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仙喜作妖》 1.天上 01 九天银河以南八百里,有棵万年苍松。松旁,乃是雨神的赤松殿。 与来来往往的许多仙人一样,正在松树下栓驴的张果老对这两件事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其一,这赤松殿怎么好端端地养了只猫,天宫千万年来还没哪位仙人养过这种小动物。 其二,这只名叫“云染”的猫,怎么上天都一千年了,还连个人形都修不出来?蠢的令人发指。 此时,云染正瘫在赤松殿的大门口。 她眼睛虽瞪的圆圆的,可那朝天伸着的四只短腿却一动也不动,赤松殿的人对她这种日常诈尸已经习惯了。 张果老只是个过客,看的少了些,定力自然不太够。从她身边走过去时,忍不住叹道:“造孽呦!” 听见上仙的话,此猫“不卑不亢”,连个白眼都懒的回。 谁不想挺胸抬头的做猫呢? 她这副疯疯傻傻的样子也是迫于无奈。 从东皇山到九重天还不过一年,便好死不死地撞见了天后的“小秘密”。每每想到天后当时的眼神,她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剥掉了一层皮。 所以,做人是不可能做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做的,只能靠装装傻、卖卖萌才能勉强维持得了生活。 云染以为:要不是自己演技好,哪还能活到现在? 此外,她这略显憋屈的猫生,还得有劳二主子的“照应”。 云染的二主子,名叫螭(chi)吻,是天后最小的儿子,所谓的天宫九殿下。他也是雨神唯一的徒儿,也就是所谓的赤松殿二主子,别号“天宫第一美少年”。 先是由于天后娘娘的威慑,云染畏畏缩缩地过了一年又一年。 后来,这天上的仙人看她几百年如一日的混吃等死,便都以为她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傻猫。 没几个人把她当回事。什么辣眼睛的坏事都敢当她面做,什么污耳朵的话也敢当她耳边说。 螭吻是个例外,他可真是太稀罕这猫了,到哪里都会将她带着,跟着他走南闯北,云染时不时的就知道了一段“了不起”的天庭秘闻。 以她现在的资料储备,去开个谍报机构都绰绰有余了。 就拿昨个儿来说,她随二主子去了灵虚真君那里,本意不过是寻个法器,却又有了额外的收获。 话说,她正躺在灵虚殿门口的石桌上,闲闲地晒太阳,好不舒服。 那一旁的银杏树下也坐着两位小仙人,一个穿紫衣服,一个穿红衣裳,坐在一起便是那姹紫嫣红,好生热闹。 那紫衣小仙童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只睡觉的懒猫什么也没有,便放心大胆地对红衣小仙女说:“告诉你个秘密” 小仙女一口咬了半个桃,口齿不清道:“快说来听听。” “听说,我师父灵虚真君,竟是个断袖。不仅如此,还与雨神纠缠不清,几千年前更是向他表明了心意”说道此处,这小仙童停了下来。 小仙女听到关键的地方,哪里受的了,拽着小仙童的袖子央求道:“接下来怎么样啦,快说嘛!” “咦那小仙女满手的桃汁正好在小仙童身上擦的干干净净。”刚转过脸来的云染,望见此景,有些快乐。 只见紫衣小仙童还十分得意,娓娓说道:“当然是被雨神无情的拒绝了。不过” 小仙女又拽了拽他的衣角,“然后嫩然后嫩快告诉人家嘛!” 小仙童捶胸顿足,痛心疾首道:“据说我师父被拒绝后寻死觅活,折腾了好长时间,他的师姐浮月上仙看见这不争气的窝囊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便将他关进了七宝琉璃塔了,这才慢慢消停了。” “他这到底是在惋惜自己的师父没死成,还是在郁闷那浮月上仙多管闲事?”云染甚是困惑。 紧接着,小仙童又说道:“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我师父并没忘记雨神,昨个儿打扫的时候,我看到了他房里还藏着雨神的一幅画呢,你看,今日九殿下也来了,许是雨神叫他来传个什么话。” “有道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大主子向来‘艳名远播’,只是没想到这传闻现在开始连男子都不放过,也怪可怜的。”云染腹诽道。 小仙女的眼睛里流露出强烈的求知欲,抓衣袖抓的更紧了,大有“不把衣衫抓烂不罢休”的阵仗。 小仙童却不再接着往下说了,转而一脸殷勤,笑道:“这蟠桃的味道还不错吧,师父那里还有两个,明天趁他不在,我再摸一个出来给你。” 小仙女忙转过脸去,娇羞地说:“人家不要啦,被你师父发现了可怎么好。” 小仙童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讨厌。”小仙女脸红的跑开了。 小仙童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站起身来,搓了搓手,抖了抖衣裳,笑的无比灿烂,“哪有什么蟠桃,不过是人间用来祭祀的水蜜桃罢了。” “”听闻此话,云染嘴角抽搐,无语凝噎。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却没意识到她已经躺的很靠边了,一不小心就从石桌上滚了下来,“咕嘟”一声,摔的屁股十分酸爽。 小仙童望见掉在地上的云染,捧腹大笑,“这蠢猫据说还不让人摸,我非要试试。” “哪能让你摸!”云染心道,爬起来就撒腿跑。 像这样不是什么了不起,但又不十分光彩的事情,她看的都快起针眼了。 所以呢,不要说变个人样子了,连人话都要假装听不懂,要不然,每个神仙都要拿把菜刀准备“杀猫灭口”了。 云染跑到殿里,便开始大摇大摆晃起来,晃到了螭吻的脚边。 “我背后有人,你这小毛头还敢放肆。”云染十分得意,准备舔几下爪子。 这爪子还没抬起来,只见那可怜的、不知道徒儿在背后编排他的灵虚真君,还真的从盘子里拿出了一枚蟠桃,递给了跟在她后面进来的紫衣小仙童。 灵虚真君又一脸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就像这紫衣小仙童刚才摸那位小仙女的头一样。 小仙童一反之前油嘴滑舌的模样,乖巧恭顺接过这蟠桃,连忙说道:“多谢师父。” 云染半抬不抬的爪子不由的抖了抖。 二主子将她提了起来,又揪了揪她的胡子,笑道:“眼馋什么?好吃鬼,赤松殿又不是没有。” 本仙猫明明是心疼那有眼不识白眼狼的灵虚子,好不好! 二主子讨到了东西,便辞别了灵虚真君。 半路上遇见了拄着檀杖四处溜达的月老。 老人家一望见云染,便喜笑颜开,非要抱过去。 “哎呀,小九儿,你就不要小气嘛,不过是让她帮我滚几个线团” 看在这一大把年纪还要卖萌的份上,螭吻不得已,只得将怀里的云染递了过去。 “小九儿,老夫定会赐你一段良缘的。”月老捏了个诀,变了一株桃花,插在螭吻的头上,算是答谢。 螭吻无奈,这是他送给自己的第一百零八株桃花了,还嫌他的烂桃花不够多吗? 他转身就将这桃花扔到了地上。 恰巧一位粉衣小仙女路过,满脸含羞地又将这艳艳的桃花捡了起来,温柔道:“九殿下,您的花儿掉了。” 螭吻的眉毛不由地耸了耸,“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便捏个诀,变朵祥云就要飘然而去。 还没飞多高,就听见底面传来一阵欣喜若狂的声音,“啊啊啊,姐妹们,九殿下送了我一株桃花!” 云上的螭吻被这声音震的差点摔了下来。 这天上的神仙,除了赤松殿的两位,也就月老对云染存着几分欣赏。 月老一边缠线,一边自言自语,“还别说,螭吻那样一个本体是龙头鱼身的家伙,天天怀里抱只猫,倒也是一番别致的风景。” 听到这话,云染愣了一下,而后又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低头追着地上的线头跑。 跑了半天,线团也有拳头大小了。 这拳头大小的线团滚到了一处偏僻角落,云染追了过去,却看见了一个断成两半的同心结,一旁还有个柜子,柜子底下留着一点空隙。 云染很矮小,所以看见了里面还有一张纸。 云染将爪子伸了进去,在里面捯饬了半天,才将纸掏到了眼前。 发黄的纸上写着两个名字:苏笙、淳于卿。 “这中间好像还有东西,好像是被人撕掉了,但也不会很难猜,不过是‘苏笙欢喜淳于卿’,或是‘淳于卿非苏笙不娶’之类的话。”云染心道。 “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原来是在这里啊。”不知什么时候,月老到了她的身后。 他蹲下身子,将这同心结和黄纸捡了起来,目光幽微,叹道:“真是一段旷世奇恋啊!” “谢谢你啦,小云染。可惜你是只猫,要是个人,老夫必会为你定个好姻缘的。”月老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脸慈祥。 “算了吧,这缘分还是留给别人吧”云染心道。 本仙猫要是个人不就意味着死期将近了,就连灵虚真君跟前的紫衣小仙童都不会放过自己。 月老宫门口的白衣小仙童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在月老耳边嘀咕了几声。 原来是嫦娥仙子来了。 月老手忙脚乱,刚捡起来的物件又掉到了地面 “不过是来个美人儿,不用这么夸张吧!”云染心道。 月老将她挪到一边,借道爬上了一旁的窗子,纵身跳了下去,“就说我不在!不在啊!” 这老爷爷的身子还真是硬朗,云染一脸钦佩,“不过肯定是办坏了事情,现在无颜见人。” 也许是年纪大了,月老时不时的就要干几件“乱点鸳鸯谱”的事情。 嫦娥仙子一身银装,峨眉淡扫,粉黛薄施,风姿绰约,一步一袅袅。 云染呆坐在地上,一脸痴傻,心道:“真是美人呐!” “这是雨神的那只猫儿吧。”嫦娥走到她身边,停了下来。 这可真是句货真价实的废话了。 这天上除了她外,还有第二只猫吗? 要有的话,把它喊出来啊,咱两可以握个小爪,做个好友 嫦娥作势要抱她,云染躲到一边,她不喜被生人触碰。 一时间,她脚下踩着的东西便“现出原形”了。 “苏笙,淳于卿。”美人轻声念道,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 美人将这同心结和脏兮兮的纸捡了起来,塞到袖中,而后又环顾了一圈,似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便又姿态优雅地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不忘回眸一笑,温柔地对着刚才引她进来的白衣小仙童说道:“既然月老不在,我就告辞了。” 白衣小仙童慌忙点头,小脸蛋像是塞了两个红线团似的,红的都能滴出血来。 这美人捡这两个破烂玩意儿做什么?云染疑惑不解。 月老不知在哪里蛰伏了半天,知道嫦娥走后,便鬼鬼祟祟的从窗户外爬了进来。 “哎呀,那东西不知又掉到哪里去了。”老人家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一脸的气恼。 云染其实还蛮想告诉他,“那破烂玩意儿被刚才的美人捡走了。” 但还是小命要紧,所以只能继续装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帮月老滚完了四十九个线团后,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月老也没亏待她,不光给她做了鲈鱼羹,还在她脖子上挂着一串锦年酥,让她带回赤松殿去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天上 02 脖子上挂着一圈锦年酥的云染,就像那刚打了胜仗、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凯旋归来的大将军,走起路来不仅目中无人,还步步生风。 “走好自己的猫步,管仙人们怎么嘲笑。”云染哼哼,一副不屑的样子。 她就这样装模作样,装腔作势,一直装到了家门口,才松了口气。 一路上,那一圈点心晃啊晃,晃的脖子都快断了。 自己明明是只猫,却累的跟狗一样。 云染四脚朝天的瘫了下来,开始仰望星空,怀疑猫生。 她刚上天宫那会儿,还引起了一阵观摩热潮,赤松殿的门槛都换了好几个。 看见云染的第一眼,不少仙人也萌生了也养只猫的心思。不过好景不长,熟知此猫的行径后,便知道这个想法十分愚蠢。 这猫,还是能不养就不养。 骑也不能骑。 摸也不给摸。 遛也不能遛。 天天除了吃便是睡,活活能气死一个修炼万年的上仙。 众仙私下里还封了雨神一个“无敌忍佛”的光荣称号、 半梦半醒间,听见一声轻笑,“又去卷线团啦。” 而后,她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中,脖子也轻松了不少。 不用睁开眼,云染也知道这是大主子来了。 云染被雨神抱进了殿里。 她这才知道,张果老已经走了,现在端坐在面前的是二主子的姐姐——五公主。 五公主今日穿的是青色的罗裙,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根白玉簪子,端庄素雅。 “恩,完全是按照大主子喜好来的。”云染心道。 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古怪。 这种时候,有点脑子的闲杂人等都会自动离场的。 比如说那年纪大了却并不糊涂的老人家,一看见五公主来,便很机智的出去解驴绳了,骑着小毛驴一溜烟的回他的昆仑山了。 云染也想跑,但无奈大主子将她抱的死死的。 五公主坐在紫藤椅上,温柔道:“不知我做的桂花糕可还合您的口味?” 听到这句话,云染吓的不得了,自己那日偷吃的点心竟竟然是五公主做的 大主子却笑的开怀,笑的如刚浮上柳梢头的明月一般美好,叫人想做几首诗词来吟诵吟诵。 他并不急着回五公主的话,而是缓缓低下头,温润的手指轻捏着云染的耳朵,语调浅浅,“这个问题应该由你来回答才合适吧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滋味,盒子就已经空了。” 云染十分不好意思的伸出爪子,挡着自己的胖脸,假装听不懂人话。 大主子见状,又是一阵轻笑,而后抬起俏脸,说道:“五公主做的,自然不会差。” 他温柔的语气如漫步于山谷的清风,却在不经意间,却扰乱了一池的春水。 五公主羞涩的像刚出锅的糯米糕,恨不能拿点粽叶子将自己浑身裹起来才好。 “唉,这才是真真的造孽呦!”云染暗叹。她的这位大主子对谁都是这副死样子,可怜了这些姑娘们自作多情,真是伤神。 “那我回去再做一些,送送过来。”一向伶牙俐齿的五公主,竟然开始结巴了。 大主子点了点头,笑道:“那有劳五公主了。”而后又低下头,抚了抚云染,悄声道:“你可有口福了。” “我我能不吃这些东西吗?”云染心里哀嚎。这要是被五公主知道了,还不把她生生吞活剥了,为盒点心丢了性命可不值当。 五公主缓缓起身,羞涩道:“那那我回去做糕点了,明日再送过来。” “好了,你也别装了,人都走完了。”大主子笑道。这九天之上,芸芸众仙,唯有雨神知道云染能说会道的小秘密。 “您老可真是魅力无穷。”云染回以微笑。 “此话怎讲?”某神明知故问。 “我瞎讲的。”某猫舔了舔爪子,心道,“连一向孤傲的五公主都被您老收拾的服服帖帖,可不是魅力无穷么。” “说说吧,你又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了。”大主子将桌上的棋子一枚一枚的收好,看来五公主的到来确实是意外,这局棋还没下完呢。 “我啊,听说你是个断袖。”云染此时兴致大起,尾巴翘的跟个旗杆子似的。她的确是故意添油加醋,挑拨是非,那紫衣小仙童分明说的是自己的师父。 “断袖?这倒是有意思了。”雨神停下手里的动作,坐了下来,眉眼含笑,等她接着说。 “你真的是个断袖?”云染惊到,大主子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如果大主子真的是那二主子不就危险了? “我不知道。”大主子呡了口茶,浅笑道。 咦,真是敷衍。云染龇了龇嘴。 大主子叹了口气,缓道, “我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但是以后就不清楚了。人是会变的,神仙也一样,所以说‘不知道’。” 望着某猫一脸鄙夷,雨神不得以说了一串话,表示自己不是糊弄她。 “其实吧,我听说的是灵虚子原来是断袖,与你还有一段纠葛。”云染的兴致蔫了一半,便如实相告。 “灵虚真君么?他与我有段纠葛倒是真的,只是这断袖一说,不知从何说起啊?”大主子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还不从实招来。”云染满脸期待,对件事情格外上心。 “陈年往事。”大主子淡道,不愿多说。 “难不成你夺人所爱?”望着大主子那糊弄小仙女的样子,云染觉得这种事情他未必做不出来。 “不幸被你言中了。”大主子的嘴角噙着一丝诡异。 云染其实还想说看见某个美人捡破烂的事情,但某神每每都能恰到好处的结束对话,所以她也就安分的去睡自己的回笼觉了。 “对了,九殿下到天后娘娘那里去了,你要是饿了,就先吃月老给的点心吧。”一缕长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此时“冷漠”的颜色。 “奥。”二主子不在,鱼都没的吃。 大主子向来“品行高洁”,所谓君子远庖厨,这烧锅做饭喂猫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做的。 “嗯,还有,灵渊宫的昆仑镜丢了,应该就是在蟠桃会上弄丢的,你四处闲逛的时候留意一下。”大主子转身难得的正色道。 “知道了。”云染哼哼,对此兴趣并不大。 无趣的很,她垂头丧气地晃到了自己的猫窝旁。 这猫窝是二主子给她做的。 一个大饼形状,里面垫上了许多的天鹅绒,和她身上的毛发是一种颜色,又软和又漂亮。 “还是二主子好啊!”云染叹了口气,开始思考着自己的温饱问题,实在不行就去老地方混点吃的了。 她所谓的老地方便是门口的那棵大松树。 自从五百年前,有个小仙女去月老那里求姻缘,不巧月老又出去散心了,迟迟也不回。 无奈之下,这小仙女联想到了“守株待兔”这个典故,所以巴巴地来到赤松殿附近蹲守自己的心上人。 恰巧那一天,云染瘫在树下乘凉。 这位小仙女走了过来,对着晕晕乎乎地胖猫期期艾艾地讲了一堆话。 云染被吵的实在是受不了,便想睁开了眼睛想要发个火,却听见小仙女又说:“如果九殿下今日从溧水那边回来的话,你就往往左看,他要走玉门那边的话,你就往右看。” 然而,云染的脸本来就是朝右边的,小仙女也是在右边站着的,所以呢,理所当然的,云染应该往右看。 只是这对于沉溺在单相思中无法自拔的小仙女来说,简直是一根救命稻草 许久后,玉门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原来天宫又多了一段偶遇。 后来,那些欢喜她这两主子的都过来问路。 当然要她也不是白答的,小鱼干啊、鲜鱼羹啊什么的还是要一些的。 —————————— 一觉醒来,云染看见大主子换了件袍子,便走过去,谄媚的笑道:“主子今天去哪儿呢?” 大主子望着她,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叹道:“天帝那里。” “回来走哪条道啊?” “溧水。” “主子慢走!”云染的尾巴崩的笔直,双爪合拢做了个揖。 大主子前脚走,她后脚就跑到了松树下,来回张望,却迟迟不见人来。 “肚子都快饿扁了怎么还不来人?”云染心里一阵嘟囔,眼睛也渐渐睁不开了。 突然感觉有只手在轻抚着自己的脑袋,云染睁开眼睛一看,惊诧道:“你怎么回来了?” 眼前人笑道:“嗯,天帝有事,我就回来了。” “他老人家忙什么呢?十次找你,九次都不在。”云染嘟囔道,表面上是为主子白跑一趟感到不舒服,事实上是为今天泡汤的计划而暗自忧伤。 “你呀我待会再过去,在那里坐的无聊,便回来看看你。” “你不天天都看到我吗?” “也是,谁叫你这么稀罕呢。”眼前人笑道,笑的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一会儿,他又匆匆地走了。 “怎么感觉怪怪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云染狐疑道。 “本仙猫现在又饿又困呐!快来个人给我送点吃的吧!”云染在心里哀嚎,“算了,养精蓄锐吧” 某猫又闭上了眼睛。 “云染,云染,今天五公主会不会来?会来的话你朝左看,不来的话朝右看。” 云染睁开眼,抬起头来,跟前站着一个黑发垂髫的小仙童,云染瞄了一眼,便又闭上了眼睛。 这个小屁孩手里竟然什么都没有带!两手空空的还想本仙猫给你算卦! 愤懑之时,一股熟悉的鲈鱼香传来,嗅了嗅,“好美味” 不得已,又睁开了眼睛,只见一块小鱼干在她头顶上晃啊晃 云染想了一下,五公主好像说明日来送糕点吧 不对,这一觉睡了好久,那就应该是今日了,于是又假装弓起身子,往左边走了两步伸了个懒腰。 小仙童一脸兴奋的将鲈鱼干给了她。 她一脸欢喜的将它吞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的谋生手段实在是利人利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天上 03 吃饱之后,云染起来晃了两步,从那大松树下走到了赤松殿前,又想睡了。 毕竟她的偶像是“周公”,而且她还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主,一天不见个十几二十回的便是要害相思病。 二主子回来后,望见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耸了耸眉,喃喃道:“怎么就不能给我长点儿脸呢?” 他蹲下身子,扯了扯一对猫耳朵,云染连眼皮子都没翻一下。 他有些好笑,忍不住捏了捏那张大饼脸。 某只正在做白日梦的猫,只觉得脸上有毛毛虫在爬,于是伸出了爪子挠了两下。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呵斥声,吓的她一个激灵翻起了身。 只见石阶下站着一位青衣女子,她手臂上挽着一个八宝菱形的食盒。 这不是五公主还会是谁? “好放肆的猫。”五公主满脸怒色。 她素来不喜这只肥猫,无奈碍着雨神的面子,不好表现出来。不过,眼下雨神也不在,而这猫还挠了自己的弟弟,气的简直想把它给宰了。 螭吻忙笑道:“算了,五姐,我的手也没伤着呀!” “不能这么算了,螭吻,眼下这猫被你宠的越来越放肆,恶名昭彰,上至上神仙君,下至仙倌童子,哪个不知道这恶猫的名号。”一个更为厉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云染睁大了双眼,这是这是二主子的母亲。 天后天后怎么也来了 云染立刻翘起尾巴,抖了抖毛,甚至都没来得及伸了个懒腰,就一脸谄媚的跑过来示好。 螭吻的嘴唇抽了抽:“真是真是没骨气!” 天后气的珠钗乱抖:“素日里就听见你这恶猫好吃懒做,到今天连个人样都变化不出来,九殿下真是将你宠坏了。”天后看了一眼随侍的一位小仙女,“素瑶,给我将她丢到凡间去好好受点罪。” 啥? 她做什么了,要把她丢到凡间去 难道就因为她白天躺在殿外面睡觉?可哪只猫不是在白天睡觉的! 五公主面上有些为难:“母后,雨神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那你母后也很生气啊,你怎么没看见!”天后娘娘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恨恨的说道:“还不赶紧将这猫扔到底下去!” 好厉害的女人!云染心里一万个怕。 她还想说点解释的话,就被天后身边的那位叫素瑶的仙子给提溜走了。 一声“喵呜”只有“喵”出来了,剩下的一半“呜”还卡在嗓子眼。 那位叫素瑶的仙女一边扯着云染后脑勺的那撮毛,一边喃喃说道:“还真是重,这九殿下也不知道天天给它喂了什么?” 远远的听见二主子在后面狂叫,“母后,她她是无心的呀!你怎么怎么这般子不讲道理!” “喵喵喵” 云染心里明白,这女人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到底还是不能放过自己啊。 堕仙台边,里里外外围了三圈仙。 环顾四周,还有仙女、仙童陆陆续续地赶来,圈子又壮大了起来。 拎着云染的素瑶仙子,站在圈中央,十分温柔的说了一句要她小命的话,“众位仙家莫急,慢慢来,每位仙家都能摸到。” “谁先来?”素瑶微笑着说道。 “我!” “我!” “我!” 众仙争先恐后,纷纷举起了手。 “那就你吧,你来的最早。”素瑶指了指离她最近的小仙童。 那小仙童扎了两个冲天鬏,圆脸大眼,看着也有几分讨人喜欢。他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脸上还有一点锅灰,分明是刚才从太上老君的炼丹房里跑出来的。 这位小仙童走上前去,从素瑶手里接过云染。然后便将这只肥猫推到在地,他那灰不溜秋地小手就摸上了云染那丰满纯白的胸脯。 云染现在明白了什么叫墙倒众人那个推呀! 这神仙更可拍,连猫都要推 “好肥的猫。”摸完之后,那位小仙童还留下这么一句话。 见到这么好的开头,陆陆续续的有仙子过来揉她的脑袋,有仙童过来捏她的胖脸,有仙女摸她那毛茸茸的尾巴 云染只觉得天旋地转,昏头昏脑,“喵呜喵呜” 心里哀嚎道:“不要摸了不要摸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可是,没仙理她。 好久好久,生不如死,命悬一线。 —————————— 天地苍茫。 他朝这里走来。 疯狂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他越来越近,空气越来越静。 他那浓黑的眉峰像立在雨里的飞檐,夹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一双眸子里更是嵌着整条银河,望不见底色,却无法忘记那浮于水面上的璀璨。 他挺直的鼻梁如广寒宫里的玉勾,美的恰到好处却有股凄凉。 最好看的是那双唇,每个女人都想上前索上一吻 这可不就是她的大主子,九天之上最俊美的仙人嘛!真相是有不少神仙到赤松殿不只是望云染的,不少是借着逗猫的名头来偷看雨神的,后者自然多是小仙女们。 可惜云染不是女人,只是一只不解风情的母猫,但她也觉得自己的大主子从来没有今天这么俊秀过!俊秀到自己都要流泪了! 生命攸关,猫的尊严算个球球! 云染对大主子露出谄媚讨好求饶之神态,她那一双蓝色晶透的眸子里满含热泪,像是嵌着水晶似的。 云染一边眼泪汪汪,一边还不忘挣扎着爬起来,一爬一个滚,终于滚到大主子的脚边,大脸盘子还在他的裤腿上蹭了蹭。 这一来可不得了,惹的众仙女一阵眼红。 她们都幻想着自己是云染,是那只恶名昭彰的胖猫,有个别极端的甚至在想要是能靠近雨神就是被扔下凡间去也无所谓了。 云染看见大主子身上穿的是布雨时常穿的那件天青色长袍,心里一咯噔,他原来是要去施法布雨才路过这里的,并不是专门来救她的,这可就有点不太妙了。 神俯下身子,将她揽在了怀里,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过去天帝那里坐坐,回来换了件衣裳,你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四周不安静了,一阵嘈杂,抽气声,咽口水声,惊呼声连绵起伏。 要知道,雨神从来不让人近身的 唉,多好命的猫! 真是太好命了! 怎么能这么好命! 这不公平! 仙女们都在心里默念,“赶紧扔下去,扔下去” 仙女们又望见雨神轻轻地摸了摸这肥猫的头。 啊啊啊 穿着红色衣裳的小仙女心里想的是:“快把我也变成一只猫吧” 穿着蓝色衣衫的小仙女心里默念的是:“要是雨神能望我一眼也是好的” 穿着碧色长裙的小仙女心中一阵恨意:“谁快把那只肥猫从雨神那里抢来丢下去啊” 雨神抬手,广袖挡住了外面的风景,只见他捏了个诀,化出了一个白玉制成的有些像个铃铛的玩意儿,然后挂在了云染的脖子上。 云染无语凝噎。 他在想什么? 怎么能在猫的脖子上挂铃铛呢 铃铛却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最后,云染觉得脖子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铃铛到她脖子里去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大主子薄唇微扬,缓缓道:“云染,你去长安走一趟吧,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一众仙女全都迷失在这一抹微扬里。 云染也觉得这一抹微扬有几分好看。 然后 然后,半空中,只听见连绵不绝的“喵呜,啊呜” 声音越来越弱 在那微笑不过一弹指的功夫后,云染觉得重心失衡,飘飘摇摇,像个无主的孤魂 她就这么被大主子抛下去了,毫无防备的被抛下去了,连惊慌失措都没有 她仰头望着苍天,天空湛蓝,还映着大主子的微笑。 身下都是白白软软的云,四周还有风,好大的风,风刮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唉,据说好看的人,心肠一般都不怎么好看。 “喵喵喵”云染就这样下了凡。 ———————————— 她走了早些,走的又很匆忙,所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天帝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又将螭吻扔了下来。 天帝的原话是:“连只白猫都驯服不了,这本事还真是大,若不加历练,将来还不成为众仙的笑柄。” 哦,螭吻还是被他爹亲手扔下去的。 螭吻被丢下堕仙台时,仰天一声:“云染,你给我等着!” 声音之凄厉,众仙闻着一片惶恐。 不过,很多小仙女都很欢喜,心想着云染这只肥猫就算回到天上,也怕是失了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初来乍到 01 九年后 人间。 腊月二十三。 长安城刚刚下过一场瑞雪。 夕阳跃出,纯白的世界又被镀上了一层蜜黄。 长安西市,人影疏疏。 不起眼的角落里,站着一位穿着褐色棉衣的老者,他面前摆着一个用毛竹编制的小笼子。 天刚拂晓,他便从乡下赶来了这里。一天快要过去了,却没有一片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也没人问他“你的货物是怎么卖的。” 老者的身影在这片繁华的大地上,黯淡,渺小。 他叹了口气,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了,他家离这里还有十几里路呢。 刚刚提起地上的笼子,便听见“哎呦”一声。 好家伙,这是今天摔在他跟前的第九个人。 “年轻人,身体虽好,但在雪上走路还是慢点好。”老者并没有伸手去扶他。因为看的多了,便也平淡了。 况且自己这个老叟,走了十几里路到了这里,也没摔一下。 年轻啊,就有些把身子不当回事了。 “哥哥,你没事吧”一个穿着蜜合色袄子的小女孩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不过还没到他跟前,也跟着摔倒了。 “哈哈哈”两个年轻人并不急着起身,反而就坐在地上大笑了起来。 老者捋了捋胡子,也跟着笑了。 这女孩子名叫顾葭,是辽远将军顾允的小女儿,她长着一张粉嫩的小圆脸,脖子上戴着着一个金灿灿的项圈,望着十分可爱。 一旁那十一二岁的模样的少年名叫顾尘,是她的哥哥,也是辽远将军的嫡子。 “咦,老人家,这猫是您卖的吗?”坐在地上的顾葭,透过缝隙,望见了笼子里的小花猫,兴奋不已。 这是今天唯一一个关心他货物的人。 “是啊,家里的老猫不知怎么回事,这个时候竟然生了我出来添置点东西,看看能不能顺便把它卖了,这天寒地冻地扔到山里冻死了也是罪孽。”老人家叹道。 “哥哥,我们把它买回去吧!”顾葭拽着顾尘袖子,嘟囔道。 “不要,我讨厌猫。”顾尘净利落的拒绝了这个建议。 老者赶忙说:“小姐若喜欢,我送给你都行,只要给它口粥喝就好了,穷人家实在是养不起那么多,要不然我也不会把它带出来” 老人家从笼子里把小花猫抱了出来,小女孩看清了这小东西,更加兴奋了 “哥哥,福伯说粮仓里有很多老鼠呢,我们把它抱回去养大,抓老鼠不是很好吗?”顾葭央求道。 顾尘望着跟前的这只猫,幽幽叹道:“长的可真是绝了” 这只猫的左眼四周是一圈黑色的毛发,而右边呢,却又是一圈纯白,望上去真像是阎王殿里的黑白无常,还是合了体的黑白无常。 此外,这猫鼻子附近还有一大圈的黑毛,像是被鼻屎给黏住了。 顾尘走到跟前,盯了它好久,突然笑起来了,他本生的出众,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甚是俊朗。 一笑起来,脸上还映着夕阳的余晖,甚是耀眼,来往的姑娘不免多看了两眼,有的看的呆了便忘记了走路。 一时间,这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之地竟然热闹了起来。 —————————————————— “葭儿,把这猫带回去吧。”顾尘笑道,一丝戏谑从眸子里闪过。 “啊?哥哥,你刚说”顾葭还没从沮丧中回过神来,惊讶道。 “带这猫回府。”顾尘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接着说道:“为兄想了一下,还是葭儿说的的对,府上最近不是闹老鼠嘛这粮食得来不易,怎么能叫那些个老鼠、臭虫糟蹋了呢。” 老者怀里的猫“扑腾”了好几下,爪子上黑色的肉垫也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它长的真像一只小乌龟”顾葭哈哈大笑。 “二两银子,这猫,我买下了。”顾尘从锦囊里掏出了银子,递给了老者。 “这这公子,要不了这么多”老人家望着这银子,有些不知所措。 “无事,年关将近,多买点东西吧。”顾尘拢了拢袖子,笑道。 “哎,那就多谢公子、小姐了,还有这个笼子也一起带回去吧。”老人家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这笼子外,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送的了。 “好,那就多谢了。”顾尘拎起笼子,转身便往回走。虽然这笼子并没什么用,但是心意却必须收下。 顾葭一脸欢喜,抱着小猫就向着哥哥跑了过去。 夕阳下,两个人影拉的很长很长。 顾尘蹙眉道:“你看看她这头上的都是什么鬼?葭儿,你看看它身上是不是还有虱子” “呀,是虱子!”顾葭惊讶道:“我来数一数 她将怀里大猫到脚翻了个遍,尾巴都找了个仔细,而后目光沉痛道:“一共三十七只!都能把它吃了!” 将军府。 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 “公子,小姐回来啦。”二人甚是恭敬道。 “恩,我们回来了。”顾葭高兴地回道,“看看我们今天买了什么?” “一只小花猫。”顾葭将手里捧到众人跟前。 两个侍卫望着这猫,再看看这一脸天真的顾葭小朋友,忍不住笑了,“小姐真是心肠好啊,这” “这么丑的猫都肯带回来。”顾尘接过话来,语气幽幽。 侍卫面面相觑,恍觉失言,有些慌乱。 “无事,的确丑的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顾尘迈过门槛,回眸一笑道。 “哥哥!”顾葭嘟起嘴,不满道。 顾尘的悠然院。 房间里摆着一个木盆,顾葭挽起袖子,正在给这猫洗澡。 “真是七八岁的孩子讨狗嫌”这猫心里一阵哀嚎,嘴上也是拼命的喊叫,她现在都快要饿死了,这些人还这么折腾自己。 (大家应该已经猜出来了,这猫就是被大主子扔下来的云染,哈哈哈,下面就直接叫她的名字啦啦啦啦。) “你乖一点不行吗?身上好多虱子,要洗一下”顾葭的身上已经被挣扎的云染弄湿了一大片。 “喵呜喵呜”云染鬼哭狼嚎,垂死挣扎,她已经喝了两口水了。 顾尘坐在垫了毛皮的椅子上,冷冷的说:“你叫什么叫?再叫我就把你嘴巴缝起来,送去喂耗子。” 云染当然听的懂人话,吓的立刻闭上了嘴,乖乖的让顾葭洗白白。 “哥哥哥哥,这猫可真是聪明啊。”顾葭一副慧眼识英雄的自豪样子。 顾尘翘着二郎腿,闲闲地抠着自己的指甲,活像个县大老爷似的,凉凉地说道,“是啊,聪明的很呐。” 他话音刚落,便起身走过来,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云染的额头。 呜呜好痛云染不敢大叫,她也知道这个叫顾尘的家伙不喜欢她。 “哥哥,你轻一点。”顾葭有些不满道。 县大老爷抖了抖手指上的洗澡水,笑道:“妹子唉,你多虑了,她皮厚的堪比城墙。” 顾葭皱了皱眉,不理他兄长,只顾着给云染擦身子,又用一块棉布给她包着。 ———————————————— 天色已晚,满城烟火气。 “公子,小姐,该用膳用膳了。”侍女们端来了许多的锅碗瓢盆。 顾府大管家福伯也来了,他看见了顾葭怀里抱着的云染,笑道:“哟,这就是今日带回来的小猫吧。” 顾葭回来时,捧着云染就像捧了尊小佛似的,宝贝的不得了,惹的府里的侍卫一阵好笑。 他们带只猫的消息早就传开了。 福伯走到云染的跟前,一脸笑意,“小姐呐这小猫长的可是不怎么好看呐。” 云染此时湿漉漉的,毛发黏在一起,又丑了几分来。 顾葭连忙捍卫云染的尊严:“是不大好看,可是聪明呐。” 福伯笑道:“你们喜欢就好。” 晚膳极为丰盛。 云染喜欢的鸡鸭鱼肉全都有。 顾尘坐在左侧的椅子上,顾葭坐在右边的椅子上,云染蹲在中间的地面上。 顾葭说:“这鱼可真鲜美呀。” 顾尘嘴巴一扬:“当然,这秋水潭里的鲈鱼,春食夭夭桃花,冬喂灼灼红梅。” 地上的那只猫仰着脑袋,望的眼巴巴,听到此话咽了一大团口水。 顾葭指了指地上的云染,“给它一点吧。” 顾尘眼睛也没抬,“待会儿用鱼汤拌点饭就行了,糟蹋东西父亲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糟蹋东西? 当年在天宫可是有专门的仙童伺候本仙猫的! 连天宫的九皇子都要给她端茶倒水,捶背按摩的! 又听见顾葭说:“这芦花鸡可真好吃。” 顾尘笑道:“这是秋云山上放养的,肉质自然鲜嫩。” 某猫的肚子一阵叽里咕噜的响。 顾葭再次指了指地上的云染:“要不给它点骨头啃啃吧。” 顾尘眉毛一抖,淡淡的说道:“她咬不动,别给卡死了。” 什么嘛,这个人就是存心不让她吃东西。 云染生无可恋地往地上一躺,轻松地环成了一个小圈,终于告别了千年不变的四脚朝天。 顾尘瞥见了扭捏作态躺在地上假寐的云染,一抹笑意浮上嘴角,又轻轻的踢了踢云染的屁股,“喂,别装死啊。” —————————— 云染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额,其实也不过两炷香的功夫 顾尘终于端来了一碗饭,递到她跟前,“吃吧,鱼汤拌饭。” 云染用余光扫了一眼,心中不满,你们吃鱼,叫本仙猫喝汤,本仙猫就是饿死也不会吃这破饭的! 可是闻着又好香啊! 顾尘又戳了戳她额头的那一撮黑毛,“你不吃我就将它倒了哈。” 云染吸了吸鼻子,一脸不情愿的凑过脸去,咬了一口饭,脸色大变,“嗷呜啊呜” 哇,真香。 呜,好好吃。 最后,云染将碗都舔得干干净的,就像是洗过一样。 顾尘望着云染肚子像是吹了气似的鼓起来,眼神幽幽,喃喃道:“死性不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初来乍到 02 晚上,顾葭和顾尘就云染和谁一起睡的问题争论了好久。 在一顿唾沫横飞之后,云染的夜晚使用权终于归顾尘公子所有了。 顾尘给出的理由是,每到夜里,他的脚就冷的厉害,因此需要一个持续发热的东西来暖脚,这猫便是做此事的不二之选。 顾葭当然觉得她哥哥的这个理由实在是蹩脚的很,不过却被他以另一句话威胁了。 顾尘面色沉重地说道:“若是娘问起了我们为什么要养猫,为兄好歹还能为这个小东西找个存在的理由。” 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也许是杀戮太多,顾将军之前一直膝下无子,好不容易到了三十五岁才得了一个儿子。然而自打出生时身体便不是很好,孱弱的很。 因此,顾葭虽然是妹妹,很多时候也得让着自己的哥哥。虽然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素质也成了一种谦让的理由但她还是两手空空无奈地回房了。 顾尘将房门一关,便拿起了一卷书,而后懒懒地靠在太师椅上翻看了起来。 云染起初不敢闹什么动静,可这样傻站着实在是无聊的很,便试探着跳上案桌,准备从窗户里爬出去。 动作进行到一半,便听见“哐”的一声,一只罪恶的手关闭了通向自由的窗。 “虽然你是只猫,但既然跟着本公子了,也不能一直糊里糊涂的,这夜深人静的,不如好好想想以后怎么讨好我吧”顾尘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换下衣服,舒舒服服地躺床上了。 留下一只猫,呆呆地坐在地上。 —————————— 呆了半个时辰,云染觉得还是采取点行动比较好。 “要不爬床上试试?床上好舒服,睡个好觉也是不错的。”她歪着脑袋,思量了一下,觉得这个主意甚是不错,便抬脚往前走了两步以作试探。 “你想干嘛?”躺下的顾尘却又猛地翻身坐了起来,冷笑道:“你这丑猫,还想爬上本公子的床?” 云染当然不敢再上前了,只能恨恨地“喵呜”了一声,便再也不敢动了。 只见顾尘又指了指床榻前的锦靴,一脸我佛慈悲地说道:“看在你还算识趣的地方,本公子就把这双鞋给你垫垫吧。” “哼,谁稀罕你的臭鞋!”云染心里恨恨道。她高傲的扬起脖子,望着房梁,并不理他。 “那随你喽,本公子反正是要歇息了。”顾尘熄了烛灯,躺倒床上,这下子确实是呼呼睡着了。 “唉,这地板可真是又硬又凉啊”愁眉苦练的云染此时无比想念二主子做的猫窝,那白白软软的天鹅绒,多舒服哟! 再不济,躺在山里老伯家也是温暖的,猫妈妈没事还给自己梳梳毛。 真是落魄的仙猫不如个挫人呐! —————————————— 听着顾尘沉稳的呼吸声,她的心放了下来。 “不如逃跑吧!”某猫心道。 念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念头导致的行动,如果她知道这个举动会给猫生带来怎样的变化后,她今晚肯定就会乖乖的待在这里,哪都不去。 一番摩拳擦掌后,她终于跳上了窗子,试探了几下后,终于抬了一块缝隙出来,“还好本仙猫灵活!”云染勉强钻了出来。 月光将这一片大地照的分外的明亮,每一寸土地都是格外的晶莹。 “好美啊!”天上人间,原来还是人间最好看。天上云雾太多,看什么都晕晕乎乎的。 不过眼下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凭着感觉走了。 约摸走了两里路,云染瞥见了一处小林子,一时兴起,要不去这里看看? 小树林里很幽静,除了树还是树静的叫人心慌慌地。 云染东张西望之际,突然一团雪砸了下来,落在了脑壳上,吓的她一哆嗦,抬头张望,那树梢上站着一只黑不溜秋的嗯野猫。 落魄的仙猫被野猫欺!云染冲着它“喵呜”了一声,以示不满。 —————————— 咦? 那是什么? 是个人吗? 云染望见了西南方的那棵树的后面露出了一双脚,“也许是个好心人。”云染兴致冲冲地跑了过去,树下果然躺着一个少女,不过情况好像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这少女衣衫破烂,这么冷的天,她的双足竟是光着的 最主要的是她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没了。 “这是个死人吗?”云染好奇的凑了上去,毛茸茸的爪子在女孩身上挠了挠。 “好像还有点鼻息啊” 怎么办? 救人吗? 唉,不会救啊。 她在天上就会吃吃喝喝,装疯卖傻,哪曾学过什么仙法,能说个几句人话都是了不得的事情。 可这见死不救也不好吧,仙猫也是仙呐 思来想去,只能回去搬救兵了。 去找顾葭?这个女孩子心肠好,也许能帮她。 云染拖着尾巴,便转身往回走了。 但是,到了地方才发现,顾葭的门窗关的很紧,她根本进不去,无奈地只好站在门外干嚎,嚎的嗓子都快哑了,也不见人哼一声。 “睡的这么死”云染的精神蔫了大半。 ———————————————— 那眼下还能找谁呢? 找顾尘那个坏小子? 自己可不想招惹他! 可又是一条人命呐! 算了还是去吧 窗子的缝隙还在,她蹬腿一跳,爬进了屋子,不过还没落地,就听见了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冷飕飕地语气叫云染的头皮一阵发麻。 “你回来干嘛?” “外面不好待吧。” 本着仙猫不和凡夫俗子一般计较的理念,云染便只顾着“喵呜喵呜喵呜”说着自己的猫语。 一连喵呜了九声后,顾尘终于喊了“停”。 顾尘披了一件狐裘,又点起了烛灯。 灯火幽微,但足以让他看清站在地上的那只猫的表情。 他望了片刻,确信没看错,但还是半信半疑,问道:“你有事?” “喵呜,喵呜”云染拼了老命的点头,脖子都快点断了。 “走吧”顾尘推开门,招呼道。 咦? 事情好像出乎意料的顺利。 “不能从正门出去”。 “跟我来。” 云染跟在顾尘绕过了假山,走到了一处角落。顾尘扒开了眼前的一堆草,而后又扯出了好几件破衣服,眼前豁然一个大口子。 准确的形容,应该是个狗洞。 “走这里。”顾尘沉声道,“去年,葭儿抱回来了一只受伤的狗,后来小狗的伤好了后,就被娘给送出去了,葭儿哭的死去活来,我又将它找了回来,就在这里搞了个洞,每天晚上偷偷出去看它” 顾尘说了一大串话,云染却并不想听。 只见顾尘脱下身上的狐裘,从洞里塞了出去,而后自己又爬了过去。 云染站在地上,十分不情愿地往前走了几步,心里腹诽道:“唉,本仙猫竟然沦落到要钻狗洞的境地了!” “你这是什么死德行,这狗洞本公子都钻的了,你这委屈巴巴的丑样子算是怎么回事。”顾尘趴在洞的另一头,望见了她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样儿,忍不住扯了扯她的一对猫耳朵。 “你能不能走快点。”顾尘看着眼前佝偻苍凉的背影,好气又好笑,“等我们赶到了,再大的事情都结束了。” 云染来回一通跑,本来腿酸的厉害,却被他这一句话激怒了,又一溜烟跑的老快。 顾尘跟在后面跑的竟有些气虚了,心里也有些懊悔,“刚才不应该跟这傻猫计较的” 云染跑进林子,在一棵榕树下停了下来。 顾尘看见了树下的少女,转过脸来,望着云染狐疑道:“你是要我救她?”“喵呜” 云染叫了一声,算是肯定。 “呵,你这么好心肠?”顾尘冷笑了一声,却也走了过去。 一手拂了袍子后,便蹲了下来,两根手指探到少女的鼻前,喃喃道:“还有气。” “怎么了?做猫的难道就不能好心肠了?凭什么瞧不起本仙猫”云染无语的望着月亮,心里将顾尘里里外外骂了好几遍。 “我要救你,你撑一下。”顾尘自顾自的说了一句话,也不管这个人能不能听的到。 他深吸了一口气,便发力抱起了地上的少女,却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她的胳膊,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传到了心里。 “跟着我。”顾尘踢了踢云染的屁股,冷声道。 ———————————————— 长安东市,济生草堂。 “有人吗?” “有人吗?” 连续喊了七下后,依旧无人理睬。 顾尘环顾了一下四周,没什么风吹草动,便一脚踹开了大门。若是只看这身手,谁都不相信眼前之人会是一个病秧子。 “作甚呢?作甚呢?这么晚了,还不让我睡觉”一个裹着床棉被、略显沧桑的中年男子,慢悠悠的晃到眼前。 “呵,救死扶伤还要挑时辰吗?”顾尘扬了扬眉,说道。 “原来是顾”男人揉了揉眼,而后换上了一副笑容,满脸讨好。 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从顾尘手里捞银子。 “客套话就免了,这有个人你给看看,有没有的救。” “到里屋来。”男人看了看顾尘怀里的女子,转而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顾尘将少女放在了床上,中年男人给她诊了诊脉,严肃的表情凝固了。 他从桌上拿来了剪刀,将少女的衣服剪开。 顾尘忙将脸转到一旁。 ———————— “公子,你看” “这” 两个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女的手臂,被生生剜掉了一块肉,还生了许多蛆,不过现在都已经死了,黏在了上面。 这些蛆显然是被冻死的。 顾尘的手轻微的抖了抖,面色也有了几分凝重。他知道,如果没有极强的求生欲,这个人是不会活到现在的。 所以,她是谁? 云染一阵呕,幸亏今晚没吃什么好东西,要不然全都糟蹋了。 顾尘一声不哼,上前又是一脚,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屁股上,皱眉道:“要吐到外面吐去。” 