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游》 正文 第一章 少年长安 “去你爸那边,后天的车票。” 张一善最后重重抽了口大前门,烟头亮而复灭,接着随手将烟屁股弹了出去,一串烟灰在空中凌乱四散,随风飘摇。 “你妈这么多年养你c供你读书,该尽的责任和义务都尽了,现在总算熬到你长大毕业,也该是时候换你爸接手。”张一善说到这,脸色不怎么好看,显然对某个男人嗤之以鼻,眉头隆起,几乎皱成一条直线。 挨训的男孩规规矩矩坐在竹制小马扎。低头神游,视线一直随着脚下的蚂蚁挪动,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的双手倒扣膝盖,裤子揉成一团,身体却绷得紧紧,像是落入陷阱的困兽,无声戒备。 张一善等了一下,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抿唇盯着这个“闷葫芦”外甥,又抽了根烟点燃,烟雾缓缓吐出分散,道:“长安,你现在几岁了?” “十八。”长安头更低了。 “十八岁啊,已经算是大人,也应该懂事了”张一善口气不自觉加重,“你大姐为了你,初中就辍学和你妈去工厂打工,为什么?就是为了让你上学,现在你毕业了长大了,就不能反过来为她们考虑考虑?如果你继续跟着你妈,难道还要让你妈为你以后买房c娶老婆操心,一个女人背得起这些吗,这些本来就是你爸的责任和义务。” “我知道。”长安小声呢喃。 张一善听后脸色舒展了些,无形中仿佛有某种指令,二舅妈从小门里走了出来,对张一善责备道,“长安才几岁,还是小孩子,你一直说什么责任c义务干什么,吓着孩子了都,不过。” 她回头对长安笑着说:“长安一向孝顺妈妈,他肯定知道怎么做的,是不是?” 长安勉强扯了扯嘴角,喃喃自语:“是呀,我知道。” 张一善终于有了点笑意,对女人说:“桂花,你回头帮着收拾收拾行李,提前准备,免得到时候匆匆忙忙落了什么,还有拿五百块给长安带在身上,出门在外免不了要花钱的” 桂花一滞,似蚊子细语,“不用了,他爸听说在外面搞房地产,一定有钱,哪里用的到你,长安你到时候要是真的发迹,可别忘了你舅舅从小待你的好,帮衬你堂哥一把。” 张一善瞥了桂花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回头嘱咐道:“一个人出门在外,什么事都要小” 长安终于抬起头,一张清秀苍白的脸写满倔强,“可是,我不想去。” 仿佛有双手,掐住他们的咽喉,场面顿时冷清,桂花半张嘴巴,张一善脸上又黑了下来,厉声道:“你怎么好赖话都分不清,李长安,你打算拖累你妈到什么时候,从小到大,你就寄在你外婆家,她老人家本该是享福的年纪,却要操劳你的吃住,你给我记住了,你姓李。” 言庭豁然站起,气势高扬,他沉默不语,随后,又像是失去所有力气,轻声说:“我不要去他那里,我可以自己找工作,我能养活自己,只要不去,做什么都行。” 张一善冷声道:“找工作?就凭你的中专毕业证书?你要是争气点,考个重点大学不就什么事都没有。” 长安僵住,慢慢坐了下去,一瞬间眼睛失去光彩,没有焦点,巨大的屈辱仿佛荆条抽在身上,划拉一道口子,流出血来,可是不会人来,因为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废柴的感受,长安忽然觉得自己原来只是一颗皮球,高兴了抱在怀里拍两下,不高兴了随便丢出去,至于是撞在坚硬的石头,还是生虫的角落,又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好好想想。”张一善心里窝着无名火,对桂花吼道,“还不走。” “你冲我发什么火,这都是你们老张家的破事。”桂花嘟囔道,两人渐行渐远。 言庭用力眨巴眨巴眼睛,眼睛发红,他走到厨房,望着正在做饭的外婆,不知何时起,外婆的发间夹了几根白发,背弯的更厉害,须臾后,长安突然道:“外婆,我出门了。” 老人刚回头,长安立刻掉头跑了出去。 “小安c小安” 长安并没有做任何偏激的事,他只是藏在村里破旧的篮球场发呆,一直到夜晚。从爸妈离婚后,他就喜欢有事没事坐着发呆,看起来像二傻子。 时间久远,长到他已经忘了第一次是几岁,他只记得那次他哭累以后便开始做梦,梦里很美,很美,彩色斑斓。 “长安,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瞎眼老头悄无声息并坐身旁。 长安手忙脚乱地擦拭眼睛,笑道:“二爷,你什么时候来的?“ 被称作二爷的老者,叹道:“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有什么好避讳生活不易,以后的你或许会感谢今天的苦难。”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村里都在传你爸爸在外地发财,几百万还是有的,我虽眼瞎,但是耳朵不聋。”二爷手一摸,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串糖葫芦递给长安,“小安,去吧,离开村子,到大城市去,这里已经容不下你了。” 长安忽然激动起来,不同于他舅舅,在这个老者面前他毫无顾忌,“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赶我走,你c舅舅c还有我妈,如果,如果我这么多余,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如果可以选择,但愿我从来没有” “李长安,闹够了没有。”二爷大声呵斥,长安顿时安静下来,死死握着拳头,倔强挂在脸上,手臂青筋凸现。 二爷严肃道:“自你八岁起,我教了你十年,难道就教出你这种没骨气的东西,只会说这些没血性的混账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言弃之。英雄不问出身,大好男儿,应当志在四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难道想永远当水塘里的一条咸鱼。” 长安沉默下来,咬下一颗糖葫芦,苦笑道:“二爷,你什么时候也喜欢看电影,还是周星驰。” “电影票是补不上咯,只好随便看看碟片。” 长安笑了一声,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吐出籽来,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那是他出门前唯一带出来的东西,长安低声道:“这是镇上影像店的会员卡,里面有钱,以后你要是想解闷,可以让村口的天哥替你租,我打过招呼了,他每天开摩的拉客,来来往往,很方便的。”两个人的交流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视,心有默契,一直抬着头望着远处天空。 二爷伸出双指接过,笑道:“好小子,既然早已经想通了,还在我这里做什么小女人姿态,故意气我的。” “哪有,不是故意,而是有意的。”长安腼腆笑了出来,轻声道,“有时候发发脾气,会让我觉得自己很重要,是被需要的,不是c不是多余的。” 长安啃着山楂走了,边走边对墙壁吐籽,身影萧条落寞,肩膀低下,就像马戏团里垂手到膝,走路的猴子,不停搞怪,讨好别人。 “别忘了我教你的东西,时刻练习,乱世在即,妖魔入世,末法时代即将结束,这是群星璀璨的时代,也是天才陨落的坟墓。”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长安噗嗤一声,有些冏,听到如此”中二”的论调,不由停了下来,头也不回,无奈道:“二爷,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你就是因为老这样才会一直被村里排挤,当作神棍对待。” 长安说完,走出两步后又停了下来,对身后大力挥手,大声吼道:“我记住了,师傅。” “不是师傅,是二爷。”二爷同样大声喊道。 这一幕落在路过的村民眼中,纷纷报以鄙夷的眼光,嘿,这下好了,不止是老神棍,还多了一个小神棍。 二爷抬头望天,他是一个瞎子,自然看不到什么,只是眉心中央隐隐有光华流转,这一刻,他的身上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气势不断攀升,如果长安见到一定会大吃一惊,此刻,二爷宛如君王威严,冷酷。 “起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相逢微时 八岁,嗯八岁不算小了,恰好是孩子能够独立的c真正窥探外界的年纪,眼中所见的便是世界的全貌,入耳所闻的是世界的声音,它是无形的巧手,捏造每个孩子的样貌,赋予不同的命运。 而八岁时的长安是个胆小鬼,他的全世界是厮杀的战场c所见所闻皆是男人的谩骂,女人的尖叫,其中参杂着锅碗爆裂的声音,交织成灰色的悲鸣,像条奇异的小蛇,嘶嘶吐信,拼命钻进长安的脑海深处,红色的暖气瓶如同西瓜落地爆开,溅射出滚烫的热水,长安使劲捂着耳朵,直到耳垂发红仍不放手,他恍然失神地看着小腿的水泡,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长安双手抱住膝盖,整个人都紧紧缩在姐姐李平安的怀里,仿佛这是他的世界里,唯一可以依靠的温暖的屏障,足以抵对抗界的一切伤害,因为李长安是个十足的胆小鬼。 “不怕不怕,小安不怕,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爸爸妈妈很爱小安的。”李平安轻声细语,稚嫩的手掌有意无意覆住长安的双眼,可能是感受到怀中的颤抖,李平安用力环住长安,极力给与更多的温暖。 “很块就会过去么?”长安小声呢喃,幼小的他似懂非懂,但是他突然想起外公以前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当运气坏到极点的时候,人就会变得勇敢,勇敢地面对所有不公c厄运,当你的勇气足够强大,好运亦随之而来。 长安只听的懂“勇敢”与“好运”那,是不是自己勇敢点,爸爸妈妈就不会打架,他要做点什么! 长安马上站了起来,李平安这时候才注意弟弟小腿上的烫伤,几粒小肉球似的水泡赫然在目,她忍不住惊呼:“小安,你妈,小安被热水烫到了。” 下一刻,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仿佛战后的满地萧索,两军对垒,胜利已分,只剩下男人粗重的喘息,他缓了缓,左手一把将长安搂到身边,对李平安粗暴骂道:“死丫头,养你有什么用,以后也是个赔钱货,连弟弟都看不好。“ 男人一脸着急关心,低头去查看长安伤口,心疼道:“宝宝,疼不,爸爸现在就带你去看医生。” 长安什么都听不到,他呆呆看着无力呻吟的女人躺在冰凉的地上,无声流泪,呜咽抽泣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狗,泪水滑过鼻梁山根,直至眼角,最后落入地面 长安想哭却不敢哭,女人的秀丽的乌发被剪刀绞得支离破碎,颧骨乌青,破裂的嘴角不断渗出血来。 长安捂着耳朵,精神恍惚,脑海莫名剧痛起来,那条小蛇在脑海发疯狂舞,不顾一切地向深处钻去,长安仿佛身处云海,随着小蛇游行,云层拨开分离,尽头的天空是一双紧闭的巨大眼瞳。 长安抬头望去,宛如蚂蚁仰望星空。 一息后,那双巨大的眼瞳猛然睁开,赫然是一对"紫瞳”,诡异的紫气光芒流转,瞳孔里竟还有一圈瞳孔,复杂繁密,深邃沧桑,好像能够看穿一切,紫瞳弥漫出睥睨天下的威严,黑暗中,似乎有谁轻轻低语,如神似魔,“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什么,长安茫然懵懂。 然而,奇怪的是长安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觉得亲切,好像鱼和水之亲近。 “你愿意吗?”紫瞳不断重复。 “小安,你怎么了。”男人有些担忧,当下隐隐后悔,不管怎么样,今天都不应该在孩子面前这么冲动,万一要是吓傻了,自个还不后悔死了。 “小安,小安”男人轻轻摇晃。 此时,长安慢慢抬头,露出一双可怕的眼睛,冷漠决绝,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就像丛林豹盯住猎物。 男人登时懵了,后退一步,指着长安,心底滋生出一股恐惧,“你” 长安不等男人说话,宛如猎豹动作迅猛,他张口咬住男人的手指,死死不松,眼瞳阴狠冷漠,毫无人性。 男人下意识一巴掌就要呼出,堪堪在半空停下,改扇为推,向自个儿子讨饶,“小安,你是不是生气了,今天是爸爸不好,不该打妈妈,你你先松口,以后爸爸不会了。” 八岁的李长安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小小的牙齿迸发出成人的力量,转眼间,牙齿撕破皮肉,鲜血淋漓,疼得男人呲牙咧嘴。血液从嘴角蔓延,令长安看起来好像嗜血为食的恶鬼。 “小安,松口。”李平安终于反应过来,一边护住长安,生怕一旦把男人惹急,长安受到伤害,一边柔声劝解,眼见没什么效果,李平安佯怒,加重语气,喝止道,“长安,你是不是连姐姐的话都不听,姐姐生气了。” 长安眼睛一眨,呆了一下,似乎回过神来,松开牙齿,低头扯着李平安的衣角,嗫喏道:“姐姐你别生气,我以后不敢了” 李平安望着委屈兮兮的弟弟,眼泪无声无息落下,李平安柔声道:“我们家长安最乖,姐姐不生气了。” “死丫头,早干嘛去了,老子的手指差点就断了。”男人骂骂咧咧,大手一挥,就要给李平安一记大耳刮子。 长安张开手,脸色煞白,甚至微微颤抖,但是固执地不肯退后半步,像是母鸡保护小鸡一样挡在前面,男人的巴掌在离长安三寸处停下,长安带着哭音,嘶声力竭:“李天平,我会长大,你会老去,我会一天天的强壮,你会一天天的衰弱,你怎么对我妈妈和姐姐,以后,我就怎么对你。” 男人叫李天平,是平安c长安的亲爹。 李天平的脸上写满震惊不信,他简直不敢相信向来视作珍宝的亲儿子会说出如此冷酷的话,他居然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这个人真的是他的亲儿子么。 “肯定是你这臭婆娘教坏长安。”李天平恼怒道,一脚抬起就要踹人,眼角余光扫见长安,只好悻悻落下,一摔门扬长而去。 李平安牵过弟弟,守在地上的女人身边,小心扶起,眼眶瞬间通红,眼泪夺眶而出,反而长安很安静,乖乖待在一旁,小手摸摸女人脸上伤口,“不疼不疼,摸摸就不疼” 张一英忽然紧紧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枕在孩子肩膀,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 长安不懂妈妈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该对不起的不是这个世界么。 天黑了,李天平没有回来,张一英欲言又止,一会儿看看外面的天色,一会儿看看李平安,始终不发一言,等到收拾好碗筷之后,无奈对李平安叹道:“你去找找你爸,免得他又去喝酒赌博。” “我不要去。”李平安小声道,她比长安大三岁, 可是仍旧无法理解母亲为什么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算是“三从四德”? 张一英一瞪眼,“还不去,咱家本来就欠债,到时候又被别人找上门,是不是要我把你卖了。” 李平安低着头起来,长安立刻跟上,张一英哄道:“你乖乖去睡觉,姐姐去就够了。” “我c不c要。” 长安无视张一英的叫唤,任性地跑出门,李平安赶紧跟出门,拉过长安的小手,一大一小慢慢走着,影子在路灯中拉长,夜微凉,李平安停下来,呵了一口热气,捂着长安的耳朵。 “冷不,让你不听话,该。” 长安歪头想了想,道:“姐,你恨我么?” 李平安嗤笑道:“小孩子家家,你懂‘恨’怎么写吗,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从小打起,我感冒了妈妈就会骂你,我摔倒了妈妈也骂你,我在学校和别人打架,回家挨骂的还是你,我问过老师,老师说这是重男轻女,是封建思想,我才不管这个昵,我就想知道你恨我不。” 李平安静静沉默,继续牵着长安,同手同脚向前走。 就在这时,长安忽然停住,心头涌起不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正在慢慢逼近,他无法形容这种感受,气息似乎是从天上而来。 “小安,你怎么了”李平安不明所以。 “你看。”长安抬头指着夜空,“流星。” 李平安顺势瞧了一眼,食指弯曲,轻轻敲了长安一个脑蹦,“说什么胡话,快点走啦,已经很晚了。” 姐姐看不到? 长安怔怔盯着流星,似乎朝这个方向坠落,速度飞快,他的眼睛猛地放大,拼命扯着李平安往后跑,巨大的恐惧使声音都变形,长安凄声喊道:“姐姐,快跑。” 但是来不及了。 “流星”笼罩住姐弟俩,无形中,似乎张开了看不到的磁场,平安和长安凭空消失在外界了。 结界内,长安全身发抖,口中喃喃自语:“姐姐” 一束璀璨的光剑洞穿李平安的肩膀,紧接着,长安被人单手抓起,而李平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姐弟俩始终紧握在一起的大手拉小手霎那分离。小长安忽然觉得心里就像被挖开一个洞,撒进盐巴,然后重新堵上。 “你c你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人,他抓着长安慢慢后退,另一只握剑的手微微起伏。 对峙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背着双手,看起来似乎双目失明,一双眼睛紧紧闭上,眉心间一点光华回旋,老者大笑道:“狗急跳墙,古人诚不欺我,薛立人你可真是丢尽你们薛家人的脸面,随便在路边抓个小孩,你以为就能救得了你?你当我是什么良善之辈?” 老者一时间竟不急于动手,像猫捉小鼠戏耍。 薛立人却连剑都握不住,喉结动了动,强自镇定:“前辈,我自问从未得罪过前辈,甚至c甚至今天晚辈是第一次见到前辈您,您为什么不肯放过我,追杀了我整整三百里” 老者摇头道:“我要想杀你,你根本逃不了这么远,你真以为是你修为了得?” “那前辈到底是为了什么?”薛立人陪笑道,“总不能是c不能是一时兴起吧。” “你还不笨。”老者微笑。 “杀了我,我哥哥薛离人不会放过你,就算你能够毁尸灭迹,掩盖气机,终有一天,他还是能把你挖出来,到时,你挡得住他的剑吗?哈哈。” 薛立人自知再无转圜余地,掌中剑奋起,剑气激荡,重重剑影交错,仿佛万千大剑攻向老者,老者叹了一口气,“又该有一阵子无聊了。” 老者似动未动之际,忽地收手停下,因为有人更早出手,一只稚嫩的小手竟在万千剑影中,准确无误捕捉到薛立人的长剑。 “我愿意。”长安仿佛对着虚空中的谁答应,又像是交换了什么。 “滋”的一声,薛立人的剑发出一声哀鸣,剑刃卷曲融化,小手流出紫色的血液沿着剑刃滚到剑尖,最后滴落地表,刚好坠在一根野草芽上,野草立刻枯萎,失去生机。 “杀了你。”长安与薛立人脸贴脸,如怒狮咆哮,狰狞扭曲若地狱爬出的恶鬼,强大的音浪冲击,直达薛立人灵魂深处,他吐血倒飞出去。 “一眼两瞳,紫血,紫瞳”老者完全看清长安的眼睛,紫色的眼瞳,紫色的血 老者迸发出无比的狂热,声音都有些许颤抖,宛如呓语:“传说是真的,原来是真的,天不负我昆吾山。” 长安落地,一步一步逼近,紫瞳更加诡异,手掌紫血溅在地上,宛如硫酸泼洒,他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右手捂着眼睛痛苦大吼,声音几如困兽嘶鸣,而后,长安的体表绽放出纯洁光明,其中一只紫瞳顿时崩溃,指缝透出黄金神芒,他的体内又涌出另一股浩然圣洁的力量,与紫瞳不相伯仲,如果说紫瞳象征黑暗杀戮,那这股力量则是光明救赎,二者相互僵持。 薛立人一咬牙,残剑祭出,剑速胜过离弦之矢,裂开空气,剑鸣咻咻不绝,老者踏前一步,又慢慢收了回去,静静等待。 此时,一道无与伦比的黄金神光从长安胸膛透出,黄金神光包裹着某物,一点一点抽出,神芒尚未完全出世,薛立人的剑已然撞了上去,剑芒刺入黄金神光之中,宛如深冬寒雪遇到浩瀚烈阳,登时冰消雪融,残剑坠落,失去光泽,已如废铁。 黄金神光横空,长安一金紫双瞳好像火焰焚烧,他伸手插入神光之中,光芒褪尽,一柄黄金古剑握在手中,剑身约有五指宽,两面刻着诸多繁密符文,流露出丝丝神秘道韵,和其他剑刃兵器一味追求锋利不同,黄金古剑无锋无芒,剑刃光滑圆钝,似乎不曾开封,但是任谁见过此剑,都绝不会忘怀,黄金古剑仿佛是一个上古时代走来 老者这回彻底惊呆,像是失了魂魄,嘴里来回念着:“轩辕圣剑,怎么会是轩辕圣剑,神与魔并存一身” 长安握剑,气势陡然变化,如若君临天下的王者,自上而下轻轻劈斩,天地仿佛一起挥剑,没有夺目的神芒,也并非盖世无双的剑式,薛立人整个人被无形的力场压制,死死不能动弹,随长安的剑落下,他消失了,就像他从未出现过,天地之间再无薛立人。 长安身体又开始痛起来,双瞳互相碾压侵轧,右手一松,轩辕剑并未坠落,而是悬浮半空, 护在长安身边。 长安跪在李平安旁边,无声地流泪,轻轻说:“姐姐c姐姐c你醒醒嘛,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我们回家。不要睡了啊,妈妈看到又该骂你。”长安小声抽泣,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泪水打在李平安脸上,晕散开来。 老者安静等着,一会儿后道:“你姐姐不过是伤了肩膀,人还未死,如果你继续哭下去,说不定她就真的会流血过多而死。” 长安一愣,回头看着老者问:“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你姐姐,这就够了。”