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脱单指南》 正文 1.面熟 天都酒肆林立,街上人声鼎沸,黑衣青年坐在二楼临街的窗口边,他五官清俊秀朗,剑眉星目,肤色略带黝黑冲淡了五官的俊美,但仍然引人侧目。 腰间一柄古朴长剑,看上去有些年岁,剑身上满是打斗留下的斑驳痕迹,跟那些贵族男子佩戴的华丽兵器不同,它不是装饰,它是一把杀过人喝过血的剑。 这客官一定不是本地人,小二看到他第一眼就得出这个结论,这般气度样貌的侠士他见过一次一定不会忘。 这的确是任肃清第一次来天都,边关战事已定,西戎那边已递了和书,只剩北夏,暂时也没有动作。 他指关节不自觉地在桌上轻敲了两下。 此次来天都,一则是因功受封定北王,二则嘛,这里有一个他想了五年的人。 小二麻利地端上酒肉,于吃上,任肃清一向不挑,有酒有肉就行,但这南边的酒水总是柔和绵甜了一些,连酒杯也是小巧精致的,喝着总是差点意思,正准备直接就壶喝。 忽身后传来唧唧咕咕的说话声,酒肆中谈笑人多,本不奇怪,但这几人却鬼鬼祟祟的。 任肃清隐隐约约听到“永乐”二字,手上动作顿住。他们说话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他自幼习武内力深厚,想听清并不难。 “这孙二公子不是在和长公主议亲吗?竟还去逛青楼,胆子忒大,不怕公主杀了他?” 议亲?任肃清握紧了手中的酒壶。 “公主自己都是广陵阁的恩客,怎么有脸捉奸?还将人打成重伤!” 广陵阁又是什么地方?任肃清虽不知,却觉出些不太好的意思。 “这不是很正常嘛,这位哪是好相与的主,婚事提了一年了,如今就孙家接这个烫手山芋,还被她自己搅黄了。” “怎么说?孙二公子也不娶了?” 一个“也”字,听得任肃清心里不是滋味,她还背着他议了不止一门亲。 “是你,你敢娶吗?”这里停顿了一下。 任肃清侧头斜了一眼,见那四人猥猥琐琐,其中一人正左右四顾,后挡住嘴低下头,“如此歹毒贱人,在外祖五十大寿当日血洗满门,楚王爱民如子遭她毒瞎软禁,她若不是陛下亲姊,她已经死了上百回,这样的人躺在枕边,我却是不能安睡的。” “对,”另一人附和道,“而且她成天流连烟花之地,身子早已被无数男人碰过,与妓子何异,这等破鞋娶回家不是惹人笑话吗?” “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既悍且妒,这孙二公子碰上她也是倒霉。” 他话音刚落,一柄剑从二人中间砍过,将桌子劈成两半。他们一桌跌在地上,抬头看去,黑衣青年执剑而立,浑身散发着一股可怕的压迫感。 “你你你这人有病啊,我们又没惹你。” “说她,就是惹我了。”他声音清冽,夹霜带雪。 一向行事低调不喜出风头的护国大将军初入天都,就在酒肆闹了个不大不小的事。 黑夜沉沉,榻上女子娥眉紧蹙,似被噩梦魇住,她拽着绣凤纹的被单,越收越紧,一声惊呼睁开眼。又是这个梦。 她的眸子像一泓秋水,泛着波光。姿容绝世,正是白日食舍中人们谈论的镇国大长公主燕永乐。 额头和背上都起了一层薄汗,永乐坐起身,“绿绡,红缨。” 喊了好几声,红缨才从外面进来,“公主有什么吩咐?” 她一看便知有蹊跷,“外面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一波刺客,扈从和他们打起来了。” “哦。”永乐垂眸,并没有受惊的表情,这几年她都习惯了,隔三差五就会有刺客光临公主府,想她死的人太多,所以她身边的人个个会武。 “公主又做噩梦了?”红缨给她倒了杯热茶。 她推开茶杯,“嗯,红缨,你给我拿点酒。” 红缨立刻拒绝,“不行,小林大夫说您不能再喝了,而且您上次喝得多了身上都起小红疹,吓死奴婢们了。” 红缨没说,还有一个原因是公主酒量差,喝醉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说了好多次,那次起红疹不是因为酒,这个傻丫头都不听,永乐无意再辩解。 “好了我知道,可是不喝酒我睡不着,就喝一点点好不好?”她撒娇道,双眼眨了眨,可怜巴巴。 红缨叹气,认命给她取酒,公主神仙妃子似的人儿,看着这张脸,只要她开口,旁人做什么都愿意,更何况还是做这副表情。 还没喝上几口,外面扈从大力拍门,“红缨姐,绿绡姐说让你快带公主走,这伙人比之前的厉害许多,我们快顶不住了。” 红缨听了连忙给公主披上外袍,拿上武器,两人往后门方向而去,初春夜凉,冷风灌进衣里,刚刚噩梦才出的一层汗也被吹干,黏黏地附在身上。 一路上都没看到人,等走到公主府最外侧,离偏门不远处。 几个黑衣人拦住她们去路,“往哪跑?” 红缨挡在永乐前面,“公主快走。” 永乐深知自己留下也帮不上忙,不多话,先去搬救兵要紧,谁料另一条路也有人堵死了,主仆二人被包围。 “公主,我们不想打伤你,识相的跟我们走一趟吧。”口音有些蹩脚。 “你们是北夏的?”她神色自若,未见一丝惊慌,且很快反应过来他们的目的。 “北夏战事连连败退,便想抓一个弱女子要挟,未免有些下作。” 站在后排的一个黑衣人眼中划过一丝赞赏,大衍的镇国公主果然不是寻常女子,所以更不能留。 “兵不厌诈,公主应该最明白这个道理,我们从来没有觉得您是弱女子。”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公主,无权无势,你们掳走我没有任何帮助。” “公主说笑了,我们国主对公主钦慕已久,很想与公主见上一见。” 后排的黑衣人皱了一下眉,沙全又在乱用词语了。 “我最怕出远门了,不如让你们国主来天都,我大衍人杰地灵,天都各方美食美酒应有尽有,包他来了不想走。” 这个女人在拖延时间,后排的黑衣人轻咳了一声,沙全会意,斥道:“废话少说,快跟我们走。” “你们休想带走公主。”红缨摆开架势。 刀光剑影,铁器碰撞声不绝,红缨以一敌六,又要护住身后的永乐,渐落下风。眼看黑衣人要抓住永乐,一只穿云箭破空而来,射入黑衣人胸口。 任肃清立在墙头,手上还保持着拉弓的姿势,又从身后的箭囊里取了一只箭,对准他们,黑衣人连忙分散开来找地方掩护,以免成为他的目标。 然而并没有用,箭比人快,又一个黑衣人应声倒地。 他们也不算太笨,想一起抓公主做挡箭牌,任肃清三箭齐发,三声闷响,黑衣人一同咽了气,只剩最后一个,也就是刚刚站在后排的黑衣人。 他见势不妙,发出哨响提醒其他同伴,施展轻功逃离现场,任肃清对着他的方向放了一箭,他已隐没在夜色中,箭未落地,却不知射中了哪里。 “多谢英雄出手相救。”永乐仰着头,感激道。 他跳下墙,和她对视,她长高了,比年少时更加美得让人心动,一颦一笑却仍同当年一样。 “你,没怎么变。” 永乐疑惑,“我们见过吗?”又细细地打量了他的眉眼,“的确有几分面熟。” 几分面熟?任肃清愣了一下,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为了兑现与她的承诺,早日相见,原来她却连他的样子都不记得了,震惊c愤怒,甚至还有一丝委屈涌上心头。 “我叫任肃清。”他抿了抿唇,还是说了自己的姓名,希冀她能想起。 “任肃清”永乐反复咀嚼了几遍,眼中一亮,任肃清的心也跟着亮了起来。 “哦,你便是护国将军,我以为你后几日才回都。” 他的确计划中是后几日,其余人还在途中,只是他心中挂念某人,所以先行到了。 “还有呢?”他问,语气明显不善。 “还有?”永乐皱眉,后退一步,仔细打量他。 五年前,她曾去过一次北望山,印象中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还是叛军首领,意气风发,短时内拥大衍北边三分之一的江山,民心所向,是她之劲敌。莫非还有什么她漏掉的事? 永乐看他这般年纪,样貌气度也是她平生所见数一数二的了,便是自己宝贝弟弟比他都还有差点,如此男儿,想必早已成家,应该不是风月之事。 松了一口气,爽朗笑道,“时隔太久,永乐实在是想不起来,烦请将军直言。” 任肃清抿着唇,似是苦恼如何开口,又想起今天酒肆听到众人说她在天都风花雪月,过得好不快活,难道是真的?莫非她本性如此? 既然她都忘了,苦苦纠缠非大丈夫行径,他冷冷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公主既已无事,在下告辞。” 说完几个起落间消失无踪。永乐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只觉莫名其妙。 绿绡也带一干扈从到了永乐面前,“公主,刚刚贼人听到一声哨响便撤了,余下被抓的也咬舌自尽,绿绡无能,没能留下活口。” “无事,我已经知道他们是谁的人了,你们下去吧,疗伤要紧阿嚏~”永乐捂住口鼻。 “公主着凉了,快请太医。”绿绡扶住永乐。 “不用,我喝点阿嚏酒就好了,明早还要进宫见太后,早些睡吧。” 绿绡红缨对视一眼,皆是无奈,“公主,您还知道要见太后啊。” “一点,就喝这么一点。”永乐伸出纤纤玉指,比了个一点点的姿势。 绿绡比红缨年长,待在公主身边时间更长,公主的撒娇卖乖她多少还能抵挡,“公主,不可。” 永乐垂下头叹气,“本宫贵为金枝玉叶,大衍嫡长公主,喝个小酒还要和婢女打商量,哎,做人没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进宫 送公主回房的路上。 “绿绡嘴笨,说不过公主,可事关凤体,这事上您不能任性。”她自小跟公主一起长大,又长永乐几岁,老实木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公主,旁的都听不进去。 就是这样的人,永乐没办法,她前半生都在和一群人精周旋,在狐狸堆里摸爬滚打,从来只有她想要,没人能强迫她,偏偏就拿老实人没办法。 “绿绡姐姐,你莫被公主哄骗了,她刚刚才喝过哩。”红缨年龄小,入府晚,性子活泼许多,心直口快。 绿绡皱眉,“你给公主拿酒了?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永乐在旁幸灾乐祸,“你个小丫头,还想告我的状?将自己兜进去了吧,”又摇头,“本公主的聪明才智,你们怎么一点也学不到。” 红缨耷拉着头认错,心中哀叹,还不是都怪公主长得太美了,就连现在使坏大笑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受了风寒,在绿绡的强烈坚持下,永乐还是喝下了一碗苦死人的药。 因为夜里的这场风波,她并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睡眼惺忪,还有股病弱气,红装衬得小脸越发白,只是美人病了也是病美人,雪肤仙貌,更有一种遗世缥缈之感,引得路人侧目。 昏昏沉沉的永乐站在公主府门口由婢女扶上马车,一晃眼,看到隔壁的大门口立着一个挺拔身影。 那不是任肃清吗?他怎么没走? “任将军”永乐上前,走了几步便觉得头晕,不慎踩到一块石子,向任肃清的方向栽去。 任肃清自小习武,反应敏捷,见此情形立即上前用剑鞘将她托起,避免碰到她,但永乐情急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心下一惊,要收回手,反将人带入怀中。 温香软玉,任将军心如擂鼓,后面一众仆从呆立在当场。这事后来又被目击者添油加醋传遍天都,永乐公主初见任将军便心猿意马,投怀送抱,奔放得很。 任肃清绷直着身子,不敢乱动,待她站稳后,才收回剑鞘站好,“公主小心。” 永乐嗓子痒,忍不住掩嘴咳嗽了两声,略微尴尬,“让将军见笑了。”带着鼻音。 任肃清皱眉,“你病了?” “小小风寒,不碍事,却不知将军为何还在此处?” “我住在这里。” “啊?”任肃清的回答让她始料未及,看了眼后面还未挂上牌匾的府邸,这儿可闲置好久了,按理说要住人,应该提前就会开始修葺,最近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他就打算这么住?至少打扫一下吧。 永乐生来尊贵,吃穿用度衣食住行无不精细,虽也曾体察民间疾苦,但无法想象一个护国大将军活得如此粗糙。 “有问题?”任肃清双手环臂,抱着剑。看她表情,好像是惊讶?嫌弃?他住她隔壁让她这么无法接受吗,当真是翻脸无情,想着表情又难看了几分。 “没有,能和将军比邻而居,是永乐的荣幸。”面上挂着礼貌柔和的笑,她惯会戴各种脸谱骗人,和任肃清这种心里想什么脸上就表现出来的不同。 不过只这次,她是发自内心,她敬重任肃清,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永乐记得,任肃清貌似还是她一手提拔的,她说过,活一日,就保他一日。那时,任肃清亦是不屑的,他说不需要女人保护。 他是天生将才,正是因为他打赢那些胜仗,御敌于国门之外,她才能安心推行国策,把积弊沉疴的大衍从倾覆的危机中带出来。 但那也勉强可说是知遇之恩,几年前的一面之缘而已,为什么任肃清好像对她有很多不满的样子,有点像痴情女看薄幸郎?嗯? 结束了和任肃清的寒暄,永乐登上马车,心中犹有疑惑,便问身边人,“绿绡,你可记得建兴三年,我去过一次白马关,可曾与任将军有过什么嫌隙?” 绿绡想了想,公主只在白马关待了两天,听说陛下练武受伤就匆匆回都了,好像不曾与任将军有过交集。 她摇了摇头,如实答道,“没有。” “那可奇了。” “公主,我觉得任将军是看上你了。”红缨说。 “这话怎么说?”绿绡和永乐一起看向红缨,想听听她有什么高见,毕竟在场主仆三人中,只有红缨一人如今是名花有主的。 红缨嘿嘿一笑,“公主这般样貌,天上有地上无,世间有几个男子见了公主不心生欢喜的。” 永乐接道:“有啊,吴副使。” 吴副使也算天都的青年才俊了,年少有为,正七品的官,一开始天天的往公主府凑,人都以为又是公主的裙下之臣入幕之宾,谁知道他喜欢的是公主身边的小丫头。 着实让人大跌眼镜,要知道,这天都城,怕公主的多,仰慕公主的多,不敢娶她的更多,却都是想和公主发生点什么的,即使嘴上骂,那也是因为得不到,只要公主勾勾手指头,谁不是屁颠屁颠的。 只有吴副使,永乐看得出,他确实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因为吴宴对着她头都不敢抬,只有以下对上的敬畏,但是见到红缨眼睛就跟黏在红缨身上一样,那是完全不同的。 但是红缨对自己的追求者可一点也不客气,此时听到公主提起,翻了个可爱的白眼,“那是他瞎啊。” 永乐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看是你蠢。” 走在宫中,她一袭红装,身披白狐裘斗篷,格外耀目,如今皇帝还未立后,这宫里能穿大红宫装的唯长公主一人。 远远有宫人看到她走来便行礼,跪成一排,大气也不敢出。其实宫里规矩并没有这样严,只是因为是长公主,即使她早已搬离宫中,但余威尚在。 有新入宫的小宫女贪新鲜好奇,忍不住在公主走过时抬头看了一眼,惊为天人,等人过去很久,旁边宫人拍了她好几下才回过神来。 “这便是镇国长公主吗?我在画上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我不是男人,魂儿也被她勾走了。” 被身边的大宫女斥责了她几句,仍是好奇心不减,向前辈问起公主的事。年长的宫女大约也是从她这样过来的,被她缠上一缠,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憋着想讲。 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些事,全是宫里的老嫲嫲告诉我的,说是亲眼所见,不过现在不让提,我看你做事伶俐,是个乖觉的,才讲给你,你听过便罢,切莫宣扬出去是我告诉你的。” 镇国大长公主,先帝与元后的嫡长女,出生前老国师预言此非凡胎,她降生那日据嬷嬷说亲眼见到整个皇城上空布满祥云,皇后宫中紫气盈庭,异香满室,是紫薇星下凡,帝皇出世的征兆,没想到生下来是个小公主。 但先帝依然爱如瑰宝,又是第一个孩子,恨不能把世间所有最好的捧到她面前,不论批奏折还是巡视地方也带在身边,后出生五年的太子都没这个待遇。 公主幼而敏慧,姿才出众,及至长成,艳冠当世,美貌无可比肩者。那时大衍的青年才俊,莫不想娶公主为妻。 小宫女疑惑,“可是我听说” 大宫女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后面的事你若听过就别说了,宫里忌讳,你只消记住,别惹这位殿下,连最受宠的左昭仪娘娘见了她都如老鼠见猫,就知道她的厉害。” 延寿宫中,永乐抱着暖炉,鼻尖红红,时不时手帕掩口,说不上两句就轻声咳嗽,将一个病中佳人的模样做了个十足十。 太后说了半天,发现这戏唱不下去,因为对方不接招,她皱了皱眉,状似关心,“怎么就病成了这个样子?刚刚与你说的那几户儿郎你可听清,觉得如何?” “这几个公子哥儿比长安还要小,若是真成了,外面的人又不知该怎么编排我了。”她娇声细气的,柔弱的样子像太后在逼她似的。 这燕永乐是什么人呐,她会在乎别人的眼光?太后心里真是有气发不出。 “这几个都是适婚年龄的勋贵子弟,陛下也看过的,并无异议。” “他没有异议,我有。”即使是小病猫的样子,她依然能用一个眼神震住太后。 梁太后瞬间便回忆起年轻的时候,元后生下燕长安不久便病逝了,小太子年幼丧母,她时常去看望,使燕长安亲近她,让先帝注意到她。 文顺帝是个情种,心里只有元后,不是用这个方法,她岂能从嫔妃中脱颖而出,坐到今天的位置,既然爱情对她来说已是奢侈,那么权力地位,她总要争一样。 可是那个时候她就怕这个公主了,那时永乐公主才十岁,一双眼睛亮得人心里发慌,好像能看透所有人心里龌蹉的心思。 她说的话,梁太后至今都记得,“但愿你是真心待长安好,如若你伤他一分一毫,我自有办法让你一无所有。” 先帝对她言听计从,年幼的小太子也最喜欢这个姐姐,她一句话就能毁了她。所以这么多年,梁太后连一个自己的孩子都不敢怀,燕永乐没有要求她,但她要向燕永乐表示忠诚,视燕长安如己出。 因为永乐公主看出她的虚伪还是放她一马,显然也是为了弟弟着想。 这么多年的隐忍和唯唯诺诺,当了太后还是如履薄冰,终于熬出头了。 现在永乐公主什么都没了,怎么还能这样有底气地说话,她可还是皇帝信任的太后,她却已经不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镇国公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太后 粱太后心里已经恨毒了永乐,却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好像真的为永乐着想。 “你如今也不小了,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到了你这个年纪哪还有人家提亲,莫要再挑挑拣拣,今天嫌这个小明天嫌那个老,给你找了个年岁相当的,你却去把人打成重伤,如今还躺在家中,永乐,你到底想做什么呀?” 永乐似笑非笑,“我打他,自然是因为他该打,太后你要是早知那孙二的人品,一定舍不得将永乐嫁给他。” “太后不知道,我不仅打了他,他那天还是被我扒光了扔下楼的,整个广陵阁的人都看见了,那可真是痛快极了。”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她摆出病怏怏的样子,就是吃准了粱太后虚伪,顾着自己慈祥贤德的名声,不管她说什么,都不敢冲她发作。 一个吃斋礼佛的太后,怎么会冲着生病的公主发火呢? 粱太后端起茶杯,用茶盖挡住自己眼里的凶光,用杯挡住自己抽搐的嘴角,礼部尚书是她表哥,那孙二是她表侄,燕永乐明明知道,却还是狠狠打了她的脸。 她都没责问她,她却主动提,还是这样的语气! “永乐身子不适,太后若没有别的事,我就退下了。”她站起身,没有行礼,她从不叫粱太后一声母后,也不在她面前自称儿臣。 看了一眼台面上的册子,吩咐绿绡收起来,“既然这几个人是太后精心挑选,永乐也不好辜负您一番心意,我会慢c慢考虑。”慢慢二字咬了重音。 她其实没有拒绝过他们塞给她的这些夫婿人选,所以他们也拿不住话头说她,毕竟她这么配合,最后都是男方提出的娶不起,干她何事。 刚跨出门口,里面就传来瓷器摔在地上的碎裂声,永乐勾了勾唇角。谁想给她找不顺心,谁也别想高兴。 粱太后面目狰狞,身边的桂姑姑连忙示意小宫女收拾了茶杯碎片,挥手让人都退下。 “太后娘娘,您消消气,身子要紧。” “丧家之犬,她狂什么!”粱太后咬牙切齿。 她才三十,只比永乐大八岁,未有生育,保养得宜,只是穿得沉闷老气,此刻又做着凶恶表情,生生把那份柔美都盖过了。 “公主如今还认不清形势,迟早会自取灭亡,您何必同她置气?” “我就是气!我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她捂着心口,桂姑姑蹲下帮她揉胸口。 “您这样想,您给她找的都是些芯子烂了的货色,她最后没得选只能嫁一个,不会有好日子过,若是死犟着不嫁,便做一辈子老公主,孤独终老,遭人耻笑,不管怎样,她的幸福都是捏在您的手上,如今她还跟陛下离了心,众叛亲离,哪能和您比?” 桂姑姑服侍粱蕙容多年,知道她所思所想,此时说的话句句都是说到太后心里。 粱太后气稍微顺了顺,“让你那边安排的事怎么样了?” “人已经进公主府了。” “好,早点动手,免得夜长梦多。”她脸上浮现出古怪残忍的笑容,“燕永乐啊燕永乐,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你百倍偿还。” 永乐行至延寿宫的门口,迎面走来一个瓜子脸的小姑娘,一身贵族小姐打扮,长得倒是也娇美可人,身后的丫鬟背上背着个包袱。 她见了永乐,惊鸿一瞥,就已经猜到其身份,举国上下,有这样绝世容颜和逼人气势的不作第二人想。面上恭敬行礼,心里想起姑母的教诲,抬眼的一瞬便泄漏了心思。 “这是哪家的小姐?模样生得怪好的,可有许人家?”永乐如登徒浪子般挑起小姐的下巴,一脸玩味。 “不不曾。”小姐本来羞得满脸通红,双手捏着手帕来挡,听到永乐的下一句,脸一阵红一阵白,手上帕子也绞得紧紧的。 永乐瞟了一眼,脸上闪过一抹讥诮的笑。 “哦,你喜欢陛下?”她收回手,“不过可惜啊,我那好弟弟不喜欢你这样的。”说完也不看她反应,自顾离开。 路上,红缨问道:“公主,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姐喜欢陛下?” “粱家这一辈女儿中,大的已经嫁了人,小的两个还在垂髫之年,只有一个四小姐粱秀华,正值韶华,你猜这是哪个?” “啊,这是粱家的四小姐呀,那不就是太后的侄女吗?” “我们红缨越来越聪明了,这都能联想到。”永乐一脸揶揄,故意道。 红缨小嘴一嘟,“公主又说反话取笑奴婢笨,您还卖关子。” “急什么,我这不是告诉你嘛,她看我眼神有敌意,我与她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一定是有人对她说了我的坏话。粱太后能跟她嚼这些舌根,八成是自家人。” “你问我怎么看出她喜欢陛下,这很简单,因为她帕子上绣的那两句诗,若非心存爱慕而且决心要嫁此人,怎么会在自己贴身的帕子上绣这人的诗,她已经把自己当成陛下的人了,这一定也是太后向她许诺了什么。” 红缨听得一愣一愣的,又接着傻傻问道,“那陛下真的不喜欢她吗?” 永乐无所谓的语气,随口回,“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长安。我诓她罢了,看她那表情挺好玩的,粱家的女人怎么都如出一辙的蠢。” 红缨瞪着圆圆的眼,“公主,您太坏了!” 永乐一脸无辜,摊手,“这事,大衍不是人尽皆知吗?” 绿绡在旁边摇了摇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公主,现在是直接回府吗?” 永乐不答反问,“绿绡,我有多久没见到陛下了?” “五个月。” 一阵沉默后,永乐看着勤政殿的方向,自言自语,“他躲我也躲得够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长安 “这几年,辛苦爱卿了,如今战事已定,也该你享享清福,天都宜居,你便安心住下吧。” 年少的皇帝坐在高位上,一副深沉模样,说话时的语气辨不出喜怒。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任肃清,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义军首领,后来的护国将军。 王见王,没有他意料中的针锋相对,任肃清是个很安静的人,也没有明显的攻击性,是的,只是不明显。 他原以为任肃清是个粗人,毕竟贼寇起家,不通文墨不识礼仪也正常。没想到却是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身贵气不像出身草莽,关键是这不卑不亢的态度,身上那股沉静的气质,让人相信,即使千军万马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任肃清也在直视燕长安,并非挑衅,只是他的眉眼,很像燕永乐。这就是她一心牵挂的弟弟吗? “你那府邸尚未修葺,不能住人,朕另外给你备了行馆落脚,过几日等家眷到了你们再一同回府如何?” 燕长安也没料到他会提前抵达,定北王府的牌子都还没挂。 “劳陛下挂心,臣觉得并无大碍,不必麻烦了。”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更听不出波澜。 燕长安也不坚持,“那罢了,这几日你可在天都逛逛,等人来齐了朕再为卿准备接风宴。” 任肃清本来要拒绝,不过想到这接风宴应该是让他和天都的勋贵互相认识,不能免,便算了。 要是任肃清知道皇帝本来还准备带着百官出城迎他,现在只怕是庆幸自己提早进都了。 他正要行礼告退,宫人进来报,长公主来了,要见陛下。 任肃清顿了身形,刚刚还一副练达老成模样的少年皇帝,亦是飞快地皱了一下眉。“她怎么来了?” 燕长安不想见自己姐姐,这让任肃清感到疑惑。 忆起昨晚的事,他想了想解释道,“陛下,昨夜公主府遇袭,虽然公主没受伤,但也许是受了惊吓。” 估不到燕长安反而面露讥诮,“爱卿初入天都,有所不知,公主府三天两头遇袭,已是寻常。你住公主府旁边,以后就习惯了。朕这阿姐,命大得很。” 话音刚落,永乐从外面进来,“还在门口就听到皇弟夸我。命大不敢当,昨夜不是任将军在场,陛下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勤政殿内一时无声,两人目光交汇,任肃清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明显的敌意和冰层下的暗流涌动,但他不知道这五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长安转向任肃清,面色稍缓,“爱卿若无事,可先行退下,改日朕再与爱卿把酒叙言。” 看着任肃清出去后,燕长安拿起手边奏折,也不看永乐,“阿姐病了,怎么不在府中好好休养?” 刚刚她一开口,他就听出她嗓子声音不对。 “任肃清是被你召来天都的,你想做什么?”永乐看着门口的方向。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阿姐。” “不要动他。” “阿姐是在求我还是命令我?”他放下折子,“我这都是跟阿姐学的,把所有对自己有威胁的都消灭干净,斩草除根,擒贼擒王,都是阿姐你教我的。” “他不是你的威胁,任肃清一死,北方必乱,西凉北夏也会趁火打劫,长安,为君者,不可只看眼前。” “所以朕暂时不会动他。”只是暂时。 “而且这些事也不是阿姐你如今该过问的。” 长安的倔强性子跟她如出一辙,两人对视片刻,永乐转了话题。 “好,就说些我能过问的,你知道我刚刚从延寿宫出来看到谁吗?” 她说着话,习惯性地地走到侧间,打开镂空的橱柜,里面有一个琉璃碟,里面盛的青麻糍,还是新鲜的,闻得到清香。 一瞬间愣住了,轻声道,“这里一点都没变。” 勤政殿,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她喜欢吃甜食,父皇会常常在这里备下各种应季的点心,她看书或玩累了就可以在榻上小憩。 后来长安即位,她在勤政殿批奏折,这个惯例也被保留了下来,只是没想到长安也没改。 燕长安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朕备着自己吃罢了,不知阿姐在延寿宫看到何人,值得你亲自来这一趟。” 永乐关上柜门,正了正神色,“是太后的亲侄女,梁秀华。” 燕长安不解,“母后的侄女入宫看她,有何不妥?” “她的丫鬟背着个大包袱,应该是准备在延寿宫小住,这事你没有收到消息吗?” “后宫的事朕如今都全权交给母后打理了,这等小事,不需要告诉朕。” 永乐冷笑,“果然是母子情深啊,陛下如此信她,她也是一心为陛下着想呢。慕容音和林思柔刚有身孕,她就迫不及待把侄女送进宫,陛下猜她想做什么?” 燕长安不说话。 永乐看了他一眼,接着道,“看来是襄王有梦神女有心,你们母慈子孝,我枉做小人了,陛下事忙,永乐告退。”转身离去。 “阿姐,”燕长安叫住永乐,“我跟你说过,我已经长大了,我的事不需要你费心,你不要再来这里了,勤政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永乐背对着长安,良久吐出一个字,“好,”又问,“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我即将为人父,阿姐仍是孑然一身,与其说我,阿姐不如早择良婿,相夫教子,过些普通女子的日子。” “这却做不到了。”她觉得自己今天来错了。 燕长安字字锥心,他岂不知,她十五岁临危受命,七年来过的都是腥风血雨的生活,她是为谁孑然至今? 他们需要她时,她是可撑起飘摇江山的镇国公主,不需要时,她就应该是一个相夫教子的普通女人。 “长安,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很可笑吗?半年前,你还恨不得我死,你说,‘真希望躺在这里病得要死的,是姐姐你啊。’现在,你却和太后一起,为我的婚事操碎了心,你们打的什么算盘?又在怕什么?” 这是个问句,但她没有想得到答案,径直推门而出。 燕长安把案台推翻,笔墨纸砚散落一地,他颓然坐在椅子上,表情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五岁丧母,九岁丧父,同年被推上帝位,十六岁才亲政,但一路走来,并没有吃什么苦头。他恨永乐是真,敬她爱她也是真。 永乐走出大殿,任肃清站在台阶下面,宫人听到屋内的响动,永乐出来时,都立刻垂下头,只有任肃清看她。 待她走近,任肃清说,“你哭了。” “你瞎了!”永乐睁着红红的眼睛,明明是小兔子,偏偏装成小刺猬。 “本公主从来不哭。”她十分嘴硬,昂着头从任肃清身边走过。 任肃清看着她的背影,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燕永乐,不是那个假正经温柔大方的长公主,是燕永乐,骄傲倔强不服输,但切开硬壳,里面软得一塌糊涂的燕永乐。 “哪里不哭,这都是第二次了。”任肃清低声自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皇叔 这事传出去,最后变成了皇帝和长公主在勤政殿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不过因为燕家姐弟不和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那天永乐从勤政殿出来后,绿绡忧心忡忡,“公主,你不是想来和陛下重归于好的吗?怎么又闹成这样了?” 她不明白,公主明明是关心陛下的,她自小跟在跟在公主身边,也知道他们姐弟感情是如何,所以实在不理解,现在是为什么。 “哼,谁是来跟他和好的,我知道他不想看到我,我就是故意来扎他眼的。” 她回头,气呼呼指着勤政殿大声说。然后继续快步往前走,将她们俩甩在身后。 红缨没心没肺,在旁边嘿嘿直笑,“你们都说我小,我倒觉得公主才是个小女孩。” 绿绡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还不快跟上去,别让公主受伤了。” 不过绿绡觉得红缨这句话是没错的,外人看来,公主是性格刚烈,但她们身边伺候的人才知道,公主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任性,她是被人捧在手心当宝贝养大的,从来不知道委屈两个字怎么写。 可就是这样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对自己珍而重之的公主,为了最爱的弟弟,把能受的委屈都受遍了。 红缨追上去,“公主你去哪啊?” “后山别苑。”皇城后山是禁地。 “那也不能这么走去啊,你等奴婢备马叫车。” 任肃清走到皇城门口时,刚好看到永乐翻身上马,一骑绝尘。婢女紧随其后,后面的还有个小的连忙驾马,“哎呀,公主你等等奴婢啊!” 看着那个衣袂飘飘的红装背影,他终于开始觉得天都有点意思了。 永乐的马刚停在后山山脚,就有身穿禁军军服的人上前阻拦,“来者何人,擅闯皇宫禁地。” 后面绿绡“吁~”的一声,勒住缰绳,“大胆,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连主子都不认识了。” 他们定睛一看,连忙收了兵器单膝跪下行礼,“末将见过公主。” 虽然御林军永乐已经都交到了长安手上,但毕竟之前永乐才是他们的主人。 “本宫想见见楚王,你们不用跟来。” “是!公主这边请。”军士低着头,说话时特别僵硬。他是新被调来这边的,没有见过公主,刚刚只一眼,他的心便狂跳到现在,不敢再抬头。 镇国公主美貌无双,名不虚传。要命的连声音也是这么好听。他额头有汗落下,不敢擦,怕公主发现他失态。 然永乐一向观人于微,已经是本能。 她看着他,能在皇城当差的,一般长相都还算周正,这人也是,“以前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小人谢晋。”手心全是汗。 “你是谢家的人?司空大人谢春山跟你是什么关系?” 进入御林军的一般都是各家的子侄,寒门出身便是上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用命才能挣到军功上位,即便这样,过去几百年的大衍,权力上层依旧是被门阀贵族掌握着,非世家子弟出头的凤毛麟角。 前几年她已经大改,寒门子弟也可以选拔入御林军,但仍占少数,因为各门阀吃的用的受的教育都在寒门子弟之上,天生占优势,这一点要花很长时间改变。 而能够在这皇宫重地把守的,肯定不可能是平民,所以永乐才会有此一问。 “回公主,是小人的伯父。” “记下了。”她说完便拉缰绳,“驾~”朝山上去。 谢晋如坠梦中,红缨看他表情摇摇头,“又一个,唉。”马鞭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位小兄弟,你别误会,公主能记得上几百位御林军将士的名字呢,还有大衍满朝文武无论官职大小,你不是第一个了,醒醒。” 不过就是人名跟脸对不上罢了,这后半句红缨没说。公主光记名字不记脸的,她刚到公主身边时经常眼睁睁看着公主叫别的小丫鬟红缨。 她说完也不管他听没听到,追上永乐去了。倒是旁边的兄弟撞了谢晋一下,“嘿,嘿,公主都走远了,别看了。” 另一个人拍拍谢晋肩膀,“我觉得你小子有机会。” 他们这些人都成家了,也不敢肖想公主如何,不过谢晋之前在守孝,如今刚过孝期,还未娶妻,也才弱冠之年,公主二十又二,两人正是年岁相当,谢晋又是大司空的侄子,出身名门。 “啊?”他被这一句惊得回了神。 “皇上和太后都在给公主相看驸马的人选,你不妨一试,不过就怕你吃不消。” 这倒也是,谢晋有些犹豫,他虽然不是生在天都,但镇国公主的事也没少听,在今天见到她之前,他一直觉得这是个可怕的女人。 但嘴上不能认输,“这有什么吃不消的。” “就是就是,”旁边的起哄,“再能耐她还不是个女人,谢晋上啊。” “你有种就去提亲。” 他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毕竟之前就出了好几件事了,谁跟公主议亲谁倒霉,邪门得很,这次孙二倒是没遇事,却直接被公主拿住打成重伤,这烫手山芋现在谁敢接啊。 山下发生的谈话永乐并不知道,她此时已经站在別苑门口,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看着院中的男子,门口守卫要行礼也被她制止了。 他穿着一身素白的锦衣,连脚上的靴子都是洁白如雪一尘不染,安安静静地站在院中,黑发如墨垂在身后,眉目如画,面容清雅,燕家人容貌一向生得好,他也不例外。 燕乙最好看的就是眼睛,是一双漂亮的凤眼,眼珠像浸在水里的墨色玉石,看人时总是淡淡的,温柔的。他的睫毛也很长,此刻垂着,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她朝他走去,站在他面前,伸手蒙住他的眼睛。她不喜欢面对他的眼睛。 “是永乐吗?我刚刚就听到你的脚步声了。”燕乙伸手握住她的,笑容在脸上漾开。 “我的脚步声与旁人有什么不同吗?”她牵着燕乙坐在石凳上。 “你要我说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眼睛看不见了,在听上总要花些心思,久而久之就能分辨了,不过你也很久没来了。”他“看”着永乐,眼神暗淡无光。 “对不起。”这对视让她难过,她别开目光。 “你说的是哪件事?如果是很久没来看我,那我接受。” 他言笑晏晏,永乐听着心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她不来看燕乙是有原因的,被婚事缠身是一方面,还有一点就是会令她想起燕乙从前的模样,总是不太好受。 “小皇叔,你恨我吗?” 燕乙微笑,摇摇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是我技不如人,输在你手上,也没什么。连眼睛都是我自己摔瞎的 。” “连你都不恨我,为什么长安恨我入骨?” “原来又是因为长安。”他松开永乐的手,仰起头,指着天,“很简单,因为他是皇帝,是天子,而你却还以为他是以前那个捏着你的裙角躲在你身后需要你保护的弟弟。” “你冰雪聪明,但总被情义二字障住,我以前就说过了,永乐,你迟早有一天会毁在自己手里。” “好比你当日不杀我,这便是留下后患,如果是我,我会毫不犹豫地让你和长安去死。”他说得坦坦荡荡,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错。 “你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话吗?”永乐撇撇嘴。 燕乙哈哈大笑,他虽然看不见,也能想象到永乐现在是怎样的气闷表情,但总算让她的愁绪散了些。 “我以前其实很羡慕长安,因为他有你,一心一意护着他。” “我护着你的次数也不少。” “我还很讨厌他,因为他出生前那几年是我在宫中过的最快乐的时光,有个人总是跟在我后面喊哥哥,纠正了很多遍也不听。” “原来小皇叔是吃醋,难怪你小时候总是捉弄欺负长安。”永乐笑道。 “不是吃醋,是嫉妒,你给我的好,不及你对长安的十分之一,始终亲疏有别。永乐,你现在回头看,值得吗?可有后悔当初?”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他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弟弟,我也答应过父皇要照顾他。” “可你呢,你现在,一无所有。” 一阵沉默后。 “其实啊,我以前一直觉得身上的担子太重了,累,现在这样挺好的。”她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你呢,还是不想把眼睛治好吗?” “我想看的东西,都已经见过了,余生左右都在这一方天地里,无所谓能否重见光明,反正于我来说,哪里都是黑暗。” “你不用说这些话,要是真的想去哪里,我陪你去就是了。” “此话当真?” “当然,前提是,我得先摆脱掉难缠的婚事,才能做一个逍遥公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生病(1) 燕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手上的折扇扇骨,“既然他们想你嫁人,你就嫁一个好了。” 永乐瞪大眼睛,“他们想得美,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他们偏要找个人给我添堵,长安我不清楚,但粱蕙容打的什么主意我还是知道的,她就是不想我好,我凭什么如她的意?”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嫁的这个人可以由你自己选,一个任你摆布的傀儡。”他手指在扇面上画了一个圈。 永乐皱眉,“梁蕙容给我找来的都是与粱家沾亲带故有裙带关系的,其余家族碍于她,无人出面,而且真要找出一个愿意娶我的单身男子也是难事。” 燕乙发出轻笑声,收了扇,“当年艳绝天下引无数男儿竞相追逐的镇国公主怎么混成如今这模样了,人人避如蛇蝎。” “我倒觉得如今挺好的,若是按你说的,我也得找个跟我一样没有心思成婚的男子,免得耽误了人家。” “听你这口气,你莫不是真打算此生不嫁?” “你要是也说那些女人总要成家的话,我以后可不来了,而且小皇叔你没有立场说我。”燕乙比她还大三岁,也未娶过妻。 “不说不说,可你要是遇上心悦之人,也不嫁吗?” “那等遇上再说。” 永乐在这方面想得很开,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反正她如今一个人,只要没人催婚,过得也很自在。 “难,你眼高于顶,这么多年,也没一个入你眼的。我还记得皇兄曾说永乐是他掌中珠,只有世间最好的男儿才配得上,没想到一语成谶,让你蹉跎至今。” “我从来没想过要找天下第一的男人,我只想找个待我好的人,不是因为我这张脸,也不是因为我的身份。” “矫情。”燕乙下了两个字的结语。 “哼。”虽然还是气,但却跟从燕长安那里出来时完全不同。 “对了,你今日来,若是再不弹一曲给我听可说不过去了,否则下次又不知道要等几个月。”燕乙手拿折扇,虽看不见,也准确指向永乐。 永乐拍了一下额头,“哎呀,不行,我今日未带古琴,改日改日。”说完准备开溜,被燕乙扯住衣袖。 “诶~早知你要这样说,我已备好了。”他抬了一下手,便有侍从捧着琴从屋内出来。 “你明知我于音律上最没天赋也不喜欢,偏偏每次非要听我弹曲,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永乐一边调着音一边道。 “当然是督促你多加练习呀。” “行,你是长辈,都依你,想听什么,说吧。”她双手掌轻轻搭在琴弦上。 “南歌子。” “又是这个?” 南歌子是大衍南边很平常的一首小调儿,几岁的小孩都会哼,也是他们小时候学的第一首曲子。那个时候数燕乙学得最快,他才是知音人,永乐什么学得都好,只有弹琴不如燕乙。 但自从眼盲后,燕乙就没碰过琴了。 琴声悠然响起,如潺潺流水,清澈悦耳。将燕乙的思绪拉回小时候,他弹琴,永乐在一旁有时奶声奶气地念诗,有时随着曲子起舞,笑问他“哥哥,永乐的新裙子好不好看?” “好看,你最好看,还有,说了多少遍,不是哥哥,是皇叔。” 那时她一脸困惑,“可是永乐的皇叔们都是大人,比哥哥大好多。”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他那个时候也不清楚,等他知道的时候却宁愿自己被蒙在鼓里。而永乐,对他的态度从未因为他的身份而转变。 变了,是从他背叛她那刻开始,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永乐不是一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她心胸豁达,所以她还愿意叫他一声小皇叔,还愿意陪他解闷,可是同一个错误她不会犯第二遍。 但是燕乙想,要是叫他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样做的,他也是丰徳帝的血脉,九五至尊的宝座,凭什么他不能争一争,就因为他是私生子,就该憋屈地活在皇城脚下,连一块自己的封地都没有吗? 距离永乐离开后山别苑回公主府已有两日,她之前本来就感染了风寒,那日骑马又吹风,回来睡了一夜便发高热,名册的事就搁下了。 隔壁王府的牌匾已经挂上了,虽然还未正式任命。任肃清站在门口,见两个穿了官服的太医刚从公主府出来,想也不想就上前。 “你是?”院判不认识他。 “任肃清。”他也不多话,直入主题,“你们可是来给公主诊治的?” 二人当即行礼,“参见将军,正是。” “她怎样了?”任肃清习惯了带兵打仗,说话时像命令。 院判脑子还没转过来,嘴上已回他,“公主是伤寒成病温,高烧不退,现下已服过药。” “哦。”任肃清听罢转身进公主府。 两太医回过神来,对视一眼,不对啊,护国将军跟公主什么关系,这也要亲自过问。 公主府的下人见是未来的定北王,也不敢拦,领到绿绡这。 “公主凤体违和,今日不便见客,不知将军来所为何事,可由婢子待为转告。” “你就说我要见她,见就见,不见便罢。” 绿绡面上不显,心下生疑,这听着怎么像将军和公主有点什么一样,联想到前两天公主也问起过将军的事,而且任将军还救过公主,她不敢托大。 “那请将军稍等。”不过一会,她就小跑出来,“公主说,不见,将军请” 她话未说完,眼前的人一阵风似的朝公主寝室而去,绿绡瞪大双眼,这这这,传出去,公主的名声还得了,虽然公主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了。 红缨在室内,看着突然闯入的任肃清也是愣在当场,绿绡随后赶到,拦住任肃清。 “任将军,我们敬你是大衍英雄,不想和你动手,但你若冲撞公主,我们可不客气了。” “绿绡,退下。”帘子后面传来她细细柔柔的声音,不似那天的中气十足,一股病弱感。 随后是纤纤玉指掀起珠帘,“将军非要见永乐,如今见到了,请回吧。”好像有些生气了。 她穿的一身浅色里衣,不施粉黛,白皙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尤其亮,乌发长长地垂在胸前,她站在那里,显得整个人小巧纤弱,我见尤怜。 任肃清目光向下移,盯着她莹白精致的玉足,踩在毛毯上。他在想是因为他还是随便一个男人她也穿成这样光着脚来见。 对上他大剌剌毫不避讳的目光,永乐低头一看,当即耳根红了,后退两步微微躬身用裙角遮掩。 一股火气被羞恼占了一半。 任肃清突然笑了。 绿绡将门一关,迅速抓了一件外袍裹在永乐身上,“公主如今受了凉,万不可再这样衣着单薄下床来了。” 还好屋内炭盆火烧得旺,脚下又铺着厚厚的毯子。 红缨挡在永乐身前,用看登徒子的眼神看任肃清。 “才两日不见,怎么竟瘦了一圈?”任肃清目光却依旧不离后面的永乐,只是眼神并无猥亵,干净得像北方高山上的湖泊,峡谷里的风,他对她的欣赏不止停留在表面。 “将军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永乐捂着胸口,她都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审视一下她对任肃清的认知了。 “没什么,上次见你还只是小风寒,听说突然发了高热,来看看,没想到你身体这么差。”他故意表现出一脸的嫌弃,其实看得出她病已经快好了。 “任肃清!”永乐指着他,“我就不信你从未生过病。” 任肃清抱着手臂托着下巴,“我想了想,确实没有。” 永乐勾起唇角,“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又打赌?上次你赢了,这次又想赌什么?”他说得云淡风轻,但五年前那却是一场豪赌,任肃清把自己输了,字面意义上的。 “你脱了上衣,在院子里站一夜,若是明日身体无碍,本公主府内的宝物任你拿一件,你要是输了”她打量了一下任肃清,一身简朴的深色劲装,又想到他那个粗糙的府邸,“就算了,只要你跟我认个错。” “一言为定。” 任肃清不觉得自己会输,他打生下来就没生过病,又是长在北边极寒之地,如今南方刚开春,夜里再冷能冷成雪山那样?而公主府的宝贝嘛,他只看到一个。 任肃清走后,绿绡挑了挑炭盆的火,有些担忧,“公主,这样会不会不大好,任将军到底是个功臣,受皇上器重,如今春寒料峭,夜里冻出个好歹来” “这么心疼,你莫不是瞧他生得俊俏,看上他了?”永乐调笑道,“嗯,论长相论功绩,任肃清都是大衍数一数二的了,不过这番才貌这个年纪,多半早已成家生子或有几个红颜知己,你呀,还是等本公主给你寻一门妥帖的婚事吧。” 绿绡红着脸反驳, “呸呸呸,公主胡说什么呢,奴婢眼里心里都只有公主,断没有此等想法,只是怕。” “怕什么,是他说自己从不生病的,打赌也是他同意,我又没逼他。”永乐看了看隔壁府的方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真当她看不出他想什么,她也是去过北边的人,北方是很冷,但却不及南方冬日阴寒,特别是如今春雪初融,夜里寒气刺骨,最易侵体。 “红缨。”永乐喊了一声。 “在。”靠着柱子打盹的红缨一个激灵。 “去给任将军加点佐料。”她执起桌上水壶,浇了一点到火上,冒起一阵烟。 “明白!”红缨眼睛放光,摩拳擦掌要教训一下欺负了公主的大将军。 绿绡无奈看着一脸跃跃欲试的红缨,这傻丫头,也就皮的时候能跟公主皮到一块,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公主和大将军两个人加起来都快五十了,随便拎一个出去都是跺脚大衍抖三抖的人物,怎么还能打这么任性幼稚的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生病(2) 任肃清站在院子里,正在解衣扣,他皮肤是一层健康的古铜色。 天都男子都爱美,认为皮肤白皙显得秀雅,贵族男子都会涂脂抹粉,但像任肃清这样俊美与硬朗并存的极为少见。 还有他那副天生的冷峻面庞,不知在北地如何,但在这南边就极为打眼,一股肃杀之气。 红缨提着水桶过来,任肃清看到就停了手上动作。 “将军,公主让我给你送点东西,担心您觉得天都的夜不够冷。” 他看了一眼晃晃荡荡的水,不以为意,接过水桶,兜头就往身上倒,把红缨唬得一愣,后退一步。 “回去告诉你们公主,她的心意我收到了。”任肃清把空桶放在地上,发丝还在往下滴水,上身肌肉在浸了水贴身的里衣下若隐若现。 让人看了脸红新跳,红缨转身跑开。 听红缨汇报的时候,永乐正裹在被子里。她倒没派人看着,迷迷糊糊地想,这世上要是任肃清不可信,也就无人可信了。 她休养了这两日,有太医和婢女精心照顾,病气已去了大半,第二天醒来,一番梳洗就兴冲冲往隔壁府去。 侯府比起将军府格外冷清,下人也见不到几个,还是赐下府邸的时候附赠的,任肃清自己的人还在路上。 说到昨夜,下半夜还下起了零星小雨,雨滴像一颗颗透骨钉刺进任肃清体内,把身体所有温暖抽去,身处南方腹地的天都,连空气都是湿润的,裹着冷风冷雨,可想而知任肃清这一夜多难熬。 早晨他已是昏昏沉沉,来天都的第四天,任肃清就生了有生以来第一场病,此时才知道生病的滋味是多么难受,浑身使不上劲,鼻塞口干,耳烧脸热。 她前两日生病时都是这样吗?任肃清想。 “任将军,你在里面吗?”永乐忍着闷笑,刚刚进来时便听下人说了今早任肃清看起来身体不适。 听到外面传来她的声音,任肃清连忙喝了一大口茶水,咽下去。 “在的。”只是声音听着还是有些哑。 “那我可进来了?”永乐作势推门。听任肃清这嗓子,十有八九是病了。 初春是伤寒的多发期,永乐在天都住了十几年,很清楚,欺负的就是任肃清初来乍到。 “慢着。”他喊得急,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自然也没能阻挡永乐的脚步。 她站在门边,双手笼在紫貂毛的手焐子里,一边走向他,一边作出非常浮夸的惊讶表情,“将军这是病了?真没想到,堂堂护国大将军,常年习武身强体壮,原来也像我这个弱女子一样会生病啊?” 任肃清侧过脸,“任某愿赌服输。” “我赢了,那你要对我说什么?”永乐凑上去,仰着脸看他,调皮地笑,眼神亮晶晶。 任肃清后退两步,怕又将病气过给她。小声道,“是我错了。” “我没听清。”永乐故意说。 任肃清又抬高音量,“是我错了,生病乃人之寻常,非公主体弱。”他脸透着病态的红,嘴唇发白。 她这才满意,眯了眯眼,“其实将军这副模样啊,比平日看着顺眼多了,怪教人心疼的,”才说完心疼她立即转身,“那将军好好养病,永乐不叨扰了。” 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立刻翻脸无情,燕永乐啊,还是那只成了精的狐狸,没心没肺。 “公主慢走。”任肃清垂着头。 出了任肃清房门,她就叫红缨先去备车。 “公主,今天去哪?” “去选驸马。” “奴婢没听错吧” 主仆的声音渐行渐远,任肃清心里一惊,攥紧了拳头。 红缨先行回公主府准备,永乐又对绿绡说:“回头你去请院正大人来给看看,任将军是国之栋梁,不能教他有事。” 这次连绿绡都忍不住了,“公主,这话昨天奴婢不是和您说过吗?您竟然心里都清楚,昨夜又为何非要致将军生病不可?” 永乐秀眉一挑,逗她,“能耐啦我的绿绡,都会责问本宫了,你这是觉得我做错了?” 绿绡忙低下头,“奴婢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永乐回身指着府内,“谁让他竟然嫌弃我,还说从未生过病,自大狂妄,你见过有人敢那样跟我说话吗,不教训他一下,以后本公主这天都第一恶霸的面子往哪放?” 躲在暗处的任肃清一个身形不稳差点摔下来。 “公主又在胡言乱语,谁说您是恶霸了?”她按着永乐的手腕放下。心想,其实真说自大狂妄,任将军哪及公主分毫,公主可是除了陛下,谁都不放在眼里。 “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骄奢淫逸,这些话绿绡你应该也没少听到吧。”她语气轻松,并没有觉得这些词用在她身上有什么不对。 绿绡固执道,“那是外人不了解公主,您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不,你说这话,证明你对我误解太深了。”永乐笑着摇头。 她二人不紧不慢走到任府门口,一个小小的人飞快地跑过来,撞到永乐身上,绿绡手快,拎起小孩衣领将他抓到手上。 永乐被裙角绊到,向后倒去,绿绡抓了个空,正是焦急。从天而降一人,扶住永乐的腰肢,止住了下落之势。 “失礼了。”任肃清收回手。 永乐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他,“将军不是该在房内吗?”而且每次他在她都会摔倒,一定是犯冲 。 任肃清咳嗽,掩饰尴尬。他总不能说因为听到她说要去选驸马,所以没忍住跟了出来吧。 恰此时,那个被绿绡拎住的罪魁祸首正在朝这边伸着小短手,“爹爹,爹爹救我。” 爹爹?永乐看了看那小男孩,也是一身北方打扮,白白嫩嫩,粉雕玉琢,大约才四五岁,眼神和某人有点像,她又看了看任肃清。 任肃清正要介绍,“这是我” 又一戎装青年从绿绡背后跑上前来,“放开他。”他枪指向绿绡,待看清她的模样,愣怔了一瞬。 小男孩见到这人,又喊,“段江叔叔,快救我。” “绿绡,放开他。”永乐发话。 绿绡便松开手,站到了永乐身后,小男孩扑到青年身上抱住大腿。 段江眼神轻佻,随着绿绡,绿绡瞪了他一眼,他不仅不收敛,一双桃花眼,还坏笑着给绿绡眨了一下。 “段江别闹。”任肃清斥他,这小子到哪都不改这德性。“长公主面前,不得无礼。” 永乐侧头看他,也没见他自己对她怎么有礼了,这时倒摆起了兄长的架势。不过看他还是面色不好,初病未愈,便收了嘲弄他的心思。 段江刚刚也看到了永乐,不过因为已经有一个清淡疏冷的身影先入了他眼,任这位如何惊艳,他也只是心里赞叹,并没有旁的心思。 “原来这位便是大哥你”收到任肃清刀子般的目光,他转了口,“长公主啊,久仰久仰,在下左中郎将,段江。” 他是任肃清结拜兄弟之一,五年前,永乐公主到北望山的时候,他刚好出关办事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镇国长公主。 那小男孩仰着头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永乐,永乐便蹲下身和他平视,“你叫什么名字呀?” “任雪阳。”他奶声奶气,松开了抱着段江大腿的手。 是任肃清的儿子吧,刚刚听到他喊爹爹。永乐看向任肃清笑道,“将军家的小公子果然玉雪可爱,想必尊夫人也是位佳人。” “我没有夫人。”任肃清皱着眉,正想该怎么说。 永乐以为自己不小心触到了人家的隐私或伤心事,便在任肃清开口之前起身抢道,“今日将军家人刚到天都,杂务繁忙,本宫也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将军若有需要帮忙处可去我公主府着人手,告辞。” 要事任肃清面色更凝重了,段江推他一下,“大哥,公主说她要走了。”拼命使眼色。 “哦,请。” 永乐便要走下台阶,任雪阳牵住她衣角,“你香香的,我我喜欢你。”小孩子总是特别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或物,再加上他从小身边都是军营男子,哪里见过永乐这样香喷喷的穿得华丽漂亮的人,脑子里神话故事中的仙女都有了形象,迅速就沦陷了。 永乐心都化了,纳闷又硬又直凌厉刚正的任肃清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可爱软绵绵的小豆丁。 “我也喜欢你,我下次再来看你好不好?”永乐弯腰。 “好,拉钩。”伸出肉乎乎的小拇指。 看着公主越过任家的队伍,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脸凝重的任肃清,段江不住地摇头,“唉,没救了,大哥啊,你还不如雪阳呢,你这样是娶不到媳妇的。” “什么?” 段江摆摆手,“算了算了,以后有机会解释,不过看你们这样子,怎么生分得很,你急着先到天都见她,婚事还没定吗?莫非是这几日出了什么事?” “她不记得了,也没认出我。”任肃清嗓子沙哑。 段江这才发现他的异样,“大哥你病了?”伸手试他额头,滚烫。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无碍,”他看着公主府门口马车开走,立刻跟上,“我还有事,这里先交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广陵阁 马车上,绿绡仍是一脸不愉,红缨便问她为何不高兴,永乐抬起广袖轻笑,“有人看上绿绡了。” 红缨一脸八卦地追问是谁,绿绡皱眉道,“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人,登徒浪子,任将军与他称兄道弟,可见是一丘之貉,公主,我们日后还是离他们远些。” “昨夜你还在跟我夸任将军如何好,怎么才这一会就转口了?”永乐托着下巴,“其实我觉得他还不错,你看雪阳很喜欢他,能被小孩子信任的人一定是个温柔有耐心的好人。” “公主这是变着法夸自己。”绿绡无语道。 “嗯,就是不知道他婚嫁否,明日我去问问。”永乐越说越觉得可行,绿绡跟她同岁,那个段江看着年岁不大,又唤任肃清大哥,应当是二十出头。年纪轻轻就做了左中郎将,必有过人之处。 “公主,奴婢不嫁人。”绿绡急道。 “不嫁人?跟着我一块做老姑娘呀,你的公主我都要被逼着嫁人了。”永乐指着自己,又摆手,“不过你若不喜欢那便罢了,我们还是一块做老姑娘。” 红缨问,“公主,雪阳是谁?” “任将军的儿子。” 红缨大惊,“任将军竟然都有儿子了!”又接着叹气,十分可惜的样子,“我还以为他喜欢公主呢,任将军一表人材,看来看去,就他和公主般配了,公主生病他还巴巴过来探望不是。” 而且赌输了说认错就认错,真汉子,关键是多好看啊,跟公主天造地设。她一脸的惋惜。 “哈?”永乐敲了一下红缨的额头,“你脑袋里整天想什么呢。” 红缨抱着头,“不是我,是绿绡姐姐说的。” 绿绡挑起窗帘,假装看外面的风景,永乐眼神转向她,不敢置信,老实稳重的绿绡会跟红缨一块说这些。 不过却又能理解,她们是为她操心,毕竟她这个公主,已经快成了天都城最大的笑话。她们都希望她能嫁个好夫郎,就像她想给她们找个好归宿一样。 红缨赶紧转移话题,扬了扬手中的名册,这是上次从太后那里拿的,上面有三个人,一个是兵部侍郎家的庶出公子,一个是右相夫人的弟弟,一个是太傅的嫡孙。 “公主,还是老办法‘劝退’他们吗?” “还用问吗?太后选的人多半都有问题,凡是她给的,不要就对了。” “可您不是还要选驸马吗?” “选是要选,但我要自己选。这几个人,且不提他们才刚到适婚年龄,小我多少,我来给你说说这三个是什么人。” 永乐手指着第一个矮矮胖胖的,“这太傅嫡孙小时候生过怪病,自那后,身高便没长过,如几岁孩童,原是可怜人,想来这婚事也不是他自主的,只是太后拿来充数,想叫我不痛快,再跟太傅结下梁子。” ”太傅曾是我师,我到时候亲自登门与他说,虽然老师他可能不大乐意见我。” “余下两个,兵部侍郎家主母去得早,这庶出的公子是最得宠的姨娘生的,还是长子,姨娘不会教子,一味惯他,这位生性暴虐,喜欢鞭打下人为乐,还养了一群恶犬,侍郎府一个月总有一具血肉模糊的抬出来。” 永乐停顿了一下,“这个,你用老法子就好,下手重点也没事。” “右相夫人的弟弟嘛,与那孙二一个毛病,喜欢逛窑子,但自个身体虚,常年吃些壮阳的补药,却不知性子是不是跟孙二一样讨人厌,我得去会会。” “公主,您这些消息都是哪来的啊?”红缨听得一愣一愣。 永乐神秘一笑,“自然是有高人相助,不然靠你们两个小笨蛋,早就两眼一抹黑了。” 红缨撅嘴,嘟囔着哪里笨了,又问,“那公主我们现在一早上去广陵阁做什么呀?” 之前永乐说完选驸马叫她备车去广陵阁她就想问了。 “去选驸马啊,刚刚说过你便忘了,还说自己不笨。” “去广陵阁选驸马?!”绿绡红缨异口同声。 其实她们都有点不能理解公主老喜欢去那烟花之地做什么,而且每次必点花魁相伴,但公主又不是个男人,这爱好从何而来啊。 广陵阁出入的王孙公子也多,现在都不知道把公主传成个什么样了。而且外面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说公主上次是因为捉奸c嫉妒才把孙二公子打了,明明事实不是如此。 马车停在广陵阁门口,远远的,任肃清靠着墙,生病让他的呼吸变重了,额头也有汗沁出。 看着楼上的花牌,还有那浮夸的五彩装饰,偌大的广陵阁三个字,想起初入天都那天在酒肆听到几人谈话,似乎提到青楼c烟花之地等词,再看眼前这栋华丽楼宇,直刺得眼睛疼。 永乐进去后直接被带到了她专人的雅间,泡的茶都是最上等的,倒不是因为她是公主,进了广陵阁,花钱的才是大人,能有这待遇,自然是花了大价钱。 说起广陵阁,可以算是天都最大的娱乐场所,里面不只是青楼,还有赌坊,象姑馆,可高雅可下流,达官贵人想要的,这里都有。老板也是位奇人。 这位奇人老板现在正坐在永乐对面,少有平民敢这样直接与公主同坐一桌,他是其中之一。 “你下次要打人能不能给我说一声,我让人给你腾个地儿,场子被你砸了一半,你知道这几天损失多少嘛?”他翘着兰花指打算盘,作浓妆艳抹,穿得更是花枝招展,这就是广陵阁那位喜欢男扮女装的老板,柳浮生,人称柳爷。 “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跟柳老板说。”永乐对绿绡c红缨道。 “是。”她们都知道这个柳老板和公主关系非同一般,但她们不愿意相信是外界传的那种关系。 等人都下去后,永乐凑到柳浮生耳边,“宝贝,我的酒呢?” “你这酒瘾怎么越来越大了,赶紧找眠眠给你看下,怕是得了什么怪病。”柳浮生一边说着一边从宽大的袖子掏出一小瓶酒。 “他先把我这梦魇症治好,我就戒酒,马上戒,”她咕咚喝下一口,“话说他还没回天都吧。” “对啊,说是给你找药去了,我们俩前世造什么孽,摊上你这个师姐。” 柳浮生口中的眠眠,名叫林风眠,是当世神医,人称“小神仙”,常年四处游历,行踪难测,但少有人知道他是当朝镇国长公主的小师弟。 师姐弟三人属永乐最废,因为练武太累她只学了一天。师姐聪明绝顶,但不从正道,学医时专研究毒物,师父最疼她,便都由着她,反正她也不是江湖人。 永乐公主学什么,都只是出于兴趣,并不是为了学精,她有一个宠她入骨的父皇,只要她开口想学什么,就为她请天下第一的师父。 她不必以所学的技艺安身立命,所以她有恃无恐。柳浮生看着她,想到自己知道师姐是镇国长公主的时候,激动地一夜都没睡着。 然后就被坑到了这里,成了广陵阁的老板。苦笑着摇摇头,“你打了孙二,宫里那位有没有找你麻烦?” “她倒是想,这女人就喜欢背地里耍花招,应该不会轻易放过我。” “我不懂你留着她做什么?斩草除根不好吗?” “她是长安养母,昔年抚育长安有恩,长安也待她若亲母,我不想让长安恨我。” “师姐你一世聪明,只在这事上犯傻,他已经恨不得你死了,你还偏向他。让你放下这些,跟我和眠眠去游山玩水也不愿意,生怕你一走人家欺负他,可欺负你最深的就是他。” 世人都说永乐公主权欲熏心,他却知道师姐生就一副侠义心肠,淡泊潇洒,根本不属于那个乌糟糟血淋淋的皇权中心。 他们日日催她成婚,给她找的又是什么货色? 还说前几日,广陵阁的舞姬正在莲台上跳舞,广陵阁的规矩是只有挂了牌的姑娘才接客,其余,除非姑娘愿意,否则再高的价也不卖。 这也是永乐定的规矩,她说歌姬伶人虽是卖笑为生,终究生活所迫,进了广陵阁便不许为难她们。愿意在什么位置就在什么位置,广陵阁的姑娘因为这份自由格外与别处不同。 当日那孙二起了色心,上去便将银票扔到舞姬脸上,说他爹是大官,钱要多少有多少,当场要扒舞姬的衣服。 “进了广陵阁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女,爷要你是看得起你,女人天生就是个玩意,你看那永乐公主,厉害吗?日后还不是要被我压在身下。” 周围皆是荒淫之辈,也跟着叫好起哄,柳浮生和永乐听到声音从里面走出来,不等他说话,她已叫婢女将其拿下。 “绿绡,你看那个是不是要跟我说亲的孙二公子,我认不大清他的脸。” “正是。” “那就是了,”她走上前,“孙二少爷,你看我是谁?” 周围人见到永乐公主,登时静了,只听她说,“本公主也要多少钱有多少钱,不如这样,我打你一下给你五十两银子,你要是叫出声就倒给我一百两,如果你死了我就去找你爹要钱。” 那孙二连声求饶,偌大的广陵阁只听得到他的惨叫声,永乐在一旁好整以暇饮茶,最后打够了把孙二扒光了给扔下楼。 “我打你是看得起你,毕竟你在本公主眼里连个玩意也不是。”她最后对孙二说。 虽说她行事乖张,但归根结底是孙二先挑事,但外界只是把这笔又算在永乐公主头上,孙二反而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她的好弟弟还要给孙家抚恤。 永乐放下空酒壶,“我根本不在意其他人怎样看我,挨打的那个又不是我,话说回来,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事要你帮忙。” 她眨了眨眼,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柳浮生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你认不认识朋友想做驸马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神秘少年 “不敢想,惹不起。”柳浮生连连摆手。 永乐把酒瓶倒在桌上转了一圈,“又不是真的,你交游广阔,情报多,给我留意一下,有没有那种不想娶亲又很缺钱的。” “假驸马?风险太大了,谁给你出的馊主意。” “我倒觉得是个妙计,只要人选可靠,我既能继续过我的逍遥日子,又能堵住他们的嘴。” “这样的人难找。”柳浮生摇头。 “找不到~”永乐拖长了音,眼神在柳浮生身上打转,“便拿师弟你充数,我看师弟也有几分姿色,怎好教你一直沦落风尘,不如跟我回公主府,师姐疼你。” 任肃清刚刚一间间寻她,正到窗边时,听到永乐的声音,便是后半句,任是轻功绝顶,此刻拖着病体又心神不稳,也泄漏了气息。 他立刻闪到檐下,下一刻窗便被人猛地推开,听到永乐问,“怎么了?” “奇怪,刚刚明明感觉到窗外有人,可能是风声吧。”一个男人的声音。 窗户复又合上,任肃清跳到了旁边的树干上靠着。 永乐枕在桌上,因为喝了酒双颊微红,睡眼朦胧看着娇媚异常,“宝贝考虑一下,嫁予我如何?” 柳浮生暗道师姐可真是个妖孽,他要是喜欢女人,此刻怕是已经把持不住了。 “我找找找,师姐别吓我。”他涂了粉的脸仿佛更白了几分。 “也不知道你是怕我还是怕眠眠。”她撑着桌子起身朝床上走。 “我歇一会,你们莫叫我,要是叫绿绡发现我偷喝酒,后面几天少不了要听她唠叨”她趴在床上,眼皮越来越沉。 柳浮生无奈地替她盖好被子,“这又是几天没睡好觉了?我现下还有事,待会让婠婠进来掩护你。”也不管她听没听到。 婠婠就是广陵阁的头牌花魁,是自己人。他们都知道永乐自五年前染上的这个怪病,时常受梦魇折磨无法安睡,只有喝了酒才能睡着,可若是喝多了她就忘事情,眠眠也找不到原因。 怕喝得多了会伤及她的记忆和精神,所以林风眠便嘱咐婢女看着她少饮酒,绿绡是个死心眼,听了之后就把公主府的酒都藏了起来,不准永乐再喝,逼得她只有常常来广陵阁贪几杯。 外人看长公主来广陵阁,和老板柳浮生关着房门一待就是几个时辰,有时是叫上花魁,也是一待几个时辰,在他们有意引导下,传着传着就是长公主男女通吃,荒淫无度。 柳浮生走后,外面树上的任肃清听着永乐平稳的呼吸声心情复杂,她刚刚是在向另一个男人求婚,她非常信任这个人,在他面前可以放心入睡。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下一步何去何从,如果燕永乐真的已经心有所属,他便要放手吗?抬起手掌,微微失神,手指一点一点收拢,最后紧握成拳。 偏偏这时,屋内又传出女子的微微喘息声,两个人任肃清一愣,继而一张俊脸连着耳朵脖子都涨得通红,连忙飞到对面的屋顶上去,离得远远的。 婠婠是歌姬出身,后来受专业训练过,能将他人声音模仿地惟妙惟肖,她一会是永乐,一会是她自己,故意叫给守在门外的人听,总是做戏做全套。 门口的扈从眼观鼻鼻观心,长公主白日宣淫也不是头一回了。 绿绡红缨从来不相信这是真的,纵使外界说什么,即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们都对公主深信不疑,公主不想她们知道的事她们也不问。 是以,唯她二人常年伴永乐左右,不曾多一人不曾换一人。 直到外面点起灯,广陵阁外红袖招,永乐才幽幽转醒,伸了个懒腰,看到婠婠坐在房中也没奇怪,只问,“什么时辰了?” 婠婠看了眼房中的滴漏,“酉时一刻。” “哦,还早,小美人唱个曲儿来听听吧。”上来就搂住婠婠的腰。 婠婠嗔她一眼,“去去去,你一睡好便来劲了是不是?”声音甜如浸蜜,酥得人骨头都软了。 “怎么就你,浮生呢?”永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柳爷出去有事了,你醒了便好,他不在,我要下楼招呼,你要是嫌闷我叫几个妹妹来陪你。” 永乐嘿嘿一笑,“浮生定是出去帮我找男人了。” 婠婠被这句话给震得久久不能回神,实在难以消化,唯有当作没听到,“你有事就叫人下楼找我。” “不必了,家里隔壁还有个病人,得回去看看,我明日再来。” 永乐口中的病人,现在只离她隔了一条街,在屋顶上吹了一下午冷风,还没从燕永乐和女人中缓过神来,倒是口干舌燥浑身酸疼,头晕越发严重了。他跟着永乐出来是为了什么也早忘了。 任肃清坐在高处,在寒风中打了个喷嚏,然后一眼看到从广陵阁出来的永乐,她不管在哪里,总能教人一眼看到她。 永乐正要上车,看到一队人匆匆往这边过来,停下脚步。 “吴副使,出什么事了?” 公主美貌不可逼视,吴宴把头压得低低的,“回长公主,一伙贼人混入了天都,不知是不是上次刺客的同党,末将担心公主安危,特来护送公主回府。” 他说着话眼神瞟向红缨,红缨对他做了个鬼脸,他还傻傻地笑了一下。 这对活宝,永乐看着他二人眉来眼去,故意板着面孔沉声道,“担心本宫还是担心红缨,吴副使你把话说清楚。” “啊?”吴宴猛地抬起头,又猛地低下去,“啊?”抓了抓后脑勺,这于公,是长公主,于私,当然是红缨,好难答,半晌憋出一句,“都都担心。” 红缨瞪他,“谁要你担心,你武功还不如我呢。” “那那也要保护你啊。”吴宴一脸的坚定,又有点委屈。 简直让永乐没眼看,她摆摆手,“行了行了,回府吧,劳烦吴副使了。” 马车行至一半,突然停下,吴宴的声音在马车外,“禀公主,看到那伙贼人了,但他们好像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哦?”永乐掀开车门帘。 只见上方数十人围着一个灰衣少年,离他们稍有些远,并听不清在说什么。 这少年的身影,有些眼熟,永乐微微眯起眼睛。 上方,十人之一冲少年道,“臭小子,快把东西交出来。” “凭什么,我抢到就是我的了,反正这东西也是你们从别处盗来。”他声音清冽,额头上绑着的白色布条随风飘荡,似在孝期。 “老三,别跟他废话,一起上。” 少年听到他这话,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刚下马车看向这边的永乐。 “好啊,一起上。”嘴边浮起一抹笑。 一开始,永乐一行人尚在观战,因为他们在前方挡了道,他们也过不去,吴宴不敢放松,着部下护在公主左右。 那些人正斗成一团,少年以一敌十不落下风,动作行云流水干净漂亮,在场都是武将,不由都看呆了,丝毫没有察觉少年正将人一点点往这边引。 他飞跃到半空,看似躲闪那些人而落在这边,却突然扔下一个不知什么东西,立刻升起浓浓烟雾,将旁人视线阻挡,他回身,把永乐拉离刚才的位置。 耳边有人叫着快保护公主,之前与少年缠斗的一群人见此情景,怕受牵连,立时撤了。 少年在她呼救出声前,掐住了她的脖子,他死死盯着永乐,眼中尽是仇恨,只要轻轻一用力,这个女人就可以死在他手里了。 永乐呼吸越来越困难,在她以为自己要没命的时候,一个黑影出现。 任肃清方才一直跟在马车后面,看到生了变故,本能反应第一时间便冲了过来,先是抓住少年的手腕分筋拆骨,使永乐脱离桎梏,一手扶着她腰,一掌打上少年胸口,少年口中涌出大口鲜血,昏死在地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浓雾散去,禁卫军上前制住受伤昏倒的少年,这才看清救了公主的是任将军。 少年武功已属上乘,任将军却能片刻间将他打伤在地,岂不是说任将军的武艺还远在他之上,他们看着任肃清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敬畏。 永乐大口咳嗽,仰头看任肃清,“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该在府中养病吗?上午也是,突然出现在门口,他在跟踪她? 任肃清头昏昏沉沉,听着永乐说话仿佛语速都格外地慢,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到后来只看到她一脸焦急地张嘴,他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燕永乐。”任肃清说完这句便也昏了过去。 本来是他扶着永乐,转瞬成了他整个人倒在她身上。 “任肃清,任肃清!”永乐用双手抱着才能勉强支撑他不倒地,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浑身滚烫。 早上明明还没有这么严重,一天时间,怎么就烧成了这样。当即命绿绡去请大夫,让红缨帮着将任肃清弄到了车上。 大家看着眼前一幕,想起前些日子的传言,长公主暗恋,不对,明恋护国将军,难道是真的? 只有吴宴没有想那么多,一心都是自己的失职,“末将未能护驾,请公主责罚。” “他是有备而来,你无需自责。”永乐走到被架起的少年面前。 “那这刺客,公主打算如何处置?就地正法还是押入死牢?” 她看着少年的脸,“这个人是我的,谁都不许动,把他带回公主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初吻 长公主遇刺是常有的事,各路人马皆有,没什么好审的,通常都是不用留活口,但这次永乐却亲自开口要留下刺客。 吴宴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命人将刺客绑起来,随同公主的车驾,一起送到了公主府。 马车内,任肃清仍是昏迷,永乐脑中把从第一次见他一直到刚刚为止的事都过了一遍。 白马关一别五年,这五年间,除了边关的捷报频传,两人并未通过什么书信,也称不上相熟,为何任肃清对她像是有什么偏见。 但这几日,每次她有危险,任肃清必会出现,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多了,一次次救她,也不像是很讨厌她的样子。 是她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事吗?永乐想得出神,旁边的红缨唤了她两声她才听到。 “公主,任将军会不会死啊?”红缨见任肃清嘴唇发白,双目紧闭,有些担心道。 “他不是说他身体好吗?我看不会有什么大碍。”永乐表现得无所谓的样子。 如果之前红缨还对任肃清有小小不满的话,此刻也倒戈过去了。 “公主,任将军可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您怎么还能这样说,太没良心啦。”她撅着嘴。 “我说的是事实,任肃清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永乐手紧紧捏着袖边。 永乐长公主平生做事从不言悔,任性也是那么理所当然,此时却有些后悔了,任肃清这个人对大衍来说很重要,她本该敬重他,实不该与他耍小孩子脾气。 不过话说回来,任肃清愿意纵容她胡闹,也匪夷所思。据她从前所知,任肃清此人有勇有谋沉稳慎重,绝不是冲动的毛头小子。 永乐看着昏迷的人,任肃清啊任肃清,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马车直接停在了任府门口,永乐吩咐下人把他抬了进去,面对不省人事的任肃清,段江也被吓到了。 “这是怎么了!大哥!”段江又抬起头看向永乐,“公主殿下,我大哥上午不是前去追你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上午?任肃清果然一直跟踪她,为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任将军一下午都在哪。但他成这样,确是因我而起,我已让绿绡去请太医,你无需担心。” “怎么不担心?我跟随大哥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如此,来天都不过几日,眼见这半条命都没了。” 他怒视永乐,主要是上午听大哥说长公主忘却旧事,便觉得是个翻脸不认人的女子,不值得他大哥如此。 现在都这样了,她还是一脸淡漠,实在叫人生气。段江咬着牙,目眦欲裂。永乐与他对视,丝毫无惧。 正在这时,绿绡领着太医进来,才将二人打断。 “将军脉盛躁,与前两日公主乃是同一症状,风寒引发的病温。” “那他为何昏迷不醒?”永乐问。 “高烧不止,人便会神志昏迷,将军的症状比公主要严重许多,幸而将军身体底子好,没有生命危险,下官刚刚已经给他服下了退烧的丸药,配上风寒的方子吃几副就好了。” “那绿绡,你留在这里照看将军。”知道任肃清没事后,永乐立即要走,毕竟公主府还有一个受伤的,“劳烦太医再跟我走一趟。” “这女人”段江看着她背影,气就不打一处来。大哥还躺在这里,口口声声说因她而起,如今片刻也不肯停留,好一个薄情寡义。 “不准对公主无礼!”绿绡斥他。 “她!”段江还想说,但是看着绿绡清冷面庞,气焰便消了大半,“算了,不说就不说。” 吩咐下人去煎了药,在绿绡换湿巾的空档,看着任肃清憔悴的样子,段江忍不住,“你这公主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五年前骗我大哥为她卖命,枉我大哥对她一片痴心,苦候五年,至今未婚,如今换来人家过河拆桥,真为大哥不值。” 绿绡一心维护,“公主绝不会如此,而且你在说什么?将军不是儿子都有了吗?怎会未婚?那任小公子又是从何来?” 私生子不成,那任将军更配不上公主了。 “雪阳是在战场上捡来的,并非我大哥亲生,大哥收养雪阳也是因为”越说越气,段江住了口。 绿绡万没想到任肃清居然和公主一样,一直独身,而且听这个人说的,任将军不娶是因为公主,公主知道吗? “反正反正公主不会骗人,任将军一厢情愿怎么能怪公主?” 一定是这样,因为上次公主还问起过关于将军的事,要是有这回事,公主不会那么问。 “一厢情愿?见鬼的一厢情愿!是她说”段江的话被一阵咳嗽打断,任肃清醒了,绿绡忙递上水杯。 “公主呢?她有没有事?”任肃清声音嘶哑微弱,他现在浑身发软无力。 “大哥,是你有没有事才对,她把你扔在这里就走了。”段江气呼呼道。 任肃清只看着绿绡,“她呢?” “得将军相救,公主无碍,现下在公主府。” “哦。”任肃清靠在床边,眼中有血丝,喝了几口水,不一会儿又陷入了昏睡。 绿绡想起昨夜将军站了一夜,应是没有歇,叹了口气。 公主府内,吴宴等人已走,太医说这少年受了严重的内伤,手亦骨折,需耗费时日调养。 永乐站在床边,问红缨,“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就是刺客嘛,公主你为何还叫太医务必治好他,他可想杀您呀。” “他想杀我是应该的。” 听了这话,红缨也有些好奇起来,“公主,他到底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 “公主又戏耍奴婢,您一定知道。” 永乐笑道,“你看他,是不是有点像一个人。” 红缨凑上去细细地看。“是奴婢认识的吗?看不出来。” “那就好。” “公主!”红缨叉着腰。 “不管他是谁,以前是谁,都不重要了,以后他就是公主府的人。” “公主您要留下他?”红缨更加不懂了,公主为什么留一个想杀自己的人在身边。 “对,所以你和绿绡以后要保护好我啊,你也看到了,他武艺高强,顷刻间就能取我小命。” “嗯!”红缨重重点头,“公主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的,而且还有任将军在呢,他也不会让公主出事的。” “又胡说,跟任肃清有什么关系?他都是有家室的人了,你们说我没什么,可别扯上他。” “咳咳,”红缨清了清嗓子,终于有一件她知道,而公主不知道的事了。“前两天公主病着,我们就没跟您说,外面都传遍了,说您啊,心悦任将军。” 红缨越说越带劲,“适才任将军又舍命救您,众人都看到你们共乘一车,难免又会流言纷飞,所以公主,已经太迟了,说不清了。” 她一脸的‘公主,你就从了将军吧’的表情,永乐直接泼下一盆凉水,“清者自清。” 她说得坦荡,心里其实犯嘀咕。因为真要说她和任肃清之间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整个大衍,找不出第二个像任肃清这样,她不需要任何理由,凭直觉就能相信的人。 燕永乐是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人,现在也还是,她心里摆在第一位的是大衍,第二位的是阿弟,然后就没有了。 心悦?什么是心悦?对永乐来说,是个问题。 红缨又指着床上被绑着的少年,“其实,您竟然知道他想杀您,为什么还要养虎为患?” “要把危险放在眼皮子底下,就不是危险了。” “公主的歪理一大堆,直接处决了不是更好,永绝后患。” 永乐摇摇头,“不行,我欠他的,死十次我也还不清,所以我不能动他,但我又不想死。不说他了,我们去看看任将军。” “现在好像太晚了,公主不如明早吧,绿绡姐姐在那边看着,不会有事的。” 永乐跨出房门,抬头望着天上的皎洁明月,“还是看一眼比较放心。” 公主府和将军府一墙之隔,走过去也用不了多久。 段江见到永乐的时候,忍不住就想嘲讽,不过看到绿绡在一旁,又生生忍下,冷哼一声。 绿绡上前,低声道,“公主,奴婢有话要对您说。” 她将与段江的对话如数告知永乐,“奴婢不知段江口中所说的往事,但将军可能对公主有些误会,公主不妨等将军醒了,借这个机会说清楚。” “好,我知道了。”心中已有一番计较。 她们复入室内,“将军现在情形如何?” “烧渐渐退了,人还未醒。”绿绡回道。 段江听了,说:“你不必在此扮假慈悲,我大哥怎样,公主向来不关心的。”否则不会五年来,毫无音信,他心想。 “你这人,公主不来,你说她不好,来了,你说她假惺惺,左右都不如你的意。” 段江抱着手臂,站立在床边,一脸不屑,但绿绡开了口,他便收声,没有继续为难。 “中郎将怎知我不是真心,任将军为我而病,我一想到便不安,今夜我就在此守着,等他醒来,中郎将看我不顺眼,不如下去休息会,夜也深了。” 绿绡红缨看着永乐,公主千金之躯,记忆中,只有先帝和当今陛下生病时公主随侍过,也未曾说过守夜,今日竟纡尊降贵至此。 “你?”段江怀疑地看了看她,那表情是认真的,不像做伪。 他低下头,大哥方才就问公主,若是醒来,第一眼看到心爱之人,一定很开心吧。 “还算公主有点良心。”他抱拳,三步作两步离开。 “这人是谁?跟公主有仇似的。”红缨皱眉。 绿绡也说,“我觉得他这人讨厌得很。” “你是不是对人家有偏见,我反而觉得这个段江挺好的,他气我,不更加证明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吗?绿绡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永乐找了个椅子坐下,歪头,撑着手。 “原来这就是公主说的,喜欢绿绡姐姐的那个人啊,长得还是挺周正的,就是说话有点冲。” “呸呸呸,什么喜不喜欢的,你别听公主乱说。” “绿绡姐姐脸红了。” “你还说。”绿绡急得跺脚。 “哎呀,好了你们,这可不是在公主府,别闹,吵了任将军休息。” 她俩立刻乖顺,站到一边。 永乐安静看着床上任肃清的睡颜,即使病成这样,仍不掩面容俊美,甚至因为生病而削减了他身上那股常年在战场养成的煞气。 即使是战神,也会生病呢。永乐想着,也渐渐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红缨小小声道,“绿绡姐姐,公主好像睡着了。” “怎么可能,公主连在自己府中都无法安睡咦?”她说着走近一看,真的睡着了,奇了。 第二天一早,任肃清醒来,就看到对面的永乐,趴在桌上,她还没醒,呼吸清浅,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洒在她身上,纤长浓密的睫毛都像是镀了一层光,她不像真人,倒像是幻化出来的。 任肃清起身走近,这难道是还在梦里吗? 她的脸看起来这么软,不施粉黛,依然娇嫩柔美,往下是雪白如瓷的脖颈任肃清忙收回视线。 可要是梦的话,他是不是可以多看看她,任肃清这样想着,又走近一步,面前的梦中佳人却突然睁开了惺忪睡眼。 永乐同样的,一醒来就看到任肃清在自己面前,而且是近在咫尺,揉了揉眼,嘟囔着,“你醒啦?”仍是侧趴着,伸手去碰他额头,“烧也退了,真好。” 她笑着,似乎很高兴,任肃清心跳得极快,感觉脸上又烧了起来。 永乐继而皱眉,坐起身,仰头看他,手滑到任肃清脸颊上,“可是为什么脸还是这么红呢?” 这不是燕永乐,一定不是,至少不是真的,任肃清理智不断提醒自己。 抓住她的手腕,“你在做什么?” “我”永乐仍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你病了,我担心你。” 任肃清另一只手撑到桌上,弯腰和她对视,如果这是梦,他是不是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一点点靠近她,“担心我吗?” “嗯。”永乐乖乖地点头,突然被一把拉起,任肃清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头,吻了下去永乐瞬间瞪大双眼,眼中恢复清明。 屋外,段江端着药带着任雪阳过来,看到绿绡红缨都靠在门口,“你们俩都在外面干嘛?” “昨夜公主睡下了,怕打扰他们两位休息,我和绿绡姐姐就出来守着了。”红缨说道。 “哦,这样,那一起进去吧,正好叫大哥起来服药。” 他们推开门,越过屏风,一个嘴上喊着大哥,两个嘴上喊着公主,还跟着个小的,一抬眼,就看到两人紧紧抱在一起,都惊呆在原地。 任雪阳睁着圆圆的眼睛,小手指着他们,“爹爹唔” 段江反应快,立刻捂住了任雪阳的眼睛嘴巴,“小孩子别看。” 任肃清和燕永乐瞬间分开,永乐是方才被亲上便已经清醒,正要推开任肃清,段江几人就进来了。 啪,下一秒,永乐甩了任肃清一巴掌,绿绡红缨上前,“公主,您没事吧?” 任肃清此时才知道,之前的一切都不是梦,这个是真的,活生生的燕永乐。他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嘴唇,刚刚那个软软的触感,也是真的。 看他这个动作,永乐咬着唇,更是羞愤,“任肃清,你!”转身跑开,绿绡红缨跟上。 段江咂舌,“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虽然之前跟你说了让你来了天都要主动一点,不要闷声闷气的,但你这也太猛了,会把公主吓到的。” “滚!”任肃清心里一团乱麻,段江说这些惹得他更是心烦。 “我走我走,你记得喝药,别放凉了。” 任肃清皱眉看了一眼桌上黑乎乎的药,看着就苦。 段江笑道,“大哥你说你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竟然怕吃苦药,让人知道肯定笑话咱们。” “还没说够?” “够了够了,”段江抱起任雪阳,“雪阳我们快走,你爹爹要打人了,怕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老师 绿绡红缨跟在永乐身后,对视一眼,都没敢再问发生了什么。 永乐心里冒火,脚底生风,一直回到自己房间,拼命用手背擦嘴唇,停下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并坐下,“我真的生气了。” 绿绡赶紧上去抓起她发红的手掌,吹了吹,“公主生气归生气,别伤了自己。” 永乐气血上头,倒是完全感觉不到手痛,“念在他救过我几次,又于国有功,本公主本来想为之前的所作所为向他道歉,怎料他!” 永乐公主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被高高地捧着,没有人敢这样轻薄她,大多数男人在她面前自惭形秽,头也是不敢抬的。 即便如今受了个荒唐公主的名声,外面的人也是怕她躲她的多,谁敢上前,还对她 “公主,将军他为何为何你们”红缨既好奇,想到那一幕又害羞,难以启齿。 永乐自然也是又想起了,站起身,“我要去杀了他!” 绿绡忙拦她,“公主莫冲动,”转头对红缨,“红缨你就别添乱了,还问这做什么。” 红缨吐了下舌头,也在后面帮忙拉永乐。 但一向冷静娇美的公主竟然说出要杀人这个话,是真被气到了。绿绡看着也心疼,两人围着安慰了一通。 出来的时候,红缨问,“绿绡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觉得任将军不像是那种人,会不会是公主” “你不相信公主?” “不是,绿绡姐姐你忘了,公主以前只要睡好了,刚醒的时候总是乖乖的,又爱撒娇,比平日多些傻气,会不会是公主让将军误会了什么。” “再怎么误会能做出那等那等鲁莽之事吗?他就是乘人之危,我昨天也还觉得将军人不错,如今看来是大错特错,公主一番好意留守,更想借此机会和他尽释前嫌,他却真是欺人太甚。” “可是,可是将军和公主很配啊,公主不是要选驸马吗?我还想着,将军未娶,公主未嫁,又离得这么近,真是天赐良缘呢。” “别,你想那个段江一看就不好,任将军跟他一块,能是什么好人,早就说了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之前是我们失职,以后咱们要看好了,别让他们靠近公主,连公主府也不能进。” 红缨眼珠滴溜溜转,“绿绡姐姐,你为什么那么讨厌那个段江啊?”绿绡面冷心热,与人为善,很少跟人这样不和。 “他他老是看我,总之,就是讨厌!不要说了,快去干你的活。” 永乐方才平复下来后就吩咐了她们,去给老太傅送帖子,要亲自交到太傅手上,她晚些时候要登门拜访老师。 太傅如今半离休的状态,大半时间都在家里。但他是个不沾俗事的人,常年都埋在书卷堆里,如今也是单独住在城郊别院,让旁人没事别去烦他,性子出名的清高古怪。 路上永乐问红缨,“你刚刚见到太傅,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面色红润,精神奕奕,但是看帖子的时候表情可凶了,奴婢当时都怕太傅把帖子退回来呢。” “老师还在生我的气,不过他愿意见我,事情就好办多了。” 永乐说的自然是太傅嫡孙和她说亲的事,她自信这事甄太傅毫不知情,所以才让红缨亲自去递帖子,以防被人截下,假借太傅之名给她回信。 “你竟然如今还没成亲?”甄老太傅一脸的不可置信。 “老师,我说的不是这事。”永乐无奈道。 “本来就是同一件事,你当初要是肯听老夫一言,何至弄到今日这般田地。”甄太傅拂袖。 “都过去了,反正如今也没乱不是?”永乐赶在太傅发火前又接下一句,“不过永乐今日前来,是向老师赔礼道歉的。” 她做了个俯首作揖的姿势,“一是当初罔顾老师的教导,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二是这么多年来犟着一口气,也不曾来看望老师,永乐时至今日也不觉得自己当初有做错,我不是一个尊师重道的好学生,所以要跟老师道歉。” 甄太傅看着她,他当然知道燕永乐是什么人,从小她就最喜欢提些刁钻古怪的问题,不止一次说圣人先贤的书中讲得不对,组织宫人侍卫跟她一起做什么实践,什么挑战。离经叛道狂妄自大这些词放在她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就是这样的她才能做出后来那些破格的事,才有今天的大衍。甄太傅是先帝的老师,永乐是他第二个弟子。同一个老师,却教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学生。 先帝是个忠厚的仁君,但过于忠厚,加上优柔寡断,导致被门阀外戚甚至宦官压到头上。他是个好人,但不是一个好帝王。 及至永乐公主长成,国内的现状已是危如累卵,先帝病重,以公主外祖萧家为首的外戚把持朝政,卖官鬻爵,乌烟瘴气,各州大大小小的暴_乱,派军队镇压,官员将领却借机搜刮民脂民膏,关外北夏西戎虎视眈眈频频来犯。 就是这样的境况,燕永乐撑过来了,她干的那些事叫甄太傅不敢相信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能做得出来的。 甄太傅是个读书人,不信那些鬼神之说,什么紫薇星转世,扯淡,但是燕永乐这个人,能屈能伸,宠辱不惊,自小跟随先帝出入宫闱市井时便能心无芥蒂结交民间朋友,有知人之善,有识人之明,他信此女若为子,能成大业。 不,她已经成了。 “老师,还有第三。”永乐给他斟了一杯茶,把甄太傅的思绪拉了回来。 “第三是什么?”他拿起茶杯。 “第三,我不能接受这门婚事,不能嫁给甄祥景,希望甄家能退出。” “为什么不能嫁?你也嫌弃景儿是个残废?”甄太傅故意问。 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他这个孙儿,就算身体健全,没得这个侏儒病,那也是配不上永乐的。 “非也,是我不想耽误祥景,我已经是个笑柄,他若娶我,两个人未免也太可怜了,他还小,是个好孩子,不能毁在我手上。” “你见过景儿吗?”太傅好奇道。 “没有,但我知道他,他最像您,爱读书,本性纯良。” 甄太傅叹了一口气,几个孙儿里面,他确实最喜欢甄祥景,八岁前他还是天都有名的神童,八岁那年生了场怪病就成了如今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痛。 “知道了,这事我本来也不知情,你放心,我会跟他们说,你就当没发生过。” 其实太傅知道永乐不想要大可直接驳回或使各样计谋叫人知难而退,她向来谁的面子都不给,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强迫她。 私下来找他,要甄家主动反悔,实则是心里还念着他这个老师,不想给甄家难堪,宁愿自己再背一次被弃婚的丑名。 “多谢老师,那学生告辞。” 太傅摸了一把胡子,瞪道,“既然来了,不陪老师下盘棋?” “这棋艺我荒废久了,生疏得很,但老师帮我大忙,您有雅兴,我自当奉陪。” 太傅身旁老仆布上棋盘,永乐一直待到日落西斜才走,中途和太傅又是唇枪舌战。 出了甄府别院,永乐说,“上次见小皇叔让我弹琴,这次见老师让我下棋,一边下棋还要一边挖苦我,这些都是什么人呐。” 红缨掩嘴笑,“谁让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不过公主,您怎么知道太傅是不知情的?那这亲是谁求的啊?” “老师如今是避世隐居的状态,甄家那档子事,他早就不管了,怎么可能知道。祥景的生母和嫡祖母去得早,如今甄家管事的是甄侍郎后娶的续弦,这位大夫人是梁蕙容的堂外甥女,我见过两次,表面装的温婉大方,实际是个小心眼,笑里藏刀,也不知道梁家都是怎么教女儿的,这次的事应该是她和太后勾结的。” “她这么坏,您怎么不告诉太傅,让太傅整治家里?”红缨问。 “这就坏了?不止” 永乐之前让浮生帮她查了一些事,怀疑八年前甄祥景得的那场怪病不是意外,不过时隔太久,没有证据,所以她谁都没说。 她踏上马车,又回头看了一眼别院,“本来没事我也不想来烦他老人家,太傅一日是我的老师,一辈子都是我的老师,他心里有一片净土,我想护着。有些事,不要教他知道的好。” 太傅府退出的第二天,兵部侍郎的儿子也撞了邪,听说被人发现的时候口吐白沫,身上多处受伤,醒来后人都变得疯疯癫癫,姨娘在家里哭天抢地的,想到人人说长公主邪门,谁和她说亲谁倒霉,悔不当初猪油蒙心。 现在只剩下右相夫人的弟弟,他看了孙二郎的前车之鉴,不免对长公主心生恐惧,这几日都不敢出门,更不敢去逛青楼,生怕遇到长公主被打得半死。 但他又爱面子,想取消又不想说自己是因为害怕,恰逢昔日好友谢晋登门拜访,他心中一计较,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死活让姐姐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驸马?谢晋爱当就让他去当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又见黑衣人 求亲者知难而退,对永乐来说是一桩好事,至少在太后找到下一批人选前,她可以清静一段时间。 那群跟着起哄的臣子,看热闹的贵族,日日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在她耳边催,梁蕙容便是仗着有这群国家“栋梁”撑腰才敢这么对她。 他们都不在乎长公主嫁的是猫是狗,只要是在他们可掌控的范围内,能让长公主再翻不起什么风浪就行。 右相府上,右丞相听了夫人说妻弟不愿意娶公主,说是他有位好友喜欢公主,君子不能夺人所好。 谢晋,这谢晋是谁,右相还想了一下,司空的侄儿,无名小卒一个,在御林军中当差。换成他也可以,就是谢春山那厮,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不知道会不会配合。 第二天,这三家儿郎也都不能娶公主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朝野,府衙内,有新来的小官员听到其他人聊这事,插嘴问道:“这长公主的婚事,怎么都跟国事似的,牵动这么多人,公主不是早就不摄政了吗?” “这你就不懂了,公主虽然失势了,但她的影响还在啊,你知道如今这官员公平选拔制度就沿用的公主的规矩,但你知道当初公主提出让女子一同参与科举吗?” “岂止啊,公主还办了好些民间学堂,让平民子弟读书便算了,还说女孩也要读书,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一官员从公文中抬起头。 “你真的不知道吗?” 几个官员一同沉默,这人又说,“你们怕什么,长公主的野心昭然若揭,陛下不是察觉到什么怎么会罢免了她的职务,不许她再参与政务,陛下如今连她面也不见。” “不是陛下成年,公主自己交出权力印玺来的吗?”小官员小声问。 “你傻吗?