云染不满的撇了撇嘴,虽然不是很疼,但到底还是有些丢脸的,这个人难道就不能给自己留点面子吗? 本仙猫可是救人一命的活菩萨。 “得了吧你,这人能不能活还不一定,要是能活,也是本公子一路把她抱过来的,有你什么猫事”顾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声道。 他她的心里话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云染咽了咽口水,乖乖蹲到一边去了。 顾尘问:“她还有没有的救?” 男人答道:“她并不想死。” 顾尘道:“我知道。” 男人叹道:“只能说尽力吧” “走吧。”顾尘抖了抖袍子,站起来,又瞪了一眼云染,“你打算住在这里吗?” “那也比跟着你好。”云染歪着脑袋,腹诽道,不想理他。 “随你喽,这王济生可正缺一味药引子,你这猫耳朵倒是挺合意的,不如留给他吧。”顾尘一边说一边快步往外走。 “猫耳朵”云染瞪大了眼睛,一阵惊恐,赶紧小跑过去,在他腿上蹭了蹭,以示友好。 “对了,明日我会让人送银子来。” “这恐怕不好治啊” “二十两,外加一壶女儿红。” “好嘞。” 二十两? 云染当然听见了这句话,并且记在了心里。她想起来自己好像就值个二两银子,而且老伯伯还说了一句“要不了这么多” 落难的仙猫不如个半死的人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初来乍到 03 三日后,已是腊月二十六。 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都散发着浓郁的年味儿。西市上已经挤满了采办年货的人,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甚是热闹。 民谚称:“腊月二十六,杀猪割肉”。 家里养了猪的,自然是烧好开水,准备开宰。没有养的,便只能到集市上去购买了,贫苦人家也就在春节才能吃上一顿肉,所以这一天,孩子们都是欢呼雀跃,兴奋的不得了。 将军府里也是一片热闹,从清早开始,便有许多货物陆陆续续地被抬进来。 顾尘却受不了这些嚷嚷声,便准备动身去那济生草堂。 当然,他自然还要带着两个“跟屁虫”。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各种衣着打扮的人,虽然身份不一样,但脸上都是欢欢喜喜的。 顾尘的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自豪感,这股自豪是属于父亲的。正是他常年镇守边关,这齐国境内才会这样气象祥和。 济生草堂,窗明几净,显然有人将它好好打扫了一番。 顾葭将云染放在门外,便急忙跟着哥哥往屋里走了。 云染并不乐意坐在外面看风景,跟个狗腿子似的也往屋里跑,那毕竟是她救的人嘛! 走进里屋,草药的苦涩味扑鼻而来。 那简单的木板床,已经挂上了葛布帘幔。 一位老妇人正坐在床前,一点一点地给少女喂药。 少女的情况已经比那日好了不少,死人一样的皮肤已经有了一点生气。 顾尘再次为她的求生欲感到震惊。 顾葭望着躺在床上的少女,面色凄惶,她拽了拽顾尘的袖子,央求道:“哥哥,她好可怜,要是能恢复过来,我们就把她带回去吧” “你怎么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都想往回带?”顾尘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脸好奇的问道。 “乌七八糟?”云染将这个词来回品了三四遍。最后确定了,恩,自己也应该被归类在那“乌七八糟”的范畴里。 顾葭的声音里有一点哭腔,“我我我是看她一个女孩子还这么小,又受了这么大的罪” 顾尘的声音却是冰冰凉凉的,“你是菩萨心肠,但到底不是法力无边的菩萨。” “有些后果,你是承担不起的。”他喃喃道,声音很轻,顾葭并没有听见。 转而又有几分严厉地说道:“还有你年纪轻轻的,别总跟着奶奶到寺庙里去吃斋念佛。” 自从十三年前,顾老太太在宴会上听到“桃花庵”的大名,便记在了心里。没过几日,更是徒步走了十多里路,在秋云山上找到了这座庙宇。 老太太在这庙里上了一炷香,祈求佛祖保佑顾家的香火能延续下去。没想到,第二年就添了孙子。老人家高兴坏了,便开始日日诵经念佛,后来干脆就住在了桃花庵,代发修行。 “哥哥,奶奶总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顾葭并不死心,拽着顾尘的衣袖不撒手。 “所以,这个姑娘现在躺在济生草堂而不是乱葬岗啊。”顾尘扯开妹妹的手,又说道:“但想让她去我们府里,没门!” “哥哥”顾葭开始撒娇了,她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信仰,并且还打算开展“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计划。 “妹妹”顾尘叹了口气,“正如你说的,她遭了这么大的罪,可却没有死,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她身子骨结实?”顾葭想来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 “喵呜。”云染觉得顾葭说的很有道理,便跑过来蹭了蹭他的腿,还叫了一声表示赞同。 顾尘又一脚踢在了云染的屁股上,凶道:“你给我一边去。” 真是比阎王殿里的那些家伙还可怕,云染心里恨的不得了,却也没什么办法。 “你这脑子里装的是锅巴汤吗?”顾尘弹了弹顾葭的脑壳儿,忍不住叹道:“自然是因为她不想死。” 顾葭无比轻蔑,冷笑道:“哥哥的这句废话说的可是真好听啊。” 顾尘却没有理会她的嘲讽,沉声道:“她心里有股力量,在叫她撑下去,这种力量是什么?也许是恨,也许是爱,但显然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毕竟这么点大的人知道什么是爱” “你比她又大到那里去,凭什么说她不懂爱。”顾葭不满,嘟嘴反驳道。 “瞧你这傻不拉几的样子。”顾尘鄙视了看了一眼顾葭,又忍不住笑了,眼底却有一抹担忧。 “幸亏你有一个聪明的哥哥,要不然呐” “她醒了。”一心只喂药不闻身后吵的老夫人,突然喊了一声。 喧闹到此为止。 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床上那个少女。 少女的眼睛已经睁开了,黑珍珠一般的瞳孔里倒映着眼前人的身影。 “这是哪里?”少女开口道。 “你是谁?”顾尘说了一句与问题无关的话。 少女望着顾尘,顾尘盯着少女。大眼对大眼,一直对到少女先开了尊口,“赵半夏。” 顾尘接着问道:“哪里人?” 少女答道:“岳溪。” 顾尘又问道:“楚国的?” 少女应道:“恩。” 顾尘问:“你是战俘?” 少女点了点头:“恩。” “这挫人的问题可是真多啊!”云染在心里骂道。 少女艰难的扯出了一丝笑容,“现在能告诉我,这是哪儿了吧。” 顾尘面无表情的答道:“长安。” 少女问道:“你是谁?” 顾尘答道:“顾允的儿子,顾尘。” “情况好像变了,敢情她的问题也不少啊。”云染惊疑的望着这一问一答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两人。 少女笑道:“原来是顾将军的公子啊”而后用一种很怪异的口吻说道:“我的父亲被你的父亲杀了,我却被你救了。” 她说的明明是一件很悲催的事情,可是她的语气却叫人莫名的想笑。 顾尘冷道:“你要想死的话,随时都可以。” “真是个冷血无情注定要英年早逝的挫人!”云染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他的靴子,便不敢再往上看了,只是在心里哼哼道。 顾尘又问道:“你想报仇吗?” 少女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似的,反问道:“报仇?找谁报仇?” “” 少女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 顾尘冷笑道:“姑娘不觉的这话有些虚伪了吗?” 少女似是没有听到语气里的讽刺,直视着顾尘,笑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楚国总是败,而你们齐国总是赢吗?” 不等顾尘开口,她接着自顾自地说道:“这不是因为你的父亲有多厉害,你们齐国随便派一个人来,就是公子你去领兵,楚国的结果也是一样的因为对于楚国的平民百姓来说,齐国是敌人,楚国的统治者更是敌人,他们恨齐国,可是更恨自己昏庸无能的皇帝,更恨鱼肉乡里的官吏,他们并不爱自己的国家,自然不可能为了它和别人拼命” “所以,公子,你想让我找谁报仇呢” “姑娘,你少说点话吧。”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胸口,轻声道:“这还没好多少” “无事的,夫人。”少女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 顾尘被她的这些话惊到了,而后又像是明白了什么,笑道:“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活着。” 少女一脸狡黠,大笑道:“活着不好吗?顾公子。” 云染简直要跳起来给这姑娘跳舞鼓掌加油助威了,她这一字一句的把顾尘堵得那叫一愣一愣的,看的自己的心里是一阵酸爽啊! 就冲她今天这个表现,自己也算没有白救她! 情不自禁的,那崩的笔直的尾巴又泄露了某猫此时无比愉快的心情。 而后,不出意外的,屁股上迎来了沉重的一脚。 顾尘语气凉凉:“你胳膊上的是怎么回事?” 少女笑道:“哦,这是我自己剜下来的。”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了。不仅因为这个回答,还因为这个回答者的淡定。 她那轻松的神情就像是在说:“烤鸡上少的那根翅膀是我撕下来的” 顾尘笼在袖子里的手不觉得捏的更紧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没过多久,他又笑了。 顾尘转过身,望着惊讶的快要魔怔的妹妹,笑道:“这下你还要把她带回去吗?” 顾葭一脸的惶恐,“我我” 顾尘严肃道:“这下子,必须要带回去。” 顾葭疑惑:“为什么?” “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之亦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为民除害 01 “快把这药喝了吧,再不喝就要凉了。”老夫人慈祥地拍了拍赵半夏的手,掌上的温暖堪比入喉的良药,绵延入心,叫她有些感动。 “恩,多谢夫人。”赵半夏点了点头,应道。 老夫人又笑道:“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嗯? “所以自己救的这位姑娘必定是一个有福的人?” “那她会怎么报答自己呢?” 对这句半是无心半是真心的话,云染却深信不疑,一时竟沉浸在白日梦里无法自拔 顾尘凝视着赵半夏干瘦的手臂,说道:“希望你的福,不是我们的祸。” 赵半夏扶了扶额头,苦笑道:“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当涌泉相报,又怎会给你惹来祸事呢?” “喵呜,喵呜”云染听到这话,可谓是痛心疾首啊,心中焦躁不已:“救你的是我啊,是本仙猫啊!” 无人理她。 一只猫而已。 顾尘道:“既然这样,待姑娘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来将军府找我。” 顾葭伸了伸脖子,疑道:“你你会来吗?” 赵半夏点了点头,笑道:“当然,会。” 顾葭心里五味杂陈,她不忍看到这位少女流落街头,却又不想她日后伤了家人,毕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然而,顾尘心里的石头却已经平稳的落下,既然知道她是何方神圣,便就有解决之法,况且,眼前这个女子比他想象的还有意思。 云染已经郁闷至极,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又是一个睁眼瞎,偏偏自己还没什么办法。 老夫人准备将手里的空碗拿出去。 经过顾尘身边时,酸疼的胳膊不禁抬了抬。 顾尘看见老人家的咯吱窝那里破了一个洞,里面灰白的絮子在往外跑,而她身上已经好几个补丁。 顾尘沉声道:“婆婆过年要添新衣裳了吧。” 老夫人摇了摇头,笑道:“我一个老婆子穿什么新衣裳,冬不冷夏不热的就好了。” 顾尘笑笑,没有多说。 过了许久,王济生还没回来。 顾尘客气道:“打扰了这么久,我们先回去了,日后再来拜访。” 老夫人摆了摆手,笑道:“公子日后少来才是,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无病无灾的多好啊。” 冬天,夜晚的很早。 不过卯时,黑色就要覆盖整座长安城了。 沿街的商铺却纷纷燃起蜡烛,并没有早早打烊的意思。 顾尘眉头深锁,心思凝重。 一阵寒风吹来,行人纷纷裹紧了衣衫。 这时,他却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顾葭的头,问道:“这济生草堂原先是在西市的,但它现在为何搬到东市了呢?” 顾葭思忖了片刻,猜测道:“许是那里生意不好做吧?” 顾尘点了点头,笑道:“讲对了一半。” “西市上多是三教九流,贫苦人家,这些人有些个头疼脑热的并不急着会去找大夫,能扛过去便咬牙扛过去,抗不过去了,这时候才会去找大夫看看,不过往往病情也耽搁了。” 顾尘顿了顿,接着道:“所以,你说对了一半,西市的郎中生意的确不好做。” “不过,王济生却在那里待了二十余年,他们家三代行医,给穷人看病常常都不收诊金的。” 顾葭投来一抹怀疑的目光,顾尘见状,笑道:“你是觉得他现在收的诊金很贵吧,因为他现在只给官宦富贵人家治病问诊啊。” “王济生做了二十余年的好事,虽然有人记得他的好,但也有人觉得他好欺负,甚至有人专门欺负他。那年,他给一个病入膏肓的木匠看病,不过三日,那男人便走了,自那以后,木匠的一家人日日来闹,闹的他家鸡飞狗跳,王济生的妻子不堪辱骂,一气之下,上吊寻死了” 顾葭瞠目结舌,这个满嘴只知道钱的大夫,还有这般的经历。 顾尘又拍了拍她的头:“所以,妹妹,善心不一定就有善报的。” 顾葭有些害怕,哆嗦的说:“那那个姑娘还是不要带回府中了吧?” 顾尘叹道:“那你让她去哪儿呢?她要做‘坏事’在哪里都会做的,在眼皮子底下还能提防些。” 顾葭思虑了良久,闷闷道:“也是,祸害别人也不好。” 顾尘瞥了一眼被顾葭揽在怀里的某只猫,伸手去拽了拽她的两撇胡子,故作凶狠道:“都是你这丑猫做的好事。” 顾葭不满的拍了拍哥哥的手,“和它有什么关系嘛!” “你哟!什么都不知道。”顾尘戳了戳她的额头,大步往前走了。 留下了一人一猫对着背影吹胡子瞪眼。 夜晚,月色尚好,甚是温柔。 顾大公子沏了一壶大红袍,细细的品着,品完一杯后,低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某种可怜巴巴的小动物,微笑道:“既然你喜欢做好事,那不如今晚就就去为民除害吧。” “为民除害?这个大坏蛋难道要指使自己去杀人!”云染的脑子转了十八个弯,脑海里一片血腥,惊得胡子直抖擞。 “喵呜”本仙猫才不会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你怕了。”顾尘捏着茶盏,缓缓地蹲下来,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鼻子,冷笑道:“胆子这么小,还作什么妖,大晚上的跑去救人,嗯?” “喵呜。”那是因为我佛慈悲!云染被这阴阳怪气的调调给惹毛了,横起脖子瞪着顾尘,暗恨道。 “哟,胆子并不小嘛,那就走吧!” 顾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了云染脖子后面的那层皮,反手就将她抱在了怀里,然后将她举得老高,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地看了好久,而后幽幽吐了两个字:“真丑。” “这人真是有毛病,王济生有没有给他看过脑子,他这脑子恐怕是在东海里面泡过吧!”云染在心里已经给顾尘执行斩立决了。 她还不知道人间有“凌迟处死”这种刑罚,要不然她一定会给顾尘试上一试的。 顾尘转眼间,换上了阴森可怖的笑容,就连露出的虎牙上都冒着寒光。 他手里拿着一枚钥匙,好不得意的在云染眼前晃了一晃,“这是粮仓的钥匙哟!” 云染那黑白无常合了体的眼毛全都竖了起来,因为粮仓里好像有老鼠啊啊啊啊! 顾尘杀气腾腾地在她耳边轻轻吐了一口气,凉凉道:“抓不到的话,回来就等着拔毛吧。一,根,一,根,的,全,都,拔,光。” 他说的很清楚。 她听的也很清楚。全都拔光,一根不留。 白月当空照,寒风四面来。 云染缩在一袋大米后面,透过一丝缝隙,望着来往如梭的老鼠大军,浑身哆嗦,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有没有人来扶本仙猫一下啊” “它们怎么能这么嚣张?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云染心焦的很。 事实上,现在别人就是提盏灯笼过来,也很难找到她。 傻看了好久,她觉得自己不表示一下似乎不太好,但表现太过好像也不妥。 于是,她试探的叫了一声:“苗?” 此“苗?”表明自己来此,不只是观望风景的。 猫于鼠,所谓“天克”。 这一声还是有点用的,老鼠们纷纷停下了搬运的动作,缩了缩身子,齐齐望着她。 她也挺了挺脖子,回以对视。 一刻钟过去了,难道就这么望着? 老鼠终于按捺不住,试探的闹了点动静。 云染见状,又“喵呜”了一声。 老鼠颤颤巍巍地又缩了回去。 一来二回,鼠辈们发现这猫除了叫,似乎什么本事也没有。 当云染“喵呜”到了第九声时,一只肥头大耳的大老鼠按奈不住冲上前来,目露凶光,分明是要咬她。 还反了天了! 反了就反了吧! 某猫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咕噜”的滚进了一旁的筐子里。 面对筐中肥猫,不咬白不咬。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老鼠围过来,猫胆快要吓破了。 命悬一线,奇迹出现。 云染一蹦竟然八尺高,直接蹦到了房梁上去了。 她望见了瓦上破了一个洞,又挣扎了一番,拼死拼活地终于逃了此地。 见此情形,鼠辈们也是叹为观止。 ———————————————————————— 此时的云染正坐在房顶上,惊魂未定,夹着尾巴做猫。 她扒了扒灰瓦上的缝隙,望着里面忙的不亦乐乎的老鼠,心里七上八下,这要是任由它们这么嚣张下去,顾尘肯定要把她这一身的猫毛全给拔光。 她毫不怀疑,他必会喜气洋洋地把这光秃秃的猫架在火炉上,烤着吃。 要不,要不就逃走吧! 可万一叫人逮回去抓黄鼠狼岂不是更恐怖? 琴声哀婉,灵光一闪。 她瞥到了不远处的小树林。 对呀!小树林! 可以找那只小野猫帮忙! 云染一激动,又蹦的老高。 她这一蹦不仅高,更是远的很,直接蹿到了一米开外。 “扑通”一声,惊起一层尘土。 栖在歪脖子上的喜鹊一家从梦中惊醒。 小喜鹊抖了抖翅膀,对一旁的喜鹊妈妈说:“好蠢的猫。” 喜鹊妈妈轻轻啄了啄它的小脑袋,“乖乖,快睡吧,蠢猫有什么好看的。” 云染躺在地上,一只后腿已然摔折了。 即使痛的龇牙咧嘴,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为民除害 02 云染想起顾尘那日带她钻的狗洞,从那儿走树林,好像要省不少路。 这一瘸一拐的走的很是辛酸,正想歇息歇息,顺便抹一把眼泪的时候,惊闻一声惨叫,吓的她打了一个冷颤。 “人间可真是不太平,哪来的这么多的幺蛾子。”云染拍了拍胸脯,心里紧张道。 “声音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要不去看看”云染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好奇,还是其他什么的,心跳的有些快。 刚抬脚,还没落下,就被人拦住了。 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从树上翩然跃下,枯叶片片落于肩上,竟生出一丝诗意来。 他并未束发,墨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添了一身的慵懒。 一双秋水般澄澈的眸子却又有许多情绪,叫人看不透彻。 男子轻声道:“不要去,小猫儿。” 云染歪着脖子,甚是不解。 男子笑道:“我知道你会说话的,小猫儿。” 云染怪异道:“你怎么知道?” 男子不答,却说了一句更让她费解的话,“我等你很久了。” 云染的眼珠子转了转,又哼了哼,无比高傲地说道:“你等多久了?” “好像有几百年了吧” 几百年? 云染瞪大了眼睛,惶恐道:“你是谁?” 男子说道:“一个有缘人。” 云染在心里想了个八百遍,确定没见过此人。但是能听懂她说话的人并且据说等了她几百年的人,会是简单的人吗? 他长的这般漂亮,应该不会是妖魔鬼怪之类的坏蛋吧 云染在美貌上栽的不止一个跟头,以后也依然会义无反顾的栽下去。 云染张了张嘴,除了吸进一大口冷气外,什么也没吐出来。缓了好久,才说了一句废话:“敢问,敢问这位仙友等我等的这般辛苦,是有何事情吗?” (官方吐槽:若是无事的话,谁愿意等你这么久) “哈哈仙友”男子笑了,笑的百花皆动了春心。 “不过是还你一物。”男子径自向她走了过来,半蹲在她面前。 云染将他的脸看的更仔细了。 他较春风,更胜三分醉。 “啊哈,是何物?”云染咽了咽口水,她不求什么富贵奢华的宝贝,能向人间现在这样,将欠下的银子折成鱼儿、肉儿的换回来就好了。 “时候到了就知道了。”男子笑笑。 咦! 此人竟然是个满嘴空话的大骗子,连条草鱼都不给,还好意思说等了自己几百年,估计就是等着今日看她落魄的样子,特意取笑来的。 哼,白白浪费本仙猫的时间! 云染不满的撇撇嘴,又情不自禁的放了个猫屁,便再不理他,拖着残败的身躯,一瘸一拐,连走带跳的去找林子里的小野猫。 男子望着她窝囊的背影,不觉又笑了起来。 谯楼的三更鼓传来,夜风薄凉。 好不容易七拐八弯地绕到了那天的地方,却迟迟不见小黑黑。 云染嚎了好几嗓子,并无第二只猫来,就在这灰心丧气之时,一团黑影从枯草堆里冲了出来,就当云染以为自己要被撞飞的时候,这团黑影十分及时地转了个弯,姿势甚是炫酷! 这身手分明是在说:“面对疾风吧!哈撒ki!”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只小黑黑嘛! 云染大喜,复仇有望啊! 小黑黑眼睛泛着绿光,透着几分森然,云染多少还是有些怕的。 “喵呜喵呜”云染喵了好几声,试图说明了她来不过是请它去抓老鼠。 小黑黑眼睛里的绿光更绿了。 云染跟个狗腿子似的在前面带路,小黑黑威风凛凛地跟在后面走。 有高手在此,云染的腰杆也硬气了起来,尾巴一时翘得老高。 (官方吐槽:刚才灰头土脸的又是谁) 救兵一来,这情况便大为改观。 小黑黑一声不哼,根本就不啰嗦,上去就是两爪子,一下子按住了那只刚才要咬云染的大胖老鼠,一口便将它半个身子都咬了下来。 “啊呜,啊呜”小黑黑狼吞虎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么大老鼠就剩下了一根小尾巴。 “乖乖,真凶残”,云染望的心惊肉跳,目瞪口呆。 就在这紧要的当口,有人打开了粮仓的大门。 小黑黑慌忙藏了起来。 云染也躲在大米袋子后面,藏起了半个身子。 透过缝隙,看清了来人,原来是顾尘和顾葭。 两个人都裹着大大的氅子,顾葭的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 顾葭一边走一边还小声的喊:“胖球,胖球” 胖球是顾尘今日给她取的名字,一个连福伯听了都皱眉说“好蠢”的名字。 顾尘眉目紧锁,“这丑猫躲到哪里去了” 顾葭小声的说:“是不是钻到老鼠洞去抓它们了?” 顾尘抖了抖袍子,不屑的说:“她要能抓来一只老鼠,叫我把这老鼠吃了都行。” 这只丑猫,别真叫老鼠给咬死了。顾尘心里有些害怕了,他不该将她扔进来 顾尘站在粮仓中心,对着空气喊道:“你这丑猫要是不出来,今晚的鲈鱼羹就别吃了。” 听到鲈鱼羹三个字,某只猫想起来她今晚还没吃,因为某人今晚连白水泡饭都不给她。 某猫肚子谄媚的响了起来。 “咕噜咕噜”快看过来呀,本仙猫在这里呀! “是胖球”,顾葭听到声音,一阵大喜,将灯笼递到顾尘的手里便赶紧向云染跑了过来。 云染也从上面的粮袋里慢慢的走下来,她不敢再跳了。 但顾葭个子太小,够不到她。 “跳呀,胖球,跳下来,我接着你”,顾葭站在地上,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都是鼓励。 “算了,她那只腿好像是瘸了”,顾尘声音闷闷的,“这蠢猫果然是叫老鼠给收拾了” 顾尘将手里的灯笼又递给了顾葭,脱下披风,卷起袖子,便作势要爬上去把云染抱下来。 “哥哥还是我来吧。” 顾葭知道,她这哥哥身子弱,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刚才的灯笼都是她一路提溜过来的。所以虽然名义上她是妹妹,顾尘是哥哥,可一直以来,都是这个做妹妹的在照顾哥哥。 “没事的。”顾尘并不理会顾葭的担忧,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好不容易将云染抱了下来。 一路都将她揽在了怀里。 云染腿疼的厉害,忍不住舔了舔腿上的毛。 顾尘拍了拍她的头,“明日给你找大夫。” 这一夜,云染知道了什么叫因祸得福。 顾尘不仅给她吃了鲜美至极的鲈鱼羹,还破天荒地让她睡在了床上。 要知道,这位县大老爷平时连块破布都不给她垫的,她就这么一直睡在冰冷僵硬的地面上,感受人间凄凉。 “好暖和,好久都没这么舒服了”云染满足的睡了个好觉。 清晨。 福伯乐呵呵地来到悠然院。 看见站在门口伸腰踢腿的顾尘,更是喜上眉梢,“哎呀,公子,这只猫抓起老鼠来还真是厉害,今早李三来打扫粮仓,发现了七根老鼠尾巴呢!” 顾尘脸变了七种颜色,不可思议。 在将他的七个姐姐依次过了一遍后,又回屋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某只猫,更加怀疑。 云染心虚的将刚伸出的脑袋又缩回了被窝,分明是做贼心虚。 福伯又干咳了一声,支支吾吾地说道:“今日今日平阳公主要到府上来。” 顾尘停下了运动,面无表情地望着福伯,许久不说话。 福伯被他看的心里一阵发憷,他哪里不知道这自家的这位主子很不待见那小公主 他也不想说啊无奈是夫人交代的事情。 平阳公主的父亲就是顾尘的舅舅,母亲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所以破例封了“公主”的称号。 两家本来就很亲近,常来走动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无奈这小公主实在是太过活泼,顾尘一看见她就觉得头疼。 顾尘盯着门前的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盯了许久,叹了口气,缓缓应道:“我知道了”。 “以后这种事情在我用完膳之后说吧。”顾尘摆了摆手,一旁的侍女将刚端上来的早膳又撤走了。 “是,老奴知道了。”福伯的眉毛抖了抖,“公子多少还是吃点吧。” 顾尘语气冷淡,“我现在还吃的下吗?” 福伯面有愧疚,喃喃道:“都怪老奴多嘴。” “这猫腿受伤了,烦您找个大夫来看看。”顾尘阴沉的脸色又好转了许多,笑道。 福伯先是一愣。 给猫找大夫? 哪有给猫治病的大夫? 他缓了缓心神,再望一眼顾尘,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便连忙应声道:“老奴立刻去找。” 过了半个时辰,福伯领来了一个须发皆白,望上去有几分厉害的老者。 所谓的大夫看了看云染,又捏了捏她的腿,痛的云染一阵“喵呜”。 老者却笑着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事,抹上一点红花油就行了。” 他不敢对顾尘说实话,自己只会给人看病,哪里给过猫猫狗狗看过病。 这望闻问切的手法全然是照着治人来的,当然也只好按着医人的法子来医治这只猫了。 可怜了云染受了好些的活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欢喜冤家 云染看着自己鲜红的腿毛,眉毛止不住的颤抖。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没想到那红花油的味道通过大开的嘴巴,就这么直接地灌进了五脏六腑中。 随后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呕!” 她被自己给熏到了。 最可怕的是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了,味道就这么一直不离不弃的尾随着自己 云染心里凄然,恨恨然地立誓要回天上去。 “受不了了!本仙猫要回去!就算被天后剥皮也不要在这里受这等活罪了!” 愤懑之际,顾尘端来了一碟子金灿灿的小炸鱼。 香气扑鼻,食欲大开。 “据说这叫什么太阳鱼,南方才有,你试试吧”顾尘将这一碟子放在地上,喃喃道。 “太阳鱼?”云染眨了眨眼睛,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那有没有月亮鱼呢? 俗话说:心宽体胖。 云染就是这样的物种,看见吃的就走不动路,好了伤疤便忘了痛。 红花油的什么就随它去吧! 回天上的誓言就这么飘走吧! 小炸鱼快到本仙猫的肚子里来吧! “这金灿灿的太阳鱼可真是香啊!” 云染喜笑颜开,尾巴立的直挺挺的,屁颠颠的就跑去顾尘跟前示好,大脸盘子还要往人家身上蹭。 “你离我远点,这一身的红花油,真是脏死了。”顾尘嫌弃的跳开了,撇了撇嘴:“吃你的太阳鱼吧!” “哼,不蹭就不蹭,谁稀罕啊?”云染咧了咧嘴,开心的跑去吃鱼了。 太阳鱼基本上只有闽南一带的海里才有,长安自是少见。 此外,这种鱼不仅肉质鲜嫩,还没什么刺,鲜美可口。 某只猫吃的简直不要太开心。 吃饱了,猫生就没什么遗憾了,也没什么不满了。 云染挺着大肚子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哇,阳光真好!” “适合睡觉!” 云染溜达了一会儿,挑中了假山那边的一块小草地,又去见“老相好”了。 云染趴在干草皮上,太阳晒的浑身舒坦,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梦到精彩处,却被一阵鸡零狗碎的声音给吵醒了。 “小公主,等等我,老奴快跑不动了。” “本公主又没叫你跟来!” “老奴这不是担心您的安全吗?” “大惊小怪!哼!” “真是吵死了!”云染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到底是哪些没眼力见的打扰本仙猫睡觉的! 只见一道明丽的身影从跟前划过,而这“明丽”的后面还有许多黑影 云染的视线随着这些人移动,看见了那前面的小人儿转身藏到了假山后面,后面的人却傻了吧唧的往空无一人的道上狂奔去。 “啧啧,多孬哦!”云染心里好笑道。 见人群散了,小明丽又晃了出来,“扑通一声”就往云染那里一坐。 云染吓的跳到一旁,惊魂未定,又听见小明丽嘟囔了一句“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差点就被你这样白白坐死了。 云染不满地叫了一声,“喵呜。” “哟,原来是一只猫,长的可真是丑哇。”小明丽终于看见她了。 这嘲笑的声音像根鱼刺似的卡在了云染的耳朵眼里,真是扎心了 听这音色,可不就是那个什么小公主嘛!而这小公主像是没见过猫似的,还一脸惊奇。 这人间的猫有什么好稀奇的,又不像天上只有她一个。 云染深以为此地不宜久留,便弓起身子,准备撤退。 只见那小公主又指着自己,振振有词,“你站住!” 云染很想装作没听到或着听不懂,但脚却不听话的定在了地上。 “哟,胆子这么小,看来本公主的确是贵气逼人,连猫都怕我。”小公主一脸的春风得意。 小公主双手插着小蛮腰,甚是高傲地说:“你说,我选闲清哥哥做驸马好,还是选顾尘哥哥驸马好?” 云染顿觉晴天霹雳。 自己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竟然被一个十多岁的人间小女孩给看破了。 她竟然知道自己会说人话! 猫腿一软,瘫在地。 看着云染半天没动静,小公主也没恼,自顾自地说道:“算了,你知道什么东西,人话都听不懂。” 小公主说着说着,叹了口气,“这闲清哥哥吧,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琴技一流,不过对谁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缺了点阳刚之气。这顾尘哥哥呢,出自将门,虽说身体差了点,可举手投足间皆是霸气,倒是十分合我的意” 云染现在明白了,这小公主在思春呢。 可惜自己眼下不能开口,否则肯定会说:“两个都要了吧,多多益善嘛。” 看热闹的哪会嫌事大,最好这两位备选驸马能打上一架,多热闹哟! 最最好顾尘能被人揍的一头包,多解气哟! 怎么想,都觉得两个都要了好! “你这是什么表情?”小公主望着龇牙咧嘴甚是欢脱的云染,狐疑道:“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云染脑子里都是激烈打斗的场面,顾尘被人揍的鼻青脸肿,七窍生烟光是想想都觉得世界真美好啊! 听见小公主的话,云染觉得自己应该收敛一点,抬腿便准备开溜了。 等一下,她刚刚说顾尘举手投足间都是霸气?嗯? 这小姑娘,眼珠子倒是黑不溜秋的,不过却没什么用处,与那灵虚真君一样,都是一个睁眼瞎。 人间县大老爷身上分明是乌烟瘴气好不好。 云染很是不屑的回头对小公主“喵呜”了一声 —————————— 午膳。 福伯过来三请四催,要顾尘去前厅陪客,其实就是陪那日后有可能成为他妻子的小公主。 顾尘非说自己的身子不舒服,不宜见客。 云染垂着脑袋,“明明吓唬自己的时候一身的力气”。 云染以为,他这不“硬朗”的身子一半都是自己咒来的。 他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喝粥倒是无所谓,连累自己蹲在地上看着他喝粥就不对了,连个鱼骨头都啃不到。 这人真是有毛病。 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摊上这么个挫人做主子。 “怎么,你不高兴?”顾尘舀了一勺白粥,在嘴边吹气。 语气比粥更凉。 云染心道,“明明有肉有鱼,非得陪你这么个劳什子喝粥,能高兴么。” 于是阖上了眼睛,不想理他。 “你再摆一个臭脸给我看看?”顾尘放下手里的勺子,恶狠狠地望着她。 哎呦,真是烦死了。 云染咧了咧嘴,慢悠悠的晃到顾尘腿边,温顺的“喵呜”了一声,以示友好。 “尘哥哥”一阵欢愉的声音传来。 不一会儿,一个比这声音更为欢愉的脸出现在眼前。 某只强颜欢笑的猫终于得救了。 定睛一瞧,这不就是上午那个为“选闲清哥哥好还是选顾尘哥哥好”苦恼的小公主么。 “尘哥哥,你中午怎么能喝粥呢?”小公主一脸关心,心疼的不得了。 云染的眼珠子咕噜的转,不明所以。这有什么好心疼的呢,人家自找的呗,有大鱼大肉非不吃,就乐意喝粥。 “要不然呢?喝水吗?”顾尘继续吹着那口粥,态度及其恶劣。 小公主坐在他对面,“那我帮你吹吧,两个人一起吹,冷的快些。” 顾尘放下勺子,语气凉凉,“难为你想的出来。” “的确难得。”云染心道。 “尘哥哥,你就不能不能温和一点吗?”小公主不满的嘟囔起来。 “不能。”顾尘面无表情,分明是在求捶。 小公主却笑了起来,“尘哥哥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这话不是云染说的,但却是她想问的。 顾尘双手环胸,等着小公主说个所以然来。 “不告诉你。”小公主捂着脸跑走了。 跑到门口处,又停了下来,回头望着顾尘,嫣然一笑,“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顾尘终于肯和这小公主对视了。 “不告诉你。”小公主欢愉地跑来了,又欢愉地跑走了。 顾尘的眉毛耸了耸。 云染却咧嘴笑了。嘿嘿,她是可知道这小公主决定什么了。 “这出戏可合你意?”顾尘俯下身子,盯着云染。 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云染心知不好,赶忙低下脑袋,温顺的趴在他的脚边,心道:“岂敢岂敢,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只能假装视而不见。” 顾尘又坐了回去,开始吹气,喃喃道:“这不是有病么?” 云染低眉顺眼,心却道:“这一勺粥都快吹了一个中午了,不是有病还能是什么?” “阳奉阴违。”顾尘踢了踢她的屁股。 好奇怪,他怎么这么了解自己呢?云染狐疑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身旁的人。 “看什么看,本公子说的就是你。” 顿时吓的一抖。 二主子呐! 二主子呐! 你在哪里啊! 本仙猫好想你! 带我回天上吧! 云染望着房梁,在心里念叨了一百遍螭吻的名字,才找回了活下去的希望。 顾尘突然笑了,笑的一脸满足,像是吃了十斤猪肉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似是故人来 01 一阵“蹬蹬蹬”的声音飘了过来。 声音越来越近 “这丫头是和鞋底过不去吗?”顾尘摇了摇头,苦笑道。 只见顾葭小朋友面色通红,嘴巴撅着,气呼呼的“破门而入”。 “哼!”顾葭小朋友双手插着腰,瞪着顾尘也不说话。 云染一阵小激动,是不是又有好戏看啦? “哟!你这是怎么了?”顾尘放下勺子,拿起桌上的绢帕,擦了擦嘴,漫不经心道。 “怎么了?凭什么你一个人缩在房间里逍遥,我就得在外面陪那平阳小公主?”顾葭越说越气,恨不能把她哥哥给吃了。 “你也说身子不舒服就好了啊?”顾尘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气定神闲的说道。 “那那怎么行!”顾葭小朋友是个诚实的孩子,半句谎话都不可能说的。 “你看,恶人你又不愿意做。”顾尘半是揶揄半是无奈的说道。 “你你这个大坏蛋!”顾葭小朋友和她哥哥斗嘴是从来没赢过,不过短短几句话后,便急着发表总结陈词了。 “对,大坏蛋。”云染心里对这个评价表示四脚朝天般的赞同。 “那随你怎么讲喽!”顾尘又自顾自的舀起粥来。 顾葭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好词好句的来形容她这位亲哥哥。 于是,一气之下,便将母亲的那句话搬上了桌。 顾葭小朋友冷笑道:“你和那平阳公主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良配!” “噗” 听见此话,顾尘嘴里含着的一口粥全喷到了云染的身上,而后一阵猛咳。 “喵呜喵呜”本仙猫不活了!本仙猫还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恶心!真恶心!恶心死掉了! 云染悲愤的迈起腿,准备离开这里,再也不会来了! 不过,这猫步还没走起来,就听见顾尘说:“待会儿就给你洗,你待着别动!” 走还是不走? 云染心里转了好几个弯,还是认清了现实:她不敢走。 顾葭看见此景,心里虽然心疼云染,但还是有一点愉快的。毕竟刚才的那句话对她哥哥的杀伤力还是巨大的。 顾尘有些懊恼,闷闷道:“你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所有人都这么说啊,我也觉得你们两倒是般配的很。”顾葭小朋友心情大好,语气又温柔了下来。 “” 听到此话,顾尘沉默了良久。 “我就是想断了他们这个念头,才这般没有礼数的对平阳的”顾尘的声音里有些苦涩,一时叫顾葭有些不知所措。 顾葭困惑道:“你是什么意思?” 顾尘冷道:“我不想她做你的嫂子,明白了吧?” 顾葭更疑惑了,“难道你莫非有心上人了?” 顾尘好气又好笑,“有你个头哇!我既然对她无意,又何苦叫人家错付心思。” 顾葭撇撇嘴,嘟囔道:“那你怎么不对她说清楚呢?人家还不是隔三茶无就往我们家跑?” 顾尘叹了口气,“她又没对我说‘要嫁给我’之类的话,你叫我说什么说?” 顾葭也无言以对。 顾尘对顾葭小朋友现在的神情很满意,甚是欣慰的说道:“你还有事没?” 顾葭摇了摇头,“没事了。” 顾尘摆了摆手,说道:“没事的话,就赶快走。” 顾葭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气的跺了跺脚,“哼!我才不稀罕待在这里!” “看看,人都给他得罪光了。”云染望着顾葭“决绝”的背影,心里叹道。 顾尘瞥了一眼云染身上的米粒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这时,福伯也来了。 顾尘笑了笑,“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福伯笑道:“公子,这猫儿可能借老奴一用啊?” 顾尘眼睛都不眨一下,说道:“拿去吧。” 云染被福伯抱了起来。 她本不想让这个老人家抱的,无奈顾尘给她使了一个狠厉的眼色,她只能乖乖就犯。 福伯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将云染身上的东西给擦了去,而后叹了一口气道:“你啊,成天除了吃就是睡,懒的出奇,这将军要是回来看到了,岂不是要说小公子玩物丧志,不思进取了?” 福伯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咱们府上可不能养闲东西啊,小家伙。” 云染认的他们眼下走的路。 这路是去粮仓的,又是抓老鼠,人间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老鼠 “大管家,分给杏花村那边的粮食已经备好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了过来,对福伯恭敬地说道。 “嗯。”福伯点了点头,“这猫也带来了,晚上叫她在这里看着余粮吧。” 福伯说着说着,便将云染放了下来。 她还没溜达几步,便看见粮仓前的那棵树下有一个老熟人,准确的说是老熟驴。 “这不是张果老的毛驴吗?” 张果老经常骑着毛驴来赤松殿找雨神下棋,云染对果老兄的这只黑驴还是熟悉的。 云染抬起腿就往小黑驴那里走。 黑驴被栓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地上许多的草料,它低头吃的正起劲。 云染很没有眼力见的凑了过去,装作一副“我跟你很熟”的样子,伸出“毛手”拍了拍黑驴的脸。 “喵呜?” 她的这种问好的行为,在旁观者看来倒像是找茬的。 福伯摸了一把胡子,对着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笑道:“看这猫平日里倒是温顺的很,却也知道欺负小毛驴。” 小黑驴不想理睬云染,哼哧哼哧的朝着她的脸喷了一口气。 一股恶臭熏的云染死去活来。 她晃了好几下脑袋,才觉得清醒了一点。 只见那小黑驴扒了扒前腿,似是还要踢她一脚。 云染也知道这黑驴并不待见自己,只好夹着尾巴悻悻的跑到一边去了。 落魄的仙猫差点被驴踢啊! 云染心里的小算盘打的直响,若是黑驴在的话,张果老应该也来了呀。 张果老呢? 云染四处张望也没看见张果老的影子。 不过,那那个搬粮食老伯的背影望着倒有些熟悉。 云染迈开小腿,往他那里跑过去,一爪子拍在他的腿上,“喵呜” 搬粮食的老伯吓的大叫:“哎呦,这哪来的猫,可把我这身老骨头吓散架了。” 老伯转过脸来,这可不就是张果老的那张脸嘛! 福伯连声道歉:“对不住,老人家,这是我家公子养的猫,这粮仓老鼠闹的厉害,便将它抱来捉捉老鼠。” 老伯笑的一脸慈祥:“是的,猫不抓老鼠还叫猫吗?不如杀了吃吧,它虽然长的不大,可骨头缝里却也能剔出一斤肉来。” 这张果老,好毒的嘴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张果老搬完了粮食,谢完了恩,便牵着自己的小黑驴离开了将军府。 云染当然不相信这老人家来人间一趟只是来讨粮食的,便蹑手蹑脚跟着他出了府。 张果老跺了跺脚,怒斥道:“你还不回去,跟着我这糟老头子做什么。” 云染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一路“喵呜”,不离不弃。 “果老兄啊,果老兄啊,我是云染,是雨神殿里的那只猫啊,眼前落在人间混的惨啊,劳您搭把手救我一下吧!”云染很想讲这句话的,可是到底还是憋在了肚子里。 张果老眉头紧皱,作势要打她,“你这猫真是能嚷嚷,吵的我老头子耳朵嗡嗡的响。” 云染却并不怕他。 到了一条溪边,张果老停了下来。 小黑驴趴在溪边喝了许多水,张果老打开了葫芦喝了一口酒。 一口酒下肚,张果老哈哈大笑。 闷声喝水的小黑驴显然被这笑声吓到了,呛得不住的抽气。 张果老望着云染笑道:“从前见你还有几分可爱,叫你给我摸一下都不让,现在这么丑了吧唧的,倒是摇头晃脑的过来磕碜我” 云染还是舔着脸在他腿上蹭来蹭去的,像是在说:“从前都是我的错,您上仙不要和一只傻猫计较了。” 张果老叹了口气好气又好笑道:”你看你,被贬下界来,人家都懒的收回你的法力” 天界谁不知道,赤松殿里的那只猫,上天一千年连个人形都修不出来。事实上,不要说修炼成形了,以云染的法力,根本连条鱼都变不出来,收她的法力所耗费的仙法比她本身所有的还高出个三分来,这亏本的买卖谁都懒得做。 更何况,众仙都没反应过来,云染就被雨神抛下去了 张果老拍了拍它的脑袋,叹了口气,“你也别装了,雨神都跟我说了,你会说话,也就别叫我这老人家连蒙带猜了。” 啊? 大主子就这样把自己的秘密给卖了? 神仙竟然没什么信用。 云染哼哼道:“还是在人间好。” 张果老笑道:“在人间好?那你这般跟着我作甚。凡间的猫能活过两三年的便是高寿了,你自己不也是短隔数月长则半年的就要到阎王爷那里去讨教一番生死轮回之苦吗?” 云染细细想了一下,这才不过九年的时间,她一共投了八十三次胎。 第一次,刚剩下来没过完一个晚上,就被猫妈妈不小心踩死了。 第二次,生下来不到一个月被人扔出去活活饿死了。 第三次,她掉进一个坑里爬不出来,得了抑郁症,沮丧死了。 现在,阎王殿里的人对她都是避之不及,连碗孟婆汤都懒得给她喝,那奈何桥也不用走了,黑白无常更是巴不得她能长命百岁 望见云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张果老决定趁热打铁,问道:“你打算混到什么时候呢?” 他捋了一把白胡子,幽幽叹道,“这人间的日子有天上的好?想想你在赤松殿成日就知道吃吃喝喝,活像个殿霸王似的,哪里需要捉什么老鼠?” 张果老顿了一下,又说道:“再说你还算幸运的,这是被带到了顾家,将军府好歹也是个富贵之地,你要是一直待在民间的那些穷苦人家里,恐怕不止要抓老鼠了,那黄鼠狼恐怕也是要逮的” 咦?黄鼠狼?想想就够受的了。 云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落到了如此境地,什么人都能欺负她。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还是被天后找了个岔给贬下凡。 到了人间就算了,还天天被顾尘那个臭小子欺负,现在还要被他们逮去捉老鼠 张果老并未觉察到云染的心思,又喝了一口葫芦酒,叹道:“唉,那可怜的九殿下也叫你连累了,在被天帝贬下凡来了” “什么?二主子也下来了”云染到现在才知道螭吻跟在她尾巴后面下了凡的事情。 “是啊,我早想来找你了,可谁知道,你死的那么快,就跟死着玩似的,我连话都来不及说,你就赶着排队投胎去了。”张果老喝了口葫芦酒,打趣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似是故人来 02 “二主子怎么也下来了?”云染感到有些诡异,天后看着自己心烦倒是能理解,看她儿子也不顺眼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张果老实在是懒的看云染,自顾自地说道:“那日你挠了九殿下,本来错在你,天后一怒之下将你贬下凡来倒也没什么,不过” 话还未说完,就被云染打断了。 云染瞪大眼睛,委屈道:“我什么时候挠他了?” 张果老白了她一眼,答道:“你睡着的时候。” 见她一副呆相,好心的老人家便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地说与她听。 “不过,九殿下被天帝责备教猫不利,所以也被贬了下来。”说完之后,张果老心里实在是庆幸自己养了一头驴而不是这一只能作妖的猫。 云染恍然,心里抖了抖,一张丑脸丑的更加惊悚了,喃喃道:“那我要赶快找到他” 张果老喝了一口酒,然后又好像是酒坏了似得,一口全喷了出来。 张果老指了指她的鼻子,“你这鼻子是怎么长的,好恶心” 原来这老人家眼神儿不好,现在才注意到了云染鼻子那块斑不是斑,鼻屎不是鼻屎的东西。 张果老的嘴角抽了抽,丑猫在此,这酒是喝不下去了。 老人家拧紧了盖子,将酒葫芦又别回的腰间,说道:“九殿下此番下界是要历练的,你不如借此机会好好表现,改过自新,好让天后娘娘原谅你。” 云染点了点头,对老人家难得说的一句中听的话表示赞许。 只见张果老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不屑的扔到了云染的跟前:“这本书对你修炼大有裨益,你要勤练。” 云染赶紧将大脸盘子凑了过去,而后又用小爪子掏开了封面,翻看了几页,只觉得那一片密密麻麻晃的人晕晕乎乎的。 张果老呵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它藏起来呀。” 云染开始对着地上的书发功。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这厚厚的一本书,她却只能给那封面隐了全身。 张果老气的眉毛都飘起来了,伸手就要打她,怒骂道:“没见过这么没用的你存心要把我气死!” 云染反应倒快,立马跳到一边,一个没站稳踩到了小黑驴的脚上。 小黑驴受惊,冲她龇了一口黄牙。 云染心道:“这小黑驴现在可是不能得罪”,便赶忙点头哈腰的给驴兄道歉。 张果老将书捡起来,恨恨地扯下了封皮,扔到一边,“你啊你啊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猫” 骂完之后,张果老又气呼呼地撕下了第一页的那张纸,扔到云染跟前,“收好了啊!” “这老人家气性可真大。”云染眼珠子转了转,腹诽道。 云染对着那一张纸发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却累的一头汗,好歹是将这一张纸全部隐起来了,藏在灰绒绒的尾巴下面。 张果老深吸了口气,努力让涌上来的气血平静下来,“好好看,过半月我再过来。” 云染连忙点头,感激道:“多谢多谢。” 只见张果老对着她的额头指了一指,额上的那块黑毛又黑了几分来。 张果老解释道:“赐给你点灵力,关键时候还能自保” 老人家忍不住心焦道:“你抓点紧吧,起码要修个人样子出来吧!就连我的这条小毛驴都能变个人来!” 张果老看了一眼小毛驴,慈祥地笑道:“来,小毛驴啊,变一个给这蠢猫看看” 只见小毛驴转了个圈,眼前又多了一个张果老来。 额其实小毛驴只会变张果老,但变的分毫不差,到底也比云染厉害些。 云染自惭形秽,咽了咽口水,只好岔开话题:“那个上仙啊那二主子现在是在哪里呢?” 张果老这回是知道了她心思,但也不戳穿她,说道:“你修好了仙法,自然能找到。” “奥。”云染闷闷地垂下了脑袋,这话说的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张果老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提示了一句:“远在天边,尽在眼前。” 云染似懂非懂。 张果老笑骂道:“待你这个脑子能悟出个道理来,这九殿下早就回去位连仙班了。” “那你还不明白的跟咱说。”云染心里甚是不满。 张果老走之前还给她烤了一条鱼。 驴兄临走之前很不屑的瞪了她一眼。 张果老骑着小毛炉回他的昆仑山后,云染便跑树林里找到了小黑黑,约它今晚去抓老鼠,事情办完之后又四处溜达了一圈。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天空已是深蓝色。 悠然院里,顾尘站在老梧桐树下,一脸阴鸷的看着她,冷道:“跑哪儿去了?” “本仙猫马上就是有本事的人了,才不理你呢!”云染不理他,大摇大摆的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顾尘喝道:“你给我站住。” 云染现在满脑子都是修炼和寻找二主子,根本没有听见顾尘的话。 顾尘的手不禁捏的咯吱响,“还反了你!” 顾尘上前两步,一手就将傲娇的云染小仙猫给提溜起来了,目光幽幽,语气凉凉,“你在干嘛?嗯?找死吗?” 云染被拎在半空中,手脚缩着,好不可怜。 再看看顾尘此时的表情,云染毫不怀疑眼前的人能把自己给活活掐死。 一阵风吹过来,云染的脑子清醒了一些,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自己现在根本什么都不会,不能和顾尘硬碰硬啊 思来想去,云染又开启了忍辱负重模式,用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小眼神瞄了一眼气头上的顾尘小公子。 顾尘哭笑不得,又把她放下来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云染思考了一下张果老的话,又看了看眼前的人。 难道会是他? 怎么都不可能是他! 纵使天宫三万里,但找不出一个比二主子对她还好的人来。 二主子才不是眼前这个大坏蛋! 况且她下界九年,顾尘却是十二岁,那就更不可能是他了。 会不会是顾葭? 顾葭今年刚好是九岁,而且这个女娃娃对自己很好 云染想来想去都觉得顾葭小朋友像自己的二主子。 “咦?不过,二主子竟然投成了一个小姑娘。”云染甩了甩头,对这个结果有些接受不了。 顾尘看着她一会儿望天,一会儿看地,一会儿歪头,一会儿叹气,拢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抖了抖,凉凉道:“你这作的又是哪门子的妖?” 云染虽然心力交瘁,但却不敢不理他了,“喵呜”了一声,以示友好,心里却在说:“我要去找二主子,我要跟他一起回天上,哼!” 顾尘看着她的转来转去的眼珠子,笑道:“本公子劝你还是老实一点,别想搞个什么幺蛾子出来。” 一盆冷水浇入心,她认清了现实,即使找到了二主子也没什么用处,因为顾葭小朋友现在拿这个大坏蛋也没办法! “好你这个大坏蛋,待本仙猫仙法大涨之日,就是你屁股开花之时”云染垂着脑袋,望着自己的影子,又默默的立下了一个誓言。 一人一猫对峙之时,福伯来了。 “外面有位姑娘,说是来找公子的。”福伯不动声色,将顾尘的神情记在了心里。 “哪里来的?”顾尘疑惑道。 “济生草堂。”福伯答道。 “呵,没想到她好的这般快。”顾尘又轻轻地踢了一下云染的屁股,然后径自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那个姑娘好了啊”云染也跟在后面,想去看看,并没有将这一脚记在心上。 “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顾尘看着屁颠屁颠跟过来的某只猫,笑骂道。 将军府的大门前,立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赵半夏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衣裙,衣料上佳,一看就知道不是她自己买的。 顾尘在心里骂了一声:“好你个王济生。” “进来吧。”顾尘看了一眼赵半夏,语气不咸不淡。 “好。”赵半夏点了点头,跟在顾尘后面进了府。 府里的婢女、小厮们对着这一前一后进来的二人表现出了浓烈的兴趣,他们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小公子,再看了看跟在后面的美少女,而后又面面相觑,该使眼色的使眼色,该撅嘴的噘着嘴 待顾尘一行走的远了,大家都开始放飞自我热烈地讨论起来了。 有的人很兴奋。 有的人很落寞。 不一会儿,公子带个女子回府的消息就传开了。 顾尘将赵半夏带到了悠然院,对福伯说:“叫人打扫一间客房给她。” 福伯点了点头,问道:“要不要告知一下夫人。” 顾尘一声冷笑,“还要告知吗?这满城风雨的,我娘一会儿不就来了。” 福伯耸了耸眉,没敢说话。 顾尘看了一眼赵半夏,开口道:“你可有什么要求?” 赵半夏微笑道:“小女子不敢提什么要求。” 顾尘扶了扶额,“有话就说。” 赵半夏笑道:“能给我一两卷书读读就好。” 顾尘愣了一下,问道:“你素日里都读些什么书?” 赵半夏道:“小女子不才,只看得进去一种书。” 顾尘有了一点兴致,问道:“哪一种?” 赵半夏抬头望了一眼昏昏沉沉的天空,没有立刻回话。 顾尘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女子,脖颈修长,眉目淡然,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闺秀之风范。 许久过后,只听见赵半夏喃喃道:“史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似是故人来 03 读史书的女子? 顾尘嘴角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丝笑意,他现在是越来越好奇了。 赵半夏的眼底也浮上了一层笑意,她知道自己第一步走对了,其招虽险,成效却惊人的好。 赵半夏被安置在悠然院的东边厢房,屋里的陈设简约大方。一张通雕喜鹊闹梅纹的小姐床,一个镶刻牡丹花的黄梨木大衣柜,一方几案对窗前,还有两张凳子摆一边。 此外,福伯见这位赵姑娘生的是花容月貌,心想这素日里应该少不了对镜贴花黄,便临时叫人买了新的梳妆台。 又听见她和顾尘的对话,知道了此女还好读书,不是寻常喜欢绣花刺鸟的女儿家,遂命人备下了宣州纸、江南砚等。 一番安排,甚是周到妥帖。 辰时刚到,顾夫人就来了。 顾夫人虽年有四十,但保养得当,心态也好,所以望起来倒像是二十多数的少妇一般。顾夫人肤若凝脂,体态优雅,眉目间还隐隐透着一股书卷之气。 她不像寻常女子到了一定年纪之后便开始计较起了家长理短,碎碎叨叨,心怀怨气。她并不喜吵闹,素日里也不过分约束自己的一对儿女,所以顾尘、顾葭过得比一般的同龄贵族子女要自在很多。 不过这次,顾尘带了一位来历不明的女子回府,到现在也不知会自己一声,此举未免有些荒唐出格了,她不能不过问。 “尘儿。”顾夫人站在门前,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轻唤了一声。 顾尘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月色,心思正飘忽,听闻这熟悉的一声,不禁心中一咯噔。 “娘,您来了啊。”顾尘笑了笑,朝母亲走了过去。 顾夫人皱了皱眉,有些忧心的说道:“能不来吗?” 顾尘知道她来所谓何事,也知道自己这次有些过分了,便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顾尘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静静地等着母亲开口。 悠然院里唯一的侍女阿晚端来了一盏茶,放在顾夫人的面前。 顾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缓道:“娘等你了你一个时辰,却迟迟不见你来,你不应该对娘说点什么吗?” 顾尘眨了眨眼,笑道:“娘想知道什么?” 顾夫人端起茶盏,斥道:“明知故问。” 顾尘扫视了一眼四周,说道:“你们下去吧,我和娘有话说。” 阿晚和顾夫人带来的两个婢女都退了出去。 蹲在方案下的云染,瞄了一眼顾尘的锦靴,“我要不要也出去?” 歪着脖子想了片刻,云染决定还是蹲在此地,听听顾尘准备和他娘亲到底说些什么。 顾夫人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道:“坐吧,搞的像是受罚似的。” 顾尘拱了拱手,笑道:“是,多谢母上体谅。” “别想糊弄你娘。”顾夫人揭开盖子,呡了一口茶。 “儿子不敢。”顾尘恭敬道。 “她叫赵半夏,是是楚国人。” “楚国人?” “恩,儿子觉得她身份还不寻常。” “她”顾夫人看了一眼儿子的神情,觉得有些事情还得自己多看看,又接着问道:“娘能见见她吗?” “当然可以。”顾尘笑道。 “阿晚,去将赵姑娘请来。”顾尘对着门外喊道,声音大了几分。 “是。”门外的阿晚应道。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 晚膳时分,顾夫人就听见丫鬟们谈论着顾尘领来的女子样貌出众,直到此时亲眼瞧见,才知道此言不虚。 眼前的这位姑娘不仅面容姣好,这几步路走来,袅袅娜娜里还透着一股从容沉稳,顾夫人心中多了几分赞许。 顾夫人本名叫杜函瑜,是凌烟阁大学士杜尚秋的掌上明珠,年轻时更是名动长安的才女。当年嫁给顾尘他爹时,还成为一时的笑谈,人们七嘴八舌取笑的不过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顾夫人年轻时的婚姻是自作主张,既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所以此番来看看这赵半夏,也没有横加阻拦的意思,唯一的问题不过是眼前这女子是楚国人。 顾夫人的态度既不傲慢也不故作热络,问了赵半夏几个关于家世背景之类的问题,只见那赵半夏也不紧张畏惧,回答的倒是磊落大方,顾夫人心里的好感又深了几分来。 不过,顾尘却还有一些关于赵半夏的事情没有对他娘说,比如说这姑娘自己生生剜掉了胳膊上的一块肉 所以顾夫人也就以为跟前的是个落难的大家女儿,并没有往深层想。 如此一来,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顾夫人望着顾尘笑道:“你这悠然院里冷冷清清的,下人都没两个,眼下多了一位姑娘来,要不要叫福伯拨两个人来伺候着?” 顾尘想要拒绝,但想了想这院子里只有阿晚一个,姑娘家的事情本来就多,便又改口道:“那就叫两个丫头去赵姑娘房里吧,没事别来扰我就行。” 顾夫人望着自己这像个大冰块似的儿子,眸子里尽是慈爱。她又看了看赵半夏,问道:“赵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丫鬟?” 赵半夏颔首笑道:“多谢夫人好意,但公子也有道理,所谓‘人多嘴杂’,眼下这样维持旧状也是不错的。” 顾夫人点了点头,知道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喜热闹的主,便说道:“既然你们都不愿意,那就算了。” 云染蹲在底下半天,听到这些个没什么意义的话,精神缺缺,瞌睡了,肚子起起伏伏的,闹出了呼噜声。 顾夫人看了看脚底,皱了皱眉,说道:“这小猫儿?”而后想了想,又将想说的话咽到了肚子里,“你要养就养吧,切莫玩物丧志。” 顾尘点点头,装模作样的朝她作了个揖,“儿子知道了,不会叫娘为难的。” 顾夫人走出了悠然院,便哈哈大笑起来,身边的两个婢女都被唬住了。 顾夫人心下想的是悠然院里多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那冰坨子似的公子哥不知有没有什么变化。 晚上,云染被福伯带进了粮仓。 四下无人之时,小黑黑从一袋粮食后面钻了出来。 今天的老鼠比那日要少很多,看来是被小黑黑的气场震慑住了。 云染照着张果老给的那张纸练了起来,练得起劲的时候,只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幽幽的声音:“云染。” 云染抬起头,东张西望,却什么也没望见。 “还在望什么,快到屋顶上来,有东西吃。” “有东西吃!”云染大喜。 由于今晚福伯指望着她来抓老鼠,自然什么都没喂她,云染听到这话,拔腿就往屋顶上跑。 只见一位穿着天青色长衫的男子正坐在屋脊上,风吹着他的黑发翩翩翻舞。 这是 这是? 这是! 他转过脸来,微微一笑,清风也为之静默。 这可不就是那日将她扔下来的某神。 雨神伸开双手,微笑道:“还不过来。” “哼!”本仙猫才不过去。 云染倨傲的抬起脖子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看他。不过这月亮看着看着便看出了一点不对劲,云染觉得这月亮好像在偷看大主子似的,倒映的怎么都是背后的那张脸呢? “小东西,还在恼我呢?”雨神起身,向她走了过来,将她轻柔的揽在了怀里,玉手抚上了她鼻子上的黑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是掉下来将脸摔坏了么?” 他怎么还有脸说,要不是他猝不及防地将自己扔下来,本仙猫也不至于脸着地的去投胎啊,投成这个鬼样子,当然要怪他。 “好了,这是从月老那里讨来的,知道你爱吃。”雨神捏了一个诀,云染的眼前多了一个食盒。 某猫眼冒绿光,哇哇,月老!她好想念那个老人家,九年了,九年都没吃到锦年酥了! “喵呜,喵呜” “你慢一点。”雨神温柔的抚摸着她的毛发,“看来是受苦了,瘦了不少。” 云染将一盒的锦年酥吃个干净,嘴巴上尽是些渣子,很是邋遢。 雨神叹了口气,用衣袖将她胡子上的碎屑擦拭干净,又望见她眼睛上还沾着一撮眼屎,也一并擦了去。 云染鼻子一酸,嘟囔道:“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本仙猫这些日子真是受尽了委屈呢! 雨神哭笑不得,“来人间少说有四十趟了,不过每次那路还没走一半,却不得已又匆匆地回去了。” 云染奇怪道:“为何?你现在这么忙吗?” 云染以为是二主子下来了,雨神身边少了一个好帮手,什么事情都得亲力亲为。 雨神摇了摇头,苦笑道:“每次走到半路,就赶上你去阎王殿里报道了。” 云染突然想起张果老讲的话,一时竟有几分脸红。她好歹也是在天上待过的,混的却还不如小黑黑这样的凡间野猫,说出去可真是丢尽了这张大饼脸。 雨神捧起她的丑脸看了看,又摸了摸她的脖子,吩咐了一句“万事当心。” “万事当心”后,此神便飘然而去了。 云染望着眼前的空空如也,喃喃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陈闲清 01 云染在屋顶上思考了一晚上的猫生,破晓时分才回到了悠然院。 刚没歇下多久,顾尘就起床了。阿晚呢,非说今天日头好,屋子要出出尘,透透气,便将还热乎的被褥全给搬到外面了,云染也被抖落了下来。 某只猫不得已,只得耷拉着脸,跟着到外面寻个地方睡觉。 早膳刚摆上桌,顾葭小朋友就风风火火的跑到了顾尘这里。 “哥哥,问你一个问题?”顾葭小朋友的语气里有着一些苦恼。 “你说吧。”顾尘对此并不感到惊讶,态度很是冷淡。 “哥哥,你觉得胖球知不知道自己是只猫?”顾葭小朋友坐了下来,趴在桌子上,盯着顾尘,眼睛都不眨一下。 顾尘本来不想理这个有些脑残的问题,但看着顾葭小朋友百转千结的样子,又想逗逗她。 顾尘远远望着像坨烂泥一样瘫在院子正中央的云染,心里有些好笑,“为兄以为” “以为什么?”顾葭小朋友眼睛里闪烁着求知的火花。 “她可能误以为自己是头猪。”顾尘舀了一勺豆腐脑,笑道。 看着顾尘不正经的样子,顾葭小朋友心里有些不舒服了,这可是苦恼了她好长时间的问题呢! 他这般轻描淡写不当回事怎么行! 顾葭小朋友皱着眉头喊了一声:“哥哥!”语气里尽是埋怨。 顾尘连忙热乎的应了一声:“唉,妹妹!”眼皮子里尽是戏谑。 顾葭小朋友站起来,跺了跺脚,大声道:“顾尘,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顾尘扬了扬眉,回道:“呦呵!你这小丫头片子,现在还敢直呼你兄长的名讳了!” 望着顾葭小朋友脸红脖子粗一副要干架的样子,顾尘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不觉得软了几分下来,“这个问题你应该问那只猫吧。” 说着说着,顾尘便放下筷子,起身径直向云染走过去。 顾尘的脚抵在云染的屁股后面,云染动都没动一下,任由顾尘用脚将她推了好远。顾尘用手扶了扶额,小声叹道:“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活宝。” 见云染毫无反应,顾尘这次使了点力气,拍了拍云染那张毛茸茸胖乎乎的脸,又提了提嗓音,大声道:“喂,你知道自己是只猫吗?” 云染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瞄了一眼顾尘,眼神里写着:“这一大早上的抽个什么风?” 顾尘对顾葭小朋友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呢?就以她这表现来看?” 顾葭小朋友摇了摇头,甚是困惑。 顾尘抖了抖袍子,叹了口气,“好端端地怎么问了这么个问题?” 顾葭不假思索的回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顾尘淡道:“梦见这丑猫了?” 顾葭应道:“嗯,它叫我别动,它替我去。” 顾尘笑道:“替你去干嘛?” 顾葭摇了摇头,喃喃道:“不记得了,早上醒来就记得这么一句话。” 顾尘拽了拽顾葭小朋友的发髻,“你别想多了,她怕是想替你去吃饭。” 顾葭小朋友不高兴了,埋怨道:“哥哥!你怎么老没个正经的!我记得做梦的时候心里还酸酸的呢!” 顾尘收回了手,凑过脸来,嘲笑道:“你觉得哪个正经人一大清早的会理你这个叫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顾葭小朋友哼了哼,又问道:“那那你觉得胖球觉得我们是什么呢?” 顾尘无语。 顾葭小朋友接着道:“会不会觉得我们也是猫?我是它娘,你是它爹?” 顾尘咧嘴笑了,冷声道:“她要是敢这么想,我就把她那两撇胡子扯下来。” “顾尘!”顾葭双手叉腰又做干架状。 “你怎么又喊我名字!目无尊长,成何体统!”顾尘毅然决然地摆出不怕死的姿态。 “哼!你以后不许欺负胖球!”顾葭小朋友准备为正义开战。 “你哥我就欺负她,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能怎么样!”顾尘冷笑道,大魔头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顾葭小朋友想了半天,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的实在是不能将她哥哥怎么样。 人们常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反正自己是个小女子,这句话也就是个屁话了,便一脚踩在了顾尘的脚背上。 “哇你这个小丫头!”顾尘没想到这小朋友猝不及防的来了这么一下子,捂着脚,痛的大叫。 “胖球,跟我走,去我的风眠阁。”顾葭小朋友见好就收,赶忙撤退。 云染喜不自禁,立马爬起来了,心里想着离二主子又进了一步。 只听见后面一声怒喝,“你敢去!” 云染脖子缩了缩,心里想了好几遍,四脚又往回撤了几步。唉,她确实不敢! 自己一个仙猫没道理怕一个凡夫俗子啊? 不行,说出去太丢人了,她得抓紧修炼! 顾葭小朋友见这猫也是个扶不起来的胖阿斗,便一个人走了。 顾葭小朋友一生气后果就很严重了,两天都没踏进这悠然院。 时间一晃到了大年三十。 这天,大街上已经看不到几个人了,沿街的商铺大门紧闭,全都换上了新桃符,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做饭和接祖的事。 福伯来到悠然院,对着正在作画的顾尘说:“公子,今日丞相家的小公子来了,说找你有事情,您要不要去见他?” “陈闲清,他今天来做什么?”顾尘放下了笔,眉毛皱了皱,心里有些奇怪。 顾尘心里清楚,丞相与爹爹一直政见不和,爹爹对他也是颇有微词,两家交集一直很少。 这时,两天没露脸的顾葭小友也来了。 听见福伯提到“丞相家的小公子时”,她兴奋的不得了。不过,她那欢喜的神情在顾尘这儿倒显得很是扎眼。 顾葭小朋友拽了拽他的袖子,温柔道:“哥哥,我也要去。” 顾尘一脸狐疑,问道:“你去做什么?” 顾葭松开了他的袖子,一双小手缩在袖子里攒的紧紧的,心想着“这个大坏蛋若是不让我去,就捶他一顿,捶完就跑。” 不过,顾葭小朋友面上却是一副讨好的样子,好言道:“听闻陈公子的才名,想去看一看。” 陈闲清,才(艳)名远播,江湖人(长安女眷)称璧玉公子。 白璧,纵有瑕,也是瑕不掩瑜。 放眼长安三万户,哪家女子不知道这璧玉公子的名号。 无论是品性、才学、样貌、家世,陈闲清都称的上当世一品,这满大街的都是仰慕他的痴心女子。 这个笨蛋哥哥竟然还问她为什么要去? 天哪,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她就没差在丞相府大门口里蹲守了。 顾尘瞥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妹妹,冷笑道:“呵,要是个绣花枕头你可别哭啊。” 顾葭不理他,抱着云染,欢喜的跟在身后,步伐欢乐地向前厅走去。 远远地,两人一猫便望见了一位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少年,静静立在窗前,凝视着那一株红梅,神情悠远,面色宁静,像是不染红尘的世外客。 陈闲清墨发已束起,身姿挺拔如芳竹,眉目里刻着一股风雅。 顾尘笑道:“不知兄长到来,有失远迎,真是罪过啊!” 陈闲清比顾尘大了不过数月。一个出生于秋天黄叶纷落之际,一个出生于冬天白雪飘飞之时。 此番说辞,显得有些客套生疏了。 陈闲清闻声,转过身来,拱手作揖道:“倒是在下来的唐突了些,还望顾公子莫怪。” 顾尘也回了礼,忙笑道:“怎么会?小弟身子不好,走动不便,要不早就去丞相府里拜见兄长了,以后还望兄长多来走动。” 咦?身子不好?天天欺负自己那精神头可是足的很,云染瞥了瞥满嘴胡说八道的某人,心里一阵鄙夷。 顾尘连忙走到一旁,拂了拂椅子,客气道:“兄长请坐。” 顾尘一走,缩在身后的顾葭就自然成了焦点。 陈闲清这才看见了她,也朝顾葭作了个揖,微笑道:“顾葭妹妹好。” 顾葭心跳漏了半拍,竟忘记了回礼,好在陈闲清并未在意。 一只小鹿在顾葭心里欢乐的蹦蹦跳跳,眼前之人可真真担得起“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这句评语。 看着顾尘一脸殷勤的样子,云染挠了挠自己的胡子,刚才那个一脸不待见的人是谁啊? 陈闲清说道:“在下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家严昨日对我说,鸿鹄书院开始收弟子了,劝我去报名读书,我想着尘弟与我年纪相仿,不如结伴一起去。” 鸿鹄书院是天下第一书院,不仅有当世名儒,还喜出高徒。 不过这鸿胪书院的日子可不怎么好过,一般的纨绔子弟是万万不敢打它的注意,因为事实会告诉他们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 顾尘思忖了片刻,应道:“好啊,这读书自是一件好事情,我家父也会支持的,不知这书院报名什么时候开始呢?” 陈闲清回道:“七日后。” “对了,这是家严托我带来的。”陈闲清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八宝匣子,递给了顾尘。 “这是” “公子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顾尘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卷春秋兵术。 “家严说,这或许对公子继承父业有所帮助。”陈闲清呡了一口茶,笑道。 “那就请兄长待小弟多谢丞相美意啦。”顾尘拱了拱手,亦笑道。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讲了半个时辰。 这时,顾尘看了看像个呆头鹅似的傻妹妹,又起了逗乐子的心思,便对着守在一旁的阿晚说道:“去把赵姑娘请来。” 顾葭嘴里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陈闲清笑道:“听闻府中今日来了一位姑娘,是不是她?” 顾尘有些无奈,“竟连兄长都知道了。” 不一会儿,赵半夏便走进来了。 陈闲清起身朝她作了个揖。 半夏小姐姐比顾葭小妹妹就要上道很多,施施然回了一个礼。 陈闲清看了一眼半夏小姐姐,笑问道:“姑娘是楚国人吗?” 顾尘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这都被看出来了? 还是早就知道了? 赵半夏是楚国人的事情,他连娘亲都没说,这陈闲清怎么会知道? 济生草堂那边也是能把的住门的,自然也不会乱说啊。 只见半夏小姐姐一点也不慌张,还饶有兴味的回道:“正是,不知公子是如何知晓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陈闲清 02 陈闲清指了指半夏小姐姐的鞋子,笑道:“三寸金莲。” 齐国女子并不裹脚,皆是天足,楚国却是相反。 半夏小姐姐点了点头,赞道:“公子好眼力。” 顾尘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自己那手足无措、纯属多余、跟个呆头瓜似的亲妹子,忍不住偷笑。 陈闲清坐了下来,揭开茶盖,嗅了嗅这淡淡的茶香,缓缓道:“姑娘可是来自沉香庐?” 半夏小姐姐眼睛里浮出了意外之色,不自觉的将手里的绣帕又捏的紧了些。 这一切被坐在一旁安静吃茶的顾尘收尽了眼底,赵半夏这样的神情倒是难得一见。 不过片刻,半夏小姐姐就恢复了常态,笑问道:“公子这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陈闲清笑道:“姑娘玉容之姿,举止风雅,不比寻常女子。” “寻常女子”四个字叫顾葭小妹妹心里一阵酸楚,看来自己在这位璧玉公子眼里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罢了。 半夏小姐姐狡黠一笑道:“还有呢?” 陈闲清放下茶盏,凝视着赵半夏,一字一句道:“姑娘的名字,还有姑娘身上的香气。” 半夏小姐姐恍然。 陈闲清接着道:“沉香庐有四位美人,剪春、拂秋、愈冬,还有一位自然是姑娘你,芳名半夏,这四位美人不仅生的国色天香,其身上更是身怀异香,市井坊间都说她们是花仙子下凡。” 顾葭小友情不自禁地赞道:“公子真是见多识广。” 顾尘的眉毛抖了抖。 云染垂着脑袋,心里暗自嘲笑道:“看看,孤陋寡闻了吧,大笨蛋。” 陈闲清对顾葭小友礼貌的一笑,只见顾葭小友脸红的像是抹了朱砂似的。 陈闲清测过脸,又望了一眼窗前的那株梅,温柔的语气里带着点淡淡的失落,“见多识广不敢当,不过是我的一位亲人与沉香庐的愈冬姑娘有一段缘分。” 赵半夏的眸子一紧,“敢问公子,您的亲人” 陈闲清神情悠远,“我兄长,陈闲渡。” 赵半夏想了想,摇摇头,“小女子并未听过这个名字。” 陈闲清莞尔,笑问道:“那盛辞这个名字呢?” 半夏大惊,语气有些不自然,“敢问公子,令兄现在在何处?” 陈闲清苦笑道:“江湖之大,四海为家。” 半夏小姐姐失声问道:“公子可否说的清楚一些。” 陈闲清叹了口气,“兄长已经出家了。” 这个顾尘是知道的,陈闲渡在三年前就削发为僧了。 话说回来,这陈闲渡当年在长安城的风头可不逊色于眼前的璧玉公子。 他刚出家那会子,满城风雨,感觉长安的天都塌掉了半边。 且不说这丞相家的嫡长子削发为僧本身就是件诡异的事情,足够街坊邻里茶余饭后谈论个一年半载的,更何况这位仁兄还是位大众情人,那些痛失心上人的痴情女子个个是愁容满面,一时间长安城里处处都能看见掩面垂泣的妙龄少女 哀鸿遍野,堪比国丧。 此外,这风波还殃及了那收容陈闲渡的庙宇,少数几个不死心的女子在四方打探之下,找到了陈闲渡落脚的僧院,一传十,十传百,到后来那冷冷清清的僧院外却多了一众盘坐哭嚎的女子,佛门清净之地瞬间成了哭丧的地方。 陈闲渡不堪其扰,以后的踪迹便十分诡秘,无从知晓了。 如今,三年已过。眼见着他的弟弟陈闲清越来越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有些姑娘们也开始“变心”了,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一颗树,况且这棵树旁边还有一棵茁壮成长的好苗子。 陈闲清问道:“愈冬姑娘还好么?” 赵半夏眼神复杂,轻声道:“自古红颜多薄命。” 两人对视,许久不说话。 眼见气氛日益凝重,赵半夏轻叹道:“三年前,愈冬姐姐身患重病,久治不愈,便撒手人寰了。” 看着陈闲清有些惊讶的表情,赵半夏苦笑道:“走了也好,姐姐留在这世上也是白白受苦。” 这里要说一下,剪春、半夏、拂秋、愈冬这些名字不是按照年纪为序的,而是按照各自的性格取的名号。 若按年纪,愈冬是长姐,大半夏六岁。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 陈闲清看了一眼日头,笑道:“在下这就要回去了,下午还要进宫请安。” 说完,便向众人一一作揖道别。 “那小弟也不就多留兄长了。”顾尘也起了身,一路将陈闲清送到门外。 顾尘刚回到悠然院,就看见顾葭面色不悦的坐在那里。 “哥哥,你怎么不说让人家日后多来啊”顾葭气恼道。 “多来干嘛,来看你这个榆木疙瘩。”顾尘揶揄道。 “不不是礼数嘛。”顾葭小朋友扯着自己的衣角,心里闷闷的,为刚才的失态毁的肠子都青了,一肚子怨气不知道刚往哪里跑。 顾尘哪里不知道这小丫头的心思。只是思量着那陈闲清并不是等闲之辈,而且名声在外,若顾葭真的喜欢上他了,这以后的日子必定是不好过的。 “呵,现在倒是伶牙俐齿了,刚才干嘛跟这丑猫似的杵在那里一言不发。” 云染真是想两爪子挠死这个挫人,自己躺着都要被数落,气急之下,情不自禁的又放了个猫屁。 顾尘闻着味道,一脚又上去了。 他活动筋骨的瞬间,觉得刚才那话还不够恶毒,想着又加了一句:“你想多看看那璧玉公子,人间璧玉公子可不一定记得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啧啧。” 顾葭差点没把自己的一口小银牙给咬碎了,恨恨道:“你们说话,我我怎么好意思插嘴!” 顾尘白了她一眼:“人家向你行礼也没见你回啊!” “顾尘!” “顾葭!” 几颗泪花在顾葭小朋友的眼眶里打转转,却迟迟未落下来。 顾尘见状,无奈道:“算了,我正月去给丞相拜年回礼,带你去,行了吧!” 顾葭小友眼珠子瞪的跟驼铃似的,有些不敢相信,她记得他们家好像跟丞相家不是很熟,贸贸然往人家跑会不回招人嫌弃 顾尘戳了戳她的鼻子,笑道:“人家送了这份好礼,不得不还回去啊,若是你运气好的话,还能听见那璧玉公子弹奏一曲。” 看着哥哥有几分认错的样子,顾葭小朋友的脸色立马好了很多。 “真是女大不中留。”顾尘恨恨道。 顾尘在书架上拿下了几本书递给了顾葭小友,吩咐道:“过年的时候你也别玩了,你要真想那璧玉公子多看你一眼,就跟赵姑娘多学学,学点诗文,长点见识,别一看见那位公子,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哥这张帅脸都叫你丢到了泥巴堆了。” 顾葭小友将书拽到自己的怀里,抱的紧紧的,“知道了,你可要说话算话。” 顾尘不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顾葭小友更不屑:“你算哪门子的君子?” 还没等顾尘回话,她便一溜烟的往外面跑了。 顾尘看着她的背影,笑骂道:“嘿,你这小丫头现在还学会了翻脸不认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顾尘他爹 01 日渐西沉,鸿胪寺的钟声划过半空,长安城里瞬时间充斥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 “人家佳节真是热闹啊!”云染蹲在堂前,心中欢喜的不得了。 听到第一声爆竹响时,她还有点害怕,慌不择路地钻到床底下躲了起来,不过现在嘛,她已然沉浸在这汪洋的喜悦里。 顾尘瞥了她一眼,那翘着尾巴,倚着门槛的背影,倒像是在巴巴等待着郎君回来团圆的小媳妇儿。 顾尘笑了,笑的悄无声息,连自己都没察觉。 他收回目光,为早晨搁下的画作在添上了最后一抹云彩,得意之际,阿晚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跟前前,“老老” “你现在要是讲不出来,就待会儿讲。”顾尘看她这慌张的样子,好笑道。 “老爷回来了!”阿晚情急之下,话也利索了。 “我爹回来了?”顾尘心神一怔,手里的笔也掉落了下来,一幅大作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待顾允走出悠然院时,满府已然是一片沸腾之势。 顾允这次是突然回来的,家里人毫无准备,是又惊又喜。 顾允身着便服,眉眼里还存留着年轻时的俊秀。 由于常年在外,免不了披星戴月,风里过,雨中行,皮肤因此比文官显得粗糙了一些,不过也正因如此,他不似寻常官员那般身形浮肿,一肚子胀气。 顾允依旧保持着健硕的身材,爽朗的精神,加之到了一定的年纪缘故,举手投足间倒还别有一番魅力。 至于当年的那些名动长安的风流才子们,大多都没逃得过光阴的劫,诗意潇洒全被岁月这把杀猪刀给“糟蹋”了。 顾夫人盯着夫君的侧颜,眼神里既是倾慕也是得意。时间证明了一切,她当初的坚持与固执是多么正确。 顾允捏了捏小女儿的脸,皱眉道:“怎么这么清瘦啊” 顾尘走了过来,嘲笑道:“她这脸就跟个包子似的,还清瘦呢。” 顾允也没怪他插嘴,温和道:“多吃点总是好的嘛。” 而后,又看了看站在跟前的儿子,思忖了片刻,大笑道:“这小子将来怕是比我还要高!” 顾夫人撇了撇嘴,“比你还高,那不把房梁给顶了出去,不好不好。” 顾允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是是是,夫人讲的对,尘儿,听你娘的话,悠着点长。” 屋子里的仆人望见将军的这副样子,都在使劲的憋着笑。 顾尘一时无语,缓了缓心神后问道:“爹,你怎么突然回来啦,连个招呼都不打,吓我一跳。” 顾允拍了拍桌子,佯怒道:“你小子在家是不是没干好事,怕我回来收拾你啊!” 顾尘翻了个白眼,懒的和他爹飙戏。 顾夫人接过话来,“你也是!这一个月连封家书都没寄回来,现在跟个鬼使一样突然跑回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别人假扮冒充的!” 顾允瞪大了眼睛,豪气道:“哪个小兔崽子活腻歪了敢冒充我?” 顾夫人也懒的理他。 顾允悻悻的说:“皇上体恤,秘密昭我回来,过个年。” 顾夫人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顾允得意道:“其实,我昨日就回来了,不过没来的及回家,就被召见宫里去了,与皇上秉烛夜谈至天明。” 顾夫人有些心疼,“那用过晚膳早些歇息吧。” 顾允笑道:“今夜守岁,哪能休息。” 人间团圆饭。 顾允带着一家老小在祖宗的排位前上了三炷香,一番仪式过后,全家人都上了桌。 顾尘将今日陈闲清来访的事情说给了顾将军听。 顾尘搅着碗里的汤,吹了吹,说道:“他像是来主动示好的。” 顾将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叹道:“难得丞相识大体,他此番必是来叫我安心的。燕国最近也在蠢蠢欲动,为父待不了多长时间又要走了。儿子,读书没什么不好,爹爹虽是个武将,却没要你一定要子承父业,你想做什么便放开手脚去做。” 而后,顾允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不过你要当心,这几日好像有些不太安宁,京城已经丢了好几个孩子。我刚回来时,看见京兆尹又带人去搜山了,据说是发现了一句孩子的尸体。” 云染蹲在一旁,一根鸡腿正咬的起劲,听到此话有些难过,她那日听到的声音说不定就是有人遇害了。 她要是多看一眼就好了! “尘儿,你这衣服上是什么?”顾老太太摸了摸顾尘的衣袖,语气不悦。 “猫毛而已。”顾尘望着有点“大惊小怪”的奶奶,淡淡答道。 “我还没问你呢?好端端的养什么小野猫。”看着儿子这态度,顾夫人面色也不悦了,不过却偷偷的给顾尘使了个颜色,假装呵斥道:“要是挠着你了可怎么好?” “娘,她不敢的。”顾尘笑道。 “畜生知道什么?”顾老太太不高兴了。 畜生? 这个老人家说的是哪门子的厥词! 云染暗暗地抓了好几下桌腿偷偷泄愤,心情才好了一点。 顾尘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比较和悦的说道:“府里的粮仓不是有老鼠吗?糟蹋粮食怪可惜的,就养了猫。” 顾老太太依然不依不饶:“这小猫会捉老鼠?” 顾葭生怕奶奶把这猫给扔了,慌忙答道:“它可厉害了,奶奶,不信你可以问福伯。” 福伯赶紧救场,“的确啊,它一晚上能抓七八只老鼠呢,现在粮仓可消停了不少。” 顾老太太面色好了一点,语气里还有一点不舒服,“现在这么小,便开始掉毛了,那以后” 顾将军正色道:“娘,掉毛总比糟蹋粮食好,眼下战事要起,粮草也稀缺,能不浪费就不浪费,这猫吃的总比老鼠少的多吧。” 顾老太太语气软了下来:“娘也是担心尘儿的身体” 顾将军安抚道:“好了好了,尘儿也不是养着玩的,不过是抓老鼠的。尘儿,你也切莫玩物丧志,否则就让你奶奶把这猫给扔了,知道吗?” 顾尘连忙答应:“知道了,爹爹。”而后轻轻的踢了踢蹲在桌底下的某只猫,像是在说“本少爷又救了你一次。” 好险呐! 差点就成了漂泊江湖的野猫了。 顾老太太眼带精光,朝顾尘点了点头。 顾尘在桌底下悄悄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唱一和的,顾允也就放心了。 他常年在外,最怕的就是“慈母养败儿”的事情,眼下自己的娘亲、夫人对顾尘养猫的事情都是十分上心的,看来平时也管束的很紧,心情更加舒畅了。 这步“先发制人”的好棋,自然是顾夫人想出来的,她不仅要让婆婆高兴,让儿女听话,还得叫夫君放心,平日里虽像个不问世事的清心之人,可常常也是操心的睡不着觉,正所谓“主母难为”。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就是顾尘冷不防带回的赵半夏赵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顾尘他爹 02 除夕夜。 灯火不灭,家家守岁。 皇宫的烟花一飞冲天,绚烂了人间。 寻常百姓虽不能这般奢侈铺张,但也能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一睹这烂漫繁华,凑个热闹。 所谓与民同乐,大抵就是如此吧。 月光为引。顾允拎着一坛女儿红,径直往悠然院走去。 “尘儿,开门。”顾允敲了敲门。 “爹,您怎么来了?”顾尘打开了门,惊讶道。 “想和你说会儿话。”顾允笑道,将一坛酒搁在了桌子上。 “” 顾尘拿了一个茶盅递倒顾允跟前,而后笑了笑,说道:“也好,孩儿也有话想对爹爹说。” 顾允看出了儿子有些不自在,打趣道:“俗话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为父今日不是来炫耀的,你莫要紧张。” 顾尘故作惊讶道:“难不成父亲要和我谈谈什么不堪回首的事?” 顾允点了点头,“为父的确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丑事要跟你絮叨絮叨。” 这下子顾尘是愣住了,老爹今日有些反常啊。 顾允揭开了酒盖子,将坛子递给了顾尘,而后又嘱咐道:“不要让你娘知道,不然又要唠叨了,男儿家喝点酒也没什么不好,就用这坛子喝。” 顾允的手抖了抖,毕竟他还没喝过酒,又看了看老爹威武的样子,横下了心,咕噜地喝了一大口。 这气势倒是有的,不过,嗓子里的辛辣却提醒着他什么叫“打肿脸充胖子。” 顾允拍了拍他的肩,缓道:“你也到舞勺之年了,爹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卷着袖子下地干活的毛头小子,不曾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曾学个一文半字,更没什么志向” 顾允接过坛子,也喝了一口酒,继续道:“因为那年闹灾荒,家里没米没粮的,才不得已投身于兵营,爹也不怕你笑话,爹爹当年真没想过要做什么保家卫国留名千古的大事,只是想着能混口饭吃就行了。” 顾尘眸子暗了暗,听的认真,他知道一个长辈在晚辈面前揭自己的短处是不容易的。 顾允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笑道:“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随崔戎将军出征,也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沙场无情。” “马踏飞血,刀起头落,我怕的要死,躲在队伍的最后面,迟迟不敢上前,一柄长枪刺了过来,我吓呆了,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就在我等死的时候,一个老兵突然站了出来,替我杀了那个人,而长枪却将他的脸颊刺穿了一个窟窿” 顾尘的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蹲在地上的云染却已经吓的不行,脸被刺了一个大窟窿,那得多疼啊,那人还能活吗? 顾允接着道:“老兵的血染红了黄沙,而少年的心也揪了起来,老兵对少年说‘虽然你不想杀人,但别人却未必不想杀你’,后来我也开始学着他们硬着头皮往前冲,开始学会了杀人不眨眼,大家都笑我是个铁头娃不怕死,其实我头不铁,甚至比他们更怕死” 顾允又喝了口酒,笑道:“没酒的话,爹爹就讲不下去了。” 袒露内心是不容易的,尤其是高高在上的人。 “为父领兵出征二十年,方才明白这打仗最重要的不是勇猛,而是谨慎,我年轻的时候若还有可取之处,只怕就只有这谨慎了。当年齐军连破燕国三座城,崔老将军杀红了眼,竟然要直取燕国的大都我那时虽是个毛头小子,却觉得这其中有些诡异,无奈自己只是个无名之辈,也只能听命行事,以为多留个心眼能保命就是了。” 顾尘知道那场战,齐国十万铁骑几乎全军覆没,这场战事,被钉在了齐史的耻辱柱上。 “皇上闻之此事,勃然大怒,又派了一队人马前往玉门关,听到这个消息,我差不多是爬到那里的,我满心的仇恨,也满心的无奈那么多人,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以后的日子,我苦学苦练,终于在三年后,跟随皇上御驾亲征,士兵上下一心,势如破竹,横扫燕军,燕国割让了三座城,而我也有幸跟着皇上回到长安。” “四月长安,遍地繁花,人群夹道,晃的我眼睛都花了”顾允说着说着,蓦地笑了。 “回到长安时,皇上下令犒赏三军,宫里也备下了酒宴,就在那时,我认识了陈一敬。” 陈一敬就是陈闲清他爹。 顾允摇了摇头,叹道:“陈一敬这个人呐,我第一眼看着就不大喜欢。他爹爹是凌烟阁大学士,爷爷是当世鸿儒,世人都称他是‘公子中的公子,贵人中的贵人’,这个出身于书香世家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呢,偏偏不与那些世家公子待在一桌,非到我们这些目不识丁的武将这儿来凑热闹。” 顾尘的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这位大齐贤相,年轻的时候也是爱凑趣的人。 顾允目光灼灼,“更可气的是,他就一直傻坐在那里,连根筷子都不拿,只是看着我们喝酒吃菜,一个劲的傻笑。” “他那样盯着我们看,我们哪里还能狼吞虎咽,多少有些不自在,况且那些个酸文人们也在一旁指指点点,多是笑话我们没见过世面。后来,我也干脆不吃了,默默看着他。” 顾允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叹道:“可是儿子啊,你爹爹那时候其实馋的都快流口水了,我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山珍美味,那么多的美酒佳酿,心里其实痒的很呐!可那陈一敬呢,他不吃是真的不稀罕,从小见惯了的” “陈一敬从一开始就与我不一样,我出身卑微,他从小饱读诗书,谈吐不凡,也不瞒你说,你爹爹从前多少对他还是心存嫉妒的。”顾允喝了口酒,苦笑道。 “爹爹,你何苦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顾尘听了这些话,心里一酸。 顾允摇了摇头,诚恳道:“我说的是实话,就连你娘当年都是先喜欢上他的” 顾尘惊道:“我娘?” 顾允点了点头,笑道:“你莫要忘了你娘也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与陈一敬还算的上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喜欢上他不奇怪。” 