老者走到李平安身旁蹲下,探手入怀,伸出时双指已经夹着某颗丹丸,喂入李平安口中,药力化开,李平安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脸色慢慢红润,伤口结痂c去疤。 长安瞪大眼珠,他已经没有方才那股王道天下的气势,像个一般稚童充满好奇,傻傻问:“你是神仙?就跟庙里的神仙一样。” 老者不由莞尔一笑,那些泥胚神像岂能与自己相提并论,他笑道:“姐姐没事了,过一会就会醒来,你叫什么名字?” “长安。”长安道。 “长安?是个好名字,一生漫长,平安到老,为你取名的人一定很爱你。” 长安有些难过,有些哀伤,“名字是外公取的,他已经走了,妈妈说外公永远不会回来了,我姐姐叫平安,名字也是外公取的。” 老者微微语塞,右手往后一摸,一串冰糖葫芦捏在手里,递了过去,柔声道:“长安,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只要你足够强,就能打破一切秩序,掌握规则。就像刚才,你知不知道你杀你打败了一个强过你百倍的人,你拥有你无法想象的力量,惊世骇俗,霸绝天下,只要你愿意。” 长安咬着糖葫芦,呆呆望着老者,“听不懂。” 老者难得有些囧,想了想道:“就是你可以保护你的姐姐,保护你的妈妈,谁敢打骂她们,谁敢欺负她们,你就能够像刚才收拾那个男人一样,收拾他。” 长安似乎想到什么,眼中竟有成人化的憎恶,握拳对虚空挥舞,大声道:“我c我要打败他们。” 老者颔首,声音更加轻柔,“前提是你得拜我为师,我可以教你打败坏人的法子。” 长安想到平时看的电视,知道“师傅”是很了不起的东西,当下兴奋,有样学样,跪在老者面前,甜甜笑道:“师傅。” 老者双指并拢点出,点在长安眉间,这是一种醍醐灌顶的手法,历来是师徒间传承的手段之一,以玄妙修为将口诀法门灌注对方脑海,老者不管长安是否听懂,庄严肃穆道:“此功名为无间天,传承于昆吾山,为镇山三诀之一,不弱当世任何门派,习之,足以令你与当世超一流修士抗衡。” 须臾后,老者收手,长安脑海凭空多出诸多文字,这些文字化作一股气流,矫若游龙,在体内筋脉穴道之间游走,有一种特殊的冰凉之感,长安觉得甚是好玩,笑道:“谢谢师傅。” 老者也笑了,摇摇头叹道:“自修行大成以后,从未收徒,听着有些不习惯,以后你还是叫我二爷吧,昆吾山的人都这么称呼,我会在这里住下来,以后有什么问题就到”老者四处望了一眼,指着某处,“就到那个篮球场来找我。” 老者说完撤去结界,背着双手融入黑暗。 长安目送老者离去后,看着旁边的轩辕剑,鬼使神差抓住,轩辕剑嗡嗡震动,融入身体,长安忽然呆住,又是一股气流在体内窜动游走,也是一篇行功图,和无间天的冰凉阴冷相比,轩辕剑的气流仿佛晨光初阳。 “轩辕藏剑术。”长安的小脑袋里又莫名其妙多出一段文字,他想去问二爷,但是二爷已经走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修行炼心 当张一英看到小长安背负昏迷的姐姐回家时,整个人都傻掉了,随后大发雷霆,大咧咧骂道:“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学会欺负弟弟,你居然让你弟弟背你回家,讨打是不是” 张一英以为李平安是在故意装睡,掐了一把腰间肉,立刻发现不对,李平安毫无反应,根本不像睡着,她眼睛一转,注意到李平安的肩膀处,衣裳破了一个大洞,露出雪白肌肤,她慌里慌张抱过李平安,轻轻拍着李平安脸颊,神色慌张,“平安,你别吓妈妈,小安,这到底怎么回事。” 长安弱弱不说话,小脑袋不知道怎么想的,本能地想要隐瞒,不愿让妈妈知道,不愿她接触那些可怕的“危险”但是小长安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圆谎,闷着不说话,心里急得快要哭过去。 张一英极为罕见地呵斥长安,“你哭什么,倒是说话啊,姐姐怎么了,好端端的出门,发生什么事了。” 长安这下委屈极了,豆大眼泪齐飞。 好在这时李平安悠悠醒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已经明白几分,心里升起一丝暖意,如果换作平时见到自家小弟掉眼泪,她比谁都心疼,李平安赶忙解释:“妈,我没事,就是路上摔了一跤,现在没事了。” “伤到哪,有没有撞到头,死丫头,这么大的人走路还会摔跤,以后看谁要你。”张一英放下心,又开始骂骂咧咧,手却不慢,拨弄李平安的头发,极其认真检查。 长安见此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酸酸的又很难过,有种被“孤立”的感觉,嘴巴一撇,却突然想到平时姐姐是不是经常这般难过? 张一英眼角扫见李平安正痴痴傻笑,又骂道:“死丫头,脑袋撞坏了,傻笑个什么劲儿?去去去。” “我就不,我高兴嘛!”李平安躲在妈妈怀里撒娇,幸福得像个花儿一样。 长安笑了出来,也不打扰,默默进屋上床睡觉,今天是个好日子,真呀真高兴! 第二天,长安醒来的第一瞬间,就感觉身体似乎产生某种变化,他说不清这种感受,好像五官感知更加清楚,他侧耳倾听,甚至能够从关闭的房门里听到屋外父母的交谈。 “你没事吧。”是爸爸的声音。 “你还关心嘛,动手的时候也没见你手软,现在又没别人,你做戏给谁看。”妈妈火药十足。 “我想了一个晚上,我们离婚吧!对谁都好,咱俩是包办婚姻,你的心从没在我这过,如果不是因为俩孩子,今天不用我开口,你也早就跟我离了。”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妈妈的声音很是疲倦,“你真的想清楚了,真的决定了?” “嗯。”爸爸的声音也很疲累,“我打算去外地发展发展,搏一搏,希望将来可以给平安攒份嫁妆,留一份家业给长安,我话说前头,我不是不要俩孩子,将来有一天我会来接他们,但你永远是平安c长安的妈妈。” 长安跑了出去,倚靠在门边望着,心里涌动出一种特别的情绪,明明很讨厌这个男人,但是现在 李天平看见长安有些动容,眼睛发红,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中途又停下,李天平猛地转身,提起脚下的行李箱,就此头也不回地离去。 张一英喃喃自语:“包办就包办吧,有谁结婚是奔着离婚去的,是你从没想明白过。” 长安坐在篮球场边的阶石,望着天边发呆,他明明讨厌那个男人的,可是临了很伤心,他想不通大人的世界,明明爸爸待妈妈不好,但是现在妈妈又哭得很难过。 二爷悄无声息出现,悄无声息坐在一边陪着。 “师傅不对,二爷你说过世界没有绝对的事,如果c我说如果,如果我变得很厉害,能不能让爸爸回来,跟妈妈和好。”长安皱眉道,“不过爸爸要变得很好很好,不能打妈妈,不能骂姐姐。”长安陷入自己的幻想中,笑得很甜。 可怜的孩子!父母之间的战争最后伤的都是孩子。 二爷心里暗叹,笑道:“当然,长安你要记住,这是强者为尊的世界,俗人追求金钱权势,修士追求不死不灭,但是其本质都是共同的,无非是凌驾他人之上,掌握他人的生死。” “听不懂。”长安摇摇头,又兴奋起来,“不过你可以教我。” 二爷微笑道:“那今天给你上第一课,我问你,什么是修行?” “长安,你说说你的理解,只要是你想出来的答案,不管是什么都可以,有什么说什么。” 长安讨了个巧,“昨晚那个就是修行,就像那个坏人叔叔打姐姐,就像我打败那个坏人叔叔,这就是修行。” “取巧,虽然也没什么不对,不过到底差了几分意思”二爷正色道,“修行修行,修的是心境,练的是元气。” “天地万物,不管是凡人,还是如我们这般修士,无时无刻不在修行,凡人大多追求一生富贵,飞黄腾达,这就是“心境”,心之所想,而“心境”促使他们为实现追求c付诸实际而产生的动力,这就是“元气”,元气藏于体内;修士也是如此,只是追求有所不同,却也高明不到哪里,心境坚韧不拔者,必然元气充沛,小可劈山断石,切金分玉,大能移山填海,拿星捉月。如昨晚那个薛立人心境崩塌,元气衰弱,修为因此受损,十分力只能发挥六分,更做出以弱小孩童相挟的蠢事,简直愚不可及。” “心境与元气相辅相成,二者缺一不可,你要谨记于心。”二爷嘱咐道。 “哦哦。”长安问道,“二爷,那我算是修士了吗?” 二爷笑道:“按照修士的说法,世间分为‘异世’与‘俗世’,‘异世’是修士的世界,‘俗世’是凡夫俗子的世界,昨夜你轻易打败修士,你自己觉得你现在算不算是修士,普通的凡夫俗子可没这本事,再者说,你应该感觉到自身的变化,五官感知比起往常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听到五米外蝴蝶震动翅膀,看清蝴蝶身上花纹。” 二爷摸摸长安小脑袋,“长安,你已经跨进异世大门,从此便是同道中人。” 长安开始嘿嘿傻笑,天马行空想象,不知道他以后能不能一掌打出金龙来。 二爷起身挥挥手,道:“走,我带你去看众生百态c世人修行。” 二爷在前慢悠悠地走,长安在后头跟着,小村小村,自然是极小,全村上下不过百余户,上午村头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下午就能传到村尾,并且九转十八弯,即使当事人亲耳听到,都未必听的出来,这说的是自家事。 小村突然多出一个陌生人,立刻为人所察觉,路上行走,一个个都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二爷倒是镇定自若,恐怕在他眼中,这些不识大道c不明长生修行的肉眼凡胎与庙里的泥胚无什么区别,长安就不行了,一直低着头。 “长安呐,他是谁?”小路边,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拉过长安,下巴对着二爷,小声道,“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万一是个拍花子昵。”这个老太太长安认识,为人慈祥,与邻和睦,经常会买些糖果散给村里小孩,其中包括长安。 “他是”长安抬头看了二爷一眼,他年纪虽小,也知道“拍花子”是什么,正要解释。 二爷突然道:“老太太,再晚了,张大屠的猪腿肉就要卖光咯。” “你怎么知道我要买”老太太脱口而出,暗地使了个眼色,让长安早点回家,就匆匆忙忙走了。 “你觉得她怎么样?”二爷问。 长安想都没想,老老实实说:“大家都说阿婆是好人,我也觉得,还有二爷你怎么知道张叔叔,他也是好人,姐姐平时买肉,张叔叔都有便宜。” “这世道就是他们这般‘好人’太多,才会一片乌烟瘴气。”二爷冷笑一声,跟上去。 老太太在张大屠的案板前站住,张大屠笑着道:“老太太,又是你亲自出门买菜,怎么不让你媳妇来。” “她见人就害羞,生分的很,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走的动,就多做点事。” “得,你媳妇有福气,碰到你这样的好婆婆,喏,这块猪后腿特地给你留的五斤多,去掉零头,五斤。” “那谢了。” 这是一次很平常的购买行为,长安并没有看出任何猫腻,他歪着头不解地望着二爷。 二爷脸上掠过嘲弄,“你应该这么看。”他双指在长安眼瞳抹过,一阵光影交错,周围景物光速后退,长安像是置身光怪陆离的隧道,等到他能够看清的时候,时间倒流,空间转换,回到最初老太太站在猪肉案板前。 “老太太,又是你亲自出门买菜,怎么不让你媳妇来。”这是张大屠在说话,长安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结果下一刻,张大屠的肚皮里传出狡诈的声音来,“生意上门,又是一只肥羊。” 长安愣住! “她见人就害羞,生分的很,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走的动,就多做点事。”老太太笑眯眯说着,但是她的肚皮也传出声音,“这个死胖子一见面就问那个小贱人,他们是不是有一腿。” 长安感觉眼中的所见所闻的世界似乎出现裂缝。 “得,你媳妇有福气,碰到你这样的好婆婆,喏,这块猪后腿特地给你留的五斤多,去掉零头,五斤。”张大屠将后腿包好,放在秤上称重,他的手速很快,秤上的数字迅速变化,快到让人产生错觉,一切仅在一瞬,然而长安清楚看到原本的数字45斤最后变成5斤。 “那谢了。”老太太肚腹又发出声音,“回去看我怎么收拾那个小贱人。” 长安一晃神的功夫,回到现实,他与二爷同行并走,他忽然觉得周围很现在的他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后来长安才知道当时的感觉叫“扯淡” 二爷对一切了然于心,道:“哦对了,你的好人叔叔还顺手用了一张五十块的假钞,不过我想你也没心思再看。” “这到底是为什么?”长安喃喃自语,他闷着声音问,“阿婆的媳妇怎么样了。” “那媳妇后来被老太太一顿毒打,她的汉子又是典型的妈宝男。”二爷说完一愣,道,“你反应不对,某种角度而言,他们骗了你,你难道不想说点什么,比如愤怒c破口大骂,或者” 二爷淡淡道:“或者做点什么,比如‘打败’他们。” “我不敢。”长安弱弱道,“妈妈和姐姐会骂我的。”年幼的长安不知道他此时的无心之语,后来造成一生之中无法挽回的错。 二爷在背后看着长安蹦蹦跳跳跑走,忽然道:“人心隔肚皮,这是师傅教给你的第二课。” “长安,你记住了,人心是世上最大的圈套,不能想得太坏,但绝对不能想得太好,下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我叫长安 三月初五,戊戌年丙辰月壬午日,谷雨,宜出行c解除 篮球场旁的一栋老旧的民宅内,老人和少年相对盘坐。 二爷眼神锐利,直盯长安的练功状态,最后化作无可奈何,徒然道:“好了,今天到此为止,下课。” 长安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什么,并未如往常那般纳气收功,反而凝神行气,丹田小腹顿时升起无间天功法的独有紫气,气如泉涌,紫气化作涓涓溪流,沿着体内的经脉穴位游走,所过之处一片清凉,通体舒畅,紫气运行周天后重新归入丹田气府,慢慢游转,环绕成圈,像是灵蛇衔尾,就在头尾即将相连c生出圆环之际,藏于长安心口的轩辕剑蓦然震动,挥出一缕剑气,蛮横撞入丹府之中,绞碎圆环。 无间紫气和轩辕剑气以长安的身体为战场,他们犹如天生死敌,彼此争斗不休。 二爷皱眉断喝,“够了,停下。” 长安全身的毛孔冒出血丝,仿佛有千百针碾压,两股截然相反的气彻底失控暴走,在体内展开决斗,轩辕剑气凌驾紫气之上,剑气纵横劈斩无坚不摧,然而,紫气韧性绝佳,次次毁灭,次次重生。 剧烈的痛楚令长安面目扭曲恐怖,毛孔血丝越渗越多,浸透衣服几乎已成血人,他就像是炼狱里爬出的恶鬼,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一拳一拳疯狂捶打地表,借以发泄痛苦。 终于,一切归为平静,长安挣扎着爬起,怔怔出神,梦游般呓语,“十年了,整整十年一事无成,修行五大境界,呵,连最低的丹府元轮之境都无法踏入,一重元轮都未开辟” 长安自嘲一笑,“一个常人再愚笨不堪,只要两个月就能有所成就,我花了十年时间还做不到,这么说来,我连‘人’都算不上。” 二爷沉默,许久后道:“修行如登山,你只看到你面前的巍峨高山,却瞧不见身后走过的路,也许,你已身在半山腰而不自知长安,你只是缺少一个‘契机’,一个能够使体内两股气息融为一体的契机,一旦时候到了,将来神魔合一,日后成就不可估量。” 二爷暗叹一声,就算是他也始料不及,没想到当初长安传承轩辕剑之时,也一并传承了剑上的修行法门,如今剑气深种,无法根除,且与无间天的紫气相克,一神一魔,不死不休,虽说修真历史上有走神魔合一或是正邪一体的修炼道路的修士,亦有功至大成者但更多的是蹉跎一生,毫无建树,最后爆体而亡。 “如果时候一直不到昵?”长安盯着二爷的眼睛。 “那就一直等下去。” “可是,我等不起。” 又是一阵沉默,二爷问道:“长安,你努力修行是为了什么?大多数修士追求的是不死不灭,长生不老,你昵?为了什么?” “为了钱。”长安想都不想说,“有了钱,姐姐和妈妈就可以不用去工厂上班,有了钱,就可以买大房子,姐姐和妈妈可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有了钱,还可以买辆汽车,就不用下雨天走在路边,被飞车溅一身脏水。吃饭点菜不用先问价格,买衣服不用先看标签只要拥有力量,这些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修行,这是我唯一可以倚仗的东西。” “那你昵,是否为自己想过什么?” “再说吧。” 二爷叹息,他发现自己对长安似乎特别容易叹气,他起身去拿了一套备用的衣服丢给长安,“去吧,你姐姐来找你了,今天是你上飞机的日子,我本想送你一些法宝灵器护身,但你修为不够,无法驾驭,在外要是遇到修士见猎心喜,杀人夺宝都是平常事,再者说你有轩辕剑,天下万千法宝又哪里比的了上古神器” “我明白,二爷。”长安恭敬道,“我走了。” 长安换好衣服后,向门外走去,出门之际,二爷突然又喊住长安,“长安,于修炼之人而言,情字如毒,深而不觉,你要想一生如愿快乐,只有斩断七情,只有放手,不必将他人看的比你重要,包括你的父母c你的姐姐从你踏入修炼一途始,他们就只是你人生的旅途过客,或许百年后他们化作一抔黄土,而你登峰造极,到头来又能剩下什么。” 长安默然不语,门外李平安向这边走来,长安对她笑了笑,迎了上去。 平安和长安回到外婆家的时候,张一英独自坐在长安平日睡觉的床头整理衣服,一件件叠好放入行李箱,眼眶红红,像是刚刚哭过,她看见长安急忙擦去眼泪,正要说话,长安已经避过她的视线,李平安见此,不着痕迹拉了下长安衣角,又瞪了他一眼,却又无可奈何。 房间一时之间安静的可怕,最后还是李平安打起哈哈,双手啪的一声,轻轻拍在长安左右脸颊,用力揉了揉,“咱家弟弟长的这么俊,这下出山,要祸害了多少小姑娘,过年回来带一个,要是能给老妈带个个孙子,半夜做梦都要笑醒。” 长安的脸在平安手中变换各种形状,他声音淡淡,“不一定回来,反正在哪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平安听后偷偷瞄着张一英,随后有些恼怒,重重弹了长安一个脑蹦,张一英眼睛又开始红了,“如果你真的不想去,那就,不去了。” “不去?”长安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就不会动员这么多人天天头脑风暴,今天二舅,明天外婆,后天又来个没见过面的这个舅公,那个舅公,现在昵,这么多人看着,我不去就是不孝,就是不懂事,就是太自私,我有的选吗,妈。” 张一英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平安沉下脸,几分火气上来,“李长安,你过分了。” 长安紧紧抿着嘴唇,不再说话,李平安每次连名带姓喊的时候,就代表她真的生气,她比张一英更具威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声汽车喇叭,长安知道离开的时间到了。 他到床头矮身接过行李箱,轻声道:“我气的是你从未和我商量过,你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你和所有人都打了招呼,独独忘了我,就好像,就好像生怕赶不走我似的。” 张一英苍白着脸,无法置信长安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她猛然望去,长安已经转身离开,她最后看到的只有一个落寞的声影。 张一英知道她开口,长安一定会留下的,可是以后昵,以后怎么办?长安以后是要买房娶妻生子的,对张一英而言,这是比她生命更重要的头等大事,如果李天平可以做到,如果他可以减轻长安未来的负担,张一英一定会不顾一切送长安走不,长安说的对,她是赶,她亲手赶走了心爱的儿子。 登机前还有一段时间,李平安本想和长安去吃点东西,结果当她看见一个鸡腿堡要十四人民币,嘟囔着镇上十块钱就能买三个时候,果断踏入隔壁的面食店,半响后,又灰溜溜出来,买了一个汉堡和可乐塞到长安怀里。 “真是贼贵贼贵的,你当你家的鸡腿堡是黄金鸡做的。”李平安小声唠叨着。 “其实妈本来是要来的,我没让,你想啊就咱妈的性子,到时候肯定又是哭哭啼啼,眼泪要是换成钻石,咱家早就发财。” 长安忽然道:“突然想起一件事,八岁那年,我曾经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好答案了吗?” 李平安一呆,思绪似乎又飘回那个夜晚,一如当夜沉默。 长安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提起行李箱准备过安检,“回去了,替我跟妈说对不起,刚才算了,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她大概都不会怪我。” “长安。”李平安望着长安慢慢走远的背影突然就崩溃大哭,“不论你到哪都是我的弟弟,永远都是我的弟弟,从小到大,每次不高兴想到这个,就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都是值得的,小安,我和妈妈希望你,希望你永远明天过的比今天好。” 长安飞速逃上飞机,找到位置,一坐下来,无声地流泪,一口一口咬着汉堡,眼泪越来越多,就像面包上下一场小雨,长安很害怕,害怕看不到方向的未来,害怕让她们失望,害怕成为不了她们想要的“长安”,一个十年修行的修士仍是个胆小鬼。 一位空姐过来,职业化微笑,“先生,你好,请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沙拉蹭到眼睛了。”长安急切去擦眼泪,没注意到自己用的是汉堡纸。 空姐微笑离去,长安用手臂抹眼泪,直到一包纸巾出现眼前。 