谁会放弃大权在握,定是被捉住了什么马脚受了胁迫。不过公主倒台了是好事,放以前,我可不敢背后议论公主,隔日就能传到她耳中,太可怕了。” “而且你们想,按照公主的想法,让女子在前朝为官,势必会分走一部分职位,咱们的机会就少了。” “其实如今这样,准许女子在后宫为官已经是宽待了,以前哪有女官这说法。” “可你们说了半天,这些和公主的婚事有什么关系,我见两位丞相都很紧张的样子?” “所以就说你傻了,只要长公主做出表率,嫁了人,相夫教子,那些被长公主煽动的女人也会跟着消停下来,明白女人的本分,否则她们若是都学着长公主不成婚,大衍岂不乱了。” “话虽这么说,但没有长公主,大衍早就乱了。”小官员本着良心又多了一句嘴。心里想着,也许早就没什么大衍了。但这话可不敢说。 他不是贵族门阀子弟,也没有钱贿赂他们举荐他,若不是公主,他这辈子也不能踏入官场一展抱负。 “正因为如此,长公主如今才好好活着,因为让公主嫁人比一杯毒酒更管用也更见效。”他瞄了一眼窗外,看到尚书慢悠悠的身影,“不说了,尚书大人来了。” 大家立刻归位,低下头装作忙碌的样子。 永乐在自己府中院子喂鱼,她现在惬意得很,就等着柳浮生的消息了。 他们都算计着叫她结婚,她倒不想和他们继续耗着,燕乙说得对,假结婚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所有人都看错了燕永乐,她是最没有野心的一个人,闲云野鹤四海遨游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 让女孩上学堂是因为觉得大家都多读点书总归没有坏处,关于平民为官女人做官也是认为多些不同的的声音在朝堂上挺好的。 她从来没想过要做一番什么大事业,为自己谋求什么,只是她贵为一国长公主也不能万事如意,心里有放不下的责任,放不下的人,就像被一根链子锁住了似的。 “公主,任将军又来了。”红缨从前庭过来。 “明儿他再来直接赶出去,别问了,不见,我现在想到他就生气。”永乐把鱼食盒递到绿绡手上。 永乐进屋后,绿绡走到红缨面前,“怎么还来传话,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你瞧又惹公主生气了。” 红缨吐吐舌头,“知道了,我去让他走。”说完一溜小跑出了院子。 到了前厅,任肃清一见红缨就立刻起身,“怎么样?” “公主不愿见,不过您也不用急,咱们公主不是个小心眼的,再过几天气就消了。” 红缨觉得将军和公主有误会,解释清楚为好,心里也是向着任肃清这边的,只因公主每次处于危险将军都出手相助,她之前奉公主之命为难他,他也没皱一下眉头,对此人便有好感。 对公主好的人,红缨都不讨厌,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目前为止,她见的人里,就任将军与公主外貌最为般配,能成一对就好了。 任肃清一脸冷峻,这次不是过几天气就能消的事,哪个女子对轻薄自己的人还能和颜悦色的,她定是恨极了他,再也不想见他了。 “将军。”红缨低声喊道,如果被永乐看到她脸上现在的表情,就会知道她又要出馊主意了。 “您要是实在想见也有法子,晚上有人约我出去逛夜市,到时候就只有绿绡姐姐在,你将她和其他仆从引开,就可以见到公主了。” 小声快速说完后,红缨斜眼看着门外大声道,“公主不会见您的,将军请回吧!” 任肃清走出门口,看到绿绡低头对他行了个礼,微微颔首。望着任肃清的背影,红缨嘻嘻笑着上前,“绿绡姐姐,人我请走了。” “你也不用嚷成那样,好歹给将军留几分颜面,他明日接风宴后就是定北王了,要是治你个不敬之罪,公主也保不了你。” “任将军不会跟小婢女计较的。”拦住绿绡的胳膊。 “你啊,”绿绡点点她,“不是晚上要和吴宴出去吗?还不去准备?” “我见他,有什么好准备的。”红缨一脸傲娇,“他说带我吃好吃,要是不好吃我就打他。” 绿绡摇摇头,公主还不承认,红缨这性子,分明是她给惯出来的。 到了夜间,任肃清拉了段江一起,两人打扮成黑衣人潜入公主府。 “大哥,你说这能行吗?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啊,公主本来就觉得你是个登徒子了,你还夜闯香闺,说清了还好,说不清就是罪加一等,耍流氓是洗不脱了。” “她不愿见我更加不愿听我说话,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已经起了选驸马的心思,我怕夜长梦多。” 段江蒙面巾外露出的眼睛满含戏谑的笑意,“跟随大哥多年,从来没看到大哥有怕的事,真该让其他几位哥哥也来看下。” “废话少说,你去引开那个绿绡姑娘,剩下的我来。” 段江领命,轻功蹿到树上,发出细微声响。 “谁!”绿绡立刻警觉,段江装模作样朝他们发射了暗器,绿绡见到段江扮的黑衣人后也翻墙跟上,吩咐守在外院的扈从留在原地保护公主,她去捉拿刺客。 任肃清算了算时间,正准备下去,看到西院冒起滚滚浓烟,接着是敲锣的声音,有人喊“走水了。” 又一个黑衣人从西院的方向过来,悄悄溜到公主所在的内院,朝屋内放迷烟。 永乐正在沐浴,听到外面敲锣,准备起身,闻到一阵异香,她会识毒,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软筋散,屏住呼吸埋到了水中,心里疑惑绿绡去哪了。 任肃清在高处,看到此人身形不像段江,再看他动作,当下便朝那人咽喉掷去一飞镖,黑衣人耳朵动了动,听到呜呜声响,偏头躲过,飞镖深深扎进木头里。 这响动也引来了扈从的注意,他们跑进内院,任肃清与那个黑衣人一同暴露,和扈从缠斗起来。 黑衣人有备而来,从腰间抽出双刀,任肃清未想过要伤公主府的人,只带了一柄短剑,剑鞘也不除。此时不仅要抵挡群攻,还要防着那狡猾的黑衣人。 一轮过后,祁放发现那个与他一同出现的黑衣人不像是在打架,反而像是在护着这帮扈从,他一向心思敏锐,视某人为劲敌,现在留了心,越看越像,这人不就是任肃清。 当下也不敢马虎,借着混战使任肃清腹背受敌,他趁乱朝另一个方向跑,任肃清以短剑拨开众人向他追去,扈从也随后跟上。 只是二人轻功远在众人之上,祁放在行动前又对公主府地形了若指掌,左跑右闪,很快没了踪影。 任肃清虽远远甩开扈从,却也跟丢了祁放。心中暗道,糟了,是调虎离山。 转身又施展轻功往内院去,果见那人在院中,他此时没有顾忌,便抽出短剑,朝他刺去,刀剑相撞,发出铮鸣。 祁放目露凶光,还真是阴魂不散,这般紧张镇国公主,反倒更激起了他的兴趣。 任肃清武功乃当世数一数二,祁放不敌,手臂被割了一道大口子,露出衣袖下的狼图腾纹身,他握住伤口。 “你是北夏皇室的人,”任肃清剑指着他,“上次也是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采花贼” 祁放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永乐房间的方向,可恶,就差一点,上次劫持失败也是因为任肃清,不过倒让他有些意外收获。 他暗中蛰伏数日,发现任肃清对燕永乐有不一般的感情,也就是说他抓住镇国公主,不仅大衍会阵脚大乱,任肃清也会受到影响,一举两得。 本来他今日单独过来就是不想弄太大动静引来任肃清,而且貌似这两人最近有些矛盾,他们的人在府外,看到任肃清这两天都在公主府吃了闭门羹。 所以他才抓住这个时机动手,火是他放的,过来时发现两个武婢都不在,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机不可失,他绕过扈从从后面隐秘处先下迷药,自信神不知鬼不觉,没料到又栽在这任肃清手上。 手臂上的伤口不断往外渗血,再打下去他必输无疑,祁放权衡后转身撤退。 外面,吴宴送红缨回来,她手拿着糖葫芦,叼了个山楂入口,“其实我觉得任将军是很好很好的。” “你觉着好,公主不一定觉着好,你不要乱点鸳鸯谱,让公主知道该责罚你了。” 吴宴他们都很怕公主,虽然公主是世间少有的绝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对她升起一点旖旎心思,或许因为他是最早跟着公主的一批人,见识过她的手腕。 “可是将军就是很好啊,我觉得公主对将军也有点特别,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们互相有意思。” 吴宴小声道:“你怎么看不出来我对你也很有意思?” “你说什么?”红缨没听清。 “没什么,我娘说想见见你,不知道你哪天有空?” 红缨不解,“你娘为什么要见我?” “因为因为”吴宴不知该怎么开口,他想娶红缨,他娘亲也想见见未来儿媳妇。 正此时,一道黑影从头上掠过,地上滴了几滴血,两人面色一变。 “公主出事了!”红缨把糖葫芦塞到吴宴手中,忙不迭往府里跑,吴宴朝着黑衣人的方向而去。 这边任肃清想到之前黑衣人往房里不知放了什么,担心永乐,遂没有追赶,而是冲进了屋里。 永乐方才察觉到有迷药后屏气入水,过了一会仍没人进来,外面传来打斗之声,她想起身穿衣发现自己已浑身无力,只能趴在浴桶边。 这软筋散中加了北夏独有的洛瑙花粉,药效比一般强大,她撑得一时半刻就不行了,手脚发麻,视物也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门被人大力推开,“公主。”永乐隐约看到一个黑衣人朝她走来。 任肃清跑进来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雪肤云鬓,香腮染露,两条玉藕般的手臂撑在浴桶边,她发丝还挂着水,水面上飘着花瓣,但从任肃清的角度看过去,胸前风光一览无余。 他呼吸一滞,转过身去,取下面罩,“你别怕,我是任肃清。” “你”永乐只能发出单音节。他深夜到公主府,做这副打扮,到底想做什么。刚刚在外面和扈从打起来的人也是他? “你你别误会,我,我来就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讲,说完就走。”任肃清说完这句半天没听到回应,欲转身,眼前立刻闪过刚才的画面,喉结滚动,还是先试探着喊了一声,“公主?” 仍是无声,想到之前那人在窗边鬼鬼祟祟,她莫不是中毒了?任肃清急忙转身,再看她样子确实不大对劲。 他抓住她胳膊,闭上眼,道一声“得罪了。”将她从水里捞起。永乐仍有意识,只是身上无力,整个人赤身裸体趴在任肃清身上,脸上迅速升起红云。 好在任肃清闭着眼,但也正因为闭着眼,触觉格外敏锐,胸前两只软软的白兔儿紧紧贴着他衣衫,他心脏猛烈地跳动,像是要冲出来。 胡乱从架上取过一件衣裳,胡乱地套在她身上,再睁开眼,就看到这个娇滴滴的人儿瞪着他仿佛要用眼神杀死他。 而这件衣裳好像太透了一下,任肃清别开脸,将她打横抱起,手又不可避免碰到她的腰,她的腰怎么这么细这么软,任肃清觉得自己手心都像有一团火在烧。 他把她放到床上,先是点了两处穴道解了她部分药性,永乐咳了两声,正要说话,任肃清倾身上前,手撑在床上。 永乐大惊,“大胆,你想做什么?” 而任肃清并没有看她,只是扯过棉被,盖在她身上,“你放心,我虽然不自诩是什么君子,但还不会乘人之危。” “我看不见得,将军也不是头一次了。堂堂护国将军,扮作小贼闯我公主府,大动干戈,就为了跟我讲几句话,我倒听听什么话。”永乐面露讥讽,她其实并不好奇任肃清想说什么,但现在说点什么总比尴尬沉默来得让气氛没那么怪。 任肃清侧着身子站在床边,“我就是想告诉你,上次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是” 他卡住,若说是梦,他对梦中的她做那事也是说不过去的,难怪六弟之前问他有没有想好同公主怎么说。 “上次不是,这次呢,将军别说,你对我用药,夜闯一个女子闺房,也是意外。” 而且永乐听到他说“他以为她是”这句时心里便有一阵火冒起,他亲她,还是因为把她当作了别的女子吗?若说之前是欺,这次便是辱,任肃清,太过分了! “不是我,刚刚还有一个黑衣人在此。” “我只看到你一个黑衣人。” 任肃清说话简洁,但从来不是个口舌笨拙的人,只是面对牙尖嘴利的公主,也败下阵来。 偏此时,绿绡抓着段江回来,段江双手缚在身后,被绿绡用一根绳牵着,任肃清第一反应是解下床幔。 绿绡冲到床边,“公主,您没事吧?” 任肃清走到外间,解开段江手上的绳子,两人退到门外。 “绿绡,你去把梳妆台旁边蓝色的那个小瓶拿过来。”那是她自己调制的青梅嗅,可解软筋散的毒性。 永乐渐渐恢复知觉,在绿绡的搀扶下,起身穿衣。 门外,段江苦着脸,“大哥,我打不过她。” 段江之前就是放风筝一样,引着绿绡追赶他,又不让自己被抓住,一开始过于顺利,他便起了逗弄之心,但是托大了,被绿绡一鞭子拴住。 也没想到绿绡一个年轻姑娘,功夫竟然这么好,他自认身经百战,却打不过她。他不知道绿绡多年来跟在公主身边,经历过的战斗不比他少。 扈从们跟丢了任肃清和祁放后又返回内院,正看到两个黑衣人站在院中,天黑,院中并看不清模样,但是两个黑衣人没错了,便摆开阵势围住他们。 房门打开,永乐走出来,听扈从报刚刚就是这两个黑衣人闯了进来。 她看了看段江,转向任肃清,“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另一个黑衣人,将军自导自演这出戏可真是精彩,绿绡,你去找都司,就说本公主抓到两个采花贼,让他来把人提走,给我该怎么审怎么审,该怎么罚怎么罚。” “采花贼?”绿绡与段江异口同声。 段江低声问任肃清,“大哥,你这是又干嘛了?” 他当然不信大哥真的对长公主做了什么,他大哥一向沉稳自持,好吧,除了在长公主这事上。重点是他们跟了他几年,就没看到他碰过女人。 军中男子血气方刚,只他大哥是个例外,面对娇艳的歌舞伎,那眼神都跟冰柱子似的,从此再也没人敢往他身前送女人了。 他们兄弟以前还笑说大哥得了这不近女色的怪病,以后只能出家了。谁料他出了一趟关,回来就听说,大哥破戒了。而让大哥动了凡心的女人,就是眼前的永乐公主。 绿绡低声对永乐说,“公主,这恐怕不妥,明日就是任将军的接风宴,陛下大宴群臣,任将军可是主角,而且这事传出去,对公主您也不好。” 抬起头指着段江,“依奴婢看,惩治那段江一个人就好了。” 段江急道,“你这是谋杀亲夫啊。” 绿绡跺脚,“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杀了你!” “我以前发过誓,哪个女人可以打败我,我就娶她为妻,在我心中,绿绡姑娘已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他语气轻佻,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气得绿绡想拔剑。 任肃清知道他六弟这张嘴,早已听惯他胡言乱语,见怪不怪。 永乐也不理会那二人,只看着任肃清冷笑,“以后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这口气不出我好不了了。”她手指着,命扈从,“还不快拿下他们二人。” 段江看永乐公主那脸色不像开玩笑,忙举起双手,“公主,我说这事可跟我没关系啊,都是我大哥叫我来的。” 他说完上半身微微侧向任肃清,小声,“对不住了大哥,小弟我先脱身了再想办法救你。” 这么说相当于坐实了任肃清的罪名,但段江其实并不清楚他走后的事,也不知道有另个黑衣人出现过,任肃清瞪了眼段江,后者笑得没心没肺。 他又看向燕永乐,不明白她何以生这么大气,上次之事是他的错,今日他就是专程来道歉并解释的,遇到这件事纯属意外,他也不能任由脏水泼到他身上。 “我不知你是如何看待我,但我任肃清行事光明磊落,断不会使那等下作手段,没做过便是没做过,我和我兄弟都不是劳什子采花贼,公主要是觉得任某损了你的清誉” 他停顿了一下,旁边的公主府内人脸色怪怪的,此时都是一个想法,公主还有清誉这种东西? 但见他抽出腰间短剑,大步走向公主,一干人护到公主身前,统统被任肃清剑气挥倒,绿绡被推出几步远,倒在地上,急道,“尔敢伤公主一根毫毛,不得好死!” 任肃清走到永乐面前,永乐一脸倨傲。世人都知长公主最惜命,但此刻她并不躲闪,或许从心底就知道任肃清不会伤她,又是这种没来由的相信。 他把剑反过来,剑柄递到永乐手里,“我也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眼睛看到了,你就剜我双眼,我手碰到了你就剁我双手,就是我这条命,你想要都可以拿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平安 “任肃清,你真的不怕死?”永乐执剑,短剑的剑尖抵住任肃清心脏的位置,刺破了衣料。 “大哥!”段江急了,人在气头上可什么都做得出,特别是女人,不能激,得哄啊,大哥怕不是真想死在长公主手上。 任肃清看着永乐,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剑刺进皮肤里,血在黑色的夜行衣上晕开,暗暗的红,从一点变成一小块,她拿着剑的手微微抖了起来,眼前不断闪现大片的血红色 咣当一声,剑掉在地上,永乐迅速转身,“你们走吧,今夜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声音竟也带着一丝颤音。 段江拉走任肃清,像是生怕永乐反悔,“我就知道,公主大人有大量,是不会跟我们这种粗人一般见识的。” 这时,红缨跑进院子,“公主,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一个黑衣人,带着伤跑了,是从这个方向过去的,您没事吧?” 突然发现院子里还有两个黑衣人,“咦,将军,您还没走啊?” 原来是红缨叫他来的,原来确实还有一个黑衣人,永乐吸了一口气,使自己语调尽量平和,“一场误会,将军请回吧。” 她仍是背对着众人,又喊了一声绿绡,绿绡立即上前扶住她,永乐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公主,您的手怎么这么凉,快进屋暖暖”绿绡说着,抬头,一阵错愕,公主脸色惨白,连嘴唇也毫无血色,只眼睛红红的,是想哭却哭不出来的表情。 她怎么了?任肃清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段江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受伤的黑衣人?” 公主卧室的门被合上,任肃清转身, “没事了,走吧。” 红缨凑上前,“将军,您和公主都解释清楚了吗?公主是不是不生气了呀。”她只听到公主说一场误会,自以为是前两天的事。 解释清楚了吗?任肃清摇摇头,“你还是问她吧,我并不知她心中所想。” 任肃清和段江离开了公主府,今晚的乌龙“采花贼”事件也算告一段落,只有房间内,绿绡一脸担忧地看着抱着膝盖呆坐在床上的永乐。 这个表情她太熟悉了,每次公主做了噩梦醒来都是这副样子,眼中有泪,但从来不哭出来。 红缨尚不明就里,方才被绿绡数落一通后吩咐她去帮大家看看今天府里哪些地方走水了,都损失了什么,有没有人受伤等。 她性子跳脱,一向最不喜欢和这些琐事打交道,仰天叫苦,但还是去了。 现在屋里就只有永乐和绿绡,安静得只能听见炭盆里偶尔炭烧裂开的噼啪声。 绿绡一向是不爱多话的,她很希望能帮上公主,但因为嘴拙,此时越发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红缨又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公主公主,那个刺客,那个人,醒了。” 永乐听到这句,看向红缨,才是回过神来,“萧他醒了?带我去。”她从床上下来,绿绡立即帮她披上斗篷。 那少年受了内伤,至今已昏睡了三日,永乐一直着太医照料他,自己也天天来,大家都看得出,公主紧张这个人,也就不敢怠慢。 一路穿过走廊,她快步走向东厢房,站在门口却又停住了,手扶着门框,竟是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从看清他的第一眼,永乐就认出了他,确切说是先认出了这双眼睛。她平生看人相貌一向是记不清的,唯有这个记得深。 “公主,怎么不进去?”红缨问道。话音刚落,屋内传来哐啷声,像是什么东西被弄倒了。 永乐提起裙边跨过门槛,进屋就见到少年一边手吊在胸前,另一只手将伺候他的家仆衣领捏在手里,满脸防备,屋内的狼藉也是他弄出来的。 他看到永乐后便将那仆人甩开,目光凶恶,朝她而来,但现在有绿绡红缨护在永乐左右,他又受了内伤,一用力就扯得五脏六腑疼,还没近身就被绿绡拿下,绑在了椅子上。 “你这毒妇,想对我做什么!”少年横眉冷对,语气不善。但他五官俊俏可爱,透着些许孩子气,与他浑身散发的锋利感刚好相反。 若是没有那件事,他如今也是天都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无忧无虑的,这张脸,如果笑起来会很好看,她见过。永乐心想。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他说。” “但是公主”绿绡看了一眼少年,他满身的杀气,都冲着公主。 “没事,你们出去吧。”永乐又重复了一遍。 无奈,绿绡红缨只好遵命。 房里只剩下永乐和少年,她也找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 “我给你一个机会杀我。” “什么?”少年愣住,是他听错了吗? “你的身份,如果被其他人发现,必死无疑。我可以帮你隐瞒,条件是你要做我的扈从,留在公主府。” “你还认得我?”少年表情有些怪异,“你又想耍什么花招?你还当我是无知小儿以为我会乖乖听你的话吗?” “我说了,给你一个机会杀我,在我身边最方便你下手,不要吗?”永乐步步引诱他。 “你休想诓我,若是真的,你现在就该解开我,让我取你性命。”他一脸的讥诮,并不相信永乐的话。 永乐看了他一会,微微眯起眼,眼前却不是这少年,而是一个粉雕玉砌的男童,一路小跑过来,脸颊红扑扑的,把花举向她,一派天真。 时隔七年再见,人还是那个人,只是花已经变成了手中刀,指向她。 半晌永乐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平安,叫你平安怎么样?平安是福啊,小名就叫阿福。” “你在耍我吗!”少年青筋暴起,不断挣扎。屋外绿绡红英听到椅子擦地的声音,都是一脸担心。 “为什么不让你现在杀了我,这还用说吗?”永乐用看小傻子的眼神看他,“你才十六岁,人生还很长,我且问你一句,你若杀了我,你还会继续活着吗?” 少年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一直以来苦练武术就是为了报仇,大仇得报,这世上就没有他想做的事了。 他不会活了,否则他不会选择在那样的时候刺杀她,一旦他得手了,也会被擒,杀了公主,还有活路吗?他早就想好,并没有给自己留脱身的余地。 他梗着脖子,“男子汉大丈夫,死亦何惧,能手刃仇人我死而无憾。” “你死了没什么,萧家就彻底没了。” 他疯狂笑了几声,眼中尽是嘲讽,“多好笑,你还在乎萧家的血脉?” “不,我不在乎,”永乐直直看他,“但你应该在乎,在你想好怎么好好活下去之前你都要以公主扈从的身份待在我身边,当然你有本事的话也可以随时杀我。” 少年沉默良久,永乐也不催他,让他自己考虑,反正结果只会有一个。 “好。”黑暗中,他吐出这个字。 什么活下去,家人都不在了,他苟活还有什么意思,他要的只是血债血偿,而现在的确是一个机会摆在他眼前。 “那我们就说定了,平安。”永乐起身,往门口走,想到什么,转过身,“对了,等下会有人来给你送衣服和药食,你待人要友善,不能再砸东西打人了,我们公主府规矩不严,但不是没有规矩。” “啰嗦。”平安侧过头。 永乐莞尔一笑,正要走,被他叫住,“等等,你刚刚给我取名之前在想什么?” 他其实不必在意一个代号,只是刚刚永乐的神情,他很熟悉也很好奇,当年能做出那样的事,她已经没有心了吧,为什么 “为什么是平安?这个啊,因为我喜欢你的眼睛。”永乐理所当然。 面对如此直白的话语,平安有一瞬脸红,“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有。” 因为这双眼睛,酷似一个叫燕长安的人。 而长安的眼睛是遗传自娘亲,也是永乐的母后文嘉皇后,眼前少年和他们本是一脉。 文嘉皇后是先帝一生心之所系,在她死后先帝也失去了生的欲望,身子跟着垮了,而丰徳帝时期留下的后患此时又一一显现,加上先帝因着文嘉皇后的关系,给了外戚诸多特权,官场政场一片乌烟瘴气。 勉强撑得五年后,先帝一朝驾崩,纵是无意,却实在将一个烂摊子留给刚刚年满十五的长女。他或许想过为了一双年幼的儿女撑下去,五年已经是极限,但他的性子又难堪大任。 诚如甄太傅所言,文顺帝是一个好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他不是一个好帝王。 先帝去世后,永乐戴着孝手上就开始沾血,行事狠辣,不留情面,树敌无数。 所以如今,也算自食恶果,她不后悔,但确实有愧。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永乐轻轻丢下这句,也不管平安听没听见,径自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小哥哥 绿绡红缨看到永乐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公主,他” “他以后就是长公主府的人,是我的近身扈从。” “啊?”绿绡有些惊讶,严肃道,“公主不可,此人太过危险。” 红缨上次听公主说过倒还好,但心里也是不太赞同,因为上次有烟雾蒙着她们没看清,但刚刚那少年想杀公主那个眼神和气势她们可看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不过这事已经定了,绿绡你待会去把他解开,吩咐厨房做几道菜,”永乐沉吟,“嗯再给他拿几个梅片雪花糖,喝了药给他。” 不知道他现在还爱不爱吃。 走出东厢的路上,永乐仍在跟她们说要给少年房里烧乌柏香,穿的衣服要用蜀锦和洞锦,以深蓝色为主,菜里不可放辣等等。 红缨忍不住道,“他真的是做扈从吗?” 永乐想了想,“确实不太算。” 绿绡问:“那公主,我们怎么称呼他?” “平安,不,你们叫他少爷吧。以后公主府除了我,他第二大,他要去哪要做什么,你们不用过问,”又想到什么,她说,“对了,除了一件事,别让他杀我。” “是。” 永乐嘻嘻笑道,“今天本公主心情好,我们喝点小酒庆祝一下吧。” 绿绡红缨异口同声:“不行。” 红缨不满,“公主你是引狼入室,有什么好庆祝的?” “不,是失而复得。”永乐美滋滋,她又有弟弟了。 绿绡越发不明白,方才公主在自己房中还是悲伤无助的模样,怎么短短一会,又拨云见日了。她待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很多时候还是看不懂她。 “公主,今晚你和将军到底发生什么了?将军走的时候让我问你。”红缨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永乐想到那羞人的一幕,脸一红,否认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事别再提了。” “可是”绿绡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毕竟公主刚才直指任将军是“采花贼”。 “没什么可是。”永乐眼皮一跳,打断绿绡,“都是一场误会。” 红缨仍是不觉,傻乎乎道,“对啊,我就说都是误会了,公主,您看任将军几次三番救您,这都是缘分,您左右要选驸马,不如考虑一下?” “任肃清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处处帮他说话?”永乐挑眉看红缨。 绿绡是站在公主这边的,“今夜你让将军乔装入府这事还没罚呢,怎么还不学乖,又来惹公主生气。” 红缨委屈巴巴,“我也是想将军能和公主把那天的误会解释清。” 永乐说:“这个倒是解释清了,他那日误将我当做了心爱之人。其实我现在想想,他既不是故意为之,也没那么生气了,况且今天他确实又救了我。” “对呀对呀,”红缨不住点头,反应过来,“不对,将军心爱之人不是公主吗?” 这也是绿绡此时心头的疑问,她那日明明听段江说任将军是为了公主才独身至今,怎会另有心爱之人。 正犹豫要不要讲,又听公主说:“谁说是我的,又是你胡思乱想,而且如果说救了我就是缘分,你们俩都救了我不知多少次。” “这不一样,我们每天跟在公主身边。”红缨反驳。 “我还没说完呢,其实,第一次救过我的人,我确实说过嫁给他。”永乐想起儿时趣事,会心一笑。 绿绡红缨还是第一次听到公主说这件事,俱是惊讶,红缨忙问:“那此人现在何处?莫非公主一直不嫁,是在等他?” 永乐点点她额头,“你啊你,让你别胡思乱想了,哪有的事,我也只见过他一次,而且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连他容貌也记不清了。” “就算不久以前,您也记不清啊。”红缨单手捂着额头,“但是,从未听公主说过这事呢,有人救过公主,绿绡姐姐你知道吗?”她一脸好奇。 绿绡摇摇头,她自跟随公主后从未离身,这事闻所未闻。 永乐勾勾手指,“想知道呀?” 红缨点点头,绿绡也忍不住凑过来。 “拿酒给我喝。” “公主” “一点点~”永乐使出必杀技撒娇,加上二人确实好奇,便给她拿了一点。绿绡去安排平安的事,留了红缨在这听公主讲故事。 永乐满足后,对上红缨十分期待的眼睛,说道:“我幼时陪父皇去北方巡视,曾被人贩子掳劫,是一个小哥哥救了我,后来想找他却不见了。也是这件事后父皇才安排了绿绡来我身边。” 过了一会,还没听到下文,红缨问:“没了?” “没了。”永乐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靠到床边,“本来就是儿时的事,哪能记得那么多。” 红缨气道,“公主你又拿假故事骗酒喝。” “这次我保证,是真的,这个小哥哥我也不知他如今在何处,若是能找到他,驸马就有了。” “人海茫茫,去哪找呢?”红缨替公主发愁。 “这倒不难,他手上有我的信物,但我看他是不想来找我。” 红缨眼前一亮,“我们可以找他啊公主。” 永乐翻身窝在床上,闭着眼,“好好好,明日再说,还要参加你最敬爱的任将军的接风宴,又得早起。” 公主还真是喝了酒就好睡,红缨无奈看她,放下帷帐,去了外间。 再说刚刚任肃清与段江回了定北王府,段江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压惊茶,“唉,大哥,我说公主也太狠了,亏你还救过她几次,翻脸无情不带含糊的,女人呐。” 又说,“还有绿绡,怪道她对我不假辞色,莫不是公主恨上你,连我也讨厌了?大哥你娶不到媳妇,还要连累我也不能抱得美人归。” “你话怎么那么多。”任肃清一心想着刚才永乐的背影,听到段江呱噪,心越发静不下来。 他皱眉,“绿绡是她身边的人,你若再去招惹人家姑娘,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段江赶紧正色,“大哥你误会我了,我是真心喜欢这绿绡,我第一眼看到她就想娶她为妻,反正肯定不会是别人了。” 任肃清不听他这肉麻话,“反正你别祸害人家才是真。” 段江一脸痛心疾首,“公主还没过门,你就连她身边的人都开始护了,可她只是利用你,大哥你别傻了,世间那么多好女子,光是整个北方,就不知有多少贵族乡绅想把女儿嫁给你,何必对一个没有心的女人死心塌地。” 任肃清看着公主府方向,“如你所说,我也非她不可。” “为何?你也看出来了,她五年前就是骗你。” 他摇摇头,“我认识她,不是在五年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霸道小公主 任肃清十三岁的时候,曾经被他那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师父给丢在城中数十日,恰逢当时先帝和永乐微服至此。 那时他脏兮兮,像个小乞丐,而她像是误落凡间的小仙女,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也是因为这副打眼的容貌,永乐被歹人惦记上,趁乱掳走。他们抢了人不敢投宿,栖身破庙,撞到了任肃清的地盘。 任肃清自幼跟随师父学习刀枪棍棒奇门遁甲,虽是个孩子,但别说一两个人贩子,就算十个绿林好汉也不是他对手。 他坐在破庙的横梁上,看一男一女带着个痴呆儿和一个漂亮小妹妹走进来。 他们叫小姑娘给他们傻儿子做童养媳,小姑娘不肯,说要诛他们九族。他听着新鲜,又想到师父说行走江湖第一记得是切勿多管闲事,不过师父也说漂亮姑娘的事,都不算闲事。 他在纠结该不该下来,就听到女人笑她以为自己是公主,公主都在宫里哩,谁会到这种北方小镇来。男人说这是个疯丫头,跟他家的傻儿正好配一对。 可任肃清看她才不是疯丫头,她长得这么好看。 八岁的燕永乐还不是后来那个心狠手辣让人畏惧的镇国公主,但那份处变不惊是从未变过的,即使她并不完全确定自己能否获救,但都没有表现出害怕和绝望的表情。 甚至任肃清看来,她根本没有把这两个抓她来的人放在眼里。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好看,第二印象就是这个好看的小妹妹还有一副不错的胆子。 他决定救她,在她鄙夷地说出“我害怕你们就会放我走吗?”这句话之后,之前是女人问她为何不怕他们。 永乐只看到一个从天而降的小哥哥,挡在她身前,“他们不放你走,我带你走。”心里突然安定下来。 那两人并不是任肃清的对手,被他打败后带着儿子仓皇逃走。 “你为什么放他们走?”永乐的观点是既然是坏人,当然要立即捉拿归案,怎么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我师父说行走江湖,得饶人处且饶人,兵法也有云,穷寇勿迫,有哪里不对吗?” “当然不对,所谓法,无久不变,兵法,更是讲究一个变字,你这么老实,是会被人欺负的。”永乐幼承训,从当世名师,见识不同常人,把任肃清说的哑口无言。 任肃清尚在咀嚼她的话,永乐已反应过来她是拿着公主的架子在和他说话,一股子刁蛮劲,却失了礼数。 她向任肃清道歉,任肃清并不在意,“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永乐报了行馆的位置,路上越想越不好意思,便找他说话,“小哥哥,你师父还告诉你什么?” 任肃清就把师父说的行走江湖第一要紧告诉了永乐,永乐自出生起常听人夸她容貌,却都没有任肃清一句漂亮姑娘听得让她高兴。 但又一想,那他以后遇上漂亮姑娘的事岂不都要管,小孩子变脸如同翻书,任肃清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她生气了。 心想,看来师父说得对,漂亮姑娘总是很不好惹的。 永乐却不肯饶过他,“你以后不准管其他姑娘的闲事,只能管我的事。”小公主的霸道劲也出来了。 “为什么?”任肃清愣头愣脑。 “因为因为”因为什么呢,永乐公主犯了难,大概是小孩子的占有欲作祟,但她此刻是不能明白的。 灵机一动想到了她看过的话本,“因为书上说的,若是女子得男子相救,便要以身相许,我长大以后是要嫁给你的,我就是你的娘子,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位娘子。” “啊?”任肃清听她说的一本正经,又不像作假,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万万没想到这一救竟给自己救了个媳妇回来,回去不知怎么跟师父交待。 永乐也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极了,而且这位小哥哥生得比她小皇叔还俊俏,也当得起她的驸马了,一点也不嫌弃他穿的粗衣麻布,也许出身寒微。 她解下脖子上的长命锁,“成亲都是要下聘的,这个是本公主给你的聘礼,你可不要弄丢了。” 任肃清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永乐指着前面的行馆,“喏,就是那里,我带你见我爹,他一定会重重奖赏你的。”一回头,人却不见了。 任肃清被他失踪了十天的师父一阵风似的劫走,一边轻功飞跑一边说,“肃清啊我们快逃,你师叔来了,可千万不能让她看到我,我们去大漠避几年风头吧。” “师师父,我刚刚跟人定亲了。” “啥玩意?”云孤影停下脚步,一脸你怕是想吓死为师的表情。 任肃清手上还拽着锁,“这是她给我的。” “啧,哪家个小丫头,心思忒多,送个锁儿给你,便要把你拴得牢牢的,比你师叔还可怕。”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他们还没来得及告诉对方名字。 “名字都不知道,不作数,快走,逃命要紧。”他说完,拎起任肃清又是一阵飞奔。 当初永乐回到行馆,先帝失而复得喜极而泣,但后来按永乐说的在城中找了几日都没找到什么救命恩人,倒是发现城中来个大人物,月下仙子——冷月心。 永乐见识过小任肃清的身手,也起了学武的心思,先帝就为她去请月下仙子,冷月心不喜欢和王权富贵扯上关系,本想拒绝,却在离开之际看到了永乐公主,为她破例,从此结下不解的师徒缘分。 永乐虽没有得到冷月心真传,但却是冷月心真正心尖上的爱徒,这个观点来自冷月心后收的两个弟子,柳浮生与林风眠,有待考证。 但是可以说,燕永乐会拜江湖师父是间接拜任肃清所赐。 永乐找了数日没有任肃清的身影,一旦没有亲眼见到人,她脑海中人脸的样子就是一团模糊,更不好找。 再加上,任肃清消失的时机,让永乐觉得他是不想娶她所以躲起来了。永乐小公主的情场初试以失败告终,于是这件事她再也没和人提过。 其实那天当天云孤影就带着任肃清出了关,等任肃清后来再回这里的时候,行馆中自然是早就没了永乐的身影。他对她信息又一无所知,两人自此断了联系。 再见便是五年前白马关,他是威震一方的首领,她是权倾朝野的长公主,她在他面前立下豪言壮语,他心甘情愿做她的不二之臣。 而那时她变了太多,而且没认出他,任肃清起先也不敢认她,哪晓得她满身酒气半夜摸上他的床,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亲亲热热喊他“小哥哥”,原来她还是记得的 结果五年后,他守诺来娶她,她又忘得一干二净。 段江本来只知道五年前那段,没想到还有幼时前缘,别的也不说了,问道:“那大哥,信物呢?” “在我师父那里,他老人家说替我保管。” “大哥,云前辈那个性子,他可能已经把锁当了,你这可是自作孽不可活,最后一线生机也掐断啦。” 任肃清怕是也想到了他师父那不靠谱的样子,心下有些慌,“那现在该当如何?” “还能如何,大哥还是早些睡了吧,明日还要进宫受封和参加筵席,你又可以见到你的宝贝公主了。”他说着往自己房间走,“我不管,我得睡了。” 任肃清想到接风宴就头疼,他不擅长应酬,但这次还好有段江在,交给他就好。 永乐,则是让任肃清更头疼的存在,无人可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新扈从 绿绡绷着一张脸看平安把药喝下去,掏出一个玉瓷胖肚瓶,“给。” 平安警惕,“这是什么?” “药都喝了,你还怕这是毒吗?”绿绡揭开小瓷瓶的盖子,幽幽梅香散出,里面是一颗颗裹着雪霜糖的干梅果。 梅片雪花糖,又叫香药脆梅,用了梅子梅花蜂蜜糖霜等做成,过程繁杂,寻常人家并不吃这个,费工夫,还不如一顿饭一碗肉实在。 永乐嗜甜,从小就爱吃它当零嘴,两个弟弟喜欢跟着她,姐姐吃什么都要学,这雪花糖就是其中之一。 “公主让吃完药给你。”绿绡顿了顿,把僵硬的语气稍稍缓和,“平安少爷,恕绿绡多嘴,不知你与公主有何恩怨,但奴婢看得出,公主想对你好是真,你莫要辜负她一番心意。” 公主说了,对外,平安是扈从,对内,他是少爷。绿绡心里再怎么忌惮这个人也不会违背公主的意思。 而且,公主很久没像今天这么开心了,好像是自从先帝驾崩以后,有快七年了,难得看她发自内心的笑。 公主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尤其是亲情。但如今,陛下也不亲近她这个姐姐了,她有多孤单,绿绡作为近侍,最能切身体会到。 她看着少年,这个人对公主来说很重要,也许能解开公主的心结吧。 平安没接,只是死死盯着那糖果。绿绡便把瓷罐放到矮几上,端起托盘准备出去,“那少爷好生休息,奴婢告退。” 绿绡走后,平安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想对他好?她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吧。 这只是她的伎俩,他是不会上当的,他绝对不会再相信这个女人了,等伤一好,他就取她的命。 平安一挥手,把罐子掀到地上,糖散落一地。 第二天吉时,任肃清正式被封为定北王,燕长安在百官面前表彰他的功德,表面一派君臣和睦。 永乐早已不理朝政,这种场合自然是不在的。她一大早就去找平安,进门后,看见地上的糖,愣住。 平安说,“你以后别让人给我送这些东西。” 永乐听着,简直和长安那句“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找我”如出一辙,她做姐姐是真的很失败吧,心里自嘲了一下,状似无意问:“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吗?” “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他反问。 怎么说的话都跟长安一模一样,永乐一阵恍惚,看看地上的糖,“不喜欢吃就算了,为什么糟蹋它们,没人告诉你不能浪费粮食吗?” 平安冷笑,“我父母长辈死得早,有没有人教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其实平安本也是贵族出身,他们根本不知道何为浪费,即便他家人都在,也不会有人教他勤俭。 永乐曾深入民间,知道百姓疾苦,才会有此一说,加上先帝死后,留下的大衍千疮百孔,国库空虚,入不敷出,撑着一个空架子。 那是永乐最拮据的一段时间,没有银钱没有军饷,她以身作则提倡贵族节俭,能省的地方都省了,依然收效甚微,只是习惯保留了下来。 外祖父一干党羽覆灭后,她从萧家抄出了半个大衍,情况才开始好转。平安到今天的地步,也确是拜她所赐。 永乐听了平安的话,没有答,红缨在旁边听得来气,“我看你是讨打。” 永乐拦住她,“随他吧,没事。” 又对平安说,“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要去广陵阁一趟,你在家好好养伤,我” “我也去。”她话没说完,被平安打断。 “可你”她看着平安还吊在胸前的手臂,上次任肃清下手不轻,御医说没有三个月好不了,内伤就更久了。 “我现在不是你的扈从吗?你去哪我自然要跟着,难道你昨天也是骗我。”平安跟永乐说话,每一句都带着一股明显的挑衅和嘲讽意味。 “既然这样,那你也来吧。” 绿绡和红缨都不明白,以公主的脾气,怎么受的了,还处处忍让,事事依他,温柔得都不像公主了。 任肃清在宫中参加封王的仪式,他是大衍开国以来第一位异姓王,这第一自然是隆而重之,不能怠慢。 与此同时,燕永乐在广陵阁,和柳浮生商量她的“招夫大计”。永乐把人都遣下去,唯独一个人不愿意走,像根柱子一样站在永乐身后,永乐也不赶他。 绿绡红缨不依,永乐跟她们说有柳老板在这,叫她们不要担心,她们才将信将疑地出去。 柳浮生看着永乐身旁的伤员,问:“这小子是谁?面生的很,我看你的两个丫头防他跟防贼似的。” “他要杀我,绿绡她们怕他趁她们不在的时候动手,不过我想有你在应该没事。”永乐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 “对了,给你俩介绍一下,这是我新找的扈从,平安,”她一指面无表情的平安,再指花枝招展一身大红大紫的柳浮生,“这是广陵阁的大老板,天都第一首富,柳浮生。” 柳浮生立刻把永乐拉到自己身边,“他要杀你你怎么还留着?你是欠他钱了还是有把柄在他手上?” “比欠钱更惨,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讲。” “那我们待会说的话他能听吗?” “没关系,他只关心能不能杀了我,其他无关的事他都不在乎。” “师姐,我怎么突然觉得你病得不轻呢?” 永乐作势打他,“骂谁了?快说正事,人找得怎么样?” 柳浮生撑着下巴,“一个字,难。江湖人士三教九流,你说以钱财动之,若旁人出更高的价,他就会将我们出卖了。要陪你演戏必须是一个你完全信的过的人,否则风险太大。” “按你说的,假驸马的方法行不通?” “行不通,不过师姐,既然这驸马你可以不从世家中找,何不索性闹大些,你直接民间征夫,只要是大衍适婚年龄的男子都可以报名,万一还真的让你相中一个,再不济那也是自己挑,不是太后或者谁塞给你的。” 他说了一大串后拿起茶杯准备润润嗓子。 永乐寻思着柳浮生说的话,那帮人整天说公主大龄不婚有损国体,有失女子德行,不知道她若公开选夫,他们又会作何表情?想想就十分有趣。 她抱住柳浮生的脖子,“浮生,你怎么这么聪明。” 柳浮生赶紧张开手臂,把茶杯举得高高的,“诶诶,水,水洒了。” 永乐笑着松开他,“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娶我才绞尽脑汁想这好法子的。” 因为她之前说如果柳浮生找不到,就抓他做壮丁。 柳浮生不动声色悄悄离远永乐,一双桃花眼飘飘忽忽,“师姐,我这不是急中生智嘛。” 浮生离远一点,永乐就靠近一点,勾着他衣领,“乖浮生,你不知道公主是可以养面首的吗?”另一只手抓起桌上的金算盘,算珠发出脆响。 “我也来金屋藏娇一回,可好?”她一脸戏弄,倒是浮生像被调戏的小媳妇,红着脸推开她。 他整理衣襟,“师姐你也就会欺负我,你敢不敢将这些勾魂的手段用到其他男子身上?” 永乐不敢,她十三岁开始就已经有前赴后继的少年郎争抢想折下这金枝,更有不少人为她大打出手,结下仇怨。 北夏第一次犯大衍,就是因为国主为太子求娶永乐长公主遭到了先帝的拒绝,北夏国主一气之下起兵,说是红颜祸水也并不为过。 虽说是北夏有意为之找的借口,但永乐公主美貌天下皆知,再加上出生时那段神话,足以让人相信她是是非的源头。 而貌美如仙的长公主也从来不乏裙下之臣,只是无一人令她动心。光靠容颜已经惹的一身麻烦,若是再去撩人还要不要活了? 平安冷眼旁观她和这个容貌昳丽似女子的男人“打情骂俏”,从始至终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她说的对,他根本不关心,不关心她是不是要嫁人,是不是和男人不清不楚。 永乐找浮生要了一个白狐面具,从广陵阁出来后,直接前往皇宫。 本来平安作为外面的扈从是不能进皇宫的,但永乐公主要做的事旁人也拦不住,平安就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像一个影子,一言不发。 “等下我们去到筵席上,你不能露脸,特别是长安,他一定会认出你,你把面具戴上,出宫前都不要摘。” 永乐就是猜到不管她去哪里平安都会跟着,所以才拿了这个面具。长安和阿远自幼一起长大,长相也略有相似,就算其他人认不出,长安也一定会认出。 平安伸手接面具,发现拿不动,看向永乐,“什么意思?” 永乐紧紧抓着面具,“那些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跟长安没有关系,那个时候他跟你一样都是小孩子,所以” 平安垂着头,轻风拂过,吹起他额边的刘海,露出一双寒冰般的眸子,“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长安才是你弟弟?”他没有等永乐回答,“我知道了,我想杀的人只有你。” 他一把扯过面具戴在脸上,“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烟花 戴上面具后,平安只露出一双眼睛,如此便越发像长安,永乐情不自禁伸手,快碰到他的时候停住。 她的确是把他当作长安的替身了。 但对她来说,无论是长安还是平安的性命都一样重要,永乐给他面具,就是怕长安或其他人会认出他,以现在长安的性子,他一定不会放过萧氏余孽。 平安盯着她的手,没有动。 绿绡和红缨离了大概十步远,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只看到公主和平安举止貌似亲昵,这可是在宫里,看的人多呢。 长公主头一次带男人进宫,本就打眼,早有宫人远远瞧见,只是不敢过来,低着头就绕路走了,只有一个轿子稍作停留。 “小姐,你在看什么?啊,那个是” 前面的太后回头,“怎么了?” “回姑母,没什么,”粱秀华收回视线,“就是两个小宫女在争吵,我们快些走吧。”她催促着手却按着轿子暗暗不动,脸上做出尴尬为难的表情。 “你这孩子,连个谎都不会撒,难怪拢不住陛下的心。” 太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又吩咐宫人退回来,朝那边方向看了一眼,眼中划过不经意的鄙夷。 “我当你看到什么呢,她私下放荡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只是没想到今天竟把野男人带到宫里来,倒也好,让皇上更厌恶她。” 她斜睨了一眼粱秀华,“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这种事不必替她遮掩,更何况帮别人一定要帮在人家看得到的地方才有用,你这般也没人记你的好,我们梁家怎么会养出你这么笨的姑娘。” 粱秀华垂眸,柔弱乖巧的模样,掩去眸中精光,“是,华儿谨记姑母教诲。” 他们继续前行,太后说:“既然陛下对你无意,便罢了,另外帮你择一门亲。” “姑母,可是”她不甘心,她是抱着当皇后的念头进宫的,她是梁家的嫡小姐,她的姑母是当朝太后,她应该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我知道你心悦陛下,但强扭的瓜不甜,这也是没法的事。其实我跟你爹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 太后之前看粱秀华对燕长安示好,而燕长安无动于衷,都急得上火了,觉得粱秀华没用,奈何这一辈就她一个适婚的可用。 