顾尘笑道:“那最后,还不是被您娶回来了。” 顾允捋了捋袖子,得意道:“也是,谁叫我还是有点真本事的。”而后又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娘以前淘气的很,有次女扮男装跑出去玩,不想却撞上了歹人,就被我顺手救回来了。” 云染舔了舔爪子,心里好笑,这俗套的“英雄救美”硬是被顾尘他爹讲出了“顺手牵羊”的味道来。 顾尘来了兴致,忙追问道:“我娘还女扮男装?” 顾允应道:“是啊,她当年也是一个爱玩的少女啊,却不顾一切地嫁给了我,为这一个家忧心操劳,担惊受怕,后来又有了你,你从小身子不好,更是让她伤神苦闷。你三岁那年生了场大病,她在神龛面前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也许是诚意感动了上苍,你终于好了过来,而她却是体力不支,昏倒在地” 没等顾尘说话,顾允又接着道:“所以,这养猫养狗的事,也别怪你娘啰嗦,你小时候一沾花花草草的,身上就起红疹子,把你娘吓的哟,那满园的花花草草都叫人铲的精光,我们家里现在也就这一株梅,两朵菊了。” 顾尘刚张口,又被他爹抢过了话茬子,“还有啊我今日来,就是想说,别让老一辈的事情扰了你们这小一辈的,你爹我对陈一敬颇有微词,不过是小心眼作祟罢了。” 顾尘的喉咙酸的很。 顾允又拍了拍他的肩,嘱咐道:“爹爹常年在外,这家里就你一个男丁,你奶奶,你娘亲还有你妹妹都是女眷,都要你多照顾着点。” 顾尘沉声道:“孩儿记住了。” 顾允眼底划过一道精光,笑道:“听府里人说,你带回来一个女子,怎么?不跟你爹讲一下吗?” 顾尘一时还没转过弯来,怎么一下子扯到赵半夏身上去了。 不过片刻,他便明白了他老爹的心思。 顾尘好笑道:“爹,你想问就问,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 顾允咳了一声,“不是怕你烦吗?我难得回来一次,这唠唠叨叨,问东问西的,尽找你不自在,你要是在那些个菩萨面前许个愿叫我永远别回来可就糟了,你奶奶供奉的那观音菩萨可是灵验着呢。” 顾尘拿他爹没办法,哭笑不得,说道:“我带回来的女子名叫赵半夏,是楚国人。” 顾允也恢复了正经样子,沉声道:“楚国人?” 顾尘点了点头,继续道:“她受了很重的伤,我在那小树林子里救了她。” 顾尘这里直接抹掉了云染的“功劳”。 顾允沉思道:“爹知道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她身份的?” 顾尘道:“她并没有瞒我。” 顾允惊道:“没有瞒你?那这姑娘要么没有存什么坏心思,要么就是一个十分厉害的角色了。” 顾尘点了点头,笑道:“幸亏她没瞒我,今日那陈闲清一来就看出她是楚国人,还说什么沉香庐?” “沉香庐是专门给楚国皇孙贵胄物色美女的地方,不提也罢。”顾允语气冷了几分,又说道:“楚国爹虽然和楚国打过几仗,可内心对他们还是存着几分不忍,楚国的百姓确实是可怜,比你爹当年的日子过的还凄惨个百倍,就拿三年前的那场战事来说,他们楚军还没等到上战场,路上就死了一千多人,那一千个士兵有的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和你现在一般大。” 顾尘疑惑道:“这是为何?有人下毒了吗?” 顾允叹了口气:“都是冻死的,后来与他们交战时,我们刀子砍在他们的棉衣上,那里面的冒出的都是黑絮,我们验尸的时候,懂行的士兵一下子就看出了楚军的料子是最便宜的货,一件棉衣差不多成本只有二钱银子。” 顾允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怎么了?”顾尘提了嗓门,问道。 “对对不起,赵姑娘。”阿晚慌张的道歉声传了进来。 “无事,不小心的嘛。”赵半夏浅浅的声音随后也飘了过来。 “碎碎平安,无妨。”顾允笑了笑,并未在意。 顾尘心思沉了沉,转而问道:“那我们呢?” 顾允眸子里有一抹坦然,笑道:“一两,货真价实的一两,这份难得的货真价实也要感激陈一敬了。” 顾尘没有说话,他现在倒很想见见这位叫他爹“又爱又恨”的丞相大人。 顾允起身,似要离开,却也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儿子,人穷点倒没什么,但不能志短,但是穷人,往往就容易被一时的得意蒙蔽了志向,也容易为一时的落魄灰心丧气,我们顾家虽出身于行伍,不似陈家那般是书香世家,你与陈闲清在一起,莫要怯场,多学多看多改正就是,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走歪了道儿。” 顾尘躬下身子,沉声道:“父亲今日所言,孩儿谨记在心。” 顾允拍了拍他的头,笑道:“爹爹这就回去陪你娘了,你要是有话想说,随时来找我。” “好,爹爹慢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云染死了 正月初一。 上午还未过完,将军府的门槛就烂了,不知是被人给踩烂的,还是被一挂接着一挂的炮仗给炸烂的。 “礼部尚书傅大人到!” 一挂鞭炮响起。 “督察院左都御史李大人到!” 一挂鞭炮响起。 “吏部侍郎何大人到!” 又一挂鞭炮响起。 仅仅一个时辰,福伯已经命人放了八十一挂炮仗了。 将军府的大门上,陆陆续续地一共贴了八个“接福”的红纸袋,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拜帖。 顾将军回来的消息一时传开,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凑个“热闹”。眼下这顾允,便是齐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府外,七七八八地站了一群毛头小不点,他们个个手里都拿着个麻布口袋,极其专注地盯着将军府的动静。 只要那爆竹一放完,他们就一拥而上捡走那些没炸干净的,一个个欢喜的就像是捡到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福伯看见此景,好气又好笑。气的是他们不讲礼数冲撞了来来往往的大人们,好笑的是这些孩子们个个天真无邪,又叫人不忍责怪。 福伯无奈道:“咱们这门口倒是蹲了一窝小强盗。” 悠然院里,也来了两个个少年。 正在和顾葭大眼瞪小眼的是那礼部尚书傅大人的小孙儿——傅思齐。 他长的一张娃娃脸,又穿着一身喜气洋洋的红衣裳,看上去就跟百姓家里贴的善财童子差不多,明明也是十三岁,看上去呢却比同龄的顾尘要小上两三岁。 看着眼前这一幕,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浑身发抖的是左都御史的嫡长孙——李意安。 东坡居士写的好——“腹有诗书气自华”。 如此说来,这腹中有什么书,这气质也就该长什么样。 这李意安呢,肚子里倒没存什么诗文,他素日里背着家里人净看些江湖武侠,满脑子都在琢磨刀剑斧钺,一心一意要练个“小李飞刀”、“小李快剑”什么的。 所以这位仁兄看上去呢,很像那种大招还未憋出一撇来、离一派宗师还有几千里的豪门贵派的小弟子。本事是没有本事的,但是贵在有热血啊,年轻人气血本就旺盛,这李小公子那是旺上加旺,一双眼睛里还充满着渴盼成为斗战胜佛的希望之光。 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的就是云染小仙猫。 她这次不是诈尸。 她的确是死了。 这一上午的爆竹真是在教她做猫,无论躲在哪里,都能听到那“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时便想起了那个小狗洞,就想着小树林里找小黑黑耍一耍,躲躲炮仗也是好的啊 想着想着,云染就从床底下蹿了出来,速度太快,一不留神就踩到了傅思齐的靴子上。 傅思齐出门时,奶奶特意叫他换了身红衣裳,并嘱咐道:“顾将军的剑上都是亡魂,这将军府里怨气必定很重,穿个红衣裳好辟邪保平安。” 傅思齐刚开始不以为然,可这凭空一下子脚上多了一团热乎乎沉甸甸的东西,一时也慌了,以为是“鬼打墙”或是“鬼要上身” 手一抖,刚端起的茶盏就掉了下来,正正砸在了云染小仙猫的脑袋上。 这要搁在平时,云染也死不了。 不过这一上午,她被炸的是七荤八素,神经十分脆弱,一口气没接上来,莫名其妙地就死掉了。 没过多久,黑白无常也来了。 地府办事的效率和人间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二位地仙看着那游离出来的魂魄,无奈道:“阎王爷说了,这奈何桥上挤得很,孟婆那儿的碗也不多了,你就别来了吧,他已经叫陆判给你加了几年,你就在这儿守着自己的尸体,别乱跑,马上就能还阳了。” 云染乖巧的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尸体十分心疼,叹道:“死的真是冤枉啊。” 顾葭小友正是因为傅思齐失手砸死云染小仙猫的事情而生气恼火。 她已经骂了半个多时辰了,越骂越气,越气越累,所以转而用眼神攻击傅思齐。 她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火焰,恨不能把他烧死好给云染偿命。 云染看见顾葭小友动怒的样子,其实很想劝慰一句:“不必这样,本仙猫马上就还魂了。” 顾尘不在此处。 他急匆匆地跑去找王济生了,本想带着云染一起走,又怕把她碰坏了,所以就任由她这么躺着了。 不过这大过节的,郎中也要拜个年串个门吃个糖啊,所以不仅王济生不在草堂里,整个长安城也找不到一个出诊的郎中。 李意安一开始也是为云染小仙猫感到心痛的,可现在呢,他看着傅思齐一脸吃了苍蝇子的表情,实在是想笑。 这“罪魁祸首”傅思齐呢,尽管给顾葭小友赔了一百零八个大礼顾葭小友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傅思齐手足无措,真想一走了之,无奈爷爷还在和顾葭她爹侃天侃地,回家让老爷子教训一顿,还不如在这里让这小丫头片子“羞辱”一番,好叫她别跟爷爷告状。 文人骂人不带脏字,他爷爷骂人可还不会重复一个字,能够花样百出的骂的你狗血淋头还叫你无力反驳,不然怎么能当礼部尚书呢。 傅思齐其实也知道是自己的错,可自己也是无心之过,也明明很诚恳的道歉了。可这小丫头就是不依不饶 傅思齐只能生闷气了,因为对方是女流之辈,只宜隐忍不能强辩。 傅思齐心里暗叹孔圣人不愧是圣人,确有先见之明,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简直是真的不能再真的道理。 无烟的战争正在火热进行中 无人问津的云染小仙猫的尸体却开始有了点动静。 先是胡子抖了抖,后是腿毛抽了抽缓了片刻,嗓子也能叫唤了。 顾葭闻声大喜,傅思齐也觉得自己得救了,两人看着云染就像看到了一个稀世珍宝,要不是顾葭小友将云染抱在怀里,傅思齐只怕要冲上去亲她几个大嘴巴子。 云染小仙猫自从来到人间,就还没像今天这么受欢迎过。 顾尘回来时面如死灰,因为王济生已经回老家了,满城里竟然不见一个看病的郎中,此番无功而返,心情坏到谷底。 回来,却看见云染小仙猫又醒过来了,顾尘小公子那叫一个喜不自禁! 傅思齐见此情形,只觉得自己终于能离开这里了,其实主要是想离顾葭小友远一点,再远一点 “这个女孩子太可怕了!像个要吃人的小妖怪!”这就是傅思齐对顾葭小友的第一印象。 其实,傅思齐一时也没地方可以跑。 他和李意安一合计,不如就去陈闲清家,他们几个从小玩到这么大,敢情深厚。 顾尘一听,觉得自己家今天是没法待了,闹哄哄的,大门是走不了的了,里里外外全是人,他刚才就是从狗洞里爬进来的。 几个人一拍即合,就去丞相府。 顾尘瞅了一眼傻愣着的顾葭小妹妹,“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顾葭小友欢喜的跑了过来。 “她她也去?”傅思齐咽了咽口水,看着顾尘,惊讶道。 “嗯,她想起看看心上人。”顾尘幽幽答道。 傅思齐先是一愣,而后大笑道:“去!去!葭儿妹妹这般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再过几年也是个美人了,倒是郎才女貌啊,哈哈哈” 顾葭心中欢喜,当下就原谅了傅小公子,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尽是在讨论陈闲清的事情。 云染被顾葭揽在怀中,听的都快吐了。 李意安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女孩子果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恩,还有句话,叫做女大不中留。”顾尘看着前面两个人影,凉凉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绝念 这是顾家兄妹第一次踏进丞相府。 里面的景象叫两人大吃一惊。 顾葭幻想过很多种情形。 她以为璧玉公子住的地方会是诗中所写的那样——“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或是像画里那倚红偎翠的江南别院,透着一股恣意风流 她想了千万种可能,却独独没想过这“别有洞天”的竟是一大片菜园子! 顾尘一瞬间也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一国丞相竟然在家里搞“农家乐”? 嗯? 看见顾尘这迟疑的目光,李意安顺势揽住了他的脖子,以一副过来人的腔调说道:“丞相就好这个挖土种菜。” 顾尘哑然失笑。 陈闲清住的地方,名叫南山园。 名字当然是取自这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 在丞相府里走了大半天,一路上都没见着几个人,倒是清清爽爽的,与将军府摩肩接踵的热闹形成了截然的对比。 几个人大摇大摆走进南山园,陈闲清正在那鱼白色的瓷盘里洗笔。 傅思齐疑惑道:“丞相大人呢?” 陈闲清专注道:“家严去祖父那儿了。” 自从陈闲清的奶奶去世后,爷爷就回到了以前的老屋,哪也不肯去,守着那段已经逝去的相濡以沫,不愿撒手。 李意安蹙眉道:“你没跟着一起去?” 陈闲清抖了抖手上的水滴,道:“这不是知道今日有客要来嘛” 傅思齐吐了吐舌,怪异道:“你怎么知道?” 陈闲清终抬起那张俊脸,看看这些长的不差但却没他好看的人儿,又是一笑,薄唇里悠悠扬扬飘出了三个字——“梦见的。” 李意安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扬眉道:“莫名其妙。” 陈闲清摇了摇头,不愿多解释,“恩梦里没说今日要来这么多客啊,早知道我就留下一点人了。” 陈一敬临行前吩咐说:今日春节,让府里的老老少少都回家团圆吧。 一时还发了不少的银子。 丞相府一下子就成了现在这空落落的样子了。 “我今天上午太倒霉了,给我弹首曲子压压惊吧”傅思齐甩甩袖子,找了张挨着李意安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倒霉?”顾葭小友这一路上差不多就快忘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记忆瞬时又被傅思齐这沮丧的神情、哀怨的口吻给激活了,气场立刻就找了回来。 云染也觉得倒霉的分明是自己才对啊 陈闲清看了看眼前有些不太和谐的场景,连忙点头应道:“好吧”。 陈闲清指了指靠窗的两张椅子,笑道:“尘弟,葭儿妹妹,你们自己坐吧,我这一手的墨” “无事的,陈陈公子。”顾葭小友腼腆害羞,脸红的像霜打的柿子一样,羞羞答答的走到陈闲清指向的地方,优雅斯文地坐了下来。 傅思齐咽了咽口水,很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没敢说出来。 顾葭坐在椅子上,望着陈闲清俊美无双的侧颜,心情舒畅了许多,转而又是眉开眼笑的欢喜样子。 啊,顾葭小友终于得偿所愿。 啊,马上就能看见天下第一琴了,也终于能听到天下第一曲了,顾葭小友真是有点小心慌呢。 陈闲清洗净手后,转身打开了身后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檀木匣子。 匣子里放着的正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琴”的绝念。 这把琴,传世已有几千年,据说是楼兰国的一位公主亲手所做。 沧海桑田,世事无常。 如今那楼兰国早已覆灭了,昔日的公主也香消玉殒,这把琴却还流传至今,换了一个又一个的主人。 不过,亲眼看到才知晓,这闻名天下的绝念竟是一把残琴,五根弦赫然少了一根。 顾葭暗自心忧:“那宫商角徵羽岂不是奏不全了!” 傅思齐对此不已为然。 李意安也并不惊讶。 他们常来听曲,深知这残琴的妙处和眼前奏曲之人的功力。 红梅树下,少年静坐,暖阳镀身,那十根如玉雕成的手指就沾着点点金光,抚上琴弦。 琴弦映着阳光,亮的有些刺眼。 这场景,叫云染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尤其是绝念琴上的那道弯月暗纹,她不经意看了一眼,它便赖在眸子里,不肯走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脑子里一时间冒出了许多幻影。 她很想抓住,无奈它们走得太过匆匆,痕迹也太过模糊。 就在这时,陈闲清拨动了第一根弦。 一刹那,云染的身子像是被什么击中似的,禁不住浑身一颤,四肢也不听使唤。 陈闲清的手还在撩拨着琴弦,一弦接着一弦,一声连过一声 他的手越来越快,琴声密密麻麻 云染的心跳快如乱鼓,早已不受控制,气血也在上涌,嗓子里有团烈火在焚烧,在叫嚣。 更诡异的是,有东西在她体内,它想要往外突,却迟迟找不到出口,便在五脏六腑内折腾乱窜 云染想要把那东西给吐出来,于是便张开了嘴巴,无比艰难地,却只吐出了一口气来。 那东西呢,似乎也明白了云染的意图,便顺着这股气流往上飘,一直飘到了脖子这里,被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给挡住了,它进退不得,生生的卡在了那里 曲子渐入高潮 不行了! 不行了! 不能再听了! 云染在顾葭怀里苦苦挣扎,她要离开这里! 再不离开就又要死了! 一天死两次,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你怎么了?”顾尘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惊讶道。 沉浸在“美色”里的顾葭小友也察觉到了怀中的异样,慌忙松开了小手。 云染顺势跌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 就在这时,陈闲清放缓了手上的速度。 云染的气血竟也随着慢慢平和了下来。 渐渐地,她感觉脑子里也有根弦,随着这琴声在一起悦动,转而又有一股清流在体内流淌,而后尽数归入丹田,好舒服。 像是漫步在云端之上 “喵。”云染惬意地闭上了眼,享受着这飘飘欲仙的感觉。 顾尘哭笑不得,他养的这是什么活宝? 前一刻还在地上打滚,后一刻便似要安然入睡。 顾葭小友呢,目不转睛地盯着陈闲清,那小圆脸上写满了倾慕,简直能长棵妖娆的桃花树。 一曲停罢。 顾葭抑制不住情绪,笑问道:“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陈闲清悠悠起身,浅浅笑道:“此曲叫摸鱼儿,是根据那江南一带的民谣重谱的曲子。” 顾葭看了一眼无比惬意的云染,笑道:“摸鱼儿?这名字可真有趣,像是专门弹给你听的呢,胖球。” “喵呜”云染闻声睁开了眼,而后站起来,摇了摇尾巴,两只前爪作势要往前扑。 她前面就是陈闲清。 顾尘的眸子不自觉的深了几分,眼疾手快的将她拽回来,死死按在自己的腿上,幽幽道:“你准备往哪里跑?” 这还用说?她当然是想到陈闲清那里去。 “喵呜”,云染小仙猫被他按着动弹不得,心里长出了一万个不乐意,脸上一时起了好几团褶皱。 陈闲清将绝念放回了木匣后,看了一眼云染小仙猫,笑道:“这小猫似乎能听懂我的曲子呢,倒叫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是呀,我们家的这只猫可聪明了。”顾葭很自然的接过话茬子来。 感情有时候叫人怯懦,有时也使人英勇。顾葭小友实在是太想和璧玉公子搭个话,便鬼使神差的从顾尘的腿上将云染抱了起来,转而递给了陈闲清。 顾尘此时骂也不大好骂,怒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坐在原处,不动声色地憋个坏点子,准备回家好好地收拾这一人一猫。 这女大不中留就算了,这小母猫还没长大,也开始不中留了。这还了得! 顾尘看着云染在陈闲清怀里那温顺的样子,十分不自在。 云染望着顾尘阴郁的脸,好不得意。 顾尘嘴角一抹冷笑,心里冷嘲道:“回家给我等着瞧。” 陈闲清抚摸着云染的脑袋,摸着摸着她舒服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有些长,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云染看见一位绝美的女子。她站在苍山之巅,白衣翻飞,玉手上持着一个乳白色的宝瓶,神情淡漠疏离,不沾风尘的眉目里刻着一股典雅高贵。 她看着眼前人,凉凉道:“你是跑不掉的。” 她的脚下有一滩鲜血。 鲜血中央,倒着一位男子。 他穿着绛色长衫,墨发散乱,云染看不见他的脸,只觉得那背影里透着一抹邪魅。 他的语调半是温柔半似戏谑,“看见你,我怎么会舍得跑呢?” 白衣女子有些错愕,神情微微有些松弛。 男子叹了口气,口吻有些无奈:“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女子没有回答。 “可我还记得你呢,怎么办苏笙。” 男子的声音里有着一种刺破灵魂的苍凉,叫闻者无法不哀伤。 白衣女子的表情里竟有些痛苦。 她在努力回想却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她知道有些东西错过了,可究竟错过了什么东西? 这时,她的身后落下了一位穿着烟灰色长袍的男子。 这个人,云染是认识的,他可不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睁眼瞎——灵虚真君嘛 灵虚子呵斥道:“住嘴!你不要再妖言惑众!” 灵虚子看着白衣女子,眸子里有丝不忍,苦言道:“此妖,最擅长的就是魅心之术。” 女子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没有理会他的话。 灵虚子趁着那她失神之际,夺到了宝瓶,捏了个诀,瓶子里放出一道华光。 灵虚子声音凌冽:“妖孽,还不进来。” 水雾弥漫,云染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 还有那句未说完的:“我我们” 梦,到此为止。 因为某只仙猫给人揍了一头包,蓦地痛醒了。 醒来时,云染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丞相府,自己现在正躺在顾尘的床上恩,正在挨揍。 “你这没良心的猫!”顾尘打了好几下,还不是很解气,又恨恨的戳了戳她的脑袋,埋怨了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猫腻 云染白天睡了个好觉,这晚上精神头足的很。 反正赖在屋子里也碍着的顾尘眼,索性去丞相府里看看,况且丞相府离这里也不远。 云染踩在青石路面上,没有半点声响。 她爬上墙头,按着白天来时的路,找到了南山园。 夜深花眠。 少年却未歇下。 陈闲清穿着白色的棉袍,端坐在窗前,温柔抚琴。 琴声哀婉,不同白日。 云染跳上了窗子,歪着头,打量着他。 “你来啦,小猫儿。” 陈闲清浅浅一笑,并未抬头,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现在所奏之曲,缠绵哀怨,似有无数心事却又难诉衷肠。 “小猫儿,你可知我弹得这首叫什么名字?”陈闲清微启薄唇,喃喃道。 “喵呜。”当然不知道。 “这首叫邀月。”陈闲清看了看那轮素月,若有所思道。 “那小猫儿,你可知道这三界之内有哪一处从来不降雨?”陈闲清又问道。 “喵呜。”是沙漠。 陈闲清摇了摇头,指着月光的源头,笑道:“是那里。” 云染顺着他的手势,望着远远的那轮皎洁,心里有些疑惑,月宫不下雨,她好像没听说过啊? 还有一点很奇怪,这陈闲清好像能听的懂她的猫语! 陈闲清望着天上的半弯胧月,自言道:“那里有三千年不曾降雨了,除了那株木樨树,月宫已经寸草不深。” “喵呜。”你怎么知道? “这把琴告诉我的。”陈闲清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抚上了琴。 琴弦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寒。 云染的神志一时有些恍惚,忍不住伸出爪子碰了碰它。 “咚” 琴音乍起,猫眉惊得抖了抖。 陈闲清似是没听见这噪声,喃喃自语道:“你转身的时候,我便知身后已然是一片荒漠,繁华都在你那儿,我的心也在你那儿” 好奇怪的话,哪里像是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嘴里说出来的。云染有些惊惶。 “清儿又梦魇了吗?”这时,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推门进来了。 “没有啊,奶娘,我在看月亮呢。”陈闲清侧身,朝她微微一笑。 见有人来了,云染纵身一跃,跳下了窗子,准备打道回府。 云染耷拉着脑袋,正满腹狐疑的往将军府走去 脑子里一遍一遍的思考着今天的事情。 这里面有古怪! 不是陈闲清有问题,就是那把琴有猫腻。 可是别人好像没什么反应,为什么自己的反应这么奇怪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神仙? 云染甩了甩那张胖脸,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云染,过来。” 愣神之际,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染惊喜的转过身子,月光下已然多了一道雨过天青色。 这不是大主子还是谁! 云染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一时猫步也不走了,俨然成了一只胖兔子。 雨神见之,笑道:“这么高兴?” “哇,高兴死了。”云染一张胖脸在他的袍子上蹭来蹭去。 雨神却不动声色。 云染心里嘀咕:“怎么还不给我?”又忍不住抬起胖脸瞅了瞅他,雨神依旧没什么反应。 云染忍不住了,谄媚一笑,开门见山道:“锦年酥呢?” 雨神摇了摇头,不为所动,轻声道:“没有。” 云染炸毛了,瞬时跳开半丈之外。 站稳之际,还不忘恨恨瞪了雨神一眼,语气不悦道:“没有?没有你来干嘛?” 雨神哭笑不得,无奈道:“我还以为你是想我呢原来是惦记着那点吃食。” 云染有点得意忘形了,低头舔了舔爪子,又嘿嘿一笑,揶揄道:“没想到你这天宫第一美男子还有自作多情的时候。” 雨神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 上仙似乎并没有将这冷嘲热讽记在心上。 “我来,是给你送书的。”他捏了个诀,手上多了一本没了封皮的神仙术。 正是那日张果老带来的那本。 “看看现在能隐多少?”雨神浓密的睫毛在风中颤动,隐过一丝期待。 云染虽不欢喜,但也试着开始发功。 不多不少,隐了刚好五张纸。 雨神愕然,“你这” “这还有一百多页呢?”雨神看着她的挫相也是无奈,但上仙的修养使得他没有说一句埋汰的话。 “还有一百多页,这得练到猴年马月啊。”云染灰心丧气,瘫坐在地。 雨神轻笑道:“看样子,我还得渡你点灵力。” 听到此话,云染兴奋不已,猫眼里不加掩饰的都是小算计。 不过片刻,她又故作高傲道:“既然能渡灵力,干嘛还叫我练这个东西!” 雨神解释道:“我的灵力,你未必驾驭的了,若非要强求,以你的修为,至多能承受五十年。” 五十年? 也太少了吧! 唉,不过少也比没有的好。 “五十年就五十年吧。”云染摆好姿势,准备接受上仙的恩赏。 “好,你忍着点。”雨神收起笑容,转而这面色里就笼着一股肃然。 他微微抬起手,一道青光自掌心渡出,奔向向云染的额头。 瞬时间,云染被就这光华笼罩,望上去倒真有点仙猫下凡那么回事。 不过好看是一码子事,这受罪又是另一回事! 这其间感觉只有云染小仙猫自己知道。她浑身就像是被天雷劈过,每根骨头都在抽搐,灵魂都要出窍了! “好了,你再试试现在能隐多少?”雨神收了手,眸子里有些期待。 只是五十年的修为,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云染也想试试这仙法的厉害。 好家伙,一本书全部隐没起来了。 她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心里窃喜:收拾顾尘那个大坏蛋指日可待啊。 雨神点了点头,欣慰道:“好好练,祝你早日成人。” “那是自然。”云染小仙猫翘着尾巴,摆出一副老实忠厚、人畜无害的样子,心里却在谋划着复仇大计。 “不过,仙术不可以轻易对凡人使用,易招天谴。”雨神看着她那蠢蠢欲动的小眼神,不放心嘱咐了一句后。 不等云染回话,他就飘摇而去。 啥? 不能轻易对凡人使用? 那还练个球球! 本仙猫才不想成人,修炼一事纯粹是为了打击黑恶势力。 民谚说的好:“天上不会掉馅饼。” 云染现在倒是明白了这句话的真谛。 钻狗洞的时候,往日“身轻如燕”的她,竟生生地被卡在了里面。 回来的路上,她就感觉肚子里有股子气在撞来撞去。 而现在,很显然的,这股气将她的肚子撑的比原来要大上三四倍。 当然,这肚子里的并不是什么胀气,而是雨神刚渡来的仙气。 这仙气会不会把肚子给撑破了?云染有些害怕了。 怎么办? 哦,怎么办? (请自行脑补s.h.e的那首怎么办。) 云染使劲挣啊挣,瞪了半天的腿,才从洞里挣扎了出来。 她站在狗洞前,鬼鬼祟祟地从尾巴之下,屁股之上的位置掏出了那本神仙术。 慌里慌张翻看了半天,才找到了破解之法。 “若意外得到仙术,必要在一月之内修完此书,以仙术驭仙术,将其炼化,否则必是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 云染将那句“肠穿肚烂,七窍流血”来来回回看了十一遍。 看完之后,已是泪流满面。 “大主子,你把云染坑的是真惨啊!”云染伸出了了毛爪子,擦了擦眼泪。 这一晚,云染就缩在狗洞外,琢磨着这本书。 寒风还时不时的就要来打个招呼,云染的毛毛在风中尽情诠释着何谓凌乱美。 到了破晓十分,她已经练好了三张纸。 事实上,云染小仙猫并不笨,只是破罐子破摔,一日懒似一日。 正月初二,顾尘和陈闲清、傅思齐他们又聚在了一起,几个年纪相仿的人就长安城的如花美眷一直聊到了塞外的风土人情,聊的难分难舍,后来半夏小姐姐也加入其中,讲了一些楚国的事情。 从日出聊到天黑,还似不够,又约着继续聊,一直聊到了正月初六。 初七为凶日,不宜出门,少年们只能兴致恹恹的窝在家中。 云染这些天倒是哪都没出过,日日都缩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琢磨着那本书。 几日勤奋倒还有些用,肚子里的仙气倒是消停了不少,浑身也更觉有力了,一时还存了大展身手的心思。 熬了几天几夜,云染小仙猫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何况人家还是豆腐做的,碰的不好就要翘辫子。 云染从床底下钻出来,爬上了顾小公子的床,准备歇歇了。 她做了一个有史以来最美好的一个梦。 在梦里,她将顾尘踩在了脚底下,顾尘被她揍的鼻青脸肿。 恩,本仙猫哪都不打,就打脸! 让你嘚瑟! 本仙猫用小爪爪挠你! 还用小拳拳捶你! 睡梦中的顾尘感觉有坨东西压在他的胸上,还在他胸上踩来踩去,摸来摸去 他有些受不了了,便睁开眼睛,只见一坨灰不溜秋的东西趴在自己的胸口,不是云染还是谁。 那一双毛茸茸的爪子还在他的胸前不停的摩擦、摩擦。 “你这丑猫,又在做哪门子的妖?”顾尘看着闭着眼睛都在作怪的云染小仙猫,忍无可忍,又吼道:“你压着我了!快死开!” 平地一声雷,云染也被惊醒了。 人脸对猫脸。 云染对不过,赶紧挪了挪身子,准备睡的远远的。 “嗯?干了坏事还想跑!”顾尘一手将她按在了被褥上,而后抓起她的两只前爪,云染小仙猫就这样被人举高高了。 这里,并没有所谓的浪漫。 顾尘一脸恶相,咬牙切齿道:“你这一晚上的,都快把本公子压死了!你是想把我压死了,好换主子是吧!你个小坏东西!” 啪! 啪! 云染的屁股又大了一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鸿鹄书院 01 “公子啊,今日要去鸿鹄书院,您该起来了” 福伯刚进来,就看见顾尘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拎着一只胖猫,姿势甚是怪异。 顾尘见福伯来了,才慢慢放下云染。 云染哼哼唧唧,“喵呜” 本仙猫以后都不要跟你睡了! 本仙猫要和顾葭睡! 顾尘看着她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喝道:“你敢!” 福伯被这突如其来的男高音吓的一跳,长吁了一口气。 云染气恼,将脸和身子都埋在了被窝里,只留着一个尾巴对着顾尘。 尾巴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扫来扫去。 顾尘顺势扯着她的小尾巴,又将她拖了出来。 春风起。 青襟至。 鸿鹄书院此番招收的三十名学子,都是舞勺年岁。 除了两个人外,其他的人都带了书童。 这两人,一个是陈闲清,另一个便是顾尘。 陈闲清只是随意地挎了个包,一个人“了无牵挂”十分潇洒的就过来了。 顾尘呢,他虽然没带书童,却带了一个麻袋大小的包,甚是惹眼。 暂时还没人知道,这包里还偷偷藏了个名叫“云染”的小仙猫。 坐在顾尘身后是傅思齐。 傅思齐望着这个大包裹,自愧不如,幽幽叹道:“将军府的作风可真是豪放哈!” 顾尘并未搭理他。 与顾尘坐一桌的孩子,名叫谢忧。 他比一般孩子要瘦弱不少,皮肤有些白,脸上挂着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 第一堂是诗文课。 教诗文的是一位发须花白的夫子,他步子徐徐,穿梭于这十五张桌子之间。 他这一来一回,大概能讲个半句诗。 语速之慢叫人忍不住犯了睡意,然而他这抑扬顿挫之节奏却把握的极其精准,平淡抑郁中总能响起一声惊雷。 如此一来,学生们虽然大多兴致缺缺,却始终无法入睡,只能拼命强打精神。 不过,某猫除外,此时正在周公处逍遥快活。 赵夫子每每走到顾尘这里,总能听见微弱的但十分不和谐的声音,那明明是睡着的呼噜声 赵夫子望了望一眼顾尘,虽面带倦意,但分明还是醒着的。 看看他的同桌谢忧,眼睛也是睁着的,虽然睁的有些勉为其难。 老夫子狐疑的又走了回去,又疑惑的走了过来。 来了七八趟,每每都有这打呼噜的动静。 顾尘这儿的一亩三分地,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他重点关注的对象。 顾尘望着桌屉里一起一伏的锦包,暗自戳了戳,恨恨地说了句:“你小声点。” 谢忧闻声,默默看了一眼同桌顾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开始压着嗓子,读书的声音小了一些。但他本来声音就不大,如此一来就像是没张口似的。 而在包里的云染小仙猫猫却根本没听见顾尘的话,呼噜打的仍就旧是热闹。 夫子看着这两人,心生恼意。 他以为这两人是欺负自己年老眼花。 这谢忧呢,装模作样的跟着在读却屁大点声音都没有,简直是在找骂。 顾尘呢,他的手也总是不在书上,不知在底下搞些什么鬼东西简直是在求打。 一怒之下,赵夫子吼道:“你们两个,都给老夫滚出去。” 顾尘看着平白遭受牵连的谢忧,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堂课,少年们从一派病恹恹中还了魂来。 走出屋子的少年,个个都同情地望着站在门口的这对难兄难弟。 傅思齐走上前,拍了拍顾尘的肩膀,“兄弟,受苦了。” 顾尘故作哀伤道:“这位小弟坐在里面,只怕滋味也是不好受吧。” 傅思齐点点头,想着也“安慰”一下谢忧。 不过手还未沾到谢忧的衣服,谢忧的脸色就陡然变的难看起来 谢忧皱眉道:“快把手拿开!”而后又冷冷的说道:“不要碰我。” 傅思齐的手举在半空中有些错愕。 顾尘看着也有些尴尬。 谢忧转头就往屋子里走,不想在此多待了。 谢忧的书童就站在不远的树下。他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并没上前来安慰他家公子一句。 顾尘望着傅思齐窘迫的脸,故作轻松道:“你是不是刚才茅房上完了,忘记洗手了” 傅思齐恍然,而后大笑:“是嘛,要不你闻闻。” 顾尘像是避瘟神似的逃开了。 傅思齐跟在后面狂追不止。 “傅尚书怎么会有你这上完茅房不洗手的孙子。” “顾将军这样的虎父不也有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犬子。” “哈哈哈” 快乐是与云染没什么关系的。 顾尘散学回家,就立马报了罚站之仇。 惹祸归惹祸,顾尘还是每天都将她带在身边的。 云染也是无奈。 这臭小子上个学,不请书童,非要拖个猫来活受罪。 云染只知道睡觉,一睡起觉来就忘乎所以。 如此一来,她便日日挨揍,揍的都习惯了。 云染破罐子破摔,揍就揍呗,反正肉多,也不是很疼,也没人看到 几天下来,顾尘都学了啥,她也根本不知道。 这日清早。 还未到上课的时候。 书院里弥漫着一股快乐而又神秘的滋味,顾尘小公子也沉浸其中。 只见十几个少年围在一起,共同分享一本书。 书的封面写着四个字乐府诗文。 嘿嘿,翻到里面才知道这“挂羊头卖狗肉”的奥秘。 这书里尽是图画,没有只言片语。 画的清一色的都是女子。 这些女子衣衫轻薄,有在池中沐浴的,有在林间捕蝶的 只见李意安拿起这本乐府诗文,将其举过头顶,颇为慷慨地说道:“这书可我是我家祖传的,想要的举个手来。” 众人眼巴巴的举起了手,顾尘也举起了手。 没有掺和进来的陈闲清坐在一旁,不觉得也笑了,“李大人知道你家的这本祖传的乐府诗文吗?” 李意安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见过的吧,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人不风流枉少年?”某猫耳朵竖了起来,却没听见下文。 李意安又骄傲的说道:“想要的叫一声‘兄长好’。” 众人整齐的喊了一句:“兄长好。” 傅思齐从门后走来,笑骂道:“好你个李意安,要你本书,还要这般占我们便宜。” 李意安的眉毛一扬,大笑道:“傅思齐,那你是要还是不要。” “这自然是肯定要的嘛。” “要的话,就得喊一声‘兄长好’。” 傅思齐满脸崇敬,沉声道:“兄长好!” 李意安从包里摸出了许多本。 众人赞不绝口。 李意安给跟前的每个少年都发了一本。他表情庄重肃穆,就像是在发那武林至高秘籍葵花宝典似的。 顾尘望着李意安,十分不好意思的开口:“哥,你能给我三本吗?” 李意安惊道:“什么你竟然要三本!” 傅思齐打趣道:“将军府是少了厕纸吗?” 顾尘白了一眼傅思齐,“少胡说,我给陈闲清和谢忧带两本。” 李意安露出赞许的目光,“好小子,知道有福同享,好吧,这两本也给你。” 还在和“老相好”约会的晕晕乎乎的云染,瞬时身上多了一座小山。 她睁开猫眼一看究竟,原来是三本书。 猫的好奇心是不能小瞧的。 云染只见过修炼仙法的书,也想看看这凡人顾尘平时都学些什么,便使出了浑身解数,在锦包里拱来拱去,好不容易将书拱到了身子下,便伸出一只爪子掏了掏,终于将书翻开了。 第一页。恩,是一副画,画了一个正在穿衣服的女人。 第二页。恩,也是一幅画,画了两个正在脱衣服的女人。 第三页。恩,还是一幅画,画了一群正在河里嬉戏的女人。 好像都是女人。 云染有些困惑,这书院教的都是啥? 直到翻到美女捉蝶的那一页 云染的目光被勾住了,她看的心神荡漾,一颗猫心在蠢蠢欲动。 她也想捉蝴蝶。 顾尘见桌屉里没什么动静了,心中疑惑,便蹲下身子,偷偷掀开锦包看了一眼。 只见某猫眼冒绿光,趴在一侧,专心致志的望着他刚才讨来的书,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顾尘顿时大窘,呵道:“不许看。”一只手也慌忙塞进了包里,将书个捂住了。 突如起来的一声,叫的谢忧有些不知所谓,一时以为是顾尘有什么私事要处理,不方便被人知晓,便将目光移到了窗外。 直到顾尘的脸从桌屉里抬起来,身子端正坐好时,谢忧的眼睛才移了回来。 当然,顾尘并没有留意到谢忧的这些动作。 一堂课结束后。 顾尘一手捏着包的入口处,一只手在里面鼓捣,鼓捣了半天,拿出了一本乐府诗文,递给了谢忧,有些讨好道:“给你的。” 谢忧没有说话,摆了摆手,狠心地拒绝了某人的好意。 坐在身后的傅思齐望见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连忙拍了拍顾尘的肩膀,“谢忧以后肯定是正人君子,哪像你,必然是个” 顾尘转过脸来,目露凶光:“是什么?” 傅思齐并不怕,好笑道:“风流鬼呀。” 谢忧闻声,脸色一怔。 顾尘也笑了,“去你的,你不也一样。” 傅思齐又捣了捣顾尘,一脸神秘道:“去看看那陈公子会不会领你的情。” 陈闲清接到此“宝”后,更是冷静。 他将其从头至尾翻阅一遍后,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既没说“好”也没说“坏”。 顾尘与傅思齐面面相觑。 许久之后,陈闲清才给了一句评语,“少了一点东西。” 语气甚是高深。 傅思齐一脸好奇,“敢问高人,少了何物。” 陈闲清抬起头,望着站在眼前的两人,不紧不慢的说道:“二位不觉得这书里尽是佳人,少了” 傅思齐急道:“快说呀,少了什么?” 顾尘鄙夷道:“故弄玄虚。” 陈闲清叹了口气,“少了才子嘛。” 众人恍然,一番思虑后,觉得此言颇有道理。 傅思齐钦佩地看着陈闲清,叹道:“此评甚是中肯。” 陈闲清将书递还给了顾尘,笑道:“既然是本有缺憾的书,不要也罢。” “你都从头翻到尾了,还说这样的风凉话。”顾尘无不嘲讽。 陈闲清微笑道:“这样吧,下次送你一本完整的。” 傅思齐低头凑到陈闲清眼前,霸占了陈闲清的眸子,表情严肃道:“我也要那完整的。” 陈闲清笑道:“好说。” 傅思齐拍了拍顾尘的背脊,叹道:“老弟,知道了何谓深藏不露了吧。” 顾尘也拍了拍傅思齐的肩,回道:“为兄以为还是叫‘道貌岸然’妥当些。” 谢忧和陈闲清都没接受顾尘的书,顾尘便又把它们还给了李意安,好留着造福其他同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鸿鹄书院 02 午膳是在书院用的。 傅思齐看着眼前的饭菜,一脸为难,沉痛地叹道:“我终于知道——何谓民间疾苦。” 顾尘盯着这清一水的绿色,也有些犯难了。 这一桌子的素菜,自己倒不要紧,就怕包里那只馋猫。 陈闲清倒是没什么所谓,夹了一筷子马齿苋,笑道:“子曰‘饱暖思’,此番正好可以少吃点,下午便不会想睡了。” 傅思齐恨恨地夹了一筷子小青菜,放进嘴里嚼了嚼,哼哼道:“本公子才不会随你的心愿。” 此时,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们笑。 鸿鹄书院的后面有个小山坡。 山坡下有条小河。 云染正蹲在河边上。 顾尘挽着裤腿正在水里扑腾。 某猫一脸羡慕嫉妒恨。 这时,陈闲清也走了过来,和气地说:“要不要搭把手。” 顾尘忙的一头汗,也不转身,淡淡应道:“生个火,有劳。” 陈闲清摸了摸云染的脑袋,而后就卷起了袖子,温顺地去一旁捡柴火了。 春风料峭,河水里还是有些冷的。 “你在做什么?” 突如起来的一声质问,将顾尘吓了一跳。 手一滑,到手的鱼又溜走了。 顾尘见气闹,恶声恶气道:“捉鱼啊,看不到吗?” “什么!你怎敢如此放肆!” 顾尘终于发觉情况有些不对了! 背后好像是个女的! 声音还和五姐有些像! 顾尘蓦然转过身,岸上那可不是立着一位亭亭的少女嘛! 鸿鹄书院是从不招女子的啊? 难不成是是哪位夫子家的的千金? 细极思恐。 顾尘抖了抖手上的水,忙笑道:“这鱼可真好看。” 少女听到有人夸赞了自己养的东西,心里有些欢喜,何况这夸奖还是从这么俊朗的少年郎嘴里讲出来的。 少女樱唇微扬,得意道:“这里面都是我放生的红鲤。” “奥原来如此。”顾尘应付道,当下就从走河里走了出来,站到岸上,也不急着穿鞋袜,只是自顾自地甩了甩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溅了少女一身水。 “从未见过如此粗鲁之人。哼!”少女一时羞恼,面色通红,气呼呼的转身要走。 “柴火到了,这么多够不够啊!” 这时,陈闲清一阵小跑赶了过来。 两人迎面撞上了。 少女的脸色更红了,今年的桃花好像还未开啊? 这陈闲清袖子半卷,额前的碎发尽数汗湿,一副辛勤劳作的样子。 少女看着他手上的这堆柴火,心中明白了大半,“好啊你们” 陈闲清看这情形,顿觉不妙。 “你们竟要吃我的鱼好大的胆子!”少女回头狠狠的剜了一眼顾尘,又瞪了一眼送上来找骂的陈闲清。 坐在地上看戏的云染竟也被这眼神吓的嗯打了一个嗝。 “姑娘想多了,我衣服湿了,他捡着柴火是来给我烤衣服的。”顾尘赶忙赔着笑,生怕她回去告状。 陈闲清立马会意,点头道:“是啊,他他不小心掉河里了,这浑身也湿透了,这位公子啊,他从小就身体不好,一着凉更是要半死不活了” 说着说着,陈闲清就放下了手里的木柴,向顾尘走去。 他上前就干净利落的扒掉了顾尘外面的青衫,并且这扒衣服的动作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少女的脸色与河里的红鲤已然差不多了。 她半怒半羞地说了一句“龌龊不堪”,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闲清见人已走远,便弯下身子,又捡起了将刚从顾尘身上扒掉的衣服,作势要给他穿上。 陈闲清微笑道:“逼不得已,形势所迫。” “我自己来”,顾尘从陈闲清手里拿过了衣裳。 穿上衣服的那一刻,他看见云染的尾巴在蠢蠢欲动,一副跃跃欲试的小样子 “喂,你可别进去捞鱼啊!”顾尘瞪大眼睛,呵斥道。 云染缓缓抬起头,苦哈哈的望了他一眼,又苦哈哈的埋下了脑袋,心有不甘。 “有什么办法!”顾尘叹了口气,又回到水里“重操旧业”,不忘威胁道:“你给我好好坐着,不准动。” 五百年前的事情,顾尘还记得清清楚楚。 某只猫,不知死活的跑到银河里捉星星,把一百零八星宿们折腾的苦不堪言,引发了一次千年难遇的流星雨。 后来连托塔李天王都托着玲珑宝塔赶了过来,并且气运丹田的吼了一声——“本天王今日就要收了你这妖孽。” 幸好雨神及时赶到,天宫第一美男子凭着天赐的盛世美颜泯了恩仇。 这件事是个分水岭。 在此之前,云染每每犯下的祸事都是他卖脸解决的,卖了四五百年就差不多把堂堂天宫九殿下的尊严给卖光了。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再怎么卖,都没人买账了。 所以只好由赤松殿的另一位出来卖笑了。 顾尘好不容易摸了两条巴掌大小的鲤鱼上来,却看见某只猫一脸嫌弃的表情。 敢情还是嫌弃它们小了?或是少了? “知足吧。”顾尘咬牙道。 陈闲清已经生好了火,坐在地上仔细的烤鱼,一边烤一边笑:“没想到尘弟心还是满善的,只捉了两条,看你那阵势,我以为一个活口都不留呢。” 顾尘此时正蹲在溪旁搓着手上的鱼血,听到这话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天下午云染倒没有睡着了。 因为有堂礼乐课。 每个孩子都带了把琴过来,当然,所有的琴都不如陈闲清的那把。 不光是琴不如陈闲清的琴,琴技也是远不如陈闲清。 不过,大多数人虽不如陈闲清琴技那般炉火纯青,倒也是通晓一点音律,所奏之音也不至于像是杀猪一般摧心断肠。 可叹呐,这顾尘,说的好听一些叫出自武学世家,不好听的就叫一家子都是舞刀弄枪的莽夫。 弹琴,不存在的!要命,是可以试试的! 所以,这堂课的焦点除了“琴仙”陈闲清,便是这“琴魔”顾尘。 站在一旁的夫子虽然早已被顾尘的琴音搅的心惊肉跳,可面上还要努力维持灿烂笑容,保持儒雅风度。 一来是为人师表不能大惊小怪有伤体统,二来弹的不好没关系,弹着弹着也就会越来越好,学生不光是要教导,更是需要鼓励的嘛! 思及至此,老夫子只得狠下心,豁出老命站在这里,听顾尘弹奏。 顾尘拨动第一声,包里的云染抖了抖。 拨到第二声,屋里一片惶恐。 拨到第三声便听出了摧枯拉朽之气势。 哇哇实在是受不了! 云染扛不住了,其实她也没打算扛。 她可没有老夫子那般强大的定力和博大的胸怀,她只是一只好吃懒做贪生怕死的小仙猫。 还是保命要紧! 