长安吃了一惊,抬头望去,不知何时,身旁的位置已经坐了一位年轻女孩,纯白的运动鞋,纯白的裤子,纯白的外套,长安视线上划,女孩露出的脖颈以上肌肤似乎比她的运动服更白,长安这才看清女孩的脸,很漂亮,眼睛明亮干净,藏着出鞘剑的锋锐,她只是安静坐在那,周围的气温却像又低了几度。 长安竟忘了接过,女孩望着前方,并未开口,手臂僵持。 “哦哦谢谢。”长安醒悟接过。 女孩似乎应了一声,微不可察。 一路无话,四个钟头后,飞机俯冲而下,这趟旅程算是结束,广播通知旅客纷纷下机,女孩也走了,和别人大包小包不同的是女孩身无长物,空手下去,长安也跟了出去,通道中,他手里举着剩余的纸巾想要归还,话未开口又停了下来,谁会在乎一包一块钱的纸巾。 长安跟着女孩一同出了机场大门,路牙子边,一辆黑色超跑停靠,无论长安如何搜肠刮肚,也只认得出车头公牛叫兰博基尼,土鳖的他根本看不出型号,车门旁倚靠着意气风发的同龄男孩,双手环臂,不断断敲击胳膊,第一眼见到女孩,露出笑容,“清荷。” “师兄。”女孩一板一眼说。 男孩走了过来,摇头笑道:“又不是在山上,现在下了山,一切以俗世规矩来,你还是叫我沈玉门。” “是。”陆清荷毫不起伏。 “上车,这次天道院招生的入门考试有些难度,好在已经锁定目标,我想你我合力,应该不成问题。”沈玉门打开车门,兰博基尼的剪刀门一向拉风,充满前卫的科技感,立刻吸引了一票迷妹狂拍。 陆清荷走出两步,突然回身,眼睛明亮如刀剑,安静望着长安。 视线对上,长安下意识有些慌乱,不经意间看到自己脏兮兮的运动鞋,心中莫名闪过念头,若是对方的超跑换成鞋子,估计能把自地底泥。 沈玉门待长安离开,不解问:“你们认识?” “你记不记得大黑?” “那不是师傅从小养大的狗嘛。”沈玉门忍俊不禁。 陆清荷没再说什么,转身上了车。 这座城市就像湖面的镜子,两片秋叶飘零坠落,惊起一池涟漪,叶子轻轻碰撞,像是载着人儿的小船,各自摇向远方,不知是否有江湖再见的时候? “小安,你下机了没,人在哪儿,我去找你。” “好。”长安目送兰博基尼离去,形容了自己的位置,便挂断手机。 汹涌的人群中,长安一眼看去,就确定那个男人就是自己十年未见的爸爸,这是一种奇怪的直觉。 那一刻,仿佛是一段尘封的记忆向长安打开,竹制的蜻蜓c公园的风筝c细碎的阳光投进窗子,长安骑着“大马”吁吁叫唤,女人在厨房忙活着,女孩学着切菜 “爸”长安嘴角勾起,隔着人潮刚吐出一个字来,全身血液骤然冷下,像是冬天一盆凉水从头浇下,熄灭所有的热情,撕碎一切期待。 生活于长安而言没有那么糟,因为永远只有更糟! 那个称作“爸爸”的男人神采飞扬,并肩跟着一位神态亲昵的的温婉女人,女人挽着男人的臂弯,手里牵着八九岁的可爱小男孩,三个人说说笑笑,像是即将要出发游乐园的一家人。 一家人?多棒的字眼,温暖幸福,可是我昵,姐姐昵,妈妈昵,我们又算是什么?究竟在这“一家人”中扮演什么角色,现在仅仅是路过的外人么。 现在什么都没了,一切成空,从这刻起,长安知道他失去了某种东西,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没有家了。 李天平很激动,凝视长安许久,千言万语归于一句,“小安,你长大了,长高了。” 长安低着头,小声嗯了一声。 旁边的女人扯过小男孩,笑道:“小飞,快叫哥哥,他是长安哥哥,以后要听哥哥的话,好好相处。” “哥哥。”李飞躲在女人背后弱弱叫着。 李天平有些羞赧,”这是你弟弟,她是你陈珠阿姨,以后我们一家人就住在一起。” “一家人嘛”长安心中呢喃。 陈珠白了李天平一眼,轻声责道:“小安刚下机肯定累的很,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不要站在这里吃风。” “小安,我们”陈珠伸手欲接过长安的行李箱,一秒后,脸色凝固,就像迎面被人揍了一拳。 “我不叫小安,我叫长安。”长安抬起头,高高昂起,仿佛头上顶着王冠。他流露出一种狐狸般狡猾的微笑,冷冽的笑意好像风霜刀剑劈斩过去,包括他的父亲。 机场见证过重逢c别离,见证过爱人c拥抱,那它见证过硝烟和战争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照顾的顾 天色晦暗,万里无光。 一个郊外的老仓库后头,其中右边的红砖房走出一位脸色苍白的清秀少年,抬头望天空瞧了几眼,自言自语:“要下雨了。”少年头发乱糟糟,有些油腻,年纪轻轻却胡子拉碴,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像是没有任何焦点,走路的时候后背不由自主弯着,透露出似有似无的腐败。 少年看了一会,走到一旁的水槽边打开水龙头,双手合拢,一捧冷水击在脸上狠狠揉了揉,接着是例行公事的洗脸刷牙。 同时,工人陆陆续续进来,底下的仓库已经开始运作,桥式起重机的轰鸣隆隆作响,钝重的建筑钢管数根一捆,吊钳勾起,平行拉起推出,装入老早等待的运输车,运出仓库。 少年静静地凝望下边几个小工的背影愣愣出神,他们拿着扳手解扣件,发白的工服沾满机油,手指缝是机油,连脸上都是机油的痕迹只有这时,少年麻木死寂的表情才开始动容,藏着若有若无的恐惧和悲哀,好像在害怕。 “长安,过来吃饭。”隔壁的房间响起陈珠的声音。 少年正是长安,和刚来之时相比,竟沧桑许多,他站在原地沉默,一会后转身向隔壁房间走去,房间很小,只容得下一床桌c衣柜和电视,两个大人加一个小孩挤在一间,这方面长安单间,倒是宽敞许多,陈珠赶忙拉一张椅子招呼长安坐下,他的身前已经摆好盛满的豆浆c还有油条包子。 长安低头默默动嘴唇,全程安静如石头。 陈珠欲言又止,李天平脸色阴郁,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气氛不知不觉沉重,宛如风雨欲来,小孩子最是敏感,李飞缩缩脑袋,紧紧贴在陈珠身边。 最后,李天平率先打破沉默,“小安,你已经来两个月了,还习惯么?” “嗯。”长安半天后才低声应和。 “有没有想要去哪看一看或者想要玩玩的地方,我这几天有空,我们一家人” “没有。”长安突然截道,声音冷淡。 李天平顿时语塞,像是隔空挨了一闷棍,长安放下碗,目光如刀,来回扫过李天平和陈珠,慢慢道:“你们是不是想要说什么?没事的话,我去睡觉了。”长安起床不久又打算补觉,这就是他两个月来的作息,吃了睡,睡了吃,浑浑噩噩自暴自弃。 李天平有些挫败,垂膝的手紧紧握拳,每当他看到自家的儿子露出这种自甘堕落c了不生机的眼神,由衷生出一种无力感,就像一根刺扎进肉里,不痛不痒,却念念不忘。 李天平知道这是一种无形无声的冷战,长安无时无刻都在抗争,以这种近乎幼稚的方式对抗,李天平愿意投降认输。 他想保持父亲的威严,又不想太过生硬,小心组织措辞,“小安,年轻人老是蹲在家里不是办法,我听说你学的是厨师专业,我在外面替你找了几份工作,你挑挑看有没有满意的,咱们先不想着赚钱,主要是锻炼锻炼,多出去走走,多交几个朋友。” 长安略略失神,忽然笑了起来,凉薄的不近人情,“是呀,不能白吃白住,过了十八,伙食和房租还是要算的,毕竟不像自己家里。” 陈珠急忙解释:“长安,你爸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不想你一个人闷着” “无所谓,我已经在网上投了简历,下午过去面试。”长安淡淡嗤笑一声,放下碗,向门外走去。 就在背影渐行渐远,即将消失视线,李天平莫名有些慌了,站起喊住长安,大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怪我,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李天平说到这,气息弱了下去,“两个月,你连一声爸爸都不肯叫了吗?” “你能把家还给我么。”长安颤抖问。 李天平听后颓然坐下,抱着头,埋的低低,他不怪长安,这本就是他的错,在孩子需要的人生中缺席十年,他已经丧失为人父亲的资格。有些人,有些事走远了,就再也无法回来。 两个月,长安第一次出门,他除了知道这座大城市叫上京以外一无所知,长安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上京的哪个位置?地名叫什么?哪里可以搭公交?市中心最热闹的街道怎么去?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逞强,没有什么投简历,也没有什么面试,他说不清自己当时是赌气多些,还是单纯想要看到李天平受伤的神情。 长安有些冲动,但他绝不会立刻掉头回去,青春少年正是血气方刚好面子的时候,属驴,一条道走到黑,且不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即便真撞上,咬咬牙也要撞破再说。 长安漫无目的走着,过路的摩的见缝插针,连话都不说,光是努努下巴,意思是去哪? 长安直接跳过考虑的时间,坐上后座,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街心公园。”长安有自己的小九九,大多数城市规划都存在这个地方,无论商业经济价值还是人流量都是普通地段能比,长安不断安慰自己,招聘的工作机会也会多些,应该吧。 路程不算远,长安下车付钱,陡然置身茫茫人海,莫名其妙地竟生出一些慌张不安,人很多,车也很多,刺耳的喇叭c轮胎急刹的尖锐c过路行人的交头接耳,汇聚成奇怪的声音,不断撞击长安的耳膜,他居然有些微眩晕感。 身后就是公园,也很热闹。打牌的c下棋的c跳广场舞的,无一例外都是已到天命之年的老大爷老大妈,中心处的花坛栽了一颗年纪比他们更老的巨大榕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留下大片阴影。 乡巴佬长安没怎么见过大城市,周围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将天空切割成数块,就像一座牢笼,就像一座围城,长安喘不过气。 他在街道两旁慢慢走,同时,状若无意往别人店铺门口瞄,确实看到不少招聘信息,毕竟像奶茶c服装c鞋包诸如此类的商家留不住长期员工,没人会把青春耗在至少看起来没什么远大前途的职业,长安不在乎,活都快活不下,谁管这个,他想快点搬出那个所谓的家。 长安深吸一口气,走进其中一家叫功夫奶茶的店铺,柜台收银员是一个烫头长脸胖子,长安打定主意走上前,胖子眼睛笑成一条线,“你好,要什么?可以尝尝这个刚推出的乌龙。” “我不渴。”长安憋红脸。 胖子也是个人精,特地看了长安两眼,收起笑容,眉眼上挑:“你是来应聘的?” 长安说不出话,就像喉咙卡住,堂堂修士面对凡人居然紧张到冒汗。 胖子一连话倒出,“有没有干过这行,红茶绿茶尝的出来么,不会也没关系,试用期两个月,开始2000,转正2500,月休两天,包住不包吃,如果你没问题的话,明天唉,你怎么跑了。” 整个下午,长安一直坐在花坛上发呆,整个人像是傻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跑,潜意识的举动快过大脑的反应,他就像和这个世界彻底脱节,他不会说话,不敢交流,丧失生活的资格。一个人的时候,你害怕孤独,害怕深夜,可是走在阳光下,走在人海中,孤独和害怕有增无减。 长安颤抖地从口袋摸出烟和打火机,他不是老烟枪,甚至他分不清十块的红塔山和软中华有什么区别,他对妈妈和姐姐撒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的谎言,就是他不会抽烟。因为他是个胆小鬼,害怕自己不是她们想象中的“长安” 长安嘴里叼着烟,低头凑到火前,这时,毫无征兆的一粒水珠从天而降浇熄火苗,小小火光在长安眼中不见,露出的是呆滞灰败的眼睛。 一瞬间,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凶猛的雨势来的急又快,豆大雨珠打的肉上生疼,公园的老大爷老大妈撒开腿狂奔,转眼之间,偌大空地上只留下一条佝偻的背影,手指夹的香烟淋透烂掉,长安一动不动,任凭风吹雨淋,他昂首望着天空,一声炸雷猛然在头顶响起,天空像是被劈开一条裂缝,天水倒灌人间。 长安轻笑一声,忽而高声狂笑,笑着笑着,最后化作嘶吼,仰天咆哮,脸上写满痛苦绝望,狰狞若鬼,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迷茫c恐惧日夜折磨,说不清是雨还是泪,自眼角滚落。 从头到尾,这一切就是一场笑话,李天平不是谣传中的房地产老板,他没有几百万几千万的身家,他只不过是一个月薪四千的仓管,因为这些可笑的流言蜚语,长安被母亲赶走,这是一个老套的三人成虎的故事,最终的结果却要长安独自承受,他不敢和妈妈吐露一字一句。 “我什么都没了,没了,像我这样的人到底算是什么。”长安大笑,仿佛疯魔。父母离异,妈妈也不要他了 ,爸爸重组家庭,也不要他了,他还剩下什么?十年修行十年空,到头来,他什么都没了,痛苦积压日积月累,化作绝望,长安终于崩溃。 他默默垂头,刘海尖滴落的雨珠,打乱地面洼坑里倒映的一张流浪狗似的脸,长安想家!疯狂的想! 下一刻,打在后背的疼痛似乎没了,雨停了? 长安视线中出现一双蝴蝶结的珍珠低帮鞋,他抬头望去,这次见到的并非天空,以暴风骤雨的墙板下,一身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将伞向前侧着,替长安遮风挡雨,女孩怀里抱着脏兮兮的受伤小狗,一看就知道是从路旁捡来,她毫不介意小狗弄脏裙子,温和明亮的眼眸笑意吟吟,“你好,我叫顾秀,顾是照顾的顾,秀是山清水秀的秀。” “长安,长安的长,长安的安。” “要不要跟我回家。” “哈?你,你说什么?” “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初七是个好日子 绝境逢生,对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感的字眼,或许是长安不够成熟,心理承受能力稚嫩,小题大做。即使往后的岁月里,他每当回想此刻,不由心里哂笑,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修道不成,家庭破碎,父母离异,毕业失业什么的。 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然而,只有天晓得十八岁c初入社会的长安内心的恐惧和绝望,无异于天塌地陷。贫穷使人自卑,争吵使人轻贱,自小被迫承受一切的长安,纵是亲密如妈妈姐姐,都不知道长安日夜处在崩溃边缘。 绝境逢生,一个走投无路的少年遇见一位不谙世事的姑娘。 长安在想,这到底是什么人,简直就是下山抢劫的女匪,结果碰巧遇到肤白还算貌美的玉面小郎君,上去就是一脚踹翻,然后娇滴滴小声说山上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就是,就是隔壁山头有一位压寨相公,同行死敌,不能输啊,小哥哥不如跟我回家,可好? 一半感动,一半惊恐! 顾秀自来熟地将小狗塞进长安怀里,伸出空闲的右手揉着长安脑袋,念念有词:“摸摸头,不哭不哭,初七乖。” “初七?”长安一时愣住。 “家里有初一c初二c初三c初四c初五,现在多了你抱的初六,那你不就是初七咯。”顾秀仔细看了两眼,笑着说,“你看你和初六长的多像!” 长安沉默,最后倔道:“我没哭,我只是” “是是是,初七说什么就是什么。”顾秀突然出手,拇指擦过长安眼睛下方,放入口中尝了尝,煞有其事点点头,“就是今天的雨有点咸!” 长安哭笑不得,竟不知道以什么表情面对,他瞧见女孩的湿漉漉的肩膀,一把伞遮不到两人,她让出一半,自己难免有所疏忽,长安忍不住心暖,阴郁的情绪稍稍回转,他推回伞把,温声说:“谢了,我要走了,还有难道没人和你说过,下雨打雷不要站在树下,容易天打雷劈” 长安食指指着天空,笑着说:“他经常打盹的。” 顾秀从未想过原来世间真的有所谓的“苦中带笑”,长安在笑,却像哭了一样,长安的身影渐渐没入雨幕,他的个子不矮,腰背反而弯的厉害,肩膀下垂,每一步走的很小心,总是隔着距离避开人群,像是荒漠孤行的老狼。 “初七。”顾秀大声喊出。 长安头也不回,“你回吧,不用管我” “初七”顾秀更急了,小跑追去。 长安大声喊:“我不会跟你走的,长安,我叫长安。” 顾秀怒了,追上去就是一巴掌,“走就走,你抢我的初六干什么,你是狗贩子啊你。” 长安脑门黑线,这下就有些尴尬,看看怀里的小狗,看看顾秀,默默道:“秀姑娘,你一定没有朋友吧。” 长安将怀中小狗递过去,顾秀没有张手,她一手持伞,一手背后,眯眼笑道:“秀姑娘,不错不错,我喜欢这个称呼”接着,顾秀潇洒离开,背对长安,肩膀扛着伞把不停转,“既然接过了,就要负责到底,送初六回家,呵呵,难道没人和你说过,女孩子的东西不能随便要的,缠上了就甩不开。” 顾秀走得毫不犹豫,似乎吃定长安会跟来,长安暗骂一声女土匪,笑容却温柔开怀,他望了天边一眼,雨势渐歇,天色放晴,,他笑了笑,赶紧追上去。 一路无话,顾秀蹦蹦跳跳,见到什么都很新奇,特别是路边的无主流浪动物,总是想要捡回家,甚至下水道跑出的脏老鼠,她都能惊叹不止,蹲下来伸手就要抓,长安算是明白了,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这位大小姐青睐,完全是顾秀的习惯使然,根本就是“捡尸”专业户。 长安内心腹诽,姑娘你家里莫不是开废品站,专门废物回收长安停下脚步想了想,好像哪里不对。 某处雅筑小区,1101房间。 顾秀回到家,直接把自己摔进沙发,惬意地打滚,看起来很欢乐,长安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欢个什么劲?他四处瞧了瞧,没有见到顾秀的父母或是姐妹兄弟,难道是独住?长安叹了口气摇摇头,这姑娘真是心大到没边,带着陌生男人就敢回家,你是要我做点什么还是不做点什么? 长安胡思乱想之际,不知何时一头呆头呆脑的大白鹅疯狂啄着小腿,长安一愣,脸色古怪,他想到顾秀口中所说的初一到初五,加之顾秀的习惯,大致就有些猜想。果然,房间的各个角落钻出许多动物,无一例外都并非珍贵品种,有瘸腿的猴子,独眼龙的猫,烫伤脱毛的老狗,没了鸡冠的公鸡。 “初一是鹅,初二是猴子,初三是猫,初四是狗,初五是鸡,现在多了初六和初七。”顾秀捏着下巴想了想,更欢了,“今天是个好日子。” 顾秀突然问:“你不疼吗?”她抱着初三,歪头不解,只有养过大白鹅的人才知道这种生物的恐怖,简直就是中国版的“平头哥”,见谁不服就是干,能从百米外飞奔过来干架,逮谁干谁。 长安恍然大悟,盯着死死不松嘴的呆头鹅,极其做作的大叫一声,抱住大腿,向顾秀求救,“啊,我的黄金右脚,振作点,你是足坛的明日之星,不能死” “表情做作,略显浮夸。”顾秀不屑,“鄙视你。” “初七,会做饭吗,六爷爷还没回来,我好饿!”顾秀随便手一招,呆头鹅竟迈着性感外八步小跑。 长安其实想走来着,此刻听后一阵犹豫,居然扭头进了厨房,反正也无事可做,工作没着落,对于那个“新家”能晚回去一分钟绝不早归一分钟。顾秀本来是随口一声,见此眼睛都亮了起来,溜进房间拿出一套未穿过的粉色运动服塞给长安,从背后推着长安进了洗手间。 “快点快点。”不知道是让长安快点换衣,还是快点做饭。 长安对着镜子很想撬开顾秀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正常人能干出这事?长安望着手里的一团粉色,心说不如死了算了,偏偏淋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又很难受 一会后,长安黑着脸出来,顾秀的运动服相较偏小,长安露出大半手臂和脚踝,顾秀瞧了两眼,似乎想到什么,看着长安的下体,没有任何犹豫问道:“要不要换里面的小内” “闭嘴。”长安终于恼怒,内什么内,内裤么,胖次么,这算什么回事,顾秀该不会还要贡献?这女孩莫不是个缺心眼? “初七”顾秀反而有些委屈,鼓着嘴巴泫然欲泣。 长安果断进厨房,开了冰箱,检查了食材,心里大致有数,裹上围裙算是开始,于是顾秀的眼中,长安好像变了个人,自信从容,飞扬得意,这时才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顾秀几乎看呆,长安无论是切菜切肉还是调制酱料,手法老练迅疾精准,快的几乎无法捕捉,顾秀乃至听不到刀剁案板的声音,只能说明长安对力度的掌握精确到可怕,绝不浪费一丝多余的气力。 长安分心并用,约莫半小时,炒菜c炖汤c蒸饭,几乎是同时完成,顾秀看得目瞪口呆, 她不是没见过六爷爷做饭,也不是没尝过,那次她足足打了两天的吊瓶,至此以后,六爷爷彻底“封刀”退出厨坛,退出黑暗料理界,顾秀本心也只是随口问问,可没想,长安直接给她来个当头棒喝,顾秀立刻星星眼,又萌又呆。 她怔怔等着长安将饭菜上桌,喃喃自语:“初七是个好日子。” “什么?”长安不解其意,盛了一碗米饭递给顾秀,有些难为情,“时间有点仓促,你随便将就将就。如果你敢说不好,我就炖了你的初一。” 顾秀尝了尝红烧肉c又试了试鱼香茄子c番茄炒蛋,猛地扒拉一口饭,喝了一口排骨汤,加了玉米,清淡香甜,顾秀一心埋首碗里,筷子来去如风,竟有残影掠过,很快,米饭见底,她右手持碗伸出,左手仍旧奋战,长安会心一笑,接过又添了一碗米饭。 顾秀鼻头上沾了一粒米,此时才回神过来,兴奋之神溢于言表:“你,你你,嗝。”顾秀打了个饱嗝。 长安心情大好,不由自主伸手捏住米粒,正欲说话,身体突然紧绷,寒毛倒竖,可怕的气机彻底锁定长安,可怖的杀气自大门传来,一位身材高大c龙精虎猛的白发老头背着双手淡淡瞥了一眼长安,只是一眼,几令长安窒息。 老者何时出现,何时进来,长安不知 “六爷爷。”顾秀满心欢喜。 老者杀气顿消,扫了几眼,已经了然于胸,笑着道:“秀秀,这是你朋友?烧的一手好菜,可比六爷爷强多了。” 顾秀吐糟:“可不嘛,六爷爷做的饭,我就吃了两口,真的只有两口,结果去医院打了两天吊瓶,晚上一想起来就睡不着。”