道歉,低着头拨弄着小指头,她有些脸红,父亲很宠爱她,阿姨虽然疼爱她,却不允许她仗着身份无礼取闹。 她刚才也不想跟这个小姐姐吵嘴的,只是她当着这么多人面指责自己,自己也是心虚才嚷起来的zzz 丹娘喏喏回道:“我也有错zzz” 接着她有些委屈看着李小娘子:“我找不到你们,所以我才偷看的!” 李小娘子松了口气,见丹娘眨巴着一双葡萄似得大眼睛,淡色的眉皱起,殷红的小嘴微微嘟着,实在是可爱,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的话太重了 于是她便抿嘴笑起来,拉过丹娘的手温声道:“捉迷藏也有窍门的,你找不到人是没经验,我教你好不好?” “好!”丹娘立刻忘了刚才的不愉快,笑眯眯点头。 边上服侍的人皆松了口气,那侍女见状赶紧去向太子妃禀报。 蓁娘和怀宁王妃听说后都笑起来,太子妃拿着团扇手一摊,道:“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 “孩子们多懂事啊!所以他们有矛盾的时候,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大人要是去插手,那事情就越发复杂了!” 太子妃说的这是吏部主事程谅家的事,就是今年,他女儿嫁给了同窗之子,小夫妻青梅竹马感情倒也好。 某一日因为一件小事起了争执,这程谅的夫人却怕女儿吃了亏,也搀和进去,结果本来好好的两家人倒生分起来,让小儿女夹在中间难做。 一位王妃笑道:“所以老话说得好,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太子妃很是赞同的点头,“为什么女孩子出嫁以后,娘家父母都要把她往外推,正是因为女儿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有什么事也是婆家商量着来,娘家怎么好插手呢!” “都是希望孩子们好,可他们要是过的不好,那自己的孩子自己疼,把女儿接回娘家养着就是了!” 说完太子妃满含深意的拍了拍蜃子的手,众人都笑了起来,蓁娘听得是若有所思,她想到了丹娘和桃桃,也不知她俩长大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女婿zzz 太极宫淑景殿内,茯苓走进来把药碗放在小几上,对倚在隐囊上虚弱的张氏唤道:“娘子,该喝药了” 看着她面无血色如一具行尸走肉,茯苓心中不由得抽痛。 她知道张氏恨皇后入骨,但她也没想到,张氏也对陛下如此厌恶,厌恶到连八个月的孩子也能狠下心舍弃 茯苓扶着张氏坐起身,拿帕子给她垫着喂药,张氏默默咽下,嘶哑的声音响起,“刚刚外面是谁来了?” 茯苓轻声道:“是陛下身边的内侍,来看看娘子怎么样” 张氏不做声,茯苓放下药碗给她喂了两勺温水后,她才躺下。 她侧着头看向窗外,院子里的荼蘼花洁白葳蕤,蝴蝶和蜜蜂振翅飞舞,看起来那样热闹,而她的卧房却像在冰天雪地里,让人遍体生寒。 这几日张氏都无法入睡,她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天血淋淋的场面,锥心的疼痛持续了两天,后来都麻木了,她都以为自己可能会这么死去。 其实那个时候死去也不错,她是个恶毒的女人,那个孩子本来可以保住的,可满心悲伤的她根本就没把孩子放在心里。 她只想见一见母亲,想告诉她,自己不是传言中的那样,她是有苦衷的 可是母亲是真的不在了,她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看着隆起的腹部,无数的心酸委屈和怨恨涌上心头,她产生了一个残忍的想法,她恨这个宫廷,她恨这里所有的人,也恨这个孩子。 所以当下身出血的时候,她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宫人们都以为她是因为悲痛才早产的,只有茯苓看见了她眼里的冷酷。 张氏空洞的眼神让茯苓担忧不已,她想了想,温声道:“娘子,刚才那个内侍说,陛下已经敕封令尊为银青光禄大夫,令堂的丧仪是按照从三品郡夫人的规格来操办的” 张氏轻扯了下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就算母亲的丧仪再风光有什么用,人已经不在了,那些场面都是给活人看的,有什么意思。 皇后的女官说,母亲因为她,是死不瞑目,尽管这话不可信,但张氏还是把这句话刻在了心里,如刀割石磨,反复折磨着自己 屋里陷入沉寂,好一会儿后,张氏开口问茯苓:“任女史那边怎么说的?” 茯苓低声回道:“任女史说,太子殿下让娘子好生休养,暂时先不要行动,皇后毕竟是皇后,陛下不会对她怎么样,所以殿下现在要对付齐王” 既然太子要对齐王出手,那作为齐王的母亲,皇后就不能再受到攻击,否则,陛下为了保齐王,也就会原谅皇后了。 “我知道了,你把剪刀拿来” 茯苓有些忐忑,但看她的脸色,又不像是要寻短见的样子,她拿过剪刀递给了张氏,张氏费力的伸手从头上扯下一缕青丝,剪刀‘卡擦’一响,她把剪下的头发给茯苓。 “用荷包装起来,再交给王大监,说这是我的请求,把这个荷包放进我母亲的棺椁中,让我略尽点孝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不满 原来剪头发是这个用途,茯苓了然的点头,“娘子放心,我现在就去!” 两仪殿内,天子看着绣着萱草的杏色荷包眼中透露着怜惜,微叹了口气,他对王大福道:“你派人把荷包交给张卿吧!” “是,大家!” 王大福对身后的徒弟使了个眼色,又听天子继续道:“另外,成纪伯府不是递了折子请封他的长子么,把他的折子先搁在一边,他要是再上表,也这样做!” “是!”王大福躬身应话,下垂的脸上并无讶异。 在天子宠爱张充仪的这几年里,宫里宫外都有不少流言,连带着张充仪母家也受到了许多奚落。 尤其是这个成纪伯的夫人于氏,知道张母去世后,还在说些难听的话,陛下压下成纪伯请封的折子,就是要给他家一个教训。 “对了大家”王大福道:“充仪娘子还说,请陛下务必保重身体,她过些日子来给你请安” 天子听了这话,想起那个他只见过一面的孩子来,虚弱又瘦小,他心里涌起一股难受。 他对这个孩子满怀期待,结果却不如人意,张氏的痛苦比他还多几分,却还在担心他 纵然天子再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此刻对皇后的不满逾盛。 他对王大福交代道:“去挑选一些上好的鹿茸c燕窝c人参和灵芝给张氏送去,让她安心修养,孩子的事不怪她,等她好一些后,我带她出去走一走” “听说这些日子,齐王妃和胡程氏天天都往延嘉殿跑,齐王妃应该每五日进宫问安一次,而胡程氏是外命妇,皇宫又不是她家,跑这么勤快做什么?” “就是当年太后的母家,也没有像胡家这样肆无忌惮!” “去传我的口谕,让皇后好好约束一下!” 胡程氏就是皇后的娘家嫂子,近来因为天子连连斥责胡家,胡程氏急的跳脚,所以天天进宫向皇后讨主意。 不过她发现皇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后,既要操心丈夫儿子的前途,又要宽慰皇后,进皇宫确实就像回家一样。 “奴明白了!”王大福点头哈腰应是。 他知道,天子这是看了张充仪的荷包就想起了对皇后的不满,虽然不能责罚皇后,不过皇后身边有的是人让他出气。 想到齐王几次往宫里递牌子要面圣,都被天子驳了回去,王大福低着头眼中似笑非笑。 交代了小徒弟后,王大福放松的坐在榻上,大徒弟王贵捧着热茶上来,讨好的笑道:“近来陛下喜怒无常,阿翁也提着心伺候,这是去年进贡的六安茶,儿在里面加了莲子,阿翁尝尝看!” “嗯”王大福接过茶碗喝了口,咂咂嘴道:“还不错!” 王贵坐在月牙凳上殷勤给他捶腿,道:“阿翁,有一件事要跟你汇报” “你之前不是让我们盯着张充仪的人吗,昨天咱们的人发现她身边的侍女跟尚仪局的一个女史有接触” 王大福闻言浑身一个激灵,锐利的目光盯着王贵,“知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 王贵摇头,“这个没有查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们之间绝对不是第一次接触!” 见王大福撑着额头陷入沉思,王贵低声询问道:“阿翁,要不要去查一查这个女史?” “当然要查!”王大福沉着脸毫不犹豫道:“查的时候小心点,别让皇后的人发现了,有了结果先报于我知道!” “是!” 天子这几日心情不虞,王大福建议他去走一走,再过两个月,吐蕃使团会来京城觐见天子。 每次吐蕃人来都会和大周比赛打马球,他们的实力很强,六次有四次都会赢得比赛。 天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为了挽回颜面,他亲自挑选人组建了一支队伍。 这些日子天气不错,训练场上的郎君们挥汗如雨,天子去球场上走一走说不定心情就会好不少,天子想了想同意了,他还叫了林常玉伴驾。 场地上,杂乱飞驰的马蹄扬起阵阵灰土,天子站在看台上,一指其中一个穿蓝衣的郎君对林常玉道:“那个小子是东昌县子的次子,他才十八岁,马球技术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 林常玉眯着眼看去,他知道天子什么意思,这个郎君就是他整顿金吾卫时被踢出去的‘祸害’之一。 他语气平平道:“既然他的球技这么好,那就应该为我大周挣回颜面,呆在金吾卫实在是埋没他了” 天子哈哈大笑,“你还好意思这么说,你倒是大刀阔斧的干,后边全是我给你摆平的!” 林常玉恭敬道:“臣是为陛下办事的,不是去给他办事的!” 这下连王大福都笑了起来,“这段时间,老奴听说将军家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这些人是不是来求将军高抬贵手的?” 林常玉不动声色,“有一半是来求情的,还有一半是来骂人的。” “哦?骂你什么了?”天子有些好奇。 “无非就是让臣当心着点!” 天子笑呵呵道:“那你怎么回答的?” 林常玉语气依旧无波澜,“当时在战场上对臣说这话的人,还没等臣回话他们就人头落地了” 天子听着他这话似乎还有点遗憾的意思,挑眉跟王大福对视一眼,吃吃笑起来。 “年轻人就是火气大,不过你就左耳进右耳出吧,你做的事都是我默许的,再有人对你说这话,我就替你出气!” 林常玉自然道不敢,场地里的比赛暂时结束,天子让人把郎君们叫到跟前问起他们训练的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赢过吐蕃人,众人信心十足。 天子满意的点点头,让他们退下去休息了,他颇怀念道:“看着这些年轻人就想起从前,那个时候我也喜欢打马球,不过现在老啦,腿脚也不利索了!” 林常玉和王大福不敢接这话,纷纷道陛下你健壮着呢! 看过了训练,天子兴致颇好要去阙楼上走一走,仪仗跟着转移。 站在高高的阙楼上,远眺天地合一的地方,整个长安城都在他们的脚下,伸手仿佛就能触摸到白云,天子心中的郁气渐渐散去。 天子能看见远处齐王府里的一湖池水,他缓缓道:“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巴结你的人也不少吧!” 这话里的深意可就耐人寻味了,王大福瞥了眼林常玉,只见他面色平静答道:“臣对陛下的恩德铭记于心,绝不敢做违背君心的事!” “别紧张zzz”天子转头看着他笑道:“水至清则无鱼,我历来就认为人是有欲望的,不管是金银还是美色,每一个人都有弱点,也包括我!” “所以我并不厌恶那些小贪小墨的官员,他们只要不太过分了,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不光是我,包括历代君主,实则都不喜欢太过刚正不阿的人,他们只认死理,可世事多舛,岂是一两条理能辨别清楚的zzz” “所以你啊,要改一改这个性子,我知道你的忠心,但你也不用这么钻牛角尖,若是有对你示好的人,你也可以去应酬应酬zzz” 林常玉听了这话陷入沉思,天子看了他一眼,几分玩笑几分真心道:“只要你没造反,我都不会降罪于你的!” 林常玉吓了一条,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天子开玩笑,忙作揖道:“臣惶恐!” 天子冲他摆摆手,转身去看另一个方向的风景了。 夜已深,林常玉还在书房里跟幕僚议事,他把白日里天子对他说的那番话简述了一遍,幕僚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依我看,陛下的意思听起来像是要郎君跟齐王接触接触” 林常玉手里把玩着虎型镇纸,慢悠悠道:“陛下就是这个意思。” 幕僚忙问道:“那郎君怎么回答的?你之前不是说不会投向齐王一方的吗?” 难道他要食言?或者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见幕僚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怀疑,林常玉无奈的开口:“我说过的话就不会收回的” “不过陛下的暗示我也不敢违背,所以我跟陛下说,齐王已经在对我示好了” 幕僚瞪大眼睛,咽了咽口水道:“那陛下” 林常玉似笑非笑道:“陛下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他主张我跟齐王接触,和齐王背着他跟我接触,这可是两码事!” 幕僚抚须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齐王这下的算盘可打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赌气 后廷里,天子议事完毕后,无心批阅奏折,干脆坐着舆驾在花园里闲逛。 行至清蕴阁时,微风轻柔拂面,花园的景色怡人,天子心中郁气疏散不少,便让人把音坊的伎人传来演奏。 王大福安排妥当后,王贵来到他身边使了个眼色,他看了眼正眯着眼享受悦耳音乐的天子。 悄悄的走到静僻处,王贵扫了眼四周,在王大福耳边低声道:“尚仪局那个女史的身份查出来了,她是康皇后在后廷留给太子的眼线” 王大福眼皮抽动了一下,“那张充仪的人为什么跟她来往?” 王贵一字一句道:“张充仪也是太子的人” 王大福听罢皮笑肉不笑道:“我说呢,这些年前朝的事,后廷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原来太子殿下也是扮猪吃老虎啊!” “阿翁,那咱们要告诉陛下吗?”王贵忐忑不安的看着王大福。 王大福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此事要是被陛下知道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你要记住,我们只是下人,太子和陛下是父子,再说了,从古至今做皇帝和做太子的,有几个没有明争暗斗!” “我们是服侍陛下的,只要陛下还安在,我们就平安无事,陛下要是去了,还不知是谁做太极宫的主子呢!” “这件事你把嘴给我把严了,对张充仪和那个女史的事就装作没看见” 王贵虽然年轻,但也跟着王大福这么些年,他试探问道:“阿翁是想置身事外,若是将来陛下咱们都有一道保命符?” 还不算太笨,王大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对王贵道:“把你手下的人给我管好了,要是有第四人知道这件事,我要你好看!” 王贵忙不迭的点头哈腰。 从张氏出了月子后,天子带着她一人去了终南山的翠微宫游玩了半个月,这可是独一份的恩宠。 后廷里的妃妾虽然后槽牙都咬碎了,不过见皇后什么反应也没有,一个个就更不敢多嘴了。 从终南山回来后,天子谕旨晋封张氏为昭容,无视宫里宫外的议论纷纷,天子对张氏是百般宠爱,千般怜惜。 他还因张氏描绘的仙娥栩栩如生,打算为她在淑景殿旁修建一座寻仙阁,估摸着要花费十来万两白银。 不过没等朝臣反对,张氏就以不合规矩拒绝了,天子不死心,干脆把自己私库里许多奇珍异宝赏给了张氏。 于是在京城里就流传着:张昭容睡的是镶嵌着各种珍珠宝石和夜明珠的宝床,床上铺的是上百张白狐皮,她使用的香料价值连城。 内廷里,蓁娘撇嘴对惠氏和齐氏道:“这种天气能睡狐皮吗?说闲话的人也不过过脑子!” 惠氏笑道:“大家都认为世上最好的东西就在天子手里,那天子要是宠爱一个美人,自然都以为这个美人是被宝物环绕的。” “至于是不是真的,又有谁在乎呢!” 这倒是,蓁娘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她没天都听到不少燕子的流言蜚语,她自然是相信燕子的为人,但闲话越传越离谱,她的心中始终都在为燕子担忧。 直到六月初,不管李璋几兄弟如何求情,天子都没进过延嘉殿的大门,他还把李璋兄弟三人呵斥了一番。 李璋挨了骂恹恹的回府了,这个时候,昆山公主给宫里递了牌子,要给父母请安,天子想了想就同意了,但见到她后父女俩只说了半柱香的话就不欢而散了。 没人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之后几天里天子时常对沈知礼发牢骚,言语间表达了几分皇后没把女儿教好的意思 沈知礼不轻不重的劝解了几句也就算了,不知皇后是不是也憋了一口气,天子不见她,她也没有往天子跟前凑,夫妻俩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僵着。 就算是李璋亲自带着长子去面圣,天子虽疼爱大孙子,却对李璋的请求依旧没松口。 某一日,天子在议事时突然说起,他昨晚梦见了母亲恭显皇后,大臣们面面相觑,恭显皇后薨逝也有十几年了,怎么这会儿才给天子托梦 天子则有几分伤感,他虽是九五至尊,可忆起母亲时总是觉得难过,经过几天的考虑后,他向朝臣提起要在长安城修建一座寺院为母亲祈福。 朝臣们没有反对,上次他们反对动工是因为天子是想博美人欢心,这次不一样,天子是尽为人子的孝道,大家也没有理由反对。 就这样,在征询过清水寺主持的建议后,天子把地址选在了长安城东南方向的晋昌坊。 因为是为恭显皇后修建的寺院,天子命太子参与工程并行监督之职。 李晖领命后,就要开始早出晚归的日子,但在办事前,他吩咐杨先生把悼敏太子之事通过某些渠道透露给了李璋一小部分。 俗话说,最懂你的人就是对手,李晖敢肯定,李璋要是得到这点消息,可能暂时不会行动,但他和皇后现在的处境不太妙,为了给自己争取筹码,他最终还是会像自己当初那样去查探事情的真相。 而另一方面,康皇后放在后廷的另一条眼线悄悄递话给他,他和张昭容里应外合的事可能被王大福察觉了。 这是件很危险的事,王大福是天子的贴身内侍,且跟随了天子几十年,是他最信任的人。 若是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天子,李晖虽说有能力自保,但也会元气大伤,那时皇后和李璋可就会全力攻击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玩完了! 东宫的属臣为此焦心不已,李晖却安抚众人道:现在风平浪静,父亲甚至还让他去监督工程,那就说明王大福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但东宫可以暂时安心 属臣们虽然半信半疑,但直到八月份,天子那边依旧没反应,他们才松了口气。 李晖左思右想后,把杨先生叫进了宫,让他转达于三眼,去询查王大福在世上还有没亲人一事。 李晖小时候就知道,王大福进入王府时就已经被净身了,那时他才六岁,已经被转卖过好几次,最后一次才进了宫,之后天子单独开府,他也就跟着出宫了。 像王大福这种深受皇帝信任的内侍,他们拥有富贵和权势,但一直遗憾于孤家寡人一个,更别提有后人了。 虽然不知道王大福向父亲隐瞒了自己在内廷安插眼线是什么心思,但李晖愿意跟他做个交易。 杨先生领命出宫去了,太子在书房里呆到了傍晚,然后去了光天殿。 夫妻俩安静的吃过晚饭,李晖拉着妻子的手去院子里消食,太子妃说起这几日皇后的情形,讥讽道:“她倒像破罐子破摔一样,除了管理后廷,都没有跟陛下碰过面,谁能想到,她也有今天” 李晖不屑的撇嘴:“她用尽心机经营了几十年,不可能因为父亲冷落她就自暴自弃,她这种人,每走一步都是反复斟酌过的!” 太子妃沉默了一下,道:“不管张氏有没有对肚子里的孩子做手脚,皇后还是在她的手里摔了个跟头” “张氏并没有把事情真相告诉我,但这其实就表示,她真的对自己下了狠手”李晖神色晦暗不明。 “她也是个可怜人”太子妃眼里泛起同情,侧头对李晖道:“阿郎,事成以后,你给她寻个好去处吧!” 李晖低头看着温婉娴静的妻子,他叹了口气,紧握住她的手回道:“我答应你” 太子很快就把精力放在了修建工程上,对内廷也甚少踏足,明年三月是恭显皇后的冥诞日,天子命令工期要赶在那个时候之前完成,到时他会带领百官后妃去礼佛。 蓁娘把心思都放在了孩子们身上,三个孩子中,阿木渐渐懂事,他前面有个样样俱佳的长兄,老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阿木有了好榜样,学习又有严厉的先生,蓁娘不担心他会学坏。 最小的桃桃才一岁,这是个小娇娇,对她高声说句话都要嘤嘤哭起来,哭声就跟小猫咪似的惹人怜爱,又喜欢粘着蓁娘,走哪都要跟着。 那日蓁娘去给高良娣贺寿,不过是一个下午没见,等她回萧熙院,这孩子看见她就红了眼睛泪珠子使劲掉,把蓁娘心疼的直抽抽。 至于丹娘,照蓁娘的话说,那就是朵霸王花,比阿木小时候的调皮有过之而无不及,整日里带着圆圆到处捣蛋。 有时蓁娘气急了要收拾她,她就撅着嘴耷拉着小脑袋不说话,或者是一把抱住蓁娘的腿撒娇求饶,看着小家伙可怜可爱的样子,蓁娘怎么下得去手。 不过半个时辰后,她又精力十足的调皮去了,剩下蓁娘站在原地抱怨不已。 这不,这日吃过午饭蓁娘才把桃桃哄睡着,她也倚在榻上半睡半醒,猛然间院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蓁娘的耳朵听见这个声音就知道谁来了。 她忽的一下坐起来,果然,门口的阿玉轻呼出声,丹娘噔噔噔的跑进来,神色十分焦急,对蓁娘道:“阿姨,我把宇文庶母的花盆碰坏了!” 蓁娘虽然知道没什么好事,但听到丹娘这样说还是紧张起来,忙问她是什么花盆? 丹娘只说是一株红色的花,她说不明白,身后的奶母忙跪下回道:“是良娣花房中的那盆魏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闯祸 “什么?”蓁娘脸色大变,急道:“良娣可知道?” 奶母脸色苍白,声音也哆嗦起来,“良娣知道,她说只是一株花没关系的,二娘也不是故意的” 蓁娘气急打断她的话道:“良娣的一盆姚黄一盆魏紫养了有十几年了,你跟我说丹娘摔坏了没关系?” 奶母听了这话满脸慌张,蓁娘顾不得理会她,利索的下了塌,拉着丹娘进了书房,回头对手足无措的宫人们喝道:“不准进来!” 看着蓁娘脸色不虞,丹娘看着她紧张的绞着手指,大眼睛里却满是无辜。 蓁娘坐在绳床上,深吸了口气,尽量按下心中的火气柔声问道:“你老实告诉阿姨,为什么去了宇文庶母那里?” 丹娘抿了抿小嘴,低声道:“我在花园里玩,宇文庶母的院子就在旁边,我就想着去给她请个安” “庶母当时在忙,她让人拿了点心给我吃,让我不要拘束,可以到处玩” 蓁娘脸色缓和了一些,至少丹娘的初衷是好的,蓁娘时常教导儿女要尊敬其他庶母,若是从哪一位庶母门前经过,必须要进去问个好才是孝敬。 “那是不是你在玩的过程里把花盆给碰坏了?” 丹娘低着头轻轻点头,咕哝道:“我不是故意的” 蓁娘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阿姨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的确犯了错对不对?” 丹娘不说话,蓁娘知道她脾气倔强,不会轻易低头,于是把那盆花对宇文氏来的意味跟她讲了一边。 又道:“花朵也是有生命的,它只是不会叫不会跑而已,跟你的圆圆是一样的,如果有人伤害了圆圆你会不会心疼?” 丹娘听了这话急忙点头,她想了想,道:“我去给庶母道歉,请她原谅我!” 蓁娘十分欣慰,把女儿鬓边的细发别在她耳后,问她那株花伤的怎么样,丹娘小声说折断了一朵花 这可就难办了,蓁娘皱起眉头,虽然可以赔一株魏紫给宇文氏,可就算赔给人家十盆花,从情理上讲也一文不值。 丹娘忐忑的看着她,蓁娘苦着脸的对她一笑,“我们得想些办法弥补过错才行” 等见到宇文氏,蓁娘十分诚心的道歉,宇文氏面上风轻云淡,摆摆手表示只是小事一桩没什么大不了,让她不用这么客气。 她越不在意,蓁娘心里就越不好意思了,见宇文氏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裙,裙摆下还有几点墨汁,便知道她正在忙碌。 便长话短说道:“娘子虽这么说,但丹娘闯了祸就是有错,这一点无法抹去” “我知道娘那花对娘子很重要,也是我没有把丹娘教好,这才惹出祸事来,还请娘子别生气!” 她坐在交椅上越说越歉疚,宇文氏虽然没有怎么跟蓁娘过多接触,但毕竟在内廷里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年,对她的为人也是很清楚。 况且今天中午暑气大,丹娘来给她请安时一脑门的汗水,坐下喝了两碗甘蔗汁,然后小嘴跟玉珠子滚似得噼里啪啦问她在做什么c身体可好c昨天送进宫来的葡萄好不好吃 宇文氏没有孩子,因素日性情淡漠在内廷也很少跟人说些家长里短的话,那会儿却跟小小的丹娘聊了许久,要不是她手头还有事,可能还会留丹娘在畅风院吃晚饭! 因此就算是丹娘摔了那盆心爱的魏紫,宇文氏也不觉得生气。 她看着韩氏身边一脸不安的小姑娘忍不住抿唇一笑,丹娘触碰到宇文氏的目光有些紧张,喏喏道:“庶母,我知错了,我不该调皮把你的花弄坏了,请庶母原谅我” 宇文氏看着丹娘绞着小胖手指,脸上除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韩氏,其余的地方跟太子长得很像。 说实话,就是她不认错又怎么样,宇文氏只看着那张肖似李晖的脸,心里也生不起气。 “你既然不是故意的,我当然要原谅你!”宇文氏笑眯眯道。 “真的吗!”丹娘两眼发光,嘴微张着,有些不敢相信,见宇文氏点点头,她高兴的看了生母一眼,然后雀跃道: “庶母,阿姨问过花匠,她说断了的花也能养活,庶母把那根断枝给我吧,我一定会把它养好,然后再还给你!” 说罢她肯定的看着宇文氏,惹得宇文氏捏着帕子捂嘴笑,“你真的可以把断枝养好吗?” “这可是件很麻烦的事,而且需要细心照顾” 见宇文氏没有生气,脸上依旧笑意盈盈,丹娘也松了口气,转头调皮的对生母吐了吐舌。 她表现的信心十足,对宇文氏道:“庶母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保证下一次就完完整整给你送回来!”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宇文氏侧头对蓁娘笑道:“难怪阿郎时常念叨着她,依我看,她是把你的机灵劲学的十足十!” 蓁娘难得听见宇文氏调侃自己,心中还有些受宠若惊,看了眼笑嘻嘻的丹娘,谦虚的摇头,道:“娘子别夸她,不然她该得意了,这孩子再可爱,只要一调皮就能气死人!” 丹娘闻言不悦的嘟着嘴,宇文氏和蓁娘都笑了起来。 离开之前,宇文氏让人把断枝拿给丹娘,并道:“那我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丹娘小心翼翼捧着花枝,大气也不敢喘,紧紧抿着唇点头,蓁娘看见宇文氏憋笑,冲丹娘瞪了一眼:“真是个傻孩子!” 畅风院里重归寂静,宇文氏端起茶碗抿了口,身旁白嬷嬷轻道:“娘子怎么把断枝给韩娘子了,咱们花房里的花匠日日照顾魏紫,更有能耐把断枝养活才是!” “再说了,二娘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养花” 宇文氏放下茶碗,看着院墙上的白云花朵似得,扬着嘴角笑道:“你以为人家韩氏不知道啊!” “她把花枝要去怎么可能自己养活,她又不是没有花匠” 嬷嬷脑筋一转,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韩娘子是打算把断枝养活再送回来,这样娘子就不生二娘的气了!” 宇文氏瞥了嬷嬷一眼:“二娘只是个孩子,我如何会与她计较!” “韩氏一是怕我还在生气,二是想给丹娘一个教训,你没听见是丹娘开口要断枝的么,把魏紫养活可不容易,丹娘调皮,韩氏也是生气了。” “原来是这样”嬷嬷点点头,她看了眼宇文氏,半真半假笑道:“我发现娘子很喜欢丹娘呢!要不咱们去找找慧朝道长” 宇文氏闻言唇角笑意淡了些,低头慢条斯理的将袖子捋整齐,语气平静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现在阿郎的处境依旧不算好,陛下虽然命他去督工,可换个角度想,也是陛下借机转移他的注意力。” “齐王和皇后受了许久的冷落,陛下的心强硬不了多久,他终究会原谅的” “阿郎什么都没做就不会犯错,齐王什么都做了就处处暴露野心,陛下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表面上他信任阿郎才让他去督工,实际上是在等风波过去,在他的心里,一直希望做太子的是齐王” 这些事听得嬷嬷不住叹气,埋怨道:“咱们殿下若不是占着嫡出长出的优势,早八百年前就被皇后生吃了,陛下的心偏的都没边了!” 任谁长了眼睛都看得出这一事实,宇文氏看着蓝天白云的目光悠远,“现在宫里宫外水浑的很,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只期盼阿郎如今的韬光养晦会换来一飞冲天,其余的我都不在乎” 吃过晚饭天还很亮,丹娘听着花匠说了一大通养花的讲究,她愁眉苦脸拖长了声音的对蓁娘道:“怎么这么难啊” “我怎么养的好” 一旁的阿木摸摸她的小脑袋安慰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只要认真做,肯定会成功的,别担心,阿兄陪你一起养花好不好?” “真的吗?”丹娘眼睛亮起来。 “真的!”阿木点头,丹娘便笑嘻嘻的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阿兄最好了!” 蓁娘在给桃桃喂水喝,她看了眼亲热的兄妹俩,对丹娘道:“你已经取得了庶母的原谅,咱们就该算一算你的账了” “什么账?”丹娘警惕的躲在阿木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蓁娘把桃桃放在一旁,拿了个小绣球递给阿木,“跟桃桃玩一会儿!” 丹娘看到这个阵仗就知道不好,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蓁娘神色平静的看着她:“到我跟前来。” 丹娘瑟缩一下,慢腾腾的挪动,蓁娘不着急,等着她过来。 “你看看咱们这里,是不是少了两个人?” 丹娘环顾了一圈,“阿姆和红豆不在” 蓁娘点头,“她们在你的院子里,待会儿你回去了,女史会打她们十个板子。” “为什么?”丹娘瞪大眼有些着急道。 蓁娘神色依旧无波无澜,解释道:“第一,她们是照顾你的奶母和侍女,却任由你在宇文庶母的院子里闯了祸。” “第二,这是给你的教训,顾氏从小把你奶大,红豆贴身服侍着你,你犯了错我不能打你,那就只能打她们” 丹娘愣住,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只听蓁娘继续道:“我相信你闯祸之前她们肯定阻止过你,但你没有听。” “我让女史当着你的面打她们板子,你若是觉得愧疚,以后做任何事之前都不要忘记,你做错了事,你身边的人会比你罚的更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宠爱 院子里的人都不敢出声,只有绳床上的桃桃发出咿咿呀呀不满的声音,阿木把滚到地上的绣球捡起来给她,担忧的看着生母和妹妹。 丹娘红了眼睛,无声的落泪,蓁娘不打算哄她,道:“她们是服侍你的,你犯了错要挨打,我是生你的人,你犯了错是我管教不当” “阿姨”阿木带着些劝解的意味开口。 蓁娘做了个手势阻止他说话,对丹娘道:“你不是在学千字文吗,明天我会写十遍千字文,不写完我就不吃饭,这是我的惩罚。” 丹娘神色震惊的看着她,然后抽泣着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哽咽道:“阿姨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我错了!” 蓁娘接过阿玉递上来的帕子给她擦脸,“嘴上说知道了不可信,你以后要用行动证明给我看才行。” 丹娘抽噎的点头,哭的眼睛都红了,女儿长大后从没受过这样的责备,蓁娘心疼极了,把她搂进怀里细语哄着,又讲了许多大道理才罢。 “你会不会对丹娘太严厉了?” 承恩殿内,李晖躺在浴桶里听完蓁娘的讲诉,有些犹豫道。 跟蓁娘慈爱带着严厉不同,李晖尤其宠溺这个活泼机灵的女儿,有时候他也觉得蓁娘对她有些严厉过头了。 “人活在世上哪有不犯错的,奴小时候也一样顽皮,为此也挨过骂” 蓁娘的声音从李晖背后传来。 “后来虽然懂事了,可也是条件所迫,父母整日辛劳奴怎么也该替家里分忧才是,可你看丹娘,她两岁时被蚊虫叮了一下,阿郎你都跟奴摆了几天的脸色,更别说服侍她的人平时得多小心,怎么敢惹她不高兴!” “花园里的花长歪了花匠都会修剪一番,更何况人,奴不把她教好,怎么对得起你!” 李晖拧了条帕子擦脸,无奈的笑了一下:“我不过一句话,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大道理,我又没犯错!” 蓁娘嗔了他一眼,哼哼两声,道:“阿郎没犯错,是奴犯了错,把阿郎的女儿训哭了” “小心眼!”李晖轻笑出声,伸手向蓁娘弹去水花。 “那丹娘犯了错,你为什么要自罚?” 蓁娘顿了一瞬,解释道:“奴管教丹娘,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有句话很是赞同,以身作则!” “如果要让孩子学好,那长辈就要做出榜样,反过来说,长辈什么样子,孩子也就什么样子,丹娘犯了错是奴没有教好,她有惩罚,奴这个生母更要罚!” 李晖闻言神色复杂的看了韩氏一眼,她的这番话虽朴素,确实最基本的道理,比如他,从小就以英明神武的祖父为榜样。 如今他也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虽身居高位,却也想着要给儿子们做好榜样,也不算堕了祖宗的名声 却没想到,进宫才开始识字的韩氏也有这番见地,实在让人惊喜,父教子,母教女,这样看来,把女儿留在她身边教导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洗过澡,李晖惬意的倚在隐囊上,蓁娘踞坐在他身边,拿了把剪刀给他修剪指甲。 