云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哧溜”一下从包里跳了出来。慌不择路之际,竟然跳到了谢忧的头上,紧接着又蹬了谢忧的脑袋,借着力量又窜上了窗台,一溜烟的钻了出去。 谢忧的脸更加惨白,却并未吭声。 他摸了摸头,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势。 坐在身后的傅思齐对谢忧此番表现却是大为赞赏,默默对着谢忧的后脑勺竖了一个大拇指,动情赞道:“好魄力。” 站在不远的夫子再也绷不住了,他被这意外吓了身子直晃,踉踉跄跄,要不是坐在前面的陈闲清想走出来扶了扶,恐怕就要摔倒了。 满屋早已是一片哗然,乱成一团。 但除了杨夫子满心忧惧之外,其他人的脸上皆望不出惶恐之色,都是一脸的兴奋。 “发生了什么?” “刚才有东西跑过去了!” “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团黑影!” “难道是鬼?” “哇!顾尘把鬼都吓跑了。” 坐在顾尘后面的傅思齐自然看出了那是一只猫,幽幽叹道:“顾兄,你可真是真是了不起啊!人家是金屋藏娇,你这是宝袋藏猫啊。” 顾尘撇了撇嘴,喃喃道:“这只蠢猫还真是不给面子,本殿下也是第一次弹琴啊” 老夫子颤颤巍巍的走上讲台坐了下来,“让陈闲清给我们弹一曲吧。” 现在急需压压惊,这便是老夫子之意。 陈闲清起身,捋了捋袖子,双手开始抚琴,奏的是一曲唱晚。 云染跳到了桃树上,眯着眼睛,遥遥听着琴声,隐隐看到许多少年在月光下支起篝火,唱着山歌,跳着舞蹈又看到了一对才子佳人,就着清风明月,烫了一壶杏花酒,品诗论词 琴声叫人流连,叫人遐想,叫人欢愉。 云染突然想起那日,他弹的那首悲凉苍茫、透着绝望的邀月。 若不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谁会想到,同一个人,同一把琴,会在短短数日里就奏出如此截然不同的曲调。 琴声传达的难道不是心境吗? 若是这样,他这心境,可真是大喜大悲 陈闲清一曲罢,坐下掌声雷动。 云染看了看树下。 谢忧的书童正坐在那里。 他的目光一直聚集在谢忧身上,不为外界所动。但这双眸子却没什么光彩,黯然空洞。 散学后,傅思齐的同桌杜朝生一路跟着顾尘,死缠烂打要看看他包里的那只猫。 傅思齐也跟在后面凑热闹。 “丑的很,看什么看。”顾尘冷道。 “那你不把它当宝贝似的带在身边。”傅思齐一旁煽风点火。 “我就看一眼,看看天天打呼噜的小东西长什么样子。”杜朝生讨好道。 “好了,好了,烦死了,给你看。”顾尘拗不过,将锦袋掀开了一个小口子。 蹲在包底的云染看见了一缕光,而后而后望见了几张脸。 “咦?顾尘,你家猫的鼻子那块儿怎么有团黑糊糊的东西?”杜朝生疑惑道。 “鼻屎而已。”顾尘敷衍道。 “猫的鼻屎那么大?”傅思齐半信半疑。 顾尘一脸冷漠:“那你以为呢。” 傅思齐摇了摇头:“不可思议。” 一旁地陈闲清看着这几人没完没了,好笑道:“好了好了,胎记而已。” 顾尘哈哈大笑,嘲讽道:“傅思齐,你怎么像是没见过猫似的。” 傅思齐目光沉痛道:“我爷爷的绰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顾尘有些困惑,问道:“什么绰号?” 杜朝生笑答:“养鸟尚书。” 傅思齐摇了摇头,“我爷爷以前在家养了个鹦鹉,那鸟儿聪明的很,一教就会,好有意思,那时,我爷爷一散朝就回来教它说话,这事儿却被御史台的那些人知道了,竟然联名上奏,狠狠参了我爷爷一本,那只鸟也只得送人了” 杜朝生面生悲戚。 顾尘也深表遗憾。 陈闲清微微叹了口气。 三岔路口,各回各家。 殊不知明日有场好戏正在等着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鸿鹄书院 03 上学的路上。 李意安偶遇潇洒的璧玉公子,看着他背了一把琴,奇怪道:“今日没有礼乐课啊,你怎么带它来了?” 陈闲清笑了笑,答道:“自有用处。” 李意安不明所以,却也懒的深究,自己没少带东西就好。 一到书院,他们就发觉了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书院外一共停了十二辆马车。 书院中,院长晏沉古站在榕树下,看着不明真相的少年郎们,笑的无比慈祥。 晏沉古本来就有仙风道骨之姿,今日又做了这羽扇纶巾的打扮,再加上心情格外舒畅,眉目里还温存着浓浓的笑意,真像是一位误入凡尘的老仙人。 傅思齐戳了戳李意安的胳膊,困惑道:“你不觉得今日有些诡异吗?” 李意安看着晏沉古,小声道:“稍安勿燥,眼前的这位道长就快要赐药了。” 傅思齐狐疑道:“赐什么药?” 李意安道:“长生不老药。” 傅思齐好笑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晏沉古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身子,朗笑道:“好了,诸位请站好。” 三十位少年站成了三排。 晏沉古捋了捋自己引以为豪的白胡子,笑道:“今日书院不开课。” 这话一出口,底下瞬时就炸开了锅。 “哇,不上课!” “去春游吗?” “游山玩水!” “赏花论月!” 众生手舞足蹈,欢呼雀跃。 夫子们看着此情此景,皆是笑而不语,望着眼前的这群天真烂漫、热情洋溢的少年郎们,表现的一个比一个和蔼可亲。 顾尘皱了皱眉,喃喃道:“有古怪” 陈闲清拢了拢袖子,淡定道:“好日子到头了。” 晏沉古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书院半月不开课,但你们要去挣银子。” 少年们面面相觑,而后嘀嘀咕咕,叽叽喳喳。 “我们书院这么穷的吗?” “还要学生去挣银子的?” “我们不是交了那么多的束脩么?” “要挣多少回来?”傅思齐伸了伸脖子,望着院长大人,心虚的问道。 傅小公子的确是心虚的很,他长这么大,只会花钱,哪曾挣过什么银子。 不过从众人的面色上来看,心虚的可不止傅思齐一个。 院长大人又骄傲的捋了一把胡子,反问道:“你们觉得自己能挣多少银子?” 众人一时不敢答,答的多了怕人家取笑自己说大话,答少了又叫人鄙夷不大气。 晏沉古笑道:“这样吧,每人发一张纸,写上你们各自的姓名,还有要挣回来的数目。” 李意安弱弱的问了一句:“那那要是没挣回来怎么办?” 院长大人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微笑道:“嗯,我们书院这么大,杂活也是很多的,没有挣回来的便就用打杂的补上吧。” 躺在袋子里装死的云染心道:“真是一只老狐狸啊。” 这平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对着发下来的一张白纸却有些发憷,迟迟不肯下笔。 晏沉古面色骤变,拂了拂袖子,嗔怒道:“这般畏畏缩缩,哪有我大齐男儿的样子!” 少年们听闻此话,精神为之一怔,为自己的怯懦黯然羞愧,纷纷大笔一挥,潇潇洒洒。 不过,很快,他们就要为现在的冲动留下悔恨的泪水了。 夫子们望见年轻人终于上套了,相视一笑。 晏沉古击掌,满意地连说了三个“好”字。 在这“好”“好”“好”中,少年们激情澎湃的踏出了鸿胪书院的大门。 夭夭三月。 纠纠舞勺。 少年们每五人乘坐一辆车,夫子们一人乘一辆车。 顾尘、陈闲清、傅思齐、李意安和谢忧同坐一辆车。 车上摆了两条长凳子。 顾尘他们都知道谢忧“生人勿近,熟人勿碰”的性子,四个人十分默契地挤在了一条凳子上,将对面的那个长条凳留给了谢忧。 傅思齐屁股刚坐稳,环顾了一下四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都写了多少?” 李意安伸出了一只手,在傅思齐眼前晃了晃。 陈闲清笑道:“五两?” 李意安摇了摇头。 顾尘说道:“应该是五十两。” 李意安还是摇头。 傅思齐惊道:“你你小子不会是写了五百两吧?” 李意安还是摇了摇头。 众人都不说话了。 李意安春风得意,慷慨激昂道:“本公子写了五千两。” 众人抬起头,不约而同的盯着李意安,那目光分明里写着“你可真是一个二愣子”。 李意安被这盯的有些不自在,讪笑道:“我现在也觉得自己写的多了些。” 陈闲清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傅思齐撇了撇嘴,说道:“你小子的心倒是比我的还要大。” 李意安忙问道:“你写了多少?” 傅思齐揶揄道:“没有你李大公子财大气粗,不过两百两而已。” “那也不少了。”陈闲清笑道。 “你呢?”傅思齐倒了倒陈闲清的手臂,问道。 “不是说我一曲千金吗?”陈闲清半问半答道。 “呦,我们这里还有个大财主。”傅思齐眉开眼笑,打趣道。 “不过,我只写了一百两。”陈闲清拂了车帘,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又接着道:“以我们坐的这些车来看,我们此番不是要在长安城挣银子的。那‘一曲千金’是长安的价,其他的地方自然是不会给我这么多。” 傅思齐和李意安咽了咽口水,恍然发觉这层联系,要是在长安城的话,哪里需要这么多车。 “你呢?”陈闲清看着顾尘,问道。 “十两。”顾尘声音有些缥缈,不知在想什么。 “咦?”李意安愣住了。 “就十两?”傅思齐不敢相信,嘲笑道:“你顾大公子平时的一顿饭恐怕都要这个价吧?” 傅思齐和李意安七嘴八舌的拿着顾尘打趣。 顾尘望着眉飞色舞的两人,说道:“不瞒你们说,我差一点就写了一两银子。” 顾尘说这话的时候,瞄了一眼对面的谢忧。 “写一两,那也太不像话了吧?”傅思齐撇了撇嘴,“这多没意思啊这一下子不就挣到了。” 顾尘扶了扶额,道:“我说,傅大爷,您这口气倒是大的很,不过你准备拿什么挣银子哟!这肩不能扛的,手也不能提的,要想挣个一两银子也不容易吧。” 傅思齐细细一想,觉得顾尘的话不无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反驳道:“但你写的也太少了点吧?” 顾尘笑道:“少么?一两银子就是一旦米,够穷苦人家吃上一月的。” 陈闲清打开画扇,扇了几下,叹道:“我们还不知道这是去哪儿呢?要是去个偏僻之地,我这一百两银子也是挣不回来的。” 李意安大惊失色,此时才发觉自己是上了晏沉古的道了,“那可怎么办?我可是写了五千两的!” 晏沉古并未说挣钱的地点,一众人都以为是在长安城,以这些小公子们金贵的身份,挣钱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出了城,可就不好说了,人家连皇帝老儿都不认识,自然也不会认识这些名门世家的公子哥。 顾尘捋了捋袍子,忍住笑意,悠悠道:“就叫你子子孙孙都去给鸿鹄书院看家护院吧!” 傅思齐也忙着附和,大笑道:“看它个千秋万代的!” 陈闲清笑道:“看来意安兄这百年之后,棺材板都怕是要给孙儿们揭开了。” 李意安被眼前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唬的一愣一愣的。 谢忧一直没说话,也没人和他说话。 顾尘望着沉默的少年,轻声问道:“谢忧,你写了多少?” 谢忧抬起脸,轻声道:“一两。” 众人都不说话了,李意安更像是吃了泥巴似的,傅思齐也未刚才的笑话感到尴尬。 如果知道谢忧写了一两,他们断然是不会拿着顾尘来取笑的。 陈闲清合起扇子,拍了拍手:“看看,最明智的人还在这里呢!” 谢忧也笑了笑,继续保持沉默。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比这些贵公子们,凭自己的本事能在七天之内挣个一两银子也是了不得的事情。 车子里的五位少年各有心事,一旁“并驾齐驱”的马车里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 一时间,所有的少年们都从最初的心潮澎湃中缓过了神来。 出了长安城,车马便“分道扬镳”了。 云染这儿被颠的七荤八素的,感觉离投胎也不是很远了。 她挠了几下这大袋子,又“喵呜”了几声。 李意安蹙眉道:“什么声音?” 傅思齐揶揄道:“顾大公子带的猫伴。” 顾尘望着书包起起伏伏,“你在作什么妖?” “作你个大头鬼!”云染心里恨道,本仙猫颠的就快死掉了,马上黑白无常就要来接驾了。 顾尘松开了袋口,云染终于露出了脸来,一下子没忍住,“哇”的一声,吐在了顾大公子的衣衫上。 众人皆惶恐。 顾尘的脸更是抽搐的厉害。 傅思齐小声道:“你这猫儿不会是要死了吧?” “又要死了?”云染心里哀叹。 顾尘也被吓道了,“你你撑一下。” 谢忧道:“它应该是闷的,再加上一路颠簸,不舒服。” 顾尘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对着谢忧投了感激的一瞥,忙喊道:“停车停车。” 车夫闻声停了下来。 “怎么了?” “我有点不舒服。”顾尘捂着肚子说道,然后对陈闲清使了使眼色。 “对,他他今早吃错药了。”陈闲清笑眯眯的说道。 车夫知道他是丞相家的小公子,气度高雅,一时被蒙蔽了双眼,觉得这样子的人断然是不会说谎话的。 顾尘将云染藏在了衣服里,两手捂着肚子,蹿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顾尘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小声问道:“你要不要喝点水?” 云染没力气回他的话。不过这四周鸟语花香,空气清新,倒是叫她舒服了不少。 她真的不想回车上啊!云染可怜兮兮的望着顾尘。 顾尘摸了摸她的头,“不会有事的。” 陈闲清这时也走了下来。 顾尘说道:“她恐怕不能坐车。” 陈闲清说道:“那你?” 顾尘说:“我跟在这车后面跑。” 陈闲清看了看天色,“我们这还不知道要到哪里” 顾尘笑道:“无事。” 顾尘和夫子、车夫交代了一声,说自己受不了这颠簸,不如跟在后面跑。 夫子一开始不同意,但经不住他哀求,便同意了。 顾尘抱着云染就追在马车后。 不到一刻钟,陈闲清、傅思齐、李意安都跟着下来了。 后来,谢忧也下来了。 大家轮流抱着云染,追在马车后面。 说说笑笑。 嘻嘻哈哈。 热热闹闹。 夫子摸了一把山羊胡子,“这年轻就是好啊,有车也不坐,这用不完的力气,倒是干苦力的好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花式挣钱 01 星子落满空,两天就在路上度过了。 他们到了离长安并不算太远的一个地方,此地名为“落姚”。 少年们虽然风尘仆仆,不过心情却是十分畅快的。 众人找了一家名为“同福”的客栈歇下了。 “同福”这个名字似乎很受人们青睐,仅这落姚城就有三家。 次日清早,几人刚下楼就注意到了客栈里的热闹。 顾尘他们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身后的几个人正聊的热火朝天。 穿着蓝衫的小哥儿说道:“今个儿是王老太爷六十大寿。” 穿着灰袍的中年男人应道:“家里摆了一百桌呢!” 小哥儿奇怪道:“这六十大寿怎么摆了一百桌?” 中年男人笑道:“不是讨个吉利嘛,长命百岁呀。” 傅思齐惊道:“我爷爷过寿的时候都没这么大排场。” 这时,刚好经过了一位挑货郎的小伙子。 小伙子闻声,睨了他一眼,嘲笑道:“你爷爷?你爷爷能和王老太爷比吗?人家的儿子可是吏部四品员外郎呢!你爷爷的儿子是哪路赤脚的神仙?” 小伙子没费什么功夫就将傅思齐他们家的祖孙三代都给贬损了,也是有些厉害的。 傅思齐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刚想要开口回怼这个货郎儿哥,却被陈闲清用扇子挡住了嘴巴。 傅思齐脖子僵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意安笑道:“就跟个倔鹅似的。” 陈闲清收回了扇子,小声道:“我们都知道你爷爷是一品尚书哟。” 顾尘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人流窜动。 李意安看见了他面上的异色,开口询问道:“你怎么了?” 顾尘语气有些沉重,“这位老太爷不会就是王抚衡王大人他爹吧?” 陈闲清晃了两下扇子,思忖片刻,答道:“王抚衡祖籍落姚。” 李意安语气有些颤抖,“这可有些不好了。” 傅思齐凑过来,小声道:“那个王抚衡我也听过,他不是清廉的很吗?怎么会有这样讲排场的老爹?” 李意安也附和道:“王大人我见过,我爹对他也是颇为赞赏。” 李意安的爹爹是吏部侍郎,也是王抚衡的上级。 吏部素有天官一称,里面牛鬼蛇神都有,有油刀切豆腐两不沾边的老滑头,也有迂腐清高不干实事的酸文人,还有这精明能干但又得罪人的循吏。 王抚衡属于后者。 陈闲清点了点头,说道:“王抚衡的确是有些难得,三年前朝廷裁撤冗员,他一马当先冲在前头,倒是有几分魄力。” 傅思齐应道:“他素日也是清简的很,三年前家里起火,烧的一干二净,他索性就到卖画的好友那里住了半年。” 李意安笑道:“还是我爹爹上了折子,户部拨款给他又修了一座府邸。” 谢忧一时也开了口,“王抚衡出生贫苦,当年赶考的时候穿的还是一双破草鞋,走到长安的。” 王抚衡是那年科考的探花,天下寒门都将他作为榜样。 傅思齐听着这沸沸扬扬,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他爹的事,还是装模作样的。” 顾尘道:“他三年未回过这里。” 王抚衡做过顾允的监军,顾尘对他也是有几分知晓的。 谢忧眉目凝重,“寒门走出一个人本就难,走的远倒是难上加难。” 众人不语,气氛有些尴尬,除了谢忧外,另外几人显然都是有“靠山”的。 顾尘笑了笑,“我爹也是出身寒门,当年我娘嫁给他时,可还是满城风雨啊。” 陈闲清听闻此话,也有些乐了,他知道顾尘他娘差点就成了自己的娘。 顾尘又道:“谢忧讲的没错,我们蒙着祖荫庇佑,要想有所作为并不难,寒门子弟一切都是自己一脚一脚走出来的,比我们要曲折许多。” 李意安受他爹的影响,对长安城的大小官员的仕途轨迹已是烂熟于心,此时也有感而发:“我们一路还有人扶持,他们却只能靠自己。” 傅思齐也来接个话茬子,“这么一讲,我也想起爷爷了,他出身也穷苦,家里只有他中举的,他初入仕途的时候,不要说平时走的近一点的亲戚了,素日里那些一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都来托他办事情。” “不然怎么会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呢?”陈闲清苦笑。 陈闲清扇了扇,转而笑道:“我们马上就有银子了,李兄也不必为那五千两银子发愁了。” 众人心领神会,他们马上要开展一项名为“劫富济贫”的行动。 陈闲清接着道:“但我们还不能殃及王大人。” 谢忧目中存着一抹赞许。 傅思齐疑惑道:“谢忧,你是不是把我们想成了纨绔子弟了?” 谢忧笑而不语。 这是几天来,他们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 李意安来劲了,“你见过哪个纨绔子弟放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跑到鸿鹄书院里去受那个罪。” 傅思齐也兴奋了,“你看,人家四品员外郎的亲爹过个生辰还这般一掷千金,我这个一品尚书的亲孙子还在为那二百两银子发愁。” 几人准备今天去这老太爷的府上看看究竟。 王府门口,人满为患。 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每个人都带了拜帖和贺礼。 王府里面,敲锣打鼓的很是热闹。 傅思齐心焦道:“咱们没有帖子怎么进去。” 这倒是!他们刚才过于激动,没想到这茬。 正犯难的时候,一辆轿子从面前经过。 有人小声道:“知府老爷来了。” 轿子里面的人拂了帘子,对跟随在一旁、穿着一身花里花哨的锦缎长袍的男人小声道:“今晚请的是南派还是北派?” 那花里胡哨猥琐一笑:“老太爷那儿自然是南派的。” 知府脸色沉了几分,不悦道:“那有什么意思。” 花里胡哨笑容里尽显下流,讪笑道:“奴才捎人从北边新来的一批,比以往的都要俊俏,今晚就到醉翁知雨楼。” 傅思齐皱了皱眉,“这两人在讲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李意安解释道:“南派的就是来自江南的美女,多是豆蔻之年,北派的就是来自燕国的少年郎,和咱们差不多。” 顾尘冷道:“这位老爷竟然还豢养娈童。” 轿子在王府门口稳稳落下。 就在这时,陈闲清突然走了过去。 “慢着,你的拜帖呢。” 他被府外的奴才给拦了下来。 “小生是外乡人,听闻这王老太爷今日过寿,想来祝贺,沾沾喜气。”陈闲清恭顺道。 “你是哪根葱,也想进咱们府上。”这奴才鄙夷道。 “小生虽不才,但对琴律还算是略知一二,两位大人行行好,不如就让小生给老太爷献上一曲吧。”陈闲清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这奴才眉毛一扬,脸上的横肉直晃晃,鄙夷道:“怕又是想来巴结我家大人的吧!” “走走走,你这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这奴才说着说着就要伸脚去踢他。 不过,这只推搡的手却被人挡了下来。 这人就是刚才路过的那位老爷。 “这位小公子都会些什么曲子?”老爷低头温和的一笑。 陈闲清慢慢抬起脸,看着他,莞尔一笑,娇羞道:“大人想听什么,人家就会什么。” 这一笑,可谓是风情万种。 老爷看着有几分痴了。 傅思齐和李意安被这景象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门口的奴才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公子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敢情是想攀附跟前的这位知府大人。 傅思齐看着陈闲清那副欲说还休的表情,咂舌道:“他他在做什么?” 顾尘拂了拂袖子,淡道:“出卖色相。” 李意安也被这景象给雷到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顾尘话刚说完,就将手里的包递给了李意安,吩咐道:“照顾好,这里面是我的命根子。” 傅思齐好笑道:“你的命根子就是那豆腐做的小猫儿啊” 他话还未说完,只见顾尘也走出去了,一直走到陈闲清的身边。 顾尘面带恼意,拽着陈闲清的袖子,嗲道:“你怎么怎么都不等等人家?” 李意安看着眼前的一幕,舌头顿时打了个结,“这这他这” 知府老爷看着顾尘,笑的合不拢嘴,差点就掉下一挂口水来,这又来了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哟! “你这位小公子又会些什么呢?”知府大老爷强和蔼道。 顾尘眼波流转,羞涩道:“大人欢喜什么,人家就会些什么。” 一浪接着一浪,浪的远处静观的傅思齐腿都软了三分来,“谢谢忧,快快扶我一下。” 谢忧摇了摇头,果断拒绝,“不扶。” 傅思齐转过脸看着他,这才是一块真正的千年寒冰。不过几日相处下来,也习惯了不少,对这冷漠的态度只是哼哼道:“见死不救。” 李意安伸手在他背后掐了一下,难得正经道:“别说笑了,我们三个现在该怎么办?” 傅思齐转而也严肃了,思忖了半天却讲了句废话:“我们?一起上?” 李意安摇了摇头,“那不就全军覆没了。” 这时,三人看见了顾尘背过的手,正向他们摆了摆。 这是示意他们别跟着来。 “我们,接应。”谢忧淡定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花式挣钱 02 傅思齐他们一回到了同福客栈,便开始急锣密鼓地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情。 云染蹲在桌子上,看着他们煞有其事地分析情况。 这落姚城的知府大人呢,是一个爱好男色的主儿。他在落姚东郊有一处叫“醉翁知雨楼”的私人宅子,里面豢养了好几个貌美少年,不出意外地话,今晚顾尘、陈闲清今晚也会被带到那个地方去。 此外,这知府呢,还送给了一百亩良田给了王抚衡的父亲,且这百亩良田从未上缴过赋税。王老太爷得了这么大的便宜,所以每每都会在家书上都将落姚的知府里里外外夸的像朵花儿一样。 现在,顾尘他们要做的事情便是将这证据先人一步给取出来,然后由他们带回长安,再由王抚衡自己揭发此事,所谓大义灭亲。 这收据一旦被别人抖落出来,王抚衡的官怕是也做不得了,他素日里可没少得罪人。 如果这事情能妥善解决,不仅王抚衡的乌纱帽能保的住,这户部和吏部筹备已久的“清田”一事还有了由头。所谓清田,主要清的就是这些侯门世家通过“旁门左道”捞来的田,照现在这情况看来,这朝野的官员不论品阶都要一一彻查。 傅思齐认为他们实施的是一个名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计谋。 一直不动声色看热闹的老夫子,此时也捋了捋山羊胡子,赞许道:“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云染低头,默默地舔了舔爪子,心里嘀咕:“你们都欣赏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怎么不说说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结局。” 讲不准,顾尘这棵娇艳欲滴地小辣椒今晚就被那个肥头大耳的知府大人给摘了。 动身之前,李意安对店小二吩咐道:“每隔两个时辰,就过来喂一次这小猫儿。” 傅思齐和谢忧提前摸到那个叫“山翁听雨楼”的地方,策应着里面的顾尘、陈闲清。 李意安在城外的驿站等候,若是今晚子时,还没人去找他,他就要快马加鞭地去长安请求支援。 几个人一走,屋子里就剩云染和老夫子了。 老夫子很坦然,早早歇下了。 云染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皮子一直跳。 更漏滴落。已经到了戌时,一个人都未回来。 “醉翁知雨楼?”云染思量着白日里他们的谈话,准备出去看看。 落姚不比长安,一到晚上,商铺基本打烊了,也没个夜市。 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冷冷清清,透着森寒。 云染也不知道这个“醉翁知雨楼”到底在哪儿,她准备找个凡间的小猫儿问个路。 走到一户人家门口,看见屋顶上站着一个橘色白花的小猫儿,年纪看上去和她一般大。 云染上前客气道:“你好哇。” 橘色白花的小猫儿向她走了过来,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问道:“你是哪家的娃儿嘞?” 云染解释道:“我不是这里的娃儿嘞,想来问个路。” 天下的猫儿都是一样的好奇,橘色白花儿的小猫欣喜道:“你这娃儿是要去哪里嘞?” 云染答道:“去醉翁听雨楼嘞。” 小花猫热情道:“醉翁听雨楼?这个地方我听过嘞,但也不知道怎么走,不过我可以带你去问问。” 就这样,一猫带着一猫,终于找到了“醉翁听雨楼”的所在地。 云染谢过这些凡间的小猫儿们,便从墙上跳了进去。 琼楼玉宇,极尽奢靡,丝竹之声在园子里回响。 她听的出,这是绝念的声音。 云染循着琴声找到了那座楼。 楼有三层。第一层是会宴宾客的“百花地”,第二层是金屋藏娇的“风流洞”,第三层是声色犬马的“逍遥窟”。 第三层,烛火摇曳,粉色的纱幔在随风颤颤,隐隐约约还能望见里面觥筹交错的场景,时不时的还有浪笑传出。 云染悄悄溜了进去,一股脂粉气扑面而来,她想打上两三个喷嚏。 陈闲清一袭白衫,领口微微敞开,锁骨若隐若现,正跪坐一旁,专注的抚琴。 云染瞅着一旁那个穿着淡粉色薄衫、正在低眉顺眼给人斟酒的少年,乐的合不拢嘴。 斟着斟着,这少年抬起脸来,冲着知府大人轻轻一笑。 这不是顾尘还会是谁。 云染眼睛看直了,顾尘这样子倒是有几分那个娇媚。 云染觉得太有意思了,就躲在纱幔后面专起戏来。 知府大人笑的那叫一个色迷心窍,眼看他那肥胖的猪蹄子就要搭上顾尘莹润的小嫩手,这时后面又来了一个少年。 这少年穿的那叫一个奔放。 少年经过顾尘身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撞了他一下,顾尘手里的酒顺势就泼到了知府的脸上。 知府站起来,一巴掌就上了这少年的脸。 少年那白嫩的脸顿时印上了这粗短的手指印。 知府并不打算罢休,竟将跟前的一壶酒也尽数倒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的衣衫尽湿,极为魅惑。 知府的眼里闪烁着邪恶的小火苗。 云染心中翻涌,打了一个“嗝”。 “什么声音?知府瞥了一眼云染躲着的那层纱幔。 顾尘的脸色也变了,他知道这是谁。 陈闲清笑道:“是小生,今晚吃的多了些,大人莫恼。” 知府点点头,笑的灿烂。 “小生出去洗个手。”顾尘朝着知府抛了个媚眼,慢慢退下了。 顾尘走到云染藏身的纱幔那处,冷哼道:“还不过来。” 云染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走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 顾尘的脸色极差,斥道:“你怎么跑来了?李意安把你带来的?” 云染忽闪着大眼睛,没有答话。 顾尘又说道:“别到这屋子里来,自己找个地方去玩。” 听到此话,云染有些不乐意了,本仙猫就欢喜看你给人家斟酒那妖娆的小身姿嘛! “小心点。”顾尘明明知道别人对只猫不会太在意,还是忍不住吩咐了一句。 云染悻悻,又觉无聊,便四处走了走。 转角遇到了躲在楼梯下的傅思齐和谢忧。 两人鬼鬼祟祟。 傅思齐叹道:“你说,这楼这么大,这昏官会将东西藏在哪儿?” 谢忧很平静:“一间一间找吧。” 这两人找些什么? 云染跳了出来,一爪子搭在了傅思齐的腿上。 傅思齐惊惶,差点就喊出声了。 不过还好,他被谢忧捂住了嘴。 这是谢忧第一次碰他,傅思齐有些不知所措,脸竟然红了起来。 夜太黑,还没人注意到这解释不清的红色。 “小心点。”谢忧道。 傅思齐看了看脚下,吃惊道:“这这小东西怎么也跟过来了。” 谢忧低头,也看到了脚底下的小猫了。 傅思齐不可思议,“你是怎么跑到这儿的?” 谢忧也有些惊讶。 “要不,要不让它试试?”傅思齐看了一眼谢忧,试问道。 “它?”谢忧若有所思。 “不是说‘瞎猫碰到死耗子’吗?”傅思齐有些兴奋,讲不准这大运就撞上了呢。 “瞎猫?”你才瞎,本仙猫的眼睛可是雪亮着呢! 谢忧蹲下身子,小声道:“小猫儿,你要帮我们一个忙,帮我们找到王老太爷的收据。” 云染看着眼前的两个活宝,不情愿的转身。 傅思齐“噗嗤”一笑,“咱们真的指望这只小猫儿啊?” 谢忧应道:“试试吧。” 云染绕到了一间房子前。 “不是这里。” 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 云染回头看了看,什么人都没有。 这声音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往左走,最后一间房。” 声音又在指挥。 云染看了看,还是没有人。 一时紧张,浑身的猫毛全部都竖立起来了,活脱脱成了一只小刺猬。 “不会是鬼吧”云染有些害怕了。 “你先去那里。” 这声音有股“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感觉。 云染将信将疑地往那里走。 “柜子的第一行第四个抽屉里有个夹层,里面有你要的东西。” 云染明知故问道:“我要什么东西。” 耳边传来笑声,“小心,不要踩地上的莲花。” 云染按照这声音的指示行动。 她用爪子将窗户给抬了一个不大的缝,从里面爬进去了。 屋子里,每三块大理石,就有一个印着莲花图案。 一个贪官非要在家里贴白莲花,真是做怪。云染也有些乐了。 “不要踩地上的莲花” 她思忖了片刻,觉得还是要听听那句话。 这间屋子的最里面,摆着一个正正方方大柜子,柜子一共有五层,每层有五个抽屉。 “第一行第四个” “第一行第四个” “这” 云染有些犯难了。 这第四个该怎么数呢? 从左往右数?还是从右往左数? “看书的时候好像是从右往左看的,那就从右往左数吧。” “一,二,三,四。” 云染的毛爪子覆上了这个小柜子。 她轻轻一拉,这柜子就开了。 呼啦一声,无数根银针朝她飞了过来 云染一直提着胆子,反应还算快,蹭的一声跳到了方案上。 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进来了两个很是威猛的大汉。 云染正站在方案上,看到来人,想着赶快要躲起来。 慌张之际,不慎跳在了白莲花上。 白莲花顿时移开,这下面竟是空心的,里面插了数把钢刀。 “喵” 云染的脚顿时就被刺穿了,鲜血淋漓 疼! “怎么会是只猫?” 两人面面相觑。 “你这蠢东西偷吃偷到这里来了!” “真是找死!” 那满脸胡须的大汉上前就是一通扯,硬生生的把云染给拽出来了。 她这腿,算是废了。 疼啊疼的撕心裂肺。 云染忍不住又“嚎”了一声,甚是凄厉。 大汗揪着她的尾巴,啧啧笑道:“我吃过那么多东西,还不知道猫肉是什么滋味” 另一大汗附和道:“把它弄到厨房,叫你家的那娘们给做道菜。” “好,不过这猫要怎么杀?” “我也没杀过。” “跟人一样,把头砍下来不就成了么。” 云染被人拎到了厨房准备待宰。 大汉问他的相好,“水烧好了吗?” 那婆娘扭着腰走过来,嗲嗲一声:“好了。” 婆娘又问道:“刀呢?” 大汉奸笑道:“磨好了,快的很。” “你这死鬼,还真是馋啊。” 大汉将菜刀在热水里哗啦一下,便准备开宰了。 “要死了”云染绝望。 这时,一阵阴风划过,烛火全息。 “怎么回事?” 屋子里的人惊骇。 更诡异的还在后面,他们眼前凭空多了一位白衣男子。 他披头散发,形如鬼魅。 “她这腿是你们弄的?”苍凉的声音叫人心生惧意。 “它它自己掉下去的”大汉哆哆嗦嗦的应道。 “那你们怎么不跟着下去呢?” 白衣男子轻轻拂袖,这大汉和他的婆娘全都飞了出去,而后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被折腾的奄奄一息的云染,艰难的睁开眼睛,想看看这救命恩人是谁。 夭夭桃花眼,薄薄含情唇。 是他。 那日在林子里拦下她的人。 白衣男子看着她的断腿,目露不忍。 他莹润的指尖在云染的伤口处轻轻一点,她的疼痛已经好了大半。 男子浅笑道:“你要的东西我待会替你拿。” 云染疑道:“你” 男子摸了摸她的胖脸,“我叫绝念。” 他他竟是陈闲清的那把琴! 绝念带她走了出去,将她放在了屋脊上。 “等我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花式挣钱 03 云染瞅了瞅他的背影,又看着地上那两个奄奄一息、四仰八叉的倒霉蛋,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活了,心中有些纠结,“这,好像不是个神仙吧。”她记得雨神说过,神仙不能滥用仙法,更不能伤人性命,绝念下手却如此狠辣。 恍惚之际,他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匣子,匣子的模样倒是平淡无奇。 “里面有你们要的东西。”他笑了笑,将匣子放在她面前。 云染哆哆嗦嗦,诚惶诚恐问了一句,“你是妖怪?” 绝念看着她挤眉弄眼地样子,蓦地乐了,反问道:“你怕了?” 云染艰难的往后移了半寸,不敢答话。 绝念笑了笑,“我本为仙,不过现下已入妖族。” 云染惊道:“为什么?”一个仙人好端端地跑去做妖怪,倒是第一次听说。 绝念坐了下来,与她平视,一字一句道:“我乐意。” 这个回答十分炫酷,却一点实在地意义都没有,云染砸了砸嘴巴。 一时看到他有些透明的指尖,云染有些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绝念叹了口气,很是无奈,“还不是为了救你。” 云染更困惑了,“也没人伤到你啊。”相反地,你就像丢破烂似的把那两人给丢了出去,他们连句完整的话都未说出来呢。 绝念莞尔,“我,不能救人,若出手,只能伤人。” 云染疑道:“为何?” 绝念拂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漫不经心道:“道规。”此时,他眉间的暗月已经消失了。 云染恍然,他已入妖族。 六道有规:神不能伤人,妖不可救人,若违此道,必遭天谴。正因如此,一般古道热肠的妖精们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见死不救也渐渐成了妖族的“光荣”传统。此外,这道上还有一条奇葩的规矩:魔,不可笑。不知道这规定是不是方便魔族耍帅而定下的,毕竟那是一个阳极胜,阴极衰的族类。绝念正是因为这个不能笑,才弃魔而从了妖。 云染有些不好意思,“那你不会有事吧。” 绝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不过损耗千年灵力而已。” 仅仅接上一条断腿,就要了他千年灵力!“唉,千年啊,本仙猫何时才能修的到。”云染十分心疼,也没仔细想过到底是她的命重要,还是这千年的修为重要。 “快了,看你这样子,不过数月就应该能化成人形了。”绝念一笑,清风微醉。 “我要回去了,要不他们真要给那个糟老头子祸害了。”绝念拍了拍她的脑袋,又是一笑。 “你要回那把琴里去?”云染瞪大眼睛看着他。 “琴就是我,我就是琴。”绝念伸开广袖,飞向了醉翁知雨楼的最高处。 翩若惊鸿,讲的正是眼前的这道掠影。 云染还有句话没问出来,相信以后还会有机会吧。 突然地,这歌舞升平转换成了闹哄哄的一片。 “走水了!”“走水了!”云染看着底下的呼嚎漫天,又看着不远处的亮光,才知道醉翁知雨楼起火了。 云染的脑海里浮起了绝念的笑容,毫不怀疑,凶手就是他。 “这妖怪和神仙做事的风格还真是不一样。”云染素日里没少听过妖怪的事情,不过确实第一次看见妖怪,还是有些惊奇,于是又在心里将绝念与天上的一众仙人做了个比较,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其实做妖怪除了名声不大好听外,倒是比神仙要潇洒的多。 神仙若招惹上了凡人,只能微笑不能动手,想想当年的八仙之一的吕洞宾被凡间的一只小黑狗给欺负了,除了无可奈何的暗生闷气外,什么也做不了。 这又是死人,又是起火的,一桩怪事接着一桩怪事的出,弄得人心惶惶。 当然,这人心惶惶还有傅思齐和谢忧的功劳。这两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一会儿学鬼叫,一会儿学狼嚎,巴不得更乱一点。 傅思齐睨着一旁叫唤的起劲了谢公子,忍不住说道:“谢忧,你学这鬼叫可真是绝了,真像个索命的恶鬼。” 谢忧没有理会他的“溢美之词”,继续干着装神弄鬼的“勾当”。 醉翁知雨楼的第三层。 知府老爷全然没了兴致,毕竟还是性命重要。况且,他手里还捏着一众人的把柄了,别叫这该死的火给烧个精光,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岂不是付诸东流了。 顾尘和陈闲清一时成了两个绣花枕头,被他晾在了一边。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准备伺机逃脱。 陈闲清收起绝念琴,和顾尘准备逃出了这间屋子。不过这是三楼,这么跳下去,肯定要壮烈地摔断一条腿。 这时,刚才那个穿着奔放的少年向二人走了过来,奔放少年冷声道:“跟我来。” 顾尘和陈闲清跟着他拐到了这层楼最里面的那间房子,奔放少年指着屋子中央的那根比柱子要细,比竹竿要粗的“棍子”,沉声道:“从这里下去。” 两人这才看清,这“棍子”将二楼和三楼串在了一起。顾尘率先顺着这杆子滑了下去,陈闲清紧随其后,奔放少年垫底。 “你是谁?”顾尘先他先来,站在一旁,看着他那敏捷的身手,眸子不觉一冷。 “在下姚庄,大内密探。”他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十分寻常的脸。 “好啊。”顾尘哭笑不得,原来长安的那些大老爷们早知道这里的事了,想来鸿鹄书院这一出挣钱的戏也是他们设计好的。 陈闲清也有些无可奈何,他那丞相老爹必定知晓此事。 顾尘喃喃道:“只怕那些证据就这么烧没了。” “这件事情稍后再说,我们先出去。”姚庄指了指眼前地花鸟屏风,“先去那后面。” 屏风后有一个浴桶,他刚在里面洗过澡。 二人顿时会意,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讲究了,立刻跳了进去,将自己淋得一身湿。 三人从一楼火势较小的那处冲了出去。 “李意安他们呢?”顾尘心里有些担心,他还担心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儿。 “你听。”陈闲清笑了笑。 三人寻着声往这源头走,走到一处大缸中,这缸里蹲了两个“鬼使”。 一个抹了一脸烂泥,黑发上还插满了茅草,另一个坐在一旁,正卖力地学着鬼叫。正是傅思齐和谢忧。 顾尘从傅思齐头上拔下来一根草,戳了戳他的鼻子,笑道:“喂,我那小猫儿呢?” 傅思齐闻声大喜,抬起脸来便却看见跟前站着三个风骚无比的少年,嘴角顿时抽搐地宛如中风,叹服道:“你们真是豁得出去啊!” 谢忧也憋着一股笑意。 顾尘没闲情理会他们的嘲讽,问道:“我那猫儿呢?” 傅思齐恍然,“哎呀,我们指望着瞎猫碰上死耗子呢,便叫她去偷东西了。” 顾尘面色大变,急道:“那讲的是瞎猫,我那猫儿瞎吗?你让她去哪里碰耗子了?” 傅思齐一时骇然,指了指那熊熊大火的屋子,小声道:“那儿。” 那大火熊熊的屋子,正是傅思齐和谢忧最后一次看见云染的地方。 “你”顾尘又气又急,急忙往那儿跑去,“别真给烧死了。” “等一下,你转身,抬头看。”谢忧冷静道。 抬头? 呵!某只猫正站在房顶上看戏呢。 顾尘无语凝噎,“你还不下来。”某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平稳落了下来,面色好了许多。 傅思齐心有余悸,顾家的这对兄妹,可真把这猫儿当宝贝一样,以后对这小猫可得留意着点。 “喵呜。”云染咬着匣子上的铜锁,向他们走了过来,这锁可真是冰凉冰凉的,云染一嘴的好牙都冻得直哆嗦。 这时,姚庄脚尖轻轻点地,施展轻功,飞身上了屋檐,将这猫和匣子都带了下来。 傅思齐见状,乐的合不拢嘴,“还真是叫她碰到死耗子了!顾尘,你家这猫儿还真是了不起啊!” 顾尘有些自豪,他养的这猫好像第一次被人夸赞,心中竟然生出了一股“望子成龙”的感觉来,别人明明夸的是猫,心里竟比夸他自己还要高兴。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长脸”吗?嗯,感觉还不错,顾尘心里美滋滋。 在姚庄的帮助下,几人算是逃出了这醉翁知雨楼,不过很快,这知府大人就会发现事有蹊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长安风雨 01 亥时。 李意安在驿站等的有些焦灼,空中又飘起了绵绵春雨,一滴一滴打在地面上,心情忽上忽下。 这时,不远处走来了一位素衣女子,女子朝他微微一笑,“公子不必在此等候,您要等的人快回来了。”女子走到屋檐下,收起了油纸伞,伞上挂着几滴雨珠。 “姑娘是?”李意安感到有丝怪异。 “奴家玉容。”女子眉目坦然,倒是自在。 “玉容姑娘,你知道我要等什么人?”李意安的声音里有些紧张。 “奴家知道公子是长安客。”玉容浅浅一笑。 李意安的心头一紧。 玉容向前走了几步,沉声道:“公子莫慌,没有其他人知道你们的身份。” 李意安身上有些僵硬,很不自在,虽然素日里没少将花花草草挂在嘴边,但还是第一次离一个陌生女子这么近,心里紧张的很。 玉容看出了他的窘迫,又往后移了几步,笑道:“公子,快回去吧。” 李意安木木地点点头,应道:“好。” 他转身往同福客栈走去,玉容却一路跟着他,跟的他头皮发麻,心神恍惚,同手同脚的走了好些路子,终于忍不住说道:“姑娘难道与在下顺路?” 玉容轻笑道:“奴家想随你一起回去。” “这这有些不太好吧。”这风流少年李小公子此时的确是想歪了,俏脸还不自觉的泛起了红。 玉容忙解释道:“奴家有要紧事要告诉您,此处说话不方便。” 清风吹过,李意安清醒了一些,将心里的胡思乱想都给压下去了,“好吧。” 李意安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柳下惠”,步子才有了些沉稳。 两人到了客栈底下,正好遇见了赶回来的顾尘他们。 傅思齐大喜,“你自己回来啦,倒不用我们再去寻你,我跟你说,这顾尘养的猫儿” 傅思齐手舞足蹈地将云染夸了一遍又一遍。 谢忧看着玉容,面色冷清。 众人回到房间,老夫子却不在此处,姚庄便出去寻他了。 傅思齐兴冲冲地问掌柜要来了一壶热茶和两碟子花生米,准备将今晚的事情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讲述一遍。他刚给自己倒上一盅茶,只见谢忧凝视着面色有些凄然的玉容,冷笑道:“你,不是人。”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看着他,不明所以。 谢忧解释道:“她,没有影子。” 烛火昏黄,每个人都有隐隐绰绰的倒影,除了玉容,她四周很干净。 玉容看着他,笑的凄凉,“奴家确实不是人。” 傅思齐惶恐,赶紧往谢忧那里挪了挪,好像他是一个护身符。 李意安惊道:“你你是鬼?”这女子出来的本就有些莫名其妙,何况她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玉容点了点头,“奴家死了已有七日,今日是头七,子时一到,便要去地府走一趟奈何桥了。” 顾尘奇怪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身份。”据他所知,鬼魅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玉容眸子亮了几分,“昨夜,一位白衣公子来乱坟岗找到了我,对我说了你们的事情。” 云染笃定,这白衣公子就是陈闲清的那把琴,想必陈闲清他自己也猜到了。 “公子们不必惊惶,奴家虽是鬼,但也不会无故害人,奴家只想对你们说,在这城南十里巷有一户姓朱的人家,他家院子里植了一棵枇杷树,树下埋了一个坛子,那坛子里的东西对你们有用。”玉容诚恳道。 “你,在人间逗留这么多天,只是为了帮助我们?”谢忧声音依旧清冷,还透着一股浅淡的讽刺之意,与他素日寡淡不惊的性子大为不同。 “我是为了死去的夫君。”一时间,玉容的眼角缀着一滴血泪,这样子倒是有几分骇人。 “求各位公子为我夫君昭雪,玉容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来来报答诸位的恩情。” “门前的石板下有开锁的钥匙” 她话还未完,身子就像粉末似的随风飘走了。 众人看着她刚才坐过的地方,感觉就像做了一个梦。 云染心里也不是滋味,要是陆判能给她也加个几年就好了。 众人摸黑去了玉容交代的地方。城南陋巷,由于没有人管理,污浊不堪,那些无人的角落里还累积着人畜的粪便,这风一来,臭味也扑鼻而至。 众人强忍着心里的恶心,终于到了朱家。门扉紧闭,上面还贴着封条。 想着玉容的话,顾尘翻开门前的石板,先有一只红腿蜈蚣爬了出来,差点蛰到了他,石块完全掀开时,一枚生锈的钥匙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它安静的躺在黑色的泥土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开门,院中有一棵亭亭如盖的枇杷树。 众人在枇杷树的周身蹲散开了,徒手开始扒开泥土,扒拉了快有一刻钟,听闻傅思齐一声惊叹,所有的视线都快移了过去,眼前有一只血淋淋的断手,断手下正是一个腌菜的坛子。 李意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打开了坛子,只见里面有两个账本,一本写着“假”字,一本写着“真”字,坛底还有一封血书。 “落姚知府左耀光,为官十年,祸害一方,不仅贪污受贿,还为一己私欲残害无辜,光府中豢养的男宠就有四个被玩弄至死” 字字血泪,句句耸人。李意安读了一半便再也读不下去了,“这落姚的百姓都是哑巴吗?出了这样的昏官,怎么都没人去巡抚那里告状诉冤呢?” 谢忧看着他,冷道:“你以为他是怎么死的?” 李意安心凉了半截,这很明显是被杀人灭口的,那枇杷树上斑驳的血迹就是明证。 顾尘挖到了一件衣服,从绵绵密密地针脚可以看出缝制这件衣服的人很用心,应该就是玉容为她的夫君做的。 “快走。”陈闲清低沉道。 云染看着他,猜测到这应该是绝念知会的。 众人又赶回到了客栈,眼下还不能就这样回长安。这落姚一潭浑水,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尸体没被打捞出来。 一夜无眠。次日清早,老夫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 傅思齐睡眼惺忪,看见此景,差点说了浑话来。不过眼前这景象叫人不猜疑也说不过去,这老人家一晚上都不知去哪里溜达了,这会子回来竟然还带了一个小姑娘。 傅思齐话到嘴边,赶紧急转弯,讪笑道:“她她是你家亲戚啊?” 老夫子笑眯眯地看着他,笑道:“男娃娃,姚庄。” 