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映月明》 1.首章 凤城的下午,天很蓝。 纪臻霓背着双肩包,怀抱画板和颜料,往地铁口走。 眼前横出一只夹着传单的手,纪臻霓微微摇头,那手退回。走了几步,她停住脚。那只手,皱纹遍布,该是个老人。 纪臻霓回头,果不其然,一老妪手捧传单站在路边,两鬓斑白,佝偻着背,路过的人多像臻霓刚才那样,对她视而不见。 纪臻霓把画板夹到腋下,退回去,将腾出的手伸向老妪。她看了老人一眼,这晒人肉的日头,老人额头布了细密的汗水。 为了讨生活,谁容易? 接过传单,纪臻霓抱起画板,继续往前走。 她要去一家咖啡馆,位于一商业广场的高层单元楼里,馆子精致小资,专门吸引喜欢拍照的小女生。这样的私房店,没有显眼的地段和招牌,网络成为了唯一的宣传平台。 什么人常去这样的馆子?拍写真的摄影师,卖衣服的网红,或者真想找个清净地儿待上一天的人。 纪臻霓不属于任何一种。她这趟去,是为了商家联动。简单来说,她帮商家宣传,商家也帮她宣传,双方互利。 纪臻霓是个画漫画的,没画到“家”,不然,也用不着这样的联动。 到达那个广场,要换乘一条地铁。 周末的2号线,人头济济,到站卸了人稍空一些的车厢,很快又被新的乘客填满。纪臻霓被挤到车厢中部,够不到扶手,也挪不动脚。 车门阖上,开始前进。 很快,纪臻霓感到有点不对劲。 身后有个男的,一直往她身上蹭,她试图躲开,可这比肩接踵的车厢根本由不得她挪动。她稍避一分,那人就逼近一分,整个人几乎要贴上来。 纪臻霓快被恶心坏了。好死不死,她今天穿了短裙。 纪臻霓低头,瞥见那人的手正往她裙底钻。 破罐子破摔罢,她正要出声反抗,手腕突然一紧,整个人由股力道牵引,向前栽去。 明明如此拥挤的车厢,她竟往前挪了两步,身后分开的口子很快被人堵上,隔离了那变态。 手腕处力道松开,纪臻霓这才抬头。 是个高挑的男人,穿简单的白色圆领t,一只蓝色的医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对鹿眼,双眼皮,眼窝很深,瞳色如黑曜石一般。 这男人一定很帅。纪臻霓想。 她刚才被变态揩油,而他将她拉走,为她解了围。 纪臻霓小声说:“谢谢。” 男人没什么回应。 突然,列车减速,纪臻霓惯性前倾,直接撞上他胸膛。柑橘调的冷感男香溢入鼻息,清冽,而质感深沉。 待纪臻霓再次站稳,她才看见,男人右手正扶着她胳膊。 他手里握着份邮件,收件地址:航天某院,纪臻霓知道这个地方,凤城是国家航天工业重镇,航天科研机构不少,那么,他是在航天院里工作了。 再往下,收件姓名,汤。后面没有了,他的大拇指遮住了名字部分。 姓汤的,迄今为止,她只认识一个。 男人放开的手让纪臻霓回过神。 她再次道谢:“谢谢,不好意思啊” 男人还是没反应,没点头,甚至眼珠子都不动一下。但纪臻霓看清了他眼底的不悦。 被美女撞了都这个反应,够高冷。 到的是个小站,没人上没人下,车门阖上,还是那么挤。车开了,纪臻霓又往他身上磕了下。 纪臻霓很尴尬,她手里抱着画板,抓不了扶手,离换乘站还有五站,只能盼他赶紧下车了。 然而过了两站,男人还是没下车。倒是车厢稍松了些,纪臻霓见到男人别开身体,让了个道。她明白了,他身后就是墙角,只不过刚才人挤,实在抽不开身。 纪臻霓挪过去,往墙上一靠,总算稳当了。 她第三次道谢:“谢谢啊。” 还是没反应。 总算到站了。 列车门开,男人先纪臻霓一步下了车。 纪臻霓跟在他身后。她没想跟着他,可换乘1号线,就是这条路。 猝不及防,身后袭来股蛮力,纪臻霓“啊”一声栽倒,手中画稿纷纷散落。人来人往,那些白色的纸张如踢皮球一般,在人们腿脚间辗转,很快分散各处。 纪臻霓急坏了,画稿就是她的命,她顾不上听撞她的人道歉,狼狈地蹲身去捡画稿。 一路往前,捡到最后一张时,一只握着几张画稿的手递到她面前。 纪臻霓抬头,还是那个戴着口罩,散发着柑橘冷香的男人。 纪臻霓接过画稿,第四次说:“谢谢啊。” 男人也总算回应,点了点头。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却不见什么波澜。 然后他转身上了扶梯,留给她一尊挺拔的背影。 纪臻霓匆匆检查画稿,虽然有些被踩出了印子,但没破没损已是万幸。 她可要拿这些东西,换血汗钱呐。 终于到达商业广场,搭电梯上十七楼,找到门牌号,馆长笑着迎她进门。店里不大,座位屈指可数,粉色为主格调,精致摆件琳琅满目,少女心十足。 纪臻霓要把咖啡馆画进她的画里,帮店家宣传,而店家也会在店里挂上她的宣传海报。 漫画通常是用数位板和软件,在电脑上操作即可,至于为什么带了画板和颜料,店家想在她画画时给她拍几张照,放到各社交平台上宣传,“漫画家珍妮花经常来我们店里哦~”。 纪臻霓准备工具时,馆长过来陪她聊天。 “阿花住哪里啊?” “在高新那边租了房子。” “不是本地人?” “南方过来的。” “这样啊,那为什么在凤城啊?” “我是凤大毕业的,毕业后就留在这了。” 凤大是凤城最好的大学,蜚声全国,排于前列,全省父母都以“进凤大”作为培养孩子的终极目标。所以,馆长闻言,瞪了瞪眼:“凤大还有这样的美女啊?我以为你是美院的。” 纪臻霓在凤大读的并非热门专业,读书时一心画画,专业课学得将就,现在又混得一般,她感觉自己没给母校长脸,听人这么夸奖,并不太迎合。 细致观察环境之后,臻霓选了角落的一只矮柜作为对象。柜子样式复古,透过柜门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放着许多羊皮卷和书籍,手风琴c花瓶等摆件立在台面上,柜子前头铺了块地毯,中间置了一方小桌,透明的花瓶摆在桌上,插着簇鲜花。 这小小一隅,却满是细节,且不说地毯花纹繁复,阳光洒落的线条与通透感也极具考量。 画架已架好,纪臻霓手握铅笔,勾唇一笑,笔尖落在纸上,利落地迤逦出第一道线条。 她最喜欢勾勒细节。 馆长是个大胸美女,抹了道复古红的唇色,举着手机在臻霓周围拍来拍去。 长得真美啊,明明可以靠脸,为什么非得靠才华。 上色到一半,馆长凑过去看,奇道:“为什么这一块只留了这几朵不上色呢?” 纪臻霓答:“花我要用另外一种颜料,那种颜料里加了牛胆汁,可以增强水彩的扩散性,让开花的效果更好看些。” “阿花好细心啊。” 两小时后,纪臻霓画完了。 她招呼馆长过来,馆长一番盛赞后,接着问:“你不是说还有朋友要来?她们到了吗?” 纪臻霓看了眼微信,对方五分钟前给她发来消息,她们已经走出广场地铁站了。 对方是两个女生,纪臻霓的高中同学,这几天来凤城旅游,纪臻霓尽地主之谊,请她们喝杯咖啡。 至于为什么只是喝杯茶,而并非当地陪,纪臻霓并不想见她们。确切来说,这两个女生也不好意思开口找她,她们高中时关系并不好,毕业后也没再见过面。 但她们偶然看到同学传的纪臻霓的照片,她变得美得惊人,她们实在按捺不住,还是想见一见她。 约的下午四点,纪臻霓按时画完,她们也到得准时。 三人坐在角落的卡座里,两个女孩一排,纪臻霓坐在对面。 馆长端上来饮品,顺带招呼:“你们是同学呀?” 纪臻霓:“嗯,高中同学。” “南方哪里呀?” “青碧的。”南方一个小城市。 “青碧?好地方诶!青山绿水的,不像我们北方。” 馆长离去,留她们自便。 气氛并不融洽,纪臻霓性格开朗,可她并不想主动。两个女生里,长发的率先开口:“凤城真大啊,地铁线路也多,比我们邕城好多了。” 邕城是她们家乡首府,属二线弱市,比起二线强市凤城,自然是差一些。 而另一个短发女生,兀自盯着纪臻霓走神。真美啊,鹅蛋脸,桃花眼,棱角分明,立体有致,过去留下的痕迹,只有右脸颊上眼角的那颗泪痣。 毕业之后纪臻霓销声匿迹,同学聚会也不去,也不发什么朋友圈微博,大三时偶然抓到她的一张照片,让全班同学都炸了锅。 “这是纪晴?没有搞错吧?” “简直回炉重造啊!” 谁能想到,两年多不见,曾经130斤的土肥圆纪晴,变成了肤白貌美的女神。 “我靠,比辛甜还要美!” 此言一出,群里沉默了,发言人默默撤回了消息。 长发女又问:“你改名叫,纪什么来着?” 纪臻霓笑:“没关系,叫我纪晴就好。”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短发女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道:“还有两周,下个月6号就是辛甜的祭日了” 女生声音蓦地止住,因为纪臻霓搅咖啡的动作顿了顿。 女生后悔了,但言出一半,不说完更尴尬:“同学们想搞个聚会,再一起去给辛甜扫墓,你回去吗?” 纪臻霓没什么表情,小勺在她指间辗转,与杯壁撞出清脆的“叮叮当当”。 她淡淡道:“她走了几年了?” 对方脱口而出:“六年了。” 六年了,辛甜生前那么耀眼,死了多久谁都记得。除了她,与她何干,她从不记。 六年了,读完了本科,又过了两年凑合日子。 见她不说话,长发女打圆场:“正好是老周五十大寿,说要回去的同学不少呢,大家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了,你要是有空,就一起回去呗。” 老周是她们高中班主任。 青碧到凤城不近,两个半小时航程,将近两千公里。 纪臻霓说:“先给老周过生日,再去给她扫墓?” 她两次都没说出那个名字,长发女看出端倪,声音都沉了下去:“纪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辛甜也走了,你就” “不是人死了都可以成为圣人。” 纪臻霓放下咖啡,抬头,眼里浮着层冷漠。 “至少她不可以。” 这场下午茶不至于到不欢而散,但的确并不令人愉快。 纪臻霓搭地铁回家,进了小区单元楼,再进电梯,按12楼,来到门口,插进钥匙。 门开了,带起一阵风,客厅里散落的画稿横七竖八,躁动几下,又沉寂下来。 纪臻霓踮脚尖过去,错开地上的画,她拉开窗帘,淡橘色的夕阳在屋内落下一隅。 这是个单人居室,一室一厅,外厅她用作画室,卧室还算宽敞,自己住怎么也够了。 纪臻霓一屁股坐下,从背包取出画稿,一张张翻看,翻完之后,发现漏了一张。 她从头到尾再翻两遍,接着检查背包,确实是漏了一张。 纪臻霓皱眉。 莫不是在地铁站里画稿散落的时候,丢了? 科室门被人敲开,一眼镜男走进来,径直往一处办公桌去,对着电脑屏幕后的男人说:“胤哥,我来取你的报告。” 汤胤头也不抬,一手继续敲打键盘,一手抄过手边的一打文件,递上去。 眼镜男接过就走,边走边翻看,蓦地,看到了什么画风不对的东西。 看到眼镜男走回来,汤胤这才抬头。 “胤哥,你的东西夹在里面了。” 一张白纸递了过来,汤胤往上瞥了一眼,怔住。 是一张画,画上的女孩头大身小,也就是所谓的q版。 左下角有个落款,飘逸好看的一串英文——jenny(珍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曾经之前 汤胤不认得她了。 回家一路上,纪臻霓想。也是,朝夕相处的同学都认不得,更何况汤胤。她也改了名字,所以刚才留名时,无所顾虑。 世界这么大,怎么就让她在这座城市与他相逢?这座离她家乡千里之遥,隔着南北的城市? 纪臻霓没办法克制自己双手的颤抖。 巧的是,今天她的qq积了不少消息,qq她不常用,熟人都发微信。而这些消息竟全都来自高中同学,更是让她感到惊诧。 问的都是同一件事,今年同学聚会来不来,老周大寿,看望辛甜。 臻霓终于发现了起因,昨天见面的两个女生,将她的照片发到了班级群里。 臻霓关掉qq,深吸口气。 纪臻霓是独女,家境中产,父母很现实,小居则安,也不盼她怎么大富大贵。读书时母亲常说:毕业后,回青碧,找个安定工作就行了,近了,也好照顾父母。 回青碧?她想都没想过。 她永远记得,大一来到凤城的第一天,天很蓝,风很轻,空气都是甜的,她对自己说:纪臻霓,你要在这座城市里,努力地活着。 而陈年往事如鬼,埋葬之后,是会自己爬上来的。 夜幕降了,公交车穿梭过霓灯,所有的斑斓五彩,在车窗外倒退成虹。 一直倒退,回到八年前的夏天。 “——纪晴!” 胖女生回头,不远处,一个漂亮女生站在几个男生中间,正指着她:“看见没,就是她,全校最胖的,天天趴走廊上看陆航打球。” 然后,他们一起哄笑,那声音,比针还尖。 漂亮女孩叫辛甜,校花级的漂亮,没有男生不喜欢她。 正笑着,上课铃响了,老周把孩子们赶回教室,上台做开学致辞。升入高二,文理分科,老周交代的事情不少,其中一件,着重介绍了他们的物理老师。 “你们物理老师是新来的,叫汤胤。”老周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在座起了惊呼。 “汤胤?是那个前几年理科状元?考上清华的那个?” “不是吧,考上清华,怎么回来教书了?” 这名字独特,在某一年高考放榜后响彻青碧市大街小巷,无人不晓。老周写完字,转回头来:“相信知道这个学长的同学不少,从明天起,他不仅是你们的学长,还是你们的老师了。” “汤老师因为个人原因,申请回校教书,你们不仅要好好跟他学物理,有机会还要多跟他讨教学习语数英的方法,他当年数学144分,英语145分,连语文都是138,作文59分!”老周教语文的,最后两句话加重了字音。 教室顷刻被“哇”声淹没。 他们是文科班,物理在高二末了有个学业水平测试,水分高,都能过,没人好好学。 就这样,本不受文科生重视的物理,成为了当夜最热烈的话题。至于那个“个人原因”,不得而知。即便是高考状元,但非师范出身,学校也不敢让他带毕业班和尖子班,所以打发来教文科班了。 第二天下午第一节就是物理,全班屏息期待。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教室门口走进一个高大的人影,穿干净的白t,笔挺妥帖的长裤,在他抬头的一瞬,引爆轰动。 “哇——!” 男子挠了挠头发,再一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嗓音清亮,带有穿透力:“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物理老师,汤胤,汤泉的汤,爱新觉罗·胤禛的胤。” 全班呼应:“——我们知道!”其中,辛甜的声音最响。 汤胤弯着嘴角,略带腼腆,清朗俊逸。 自此开始,每一天的课间和晚自修,跑汤胤办公室的小女生络绎不绝,问学习问题的多,问非学习问题的,更多。 “汤老师啊,你能再给我讲讲正交分解么?” “胤哥,清华大不大?好玩吗?” “胤哥啊,清华的男生,是不是都跟你一样帅啊。” 最后这样轻佻的话,只有辛甜敢说。 汤胤也开朗,大方回答:“我在清华算很次的了。”哇声之后,他补一句,“所以啊,你们好好学习,到清华去看大帅哥。” 汤胤很年轻,算来大他们六届,本科刚毕业,一身青春活力,和这些高中生在一起,活脱脱一个稳重体贴的大哥哥,比起那些黄毛小子,更是情商辗轧。 跑汤胤办公室最勤快的女生里,就有辛甜。她学习并不好,问的问题都低级,拿学习问题开场,然后赖在那闲聊,赖到赶跑了其他女生。 同学之间很快有风言风语传开,甚至辛甜的男友,校草陆航都为此跟她吵架。 这一切,纪晴都没参与。 确切来说,同学们热衷的各种集体活动,她都意兴阑珊。多数时候,她都一个人待在教室画画。 纪晴没什么要好的同学,也没有人亲近她,因为大家都知道,辛甜讨厌她。 纪晴高一就和辛甜分到一个班,因为肥胖,辛甜用过五花八门的方法嘲讽她。偶然一次,纪晴曾经的小学同学看不下去了,帮她说:“纪晴小学不胖的,后来生病了,打了激素。” 后来这个同学发现,自己竟渐渐被所有人孤立了。 没有人再敢跟辛甜做对。久而久之,所有人看惯了辛甜对纪晴的欺辱,而冷眼旁观,就等同于为虎作伥。 恶意是盲目的,无根无源,却疯狂滋长。 同学们不靠近纪晴,也不同情她。好像美人做什么都可以,而丑的人,被欺负也无所谓。 谁人没有过少女情怀?高一时纪晴暗恋过陆航,他阳光俊朗,是校篮球队主力,是所有女生都会喜欢的类型。 偷看纪晴日记的辛甜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偶然”间,纪晴就在小树林里,看见了陆航和辛甜接吻。第二天,陆航成为了辛甜的男朋友。 高二的某一天,课间纪晴上厕所回来,一进教室,就预感不对。 “快看!”辛甜正在她座位上,手里举着张画,“大美女回来了!” “哈哈哈哈哈——!”全班哄堂大笑。 她手里拿的是纪晴的画,一个中分长发的女孩,五官精致,脸型尖俏,是纪晴想象的模样。 辛甜的声音肆意而尖锐:“就你,还想长这样?下辈子吧!” 汤胤在全班的哄笑声里走进了教室。下一节就是物理课。他听到了辛甜的话。 纪晴愣在门口,汤胤一进来,大手就扶住她肩头,扬声道:“那可不一定,我就有个同学,以前比纪晴还胖,后来减肥成功,现在是凤城大学新闻学院的院花。” 汤胤镇住了所有声音。他接着说:“好了,都回座位,上课。” 最后,他揉了揉纪晴的脑袋,浅浅一笑。 纪晴的心怦怦乱跳了整节课。那天晚上,她哭了,不是因为辛甜,是汤胤。 倾慕汤胤的小女生多如牛毛,多了纪晴,不过是多了最不起眼的一个。 那是高二期末的晚自习,没有指定科目,文科班当然复习文科,而纪晴在看物理。 她精挑细选出一个有分量的物理题,准备去找汤胤。课间他的办公室从不空档,她只敢在这种大家都不会去的时间去找他。 汤胤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只留了个缝隙,透出一束光。 纪晴正要敲门时,听到了辛甜娇嗔的声音——“你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纪晴一怔,眼睛凑向门缝。 辛甜半趴在桌子上,汤胤正给她讲题,她故作糊涂,又凑近他一些,那模样媚的,真像车展上的车模。汤胤讲题时,辛甜根本不看他笔头,只盯着他。 “哦,是这样啊”她漫不经心地答,身子更往下。 她故意扯开了校服领扣,从汤胤的角度,里头一览无余。 汤胤面无表情,直接将她拎起,说:“眼睛离本子太近,容易近视。” “咿呀——”一声,是纪晴不小心撞开了门。 两人同时看过来,六只眼睛相对,纪晴窘迫,而辛甜,很慌。 辛甜竟先发问:“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纪晴一时无措,就要退出去:“啊?不好意思” 汤胤抬手招呼她过来:“纪晴,有问题不懂?过来。” 辛甜气急败坏地出去,路过纪晴身侧,狠地一撞。 当晚,辛甜将纪晴逼到无人的角落,恶狠狠道:“敢说出去,我让你滚出青中。” 她当然是指,纪晴撞见她调戏汤胤的事。任她辛校花再怎么张扬跋扈,勾引一个老师这种事,到底有违伦理。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不久之后,高二物理会考,升入高三,没了物理课,汤胤也不再带他们。 汤胤教新一届的高一,吸引了一波新的小迷妹。 备战高考,同学们各自收敛,纪晴也是,什么汤胤,什么辛甜,她通通抛开了。 一切都按条理进行着,直到高考放榜,纪晴足够进入一个顶好的985,而辛甜,三本有余。 毕业了,离开青中,一切都该结束了,谁都会有新的开始。 本该如此的。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那些事的话。 ——“紫薇园,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往车厢后门走。” 广播将纪臻霓拉回现实。 她收拾好东西,下车。身后车门关上,车走了,她仍站在原地不动。 眼前这座城市,车水马龙,摩天高楼耸立,与青碧截然不同。 那是一座南方小城,地下水丰富,管道复杂,市政规定了不准建高楼。 青碧中学,无论情愿与否,永远都是她履历上不可抹去的一笔。 没关系,她最终变成了她画里的模样,也成为了凤城大学新闻学院的院花。 纪臻霓深吸口气,仰起头,冲这座城市笑了笑。她深爱这座城市,深爱她赋予自己的重生。 然后,提步往前,回家。 手机短信提醒在这时响起。 她取出手机,解锁,目光落下时,心口敲动,怦然乱跳。 一如八年前,那只大手在她脑袋落下时的感觉。 ——小姑娘,邮件已寄出,明天就能收到,这是物流单号,有什么问题,你再联系我。 ——我叫汤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初次之交 翌日午后,汤胤的快递如约而至。纪臻霓外套都顾不上穿,挂着单薄的睡裙就冲下楼去,签收时,快递小哥都忍不住往她胸口多瞟几眼。 一张薄纸的邮件,外观应该是扁平且重量等于文件袋的,可臻霓捧在手里的这东西,不仅有些厚度,重量也加了,她捏了捏,还是软的。 回家一路,纪臻霓都在盯汤胤写的自己的名字。果真字如其人,他的字,笔锋遒劲,字走龙蛇,利落而工整,一丝不苟。 一进家门,她迫不及待拆掉封条。 最先看到一层泡沫纸,严实地裹了一周,拆掉之后,再是一层硬纸板,她那张画稿像奥利奥夹心饼干一样被夹在中间。 这样保证了送到她手里的画平整如初。 他一定是留意了,那天帮她捡画时,她所有的画稿都是平整的,一个折角都没有。 真是个严谨的男人啊。 纪臻霓盯着手中画稿,目光穿过纸面,落在八年前物理课的板书上,出自他手的图,圆便是圆,方便是方,直线便是和尺子不差毫厘,规范得如电脑所作。可他,分明没借助任何工具。 昨天她给汤胤留联系方式时,没问要他的,这样一来不会冒昧,二来演一出醉翁之意就在酒的戏。 可汤胤不仅在邮件上留了真实号码,还预先发了短信告知她。 早在昨晚,臻霓就已经用这个号码搜过他的微信了,到了现在,才总算有加他的理由。 他的头像是一片浩瀚宇宙,地区写着:海外,美国。 “你好~我是纪臻霓。”敲完这行字,她毫不犹豫按下发送。 发出时是午后,等到汤胤通过请求,已到晚饭时间。 汤胤的朋友圈寥寥无几,更没一条是关于个人的,转载的卫星新闻,sci的学术论文,知乎的学术讨论,诸如此类。 他的对话也秉承了朋友圈的风格,寡言,淡漠,木讷。 “你好,我是纪臻霓~可以叫我阿花~” “你好,汤胤。” “我已经签收快递了,真是谢谢你,包裹得这么用心~” “小事,不用谢。” 她不气馁,硬着头皮打下:你一连帮了我好几次,这次还麻烦你专门帮我寄快递,这样吧,我想请你吃个饭,请问你方便吗? 回复等得不久:小姑娘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太记挂。 臻霓很快回:不好意思,如果是因为家里,就请原谅我太冒昧了。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帮寄个快递,付清邮费就好,道声谢,发个小红包足以致意,却还这么殷勤地请对方出来吃饭,且还是异性,不难看出另有深意。 臻霓不介意他看出这点。她仗着自己漂亮。 一个正常的单身男人,大多不会拒绝漂亮女人的主动,除非他先已认定对她没兴趣。 臻霓当然有仔细回想,确定自己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坏印象。 在地铁里站不稳和在商场里冒失地撞到他怀里,算不算? 不知是不好推辞还是接受了她的“深意”,没磨过两句,汤胤就答应了。 接下来是选餐厅的问题,汤胤说没有忌口,让她随意。臻霓考虑,西餐考验优雅——去掉;日料要脱鞋——去掉;川渝火锅太掉妆——去掉;港式茶餐厅不合适下午吃——去掉。 思前想后,过了一个小时臻霓还没回复他。 臻霓求救咖啡馆的美女馆长,那么精致小资的一个人,对吃喝玩乐一定在行。 馆长听说是约会,兴致盎然问她:“你喜欢什么口味?” “偏甜。” “你的约会对象是什么类型?” 臻霓斟酌了片刻:“嗯,他啊,研究航天的,话很少,很严谨,有点老干部的感觉吧。”她细细思索那张脸,明明扬着嘴角,却没什么笑意。明明八年前,他曾笑得那样灿烂。 馆长秒回:“国家栋梁啊!” 她最后给出答复:“含光门那有家上海菜,味道很正宗,在二楼,都是复古小包间,还放那种民国大碟轻音乐,有逼格,适合约会。” 然后再嘱咐臻霓一句:“第一次约啊?别穿得太刻意,让他觉得你很重视他。” 臻霓弱弱回复:“是我约的” 时间定在明天下午六点半,汤胤下班之后。 选择这家餐厅还有一个心机,距离地铁站要穿过一段公园小路,吃完饭,他们还能再走走。 可纪臻霓万万没有想到,汤胤是开车来的。 汤胤早臻霓十五分钟到,就站在他的车旁等她。他看到一个渐行渐近的小姑娘,不高的个子,偏瘦的身材,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短裙,搭一双白鞋,走在夏风里,清新而纯净。 他霎时想,那天她额头撞到的是他锁骨下方,那么她约莫不过一米六五。 她走到近些,弯着嘴角冲他笑,他也浅浅一笑,听她说:“等很久了吗?” 汤胤:“没事,我也刚到不久。” “走吧,上二楼。” “好。” 汤胤说完,转头一按遥控的上锁,臻霓这才知道,那车是他的。 住曲江,开轿跑,有钱呐。也是,毕竟国家栋梁。 餐厅果如馆长所描述,雅致复古,服务生引他们到一处包间,汤胤走在前头,先为臻霓拉开椅子,待她坐好,才坐到她对面去。 菜单上来,汤胤示意了一个“请”,臻霓一一征询他之后,点了三菜一汤一道甜品。 服务生垂帘离去,臻霓先作开场:“你平时上班都穿正装吗?”她目光落向他妥帖的白衬衫与黑领带,以及领口处工整的温莎结。 汤胤:“倒不是,开会的时候有要求,今天周一,有个例会。” “在航天院呀?” “对。” “主要做哪方面?” “造火箭,笼统来说,是动力系统,每个实验室细分的方向会不同。” 点到为止,再往下说,她也听不懂了。臻霓憧憬地望着汤胤:“高大上诶。” 汤胤寥寥一笑:“还是比较辛苦的。” 他转而问她:“你是本地人?” 纪臻霓有语言天赋,南北口音自由转换,在凤城待了几年,方言讲得都顺溜,要是自己不说都没人问她打哪儿来的。 即便习惯了被当成本地人,可这次是汤胤,她还是不由得一愣。 “相对你应该算是本地人了,我周边县的。” “在凤城上班?” “嗯,毕业之后就在这了。” “毕业多久了?” “两年。” 汤胤挑了挑眉,“真年轻啊。” “对了,为什么你叫阿花?” “那个,是我的笔名啦,圈子里都这么叫。” “是这样啊,写文章吗?” 臻霓摇头,“画漫画的,你一定不看吧。”他的确没完全理解,臻霓补充,“就是你中学时同学们经常被老师没收的那种漫画杂志。” 汤胤笑了:“知道了,是以一个公司的形式?” “我现在是独立人,工作方式就是一台电脑,所以其实在什么地方,哪座城市,都是自己选的。” “那没有想过换一座城市看看?” 臻霓努努嘴,眼珠子转了一圈,“我觉得我的收入,还是和凤城的物价比较登对。” 汤胤又笑了,这次是真的笑意。 臻霓问他:“那你呢?你是南方人,怎么会来凤城?也是在这里读的大学吗?”不是她故意,是他的口音明摆着南方人。 汤胤答:“分配到这的,本科在北京。”臻霓想,真谦虚啊。 随后他又说:“之后去美国留学,回国后就来这了。” 臻霓怔住。 原来,他后来去了美国。 一顿饭的时间,除了初识的基本介绍,剩下就是闲聊。汤胤话不多,但涵养极好,没有丝毫冷落。相反纪臻霓,一个标准的自来熟,且很懂得引出话题后将主导权交给他。 “你去过以色列,之后还去过阿联酋这些国家吗?” “阿联酋还是比较宽松的,现在也已经免签了,但是到也门c沙特这些地方相对比较难,除非你是工作签了,伊朗也要求间隔一年以上。” “上周曲江那边一个商场里,有人利用ifi骗走了几十万,我现在出门都不敢再乱连了。” “这件事是这样的,那个人用电脑端连接了店家的ifi,获取了路由器的信息,再把自己的电脑热点设置成一模一样的,然后用一个增强信号功率的设备,这样别人在连ifi时会首先连上他的,在他的热点上使用手机,所有的数据包都要通过他的网关,这些数据里就包括有你的支付宝密码。” “那不是所有的ifi都存在隐患了?” “像密码这些数据都是有加密的,需要一些技术手段才能截获,有些警惕还是好的,你可以在输入支付密码的时候断开ifi连接,输完了再用ifi玩别的。” “这样啊。” 也有到她多话的时候。 “甘肃出发进藏的话,可以先走213国道,从甘南州进阿坝州,一路都是草原,到成都转318,这条就是通常的川藏线,车就多了。” “记得这么清楚,你走过了吧?” “我大三的时候去青海支教过,结束后和同伴一起沿这条线去的拉萨。” 汤胤眸光一闪,“那你很棒啊。” 他忽而问:“你信教吗?” 臻霓仔细考虑,“嗯不算信,在青海跟藏族的孩子待久了,对佛教还是有些敬意的。” “你呢?中原地区的人,很少有信教的吧?” “我是南蛮人。” 她一时没反应,“什么?” 汤胤一笑,“古时你们天子脚下的人,不是这么称呼南部边疆的人么?我家是青碧的,南方小城市。” 臻霓不动声色:“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好地方呀。” 汤胤最后没让纪臻霓结账。两人走出餐厅,汤胤对她说:“住哪?我送你。” 她当然不好答应:“不用不用,走过公园就是地铁口,很近的。” 汤胤也不坚持:“路上注意安全。” 臻霓就这么看着汤胤的轿跑掠过自己身旁,扬长而去。她懊恼地捶了捶自己,慢慢往公园走。 夜幕降了,公园里人影稀疏,隔着老远才立一盏暗淡的灯。这情境男女一起走,那叫浪漫,可要是女生单独一个,那叫孤零零。 臻霓一路都在想汤胤。 他变成如此性情,她到底没觉得惊讶。 她见到不远处的垃圾箱,走过去扔掉手中纸团,余光不经意向后一瞥,却是一怔。 与她隔了一段距离的陌生男人,刚进公园时走在她前头,然后就似乎,跟在她身后很久了。见她停下,男人也放缓脚步,佯装去摘一旁的花枝。 她被跟踪了。 臻霓心跳骤升。往前深入公园,人更少,灯更暗,树丛更多,穿过去需要十分钟,断不能再往前。往回走,谁能保证那人一出公园就放了她? 臻霓淡定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最近的一条显示——汤胤。是刚才他们打电话相互确认地点。 她几乎是没有考虑地按下了拨通。 汤胤接得很快:“臻霓,怎么了?” 臻霓压低声音,极力冷静,“我在环城公园里,有人跟踪我,怎么办?”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然后,“等我两分钟,我马上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漫步之时 汤胤到得很准时,他在一盏路灯下的长椅上找到了纪臻霓。 汤胤环视四周,微喘着气,一边问:“没事吧?” 臻霓盯着一个方向,“那个人刚刚往那边走了,一会儿又再回来,一直这样来来回回。” “走,我送你回去。” 臻霓点点头,跟着他起来。 两人并肩往公园更深处走,汤胤解释:“刚好我在路上堵住了,路才通就接到你的电话,又没法调头,只能把车开到那个口。” 他的意思是,没办法从离她近的门进公园,只能从远的门进来,也就是她本要出去的门。 臻霓轻轻问:“你跑步过来的啊?” “嗯。” “不好意思啊,耽误你了,我刚才一时慌,就打了最近的一个电话。” “没什么,我晚上也没什么事。” 四下更静了,夜里无风,周遭草木悄然不动,只有投在地上的两张人影,时而交叠,时而分开。那是因为纪臻霓个子矮,腿不长,汤胤再放缓步调,也偶有下意识加快的时候。 臻霓没让沉默持续超过五秒,她从不会让和她相处的人尴尬或无聊。 她抬眼望向那边的古城墙,问他:“来凤城这么久,上过城墙吗?” 汤胤循她目光看去,“还没。” “那你也好意思说自己在凤城住啊。” “这墙谁建的?” “朱元璋。” “这道水渠也是绕城墙一周吗?” “那当然啦,不然怎么叫护城河嘛。”臻霓说着就往河边走,石砌的护栏高至大腿,她抬腿一迈,站到护栏上。 汤胤一怔,紧忙走到她身旁,“快下来吧,水很深的。” “你连河多长都不知道,怎么知道它水深的?” “水要不深,怎么抵御外敌啊。”好像有道理。 臻霓歪着脑袋冲他一笑,“没事,我们学校离这不远,大学的时候我常常来这里画画,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一边走,一边画。”她说着,步子缓缓向前,走一字线。 臻霓张开双臂,步步轻盈,活像只小野猫。她玩上瘾了,步速渐快,一边还不忘跟汤胤聊天。可任她再怎么说,汤胤仍紧张地紧跟她身侧。 “城墙的夕阳特别好看,有空了你到西南角去,等一次夕阳。” “环城公园每天下午六点到八点遛狗的人特别多,我以前有一个周每天都来,就把所有品种的狗都画完了。” “还有——啊——!”不知从哪突然蹿出了头肥硕的老鼠,“嗖”地从她脚跟后穿过,臻霓惊叫一声,脚下踩空,整个人就要栽下。 汤胤眼疾手快,一个健步上前,长臂一捞,接住了她。她一头撞进他颈窝,呼吸间很快充盈进那股淡淡的柑橘冷香。 臻霓一时失神,听见他问:“没事吧?” 她“啊”一声,松开环住他脖颈的手,从他身上下来。 然后她发现——刚才那个是,公主抱啊! “不好意思啊”臻霓挠了挠头发,别开泛红的脸,“怎么有这么肥的老鼠啊” 汤胤一摸鼻子,看了看别处,“我也是第一次见。” 回家一路上,纪臻霓没再发挥自来熟的体质。甚至空调对着她直吹,她冷了也没做声。 直到她打了一声喷嚏,汤胤侧脸看她:“冷吗?你把风向往外调一点。”他顺手调低了空调。 臻霓摸着鼻子,问他:“有纸巾吗?” “在你前面的抽屉里。” 臻霓打开抽屉,取纸巾的同时,目光落在另一样物品上。 ——是下周丹麦国家合唱团在市音乐厅的演出门票。 她很快关上抽屉。 车到她家开了二十分钟。汤胤寻找停车点时,四处环顾了阵,说:“这边的治安挺好的,但到了晚上人也少,出门注意些。” 她问他:“明天还上班的吧?” “上的。” “平时自己开车吗?” “地铁可以到单位,早高峰很堵。” “这样啊。”她想起与他的初遇,就是在地铁上。 汤胤笑了笑,“你是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吧?” 臻霓答:“不是呢,我周一到周五调早上八点的闹钟,每天都给自己定工作量。接的活儿多的时候,还要熬夜赶稿。” 汤胤轻轻点头,表示赞许,“多注意适当活动活动。” 臻霓看住他双眸,“今天谢谢你啊。” 他唇角弯起弧度,“没事。” 汤胤的车影消失在路口有一阵了,臻霓还站在原地不动。等她打开家门时,丹麦合唱团的演出门票也买好了。 臻霓盯着手机屏幕上支付成功的提示,轻叩指尖,一下又一下。 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遇到汤胤,想知道他现在的生活,过得好不好,这些都属于关心的范畴,她是明确知道的。 可联系方式也记了,饭也吃了,知道他现在的生活优渥且自由,他从事着他热爱的航天事业,不是已经够了吗?在这之后呢,她还想怎样? 为什么还要买和他同一场的音乐会,步步接近他? 且,还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 臻霓放下手机,走到镜子前扎头发准备洗澡。不知觉地,她抬起手,抚上右脸的那颗泪痣。 “要不是这颗痣,都不敢相信是你。”那场下午茶中,她的高中同学如是说。 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听。母亲迷信,说这痣长得煞气,留着败运,要带她去医院做掉,她不想去,好在高考成绩不错,母亲才同意留下。 有人说,有了这痣,她还长得挺像钟欣潼;也有人说,她就是照着钟欣潼整了容。 她不想做掉,倒也不是因为想留着。 她只是觉得,命运不过是l一ser的借口。 臻霓盯着自己看了好一阵。从外表上,她是脱胎换骨了,可从骨子里,到底没有。 她是青碧人,她是青碧中学的毕业生,她是他曾经的学生。 她还不能让汤胤知道她是谁。或者说,汤胤更不愿知道她是谁。 纪臻霓接到俞然电话,他说他在附近办事,让臻霓给他煮个宵夜。 俞然跟个大老爷似的,进门鞋也不脱,手也不洗就在饭桌旁坐下。臻霓也坐下来,想起上次的案子,她问他:“上次的案子有结果了吗?” “哪个案子?” “你不是走访了一个人,那个爱新觉罗。” “哦那个,”俞然吸进一大口面条,才说,“那个嫌疑人排除了。” 臻霓点点头。俞然注意到边上的一张卡片,抄过来一看,戏言:“哟,你什么时候还听起了音乐会?” “那个啊,”臻霓犹豫了瞬,“我是跟着别人去的。” “谁啊?” 臻霓没接话。俞然从面碗里抬起头看她,“怎么了?” 臻霓好一阵才开口:“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高中时的那个物理老师么?” “嗯?” “我我遇到他了,在凤城。” “谁啊?” “就是那个,爱新觉罗。” 俞然眉头一皱,“汤胤?” “嗯。” 俞然有些难以置信,“你确定?” 臻霓身子正了正,“确定,我和他见过面了,在你找他之前,然后那天知道你要找的人是他,我偷偷跟着你出去了,”她面色陡转,满脸嘲讽,“说到这个,被跟踪了都不知道,呵,俞警官,俞大刑警!” 俞然打算就此事等会儿再算账,“然后呢?他知道你是谁了?” “我没说,你也知道,我现在和以前长得不太一样。” “那你想干嘛?你这音乐会不会是跟他去的吧?” 臻霓好半天只说:“我没有恶意” 俞然低头继续吃面,也不耽搁说话:“纪臻霓我告你,那件事虽然没有定论,但你还是远离他为好。” 臻霓眼色一正,“怎么你也这么说?我当初告诉你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时是站在一个警察的角度,现在,我是作为你的朋友。” 她怒劲儿一瞬冲上脑门,“说到底,从法律来说你认同了,但从舆论来说,你没有。” 俞然知道纪臻霓身体里一直住着个哲人,也知道她对人性有比别人更深的感悟。他见过太多阴暗丑恶,更是习惯先以恶看人,他喜欢与她分享他处理的案子,听她如何深入浅出地看待问题。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的契合,他们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俞然不否认,“是这样。” “太好笑了,真正的枷锁竟然不是法律,而是舆论。” 俞然抬眼,见到她抱着胸一副恼怒模样,“那你想做什么呢?接近他,问候他关心他,你觉得他需要吗?” 臻霓怔住,微垂眼,嗫喏着,“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粒雪觉得自己有罪” “你这粒雪现在是觉得自己有罪了?你想救出雪崩时被埋的人,可那个人看到雪的时候他会是什么反应?他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害怕吗?” 屋子里静了好一阵。 臻霓再次开口时,声音还是很轻,却不少半点力度,“不,我从来就不是其中一粒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首战之捷 纪臻霓去商场买了条新裙子,为了这场音乐会之“约”。 黄白格的吊带长裙,搭一双小皮鞋,长发扎成一条松散的辫子别在一侧肩头,穿插一条花式丝巾,站在音乐厅门口的纪臻霓得到了几乎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这么复古典雅的美女,难怪喜欢美声乐啊。 市音乐厅离汤胤家不远,她料想他不必早到,自己也只提前了十五分钟到场。 看着门口络绎不绝的人流,臻霓取出粉饼盒又照了一次镜子,擦擦补补。 终于,她想找的那个身影,渐渐由远及近。 臻霓闪到一侧,飞速计算好“偶遇”的时间,就在汤胤踏进音乐厅大门的那一刻,她也向前迈步。 ——半路却杀出了程咬金。不,是狐狸精。 一个不知从哪冒出的女人,欣喜喊着汤胤的名字冲他挥手,汤胤见到她,轻轻一笑,两人走近。女人摆出手中门票,一副意外模样。 刹住脚的臻霓愣在原地,看着他们朝这边走来。 臻霓一时失措,别过身去。怎么办?这个时候再插到他们中间太尴尬了!还不知道那个女的跟他是什么关系,莫非是女朋友?! 等不及她想出对策,便听到身后有男声在叫她的名字:“臻霓?” 臻霓回过头,一脸惊讶。是真的惊讶,为的他竟主动喊她。 汤胤的表情很微妙,他看她看得细致,先是一怔,而后恢复温然,说:“你也来听音乐会?” 臻霓窃喜于他眼底的意味,是惊艳。可她困窘于此刻的局面,声音略不自在:“是啊,你也是吗?” “是,真巧,”注意到她游移的目光,汤胤主动介绍,“这位是我同事,也是刚巧在门口碰上。这是我朋友。” 他分别对两人说完,两个女人再分别道声“你好”,臻霓清楚看到,女同事的表情也很微妙。 噢,原来也是特意为他买的票啊。 三人买的都是最好的席位,对完票之后,汤胤没什么反应:“那一起坐吧。” 实打实的直男啊。 知道那只是同事之后,臻霓走路时下巴都抬高了许多。因为她全面碾压。女同事今天也是精心打扮,可在底子上就已经被她甩了十条街。 找到座位后,汤胤让女同事先进,自己坐中间,臻霓再坐他另一侧。女同事的脸色并不好,但尽量维持端庄矜持。 开场前,臻霓回复几条微信消息,听到汤胤在一旁问女同事:“喜欢这个团的哪首歌?” 女同事答:“《夜莺》。” “很经典的曲子。” “是啊,特别喜欢这种北欧风的曲子,他们的嗓音也很有安徒生童话的感觉。” 汤胤点点头。 一旁的臻霓忍不住扯扯唇。《夜莺》是丹麦国家合唱团在德国古典回声音乐大奖的获奖作品,而刚才她那句百度百科式的回答,可见她为此做了功课,但糊弄外行还行,如果汤胤真是发烧友,绝过不了他那一关。 再者,真正会听阿卡贝拉的人也不会对此团做太多鉴赏,而是 “你也喜欢北欧风吗?”臻霓抬眼,汤胤正看着她。 她轻轻一笑:“没遇到the idea 一f n一rth(北方点子)之前,是很喜欢的。” “噢,是吗?” “确切来说是喜欢偏爵士的风格,以前听the real gr一up,这两个团当然都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实力不相上下,但我刚才说了,没遇到北方点子之前,我是很喜欢北欧风的。” the real gr一up(真实之声)是瑞典皇家级天团,拥有几十年的老招牌。而北方点子来自澳洲,相对前者年轻,却比肩世界顶尖水平。 臻霓确认汤胤向自己微微凑近了一分,“你很有品味,大多数人都会更喜欢真实之声。” 她笑言:“只是个人偏好啦,爵士风的阿卡贝拉很难唱,这两个团都完全不需要提前给出标准音,现场版也与录音版无差,根本不用修音。” “你去听过现场?在什么地方?” “去年在日本听过北方点子的,真实之声应该是前年在韩国听的了,”臻霓微抬头看他,恰到好处地勾唇一笑,“你呢?” “在美国听的,两个团的都听过。” “来华演出是少了些。” “也不是没有,我有朋友去过一场上海的,可惜那时候我比较忙。” “是吗?”臻霓睁大眼睛,眼底光芒流转,“我都没有注意过,下次要有演出,你记得告诉我呀。” 汤胤笑了,“好。” 一旁的女同事沉默很久了。 这场无烟之战,纪臻霓完胜。 音乐会结束后,三人一同往门口走。 女同事率先问汤胤:“你开车吗?” 汤胤说:“没有,吃完了饭走过来的。”他家到音乐厅不过二十分钟脚程。 女同事终于有了笑意,“我也是,那一块走吧。”显然,他们同路。 这边臻霓心里正一声“卧槽”,就听见汤胤说:“你呢?怎么回?” 还能怎么回?她说:“门口有公交直接到我家。” 汤胤还没接话,不远处有人抬声喊:“——阿花!” 臻霓看过去,不远处站着个抹着复古红唇的窈窕女人,一袭黑色紧身裙勾勒出性感身材,正冲她招手。是咖啡馆的美女馆长。 她很快走到臻霓跟前,“你怎么在这里?” 臻霓说:“来听音乐会,刚散场,准备回家。” “我也准备回,走,我有车,送你。” 之前聊天时就知道了彼此家近,臻霓没拒绝。她转向汤胤:“那我跟我朋友回去了,先走,再见。” 汤胤点点头,“好,路上小心。” 美女馆长开始倒车时,坐在副驾的臻霓冲外头渐行渐远的一男一女翻了个白眼。 馆长早注意到汤胤了,打趣问:“这就是你那个国家栋梁?” “你怎么知道?” “那木头样,一看就是理工男。” 臻霓扑哧一声笑,“大美女馆长,你看人这么准啊。” “别叫我馆长了,”美人侧脸看她,笑靥很迷人,“我叫杨珊妮。” “啊?”臻霓面露惊悦,“我叫纪臻霓。” “我是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 四目相对,片刻后,两人同时笑了。 车上路了,杨珊妮想起刚才那一幕,说:“国家栋梁身边怎么还跟着个女的啊?” “别提了。”臻霓又翻白眼。 杨珊妮说:“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小龙虾,离我们家都不远,去喝两杯?” 臻霓一挑眉,“好啊。” 龙虾店生意很火爆,夜间正是,杨珊妮拉着纪臻霓找到角落的位子坐下,先点了一大盘龙虾,再要两瓶啤酒。 才点完单,杨珊妮迫不及待掏出手机,说:“阿花今天太美了,趁着妆没吃花,赶紧跟你拍张照。” 臻霓也很乐意,两人凑近摆好p一se,珊妮高举手机,纯自带的前置里,定格了两张俏丽脸蛋。珊妮拍了很多张,选照片时乐呵道:“今天的微博有了!” 臻霓:“说到这个,上次因为你啊,我微博涨了两千粉。” “你不也是,我也涨了一千!” 纪臻霓微博有十万粉丝,都是喜欢她的画的读者。而杨珊妮是个小网红,坐拥三十万粉丝,做过模特,开过网店,现在闲来无事又开咖啡馆,工作内容就是美出新高度。 臻霓觉得她美得惊人,是区别于网红脸,独具一格的美。 上菜后,两人戴上手套,抓起龙虾开膛破肚。 臻霓热泪盈眶:“——好吃哭了!” “我说吧!” 两人边吃边聊,臻霓把之前买票装偶遇汤胤,又遇到女同事的事说了一遍,珊妮听完挑了挑眉:“可以啊你,有我当年撩汉的风范,那女的遇到你这个懂行的也是倒霉。” 臻霓乐不可支,“你是没看到她尴尬那样儿,他出于礼貌才时不时跟她搭话,根本没有搭得上的话,哈哈哈” “我跟你讲啊,撩汉点到为止,让他t到意思,接下来就该让他主动了。不过话说回来,我没想到你会喜欢木头脸这种类型。” 臻霓先是嘚瑟,继而惊觉,“——啊?” 珊妮没理解她的反应,接着说:“不过那个国家栋梁是真的帅啊,够配你。” 臻霓心跳骤升,缓了好一会儿,开口时却变结巴了,“我,我我没说喜欢他啊” 珊妮皱眉,“不喜欢?不喜欢你撩他干嘛?” “我”她一时语塞,更惊愕于,难道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作为,真的是在撩他?且,是无意识的。 “还打扮得这么精致,不是想撩,难道你想约他打麻将?” 纪臻霓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里莫名发慌。 她这才意识到,自从遇到汤胤以来,她主动的每一步,耍的所有小心机,以及闻到他身上那抹柑橘冷香时的羞赧,全都来自心底按捺不住的,悸动。 怎么会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新来之猫 纪臻霓彻夜难眠。 喜欢汤胤这件事,让她看不清以后的方向。 可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他?为什么会重新喜欢上他?她明白八年前的心悸,哪个怀春少女抵挡得住那样如彩虹般美好的大哥哥,他可是她在饱受欺负之时,唯一曾站出来的人。 高考后将凤大新闻学院作为第一志愿,也只因为记住了他那一句话。 而八年后她遇到的他几乎判若两人,他曾那么灿烂c开朗c温文尔雅,现在却寡淡c清冷c不苟言笑。八年光景,她的心境性情也迥然不同,可还是情动得那么猝不及防。 罢了,世间万物,最道不清的,便是情啊。 杨珊妮想给咖啡馆找个新馆长,约了臻霓上午一同去宠物市场。 臻霓以为自己听错了,“——宠物市场?” 杨珊妮:“对呀,我们的新馆长将会是一只猫咪哦。” 臻霓为她的新奇想法点赞,陪着她在集中猫舍的街道走了整个上午,却遇不到一只心仪的。臻霓问她想买什么猫,她说:“品种不重要,怎么也得跟我有缘吧。” 宠物进了家门就是一辈子的家人,缘分的确重要。 上午一无所获,中午她们进一家咖啡店休息,于是看到了墙上张贴的领养猫咪的海报。 两人相视一笑,“走!” 收养所离得不远,一共收留了三十多只猫咪,大多是个把月大的小奶猫,最大的也不过周岁。自然也都不是什么品种猫,但谁说它们就不可爱呢。 这边臻霓手捧一只小虎斑逗乐,另一边,饲养员在严格盘问杨珊妮的经济状况。这些小猫都被照顾得很好,健康干净吃得饱,生病的也都会及时医治。 要求的领养条件不低,凤城户口,经济独立,有车有房。杨珊妮全齐了。 饲养员审查清楚后,才放心让她去选猫。 杨珊妮走到臻霓身边,她正蹲着跟一只渐层玩,珊妮也蹲下,臻霓说:“要不就这只?你看,多亲人啊,长得还这么好看。” 珊妮才要抚摸它,突然感觉到裙摆被股力道从身后一扯,轻轻的,弱弱的,她回头一看,一只躺倒的小奶猫两只爪子伸出笼子外,扯住她裙子。 是只橘猫,小脸愁的像是还没睡醒,可怜巴巴的。 珊妮转身凑近它,看清了它琥珀一样的瞳孔,唇角不自觉上扬。她说:“我觉得,这猫碰定我的瓷了。” 臻霓也看过去,眉头折了,“橘猫吃很多的,饭量是别的猫三倍。” “怕什么,妈妈我有钱。” 就这样,流浪的小橘猫摇身一跃,成了网红美人的亲儿子,兼咖啡馆馆长。 手续办理好了,收养所最后送了她们一个纸箱,装猫用的。两人一猫从店里出来,准备再去宠物市场给儿子买生活用品。 走到一段下坡路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站住!别跑!” 两人回头,眼见一个成年男子正奋力向前冲来,而在他身后穷追不舍的,是一名身着制服的警察。 臻霓一怔,“俞然?” 眨眼间,男子已冲到近处,沿途路人纷纷闪躲,却有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妇人手脚不够利索,还来不及退避,竟被男子猛地撞开,婴儿车翻倒,孩子急速往坡下滚。 一时间,妇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喊,路人的惊呼,乱作一团。 臻霓还在愣怔,只见身旁珊妮迅速将猫往自己身上一推,甩掉脚上高跟鞋,赤脚奔着孩子冲去。 眼看坡底就是川流不息的马路,珊妮终于在最后一刻赶上,屈身捞起孩子,再一个翻身攀起,把哇哇大哭的孩子紧抱在怀里。 另一边,由于冲撞的缓冲,俞然也已追上歹徒,一脚袭向他腘窝,歹徒被制服倒地。俞然给他拷手时,路人纷纷鼓掌,臻霓和妇人一起跑向珊妮,孩子手脚有些擦伤,并无大碍。 俞然也很快过来,首先问:“孩子没事吧?”接着看到了臻霓,“你怎么在这?” 臻霓说:“路过,这人怎么回事?” 俞然凛若冰霜,“偷钱包,幸好孩子没事,否则老子要你好看!” 妇人把孩子抱走了,杨珊妮却坐在地上不动,臻霓上前:“怎么了?你受伤了?” 珊妮脸颊泛红,压低声音说:“我裙子破了” 俞然听见了。这时刚好赶来了另一位民警,俞然将歹徒交付过去,二话不说脱掉制服,单膝跪下,往杨珊妮腰上绑。 杨珊妮瞪大眼睛看他。 俞然把珊妮扶起来,这“裙子”系的,还别有风情。 珊妮有点无措,“谢,谢谢你啊” 俞然面无表情,“不客气,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配合。” 臻霓对他说:“这是我朋友,回头我把衣服洗好了给你拿过去。” “不用了,用完扔了就行。” 俞然说完,转身压着小偷上警车走了。杨珊妮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痴迷他八块腹肌的精壮上身。 回到咖啡馆,杨珊妮先去换衣服,臻霓坐下来跟小猫玩耍。 好友姜莉忽然发过来微信:“臻霓,我们接了一个商演,后天给一家酒吧的开业式助场,来看吗?” 姜莉是臻霓的大学好友,担任一支阿卡贝拉乐团的主唱。 阿卡贝拉。纪臻霓想起了什么人。 杨珊妮端着咖啡回来了,一坐下来表情就不太对,“哎,你刚才说,那个警察,是你朋友啊?” 臻霓还没回神,“嗯。” “多少岁啊?” “27。” “那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还没有。” 杨珊妮的表情更微妙了,臻霓却毫无察觉。注意到她有点走神,珊妮问:“你怎么了?突然有点丧啊,不会又想起你那个国家栋梁了吧?” 被读了心思,臻霓面带涩意看了她一眼。 “我说你瞎纠结什么呢?” 臻霓慢慢趴下,“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们那么聊得来,哪里不合适了?” 罢了,自己苦恼就好,汤胤的渊源,她可不想轻易告诉别人。 她又听到珊妮说:“别磨叽啊,一副欲撩还休的样子,小心别人先下手为强哦。” 臻霓稍回神,“什么?” “你没看到那个女同事么,恰巧就看到一个,看不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他身边转悠呢。” 纪臻霓一下子坐正了身。 “约就约!谁怕谁!” 她打开汤胤的对话框,迅速敲下一行字,发送之前犹豫了一瞬,坚定地按了下去。 ——我有个好朋友,她是一个人声乐团的主唱,后天有场演出,你想去吗? 汤胤工作时间不看手机她是知道的,一直到下午六点的下班时间,她才收到他的回复。 ——好,你说时间。 她的嘴角忍不住弯起。 情动这件事,只见开头,不知结局,但若不下注,又如何开局? 这次纪臻霓早到了五分钟,还是没早过汤胤。酒吧位置好找,他们就直接约在门口,还没多说两句,一进门,震耳欲聋的音响便覆盖了所有声音。 酒吧里人头济济,臻霓拉汤胤在靠近舞台的地方坐下,她看到姜莉和其他团员都还在后台。 臻霓向汤胤做乐团的简单介绍,团队一共八个人,在全国乃至亚洲级的比赛里获过奖,自主创作编曲能力很强,粉丝不少。姜莉是团长,负责女高音。 汤胤刚想问她怎么认识的,就听见主持人开始致辞,将乐团成员请了上来。 姜莉上台前发现了纪臻霓,冲她飞了个吻,她也挥手回应。 八个人按排好的队形分别坐好,姜莉以悠扬的高音起歌,八人陆续和弦,唱出一曲《贝加尔湖畔》。 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 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 八人各司其职,完美配合,一曲至落幕,一气呵成。谢幕时,掌声雷动。 下台后,姜莉直奔臻霓过来。她早就注意到了纪臻霓身边的大帅哥,上来就是一顿怼:“哟!万年单身狗也有春天啊!” 臻霓脸色一窘,“别这是我朋友,专门请过来看你演出的。” “这样啊,”姜莉挠挠头,把手递给汤胤,“不好意思啊大帅哥,谢谢你能过来,献丑了献丑了。” 汤胤一笑,“哪里,你的声音很有爆发力,惊艳到我了。” 姜莉正要欢欣鼓舞,臻霓不忘回怼,“别太当真,我这朋友就爱给人面子。” “纪臻霓!” 团队那边还有事,姜莉没招待臻霓太久,她和汤胤再喝了几杯,就离开了酒吧。 知道要喝酒,汤胤没有开车来,两人一起往地铁口走。一路再多聊了几句姜莉的乐团,臻霓告诉他,乐团成员都是凤大艺术系的,姜莉是她在校时就玩得很好的朋友。 他这才问:“你呢,你学的什么专业?” 臻霓微怔,答:“新闻。” 他说:“这样啊,我有个同学也是凤大新闻系的,前两年刚进了央视。” 这个“同学”,她当然知道,就是曾经他口中减肥逆袭成女神的那位学姐。 “那很棒啊,”她转而一笑,“我从大学开始就在画画啦。” 上次初识,不便过多询问工作,汤胤这次才问出口:“大学就开始画画了?” 确切来说,是从懂事开始,大多数画手也都是从年幼时的涂鸦确立起的兴趣。纪臻霓从未接受过正规的绘画课,走到今天,全凭一腔热忱。 自学没有任何框条约束,她尝试过所有画种,水彩c丙烯c树脂c油画高中时她就想过艺考,但因为成绩很好,父母不愿她从事艺术。即便如此,她的造诣却越发精深。 大学伊始,她就在各种网络平台发布自己的作品,渐渐等来了约稿,等来了漫画杂志的邀请。她开始拿着一笔不低的稿酬连载漫画,到了大三,不菲的第一桶金已足够她过阔绰的生活。 她决定了毕业以后专职画画。连载漫画的工作在有了助理之后得以减压,她有了闲空接一些插画和设计,稿酬也随着身价水涨船高。 但上学和工作,总归是不一样的,钱赚得更多了,却不比从前轻松宽裕了。 汤胤听得仔细,大致了解后,他问她:“既然原画和插画比漫画赚钱,为什么不专门做原画?” 臻霓答得认真:“怎么说呢,首先,漫画是讲故事的,原画是做设计的。做原画的,你可能会经常通宵改方案,把设计磨合得跟对方的想法完全一致是一个很辛苦的过程,画漫画的话,我只要按时按量完成,就可以了。” “其次就是,我比较喜欢讲故事。” 汤胤看着她,“能像你这样想的人,不多了。” 他是指,大多数人都会倾向赚得多的选择。 臻霓浅笑道,“别因为走得太远,而忘了我们为什么出发。” 汤胤也一笑,“也是。” 走到环城公园门口,臻霓说:“走这边吧,近一些。” “好。” 其实所谓的聊得来,并非对彼此的话题有多么感兴趣,而是,那是你,我便想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碰瓷之遇 穿过环城公园就是地铁口,今天周五,这个点公园里还很热闹,遛弯的,遛狗的,跳广场舞的,还有很多撒泼的小孩子。 前方有一个打枪换娃娃的小摊,纪臻霓和汤胤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正在射击的男生身上,他们渐走渐近,男生却百发不中,一旁的女友气得满脸通红。 汤胤说:“他这么打肯定是打不中的。” 臻霓看向他,“那你试试?” 两人相视一笑,走向小摊。 男生下场后,汤胤给老板付了钱,换上把新枪,转头问臻霓:“想要哪个?” 臻霓看了看墙上的娃娃,指向一只猎兔犬,“那个。” 汤胤选好射击位,架枪上膛,细眯起眼,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正前方的猎兔犬娃娃“嗒”地被撞了一下,在空中摇来晃去。 击中了。 臻霓捂嘴惊呼。汤胤又问:“还想要哪个?”她选了另一只娃娃,他再度瞄准,一击即中。 刚才射不中的男生还没走,女友正在一旁捶打他,“你看看人家!” 汤胤一连击中六只,引来路人拍手叫好。他正要上膛接着打时,老板带着略为难的笑过来了,“大兄弟,你再这么接着打,我的生意就做不了啦” 臻霓赶紧过来扯他,“好了好了,再打也拿不动啦!” 汤胤这才放下枪。臻霓抱着满怀的娃娃跟他离开时,身后一阵鼓掌。她问他:“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汤胤说:“留学时学过射击,夏令营的集训,也真的是到部队待了一段时间。” 臻霓捂紧怀里的娃娃,开心坏了,“哇,我第一次拿到这么多娃娃,好开心啊!” 汤胤垂眸看她,看她像个孩子一样傻乎乎地笑,嘴唇微动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吆喝:“三个月大的秋田犬幼崽喽!日本品种犬喽!血统纯正的秋田犬喽!” 臻霓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她快步往前,汤胤也很快跟上。 小贩眼看她步履匆匆,笑得更是热情,“美女,想养秋田犬啊?” 小贩跟前放了个纸箱,一只黄毛幼犬在里头呜呜嗷叫,还步履蹒跚,却十分活泼。臻霓凑近看了一眼,眉头折了。 这哪是什么秋田犬,分明是两广品系的田园犬。 臻霓:“你这不是秋田犬。” 小贩笑容一僵,“美女,我可不乱说话,这就是秋田犬,自家生的呢。” 臻霓抱起小狗仔细端详,说:“你这只狗的毛色的确很像秋田犬,背部黄毛,脸和尾巴是白的,四肢也是白的,身上这些黑毛会在几个月大的时候褪去,这些都是秋田犬的特征。” “但是秋田犬毛厚且蓬松,你这只狗毛短还贴身;秋田犬的额头宽平,耳朵前倾,你这狗耳朵这么高,这么大,还这么直” 一些路人听到她的话,渐渐围了过来,小贩看形势不对,想制止她,却当着这么多人面,只能强行圆说。争辩之中,臻霓有理有据,小贩结结巴巴,孰是孰非大家也各自有了想法。 “所以我说,你这根本不是什么纯种秋田犬,最多是秋田犬和两广品系的田园犬混的吧。” 小贩哑口无言,路人挥挥衣袖,哄笑散去。 小贩欲哭无泪,对臻霓说:“美女啊,你怎么这么为难我啊,我家狗生多了,我养不了,只能拿出来卖啊,这就剩最后一只了,你这一折腾,让我咋办啊?” 臻霓:“你就说这到底是不是秋田犬吧。” “咳!这狗确实是混的,你说对了,就是混的两广品系的土狗,你这也太厉害了吧!” 一旁汤胤稍怔,看向臻霓。后者未觉,继续跟小贩理论:“一只土狗卖多少钱,你说成秋田犬想卖多少钱,都卖到最后一只了,你还挺好意思?” “反正我老婆说了,今天必须把全部的狗处理掉,你这么一闹,这狗我没法卖,只能放了。” 臻霓愣住,“放了?什么意思?” “让它自己流浪呗,不然咋办?谁还肯买啊。” 臻霓皱起眉,低头看向纸箱里的小狗。它正趴在纸箱边沿,使劲儿仰起脖子望着臻霓,吐着小舌头哈赤哈赤,嘴角弧度弯起,好像在对她笑。 纪臻霓觉得,自己也被碰瓷了。 比杨珊妮好的是,小贩最后送了臻霓一小包狗粮。 两人一狗坐在公园长椅上,臻霓手捧小狗,吐了口气,“你说,给这个小姑娘取个什么名字好?” 汤胤问她:“你怎么会对两广品系的田园犬这么了解?” 她抚摸小狗的动作蓦地一止。刚才只顾着和小贩争辩,她都忘了注意言辞。怎么会不了解?青碧城郊和山村里,哪家哪户没有一条大黄狗? 臻霓:“我喜欢狗嘛,对很多品种都很清楚的。” “是这样。” 小狗突然从她手心蹿下,往她蓬蓬的纱裙里钻,小爪子轻轻摩挲裙摆,一个劲儿地嗅。 臻霓笑了,“小朋友,你这么喜欢我的裙子啊,要不要叫你小公主呀?嗯?小公主?” 汤胤忽然说:“好名字。” 臻霓抬头,他正看着玩闹的小狗,眼底溢出柔色。 “从今天起,你就叫公主啦!” 纪臻霓把公主装进包里,乘地铁回了家。 今天她收获的,将不会是仅一只宠物。 进了家门,手机自动连上无线,消息提示音接连响起,臻霓拾起一看,是负责她连载漫画的编辑发来的。待细读了对话框里所有文字之后,她眼底喜色浮现。 她正在连载的作品《阿凰》涨稿费了。 《阿凰》是她的首部长篇作品,一月两更,已连载了十五个月。故事以苗疆五毒教为背景,围绕苗族少女蒙凰的成长展开。这部作品为臻霓积累了不少人气,连载至今,她的微博涨了八万粉丝。 起初她有《阿凰》的构想时,数位同行都不太看好。放眼漫画市场,少女漫夺了头筹,一片跟风倒的甜宠苏爽风,而她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要以讲述权谋纷争c奇异巫术的剧情向为处女作,实在冒险。 她不是没有深思熟虑,漫画这个行业,也的确不适合为爱发电。 纪臻霓热爱旅游,大学四年里,她走遍祖国天南地北,塞外江南,也涉足一些海外国家,旅行时除了一台单反,绘本更是从不离手,她刻画山川大河,也记下人文历史。这些所见所闻,是她大气画风的成因。 相比起简单的少女漫,她更熟悉和向往奇异志怪,侠骨柔情。 所以她决定画《阿凰》。《阿凰》初载时人气平平,到了第五个月,猛然洛阳纸贵,势头一直持续至今。漫画连载资格竞争激烈,许多作品成绩不佳,没过几期便腰斩落马。十五个月的连载时间,虽不曾跻身榜首,也足够证明实力了。 