顾秀像是在埋怨,更多的是撒娇,并无恶意。 然而,一把年纪的老者却像犯了弥天大错,弯下腰,愧疚道:“都是六爷爷的错,让秀秀跟着受苦,我愧对于你。” 顾秀很无奈,对老者的态度习以为常,马上转移话题,“他叫初七,是我树下捡到的初七,这是我六爷爷。” 老者当然知道顾秀的秉性,自然不会当真,一双眼睛牢牢锁定长安,令长安全身不自在,老者突然放松,柔声道,“秀秀调皮,但是心善,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老头替她赔个罪。”老者说完,深深弯腰作揖。 “没有没有。”长安慌忙拦住,双手托住阻止,老者猛地抬头,瞳孔收缩竖立,诡异森然,好像野兽的眼睛,妖瞳!一股玄妙的气息瞬间罩下,长安立刻陷入其中,呆若木鸡,眨眼间失去意识,仿佛一具无意识的傀儡。 “原来只是个凡人,不过也要死。”老者五指并拢,圆滑的指甲暴起,长出三寸利爪,散发出尖锐的锋芒,顺势一滑,就要切断长安喉咙。 就在这时,顾秀切身进入,以身体挡在长安面前,老者的利爪收发由心,三寸距离时停下,不伤分毫。 老者高大威猛,但是在顾秀面前始终弯腰低头,自顾自说道:“秀秀,你可知道,自十年前,天道复苏,末法时代结束,异世进入修真时代,修士纷纷出头,今年更有异世三大修行圣地门派对外招生,这是异世难得一遇的盛况,其中号称圣地之首的天道院颁布三大考,第一就是替天行道”老者说到这,淡淡讥讽,“他们所谓的替天行道就是排除异己,诛杀异类,妖c魔c鬼c怪。遇之必杀。” “我知道。”顾秀沉默。 “你可知道你的性命有多金贵,若有什么差池,我韩镇宣死后有何脸面去见你的父母。”韩镇宣脸色凝重,“你要是知道,怎么敢随便带人回来,如果他是人类修士,我自然死不足惜,可你不一样,你身份尊贵,容不得一点差错。” “他是普通人。” “我说过,容不得一点差错。”韩镇宣决绝道,“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话虽如此,韩镇宣并没有强迫顾秀,只是等待。 这对看似爷孙,实则主仆的两人陷入僵持,顾秀安静下来,接着轻笑一声,明媚动人,眉眼弯弯,含了几分妩媚风情,并非有意为之,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艳丽媚态。顾秀深深吸气,眼皮一抬,妖瞳显露,身后显出无垢无暇的纯白四狐尾轻舞。顾秀仿佛换了一张面具,高高在上,气势迫人,压过韩镇宣。 “你说的都对,可我不准!” 韩镇宣听后没有丝毫愠怒,反而生出欣慰,将来一统我族的霸道血统岂能是只会撒娇卖萌c乖乖听话的小女孩,相比顾秀的成长,一介凡夫俗子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韩镇宣屈膝跪下,“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老猫薛定谔 长安稀里糊涂地走了,正如他稀里糊涂地来了,挥挥手,穿走一身粉色。 韩镇宣解术以后,长安浑然不觉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最后是顾秀亲自送到小区门口,她满脸不高兴,“初六比你可爱,至少它不会走,我要讨厌你了。” 长安一笑置之,安静望着顾秀轻声道:“喂喂,我是要生活的,不然谁养我啊,反正谁都指望不了,谁都不能指望,你呢看起来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你说白富美怎么懂屌丝的心理。” “钱,很重要?”顾秀不确定问。 有些话,有些人说来就像指甲刮过黑板刺耳,而有些人说来就像阳光下的冰晶,干净透明不掺杂质,顾秀无疑是后者,所以长安不必揣摩深意,他想了想,笑着说:“至少,比我重要。” “真丑!”顾秀微微前倾,斜头瞅着长安哀伤的眼神,忽而好哥俩似的大力拍他的肩膀,大咧咧道:“好吧好吧,那我不讨厌你了!有没有高兴一点呢!” “有啊!”长安捧场附和。 顾秀垫脚闭眼,凑到长安眼前,鼻尖微微抽到,长安神色古怪,这又是闹哪出?怎么看怎么像偶像剧情节,等待接吻?长安一动不动,顾秀忽然睁眼笑道:“我记住了你的气味,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顾秀说完,双手交叉背后,晃悠悠回走。 你到底是谁?长安有些复杂,心中喃喃自语。 假设大晴天突然打雷闪电,大部分人不以为意,只当天气变化无常,而长安想的莫不是何方道友在此渡劫?这就是踏入修行之人和凡人的区别,一切超乎常理的事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同道中人。二爷说过,长安虽修行有碍,一旦运气行功,体内轩辕剑气c无间天紫气相克争斗,便如吞针蚀心,但福祸相依,得益于此,长安的肉身淬炼之强横,远超同辈。 那一刻,身体自然而然流露的反应,如临大敌,就像小兔子遇到猛狮。直白说,长安当时就要吓尿了!韩镇宣的杀气之强,身体触碰的一瞬失神长安没理由不多想。 顾秀回到家时,韩镇宣正坐在餐桌前静静思索,眉头深锁,似乎非常棘手,自言自语道:“难不成看走眼?” “什么走眼,有谁能够逃过六爷爷的眼睛。”顾秀好奇,坐到对首把玩手机。 “方才我见他体内毫无元力波动,施术时又全无抵抗,以为他是凡人无疑,可你送他走后,我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突然回想他当时的动作举止,他比你更快察觉到我的出现,足见五感敏锐,而身体受杀气所激生出变化,指捏剑诀,足尖抬起畜力,像是剑道起手式,但是”韩镇宣十分费解。 顾秀倒是没什么感觉,反问道:“六爷爷,咱们逃出昆仑山,所遇的人类修士哪一个不是趾高气扬,长着一张老子天下无敌的脸?你见过哪个修士会下厨做饭?哪个修士把钱看的比命重?我遇到初七的时候,他在树下嗯,那个不说,秘密。” 韩镇宣忍俊不禁,咳嗽一声,板着脸道:“淑女不该张嘴就是老子老子的算了,不管他,只要不惊动天师府就成,等取走那件重宝,立刻远走,到时你借此静心修炼十年,必定能够重掌昆仑山,夺回妖皇之位,统率万妖” 一向古灵古怪的顾秀神色黯然,手机锁定黑屏,她一下子变得平静,整个人渐渐冰冷,眼眸如电,声音冷酷道:“六爷爷,我不在乎妖皇名号,也不在乎妖族,我想重返昆仑山,只为亲手杀了楚狂人,既然我还活着,那,死的一定会是他!” 手机黑屏,倒映出一双凶狠阴冷的目光,凶如豺狼,狠如虎豹,长安绝对想象不出看似人畜无害的顾秀也会露出这种眼神。 韩镇宣默然无声,暗自叹息。 “六爷爷,那件重宝到底是什么?” 韩镇宣沉声道:“你可还记得妖族二圣?” “伏羲c女娲。”顾秀脱口而出,心思百转千回,刹那间想通其中关键,手指不自觉敲击餐桌,速度越来越快,碗碟颤动,一如心情,“对,妖族历代传承之物,上古神器伏羲琴c女娲石。我曾听父亲说过,女娲石流落在外近千年,一直下落不明,而每当我问起伏羲琴,父亲总是闭口不言,始终未提一句半字。” 顾秀猛地抬头,眼神火热,“伏羲琴就在这座城市。” “是。”韩镇宣说道,“伏羲琴位列十大神器之一,为我族先圣伏羲之物,拥有世间至强神力,其琴摄心夺魄,夺人心神,其声驾驭万物,无所不包,古老相传,伏羲琴上记载我族万法之源的无上功诀无极造化,只要取得伏羲琴,以你的资质,潜心勤修十年时间,加之神器在手,重掌昆仑,夺回封号轻而易举,楚狂人纵是再强,只要一日未成仙,踏过天门破碎虚空,就并非不能击败。” 韩镇宣吐露这些秘闻后,柔声道:“若是上天眷顾,将来有幸能够见到你登基称王,君临昆仑,六爷爷纵死不悔,九泉下和妖皇妖后也能有个交代。” 顾秀有些心酸,有些难受,撒娇抗议道:“我父亲母亲才不想在下面看见六爷爷,六爷爷修为高深,一定可以踏过天门,举霞飞升,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准说这些,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遵命,小妖皇。”韩镇宣老感安慰,收起这些愁绪,正色道,“虽然知道神器所在,但守护神器的是个犟老头,更是妖皇生前钦定,除了妖皇,谁的面子都不好使,唉,偏偏还打不得,抢不得,因为他是六爷爷的老熟人,昆仑六老之一的老五,薛定谔。” 说到他,韩镇宣欢喜里带着无奈,“他啊!简直就是一头倔驴,六爷爷担保要是见面,别说取伏羲琴,他看到我一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我想了一个月,想来想去,恐怕只有秀秀同行才好说话,毕竟是妖皇血脉,不看僧面看佛面。” “其实六爷爷还是高兴多些的,我看的出来。”顾秀笑着说,她一想到伏羲琴近在咫尺,马上等不及,“六爷爷,我们现在就去。” 韩镇宣心照不宣,“六爷爷也是这个意思。” 韩镇宣立刻带着顾秀出门,他固然可以御空飞行,只是神器关系重大,每逢出世,必然引得各方势力云集抢夺,所以还是尽量低调行事,这是顾秀重回昆仑的依仗,不容有失。韩镇宣从车库推出一辆小绵羊,还是顾秀喜欢的粉色,即使一把年纪c半脚入棺材的他到底还是有些放不开,燥得慌! 终于,韩镇宣戴上一个粉红头盔,后面载着顾秀,一脸生无可恋,“好像和这个比起来,被老五臭骂都不算什么。” “嘿嘿。”顾秀傻笑。 小绵羊穿梭车流中,很快,小绵羊驶到市区外,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古庙停下,古庙残破,规模极小,说是庙宇其实就是一个单间,隐于小巷中,红檐素瓦,两盏红笼,正中的牌匾书写天下大吉,韩镇宣望着四字面露微笑,推开庙门,和顾秀并肩而行。 庙内供奉的既非三皇五帝或是地府阴神,也非道教诸天正神,而是一只猫,一尊石头雕刻成像的猫。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怕,六爷爷在昵。”韩镇宣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砰,妖风鼓荡,庙门无声闭合,韩镇宣手一扬,袖里飞出四团拳头大小的妖火,分别击向四方,庙内顿时灯火通明,黑暗无处躲藏,妖火既是照明之用,也是四方玄阵,将此地空间隔绝,韩镇宣肃脸沉声:“好久不见,老五。” 话音刚落,石猫似乎活了过来,石皮的眼睛剥落,露出一对活灵活现的眼珠,石猫伸直四肢,发出一声凄厉猫叫,像是闪电划破长空,四团妖火溃败,周围重新陷落黑暗,石猫腾空,威风凛凛,倏尔化作炽热红光激射,四周空气纷纷炸响,声声雷暴之音势不可挡。 红光掠影,登时击中韩镇宣躯体,从头到尾一分为二,若不是韩镇宣早已料到会发生什么,有所交代,顾秀几乎就要马上跟这道红光拼命。 韩镇宣身体仿佛烟雾消散,一束蓝芒劈砍,好像天刀横击,和红光斗在一起,一红蓝半空互相追逐混战,这片空间充斥着无穷凌厉杀气,无形气机实质化,宛如恶蛟角斗,地表刻下道道深沟断壑。 顾秀丝毫不敢乱动,以她微末道行,稍有不慎卷入气机漩涡中,绝对有死无生。她心里暗想,不是说老熟人嘛,怎么一见面就要打生打死的。 终于,红c蓝再次碰撞后不分伯仲,落地化形,韩镇宣对担心的顾秀示意安心,无奈又高兴道:“老五,你一辈子都改不掉这个臭毛病,一见面就要考较修为这种程度杀气,你是真的要杀我吗?” 对面同样是一位老人,只是和韩镇宣相比,老人苍老许多,消瘦许多,弯腰驼背,脸上褶子一层叠一层,一双眼睛似乎永远睁不开,他就是昆仑五老之一的薛定谔,薛定谔没有韩镇宣那种好久不见的欢喜,反而怒声呵斥:“韩老六,你这没记性的东西,当初我离开昆仑山时,就跟你,还有老大c老二c老三c老四说清楚,今生今世,兄弟情谊缘尽,就当没我这号人物你是不是以为你年纪大了,老了,我就不敢像从前那样大嘴巴子抽你,来来来,今天我要让你明白什么叫长兄如父。”薛定谔边走过来边卷袖子。 韩镇宣慢慢后挪,又不肯示弱,像个孩子似的气赳赳囔道:“薛老五,小时候你就没少打我,现在还来?你别以为我真打不过你,我是让懂么,懂!刚才交手我就出了五分力而已。” “呵,我只用了三分!” “要点脸吗?” 顾秀笑而不语,这下她相信两个老头绝对是老熟人,还是很熟很熟的那种死党! 薛定谔虽满脸怒容,眼神中却透露着不为察觉的笑意,走着走着,突然,他的身子一晃,整个人僵硬原地,脸色刷地苍白,大声道:“不对,不对不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普天之下只有妖皇知道我的下落,他既然要我与世隔绝,绝迹江湖,又岂会把我的去向告知你。” 薛定谔眯成缝的眼睛猛地张开,像要喷出火焰,“老六,你老实说妖族怎么了,昆仑山是不是发生什么变故,妖皇,妖皇” 薛定谔颤抖问:“妖皇怎么了?” “他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宁死不休 薛定谔忽然变得安静,背弯的更厉害,眼中火焰砰然散开,整个人猛地咳嗽出声,好像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良久后平静道:“妖皇顾天,惊才绝艳,天赋异禀,六岁元轮境小成,十二岁紫宫结地轮,初入天轮境时,妖皇殿前败尽族内同辈高手,那时他不过二十年华,而后破生死观境,十年闭关,十年生死,十年出世,谓之天人” 薛定谔大声道:“老六,何谓天人?” 韩镇宣叹道:“言出法随,洞彻宇宙,剑出,开山断海,山河崩碎,剑收,泽披万物,生生不息。” “末法时代,妖皇就已踏入天人境界,世间难逢抗手,何况十年前天道苏醒,长生路续上,他的道行修为必定突飞猛进,什么身死道消,我呸!妖皇正值春秋鼎盛,我这个老不死都活的好好,还轮不上他死,要说谋杀,更是笑话,试问天下有谁能破他的妖剑夕颜。”薛定谔震惊中回神过来,兀自挣扎。 韩镇宣声音沙哑,咬牙切齿道:“楚狂人。” 薛定谔顿时如遭雷击,久久不能言语。 薛定谔身体僵硬,嘴上却仍倔道:“我不信,妖族后起之秀中,一向以小楚与妖皇为尊,并称一时瑜亮,彼此不分伯仲,可你若说小楚能够击败妖皇,问鼎昆仑,无论如何我都不信,再者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修行,虽视彼此为生平大敌,但也是唯一的知交好友,小楚” “够了!”韩镇宣冷下脸,寒声道,“别再提他,如果早知道他是背主弑君的乱臣贼子,当初小的时候,就该一拳打死,一了百了你避世已久,消息闭塞,所以蒙在鼓里,我今天来只为一件事,取回伏羲琴,交还妖皇一脉,我身旁的女孩就是妖皇顾天在世唯一的血脉,终有一天,要楚狂人血债血偿。” 薛定谔静静沉默,脸上古井无波,渐渐的,韩镇宣神色也有些难看,他突然意识到取回神器怕是不易。 始终保持安静的顾秀突然跪了下来,重重磕头,“五爷爷,我常听父亲说,若是论起辈分,昆仑山中没有谁比的上六大长老,你是长老之一,请你念在我父亲份上,念在同族份上,出山主持公道,妖族现下变天,昆仑山大乱,罪人楚狂人忤逆犯上,窃取皇位,恳请五爷爷将伏羲琴给我,顾秀并非执着皇位,只不过但凡有点血性者,弑父杀母之仇怎能忘了?” 黑暗中,一柄赤色长剑祭出,剑身亮如星辉,光晕缭绕,驱散黑幕,远远望去,好像天边黄昏的霞光,薛定谔见此古剑,愣愣失神,“夕颜” 顾秀跪地不起,手指掐诀不动,有时候沉默远比说话更有力量。 身后韩镇宣眼神复杂,顾秀一番话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最后唤出旧主遗物动之以情,情理兼并,有备而来。这个女孩已经不是记忆中绑着双马尾,妖皇殿上飞奔的明媚少女?她长大了,韩镇宣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事已至此,由不得薛定谔自欺欺人,族内只有妖皇知道伏羲琴的下落,而夕颜更是他从不离身的佩剑,薛定谔轻轻拂过夕颜剑,恍惚中似乎有人站在剑后对望,他一改方才的大嗓门,分不清是对剑亦或者谁,小声道:“一别经年,相见不如不见。” 接着,他双手扶起顾秀,视线飘后,问韩镇宣:“老六,这么说是妖皇告知我的下落,令你带顾秀前来找我?” “是。” “你觉得妖皇是要你取回伏羲琴,待顾秀长大修为大成,重回昆仑,替他报仇雪恨?” 韩镇宣心里咯噔一声,顿了顿,道:“老五,你想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你错了。”薛定谔摇头道,“你们不明白妖皇用意,伏羲琴我不会给你,所以回去吧,顾秀还小,你也老了,何必勉强自己背负仇恨痛苦。” 韩镇宣听后放声狂笑,“千里逃亡,从昆仑山到这里,换来的只是勉强二字?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偏偏我要强求这一二。” 韩镇宣黑下脸,脸色阴晴变化不定,毫不掩饰将妖力凝聚掌中,“老五,咱们老哥俩数年未见,还未把酒高歌,就要掀桌摔杯,难道真的只能如此?”平地起风,汹涌猛烈的妖风围绕庙内不断回转,生出漩涡来,气机越来越盛,气势更加高昂 “庙小无酒。”薛定谔无动于衷,视若罔闻。 这时,顾秀忽然甜甜笑起来,“既然五爷爷不愿意那也没办法,秀秀这就离开,反正大不了拼上一条命,无非就是一口气的事。” 顾秀神情坚毅,好像对自己说话,又像对天地起誓,“我,顾秀,宁愿战死,不愿苟活。” 顾秀转身走出庙门,夕颜剑通灵,没入眉心,她走得果断,没有丝毫留恋,韩镇宣散去妖力,淡淡说:“老五,我知道你绝非私图神器,亦非胆小怕事,但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理由,我都不能接受,伏羲琴我势在必得。” 门开了又关,庙内只余枯瘦老头一人。 薛定谔紧紧闭上的眼睛,一颗浑浊泪珠缓缓滚落,接着,愈来愈多的泪珠串成一线,仿佛身前站着某人,薛定谔笑着流泪,絮絮叨叨。 “那年,你曾说过,上古神器占了一个‘神’字,实则却是至凶‘杀’器,每逢出世,必定搅动腥风血雨,不知要死多少人,故而要我持神器归隐,永世不出我在想,你是不是错了,不然伏羲琴在手,你怎么着都不是这个结局。” “老六说你身死道消,死就死咯,扯什么四字成语,他说了你,说了小楚,独独忘了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想提起,不愿提起?小楚一人就能颠覆昆仑?改朝换代?算了算了,不想了不想了,头疼!” “还有,我见到你女儿了,你生了个好娃娃,呵呵,可惜执念太深,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个机灵鬼就不能静心想想,你心性温和恬淡,怎么舍得让自家宝贝闺女背负血海深仇而活,对谁好?对谁都不好!我晓得你的意思,放心好了,如果小楚要赶尽杀绝,我拼了这条老命不要,都会护顾秀平安。老六欲干大事,要做扶龙忠臣,老头我只能干小事,玩命。” “顾天啊顾天,别人尊你为妖皇,在我看来蠢到极点,你不是盖世无敌么,你不是万妖之皇么,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老头还想着有朝一日,看你踏过天门破碎虚空,不知道有没有来世,要是见到了,一定好好教训你。” 薛定谔自言自语,心痛得几乎癫狂发疯,但是又苦苦压抑,不发出一点声音,忽然,薛定谔大口呕出鲜血,面如薄金,血沫四溅散开,好像梅花朵朵绽开,老头不见悲喜,轻声道:“我答应过你,只要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伏羲琴重见天日,老头一定说到做到。” 小区内,1101房间。 顾秀躺在沙发对天白板出神,头发披散,姣好的面容有些惆怅,“六爷爷,你说五爷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在想什么。” 韩镇宣独自在厨房洗碗,赫赫威名的昆仑长老裹着围裙洗碗,闻言后,立刻来气:“他根本就不是人,明明是只老猫妖,脾气却跟驴一个德行,只认死理,长嘴巴是拿来好好说话,就他爱打机锋,怎么不去当和尚。” 韩镇宣碎碎念埋怨,忽然停顿,自顾自念叨:“老五道行精深,怎么会老成那个样子,难道出了什么问题哼,懒得管他,大老远跑来,连杯水酒都不舍得可是,可是,要没了这老家伙,喝酒也无趣得很唉。” “六爷爷”顾秀小声叫道。 韩镇宣醒悟过来,想了想叹道:“我估摸着大约猜到他的几分意思秀秀,有个问题我只问一次,过后不提,你不用急,想好再回答。” 顾秀蹭的一下跳起,认真地望着韩镇宣。 “现在你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路是从此以后与楚狂人为敌,不管愿不愿意承认,都无法掩盖楚狂人的确是能与你父亲比肩的顶级强者,不过,就算他修为已达天人之境,咱们也不用怕,只要一日未飞升成仙,就并非不能战胜。复仇是无法回头的不归路,注定一生与仇为邻,以恨为生,你,想清楚了?” 顾秀安静道:“我选一。” “不听听第二个选择?” “哪有什么第二选择,路从来只有一条。”顾秀笑了出来,就像朝阳的向日葵,“我也只会选这一条路。” “有的。”韩镇宣看的心疼,生平第一次起了阻止的念头,怜惜道,“当一个普通人活下去,放弃仇恨,放弃昆仑山,换取无忧无虑的生活,也许这才是妖皇真正的用意。” 顾秀又露出灿烂的笑容,撒娇说:“六爷爷,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晚安。”韩镇宣报以微笑。 世间有一物名天真,一物名世故。 天真说每个人都拥有选择的权力,放过自己,你可以过的更好。 世故冷笑,放?放c你c娘c的c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曲中人 从古至今,逢妖魔出世祸乱天下,便有奇才剑侠下山匡扶乾坤,正与邪,好似一对宿命敌手,总是先后踩着点来,你方唱罢我登场。双方往往见面就是干,死磕到底,也不管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曾婚丧嫁娶,总归一句话,打。 