剪下的指甲就放在小匣子里,这些都要交给专人去收拾。 李晖懒洋洋的歪着头看她捧着自己的手指无比认真,因为弯腰低头,蓁娘胸前的沟壑包裹不住若隐若现,李晖喉结微动,低声问她:“你衣服上熏的什么香?” 蓁娘笑道:“就是你前些日子赏的木樨香啊!” “奴还往里面加了点沉香,阿郎觉得怎么样?” 李晖没有回答,而是皱眉道:“我记得还给了你一瓶玫瑰香露,怎么不用那个?” 蓁娘手上动作微顿,然后转头愧疚的看着他:“那香露太贵重了,奴平时没怎么用,前几天被桃桃打破了” 李晖不相信她这话,既然东西贵重,怎么会给一岁的桃桃玩! “你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了!”李晖语气有些不快。 蓁娘叹了口气,道:“真的是被桃桃打碎的,不过奴还没有用过那瓶香露” “为什么?” 见瞒他不过,蓁娘只好实话实说:“奴先前不知道香露只有娘子c两位良娣和奴有,后来知道了就一直没有用” 李晖可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他猜测道:“是有人说你什么了吗?” 蓁娘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其实没什么,奴拥有的已经很多了,别人不高兴也可以理解” 李晖倚在榻上沉着脸无言,这香露是天子说他办事勤勉赏给他的,总共只有八瓶。 他给了太子妃三瓶,两瓶给了长女,剩下三瓶分别给了宇文氏c高氏和韩氏。 香料是统一赏赐给众妾侍的,只是这三人多了瓶香露,韩氏肯定以为大家都一样,也没有对旁人隐瞒。 后来有的人知道后心里不舒服,只不过高氏和宇文氏位分高,没人敢置喙她俩,所以就拿韩氏奚落。 李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在他心里,宇文氏和高氏出身高贵,一个为他出谋划策,一个辅助太子妃料理宫务,且都是跟着他很长时间的人,不仅有功劳,还有苦劳,自然是另眼相看。 而韩氏为他生儿育女,况且人一直安分守礼,李晖承认自己是有些喜欢她,想着就是多宠爱她几分又怎么了! 何况这只是一瓶香露的事,韩氏无故受了气,背后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李晖心里不由得烦躁起来,从小就看母亲和胡氏斗法,从王府到太极宫,哪里像个家,更像是战场,同样都是你死我活! 因此李晖最厌恶女人之间勾心斗角,把内廷搅得鸡飞狗跳不说,还可能危及到他的谋划。 想到这里,李晖厉声道:“东西是我赏的,有人不高兴你不用忍气吞声,让她来找我,亲口来问我怎么不赏给她!” 这话有些过了,蓁娘不可能这么做,她忙依偎在李晖身边,柔声劝道:“阿郎别生气,那人不过是嘴上说了几句风凉话,奴也不痛不痒,只以后避着她就是了” “那你就由着人家欺负你?”李晖瞪了她一眼。 “怎么会!”蓁娘一双杏仁眼笑成弯月亮,微仰头看着他,道:“不过一瓶香露就看出她心眼这么小,这样的人奴当然要避着她,不然日子怎么过” “至于欺不欺负,先不说内廷里有娘子主持公道,奴现在的样子,不去欺负人就不错了,哪会有人欺负奴!” 蓁娘半开玩笑的做了个得瑟的表情,李晖被她的作怪逗得笑起来,伸手拔下她发髻上的点翠花簪,轻轻敲了下额头。 “阿郎~”蓁娘不悦的努嘴,李晖咧嘴笑,戳了下她的腮,玩笑道:“那你欺负一下我看看!” “哼~”蓁娘斜睨了他一眼,然后眼里闪着不明的光,柔若无骨的纤指从李晖的下巴蹭至小腹,语带深意道:“阿郎的话奴不敢不从,只是被欺负的人可不能反抗” 李晖怎么不懂她的意思,他一把将蓁娘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惊讶眼神中,解开了自己中衣的带子,接着凑近蓁娘的耳朵,声音低沉慵懒道:“不反抗,该你了” 屋里服侍的宫人见此景忙退了出去,蓁娘见素日冷静自持的太子这样不正经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抿嘴笑起来,李晖含笑的眼睛仰视着她。 触及他的目光,蓁娘微微红了脸,双手撑着他的胸膛,缓缓俯下身亲吻了一下他的唇,李晖才感受到唇上的柔软,下一刻,蓁娘就吻上了他的耳朵。 李晖轻声嗯了一声,蓁娘只觉得那微不可闻的一声钻进她的心里,让她有些沉醉,眼里闪着得意的笑,她就知道,太子的耳朵最敏感了 余光瞥见他的喉结上下划动,蓁娘伸舌轻柔的舔吻,李晖只觉得耳上的酥麻传遍全身,忍不住搂过蓁娘惩罚似得含住她的唇。 室内的气氛越发旖旎,紫檀木榻上的两人吻得难分难舍,衣衫凌乱分不清是谁的,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分开。 李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yu望,感觉到他的反应,蓁娘脸上升起两朵红云,却仍不忘自己的使命,含羞带怯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拉开他的衣衫,用手指感受他的肌肤和温度。 李晖身材匀称,多年习武让他保持了劲瘦强壮的体魄。 手上的触感仿佛是抚上一匹珍贵的锦绣,又或者是一块温润的美玉,蓁娘眼里的欣赏取悦了李晖,他低声调侃道:“世人都说男人爱女色,依我看,女人也爱男色” “不对~”蓁娘笑眯眯的趴在他胸膛,摇摇头道:“天底下美男子多的是,但是只有阿郎的美色最吸引人” “那我该感到荣幸才是~”李晖抬起她的下巴,蓁娘妩媚的冲他眨了下眼睛。 蓁娘仰着头,李晖的目光被她玲珑的身段吸引住了,饱满的雪峰抵在他的胸膛上,腰背和臀形成一条优美的起伏线。 他眼中欲念翻腾,刚要有所动作,蓁娘一把抓住他的手笑道:“阿郎说话要算话,不可以反抗!” 李晖顿了一瞬,“好吧” 蓁娘满意的抿嘴笑起来,起身跨坐在他腰间,她挺胸抬头像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仙子,目光中是对太子坦然毫不掩饰爱恋的情意。 她缓缓解开了身上的衣裙,美景逐渐袒露在李晖眼前,他看的目不转睛,心神被迷惑,蓁娘得意的低笑,埋首吻上他的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不满 餍足之后,蓁娘枕着李晖的胸膛侧躺着,她慵懒的微眯着眼感受他的心跳,手指顺着他的胸膛一路来到李晖的手掌。 蓁娘最喜欢他的手,仿佛是一块玉石被精心雕琢出来的,手指干净修长,温暖又踏实。 她伸手跟李晖的大手贴合,不禁感叹道:“阿郎的手好大啊zzz” 李晖沉浸在qg事的余韵中,听见蓁娘的话只轻哼了一声,蓁娘无所谓,她兴趣十足的拿着他的手把玩,抬眼看李晖闭着眼不理她,她壮着胆子轻轻咬了口他的小指头,李晖依旧不动声色。 蓁娘撇撇嘴,用食指在他的手掌心里写字,才写完,李晖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晖zzz” “阿郎真厉害!”蓁娘赞叹道:“这样都能猜出来吗?” 李晖微微扯了下唇角,蓁娘又写了个字,足足写了十几下,但李晖还是猜出来了,“是个蓁字zzz” 蓁娘惊讶的翻起身看着他道:“太厉害了吧!” 她雀跃的把手伸在李晖眼前,“阿郎给奴写个字,奴猜猜看!” 李晖睁开眼温柔的看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把眼睛闭上zzz” 蓁娘乖乖的闭上眼,李晖开始在她的手心写字,蓁娘一边感受,另一只手跟着写,不过她怎么也猜不对,连说了好几个字都不对,李晖有些无奈,道:“我再写一个字!” “好!这次要写简单一点!” “没问题!”李晖这次写了个很简单的字,写完他问蓁娘:“猜猜看是什么!” 蓁娘睁开眼,皱着眉头缩回手比划着:“奴感觉是个‘后’zzz不过好像也不对zzz” 见她苦恼的歪着头,李晖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笨!” 蓁娘不高兴的抿嘴,李晖拉过她的手,“看着,我写的是这两个字zzz” 他一边写,蓁娘一边念出来,“傻zzz瓜zzz” “阿郎好坏zzz” 蓁娘撒着娇扑进他的怀里直哼哼。 李晖哈哈笑起来,“你做的事不就说明了这两个字嘛!” 蓁娘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侧过身子不理他,李晖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蓁娘似怒似嗔的瞪了他一眼,发泄般的轻咬了口他的腰。 才刚松口,未来得及欣赏紧致肌肤上的浅浅牙痕,李晖就从背后袭来困住她,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咬我!” 蓁娘动弹不得,侧着脸趴在榻上不紧不慢回道:“奴刚刚还欺负了阿郎呢,是不是要拖出去打板子?” 李晖忍不住笑起来,“你那也叫欺负?” 他伸出一只手把蓁娘的双手手腕放在她头上,蓁娘被桎梏住不舒服的扭动了两下。 李晖控制住她的反抗,低头亲吻她的唇,“阿郎” 娇滴滴的声音让李晖的眸色越发深沉,他的手指在她肌肤上捻拨,蓁娘脸上红潮骤生,咬着唇不敢出声,似求饶似撒娇道:“阿郎不要” 李晖的唇磨蹭着蓁娘的耳朵,低声道:“这才叫欺负呢” 侍寝那晚蓁娘虽然没说是谁对她不满,不过李晖还是查到了吕氏身上,不用别人分析,他就明白自己对韩氏与其他人的不同引起了吕氏的妒意。 吕氏出身名门,而且位分比韩氏高一些,她们都是同时入宫的,韩氏如今已经生育了三个孩子,颇得他的欢心。 而最开始比较受宠的吕氏却逐渐落在下风,这种对比引起了她心底的不满意,所以看韩氏也不顺眼了。 作为男人,李晖可能会卑鄙的自傲于妻妾为他争风吃醋,但他是皇太子,他的妻妾若是也窝里斗起来,还不等李璋打上门他就完了。 他承认,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于妻妾的心态也在变化,太子妃是他最亲密c最重要也是最爱的女人,她的地位永远等同于他这个太子。 而其余的十几个妾侍和通房,宇文氏知晓他所有的痛苦和迷茫,同时也是他的支撑之一。 高氏温柔贤良出身高贵,早年间孩子夭折,这也是俩人之间共同的伤痛,李晖承诺过,绝不会丢下她一人。 而对于杨氏和欧阳氏,李晖更多是以朋友的心态跟她们相处,她们都有自己的闪光点,某些地方连李晖都要甘拜下风。 他从心底欣赏她们的优秀,所以即使杨氏性子大大咧咧,李晖从不曾在意她的失礼之处。 而剩下的女人,更像是他生活里要承担的责任,不轻不重,不用过多重视,但也不能随意抛弃,所有的妾侍都是长辈们挑选给他的。 有的是为了稳固他的地位,有的是为他开枝散叶,但不管是哪一种,不管他喜不喜欢,李晖认为自己有责任让她们过着安稳舒适的生活。 最后李晖想起蓁娘,每一个嗔痴喜悲的她都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李晖承认,韩氏是不一样的,可能最开始是因为韩氏生下了他的孩子。 但日子越往后,他越发觉韩氏是不一样的,说来奇怪,韩氏没有倾国之貌,也没有文君之才,她为什么走进他的心,李晖自己都不明白zzz 李晖从不会越过太子妃去插手内廷的事务,他只委婉的向太子妃提起吕氏的话,太子妃叹了口气道:“吕氏确实是失言了” “我已经叫刘司则去□□过她,吕氏只是嫉妒韩氏,到底也要给她留几分面子才是。” 李晖微皱眉,温声道:“我不过是多给了韩氏一瓶香露,她就对人冷嘲热讽,你听听她说的话,什么叫‘以后的日子要仰仗韩氏’” “韩氏是昭训,她是良媛,为什么她过日子要仰仗韩氏?” 李晖越说越不高兴,“她这话不仅是大逆不道,还把自己的修养暴露了出来,她今天嫉妒韩氏有香露,明天是不是要嫉妒所有她看不顺眼的人?” 屋里一片寂静,太子妃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里都不安定你还怎么做事,那就罚吕氏抄四十遍女诫吧!” 李晖‘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他揉捏了一下太阳穴,神色显得有些疲惫。 太子妃忙关心问道怎么了,李晖扯了下嘴角安抚道:“晋昌坊的工程今天出了点问题,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解决起来也很让人心烦” 见着丈夫皮肤黝黑了些,太子妃十分心疼,忙让人去端了莲子羹来,“我用薏仁c莲子c陈皮和黄芪熬的粥,最是补气去火的,阿郎喝一碗吧!” 李晖笑着点点头,“你做的粥我最喜欢吃!” 太子妃眉眼带笑,陪着李晖喝了粥,夫妻俩讨论了会大郎的学习情况,李晖说起今年就要让大郎搬去外廷了,让妻子挑选一些可靠的人去服侍。 太子妃心里十分不舍,但儿子越渐大了,留在内廷里十分不便,况且男孩子早些独立也有好处。 太子妃温柔道好,李晖又说起他打算带着大郎去晋昌坊转几圈,一来是长长见识,知晓世事,二来是是让他跟在自己身边亲自看看父亲是怎么做事的。 太子妃听到这里立刻就眼睛一亮,李晖这么说,就表示儿子已经更上一层楼了,对于父母来说,被寄予厚望的大郎稚嫩的双肩也要开始背负责任了! 伏枫院里,秦氏和姜氏在拉家常,四岁的四郎在奶母的服侍下玩游戏 姜氏手里剥着核桃,神秘兮兮对秦氏道:“听说吕氏先是被司则教训了一番,然后娘子又命她抄写四十遍女诫,还说什么时候抄完才可以出门zzz” 秦氏拿着绣绷子在给阿菽的新衣上绣花,听了姜氏这话,她诧异的抬起头问:“可是真的?” “是真的!”姜氏肯定的点头,“吕氏当时脸色就变了,估计没想到娘子这么不给她留颜面,以后她见着阿韩可怎么有脸!” “那也怪不得旁人,既然知道阿韩有香露她没有,那就应该明白她们是不一样的,她倒好,还说些不中听的话,娘子不罚她罚谁!”秦氏撇撇嘴道。 她进宫比吕氏几人要晚一年,但在内廷相处这几年,她跟吕氏都只是点头之交,但从她所见所闻了解到的,吕氏虽出身书香也念过书。 不过东宫内廷里卧虎藏龙,她无论学识还是容貌都只是中等,俗话说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吕氏不就应了这句话么,导致现在口不择言起来。 姜氏把剥好的桃仁仔细的去了皮搁在小瓷碗内,她略带嘲讽的道:“我自问不是个聪明人,但我也知道,一个人若是想要什么就该去争取,光嘴上抱怨有什么用” “她自以为发了牢骚,结果阿韩一点影响都没有,反倒她自己被罚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zzz” “偷鸡不成蚀把米!”秦氏接话道。 “对对对!”姜氏笑呵呵的点头,“不过娘子虽罚了她,也不知她心里是什么想法,若是恼羞成怒把阿韩恨上了,那以后可就好看了!” 秦氏笑笑没说话,姜氏摇了摇碗里的桃仁,道:“我去给四郎喂一点zzz” 说罢她起身出去找四郎了。 秦氏坐在榻上举着绣绷子前后看了看,她身旁站立的嬷嬷悄声道:“姜娘子还真是溺爱孩子,听说四郎挑食,她每日就追着孩子喂饭,带着四郎出门,荷包里全是零嘴zzz” 秦氏看了眼窗外,姜氏蹲在地上给四郎喂桃仁,满脸都是欢喜,她道:“四郎就是她的眼珠子,怎么不溺爱呢!” 嬷嬷撇嘴不说话,秦氏问起她阿菽在做什么,提起自己家的小郎君,嬷嬷立刻换了副面孔,笑眯眯道:“咱们三郎在背书呢,说背完这两篇再吃饭!” 秦氏想起乖巧懂事的儿子,眉眼柔和起来,“你让膳房做点补脑的吃食,再去跟奶母说,我等着阿菽一起吃饭!” 嬷嬷唉唉的应了,“殿下前些日子赏了一些海货,不如就做碗海参炖鸡汤吧!” “既补脑又开胃,最适合咱们三郎了!” 秦氏没反对,嬷嬷便出门安排去了,她继续手里的活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喜讯 吕氏受罚一事不到半日就传遍了内廷,内廷的妾侍从没人受过罚,如今吕氏做了第一人,而且她的出身位分并不低,这让众人的心里都有些微妙。 不管对吕氏是什么想法,但几乎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一点,殿下对韩氏,绝对是不一样的! 韩氏出身不显,容貌也一般,却生育了三个子女,这份功劳就是太子也不得不另眼相待吧! 这种想法让没有子嗣的女人更加明白了孩子才是内廷女人立足的基石,哪怕是有个女儿,这地位也就不一样了。 特别是之后六月里,承徽欧阳氏有孕的消息传出,不仅太子和太子妃很高兴,欧阳氏的母亲立刻就被允许入宫探视,这样的殊荣别说其他人,蓁娘听见了都十分羡慕。 她也想见母亲,但之前生丹娘时已经悄悄的见过阿娘一次,至今内廷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她一直不敢跟别人说,现在出了吕氏这样的事,她就更庆幸当初的低调了。 欧阳氏面容秀丽,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使得她周身环绕着出尘脱俗c人淡如菊的气质。 蓁娘每次跟她相处都十分舒服,她虽学不来欧阳氏的气质,但希望丹娘以后也成为欧阳氏这样的人zzz 面对众人祝贺声中羡慕的眼神,欧阳氏依旧淡定从容。 蓁娘跟嬷嬷们叹道:“为什么即使是落魄了的世家子女,他们在婚事上依旧炙手可热,就是因为良好的教育让他们成为了优秀的人,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让人喜欢的zzz” 越明白这些,蓁娘就越能看清她跟宇文氏欧阳氏等人的差距。 出身差距是她不可能更改的,后天的努力她也追不上,但蓁娘并不妄自菲薄,既然太子对她不一样,那就说明她身上也有闪光点,她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但生活要看远处,以后的事谁说的准,汉朝的卫子夫从一个伎女到皇后,她的传奇人生最终也是悲剧结尾,曹操的儿媳甄宓是个绝世美人,可最后落得毒酒一杯了结性命。 蓁娘相信太子的为人,相信他绝不会那样狠心,但他成了皇帝呢! 那个时候,历来自称为孤家寡人的皇帝会不会把一颗心磨练的坚硬冷血? 蓁娘不愿去想,但她明白,她不能固步自封,以为靠着那一丝感情就能安稳一生,她想要一直跟在太子的身后,想要儿女们做个不辱他们父亲英名的人。 有了目标就要有计划,为人处事她有标准,良好的习惯她有榜样,那最后就是,家世zzz 这一点蓁娘还不着急,她相信太子会有安排,那么剩下的时间,就要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努力做一个不被优秀的人淹没的韩蓁。 说来奇怪,这几个月时间太子太内廷的时间并不多,但内廷的好消息不断,先是八月里秦氏再次传出喜讯,九月里,蓁娘被把出了喜脉zzz 连着三个娘子有孕,内廷里轰动不已,有的羡慕,有的暗恨,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蓁娘,这已经是她第四次有孕了,别人一个都没有,她又怀上了。 好几个娘子跑上门来把阿木和丹娘的小衣裳要了去,想着给自己添添喜气。 蓁娘倒是很大方,她虽然也高兴,但没有前几次那么激动了,因着有三次经验,她每日就跟平时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桃桃粘着她,蓁娘怕过几个月肚子大了无法陪伴她,从知道怀孕这个消息后,就每日让奶母抱着她到处溜达,尽量让不同的小宫人陪她玩。 结果就是每日桃桃玩是玩的开心,可出门总要哭一场,回来后见到生母还要哭一场,弄得蓁娘有时也犹豫要不要放弃这么做。 还是吴嬷嬷劝她:孩子总有一天要跟她分开的,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到时候两头顾不上,还不如现在就纠正桃桃的娇气。 蓁娘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不是她偏心,实在是精力有限,虽说阿木长大了,丹娘也在念书了,但该给予他们的关爱也不能少。 相比一下,桃桃每日只要吃饱穿暖玩得开心就可以了,阿木和丹娘渐渐懂得人情世故,更加少不了蓁娘的教育。 对于生母再次有孕,丹娘说希望蓁娘生个弟弟,桃桃太娇气了,她想要个弟弟陪她一起玩。 李晖知道后,抱着圆滚滚的丹娘逗她:“那你会不会欺负他?” 丹娘不赞同的看了眼父亲,道:“我是姐姐,怎么会欺负弟弟,不过他要是犯了错我会收拾他的!” 李晖听后哈哈大笑,见女儿每日精力十足停不下来,便赏了匹小马给她。 丹娘高兴的搂着父亲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蓁娘委婉的表示不同意,丹娘还没把那株魏紫养好呢! 李晖想了想,抱歉的看着女儿,温声哄着等她把花养好再去学骑马,丹娘虽然撅着嘴不太高兴,但还是同意了,李晖惊讶于她的变化,这要搁以前,丹娘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点头。 看着他惊讶的眼神,蓁娘心里十分得意,给了他一个‘你看我的教育没错吧’的眼神。 至于阿木的态度,他表示这种事已经麻木了,两个妹妹的出生他都没什么不高兴的地方,这个还没出世的就更不在乎了。 从大郎搬出去住后,阿木心中十分羡慕,大郎在外廷的院子他去过两次,比内廷的院子大多了,而且他身边不光有以前服侍的人,父亲还给了二十几个侍卫和内侍。 父亲说,阿兄是大人了,虽然学习不能放松,但也不能拘泥于在院子里,他要学着去结交贤者,多与人讨论时事。 大郎才搬出去两个月,阿木明显感觉到了兄长的变化,偶尔去找他玩,大郎都很抱歉的说自己有事做,要么是念书习字,要么是在父亲身边服侍,帮着做些整理文书的小事。 虽然他玩耍的时间很少,但阿木看得出他脸上带着疲惫的快乐,那种充实和满足不是玩乐能代替的。 阿木无比渴望自己也快点长大,这样他也可以搬出去住了,每日跟朋友们做大人做的事,而不是在内廷里听女眷们谈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蓁娘听权娘说起阿木的想法来,有些啼笑皆非,她高兴儿子对未来的规划,同时有些难过,孩子长大了就会远离她,既欣慰又不舍,这大概是天底下每个做母亲的矛盾心情吧! 阿木现在的玩伴只有阿菽了,两兄弟年纪差不多,时常玩在一块。 阿木活泼胆大,阿菽乖巧细心,两人在一起玩偶尔斗嘴,不到半刻钟又和好了,整日里嘴上都牵挂着对方,有好东西也想着要跟另一个分享,就像是一对双胞胎似得。 不过孩子们虽然玩的好,蓁娘和秦氏依旧保持着距离,现在她们都有孕在身,也怕交往的太过频繁惹得太子妃不高兴。 蓁娘并非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相信太子妃是个公正的人,但正所谓人言可畏。 有时候子虚乌有的事就是被搬弄口舌的人一句传一句,没影的事也成了板上钉钉,她又何必去冒那个风险。 入了夏,天子又去行宫避暑了,因为太子要监管工程,所以这次东宫没有去,虽然要继续呆在闷热的京城,但太子妃是松了口气。 她终于有几个月的时间不用看皇后那张让人不舒服的脸了,看人的眼神就像是一条毒蛇让人遍体生寒。 送走天子一行人后,太子妃心情十分好,每日除了管理内务,还时常把亲眷们传来东宫玩乐。 太子怕儿子搬出去住让太子妃心里空落落的,也很乐见于她找人一起玩打发时间。 蓁娘每次去陪伴太子妃待客时,都为她新奇的妆扮感到惊艳,特别是太子妃佩戴的首饰,或繁复或雅致,都是些从没见过的款式。 惹得众县主王妃们纷纷问起是谁打造的。 太子妃笑道:太子因为接触了房屋院落的规划图纸,有时空闲下来就画上一些图样,让金银坊的打造出来送给她。 众人十分羡慕,太子妃大方的把那簪子拔下来给大家欣赏。 金片做的胎,上面用攒丝扭出大致样式,再用金箔雕刻,最后用宝石镶嵌。 这些工序做出来的凌霄仙阁簪惟妙惟肖,上面的屋檐飞宇惟妙惟肖,让人看了都舍不得挪开眼。 她头上还有一只俏皮可爱的花盆簪,那花朵上的蝴蝶都十分逼真,太子妃的娘家嫂子纪氏笑道:太子殿下整天督造院落,这首饰也画成家具的样式,真真是奇思妙想。 众人哈哈大笑,等回了家都找人去做这种样式的首饰,一时间,京城的妇人流行起在发髻上玩花样,个个头上都顶着花盆c如意c阁楼c花鸟等簪钗,引得不知多少文人骚客写诗作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考校 内廷的女人们过的潇洒自在,李晖看着心情也好,这日,因为连续下了几天的暴雨,他正好没事做,打算考校一下孩子们的功课,一直到天黑,阿木和阿菽才回去。 秦氏已经等了一个下午了,她对阿菽的学习很有信心,希望儿子没有让太子失望。 阿菽被宫人拥簇着进了伏枫院的门,秦氏伸着头张望,见儿子微低着头向她走来。 秦氏拉着他的手坐下,柔声问道:“阿菽,今天你父亲都考校了些什么?” 阿菽平时清朗的声音此刻有几分低沉:“阿耶主要在问大兄,我和二兄只是问近来先生教了些什么,可有什么领悟” “那你有没有回答上来?” 秦氏很关心这个问题,阿菽目光微窘,捏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道:“阿耶问‘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作何解,我回答‘不要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要担心自己能不能了解别人’” “阿耶听了不满意,说我只是照本宣科,这其中的深意是教导我们待人待事应当多从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对于我们不熟悉的人或事不能轻易评判,这不是君子所为” “同理,我们做人做事应当无愧于心,久而久之别人也就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了,阿耶让我读书不能只读表面,要把每一句话结合时事来研读,这样才能读懂读透!” 说完后阿菽情绪有些低落,秦氏忙安慰他道:“没关系,阿耶说不对我们改正了就是!” “你不要着急,日子还长,咱们有不懂的地方多问问先生,下次阿耶再考校我们就能让他满意了!” 阿菽闻言心里好受许多,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秦氏又问他父亲问了阿木一些什么,他是如何回答的。 阿菽回忆起下午的事,歪着头数着指头道:“阿耶问了二兄三个问题,二兄只回答正确两个,阿耶有些不高兴,二兄说他没有认真温书是不对,不过他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秦氏有些好奇。 “二兄说这段时间下暴雨黄河决堤,沿岸的老百姓受灾颇重,他想弄清楚河道是怎么决堤的!” “于是他把院子里的花拔了,挖了一条土沟用水冲模仿水患,虽然看明白了,但有些细节他还不明白” 秦氏听了觉得有些好笑,“这孩子,怎么想到那里去了,水患千百年来不断,他弄清楚了有什么用?” 阿菽摇摇头反驳生母的话:“阿耶也是这么问他的,可二兄说他长大了做官就可以学李冰那样治理水患,这并不是不学无术!” “阿耶愣了一下,然后夸他有志气,还跟他说要是弄不清楚就去崇文馆问问那些学士们” 话至后面,阿菽眼里浮起一丝羡慕来,阿耶对二兄说,读书是要懂得先贤的教导,并且运用到为人处事上来,二兄知道民间疾苦并且想要做些实事,这也是极好的。 秦氏敏锐的感觉到儿子的心情变化,嘴角的笑容沉了下来,她目光微闪,然后抿唇笑道:“没关系,你也可以挑你喜欢的事做,只要你做好了,阿耶也会夸奖你的!” 阿菽低头捏着袖口小声道:“我就喜欢读书” “真是个傻孩子!”秦氏搂着他的肩膀笑起来。 “这世上就没人说读书是不好的,你好好读书,将来也做贤臣不就行了!” 阿菽想了想,乖巧的点点头,“那我去书房看会儿书!” 这么晚了,秦氏看了看窗外夕阳已经落山了,道:“今日就不用了,你好好睡一觉,明早再起来读书也一样的。” 母子俩吃过晚饭,命人好生送阿菽回自己院子后,秦氏坐在榻上默默沉思了许久 萧熙院里,饭食已备好,蓁娘和女儿们等着阿木来吃晚饭,片刻后,权娘急匆匆进门禀报,阿木手上的事还没有完成,让阿姨和妹妹们先吃,给他留一点就行了! 蓁娘听了呵呵笑起来,对容娘等人揶揄道:“瞧瞧,这就叫废寝忘食呢!” 宫人们捂嘴笑,蓁娘对权娘道:“那我们就不等他了,你让他做完了来我这边一趟!” “是!”权娘福了福膝便退下了,蓁娘吩咐人给阿木留些菜出来,周嬷嬷不赞同道:“二郎正是在长身体呢!这不吃饭怎么可以!” 蓁娘喝了口汤,道:“只是晚吃一会儿有什么关系,他已经长大了,做什么事有自己的安排,咱们就不要插手,最多给他一些建议就可以了。” 周嬷嬷不知如何反驳这话,也就随着她去了。 吃过晚饭,众人在院子里歇凉,蓁娘跟丹娘玩翻绳,桃桃被奶母护着跟圆圆玩。 大门外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丹娘一骨碌下了床迎向兄长,阿木抱了抱妹妹,然后拉着她的手过来给蓁娘行礼,蓁娘擦了擦他一脑门的汗水,问:“洗过澡没有?” “洗过了,一盆水都成了泥水了”阿木一边回话,一边调皮的屈指弹桃桃脑袋上的小揪揪。 服侍的人忙活起来,有人打水有人端了食案来,阿木饿极了,捧着碗吃的呼噜呼噜,丹娘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指挥‘多吃青菜,不要光吃肉’! 阿木翻了个白眼,蓁娘笑眯眯的侧着身子给他扇风,“要慢嚼细咽,别吃太快免得不消化!” 吃饱喝足后,阿木惬意的打了个嗝,惹得丹娘笑话,蓁娘把帕子递给他擦嘴,问道:“你今日在水沟发现了什么?” 说起这事,阿木摇了摇头,颇有些遗憾道:“我去问过先生,也看过都江堰的图纸,但模仿的结果跟我想象中的差太远了zzz”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蓁娘继续给他摇扇子问道。 阿木一边比划一边跟蓁娘解释:“第一个原因可能是我在泥土里做的模仿,跟真正的河流完全不一样,我打算明天把挖出来的沟夯一下,这样水流就不会把泥土带走了!” “第二个原因嘛”阿木有些沮丧的垂下肩:“我没有见过真正的河,而且很多东西我都不懂,还是得多读书才行zzz” 他知道解决问题不能光靠想而是要动手做,已经很不错了。 蓁娘鼓励他:“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我们先把问题提出来,然后去查找书籍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的记载,最后才是一个一个去验证,但这些过程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有大量的知识!” 她指了一旁采儿和立冬对阿木道:“她们两个管理着我所有的账薄,我要是想知道库房里还有几匹缎子,能够做几床被子,她们都能一口说出来,这就是把东西装在脑子里,你念书也是一样的道理zzz” 阿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蓁娘趁热打铁:“你看朝廷里的官员,科举考试的状元郎就一个人,他肯定是几万人中的佼佼者吧,可他做官还是得从最末做起,要一步一步熬经验才能升官!” “熬什么经验?做父母官,那稼穑c修城c建房c人口赋税你都得心中有数才行!” “或者你就做个闲散的郡王,每日睁开眼就考虑今天怎么玩也可以!” “只要你别鱼肉百姓c为非作歹zzz”她补充了一句。 阿木撇嘴打断她的话,不满的嚷道:“我决不会做那样的人,那跟豢养的猫狗有什么区别?我长大后是要做个鞠躬尽瘁的贤臣为天子分忧!” 蓁娘看着他严肃的小脸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好好,有志气,那你就努力吧!” 两日后,蓁娘把这件事说给李晖听,李晖在承恩殿内室端着一碗冰镇鸭花饼汤吃,蓁娘则端着碗喂桃桃。 饼汤做成黄色的小鸭子形状,看着可爱,吃着可口,桃桃十分开心,大口大口吃着,李晖微笑着看小女儿眯着眼仰起头惬意的样子。 他温声道:“孩子有想法是好事,只是阿木做事有些急躁,我之所以不反对他捣鼓那些玩意儿,就是不愿打击他的热情。” “小孩子家,做错事找原因改正就是了,若是一开始就东边一阵风西边一阵雨的,那以后也做不成大事!” “奴也是这样想的”蓁娘很是赞同这话。 李晖吃掉最后一口饼汤,嘱咐她:“你不要拘着阿木,不管他挖坑还是种树,只是告诉他,学习还是最重要的,下次若是还不能回答上问题,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他。” 蓁娘点头道是。 桃桃小脸扭来扭去不想吃饼了,蓁娘哄了几句她还是不肯吃,李晖拍拍手笑道:“她不想吃就算了,桃桃,到耶耶这儿来!” 蓁娘叹口气放下碗,看着桃桃咧着小嘴开心的扑进父亲的怀里,李晖抱起她转了一圈,小人儿咯咯笑起来,“再来一次!” 李晖顺着她的意思转了好几个圈,蓁娘看的有几分眼花,忙转过头拍着胸口,李晖发现了她蹙眉不适的样子,忙抱着桃桃停下问她怎么了。 蓁娘摇摇头道没事,“可能晚饭吃的多了点,胸口有点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反击 蓁娘从容娘递过来的荷包里拿出一块干果子嚼起来,清新的果香让她觉得舒服多了。 李晖没认出那是什么,有些不赞同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可不要乱吃!” 蓁娘抿嘴笑,“是烘干的杏子,阿郎尝尝” 她伸手把杏子塞进李晖的嘴里,李晖只咬了一口就皱起眉头。 蓁娘憋着笑倒了碗水给他,李晖喝了水还是觉得嘴巴里一股酸涩,他一脸嫌弃:“这什么杏子这么酸?” 蓁娘又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天热,奴吃不下饭,这酸杏子还是托人从宫外带来的呢!奴胸口闷的时候吃这个就舒服多了!” 孕妇还真是奇怪,李晖斜着眼看蓁娘吃的陶醉,“欧阳氏跟我说想喝墨汁,秦氏说闻见肉的味道就恶心,你们真是让我大开眼界zzz” “是孩子想吃,不是我们想吃!”蓁娘反驳他。 李晖不与她争辩,转头逗起玩香炉的女儿,“桃桃几岁了?” 奶声奶气的小嗓门回答“二岁!” “你喜欢吃什么?” “鸭鸭!” 李晖扶须呵呵笑,蓁娘笑眯眯的凑近他耳边低声道:“阿郎你跟她说手痛,然后看她的反应!” 虽然有些奇怪,李晖还是照做了,桃桃听见父亲说手痛,立刻抬起头然后跑过来。 她把父亲的手放在案上,然后自己的小胖指头做了个把脉的动作,还紧紧闭着眼睛咕咕哝哝不知说什么。 不管看几次蓁娘都觉得好笑,李晖也无声的笑,看着可爱的女儿满脸温情。 蓁娘咳了一声,对桃桃道:“然后桃桃要做什么?” 李晖饶有兴趣的等待她的反应,看着桃桃缩回小手,爬到自己身边,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口,笑眯眯的看着他,“不痛啦!” 