也不是没有客观原因。当时杂志方高价挖来一位国内大神级的漫画家,近两年来每期的头彩都给了他,更是在各类平台大肆宣传,这样一来,其他作品便相形见绌了。 漫画受众的局限性,决定了出版单行本条件的严苛,得到这一机会的作者,可以说凤毛麟角。臻霓的资历不过两三年,还不敢奢望。 比同期作者人气高,稿酬能让自己过得不错,她就心满意足了。 屋子里突然爆出一阵疯笑。 臻霓丢掉手机,一把举起箱子里的公主,后者懵怔看着这个“大肉架”往自己脸上抹了许多口水,笑得真实而清亮,“——小公主!妈妈明天给你买最贵的狗粮去!” 好事成双,翌日清晨,纪臻霓收到了杨珊妮的消息。确切来说,她是昨晚半夜发的。 “jenny,我有个做餐厅的朋友看了你的作品非常喜欢,她准备开业,想找你几幅画挂在店里,你看你有没有意向,约个时间跟她见个面?” 这位朋友的餐厅开在写字楼密集的高新cbd,外企多,外国人也多,各式风味的高级餐厅也荟聚于此,整块区域的消费水平和生活质量与汤胤所居住的曲江不相上下。 具有设计感的高级餐厅,相应地也要求餐厅里的大小摆件用具要别出心裁,所以,当臻霓看到珊妮发来的一些餐厅内景时,不由得受宠若惊。 她老实说:“这,我有点惶恐啊” 珊妮:“你啊,要相信自己的逼格。” 纪臻霓准备了一番,于下午三点赴约。 既是熟人的朋友,对方对她也非常热情周到,交流之中,双方想法一拍即合,老板给她开出了很肥的报酬。 就着设计,他们畅聊了整个下午,老板甚至还问她能不能把店铺的l一g一一起做了。臻霓坦言,视觉传达设计她学得浅显,难担大任,老板直夸她为人实在。 绝大多数做画手的,几乎无交友圈可言,在这点上,纪臻霓可谓幸运。她也从来都是个健谈的人。 从餐厅里出来,臻霓神清气爽。她最先想去杨珊妮那里。 珊妮更是着急,她还没走出几步,电话就过来了,“喂,怎么样怎么样?” “谢谢你啦大仙女,谈好了。” “哇哦!那你要不要过来,我带你吃饭庆祝一下?” “我正想过去,”说到这里,臻霓恰好路经一家有名的蛋糕店,看着橱窗上精致的糕点,她说,“给你带早安巴黎家的蛋糕。” “好哎好哎,等你哦!” 才挂下珊妮电话,汤胤的接着打了过来。 他的车窗降了一截,耳边有风声拂过,“我刚下班,我给公主买了一些吃的,还有生活用品,现在给你送过去。” 臻霓先是惊喜,而后,“啊我,你从航天院到我家再回去,太绕路了,改天吧?” “没关系,我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我还在外面呢那我现在就回去。” “好,我在楼下等你。” 挂下汤胤电话,臻霓立即拦了出租,上了车才给杨珊妮发去致歉信息:我错了,我是个重色轻友的人,对不起,我选国家栋梁。 珊妮没有怼她,回了一句:你们家公主,缺个爸爸。 纪臻霓看到汤胤时,他就站在他的车旁边,侧对着她,半张俊颜棱角分明,是她的画笔勾勒不出的迷人。 臻霓不由得止住脚步。 他在这一刻转身。 他站在光里,夕阳在他眼底漾出最温柔的颜色,而这颜色,胜过她见过爱过的一切星辰大海。 汤胤看到她,拎着手中巨大的袋子徐徐走来,至她跟前两步距离停下。他实在高大,不巧她今天穿了平底鞋,仰着脖子才能触到他的眸。 他问:“有事出去?” “嗯,出去谈工作了,”她顿了顿,说,“航天院那么远,你不用” “这两周我都在凤大,”臻霓抬起头,他再解释,“给航天学院的同学带些实验。”所以,并不太远。 汤胤提了提手中袋子,“我买了狗粮c罐头,还有营养膏,磨爪磨牙的,引便的,还有一些小玩具。” 狗要用的,全齐了。 臻霓攥紧提包。 “汤胤。”她突然叫出口。 汤胤一怔,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看住她,她也看着他。 她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做公主的爸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悸动之心 纪臻霓又辗转了一夜。 汤胤的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的反应并没有意外,可以说是波澜不惊,饶是如此,却也只无措地应了声,“我” 她很快接:“都说了让你考虑一下嘛,别这么快。” 他最终笑笑,淡淡道:“好。” 她转身上楼,直至现在,也并未羞窘或是难过。她翻来覆去难眠,只是因为,有点想他了。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结果。 臻霓把餐厅挂画的工作任务看得很重,次日是周末也没睡懒觉,早早便起床洗漱,坐进画室。等待她的是一片狼藉——公主把便便拉在了她的画稿上。 “——公!主!” 公主被吓得虎躯一震,迅速逃窜进桌底下,巴巴露出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窥伺情况。这是她住进家里的第二天,自然还没学会固定地方拉臭臭。 臻霓默默把气咽下去,开始清理。小孩子嘛,还能不做错事,总是要耐心教的。 她蓦然想起那日分别前,汤胤说:“注意把你的画稿收好,别让她弄乱了。” 汤胤是养过狗的,就在回到青碧教书的那两年,养了一只边牧,课上还不时提起。比如,将自己和狗代入物理题为例讲解。 臻霓稍稍回神。 什么嘛,想他,就找他咯。 她打开汤胤的微信对话框,敲下暧昧的一行:你在干嘛? 不出十分钟他便回复:准备去游泳。臻霓:这么早去游泳啊?汤胤:上午人少。怎么了? 她念头一动,问:去哪游泳啊? 一小时后,纪臻霓到达了那家五星酒店。健身房在三楼,她询问前台得知,游泳馆单次收费三百,而汤胤所办的年卡,是一万块。 国家栋梁,真有钱。 臻霓在更衣室换好泳装,站到镜子前扎头发。浅粉色的比基尼套装,衬得她肤色更加雪白,虽然个子不高,但该凸该翘的,一点没少。 长发随手扎成一束,走出门。 游泳馆以白色为主格调,剩下的便是池水一片蓝。上午果然人少,只有汤胤一个。 臻霓恰好见到他从水池上来,透明水柱从他麦色的肌肤滑落,滑过紧实硬朗的臂肌,线条分明的腹肌,直至遮了层紧妥泳裤的小腹。 而胯部中间那一大包 臻霓猛地别过脸,脸上绯色已深。 比起俞然那样定期习武而形成的喷张肌肉,他更恰到好处。 汤胤才往池边躺椅走,五星酒店的服务果然周到,这边已有服务生及时端去饮料。臻霓拦住服务生小哥,抬起手,道,“小哥哥,让我来,好不好?” 她妩媚地眨了眨眼,小哥一脸不悦。她猜,小哥看上汤胤了。 曼妙女孩端着托盘,缓缓接近躺椅上的男人。 她步履轻盈,悄然来到汤胤身后,轻轻道:“先生,您的饮料。” 汤胤回头,瞪了瞪眼。 “什么时候来的?”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目光在一瞬扫遍她全身。 臻霓倾身更贴近他,他没有往后,她眉眼含笑道,“要不要来场比赛?”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汤胤只休息了一次。因为在水里的时候,可以不看臻霓的身材。可她在水里的撩人程度,不输上岸。她的确很会游泳,动若美艳人鱼,静若深海精灵。 汤胤只能开始练习潜泳。 结束后,两人一同往更衣室走,臻霓问他:“今天有什么打算?” 汤胤:“和人约了谈点事情,你呢?” “带公主去打疫苗。” 汤胤点点头,才左拐进入男更衣室,随即听到身后“咚”的一声,而后是女孩的尖叫:“啊——” 他回头,臻霓抱着脑袋站在那里。汤胤疾步过去,将她转过身来,她耷拉着脑袋,他也不由得低头凑近她,“怎么了?撞到哪里了?” 是她刚才光顾着瞟他,没看到前面是一块透明玻璃。 “好疼”是真疼啊。 他掰掉她的手,“我看看。” 她乖乖地站着,让他察看她的额头。 太近了,近到他全部的气息都沾在了她脸上,温热的,炽烈的,她的脸正对他心口,清楚见到他胸膛的起伏,池水虽洗去了那抹柑橘冷香,却洗不掉他独有的气息。 “没事,连红印子都没有。”说着,他目光下落,对上她的眼。 汤胤怔住。他才发现,他离她太近了,近到看得清她的唇纹,若她再高一些,就真唇齿相依了。 她呆呆望着他,目光楚楚,全是“吻我”。 汤胤眸光一颤。纪臻霓确定,他想吻她。 他却蓦然放开她,说:“快换衣服吧,等下还要带公主去打针。” 汤胤转身进了更衣室。纪臻霓呆在原地,脸还是烫的。 纪臻霓没等汤胤出来就离开了酒店,这一整天也没再找他。 到底还是羞窘了。她可从来没有这样对一个男人主动过,从来没有。 晚上,凤大漫画社的负责人找到臻霓,问她能否到凤大就创作灵感与技巧为主题开展几期讲座,出场费由她开,时间也由她定。 臻霓曾任漫画社社长,都是同门,出场费不足挂齿,可就是,这个月的连载稿还没画完,又接了餐厅的工作,她有些吃不消。 她还是答应了,因为想到汤胤正在凤大带课。 第一期讲座定在周二晚,结束以后,同学们争抢着送她出学校,才出教室门她就推掉他们,“好啦,回自己家还能不熟路,不用送啦。” 她还想去看汤胤呢。 她径直奔航天学院去。凤大校园宽阔,各式建筑林立,院系又多,有些学院楼藏在树林子里,她的确认不全。但还好,航天学院的位置并不偏僻。 她不想提前告知汤胤,进了航天学院楼就挨个教室瞎找。航天学院一共五楼,楼体庞大,才转完一楼,她就已经出了层汗。 臻霓上二楼时,迎面走来了已经碰见过两次的男生,男生这次主动上前,问:“同学,你找人啊?” 臻霓心头一哽,为的这声“同学”。 闯过社会的人才会知道,最珍贵美好的时光,唯书香墨散年少时。刚毕业的那段时间,她总是无法接受不能再自称学生的事实。 要是还读研,这个年龄也对着,算不得她骗人。 臻霓自觉心虚,便答:“没事没事,我自己找找。” 然而搜遍二楼,仍是无果。到了三楼,她终于不再为难自己,拉住一个眼镜男就问:“同学,你知不知道汤胤老师啊?” 眼镜男表情微妙一变,说:“我知道汤胤老师,但我不是同学。”等臻霓露出惑然,他才补充解释,“我是他同事,一块从研究所过来的。” “啊!是这样啊!”臻霓喜笑颜开,“他在哪里啊?” “跟我来吧。”眼镜男转身带路,也没问什么事,小声嘀咕着,“啧啧,高富帅就是不一样,才来了没几天又被小美女惦记上了。” 汤胤在四楼的实验室,一个班的本科生正跟着他做实验。 眼镜男进了门,冲汤胤一挥手示意门外,“胤哥,有人找你。” 臻霓不好意思进去打扰,乖乖等他走出来,汤胤见到她,怔了瞬,“你怎么在这里?” 臻霓双手束在身后,仰着脖子看他,笑嘻嘻说:“来看你啊。”她往里觑了眼,调侃道,“汤老师,没想到你还会教课啊。” 她清楚看到汤胤眸光一黯后,自己也愣住了。她玩笑开过了。 汤胤没什么反应,“研究所每年都跟学校有一些教学合作,今年派我来。” “什么时候下课嘛。” “得等他们把实验结果做出来,今天有点难度,估计不早,你快回去吧。” “我不要,”她有意无意凑近他,“大老远来看你,就这么赶我走啊。” 他的声线不自觉一柔,“对不起,我实在走不开。” 他这一实诚,反而让她不自在了。臻霓撑着嘴皮子:“那我不要走,你就让我坐在教室后面看你。” “什么?这怎么行?” “就当我来旁听不行啊?还不让学姐旁听了?放心啦,我会乖乖不捣蛋的!” 汤胤拗不过她。 臻霓在教室最后面坐了没一会儿,眼镜男就过来了,往她身旁一坐,打趣道:“美女,你追我们胤哥啊?” 臻霓下意识不悦,“为什么是我追他,不是他追我啊?” 眼镜男笑了:“小妹妹,虽然你是追过胤哥的女孩子里最漂亮的,但其他也不差啊,有一个还是电视台主播呢。” 臻霓一怔,“他都没接受过?” “是啊,胤哥自从进了航天院就一直单着,是我们院三大钻石王老五之一,其他两个都年过四十了,”眼镜男凑近她,压低声音,“多少小美女盯着他呢,你加油哈。” 他再嘀咕一句:“实在不行,考虑考虑我啊。” 臻霓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前一句话上,“他为什么一个都没接受?” “这我哪知道啊,不过胤哥是不大跟人来往,虽然说在研究所上班圈子是挺局限的,”眼镜男似乎想起来什么,“话说回来,胤哥有很多进高校的机会,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进。” “高校比在研究所好吗?” “那当然了”他及时打住,“我跟你说这干嘛,总之小美女,你加油哈。” 眼镜男走了。 臻霓莫名不爽。美颜攻击对他真的无效?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纪臻霓可就不像之前那么安分了。她恼汤胤,也恼自己,不时翻翻书,转转笔,踢踢腿,弄出这这那那的动静,三两下就有学生侧目看她。 汤胤终于过来了,一把拎起她出门。 “干嘛?干嘛?干嘛啦!” 汤胤把她抓到走廊外,她扯掉汤胤的手。汤胤皱眉看她,“你不是说你会乖吗?” 臻霓噘起小嘴,扭扭捏捏摇晃着,咕哝道,“就是突然很烦。” 他没多想,以为她只是等得不耐烦,便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空的时候给你电话。” “不要!” 臻霓猛地翘起下巴,话音未落,她的脑袋便被人捧住,眼前俊颜赫然放大,猝不及防,他低头在她嘴唇上压了压。 纪臻霓愣住。 他他他这是亲她了? 汤胤也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没想到,行动比思考的动作还要快。 不知是哪个低情商的家伙不合时宜地喊了声“老师”,汤胤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进了实验室。才进门,他便听到外头难以抑制的一阵狂笑,然后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纪臻霓开心地打完滚,走出航天学院大楼。 她一路哼着歌儿去找学校里一间奶茶铺子,不知道还开不开到现在。 少女心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即便是黑夜,全世界也是彩色的,是她画不出的明亮彩色。 奶茶铺子倒是还开门,可就是,过了点,只收现金,校园卡微信支付宝一概不收。 臻霓卖萌攻击,“小姐姐,我大老远过来的,特别特别想喝你家奶茶,行不行嘛” 小姐姐:“不行啊小妹妹,姐姐也不是老板啊。” “我帮她付吧。” 身后有人说话,臻霓回头,是刚才航天学院楼里主动为她指路的那个男生。他将八块钱纸币放到台面上,侧脸冲臻霓一笑。 长得倒是挺帅的。 臻霓也回以一笑,“谢谢你啊,我给你转账吧,支付宝还是微信?” 男生毫不犹豫:“微信吧。” 臻霓暗自嘀咕,毕业两年,现在的男生搭讪功力渐长啊。 十点才结束了实验课,最后一个同学离开教室后,汤胤往最后一排看去,那里却没有人。 “找那个小美女啊?”眼镜男冷不丁冒出来,“早出去了。” 汤胤收拾好东西往出走,一路左顾右盼,出了学院楼大门,又站在路口张望了片刻。 “你是在找一个叫做纪臻霓的小美女吗?” 汤胤回头,看到站在他身后抱着奶茶的女孩,像个小傻子一样笑。 他淡淡道:“不是。” 纪臻霓的笑容僵了僵,唇角弧度收敛。 汤胤心底一柔,“是在找一个叫做纪臻霓的小仙女。” 女孩重新笑靥如花,问:“你找她干嘛呀?” 他站到她跟前,低头看她,就像刚才吻她那样,“想送她回家。” “好,那走啊。” 回去路上,汤胤主动问:“公主怎么样了?” “学会上厕所啦,也很喜欢吃你的狗粮。”她想起眼镜男说的那些话,想问个明白,转念一想,还是作罢。 别太心急,想更了解他,总有机会的。 汤胤把臻霓送到小区门口,她坐着不动,也不去解安全带。汤胤转过头,她安静地凝着他。 “怎么了?” 然后,她飞快蹭过来,小嘴在他嘴唇上“咂”了一下,又迅速退回去。 “扯平了。” 纪臻霓关上车门,红着脸,逃离一样往家跑。 身后,汤胤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手指不自觉摸了摸嘴唇,扬起唇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博士之答 深夜时分,月光铺下,屋子里泛银白色的光。 屋内却不静。墙角里,睡在一堆玩偶之中的黄毛幼犬,鼾声震天响。别看她屁大点个头,放起屁来,比打鼾还绝。 但她的主人并不打算把她扔出屋去。因为此刻,这些杂音并未入她耳中。 一米五宽的床榻上,女孩呈“大”字展开,黑暗里,她闭着眼,呼吸却不沉匀。蓦地,她唇角咧起弧度,翻身抱住被子。 这是怀春女孩想起意中人会有的模样。 她微抿唇,两片唇瓣轻轻厮磨,擦出软糯之感,不经意地,还会漏出“咂”的一声。而那笑靥一直在,更香更甜。 她一晚上都在重复这个动作。原来亲吻他是这样的感觉啊。 心绪难平,纪臻霓拾过手机,打开相册,最新一张照片便是汤胤。那是今晚在实验室里她偷偷拍的,他穿着白衬衫,双手撑在桌沿,侧对着她,正指导学生。 臻霓放大照片,指尖抚上他的脸。轮廓清削,鼻梁英挺,眉目深邃,架一副半框眼镜,绰然风姿之中又加上了谦谦君子的渊博感。 后来眼镜男再跟她透露,追求过汤胤的女人形形色色,什么女主播,女博士,夜店咖,高级白领,类型几乎全了,他一个都未曾多留过心。眼镜男调侃说,胤哥不会喜欢男的吧。 不会啊,以前物理课上,他偶会提起他大学时的女友,有男生大胆拿黄段子问他,他也一笑了之。 眼睛男把她想的说了出来,并加以补充:“胤哥以前有女朋友啊,哎你说,是不是在美国的时候弯了啊,你想想啊,国外那么开放”他后来没说完,因为发现臻霓在瞪他。 之后不到半小时,汤胤就在她唇上印了一个吻。 什么清冷禁欲,总有一个能让他愿意为之大开特权的人。 照片她看了十分钟还不腻,突然退出,为的是上方弹出的一条微信。 是那个奶茶男,微信才加上不久他就打了招呼,她没及时回,事后又忘了,他这才又发了一条,宋民国的表情包,“人呢人呢”。现在才过十一点,也不算晚。 臻霓回复了他,并解释晚上有事,才刚认识,男生也不好问,便主动做了自我介绍。 他叫薛灿,航天学院研二的,凤城本地人。臻霓刚想问他以后就业方向,他又发来了一句:妹子是艺术系的吧? 情商倒是挺高啊。臻霓如实回复:新闻的,已经毕业了。薛灿:这样啊,那来我们学院干嘛了?为了防止他再问下去,臻霓说:帮人送个东西。他果然不再问。 她再扯回话题:研二这会儿也要开始找工作了吧?薛灿说:保博了,但还在考虑念不念。臻霓:为什么?薛灿:怕博士毕不了业啊,哈哈。臻霓:那要是硕士毕业的话能做什么?薛灿:进研究所。 薛灿以为这个女生对他感兴趣,而臻霓,终于切入了她想知道的话题。 她向他询问选择研究所与高校之间的区别利弊。 薛灿答得很仔细,分别阐明主客观原因,以及个人追求取向。但最重要的是: “博士的话,肯定是进学校划算,发文章,接项目,钱来得快也多,而且学校福利好,提升快,能建树社会威望。” 从另一方面说:“进学校的人,创新性和探索性比较强,很多深度或者前沿的问题,还是要学校来做。” 臻霓问:“那有没有博士想进研究所的情况?” 薛灿说:“博士想进,研究所也不一定想要啊,特别是世界30海归的,开的工资高啊。” “那博士是非进高校不可了?” “都会这么选吧,除非,他想走行政路线,”薛灿最后说,“刚才说的世界30的海归,要有也肯定不会来凤城,不留在国外,也得在北上啊。” 纪臻霓大致了解了。 汤胤本科清华,博士毕业于斯坦福,本科毕业后究竟为什么会回青中执教尚不得而知,这么说来,他待在研究所,乃至待在凤城,都是屈才了? 汤胤的父母在青碧都是极有威望的人,二人皆为大学教授,可以说他是出身书香门第,据他曾经透露他也并非党员,那么行政路线,也不是他所求。 “而且学校福利好,提升快,能建树社会威望。” 臻霓心头一颤。 难道,他是不想出名?或者说他是不想接触学生。 这一觉纪臻霓没睡到天亮。杨珊妮在凌晨两点炸响了她的电话,她在夜店喝吐了,酒后撒泼,一圈朋友皆数撂倒,没人能开车。 臻霓换上衣服就出门,打车到那,背上她,开着她的小宝马送她回家。到了家门口,她家是密码锁,整个人却不省人事,打死说不出密码来。 臻霓扛着这个和自己个头斤两相当的美女回到了自己家,公主被这个撒泼的庞然大物吓坏了,躲在角落里偷窥,不敢出来。 臻霓一边帮珊妮卸妆,她一边继续发酒疯。 “猫猫,我猫!” “你猫不在这。” “胡说!那边那团是什么东西啊?” “那是我家狗子。” “啊?你有狗子了?你不爱你的国家栋梁了啊?” 哪儿跟哪儿啊? 突然又扯到:“哎宝贝儿,我说你那个朋友啊,俞警官,贼他妈帅,身材贼他妈好,都能去拍ck内裤广告了” “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那天他光着膀子,毛长出来了,我真他妈想,去扒他皮带” 臻霓防止她再继续说什么不堪入耳的词汇,制止道:“行了,别说了,洗完脸赶紧睡觉。” 她果然没能成功:“跟他肯定爽爆了!” 干脆将她一军,“行啊,那我现在给俞然打电话,让他过来。” 杨珊妮终于闭嘴了。 折腾一宿,两个人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杨珊妮醒后玩失忆,臻霓趁机戏耍她,将她昨晚的举止形容得不堪入目,女神形象全毁,惹得她差点痛哭才罢休。 得知那天因为疫苗缺货,公主没打成,珊妮说正好她家猫也该打了,两人一起去。臻霓说,她昨晚和汤胤说好了,今天他陪她一起去。 珊妮问她:“哎,那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臻霓拖着腮帮子噘嘴,“大概就是你说的,让他t到意思,等他主动吧。” “那他有什么表现没有?” “嘻嘻,他亲我了。” “哇!神速啊!”珊妮画到一半的眼线停下,回头看她,“我跟你说啊,我们这种小仙女可不能被人白亲,必须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肉偿咯。” 臻霓倒想起了她昨晚的胡话,眨巴着眼调戏道:“话说,你是不是看上俞然了啊?” “——啊?”杨珊妮没回头,眼线画错了一笔,“说什么呢?” “要是没有,那昨晚吵着嚷着想跟俞然上床的,是谁啊?” 杨珊妮还是没有回头。臻霓从镜子里看到她染成绯色的脸。 汤胤把车开到小区门口,纪臻霓抱着公主坐上副驾。 汤胤看了她一眼,问:“昨晚没睡好?” “啊”臻霓迅速瞥了眼后视镜,可恶,遮瑕膏抹得那么厚还是没盖掉黑眼圈,“昨晚半夜有个朋友喝醉了,我过去接她,就折腾到下半夜了。” 中文真的很微妙,不像英文的第三人称,男女有别,当即便能分辨。所以,汤胤说:“你有那么大力气?” 臻霓听懂了,“女孩子嘛,能有多重。” 汤胤握着方向盘的手稍松,“大学同学?” “不是,也刚认识不久,对我很好,前几天接的餐厅的工作就是她介绍的。” “在凤城很多朋友吧。” 臻霓轻缓摇头,“常联系的不多,毕业之后交的也就她一个。” “嗯?” “校门是一道坎,走出去之后,就很难再交到什么朋友了。” 汤胤默了瞬,才应:“也是。” 为了缓解这略沉下来的气氛,臻霓决定讲个脑筋急转弯。她捧着手机问他:“哎,我看到这么一个问题:夫妻甲和乙因生活窘迫想跳楼自杀,数123后甲跳楼,乙未跳,8秒后,乙看到甲打开了降落伞,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谁背叛了谁?” 汤胤当即问:“8秒?” “对。” 他眉头一折,“8秒,考虑空气阻力的话,这里面有很多未知的参数,比如说浮力,还有介质影响的系数,然后体表面积是男的跳还是女的跳?” 臻霓已经有点懵了,“女的吧。” “那么假设她一米六,一百斤,这样算下来的话还要考虑瞬时速度,然后积分。” 纪臻霓目瞪口呆。 “这样吧,直接忽略空气阻力,自由落体的高度是3136米,要是考虑空气阻力,也应该有两百多米,我记得降落伞的最低打开高度是150米,加起来至少要400米。” “400米以上的高楼,世界上可不多,上海环球金融中心是其中之一。” 说到这里,汤胤转头一笑,“你还觉得他们生活窘迫吗?” 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跟物理学博士讲脑筋急转弯? 臻霓干笑两声,“口算这么好啊” “后面那个很简单的,是高中物理。” 高中物理 臻霓眸光一黯,从后视镜里觑他,他认真的样子,傻乎乎的,真可爱。 她知道她在骗他。可她还没做好准备,也不知道坦白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更怕她坦白之后,他不会再愿意与她来往。 能不能等他表明心意,等他点头之后,再告诉他? 到那时,还来得及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微醺之后 从医院出来之后,公主整个狗都不好了。 进门的时候,她眼睛都是亮的,这么多狗!还以为妈妈是带她出来玩儿的!万万没想到,当医生把针插进她脖子的那一刻,整个狗生都黑暗了。 好处就是,回去路上,她没再被关在笼子里,而是趴在妈妈又白又软的大腿上。 突然,脑袋被一只宽厚的手掌压住,公主很不高兴,这手又粗又蛮,肯定不是美人妈妈的。可她实在太难受了,连抬头看一下都懒。 汤胤揉了揉一脸生无可恋的公主的脑袋,收回手,发动引擎。 他问:“想吃什么?” 纪臻霓转头看他,笑道,“你定。” “有家日料不错。” “好。” 小馆子藏在巷弄中,日式格调从里到外,门口幽暗僻静,进门的一瞬,热闹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馆子离臻霓家不远,作为资深的和风爱好者,她却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家地道的日料店,反之汤胤,难道他还是个深度吃货? 放下公主,臻霓一边脱鞋一边问他:“来过?” 汤胤:“两三次。” “跑这么远?” “研究所下面有几家民用企业,有时会过来办事。” “哦。” 坐在炉边看主厨师傅舞刀是最惬意的方式,但那没地方搁下公主,两人便在角落相对坐下。服务生小哥很快过来,一眼看到公主,捂嘴惊呼:“这是柴犬吗?” 公主瞪了他一眼。 臻霓笑笑:“不是,就普通的狗。” “真是可爱呢!” 随后他递上菜单,汤胤示意臻霓这边,她开口道:“你点吧,你熟。” 既然如此,他便连菜单都不看了,脱口即来:“蓝鳍金枪鱼,芝士烤虾,天妇罗,鲷鱼刺身” 点完菜,臻霓就要起身去卫生间,刚把公主放下,公主见她起来,蹒跚地跟了过来。臻霓回头把她拦下,“干嘛?我去厕所啦。” 她才把手拿开,公主又爬过来。臻霓一把拎起她,丢到汤胤怀里,“跟你爸爸待着去。” 她说得十分淡定,心不跳脸不红,汤胤低头看着公主,唇角微微一扯。 用餐时,臻霓问他:“下午有事吗?” “有,去学校。你呢?” “去朋友店里。”她是指杨珊妮。 “常去?” “在哪画画都一样,去那边还能陪她说说话。”她倒也不是常去,杨珊妮还有其他的工作,不是每天都在店里。 臻霓又说:“今晚又要去酒吧,还把我拉上,分明是想找个苦力在她喝醉之后送她回去。” 汤胤问:“在什么地方?” “南门那边吧。” “我晚上在那附近有个牌局,有事给我打电话。” 臻霓心尖一颤,“为什么是给你打?” 一直专心吃东西的汤胤终于抬了头,“那你还想给谁打?” 臻霓把汤胤的话告诉杨珊妮后,她说:“有事,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喝醉啰,放心,这个我在行。” 臻霓有点担心,“我喝醉的样子很难看的” “谁说要你喝醉了,微醺,微醺懂不懂?” 纪臻霓把妆化得格外精致,不是为了这场泡吧,而是泡吧之后要见的人。 是个清吧,坐落在南门巷子里,一道古城墙映着灯红酒绿,潮流与古老的碰撞别有风情。这种地方对于杨珊妮来说简直小儿科,她更喜欢dj劲爆c赤膊跳钢管的那种,请客的人选这里,是想着以聊天为主。 至于为什么带上臻霓,她猜对了,一来带她认识朋友,二来,杨珊妮怕喝醉了没人给自己收尸。不过今晚为了帮臻霓勾引汤胤,她承诺她会管住自己。 舞台上有人弹着吉他唱歌,一圈人围在角落里,一边玩牌一边喝酒。他们玩三代,作为新手的臻霓输得惨不忍睹,回回罚酒,杨珊妮看着势头要帮她喝,她却拒绝了:“这酒肯定是假酒,没事儿。” 她酒量不佳,放在平时,这量度已经晕了,所以大言不惭。 杨珊妮很负责任地记着微醺的任务,适时地打住游戏,站起身:“我给大家唱首歌去吧。” 她音乐学院毕业的,唱功很好,演唱时抓住了全场的注意力,把气氛带得高涨。一曲才毕,众人欢呼起哄让她再唱一首,她也答应得爽快。 角落卡座里,纪臻霓却没在听。有个男的看上她了,珊妮一走他就坐过来,聊着聊着,臻霓面前又一瓶酒见了底。 等珊妮回来,臻霓挥手招呼她,“来来来,坐坐坐。” 珊妮听着声音就知道不对,“你怎么还喝那么多?”她瞥了眼那个男,一把推远他,“别喝了,微醺,微醺你记着没?” “咳没事儿,这酒真喝不醉。” “真别喝了,再喝下去,你就等着在你的汤栋梁面前丑死吧。” “我跟你说啊,”臻霓一把勾住珊妮脖子,挥手指指点点,“他这个人啊,卖色相不行,追过他的小美女太多了,你知道咱省音乐广播那个何梦晗不,就追过他。” “得了,何梦晗还没我好看。” “不靠颜值,我也靠不了太多才华啊,你看我” 珊妮打住她,“谁说你靠不了了,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创意和思想的画家。” “别这么叫我,丢人,”臻霓收回手,“大学的时候还每个月都能出去旅游,现在,养自己就不错了。” “哎呀,谁刚出来两三年不得熬一熬啊?你这人也是运气太差,以后会好的。” 运气是差了点。好不容易等到《阿凰》同期的大神完结了,《阿凰》却也进入了尾声,杂志开始主推新作。 臻霓突然说:“汤胤太耀眼了。” “不就是个博士嘛,这年头博士哪儿都有。” 臻霓摇摇头,“不是因为博士,他大一就加入了门萨俱乐部,大二就通过了世界记忆大师的测试,他的国际象棋还入围过智英会”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回青中教书?又为什么委身这小小的研究所? 身为艺术生的杨珊妮是听不懂这些的,她拿过臻霓手机,解锁打开汤胤的对话框,按下语音,“那你就因为他厉害喜欢他呀?” “当然不是”,臻霓的声音不大,却笃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笑,每说一句话,我就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杨珊妮松手后,臻霓又嗫喏一句,“比高中的时候还喜欢” 珊妮没听清,“什么?” “你们俩嘀嘀咕咕那么久说什么呢?来喝酒喝酒。”朋友在一旁招呼。 臻霓突然笑了,站起身来,“我也唱首歌去吧。” 珊妮想着让她醒醒酒,没拦她。臻霓刚要走出去,手机来了电话,是俞然。她接起来,只“喂”一声,俞然就听出有异,问她:“你这是在哪浪啊?” “南门一ry秦。” “你喝多了,赶紧回。” “你还操这心。”说完,挂了电话。 听着忙音,俞然皱起眉。纪臻霓不常喝酒,他可没忘记,大三时她失恋买醉,喝倒在大街上,等着他开警车来救她的黑历史。 汤胤果然就在附近,前奏才响起,他便进了酒吧大门。 情调十足的淡紫色灯光下,他看到臻霓站在舞台上,倚着话筒,双眸半睁,小巧丰润的嘴唇微勾,恰好唱出第一句歌词。 tayl一r sift的《enchanted》,悠扬缓慢的曲调,包裹着她细柔婉转的低音。 和着节奏,她不时转转肩,扭扭腰,打打指响,一首抒情曲目也演绎得极具台风,台下有人不自觉跟着她打起了节拍。 唱至副歌,她放开嗓音: “this night is sparklg,d一n’t y一u let it g一? i’ 一nderstruck,bshg all the ay h一 i’ll spend f一rever 一nderg if y一u kne i as enchanted t一 et y一u” 今夜星光闪烁,你舍得放手吗? 我惊讶万分,红着脸一路跑回家, 我穷尽一生猜你是否知道, 我已对你着了迷。 整个酒吧里,只有她站在灯光下。他眼中的整个世界,也只剩下了她。 音乐止了,掌声如潮。 臻霓回到座位,汤胤也跟了过去,杨珊妮先看到他,起身扶正臻霓的方向,在她耳畔低语一句,“你男人接你来了。” 她猛地一怔,抬起头,对上汤胤的眼。他径直走来,还差两步时杨珊妮就果断松手,臻霓一下子重心不稳,往前一跌,汤胤环抱住她。 又是那阵熟悉的柑橘冷香,酒吧里充斥各种怪味,而他总是这样干净,齐整,一丝不苟。 他低哑的声线悄然铺展耳畔:“喝多了?”免了称呼。 她巴巴说:“没有。” “你能信她,”身后杨珊妮往门口的方向摆手,“再不走今晚可就办不了事儿了啊。” 汤胤寥寥一笑,没作答,扶着臻霓转身出门。 才到门口,俞然迎面走来。汤胤见到他便愣住,他可没忘这个曾走访过自己的警察。显然俞然更没有忘记他,径直走到跟前,直接一拍臻霓脑袋,“你这是上哪儿去啊?” 这时,杨珊妮拿着臻霓的手机追了出来,见此情景,在他们身后止住脚。 臻霓抬眼看俞然,“你怎么来了?” “还不他妈怕你又死在大街上。” 醉是醉了,黑历史可没忘,臻霓怕他继续往下说,赶紧抢话:“不死不死,我这就回家。” 毕竟汤胤还算是陌生人,俞然不敢放心,直接扯过臻霓,对他说:“我是她朋友,我送就行了。” “”汤胤一时语塞,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自我介绍。 臻霓却主动甩掉俞然的胳膊,像只树袋熊枹树一样往汤胤身上粘,“不要,我要他。” “你”俞然怒瞪她。 臻霓懒得理他了,晃晃汤胤的手,“走啦,我们走啦。” 汤胤:“好。” 珊妮这才上前:“她手机落了。” 汤胤接过手机,带臻霓离开。 树袋熊就这样被大树抱走了。俞然冷着脸站在那里,杨珊妮揪了揪裙摆,扯着微笑对他说:“俞警官要不要一起喝两杯?” 俞然看向她,礼貌一笑,“谢谢,不用了,太晚了,明天上班。” 俞然就要转身走,珊妮往前跟了一步,“那,要不一起吃个宵夜吧?前面有一家不错的串串。” 俞然回过身来,珊妮看住他,嫣然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不眠之夜 电梯门阖上,纪臻霓往后一靠,汤胤下意识往前,无知觉地,将她抵在了墙上。臻霓不知道他的嘴唇离她有多近,近到她完全被他灼热的气息所包围。 汤胤认真看住她。她长睫轻扇,像只翩翩的蝴蝶,他的目光自上而下,看不见她半睁的瞳孔,鲜艳的嘴唇微张,将酒气与她自身的香甜一并带出。 汤胤的头不住往下低了低。 电梯门开了。 他动作一顿,将她扶好,走出电梯,循她门牌过去。 这是汤胤第一次进纪臻霓的屋子。他的视线没扫太宽,外室除了小厨房,只有电脑桌,画架,散落一地的颜料和画稿。 臻霓踢掉鞋,往卧室走,手还没探到灯开关,就听见公主弱弱喊了声:“汪!” 她脑子迷糊,吓了一跳,身子也歪了歪。汤胤及时捞住她,大手才握上她的腰,她却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大叫一声推开他,脸上还挂着神经的笑。 “哈哈哈,我,我痒痒肉” 汤胤无奈,迅速往下一扫。她今天穿了件紧身胸衣搭配高腰裤,露出一截腰,腰身纤细的,还没他半截手臂长。 那要他扶哪里?往上,是胸;往下,是臀。 汤胤往前一步,脚尖触到了她的。他环住她的腰,手掌轻贴尾椎,问:“这样可以吗?” 臻霓仰头望着他,四下一片昏暗,他双眸却那么璀璨。她还是半睁着眼,伸手勾住他脖子,拉近与他的距离。 她喊:“汤胤。” “嗯?”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他眸光一定,答:“你这样的。” “那你为什么还不吻我啊?” 只过一瞬,他的唇压了下来。他的吻不像他那么耐心,上来便深入腹地,缠住她舌头,攫取得彻彻底底。有低吟从唇舌交缠之间溢出,气息厮磨的声音一点又一点,刺激着他的理智。 这感觉太美妙,他竟能将霸道与温柔糅合拿捏到一个恰好的极致。 他压在她身后的手悄然向上,像个小心翼翼的小偷。 他才探到她胸衣的金属扣,怀里美人突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往下栽。 汤胤睁开眼,臻霓仰着脖子,双眼紧闭,若不是他抱着,她已躺倒在地。 她睡着了。 汤胤几乎是无奈地笑了出来,手臂一紧,更深地拥住了她。 纪臻霓半夜酒醒了,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醒来——被人抱在怀里。她着实吓了一大跳,跐溜从结实的“肉垫”上弹起,借着月光,她看清他英俊的模子。 汤胤睡得沉稳,没被她的闹腾吵醒。 一片静谧中,他的呼吸沉匀有力,胸膛一起一伏,薄唇微张,呼吸泄气一样漏出。臻霓傻笑着探出手指,为他抿上唇。 却才注意到了什么——他满嘴鲜艳的口红印。 她的脸微微涨红。即便她记不清意识迷糊时跟他接吻的感觉,这真实清晰的吻痕已足够印证,是,他吻她了。 臻霓揣着扑通乱跳的心从床上爬起,进浴室卸妆。待她出来,公主正蹲在门口巴巴望着她,圆溜溜的眼睛黑亮亮的,也不吵不闹,就这么望着她。 她饿醒了,妈妈下午出去之后就没回过家,好不容易一回来,就一直跟另外一个庞然大物粘在一起,从门口到床上,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恨死那个庞然大物了!要知道妈妈每天一回家,第一句就喊“公主”,这次的情况前所未有! 纪臻霓也猛地想起还没喂她的事,一把抱起她走出卧室。 给公主的饭碗里倒进狗粮c罐头和牛奶,臻霓趴在一旁看她狼吞虎咽。 “对不起嘛,妈妈下午没忙完,就没记得要回来。” “明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呀?给你吃小饼干好不好?” 她自然而然地用了耳语的音量,因为卧室里,她的小床上,她心爱的男人正在熟睡。 这感觉太美好了。 臻霓的心头开出花朵,脸蛋也晕成绯色,她更软糯地开口说:“小公主,小宝贝,你就要有爸爸啦,你喜不喜欢爸爸,嗯?你不喜欢也不行,妈妈喜欢。” 她整个人趴下,凑到公主身边,“妈妈真的好喜欢爸爸呀。” 臻霓回到卧室时,看到汤胤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她悄悄爬上床,慢慢靠近他背后,先探出指尖,触摸他紧实的臂膀,然后一点点往前,整个人亲贴上去,从背后环住他。 “汤胤。”她的唇吻在他颈后。 “我喜欢你。” “好喜欢,好喜欢你。” 夜深了,她的心却静不下来。 之后臻霓没再睡着,晨光熹微时她便起身,给自己和汤胤准备早饭。饭做好了,还不到七点半,她又回到卧室,趴在床沿看他的睡颜。 明明是最放松的状态,却不少半分英气,更是显得性感勾人。 臻霓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划过他的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他的胡渣,他的喉结 汤胤缓缓睁开眼。臻霓触电般缩回手,“弄醒你了?” 他先是一怔,然后侧脸看了她一眼,才说:“没有,现在七点半了。” 臻霓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的生物钟一向很准。”与其说准,不如说严苛,每分每秒他都物尽其用。 她就想脱口而出“门萨人就是不一样”,话到嘴边生咽下去。 门萨是全球智商俱乐部,入门条件为智商测试在148分以上,汤胤在18岁时测得155分,而史蒂芬霍金的分数为,160。这是他在高二物理课上闲谈时说的,作为纪臻霓,她现在还不知道。 她轻笑起来,“早饭我做好了。” 汤胤走出卧室,看到墙角的一方矮桌上摆满了食物,两张草编的垫子相对铺在木地板上,他不由得问:“你就这样吃饭?” 臻霓走来将勺子放在对面的盘子上,顺带落座,说:“不是,我通常是在书桌上,边做事边吃。” 汤胤盘腿坐下。她给他准备得很丰盛,小米粥,鸡蛋,玉米片,牛奶,而她那边,只有简单的全麦吐司和豆浆。 汤胤问:“减肥?” 他倒说对了,这是她保持下来的习惯,也偶有放开一顿,但多数时候都是如此。臻霓答:“是啊。” 汤胤皱眉,“这么瘦,减什么?” “我只是看起来瘦而已” 汤胤看着她,说:“我抱过你。” 臻霓迅速瞥他一眼,脸红了。什么嘛,他怎么能这么淡定地说出这种话她扯开话题:“你上午有事吗?” “要去学校,一天都有事,晚上还有实验。” 她想起来,“我晚上也要去凤大,那边社团找我做几期讲座。” 他当即说:“别来实验室。” “好嘛” 汤胤穿鞋时,臻霓就站在边上看他。等他起身,打开门,半个身子到了门外,回过头,小姑娘还站在那里,双手缚在身后,傻傻地看他。 他说:“我走了。” “好诶。” 等汤胤的身影消失在墙角,臻霓才恍然想起来她是想要一个吻别来着。 上午臻霓就留在家赶稿子,到了快中午,她妈妈詹琴来了电话,打头就说:“乖女,起床啦?” “妈,我每天都起很早的嘛。” “就是想跟你说,我跟你爸准备到北欧去坐邮轮,你去不去呀?” 这么突然。詹琴身体不好,提前退了休,在家总是闲着,而爸爸,估计他是申到了年假。 臻霓想了下银行卡余额,说:“妈,我最近接的工作多,挺忙的,钱我打到你卡上,你想选什么航线,去哪几个国家,我帮你找。” “哎,不用不用,你小姑都帮忙找好啦,爸妈不缺钱,有钱你自己花,啊。”小姑做旅游业的,这方面都是分内事。 臻霓问:“从哪出发啊?” “从香港,飞到德国首都,是你最喜欢的德国耶,真的不去啊?” 她犹豫了一瞬,“妈,我去过了,就不去了。” 敲定了这件事,詹琴转了另一个话题,“乖女,我昨天碰到梁婧妈妈了。” 臻霓淡淡道:“哦,怎么了?” 詹琴也只是平淡地陈述,别无他意,“她妈妈说,你们高中同学这个月有聚会,梁婧去呢,问你回来没有,现在做什么工作。” 臻霓心跳快了一拍,为的最后那句话。让这一代的父母理解自由职业,实在不容易,臻霓打心底感激父母从始至终的支持。 梁婧是她初中和高中六年同学,也是高一以前曾经的好闺蜜。只是曾经。 臻霓说:“这个月?他们上个月不是聚了么?” 詹琴有些意外,“你知道这件事啊?那你怎么说?” “太忙,不回去了。” “乖女,聚会还是可以去的,大家都是寒窗同门,也都长大了,之后的事,不去就是了。”詹琴是指,祭拜辛甜。 她恨辛甜,詹琴知道;她恨梁婧,詹琴也知道。 臻霓最后说:“好了妈妈,我还在工作,等你从欧洲回来了,我回家陪你和爸爸。” 挂下电话,她顺带看了眼日期。已经八月了,六年前的这个时候,她已经收到了凤大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减掉了十斤,已经开始存钱买从未想过的裙子和化妆品 辛甜,也已经葬身黄土。 而汤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定情之约 纪臻霓从东南门进的凤大,不仅是为了坐一回刚通的地铁,还因为东南门要刷学生卡,而守门的小哥认得她,她想试试看毕业两年,刷脸还能否奏效。 还好,小哥没有失忆。 讲座还是在上次那个教室,来听的人比上次多了一翻,不光是这段时间的宣传更到位了,还因为,同学们都听说了这位学姐是个大美女。 大家热情高涨,臻霓该讲的讲完了,答疑环节还延长了半个小时。 讲座结束后,臻霓径直往航天学院走,一进门,上四楼,还是那间教室,还没走近就听见汤胤的声音。这个人,平时温雅谦和,讲起课来倒是声如洪钟。 她直接从后门溜进去,大摇大摆的,没了以前迟到时偷偷摸摸的样。刚一进去,汤胤的目光就捕了过来,她找角落一张没人用的实验台坐下,隔空朝他做了个鬼脸。 有同学注意到汤胤一瞬游移的眼神,循着看去,发现了角落里的小美女。 教室里一时添了几道私语,不时还有人看过来。这很正常,航天学院绝大多数都是男生。 汤胤的指导说明言简意赅,很快同学们开始动手。凤大当然不缺天才,不过两分钟,已有人举手喊他过去验收。结果很令他满意,眼看还没有其他同学做完,天才便直接跟他闲聊起来。 臻霓听见他问:“老师,我看见你的门萨邮件了,你什么时候入的啊?” 汤胤笑答:“大一。” “你参加过聚会吗?成员聚会都聊些什么呢?” “瞎聊,有来炫富的,也有来一起打王者荣耀的。” 在天才的一声“啊”中,周遭响起一片哄笑。 有天才,也有浑水摸鱼,滥竽充数的,比如正在走近臻霓的这个男生。汤胤的目光紧跟着他后背过来。 男生一把拉开臻霓身边的凳子坐下,动作利落而淡定,“同学,你是哪个班的?来补实验啊?” 同学?臻霓下意识窃喜,这把年纪还有人把她当本科生了。她不自觉笑,“是啊。” “你是咱院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是你没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男生自嘲一笑,推过手机,道明来意:“加个微信行吗?” 臻霓迅速往汤胤那一瞥,佯装伸手要去触男生的手机屏,还不等她碰到手机边沿,汤胤已出现在男生身后,拎起他衣角移到一旁,长臂直接往她腰上扣,拦腰抱起,往外走。 汤胤后脚出门,教室里爆出了一阵“哇——!”余音袅袅。 “干嘛?干嘛?哎呀你放开我啦!”臻霓双脚凌空,不停扑腾,任他单手将她拎进了办公室。 汤胤把她放在椅子上,面无表情道:“你给我待在这里。” 臻霓站起来,踮起脚尖努力去蹭他下巴,笑嘻嘻地,“你吃醋啊?” 汤胤别过脸就要走。臻霓缠到他跟前,不依不饶,“嗯?你吃醋啊?嗯?” 突然,她双肩被他握住,往桌沿一抵,他整个人笼罩过来,嘴唇也迅速欺近 “咿——”一声,门被推开了,一群男生挤成一团,伸长脖子往里窥,撞见正要拥吻的两人,先是集体一愣,随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哇哇哇——哈哈哈哈哈!” 臻霓红着脸推开汤胤。 汤胤的声音都不自在了:“都做完了?” 男生们不理会他,出言不逊:“对不住啊,汤老师,你女朋友太可爱了,还以为是哪个班的同学,哈哈哈——对不住啊!——师母!” 汤胤去赶他们了,臻霓坐在办公室里,傻乎乎地一遍遍重复那两个字,师母。 下班之后,汤胤和臻霓一起离开办公室。下到二楼,迎面上来的老师叫住了他:“汤主任,我给你的报告放你桌上了,你看到了没?” 汤胤让臻霓先下楼等他,随后和老师一同返回了办公室。取完报告,老师问他,“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啊?” 女朋友,这个词真美好啊。 他应:“嗯。” “郎才女貌,可喜可贺啊。” 汤胤微笑谢过,下楼去找他的车,他的姑娘倚靠在车门外,等着他。他按下遥控解锁,那个姑娘还是不动,直到他走近问她:“怎么了?” 她眨巴着大眼睛,“我被锁定了,动不了了。” “那怎么办?” “要汤老师亲亲才能解锁。”她仰着脖子凑近他,臭不要脸的样子。 汤胤勾唇浅笑,低头覆住她的唇。这个吻漫长而缱绻,恰似他的温柔。 他终于离开她,“走,回家。” 回去路上,臻霓问:“在凤大到什么时候?” 汤胤:“这周就结束了,下周有别的任务。” “我下周可能出一趟远门。” “去哪?” “西北,最远到罗布泊,具体线路还没定,就是沿着丝绸之路深度地走一走。” 汤胤转头看她一眼,“罗布泊?那都到新疆了,还是无人区,很危险啊。” “我已经在找带队的人了,那种职业带户外探险队的,很有经验。” “去那里做什么?” 臻霓先长吐一口气,向后一窝,慢慢答:“我手上这个连载进入收尾阶段了,以前走敦煌环线的时候就有想法做一个和丝路有关的作品,这次想深度地走一走,再考察考察。” 汤胤过了会儿才说:“我下周也要出远门。” “去哪?” “就刚才说的,下周有别的任务,单位里派我去一趟酒泉。” 酒泉,臻霓知道那是卫星发射中心,他身处国家机密行业,她从不多问。 她忽然想起刚才那声称呼,便问:“你是主任啊?” 汤胤答:“副的。” “哦。”她心想,他博士毕业不过两三年,就算一毕业就进了研究所,这都做到副主任了? 汤胤猜到她在想什么,主动说:“国家航天业还很年轻,我们院平均年龄不到三十五岁,做长征七号的团队平均年龄才25岁,很多都是刚毕业的年轻人。” “这样啊”臻霓光顾着想什么是长征七号。 身旁传来声音:“神舟系列载人飞船是长征二号运载火箭发射的,长征七号是升级版。” 臻霓随手往前一指:“看车看车。” 汤胤忍不住笑。小姑娘突然凑近他:“去酒泉,什么时候去?我可以一起去看看吗?那边也有对游客开放的部分吧?” “当然可以了,我直飞过去的,我看单位订什么时候的票,给你也订一张。” “哇哇哇太好了!” 吻别之后,臻霓盯着汤胤嘴唇上乱七八糟的口红印,撒娇说:“到家才准擦哦。” 他答应:“好。” 臻霓开门下车,在夜色里一步三回头地走远,她的笑容落在他眼里,明亮又动人。 汤胤握着方向盘,手心一紧。 是时候了。 才进家门,臻霓就收到了大学同学聚会的消息。怎么都挑着夏天聚,还当自己在过暑假么? 她不知道该不该去。凤大的毕业生,大多数都是出人头地的,她以前是班花,还是院花,电视台给她发出了邀请,她却选择了这样一条艰难的创意性的路,混得不温不火。 相比决定去不去,臻霓先到衣柜转了圈,看看有没有能穿的衣服。 然后翻出了她大学时买的一双iu iu鞋。她记不清具体什么时候买的了,大学时她昂贵的鞋子包包很多,从来不细记。而现在,买是可以买,可买完之后,整个月就拮据了。 开始画连载漫之后,她的时间大多伏在书桌案头,不常出门,不常打扮,这些东西都压了箱底。 臻霓叹了口气,放回鞋子。 至少要有个像样的单行本,自诩为“家”,这样,站在他身边时,也许不会太黯淡。 第二天汤胤就告诉臻霓,出发日期定了,就在下周四,她先跟他一起去酒泉,再从酒泉出发往西。 臻霓又伏在案头一日,为了在出发前赶出餐厅的工作。 上午杨珊妮逛商场的时候,看到个熟悉的身影。高个子,鹿眼,整洁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着装,这不是纪臻霓的国家栋梁么。 他他他珊妮看了眼四周的珠宝专柜,他来买首饰? ——送臻霓的? 杨珊妮也是来看首饰的,离他不足五米,猝不及防,汤胤转了个身,一眼瞧见了她。她清楚地见到汤胤窘迫的神情。 珊妮索性先上前打招呼:“嗨,这么巧来买首饰?” 汤胤摸了摸鼻子,他自知这是紧张的表现,“你好是。” 珊妮大胆调侃,“给臻霓买呀?” 汤胤没有很快回答,他双手放进裤袋里,耸了耸肩,才难为情地说:“别告诉她行吗?” “你准备表白呢?” 汤胤还是没说话。她全猜中了,他还能说什么? 珊妮笑出了声,“我说大博士,你一个大男人,会挑首饰么?” “我”他的确不会,所以转了半天,差点被柜姐忽悠买了个最贵的,可他实在觉得那个太雍容浮夸,不适合他的臻霓小仙女。 珊妮大方地前方带路,“跟我来吧,你想买项链还是戒指啊?” 汤胤跟了上去,“项链吧。” “那肯定得买戴娅的呀,”珊妮拐了个方向走,“他们家这个季度刚出了个限量款,还是他们老总为了他女朋友的周年纪念设计的,还能免费刻字。” 她刚好走到戴娅门店前,冲着最前头最显眼的那个陈列柜扬了扬下巴,“喏,就那个,好看吧?” 臻霓接到汤胤约她吃饭的电话时,她正在给画上色。虽然不忍心停止做到一半的工作,但她更不忍心拒绝她心爱的男人的第一次邀请。 她换上最喜欢的小裙子,踩一双高跟鞋,欢天喜地地出门了。 汤胤订的餐厅是会员制的,店员见他手捧一大束红玫瑰进来,便贴心地为他安排了一处景观绝佳的座位,并问他需要帮什么忙。 餐厅在二楼天台上,放眼可瞰一大片公园与街景,也能看到他的小姑娘由远及近地走来。 她步伐稍快,显得有点着急了。每次去见他,她都是这样急不可耐。 汤胤勾唇一笑,从护栏边下来,坐回位子上,抱起玫瑰花。 他反复在脑子里练习台词,明明这么简短,一丁点儿出错的几率都没有。明明他知道,他得到的是一个明确的结果,都算不得什么告捷。 可他竟还觉得紧张。 臻霓在踏上第一层阶梯之前,接到了詹琴的电话。 看到来电时,她犹豫了。不接,怕妈妈有什么急事,又怕她接二连三地再打;接,不知道她会说什么事,会耽搁多久。 臻霓还是按了接通。 “喂,妈妈,怎么了?” “乖女,妈妈刚刚才看到你的转账,都说不用给我们打钱啦,怎么还打这么多呀?” “妈,你就拿去用吧,欧洲好看的衣服多,多买点,给爸爸也买。再说了,这点钱也买不了多少。” “还说没多少,三万块呢,妈妈哪里穿那么贵的衣服呀?” “妈,人上了年纪啊,就得穿贵的,你不要再买便宜的了啊。” 从眼看她走进一楼到现在,过去了将近十分钟了。汤胤不断往门口看,却始终不见臻霓的身影。他眉头微皱,走上来就这么几步路,怎么说一分钟也该到了。 难道她找不到入口? 汤胤起身,抱着一大束红玫瑰就往门口走。 在阶梯尽处,他看到了那个窈窕的身影。 原来在打电话啊。 他不打算打扰她,刚想转身上去,臻霓在这时开了口:“好啦,你们把行程单写清楚给我,每天都要记得视频电话。” 汤胤猛然一定,回头,目光急射向阶梯之下的女孩。她始终背对着他,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他的瞳孔陡然增大,震惊地看着她。 刚才那一句话,他听得很清楚。 那是青碧的口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过往之渊 “嗯好,拜拜。”纪臻霓从耳边摘下电话,等詹琴先挂,她再锁屏,然后转身。 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汤胤站在阶梯之上,俯视着她,那眼神,给她一种阴冷的压迫感。 她的心骤然冰凉。这局面,猜,都不必猜了。臻霓的目光落到他手捧的那束玫瑰上,小心试着喊了声:“汤胤。” 她切换的北方口音,完全不着痕迹,简直天衣无缝,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把普通话说得这么好这么好的南方女孩。但,他刚才听她说了三句话,足够了。 南方人学得会北方口音,而北方人是绝学不来南方口音的。 她就是青碧人。 汤胤不做声,也不动,面色冷峻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没有继续站太久,终于提步,走下阶梯。 臻霓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他终于走到她面前,目光幽深空洞,仿佛南极冰封了千万年的化石,灵魂早已不复存在。臻霓害怕得想哭,他的眼睛里,一天以前的郎情妾意,荡然无存。 汤胤直视臻霓,只问一句:“你是谁?” 她好半天发不出声音,“我” “我认识过你吗?” 臻霓垂下头,拼命不让自己哭出来,“对不起,我”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里,到底多了一丝震怒。 臻霓听得心惊肉跳,她重新抬头看他,伸手想去抓他的手,“汤胤,你听我说” 汤胤避开了,她的手僵在半空,距他衣角不过咫尺,她却突然觉得,她再也碰不到他了。 他再问一遍,“你是谁?” 臻霓缓缓放下手。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死咬住牙把眼泪逼退,才动了动唇,声音小得自己都快要听不见,“——我是纪晴,青中高二(17)班的纪晴。” 汤胤震惊地瞪了瞪眼。 是,他想起来了,这个女孩,这个在当时还胖得毫不起眼的女孩,在收到了凤大的录取短信之后,特地发短信告诉过他。 他还给她回复了——恭喜你,很了不起,凤城是座很美的城市,希望你在大学里每天开开心心。 汤胤不由得迅速从上到下看了她一遍,最终回到她那张精美绝伦的脸蛋上。他在她的脸上细细审视,却找不出任何与记忆相吻合的痕迹。自然,右脸颊上那颗泪痣,他是不曾注意到的。 “你” “我在高考后努力减肥,到大学开学的时候减掉了二十斤,”臻霓终于抬头看他,眼眶里噙着泪,“大一再减掉了二十斤,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看他实在难以置信的表情,臻霓再说,“名字是入学前改的,录取通知书写的纪晴,报到注册时连着户口本一起交上去对照的,你在凤大认识那么多老师,可以去查一查,新闻学院10级。” 汤胤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一直都在想要怎么告诉你才好,我只是,我只是还没有想到一个好的方式” “我只是怕你,怕你害怕我。”最后几个字,臻霓没能忍住,泪水滑落脸庞。 明明是盛夏,汤胤却觉得自己被一双冰冷腐烂的手扼住了咽喉,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良久,他的声音才从仿佛很远的地方传来,远得她不曾相识,“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她坦白告诉他,一字不差。最初是地铁上的偶遇,她并不知晓他是谁,只见得到他盖住了名字的那封邮件。后来他凑巧和俞然负责的案件有所关联,她这才跟着前去,认出了他。 汤胤,这个名字绝无仅有,她知道这个姓氏的人,也只他一个。 她起初只是想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他为什么会来凤城,他在凤城做什么,过得好不好可每一次见面每一次相处之后,她又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他。 “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相信我好不好?”她泪如雨下。 他仿若未闻,没一点反应。 “汤胤”她去抓他的手,却只敢抓一两个指头,“我对你,从来没有过恶意,从来都没有” 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不知道他是否能明白,这个“从来”的含义。 八年前到现在,从始至终。 蓦地,她听见汤胤自嘲一笑,她泪眼模糊,看不清他的眸,他的声音还是那般寡淡,“我今天本来是想” 他终是没把这句话说完。 玫瑰花塞到她怀里,她像个傻子一样接住,听到他最后说:“喜欢的话,拿走吧。” 然后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挺拔的背影在她的视线里,越变越小。 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有过现在这样的感觉了。 靛蓝色的泳池中央,身材健壮的男人面朝下,呈大字展开。 水下真静啊,所有喧嚣尽皆阻断,他真想变成一尾鱼,往越深的海里游,就越能隔绝更多的声音。 这样的感觉,时隔太久太久,久到他都要以为,它不会再来。 那些他拼命想要埋藏,想要遗忘的记忆,总归如海底沉船般,随着滔天巨浪,惊涛骇浪地抛出海面,重见天日。 纪臻霓一回到家就接到了俞然的电话,不等她应一声,俞然呲呲咧咧就开吼:“我说你是不是准备成功脱单了啊?以后是不是不管我周末伙食了啊?” 电话那头没反应。俞然稍怔,“喂”了一声,接着便听到了她的抽噎。 俞然眉头紧蹙,“你怎么了?” 听筒里传来嚎啕大哭——“俞然啊,啊啊啊啊啊” 俞然换好衣服,骑上车就往纪臻霓家赶。 俞然很早以前就知道汤胤这么个人,但不知道名字。纪臻霓不是有意告诉他的,在那场风暴过后,她也只告诉了仅此一人。那天俞然问她为什么会减肥,既然提到原由,就不得不说到汤胤了。 那也是在她极其信任俞然的时候了。 他们的家乡,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南方小城市。古人有云,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故名,青碧市。 青碧中学是青碧市最好的中学,每年高考状元非青中莫属,家长们都说,考进青中,半只脚便踏进了重点大学的校门。 汤胤这个名字,曾两次轰动青碧全城。 第一次,是他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作为理科状元,他的名字响彻青碧街头巷尾,印在大街小巷的红色横幅上。上到老下到小,出去都要跟人说一句,“今年状元在我们市”,仿佛人人都沾了喜气。 第二次,是纪臻霓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 那是七月下旬的一天,高考生们各分批次,有的满怀期待等待录取通知书,有的则还未开始填报志愿。高考超600分的纪臻霓,已收到凤城大学的短信,确定将她录入新闻学院。 她真想跑到辛甜面前炫耀一番,毕竟成绩是她唯一比得过辛甜的东西,也是最最有分量的东西。 天助她也,偶然一天她和妈妈散步时,恰巧遇到了辛甜和她的妈妈。 辛甜妈妈也不喜欢詹琴,詹琴是她那一代女性中少有的知识分子,毕业后分配了好工作,嫁了个相当的丈夫。而她,家穷上不起学,凭着一张好皮囊嫁了个老男人,从此锦衣玉食。她从小告诉女儿辛甜,学得好不如嫁得好,你看看纪晴和她妈妈,没副好脸皮,才要那么用功读书。 那天偶遇时,辛甜母女旁边还有别的阿姨,否则她们是不会谈论成绩的。阿姨主动问纪晴:“晴晴啊,查成绩了吗?考得怎么样啊?” 纪晴腼腆,詹琴鼓励她,她才说:“正常发挥,不加分612。”青碧在少数民族地区,有额外加分。 “哇!晴晴真厉害啊!考了全班第一呢!这分数可以去北京了吧?” 辛甜妈妈在一旁阴阳怪气:“北京有什么好啊,人多,堵车,还有雾霾,多住几年都不知道得个什么病,还是我们小地方好,空气好,水土好。” 没人过问辛甜的分数,谁都知道她学习不好,平时考试靠抄都抄不到400分,三本都很勉强。 临别时也没什么话,就此别过。 纪晴没有想到,那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辛甜。 辛甜离奇地死于三天后的一个夜晚。 有目击者称,在距离辛甜死亡极其接近的时间里,看到了她和汤胤在一起。 一时间,全市哗然,满城风雨,全世界的谩骂与质疑铺天卷地而来,那个曾经金光熠熠的高考状元,一夜之间沦为众矢之的,成为不堪和罪恶的象征。 而比起所谓的“目击”更可怕恶毒的,是之后如瘟疫般迅速扩散的传言。 “这个汤胤,在学校的时候就跟辛甜有点不清楚的关系,好多同学都看见了,就是我儿子说的。” “两个人经常单独相处很久,那办公室的门关得紧紧的,都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再到后来,变本加厉。 “我听人说,辛甜每次从他办公室出来,衣服都不整齐!” “我女儿说,亲眼看到他们在学校花园里,那个汤胤对辛甜动手动脚!” “有人说还看见过他带女生出去开房呢。” “听说发现尸体的时候,衣服都没了” 很多时候,传言和所谓“当事人”本身,是毫无关系的,不过是人们肆意发泄的恶意所堆积出来的产物罢了。 更离奇的是,这桩命案竟在一周内迅速结案,无人再上诉。