但凡事总有个头,旁边连个劝架的人都没有,停手又不好意思,为了尊严和面子哦不,为了爱与和平,必须朝死里干趴对手,败者退场,输家让出地盘码头女人。这下好了,一个个听了跟打鸡血似的,打起架来连命都不要。 胜负已分,输的,连内裤都输掉,赢的,连内裤都不放过。 剩下的赢家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万一他们要是卷土重来怎么破,好吧,为了自己的贞洁内裤,哦不,为了世界的和平,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咱们得想个法子,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坚决和黑暗势力抗争到底,要有组织性c要有计划性的继续斗争! 路漫漫兮其修远,于是天师府破壳诞生! 天师府,异世正道对抗邪魔外道最强大的武装机构,汇集各门各派顶尖高手,地位或许在三大圣地之下,可论起内里实力丝毫不逊色,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因天师府创立之初,由三大圣地牵头定盟,异世中凡有名有姓的修行门派,每年必须派遣弟子入府参练五年,无形中造就天师府百家争鸣的盛况,若论风头之盛,无人出其左右。 天师府并不只有一座,而是三十四座,遍布华夏大地,传说中还有第三十五座,称之为太上天师府,历代只有各地镇守一方的天师府府主知道其下落以及开府法阵。 而上京天师府,也就是长安所在的城市中,天师府是一座汽车培训驾校,至少明面上的身份确实如此,占地面积极大,无论规模还是职工都不算少数,一辆辆整齐划一的教练车在场地慢慢走着,时不时混着几声恨铁不成钢的怒骂,剩下轮空的人则是坐在场地旁简易搭建的铁皮棚内休息,偶尔趁着教练走过,互相抱怨几声,自怜自艾纯粹是花钱来当孙子。 场地空旷,却在中央栽了一株古树,等人高,看不出品种,树叶早就掉光,树躯焦黑斑驳一片,像是遭雷火劈过,随时可能彻底衰亡,可是古树始终屹立不倒,破败枯萎的枝头甚至隐隐生出一抹绿,破而后立,置之死地而后生 此时烈日当空,尤其是对女孩而言,人人畏之不及的强烈紫外线下,一位运动装的年轻女孩显得格格不露,独自暴晒阳光下,目光至始至终盯着古树,女孩腰背笔挺,仿佛出鞘利剑。 “看出什么了?”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位气质端庄的美妇人款款而来。 陆清荷并不答,倏尔食指中指合拢,直点树干,半响后离开。 美妇人眼有深意,嘴角勾起,“有点意思,到底是剑仙高徒,不仅眼界修为了得,而且” “而且什么?”不知何时,沈玉门探头探脑从角落里钻出来。 “而且生的如此漂亮。”沈玉门之母林涵轻声笑,“不然能把我家儿子迷的三魂不见七魄?一听说人家要下山,立马提前一个小时跑去机场候着,这待遇啧啧啧,我这当妈的都没享受过。” 沈玉门赶紧赔笑几声,转移话题,“对了,刚才你们在打什么玄机,看什么?” “你仔细瞧瞧地表。” 沈玉门看了一眼,顿时变色,只见以古树为中心,地表向四处蔓延出数道裂缝,每道裂缝约有一丈有余,又直又长,简直像是用尺子规范作划,更为可怕的是从头到尾,就在不远处的沈玉门完全感觉不到陆清荷动用元力的波动,无声无息。 “这棵雷击木存世已久,追溯源流可至上京天师府初立,曾遭雷火所焚不死,其中蕴含灵力异常强大,我就试探试探她,这姑娘倒是干脆,直接以剑气斩击,雷击木化解剑气归入地表,这才造成剑痕,她之所以敢出手,皆因一眼看出这是天地造就的灵物,不易损毁,你当初昵,光嫌这枯木碍眼,挥着锄头就要凿,差点没被你爸打的下不了床。” 沈玉门不以为耻,反而洋洋得意:“那是,也不看这是谁家师妹。” 林涵望着春风得意的沈玉门,叹气道:“儿子,剑道如人道,足以瞧出她的心性如何,观她的剑气锋锐无匹,注定不能回鞘,或许这世间根本没有容纳她的剑鞘,我劝你还是收起你的那点心思。否则将来只会伤了你。” 沈玉门微微失神,沉默不语。 “对,我就是喜欢清荷。”沈玉门毫不掩饰,坦坦荡荡,“喜欢这种事总是没办法的,不然情非得已所为何来。” 沈玉门有些落寞,不过很快收拾起这些情绪,说:“妈,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你想如何?”林涵有些不好预感。 沈玉门嘿嘿笑道:“听说两个月前,昆仑山妖族发生叛乱,妖皇战败身死,其部下带着小妖女逃出昆仑山,传闻现下就在上京市内,你明白的。”他抱臂环胸拱了拱林涵肩膀。 “你怎么知道”林涵微微怔住,随即勃然动怒,“你竟然敢偷看你爸的飞剑传令,你胆子越来越大,那是只有天师府府主才能拆阅的密信,你怎么敢” “嘘嘘,小声点。”沈玉门心虚朝四周看了看,窃窃私语道,“清荷想要拜入天道院读书,我必须要出手帮她,天道院第一道考题叫替天行道,我琢磨着要是能够亲自捕捉到小妖女交给天道院,我想清荷一定能够在万人之中脱颖而出,让院内宿老另眼相待。” “不行,捕捉妖女的事已经交给你几个长辈叔叔处理,你别掺和进来,再者说,想要通过考核并不难,只要捉个冤魂厉鬼c山精妖怪就够,你何必一定要小妖女。” “我想给清荷最好的。”沈玉门默默道,“妖皇之女意义非凡,听说天道院副院长又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如果清荷能够带小妖女去院内报到,说不定副院长一高兴,说不定直接收入为内门弟子。” “不行,没得商量。”林涵很果断。 沈玉门彻底沉默,一会儿笑着道:“妈,我知道你会帮我的,从小到大你什么事都会答应我,这次也不例外,我喜欢陆清荷,喜欢的不得了的喜欢,修士一生修炼求的是飞升成仙,师傅说过清荷将来必定能够踏上天庭,白日飞仙,我信,所以我只求守她百年,无关她对我如何,喜欢与否。” 林涵默然,明明无灰,她却拍了拍沈玉门衣裳,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酸楚还是欣慰,“你好像长大了似的,说来说去都是理,我还有点不习惯昵唉,你要我怎么帮你。” “拖住叔叔们,咱们上京天师府毕竟还挂着汽车培训的名头,你给他们强塞几个学员,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反正爸在闭关,这里一切你说了算。”沈玉门微笑道,“至于我嘛,要亲自和清荷一起捕捉小妖女。” 林涵无奈,转身走开,沈玉门在后追问,“妈,你干嘛去。” 林涵没好气道:“还能干嘛,我儿子都要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这个当妈不得拿出几件法宝兵器撑撑场面。” “老妈威武。”沈玉门听了立刻屁颠屁颠跟上去。 “老?看来我有必要重新考虑是否帮你。” 沈玉门确实是尽职尽责的师兄,从接到师傅的飞剑传令以来,一介小一辈中算是拔尖的修士马上跑去买挂历,还是老一辈的老黄历,去头掐尾,只留下一个月份的日子,每天凌晨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对着日子傻笑半天,小心翼翼撕去一页,偶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中多撕掉一页,悔得肠子都青了,因为时间并不会因此走的快些,等待反而更加难熬。 师妹终于要下山了 沈玉门不清楚那个在剑道一途被师傅誉为五百年一见的绝世天才师妹是否察觉到他的心思。人一旦有了期待,就会变得懦弱。有时候你想知道答案,有时候你却又害怕答案。 何苦来哉,到头来你的柔肠百转,你的若即若离,你的乍暖乍冷,或许换来的只是一句,有吗? 酒是好东西,任何事过后凭借醉了二字都可掩饰。沈玉门曾仗酒行凶,抓着陆清荷门框恶狠狠问:“陆清荷,你心中除了你的掌中剑,你的剑道,可还腾得出位置?可还装的下什么?” “已经够了。” 陆清荷连头也未抬起。然而沈玉门已倒地不起,醉了。 “哎呀哎呀,该死该死,昨晚喝断片,醉了醉了,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吧,清荷。”隔日醒来,沈玉门急不可耐解释。 陆清荷淡淡道:“没有。” “那就好,什么都没有么?”沈玉门低声说,什么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山中来客 林涵确实算是十足十爱子心切的慈母,天师府府主之间的飞剑传令初现,沈玉门之父沈威就将传令内容告知与她,闭关前再三交代林涵令天师府一众长辈高手撒网捉妖,林涵晓得轻重,也的确照做了,和府内一众天师商议后正要行动,结果就出了一个意外,沈玉门。 这是她捧在心尖的儿子,在为人母亲,并且膝下只有一子的这方面,林涵和世间所有的人母一样不知轻重。 想到沈玉门谈论陆清荷时眼中散发的光彩和坚定,林涵唯余一声叹息。当你喜欢一个人,眼睛中就好像住了她,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满满的爱意从心中蹦出,难道你陆清荷真的看不出来?林涵心想,或许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礼貌的拒绝。 老沈驾校的老板娘办公室吹着空调,开始为自家儿子能否承受住人生第一次情伤而担忧。 吱呀,门被推开,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未经敲门直接闯入,男人脸上戴着半边面甲,遮住眼睛以下位置,如果忽略年纪的话,他看起来就像中二少年,一身黑衣,一张黑面具,长长的黑发自然而然披散后背。男人无负中二之名,他的眼睛是灰色的,就像戴了嗯,美瞳。 林涵眼色微敛,无法轻视这个大龄中二男人,因为他是老沈驾校中第二个不必带人培训的“教练员”,第一个是校长沈威,也就是天师府府主。这意味着这个男人是除沈威以外天师府第二,惊人的巧合是男人名中带二,龙二。 龙二面无表情,似乎永远挂着一副僵尸脸,也不见手臂举动,指腹捏的一页薄纸突然化作一道惊鸿匹练,一闪而逝。 林涵毫不意外,这是常态。 她眼中所见虹光乍现,已无限逼近,她不慌不忙单手探出,拇指食指缓缓扣合,时机c速度掌握极好,下一瞬间,应该是双指拦下那道极速虹光。但是,诡异的一幕发生,飞虹堪堪离林涵手指只有毫米的距离时,猛然下坠,竟似耍了个千斤坠,一张纸页轻轻飘落在桌面张开。 林涵既未觉得尴尬,也不气恼,慢慢垂手,浅声笑道:“龙二哥,你这是来考较修为么,我不过刚刚晋升生死观境,哪能跟你这个浸淫生死观境多年的大修士相提并论。” 龙二视若罔闻,神色不变,像根木头杵在那,“理由。” 林涵视线下移,放在桌上的是一页纸,确切说是老沈驾校印发的宣传单,“挂一赔二”四字占据了大半张版面,可能是赶制的着急,宣传单全篇没有半句废话,比方说吹吹牛逼什么的,驾校的通过率怎么怎么滴,环境怎么怎么滴,老沈出品必属精品什么的。通篇下来就一意思,有挂必偿,挂是挂科的挂,偿是偿还学费的偿,还是双倍。 林涵见到事情败露,深深叹了口气,由衷感叹:“果然人是不能做坏事啊,难得一回,不过两天的时间立刻露馅,可是不对呀,这哪够得着坏事的标准。”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若不抛出这等“诱饵”,如何能够吸引千鲤竞跃。非如此,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聚集大批生源,更谈不上借此拖住天师府教练员的行动,为沈玉门捕捉妖女争取时间。 林涵一边装模做样感慨,一边慢慢向门外走,即将与龙二擦肩而过时,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早已窃喜不已。 龙二神色木然,只是重复,“理由。” 林涵跟龙二显然特别熟悉,关系非同一般,打了个哈哈,“今天天气不错,龙二哥我们好久没交手了,老沈闭关修炼去了,你来给我喂喂招。” 龙二平静说:“事不过三。” 林涵沉默,片刻后叹道:“你应该知道三大圣地今年对外招生,玉门想要考入其中的天道院,正好碰上昆仑山动乱,妖皇之女逃离妖族,又正好出现在上京,又一个正好玉门知道这件事,他想要捉妖女去天道院,或能让院内名宿高看一眼。”林涵没提陆清荷,也没提沈玉门这么做的目的纯粹就是为了陆清荷,说与不说,意义不大。 “妖女出逃昆仑山,这是飞剑传令上的讯息,他怎么知道?” “呃这个我想想。”林涵一向大大咧咧。 “飞剑传令,府主亲阅。即使是我们也是后知后觉,你和老沈不可能将这件事告诉一个毛头小子,那玉门从何得知就不言而喻,算了,这些都不打紧,他要崭露头角,你为人母亲,替他搭建舞台无可厚非,我来,也只是问问而已。”龙二说话永远不温不火,毫无起伏,“任何对妖类有益无害的事,我都要过问。” 他来了,又要走了,如风来去,至始至终眼睛蒙着一层阴霾,像是藏着无尽往事。 林涵突然大声问:“龙二哥,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放不下?如果妙妙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她不知道” “还有事?”龙二冷冷打断。 林涵登时说不出话来,不再提起。她摇了摇头,收起杂乱心绪,肯定问道:“上京市已经多年不见妖怪现身,这次妖女出现,你是要打算出手除妖。” “你心里已有答案,何必多此一句。你c老沈和我皆是出身天道院,天道院院前曾立石碑,你还记写着什么吗?” 林涵也不禁严肃,不敢有丝毫亵渎,“愿世间无魔,开万世太平,奉天地正道。” “那就是了。要想世间无魔,唯有杀尽群魔,天师府不就为此存在。”龙二淡淡说,“再者说,猎杀妖魔这事我还算有点心得,这活,肮脏!还是让我来,玉门还小,不必如此着急手染血腥,你放心好了,若是狩猎到妖女,我会处理干净后交付玉门,不妨碍他拜师。” 龙二走了,没有半点客套寒暄的意思,灰色的眼瞳始终低沉,毫无生机,就像失去生命的枯萎老树。 林涵神色复杂且黯然,她想到一些伤心事,当初的天道院“四人小队”如今只剩三人,自那个人离世后,曾经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如火一般热烈的少年现在变成一个沉默寡言的冷血屠户,一心将天下妖魔视作砧板鱼肉,任意宰割的侩子手。 林涵忍不住在想,如果那个人在天有灵,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天师府是极为特殊的机构,白天里他们是无时无刻都在输送马路杀手的狂躁教练,一到黑夜指不定就要化身降魔天师,忙着消灭罪恶,拯救世界。所以大部分修士都有意识地聚拢一块,寻思着万一降魔途中碰上个狠角色的,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就算是闲来无事,交流交流修道心得也成。 但是,龙二是个意外,离群独居。一个老旧的小区,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拆迁,唯一有点看头的只有小区前栽了一颗梧桐树,枝繁叶茂,黄昏时候最为好看,光影交错,一片片叶子像是火焰燃烧,总是令人联想到炽热的生命力。最佳的观景地方是三楼的某个房间,经常会有落叶飘散于阳台窗户。 虽说房间主人是个阴沉男人,可凝视手心叶子的时候却十分温柔。 龙二弹起叶子,落叶打着旋离开,直到消失视线之中,他方才收起仅有的笑意,又是古井无波的模样,“既然来了,有话直说。” 房间内空无一人,许久后仍不见踪影,却有声音自四方响起,“老友,难得见面,你就是用这种口气欢迎我的?” “既是老友,为何不敢露面。” “正因为是老友,所以了解你,我知道只要一露面,你肯定是要拔剑相迎,相见不如不见,不见甚是怀念。”声音从四面八方散开,完全无从捉摸,空荡房间诡异的可怕,它带了一丝戏谑,“三十四座天师府,唯有上京天师府境下被群妖称为禁地,原因就在于你,谁都知道天师府龙二眼里容不得妖,妖族同道中广为流传一句话,只要遇见人屠龙二,逃不掉就赶紧自尽为妙。” 话音一转,嘲弄着,“谁能想到逢妖必诛的龙二居然有一个妖类朋友。” 龙二没有否认朋友这一说法,淡然道:“说完了么。” “真是无趣的木头。”声音消失一阵后,又幽幽传来,“我来是要告诉你妖皇之女现下藏身上京,凡是和妖扯上关系的事,你龙二铁定是要插手,作为你的朋友,我可以将她的下落透露给你。” 龙二徐徐出声:“你要什么?” “借你刀一用。” 终于,房间内重归安静,再无声息,龙二仔细感应气机,确定那个声音的主人已经走了,这才喃喃自语:“借刀?不怕割到手么,南山。” 此时无人回答,龙二静静欣赏庭前云卷云舒,有风有云,有树有叶,人世喧闹中寻一宁静,可喜亦可贺。 良久后,龙二忽然以食指在半空中划写,下笔有神,行云流水,一行行小字凝而不散,倏尔后猛地停手收笔,手掌用力一挥,小字再起变化,聚拢成形,一柄巴掌大的小剑横空,剑身流动着密密麻麻的字符,龙二急喝一声,“去。”小剑疾驰飞走。 “老对老,小对小,可别让我失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黄雀在后 如果说龙二是只螳螂,那沈玉门就是尾随的黄雀。 若是论起修为境界,十个沈玉门也非龙二的对手,奈何沈玉门有一个事事周全的老妈,林涵送出的法宝里,其中就有一样用来遮掩气机感应,躲避前辈高人探查的法宝,名为玄机伞,即便是放眼整个异世中,也是赫赫有名。加之沈玉门谨慎,以防万一,不敢太过靠近。 两拨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龙二的目的性很强,脚下没有丝毫的停滞,沈玉门见此不由暗暗古怪,难道说龙二叔已经知道妖女的下落?想到这,沈玉门感觉血液都慢慢沸腾起来。 龙二的身法极其诡异,一步一步看似走的并不快,和一般人并无两样,偏偏当你要是一心一意去追寻他的背影,立即就会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追上他的步伐,速度快的令人咂舌。 “咫尺天涯他至少有生死观境的修为,或许渡过三次生死劫也说不定。”陆清荷冷不丁道。 沈玉门与有荣焉,嘿嘿傻笑了几声,“咫尺天涯?这是某种神通吗?我可不怎么喜欢这个词,一听起就没什么好结局的样子。” 对牛弹琴,一个指天,一个说地,陆清荷颇有些无奈。两秒后,陆清荷道:“师兄” “沈玉门,是玉门,不是师兄。” “玉门,师傅说你天资极佳,洒脱豁达是你的长处,于修道有益,要是能够潜心修道,将来未必不能破入天人境。你该相信师傅,相信自己,要么便不修,既然入了此道,自当登顶高峰c白日飞仙。”这是陆清荷第一次试着劝诫沈玉门,毕竟是自小一同成长的师兄妹,不能看着他没个正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师傅错了。”沈玉门声音淡淡。 其实一点都不洒脱,一点都不豁达,你是我的劫,而我不愿渡劫。 沈玉门反常的有点忧郁,一改平日嘻嘻哈哈。 龙二一路走走停停,所以沈玉门和陆清荷才不至于被甩开,两拨人在一处高档的小区前停下,小区有门禁,需要特定的磁卡才能通过,龙二没有。一个修士要想无声无息进入有很多办法,可是他明显没有这个打算,手搭在铁门,一拉一推,门禁系统警报大作,龙二破门而入,堂而皇之走进去。 监控的保安任职年头不浅,来来往往的住客多少有些印象,再加上龙二的穿着打扮,又是长发又是口罩的,先入为主定义为可疑分子,上前拦住,“你是谁,几楼几户的,怎么没见过你,刚才你好像不是用磁卡刷门进来的。” 保安边走边质问,龙二只是抬眼一扫而过,保安如受重锤,倒飞出去,原路撞回保安室内,再无声息,不知是死是活。 “意外!意外!”沈玉门没想到龙二居然对凡人出手,急忙替龙二的行为辩解了两句, 而此时,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闯入龙二视野,老人骑着极为不搭的粉色小绵羊,后面载着可爱小姑娘,其乐融融,看起来就是很友爱的爷孙出行,沿路讨论着什么,老人家满脸宠溺,“听说街角新开了日本料理,过去尝尝?” “有红烧肉吗?” “呃,可能没有。”老人汗颜。 “有鱼香茄子吗?” “这个可以有,但是它真没有。” 女孩叹气:“切,什么都没有还开什么店,都没初七一半厉害。” 龙二静静站在原地,灰色的双瞳宛如毒蛇盯着老人,像是猎物从面前经过。这让沈玉门看的头皮阵阵发麻,龙二是什么人,天师府内多有传闻,这是一个某种角度而言,不择手段的男人。 老人气定神闲,直视前方升障栏,粉色小绵羊从远及近,沈玉门心里不停打鼓。所幸车头已经过了龙二身旁,他到底没有出手,沈玉门稍稍放心。小绵羊叫了几下喇叭,始终不见有保安升高栏杆,最后无奈在升障栏前停下。 “秀秀,我们走吧。”韩镇宣打起脚架停车,准备从小门出去。 “不必了,我替你开门。”龙二默默开口,手背在身后,慢慢朝老人踏出一步。 一步踏出,原地消失,再现时已至老人面前,龙二竟是笑了出来笑里藏刀。 龙二以掌化刀,左掌红光闪烁,仿佛烧红的铁精,散发出可怕的热浪,周遭温度猛地拔高,草皮冒火,落叶焦灼,气焰越来越盛,龙二整个人就是一轮燃烧的太阳,挥刀横击,龙二并非对韩镇宣出手,而是女孩顾秀,一出手就是全力,手刀当头斩下,威势赫赫。 陆清荷冷声自语:“这也是意外?”她没有阻止,这就是她的剑道,任凭世间波谲云诡,暗潮汹涌,与我何关。 “二叔,不要。”沈玉门却控制不住跳了出来,玄机伞下现形。 刀芒堪堪停下,非是因为沈玉门,而是韩镇宣。 他挥手打出一片灿烂光幕,两股强劲力道始一接触,爆发出一团恐怖的能量,以脚下为中心,地表向四面八方塌陷龟裂,韩镇宣一动未动,龙二反而一退再退。 韩镇宣身上的妖气因此一点点弥漫出来,他几分从容,几分不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龙二如实相告:“前辈养气极佳,修为了得,一身妖气内敛不露,我根本瞧不出前辈是妖,包括这位小姑娘也被前辈保护的很是周全。” “那你为何对一个凡人出手如此无情,就不怕失手误杀。”