按理说左右昭仪都怀着孕,后宫现在人少,也没一个入眼的,没听说陛下宠幸哪个,正是大好时机。可一个正值花期的娇美少女放在他跟前,他竟然毫无反应,最后还来跟她说,只把秀华当表妹,没有非分之想。 话里有话让太后不要乱点鸳鸯,可真是丢人丢大了,前几天太后没少数落自家不争气的侄女。 “是谁?”粱秀华此时连娇羞也顾不上了,更好?世上还有比皇帝更好的? “你看我们今日去的筵席,谁是主角?” “是那位新王爷?” “你还不是太笨,定北王手握重兵,整个北方如今都是他的,你嫁过去是正经的王妃,比你进宫来做一个不受宠的夫人嫔妾岂不好多了。” 粱太后这话当然是哄她的,实际上他们的真实目的是获得任肃清的兵力支持,有了任肃清这门姻亲,梁家在朝堂上更加稳占一席之地,燕永乐那套压外戚的便拿他们没办法了。 粱秀华略有担忧和迟疑,“我我听说那位王爷已经二十又七了,还没娶妻” 她想象中北边的人都是野蛮的,行军打仗的人肯定十分粗鲁不修边幅,而陛下人中龙凤,俊秀非凡她是见过的。 粱太后听她说的话,想到有趣的,“我听到些传言,说我们的永乐公主很是欣赏他,曾经当街就扑到人家怀里。我虽未曾见到这任肃清,不过你要相信燕永乐看中的,都不会差。” 粱太后心里其实多少存着要和永乐公主较劲的心思,她想把永乐珍视的c喜爱的通通夺走,像夺走燕长安的信任一样。 粱秀华瞳孔微微放大,燕永乐那天是怎么羞辱她的她还记得。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让燕永乐不痛快,她愿意。 又听太后说:“大有大些的好处,王爷年长你许多,你嫁过去他自然会多疼宠些,他从未娶妻,正好府里就你一个,也好拿捏些,你莫不是这个道理也想不明白。” 粱秀华从善如流,“姑母一说,我就明白了。” 到了玉堂殿,早已有官员各坐两侧,女眷们另在偏殿,见到太后c长公主c皇上依次进殿,起身行礼。 大衍的贵族女子地位都不太低,不怎么讲究名节,可以自由参加聚会和社交,所以这种场合官员都可以携家眷出场。 左昭仪和右昭仪怀着龙胎就没出席,由太后主持女眷的宴会,命妇们把太后的侄女夸成天仙一样,一时间各种客套话互相吹捧不绝。 粱秀华如同一朵羞涩的百合,坐在中间,她喜欢这种场合,在其中游刃有余,也知道什么样子讨人欢心。 但今天不同,她眼睛不时往正殿方向瞟,虽然太后后来也跟她说了这门婚事还没正式提,今日她爹会探一探任肃清的口风。 她好奇,燕永乐看上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况且,她心里清楚,姑母说得对,不是皇上就是任肃清,这两个是大衍现在最有权势的男人。 借口换衫,她出了偏殿,经过正殿时偷偷从窗户往里看,都不用刻意找,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他不说话就坐在那却无法让人忽视他的存在,除开他出众的外表,就是他的清冷沉静混合着阳刚之气,自成一股气势,压倒周围的人。 任肃清今天穿的玄色礼服暗红花纹,十分精致庄重,比平日少了肃杀,更容易俘获少女芳心。粱秀华甚至觉得陛下都被他比了下去。 任肃清似有所觉,朝窗户看过去,粱秀华装作惊慌,垂下眼又飞快抬起,再笑一下,无限娇羞后才拉着丫鬟走了。 任肃清感到莫名其妙,皱了一下眉头,没有理会,而是抬头望着上座的那抹红色身影,恰巧与永乐揶揄的视线相撞,愣了一下,但见她眼睛亮晶晶的,笑得没心没肺,不知和身旁的丫头在说些什么。 永乐从来都是被人明恋暗恋的那个,狂蜂浪蝶不断,难得看到有人与自己“同病相怜”,不免要取笑一下。 也不禁感叹,难得他身为男子有这么多女子仰慕他,却迟迟不娶,必是对那位心上人用情至深。 红缨好奇道:“那公主您呢,不也是至今未嫁吗?你心里的人是不是那位小哥哥?” “我想也是吧,我昨晚做梦还梦见他了,第一个拒绝我的男子,果然意难平。”永乐半真半假玩笑道。 却不由想起昨晚梦境中,小哥哥牵着她的手,说别怕,有我在。这个梦她不是第一次做,父皇过世的时候,外祖父一家死在她面前之后,很多次都是他在梦里安慰她。 所谓心相,因执念起。 她转开话题,“不过那是谁家的小姐啊,我瞧着还不错,可怜一颗痴心要错付了。” “公主,这才隔多久你又把人给忘了,她就是梁家的四小姐啊,还是您告诉我的。” “她?”不是喜欢长安吗?永乐朝正中上位的少年皇帝看去,发现长安也在看她这边,应该说是在看平安。 永乐公主是特例,无论大小聚会她都是端坐在正殿,前半生都是这么过来的,儿时是父皇疼她,要她陪伴左右,大了她辅国,处处与这些官场男子打交道。 她就坐在皇帝的偏下首,绿绡红缨随侍左右,平安站在她身后。一开始,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带着伤的面具少年身上,窃窃私语。 永乐拉了一下平安,他单膝跪地侧耳,将一个扈从的样子扮得很像。 永乐低声说:“你坐到我身旁来。” 燕长安问:“这是阿姐身边的新人?何以戴着面具不能示人?”他观这人,有些熟悉。 皇上问出这句话,立刻无数双眼睛忘这边看。 而平安刚坐下,永乐便挽住他手臂,平安先是一惊,然后想抽回,被永乐抱住,她极快速地在平安耳边说了一句,“长安已经起疑,你别露出马脚。” 回身笑对长安,“是我的新男宠,他长得太美,若是别人看到我会吃醋的,前几日有姑娘送花给他,他接了,我就把他手打折了,所以现在要他戴着面具,不准摘下。” 众臣哗然,永乐公主真是越发不成体统了,嚣张跋扈,飬养男宠便罢,还公然带到殿上来,眼里哪还有规矩王法。 任肃清认得,那是被他打伤的刺客,怎么会变成燕永乐的新男宠? 他初进天都时,就在酒肆中听人闲谈,说她坏话,后来又在广陵阁听到那声音,起初有过怀疑,但每一次见她,都更加深他对她的了解和信任,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即使亲耳听见,亲眼看见,他还是觉得另有隐情。不过看她靠在别的男人怀里,还是差点捏碎手中的琉璃盏。 段江轻轻推了一下他大哥,才不至殿前失态。但被这一幕刺激到的,又何止任肃清一人,朝中如今一半官员都是这几年间在永乐手中起来的,不少她的拥护者。 听说长公主行为不检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这怎是一个失望心痛了得,昔年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镇国公主已不在矣。 还有一个谢晋,他是跟着伯父同来,此前已将求娶公主的心意禀明了谢春山,想让伯父给他做主,还去请旧友割爱,此时他竟有一种脸上火辣辣疼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又跟他看着长公主时的迷恋交织在一起,令他矛盾。 长安脸色转冷,“既是男宠,怎么带到这里来?” “我喜欢他,当然时时刻刻带在身边,陛下不喜欢,我们回府就是了。” 沉默片刻,“阿姐太任性了。”长安只说了这一句,目光便转向了别处。 “多谢陛下。”永乐不以为意,转身喂食平安,后者十分僵硬。 陛下没有发落,这事也就这么过了,只是大家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公主男宠,再看二人,就带着几分暧昧几分嫌恶几分批判。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午宴一直吃到夜幕落下,因为还准备了烟花和旁的表演,众人便一起出来,女眷也从偏殿出来。 平安全程配合永乐,极不自在,终于可以松口气。永乐心想他估计再也不想随她进宫了。 出来时,长安永乐任肃清都走在前头,永乐和任肃清自然并排,任肃清低声问:“你昨晚没事吧?”他看她昨天状态不对劲,担心得一晚上辗转难眠。 嘭的一声烟花乍起,刚好盖过了他的声音,永乐仰着头,手指向天空,“快看!好漂亮呀。” 任肃清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有烟花绽放,“嗯,我看到了。” 永乐回过神,笑问,“你刚刚跟我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任肃清摇摇头,只要她现在开心就好,让她难过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你喜欢烟花?” 粱秀华隔着人群看任肃清,但这次对方没有回看她,整个眼里只有燕永乐。她指甲扣进肉里,为什么,两个,两个她看中的男人,都要被燕永乐阻拦。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姑母那么恨燕永乐,因为她的存在,就让人不舒服。 这边,永乐不答反问,“你知道烟花为什么这么好看吗?” 接着说,“烟花只有过年过节,逢大喜事才放,亮如白昼的夜空下,永远是一片喜乐祥和的氛围,这大概是人们喜欢烟花的原因。” “但我觉得烟花之美,在于短暂,它太灿烂,不似月儿柔和恬静,若是夜夜放,人们便会嫌它刺眼,嫌它吵闹,现在这样很好。” 任肃清不以为然,“你若是喜欢,日日放夜夜放又如何?” 只要你喜欢。 “不过硝石硫磺用来做烟花炮竹实在浪费,我营中有一人,可将其制成威力更大的火药,于战场上极好用。”他又一本正经道。 永乐一愣,继而大笑,“将军是个妙人,不对,该改称王爷了。” “我还是喜欢听你直呼我的名字。” 他二人说着话,其余人也皆是仰着头欣赏烟花,无人注意到危险逼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受伤 舞乐丝竹声响起,伶人在烟花绽放的同时入场,十余壮汉抬着一个巨鼓,蒙着面纱的舞姬长袖曳地,随着乐声起舞。 这长袖击鼓舞需要的场地大而且巨鼓不好抬入殿内,一般都在室外表演,此时火树银花映照下看也别有一番风味。 大鼓周围是半圈龙鼓,用绳子和巨鼓连在一起,方才抬鼓的人也是敲鼓的艺人,舞姬腰肢软如云絮,双臂将水袖舞起,婉若游龙,随着鼓点愈急,她的身姿亦舞动得越来越快,裙裾飘飞。 众人看得津津有味,突变也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舞姬飞起,冲着燕长安而来,长袖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人群被冲散,四散奔逃,尖叫连连,那敲鼓的十余壮汉拉起绳子,巨鼓如莲花绽开,里面竟还藏着人和兵器。 有人喊道“护驾,保护皇上。”大家都以为刺客是冲着皇帝而来,注意力全在燕长安这边,禁卫军一拥而上摆开阵势。 连永乐也是担心地看着这边,对护在她左右的绿绡红缨说:“你们别管我,去救陛下。” “这” “还不快去!”永乐加重语气,丝毫不允许二人反驳,公主威严尽显。 绿绡红缨刚走,永乐又对身旁的任肃清说,“还有将军你” 她恨不得把所有能用的人都推到燕长安那边。 任肃清打断她,“我可不过去。”在他这里,燕长安的性命远没有永乐来得重要。 “你”永乐吃惊地看着他。 身后平安冷冷出声,“小心。” 任肃清也感觉到一阵杀气袭来,拉起永乐快速闪到一旁,刺客的刀砍了个空。 平安和任肃清,进宫时都是除了兵器的,此时手无寸铁。平安还受了伤,只有一只手能用。 来的刺客不止一个,任肃清看了一眼平安,既然永乐把他带在身边,此人应该是可信的。 “你保护好她。” 他丢下这句,便投入战局,有任肃清在前面抵挡刺客,平安带着永乐不远不近跟着。 他混江湖的时日久,知道此时越不能单独跑,容易暴露成目标,到时刺客肯定都会追赶他们,他没把握能像任肃清那样赤手空拳对敌,还是跟着他比较稳妥。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平安说,“你的仇家还真多。”他说完不忘加一句嘲讽。 永乐刚才关心则乱,如今冷静下来,发现这几十个刺客,除了一开始冲着长安去的小部分,余下的好像全部都朝她这过来。 女眷那边,个个吓得花容失色,但那边自有一群禁军护卫着撤退,不像永乐所在的位置,几乎所有人手都是立刻移到燕长安附近。 粱秀华看到任肃清以一敌众,身手潇洒,行云流水,竟让这帮凶神恶煞的刺客都拿他没办法。 她生在天都,贵族男子也见过不少,从未见过如此厉害人物,听闻他在北方被百姓奉为战神,没有打过败仗,先前只看外表,已经让人移不开眼,再见这一幕,粱秀华只觉得旁人再也不能入眼。 而这般男子,也在保护着燕永乐,燕永乐为什么不去死。她恶念一起,也不知哪来的胆子跑出了人群。 永乐他们注意力都在刺客c皇上和任肃清身上,谁都没注意到一个娇小身影从后面奔来,就算看到也会以为是被吓得乱跑的女眷。 粱秀华看准时机,撞开了平安和永乐,把永乐推向了刚刚举起剑的刺客那边 任肃清本来被刺客围着也是游刃有余,他知道背后有人偷袭,能躲开,却万万没想到永乐会突然冲过来挨了这一剑。 他转身抱住永乐,感到手心一阵濡湿,热热的,抬手全是血,震怒下一脚踹开刺客,刺客摔在地上,五脏俱裂,当场断气。皇上那边的禁军发觉不对也过来支援,包围住刺客。 就在此时,远处一束信号弹射向空中,刺客们看到后脸上露出诡异笑容,不约而同自刎,刚刚被生擒的也咬破了舌下毒囊自尽。 永乐被任肃清抱在怀中,背后的伤口传来的疼痛让她冷汗直冒,眼睛却望着信号弹的方向。 一场惊魂遇刺以刺客们集体自杀结尾,大家还没回过神来,刀剑碰撞声戛然而止,便只听到一个嘤嘤哭声。 粱秀华哭着跑到任肃清和面前,“我不是故意的,我太害怕了,没看到对不起”她泪眼汪汪,“王爷,怎么办,长公主她会不会有事?” 燕永乐想骂她,只是没力气。 任肃清低头看着永乐因为失血而逐渐苍白的脸,先点了穴道帮她止血,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竟是直接无视了粱秀华。 她咬着唇,不甘心,又上前,“王爷,长公主她也算是我表姐,我想” 在旁的平安发出一声嗤笑,“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拎起来扔到湖里。”他语气危险,让人不怀疑他做得出。 粱秀华一惊,盯着这个奇怪的面具男,看他穿的一身仆从衣服,这是中午和燕永乐在宫墙处举止暧昧的男人。 “你你,岂有此理,你一个奴才,竟敢这样和我说话!” “你先说了我不喜欢听的字。” 粱秀华气得发抖,还待发作,看到皇上过来,才忍下了。 “阿姐”燕长安一瞬间怔住,似乎被永乐的样子吓到了,但身后还有一大群人跟着,他握紧拳头收了情绪,冷冷吩咐左右,“宣太医。” 绿绡红缨眼泪不住地流,公主从小到大最怕疼,连针都不碰的人,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疼死了。 “长公主身上有伤,先安排去昭阳宫,等太医来处理,其余人等,一律彻查。”他说完也没有再看永乐,正准备离开,被永乐拉住衣袖。 她声音微弱,每说一句话用一点力都扯痛伤口,“后山别苑”额头冷汗浸湿两鬓,她也晕了过去。 任肃清并不关心那些事,现在更是恨不得立刻飞到昭阳宫去。永乐一行人去后,粱秀华小心翼翼上前,看燕长安的脸色。 她眼角带泪,“陛下,我” 另一道女声响起, “陛下,华儿年幼,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受了惊吓才冲撞了人,也是无心之失。” 太后本是最先退到安全地方的,听说了这边的事,刚刚才过来。粱秀华的父亲粱孝昌也跪在地上为女儿求情,粱秀华更是哭得厉害。 燕长安不表态,太后又叹了口气抹泪道:“也怪我,好好的孩子本来进宫来陪我,现在被吓成了这样。” “不关母后的事,华表妹既然受了惊,也不便再待在宫中,就由梁大人带回家中静养吧。” 转向粱秀华,“朕知道不是你的错,你无需愧疚自责。”扶起粱孝昌,“爱卿请起。” 现在不管粱秀华是不是故意的,都没有证据,她确实是个小姑娘而已,继续纠缠只会伤了母子和气,再背上个不仁不孝的名声。 燕长安很快做出了他的选择。 这件事暂时解决后,他按永乐说的立刻派人去后山别苑查看,果然,守卫都死了,楚王燕乙也不见了踪影。 燕长安眉头紧锁,他从小就不太喜欢燕乙,他比他大了十岁,却没有一点身为长辈的自觉,时常捉弄他。 楚王造反那时,他才十一,其中细节他并不知,但阿姐没杀燕乙,甚至楚王的身份也给他留着,燕长安一直觉得内有隐情。 不管怎样,此人都是个祸患,当年以他年幼为由,支持楚王即位的不在少数,民间至今还有人说起楚王就赞他贤德,爱民如子。 他本来打算最近就找机会除去他,免得夜长梦多,没想到竟然被他先一步逃脱。 而且进宫表演的艺人都是经过重重排查,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兵器又是怎么带进来的,这宫里一定有燕乙的人,有他们的内应。 粱秀华随太后回延寿宫的路上一直垂着头,太后一言不发,板着脸,甚至眼神也没给她一个,她心里越来越虚。 一进房间,太后坐下就狠狠拍了桌子,“你好大的胆子!” 粱秀华吓得一哆嗦,就地跪下,桂姑姑忙遣了小宫女出去,关上门。 “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厉害的角色,你戏唱得可真好啊,是我小看你了,这宫里正合你待。” 太后气自己竟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骗得团团转,玩弄与股掌间,偏偏这还是自家人,一口气堵在心口发不出来。 粱秀华跪着走到太后跟前,泪水夺眶而出,“姑母,华儿错了,我当时就是想着她害得姑母好苦,我想帮姑母出口气,我想她要是死了死了就好了。” 太后秀眉倒竖,“你还撒谎!小小年纪心思这般歹毒,还拿我作筏子。” “华儿不敢骗您,华儿一心都是为了姑母,我当时就这一个念头,就冲了过去,等我反应过来她背上全是血,她会不会死,姑母,姑母我好怕。” 粱秀华抱着太后的膝盖,声泪俱下,她此刻是真的惶恐,后怕,她怕太后不再给她撑腰,没了这个靠山,她嫁给定北王的希望渺茫。 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哪里还有半分世家小姐的仪态,太后嫌弃地把手帕丢到她手上,气却是消了些。 “燕永乐死是活该,死有余辜,你知道你错在哪吗?” 粱秀华一脸茫然,桂姑姑看出太后想下台阶了,帮腔道,“娘娘,四姑娘她年纪小,做错了事犯个糊涂也难免,难得的是对您这份孝心。” “哼,我就看在你爹份上,看在桂姑姑为你求情的份上,饶过你这回,你好好反省。” 粱秀华磕头,“姑母明示。” “真是个傻的,你是梁家的四小姐,是主子,这等事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有的是人给你当刀子使,明明可以借刀杀人,置身事外,你却选了个最愚蠢的方法。” 太后端起茶杯,“不过也还好你蠢,这次才能脱身,没有人证,也没有理由证明你对燕永乐有杀心。” 喝了一口,“现在就怕外面的人乱传,对你名声不好,到时候别说王爷,好一些的世家也不会娶一个又蠢又坏的毒妇做嫡妻。” “那,那可怎么办?”粱秀华小脸煞白,“姑母你可要救救我。” “我自然是已经帮你想到法子了,只是你以后不管做什么,行事之前,都要向姑母禀报,知道吗?”太后微微垂着眼,语气不轻不淡。 “是,华儿以后都听姑母的。”她再次做出温柔乖巧的样子。 “还好今天在前面听到的人不多,回头若是有人问起,你就一口咬定是长公主自己扑过去的,你想拉她没拉住,这就是事实,其他皆是看错是谣传。” 粱秀华心中一喜,“记下了,多谢姑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当时竟没想到,不打自招确实愚蠢。但还有一件事。 “那王爷那边?” “说到这个,我原以为是燕永乐一厢情愿,现在看来,定北王也对她有些意思,这燕永乐果然有些手段,这么短短数日就能勾住男子的心。”又想到自家侄女,“你再看看你。” 粱秀华焦急道,“那我和王爷” “自然是不能再让你爹去说了,若被回绝岂不闹个没脸。这事我会去和陛下说,为你求个赐婚,圣旨不可违抗,更加稳妥。” “可是长公主会同意吗?”粱秀华仍有担忧,“我觉得陛下好像还是向着她的,不知是不是错觉。” “连你都看出来了,还有假?不是出了今天的事,我也不知道陛下心里还这么紧张这个姐姐。” “姐弟俩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姐姐是个六亲不认的东西,弟弟就有样学样,可真是”太后似笑非笑。 “陛下会不会让燕永乐嫁给王爷?那我怎么办?” “这倒不用担心,陛下把她嫁给谁都不奇怪,就是不会嫁给任肃清,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现在有自己的主意了,但他心里想要什么,我还是清楚的。” 太后看着烛台上一跳一跳的火苗。 “你呀,就回去安心等着赐婚的圣旨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送药 昭阳殿中,永乐趴伏在榻上,背上伤口触目惊心,她脑袋枕在手臂上,满头的汗,咬着毫无血色的唇,泪水在眼眶打转。 她看着任肃清,一脸哀怨,“都怪你”本来她都疼晕过去了,他偏又将她弄醒。 而且每次遇到他准没有好事,之前是各种摔倒,现在直接血光之灾了,一定是八字犯冲,一定是。 她这副可怜模样,根本发不起狠来,这话听着倒像是撒娇,当然任肃清是听不出来的。 “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他皱着眉,一脸严肃,心里也像在被刀子割。 永乐想白他一眼,谁跟你说这个了,但她疼得厉害,着实说不了太多话,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实在是太疼了,永乐被疼痛折磨,眼睛红红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要死了。” 这是永乐公主有生以来,受过最大的皮肉之苦。 绿绡红缨也跪在床边自责,不住地摇头,哭得比永乐还要厉害。“不会的不会的,公主不会死。” 连平安都收了一贯的嘲讽表情,面具下他冷冷的声音传来:“你不准死,你要死只能死在我手上。”没发觉自己稚嫩的声线有一丝丝颤抖。 实在是她现在这副样子太吓人了,好像真的会随时消失一样。 “重要吗?”永乐虚弱地笑笑。这孩子真是不会做坏人,这个性子,怎么报仇呢? 她抬起左手对着平安,绿绡红缨退开,平安抿着唇在床边蹲下,永乐忍着疼掀开他的面具,伸手摸他的眼睛,“对不起。” 绿绡红缨惊讶地看着公主,永乐公主一生骄傲自负,从未真的向谁低头认过错,这是头一次。 平安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我不要对不起。” 萧家七十三口是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抵消的吗? 恰逢这时,太医和医女终于赶来了,平安复又戴上面具。 绿绡和红缨把任肃清和平安请到外面,回到里面,太医刚给永乐服过麻药,医女剪开她背后的衣料在处理伤口。 她现在没那么疼,意识却也开始混沌。 “绿绡。” “奴婢在。”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们俩” 这一句话又让绿绡红缨开始抹泪,但听到公主下一句她们俱是一愣。 “我疼,你们能不能帮我弄点酒来喝,要城东崔家的桑落酒,又甜又辣,澄澈甘香”她越说声音越小,竟是睡过去了。 绿绡红缨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无奈。 医女哭笑不得,“你们可千万别拿酒给公主,殿下受的外伤,万万不可饮酒,否则这伤是好不了的。” 她们从前就听说公主行事荒唐,没想到是这样。她只是用药酒为她清洗伤口,她就立刻联想到喝酒去。 绿绡红缨忙不迭点头,“自然的,公主凤体金尊玉贵,我二人定不马虎。” 又看到血迹清洗后露出的伤口形状,有半条手臂那么长,鼻子一酸。医女说好在伤口不深,并未伤及要害,只是皮肉伤。 敷过药后,伤口被包扎,永乐还没醒,太医告诉她们之后每天会定时有医女过来换药,只嘱咐了她们一堆忌口的东西。 任肃清和平安站在殿外,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偏过头去,一左一右像两个门神站在两边。任肃清心想到永乐和这少年之间的复杂关系,终又忍不住开口。 “你” “你”没想到少年亦同时转头。 两人停顿了一瞬,平安道:“请说。” “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但你要是想杀她,我劝你趁早收手。”任肃清语气中威胁之意明显。 平安记得他就是上次救了燕永乐坏他好事的人,此人武功的确深不可测,有他在,他要报仇难上加难。 但还好,他有上次从沙家帮抢来的秘籍,上面的功法看着奇特,待他研读通透,假以时日,不怕不能打败他。 平安看着任肃清,“我是想问,你是她什么人?” 任肃清想了想,他和燕永乐现在或许朋友都算不上,硬梆梆丢了两个字,“邻居。” “你喜欢她?”平安又问,不等任肃清答,“那我也劝你趁早收手,她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她根本没有心。” “如果有,她的心里一定也全是一个人,燕长安,其他人都是可利用的工具,可践踏的石子。”平安一脸嘲讽笑容隐在面具下。 任肃清想起永乐第一次到白马关找他就是为了这个弟弟,匆匆离去也是为了这个弟弟,他知道燕长安是她心里最记挂的人,但他没有为此不平过。 因为他能感觉到他对燕永乐的感情,和燕永乐对弟弟的感情,是完全不一样的,可是少年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我的这个哼,她,从小就有很多人喜欢,她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总之,你还是死心吧。” 平安想着若是能把任肃清劝离燕永乐身边,他便能少一层阻碍,更好杀燕永乐,至少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是吗?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啊。”任肃清嘴角上扬。 “我说的任何人,也包括你。” “那可不一定。” 永乐是八岁就说过要嫁给任肃清的人。 平安看着任肃清没来由的自信,莫名恼怒,气氛又剑拔弩张起来。 正在这时,殿门开,红缨送太医出来。两人一同上前,“她怎么样?” 太医说公主受的是皮外伤,没有大碍,只是公主身娇肉贵,吃的苦头才多些。太医的话换言之,这伤换个皮糙肉厚不怕疼的来,其实根本没事。 不过看定北王如此紧张,太医想到上次两个同僚从公主府回去,也说将军对公主格外关心,实在引人遐思。 太医指了一下平安,“像这位,伤筋动骨的才不好治,没有半年都完全好不了,公主这伤,照料好了,疤都不会留,王爷放心。” 少年这伤,好像就是他打的,任肃清轻咳一声,谢过太医后进屋,永乐也刚醒,吐着舌头又在喝药。 “刚病完又伤,这才开年,我就要把一年份的药喝完了。”永乐把空碗递给绿绡。 她还会开玩笑,看来确实是没什么了,任肃清上前,“伤口还疼吗?” 永乐看到任肃清就皱了皱小鼻子,“你说呢,疼啊,疼死了,问这做什么,你能替我疼吗?” 红缨在任肃清身后偷笑,公主之前麻药药效还没退,虽然刚刚上过药,但醒过来时才跟她们说没那么疼。 平安看到红缨偷笑,也没有作声,只是目光在燕永乐和任肃清身上走了个来回。 其实听她语气就知道没那么疼了,但任肃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忙走到床边,“我我也想。”手足无措的样子颇为可爱。 永乐气绝,其实她知道不关任肃清的事,但每次这种生病受伤委屈的时候,就是想欺负他。 “你是不是想帮我做点什么?”她眨眨眼。 任肃清点头。 “绿绡她们不准我喝酒,我要吃甜的,知味斋的梅片雪花糖,你明早送过来,我为你挡了一剑,这个腿你总要帮我跑吧。” 平安听到梅片雪花糖瞳孔一缩。 任肃清张张嘴,呆呆道:“其实那一剑,我躲得过去。” “你!”她手指任肃清,又甩下,“那你是说我这一剑白挨了咯,哎哟,好痛。”永乐扶着肩膀。 “你别乱动,我这就去。” 其实永乐就算没受这个伤,想吃什么任肃清也照样会去买的。 任肃清走后,红缨又为将军打抱不平了,“公主您怎么能让将军去啊,那知味斋离皇宫好远呢,位置也不好找,将军对天都人生地不熟的,肯定会迷路的。” “什么将军,是王爷。”永乐指正道,“再说,他一个行军打仗的人,你还怕他方向感不好吗?有一晚上的时间给他熟悉地形呢,别担心他了,你心疼心疼你的公主我吧。” 不过永乐叫任肃清去不叫平安去是有原因的,平安无官无职,还是个逃犯,要是出了宫就进不来了。任肃清不同,他是炙手可热的定北王。 永乐让绿绡红缨去外间守着,把平安唤到跟前,“你刚刚明明可以趁乱借机杀我,可以不用配合任肃清救我,为什么?” “我的仇我自己会报,要杀你也自有我的法子,无需借他人之便。” 他取下面具,正好露出一边眼睛,冷若冰霜,“而且我再说一遍,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那现在呢,他在这里不是也可以动手吗?她把绿绡红缨遣到外间是一个试探,而平安没有趁这个机会动手。 她正想着,又听平安说,“所以以后再碰到这种危险的时候,请你多少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燕长安身边的人比你多得多。” “呵呵呀疼疼疼,这次是真疼。”她本来想笑,无意间扯痛了伤口,龇牙咧嘴。 平安嘴角抽动了一下,起身,又说道,“刚刚那个谁才让你不要乱动。” “我为何要听他的?”永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下,“诶,那个谁?他叫任肃清。” “我知道他是谁。” “哦,你们有过节?对了,他打伤了你。”永乐又说,“不过那是为了救我。” 平安不置可否,侧过身子站着。 过了一会,永乐百无聊赖,喊他,“我说平安啊。” 平安假寐,不理她。 “阿福啊。” “”继续不理。 “阿远呀。” 平安睁开眼,看着她。 “如果我真的要死了,能不能听到你再叫我一声姐姐?”她闲聊一般问,手却抓着床单。 沉默一阵后,平安说:“等你要死的那天就知道了。” 因为夜晚,平安不便留在内宫中,正好他伤要换药,永乐就让绿绡带他去了太医署,可能还要在宫里待两三天,好歹能在那边凑合一下。 深夜,有一黑影无声无息潜入昭阳宫。永乐睁开眼,就看到燕乙站在自己面前,吃了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 他敢这么进来,一定是不怕被抓,绿绡红缨多半已经被他放倒了。 燕乙自幼在宫中长大,这宫里他闭着眼睛都会走,进个昭阳宫,如入无人之境。 永乐坐起身,直视燕乙的眼睛,“你没有瞎,”叹气道,“小皇叔又骗了我一次呢,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 燕乙笑,挑起她下巴,“怎么永乐觉得还有以后吗?” 再下次,估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难道你也是来杀我的?你的人没能成功,你便亲自来了,小皇叔还真是看重我。” “看重你是自然,”燕乙移开手,“不过我不是来杀你,我是说不会再骗你了。” 永乐讥讽,“这句话也是骗我的吧。” 燕乙轻笑,“你还是这么讨人喜欢,我舍不得杀你。” 他正色,“其实我的眼真的瞎过,只是淤血散去后便好了,今天的事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没有让他们对你下手。” “小皇叔这么说就觉得我应该原谅你吗?你别忘了,你依然带着谋逆之罪,你如今是野心未死还要起事吗?” “有何不可,这皇位,这天下,我本来就有资格拥有,燕长安那个毛头小子坐得,我为何坐不得,永乐,事到如今,他这样对你,你还要帮他吗?” “你受伤到现在,他可有来看过你一眼?” 永乐咬着唇,半晌,她喊道:“燕乙哥哥。” 燕乙幽深的眸子闪了闪,不知道永乐为什么突然这样叫他。 “如果我告诉你,其实你不是我的小皇叔,不是我皇祖父的血脉,这样,你还要抢这个位置吗?” 燕乙愣住,但很快他又说道,“那又怎么样,有谁生来就是皇帝,高祖皇帝同样是一介布衣出生,我占着楚王的身份不过是多一层名正言顺的意义罢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不管他是不是丰德帝的儿子,他都是一个私生子,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利用一个更方便的身份,而且现在他还有强有力的盟友。 “你已经疯了,你只想获得权势,如今四海升平,你却要挑起战事,把大衍再次推入战火,你还是百姓口中爱民如子的楚王吗?” “你就当我疯了吧,”燕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放在矮几上,“这个药膏对你的伤口恢复有用。”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永乐,我不想这样活着,如果这次再败,希望你让我死个痛快。” 他说完纵身一跃而起,正对着皎皎明月,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不见踪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弟弟都是大猪蹄子 永乐拿起床边矮几上的小玉瓶,入手还有淡淡的温度,又放下。 站在她的角度,燕乙一直是一个很宠她的哥哥,他有野心,她也是后来才知道。 现在想来,被软禁的时候,燕乙说的那句“如果是我,一定会毫不犹豫让你和长安去死”并不是说他自己,而是在暗示永乐,为什么不杀了他。 他跟永乐不同,他不甘心做一个闲散王爷,却被困于命运,对燕乙来说,平庸比死更痛苦,有一点点可以让他摆脱阴影和束缚的机会他都要抓住,他要证明自己。 这是他的执念。 永乐在昭阳宫躺了三天,如燕乙预料的,这三天燕长安一次也没来问过。只在她要回公主府的时候,才现身。 “我有话想跟阿姐说。”他看了一眼戴面具的平安,然后视线定在永乐身上。 她似乎又瘦些了,很奇怪,他应该希望她死,但是看到她受伤的时候,他害怕了。 永乐挥退左右,随意坐下,“说吧。”毫不讲究君臣之礼。 燕长安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就算亲政了,还是觉得自己没能逃脱阿姐的掌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梁秀华前天离宫了。” 永乐愣了一下,垂眸,“哦?你不喜欢她?”虽这么问,但心里已经隐隐猜到长安的意思。 “阿姐明知故问了。” 永乐自嘲,“想说是受我影响吗?我不知道现在我讲的话你还会听得进。” “阿姐说的话我一向是听的,只是阿姐却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燕长安意有所指。 永乐不动声色避开他的眼神,“我本来担心梁家的目标是东宫之位,但那天又看到梁秀华似乎对定北王有意,真是看不懂现在的小姑娘了。” “阿姐认为他们想做第二个萧家?” “本来是,现在,说不准。”永乐想,唯一能肯定的是梁家吃到了梁太后的甜头,想通过女儿的婚事获取更多的权势。 梁氏家主那个小门小户的见识,家里没个出息的,尽想走些歪门邪道,一个家族如何,看看他们教养的子孙就知道了。偏偏他们跟各家都有姻亲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太后给她介绍来介绍去,说起来都是世家子弟,其实都是梁家亲戚,只是这样也没什么,大衍世族门阀互相通婚已久,不止是一个梁家。 有事的时候抱成一团,没事的时候内斗,她也见多了。但自从出了一个萧家,剩下的四大家态度就微妙起来。 虽然萧家下场惨,但燕永乐多少年才出一个呢,况且现在的燕永乐也不是当年的燕永乐了。 之前的左右昭仪,都是永乐亲自挑选,清贵世家的女儿,性格嘛,一个明艳泼辣一个淡雅柔美,互为补充,想得也周全。 如今永乐公主失势了,他们就想往宫里塞人了,梁家只是第一个,不成才打起了定北王的主意。 可是任肃清啊永乐偷偷看了眼燕长安。 “如果梁家真的想和任肃清联姻,我很乐意成全他们。”他脸上浮起一丝莫名的微笑。 “你不怕牵连太后?”永乐知道他想对付任肃清。 “阿姐你不是与母后一向不和,怎么突然关心起她?抑或是,”他略微停顿,目光灼灼,逼视永乐,“你关心的另有其人。” “我很想知道,阿姐和任肃清是什么关系?” 永乐不假思索,“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起任肃清亲她的情景,面上微红,只不过因为这件事,任肃清在她心中高大的遥远的英雄形象彻底坍塌了而已。 燕长安狐疑看了她一会,“那就好,因为阿姐如果想和任肃清在一起,弟弟会很为难的。” 永乐蹙眉,“我说过,不要动任肃清。” “我知道姐姐想说什么,上次我也已经跟你说清楚了。”燕长安心里很坚定,任肃清是一个潜在的大威胁,如同当年的燕乙,不能留。 “长安,你看,其实我怎么想并不重要,做决定的那个人是你。你既然不希望我管这些事,又何必问我?”她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眼如点漆,只是这笑下又显出几分无奈与透彻的冷。 “我想问的不止这件事,还有燕乙,阿姐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当年为何放过燕乙?我一直以姐姐为榜样,只有这件事,我觉得你做错了,我不会重蹈覆辙。” “因为”永乐哑然,又轻轻道,“小皇叔是家人。” 燕乙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永乐你一世聪明,但总被情义二字障住”“迟早有一天毁在自己手里”。 燕长安说:“这就是姐姐天真的地方,听说阿姐还把一个刺客收了做扈从,”他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阿姐,你教我上位者不可感情用事” 永乐被他这句话激怒,起身走上前,习惯性要揪耳朵,燕长安后退,愣住,永乐抬起的手又甩下。 负气道: “哼,不是我的‘天真’,你们一个两个的还能在这里理直气壮地数落我?你也是,小皇叔也是,我就是不想做那个孤家寡人,不想你们死,我错了?” “阿姐”燕长安刚刚的气焰完全被压了下去。 “我确实错了,错在怕你像父皇那般过于仁善,反而将你教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永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只是做了镇国公主之后担着责任压抑了太久,此时有个出口,便发泄了一通。 燕长安都快忘记姐姐发脾气是什么样子了,懵懵地看着永乐,直到她自顾走出昭阳宫,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绿绡红缨看到公主气呼呼走出来,红缨悄悄凑到绿绡耳边:“公主是不是跟陛下吵架了?” “哈。”平安幸灾乐祸地冷笑了一声,恰好被走到跟前的永乐听到。 永乐瞪他一眼,“笑什么,你也不乖,没一个省心的。” “哈?”平安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他也有份,“关我什么事?”语气带着一丝委屈不平。 永乐快步朝前走,绿绡在后面不住提醒“公主慢点慢点,小心伤口。” 出了宫门,上了公主府的马车,平安和车夫坐在前面,绿绡和红缨坐在车里也不敢在这个风口浪尖惹公主,一时间十分安静,只听得到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马车经过街道,只言片语飘进车内。 “停车。” “公主,何事?” “绿绡你去听听清楚,外面在说什么。” 不过一会,绿绡去而复返,面带愠色,“不知道哪个爱嚼舌根的瞎传,说公主在宫宴上是为为爱奋不顾身自愿挡刀!” 红缨捂着嘴,“天呢,这把公主说成什么了!” 永乐一脸淡然,看不出情绪,“还说什么了?我好像听到四姑娘?” “还说粱四姑娘想拉您救您,没拉住,定北王本来与粱四姑娘一见钟情,因为公主横插一脚耽误了有情人。” 红缨忍不住道:“胡说!将军喜欢的明明是公主!” 永乐怒极反笑,“一帮蠢货,我还没找他们算账,自己倒先跳出来了,好啊,我正愁没地发火呢,走,去梁府做做客。” 车夫扬鞭策马,闹市街头,马车扬起一片尘土。乞丐吃了一嘴灰,骂骂咧咧,“他娘的,赶着去投胎啊?” 旁边人说,“你把眼睛擦亮点,说话别闪了舌头,那可是长公主府的车。” 乞丐听了,心里一咯噔,自认倒霉,又换了个姿势躺下。 茶肆里,一个戴斗笠穿蓝灰道袍的男人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他招手唤来那人,“小兄弟,向你打听一下,这长公主是什么人啊?” 他声音带点沙哑,却又十分柔和,并不叫人反感。路人咦了一声,“你是外地来的吧,别看长公主长得娇滴滴的,望一眼骨头就酥了,那可是天都城一霸,吃喝嫖赌,纵仆行凶,无恶不作啊。” “还有像这样驾着马车在街上敢这么跑的,说是长公主就不奇怪了,她嚣张惯了,发起疯来管你王孙公子照打不误,总之没人敢惹。” 斗笠男听罢低头沉吟,看来他离开的这几年,天都发生了很多事。 隔壁桌的癞痢头客人嗤笑一声,“纵是再嚣张厉害,碰到情字,还不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此话何解?”斗笠男放下茶碗,问道。 “就是前几天的事,皇宫里来了帮刺客,长公主帮定北王挡了一刀,这定北王也是前不久才到天都的,长公主第一眼看到人家就喜欢得不得了,往人怀里扑。” “那定北王什么反应啊?”又一人问。 “还能怎么反应,定北王怎么会看得上长公主,王爷在北方是家喻户晓的战神,英雄豪杰,配长公主,哼,糟蹋了。” 老板娘提着茶壶过来,“嘿你这话说的,咱们长公主也不差啊,天下第一的绝色佳人,当年有个词怎么夸来着,惊才绝艳。” “你也会说是当年,现在呢?是绝色还是绝色啊?”那人笑得一脸猥琐。 “对对,我听说王爷模样十分俊俏,长公主兴许就是看中了皮囊。” “还能是什么?搞不好什么刺客都是一场戏,长公主就是想演一出美救英雄哈哈哈哈” “美有什么用啊,梁家四小姐贤良淑德,才是王爷的良配。” 茶肆中的人七嘴八舌,一片嘈杂中没人注意到最先挑起话题的斗笠男结账起身而去,路过癞痢头时袖子一抖,不知什么滑入茶碗中,无色无味,转瞬便溶了进去。 走出茶肆时他回身,看到癞痢头正在大口大口喝茶,他嘴边浮起一抹诡异笑容。 风掀起帽纱,露出斗笠下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英俊脸庞,他仰头看着天上的太阳,“长公主,白止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有仇要当场报 马车停在梁府门口,下人看到车上公主府的标志,忙进去禀报,不一会儿,有管家出来迎接。 “老奴叩见公主,不知公主驾临,有失远迎。” 绿绡先行下车,看到来人打扮,皱了眉,问道:“昌平侯不在府上吗?” 来人愣了一下,答:“老爷在的。” 绿绡冷哼一声,“在府中等着殿下进去拜见吗?你们侯爷好大的脸啊。” 绿绡面上是冷的,心里却在心疼公主,放在以前,哪个敢这样怠慢公主,如今见风使舵,个个换了嘴脸。 那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车内长公主说:“无妨,本宫就亲自进去拜会一下侯爷。” 她声音并不大,婉转柔和,却是清晰有力,特别是拜会二字。 绿绡掀起车帘,接过永乐的手扶她下来。 “请老人家带路。”永乐说话时态度还算好,让人看不出她是不是生气。 不过永乐看来,管家只是下人,听从主人的命令而已,她并无意为难不相干的人。 到了府内,永乐坐在正堂,丫鬟给她倒茶,等待的间隙,她留意了一下梁府内摆设和下人的数量穿着,面上不显。 很快,粱孝昌领着家人过来行礼,想必是听了管家的汇报,面上恭敬许多。 “臣参见长公主,蒙您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臣不胜荣幸。” “寒舍?粱公太谦虚了。”永乐放下茶杯,这茶也是珍品好茶,长安那都没有呢。 “客套话就少说两句吧,我今天也不是来找你叙旧的。” “是是,不知公主今日来所为何事?”粱孝昌暗暗擦了把汗,心知是因为女儿闯的祸事,长公主上门来算账了。 “不急,说事前有句话想问问,侯爷是不是年纪大了,连谁是君谁是臣都不记得了?还是这个位置坐得不舒服了?本宫倒不介意帮帮侯爷。” 她轻轻的一句话,听得粱孝昌腿都要软了,又听她继续,“我还没死呢,粱孝昌,就是死了,我也是大衍的长公主。” 永乐眼神凌厉,射向粱孝昌,他立刻又跪倒在地,“方才有些要事耽搁了,才没能迎接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要事?粱秀华的要事?” 粱孝昌连连摇头,“是公事,公事。” 永乐眼神扫了一下旁边的梁家家眷,“那为何不见四姑娘在场?”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上次四姑娘是要救我,本宫一向恩怨分明,四姑娘这么大的‘恩’,岂有不报之理,请让四姑娘出来一见吧。” “不用不用,公主的心意,臣代领了,小女偶感风寒,不便见客。”粱孝昌做出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 “病了?那可不行,”永乐起身,“我得去看望一下四姑娘。” 粱孝昌忙拦,“万万不可啊,殿下玉体金尊玉贵,若是感染了病气如何是好。” “这样啊,”永乐低头沉吟,就在梁孝昌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她侧头道,“红缨,那你去看看,要是看到四姑娘没病就丢到湖里去泡一泡。” “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粱孝昌一愣。 永乐嘴角勾起,给了粱孝昌一个看似安抚却让他后背发凉的笑容。 “粱公不用担心,其实我出宫的时候,陛下曾交待我替他来看望四姑娘,我想四姑娘若是没病岂不犯了欺君之罪,我这也是为你们好。” 粱孝昌咬咬牙,跪下磕了个头,“公主,小女之前多有得罪之处,皆因年幼无知,公主贵为金枝玉叶,何故跟一个孩子计较,还望公主海涵,臣代小女向公主道歉。” 他想着,他都这样低声下气了,公主再怎样也不会继续纠缠下去了。 但他实在太不了解燕永乐的为人。 “粱公这是什么话,四姑娘什么时候得罪过我,她不是救了我吗?”自从刚刚开始,那瘆人的笑就没从永乐公主脸上消失过。 “不过,她要是再不滚出来,就真的得罪我了。” 粱孝昌一哆嗦,妹妹虽然过去和他说过要提防长公主,但他其实并没有直接接触过这位公主,因为以梁家之前的地位,还有他的官职及能力,还不够格在长公主身边做事。 却没想到她是个这么难缠的人。 连忙唤下人,“还不快去请四小姐。” 粱秀华姗姗来迟,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完全看不出有哪里病了的样子。而且一个侯府四小姐,身后四个一等丫头,六个二等丫头,进屋来一连串伺候,排场倒是比公主还大。 自从先帝过世后,永乐手上拿着一本烂帐,看着大衍空空如也的国库,整天想着怎么省钱,先是缩了自己的公主仪仗规格,吃穿用度也从简,衣不曳地,食不参味。 要知道以前大衍的后妃贵族女子们,习惯是裙子洗过就不会穿第二次了,只穿新衣裙,盛行奢靡之风,永乐是在这样的后宫长大的。 虽说永乐公主没有强制下文书要求世家们也节俭,但公主做了表率,皇上都要穿没有金线纹饰的衣服,下面的人穿着华贵不是等于自首吗? 那段时间,永乐公主查卖官鬻爵贪赃枉法也查得很紧,毕竟是连自家外祖都连根拔起了的人,其他世家犹如惊弓之鸟,自然是乖乖捐钱赈灾,也都效法节俭。 而且梁家这种靠裙带关系起来的,又不是什么有底蕴的世家,哪来的这么多钱就很值得玩味了。 永乐暂且按下不提,只问,“听说四姑娘病了?我怎么瞧着白白胖胖的,比本公主这个身上受了点轻伤的人气色都要好。” 粱秀华细声细气,“知道公主亲自来,秀华大喜之下病就好了大半,多亏了公主。” 红缨在后面听得直翻白眼,这脸皮也太厚了。 永乐笑了笑,“那就好,有一件事我那天晚上就想做了,刚刚听粱公说你病了,我还怕你身子会受不住。” 梁家人还没反应过来,永乐已令绿绡红缨拿下了粱秀华。 “公主这是做什么?”他们欲上前相救,看到红缨手上的剑又不敢。 “做什么?当然是在她背上划一剑了,红缨,动手。” 没想到话音刚落,粱秀华直接昏了过去。 永乐见了,将刚刚已经摊凉的茶直接泼在了粱秀华脸上,待她睁开眼,永乐把杯子扔在脚下,“四姑娘,现在知道害怕了吗?你把我推到刺客剑下的时候可有想到这一天?”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看在,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她一张小脸哭得皱成一团,还不忘把太后抬出来压永乐。 永乐浑不在意,“你知道吗?我受伤第二天,太后就来为你求情了,她说你还小,让我不要跟你计较,刚刚你爹也跪下来给你求情,说你年幼无知。” 粱秀华不断重复着“放过我”。 “为什么我要放过你?你当时也没有放过我呢,”永乐弯下腰,直视她,“我说四姑娘,你当时是想我死吧。” “年龄小并不是你做恶的遮羞布,正因为你小,我才要让你记住这个教训。”她挥了一下手,红缨毫不迟疑划下一剑。 随着刺啦一声,血溅了几滴到永乐脸上,当场有女眷晕厥。在永乐示意下红缨把粱秀华交给了粱家人,正堂里静悄悄一片,梁家男人敢怒不敢言,瞪着永乐公主。 “侯爷。”她声音依然轻轻柔柔,但在场却没人把她看作一个温柔的女人,这个长公主,简直心如蛇蝎。 “我刚刚说了,我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家四姑娘让我挨了一剑,我也让她挨一剑,这便两清了,还望你日后好好管教子女。” 粱孝昌脸一阵红一阵白,长公主一字一句,就是在打他的脸。 永乐走到门口,想起什么,止步,道:“还有,不要打任肃清的主意,他跟你们不会有任何关系。” 走出梁府大门时,正是晌午,永乐摸摸肚子,“饿了。” “公主,我们回府用膳去。”红缨帮公主出了气,心情大好。 “好,我要吃水晶肘子红烧排骨炸绣球酱泼肉如意糕松仁鹅油卷”永乐越说越兴奋。 “停停停,公主不可以,咱们伤还没好呢,御医说了要吃清淡的,不然伤口会留疤的。” 永乐立刻蔫了,这几天吃的不是苦药就是素食,她嘴里已经淡得没味了,幸好还有任肃清带给她的糖没吃完。 主仆三人在前面说笑,平安跟在后面,看着永乐的背影,不知怎么想起小时候,他和长安一左一右牵着姐姐手的样子。 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小时候因为姐姐喜欢吃,他立下志愿要学厨艺,长大做一个厨子,专门做饭给姐姐吃,还被他爹给打了一顿。 现在想起来,好像在昨天,又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她真的没有变吗? 平安摇摇头,面具下自嘲地笑了笑,他怎么还会对她抱着可笑的期待。 前面永乐上了车,探出头来喊:“平安,愣在那干嘛?回家了。” 他很想回一句,他早就没有家了,都被她一把火烧了,但是看着她的笑脸却又说不出口,默默上前,坐在车夫旁边。 永乐摸摸他的头,“真乖。” 平安冷冷道,“我不是你养的那群看家护院的狗。” “我知道,你就是你。”永乐眼睛弯成小月牙。 就算戴上了冰冷的面具,还是那个又乖又软的阿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他喜欢谁?(含入v通知) “你”平安一时无话,只看着她温暖笑颜。 绿绡红缨见公主笑了,就知道是雨过天晴,心里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虽然公主心情不好时从来没有拿她们这些奴婢出过气,但是公主不开心她们心里又怎么会好过呢。 永乐出过气后就把这桩事放下了,想到自己刚刚还对着平安发小孩子的脾气,面上一红,拉过车帘,隔绝平安的视线,“好了好了,走吧。” 永乐坐回车内,红缨却还有些不平,站在车下,说道:“平安少爷,你要是再那么跟公主说话,奴婢就不客气了。” 公主除了陛下,什么时候对旁人这么温柔耐心过?平安却总是话里带刺,处处对公主不敬。 红缨越想越气,还要再说,就被永乐唤进了车内,叹了口气,奈何公主就是护着他。 马车继续朝着公主府的方向前进,车上,绿绡掏出绢帕,给永乐把脸上的血迹擦拭掉。 过了一会,“我方才是不是太过分了?”永乐突然轻声问。 “哪里过分,明明是四姑娘咎由自取。”红缨顺口答。 “啊?”永乐回过神来看她,“我不是说粱秀华,管她做甚,我是说陛下。” 这涉及皇上和公主的家事,旁人此时必然噤声了,只红缨傻里傻气。 “陛下?怎么会呢?不过分,不管怎样,不管公主做什么肯定有道理,公主做的都是对的。” 永乐看她一脸坚定的模样,忍俊不禁,“你和吴宴到底是谁影响谁啊?怎么死心眼都到一块去了。” 绿绡也说:“陛下英明神武,一定能明了公主的一片苦心。” 她反问她俩,“你们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断定我是好的?我做过的错事坏事可不少。” 心里却是暖暖的。永乐一向不畏人言,也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她,但还能有人这样毫无理由相信她,总是感激的。 她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我这次,好像对他说了很重的话,原本还想向他求一件事,看来也要缓缓了。” 反正选驸马也不是什么刻不容缓的大事,永乐心想,嫁人对她来说本来也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所嫁非人,不若不嫁。 车前的平安却在咀嚼永乐说的错事坏事,可也包括萧家那桩? 到得长公主府,永乐下车后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穿得大红大紫的身影,不是柳浮生还是谁? 她快步上前,“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师你受了伤,不放心便过来瞧瞧,这是林大夫调的药膏,可化腐生肌,祛疤不留痕,在下想着公主应该用得上,特来献上。” 浮生看了看永乐左右的人,好险好险,平常喊师姐太顺口,差点说漏嘴。 永乐一脸不正经的笑,“还是我的浮生知道疼人,来抱抱。” 她假意要扑到柳浮生怀里,这一幕恰好被隔壁走出来的任肃清看到。 偏还被柳浮生闪开,永乐却因为动作太大,扯痛了刚结痂的伤口,登时疼出眼泪,吓到了浮生,也吓到了不远处的任肃清,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当然是没有近前的浮生快的。 浮生几乎是立刻就搂住永乐,皱着眉头,语气少见的不轻佻魅惑,是他自己本来的声音。 责备道,“伤还没好就调皮。” 永乐委屈,“是你皮还是我皮,要不是你躲开我会扯到伤口吗?” “是我错,扯到哪里了?伤口裂开了吗?”浮生一脸焦急。 任肃清听他的声音耳熟,想起是之前与永乐在广陵阁交谈的那位,永乐曾玩笑说要他嫁到公主府,对此人极为信赖。 他顿住脚步。 永乐看着浮生,噗嗤一声笑了,离开他怀抱,做了个可爱的鬼脸,“骗你的,谁让你躲我。” 身后的绿绡红缨摸着胸口,嗔怪公主吓人,平安不动声色把之前无意中伸出去的左手收回。 永乐瞥见刚刚过来的任肃清,“王爷,这么巧,出门吗?”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一如既往的直接。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乌黑药瓶,“这是我军营中的伤药,虽不是什么名贵草药制成,但效果奇好。” “哦,”永乐大方接过,“多谢王爷。”转身把浮生和任肃清给的药瓶都交到绿绡手上,十分从容。“既然来了,不如过府一聚,把小雪阳和段将士也叫过来吧。” “好。”任肃清淡淡应了。 永乐心里已经计较上,请任肃清来做客,绿绡她们肯定是要备好酒好菜的,到时候她也能吃上了,还是惦记着她的肘子。 柳浮生与任肃清对视,平安看了看二人,垂下眼,反正和他没关系。 “这位必是大名鼎鼎的定北王了,幸会幸会。”浮生作了一揖,自我介绍,“在下姓柳,是广陵阁的东家,王爷要是不嫌弃,唤我浮生就好。” 他面上挂着生意场上惯用的笑,自来熟一般,目光中却隐隐带着探究,这人又和师姐是什么关系。 广陵阁背后消息灵通,少有他不知道的事,看师姐与这定北王表面客套,但以他多年来对永乐的了解,她对这人好像有些不同。 任肃清回一礼,不习惯柳浮生身上的脂粉味,后退一步,硬生生道,“柳老板,幸会。” 浮生狐狸般的眼尾上挑,“王爷怕是还没去过我广陵阁吧,改天” 永乐打断他,眯着眼,“柳老板好得意啊,拉生意都拉到我公主府门口来了。” 别是看上任肃清了吧? 浮生连忙住口,“不敢不敢。” “你呢,要不要进来吃顿便饭?”永乐问他。 “不了,天香楼那边出了点事,青娘说有人在她的茶肆里喝茶喝死了,官府的人都来了,我得去看看。” 永乐正色, “好,有什么事你叫人来找我,若是官府,我还是说得上话。” 浮生笑道:“能有什么事,你别担心,好好养伤。” 他说完便告了辞,永乐正准备把任肃清迎进府,后者看着柳浮生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我想了想还有点事,不如改到晚上吧。”说完也匆匆离去,走的也是浮生那条道。 永乐面露疑色,这两个人搞什么名堂?任肃清之前认识浮生吗? 红缨跟着公主进府,突然惊道:“将军不会和柳老板打起来吧!不对不对,柳老板那个身板,肯定是挨打的份。” 红缨叫将军叫习惯了,永乐纠正过,没改,索性随她了。 听了红缨的话,永乐下意识第一反应是,浮生武功得师父真传,也是江湖前十的高手,怎么着也不会挨打吧,不过任肃清的本事确实不小。 一直沉默的平安开了口,“极有可能。” 永乐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不对,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而且你的语气听着,怎么有点期待?” “我对打斗一类的事,都很感兴趣,观战可以令我学到很多,看那位柳老板的步伐,应该也是习武之人。”平安说完后皱了皱眉,他为什么要向她解释。 “原来如此。”永乐点点头,“可还是不对,王爷和浮生无冤无仇,两人为何会打架?” “因为你。” “我?”永乐指着自己,更加不懂了。 红缨都要被公主急死了,“哎呀公主,你怎么还不明白?将军喜欢您啊,刚刚见您和柳老板那样,一定是不高兴,所以找柳老板算账去了。” “啊?”正好走到了自己的院子,永乐站住。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她哭笑不得,“谁跟你们说,任肃清喜欢我了?” “他自己说的。”平安的声音闷闷的。 永乐伸手取下他面具,“既然到家了就别戴着了,”她看着平安的脸,奇道,“是他亲口跟你说他喜欢我?” 平安想了想,“这倒也没有。” 但他所作所为,一言一行,无不在彰显他的心意,为什么她看不出来呢? “这便是了,你们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人家身上,徒增烦恼,王爷他另有意中人,他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就不会轻易变心,你们呐,别再乱说了。” “你就这么了解他?” “谈不上了解,都是识人经验所得。” “哦。”他没记错的话,他这个姐姐情爱方面经验为零,难怪这么不开窍。 “再说了,浮生也不是那样的人,他的意中人也不是我。” 永乐心道,而且浮生喜欢的是男人。 平安摇摇头,刚刚柳浮生那明显的语气和动作,只有小聋瞎才看不出来他喜欢谁吧,这个柳浮生,有问题。 但平安不欲多言,说到底这都是她的事,跟他并没有关系。 红缨坚持认为任肃清喜欢的就是公主,但永乐认为她的判断没有什么可信度。 绿绡大概是在场最接近真相的人,但她比较谨慎,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心里一直在回想段江的话,将军独身至今是因为钟情于公主,貌似公主也对将军有意。 不过她看公主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又说将军向她解释过,另有心爱之人,言之凿凿不像是编的谎。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绿绡毫无头绪,自然不敢乱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意中人 在感情的事上, 永乐公主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因为从小到大都不乏追求者, 即使没有尝试过, 但别人中不中意她这事她还是能分辨的。 正因为永乐公主这份自信, 所以她发觉不了任肃清的心意也不能怪她,毕竟公主的仰慕者大多是直接求婚,永乐的认知里,喜欢就是要主动直接。 “公主, 这两瓶药?”用完午膳后, 绿绡给永乐换药,便问到任肃清和浮生送的。 永乐趴在床上,“对了,那个白玉瓶的是不是也在你那收着?一并拿出来给我。” 她将黑白青三个小瓶在玉枕上一字摆开。 “公主这个白玉瓶是谁的?”绿绡好奇问道。那天她和红缨醒来就看到公主床边的玉瓶, 可奇怪她们那天睡得特别沉, 没见有人来过。 “是...一位故人...”永乐轻轻道。 却不知小皇叔现在去了哪里,长安那边想必已经往各地派出人手去捉拿, 以长安的性子,这次怎么也不会留活口了。 燕乙这个时候逃走肯定也是留了后路, 应该已经在谋划接下来的动作,是她大意了,当年, 一定还有楚王残余势力未被缴清, 这些年, 他们蛰伏着, 又发展到哪一步了呢? 长安,小皇叔,阿远,都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亲人,谁出事她都不想看到,虽然不切实际,但若是大家都能相安无事该多好。 “公主,公主,”绿绡连声叫唤拉回永乐的思绪,“您准备用哪一瓶?” 指着青色瓷瓶,“浮生送的这瓶是祛疤的,现在还用不上。至于另外两个...” 永乐依次把一黑一白两个瓶口打开,嗅了嗅。 “还好,没毒,换着用吧。” 绿绡:“......” “等等,黑瓶的再给我闻一下,”永乐吸吸鼻子,“这个味道好熟悉,像小时候师父给我的?任肃清从哪里弄来的?” 压下心中疑问,上完药,永乐走出房门,看到平安站在院子里树下,仰着头,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少年如傲竹修长,清冽贵气。 他看到永乐出来,视线转向她,如果不是眼神含着恨意太冷漠,这也该是一幅很好的画面才对。 永乐走下台阶,到平安身边,风吹起衣摆,她仰头望向天空,望着刚刚平安目光所在的位置。 原来是纸鸢啊。 她笑笑,“差点忘了,再过几日就是清明节了。” 大衍的习俗,清明时节会去踏青,把对已故亲人的思念写到纸鸢上,寄给天上的人。平安他,是想起家人了吧,所以刚刚看到她,才会是那样的眼神。 “不如到时候我们也一块去郊外放纸鸢?趁这几日天气好,没有雨水。” “公主您身上有伤呢。”绿绡提醒道,“平安少爷手也没好。” “那我们就去踏青,”她问平安,“怎么样?” “随便你。”去哪里,做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他只负责跟着她。 红缨从外面进来,“公主,有个姓谢的公子求见,噢,叫谢晋,说公主您知道。” 谢晋这个名字永乐记得,就是之前守后山别苑的羽林卫,楚王被劫走之后,守卫死的死伤的伤,她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谢晋没受伤,因为那天他随伯父一起参加了皇宫的宴席,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辞去后山别苑的职位,如今是新上任的七品骑尉了。 别苑本来就只是一个跳板,他们这些勋贵子弟走个过场,就当是历练过了,再由家里谋一个官职,走的路比那些考上来的顺畅得多。 虽然记得名字和官职,但这人的脸在她脑海里可是一团模糊。来求见她,会是什么事呢? “让他在前面等等,我换身衣裳。” 永乐回屋换了身见客的常服才过来,谢晋看到公主,起身见礼。 “谢骑尉不必多礼,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谢晋痴痴看着她的脸,一下子忘记自己要说什么,旁边红缨喊道:“骑尉大人,公主问您话呢。” “啊,失礼了,下官那天见公主受伤,很是担忧,今天来......” 永乐失笑,“你不会也是来送药的吧,我这里的伤药已经多得用不完了。” “是...不是不是...”谢晋结结巴巴,长公主在和他说话,在对他笑,他无法保持镇定。 他本来来之前心里还有些忐忑,和芥蒂,长公主是那样放荡的女人,他降服不住,又不能不在意。 伯父和他说,要娶长公主必须得到长公主的首肯,长公主不愿意,谁去求,求谁也没有用。所以他才走了这一遭。 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就有点后悔了,要不是那个红衣婢子看见他问了几句,他也不会硬着头皮进来,方才也是如坐针毡,现在看着长公主却又觉得来对了。 “到底是还是不是?”永乐问。 谢晋鼓起勇气,“一是来看望公主,二是,二是想向公主求亲。”他突然站起来,连声音也大了几分。 永乐却没有他料想中的任何一种反应,面上淡淡的,“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谢晋顿时泄了气,又有些不甘,“那公主......” 只听她反问道:“你为什么想娶我?” 谢晋索性豁出去了,“下官对公主一见倾心,若能娶公主为妻,余生再无遗憾。” “我名声不好。” “没...没关系,”谢晋迟疑了一下,“下官会对公主好的,这样公主就不会......” “如果我身体有疾,不能给你正常的夫妻生活,我们只能挂着夫妻的名头呢?” “这......” 永乐笑了笑,“我想谢骑尉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我愿意!下官只想娶公主为妻。” “可是我不愿意,这对谢骑尉太不公平了,而且,”永乐停顿了一下,“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谢晋看着眼前的美人,雪玉般的肌肤,小巧的琼鼻,美目顾盼生辉,明明还是那张娇艳夺目的脸,从她的樱唇中说出的话却这么冷酷。 谢晋大受打击,失魂落魄地走了。 他走后,红缨对永乐说:“公主,您刚刚那话太伤人啦。” “我为他好,这人看着挺正派的,怎么能让他往火坑里跳。” “......火坑,公主您也说的太吓人了。您不是要选驸马吗?好不容易来个正常人,您还把人挤兑走。” 永乐打趣她,“你不是一心支持任肃清的吗?怎么又觉得谢晋不错了?” “这是两码事嘛,不过话说回来,公主您喜欢什么类型啊?”红缨睁着大眼睛,一脸好奇。 “我?”永乐认真思索了一下,“好像没有,除了小时候的玩笑话,还没有哪个男子让我有过想嫁的念头,不过等出现我自然就知道了。” “那公主您觉得任将军怎么样?”红缨不忘趁机拉出任肃清,“您有没有一点点觉得任将军跟您挺配的?” 这小丫头,着了任肃清的魔了?永乐扶额,但觉得不能再让她这么下去了,眼珠转了转,勾起唇角。 “有啊,我觉得我跟他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不过可惜,”她长叹一口气,“他心里有人了,本宫堂堂一国公主,怎么能强人所难呢,你就算为你的公主我想想,也莫再做这无缘的媒了。” 永乐想,红缨吃软不吃硬,反着说不听,就得顺着,总不会再闹了。不过这次她却想错了。 另一边,任肃清轻功追上柳浮生,他要搞清楚燕永乐和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柳老板请留步。” 柳浮生回头,“咦,王爷?”立刻挂上职业笑容,“可是对广陵阁有兴趣?来来来,我阁内美人要甚样有甚样,保管王爷满意。” “柳老板误会了,我是想向你打听关于长公主的事。” 柳浮生警觉,“在下一介商贾,并不知道王爷想知道的事,王爷不妨直接问长公主更快。” “你怎么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我会问你,自然是你能答得上来的问题。” “那在下就洗耳恭听,看能否为王爷解惑了。” 任肃清开门见山,“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柳浮生一愣,“王爷是说长公主。”他嗬嗬笑起来,又是一个觊觎他师姐的男人,真是教人厌烦。 他抛了一个媚眼给任肃清,“我和长公主,就是王爷看到的那种很亲密的关系啦。” 任肃清之所以问柳浮生,是因为他知道燕永乐狡猾,不会告诉他真相,贸贸然还会惊到她,不是吓,是惊。 虽然柳浮生也不会告诉他实话,但是柳浮生这样说,事实一定与之相反。 “王爷还想知道什么细节吗?那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柳浮生说。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任肃清并不想和他纠缠,他抱拳道,“不必了,多谢。” “别说我没有忠告王爷,您还是离长公主远一下,要女人,我广陵阁多得是,莫给自己惹麻烦。” 换成别人,浮生不会多这句嘴,但是师姐对这个男人好像不一般。 任肃清不知道这位老板哪来的那么大口气,威胁他?还有那瞬间爆出的杀气,是想和他打一架不成? 他倒是极为淡定,单手背在身后,“任某心中有数,不劳柳老板费心,这句忠告还给阁下,柳老板若是想切磋一番,任某也乐意奉陪。” 一时间,风中似乎有暗流涌动,两人静静对峙着,只听得到沙沙叶响,对决的火花可谓一触即发。 柳浮生忽然一笑打破了紧张的氛围,“王爷说笑了,在下小小生意人,怎么能和驰骋疆场的王爷比。”收了满身杀气。 这任肃清是敌是友尚不知,他不能坏了师姐的事。这样想着浮生作揖告辞,“在下还有些琐事,王爷想寻快活,广陵阁大门永远为您敞开,美人美酒,应有尽有呢。” 任肃清返回之际,恰逢谢晋从长公主府出来。 他喝住这个看着有点奇怪的男人,“你是何人?” 谢晋似哭非笑的表情,完全没注意到眼前的人是谁,更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我是真心想娶长公主为妻......”谢晋喃喃道。 任肃清眯了眯眼,又来一个?到底还有多少人在惦记她? 就这当口,谢晋已经游魂一样地走出去了。任肃清也没管他,而是回了自己府邸。 段江正在花园里带着雪阳玩,看到任肃清回来,上前,“大哥,送个药怎么去了那么久?” 任雪阳还想玩耍,但是看到爹爹,不敢调皮,乖乖由仆从牵下去。 “公主是不是很感动?真没看出大哥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段江笑得一脸灿烂,“不过我跟你说,女人受伤的时候是最脆弱的,大哥你要把握住机会啊。” 脆弱?任肃清想到她靠在别的男人怀里捉弄人的样子,好像跟这个词没什么关系。倒是他,有些酸酸的。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任肃清问。 “我看大哥前两天都往宫里跑,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进展?我已经把天都的城镇地形摸得十分熟悉了,算吗?” “啊?”轮到段江懵了。他这才知道,他大哥这两天不是在跟公主培养感情,而是在帮公主跑腿,今天要吃城西的菱粉糕,明天要吃城北的奶油卷。 段江差点背过气去,“大哥啊,你现在好歹也是一国王爷,这种事教给手下人做就好了,怎么还亲自去,况且公主可能还不知道你是亲自去买的。” 这个段江倒是猜对了,永乐除了第一天要吃糖故意为难了一下任肃清,之后两天都是任肃清主动问她还想吃什么,她随口一说,谁能想到任肃清会自己用轻功飞去买。 关键是任肃清面不红气不喘一点都没有赶了路的样子。 不过因为任肃清这么有诚意的示好行为,永乐对他态度才变好了许多,否则刚刚也不会邀他们去公主府用饭。 “跟她有关的事,我不想假手于人。”任肃清说。 “大哥你这样不行的,公主就是仗着你喜欢她,才敢这么使唤你,咱们得欲擒故纵,你冷她两天,她可能就来找你了,你看之前在北边,那些小娘子个个都中意大哥你,就是因为你老是冷着一张脸,你对公主也得这样,不能宠。” “是吗?”任肃清一脸狐疑,“怎么不见你对绿绡姑娘冷?”何止不冷,简直是死皮赖脸。 “嘿嘿,绿绡跟公主又不一样。” 段江说北边的女人个个喜欢任肃清也没有夸张,如果说燕永乐是大衍男儿的梦想,曾经。那任肃清就是少女们的梦中情郎,但这两个人是半斤八两的不解风情。 他们兄弟几个过去就笑称大哥讨不到媳妇,因为任肃清拒女人于千里,什么温柔体贴怜香惜玉,别想在他身上看到。 只是没想到,他也有温柔细致的一面,不过只对那个长公主罢了。越是这样,段江就越为大哥不值,想着要让公主且受一阵。 晚饭时间,任肃清如约而至,同行的还有段江和任雪阳。 雪阳看到永乐就眼睛一亮,高兴地扑过来,又想起大人的教诲,跑到永乐跟前的时候停住,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奶声奶气,“拜见公主。” 永乐蹲下身,“雪阳真乖~不过以后若是没有外人在就不要行礼了。” “嗯!”雪阳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永乐。 “这小家伙好像很喜欢你。”任肃清上前道。 “我也觉得和他有缘,第一次见就有几分眼熟。” “你也这么觉得吗?”任肃清没想到永乐也跟他有一样的感觉,有点怎么说,惊喜? 众人入席,永乐闻言也提起几分兴趣,“我听绿绡说,雪阳是王爷的养子,倒不知其中有什么渊源?” “我在雪地里捡到他的时候,这孩子脸已经冻得发紫了,带回去军医都说救不活了,但是他硬是挺过来了。本来没想收为义子,打算给他找户好人家收养,但是......” 段江接道:“但是雪阳小时候可黏我大哥了,一离开就哭,没办法才把他养在了军营里,后来才收作义子。” 永乐看了一眼紧紧挨在她身旁,远远避开任肃清的小雪阳,感觉段江这话不怎么可信。 “大哥说看到他就想起一个人,也不知道是想起谁。”段江盯着对面的永乐和雪阳,打眼一看活脱脱一对母子。 任肃清皱眉,“怎么吃个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不说不说了,我吃。” 正巧绿绡引着婢子们进来布菜,段江的目光就一心追逐绿绡去了,被绿绡瞪了两下仍不知收敛。 雪阳扯了扯永乐袖子,永乐低下身子,他小手凑到永乐耳边,“段江叔叔说你会做我的妈妈,真的吗?” 永乐怪异地看了一眼段江,他跟孩子瞎说八道什么呢?后者无知无觉,还在对着绿绡挤眉弄眼。 不对,段江不会没来由地和孩子开这种玩笑,那就是任肃清跟段江说了什么,永乐脑子转得飞快,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任肃清一眼。 任肃清全副身心都在永乐这边,并没有漏掉永乐投来的视线。她看他做什么?任肃清回看,永乐不甘示弱,再给他一个探询的眼神。 红缨站在后面,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就是公主和将军在眉来眼去。天呢,这两人果然互相爱慕,她得帮帮公主。 雪阳又扯了扯永乐衣袖,小心翼翼地,“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他看他刚刚问完那句,公主表情就变了。 永乐见他这副乖乖的样子,心都融化了,想也不想,说“没有。” 雪阳高兴得不行,“那你真的要做我妈妈了!”好巧不巧这句很大声,孩子声音又尖细,恨不得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鸦雀无声。 只有平安动筷子的声音,他对着一碗白米饭,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咳咳!”任肃清被茶呛到,猛得咳嗽起来,不用想也知道,这话一定是段江教孩子说的,一记眼刀飞过去。 段江假装看不见,“公主府的厨子就是不一般,做的菜真好吃。”心里叫苦不迭,回去肯定要挨打了,大哥下手可重。 永乐也是似笑非笑,“呵呵,好吃你就多吃一点,就是我这隔三差五有人投毒,你小心被毒死。” 妈呀,公主也好可怕,段江拼命点头,反应过来公主说了什么之后,差点把菜喷出来,突然觉得今晚是一场鸿门宴。 红缨走到任肃清身旁,“将军衣裳污了,烦请这边来,奴婢给您拿一身干净的。” 任肃清低头,“有吗?” “有的有的,在背后,将军跟我来吧。”红缨几乎是拉起任肃清走出了门外。 一直到外面僻静处,红缨才小声说道:“方才多有得罪,奴婢有话同将军说。” 任肃清习惯性后退了两步,“你说。”他耳力好,不需要靠得太近也能听清。 “将军,您的心上人是不是公主?”红缨表情严肃,她要先确定这件事。 “是。”任肃清不带一丝犹豫。 “那就好了!”红缨开心得想转圈。 “怎么了?这是你们公主让你问我的?” “不是,公主还不知道呢,将军,我跟你说,公主心里其实也是有您的,她今天亲口告诉我的,但她误以为您另有意中人,所以不想给你造成困扰,我们公主真是太可怜了。” 红缨又说,“既然是误会,将军你要赶紧跟公主解释清楚啊,别让公主再伤心了。” 永乐现在确实很伤心,她看了看在场所有人的菜,再看看自己面前的菜粥。 “为什么他们都有酒有肉,只有我是粥。”永乐不满地看向绿绡。 “公主伤还没好,御医说要吃些清淡的饮食。” 绿绡在这方面是个死心眼,永乐叹了口气,唯有认命。只见连雪阳碗里都有鸡翅,瘪瘪嘴,拿起勺子舀粥。 哎,好想吃肉。 雪阳很是善解人意地把自己的鸡翅推到了永乐面前,永乐虽然很感动,但再馋也不能抢小孩子的肉吃,这点操守她还是有的。 没过一会,这个小团子又凑上来,“公主妈妈,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公主妈妈是什么?算了,不跟可爱的小团子计较。 “什么秘密?”永乐很配合地贴近他。 “其实我爹爹可喜欢你,我偷听到爹爹和段江叔叔说的。” 永乐一愣,又是这句,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任肃清喜欢她,只有这个当事人从来没对她说过,即使任肃清真的喜欢她,但连当面跟她说的勇气都没有,不敢承受被拒绝的结果吗? 他的担当,还不如那个谢晋。那这个喜欢,大概也不是很深。 她微笑摸摸雪阳的头,“偷听别人说话是不对的哦,不可以再这样了。” 这时,任肃清回到了席间,红缨说是看错了,出去才发现,大家听了也没放在心上。 本来没有红缨那一番话,任肃清也打算今晚和永乐说清楚的,现在只是更坚定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酒足饭饱,平安最先离席,在府内,他不用时时守在永乐身边,而且有任肃清在,也不必担心她会遇险,他自己也无法下手就是了。 雪阳说要嘘嘘,段江找不到西阁位置,要绿绡领他。红缨突然说肚子痛,一溜烟也跑了,这里便只剩下任肃清和永乐二人,各自怀着心事,气氛有些尴尬暧昧。 “我......” “我......” 他们同时出声。 “不如出去透透气吧。”任肃清提议。 “好,我也带王爷逛下公主府的园子,消消食。” 两人走在小道上,永乐细数园子里的典故给任肃清听,这个府邸是先帝赐给她的,离皇宫很近,当时修得无比奢华,后来叫永乐改了,连府里的下人都减少了很多。 正说着,走到假山边,一群蝙蝠从洞中飞出,许是说话声惊扰了它们,但永乐也被吓得不轻,任肃清第一反应便是将永乐护在身下。 永乐背着假山山壁,待蝙蝠飞走后,她探头,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任肃清的脸离她很近,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和她的缠绕在一起。 她被他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四眸相对,任肃清的目光绞着她,专注又坦然,永乐忘记了推开他。 任肃清低头,看着永乐的脸,一点一点,慢慢地泛起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脖颈,烫得他心扑通一跳。 “永乐...我...”他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嫣红的唇,又想起上次的浅尝辄止。 “任肃清,你看清楚,我不是你那位意中人。”永乐试图唤回任肃清的理智,还有她自己的。 “我看得很清楚,我喜欢的人就是你,燕永乐。” 他说完吻上了她的唇,永乐双眼倏然睁大,任肃清右手垫在她后脑上,微微用力,她便抬起头,因为惊讶紧张,嘴唇不自觉张开,任肃清便趁机攻了进来。 但比起上一次的青涩,这次的吻更温柔一些,一点点的吮吸舔舐,加深...... 这次对永乐来说才是第一次意义上的亲吻,不是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原来任肃清的嘴唇是这样,软软的,凉凉的。 永乐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这个动作更加鼓励了任肃清,唇瓣厮磨,生涩的舌尖彼此纠缠,他似乎开始慢慢摸到了门道。 永乐鼻尖溢出一丝轻吟,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任肃清搂起永乐,一个旋身进入假山内,贴着内壁隐藏起来。 两人屏息凝神,听到外面响起绿绡的声音,“奇怪了,下人明明说王爷和公主往这边走了,怎么没看见人。” 假山内,为了避开那些镂空,永乐和任肃清不得不紧紧地贴在一起,耳鬓厮磨,任肃清的唇瓣无意间掠过永乐的脸颊,她身子轻轻地颤抖着,被任肃清抱在怀里。 明明是凉爽的季节,他们却觉得空气都燥热起来,不知道这热气是来自自己还是来自对方。 “再到前面去看下吧。”段江说道。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远,任肃清却舍不得放开手中的人,他上次也抱过她,而这次,任肃清更加小心翼翼的,这柔软的身躯,盈盈一握的腰肢,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她折碎了。 但更早一次的触碰是在五年前,她喝醉了酒像只小醉猫爬到他身上,挑起了他的火自己却又呼呼大睡,害他煎熬了一夜,这次他可不会再轻易放过她了。 “任肃清。”永乐轻轻叫他名字。 “嗯?” “五年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永乐之所以有这一问是从在天都见到任肃清开始就起疑的,一直隐隐觉得任肃清有事瞒着她。 更重要的是她对任肃清的触碰不反感,还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真的不记得了?”任肃清反问。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我做了很可怕的噩梦,醒来后偷偷绕过绿绡溜到了厨房去找酒,后来便回了自己房间,醒来时也躺在自己床上。” “你走错了门,在我房间睡着了,是我送你回去的。” “没有发生其他的事吗?”永乐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你希望发生什么其他的事吗?”任肃清逗她。 永乐满脸通红,嗔他一眼,“没有最好,你快放开我。” 任肃清手上用力,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一些,“不放,其他的事,我帮你想起来。”他哑着嗓子,声音带着一股撩人的磁性。 永乐的性格是越紧急的关头越冷静,她见任肃清这般,知道她此时若退,他便会更进一步。 她下巴枕在任肃清肩膀上,在他耳朵边吹气,柔声道:“真的不放?” “任肃清,你只道你喜欢我,你猜我喜不喜欢你?”眼波流转,媚态天成,“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任肃清哪里是她的对手,立刻败下阵来。两人走出假山,任肃清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永乐偷笑,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我......” 恰此时,传来一阵笛声,像是南疆的小调。永乐听到笛声,神色大变,后退几步,四处张望。 这个笛音,是白止,他不是死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不哭就亲你 白止站在高处, 永乐一眼便看到他, 还是那身蓝白的旧道袍, 他见到永乐, 放下手中短笛, 背到身后,右手放在胸口向永乐行了一礼。 永乐瞳孔瞬间放大,真的是他!他竟然没死! 他眼神转向任肃清,永乐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任肃清, 手不由自主在袖中收紧, 此时再没有什么旖旎心思。 “他是谁?”任肃清问道。他不喜欢这个人看他的眼神,像蛇,有毒的那种。 永乐下意识站到任肃清前面,白止的嘴角缓缓牵出一丝阴鸷残酷的笑, 令人不寒而栗。 公主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任肃清看着永乐瞬间失了血色的脸, 默默握住了她发凉的指尖,感受到手心处传来的暖意, 永乐愣了一下,没有挣脱。 她回头和任肃清对视, 再看过去,白止便不见了,仿佛刚才的一切是一场幻觉。 绿绡闻声过来, “公主, 原来您在这里啊, 刚刚奏笛的是谁?” 段江却是立刻注意到任肃清和永乐交握在一起的手, 眼神暧昧,“诶,你们~” 永乐急忙松开,欲盖弥彰整理了一下衣袖。 “那个人是谁?”任肃清仍不忘追问。 看得出来,永乐十分忌惮此人,看到他如临大敌。 永乐沉声道:“是白止,他回来了。” 绿绡亦是惊讶不已,“国师大人,不是...不是...” “很显然,他没死。”永乐已经恢复了沉着冷静,“绿绡,你们先过去一下,我有话同王爷说。” 段江一把拉过绿绡,笑嘻嘻,“好的好的,你们慢慢聊,说一晚上都行。” 绿绡直接一个肘击,推开他,“是,公主。”然后也不管段江,把斗篷披到永乐身上,自顾退下。 段江捂着腰,追上去,“你又谋杀亲夫...有些地方,不能乱打的...”声音渐渐走远。 “方才我要跟你说的话还没说完。”永乐道。 任肃清笑,“不急在这一时,”上前一步,低头,“倒是刚刚那人,你别怕,我会护着你。” 永乐后退一步,任肃清顿在原地,好像就一会的功夫,她又用硬壳把自己包了起来。 “我不怕他,我已经杀过他一次。”她轻轻说。仿佛又想起当时的情景,一股寒气袭卷全身,她拢了拢斗篷的帽子。 “任肃清,我......”永乐停顿,“我不想骗你,其实今天以前,我一直认为你我之间是君子之交都算不上,最近开始才把你当作朋友,我不能违心地说喜欢你,我们还是继续保持友人的现状罢。” “这话是什么意思?”任肃清心往下沉。 永乐继续发问,“王爷自己呢?对我的为人又了解多少,真的喜欢吗?你方才的言行或许只是酒后冲动,抑或是有旁的念头呢?” 任肃清眼神透澈坚定,“我没有那么多心思,如果我那么告诉你,那就是字面意思,我喜欢你,所以你......” 永乐掐了掐掌心,“王爷若觉得不妥,也可以当作今晚的事没有发生过。” 任肃清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永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别处。 “好。” 他心想,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因为刚才那个人,所以才推开他,避开他,他若是这时候纠缠,只会增加她的烦恼,让她更加担忧。 他知道,以永乐要强谨慎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这个时候把什么都告诉他的,只有他自己去找到答案。然后再一点点卸下她的心防,让她知道她是可以依靠和信赖他的。 心里叹了口气,燕永乐,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要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身上。她刚刚竟然想保护他,那么纤细瘦弱的身板...... 永乐却是松了一口气,“多谢王爷的理解。” “有一个条件,”任肃清说,“不要再喊我王爷。” “答应你。” 之后两人并排走着,隔了一拳距离,一路无话,回到厅中,段江第一个上来。 “嘿嘿,大哥,”他看向永乐,“我是不是要改口叫嫂子了?” 红缨也是笑得一脸得意,她听绿绡说了后,整个人就飘起来,感觉公主能跟将军在一起,她功劳太大了。 任肃清却是拍了一下段江的后脑,“别瞎说,长公主和我之间什么都没有,”又转头看永乐,“公主,对吗?” “是。”她笑笑,“中郎将拿我开玩笑也罢了,我左右习惯了,别损了王爷的清誉。” 说完,永乐和任肃清短暂对视一眼,又同时别开目光。 这倒叫段江几人看不懂了,俱是看着他们,没人开口,气氛顿时有些奇怪。 任肃清和永乐恍若未觉,他进去抱起已经困到睡着的任雪阳,“夜已深,本王也该回府了,今日多谢公主款待,改日请到王府一叙。” “酒薄菜少,王爷不嫌弃就好,我若得空,自然要去的。” “那就恭候公主大驾了。” “请,”她挥手,“红缨,送客。” 走了两步,窝在任肃清怀中的任雪阳,揉了揉惺忪睡眼,竟是醒了,伸着脖子看了看,找到永乐时咧开嘴笑。 “公主妈妈。” 任肃清止住脚步,只见任雪阳伸直了小短手向永乐,永乐走上前,“雪阳怎么了?” “乖乖睡觉,我们这就回家。”任肃清的语气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 任雪阳尚未完全清醒,缩了缩,小孩子迷迷糊糊奶声奶气,“要公主妈妈亲亲才睡。” 永乐愣了一下,不等她反应,就听任肃清道歉:“小儿无状,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 “听话,快睡。”他对任雪阳说,又凶了几分。 小家伙嘴巴一瘪,红了眼眶,眼见就要哭了,永乐赶紧走近,哄他,“雪阳乖,不哭,就亲你。” 小雪阳连忙收了眼泪,点点头。永乐低头在他额间映下一吻。 她身上的淡淡清香也钻到任肃清的鼻子里,是让人感到安心的香味,他抱着孩子的手一紧,差一点,她再晚离开一点,他就想把她也搂到怀里了。 任雪阳心满意足,随着任肃清和段江离去。永乐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路尽头,才由绿绡扶着转身回房。 绿绡这次也看出来了,公主心里有王爷呢,却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要否认。绿绡不是红缨,不会问公主这些。 但刚坐下的永乐却突然开了口,“绿绡,你传书到广陵阁,把柳浮生给我叫过来。” “现在?”绿绡问道。 这么晚,不太合适吧? “就现在,说本公主要召他侍寝,很急,让他快滚过来。这话你就当着广陵阁的宾客面前说,不用避人。” “是,奴婢这就去。” 公主的命令再奇怪,绿绡都是一向遵从,即使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会把服从摆在第一位,并且不会对公主的意思做额外的曲解。 永乐交给绿绡做的事都很放心,绿绡去后,她坐在窗边发呆。满脑子都是白止的形象。 白止是一个极度阴冷和病态的人,这是永乐后来对他的评价。 他比永乐大十岁,是老国师的弟子,师徒俩以前就住在观星台,离内宫很近。 永乐第一次认识的是少年白止,那时她还在垂髫之年,最喜欢在宫里跑来跑去,四处玩耍,十分调皮。 她虽然总是记错人的模样,但是从小就喜欢好看的,那天也是,她在前面跑,后面跟着一众侍卫宫人,一边追又一边不敢追得太紧,怕小孩子兴奋了跑得愈快会摔倒。 公主可是宫里的小祖宗,都生怕她有一点闪失。 永乐就在这时撞到了一个人,蓝白的道袍,白皙俊秀的少年,他扶起她,“公主小心。” 永乐亦同时问他,“我撞疼你了吗?” “公主怕疼吗?”他反问。 “怕。”小永乐坦白答道。 少年直勾勾看着她,“公主,疼并不可怕,让人知道你怕什么才可怕,而什么都不怕的人才能让人畏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永乐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不过你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止,公主要记住我说的话。”他单膝跪在地上,半蹲着身子,眼珠带点灰色,看着十分冷淡。 不过正因为这一特征,后来永乐第二次看到他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公主遗忘了模样的人。 “白止,好,我记下了。” 她刚说完这句,后面的宫人便一群过来围住她,前面的老国师也在唤他的徒弟。 那之后,永乐就时常能看到白止,但他从不主动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注视她的成长。白止说,从公主出生起,他就在看着她了。 燕乙不喜欢白止,严格说起来,燕乙看不惯所有出现在永乐身边的男孩子。永乐对白止却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顶多觉得他有些孤僻和古怪。 老国师过世后,白止就接替了国师的位置,继续过着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日子。没过几年,先帝也驾崩了。 没人知道,曾经,白止是她最得力的臣子。 他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边,利用国师的身份之便,帮她做了很多事。但当她发现白止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时已经太晚了。 “感情会让人软弱,对殿下来说是绊脚石。” 所以公主殿下喜欢的、在意的人和物,白止都会一一帮您清理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祁放 红缨送任肃清和段江到门口, 正准备转身回去找公主, 被任肃清叫住。 “红缨姑娘, 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你可知白止是谁?” “白止...好生耳熟, 在哪听过,”她低着头想了想,“啊,是公主做梦的时候, 梦里唤过这两个字!” 段江当下便黑了脸, 任肃清倒是没什么反应。 红缨发觉失言,忙解释,“不是那样的,公主做的都是噩梦, 每次醒来都是一头冷汗。” 任肃清皱眉, “她...经常做噩梦吗?” “嗯,公主的梦魇之症连小林神医看过都没办法, 只说心病需要心药医。”红缨叹了口气。 难怪她总是看起来有点虚弱,人若是无法安睡, 长此以往精气不能得到续养,身体必然受损。 “这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任肃清问。 “奴婢是建兴三年朽月到公主身边伺候的,那时候公主夜晚就受梦魇折磨了。” 那是在她来白马关之后, 不, 也有可能是之前, 因为那天她喝了很多酒, 醉得厉害,任肃清突然想到什么。 “她嗜酒吗?” “将军怎么知道?不过我们一般是不让公主喝的,林大夫说酒喝多了对公主身体不好,但公主不喝酒便会做噩梦,有时候奴婢也不知该怎么办。”红缨一脸苦恼。 原来是这样,所以白马关那晚她才会饮醉酒。 红缨说着又想起一桩奇怪的事,就是上次将军生病时,公主在将军房里睡得很安稳,但这事她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将军现在也没问她就没提。 任肃清却在想,他缺席的这些年里,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绿绡说白止是国师,红缨却对这个官职的人一无所知,也就是说建兴三年之前就没有国师了。建兴元年是燕长安登基的年份,也就是之后两年里发生的事。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长公主是她,对南边的事也只是略有耳闻。到天都的时候听到酒肆闲谈大约也说到了当年事。 荣恩侯萧道敬是丞相,百官之首,也是长公主的亲外祖父,燕长安登基后,萧氏一门权势达到巅峰,但倾覆也在一夕之间,传言是燕永乐在外祖父五十大寿的宴席上毒杀了他们,包括当时出席的各大家家主。 金堆玉砌的荣恩侯府都随着一场大火被掩埋在废墟里,唇亡齿寒,长公主打压外戚和门阀的行为也惹来了众怒,世家转而拥护楚王,与长公主的势力对抗。 然而第二年,楚王也事败了,遭到软禁,楚王余孽均受到处罚。那这个国师白止,在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红缨说完刚刚那句后一直没听到任肃清的下文,终究没忍住,问道,“将军,奴婢多个嘴,您和公主解释清楚了吗?” 任肃清嗯了一声,“此事我自有分寸,红缨姑娘不必担心,我们,”他顿了一下,“很好。” 红缨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公主一向主意大,其实奴婢有时候都吃不准,真怕将军以为公主......” 她想公主虽骄纵,但从来不会无故发人脾气,将军不了解公主,万一两人有了误会可不好。 “我知道。” 燕永乐有多好,他都知道。 回府后,段江忿忿不平,“大哥,这公主什么意思啊?她到底要不要和你好?” 任肃清把睡着的任雪阳抱回房,路上段江各种揣测。 “我知道了,她这招就是若即若离,吊你胃口呢,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大哥你可千万别上她的当。” “住口,你再在我面前编排她一句,可别怪我拳头不认人。”他给雪阳掖好被角,回头眼神凌厉,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段江一抖,“别啊大哥,我也是不想你被人家骗。” 段江想他大哥从未接触过女子,情事上就是个愣头青,而他到天都这几天,关于长公主的风流韵事可听了不少。 “她骗得了旁人,可骗不了我。”任肃清轻轻道。 “大哥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啊,你是定北王,是大衍的英雄,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个公主我听人说都坏到骨子里了,私下又放荡......哎呀大哥你真打啊!” 段江捂着肩膀,跑到屋外,“又不是我这么说,外面都这么传,其实她要是真喜欢你,做弟弟的也就不说什么了,你看她现在是什么意思嘛。” 任肃清也走出来,关上门。 段江不满道,“她看上你不假,但必定没有几分真心。” “她看上我?”他诧异。 “城里都这么说呀。” 任肃清脸一红,“别瞎说,”又正色,“还有你平常在雪阳跟前胡说八道什么,你自己油腔滑调我就不管了,别把小孩子教坏了。” 段江心虚,“我哪有...雪阳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多想要娘亲,你不是想娶公主吗?我顺口逗逗他。” “我不是说这个,什么...亲...什么的,若不是看他才五岁,我现在连你俩一块教训。”任肃清恶狠狠的语气,像在掩饰什么。 段江起初忙不迭认错,看任肃清神色异常,“诶不对啊大哥,你该不会是在吃你儿子的醋吧?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吧,难道?” 