除了司法机关和当事人家属,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汤胤的母亲,在这之后短短一个月内因病去世,而汤胤,从此之后,只闻名字,不见其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谣言之恶 至少可以知道的是,汤胤没有受到任何判决,没有枪毙,也没有入狱。这让青碧街头巷尾的流言更是有加无已,沸反盈天。 “谁不知道汤教授关系大啊,市长都是他老同学吧?当年可是同穿一条裤子的。” “何止啊,教育厅厅长都出面了。” “我爱人在前几天在单位里看到军区的领导了,听说也是为了汤教授回来的” “说是把他送出国了,别到外面去说,小心哪天掉饭碗啊。” “汤教授夫妇的一世英名啊,全毁给这个败家子了。” 人们之所以喜欢聚众碎嘴,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道德制高点,更不是为了伸张正义c惩恶扬善,而是为了享受在你说出更劲爆更新鲜的消息时,众人朝你投来的的震惊或激动的目光,仿佛只有这样,活在市井之中才有了价值。 那些或真或假的谣言,就像平时堆在底层发了霉的柴火,终于被人翻出,丢进火堆,总觉得自己肩负着什么重大的使命,拼尽全力也要让这堆火烧得哪怕再旺那么一点点。 殊不知,那些柴木早已被腐蚀得霉斑遍体,那烧出来的火焰,不过也是一堆恶臭。 事情爆发之后,所有的班级群小群体都炸开了锅,在所有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之中,只有纪晴说了一句:“怎么可能?汤胤跟辛甜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有人怪异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一个不参与这场征讨的叛兵。 她不可能忘记,那天她在办公室门外看到的一幕——辛甜裸地勾引汤胤,而汤胤,根本置之不理,并直截了当地推开了她。 根本不是汤胤引诱辛甜,反过来的才是事实! 可谁会听她的?她是谁啊,17班最丑最胖最不起眼的女生,从没有同学拿睁眼瞧她。要不是她考了全班第一,甚至都捞不到一句,“你懂什么。” 纪臻霓深谙这套把戏。她的整个青春,便是这样被辛甜,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毁绝。 先是一开始纯粹的以貌取人,渐渐地,辛甜到处散播关于纪晴的谣言,无中生有,颠倒黑白,离谱到了她往东辛甜说西的地步。 “纪晴明明知道我和陆航在一起,还去跟陆航表白。” “有人告诉我,纪晴的草稿纸和笔记本上写满了骂我的话。” “纪晴到处跟别人说觉得我长得丑,说她觉得自己更好看。” “有人看见体育课的时候纪晴偷偷先回教室,在我的杯子里下药,那种药,可是毁容的。” 愈发恶毒的谣言,也让走近纪晴身边的同学愈来愈少,甚至她初中三年的好闺蜜梁婧,都因此嫌她丢人,不愿与之“同流合污“而跟她绝交。要知道她和梁婧,曾亲密无间到共用同一个支付宝账号。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她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甚至不敢打开窗帘,让光亮渗进来。 这种恶意,伤心不伤身,更痛更狠,教人生不如死。 她恨辛甜,恨之入骨。 辛甜的死讯传遍全校时,哀声遍地,在所有的同情c悲悯c祷告和伤感之中,纪晴是唯一一个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的人。 辛甜头七那天,纪晴刚好收到了凤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纸火红,像是张红毯,通往光芒万丈的舞台。她仿佛听到召唤一般:来吧,离开青碧,我在凤城等你,给你全新的人生。 她才不要一辈子活在辛甜的阴霾之下,她要去大城市生活,活得精彩绝伦,活出所有人羡慕的样子。 可惜辛甜没能见到这一天。 这桩有始无终的奇谈,成为了那段时间里人人奔走相告,喋喋不休的话题。 纪晴家大伯是市公安局局长,她悄悄问过大伯,大伯却说:“小孩子不要理会这些。” 她也在家里听父母关起门来谈过:“听大哥说,汤教授家的那个儿子”却没能听出端详。 汤胤的下落,成为了全青碧最大的谜团。人们通过各种关系去查探蛛丝马迹,端着一副心系家国天下事的姿态,却不过,只是想再在茶余饭后多一个津津乐道的话题罢了。 即便没有法院的判决,汤家通过势力关系保汤胤出国,几乎成为了人们心照不宣的事实。 毕竟,有迹可循。 那就是辛甜父母的态度。她的母亲虽然死咬着不放那最后一口劲儿,明指汤胤就是凶手,可她对汤胤的辱骂诅咒,却是从早到晚,不孜不倦。人们默认为,上头封住了她的嘴。 在那之后,汤胤杳无音讯,汤太太因病辞世,而汤教授,本就不是本地人,早早地从学校退休,回乡养老了。 与此关联的一切闲言碎语,从此以后就像街上的落叶,旧的枯萎了,新的落下来,秋去春来,反复交替,偶然吹起一阵风,便将它们带到空中兴风作浪。 一晃眼,六年了。 俞然对于这件事始终保留意见。就像他曾说的那样,作为警察,他相信司法公正;而作为纪臻霓的朋友,作为社会舆论中的一员,他没办法全然相信汤胤无辜。 也就像臻霓所说的那样,最可怕的枷锁不是法律,而是舆论。即便汤胤赢得了法律的庇护,却也被舆论的谴责毁掉一生。 他怕吗?他当然怕。 纪臻霓很清楚这种感觉,这种全世界都是洪水猛兽,全世界都与你为敌的感觉。 什么样的灾难能让一个开朗明亮的大男孩变成如今这样清冷孤僻,寡言淡漠? 纪臻霓知道那有多可怕。 对于汤胤来说,全青碧就像一场大雪,每个人都是雪粒,它们聚集起来,越聚越大,最终引发雪崩,将他吞噬殆尽。他根本不知道,那漫天大雪之中,哪一粒不曾覆盖过他。 尤其,她还是青中的人!尤其,她还是辛甜的同班同学! 他根本无法弄清,她是否曾参与对他的讨伐,她对他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恶意,什么样的目的。 她原本想,只要给她一些时间,让她跟他在一起,让他在朝夕相处中明白她的爱,到那时再找个适当的时机与他谈起往事,他总该相信,总该割舍不下她了。 却没想到,变成了这样。 纪臻霓抱着自己,缩在床头。俞然坐在对面,抽支闷烟,一言不发。公主察觉出了气氛不对,也乖乖趴在臻霓身边,小尾巴左摇右摆,却没发出一点声响打扰她。 一根烟燃尽,俞然把烟头掐了,终于开口:“早跟你说了,别接近这个人,你就是不听。” 臻霓无法再克制自己,放声大哭,“俞然俞然我该怎么办?” “别趟这浑水了,既然他态度这么明确,你就不该继续缠下去。” 臻霓拼命摇头,“我不想让他一个人” “他一个人?追他的女人那么多,你觉得他真的缺女人?” 对啊,他从来不缺追求者,可他偏偏,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她对他来说,是否真的特别? 她知道俞然,他只是不信任汤胤,怕她最终受伤。 可是,她信啊!她是唯一一个相信他的人啊! 她可不要放手。她绝对绝对,不要这样放手。 这一整天臻霓给汤胤打了无数个电话,他都没有任何回应。所幸她还能打通,微信也未被拉黑,臻霓告诉自己,事情还不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她要让汤胤也相信她,相信她是真的爱他。 汤胤一直没有回音。臻霓一整天都吃不下饭。她不知道他家的具体位置,也不想把私事放到他的工作层面上,况且那是航天院,国家保密单位,她也进不去。 她想过去凤大找他,可那么不巧,这天就是周六,下周一开始,汤胤就不再到凤大上课了。 她去过那家酒店的游泳馆等他,等一整天,一连去了三天,他都没有出现。 臻霓终于承受不住,找杨珊妮陪同买醉。 是那种dj震天c摇头晃脑c疯狂忘我的夜店。臻霓给自己灌了很多洋酒,一个劲儿干喝,喝完了跳舞,跳累了喝酒,癫狂一夜乐此不疲。 杨珊妮终于看不下去了,将她硬拽出舞池,质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笑,“失恋啦。” 珊妮十分惊诧,“什么?怎么会?他不是准备跟你难道你没接受?” 臻霓愈发笑得神经兮兮,“嘻嘻,他不要我啦,他不要” 话到一半,胃里一阵翻涌,臻霓惊觉不对,捂着嘴往外跑,哗啦啦吐了一片狼藉。 杨珊妮搀扶着她,给她顺气,一边说:“手机拿出来,我给汤胤打电话。” 臻霓摆摆手,“不用打,他不会接的。” “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儿啊” 话音没落,臻霓又捂腹狂呕。 杨珊妮扶着臻霓走到夜店外的阶梯上,让她倚靠好后,掏出了自己手机。她想起来,那天帮汤胤挑项链时,她给汤胤留了号码。 接通时间很长。 最终传来他的声音:“喂?” 珊妮:“是汤胤吗?” “是我。” “汤胤啊,我” 手机突然被人夺走,是一旁的臻霓一跃而起,她猛地把手机贴到耳边,扯着嗓子哭喊:“——汤胤!汤胤!汤胤” 电话里沉默了,却没挂。 臻霓肆意地哭了好一会儿,最后怯弱地开口道:“你之前说过,喝醉了有事给你打电话,上次我没打,现在还算数吗?” 凌晨一点。 冷清的马路上,一辆白色轿跑碾着路灯驶过,影子规律地渐长渐短,渐深渐浅,最终停靠在路旁。 驾驶门开,一只白色皮鞋踏上路面,随之立起男人挺拔的身影。车门关上的同时,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点上。 橘黄色的灯光笼着一方长凳,纪臻霓耷拉着脑袋坐在上面,一动不动。 汤胤就这样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提步往前。 杨珊妮正在给臻霓喂水,待汤胤走近,她告诉他:“刚又吐完。” 汤胤没动。臻霓靠在杨珊妮肩上,睁不开眼,杨珊妮对她说:“醒醒,你汤博士来了。” 臻霓像是被人扎了一针,如梦初醒般瞪大眼,急扑向汤胤,哭喊得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汤胤!汤胤汤胤” 汤胤搂着她,眼皮微垂,不做声。 杨珊妮把臻霓的包递给他,说:“麻烦你了。” 汤胤接过来,搂紧臻霓往回走。 回到臻霓的小居室里,汤胤把臻霓抱上她的小床,一回头,公主摇着尾巴蹲在地上,黑珍珠一样圆溜溜的眼睛呆呆望着他。 汤胤:“” 他想起那天傍晚,霞明玉映,她对他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做公主的爸爸?” 他是想说好的。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喜欢的姑娘先一步告白。 汤胤转过身,慢慢放下臻霓的手,才要起身,她突然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起,紧抱住他,大喊道:“汤胤!你别走,求你了,你别走” 他没回拥住她,也没推开她。 她又开始哭,“对不起,我真的不想骗你的,我只是我只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没想到我还会喜欢上你” “对不起,你不要躲我,不要怕我好不好” “我真的喜欢你” 他的心像是一口钟,钟杵敲响,震荡袅袅,回绕不绝。 汤胤身子低了些,大手覆上她后背,缓缓拥紧她。她还在哭,声泪俱下,胡言乱语,却句句绕不开那几字,对不起,我喜欢你。 她说,如果不是他,她不会有脱胎换骨改变的决心;她说,如果不是他,她不会想要来凤大学新闻;她说,如果不是他,她今天的生活不会这么明亮。 她说“我知道你和辛甜没有一点关系”时,他还是不由得猛地一震。 六年了,他几乎是第一次重新听到这个名字,这个他以为早已化成灰烬,消失净尽的名字。 他也知道,若非酒醉,她绝不敢说。这个人,那场灾难,于他或她,都犹如他们曾经摸爬滚打走出的不毛之地,那里黑暗可怖,要在光鲜亮丽时回想起来,实过触目惊心。 说到底,像是被金箍棒一棍子打回了原形。 臻霓一遍遍重复“我喜欢你”,怕是他听不见,听不懂。她说累了,哭累了,只剩下一抽一抽的呜咽,环在他背后的手劲却没敢松开半点。 汤胤也加深了力道。他手掌轻拍,像哄个宝贝那样。 他又听见她咕哝了一句:“汤胤我真的不骗你,我喜欢你” 他说:“我知道了。” 纪臻霓睡到将近中午,醒来时,屋子里只剩了她一个人。 她却惊讶地看到桌子上留了早餐,才要询问杨珊妮,就见到了汤胤离开时给她留的消息。倒也没说什么,告诉她留了早餐,他去上班了。 她没至于烂醉得把昨晚的事忘个精光,她记得汤胤来接她,也记得她说了一通醉话,但不记得说了什么,也不记得汤胤什么反应了。 臻霓回复他:好的,谢谢你。 让她意外的是,此刻是上班时间,他竟回复得很快。那是他为了等她消息,好让自己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来,特意调的提醒。 汤胤问她还去不去酒泉,去的话把身份证号码发给他,他找人安排酒店房间。 臻霓的心被狠狠一揪。这么说来,他原本是打算和她同住一室的。 也是啊,后天就要出发了,如果不是那天的意外,她现在和他该是顺理成章的情侣关系,她都能欢天喜地地收拾行李,准备好看的裙子了吧。 臻霓硬着头皮回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荒漠之中 订机票的事由汤胤单位负责办理,臻霓便没过问。可这一天出发去机场的时候,她彻底傻眼了。 他们去的是军用机场。 从安检到登机,特别严格,特别高大上。大概是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出卖了她,一行人员众多,地勤偏偏着重提醒她,严禁拍照。 进入机舱,小市民纪臻霓紧挨在汤胤身边,听他给她讲解停机坪上各式各样的军机时目瞪口呆,不停地“哦,哇,哇”,只觉得,酷炫到飞出天际。 汤博士真不简单。 下午抵达之后,有专车来接送至卫星发射中心。 一路戈壁无垠,高空湛蓝,与灰色的省道以平行线相隔成分明三色,视野之中,线条极简洁纯粹。要不怎么说,大自然才是最好的美学设计师。 来接汤胤的人有两个,见到汤胤时毕恭毕敬,直称他:“汤总。” 路上他们同事聊天,臻霓不便打扰,自顾塞上耳机,捧着速写本画画。司机从后视镜里觑到臻霓塞住了耳朵,便问汤胤一句:“女朋友啊?” 他寥寥一笑,没作答。 抵达目的地是傍晚时分。 航天城臻霓是来过的,现在也正值旺季,一路行进却没碰到任何驾车的游客,整座镇子显得冷清了许多。再开了一段,眼前出现一处岗哨,就此隔绝了游客允许参观的区域。 车子开到栏杆前,有士兵拦停检查,司机下了窗,通行证都不用递,一个眼神就过了关。 车子最终开到一幢办公楼模样的地方,两个同事都下了车,汤胤告诉臻霓不用跟下来后,也下了车。三个人不知道在外面说什么,汤胤很快便回来了。 引擎启动后,臻霓问他:“去哪里?” 汤胤:“酒店。” 车子开过弱水河,很快见到一片外墙覆着玻璃的建筑,汤胤停好车,帮臻霓拎行李进门。 在前台办理时,臻霓很快察觉出不对,“你,不住这里?” 汤胤答:“我们安排了招待所,在办公区里面,你就住在这里,周围有胡杨林公园。” 臻霓不说话,汤胤知道她不高兴,却也没有多说,“宿舍区不让外人住的,这里离得很近,有事你找我。”不让外人进去,里面的人却能出来住。汤胤不打算告诉她。 她低着头说:“没事不能找吗?” 汤胤往四下扫了眼,“过两天有一颗卫星要发射,这段时间航天城不允许游客参观,你看酒店里是不是人很少?” 怪不得,一路上一个游客都没见到。这么说,她现在能站在这,全是仰仗他了。 他继续说:“我这几天会很忙,工作时间手机没收,晚上也不知道会忙到几点。”这倒是实话,航天器发射前的准备工作至关重要,研究人员时常通宵达旦。 看在国家的面子上,臻霓劝自己不计较。 她只好点了点头。汤胤又说:“放好行李,一起吃饭吧。” 人多的时候两人说话如常,独处时反而不自在了。 还是臻霓主动开的口:“他们怎么叫你汤总?” 汤胤:“院里大家互相这么叫,闹着玩的。” “哦。” 他抬起头来看她,“这段时间出入检查严格,酒店里也会入住一些有关人员,你没事不要乱跑。” 她乖乖点头,“哦。” 吃完饭汤胤就离开了,之后翌日一整天他都没有找臻霓,她也不敢贸然打扰。 又过了一天,还是如此。 臻霓白天一个人到镇子上转转,到胡杨林里转转,或者窝在酒店画画,到了晚上,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睡觉。 自找就自找吧,这是你自己选的。她咬着牙忍住不哭的时候,这么对自己说。 终于在夕阳西下时,汤胤打来了电话。他说他今天有空,过来跟她吃饭。 两个人在餐厅相对而坐,臻霓顾自吃饭,也不问他这两天忙什么。无关他的工作性质,她只是单纯地不想问。 “吃完饭出去走走?” 臻霓瞿然抬眼看他,好一会儿才应了个,“噢。” 西北日落得晚,八点已过,天边才透出淡淡一抹橘。 两人沿着弱水河畔走,此时盛夏,胡杨林着色青葱,或佝偻或伸展,殊形诡状。 臻霓:“听说胡杨林是古时战死的士兵的灵魂化成的,树干上还挂着眼泪。” 汤胤想都不想就说:“那是树的体内积累盐分过多,从缝口排泄出去的块状结晶,主要成分是小苏打,可以食用的。” “”工科男真的不懂浪漫。 汤胤:“卫星明天发射,明天你就不要出门了,我一整天也都会很忙。” 她不多说:“嗯。” 天色由浅蓝至靛蓝,混着橘红色,凝霞散景。 他们继续走向旷野深处。 汤胤突然说:“你就没有想问我的?” 臻霓说:“想,但更想等你说。” “如果我没有打算要说呢?” “你不会的,”臻霓毫不犹豫,“因为你不会什么都不说就跟我在一起,但是你也不能不跟我在一起。” “汤胤,你可以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但你不能因为我是谁而不喜欢我。” 她的理直气壮几乎逗笑了他。汤胤双手插着口袋往前走,没有看臻霓,“你不用这样,我没有那么好。” “好不好我说了算,”臻霓小声嘀咕,汤胤刚想说什么,她很快接上,“你就当我固执了,谁让我是天蝎座呢。” 是了,她是固执,固执地恨一个摧毁自己的人,即便对方死去也不肯原谅;固执地熬过常人难以坚持的瘦身过程,变得如今这么美丽动人;固执地选择一个明知利益不高却非常喜欢的工作,哪怕生活得不尽如人意。 但这和天蝎座无关啊。 汤胤打消了从心理学的角度解释星座乃无稽之谈的想法,转而说:“想不想看看天蝎座?” “什么?” “夏天正是好时候。” 汤胤抬手指向夜幕上的星空,“看见那颗最亮的星星了吗?你看,它的左右各有一颗星星,往这边看,那三颗比较亮的星星,组合起来是不是像一个扇形?这个就是天蝎座。” 臻霓顿时语塞,“哇” “我们现在在北纬40度左右,看到的天蝎座是完整的,不过要是在长江沿岸的一些南方城市,会更清楚一些。” 臻霓仰着头笑,“那中间那一片亮的地方是什么?” “是天蝎座里面的一些天体,科学家把一些最容易观测到的天体称为梅西耶天体,比如天蝎座里的6,长得有点像蝴蝶,主要是由一群蓝色恒星组成,但最亮的一颗是橘红色的,很漂亮。我今天没带望远镜,你要是想看,我明天晚上带过来。” 臻霓收回视线,笑容微敛,“不用了。” 汤胤回头看她。 她说:“明天我就走了。” 汤胤顿了顿,才问:“往哪走?” “嗯先到肃州,跟领队商量一下,是往西到罗布泊,或者从金塔下乡镇,绕开312国道,听说那条是真正的古丝绸之路。” 他犹豫了一下,问:“去多久?” “还不知道,看心情吧,”她也犹豫了一下,“你呢?待多久?” “看工作安排。” 臻霓说:“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走,我就来这里等你。” 夜更深了,穹顶之上,繁星漫天;荒漠之中,剪影交叠。 汤胤抿住唇。沉默蔓延了许久。他最终开口:“我们做朋友吧。” 臻霓鼻尖顷刻泛酸,当即说:“我不缺朋友。” “臻霓” “回去吧,我累了。”她说完,率先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 到肃州的班车是一大早,就站在国道边上等。 汤胤挤出时间,一大早便出来送行,今天是关键日子,单位的车都不外借,他步行出来的,帮臻霓拎着行李,往国道走。 一路上两人没什么话,汤胤客套地交代她注意安全,她也不搭。走了许久,臻霓渐渐停下脚步,说:“大概就是这里了。” 两人站在路边,风从浩瀚的戈壁上呼啸而来,吹得臻霓头发凌乱,她也没化妆,便没理会。 有路过的私家车司机打响喇叭,汤胤率先摆手示意不用。看到一男一女还打喇叭,是真心要载一程了,可她独自出门,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的。 终于,远远地,出现了大巴车渐近的影子。 “昨晚你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汤胤突然听到臻霓开口。他微侧脸看了她一眼,她没动。他说:“嗯。” 臻霓深吸了口气,“那我走了,我现在走了,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汤胤抬头眺向戈壁尽处,没做声。 班车终于开到了面前。汤胤帮她把行李搬上车,她没说谢谢,也没再回头看他一眼。 车门关上,缓缓启动,沿着笔直的公路行进,渐行渐远,变成无垠旷野中微乎其微的一点。 汤胤还站在原地。 良久,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喂,你好。” “她已经出发了,交代你的事,就从今天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Chapter 17 达到酒泉市时还不到中午, 纪臻霓先找地方安顿, 中午再跟领队见面。 领队是她一个户外探险俱乐部的朋友给推荐的,一个藏族小伙子, 普通话不太顺溜, 还老喜欢发语音。臻霓想, 大概是他打汉字更不顺溜。 她本来找了另一支西行进罗布泊的队, 奈何出发前和汤胤横生枝节,她一门心思绕在他身上,没做足准备。进罗布泊是大动作, 找车队,和当地监管部门报备,和救援队打招呼谈价格, 准备各种繁杂的补给, 要是没工夫准备,只能告吹。 饶是她信任朋友介绍的人, 也信任藏族人,可孤男寡女出行总是不妥。所幸碰巧有另一个女游客, 据说是失恋,就想散个心,去哪都行, 两人这才搭上伙。 三人中午约在饭馆碰头, 领队很好认, 黝黑瘦高, 穿一双短靴, 一看就是藏族人。而另一个姑娘,和臻霓年纪相仿,留齐耳短发,行囊更是简单,一台单反,一个背包。 先是分别自我介绍,领队叫桑吉尖措,活佛给取的,勇敢之意。 姑娘名叫奥熹,内蒙阿拉善左旗人。臻霓一听,条件反射就问:“蒙古族?” 奥熹咧嘴笑,“不是,汉族,我家那儿也不骑马。” 轮到臻霓自我介绍,一说是青碧人,奥熹也立马问:“苗族人?” 臻霓也笑,“不是,汉族,我家那儿也不玩蜘蛛蜈蚣。” 最后是桑吉,他说他家在夏河,怕她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甘南州,知道吗?臻霓显得很积极:“当然了,我以前进藏第一站,就是去的夏河。” 甘南藏族自治州在青藏高原东北部,夏河是下属县城,许多人以那里为进藏的或中转站,没什么商业气息,纪臻霓非常喜欢。 臻霓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在那边跑线呢?” 桑吉说:“姐姐嫁来这边,我就跟着过来了。” 基本熟络之后,三人开始商议线路。奥熹没什么想法,得知臻霓称得上是个旅游达人,就全凭她做主了。 之前臻霓就已经查过路线,这条线常规来说,是从312国道下张掖,沿黑河往西,一路塞外戈壁,祁连雪山,烽火楼台,胡杨深林,最后抵达酒泉市结束。现在既以酒泉为,算是倒着走回去。 桑吉姐姐家就在沿线之中,所以朋友推荐了他。 桑吉夸她很懂路子,民国总统政治顾问c英国人莫理循曾在1910年走过这条路,是名副其实的古丝绸之路。 既是倒着走,则以张掖为终点。这段路好走,就算期间要考察观赏拍照,一天下来怎么也走完了。所以抵达张掖后,他们定了转向前往祁连,玩八一冰川,然后看路况再决定是去敦煌还是嘉峪关。 顺利的话,三天内便能结束行程。 出发时间定在午后。 跟当地向导出行是相当惬意的事,要这个向导本身健谈,那更是锦上添花。他们常年在公路上奔跑,见过各种奇人异事,接触过天南地北的人,聊起天来十分有趣。 途中经过一处古驿站,接连的烽火台昂首排列,哪怕过去千百年,他们依然如此尽忠职守。桑吉说,往下走有个小村庄,村民还保持着古老的农耕方式,臻霓当即让他带着过去了。 大多数游客都像奥熹那样,举着相机拍来拍去,奥熹从阿拉善出来,对沙漠自然不新奇,她的镜头聚焦的都是人文。村子里的小孩见了,又怕又好奇,躲得远远的偷看。大人老人则行色匆匆,对她这样的游客已见怪不怪。 而纪臻霓是个很会对陌生人表露善意的人。她往村子大树底下一坐,捧起画本描绘一群老人闲聊的场景,画久了,便引起了注意,一两个老人先凑过来,一看见她的画,立即把大伙都叫了过来。 她就这么得到了和这些老人交谈的机会,奇谈异事c神话传说,以及乡里乡亲的风俗趣事,她什么都愿意听,并积极应和,老人们不亦乐乎,更是滔滔不绝。 村子这么一耽搁,抵达张掖时已至黄昏。 为了节省路程,他们决定在峡谷附近扎帐露营。 两个姑娘负责生火,桑吉负责搭帐篷。余光中,臻霓瞥见到桑吉悄悄举着手机对准她,今天沿途她就发现过一次,心想是他带线的习惯,给客人留个纪念,也发发朋友圈做宣传。臻霓不反感,倒是想让他随意些,不用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她直接看向桑吉,“桑吉啊,偷拍我呢?” 桑吉一怔,下意识收回手机,嘿嘿笑。 奥熹在一旁揶揄道:“桑吉啊,你怎么不拍我呢?因为臻霓长得好看是不是?” 桑吉变得十分羞涩,抓了抓头发,回头继续弄帐篷。 第二天一早进过峡谷后,他们继续启程前往祁连山。 午间赶路,车里放了新闻广播:“xx卫星于北京时间由长征三号乙运载火箭从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发射升空,卫星成功进入预定轨道” 臻霓突然说:“桑吉,换个台。” 奥熹:“你怎么不关心关心国家新闻呢?” 一路拔高,气温骤降,三人纷纷换上了冲锋衣。路程不算远,但公路盘山九曲,垭口险峻,开至高处时,远眺山脉延绵,景致壮阔,又要停留拍照,加上不时被羊群牛群拦路,曲曲折折,到达祁连县时已是下午。 他们要在县旅游局办进入冰川的许可证。 晚饭吃的炕锅羊肉,赶了一天的路,三人吃得风卷残云。吃到一半,桑吉来了电话,他瞥了眼来电,立刻起身出去。 随后,臻霓去前台要瓶酒,见到桑吉就站在门口,她打开门,想问他喝什么。 却还不等她开口,便是一怔。桑吉嗓门大,电话音量开得也大,那头声音隐隐传出,臻霓觉得有些熟悉。是个男人,还讲普通话。 桑吉听到了门开的声音,回头瞧见她,脸色一僵。他把电话取下,问:“怎么了?” 臻霓笑,“我准备要几瓶酒,你喝什么?” “都可以。” “好。”臻霓阖上门,回去了。 电话里的声音是有些熟悉,可她却想不起来什么。 第二天上午从八一冰川下来,直接碾上215省道。 桑吉事先告诉过她们,这段行程堪称惊险,部分路段白雪覆盖,缠绕山腰。路面就是土堆,不仅逼仄得只容一车通行,还没有围栏。臻霓本就是户外爱好者,奥熹又是来找刺激的,两人都没退缩。 也只有在最艰最险的地方,才能生出最美的风景。极目远眺,撒在群山上的白雪像是层糖霜,山腰是黄褐色的,渐至山底,还是一片青葱绿草。 积雪渐厚,路况也愈发危险。在张掖时桑吉还会和臻霓换着开车,自从进入祁连山脉,桑吉再也不敢了。 一路缓慢行进,三个人心都提到嗓子口。终于到了积雪最厚的地方,车开不动了,三个人都下去推车,一步一步,才捱过了深雪区。 过了这关,前头的路并未好转。两个姑娘有些着急了。此时已过下午五点,上山后就再也没遇到过来车,手机也没有信号。 车子继续开了很久,终于结束了艰险的部分。两个姑娘才松完气,桑吉就给她们唱起了歌谣,他早就看出她们不安,只是刚才路险,他分不了心安抚她们。 听着桑吉爽朗的歌声,所有的心情都化为了历经惊心动魄后的刺激和喜悦。 奥熹拍起手来,“哎!这趟出来,值了!” 桑吉说:“天快黑了,今天是出不去了,到嘉峪关还有一百多公里,往前再开一会儿有个村子,我们今晚就在那里露营。” 心情缓解了,车里又开始聊天。 明天回到嘉峪关后就结束行程,奥熹怪舍不得的,她问臻霓:“臻霓啊,回到嘉峪关后,你有什么打算啊?就这样回去了?” 臻霓犹豫了,“我还不知道。” “话说,你是从哪里过来的啊?从凤城坐什么车?” 她一时没多想,“我先到的东风航天城,从那里过去酒泉市的。” “航天城?你去那里干什么?” 臻霓这才反应过来,“呃我,我是跟着我朋友过来的,他在那里工作。” “在那边跑线吗?” 或有一丝炫耀作妖,臻霓一本正经地答:“不是,他就在基地里工作,搞科研的。” 前面驾驶座上,桑吉透过后视镜觑了她一眼。 “哇?”奥熹瞪了瞪眼,平民百姓对这类行业的人,大多抱有敬仰,她却更注意到,“是男的吧?” “嗯。” 奥熹捅了捅她肩膀,“哎,那很厉害诶,你就没点意思?” 臻霓也豁然,“我有意思有什么用,他没意思啊。” “不是吧?你这么好看,他不意思你?” 臻霓趴在窗口,说得倒是认真,“他啊,不是一个只看美貌的人。” 桑吉发话了:“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也许只是他喜欢你但是不说呢?” 臻霓转回头,轻拍他肩膀,奚落道:“桑吉啊,有女朋友了没啊?是不是还等着钻帐篷呢?女朋友都没有,还在这装情圣。” 桑吉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后只叹了声气,“哎真是不懂你们这些人。” 车开了很久才找到村子。桑吉找了紧挨着一户人家后头的开阔地带,敲门跟主人沟通。开门的是个老阿妈,桑吉讲明情况后,阿妈便请他们住进屋里来,他们起先不好意思,但没舍得阿妈盛情。 阿妈说,她的儿子去拉萨朝圣了,还要一个月才回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三个人围着火炉取暖,阿妈给他们端来了一大盆羊肉。 桑吉道过谢才想开吃,又来了电话。像昨天那样,他看了眼来电,走出屋去。 奥熹自顾自狼吞虎咽了,臻霓定定看着桑吉,也跟着起身。 桑吉就在院子里,臻霓小心翼翼地拉开门,竖起耳朵听。 桑吉说:“对不起啊,今天一直在赶路,我们从祁连县过来,路很难走,一路都是雪,我只顾着开车了,山里也没有信号” “没事没事,到难走的地方,我们三个人一起推的车” 外面风大,间歇轮到对方说话时,臻霓什么也没听清。显然桑吉是在给对方汇报日程情况。 但到了最后一句,桑吉说:“汤大哥啊,你为什么不跟她说呢,哎,你们城里人真奇怪” 臻霓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微微睁大眼。 “好的,你就放心吧,这路我开过,下了山给你汇报。” 电话挂了。桑吉转过身来,见到倚在门边的女孩,脸色陡转。 臻霓看着他,轻轻说:“桑吉啊,电话里的人是谁?” 桑吉支吾半天,臻霓又开了口:“是不是在航天城的那个人?” 桑吉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更何况佛陀有言,妄语有十恶。 汤胤早在臻霓出发前就联系到了桑吉,目的很简单,他要每天都知道臻霓的实时状况,从零点开始,每隔八小时,一天汇报三次,如若超时过长,他就将桑吉的个人信息提交警察局。 昨天在祁连县城臻霓撞见的那通电话,也是汤胤打来的,祁连山路险,他等不及桑吉先汇报。 下午四点时他们正在翻越最艰险的雪路,桑吉没顾得上这事,直到来到村子里有了点信号,才看到汤胤一连十个的未接来电。汤胤说再迟一分钟,他就要出发去派出所了。 所谓的汇报,要有臻霓在内的小视频,还要有实时坐标定位。 臻霓端坐在火炉边,想起临别前他那张凛若冰霜的脸。 桑吉坐在对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脸不知所措。 怪不得刚才他会说,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火箭成功发射之后,部分核心队员连夜赶往北京控制中心,跟进飞行器实时情况。汤胤此行有别的任务,便继续留在发射场。 会议结束后,汤胤和两个同事一同走回宿舍。同事问他:“汤总,明天工作结束了你什么打算?要不哥几个出去耍一圈儿?” 另一个同事揶揄道:“行啦,人家有女朋友,还轮得上咱。” “是哦。对了你女朋友呢?这几天都没见着人。” 汤胤滞了瞬,说:“出去玩了。” “多大年龄了?” “二十四。” “哦,小姑娘嘛,都爱玩儿。” 另一个同事又问:“你女朋友这么好看,哪儿找的啊?” 汤胤嘴角一弯,“老天送的。” “噫”两个同事抠着一身鸡皮疙瘩回了房间。 进到屋里,汤胤第一件事打开手机,解锁之后,页面还停留在和桑吉的通话记录上。那是他进会议室之前匆匆打的最后一通电话,还好接通了。 连接网络之后,事情却不妙。 桑吉发来微信,说臻霓被狼咬伤了,身上大出血。附带一个定位,一条小视频,是桑吉从背面拍的,屋子里一地的血,奥熹和老阿妈正在给臻霓包扎,而她,哭得撕心裂肺。 汤胤如遭雷噬,愕然瞪眼。 桑吉还说,没有直接打电话通知他,是因为大家围绕着臻霓手忙脚乱,他再出去打电话就太异常了。今晚是出不了山了,山高雪深,他怕再生意外,明天天一亮就带臻霓出去。 汤胤毫不犹豫给桑吉打了电话,他竟接了,周遭没有人声,只有风啸。 “喂” “怎么回事?”桑吉音还未全,汤胤抢先质问,声如闷雷,仿佛极力压制住了暴怒。 桑吉愣是迟滞了一瞬。在他眼里,这个男人一直都是温雅谦和,不疾不徐,他没什么文化,只觉得,真的是个读书人。 桑吉终于说:“刚才吃完饭天还没黑,我们就说一起去山上看看,然后就碰到了狼,她没有斗狼的经验,跑得也不快,就被狼咬了” “阿花现在昏迷过去了,暂时没有危险,我们草原上的人被狼咬不见怪的,有办法治的!” 汤胤立即问:“她伤得重吗?” “还啊,腿上咬出了一个大口子,流了好多血!” 汤胤不自觉攥紧拳,骨骼吱咯拧转。 桑吉操一口语调怪异的普通话接着说:“你不要着急啊,我们被狼咬的人多了,哪个藏族男人身上还能没块疤啊,死不了!” 汤胤一听,脸色更黑了。 “汤大哥啊,我还要回去帮老阿妈给臻霓煮药呢,挂了啊” 电话挂了。汤胤站着没动,面色铁青,线条绷紧。 “哪个藏族男人身上还能没块疤啊,死不了!” 她可不是什么藏族男人,她是貌美如花的小仙女! 汤胤扫了眼手表,十点刚过。他立即翻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电话,“——老程,我是汤胤,我有急事找你。” 纪臻霓看着桑吉愁着一张脸回到屋里,着急就问:“怎么样怎么样?” “全按你说的说了。” “你个笨蛋,还想说还好是不是?不说伤得严重一点他怎么会着急嘛!”刚才汤胤问伤势时,桑吉章张口就想说“还好”,臻霓及时阻拦,后面那句激将的“死不了”,也是臻霓教他的。 桑吉摇摇头,捻着菩提到角落念经去了。 他一开始没同意,因为要说谎。可臻霓说,你看,你帮汤胤瞒我,是不是也算说谎了。桑吉说,可你也没问啊。臻霓继续哄骗他:你看啊,你帮汤胤骗我,让我不开心,这是一报;现在你帮我骗汤胤,让我开心了,这又还了一报,是不是? 桑吉竟然愣头愣脑地被她说动了。 奥熹在一旁笑,却也担心,“阿花啊,这样真的好么?他要是一着急直接跑过来怎么办嘛?要是发现什么事也没有,他会不会气死啊?” “没事儿,从卫星城开车到这都得天亮了,再说他来了有什么用,还是只能坐车出去啊,他那么聪明的人,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奥熹不懂了,“那你想干嘛呀?” 臻霓甜涩地笑了,“想明天在酒泉医院里看到他。” 汤胤不会做杀到深山里来这种蠢事,但要是他真的在乎她,总会跑到市医院里吧。 汤胤是个聪明人,的确不会干蠢事。 他只会做聪明人做的事。 大约两小时后,外头传来一阵轰隆巨响,到了子时的屋子已里睡倒一片。老阿妈最先醒来,立即开了灯,桑吉随后醒来,懵着神就喊:“什么声音?是不是日本人打过来了!” 两个姑娘没听到外面的声音,倒是被桑吉的动静弄醒了。 那巨声竟然渐近,桑吉作为唯一的汉子,麻溜爬起,掀开门帘出去了。臻霓和奥熹整了整衣服,也跟着起身出去。 一出门,桑吉呆呆地站在前面往天上看,他目光所向,正有一架直升机打着灯盘旋上空。 奥熹揉着睡眼,十分不满,“大半夜的,搞什么啊。” 蓦地,桑吉的电话响了。外头风大,臻霓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见他身子猛地一震,打开手机照明灯就往院子外跑。 臻霓和奥熹相视一眼,跟了上去。 纪臻霓渐渐明白过来。 桑吉在给直升机指路,他找到一处晒青稞的开阔地带,用力冲空中挥舞手机光亮。 而让他指路的人 纪臻霓傻眼了。 直升机悬停在青稞场上空,没再下降,桑吉扑通跪倒用手脚拨开地上的积雪,臻霓见了,拔腿冲上去,加入扫雪的行列。 好在积雪这几天已经被狗刨得差不多了。 他们终于整出一大块空地,盘旋已久的直升机缓缓降落。 螺旋桨旋转渐止,最先打开的竟是驾驶室,两条长腿迅速砸下,然后出现个身穿蓝色冲锋衣的男人,正是汤胤。 臻霓难以置信得几乎忘了呼吸,而汤胤的神情,雷霆大怒。 他在飞机上已经看见活蹦乱跳的她了。 他没给她缓冲的时间,疾步过来,还没走近就伸手指向她,口沸目赤地吼:“——纪臻霓!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啊!” 这是纪臻霓第一次听到汤胤说脏话,也是过去将来唯一的一次。 她浑身颤抖,泪流满面,“我,我” “你知不知道我都快疯了!啊!” 夜色太深,她没看清他的脸,就连他暴怒的嘶吼也迅速被风吹散了,她却觉得那有千钧重,砸在她心上,又痛,又甜。 汤胤走近,桑吉看他脸色不对,也迅速跑过来想拦住他,却还不等他完全走到臻霓跟前,他猛地刹住脚,决然转身往直升机走。 臻霓心头猛震,疯一样冲上去,用尽全力从身后抱住他,大声喊:“——汤胤!”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有想到你,你会” 他甩开她的手,转过身正视她,抬起拳头几次挨近她脑门,却最终没有下手,“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做事能不能带点脑子?!” 她哭着抱紧他,“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蠢了,对不起” 螺旋桨终于静止了。除了风声,就只剩下她的哭声。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桑吉都快要上前劝和了。 汤胤的胳膊缓缓抬起,环抱住怀里的女孩。他长叹了口气,叹得够深。 “你一直都在道歉,可你什么都没做错。” “错的人,是我。” 迄今为止,她只做了一件事,喜欢他。而他也只做了一件事,推开她。 桑吉去给被吵醒的各户人家赔不是了,几人回到屋里,老阿妈自然也睡不着了,远来即是客,她给大家打来茶水,再给炉子添了添柴火。 至于直升机,汤胤从哪来,她只大致过问了一下,并不太想细究。藏人便是如此,不贪不念,对外面的东西没见过也不好奇,只盼众生皆善,喜乐安康。 汤胤一坐下,奥熹就围着他,“帅哥,你还会开直升机啊?帅死了!” 汤胤:“在国外的时候闲着没事,就去考了个驾照。” “直升机还有驾照?得多少钱考啊?” “嗯那时候不到两万美元,”奥熹掰着指头算了算,还不等她卧槽,汤胤就主动补充,“刚拿到奖学金,也没什么事,就心血来潮。” “那你这飞机哪儿来的?” “军区的,我借用一下。” 奥熹膛目结舌,眼神往臻霓那瞟,后者自知有罪,一直噤若寒蝉。 汤胤手机响了,他起身出去,“我接个电话。” 过了会儿,臻霓也跟着起身。 她就站在门边,等他挂下电话才悄悄过去,他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来。臻霓没敢靠他太近,一只手捏着另一边手指,低着头说:“对不起啊。” 委屈巴巴的。 汤胤问她:“你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让你着急一下,看你在不在乎我,谁知道你”有那么大本事。 “你现在看到了吗?” 臻霓抬起头,他眉头拧出一道深折子,脸色比这风雪还冷峻,却怎么也掩不住深眸最底层的那丝温柔。臻霓继续抠手指,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小嘴噘着,眼眶红了,泪光一闪一闪,可怜楚楚。 如果她没有这么可爱,他或许还能再多气一会儿。 汤胤抱紧她。 抱了好一会儿,臻霓突然说:“汤胤你能不能亲我啊?” 汤胤想都不想就说:“你要点脸,我还气着。” “哦。” 过了会儿,她又说:“桑吉都说了没有多大危险,你怎么还在积雪上降落,那么危险”何止危险,简直致命。 汤胤:“你还知道这样危险?” “有电影这么演嘛。” 真是不折不扣的文科生。 “还有,军区的直升机,有那么好借吗?”她没有把他想得无所不能。 “你闭嘴,我很烦。” “哦。” 他却拥她拥得更紧了。 是不好借,还是私人用途,以汤胤的能力,找点关系,周旋一下,弄到个特批是没问题,但走流程下来至少也得提前三两天。加紧特批这种事,他开口,人家也不好不答应,但是,真的得拉下大大的脸,欠人家大大的人情。 有关系,但不能仗着关系。 纪臻霓又忍不住开口:“那我们明天怎么走?我跟你走,桑吉和奥熹开车出去?” “你还有脸跟我回去?领导看到你生龙活虎的样子怎么想?” “哦。” 罢了,他不过是想借机骂一骂她。明天值班的就换了一批人,谁知道他晚上开飞机出去干什么,再找个理由圆说就行了,工作的最后一天,事情也不多。 汤胤到最后也没吻她。 折腾一出,大家再次入睡时已是下半夜。四个人都睡在睡袋里,汤胤和桑吉睡一边,头挨着头,臻霓和奥熹睡另一边。 灯灭了,炉子的火也小了,渐闻鼾声四起。 臻霓平静不下来,心尖好似系了串铃,吹来的风是他,惹得铃儿当啷乱撞。 这一刻她决定,爱他到天长地久。 地板咚咚一阵响动,汤胤没在意,很快却听到她甜腻的声音,耳语般飘向耳畔:“汤胤,汤胤” 他疲得很,不想理她,歪过头去,她却知道他听见了。 两人反向,只有头部相亲,臻霓凑上去,在他硬朗的脸庞上亲了亲,蹭了蹭,像只不安分的小野猫。 “汤胤!”她又叫他。 他终于不耐烦,转过头来,她抓住机会,迅速贴过去,正正压住他两片唇瓣。 “汤胤,你喜欢我了对不对?对不对?” 汤胤实在搞不懂,女人为什么要浪费睡觉的时间去冥思苦想这种在他看来意义不大的问题,至少,比不上养精蓄锐的意义。 “睡觉。” 他终于出声,然后翻过身,再也不理她。 次日天光才亮大家就起了床。老阿妈要去做农活,而汤胤,本以为接个伤员往返也就两个小时,现在耽搁到了天亮,再晚就说不过去了。 汤胤当然还是把纪臻霓带上飞机,而奥熹,两眼放光求着臻霓带她一把,随便丢哪都行,付费也行,汤胤也不小气,带就带了。 她打算到了卫星城后,坐车到额济纳旗去,额济纳旗不远,那里有返回阿拉善左旗的航班。 轮到桑吉,他一个人无所谓,这段路往嘉峪关他熟悉,往山下走,气温升高,也就回到夏天了。 至于老阿妈,给人家添了这么多麻烦,他们过意不去,想给点报酬,阿妈坚决不收,给点车上有的用得到的工具,她也不收。临走了,还给他们倒了一大罐奶茶。 奥熹感激涕零,“好善良啊。” 臻霓说:“是啊,善从他们骨子里长出来啊。” 奥熹说:“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喜欢往藏区跑了。” 不隔人心,不必揣测。 一行人就此别过。 回到卫星城,汤胤把她俩送回酒店,然后一起用餐。得知汤胤工作期结束了,奥熹问:“那你们俩就这么回凤城啦?明后天可是周末呢。” 两个人都先看了彼此一眼,没人说话。 情圣熹看出心思,大方建议:“不如我带你们穿沙漠去?巴丹吉林沙漠不是就在边上么,那的旅游项目都被旅行社包了,普通游客想自驾都得租他们车,我熟人,咱可以自己开车进。帅哥,你找个车,有没有问题啊?” 问题倒是没有,就是汤胤转头看了眼臻霓,后者双眼闪着光。汤胤答:“没问题。” 哇,因祸得福,白搭一趟酒泉,赚回了个巴丹吉林沙漠。虽然有个电灯泡。 巴丹吉林在蒙语里意为不详,怎么到了她这,相反了呢。 事情定妥,明天一早就出发。 晚上臻霓和奥熹同住一屋,看着出浴后水出芙蓉般的臻霓,奥熹不由得感叹:“哎,果然还是帅哥配美女啊。” “谢你啊。” “哎,在山里你汤博士穿冲锋衣,只觉得他很高,到这儿脱了外套才知道,哇塞,那肌肉,那胳膊,那身板儿,贼酷!” “就糟蹋给我了。” “说啥呢,你看看你自己,胸大腰细的,不就是矮了点。” 纪臻霓就不明白了,“我就不明白了,都说南方人矮,怎么他就能拔那么高。” “啊?他也是你们那儿的啊?” “嗯。”臻霓不避讳。 “哇,”奥熹凑过来,“你们那儿的人是不是都长这么好看啊?” 因为美貌给家乡长脸,纪臻霓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一笑而过,说:“你这趟出来玩儿美了?” “美得很!都坐上军用直升机了,我都发朋友圈吹牛了!”奥熹刚要掏手机给臻霓看,转而想起什么,说,“哎,不过,这次我也干了和你一样的事。” “什么事?” “我把满地的羊血发朋友圈了,说碰上了狼,想看他会不会问我。”奥熹的声音软了下去。他,是指那个刚分了手的前男友。 “问了没?” 从镜子里,臻霓看到奥熹傻笑着点点头。女孩的笑啊,想起意中人时最甜最美。 臻霓又问:“他怎么说?” “他问我怎么样,我说狼攻击我们,我被咬了,流了好多血。不过没说什么山路不好走出不去,我说已经上医院了。” “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他让我以后小心,别去危险的地方了,”奥熹耷拉下脑袋,怪失望的,“冠冕堂皇的,普通朋友才这么说。” 所以,她是还没把他当回普通朋友。 臻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要是玩不够啊,跟我去凤城,我自由职业,每天都有时间。” “好啊好啊!” 奥熹已经打好了招呼,他们直接开自己的车进沙漠。 晨起时,臻霓在卫生间里化妆,奥熹在外面滔滔不绝:“进了沙漠,车我开!我大阿拉善盟的不能丢人!” “从小在沙漠里长大,整片沙漠都是我家!” “我还会驯骆驼,我家里就好多骆驼,有只正怀孕呢,冬天就能生下小崽子!” 突然间,外面就没了声。 臻霓喊了她一声,没人应。她走出卫生间,看到奥熹捧着个手机,呆若木鸡,她又喊了她一声,她抬起头时,脸上又挂上了昨晚如花般的笑靥。 “诶,他说他其实特别担心我,他想了一个晚上,觉得放不下我,想来接我诶。” “他知道我在卫星城,说今天从左旗到额济纳旗的航班没有了,他正往银川赶,从银川坐过来。” “我跟他说实话了,别让他花这冤枉钱他也没有生气。” “臻霓啊,我可能不能跟你们去沙漠了,我现在只想快点回到他身边。” 桑吉的带线从此大概多了个宣传标语——帮你找回丢失的爱情。 汤胤提前开车到酒店门口候着了,到了约定的时间,他却见到走出来的只有纪臻霓一个人。 “怎么了?奥熹呢?” 臻霓走到他跟前,藏不住笑,左右转动身体,扭扭捏捏道,“她啊,前晚用同样的套路骗了她男人,跑回去和好去了。” 汤胤无可奈何,“那我们还去不去?” “去啊,当然去啊,”臻霓晃了晃手机,这么好的二人世界机会,她能错过才有鬼,“奥熹已经把那边联系方式给我了,还有路线图。” “只不过”她眉头一皱。 “什么?” “咱们还是请个向导吧,沙漠不是一般的地儿,我们普通人不会开的。” 汤胤先是一怔,随即扑哧笑了。 “笑什么?” “我不是普通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Chapter 18 到达额济纳旗是上午十点半, 汤胤找各种商店做最后的补给。 卫星电话cgps,以及备用轮胎等保命的东西在航天城就已准备妥当, 在这里主要购置些个人用品和药品, 从头到脚,事无巨细, 甚至扎头发的皮筋汤胤都给臻霓买了一把。 吃饱喝足, 午后出发。 来到沙漠边沿, 汤胤做了最后一件事,给车胎放气。臻霓问他为什么,他说:“气压太足对地面压强大, 容易陷车。” “哦。” 一路深入沙漠腹地,灰黄色的沙海起伏如浪, 沟壑纵横,沙壁如削。车子迎风驰骋,开得急了, 有沙粒飞打向底盘护板的声音混合风嚎不绝于耳。 臻霓问他:“为什么都走风大的地方?” 汤胤:“迎风面受到风蚀作用, 被压得很硬实, 相反被风面松软,容易陷车。” “哦。” 车子攀上沙丘时,往一侧绕冲甩出弧度,犹如游龙摆尾, 极矫健利落。臻霓又问:“为什么不能直接冲上去翻过去呢?” “等前轮翻过沙脊之后, 车就会变得和跷跷板一样, 前后都动不了, ”汤胤说着,抬起右手比划,“绕个弧度相当于走圆周,借助离心力会容易些。” “哦。”纪臻霓觉得自己像个智障。 汤胤忽然偏头看了她一眼,“不记得了?” “啊?” “这是牛顿力学的内容。”也就是,高中物理。 臻霓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竟能这样开怀地谈起这段往事。她才支吾了一声“我”,就又听到汤胤说:“还是我教得不好?” 他是笑着说的。 “不是啊,”她当即答,“是不怎么记得了” “那章节测验,你得了97分。” “啊?”臻霓转头看他,吃惊掉下巴,“记忆大师的记性,可以精确到记住你改过的每一张试卷的分数?” 他的声音淡淡的:“只记住了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坐在讲台上监考,我猜你是提早写完了无聊,在卷子背后画了一张我的肖像。” 她是有涂涂鸦鸦的习惯,“可是”可是,她怎么没印象哪张卷子发下来之后有他的画像?又不是满分,她必然会翻找错在哪了啊。要是知道自己偷画他被看见了,这么羞窘的事她怎么会没印象? 汤胤:“我擦掉了。” 原来如此。原因很明了,他怕辛甜发现之后找她麻烦。 臻霓问:“因为这样记住我的?” 那天在辛甜的嘲讽下,他当众为她解围时说出的她的名字,着实让她意外。一个不起眼的,物理也不重要的文科班学生,他怎么会记住? “不是,办公室其他老师经常说到你,说你很用功,成绩很好。” 真的是为人师表啊。 沙峰脊线蜿蜒伸向看不见的尽头,偶然看到稀疏的植被,边上不远处一定嵌着块晶蓝色的湖泊。星罗棋布的湖泊是巴丹吉林沙漠独有特色,当地人称之为海子,如若不是遇到海子周围啃草的骆驼,都快让人忘了自己还在地球上。 汤胤突然把车停下,对臻霓说:“下车吧。” “怎么了?” 他朝车后扬了扬下巴,“你那件红色的裙子,要浪费了?” 第一天从凤城过来时她就穿的那条裙子,她的确是想在沙漠里拍一组高逼格的大片来着,可经过几天的跋涉她总算认怂了,什么都没一条运动裤一双户外鞋方便。 “不用啦” 汤胤拿着单反就下车,给她腾出空间,“快换衣服。” 五分钟后,汤胤听到车门打开,出来了个一袭绯红色长裙的女孩。 臻霓一落地就怯了,她假装扭扭脚踝,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磨蹭着不过去。因为脸好,不少学摄影的朋友找她当过模特,她的镜头感是很好的,可,这是汤胤啊。 “愣着干嘛,”听到他开口,臻霓抬起头,看见他手捧单反,嘴角挂着笑,“来。” 臻霓提步过去。 汤胤一连给她拍了好几十张,她都没有放开自己。间歇时过去看照片,定格在他镜头里的自己,表情矫作,身体僵硬,完全煞掉了他精准构图的风采。 “再来!”臻霓不服气。 汤胤一下午给她拍的照片,足够她一路看到了他们日落前找到牧民区。 各式越野车横七竖八地围在牧民屋周围,营地里已经搭起了不少帐篷,这些人分属几个车队,来自四海八方。 汤胤把车停好,臻霓下车后,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边上抽烟的大姐,也是离她离得最近的一个人。大姐一见到她便主动走近,拨开烟头,豪迈地挥手一揽,“欢迎欢迎,远方的朋友。” 她热情得让臻霓不由得想,“姐姐你是这里的牧民吗?” 大姐一听,扑哧笑了,张开双臂展示自己漂亮的冲锋衣,操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你看我像这儿的人吗?”听出来了,北京人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姐姐你性格太好了。” “当然,能在这里见面,我们很有缘。” 当夜在这里落脚的一共二十来人,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能干什么?当然是点篝火,喝酒吃肉了。 喜欢苍茫旷野的人,大多心性也开放,大概是在这样真实豁达的地方,任何的伪装都像是亵渎,尽管今天恨明天爱,风帮你带走,谁会知道呢。 众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大姐所在的车队囤了一箱箱的啤酒,大方地搬出来跟大家共享,营地里响彻一片鼓掌欢呼,大姐撕开一罐啤酒拉罐,高举着大笑起来:“要什么水啊,酒才是命啊!” 众人举杯,就此开始一场谈天说地c不醉不归的派对。 派对总要有点节目,有个豪爽的大哥打头先给大家唱了首《浮夸》,一圈轮过,谁都要表演节目,有些腼腆的人见到大家都这么直爽,也放开了自己。臻霓以前学过爵士舞,她把衣角挽起打结,露出半截细腰,和着的音乐,扭腰动胯跳起性感舞蹈,带起营地里尖叫掌声此起彼伏。 汤胤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激动,只默默鼓掌。而在他眼底摇曳的光亮,却不仅仅是火光。 最后一段旋律,臻霓边跳边接近汤胤,一个下腰半卧在他面前,单手撑脸,抬起下巴望他,音乐在她不断向他抛出的媚眼中渐渐停止。 引爆一阵尖叫。 汤胤伸手向她,将她拉起到自己身旁。 他也正是下一个要表演的人。汤胤十分窘迫地摸了摸鼻子,说:“抱歉,我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大姐指了指他,“哎,女朋友都这么卖力,你这可就没劲儿了啊。” 臻霓没见过汤胤这么尴尬的时候,智周万物的大博士,栽在了一群能歌善舞的人手上。她笑了笑说:“他是真的不会什么才艺。” 唱歌跳舞玩乐器这种离开书本的东西,汤教授夫妇从小碰都不让他碰。 大姐:“这都要女朋友帮挡,有脸没你?” 汤胤挠了挠头发,说:“我给大家指认几个星座吧。” 这招确实无敌。接下来,在场所有人都抢着要他指认,顺带他还讲解了一些相关的天文知识,讲完了,所有人都带着五体投地的眼神望他。 玩累了,喝累了,嗓门也大不起来了,渐渐地,一窝人变成了分开的成群。 纪臻霓的酒量是真的极差,三大罐青岛喝下去,她已经趴在汤胤的腿上抬不起头了。 大姐过来了,她跟汤胤碰杯,顺势在他身旁坐下,打头说:“搞航天啊?” 汤胤笑笑,“是。” “哪儿毕业的?” “本科在清华,之后在美国读的硕博。” 大姐举杯敬他,“那很不错,怎么就到凤城了,为了她啊?”大姐示意他腿上的臻霓。 汤胤浅笑,没作答,“姐姐是北京人?” “新疆的,看我北京腔啊?以前在北京上的大学。” 那个年代能从新疆考到北京读大学实在难得,汤胤问:“这样啊,姐姐哪个学校?” “你们隔壁。” 汤胤挑眉,举杯回敬她,“姐姐真了不起。” 大姐笑了,“看来你是真的什么才艺也不会了。” “带女朋友出来啊?” 还没等汤胤作答,臻霓突然蹭地抬起脑袋,咕哝道:“才不是!才不是他女朋友!他又不认我是他女朋友!” 大姐挤着眉毛,睨向汤胤,“小伙子你咋能这样呢,把人家女娃单独带出来,还不认人家啊?” “我” “别扭扭捏捏的,要像个男人,不喜欢,没那意思,就别耽误人家。” 臻霓又蹦了起来,“谁说他不喜欢我了!”她仰起脖子看汤胤,努力把眼睛睁开,“他喜欢我,他就是不说,他就是不敢喜欢我!” 汤胤没做声。臻霓见他不动,着急起了身,胳膊攀上他脖子,捶打他胸膛,“汤胤汤胤,汤胤!” 明明离得这么近,却怕他听不见怕得要死。 汤胤想把她抱下来让她继续睡,她不依不挠,勾着他脖子嚷:“汤胤,没有人会再像我一样,毫无保留地爱你了爱你的一切汤胤” 他明白她的意思。 他抱紧她。 大姐拍拍他肩膀,站了起来,“带她回去睡吧,帐篷隔音不好,搭远点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Chapter 19 汤胤把纪臻霓抱回帐篷时, 她已经睡着了。他展开睡袋, 为她脱掉鞋,慢慢把她往睡袋里塞。 塞妥了, 汤胤俯身看她。她睡得香沉, 借着篝火光亮,他看见她脸上透着红晕。他已经是第三次见到她喝醉了,前两次闹闹腾腾,他也没仔细端详过她的睡颜。 还挺可爱的。 帐外鸣沙呼嚎,却扰不起他内心半点波澜。 纪臻霓拿一根指头往鼻孔里钻了钻,吸吸鼻子, 头一歪, 继续睡去。汤胤忍不住笑了。他抬起手, 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 还真是挺可爱的。 这夜汤胤没有离开纪臻霓的帐篷,但她不知道,因为次日清晨她被驼铃扰醒时, 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 臻霓整理好衣服, 走出帐篷。营地里已经有人在忙活了, 牧民赶着骆驼出去放牧,其他人三三两两, 吃饭的吃饭,收拾的收拾。 汤胤的帐篷已经收起来了, 臻霓四处寻找, 没见到他人。 她过去问正在吃早餐的大姐:“姐, 你有看到我朋友吗?” 大姐逗她, “朋友?” “就是那个指星座的。” “哦那是朋友啊。” 臻霓脸红了。旁边一个大哥掺和进来:“睡都睡了还叫朋友,这是现在你们年轻人流行的叫法?” “啊?不是,我们没有” 大哥打断了她,“那你们昨晚是干啥?还真盖着被子聊天啊?”几个人哄笑起来。 臻霓一头雾水呆站着。难道汤胤昨晚睡的是她的帐篷? “好啦,别逗人家小孩儿,”大姐推了那些人一把,再转头对臻霓说,“你找他啊,他天刚亮就扛着相机出去了,沙漠里那会儿拍照最好,应该快回来了。” “好的。” 臻霓回去收帐篷。她拼命回想昨晚的事,却挖不出一丁点的印象。 汤胤果然很快回来。 两人吃饭时,他看到臻霓一直低着头,也不怎么说话,便问她:“怎么了?” 臻霓先抬头觑了他一眼,再低下头,声音是弱的:“你昨晚,睡哪儿啊?” 汤胤没有犹豫,“你旁边。” 她眼珠子撇了撇,把笑憋住,才说:“哦。” 汤胤先吃完,正要起身去给牧民付钱,臻霓叫住了他,也跟着起身,凑近他的脸,傻笑着给他抹掉嘴边的残渣。她个子不够高,使劲儿踮着脚尖。 不远处正抽烟的大姐看到了,唇角一勾。 早饭时间一过,大家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准备各自启程。临别前,交换联系方式的,约好再跑一趟的,三三两两又聚作一团。 汤胤和臻霓过来跟大姐告别。 臻霓和大姐拥抱,“姐姐,有空来凤城,我们接待你。” 大姐笑笑,“一定。” 臻霓转头去找别人道别了,大姐把汤胤叫住,汤胤停住脚看她,“姐,怎么了?” 大姐搭上他肩膀,轻拍两下,“小汤啊,臻霓是个诚心的女孩儿,她很喜欢你。” 汤胤默了会儿,才说:“嗯。” 汤胤和臻霓是第二批离开的。车子缓缓开出营地时,臻霓坐在副驾欢欣地挥手,大姐倚在车门外,一手夹着烟,一手插兜,最后留给他们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他们相当于走一个三角形,今晚再到别处露营,明天返程回额济纳旗。 观赏了几个已开发的景点,再跟几个路上碰见的司机聊了聊,一天很快过去了。 出发前他们就做了准备,今天的线路没有牧民区,只能野外扎营。汤胤开着车行进,臻霓问他:“你准备开到哪去?” 汤胤:“我在找一个能扎营的地方。” “怎么找?” “找个沙丘里的平地,一来避风,二来防止流沙掩埋。” 臻霓往远远一处看,伸手指去,“那边不行吗?” 汤胤只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不行,不能扎在植物附近,有植物的地方会寄生一些毒虫。” “哦。”臻霓乖乖闭了嘴,怕多说一句都显得自己更智障。 他们在日落前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臻霓负责生火,汤胤扎帐篷。臻霓去拾柴火,远远地,汤胤就听到她在喊自己,赶紧跑了过去。 汤胤走近了,臻霓指着地上一串凹下去的小沙坑,说:“这不是狼的脚印吧?” 汤胤仔细观察了阵,“没事,是狐狸。” 她这才放心。 等臻霓把火点起来后,一回头,只看到一顶帐篷立在那里。她真的没别的意思,“就搭一顶啊?” 汤胤瞥了她一眼,继续给自己灌水喝,“你敢自己睡?” 还真不敢。 天黑了。 篝火烧得很旺,臻霓和汤胤分开坐在两头,各自干自己的事。汤胤捧着平板电脑看文献,而臻霓,捧着速写本画他。 她笔尖在白纸上轻扫,先勾出他的鹿眼,再是鼻子,然后嘴唇他吻她的场景不自觉涌现脑海,那样软糯缠绵的感觉,她记忆犹新。 臻霓恍然回神,笔头画错了一道。她拿橡皮擦掉,继续勾勒他轮廓,一笔一划,用力用心。 汤胤没面对火堆,脸庞一半隐在暗影里,凝神专注地盯着平板,眼睛眨都不眨。 她画完了,盯着画上的男人,忍不住偷笑起来。 “笑什么?” 臻霓抬头,他在看她。她抱着本子挪过去,挨到他肩上,给他看。汤胤有些愣怔,笑了笑,把本子还给她。 汤胤也放下平板。 绵绵叠叠的沙山脊线在视野尽处,稀薄的云拥着一牙月,恰似半遮面的小家碧玉。往顶上去,星空无远弗届,人在这浩瀚穹顶下,渺小又卑微。 臻霓觉得此刻适合说甜言蜜语。汤胤觉得此刻他应该给她讲讲夏季大三角的位置和组成。 臻霓依着汤胤,问:“沙漠美不美啊?” 他答:“美。” “有多美啊?” “无与伦比的美。” 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她,她又问:“有这么美?” 汤胤望着看不到头的旷野,说:“边境再艰再险,军人也觉得她是最美的,因为那里是我们的国境线。沙漠再恶再劣,在航天人眼里也还是最美的,因为我们的火箭在这里升入太空,给国家长了脸。” 臻霓又抬头看他。认真的男人,真帅啊。 “汤胤,”她叫住他,等他回头,她才说,“你为什么要来凤城啊?” 汤胤考虑了下,才回答:“我有个朋友,本科的同学,是凤城人,他博士毕业以后就回凤大做老师了,我回国后他联系我,问我要不要来凤城。” 