韩镇宣沉下脸,忽地又醒悟过来,“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我明白了,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这里所有人,你是想要屠了这片小区,统统杀个一干二净,以此逼我现身。” 龙二轻笑:“我的性命不值钱,别人的当然也不值钱,用区区数百性命换你,昆仑山长老的性命,划算的很!” 龙二连掩饰都懒得掩饰,坦坦荡荡说出来,毫不顾忌沈玉门就在一旁,这种无视生命c离经叛道的理论让沈玉门完全不能接受,这真的是自诩正义的天师府吗? 龙二垂手,五指变爪,身侧半空缓缓祭出佩剑,此剑非铁非精,乃是五行元力聚合的灵剑,剑约三尺,通体泛红,滚滚热气扑面而来。 韩镇宣淡淡道:“能说出这种话,看来你就是人屠龙二,我记得天师府早有规定,任何修士不得无故对凡人出手,不得在俗世施展道法神通,你身为执法者,知法犯法,当真可笑至极。” 韩镇宣转身背对龙二,将整个后背暴露,他对顾秀轻声道:“秀秀,人类有句话叫斩妖除魔。妖都是坏东西,妖都该死,可是你看,现在谁更像妖?” 不等顾秀开口,他在顾秀肩膀拍了三下,顾秀当场愣在原地。 龙二已经握住剑柄,铮,一条晶莹透亮的火龙绕剑盘旋而上,震耳欲聋的龙吟不绝,赤龙见风即长狂啸九天,裹挟无上风雷剑势,直扑韩镇宣,狭路相逢,一正一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韩镇宣闭上眼睛,睁开时候,本相毕露,森然的妖瞳里无穷杀意蓄势待发。 韩镇宣回身踏空,仅凭一双肉掌插入赤龙口中,一阵金石相击的声音不断传来,尖锐刺耳磨得人头皮发麻,韩镇宣冷笑一声,“什么天师府,狗屁!动辄就是屠人性命,和你们比起来,老夫得是菩萨转世。” 这番话听得沈玉门尴尬不已,同是天师府中人,他想要上前助拳,又觉得不妥,左右为难之际,陆清荷似乎看穿他的心思,道:“与其上前白白送死,不如想想如何善后。”韩镇宣说的没错,俗世异世两个世界,龙二公然在俗世以武犯禁,如果被人传播出去,保准立刻轰动四方,惊世骇俗。 对于这个问题,沈玉门相反并不担心,说道:“天师府先辈曾创一术,术名南柯一梦,能洗去中术者的部分记忆,此术就是为应付这种局势而生。” 陆清荷不再说话。 妖类和人类修行截然不同,旨在锤炼肉身体魄,任凭你神通无双,道术奇妙,吾以已身破法。 韩镇宣大开大合,一双拳头势大力沉,双手错开,顶住龙口,直接将赤龙撕成两半,一拳击向半空,拳劲所处,庞大的赤龙身躯寸寸粉碎。 龙二无动于衷,又是一柄五行灵剑浮空,五行属水,剑身魅蓝,水汽氤氲蒸腾,半空散开的火灵重新活了似的,由火化水,凝聚成剑,成百上千的水剑列成剑阵,龙二剑尖一指,剑阵仿佛倾盆大雨狂舞,尽数轰在韩镇宣身上,内蕴强劲剑气压碎地表,激起漫天尘土。 “五行剑术,有那么点意思可惜还不够。” 话音刚落,韩镇宣怒喝一声,汹涌而出的暴烈妖风撕开剑阵,强开一条甬道,他身随风走,双手利爪暴涨三寸,边缘寒芒迫人,堪比神兵利器。水剑继续轰在韩镇宣身上,好像泥牛入海,冰消雪融,一眨眼的功夫,韩镇宣已经近在眼前,一点冷光闪过,离龙二咽喉只有一寸。 龙二足尖一点一退再退,古剑御空回转,龙二掐诀:“起。” 土黄色灵剑腾空,与赤剑c水剑并立,龙二剑诀一引,三剑剑气冲天而起聚合成墙,横隔两人之间,不等一刻,剑墙被破,可怖兽爪从中探出,五指夹住三剑,轻轻用力,五行灵剑轰然崩碎。 韩镇宣狞笑一声,尖锐利爪左起右划,下一刻就要割破龙二咽喉。突然,韩镇宣心有所感,凝住身形,头朝左转,凝视手里抓住的一块碎石,这本来是要击穿他的太阳穴。 韩镇宣毫不意外,低声道:“终于舍得出现了,南山。”他望向左前方向,杀意毕现,比起对待龙二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位不修边幅,胡须极长的邋遢男人有一下没一下抛着石子玩,满身妖气蓬勃,他笑意盈盈道:“嗨,六长老我们又见面了。” 陆清荷从始至终静观局势变换,脸上无波无澜,这时候,她忽然回头向后掠去,如浮光掠影闪过,不发一言。 沈玉门呆了呆,赶紧跟上,“清荷,你怎么了” “你不觉得有古怪么?” “什么?” 陆清荷淡淡说:“身边能有妖族长老护卫,那女孩多半就是妖皇之女,大敌当前,她从头到尾呆愣原地,不言不语,你不觉得奇怪?” “我擦咧,她跑了”沈玉门破门大骂,稍一提醒就明白过来,“那个老妖从一开始就察觉到暗中还有妖类埋伏,打定主意,不知用什么办法先送走妖女,好能心无旁骛对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是黄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情深不寿 顾秀头也不回远去。 她早已习惯这种局面,这并不是第一次,早在她和韩镇宣从昆仑山中逃出,身后同族妖类叛党一路追杀,从来都是韩镇宣先将顾秀送至安全地方,他才好放开手脚杀敌,顾秀既未觉得矫情,也无丝毫犹豫。如果她顾秀会因此感到羞耻或是侮辱,那她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昆仑山。 活着才是最重要,只有活着的人,才拥有无限的可能。 从韩镇宣拍肩的那刻,顾秀就已远遁,韩镇宣以妖力催动顾秀身上的异宝十诫,行“土遁之术”送走顾秀。顾秀平日光滑的无名指根部浮现一枚古戒,有指节宽,纯洁如雪,指环上镂刻凤凰,活灵活现,古戒流光溢彩,凤凰绽放出神性玄妙的光辉。 顾秀有些失神,有些哀伤,望着戒指眼神柔和,口中喃喃,父亲 顾秀置身于黑暗中穿行,无数沙土c岩石纷纷透体而过,片刻之后十诫神光内敛,恍惚间头顶上方投下一束光,她以手掩目逆光行走,周围渐渐明亮,顾秀四处打量,很快认出这个地方,这里是小区附近的一个暗巷,平日渺无人迹,韩镇宣连传送地点都考虑到了,生恐顾秀在万人瞩目的情况下破土而出,引来骚动。 想想真是可笑,人类自身制定的条条框框,到头来只有妖类遵守。 顾秀大步踏前,未出巷口,突然一股无形的磁场自然而生,像碗倒扣,笼罩住整条小巷,自成一界空间。随即,五色灵剑从天而降,金剑锋锐,木剑蓬勃,水剑魅蓝,赤剑猛烈,土剑坚守,五剑悬空旋转,剑气缭绕,镇守四方,彻底堵死顾秀的退路。沈玉门好整以暇,踏进剑阵之内,旁边的陆清荷亦随之而至,手执玄机伞, 主持大阵封绝此间天地。 毕竟不是每个修士都敢如龙二那般无法无天,横行无忌。 “小妖女,你逃得真够果断的,就这么丢下家里长辈,自个倒是溜得贼快。”沈玉门独自出列,自信胜券在握,油然生出些微自负。 “唉,小哥哥好厉害啊,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怎么办昵,能不能放过我。”顾秀年纪轻轻,又是狐狸出身,百兽之中狐类最擅魅惑,此刻又是娇嗔,又是哀求,看起来可怜兮兮,一双眼瞳像是漩涡,充满魔性,沈玉门没来由心神一荡,体内元力运行窒碍。 沈玉门猛地一震,如梦初醒。 顾秀刹那间出手,攻其不备,夕颜剑快若闪电,一点剑光寒气逼人,未及近身,剑气绞碎沈玉门衣裳,甚至划破肌体,一时血迹斑驳,几乎要刺破心脏。 沈玉门并非修为不如对方,而是输在实战不足。不过他到底是名门子弟,见机变招极快,侧身躲过致命一剑,手向虚空一抓,金剑感召破空而来,剑在手,沈玉门整个人起了变化,再无一丝懈怠,道道金光放佛泼墨挥洒,空气震动咻咻不绝。 五行剑术非是龙二一家所长,而是天道院绝学,无论是父亲沈威还是母亲林涵皆得过传授,沈玉门自小家学渊博,长大更有名师指教,五行剑术已有小成。 顾秀不敢小觑,否则一开始便不会示敌以弱,上手抢攻。随后,夕颜剑上挑,势如雷霆,直撞沈玉门的金剑,短兵相接,刚一接触,竟爆发出尖锐的雷暴之音,简单干脆地斩断金剑,金剑断折化为乌有。沈玉门猝不及防,夕颜剑之锋利远超想象,剑势残留剑气划过,他的胸口立刻多了道口子,鲜血淋漓。 “这是妖剑夕颜,昆仑妖皇佩剑,位列异世六大剑兵之一,小心。”陆清荷疾喝出声,她这时方才看破古剑来头,陆清荷师承名家,于剑道之上可说是天赋异禀,对各家名剑颇有见识。 沈玉门脸色苍白,居然有些手足无措。平日在天师府内与人对练,自觉大有长进,未曾遇见如此情况,却不知他所谓的陪练者总是出七分力,留三分,一方面碍于沈玉门府主之子的身份不敢全力施为,一方面又要兼顾沈玉门的心理情绪,说穿了只是逢场作戏。 相反,顾秀年纪虽小,却历经大变,心智远较之成熟,从昆仑山变天到一路逃亡,从身份尊贵的公主到过街老鼠,她的双手早已见过血,不复干净,更何况野兽本就天生善斗,和沈玉门不可同日而语。 生死搏杀,取得便是不择手段。顾秀先攻心计,后出剑,局势占尽上风。 沈玉门咬咬牙,打死不开口求救。他手掐剑诀,土剑飞至,倒插入地,沈玉门大喝:“起!”原本平实的地面疯狂抖动,地表继而分开,巨大的岩石破土而出,横隔两人之间。 只见剑光一闪,不消片刻,一道剑痕从岩石顶端向下力劈,紧接轰隆一声,巨岩断成两半,而后统统碎裂,石子乱射,划伤沈玉门脸颊。一双冷漠绝情的眼睛与一往无前的古剑杀至,空中激扬的尘土纷纷退避,沈玉门第一次体会到游走鬼门c徘徊生死的感觉,他可能会死! 沈玉门像是要束手待毙,但是顾秀没有即将胜利的喜悦,因为那个持伞的女孩陆清荷还未出手,野兽与生俱来的直觉,不断提醒,她才是真正的敌人。 下一刻,夕颜剑几乎就要洞穿沈玉门咽喉,陆清荷终于出手了。 玄机伞抛起腾空,隔绝此地的空间出现一丝波动,仿佛随时都要崩溃,一柄乌黑剑鞘自身前浮现,剑柄古朴,黯然无光,陆清荷抬眼,凝视顾秀,轻轻握剑柄住,无形中好像唤醒了什么,剑身爆发出炽光,与其说是剑,不如说陆清荷抓的是团光。 顾秀毫不犹豫,飞速后退。 “剑名胭脂,请赐教。”陆清荷淡淡道,声音穿越时间而来。 她刚一说完,剑出c光至。磅礴浩大的剑气如龙,沿途所至,摧枯拉朽,眼中所物尽皆灰飞烟灭,好像真的有条苍龙降世,随着一剑递出,放肆狂舞,小巷内剑气似雨,漫天倾下,无处可躲除了一丝淡淡的异样妖气陡然出现。 陆清荷抬眼杀人,只出一剑,后归剑入鞘,小巷内已不见妖女的踪迹,地上碎裂下陷,乱石横卧,两侧墙壁尽数崩塌断裂,像是被推土机来回碾压,宛如地震一般。有人被这异响惊动,不断探头探脑的又搞不清状况,见此景象,大声喝骂:“这帮砖家平时屁事一堆,关键时候不顶用,不是刚辟谣说不会出现地震么,得,算是养条狗了狗都比你有用,迟早挨砖。” 陆清荷充耳不闻,静静凝视地上斑斑血迹,沉默无语。 沈玉门目瞪口呆,仅仅只是出鞘一剑,恐怖至此,若非自己逞强虚荣,改由陆清荷出手,什么小妖女,什么夕颜剑,试问可挡得住陆清荷一剑?想到这,沈玉门心里极为复杂,一半挫败失意,一半无地自容,尤其是在陆清荷面前,他垂着头,一脸黯然神伤。 陆清荷想了想,终还是开口:“她胜在心机手段,胜在神兵利器,而非胜你。” “生死搏斗哪来那么多借口,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是我输了。”沈玉门轻声说,“本想,本想擒下小妖女给你,到时候拜师天道院,或能让院中前辈对你另眼相待,如今搞砸了对不起。” 陆清荷这时才知道沈玉门为何执着于小妖女,她背对着沈玉门走了两步,突然问:“沈玉门,你是不是喜欢我,我说的是红尘男女的喜欢?” 沈玉门彻底石化,在陆清荷看不见的地方,眼中像是大火燃烧,烧光理智,烧光一切,他有渴望c有疯狂c有不顾一切也有痛苦,沈玉门死死握拳,手背青筋暴起,声音却出奇平静:“不喜欢。” “嗯。”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身后,却要努力不爱你。 顾秀醒来的时候,难以置信她还活着? 以陆清荷那般强绝的剑气,连顾秀自己都无法相信能从对方的剑下逃生,这是她逃亡以来最接近死亡的一次,顾秀想象不出那个年纪相差无几的女孩竟能够挥洒出如此可怕的剑气,剑势浑然天成,霸道绝伦。 她艰难地四处张望,发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也很怪异, 房间空间很大,奇怪的是没有任何装修的意思,墙顶下水管道暴露,墙体还是泥胚,像是刚买下不久,相比之下,顾秀躺的柔软大床steab一at显得格格不入。 顾秀努力想要起来,却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体内妖力窜动,乱作一团,牵一发动全身,剧烈疼痛袭来,几令她再度昏厥,顾秀抱元守一,导气归海,几经挣扎,终于起身靠在床头,闭目调气,不过一息,猛地大口吐血,纯白的棉被刹血梅花朵朵,顾秀面如金纸,不见人色。 “秀秀。” 房内的动静引起门外人的注意,一人直接破门而入,脸上写着毫不掩饰的担忧,来人奔至床前猛然停下,中间仿佛隔着重重山海,他又缓缓向前挪动,步履轻盈,像是在害怕惊到顾秀,随即,单腿跪下。 “别再逃了好么,别再丢下我如果你一定要走,带上我。天涯海角也好,避世绝迹也好,无论去哪都行,都听你的。不要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情深不寿(贰) 顾秀眼里没有一点喜悦,她愣愣凝视楚瀚,眼中又好像无他,顾秀仿佛不认识这个男人,缓缓道:“是你救了我。” 楚瀚沉默,心底有块石头,一点点下沉,坠落深渊。 “和我回家,秀秀。”楚瀚说道,“那个人类女孩修的是‘太上忘情’剑气霸道绝伦,锋芒毕露,如今剑气入体,不可妄动。你和我回昆仑,我让父亲” 楚瀚低下头,小声说:“让他替你疗伤,不会有事的。” 顾秀无悲无喜,只是缓缓拉开棉被,剑伤严重到本该无法行动的她慢慢下床,慢慢穿鞋,缓了缓,又慢慢起来,朝出门的方向走,与其说是走路,不如说是拖着脚前进。 楚瀚忽然大声道:“你知不知你的剑伤有多重,你知不知道c你知不知道拖下去,你你会死。” “我不会死,至少在返回昆仑杀死你父亲楚狂人之前,我不会死。”顾秀停了下来,吞回喉头上涌的血,冷冷说,“如果你聪明的话,就不该救我,你现在还有机会,否则将来死的一定是楚狂人。” 楚瀚一直逃避的问题,像团巨大的阴影笼罩,逃不开,挣不脱,他失魂落魄地凝望顾秀的背影,惨然笑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们c我们本来已经成亲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应该回去问问你的好父亲。”顾秀有片刻失神,忽然转身,恶狠狠盯着楚瀚,“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一个我喊了十七年叔叔的人为什么可以毫不留情杀害我的父亲,父亲说楚狂人是他一生唯一的生死至交,是换命的交情,可结果昵仅仅为了区区妖皇之位?” 顾秀声音不自觉地越来越尖,“父亲将十诫给你,让我嫁你,便是等于将妖皇之位一并传你,而你们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当真可笑至极,你们为了一个囊中之物兴起叛乱,同族相残,你父亲杀了我父亲,事到如今你要我和你回去?楚瀚你把我当傻子么。”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我不拦你复仇,正如你也拦不住我阻止你与我父亲为敌,暂且抛下这些不提,无论你要做什么,至少先治好你的剑伤,六长老为什么不在你身边,任由你被人类修士围攻?显然易见是遭人截杀,眼下只有昆仑山能够救你。” “你太自大了,世上无绝对,我说我死不了,就谁都别想拉我去阴曹。” 顾秀轻笑一声,无声讥讽。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这一会儿功夫,身体剑气乱窜,矫若游龙,击溃体内经脉根骨,不能再等了,必须离开。 顾秀逞强独撑,走出两步,靠在门槛上,轻声问:“楚瀚,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你父亲要谋反吗?” 楚瀚呆呆地看着顾秀的背影,想要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疲倦,“你问出口的时候,心里就已有答案,即使我矢口否认,也敌不过你心底的怀疑,因为你,已经不再相信我。” 楚瀚走到顾秀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慢慢拿起,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将一枚乌黑古戒放入掌心,声音低沉,“十诫本是一对,有幸得妖皇大人厚爱,亲赠给我,我很感激,如今我物归原主,并不是放弃你,而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从你手中接过,我等着那一天。” 顾秀偏过头不去看他,冷冷道:“不必等了,因为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顾秀走了。 楚瀚靠着墙体滑落,坐在地上,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希望。 那一日,昆仑山的山峰铺满红色鲜花,落日的晚霞也是嫣红,阳光在云间穿梭来去,像是镀上一层绚烂的金色,那一日,举族欢庆,盛宴尚未开席,不眠的狂欢已经拉开帷幕。因为妖族身份最为尊贵的小公主,即将出嫁。 如果世上真有命运的话,楚瀚由衷感谢,命运将他全心爱慕的姑娘送到身边,他要牵过姑娘的手,从此一世一双人,白首不分离。 他以为他能够做到,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直至一抹殷红溅在身上,比鲜花更加红艳,是血!到处都在流血,惊天叛乱撕开盛宴的伪装,露出底下的森森獠牙 楚瀚茫然无措,举目四望,周围皆是绝情屠杀,等他回过神来,顾秀不见了。 自此,他,楚瀚弄丢了自己最心爱的姑娘。 “楚先生,合同手续已经办好了,这套房子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起,是您的了。”西装领带的经理小心翼翼陪着,“房产证是写您的名字,还是说再加谁?比如您的妻子?” “没了,她不见了,是我把她弄丢了。” 顾秀每一步走得很稳,很镇定,看不出任何受伤的意思,她出了门,离开这栋别墅,在别墅一段距离以外的转角停下,楚瀚没有追上来,她说不清是庆幸多些,还是失落多些,接着,脸色整个刷地一下苍白,毫无血色,瞬间失去支撑的力量,颓靡在地,晕眩感重重袭来,不知何时,有液体滑落嘴角,点点绽放 不能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这是顾秀脑海最后的一丁点念头。 她像是被赶上绝路的麋鹿,身后追着看不见的猎手,死亡如附骨之蛆。周遭人潮汹涌,顾秀是人海里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没有方向的乱闯乱撞,曾几何时,昆仑山最骄傲c最尊贵的小公主,如今似野狗挣扎求生。 顾秀忽然一呆,鼻尖轻轻抽动,一缕熟悉的气味悄无声息飘过,似有似无,极淡却很真切,顾秀不由加快步伐,那丝气味仿佛一轮皓月,顾秀如逐月流萤。 记忆里的气味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触手可及,顾秀猛地冲出,一辆疾驰的电动车发出刺耳的急刹,轮胎在马路磨出黑色的齿痕,电动两轮收势不住,直接撞上顾秀,车身一歪,连同顾秀一同摔倒。 “你c你没事吧,是你自己突然冲出来,不管我的事。”有人小声说着,最后莫名其妙补了一句,“我没钱的。” 顾秀觉得自己要被气吐血,虽然她已经在狂吐血了,不过,还是想揍这人一顿,什么人嘛这是,她看起来这么像碰瓷的么。 “初七”顾秀有气无力。 身穿蓝色骑手制服的戴帽少年脸色一变,顾不上避讳什么,立马扶起女孩,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女孩竟是顾秀,顾秀十分虚弱,嘴唇发白,身上血腥味弥漫,极其浓重。她对少年艰难地笑了笑,准备说些什么,嘴巴刚张开,血液冲出喉咙,喷洒出来。 骑手少年正是长安,他想不通这轻轻的擦撞怎么会造成这样的伤势,当下顾及不了其他,抱起顾秀,急忙道:“我送你去医院。” “没用的。”顾秀拉了拉长安的袖子,眼有深意,轻轻说:“你真的想救我?长安。” 顾秀一直唤长安为初七,现下长安乍然听到顾秀如此正式,心底居然有些微异样,好像有根绳子在前方在等着他是个死结。 长安顿了顿,说道:“既然遇见了也没办法,总不能丢下你不管你要我做什么?” 顾秀没想到长安如此好哄,轻轻松松就揭篇过去,让她后面原本想好的借口失去作用,她强撑着,开门见山说:“往南走,有座庙,到了那里就安全。” “好。” 安全?长安不去深究这俩字眼的意义,他打算拦辆的士,然而,当的士司机看见他怀里的流血的小姑娘,吓得一踩油门溜走人之常情,这世道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谁也不愿给自己招来无谓的麻烦。 长安初踏社会,也没什么经验,又逢变故,更加不知所措,他挑了个方向,就要夺路狂奔,沿途依然不断叫喊。 顾秀无奈摇头,暗骂一声笨,用尽最后的气力,指了指相反的方向,幽幽说:“这边是南!” 顾秀话音刚落,彻底人事不知。 “哦哦。” 长安跑出两步,突然停下,回头看向自己的电动两轮,后边的送餐箱摔开了,里面的外卖洒了一地,打包的饭菜混乱,餐盒流出的油渍闪亮,他面前就像是两个选择,向左是平凡的世界,谁也不能苛责长安见死不救。向右是未知的将来,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决定将令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算你狠,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长安表情很是凶恶,最后像犀牛一样狂奔,仿佛奔向陌生的荒野。 