任肃清抬脚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下,“滚回去睡你的觉吧,屁话那么多!” 段江往前栽,手臂撑地才没摔个狗啃泥,回头不住地说,“完了完了...大哥你已经掉进那个妖女的陷阱了...” “我看你是真的皮痒了。”任肃清上前,段江一蹦三尺高,左躲右闪,仍是挨了任肃清几下。 绿绡去广陵阁请柳浮生,人人都认识这位公主身边的近侍,更不论绿绡还亮了腰牌,一本正经地说公主召柳老板侍寝。 浮生当然知道师姐是有要紧的正事传唤他,急忙就随绿绡去了。 他一走,阁中欣赏歌舞的恩客七嘴八舌就说开了,“公主这精力可真够好的,没记错的话身上还带着伤呢吧,也不怕玩得伤上加伤。” “年纪大的女人就这样,我家那个,啧啧,殊不知只会让男子避之不及。” 另一人哈哈大笑,“没有吧,我看这柳老板不是跑得很勤嘛。” “废话,长公主召你侍寝你小子不跑得比他还快?” 却听一清朗男声混进这群阴阳怪气的猥琐声音中,“这个柳老板和长公主好像关系不简单?” 容貌清俊的男子慵懒靠坐在一旁,怀里搂着位美人,他五官轮廓深邃分明,一袭紫色的锦袍比身旁的姑娘还要艳,笑容颇有几分风流佻达,眼尾上挑,添一抹撩人的风情。 这么好看的男人,跟那柳老板站一起也是不遑多让。来广陵阁的非富即贵,这位虽面生的很,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这几个公子哥打量了他一下,觉得跟他说话不会降了自己身份,才说:“你第一天来广陵阁吧,这柳浮生跟长公主勾搭好几年了,两人三天两头就在广陵阁颠鸾倒凤。” “有时候还叫上婠婠一起,简直淫.乱,我从那门前走过听到一次,不堪入耳。” 他们嘴上鄙夷,眼里却是神往。来了广陵阁的,哪个是正人君子,还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祁放握着美人的小蛮腰,上下摩挲,美人被他掐得快化成一滩水,眼神迷蒙,微微喘息靠在他怀中,心中暗骂,这是哪来的妖孽,要了命了。 “照诸位这么说,这位长公主还是很长情的。”他另一只手摸摸下巴。 听他这么说,几人也赞同,“几年就这么一个姘头,也不知柳浮生几辈子修来的福,不就脸比咱们白一些吗?” 突觉身后一阵寒气,他们回头,只见一红衣俏丽女子单手叉腰,“又在背后编排我们阁主和长公主,我回头告诉长公主去,看她怎么收拾你们。” “这不是我们的婠婠嘛~”他们见了婠婠笑得一脸荡漾,“来,陪少爷们喝一杯。”手就势要摸到婠婠腿上。 婠婠也不客气,一脚蹬到公子哥肩膀上,不轻不重将他踢倒,“去你们的,想做下一个孙二公子是不是?” 她最好的就是嗓子,这一声柔媚入骨,把几人骨头都踢酥了,怪声怪气地讨饶。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绿绡还没走远呢,我这就去告诉她。”婠婠一甩袖子,作势要出门。 他们这才怕了,连忙把婠婠拉回来,拿珍宝玩意哄她开心,婠婠不屑一顾,打心里瞧不起这些人。 她嫌弃地推开他们,走到祁放面前,睨着一双媚眼上下瞧他,“公子好面生啊。”这人打听公主,可疑。 “我倒觉得姑娘面善,像一位故人。”祁放一双桃花眼看着她,故意凑近婠婠。 婠婠偏过头,“这话,我听多了,你们男人啊,对每一个漂亮的都这么说。” “噢,姑娘觉得自己漂亮?” “你......” “我也觉得姑娘漂亮。”他眼睛极撩人,一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好像格外动听些。 被他这么一闹,婠婠那点疑虑倒打消了。 祁放揽着怀里的娇软美人步上台阶,“对了,我叫祁放,从北边来,想找你们老板谈点生意。” 他又瞟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不过我看他好像有事,等他回来劳烦姑娘来找我。”说完朝婠婠眨了一下眼,丢给她一枚银币,“给你们老板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用蛊高手 “白止?是那个毒杀了萧氏一门的白止?师姐你不是说刺了他心口一刀, 他已经葬身火海了吗?你给他背了这么多年黑锅他还敢回来?” “是他, 当年我以为他死了, 我把事情推到他身上反而没有担当, 再说我也确实参与了, 就没有解释这件事,没想到他竟没死。” 她还怕平安知道仇人不在人世丧失活下去的信念,也没把真相告诉他。 “真是头疼。”永乐按了按鼻梁。 “怕什么,不就是一个白止吗?他若来找你麻烦, 我们再把他杀了就是。” “你不懂, 他唯恐天下不乱,对我而言如附骨之蛆,此人出现在天都不是偶然,一定有备而来。” 她问浮生, “说起来最近有没有什么怪事?” “我正想来和你说呢, 今天就有一件,青娘的茶馆里不是死了个人吗?我去看了, 竟是死于蛊毒,以前只在残卷上看过, 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懂制蛊之术,好想认识一下。” 永乐越听眉头皱得越深,“继续说事, 别扯旁的。” 浮生说, 青娘告诉他, 那人就好生地在喝着茶, 突然脸上都紫了,口吐白沫,自己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那死状,吓死人了,看到要做几夜噩梦。 “可曾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在茶馆?”虽然心里已经有七八分确定,但她还是要确认一下。 “这个我也问了青娘,她说只有个外来的道士,戴着斗笠,不怎么打眼,但平常来的都是熟客,只有这个陌生,所以有印象。” “道士?穿的什么衣服知道吗?” “我想想,好像说是蓝白色的。” 永乐攥紧拳头,“是白止。” “啊?他怎么懂用蛊的?” “他是半个南疆人,我原也以为蛊术失传了,但萧家出事那晚,中的就是蛊毒,他承认是他所为。” 还提到了自己的身世,那是永乐第一次听白止说起自己的事,他母亲是南疆祭司,擅用蛊。但遇到了负心人,做了很绝的事,白止也因此成了孤儿。 “浮生,你叫天都城里的暗线都盯紧点,看到白止的行踪就报给我,他最终目标是我,但我不知道他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师姐,这人对你?” 永乐瞥他一眼,知道他想歪了。“你误会了,我跟他的关系没那么简单。”不是简单的爱或恨。 如果是恩怨情仇倒还好了,或许其他人眼中白止对她忠心不二,但她知道,他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感情。 “对了,还有梁家。”永乐想起来,“你再帮我查一下,梁家的钱是从哪来的?” 梁家本身小门小户,第一任家主就是靠婚姻关系谋夺了一个小世家的位置,之后一代代的,也靠这种裙带关系,把女儿嫁去做小妾填房或者七老八十的人都好,只要能攀上关系。 但永乐记得,梁家本身是没钱的,没什么底蕴,家中也没有出息的子侄,只有一个梁蕙容爬得最高,坐上太后的位置。 但梁蕙容刚进宫时,也一副寒酸相,巴结谄媚她的嘴脸还历历在目。 她才歇了多久,短短时间,梁府上上下下,怎么好像挖到了金山一样,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整个梁家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难怪门风会那样不堪。 不过这事让长安知道他又该多想了,长安忌惮她,就是怕她抢了他的位置,疏远她,因为不想被人说他是个只会靠姐姐的废物,弟弟这点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接手朝政时正是焦头烂额之际,没能照看好长安,教梁太后趁虚而入,给长安养成了这副敏感多疑的性子。 她镇得住这帮人,他们却是不怕长安的,只把他当成乳臭未干的小皇帝,这事被长安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过去她太强势,压得长安喘不过气,放了权,还特意造自己的谣言,也没能让长安放心,反倒是让这些小人现形了。但长安也太糊涂,如此忠奸不辨,怎么做明君...... “师姐,你怎么突然想到查梁家,我听说是梁家的姑娘害你挨的那一剑,你是想报复他们吗?若是这样,我倒是有很多办法弄出罪证来。” 永乐一听眼睛都瞪大了,“好啊你,从哪学的歪门邪道,还知道栽赃陷害了?” “你师姐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让你查自然是梁家有猫腻,所以一定有证据,你明白吗?” 浮生一向机灵,很快明白永乐的意思,就算找不到证据,也要造出证据,还要造得真真的,让当事人自己都发现不了。 “乖了,”她捧起浮生的脸,“师姐看看,最近怎么又吃胖了。” “有吗?”浮生从怀中掏出镜子,左右照了照,“还是这么英俊呀。” “是是是,你最俊。” “哪有哪有,不及师姐万分之一。” 两人玩笑够了,浮生突然想起,“师姐,你让我来侍寝,我今晚睡哪啊?” “你想睡哪?”她笑道。 要是以往,永乐肯定要好好调戏浮生一把,但今晚她刚刚和任肃清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说着话眼前突然出现他的样子。 轻轻咳嗽两声,“算了,不逗你了,赶紧回广陵阁吧。” 师姐一反常态,浮生不知怎么想起今天见到的那位任王爷,但愿是自己想多了,他甩开心中疑虑。 回广陵阁,就听婠婠说有人找他,看到那枚银币,浮生模糊记起自己好像是在北漠欠过一个人情。 “人在哪间房?” “甲字二号。” 浮生敲响房门,没人应,门却轻轻一推就开了,走进去,一地的女人衣裳,床上的英俊男子衣着完好,怀里抱着美人。 他拉响床边的铜铃,祁放睁开眼,美人见老板来了,拾起衣服出去。 祁放笑看柳浮生,“柳老弟,好久不见,你已成了广陵阁的大老板,真是今非昔比。” 当初柳浮生在北漠还是穷困潦倒刀口舔血的江湖浪人,一转眼成了天都首富,说背后不是那位长公主的手笔祁放怎么就不信呢? “祁兄见笑了,我听婠婠说你要找我谈生意?”柳浮生并不知道祁放的真实身份,以为他是个行商。 祁放笑意更浓,“不急,我刚到天都,等我玩够再说,要在这叨扰你一段时间了,你不会介意吧。” “请便。”浮生觉得这人说不出哪里有点怪,不过他们江湖中人恩怨分明,他帮过自己,他也不会忘恩负义。 “对了,昨天我听人说你和长公主殿下关系匪浅,我想认识下这位美丽的公主,既然你们这么熟,你能否引见一下?”祁放试探道。 浮生看他轻佻放荡,一定又是觊觎他师姐的美貌,当下脸色一变,“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祁放了然一笑,头枕着右手腕,“哎,看来柳老弟对长公主喜欢得紧呐。” 这样正好,通过柳浮生,不愁不能接近燕永乐。 第二天一早,公主府就接到了来自宫里的赏赐。 永乐昨天是很生气的,气长安不识好歹,气他冷血无情,她设这么大的局,他还是把她当眼中钉,整天就在意那个龙椅,要杀任肃清,杀燕乙,怕他们跟自己争抢皇位。 永乐一一走过这些奇珍异宝,心里想着,长安那么在意权势地位应该也是受了粱太后的影响,但他还会送礼物哄她,心里也还有她这个姐姐。 长安本性不坏,她态度强硬和粱太后作对反而会把他推开,倒不如将计就计,让长安认清自己的内心,解开心结。 想到她把自己伪装到这个份上,也不见长安多心软,还以为这孩子已经没心没肺了,原来是用错了方式,一味迁就他,长安敏感多疑,恐怕还在担心姐姐骗他。 说起来,粱太后最近越发烦人了,得寸进尺,她以前从未把这个女人放在眼里,但她要来惹她,急不可耐做这个跳梁小丑,她也不介意拆穿她的把戏。 即使会让长安失望难过,养大他的母后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也在所难免了。 她问内官,“陛下还让你带了什么话吗?” “陛下说,让公主不要生气了。”内官会意,“公主殿下有话要带给陛下吗?” 永乐眼珠转了一下,“你跟他说,姐姐心都被他伤透了,别以为拿些破石头就能哄我,一点诚意都没有。” 哼,小兔崽子,之前怎么气姐姐的,现在都让你还回来。 皇宫里,燕长安听了内官的回话,俊眉紧蹙,“阿姐原话就是这么说吗?” “是,奴婢都是照长公主意思说的,不敢曲解。” 年轻的小皇帝一时无措,阿姐这次真的生气了,怎么办。 案台上是西戎那边发来的帖子,西戎使者不日就要抵达天都了,这种场面,姐姐肯定是要在场,不如趁那个时候,找机会再亲自与她说说。 西戎这事,永乐也早有消息,他们递了和书,这次派使者来见,是为了缔结两国邦交。让任肃清这个时候来天都也是为了这事,西戎是败在他手上,他在场,以示尊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催婚=作死 白止自从那天之后又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 永乐嚼着嘴里的青团, 一脸若有所思。 平安坐在永乐不远处擦剑, 工欲善其事, 必先利其器。 “公主你在想什么?”红缨走过来。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 此时恰逢清明时节,一大早天朗气清,倒是很适合外出。 “我在想......”她转向平安,“我们出去踏青吧。” “随便。”平安面无表情道。 红缨问, “公主, 要不要叫上将军他们?” “也好,把雪阳带出去放放风。” 现在任雪阳黏永乐黏得不行,天天往公主府跑,同行的自然也有任肃清。 永乐对任肃清有好感, 但也没到十分喜欢的地步, 而且还有一个白止在暗处,她不想把任肃清拉下水。 任肃清却不这么想, 这些天他也没闲着,差不多走访了整个天都。 为了弄清楚那七年发生的事, 有用的收获不多,只是让他发现,所谓的名声不好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看前面牵着雪阳有说有笑的燕永乐, 真不知道她还藏着多少秘密。 “雪阳快看快看, 好大的风筝啊。” “哇!”小孩子的眼珠又亮又大, 里面满是欢喜。 其他人除了平安一定要跟紧永乐, 都是在后面不远不近地看着,红缨对绿绡说:“你看,公主和将军还有小公子,好像一家三口呀。” 绿绡说:“你把平安少爷放到哪里去了?” 不过不止红缨一个人这么想,这里是个小山坡,地势平坦,人也不少。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对,男的俊女的美,都是难得一见的绝色,再加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仙童,简直就是一幅画。无不在心里赞一句神仙眷侣。 但越是这种时候,人多混杂,越容易出事。 绿绡已经把永乐护得十分严密了,奈何这清明时节,天空突降大雨。 众人手忙脚乱撑伞避雨,也不知那伙人是什么时候混在人群中的,趁此机会突然发难。 所有人下意识地护在永乐公主身旁,因为刺客一般都是冲着公主来的。但这次他们想错了。 这些人并不是刺客,而是上次沙家帮的人,他们一直在追踪平安,想夺回他身上的东西。 平安身上有伤,不能使出全力,眼见被围,红缨他们见状要过去帮忙,又一紫衣身影出现,将平安面前几人踢倒。 公主府的扈从加入,很快制服了贼人,紫衣男子也走到永乐面前,“在下祁放,姑娘交个朋友可好?” 任肃清向前一步,将永乐整个挡在身后,黑着脸,“不好。” 永乐愣了一下,又偷偷抿嘴一笑。 “我又没问你。”他看向任肃清身后,一双桃花眼眨了眨,“姑娘,怎么说我也帮了你们是不是?” 永乐往旁边走一步,“我们的人对付那些人绰绰有余,何须你多管闲事。” 这个人出现的太是时候了,很古怪。 “姑娘好冷的心肠好毒的嘴啊,”祁放捂着胸口,“唉,本来在下有样东西要给姑娘的。” 他举起一只发簪,永乐摸了摸发髻,这是刚刚躲雨时掉的。 “不如这样,姑娘认个错,承认我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我就还给你。”他语气轻佻,眼神撩人。 只是话音未落,簪子已不在他手上,任肃清拿着发簪,冷冷问道,“你还有事?” 祁放心里简直一口气上不来,这个任肃清实在可恶,碍事。 他看着一行人离开,特别是中间燕永乐的背影。好一个长公主,不过这样的女人征服起来才有意思。 走下山丘,任肃清把簪子递给永乐,她没有接。 “怎么了?”任肃清不解。 “你帮我插上。” 任肃清低着头,耳朵根蓦地红了。 永乐心中好气好笑,戴个发簪,她都还没害羞,他害羞什么。 任肃清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把一个簪子直直地竖在发髻上,还十分满意点点头,觉得插得美极了。 永乐看着他,“你插歪了。” 任肃清惊讶,“你看不到怎么知道我插歪了,我插得很直啊。” “我不看也知道你插歪了,因为直所以歪。” 任肃清:“......”这是什么逻辑,难怪六弟总说不能和女子讲道理。 那些人交给了都司,回去的路上,平安一言不发,一回府就要往自己房间跑。 “回来。”永乐不紧不慢道。 平安站住。 “你到底拿了人家什么东西?他们死咬着你不放。”她今天听到那伙人叫他交出来什么的,隔着雨没听清。 平安不说话。 永乐看他一眼,“你不说以为我就查不到了?” “...是一本武功秘籍。”他说完半晌没听到永乐的声音,回头见她是一脸无趣的表情。 “你们武林中人除了秘籍还能抢点别的吗?”之前听浮生说江湖事就已经听得她麻木了。 “以后再惹了事,不要瞒着我,惹了事不要紧,今天差点......”她走到平安面前,将他好好检查了一下,“还好没受伤。” “你会怕我受伤吗?”平安见她担心的模样,鬼使神差问。 “当然了,问什么傻话。” 平安别过头,“我...我才不信。” 啧,这别扭的性子。不过永乐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你问这做什么?”平安又像炸了毛的小猫一样警觉。 她眸光一闪,“萧家出事的那晚,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永乐脑子里有两根线,感觉就差一点就要接上,好像漏掉了什么。 “有人救了我,也是他教我武功,如果你想知道的是这个的话。”平安的声音冷下几分,萧家的事是他和永乐之间无法跨越的裂缝。 “这个人是不是常年穿一身道袍,有一双灰瞳。”永乐齿间发寒。 “你......”平安一脸惊讶,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燕永乐会知道这些。 她咬着牙,又是他,白止! 平安小小年纪,修炼的武功却很霸道,损耗身体,永乐知道后才叫太医编了那套他受了内伤一年半载不能运功的说辞。 想在此期间让他养身体。还道是什么师父教徒弟这种邪功,原来是白止。 蛊毒是他下的,他能救也不出奇,只是他却不是真的要救平安性命,而是要利用他,所以不在乎平安是否短命。 永乐看平安,“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嗯。”平安貌似起了疑。 “如果我告诉你,当年灭了萧家的不是我,而是这位救了你又教你武功的人呢?”永乐说完,观察着平安的神色。 平安也盯着永乐,良久,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信了?他就这样信了! 但与其说他是相信永乐,倒不如说是他更愿意接受这样的谎言,只要姐姐说了,他就愿意去信。 眼前起了一层水雾,永乐强自忍住,鼻子酸酸的。“怎么不觉得我是在骗你了?” “那你是在骗我吗?”平安轻轻地问。 “没有。” 平安用没受伤的手把永乐揽到怀里,“姐...” 永乐额头抵着平安的肩膀,脸埋在锁骨的位置,那一块氤出一片水渍。 又过了五日,西戎使臣来访,接见使者的宴会上,闹了一件不大不小的风波。 一开始气氛融洽,谈笑风生,西戎的人敬佩强者,从来不弄长幼有序嫡庶尊卑那一套,言谈间也能看出使者对任肃清和燕永乐这两人更感兴趣。 也觉得大衍的人很奇怪,长公主有智慧,定北王有兵力,他们在一起明明可以执掌大衍,却对一个少年俯首称臣,这在西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永乐见识广博,从大衍到西戎,对各地风土人情信手拈来。 “公主久居深宫,却知天下事,真是让人佩服。”使者赞叹不已。 “谬赞了,我也只是略知皮毛,西戎那边的事,不敢班门弄斧,说多了惹使者笑话。”永乐谦虚道,并没有以此炫耀。 “不不,公主太谦虚了。”使者连忙摇头。 连西戎国内最近发生的变故都清楚,这个长公主比他想的还可怕。 大臣们间或附和,心里与有荣焉,连燕长安都是一脸“我姐姐真厉害”的表情,粱太后妒火中烧,牙都快咬碎了。 事件发生的起因就是使者说西戎国王有意送公主来和亲,太后突然没头没尾阴阳怪气地问了句:“不知贵国公主芳龄几何?” 场上突然静了下来,太后这么直白打听人家公主的年龄实在丢人。 使者笑着说公主年方十八,是国王最宠爱的小女儿。 永乐听着,心想不见得吧,最宠爱怎么会送这么远来和亲。不过西戎国皇族内乱得很,争斗不休,能活到十八岁的公主也不简单。 当然这不是她眼下要关心的事,她要看看梁蕙容唱什么戏。 “十八正是最好的年纪,再大些就不好了,”太后叹了口气,又摆出那副慈母作态,“我们的长公主都二十二了,还没许人家,可真是急死我这个做母后的了。” 场上已有官员脸色难看,听不下去了,奈何是太后,又不能当场对她不敬,都看向长公主,盼着她说点什么。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连燕长安也觉得十分没面子,脸色不好看,只有太后一个人喋喋不休。 粱太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言行多么不妥当,她只想让一直瞧不起她的燕永乐没脸,在使臣面前出丑。 她说完还转向永乐,“哀家为你物色那么多人选,怎么就没一个入你的眼,别挑挑拣拣的成了老公主。” “女子啊,只有趁年纪小,韶华犹在,才能嫁个好人家。” 永乐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而是面向梁孝昌,笑道,“昌平候,你可听到太后怎么说了,下次你梁家生女儿,记得一出生就把婚事定下来,那肯定是最好的人家。” 梁孝昌唯唯诺诺,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他不太懂,但也知道现在同僚看他的眼神是让他恨不得钻到地上。 永乐又带着歉意跟使者说:“让你见笑了。” 太后瞪着她,但越听她后面和使者的对话越发脸上挂不住。 原来在西戎,并没有适龄结婚的说法,所以她和使者说这些,实在是找错了对象。使者也是出于礼貌面带微笑听她说完。 北夏尚算富饶,但西戎却是苦寒之地,人口不多,在他们那里,不管十六岁还是三十六岁,只要愿意嫁,就有大把人娶。前段时间,他们就有个四十岁的公主又嫁人了。 “太后她平日吃斋礼佛,看的都是经书,想来这些都是不知道的,使者不要放在心上,西戎的公主,我们自当以上宾之礼待之。” 大臣们心想,公主真是深明大义,这种时候还在替太后说话,再看那个“吃斋礼佛”的太后,面前是吃了一半的山珍海味,嗤之以鼻,真是太丢人,也不知道配合长公主吃几口斋。 粱太后心里怄得要死,明明她才是太后,他们都应该敬着她让着她,燕永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面下她面子,她是不是疯了!以为自己还是镇国长公主吗? 永乐似笑非笑讽刺她,“太后心急我理解,但这些‘体己话’还是私下跟我说就好,什么都不知道,言多必失呐。” 燕长安也皱着眉,“母后还是少说几句吧,若是不舒服就回去歇着。” 粱太后僵硬笑了笑,小皇帝是她唯一的倚杖,不能得罪。“我也是关心永乐,想她早日嫁出去。” 燕长安更是不豫,她怎么还在说这个? 永乐却并不在意,勾起唇角,刮了她一眼道:“太后嘴上说想永乐嫁出去,其实心里最舍不得永乐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粱太后皱眉。 “太后你就别装了,你看你给我介绍的孙二郎,你说是个品正端方的君子,本来我是信的,结果却在广陵阁看到他轻薄女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看到了,那样子,实在担不得君子二字,我想您一定是让他给骗了,他这样就是在污蔑您的名声,所以为了您,我就给了他点教训。” “还有那个张大郎,太后说他性情温和待人有礼,我想那也是极好的,结果那天我府仆人经过张府后门的时候,看到他们抬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上前问了才知道,竟然是让大公子抽成这样的,还说这是寻常事。” “仆人回来跟我说,我还不信的,太后明明说张大郎是个好人,怎么可能这么残暴,结果没过两天,他就出事了,听说是被寻仇。” “我寻思着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寻仇,可见这人确实有问题。还有之前介绍的好多,我就不说了,我想着太后这么疼永乐,怎么会介绍这么些人给我。”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太后舍不得永乐,不想永乐嫁出去,要不就是您太纯善,让这些人给骗了。”她说完扫了一眼下面众大臣。 有几个人连忙出席下跪,抖得筛糠一样,“冤枉啊殿下,是太后找我家夫人提起的,说是...说是殿下有意,小儿的情况,微臣早已向太后禀明。” “对对,我们也是。”其他几个附和。 在场的人听完,气氛简直可用微妙形容,没想到太后表面慈眉善目,背后却这样陷害长公主。 燕长安压着怒火听完,他是想阿姐嫁人,但从没想要她嫁得不好,阿姐不高兴他,莫非以为这事是他授意?他惊出一身冷汗。 太后被气得说不出话,“你...你...”顾忌着燕长安还在场,她努力挽救自己的慈母形象。 于是继续将矛盾往公主身上引,“那都是因为永乐眼光太高了,对人家有偏见,先帝爷不是说过永乐要嫁最好的,所以再好的她也挑出刺来,这个瞧不上那个看不起,我也是费尽了心思挑......” “住嘴,”燕长安十分不耐烦,“阿姐本来就应该配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倒是母后费的什么心思?” 梁太后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感觉。但仍不死心,又说:“那也是永乐平常太荒唐,不看看现在谁敢娶她,”太后说着就开始抹泪,“我也只能矮子里拔高个,尽我所能为她找最好的,还望陛下体谅我一片苦心......” 燕长安更不高兴,使者还在场,一国太后在这里掉眼泪算怎么回事,他从来没嫌弃过太后的出身,也叫她一声母后,但现在真觉得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好好的会使臣,叫她搞成这样。 “我要娶她。” “臣愿求娶公主。”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殿上站着好几位年轻官员,最显眼的是最先起身出声的定北王任肃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拉个手吧 太后本想拿话挤兑永乐是没人要的老姑娘, 却没想到自己“一呼百应”, 此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太后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莫不是病了?”永乐状似关心地问。 众人本来注意力都在任肃清那边, 前些时, 外面可都传长公主暗恋这位年轻的新王,但任肃清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场,听说还不近女色。 这些天也没少人往定北王府送礼想结交,都被拒之门外, 这种脾性的人, 面冷心冷,恐怕长公主也拿他没办法吧。 大部分人是这么想的。 听到永乐的话他们一齐看向太后,她急忙掩饰,用袖子挡住脸。 梁太后想让永乐没脸顺便显示她自己温柔慈祥,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永乐出了风头,她却脸面尽失, 这口气实难咽下。 “确是有些不舒服,哀家想先行回宫, 望陛下恩准。”她扶着额头。 燕长安瞥她一眼,怎么今天才发现她如此造作。 “依朕看,母后身子单薄, 以后这种场合还是能免就免吧。” 这是让她以后都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梁太后虽然平日说自己喜静, 吃斋念佛, 但与世无争的样子只是做给皇帝看罢了。她好不容易坐上太后的位子, 要她不出席这种场合,那不是要憋死她?她还怎么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是大衍的太后。 她有些慌乱道,“许是刚刚酒水吃多了,身子骨不碍事的。” 梁太后能看到的永远只有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计较那点面子得失,永乐看了她一眼,转开了目光,心里又升起那股无趣感。 想玩死满身破绽的梁太后根本不用花多大功夫,过去看在长安的份上,只要梁蕙容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围作,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她真的对长安好,长安也需要这个母后的话。可自从她放权之后,粱太后行事就开始不知收敛了,妄想压到她头上。 大衍的朝臣都知道,贪是长公主最深恶痛绝的,梁家却犯了这个忌讳。昌平侯蠢钝无能,凡事都听他那个太后妹妹的,梁家来路不明的钱跟粱太后没关系永乐是不信的。 粱太后退下后,众人的目光又回到任肃清身上,毕竟其他青年俊杰爱慕长公主情有可原,其中有几个还是长公主一手培养的,但任肃清来天都才多久。 “我对长公主一见钟情,想娶她为妻。”任肃清一眨不眨看着永乐,她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笑。 众臣听了,竟然还是一见钟情?那长公主暗恋任肃清的谣言是谁传的? 使臣看了一出好戏,精明眼神掩在憨厚外表下,笑呵呵说,“王爷真是有眼光,长公主高贵美丽,温柔可亲,让人如沐春风,一定会是位优秀的妻子。” 众臣不约而同交换眼神,长公主温柔?使者对公主误解很深呐。 不过站着的这些人年少气盛,明显谁也不服谁,即使听了任肃清的话,也并没有因为定北王也要争长公主而却步。当然他们也没对公主选他们抱太大希望,只是看不惯那粱太后针对公主。 任肃清以前还不觉得,来了天都后危机感一天比一天强,这么多男人肖想他的永乐,他竟然还放她一个人在这些人中又待了五年,想想都后怕。 燕长安看了看他们,直接问永乐,“阿姐怎么想?”他其实不希望永乐选任肃清,原因有很多。 永乐放下手中酒杯,方才她心中已有计较。 “既然你们都想娶我......”永乐停顿了一下,扫了一眼下面,众人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难道公主想一妻多夫,以她的性子好像做得出来... “不如办个比试选驸马吧那就。”她抚了抚发尾,十分随意地提供了一个建议。 “比试?” “比试的主题和方式由我,”看向长安,“和陛下来定,对你们也很公平,陛下认为呢?” 几个老臣立刻就开始摇头,认为不成体统,长公主对待婚事如此轻慢的态度也让人恼火,气跑了太后,她丝毫无愧,还不羞不臊提出什么选夫。 但燕长安看了看她,只说:“阿姐觉得可行,朕也没有意见。” 西戎使臣一听比赛两个字就两眼放光,表示出了十分感兴趣。 事已至此,保守派的官员也就没人去做那个出头鸟再反驳,就看长公主准备怎么闹。 任肃清一时之间未能想通永乐的用意,但不管比什么,他没想过自己会输。 宴席散去后,永乐起身拢了拢袖子,对长安说:“我一向惫懒,这比试的事就交给陛下定夺吧,我乐得清闲。” 燕长安知道阿姐还在生气。“这是姐姐的婚事,姐姐只旁观,好吗?” “原来你还知道是我的婚事?你和太后还有那帮老匹夫逼我嫁人时可说得冠冕堂皇多了,这是国事呢,该由陛下做主,我插什么手啊。”永乐讽刺道。 “阿姐,母后那样做,我并不知情,我从没想过要......” 她冷笑,“你不知情?所以我该体谅你是吗?” “长安,你说想提早亲政,我依你了,你说不想见到我不想被我管着,我便住到了宫外,放手让你去做事,可你做成了一件事吗?你甚至连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事都不知情。” 燕长安垂着眼,无力反驳。 从记事起,父皇就宠姐姐更多些,姐姐要什么就有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对他却十分严厉,每天都是枯燥的课业,若是学得不好,还要被罚。 他只能待在宫里,姐姐却跟着父皇游山玩水,但那个时候,长安不讨厌姐姐的,因为姐姐回来会给他讲宫外发生的趣事,会给他带好吃好玩的,会在燕乙欺负他时保护他。 侯府的小世子们都羡慕他,有一个天下最漂亮最好的姐姐。 但是在父母这一块,他心里有个缺口,那个时候是梁氏陪着他,她很温柔,像记忆中的母后。因为这个原因,他对粱太后多一份宽容。 而且怎么看,要欺负,都是姐姐欺负柔弱的太后,他没想到太后会...... 此时宫人早已退避,殿内只有他们二人。永乐又说:“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姐姐凶悍,太后对你更好?” “我...没有。” “至少有过这样的念头吧。”永乐无奈,“你知道父皇和我为什么对你严厉吗?因为你要继承大统,你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太后对你好,是谄媚,她需要依靠你才能保住她的地位。” “今天你可看清楚她的嘴脸?做皇帝的,若连辨忠奸断是非都做不到,就是昏君。十七岁不是小孩了,太傅教你那么多年,姐姐也教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是不带心眼识人。” “把江山交给你,我放心吗?我只怕将来有一天我不在了,那群人把你吃得连骨头也不剩。” 永乐想着,不然她早就撂挑子了,太累人了,连练武都觉得辛苦的她,起早贪黑处理政务,怕不是想要她的命。 回头想想,她竟然还干了七年。就为了这个不识好歹的弟弟。 她耐着性子说,“长安,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你急于想干一番事业,想拿燕乙和任肃清祭这个旗你找错人了。” 永乐一阵数落下来,长安一言不发。 过了会,才问,“姐姐还是气我要杀这两个人?” 永乐突然觉得头有点疼,被这个死犟的弟弟给气的,说那么多白说。索性拂袖转身,准备离开。 “阿姐,你上次说跟任肃清没有关系,是真的吗?” 永乐没有回答他,只丢下一句,“你若是一意孤行,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本来燕长安是想好了要跟姐姐道歉的,姐姐嫌他过于残暴,他可以不对任肃清和燕乙下手,但是永乐却说不让他动这两个人是为了他好。 他不服气,道歉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永乐走出来,果然看到任肃清在外面等她。她走上前,“你有话想问我?” 怎么说,她明明对他表示了好感,但没有和他商量,就提出了选驸马。常人都会觉得自己被耍弄了吧? 任肃清摇头,永乐这么做,肯定有另外的用意。 “不管是以什么方式,反正最后娶你的人会是我。” 永乐莞尔一笑,“王爷这么自信啊?” “王爷?”任肃清挑眉。 永乐凑近他,低声唤,“任肃清,行了吧。”又说,“你把手伸出来。” 任肃清听话摊开手掌,永乐便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任肃清惊了一下,感受到她软嫩的手指躺在他手心,从手心一路烫到心里,他不敢乱动。 永乐激他,“你上次在我府中喝了酒可没这么矜持。” 任肃清吸了口气,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指,永乐回握住,放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然后眼睁睁看着他的耳朵又红了起来。 永乐见过的男子中,任肃清不是最风趣最会哄女孩子开心的那个,但永乐却莫名喜欢他的耿直木讷害羞和认真。 因为旁人看他都是冷酷不可接近的高傲王爷,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露出这副模样。 选驸马只是一个饵,但要钓的大鱼不是任肃清。 之前和浮生说的时候,本来只是想逃脱婚事,但现在她有了中意的人,这选夫会就没必要了。 但为什么还是要按原计划呢,因为白止又消失了,不知道隐藏在那里,而唯一能牵动白止现身的事,就是长公主的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心态崩了 “万一, 我说万一,你输了, 我要嫁给别人你怎么办?”永乐逗任肃清。 “抢。” “如果我被藏起来,你找不到我呢?”她继续给任肃清出难题。 任肃清看她一眼,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永乐愣了一下,笑道:“嗯, 你说的对。” 同样的问题她以前捉迷藏时问过别人来着, 他们说这个假设不成立, 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怎么有人藏得住你,这背后恐怕有阴谋, 或是我要审问跟此事有关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任肃清的脑子果然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永乐想。 “走吧,我们回家。”她牵着任肃清往前走, 这姿势让任肃清觉得她是把他当雪阳了。 还有侍卫在往他们这边看,任肃清脸一红, 站住。 “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 这样被你牵着多难看.....”他抬起手。 永乐眯了眯眼, “我一个堂堂长公主, 想牵谁就牵谁, 谁敢乱看, 挖了他们眼睛。”她危险的眼神扫过那些往这边瞟的人, 话音一落, 所有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 当他们不存在一般。 “任肃清,你想清楚再说话,只有一次机会,这次不想牵以后也别想牵了。” 他别过脸,别别扭扭,“牵...牵就牵吧。” 若是让那些被任肃清打败的敌人们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不相信这个人和在北方疆场叱咤风云杀人不眨眼的任将军是同一个人。 “这才乖。”永乐笑眯眯。 延寿宫中,太监宫女们战战兢兢,太后一回来就开始摔东西,屋内一片狼籍,平常温和慈祥的太后今天像疯了一样,刚刚看到连桂姑姑上前劝慰都挨了一巴掌。 房间内,桂嫲嫲捂着脸,“娘娘别气坏了身子。” “气坏身子气坏身子,你除了这句还会说什么!我要这身子干什么,我连个自己的孩子都不能要。” “娘娘小点声。”桂嫲嫲看了一眼外面,关上门窗。 “我还怕什么!我什么都要没了,你看到他今天看我的眼神没有,真让人心寒,养了他这么久,他照样向着他那个姐姐,哼,终究不是亲生的。” 桂嫲嫲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娘娘命苦......”她拭泪。 “命苦?你说谁命苦?我是太后,我是大衍最尊贵的女人,都是你这个废物,你不是说人已经插进公主府了吗?为什么燕永乐还好好的。” 桂嫲嫲连忙跪下,“娘娘恕罪,长公主是个七窍玲珑心,比那狐狸还狡猾,每天吃食都有专人经手,生面孔连长公主的身都近不了,奴婢想着让人在长公主府多熬一段时间,有些资历获取了信任再下手。” “借口!都是借口!”粱太后现在气头上,理智尽失,“我要她马上死,她不死你就拿你这条贱命谢罪吧,废物。” 桂嫲嫲趴在地上,手抓着地毯,深深低着头,看不到眼神,“是,奴婢马上办。” 就在这时,外面远远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粱太后一惊,桂嬷嬷反应快,扶她到床上躺着,绞了头巾敷在太后额头上,因为太后刚刚是身体不适的理由离席,做戏自然做全套。 桂嬷嬷给太后说好,才去开门,恰巧燕长安到了门口,他看了眼屋内狼藉,桌椅东倒西歪,地上全是碎片,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眸光一闪,“这是?” “回陛下,刚刚进了只耗子,奴婢抓耗子呢。” “这耗子可够能耐的,都能拆房子了。”长安看着里屋,“太后在里面吗?” “回陛下,在的,娘娘精神不大好,许是病了,奴婢正准备去请太医。” “带朕看看。” 燕长安走到太后床前,之间太后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一副十分难受的模样,看到燕长安,虚弱一笑,“陛下怎么来啦?” “母后不舒服,朕来探望是应该的。” “我知道陛下孝顺,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病了,哀家照顾你时你说过什么吗?” 燕长安沉默了一阵,说道,“记得,朕现在也还是视你如母。但是朕不明白,母后你为什么要那样对阿姐?” 这还是找她兴师问罪来了,太后心中冷笑,脸上继续摆出一脸苦相卖惨,“永乐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向不喜欢我,觉得我把你从她身边抢走,觉得我要害她,天地良心,我从没这样想过。” “她带着偏见,就觉得我不会给她介绍什么好人,所以处处挑刺儿,哀家也为难。你们是嫡亲的姐弟,我是一个外姓人,始终隔了一层,我明白。” 燕长安皱了皱眉,“母后别这么说。” 太后说着说着就开始哭,桂嬷嬷给她递了帕子,她又说:“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陛下还是找别人吧。” “这事以后倒不用劳母后费心了,阿姐说要选驸马,朕想这样也好,让姐姐找个自己中意的,她喜欢想多找几个也没事。” 燕长安说得理所当然,太后嘴唇都要咬破了才忍住没有大骂出口。教了那么多年,让他觉得燕永乐有夺位的野望,根本没把他这弟弟放在心上,结果现在燕永乐勾勾手指他就上去摇尾巴,真是贱骨头。 又想到那群今天在殿上站起来打她脸的年轻官员,都是燕永乐养的狗,一群贱狗。 “母后保重身体,朕就不扰你清休了。 ” 燕长安走后,粱太后一把抓下头上抹额重重扔到地上,咬牙切齿,“燕永乐!” 为什么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为什么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帮她,她要是死了该有多好,不,死还不够,她要毁了她那张漂亮的脸,让她成为被男人厌恶的怪物。 就算她完了,她也要把燕永乐拖下水。 粱太后嗬嗬笑出声,扭曲可怖的神情让进来收拾屋子的宫人浑身发毛,不敢再看一眼,一个个麻利地干完活赶紧溜了。 桂嬷嬷背对着太后,眼神闪烁了一下,转身已如常,“娘娘,依奴婢看,陛下的心已经不在这了,咱们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粱太后冷笑,“我看不出来吗?上次燕永乐去梁府闹了一通,欺人至此,我和陛下告状,他竟毫无反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拼死生个自己的孩儿,如今也有个依靠。” “娘娘,如今也不晚。” “你什么意思?” 桂嬷嬷附到太后耳边耳语几句,太后倏忽瞳孔放大,逐渐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笑容。 这之后没两天,粱太后就以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为由,搬去了城外的水月庵,要礼佛一段时间。 燕长安从延寿宫出来后,一路嘴角止不住上扬,脚步轻快,身边的公公心里纳闷,陛下不会中邪了吧。 陛下还问他,“你刚刚听到太后说什么了吗?” 太后说什么了?让陛下乐成这样?公公百思不解,摇了摇头。 她一向不喜欢我,觉得我把你从她身边抢走。燕长安在心里反复咀嚼这句话。 粱太后要是知道她这句本来打算给燕永乐上眼药说她心眼小的话被燕长安理解出了别的意味,怕是要气得吐血。 燕长安摆摆手,“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对了,西戎不是送了只什么波斯猫过来吗?模样怪讨人喜欢的,你待会让人给长公主送过去。” 想了想,“别待会了,马上吧。” “诺。”公公心想,以后谁再说陛下和长公主不合他跟谁急,这有了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长公主。 “等等,回来。” “是,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顺便送十个各式各样的美人到定北王府。” 对任肃清这个人,燕长安始终不放心,他曾是最接近这把龙椅的人,甚至现在,他还手握整个大衍最强的兵力,难保没有异心,他想娶阿姐,目的恐怕不纯。 不知道阿姐对任肃清是什么态度,他要试试他们。 公主府,平安坐在屋顶上,对着皇宫的方向,远远地看到永乐的马车停在了公主府门口,才翻身落地。 听到永乐的脚步声在往这边,他闭上眼趴在石桌上,假装睡着。不能让她发现他在等她回来。 永乐朝平安走过来,正想叫他起来,睡在这里会着凉,却看到 眸光一闪,她弯下腰,温热的呼吸洒在平安脸上。平安心跳加快,她靠这么近干什么! 她低声,“喂,睫毛动了,睡着的人脸红什么?”永乐说完这句,平安眼睛猛地睁开,退到几步远。 永乐笑道:“干嘛装睡?” “我没有。”平安嘴硬。 “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她一边说一边走向自己房中,“沙家帮的事已经摆平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找你麻烦。” “秘籍什么的,咱们家书房多的是,以后别去抢人家的了。”说完这句她人已经懒洋洋歪在了贵妃榻上,顺手拿起旁边的话本,还是自己府里自在。 另一边,任肃清回府后,喝了一口下人倒的茶水,猛然一阵头痛,这茶有问题!他忙运转内力抵抗药性,想如以往那样把毒逼出去,但这好像不是普通的毒。 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永乐正捧着书,突然眼皮跳了一下,有种心悸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一只猫引发的 大概是因为夜里没睡好觉吧, 永乐摇了摇头,没放在心上。 不久, 宫里的赏赐就来了,是一只浑身雪白毛绒绒的小胖猫, 红缨蹲着看了笼子半天,一脸新奇。 “公主, 这是猫吗?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猫, 它两只眼珠子颜色都不一样哩。” “喵...喵~” “不知怎么地, 觉得它长得好像平安少爷。”红缨看了看猫,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少年。 绿绡说:“它一直在抓笼子, 是不是想出来?” 永乐看了一眼,“那你们就放它出来吧,小心别被抓了,它刚到新环境, 正害怕。” 绿绡小心地打开笼子,小家伙连忙跑出来, 四处乱躲, 最后钻到了墙角的柜子下面, 不再出来。 红缨绿绡喵喵叫着哄了半天都没反应, 永乐笑道:“行了, 你们别折腾了, 随它, 把吃的喝的放那就行了。” “公主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您是不是早知道会这样了?”红缨问。 “猫不都这样吗?番邦的猫也是猫啊。” “您早说我们就不放它出来了, 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那就错了,虽然都是待在一个地方不动,但是待在牢笼里和待在自己觉得安全的位置可完全不一样。” “你们不用急,它只是因为陌生的声音和味道而紧张害怕,等它想出来自然就会出来。”永乐放下笔,一只小猫的形象跃然纸上。 她解开绑起的袖子,“来,等干了帮我把这幅画拿去裱起来,送到隔壁给雪阳。” 红缨走近,“哇,公主画得真好,奴婢也想要一只。”她撒娇道。 绿绡问,“对了,公主还没给它赐名呢,它叫什么呀?” 永乐盯着画,摸了摸下巴,“就叫毛球吧。” “毛球?哪有这么随便的名字?”红缨说。 却听角落里传来一声细细的“喵~” 永乐捧腹,“你们听,人家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嘛。”还连着叫了几声毛球,每叫一声,小猫都答应一声。 午后,永乐小憩了一阵,醒来竟看到毛球躺在她脚边。毛球也警惕地睁开眼,不过它抬眼看了下永乐,便开始自顾翻滚。 永乐又好气又好笑,它也太自来熟了,谁允许它上床的? 她伸手要拎它后脖颈,它却舔了舔永乐的手指,永乐顺手在它背上的毛蹭了蹭,嫌弃道:“咦,都是口水。” “喵~” 永乐翻身下床,毛球也跟着跳下来,动作灵巧。丫鬟进来伺候梳洗,红缨她们看到毛球出来了,就想上前抱它。 毛球往永乐身后躲,永乐走出屋子,它也跟着跑不见了,明明看着胖胖一团,跑起来却很快。红缨想去抓回来,被永乐制止。 “它要熟悉环境,你们随它去。” 她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从命,反正公主府没什么猫洞狗洞,它跑不出去就行了。 “公主您以前养过猫吗?”红缨问,她觉得公主对猫的习性很了解。 “嗯,小时候养过,养了十年。” 是她和弟弟一起养的,长安现在送她猫,是想表达什么。 永乐现在前所未有地担心长安。 弟弟总像还没长大一样,如小孩子情绪反复无常,既多疑却又易轻信,急于证明自己,思考问题也不周虑,这样的长安真的能做好皇帝吗? 永乐蹙眉,可是如果现在放弃他,长安的下场......她不敢想。父皇的临终遗训让她护着弟弟,守住大衍,可是没告诉她要是这两件事冲突了她该怎么办? 一个皇帝需要的不是保护,而是直面阴谋和危险,学会怎么自己应对。但长安就像一只一直被她驮着飞的幼雏,他尚未长出自己的羽翼,并不会驾驭风,只会摔得粉身碎骨。 这个问题,她之前也和浮生讨论过,浮生说“燕长安这小子嘴上说着长大了不需要你了,其实心里不知道多依赖你,虽然他自己肯定不会承认这么矛盾的心理。” “就是仗着背后有姐姐撑腰,他知道不管怎样,他闯了祸,被人欺负了,总会有你给他收拾,真是有恃无恐呢。” 浮生当时说这话是想劝她离开天都,但现在想想不无道理,或许她不在了,长安才能学着长大,离开当然是远远不够的...不够残忍... 红缨见永乐皱着眉,“公主,奴婢是不是说错话了?” 永乐回过神,“没有,我想到些小时候的事。” 傍晚的时候,毛球还没有出现,永乐担心它饿了,才让府里下人四处找找,最后是在靠王府院子的墙上找到它。 那里正好有棵树,它一定是顺着爬上去了。但是墙太高了,自己不敢跳下来。 家仆们上去抓,它看到这么多人,更怕了,一个劲躲,小鱼干和肉也吸引不了它。 “不行啊公主,它怕我们。” “你们闪开。”永乐上前几步,扶着梯子,打算自己上去了。 “你行不行?”平安一脸担忧,“别掉下来。” 永乐一只脚踏在梯子上,“不是有你在吗?万一我和猫一起掉下来,你接住我就行了。” 小心地爬上了墙,毛球见到永乐靠近,炸开的毛果然有顺下来的迹象,下面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幸好这猫咪认主,不然把公主抓伤了,他们都逃不了责任。 永乐语气轻柔,“毛球乖啊毛球乖,到我这来。” 猫儿一点点走近,永乐伸手一勾就将它带到了怀里,一手还扶着墙顶。她看了眼下面,上来容易,这单手怎么下去? 又四处看了看,无意瞥见对面王府院中,任肃清怀中搂着位美人,那张万年不化冰的脸上竟是在笑?! 客气送走了内官后,他还搂着人进了屋?进了屋! 紧紧捏着墙头的檐角,永乐气不打一处来,就算是做戏也太过了,而且任肃清明明不是那样的人,除非他一直在骗她。 永乐气得猛一跺脚,踩空,整个人往下坠,应了她刚刚的戏言,真的掉下来了,毛球在半空中就脱离了她的怀抱,自己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啊...平安救我!”她喊道。 平安接住她,她缩在他怀里闭着眼。他笑道,“姐,没事了,你睁眼。” 永乐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却看到平安的笑中有几分勉强,额头上还有薄汗。她猛瞪大眼,“你的手!”从他身上下来。 平安手上的伤还没好,永乐抚着他的手臂,脸上满是内疚。“对不起。” 他安慰她,“姐姐很轻,不是很疼。” 永乐吸了下鼻子,忍住泪,又哭又笑,“怎么这时候还不忘贫嘴。” 叫了太医来看说没有大碍,重新换了药,永乐才放下心来。平安的手是被任肃清折断的,又想到刚刚王府的一幕。 背着她就这个样子,那上次说喜欢她又算什么?哼,这口气咽下去,她就不是燕永乐了。 从平安房出来后,永乐径直往外走。 “公主,这么晚您去哪啊?那边才是回去的方向。”红缨喊道,一溜小跑跟上。 “去算账。” 王府内,段江觉得任肃清今天从宫里回来后就很奇怪,应该是从房里出来后开始不对劲的。以往冷,但对兄弟对孩子还是亲近的,现在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最大的不对劲是,一向不近女色的大哥竟然笑纳了小皇帝送的女人,该不会是在宫里和长公主吵架了吧? 他看着左拥右抱的任肃清,“大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不痛快的跟弟弟说,别憋在心里。” 任肃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呢,别拐弯抹角,我有什么不痛快的?” “那你和长公主?” 任肃清皱眉,“长公主是谁?” 完了完了,肯定是吵架了,段江正想着怎么与他大哥说道,忽听屋外一声娇叱,“任肃清!”门被人大力踹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能动手就不逼逼 一眼看到任肃清, 永乐讽笑,“王爷好快活啊。” 段江连忙拦在永乐面前, 挡住她视线。“这么晚,公主怎么来了?” 任肃清目光越过段江看向她, 这就是六弟刚刚说的长公主?好像有点印象,刚来天都的时候听到有人谈论来着...... 正想着, 永乐已经推开段江走到任肃清面前, 居高临下, “任肃清,解释。”她眼神扫过左右, 两个女人忍不住颤抖,忙不迭起身退下。 这些人都这么怕她?任肃清看着长公主,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本王不懂公主的意思,这些美人是陛下送的, 有什么不妥吗?”他收起心里的疑思,抱着双臂, 冷冷打量燕永乐。 脑子里接连响起很多声音, 都是跟她有关, 但又好像漏掉了什么很关键的事。这个公主, 很可疑。 任肃清站起来, 上半身向前倾, 靠近永乐, 危险地眯了眯眼, 低声道,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永乐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发现他状态有点奇怪,不像她熟悉的任肃清。 “听说公主心悦我,深夜前来,莫非是想加入?”他挑着永乐的下巴,“本王的床榻还是容得下公主的。” “啪!”一声脆响,任肃清偏着头,摸了下嘴角的血,永乐这巴掌下手很重。 他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曾经发生过,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是他拥吻她,当时也被甩了一巴掌。 任肃清回身握住永乐的手腕,冷笑,“第二次了,就算是欲擒故纵也适可而止吧,公主殿下。” 永乐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把泼在任肃清脸上,“该适可而止的是你,你太过分了。” 不管是真是假,都太过分了。用力甩开任肃清的手,转身离去,现在就算他要解释她也不听了。 酒顺着任肃清的下巴往下滴,他手还半举着,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永乐走后,段江把剩下的女人仆人也都遣下去,才问,“大哥你干嘛呢?为什么故意气公主?” “我故意气她?”任肃清看着段江,反问。用袖子随意抹了一把脸。 段江一愣,“你刚刚不是故意气跑公主的吗?”摆摆手,“算了算了,复杂,你们的事我懒得管。” 任肃清坐回原位,手搭在膝盖上,觉得处处透着古怪,但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永乐手上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自己是疼的还是气的,无比的委屈。 她其实并没到非任肃清不可的地步,之前也只是觉得有好感,比起其他男人更喜欢他这样,她从没想过任肃清如果喜欢别的女人,对别的女人笑她会怎么样。 即使想过,可能也会觉得无所谓啊,大不了她也另外找男人,对情爱之事,永乐一向没有什么概念。 但是原来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喜欢和在乎任肃清,怎么会这样? 永乐一路跑回公主府,跑进自己院子时,撞到一个人,抬头就看到平安担心的脸。委屈的心情突然如同决了堤一样,她把脸埋到他胸口,泪水争先恐后往外涌。 平安搂着永乐,慌张问道,“姐姐怎么了?” 红缨在旁边简单叙述了事情经过,十分生气,说没想到王爷是这样的人。 平安轻轻拍着永乐的背,安抚她,“我当是什么事,大衍抢着做驸马的男人那么多,一个瞎了眼的任肃清算什么。” 永乐止了泪,鼓着脸颊,“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好气啊。” “不气,姐,等我武功练好,就去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嗯!打到他求饶,我还要给他下毒,毒死他算了,眼不见为净。”永乐看着隔壁的方向,瞪着红红的眼。 在红缨和平安的轮番安慰下,永乐气稍稍顺了,第二天就准备上街逛逛,换下心情。 却在店里又碰到一个讨人嫌的,梁家四小姐梁秀华,她见到永乐仍有些后怕,行了礼。 “四姑娘伤养得好快啊,奴婢还担心那天下手重了呢。”红缨看梁秀华极不顺眼,嘴上也不客气。 “你...”梁秀华咬着牙看了一眼旁边的燕永乐,终是没敢出声。 店门口已经聚了一堆人,前些天长公主和梁四小姐可是话题人物,今天难得两个人碰上,大伙都等着看戏了。 任肃清走在街上,看到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走,便拦了一个问,“前面发生何事?” “听说长公主和梁四小姐要打起来啦,你别拦着我,去晚了抢不到前排。” 任肃清掏出一个银锭,“小兄弟慢慢说,长公主和梁四小姐有什么恩怨吗?” “你还不知道吗?外地来的吧,这长公主和梁四小姐都喜欢定北王,不过定北王喜欢的是梁四小姐,长公主歹毒,设计使人刺杀定北王,而后自己舍身相救,就为了拆散他们,结果王爷根本不买帐,长公主气不过,还去梁府划了四小姐一剑。” “四小姐太可怜了,等下打起来我就帮她,诶,我说完了,你快把银子给我。” 任肃清将银子收入怀中,“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了,让你看一眼就要给你吗?”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他作势要抢,看到任肃清身后的剑,语气又弱下来,“算我倒霉。”骂骂咧咧地走了。 任肃清看到人群过去的方向,摸了摸下巴,刺杀的事他也有点印象,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过什么梁四小姐?且去看看。 梁秀华想着长公主身边婢女会武,不欲起冲突,正待要走,看到外面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怎么也在这里?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个机会,让任肃清看看燕永乐的真面目。 思及此处,她经过永乐身边时假意摔倒,趴在地上,目中含泪,回望永乐,“公主,我一让再让,看在姑母的份上,不欲与你争执,你为何这般步步相逼,非要欺侮秀华不可?” 永乐冷眼看她,这个女人又想耍什么花样?她背对着众人,并没有看到屋外的任肃清。 红缨气道,“你别血口喷人,你自己摔倒的,又不是公主推你,在这演戏给谁看?” 梁秀华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我......我没有说长公主推我。”这模样倒像是谁在威胁她。 永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吩咐红缨,“把她拎过来。” 梁秀华衣领被红缨抓在手里,瞳孔放大,满脸惊恐,燕永乐,疯了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要做什么? “掌嘴。” 永乐话音一落,红缨一掌下去,梁秀华半边脸立刻就肿了起来。 “你疯了?!”梁秀华睁大眼看着永乐。 永乐瞥她一眼,“梁四姑娘还没清醒,再打。” 啪,又是一巴掌,两边脸都肿了起来,俱是紫红色。梁秀华紧紧闭着嘴,看向门外,王爷呢,他看到了,还不出来,是不是以为和他无关? 想到这,梁秀华又哭着说,“长公主,您身为公主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我只不过和你一样欣赏王爷,何错之有,要受你百般折磨?” 人群中窃窃私语,也在说公主是嫉妒王爷喜欢的是四姑娘,所以这样针对。 永乐笑了笑,“四姑娘想多了,我就是想打你而已,没有那么多理由,谁让你长得一副讨打的模样。” “而且你哭得一副我欺负了你的样子,我不打你一下,也不太给面子是不是?” “若是王爷在场,你还敢这样对我吗?”梁秀华说道。 她觉得燕永乐之所以能勾引到任肃清一定也是在王爷面前做戏,扮温婉大方,男人都喜欢女人温柔,所以她要把燕永乐凶狠毒辣的一面给他看。 否则燕永乐凭什么,她那么老,而她才十五,任肃清凭什么不选她。 “就算是陛下在这,我也照样打你。”她又对红缨说,“四姑娘口无遮拦,不分尊卑,你教教她规矩,可别再让她胡言乱语了。” 红缨一掌接一掌,打得梁秀华满嘴是血,一句话也说不出。 永乐哼了一声,竟敢拿任肃清压她,要是不提任肃清,她还没这么生气。 门口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同情梁秀华。不过永乐行事光明磊落,做就做了,从没打算避着人。 就是唧唧咕咕的听着烦,她一边说,“你们看够戏了吗?谁觉得她可怜就进来替她。”一边转身,正对上任肃清的眼睛。 她还不想和任肃清说话,也不想见到他,便让红缨住了手,给了店老板耽误人家做生意的赔款,二话不说就走。 任肃清拦住她,“等等我有话要说。” 梁秀华终于盼来了任肃清出面,手伸向他,可怜地喊道“王爷......” 嚯,人群一片哗然,竟然是定北王本人来了,连忙给他们让开一块地方。 “让开,我不想听。”永乐皱着眉。 目睹了全程的任肃清非但没有对永乐产生厌恶之情,反而听到旁人说她不好时感到焦躁,还有一丝心疼,异样的情绪爬起,但很快,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噬咬一般,把这感情压了下去。 不管怎样,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 “我不讨厌你。” “我现在讨厌你。”永乐回道。 任肃清仍旧挡在她前面,转过身面向众人,“诸位,有些事我想你们误会了,我并不认识什么梁四小姐,更谈不上什么两情相悦,而且,当日长公主之所以受伤,全是因为梁四小姐把公主推了出去。” 梁秀华瞪大双眼,不敢置信,这事姑母不是说已经压下来了吗?陛下都不追究了,应该所有知情的人都有默契不会再提。 可她不知道,任肃清就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就算他现在对燕永乐并没有感情,但真相他还是要说。 “再来,我刚刚亲眼所见,是梁四小姐自己摔倒,并无人碰她,任某习武多年,对自己的眼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虽然不知道四小姐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栽赃公主,但观此种种,都是四小姐先挑起,大家有公义之心,还是不要为人利用才好。” 围观百姓一阵沉默,王爷不至于编话骗人,所以实在是惊讶,事实竟与传言完全相反,真正恶毒的是梁四小姐。只听一声“小姐!你怎么了!” 他们看过去,原来是四小姐晕了,但这次,没人再去心疼四小姐。 永乐并无意理这些事,借机走出人群去,任肃清跟上。 “你明明是被冤枉的,为什么不向人说清楚,任由他们议论你。”任肃清说着。现在想来,初入天都时听到的那些,也十有八九是假的。 永乐瞪他一眼,“你管我,我喜欢被人冤枉不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一醉解千愁 任肃清一时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转口道,“公主这是去哪?我送你。” 不知道为什么, 他想接近她。 永乐停下脚步,板着脸, “不必了,王爷军务繁忙, 家中美妾成群, 本宫无需王爷挂心。” 又对红缨说, “等下你要是发现有不长眼的人跟踪我,别客气, 直接去都司报案,让孙瑞青过来拿人。” 任肃清摸摸鼻子,还待再说两句,红缨已执剑横在中间, “将军不要让奴婢难做。” 好烈性的长公主,昨夜不过醉酒说了两句浑话, 她怎么就记上仇了。还传说是喜欢他, 他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路人见定北王在长公主面前像是做错了事哄着, 长公主却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传言不是长公主单恋定北王吗?这怎么又跟传的是相反的?流言真是不可信。 任肃清看着永乐的背影喃喃, “长公主...燕永乐...” 他记得北方各地首领拥护他称帝, 他却被大衍招安成了护国将军, 如今又成了定北王。但以他的性子, 怎么会对当时还是一黄口小儿的燕长安称臣, 即便如今, 他也是不服的。 总觉得漏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却死活也想不起来。莫非是隔得太久了? 那现在呢,进天都以后,他有明确印象的见到长公主是昨晚,之后一直有断断续续的片段想起,但同样像是被剪过的记忆,漏掉了关键信息。 这个燕永乐出了名的狡猾刁钻,他看不假,莫非是她动了什么手脚?否则为什么,跟她有关的事,他心里才会起反应? 不远处,祁放看到这边的一幕,任肃清和燕永乐这是......?难道说他的机会来了? 高处城墙屋顶,一人立在上面,手中拿着玉笛,轻轻抚摸,“殿下,你看,所有人都会背叛你,只有白止不会。” 令西戎北夏闻风丧胆的任肃清又如何,一个小小的忘忧蛊,他就把公主忘得一干二净,感情,是多么可笑的东西啊。 永乐没了逛街的兴致,回到马车上。 “公主,回府吗?”红缨问。 “不回。”回去想到隔壁那个冰块脸大笨蛋就讨厌。 “去广陵阁。”找师弟喝酒去。 永乐到得广陵阁正是傍晚,刚点上灯。婠婠说她来得不巧,阁主刚出去了。 “主子找阁主有急事吗?要不要召他回来?”婠婠一本正经问。 浮生背后管的不止广陵阁一摊生意,经常忙得看不见人。永乐眼珠一转,心里打起了主意。 “不用,没什么事,就是来坐坐,来,婠婠过来。”她招招手,一脸不怀好意。 “干嘛?”婠婠十分警惕。 “你过来嘛~我有悄悄话要跟你说,趁浮生不在。”她勾勾手指。 婠婠不情不愿挪过去,只听她凑到耳边说:“好婠婠,你们阁主那些珍品佳酿都藏在哪呢?快告诉我~” “你又要偷喝?” “嘘!小点声,怎么叫偷喝呢,这不都是拿我钱买的吗?浮生的就是我的。”她一把圈住婠婠,“宝贝,你最疼我了。”一个劲撒娇。 婠婠无奈地看她,公主这招,别说是阁主,她也吃不消。“怕了你了。” 永乐和红缨说,她要跟婠婠姑娘秉烛夜谈,叫红缨在门口守着,之后便和婠婠从密道去了后院。 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永乐扑上去抱住酒坛子,“我的宝贝啊,我想死你们了。” 婠婠费了好大劲才把公主和她的“宝贝”们分开,她可真怕她不在,公主把这些酒全喝完了。于是只拿了几小坛到院子里,就锁上了门。 “阁主说过,公主饮酒不能过量。” “知道了,你去吧。”永乐十分乖巧。 这要是让浮生看到了,肯定扶额摇头长叹,他师姐正经武功不会,却是歪门邪道大师,溜门撬锁是她专长,这东西只要让她知道在哪,加十把锁也没用啊。 婠婠放心地去了,从密道原路返回,出门时告诉红缨公主睡下了。 一切都在永乐公主的掌握中。她拔下发簪,对准锁孔,轻巧几下,啪嗒一声,锁扣应声而落。 祁放如今暂住在广陵阁,但他没有偶遇永乐,而是有预谋地跟着她,看着她进了广陵阁的天字房,久等不见她出来,心里纳闷。 准备返回自己房的途中,在院子里看到一抹熟悉身影,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走进院子时,永乐已是微醺,一手抱着酒坛,一手举着酒杯,一会“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一会“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会又“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她这是在借酒消愁,因为任肃清?有意思。 永乐转着圈晕晕乎乎被人接住,祁放看着臂弯中的永乐,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公主,又见面了。” 永乐吓得酒醒一半,跳出两步远,“你是何人?” 祁放有些失落,明明不久前才见过,她却不记得他了。不过永乐天生脸盲,昨天见过,今天都能认错,她靠服装和声音来辨认官员,当然这些,祁放是不知道的。 “公主,我们踏青时才见过的。”他提醒道。 永乐想了想,“哦,你是郊外那位紫衣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记得这人当时可疑得很。 “我是柳老板的朋友,目前暂居广陵阁。” “你住在这里?”永乐低头,浮生怎么没跟她说过这事?抬起头换上笑脸,“既然你是浮生的朋友,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喝酒吧。” “啊?”祁放一愣,这一见面就请人喝酒,难道是大衍的礼节? 永乐拉着他坐下,“来,今天不醉不归。” 任肃清不是搂着美人喝酒吗?她也有美男子陪着喝酒,谁怕谁啊?一口闷了杯中酒,又招呼祁放,“喝呀兄台,别客气,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祁放。”上次明明也说过。祁放深深怀疑自我,想他在北夏也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虽不至于到一见误终生的地步,但也不至于这么没记忆点吧。 “哦,祁兄,喝酒喝酒。” 真是盛情难却,祁放端着酒杯,咬咬牙,索性放下心中芥蒂,痛快畅饮。 你来我往,不多时便醉意上涌,永乐酒量并不好,祁放在北地喝惯了烈酒,此时只是有些脸热,意识却尚算清醒。 他看着醉倒的永乐,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红扑扑的脸颊,“燕永乐,还是这么美。” 你后悔吗?后悔当年拒绝了我们的婚事。我有点后悔了,后悔当时没有抢走你。 当年,父王说帮我娶一个天下最好看的新娘子,问我要不要,我知道他说的是你,大衍的长公主,燕永乐。 我那时嘴硬说,能有多好看。好男儿志在建功立业,懦夫才会去谈情说爱。我说谎了。 因为我知道父王并不是真的要和大衍联姻,他希望他的继承人有和他一样的雄心壮志。 但我还是忍不住偷偷来看了,你真的很好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如果真的能做我的新娘子就好了。 可是大衍的皇帝拒绝了,我猜是你的意思,我听他们说,你父皇很疼爱你,他一定问过你愿不愿意。 不过拒不拒绝结果都是一样的。我想,等我踏平大衍的那天,我还是要娶你为妻。我只是没想到,你能把一个风一吹就要散掉的国家重新建起来。 祁放撩起永乐耳边的碎发,那时我就发现,如果我不变得更强大,我永远都无法驾驭你。可是我输了,北夏在战场上输给了任肃清,来到这里我又输给了他。 “我没想过要杀你,我只想把你带走。”带回去。 你的弟弟是个废物,只要把你带走,大衍就完蛋了,还有任肃清,真期待看到那张脸上出现慌乱害怕的表情...... 任肃清在家中,一直没听到隔壁府的动静,这么晚了,她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他在院中来回踱步。 “大哥你瞎转悠半天了,你想干嘛呀?” “我得去找她。” “找谁?”段江还没反应过来,“哦,长公主啊,我听绿绡说,公主在广陵阁。” 话音未落,任肃清已经一阵风似的奔了出去。 任肃清在广陵阁门口碰到了归来的柳浮生,浮生把人往里面请,“我就知道王爷是个有眼光有品位的人,舍不得我广陵阁,来来,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任王爷挑。” “长公主在哪?”任肃清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 柳浮生侧头问婠婠,“长公主来了?” 婠婠上前低声,“在后院。”但没有逃过任肃清的耳朵。 两人一个眼神对上,下一刻同时争先恐后往后院跑,婠婠站在后面,抚了抚被带起的劲风吹乱的头发,“至于吗一个个的?唉,男人啊。” 却说祁放这边,他的手还停在她脸上,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静静看着她,他想尽量延长这段时间并不想破坏它。 直到一股杀气袭来,他偏头躲过,不忘抱起永乐,挡住她。 只听两声怒吼,“放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我就是要为所欲为 “你在做什么?”柳浮生死死盯着祁放揽着永乐肩膀的手。 “柳老弟, 你回来了?”祁放看清二人, 嬉皮笑脸, “还有客人,今天真热闹。” “把你的手从她身上拿开,别让我说第二遍。”任肃清手指骨节捏得咯吱作响。 “诶诶, 我说你们, 别冲动啊, 是长公主主动邀请我喝酒的, 我可不是那种见色起意趁人之危的粗鲁男人。” 他说着又轻轻拍了拍永乐的脸,“公主,你快醒醒。” 这下哪得了,任肃清柳浮生也不再和他客气, 左右夹击, 祁放拖着永乐不好应对,便脱了手。 “哇啊, 你们二打一,太过分了吧。”他后退五步。心有余悸, 这两人下手都是杀招,摆明想他死,还好他躲得快。 两人则在永乐脱离祁放怀抱的刹那,一人拉住了她一边的手, 眼神对峙, 暗暗使力。 永乐手臂呈一字状被拉扯着, 十分不舒服, “疼......”半梦半醒间便看到任肃清。 她眨眨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问,问住了任肃清,他为什么在这里,他为什么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时那么火大。 头好疼,任肃清闭上眼,手一松,柳浮生便趁机把永乐拉了过去。 永乐的眼睛仍旧望着任肃清,手指着他,“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浮生压下她的手臂,“师姐,你醉了。” 祁放靠着柱子,“你醒了就好了,快告诉他们,是你请我陪你喝酒的,不然他们要杀了我了。” 永乐转头看他,皱着眉,“你又是谁?” 祁放:“......” 柳浮生一记眼刀射向祁放,祁放心里有苦说不出。他到底是哪里让人记不住? 姑且把自己的过度关心看作是臣对君的担忧。任肃清再上前,“跟我走。” 永乐却突然耍起了小孩脾气,“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欺负我。” 浮生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心里一惊,师姐和任肃清之间? “别闹,乖,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还要喝酒。”粉嫩的唇撅着。 浮生揽着永乐,哄道,“好,不回去,我陪你喝。” 永乐甜甜一笑,抱着浮生的腰,“浮生最好了。”对任肃清又是气呼呼的样子,“你快走,我不想看到你。” 任肃清捏紧拳头,她醉成这样,他怎么可能把她放在这里。 祁放看看柳浮生又看看任肃清,勾起一抹坏笑,鹬蚌相争,这事若能闹得更大才好。 “柳老板,她醉了你可没醉,轻薄冒犯长公主的罪名你担得起吗?” 柳浮生一笑,“王爷别说笑了,我与长公主的关系天都人尽皆知,她今夜就是留宿在这里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倒是王爷,你又是她什么人,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这些任肃清自然都听说过,只是人在眼前,今日不带走她是万万不能的。“既然如此......” 他聚起内力,出招似闪电。浮生竟没料到这任肃清会突然抢人,饶是他反应快,也来不及了,怀里一空,再一看,人影都没了。 永乐不满,“我没醉,谁说我醉了,我还能...啊...”任肃清握着她腰,足尖点地,施展轻功跃起,离开了广陵阁。 乍然腾空,永乐下意识抓紧任肃清衣领,“你你你,你又欺负我。”她委屈道,气得一口重重咬住任肃清的肩膀。 任肃清闷哼一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实在不明白公主说的欺负要从何谈起。 “我只是不想你酒后铸成大错,身为一国公主,你......”任肃清正想说几个大道理教育一下这个行为不检到处跟男人勾肩搭背的长公主。 “长公主怎么了,长公主不能喝酒,不能找男人吗?”永乐瞪他。她听到他这么跟她说话就烦。 之前他才不会跟她说这些,就在前天还是好好的,会对着她腼腆地笑,那么可爱的任肃清,现在却跟她这么生分。 “公主这么想要男人吗?”任肃清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怎么,就准他抱着美人喝酒,不准她找男人,她偏要。 她酒尚未醒,脑子里想什么就脱口而出,“不行吗?明日我就去跟长安说,让他给我找三十个面首,我一天宠幸一个。不,我今天就要。” 任肃清抱着她落在自己院中,“那公主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永乐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任肃清抱进屋,放在了床上。 他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本王也是男人,不如今晚就让本王侍寝如何?” 任素清直视永乐的眼睛,目光晦暗不明,“公主做那么多事无非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公主如愿以偿了。” 只要她在,他的眼睛就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任肃清记得大部分的事,唯独忘记了自己喜欢燕永乐。好像心里空了一块,有风穿过去,呼啦啦的,但是只要看着她又觉得那一块被填满了。 他在说什么?他好奇怪。永乐往后缩,退到角落里。她退一步,任肃清便上前一步。 “公主想要吗?”他的脸离她很近,声音冷冷的,却带着若有似无的情.欲,沙哑,像雪地里烧红的炭火。 他的嘴唇羽毛一般抚过她的耳垂,痒痒的。永乐忍不住发抖,紧紧抓着床单。 任肃清看了一眼她的样子,“公主刚刚不是很有志气吗?怎么不说话了?” “我......” 他站起身,“你根本不想,”抱着双臂自上而下看着她,“所以公主以后还是不要那么作践自己了,即使身为长公主,也不能为所欲为。” 他伸出一只手,“起来,本王送公主回府。”她醉着,走路不稳,任肃清想扶她。 永乐低着头,迟迟没有反应,任肃清又喊了一声“公主?” 这次她抬起了手,却不是让任肃清扶她起身,而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大力将他往前拉,任肃清猝不及防,被她带着仰躺在床上。 永乐趴在他胸口,一只手还握着他手腕,“我就是要为所欲为。” 她带着一身酒气趴在任肃清身上,十分满意地看到任肃清眼中出现惊讶之色,但是还不够,她要让他知道欺负她的下场。 永乐公主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教她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只知道她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她拔下发簪,将一头青丝散开,俯下身,发丝滑落在脸畔,有几缕调皮地扫过任肃清的脸颊,脖颈。 她朱唇微启,眼波流转,“不知王爷打算如何伺候本宫?” 任肃清喉结滚动,身上莫名燥热起来。他翻身把永乐压在身下,她依旧笑得没心没肺,他心中挣扎,不行,她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永乐见他没有动作,笑得更欢,伸手环住他窄劲的腰肢,“怎么?王爷怕了?刚刚可是你说要侍寝的,莫非王爷想做逃兵?” 什么是玩火自焚,任肃清现在才知道。 “燕永乐,这可是你自找的。”他慢慢解开永乐的腰带,松开她的衣襟,永乐微微仰着头,她抬眸望着他的双眼,瞳孔中清晰映着他的样子,他倾身...... 却吻上她的手心,只听一阵轻笑,“王爷真是太高看自己,”永乐手撑在任肃清肩膀上,“你给,我就要吗?” “你!”任肃清一阵气结。 “我什么?王爷是觉得我很好欺负是吗?” “公主莫忘了,你如今还在本王的府中,本王的床上。”他威胁道。 “王爷也不要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怎么会有这么胆大妄为卑鄙无耻的女人,她哪里是公主,她是个妖女。任肃清叹了口气,放开永乐。 “任肃清...”永乐侧头看他,乌发散在脑后,铺在床上,月光照进室内,照在她脸上,她眸子盈盈似水。 任肃清侧着身子,轻咳一声,掩饰,“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红缨的声音,“公主,公主!” 还有段江,“我大哥都没回来,你们公主怎么可能在这里?” “柳老板明明说是将军带走了公主啊。”红缨说。虽然她也不明白,公主不是好端端在房中睡着吗?怎么又会被将军带走了? “都说了不在了,你看你看。”段江的声音越来越近,一边说一边推开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多事之秋 “大大大......大哥?!”段江瞪大双眼看着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任肃清,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任肃清以手握拳置于嘴边,轻咳两声,“刚刚。” 红缨急忙上前, “将军,我们公主呢?” “她...她在床上。” 任肃清说完这句话, 段江与红缨脸色大变, 红缨直接越过任肃清冲了进去。 段江张着嘴, 一向话多的他也词穷了, “大哥, 你真是......” 红缨进去见永乐衣衫不整, 发髻散落, 哪还作他想。赶紧去扶站立不稳的永乐, “公主, 您怎么喝成这样?” “我还没喝够呢。” 红缨帮永乐整理好衣裳才扶着她走出来,喊道:“将军,今晚的事...”本来是想问问发生了什么, 回去若绿绡问起她好有个交待。 但任肃清却打断她,“姑娘,你放心,今日之事,我自会守口如瓶, 只当未发生过。” 永乐笑了, 上前一步, 身子晃了晃, 揪住任肃清的衣领,“你休想,任肃清,什么没发生过,你已经是本公主的人了。” 任肃清握住她的手,扶住她晃动的身形,心口又是一阵被噬咬的感觉,眉心动了动,“你醉了。” 红缨是领教过醉酒的公主的,生怕自家再说出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赶紧拖着人走了。 人走后,段江问任肃清,“大哥,你还是喜欢公主的吧?” 还是?是什么意思?任肃清捕捉到关键字。 “那后院那些女人你打算怎么处置?”这是段江感到奇怪的地方,任肃清一向不近女色,昨天却一反常态收下了小皇帝送的女人,还当着内官的面搂着那些女人。 “先放着,那个燕长安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他有问题。” 任肃清虽然忘掉了永乐的部分,但他记得燕长安的敌意,靠厮杀在北方活下来的任肃清并不是善类,若是这个皇帝要对付他,他更不会坐以待毙。 至于燕永乐,他会弄清楚她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回到公主府,绿绡喂永乐喝下了醒酒汤,待永乐睡下后才问红缨,“怎么回事?你不是跟着公主吗?怎么让她喝了那么多酒,你又不是不知道公主的老毛病。” “我是跟着公主啊,但我也不知道公主打哪喝的酒?”红缨无辜地摸摸头。 “我本来守在公主门外,柳老板过来跟我说公主被将军带走了,让我快去找。绿绡姐,你说公主在房里,将军是从哪把她带走的,柳老板又没进房间是怎么知道的?” 算了算了,问这个小迷糊虫什么都问不出,等等,绿绡一把抓住她胳膊,“你说你是在王爷那里找到公主的?” “对,在将军床上,哎哟,绿绡姐姐你轻点。” 绿绡猛地松开手,焦急道,“还有谁看见了?” “还有将军身边的段中郎将。”红缨把当时的情况向绿绡复述了一遍。 叹了口气,“唉,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之前在公主面前和别的女人亲热,现在又这么对公主,还说当没发生过,太过分了。” 绿绡沉吟片刻,“既然王爷那么说了,你切记这事莫告诉其他人,段江那边我再与他说说,你也别再公主面前提起。” “啊?绿绡姐姐我听错了吗?”红缨惊讶,这种时候,当然是要让公主重重惩罚将军才是。 “反正公主醒来也不会记得今晚发生的事,你何必再惹她伤心?这事传出去对公主并不好。” “这......也有点道理。”红缨迟疑,“可未免太委屈公主了。” “公主如今正在气头上,否则今日也不会喝这许多酒,再和她说这事,徒增她的烦恼罢了,等公主情绪平复一些,我们再择机会禀报她,到时看公主如何定夺。” 屋内两人一心担忧着公主,全然未察觉窗外有人将她们对话全听了去。 平安捏着拳,他是听说永乐回来了,想过来看看,万万没料到他最亲最宝贵的姐姐会被人欺负成这样,任肃清到底趁她喝醉对她做了什么!这个卑鄙小人! 都怪自己学艺未精,现在还是半个废人,打不过那个任肃清,不能保护好姐姐。回到住处,平安一拳打在墙上。 他翻箱倒柜,把所有用得上的典籍都找出来,一定有办法,有办法打通经脉,恢复功力。 广陵阁后院中,柳浮生与祁放在刚刚永乐饮酒的矮桌前相对而坐。 祁放摇晃了一下杯中酒,“我说柳老弟啊,你都看了我半个时辰了,也不喝酒,也不说话,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柳浮生笑了笑,“以祁兄的姿色,确实很难说。不过我在看,你究竟准备扮到什么时候,我没认错吧,祁少主?” 祁放收敛轻浮放浪的样子,气氛紧绷。“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久,今天。”柳浮生看了一眼他摸在武器上的手,“你不用紧张,如果我要揭发你的身份就不会和你坐在这里了。” “你想要什么?”祁放本能反应柳浮生是有所求。 “我什么都不想要,你救过我的命,我从来不做忘恩负义的事。”他出身江湖,讲江湖道义。 “是我小人之心了。”祁放又拿起酒杯。 “但是,”柳浮生夺过他手中杯扔到一边,眼神凶狠凌厉,“你如果想加害她,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祁放顿了一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我是为她而来,但我没想过害她,更没想过杀她。”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柳浮生狐疑地看着他。 “我只想娶她为妻。” 浮生嗤笑,“你觉得我会信?世人皆知你们北夏狼子野心,一刻未停想侵占我大衍,娶她?想以她为筹码和人质还差不多。”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志在必得,我一定亲手把她带回去。”祁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浮生不知祁放哪句真哪句假,他只知此人要防,不能再让他靠近师姐,比起任肃清,祁放更危险。等明天师姐酒醒了他得去一趟公主府,还有梁家的事。 第二天一早,永乐醒来,头又疼又麻,看屋中摆设,这是她的房间,但是怎么也想不起她是怎么回公主府的? 早有丫鬟们候在外面,听到公主起身的动静,进来服侍梳洗,绿绡随后端了早膳过来。 永乐边舀了一勺小米粥边问绿绡,“我昨夜是怎么回来的,记得在广陵阁饮酒来着。” 好像还碰到一个人,说是浮生的朋友,很眼熟。 “公主还说呢,”绿绡嗔她一眼,“又偷偷喝酒,难怪昨天不让奴婢和平安少爷跟着,只要红缨,原来早有预谋。” “哪有,我也是临时起意,本来只是逛街而已,那么多人不方便呀,我昨天喝醉了?” 绿绡点头,“您喝多了,是红缨送您回来的。” “是这样啊,没有节外生枝吧?”总觉得中间还发生过什么事。 绿绡趁收拾背过身去,眼神闪烁,违心道,“有红缨看着,能发生什么事?” 行吧,绿绡有事瞒着她,回头问问浮生。瓷勺送到嘴边,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怪味,永乐顿了入口的动作。 “今天这粥是谁熬的?” “公主怎么了,粥有问题吗?” “有毒。” 绿溪脸色一变,“怎么会?奴婢来时还拿银针试过,路上也无第二人经手。” “我就是知道你做事谨慎,所以应该不是送来的时候下的毒,才问你这粥是谁做的。” 不是所有的毒,银针都能试出来。比如这种慢性的,致人终生不能有孕的药,是谁,会给她下这种毒? “奴婢这就去查。” “慢着,你偷偷查,不要打草惊蛇,还有以后每天的饭菜,我都要吃这个人做的,看好这个人,别让他死了。”永乐嘴角浮起一丝森冷笑意。 让一个人露出狐狸尾巴就是在他最得意忘形的时候。 永乐吃过早膳后在院子里晒太阳,听人报浮生来找她,巧了,她正有事要问他。 对着院子里七八个扈从和一堆仆人,永乐习惯性搂住浮生,靠在他怀里,远远看去,像一对情人在喁喁私语。 “师姐,你让我查的梁家的事有眉目了。” “怎么说?”永乐食指卷起浮生丝缎般的发尾玩弄。 “梁孝昌不是在户部吗?管征税的事,我查到他私收贿赂,借着去收税的名头刁难地主,若是谁不孝敬,就没收田产,因为他是太后的哥哥,而且其他在朝为官的世家多跟梁家有裙带关系,这事一直被压着。” “梁孝昌这户部侍郎还是梁太后给他求的,我倒是没想到胆小如鼠的梁孝昌还有这个胆子。” “不止呢师姐,你让人去查一下户部的账,我怀疑有梁孝昌贪污赋税的证据。” 永乐摇摇头,“他如果真的做了,账面肯定也做得漂亮,这样一来,整个户部也脱不了干系。” 不曾想,才一年时间,户部就出了这么大纰漏,其他各部呢......长安啊长安,你是怎么在管理朝政? 改革,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事,既要平衡各世家的势力,又要解决百姓的困苦。她以为有她之前打下的基础,长安应该能做好,但现在看来,她再不做些什么,只怕前几年的努力便也白费了。 “师姐,还有,梁府的人之前隔三差五便会变卖些宝物,当然是换了手,并未直接从梁家出,但我觉得奇怪,他们并不缺钱,没必要这样,所以我收了一件他们卖的东西。” 浮生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玉貔貅,精致通透,边上刻了一个小小的乐字。 永乐接过,“这不是我小时候玩过的吗?留在宫里没带出来,应是被收到了库房里。” 当年乌禾国送的一块极品金丝玉,文顺帝便为爱女永乐公主打造了一个世上独一无二的貔貅作玩具。 “果然是师姐你的。” 永乐哼了一声,紧紧握着貔貅,“梁家不仅中饱私囊,还偷盗宫中宝物出去变卖,真是贪得无厌,这么看来,梁太后也参与了这件事。” “师姐英明,”浮生指了指她握成小拳头的手,“不过这个貔貅是我花钱买的,现在是我的。”生怕永乐给他抢了。 永乐揪他脸,“给你给你,你这小财迷,小孩玩意也不放过。” “什么小孩玩意,你可知我花了多大价钱买下,和田金丝玉本就是乌禾的国宝,这块更是极品中的极品,还是大师雕刻的作品,价值千金,被你说得像个废品一样。” 永乐撇嘴,“说来说去,还不是一块石头。” “喵~”毛球不知从哪钻出来,蹦到了永乐腿上。 永乐抱起它,“小毛球,又去哪玩了,弄得一身脏,还来蹭我。” “喵~”毛球又圆又蓝的眼珠看着她。 “等等,我想到了!”永乐眼睛一眯,笑得像个小狐狸,“毛球,该你立功啦,完事小鱼干管饱。” “喵~” “师姐打算怎么做?”浮生问。 永乐凑到他耳边,耳语几句后,浮生说,“这个办法也行,但这猫靠谱吗?”十分怀疑地看了一眼这个小肥猫。 “喵~”毛球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惹得永乐直笑,又歪倒在浮生怀里。 仰头正好看到太阳的高度,咦,都这个时候了,往常平安早就来找她了,怎么今日还不见人影? “怎么了师姐?”浮生随着永乐站起身。 她心里划过一丝担忧,望着东厢房的方向,但愿是想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我是你的人 但是她并没有安慰到自己, 下一刻就提起裙角朝东厢奔去。 “师姐你去哪?”浮生连忙跟上。 站在房门口,这种不安感更大。永乐正准备敲门, 突然闻到一阵血腥气。 糟糕,真的出事了!她猛得推开房门冲进去, 只见平安倒在榻上,脸上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 床边地上一滩血迹未干。 试了鼻息和脉搏,都是微弱。 浮生是唯一知道平安真实身份的人, 也知道这个人对他师姐来说有多重要,当下以内力护住其心脉。 “师姐,我看他症状和之前死在茶馆那人有些像, 但又不尽像, 莫非也是中了蛊毒?” 眼前浮现起白止苍白的脸, 一定是他, 永乐咬着唇。 “平安他之前一直是被白止抚养和教导武功, 也是他叫平安来找我报仇, 但白止这个人,做事不会这么简单。” “是我疏忽了,他定是在平安身上下了手脚。” 如果是蛊毒的话, 这里无人可解, 只能尽快找到白止, 可是找到白止, 他就会帮平安解毒吗?那个疯子。 永乐心急如焚。 “这是什么?”浮生拿起床边一本摊开的书, 上面画着打坐的人。 他翻了一下, 又把了一下平安的脉,低着头略微思索。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师姐,你振作些,他还有救。” 永乐抬头看他。 “这小子背着你想用邪门功夫修复经脉练武,可能无意中唤醒了种在他体内的蛊,导致毒提前发作,正因为此,所以他还没死。” 浮生继续安抚她,“再说,蛊毒本来就不是为了立刻夺人性命,而是为了控制人,他反而是因祸得福,没有成为别人的傀儡。” “那现在该如何?” “师姐别急,你静下心想想,用毒方面我不及你,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暂时压制他的毒性继续发散?” 浮生一直脑子动得快又机灵,在他的一番分析下,永乐渐渐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她会毒,可以用以毒攻毒的法子,但是以毒攻毒是建立在知道中的毒是由什么草药组成,用一种药的药性去克另一种。 但平安中的是蛊毒,蛊毒通常是一蛊一药,一种蛊的解药,只有放蛊的人才知道,而他们不知道白止给他下的哪种。 以前好像听师父说过,除了一药一蛊,还有一种驱蛊的方法就是把蛊虫引到另一个人身上,她可以替平安...... 甫一开口,就被浮生拒绝,“一定还有别的法子,我们找个死囚,找个猫儿狗儿来引这个蛊......”轮到他急了。 永乐摇摇头,“我欠他的,萧家那么多条人命,是我害他没了家,是我让他落到了白止手里,该我来受。” “都是那妖人的错,干你何事!”浮生气急,连粗话都飚上来了。他真想抽死自己,刚刚说什么想办法,萧穆远死就让他死吧。 “白止就算杀了人,那把刀也是我递给他的,浮生,我不能违心说跟我无关。”她眼睛红红的。 “那人要对付的本来就是你,你这不是遂了他心愿?师姐,你别傻。” 永乐听了,却说,“不,正因为引蛊的是我,才不会有事。”她做了个似哭非笑的表情,“我六岁就认识他了,我很清楚,白止可能会害世间所有人,唯独我,他不会动。” 她从来不怀疑白止的忠诚,但她怕他。他就是她噩梦的来源。 浮生清楚,如果师姐打定主意,那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今日阻止了她,改天他不在,她还是会这么做。 叹了口气,他无奈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你守在门口,不要让人进来,先不要被绿绡红缨知道。” 待浮生出去关上门后,永乐拔下头上的簪子,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嘶,疼得直冒汗。 瞬间便有鲜红的血争先恐后往外涌,流下,形成一条暗红色的蜿蜒曲线。 她又快速依样在平安手臂上划了一道。蛊虫以活人血肉为食,也只能以活血引出,从一个活体进入另一个活体。 没有新鲜的伤口,蛊虫不会出来。交替也在瞬息之间,抓是抓不住的,只会把蛊逼回原先的母体。 一切完成后,永乐嘴唇发白,再看榻上的平安,面色逐渐恢复如常,他昏迷,当是强行打通经脉的缘故。 可是平安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他要报仇时都没这么急切,她想不明白。 “师姐,那你现在怎么办?”浮生问。他指的是她体内的蛊毒。 “放心,我身上没有武功内力,这毒一时半刻发作不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白止,阻止他下一步的行动。 为了避免绿绡红缨发现端倪,永乐和浮生编了一套平安生病,她心急打翻了茶杯划破手的说辞。 一见这伤口和公主的脸色两个人就慌了,不及思索话中不合理,拿药的拿药,包扎的包扎。 “公主忍着些。”