李晖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他也凑过去亲了口女儿细嫩的小脸,看着她单纯明亮的笑容,心中一片温柔,这是他的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zzz 重阳节之前,在九成宫的皇后突然回京城了,这让许多人议论纷纷,虽说之前天子跟皇后在冷战,但夫妻二人面上还保持着着和气。 天子要去行宫避暑还把皇后带着,怎么皇后现在却自己回来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皇后的仪仗已经在安化门外的消息时,太子妃正在光天殿里和母亲新阳县主拉家常。 她吓了一跳,再三确认这是真的后,忙命人赶紧做好准备去朱雀门迎驾。 太子这个时候还在晋昌坊,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早早的就派人告诉太子妃给他备好衣裳,他回来更衣后就一同去迎接。 太子妃忙碌起来,新阳县主十分不高兴,讥讽的开口道:“她以为她还是年轻时候呢!动不动就跟陛下置气!” “以前她靠着这招把陛下迷的晕头转向,现在老啦,这一招没用啦!” 太子妃侧头对满腹牢骚的母亲无奈道:“阿娘就少说两句吧!她就这么回来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呢!” 她皱着眉进了内室更衣,新阳县主跟在她身后,比划着手高声道:“我都是心疼你,每次她有什么火气就撒在你身上,说句话也是阴阳怪气的,生怕人看不出来她是个恶婆婆” 太子妃坐在铜镜前簪花,听了母亲的话摇摇头,不与她争论,“阿娘也收拾一下吧,待会儿和我们一起去朱雀门。” 新阳县主气哼哼的一屁股坐在榻上,“我去干什么?我见到她就恨不得唾上一口” 太子妃无语凝噎,陈嬷嬷左右瞧了瞧,笑呵呵的开了口:“县主既然不想去,不去就是了,皇后独自回宫这事从来没有过,对她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没错!我也这样觉得!”新阳县主表情由阴转晴,反正她只要听到皇后不好的消息,心情就高兴起来。 太子夫妻俩带着宫人迎接了皇后,太子一番问安后就告退了,临走前嘱咐太子妃好生伺候,太子妃跟着皇后的舆驾去了延嘉殿。 太子坐着马车回晋昌坊,半路马车上来了一个人,正是杨先生的下属。 他恭敬的对李晖做了个揖,言简意赅道:“属下是从九成宫来的,皇后突然回京是因为她跟陛下吵了一架,陛下很生气,说不想看见她,命千牛卫大将军和驸马杨奇把皇后送回来” “除了把皇后送回来,陛下还有没有别的吩咐?”李晖沉吟片刻,问道。 来人摇头:“没有别的吩咐了” “另外,张昭容让属下转告殿下,说皇后之所以没有对陛下低头,是因为有所顾忌” 李晖闻言微眯着双眸,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摩挲着。 也就是说,皇后现在是为了给娘家争取时间而故意跟父亲起争执,她的顾忌,应该就是于三眼早前为他打探到的消息,胡家在极力销毁从前那些替皇后和李璋办事的罪证。 不过,李晖勾唇一笑,胡家的罪证于三眼已经将大部分拿到手了,现在只等张氏那边,只要她一传出消息,这边就行动,胡家倒霉,皇后c李璋,都别想撇清关系。 “张昭容还说什么没有?” “有!”来人靠近李晖低声道:“昭容还说,她会劝陛下跟皇后和解,请殿下抓紧时间” 李晖嘴角露出一抹赞赏的微笑,吩咐道:“我知道了,你立刻回九成宫去,随时等着接应张昭容,她需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不用向我禀报!” “是!”那人拱手一揖,在一个转弯的巷子口跳下了马车,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钻进人群里不见了。 李晖松了口气,撩起锦帘对骑马的幕僚道:“你去找一趟于先生的人,把胡家的罪证拿到手后就在东宫等我!” 幕僚领命后扯着缰绳掉头离开了,李晖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他透过帷帘饶有兴致的观察道路边形形色色的人群,市井的喧嚣让他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烛火飘渺恍惚,灯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都跳跃着,正如书房内高崎等人的心情。 李晖摩挲着手里的玉佩,正声问道:“能保证万无一失吗?” 高崎恭敬回答:“郎君放心,一切已经就绪,那个告状的乡绅早就安排好了,何御史那边也在暗中待命,只要张昭容说的机会一到,咱们立刻出手!” “除非陛下不顾朝臣反对包庇胡家,否则这一次,作为齐王后盾的胡家,难逃一死!” 他越说越高兴,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郑良泽抚须的手停下,他感叹道:“咱们从前的布局是为了自保,如今多年忍耐终于可以反击了!” “胡家风光了这么些年,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吧!” 众人听了这话面上都有几分讥讽的嘲笑,郑良泽继续道:“陛下年纪越大心思也越发难看透了,咱们必须要速战速决!” “绝不能让胡家逮着机会翻身!” 淑景殿内,天子站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明月,张氏拿着衣袍过来,她轻轻咳了声,天子转过头,张氏把衣袍给他披上,柔声道:“夜间风凉,陛下也该看够了吧” 天子握住她的手,沉默了片刻才道:“前日我把你丢下就走了,你可对我心怀怨怼?” 张氏伸手细细整理天子的衣领,眼眸下垂低声道:“本来就是妾的错,以下犯上惹怒了龙颜” 天子叹了口气,拉着张氏慢悠悠的走到榻边坐下,“你也是一片好心,因为我跟皇后不和,不说后廷里人人心惊胆战,孩子们也心焦。” 张氏安静的听天子说心里话,“这么些年,我一直在包容她,她不喜欢马氏,几十年间我再未去过马氏的房里。” “她想给娘家体面,我也给了,她在后廷里说一不二,我也从没插过手说她一句不是” “可她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为了老三,我给过太子多少脸色看,群臣的不满我也压下来了,别人都说太子是有了后娘就有后老子,我依旧当做没听见,我事事都把他们母子放在心上,甚至还想跟她合葬!” “她却仗着我的宠爱把我的脸也踩在地上,若不是那日我咳嗽了几声,她还不会来见我呢!” 天子说起往事,脑子里也清晰的浮现出那些场景,想起夫妻恩爱几十年,到了老却渐行渐远,无话可说了,他十分伤感。 “她还不如不来呢!我还躺在床上喝着药,她就那样跟我吵起来,也不顾忌承懋就在旁边” 屋里有片刻的寂静,张氏轻抱住天子的胳膊,一双眼里满是心疼和理解。 她温柔又耐心的劝解道:“陛下跟皇后殿下的过去妾不清楚,但从妾进宫以来看见的是,如果没有皇后殿下把后廷治理的井井有条,陛下在前朝如何安心?” “陛下指责皇后殿下不懂得体谅你,但陛下可知,皇后也是女人,她如果能做到不妒,那她一定不爱陛下!” 天子闻言愣了一瞬,接着摇摇头,像是听了一个笑话,“我这个年纪,还说什么爱不爱的” “不!”张氏直视他的眼睛,想要看进他心里去,“陛下一直都爱皇下,只是你自己没发现,或者说,你已经习惯了。 “就像睡觉要闭眼,吃饭要拿筷子一样,如果这世上谁敢跟陛下吵架,谁敢跟陛下冷战,那只有皇后,而这样的皇后,陛下虽然一时生气,却会惦记在心里一辈子!” 天子瞪大眼睛听完张氏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心内一番震动,他反复思量张氏说的几句话。 然后反问自己,他的内心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最后他想起这几十年里夫妻二人的生活,他们为朝事一起商讨,为儿孙一起大笑,还因为一些琐事争吵,他们这样的生活,才是夫妻之间的生活 可是 天子双眼里聚满疲惫,他低声道:“我跟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皆是因为我们之间掺杂了太多的欲\望,她若是不能改正,我们只能这样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争吵 张氏柔声安慰天子,“陛下既然知道你和皇后不和会有多大的影响,为何不干脆问问皇后的心思呢?” “你对皇后怀有期待,她可能也是一样对你有期待啊!” 天子看着伏在他膝上的张氏,她眼里的真诚毋庸置疑,天子轻抚她的脸,“你不恨皇后吗?” 张氏愣了片刻,然后轻轻的摇头,“是妾福薄” 想起那个夭折的孩子,她眼里聚集了些泪水,喃喃道:“妾只有陛下了,只要陛下好,妾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说完她把头放在天子的膝上,伤感的泪水流下来,仿佛滚水一般落在天子的手背上 十月里天子回京城后,就听说皇后受了风寒在吃药的消息,他心里乱糟糟的,皇后的身体一直很好,可她毕竟也是五十多的人了。 他想去看看皇后的情况,可思虑半晌,到底还是没有跨出那道门 就这么在矛盾中过了两日,这天沈知礼起了个大早就赶去太极宫,天子还在用早膳,听见沈知礼有事要禀报自己,他十分讶异。 传了沈知礼入殿后,一进门,他就行了个礼,面容严肃道:早些前他接到了一些匿名的告发。 皇后的兄长胡知化,贪赃枉法c卖官鬻爵c强占土地,甚至纵容其下人打死了一个乡绅的儿子! 沈知礼一开始并不相信,直到有人找上门来喊冤,原来是那个被打死儿子的乡绅去京兆衙门告状,连门都还没进去就被人带走了。 他的一个仆人见主人迟迟不归,便按着交代找到了沈知礼的家zzz 那仆人磕头发誓,跪在地上恳求沈知礼做主,如果是一般的事也就算了,可这件事事涉皇后的娘家,沈知礼知道此事重大,不敢私自处理,便一早来向天子禀报 听完沈知礼的叙述,天子一双鹰鹫般冷厉的眼睛瞪着他,“你或有一句虚言,可就是污蔑皇后!” 沈知礼面不改色,拱手一揖沉声回道:“正是因为此事关乎皇后的声誉,臣才要禀告陛下!” 他把手里厚厚一叠告发信递给天子,天子只看了两张,就拉着一张脸一语不发的进了内室。 沈知礼默默站在厅堂内等待,片刻后,王大福出来对他说:“阁老请先回去吧,此事陛下自有计较。” “是!” 沈知礼慢悠悠的出了殿门,看了眼日出之前灰暗的天空,心中莫名一动,暗道:这京城里,恐怕又将起风云啊 这日天子没有去万春殿议政,王大福对众阁老侍郎道天子犯了头疼,让大家今日先散了,有事明日再议。 众人散去后,只有沈知礼一直面无表情的思考,早上天子问他说的可是真话,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心里十分清楚,这事还真没冤枉胡知化。 但他更加奇怪,胡知化这样嚣张跋扈靠的是皇后和齐王,同时他四处敛财勾结党羽又是为齐王谋事,按理他不应该留下如此多的漏洞,怎么如今这些证据一夜之间全冒了出来! 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沈知礼立刻就想到了太子,此事十有八九就是他所为! 不过想到这里,沈知礼微微一笑,他不会阻止太子的行动,相反,如果这把火不够旺,他不介意也添一把柴。 胡氏集团就像一颗膈应人的老鼠屎,这些年来仗着陛下的纵容扰乱秩序c破坏朝纲,沈知礼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陛下以往对齐王私下拉拢收买的动作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从他今天早上的反应来看,他对这些事并不知情。 所以有一点可以肯定,皇后c齐王c胡家,他们干的勾当都是瞒着陛下的,既然是这样,那胡氏集团这回,是真的要完了 王大福让宫人们退下去后,神龙殿里一片让人心惊的寂静,天子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柄玉如意把玩,他望着窗外升起的橘红色太阳,半晌没有说话。 王大福打破沉默道:“大家早饭只吃了几口,要不要奴让膳房再做点吃食来?” 天子答非所问道:“你说皇后对这件事知不知情?” 这件事就是指沈阁老说的那件事吧 王大福想了想,道:“应该是不知情吧,皇后殿下一向对娘家要求很严格的” 天子听了这话神情似笑非笑,“若是严格,胡家怎么会暗地里做出这种事来?” 天子还没有去查证,就相信了沈阁老的话,看来他对皇后也产生怀疑了,这种事王大福可不敢置喙,他打着哈哈糊弄了几句。 天子又陷入了沉默,直到王大福再一次提起用膳,他才慢悠悠的说:“今早的膳食我很不满意,罚主事的庖者二十个板子吧!” 王大福愕然的看了眼天子,只见天子面色阴沉,目光淬了冰似得,他不敢细问,忙应了是。 于是还没到中午,整个太极宫上下都听说了天子今早吃早饭生了气,把碗都砸了,王大监命人把那个倒霉的庖者狠狠打了一顿 王大福看着天子今天一直没怎么说话,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想法。 直到下午,小内侍来禀报,说皇后昏过去了,延嘉殿的宫人赶紧给天子c齐王c赵王c蜀王和昆山公主通传。 王大福注意到天子听到这个消息时,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再联想起上午他那番莫名其妙的吩咐,王大福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也咽下了嘴里预备劝解的话。 延嘉殿内,齐王等人围在皇后的床边十分着急,皇后刚刚才醒过来,此时的她脸色苍白,虚弱的倚在隐囊上,由嬷嬷给她喂水。 殿外来人通报圣人来了,一屋子人赶紧起身迎接,天子扫了眼儿子c儿媳c孙子等人,挥挥手道:“你们先出去!” 齐王瞥了眼坐起身的母亲,恭敬的做了个揖便退出门外。 天子坐在床前的交椅上,认真的打量一番皇后的脸色,才问她感觉如何了。 皇后静静的看着天子,声音里带着七分虚弱低声道:“不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你怎么来了?” 天子微微一笑,眼里无一丝波澜,“我不来,你的病怎么会好呢?”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一句轻松的调侃,而不是关怀 “你什么意思?”皇后沉了脸色。 天子深邃的目光定定的看着皇后,缓缓道:“一直以来,为了你和孩子们的体面,我对胡家是恩宠有加,却不想,他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皇后正欲张口解释,天子抬手制止她的话,自说自话道:“我封赏胡家全是因为你和孩子们,不是因为我喜欢他们。” “而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我的底线,先前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了他们一马,怎么,打了我的左脸现在是打我的右脸吗?” 这些话如同一把尖刀子插进皇后的心口,她面色苍白眼里有丝丝慌乱,一双细弱的手紧紧捏着被子。 天子见状把皇后的手握住,满怀失望的说:“我们携手走过了几十年,你为什么不明白,你是皇后,你是大周的国母,你死后是要进李家的宗庙!” “我这个皇帝管理天下,你这个皇后却向着娘家给我难堪,你为什么!” 皇后听着天子一声声的指责激动起来,嘶哑的声音咆哮着:“难道我就从没有尽到皇后的责任吗?只因为我偏心娘家你就否认了我为你的付出,你太让人心寒了!” 皇后使劲抽回自己的手,眼里的泪水决堤,“从我赢了费氏之后我就知道,总有一日,我会年老色衰,我也会慢慢失去你的欢心” “可我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了,我只要一想起你曾经为我做的一切,我就可以担起重任让你无后顾之忧!” “但当你的目光被那些年轻的妃妾吸引走后,我的难过你怎么会看到!你沉浸在美人乡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的寂寞!” 眼泪模糊皇后的眼睛,她看不清天子的脸,披头散发毫无仪态可言的哭诉道:“他们都朝拜我,却在心里瞧不起我,我只有你和孩子们了” “你承诺过我的事到现在都没有影子,你知不知道我们母子每日都是心惊胆战的活着,我要不依靠着娘家,难道等着你从温柔乡里出来记起我们吗!” 天子闻言气的胡须直抖,“纵使我迷恋美色,可我从来没有让你这个皇后失过脸面,倒是你,先是徐氏,然后是张氏,阿如和三郎他们是我的孩子,难道徐氏张氏肚子里就不是我的孩子吗?” “还有胡家帮着老三转移那么多钱,你别以为我不清楚,我只是没有发作,最后还让李淑光给老三顶了缸,你们非但不知足,还得寸进尺的动手动脚” “我是答应过你易储的事,可你做了皇后几十年,难道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有多难吗? 老大是嫡出,还是长子,他从没有犯过错,你要我拿什么借口废了他?” 天子声音越说越高,皇后闭着眼倚在隐囊上眼流泪,天子深吸了口气,手撑着额头神色极度痛苦,“如果你们没有自作聪明,我总会有办法的,你们却一次一次的引起御史弹劾,现在你要我怎么做” 室内的争吵零星的传到外间,沉默着等待的李璋c李珏等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好的预感。 没过一会儿,天子就出来了,他看也没看儿孙们就离开延嘉殿后,李璋一声‘父亲’还没叫出口,天子已经走远了,他心中焦急起来,忙进了内室。 皇后双眼红肿,满脸疲惫冷漠,见着儿子进来了,她虚弱的开口道:“你父亲是真的发怒了,你再去走动走动,尽量让你舅父的罪名减轻一些” 李璋神情犹豫不安,但看着母亲这幅样子,他不敢细问刚刚父母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安排好妻儿弟弟们照顾母亲,自己赶紧出宫去了。 只过了一个月,胡知化的罪状就罗列好堆在天子的书案上,他只打开看了两本奏折,就倚在凭几上沉默。 他知道皇后纵容娘家胡作非为,但也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胡知化的官位虽不高,奈何他是国舅,凭着这个身份他就捞了不少的好处。 不仅是他,胡家的子弟有的外放为官,有的在一些盐政c铁政c漕运把持着权利,俨然就是个无冕之王。 胡家所做之事不是没人告发,但都还没等传到上层就被压了下去,先是胡家威逼利诱,然后就是皇后出手,弹劾书如何能到达御前! 只这两本奏折,胡家就有二十多条罪状,天子心中除了对皇后深深的失望,也只剩下失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家乡 天授八年十一月,天子命刑部侍郎姚济c大理寺卿蒋平c右金吾卫将军林常玉,一同查抄胡家及其三族。 胡氏一族男性皆下了狱,女眷们在胡家被统一看管,等待查清事实之后再行发落。 这一查抄,光是胡知化的一个堂叔家里,就抄出了铜钱数百万c各种借据收条几十个箱子。 另有挂名在其亲属家里的田产商铺的数量就令人乍舌,就更别说胡皇后的亲兄长家了。 然而这件案子之后足足审了小半年,原因是胡家对于数额巨大的财产来源跟刑部产生了分歧,胡知化一口咬定这些钱财一半是天子和皇后的赏赐,一半是利用积蓄经营所得。 对于赏赐,宫里和胡家应该都有记载,天子到底还是顾忌着李璋,这一点上默认了。 那么其余的钱财是如何得来的,没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详查,装着账簿和收据的房间莫名其妙的走了水,屋子里的东西烧了小半,这对办案的官员来说是件棘手的事。 这意味着他们只能花费大量的时间在查探证据上面,而其中牵涉的人员有一些因为种种原因都无法作证,引起京城轰动的抄检事件只能缓慢的等待结果。 在这期间,因为胡家牵涉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家,长安各世家高门对这事都讳莫如深,李晖在京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收到了于三眼的消息。 李璋果然如他们所料,风口浪尖上的他已经无计可施,暗地派人去东都了 天子在延寿坊内赐了座宅子给王大福,王大福隔上个把月就回去放松一下。 那府里只有二十几个仆人打理,王大福无儿无女的,虽然陛下有许多赏赐,但他时常觉得纵有家产万贯也无甚用处。 这日,他回了宅子,妾侍楚氏忙迎了上来端茶倒水。 楚氏已经年过四旬,她本是一个村妇,因男人和孩子死了自己出来谋生,机缘巧合下进了王宅做下人,因她能言善辩且会看眼色,就这么被王大福看上了纳为偏室。 王大福虽不能人道,可心里还是渴望正常人的生活,从楚氏跟了他以后,倒让他感受到了几分柴米油盐的乐趣。 他进了门先洗了把脸,楚氏拿出早就备好的衣裳给他更衣。 楚氏一边更衣一边道:“正好郎君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王大福并不疑惑是何事,因他在天子身边服侍,不管是朝廷里还是世家里,都有不少人想要巴结孝敬他。 王大福对这种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然而楚氏却道:“昨日来了位管事模样的人上门来,他丢下一封信就走了,只说,等阿郎回来把信给你就是了” 这倒是奇事,说是有人来求他办事,可这种求人的方式还是第一次见,他想了下道:“把那封信拿来我看看。” 楚氏亲自去把信拿出来,王大福打开来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只有一句话:沛县文水乡洪家村 只是一个地名,这是什么意思? 王大福翻来覆去的看都百思不得其解,他问楚氏送信的人说话是什么口音,去了哪里! 楚氏回忆了下回道:“说的是官话,至于去了哪里,这个没有注意” 这封没头没脑的信指名道姓交给王大福,却没写要做什么,王大福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在家里呆了半日,他还是忍不住让管家去打听一下这个文水乡有什么古怪。 王宅隔壁家有个进士郎君,他家藏书颇丰,管家便向他借了本图志。 第二日一早,他就跟王大福说,那文水乡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小乡村,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最后管家补充了一句,传闻汉朝文终侯萧何,曾在沛县文水乡留下了一块刻着‘自明及晦’的石头 王大福听了这话,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片段,他恍惚听见一个慈祥的声音对年幼的他说:阿四多吃饭,长大后比萧丞相还要聪明! 顿时他脑中如天雷轰过,管家和楚氏见王大福猛地站起来,满眼都是激动的狂热,两人担忧的相视一望,问王大福怎么了! 王大福大喊大叫让楚氏把那封信拿出来,他细细读了几遍,强忍住心里的激动,急急的吩咐管家去把昨天的送信人找到,然后再派人去信上写的这个地址去走一趟 管家和楚氏听王大福哽咽的说,这地名可能是他的家乡,俩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想找到亲人这件事一直都是王大福的心病,可惜他幼时就被拐走了,三四年间又被转卖过几次,早就不记得家乡在哪里了 如今来了一封信就指出了王大福的家乡,他怎么不激动! 管家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忙一阵风似得赶紧办事去了,只留了楚氏陪着在屋里一刻不停歇走来走去的王大福。 只半个多月,去沛县的下人就赶了回来,他道:去了信上的那个洪家村打听,村里的一个老人说自己的最小的弟弟在五十二年前被拐子拐走了,当时弟弟才五岁,被拐走时是寒食节前 母亲带着他和弟弟去城里卖鸡蛋,弟弟因为被竹篾割破了大腿,母亲抱着他去找街上的游医,然而就一会儿功夫,弟弟就不在了 王大福闭眼听完了这番话,忍不住老泪纵横,他的大腿处就有一条细细的疤痕,这几十年过去了依然清晰可见,那这个老人家,肯定就是他的兄长了! 然而光有证词此事只可信五分,那下人又道,他把那位老人家的孙子也带回来了,如今人就在外边! 王大福忙命人把那小郎君带进来,他站在帷帘内悄悄看去,只见那小郎君约莫十七八岁,因仓促的赶路和陌生的环境,他满脸都是紧张局促,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 这一看,王大福差点叫起来,这小郎君的面容与他有四分相似,王大福立刻就肯定,这孩子与他绝对有血缘关系! 他露了面与这小郎君相认,谈话间得知,王大福本命叫洪阿四,他上面还有三个兄长和一个姐姐,自他丢了后,老母亲哭了十几年,把眼睛都哭瞎了。 如今父母和前两个阿兄都死了,王大福的侄子辈和侄孙辈加起来有几十人人,听说了这些,王大福大半生不显山露水,现在也哭的死去活来了 多年夙愿达成,王大福激动不已,知道亲人们还在乡村里过着清贫的生活,王大福立刻让人把自己的钱财拿了大半去洪家村了! 天子知道后也很高兴,他大方的给了王大福二十天的假,还授了他四品忠武将军之职,让他可以风光的回家乡看一看,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王大福获得的恩宠让宫里宫外的宦者都欣羡不已,王大福的心情更不必说,他‘咚咚咚’的给天子磕了几个头,回家收拾一番后,就启程了。 王大福虽不是个完整人,可如今的他位高权重,又服侍着皇帝,谁不上赶着巴结呢! 在家乡呆了几日,王大福就回长安城了,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个十岁的小男孩,王大福过继了一个侄孙自己抚养,权当做自己的亲孙子,将来给他养老送终。 心愿了却,王大福也知道了当初那个送信人的下落,据管家说,那人跟永安侯府的人接触了一次就音讯全无了 永安侯府太子! 王大福闻言神色晦暗不明,他想找到亲人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一些巴结他的人也在殷勤的为他打听,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居然是太子为他找到的 太子究竟有什么目的王大福不知道,而且他也不会白帮忙的,但王大福从心底里感激,这人活一辈子,知道来处明白去处才能心安。 王大福如今夙愿已了,对于太子的帮助,他认真思虑了几日,最终决定,不管太子有什么要求,只要不做危及天子的事情,他可以回报太子几分。 而且这事绝对不能让天子和齐王知道 为着胡家的事,太子又被天子看不顺眼了,连日议政都没给个什么好脸色,众大臣纷纷同情这个倒霉的太子,明明跟他无关,却总是承受天子的怒火。 李晖倒没什么感觉,他对太子妃打趣道:“总得让父亲把火发出来吧!” 虽然受了气,李晖心情很不错,他带着大郎去了晋昌坊去视察工程,如今寺院的殿宇已经竣工,现在工匠们在为天王c菩萨c罗汉等法像描金绘彩。 大郎看的很仔细,追着李晖问了许多问题,整座寺院走一圈下来得要半个时辰,大郎却一点没喊累,中间也没露出无聊的神色,李晖暗暗点头。 三月底,天子亲自去晋昌坊看了看,十分满意,因为是为母亲修建的,天子为其命名‘奉恩寺’,并且享宗室的供奉皇家寺院的名号。 至五月,整个长安城都轰动不已,太极宫包括东宫有品级的娘子女官,都盛装打扮,在天子及皇后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前往奉恩寺礼佛。 这一盛事被史官详细记录在册,宽阔的大街上,御驾威严,王孙公子风流倜傥,文武百官皆着官袍玉带,看热闹的人群不时发出惊呼。 蓁娘坐在马车里却十分难受,今日的服饰妆容让她必须保持着端庄的仪态,她挺直腰端着脖子,摇摇晃晃的马车让她头昏脑涨。 进了奉恩寺的门,早有肃穆的僧人等候着,天子下了车,带领众人进入天王殿。 蓁娘和齐氏并肩同行,这么多人却只有脚步声,她悄悄抬眼打量,这奉恩寺修建的宏伟轩昂,院子里的一颗百年菩提树听说是从东都移植过来的。 天子在殿内上香,女眷们移去后殿,在知客僧的安排下暂时歇脚。 乐声起伏间,蓁娘跟随前面的人重复叩首伏拜的动作,行动间还要保持发髻的稳固,这实在是个繁琐的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中风 礼佛大半日,蓁娘已经是累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她刚出了月子,太子妃唯恐她伤了元气,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两日,蓁娘只觉得腰酸的很,谢过太子妃后,她进屋就躺在床上没有动弹。 结果当天晚上,蓁娘还在迷蒙中,就听得耳边细小的说话声,她勉强睁开眼,吴嬷嬷拿着热帕子在给她擦脸,见她醒来,蹙眉担忧道:“娘子发热了” 难怪觉得头有些晕晕的,蓁娘轻轻咳了一声,吴嬷嬷赶紧给她喂了一口水,又吩咐阿玉道:“去把柜子里的藿香丸拿一颗来,再备些温水给娘子擦擦身子,先给她降点温,明天一早你就去找林掌医来!” 阿玉听了赶紧去拿东西,蓁娘咽下味道十分奇怪的药丸子,嘶哑着嗓子道:“好久没有生病了” 吴嬷嬷嘴里埋怨道:“娘子本就才生下六郎,必须要休养个半年才行,结果昨天就要去礼佛,这又跪又拜的,再健壮的人也吃不消” 她搁下碗,伸手掀开了蓁娘的被子,褪去她的衣衫,拿帕子把蓁娘全身擦了一遍,蓁娘觉得舒服多了,又喝了一碗水才渐渐睡去。 第二日蓁娘觉得鼻塞耳鸣,林掌医来把了脉开了方子,抓了药熬了一大碗黑咕隆咚的苦药,蓁娘一口闷了,苦的她龇牙咧嘴。 因春季天气反复,蓁娘不让孩子们来看她,只隔着帘子问候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特别是小寄奴,蓁娘严令伺候他的人不准到正屋来,就连饮食都要跟这边的下人分开。 寄奴就是六郎的乳名,他才一个多月,若他出了什么事,蓁娘真是要恨死自己了。 太子妃听说她生病的消息,忙使人来看她,蓁娘对来人道给娘子添麻烦了,来人温声安慰她好好养着,太子妃赏了一大包的补品药材下来。 蓁娘还没来得及道谢,太子的人也来了,跟太子妃说了同样的话,接着又是其他娘子们也派人来看望她。 幸好她们没有亲自来,不然蓁娘头昏脑涨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招待人家。 一直咳了六七日,蓁娘淹头搭脑的坐在床上感叹:这平时不生病就算了,一生病倒像是要把之前的给补上,每日喝药喝的人都要反胃了 阿木和妹妹们十分担忧生母的健康,特别是阿木,他许了愿蓁娘一日不康复,就一日不沾荤腥。 蓁娘感动的眼眶都红了,宫人们都欣慰道她没有白疼这孩子,结果到蓁娘好了之后,阿木已经是看见肉食眼里就泛绿光了 而丹娘则是三四日没见到蓁娘,她毕竟年纪还小,哭闹了一场后才见到生母,见蓁娘无奈的看着自己,丹娘眼里含着泪珠嚷嚷道:“阿姨看见我病就好了!” 蓁娘忍不住笑起来,看着丹娘像个大孩子一样对她嘘寒问暖,一会儿问她渴不渴饿不饿,一会儿给她捶背揉肩,再就是学着蓁娘之前哄她睡觉时给她讲故事。 糯米团子似得桃桃也在一旁学舌,听着女儿虽然语无伦次却认真的讲故事,蓁娘闭着眼沉稳入睡。 朦胧间,她叹道,自己是上辈子修了多大的福,有这么几个可爱贴心的孩子 李晖听说韩氏生病后心里也有些着急,韩氏已经为他生育了四个孩子,这份功劳,他都记在心里。 加上他本就对韩氏有几分在意,越发放不下她,想来想去,他只能想到给韩氏的娘家一些封赏。 但还没等他安排好这件事,就收到了于三眼的消息,齐王派去东都的探子有三个,其中两个突然失踪,剩下的一个在数日后自尽了 李晖当时就和沈季平二人相视对望,都看到了对方眼里压抑的兴奋。 李璋果然病急乱投医入了他们的圈套,当初于三眼在查探悼敏太子之时,就已经有些惊动了天子的人,但于三眼把线索都抹杀的干干净净,如今李璋再去调查,可就直接是自投罗网了 按照于三眼调查的天子几兄弟夺嫡之事来看,李晖可以肯定,他父亲的皇位来路可能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的。 按照李晖的想法,悼敏太子之死如果真的和父亲有关,那么这件事就是父亲心里最见不得光的卑鄙过去。 他掩藏还来不及,怎么会允许有人翻旧帐,尽管这个儿子是他最喜爱的儿子,只怕李璋这回是要吃些苦头了 第二日,果不出东宫所料,天子之前本来有意轻判胡家上下,但这日在朝堂上,他严厉的斥责了胡知化借着圣宠为非作歹,纵容其族人贪赃枉法。 判决很快就公布了,胡知化判绞刑,其成年儿孙判杖刑两百,之后流放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 族中犯罪者皆按照大周律法惩处,未成年男子判监刑五年十年不等,罚没其九成家产,剩余其祖产留给女眷。 这次国舅府的风波不亚于一场地龙翻身,天子从来都是对皇亲国戚恩宠有加,如今却把皇后的娘家给抄了。 杀的杀,蹲大狱的蹲大狱,偌大的一个外戚家族,就这样覆灭了,不过了解了胡家的罪状之后,人人皆道: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又有人道:胡氏这个皇后的位置都是来路不正的,难怪她的娘家也走的是一样的小人行径,这不,狂过头了吧!全族都完蛋了! 再看看人家康皇后费氏的娘家,一家子虽然被皇帝所不喜,可人家低调做人现在不就好好的么! 不管宫外的流言蜚语是什么样的,宫里的气氛绝对不会轻松,皇后知道天子对刑部的奏表没有任何意见时,眼珠子一翻就昏过去了。 等她转醒过来时,天子把门下省的奏表都盖上章了,任凭皇后如何哀求,他都不为所动,只道:国家之事,岂容私情!王子犯法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外戚! 皇后再次晕过去了 天子命人把皇后送回延嘉殿,又叫了蜀王夫妇进宫来侍奉,而对于齐王赵王,他现在是直接漠视。 李晖在书房听高琦汇报李璋在王府里急的团团转,齐王府的幕僚什么主意都出尽了,却没一个可以让李璋挽回局势。 高琦用对李璋专用的冷讽口气道:“他这么着急上火,也不知是为胡家还是为他自己!不过不管为哪边,这回定要他翻不了身!” “齐王一直以来最大的靠山就是陛下,如今他触及到了陛下的忌讳,我看他还要怎么狗急跳墙!” 