他最后加一句:“这是直接原因。” 明白了。至于根本原因,臻霓还不想追究。 她倒是抓住了另一个重点:“男的女的?” 汤胤几乎想笑,“男的。” 她重新靠回他肩膀,望着满天星辰,“这都还没从沙漠回去,就在想着下次去哪玩儿。” “想去哪?” “嗯想去印尼热带雨林,我表姐去那里做过红毛猩猩的调研,在森林里露营了一晚上,她说她还跟一只雌猩猩打了交道,它们真的能听得懂话呢。” 所以爱冒险还是有家族基因的么。 汤胤若有所思,“红毛猩猩” “嗯?” “你知道吗,有科学研究表明,世界上有两种哺乳动物会自发组织起来对同类进行灭绝,一个是黑猩猩,另一个,是我们人类。” “灭绝?” 汤胤摊了摊手,“国家战争啊,宗教斗争啊,秦始皇焚书坑儒啊,往小了说,一群人组织起来打架,这样也算。” “真的只有我们人类吗?狮子不会,老虎也不会?” 汤胤点点头,继续说:“确切来说,是我们智人。智人只是人类的一种,就比如说,猫有很多种猫,鸟有很多种鸟,熊有很多种熊,在石器时代,人也有很多种人。” “那现在还有吗?” “没有了,物种之间最根本的原则是是否存在生殖隔离,所谓生殖隔离,就是这两个物种之间不能繁衍出后代” “这个我知道啦”臻霓努努嘴。 “所以,现今世界上,没有任何两个人之间无法繁衍后代,也就没有所谓的其他人种。” “那以前的其他人种怎么没有了呢?” 汤胤默了瞬,才答:“被我们智人灭绝的。” “啊?”臻霓瞪眼看他。这就相当于,世上本有很多种猫,但突然有一天,橘猫灭掉了其他所有的猫,全世界只剩下了橘猫。 臻霓一时语塞,“为什么?” 汤胤答得认真:“因为那个时候人和动物是没有差别的,在我看来。” “会直立行走就是差别吗?拥有语言就是差别吗?能使用双手就是差别吗?不是的,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思想。我们会说一个人没有’人性’,所谓没有’人性’,就是和动物一样凶残,没有思想,所以,人类制造出了法律和道德来约束自己,我觉得这才是人类真正的意义。” “是啊,”臻霓说,“我一直觉得,人之初,性本恶,原来并不是我的臆想,原来我们人,一开始真的就是这么残暴,这么凶狠。世界上之所以会有好人,是因为他们懂得控制自己的恶意。” 汤胤低头看她,才动嘴唇,就见她抬起了头,看着他说:“但是汤胤,我不一样,什么法则理论,都排除在我喜欢你之外。” 臻霓微微噘嘴,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汤胤凝住她双眸。 两个人靠着肩,对着眼。 汤胤吻了过来,比篝火还热烈,比风还急促。臻霓勾住他脖子回吻他,在她被他发力弄得吃痛低吟时,汤胤猛地抱起她,钻进帐篷。 他把她放到防潮垫上,俯身笼罩下来,炙热的吻铺天盖地。 臻霓的心跳得近乎疯狂。 他吻她脖子时,手也钻进她上衣里,轻易解开她背后的金属扣,在里面肆意妄为。 手用够了,才把她衣服彻底扯掉,低下头来。 臻霓抱住汤胤的头,浑身发颤,不敢睁眼。 突然,眼前有明晃晃的光亮骤闪,隔着眼皮都能感受得到无比刺眼,臻霓猛地睁开眼皮,随即目瞪口呆—— “汤c汤胤!着火了!” 他脑袋晃动,停不下来。 臻霓用力推搡他,“——汤胤!帐篷着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Chapter 20 汤胤浑身乍定, 猛一回头, 看到帐篷已被火舌撕开一个大口, 呲呲叫嚣着越逼越近。 他面不改色,一个翻身跃起,不知从哪抽出把军刀, 往帐篷另一面划开一道口,把纪臻霓推了出去,自己紧随其后。 臻霓突然喊:“我的手机!” 汤胤一把扯回她,闪身钻进帐篷,眨眼的功夫便抓着手机出来。他前脚踏出,帐篷后脚轰然垮塌。 汤胤走到臻霓跟前,她双手叠在胸前, 及腰的长发徒劳遮挡着裸露的上身,见他过来,如此的“赤诚相对”让她不由得低下了头。 汤胤迅速脱掉外衣往她身上笼, 紧抱住她。 两人相拥着看火焰一点点吞掉帐篷,汤胤说:“起风沙了。” 臻霓心有余悸, 往他怀里缩了缩,“怎么办?” “睡车里吧,”他说着放开她,把外套拢好, 揽过她往车走, “来。” 汤胤把车后排放倒, 扶臻霓进去, 自己再回营地收拾,才钻进车里。他处理好通风,调好前排靠椅,锁完车门,一回头,长发小美女坐着呆呆看他,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 黑暗里,她看到他抬起一只手,扶了扶她的发,最后落到她鼻尖,极轻地刮了一下。 既调皮,又宠溺。 汤胤靠了过来。就在臻霓要抬下巴迎上去时,余光瞥见他倒在了床板上。 纪臻霓满脸问号,“喂!” 他眼皮都不抬,丢给她一句,“睡觉。” 臻霓羞红了脸。搞什么?是谁刚才引诱她的?把她搞得意乱情迷欲罢不能然后就这么不负责任地丢到一边了? “你!”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无赖!” 她一掌落在他胸膛,却被他反手扣住,跌进他怀里。两人唇齿间不过微毫,汤胤喉头一紧,咽了口气。 明明两天没洗澡了,怎么还这么香啊。 她听见他说:“给我一点时间。” 臻霓心头一颤,“嗯。” 她主动从他身上下来,躺在了一旁。汤胤没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 车里静了很久,两人以为彼此都快要睡着了。忽然,臻霓开了口:“能不能别太久”语气可怜巴巴的。 她听到汤胤一声浅笑,“好。” “喂喂喂,又发什么呆啊?” 看到纪臻霓的眼珠子跟着自己手的方向转了转,杨珊妮才重新坐下来,拿嫌弃的眼神睨她,“又在意淫你的大博士啊?” 大概是被猜中了心虚,臻霓冷不丁一身激灵。她放下画笔,双手托腮,笑得烂漫傻气,“你说,要不是那场火,我和他现在该是怎样的?” “他怎样我不知道,你嘛,拉着我到处买情趣内衣,问我哪个牌子避孕套好用。哎,你到底用没用过” “讨厌!闭嘴!”臻霓向后一弹远离她。 杨珊妮纵声大笑。 回到凤城两天了,纪臻霓还沉在沙漠的那场美梦中。 “快点画啦,赶不出稿子又得熬夜,你看看你这张脸,护肤品那么贵,省点钱吧!”杨珊妮说着起身,准备给她留个清净空间。 “哎,”臻霓叫住她,“我不在这段就没什么八卦了?” 杨珊妮顿了顿,欲言又止,“没有没有,我最近忙得很。” 臻霓还想说什么,珊妮摆摆手走开了,“快画快画,我去算账了。” 臻霓接了个新工作。凤城年度最盛大的漫展就在下个月举行,主办方给了她一个展位,她正在找商家订制自己作品的周边。 至于汤胤,回来之后还没有过联系。分开前他就告诉过她,刚回来这段时间他会很忙,她就也没敢打扰他。 去西北的这段时间里,公主交给杨珊妮养着,臻霓今天才把她接回来。一见到臻霓,公主委屈坏了,呜呜叫着把她的脸舔了个遍,抱住她不撒手,臻霓问她怎么了,杨珊妮十分羞愧地说,这段时间里,她的猫把公主欺负惨了。 抢狗粮,占狗窝,打翻公主的水碗,干起架来,冲公主脸上狂扇巴掌。 臻霓把公主托起来,问她:“喂,人家这么小的个头都能把你欺负成这样,你丢不丢狗啊?” 公主丢给她一个白眼,别过脸去。哼,谁说打不过她,还不是因为爱啊。 在杨珊妮的咖啡馆待到晚上,之后回到家,臻霓为漫展的准备忙了几近通宵。 晨光初现时她才倒头睡,没调闹钟,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被公主濡湿的小鼻子拱醒。臻霓眼睛都没睁,一把掐住公主的脖子就往旁边扔,“别闹,妈妈很困。” 公主不死心,爬回来继续拱她。臻霓终于睁开眼,公主见了,敞开嗓子更使劲儿嚎。 臻霓爬下床,看了眼她的碗,果然,空的。 她开柜子找狗粮,公主小碎步紧跟过来,在臻霓的手摸向第一袋狗粮时,她嘹亮地叫了声:“汪!”不想吃这个。 臻霓半眯着眼,还有点懵,她定神看了看,摸到的的确是公主不喜欢吃的那袋,她更喜欢最右边那袋——汤胤买的。 臻霓取出那袋狗粮,往碗里倒好,坐在一旁看公主埋头狂吃。 看着看着,她伸手去揉公主的脑袋,轻捋她的毛,咕哝道:“公主啊,妈妈想你爸爸了” 臻霓看了眼时间,已到中午。她犹豫许久,还是按捺不住,拨通了汤胤的号码。 他接得很快,很明显是在吃饭,“臻霓?” “在吃饭吗?” “嗯。” “在哪吃啊?” “单位里。” “吃什么啊?” “鸡胸肉,西蓝花,番茄炒蛋,还有紫菜汤。” “挺丰盛啊。” 听出她有气无力的声音,汤胤问:“你才睡起来?” “是啊,昨晚忙了一晚上。你呢,忙不忙?” “忙,吃完饭回去要接着赶数据。” “哦”臻霓拖长尾音。 汤胤不经意勾了勾唇,却没让她听出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啊”她困意还未全褪,声音略带沙哑,更显撒娇磨人,“就是想你。” 电话里默了会儿,汤胤说:“周五晚上一起吃饭吧。” 臻霓蓦地瞪大眼,“周五?” “嗯,周五下班早。” “好诶!” 听到她一下子就变得精神抖擞,汤胤也不觉一笑,最后说:“好了,工作还很多,我得吃快一点。想去哪吃饭,你想好了告诉我。” 她甜滋滋地点头,“好~” 从周三到周五,似隔三秋般漫长。 汤胤五点下班,说好了先接臻霓,再一起去餐厅。臻霓两点就放下了画笔,洗澡,洗头,换衣服,化妆,等他。 四点半,她最后照了遍镜子,确认自己足够完美。然后开始五分钟看一次时间的等待。 五点到了,汤胤没来电话。五点半到了,还是没来。或许是不提前给她电话,就直接过来了?臻霓这么想着,便先穿好了鞋,挎上了包。 六点到了,电话没到,人也没到。臻霓不得不给他打了过去,却意外地发现,关机了。 臻霓开始有些不安。或许他手机没电,直接去了餐厅? 她没再考虑,直接出了门,打车直奔餐厅。那里依然没有汤胤的影子,询问店员,也说没见过这样一个男人出现。 怎么回事? 臻霓沮丧地坐在路边,一次次地打他的电话,一次次得到关机的回复。 她一直等到了七点,汤胤始终没有出现。 是临时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急到一声招呼也来不及打,手机又正好没电了? 臻霓换打给俞然,该死的俞然,也不接。她手上有俞然家钥匙,她打算先去超市买菜,再去俞然那里跟他一起吃饭。 失魂落魄地来到俞然家门口,是将近晚上八点。 钥匙插进孔里,顺时针转动,打开门。 臻霓惊愕地瞪大眼睛。 从她脚底到客厅沙发,男女衣物掉落了一路,俞然的警服,帽子,女人的裙子,内裤沙发上,俞然背对着她,脊背肌肉因兴奋而凸起,他上身,裤子半褪,正半跪在女人双腿中间。 而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全身裸露,肌肤雪白,面容妩媚,正是杨珊妮。 此刻,两人猛然停止动作,同时回头盯住臻霓。 臻霓面红耳赤,惊恐地捂住脸,转身就跑,“——对c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砰”地关上门,臻霓头也不回地逃跑。 狂奔之中,一边羞,一边震惊。 俞然和珊c珊妮?! 公交车上,有好心的老太太问她:“小姑娘,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不舒服尴尬病。她想起来前两天珊妮欲言又止的模样,没有直接告诉她,不知道是在考虑什么。 这一路臻霓都没想起来汤胤,回家见到公主,又重新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她试着再次拨去他的电话,这一次,通了。臻霓心跳骤升,所有的注意力都汇聚到了右耳,屏住呼吸,握紧拳头,等待着。 终于,一声卡顿之后,传来了他的声音:“喂。” 臻霓怔住,汤胤的声音,听起来比她更失神憔悴。 “你怎么了?” 电话里静了很久,“我” ——“买票了买票了,二十块一张,准备好零钱!”耳边突兀地掺进了一阵高喝,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发音,对于臻霓或是汤胤,都最为熟悉。 臻霓双瞳陡然增大,“你,你回青碧了?” “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Chapter 21 纪臻霓的心跳再快一拍, “怎么这么突然?” “有事, ”汤胤的声音没有任何色彩温度,臻霓听了发冷, 而后他想起来, “对不起,事情太突然,我买了最近的航班就去了机场,来不及告诉你, 刚才在飞机上,所以接不了电话。” 看来他不想多说, 她也不敢再问。 臻霓小心翼翼, “还好吗?” “嗯。” “有没有什么我” “不用了。” 她感受得到他的情绪, 更不想就此挂电话了, “几点的飞机?” “五点。” 五点,那么至少四点就要到机场, 他们两点多的时候还互相发过消息,那么是在这之后的哪一瞬间,他得知了什么样急如星火的消息,急到非要不远千里飞奔而去不可? “这么急, 还买得到机票啊” “我买了头等舱。” 臻霓一时无言。她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压抑隐忍,她知道他此刻一定烦躁极了, 她知道他应该想静一静, 可她更怕, 她忍不住, 想多听听他的声音。 汤胤明白。他的声音毫无波澜:“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这几天要处理一些事情,等我忙完了,再给你打电话。” “真的吗?” “嗯。” “那好。”她不得不挂了电话。 臻霓一动不动呆坐了很久很久,公主过来舔她也无动于衷。 青碧,她知道那里对汤胤来说意味着什么。 什么事情能让一个人恨不得一瞬间就能飞到千里之外?迫在眉睫的公务?又或者是,于你至关重要的人的生老病死。 臻霓攥紧拳,手心渗出冷汗。 他的母亲早已病逝,难道是父亲? 臻霓辗转了一夜,于凌晨三点买了当天飞往青碧的航班。 尽管还没有确定跟他的关系,尽管这样看起来会有些自作多情,尽管也许是她过分担心,但她更不想让他再独自面对这一切。哪怕她什么也做不了,就只是陪陪他,也很好。 中午十二点的飞机,七点她就迫不及待地起床准备。妆化到一半时,杨珊妮按响了门铃。 杨珊妮惊讶地看着她已经画好了的眼影,说:“你怎么起这么早?我还以为买好早饭过来,刚好能叫你起床。” 臻霓有些犹豫,还是答:“我要回青碧。” “今天?怎么这么突然?” “对,十二点的飞机,家里有点事情。” “不要紧吧?” “没什么大事。” 臻霓扫了眼她手里麦当劳的袋子,揶揄道:“干嘛,来找我负荆请罪啊?” 珊妮翻了翻白眼,“是啊。” “请什么罪嘛,俞然那个下架腊肉,有人肯收我替他烧香都来不及,”臻霓捏了捏珊妮漂亮的脸蛋,“还是被人高价买走的。” 珊妮还是有些窘迫,臻霓主动解释:“我俩经常搭伙吃饭,我做好等他下班,所以才有他家钥匙,昨天也是买了菜过去的” “我知道,”珊妮没等臻霓说完就掐了话,拉过她的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哎,我又不是那种死脑筋的女人就是没告诉你,确实不应该,对不起啊。” 臻霓挤了挤眉毛,“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啊。” “我知道,其实我也”珊妮期期艾艾,不知所言,愈发涨红了脸,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好啦我明白了。”臻霓反握住她的手。女人心是相通的,她怎么会不懂。无非是即便有了最亲密的接触,却还是道不清关系吧。 臻霓第一次看到杨珊妮的脸红成这样,像春天里绽放的第一朵桃花。她曾说,社会待久了,现实得都忘了人还会动心,情爱只变成了一种需要,挑挑拣拣,货比三家。 臻霓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珊妮不瞒她:“上次你喝醉,你那个博士不是和他一起来接的你么。” 他?臻霓窃笑。 然后说:“俞然那个性格,糙得很,没什么太多心思,对人也不大细心,当朋友忍忍就过了,反正我又不跟他过日子,但是” “我知道,”珊妮握了握臻霓的手,“放心吧,就算以后不能好聚好散,也都跟你没关系,我拎得清。” 她的确最担心这点。 别看俞然平时吊儿郎当,却也是最铁骨铮铮的硬汉。他出身于警察世家,家教严苛又传统,出于职业惯性,杨珊妮这样的女孩在他看来,只在于烟花风月,不适合柴米油盐。 也就是说,他不会真心。 而珊妮,臻霓觉得更不可思议。她是网红,是夜店咖,追求她的小老板富二代比比皆是,论类型,俞然前所未有;论相貌,她更不缺长得帅的男人。 臻霓觉得这两个人并不合适。都要真是玩玩而已,夹在中间的她才是最难做的人。 臻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房里取出俞然家钥匙,递给了珊妮,“正好了,你的厨艺还比我好。” 珊妮笑了,“好。” 杨珊妮走后不久,臻霓也收拾妥当了。她拿了双最轻便的小白鞋就要出门,忽而想起来,之前妈妈在电话里告诉她,高中同学的聚会推迟到了这个月。 她当即放下鞋子,转身回房,取出一只prada鞋盒,换上鞋,才出门。 航程两个多小时,抵达青碧已是下午。这座坐落于喀斯特地形之中的南方小城并不炎热,名家有云,“雾山城,雨青碧”,细雨朦胧才是青碧最常有的妆容。 潮热的气候,不标准的普通话口音,不宽的街道,不齐整的城市规划,一切都是最熟悉的样子。途径青碧中学附近,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火急火燎往校门跑,臻霓看了眼手表,想必是迟到了。 她的嘴角不觉弯起。谁会不爱家乡呢,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哪里都没有家乡美。 她何尝不想留在青碧,吃最惯口的食物,睡最舒服的床,和父母一起生活,有人疼有人宠。她学习成绩傲人,是家族里的典范,逢年过节,三姑六婆都要孩子们向她取经。 有一次,小侄女问她:“姑姑,长大好玩吗?” 她答:“不好呀,家远,爸妈远,大风大雨,天高海阔,自己闯。” “那么辛苦,你会哭吗?” “不能呀,小时候哭,爸爸妈妈会觉得那是你的天性,长大了哭,他们会很担心你呀。” “那为什么还要长大啊?” “因为,梦想在远方啊。” 臻霓使了使劲儿,把眼泪逼下去。 下了机场大巴,她拦了辆出租,一报地址,司机喊了翻倍的价。臻霓慢悠悠地抖着腿,操再地道不能的青碧口音说:“大哥啊,你这样坑外地人是不行的。” 司机嘿嘿笑,“哎呀,得了得了,八怪(块)八怪(块)。” 到家了。 纪建成和詹琴前天才从欧洲回来,这一游去了小半个月,停在楼下的车都落了层薄灰。家在五楼,青碧的楼都不高,没有电梯,拾级而上。 臻霓一边上楼梯,一边给詹琴打电话:“妈,在家吗?” “在呀,外面玩累的哦,我跟你爸爸这两天都在家睡觉。” “你开门,我给你寄了点儿小礼物。” “乖女,又买东西啦,都说不要时时给爸妈买那么多东西嘛。” “你快开门嘛,东西都到了。” “现在吗?” “嗒嗒”一阵脚步声渐近,防盗门向后推开,脸上烙了皱纹的妇人手持手机,门开的一瞬,愣怔久久。 “——乖女!你怎么回来啦!” 没有儿女的饭桌总是清简,纪建成扯着臻霓反反复复问想吃什么,然后开车去了市场。父母总归是考虑周到的,这突然惊喜,喜是够喜了,惊也过惊,他们总担心女儿在外头出了什么事。 纪建成悄悄问她:“你是不是回来办什么事,是不是昨天就回来了?” 臻霓亮出机票,“爸,你看嘛。” 饭后,一家三口出门散步。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大城市一辈子都偶遇不到的人,在这儿三两步就能见一回,一条路走到头,熟人遇见好几拨,詹琴逢人就说一遍今天臻霓到家的场面,像是落了天大的喜讯。 走着走着,路过了省师大。 詹琴告诉臻霓:“你李叔叔今年升院长了,现在一天到晚忙的啊,都见不到几回。”李叔叔是父亲多年同窗,任师大教授。 詹琴忽然想起了什么,凑近纪建成说:“我听说,汤教授这几天回来了” 臻霓才竖起耳朵,纪建成赶忙掐了话,“说这干什么。” 汤教授,也就是汤胤的父亲,六年前那场变故后,他辞去了教授一职,返乡养老。 臻霓长舒口气。 臻霓一晚上都在反复查看手机,可直到临睡前,和汤胤的对话框仍停留在由她下午发出去的那条——怎么样了?还好吗? 她原以为是汤教授出了什么意外,但听父母之前那番话,应该不是。 臻霓忍不住给汤胤再发了一条:休息了吗?有没有时间好好休息? 依然石沉大海。 次日是周末,詹琴拉着臻霓走家串户拜访亲友,还不是想把宝贝女儿回家的事昭告天下。臻霓一整天心不在焉,手机从不离手。 日暮时分,手机终于响起“叮”的一声,臻霓当即拾起来看。为了等汤胤的回复,她特意调的提醒。 寥寥二字:没事。 臻霓立即回:你还好吗? ——好。 我回到青碧了,有我帮得上忙的吗?——不用。 在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的时候,汤胤主动发了一句:别担心。 她莫名想哭。她再敲下一行字:要我陪你,给我电话。 汤胤没有很快回。 只过了十分钟,臻霓的手机重新炸响。她低头一看,是汤胤的来电。 “你怎么回来了?”电话接通后,汤胤第一句就问。 纪臻霓躲在厕所里,极力压低声音,“我不想你一个人。” 电话里沉默下去。臻霓等待着他。 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他说:“陪我走走吧。” 臻霓驶着纪建成的车往市郊开去。 汤胤的车停在一条在建的公路旁,路灯都没架全,四周都是荒野。他并非是为了躲藏自己,而是不想让人知道臻霓和他有来往。 喜欢她么,要他怎么喜欢?在外头,他活得光鲜亮丽,人人敬重,一回到这个地方,他就像是被照妖镜打回原形的怪物,而她,再清楚不过那头怪物的模样。 他当然从来不缺追求者,他大可选一个心仪的,就此在大城市定居,远离故乡,也远离过去,只要他不说,深爱他的妻子又怎么会追究那些荒谬的过往。 是了,他是找到了心仪的,那个女孩活像撞进春天花田里的小鹿,清澈,灵动,可爱至极。 可偏偏,造化弄人。 那夜沙漠的篝火会上,她酒醉时说,“只有我,会毫无保留地爱你的一切”,他怎么会听不懂。 只有她彻彻底底不会后悔,因为只有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他的黑与白,好与坏,却仍然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汤胤看着纪臻霓把车停好,熄掉引擎,打开车门走出来。 她才向他走了几步,便猛地刹住脚,她看到汤胤突然疾步而来,用力地抱住她,嘴唇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 她第一次见到他似是乱了方寸的模样,愣怔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回吻他。 他疯狂发力,吻得她吃痛,她一边流泪,一边笑,觉得好幸福,好痛心。蓦地,他的手掌在她腰窝处一压,让她身子往前,紧贴住他。 感受到了,他在顶她,他想要她。 她从来没有这么用力,这么这么想要得到一个人。她相信自己的执着给对了人。 “汤胤”臻霓主动断掉深吻,踮起脚尖紧搂他脖子,“汤胤,你想要的话我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Chapter 22 汤胤埋头在臻霓颈间, 呼吸失了控, 不做声,手臂力道加深, 拥她更紧。 见他不语,她着急了,捧起他的脸,胡乱吻上去,“你要我吧,我给你,我给你” “好了,”汤胤把臻霓的脑袋往自己心口摁,制止了她的胡言乱语, “别说了,小傻子。” 臻霓涨红了脸,羞窘得不敢再动。没过多久,她的脑袋开始乱蹭, 一会儿打歪, 一会儿仰起来, 很快, 控着她后脑勺的手掌一用力,她听见他说:“别动。” 他只想这样好好抱她一会儿。 臻霓睁大眼睛, 小心地说:“我快不能呼吸了。” 汤胤一怔, 放开了她, 臻霓抬头, 撞见他扬起的唇角。汤胤捏住臻霓的鼻子,左右轻扯,带着她的头跟着摆,一边说:“傻瓜,跟着跑回来做什么。” “担心你。”她乖乖答,红了眼眶。 “真的不是什么要担心的事,我能处理好,放心吧。”这是实话。 臻霓小心问:“听说你爸爸也回来了?” “嗯。” “他,还好吗?” “挺好,有我在,没事。” “那你要待多久?” 汤胤犹豫了片刻,“不知道。” 怎么会是不知道呢?不是说不是什么要担心的事,能处理得了吗?臻霓才要乱猜,就听到他说:“别乱想了,我这几天不太顾得上你,理解一下我,好不好?” 她心尖微颤。好温柔宠溺的语气啊,就像哄女朋友一样。 “好~”臻霓拉长尾音,可爱地噘了噘嘴。 汤胤又抱紧她,彼此交换呼吸和心跳,沉默不语。 臻霓心跳渐快。她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渐渐地,她环在他背后的手紧攥成拳,下定决心——“汤胤。” “嗯?” 她深吸口气,给自己打打气,“你告诉我吧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 汤胤心头一震,没说话。臻霓一鼓作气,抬起头来凝他,凝住自己全部的深情,“我是说真的,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真的真的。” 他忽然有点想笑。 誓言,是这个世上最虚伪,最无力,最缥缈的东西,它没有任何约束力,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凭空出生,就可以让人为之倾注一切,最后又输得血本无归。 但他并不是觉得可笑。她说那句话的模样,像极了说出“我要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的孩童,仿佛一个伟大的c遥不可及的梦想。年幼时的梦想又有几人支撑到了最后,但却是此生最为纯粹c干净c不容忤逆的初心。 成人后的想法,大多被现实左右,为金钱,为地位,或为权力,但幼时的梦想,就真的只是梦想。 见他久久不语,臻霓急得要哭,汤胤突然在她腰上轻轻一掐,开口了:“我知道了。” “陪我走走吧。” “好。” 两人十指紧扣,往灯光更幽暗处走。先走过两辆车,汤胤看了眼臻霓开来的帕萨特,问:“你爸的车?” “嗯。”她不打算告诉他同学聚会的事。 “在什么单位?” “市政府。” “妈妈也在?” “妈妈退休啦,以前在银行。”他开始想知道她的一切,她觉得是好事。 灯光很淡,夜风很轻,四下很静,而他手心是温热的。臻霓觉得这样刚刚好。 “汤胤,”她忽然喊他,“我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事好不好?” 汤胤浅笑,“好。” “我小的时候身体不太好,个子又比同学矮很多,小学的时候每次排队,我都是我们班第一个。然后上初中那会儿,我生了场大病,我妈听医生说吃激素可以治病还能长高,就让我吃了,你也知道副作用是什么,就是会发胖,很胖很胖。我妈妈给我吃了特别多,我才长到现在这个个子。” “高一军训体侧的时候我有136斤,而且那时候还比现在矮一点,又正好是长青春痘的时候,但是我真的不觉得自己有多难看,因为我并没有觉得外貌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它又不影响我的学习,爸爸妈妈还是疼我爱我啊,能怎样呢?” “然后我们班里有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生,好像每个男生都喜欢她,每个同学都想接近她。但是后来我发现,大家并不是真的想和她好,有些是因为怕她,有些是因为看着别人都想和她好,如果自己不去和她好,自己就会变成异类。”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这个女生,原因很简单,她不爱学习。那时候我特别天真,来学校就该学习啊,不学习不上进的人,我觉得很丢人的。也是年龄太小不会说话,有一次她吹嘘她的人缘好,我就傻傻地说,人缘好学习不好有什么用呢,而且你真的觉得你人缘好吗?” “从那之后,这个女生把我的整个高中都变成了一场噩梦。” “高一的时候我悄悄喜欢我们年级级草,那个女生偷看我的日记知道了,她就故意让我看见她和那个级草接吻,她还跟别人说我看见了之后还去找那个级草表白,可是我根本从来就没有跟他联系过。” “有一次,其他班男生给她送来一罐治痛经的中药,在教室门口叫住我让我拿给她,我就往她桌上放了。后来她跟别说,我给那罐药里下了能毁容的药。” “我脸上这颗痣的位置和阿娇的一样,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她,经常在草稿纸上画她,有一次那个女生翻到了,跟全班说我臆想自己长这个样子。” 臻霓顿了顿,深吸口气,接着说。 “后来有一次晚自习,我去办公室找老师问问题,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那个女生已经在里面了。门没有关紧,我偷偷看进去,其实她的问题根本不算问题,她也不是真的要问问题。” 汤胤的脚步猛地刹住。臻霓感觉到他在一点点攥紧她的手。 臻霓将空着的另一只手也握成拳,给自己打气,缓缓说出口:“我看见,她故意扯开了校服的扣子,压得特别低,想让老师看见,但是老师推开了她” 话音落下了很久,汤胤都没有回头,夜太黑,她看不见他的脸。 蓦地,她感觉到他的手在发颤。她吓了一跳,上前抱住他胳膊,“汤胤汤胤?” 臻霓紧抱住他硬朗的胸膛,害怕得哭出了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远远地,公路上有车辆飞驰,偶然一道灯光闪过他脸庞,映出他眼底的泪光。 臻霓感觉到自己再度被抱紧,她怔怔地抬起头,汤胤正低头凝她,眼带薄凉的笑意。 “小傻子,你什么错也没有。” 汤胤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他不说,臻霓便也不问。 直到深夜梦回,臻霓才恍然意识到,当时汤胤的反应,是想要落泪。臻霓胆战心惊。不知道六年前那场于他而言灭顶的灾难,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她没有像所有人那样怀疑过他吗?并不是没有。所有人都在说,汤教授为了保他,动用了层层关系,逃脱法律,送他出国。不然,为什么搞得这么隐秘?不然,为什么辛甜母亲整日咒骂?一切都顺理成章。 但抛开这些口口相传,没有任何法律责任的传言,事实就只剩下了一件——法律判他无罪。 她太懂口恶之恶,她不想让自己也沦为自己最深恶痛绝的那种人。 所以她信他,站他,不顾一切。 纪臻霓回家之后走的一轮亲戚里,大伯家是最后一站。大伯是爸爸的亲哥哥,任市公安局局长,平时工作繁忙,难得一聚,这不一挤再挤,才有了这场家宴。 堂姐已经结婚生子,每次家宴,小朋友都是全家的中心。亲戚问的无非就那几个问题,工资怎样,对象怎样,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臻霓一连几天应接不暇。 晚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着说话,大伯突然就来了电话。 一看大伯起身出去,大伯母脸色就不好了:“说好了今晚没有事情会打扰,要又来什么事要出去,看我不收拾他。” 詹琴安抚道:“大哥工作性质,理解理解。” 果然,大伯回来时脸色肃正,手上已拿了件要换的衣服。他最先看向臻霓:“晴晴啊,大伯实在对不起你了,突然有紧急情况,大伯要出去一趟。” 纪建成起身,“哪的话,孩子还能不理解长辈。” 臻霓看着爸爸拉着大伯走开一段距离,想必是在问他出了什么事。 臻霓心头一震,微微瞪眼。 她从大伯的嘴里,清楚地辨出了“汤教授”的发音口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Chapter 23 纪臻霓心惊肉跳。 和警察口中出来的名字沾上的, 多半不是好事。而能劳动市局局长的紧急事件, 难道会是小事? 臻霓躲进厕所给汤胤打电话, 接通没响过两声,被挂了。她心头重重一震。到底会是什么事?她设想了数种可能,从汤教授身上想到汤胤身上, 就连最最糟糕的也都想了——辛甜事件翻案了,他们找到了确切的证据。 “晴晴,你怎么了?眼睛这么红。”堂姐看向臻霓。 全家人的目光聚了过来, 臻霓揉了揉眼睛, 笑笑说:“没事没事。” 詹琴:“是不是困了?你昨晚睡得晚, 今天中午又没有午睡。” 大伯母:“哟, 都这个点了,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睡吧,改天啊再让你姐带小宝宝过去找你玩。” “那我们就回去了,阿成明天也还要上班呢。” 照惯例,纪建成开车, 臻霓坐副驾,詹琴坐后排。母亲总是多话, 一路絮叨个不停,臻霓至始至终望着窗外, 神不守舍, 一言不发。 詹琴的一句话令她霎时回神:“大哥说什么事呀?” 纪建成:“没什么。” 纪臻霓有种直觉, 纪建成对汤胤的事知道一点, 但詹琴不知道。换句话说,纪建成没有告诉詹琴。老夫妻之间如同一人,臻霓想不到一个外人的什么事,能值得父亲瞒住母亲。 猝不及防,詹琴把话头对准了臻霓:“乖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呀,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 “啊?”臻霓一愣,“没有啊。” “昨天晚上也是,突然开爸爸的车出去,干什么呀?” “不是说了买奶茶吗?” “买个奶茶去那么久啊,家门口不是有一家吗?” “好久不回来了,开车转转不行啊。” 詹琴没再问下去。晚上回到家,臻霓听到詹琴在卧室里悄悄对纪建成说:“你觉不觉得阿女这次回来有什么事?” 纪建成“嗯”了一声。 臻霓关紧房门,全当没听到。 她和汤胤当然一定会在一起,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汤胤,也没有人再比她爱他爱得这么彻底。她也能预见到未来某天她把和汤胤的事摆到父母面前时,他们该有多么震惊。父母早就说过不准嫁去北方,不在本地,那也得是邻省,可怎么兜兜转转,最后竟然是汤胤。 那个从众星捧月,变为过街老鼠的汤胤。 臻霓掐掉思绪,神色一定,看住屏幕上汤胤的手机号码。她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已经是第三个了,前两个都被挂掉,而这一个,接通到底都没有人接。她想,他应该是开了静音。 臻霓把头埋进枕头里。 汤胤,求求你,千万千万别再自己去面对一切。 次日上午,纪建成上班,詹琴也有事出门,臻霓再也坐不住,离开家直奔师大。 汤胤一家以前住在师大家属院里,师大和青中斜对面,以前放学路过,有住在师大家属院的同学给她指过,那层那户是汤胤的家。 她没想去找他,也不敢,只是想去看看,能否看出那里这几天有人住。 结果是,没有。防盗门把手覆着厚灰,楼道的水电用度表里,汤家那户每月都是空白。 臻霓一步三回头往外走。 “纪晴?” 她忽然听见一声喊,不知从哪个方向来,带着试探性的犹豫。臻霓回头,身后几步距离外站着几个男女,目光齐刷刷对准了她,皆是难以置信。 高中同学。他们刚刚擦肩而过,她顾着想汤胤,没注意到。 见她回头,发话的女生瞪了瞪眼,“我就说吧!没认错!” 有人小声嘀咕:“还真的和照片里一样啊” 臻霓完全转回身,礼节性说了句:“好久不见。” “你也回来同学聚会啦?往这边走啊。” 臻霓一怔,“聚会?” “诶?你不知道吗?就是今天啊,还是在毕业宴的那个酒店,十二点要到呢,班长把菜都点好了。” 青碧,真的很小。 纪臻霓回家打扮了一趟,最后一个到的场,全班六十人到了四十多个,老周也来了。她走进门的时候,整个宴厅霎时静了好一阵,继而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绝大多数人都是毕业后第一次见到她,有几个在街上偶遇过,但当然没认出来。 老周热泪盈眶。曾几何时,这群只会讨论作业c游戏以及恋爱的孩子们,现在都围绕起了股市c融资和结婚生子。更有同学来不了这次聚会的原因是,正值临产期。 一桌人围着聊天,此刻发话的,正是那个住在师大家属院的同学:“我听我爸说,汤教授前几天回来了。” 有人忘了,“汤教授是谁?” 有人提醒,“你不记得了?汤胤他爸。” “他爸回来了,那有见到汤胤吗?” “听说也跟着一起回来了,不知道干什么。” “不是要回这里工作吧?” “啧,哪个单位还敢要他啊?” 总还有脑子跟着年龄一起长了的人,“行了,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不给人翻身的机会了?” 前一位发言者嘿嘿笑过。很多时候,人们并不是真的疾恶如仇,而不过是在拿些闲话取乐,却很少有人能明白,这种闲话,乐了自己,伤了他人。 毕竟,大家都会说,我不过是在背后说说而已。这种恶意虽小,却根植甚深,无法拔除。汤胤面对的,便是由这样小小的恶意堆砌起来的整个青碧。 臻霓席间很少发言,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不想听别人的吹嘘,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过得如何。 她得知,上个月因为老周出差,便把日子推到了今天,给辛甜扫墓也就在饭后。 她心里还记挂着汤胤,要她去给辛甜扫墓,真是个笑话。 饭局结束后,臻霓推说有事,独自离开了宴厅。才下到一楼,身后有人叫住她,臻霓回头,是刚才同桌的一个男生,当年高考仅次于她的全班第二,她想不起来名字了。 “有事吗?” 男生把车钥匙抓在手里,面带笑意说:“我也有事不去,我们家近,送你。” 臻霓不好推辞。两人坐上车,没聊过几句,臻霓大概也猜到了来意。无非是见她貌美,或追求或接近。 “毕业以后就一直在凤城?” “嗯,”臻霓纯粹是为了礼貌,“你呢?在上海吗?” “我是港科大联合培养的,毕业之后就在香港了。” “噢,在企业?” “嗯,在亚际做网络安全。”男生说完,臻霓扫了眼他的手表。果然有钱。在亚际这样的跨国企业做工程师,待遇自然优渥。高考比他高,混得没他好,臻霓觉得自己还是少说两句为妙。 他又问:“回青碧有事办?” “也没什么事,陪陪爸妈。” “那下午的追悼是不想去了?”他纯粹是开玩笑。 臻霓不介意,“你知道追悼在词典里的意思么,追思c悼念,我完全没有这两种情绪,干什么要去。” 男生又是一笑,“少说点,上头看着呢。” “不,她不会在天堂。” “那在地狱?” 臻霓哂笑,“也不会在地狱。你看过《加勒比海盗》吗?里面说,有些人的灵魂,邪恶到连地狱都容不下。” 男生有些愣怔,高中时他专心读书,并未了解过女生之间的战争。但他现在知道了,纪晴真的很恨辛甜。 男生把臻霓送到小区门口,临别前,他说:“希望你过得越来越好。” 臻霓笑了,“好,谢谢。” 一连三天,汤胤都没有任何消息。臻霓只敢每天给他打一个电话,发无数条微信,但都没有回音。 她失魂落魄,茶饭不思,为了不让詹琴看出端倪,她尽量减少跟她相处的时间,自己躲在屋里画画,或者出门跑步。尽管她知道,回家就是为了陪父母,这么做实在愧对。 饭后臻霓又要出去跑步,换衣服的时候詹琴进到屋来,说:“乖女,家里电脑坏了,你让妈妈用你的电脑看电视剧吧。” 臻霓怕她乱点丢失了画稿,便说:“你用爸爸的电脑不行吗?” “哎呀,你爸爸电脑有重要文件,不让我用,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确实知道。臻霓给詹琴开了电脑,打开看剧应用,然后转身进厕所。蹲马桶时,她再查看了一遍手机,汤胤还是没有回信。 冲水,出门。 詹琴侧对着她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臻霓看了眼屏幕,停留在桌面壁纸上。 她预感不妙。 詹琴没看她,开了口:“我一直觉得你肯定是有什么事,但我想不通到底是什么。” 母亲终于转过头来,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和语气,“阿女,你有什么事瞒着妈妈?” 臻霓摆出无所谓的样子,“你想多了。” “那你是跟谁一起去沙漠啊?” 臻霓如遭电击。同一时刻,詹琴点开下方框条,屏幕赫然跳出一张照片,正是在巴丹吉林沙漠里,驴友给臻霓和汤胤拍的合影。 她大意了。她没有躲避妈妈的习惯,暗恋的男孩,吵架的朋友,她从小和妈妈无话不说,只有汤胤是她唯一的秘密。 臻霓看了眼照片,还好,拍得远,汤胤戴着帽子,和詹琴常规认知的那个“汤胤”应该有所出入。她便说:“一个朋友。” “妈妈不认识?” “不认识。” 詹琴转过去,调开另一张照片,问:“那这是什么?” 臻霓瞥了一眼,脸色煞白。 操!她干什么把用手机拍的在沙子上写的汤胤两个大字的照片也上传了啊! 臻霓:“没什么。” “你什么时候跟这个人认识了?” “他在凤城工作。” 詹琴直截了当,“你跟他什么关系?” “朋友。” “朋友单独出去旅游?” “不是,还有别的朋友。” “那怎么只有你们两个照片?” 瞒不住了。 詹琴也快坐不住了,“晴晴,你知道他是谁吗?” 臻霓答得平静:“汤胤。” “你知道以前”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 臻霓掐了她的话,直言正色道:“我知道什么了?我知道他没有错,他没有被怎么样,他不就是换了个地方然后现在过得好好的吗?” 詹琴沉了口气,又说:“你这次回来干什么?汤胤和汤教授也回来了,你是不是跟他一起回来的?” 臻霓一时语塞,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詹琴表情一变,问:“你是不是知道” 臻霓立即抬头,“知道什么?” 詹琴沉默了。臻霓走向她,声音都忍不住抬了些,“妈妈,我知道什么?” 詹琴的心里翻天覆地,但逻辑始终清晰,她重新问:“你和汤胤是什么关系?” 臻霓闭了闭眼,沉着气说:“男女朋友。” “你” “妈妈,对不起,”臻霓红了眼眶,“我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就出了这件事。” “那他没有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臻霓再次抬眼,她清楚地看到,詹琴的表情很复杂。 直觉告诉她,她已经触到了真相的边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Chapter 24 詹琴最终说:“妈妈也不知道。” 她的意思是, 当年那桩案子的确另有隐情,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她的反应纯粹是震惊,并没有发现了自己孩子和不良少年厮混的那种震怒。 臻霓抓住了重点,“那爸爸呢?爸爸是不是知道?” 詹琴才摇头, 外头客厅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是纪建成回来了。 臻霓冲出门去, 詹琴喊着她的名字追过去。纪建成怔怔地看着来势汹汹的女儿,她开口便是大喊:“——爸爸, 你是不是知道汤胤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纪建成一头雾水, 先看看臻霓,再看看詹琴, 对于女儿突然提起这个“陌生人”感到莫名其妙。 詹琴无可奈何地解释:“汤胤后来去凤城工作, 晴晴现在跟他交往。” 纪建成露出詹琴最初的表情。 纪建成在政府位居要职, 和各局领导多少都有交涉, 他对此事一无所知?绝不可能。但他却答:“爸爸不知道。” 臻霓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哀求着:“爸爸!” “爸爸真的不知道, 只有司法部门和当事人家属知道,这件事很严重, 你大伯守得很严” 这么说, 大伯知道? 臻霓撇开纪建成就要夺门出去,纪建成拦住了她:“晴晴!你干什么去?胡闹!大伯怎么会随随便便告诉你?” 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只是急得冲昏了头。大伯是什么身份, 什么情感在他眼中都抵不过刚硬法理。 她换了个问题:“那这次是什么事?为什么汤教授也回来了?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纪建成还是摇头。臻霓放声大哭, 詹琴吓得连忙上前扶住她。 纪建成又开了口:“汤教授和汤胤现在都不在青碧, 前天就已经走了。” 纪臻霓彻夜未眠。她哭得伤心,父母后来不再追问,事情来得突然,他们也需要时间去消化。 臻霓听到爸爸还是和大伯通了电话。 “我们也是太震惊了。” “她现在情绪不好,我们也不敢问什么。” “我知道,大哥辛苦了。” 还听到詹琴问纪建成:“你到底是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大哥还是不说?”然后没了下文。 她躲在被子里给汤胤打了很多很多个电话,一边哭一边打,听完一遍嘟嘟声,接着再听一遍。 终于,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嘟声戛然中止,听筒蓦然传回了低沉的男音:“喂。” 臻霓猛地坐起身,几乎要吼出来:“——汤胤!” 汤胤没有很快再开口,她安静地等着他,然后听见他说:“你哭了?” 臻霓止住抽泣,抹了把鼻子,“没有。” “对不起,我这几天”他没有说下去。 “汤胤,汤胤”臻霓实在忍不住,又开始哭,“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可以等你,等多久都可以,但是你不要不理我” 他心都快碎了,“我没有不理你,宝贝,对不起,不要哭了,好不好?” 她哭得更汹涌了。她问他:“你是不是不在青碧了?” “嗯。” “去哪里?” “家里出丧,把骨灰送回老家来。” 臻霓瞪大眼睛。送?那就是从青碧送回老家,汤教授夫妻都不是青碧本地人,除了近亲之外,还能有什么人值得他费心费力地来回奔波? 为了确认,臻霓还是问:“不是你爸爸吧?” “不是。” “那” 电话里沉默了很久很久,安静得仿佛早已断了通话。 就在臻霓决定转移话题的时候,汤胤终于开了口:“——我哥。” 臻霓愣住。他他他还有哥哥? “你有哥哥?” 他仍停顿了许久,“嗯。” 臻霓有些糊涂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啊?她问:“他出什么事了?” 汤胤斟酌良久,最终说:“我这几天有很多事要做,还要给母亲上坟,你在青碧等我,我处理完事情就回去。” 臻霓极委屈地问:“什么时候?” “最快后天。” 她最后提了一个要求:“每天一个电话,可以吗?” 汤胤努力地笑了笑,算是哄她,“好。” 第二天臻霓的心情明显转好,主动早起给父母准备了早饭。纪建成上班之前给她留了一句:“别想着去问你大伯了,汤胤不告诉你,大伯怎么可能会告诉你呢?” 的确有理。 最坐不住的人是詹琴,纪建成当然也劝过她,但她怎么可能就此坐视不管?她当真关心汤家那点破事吗?要不是跟她女儿有关,鬼才稀得知道! 臻霓听到她在卧室里偷偷给大伯打电话,但显然碰壁了。 夜幕降临时,臻霓接到了汤胤的电话。 “你回来啦?” “嗯,你在哪?” “在家。” “我去接你。” 挂下电话,臻霓一回头,看到詹琴站在房门口。她惊愕地看着女儿:“你要去见他?” 臻霓马不停蹄地换衣梳头,“嗯。” “晴晴,妈妈不想你和他来往。” 臻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继续穿上衣服,没有作答。离开家前,她像是有什么预感一样,顺手抱上了笔记本电脑。 汤胤就在小区门口等她。 一上车,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吻他,他也回应得用尽全力。吻够了,她窝在他怀里哭,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头顶,他仰起脖子,逼退了眼泪。 他抱她抱得发紧,像是抓住了黑暗里唯一的光亮。 “走吧。” 臻霓抬头,汤胤在看她。 “嗯。” 他扣着她的手,把车往市郊开。 行到一半,挨在汤胤肩头的臻霓忽然说:“汤胤,我不喜欢你了。” “嗯?为什么?” 她抬起头来,注视着他,认真得让人心疼,“我爱你。汤胤我爱你。” “——啊!”轮胎碾地的撕声乍起,臻霓尖叫的同时,车子猛地刹住,就这么坦荡地停在偌大的马路中央。汤胤的头压下来,近乎疯狂地吻她。 浪漫归浪漫,她到底还是理智的:“别先开车,开车啦!” 汤胤放开她,始终紧握她的手,把车开到上次的地方。 熄掉引擎后,汤胤第一件事掏出烟盒,打开门就要下车,“我抽根烟。” 臻霓跟到他身边时,他已把火点上,吐出一大口烟雾。 “你什么时候会抽烟了?” 他苦笑一下,“几天前。” 她心里一惊。这么说,六年前那场灾难和现在相比,都不足够让他借烟消愁?她突然不敢想象,到底有多可怕。 臻霓抱住他,他也抱住她。 她说:“别再撇下我了,无论什么事,我都跟你站在一起,你无论想什么做什么,请把我算进去,无论是什么都可以,行吗?” 她又变成了拯救世界的英雄。他不知道为什么,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就当做是他此生下的最大一个赌注吧,错也好,悔也罢,他愿意让自己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汤胤抱紧她,忽然笑了,“宝贝,你怎么这么傻。” “我愿意,”她哭着说,“为了你,我愿意。” 汤胤牵着臻霓往前走了走,前几天散步时,他们发现前面不远处是一段在建的河堤,地势低洼,远处发现不了。 臻霓紧挨着汤胤在河边坐下,她捏着他的手指,主动说:“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想知道,你不想说,没关系。” 汤胤扯了扯嘴角,却没笑意。 起风了。 她终于等到他开口。 “我的确有一个哥哥。” “嗯?” “周五那天下午,我父亲打电话告诉我,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我什么也来不及准备,马上就赶了回来。”所以,他也来不及告诉她约会取消了。 “他在31号晚上过世了,当晚移交殡仪馆,第二天早上火化,有很多手续要办理,所以我一直不能接你的电话。”也就是纪建成和詹琴带她到大伯家聚会的那晚。 臻霓想起什么,“我大伯和你爸爸认识?哦,我大伯叫纪建业,公安局的局长。” “那是你大伯?” “嗯,那天晚上我爸妈跟我在大伯家看小孩子,他接到电话就走了。” “他确实也来了,”汤胤一直没什么表情,“人不多,你大伯,几个警官,几个法院的,几个检察院的,医院的,还有我和我父亲。” 臻霓捏了捏手心,“为什么?” 汤胤这次沉默了良久。臻霓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 半晌,他沉了口气,说:“因为,知道我哥的,就这么几个人。” “我大伯认识你哥?你哥多大,也是警察?” 又是一阵无言。 汤胤的声音夹在风里,淡淡的,几乎就要消散:“我的意思是,知道我哥存在的,除了我们家里人,就这么几个人。” 臻霓愈发糊涂,“什么叫知道你哥存在的?” 臻霓感受到他胳膊一硬,低头一瞥,见到他攥紧了拳。 汤胤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语气郑重其事:“辛甜” 听到这个名字,臻霓心惊肉跳。这是汤胤第一次说出这个名字,这感觉陌生得,就连他发音的这两字都觉得怪怪的。 “辛甜,是我哥杀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Chapter 25 汤仕霖于高考恢复后的第一年考上中山大学, 并在那里与发妻袁姝相识相知。两人硕士毕业后,双双留在当地,结为连理, 相敬如宾。 袁姝怀孕时, 肚子格外大, 那时候做个鉴定是多容易的事, 结果出来了, 怀的一对双胞胎。 袁姝体弱,从怀孕至分娩都没有发胖。孩子出生了,是两个儿子,同卵双胞胎,同性别,同基因, 自然也就——同面貌。 汤仕霖给两兄弟分别取名, 汤恒,和汤胤。 弟弟汤胤一出生就是个大胖小子, 而哥哥汤恒, 不仅体重过轻,心肺也有问题, 在保温箱里住了足足一月才转危为安。汤仕霖夫妻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医生说过, 母亲体弱, 营养有限, 双胞胎可能会出现一强一弱, 或者两个孩子都体弱的状况,能让一个汤胤活蹦乱跳,二人已足够感谢上帝。 两兄弟慢慢长大,汤恒就是免疫力稍差,个头长得也和弟弟一样,该捣蛋该吃饭,一样不落。 两兄弟,一张脸,穿的一样用的一样,汤仕霖夫妻也很难辨认。两个孩子却很清楚,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生活殷实,事业顺利,有妻有子,汤仕霖觉得这大概是一个男人一生最惬意的时候了。 这一切的幸福美满,在两兄弟三岁那年戛然中止。 在一个阳光充实的周末下午,婴儿房里的一声啼哭惊扰了正在浇花的袁姝,她赶忙过来,当场惊呆——一个儿子正拼命把身下的被子捂住,而那层被子之下,另一个儿子在挣扎大哭。 袁姝吓坏了,冲过去抓起上面的儿子,一把掀开被子,下面的儿子已憋得满脸通红,眼泪汪汪。她一把抱起啼哭的儿子,取出脖子上名牌一看,才知道这是弟弟。 当晚,夫妻二人以从未有过的严厉单独训斥了汤恒。 “以后绝对绝对不可以堵住弟弟的脸,特别是鼻子,知道没有!” 汤恒好像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睁着茫然的大眼,眼泪簌簌往下掉。 与此同时,汤胤初现了过人聪颖,他三岁识千字,四岁认地图,五岁熟背唐诗,九九乘法表也已不在话下。有几次,汤仕霖撞见他捧着爸爸的高数课本看,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汤恒却大相庭径。他渐渐不爱和小朋友玩耍,也不爱说话,袁姝喊他的名字,他回应得非常迟缓。 他们家里养了一只猫,有一天袁姝发现,汤恒在浴室里试图把猫咪淹死。汤恒又落了一顿训,却没上次那样严重,爸爸妈妈不过是教导几句,要对小动物有爱心,这么做小动物会受伤的。 汤仕霖和袁姝不是没有疑心,寻医之后,汤恒被诊断为自闭症。 按照医生的嘱托,夫妇俩和汤胤积极地帮助汤恒治疗,却效果甚微。 师大将汤仕霖聘为教授那年,夫妻二人不得不做出将汤恒送进精神病疗养院的决定——他们撞见了汤恒试图掐死汤胤。 汤仕霖有个大学同窗在青碧一家疗养院就职,接受师大的聘请前往青碧,一半原因是为了汤恒。 一家四口迁至青碧,汤恒连新家门都没有进,直接被送进了疗养院。这一进,就是一辈子。 将汤恒送过去那天,汤胤缩在妈妈身后,听一个叔叔对爸爸说:“唉,人有时候也许不能太奢求,阿胤这么聪明,以后能成大器,也许在娘胎里就已经注定了吧。” 那年汤胤五岁,和智商一起成长起来的,还有他的情商。 他很清楚那句话的意味。在他和哥哥还是两个细胞的时候,他就夺走了哥哥应得的那一部分。 这样的掠夺,让他成为了一个天才,而哥哥,连做一个普通人的资格都失去了。 回家后,他对袁姝说:“妈妈,可不可以把我的脑子给哥哥分一半,这样他就不用待在那里了。” 袁姝紧抱着他,失声痛哭。 就这样,汤恒在汤家存在过的痕迹,完完全全被抹去,整个青碧市与汤家来来往往的人里,没有一个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汤胤从未为自己的智商感到骄傲,他知道这原本不该属于自己。所以在成为高考状元的那年,他回绝掉了所有媒体采访,一来有愧,二来不想让公众的目光对准自己的家庭。就还这样,有报社撰文表扬他,“最谦虚的高考状元”。 他就读清华大学航天学院,大学期间履历金光闪闪,大三时确认保研,与麻省理工联合培养。 大四那年,袁姝病倒了。医生说她时日不多,若好好照顾,还能撑个一年半载。 汤胤放弃了硕士学位,回到青碧,陪伴母侧。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回到青中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物理老师的原因。 汤胤是有去看望汤恒的,汤仕霖和袁姝也去,逢年过节,夏暑冬寒,一家四口都在疗养院吃饭。 但汤恒一直没有好起来。他沉默寡言,口齿不清,记忆力衰退,长得和汤胤一样的高大,一样的英俊,院里医生病患都叹一句,可惜了。 那一年夏天,袁姝下不了床了。还有一周便是她的生日,汤家父子来回周转,尝试申请让汤恒离院几天,陪母亲度过这个可能是最后一次的生日。 倒也不难,签了个协议,患者离院期间的一切行为,院方概不负责。 汤恒也在努力,关在疗养院的这么多年里,他每天坚持锻炼身体,情绪一直很稳定,对医护人员和其他病友都很友善,只是大脑迟缓,不爱说话。 母亲生日的那天晚上,汤胤开车带着汤恒出去买蛋糕。 “待在车里,我马上就回来。” 蛋糕店在巷子里,车进不去,汤胤把车停在马路边,离开前熄了引擎,为了通风,给汤恒留了一小截窗户。 但汤恒忍不住向窗外探头,他对一切都好奇。 辛甜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高中毕业了,她打扮得肆无忌惮,烫波浪大卷,画着烟熏妆,穿露脐上衣和超短裤,和个朋友正往酒吧走。 “诶,那个不是汤胤吗?”有人注意到了路边车里的男人。 辛甜看了过去,果然,“汤胤”独自坐在副驾上,窗户留了一截,他正努力往外瞟。 高二时她三番五次向汤胤示好,使尽浑身解数,把美人计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也未曾多看她一眼。升入高三,他不上她的课了,她也不好再那么频繁地去办公室找他。 辛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大胸细腰。她不想留下汤胤这个遗憾。 她走向“汤胤”。 辛甜半个身子伏在车上,眉目含媚对“汤胤”说:“哟,汤老师啊,这么巧啊。” 汤恒愣住了。他先是害怕,而后兴奋。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疗养院和家人以外的人,还是对方主动接近。且,这个女孩子长得真好看。 他冲辛甜淡淡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辛甜觉得今晚的“汤胤”有些不一样,没有再拿冷眼看她,竟对她笑了。 难道,在学校里他对她的拒绝,只不过碍着师生这一道界线? 她大胆邀约:“要不要跟我出去玩啊?” 汤恒真的打开了车门,跟辛甜走了。 从车上下来一直到市郊公园深处,辛甜故意带“汤胤”走过最热闹的街区,遇见了一个又一个认识的人。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得到了“汤胤”。 在市郊公园里,辛甜向“汤胤”第一次伸手时,摸的不是他的手,而直接便是胸膛。 汤恒下意识后退,从来没有人会这样直接触碰自己,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味。 见他退避,辛甜勾着唇,慢慢亲近他,笑得蛊惑又妩媚,“哎,我到底哪儿不好了?喜欢了你这么久,你都能无动于衷啊?” 汤恒一脸懵怔,辛甜觉得他在装蒜,半开玩笑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我家有亲戚在疗养院当医生,我知道你有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哥哥。” 汤恒愕然失色,辛甜对他的反应甚是满意,笑得愈发张扬。 “如果你不跟我好,我哪天一不小心告诉了别人那可就不好了哦。” 看着愈发紧张的“汤胤”,辛甜得意地笑着,踮起脚尖凑近他耳畔,道: “你想想看啊,你们家,你爸爸妈妈都是那么有名望的教授,你是清华毕业的诶,一家四口,三个精英,就你哥哥一个耻辱,说出去丢不丢人啊?” 汤恒的心智彻底崩塌。 他将辛甜一把推倒在地,辛甜还来不及破口大骂,他一脚踹向她身体,她失声痛喊。 施暴到一半,汤恒猛然回神,他攥紧拳头,竭尽全力控制自己。辛甜趁机爬了起来,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逃,边逃边骂:“操!等我出去,我要告诉全市的人!你汤胤就是个变态!你们家都是变态,和你那个神经病哥哥一样都是变态!” 汤恒完全失控,冲上前去,一把掐住辛甜的脖子,手间愈发狠戾,紧收 女孩在他面前挣扎,渐渐地,渐渐地,动作开始迟缓,直至双手双腿一瘫,停止了呼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Chapter 26 汤胤的手冰凉得可怕, 纪臻霓把他的手紧捂进自己手心, 却怎么也捂不热。她一边哭一边听, 努力克制自己不发出声音, 却每每忍不住。 从始至终, 汤胤的声音比这风还要凉,暮气沉沉,失了爱恨。 他继续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抱着自己缩在一边, 哭着跟我说, ’弟弟, 对不起, 哥哥不是故意的, 她是坏人, 她说爸爸妈妈和你的坏话’” 他不过是在以自己认知的方式, 保护自己的家人。 袁姝最后一个生日便这样被这场猝不及防的灾难毁了。她昏迷了整三天三夜,他们甚至以为她永远不会再醒来。 爱是这个世上最无穷伟大的力量,能让人为之粉身碎骨。即便是满腹经纶c遵纪守法的大学教授,在自己最爱的儿子犯错时,最先想的也是不顾一切逃避法律, 藏起他保护他。 可, 怎么藏?怎么逃?辛甜身上满是汤恒的指纹, 最为要紧的是, 全市有那么那么多的目击证人, 亲眼见到辛甜死前和“汤胤”在一起。 所以案子很快结了。 当然, 因为汤恒的精神病,他无需负刑责。他重新被关回了疗养院,此生此世永不复出。看起来,似乎什么也没改变,汤恒已经在那里待了十几年,他本就属于那里。 为什么没有公布案情?这是汤胤决定的。 