啊?众人惊讶。 老夫子从袖子里摸出了几张,递到跟前,“快扮上。” 几人换好衣服易容后,便匆匆离开此处。 他们前脚刚走没多远,后面又来了好些官兵,几人窝在不远的墙角,看着这些狗腿子们的动静。 “同福客栈,就是这了。”领头的嚷嚷道。 “你们是不是窝藏嫌犯了,给我搜。”后面的狗腿子叫嚣道。 “爷,您是不是来错了,我们都是本分的生意人呐。”掌柜一脸惶恐之色。 “本分?有人举报同福客栈窝藏嫌犯。” “哎呦,官爷,这城里又不止我们一家客栈取这同福府名号啊。” “你到是说说,还有哪些家?”领头的听闻此话,倒有些愣住了。 “我这同福在城中,那城北,城东还有两处同福嘞,哎呦,他们家的生意可比我家好多了,我家这小门小户的,没什么大佛来的,哪像他们呀”掌柜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的话,为首的官爷早就不耐烦了。 “闭上你娘的臭嘴,唠唠叨叨,吵死了。”领头的有些不耐烦,怒吼道。 “没有发现。”一个年轻一点的官兵下来回道。 “好,我们再去那两处找。”领头的指挥道。 “唉,唉,好,爷,你们慢走嘞!” 顾尘一众躲在墙角,看着一众人威风凛凛地又去了别处。 几人一连七日都窝在一些所谓的“下九流”的地方,这些地方能听到很多小道消息,虽不能轻信,但也不至于空穴来风。 几番打探下来,知道这位知府老爷可真是胆大包天,不仅逼死不肯同流合污地清官,还害死了好几个少年,私相授受,以权谋私就不用多说了。 “这还得了。”李意安恨恨地捶了桌子,茶盅一震。 “他背后必定有人撑腰。”谢忧冷道。 “这人当然是在长安。”陈闲清接道。 的确是该回去了。不过,他们回到长安时,才知道这长安城也出事了。 他们路过京兆尹冯易的府邸时,看见这里大门紧闭,门上被人们扔了一个又一个臭鸡蛋,门前还堆满了烂菜叶子,臭气熏天。 这大街小巷上还有不少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都是骂他的。 “什么鸟儿官!老子去查,都查的比他快!” “他娘的,这孩子丢了一个又一个,他到现在什么玩意儿都没查出来!” “昏官!” “酒囊饭袋!” “滚吧!” “王八犊子,去死吧!” 顾尘他们一回来,就看见这怨声载道的景象。不用多打听就知道了大概,自他们走后,长安城又丢了七个孩子。 言语攻击、扔烂菜叶子、丢臭鸡蛋的已经算很难仁慈的行为了,虽同在齐国,这长安的民风可比落姚要剽悍数十倍,有些个厉害的角色,趁着月黑风高,在大理寺门口的那面大鼓上插了几把匕首,更有甚者,还往京兆尹、大理寺卿的府里扔了好几把砍刀。 眼下,工部正派人正将这两位大人家的围墙砌高一点,再高一点,防止人们再往里面丢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可这围墙总不能高的“与天同齐”吧。 已到知命之年的冯易,被这丢孩子的事情给愁的一连几日茶饭不思,身子每况愈下,没想到这临老了还要落的这样个“晚节不保”的名声。他这一生虽没什么大才,但断案还算是有些能耐的。可是这自腊月开始一连十几桩的命案真是毫无头绪,那凶手根本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未留下,无所查起啊。 眼下只知道,这凶手就喜欢残害年幼的孩童。总不能叫他们一直都在家里待着不出门吧!一直待到及冠之年?冯易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不给百姓们一个交代,不用皇上下令将他革职查办,大街上随时都会冲出一个人把他给宰了。 老人家苦不堪言,一时病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长安风雨 02 顾府。 顾允已经去边关了,临走前给顾尘留了一张信条,上面只有寥寥十个字:“莫学游侠儿,矜夸紫骝好。”意思是叫他不要学江湖游侠逞凶斗狠,在这血气方刚的年纪很容易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悔恨终生的事。 “尘儿,今儿叫福伯带几个家丁送你去吧。”顾夫人站在悠然院门口,放心不下,劝慰道。 “不用了,娘,我又不是小孩儿。”顾尘笑道。 顾夫人看着儿子,虽不放心,但落姚的那件事又有些刮目相看,她知道自己这个孩子是个心气高的,妥协道:“好吧,你当心点。” “知道了,娘。”顾尘朝她笑了笑。 到了鸿鹄书院,众生都在激情飞扬地讨论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有的抱怨这些日子的受苦受难,有人感喟民生多艰,而素日爱热闹的傅思齐却迟迟未来书院,傅家竟也没人来告假。 顾尘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今日仍有礼乐课。顾尘在这里究竟学了哪些东西,云染并不知晓,这门课却是记在了心里。上课之前,顾尘便把书包打开了,他戳了戳云染头上的那一小撮黑毛,小声说道:“散学之前要回来。” 云染欢喜的窜出去溜达逍遥了。她跳到那棵树上,准备练练仙术,这些天都耽搁了。不经意一瞥,却看到了树下的空空如也。谢忧的书童的今日并未待在这树下,他向来日日都是守在这里的,今日是怎么了? 云染在树前绕个来回,又将书院跑了个遍,皆未看见他的踪影。 黄昏时,只见少年们三三两两的散成了一团,结伴回家,除了谢忧像只孤鸿似的,落寞的拎着布包,往另一条荒凉的路上走去。 顾尘知道这是通往秋云山的路,他心里有些不忍,每个人都有伴,只有他一个人走在昏黄中。况且他今日的脸色更加苍白,像是生了病。眼下,长安又这么不安宁。 陈闲清也走了过来,笑道:“送送你吧” “多谢,我一个人走可以的,清静。”谢忧拒绝了这份好意,转身就走了。 “他家好像还挺远的”,顾尘喃喃道。 “唉,随他吧,他家是做棺材生意的,可能是觉得我们瞧不起他吧。”李意安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多天,这谢忧还是把他们当外人,即使是古道热肠的李意安也有些心灰意冷了。 “你怎么知道他家是做棺材生意的?”顾尘疑道。 “我看见过呀。”李意安答道,“五年前我家的一个老仆人走了,就葬在了秋云山,正是在他家买的棺材。当时府里的管家还请了道长,我也跟着一起去看的,话说回来,他爹长的可真是风流倜傥,还出口成章,怎么会在半山上卖棺材。” “他家就在秋云山的半山腰,离我们这书院确实挺远的,他到这里上学是不容易。”李意安叹了一口气,和自己的书童离开了。 顾尘望了一眼陈闲清,二人不约而同皆往前走去。 顾尘说道:“我们陪你一起走,就在你后面,不靠近你。” 谢忧转过身子,眼神复杂,“山里虫多,喜咬生人。” 陈闲清笑道:“无事,我们皮厚。” 谢忧无奈,“随你们吧。” 云染从布包里伸出了一只爪子,挠了挠顾尘的手,“喵呜。”顾尘明白她的意思,握了握她的爪子,将她放在了肩上。 这条路的确很偏僻,除了他们三人,再也没看见一个多余的影子。 谢忧走的很快,顾尘和陈闲清只得加紧跟着。顾尘觉得,谢忧像是有意甩开他们似的。 天色已晚,荒草丛生,看到路旁的那个破庙,顾尘心里也有了一丝惧意,不知谢忧每日是怎么走回去的。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来接谢忧。 这是他的父亲吗?那书生抬起头来,远远地,对着他们笑了一笑。云染被这笑容吓的浑身发憷。 顾尘松了一口气,便准备掉头往回走,陈闲清却像是定住了似的,拉着顾尘的袖子,“跟着他们。”陈闲清很用力,语气也很生硬,有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顾尘心下一阵疑惑,便也只好跟着他往前走去。 越往里面走,越觉得阴森,而谢忧和刚才的书生再也不看不见了。 云染闻到了这四周的空气有些不同寻常,弥散着一股腐肉的味道。况且猫的视力比一般人要好的多,这空气里漂浮的有些不寻常的东西,还有这四周,过于死寂,连个鸟鸣都没有。 这时,空中传来笑声,狂风大作,树叶纷乱。 “你们为什么要来呢?”这是谢忧的声音,语气无奈又哀伤。 陈闲清笑道:“我们来救你。” “你们凭什么救他。”刚才的那个书生瞬时飘到了他们的跟前。 惨白的脸色,猩红的唇,眼中的戾气叫人不寒而栗。 谢忧就站在他的身后,无奈又凄然。 “那就用你的命换他的命吧。”那书生咧嘴笑了,露出尖利的牙齿。 眼前这个倒真是一个索命的恶鬼,这可怎么办,怎么办?云染焦急万分。 只见鬼书生苍白的手伸向了顾尘,嘴角还噙着嗜血的笑。 手,已经捏到了顾尘的脖子。再用些力,真的就会被捏断。 “孩子的魂魄最干净了,你年纪虽大了一点,倒也不碍事。”鬼书生一边说,还一边舔了舔嘴。 云染现在明白了,京城那些个孩子应该就是这鬼书生害的。 怎么办?怎么办? 她好歹也算个小神仙,总不能见死不救,就算是顾尘这个大坏蛋,也是要救的。可这几日又懒了些,肚子消下去之后,也没怎么用心练功了,她现在只会个变化之术。 云染闭着眼睛,咬着牙,纵深一跳,像那书生扑过去,发狠咬了他的手,希望他的手能松开。 “喵呜。”咬不动啊,他是石头做的吗? “你是个什么丑东西,也敢坏我的事。”鬼书生收回了手,一掌将云染击飞的老远,一口猫血喷了出来。 云染额头的黑毛此时发出了一道强光,护住了心脉。云染心里一阵庆幸,“多亏了张果老啊,要不就一命呜呼了。” “哟,你这只猫倒还有些不寻常。”鬼书生显然也注意到了她那道强光,他放下了顾尘,向云染飘了过去。 顾尘惊呼:“云染!”便也跟着上来。 然而,他现在只是一介凡人,天后为了不让他在凡间不慎误入歧途,虽暗中保留了他的记忆,但是这仙术还是被封印了。 云染?他怎么知道她叫云染!莫非莫非 云染想起了张果老说的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顾尘竟是二主子,不会吧!云染实在是承受不起这个事实,瞪大眼睛,惶然无措。 顾尘跑了过去,却又被那鬼书生掐住了脖子,举得老高。 云染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好像是顾尘每天将她拎在半空中逼她对视的情形,不过顾尘四周冒的是红红的怒气,不是这阴冷的黑气,这黑气还有一点腥臭。 猝不及防地,顾尘被鬼书生狠狠地丢到了一边,砸在了树上,也喷出了一口血。 陈闲清见状,掀开锦布,捧出绝念。绝念因为救了云染,此时正要休息,可此种情况迫不得已,只能叫他帮忙了。 陈闲清左手举琴,右手狂扫,狂风怒卷,树叶纷落,琴音里皆是一片肃杀。 但帅不过片刻,陈闲清弹着弹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并没什么修为,这首曲子并不好驾驭,可他并没松手的意思。 书生被这琴声折磨的痛苦不堪,倒在地上,捂着头痛苦的翻滚,但还不忘恶狠狠地威胁道:“臭小子,你再不住手,就算我灰飞烟灭,你也要气血枯竭而死。” 陈闲清并不理会他的威胁,继续奏琴,鲜血自唇边不住的流,染红了他的衣襟。 谢忧目露不忍,却被下咒定在一旁不能动弹。 “住手。”眼前多了一道黑影。 闻声,琴声恰止。陈闲清看着这位黑袍人,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意,分明是特意在等他。陈闲清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瘫坐在地上,无奈道,“我这回真要歇歇了。” 那躺在地上的鬼书生见陈闲清不再奏曲,立刻翻起身,怒意汹涌,巴不得立刻吸干他的血。 黑袍男人不急不慢地于指尖拈出一片红枫,红枫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强,然后飞了过去,将鬼书生钉在了叶子中。 他冷冷的注视着那枚叶子,“你可想清楚了,再往前一步,我便要你不得超生。” 鬼书生一时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停住了上前的动作,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森然的笑,“你是谁?” 黑袍人面无表情,答道:“将夜。” 书生修为并不高深,也不知道将夜是谁,冷笑道:“那你就跟着这些小鬼一起下地狱吧!” 顾尘心里却是一惊,将夜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不过,他怎么会到人间来? 将夜一掌扫过去,气势之凌厉,足叫万鸟惊惶,“不知死活的东西。” 那红枫现在幻成了一滴浓的化不开的鲜血,书生被将夜刚才的这一掌打进了这滴血里,动弹不得,血液黏住了他的身子,就像无头的苍蝇落在了蜘蛛网上那般。 将夜伸手,红光渐渐柔和了下来,枫叶缓缓地飘到他的掌中。书生被嵌在了里面,四肢都被枫叶的纹路缠绕了起来,原来,枫叶也可以做收鬼的囚笼。 将夜冷道:“如你所愿,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落罢,他轻轻的一弹指,红叶瞬间四分五裂化为尘土,那书生已然灰飞烟灭了。 云染觉得,这景象真的就像是捏死只蚂蚁一样。这恶鬼,害了那么多人,到头来死的却是这般轻松。 将夜的左手里多了一枚金丹,一枚本不属于鬼的金丹,却从书生的身体里脱落了出来。 顾尘将云染抱起来,心焦道:“你这蠢猫,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瞎逞什么英雄。” 云染看着他的脸,只觉心力交瘁哭笑不得,怎么会是他嘛! 将夜走向谢忧,伸出手里的金丹,语气微缓:“想必你还认识一只狐妖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长安风雨 03 谢忧听到此话,轰然跪了下来:“求你别伤她,她没害过人。” 将夜平静道:“她命不久矣,我何必多此一举。” 谢忧惊诧:“你你知道?” 将夜并不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求你救救她,救救她”,谢忧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腿,“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将夜望着谢忧苍白的脸,眸子有几分深沉,“想必那恶鬼就是用她来要挟你的吧。” 谢忧没有说话。 “放手吧。” “不放,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放的。” “你不放我怎么去找她。” “你你真愿意救她?” “那你还不快点松手。” 谢忧走在前面,山风森然刮过,他那单薄的身子像纸糊的一吹就要倒。 走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到了一处茅屋跟前。茅屋的四周用篱笆围起来了,里面还种了很多山花,蜜黄色的烛光透过木窗洒在了路面上,叫人里一阵心暖。 “是忧儿回来了吗?”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样子是在等人回来。她的眼睛已经瞎了,屋里的烛火显然不是为她自己点的。 顾尘轻轻服了服身子:“婆婆好。” 谢忧语气僵硬:“她是我娘。” 顾尘讶异:“你娘?” 云染望着这个老妇人,年纪应该也有八十岁了?怎么会是谢忧的娘? 将夜淡淡的说道:“一只修炼千年的白狐沦落至此,也是叫人唏嘘不已。” 老妇人惊骇:“你你是谁?” “将夜。” 老妇人听到这个名字,布满皱纹的手不觉的抖了抖。 “忧儿你是路上遇到了野兽吗?你爹爹呢?他不是去接你了吗?怎么还会遇到野兽呢?有没有伤着,快给娘看看” 顾尘惊到:“你爹爹?你爹爹不会给那恶鬼害了吧。” “他就是我爹。” “什么?”不光是顾尘,云染也觉得十分惊讶。那恶鬼竟然是他爹爹! “你你把明郎怎么了?”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要站起来。 将夜拂了拂落在身上的一根茅草,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恶鬼,我叫他灰飞烟灭了。” “什么?”老妇人慈祥的面色变的可怖起来。 将夜叹了口气,“我不让他灰飞烟灭,这个孩子恐怕就叫他吸干了。” “他他怎么会他绝不会的!” “这孩子身上的阳气稀薄至此,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她千年的修为已被那书生耗的所剩无几,甚至连金丹都给了他,只剩半分妖力维持这人形。 将夜将谢忧推到老妇人的跟前,“你仔细闻闻应该感觉到的。” “怎么怎么会这样?”老妇人神色哀婉,难以置信。 云染趴在顾尘的肩头,似是看明白了什么。这个老妇人不是不知道,而是她太爱那书生了,太相信他了。 老妇人仰天狂笑,“为什么啊?为什么!忧儿忧儿是他亲生的孩子啊” 将夜难得露出悲悯之色:“你要是再不现回原形,恐怕也难逃灰飞烟灭的结果。” 老妇人面如死灰,冷声道:“灰飞烟灭?你以为我会怕吗?” 谢忧紧紧抱住了她的身子:“娘,我怕,忧儿怕!娘,求您了!求您听他的话吧。” 老妇人拍了拍他的头,温柔道:“忧儿。” 将夜喃喃道:“这孩子与你本无什么关系。” “不,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陈闲清侧过身子,走到屋子里,看见桌上刚做好的饭菜,说了一句突兀的话:“让我为你谈一首曲子吧。” 顾尘沉声道:“你这样子还能弹?” 陈闲清抚着绝念,笑道:“它还能弹。” 这茅屋陈设简陋,陈闲清就坐在地上,自顾自地抚起琴来。 这曲子,是她刚修成人形的时候听过,那一次,正是谢明弹奏的。 一曲误终生,不过如是。 曲罢,她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浊泪。 陈闲清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姑娘,一个人生前不曾爱过你,死了也是如此,这执念既伤己又伤人。”陈闲清的语气里分明是若有所指。 云染咽了咽口水,他是怎么将“姑娘”这两个字说出口的? 陈闲清转身望了一眼云染,灿然笑道:“千年之寿在妖界中也不算老吧,何况姑娘的心还是热的,那就更不算老了。” 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起身:“我一直都在山林修炼,直到化成人形的那一晚,我遇见了谢明,他那时落榜,郁郁不得志,就在这间茅屋里一个人喝闷酒。我推门进去,想要安慰他几句,却没想到,倒是他安慰起我来了,他给我弹了一首曲子,就是这小公子刚才所奏的那首。” “日久生情,我爱上了他,为他学着做羹汤,三年之后,他又去赶考了,这次确是金榜题名,可他却没有回来,我去城里打听才知道,他被太傅看中,招为女婿。几番周转,我找到了他,他哭着对我说,说他没办法,他寒窗苦读十多个春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入朝为官,拜相封侯,如果得罪了太傅,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入仕途。我心灰意冷,便回到了山上” “十年过去了,我外出时偶然听到太傅通敌卖国要被株连九族的事情,我想到已经成为太傅女婿的他,他自然也会受到牵连。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已在菜市口被处斩,大厦已倾,满门皆空,只府里只有被藏在空炉子里的忧儿,官兵一时没注意到,我却能感觉到人的元气,忧儿一见到我,就哇哇的大哭,我便将他带回来了。我费劲心力,在七日之内找到了谢明的魂魄带回,他没有修为,我不想让他吸取人的精元,便日日用功力为” 将夜冷冷地说:“他却看上了你的金丹。” 老妇人垂下了头,“是的,我连金丹也给了他。” 将夜转过身子,望着对面的漆黑一片的山峦,“蠢女人。” “娘。”谢忧跪在她的面前,心痛不已。 老妇人爬满皱纹的手抚上了谢忧的脸,然后就只见地上多了一尾奄奄一息的白狐,老妇人已经消失了。她本油尽灯枯,维持人形全凭一股执念。 谢忧温柔的抚着她的额头,眼眶尽湿。 “请道长收我为徒。” “道长?我可不是什么道长。” “求您收我为徒。” “你知道我是谁吗?” 好狂傲的家伙,云染心里想,她什么时候也能这么狂呢? 顾尘道:“他是魔。”还是魔界的左使,地位仅次于魔尊。 顾尘心里明白,以将夜的修为不会看不出他的身份。 谢忧听了他的话,表情竟没有丝毫变化,“身份不重要,我只想保护我的母亲。” 将夜望着跪在地上的谢忧,淡道:“我是不会收你为徒的,这白狐我会将她带到她该去的地方,你也应该做你们凡人的事情,若是有缘,你们他日自会相见。” 将夜抱着白狐,转身踏出了这山间茅屋。 “等一下”,顾尘走上前去,“不知左使此番来人界所谓何事,不应只是来管这么一桩人鬼之事吧?” 将夜看也没看顾尘,冷淡道:“九殿下来人界是为何呢?来这里学四书五经的吗?” 顾尘一时无语。 “我做的事情与你们无关,何必多问。”说完,将夜便带着白狐消失于夜色中。 云染望着不觉呆了,魔界的人果真是帅啊。 顾尘眉头紧锁,心事重重。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来,走向跪坐在地上的谢忧:“傅思齐是不是已经” “他还活着。”谢忧拿起桌上的烛灯,“跟我来吧。” 谢忧推开茅屋后面的门,众人看到了一个简陋的棚子,棚子里摆放了几副棺材。 谢忧走到一副棺材前,“他就在这里。” 顾尘上前推开这棺材盖,傅思齐确实是躺在里面,不过额上还贴着一个纸片人。 “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那书童,他是一个纸片人,是我娘做出来保护我的。” “那日在醉翁知雨楼,我捂住了傅思齐的嘴,他的气味就覆在的我的掌上,我身上被种下了血蛊,所以,那鬼就知道了,傅思齐昨晚被抓过来时,我才知道。”谢忧解释道。 “这纸片人可以封住他的阳气,但一旦封住,它也就没有用了,所以你们现在才看到它的原形。” “那鬼发现这人不见了,怎么会放过你?” “他发现了蹊跷,昨夜一怒之下,就吸了我的阳气。” 这时,外面多了好些火把,是福伯和丞相府的人来了,李意安也跟在后面,看样子,应该是他去通知人的。 “看到你们还未回来,我就去叫人了。”李意安笑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陈闲清笑道,“傅思齐也在这里。” “他他怎么也来了?”李意安怪异道。 顾尘看了一眼谢忧,“说来话长。”而后又向他走了过去:“跟我们一起走吧。” 谢忧看着他诚挚的神情,点了点头。 深夜,绝念用千里传音呼唤云染,“快来南山园。” “怎么了?” “救人。” 云染迫不得已,只得去了。绝念看着她,笑的一脸的狡诈,“只要你一滴血。” “为为什么?” “你是神仙嘛。”不待云染回话,绝念就用一根针刺破了她的爪子,挤出了一滴血。 “看,我只要一滴吧。”绝念将这滴血抹在了陈闲清的唇上,一时间,他的气色就好了很多。 绝念转身,看着云染笑的花枝招展。 清晨,顾尘醒来,谢忧却不在了,桌上多了一封信。 “这段日子谢谢你们的照顾,我要去蜀山拜师学艺,他日学有所成,再回来找你们,你们也要勤学上进,莫要叫我小瞧了。” 顾尘看着这封信,喃喃道:“一路保重。” 谢忧的事给傅思齐“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极大的创伤,自山上回来后,他看着姓谢的都会绕着走。不过,谁也没有把谢忧的秘密说出去,就连傅思齐也是守口如瓶,没有抱怨半句,所以大家都以为谢忧是回老家了,所以不来上课。 丢失的那些孩子还活着,因为那得了金丹的恶鬼想练成血妖,需要用七七四十九个童子的血练成血丹,人还未凑齐,所以一时也没伤着他们。 但眼下,这鬼已经不在世上了,长安城便也恢复了宁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云染变身 二月初二龙抬头,也是人间春耕日。 大齐皇帝在宫里待久了,日子乏味,筋骨酸痛,便想邀着文武大臣在今日一同出去开荒,于是这长安上至一品大员下到七品京官都随他挖土种菜去了。 顾尘、陈闲清一众人由于在落姚和长安的两件事情上出了风头,被作为未来的朝廷栋梁重点培养,所以皇帝这次垦荒也带上他们几个少年郎。 顾尘在的时候,云染嫌他烦,不在的时候,又觉得有些闷。今日好歹也是个节日,不如出去逛逛吧。 春意已浓,日子见暖,许多动物开始做着春日里该做的事情了。云染在屋檐上漫步,还遇到了两只小花猫,不过这两猫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叫的声音也叫她起了鸡皮疙瘩。 “真是吓人。”云染晃到了小树林,看到了多日不见的小黑黑,便欢喜地上前打招呼。 小黑黑歪着脖子看着她,又上前围着她转了转,后在她身上闻了闻,然后然后便开始哼哼唧唧,要往她身上扑去。 “喵呜!”凡间的这些小野猫都在发春呢!这小黑黑自然也不例外。 云染头也不回的跑,小黑黑却不打算这么“错过”她,它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云染跳上了一家人的屋顶上,小黑黑也轻松地跟了上来。 “救命啊!”云染撒开腿子一路往前狂奔去。 她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跑的都快脑淤血了。“完了。”屋顶就这么长,已经走到了尽头,对面虽有人家不过还有数十丈远,出门没测个凶吉 眼看小黑黑就要过来了,云染横下心,纵身向前一跃,一种奇怪的气流在身体内窜动。 一时间,她还以为是佛祖显灵要救她,待到屁股上那惨烈的疼痛传来时,她才知道白日梦在晚上也是可以做的。 “呜好痛。”云染摔了个四脚朝天。 “看来你伤的不轻。” 耳边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啊,真的好痛。”云染只顾着揉着自己的屁股,没有抬头。 男人望了一地的碎片,想来她屁股上不可避免的也插着几个,可他并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甚是无情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砸碎了我的酒壶。” 云染看着地上的碎片,好好地一酒壶确实给自己一屁股坐的稀巴烂,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酒香。 不过这人也真是的,命难道不比酒值钱?他都没问一下自己摔成什么样子了,只顾着惦记自己的酒,猫的命也是命啊! 她抬起头,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讲出这般“丧尽天良”的话。 只一眼,她就知道跟前这个人是惹不起的。 他一身黑袍,身材高大,神情冷冽,一双温凉的眸子不见喜怒,甚是冷酷。也许是酒喝多了,又或许是春风熏人,他双颊微红,薄唇也有了几分鲜艳,像无意染了胭脂的江湖游侠,风流过后却依旧选择漂泊。 “好一副薄情郎的模样。”云染暗叹。 男子的身后还有一位随侍。这位随侍定力就要弱不少,看见此景,笑的合不拢嘴。 云染赶紧赔笑,眼神致歉。 男人不为所动,语气平静的如清凉的江水,“你得赔我酒。” 让一只猫赔酒,难为你想的出来云染假装听不懂人话,准备拔腿就跑,“嘶”这回子是真摔残了,跑不了。 随侍笑的不怀好意:“这壶酒世上再也买不到了,看来你只能卖身为奴了。” 云染一脸惊愕,“卖身?为奴?”天天抓老鼠? 不行!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法术!还可以用法术,苦练了那么久的法术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我变”咦,变不出来。 “我隐身”咦,怎么还能看见自己的手呢? 嘎嘎,这怎么是手? 我的爪子呢毛毛也不见了? 脸上呢? 云染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也是光光净净的。 这好像是变种了? 变的这么随意? 等等,刚才她说话的声音好像不是“喵呜”“啊呜”一类的 细极思恐,云染咳嗽了一声,求助道:“那个,大侠,你帮我看看我长的什么样?” 她其实很想问,“大侠,劳您帮我看看,我现在是个人还是个其他的什么东西?” 不过考虑这话的后果很可能是人家把她当成什么妖怪给烧死,云染便转了十八个弯,问了一句容易叫人误会的话。 不待“大侠”回话,他身后站着的那位全然是忍不住了,笑道:“姑娘可要听实话?” 云染点了点头,“当然。” 随侍笑道:“姑娘长的很一般,做庄主夫人肯定是今生无望,做贴身侍女呢也是不够资格的,做个使唤丫头倒还凑活。” 云染心里有一万匹骏马奔驰而过。 她关心的是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物种,而不是长相,况且谁要给这劳什子的庄主大人做夫人? 她低头思考了一遍眼前的情况,她现在法术暂时失灵,屁股痛的要死,跑是不可能跑了,如果不答应他,他们人多势众,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把一棍子她给敲死。思来想去,她决定暂时服软,等养好伤,腿脚好利索了不就能逃跑了嘛!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 看着云染对着空气挤眉弄眼搞了半天,那个小随侍疑惑道:“庄主,她明明是屁股着地,可脑子好像摔的更严重。” 庄主大人摇了摇头,但道:“她这脑子应该本来就是如此,与摔跤并无干系。” 他看着云染这一身的装扮,不禁蹙眉“姑娘,你出门就穿成这个样子吗?” 姑娘? 云染终于听见了最重要的两个字,终于敢相信了,她变身了! 不过感觉背后还抵着一个热乎乎的东西,那是什么?不会是尾巴吧! 云染紧张兮兮地伸出了小手,往后摸了摸,而后轻轻的捏了一下,“怎么这么软?”而后又用力捏了一下,“我不痛唉。” 这应该不是自己的尾巴,那是什么鬼东西? 云染使劲一拽,一团黑不溜秋的毛茸茸的东西出现在眼前,正是刚才那只追她的小黑黑。 “它摔晕过去了。”男子语气波澜不静。 “对不住了,兄弟”云染小声嘀咕,“不过,这还得怪你自己,谁叫你对人家起了歹念。”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关心身上的这件衣服。”男子顿了顿,又说道:“有伤风化。” 听到“有伤风化”这四个字,云染有些紧张,自己不会只穿了一件小肚兜吧! 云染低头瞅了瞅,只觉天玄地转,这衣服还不如肚兜呢。 她身上是一件破了无数个洞的灰色袍子,就是丐帮八袋长老见了也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帮主好”的那种衣裳,要多挫就有多挫。 “不过,倒也是透风,如果你不怕冷的话。”随侍接着道。 云染注意到男子身上的玄色锦袍,弱弱说道:“你家应该还算富裕吧?” 庄主大人想了想,“不愁吃穿。” 云染又问道:“那你家中有耗子、黄鼠狼一类的物种吗?” 庄主大人认真的想了想,答道:“没看见过。” “那好,我就给你当奴婢吧,可我眼下是走不了了” “无事,有车。”随侍指着前面,柳树下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上。 云染讪笑道:“庄主大人,尊姓大名啊?” 庄主简洁道:“沧浪。” 随侍小声道:“庄主若是救了你,就得改名叫柳下惠了。” 云染心里鄙夷,果然人心险恶,得罪不起。此人竟然为了一个破名字,就见死不救,让她摔在地上。 不过心里虽然那个啥,面上还是笑嘻嘻,云染看着随侍,笑问道:“那大哥你叫什么呀?” 随侍道:“行舟。” “行舟大哥好。”云染想着得赶快拉帮结派,好日后偷懒。 “你呢?”行舟看着她那谄媚的样子,还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 云染转了转眼珠子,想到“云染”这个名字是雨神给她起的,平淡无奇没什么意思,眼下跟着这庄主恐怕免不了要行走江湖,不如给自己取一个响亮的名号,讲不准也会名震天下呢!想了一会儿,云染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姓花,名仙子。” 正在闭目养神的沧浪听见这句话,又缓缓睁眼看着对面某人,几只寒鸦从他深邃的瞳孔里呼啸而过。 行舟一脸错愕,难以相信,“你叫花仙子?” 花仙子点了点头,“正是。” 行舟哈哈大笑,笑的泪流满面,浮夸至极,还不忘感慨道:“你可真是敢取名字啊?” 花仙子往他旁边挪了挪,神秘道:“不瞒你说,其实我还是个仙人。” 行舟惊叹不已,“是吗?” 花仙子点点头,继续道:“你没发现我是从天而降的吗?” 行舟惊叹道:“我以为你是失足少女。” 花仙子笑道:“此言诧异,我法术暂时失灵了,不过很快就会恢复的。” 行舟附和道:“姑娘可是想说,待日后法力恢复了,会赐我长生不老药?” 这些凡人怎么一个两个都想要什么长生不老药啊,这世上哪有这种东西? 不过花仙子还是满嘴答应,“那是必须的,我还可以变个美女送给你做媳妇。” 行舟思考了一会,“姑娘可还要我做些什么?” 花仙子小声道:“助我逃跑。” 行舟总算是弄明白了她的心思,也小声说道:“姑娘,可曾听过仙人掌?” 花仙子应道:“这个当然见过。”南极仙翁最爱种的就是仙人掌了。 行舟笑道:“仙子姑娘若说自己是棵仙人掌,我还可能相信,可说自己是个小仙人嘛,啧啧我是死都不会信的。” 花仙子错愕,这话好讽刺啊 行舟闪过一道精光,提高了嗓门,义正言辞道:“庄主,属下有事要说。” 沧浪淡道:“何事?” 行舟朗声道:“花仙子想要逃跑!” 嘎嘎人心真是可怕! 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竟把你当个傻子。 花仙子欲哭无泪。 沧浪凝视着花仙子,一字一句道:“你想太多了。” 花仙子咽了咽口水,搓了搓手,讪笑道:“我我是开玩笑的,我是想问我跟着庄主大人要做些什么呢?” “能做的都要做。” “那什么是不能做的呢?” “逃跑。” 花仙子直摇头,“不敢不敢。” 花仙子和行舟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翠微山庄 01 一路上,花仙子都在一门心思地动歪脑筋,动的忘乎所以,颠簸竟也没有引起什么不良反应。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此时,已是天明。 花仙子下了车,阳光有些刺眼,但不妨碍她看清巍峨的大门上刻着的“翠微山庄”四个字。 山花掩映,碧树夹道,风景倒是不错。 走进山庄,只见飞檐连绵,雕梁画栋,一番富贵相。 花仙子一时昏了头,竟觉得这日子可能没她想的那么坏。 然而,好房子是别人住的,与她并没什么稀罕的缘分。 行舟七拐八弯地将她带到了最破落的院子前。这初院子里有全山庄最低矮的房子,最破烂的家具,还有遍寻翠微也难得一见的蜘蛛网。 行舟看着花仙子难以置信的神情,语重心长地宽慰道:“仙子姑娘,希望你能明白,你是来还债的,不是来享福的。” 花仙子耷拉着一张脸,并不吭声,显然是不满意这安排。 行舟继续无视底层奴婢的怨愤,笑道:“你自己进去吧,待会儿有人给你送衣服。” 不一会儿,有个姓方的婆婆过来了。 她手上拿了些换洗衣裳,全是灰不溜秋的颜色,样式也丧气的很。 方婆婆解释道:“我们这庄子除了几个厨娘外,没有别的女子,这些都是小厮的衣裳,所以姑娘就将就着穿吧。”方婆婆瞥了一眼花仙子身上那奇特的袍子,心想怎么也比你穿的这件好。 花仙子礼貌道:“多谢了。” 方婆婆打量着花仙子的样貌,虽说不上貌美如花,但勉强还算的上清秀,尤其是那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更添了不少的灵气。方婆婆笑眯眯:“听说姑娘叫花仙子?” 花仙子有了些精神:“正是,婆婆觉得我这名字如何?” 坐在炕上的方婆婆拢了拢袖子,凑过脸来,笑道:“这名字是算命先生给取的吧,倒是好听,姑娘八字如何?” 八字? 这不是人间说媒的时候才问的东西吗? 在天上时,除了赤松殿,她最常去的就是月老府了,对这些事还是有些了解的。 花仙子狡黠一笑:“非也,这名字是我自己想的?婆婆觉得可好听?” 老人家愣住了,干笑了两声,“名字怎么会是自己取的呢?不是爹娘给号的,就是算命先生给测的,姑娘可真是爱说笑。” “别人给我取过,我不是很欢喜,所以就自己改了嘛。”花仙子难得没有胡说八道,倒是讲了一句大实话。 “改名字?”老人家是个认死理的人,一听花仙子这么说就有些不高兴了,“这名字哪能说改就改?”在她看来,这名字就像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样,哪有随便乱动之理。 顿时,她对花仙子的好感就降下了几分来。 她本来还想借着送衣服的名头来看看这新来的使唤丫头,若是模样还行,性子讨巧,就把这丫头讲给自己的侄子。她侄子今年都快二十了,还没讨到媳妇。 一来是她侄子虽老实本分,但样貌丑陋,还是个结巴;二来呢,他侄子家里实在是穷的叮当响,这四周的姑娘都知根知底,自然不愿意嫁给他。 所以这方婆婆呢,就想来“忽悠”这个新来的不懂“行情”的花仙子,凭着她口吐莲花的本事,忽悠一个小丫头也不是个难事,但眼下和这花仙子聊了两句,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竟是个说话不着调的姑娘,穿成这副模样也敢出来见人,可能脑子还有一点毛病,估计是庄主大人看她可怜才带回来的。 她侄子已经长的不好看了,再娶一个脑子不好的,生出一个又丑又傻的可怎么好? 子子孙孙无穷代也岂不是很可怕?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方婆婆还是一个目光深远的人,比起一般只想着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却不顾后代发展的人要聪明许多,宁缺毋滥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方婆婆说了两句话,就直摇头地走了。 花仙子看着她的背影,嘟囔道:“肯定没好事儿。”然后连鞋子都没脱,就躺在床上思考人生了。 床还没焐热,行舟却过来了。 行舟笑道:“哟,仙子姑娘,适应的倒是挺快啊!” 花仙子翻了个白眼,“有事就说吧。” 行舟笑嘻嘻:“天黑之前,你需要把院子里的那些柴劈完,并送到厨房,然后再把厨房里的两口大缸子上满水,接着要去和婆子们一起做晚饭对了,没做完事,可就没有饭吃哟。” “” 花仙子听着行舟噼里啪啦吩咐下来一堆事,简直想寻死,这还不如叫她去抓老鼠。 劈柴。 花仙子看着对着那堆成小山丘一样的柴火堆,一脸悲怆。 她卷起袖子,任命的砍,半是干活,半是泄愤,两个时辰才把这座小山给折腾完了。 送柴。 还要送到厨房去?厨房在哪里嘛? 花仙子挑着一担柴火,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问人,走了不少冤枉路,才找到了厨房。 这座小山的搬运还多亏了方婆婆那老实巴交的侄子方阿牛。他刚好送菜过来,撞见了挑柴火的花仙子,便帮忙运了好几趟。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还有两缸水没挑! 花仙子拎着两个木桶,风一般的跑向了溪旁,这小溪也是方阿牛告诉她的,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好长时间,花仙子急的差点背过气去。 花仙子一看见水,就把木桶“呼啦”一声丢了进去,“再呼啦”一声拎了出来,这浮夸的动作不光把自己弄的一身湿,也把后面的白胡子老丈的衣裳和他的干草药给溅湿了。 老丈刚从集市上收完草药走了回来,想要放下篓子,洗个手歇息一会儿,就撞上了这个冒失的小鬼头。 “你这小子毛手毛脚的,做甚呢!”老丈的嗓门比从前的李天王还要厉害几分。 “对不住,对不住,在下赶时间!”花仙子“乖巧”道歉。 可她这样子显得并不诚恳,老丈觉得是在糊弄他,气道:“你赶着去投胎吗?” 花仙子自认理亏,无奈道:“你说是就是吧!” “嘿!”老丈被她这样子气坏了,“你给我站住,叫啥名字!” “谁站住谁就是傻子!”这得理不饶人的老人家,花仙子也扯着嗓子嚎了一句,语气大为不敬。不过嘛,嘿嘿,这名字倒可以告诉他。 花仙子回头大声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行舟,可是咱庄主跟前的大红人儿哦!”目光里还有几分“爷傲,奈我何”的挑衅意味。 说完这话,花仙子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你这个小兔崽子!”白发老丈插着腰站在溪边骂骂咧咧。 待花仙子第二趟来时,这老丈竟然还在骂。 “他气性可真是大”花仙子躲在一棵樟树后面,缩了缩脖子,不敢上前,又看着手里的木桶,甚是无奈。 “看来,只得找阿牛帮忙了。”花仙子叹道。 可怜的老实人方阿牛过来挑了五趟水,次次都被那老丈给骂的狗血淋头。 老丈一看阿牛手里的那两只水桶就知道了大概,“你跟那臭小子一伙的,那臭小子做的亏心事不敢来,缩哪儿去了” 方阿牛性子是真憨厚,平白无故挨了骂,竟也没回嘴,反倒安慰起老丈来,“气气大大伤身不不值当,老老人家” 不安慰还好些,一安慰老人家出离愤怒了,脱了鞋子就追着阿牛跑。 阿牛虽傻,但也没傻到站着让人打的份上。到底是年轻体力好,阿牛提着满满两大桶水,都跑的比老丈快许多。 “哎呦,他会不会气死过去了”花仙子看着老丈颤颤巍巍的背影有些紧张了,这要是背负了一条人命也着实冤枉啊,“可他怎么这么大火气呢!” 晚上,花仙子来不及休息,就在厨房和婆子们一起和面,“其实,这和面倒还是很有意思的。“ 一旁活面的婆婆们看着她乐呵呵的样子,笑道:“丫头唉,你这是在和面,还是在活稀泥,玩泥巴哩” 还没高兴一会儿,“触霉大王”行舟又来了,“仙子姑娘,庄主大人叫你过去一趟。” “干啥?”花仙子口气恶劣,不愿多理他。 “有好事。”行舟有着大人不计小人过的风度,态度奇佳。 “”花仙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问题出在了哪里。 “走吧,哥哥会照应你的哟。”行舟继续示好。 “”花仙子脑子一抽,跟着去了。 花仙子到了才知道,傍晚的那个老丈竟然也在! 沧浪面无表情,看着她,淡淡道:“说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翠微山庄 02 花仙子起初有点想去撞墙。想来当年,张果老指着自己鼻子骂的那句“蠢的令人发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站在一旁的行舟,对花仙子这欲哭无泪的神情十分满意。 不过,花仙子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脸皮厚过大齐的城墙,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还不是很放在心上。 花仙子深吸了一口气,立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坦然道:“我想说,我那面还没和好呢!” 沧浪不答话,只是看着她手上的小动作。 她在天上没少做坏事,身经百战积攒下的经验在此时发挥了用处。 花仙子一点都不心虚,心想着:“我打死不认账,你能把我怎么样?我现在也是人了,难道还能把我杀了吃不成?” 如此想来,花仙子心情愉悦了很多。 老丈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怒道:“你这臭小子,把老夫好不容易收来的陈皮给弄潮了!现在还在这里装蒜!” “唉唉,神医呀,她可不是臭小子,而是个小姑娘”行舟不嫌事大,乐的掺和了一脚。 “是个女娃娃?”老丈将花仙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实在是看不出哪里像个女的。花仙子头发束成男子样,衣服也是小厮们穿的,况且下午挑水的时候,那两个水桶轻而易举的就拎了上来,一身蛮力比寻常的小子们还要大。 不过,听说是女娃娃,老丈的语气还是缓了一丝丝,“女娃娃?女娃娃把老夫的东西弄坏了也得赔!这女娃娃倒比小子们还要皮上个三分来。” 因情绪过于激动,老丈的白眉已经飘成一条直线了。 “我什么时候把你东西弄坏了,我在厨房和面活的好的很。”花仙子铁了心装作不认识他。 “嘿!”老丈被她气乐了,这小无赖,脸不红心不抖地睁眼说瞎话。 “缸里的水上满了吗?不上满可没有饭吃哦。”行舟见缝插针地找点存在感。 “满了,傍晚就去挑水了。”花仙子恶声恶气的,她很讨厌这个人。 “庄主,你看看,在溪边的可不就是这个臭丫头。”老丈急的直跺脚。 在行舟的循循善诱下,花仙子不负众望的落套了,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她虽是个怕事的,但还不至于忘恩负义将坏事栽到老实人方阿牛的头上。 所以,花仙子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行舟,表达着“我与你势不两立”的仇恨。 然而行舟却并不看她,完美无视了底层奴婢的心情。 “我知道。”沧浪点了点头。 “神医今日收的是存了六十六年的陈皮,珍贵难得,被你冒冒失失地弄潮了,功效减了大半你可知?”沧浪的语气很平静。 他就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雷霆起于侧而心不惊”的人,向来都把心绪控制的极好。 然而,花仙子却被这平静的语气迷惑了,她觉得这事情没有多严重,反倒觉得这些人小题大做,于是满不在乎地说道:“陈皮不就是柑橘皮嘛,等秋天一到,我去摘个几十斤的柑橘赔给神医您行了吧。” “”老丈此生都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陈皮之所以叫陈皮,自然是因为它存放的越久药性越好,气味越香,神医今日取的这是六十六年的陈皮,是人家两代人小心存放的东西,现在成了黏糊糊的一团,白白糟蹋了。”行舟难得正经,耐心解释道。 “这么严重?”花仙子惊讶。 “你以为呢?老夫是闲的吗?”老丈坐在椅子上,深感气大伤身。他现在心好累,跟面前这个二百五实在是说不清楚。 “完了。”花仙子觉得生无可恋,一债未还又添一债。 沧浪抿了一口茶,淡道:“你以后每日都要去杏林那儿一趟,看看神医有什么吩咐,吩咐下来的事情都要做。” 花仙子满眼深情,包含期待:“那我在庄里的活” “照做不误。”沧浪道。 花仙子面如死灰,心里有感而发:“看看,底层奴婢过的竟是这般水深火热的日子,还不如富贵人家的一只猫。” “明日鸡叫就得过来。”老丈瞪着眼。 “哦。”花仙子准备放弃生命了。 老丈得到一个说法便离开了,沧浪却并没有叫花仙子走的意思。 “无知使人丑陋。”沧浪想着花仙子刚才那粗俗的举止,蹙眉道。 噶?花仙子不明所以,她知道的明明可多啦。 “挑几本书来。”沧浪吩咐道。 “好。”行舟乐呵呵的应道,转眼间就从书房捧出了十几本来。 “你认识字吧?”沧浪询问道。 “嗯。”花仙子点了点头。 “那好,我就不用教你认字了,你先挑一本看着吧。”沧浪指着行舟带来的书,冷静道。 “”做人不光要干活,还要念书。 花仙子的腿像是注了一缸水,步子沉重,迈的艰难,可到底还是走过去了。她来来回回看了六七八眼,终于在五花八门的书籍中看到了一本“闪闪发光”的乐府诗文。 花仙子顿觉眼前一亮,她从前在顾尘的包里看见过这花里胡哨的小画书哩。 “这个好,就这个吧。”花仙子可高兴了,拿起来就舍不得放下。 “读读诗书也是不错的。”沧浪掀起茶盖,又抿了一口茶,很像个豪族世家的大家长。 “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好极了。”花仙子一想到又能看见美女捉蝶就乐的合不拢嘴。 “好好看,我会考你的。”沧浪一字一句道。 “考?”花仙子有些奇怪。这怎么考?难道自己也要去捉蝴蝶?去河边洗澡? “嗯。”沧浪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退下。 花仙子捧着本书,回到了她的小破屋。 借着昏黄的烛火,她愉悦地翻开了书本,准备好好品味一番。 “哇!”一声惨叫冲向云霄。 “这怎么全是字!” “我的小画书呢!” “美女捉蝶呢!” 花仙子扔下书本,开始躺倒在地,来回翻滚。 行舟推门而入,“你是怎么了?” 花仙子泪眼朦胧,“这是什么破书?” “这本书选取了历朝历代经典的诗歌名作,里面共有三百首诗文。”行舟解释道。 “怎么会这样?明明一样的名字,怎么差距这么大呢?”花仙子叹道,“这叫什么事?” “好好学,明日要去庄主那儿背一首。”行舟摸了摸她的头,又道:“背不出来,可就要罚抄写喽。”说完,便迈着欢快的小碎步离去了。 花仙子将这本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嘴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做人好难。”