对于朝廷上的震动,蓁娘也有所耳闻,每日间有什么新闻侍女都说给她听,蓁娘不知道这些政治斗争。 她只明白太子的对手就是齐王和天子,只要这二人有不好,那对与太子来说就是好的,只有太子好,整个东宫才会好。 蓁娘默默祝祷,四月去奉恩寺祈福时,蓁娘跪拜磕头时诚挚的向恭显皇后祈求,希望她能保佑太子赢得最后的胜利 天授十一年的六月,天子在太极宫神龙殿突然昏厥过去,当时殿内的大臣及宫人无不惊慌,经过奉御的诊断,天子应该是中风 但他的症状还比较轻,只是有些站不稳,手也有点抖,其余说话c咀嚼c意识等都是没问题的,不过就算是这样也需要长时间的休养。 作为天下之主,天子的生病就是一场震动,长安城上上下下是真的意识到——这位天子,已经年老了 李晖作为皇太子首先就被召入神龙殿服侍,接着就是天子的兄弟和其余儿子们也陆续的入宫来。 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天子数位近臣在经过商议后,向天子提议由太子辅政,其余诸亲王服侍起居。 天子沉默的半晌,只说由太子和诸亲王服侍,朝政由三省六部官员每日来神龙殿汇报,另外由天子的胞弟豫王来监理政事。 沈知礼和同僚们相互传递眼神,天子不肯放权也没什么,可那豫王只懂得吃喝玩乐,让他监理政事是什么意思? 指导臣子们如何享受生活? 不过看着天子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众人也不敢说什么,豫王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生平最怕揽事。 为着他不在仕途上用心,天子怎么骂他也不管用,沈知礼等人决定,就把豫王当成个弥勒佛好了。 李晖对父亲的决定没说什么,只是每日尝药服侍,做的是用心尽责,然而天子越发对太子不喜。 这些年,不管他使什么手段,这个长子都默默承受着,既不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跟他硬碰硬,像个木头人一样纹丝不动。 只是波澜无惊底下掩藏的究竟是木头还是铜铁,天子也看不透 就这样,太子和叔父弟弟们每日轮班服侍父亲,为了天子的身体健康,往常每日都要处理的奏折改为三日处理一次。 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公务就由三省写好公文,由天子画个日就交由六部去办了。 而一些重要的公务则让豫王读给天子听,豫王长得肥胖,他坐在月牙凳上说两句话就气喘吁吁,听的天子渐渐烦躁起来。 最后天子还是让他出去了,又叫了今年才十二岁的十六子随王给他读奏折,李晖这些日子天没亮就要去神龙殿,东宫的人好几日才看得到他一回。 天子中风的状况一直到下半年非但不见好转,还有些加深的状况。 这可是件严肃的大事,假如天子的情况继续恶化,那么朝政究竟如何处理,太子还是齐王? 按理应该由太子来监政,但是天子心里又中意齐王,关于这件事,天子一言不发,任由身边的人各怀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暗潮 李晖依旧稳坐钓鱼台,他深知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有什么动作,现在病床上的天子猜疑心不是一般的重。 而李璋则是焦急,他知道自己若是越过太子监理朝政会引起朝臣的反感,但如果他没有这个机会,离权利就更远了。 天子心里对他的不满已经到了不愿见他的地步了。 对李璋来说,这是比父亲责骂还可怕的事,他不止一次懊恼自己的鲁莽之举,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没有别的办法。 思来想去,九月份,齐王向天子禀报,李承懋的王妃陈氏,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这下服侍天子的众皇亲贵胄神色各异,他们都明白这是李璋的手段,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抓住了天子的心,谁不想看着自己的后人一代延续一代呢! 果不其然,两日后,天子破天荒的把皇后召来,自上次决裂后夫妻二人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话,言谈间说起未出生的小曾孙,二人倒有几分和解的意思。 李璋使了这么一招,风向一下子就转了,太子立刻处于劣势,一些人议论道:太子的尴尬就是他子嗣比不上齐王,不然天子再怎么偏心齐王,他的地位也不会动摇的 这种局势下,李晖的处境确实不利,不过他内心有一个念头一直萦绕:无论用哪种手段,他绝对不会让李璋坐上那个位置的,能做天下之主的人,只有他李晖! 这日,李晖正在睡梦中,吴敏匆匆唤醒他,急道:“阿郎,刚刚内侍来报,陛下昏过去了!” 李晖‘唰’的睁开眼,一骨碌爬起来就穿衣袍,连腰带也来不及系上就往外跑,今晚是李璋在守夜,尽管暗地里有准备,李晖还是担心节外生枝。 他坐上车才问起吴敏是什么情况,吴敏皱眉道:“来人说陛下是起夜的时候突然就倒下去抽搐起来!” “服侍的人吓得不轻,奉御给陛下扎了几针,现在的情况还不知道。” 李晖‘嗯’了声一语不发,车轱辘的声音单调又烦人,好一会儿,吴敏才轻声道:“阿郎,要不要通知伏安将军做准备?” 李晖肃目摇头,“父亲的情况可能没有那么糟糕,咱们先不要打草惊蛇。” 吴敏道是,又说:“杨先生已经在京城蛰伏许久,虽不知今晚是个什么情形,但奴还是觉得每半个时辰跟他联系一次如何?” 从天子病后,李晖知道京城的暗涌已经在波动了,他派了杨先生密切监视权利中心的各色人等,以备自己的计划不出意外。 对于吴敏的提议,李晖同意了,他再三吩咐道:“让杨先生一定要小心行事,这是个关键时候,不容任何过失!” 到了神龙殿内,里面已经站了几十个人了,有守夜的亲王和大臣,还有尚药局c宫人和起居郎。 这么多的人殿内却安静的仿佛凝固了。 李晖找到不住打转的王大福,问他天子如何了,王大福擦擦汗,拱手恭敬道:“回殿下,陛下刚才已经醒了,只是意识还不清晰,奉御说要等等看” 李晖眼里十分焦急,不过面上不显,他又问起天子的药方来,听说奉御和医正等人正在商议,他干脆直接去找人了。 天子的这一昏厥,不知惊起了多少蠢蠢欲动的心,神龙殿的一群人守到天亮,天子才清醒过来。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掩藏起心里的失望,还有人在暗中观察。 到了中午,天子才有胃口喝了碗粥,不过李晖发现,父亲右手的手指看起来十分怪异,而且嘴角时不时就抽动一下 他知道这是中风严重的症状,看着床上这个生病才几个月就满脸老态的父亲,李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为他难过悲伤的同时,也有一丝冷眼旁观的漠然 从天子的行动变得不利索起,他的心情一直处于暴躁的状态里,每一个人都仿佛把他们的算计都写在脸上。 天子怎么看都不顺眼,发了一通火之后,他把子侄兄弟们都撵走了,自己一个人在殿里生闷气。 所幸大家发现天子依旧关心朝事,也只有批阅奏折的时候,他的心情才会平复下来,这日,天子传了张氏来神龙殿服侍,待看到张氏时,他眼里十分讶异 张氏虽打扮的美丽,但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她从进了内室眼里就无波无澜,好像天子依旧是之前那个儒雅沉稳的人。 这让天子心里舒畅了不少,看着张氏的眼神也十分温和。 他让张氏坐在他的身边,温声道:“我病的这些日子,你怎么样?” 张氏习惯性的抱住天子的胳膊,“陛下病了,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去祈求菩萨保佑,若陛下痊愈,奴愿意减寿二十年” 她一贯清冷的声音风轻云淡的说出这几句话,却让天子的内心不平静,他颇有些动容,道:“我的陵寝都已经修建好了,可你还年轻,何必许这种愿!” 张氏微微摇头,似一汪秋水的眼睛温柔的望着天子,“若陛下不在,奴活着有什么意思,奴唯一牵挂的只有你,若有那一日,奴绝不苟活。” 即使他们年龄相差三十多岁,即使这一生天子听过太多的承诺和誓言,此时现在,他如磐石一般坚硬的心却为张氏的话感动。 天子伸出颤抖的右手,张氏知道他的意思,乖巧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她轻笑出声,道:“奴真是该罚,居然在陛下面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陛下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东都的,你说东都的牡丹比长安城的好看多了,我好想去看一看!” “陛下要快点好起来,可不能言而无信!” 听着张氏难得的撒娇,天子又爱又怜,紧紧拥住她,道:“我答应你,咱们一定去东都看牡丹!” 从那天起,天子每日都要张氏陪伴他,张氏虽性子孤傲,可服侍起来细致耐心,不比天子常用的宫人差。 到后来,只要张氏一会儿不在,天子就觉得不舒坦。 众人都不明白这张昭容有什么手段把天子的心栓的紧紧的,但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只是认真服侍天子,说起朝事她自己就走开,天子那么宠爱她,她都没为娘家求过什么 天子心情舒畅,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好,某日午休后,他和张氏坐在榻上对弈,外边有人唤了王大福出去。 天子的注意力全在棋盘上,片刻后,外面传来王大福的一句呵斥声,张氏忍不住侧头看了眼。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天子皱眉喝道:“什么事?” 门外立刻安静下来,王大福小步跑进来,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他拱手回道:“回大家,就是一点小事,没什么!” “没事你在外边吵什么?”天子有些不快。 王大福动了动嘴皮子,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出来,脸色十分些严肃。 天子跟他相处了几十年,比跟皇后呆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从他的表情就看得出他嘴里的‘小事’绝对不小。 天子沉了脸,命王大福说实话,王大福急的出了汗,弓着腰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才憋出一句:“公主府家令来报,昆山公主于昨日晚间传了道士入府” 听到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女儿,天子眼里有些不耐烦,“她找道士做什么?” 王大福额头的汗水流了下来,眼里一片焦急,他鼓起勇气尽量温声道:“公主找道士是想是想问询大家的” 他实在是不敢把后半句话讲出来,然而这半截话天子已经听懂了。 他目光如刀的看着棋盘,沉默片刻后,天子的声音轻柔的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她在着急什么?这就是我养了几十年,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女儿” 王大福忙跪地叩首,张氏见状吓了一跳,她惶恐的下榻走到天子的身边给他顺背,劝慰道:“陛下别气,要保重身体!” 天子狠狠一把推开张氏,伸腿踢翻了棋案,横眉怒目大声咆哮道:“这就是我的女儿!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知道她父亲的死期!” “大家!” “陛下!” 天子话音刚落,人就直直的倒仰过去,王大福和张氏惊呼出声,帷幔外的宫人呼啦啦的涌进来,殿内立刻一片慌乱。 奉御望闻问切后,摇头对众人叹道:“陛下本来在慢慢恢复,可现在受到刺激心火爆甚引起痰於,我先给陛下扎几针,若陛下醒过来了,那就化痰通络再补气开窍,若陛下醒不过来” 敛容肃穆的众亲王郡王大臣都明白奉御的意思,天子若醒不过来,那就要准备后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汹涌 然而不管众人期待些什么,天子还是醒过来了。 只是他半边身子都已经没了知觉,不仅手脚不能动,连口水都不受控制的流淌,看到这样的天子,屋里服侍的人都不免唏嘘一番。 虽然天子的身体重要,可朝事也不轻松,沈知礼趴在天子的耳边询问他国事该如何处理。 天子沉默了片刻,勉强张开嘴说了一句话,沈知礼侧着耳朵认真听才听出天子说的是:“留太子服侍齐王监政三省六部宰相共同议政” 沈知礼面色复杂的把这话宣布出来,神龙殿内的人脸色各异,有人交换眼神,有人忍住狂喜,还有人垂首皱眉 沈知礼眼睛从左扫到右,最后停留在太子身上,他不用看都知道齐王现在是什么表情,陛下的心还是偏向他的,那么皇太子李晖呢? 沈知礼紧紧盯着太子,而太子只是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然后声音不带一丝起伏道:“一切都听从父亲的安排。” 他的回答是一贯的顺从妥协,但这一次不知为何,看着那张依旧平静的面孔,沈知礼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 天子的病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明显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太子困在身边,把齐王推向那个位置。 可太子从前隐忍就罢了,现在他还能这么淡定,要说他没有筹谋,沈知礼可一个字都不信 李晖当然有计谋,他又不傻,虽然父亲中风这件事不在他的计划内,不过挑拨父亲和李璋之间的关系可是他的手笔。 他也知道父亲不会那么容易就对李璋死心,但他需要的就是父亲暂时的一点点犹豫,只要有这一点时间,足够他做好安排了 李晖跪在脚踏上,接过王大福递来的帕子,动作轻柔的擦去天子嘴角的口水 夜深人静,其余人都在偏殿歇下了,唯独李晖守着灯台安静坐在天子的榻前,他眯着眼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王大福站在帷幔外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瞧了好一会儿,他蹑手蹑脚的进了内室。 李晖‘唰’的一下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刺向来人,王大福心内一震,手里的外袍差点就掉了。 余光瞥见天子睡的正酣,他对李晖行了个礼,双手递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夜深露重,殿下要保重身子” “多谢!”李晖目光恢复如常,也没有客气,拿过衣袍披在身上。 此时殿内只有四个宫人垂首立着,王大福和李晖一站一坐,相顾无言,气氛倒有些尴尬。 王大福双手拢着,眼皮子动了动,心道这是个好机会,有些事,他必须要问问太子才行 便开口道:“殿下,刚才你身边的吴内侍说有事要回禀” 李晖闻言心中一动,目光直直的看向王大福,然后若有所思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起身瞧了瞧天子的睡颜,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出内室,王大福冲王贵使了个眼色,也跟了出去。 李晖站在屋檐下,欣赏着天上如金钩一般的上弦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头也没回,朗声道:“将军有什么话,请说吧” 他这样直白,倒让王大福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想,他道:“昨日,奴在茶房看见殿下和豫王在说话” 李晖轻笑出声,转身看着王大福,月色惨淡,衬得他的笑容有些慎人,至少王大福是这么觉得。 “昨日,叔父问我事态可有把握,我让他放心,一切皆在我的掌握之内” 李晖轻飘飘的说出这句话,却让王大福仿佛见了鬼一般吓得脸都青了,他使劲咽了下口水,颤抖着声音道:“殿下慎言” 李晖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很好笑,“我吓着将军了?” “其实你应该很早就知道了,眼下这种局势,我依旧不动声色,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 王大福心中的惊骇还未平息,他脑子里乱糟糟的,越听越看不透眼前这个人,“所以,豫王是站在殿下那边的,不,不止豫王,应该还有很多人都选择了你!” 他深深的打量着李晖这张俊朗毓秀的脸,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豫王是天子的同胞弟弟,从天子登基起他就极受恩宠,但豫王却贪图享乐,让他说吃喝玩乐头头是道,说起朝事来屁也没一个,人人皆说他是草包一个。 可昨日,王大福清楚的看见,跟太子说话的豫王,那张脸上可没有一丝往日的憨态,他背着手指指点点,而太子却恭敬的点头应是。 原来这些年,豫王的糊涂都是装出来的! 王大福花了一晚上时间,翻来覆去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后怕,既是天子的同胞弟弟,豫王为何要这样做,甚至连天子隔几日的责骂都忍受了几十年。 想来想去,王大福想起了悼敏太子 这样一来,豫王的举动就能解释了,他应该是知道了当年的一些隐秘,所以为了自保,而做了几十年的戏。 那太子,他会不会也知道了天子最不能示人的过去 王大福胆战心惊,耳中如响雷阵阵,李晖却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父亲英明神武,却也做过违背良心之事,将军作为父亲的贴身内侍,想必知道很多内情吧!” 先是主动摆明自己对局势尽在手中,再轻飘飘的揭开天子的过去,王大福知道这是太子的威胁,现在的他已经无所畏惧了,而天子的把柄c他的性命,都在太子的手中。 王大福更知道,这是太子给他的机会,就像是前段时间他帮助自己找到亲人一样 那一瞬间,王大福脑子里快速的闪过许多回忆,最后,一切都定在小孙子日渐开朗的脸上,他笑嘻嘻的抱着自己的腿,说已经会背千字文了,能不能去东市看一看 痛苦的深吸口气,王大福撩起衣袍跪在李晖面前,郑重的磕了个头,“殿下,奴的一切,包括这条贱命,都是陛下给的,奴只有一个请求,不论陛下再怎么苛待于你,他始终是你的父亲,殿下,请你三思而后行” 李晖受了他这一拜,温声道:“我从小读圣贤书,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此乃人伦大纲,将军不必忧心于此。” 趴在冰凉的地上许久,王大福才抬起头来,苍老的脸上一片凄然,他嘶哑着声音道:“奴还有一个请求,请殿下准许奴服侍陛下最后一程,那之后,殿下想知道什么,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将军位高权重,在太极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恐怕连我都不能办到的事对你而言都是轻而易举,我凭什么相信你!” 面对李晖质疑的话,王大福狠了狠心,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殿下,当年韦妃英年早逝,是受谁所害,你应该一直在追查吧!” 听闻此话,李晖冰冷的目光像锋利的刀子一般,割得王大福生疼。 王大福再一次磕了个头,李晖一言不发,晦暗不明的看了他许久,然后轻轻一哼,转身进了殿内。 他这就表示答应了,王大福松了口气,然后一阵悲哀袭上心头,他瘫坐在地上,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耳光,呜咽出声。 若是不答应太子,自己死了倒没关系,可小孙子是他渴求已久的天伦之乐,他如何舍得。 可答应了太子,就得在史书上背负叛主负恩的千古骂名 王大福很早之前就明白,身处在权利漩涡的中心,他无法落得善终的下场,可真当这一刻来临时,他还是胆怯了 “阿翁!”王贵急匆匆的跑过来,慌乱的扶起王大福,“你这是怎么了?” 王大福无力的摆摆手,扯住王贵的袖子,嘴唇颤抖着,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我有话交代与你,附耳过来” 他低语数声,王贵惊骇的看着他,语无伦次道:“阿翁,咱咱们这样做,万一殿下没成,咱们” 王大福惨然低笑:“俎上鱼肉,岂是你我可以抉择的” 既然天子已经苏醒,那该如何处置昆山公主,这是个大问题,天子就是为这件事中风加重的,现在若是再去问他的意思,说不定又刺激了他。 而且还有个皇后,虽然天子不愿见她,可她毕竟还是皇后,她拦在中间,沈知礼等人也不好做。 天气越来越热,李晖已经在神龙殿服侍天子有将近一个月了,这日趁着天子午憩,他吩咐王大福仔细伺候,自己回东宫休整了一番。 看着丈夫疲惫的脸色,太子妃十分心疼,她亲自服侍梳洗更衣,收拾完毕后,李晖换了身衣裳,摒退宫人只留了吴敏和刘钊对太子妃交代道: “成败在此一举,外面的事你不要担心,我虽不在东宫,你也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 太子妃紧紧攥住丈夫的手,微微颤抖的动作表达了她的担忧,“阿郎放心去,我是你的妻子,也是皇太子妃,我会安排好内廷里的人,绝不拖你的后腿!” 李晖拥住她,在她耳边柔声道:“吴敏跟我去西宫,刘钊留下把守东宫,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离开你!” 他的话是那样诚恳,太子妃眼眶一热,强忍住哽咽,道:“好,我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雷霆 蓁娘恢复健康后先去给太子妃请了安,然后一个一个补偿孩子们。 要给阿木做烤肉,要听丹娘讲如何侍弄牡丹,要陪着桃桃玩耍,还要关心小寄奴今天吃了几顿奶。 她的日子安排的满满当当,虽然辛苦但心里是甜滋滋的,为了这几个宝贝,她辛苦的心甘情愿。 第二日去光天殿时,上首的太子妃扫视了下首的众妾侍一遍,敛容肃穆道: “大家应该知道,近来陛下的身体不大好,阿郎日日服侍人都瘦了一圈,咱们虽然帮不上忙,不过只要在陛下痊愈之前安分守己,就是对阿郎的支持了!” 蓁娘等人忙应是,太子妃接着道:“所以从今天起,你们没事就不要聚会了,自己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要传些小道消息,特别是秦氏c韩氏c姜氏c廖氏c欧阳氏你们几个,要把孩子们照顾好,需要什么就来找我!” 被点名的几人相视一望,都有些不明白缘由,不过太子妃既然这么吩咐肯定有她的道理,众人不敢有异议。 蓁娘回了萧熙院跟嬷嬷们说起这事,大家猜测估计是东宫跟西宫挨着,现在陛下正病着,怕这边有什么事传了过去,让太子丢脸。 蓁娘把这件事告诉了孩子们,阿木和丹娘还好,他们都找得到自己的乐子,就是桃桃有些不开心。 她最喜欢去花园里荡秋千了,这会儿不让她去,费了蓁娘好大一番工夫才把这个小娇娇哄住。 直到半个月后,蓁娘就明白了太子妃为何不准她们到处走动。 那一夜发生的事,在很多年后,白发苍苍的蓁娘被孙儿们围绕着讲从前的故事,她都清晰的记得 那夜下着瓢泼大雨,雷鸣电闪不断,桃桃害怕打雷,哼哼唧唧闹着不肯睡,奶母哄不住,蓁娘就躺着给她讲故事。 听着蓁娘轻柔的声音,桃桃的睡意很快就来了,蓁娘轻轻拍着她哼着小调,看着女儿恬静的睡容十分满足。 正当她也准备睡去时,院子大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宫人撑着伞去开门,却不想门外站着的是两个内侍和几十个身披玄甲c手握直刀的侍卫,黑压压一片让人瞧着就胆颤。 宫人从没见过这个阵仗,忙唤了吴嬷嬷出来。 很快蓁娘也被惊动了,她随便披了件外袍走到屋檐下疑惑的张望,外边吴嬷嬷正在跟那两个内侍说话,片刻后,她冒着雨匆匆跑过来,满脸凝重对蓁娘说: “娘子,西宫里发生了一些事,他们是来巡逻的,嘱咐咱们院子里的人不要随意走动!” 西宫出事 蓁娘的脑袋一下子懵了,“是陛下” 吴嬷嬷摇了摇头:“他们没有说,不过娘子放心,内侍说不会波及到东宫的,你还是先去睡吧,等天亮了咱们就清楚了!” 这样不明不白的怎么睡得着! 何况太子还在西宫里,蓁娘心里焦急起来,她迫切的想知道太子现在的情况,可也不能去问太子妃。 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蓁娘发现她只能这样干等着天亮,她把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心中愈发恐惧。 她想要为太子做些什么,思来想去,对容娘道:“去找些香烛来,书房打扫干净,再去给我准备清水沐浴,我要礼佛!” 容娘愣住,宫里未经允许不准私下拜佛,蓁娘这样做可是犯了大忌。 她正欲出口劝说,蓁娘态度坚定不容反驳道:“快去准备,若有惩罚,我这个做主子的替你们承担!” 吴嬷嬷冲容娘使了个眼色,她无奈的去做准备了,阿玉几人服侍蓁娘洗了个澡,穿上干净朴素的衣裳,头上不戴一根簪,脸上不施一抹粉。 采儿把蒲团放在地上,她指着蒲团前的栅足案道:“娘子,这边是西方,香烛已经备好,可以礼佛了” “好!你们先出去吧,把桃桃和寄奴照顾好,不必管我。” 蓁娘交代了这番话就挥退了侍女,自己恭恭敬敬的跪坐在蒲团上,先点好香烛,然后深吸口气,双手合十举于胸前,嘴里默念道:“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礼佛本该是忏悔罪过,但蓁娘虔诚的请求佛祖保佑太子平平安安,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第二日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天空泛着鱼肚白,长安城的钟声照旧响起,蓁娘仍旧跪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吴嬷嬷打开房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檀香味,她压抑着激动和兴奋的声音对蓁娘道:“娘子,昨天晚上,昆山公主和赵王起兵谋反,已经被被禁军剿灭了!” 谋反!蓁娘不敢置信的侧头看着吴嬷嬷,“你说的可是真的?” 吴嬷嬷急忙点头,“太子妃今天一早就吩咐宜秋宜春两宫的娘子们不必去请安,今日就呆在院子里,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原来太子妃不准他们出门是这个原因,蓁娘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太子妃这样安排,那是不是表示,太子早就知道会出这种事,而且很可能,就是他主导的 昆山公主和赵王已经被剿灭,那这样说来,昨晚是太子胜利了 蓁娘激动不已,她强忍住心里的高兴,感激的叩谢菩萨。 虽然呆在院子里哪里也不能去,不过蓁娘很快就知道了,昨晚昆山公主和赵王的叛军还未整装待发就被禁军包围了。 其中左金吾卫大将军伏安亲手射杀了公主和赵王,并且把他们的尸身放在朱雀门外,以警告其余的叛贼尽快伏法。 神龙殿内,沈知礼等十来个臣子和老老小小的皇亲国戚跪坐在地上,听着上首面容仍旧谦逊温润的太子对郑良泽吩咐道: “拿我的手令给林波将军,从今日起严守京城四个方向的城门,绝不能让逆贼逃出。” “另外,长安城内严禁各王府c公主府c公卿府走动打听,封锁太极宫的各个宫门,不管宫里宫外是谁的人,没有我的令牌,硬闯者格杀勿论!” “再告诉伏安将军,逆贼中有认罪的,写好状纸让他们签字画押,若能告发逆贼藏匿地点,立即豁免其罪行!” 林波是监门卫大将军,监守管理城门宫门,原来他和伏安都是太子的人 沈知礼目光复杂的看着有太子有条不紊的吩咐这吩咐那。 心内的震撼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散去,那日他的不安是对的,这位隐忍多年的皇太子已经露出了獠牙,他一跃而出轻易就能咬碎所有人的脖子。 天子病重,本来留太子在身边服侍是为了困住他,却没有想到,最后是太子困住了整个长安城,还包括天子,难怪他呆在神龙殿里不慌不忙,原来外面他的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不知道,京城里,会引起多大的风波,流多少的血 沈知礼看了眼榻上喉咙里发出‘嗬嗬嗬’之声的天子,嘴角拉扯出苦笑,虽然才开始,但太子的雷厉风行已经让他已经看到了结局,这场长达二十多年的明争暗斗,太子才是赢家 “沈阁老!”太子脊背挺得直直的,他微笑着看过来。 沈知礼拱手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李晖轻笑出声,用一贯清朗的声音道:“吩咐不敢当,我是想问问阁老,对昨晚的叛乱是什么看法?” 你的亲妹妹亲弟弟都被你杀了,你还问我们什么看法,我还没活够,睁只眼闭只眼看呗! 沈知礼暗自腹诽,然而嘴上依旧恭敬回答:“公主和赵王虽然已经伏法,可这谋反的证据还是得摆出来,不然这刑部也不好定罪的” “你说的对!”李晖赞同的点头,“那调查一事就交给尚书台和刑部吧!不过你们动作得快点,不然朱雀门外可不敢走人了” 他的调侃无人敢附和,沈知礼想起早上进宫时看见的那两具毫无遮掩的尸体有些反胃。 他忍不住建议太子:“如今天热,若尸体就这么放着既不雅观也太过残忍了,臣以为还是先找个地方搁置着吧!” 李晖轻蔑一笑,冷哼出声:“若不以儆效尤,今晚又有人谋反怎么办?还是先搁着吧,你若是怕臭绕下路也可以。” 沈知礼无言以对,天子在榻上使劲的蹬腿踢着床拦,然而除了王大福小声安抚他,殿内几十号人都当作没听见一样低着头。 李晖听见动静,侧头对奉御道:“父亲该喝药了,你去把药端来!” “是!” 奉御弓着腰退了出去,再进来时手里端着小漆盘,李晖认真的试过药后才把碗递给王大福,“父亲心情不好,你用心服侍” 王大福接过碗什么也没说,李晖知道他不高兴,不过并不以为意。 他起身一边走一边对坐在地上的大臣道:“谋反的事还没结束呢,究竟京城里有多少人参与其中还没查出来,咱们去书房商量商量吧!” 李晖的叔父和弟弟们惶恐的相互用眼神询问,而大臣则打了个激灵惶恐不安,太子这意思是,他还要剿灭逆贼? 可这么一个长安城能有多少逆贼,莫非他要株连 李晖还真有这个意思,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要掌控整个京城和朝堂的局势,就得使用这种粗暴直接的手段,残忍,但是有效。 天子还没有驾崩,李璋也还活着,一个总想着要废了他的父亲,一个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的兄弟,通往帝王之位的路注定由鲜血铺垫。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史书将会由他来书写,是功是过自有后人评说,为着一个贤名而放过潜在的危险,李晖自认为没有这么高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落定 与此同时,延嘉殿内,宫人们面带恐慌,不知所措的听着殿内皇后嘶哑怒吼的声音,“他这么做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我看他才是谋反的那个人!” 皇后狠狠的砸下手里的瓷瓶,满地狼藉显示出她的愤怒,一旁的嬷嬷蓬头垢面满眼血色,满腔疲惫的劝道:“殿下现在生气有什么用,公主和四大王已经” 她想起两个看着长大的小主子不禁落下泪来,哽咽道:“太子命人把所有的宫门都封锁了,现在延嘉殿外是个什么情形我们都不清楚,还有三大王现在究竟怎么样,这才是咱们紧要的事啊” 皇后心中剧痛阵阵,身子恍惚,脚下被杂物绊倒跌坐在地上。 宫人们赶紧去搀扶她,此刻从她身上看不出从前的一丝优雅,现在就只是一个绝望的老妇人。 昨晚一儿一女被射杀的消息传来时,皇后当即就吐了口血,她根本就没想到李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下此毒手。 在天子病倒后,她跟儿子们已经就在筹谋了,这些年依靠着收买c拉拢c联姻,支持李璋的人不在少数。 皇后深知只要李晖一日是太子,他就是正统,皇帝驾崩后毫无疑问他就是新君,到那个时候李璋若是再夺权就是谋反,不仅为天下人不耻,而且现在的他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扳倒李晖。 所以皇后日夜祈求皇帝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就有机会废了李晖,她的儿子就能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 可现在,只晚了那么一步,李晖抢先下手掌握了整个京城,犹如一座孤岛,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就算是进来了,李晖都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 多年筹划,无数心血,一朝尽毁,皇后如何不恨,她闭上眼,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费氏的脸,独得恩宠的那些年,无论面对自己怎样的挑衅,她都是那幅淡定从容的讨厌样子。 他们母子一样的虚伪,表面上谦和贤德,实际上阴险狡诈,惯会装模作样,直到费氏死了,对她毫无感情的皇帝都伤心了几天。 无论自己怎么做,她都摆脱不了费氏的阴影,她树立了好名声,又早早的死了,留下了一个独子,还被她这个后母苛待,宗室表面上尊敬她,背地里谁不骂她。 “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皇后捏着裙子的手越攥越紧,手背青筋毕露,她咬牙切齿低语道:“我既然能打败你,也能打败你的儿子!” 嬷嬷见此景遍体生寒,扑过去哭劝道:“殿下要保重身体啊!奴知道你伤心,可你若是倒下去了,三大王和陛下怎么办啊!” 