他注定掠夺了汤恒的一切,让他在人后躲了前半生,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没有看管好汤恒而酿成的这场惨剧,而让汤恒在下半辈子再背负上全社会的咒骂。他更不想,让汤恒这样不人不鬼的模样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他为汤恒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那些所谓与汤仕霖有交情的教育厅厅长c军区长官,不过是回来安抚安抚汤仕霖,顺带给各部门打个招呼,严守真相。 其实何必劳烦这些人,这件事经手的警官c检察官和法官,在清楚了汤恒的杀人动机后,无一不为之悲悯,更在汤胤做出决定时,动容潸然。 多少人劝过他:“你要知道,你前途无量,这样一来,青碧你就待不下去了。” 汤胤说:“欠他的,总该要还。” 可在案子之外整座青碧的轩然大波,却才真正毁了汤家的另一个孩子。 袁姝的确是因为汤恒病倒的,可真正夺了她最后一口气的,是整个青碧铺天盖地袭向汤胤的谣言,她愤恨得喷出一口血水,两眼一瞪,气绝身亡。 汤胤恨吗?他当然恨,恨什么呢?恨社会?恨舆论?还是恨人心? 最恨的大概是这无边无际的恶意,无形无状,看不见,也摸不着,却像是巫师的不可饶恕咒,钻心刺骨,生不如死。 法律判了汤恒,而舆论毁了汤胤。 臻霓猛地站起身,胸中闷着股气,几乎要撕裂她的身体,她咬牙切齿,又恨又怨地哭喊:“为什么?那辛甜她家里呢?她妈妈也知道不是你?” 汤胤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知道不是他,却冷枪暗箭地针对他? 汤胤一扯嘴角,“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那么多人出来证实我在学校里和辛甜”他摊了摊手,没有说下去。 臻霓抓狂地吼,“我说了,我跟他们说,你没有理过她,你根本就不想理她,没有人信我,没有人信我” 汤胤愕然抬头看着臻霓,原来,她早就为他做过努力。 他起身抱住她,她哭得撕心裂肺。 “好了,你知道的,在那样的情况下,任何和主流舆论相驳的言论,会是什么结果。” 一个人一旦有罪,那么在他身上堆砌再多的罪名,哪怕是无中生有,也不为过。只不过像是游街死囚身上的臭鸡蛋,多扔一只,只会引来路人拍手叫好。 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恶意。 她忽然想起来,那夜在沙漠里他向她讲述的那些话。 “我们智人,是除了黑猩猩以外唯一会组织起来对同类进行灭绝的物种,这种劣根这种凶残是我们最原始的基因,所以我们发明了法律和道德,以此来约束自己的恶意。” 她声嘶力竭,用尽全力抱紧他,“汤胤汤胤啊” 汤胤轻拍她的背,其实从始至终他都没起什么波澜,她却反应得好像她的近亲才是这戏中人。 “好了宝贝,其实,我没那么要紧,你知道的,我的价值观就像物理学一样,我只要精确的数字,对于那些形而上学的抽象层,我不太在意。” 他闭上眼,声线一沉,“我只是无法接受母亲因此离世。” 医生说袁姝只有一年半载,汤胤的陪伴让她撑了足有两年,他一直相信,他可以让母亲撑得更久的 如果不是母亲离世,他不会那么毅然决然地出国,汤仕霖也不会果断地辞职返乡,甚至他对汤胤说,毕业以后就留在美国吧,别回来了。 “其实我真的挺无所谓的,青碧,小地方,我也看不上,只是,母亲”臻霓清楚听到他声线一变。 她蓦地心惊,抬起头来看他,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闭着眼,眼圈泛红。 臻霓立即停住哭,捧住他的脸,很着急,着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你别这样,你妈妈身体本来就不好,不是你的错真的你没有错好不好?” 汤胤立在风里,没有睁眼,一动不动。 他是没有错,但人最悲哀的莫过于无能为力啊。 臻霓努力地踮起脚,一下搂紧他脖子,一下抱住他胸膛,一下又捧着他的脸。 “其实你看,我们现在都活得这么好,不是吗?” “我真的也好恨辛甜,好恨好恨,我整整三年,没有朋友,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所有人都觉得我很坏,我很恶毒。你知道的,有些话不是辛甜说的,一传十,十传百,变得越来越难听” “知道被凤大录的时候我就在想啊,我要在大城市里活得特别特别精彩,我要变得强大到没有人再能伤害我,我要让辛甜看笑话,让那些人都看笑话。” “可惜辛甜看不到了,我瘦下来以后再也没有联系过高中同学,旧的qq微博也不用了,我不想知道有关他们的一切动态,也不让他们干扰到我的生活。” “我变得每天都很开心,有很多朋友,很多男生追,约不完的饭,逛不完的街其实我高二画的那张画,确实是在想象以后的自己,我现在也变成这样了呀。” “在我得到这一切之后,我突然不想拿去炫耀了,为什么呢?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开朗,好像是自从喜欢旅游之后开始的吧。” “天地那么大,世界那么广,我特别喜欢去开阔的地方,心真的会跟着风景一起变得豁达。所以啊,我不喜欢北上广,不喜欢资本主义气息很浓的地方,不骗你,我一直还没去过上海呢好吧,如果出国转机不算的话。” 汤胤仍闭着眼,却忽然勾了勾唇。 他缓缓抬起双手,最最郑重地抱紧她。她的脑袋贴在他心口,那从他胸腔里发出来的咚咚声,好像一遍遍在唤她的名字。 这一刻她决定,非他不可,哪怕要她背弃全世界。 “汤胤。”她轻喊他。 “我听人说,当一个人有钱且有爱的时候,就会变得无所畏惧,钱你有了,爱我能给你,你相信我吗?” 她感受到他在她肩上点头。她一只手扶上他脸庞,却触到一片湿,她心里一惊,起来看他。 一个男人敢在你面前落泪,他一定很爱你。 臻霓吓坏了,“汤胤汤胤,我们我们不要待在青碧了好不好?我也不想待了,我们现在就走,马上就回凤城,家在那,公主也在那,好不好?” 他说:“好。” 她所说的马上,真的就是直奔机场的马上。 果然她的预感是对的,离开家前抱走了笔记本电脑。她现在实在烦,她不想离开汤胤半步,更不想回去接受詹琴的拷问。 凤城和青碧都是旅游城市,一天往返航班很多,从清晨至深夜不间断。 汤胤本就没带什么行李回来,一上车就把手机丢给臻霓,说:“订头等舱。” 一决定了要离开青碧回凤城,臻霓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她更爱那座城市了,收留她,改变她,又让她遇到他,爱上他。凤城是她和他的救赎。 机票订好了,臻霓伏在汤胤肩头,车子继续往机场开。 她抬头一看,一弯月牙挂在天上,像唇角绽开的笑容。 他像一个走在长夜里的旅人,夜色太深太黑,迷失了方向。 幸运的是,他终于找到了夜里明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Chapter 27 “真的不告诉你父母一声?”过安检前,汤胤又问了臻霓一遍。 臻霓的反应没有变化, “我给她发过短信了, 今晚不回家。” 他拉着她的手往头等舱候机室走, 她突然就开始兴奋:“也不知道公主这几天怎么样了, 那天上午我着急出门,还好珊妮来找我,不然都不知道该托付给谁照顾她。” “那公主又要被那只橘猫欺负了。” 臻霓被逗笑了,忽而说:“哎, 其实那天, 找不到你之后我去了俞然家,我看到他和珊妮上床了。” 汤胤想了瞬, “那个警官?” “嗯,他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虽然嘴欠了点, 但真的一直把我当亲妹妹养,”她感觉到汤胤的气压有点不对,又补充一句, “大学的时候我室友还说, 从没见过两个男女生可以铁到这份儿上。” 她再多加一句:“我这个人啊,自带拜把子体质。” 汤胤笑了,“我知道了。那他们在一起了?” “不知道, ”臻霓长沉了口气, “你别看俞然痞痞的, 正经起来能把你吓死。他是单亲, 他爸爸在他小时候因公殉职,所以他立志一定要当警察,所以他这个人啊,其实脑子很顽固。” 汤胤回想起第一次与俞然的见面,他所提问的细节和要点,逻辑严密得让汤胤甚至怀疑他是数学系出身。所以俞然无需耗费多余的时间排除障碍,只一场谈话,就排除了一个嫌疑人。 “嗯,这个警察,挺有意思的。” 臻霓有点愁,“你知道我说的顽固是什么意思吗?他其实并不喜欢那种爱玩的女孩,尤其是珊妮这种交际广的,他只会喜欢贤妻那种类型。” 他明白她担心什么了。他却忽然想问:“那你呢?” “我什么?” “你喜欢什么类型?” “我啊”臻霓一时兴起逗他,伸长脖子凑近他的脸,“我前任类型都不同的,感觉对了,我不在乎什么类型。比如说,八年前我喜欢开朗的你,但现在,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四目相对了片刻,汤胤的嘴唇贴近她。 詹琴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臻霓看了眼来电,把手机调成静音。 “怎么不接?” 她把手机甩到稍远的地方,“我妈。” 汤胤郑重地说:“你还是跟你妈说一声,这都快十二点了。” 她顿了顿,说:“她已经知道了。” 汤胤听懂了。他问:“为什么?” “她偷看了我电脑,里面有我和你去西北的照片。” 汤胤看着她,“那” 臻霓窝进他怀里,闭上眼,“我现在很烦,我只想陪着你,我没有更多的心思去考虑要怎么跟我妈解释,怎么说服她你放心,我爸妈知道一点点,他们不是那些人。” 不是那些曾经讨伐过他的人。 汤胤抱紧她,“好。” “你爸爸怎么样了?” “挺好,已经回老家了。没事,其实我和我爸等这一天很久了,对汤恒来说,这才是真正的解脱。” 臻霓试图逗他开心,“那你养的那只边牧呢?” “一直跟我爸住在一起,今年七岁了,还活蹦乱跳的。” “边牧诶,一定比公主聪明多了。” 他笑了,“你想养,我们可以再养一只。” “真的是我们吗?”她在“我们”二字加了重音。 汤胤勾起她下巴,“那不然呢?” 这次换成臻霓主动想吻他。这次打断他们的,是姗姗而来的地勤小姐,她毕恭毕敬道:“先生,女士,实在抱歉,你们的航班由于前站管制原因延误到明天早上九点起飞,机场给你们安排了住宿,请跟我来吧,实在对不起。” 汤胤问:“是隔壁的机场酒店?” “是的,我们为您安排好了套间。” 汤胤拉着臻霓起身,“不用了,我们住别的地方,确定是明天早上九点起飞?” “是的先生。” 汤胤带臻霓离开了机场。他腿实在长,她要小步匆匆才能赶上他,“我们去哪里?” 汤胤头也不回,“机场酒店条件不好。” 虽然她也讲究,出门只住五星级,可这节骨眼儿上还往市区跑,万一航班时间改动了呢?她劝:“还是别了吧,万一时间又改了就不好了。” “改了就改签。” “不是给你安排了套间么,总不会太差的,将就将就嘛。” 汤胤终于停下脚步,手劲一拉,臻霓撞上他胸膛。他低下头来,灼热低沉的声线烫着她耳根:“我不想我们的第一个夜晚要这么将就地度过。” 臻霓愣怔了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的脸烧得滚烫。 前往酒店的一路,她没敢再多说什么。 “在想什么?”汤胤伸手过来抓她的手。 臻霓的目光从窗外回到两只叠加的手上,“没什么。” “那你猜猜看,我在想什么?” 她哪里敢猜,“不知道。” 汤胤手掌宽厚,不仅将她的小手全然裹住,还触到了她的脉搏,她那颗跳如擂鼓的心他怎么会察觉不到?他手心收紧,想给她一些安抚。 尽管很清楚今夜的含义,但在臻霓听到汤胤对酒店前台说出“大床房”三字时,还是不由得一颤。 她挽着他的胳膊,穿过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上了电梯,刷过门卡,来到只属于她和他的伊甸园。 汤胤一进门就接了汤仕霖的电话,说一些琐事,汤仕霖问他什么时候回凤城,他也不瞒:“今晚。” 挂下电话,他目光寻向他的小情人,她正坐在书桌前用电脑。他走过进去,从身后搂住她,低语道:“在干嘛?” 实话是,找事情转移注意力,借口是:“收到了修改方案的邮件,看一下。” “那我先洗澡了。” “嗯。” 汤胤放开她,只身进了浴室。听到门“嗒”地阖上了,臻霓长舒口气。忽而再听到动静,她转头去看,隔一扇透明玻璃之后的浴室里,汤胤正看着电动帘子下滑,注意到她的目光,他抬头,勾唇一笑。 这一笑,拨了她心头一根弦,荡起层层回响。 很快,汤胤穿着浴袍出来了。臻霓故意不看他,却很快,周身覆下来了一层浴香,是他撑开双手将她笼住。酒店配的沐浴露并不精贵,可混了他的荷尔蒙,蛊惑性却胜过一切香氛迷药。 他问:“做完了吗?” 她还来不及适应他过分的亲昵,声音是羞窘的:“马上。” “该洗澡了。” “就去。” 臻霓从对面镜子里看到了他的眼神,她很清楚,他心急了。 汤胤转头卧到软塌上看手机,臻霓阖上电脑起身,头昏脑涨的,竟连浴袍都没拿就进了浴室。 浴室里弥漫着温香,她的脸又红了。 汤胤的衣服挂在架子上,她凑过去看,衣服上残留着他惯有的柑橘冷香混合汗水的味道,都是颇有格调的品牌,价格不便宜。是个很会穿的男人,风格如他,质感,严谨,沉着。 臻霓深呼吸,脱掉衣服,走进浴房,打开水阀。 她不断胡思乱想。他会不会嫌她?嫌她胸不够大,腰不够细,腿不够滑?或者嫌她那里那里能嫌什么呢?她不懂不够好看?不够紧? 她真想给他自己最好最好的一切。 这个澡洗得很漫长,也洗得十分细致。 洗完了。尴尬了。没有浴袍。 汤胤听到浴室门稍稍拉开的声音,随即听到他的小情人喊:“喂。” 他起身,“怎么了?” “帮我拿个浴袍。” 汤胤从衣柜里取出浴袍给她拿过去,只开了一道小口的拉门后,臻霓探出半张脸,香肩半露,沾着透明的水珠。 他喉头一紧。 汤胤从门缝里给她把浴袍塞了进去,那口子开得十分小气。门关上了,臻霓穿上浴袍,把头发擦拭得不再滴水后开始用电吹风。 吹到半干时,拉门推动,臻霓看到汤胤走进了镜子里。 他站到她身后,缓缓抬手,环住她的腰,嘴唇也压下来,摩挲着她的发。她从镜子里看他,他闭着眼,神情仿佛在品尝什么稀世佳肴。 他的手开始不规矩,嘴唇一路流连,落到她颈窝。 臻霓挣了挣,“我吹头”话音未落,吹风机被他夺走,关掉。 逼仄的浴室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汤胤一只手抓起臻霓的下颚,狠狠地吻了下来。 余光里,臻霓看到他解开了她的浴袍系带,手往里钻,力道发狠,不留情,不细腻。 她忍不住开始吟哦。他终于扯掉她身上的浴袍,抬起头来。臻霓怔怔地盯着镜子,高大的男人怀抱住她,显得她十分娇弱。他的手放在最不规矩的地方,正狠狠揉动。 他满意地看着她羞红的脸。 他终于将她转过身来,最最疯狂地吻上她。 “汤胤”臻霓忽然唤。 他停下来看她。 她深吸口气,说:“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你相信我吗?” 他凝住她,她小脸潮红,泛光的眸子里漾着情深。 “我想这样来回答你。” 汤胤横抱起她,转身疾步往大床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Chapter 28 男人最原始的力量感是由女人激发出来的,有欲, 才有性, 才会有女人眼中所谓性感的男人, 而性感的本质,是两具间性激素的发酵c碰撞, 然后匹配。 性感二字, 翻译成大白话也就是:在床上一定很好看。 汤胤在纪臻霓眼中并非性感的男人。他温雅谦和, 硬眉冷眼, 不苟言笑,着装同他的科研般严谨——衬衫扣到顶,鞋面不落尘, 就连裤子的宽窄长度,也如同教科书般规制。 这样硬冷的男人,似乎只适合做正人君子,谁要是抱有风月之想, 倒像是谁龌蹉了。 臻霓如是, 这也是她第一次这样爱一个人,无关, 不幻想抱他吻他跟他上床, 而是彻彻底底地爱他的人格,他的思想,他整个人。 直到这一夜, 她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汤胤的第二重人格。 开始之前没灭灯, 她把他的模样看得真切。潮红最先染上他耳根, 继而烧灼了整张脸,眉头拧成“川”,汗水匝匝密布,双眼紧闭,嘴唇微张,喉结翕忽 失控,完全失控,像是被施了紧箍咒,变得神志不清。 即便痛到抓狂,哭到泪竭,喊到嘶哑,她依然觉得,能见到这样的他,真好啊。 她以最美的姿态迎接他——温热湿润得无以复加,双腿间分张到极致,却还是难以包容下他的。两具紧密的身体一同震颤,他更深更狠,她也更痛更软。 在他最最用力地将冲撞送上巅峰,闷哼一声,把爱欲释放在她最深处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做一个女人,真幸福啊。 汤胤为臻霓冲洗身体时,她在痛与累中昏睡过去。 夜半她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往身旁一抓,却抓了把空气。臻霓当即睁眼,身旁被子掀开一角,底下空空如也。 ——难道是一场梦? 台灯灭了,四下昏暗,可被子上的消毒水味足够明确这是酒店,她身上角角落落的痛觉也足够印证,他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 臻霓借着微光四处扫视,终于见到纱帘之外阳台上的人影。 她掀开被子起身,随手抓过块布料,往身上套好了才知道是他的上衣。双脚落地,她踩着微小的步子往阳台走。 听到门拉开的声音,汤胤回过头来,见到他穿着件宽大白t的小情人,衣服刚盖过腿根,两条细腿映在月光下,白得发亮。 “吵到你了?” 臻霓走向他,目光落在他指间的烟上,“没有,不太睡得着。” 汤胤拥她入怀,勾起唇,略带戏谑道,“还很疼?” “嗯。”这是实话。 “对不起宝贝,我控制不住。”他抵着她的唇说,开口带出了烟味,明明这么呛这么难闻,她却觉得迷人。 臻霓问:“你怎么还不睡?” “出来抽根烟。” 臻霓一瞥旁边的烟缸,“抽根烟?” 汤胤:“最后一根。” 她握住他手腕,“别抽了,好不好?” 他顿了瞬,还是说:“最后一根。明天开始戒了。” 明天开始,也就是回到凤城开始。 臻霓抱紧他,“好,从明天开始,回到凤城,这里的一切都跟我们无关,你还是那个研究院里的汤主任,你还是那么意气风发,那么帅气那么耀眼,好不好?” 汤胤笑了,轻拍着她的背说:“好。” 他的手不经意落下,微压之后,笑道:“没穿?” 也不知道为什么,臻霓觉得此刻他那只手色痞极了,她没好气地说:“是你脱的,我找不到放哪了。” 她听见男人笑得更傲,一掐烟蒂,抱起她双腿往腰上缠,一边进门一边说:“我现在,想继续脱你。” 起飞前三小时,航司打来电话提醒,两人结束最后一次缠绵,臻霓趴在汤胤胸膛不愿起来,直到他哄:“乖,回到家,你想起都起不来。” 明明已经筋疲力尽,她下身却本能地一热。 去机场前臻霓给詹琴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回凤城了,暂不提寄行李的事,把人撂了还求人办事,她还要脸。 头等舱无需排队,进了机舱,两人就坐在门边的座位上。原本宽敞舒适的头等舱位,坐进两个腻歪的人,反而显得多余了。 两人十指紧扣,臻霓依在汤胤肩头。旅客陆续进来,忽然来了对情侣,女生骂骂咧咧,男生好声好气地哄,边哄边往里走。 臻霓的目光落回汤胤眼中,巴巴望着他说:“哎,我突然也好想跟你吵架啊。” 他问:“吵什么?” “吵什么不要紧,我想听你哄我。”她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 汤胤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好啊,那吵吧。” 臻霓转着眼珠子想,忽而注意到了什么声音,娇气地一指飞机发动机,说:“这个飞机好吵啊,噪音那么大,我不开心了。” 汤胤往外一瞥,想也不想就开口:“来我告诉你,降噪分为两种方式,一种是主动降噪,一种是被动降噪,所谓主动降噪,就是从降噪系统出发,通过产生一种和噪音相等的反向波中和噪音,从而达到降噪的效果。” 他滔滔不绝:“被动降噪就是” 臻霓突然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汤胤怔怔问:“怎么了?” 她笑嘻嘻,“没有,你继续说吧。” 谁让她心爱的男人是物理学博士呢。 汤胤反应过来了,裹着她小手的力道一深,“好了,我让空姐给你拿个耳机,嗯?” 臻霓实在困倦,睡了飞行全程,连餐点都顾不上吃。 不过时隔一周,回到凤城,秋意渐起。 汤胤来时就把车丢在机场停车场,交了小一千的费用,车子风吹日晒了好几天,倒也没闹脾气,喷个水把挡风玻璃一擦,吭哧吭哧上路了。 汤胤心情明显好转,电台里放出音乐,他不自觉跟着哼唱,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都敲起了节拍。带臻霓到店里吃饭时,服务员过来上菜,他颔首致谢的同时,给了对方一个微笑。 臻霓并不认为这是服务员小姐姐漂亮的原因。在他眼里,这座城市的所有人,哪怕是最不起眼的服务员c清洁工c公交司机,都比远在家乡的那些人真诚可信吧。 臻霓抬眼往外看。街上的法国梧桐开始落叶了,空气蒙了层灰,这是凤城秋冬的常态。 对于家乡山水秀丽的南方人来说,凤城并不那么美好。她气候干燥,冷天漫长,雾霾严重,经济赶不上东部同级别城市,薪资水平也就一般般。虽是个闻名遐迩的旅游城市,但小偷横行,游客受坑骗更是常态。至于自诩的美食城市,南方人也品鉴不来。 但当臻霓意识到,这座城市可能将成为她和汤胤共度余生的地方时,她打从心眼儿里爱她。 吃过饭,两人回到车里,臻霓问:“去哪?” 汤胤一边喝水一边说:“带你做点运动消耗刚才吃下去的热量。” 她认真问:“什么运动啊?” 汤胤转头看她,没有表情,“活塞运动。” 臻霓羞窘得一时语塞,伸手一掌拍去,“喂!” 汤胤没盖上瓶盖,水喷出来洒了一手,臻霓连抽纸巾,将他的手拉过来擦拭。擦着擦着,她忽然吐出舌尖,在他指尖轻盈一舔。 汤胤看住她,她头微颔,眼睛挑着,像极了只妖狐。这痒,舔在手上,挠在心里。 他毫不犹豫地反手勾住她下巴,抓过去一通热吻。臻霓在他的手钻进她裙底前推开了他:“喂有人看呢。” 他住了手,却没放开她,“有人看,你还勾引我?” 他的声线低沉得勾人,臻霓心头迷乱,只顾着傻笑,说不出话来。汤胤也笑了,“好了,回家。” “回哪?” “曲江。” 她喜出望外,“你家啊?” 他认真说:“以后,是我们家。” 从进小区到开门,臻霓的开心全写在了脸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中彩票才买到了曲江大房。这可是她第一次进她男人的房子。 汤胤的屋子没有太多色彩,所有放置齐整利落,一尘不染,就连阳台上的植物都修剪得有型有致,可以说是非常汤胤了。 四室两厅,除了主卧他都不常进,一个人是显得空落了。 臻霓站在主卧落地窗前远眺南湖,一回头,汤胤裸着上身,正换衣服。 她往前走了几步,问:“你请假多久?” “一周。” “那今天周五,下周一开始上班?” “嗯。” “这几天打算干嘛?” 他脱掉了裤子,绷着条紧妥的四角裤,缓缓走向她。臻霓不由得后退一步,却撞到了桌沿,汤胤就势欺下,张开双臂将她圈起,语气仍是那般漫不经心:“跟你没日没夜地。” 这个男人说起骚话来,怎么跟打招呼问好一个样? 臻霓羞红了脸,别过脸笑,手向后一推,却摸到了个丝绒质面的盒子,她抓起来一看,戴娅珠宝的花瓣l一g一印在其上。 汤胤笼着她不动,没主动说话。 臻霓心里一惊,请示他:“我能看看么?” 汤胤点头。她打开盒子,里头嵌了条镶钻的项链,样式极别致。她半开玩笑问:“前女友的啊?” “是啊。” 臻霓心头一颤。她认得这项链,戴娅珠宝这个季度的限定款,是戴娅的宗主集团亚际的总裁应绍华为了和他太太的周年纪念特别推出的,而那位应太太,是她的表姐。 这个季度,她和汤胤就是在这个季节认识的,难道他和他前女友在这之后才分的手? 臻霓揣着失落的心情问:“怎么在这?” 汤胤答:“没送出去。” “为什么?” “那天她做错事,我们吵架了。” 她声音里的醋味儿已经很浓了,“还留着,念念不忘?” 汤胤欺近她一分,“是啊,所以我把她追回来了。” 臻霓的心跳开始慌乱,“谁啊?” “宝石背后有刻字,你自己看。” 臻霓犹豫了,而嫉妒心和好奇心作祟,她还是伸出手,将宝石翻了个面—— 刻了个英文名——jenny。 在她抬头的一瞬,他的吻也盖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Chapter 29 汤胤是个极有分寸的男人, 学术端正,言辞谨慎,说没日没夜地,就一定是没日没夜。 他在任何时刻任何地点都抱有极好的兴致。当然, 只对一个人抱有极好的兴致。 纪臻霓以前一直以为,“众人前君子,一人前禽兽”这样的男人只存在于小说里,直到这两天她几次上吐下泻,汤胤还不肯放过她才知道,现实远比小说恐怖。 汤胤家的窗帘两天都没有打开过, 臻霓分不清白天黑夜,但于她而言, 分清昼夜也没有任何意义, 汤胤不是在上她, 就是在准备上她。 床单因为浸了太多汗水而酸臭,汤胤换床单的时候,臻霓躲到客厅看电视, 希望他能换久一点。换完了床单, 汤胤出来,耐心地坐下来陪她看电视。看的泰剧, 恰好有床戏片段, 被子一盖镜头就切到了次日清晨, 臻霓吐槽:“糊弄观众呢?” 汤胤提议:“想看点真的?” 他给她放了个岛国毛片, 臻霓面红耳赤, 又忍不住想看。看到真枪实弹的片段,她忍不住问:“为什么那个女的,那么容易啊?” 汤胤听懂了她这晦涩的表达,简短答:“做多了。” 她傻愣愣地问:“那我呢?” “你太紧张,每次我都很难进。” 看着一脸淡定的汤胤,臻霓羞红了脸,“那怎么办呀?” 他佯装认真思考了下,才说:“需要多加练习。” 她才想转头继续看电视,他突然一摁遥控,屏幕灭了,她看向他:“还有一半呢,不看了?” 他翻身压住她,“剩下的一半,你看现场版。” 淋浴房里,他把她摁到墙上;洗漱台前,他把她抱上台面;沙发上,她坐在他身上;饭桌上,他站着俯视身下震颤的她 直到一次臻霓从厕所出来,汤胤看见她发红的眼圈,立即抱过来问:“宝贝,怎么了?” 臻霓揪紧衣角,“好痛” 他分开她的腿看,眉头一皱,说:“我去给你买药。” 药买回来,汤胤美其名曰帮她上药,实则大耍流氓。 药上了也没什么用,入了夜,他依旧成疯成魔,她依旧承受他的嗜食。 晚饭时,汤胤把饭菜端进卧室,坐在床沿轻拍被子,唤:“宝贝,起来吃饭了。” 臻霓幽幽地从被子底下探出头来,半眯着眼,睡意朦胧。这两天里,睡觉对她来说无比奢侈,她几乎要抓住汤胤不在身边的分秒来睡觉。 汤胤浅笑道,“快起来。” 臻霓慢慢钻出被子,汤胤扶她靠在床头,她的目光落向饭碗边的一只纸袋上,随即听见他说:“给你叫了份甜品外卖,吃完饭才准吃。” 臻霓坐好了,汤胤端起饭碗,用勺子舀起一小口米饭和菜,先吹气散热,再送到她嘴里。她细嚼慢咽,傻笑说:“好吃诶。” 汤胤再吹好了一口,递过勺子,“那你多吃一点,吃完我再去盛。” 手机响起“叮”的一声,汤胤看过去,随后拾起手机。看出消息重要,臻霓主动接过饭碗,边吃边观赏他的俊颜。 汤胤很快看完消息,放下手机,说:“下周凤大有个学术论坛,要我过去当评审嘉宾。” “什么时候?” “还没细看,不太想去。” “为什么?” 汤胤伸展着胳膊起身,去开笔记本电脑,“要我给学生做一个演讲报告,准备下来得花点功夫,院里最近在做一个新项目,我没有时间。” “那就不去呗。” “凤大这个老师是我的老同学,他让帮忙,不好不答应。” 臻霓倒奇了,“也是航天的?” 汤胤回头看她,“之前说我有个本科的同学,凤城人,在我回国后问我要不要来这里上班,就是这个。” “那你跟他关系很好咯?” “在学校的时候倒没有。他本来没有保研名额,因为我放弃了保研他才有了机会,所以他说很感谢我,我来了凤城好多请我喝几杯。” “真的啊?” 汤胤笑了,“开玩笑。” 臻霓忽然敛了色,轻轻说:“哎,你不在北京上海,却来了这里,也不进高校,只是待在研究所里”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汤胤微讶,“你怎么知道?”他是指,她怎么会知道这其中利弊。 臻霓没做声。汤胤还是一笑,“好了,吃饭。” “嗯。”她低头乖乖吃饭,决定从此不再提。 汤胤主动问:“这两天,你妈妈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臻霓抬头,说到这个,“没有。我考虑过了,我妈是个急性子,按理来说肯定坐不住这么久,两天了都不找我,我猜,她已经去找大伯了。” 真相足够让詹琴和纪建成震惊和冷静一段时间,母女连心,詹琴自己有多痛,她女儿就一定比她再痛数倍,詹琴是个明理的人,她会给臻霓时间的。 与那桩案子相关的数位司法人员与汤仕霖并无交情,不过是由衷地怜悯汤恒的人生,所以才自发前去送葬。 汤胤默了会儿,才动唇,“臻霓” 她掐了他的话,“好了,大伯告诉她了也好,省得我再费功夫,再说了,如果是我告诉她,她一定不会全信,大伯说的话可比我有分量多了。” “我爸爸妈妈不是不懂事的人,你别担心好吗?” 汤胤没什么表情。 臻霓裹着被子凑过去抱他,“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爸爸妈妈所有的考虑和担心都由我来解决,好不好?” 她果然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仙女,读懂了他所有的想法。 即便詹琴和纪建成知道他清白无辜,可是他们能抵得住左邻右舍c亲朋好友的眼色吗?无论如何,他都必然会给纪家带去一层猜疑舆论,明智的父母也都会选择撇清任何可能让孩子抹黑的关系。这一点,汤胤和臻霓都很清楚。 私奔看起来很酷,懂事的孩子却知道那有多愚蠢,爱情不是一切,在这之上,还有与生俱来血浓于水的亲情。更何况,他知道她很孝顺,他不会也不能,让她为了他背叛她的父母。 两人彼此安静地对视了片刻,汤胤笑了,抱紧她,“好。” 他不善表达,所以不想多言,那声“好”也并非真的好,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他当然不会让她独自去挡枪挡剑。 洗完澡后,臻霓裹一条遮胸的浴巾去给植物浇水,蓦地,一双胳膊从腰后缠上来,将她向后一扯,她撞上男人硬朗的胸膛。 汤胤探出舌头舔砥她耳根,灼热的气息似有若无,惹她发痒。 他贴她贴得紧,隔一层布料,后腰处的蛮顶她感受得清楚。她莞尔:“刚才在想什么?” 他回答时,双手笼着她身前起伏的地方,“想今晚用这个姿势的话,能进去多深。” 臻霓脸一烫,“汤主任,你现在怎么这么坏?” “作案有动机,变坏也有动机,”他手间愈发狠戾,在她忍不住吟哦时,补上最后一句,“你就是那个动机。” 汤胤把臻霓抱起来往卧室走,臻霓搂着他脖子说:“才九点多呢” 他压着她倒在床上,埋头在她胸前犯罪,“明天上班,要早起。” 很快,她被他调教得全身瘫软无力,如雪的肌肤透一层红,欲火焚身,意乱情迷。 他抵在关口即将沉入的一刹—— 臻霓半睁眼看着居高临下的男人,忽然觉得,“汤胤,你怎么,有点晃” 汤胤早已定住,眼神陡变凌厉,迅速朝四周扫了一眼,感受身体的微动,正色道:“地震了。” “啊?” 他迅速起身穿好裤子,待臻霓反应过来跟着坐起时,他已经穿好了上衣,虽从容不迫,但动作极利索,一边对她说:“放心,凤城不是震中,你待在家里不用跑,实在害怕到小区里坐一会儿,不要坐电梯。” 臻霓爬起来套衣服,这时汤胤在找车钥匙,“你,你去哪里?” “卫测。” “什么?” “卫星测控中心。” 就在汤胤打开房门时,手机打进了个微信语音通话,他立即按下接通:“喂,院长。” “——汤胤,你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院长放心,我正准备出门。” 电话挂下时,他已经在穿鞋。臻霓跟了出来,整个人不知所措,“你,你要去干嘛?” “乖乖待在家,回来再跟你解释。”他甚至来不及再看她一眼,转身出了门。 “砰”一声,门关上了,留下臻霓一脸愣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Chapter 30 纪臻霓还是害怕, 换上衣服就下了楼,推开单元楼大门, 开阔的场地上站满了居民, 三三两两在议论:“绝对是哪个地方发生了七级以上的地震,离凤城肯定不远” 很快手机来了新闻——某省某县突发63级地震,距离凤城不足四百公里。 臻霓给杨珊妮打电话,却打不出去。怪不得刚才这种紧急时刻,那位院长给汤胤打的竟是微信语音通话。 朋友圈持续爆炸,与此同时, 震级测定也在不断调整并攀升, 半个小时过去,已增至71级。 也不知道汤胤这么紧急地去干什么了 看着微信群里朋友们热烈的讨论, 臻霓突然有些失落,退了出来。 对汤胤工作的知之甚少, 让她感到无比挫败。 臻霓蹲在花圃边上,往搜索引擎里输进几个字:卫星测控中心。 结果出来了。卫星测控中心是航天集团下属的单位, 在地震中有几项任务:一, 调度陆地观测卫星监测震区灾害状况,将卫星影像信息提供给多个国家部门。二, 调配通信卫星,紧急恢复震区移动通信,保障新闻和通讯的顺畅。 其一相当于救灾工作的眼睛, 其二同等于咽喉, 航天部门的力量可谓重中之重。 臻霓一个人捧着手机傻笑。 她为她的男人而自豪。 杨珊妮这两天不在凤城, 临走前把公主转托给俞然照顾。纪臻霓想着好久没跟俞然吃顿饭了,到菜市场买了一大袋好菜再去俞然那。 公主被俞然养得白白胖胖,差点不认妈。 自然是先聊到汤胤,俞然知道臻霓上周突然一走是为了他,可真相过于沉重,除了明确他的清白以外,臻霓没有多说。 吃饭时,臻霓问俞然:“这段忙么?” 俞然头也不抬,“忙,抓传销。” 俞然又说:“你把公主找一下,她不认自己碗的路。” 臻霓放下筷碗起身,一路找进卧室,里头弥漫着一阵芳香,臻霓知道这是杨珊妮的香水味。她在衣柜底揪出了公主,公主爪子上缠了件黑蕾丝胸罩,臻霓也知道,这是杨珊妮在维秘买的。 臻霓:“” 她把公主抱到客厅角落的饭碗前,公主吭哧吭哧开吃。臻霓回桌继续吃饭。桌上静了阵子,俞然怪异地觑了她一眼:“吃拧了?嘴巴这么安静。” 臻霓斟酌了会儿,开口:“你跟珊妮咋开始的?” 俞然嘴角一勾,笑得痞气,“白送的,你不要?” “她主动的?” “是啊。” 臻霓一时无言,而后说:“你打算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 “看她了,我没意见。” 她没从俞然的声音里听出任何波澜。 黄金救援时间七十二小时,汤胤一连三天加班,臻霓下午给他发的消息,凌晨一点才收到回复。 自从有了他,她关注上了所有航天单位的官博c公众号以及新闻,她不想在他下次谈到工作的时候,自己只会傻乎乎地应个“哦”。 漫展就在第三天举办,臻霓一早进场布置展位,她临时招了个凤大漫画社的学妹当助理,无偿的,给珍妮花当助理这件事,说出去羡慕的人不在少数。 漫展的人流在午后达到顶峰,一排排相机对准了各个角色的ser,最前方舞台上社团轮番表演舞台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臻霓展位的访客络绎不绝,她还没有单行本,粉丝们便买下作品周边要她签名,跟她合影。因为她太易亲近,待在展位不愿离开的小迷妹不少,小半天过去了,展位从不空档,和其他展位的作者对比起来,她挣足了面子。 自西北回来后连起事端,她硬是挤时间赶出了丝路新作的预告,做成大海报挂在展位里,着重就此和粉丝们展开讨论,听取看法。 新作定名为《西谣》,讲述盛唐时一群人在丝绸之路上的奇遇。 到了下午展位里才稍松一些,小助理李雯雯出去给臻霓发传单,却不到一分钟就折了回来。 臻霓看她一脸的别扭,问:“怎么了?” 雯雯一边往外瞥,一边说:“学姐,我看到他了。” “谁啊?” “哎呀,就是他嘛。” “哦——”臻霓恍悟,雯雯之前向她说起过她暗恋的学长,凤大的研究生,“你那个学长啊,他来干什么?逛展子还是出s啊?” 雯雯憋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是我们学校摄影社的,每年都有人请他过来拍照。” “哦——”臻霓又拉长尾音,一脸坏笑地指着雯雯,“小学妹啊,你这么积极当我的助理,可不是为了我吧?” 雯雯脸红了,“什么嘛!人家可是你脑残粉!” “噗。” “哎呀!他走过来了!”雯雯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冲进展位里,从包里搜出粉饼和口红开始补妆,再捣捣头发,整整裙摆。 臻霓伸长脖子往外看,“谁啊?” “脖子上挂一台佳能5d,穿蓝色短袖的那个!” 臻霓认准了目标,仔细一看,怔住了。雯雯扯扯她衣角:“怎么样?帅吧?” 帅是帅了,可就是 对方也注意到了臻霓,同样一怔,提步朝她走来。 航天学院那个“奶茶男”薛灿。 走近后,他主动开口:“这么巧,你也来漫展啊?”把整个展位扫了遍后,又主动补充,“哦对了,你是画漫画的。” 臻霓也笑,“来拍照啊?” “是啊,”薛灿的目光落向身后的李雯雯,微讶道,“学妹,你也在这里啊?” 她还在惊诧于两人的相识,见薛灿突然注意到自己,愣愣地答:“是,是啊来给学姐打杂。” 薛灿举起相机,“来,我给你们俩拍个照。” 臻霓揽过李雯雯肩头,微笑看向镜头,感受到手下微颤,臻霓用力一摁,给她打气。 两人拍好了,薛灿问臻霓:“臻霓你要不要单独拍几张?” 臻霓将李雯雯推到跟前,“过气学姐有什么好拍的,来,你拍小学妹!”雯雯慌忙往后躲,臻霓按住她,低语一句,“别怂!” 拍完了,薛灿要进来参观,李雯雯不知所措,缠着臻霓喊学姐,臻霓示意刚刚围上来的两个粉丝,说:“干嘛呀?我忙着呢,你招待人学长去。” 薛灿待的不久,没一会儿就有同伴找到他出去拍照了。李雯雯涌上来敲打臻霓:“学姐学姐!你怎么会跟他认识啊?” 臻霓可不能告诉她自己是被搭讪的,“朋友的朋友。” “你们熟么?” “不太熟诶。”这是实话。 除了有人在的时候,李雯雯一直缠着臻霓问薛灿。到了将近散场的时间,薛灿又回来了,问臻霓要不要一起吃饭,臻霓看了雯雯一眼,“好啊,走吧雯雯。” 三个人找到一家火锅店坐下。 薛灿主动说:“其实不太看得出来你是画漫画的。” 臻霓一笑,“怎么看不出来?” “二次元的妹子吧,怎么说呢,都有点不一样的。” 臻霓明白他的意思。但李雯雯没懂:“怎么不一样?” “比如日语等级考试的时候,半个考场的妹子都穿什么水手服啊洛丽塔啊,说话的时候吧,也跟别人不太一样。”薛灿情商很高,发言前仔细观察过李雯雯,确认了她不在范围内。 画漫画的日常接触的大多是二次元圈,臻霓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一些喜欢动漫的孩子总有些莫名的优越感,处处展露自己与别人的不同,而日漫在国内并不为主流所接受,这一部分人代表了漫迷的整体形象,难怪许多人说,日漫圈的都有点怪。 简单来说,喜欢用常人听不懂的动漫用语说话还沾沾自喜。大概是中二病的症状之一吧。 臻霓笑笑,“我不怎么喜欢标榜自己,爱好就是爱好而已。” 一旁雯雯用心听着,引以为戒。 臻霓又问他:“最近忙什么呢,读博定了吗?” 薛灿说:“不读啦,要发那么多期刊论文,我可没那本事。下周我们学校有个评奖讲座,有个在航天院很厉害的人要来当嘉宾,我崇拜他很久了,想认他当师父,所以在积极准备。” 虽然想给两人多制造机会,但聊到航天,臻霓又想多听,便问:“什么人啊?” “本科清华,硕博在斯坦福,”臻霓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又听到薛灿接着说,“哎,上次你不是问我博士是不是都会选高校么,他就是个例外,可能真的人各有志吧。” 臻霓心头一动,笑问:“他有多厉害?” “硕士时以第一作者发的sci论文影响因子大于30的就有5篇,做的项目拿各种奖项拿到手软。” “进院里不到两年,现在准备做所长助理了,这都事小,”薛灿料臻霓也没什么概念,换了个说法,“就这么跟你说吧,第一年他就负责设计国家重点型号,已经在火箭上投入使用了,手上还有几项专利,现在,那叫一个有钱啊” “听说有人提他做长征系列运载火箭的副总设计师,他说自己经验不足,难以胜任。哎,大神都这么谦虚”薛灿一脸憧憬。 臻霓努力藏住笑意,“这么厉害的人,年纪应该不小吧?” “牛就牛在这,今年刚三十,要不怎么说是大神啊。” “哎,”臻霓往前一凑,“你想走他的轨迹啊?” 薛灿谦逊一笑,“想是这么想,大神有天赋,我还得很用功啊。” “你见过他没,他认不认识你啊?” “还没,讲座上第一面,准备见偶像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吃饭时,臻霓接到汤胤的电话,问她在哪,过来接她,臻霓报了火锅店地址。 一顿饭结束,薛灿显然想送臻霓,臻霓笑得大方婉然,“不用啦,我男朋友过来接我。你把雯雯送回去,不是一起回学校么。” 薛灿没藏住惊讶,“你脱单了?” “是啊,就上周,”臻霓把李雯雯往前送,“快走吧,回晚了澡堂关门了。” 薛灿没动,“我们等你先走再走,好放心。” “我这都社会人士了,每天都自己一个人,你还操心我。” “说到底你也就跟我同年吧。” 臻霓猜他想看她男朋友长什么样。 汤胤到得及时,三人刚到楼下,他的白色轿跑恰好停在了路旁。臻霓手上东西多,车一停稳他就下来,步伐稍快,却不失沉稳。 薛灿有些发怔。 臻霓介绍了句“我凤大两个朋友”,汤胤问了句好,拎过她的东西就往回头,临走前,李雯雯扯住臻霓压低声吼:“卧槽!学姐你男朋友好帅啊!” 车开了,臻霓侧脸看他,连着三天熬夜,他略显憔悴。车子还没开上主干道,她飞快地蹭过去亲了亲他的脸,汤胤看了她一眼,浅浅一笑,还是显出了疲惫。 “要不要我开?”臻霓问。 “没事。” 她想起薛灿,凑近他说:“哎,刚才那个,我朋友,研二的,帅吧?” 汤胤没回答,反问:“朋友?” “是啊。” “什么朋友?” 她听出了酸味,戏谑道:“你觉得呢?” “啊——”臻霓惊叫。汤胤掐了把她的大腿,位置很靠里。 算是惩戒了。她轻轻握住他放在她大腿上的手,声音都软了,“三天都熬夜,累不累啊?” “没什么,本来打算待到今晚过了凌晨再走的。” “那怎么能提前?” 他手心一紧,不看她,掌心却开始轻缓摩挲,惹得她发痒,下意识拢紧了双腿。汤胤的声音低哑了几分:“想早点回家上你啊。” 臻霓眼底含媚,看了眼他工整的衬衫,说:“衣冠禽兽。” “啊”他又掐了她。 “这就叫衣冠禽兽,回到家你该怎么称呼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Chapter 31 汤胤进了电梯就开始吻她, 急不可耐的模样几乎让臻霓想笑。回到家, 她才脱掉鞋,还没往前一步,便被他拦腰抱住,宽厚的胸膛从身后覆盖上来。 汤胤含着她耳根,问:“先洗澡, 还是直接” 她用耳语的音量答复:“你喜欢就好。” 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抱进了浴室。 镜子前, 汤胤从身后抱住臻霓,一边吻她,一边往镜子睨, 臻霓半眯着眼,也在看镜子里迷乱的自己。这样类似于偷窥的视觉享受, 是绝佳的助燃剂,男人女人都喜欢。 他解开她连衣裙拉链, 轻轻一扯,裙子向下滑落,砸在脚边。她还没有内衣裤要穿成套的意识,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兴致。 他的手向下, 在那层薄布外摩挲,力道拿捏得极妙, 似有若无, 让她爽快一半, 又失落一半。这样隔靴搔痒的挑逗, 更挠心挠肺。 臻霓被他折磨得失控, 竟主动抓起他的手往里带,身体往后窝,瘫软在他怀里。 布料之下,他的指头在蠕动。 低吟和喘息充斥着逼仄的浴室。 汤胤倏忽止了动作,贴着臻霓耳畔低语道:“宝贝,帮我脱衣服。” 他把臻霓翻过身来,她的脸已经烫红,两只小手缓慢抬起,解开他领口第一颗纽扣。解到最底,衬衫插在裤子里,她摸了摸冰冷的金属扣,弱弱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我不会” 汤胤握住她两只手,手把手教,“这样” 皮带解开了。 汤胤:“好了,去放热水,我自己来。” 水温刚好的时候,臻霓听到淋浴房门关上的声音,自己再度被人从身后抱住,轻轻一推,顶上水流潺潺往身上降。 汤胤在手心里打些沐浴乳,晕开之后,往她身上涂抹。抹完了后背c手臂,辗转到前身。说是身前,却只着重了那处起伏。 臻霓听见他说:“这里要洗干净一点。” 她问:“要多干净?” “很干净。” “那”她抓着他的手往下滑,“这里要多干净?” 他手指陷进去,“非常干净。” 换到臻霓帮他抹。臻霓站在汤胤背后,个头只到他肩胛骨,想搓到肩部还得抬起手。她细致地赏他,宽厚的肩,窄实的腰,紧绷的臂硬朗的腹肌,修长的腿。 最后只剩下一个地方。 臻霓蹲着身,一抬眼,近在咫尺。 她缓缓站起来,妩媚地半抬头睨他,双手覆上去,认真“清洗”。 热水一直淌在他们身上,却不及皮肤里透出来的欲热滚烫。氤氲弥漫,低喘回旋缭绕。 汤胤突然说:“宝贝,我忍不住了。” 话音未落,臻霓被他推到玻璃壁上,抬起大腿 在浴室里厮磨了两个钟头,臻霓坐下来抹面霜的时候,已将近凌晨。 汤胤突然走进镜子里,双手缠上她细腰,脑袋搭在她肩头。他很喜欢这样抱她,完全包围,完全占有。 臻霓看住镜子里的自己,捏着脸蛋问他:“我素颜丑吗?” 汤胤认真地看了会儿,说:“有区别吗?” 女孩子化全套几千块钱的妆面,可不是为了让男人看不出差别的,所以臻霓气恼地捅了捅他,“喂!” 他更用力搂住她,“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女孩子。” 他认真得过分,她一瞬没了脾气。 臻霓忽然想起来什么,“下周凤大那个讲座,你一定得去啊。” “为什么?” “因为可能会有你的小粉丝在等你啊。” 汤胤笑了,“我又不是你。” 臻霓打算把这个惊喜留给他自己去揭晓。 汤胤说:“这段时间我会经常加班,忙起来也顾不上告诉你,要是没有提早告诉你能回来,你就不要等我了,乖乖跟公主待在家,嗯?” “忙评选所长助理?” 汤胤露出惊讶,“你怎么知道?” 臻霓傻乎乎地笑,“你猜。” 凤大的论坛讲座规模不大,请一些相关的专家学者来给学生们做做演讲报告,再评比评比他们的学研成果,颁个奖就算完事。目的还是提前让毕业生和对口的企业人员有个接触了解。 报告厅肯定坐不满人,臻霓说要跟着一起去,汤胤没拦着。 上楼前,汤胤打了个电话确认地点,挂下后,臻霓问:“谁呀?” 汤胤:“我那个老同学。” 到达报告厅门口,有个男的在等着,一见到汤胤就迎上来,语气似乎很熟络:“你可总算到了。” 汤胤先介绍臻霓:“我女朋友,纪臻霓。” 臻霓心尖一颤。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介绍她。 他再示意对方,“我大学同学,景深,凤大的老师。” 两人对视,景深不多说,礼貌致笑,“你好你好。” 汤胤跟着景深往台上走了,臻霓找了座位坐下,环视全场,观众席最前排坐的应该是参赛的学生,人手一打文件纸,念念有词。 臻霓在其中找到了薛灿,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文件,果然很认真。 忽然有同学拍了拍他肩膀,往台上其中一个人指了指,臻霓看到那人嘴型发出了:“那个就是汤胤。” 薛灿抬头一看,愕然瞪眼,下意识喊:“——怎么是他?” 臻霓在后面偷笑。 薛灿显得更紧张了,这情绪显然影响了他的演讲,过程中几次停顿,像是脑袋卡了壳。讲座将近三个小时,薛灿是最终获奖者之一。 主持人宣布散场后,景深把薛灿叫了过去,带他见见汤胤。在薛灿的演讲ppt中,臻霓看见里头写了“指导老师:景深”。原来,景深是他的导师。 薛灿到了汤胤面前,真就是名副其实的小粉丝,不敢直视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们说话时,臻霓也往汤胤身边走。 景深最先注意到她,拍了拍汤胤肩膀,说:“好了,再聊下去,你的小姑娘该不高兴了。” 三个人看过来,臻霓笑笑说:“没有没有,你们聊你们的。” “也没什么事了,这段时间忙完了,咱们俩再好好喝一杯。”景深对汤胤说。 汤胤点点头,薛灿跟着景深就要离开。臻霓走近他,开口就问:“怎么样,你同意了没?” 没等汤胤回答,还没走远的薛灿连忙折了回来,“——臻霓臻霓臻霓!”他使劲儿地给她使眼色。 这下勾起了汤胤和景深的好奇心,景深也回过头,笑言:“薛灿,你还认识汤主任女朋友啊。” 汤胤问:“怎么了?” 薛灿抢答:“没什么没什么” 臻霓实在看不惯他那怂劲儿,索性帮他一把:“薛灿之前说,很崇拜你,想趁这次机会拜你为师。” 一说完,薛灿脸白了。他觉得自己今晚的表现实在太尴尬了。 景深一听,笑了:“这是好事啊,小伙子,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不敢说啊?” 汤胤先是一怔,很快也笑了,认真地看了看薛灿,说:“你,什么时候毕业?” 薛灿:“明年” “我给你留个电话吧。” 薛灿猛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哦好的。” 临走前,汤胤拍了拍薛灿的肩膀,笑得和蔼。 薛灿欢天喜地地跟着景深走了。下楼时,景深问他:“你怎么还认识汤胤他女朋友?” “臻霓啊,她也是凤大毕业的。” “好小子啊,有拜师的想法,一个人筹谋划策很久了吧?” 薛灿怪不好意思地,“这不,汤主任跟老师您是老同学,我怕他是出于情面才答应,自己问的话,也算是想给自己一个考验。” 景深笑了笑,“汤胤这人挺有意思的,家乡习俗也特别有意思。” “怎么说?” “他不是青碧人嘛,他们那儿有吃狗肉的,每年好像还搞个狗肉文化节,他以前养了一只边境牧羊犬,可聪明了,有一天不听话惹他急了,他直接就把狗杀了吃了。” 薛灿膛目结舌。 景深又说:“女朋友换得也勤快,上次见他,还不是这个姑娘呢。” 回家路上,汤胤说:“你说的小粉丝,就是指这个?” 臻霓:“对呀,怎么样,还满意吧?” 他笑了。臻霓考虑了一下,问:“诶,我听说有人让你做火箭副总设计师,你没有同意?” “嗯。” “为什么?” 汤胤没有很快回答。臻霓也很清楚,所谓的“经验不足,难以胜任”不过是应付之词,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否定过自己? 怕是太过年轻有为,引来大众聚焦吧。 臻霓稍近他一些,“汤胤” “那是之前的事了,”他忽然开口,“没和你在一起之前。” “等忙完手头这些,我再重新考虑这件事。” 因为,他现在无所畏惧。 汤胤握住臻霓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还有一件事,”臻霓说,“上次在漫展有个游戏公司的主管要了我的联系方式,后来联系我说有没有兴趣跟他们合作,不是坐班的方式,还是画原画,相当于跟他们签定向版权。” “你怎么想的?” “还在犹豫,这家公司挺大的,但是我的新作下个月开始连载,我想投入更多的精力给这边。” “那就不要接了,”汤胤拢了拢她的手,“别把自己弄得太辛苦,不是还有我养你么?” 臻霓回握住他,十指紧扣。 可每当他越是这么说,她就是越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 手机突然来了电话,臻霓低头看来电显示,心头猛地一震。 汤胤顾不上偏头,问:“怎么不接?” “我妈。” 汤胤顿了顿,说:“接吧,别怕。” 臻霓小心翼翼地按了接通:“喂,妈妈。” “乖女啊,你在做什么呢?” “我”臻霓看了汤胤一眼,“准备回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阵子,臻霓主动问:“怎么了妈妈?” “我跟你爸爸来凤城了,刚下飞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Chapter 32 詹琴和纪建成在跟臻霓约定好的出入口等待着。他们并没有等太久, 飞机一降落还没滑到停机位詹琴就给女儿打了,之后受管制排队,加上等待托运行李, 在门口不过站了二十来分钟。 夫妇俩眼见一辆白色轿跑缓缓停在了跟前,驾驶室门打开,出来个高挑的男子, 詹琴扯了扯纪建成说:“诶,看那个小伙子,长得真帅啊。” 话音未落,纪建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个帅气的小伙子将目光锁定了两人,径直走来。 汤胤加快步伐走到夫妇俩面前, 开口时微颔首, 谦和有礼道:“叔叔阿姨好, 我是汤胤。” 夫妇俩没能掩饰自己的震惊。他们是没有见过汤胤的,即便他的名字如雷贯耳。 汤胤主动解释:“不好意思, 让叔叔阿姨吓到了。我和臻霓商量好了,我来接叔叔阿姨, 去我家, 臻霓在家里给你们整理房间,准备宵夜呢。” 纪建成还没反应过来:“这,怎么好意思啊” “我家外面景观还不错, 叔叔阿姨到这边也吃不惯凤城的菜, 在家里我和臻霓做饭, 比住酒店舒服多了, 也让叔叔阿姨尝尝我的手艺。” 夫妇俩还在无措,汤胤主动拉起了行李箱杆,“叔叔阿姨快上车吧,臻霓该久等了。” 凤城机场距离市区不算太远,可汤胤住在南郊,辗转过去也有一个小时。 回程时,夫妇俩之间话多一些的还是纪建成:“小汤长得这么高啊,比你爸爸年轻时高多了。” “汤教授身体还好吧?” “这么快就在凤城买房子啦?” 汤胤答:“去年年底装修好的,那段时间刚好我有项专利的钱发下来了。” 纪建成面带欣赏。汤胤的才华横溢,果非浪得虚名。 一旁詹琴只跟着附和几声,却在转着心思。 怪不得在里他们说自己乘机场大巴过去,臻霓却坚持去接。她能不知道女儿打的什么算盘?他们的确对汤胤一无所知,提前给个时间相处了解,留一个全新的印象,算是新的开端,总比之后谈话时围绕着往事为开场好。 再且,由汤胤自我介绍,比臻霓的片面之词来得有分量多了。 再说白了,臻霓摆明了“我跟他就是同居了你能怎样”的牌。 这场安排得够漂亮啊,看来她的女儿是真长大了。 毕竟,她对这个小伙子的印象的确非常好。 汤胤家有间客房有床,长久不用,臻霓负责回去打扫c铺床,给父母准备洗漱用品等。也再清理清理她和汤胤纵情时在各个角落留下的痕迹。 詹琴这一猝不及防,到底让她有些生气,还好汤胤安抚住了她:“别怕,有我在。” 让詹琴和纪建成住家里,亲自去机场接回,也都是汤胤的想法。决定前,他只说了一句:“如果你确定非我不可,我就去机场接你爸爸妈妈。” 或许是上帝拉快了她生活的进度条吧,让她才和他在一起短短几天,就要决定一生一世。 她到底是怕的。怕才是对的,没有深思熟虑就夸下海口,海誓山盟,那是轻狂,是无知,是幼稚。 她问:“你呢?” 汤胤答:“我是很想去的。” 她笑起来:“好,那我等你接爸爸妈妈回家。” 臻霓收拾好了房间,进厨房给父母下挂面。还不等面下出来,解锁提示响起,有人开了家门。臻霓迎到门口,见到詹琴和纪建成站在前头,汤胤拎着行李垫后。 一见到女儿,詹琴没忍住哭了。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哭,不是悲伤,不是难过,明明才分别数日,她却觉得隔了春秋,却又不是平日里思念女儿的那种心情。 大概是,这一见,有什么东西将彻底改变,她再也不是躲在父母身后的那个小女孩了。 她总以为孩子是慢慢长大的,却没想过,是一瞬。 汤胤离场去处理剩下的面条,臻霓安抚好母亲的情绪,带父母参观一下房子。见到主卧里四处摆满了女儿的物品时,詹琴的心还是被狠揪了一下,却没任何表现。 入夜深了,夫妇俩也没打算开门见山,吃面时寻常地拉着家常,问候两个孩子的工作生活。吃完了面,臻霓说旅途颠簸,让他们赶紧休息,父母也欣然答应。 臻霓松了口气。至少目前来说,她没看出父母对汤胤有任何的负面反应。 晚辈向长辈问安,各自睡下。灭了灯,臻霓枕着汤胤的肩窝,还是有点紧张:“你说我明天跟爸爸妈妈说什么呢?能说得过吗?” 明天汤胤要上班,整个白天臻霓都要独自应对父母,谈是必然要谈了。 汤胤从容一笑,“说实话。” “实话是我爱你。” “宝贝,他们是你的爸爸妈妈。” 臻霓把脸埋了埋,“我知道了。” 这夜先睡着的人是臻霓。汤胤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淡定。他很清楚,怀里的是他最心爱的姑娘,也是别人家最疼爱的女儿。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只有全然接受。 詹琴这一觉睡得也不踏实,所以她听到了有人早起准备早餐的动静。她犹豫着,还是起身出去,于是见到了厨房里忙碌的汤胤。 詹琴显得十分不好意思,汤胤却很坦然:“阿姨醒了。我给您和叔叔还有臻霓准备了早饭,我白天还要上班,白天就让臻霓带叔叔阿姨出去转转,现在刚好是叶子变黄的时候,南方一年四季都没什么变化,正好让叔叔阿姨看看北方的秋天是什么样子。” 詹琴笑了笑:“好。” 早饭席间,臻霓战战兢兢地等着爸爸或者妈妈做开场。 最后耐不住的还是詹琴:“小汤家的事,你大伯都跟我们说了” 臻霓手心发凉,不自觉正了正身子。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詹琴说了句:“你爸爸妈妈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 “我们这一趟来,不是想要阻止你什么,爸爸妈妈只是太痛心了,痛心你,也痛心小汤那个孩子。” “妈妈原本是不想让你跟他在一起,可妈妈也知道妈妈不该这样想。再说了,你们两个在这么远的地方,我们说不准有用吗?逼你回去工作,爸爸妈妈不是这样的人。” “爸爸妈妈只是,不想让你吃亏啊” 汤胤下班前打告诉臻霓,他订好了位子,回来接两位长辈一起出去吃饭。他当然是所有长辈都会喜欢的类型,有学问,懂礼貌,识大体,可以说几近完美,詹琴看他的眼神是愈发欣赏满意。 饭后,汤胤带着他们到芙蓉园里看剧演,之后再沿南湖散步。 詹琴有意拉近臻霓说悄悄话,汤胤也会意地放慢脚步,同纪建成一道走。 詹琴说:“明天小汤上班之后,爸爸妈妈跟你去看房子,你知不知道买哪里的房子好啊?” 臻霓懵怔地问:“买什么房子?” “你不得有自己的房子啊,以后吵架了都没地方躲。再说了,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处不成了,我要让我的女儿出了门没地方去啊?” 臻霓有点想哭,“妈” “就这么定了,明天去,我跟你爸都商量好了。” 四个人前后拉开了一段距离,两个爷们说的话没那么琐碎,主要还是围绕工作。汤胤正说着话,纪建成突然叫住了他:“小汤啊” 汤胤看过去:“怎么了叔叔?” 纪建成缓了会儿,似乎是在斟酌措辞,“你和臻霓,都不容易,你会不会永远对她好啊?” 他其实是想说,你会不会永远爱她,人上了年纪,矫情的话总是说不出口。 汤胤郑重地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会,叔叔,我很爱您的女儿。” 詹琴和纪建成待了小一周,离开那天汤胤和臻霓一起送他们去机场。临别前,詹琴再三叮嘱女儿:“看小汤的屋子收拾得那么整齐,你啊,跟人家住不要把屋子搞乱了啊。” 臻霓怪脸红的,“妈,我哪有嘛” “你待在家里,要在小汤下班前做好饭,知道没有?”这句话不下三遍。 “知道啦” 过安检前,詹琴最后回头冲臻霓挥手,笑得满面容光。 回市区路上,臻霓如释重负。 看到眼前出现的路牌,她奇怪地问汤胤:“怎么走这条路?” 汤胤:“去你高新那边的房子。” “干嘛?” 他转头,怪好笑地看她,“搬家啊,你妈妈都说了让你好好跟我住,那么多行李不搬过来啊?” 也就是说,他们要正式同居了。 纪臻霓从未觉得自己如此。 她又羞又兴奋,汤胤帮着她收拾东西,从下午收到晚上才基本把行李整理归置好,分箱搬回他曲江的家。那以后也是她的家了。 汤胤不习惯拖沓,也不嫌麻烦,连续来来回回地搬了几趟,总算把屋子搬空了。 汤胤的房子足够宽敞,公主兴奋地一趟趟疯跑,臻霓听到她几次撞墙的巨响,可人家就是不嫌疼。 看着正在整理衣服的臻霓,汤胤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礼物盒,悄悄走近她,却突然有些无措了,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臻霓抬起头,目光落到他手里的盒子上。 他笨笨地说:“送你。” “这是什么?”臻霓站起来,接过盒子捧在怀里,还挺沉的。 她揭开盖子,瞪了瞪眼——各种大牌口红塞了十几支,其余嵌着的都是大牌香水c护肤品,剩下的空地插了些鲜玫瑰和巧克力。 汤胤抓了抓耳根,“我也不太懂,听说现在女孩子都喜欢” 话音未落,眼前娇小的姑娘像只兔子一样“蹭”地跳起来抱住了他,双手勾住他脖子,双腿缠住他腰身,笑声震天动地。 “哈哈哈哈哈——!” 果然,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 疯笑完了,臻霓搂着他脖子,带着涩意问他:“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啊?” 汤胤牢牢地托住她,“还欠你样东西。” “什么?” 他凝住她殷切而真挚的双眸,让他确定,这句话他永远不会后悔。 “我爱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Chapter 33 “所以”杨珊妮眨巴着妩媚的大眼睛, “你们就这样正式同居了?” 这是纪臻霓第一次听到旁人如此定义她和汤胤的关系,不免有些羞赧,还有些不习惯。 “嗯。”她露出宛若诗人笔下怀春少女的笑颜。 “哇塞”珊妮用不怀好意的眼神往臻霓身上觑,臻霓向后弹开远离她一些:“干什么啦!” “哎, 我说, 你家大博士喜欢什么款的套啊?润滑的, 还是超薄的?” 臻霓憋红了脸, “他没用过。” “哇塞,搞这么!” 臻霓注意到邻桌游移过来的目光, 拍了她一把,“你小点声!” 珊妮还是不收敛,“我说你啊, 内衣裤还没穿成套的吧?” “是啊,怎么了?” 珊妮极嫌弃地睨了她一眼:“走吧, 我带你去逛商场。” “我说你好了没有啊?”隔着一层试衣间门, 杨珊妮在外面吼。 臻霓:“等一下嘛” “你让我看一下嘛。” “不行!” “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北方, 看过对方的大才能算闺蜜哦。” 她倒不是害臊矫情,只是臻霓抬头看向镜子里自己吻痕遍布的身体,脸又是一红。她匆匆把衣服套上,打开了试衣间门,羞窘地笑:“嘿嘿, 改天跟你鸳鸯浴, 今天不行。” “为什么嘛?” “身上草莓太多了嘛!” 杨珊妮纵声大笑。 