终于,长安来到那座“天下大吉”的残破小庙,庙门封闭,荒无人烟,根本早就断了香火。顾秀濒临死亡都想着要到这间小庙,笃定这里有救命的法子,为何?长安不是没怀疑过顾秀的身份,还有上次见到的老者昵?他为什么不在身旁,难道出事了? 长安有些忐忑,有些不安,庙里究竟藏着什么? 他缓缓用膝盖顶开庙门,庙里和庙外没什么区别,一个字,破。唯一有点意外的是中间供奉的不是诸天神灵,而是一只石猫。 长安一脚踏入,面对这只石猫心里不断打鼓,心脏狂跳,全身寒毛根根竖起,身体自然而生的警戒比之间初见韩镇宣时更严重,长安咽了咽唾沫,喉头上下滑动,冷汗涔涔,可就这犹疑不定之际,身体已然入庙。 吱呀一声,庙门无风自动,无声无息合上。 有物体破裂的细微声音传来,长安清清楚楚看着石猫一点一点褪下石皮,露出里面皮毛。 “唉!” 一声沉沉叹息,长安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情深不寿(叁) 石猫跳下石台,一步踏去,步步生莲,石猫人立c拔高c塑形c聚合,等到了长安眼前时候,石猫彻底化形,薛定谔看都不看长安一眼,蹲下身径直接过顾秀的躯体,轻轻放在地面,薛定谔的指间绽放一点光晕,似缓实急,点在顾秀眉心,光晕化开融进肌肤四散,延四肢百骸游走。 顾秀气色渐回,悠悠醒来,见到薛定谔后愣了下,与第一次相见比起来,薛定谔衰老的更加厉害,就像失去生机的枯木,她勉强一笑,“五爷爷。” 薛定谔的双指依旧点在眉心,精纯妖力不断渡进顾秀体内,沉色道:“先别开口说话,你身上的剑伤极重,剑气侵体,深入脏器,继续拖延下去,且不说一身修为能不能保住,甚至性命都” 薛定谔说到这,眉头皱起,显得十分费解,“剑气霸道强横,一往无前,一旦出鞘势必见血真是奇怪,究竟是谁又练成这灭绝人性,断绝七情的可怕剑术,太上忘情。” 顾秀浑然不放心上,“那又如何,我知道五爷爷一定有办法的。” 薛定谔听了安静下来,不知在想什么,一会后方才笑着说:“办法自然是有的。” 长安一直从旁目睹,若是正常人见到石猫化人这等怪事,怕是早就吓昏,所幸他到底也算是修士,尚且能够保持镇定,强撑着起身,竟发现自己双腿发软,对顾秀扯出一丝牵强笑意,声音颤抖,“既c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长安故作冷静,说完不等回答,转身离开,双手搭上门把,结果无论怎么使劲,门,始终打不开,长安仿佛困兽。 顾秀见状,轻轻说:“五爷爷,初七是好人,是他救的我,带我到这里,你放他走好不好?” “好人未必有好报。”薛定谔意味深长说道,左手袖子一挥,长安倒吸回去,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定住他,长安整个人浮空飘起横移,双手双脚尽皆不能动弹。 “五爷爷”顾秀着急喊道,毕竟长安救了她一命,否则真不知道凭借自己能不能活着到达小庙,顾秀的身体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 “顾秀,若是以往,你的剑伤根本不足为惧,我有的是法子治伤,但是如今却不行”薛定谔停了下,继续道,“你六爷爷如果在身边的话,当然也没问题。不过你们现下分开,我想他多半也遇到麻烦,自顾不暇,否则定不会让你受如此重伤。你的剑伤刻不容缓,等不及他赶来。所以,眼下只有一种办法” 薛定谔望着长安,淡淡说:“以命换命,我要取这少年五十年寿元,替你疗伤。” “笑话,你凭什么。老头,我救了顾秀的命,而你昵,想的却是要我的命,这算什么道理。”长安大声喊道,兀自在半空中挣扎,双脚胡乱蹬着。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仅凭这个就够了。”薛定谔老神在在道,“少年,记住了,道理皆是拳中来。” “就没有其他办法?”顾秀很平静,平静得陌生。 “没有。” “是不是一定要初七才行?” “我现在以妖力暂时压制你体内乱窜的剑气,无法分心,一息时间都不能离开。所以别无选择,我不勉强你,你尽早决断。”薛定谔道。 薛定谔本以为顾秀至少会稍微犹豫,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顾秀毫不迟疑,连做做样子的表面功夫都没有,从薛定谔说起后,竟一眼都未瞧过长安。 顾秀云淡风轻道:“竟然没办法,那就不算勉强,我可不是为了死在这来的。” 因此,死的必须是别人。 长安低低苦笑几声,继而忍不住大声笑之,他能怎么样昵,一个十年修道修不出屁来的修士在昆仑山大妖面前和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无非都是任人宰割的命。夺人寿命这事在薛定谔口中说来,就像讨论一斤肉能值多少钱。 长安放弃徒劳无谓的挣扎,保留最后的尊严。只是c只是他还是忍不住看向那个天真单纯的顾秀,曾经在树下说要带他回家的顾秀,分别时说记住他气味的顾秀,如今毫不犹豫夺他寿命的顾秀,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她。 他想问个明白,这就是他长安的下场么,甚至没人在乎他的下场。 “很好。”薛定谔面有赞赏,右手仍是过渡妖力,左手一探抓,长安双膝弯曲,重重跪倒,薛定谔的大手像是烧红的烙铁覆印长安额头,以某种禁术夺取长安寿命,生命精元化作涓涓细流,不断从长安身体角落涌出,汇聚于灵台,经由薛定谔这个媒介,导入顾秀体内。 顾秀的身体飞速好转,渐渐的,体内残留的剑气土崩瓦解,五脏六腑正在修补完整。另一边,长安本是年轻活力的躯体慢慢枯萎消瘦,发根到发尾一点点染白,转眼白发苍苍,褐色的老人斑爬上脸颊,眼窝深陷无神,枯瘦的手臂上血管裸露,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五十岁。 长安十分安静,身体不受控制摔进尘埃中,形如死尸。 顾秀伤势痊愈,不由欢喜,又成了那个烂漫天真的小姑娘,她眯眼笑了笑,道:“谢谢五爷爷,初七一下子失了五十年寿命会怎么样?” 薛定谔置若罔闻,气息紊乱。 顾秀上前,轻轻呼唤,“五爷爷,五爷爷,你怎么了” “他现在是生是死,都和你没关系,从你选择夺寿的那刻起,这个人不管和你交情深浅都已不重要,你既然放弃他,何必多此一问。”薛定谔似乎很累,说话很沉。 顾秀吃瘪,沉默了下,忽然问:“如果方才我坚持放他走,你是不是真要袖手旁观,看着我死五爷爷若是一心要救我,不应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强取初七寿元替我疗伤, 为什么一定要我唱这个白脸。” “世间万事,唯有生死最是磨人,自见本性。顾秀我且问你,今日若是需要你六爷爷的性命换你一命,你是否愿意?” 顾秀陡然变色,脸上十分难看,一句话都说不出。 “很好。”薛定谔了然于心,微笑道,“如此心性甚好,就算将伏羲琴给你又有何不可。” “你说什么。”一瞬间,顾秀以为听错。 薛定谔枯坐地上,手一招,门开了又关,那张庙门口前悬挂的“天下大吉”的牌匾,一闪而过,落入薛定谔手中时化作古琴,无光无泽,一眼看去极为平凡,没有一点法宝的璀璨豪光,顾秀未想到名动天下的神器居然一直赤条条地摆在门口,就藏在眼皮子底下。 伏羲琴,上古十大神器之一,凤凰泣血梧桐为琴,九天星辰天丝为弦,其琴摄心夺魄,夺人心神,其声驾驭万物,无所不包,蕴含妖族无上法门无极造化,顾秀梦寐以求的上古神物,如今近在咫尺,她反而不知所措,眼中有狂热c有怀疑 “为什么之前六爷爷百般不愿,如今却轻易交出伏羲琴,莫不是假的?”薛定谔看穿她的心思,笑着道,“你心里想的是不是这个。” “顾秀不敢。”银铃声轻笑。 薛定谔却不想解释,自顾自道:“取走伏羲琴后,立刻去找老六,寻一僻静地方,潜心参悟伏羲琴,二十年后,介时你若执意要返回昆仑报仇,胜负先不谈,至少尚有自保之力。” “六爷爷说只要十年之功,凭借伏羲琴足以杀死楚狂人。”顾秀反驳。 薛定谔笑而不言,心知老六是真心喜欢这孩子,为了激励小女娃,故意撒谎,薛定谔也不戳穿,大喝一声:“拿着。” 伏羲琴破空消失,一道光没入顾秀眉心径直不见。顾秀呆呆愣着,灵台混乱,像是陨石撞入大海,巨浪席卷苍穹,无数金色文字自海面升起,伴随神秘的吟唱轰然不绝,玄之又玄的至高大道充盈脑海,顾秀喃喃自语:“这就是无极造化,无极造化” “你走吧。”薛定谔低低道。 “多谢六爷爷成全。”顾秀甜甜笑道,再不犹豫,不去理会薛定谔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她路过长安身旁时候,忽然蹲下,双手捧起长安的脸颊,四目相对,顾秀毫无愧疚之感,轻笑道:“下山以来,你是我遇见之中最喜欢的人类,你会做饭,你还救了我,不骗你,我是真喜欢。如果你死了我会伤心的,你在一边听了这么久,应该多少有所了解,这个世界远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无极造化是我妖族无上绝学,你失去五十年寿命,还能活多久全凭运气,不过,你要是能够修习无极造化抵达生死观境,别说五十年,就算再活个几百年都绰绰有余。” 顾秀靠近,以头碰头,无极造化修炼法门尽数烙印长安脑海,片刻之后,顾秀吐了吐舌头,古灵精怪道:“嚯嚯嚯,是不是很感动,不用谢我。” 夺人寿元者大言不惭,被夺者反而要感恩戴德。 顾秀做完这些事后,一转身,背后冷冷的声音仿佛撕裂空气。 “修行五境,丹府元轮c紫宫地轮c灵台天轮,三境共鸣合一才入生死观境,此境有五劫,渡劫破境后是为天人,再上便是跨天庭破碎虚空,白日飞仙。” 顾秀霍然回头,她好像不认识长安,寒声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人类修士。”随后,彻骨冰冷的杀意透体散出,掌心隐隐流光四转,夕颜剑自袖中飞出。 薛定谔亦是讶异,以他修为竟然对长安毫不察觉。 长安弯腰驼背,依仗双手抓着膝盖才能起来,咳嗽几声,沙哑道:“修道之难,难于登天,别说到达生死观境,即使是灵台天轮c紫宫地轮也极为不易,更有甚者有c有的人十年修道一场空。顾秀,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信你?你不是真的寄托我修道有成,补回寿元,而是因为你害怕。” 顾秀扭了扭脖子,冷笑,“我有什么好怕。” “你们逆天行术,夺我寿元。你害怕我成为你的心魔,在你心中留下无法抹除的痕迹,日后你要是入了生死观境,心魔来袭,道基不稳,稍有不慎就落了个身死道消之局。你传我无极造化并非出于愧疚,出于好意,你,只是为自己求个心安。” 薛定谔默默叹气,无极造化乃是本族无上法门,他不阻止顾秀外传正是为此。 许久的静默,无声的较量,针尖对麦芒。 顾秀把玩手指,巧笑倩兮:“初七,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敢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情深不寿(肆) 一霎那,室内寂静无声,之后猛然迸发出浓烈杀气,实质般杀意引动妖风,掠起长安额前刘海,妖风如细刀,一寸一血痕。 “我还是喜欢那个乖乖的初七,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不喜欢。”顾秀眼波流转,媚态横生,缓缓靠近,“好像听过一种说法,老实人之所以老实,是因为心中有座灵台山,山下有座方寸庙,庙里镇压大魔,以直为笼,以理为牢,大魔困而沉眠,一旦山崩地裂,道消魔长,大魔便要醒来,睁眼吃人。” “初七,你难道就是这种老实人?原本觉得即使传你无上法门,你未必能有什么出息,现在我改变想法,或许你真的能有所成就也不一定”顾秀手指轻轻拂过长安满是皱褶的脸颊,忽而转冷,“那时,我一定亲自前来斩你,除我心魔。” 长安浑浊的眼珠呆滞,毫无波澜。 顾秀笑意吟吟,眼珠转了转,似乎想到某件好玩的事,将一枚乌黑古戒套入长安左手无名指,从远处看来,两人宛如感情融洽的热恋情侣,谁能想象得出他们彼此之间暗藏心底的杀机,只要有机会,可以毫不犹豫割下对方的头颅。 顾秀笑着道:“这枚戒指名十诫,十诫本是一对,彼此之间互有感应,你手上的十诫掌‘天之力’,司风雷之威,我手上的十诫则掌‘地之力’,司神行之能。初七,今日十诫借你,你可得好好练啊!” 顾秀慢慢靠近长安耳旁,呵气如兰,轻声道:“这样,将来杀你才有趣。” 一字一顿,顾秀的身形渐渐消散风中,好像蝴蝶翩跹起舞c消散,最后一字刚刚落下,她也消失不见,术法神奇,堪称神出鬼没。 庙里只余两人,长安原地等了十来息时间,不见薛定谔有何动作,他摸摸无名指的十诫,戒环上凹凸不平,有苍龙附于其上栩栩如生,一眼便知不是凡品,长安小声呢喃:“顾秀,你没机会,我不会给你机会。” 长安步履蹒跚,一步一步走得缓慢,不时夹了几声咳嗽,像是踽踽独行的暮年老狼,动作不再灵活,爪牙不再锋利,意味着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庙外天地浩大,已无长安容身之地。 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忽然有些感伤,有些心软,轻声说:“放了他吧,他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孩子,他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人类身怀我族无上法门,这就是取死之道,至于他无辜与否,谁会在乎。”一声冷笑,自庙内四方回荡,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薛定谔叹了一口,“前些日子老六上门的时候,我直接赶他走,连杯水酒都不舍得。现在临终倒是犯了酒瘾,一人饮酒无趣的很,眼前四下无人,你能陪我小饮几口?”薛定谔笑眯眯,“大哥。” 小庙短暂的寂静后,虚空中某处像是石子投下湖面,荡漾起圈圈涟漪,一位须发皆发的老者大步踏出,寒冷的眼神锐利如勾,但见到薛定谔模样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失神,隐约有几分哀容。 “值得么,老六。”商无道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薛定谔听懂了,微笑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她是妖皇顾天唯一的孩子啊,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她一救。” “所以,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商无道沙哑道。 薛定谔洒然一笑,“一把年纪咯,本来就活不了多久,无非就是早死晚死的事,临死之际能为小顾做点什么,划算的很。” 薛定谔极为洒脱,小庙简陋,也无桌椅之物,薛定谔直接盘腿坐下,商无道亦是。登时,地面多了一张矮桌c桌上两壶酒,圆腹窄瓶直颈,样式颇为古老,酒自然也有些年头,薛定谔昂首痛饮一口,唠唠叨叨说:“大哥,你说巧不巧,当年我们六人结义时收藏的绿魁酒,刚好就剩两壶,老二c老三c老四c老六是没有这个口福咯,我避世已久,消息堵塞,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前段时间见了老六,他倒是活蹦乱跳的,修为又精进许多。” 两个昆仑大妖席地而坐,看起来却像街边公园下棋的老头。 须臾之后,商无道冷冷开口:“不用旁敲侧击,有话直说。你是想问我他们如今是生是死?” “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大哥都会留他们一命,这样足够了。”薛定谔如是道,脸上苍白无色。 “历来改朝换代c新旧交替都是以剑开始,以血结束。昆仑山眼下局势动荡,旧皇党还在顽抗,小楚在和小顾一战后身负重伤,老二c老三留守昆仑主持大局,而老四”商无道犹豫了下,如实相告,“他被我打进黑水地牢他和你,还有老六一样,向来都是坚定的旧皇党,冥顽不灵,我别无选择。” 薛定谔此刻听来,仍是无比震惊,沉吟良久,最后徒留一声叹息。 “你可以选择的,大哥。”薛定谔轻轻说,“小顾死了,小楚如愿以偿继承妖皇之位,你能不能放过顾秀,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孩,对小楚构不成威胁,老六疼她宠她,哄她说苦修十年足够击败小楚” “愚不可及。”商无道不屑。 薛定谔接着道:“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她的存在对小楚而言微不足道,放了她。老六以为他的踪迹隐蔽,你们毫无察觉,可我了解你的性子,你要是铁了心捉拿老六,何须借他人出手?别说到上京,昆仑山也未必闯的出来。你只是在下饵,以追杀为由,实则迫使老六前来投奔,试着看能不能吊出伏羲琴的下落。” 商无道深深望着薛定谔,眼睛微眯,“接着说。” “现在你已经知晓伏羲琴的下落,下一步你是不是打算斩草除根,彻底绝了小顾最后一丝血脉。” 商无道垂下眼,抓住酒壶,寒声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她既是妖皇之女,享皇女之尊,也该有妖皇血脉的觉悟,这是与生俱来的宿命。” 薛定谔又灌了一口酒,酒壶重重掷下,矮桌猛地震动,他完全豁了出去似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小楚要干什么?你们渴望战争,一场席卷整个异世的战争,统帅万妖踏出昆仑山向人类开战。好,一切如你们所愿,你们要伏羲琴,伏羲琴你拿去,你们要无极造化,无极造化你拿去,我只要留顾秀一命,这个,你们不能拿。” 商无道握着酒壶慢慢晃荡,始终一口未碰。 “大哥。”薛定谔几乎哀求出声。 商无道身体僵硬,把头凑过去,死死盯着薛定谔的眼睛,一张脸突然狰狞如恶鬼,他咬牙切齿道:“你明白我有多想宰了那只小狐狸么,老五。”商无道忽然杀气腾腾,“就因为要救她,你以一己残躯强行施展禁术转生,为她夺命疗伤,结果昵,你要死了知不知道!你明明清楚此术有违天道,施术者必遭反噬,你本来就有陈年旧伤在身,为什么勉强救她,她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啊?” 商无道嘶声低吼,“我猜到她会来寻你,可我又不想她找到你,你明白么,她等若杀了我的五弟,你却要我放了她,伏羲琴也好,无极造化也好,统统见鬼去吧,我要小狐狸以命偿命。” “既然如此,你方才为何不阻止我?” “我不想你记恨我一辈子。”商无道呢喃。 薛定谔心里五味杂陈,暗自叹气,要想制止商无道只有一个办法,那是商无道的软肋,也是自己宁死不愿相挟的过往,现在薛定谔行将就木,只怕等他一死,商无道出了庙门就要杀人,薛定谔下定决心,淡然问:“大哥,我的旧伤是怎么来的,你难道不清楚?” 商无道面色煞白,顿时如遭雷劈,整个人颓靡萎顿,仿佛失去所有的气力。 薛定谔眼中闪过不忍,一咬牙硬着头皮说:“大哥,这不就是你亲手造成的么,我从未怪过你,大哥,今天恳请你看在当年受你三掌这份上,求你留顾秀一条生路。” 商无道失魂落魄,呓语道:“你说老六疼她宠她,你不也一样,否则,你不会提那件事来逼我。老五,你若真的想小狐狸平安一生,就不该将伏羲琴给她,神器在手,她岂会善罢甘休,将来免不得又要返回昆仑山,替父母报仇。” “不管是否拥有神器,她都不可能放弃复仇的念头,我若是不死,凭她对伏羲琴势在必得的执念,自然可以将她困在上京一时,但困不了一世。伏羲琴给她也好,至少将来面对小楚,尚有自保之力。” 薛定谔一念至此,轻声道:“当初离开昆仑山,我曾答应小顾,只要一口气仍在,绝不让伏羲琴再现人间。从为顾秀施展禁术转生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遂将伏羲琴托付。这样,也不知道算不算违背约定,偏偏就差了这一口气的事,唉!” 商无道终是认输,喃喃自语:“我答应。” 薛定谔听后安下心来,精神支撑不住,双眼眯成线,笑容满面,流露出仿佛招财猫一般的笑容,肉身固话,渐渐龟裂,好像瓷器裂开,薛定谔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商无道呈现出一种为人兄长特别的温柔,只有在此时才表露出来,哪怕方才在与薛定谔的一番交谈中,从头到尾他都摆着一张臭脸。 商无道柔声说:“你这只醉猫,这么一点酒就醉啦,我看不起你,不过醉了也好,无忧无愁的,清醒着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人生逆旅,你我皆是行人,到头总会有再见的一天,那时,大哥一定陪你大醉一场,管他个洪水滔天,管他个千秋万世。” 商无道昂首顶立,柔情尽收,仿佛又变成搅乱风云的盖世人物,手中绿魁酒一饮而尽,却觉得苦涩,商无道决绝回身,头也不回。 酒壶高高抛起,在背后坠地碎裂,一声脆响,凭空生出熊熊大火顷刻间吞噬小庙,吞噬薛定谔,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庙外,南山恭敬候着,神色憔悴,嘴角隐有血迹。 南山见到商无道出来,微微矮身,“大长老。” “失手了。”商无道淡淡说,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南山无奈苦笑道:“六长老修为高深莫测,即使我与人屠龙二联手,倾尽全力也占不到半点便宜,如果不是他放心不下皇女殿下,急着想要脱身,真要杀出血性来,怕就不是轻伤而已。”南山擦拭嘴角,体内翻涌的气血又要窜动。 商无道轻轻嗯了一声,其实新皇上位,旧皇逝去,顾秀早就没有什么皇女殿下的称号,商无道并未纠正南山对顾秀的称呼。 