皇后听了这话,红肿的双眼看向门外,她眼里早就流不出泪水了,虽然身体很累,可一想起李璋,还有宫外的几个孙儿,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门外是谁在把守?” 一个内侍回道:“是千牛卫备身田岳” “叫他进来!我有话对李晖说!”她嘶哑着嗓子冷冷吩咐道。 那内侍愣了一瞬就出去了,片刻后,田岳身着玄甲手握千牛刀,无视殿内的狼藉冲皇后恭敬的作了一揖,“臣田岳,拜见皇后殿下!” 皇后已经洗了把脸,她冰冷的目光锁住田岳的眼睛,“你是理国公的嫡长子,你们田家能有今天是陛下给的,李晖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让你身负皇恩却行背叛陛下之事?” 皇后的话如刀子一般刺向田岳,而田岳依旧面不改色恭敬回道:“臣的十一世祖是被后周皇帝敕封爵位的,至今已有百载,我们家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守则’二字。” “臣敬君,子敬父,弟敬兄,此乃人伦纲常,陛下是明君,只不过暂时被小人蒙蔽而已,如今他已神志不清,由皇太子殿下摄政是理所应当的!” 皇后闻言冷哼出声,“摄政是这么个摄法?我倒要问问你,他这个阵仗是不是要弑父弑母?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把所有跟他作对的人都杀了?” 田岳丝毫没有被皇后的话吓住,他微笑着对面对皇后:“皇后殿下不必担心,陛下他很好,再说,后廷只是暂时封锁,等处理好叛乱后,一切自然风平浪静。” “叛不叛乱还不是李晖的一句话!你别在我面前粉饰太平,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很清楚,只怕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都是轻的,李晖这样残忍毒辣,依我看来,他弑父登基才是最可能的!” 皇后怒骂出口,田岳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不再像先前那样恭敬,而是语气森冷道:“皇后殿下口不择言臣可以理解,毕竟叛乱的可是你的亲生子女!” 皇后被这话气的咬牙切齿,还没等她反驳,田岳又讽刺道:“陛下有三十几个皇子皇女,只有皇后殿下的孩子有本事气倒陛下,如今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皇后该反省才是” 皇后气的浑身发抖,伸着左手指着他想要怒骂,可一口气憋在胸口连话都说不出,宫人赶紧上前扶着她,田岳眼皮子也没眨一下。 “田岳!”嬷嬷厉声呵斥道:“这里是延嘉殿,不容你在此放肆!” 田岳撇撇嘴不说话,他拱手一揖准备出去,只听皇后喝道:“站住!” 他侧头看过去,却被皇后的举动弄得愣住,皇后拿了把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 “你告诉李晖,我的三郎若是伤了一根汗毛,我就自尽于此,人人都说他仁孝,我倒是要看看,天下人知道他逼死了继母该怎么议论他!” 田岳冷哼一声,眼里闪过一丝鄙夷,皇后真的是老糊涂了,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跟太子殿下谈条件! 于是他悠悠然道:“殿下不用威胁臣,你担心齐王可以理解,但你也要为胡氏一族剩下的人考虑,他们为了你和齐王已经死了不少人了,殿下你就忍心看他们再为你的私欲去送死吗?” “你” 皇后拿着匕首的手不断颤抖,她捂住心口满脸痛苦之色,忍不住瘫倒在地。 宫人都惊呼出声,田岳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走到宫门外他对下属交代道:“去尚药局传直长给皇后看看,别让她出什么事!” 虽然皇后活着就是太子的障碍,可她要是死了麻烦更大,太子借着剿灭叛乱的机会掌控了整个京城,朝廷大臣鲜有反对之声就是因为储君这个身份,储君也是君嘛! 皇后虽然不是太子的生母,可她也是大周皇帝的中宫嫡妻,太子要顺顺当当的更进一步,对这个继母也得做好面子 田岳想到这里,决定对延嘉殿监视的再严密些才行! 齐王府内,李璋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从昨晚到现在他都仿佛身处在梦境之中。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前日长史匆匆来报长安城里有大批金吾卫在街上来往,他当时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父亲不好了,但是父亲若不好怎么没有钟声? 一想起今夜是太子在值守,李璋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安。 这个兄长虽然不及他在父亲面前受宠,可他凭借自己的心计依然稳坐储君之位多年,这一点就不可小觑。 李璋立即派人去太极宫查看情况,然而等来等去,他却等到了妹妹和弟弟谋反的消息 李璋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但他忍住怒火思考着:或许这只是李晖的陷害,他现在就去找父亲可能还有办法,可没等到他踏出齐王府的大门,就知道了弟妹被射杀c太极宫被李晖重兵把守的消息 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心里慌乱起来,李晖是以压倒性的优势赢过了他,他虽然内有私兵,外有支应,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根本无力与金吾卫抗衡。 只过了半个时辰,齐王府也被包围了,领头的人倒是很客气,说只是保卫王府的安全,可李璋明白,现在的他就如同俎上鱼肉,只能任凭李晖宰割 书房里,李璋坐在书案前许久,他直直的盯着门口,一屋子的幕僚都不敢说话,好一会儿后,李璋轻声道:“什么时辰了?” 离他最近的幕僚回道:“未时两刻了” 李璋没有说话,那幕僚忍不住开口道:“大王,太子让你申时入宫陛见,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李璋收回眼睛,他惨淡一笑:“进宫,是一个死,不进宫,还是死,你说怎么办!” 下首一个幕僚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大声道:“咱们还有人,干脆就跟太子拼个鱼死网破!说不定还能反败为胜!” “不可!”另一人反驳他,“太子只说让大王入宫向陛下陈述,并没有说赵王公主谋反之事跟咱们有关,要是咱们真的动了刀枪,那可就真的成了谋反了!” 又有一人接着道:“现在陛下c皇后c大内c朝廷重臣都在太子的手里,他肯定不会放过咱们,咱们拼一把可能还有机会,要是不拼,可就只有一条路了” 一条死路 在座诸人都想到了这里,李璋痛苦的咬着牙,李晖,你还真是一条毒蛇,人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背地里你比谁都狠毒 只可惜,自己终究是被手里的一点点权利蒙住了眼睛,没有看见李晖早就在背后磨刀霍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覆灭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李璋握了握拳,强忍着声音颤抖道:“王府的花园里有一条暗道,我会派人去找八弟,让他向李晖揭发我私通朝廷大臣”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惊起,“大王!” “你为何要这样做?”众幕僚忙上前问道。 李璋不欲解释,只轻声道:“我马上收拾入宫,就跟平时一样,除了车夫c侍从c护卫,什么也不带。” 不等众人反应,他又安排起王府的事情来,“这些事不要告诉王妃,如果我没有回来,就让她把书房里的匣子交给李晖” “大王,那邯郸王那边该怎么办?”一个声音响起。 想起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儿子,和还有几个月就出生的孙子,李璋再坚硬的心也疼得难以忍受,他忍不住落下泪来,以手掩面眼神充满绝望。 李晖和他对立了几十年,只会赶尽杀绝,绝不会手下留情给自己留下隐患 覆巢之下无完卵,他倒下了,只怕妻儿都不会有好下场,现在,只能把希望留在最后了 屋里死一般的沉寂,众人眼神像是熄灭的灯盏,最后连一丝希望的火星都消失无影了。 听着李璋像是交代遗言一般,众人眉目含悲 ,成王败寇自古以来皆如是,可死,也是分方式的 天授十一年八月十日晚,昆山公主李氏同赵王李珏谋反未成,被射杀于公主府。 八月十二日,蜀王李珂告发同母兄齐王李璋私藏兵器,李璋入宫陛见时意图对天子不轨,被诛杀于神龙殿。 八月二十日,天子下诏命皇太子李晖总理朝政,二十三日,尚书台昭告天下:李氏c李璋c李珏被废为庶人,抄没其所有家产。 李氏以乡君之仪下葬,璋c珏二人以县伯之仪下葬,皆不得葬入皇陵。 驸马张华虽未参与李氏谋反一事,但褫夺其爵位,收回其永业田,贬谪至广州,无谕不得返京。 二十六日,璋c珏二人之妻被褫夺诰命,赐自尽,所有男性子嗣判绞死之刑,已出嫁的女儿废去县主爵位,贬为庶人,未嫁之女罚守皇陵。 蜀王李珂因举报有功,保留其爵位和食邑,至此,史书上称之为‘建酉政变’的事件,以皇太子李晖侍疾神龙殿而展开,以京城里六个家族的覆灭而结束。 李晖一改从前的仁德,靠着铁血手腕和强硬的作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最终胜利,快的连朝臣都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等他们醒过神后,不管是痛骂李晖还是质问李晖,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天子躺在榻上不得动弹,李晖,已经是这个帝\国真正的主人了。 更让人唏嘘的是,曾经赫赫扬扬的胡氏集团,如今只有李珂这一条血脉了 沈知礼跪坐在天子的榻前,木然的看着面前的太子正在给天子洗脚,他埋着头表情从容,动作优雅,洗脚这样的事在他做出来竟也如琢玉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那天站在这个位置,唇角还噙着笑意,嘴里却冷酷无情的命令田岳杀了齐王 宫人们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同是侍疾的朝臣和宗室,无不被此景吓得瘫软在地面如土色。 沈知礼还记得齐王眼里最后的不甘c怨恨和绝望,直到他断了气,眼睛也没有闭上,死死瞪着太子,而太子就像是面对一个物件,轻飘飘的命人抬出去。 屋里的血腥味让人闻着就头晕恶心,榻上的天子目睹了一切,他涨红了脸,呼吸不畅导致喉咙里发出古怪可怕的‘咔咔’声。 太子转过头就是一副大孝子样,他歉疚的表示自己事出有因,可天子瞪着他浑身抽搐起来,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沈知礼质问过太子,可他只是一句话,‘若李璋是我,今日死在这里的人就是我’ 沈知礼瞬间无话反驳,作为最靠近权利中心的臣子之一,他亲眼目睹了少年时意气风发的太子c丧母后急躁恐慌的太子c齐王得意时隐忍谨慎的太子。 而现在,那个少年已经成为了今天让人望而生畏的太子,或许没多少日子,他就是皇帝了。 沈知礼还能说什么,权利的斗争就是这样惨烈,说句难听的话,既然当初太子和齐王都选择了这条路 ,那现在的结局都应该想得到。 心怀欲\望,要么被欲\望吞噬粉身碎骨,要么掌控欲\望登顶称王 做好了一切,李晖松了口气,宫人端着水让他洗手,天子还睡着,李晖轻手轻脚的给他拢好被子,坐在榻边眼也不眨的看着。 沈知礼轻咳了一声,李晖视线转了过来,沈知礼指了指门外,李晖微微点头。 “殿下,臣有些话想跟你说” 殿外,沈知礼冲李晖行了个礼开口问道。 李晖一手扶着白玉石拦,一手背在身后,他扯唇轻笑,“阁老做过太宗朝的臣子,又最受当今的信任,以后还有很多事要仰仗你,阁老想说什么就请直言吧” 沈知礼沉默片刻,道:“臣记得,太宗皇帝在时,最宠爱的就是殿下,亲自教你骑马教你读书,曾经因为殿下从马上摔了下来,太宗皇帝让人把在场的侍从每人打了六十个板子” “他还把殿下安置在身边亲自照顾,从陛下入主东宫后,太宗皇帝明里暗里都表示殿下是正统,是天命所归的未来储君,他对你的一番心血,着实让人感叹。” 听沈知礼说起了祖父,李晖除了讶异,心中充斥着淡淡的伤感,除了母亲,这世上最疼爱他的就是祖父和祖母,至今,他依旧保留着许多祖父行事的影子。 但沈知礼为什么要提起这些话,他到底想说什么,李晖静静的看着他。 沈知礼面上没有一丝胆怯,像是跟一位年轻人闲话家常般,温声道:“殿下与齐王争斗几十年,争得是权利c性命” “你困住了齐王,以陛下的名义召他入宫,摆明了要杀他,齐王深知你不会放过与他有关的人,所以绝望之下只能放弃妻儿,去保住蜀王,你诛的是齐王的心” 李晖微笑,捻着手指听得是津津有味。 “蜀王文弱,在朝堂没有话语权,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殿下放过他都是有利无弊的,但你接受了蜀王的投诚,还昭告天下他是有功的,蜀王用同胞兄长的死换来了自己的生,你让他一辈子都背负着苟且偷生的罪名,你诛的是蜀王的心” “在神龙殿里,你不给齐王一个解释的机会,就当着陛下的面杀了他,让陛下眼睁睁看着最心爱的儿子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殿下,你诛的是陛下的心。” 沈知礼平静的注视着李晖的眼睛,而面前的李晖,轻轻的笑了起来,清隽英武的面孔精致如一幅山水画,让人如沐春风,他点点头笑道:“祖父曾说阁老有洞察世事之眼,如今看来名不虚传!” 太子默认了自己的话,沈知礼心里却难受至极,作为天子近臣,他如同一个局外人,把太极宫的君臣父子之间的龃龉看的一清二楚,他年轻时立志要做名留青史的贤臣,要把天下苍生放在首位。 可现在,面对眼前的腥风血雨,他根本无力抗争 “殿下”沈知礼抬起眼睛看着李晖,那双眼里的睿智变成了悲哀,“殿下所做的一切,都证明了你的魄力和谋略,你已经成为了太宗皇帝心中的储君,不,是皇帝!” “你用这一切告诉世人,你是天生的帝王” 李晖仍旧沉默,沈知礼肃容慢慢的跪下,庄重而恭敬的向李晖磕了个头。 “阁老这是什么意思?” 沈知礼拱着手,目视前方,坚定的目光里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道:“殿下,通向至尊的路注定血流成河,先祖用毕生精力开创了今天的格局,臣恳求殿下,勿忘先祖之教诲,励精图治,仁厚礼贤!” 恐怕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 李晖脸上的笑容隐去,看着沈知礼许久,他叹了口气,上前伸手扶起沈知礼,道:“阁老为国为君兢兢业业数十载,早就置生死于度外,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担心我株连甚广,弄得天下不得安宁” “我敬佩阁老的品行,也理解你的忧虑,但有些事光靠仁德是没有用的,如今科举虽有百年了,可世家仍旧把持着大部分权利,他们的关系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轻易撼动不得。” “可朝廷需要人才,需要锐意革新的头脑,世家就是最大的阻碍,可若是贸然动手说不定连我这个太子也会被推翻,现在,就是一个好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君臣 沈知礼闻言怔住,震惊不已,原来太子想做的是这件事! 的确,从古至今,世家把持着太多的权利,王朝更迭只在瞬息,可世家还能屹立不倒,延绵百载。 科举应试为没有背景的寒门子弟开了一道出人头地的门,只要是良民身份,寒窗苦读就能有鱼跃龙门的那天。 但直到现在,朝廷里六品以上的官员有七成都是出身世家,六品以下的官员中,科举出仕的官员几乎都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位置上。 杰出的人才多不胜数,但晋升之路被世家给堵住了,天子当初夺嫡至登基,依靠的也是世家的支撑,太子现在要打击世家,这不但困难,还十分危险 沈知礼神色复杂,好一会儿后才道:“殿下应该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晖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沈知礼没有出言反对,其实也就表明了他内心里,也对世家很不满 他言辞恳切道:“阁老的话是事实,但国家的发展不能墨守成规,开辟一片新天地需要破釜沉舟的决心,不仅我有这份毅力,朝廷里应该还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官员” 李晖看着远处气势恢宏的殿宇,眼前闪过史书中数百位评价不一的君王,他正声道:“正因先主创业不易,民生多艰,我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上就要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就要无愧于黎民百姓!” 他这一番豪言壮语让沈知礼的心激起阵阵波涛,沈知礼经历过太宗皇帝的文韬武略,见证过今上的开拓与守成,而现在,这个国家即将迎来一位年轻且明智的皇帝,沈知礼那颗早已麻木的心又跳动起来。 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看向李晖,李晖温润一笑,道:“阁老一生匡扶社稷,如今正值风口浪尖上,还愿阁老助我一臂之力!” 阳光把地上的人影拉扯成长长的阴影,沈知礼俯身,缓缓作了一揖,恭敬回道:“臣,愿为殿下分忧!” 东宫,丽正殿内,李晖坐在浴桶里,看着氤氲水汽飘渺出神,太子妃挽起袖子亲手服侍他沐浴,摸着他精瘦的脊背无比心疼。 李晖醒过神,伸手抚上妻子泫然欲泣的脸,安慰她道:“没事,我不是好好的嘛,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太子妃憋着眼泪使劲摇头,握住他的手不愿松开:“是我不好,明明该高兴,却哭哭啼啼的讨人厌,阿郎,我们真的赢了对不对?我们可以安心过日子了对不对?” 李晖温柔的点头,双手捧住妻子的脸,坚定的告诉她:“对!我们赢了,从今以后,没有人再敢给你脸色看,没有人敢伤害咱们的孩子,你会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 当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表示他的真心呢! 太子妃落下泪来,迫不及待的扑进丈夫湿漉漉的怀里,“我只要你好好的,无论你做什么,我永远都支持你!” 坐在榻上时,太子妃双眼还有些红肿,面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宁从容,桎梏在颈上的枷锁已经没了,他们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c悠哉的欣赏日出日落了。 太子妃拿着一把小巧的剪刀给丈夫修剪胡须,一边做手里的活,她一边问起前几日的事来:“李璋既然给小周氏留了一道保命符,为什么她没有拿出来?” 就在李璋被诛杀的当天夜里,金吾卫就查抄了齐王府c赵王府和邯郸郡王府。 其中从齐王府内院的书房内暗阁里找到了一只铜匣,里面装着满满的文册,全是这些年李璋与外臣c世家私通的书信。 而当时小周氏虽然面容惨淡,却没有一丝惊愕,李璋没有把这个东西销毁,很明显就是想留给小周氏,让她把这个交出去换得一线生机。 但她没有这样做。 虽然是死对头,但这个时候太子妃还是感叹了一声,“夫妻荣辱一体,李璋死了,她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不如一同去” 李晖不语,从他的角度看,小周氏选择放弃,他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那份文册若是公诸于众,势必会引起更大的惊涛骇浪,他现在还不是皇帝,若事情超出了控制,那可就不妙了。 但妻子是女人,这个时候她更为小周氏的坚贞而生出怜悯之心,李晖并不为此不悦。 “对了!”太子妃凑到李晖跟前,好奇的问他:“李元娘和李珏谋反一事,真的是豫王叔父告发的吗?” “不是!”李晖毫不犹豫的摇头。 他并不打算对妻子隐瞒,“准确的来说,是叔父引诱他们谋反,而林常玉装作没看见,才让他们悄悄的集结了逆贼。”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贬谪林常玉,还把他软禁在家里?”太子妃十分不解。 李晖耐心解释道:“林常玉平步青云全是因为父亲的赏识,我所做的一切都违背了父亲的意愿,按理来说,他受的是父亲的恩惠,该与我对立才是” “但因为有李喆在,他虽然没有大剌剌的站在我这边,却放任事态不管,这已经是对我的帮助了,你别忘了,他有军功在身,一呼百应,朝内朝外的武将都向着他的!” 原来是这样,太子妃了悟的点头。 “林常玉领兵打仗的才干不亚于郑国公陈其山,鹰鸮岂能困于方寸之地,我将他软禁,正是不忍他左右为难,让他为我大周开疆辟土,才是人尽其才!” 轻轻拂去丈夫衣襟上的胡须,太子妃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难怪李喆也没有什么不满,原来你都有安排了,只是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是谁告发谋反一事的?” 天还未亮,张华在祠堂里恭恭敬敬的给祖宗们上了香c磕了头,才转身出去。 院子里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忠会县伯夫妻二人满脸戚容,泪水涟涟的叮嘱儿子一路小心,张华衣着朴素,嘴里‘唉唉’应着,经历过建酉政变的风波,全家人都如惊弓之鸟一般。 时辰到了,亲人们依依不舍的把他送到了门外,望着灰蒙蒙的天,张华心里说不出是不舍还是悲伤。 犹豫了许久,他转身拱手一揖,对父母道出心里话:“李氏毕竟与我结发十几年,将来儿子死后,还是想跟她合葬,请大人允许” 忠会伯站在台阶上背着手沉默了片刻,才出声道:“李氏虽被废,但也是你的结发之妻,你与她合葬也是应该的。” 一旁的张母面色不虞,提起这个差点让全家都跟着倒霉的儿媳,她满腹牢骚。 “若不是她,咱们家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如今连亲戚们都不敢上门来了,要不是太子殿下开恩,这会儿全家都人头落地了!” 妇人之见,忠会伯摇摇头,冲儿子挥手,“去吧,路上小心,每隔一月就给我们写信来,让我们知道你的消息!” 张华心情沉重的拜别了父母,坐上牛车出了城门向南方驶去,摇摇晃晃中,他从怀里摸出一把玉梳,上面雕刻着一双青鸟,心脏抽疼眼眶瞬间泛红。 他把玉梳紧紧握在胸口,喃喃道:“对不起,阿如对不起,我还有父母亲人,我不能让他们受到连累,对不起” 蓁娘每天都能听到关于太子的许多新闻,八月份的这场动荡一直持续到了年底,李晖总揽政务每日忙的像个陀螺。 他是代替天子理政的,所以挑他刺的人也不少,这种情况下,后廷众人不敢去打扰他。 所以蓁娘再次见到李晖时,已经是快到新年了。 承恩殿里,她解下裘衣递给宫人,脚步却有些迈不动似得停在帷幔边,她轻轻撩起帘子,看见李晖站在花几前欣赏青釉瓷瓶里的金钟梅。 蓁娘目光眷恋,神情却复杂,在几个月没有见面的时间里,她无比的思念李晖,然而现在他就在不远处,不知为何,蓁娘却有些胆怯不敢靠近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李晖转过头,冲她温文尔雅一笑,像从前一样唤道:“过来” 他眼里的光是那么温柔,蓁娘心里的担忧一下子消散了。 她提着裙子轻快的走过去,只行了个礼,还没等李晖张嘴说免,就迫不及待的张开手拥住他。 李晖被她扑的后退两步,又怕她摔倒所以紧紧搂着她的腰,“怎么了?” 蓁娘依恋的用脸磨蹭他的脖子,“阿郎,我好想你!” 她的声音里是清晰可闻的爱慕思念,李晖的心一片柔软,深深嗅了口蓁娘身上熟悉的香气,李晖轻柔的把她搂在怀里,“我就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蓁娘赖在他的怀里不愿分开,李晖轻抚她的头发无奈道:“你想抱多久啊,总要让我坐下吧!” 蓁娘抽抽鼻子咕哝道:“要抱到明天早上~” 李晖宠溺的笑出声,他弯腰一把打横抱起蓁娘,对上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惊讶神色,李晖转身走向卧榻,“好,我不光让你抱,还让你睡到明天早上!” 蓁娘的脸‘唰’的一下子就红了,她支吾道:“阿郎不害臊” 李晖挑了下眉,“我不跟你睡那阿木几个是怎么来的?” “不是这个意思” 蓁娘坐在他的膝上,因为怕摔过去她双手紧紧圈住李晖的脖子,不过一指的距离就是他笑眯眯的脸。 她羞涩中带着几分失落道:“几个月没见面,奴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前因 李晖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把蓁娘搁在膝上跟自己面对面坐着,凑近轻轻的吻了下她的唇,嘴角扬起笑道:“那你说罢!” 蓁娘表情快乐又甜蜜,来的路上明明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她只想这样看着他。 “说啊!” 李晖轻轻捏了下她的脸,可蓁娘还是说不出,憋了好一会儿,还是只有一句‘想你’的话 李晖微微一笑,似低语似梦呓道:“想不想知道我有多想你?” 当然想! 蓁娘惊喜的看着他的眼睛,生怕他是在骗自己,李晖手指已在不知不觉中解开了蓁娘的衣裙,干燥温暖的手指抚上她的脖子,然后侧头吻上去,“想这里” “阿郎”蓁娘轻轻打了个抖,为他的举动而心悸。 “想这里还有这里”他的手和唇依次滑过蓁娘每一寸肌肤。 原来他是这个想法,看着他迷醉的表情,蓁娘面孔红红,轻咬着唇压抑着娇吟,直到两人结\合,她好像看到脑海里绽开绚烂的烟花,那种表情取悦了李晖,让他想要给她更多的快乐 昨夜下了冬季的第一场雪,太极宫的青瓦覆上了银纱,冷丝丝的空气沁入心脾,让人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延嘉殿外的院子里上,个宫人拿着笤帚在扫雪,看见带着侍女而来的宇文氏,纷纷让道行礼。 宇文氏行止门口,问起女官来:“皇后殿下近日如何?” 女官认识宇文氏,闻言面上有些为难之色,想了想,小心翼翼道:“殿下从入了冬精神就不大好了,药也是一天三顿不落,还有就是” 她还未说完,殿内就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嘶吼:“我的儿啊!” 那女官瑟缩了一下,忙低下了头,宇文氏面色依旧淡然,冲女官道:“进去通传吧!” “是,请娘子稍候” 宇文氏站在门口,侧身看向院子的东南角,那里原本种了一株梅树,往年这个时节已经开花了,梅花点点与红墙相映成辉,很是美丽,皇后爱若珍宝,还专门拨了个人照顾。 只是现在梅树已经不在了,一个小宫人解释道:“今年的梅树没有开花,万嬷嬷怕殿下伤心,就命人移走了。” 宇文氏闻言,唇角微微一笑,那梅树是皇后入主延嘉殿后,齐王送给她的贺礼,只是今年梅树未开花,倒是奇了 殿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帷帘被撩起,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嬷嬷拉长着一张脸,见着宇文氏也未行礼,冷冰冰的声音带着几分怨怼道:“良娣是来错地方了吧,怎么着,是来看看延嘉殿的人怎么还活着吗?” 宇文氏脸上表情无一丝起伏,她轻轻柔柔道:“万嬷嬷,快到新年了,听说皇后殿下在咳嗽,我来看看她” 猫哭耗子,万嬷嬷讥讽的看着宇文氏,“咳嗽算什么,皇后殿下如今生不如死,还不是拜太子所赐,你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脏了这儿地!” 说罢她不等宇文氏反应,就厉声吩咐身旁的女官道:“平日我说的话都不听是吧,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往里放,要是伤着了殿下,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一个奴婢,居然敢这么对良娣说话,白嬷嬷闻此羞辱之言,怒不可遏正准备要上前理论,宇文氏伸手阻止了她。 她淡淡笑着,眼里的光却似刀子一般,刺得万嬷嬷不敢直视,“嬷嬷先别急着赶人,近来天越发的冷了,蜀王妃受了寒一病不起,蜀王忙着请医问药,又担心皇后殿下的身体,急的人都瘦了,所以太子殿下让我来看看皇后殿下可好” “你”万嬷嬷咬牙切齿的看着宇文氏,好一会儿,才强咽下怒火,让宇文氏进了内室。 室内热浪迎面扑来,宇文氏解下裘衣才觉着舒服些,原来屋里点着两个碳盆,只有窗户留了一丝缝隙。 她走到皇后的榻前,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心里也有几分唏嘘。 皇后听到李璋死在神龙殿的消息时,当即就昏厥过去,后来虽然清醒了,却大半个身子都无法动弹了。 她身怀满腔怨恨想找李晖算账,却被困在这里,身边只有宫人日夜服侍着,深受打击之后,皇后的精神也有些恍惚,整日只要睡醒了,就躺在榻上哀嚎,念叨着女儿和儿子。 现在的延嘉殿就如一个死气沉沉的鬼洞,也难怪宫人们脸上都是一片木然。 宇文氏靠近皇后,看着她消瘦颧骨上浑浊的一双眼睛,轻声唤道:“殿下,奴来看你了” 听见她的声音,皇后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嘶哑的声音响起:“滚!” “殿下不想看见我?”宇文氏抿唇一笑,“可我今日不得不来讨这个嫌。” 万嬷嬷跪坐在榻前,警惕的看着宇文氏。 只见她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袖子,双手优雅的拢在膝上,悠悠然道:“太子殿下和李璋的帐已经算清了,现在,该算他和你的帐了” 万嬷嬷闻言心神一震,怒声喝道:“放肆,殿下还是皇后,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 “嬷嬷为什么这么紧张?”宇文氏嘲讽的瞟了一眼,“人在做,天在看,不过是有些事要请教殿下罢了,我不会也不敢做什么的~” 她转头对上皇后阴冷的目光,却无一丝退缩,像是拉家常一般轻松的开口道:“今天的雪真漂亮啊,我记得也是在这样一个下雪天,先太子妃,不,那个时候她还是郡王妃,跟太子成亲后一年才传出喜讯” “怀孕三个月时,她和太子进宫请安,却在回到郡王府后,第三日就小产了” 皇后面无表情,万嬷嬷却把视线移开,宇文氏把一切尽收眼底,轻蔑一笑,“韦妃小产,太宗皇帝气的连药也不愿喝,还把恭显皇后责怪了一番,说她不知体贴。” “恭显皇后委屈,怀疑韦妃小产是人为,便从宫里开始,把韦妃接触过的人和东西都细细查了一遍,闹得人仰马翻!” “宫里查,郡王府也在查,查来查去,查出韦妃的安胎药出了问题,那个时候太子天天都要去宫里侍疾,没想到歹人趁此机会,把黑手伸进了郡王府,太宗皇帝心心念念的嫡长曾孙,就这样没了” “一直到太宗皇帝驾崩,他都带着遗憾” 宇文氏凑近皇后,轻柔的声音仿佛淬了冰一般寒凉:“因为他知道,等他去了,陛下一登基,太子的地位可能会出现动摇!” “只是太宗皇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指使人给韦妃下药的主谋,居然是陛下” “啧啧!”宇文氏故作不可思议状:“真是天下奇闻啊,做父亲的居然杀了自己的亲孙子!” 这样的隐秘却被宇文氏大剌剌的说了出来,满室宫人无不震惊。 一旁的万嬷嬷脸色越发苍白,宇文氏只盯着皇后看,继续道:“太宗皇帝本来是打算等韦妃生下了嫡子,就册太子为太孙,还要为他开设府署c设置官属,以此稳固他的地位!” “谁知陛下却坐不住了,太子太孙两代储君并存,自古以来也没有这样的事,他既怕自己的地位不稳,又担心将来登基后无法废除太子好给李璋让位,于是就对还未出生的亲孙了下了手!” “殿下,陛下真是把你们母子放在心尖上啊!” 室内气氛安静的仿佛凝固了,宫人们面如土色瑟瑟发抖,听见了这等辛密,他们难逃一死。 片刻后,皇后‘呵呵’笑了起来,嘶哑的声音听着无比慎人,她眼里闪着愉悦的光,“李晖暗中查了十几年,一直以为韦氏小产是我动的手脚,却不知,凶手另有其人,还是他的父亲!” “这些年来,他都找错人了!哈哈哈哈!” 宇文氏满面冰霜,皇后笑的乐不可支,咳嗽起来,万嬷嬷忙给她喂水,她却一把推开水碗,枯瘦的手臂撑起身子,语气满满奚落道: “这些事是王大福说出来的吧!我早就知道,他是一条狗,谁给骨头谁就是主子!” “他还有没有告诉李晖一件事,费氏不是病死的,是皇帝要她亲自服侍皇太后,她本就体弱,最后累着了在床上活活熬死的!” “你说什么!”宇文氏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后,康皇后的死,居然也是陛下的手笔! 纵使对发妻无情,他也不该如此残忍,作为一国之君,高高在上的至尊,他的手上究竟沾染了多少无辜生命的鲜血 “是不是很有意思?”皇后苍老的眼皮耷拉着,更显面容丑陋扭曲,“人人都说我恶毒,可比起皇帝来,我善良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安慰 如果李晖知道了这一切,他该有多心痛,一直以来,康皇后都是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对这个给与他生命和爱护的女人,他是那么的崇敬。 要是他知道了母亲的死与父亲脱不开关系,他会做什么 宇文氏不敢再想,原本她是来质问当年之事的。 韦妃之死一直都是李晖心中的痛,那是他最无能为力连妻子都无法保护的低潮开始。 他从来就没有打算对皇后和李璋心软,但现在对他伤害最深的人,却是亲生父亲 宇文氏冷冷的看了皇后一眼,就算李晖找错了凶手,可若不是这个女人一直以来在后廷里兴风作浪,康皇后c韦妃又怎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她在背后捅的刀子也不算少。 