款式都是杨珊妮挑的, 黑蕾丝c豹纹c装选尺码时珊妮又伺机调戏了她一把:“我说你的大博士挺厉害啊, 短短几天,长了一个围度了。” 臻霓还击一句:“你的大警官更厉害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上个月买的还不是这个罩杯吧?” 店员在一旁偷笑。 走出内衣店,两人继续逛街。突然,臻霓听到极近处有人喊了声:“纪晴?” 她回过头,珊妮也跟着回头——身后站着两个女生,稍前的那个正惊诧地盯着臻霓,显然发话的人是她。彼此对视了好一阵,珊妮看了眼臻霓的反应,就要开口帮她挡,“呃,你是不是认错” 臻霓掐了她的话,开口时对着那女生:“好久不见。” 珊妮看向她:“认识啊?” 臻霓的声音不咸不淡:“嗯,高中同学。” ——梁婧。 更不可思议的人是梁婧,“真的是你啊?好巧啊,我就试着喊一下,没想到” 臻霓扯了扯唇角,“来旅游?” “是啊。” “那,我请你们两个坐坐吧。” 往餐厅走的路上,臻霓和珊妮在前头带路,梁婧和她的同伴在后,臻霓听到那女生小声说:“你高中同学啊?长得真好看啊” 珊妮看她反应淡漠,也悄悄问:“不太熟啊?” 臻霓:“嗯。” 臻霓带她们去了家会员制的西餐厅,非引荐不得入会,消费自然高昂。落座之后,梁婧和同伴抱着菜单久久点不出菜,臻霓索性主动:“要不我点了?这家餐厅的菜我熟。” 两人立马放下了菜单。 和梁婧一起来的是她同事,刚到凤城第二天,后天返程。臻霓把她俩的行程过问了一遍,还尽地主之谊介绍美景美食,但没一句要再陪玩的意思。两人之间,梁婧对她更感兴趣,问得很多,臻霓答得宽泛也粗略,一顿饭下来,没透露多少,大多聊的是别人的八卦。 梁婧对她说的话,和之前同学聚会上其他人说的大体一致,“你变化好大啊”c“真的都认不出来了”c“怎么减的啊”c“用了多久啊”,诸如此类。 梁婧大学在某省省会念的,具体是哪,臻霓不记得了,至于她现在在哪上班,做什么工作,她更是不想知道。 一顿饭了,臻霓结了账,几个人往外走。到了分别的口,臻霓先说:“我们还有事,就不送啦。” 梁婧问:“过年你回青碧吗?上次1班那些人说到时候想聚一聚,你去不去?上次我们还在群里说到你了呢。” 指的是他们初中的班级,臻霓和初中同学的关系倒是不错。 臻霓:“很多人去?” “是啊,大家应该都挺想见你的。” “可是”臻霓笑了笑,往前几步抱住梁婧,嘴唇凑近她耳畔,低语道,“我并不想见你啊。” 她缓缓放开手,没再看梁婧一眼,转身和珊妮离开,留她久久愣在原地。 回去路上,珊妮一边开车一边问:“撕过啊?” “什么?” “你跟那个女孩儿。” “噢,”臻霓若无其事道,“以前是闺蜜,后来绝交了。” “为什么?” 她简要地说了下梁婧在辛甜欺负她时的作为,珊妮听得义愤填膺:“这都不撕啊?要我啊,早给她两耳光了。” 臻霓笑得淡薄:“人和人之间哪有那么多对簿公堂,更多的是默默忍受。” 说了最后那句话,她反而舒坦了。人最无法忍受的其实并不是敌人的攻击,而是朋友的背叛,你可以毫无顾虑地给敌人以回击,那都是理所应当的,可面对背叛,就如同亲手埋葬你曾经付诸的所有感情。于她而言,她可以恨辛甜恨得彻底,可那些弃她而去的朋友,她多恨一分,也就在心上多划一道口。 陈奕迅的歌里怎么唱的来着? 我不唱声嘶力竭的情歌,不表示没有心碎的时刻。 我不曾摊开伤口任宰割,愈合就无人晓得。 是,她今天活得光鲜亮丽,那是她自己活出来的,跟那些曾经伤害她的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的罪还在,恶还在,她是好了,是愈合了,这不代表她就不恨了,忘记了。 她最想说的不过是一句,你以为我不恨你吗? 臻霓忽然一笑,加上一句:“不过,刚才那句话是我第一次对簿公堂,感觉真爽。” 臻霓打开家门后,惊讶地看到了汤胤的鞋子。她循进卧室,看到浴室门闭着,里头传来流水声,便过去敲门:“汤胤?” 他的声音犹如立体混响:“你回来了?” “今天下班这么早?” “提前完成了任务,在实验室待了一天,一身机油味,我洗个澡。” “好。” 臻霓往回走,一眼瞧见正在耍弄充电线的公主,她嘴爪并用,一会儿狂挠,一会儿退缩,每次上前都带着视死如归的架势,誓要与这个“恶敌”拼个你死我活。 她已经是不是小狗了,至少臻霓一只手已经拎不动她了。 那条充电线挂着插座,连着汤胤放在床头柜的。臻霓才要过去阻止她,突然,线被公主猛地一扯,跟着扯离台面,“咚”的一声狠砸在她脑袋上。公主猛乍跳起,浑身汗毛竖直——是谁!是哪个王八蛋偷袭的我! 另一头,臻霓已经笑得快岔气了。 她终于把公主丢开,捡起汤胤的。她放下的一瞬,屏幕上亮起条微信消息——在实验室站了一天,很累吧? 臻霓怔住。发信人昵称“柠檬”,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个女的,且是他的同事。 臻霓当即解锁。她不着急想怎么回复,首先向上滑动翻看聊天记录,这人找他的频率算高,一周两三次,可以看得出汤胤从没删过,都是对方主动发的,从最开始时不时的“你在干嘛”,汤胤从不回复,之后便换了直接找话题的方式,向他分享一些趣事,或者音乐,或者经济科技,问什么汤胤答什么,但间隔时间很长。 女人还能不懂女人?别说一句话,就是一个表情一个字眼,她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骚。 翻完聊天记录,臻霓点开了柠檬的朋友圈,果然——是那次音乐会和汤胤“偶遇”的那个女同事。 看来这厢暗送秋波已有数月了。 一股气冲上脑门,臻霓抓着直奔浴室,猛地推开门。汤胤正站在淋浴房里,挺拔健硕的身体半藏在氤氲之中,他闻声回头,见到他小一张气鼓鼓的小脸。 臻霓长驱直入,一把拉开淋浴房门,不顾他全身泡沫,抓过他,把往他面前一摆:“你跟同事处得挺不错的哦。” 没了眼镜,汤胤缓了会儿才把目光聚焦好。看完消息,他没什么表情,视线移到臻霓身上,长臂一揽,出其不意地将她抓了进来。 他的身体压下的同时,双手也紧跟着脱她,“我跟你处得更不错。” “喂,喂”臻霓奋力推他,“你别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你” 话没说完,人被脱得一干二净。 她被他抵在玻璃壁上,身后是冰冷的玻璃,身前紧压着他炙热的胸膛。她搂住他脖子,双腿缠着他的腰,猛地一瞬,感受一股蛮力冲撞进来。 那蛮力狂妄而霸道,次次侵占她所有。 她想骂他,开口都成了喘叫。 臻霓半睁开眼看他,他的头在晃,胸膛在震,从上到下,频率一致,且很快。据她粗略统计,这个,的确他最喜欢的方式之一。 “你,你怎么没一点,准备”混着喘气,臻霓说得断断续续。 汤胤很少在进行过程中说话,臻霓没想到,他迷乱的声音竟是如此撩人。 “跟心爱的女人,我随时在准备。” 臻霓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一眼见到端正蹲坐在门口的公主,睁着黑溜溜的圆眼睛望她。她可是全程围观了刚才里头震天动地的动静。 她拎起公主项圈往卧室外扔:“去去去,儿童不宜。” 公主开始在外头挠门,她全当听不见。 走回来,忽而瞥见到桌上放了个快递包裹,臻霓走近一看,收件人是汤胤,包裹很厚实,掂量之后发现还挺沉。摸着,像是书。她再偏头一看,才见到已经拆封了的口。 她想看看他都看些什么书,便揭开了包装一角,这一眼落下,心头蓦地一震。 ——是她连载的往期杂志,连着号,一本不落,厚厚一摞,足有尺高。 身后一阵脚步声渐近,臻霓回头,汤胤擦着头发走近,她忽然语塞:“你” 汤胤瞥了眼包裹,再看回她,表情略窘:“本来想放在科室的,顺手拿了回来。” “你那么忙,哪有时间看这个嘛,别看了。” 汤胤撑开双臂圈住她,“想知道你的一切。” 她往他身上贴,“我有哪儿是你不知道的?” 汤胤笑了,“我是说真的。” 臻霓抱住他。他也环抱住她,问:“不生气了?” 她摇摇头。 汤胤说:“好了,换个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看个。” “还是不去了,我明天要早起,今晚想早点睡。” “有事出去?” “嗯,我的新作下下个月开始连载,杂志给我做了一期专栏,需要几张,我约了朋友明天给我拍,”她忽然眨眨眼,“就是你那个小粉丝。” 汤胤扶了扶她的碎发,“那今晚好好休息,咱们做了这么久的准备,这次一定要做得最好。” “我倒不希望是最好。” “为什么?” “最好等于巅峰,峰值之后就意味着下降。你看,有些明星什么颜值巅峰,演技巅峰,说明在那之后越来越不行了,我不希望我的作品这样,我希望我永远能画出更好的作品。” 臻霓顿了顿,忽然笑起来,“就像,任何物理理论都是临时性的,你永远不可能证明它。” 汤胤先是一怔,而后也笑起来。臻霓把脸埋进他胸膛:“我也想更知道你的一切。” 他揉着她的发,“好,共同努力。” “对了,你的小粉丝有没有什么表示?” “薛灿?没有。” “你不是给他留了么,没找你?” “没有。” “这个愣瓜。” 拍摄地点选在杨珊妮的咖啡馆里,她的装修和摆件都适合拍文艺小清新写真。臻霓的镜头感很好,几乎不需要薛灿指导,稍微调整角度便能成片。 一边拍,臻霓一边跟他聊天:“哎我说你啊,之前天天嚷嚷着要拜师,怎么现在退退缩缩的。” 薛灿秒变结巴:“我这不是,人家大神害羞” “喂,人家都主动给你这个机会了,这样不太好吧?再说了,汤胤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高冷,他很好说话的。” 薛灿顿了顿,“你真的了解他吗?” 臻霓一时都找不出合适的表情了,“我的男朋友,我不了解?” “你认识他的哪个同事哪个朋友么?或者见过他的家人么?” 臻霓怔了怔,“我见过他的同事。” 薛灿欲言又止。 他尽量以不太怪异的语气说:“有些人在不同的环境面对不同的人群的时候,人格是不一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Chapter 34 中午臻霓接到汤胤来电, 说他有个重要东西落在家里, 问她能不能送过去,臻霓答应了。吃过午饭她便出发, 辗转到那里刚好是下午上班时间。 从出租车上下来,臻霓抬头望向研究院的大楼, 周边地段还算热闹,和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单位院子门口拦着推拉门, 边上有个同样闭着的小门,连着保安岗。臻霓站到一边给汤胤打,等到底了他都没接。她接连打去三个, 结果如一。 看她在门口徘徊了阵子, 保安终于探出头来:“找人啊?” 臻霓赶忙凑上去,“是啊,可是他一直不接我。” “找谁啊?” “汤胤,您认识吗?” “汤主任啊,”保安反应得很快,“什么事?” “他让我给他送点东西。” “噢,那你给他打吧,我们这儿得有人带才能进。” “我打了好几个他都没接, 不知道干嘛去了。” “那不行, 我们这是国家级保密单位,不能随便进的。”保安说着关上了窗子。 臻霓继续给汤胤打, 顺带在心里骂他。蓦地, 她听到身后悠悠有人说话:“你是那个” 臻霓回头, 看到站着一眼镜男,正看着她,她怔了怔,也觉得对方眼熟。还是对方先想起来了:“哦你是凤大那个小吧?” 臻霓也认出了他:“你是汤胤的同事?” 眼镜男笑了,“来找胤哥啊?” “是啊,他让我给他送点东西,到这了又不接。” “走,我带你进去,”眼镜男敲了敲保安岗的窗子,“陈叔,这人我认识,汤主任女朋友。” 保安探出头来看臻霓,笑得憨实:“那也得留。” 这是单位规定,臻霓交了,跟着眼镜男进了门。从门口到大楼隔着开阔的院子,眼镜男指向一边方向对臻霓说:“胤哥刚才去实验区有点事,过会儿就回来,我带你到办公室等他。” 臻霓看向那边,有身着军装的兵哥哥来回把手,到了楼下,同样有武警值勤。 一边走,臻霓一边问他:“你怎么知道他说的啊?” “最近胤哥老赶着下班,问他干什么,他说要回家陪女朋友。” 臻霓脸一红,却又忍不住想笑。 一路往里,遇见不少同事,问起臻霓,眼镜男一一说明:“胤哥女朋友。”然后她便收到或欣羡或惊讶的目光,再是纷纷向她问好。 这些人笑得真诚而礼貌,看得出平时对汤胤也是很敬重的。 眼镜男把臻霓带到三楼一块“副主任办公室”字样的门牌前,推门进去。臻霓在沙发坐下,随意地扫了扫,一边问:“他平时就坐在这里?” 眼镜男去给她倒水,“也不常坐,我们工作走动的多,去实验区啊,厂房啊。胤哥今天上午给一个尼日利亚过来的队伍做培训去了,明天还接着培训。” “培训?” “也没什么,都是基础内容,本来不该胤哥这个级别去的,但咱院里数他最好,哈哈。” 眼镜男把水杯递给臻霓,她道了谢,又问:“那你是干什么的?” “我叫王硕,是胤哥组里的人,科室就在隔壁,我先忙去了,有事你找我啊,嫂子。”还没等臻霓反应过来最后那声称呼,人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臻霓偷乐了会儿,站起身看看他的办公室。门背挂着排衣服,有他的外套,有工人一样的蓝色,也有医生一样的白大褂。书柜里摆满了她看不懂的资料和文件,书桌上放了一打纸张,密密麻麻地写满她也看不懂的物理符号和公式。 她在书桌后坐下,笔记本电脑就搁在桌上,屏幕敞着,她顺手点亮屏幕,输进密码,跳出来一张壁纸——浩瀚的金色沙漠里,女孩一袭红裙,奔跑在风中,回头看向镜头,笑靥如花。 臻霓扬起嘴角。这时门口闪进来一个人,瘦高的个子,留圆寸头,穿和王硕一样的蓝色工作服,手放在门上正要敲门,见到臻霓后愣了愣,抬眼确认了一下门牌。 臻霓立即起身,“我,我是来这里等人的。” “噢,”圆寸头这才走进来,“等汤主任?” “嗯。” “我来拿份报告。”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拾起一叠文件,没什么表情,也不再多说,转身出了门。 臻霓总觉得这人哪怪怪的。大概是不像之前遇到的每一个同事一样,好奇她的身份,更是在知道她和汤胤的关系之后露出那些神情。 大概和汤胤关系一般吧。 臻霓突然想起薛灿的话。 她发了会儿呆,倏忽摇摇头。谁身边还没几个关系不好的人?又不是人民币,指望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她又继续坐了会儿,才听到外头走廊有人喊了声:“汤主任。”似乎是有人叫住了他。 果然,汤胤很快出现在门口。臻霓一见到他就笑起来,他快步走到她面前,说:“对不起啊,临时有事,那边不让带进。” 臻霓摇摇头,清亮的双眸目不转睛地望住他,脸颊因微笑而鼓起,更显可爱。 汤胤:“怎么笑这么开心?” 臻霓笑得更甜,“汤主任,你这样好帅啊。” 汤胤怔了怔,看了看自己,实在不明白这一身丑丑的还沾着机油的蓝色工作服哪儿帅了。臻霓也不明白,王硕穿着不帅,圆寸头穿着不帅,其他人穿着普通得她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到了他身上,就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刻。 因为是他,没有别的理由。 把东西交给汤胤后,他也不多留她,“我一会儿还有事出去,我送你到门口去,嗯?” 臻霓来回踢着双腿,努着嘴说:“我想要这样帅气的汤主任亲我。” “别闹了,上班呢。” 她赖在椅子上,扭着身子,“不要嘛,就亲一下,一小下下啦。” 汤胤拿她没办法,往敞开的门外瞥了眼,迅速低头,在她小嘴上砸了砸。他起身时,看到他的小女友喜滋滋地傻笑。 他想,要能看到她这样傻乎乎的笑啊,怎么宠她都不过分。 “好啦,我送你下去,回家等我,嗯?” “知道啦,汤主任。” 外面下起了雨,臻霓拿着汤胤给的伞回到家,打开门,里头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这不寻常,每天她一回到家,才把钥匙插进门孔,就已经听到公主的叫声了。 “公主?公主?”臻霓脱了鞋,开始在角角落落里找她。 她果然待在老地方,卧室角落的一堆玩偶里,以前是这样,搬过来了还是这样。 臻霓叫着她的名字过去,她应声抬头看了臻霓一眼,嘴都没张,尾巴也不翘,很快耷拉下脑袋。臻霓把她抱起来,揉揉她的圆脑袋,问:“你怎么啦?无精打采的。” “啾”一声,公主打了个喷嚏。 空气冷飕飕的,臻霓不由得缩了缩脑袋,莫非她也生病了? 臻霓试着拿出公主最喜欢的罐头和零食,盛了满满一碗给她,她吃了两口就再也没什么兴趣。玩也没兴致,吃也没兴致,是该就医了。 臻霓抱着公主安抚她:“公主啊,爸爸一会儿就下班回来了,妈妈先给爸爸做饭,吃完了饭再一起带你去医院,好不好呀?” 公主吃力地吐出舌头舔了舔她,闭上眼继续睡。 臻霓接着去忙活晚饭,等到把菜都上了桌,还不见汤胤回来。她给汤胤打了个,很快被他挂掉,然后收到他发来一句“加班”,她紧接着问他回不回来吃饭,他不再回复。 一直等到七点,公主连起来吃饭的精神都没有,臻霓抱上她独自出了门。 雨下得更大了,臻霓等了将近半小时都叫不来车,好不容易约上一辆,显示距离她却还有两公里。等到还剩五百米的时候,臻霓提上笼子往路边走,这时远处一辆疾驰过来,冲起路面的积水,哗啦啦飞溅向她,她下意识护住笼子,自己被脏水甩了一身,等她骂出一句“”,车子早已跑得没了影。 等她上了车,开到平时常去的那家宠物医院,却看到店里一片黑,门上贴了告示,歇业三天。 她再跑远找到另一家宠物医院,当班的是个男医生,出言轻佻无礼,对待动物也不那么上心,为了公主,臻霓把一肚子火压了下去。 一连辗转,回到家已将近晚上十点。一进门,黑着灯,汤胤还没回来。 臻霓马不停蹄地换衣服,擦头发,再给公主冲药。在她费劲儿地给公主喂药的时候,汤胤终于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她一边按住挣扎的公主,一边问他。 “有事处理。”汤胤低头脱鞋,没看她。 “饭菜在桌上,我一会儿给你热一热。” “我吃过了。”汤胤还是没看她,也无视了公主虚弱的叫声,换上拖鞋就往卧室走。 臻霓稍怔住。她加速解决完公主,进卧室看他。汤胤坐在书桌后用电脑,见她进来也不抬头,臻霓走近他,轻轻问:“怎么了?” “赶着做点东西。” “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出什么事了啊?” 汤胤终于停止敲打键盘,转头安抚她一句:“有点东西出了问题,没事。” “很麻烦吗?” “不要紧。我先做点事情。” 臻霓不好再打扰他,转身出了门。 后来汤胤先洗的澡,然后就躺在床上玩,臻霓洗澡出来见了,觉着他的工作应该是解决了,就开始吐槽今晚的遭遇。 “神经病吧赶着去投胎啊,路上就我一个人,他肯定看见我被水泼了,真的好恶心,一桶水泼我身上的感觉,还是脏水,风还他妈大。”她说着打了个喷嚏。 “还有那个医生啊,’赶紧找个男人就不用养狗了’,变态啊什么东西。” “喂,你有没有在听嘛?”臻霓终于扯了扯他的胳膊。 汤胤回过神来,“你再说一遍?” “”算了。 临睡前,臻霓想起来跟他交代最重要的事:“明天周六,姜莉在学校有个要我过去,一大早就要去,你起来之后记得给公主喂药,具体怎么吃我明天写个条子给你。” 他应一声:“好。” 雨下了一夜,夜半时气温降到最低,臻霓把被子捂实了些,抱住自己睡去。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从身后环抱住自己,一层热温笼罩下来,渐渐地,她身子不冷了,脚也不冷了,睡得愈发踏实。 白天她在汤胤的怀中醒来,脚丫被他夹在双腿间,捂了一夜,暖烘烘的。 臻霓半起身,见到趴在床尾一坨橘毛绒绒的东西,是还睡得正香的公主。一回头,英俊的男人枕在她身边,呼吸沉匀而有力。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外,一窗之隔,卧室里静谧而安稳。也隔了层被子,外头是冷冰冰的空气,里面是他炙热的体温。 下着雨的清晨,枕边有男人,脚下有只狗,她竟然不能和他们待在一起,继续睡去。 直到她整装离开卧室前,她还在暗骂姜莉。 关上房门前,臻霓再回头看了一眼。汤胤和公主依旧睡得香沉,她还给公主盖了层小毯子。 臻霓会心一笑。 有家的感觉,真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Chapter 35 姜莉还在凤大读研, 时和纪臻霓同在校广播台,她任台长, 臻霓任播音部部长。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学校社团,但凤大广播台堪比专业课的指导颇具名气, 每年都有进了省电视台的成员。 凤大一年一度的主持人大赛由播音学院和广播台共办, 两边人脉广,请来的嘉宾都有些分量, 主旨还是为了学弟学妹们多些露面的机会。 姜莉担任这届比赛的主持人, 早在上个月就请臻霓来给后辈们做过培训, 两人说话时姜莉吐槽过:“哎, 这两届都不行啊,台风赶得上你我的根本找不出来。” 嘉宾评委陆续落座后,引起后台一片议论:“哎,中间那个不是988音乐广播那个宋琳琳吗?” “还有崔健, 你没认出来啊?” “我靠, 是《挑战梦想》的那个主持人崔健?请到这种咖, 学校牛逼啊。” 正式开始前五分钟, 姜莉手握台词卡候场, 臻霓则在后台给一个学妹做最后指导。 突然, 有人急匆匆从姜莉身后跑过,拉她回头,压低声对她说:“学c学姐, 你漏了。” 女生一听就懂, 姜莉脸色煞白, 疾步往边上躲。这时前台的同学跑了进来,一见着她就喊:“姜莉,该上场了,往后站什么站。” 对方是个男生,姜莉说不出口,支支吾吾:“我,我” “怎么了?你听!音乐都起了!” 身边人看见她的反应也跟着慌了,姜莉四处扫视寻找救急方法,目光最后定在纪臻霓身上,抬声就喊:“臻霓!你过来!” 臻霓走向她,“怎么了?” 话音未落,姜莉把话筒和台词卡塞到她手里,语速飞快道:“我漏了,你帮我顶我换件衣服的时间,就现在,快上去!” 臻霓一脸懵怔:“什么?我?我什么都没准备啊我” “那你自己发挥吧大姐!这儿除了我和你没人做得到了!快去,我走了啊!”说完,学妹搀扶着她匆匆往后台跑了。 臻霓往自己身上瞥了眼,风衣加牛仔裤,搭一双平底鞋,要她这种形象上台主持? 前台的人又在催:“主持人怎么回事啊还不上去?” 臻霓握紧话筒,硬着头皮走上舞台。 两三年没练过声,口腔打不开,发音要领不记得,什么“八百标兵奔北坡”c“哥挎瓜筐过宽沟”全都忘了。而她依然稳步走向舞台中央,不过十来秒的时间,这十来秒里任她再怎么心慌乱跳,在她抬头的一瞬她必须让自己看起来满血复活,气场全开。 她终于在舞台中央站定,镁光灯打下,她抬起头,一眼望去,座无虚席,掌声如潮。 臻霓举起话筒,沉了口气,绽开笑容:“好的,大家——晚上好!” 最后一个字音拔高,带起,台下呼应一片欢呼鼓掌。她接着开口:“这不算正式的开场啊,我们的大台长姜莉说,要给我这个下架学姐一个亮相刷存在感的机会,那么请允许我向各位自我介绍” “咱们广播台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不仅拥有全校硬件最好的社团环境,还有全校最团结c最坚持c也最刻苦的一支队伍,大家说对不对?” 每每她话音落下,台下都响起更热烈的回应。 姜莉终于换好了衣服,才靠近舞台,便听到场外传来一阵爆笑,她问旁边人怎么了,得到回答:“学姐正在给大家讲台里的趣事呢,哈哈哈” 姜莉做好了准备,有人给臻霓使了个眼色,她快速而自然地收了尾,把舞台交还给姜莉。 比赛一直进行到中午,观众陆续散场后,臻霓在后台收拾东西,这时有人过来叫她:“学姐,有人找你。” 她回过头,崔健站在身后看她,脸上挂着笑,神清气爽,与在电视荧幕上一个样。臻霓没太反应过来,崔健主动走近,开口道:“纪臻霓?” “我是,您好您好。” “听说你学新闻的,已经毕业了?” “是啊,毕业两年了。” “现在也在做播音相关的工作吗?” 臻霓笑笑,“没有,毕业以后一直职业画画。” 崔健微讶,“功底这么好,我还以为你在业内。” “崔老师过奖了。” 崔健开门见山,“有兴趣来电视台上班吗?和我搭档,或者喜欢广播的话,我帮你找个频道?” 臻霓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一时没反应过来,“我c我不行的崔老师” 崔健笑了,“我很相信我的眼光。” 臻霓没有多想,“崔老师,谢谢您的肯定,不过播音主持可能不是我想走的路,我目前对我的工作还是抱有很大的热忱” “别那么着急嘛,生活有那么多种可能,今天和明天也许完全是不一样的,”崔健取出,笑意盈盈,“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以后要是有想法了,随时欢迎找我。” 得到崔大主持人金口玉言的引荐,对想入行的人来说是莫大的荣幸。 回家路上,臻霓心情复杂。 薛灿给她发来消息,上次拍的那组他已经全部修好了,打包原图发到她邮箱,让她注意查收。同时,编辑也发了条消息问她,专栏介绍和准备得如何。 她想起这几年来熬的每一个夜晚,画的每一笔线条,构造的每一个剧情,当她将这些承载着自己全部热情和心血的东西呈现出去时,收到粉丝们的每一条评论和反馈 她想起她见过走过的那些山川大河,她将这些刻画进她的绘本时的心情。她想起她为了构建一个完整的故事所作出的一切筹备和努力。 她想起她亲口说过,“别因为走得太远,而忘了我们为什么出发。” 尽管生活过得不尽如人意,但却是她最热爱的方式,不是吗? 停留在朋友圈页面,她早已把封面换成了《西遥》的女主角——扎着利落的马尾,一身绯红色长袍,在沙漠里策马扬鞭。 臻霓默念出声:“西谣” 就让她再拼一次吧。 下雨天总是惹人烦闷,回到家里,臻霓才脱掉沾湿的袜子,便听到一阵小碎步渐近,公主从卧室跑出来,一跃而起扑向她。 公主使劲儿地舔臻霓,可她脸上挂着鼻涕,她略嫌弃地推开公主,哄道:“怎么啦?爸爸今天给你吃药了吗?还是不舒服啊?” 她抱起公主往里走,路过墙角,见到那里空空如也的狗碗。臻霓感到不对,立即去看公主的药,昨天放哪今天就放哪,包装没拆,一动不动,她今早给汤胤留的条子还被杯子压着,也没动。 她一股火冲上脑门,巧的是老天偏安排某人撞枪杆上——外头传来了开门声。 臻霓扭头往客厅走,汤胤一进门就看到自己女友恼怒的小脸,一脸无措,“怎么了?” “你干什么去了?” 听她语气不对,他答得更温顺:“单位有事,去加班了,上午九点多走的,刚回来。” “我昨晚跟你说什么了?” 汤胤懵了。看他一脸的忘乎所以,臻霓更是气恼:“工作工作,你忙你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公主的药我也放好了,吃的也放好了,你就给她倒一下花你很多时间吗?” “昨天我带她去医院回来你也一句都不问,今天也不管她,你知不知道她一天都没有东西吃啊?你是不是不喜欢她啊?你不喜欢她那我搬回去好了啊!” 公主吓坏了,小爪子扯住臻霓的腿,一跳一跳地拦住她。 汤胤似乎终于想起来了,“我对不起啊,我忘了” “这种事情能忘吗?把你饿一天试试看?你病一天不吃药试试看?我都不知道自己住和跟你住有什么区别,反正你回来也不跟我们说话!” 汤胤刚想过来抱她,兜里响了。他看了眼来电,还是接起来:“喂。” “你们吃吧,我就先不去了。” “做了点错事惹女朋友不高兴了,得哄。” 臻霓听到那头传出嘘声和哄笑。 “行吧,那我问问。” “好好好” 汤胤挂下时,臻霓已经把药和狗粮混拌好,坐在旁边看公主狼吞虎咽。汤胤跟着坐在地板上,揽过她:“好了,是我不对” 她挣开他的手,他再抱住她,“这两天光顾着想事情,忽略了你们,对不起啊。” 他把她抱得更紧一些,“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汤胤偷偷瞥她一眼,见到她终于缓和的脸色。臻霓继而说:“有人找你出去啊?” “嗯,单位小组聚餐他们让我带上你,你想去吗?” 臻霓抬头看他,眨巴着大眼睛,“跟你的同事吃饭?” “嗯。” 汤胤看到自己的小女友露出了招财猫一般的诡笑。 汤胤和臻霓是最后到的,圆桌围了十来人,眼镜男王硕也在其中。事实上,这群理工男基本都戴着眼镜。 这些人同在一个科室,汤胤不是工作最久的,也不是年纪最大的,但能带着一帮人做事,显然他是最有水平的,大家拥他敬他,也称他一声哥。 一进门汤胤就问:“小吴没来?” 王硕:“没来,算了算了,让他自己待会儿吧。” 汤胤向大家介绍:“我女朋友,纪臻霓。” 众人齐刷刷喊:“——嫂子好!” 臻霓有些羞赧,一直矜持,该敬酒敬酒,该应答应答,他们大男人聊天也不插话,端一副贤妻态。 这些人很会逗她开心:“我就说胤哥最近衣服都齐整了不少,还散一股香味儿,哈哈哈” “胤哥啊,那家酒吧老板娘说老久没见你来了,特想你,你还敢不敢去啊,哈哈哈” 更有玩笑开得更恣意的:“我说呢,胤哥最近上班怎么都这么蔫儿,精神萎靡不振,原来晚上回家更劳累啊” 这些人里有刚毕业的,刚结婚的,妻子刚怀孕的,说话之间都很随意,和汤胤更是没有上下级之分,汤胤话还是不多,一旦开口必是精辟,时常带起一阵哄笑。 那边有人拉汤胤划拳,臻霓凑近王硕问:“他平时都这样?” 王硕:“是啊,胤哥对大家都很好的。” “有没有人说他哪儿不好?” “没有吧”王硕挤了挤眉毛,“胤哥虽然不会主动,就一开始看着高冷,但其实处久了你会发现,只要你想问他,他都会教你,而且是真心地为你好,希望你会。” “也就是说,只要你给他一颗糖,他就想还你一桶。” 王硕一拍掌,“对。” 臻霓笑了笑,汤胤的确是这样的人。她又问:“你们经常这么聚?” 王硕:“久不久吧,平时也很忙,经常加班,也难得人到得这么齐,这不胤哥今晚差点被您扣下出不来了。”他说着笑了。 “最近很忙啊?我看他昨晚回家有点心不在焉的,今天也早早又去了单位。” 王硕稍压低了声:“我们组里有个小伙子,就刚才说的没来的小吴,刚进院里半年,认胤哥当了师傅。小吴吧,平时有点马虎,大家都知道,也护着他,自己人嘛,批评批评就完了。可就是这次,哎” “怎么了?” “有人向上级反映小吴的数据有问题,我们都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领导不这么想啊。” 臻霓不太懂,“这很严重吗?” “严重啊,数据造假,学术不端,会影响你的整个学术生涯。” “那现在怎么样了?” “胤哥在跟领导争取,胤哥下个月就要评所长助理了,这节骨眼儿上出问题,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啊” 臻霓一时发怔。 王硕又说:“所以啊嫂子,胤哥最近挺烦的,你理解理解,可别再跟他吵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Chapter 36 汤胤喝了酒, 回家路上由臻霓开车。汤胤一路寡言,臻霓主动说:“你很担心小吴?” 汤胤转头看她:“王硕告诉你了?” “嗯。” 他没什么表情,“小吴还是新人,我跟领导说一说, 应该会理解的。” “那你愁什么?” 汤胤犹豫了下,还是告诉她:“院里的新项目本来指定了我带人负责做, 我也一直在准备, 怕这回有人拿这个当幌子,说我们组有问题,另找人做。” 臻霓把他的话接了下去:“影响你事小, 你怕你的组员跟着受累, 也怕其他组员因此责怪小吴。” “嗯。” 就跟学校老师一样,领个工资能赚多少钱, 接项目相当于挣外快,以汤胤的能力接下来的项目,那可是动辄千百万的效益。 她虽然不懂他做的那些东西,可她懂他的心。所以她能成为他的枕边人。 “先别想那么多, 该争取的先争取,之后走一步看一步,嗯?” 汤胤回给她一个微笑。 臻霓走到杨珊妮的咖啡馆楼下时,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挺拔的个子,硬实的身板, 一身便装, 双手插兜, 面带痞气。 是俞然。没等臻霓走近,珊妮很快也出现了。 臻霓刹住脚,往边上一避。珊妮手捧一只购物袋,看起来像是鞋子,面上印着l一g一,品牌精贵。她一直挨到离俞然很暧昧的距离才住脚,与他低语几句,示意手上的购物袋。俞然也不别扭,勾了勾唇,收下了。 过两天是俞然的生日,而他要去外地出差,臻霓是知道的。 杨珊妮真是个极会撩汉的女人,一颦一笑都妩媚十足,她穿着高跟鞋,抬头与俞然说话时,两人嘴唇的距离恰到好处,能让她的香气似有若无地飘过他鼻息。而俞警官的把控力也不是盖的,反撩一半,收一半,说不准谁占了上风。 还是珊妮输了。她主动亲了俞然,亲完还不肯转身走,目光依依不舍。 俞然最后哄她:“好了,回来我找你,嗯?” 两人终于分别。臻霓跟在珊妮身后上了楼,一进门,见到她倚在窗边往下看,臻霓故意逗她:“俞警官这是准备去哪啊?” 珊妮回过头来,“你” “我都看见啦。” “出差去了,说是办什么案子。” 臻霓在她对面坐下,“想他啊?” 珊妮不甘示弱,“天气冷了,晚上没人暖床。” “那你再找一个咯。” 珊妮终于回击:“那你给我找个更好的?” 臻霓认真地想了想,“那还真是找不到了。” 珊妮笑起来,而后说:“我过两天也要出远门,去浙江那边找厂家跑料子,怎么也得去一个星期吧,猫还不知道给谁照顾呢放心,肯定不找你,留你公主一命。” 杨珊妮是标准的网红,没事在微博发发化妆c口红试色,偶尔做个直播,开着实体的咖啡店和线上的服装店,设计和面料都独特也出色,粉丝多,生意也红火。 臻霓:“那刚好了,我接了新的工作,接下来也会很忙,等你回来,有空了再来看你。” “好。” 汤胤回到家的时候,臻霓正在打扫卫生。 她踩着个餐桌椅去清扫上层壁柜,扫完一层,再上一层又够不到了。她往椅子面上再搭了个小板凳,喊来汤胤:“你帮我扶一下。” 汤胤把她扶得稳当,弄完之后,她低头看向他:“你抓紧啊,我要下去了。” 汤胤直接把她抱了下来。这一抱,便把她抱到了沙发上:“剩下的我来擦。” 他拿着抹布转身走了,椅子都不用搭,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够到最上层。 有个长得高的男朋友真好哦。 她望着他挺拔的背,勾唇一笑,踮着脚尖悄悄进了卧室。 汤胤很快擦完柜子,头也不回就开口:“还要擦什么地方?”没见人应,他转头一看,沙发上是空的。他试着喊一声:“臻霓?”还是没人应。 汤胤放下抹布,洗净手,往卧室走。 房门半掩着,他推门的同时又喊了声她的名字,触目所及,后半的字音戛然卡在喉中。 女人袅娜白皙的身体上挂了套半透的黑蕾丝内衣裤,蕾丝边长袜过膝,钩子吊住丁字裤,她正坐在他书桌边沿,一条腿抬起,之间景致半遮半现。 他的目光强势侵略着她身体的每一寸,慢慢往上,她不化妆,却涂了抹正红色的口红,一勾唇,带起蛊惑的笑。 汤胤喉结一动,却面无表情问:“干什么?” 臻霓笑起来,含情脉脉地望他:“看不出来么?勾引你啊。” 他终于提步,同时一只手抬起,去解衬衫最顶上的,“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待他走近,她主动将他腰身迎入她双腿之间,伸出手指去勾他皮带,含着下巴,却抬眼狐媚似的看他,“那你告诉我,有多严重?” 他的身子猛地欺下,吻她的同时,伸手往桌面用力一扫,耳边响起物品乱七八糟滚落的声音,他将她压在桌面,双手在她的吟哦中更发狠地将她蹂躏。 想揉碎了她,却又舍不得。 在与他的深吻中交换气息,蓦地,臻霓感到脸上多了种异样感觉。 两人同时断开,将头转向同一个方向——公主放大的脸近在咫尺,正哈赤哈赤吐着舌头。 臻霓羞愤地吼了声:“公主!” 她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望这两个人,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一直在舔妈妈,一定是她的嘴里有什么好吃的!所以她又凑了过来。 汤胤也烦怒了,单手提起她脖子上的项圈,不顾她挣扎乱叫,将她丢出门去,关门反锁。 公主又开始在外头挠门。汤胤回到臻霓面前,她坐起了身子,双腿揽回他,在他扯开的衣扣处吻下,说:“我来帮你脱。” 从书桌辗转到浴室,汤胤抱着臻霓倒在软塌上,已经是两个小时候后的事了。但他并未就此停止,她的脸上还贴着湿漉的头发,他胡乱地吻了下去。 臻霓突然用力抱住他,往一侧压,翻身坐到他身上。 汤胤半睁着眼,抑着粗气,看着身上的小女人调皮地玩弄他的鼻子,他的胡渣,他的嘴唇,听她更调皮地问他:“你喜欢跟我吗?” 他滞了瞬,认真说:“给个标准。” “十分制。” “一百分。” “那今晚进行了多少分了?” 汤胤握住她的腰,“五十分。” 震到一半,门铃响了。两人同时停下,臻霓趴在汤胤身上,气还没喘过来:“谁谁啊?” 汤胤:“可能是物业。” “不要管啦!” 她才要重新动起来,门铃再次响了,连按两声,目的性明显。 汤胤起身将她放下,吻了吻她:“乖,我去看看。” 他匆匆套上衣服,抽纸巾拭去脸上的汗,开门出去。 门一开,他的目光着落点很低——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女孩抱着作业本站在门外,睁大眼睛望他。 汤胤:“” 小女孩认真c礼貌而乖巧地说:“叔叔,我是住在你家楼下的,你们家太吵了,天花板一直在震,我都写不了作业了。” 汤胤:“” “不好意思啊,叔叔知道了,叔叔会注意的。” 臻霓看到汤胤窘着一张脸回来了,问:“怎么了?” 他不知是哭是笑,“动静太大,被楼下投诉了。” 五分钟后,由于臻霓震天动地的疯笑声,小学女生又上来了一次。 深夜,直至汤胤起了鼾声,臻霓还没睡着。她睁着眼,欣赏他融在月色里的俊颜。 她心头一动,起身去开电脑,捧起板子,一画就是很久。笔尖下,是一男一女,和一狗。 夜半时分,她往微博发了张长条漫,标题是——我和汤先生的日常。 臻霓一觉睡到上午十点,起床时,汤胤上班了,公主趴在阳台晒太阳。第一件事习惯先看,这一看,不得了。 ——条漫转发过千,转评几乎都在呐喊:甜!炸!了! 短短一周,臻霓的微博涨了一万粉丝,评论齐刷刷吼:“求日更!” “求大大用狗粮喂饱我!” “天啊好想求同款阿汤哥!” 臻霓用了一周来考虑,最后发公告通知粉丝们,以周更的频率更新“我和汤先生的日常”。起先她不好意思告诉汤胤,后来转念一想,她得告诉他,她得让他知道她已将他昭告天下,他没有退路了,这辈子都不能弃她甩她,也不能对她有任何不好。 臻霓准备做饭等汤胤下班,王硕的消息在这时发了过来。 “嫂子,胤哥今天回去心情会不大好,你劝劝。” “这两天碰上上级领导抽查,是集团高层派下来的领导,小吴的事被领导注意了,领导决定开除小吴胤哥在单位里发了大火,我们好不容易劝住了” “胤哥评选所长助理的事也滞后了,新项目应该也会另外找人做。” 臻霓放下,心头也跟着沉下。屋漏偏逢连夜雨,汤胤说过,所里领导念着自己人,最多通报批评,是不会动真格的。就跟被监考和巡考抓到的后果不同一个道理。 汤胤半个小时后回到家里,果然脸色不好。他并不想把这些带到家里,换了副轻松的语气,问臻霓些琐事。 她握住他的手,轻轻说:“你坐下喝喝茶,我做好饭叫你。” 两人一眼对上,汤胤心里明了,索性卸下,沉下了脸。 小吴是他的徒弟,徒弟出的任何问题他都要更难受。 臻霓感觉家里气压都变了。 很快她出来叫他吃饭,还没开口,汤胤抬头主动说:“景深评上副教授的升职宴,送什么礼合适?” 臻霓一怔。一个降职,一个升职,撞到一起,他怕是心情更糟。她说:“别去了吧。” “都是老同学,怎么能不去?” “” 他又问了一遍:“他也请了你,咱们送什么礼合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Chapter 37 景深的升职宴定于周六晚在家中举办, 他亲自下厨, 请的人不多, 一些亲近的同事朋友c上级, 及亲传弟子, 汤胤和薛灿都在列。 汤胤系安全带时, 臻霓回头确认了下后座上装裱精致的挂画——她亲手画的一对锦鲤, 找了全市最好的店订制画框, 当做给景深的贺礼。 至于为什么是一对, 景深有个论及婚嫁的女友,与他同住。 三十岁就任凤大这等学府的副教授, 还是有些才气和能力的。这些话臻霓暂时不想说出口。 景深住得不远,隔着个街区,住一套高端复式公寓。臻霓知道以后,挤了挤眉毛:“这么有钱啊?” 汤胤:“那房子他大学的时候他父母就给买了,他家祖上三代名门,太爷爷还是战时镇守凤城的高级将领。” “那挺好的诶, 自己也这么优秀,算是把家族发扬光大了。” 汤胤浅浅一笑,算是认同。 宾客都挤在一个时间点到,景深家的门索性敞开着, 汤胤携臻霓到场时, 客厅里已三三两两站了不少人, 堆在墙角的贺礼成了座小山。 景深容光满面地迎接汤胤, 将他与在场诸位分别介绍, 众人正盛赞臻霓的手笔时,后头走来了个女人,景深将她介绍给汤胤:“我女朋友,江晓媛,可终于让你见着了。” 江晓媛也端庄,“老听景深说起你,也没见他叫你过来吃过饭,我说这算什么兄弟。” 景深惭愧地笑,汤胤也笑了,“各忙各的,也是身不由己。” 薛灿是晚辈,早就来到进厨房忙活,臻霓正要找他人,江晓媛过来同她说话:“臻霓你好厉害呀,画画这么好,我太佩服你了!” 臻霓笑了,“靠这个吃饭的,画不好就不应该了。” “哎,”江晓媛撞了撞她肩膀,“有汤胤养你还不够,女人啊,活得轻松点好。” 价值观不同,臻霓不想就此与她多说,婉婉一笑,转了话:“你跟景深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也快了,我们俩从小就认识,不着急这个。倒是汤胤啊,真得有个人照顾。” “嗯?” 江晓媛很真诚,“汤胤来凤城两三年了,也没什么亲戚,过年过节的景深老念叨找他吃饭,说起来也不好意思,我们家亲戚太多了,一有节日都忙不开。” 臻霓也认真了些,“景深这么着想他啊。” “老同学嘛,汤胤来凤城不就是景深提的,端午节啊中秋节啊,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他都会给汤胤带去一份的。” 臻霓有些动容,“那真是谢谢景深了。” 另一头,景深叫住汤胤说私下话:“小吴的事我听说了,他刚毕业不久,经验不足,人有点毛躁,连累了你啊” 小吴也是凤大硕士毕业,虽未师从景深,但一个学院巴掌大的地方,多少都认得。 汤胤打住他:“别这么说,是我没带好他。” “真没办法了?” 汤胤摇摇头,“集团总部下来视察的领导。” “唉要不这样吧,我找人联系一下,找个公司让他进去,待遇是不比研究所” 汤胤拍拍景深肩膀,再止了他的话:“我自己有打算,你就不要操心了。” 薛灿把酒杯都摆上了桌,从饭厅出来,礼貌抬声道:“各位老师,饭都准备好了,大家请上桌吧。” 景深把薛灿叫了过来,示意示意汤胤,“周一你就正式到研究所报道了,不提前叫个师傅?” 薛灿还是没敢抬头直视汤胤,笑得又憨又傻。汤胤主动说:“薛灿,是这样的,我带的组最近在做一些调整,我现在可能不适合带人,我想另一个组的主任也许更适合你。” 薛灿一怔,汤胤接着补充:“他叫丁晖,丁主任,院里有个新课题交给了他,刚好和你的毕业论文是一个方向,他带你,会比我更合适。” 后辈当然乖乖说:“我都听您的。” 景深:“好了好了,先吃饭。” 臻霓的目光定在薛灿脸上好一阵,直到他端起筷子才稍稍收回。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薛灿没有之前那么崇拜汤胤了。 姜莉约臻霓吃饭逛街,臻霓等了足有一小时,才见到她姗姗来迟的身影。 “等急了吧等急了吧?”姜莉一边收起伞一边说。 臻霓帮她拍掉散落在外套上的雨滴,“我倒是不急,就是座位占了太久又不坐,遭了几波白眼了。” 姜莉推她进门,“不好意思啦,我下午从奶奶家回来,本来五点就该回到的,谁知道秦岭那边有段路封路,堵了差不多两公里,快把人烦死了。” “是么?我有朋友今天爬终南山去了,碰上下雨又封路,他可真是会挑日子。” 姜莉惊觉,“对对对,就是终南山那块,几辆警车围着,我还看到方纯了,估计事儿不小。”方纯是他们以前同学,毕业后进了省电视台当记者。 “啊?不会又是爬山的摔死了吧?前段时间华山就有几个不小心掉崖了的。” “没准一会儿方纯就发朋友圈了。” 姜莉很快转了话,“崔健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臻霓:“没考虑啊,我当场不是跟他说了。” “你这个死脑筋,就你这张脸啊,进省电视台还不把那些人全秒杀了,他们录音棚我和你又不是没去过,跟学校差不了多少,你不用太担心”在广播台的时候,他们是有几次机会进省电视台录了些节目。 “我不是担心这个,”臻霓稍垂眼,“我也想过让我再试一次吧,我的新作下个月开始连载,如果这一次还火不起来,我再” 她没有说下去。 姜莉再劝她,“你啊,很适合做传媒。” 臻霓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不喜欢” “但更喜欢画画,对吧?” 臻霓抬眼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凤城入秋的雨细细绵绵,连着小半个月,下得不痛快,磨得人心烦。但天气和情绪都不能成为懒惰的原因,该工作还得工作,该拼命还得拼命。因为生活从来不会谅解谁的苦衷。 “汤主任早。” 一路进门,汤胤向每一个向他问好的人回以点头。显然这些人都不是他的手下,因为 “胤哥今天迟到五分又十九秒,是不是嫂子拖住你不让下床啊?哈哈哈”这才是他的组员。 汤胤无奈一笑,脱下沾了雨水的外套和黏了泥土的鞋,换上消毒水味的工作服才走进科室。 路过一个正在打手游的小伙子身后,汤胤将书卷成条,轻敲他脑袋,斥道:“才上午你就这么没规矩。”却不凶。 小伙子挠挠头,嘿嘿笑:“胤哥,周五嘛,你不盼,嫂子还盼呢。” 自从他带臻霓吃过那顿饭以后,这帮人动不动就提嫂子镇他。 汤胤没辙了,摆摆手,“我不管你们,领导迟早收拾你们。” 不远处,薛灿抱着文件包走过,见到汤胤,主动打招呼:“汤主任早。” 汤胤点点头。 而后薛灿问另一个同事:“丁主任来了吗?” 同事摇摇头。 这一头,王硕压低声说:“丁主任从昨天开始就没来上班,听说也没向领导请假,不知道怎么了。” 有人说:“也该打问家属了吧。” 有人答:“那也是他们组的事。” 话音才落,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进了科室,所有人抬眼望他,那人脸色并不好:“丁c丁主任” “怎么了?” “丁主任——出事了。” 有人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发话的人语气沉重无比:“刚才领导给丁主任家属打,昨天有人在终南山脚下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确认了是丁主任” 周五下午是一周之中最美好的时刻,所有美好的计划,几乎都在这期间产生。 纪臻霓不例外,她开始想着周六早晨给汤胤做什么饭,中午做什么饭,晚上做什么饭晚上去哪逛逛,噢,下着雨,那么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某一时刻,她突然放下画板往客厅走。汤胤会在五分钟内到家,不为什么,心有灵犀的直觉。 输密码的声音启动时,她就准备好了甜美的笑容,抱着公主站到门边等他。 “咔嚓”一声,锁开了,门向前推动,臻霓扬起唇角:“你回来啦” 后半的音节略微弱了下去。 汤胤的脸色并不好。 臻霓接过他的包和雨伞,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汤胤坐下脱鞋,这一坐就没再起来。 臻霓放下公主,坐到他身边握住他极冰凉的手,“怎么了?” 汤胤开口:“有个同事,突然过世了。” “啊?为什么?是哪个同事?我认识吗?” “丁晖,带另一个组。” “就是你让薛灿跟着他的那个?这才不到几天啊我见过吗?” 汤胤打开丁晖的朋友圈给她看,他最后一条状态停留在上个周,晒了几张他出生不足月的孩子的。臻霓往里看了眼,“啊”一声捂住嘴。 汤胤诧异地看她:“见过?” 她想起她在汤胤办公室里等待时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圆寸头。还真是世事无常啊,就过了这一两周,他再也无法和她一样见到明天升起的太阳了。 臻霓又问:“怎么会这样?” “他从昨天开始就没来上班,领导今天上午给家属打,说有人在终南山下发现了一具尸体,警方已经确认是丁晖了。” “啊?”臻霓震惊地瞪大眼,“是新闻里说的那个?怎么会不是说好像是自杀跳崖的吗?” 汤胤的声音沉了沉:“他怎么会自杀?孩子刚出生,工作这么顺利,有什么理由值得他寻死?” 汤胤心情沉重,臻霓陪着他一坐就是很久。 她最后抱了抱他:“好了,我们先吃饭,之后再看看有什么能做的,去看看他的妻子和宝宝,准备点东西送过去,嗯?” 汤胤终于跟着她站起来。 汤胤进厨房洗手,臻霓给公主放狗粮。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起。 臻霓一边去开门一边咕哝:“吃饭时间,谁呀。” 门开了,竟是俞然,一身便装,神情冷冽。 臻霓很意外:“俞然?你找我啊?” 俞然没什么表情:“我倒也想,只可惜” 他身后有人动了动步子,臻霓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两人表情很像,如出一辙的铁面无私。 臻霓看着俞然从兜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举到她面前,竟是警官证。 “我们是来找汤胤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Chapter 38 客厅里, 两位警官坐长沙发, 汤胤坐侧沙发。纪臻霓端来茶水,分别放到三rén iàn前, 俞然冲她轻微点了点头。 直到坐下前, 俞然都在仔细观察家里的每个角落, 他的助手握着纸笔,等待发话。 臻霓坐到汤胤身边, 扣上他的手。俞然的目光迅速掠过二人交叠的手。 谈话还没正式开始,俞然以朋友的身份向臻霓抛出一个浅笑, 一如既往地透着痞气。可此等场景, 臻霓实在是笑不出来。 很快,俞然开门见山:“昨天下午,有村民在终南山脚下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你的同事丁晖。” 汤胤点点头:“我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丁晖从周四上午开始就没来上班, 今天上午有同事给丁晖家属打diàn huà, 知道了消息。” 今天是周五, 周四也就是昨天。 俞然继续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丁晖是什么时候?” 汤胤:“周三,12日, 丁晖正常上班。” “你几点下的班?” “六点11分。” “丁晖还在吗?” “我从办公室出来下楼不路过他的办公室, 没太注意。” “平时怎么上下班?” “从单位出来打车到地铁口,1号线转3号线, 然后在地铁口骑个公共自行车, 离家有12公里。” “周三也是?” “是的。” “几点到的家?” “六点53分。” 助手在一边“沙沙”快速记下。 时间倒是合理。俞然考虑了瞬, 接着问:“到家时家里有人吗?” 汤胤:“没有。” 俞然看向臻霓, 臻霓缓缓开口道:“我昨天下午跟朋友出去逛街了,晚上十点多才回来。” 俞然再转回汤胤:“怎么证明你按常规路线回的家?” 汤胤思忖片刻,说:“从单位出来打的滴滴,sh一u ji有记录,租自行车有刷卡,app上也有记录。”说着他掏出sh一u ji,调出记录页面,递了过去。 俞然查看之后,再递给助理记录。 趁这空当,臻霓忍不住了:“丁晖不是自杀的吗?” 俞然:“你怎么知道?” “新闻说的啊,”见俞然不做声,臻霓露出诧异,“难道不是?是被害的?” 助理记完了,俞然拿到sh一u ji,突然说:“你跟丁晖有没有微信聊天记录之类的?” 汤胤想了想才说:“有,应该不多。” 俞然还没提出要看,汤胤就主动挨过去,当着他面点开微信,缓慢下滑屏幕,俞然问他:“平时没删过聊天记录?” “不太在意。” 汤胤终于找到了丁晖的对话框,点开给俞然看。最后一次对话是在上周四,互相传送一份工作文件,其他的对话寥寥无几,也都是和工作有关。 俞然把sh一u ji还给汤胤。 这场问讯持续了将近两小时,俞然离开前对汤胤说:“有什么需要我会再跟你联系,希望这段时间你暂时不要出远门。” 汤胤点点头,两位jg chá离开,臻霓在身后把门关上。 一回头,汤胤面凛如霜。臻霓过来握住他的手,一时没从刚才那般只在影视剧里出现过的场景中回缓过来,声音都不住发颤:“怎c怎么会这样?他们这是怀疑你了?” 汤胤平静如常:“我不意外,小吴出事被开除,影响到了我的评职称,接着导致新项目落到丁晖手里,我的动机非常充足。” 臻霓扑到他怀里,抱他抱得紧,又气又怕得直想哭:“怎么又出这种事?操!” 他很明白她这个“又”的含义。 汤胤拍了拍她的背,轻轻道:“好了,我们先吃饭。” 离开汤胤家坐上车,助理就问俞然:“俞队,你有什么看法?” 俞然滞了阵,说:“问汤胤对丁晖的看法,他第一反应说的全是和工作有关,看来他和丁晖私下接触很少,又或者,他故意不说。” “你不觉得他平静过头了吗?普通人意识到自己被定为嫌疑人,哪有这么淡定的?回答中肯,一句倾向于自己的解释都没有。” 俞然勾了勾唇:“以我对这个人的了解,这的确是他本来的样子。” 回局里一路上,俞然都在细想刚才和汤胤接触时,他的一字一句,一举一动。 虽然他们并未直接肯定丁晖是被害的,但显然不难猜到,而汤胤的反应,说明他早已对自杀这一说法心存疑虑。丁晖无精神病史,又才喜得贵子,生活干净,不惹事,无债务纠纷,哪来的理由在这个时候寻短见? 当然,这样的猜想不足以支撑起他杀的论断。 在案发现场终南山,丁晖的车停在登山入口,按现场初步勘察来看,丁晖是将车停在入口后徒步登山,于半山腰跳崖,落至山底死亡。附近村民于次日下午发现了他的尸体。 死亡时间在周三,10月12日,晚七点到十二点之间。 初步尸检,丁晖无其他外伤,衣物完好,没有打斗拖曳痕迹,致死原因就是高空坠落。 进一步尸检之后,法医确认丁晖死亡时是酒醉状态,且在丁晖的胃里找到了少量的。 终南山距市区将近五十公里,行车需要一小时。服用了这剂量的,如何让丁晖支撑自己从市区开车到终南山,并徒步登山?再且,如果他真想寻死,服用足矣,何必多此一举跑到那么远的终南山? 也有说法反驳:服用怕被及早发现抢救回来,不如跳崖一了百了。 最关键的疑点,是俞然找到的。 ——丁晖的鞋底相当干净。当夜终南山下着雨,一路上山鞋底必会黏上一层泥土,而丁晖的鞋底却几乎没有任何黏土。 只有一种解释:他是被人抬上山去的。 那么也就有可能——是被人抛下山去的。 然而,行车记录仪早在上周被丁晖送去维修,还未取回。 据丁晖妻子透露,案发当天的下班时间,丁晖曾告诉她晚饭不用等他,他有事要去办,晚上十点半,再次发消息告诉妻子今晚不回家,妻子致电询问原由,他却没有接diàn huà。 总而言之——丁晖于12日晚下班后,离开单位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也许正是与此人喝酒之后,被此人带往终南山推下山崖。且,凶手试图将这场他杀掩盖成自杀。 丁晖的孩子早产,带了一身病,连带母亲一起受罪,从出生起便留院治疗,至今没出院,花销巨大,丁晖为此在一月之内消瘦二十斤。 也就是说,他很需要钱。警方由此切入,调查他的经济纠纷,是否有借债,却查无所获。 得到院里的新项目,对他来说是莫大的惊喜。 除非有人不想让他得到这个项目。 所以,警方将嫌疑人其中之一锁定了丁晖最大的竞争对手——汤胤。 另外,还有两个嫌疑人。其一是丁晖的前女友。丁晖是因劈腿和现妻子走到一起的,上个月妻子分娩时,前女友曾在朋友圈里说过些不好听的话。 其二,案发前三天,有人曾目击丁晖于单位附近与人发生口角。起因是一开着保时捷的车主撞到小贩摊子后出言谩骂小贩,丁晖正好路过,替小贩与车主理论辩解。 以上,是周五下午局里刑侦小组开会时总结出来的。 周五晚上十点,刑侦小组会议室的灯重新亮起。 组员各就各位,有警官在白板上修改增补案情信息。 俞然在最中央坐下,笔头在桌面上敲了敲,道:“说。” 负责另外两位嫌疑人的警官分别发言:“已经找过丁晖的前女友刘莎,案发当晚她在外地出差,高铁票和酒店入住信息都已查实,而且,刘莎有现男友。” “保时捷车主高洋也找过了,案发当晚他在酒吧和朋友玩,证人充足。另外,高洋的父亲是一个投资商,常年不在本地,高洋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被宠得张扬跋扈,据他爷爷说,高洋三天两头就会惹事,要记起仇来那是记不完的。我们今晚到访时恰好高洋的父亲回来了,听说他惹来jg chá调查,当场气得找棍子打他,高洋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还怕得吓哭了。” 刘莎的嫌疑本就最小,如凶手将丁晖抛尸山崖的设想成立,那么凶手应当具备扛得动丁晖的力气,刘莎一个女子,不太合理。 有人说:“这么说来,高洋的嫌疑也变小了。” 俞然:“继续查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是雇人行凶。” “是。” “那汤胤呢?” 俞然没有很快回答。 与俞然同去的jg chá小胡主动说:“汤胤这个人,每次回答问题之前都会仔细考虑一下,给出的回答都非常明确,包括他几点几分出门,回到家。” 有人诧异:“普通人能把平时什么时候上下班回到家记得这么准确?是不是不太对劲?” “不,”俞然开口了,“汤胤不是普通人。” “他是世界记忆大师的成员。” 小胡对汤胤这个人的想法很矛盾,仅见过一面,他竟对这个人生出莫名的崇拜感。但他知道他不可以有这种偏颇的情绪,因为 “汤胤没有不在场证据。” “你再仔细想一想?有没有碰到什么人?去了什么有shè xiàng头的地方?”纪臻霓红了眼眶。 汤胤沉默了。 案发当天,他于下午六点53分到家之后,由于臻霓不在家,他便也懒得做饭,牵上公主跑步去了。由于晚饭后是居民散步高峰期,又正值秋天落叶,南湖景色秀丽,人流众多,汤胤选择带公主沿其他僻静的小路跑,路人鲜少,没遇到任何熟人,也没有shè xiàng头。 他在路边杂货店买过一瓶水,但付的xiàn j,无法用sh一u ji支付应用取证。 他于晚上10点27分回到家,仅进出小区时有shè xiàng头为证。 也就是说:汤胤无法证明在10月12日案发当夜,晚7点至10点半之间自己的行踪轨迹。 而三个半小时,来回一趟终南山,足矣。 小胡在白纸上这三小时时段之上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照这样来看,汤胤的嫌疑还是最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Chapter 39 俞然将钥匙插进门孔里, 转不到一周, 门便开了。俞然没有任何异色, 这并不符合他身为刑警的特质。事实上,这样的淡定是从某时候开始的。至于多久, 他不记得了。 俞然将门阖上的同时,女人一双细白的胳膊缠上了他脖颈。 杨珊妮整个身子粘在俞然身上,妩媚地望住他:“怎么现在才回来?” 俞然双手垂着, 没去搂她的腰,“局里有事。” “回来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一回来就接了个案子,走不开。” 她用纤细的指尖去勾他下颚的胡渣,“俞警官啊,你再不来看我,我都想着要不要去偷点什么东西让你来办我了。” 俞然习惯性勾唇, 笑里不止是痞, 还带了对她独有的色,“你能偷什么?” 珊妮睁大水灵的双瞳, “你的心。” 按常规剧本, 俞然这个时候应该一把抱起她, 边吻边往床走, 接着厮缠个昏天地暗, 可今夜怕是要负了佳人心了。 俞然终于掐住她的腰, 又是一笑, “那你偷去吧, 身子给我留着,我还得办案。”边说着,他双手向后一推,将她从自己身上摘下来。 看着绕过自己往里走去的男人,珊妮有点懵怔:“怎么了?” “我今晚要熬夜想案子,你洗完澡先睡吧。” “这么要紧?还要熬夜,明天可是周六啊。” 俞然将档案袋往桌上一甩,一屁股窝进沙发,“命案,媒体已经报导了,领导下了命令让尽快结案。” “哦”她知道他工作拼起命来的样子,没人劝得动的固执。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委屈,揪着手指站着不愿离去。 俞然终于抬头看她,好好哄了句:“洗澡去吧,嗯?” 珊妮怏怏地去了。洗完澡换睡裙出来,见到他一头埋在那里,保持着她进去之前的状态。 她打了杯热水,悄悄坐到他身边,眼神专注看他的脸,没往那堆档案上瞥。俞然早告诉过她,这是规定,别说家人,同事之间都不能过问。 “很棘手?”她问。 俞然没抬头,“刚起头,说不准。” “真要熬夜啊?” “嗯。” “那好吧。”珊妮说着就要起身,视线不经意掠过他手中的资料,打头便是两个字——汤胤。她怔了怔,下意识就出声:“汤胤?” 俞然也没遮挡的意思,“嗯。” “是臻霓的那个国家栋梁?”待俞然点头后,珊妮又问,“他怎么了?” “嫌疑人之一,”顿了片刻,俞然再补一句,“告诉你是因为纪臻霓不出明天就会找你说了。” 命案,嫌疑人,任谁听到与这两个词关联的人名都难免害怕。珊妮可不是真那么关心汤胤,她不过是担心她闺蜜的处境。所以她问:“他是不是真的那臻霓” 俞然掐掉她的话,“别问我,我不想让我的思维有任何偏颇。” 他非常清楚,任何的倾斜都有可能将他的侦查带往不同的方向,甚至越走越偏。所以即便看到好朋友几乎心碎的表情,他也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一句的安慰。 珊妮不敢再出声。 俞然很快陷入沉思。这一陷,就让他忘了身边还有人。过了良久他才稍回神,侧过脸,小美人还抱着双腿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 “先去睡吧。”他话不多。 珊妮摇摇头,“陪陪你。” 他以为她想要了,毕竟他们在一起的大多数时间,都在上床。而她,的确是因为分隔太久,单纯地想他了。 俞然搁下笔,横抱起珊妮走进卧室,路上她问:“不看了?不是说要熬夜吗?” “那也得先把qg rén哄睡着了。” 她笑了,“我都多大了,还用得着哄。” 俞然将她放到床上,单手去解皮带,“你会需要的。” 纪臻霓从床上坐起身时不到早晨八点,她并不知道时刻,只是盼了一夜的天明,见到天光大亮了便起来。知道时间的是汤胤,事实上,彻夜测听了她的心率和呼吸,他知道她也一宿未眠。 也?的确是,两个人都彻夜未眠。 被子还没完全掀开,臻霓就听到男人说:“起这么早?” 她怔了怔,回过头,汤胤卧着看她,双眸没一点惺忪睡态。臻霓说:“我要出门姜莉有事找我。” 