身后燃烧的大火引来注意,行人驻足,一圈叠着一圈围观,挤满庙外,不断指指点点。人群里,有人已经拨打电话。浓浓的黑烟直冲云霄,火舌狂舞,将所有秘密埋藏。 商无道等了一会,面无表情道:“走吧,我们回昆仑。” “那皇女殿下以及六长老怎么处理?”南山试探问。 “我说,回昆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真的不玩了 小时候,他喜欢迪迦,偷偷用新年的压岁钱和从姐姐那里求来的零钱买了神光棒,傍晚时候也曾举高怒吼,将家里的小黄狗甩来甩去,时不时捂着胸口,单腿跪下,狂吐口水好似鲜血飞溅,一副快要给跪的死样,最后,红灯亮了,怪兽止步。他虎躯一震,把跑过来吐舌卖乖的阿黄饱揍一顿。 后来,他不喜欢了,说不清为什么不喜欢了,但之后神光棒便一直藏在柜子底下蒙尘。 今夜此时,他想起了,只记得奥比可死了,某一故事的结局中,那个永远活在回忆里,囔囔着要回去的怪老头死了,倒在过去村子的阴影前,回归黑暗。“看呐,以前的村子回来了。” 迷路的老头终于找到回家的路。 自那以后,他彻底明白自己无法成为超级英雄,他也是没有家的小怪兽。 小怪兽跌跌撞撞地奔跑,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跨越汹涌的人群追逐而来,身后似乎有一双魅惑众生却又冰冷无情的眼神追赶。“那时,我一定亲自来斩你。”“这样杀你才有趣。” 不能停下,不能停,会死的。 小怪兽越跑越慢,枯竭衰败的身体压榨不出多余的能量,胸膛好像安了鼓风机,心跳爆表,强烈的鼓荡令他险些晕眩,小怪兽用力晃了晃头,努力想要保持清醒,双脚拖地,弯腰又勉强踏出两步,小腿不由开始打颤。一声尖锐的鸣笛炸响,地面烧出轮胎的花纹,小怪兽吃了一惊,小腿肌肉抽筋,整个身体一下子摔倒在地。 这个角度看去,小怪兽可以直视天上温暖的光,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更难过,被夺五十年寿元时没掉泪,与“她”争锋相对时也没掉泪。不知为何,此刻,逃离那座宛如地狱的小庙,小怪兽反而哭了。 “喂喂喂,别给我装死,是不是想碰瓷,要点脸么,我告诉你,我车上可是装了记录仪,讹钱?没门!”白色奥迪tt下来一位艳丽女人,嘴角带痣,高跟鞋踢了踢,不屑道,“穷疯了吧老头,碰瓷也不看对象是谁,老娘上面有人。” 这里的动静立刻吸引了一票人群围观,就像是一公里外的鲨鱼闻血聚集,隐约包含了几分不可名状的兴奋,一个个自觉让出一片空地,就像摆了四方擂台,底下坐着一排排磕瓜群众,摸出手机对焦,闪光灯咔擦不停,窃窃私语好似帐外细蚊。看热闹不嫌事大,人之劣性,以至交通堵塞,喇叭不绝于耳。 “啧啧啧,这女人好凶啊,面犯桃花,是大凶之兆,我看女施主与我有缘啊!” “你知道奥迪ttc宝马z4c甲壳虫为什么被称作三大神车,你没听见人家说她上面有人,还缘分,接盘也轮不到你。” “这回老头算是踢到铁板,碰到硬茬了,还是早点起来,阿弥陀佛。” “凭实力碰的瓷,为什么要起来。” 周遭流言蜚语骤起,更多的是一种戏虐,冗杂的声音陆陆续续钻入耳内,小怪兽没有任何感觉,愤怒c羞耻统统没有,他像是丧失了自尊,丢失人的资格。凡事开了头,就再也不能停下,他之所以背井离乡不就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谣言,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关系,习惯本就是一种可怕的惯性。 算了!小怪兽被打倒在地,他很累,心里如此想着。 女人终于没辙了,心不甘情不愿认输,她恨恨剜了一眼小怪兽,看看手表,从钱夹里抽出十张百元钞狠狠摔在小怪兽脸上,大声叫道:“够了没,还不滚,老东西。” 小怪兽下意识从脸上抓了一张百元钞,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像是现在才弄清状态,他慢慢拾起一张张百元钞叠好,递给女人,呆呆说道:“我我不是碰瓷,我,我不要钱。” 女人对小怪兽充满厌恶,显然并不相信对方,听了嗤之以鼻,“我告诉你,你就值这个价,想要更多不如去跳楼投胎来的实际点,老东西。” 小怪兽很难过,这世上真正的屈辱不是来自别人的同情,而是你从对方的眼睛里看不见自己的存在。 “兄弟,牛啊!这一手玩的真是漂亮,一千块轻松到手,嘿嘿,饶你精似鬼也要喝老娘啊呸,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有人拍了拍小怪兽肩膀,又对刚才那女人评头论足,“嘿,这小腰,厉害厉害,嫪毐也要榨成人渣。” 小怪兽抬头看去,一个流里流气,一身破烂的老乞丐自来熟的搭在肩上,他想了想,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老乞丐举止轻佻,挑了挑眉,嘻嘻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天下我辈是一家,你刚才说不要钱是真的?年轻人,做人要厚道,你可不能欺骗老头感情。” 小怪兽不说话。 老乞丐眼珠不怀好意转了转,猛地一把夺过钱来,吐了吐唾沫,点起钱来,漫不经心道:“反正能活多久都是问题,不如给老头我,就当是做做善事,积积阴德,来世谋个好出身。” “说完了?”小怪兽目光呆滞,似乎什么都未察觉到。 “没完。” 老乞丐笑嘻嘻顶了一句,眼有深意一闪而过,又笑道:“说起来你运气不赖,碰瓷也是门技术活,老头我一整天都还没开张。你看比如路虎不能碰,底盘高灯下黑,万一没留神,直接碾过那不完犊子。奔驰不能碰,你架不住人家是有钱的主儿,虽说体面人不在乎一点小钱,可人家不高兴,一个电话分分钟叫来百来号人收拾你,照样完犊子。奥迪a6更不能碰,嘿嘿,你懂的” “疯子。”小怪兽一千块也不要了,转身融入人群,消失不见。 老乞丐目视小怪兽走远,塞钱入口袋,大咧咧哈气伸腰,“禁术转生果然霸道,弹指之间,夺人寿命。唉,刚出门就遇到一个短命仔,晦气晦气!” 说到这,老乞丐突然下腰打滚出去,一辆保时泰急刹停下,老乞丐见缝插针,立刻发出杀猪一般嚎叫,“哎呦我的腿,我的39英寸大长腿,断了断了,痛煞爷爷我。” 从天亮到黄昏,小怪兽拖着身体孑孓独行,逆着暮光,他终于又回到那个仓库,里面住着自己在上京唯一的亲人,疲倦的小怪兽莫名有些振奋,不可否认,此时此刻他才真正觉得委屈极了。小怪兽兴冲冲一路小跑,两扇大铁门虚掩,他透过门缝望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功夫,小怪兽兴奋之色戛然而止,神色反而更加疲累,一步一步,倒着后退! 陈珠倚靠水槽旁边,双手麻利地洗菜,头却偏向另一边,温柔地注视嬉闹的丈夫儿子,李天平小心翼翼托住后背的李飞,毫不掩饰的慈爱宠溺,李飞骑在李天平后背,一双小手平摊,像是飞机翱翔,左右高低比划,“飞机”如臂使指,李飞的笑声不断回荡,充满幸福。 小怪兽也在笑,笑容凄楚悲凉,这些东西他也有过的,只是后来它没了。 何苦勉强自己昵,何苦为难别人昵,这些事你早该明白的,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对他们的“家”而言,你只是一个意外,是彻彻底底的局外人,就像反派必须死,必须消失一样的道理。 小怪兽怎么会有家昵,小怪兽有姐姐,有妈妈,但是他没有家。 早在八岁那年,那个他所谓的“家”已经支离破碎,不复存在。任凭世间无边无涯,天地广阔无际,他却再也寻不回最初的一家人。光阴似水,自高往低,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有谁可曾听说水能逆流而上? 抵达上京之前,他曾暗暗发誓要带李天平回去,回到有妈妈,有姐姐,有爸爸的家。他不在乎李天平有钱没钱,李天平是百万富翁,还是一介百姓算的了什么,从始至终,他只想回家回家而已! 可是,家里人没了,现在又何来的家? 人生至此,无家可归。 小怪兽笑声愈来愈低,宛如黑暗中夜枭嘶鸣。 不知为何,他突然决然跪下,不顾路过行人的眼光,隔着一扇门,对门内的李天平叩了三个响头,惨然笑道:“上辈子不知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换来这辈子只够我们做八年的父子这样也好,从今往后,你欠我的情,我欠你的义,不必互相念着,不用还了,你我不拖不欠,各自安好保重!” 一瞬间,小怪兽泪流满面,梦想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 夜色降临,上京市最豪华的酒店东方丽景天台,小怪兽花光全身上下仅剩的百来块钱买了酒和烟。 一夜白发,落到如今这种下场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往日的束缚禁忌统统抛开,烟酒加身,自饮自乐,小怪兽喝的酩酊大醉,肆无忌惮大声嗤笑,砰,酒瓶砸在墙上,四分五裂,“什么狗屁轩辕剑,什么狗屁无上绝学轩辕藏剑术c什么狗屁魔功无间天,一点鸟用都没有,老子练了十年,整整十年啊!还不是照样被人夺了五十年寿命,活的像条狗。” 小怪兽精神恍惚,莫名其妙地想起许多事,像是死前回光返照一样,过往回忆纷纷踏至,走马观花。 忽然记起小时候看过的迪迦,记起一个名叫奥比可的怪兽和它的影法师,它们如同任性的小孩,一直囔着要以前的村庄,囔着回家。会因为梦想破灭而变身,会因为消失的村庄而感伤。完全不像怪兽该有的幼稚打斗,和哭闹着要玩具的孩子一摸一样。最后,它倒在正义的光线下,故事是标准的超级英雄结局。 其实,小怪兽心里明白的,奥比可是自己杀死自己。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是老板的电话。是了,他还是外卖平台的员工,才上班不到几天的时间,就直接罢工走人,把公家的车丢在马路。手机一接通,老板直接爆粗,“李长安,我正式通知你,你被炒了,有人看见你把车子丢在马路上跑了,还敢旷工啊你,我告诉你,这几天工资你别想要了,滚蛋。” “嗯。” 老板听到如此干脆回答,顿了顿,“还有,车子要没找回来,赔偿得算你的,别想跑,我这可有你的身份证复印件。” “嗯。” 对方声音缓和下来,“抽个空,什么时候过来公司?” “下辈子。” “” 长安难得恶作剧,在对方彻底爆发之前关机,他从容踏上护墙边缘,这时候,他的身体出奇的稳,不会颤抖,不会摇摆,六层高的大风吹乱他的头发,一轮满月高悬天际,底下是无数黑点,长安没有丝毫恐惧,大大方方伸伸懒腰,像是大梦初醒,轻声说:“顾秀,我说过的,你没有机会杀我,不会给你机会,说到做到。” “不玩了,真的不玩了,这个世界不好玩。” 终于,少年长安对这个世界失去一切兴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感谢你曾来过 无尽的星空下,长安漫无目的行走云端之上,放眼望去,脚下无数白云朵朵相连,薄如轻纱,似真似幻,宛如置身万丈仙境云海,长安不由深深着迷,难以置信世间竟有如此瑰丽奇景,他大胆向后卧倒,云海骤然起了涟漪,长安随波逐流,将满天星辰尽收眼底,繁星点点,如梦如幻。 长安漂流云海,心中欢喜。 长安眼角余光一瞥,两颗诡异的星星忽然闯入视线,星星通体泛紫,比起周围星体大了十倍不止,透着一股子怪异,长安稍一停顿,当下心神几乎失守,那根本不是星体,而是一双可怕眼珠,紫瞳,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吞噬长安。 “你愿意么?”紫瞳活了过来,简单的一句话,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霸气,向四方天地传荡。言出法随,无形中有某种至高无上的力量爆发,云海消失,星辰不见,世界再次沦陷黑暗。 事隔多年,长安再一次看到这双紫瞳,又是这句话,好像只要长安点头答应,下一刻就能颠覆乾坤,主掌世间。 但是,长安没有一点高兴可言,只是静静对视紫瞳 下一秒,长安整张脸纠结扭曲,显得狰狞可怖,额角青筋暴起,身体一下子弹坐起来,睁开眼,目光凶狠如狼,声嘶力竭喊道:“我不愿意。” “哎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痛呼出声,猝不及防直接被撞飞出去,在地上打了个滚,双手捂住肿起的额头眼泪汪汪,委屈巴巴瞪着床上的长安,“疼!” 长安置若罔闻,扶着额头大口喘气,背后冷汗涔涔,紫瞳来历神秘,玄妙莫测,庞大而沧桑,如果这是某种巨大生物的眼珠,究竟是什么样的通天魔兽能够孕育出紫瞳? 长安思索无果,暗自苦笑叹气。如今他已是一脚踏入棺材的花甲老头,说不定随时都要嗝屁,此间种种,与我何关。 “喂,稍微表现得高兴些,得亏是我家红霜姐姐出手救你,否则你从六层楼掉下来,铁定摔成番茄酱。”女孩爬起来,指着红肿的额头,气赳赳道,“道歉。” 长安听后一时陷入沉默,声音毫无起伏,冷淡说道:“我既未向谁求救,也不想被谁拯救,所以,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更谈不上因此高兴或是不高兴。” “不知好歹。”女孩呆了下,大感气愤,气赳赳说,“这么说来还是红霜姐姐多此一举,早知道就让你摔成番茄酱算了道歉!” 长安像根木头杵着,毫无反应,依靠雕花黄梨床栏边不语, 女孩生气了,乌黑如瀑的长发无风漂浮,眼帘下垂,周身缭绕丝丝黑雾,黑气蒸腾,实质化作条条尺长红眼毒蛇,不停嘶嘶吐信,浓重血腥味扑面而来,乌光一闪即灭,黑蛇奔至长安面门,獠牙如剃刀般,泛着寒光。 “姐姐,别闹。”有人恰逢其时推门而入,声音轻柔。 黑色毒蛇堪堪停下,女孩撤去术法,冷哼一声,砰的一声,摔门离去。 彼时,一位同龄女孩双手捧托盘进来,上面端的几碟精美小菜,长安见女孩眉目如画,肤白胜雪,灵动干净的眼睛透着娇俏柔和,相貌与方才那位女孩倒像一个模子刻出来,虽是初见,但也看得出两人性子天差地别,一个性野如火,一个温柔似水。 “刚才那位是我同胞姐姐翠花,我叫翠影,她心肠不坏,只不过听不得他人说红霜姐姐一点不好,一句都不行”翠英轻声细语,端出一碟碟小菜置于桌面,而后双手怀抱托盘,“所以才会对你无礼,你要是生气,我便替她向你道歉。” 翠影行止有度,谈吐得理。 相比之下,长安反而有些无地自容,暗自想来,自己这干的什么事,不管怎么说人家救了你,你还敢跟人蹬鼻子上脸,以大欺小,让一并无过错的小姑娘道歉,这算什么? 这时,他才注意到,房间古朴,木桌圆凳,朱漆镂窗,挽起的碧玉珠帘古雅精致,珠帘后立着一扇傲雪冬梅屏风,画风细致活灵活现,一袭艳丽红衣披挂其上,整个房间的布局古意盎然,完全就是古代房间的架构。 长安冷峻的脸色缓了缓,跳开话题,温声问道:“这里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们又是谁?” “这些等会让红霜姐姐告诉你。”翠影不答反问,笑意盈盈,“哥哥,你是人类修士吧,虽然红霜姐姐说你和普通人并无两样,不过你见到翠花施法却能镇定自若,我想哥哥一定不是普通人。” “哥哥?”长安面露苦涩,自嘲道,“你管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叫哥哥,我是因为难过还是高兴。” “红霜姐姐说你是被人施了禁术,一种夺人寿命的禁术,术名转生,故而一夜白发,青春年华转瞬垂垂老矣。”翠英顿了顿,心思转动,“哥哥莫不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所以”翠英一时间想不到更委婉的说法,毕竟大好男儿跳楼自杀,总归难以启齿。 “不知道在哪听过一句话,说每个人最终都将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以前一直觉得这句话毫无根据,空洞乏味。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纯粹的很。就像狗改不了吃屎,咳咳,话难听了点,凑合凑合听,大意就是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你喜欢一个人,暗恋一个人,即使得不到回应,等不到开花结果,你可以选择坚守,也可以选择放弃,但是,但是没人因此会去找小姐,用不断说我爱你的嘴跟别人狂吐口水。” 翠英微一沉吟,笑着道,“所以,哥哥,你变成自己讨厌的人了么。” 长安昂首上望,忽然笑了笑,慢慢起身下来,面对翠英蹲了下来,也笑着说:“小时候,你期待未来的自己,长大后,你反而喜欢从前的你,所谓成长大抵如是,所以,你说昵。” 翠影听后心生怜悯,脸上流露出一种不符合她年龄的成熟,良久之后,突然提道:“转生禁术不可逆转,可是,没人说过寿命不能补足。否则,那些动辄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人都是怎么过来的?增添寿命之物虽说弥足珍贵,但并不是寻找不到。” 翠影幽幽道:“只要你变得比那些拥有者更强大不就好了。” 长安一愣,似乎没听清,等到反应过来,立刻涌出无限狂喜,“你,你是说有法子恢复寿命?我,我可以活?” “你睡了一天一夜,肚子一定饿了。红霜姐姐出门未归,你先留在这里,不要走动,这里可不比俗世。”翠影会心一笑,轻轻带上门离开。 长安正要继续问下去,翠影已经转身离去。一息后,翠英去而复返,眉眼弯弯,“其实我觉得,你不讨厌。” 门,再度合上。不得不说,翠影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竟令长安心里燃起一丝希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长安自幼家庭破碎,兼受十年修道无功之苦,近来更是遭逢大变,重重魔障引道心不稳,他陷于困境,鬼迷心窍之下竟想跳楼自尽,结束一生。 此刻一冷静下来便醒悟过来,越是清醒越觉得自己蠢到极点。想他长安身怀轩辕剑,习无上传承轩辕藏剑术c无间天,另有妖族无上大道无极造化在身,如此奇遇,可说是亘古未有,他只是欠缺一个“契机”,一个不鸣则已,一鸣冲天的机会。 长安死里逃生,心境大变。第一次正视这具残躯,没有憎恶和厌倦,嘴角含笑,光线投射下,眼底似有紫气闪灭,长安轻轻道:“顾秀,没想到你这种杀伐果断之人也会因夺寿留下心魔,真是讽刺啊!你想杀我除你心魔,我又何尝不想斩你了结因果?到底是你死,还是我亡,自有一场好相见。” 张开双手,沐浴阳光重生,一头白发极为耀眼。 古怪的地方,双胞胎姐妹,泼辣而凶悍的姐姐,温柔而知性的妹妹,还有只闻其名不识其人的红霜,真有意思 翠影说的不错,只要变得比其他人强大不就好了,世间本是如此,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这是千古以来颠扑不破的道理。 俗世以金钱c权势为王,异世当以霸道c强大为尊。 长安立即回到床上,直接盘腿坐下,抱元守一,缓缓运转无间天功诀,诡异紫气出丹府,入经脉,行周天,归丹府长安神色越来越凝重,果然,在丹府元轮即将生成之际,心口处轩辕剑震荡,一缕恢弘剑气劈斩,撞入丹府,剑气c紫气又斗成一团,剑气无匹锋锐,紫气不死不灭,轩辕藏剑术与无间天的较量。 “千针穿心”之痛乍起,全身毛孔渗出血珠,这是自小承受到大的修炼之苦,长安早已习以为常,一次又一次突破生理痛苦的极限,肉身体魄经此千锤百炼,坚韧异常,长安不知单纯以肉身之力而言,放眼全体异世修士,能与他比肩的同辈修士寥寥无几,要说胜过更是不可能。 “千针穿心”之痛不断加重,眨眼间,血染衣裳,长安心里毫无意外可言。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不同以往,一条全新的c无比玄妙的行功图浮现脑海,或许,应该试一试无极造化,传说中的妖族无上妖法 意由心生,气转百骸,丹府之内陡然生出森然妖气,妖气初生,孱弱不堪,自然无法和轩辕剑气c无间天紫气相提并论。妖气如风中蜡烛,尽管看似弱不禁风,长安却知妖气绝不简单,丹府之内颇有三足鼎立之势,原本斗得正欢的剑气c紫气两冤家忽然见到“新来的”小弟,居然停下攻伐,好奇的打量c靠近 出乎意料的是妖气小弟是个暴躁老哥,不知天高地厚,连敌我差距都没看明白,反其道行之,竟然主动攻击,打算吞噬剑气c紫气,壮大自身。剑气c紫气大怒,三者撕破脸皮,顿时打成一团。长安大致明白,轩辕剑气斩断万物,无间紫气不死不灭,造化妖气海纳百川。 三大无上传承,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半晌后,长安徐徐收功,简直难以置信,接着是狂喜。 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成功从坐忘中主动停止练功,而不是因“千针穿心”之痛疼的满地打滚,连原来无法忍受的“千针穿心”之痛似乎都减了大半,三股极为特殊的元气通灵似的,谁都不敢尽全力轰杀对手,生怕背后一凉,怒捡肥皂,三者虽有强有弱,实际本质上平分秋色,因此形成特别的“三足鼎立”之势。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长安盯着自己干瘦如鸡爪的双掌,好整以暇说道:“顾秀,真要好好谢谢你才是,感谢你曾来过。” 福祸相依,若不是她,长安不会失去五十年寿命,焉能得到妖族无上传承,突破困扰多年的修行障碍,即便仍是元轮未结,只是比从前前进一点点。 长安心情大好,心神刚刚放松,肚子果然饿了,他到木桌前夹了一口小菜,以厨子的眼光来看,这是很简单的一道炒青菜,菜入口中,长安像是被人迎面揍了一拳,脸色渐沉,慢慢黑了下来,沉默十秒后,暴躁大吼:“这是谁干的,是人干的事么,谁他妈炒个青菜加芥末的,是要和我中华小当家宣战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