皇后讥讽一笑,脸上的猖狂之色已经告诉了宇文氏,就算一切真相大白又如何,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还巴不得李晖快些对她动手,让他被天下人唾骂c轻视。 “殿下好生休养吧!” 宇文氏呆不下去了,站起身轻轻挥了下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后。 “只要你还是皇后一日,殿下就会好好敬着你,延嘉殿的份例只会增不会减,若是百年之后到时候再说吧!” 她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皇后的手背青筋凸起,脸色阴沉能滴出水来。 万嬷嬷担忧的看着她,唤道:“殿下” “哈哈哈哈”皇后突然笑了起来,身子一软倒在榻上,她看着头顶的幔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百年之后百年之后” 神龙殿进进出出的都是宗室郎君们,宇文氏不便来这里,李晖抽了空回东宫一趟,丽正殿里,听完了宇文氏的话,他站在窗前看着飘雪久久不语。 宇文氏和太子妃相视一看,十分担忧。 “阿郎” 太子妃上前,站在他身边想要安慰,却不知怎么开口。 李晖眉眼似结了霜,紧紧抿着唇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 好一会儿,他才压抑声音着开口道:“我没事,你们出去吧,我想静一静。”声音冷冽寒凉。 太子妃知晓他现在的心情,心中为他难过。 虽然他如今已经是大周实际上的统治者,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些留在心里疤痕如今又被狠狠撕开,任谁也痛不欲生。 只是他不是常人,也只能忍在心里,孤独的舔舐伤口。 太子妃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阿郎,我们都在你身边” 天授十二年,李晖命户部拨出四十万两白银给工部用于永安宫的后续完善,永安宫是天子登基之后才动土修建的,到如今大部分殿宇已经完工了。 李晖的打算是抓紧时间完工,好在新宫殿里为天子举行六十岁万寿节。 他的出发点是尽孝,朝臣们也没有说什么,他们更多的是议论这位皇太子跟天子对待国家大事有着很大的不同。 所有跟李晖讨论过朝政的人都看得出,这位皇太子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他处理国事讲究效率,并乐于跟臣子交换意见。 才几个月时间,沈知礼不仅能跟他和得上拍,还隐隐有些兴奋,当初走上仕途不光是为了光宗耀祖,哪一个为官做宰的没有想名垂青史的念头? 尽管李晖还是太子,但沈知礼不得不承认,天子真的已经老了。 正如他的身体渐渐衰老,他做事的方式也没有年轻时的那种雷厉风行 不是说天子如何不好,沈知礼是觉得,这个国家需要一个年轻c更有眼光c更有活力的君主了。 李晖在每次议政的时候都让大郎跟在他的身边,正如从前他跟在太宗皇帝身边,此举既表明了对这个嫡长子的看重,同时也在培养他的能力。 毕竟以后大郎是他和这个国家的继承人。 而大郎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每次听父亲和众臣讨论政务,他都会把听不懂的地方记下来,私下里再去请教父亲。 弄明白后他立即就能举一反三,没过多久,大郎聪慧敏锐的名声就传了出去,一个好学上进的继承人足以让朝廷众臣欣慰了 对于大郎的出类拔萃,蓁娘能感觉到阿木有些失落。 蓁娘理解他的心情,或许小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他已经懂事了,已经明白嫡庶c长幼之间的差距。 以前大郎可以和阿木一起玩,但从出生的那天起,他们俩就不在一条路上,大郎会成为万众瞩目的人上人,连阿木也只能仰望他c尊敬他。 这日,蓁娘亲手做了阿木最爱吃的饭食,母子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坐在榻上玩双陆棋,蓁娘笑眯眯的跟阿木说起自己小时候来。 “有一次,阿娘怀着弟弟,她干完了活人有些不舒服,阿姐让阿娘去休息,她去把衣服洗干净,阿娘虽然有些不放心却由她去了” “我还记得阿娘一觉起来后就看见院子里晾好的衣裳,她把阿姐夸奖了好半天,我心里有些不服气,因为我觉得这些事我也可以做” 蓁娘拿着手里的棋子摩挲,她脸上表情有些低落: “其实从小我就有点嫉妒阿姐,她太能干了,做什么事都是又快又好,长辈们都喜欢她,我就像是她身后的影子,就算我做了同样的事大人只是表扬一句就完了。” “后来妹妹和弟弟也出生了,长辈就更看不到我了,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我整天都在调皮!” “有一次我把邻居家的东西碰坏了,阿娘拉着我去赔礼道歉,还骂了我一顿,后来有个孩子也犯了同样的错,她阿娘不想赔人家,拿手臂粗的棍子打她” “听着她的惨叫,我就想起自己了,忽然间心里很后悔,父母辛辛苦苦把我养大,结果我不仅不懂事为父母分忧,还因为自己的嫉妒心而变成一个讨厌的孩子” 蓁娘没有再说了,阿木神情郁郁,只是默默听她说完,然后拨弄着手里的棋子,蓁娘叹了口气,对他伸出手,柔声道:“阿木,到我这里来!” 阿木把小手放在生母的手里,蓁娘温柔的把他拉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拍着他的背。 “阿木,我们的出生是不能掌控的,我们唯一能掌控的就是此时在想什么c此时要做什么! “阿兄有他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的路要走,虽然你们的路不一样,但你们是亲兄弟,阿兄不光是你父亲的希望,他还是这个国家的希望!” 蓁娘用手指捻起阿木的衣裳给他看:“你穿的这件衣裳足够一个普通老百姓生活一年了,更别说你有上百件这样的衣裳,你自己算算看值多少钱?” 阿木嘟了嘟嘴,辩解道:“可是我是阿耶的孩子啊!阿耶是皇太子,我的祖父是皇帝!” “是啊!这些都是阿耶给你的,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蓁娘反问道。 “你住在天底下最漂亮的宫殿里,穿着最好的布料做成的衣裳,你一出生就拥有高贵的身份,这一切都因为你是皇家的子嗣” “阿木,不光是你,还有大郎c三郎四郎他们都是一样,你们既然享受了这一切,那就要付出代价!” “大郎的代价就是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接你父亲的手治理国家,这是一个很沉重的担子,你作为他的弟弟,应该为他的辛苦感到心疼,为他的优秀感到高兴!” 听完了蓁娘的一番话,阿木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好一会儿后他轻声道:“孟子说,‘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这就是阿姨说的这个意思吗?” 蓁娘高兴的直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阿木脸上有些羞愧,道理说也说了,蓁娘明白适可而止这句话,她托起阿木的脸,用轻松的语气道: “我们阿木也很能干的,上次你在院子里做的模拟水患,你父亲也夸奖你了不是吗?我生了你们四个兄弟姊妹,还有很多事需要你的帮助呢!” 阿木的失落就在于他觉得自己不如大郎能干,小孩子都是这样,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大人说‘你还小不懂事’。 若是能帮助阿木找到信心,或许他很快就振作起来了 李晖当然看得出次子的情绪不对,他本来是打算抽空开解一下阿木,大郎在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很重,但阿木也是他的儿子。 他可不希望孩子们有一天闹出兄弟阋墙的事来,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他就发现了阿木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开朗。 李晖问他怎么回事,阿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起蓁娘给他讲的道理,李晖听完后心里很高兴。 他虽然比较宠爱韩氏,但其实心里也有点担心韩氏恃宠生娇,特别是她还有四个孩子 如果韩氏真有那么一天,李晖想,他应该是难受大于失望吧 但现在听阿木说起这些话,李晖高兴的是自己没有看错人,他庆幸韩氏是次子的生母,她这样懂事明理,自己也算是安心了。 自李晖摄政以来,虽然外朝官员有些对他还是不满,认为应当还政于天子。 而且一些地方还有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谋反,但都如虱子咬象般不痛不痒。 李晖根本没把这点事放在眼里,他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朝政上,制度上撇弃了一些天子当政时的糟粕,精简人员c整顿风气c纳谏如流。 在收拾了几个刺儿头之后,整个朝廷的氛围都与从前大不一样了,这让许多官员做起事来更加有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不满 内廷里,六月淳于氏传出喜讯,这是自上次小产后再一次怀孕,她欢喜的止不住眼泪。 七月宫人许氏有孕,东宫上下都是喜气洋洋,十几年前还在为太子的子嗣担忧的人这下是彻底放心了。 到目前为止,太子有六个儿子,五个女儿,还未出生的孩子有两个。 这么多妾侍中,太子虽然并未偏宠某一人,但宫里宫外都传言他最喜欢为他生下四个孩子的昭训韩氏 蓁娘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还真的有些惶恐,她差不多每个月就侍寝三次,跟高氏宇文氏几位差不多。 但每次跟太子呆在一起时,她能感觉到太子是有些喜欢她的,这份喜欢让她雀跃兴奋,但兴奋过后她又有些歉疚。 她并不敢有独占恩宠的想法,也绝对不会那样做,但她拥有的东西太令人羡慕了,反倒有时让她觉得不踏实,这种心思她从不敢对任何人说起。 蓁娘对现状很满足,她期望能永远这样。 太子不可能属于她一个人,但能在他心里有一小块位置,就足够她快乐的过完后半辈子了 对于她的小心思,太子根本无从得知,他正在考虑给韩氏的娘家一些封赏。 他也舍不得儿女们因为外家的家世而感觉抬不起头,所以提高韩家的门第就是最根本的。 不过现在他只是代理朝政,还不能贸然封赏妾侍的娘家,他打算等以后给蓁娘一个惊喜 中秋佳节那日,萧熙院里热热闹闹的办了场生辰宴,蓁娘被灌的醉醺醺,连走路也飘着。 虽然又老了一岁,但看见孩子们争先恐后的给她磕头贺寿,蓁娘满心的欢喜无法言说。 高兴之余就多喝了几杯,第二日去给太子妃请安的路上还在打呵欠。 请安后她打算去花园里走一走醒醒神,淳于氏跟在她身边问起怀孕的禁忌,蓁娘一边活动四肢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昨晚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的,今早起来脖子酸疼的很。 半路上她们遇见了领着五娘的秦氏和带着四郎的姜氏,四郎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他跟众人行了个礼就跑了,姜氏忙去追他。 蓁娘则是笑嘻嘻的抱过五娘,这孩子跟三郎长得一模一样,也是个十分爱笑的孩子,谁抱着她都乐呵呵的直笑,大家都很喜欢她。 蓁娘摘了朵月季花别在五娘的帽子上,然后炫耀似的给秦氏和淳于氏看。 大家都笑起来,这会儿反正无事,三人决定去旁边的亭子里坐一坐。 刚坐下,淳于氏就迫不及待的打听昨晚太子给蓁娘赏了什么礼物。 蓁娘有些不好意思,含糊道:“还是跟去年一样,一串项链跟一支簪子” 每年生辰那天晚上,蓁娘都会收到太子派人送来的贺礼。 这是内廷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其余人都是受到太子赏赐的金银布料,只有蓁娘是一只小匣子。 然而就是这么一只小匣子都足以让人嫉妒了。 淳于氏嘿嘿笑着用肩膀碰了碰蓁娘,揶揄道:“你这家伙,对着我们一副淡淡的表情,私底下估计脸都要笑开花了吧!” 蓁娘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是清楚得很!” “那当然!你从没有戴过那些项链和簪子,我就知道肯定是好东西,你是不是只戴给阿郎看?” 淳于氏一脸的坏笑,蓁娘顾左右而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定是跟着阿齐学坏的!” 亭外齐氏不满的反驳声传来,“你别冤枉好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宫人忙给齐氏搬来杌子,她坐下轻轻拧了把蓁娘的胳膊,‘呸’了一声道:“你把阿锦教坏了居然还诬陷我,可惜了我昨日的贺礼,给我还回来!” 昨天齐氏送给蓁娘的是她亲手做的一方帕子,上面别出心裁的用银线绣了一朵芍药花。 蓁娘一见到就爱不释手,她嘻嘻笑着抓了把干果子给齐氏算是赔礼,“别这么小气,咱们半斤八两好吧” 自从皇后病倒无法起身后,西宫的事务就由太子妃做主,她无暇分身,把东宫里的事情交给了高氏和宇文氏。 然而让蓁娘感到奇怪的是,一向跟看宇文氏各种不顺眼的齐氏,这一次却破天荒的没有跟蓁娘嘀咕不满。 蓁娘忍不住问齐氏是怎么回事,齐氏没有把蓁娘当外人,道出缘由,原来那日,宇文氏从西宫回来后,她来找过齐氏一次 齐氏既觉得不可思议也很生气,没想到宇文氏是来向她解释当年韦妃小产后冤枉她的事,原来当年太子和宇文氏都知道齐氏是无辜的。 只是为了放松歹人的警惕,才不得已拿齐氏做了筏子,齐氏听了这个解释更加生气,她认为就算是为了这样,也应该提前说一声,难道她会宣扬出去吗? 宇文氏只道,当时情形不明,太子也不知道郡王府里有几只黑手,更不知道黑手是谁,那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今皇后一派再无起复的可能,自然也应该把真相告知齐氏。 齐氏听完解释后,理智上她可以理解,但此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伤口,从情感上来说,她一时无法释怀。 宇文氏知道她需要时间,临走时告诉她,太子知道她远在陇州的母家有一个弟弟,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太子准备提拔齐小郎君为千牛卫备身,以示恩宠。 对于恩宠齐氏是不在乎的,她在意的是,原来这些年来,太子始终都记得当年伤害了她,如今他这一举动就让她的郁闷烟消云散了。 蓁娘知道后很为她高兴,能解心结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这对齐氏也是一种解脱。 听了蓁娘的话,齐氏哼哼了两声,淳于氏趁机跟她说起蓁娘有多小气,从不肯把太子送的东西拿出来瞧一瞧。 齐氏也跟着抱怨,蓁娘以一敌二,双方势均力敌。 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秦氏一边嚼着杏仁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热闹。 不知为何,秦氏发现刚才的蓁娘有些虚伪。 人人都知道太子待她与旁人不同,她却整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秦氏开始还能理解她是想淡化流言才遮遮掩掩的,但现在她觉得蓁娘这样倒有几分炫耀的意思 看着面前的三人嘻嘻哈哈的说笑,秦氏越来越不耐烦,她借口五娘出恭转身回了伏枫院。 嬷嬷赖氏看出她的不痛快,使了个眼色让奶母抱着五娘出去,她端了碗水给秦氏,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秦氏歪坐在榻上,案上有一个五娘的拨浪鼓,她拿在手里晃来晃去。 好一会儿,她面无表情的说起对蓁娘的感觉。 “在阿郎和娘子面前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对着我们又是一副面孔,难道她都不知道人家是怎么说她的?” “你看看那一年的吕氏,只说了句气话,转眼阿郎就来给她撑腰了,吕氏现在看见了她都要绕着走” 赖嬷嬷听出来了,秦氏是对韩昭训有意见呢! 她温声道:“那娘子究竟是觉得韩昭训做人两面三刀呢,还是不高兴殿下给她撑腰?” “”秦氏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 嬷嬷笑道:“依我看,娘子只是不喜欢韩昭训受殿下的宠爱,你忘记了,那一年吕良媛被罚你还觉得她是活该呢!” “这会儿却说的完全相反,究其原因,只是因为心境不同了” “韩昭训受宠也就罢了,她生的孩子殿下也喜欢,殿下偏心也难怪娘子不舒服” 赖嬷嬷这番话是戳到秦氏的痛点了,她‘啪’的一下把拨浪鼓扔在一边,发泄般厉声道: “阿郎喜欢她那是她的本事,我没本事所以也就这样,可阿木是阿郎的儿子,阿菽就不是了吗?” “阿郎公务繁忙难得关心孩子们怎么样,阿菽每日刻苦学习就是为了可以跟父亲一起去遛马,结果呢!” “阿木不想去遛马想射箭,阿郎就依着他了,阿菽当时有多失望阿郎根本就没看见,他喜欢韩氏所以也偏心阿木” 秦氏想起那日儿子出门时兴奋不已,他揣着宝贝似得把马鞭揣在手里,那是他为了去骑马专门让人做的,结果回来后却一脸的失落。 问他怎么回事,他才说没有骑马去射箭了,自己力气小拉不开弓,最后就是父亲只认真教阿木学习射箭,他一个人站在旁边看着。 秦氏听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阿菽整日都在内廷里,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太子一面,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父子一同游戏,结果太子眼里只有阿木。 阿菽只比阿木小一岁啊,秦氏觉得委屈极了。 她作为妾侍不可以争宠,可她觉得至少在太子的心里,除了大郎,对庶出的孩子们都应该是一视同仁的吧! 可原来太子并不是这个想法 秦氏委屈的同时,又对蓁娘产生了些不满。 其实说起来都是小事,但秦氏是个心痛孩子的,她无法忍受乖巧的阿菽被这样对待。 对于这件事,赖嬷嬷虽然也很不高兴,但她不得不为韩氏说句话,“第二日不是带着二郎来道歉了嘛” 然而嬷嬷这句话却让秦氏炸了毛。 “她还不如不道歉,她来道歉是什么意思?她凭什么道歉?她这不就是表明了她和阿木在阿郎心里的不同么!” “道歉我看她就是来炫耀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登基 蓁娘心一阵阵的疼痛,虽知道这事有违世俗,但她还是哀求的看向李晖:“阿郎” 李晖见她已是双目红肿,眼里一片红丝,他蹙眉考虑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蓁娘喜极而泣,再想到苦命的燕子和筠娘,想到她们短暂又凄凉的感情,一时悲从心来,任泪水直流。 “还有一事我要问你!” 蓁娘吸了吸鼻子,捡起地上的信纸,抖搂了下对茯苓道:“燕子说孽债偿清又是什么意思?” 茯苓把燕子跟筠娘相爱的事都坦白出来,却对蓁娘这个疑问坚定的摇头。 “娘子去之前交代过我,这是她此生犯下的大罪,别的事都可以告诉昭训,但唯独这个秘密,我家娘子说要带到地下去” 说罢茯苓直直的看着蓁娘,眉宇间的拒绝让蓁娘无法再追问,她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就不问了,只是燕子去了,你怎么办呢?” 茯苓愣了一瞬,她先前还担忧太子在这里,他会对自己的隐瞒发怒,没想到他和蓁娘却没有再问。 听出蓁娘话里都是担心,茯苓眼里浮现柔光:“奴在骊山宫守着娘子和筠娘,替她们欣赏春去秋来,日出日落” 她的声音平静从容,再听不出一丝伤悲,蓁娘不断想象着燕子饮下鸩酒之前,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对筠娘的爱还是愧疚,亦或是对人世间的失望,导致她从容的安排好一切,毫无留恋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茯苓离开后,蓁娘疲惫的伏在几案上,李晖见她如此,心疼不已。 他柔声安慰道:“我知道你怜惜张氏,但她已经作出了选择,我也觉得可惜,但她已经去了,你要自己珍重才是!” “奴明白” 蓁娘眼睛酸疼,她揉了揉眉心,“只是心里始终难以接受,奴知道宫里的生活对燕子来说是一种煎熬,但也没想到她就这么去了” “可奴最愧疚的就是,如果我早点知道这些事,或许就能劝说她放弃自尽,她还那么年轻” 蓁娘又哽咽起来,心中的愧疚如同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只要一想到燕子走之前还专门写信给她,就是怕她难过。 燕子把自己当作这深宫里唯一的朋友,可自己却没有设身处地的考虑她的心事。 筠娘死后这些年,自己本来有很多机会去关心燕子的,可她心里只有太子和孩子们,自己太过幸福就看不到别人的难过,她如何担得起燕子的一番表白 面对哭泣的蓁娘,李晖心疼不已,他知道蓁娘是个真性情,她一直都以诚心待人,所以才收获了那么多的真心。 李晖始终记得,父亲卧病在床时,张氏来问安,就在熬药的房间里,张氏第一次和他说话。 她没有客套的请安,也没有询问大行皇帝的后事,而是说了一句让李晖无比意外的话。 张氏说:殿下,十七娘生性纯善,她不是世间最优秀的女子,但她有一颗真诚的心,她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给了你,但望殿下珍之重之 李晖没有回应张氏,但张氏的话却刻在了他的心里,他本想把这件事告诉蓁娘,但如果现在说了出来,蓁娘心中只会更觉愧疚。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把蓁娘搂在怀里,耐心的等着她平复心情,用行动告诉她,他在 之后,蓁娘求了李晖,让茯苓给她一样燕子的遗物,权当作怀念。 燕子的亲人对她的死恐怕是轻松大于悲痛,且她又无儿无女,蓁娘不忍这样一个孤独纯净的灵魂无人知晓 茯苓思虑许久,给了蓁娘一幅燕子亲手作的画。 画上有弯月c静夜c玉兰,蓁娘不懂画,但她能感觉到画中静谧温馨的祥和意境。 每每看着那幅画,她心中都稍感安慰,至少她知道,原来在燕子短暂的一生中,有过这样美好的时刻 景,浊明外景,清明内景。 宏,宏我邦我家。 天授十二年十一月,李晖拟了年号为‘景宏’,并下诏明年就改元。 出殡之前,朝廷众臣为大行皇帝的庙号谥号吵个没完没了。 有人说先帝继承太宗延续盛世,要为他上‘孝宗’,反对的人说先帝文治武功开疆拓土,当得起一个‘武宗’ 吵来吵去吵到李晖面前,他琢磨了半晌,最终大笔一挥,为先帝上庙号:‘武宗’,定谥号:文武大圣大明崇皇帝,史书称武宗崇皇帝。 定了这件事,礼部接着就拟好了李晖生母费氏的谥号‘崇康’二字,随后李晖下令将父母二人合葬于咸阳郊县的茂陵。 由于武宗生前并未留话对妃妾的安排,李晖便按照太宗皇帝的例子,后廷里未有生育的妃妾送去京郊的檀香寺削发为尼为武宗祈福。 生育公主的妃妾留在宫里养老,生育皇子的妃妾出宫由皇子养老。 武宗留下了七个未及冠的皇子,还有十二个未婚配的公主,这些都是李晖的责任,许多弟弟妹妹他连见都没有见过,父亲去了他得做好安排才行。 登基之后,还要册封皇太后c皇后c皇太子c妃嫔等事,还没等李晖下谕,就在这个时候,延嘉殿传来皇后薨逝的消息。 得,这刚布置好的彩幡就要撤下来装饰孝布,文武百官身着两重孝,连民间老百姓都是淹头搭脑的——国孝期间是禁止音乐婚嫁的 皇后的丧仪按章程走就是了,但胡皇后的谥号和入葬两个问题又让大臣们吵起来了。 有人说胡氏虽然是扶正的,但也是正经的皇后,应当以皇后之仪出殡,谥号也应该跟着武宗定。 但一些厌恶胡氏集团和奉承李晖的人则强烈反对,指出胡氏是扶正的,只是新君的继母,而且人品不堪,不配跟武宗合葬,谥号也应该别立。 李晖也不赞成也不反对,反正就这么拖着,坐在一边看大臣们打口水仗,沈知礼知道李晖的心思,也抄着手看热闹。 就这么着吵到了要过年了,胡氏的幼子蜀王李珂入宫求见李晖。 也不知道他对李晖说了什么,第二天,李晖就下诏为胡氏上谥号‘崇顺’,将其棺椁葬于茂陵地宫的左殿。 宫里宫外的人都不明白李晖怎么突然就这么爽快的松口了,大家猜测是不是李珂威胁李晖,但李晖要是受到威胁杀了李珂就是,怎么还会给胡氏一份哀荣 不管他们怎么猜想,李晖依旧忙碌着,在册封皇后之前,他先追封了元妻韦氏为皇后,亲自拟了谥字‘章’。 接着李晖下诏册封妾侍,宇文氏为正一品贵妃c高氏为正一品淑妃。 杨氏为昭仪c欧阳氏为昭容c韩氏为修仪c秦氏为修容c廖氏为修媛c吕氏为充仪c齐氏为充容,她们同是正二品的九嫔。 惠氏c淳于氏c姜氏册为正三品婕妤,沈氏c尹氏c丁氏和米氏册为正四品美人,宫人许氏册为正五品才人。 这之后,他又册封了嫡长女寿安郡主为寿安公主,加食邑三百户,敕封女婿崔贤为驸马都尉并承恩济远侯,又敕封嫡长子李绮为东宫皇太子。 敕封次子淳业为燕王,兼燕州都督。 敕封三子淳茜为许王,兼许州都督。 敕封四子淳远为曹王,兼曹州都督。 敕封五子淳泽为梁王,兼梁州都督。 第六子尚不满五岁,暂不敕封。 女儿们虽然可以被称为公主,但因为她们几个还没有出嫁,因此也暂不册封。 另外李晖还命温王守完孝期后就前往封地,册封婕妤马氏为温国太妃,随儿子一同前去。 温王一家子得偿所愿,对李晖是感恩戴德,选了个好日子,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走了。 但朝廷众臣对李晖此举颇为不解,他们都知道李晖对先帝搞复古弄出来的封土建国很不满意,但为什么现在却独独给了温王特例? 李晖没有过多的解释,只道:以后自会明白 直到新年后,蜀王府传来李珂独子病逝的消息,李晖知道后册封了李珂的两个女儿为县主,并且改封他为魏王,领魏州都督,拜司空。 这下子众人都明白了李晖当初那么爽快的原因,胡氏集团只剩下李珂这一个独苗苗了,可现在,李珂也没了后嗣,一些人不免就说起李晖太过狠心的话来。 因为要为武宗和崇顺皇后守制,后廷妃妾虽然被册封了,但还未举行册封礼,大家依旧清闲又无聊的过着日子。 某日,众人在廖氏的院子里聚会给她祝寿,大家闲话时也就说起了近些日子朝堂上的事。 杨氏喝了口热茶道:“魏王倒是个机灵人,他的同胞兄长和姐姐都是因为谋反被诛杀了,就他一个人还活的好好的,不仅如此,阿郎还给了他一块更好的封地,他也该知足了!” 丁氏附和道:“没错,不过魏王是个胆子很小的人,谅他也不敢惹出什么幺蛾子!” 蓁娘不懂得这些,但她觉得这俩人说的很有道理,正暗暗点头时,姜氏轻声开口,“可是,听说魏王只有这一个儿子,那他死后封地无人继承不也就除国了么” 气氛有一瞬的寂静,姜氏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忙红了脸嗫嚅道:“我只是觉得,魏王之前不是立了功么,阿郎封赏他也是应该的”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头了,杨氏蹙眉正欲反驳,丁氏悄悄扯了她一把,温声对姜氏道: “魏王立功也是阿郎默认的,不然以他和三庶人之间的关系,怎么会不知道谋反的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景宏 姜氏的脸越来越红,她嗫嚅了几句不再说话了,蓁娘却有些气愤,她回去后对齐氏惠氏道:“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郎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大家都看得见,这会儿魏王只是弑子而已,而且还是他自愿的,怎么能怪阿郎狠心!” “依我看,阿郎就该斩草除根,别说魏王的儿子,就是魏王也不该留着!” 姜氏从那日后心里便十分后悔,她是新帝的妃妾,却为敌人说起可怜话来。 而且没过几天皇后身边的女官就来给她讲了一通女训,姜氏懊恼不已,然而她更担心的是,因为她一时失言恐怕会连累四郎 秦氏见她抑郁的人都瘦了,时不时也安慰她一番,劝她放宽心。 等到国孝期满以后,李晖真正坐下来跟蓁娘闲聊时,已经是半年后了,一番温\存过后,蓁娘依偎在李晖的怀里,说起阿木有多渴望住到外廷去。 她带着些抱怨道;“奴知道孩子长大了都要离开大人,可他这样迫不及待的样子让人觉得很难过” 李晖搂着蓁娘的肩没说话,孩子越大,李晖就越觉得对阿木几个庶子有些亏欠。 这几年,他把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大郎身上,对阿木几个有所忽视,所以他也没怎么费心。 但现在局势已经稳定了,大郎身边有太傅教导,他打算抽些空多管教一下庶子。 “今年就让阿木搬出去住吧!” “什么?” 蓁娘惊讶的抬起头,李晖给她拉扯了一下被子,温声解释道:“男孩子还是要早点立起来,他要是还在内廷里,你有多少时间管他?” 蓁娘撇撇嘴,她要管教四个孩子,确实有些吃力,而且阿木确实不再需要她的陪伴了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些伤感,“孩子一天一天长大,奴却一天一天老了” 李晖听着她的感叹扑哧一下笑出来。 “我比你大九岁,你若是老了,那我岂不就是黄土埋脖子了?” “阿郎!”蓁娘嗔了他一眼,“阿郎会长命百岁的,你不要说这种话!” 她眷念的把脸贴在李晖的脖子上,轻声道:“奴想要跟阿郎一起变老,等孩子们长大后,再生一堆孙儿,奴要准备好多赏赐,他们是乖孩子就多给点,不乖就不许他进宫来!” “阿郎是喜欢孙儿还是孙女?” 蓁娘越想越开心,好像已经看见了远在未来的情景。 她忍不住问起李晖来,李晖听着她的啰嗦满眼都是温柔,“都好,我都喜欢” 蓁娘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脑子里却想起另一件事来。 她一骨碌爬起来凑近李晖的脸严肃发问:“阿郎,要是奴变老了c变丑了,你会不会就讨厌我了?” “你都在想什么啊!”李晖歪着头无奈的看着蓁娘,伸手捏她的脸。 “你老了我更老,为什么要讨厌你?” 蓁娘扭捏了几下,带着些嫉妒c不悦c难过道:“因为那个时候,你会有很多年轻的小娘子” 她撇了撇嘴,李晖看着她的小表情觉得很有趣,揶揄道:“那你得趁着年轻貌美多讨好我,不然老了我就不理你!” “讨厌~”蓁娘笑嘻嘻的扑进他的怀里。 “奴每次见到你都在讨好,难道你都没有发现吗?” “没有!”李晖丝毫不犹豫的回答,“只发现你脑子装的东西奇奇怪怪的” 两人玩笑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李晖眯着眼睛昏昏欲睡,蓁娘侧头就着昏黄的灯光打量他的睡颜,数着他的呼吸。 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捻了一下李晖的胡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耳朵,像在呓语般说出心里话。 “阿郎,要是我以后做错了事,你可以骂我可以对我发火,但是千万不要厌弃我好不好?” “我好爱你,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活不下去的” 李晖如今是天子了,不管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或是为了增添子嗣,以后入宫的女人不会少。 她不在乎位分,她只想要李晖给她一丝回应就够了 正在蓁娘双眼空洞发呆时,额头传来李晖轻柔的吻。 蓁娘被惊醒过来,仰头惊讶的看着他,李晖又轻吻了下她的眼睛,低声承诺:“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向你保证!” 日子日趋平静,就这么一晃就到了景宏二年。 这一年的七月,随着李晖的一纸令下,东宫的主子们都将要迁入了永安宫,这座新宫殿位于太极宫的东面,又称东内。 比之太极宫,永安宫更加辉煌壮丽,在搬迁之前,沈知礼上表称:文王有明德,故天命复武王也! 因此建议将永安宫改为‘大明宫’。 群臣纷纷言好,李晖便采纳了他的意见,将这座新宫殿改名为大明宫。 虽然太极宫的地理位置不好,夏热冬凉,但毕竟住了这么些年,说要搬走,蓁娘还真的有些舍不得。 太极宫的前廷宫殿依然会使用,后廷住着一些守寡的妃妾,除了留守的数千宫人,其余的都要去大明宫。 热火朝天的收拾了将近一个月,七月十七日是个好日子,李晖带领后妃坐车从丹凤门进入了新宫殿。 大明宫比太极宫要小许多,李晖居住在紫宸殿西边的延英殿。 皇后居住在紫宸殿东北方向的宣微殿,其余诸妃妾各自居住在太液池的东南面。 这里的院子比东宫可大多了,蓁娘身边有五十六个包括内侍的宫人服侍,她的新住所叫‘甘棠轩’,站在阁楼上就能欣赏太液池的旖旎风光。 来的第一天蓁娘便兴致勃勃的带着侍女把新家走了个遍。 看着富丽繁奢的屋檐窗棱,蓁娘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毕竟以后这里是她的地盘了 不过搬迁之后唯一的郁闷就是,二郎搬入前廷了,他已经是个大男孩了,不能在内廷里居住。 同时因为大明宫是天子居所,按着规矩,这里的每一座宫殿他都可以去,所以年幼的皇子们和公主们都要居住在明德寺南面的公主院和百福殿。 蓁娘委实难过了许久,她真的舍不得孩子离开她。 嬷嬷苦口婆心的劝她:孩子们有奶母和保姆嬷嬷照料,她最主要的任务还是侍奉皇帝。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蓁娘晚上都睡不好,她担心丹娘调皮无人敢管教,担心桃桃娇气想她,担心奶母照顾不好寄奴 这些李晖都看在眼里,景宏二年的十月,李晖就下诏敕封蓁娘的父亲为绥靖伯,韩母为正四品郡君。 这样一来,不仅韩家成了长安城新兴的勋爵之家,韩母也能在每月初一十五入宫朝拜皇后的时候,跟女儿见上一面。 蓁娘被这个巨大的惊喜几乎冲击的要晕过去了。 天知道她都以为这辈子不能与阿娘相见了,现在这个好消息传来,她激动的热泪盈眶,半夜想着这件事都睡不着觉。 