汤胤把脸摆正,望着天花板道:“别去找俞然。” “”被他一语戳穿,她顿时语塞,“我没有” “你说谎的时候,语速会变得稍快。” “啊?” 汤胤笑了,把手递向她,“来,陪我多睡一会儿。” 他是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的,他的生物钟极其严苛,起床时间不分工作日周末,或看书或健身。 臻霓躺回他怀里。两个人都沉默了阵,臻霓先开的口:“我不想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你怎么会什么都做不了?你的事还多着,帮我做饭,洗衣服,拖地,晚上还要暖床” 臻霓笑不起来,“别开玩笑了。” 汤胤自己笑了笑,然后说:“别去为难俞然了,他能为你做的最大的事就是尽快破案,等案子结了,我们可得请顿饭补偿补偿人家的日以继夜。” 他的淡然让她愈发懵怔,“你真的不怕?” “怕什么?” “”她说不出来。却的确是被问住了,能怕什么?活得坦荡磊落,能怕什么? “好了,”汤胤拢了拢胳膊,拥她紧了些,“一夜没睡好,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 好一会儿怀里都没声音,他想他还是得安抚她:“我不怕,这世上我只怕物理学解释不了的问题。” 整个周末俞然都在跑动,先是细访丁晖的妻子和其他家属,到了周一航天院上班了,再去了躺航天院。他先从和丁晖最接近的组员入手: “丁主任工作很认真负责,没解决的问题绝不留到第二天,加班也要处理完12日那天?那天没有什么问题,大家都按时下班的。” “有没有和谁有过矛盾?丁主任不是那么健谈,但人很实在,对我们都挺好,工作也严谨,没有人说过丁主任不好啊。” “有没有说过什么不对劲的话?哪有啊,我们接了新项目,大家最近都特高兴。” 走完组员,再去找了领导: “丁晖是10年进来的,基层做了三年,人聪明也有能力。今年底评职称,都定了他升正主任,往后还会继续一路升平,哎” “和他同期的那些人?他是最有能力的。” 俞然顿然想到:“那汤胤呢?” 领导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小汤啊,那是没法比了,前两年刚进来,他的学历是院里最高的,才气和能力非同一般,人家天分太高,我们是赶不上啦。” “听说丁晖手上的新项目原本是要给汤胤做的?” 领导稍敛笑意,承认了。俞然又问为什么,领导不免疑惑:“这个跟案子没什么关系呀。” 俞然笑了笑:“您说了我们才能知道有没有关系。” “好吧,是这样的” 领导道出事情原委,说到“有人反映”时,俞然打住了他:“是谁?” “匿名反映的,那天早上我一到办公室,就看到桌上放了张打印的字条。” 俞然眉头一皱。 俞然和小胡离开领导办公室,再次走过丁晖所在科室时,见到里头多了个之前没见过的人。他询问门边的人:“那个人是谁?” “哦,上周从凤大过来的实习生,叫薛灿,刚才他去厂里了,本来是跟着丁主任,哎” “过来多久了?” “上周一来的,正好一周。” 小胡对俞然说:“丁晖上周三出的事,也就跟了他两三天,估计问不出什么。” 俞然考虑了阵,还是走向薛灿,摆出证件后开始询问。问题诸如丁晖那几日的动态,有无异常,与他的相处如何,以及他自己周三四的行踪。果然没收获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离开航天院,回到局里,刑侦小组开当日的总结会。 “丁晖胃里的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是只有医院才能开的处方药,已经向丁晖家属查证,丁晖从未就医开取。也就是说,这个药是别人给的。” 俞然冷笑一声,“是别人给的,还是喂的?” 在座沉默了,小胡在一旁快速用笔记下。 “在丁晖坠崖点发现的那些酒瓶的确是丁晖买的,我们从他的sh一u ji里发现了支付记录,是在一家路边便利店,两瓶白酒,价格也对得上。已经去过那家便利店,老板说对他没有印象。” 丁晖的身高和样貌的确不容易让人留下印象。 俞然皱起眉,尸检报告里,丁晖胃里的分明是兑了软饮的洋酒。 有人也注意到了:“会不会是还想继续喝?” “可丁晖的妻子说,他很少会喝这么多酒,酒吧都不常去,那天喝了这么多的洋酒已经够反常了。”因不常喝酒,丁晖妻子都说不出丁晖去过哪些酒吧,也就无法由此切入查证。 有人问:“丁晖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不就是他儿子病着么,可都这么久了都没事,总不能突然烦这个到借酒消愁吧?工作上还接了个上百万的项目,正应该高兴啊。” 俞然突然开口:“今天他们领导告诉我,汤胤丢了新项目的原因,是有人匿名举报了汤胤手下的失误。” 立即有人反应:“难道是丁晖?可就因为这个成为shā rén动机,说不通啊。” 当天丁晖离开单位时正是下班高峰,他特意避开了主干道,也就避开了有shè xiàng头的地方,因此直到现在也无法确定丁晖的行踪轨迹。 另外两位嫌疑人已基本查实排除,小组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汤胤身上。 “俞队,下一步怎么办?” 俞然面色凛然,沉思许久。 他决定单独找纪臻霓再谈一谈。 周二上午,班上到一半,航天院大楼外远远地传来一阵吵吵嚷嚷。汤胤正埋头在办公室里做事,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窗外那些杂音根本攻不破他大脑的防火墙。 是丁晖的家属闹过来了,他们当然走不进航天院的大门,在院子门口就已被武警军人lán jié。不远处,正有一队警车急速赶来。 隔壁科室里惹起了些议论。 “那些人是丁主任的家属?丁主任又不是在上班的时候出的事,怎么能怪咱们呀” “我听说,好像其中有人在喊汤主任的名字” “咚”一声,发话的人被谁狠敲了脑袋,他抬头一看,是一脸严厉的王硕:“任务都做完了?有功夫在这说什么闲话?” 另一头,有人敲了敲汤胤办公室的门:“汤主任,周院长找你。” 汤胤推回键盘起身,往院长办公室走。 “院长,您找我?” 院长也不拐弯抹角:“小汤啊,最近的情况你也都知道,丁晖的事情没解决之前,你要不先回家休息两天?领导也不想让你不好受,休息两天,对你也好。” “咱们单位不是普通地方,家属这样闹下去是不行的,万一被群众扩大了,对院里影响很不好。” 总之,让他回家避避风头,他不在了,丁晖的家属也就散了。 汤胤没有多说:“我知道了,谢谢院长。” 晚上入睡前,臻霓看到汤胤在电脑上拟写了一份辞呈。 她震惊地看着他:“你要ci zhi?为什么?” 汤胤头也不抬,继续敲键盘,“丁晖家属闹到院里,影响不好。” 她立即去拦他的手:“那也不能ci zhi啊!ci zhi了你的同事会怎么说?你就不怕他们说你做贼心虚,或者以为是领导让你走的?” 他挪开她的手,“这些都不重要。” “汤胤!”臻霓用力地抱住他胳膊,顷刻红了眼眶,“别这样好不好?会有办法的,再忍耐几天好不好?” 他的声音淡淡的:“我不习惯给别人添麻烦。” 她不愿放手,他回拥住她,好好劝:“好了宝贝,这个工作对我来说没那么要紧,你还怕我没有工作?嗯?多点时间在家陪你,不好吗?” “不好。”她哭着说。 “好了,我有考虑的,相信我。”他吻了吻她的发顶。 臻霓不得不放开手。 次日早晨,臻霓起床送汤胤出门,他说去递交了辞呈,收拾些东西,中午前就回来。这几天她当然坐立难安,也画不出什么满意的东西,到了快中午,索性拿上车钥匙,开车过去接他。 车子开到航天院大门,她看到了那些堵在门口的家属。 单位有侧门,汤胤这两天就是从那里进出的。臻霓把车开到侧门口,走下车,抬头望向航天院巍峨的大楼。 她想起她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王硕带着她走进去,她揣着骄傲又激动的心情,看他的同事一个个礼貌地向她问好。他们敬他,当然也敬她,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俘虏了那么完美优秀的汤胤。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走到哪里都能得到一片拥戴。 现在她终于相信,原来真的有天妒英才这一说。 汤胤接到臻霓的diàn huà很意外,却没起什么波澜。很快,她就见到高大英俊的他抱着个纸箱,从院子里徐徐步出。 她看见他身后的一楼大门里,挤满了来送他的人,却被他一句话拦在那里。 汤胤走出大门,臻霓迎上去接过他部分东西,两人分别上车,还是她开,他坐副驾。 臻霓笑问他:“想吃什么?” 他也笑:“你做的糖醋排骨。” “好,那我们去超市买菜。” “嗯。” 晚上臻霓晒完衣服走进卧室,看到汤胤坐在地板上,正陪着公主玩捡球游戏。 她取出一块垫子丢给他,“天这么凉,坐地上也不知道垫个垫子。” 汤胤抱起毛绒绒的公主,面带笑意,“我们不怕冷。” 公主非常配合地“汪”了一声。 臻霓跟着坐下来,汤胤问她:“你今天画完任务了没有?我看你微博炸了那么多消息,都是催更的。” 她怏怏地窝进他怀里:“不想画。” “宝贝,别这样,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的事。” 她摇摇头:“无所谓,你不好,我做的任何事都没有意义。” “我没什么” 她起身看住他,双手抚上他面颊,短短几天他就清削了这么多。她说:“我不想你这样,你想骂人就骂人,想摔东西就摔东西,想脾气就发脾气,我不想你明明很不好还要装得这么无所谓。” 虽然她知道,汤胤不会,汤胤就是那么清冷淡漠。 汤胤笑了笑,“没那么夸张,就是运气差了点。” 臻霓用力地抱住他,明知自己胡说八道却忍不住要说:“是不是我们房子风水不好?是不是我们做什么冲了运势?我们找个寺庙求个签好不好?” 他无奈地笑了,“傻瓜,我的导师会从美国飞过来骂死我的。” 他可是学物理的啊。 她难过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忽然听见他说:“不过,我现在知道有什么是物理学解释不了的了。” “什么?” “人心。” 臻霓心头一震。她只能更用力地抱紧他,告诉他:“没有关系,现在不一样了,你现在有我啊,我还在爱你陪你。” 她轻轻一笑:“我不是说过了,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Chapter 40 俞然给纪臻霓打diàn huà约她出来谈谈, 她把地点选在南湖边上一家咖啡馆, 离家里不远。 臻霓推开咖啡厅玻璃门,见到窗边等在那里的俞然,只有他一个人。她神色自然不好,坐下后俞然问她喝什么,只说了随便。 俞然也不再多劝,直截了当:“我跟刑侦组同事商量了, 我可以单独来找你, 但我们全程的对话都会被录音, 只不过我希望我跟你单独说话,你轻松一些。” 臻霓不做声, 俞然清咳两声,开始第一个问题:“那天汤胤跟我说的所有的话, 有没有哪些让你质疑或者和你认为的不相符的?也就是说他有没有说谎?” “没有。” “12日晚上,七点到十点半之间, 汤胤有没有跟你联系过?” “那天说了,我给他微信发了两条裙子的zhà一 piàn,问他哪个好看。”汤胤一刻钟后才给她回复,他本就不怎么爱玩sh一u ji,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俞然再确认了一遍,“你说你比他早到家二十分钟左右?” “是。” “再仔细回想一下, 有没有觉得他哪不对?”臻霓谨慎思考着, 俞然配合引导她, “他说话c行动, 身上的气味,衣服上有没有沾什么东西,手里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 臻霓:“手里牵着公主。” 俞然呛了呛,而后问:“他的鞋子,有没有特别脏或者特别干净?” “他的鞋子一向很干净,比我的都干净。” “干净到感觉像是新买的?” “不,鞋面上的折痕还是有的。” 俞然会这么问,是因为案发当夜终南山下着雨,市区却没下,汤胤要是去了终南山,鞋子一定会脏,但也有可能回到市区直接扔了买双新的。 俞然换了个思路:“汤胤有没有跟你提过丁晖?” 臻霓思忖了阵,答:“有过一次。” “说的什么?” “说他有个同事的儿子快满月了,出生后一直住在医院里,挺可怜的。我当时不知道那是丁晖,他没说名字,后来才知道的。” “为什么跟你提到这个?” 臻霓撇撇嘴,“催我给他生儿子。” 俞然想笑,拼命忍住了。 她主动补充:“我问他这个同事多大年龄,他说比他大一岁,也是副主任,我说那是不是要跟你一起竞选所长助理,他说他们俩之间不存在竞争,他是走技术的,丁晖是走行政的。” 俞然默了会儿。 臻霓忍不住问:“你们要查他到什么时候?” “直到他摆脱嫌疑为止。” “怎样才能摆脱嫌疑?” “两种办法,一,他给出自己不在场证明;二,出现一个嫌襰hā rén蟮南右扇恕!毕匀徽饬秸吣壳岸疾怀闪3蝗凰膊换嶙谡饫铩?br /> “好了,下一个问题。” 俞然啜了口咖啡,刚要开口,抬头的一瞬,瞥见到窗外的一幕。 汤胤正牵着公主走在不远处的湖边,公主刚在树底下撒了泡尿做标记,一人一狗,悠闲自得。 现在可是工作日的下午,俞然皱起眉:“汤胤不上班?” 臻霓也看向他,“他ci zhi了。” “为什么?” “丁晖家属堵到航天院门口,他不想给院里添麻烦。” “这么容易能ci zhi?他不是级别挺高么。” “ci zhi不难,就是跟你一样,之后有个脱密期,几年内不能离境,工种也受些限制。” 俞然刚要收回目光,突然,公主大声一吠,两只小爪子用力一蹬,兴冲冲往前奔去。汤胤一时没反应过来,牵绳脱了手,公主径直往前冲。俞然的目光紧随其后,看到了公主的目标——一只同样全身黄毛的黄金寻回猎犬。 公主兴奋地扑向金毛,金毛叫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太激动,然而公主来不及刹车了,冲着金毛当头一撞,这一撞,将牵着金毛的主人吓得直接摔倒。 “公主!”看着奔跑过去的汤胤,臻霓立即起身出去。 俞然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起身。 臻霓和俞然走近时,汤胤已将金毛主人扶起,慢慢将她往湖边长椅带。不远处臻霓的脚步滞了滞,那女子戴着墨镜,一条胳膊被汤胤搀扶,另一条下意识向前抬起。 她是个盲人。 臻霓走到近处,听到汤胤问她:“你没事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女子笑笑,“没事没事,膝盖有点疼而已,不要紧的。” “不好意思啊,我没拉住她,没想到她劲儿这么大。” “公主是看到多多太兴奋啦。”多多,应该是那只金毛犬的名字。 臻霓一怔,问:“认识?” 女子这才知道身边走近了人,本能向后一缩,汤胤安抚她:“我女朋友,刚刚过来的。” 然后再回答臻霓:“不算认识,前几天带公主出来的时候,公主一见到多多就凑上去,多多是导盲犬,一般都不理生人和生狗,公主见多多不理她,不依不挠跟了一路。” 女子笑了,“多多一开始还警告公主不要靠近,我开始也挺害怕的,以为有坏人跟着我,后来听到这位先生一直在哄他的狗,’公主,别跟着人家,人家狗不能跟你玩儿’,哈哈哈” 臻霓压根没细听她说了什么,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聚到了汤胤那句“前几天带公主出来的时候”,她清楚记得,上一次汤胤单独带公主出来,正好就是 “是哪天?”臻霓盯着汤胤,语速飞快。 身后,俞然也紧盯着汤胤。 汤胤的眼神在臻霓与俞然之间来回了一趟,答:“上周三。” 臻霓心跳如擂。这么说 她紧接着问:“在什么地方?有多长时间?” 汤胤看了女子一眼,似乎是觉得不该在外rén iàn前说这些。女子先是愣怔,后以为臻霓误会了什么,主动解释:“应该是晚上九点半左右,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多多每天带我散步的路线都是固定的,肯定就在这附近呢,这位xiǎ一 jiě别有什么误会呀” 臻霓正要为自己的失礼致歉,俞然冒出一句:“你怎么把时间记得这么准确?” 听到突然又多出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女子又吓了一跳,汤胤解释:“是我的朋友,刚好也在附近。” 俞然轻轻一笑,“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怎么会对上周某一天的时间记得这么清楚。” “哦是这样啊咳,因为刚好路过哪儿,应该是路边的什么地方吧,里面开着电视,正在播那个《超级说》,主持人说的话一听就刚开场不久嘛。那个节目我特别爱看,当时还想,呀,都忘了今天周三了。” 《超级说》是一档综艺节目,于每周三晚21:20播出。 这么说,对上了。 汤胤有了能够证明他晚九点半时人在市区的证人,等同于拥有了不在场证明。 也就是说,他的嫌疑变小了。 汤胤开车,臻霓抱着公主坐在副驾,正前往宠物生活馆。臻霓一遍遍狠狠地亲吻公主,恨不得用口水把她整张脸舔一遍,公主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迎合渐渐转为了嫌弃。 他们正要去给公主买零食,无论多贵,只要她想吃,统统都买!哪怕她吃成个小胖子! 谁让咱们公主立了大功呢。 臻霓一路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小公主啊,你可帮了爸爸妈妈一个大忙了!你真是爸爸妈妈的好宝贝儿啊!哈哈哈哈哈!” 汤胤无奈,“好了,没看到公主已经很嫌弃你了。” 公主一听,拼命想往汤胤身上逃——爸爸救我! “说起来,公主还是之前我跟你一起遇到的。” “嗯。” 臻霓把公主托起来,认真地看着她的小肥脸,说:“她一定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吉祥物。” 从纪臻霓那离开之后,俞然直接回到局里,小胡迎上来就问:“俞队,情况怎样?” 俞然把录音笔撂倒桌上,同时开口:“汤胤的嫌疑排除了。” “啊?” 确切来说并不是完全排除,但他们确实该寻找新的侦查方向了。 湖边和盲女的所有对话内容都在录音笔里,俞然让小组听完开总结会议,自己稍作休息又要出去。小胡问他:“俞队你去哪里啊?不带我?” 俞然已走到门口,止住脚,半侧脸,道:“终南山。” 前往终南山的路上,俞然暗骂自己太蠢。为了这三个嫌疑人,尤其是汤胤,耽搁了这么久,让他忽略了最本质的东西——从死者身上出发。 分局是上周五接手的,再过两天就整一周,战线拖得越长,对侦破就越是不利。 他定下心来,凝住神,开始思考。 丁晖不可能是自己开车去的终南山,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么,开车的人,会不会是凶手?如果假设成立,那么他同凶手待在一起这么久,身上却没任何打斗痕迹,是否能说明,他对凶手没有任何戒心?那么凶手,是否是他来往的朋友? 凶手既然能给丁晖吃下少量,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吃下足以致死的剂量?是因为那少量是凶手偷偷给他吃的?也许就是掺在酒里?致死剂量是一百片,这么多药体积过大,不易下在酒里?那么,凶手给丁晖吃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确保他在一段时间里不会醒来? 为什么? 为了把他带到终南山? 俞然抬起头,隔着挡风玻璃,眺向远处延绵的山脉。天色已深,群山藏在迷蒙烟雨之中,浑浊得分不清山与天的界线。 俞然把车停在终南山入口,下了车,撑开一把伞。 他在雨中静站了片刻。 如果我是凶手,我会做什么? 首先,一定不会将丁晖的车开走,那么,我要怎么回到市区? 俞然提步走向国道。走了十来分钟,他在国道边发现了一块公交站牌,只有一路车,环山9路,半小时一趟,末班车是晚22:00。 如果凶手是乘坐公交车回到市区,那么最晚也得在22点前离开终南山。 俞然想起丁晖妻子曾说,丁晖在九点半至十点间还给她发过消息,称今晚不回家。 那么这条消息,极有可能是凶手发的。 俞然感到自己的脊梁骨莫名沾上了一股寒意,他想这并非天气原因。 俞然折返回车里。他打算在这等那最后的末班车。 22点过后六分钟,终于见到环山9路qi chē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雨中,车体窄小且老旧,开得缓慢,像个颤巍巍的老人。 还算准时。 俞然上了车,开车的是一个老师傅,或投币或刷卡。师傅开口:“到市区?4块钱。” 俞然:“能到市区哪?” “随你。” 竟然能随便下车,他在终点站找寻线索的计划泡汤了。 俞然翻了翻口袋,没带公交卡,也没有零钱,便掏出张十块丢了进去。车上的人寥寥无几,他找了个离师傅最近的位子坐下,随口一说:“师傅,现在带几块几块钱出门的人不多,你们是不是改一下人工售票啊?” 老师傅苦笑两声:“公交司机这么苦,还是跑郊区的,谁愿意干专门买票这活啊,又没几个钱。再说了,这附近乡下人,钱都是散的,像你们这种城里来的那才揣大钞。” “经常有人没有零钱就投多了?” “那可不是,前几天就有个放了一百的,把我给美的,哈哈哈。” “一百都放,真舍得。” “那不然能咋?那天也就是这趟末班车,下着雨,那小伙子一个人,不给钱,难道要他睡山里啊?” “凤城雾霾重,现在城里人周末没事就爱往秦岭这边跑。” “我记得不是周末吧,还问了他一句,今天才周几,咋跑这来了,”老师傅顿了顿,使劲儿想,低语喃喃,“呀,到底是周几来着?好像是周三?” 俞然的拳头不自觉攥紧:“周三还跑山里,这人真怪。” “可不是么。” 杨珊妮之前联系过臻霓,她也没敢多问,关心了几句,前两天臻霓心烦,也应付得潦草,今天终于心情好转,约上珊妮出去逛逛。 这一次心烦的人轮到了珊妮。 “你栋梁的事解决了?那就好那就好可我今天没有空,我下午飞杭州就是我刚上新的那些衣服,之前在那边找的面料,我明明看好了的,现在好多人说质量有问题要退货我都快烦死了,你自己上我微博看吧,挂了啊。” 一挂diàn huà臻霓就打开微博,果然有一些图文并茂控诉杨珊妮的,例如做工太差,走线像是地摊货,还有穿第一次就出现破损,放洗衣机居然搅破了,等等。 杨珊妮的网店就叫sunny,几个朋友一起合伙做的,她是最大投资人。珊妮做事很用心,从打版跑料到宣传都亲力亲为,也亲自当模特。两三年下来,口碑一直很好。 她为人热情也耐心,逐个回复所有差评,答应退货,诚恳致歉,也没人再胡搅蛮缠。 相信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了。 刑侦组的例行会议开始前,俞然打了个打喷嚏。 小胡关切问:“俞队,你感冒了?昨晚终南山下那么大雨,你也不多穿点。” 俞然吸了吸鼻子,摆摆手道:“开会。” 今天周四,距离案发整整七天了。 俞然把昨夜夜访终南山的所见向组员通报了一遍。 “基本可以确定,司机所说的那个投了一百块的人,有重大嫌疑。” “坐末班车的人不多,据司机所说,此人上车后一言不发,原本下意识掏出公交卡,但后来还是投了一百块。应该是想到刷公交卡会留下记录。” “但很遗憾,因为坐末班车的人不多,司机觉得不会出什么岔子,为了省电,关掉了jiān k一ngshè xiàng头。” 俞然最后总结:“如果这个人是凶手,身上携带的xiàn j面额只有一百,他的生活应该比较宽裕。” 有人发言:“俞队,关于,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 “据法医说,人在死亡后,神经还会再hu一 d一ng一段时间,肠胃的消化功能也就能再持续一段时间。根据丁晖到终南山被害的紧凑时间来看,凶手给他下药的剂量,应该是估算好了在他吃下药直到死后肠胃功能停止时,药刚好被消化完毕。” “只可惜,他应该不知道,丁晖肠胃不好,消化比一般人慢。” 换句话说,如果丁晖的肠胃没有问题,那些是不会被检测出来的。 俞然沉默不语。 有人说:“照这样说来,这个人可不简单,应该是有一定智商的人,俞队,你确定要排除汤胤的嫌疑?” 俞然:“智商高的人可不止他一个,丁晖自己就是固体力学硕士。” 没人接话了。大家都觉得排除了汤胤之后,俞队似乎多了几分舒坦。 “不过,有件事情引起了我的注意。”俞然再次开口。 “什么事?” “丁晖对汤胤的态度,”俞然说,“在汤胤没进航天院之前,丁晖是最优秀的人,直到汤胤出现,让他变得黯然失色。” “那么,他会想做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Chapter 41 顾客声讨杨珊妮的事件持续发酵, 她连轴转了好几天,纪臻霓给她的diàn huà一个都没打通, 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 关于她的所有动态都只能从网上看。 前几天最先出声的是第一批收到货品的人,钱也退了,歉也道了, 本以为就此了事,可随着更多顾客陆续收货, 问题也愈演愈烈。 “你们家在网红店里定价算偏高了吧?自诩高端独立设计,一直觉得贵没舍得下手, 好不容易狠了个心,居然买到这种东西,现在是个网红店都敢自称高端了?” “这质量和面料,确定哪些铺天盖地的好评不是刷的?” “我是老粉, 珊妮的衣服每一季都买,说实话这次真的失望了,以前还是小众的时候做得多精致,现在店也大了,员工多了,是不是就要开始压成本了?” 杨珊妮对此的回应是:正在调查内部。她不是一个高冷的网红,用大号给所有声讨她的微博回复道歉并接受退货,尽管如此, 恶言恶语还是层出不穷。 一开始不过是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愤怒, 渐渐地, 掺进来一些别有用心,搬弄是非的人。 “有没有人知道前两年有一家代购日韩化妆品的店也叫sunny,后来因为大量卖假货被封了,呵呵,原来是她开的啊,卖完化妆品假货现在又来卖烂衣服。” 此言一出,网友更像是煮开了的沸水,出言也愈发激烈难听,很快便出现了人身攻击。 对此,网店官博第一时间发声,称自己与那家名叫sunny的化妆品店没有任何关系,可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八卦来的时候,朋友会兴冲冲地跑来告诉你,“哎,听说那个网红杨珊妮之前开过卖假货的店诶”,却几乎不会再关注后续,也不会再来告诉你,“官博发声了,那个店不是她开的”。 久而久之,便成了所谓的“事实”。 杨珊妮永远都会被打上“卖假货”的标签,即便她有过澄清。 事情愈演愈烈,纪臻霓坚持每天给杨珊妮打diàn huà,终于等到了她肯接的一天。珊妮的情绪必然不好,简短告诉她:“是我的合伙人之一跟厂家做的手脚,我们正在商量怎么g一ng guān。” “为什么?” “为什么?为了压成本呗。”她声音很尖锐,是发怒了,这是臻霓第一次看到她发怒的样子。 “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 “不用,这几天我几乎不沾家,你管好你汤胤的事就行,我也顾不上你了啊。” 她说着就要挂,臻霓最后提醒她:“网上那些人,你别太在意,网友就这样” “我知道,”珊妮的语气听起来的确像是无所谓,“混了这么多年了,总不可能人人都喜欢我吧?” 她内部商议的结果是实话实说,由那个做了手脚的合伙人撰写一封致歉信公开发表,并从此退股离开sunny,杨珊妮念在旧情,没有公开这个人的身份信息。 臻霓知道以后,失落地告诉她:“你这样是没有用的,他们会说你精分,自导自演,就算公开了真实姓名也没有用,他们会说这人我又不认识,谁知道是不是你编出来的。” 珊妮:“我知道,可有什么办法?” 的确没有其他办法了。 致歉信发布了,效果和臻霓预想的一模一样,没人信,一边倒的骂。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窝黑,出了事,拎个替罪羊出来挡枪。” 虽然说是多人合伙,但杨珊妮知名度最高,也最有脸面,店名是她,模特是她,每一季的新款,店里的任何动态,都是官博与她个人博同步宣传,网友不针对她针对谁? 自然也有不少维护她的粉丝和其他网红,可这些人统统被冠以“脑残粉”c“亲友团”,如此一来,杨珊妮又多欠了人情。 纪臻霓在家刷了一天的微博,无心画画,也甚少跟汤胤说话。汤胤提醒她:“下周你的新作就要开始连载了,还不赶紧画画。” 她索性放下板子,“画不出来。” “好了,你干着急也没有用,这是人家内部的事。” “我不是担心这个” “嗯?” 臻霓看向汤胤,“你应该知道我最担心什么。” 汤胤抿住唇,而后轻轻一笑,“别太担心,不过是些网上的胡言乱语,关掉网络,她还是可以过得很好。” 似乎有些道理。然而才过了一天,臻霓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杨珊妮几个竞争对手联了手,雇了水军大量刷她的负面,推波助澜,火上浇油。内容有些还跟这件事沾边,更多的是裸的谩骂,没有下限,只要是负面,统统都涌了出来。 也就是所谓的“人肉”c“扒皮”。 网店也被铺天盖地的差评淹没了,撑不下一段时间就会被查封整顿。 杨珊妮变成了游街囚犯,那些谩骂变成了臭鸡蛋,多一个,少一个,没人在意。 臻霓又打不通她的diàn huà了,她着急地换打给俞然,说明事情始末,让他去看看珊妮。俞然淡淡地回了句:“我知道了。” 臻霓忍不住气恼,“你能不能长点心啊?事情真的很严重,你别不当回事。” 俞然没有更多反应,“先公后私。” 他正着手丁晖的案子,哪来的这闲工夫。 好不容易联系他一次,臻霓顺带问:“有什么进展吗?” “无可奉告。” 她也知道,“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这个倒是可以说,“今天下午再去一趟航天院。” “为什么?你不去过了么?” “去问一些,我之前忽略掉了的问题。” 挂下diàn huà,臻霓转述给汤胤,汤胤听完没什么反应,继续给公主挠痒痒。之前光顾着想怎么证明他的无关,她从来都没有问过他:“丁晖这件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警方检验和调查的一切俞然当然都没有告诉他们,但碍于社会舆论压力,警方会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部分给媒体。 汤胤说实话:“我跟丁晖不太熟,不清楚他跟什么人有过节。” 臻霓脑洞大开:“有没有可能是冲你来的?你想看啊,你的动机这么充足,jg chá还周旋了你这么多天” 她还没说完汤胤就笑了,“要是这样,这个人也太笨了,首先应该在现场留下跟我有关的痕迹,从俞然几次的反应你觉得他留了么?其次,他怎么能控制我的不在场证据,那天晚上我可没接到什么提示要我去哪里c做什么。” 他说完,转头看见她认真的表情,无奈地笑了,伸手去刮了刮她的鼻子,说:“好了,说这些也就是逗逗你,还真想了?” 臻霓趴到他肩头,“我只是觉得,为什么偏偏是丁晖。” “嗯?” “我觉得丁晖好像不是很喜欢你。” 汤胤回头看她,“你见过丁晖?” “见过一次,就是那天去单位找你的时候,我在办公室里等你,他进来拿个东西,我当时不知道那是丁晖,但是总觉得” 汤胤等待她说完,神色多了几分认真。 臻霓的确不知道怎么表达,“你觉得你和单位里同事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 “他们对你怎么样?我是说,有没有觉得他们很敬重你喜欢你。我们两个人关起门来说话,用不着谦虚。” 汤胤承认:“嗯。” “我也觉得,为什么呢?我就去了航天院一次,你就带我跟王硕他们吃过一次饭,他们是喜欢你,可那毕竟是你带的人,要是不喜欢你那才真是你不好。可其他人,你任何普通的同事,我也觉得他们喜欢你,因为” “好吧,因为我觉得他们对我都很好奇,也很热情,每个跟我打招呼的人都要多问一句,’汤主任女朋友啊’,’哇’,之类的,能看得出来,你懂我意思吗?” 汤胤:“嗯。” 臻霓叹了口气,“可是丁晖就不一样。那时候我在办公室里等你,又没穿工作服,也不认识他叫他丁主任,一看就知道是外人,还是跟你有关的人。可他进来见到我,什么也不问,只说来拿个东西,也没怎么看我,正常人是不是多少会说一句,’等汤主任啊’,我当时就想,这人真没礼貌。” “后来知道他儿子都有了,回想起那天,觉得不太应该。” 汤胤耐心地听她说完,面色依旧淡然,“可能吧。” “他平时对你也这样?” “倒没有,正常同事,有事说事。” “那,为什么?” 汤胤沉了口气,“级别相同,我做的东西是比他多了不少。” 王硕走进科室,学汤胤的模样用书卷敲了敲一个小伙子的头:“一大早就不好好干活,胤哥不在就没规没矩啊你们?” 那人应得消沉:“胤哥不在了,干什么事儿都没劲。” 有人凑了过来:“别太灰心,我听说领导正在争取让胤哥回来。” “真的?” “那不然,没了他,咱院损失多大啊。” “哎,看,那个jg chá又来了。” “反正又不找咱组。” 一直看着门口的人怔了怔,说:“我觉得,这回可能真是来找咱的。” 所有人抬头看着俞然走近,他摆出警官证,直截了当地开口:“不好意思,再来打扰你们一次,请问你们这谁管事的?” 王硕站了起来:“我。” 王硕把两位警官带到汤胤的办公室里,那里暂时还没人用,然后让组员轮番进去跟他谈话。大家这回都很奇怪,俞然问的问题和丁主任似乎并没有关系。 “你觉得汤胤是个怎样的人?” “胤哥啊,人贼好,什么事都先想着我们好,他自己无所谓,人一点都不含糊。” “很关心我们,很细心,好多事情随口一提他都能记住。上次我胃不舒服,过了好几天他还来问我好点没有,还给了我个偏方,这哪是领导啊,真是兄弟啊。” “脾气也特别好,从来不发火,就除了上次小吴被开除那回。” 问完汤胤的组,俞然再去问丁晖的组。 “汤主任啊,平时接触也不多,听说他对手下的人挺好的。我就单纯这么一说,你可别以为我意思是丁主任对我们不好啊。” “做事很严谨,数据要求特别严格,有一点误差都要留班很久,汤主任做的东西都很棒。” “挺厉害的一个人,进单位比我晚,升职速度跟火箭一样,佩服佩服。” 薛灿依然是最后一个,他没进单位几天汤胤就ci zhi了,又不是他的组员,俞然觉得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也就走个过场。 薛灿坐下来,开始回答:“汤主任啊,大家都说他挺好的吧,有才华,很认真。” 小胡在本子上草草记下,俞然接着问:“脾气性格怎么样?” “有点淡淡的,不怎么爱跟人主动说话。” 俞然突然沉默。他仔细地盯着薛灿,觉得他无非是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 可是。 俞然:“我觉得你对汤胤似乎存在某种偏见,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Chapter 42 薛灿一愣, 当即否认:“没有啊。” 俞然身子缓慢前倾,手肘撑膝,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从心理学的角度讲, 沉默地盯着某人, 一定会让他继续说出更多你想知道的东西。 薛灿很快再开口:“怎么会,我才来这没几天。”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汤胤什么?” “没有。” “来这之前听说过汤胤吗?” “当然,汤主任还是有些名气的, ”薛灿话音落下, 俞然还盯着他, 他再次开口,“我以前经常看他写的论文,他是非常了不起的人,我们很多人都很佩服他。我第一次见他是在我们学校的一个学术讲座上, 想认他当师傅,后来汤主任说他现在不适合带人, 把我交给了丁主任。” “汤胤去那个讲座做什么?” “当评审嘉宾,学校请过来的,这很正常。” 俞然抿住唇。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却又想不起来。 汤胤进入了退休老干部的生活状态,每天看看书, 遛遛狗,健健身, 没事看看股票石油美元, 还开始选一些有意思的综艺和纪录片来看, 也不去关心外头的实时进展。 相比起汤胤,纪臻霓显得更烦恼。她一会儿想汤胤的事,一会儿上网刷杨珊妮的事,再加上《西谣》下周开始连载,她压力重重,夜里难眠,一遍遍无意义地刷sh一u ji里的内容。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如此反复几天,她整个人气色变得极差。 刚挂下俞然的diàn huà,她又胡思乱想了许久,电脑开了一下午,仍停留在分镜草图。 汤胤看在眼里,主动提出:“上次你不是说想去一家按身高差打折的餐厅吃饭么?我们今晚就去好不好?” 那是她上周在推送里看到的,她160,汤胤188,身高差28厘米,就是打72折,两人本来说好周六晚就去,谁知横生枝节,谁也没了心情。 直到现在她还是没心情:“不去了,天阴沉沉的,指不定要下雨呢。” 汤胤从身后圈住她:“老天心情好不好我管不着,我只想让我的女朋友开心一点。” “不去了吧” “说起来,我还欠你一个正式的约会。” “是吗?”臻霓拉长尾音,脑子飞快地转了转。的确是的,相识初始,是她在费尽心思接近他。后来他向她提出的第一个约会,被詹琴一通diàn huà搅黄了,之后辗转西北和青碧,回来之后她就这样待在了他身边,连他那句“我爱你”都还是事后补的票。 汤胤浅浅一笑,有模有样地半跪下来,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凝着她道:“纪xiǎ一 jiě,请问你愿意给我一个跟你约会的机会么?” 臻霓被他逗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餐厅离家不远,两人说好步行来回。餐厅附近就是商场,吃完饭出来,臻霓提出去买冰激凌,汤胤没有意见,任他的小女友开心地拉着他去了。 店员给臻霓打了满满一桶,她第一勺就舀了一大块,才沾到舌头,眼泪就跟着冒了出来,“啊啊啊,好冷,啊” 话到一半,一张俊颜在眼前放大,汤胤撬开她的嘴,将她嘴里的冰激凌全数吸了出去,等她反应过来,看到他正嚼得津津有味。 臻霓瞥了瞥四周,有人指着他们偷笑,眼带羡慕。臻霓撞了撞他的胸膛,咕哝着:“你也不嫌恶心” 汤胤低头凑近她:“再恶心的都吃过,这算什么。” 臻霓笑起来,搂着他胳膊往前走。 路过一家女装店,她被橱窗上的裙子所吸引,拉着汤胤钻进店里。臻霓开始挑选和试穿,换上新衣服出来问他好不好看,他双手抱胸,目光一丝不苟地审度裙子上的每一个细节后,开口道:“从人体工学的角度上讲” 在路人投来异样眼光前,臻霓赶紧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店里拉着男朋友来逛街的女朋友不少,汤胤不像那些百无聊赖地窝在椅子上的男人,臻霓试衣服的时候,他游走于衣橱间帮她挑选,不挑倒好,这一挑,把直男审美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件怎么样?” “快放回去。” “这件呢?” 臻霓摇摇头。 汤胤很沮丧,但不气馁,一次次挑出更丑的衣服拿给她看。臻霓不得不开始怀疑男女审美是相反的,明明他那么会穿衣服,给她挑的衣服为什么就那么丑?是不是她认为好看的男装,落到他眼里也是这个效果? 一旁有女孩悄悄对臻霓说:“真羡慕你啊,男朋友那么舍得,那么认真。” 臻霓干笑两声:“乡下人第一次进城,看啥都新鲜。” 臻霓又试了一条裙子,站到汤胤面前,“好看吗?——点头或者摇头。” 汤胤:“好看。” “跟刚才那件比哪个好看?只能回答这个或那个。” 他实在不想说谎:“都好看。” “我也觉得都好看诶,”臻霓看了看镜子,又回头看他,“不行,你挑一个更好看的嘛。” 她话音没落下,他已冲那边的店员招了手:“你好,两件都要了。” 一连逛了几家店,汤胤双手提了满满的纸袋。臻霓心满意足地挽着他胳膊往一楼大门走去,路过一间橱柜前,汤胤主动停下了脚步。 臻霓循他视线看去,一条藕粉色的吊带连衣长裙挂在模特身上,裙摆上缀满全手工刺绣的羽毛钉珠,又公主又仙女,十足的华丽。 待臻霓瞥完店招牌,听到男人问她:“好看吗?” 她拉着他就想走,“走啦走啦。” 汤胤不动,“好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不适合我。你看那个模特那么高,裙子都到脚踝了,我一穿肯定拖地,走啦走啦。” “或许有小码,走,咱们试试。” 汤胤腿长,没迈两步就快到了店门口,臻霓说了实话:“不要啦,这个牌子很贵的” 汤胤勾唇一笑,抓起她的手,大步踏进店门。柜姐一迎上来,他直接指向橱柜上那条裙子:“那条裙子,有没有适合她的尺码?” “有的先生。” 柜姐取出全新未拆的裙子,臻霓抱着它进了试衣间。进门第一件事看吊牌,她倒吸一口冷气,国际大牌当然不便宜,更何况这是挂在橱窗上的海报款。刚才汤胤应该是没有注意到门店墙上的l一g一,他自己都从来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 臻霓在试衣间里磨叽,反正不想买,试了也白试,又不知道怎么明说。直到汤胤过来敲了敲门:“宝贝,怎么这么久,是不是不合适?” 她抓住机会:“不合适!太宽了,穿不下。” 柜姐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再给您拿小一码?” 臻霓:“” 汤胤又说:“你先出来,我看看,不合适咱们再换。” 臻霓低头看向手中华丽的裙子。他怎么偏偏对这条裙子这么执着?他当然买得起,可她又没机会穿得这么隆重,何必花冤枉钱。 他再催了催,“宝贝?” 臻霓终于开始tu一 yi服,把裙子往身上套。 试衣间门终于开了,汤胤闻声回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一瞬,眼底漾起光亮。 臻霓一只手抓裙摆,一只手无措地挠着头,她肤色很白,与藕粉的裙子登对得天衣无缝,上身剪裁出了她的曼妙,裙摆果然很长,到了脚跟,但这一点都没影响到她仙女般出尘的气质。 小仙女就该穿仙女一样的裙子啊。 臻霓问:“怎么样?” 汤胤眼带淡薄的笑,开口时对着柜姐:“我们要了。” 臻霓一怔,柜姐先她一步开口向汤胤报价,他双眸始终没有离开她身上,柜姐说完,他轻一点头,“去包起来吧。” 走出店门,臻霓终于问他:“你是不是进门前没看招牌?” 汤胤笑了笑,“干嘛?” “这么贵,又不能常穿,买来干嘛” 汤胤没回答,只问她:“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这个牌子的裙子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啊,可不是喜欢就要买啊,白花那么多钱,又没有意思” 汤胤终于停下脚步,低下头来凑近她,嘴边挂着笑,“你知不知道你说话的语气,有多像一个小妻子?” 臻霓一怔,小妻子? “‘可不是喜欢就要买啊’”汤胤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在你这不是,只要你喜欢,我都买给你。” 她用下巴去蹭他胸膛,小声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那条裙子?” 汤胤刮了刮她的鼻子,声音极尽宠溺,“因为很适合我的小仙女。” 臻霓忍不住笑了,汤胤啄了啄她的唇,两人一起往外走。 前方传来一阵高歌,臻霓抬头看去,不远处的舞台上打着五光十色的灯,台下观众层层簇拥,看不见里头的人,但这歌声在本地广为熟悉。 “是黑撒乐队!”臻霓惊呼,拉着汤胤过去。 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她个子又矮,在外围转了几个来回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突然,臻霓感到有股力道掐住了自己的腰,接着整个人被凌空托起,待她反应过来,她已稳当地坐在了汤胤的肩上。 她惊喜地低头看他,只听见他问:“看见了没?” 她兴奋大叫:“看见啦!特别清楚!主唱好帅啊,我特别喜欢他!” “哎哎哎,怎么走了?你别走啊,回去嘛!” 汤胤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臻霓还在他肩膀上,她抱住他的头,傻笑着说:“我的傻宝贝,谁帅都没有你帅,喜欢谁也没有喜欢你那么多。” 汤胤抓住重点:“没有那么多,那就是还有?” 她“砸”地在他脸颊上狠亲一口,“没有没有,所有所有的喜欢都只给你。” 叠加的人影投在地上,像是个怪物,女孩开心地踢着腿,舒服地坐在她这个专属“宝座”上,汤胤扶稳她的腿,就这样一路说笑着走回家。 臻霓问他:“汤胤,我重不重啊?” 他毫不犹豫:“当然重了。” “——你说什么?!” “我的全世界都在肩上,你说重不重?” 她又开始傻笑,然后低头下来,倒着吻他,她遮挡了他的视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宽阔的马路上人来人往,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亲密无间。 亲够了,臻霓帮他擦掉嘴唇上的口红,说:“回家啦。” “好,回家。” 口袋里铃声作响,是臻霓来了diàn huà。她取出来看屏幕,是俞然。她的好心情一点也没被影响,连“喂”的一声都上扬声调,藏不住的开心。 俞然听出了她的好心情,稍宽慰了些,但还是不得不提正事:“汤胤单位有个凤大来的实习生,跟你同一届,想问你认不认识。” “谁啊?” “薛灿。” “薛灿啊,认识啊,怎么了?” 汤胤抬头看她。 俞然继续问:“你对他知道多少?” 臻霓敛了神色,有些不安,捡了相关回答:“我跟他以前朋友介绍认识的,也就见过他几次,第一次他帮我买了杯奶茶,第二次一起吃饭,他说他很崇拜汤胤,想认他当师傅。第三次是在凤大的学术论坛上,他第一次见到汤胤,知道是我男朋友,吓坏了,哈哈哈” 俞然心里想,和薛灿所说的倒没有出入。 “第四次是在他导师的升职宴上,他的导师是汤胤的大学同学,升了副教授,请我们过去吃饭。” 俞然眉头一皱,“大学同学?” 臻霓没理解他的重点,“也是清华的,毕业了回凤大做老师。” “他叫什么名字?” “景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Chapter 43 入夜, 纪臻霓还是辗转反侧。听了她烦躁的呼吸将近半小时, 汤胤起身打开台灯:“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哎”他双脚刚落地, 臻霓就喊住他, 可怜巴巴道, “我想吃宵夜。” “想吃什么?” “蛋炒饭。” 他温柔应:“好。” 汤胤很快回来, 一手握牛奶, 一手端盘子,坐到床沿。臻霓起身的同时, 窝在床尾睡觉的公主闻着香味醒了, 半眯着眼, 踩着小碎步过来。汤胤先试了试牛奶和炒饭的温度, 才放心递给臻霓。然后把炒饭给公主的碗里倒一小份, 打发她走开。 让他专心喂他的小qg rén吃饭。 嚼着炒饭,臻霓冲他撒娇:“胤哥哥, 我想听故事。” 汤胤一扬嘴角, “想听什么?” “嗯你都有过几个前女友啊?” “前女友?” “就不说前女友了,约过会, 看过diàn yg,吃过饭的都算。” 汤胤认真想了想, 竟报出一串名字:“hannaclilycbree” 臻霓的脸色开始变臭了他还浑然不知,直到她一怒而起:“——喂?!” 他赶紧帮她擦了擦嘴角的饭,“美国女孩, 你知道的, 都热情” “那你是更喜欢那种热情的咯?” 他哪敢再出错, “喜欢你。” “那有没有你真心喜欢过的?” 汤胤先观察了一下她的眼神,确认没藏着刀才开口:“有。” “谁啊?” “大学前女友。” “确定关系的?” “嗯。” 臻霓专注地看着他,“什么样的?” “法学院的,北京人。” 看他没有接着说下去的意思,她催了句:“这就完了?” 汤胤:“你想知道什么?” “好不好看,身材好不好,为什么喜欢她?” 汤胤又认真地想了想,“为什么?在一起久了觉得她挺好的。” “是她追你的?” “嗯。” “那后来呢?” “忘了。”这是实话。 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有zhà一 piàn吗?” “没有,现在都没什么联系方式。” 看他一脸木讷的样子,她也不想再怎么作,却是让她想到:“会不会以后再有人问你的前女友,你说我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没了联系方式,也不怎么记得。” 汤胤几乎是无奈地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不会,以后跟别人说你,都是’我老婆’,还有那么多年的日子要过,我怎么会不记得?” 向丁晖妻子确认了丁晖与景深并不认识之后,俞然带着小胡改道去了凤大。 小胡感到疑惑:“俞队,为什么你对这个景深这么执着?除了是同一个行业的,他看起来跟丁晖没什么联系啊。” 俞然:“纪臻霓告诉我薛灿以前很崇拜汤胤,可我看薛灿的态度,不像是完全认可汤胤这个人,他对汤胤的才华是完全肯定的,那么应该是因为点别的。薛灿才进单位没几天,和汤胤没什么接触,你觉得会有人平白无故地跟他说汤胤的不是么?” “那如果是他自己发现的呢?” 俞然摇摇头,“像汤胤这种人,如果不深交,在为人处世上不会留下什么彻底的破绽。” “彻底的破绽?” “比如,一个人不爱卫生,丢三落四,或者总是迟到,这些都是小缺点,不至于改观你对这个人的看法,如果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彻底改观,那只能是从人格上根本的问题,”俞然顿了顿,继续说,“能知道这种问题的,必然是跟他认识了很久的人。” 小胡抓到了重点:“俞队,咱们这是又回到汤胤身上了?” 俞然没有作答。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蜘蛛,吐着丝匍匐前进,来来去去,往往返返,几根丝线尚不成形,只有耐心等所有的丝线连结成点,最终的那张网才能被呈现出来。 他始终坚信有这样的一张网存在。只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形状。 俞然到达凤大的时候,景深正在实验室里。他找了个学生进去通传,之后景深很快出来,穿着件夹克,个子不高不矮,身板结实,俞然摆出证件后,他露出讶然。 景深把两位警官请到了自己办公室里,给他们倒上水。 俞然先扫了遍他的办公室,没什么特别。然后发问:“景教授平时看新闻吗?” 景深笑了笑,“工作忙,小新闻看得少,大新闻还是看的。” “咱们本地的算小新闻还是大新闻?” “政府的法律法规算大的,平常老百姓的算小吧。” “那景教授应该不知道上周终南山死了个人的事了。” “这个,听说过,说是不小心失足坠崖了,”景深而后又说,“你们因为这个来的?” 俞然扯了扯唇,并无笑意,“景教授有个学生叫薛灿,刚进航天院实习?” “对,怎么了?跟他有牵扯?” 俞然还是没回答,“每年都有学生进那里工作吗?” “对,航天院和学校合作很多,我也认识不少那里的人。” “都有什么人?” “他们周院长,赵所长,汤胤汤主任,还有”景深一连说了许多名字,没有丁晖。 俞然:“丁晖不认识吗?也是一个主任。” “不认识。” “那跟谁最熟?” “当然是汤胤了,大学同学,认识很久了。” “大学同学?关系怎样?” 景深一笑,“算很熟了,他之前在美国留学,回国后是我提议让他来凤城上班的,不过平时工作都忙,偶尔聚聚,喝个酒。” “那就是朋友了,你应该知道汤胤ci zhi的事了吧?” 景深很惊讶:“ci zhi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没告诉你?” “没有。” 俞然:“景教授,我们需要知道你在10月12日晚上都去了哪里。” “12日?”景深想了片刻,似乎并不觉得这个日子有什么特别,“那就是上周三,下午没有课,李教授的讲座是周三还是周四应该是周四,那我应该是在四点左右就回家了。后来朋友约我出去喝酒,喝完酒再去了我女朋友店里,之后由她开车,我们一起回了家。” 小胡:“能说一下具体时间吗?” “从家里出来应该是7点左右,”说着,景深掏出sh一u ji翻了翻,再回答,“去女朋友店里应该是11点左右。” “你记着?” “噢不是,翻了翻通话记录,朋友在18:43分给我打过diàn huà,我给女朋友打diàn huà是在22:46。”景深主动将sh一u ji屏幕转过去。 景深的女友江晓媛开一家美容微整形店,在某个商业区地铁口路边。之后俞然再问了与他喝酒的朋友姓甚名谁,喝酒的店在哪,以及那家美容店的具体地址。 小胡做记录时,俞然起身转了转,在一边的书桌上看到一打叠放的《凤城日报》,问:“景教授不是不看新闻吗?” 景深看过去:“噢,那个是学院硬性定的,每天早上都放在我桌上,我也不看,顺手就拿到那边。” 俞然翻开来看,报纸果然很新,按日期倒叙叠放,包括案发次日报道了的那张。 从景深办公室出来,俞然和小胡开车回了局里。 俞然从内侧口袋抽出几张报纸递给他,是他刚才从景深那顺走的:“回到局里测一下这上面的指纹。” 小胡:“这报纸很新啊,俞队,你看出什么了?” “做完就知道了。” 小胡:“看景深的反应,感觉没什么异常。” 俞然抿唇考虑了阵,开口问他:“小胡,缉毒科的你都认识哪些人?“ “郭伟c小田c曹莹莹”小胡说了五六个名字。 “跟谁最熟?” “郭伟啊,跟我同一届毕业的,一块考上的地方公安。” 俞然扯了扯嘴角。 “俞队,怎么了?” 一个人提起一群人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必然是跟自己最熟悉要好的那一个。 可刚才景深提起航天院时,第一个说的,可不是汤胤。 花了点时间走访证明景深于12日行踪的两个证人,他那位朋友和女友江晓媛,证词与景深所说的没有出入。也就是说,他拥有了不在场证明。 但从那打《凤城日报》检测出来的指纹却有疑问。俞然一共拿走了四份,其它三份的指纹深浅度一致,只有刊登了终南山案件的那一份指纹过深。 这说明,有人拿着这份报纸看了许久。 联系起景深所说的自己并不看新闻的说辞,小胡反问:“有可能是他一时兴起多看了几眼,或者看的别的内容,再或者他偶尔也看其他报纸,我们正好没拿过来检测?” 俞然:“当然,有这个可能。” “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 有人疑问:“景深对丁晖下手?他图什么呀?这两个人并没有利益牵扯,也没什么前女友之类的感情纠葛难道是为了灭口?” “灭口意味着丁晖知道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明这两个人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关系。” “会不会是丁晖知道了什么,以此lè su一对方?” “不会,之前我们推测过,凶手是丁晖认识的人,丁晖对他没有戒心,如果丁晖本身抱着恶意,怎么会对对方没点防范?” 俞然听完,做了个结论:“总之,首先要找出景深和丁晖认识并联系的证明。” “丁晖的sh一u ji还在吗?” 有人去将sh一u ji取来,作为物证,它一直完好地密封在塑料袋里。 之前警方问丁晖妻子要过解锁密码,并没在sh一u ji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俞然把丁晖的通讯录以及微信等社交应用的列表翻了一遍,没有景深。 他们再将之前调出的丁晖的通话记录检查了一遍,结果依旧。 俞然一动不动地坐着,小胡给他打了杯水。 怎么证明两个人联系过? 杨珊妮的容颜飘进他脑海。曾有一天,她抓着他的sh一u ji,挨个翻看他微信里女孩的朋友圈,他问她在干什么,她含媚笑答:“点开她们的zhà一 piàn如果不用加载,说明你点进去过啊。” 俞然立即抓起丁晖的sh一u ji,保险起见,他先随意点开别人的zhà一 piàn,以证明网速不至于快到一点开无需加载。 他在搜索栏输入景深的号码。所幸,他的朋友圈显示陌生人可见十条。 他屏住呼吸,点进去,郑重地点开景深的第一张zhà一 piàn—— 俞然重重沉了口气。 纪臻霓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散落了一地的垃圾,汤胤正在训斥公主,公主耷拉着脑袋,耳朵都立不直了,小眼神委屈得能拧出水来。 臻霓哭笑不得:“你在家也不看着她。” “我刚在屋里睡觉,一起来”他气得说不下去,扭过脸继续骂公主,“你知道错了没有?知道错了汪一声,不知道错汪两声!” 公主“哈赤”了口气。 这是汤胤第一次发这么大火,还为的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臻霓快被他逗笑了:“好啦,你不是最疼公主嘛,怎么这么较真啊,起床气啊?” 汤胤叹了口闷气,弯下腰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 他真是越来越像个居家男人了。 臻霓不自觉微笑起来,转身走向厨房的同时告诉他:“今天做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汤胤抬头看向她,她正将头发扎起,然后往身上套了个围裙,挽起袖子开始忙活。 他以前一直觉得,无所事事的每分每秒都是浪费,只有为科学为国家,为社会发展奉献自己,人才活得有价值。 现在他觉得,这样一天天的无所事事,也很好。 汤胤忽然想起什么。 距离他小女友的生日,不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Chapter 44 用丁晖sh一u ji点开景深的朋友圈zhà一 piàn, 无需加载。 虽然这并不能作为什么有效证据, 反驳说法众多,譬如网速问题,或称这只是丁晖单方面之举,关他景深什么事,再或者, 这只是警方捏造出来的现象。 但是, 至少他们明确了, 景深在说谎。知道了他在说谎, 就一定会有其他破绽,为圆谎而继续说谎, l一u d一ng就会越来越多。 这一天是周六, 景深家的门铃响起时是上午,是江晓媛开的门,见到两个陌生男子,她问:“你们是” 俞然举起证件:“jg chá。” 景深正在吃早饭,对于二人的到访显得非常意外。 江晓媛陪景深坐在沙发上, 小胡坐在对面做记录,俞然慢步徘徊,边观察四周边问问题,似乎对景深的回答听得并不那么仔细。不仅听得漫不经心,问的问题也与之前重复, 再加了些不着边际c无关痛痒的问题。 直到他的目光定在饮水机旁的一瓶药物上。 俞然走近, 拿起药瓶, 转身询问景深:“这药是你的,还是江女士的?” 景深细看了看,答:“我的。” “景教授最近身体不舒服?” 景深笑了笑,“工作压力大,有些焦虑,睡不好,去开了些药。” “是吗,感觉效果如何?” “作用还是挺大的。” “我最近也睡不好,景教授去的哪家医院,挂的哪个医生,能不能给我推荐一下?” “好,我去给你拿名片。”说着他起身进屋,很快拿着张名片出来,递给了俞然。俞然道过谢,收进口袋。 在景深家待得不久,出门前,俞然往眼鞋柜边上瞥了一眼。 一下楼,小胡主动说:“俞队,景深嫌疑很大啊,说谎不认识丁晖,现在又发现他有,那他的不在场证明” 俞然没回答他,掏出sh一u ji,打开地图应用,往里头输了个地名。结果出来了,就在景深家小区出门不远。俞然提步,“走。” “去哪?” “干洗店。”他刚才注意到,景深家鞋柜边上,放着印有这家干洗店招牌的袋子。 很快走到店里,店员要出具票根,俞然说:“我是帮人取的,他还没来得及给我票根呢。” “你帮谁取?” “景深,sh一u ji号码是”俞然看了眼sh一u ji,再报出去。 “景教授啊,不是早就取走了吗?”显然店员认得景深,倒也正常,社区生活配套的fu u设施几乎是垄断性的,附近也就这么一家干洗店。 俞然脑筋一转,问:“都取走了吗?” 店员:“是啊,一双鞋,一件外套,前几天就取走了。” 俞然一扯唇角,抬头往店里看了看,发现了墙上的shè xiàng头。他终于摆出证件:“我们需要看一下你店里的jiān k一ng录像。” 门把才一转动,汤胤就听到公主在里面叫,等他把门打开,公主摇着尾巴迎接他,嘴角咧成天使般的微笑。 汤胤弯下腰,揉着她脑袋问:“妈妈呢?” 公主扭过身朝向卧室,尾巴一扫,一股屎味冲向他的嘴。汤胤黑着脸打了两个喷嚏,好像是到了该给她洗澡的日子了。 汤胤循进卧室,直到他整个人完全出现在房门口,臻霓才知道他回来了。 “回来了?” “嗯。”他提步走近。 臻霓一把摁掉电脑显示屏,脸上露出被人抓了包的表情。汤胤问她:“怎么了?” 她像个不倒翁一样左右摇摆,“唔在画点东西,不想让你看嘛。” 他好笑地看着她,“当我不会上微博啊?” 臻霓耳根发烫。她刚才在画“我和汤先生的日常”条漫,汤胤已经看过前两张了,搞创作的人都知道,看成品无所谓,看创作过程,怪不好意思的。 且,还是这样将她内心小世界对他的爱恋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 臻霓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刚才出去吃饭,王硕他们都说什么了?” 汤胤边脱外套边说,“也没什么,大部分时间在讨论丁晖,说了些领导的动作,等这阵过了想让我再回去。” “领导找过你了?” “嗯。” 汤胤走到臻霓面前,手撑软椅扶手,倾身将她圈在其中,“别着急,过段时间,我想带你出去度个假。” 臻霓眼睛都亮了,“度假?去哪?我们去香港好不好,我想看看我表姐呢。” 他刮了刮她鼻子,提醒她:“我不能出境。” “对哦” 他的声线温柔似水,“想去哪,想好了告诉我。” “为什么突然要带我度假啊?” 汤胤勾唇浅笑,不打算提醒她的生日将近。他欺近她嘴唇,“陪你去看更多的风景,不好吗?” 他才碰到她唇瓣,她的sh一u ji来了diàn huà。汤胤起身,臻霓按了接听:“莉?” 姜莉语速急促:“你在干嘛呢?” “在家呢,怎么了?” “你看朋友圈和微博了没?你那个网红朋友杨珊妮”姜莉难以启齿,臻霓催了催,她才继续说下去,“有人发了她的不知道是从哪传开的,微博都快上热搜了!” 