花仙子抱怨完了后,又开始琢磨坏点子,“找首最短的背诵。” 花仙子开始认命的研究起了这本书,最后她却选择了一首比较长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这里面的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写的真好。”花仙子人模人样的品味起诗歌来。 “明日借着背诗,去跟沧浪要间好房子,再换一张软一点的床。”花仙子满怀期待。 花仙子此生最大的本事可能就是这“苦中作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翠微山庄 03 一座木桥,一条潺潺地溪水,载着点点飘落的桃花,慢慢向前流淌 温柔,也随意。 缭绕的炊烟熏到了路过的飞鸟,青灰色的天边间或传来一声啼鸣。 老丈端着一盆水,正在泼地,望见花仙子来了,淡道:“去厨房烙几个饼子。” “奥。”花仙子卷起袖子,乖巧的去干活了。 厨房很干净,“看来这老丈还挺讲究”,花仙子打量着四周的陈设,点评了一句。 灶台的对面是一面清灰色的墙,墙上挂着“杏林春暖”四个字,字迹苍劲有力,倾注着写字人的志向。 然而,这副字的下面还有一个鲜红的叉,叉旁写着“全是狗屁”四个字。 “”花仙子词汇量有限,一时想不出什么好词好句来表达心情。 花仙子烙好了饼子,端了出来,老丈并不吃,只是叫她把这些饼子包好,跟他一起出去。 路上。 花仙子咬着饼子,一脸惊喜,“我做的饼子可真好吃。”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看在她今早来的份上,老丈将“无耻”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神医啊,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呢?”花仙子好奇道。 “你还是叫我沈遗吧。”老丈听她说“神医”两个字就感觉不舒服,而后又道:“去山下张大贵的家,他孩子前天出事了。” “奥,张大贵是谁啊?”花仙子的问题是源源不断。 沈遗看着地上的尘土,叹道:“一个可怜又可恨的人。” “这个我知道,人间有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花仙子急忙显摆肚子里的一两墨水。 “人间有句话?”沈遗哭笑不得,“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天上来的花仙子啊。” 沈遗看着她一副没有心肝的样子,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好好吃你的饼子吧。” 沈遗想着张大贵,心思沉重 张大贵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庄稼汉,一辈子没做过偷鸡摸狗的事,也算老实巴交。 他也勤劳肯干,毕竟家里的田地都指望着他这一个劳动力,可是勤劳这种优良品质并没有为他的形象增添多少光辉。 张大贵喜欢喝酒,即使知道家里没米下锅,他还是要一天三顿酒。 “钱都是我挣得,你们娘几个有什么鸟用”是他常挂在嘴边的话,他不在乎妻儿们是不是能吃饱,能穿暖,他只要酒。 喝完酒后的常规活动就是打妻子王翠翠。 常年生活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中,翠翠就像那染了瘟病的鸡崽子,精神蔫蔫,身体孱弱,没准哪一天就撒手人寰。 当然,他打的最多的还是孩子。 张大贵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他实在是恨透了她们,因为他觉得这几个女儿断了自己的后,害的他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他做梦都想再娶一个能给他生儿子的女人,可惜家门口却再也没来过另一个瞎了眼的女子。 两天前的大半夜,张大贵又在家里撒酒疯,他像丢鸡骨头似的将哭闹的小女儿给扔了出去。女孩不巧撞在了石墩子上,鲜血直流,王翠翠吓傻了,他却不肯多出钱给孩子瞧瞧,他要留着吃酒。 有好心人第二天清早就去翠微山庄找了沈遗。 沈遗立刻就来看了,可这孩子怕苦,不肯吃药,所以昨日他才会去镇上找些陈皮,做一点蜜饯,剩下的留作药用。 沈遗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寻常一两年的陈皮他瞧不上,好不容易寻到了“极品”,却被身旁的这个二百五给糟蹋了。 怎么能不气? 花仙子和沈遗去的时候,这张大贵刚在家里闹完,出去干活了。 不过这回,他没做出什么“大事”来,因为又有好心人去村东边请来了李老太。 李老太是这村的狠角色。因为她有十一个儿子,若有人敢对她不敬,她那十一个身强力壮的儿子可不会给什么好果子吃,再加上她又是全村最长寿的,看的事情多,多少有些见识,说话也比寻常的女人们清朗些。 如此一来,李老太便算是掌握住了这村子最高的话语权。 李老太三言两语就让张大贵消停了下来。在发表完“家和万事兴”这句总结陈词后,李老太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消失在在翠翠感激的目光中,留下满空横飞的唾沫星子在为她唱“赞美诗歌”。 四下无人之时,李老太朝地上啐了一口:“在家是大王,出门是怂包,天底下的王八犊子都一个样。” 李老太很理解王翠翠的境遇,她那死了多年的丈夫生前和张大贵是一个德行。不过,她肚子争气,养了十一个儿子。儿子们长大了,她丈夫就不敢拿她怎么样了,因为这十一个会“沆瀣一气”搞他一个。可翠翠就不一样了,她养的是女儿,将来要嫁人的,哪能天天给她娘撑腰呢。 李老太的人生阅历告诉她,张大贵即使有儿子也是这个鬼样子。 话说回来,李老太也不是真的期盼“家和万事兴”这种事发生在张大贵的家中。否则,她肯定会说:“你这小子要再敢在家胡闹,我就叫我儿子们好好收拾你。”她知道张大贵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可她偏不吓唬他。毕竟劝架能让她获得极大的满足感,让这残年多些“价值”。 翠翠家里很安静。 翠翠这次竟没有哭,寻常在张大贵一通闹后,她都心力交瘁,忍不住哭一会儿。 她正蹲在老井旁,埋着头,专心的磨刀,寒铁与岩石的碰撞之声叫人起了鸡皮疙瘩。 “知道您今天要来,我这正磨刀准备杀只鸡呢。”王翠翠听见了脚步声,抬头笑道。 她长的其实很不错,能算的上这儿的村花。然而,这漂亮的女人却嫁给了一个窝囊的男人,自然就少不了流言蜚语。张大贵不敢和别人争论,便将气撒在了她的身上。 花仙子看她慈眉善目,心大道:“能不能炖点鸡汤。” 翠翠嫣然一笑,“当然可以。” 沈遗狠狠地瞪了花仙子一眼,他知道翠翠家还指望这几只鸡下蛋呢。可他也没拦着,因为那受伤的孩子也需要营养。他们若不来,翠翠未必舍得这只鸡。 沈遗去看了那孩子,她的伤口流了些脓水,看来家人也没能好好照顾她。沈遗无奈,叹了口气,给她换了外面的药,然后又拿出一包草药,吩咐花仙子去熬。 半个时辰,药熬好了。由于蜜饯的吸引,孩子发狠将药灌了下去,然后欢喜的得到了奖赏。 这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鸡肉的香气,花仙子馋的都快流口水了。 沈遗却不让她留在这里吃午饭,冷声道:“快去庄里找几个人来。” “为什么?”花仙子哀怨,她还想喝鸡汤。 “要出事。”沈遗担心翠翠会做傻事,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关键时候能顶多大用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翠微山庄 04 花仙子刚到山庄,就看到行舟牵着匹马出来了。 “走吧。”行舟笑道。 “去哪儿?”花仙子奇怪道。 “张大贵家啊。”行舟戳了戳她的脑壳。 “奥。”花仙子本来不想找他的,可他自己送上门来了,也就算了。 “上来吧。”行舟骑在马背上,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上还是不上? 上去就不用走路了,倒是舒服,可是又离他那么近花仙子有些纠结。 “你不会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吧。”行舟笑道。 “”花仙子压根没想过这茬,她只是不喜欢随便和人触碰,那感觉很奇怪。 “仙子姑娘就放宽心吧,我的心上人可比漂亮多了。况且,在我心目中您的形象就如男子一般伟岸。”行舟仰天大笑。 青骢马仰天嘶鸣。 花仙子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要是再不上去,她就要被侮辱至死了。 骑马确实很舒服,何况背后还有个靠背。 小风吹着,小曲哼着,真有股子“鲜衣怒马少年狂”的感觉,就是这灰不溜秋的袍子煞了些风景。 到了张大贵家,两人下马。 沈遗叫她端碗鸡汤过来喂病人。 花仙子想起绝念曾说过她的血有治愈的效果,便咬破了手指,滴在了鸡汤里。 就在咬破手指的一刹那,脑残儿童花仙子想到了一个自以为很美的谋生手段。“我可以去卖血啊,一滴血换三顿饭,肯定很多人来买。”花仙子美滋滋。 她不会想到如此一来,肯定会有人把她当成十全大补汤的珍贵素材给炖了。 暮色渐浓。 行舟笑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花仙子不想走,因为她还没来及喝鸡汤。 不过,沈遗却连拖带拽的将她弄走了,他不想喝这碗汤,留着给几个孩子们吧。 “这丫头力气真是大。”老人家将花仙子拉在门上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掰的额头汗涔涔。 花仙子没有吃到肉,心里很难过。 路上,沈遗将张大贵家的事说给她听,听的她更难过了。 难过归难过,她没有忘记晚上有诗要背,有正经事情要做,她得组织好语言,想着怎么跟沧浪要个“豪宅”。 “高高在上”的庄主大人依然是不变的玄色锦袍。 “他怎么不能换个颜色的穿呢,这黑不溜秋的有什么好看的。”花仙子腹诽道。 “开始吧。”沧浪吩咐道。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 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 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一气喝成,很是流利。这足以证明花仙子并不蠢笨,纯粹就是懒。 花仙子有意在“安得广厦千万间”这里加重了语气,听起来颇有几分心怀苍生的意味,又在“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这里又降低了语调,听起来还有种舍生取义的壮怀。 沧浪感觉脸有点麻酥酥,不过语气还是平淡:“背的倒还流利,明日继续。” 花仙子伸出五根手指,摆了个自以为很酷的造型,慷慨激昂道:“等一下,庄主大人,我还想谈点看法。” 花仙子虽是一本正经,沧浪却并不觉得这女人嘴里会说出什么大道理来。不过还是让她开口了,毕竟有句话叫做“我不赞成你的观点,但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花仙子轻咳了一声,酝酿了一下情绪,准备来个长篇大论,迂回委婉的表达自己对现在住处的不满。 只见沧浪目光幽微,淡漠道:“说重点。” “”花仙子一时有些尴尬,只好讲她以为的重点:“我觉得‘安得广厦千万间’这里特别好,特别有道理,我们应该让每个人都有好房子住,您想啊,住在那种缺个大口子的屋子里,夏有蚊虫翩翩飞,冬有寒风冻掉牙,多可怜。”花仙子悄咪咪的瞄了一下沧浪。 沧浪依旧一副死人相,平静道:“没有那么多的好房子。” “”花仙子语塞。 “你走吧。”沧浪摆了摆手。 这就走了?花仙子必须得听话,但却很不甘心。 花仙子迈了两步,还是停住了。 沧浪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的目的还没达到。 “我我还有话要说?”花仙子下定决心,今晚要把房子的事情给解决了。 “说。”只有一个字,简单粗暴。 “我要换房子?”花仙子壮着胆子道。 “为何。”沧浪没有动怒。 “我那房子住的不舒服,破破烂烂的,庄子里明明有很多好屋子的。”花仙子的胆子又大了些,开始质疑起庄主当初的决定。 沧浪不语。 花仙子再接再厉,“那些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的,为什么不能给我住呢?” 沧浪看着她那张眉飞色舞的脸,幽幽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有什么用 “那能不能给我换一间。”花仙子终于吐出了心里话。 “好。”沧浪答应的很爽快。 噶?这就完啦?花仙子“期待”的口舌大战并没有到来。 “谢谢庄主,庄主大人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举世无双”花仙子搜肠刮肚的要将肚子里的好词好句给用上。 “走吧。”沧浪并不领情。 气氛有些尴尬。 不过没关系,目的达到就行了。 路上,花仙子掐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手上把玩着,心情愉悦。 远远的,看见屋子的灯竟是亮着的。 “你怎么来了?”推开门,花仙子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行舟。 行舟指了指桌上,“这不是要给给仙子姑娘带吃的嘛。” 桌上一碗鸡汤,一碗炒米,一旁的碟子里还有个大鸡腿。 “哇。”花仙子老高兴了。 “翠娘叫带的。”行舟不想抢别人的功劳。 “她真是好人呐。”花仙子夸赞道。 “给你点吃的就是好人呐?”行舟有些好笑。 “对了,她丈夫回来没闹腾了吧。”花仙子难得关心一下别人,还是看在鸡腿的份上。 “没有。”行舟答道。 “那就好。”花仙子舀了一口汤,满意道。 “以后都不会闹腾了。”行舟补充道。 “这是什么意思?”花仙子觉得话里有话。 “因为他死了。”行舟笑道。 花仙子被汤呛着了,她猛然想起了今天翠翠磨刀的神情,打了一个冷颤。 “她把丈夫杀了?”花仙子还是不敢相信,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竟会做杀人的事。 “她没来得及,被我抢先一步。”行舟微笑。 “”花仙子惊呆。 “结局都一样。”行舟很淡然,继续道:“不过,虽然张大贵死了,但她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多少,一来少了一个壮丁,田里的活只能靠她们自己了,二来寡妇门前是非多,况且还是个漂亮的寡妇。” 花仙子不解:“那你为什么还要多杀一个人。” 行舟笑道:“我杀了他,只要死一个,我若不杀他,恐怕就要死四个。” 行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次算是这孩子命大,那下次呢?下次讲不准就撞死了。 若不闹出人命,官府也不管这家长里短的事情。 若闹出人命,就什么都晚了。 “与其说我杀了人,倒不如说我救了人。”行舟捡起一粒炒米塞到嘴里,慢悠悠道:“你知道吗?翠娘在汤里下。” 噶。花仙子的勺子掉在了地上。 “你这碗没有,她单独盛的。”行舟好笑。 “你断句断的好啊。”花仙子白了他一眼,和灵虚子跟前的紫衣小仙童倒是一对。 “她是准备同归于尽的,你想想那就是五条命啊,怎么算我都算救了人。”行舟的表情很浮夸。 “”花仙子无言以对,一时觉得他讲的好有道理。 “他是怎么死的?”花仙子问道。 “我请他喝了酒,他酒喝多了,醉死的,倒是死得其所。”行舟说的很平静,仿佛死的那不是个人,而是一只家禽。 “有的人死了反倒叫人感激。”行舟又是一笑,明天,翠娘和她的女儿们恐怕就要披麻戴孝,为他哭个几嗓子了。 “这人真是可怕。”花仙子看着行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以后她们该怎么办呢?”花仙子叹了口气。吃人的嘴软,她也开始为王翠翠的命运操心了。 “那是她们的事。”行舟捏了捏手指,关节咯吱响。 花仙子道:“有句话,叫‘帮人帮到底’。” 行舟道:“还有句话叫‘自己的事自己做’。” “” 四目相对,花仙子又输了。 “翠娘有今天,也是她咎由自取,她当初识人不清,不顾父母阻拦要嫁给张大贵,能怪谁呢?”行舟又道:“她父母远在他乡,她可曾尽过一天孝道?” 寥寥数语,花仙子觉得翠翠似乎又没那么可怜了。 墙头草,两边倒,讲的就是花仙子这种人。 “这天下哪有那么多可怜之人,时下是太平盛世,况且又在天子脚下,既没有繁重徭役,也没有天灾异变,日子过成那个鬼样子,不怨自己还能怨谁?”行舟嗤之以鼻,“有时候不是命贱,而是人贱。” 花仙子有种感觉,这行舟怕是在教她怎么做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翠微山庄 05 当晚,花仙子就被安排到全山庄最好的院子里。 她非常有幸的和庄主同享一个屋檐,从此过上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花仙子的隔壁邻居正是她的人生导师——行舟。 沧浪并不知道花仙子是如何定义“好房子”的这个“好”,为避免多次纠缠,干脆就让她住进来。沧浪以为:与庄主本人住的差不多,她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吧。 然而,“命贱”的花仙子住在这——墙没有缝,顶没有洞的豪宅里,一时浑身不舒服。 “又闷又热,要热死了啊”花仙子在床上滚了两百个来回,迟迟睡不着。 她没想到自己也会失眠。 最后,她干脆滚到地上睡了。这才不过春天,地还是很凉的,花仙子却浑然不觉。 “早知道就不换了,这地比那破床还硬呢。”花仙子还是有点小委屈。 一晚上没睡好,花仙子精神恍惚。 在厨房里接连打碎了三个碗后,胡婆婆实在忍不了,便将她“赶”了出去,“这倒霉孩子,把这篮子菜给拎出去择了吧。” 花仙子乖巧地坐在榕树下择这一篮子的空心菜。 山风吹过,脑子清醒了一些。 这时,厨房里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哭闹声。这声音越来越大,似要把房梁给掀了。 花仙子被吵的心烦气躁,便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只见方婆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唉,我的二两银子啊!这些日子的活都白干了!”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把钱放里面的口袋,别大意了。” “掉了就掉了吧,这么哭把身体哭坏了可不值当。” “” 众人越劝,方婆婆哭的越凶,“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丢钱的又不是你们。” 几个婆子也没办法,二两银子对她们来说的确不是小数目,搁谁谁受的了。 方阿牛送菜过来了。 他巴巴地也来劝慰:“不不哭哭了,我我那里还还有银子,拿拿给给您。” 阿牛火上浇油的本领是一绝。 听闻此话,方婆婆眼泪流的如黄河之水奔流不息,“我要你的钱干什么!我有手游有脚的!我就要自己的二两银子呜呜” 花仙子将菜拎了进去,舀了一葫芦瓢儿的水冲了冲手,又在衣服上揩了揩,这才向方婆婆走了过去。 只见花仙子没大没小的拍了拍方婆婆的头,笑道:“你这二两银子一掉,讲不准你的子孙就免了一灾,不是说‘花钱消灾’嘛。” 众人都看着花仙子,脸色复杂,像是踩了坨狗屎似的。 胡婆婆把花仙子拽到一旁,骂道:“你这倒霉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两个儿子都走了,哪里来的子孙,你赶紧一边待着去吧。” 胡婆婆边说边把花仙子往门外推。 花仙子悻悻地准备夹着尾巴逃走,却被倚在门上的行舟给拦了下来。 行舟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笑的不怀好意,“别走啊,接着劝,劝的挺好,善始善终嘛。” “”花仙子确信这人是来看自己出丑的。 这时,方婆婆却开口了,“我还有一个小女儿,闹饥荒那年走丢了。” 众人惊讶。 这可是挽回颜面的大好机会!花仙子见缝插针道:“对,您这钱就是给那孩子消灾避祸的!” 方婆婆泪眼婆娑的看着她,将信将疑道:“是是吗?” 花仙子拍了拍胸脯,自信道:“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吧?” 方婆婆点了点头。 花仙子接着道:“连个影儿都没找到吧。” 方婆婆揩了揩鼻涕,“你这不废话么,要是有影,我还哭什么哭。” 众人无语。 行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花仙子皮糙肉厚,淡定道:“你们知道方婆婆的钱为什么不见了吗?” “”没人理她。 自问自答是花仙子的绝活。“这钱呐,掉到地上就会被那些穷神仙给捡走的,他们平时没人供奉,只能靠捡捡钱才能勉强维持生活啊。” 方婆婆愣了片刻,疑惑道:“神仙还缺钱?” 花仙子叹道:“本来是不缺的,但是凡人总是厚此薄彼啊,供奉这个却不供那个,同时位列仙班的,众仙一比较不就有穷富之分了,你看那福禄寿三星就是富得流油,灶王却穷的叮当响。” 众人觉得好像还有点道理。 花仙子在屋子里转了转,自信道:“你这钱要是在这厨房丢了,准是给灶王爷捡去吃酒了。” 方婆婆怨愤道:“他一个神仙怎么还贪我这么点小钱!” 花仙子紧张道:“唉,这话可万万说不得,神仙拿钱又不是白拿的,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他拿你的钱肯定会给你办事的,要不你们在背后骂他,他也没颜面呐。” “他要么会给你的女儿消灾解难,要么就佑你长命百岁,总之肯定会给你办事的。” “还有这么回事?”众人嘀嘀咕咕。 花仙子讲的口干舌燥,倒了一碗粗茶,咕噜灌了下去,又接着道:“神仙要是有钱也会还给你的,讲不准哪天你就捡到钱了,那钱就是神仙还你的。” 方婆婆一听神仙会还钱,心情又好了一点。 “还有呢,你们想啊,有时候你们找东西是不是找死也找不到,但是过一段时间就又回来了。” 众人纷纷点头,“可不是嘛” “这找不到啊也别着急,许是神仙给借走了,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还回来的,所以你们就又看到了。” “神仙怎么尽添乱?”那王婆婆是个人精,听着听着就听出了不对劲。 “奥,许你们有事求他们,他们有事不能来找你们啊。”花仙子回顶了一句。 “也是。”王婆婆没有在意花仙子的语气,只觉得这话在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方婆婆从悲痛欲绝中走了出来,开始有心思关心花仙子的事了。 “嘿嘿,这不是庄主大人叫我多看书吗,我从书上看的。”她看见行舟刚走了,才敢将庄主当做编瞎话的素材。 “你还认识字?”王婆婆惊奇。 “认的啊,认字又不难。”花仙子满不在乎道,仿佛自己认的万八千个字。 花仙子将方婆婆哄的兴高采烈。 这方婆婆哪会想到,自己这个口吐莲花的人也会有被别人忽悠的一天。 中午,方婆婆多做了一份鸡蛋羹留给了花仙子。 晚上,方婆婆知道花仙子爱吃鱼,又给她做了一条红烧鱼。 自此以后,花仙子将过上了有鱼有肉的幸福生活。 晚上,花仙子回院子的时候,看见行舟房里的灯还亮着。 花仙子敲了敲门。 “进来吧,门没拴。”行舟的声音懒洋洋的。 花仙子进去的时候,行舟躺在床上刻东西。 花仙子没话找话,“你在做什么呢?” 行舟答道:“刻我的心上人。” 花仙子好奇道:“给我瞧瞧呗。” 行舟笑道:“模样还没刻出来呢。” “” “有事就说。”行舟道。 “嘿嘿,那个,你给我点钱呗。”花仙子讪笑道。 行舟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确认过眼神,她确实是来借钱的。 行舟解下了腰间的锦袋,扔了过去,“自己拿。” “好嘞。”花仙子很开心,她没想到借钱会这么容易。 “拿多少好呢?”花仙子犯难了,她虽认的几个字,却不认得钱。 一番纠结中,花仙子最后相中了这里唯一一个黄颜色的钱。 “这个钱大一些。”花仙子又比较了一下大小,怎么看都是手里这个黄黄的钱好,于是便将余下的还给了行舟。 “多谢啦。”谢完之后,花仙子就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她“飞”的太快,所以没听到行舟的话。 行舟说:“不客气,反正也是要还的。” 有了一个“小钱”的花仙子鬼鬼祟祟的跟在方婆婆后面,跟了好些路。直到四下无人,花仙子将钱扔了过去。 “哎呦,什么东西?”方婆婆感觉屁股被某种硬物给砸了。 回头一看,只见脚后面躺着一个金灿灿的大元宝,方婆婆兴奋的快要晕过去了。 “啊!神仙还钱了!神仙还钱了!连本带利的还呐” 花仙子第一次尝到了助人为乐的感觉,心里很甜,就像天上撒了糖一样。 打道回府时,只见行舟黑了一张脸守在门口。 “你拿了多少?”行舟冷道。 “我就拿了一个。”花仙子诚恳道。 “一个?那是一个金元宝!敢问仙子姑娘,您拿什么还?”行舟严肃道。 “”花仙子压根就没想过要还。 “这样吧,你先每晚给我倒洗脚水,我一时还没想到其他法子,想到了再过去找你。”行舟哼着小曲大摇大摆的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升官路 01 看着行舟的背影,花仙子嘴角抽搐,“人间哪有真情在,分明处处都是债。” 自从搬到这里,睡觉就成了一种煎熬。 花仙子觉得体内像是住了一团火,在源源不断的散热,“真想搬点冰块来敷一下。” 花仙子打开了门。 看见沧浪的房间烛火依然透亮,窗户纸上影影约约的映着两个人的影子。 “这么晚了,谁在那里?”花仙子反正也睡不着,便想要过去看个究竟。 背后一阵阴风刮过。 “好奇害死猫。”行舟从屋檐上跳了下来,拉住了她的衣袖。 “不该看的别看。”行舟一脸严肃。 这话倒不假,她沦落至此就是因为看了太多不该看的东西了。 行舟拉起一脑子浆糊的花仙子,轻轻一越,越上了房顶。 “你怎么还不睡?”行舟笑问。 “你不也没睡。”花仙子态度恶劣。 “我在思念心上人,辗转难眠。”行舟笑道。 “我热。”花仙子淡漠道。 “还是那破房子舒服吧,房子虽破,但四面透风,适合你呀。”行舟大笑。 “” 夜风徐徐,花仙子觉得很惬意,迷迷糊糊的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第二天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天空已然透亮。 “糟了!”花仙子衣衫不整的冲出门外,眼上还挂着撮眼屎。 “仙子姑娘早啊!”行舟笑眯眯,“庄主等你很久了。” 庄主一万年不变的黑衣,花仙子怀疑他似乎是靠打家劫舍发迹的。 沧浪递来了一张地契,“去把这租子收来吧。” 花仙子:“” 她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沧浪看了行舟一眼,解释道:“据说你口吐莲花,才思敏捷,是收租的不二人选。” 花仙子觉得行舟是不会好心到在庄主面前替自己美言的,于是果断拒绝道:“我不去。” 行舟又开始语重心长了,“此差事若是完成了,我那金元宝也不用还了,而庄主大人的那壶酒差不多也能抵消了,你看如何?若把那租子收回来了,庄主还给你升官儿!” 花仙子一番思考之下,觉得这是个美差,心中腹诽道:“不就是讨钱吗?应该不难。” 花仙子立刻就下山了。 阳光下,花仙子的背影很潇洒。 一个人,一张地契,还有一张嘴,就想收回这拖了整整一百年的租子,那欠钱的人早已入土为安了。 她这是要去找鬼还钱吗? 走了一天的路,花仙子终于到了目的地——邀月楼。 这是一家坐落在东华山上的青楼,与长安的寻芳楼并称“绝代双娇”。 不过为了寻花问柳还要特意爬趟山,花仙子也是不能理解。 月洒红窗,好景色呐! “可是这月亮空长了一副大饼样子,吃也不能吃。”花仙子撇了撇嘴,她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恨不得把天上的那些个星星、月亮全摘下来尝尝。 “唉,出门忘记问庄主要银子了,这庄主怎么也不提银子的事呢?我虽是去讨债的,但是只有讨到了才会有银子啊”花仙子嘀嘀咕咕,一脸怨愤。 因为没钱,她去哪儿都会被人嫌。 花仙子在这邀月楼外面转了个百来圈,观察了半晌,只有最高的那间屋子,是没有很多人影的,那幽微的亮光和鬼火差不多,像是人走忘了熄似得。 “所以,就是它了。”花仙子缩在一个墙角,准备瞅准时机溜进去。 缩了很久,邀月楼的侧门打开了,原来是送酒的过来了。 一车的酒,送酒的拎不过来。 楼里的小厮也来帮。 花仙子从头到脚都是一副打杂的样子,便趁机混在里面,总算是进去了。 花仙子顺手在竹竿上偷了件刚洗好的衣裳,打扮的像这里的人。 这衣服着实宽大,风从四面八方往里钻。 “酸爽。”花仙子龇了龇嘴。 花仙子又偷了一个托盘,心下盘算着:若是没人发现,我就把它扔了,若有人发现,就说自己是来换下这些不新鲜的东西。 “多聪明哟,啧啧。”花仙子陶醉在自己的智慧里,沾沾自喜地爬上了楼。 这间屋子很安静,不像其它房间是不是的传出嬉笑声。 “难道没人?”花仙子心存侥幸,“要是没人可就太好了。” 花仙子敲了敲门,并没有人理她。 “果然没人!”花仙子心中大喜。 花仙子轻轻推开门。 眼前摆着一张方案,案上一盏琉璃灯,还有笔墨纸砚。一旁还有一个书架,摆了许多的书。那青色的纱帐迎着晚风肆意飘摇,透着股恣意的书卷气。 花仙子又咳了咳,还是没人理她。 “真的没人,那感情好啊。”花仙子喜不自禁。 “我莫不是走错了地方,这是青楼?”花仙子径直向床边的小圆桌走了过去,那上面摆着些糕点,花仙子捡起来就往嘴里塞。 碎渣如发屑纷纷洒了一地。 “这碟子里还几块,这么白白搁着确实可惜了。”她瞧见方案上还有一方绣帕,喜道:“有了。” 她拿过帕子,一时有点小不忍。那帕上绣着江南景,白墙黛瓦倚江而立,一树杏花落满伊人发。质地上佳,绣工一绝。 “额,其实我也知道这样有些大材小用了,但是呢,我实在是找不到别的东西,委屈一下哈。”花仙子有模有样的对着一方帕子道歉。 嘴上说着“对不起”,手却很诚实。花仙子还是用它将碟子里剩下的几块都包了起来,揣在了怀里。 “你好歹给我留几块啊”细弱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 “”哪里来的人? 花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一哆嗦,糕点黏在了嗓子里,忍不住的咳嗽。 这时,风又大了点,挂在床上的纱帐被完全吹了起来。 只见那里躺着一位穿着豆青色长衫的男子,正眉眼含笑的看着她。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花仙子好奇道。 “我一直都在,只是姑娘一直忙着吃,没顾的上看我。”男子笑道。 偷吃被抓到现行,还是有点尴尬的。 花仙子摸了摸塞在屁股后面的托盘,有了!原先编好的理由现在派上了用处。 “我是来换下这些不新鲜的瓜果点心的。”花仙子低眉顺眼一副奴才相。 “是吗?那姑娘这算是顺手牵羊吗?”男子指了指她身上的糕点渣子,眼睛笑成弯月状。 “不算吧,我是怕浪费了。”花仙子大言不惭。 “那帕子呢?”男子不依不饶。 “帕子脏了,我拿去洗。”花仙子极其淡定。 “”男子竟觉得无话可说。 “我走啦。”花仙子吃完了还想拍拍屁股走人。 “陪我聊聊吧,算是还了这点心的钱,要不我可就喊人了。”男子笑道。 “多待一刻,就多了一份危险。”花仙子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人家吼一嗓子,这人不就从四面八方的不就都赶过来了。为了一碟子点心,大动干戈实在是太夸张了。 还能怎么办? “算了,不行就卖身为奴呗,卖谁不是卖,不就是换个主子呗。”花仙子心道,她不懂什么叫忠贞不二,命最重要。 这样一想,心里倒是舒坦了很多。 男子看着花仙子拖来了一个椅子,就在床前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她还很淡定拿来了一个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要么?”花仙子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好心问了一句。 “来一杯吧。”男子笑道。 花仙子从怀里将点心又拿了出来,塞了一块到嘴里,又看了男子一眼,“这个你要么?” 男子好笑,“你舍得吗?” “”舍不得。 男子放下了手里的书,接过帕子,无奈道:“好好的一块帕子,就这么给你糟蹋了。” 花仙子看见了那书的名字,又是乐府诗文,她跟这本书好像很有缘分。 “没办法,一时找不到其他的东西。”花仙子讪笑道。 “你也别叫我赔你这绣帕了,我肯定是绣不出来的,你想想有没有其他的要求。”花仙子赶紧将话讲在前头。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问道。 “免贵姓花,名仙子。”花仙子对这自己起的名字很是得意。 “好名字。”男子笑道。 “好在哪里?”花仙子很高兴。 “一时没想到不好的地方。”男子笑道。 “”花仙子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呢,很熟悉,特别是笑的时候,很像她的大主子,那眉眼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不成,他也被自己坑下凡啦? “你叫什么名字?”花仙子试探着问道。 “在下苏遇。”男子答道。 “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花仙子很想听见他回答:“难为你还记得我。” 可惜,他没有。 苏遇好奇道:“是吗?那个人与姑娘是什么关系呢?”。 花仙子失望道:“算是我的恩人吧。”要不是他将自己带回来,自己可不就是那浪迹天涯的小野猫了吗?也许一辈子就要以捕鼠为生了,好不凄凉。 “那姑娘可曾报恩了呢?”苏遇拢了拢袖子,笑问道。 “”这个问题就比较尴尬了。 花仙子每天除了捣蛋惹祸似乎没为他做过什么事,至于报恩她想都没想过。 “能告诉在下,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也许在下可以帮姑娘寻他,给姑娘制造一个报恩的机会。”苏遇像个大善人,安慰道。 他叫什么名字?好像没听过有人喊他名字啊?都叫他雨神来着。 “他家住在南边,名字叫淳于卿。”花仙子一时想起这个在月老那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名字。 “我记下了,若有消息必会去知会姑娘。”苏遇点了点头,认真道。 “你去哪里知会我?”花仙子有些好笑,语气里有淡淡的揶揄。他连自己家在哪儿都不知道,还说知会自己,满口大话不可信。 “这就需要姑娘告诉我,家住在何处啊?”苏雨并不恼。 “我现住在翠微山庄。”花仙子脱口而出。 这时,只见苏遇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摇铃,摇了摇。 “这声音还挺脆的。”花仙子一脸的惊奇。 “原来是翠微山庄的人。”凉凉地声音从门外传来。 门被推开了。 一位穿着浅蓝色广袖纱裙的女子走了进来,眸子竟还透着一股淡淡的杀意。 噶。 花仙子暗自发誓:“从今往后,我,花仙子绝不轻信任何一个人类。” 当然,后来脸就被自己打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升官路 02 “南烟,你来问问吧。” “是,公子。” 那个叫南烟的女子手里寒光闪闪,有些渗人。 花仙子看的清楚,她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不是吧,为了一碟子点心,就就要杀人?”花仙子很是紧张。 南烟慢慢上前。 花仙子慢慢后退,一直退到了窗前。 “等一下,姑娘,你长的这么好看,手里拿把刀太损形象了。”花仙子笑的一脸谄媚。 “美人做什么都是美的。”南烟冷笑,她并不吃这套。 花仙子退无可退。 南烟的匕首就这样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说。”南烟眸中的杀意渐浓。 不过,这匕首冰冰凉凉的,让花仙子在害怕之余,竟感觉有点舒服,她脸上还浮起了一丝享受的表情。 在南烟看来,这就是所谓的“视死如归”。 “别想死的那么容易。”南烟语气凌厉,“你来的目的?” “寻点吃的。”花仙子眼神很诚恳。 “不说实话,是么?”南烟将匕首翻了个身,这回是刀刃贴在了花仙子的皮肤上,再稍微用点力,可就是一道血痕。 “偷偷点吃的,美人你何必逼我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呢?”花仙子有些幽怨,她也是要点面子的。 南烟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哈哈”苏遇一时笑的花容失色。 南烟侧望了一眼,心神没落了大半。 这样纯粹的笑,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就为了偷点吃的?”受苏遇的影响,南烟的语气缓了几分。 “是啊,那群大坏蛋,光叫我干活,也不给工钱,我身无分文的出来收租子,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花仙子将沧浪和行舟从头到脚数落个遍。 南烟竟也有点想笑。 “姑娘收什么租子?”苏遇问道。 “这地是翠微山庄的,一百年都没交过租子。”花仙子答道。 “一百年?”南烟好笑,“那你这租子可是收不回来了。” 凡人能活一百多年的,翻遍史书也凑不到两位数。 邀月楼可是改名换姓好几回了,这租子找谁要呢。 “姑娘可有凭证。”苏遇笑问。 “这是地契。”花仙子像献宝似的将怀里的那张“纸”给献了出去。 苏遇看着这盖着“翠微山庄”四个字的地契,心思凝重,想起了当年接手这邀月楼的时候,前任楼主嘱咐的话:“在外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在这却是百年一租,前人债,后人偿。” “这不光是地契,还是生死契。”苏遇失笑。 一年的租子是五百两,一百年就是五万两。 “姑娘在此多住几日吧,五万两还需去周转一下。”苏遇看着花仙子,觉得她有一种莫名的喜感,叫人心情愉悦。 “公子,你还真要给她五万两。”南烟不解。 苏遇笑道:“既有凭证,怎能不给,诚为本。” 苏遇说着说着,猛地咳嗽了起来,艰难地说道:“南烟,可还有帕子了。” 南烟忙往案前走去。 苏遇失笑,“别找了,那块帕子给风吹跑了。” 花仙子怪异的看着苏遇一眼,不知道他为何撒谎,却也没敢吭声。 “都怪我大意,没有关窗子,我这就去拿。”南烟边说边疾步走了出去。 见南烟出了门,苏遇这才解释道:“那帕子上浸着天山雪莲的汁液,一块帕子,价值十两黄金。” 花仙子目瞪口呆。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不禁脸红。 “这帕子脏了,我拿出去洗一下。”这话骗鬼呢。 苏遇咳得剧烈。 南烟急急忙忙地送了一方锦帕过来。 嗅着雪莲的淡香,他的面色缓了许多,却还是咳出了一口血。 “公子!”南烟心疼不已。 “他生病了啊?”花仙子试图关心一下。 “废话!”南烟嗔怒。 “找个大夫吧。”花仙子又“好心”关心了一句。 “要你说!”南烟忍无可忍。 还是不自讨没趣了,花仙子闭嘴,准备灰溜溜的逃跑。 没走几步,听见苏遇微弱的声音,“等等,别走。” 花仙子定住,一时手足无措,想了半天想了一句可能有用的话来,“我们山庄有一位叫沈遗的郎中,大家都叫他神医。” “沈遗。”南烟回头看着她,“是玉面圣手沈遗吗?” “玉面圣手?”花仙子有些意外。那不就是个糟老头子嘛?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这糟老头子或许年轻的时候很是潇洒呢。 花仙子在这里多待了几日,等着那五万两银子。 她这才知道,苏遇原来并不是生病,而是中了一种叫“久年散”的慢性毒。 他这毒自年幼就已种下,虽多方求医,却始终无法根除。 花仙子本想给在他茶水里加上一滴血。可转而一想,自己这血只有强补的功效,似乎也没有这祛毒的作用,便不敢轻易“用药”,还是得回去叫沈遗给他看看。 花仙子在这里睡的很舒服。 因为南烟特意给她找了一件透风效果极佳的屋子睡觉。 每日深夜,这邀月楼里调笑令一令接着一令起。 歌舞流连直至天明。天明便是人去楼空,宛如昨夜徒做了一场金粉梦。 而这晚,花仙子做了一个梦,竟梦见顾尘了。 准确的说,是梦见了昔日的天宫九殿下。 月起西楼,他坐在那棵松树下饮酒,背后空无一人。 她远远地看着他,一身的落寞。 是啊,他怎么样了?花仙子蓦地睁开了眼。 自从知道二主子就是顾尘后,她心情很是别扭,一连几日躲着不见他。 而顾尘呢,因为落姚和长安的事情,他俨然成了一个小红人。 日日都有人来找,忙的分身乏术,一时也没察觉出她的情绪。 成人的那一天,她跟着沧浪匆匆地到了翠微山庄。 恍然惊觉,他们很久没有正眼看过对方了。 花仙子一时再也无法入睡,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感叹道:“这做人比做猫一天至少要少睡两个时辰。” 一时溜达到了苏遇的住处。 夜风清凉,苏遇却未关窗。 他披着一件衣裳坐在窗前,像是在写什么东西。 花仙子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喃喃道:“他真像大主子啊。” 苏遇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笑道:“姑娘是失眠了吗?” “做了个梦。”花仙子摆了摆手,准备打道回府。 苏遇却起身推开了门,走了出来。 星子斑斓,山风寒。 豆青长衫飘如远帆。 “在算账?” “写诗。” 花仙子想起了那本乐府诗文,这本书可真是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可那些诗多是两朝人写的,也不知道后面的那些人去干什么了? 想着想着,花仙子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要写一首名垂千古的来。” “我尽力。”苏遇笑着。 第一次有人拍他的肩。 第一次有人以这样的口吻与他说话。 一种莫名的情愫以气若游丝的方式在体内游移,清甜中略带着微苦。 他不知道她是有口无心。 他只是放在了心。 苏遇看着花仙子有些的神情,笑问道:“姑娘刚才做了什么梦。” 花仙子叹了口气,“梦见一个故人。” 苏遇追问:“可是那位恩人。” 花仙子摇了摇头:“不是,是另一个,他本也是恩人,可现在不算了。” 苏遇笑道:“是个男子。” 花仙子点了点头:“嗯。” 苏遇感叹:“姑娘的异性缘挺好。” “啊?”这话听着有些古怪,花仙子有些错愕。 “你写了什么诗?”花仙子想着应该要夺回话语权了。 苏遇笑道:“一句古人已写过的。” 花仙子拍了拍胸脯,有模有样道:“小女子不才,也读过几首,不知道公子写的是哪句啊?” 苏遇目光悠远,一字一句道:“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一回来,一回老。” 花仙子感叹:“有点悲伤。” 苏遇笑道:“我还没去过长安,真想去看看这繁华之城。” “也就那样吧,不过是人多一些,路宽一些。”花仙子想着那里的景色,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姑娘去过?”苏遇惊奇。 “我就是从那儿来的。”花仙子不知道他为何那么关心长安。 “姑娘不是从翠微山庄来的吗?”苏遇疑惑。 “在此之前,我是待在长安的。”花仙子答道。 “若还有时间,我也想去看看。”苏遇怅然。 “好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花仙子看着他愁眉深锁,不禁安慰道。 “一言为定。” “自然。” 看着她如山泉一般澄澈的眸子,苏遇感怀:他能活到那一天吗? “你”花仙子很想问他怎么会中毒的,可想了一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改口道:“你早些睡吧。” “好,这就回去了。”苏遇笑道。 朱楼一角,淡蓝色的衣袂一闪而过。同一片月光下,有人在笑,也有人在伤。有人无心,有人却在意。 雄鸡啼鸣,天破晓。 苏遇将五万两的银票递给了花仙子。 花仙子捏着那十张纸,内心激动,热情邀请道:“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啊,叫沈遗给你看看。” 苏遇指了指窗外的马车,“是要一起走的。” “”花仙子想了一下,沧浪出行有车,行舟出门骑马,为什么自己缺根筋的使唤着两条腿走路过来。 嫉妒使人疯狂,花仙子在“仇恨”中忘记了自己底层奴婢的身份,竟和主子们比起待遇来了,比着比着心中还有模有样地升起了一股叫悲愤的情绪。 “姑娘这是怎么了?”苏遇以为她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我以后出门绝不走路。”花仙子恨恨的说。 苏遇惊讶,不禁感叹:“姑娘的想法总是很惊奇。” 花仙子叹了口气,苦大仇深道:“你不懂我的悲哀。” 苏遇想起她当日饿死鬼的模样,眸色深沉。 “我开玩笑的。”花仙子看着苏遇诚恳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 “我会试着理解的。”他的语气很坚定。 “走吧。”阳光洒在路面上,花仙子觉得前方似是一片锦绣灿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强扭的瓜不甜 坐在马车上,苏遇的眼睛一直是合上的。 他气色并不好,嘴唇泛白。 苏遇中毒的事情还是南烟无意间透露的,他本人从来没有提及这桩事。 这样一个人,谁会对他下手呢。花仙子心中弥散着淡淡的同情。 “别看了,看的我都不好意思。”苏遇笑道。 “”花仙子其实很想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但显然这世上确实有人闭着眼睛,也知道你在偷看他。 花仙子讪讪地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苏遇笑的更灿烂了。 他活的很累,每日在算计,在提防,在戒备,直到遇上了这么个有些缺心眼的姑娘。 其实说不上喜欢,只是很舒服。 在冬天里站久了,突然有一抹春日的暖阳照了进来,自是欣喜的。 坐车到底比走路快多了。 黄昏时分已经赶到了翠微山庄。 花仙子将银票交给了沧浪。 行舟站在一旁,瞄见了银子,乐的合不拢嘴,将她里里外外夸了个遍。 “行啊,仙子姑娘可真是厉害!” “仙子姑娘要不要喝点水!” “仙子姑娘车马劳顿,要不要给您捏捏肩” 行舟用生命诠释了什么叫见钱眼开。 花仙子对他这副奴才相不以为然,满目怨毒地看着他。 行舟并不介意,伸手覆上了她的眸子,在耳边轻道:“这表情不适合你哟。” 花仙子吃瘪。 花仙子转身去了杏林。 只见那乐于助人的沈遗对苏遇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他不愿意给苏遇诊治。 “哪儿来的回哪里去。”沈遗说完这句话,就关上的屋门。。 花仙子不得其解。 他肯不计回报的给翠翠的那个孩子送温暖,却不肯帮苏遇。要是把苏遇治好了,还能亏了他不成。 “您这糟老头怎么搞区别对待!”花仙子学会了婆子们双手插腰的姿势,在门口嚎叫。 “你这没有教养的臭丫头!”沈遗闻声,又“呼啦”的打开门。只见他手里端了一盆水,“哗啦”一声就泼了出来。 “嘿嘿,没泼到。”花仙子反应很快,跳开了。 但苏遇却被浇的湿透。 “”沈遗气结,对苏遇的敌意也因为这次失守消解了几分。 “这人是你带来的。”沈遗瞪着花仙子,问道。 “是啊。”花仙子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就敢往这里带!”沈遗很恼火。 “他叫苏遇,是个好人。”花仙子点头如捣蒜。 沈遗:“”这丫头缺个脑子。 “你真要我救他。”沈遗看着花仙子难得一见的严肃状,便放下了盆,深吸了一口气。 他怒色已消,但也没有笑容。 “救,命都是一样重要的。”花仙子说的很认真。 “不,命有高低贵贱之分。”许久未开口的苏遇此时开了口。 “呵。”沈遗冷笑,讽刺的看着花仙子。 花仙子也很无奈,他怎么好端端的说这样的话。富贵王侯与贫寒之士都是性命,哪来那么多的三六九等。 “有的命是为了兼济天下,有的命却只是白白被光阴蹉跎,生命的价值并不一样。”苏遇的声音并不大,却有力量。 话的分量不在于嗓门,而在于一个“理”字。 遗憾的是,很多人都误会了:以为嗓门大,就很厉害。 听到这句话,沈遗的表情稍稍松弛了一些,他侧了身子,叹道:“进来吧。” 沈遗的表现很奇怪。 花仙子有种直觉,便试探的问了一下:“你们认识?” 但若是认识,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啊。 沈遗转过脸来,恨恨道:“他长的很讨人厌。” 花仙子:“”你这是什么审美? 苏遇没有说话,只是苦笑。 沈遗把了一下苏遇的脉后便起身舀了一瓢儿水洗手,边搓手便说道:“来晚了,我可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花仙子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沈遗抢先开口:“他这毒本就难解,拖了这么久,更已入骨髓,这体内的血液都是毒的,就是华佗在世也难救。” “我还能活多久。”苏遇开口询问。 “长则三年,短则数月。”沈遗看了他一眼,眼里依旧有些敌意。 苏遇深深鞠了一个躬,认真道:“劳烦神医让我再活个一年吧,我还有事没做完。” “是啊是啊,我还要带他去长安看看呢。”花仙子连忙附和。 “长安”苏遇想着这个名字,“是啊,那里还没去呢。” 花仙子开始胡搅蛮缠了,“哎呀,您就搭个手呗,我以后肯定日日给你干活,绝不偷懒。” 沈遗瞥了花仙子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自己的女儿若还活着,怕也这么大了吧。 “我不能起死回生,你可明白。”沈遗看着苏遇,目光灼灼。 “我明白。”苏遇点了点头。 “好,尽人事,看天意。”沈遗擦了擦手,又瞪了一眼花仙子,“你这死丫头,要是敢偷懒,我就给他断药。” “知道了知道了。”这老头子有点本事就吆五喝六的花仙子心里暗骂。 “骂老人是要遭天谴的。”沈遗幽幽的看着她。 “”花仙子咽了咽口水。 “行了,你先走吧。”沈遗看着花仙子,又指了指门的方向。 “那他呢?”花仙子指了指苏遇。 “住在这里。”沈遗懒的和她多说,不过看她杵在这里不想动的样子,不得已又说了一句:“你还怕我把他吃了不成?” “这倒不至于,你又不爱吃肉。”花仙子撇了撇嘴。 沈遗:“”赶快滚。 苏遇笑的乐不可支。 这几天笑的似乎比他这一生都多。 其实,他并不爱笑的。 花仙子回去后,行舟站在门前守着。他怀里还抱着一只灰不溜秋的小野兔。 “给你玩玩吧。”行舟将小兔子递给她。 花仙子:“”让一只猫来养个小兔子是什么操作? “你还嫌它丑。”行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我不会养。”花仙子摇了摇头,万一养死了可怎么好。 “喂点菜叶子就好。”行舟眼睛弯的像狐狸。 花仙子:“”就这么简单?打死我都不信。 行舟砸了砸舌,奇怪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喜,女孩子不应该很开心的说‘好可爱’,‘好萌啊’。” 花仙子:“你晚上是吃了什么不易消化的东西吗?” 行舟嘿嘿一笑,“我这几天不方便,你就帮我养几天呗。” 自从接手这小灰兔以来,花仙子就再也没见过行舟了。 原来,他说的几天便是几个月。 此时的花仙子。 “这是个什么品种?”花仙子蹲在地上,看着小灰灰,惊叹不已。 小灰灰边吃边拉。它嘴巴里嚼着菜叶子,屁股便拉出了一串小小的黑黑的圆圆的粑粑。 沈遗对这兔子是深恶痛绝,但花仙子非要放在这里他也没办法,只能每日扯着嗓子嚎个几十遍:“走的时候给我收拾干净。” 花仙子每天还要铲屎。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她在心里给行舟的祖宗十八代都问了声好。 铲着铲着脖子酸疼,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屋里写文章的苏遇。 “他还真是‘笔耕不辍’。”花仙子感叹。 自打来了这里,苏遇每天都花上好几个时辰写诗文。 在沈遗的照料下,苏遇的身子要好了许多,但能活多久还是未知。 苏遇看着窗外卖力挥舞铁楸的花仙子,笑意浮上眉梢,“姑娘可有喜欢的诗。” 正在铲屎的花仙子,听到这话不由的愣了一下,而后对苏遇一笑。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客越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她在沧浪那本乐府诗集里看过这首诗。 只一眼,便全都记住了。 这首诗叫她想起了赤松殿的光景。 张果老常常骑着小毛驴来找雨神下棋论道。 烛火摇曳,光影交错,两人的神情时而凝重,时而开怀莫名的叫人心暖。 苏遇笑道:“改日做幅画送给姑娘。” 花仙子高兴道:“好啊。” 苏遇捧起了一盏茶,起身恭敬道:“在下以茶代酒,多谢姑娘这段时间的照拂了。” “不必客气,我也吃了你不少的东西。”花仙子有些尴尬,南烟常常带些吃食过来,但基本上都是她“代劳”吃掉的。 吃人的嘴软,花仙子又好心劝慰道:“不过,你身子还未好,这写文章又是一件费神的事情,不如以后再做。” “以后”苏遇神思凝重。 “不过,以后也许就不想做了。”花仙子讪笑,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青衿之志,白首方坚。”苏遇朝她微微一笑。 忙着捯饬稻米的沈遗这时走了过来,从怀里摸出了二两银子给了花仙子,“买些三七回来,这东西很常见,药铺里都有。” 花仙子忙放下铁楸,接过银子,怕他反悔,忙跑到大门口。 沈遗难得大方一次,只是特意支开她。 他今日要给苏遇刮骨,场面很惨烈,不想她看见。 花仙子一口气跑了老远,又猛地想起来,“自己干嘛非得倚仗着这两条可怜的腿呢?” 哼,本仙猫也要去牵匹马来。 花仙子掉转方向,往马场跑去。 只见夕阳下,一位大爷正骑在马背上,身影很是潇洒。 大爷望见她来了,便“吁”地停了下来。 “你有何事?”大爷神情淡漠,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要匹马,下山。”花仙子扬了扬脖子。 “不过半个时辰,你走着去就可以了。”大爷调转马头,准备再骑个几圈。 “不,我就要骑马!”花仙子气沉丹田吼了一句。 沧浪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跃下了马,向她走了过来。 沧浪手里拿着马鞭,花仙子一度以为他这是要打她。 “情况不对,赶快撤退。”花仙子撤后了几步。 “接着。”沧浪没有走要她跟前,便将马鞭抛了过来。转而又对一旁的侍从吩咐道:“给她牵过去吧。” 侍从摸了摸这枣红马额前的鬃毛,叹道:“走吧。” 那不舍的神情,就像自己貌美如花的女儿嫁给了个一脸麻子的痨病鬼似得。 感情在他们眼里,自己还配不上这马?花仙子吹了吹额前的碎发。 “这马都能做将军的战马了,给你下山真是糟蹋了。”侍从将马牵过来时,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花仙子不甘示弱:“小哥此言差矣,我下山买药是为了救人,既是救人又怎么糟蹋了这马呢?难道人命比马还贱三分?” 养马的侍从一时脸红脖子粗。 沧浪从围栏的一侧走了出来,冷道:“你又何苦跟她争呢?” “骑马就是好。”骑在马背上,威风凛凛地花仙子感觉到人生的格局都不一样了。 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山下的镇子上。 买好了三七,不过花了十文钱。 “还剩下这么多,不如买点好酒好菜?”花仙子走到了一家酒楼,叫了一盘红烧鱼,一盘鲈鱼羹。 “姑娘挺爱吃鱼啊。”小二看着花仙子,笑道。 花仙子点了点头,便开始专心享受起人的待遇来。 两个商人模样的坐在后面吃酒说话。 “听说了吗?顾将军又打胜仗了。” “我们楚国多亏了顾将军啊。” “唉,谁说不是呢?只可惜顾将军就那么一个儿子,还是个病秧子。” “据说京城里到处都在寻医,怕是活不久了。” 心神恍惚之际,她将小二刚端上来的鲈鱼羹给打翻了。 “顾尘他他要死了吗?”花仙子有些失神。 酒菜也没食用,花仙子慌忙骑上马返回了山庄。 花仙子将三七交给了沈遗,便急忙跑了出去,边跑边说:“苏遇,用力活下去啊。” 苏遇笑道:“我会的,姑娘。” 花仙子找到沧浪,坚定道:“我要回去”。 沧浪看着她,淡道:“好。” 花仙子:“”这么容易,我都不好接着讲了。 “强扭的瓜不甜。”沧浪搁下了毛笔,平静地望着她。 “额不甜你还扭到现在。”花仙子嘀咕道。 沧浪接着道:“何况,我们也要走了,带个累赘不太好。” 花仙子:“”是谁给他讨到了一百年都不交的租子! “好吧,累赘就累赘。”花仙子谄媚一笑,对着沧浪做了个揖,“能不能给我个路线图啊,我不认识路。” 她这么长时间没有逃跑不仅是因为没有好去处,还因为回长安的路她也不认识。 沧浪从桌上捡起了两张纸,开始写写画画。 不过片刻,他起身走了过来,将纸递给了她,“拿着。” 什么东西? 鬼画符? 花仙子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只见上面的那张纸上写着四个字——“做个好人”。 底下的那张是个很简约的路线图。 花仙子哭笑不得,却只能拱了拱手,“多谢庄主,我定会做个好人的。” “恩。”沧浪表情里还有些欣慰。 “拿套衣服给她,回家穿的体面些。”沧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甩甩袖子似要离开了。 “等一下,行舟呢?他的兔子还在我那里。”花仙子开口询问,她很久没见“触霉大王”了,这兔子要是有个长短,以他那个锱铢必较的性子,肯定追到长安去找她算账。 “他有事。兔子我会留意的,你放心走吧。”沧浪沉声道。 花仙子:“您也保重。” 说完这句话,她就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沧浪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而后也从容地离开了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对手戏 天,还是蓝灰色。 顾府的侍卫一边走,一边揉着有些惺忪的睡眼,直到看见了那铜柱子旁倚着的破旧少年。 他衣服破破烂烂,很是狼狈,凉凉的晨风吹着他瘦小的身子,有些萧瑟。 “去里面拿两个馒头给他吧。”年纪大一点的侍卫吩咐道。 “好。”小侍卫闻声就往里面走。 那破旧少年懒懒地转了个身,眉毛不禁皱了皱,敢情他们以为自己是要饭的。 “不用了,麻烦告知一下,就说谢忧的表弟来了。谢忧就是顾公子的同窗,之前来府上住过一日。”破旧少心道“馒头有什么好吃的,待会进去了能吃香的喝辣的。” 两个人想了想,好像是有谢忧这么个人物来过。 “那你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福伯走出来了。 福伯打量了一下破旧少年,礼貌地问道:“公子是谢公子的表弟?” 破旧少年拱了拱手,笑道:“正是,在下姓云,单名一个染字,我上京求学,想在贵府借宿一段日子。” 云染本打算还用“花仙子”这个名号的,但在顾尘这儿搞些“花里胡哨”的肯定要找不自在,便还是不情愿的恢复了往日的名号。 “那快请进吧。”福伯很是客气地将她领到了悠然院。 “我们家小公子身体欠佳,不能亲自来迎” “在下明白,在下此番也想探望一下顾公子。”云染恭敬道。 屋子里一股浓郁的药味。 “有位姓云的公子来了。”福伯声音温厚。 “云”听见这个字,顾尘艰难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这位所谓的云公子好久,将“他”从头到脚滤过了个三四遍,眸子里快速划过了无数遍的欣喜,只是最后的语气却很平淡。 “你来了。” “恩,我来了。”云染走了进去,一屁股坐在床前,甚是熟络。 “来了就来了吧。”顾尘笑的有些吃力。 云染看着他微微泛白的双唇,清瘦了面颊,看来的确是病的不轻。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自己走的时候明明还好,他还能跟着皇帝下地挖土呢,不过数月光景,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惨兮兮的样子。差不多一只脚都踩到了黄土里。 “还不都是因为那只猫”福伯刚好端来了热茶,听到破旧少年的话,语气很是气愤。 “公子回来发现那只猫不见了,派人到处去找,自己也出门找了三天三夜,一时遇上了暴雨,淋了一身湿” “福伯,你别说了。”顾尘有几分不悦。 福伯欲言又止,“老奴知道了。”这猫还真是公子的心头宝啊。 顾葭送来了早膳,又愁眉苦脸的摆上了桌,喃喃道:“每日怎么端进来的,就怎么端出去。” 云染望了一眼端进来的东西:稀粥、小菜、水晶包。要多寡淡就有多寡淡,与庙里吃斋的和尚差不多。 云染看着顾葭,十分厚颜地说道:“在下也饿了,能不能多备一份早膳。” 顾葭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公子不和我们一起去前厅吃吗?” 云染摆了摆手:“不了,我就在这里吃。” 顾葭思忖了片刻,“那好吧,我再叫人端一份过来。” 这一份可丰盛多了,云染搓了搓手,就立刻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她这一路风风火火的,可是累的不轻。 “你这猫就非得在我跟前吃吗?”看着眼前满嘴油的某人,顾尘不满道。 “这不是好照顾你吗?”云染舀了一勺瘦肉粥,嘟囔道。 “你照顾我什么了?自己吃的一身是劲。”顾尘恨恨地扯了扯被子,眼下四肢无力,只能找这种软绵绵地死物泄愤。 “你反正又不吃,就这样看着我,单单过个眼瘾不是很好?”云染说着说着夹了一块牛肉片,“哇,真是好吃,好香” “你能不能不要‘吧唧’‘吧唧’的?”顾尘气急反笑,肚子却不适时的叫了一下。 “太美味了,我控制不住啊。”云染嘴巴里都是食物,说话含混不清。 “你把饭菜端过来。”顾尘眉头一皱,指了指桌上。 “哦,你等我吃完吧,才刚吃到一半呢。”云染又夹了一块金灿灿的蛋皮卷塞进嘴中。 “你快给我端来,你这个没良心的。”顾尘的脸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件外罩衫扔了过来。 “你事可真是多。”云染抱怨道。 “你就让我吃这个?”顾尘瞅了瞅她端来的白菜稀粥,甚是不满意。 “你不就喜欢这个吗?”云染在床上支起了一张小桌子,将食物摆好,便回去坐在椅子上,吧唧着美食佳肴。 “我要吃你那个。”顾尘盯着云染夹菜的手,目光甚是凶狠。 云染一哆嗦,到手的蟹黄包又落到了碟子里。“不行,这是我的。”云染放下筷子,指了指一桌子的美食,和颜悦色道。 “我就要吃你那个。”顾尘不依不饶。 “我都咬过了,不干净。”云染表情十分慈祥,就像一位和蔼的老婆婆看着自己那不讲理的小孙子似的。 “我不管,我就要你那个。” 云染觉得,这数月不见,眼前这小子倒学会了胡搅蛮缠的本事。这难道也是那鸿鹄书院教的? “好吧好吧,给你给你。”云染不是装模作样,她是真舍不得。 只见她嘴上说给,手却实在的很,又舀了一大口瘦肉粥,捡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桌上的东西搬到了顾尘的跟前。 “你满意了?”云染望着舀粥的顾尘,语气凉凉。 顾尘不急不慢地说:“你都吃了这么多,我能满意吗?” 云染讪笑道:“那你还给我呗?” 顾尘冷笑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云染艳羡地看着顾尘东一筷子,西一勺子的吃吃喝喝,偶尔趁其不备,抢点东西过来打打牙祭。 顾尘一边吃,还要一边防备,忙的一身汗。 福伯垂头丧气地进门收拾东西,却望见顾尘吃了津津有味,激动的老泪纵横,顿时就冲出了房间。 院子里传来一阵欢呼——“公子肯吃东西了!” 后来便又有了: “公子开始下床走动了!” “公子吃的越来越多了!” “公子走的越来越远了!” 一连两月,云染都守在顾尘的跟前,“衣不解带”的伺候着。 福伯感动的几次落泪,还对着云染做了好几个大大的揖,“公子可真是及时雨啊!” “哪里哪里!都是在下应该做的!”云染甚是谦虚。 不过一般情况都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云染倒是圆润了许多。 今早,顾尘夹起蟹黄包时,又看了一眼云染,幽幽叹道:“你不觉得它像你的兄弟吗?” 云染伸手就将它抢了过来,一口咬下去,饱满浓郁的汤汁在舌尖肆意流淌,“是挺像的,和谢我哥一样白?” 顾尘:“” 在云染无微不至的“照顾”下,顾尘好的很快。 顾夫人为了答谢云染,特意摆了一桌酒宴算是答谢。 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云染心痒难耐,可是大家却迟迟未动筷子。 “这是搞个什么神魔恋”云染在心里哀嚎道。 顾尘踢了踢她的脚,“能不能不要像个饿死鬼一样啊?” 云染苦巴巴地垂下了头,强忍着蠢蠢欲动的心。 “谢公子啊,家中可还好?”顾夫人眼神甚是温柔。 “在下无父无母,没家。”云染的全部精力都在克制食欲上了,漫不经心地答道。 她说的其实是大实话,自己是雨神从东皇山下捡来的,猫妈妈长啥样子都不知道,猫爹爹更是不见影子。 顾夫人却愣住了,手上的筷子也掉了下来。 顾葭刚喝了口汤,听到云染这句话,呛得一阵咳嗽。 顾尘狠狠地踩了一下云染的脚。一脚踩疼了梦中人。 云染怒瞪了一眼顾尘。 顾尘小声说道:“无父无母?你难不成还是从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云染恍然察觉自己失言,她现在是人了,当然要有点人际关系了,于是忙做凄惨状:“在下自幼父母双亡,所以” “倒是我唐突了,还望云公子不要介意。”夫人叹道。 云染看了顾夫人的脸色,又做可怜状:“我母亲生下我的时候就走了,父亲思虑成疾,在我三岁的时候也追随母上去了。” 顾夫人的脸色多了些羡慕?这羡慕个什么鬼?云染有些不能理解。 “尘儿这些天多亏公子照顾了。”顾夫人真心感激她。 “不敢当,不敢当。”云染忙做谦虚状,“顾兄是‘吉人自有天相’。” 酒宴散去,夜色已浓。 月华似水,星光熠熠。 两人坐在石阶上,一时无话。 过了许久,顾尘侧过脸,眸色深沉地看着她,“为什么?” 云染:“”你不清不楚的谁能听的懂。 “为什么又回来了?为什么又肯开口了?”顾尘的语气里竟有些悲凉。 顾尘喃喃道:“从前,我多想你能对我说话,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云染惊讶:“什么?” 顾尘双目透亮,“我听见你说的第一句话是‘当神仙有什么好的,装模作样,无聊透顶’” “我还记得你当时那一脸嫌弃的表情。”顾尘笑了笑。 云染:“”那我这么多年岂不是白装了。 顾尘又道:“我当时又惊,又喜,又生气。” 云染:“”你这情绪好复杂。 “你明明会说话,却从未对我开口,我费尽心思的想对你好,盼着你能对我开口。然而等了近千年,你在我面前仍旧是装聋作哑,后来又发现,你在师父那里可就不一样了,你会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那些有意思的事情全都告诉他。” “有时候我抱着你,很想把你丢到银河里面去,而后想一想,你吃了我那么多东西,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 云染:“”我是怕你娘啊,你要是对你娘说了我的“秘密”可怎么好。 顾尘灿然一笑:“直到下凡了,我才清醒了一些,我堂堂天宫九殿下,何必卑躬屈膝的讨好一只猫。” 云染:“”所以你就开始折腾我了。 顾尘没有看她,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曾经无数次想要拆穿你,无数次想要质问你,后来我也不在意了,随你吧。” “我也不在意了”云染觉得这几个字怎么有点苦涩,“难道自己真的是狼心狗肺?” 回来这些日子,他也从未向从前那样问过:“你这蠢猫要跑去哪儿了?” 他没问,她也不想说。 顾尘苦笑:“但是,你为什么又肯对我说话了呢?” 云染:“”你娘不会因为我傻而放过我,所以我还装个什么劲。 四目相对,气氛很尴尬。 眼看快要闷的窒息时,云染站了起来,又拉起了坐在地上的顾尘。 顾尘的手很冰,她的手很热。 云染狡黠一笑:“你把手举起来。” 顾尘皱了皱眉:“不举。” 云染不理会他的冷漠,只是帮他把手举过头顶。 “这样才对。”她很满意。 顾尘看着这动作,别扭道:“好蠢。” 云染只管拉着他的手,继续往上升,“举高点,举到顶。” 顾尘“噗嗤”一笑,“跟个傻子有什么区别。” 云染松开了他,笑道:“像我这样,再张开五指。” 顾尘不满道:“本公子为什么要陪你这蠢猫做这样蠢的不着边的事情!” 云染摸了摸他的头:“乖,试试看。” 顾尘:“”这猫还敢摸主子的头? 恍惚之际,他的手指被身边这女人给打开了。 只听耳边轻声道:“砰,你给自己放了个烟花。” 顾尘看了她一眼,眼前人笑的比烟花竟还要灿烂。 即便知道这可能是没安好心的讨好,此时的顾尘,内心仍旧是欢喜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鸿鹄书院 01 顾尘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便回到了鸿鹄书院。 鉴于之前“挣银子”的经历,院生们学习刻苦了许多。 看见天下还有那么多苦命的人、还有那么多不平的事,少年们内心的壮志豪情已被悄然唤醒,读书不止是为了求取功名,更是为了家国天下。即使是在最难捱的诗文课上,昏昏欲睡的现象也是一去不复返了。 此时的榕树下,众人围起了一个圈,个个表情兴奋。 “这是谢忧的表弟。”顾尘向前来围观的众人介绍。 “请多多指教。”云染拱手作揖,像模像样。 “他真的是谢忧的表弟?”傅思齐有些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那你以为他是何许人也?”顾尘好笑。他知道傅思齐对谢忧的事情心有余悸。 “他俩长的不是很像啊。”傅思齐有些纠结。 “龙生九子,九个长的都不一样呢,何况人家还是表兄弟。”顾尘想到了自己在天上的八个哥哥,一时头皮发麻。 “你莫不是害怕了?”李意安打趣道。 “怕你个毛毛虫。”傅思齐死鸭子嘴硬。而事实上,他在心里将云染划定为危险人物,始终保持着几丈的距离,坚决不靠近此人。 夫子们第一次见到云染,自然是格外关照。 一连几天,她都会被不同的夫子“问候”。 第一天的诗文课上。 窗外风和日丽,偶有青鸟一对,飞花几朵,浪漫如画。 再看看屋里,某人强打精神,强颜欢笑,好似强弩之末,一脸渡劫相。 往日做猫的时候,云染还可以躲在袋子里,昏昏欲睡,而今为人了,只能“垂死挣扎”。 过了一会儿,深情朗诵地夫子停了下来,屋子里一片寂静。 只见老夫子走到顾尘旁边。 顾公子正襟危坐,心中坦荡。 夫子也并不打算找他,而是敲了敲坐在里面的、靠近窗子的云染。 老夫子连敲了三下,试图拉回这位神游天际的学生,然而此生竟无动于衷。 夫子面色难看至极。 情急之下,顾尘又踩了云染的脚背。 “哇”云染吃痛。转过脸来,却看见了面如黑炭的老夫子,以及满堂惊奇的同窗们。 夫子怒道:“你在干什么?” 云染“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面色恭敬,沉声道:“听着夫子的课,忍不住望了一眼我齐国的大好河山。啊!真是壮美!” 傅思齐自愧不如,“乖乖,这云公子真是机智。” 老夫子的眉毛一时舒展了不少:“那你说说此情此景,用什么诗句最为贴切。” 云染思忖片刻,缓道:“‘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甚至贴切。” 唉,多亏了沧浪。 夫子赞许的点了点头,面色缓了许多,环顾一下屋子,老夫子叹道:“尔等不要为一点小事伤春悲秋,少年自当胸有壮志。” 云染振毕高呼:“学生谨遵夫子教诲!” 顾尘:“”这只谄媚的猫儿,化成人形更加得意了。 后面的傅思齐忍不住戳了戳顾尘的脊梁骨,小声道:“这位云老弟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害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都快麻死了。” “人家‘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自然什么都说的出来。”顾尘小声回道。 老夫子听见这嘀嘀咕咕的声音,便回头一看,窃窃私语的二人被抓了个正着。 老夫子顿时一声吼:“顾尘、傅思齐二人交头接耳,不学无术,给我滚到外面去!” “遵命。”二人齐声应道,赶忙灰溜溜地跑了出去,留下了满屋子羡慕的眼光。 老夫子摸了摸飘摇的白须,又补充道:“顾尘、傅思齐二人,今晚罚抄课文二十遍。” 满屋子的目光陡然切换到同情模式,门外传来无数声“我们错了!” 云染无奈地在纸上画了一条又一条的小鱼儿,好不容易挨过一堂课。 云染名扬四海的壮举是在七日后的骑射课上完成的。 骑射课是新开的课程,根本目的是为前方战事储备后援军,直接目的是强身健体造壮丁。 鸿鹄书院以文见长,但此番全国四百所书院都增开了这门课,鸿鹄自也不能落后。 开课之前,晏沉古特意召开了一次开课大会。 “三日后,我们鸿鹄书院会邀请龙门书院来做个指导,大家好好表现,虽然我们学院以文见长,但也不可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 “两军”相遇时,这鸿鹄书院呢,个个都觉得自己是风流才子,敌方是草莽匹夫。 这龙门书院呢,个个都觉得自己是英雄豪杰,敌方是绣花枕头。 双方成水火不容之势,不杀个离死我活怎肯罢休。 不幸的是,鸿鹄书院这边,除了顾尘出自将门,其他的都是来自书香门第。而这位顾老兄呢,自幼“体弱多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也不是习武的料。 胜负高下立判。 但鸿鹄书院并不打算束手就擒,还想做个“瞎猫碰见了死耗子”的梦。 众人思考再三,决定推举“半路杀出”的云染小友作为己方掌门人,希望能出现奇迹。 顾尘竟也没有任何异议。 龙门书院的第一个出场的是一个叫候扬的少年。 “好一个鲜衣怒马少年狂啊”,云染暗叹。 上场的时候,这位叫侯扬的少年便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一开口,也是炫酷无比,“十八般武艺,你任挑一样。” 云染没什么底气的说道:“那我们就比最基本的吧。” 候扬有些意外,不过依旧自信十足,剑眉一扬,“我没问题。” “那就开始吧,我们蹲马步,看谁蹲的久。”云染一副怯懦猥琐相。 虽然侯扬觉得这个建议听起来很蠢,但到底还是点头同意了。 于是,两人就开始比拼蹲马步。 擂台下的傅思齐半解衣衫,大声嚷嚷道:“这都热死了啊!” 李意安拽着陈闲清的衣袖大声哼哼道:“本公子要喝水!” 杜朝生拉着顾尘,笑的乐不可支:“好像两只大倭瓜,哈哈!” 龙门书院:“”你们真聒噪。 台上的云染也是叽叽哇哇,那话像挂在她嘴边似的,张口就能掉下一串,“候兄,今年贵庚啊?” “家中可有兄弟姐妹啊?” “候兄有没有婚配啊?” “没有的话,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啊?” 终于,侯扬不堪其扰,晕倒在地。 第一回合,鸿鹄书院胜。 龙门书院第二位上场的叫赵越。 吸取了上次的经验,这位仁兄上来就很明确的说道:“我们比射箭。” 云绕扬眉高傲道:“可以,但不比谁射的准,那太俗气了,也没意思。我们就比比看谁射的远,看看谁有在千里之外取对方首级的本事。” “行啊!”赵越摩拳擦掌,豪气万丈。 “一局定胜负。”云染也开始蹦蹦跳跳做热身,一副要大展拳脚的样子。 “没问题。”赵越将背后的穿云箭取出,箭在弦上,怎能不发! “好,那就赵兄先请吧。”云染稍稍退后,十分有礼。 赵越的臂力大的惊人,满弓射出,一箭飞出百里,瞬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到你了。”赵越胸有成竹。 云染扭扭捏捏掏出了自己的木头箭,一箭射出不到十米。 赵越大笑。 龙门书院前仰后翻。 “你笑什么呢?输的是你。”云染拢了拢袖子,一脸同情。 “我这箭射的有百米之远,怎么会输给你。”赵越自是不信,不屑道。 “口说无凭,敢问赵兄,你的箭在哪里?还能不能找的到。”云染笑道,无比怜惜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你我不服再来。”赵越发觉自己上了当,既恼火又窘迫。 “赵兄,我们说好‘一局定胜负’,大家都可以作证。”云染眼神示意了底下的众人。 鸿鹄书院的一众人等,全都振毕高呼:“一局定胜负!” “一局定胜负!” “一局定胜负!” 第二回合,自然也是鸿鹄书院胜。 三局两胜,也就不用再比了。 鸿鹄书院这边,众人望着云染,神情十分崇敬。 傅思齐也是一副看到偶像的样子,内心很想要找云染聊几句,但那道坎一时又过不去,一双手来来回回伸伸缩缩少说有二十回。 李意安倒是大方地过来拍了拍云染的肩:“谢公子好本事。” “哪里哪里。”云染谦虚道。 “胜之不武。”顾尘冷道。 “你这话就有些酸了。”傅思齐赶忙替云染打抱不平。 “他说的没错,我这就是一些雕虫小技,骗骗老实人还行,离上阵杀敌还差个十万八千里。”云染很是平静。 顾尘:“”没想到这只猫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凡间待久了,看见了赵半夏、苏遇这些努力想活下去的人,云染竟慢慢的对生命生出了敬畏之情。神仙虽然长生不老,但是没有死的威胁,哪知生的可贵,还是这些肉体凡胎教会了她珍惜性命的道理。然而,眼前的人,到底与她不同,他们只有一条并不算长的命,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她不想误导这些人。 “那他们到底还是输了。”傅思齐嘟囔了一句。 “是啊,上阵杀敌不光要带弓箭,也要带脑子,不然一不小心就死了,多冤枉啊。”云染拍了拍傅思齐的肩,大笑道。 傅思齐先是一阵小激动,而后又想起那时的鬼书生,一蹦三尺高,还伴随着数声惨叫。 “云公子可有什么经验要传受与我们?”不知不觉间,他们这蛮荒小地竟然围了一圈人,而且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纸张和墨笔。 “好说好说。”云染拍了拍大腿,顿时就跳到桌子上,慷慨激昂道:“兄弟们,当你们能用武力打败对手时,千万别跟他们废话,狠狠地打一顿就行;当你们打不过对手时,便要开动你们脑子了,把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上;当然,如果你们既没有武力也没有脑子时,就赶快求饶,免得白白挨了一顿打。” 云染又拱了拱手,无比沉痛道:“小弟不才,之前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过数年,这些都是血泪经验。” 众人目露悲愤之色,“谁敢欺负云兄!” “我们去搞死他!” “” 顾尘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养的这猫其实是个大混子,在这里混的比他都开。 顾尘脸色阴沉,“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随便就求饶?” 云染摸了摸他的头,温和道:“你难道没听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句话?” 顾尘:“”这猫又摸主子的头了? 四周已然是一片翻山倒海之势。 “云染威武!” “云染霸气!” “云染强壮!” 众人一哄而上,将她抛了上去。 “哦!” “哦!” “哦!” 漫天呼嚎。 兴奋之际,晏沉古突然来了,众人“四下逃窜”,还在半空中的云染一时无人理会。 只听“扑通”一声,云染落在了顾尘的脚边上。 “所谓‘乐极生悲’。”顾尘目光凉凉,毫无悲悯之意。 晏沉古只讲了一句话就走了。 “书院课业繁忙,从明日起各位开始留在书院了,今日早早散学,收拾好东西。” 这天过后,“鸿鹄书院尽出无耻之徒”的传闻就传遍了四海八荒,与其一同出名的还有一位叫云染的少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鸿鹄书院 02 回到将军府后,顾夫人得知儿子开始要住在书院了,心里有些不舍,便多嘱咐了几句。 晚上,顾葭小友送来了三个香囊:一个面上绣的是翠竹,一个绣的是苍松,还有一个是墨菊。 顾葭将墨菊香囊递给了云染后,又将翠竹香囊递给了顾尘,“哥哥,你帮我把这个送给闲清哥哥吧。” “不,我自己戴。”顾尘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绣着苍松的这个是给你的嘛。”顾葭小心翼翼地讨好道。 “我想腰上挂两个。”顾尘皱了皱眉,将两个香囊都握在了手里。 “哥哥!你怎么这个样子!”顾葭有些生气了。 “不劳这位大人费心,我帮你送哈。”云染见情况有些不对,便赶忙圆场。 “还是染哥哥好。”顾葭走到云染身边,一脸欢喜。 “好个头。”顾尘恨恨道:“真是‘女大不中留’,陈闲清那小子怎么没托我带东西给你啊!” 顾葭气道:“闲清哥哥学业繁忙,哪有心思想这些嘛,况且他好端端地送我东西做什么?” 顾尘冷笑道:“是啊,这好端端地,你送他香囊做什么?” 顾葭脸红道:“我不就是顺手做一个嘛,你们不是同窗嘛!我也送了一个给染哥哥啊。” 云染捧着着墨菊香囊,乐呵呵道:“是啊,是啊,我也有呢,真好看。” 顾尘:“你别和稀泥。” 云染:“”顾葭小友,在下怕是帮不了你了。 顾尘看着妹妹,冷笑道:“那你怎么不顺手再做二十七个,将我们书院的人都送个遍?” “哼,我不理你了,你把这个还我。”顾葭伸手就把顾尘手里将那个苍松锦囊往回拽。 “送我的就是我的了,才不给你。”顾尘捂的紧紧的,不肯松手。 “你这个大坏蛋。”顾葭气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顾葭见实在是抢不回来了,又气不过,便狠狠地捶了顾尘的胸口,捶完了人就“哧溜”一下跑走了。 “打完就跑,好主意。”云染心里暗暗赞赏。 “这小丫头下手可真是狠。”顾尘摸着胸口,抽了一口气。 “谁让你捉弄她的。”云染白了他一眼。 “我哪里捉弄她了?”顾尘不悦道。 “你把这个给陈闲清不就完了。”云染指了指那个翠竹香囊。 “你这只猫知道什么。”顾尘看了一眼赵半夏的屋子,叹了口气。 他生病的这些日子,陈闲清有空就来探望。然而,不少时候,都是借着探望的名头来找赵半夏的,这两人凑在一起倒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顾葭不明就里,还非要凑热闹。在顾尘看来,若论长相,赵半夏比他妹妹要美个三分半,论脑子,只怕要甩几条长安街了。 顾尘心里明白,陈闲清对自己这傻妹妹根本没这心思,顾葭巴巴地赶上去,到头来吃苦的是她自己。 云染鄙夷道:“就你知道的多。” “喝你的水吧,跟你这没良心的能说出什么来。”顾尘不想理她。 “得,我给你揉揉吧。“云染伸出小手就要往他胸前方。 “你要干嘛?”顾尘捂着胸口,紧张道。 “给你揉揉啊,我轻轻的,保证舒服。”云染笑嘻嘻。 顾尘:“”怎么感觉怪怪的。 云染的手离他越来越近,快碰到衣服时,顾尘伸手将那爪子给打掉了,“不要。” 云染耸了耸肩,“是你不要的啊,可别说我没良心了。” 顾尘:“” 鸿鹄书院。 一天的课业完成后,便开始安排住所了。 云染和顾尘很自然的分在了一处,旁边住的便是陈闲清和李意安。傅思齐常常耐不住寂寞,还过来凑凑热闹。 顾尘和云染住在一间屋子时,恍然发觉这猫成人之后可真是闹腾。 每天晚上,云染都要从床头滚到床尾再滚回床头,如此循环往复,不翻滚个百八十遍是不会睡的,而且她睡相奇特,四肢紧贴着墙面,简直像是糊在墙上的一滩烂泥。 这晚,顾尘睡的迷迷糊糊,只觉得屋里寒光一闪。 睁眼一看,云染站在床前,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子。 “你在干什么?”顾尘惊的一声冷汗。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吓我一跳。”只听“咔嚓”一声,云染把裤腿剪下了一半。 顾尘目瞪口呆,“你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云染目光哀怨,“我热死了。” 顾尘瞅了一眼她露在外面的小腿,眸子暗了几分,“是发烧了吗?” “就是热。”云染的动作仍未停下,又将自己的袖子也给剪下来。 顾尘起身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不烫啊。” 云染剪完袖子后,便打开了房门,站在外面吹凉风。 顾尘看着她露在外面的肌肤,面色不悦地又把她拉了进来,“碰”的一声,关上房门。 “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好端端变成了人?”顾尘身子抵在门后,不想让她这样出去。 “被一只猫追了好几里,然后就成人了。”云染心不在焉道。 顾尘:“”这是什么怪事?不过肯定不是这样简单。 顾尘冷声道:“好好说话。” 云染想了想,“张果老给了我一本神仙术,说我练完了差不多就成人了。” “神仙术?”顾尘显然不知道张果老什么时候来过,“这里面讲的都是很基本的法术,但以你的资质,没有数十年的不会练成的,可还发生了其他什么事?” “对了,大雨神给我渡了五十年的灵力。”云染本来想说大主子的,但想了一下又将其咽了下去。 “师父给你渡了灵力?”顾尘吃了一惊,“他怎么会这么做!” 云染一想到那日胀的像个大肚婆,心里就有股子怨气,“哼!还不是为了逼我练仙法。”不过,自从给她渡了五十年灵力后,那人就再也没来过了。 顾尘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啊。”他感到奇怪的是雨神向来稳重,怎么会做这等“揠苗助长”的事?顾尘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顾尘看着云染通红的面颊,冷声道:“你应该是出了什么反噬,但我现在法力全失,与凡人无异,自是帮不了你什么。” 云染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哦。” 顾尘好笑道:“我真是欠了你的,那本书还在吗?”他只是听过这本书,却从未看过,以他的资质根本无需学习这些“粗浅”的东西。 “在呢。”云染捏的个诀,眼前多了一堆皱巴巴的纸。 “这书怎么搞成这个样子?”顾尘哭笑不得,又将其捡起来,翻看了一下,内容基本上全是基本功,没什么特别的。 顾尘喃喃道:“应该不是这里出了岔子。”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什么,你先这样睡吧,下次师父来的时候,要跟我说一声。”顾尘戳了戳她的额头,“记住了没有?” “哦。”云染点了点头。 顾尘叹了口气,“可真是不叫人省心呢。”他先是将云染的被褥抱到自己的床上,而后又将窗前的方案挪道了别处,一番捯饬下来,额头细汗密布,因为不想明天多洗一件衣裳,顾尘便将上衣脱了去,光着上身又将云染的床板挪到窗前,顺便帮她把被褥也铺好了。 “晚上别关窗,就在这里睡吧。”顾尘拿了手巾,将身上的汗擦了去。 “你肚子那里好特别啊。”云染好奇的盯着他那里成块状的“肉肉”,而后竟跑了过来伸手戳了戳,困惑道:“肉还是硬的,这得修炼多少年才会有啊?” 顾尘俊脸一红,赶忙套上长衫,“你别动手动脚的,这跟修仙没关系。” “这样啊?”云染准备掀起自己的衣裳看一看。 顾尘吓了一跳,“男人才有,你别看了。” “奥。”云染停下了掀衣服的动作,撇了撇嘴。 “你白天没事吧?”顾尘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白天好的很,就是晚上太热了。”云染说着说着又开始燥热了起来。 顾尘无奈道:“你去睡吧,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 云染也困了,打了个哈欠就爬上了床。 月光洒窗前,夜风凉凉吹,云染感觉舒服多了,闭眼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顾尘却始终无法入睡。 他枕着胳膊,看着撅着屁股、流着哈喇子、睡的跟头死猪似的某人,好气又好笑。这猫把别人折腾的要死,自己却睡的这么香。 此时的顾尘,心里还有一个疑团。雨神的修为他是见识过的,天界能与其比肩的寥寥无几,他的五十年哪是能轻易承受的呢,更何况这猫是一点修为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鸿鹄书院 03 天刚蒙蒙亮,顾尘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推门一看,门外已经围了好些人。 傅思齐上前一步,将手上的纸条递给了他。 纸条上写着——“山坡后见,不来就是认输,龙门书院留。” “这是哪儿来的?”顾尘眉毛微皱。 “你看。”傅思齐扬起下巴,又指了指门。门上插着一个穿云箭,箭上穿着一个小纸条。顾尘将纸条扯下来,小纸条上写着一模一样的话。 李意安凑过脸来:“这算是下战书吗?” 傅思齐白了他一眼:“不然呢,还能是请柬?” 陈闲清笑道:“云染呢?” 顾尘:“还在睡。” 围观的众人:“”这么淡定,不愧是道上混过的。 上完了一天的课,鸿鹄书院的一干人等都很默契的走向山坡。虽是前去“送死”的,但大家却莫名的有些兴奋。 龙门书院来了有十个人,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根粗棍。站在最前面的是侯扬和赵越,两人神情严肃,显然是不服那天的比试。 “今日我们龙门书院只来了十个人,你们算是三打一,一局定胜负。”侯扬依然有几分傲气,不过比那日要收敛了很多。 “三打一?你们还真是太小瞧人了。”李意安有些不服气。 “你闭嘴吧,三打一我们也打不过。”傅思齐小声骂了句。 李意安瞪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陈闲清笑道:“看来今天是免不了有场恶战。” 云染搓了搓手,脸上笑嘻嘻,“一人做事一人当,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赵越伸手示意打住,“你不要说话,我们没有商量的余地。” 龙门书院都知道眼前这人一肚子花花肠,为避免再次上当,自然不可能给他们机会。 “这样吧,你们派一人,我们这边派一人,一对一怎么样?”顾尘试图僵局。 侯扬有些心动,“你们这边派谁?” 顾尘上前一步,“我,顾尘。” 赵越也上前一步,“不,云染必须要出战。” 龙门书院一干人等是铁了心要收拾这个叫云染的人。 云染:“”你们好执着。 顾尘也无可奈何,指了指云染,“二对二,我们俩对你们两怎么样?” 陈闲清这时也站了出来:“这样吧,三对三,加上我一个。” 李意安也跟着向前一步,“四对四,我也上。” 傅思齐急的跳脚,气道:“你们是疯了不成!”那句“五对五”肯定是不能说的,自己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这往前一站岂不是白白挨了顿打。眼下只能智取嘛!他们急什么! 顾尘回头看了一眼:“你们先回去吧,给我们抢点饭。” 众生不为所动。 杜朝生倨傲的扭着脖子:“不去。” 众人道:“不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别介儿,已经到点了,那些婶婆们一个人都没看见,自己把饭菜都吃完了怎么办?那我们大家都饿肚子了,多不划算,你们回去给我们抢点饭呗。”李意安也有些急了。 “是啊,要不我们没被打死倒被饿死了。”云染附和道。 众人有些犹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而且我们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们。”顾尘企图眼神鼓励。 “好吧。”杜朝生松了口。 侯扬回头:“你们也走吧。” 龙门书院其他六人放心的散了去。 赵越:“我们也不是欺负人的人,让你们一只手。” 陈闲清笑了笑:“战场刀剑无眼,你们不必如此。” 李意安拱了拱手:“对敌人最大的尊重就是全力以赴。” 云染:“”你们被打成猪头可别怪我。 傅思齐跟着大伙往回走,走到半道上还是放心不下,又借口跑了回来。 然而,眼前的景象叫他大吃一惊。 侯扬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一脸哀怨的看着顾尘。 侯扬:“你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吗?” 顾尘:“那是小爷低调。” 侯扬:“”鸿鹄书院果然没一个好货。 赵越捂着脸,表情与傅思齐如出一辙,“你你怎么还打脸?” 陈闲清十分不好意思:“在下失手了,真是对不住。” 那边的云染正歉疚的扶着吴明义,那吴明义的胳膊显然是折了。 吴明义略微有些崇拜的看着她,“你平时都吃什么?” 云染不好意思,“吃饭啊。” 吴明义:“还有呢?” 云染:“大鱼和大肉。” 吴明义接着道:“一顿吃多少?” 云染:“三碗饭,一碗肉。” 吴明义:“”怪不得这一身的猪劲。 那李意安与龙门书院的张子昂却还在恶战中。两人衣衫不整,面红耳赤,大汗淋漓,仿佛做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众人围观之际,张子昂手里的木棍飞了出来,眼看就要砸到一脸痴傻状的傅思齐。 这时,云染冲了出来,一手接住了这木棍。只听“咔嚓”一声,木棍断成两截。 傅思齐目瞪口呆,“这也太帅了吧!”傅思齐一脸艳羡,简直想拜他为师。 顾尘:“。”大惊小怪 张子昂和李意安打了快一个时辰,两人都筋疲力尽,却还未分出胜负。 陈闲清看了看天色,便上前制止了二人,“改日再战吧,先去吃点东西。” 傅思齐将李意安拽到一边,小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李意安:“哼!” 张子昂同步:“哼!” 两人大眼瞪小眼,剑拔弩张,眼看又要打起来了,“走吧走吧”陈闲清在后面推了一把,李意安才不大乐意的往回走了几步,一走三回头。 “我们现在还有的吃吗?”傅思齐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 “很遗憾,没有。”陈闲清摇了摇头。 “婶婆们是不会让他们多打饭的。”顾尘补充了一句。 “啊”云染惨叫了一声,“我们还要饿肚子!” 顾尘冷眼旁观,语气凉凉,“饿一顿又不会死。” 云染哀怨:“可是难受啊。” 陈闲清笑道:“看来只能去偷鱼了。” 李意安也饿了,连忙应和,“好啊,钓几条鱼也是极好的。” 顾尘冷笑:“你要是知道那鱼是谁的,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傅思齐好奇道:“谁啊?就算是皇上的又怎么样,不就是几条鱼嘛。” 顾尘叹了口气:“那是因为皇上讲理,她可能不讲。” 傅思齐咽了咽口水,不知是吓的,还是馋的。 陈闲清揭开了谜底,“我们要吃的,可是院长千金放生的鱼。” 李意安缩了缩脖子:“那、那我们还是不吃了吧。” 云染急道:“没事的,那里鱼很多,少个几条,河里还宽敞些,鱼儿们住着还舒服点。” 李意安:“”思路可真是清奇。 傅思齐却是抓住了重点,疑惑道:“你怎么知道那里鱼多?我待了这么久都没听说过。” 云染:“”说漏嘴了。 顾尘看了她一脸心虚相,笑道:“走吧,我对她说的。” 在空腹的作用下,众人还是来到了河边“顶风作案” 顾尘还是干着捉鱼的老本行,陈闲清这次也帮他一起捉。傅思齐、李意安去捡柴火。云染放风。 陈闲清:“看不出来,尘弟身手不凡。” 顾尘:“彼此彼此。” 二人相视一笑,笑的不怀好意。 顾尘伸手推了一把陈闲清,陈闲清倒下之前也不望拖他下水。 水花翻腾,云染羡慕不已。 嫉妒心在作祟,云染有些不满:“做猫不能抓鱼就算了,做人怎么还不能” 捡柴火的二人回来了,看见水里一片热闹,也加入了战斗,几个人欢欢喜喜地打起了水仗。 云染几番想下来,都被顾尘瞪回去了。 过来一会儿,月已上了柳梢头。河边燃起了一堆柴火。 月下烤鱼,香气扑鼻。 “给。”顾尘将烤好的第一条鱼递给了云染。 一旁的陈闲清,笑容里写着“深明大义”四个字。 云染吃完了第一条鱼,傅思齐将手里的鱼也递给了她,诚恳道:“谢谢,我今天差点就脑袋开花了。” 云染厚颜的接过了鱼,而后又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你这脑袋很结实,砸不坏的。” 傅思齐小脸微微一红。 顾尘盯着那只放在肩上的手,若有所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