第二日她打听到,其余的娘子们母家皆有封赏,相比之下,韩家还不算太显眼。 蓁娘对这个状态满意的不得了,过了几日,李晖身边的内侍来报:圣人未时初刻临幸甘棠轩 她又激动了一把,接到这个消息后便再也坐不住了。 李晖作为皇帝,是可以来到她的住所并且留宿的,蓁娘想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拉着几个嬷嬷和侍女把甘棠轩仔仔细细的整理了一遍。 未初时分,蓁娘带领侍女站在门外迎接李晖的御驾,他垂眼就看见了蓁娘亮晶晶的眸子,嘴角也忍不住扬起。 行了个礼,蓁娘快步上前环住李晖的胳膊,“阿郎可吃过晚饭了?” 李晖‘嗯’了一声,进了门,蓁娘便叽叽喳喳的向他述说杜鹃树下的那架秋千有多好玩。 东厢房后边她打算建个小小的花房,丹娘现在很喜欢养花,蓁娘要把她送来的花好好养着 还有屋角下有两只竹风铃,这是阿木亲手给她做的 李晖听着她一刻不停歇的唠叨,心里莫名觉得安心,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不时附和蓁娘的话,让她更加高兴了。 进了内室,蓁娘拉着李晖坐下,自己像个兴奋的小孩子似得,把珍藏了多年的宝贝给他看。 有孩子们成长过程里的小玩具小鞋子,还有练字留下的红纸,李晖送给她的首饰。 她拿在手里爱惜的擦拭,李晖却有些疑惑,“为什么我很少见你平时戴?” 蓁娘愣了一下,她咧嘴笑,把簪子插在发髻上,扑进他的怀里笑嘻嘻道:“这是奴的心肝宝贝,只戴给阿郎看!” 她的眷恋依赖袒露的那么自然,即使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生母,在李晖的面前,她依旧如少女一般活泼。 她时而多愁善感偶尔天真单纯让李晖越发着迷,虽然她没有西子之貌,但她的魅力只属于自己,就像是醉生梦死的饮酒人,韩蓁也只是刚好让李晖沉醉。 蓁娘想,她现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好像没有,她拥有了全天下每一个女人都渴望的东西,她有活泼可爱的孩子,有衣食无忧的生活,有知心掏肺的朋友。 当然最主要的,她还有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悲痛 景宏四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但这却是一个让整个长安城都陷入悲伤的年份。 正月里,寿安公主抱着刚出生的女儿陪在皇后的身边,笑语晏晏的提起该给大郎选太子妃啦! 此时的大郎继承了父母仁慈c开朗c贤明c宽容的性格,今年十五岁的他已经在参与朝政了。 大郎无疑是李晖和王氏的骄傲,承载着父母的希冀c臣民的期盼,他就是这个国家的希望与未来。 面对长姐提出的婚姻大事,他微微红了脸,虽然已通人事,但对于未来的妻子,大郎心里还是带着几分雀跃。 一旁的阿木却听得眼睛一亮,大声嚷道:“我要有嫂子了吗?” 在座诸人闻言哄堂大笑,大郎伸手一把捂住阿木的嘴,瞪着眼睛警告他:“别胡诌,快闭嘴吧!” “阿兄都十五岁了,也该娶嫂嫂生孩子让我做叔父了!” 阿木掰开兄长的手很不高兴。 这下众人笑的更大声了,见皇后和公主笑的前俯后仰,蓁娘放下了心,冲阿木笑骂道:“你从哪里学会的这些话,娶嫂嫂也不是你该管的事!” 阿木撇嘴,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道:“二郎说的有道理,大郎也该娶媳妇让我和阿郎享享福了” 皇后的话一出,长安城里的勋贵之家都兴奋起来,有些脑子活泛的人已经备好重礼去新阳县主府上走动了。 找路子的c奉承李晖的c还有巴结皇后的,所有人都梦想着皇太子妃的宝座落在自家头上。 不说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光是看李晖夫妇二人对李绮的重视,这个位置落在谁家女儿的头上,那可就是前途无量了。 对于宫外的喧闹,李晖跟皇后商议后,对儿媳妇的人选只有四个重点:家风修洁c人品优良c贤良淑德c娉婷秀雅。 这倒是宗室挑选媳妇的统一标准,西京和东都共有世家勋贵上百个氏族。 这些家族的小娘子多达上千人,其中佼佼者多不胜数,要在这么多人中挑选一个太子妃,实在是需要时间。 为大郎挑选太子妃是出了正月后摆在皇后面前的头等大事,她在宫里举办了十来次宴席,虽然借口繁多,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挑选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蓁娘作为妃妾也跟在皇后身边陪坐,她见到这些水灵灵的小娘子后心里不住赞叹。 “像一朵朵娇花似得,礼仪举止无一不优美合适,我看着个个都不错!” 阿木听了这话扭捏起来,几番欲言又止,蓁娘看见颇觉奇怪,问他怎么了。 阿木嘟囔了几句,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姨,以后我娶媳妇不用这么大排场,我自己挑可以吗?” “什么?” 蓁娘愣了片刻,等反应过来后笑的肚子痛,“你想得美!你以为这是选衣裳,哪件顺眼穿哪件!” “这是娶妇,我们不能只看外表,还得看她父母是怎样的人品,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这都得打听清楚才能去求亲” 阿木闻言有些不高兴,“是我娶媳妇,当然要我喜欢才行,又不是你跟她过日子” 蓁娘被他的歪理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她点了点阿木皱起的眉头,柔声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 “从你出生起,未来的一切就已经安排好了,阿木,作为一个皇子,你有很多责任要承担,你可以任性,但一定要明白,你任性的范围是有限的!” 阿木听生母又讲起了大道理,心中有些抗拒,便张嘴辩解道:“那如果我喜欢什么都不能自己做决定,别人强加给我的,我拿着也没意思。” 蓁娘怔住,想要反驳,却觉得儿子的话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不过人生在世,岂能事事遂愿,旁人也就罢了,阿木却不能生出这种心思 想了想,蓁娘搂住阿木的肩膀,问他:“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先成家再立业呢?” “是因为成了家就是大人了?”阿木犹豫不定的回道。 “对呀!”蓁娘点头肯定他的答案,“娶妻是为了延绵子嗣c奉养公婆c相夫教子,妻贤夫祸少,家有贤妻比千金还珍贵!” “反之,一个坏媳祸九代,男孩子成了家,家有贤内助,自己就可以去拼搏,这日子不就一天比一天兴旺么!” 她的话音一落地,阿木脸上就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蓁娘以为他还要犟嘴,瞬间嘴角耷拉下来,沉着脸瞪着他不说话。 阿木见生母隐隐有了生气的迹象,难以启齿的吐出心中想法:“我只是奇怪,为什么阿姨这么肯定的认为我会喜欢坏女人” “你从哪里看出我好色的本性” 他眼神无辜又不满,一旁的容娘‘扑哧’一声笑起来。 蓁娘这才反应过来,“你这混小子!” 她一边笑骂着,一边作势要揪阿木的胳膊,母子俩嘻嘻哈哈玩闹着。 然而这样轻松平淡的日子没有过多久,四月里,就从东宫就传来了大郎不舒服的消息。 大郎是皇太子,虽然居住在东宫,但因为还未娶妻,所以内廷还是由皇后监管的。 她听大郎的奶母来禀报说,大郎咳嗽了两声,胳膊也有些疼。 皇后开始还不以为然,以为儿子可能只是习武碰着了,所以亲自去过东宫听尚药局的人说没有大碍后,暂时放下了心。 后廷众人知道这个消息后,都有些替大郎担心,可她们是天子妃妾,无法轻易出宫,便委托了阿木c三郎c四郎和五郎去探望。 大郎正被拘在院子里休养身体,平日里观政c念书c习武忙的连吃饭都嫌浪费时间。 乍然一整天什么事也不干,这全身都觉得不得劲,因此他看见弟弟们来很是高兴,五兄弟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说话,一坐就是大半日。 阿木回去后跟蓁娘提起大郎精神不错,估摸着很快就好了,蓁娘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她嘱咐阿木有空多去看望大郎,但也不要打扰他休息了,阿木认真的应了,接着笑道:“我们去看阿兄,他跟我们说一个人住在东宫好冷清啊!” “他还想拉着我们去蹴鞠,可惜他的奶母不准” 说罢阿木有些遗憾的摇头,蓁娘觉得好笑,又问他大郎一日吃几碗药c胃口可还好等事,阿木都一一作答。 然而七日过去了,大郎不光是胳膊越发的疼,连全身的骨头都开始疼了,伴随而来的还有全身乏力c食欲不振c头晕目眩等症状。 大郎是李晖和王氏的命根子,听见如此消息,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李晖把专门侍奉自己的御医全部叫去东宫给大郎诊脉,还命人在三清殿里让道士做了几场法事,消息传开后,妃妾们面面相觑,宫人们惶惶不安。 大郎是李晖和王氏唯一的嫡子,他若是有个万一,那可不是一件小事了。 李晖连着几日都是眉头紧锁,御医们的药方子一张接着一张,可对大郎都毫无用处,他开始发低烧了 李晖把尚药局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对臣下从未辞严厉色过,现在儿子生了病,可想而知此刻他内心的焦急。 后宫的妃妾个个都小心翼翼,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惹出什么麻烦,蓁娘每次给皇后请安,都能看见她眉间的愁绪。 她无法帮上忙,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安慰对皇后没有任何作用,便只能在心里祈求菩萨保佑大郎平平安安,平日里就做些点心鞋袜孝敬皇后。 就这么忐忑不安的过了两个多月,大郎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陷入了持续的昏迷,身体消减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李晖和王氏日日都守在东宫,每日亲自给儿子喂药擦脸,看着儿子的病态,皇后背过身就默默流泪。 李晖见状如鲠在喉,心中的痛楚无言表达,他只能握住儿子的手,才能找到一丝微弱的希望。 时间一天天过去,听着御医们颤颤巍巍的暗示,即使李晖这个皇帝再英明强硬,也难以接受寄予厚望的儿子可能比他先离去。 父子亲骨肉,他如何能释怀 蓁娘知道消息后悲从心头起,忍不住哭了一场,大郎从小就是个懂事可爱的孩子,对她们这些庶母是恭敬有礼,对待弟弟妹妹也是关爱有加。 眼看着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如今就病成这样,可不让人难受么 或许菩萨没有听见大明宫的虔诚祈祷,不管父母是如何伤心欲绝的哀求挽留,大郎终究没有熬过景宏四年的冬天。 他去的那天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皇后数度昏厥,几乎哭死过去,只能由高氏暂摄后廷。 李晖五日未上朝,延嘉殿的大门紧闭,宗室c臣子来请安也不见,身边只有寿安公主服侍。 各地官员的奏表都在赞颂太子,并请皇帝节哀,他一概不理,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从小捧在手心里,亲自教授读书习字的儿子,他的聪慧孝顺无人不知,如今他去了,李晖如何能不悲伤。 东宫里披满了孝布,天和地都是白茫茫一片,肃穆又凄凉,让人望而心生悲叹。 大郎的灵堂就设在显德殿,他未成婚也没有子嗣,阿木是诸弟妹之首,就由他给兄长摔灵守丧。 跪坐在兄长的灵前,看着面前燃烧的火盆,耳边是僧道念唱经文的嘈杂声,阿木面无表情,至今都无法接受兄长薨逝的事实。 他仿佛游走在梦境里,脑海里全是跟兄长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憋着骂人的心情教自己骑马,他耐心的陪自己做游戏,他自恃兄长的身份教训自己 每一幅画面都历历在目,每回想一次心都被看不见的刀子割得生疼。 铜钵骤然敲响,阿木被惊醒,愣愣的抬眼看着满室素缟,眼泪忽的就流下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劝慰 大郎的丧仪按部就班,然而更让人担心的是王氏和李晖,王氏已经几天水米未进了,每天清醒着就哭,哭累了就睡。 宫人们磕头劝哀求也不听,只欲跟着儿子一同去,高氏见此情此景,忙派人请了新阳县主入宫陪伴。 另外她又安排了十六个妃妾分作四班每日服侍皇后,李晖那里则是请了老永安侯和诸亲王入宫服侍。 即使是再多的良言苦劝,李晖和王氏依旧无法减轻悲痛,一个在宣微殿,一个在延英殿,夫妻俩从儿子去后就再没碰过面。 李晖无力安慰妻子,王氏也顾不上丈夫,儿子的薨殁,对他们是痛彻心扉的打击,特别是王氏,大郎就是她的眼珠子,如今人没了,她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了。 后廷妃妾和新阳县主急的团团转,却毫无办法。 所有人都知道,对于王氏来说,儿子和丈夫就是她最重要的人,如今儿子去了,能够安慰她的只有丈夫了,可现在李晖也闭门不出,这可如何是好! 大明宫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消沉,高氏忙完了宫务,还要服侍皇后,每日累的连饭都吃不下,短短数日就瘦了一圈。 蓁娘嘱咐宫人们照顾好孩子,自己每日早出晚归守在宣微殿里,看着皇后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神情,她无法忍受了。 她想要改变现状,却不知从何做起,直到听新阳县主搂着皇后哭嚷道:陛下不吃不喝,你也不吃不喝,你们是皇帝皇后,怎么如此不负责啊 蓁娘听得止不住眼泪,为人母,十月怀胎的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他跟自己是骨血相连,骤然失去,这份哀痛心伤终身无法痊愈。 她能深切的体会到皇后的感受,深思熟虑了整整一晚,第二日,她带着侍女去了延英殿 蓁娘知道这个决定会引来一片非议,但入宫这么些年,无论李晖还是王氏,他们都给过自己恩惠,就算是从今以后被冷待,她也要做这件事。 延英殿里的郎君们见听见韩修仪来后,纷纷退了出去避嫌,吴敏见着蓁娘大惊,待知道她的来意后,虽不抱什么希望,却也因为找不到办法了,只能将就请蓁娘试一试。 他亲自引了蓁娘入内室,踏进门转过屏风撩起帷帘,看着榻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蓁娘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她不敢置信,往日丰神俊朗的李晖如今瘦的只有一把骨头,他毫无生气的坐在榻上,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 他像是一座冰山一般散发着冷漠,把所有的关心都隔绝在外,无人可靠近,无人可融化。 “阿郎” 蓁娘哽咽着,再也忍不住了,奔过去跪在脚踏上握着他的手痛哭出声。 “阿郎,你怎么成这样了” “你来了”李晖眼也没眨,轻飘飘的开口道。 听着他嘶哑的嗓音,蓁娘泪眼模糊的抬头,“阿郎,若是崇康皇后看见你这个样子,她该多难受” 李晖面无表情毫无动容,想来这些日子,他已经听过太多这样的话了。 蓁娘擦去眼泪,忍住心里的难过,捧着他的双手劝慰道:“我们都明白你心里的伤痛,谁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可是阿郎,你不仅是一个父亲,你更是一个皇帝,你是一个丈夫,国家需要你这个皇帝,皇后殿下需要你这个丈夫!” “你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你若是有什么事,你的国家,你的臣子,你的妻妾儿女该怎么办!” 李晖缓缓低下头,冰冷的目光充满红血丝,怨气翻腾的看着蓁娘,这样的他让蓁娘有些害怕。 对视片刻后,他心里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几乎是失去理智的推开蓁娘。 他厉声咆哮着:“我是皇帝没错,可现在我的儿子没了,我连伤心都不可以吗?” 蓁娘跌坐在地,手肘磕在地上钻心的疼,李晖从来都是一个温柔的人,对她别说是如此暴躁,就连高声说话也没有过。 她有瞬间的伤心,可一抬头看见李晖愤怒悲伤的眼睛,她就什么也不在意了 蓁娘爬到他的身边,鼓足勇气对他道:“你为了这个位置牺牲太多了,奴知道大郎的薨殁对你来说是一个打击,可这何尝不是对皇后的打击,她已经几天水米未进了” “阿郎,你只看见了自己的悲痛,为什么不回头看看在你的身后,还有那么多人都在伤心,你就是我们的主心骨,你若是不振作起来,让我们怎么办?” 李晖握着拳紧紧抿着唇不说话,他做出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任凭蓁娘如何劝说,都一概不理。 蓁娘把头埋在他的膝上,哭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去的人倒走的干净,只留下活着的人痛不欲生” “可再艰难,我们既然还活着,就是咬着牙也得过下去,人生在世,唯有责任二字最过沉重” 屋里寂静无声,光阴都仿佛凝固了,只有地上窗棱格子的阴影在慢慢的变换着形态,提醒着时光的流逝。 蓁娘默默看着李晖,李晖则看着香炉,一坐一跪像两尊石像。 许久之后,蓁娘伸手试探性的拥住他,李晖这次没有挣开,好半晌,他嘶哑的嗓音响起,“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我毫不留情的杀了那么多人,包括我的亲兄弟亲侄子” “所以老天爷在惩罚我,他也毫不留情的带走了我的大郎” “不是的!”蓁娘使劲摇头,“不是这样的,阿郎,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没有任何过错,我们安稳的生活都是因为你为我们遮风挡雨!” 她紧紧抓住李晖的双臂,坚定的告诉他:“齐王所做的一切是咎由自取,他目无法纪祸乱朝纲,这是他应有的下场,至于大郎,他聪慧敏锐,礼贤下士,只是天妒英才” 李晖干涩已久的眼睛流下泪来,他似是呓语似是自责道:“大郎去之前,半昏半醒的躺在我的怀里” “我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也许是他听见了,嘴里说着什么,我凑近,听见他说,你们好好的” 蓁娘闻言呜咽出声,亲眼看着心爱的儿子在自己怀里停止呼吸,那时候的李晖,心中该承受了多重的悲痛 蓁娘后悔懊恼,她才是最自私的那个人,看似苦口婆心的开解他,其实是逼着他再一次揭开伤疤,再一次体验那种剔骨削肉的痛苦。 “阿郎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住的道歉,李晖的背佝偻着,他用手撑着额头,眉头紧锁,神情痛苦不堪,“十七娘,我的大郎不在了,他口口声声说着要替父分忧,眨眼却丢下我和他母亲,就这么离开了” 第二日,李晖出现在朝会上,他如今的模样让朝臣们纷纷上言保重龙体,在议政之前,他亲自给儿子定了谥号,并提笔写下悼文: “皇太子李绮,朕之嫡长子,天授元年生于东宫光天殿,聪明贵重,气宇不凡,天授七年,皇考亲册为汉中郡王,景宏元年,朕册之为皇太子以正国本。” “太子纯孝至善,谦逊仁德,朕甚爱之,然天不假年,呜呼哀哉,薨于景宏四年,朕心之痛,犹如千刀万剐,仁慈哲行曰怀,浚达有德曰宣,今太子谥为‘怀宣’,令礼部c太常寺c太史局一同主持举哀c入殓之事。” “太子棺椁暂停于咸阳殡宫,命太史局寻利方地段,为太子修建攒堂,并特恩号墓为陵,景宏四年十一月二十日。” 只是这么一段话,足以可见李晖对长子薨殁的悲伤之情,他也毫不掩饰的表达了对儿子的喜爱。 这之后,李晖还下令以帝王规格为儿子修建陵寝,甚至还要求工部先暂停自己陵寝的修建,为人父的哀痛怜惜,苍天可鉴。 蓁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对李晖起了作用,但她相信,就算她没有说那些话,李晖依然能振作起来。 从太宗皇帝和崇康皇后的薨逝,然后经历夺储的腥风血雨,他骨子里就没有被打倒这个词,她一直都这么认为。 大郎出殡那天,李晖和王氏亲自带领百官宗室妃妾去了咸阳,也是自儿子离去后,夫妻俩第一次相拥而泣,那场面闻者伤心见着流泪。 今年的新年冷冷清清,皇子公主们为兄长守制还戴着孝,李晖和皇后更是见不得热闹的场面,所以只在清辉阁办了场家宴就结束了。 直到出殡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蓁娘依然无心出门走动,干脆裁了布给孩子们做衣裳。 正是孩子长身体的年纪,隔上几个月就要做新衣,幸好是皇子公主,不然搁在普通人家,小的捡大的衣裳穿,也就过去了。 门外宫人报惠氏来了,蓁娘忙起身迎接,进屋后拉着她坐下,“这还不到吃饭的时间呢,你蹭饭蹭早了” 见惠氏的笑容有些勉强,蓁娘有些疑惑,“你想说什么?” 惠氏欲言又止,然后道:“你可知,现在宫里有些不好的流言是关于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心疼 原来是这事,蓁娘淡然一笑,以她现在的位分,惠氏都知道的流言她自然也知道。 “不外乎就是说我这个人太会钻营,佛口蛇心罢了!”她满不在意的拿着剪刀比划着。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解释?”惠氏急切问道。 蓁娘挑眉露了个嘲讽的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她们心里我就是这么个人,我越解释她们越觉得我强词夺理。” 惠氏面色有些忿忿不平,“她们就是嫉妒你,阿郎几天没有出门,被你一劝他就上朝了!” “都说你借着大郎给自己搭梯子,全然不顾皇后的伤心” “阿惠”蓁娘停下手里的动作苦笑道:“你真的认为我能劝动阿郎吗?其实他早就想通了,我的话对他没有那么重要。” “至于说我狼子野心,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更没有这样做过!” 普通人家为了几贯家财都能争个反目成仇,而何况是皇家,先前大郎是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今他去了,那东宫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最惹人注目的就是,蓁娘生下的是庶长子,李晖只有一个嫡子,皇后现在再怀孕也不现实,那谁来做新任储君? 惠氏最担心的就这一点:“现在的流言很难听,而且,我最怕皇后因此对你心怀芥蒂,毕竟,大郎才去呢” 蓁娘呆呆的沉默了片刻,然后无力的摇头,“随便吧。”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她们对我来说又不重要,再说皇后那里,我自然会向她解释的,我入宫这么多年,她不会不知道我的为人!” 皇后一向公正明理,相信她会做出正确的判断,蓁娘现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看着她平和的面容,惠氏不由得感叹时光磨人,几年前那个活泼的韩蓁,如今也收敛了脾性,看来世事无常这句话,果真不假。 她伸手握住蓁娘的手,坚定的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蓁娘回握她的手,淡然一笑,人生得此知己,何其有幸。 第二日去宣微殿请安时,殿里已经来了几个人了,大家不像从前一样随意的交谈,都敛声肃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气氛安静的只有呼吸声。 半刻钟后,宫人拥簇着皇后升座,她从头到脚打扮的极素净,眉宇间的愁绪依旧,高氏一贯温柔和煦的声音响起:“昨夜吹起了风,院子里的花木被吹的呼啦啦直响,殿下睡得可好?” 皇后嘴角扯出淡淡的笑,“尚可。” 节哀顺变的话已经说的太多了,底下的妃妾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个个悄悄的传递眼神。 吕氏眼角余光瞥过捏着帕子坐的笔直的蓁娘,鼻子里微不可闻的冷哼一声,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暗色,她侧身对身旁的廖氏道:“我听说五郎昨天有些咳嗽,今天可好些了?” 廖氏谢过她的关心,轻道:“小孩子家贪玩,在外面多待了会儿,今天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吕氏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昨天大公主带着孩子进宫来,我见崔小郎君和五郎玩的极好,阿郎看着很高兴,叫了皇子公主们都来玩,结果崔小郎君抱着阿郎的腿嚷嚷着不想出宫了” 众人听见吕氏的话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寿安公主成婚数年只有一儿一女,李晖和王氏对外孙宠爱有加,时常叫了女儿带着他们进宫来。 众人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想着提起这两个孩子,皇后的心情可能会好一些。 皇后的脸色的确柔和了不少,她带着淡淡的笑意道:“那孩子倒不像他父亲,眉眼更像阿郎!” 众人跟着附和了几句,吕氏眼珠子一转,摆出笑脸对蓁娘道:“阿韩,昨日阿木姗姗来迟,阿郎问他在做什么,他说在看书” “你也该劝劝阿木,他如今虽然住在外廷,可毕竟年纪还小,这样熬着身体可不好!” 她的一番话说的是关心体贴,但在众人耳朵里听起来就多了一层意思,纷纷向蓁娘投去异样的目光。 阿木有些贪玩,从来不肯把心思用在学习上,让他学孔孟之道,他却偏要研究杂学,蓁娘有时气的要打他的手板,当着众人的面也抱怨许多次了。 可吕氏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分明就是来刺皇后的心,和捅蓁娘的刀子了。 果然,上首的皇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下,嘴角虽然还噙着笑意,但周身却散发着冷意。 在她左下方的宇文氏依旧是置身事外的淡然,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右下方的高氏却有些紧张的看了眼皇后。 有的人脸上是眼里一片茫然,还有的人则是登高看热闹一般,没有落井下石,却也默默赞同了吕氏的深意。 蓁娘嘴角抽了抽,心里的火气渐升,自从那年跟吕氏有了矛盾后,俩人表面上虽然过得去,其实背地里早就没了往来,这也是后廷里众所周知的事情。 蓁娘生气是因为吕氏话里的特殊意义,于是便侧头对吕氏展露了一个笑容:“阿吕你不知道,阿木哪里看的下四书五经!” “他从小就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两年自己住在外廷,弄了不少歪书看,哪天他肯把心用在功课上,我肯定先去天王寺上柱香!” “是吗?”吕氏似笑非笑面露惊讶,“那天我还听说阿木院子里有个水缸,他每日写完字就在水缸里洗笔,那缸水如今都比得上墨汁一般黑呢!” 蓁娘闻言,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紧紧捏着帕子的手手背青筋渐起。 坐在她身旁的惠氏及时插话道:“缸里的水都是雨水,对毛笔可不好,阿吕估计听错了吧!” 她笑眯眯看着吕氏的眼里带了些警告,吕氏先是不屑的撇嘴,然后迅速恢复了恍然大悟的神态,“我倒忘了这一茬!” 她笑嘻嘻道:“不过听没听错无所谓,阿木刻苦可是认真的,连阿郎都表扬了他呢!” 齐氏和淳于氏本想为蓁娘出言,却被对面的惠氏用眼神示意阻止了,因此只得按捺下心中的不平。 这边俩人你来我往对话充满刀光剑影,而一直没说话的高氏发现皇后的嘴唇已经绷得紧紧的,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一浪未平一浪又起 再看韩氏被吕氏逼得快要翻脸了,高氏忙转移话题道:“说起写字,去年京城里来了个士子,听说写的一手好字,他不仅文采斐然,关键人生的俊秀,老百姓都在议论今年阿郎可能会点他做探花呢!” 被她这么一打岔,吕氏和蓁娘暂时鸣金收鼓,众人也当作没看见似得说起别的事,蓁娘还在气头上,可这里是宣微殿,她不能太过放肆,对上齐氏淳于氏关心的眼神,她强扯出笑容微微摇了摇头。 秦氏虽然没有开口,但一直在观察众人的表情,眼角瞥见蓁娘低垂下头,她嘴角露出一丝不明的微笑 妃妾散去后,皇后没有心思处理宫务,她倚在隐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陈嬷嬷担忧的看着她,端了几碟点心摆在案上,柔声劝道:“娘子早饭就没吃多少,这是县主送来的点心,你多少吃一口吧!” 皇后回过头去,冒着热气的玉露团c金银奶饼c蟹黄酥,一看就是母亲亲手做的。 她接过筷子却只吃了半块点心就放下了,陈嬷嬷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就难受,忍不住埋怨起罪魁祸首韩氏来: “亏娘子从前待他们母子几人那么好,现在大郎才走,她就上窜下跳起来,简直就是白眼狼!” 皇后冷哼出声,眼里一片冰冷,“会咬人的狗不叫,我之前倒是看走眼了,没看出她的手段如此高明” “论容貌,她比不上淳于氏和沈氏,论家世,她祖上三代都是庄稼人,可现在你看看,她若是没有几分本事,就凭她,能坐在今天这个位置上?” 皇后的语气尖刻而愤懑,片刻后颓然的自嘲道:“她比我年轻,膝下有四个孩子,而我呢!嬷嬷,你说我现在还剩下什么?” “阿郎不是我一个人的,没了大郎,他还有很多孩子,可我什么都没有了” 陈嬷嬷闻言鼻子酸酸的,她心里眼里全是心疼,“娘子别这么说,陛下何尝不伤心,只是他是皇帝,他有很多重要的事去做,他把苦都往肚子里咽,就是怕你担心,娘子那些日子寝食不安,陛下可是整日陪着你的!” 皇后的话让陈嬷嬷有些心惊,她知道大郎的死对皇后是个打击,可不管她再怎么抱怨,也不能把怨气撒在陛下的身上。 她已经没了亲生孩子,如果再跟陛下生了嫌隙,将来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陈嬷嬷噗通一声跪在皇后的身前,挖心掏肺的劝道:“韩氏不安分,娘子只管敲打她就是了,陛下再宠爱她也不会放任她骑在咱们的脖子上,这一点娘子要相信陛下” “娘子有气就对奴撒出来,你跟陛下相敬如宾十几年,难道现在要离了心吗?” “娘子冬天脚冷,陛下整日那么忙,都时常嘱咐我们督促你喝药,你提出的要求陛下从没有拒绝过,他对你的心难道你都看不见吗?” “因着心里有气,娘子昨日那样对陛下阴阳怪气的说话,可陛下什么也没说,还担心你积郁在心,传了大公主进宫来” 皇后听到这里,心钝钝的疼,她何尝不知道丈夫对自己的好,别说他是皇帝,就是寻常人家做夫君的,也没几个对妻子如此关怀备至,李晖已经做的够好了。 可她还是无法释怀,只要一想起儿子的离去,她心中就对庶子产生了一种卑鄙的憎恨,那些孩子都称她为母亲,却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那是她丈夫的孩子。 皇后悲从心头起,哽咽起来,流着泪道:“母亲跟我说,不管心里有多少痛苦,都要藏起来,连阿郎也不能说,因为我是一国之母,我要肩负起责任,因为我是皇帝的妻子,我更是他的臣子。” “可如今再多的荣耀又怎么样,我的儿子没了,他是我的依靠,是我的希望,就算是阿郎有朝一日厌倦了我,还有大郎在我身边,可现在,他丢下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曲解 静立在帷幔外,李晖听着室内皇后悲伤无助的啜泣声,蹙眉紧紧抿着唇。 这些日子他处理完朝事就回来陪伴皇后,她的情绪很不稳定,一时哭一时笑,十分让人担心。 这会儿他无意听见皇后和嬷嬷的话,心内除了震惊,还有就是说不出的心疼难受。 原来妻子的喜怒无常是因为这些事,一方面她还走不出儿子离去的伤痛,另一方面,她又对现状感到不安,一个没有嫡子甚至没有女儿的皇后,将来又会是如何 李晖眸色晦暗不明,静立了片刻,他抬起下颌示意宫人进去通报,皇后闻言吓了一跳,忙起身擦去泪水,出来迎接。 “阿郎回来了” 她正欲屈膝行礼,李晖一把扶起,温声询问:“在做什么?” 皇后强颜欢笑回道:“没什么,跟嬷嬷说了会儿话” 李晖装作没有看见她眼角通红,拉着她的手在榻上坐下,“这两日风和日丽,我陪你出宫走走好不好?” 皇后惊讶的看着他,不等回答,却被温柔的环住肩,听着他轻言细语的说:“我们不带仪仗,只带几个侍卫,就在长安城里闲逛,我做郡王的时候,就把京城走了个遍!” “我记得东市有一家食肆专卖羊肉,他们家的羊肉鲜而不膻,就用清水煮熟,蘸了韭菜酱特别好吃,一晃都十几年了,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 李晖平和的声音里带着些怀念,他十分罕见的絮叨着年轻时做过的事,听着他清朗嗓音的叙述,皇后的心情平复下来。 她仿佛能看见少年时期的丈夫,英姿飒爽,骑着高头大马在街道上悠悠然走过,不知路旁卖花的小娘子有没有被他吸引住,那是她从未参与过的曾经。 皇后依偎在丈夫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温暖熟悉的香味,听得入了神。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她问道。 李晖想了下,道:“咱们悄悄的去,别让御史知道了,不然他们的嘴皮子我可说不过,虽然是微服出行,宫外也需要时间安排,明天下午去好不好?” 皇后点点头,她拉扯了下李晖的衣襟,带着鼻音向他撒娇,“阿郎,你再讲一些以前的事吧,我想听!” “好!” 李晖手指轻抚皇后眼下的青色,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你想听我就给你讲,不过待会儿你要多吃饭才行!” “好~” 陈嬷嬷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躲在无人处捏着袖子擦拭眼角。 