臻霓一惊而起,“——什么?!” “哎,你自己去看吧” 挂下diàn huà,臻霓火速打开微信,满屏幕相似微妙的文字: “半岛酒店,要的私我。[微笑]” “半岛酒店是什么?我是根正苗红好青年,谁给我解个码?” “网盘链接在这,高清无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封,要看的速度,请教我雷锋。” “女的身材不错啊,胸大腰细还美,还是粉的” 终于,臻霓刷到了一张tu piàn——看得出是一段shi p的截图,华丽的酒店房间里,雪白的床单上,一男一女正在交欢,shi p是男方拍的,角度自上而下,女方从脸到双腿之间暴露无遗,正与男方紧密交合 私密部位打了码,显然只是发出的人为了引人进一步向自己索要资源设的障。那zhà一 piàn里的女人长得极美,嘴唇微张,神仙欲灭。 是杨珊妮。 臻霓震惊地盯着sh一u ji,猛地站起身,汤胤在一边问:“怎么了?” 她顾不上答他,紧接着去看微博,热搜前二十已出现了“半岛酒店”。她颤抖着手去看杨珊妮的微博,最新微博下评论已过三万,全是火速围观的路人,说着些暧昧而讥讽的话。 “怎c怎么会这样” 汤胤看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过来夺走她sh一u ji,愕然看完那些内容,转过头,冷静地告诉她:“你给珊妮打个diàn huà。” 臻霓发着颤去拨杨珊妮的diàn huà,她已然关了机。臻霓带着哭腔问汤胤:“怎c怎么办?” 半岛酒店在国内就那么一两家,凤城没有,杨珊妮从未和俞然去过哪里,且zhà一 piàn里杨珊妮的头发比现在要短很多,发色也不一样,事发应该是在几年以前。 这样全网疯传不雅shi p的事件,去年才发生过一件,微博热搜被推到“爆”,最终导致女当事人重度抑郁。当然,这样的后续结果,没有人再在意。 他们只管看热闹,戏散了,看客也就散了,谁会再费心思关怀后来。 “你先别太着急” “我能不着急吗?为什么?到底是谁会发这种东西!” 汤胤扶稳她,“国家网监现在管得很到位,现在才晚上十点,这件事很快就会被发现,警方一定会尽力压下来的。” 这倒是提醒了臻霓,她立即给俞然打去diàn huà,才响一下他就挂了,她紧接着打去第二个,还是挂了,她再打第三个,他才终于接起来:“什么事过后说,我有行动。” “——俞然!你不准挂!”臻霓几乎是大吼,“珊妮出事了,有人在网上传她的不雅shi p,已经传得很严重了你赶紧想办法啊俞然!” diàn huà里头默了瞬,俞然再开口时,声音依然那般冷冽:“我现在有紧急行动。” 臻霓再也克制不住:“——你!你是不是不把她当回事?她对你来说就是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炮友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 俞然掐断了她的话:“我现在要出发去逮捕景深。” “你说什么?” “上级已下了命令,对景深进行刑事拘留。” 说完,不等臻霓再开口,俞然挂了diàn huà。 臻霓瞪大眼睛,泪水挂满脸庞,保持着接听diàn huà的姿势。她好一阵子没说话,汤胤才意识到diàn huà已经挂了,走过来抱住她:“我送你去看看珊妮?” 臻霓没有动,眼珠子一点点向上,震惊地盯住汤胤:“你你知道俞然刚才说了什么吗?” “怎么了?” “他说警方已经获准,他现在要去逮捕景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Chapter 45 相比起面色惊悚的纪臻霓, 汤胤显得淡然得多,但臻霓知道, 他一定比她更为震惊。 那可是他的大学同窗,而不是她的。 俞然的用词很中肯,上级下的命令是刑事拘留,而并非检察院下的批捕令, 这么说,景深只是被定为重大嫌疑人,证据链不一定已经充分。 汤胤一言不发,坐在床沿久久不动。臻霓也不敢多话扰他, 毕竟他们对案情一无所知。 事情太过难以置信, 甚至让臻霓暂时忘记了另一头同样晴天霹雳的杨珊妮。 过了很久, 她悄悄建议:“给江晓媛打个diàn huà?” 汤胤没有犹豫,拿起sh一u ji拨去号码,一接通就听到江晓媛泣不成声,她说今天上午有两位警官到家问讯,内容并无异常, 怎么到了晚上就把景深带走了。她说, 她从未听说过什么丁晖, 景深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汤胤也不多说:“尽快告诉他家里,联系好律师。” 之后臻霓问他:“我们需不需要做些什么?” 汤胤没什么表情,“不用, 你快去看看珊妮。” 臻霓被他一语惊醒, 拿上他的车钥匙出了门。离开家之后, 她先去了躺超市和杨珊妮最喜欢的蛋糕店,提上巨大的袋子才往珊妮家走。 路上,臻霓再看了眼微博,热度降得很快,看来是网警管控得及时了。 杨珊妮单独住在一处高档小区的公寓里,臻霓知道她家门密码,依次输入后却没打开,是珊妮从里头上了锁。她本还担心这趟扑空 她拍拍门,“珊妮?珊妮?是我,你开门” 等了许久,不见任何回应。臻霓加了劲儿继续敲门,边敲边喊她的名字,期间再尝试着拨打她的sh一u ji,依旧是关机。 持续了半晌,手生了疼,臻霓往墙上一靠,稍作休息。 门突然朝自己推开,她下意识退了一步,抬眼,杨珊妮站在门里,面色如同行尸走肉。臻霓立即上前抓住她的手,关上身后的门,瞧近了才发现,她的脸色差到极致。 珊妮放开她的手往回走,一直走进卧室,抱起窝在床上的那只橘猫,接着去点平板上的“播放”,电视剧继续下去,臻霓才跟进来,入耳便是一句:额好后悔啊,额从一开四就不应该嫁过来 《武林外传》经典爆笑桥段,她却没有笑起来。 臻霓抱着那袋蛋糕坐到她身边:“我刚才看了一下你的冰箱,什么都没有,我来之前去超市买了好多菜,还有早安巴黎家的蛋糕和奶茶。” 杨珊妮看过来,“买的什么?” “玫瑰味的半熟芝士,蜂蜜蛋糕,舒芙蕾” “我要半熟芝士。” 臻霓掏出来撕了包装才递到她手里,珊妮咬下一大口,嚼得用力,快咽下时才说:“好甜。”臻霓听到了她声音里的哽咽。 臻霓再给她撕开一个,“慢慢吃,我买了好多。” 珊妮接过第二个芝士的时候说:“你是第一个找我的朋友。” 臻霓缓缓沉了口气,“其实不是大家不关心你,也不是大家无情,是我们都怕伤你的自尊心,你明白吗?” 珊妮没做声,臻霓看到她眼睛红得厉害,紧握住她的手,说:“网警管得及时,热搜降得很快,这段时间你把微博微信都卸了,什么也别管。” 在她吃完第二个芝士时,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臻霓肩头。臻霓抱住剧烈颤抖的珊妮,温柔地顺她的背:“哭就哭嘛,跟我还怕什么。” 珊妮还是没有哭出声,她把脸埋起来,臻霓看不见,只感觉得到自己肩头的衣料越来越湿。她也好想陪她哭,但她在哭,她就一定不能哭。所以她努力地笑了笑:“没有关系,以前都过来了,再熬一熬,一样会过去的。” “是那个姓赵的,是那个姓赵的”珊妮终于出声。她跟臻霓提过这个人,她的前男友,分手多年,早已没了联系。 她用尽全力低吼:“我恨他,我好恨他” “我知道,我知道,”臻霓闭上眼,“恨吧,他该恨,该恨之入骨。等这一段过去,我陪你去告他,够判他个几年的。” 珊妮继续哭,臻霓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你别怪俞然不来看你,他在办汤胤同事的那个案子,有办案期限,今晚刚确定了嫌疑人,现在正过去逮捕” 话还没说完,珊妮便胡喊:“别别让他来,别让他来” 她最不愿见的就是俞然。 “好,那就不让他来,我陪你,好不好?” 珊妮在臻霓肩上拼命点头,继续肆意地哭。 臻霓痛心疾首。她太懂这种感觉了,世界仿佛变成了满地的尖针利刺,漫无边际,看不到头,走一步一滩血,待在原地也并不安全,只不过是少流些血,多些苟延残喘。 她知道这对珊妮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有切肤之痛,与她同在。 在一个她们两人都喝醉了的夜晚,她们也是这样抱头痛哭,臻霓对珊妮说青中的一切,珊妮对臻霓说出她最可怕的秘密。珊妮十岁那年被继父性侵,她从家里逃了出来,和奶奶相依为命,等她上了大学,奶奶也过世了,她拼命让自己变得更独立更强大,就是想听人人都夸她一句:你好厉害啊。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忘记自己曾经遭受的伤害,让她彻底相信自己无所畏惧。 珊妮是爱俞然的。她亲口对臻霓说,她爱他。她知道她没有办法变成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但她还是爱他。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让她只想安心地做一个小女人的男人。 更何况,她其实一点都不强大,那层钢铁侠一样的外表不过是层泡沫纸,一个人生活的这些年,她从来不敢关灯睡觉。 那时候起臻霓就决定,她要好好爱护这个女孩,直到将她交付给一个真的爱她的男人。 这样的丑闻,对于一个女孩而言,是灭顶的浩劫。 真正该害怕的是那些隔着漫长网线的网友吗?不是的,是当你出了门,走到街上,你不知道每一个对着你笑的人脑子里,是否浮现出了你不堪的那一幕。 要恨吗,又能恨什么呢?对性的向往是人的本能,这样广为人知的爆炸性消息,不看白不看。 最恶的是那些带着猥琐嘴脸,大肆二次散播的人,仿佛身肩重大使命,非得搞到人尽皆知才肯罢休。你问他为什么,他嘿嘿一笑,我不过就是觉得好玩儿。 而那个始作俑者赵某,他是跟珊妮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不,他也只会说,我不过是看网上正在说她,觉得好玩儿,凑个热闹。 好玩儿? 人最大的恶意,莫过于此。 珊妮几十个小时没合眼了,臻霓好不容易把她哄睡着,sh一u ji来了diàn huà,是俞然。 她离开卧室去接,俞然打头就问:“她怎么样了?” 臻霓一声讥笑,“你还记得过问她?” 俞然没做声,臻霓也不主动开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有同事已经在查始作俑者的身份,等整理完证据” “她不需要这些,”臻霓打断他,“她需要的是你,俞然你知道吗?” 俞然依旧默了良久才出声:“景深已经拘留了,我们的证据链还不够充分,刑拘有时限,如果找不出证据,他会被再次释放” “这些话,我都已经帮你跟珊妮说过了。” 沉默蔓延了一阵。 俞然:“我” 臻霓:“你” 俞然:“你先说吧。” “俞然,珊妮是真的爱你,她并不是你以为你看到的那样,她心里比我还脆弱。” 俞然没有办法说更多:“我尽量安排。” 作为回报,他逾职地告诉臻霓:“景深曾给过丁晖一笔钱,之前我在航天院的时候,他们领导告诉我,汤胤手下是被人匿名举报的这些都不是怀疑景深的证据,我们有我们的调查方法,我知道汤胤一定会帮景深联系人,你告诉汤胤,让他别这么热心。” 臻霓还有点懵:“为c为什么?” “因为景深的动机可能就是他。” 臻霓惊愕得说不出话。 “我刚才这句话,说得不负任何责任,只是我大胆” “我知道,我不会乱说的,”臻霓忍不住又问,“那景深承认了吗?” “没有,他知道我们证据不足,一直在等他的律师。” 挂下diàn huà前,俞然最后说:“帮我好好照顾她。” 警方的确没有足够充分的证据。 带着景深给的医生名片,他们找到医生,寻问他向景深开具的药物,检测出与丁晖体内的成分一致。但景深当然可以说,吃这种药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他们在洗衣店里调出jiān k一ng,看到当日景深交来清洗的鞋子,边角沾着层脏泥。景深当然也可以说,沾了泥就一定表示去过终南山? 俞然再次走访当初为景深作证的那位友人,姓孙,某市局高官,他首次称案发当夜与景深喝酒,为景深ti g一ng了不在场证明。他说出的那家店,俞然带着zhà一 piàn走访,店老板却说每夜生意火爆,他记不住什么客人,店里也没有jiān k一ng。 然而这一家店就已疑点重重。是在某街巷路边的普通烧烤店,环境不佳,充满市井气息,一个市局领导,一个高校教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喝酒? 这是俞然当时的怀疑。 再次找到孙某,他的证词如一。 俞然沉思片刻,脑筋一转,突然顿悟了什么。他换了个问法:“你说你当天去跟景深喝酒了,那你能不能出庭为景深作证?” 结果如俞然所料,赵某大为震惊。 原来,警方在调查的不是他,而是他的朋友,景深。 赵某当夜与情妇幽会,事先与景深打招呼,要是老婆查岗,就说在跟他喝酒,景深同意了。后来jg chá找shàng én,他一直以为自己被调查了,一口咬定当天在跟景深喝酒。 事实是:他根本不知道景深当夜去干了什么。 简而言之,俞然玩了个文字游戏。 最确凿的证据,是在景深的银行卡账单里找到的。 警方翻看了他近期账单,找出所有的餐厅消费,一一排查,去餐厅调出当日的jiān k一ng,终于发现—— 景深跟丁晖吃过饭。在饭局上,景深给了丁晖厚厚的一个信封,根据体积计算,那是三万块xiàn j。 分局这才决定对景深进行刑事拘留。 当俞然将这一切摆到景深面前时,他确信他在景深的脸上看到了慌张。 可他们的确没有景深当夜和丁晖见了面的确凿证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Chapter 46 《金刚经》 金刚经第一品 法会因由分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金刚经第二品 善现启请分 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右膝着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云何住, 云何降伏其心。佛言。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唯然。世尊。愿乐欲闻。 金刚经第三品 大乘正宗分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金刚经第四品 妙行无住分 复次。须菩提。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须菩提!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何以故?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须菩提。于意云何。东方虚空可思量不。不也。世尊。须菩提。南西北方。四维上下。虚空可思量不。不也。世尊。须菩提。菩萨无住相布施。福德亦复如是。不可思量。须菩提。菩萨但应如所教住。 金刚经第五品 如理实见分 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金刚经第六品 正信希有分 须菩提白佛言。世尊。颇有众生。得闻如是言说章句。生实信不。佛告须菩提。莫作是说。如来灭后。后五百岁。有持戒修福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为实。当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种善根。已于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闻是章句。乃至一念生净信者。须菩提。如来悉知悉见。是诸众生。得如是无量福德。何以故。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何以故。是诸众生。若心取相。即为著我人众生寿者。若取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是故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以是义故。如来常说。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金刚经第七品 无得无说分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如来有所说法耶。须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说义。无有定法。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何以故。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所以者何。一切贤圣, 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金刚经第八品 依法出生分 须菩提。于意云何。若人满三千大千世界七宝。以用布施。是人所得福德。宁为多不。须菩提言。甚多。世尊。何以故。是福德即非福德性。是故如来说福德多。若复有人。于此经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为他人说。其福胜彼。何以故。须菩提。一切诸佛。及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皆从此经出。须菩提。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 金刚经第九品 一相无相分 须菩提。于意云何。须陀洹能作是念。我得须陀洹果不。须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须陀洹名为入流。而无所入。不入色声香味触法。是名须陀洹, 须菩提。于意云何。斯陀含能作是念。我得斯陀含果不。须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斯陀含名一往来。而实无往来。是名斯陀含。须菩提。于意云何。阿那含能作是念。我得阿那含果不。须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阿那含名为不来, 而实无不来。是故名阿那含。须菩提。于意云何。阿罗汉能作是念。我得阿罗汉道不。须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实无有法名阿罗汉。世尊。若阿罗汉作是念。我得阿罗汉道。即为著我人众生寿者。世尊。佛说我得无诤三昧。人中最为第一。是第一离欲阿罗汉。世尊。我不作是念。我是离欲阿罗汉。世尊。我若作是念。我得阿罗汉道。世尊则不说须菩提。是乐阿兰那行者。以须菩提实无所行。而名须菩提。是乐阿兰那行。 金刚经第十品 庄严净土分 佛告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昔在然灯佛所。于法有所得不。不也。世尊。如来在然灯佛所。于法实无所得。须菩提。于意云何。菩萨庄严佛土不。不也。世尊。何以故。庄严佛土者。即非庄严。是名庄严。是故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须菩提。譬如有人。身如须弥山王, 于意云何。是身为大不。须菩提言。甚大。世尊。何以故。佛说非身。是名大身。 金刚经第十一品 无为福胜分 须菩提。如恒河中所有沙数。如是沙等恒河。于意云何。是诸恒河沙。宁为多不。须菩提言。甚多。世尊。但诸恒河尚多无数。何况其沙。须菩提。我今实言告汝。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七宝满尔所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得福多不。须菩提言。甚多。世尊。佛告须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为他人说。而此福德。胜前福德。 金刚经第十二品 尊重正教分 复次。须菩提。随说是经。乃至四句偈等。当知此处。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皆应供养。如佛塔庙。何况有人。尽能受持读诵。须菩提。当知是人。成就最上第一希有之法。若是经典所在之处。即为有佛。若尊重弟子。 金刚经第十三品 如法受持分 尔时。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当何名此经。我等云何奉持。佛告须菩提。是经名为金刚般若波罗蜜。以是名字。汝当奉持。所以者何。须菩提。佛说般若波罗蜜。即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罗蜜。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所说法不。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如来无所说。须菩提。于意云何。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微尘。是为多不。须菩提言。甚多。世尊。须菩提。诸微尘。如来说非微尘。是名微尘。如来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三十二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三十二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说三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三十二相。须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恒河沙等身命布施。若复有人。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为他人说。其福甚多。 金刚经第十四品 离相寂灭分 尔时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而白佛言。希有世尊。佛说如是甚深经典。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曾得闻如是之经。世尊。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则生实相。当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世尊。是实相者。即是非相。是故如来说名实相。世尊。我今得闻如是经典。信解受持。不足为难。若当来世。后五百岁。其有众生。得闻是经。信解受持。是人即为第一希有。 何以故。此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何以故。须菩提。如来说第一波罗蜜。即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须菩提。忍辱波罗蜜。如来说非忍辱波罗蜜。是名忍辱波罗蜜。何以故。须菩提!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恨。须菩提。又念过去于五百世作忍辱仙人。于尔所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是故须菩提。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心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Chapter 47 江晓媛刚刚得知自己怀孕了。前不久, 两家人刚聚过宴, 冲着景深升职的喜, 择个良辰吉日给两人办婚礼, 日子还没定下来,就出了事。 事发伊始,她决然相信她的ài rén与此无关,她青梅竹马的ài rén,她会不了解? 直到景深的好友老孙找上她:“你知不知道景深那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她惊愕住:“他不是跟你喝酒, 之后来找我吗?” 老孙哀叹一声,说了实话。江晓媛听完,骇然失色。 动员家属打感情牌是审讯的方式之一, 警方向江晓媛交代了种种可疑迹象,她的脸色愈发难看。是, 景深的那些说词, 于别人,说得过去, 于和他同为一体的她, 等同于在骗自己。 警方给了两人一点独处的时间。 江晓媛撕心裂肺, 泣不成声, 她告诉景深,她怀孕了,如果他肯说实话, 无论多少年她都等他。 景深面对冰冷的墙壁沉默着坐了一天一夜, 俞然从jiān k一ng里看他的脸, 相信真相已经不远。 第二天,景深主动请审。 是他杀了丁晖。案发当天,丁晖约他下班后喝酒,丁晖先开车到家里接他,两人一同到烧烤店,丁晖喝醉以后,他趁丁晖不注意,将下到酒里,后将丁晖扶上车,开往终南山,推丁晖下悬崖,制造了丁晖自杀的假象。 “你如何得知丁晖车上行车记录仪不在?” “我刚上车他就接到修理店diàn huà,说行车记录仪修好了,让他改天去取。” “你如何抹去一切指纹?” “找烧烤店老板要了双一次性手套。” “你事后如何离开现场?” “下山赶环山9路22:00的末班车。” “那两瓶白酒怎么解释?” “是我用丁晖的手指解开sh一u ji,清除了与我的联络痕迹,更换了他的支付密码,再到商店买酒。” 景深交代得事无巨细,只有一样,警方不以为然——景深的作案动机。他声称丁晖缺钱,想在他参股的一家公司做点事,二人意见不合,发生口角,喝酒上了头,一时糊涂。 俞然直截了当:“我不认为你了实话。” 景深:“我已无话可说。” 案子的脉络搞清了,与他们所掌握的线索无不符之处,接下来就将全权交由检方,公安机关的任务算是了了。 “俞队,案子快结了,你怎么看起来没点放松?”小胡这样问俞然。 俞然没有作答。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俞然再一次找到薛灿,目的简单明确,他要知道景深都跟他说了汤胤什么。薛灿不想在恩师背后插刀,说:“这和案子并没有什么关系。” 俞然公式化地回答:“有没有关系,你说了我们才能知道。” “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俞然重复一遍:“我们需要知道关于汤胤,景深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薛灿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俞然。俞然听完,虽然觉得诧异,但警员素养让他保持了始终的平静。 他紧接着找到汤胤求证,听他说完之后,纪臻霓惊愕地看向汤胤,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表情。尽管如此,汤胤很清楚自己该答些什么:“我的那只边境牧羊犬今年快八岁了,一直还跟我父亲生活在一起。至于女朋友,回国以后只有臻霓一个。” 俞然不多说任何废话,问:“你说你来凤城,是因为景深提议?” “对,他知道我不想去北京,也不会回家乡,就提议了凤城,我考虑过后,的确觉得合适。” “他为什么知道你不想去那些地方?” 汤胤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他知道我以前的事。” 不止是臻霓,俞然都显得意外了。臻霓插了句:“景深知道?你没有跟我说过啊。” 汤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他在网上看到的。” 俞然:“那么,以前的事,是什么事?”汤胤看了臻霓一眼,俞然主动补充:“她没有告诉过我。” 汤胤一时无言,臻霓开了口:“我来说吧。”她不愿听他再一次亲口说出那些灾难。 俞然听完,觉得这局面有些微妙的似曾相识。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俞然向汤胤要了几个他大学同学的联系方式,最好是熟悉他和景深的。可汤胤的大学同学哪里这么好找,部分在国外,在国内的大多集中于北京和长三角地区。既然如此,就只好给几个北京的了。 还是由臻霓问出了“为什么”,俞然这次的回答没那么板刻了:“我就是在寻找为什么。” 他最后对汤胤说:“呃可能要麻烦你事情帮我打个招呼,这年头,一接到自称jg chá的diàn huà,基本都会被当成骗子挂了。” 俞然的破案能力一直备受上级认可,这次前去北京取证的申请批得很快,隔天他便带着小胡乘机出发,走访的安排从落地起就到了深夜。 “对,我是。不打扰不打扰特地从凤城过来的?人民jg chá真是辛苦啊” “跟汤胤和景深谁比较熟?其实以前都不太熟,汤胤一头扎在书里,一天到晚老师见他的时间都比我们见他的时间多死读书?不会不会,他的课余都安排得非常满当,但绝不是打游戏那一类,健身爬山听音乐会,他还跟其他几个大神组建了个科研小组,大多数时间都泡在那里,学校当时还给拨了不少经费呢。” “谈恋爱?那是没少谈,而且他女朋友个个都特别漂亮,还都是人女孩儿主动追的不多不多,两个吧应该,正常的唔,感觉他也没多上心,要在谈恋爱和搞科研里选,他肯定选后者。” “能跟得上他思维和眼界的人不多,聊天的时候他往往能猜到你下一句想说什么,聊久了你会发现自己跟不上他,也就不好意思说话了,他肯定也觉得你这人很无聊,哈哈智商高超的人都会感觉到孤独的,因为他们站在金字塔尖,既然是塔尖,那里能有几个人?” “景深?特有钱,听说他太爷爷是以前镇守凤城的将军,母亲那边也是凤城数一数二的望族,当时一听就觉得,哇,贵族啊,哈哈哈所以感觉这个人也没那么好处,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不接地气吧,反正我这种中产阶级的跟他合不来。” “景深跟汤胤一比?唔,这么跟你说吧,我们这种学校学生也是分级有差的,上层那类,就是智商高超,有天分,真正想做学问,要肩负起改变时代的人,汤胤属于这类;中层的话,脑子还是聪明,不用看书kǎ一 shi门门满分的那种,但是和前一类比起来,总有个临界点,景深属于这一类;至于下层,哈哈哈,也就是我这种,没啥追求和抱负,等毕业拿个学位,找个好工作。” “大家都是全省排前头考进来的,但到了这里,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我说的话,我觉得我完全认可的第一种人,我们班只有汤胤一个。” “对,我们班只有六个女生,在北京的就我一个。” “汤胤和景深啊,那肯定是汤胤厉害啊,他俩选的一个导师,导师更喜欢汤胤,这肯定的,汤胤那脑子啊怎么说明差别?就拿kǎ一 shi来说吧,客观的选择填空,都比较简单,大家都会,但是汤胤的主观题一直得分比景深高,我看过汤胤的解答,果然大神的思维不是我等普通人能理解的” “景深对此有没有什么怨言?没听说过,但看得出他肯定不服气,那没办法啊,听说他以前还是他们那出了名的小天才,但是真的是人外有人的。” “平时啊,奖学金啊,交流机会啊,肯定首选汤胤嘛。有过一起做的项目,应该是汤胤出力比较多吧,毕竟他拿的分赏多。” “景深和汤胤因为是同一个导师,交流来往应该是比较多的,关系好不好?应该就是同学,没见他俩一块出去玩过,不过汤胤向来不怎么跟别人打成一片,可能觉得周旋这些浪费生命吧,哈哈。” “对,当时景深没有保研的名额,但是因为汤胤不读了,景深才上的。为什么?听说是他妈妈病了,他要回家乡。之后的事?不太清楚了,大家都忙,就逢年过节发个微信问一声这样。” “有没有知道汤胤之后的事的?我给你个人的联系方式吧,是汤胤舍友,应该跟他比较熟。” “汤胤啊,对,我是他舍友,一块住了四年。人挺好的,虽然不容易接近,但为人处世不会出错,我觉得我可以理解,如果我到了他那个境界,可能也是这样吧。” “景深住我们隔壁,来往不深,平时见面打个招呼什么的,跟他玩的都是些富二代。要说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景深有段时间好像开始学习汤胤了,把他自己的作息规律啊,做事的习惯啊什么的变得跟汤胤一样,为什么?就是单纯地向学霸看齐呗。说模仿有点过了,这个,不是景深说的,是我们几个同学看出来的,景深这人挺傲,家里贵族嘛,大家都理解。” “他们两个应该是不太熟你说汤胤回国后到凤城工作是景深提议的?那挺想不到的,他们俩关系肯定没这么好。而且,汤胤还需要别人来参考自己的规划?哇那真是不可思议。” “哦法学院那个女孩儿啊,是,景深是追她,人漂亮,家里也是当官的吧,景深都喜欢这种门当户对的类型。后来是跟汤胤在一起的,人女孩追的汤胤,汤胤吧,感觉也说不上喜不喜欢,人一聪明漂亮的姑娘,男生都不会拒绝的。” “要我说啊,汤胤应该不会喜欢上谁,感觉想象不到他喜欢一个女孩子的样子,要让他选一个人结婚,他指不定会选冯一卡门,哈哈哈哦,美国一个伟大的科学家。” “汤胤回青碧之后的事?没听说过,同学们分布天涯海角,各忙各的,也顾不上。景深后来跟他?景深留校读到博士,后来就回凤城了,两个人感觉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吧。” “对,景深当时是追过我,但是我之前就喜欢的是汤胤啊。我当然不是用这个理由拒绝他的,而且我拒绝景深之后隔了一小段时间才跟汤胤表白的,毕竟他们同班,不想让他不好做。” “景深后来问过我汤胤比他好在哪里,我也没说什么,就说自己先知道的汤胤,先入为主了。真正原因啊,都过去的事了,跟你说你也别往外说哦警官。” “其实帅不帅不是首要的,景深吧,感觉挺高高在上的,怎么说呢,其实他会看上我,是把我跟他分为同一类人,我是指阶级地位你明白吧?听说他家族很显赫,其实可以理解。但是我不太喜欢这种,汤胤就比较实在,他跟我一样,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所以我觉得跟他在很多观念想法上比较契合。” “后来为什么分手?汤胤就是个工科呆瓜,他完全注意不到科研以外的东西,我失意的时候他也从来察觉不到,更别说什么安慰,这样的男朋友再优秀,谁都不会想要吧。” “他现在有女朋友了?不奇怪,他的确很吸引人。他还会给女朋友做饭?还会在大街上把她背起来?哇,那我真挺好奇这个女孩的。” 走访完最后一个人是次日中午,在宾馆收拾行李准备去机场时,俞然问小胡:“小胡,说说在这么多人的话里,你对景深印象最深刻的几个词,马上说出来。” 小胡果然想也不想就回答:“贵族,比不上汤胤,把人分阶级。” 俞然笑了笑。 他想,有必要再去见一见景深的母亲。 去机场的路上,俞然接到了纪臻霓的diàn huà。他接起来,淡淡道:“喂。” diàn huà那头静如死水。 俞然:“说话,我正在去机场,一会儿就关机了。” 依然沉寂。 他开始有些不安:“怎么了?你说话呀,胖霓?” 臻霓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干沉,没有哭腔,没有着急,仿佛掏空了一切情绪:“珊妮她” 俞然心跳骤升,身子都坐正了正:“怎么了?” “她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Chapter 48 最先开始察觉异常的是杨珊妮的邻居。她那只猫叫了彻夜, 本以为是到了发情期,可天亮了还接着叫, 声音听着也不正常。邻居被扰无奈,前去敲门,杳无回音。 纪臻霓是上午九点过去的,来到杨珊妮家门口时,那里站了两个人, 邻居和保安, 询问了原由, 保安说:“我这刚试着叫人, 没啥反应,小杨我认得, 这两天没见她出门啊,车库的打卡记录也没见。你听听, 这猫叫的” 臻霓心有不安,那只小猫平时很乖, 从不乱叫。她上前输入密码,邻居和保安都还跟在身后。 门一开, 就见到一团橘色的猫咪蹿了过来, 毛发上竟染了红,一串红色的小脚印延伸进卧室, 空气里弥漫着不淡的血腥味。 臻霓心头一震, 疾步冲向卧室, 却愣在门口, 瞪大双眼。 染红的床单像是一朵妖冶的玫瑰,杨珊妮安静地躺在上面,宛若花芯里开出的精灵,手腕处划开了道狭长的口,血流潺潺,触目惊心。 她早已没了气,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身后,保安和邻居在惊叫,邻居跑了,保安在报警,而这一切的声音,臻霓都听不到了。 臻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她身边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起她的,她的身体又硬又冷,她拼命抱紧她,想捂热她,却都是徒劳。 “珊妮啊珊妮啊” 她声嘶力竭地吼,好像要泄尽所有愤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想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人们的内疚和羞愧,可根本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有罪!没有一个人!” 这一刻,她觉得漫天恶意像是有手,冰冷c腐烂c肮脏,一双双伸向自己,扼住咽喉。那些恶意,那些人,不曾相识,素未谋面,她却觉得每一个人都是刽子手。 她最好的朋友死了,她不是自杀,而是被杀。 她好想报仇,可仇在哪?向谁报?不过是满怀绝望,举刀对一片空气乱砍。 “臻霓,臻霓” 汤胤唤了她好几次,她才终于稍动了动眼皮。臻霓抬起头,汤胤已来到她近侧,神色隐忍,沉着声线对她说:“放手吧。” 臻霓不动,他再开口:“jg chá已经来了,放手吧。” 她眨掉眼泪,才看清了汤胤身后的那些人。她更用力地将珊妮往怀里收,摇摇头说:“不,不行,怎么这么多人,珊妮最不喜欢陌生人看她素颜了。” 汤胤扶住她肩头,“臻霓,放开珊妮吧,她已经变硬了,早点安排她,是为了她好。” 臻霓仿若未闻,好一会儿没动,汤胤试着挪开她的手,她惊乍大吼:“——别碰她!” 汤胤不再犹豫,抓紧了她往外扯,jg chá在她的嘶吼中迅速围上,她奋力挣扎,汤胤抱紧了她,无可奈何地劝:“臻霓,别这样,会打扰到珊妮的” 她绝望地缩进他怀里,泣不成声。 俞然自从挂了diàn huà就一直沉默不语,小胡只问了一次便不敢再开口,明显能感觉周身气压骤降。 飞机降落后,从出舱门开始,小胡就得跨着大步才能赶上俞然。出了机场他拦下一辆车,直接报了个小区地址,小胡知道这个地方,俞然之前老去,他问过,俞然答:“我女人住那儿。” 小胡纯粹是问一问:“那下午安排的去找景深他妈,不去了?” 俞然没有作答。 他觉得这一切都没了意义,谁对谁错,谁真谁假,由他去吧。 他不禁想起他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是他出差回来后的几天,一回到家,她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到他身上,对他说:“我想偷了你的心。” 她总想跟他出去度假,二人世界,可她自由职业,他朝八晚六,总是抽不开身。 刚才在宾馆里收拾行李时他还在想,读书好的人混的圈子就是不一样啊,真希望她能给他生个聪明的儿子。 “俞队,俞队?”小胡在叫他。 俞然稍回头,小胡小声提醒:“咱到了。” 上了楼,她家门开着,能看到里头人不少,走近一看,都各忙各的,清理卫生的,打diàn huà联系人的,摆设菊花和白烛的 纪臻霓坐在沙发上,抱着那只橘猫,茫然地盯着一处。汤胤最先看到俞然,他不知怎么开口,也不多说:“我家里前不久才办过,我知道该怎么弄,该联系的都联系了。” 俞然默然走向臻霓,臻霓抬头看他,淡淡道:“珊妮已经被送走了。” 他愣怔问:“送去哪?” 臻霓幽怨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殡仪馆。” 他的心重重一震,所有欺骗自己的不可能顷刻轰然崩塌。 “你还来干什么?”臻霓猛地一下站起身,“来添把纸钱还是烧把香啊?您不是忙得很吗?继续忙去啊,我们这跟您没关系!” 俞然没动,汤胤刚想劝,臻霓突然冲上去对俞然撕扯捶打,怒吼道:“你说啊!你还来这干什么?你说啊!” 汤胤拉开臻霓,小胡开口为俞然说话:“你就别怪俞队了,俞队也是没办法,刚才在外面俞队一直在狠砸自己胸口” 俞然始终一言不发,等臻霓骂完了,他转身走进了珊妮的卧室。血迹都已经被清理完了,除了血腥味以外,更多的是女人的馨香,这味道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客厅里陷入一阵沉默。 直到卧室里头传出一声嘶吼,那声音绝望得,像是要呕出自己的灵魂。 走访景深母亲的事交由小胡另带人去做,小胡回来后将录音笔拿给俞然听,提到汤胤,景深母亲第一句话便是:“是那个从穷山僻壤里出来的小子?” 俞然再次去见了景深。 冰冷的审讯室里,俞然和景深相对而坐,顶上只有一盏灯,影子投下来,辨不出人鬼。 有一副人的皮囊,并不足以称之为人。 景深消瘦了不少,俞然盯着他,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我已经让他们关掉了监视,单独来找你,是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都只是我的猜想。” “你之所以会给丁晖三万块,不是丁晖向你借的,而是你向他提出合作的诚意。” “丁晖原本是航天院里最有前途的人,汤胤的到来让他黯然失色,是个人都会心有不甘。碰上他妻儿住院耗费巨大,他很拮据,你利用了这一点,让他对汤胤手下的数据做手脚,这样一来,汤胤升职滞后,丁晖也能得到一个新项目,你们各得其所。” “你们选中了一个平时很马虎的小吴,他的数据出了错大家才不会起疑。你很清楚,这件事向上级反映,最多是通报批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上级看到汤胤的管理能力不足,压制他的升职,丁晖觉得不算过分,最重要的是他的确需要钱,所以同意了。” “但你们没想到会碰上总部领导视察,为了杀一儆百,小吴被开除了。丁晖心中有愧,找你商量解决办法,我猜他是想承认错误,但你请他喝酒,试图劝阻他。” “但要是仅此,并不足以成为令你产生杀意的导火索,我想,丁晖一定另外跟你说了些什么。” 俞然仔细地观察景深的表情,他眼皮微颔,并不在看他。 俞然继续说:“其实我们一开始并不知道你是谁,丁晖sh一u ji里和你联络的一切都被清除了,没人知道你们认识,你应该很清楚谁会是嫌疑最大的人。是你的老同学,汤胤。” “汤胤失去了晋升和新项目,最大受益人是丁晖,他也许会怀疑是丁晖所为,为了报复,对丁晖下手。但纯粹因此shā rén太过牵强,嫁祸汤胤也不是你的目的。” “丁晖的家属听到风声,闹到单位,以汤胤的个性,他一定会ci zhi,也许还会离开凤城。” “卷入命案,遭到怀疑,舆论攻击,被迫离开这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 “没错,你知道汤胤在青碧遭遇的一切,你制造了这场重演,是为了打击他的心智和人生。” “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身上的吗?在我和你的学生薛灿的对话里,我感受得到他对汤胤存在的某种偏见,我听说他之前很崇拜汤胤,后来的态度却有所改变,能引起这种改变的,只能是从人格上对一个人的彻底改观。我觉得薛灿和汤胤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然后我终于发现了你。” “我一开始很奇怪,你对所有人ěi zhuāng和汤胤的情同手足,唯独对薛灿不是,为什么?因为你是薛灿的老师,他非常相信你,也绝不会违逆你,把这番话告诉别人。再就是,你的学生,居然崇拜汤胤,这令你无法接受。” “你很聪明,据我推测,你和丁晖喝酒不过一个多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你策划好了如何不漏痕迹地实施一切,事实上如果不是我听出薛灿的话有问题,谁也想不到会和你有关。” “似乎一切都要归结到了你对汤胤的态度上,怎样恨一个人才能恨到不惜shā rén都要让他不好过,这样的恨,一定是沉积出来的。” “因此,我去了一趟北京,找了许许多多你和汤胤的同学。” 景深闭了闭眼,再睁开,神情如初。 俞然一字一句地说:“kǎ一 shi主观题不如汤胤,项目分红不如汤胤,交流机会也不如汤胤,甚至你喜欢的女孩都喜欢汤胤你不明白含着金汤匙出生,家族显赫,从小备受宠爱的自己,怎么会不如一个从偏远落后地区来的汤胤?” “你努力地超越他,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就连读研的机会都是汤胤不要了你才有的,你觉得自己像是受到了羞辱。” “后来你发现汤胤变得有些古怪,去调查了青碧发生的事,找到了他的弱点。你在汤胤回国后假意邀请他来凤城上班,实际上你想打压他,让他在近侧看着你一路升平,你ěi zhuāng跟他的友好,是为了在别人眼中形成对比。” “你对汤胤不是嫉妒,也并没有多恨,而是歧视,由偏见产生的歧视。” “永远赶不上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甚至还要接受他的施舍,这多么痛苦啊。” 话音落下,俞然终于在景深眼底捕捉到了一丝波澜。他终于戳到了他的痛处。 景深缓缓闭上眼。在一片黑暗里,丁晖最后说出的那些话,闪现脑海—— “汤胤实在太聪明了,的确无人能及,他应该到国家最核心的机密去,我敢说他会成为航天领域最有影响力的人之一人,各安天命就好,我真不该这么强求” “我原来想不通,舆论的力量有这么大吗,为了让汤胤痛苦,至于吗?”俞然再次开口,声线沉了几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舆论,大概是法律唯一管不住的凶手。” 俞然闭了闭眼,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这些话,我不会向上级反映,这么深的恶意,一定会比因口角临时起意而shā rén量刑更重,我身为一个jg chá,所能为你那没有错的孩子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景深始终一言不发。 俞然终于站起身:“我的话说完了。” 他走了两步,再侧脸看向景深:“身为凤城人,我很感谢你的太爷爷,景将军为守卫凤城所做的一切,也感谢你的外公在战争中肩负起民族资本家的责任,但这一切,并不能成为你自诩为上等人,歧视平民百姓的资格。” “我不太懂你们这些搞科研的,也不懂汤胤到底多有地位,但我由衷地希望你能等着见到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这也许,是对你最好的报复。” 在俞然打开门的前一刻,景深终于开了口:“如果汤胤想来看我,别让他来。” 俞然走出审讯室,迎上来的警员问他:“俞队,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俞然摇摇头,继续往外走。 回到办公室,听到一男一女两个同事在讨论,他随口一句:“吵什么吵。” 女的主动说:“最近有个女的不是被前男友曝了不雅shi p么,两个都是凤城人,这事的微博阅读量有上千万,听说那个姑娘受不了自杀了” 男的接下去:“小田觉得现在进入互联网时代,对于故意伤害罪的定义也该改进了,不然这事儿法律管不到,她心里不舒服。” 俞然背对着他们:“始作俑者打算怎么处理?” “正在申请逮捕令,不知道是按治安管理处罚还是判刑啊” 女的很愤慨:“一定要判刑!” 俞然又问:“那个人的住址查好了?” “早查好了,您放心,耽误不了。” 纪臻霓以àn huà作者珍妮花c杨珊妮的好朋友的身份,在自己的微博发了份声明。她的用词丝毫不讲文明,也不顾及什么公众形象,这一切,都偿还不了她最好的朋友的命。 她咒骂每一个参与事件的人,一针见血地说出那些人最肮脏龌蹉的想法,想什么写什么,一字一句从未加以斟酌。 最后一句,她加大加粗了字号—— “你!你记住!她会在天堂里恨你!无论你的人缘有多好!始终还有一个她在恨你!” 这一句话,震荡了千万人心。 一时间,忏悔的,内疚的,道歉的,都出来了。但与这些相等的,还有部分声音。 “不是吧,死了?这点事,至于么?” “女的也是太脆弱了,是不是本身心理有问题” “是不是炒作啊?” “看了一下,博主似乎准备有新àn huà要上?好一出姐妹情深哦。” “想蹭热度直说,送你上热门,新àn huà红了记得分我一笔广告费。” “闺蜜死了的热度都蹭,是有多想红?真是最恶心的闺蜜。” “知道了,会准时围观新àn huà的。” 臻霓气到脸色煞白,回击那些言论时狠砸键盘,汤胤最后一把拔掉电源,没收了她的sh一u jihé pg板。 她伤心地哭,他寸步不离地陪伴:“别为这些毫不相关的人置气。” “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我知道一定会有人这么说,”汤胤帮她拭去眼泪,可她还是不停地哭,“我只是好难过,这些人走过来,看一眼,无论有什么反应,哪怕是真的后悔了,关掉微博,他们依然继续喝他们的下午茶,没过多久,珊妮就会被完全忘记那些害死她的人,没有人会再记得” 汤胤不再多言,所有的安慰都是那么无力,她也不需要,所有的现实她都知道,他就这样陪着她,就够了。 臻霓忽然来了diàn huà,汤胤帮她拿来sh一u ji,来电显示是俞然,接起来却是小胡。 “俞c俞队俞队出事了,他跑去把那个姓赵的打了,打成重度残疾,现在已经被局里拘留了” 臻霓差点晕了过去。 汤胤陪着她去了看守所,见到俞然时,他依然是那副冷冽的样子。 臻霓哭着问他:“你干什么这么冲动?我问了学法律的朋友,姓赵的构成的罪也要判个两三年,你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当啊” 俞然勾勾唇,带着痞气:“解恨。” “珊妮以前问我,什么时候能打个拳让她看看,我说,等你被人欺负了我帮你打架,现在算是有机会了。” “可是” “别可是了,我出不去了,后续很多事都要麻烦你,我卡上还有点钱” “俞然,”臻霓打断他,问出口,“你爱过珊妮吗?” 臻霓见到他的脸一瞬失了色。俞然闭上眼,垂下头,竭力遏制着什么。 “别问了。”他说。 “珊妮想知道。” 俞然笑了笑,“我没资格说。” 臻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听到俞然最后说:“你们俩的喜酒,我大概喝不上了,晚两年要孩子,我还想喝满月酒。” 汤胤想见景深一面,果然被景深拒绝了。俞然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他从头到尾细听,却只字未言。 臻霓陪着他去探望了丁晖妻子一趟,她和孩子仍在住院,旧伤未好添新痛,一时难以调理。航天院之前给她募集捐款,汤胤掏的数额最大,这笔钱还够再撑些日子。 一见到汤胤,丁晖妻子就要给他下跪。她声泪俱下,无非也就是些道歉,说不该冲动去闹,害他丢了工作。汤胤笑笑,“没害,是我早想跳槽了。” 汤胤说明了来意,他想收丁晖儿子为干儿子,既然是干儿子,从今往后孩子所有的费用,他都会负责。他这番以德报怨,丁晖妻子愧不敢收,臻霓劝她:“这件事情是我们两个商量好的,无论如何都该为孩子着想,孩子好才是最重要的。” 病房里的人都忍不住落了泪。 临床的病友对家属说:“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好的人哪” 临睡前,臻霓先汤胤躺好,他关灯前回头想确认她好了,就见到了她凝望他的眼神。 “怎么了?” 她说:“我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男朋友。” 他笑了,“我做了什么值得表扬的事了?” 臻霓摇摇头:“我是说,对世界。” 他一直在以更多的温柔回应世界对他的苛刻。 汤胤又是一笑,躺下来,就势将臻霓圈进怀里,“说得那么伟大,其实只要还有想做的事,人就不会那么怨天尤人了。” “那你以前想做什么?” “建设祖国。” “现在呢?” 汤胤的目光从天花板落回臻霓眼里,他低头吻了吻她额心,说:“跟你在一起,天长地久。” 臻霓抱紧他。而后她说:“你上次不是问我想去哪里吗?我想好了,我们去东北滑雪吧,我还没去过东北呢。”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Chapter 49 杨珊妮睡在公墓里每天最先见到朝阳的地方, 也是一天里阳光最晴朗的地方。 送她过去的那天,纪臻霓把她的猫也带上了。骨灰隔着寸土, 小猫在上头徘徊打转, 呜叫久久。离开时臻霓抱走它,它挠伤臻霓的手又跑了回去。 小猫交由臻霓抚养, 偶然一天, 它不见了,臻霓和汤胤翻遍家中, 派公主出动在小区周边搜寻, 都一无所获。 几天后, 他们在珊妮的墓碑旁找到了它。公墓离市区隔着数十公里, 他们不知道它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公主也去了, 两猫狗一向不和, 公主还是好心舔舔它, 劝劝它, 小猫却执着地不走。 他们只好拜托守墓人照顾它, 守墓人是一个老大爷, 欣然答应了。 大爷对小猫的行为并不太惊讶:“这动物啊, 很简单, 给它口饭吃, 到死了都不会忘你。” 也好,有小猫陪着, 她不会太孤单。 汤胤驱车带臻霓离开公墓时, 她往后望了眼, 夕阳嵌在半山,浊色正吞掉天幕,等光亮全抹掉,这一天就算了了。 这桩事也算了了。 当真了了吗?对死者是了,对生者,不过是一场场噩梦的开端。 杨珊妮的葬礼结束之后,景深和俞然也被正式逮捕了,接着走司法程序,各方律师上阵,等到开庭判决是两三个月以后。 汤胤没再有任何的过问。 两人的出行日期也定下来了,东北有个度假区刚开业不久,打着国内顶级度假区的噱头,汤胤把目的地定在那里,只买了去程航班,至于返程,看心情。 臻霓对此没有太多期待,她在仍然消沉的日子里等来了她唯一的盼头——《西谣》首发。 有了一定的人气积累,相比起上一部作品,《西谣》的排场自然盛大许多。《西谣》于纸媒杂志与网站同步连载,一天下来,网站评论与微博上晒出杂志的读者都源源不断,好评如潮。纪臻霓这一天没干别的,专注抱着sh一u ji疯狂刷新。 汤胤终于见到她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趁着兴头,他摆出两张音乐会的门票:“两周前就买好了,就是今晚。” 她笑着答应他:“好啊,汤先生。” 买票前汤胤看过节目单,演出的都是些欢畅的曲目,不然他是不会买的。 臻霓忽然想起什么:“过几天要去东北,你的冬装够了么?” 汤胤:“应该够吧。” 臻霓当即去检查衣柜,发现他的冬装都不厚,凤城不比东北,这么穿得冻出病来。 “听完音乐会,我带你去买衣服,”臻霓关上衣柜,回头看见他,忽而说,“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穿冬装呢。” 他们相识于夏天,此时深秋,她的确没见过。冬装最体现一个男人的衣品,要考验太多搭配,厚度c材质c款式c色彩,看着汤胤英俊的脸庞,臻霓又多了个盼头。 明明已是最熟悉的枕边人,怎么对他还抱着对爱豆一样的憧憬呢? 汤胤笑了:“这不就要提前见了么。” 从音乐厅里出来,他们碰见了什么人。 薛灿和李雯雯。两人挽着手,有说有笑。臻霓先看到的他,等她提醒完汤胤,薛灿也发现了二人。薛灿有些无措,臻霓率先打了招呼:“也来听音乐会?还带着小女朋友?” 二人都显出羞涩,李雯雯可没忘了这个媒人:“学姐,谢谢你啊。” “准备去哪啊?” “到前面商场逛街。” “那正好了,一起走吧。” 四人行,女生在前,俩爷们排后。李雯雯兴冲冲告诉臻霓:“学姐!我今天看《西谣》了,分镜更棒了,页面超级精致,你一定投入了很多心思吧。” 臻霓笑了:“有进步是应该的。” “开头就好大气啊,好期待整个框架的样子,学姐,这次出单行本一定可以的!” 臻霓笑得有些干涩,没作答,转而说:“薛灿最近可能心情不太好,有时间你多陪陪他。” 李雯雯立即看向她:“学姐你也知道了?他导师怎么回事,他都不肯告诉我” “他不说,是有他说不出口的原因,你就别再问了,嗯?” 李雯雯点点头。然后问:“学姐你又养了一只猫了?” “然后猫跑了。” “跑了?找不回来了?那公主自己在家的时候会不会很闷?” 臻霓念头一动,抬了声回头看汤胤:“是啊,公主自己在家那么闷,我们把那只边牧接过来跟公主一起住好不好啊?” 汤胤:“哪只边牧?” “就是你以前养的那只嘛。” “我爸现在比爱我还爱它,你还想拿过来,要是想养,我们再找一只。” 一旁薛灿一怔。臻霓回过头去了,薛灿攥了攥拳,郑重对汤胤说:“汤老师,对不起。” 汤胤拍了拍他肩膀,不多说:“你的路才刚开始,慢慢走。” “您什么时候会回来?” 汤胤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个问题,笑言:“再说吧。” 从机场到度假区酒店行车不过二十分钟,今天正下着雪,从车上下来,臻霓先在酒店门口雪地里玩闹了阵子,路人纷纷侧目:“不用怀疑,她一定是个南方人。” 比下雪更好玩的是南方人。 汤胤无奈地像拎个小狗一样把她拎走。 凤城到这没有直达航班,经北京转机,抵达时已是下午,安顿之后很快便日落。汤胤订了全景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至纯的雪国。度假区建成欧洲小镇的风格,尖顶屋,冒烟囱,明huáng sè的灯映照莹白的雪,让人犹如掉入了安徒生的童话乡。 夜里,臻霓窝在窗边软塌上远眺,忽而叹:“好喜欢这里啊” 汤胤刚沐浴出来,在她身后擦拭头发,说:“喜欢就多住几天。” 她嘟囔起来:“可是我不喜欢冬天。” “怕冷?” “我体寒,手脚发冷,冬天穿多厚都捂不热。” 汤胤放下浴巾,缓缓坐到她近侧,双手裹紧她双脚。果然很冰,她刚洗了热水澡出来,竟还冰成这样。他低头往她脚上吹热气,一边问她:“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她专注看他,忘了回答,他抬起头,她才乖乖点了头。 “可是住久了,你的àn huà怎么办?” “存稿还够撑几期。” “可别停笔久了,丢了感觉。” 他认真地努力地用自己的温度捂热她的脚,好一会儿却没见成效,他说:“我去给你放热水,泡一泡脚好不好?” 臻霓咬了咬嘴唇,叫他:“胤哥哥。” “嗯?” “我过段时间,准备捡回大学课本的东西。” “新闻?” “嗯。之前没告诉你,上次回凤大,我帮姜莉顶了下主持,之后崔健来找我,问我想不想去电视台上班。” “主持?那不是艺术类的么。” “是,我不太想抛头露面,安稳地做幕后工作就好。” 汤胤迟疑了会儿,说出了她犹豫的那句话:“你不想画画了。” 她心头不住一颤,“嗯。” “为什么?” 臻霓沉了口气,“太累了,每隔一段时间我都有朋友离开这个圈子,留下来的人,要么像我一样抱着希望在挣扎,要么就是没有别的出路,可等到熬出头的那天,实在太累了。” 这并不是稀罕事,这世上很多人有梦想,有更多人被现实消磨了斗志,她不过是其中之一。 汤胤看住她:“毕业两三年,熬一熬是应该的。” “可是我没有信心要熬多久,可能是年,也可能更久”她垂下眼,“我不想拿运气和机遇当借口,做不好,我承认是我水平不够” “运气和机遇并不完全是借口,有时候是他们来得慢了,要再等一等,”见她不做声,他继续说,“这几年都过来了,多等一等又何妨?其他的事你不用担心,还有我在。” 汤胤握紧她的手。 她怎么会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就是因为有了他,她的处境才不同了。以前她一个人,日子再苦再累,只要她不说,没人知道,可多了他的审度,她突然觉得自己原来处处都不如意。 即便他愿意养着她,她也不能让自己沦为男人的附属品。 或许不是她糟糕,是他太耀眼,但既然要站在他身边,她又怎能以此为借口?她必须面对自己的糟糕——收入不高,生活单调,作息紊乱,圈子狭窄,不常接触人,日常形象乱七八糟。 是,如果她一个人,她觉得这样的自己没什么不好,活得自在,钱也够生活。可和他在一起,要她继续以这副姿态待在他身边年甚至更久她等不起。 说到底,她太怕成为他的累赘。 臻霓摇了摇头,“不想等了,按部就班地上班,挺好。” 创意工作者何尝没有风险,没了灵感,等同于断了未来。与此相比,上个班听从调配,简单太多了。 汤胤双眸没离开过她的脸,“不会遗憾?” “遗憾就遗憾啊,生活哪有那么完美,哪能事事遂意,有人追不到喜欢的人,有人高考没考好,有人错过了好的工作,有人不得不在自己不喜欢的地方工作生活我只是放弃了自己喜欢却不适合的路,重要的是,有了遗憾,也才会再次往前看。”臻霓笑了笑,笑得是真释然。 汤胤没有很快接话,臻霓回握住他的手,“好啦,不要以为我做传媒有多无奈似的,我也是很喜欢这个行业的。” 汤胤将她双手塞进自己脖子里烤,“也好,你才这么点年纪就常常熬夜也很不好,那我们就不要画画了,老老实实地上班,生活也会变得规律许多。” 她窝进他怀里,说:“冬天快来吧。” “你不是不喜欢冬天?” “可是,有你暖床的冬天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汤胤浅笑起来,更深地圈紧她。 他考虑了片刻,还是对她说:“臻霓。” “嗯?” “无论你想做什么,不要犹豫,大胆地去做,不要怕,你永远都还有后路,”他轻抬起她下巴,低头凝住她,“我就是你的后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