陛下已经是九五至尊了,可面对娘子,他的态度仍然如从前一般关怀备至,有了他的呵护,估计娘子很快就能走出伤痛了 那日李晖带着皇后微服出宫,蓁娘略有耳闻,她心里算是松了口气,如此一来,那些对她不友好的流言应该很快就能平息了吧! 但是现实告诉她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蓁娘去宣微殿请安时偶然发现,那么多人给皇后做针线孝敬,只有她送的东西在宫人身上 再怎么样她也是后廷一个有名分的主子,皇后此举无疑就是当着所有人打她的脸,蓁娘面对那些幸灾乐祸的眼神,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没有想到皇后真的会对她生了芥蒂,这让她心里十分惶恐,她一直都感激皇后多年的照顾,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着急的想去向皇后解释。 但到了宣微殿,陈嬷嬷出来微微福身,脸上挂着客套而疏离的表情,“殿下这几日精神不太好,这会儿正在小憩,修仪先回去吧!” 蓁娘眼神暗淡下来,皇后已经不愿意见她了么 “嬷嬷,那我就在这儿等殿下起床吧!”她带着一丝恳求道。 陈嬷嬷却反问她:“韩修仪,殿下见不见你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的你已经不需要这么低声下气了!” 她的话犹如一把刀子刺过来,更如当头棒喝,如坠冰窟,她急忙询问:“我从入宫以来就受殿下的照顾,殿下的恩德我一刻也不敢忘记,嬷嬷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嬷嬷眼里闪过一抹讽刺,“修仪如今的恩宠是宫里的头一份,怕是以后我们都要仰仗你呢!” 蓁娘脸色苍白,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陈嬷嬷,“嬷嬷是什么话!”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和殿下给的,就算是他们现在要收回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蓁娘声音激动起来,“我可以接受殿下对我的厌恶,但我绝不接受她质疑我的心意!” “修仪不必说这些!”陈嬷嬷摇头,“如果你能体会到殿下的痛苦,你就该知道,你每次出现在她眼前就是对她的伤害” 蓁娘闻言露出一抹惨淡的笑,什么时候,她韩蓁也成了一种伤害 大郎去了,阿木就成了长子,自古以来立储就是先嫡后长的顺序,除了对李晖的爱,她从未肖想过不属于她的东西。 但现在所有人认为的事实就是这样,她去开解李晖变成善用心计,她对皇后的真心变成伤害,就连阿木也被卷入了漩涡 她强忍住心里的委屈,看着陈嬷嬷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道:“殿下现在不想见我没关系,但我会证明给她看,人以诚待我,我以诚待人,我的心从未改变!” 说完她转身就离开了,陈嬷嬷愣了一瞬,看着她的背影半晌,然后皱着眉进了内室,皇后跪坐在绳床上插花,“她走了?” “是” 陈嬷嬷犹豫了片刻,把蓁娘的话复述了一遍,皇后不为所动,侧头审视瓷瓶,面无表情:“那就让她证明吧,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回到甘棠轩,惠氏早已在屋里等她,见她回来了,忙问道:“如何?你跟殿下解释了没有?” 蓁娘疲惫的坐下,摇摇头低声道:“她不想见我” “而且她认为阿木夺走了属于大郎的东西” 惠氏担忧的看着蓁娘一脸苦笑,她道:“谁也不希望大郎早逝,她可能只是心里想不通,等她想通了就能明白,你从不是那种人!” 蓁娘轻轻的点头,满心失落,什么话也说不出。 延英殿里,蓁娘满脸无措的抬头看着李晖,“阿郎是说要我暂时别去给殿下请安” 李晖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轻轻的点头,“皇后的情绪很不好,她现在对你有些成见,就先别去请安了。” 浓浓的委屈涌上心头,蓁娘感觉眼角发酸,她哽咽了一下,轻声道:“我真的没有那种心思,阿郎” 李晖止住她的话,温声解释道:“我相信你,但是现在我要顾忌皇后的心情,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所以就要她来承受这一切么 蓁娘低垂着头,沉默许久,然后才问他:“要是殿下一直不想见我呢?” 李晖没有回答,只是眼神中的歉意说明了一切。 蓁娘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皇后一辈子不想见她,她一辈子都只能躲着不露面,以免刺激了皇后 相比这些,她更难受的是李晖的态度,他不是说相信自己吗,为什么明知道这不是她的错,却还要她来承受? 蓁娘默默流泪,她想质问李晖,却怎么也张不了口。 或许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她本来就是居心不良。 李晖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拥住蓁娘,他何尝不知道这个要求对蓁娘很不公平。 但皇后与他同甘共苦十几年,如今丧子之痛不能散去,他只能委屈蓁娘 蓁娘靠在他的胸前,依旧是那么温暖,只是这份温暖,让她心如针扎。 她抬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李晖道:“我答应你,从今天起,殿下一日不发话,我就一日不去打扰她!” “因为我爱你,所以只要你说的话,我都会顺从” “十七娘”李晖看着她平静中的脸色,眼里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蓁娘伸手轻抚上他的脸,眼里全是痴恋,“阿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为了你,我什么委屈都可以承受,如果你对我有半分的牵挂,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李晖的心疼了一瞬,他定定的看着蓁娘,“什么事?” “每年我的生辰那日,你能不能亲手给我折一枝花?” “若某一年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那就当这个要求不存在,我也就知道了” 李晖紧紧抿着唇不说话,片刻后,他郑重的点头,“我答应你!” “那就好” 蓁娘露出轻松的笑,只是眼泪再一次流淌下来,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像是最后一次拥抱他,嘴里喃喃道:“这就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怒骂 从那日起,蓁娘再也没有出现在宣微殿,而李晖也没有踏进过甘棠轩的门。 齐氏c惠氏和淳于氏知道后无比震惊,纷纷上门问起蓁娘怎么回事,她只淡淡笑道:“这没有什么,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们也不必担心。” “怎么不担心!”齐氏急道:“现在都在传言阿郎厌弃了你,你还一幅不在乎的样子,你不在乎,阿木和丹娘他们怎么办?” 蓁娘垂首静默,片刻后轻声道:“我会安排好的。” 看着蓁娘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软绵绵的再无从前的伶牙俐齿,齐氏气不打一处来,怒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今天你不为自己辩解,那明天人人都污蔑你,你是不是也一句话不说?” 蓁娘欲言又止,齐氏看着就来气,冷哼一声冲冲的转身就走了,惠氏和淳于氏面面相觑,纷纷安慰蓁娘:“阿齐就是有些生气,你别放在心里” 蓁娘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是有些问题不是光靠辩解就能解决的,我不觉得委屈,可能这是老天爷给我的考验呢?” 惠氏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她:“我们都在你身边,别怕!” “嗯” 在交代了周嬷嬷等人后,蓁娘趁着阿木来给她请安,叫了他和丹娘到书房里,跟他们解释现在的情况。 “你们不要把那些流言放在心里,这些事情很复杂,不要去细究,你们只要明白,父亲并没有厌弃我,只是现在,他也很为难” 丹娘还有些懵懂,而阿木却面无表情的看着生母,从兄长薨殁那天起,他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听见宫人在背地里议论他的生母对阿兄的薨逝有多么高兴,因为阿兄不在了,他就是长子,他就有机会成为储君 阿木启蒙那天,先生教的第一句话就是天地君臣,上下尊卑! 小时候他还不太明白,长大一些他被生母教导,要尊敬兄长,阿兄的东西他不能碰,阿兄说的话他不可以反驳,阿兄可以做的事他不可以做 不仅仅是因为长幼有序,还因为阿兄一出生就注定他不同于常人的使命,阿木知道了自己该遵守的规则。 但现在兄长早逝,流言一瞬间就把他包围了,他如同一个稚儿惶然无措,父亲因为悲伤无暇顾及他的感受。 现在生母也被变相的打入冷宫,他该怎么办 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捧住他的脸,阿木回过神对上生母依旧温柔慈爱的眼睛。 “阿木,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没有困难,我们要摆脱困难,首先就要坚定自己的心!” “你要记住,用平常心对待一切人和事,庸者随波逐流,智者坚定不移!” 蓁娘满含深意郑重的告诉他:“千万不要忘记,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父亲给的,他给你的,你才能伸手接,他不给,你也要平常心做好自己” “阿姨!”阿木的心咚咚直跳,震惊的看着她。 蓁娘对他微笑,“你已经长大了,万事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无论世事如何,都不要忘记做人的根本,脚踏实地才能顶天立地!” 直到回了自己的院子,她的话一直萦绕在阿木的脑海里,他反复咀嚼思考,然后恍然大悟。 看了眼书架上一卷一卷的杂书,他心里做了决定,对内侍道:“把这些书都收起来,先生待会儿才来,你去备好茶水,我先读会儿书!” 那内侍听见这话愣了一瞬,这些书都是些奇闻异录或者是记载着各种城郭水利工具的制造。 二郎一向视为珍宝,现在他说把这些收起来,还破天荒的要温书,倒真让人吓一跳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这么上进总是好事,内侍‘唉唉’应着,权娘心里十分激动,端着热水帕子亲自站在书房里服侍。 甘棠轩如同被遗忘的秘境,蓁娘的日子无比清静,她受不得这种冷清,便想着法子给自己找事做,才不至于胡思乱想。 丹娘要学习做一个尊贵的公主,整日被教导嬷嬷纠正坐立行止的仪态,每次来给蓁娘请安都抱着她的胳膊不愿离开。 蓁娘觉得适当的管教对丹娘没坏处,但是也心疼她不开心,索性叫了嬷嬷来,陪着她学习礼仪。 而且还答应她,只要她学得好,就答应一个要求。 丹娘立刻就兴奋起来,她嚷着要去鸟兽苑看孔雀,要去太液池里划船,还要跟小宫人一起蹴鞠 蓁娘笑眯眯的直点头,桃桃撒娇的往她怀里钻,娇声娇气的也吵着要去玩。 一旁的寄奴不甘受到冷落,不高兴的哇哇大叫,丹娘就笑嘻嘻的去拉弟弟的手。 齐氏c惠氏c淳于氏时常想来看她,却被她拒绝了,皇后已经看她不顺眼了,又何必连累了好朋友。 蓁娘无比庆幸当初和气待人,否则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皇后的眼色来奚落她。 只是有的人真的是让她恶心,这日她带着桃桃和寄奴去御花园里玩,桃桃跑跑跳跳一个没注意,扑在了一个人的腿上,那人却是快速的退了一步,蓁娘看过去,原来是吕氏。 她身旁还有米氏,二人正好和蓁娘一行人狭路相逢,米氏弯腰抱起桃桃,替她拂去衣裙上的尘土,然后屈膝向蓁娘行礼:“阿韩万福” 吕氏却瞄了眼蓁娘身后一群人,满怀讥讽道:“今日皇后殿下在清凉殿举行赏花宴,阿韩往日最会说笑,你没去真是可惜,宴席都不热闹了!” 蓁娘示意奶母把桃桃和寄奴抱走,她个头要高一些,抬着下巴冷冷的睨着吕氏,“怎么,阿吕吃多了酒,这是来发酒疯了?” 吕氏愣了一瞬,面皮发紫涌上难堪,她咬牙切齿道:“难怪如今你都没出现在宴席上,如此不知礼数,见谁咬谁” 蓁娘皮笑肉不笑道:“你要不往我跟前凑,我也不会骂人,可见你就是不舒坦,上赶着找骂!” 吕氏额头的青筋抽了抽,嫉恨的目光投向蓁娘,蓁娘轻蔑的瞥了她一眼, “可惜你生的花容月貌,我记得刚入宫时,你身上哪一点都让人仰望,如今竟只剩下了一副皮囊,里子全都烂了” 园子里一片空旷寂静,宫人们都瑟缩着头不敢抬眼看,米氏无措的捏着手,紧张的看看蓁娘,再看看吕氏。 蓁娘却没打算轻易的放过吕氏:“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眼皮子还是要放开一些,别像个田舍村妇一般挑拨离间搬弄口舌!” “我被陛下厌弃又怎么样,他何时又上过你的门!”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行事猥琐如跳梁小丑一般,以为别人都是瞎子么!” 容娘和阿玉张大嘴不敢置信的看着蓁娘,服侍了蓁娘十来年,她们从未见她这样不留情面的骂人。 显然米氏和吕氏也惊呆了,特别是吕氏,她脸涨的通红,手指着蓁娘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蓁娘懒得理她,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破坏心情。 “桃桃要去扑蝶,咱们走吧!” 蓁娘轻哼一声从吕氏身旁走过,身后的宫人也呼啦啦的跟上。 米氏看着吕氏双手紧紧篡着披帛,手背青筋凸起,有些惶恐道:“阿吕” 吕氏回头阴测测的看了眼蓁娘,任谁都看得出她此时的愤恨,她咬牙切齿道:“走吧!” 蓁娘眉宇间全是不耐,拎着襦裙快步向前走,阿玉和容娘相视一看,做了个害怕的表情,阿玉伸手拉了下蓁娘,道:“娘子,三娘在这边呢!” 蓁娘停下脚步,侧头看着远处兴高采烈跑的小脸绯红的桃桃,她嘱咐俩人:“吕氏这个人小肚鸡肠,又没脑子,今天骂了她指不定怎么恨我呢,你们多注意她的动静,别让她耍什么阴招!” 这么严重吗? 阿玉和容娘还沉浸在刚才蓁娘骂人的气势里,也不敢多问,唯有喏喏应是。 蓁娘在花园里大发雌威痛骂吕氏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宫廷,有人说蓁娘不光骂了人,还动手打了吕氏。 还有人说蓁娘蛮横不讲理,就因为吕氏的一句话就骂人,实在是德不配位。 蓁娘这次倒是逞了口舌之快,但皇后的惩罚也随之而来,她被罚三个月的例银,并且在五日内抄写一百遍女诫,还有女官来监督她。 她的位分不算低,可皇后连半分面子也没给,蓁娘拿着笔苦笑,幸好她早就做好了被皇后‘收拾’的准备,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熬。 女官准许容娘给她打扇子,但时间这么紧凑,从早到晚都坐在书案前,只过了半日就腰酸背疼。 而且女官若是发现她哪一个字写的不正确,立刻就说全纸作废,重新写过。 容娘和阿玉几人怒从心头起,满脸忿忿,那女官只是面无表情道:她是受皇后之命来做事的,蓁娘若觉得委屈,只管去找皇后! 蓁娘知道皇后是有意的,她虽然觉得委屈,可既然已经答应了李晖,那她受多少委屈都得坚持下去,一直坚持到皇后肯原谅她为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劝解 当蓁娘把一百遍女诫抄写完毕后,大清早她亲自送去了宣微殿,众娘子都在殿内坐着。 蓁娘进去原本窃窃私语的殿内倒是安静下来,大家相顾无言,除了杨氏齐氏几个,再没有人跟蓁娘打招呼了。 皇后还未出来,依旧是陈嬷嬷迎接蓁娘,她让女官当着众人的面点一点数量是否正确,全然不顾殿内一片尴尬。 蓁娘淡然处之,点好后陈嬷嬷唤了一个侍女出来,蓁娘见她手里端着一个碳盆,心里沉了沉。 齐氏忍不住了,硬挤出笑道:“嬷嬷是什么意思?” 陈嬷嬷没有回答她的话,拿起厚厚一叠纸扔进碳盆里,碳盆很快就燃起明火,蓁娘静静的看着飘曳的火苗不说话,还能有什么羞辱呢,她也想知道自己能承受多少 齐氏脸上带着怒气道:“嬷嬷!再怎么样阿韩也是主子,由不得你折煞她!” “齐充容!”陈嬷嬷充满警告的眼睛看着齐氏:“这里是宣微殿,皇后殿下才是这里的主子!” 齐氏哑口无言,紧紧攥着手暗暗生气,蓁娘不愿她被牵扯进来,上前一步,平静道:“既然殿下不满意,那我就再抄,五日后我再来” 陈嬷嬷皮笑肉不笑,冲她微微屈膝一福,“韩修仪果然聪慧!” 蓁娘对愤怒的齐氏微微摇头,转身出去了,殿内宇文氏依旧眼观鼻鼻观心,高氏和杨氏看着蓁娘离开眼里升起忧虑,齐氏被惠氏拉扯了一下,然后木着脸坐下。 帷幔内宫人的声音传来:“皇后殿下升座!” “娘子,歇一歇吧” 阿玉担忧的看着蓁娘,外面已经天黑了,蓁娘刚吃过饭就呆在书房里抄书,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蓁娘手上一刻不停,“桃桃和寄奴睡了吗?” 阿玉点头,“睡了,就是三娘睡觉前吵着要过来,奶母哄了半晌才哄睡着。” 蓁娘叹了口气,手腕酸疼的厉害,手指都快没知觉了,阿玉要端了热水来给她泡手,被她拒绝了。 “没事,我再写会儿就睡!” 阿玉想了想,柔声道:“那娘子先喝口水吧,奴就在这儿陪着你!” “好” 蓁娘抿唇一笑,阿玉拔下发髻上的银簪子拨弄灯芯,屋子里亮堂了些,蓁娘活动了下手臂,继续埋头抄写。 五日后,蓁娘再次拿着女诫去宣微殿,陈嬷嬷照旧拿去烧了。 蓁娘眼皮子也没抬一下,语气平静无一丝波澜的说:“五日后我再来。” 这件事李晖很快就知道了,他心里十分无奈,知道这是皇后故意刁难,但她毕竟是皇后,李晖这个皇帝也不可以轻易驳了她的面子。 他既心疼蓁娘,又怕皇后受到刺激,只能眼睁睁看着蓁娘抄了一百遍又一百遍。 阿木来甘棠轩请安时面色带着些愠怒,蓁娘知道他是为自己担心,若无其事笑眯眯道:“我若是连这点委屈都受不得,那以后要是有更大的事,我该怎么办?” 阿木咬了咬牙,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回去后更加努力的学习。 从上次蓁娘隐晦的暗示过他后,阿木仿佛变了个人,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生母的话很对,若是连这点苦也吃不下,那如何能成大事! 于是就这样,蓁娘一日一日的抄书,连甘棠轩的门也不出了。 李晖一腔无名火无处发泄,半个月后,找了个由头将吕氏的父亲训斥了一通,将其贬谪至了豫州。 吕氏原本被蓁娘骂了受了一番羞辱,马上就听见皇后对蓁娘的惩罚,她还没高兴几天,自己的父亲就被贬了,这下真是欲哭无泪了。 她跑去求皇后,皇后自从大郎走后,对世事看淡了许多,唯有心中一丝执念,那就是对蓁娘的怨恨。 皇后无法接受,蓁娘在大郎刚离去的时候,居然就把心思用在了储君之位上,跑到李晖跟前献媚,这让她本就悲伤的心更增添了难堪c羞辱。 从前对蓁娘有多好,现在她就有多怨恨,怨恨自己识人不清,到头来踩着她可怜的儿子上位。 她是有心磋磨蓁娘,可不代表她会插手朝事。 皇后不痛不痒的打发了吕氏,吕氏没有办法,她又不敢去求李晖,在自己院子里哭了两天,心里更是记恨上了蓁娘。 不过蓁娘可没有空理会这些事,她生病了,前日她在书案前抄写了大半日,下午就觉得发热,容娘和阿玉都立在身旁给她打扇。 但蓁娘还是觉得热,阿玉发觉不对,见她的脸红的不自然,忙扶了她去歇息,又叫了掌医娘子来,一把脉,感染风寒了 到了晚上,蓁娘就咳嗽起来,头也昏昏沉沉的,眼酸舌苦,屋里人用心照顾着,隔半刻钟就用冷水帕子给她擦洗降温。 饶是这样,蓁娘还是在床上躺了五六天,她正值壮年,要么不生病,一生病就倒下好几天。 她没有按时去交女戒,但陈嬷嬷并没有说什么。 蓁娘吃了药靠在榻上休息,嘶哑着嗓子对吴嬷嬷道:“殿下到底是个好人,虽然厌恶我,可也没有落井下石,她若是真想折腾我,这会儿就应该派了人来逼着我继续抄写” “娘子是什么话!” 吴嬷嬷很不高兴道:“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先不说皇后罚你抄书,还当着阖宫上下的面把你的书烧了,就是她不分青红皂白恨上了你,这岂是一个主母该做的事!” 蓁娘摇头:“别这样说,殿下心里苦,你不是不知道,大郎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说起来,她只是不想见到我,也不会真的收拾我,你看我现在除了不能去朝会c不能侍寝,其余的不都好好的。” “你还说呢”吴嬷嬷说起这事心里就急的想哭,“娘子只一味忍让,可陛下毕竟是个男人,他要是忘了你可怎么办?” “陛下不是那种人” 纵使蓁娘在心里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但眼中的茫然依旧暴露了她的不安和难过,她再好,在李晖的心里也比不过皇后。 吴嬷嬷看着蓁娘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切,虽有心劝她,可见此景也心有不忍,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下蓁娘的额头,“已经不怎么烫了,娘子感觉怎么样” “禀阿郎,韩修仪的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延英殿内,吴敏把蓁娘的消息报给李晖,他在紫宸殿议事才结束,听完了吴敏的话,搁下手中的折子,疲惫的倚在凭几上,双手捏着太阳穴,神情显得很是苦恼。 吴敏知道他在苦恼什么,从知道韩修仪生病后,李晖每天就是这个样子,话也不怎么说,眉头总是皱着。 照吴敏来看,这一切皆因李晖的心太软了,他面对朝事手段是雷厉风行,可面对妻妾之间的那点阴私,他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之前做太子时,攘外在安内之上,他整日忙着跟先帝和齐王明争暗斗,内廷里一概不管,自有太子妃给他打理。 可现在他已经是皇帝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后是中宫嫡妻,韩修仪是宠妾,这二人有了矛盾,他也实在为难。 说皇后苛待妃妾吧,她只针对韩修仪一人,而且她是事出有因,嫡子没了,恰好韩修仪又做了些让她不高兴的事,所以视韩修仪为一根刺。 可皇后做的没有太过分,李晖也不好说她,韩修仪呢,为皇室开枝散叶有功,自己也挺受宠,一直都谨守本分挺难得,可偏偏撞在了皇后的痛处,也是她倒霉 事情就这么僵着,李晖心情压抑,连后廷也很少进了,吴敏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韩修仪身体好了还不知道皇后要怎么做呢,他是服侍李晖的,肯定要为李晖分忧。 这么想着,吴敏对李晖提了个建议:“要不,阿郎请新阳县主进宫来一趟怎么样?” 李晖手上按揉的动作顿了一下,心中一动,抬起头看着书案,忖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新阳县主是他的堂姑母,又是他的岳母,请她进宫来开解皇后是个不错的主意 想到这里,他吩咐吴敏道:“那你亲自出宫一趟,把话跟县主说清楚一点,我不是偏袒韩氏,她有错皇后该罚就罚!” “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任谁看都觉得皇后无理取闹,若传了出去,一来有损她的名声,二来,她的心结一直解不开,那后半辈子该怎么过” 李晖重重的叹气,吴敏点头,“奴明白阿郎的意思,一定会把话跟县主说清楚,县主是你的长辈,相信她会明白这一点的!” 吴敏交代了一番就出宫去了,李晖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来踱去,片刻后还是摆驾去了宣微殿。 下午他什么也没说,陪着皇后在太液池畔的凉亭里摆上绳床传了伎人来表演。 皇后的嘴角一直微微扬着,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还让宫人抬了一箱子铜钱来赏人。 然后下午新阳县主就往宫里递了牌子,说要来给皇后请安。 李晖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对皇后笑道:“听说新章侯的长孙在说亲,那孩子聪明,不过有些贪玩,县主进宫来准是找你商量娶新妇的事!” 新章侯就是皇后的父亲,他的长孙正是皇后亲弟弟的长子。 李晖登基后,大封皇亲国戚,这个内侄跟大郎的年纪差不多,很受皇后的疼爱,李晖爱屋及乌,授了他一个正五品的虚职。 亲侄儿要娶妇,皇后自然很高兴,李晖搂住她的肩膀,柔声道:“县主找你来商议,你也出出主意,看看喜欢哪家的小娘子就让王庆娶回家” “等他成了家,我就给他找点事做,他将来要承爵,担子可不轻,现在就得学着立业” 皇后轻拭眼角不住点头,心里十分感动,丈夫一直把她娘家的事放在心上,足以证明他对自己的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立储 新阳县主是天子的岳母,进宫自然有优待,她乘了羊车去宣微殿,殿外早有内侍宫人等候。 她脱了鞋进了内室,皇后跪坐在坐在殿内上首的榻上。 见了母亲进来,她脸上满是许久未见的轻松笑容,“母亲免礼,快过来!” “是,殿下” 新阳县主走近坐在她的身边,抿唇微笑细细打量女儿,见她精神不错心里才松了口气。 “母亲今日来可是为庆郎的婚事?”皇后倚在凭几上笑道。 “正是” 新阳县主神色有些迟疑,皇帝今天派了人来请她入宫,就是为了开解女儿,这一路上她都在想该怎么开口,不过看女儿今天心情不错,她决定还是先跟她说说家里的事。 “庆郎母亲打听了几家的小娘子都有些不满意,我想着来问问你的意思” 皇后眼里掠过一丝异样,不过她并没有细想,笑眯眯的问道:“都有哪些人家?” 新阳县主掰着指头数道:“有庆郎舅父家的娘子c有当利长公主的孙女c有户部侍郎□□的长女” 皇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几个小娘子我都见过,都是很好的孩子,怎么庆郎母亲不喜欢?” 新阳县主提起这事就撇嘴,语气里也带了些抱怨,“庆郎的表妹你弟弟不喜欢,说她人有些强势,庆郎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怕这俩人性子不合适” “当利公主的孙女是贤淑纯善,不过人有些内向,你弟媳又担心她做不了宗妇,□□近来很受陛下的看重,不过他母亲跟你外祖母有些小过节” 皇后摇摇头听不下去了,“这个不好那个也不好,你们是要挑个天仙么!” “王家是国戚,庆郎以后要支应门庭,挑选媳妇最应该看中人才品行,家世只要过得去都行,你们这样挑来捡去又不是买菜,可别把长安城的人都得罪光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 新阳县主听了女儿的话脸色有些讪讪,“只是你弟媳那个人你知道,她要是不挑剔这会儿我都能抱上重孙了!” 皇后闻言心里有些伤感,“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新阳县主知道皇后想起了大郎,想起外孙她心里也难受,不过她今天进宫可不是来陪皇后回忆伤心事的。 “前日庆郎母亲去陈光侯府上吃满月宴,在他们家碰见了绥靖伯夫人” 绥靖伯夫人就是韩修仪的母亲,新阳县主小心翼翼的观察皇后的神色,见她面上没有什么变化,继续道:“那韩林氏做伯夫人也就两年,在宴席上唯唯诺诺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不过她一直摆着笑脸,虽然有不少人看不起他们家骤然成了新贵,可族中子弟却都挺安分的” 新阳县主的话一落地,就听见皇后嗤笑声传来,“母亲想说什么?” 新阳县主面上带了几分尴尬,她捋了捋思绪,缓缓开口道:“陛下赏了韩家几个郎君的官职,虽然都是无品,可也是一个机会!” “再过个几十年,韩家一辈人接着一辈人,这家门不也就撑起来了么,长安城不少世家,都是这么起来的” 皇后嘴角沉了下来,她神色晦暗的看着母亲,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道:“母亲这是话里有话啊” 新阳县主无奈的叹了口气,难怪皇帝要请她来,皇后一直都是个宽容大度的人,却在提起跟韩修仪有关的事情上仿佛变了个人,说话也是咄咄逼人带着刺 她干脆也直说了,“殿下自然听得懂我的意思,韩家现在是不入流,可他们家出了个好闺女,给陛下生下了庶长子,大郎去了,储君之位空悬,殿下作为皇后就没有考虑过这些事么?” 皇后紧紧捏着帕子眸色阴暗,冷冷道:“怎么,陛下要立太子了?” 新阳县主知道踩到了皇后的痛处,可再痛日子是朝前过的,人死不能复生,皇后纵有再多的眼泪也换不回大郎。 一般人家也就算了,可这是关乎国本的大事,皇后再这么一味沉浸在悲伤里,她,以及王氏一族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苦口婆心道:“陛下现在不立太子,以后也会立,这些事可都跟你息息相关啊!” 屋里沉默了片刻,皇后冷哼一声,“没有嫡子,还不知道是立长立贤,母亲不用为我担心!” 新阳县主被噎的说不出话来,遂转移话题,“好,我们不说这件事” “我想问殿下,你现在打算就这么跟韩修仪耗着吗?” 皇后拂了下衣袖,慢悠悠道:“她犯了错,我惩戒她是天经地义的。” 新阳县主点头,“对,你是惩戒她没错,可为何要羞辱她?” “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她给陛下开枝散叶有功劳,你为难她把陛下置于何地?” “她是妾你是妻,陛下从未驳过你的话,你为何不替陛下考虑考虑,失去大郎难道他就不心痛吗?燕王许王几个不是他的儿子吗?” “你要他怎么做?把韩氏杀了,把燕王杀了,你就高兴了?” 新阳县主的声音越发提高,显然她也动了怒。 皇后闻言只是紧紧抿着嘴倔强的看着前方,好一会儿她才道:“我只是恨,我只有一个大郎,他却离我而去,韩氏有四个孩子,个个健康,我每次想起这件事心都揪着疼” 她哽咽着落下泪来,新阳县主起身走过去搂住她,像抱着孩子一般轻抚她的头发,“我的儿,人活在世上就是来遭罪的,大郎去了,你还有很多值得珍惜的人” “陛下爱着你敬着你,你万万不可辜负他的心,至于韩氏,你不喜欢她就当看不见,她若是敢猖狂起来,陛下第一个收拾她!” “你不可为了一个不喜欢的韩氏,去为难敬重你的陛下,那样不仅失了你的身份,还让陛下夹在中间不好过,你自己想想看,那样的结果真的是你要的吗?” 皇后扑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我苦命的大郎” 新阳县主出宫后,宣微殿安静下来,皇后坐在榻上忧郁的看着窗外,低声对陈嬷嬷道:“去请阿郎来,我有话跟他说” 陈嬷嬷见皇后一副仿佛做了什么重要决定的表情,心里担忧不已。 这会儿李晖正在紫宸殿与阁老们议事,听见禀报后,他沉吟片刻就吩咐稍候再议事。 皇后绝不会无缘无故就派人来叫他,除非有什么大事。 听见宫人的通传,皇后下榻出门迎接,她福身行了个礼,李晖忙止住她,“怎么又哭了?” 他心疼的看着妻子红肿的双眼。 皇后摇摇头,抬头看着李晖道:“今日,是你让母亲进宫来的吧!” 李晖沉默了一瞬才点头,皇后侧过身子,语气十分低落道:“如今我这个样子,阿郎也厌烦了吧” “没有”李晖忙扶住她的肩膀。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再这么伤心下去了,大郎一向孝顺,他也肯定不愿意你日日为他悲泣!” 伤感的垂下头,夫妻二人进屋相对而坐默默无言,片刻后,皇后低语:“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心里也不好受,也觉得我不可理喻,可我的心太疼了” “阿郎”皇后抬头用充满悲伤的眼睛看着李晖,“我可以答应你,不再为难韩氏,但是有一件事我得问问你” “什么事?” 皇后唇角微动,然后启唇道:“你是不是想立二郎为太子?” 李晖愣了一瞬,他没有想到皇后会问这件事,先不说大郎才殁,就是真的要立太子,一时半刻也无法决定,就连他自己对立储之事都没个底 他想了想回道:“我还没想清楚,二郎年纪不大,就算要立他为太子也需要打磨几年,这件事须得从长计议!” “我明白了”皇后轻轻点头,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她拉住李晖的手,歉疚的看着他,“阿郎,嫁给你十几年,只为你生了一个嫡子,是我对不住你” 李晖摇头,也有些伤感道:“这不能怪你,是咱们命里注定了的” 皇后沉默了片刻,接着道:“大郎去了,自然要重新立储,但是关于这件事,我是皇后,我是否有说话的权利?” 李晖‘嗯’了一声,“你当然可以提出意见,你想说什么?” 皇后暗地松了口气,温声道:“诚如你所说,二郎年纪不大还未定性,不过二郎下面还有三郎c四郎c五郎和六郎,阿郎身强体壮,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出生!” “关于立太子,我的意见就是,请阿郎优先考虑立贤” 此话一出,屋里一片寂静,李晖低头看着妻子的纤白手指默默沉思。 他听懂了她的意思,按理立储第一个就是立嫡,这是礼法所在,无嫡子,那么立庶子就要考虑立长还是立贤! 很明显妻子提出这个意见表明了她认为二郎虽为长,但可能并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所以提议自己立贤,从诸子中挑选一个最合适的人出来。 但这样一来孩子们彼此之间就是竞争关系,他们会知道自己都有机会登上大位,那兄弟之间为了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之事又会做到哪一步 想起自己和李璋几兄弟争斗了几十年,明明是亲兄弟却弄得你死我活,他如何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