绿绡知道公主最怕疼,给她上药都小心翼翼,自然也没想到她会割破自己的手腕。 绿绡包扎的间隙,浮生似想到什么,提醒永乐,“那个祁放,你离他远一些。” 祁放?永乐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在下祁放,姑娘交个朋友可好?” “公主,我们踏青时见过的。” 是他。永乐不记得他的模样,只记得他一身紫衣,还有总在笑,带着几分邪气和风流。 “他不是你的朋友吗?”永乐反问。这人两次见她,称呼都不同,听浮生这口气,应该不是浮生告诉他的。 “我哪有这种朋友。”想到这人接近自己是在打师姐的主意,浮生就气不打一处来,防祁放比防任肃清还紧。 永乐怀疑道,“这个人好像有点问题,我觉得他不是普通人。” 浮生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哪有,就是一个普通的北方富商公子哥,花得很,我怕他黏上师姐你。” “哦?他婚否?” 北夏少主至今未立妃,所以是,“没吧,师姐你问这做什么?” “这不是现成的驸马人选吗?这人多情不会把心思放在我一个人身上,尽可以去游戏花丛,我又可免去一些不必要的烦扰,你之前还诓我说找不到?” “不行,不可啊师姐。”浮生冒出一头汗,他并不清楚永乐和任肃清是什么关系,还以为师姐真的看中了祁放,昨天两人把酒言欢,也不是不可能。 “有何不可,你快说来听听,不准隐瞒,这祁放究竟是什么人?” 杏目圆睁,永乐一瞬不瞬盯着浮生,他这才知道自己被师姐给套路了,她还是在怀疑祁放。 “我不能说。”浮生固执。这事上他坚守自己的道义。 永乐看了他一会,挥手让绿绡红缨下去,“那换个问题,我昨天是如何从广陵阁回来的?” “这你不是该问红缨吗?我让她去任肃清那里找你了,这任肃清实在过分,不是他使诈,我怎会让你给他掳走。”不能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 “师姐你看你招惹的都是些什么人?简直与土匪强盗无异。” 永乐心道,任肃清本来就是绿林山匪起家,不过,“任肃清昨天也在?”她怎地一点印象都没有。 话音刚落,院子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童音,“公主妈妈!” “公主......妈妈?!”浮生下巴掉到了地上。 一个小人连跑带跳地扑到永乐怀里,她抱着他,“雪阳来啦。” 后面还跟着个大的,冷着一张脸,任肃清仍在为昨夜燕永乐戏耍他的事耿耿于怀,又看到永乐身旁偎着那位花枝招展的柳老板。 这女人,真是水性杨花朝三暮四,昨天还和别的男人喝酒。 “儿子说想你。”任肃清不自然地说道。因为他并不知道任雪阳是怎么认识燕永乐的,实在是太多谜团了。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浮生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孩子。摇头,不可能,师姐这几年一直在天都,哪里有这么大个儿子。 只听小雪阳又说:“爹爹也说想见公主妈妈的。” 任肃清耳朵尖一红,他明明说的是有事要找她问问,但现在解释有些刻意,索性大剌剌迎着永乐审视的目光。 “想见我?”永乐歪头。 任肃清却注意到她抱着雪阳的左手有轻微的颤抖,空气中还飘着一股白芨和仙鹤草的味道,他常年行军,对这几味药很熟,是止血的药。 “你受伤了?”他眯了眯眼。 永乐把手缩到背后,“不过是点擦伤,说正事吧,王爷有何贵干?” 任肃清举起一枚发簪,“这是你昨天落在我床上的。” “你床上?”浮生和永乐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公主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 晚上,在床上,能发生什么事,难道她酒后乱性了?这么大的事红缨那丫头竟然瞒着不说? 永乐连忙捂住任雪阳的小耳朵,雪阳仰着头,一脸天真。 她心里转过几道心思,不等她开口,浮生已经忍不住了,“你这个禽兽!” 他竟然觉得任肃清比祁放安全,昨天都没有自己去追,给了他可乘之机,与其说气任肃清不如说他在气自己。 瞬间,两人就在院中打了起来,永乐站起身,一边将任雪阳挡在自己身后,一边喝道,“住手,谁允许你们在我府里动手的?当我死了?还当着孩子的面打架,你们...咳咳咳。” 突然抬高音量,嗓子不舒服,便咳嗽起来。两人听到她咳嗽声,同时停下动作,奔过来。 “师姐怎么样,哪里难受?”浮生一颗心都提着,怕是因为那个蛊。 任肃清却从浮生的紧张中察觉了什么,燕永乐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永乐抚着胸口,瞪他们,“不打了?”两人皆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像两个孩子,永乐又好气又好笑。 “浮生你先回去,记得把东西放好。”给了浮生一个眼神,他心下明了师姐在说梁家的事。 虽然不甘心师姐没把任肃清赶走,但浮生乖觉,孰重孰轻还分得清,师姐主意大,应是有想法了,所以他很干脆地听话走了,并未纠缠。 之后,永乐把任雪阳交到绿绡红缨手中,才转头对任肃清说:“你跟我进来。”语气不善。 这是要兴师问罪了,但他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心,想着任肃清昂首挺胸迈步进屋,还不怕死地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任肃清好像是第二次问她这句话,上一次是在假山那边,想到任肃清初入天都时的种种言行,难道还有一次? 永乐确实一点也不记得,喝醉前的记忆只停留在祁放陪酒那里。但比起她,任肃清的态度才更不对劲,虽然嘴上喊着公主,但就好像不认识她似的。 平安的事让永乐静下心来想了想,白止擅用蛊操控人心,任肃清的反常会不会也与他有关? “我记不记得不要紧,任肃清,你记得吗?”她直视他的眼睛。 任肃清喜欢一个人藏不住,就像他本人一样,直白,之前不管在哪里,他的眼睛永远是看向她的,眼里的情意不遮不掩。 永乐不喜欢别人这样,他们眼神里会有很多别的东西,或许是对长公主这个身份,或许是对她这张脸。 但任肃清这样坦白地看她,跟旁人不同,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可现在他的眼睛里,都是怀疑和探究。 “真的是小伤吗?”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发红的眼眶,任肃清心口又蓦地一疼,又来了。 他拉过她的左手,将广袖褪下,上面裹着层层纱布,还有血迹渗出,任肃清看着她,“这是你说的一点擦伤?” 永乐挣开他的手,明明疼得要死,嘴上嘴硬道,“过几天就好了。”她坐下,“别说我了,我想问问王爷,最近可有觉得身子不妥?” 任肃清眉目一敛,“公主好像是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问你。” 见她确是神色坦荡,他也未隐瞒,“若说不妥,皆是因公主而起呢?我今日来也正是想问问此事。” “还望王爷知无不言。”永乐表情严肃。 任肃清怀疑地看向她,她对此事竟一无所知? 他顿了顿,指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我只要想起你,看着你,看着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这里就像有东西在咬我。” 他皱着眉,看起来既困惑又烦闷。他对燕永乐的怀疑有理有据,却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活脱脱像一句大胆露骨的表白。 永乐面上一热,低着头,但也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任肃清看到她蔓延到脖颈的红晕,又说,“幸而天都事了,待使臣离开,我不日也会启程返回白马关,想必日后也见不到公主了。” 他要走?永乐忙抬起头,只见任肃清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近前,她珍珠绣鞋的顶端抵着他的黑绸布官靴。 任肃清弯下腰,忍着心口又疼又麻的感觉,唇角一漾,“不过,公主昨夜说我是你的人,还算数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什么时候嫁给我 “我有说过这话吗?”永乐扬着头否认, 因为不记得, 多了一分理直气壮。 心里一直在打鼓,难道她昨晚酒后真的把任肃清给吃了? 又暗骂,燕永乐啊燕永乐,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任肃清身上不知中的什么蛊, 性命攸关, 平安还重伤昏迷躺在那里。 “有,就是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意思,所以我要问清楚一点。”任肃清的手撑在桌上,低头看永乐。 永乐攥着衣角,直视他,没有错过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王爷觉得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说公主心悦我, 我看不见得, 恐怕是公主故意放出去的消息吧, 公主想扰乱什么, 又想掩盖什么?” 燕永乐,十五岁执政, 诡计多端,擅伪装,凡做事必经周全布置, 心思缜密, 绝对不是那种会把自己陷入麻烦的女人。 这是如今的任肃清对她的调查和认识, 如果是些她不想听到的风言风语,以她的手眼,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解决,但是她放任流言散播,说明这些都是在她的默许之下。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永乐若有所思。 “难道不是吗?” 她抬手,手掌置于他心脏处,如果她说真的喜欢,任肃清,这里会难受吗? 一旦他有感觉,就会受蛊毒噬心之苦,比他现在忍着的还要疼。绝了他的心思还能让他多撑一段时间,等她找到白止。 “都是戏言,王爷不必介怀,我身边不缺男子,确实对王爷没什么情意,王爷大可放心。” 任肃清抓住她要抽回的手,“撒谎,我要听实话。” 永乐眨了眨眼,“是王爷自己说我不喜欢你,我承认了,你又说我骗你,王爷想听什么答案不妨直说。” 任肃清其实并不是一个擅长曲曲折折的人,也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被永乐噎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说,王爷今日找上门来来希望本宫对你负责,给你个名分吗?”永乐面上挂着嘲讽的笑,本意是想气走任肃清。 他薄唇抿成一条线,但却坚定地点了点头,似乎并未察觉到永乐的态度,脸上有可疑的红云。 任肃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燕永乐的。 是昨夜她喝醉了酒,没心没肺笑坐在他床上撩拨他,是她当街欺负小姑娘,嚣张恣意,是她那天打了他一巴掌,将酒泼在他脸上,眼睛红红地跑开...好像比这都要早,但他不记得了。 总之看到她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他的眼里就只有她。 他明明应该怀疑她,来时,他亦是带着满腹狐疑,只是在看到她受伤的手后,都化成了心疼。 就在刚刚,任肃清意识到自己败给她了,他已经不在乎燕永乐的目的是什么,他想的不多,在她问出这句话后,他只有一个念头。 “我想带你回北望山,娶你为妻,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永乐的心漏跳一拍,他不是中了蛊吗,怎么还会说出和之前一样的话,难道他想起来了? “我不......”她想了想,还是谨慎起见。 岂料话未说完,下一刻,就听到任肃清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 “你怎么样?”永乐扶着他,一脸焦急。 钻心的疼,任肃清听不清永乐的声音,脑海中不断闪过两人在一起的画面,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永乐蹲在地上,见此情景,一时竟忘了喊人进来,抱着任肃清,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朦朦胧胧看到他手动了一下。 诶? 心里划过一丝疑惑,她拍拍裙摆,站起身,“既然王爷这样了,我还是来合计合计过几日选驸马的事吧。” 忽地被人拉住,一声惊呼,她已经压到他身上,娇娇软软被他搂在臂弯中。 任肃清的手指带着暖意抚去她眼角的泪珠,“不是说从来不哭吗?第几次红眼睛了,小哭包似的。” “任肃清,你骗我。”永乐瞪着眼。 “再叫一声,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任肃清笑看着她。 这人,好不害臊。永乐红了脸,挣扎着要起身,被任肃清紧紧箍在怀里。“除了我,你还要选谁?” “多的是人想娶本公主,你都不知道排哪去了。”永乐别开脸,莹玉一般的耳垂透着绯红煞是好看,任肃清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 “你!”永乐摸着耳垂,烫手,“大胆。” “永乐,嫁给我吧。”任肃清眼中满满的诚意。 “你!骗!我!”永乐加重音量,咬牙切齿,仍在气任肃清装死骗她,她刚刚害怕绝望都是真的。 任肃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作了多大的死,就等着永乐高高兴兴地应承他。 这时,屋外传来仆人的声音,他们一群人本在院中陪任雪阳玩耍,雪阳玩了一会就要找妈妈,往这边跑。 “小公子,你跑慢点。” 永乐正要起身,但外面话音刚落,门已被推开,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一脸懵懂,“爹爹,妈妈?” 随后而来的下人目瞪口呆看着地上抱作一团的公主和王爷,本想装作没看见把小公子带走,再把门带上。 雪阳突然张开小短手,“抱抱。”提醒了众人,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这就很尴尬了。 任肃清没事人似的揽着永乐起身,对儿子说,“你娘摔倒了,爹扶她。” 永乐暗暗掐了他一把,什么爹娘,又占她便宜。 其他人唯唯诺诺地下去了,永乐喝了一口茶压火气,问道,“你的毒解了?什么时候?” “刚才。”任肃清并未隐瞒。 他本身的体质特殊,寻常毒物无法侵害他,是一时大意才着了道,这两天看着永乐就有些要恢复的迹象,在他完全确定了心意后那蛊毒猛得发作倒叫他抓住了破绽,顺势解了。 “所以,人家是毒发作发作着就死了,你是毒发作发作着就解了?”怎么听着那么气人。也就是说她引以为傲的毒术独独拿任肃清是没有办法的。 “可以这么说。”任肃清点点头。 虽说这般阴差阳错是放下了她心头一块大石,任肃清没事比什么都好,但他刚刚竟敢拿她当傻子,故意惹哭她,永乐没有想轻易放过他,食指习惯性轻轻叩了两下桌子。 任肃清仍是不察,他看着永乐的纤纤素手,指甲是淡粉桃色的,十指纤长莹润,玉葱似的,他突然伸手,修长的手带着常年习武的薄茧,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仿佛托着两团云,怕一用力就没了。 永乐的手细嫩,被他大手上的茧摸得有些痒,又有些害羞,反手轻轻打了他一下,“不要动手动脚的。” 忽地想起他前两日搂着别的女人,心里再升起怒气,加了一句,“登徒子。” 任肃清嘿嘿一乐,“亲都亲过,拉个手怎么了?上次不是拉过吗?” 这人脸皮怎么越发厚了,明明一开始还是拉个手就脸红,觉得失了自己男子汉大丈夫的脸面。 永乐赶紧捂住他的嘴,“不准说。”臊得慌。 却不知道任肃清这都是跟谁一点点调.教出来的,不是她时不时调戏任肃清,他哪能学得这么快。 她手中传来的淡淡香气钻入鼻中,任肃清没来由地心情好,待永乐收回手,他问,“什么时候嫁给我?” “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想做驸马,请王爷走正规流程,去礼部交名册,三日后准时参加考核,本宫一视同仁。”永乐正色道。 “别怪本公主没提醒王爷,做驸马需德才兼备,以王爷的资质,恐怕第一轮都过不了。” 任肃清愣了又愣,才明白永乐话中的意思。怎么好端端地就生上气了,就因为摸了手? 这个工夫,永乐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在院子里,雪阳搂着她脖子给她看自己刚刚摘的花。 待任肃清走出来,永乐对他说,“王爷若无事再议便请回吧,雪阳我待会让绿绡送回去。” 任肃清看了一眼任雪阳,他正举着花,“这个,送给公主妈妈的。” 永乐接过花,“雪阳真乖。” “要香香。”小家伙抱着她。 什么是香香?任肃清正在想,下一刻就看到燕永乐在他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嫉妒的火苗噌地燃起来。这个小兔崽子,他爹都没这个待遇。 永乐又斜了任肃清一眼,“王爷还不走?” 都这样直接地下了逐客令,任肃清也没有厚脸皮到继续待在这里惹人家嫌,虽然他仍然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惹到她生气了。 回府后,段江随手抽出一封信递给他,“是三哥寄来的,大哥你有事在查吗?” 任肃清回想了一下,就是上次永乐提到了一个叫白止的人,他后来在天都打探了一番当年的事,但没什么有效的信息。 所以便往北方去了封信,兄弟几个属老三见识广博,江湖各处都有朋友,消息最灵通,他在信中大概描述了一下那天见到的白止其人模样,让老三查一下。 想到这里,他拆开信件。 另一边燕长安得知任肃清欣然接受了他送去的美人后,心中冷笑,这个人,根本就没那么喜欢阿姐,且狼子野心,他是绝对不会让他同阿姐在一起的。 如今交上名册的未婚男子仅天都内就有百名,因为永乐说不限门第,还有平民参选。这其实也合了长公主不拘一格任用寒门子弟的主张,出身在她这里,从来不是门槛。 还有大衍境内各地都有名册雪花般的飞过来,若不是限了时和年龄以及未婚,怕是报名人数要过千了。 这么多人,他就不信不能给阿姐选到一门好夫婿。 说回平安,那日后,虽然没了生命危险但却却迟迟没有醒过来,永乐不放心,便派了绿绡出天都去寻回小师弟。段江知道后,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二人刚走,就出了一桩大事,直指长公主,在天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猫奴掌司 先是梁家这一代家主入狱,起因是一只猫。 那一天, 长公主带了一帮禁卫军冲进梁家, 说皇上赐她的猫跑丢了, 有人看见跑进了粱府。 找个猫儿需要出动一队兵吗?不过这可真是长公主的作风。当然这话梁孝昌是不敢当着这位姑奶奶面说的。 “我这猫可不是普通的猫, 是西戎使节送的,象征两国邦交,若是在梁府出了事, 这个责任梁公担得起吗?” 永乐往大了说, 吓唬梁孝昌。 他陪着笑, “殿下住御街, 我们这靠近西水门了,猫再怎么也不会跑这来啊?兴许是看错了。” “是不是看错, 让人搜一下不就知道了,粱公拦着倒有些做贼心虚?” “这, 兵士们带着刀,怕吓着府里的家眷。”梁孝昌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毕竟长公主是有灭门前科的,他怕也情有可原。 “怕?有什么好怕的, 我大衍禁军的刀向来只斩乱臣贼子奸佞小人, 梁公身为朝廷命官, 有禁军保护, 不是应该感到安全才对吗?只有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才怕官兵。” 梁孝昌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她却又突然笑了, “不过我想梁公行得正坐得端应是不怕的。” “是, 是。”他连连点头。 永乐转头便对后面, “侯爷说可以搜了,你们快去找找,那小淘气在不在里面,每个地方都给我搜到,今天日落之前要是还找不到,孙瑞青你这掌司也别做了。” “卑职遵命。”孙掌司和吴副使一脸肃穆。 都司隶属大理寺下,管理天都治安,也是一个独立于朝廷外的监察部门,孙瑞青更是出名的铁面无私。 长公主丢只猫,竟然劳动掌司出面,也是没谁了。 永乐在人开始搜府后便慢悠悠坐下开始喝茶,“梁公府上的茶都比别处香,上次喝过之后真叫本宫念念不忘。” “哪里哪里,就是普通的茶水。” 永乐作出一副惊讶样子,“这云顶雪芽在梁公眼中都是寻常茶水,却不知这上好的茶叶是什么样?” 梁孝昌哪里懂品茶,也没研究过这方面,不过是长公主说了,他随口接,当下愣了愣,有些尴尬道,“府上寒酸,没什么好茶。” “梁公何必自谦,我觉得你这里比我的公主府都要豪华气派,云顶雪芽可是贡茶院都没有的宝贝,每年只得五十斤,陛下平常都舍不得喝,是宫中御品,在梁府这成了普通茶水。” 永乐看,这八成又是宫里的东西。 上次就已经知道长公主难缠,只是没想到那么倒霉她次次都要找梁家的麻烦,都怪那个不肖女,得罪了这个罗刹。 梁孝昌现在还认为问题是出在梁秀华身上,本来前天陛下已经赐婚了定北王和她。 虽然那天大殿上,定北王当众向长公主示爱,但是最后金枝玉叶花落谁家,还不是看陛下的意思。一道圣旨下来,谁敢抗旨不遵? 梁家天降喜事,以为梁秀华要做王妃了,梁秀华本人也是喜不自禁,长公主又如何,还不是抢不过她,她可是有太后撑腰呢。 可偏偏就有人抗旨了,不仅抗旨,还带着圣旨进宫去打了皇上的脸,据传原话是他想娶谁全凭他自己,叫皇上不要插手他和长公主的事。 何等嚣张,简直活脱脱另一个燕永乐! 皇上自是气难消,甚至可说是恨上了,好一个任肃清,大逆不道,根本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后来是长公主听说了这件事,连夜进宫面圣,这事才不了了之,没成想今天就找上门来了,什么猫,只是借口来找茬。 梁孝昌心里转了一圈,在想怎么将茶叶圆过去。 永乐却自转了话题,没有纠缠,随口问道,“四姑娘可好些了?” 他笑着接,“托殿下的福,小女并无大碍。”梁孝昌心想,看吧看吧,果然是冲着秀华来的。 他心里是有些恼这个女儿的,并没有一丝心疼。好好的一桩姻缘,她不做那糊涂事,有他和粱太后在,还怕不成吗?偏偏要惹上长公主,如今王爷嫁不成,自己还一身伤。 不过永乐一点脸面也不给他,直言戳破。“是托我的福,如今身上没一块好肉吧。” 其实粱孝昌要是敢为了家人当面顶撞她,永乐还能高看他一分,偏偏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还笑得出来,不知是装的还是梁家本来凉薄。 梁孝昌脸上有些挂不住,干笑两声,“殿下打她,也是看得起她,小女身上的伤倒好,只是因着赐婚的事,又病倒了。” 永乐冷笑,好端端的,又扯到任肃清身上,还说给她听,这是觉得此事她插手阻挠了不成? 话里有话,就这胆子,敢一个人犯下这贪污大案,永乐是不信的。 “公主,有发现。”孙瑞青板着脸从外面进来。 “猫找着了?”永乐放下茶杯,戏还是做足。 孙瑞青摇头,“公主请跟下官来。”又看了眼后面的梁孝昌,“梁大人也请来看一下。” 见此情景,梁孝昌有种不妙的预感,但又觉得自己多心,梁府内应该是找不到什么证据才是,这么想着他也跟了上去。 当见到书房以及后院各处发现的赃物时,傻了眼。这些物件怎么看怎么眼熟。 “可否请梁大人解释一下,宫中库房的藏品为何出现在你府中?”孙瑞青直直挺着腰板,脸上仍旧是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 “不可能啊...这不可能,”梁孝昌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这些东西明明已经早就卖掉了。” “卖掉了?”永乐反问了一遍,“梁公可是不打自招啊,难怪方才在门口要拦着不让搜。” 蠢钝如猪,这脑子,看来事情果然不是他一个人做的。 孙瑞青吩咐人将梁孝昌拿下,押回都司候审。 “不不,”梁孝昌不停地否认挣扎,“你们不能抓我,我是被陷害的!”他看向一旁的永乐,“是公主,一定是你,早有预谋带人来府,你好毒的心肠。” 孙瑞青也看向永乐,永乐不慌不忙,“梁公污蔑我就算了,孙掌司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我就算要陷害你,他也不会跟我同流合污,是吧,孙瑞青?” 孙瑞青板着脸不答,不过永乐早就习惯他这个狗脾气,年纪轻轻的,一板一眼,一点朝气都没有,说好听点少年老成不畏强权刚正不阿,说难听点就是每天都跟有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两没还似的。 又对梁孝昌说,“不过是去都司坐坐,要是梁公是被冤枉的,还怕孙掌司到时候不放人吗?” “唉,只不知我那猫跑到哪去了?”仿佛她并不十分关心眼下发生的事。 话音刚落,吴宴揪着猫后颈从后面的月门跑过来,“公主,找到啦。”他身后的红缨朝永乐眨了个眼,永乐不动声色颔首。 孙瑞青看着那个被拎住的小家伙,圆圆的眼睛木愣愣的,两个前爪缩起,身上是毛茸茸的,看起来软乎乎的。 他将手背到身后,强忍住上去摸一把的冲动,轻咳一声正色道:“如此一来,御猫走失一案已结,那卑职就先行回司陈辞了。” “慢着,急什么,”永乐注意到孙瑞青的小动作,升起了玩乐心思,“吴宴,你把猫给孙掌司抱。” “啊?”吴宴抬起头,又迅速低下,依旧不敢正眼看永乐。不过掌司大人,他悄悄看了一眼黑着脸的孙瑞青,抱猫?这画面怎么想怎么诡异啊。 “啊什么啊?孙掌司负责这案子,猫没送到公主府怎么算结案,万一半路又跑丢怎么办?曹老儿是怎么教你们的,这般轻率。” “公主说的是,是卑职疏忽了,这就送公主回府。”孙瑞青转身吩咐其余人先将昌平侯押回都司。 吴宴听话地把猫递给了孙瑞青,后者迟疑片刻,小心翼翼接过,像是抱着什么珍品,手轻轻从猫背上抚过,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永乐偷笑,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平常一本正经的孙瑞青,死穴竟然是小猫。 一行人打道回公主府,红缨叫道,“奇了,这猫平常最是顽皮,只亲近公主,但也半刻不得安生,怎么到了掌司手上这般乖巧?大人以前也养过猫吗?” “不曾。”他像是怕被人发现,刚刚摸过后,就把手藏到了袖子里。现在又恢复了刻板的样子。 永乐看了一眼,笑道,“兴许是孙掌司和这猫儿有缘吧。”也不戳穿他假正经的样子。 那些东西,是她让浮生放的,孙瑞青这种古板刚直的性子当然不能教他知道,选他来也正是因为他是孙瑞青,所以旁人不会起疑。 至于猫,就是让红缨做的手脚,故意让吴宴找到的,吴宴的性格不会说谎,所以也不能让他参与。 这一番是利用了这二人,但长公主的良心不会痛。 审问后的结果毋庸置疑,毕竟证据确凿,也容不得他抵赖,梁孝昌因为挪用和盗窃宫中宝物被抓,但事情只是刚开始。 梁家那份家业岂是倒卖些财物能换来的,这事永乐想得到,孙瑞青也想得到,查梁家账本时便发现了端倪。 但梁孝昌此时却守口如瓶了,怎么也不说这笔不义之财是怎么获取。当然他也是没有蠢到家,知道不把同伙供出来,他们便会为了自保救他出去。 都是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梁家的船翻了,他们也别想好过。 永乐将手上的鱼食洒到缸里,看着一群金鱼争相抢食,因为利益而绑在一起的关系最坚固也最脆弱,可以因为利益而合作,也可以因为利益而反目成仇。 正想着,下人从院外进来,说刚刚外面有个小乞丐拿了封没有署名的信封,要长公主亲启。 永乐拍了拍手上的残余碎屑,接过信,闻了闻,没有毒,拆开,信纸上只有一行先人无意义的诗,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落款画了一只玉蜻蜓的吊坠。 皱眉看了会,她倏忽瞪大眼,怎么会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甄家阿景 第二日, 永乐依着信上给的信息如约抵达郊外桃花林, 却未见那人现身。 突然一枚暗器发射过来,红缨拉着公主闪开,待看周围, 却无人影, 永乐已蹲下身捡起“暗器”, 是一个纸团。 红缨警惕地扫视四周,“公主,您约的人还没来吗?奴婢看这里古怪的很,不如我们还是......” “红缨,你们留在这里不要跟来, 我一个人去赴约。”永乐收起纸条, 打断她。 “那怎么行?”红缨急道, 绿绡姐走的时候可是千叮万嘱要她贴身保护公主。“公主小心有诈。” “听话,别跟过来坏我的事。”她的声音依旧是轻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红缨和绿绡一样, 都对公主有种没来由的信任, 如果公主说不会有事, 就莫名让人安心。而且公主用这种语气说话时, 红缨通常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永乐一个人往桃林深处走, 转过几个弯,终于见到了神秘人。 他手上拿着一枝桃花,但并没有人面桃花相映红的趣味, 因为这人身上的病气实在太重, 苍白俊秀的小脸上见不到一丝血色, 如今还是阳春三月,他却穿得厚重,应是畏寒之人。 墨发垂在脑后,纤窄的脊背和腰身延展出脆弱的弧度,还有身下已经有些磨损的轮椅,这人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病人,且年纪看着并不大。 “长公主殿下,又见面了。”十四五岁的少年微微侧头看她,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但并没有带任何感情,只是一个礼貌的微笑。 “你是谁?”永乐问。 “您既猜到我约你在此处见面不妨再猜一下我的身份,”他转了转手中的花枝,“你来见我应是知道我是谁了的。” 永乐看到那个小蜻蜓吊坠儿便想了起来,只是眼前的人,“很难相信。”她回了四个字。 上次见到甄祥景还是八年前,他是天都有名的神童,三岁习文,七岁成诗,时人常拿他与幼时的永乐公主作比,比谁更聪慧机敏。 但永乐已有十来岁,自然不会把一个孩子当作对手,而且甄祥景是甄太傅的孙子,论辈分还要喊她一声姑姑。 他七岁生日,永乐送了那个蜻蜓吊坠给他,后来他便出事了,永乐去看过一次,那时他脸比现在还要惨白,见了谁都不说话,太医说他心智和脊椎可能都有损伤。 她本来觉得事有蹊跷,但之后先帝驾崩,老太傅半退隐,永乐有更多更大的事要面对,便无暇顾及甄家。 再后来,便有传言甄祥景成了长不高的侏儒,好像还傻了,昔日神童落得这般光景,让人叹惋。 她记得,甄太傅想接他到城郊别院与自己同住,但他不愿意,把自己关起来,自此没出过甄府,只是偶尔有人看见那个矮小可怜的身影在府中出没。 连她也不曾怀疑过,可眼前的少年,哪里像个侏儒。如果他真的是甄祥景,那他这些年伪装蛰伏在甄府又在做什么? 实在难把眼前这个看不出心思的少年和记忆中那个无论何时都捧着书谦虚害羞的小书呆联系在一起,不是说他的外貌,因为她也记不住他们的外貌,而是身上散发的气质。 他本来的性子同老师一般谦厚,上次她见太傅还夸祥景乖巧爱读书,真是万万没想到。 永乐按了按眉心,“老师他知道吗?” 甄祥景摇头,“不敢让祖父知道。” 只是一句话,永乐却懂了他的意思,老师身上有股子身为文人的浩然正气,一向信世间正道,也是因为永乐当初善用阴谋算计他人而与她产生分歧,直指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虽然现在事情也都过去了,但时至今日,甄太傅还觉得永乐会活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她做事太邪性太狠毒遭到了反噬,还在担心她。 老师说话和做人一样直,但他心里却是好的,任自己怎么责骂学生,但外人说一句永乐不好他便第一个站出来反驳。 所以永乐想保护这么正直可爱的老师,先前几年没见太傅,和甄家关系淡也有这方面原因。 甄祥景一定也有这个考虑,老师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些刺激,应该也不会允许他的孙儿私下作为。 “你真的是阿景?”永乐仍有些怀疑。他是怎么做到瞒过那么多人的? “我是谁其实不重要,公主只用知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不,很重要。”永乐上前两步,“阿景是阿景,别人是别人,你若是他,就不会在刚见面的时候称我长公主殿下。” 她咄咄逼人,正视他,最后是甄祥景无奈地笑了笑,“姑姑还是这样。” 他就知道,什么公主势微、被压制都是假象,她还是和当年一样强势,盛气凌人的长公主。 永乐眯了眯眼,“这才乖。”最不喜欢这些臭小子在她面前扮深沉。 她掏出袖中纸条,“你说能助我一臂之力是什么意思?” 甄祥景按下她的手,“不急,姑姑先告诉我,若是有证据,你待如何处置梁家与其同党?” “自然是斩草除根。”永乐毫不犹豫。对待这些事她从没有优柔寡断心慈手软过。 “梁家与各世家的关系盘根错节,姑姑有信心将梁家连根拔起吗?” “说到这个,”永乐看了看他,“却不知你与梁家有何仇怨?”她停顿一下,“是因为梁氏?”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果见眼中划过一抹恨意。 她又看了一眼他的腿,虽然不是侏儒,但他同样是残废了,当日太医也没说谎,脊椎受损?什么样的病还会令人脊椎受损?连太医也看不出来的病。 可惜那个时候小师弟还不是江湖闻名的小神仙,也还不在天都,若是他在,兴许能治好阿景,现在,太迟了。 甄祥景见她盯着自己的腿,脸色有些不自然,转了一下轮椅。他的腿很难看,因为常年坐在轮椅上又干又瘦。 “姑姑在怀疑什么?” “我没有怀疑,我只是再向你求证一遍真相,你是怎么变成如今这样的?” 甄祥景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转瞬浮现哀戚之色,叙说了自己是如何被继母毒害,在甄家苟且偷生,又是如何无意中发现父亲与梁家勾结,他心痛失望但还是决定不能让父亲一错再错下去。 这个故事很动听,永乐耐心听完了,甄祥景隐去了一些重要部分,比如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侏儒,还有一些小漏洞,比如他这么正直为什么没有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劝诫其父。 如果他如自己描述的那般,还是曾经老实善良的甄祥景,那么他就不会偷偷联系她,而且是这个时候,在她出手动梁家之后,而不是他发现后。 他竟然知道她才是幕后要对付梁家的人,这不像是一个封闭在深宅内院的少年该晓得的事。所以并不是偶然,他一直在关注着。 仅仅是出于复仇的话不用兜这么大圈子,平安身负灭门之仇,本性也并未转移。所以,究竟是怎样的经历,可以让一个单纯无心机的孩子变得城府深厚。 “你是说,除了甄侍郎以外,还有钱张李王几家也参与了此案?可有证据指证他们?”永乐抓住关键部位。 “不,我只是怀疑与这几家亦有牵连,其他的,要劳烦姑姑去查。”甄祥景又将问题丢回给她。 “你怎知我会去查?我早已放权,如今只是一个闲散之人。” “既如此,就请姑姑将这些事转告给陛下。”他似目光坦诚。 永乐笑了笑,“我会的。” 该聊的都聊完,突然陷入了沉默。甄祥景仰头看她,“听说姑姑最近要选驸马?” 他似乎是有意提醒永乐,他曾是她的备选之一,永乐尴尬地胡乱点头嗯了两声,他便短暂地笑了一下,但这个笑比方才来时要生动许多,本来苍白俊美的脸庞也因此增色不少。 “我没有福气娶姑姑为妻,”他把手上的花递给她,“这株桃花送给姑姑,愿姑姑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永乐接过,正想说小孩子别胡说八道,什么娶妻不娶妻,占长辈便宜。对上他清澈黑亮的眸子,一时话堵在口中。 这孩子,瘦是瘦了些,但真是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妖冶中带着清纯的好看。 趁她呆愣之际,甄祥景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姑姑还是这样可爱些。”报了方才她说他这样才乖的一箭之仇。 不远处埋伏在桃林中目睹了全程的浮生立时飞到师姐身旁,气鼓鼓的,“这小瘸子,坐轮椅溜得还挺快。” 永乐眨了眨眼,她竟然,被一个比她小七岁的孩子调戏了?听到浮生的话才回过神来,看了看面前的桃树,恍然大悟。 “他约我到此处,原来早有准备,这桃林有阵,你怎追得上他?好在刚刚让你跟着我进来,否则凭你,怕是要困在外面。” “师姐你小看我,奇门遁甲我也是跟师父学过的。” “你确定?是谁说看到八卦图就头晕的?你怕是精怪化成的吧?”她手里拿着桃花枝,点了点浮生额头。 浮生微微脸红,连忙转移话题,“师姐,那小子不是省油的灯啊。” “看出来了,你找人盯着他。”她顿了一下,“嗯,还有保护他的安全。” 几日后,甄祥景发现有人盯梢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鱼儿咬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娇软可妻 选夫大会前夕, 大衍青年才俊齐聚天都,却在此时突然爆出长公主与任肃清有见不得光的关系。 其实从那天任肃清拒婚, 长公主进宫后,便有人起了怀疑。长公主私下虽放纵,但却从未与朝中官员有过什么桃色官司,公私向来分明。 反正这么些年也没听说过长公主秽乱朝廷,以色勾引官员为她所用的例子, 即使总有人想诋毁,但连捕风捉影也找不到影。 可她却为定北王开了先例,自从任肃清来了天都, 两人的绯闻便没断过, 长公主不仅不避嫌, 还处处与定北王互相维护。 更过分的是, 有人看见长公主曾夜宿王府,半夜由侍女扶出。谣言愈传愈烈,也传到了燕长安耳中。 他只知任肃清爱慕他阿姐, 姐姐那样的才貌被男子倾心也很正常。 抗旨拒婚事件后, 永乐进宫和他说的是与之前相同的一番话, 叫他不要冲动不要与任肃清为敌,除此之外表明与任肃清别无私情。 因为燕长安在气头上,知道姐姐和他讨厌的人在一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又会无端升起风波。 那这谣言又是起于何处呢, 燕长安为了求证亲自出宫了一趟, 不消打听, 天都几乎人人都在谈论此事,还有些没人告诉他的内容。 “长公主和定北王早在五年前就睡在一块了,听说连孩子都有了” “那还有假,当时她可是被人看见任将军从房中抱出来的” “为什么还能为了什么,美人计呗,不然现在皇位上坐的谁还不一定呢” “燕长安这皇帝做得可真够窝囊,要自己姐姐撩开裙摆陪男人睡觉才当上的皇帝,我要是他我就一头撞死。” “本来就是,不然凭他,哪有本事坐龙椅” “睡一睡就让人皇帝也不想做了,这长公主的滋味该是何等销魂啊” 燕长安感觉自己被流言淹没,听到此处是再也听不下去,倍感屈辱,当即让侍卫逮捕了这些人。 他心里乱着,本来要去长公主府的,却不知如何面对,便也罢了,转而回宫。 回宫的路上,他脑子里都是一片嗡嗡声,各种污言秽语充斥耳边。胡说八道,阿姐才不会那样,她是清白的 回到宫中,仍觉不够,他不能任姐姐这样被人侮辱,便连夜下令,民间凡是再有议论长公主者,一律处刑,拔舌。 永乐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在广陵阁,不由皱起了眉。长安这样行事,无异于火上浇油。 连浮生也忍不住道,“燕长安脑子是不是被狗给吃了,欲盖弥彰,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那些谣言是真的吗不知道是不是存心害你。” “谣言的传播只是老百姓人云亦云而已,总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智者,要做的是引导而非恐怖打压,长安的处理欠妥,恐怕落人口实。” 她又说,“民间传我的谣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根本不必这样急着堵住人家的口。” “这次和之前不同,不是咱们传出去的。”浮生道。 永乐点头,“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源头,这个时候是谁需要转移视线呢又是谁希望我身败名裂” 浮生调侃,“这个不好说,师姐你仇家那么多。” 永乐哼了一声,没反驳,忽然闻到一阵酒香,笑道,“今天怎么这么乖,我还没说就给我备了酒。” 浮生一脸迷茫,“不是我呀。”突地眼神一变,抽了一枝花射向窗户,祁放以嘴叼住,推开窗跳进去。 他手上拎着一壶酒,笑吟吟地把花递到永乐手中,“美人儿,你们的悄悄话说完了没” 浮生打开他的手,“你怎么在这里” 永乐站起身,“我约的他。” 浮生不肯告诉她祁放的事,她大可以自己查,且祁放有意接近她,上次来偷偷给她传了信,她便顺水推舟了。 祁放给浮生递了个很得意的眼神,他说过,燕永乐,他志在必得。 浮生连忙拦在二人中间,对永乐说“师姐,此人不可信。” 永乐反问,“怎么不可信,祁公子不是你的朋友吗” 浮生瞪了祁放一眼,心中骂道,狗屁朋友,就是来讨债的 祁放笑嘻嘻,冲永乐眨了一下眼,吊儿郎当的样子,“对,朋友,我比你们大,你就叫我哥哥好了,我不是什么公子,走,我带你喝酒去。” 永乐看了他一眼,垂着睫毛,朱唇轻启,“祁哥哥。” 祁放美滋滋的,浮生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倒不是吃味,师姐什么手段他没领教过,这种语调多半没什么好事,心里都不由得可怜起祁放来。 不过,祁放带着永乐出去,浮生自然不会放任,他明目张胆跟在后面,美名其曰保护。被永乐给推了回去,红缨还有一帮扈从都在,需要他保护什么,重要的是浮生在她不便向祁放套话。 “公主要选驸马,看我如何”祁放看到浮生走至街角不见踪影才开口,他也是直接。 此时两人坐在楼宇屋顶上,左右扈从在下面候着,因为永乐也不信任祁放,屋顶上空旷,没有遮蔽,万一发生状况,下面的人也能一眼看到。 “祁放哥哥也报名了这次的选驸马吗”永乐声音娇软,拔开酒壶上的盖子,饮了一口。 “不瞒公主,我第一眼见了你就喜欢,此生若能娶你为妻再无憾也。”祁放嘴上这么说,心里只有一半这么想,另一半还有北夏还有权势。 永乐尚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但对他说这话也是心中嗤笑,甜言蜜语阿谀奉承她听过不少,是真是假她总是能轻易分辨。 只有任肃清说的喜欢是清清白白的,教她高兴。 “是吗我不信,祁哥哥这样油嘴滑舌风流倜傥的男子多半都是有许多红颜知己的。”她把酒壶递回到祁放手中。 祁放接过,但见她眼波流转,如水光潋滟,伴着她细柔带笑的声音,直教人心神一荡,再看她递回来的酒壶口,还印着一个小小浅浅的红印。 “哥哥不喝吗”永乐笑看他,撒娇一般。 祁放还没喝都要醉了,此刻便直接印着她的唇印,豪饮一口,不忘调笑,“好甜的酒。” 永乐笑意更深,“那哥哥多喝点。” “你不喝吗”祁放学着永乐刚问道。 “我可不敢喝。” “这是什么意思”祁放皱眉,终于察觉到不对。只听永乐数道,“三,二,一。” “啪”酒壶落下屋顶摔得粉碎。 祁放浑身发麻动弹不得,惊惧交加,“你你下毒”他怎么忘了,这个女人是燕永乐,不是什么小白兔。 “你放心,这毒,一时三刻要不了你的命,我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哥哥。”她见祁放动了动手指,“诶,你可别运功,否则毒发太快,解药也救不了你。” “乖,回答我的问题。”她凑近祁放。 “你问吧。”祁放认命,又有些气恼,他也不是没吃过肉的毛头小子,在北夏多的是女人想给他暖床,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栽在这种简单的美人计上。 “你和浮生是什么关系我想不是朋友吧。” “几年前,他在漠北被人追杀,我凑巧救了他,我们的确不是朋友,我当时也不是为了救他,但他认为他欠我一个人情。” 漠北那不是接近北夏的地盘吗永乐又问,“那你是何人”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行商,大江南北四处奔波,不信你可以问柳浮生。” 永乐心道,浮生若是肯说我还多此一举问你脸上笑笑,“既然你不说实话,那算了,”她起身,“这毒是我配的,世上也只有我有解药,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她说完便真的让红缨接她下去,祁放心里如火上蚂蚁,他说假话骗不过她要死,他说真话被她知道真实身份一样活不成。 正当这时,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他们本来就近要抓住永乐,却不知从哪射来几片飞叶,他们侧身躲避,就这个空档永乐已经跑到了红缨身后,黑衣人和扈从们斗成一团。 但这群人并不是冲着永乐来,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是立刻撤退,等永乐再看向屋顶,已不见了祁放的身影。 之后,祁放此人就在天都销声匿迹,永乐并没有给他服什么致死的剧毒,只是吓唬吓唬他,所以她知道他必定还活着。 问题是,救他的一伙人又是什么人,祁放失踪后,永乐又去追问浮生,才知道祁放是北夏的少主,连凛。 连阿齐当年向大衍求亲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当初大臣们都赞成这门婚事,要与北夏结秦晋之好,实则惧怕北夏的实力,这不是联姻,是和亲。 一向懦弱的父皇却一反常态的强硬拒绝,他舍不得让永乐去和亲,也不希望她成为牺牲品。北夏却以此为由向大衍发起了战争,打得大衍节节败退。 永乐的父皇本就在病中,没过多久便驾崩了。臣子们让她嫁给连凛,止戈息战。连外祖父也说她应该为大衍着想,已经害死了自己的父皇,难道还要拖着整个大衍下水不成。 永乐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北夏无非是想随便找个理由攻打大衍罢了。她坚决不肯嫁,大臣们也只能不断给她施压。 后来,永乐以退为进,她手上有先帝传给她的印玺和兵符,但那个时候她朝中无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是怀璧其罪,便假意妥协外祖父,说自己年幼,不会管理国家,请外祖代理,而她唯一的请求就是待在皇宫里,陪着弟弟。 外表看来,姐弟俩都成了傀儡,但永乐暗地里却扶持自己的亲信,加上有白止从旁协助,萧氏看似顷刻被灭,是遭了长公主突袭,背后却筹谋了大半年。 且不提当初她不愿嫁素未谋面的敌国少主连凛,就是她见过,他以祁放的身份来到她身边,她也是不会喜欢的。 她讨厌同人耍心机,自己已经在做着这样讨厌的事,见了别人和自己耍心眼就从心里厌倦和反感。小皇叔、白止、祁放等无不在算计她,瞒骗她。 那之前行刺她的北夏人应该与刚才是一伙,却没想到北夏少主竟亲自出马,虽有遗憾放走了一条大鱼,但永乐能理解浮生,他觉得自己欠祁放一条命,便是死也不会出卖他。 回公主府后,她思绪未停,在想带着目的来天都的祁放,在想梁家和即将回宫的梁太后,在想似乎隐瞒了很多事的甄祥景,在想昏迷不醒的平安,在想躲在暗处的白止,在想不知所终的小皇叔,在想不让人省心的长安,在想天都的流言 她上次醉酒被任肃清带走这事她后来是听浮生说了,从王府出来或许被哪家的眼线盯上了,但五年前是怎么回事 联想到一开始任肃清刚来天都时两人的相遇,他古古怪怪的表现,她也是疑心过的。 正想着,一阵风吹过,烛火摇曳几下后,转瞬周围陷入一片黑暗,永乐待喊人,已被人从背后蒙住口鼻。 “嘘,别叫,是我。”身后传来低沉清冷的男声。 一开始的惊吓后她闻到熟悉的味道,抓着他手腕的动作停了下来,见她突然停止挣扎,他也松了手。 永乐转身气呼呼推他,“你成心吓我是不是” “你说不能明着见,我只有偷偷来见你了。”任肃清似乎有些委屈有些气恼。 不见面是前几天达成的共识,他们在明,白止在暗,永乐和任肃清商量后决定让他继续扮作失忆,不让白止发现他蛊毒已解,以免又生旁的事,任肃清那时并没有什么不高兴。 永乐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发生什么” 然红缨刚刚在外面听到永乐的声音已经跑到了门外,“公主怎么了” 永乐连忙把任肃清推到了床上,拉下床幔遮挡,同时红缨推开门进来,手上剑已出鞘一半。 永乐走出来,“没事,风把蜡烛吹灭了。” 红缨收了剑,狐疑道,“好像听到有声音。” “是风声。” “那我帮公主把灯点上。”红缨掏出火折子。 “不用,我要睡了,”永乐拦住她,“红缨,你去厨房帮我看看平安的药煎好没好了就给他送过去喂他服了再回来歇息。” 平安昏迷期间不能进食,只能靠汤药续命,日常都是永乐和红缨照料。 红缨走后,永乐掀开床幔,却见任肃清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盘坐在床中央,还闭着眼睛,她顿时升起了调戏的心思。 “你脸红个什么”她拿穗子扫他的脸,痒痒的,任肃清躲开,翻身下床,“这里这里太热了。” 这里全是永乐身上的淡香味,任肃清简直大气也不敢收。 永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你把衣裳脱了吧。”她摸了摸下巴,简直是在逛广陵阁的模样。 “你怎么”任肃清一时不知怎么说,只是脸更烫了。 “我怎么了你上次不是很能耐吗你再推倒我一个试试呀任肃清。”永乐便是得这个趣,任肃清越害羞,她越来劲,若是他主动,她反倒不好意思。 永乐这么说本是吃准任肃清不会对她如何,这次却猜错了。她瞪着眼呆愣愣看着上方的任肃清,他离她好近,她手和腿都被他压制着动弹不得,但永乐却并没有害怕。 “你今天很奇怪,”她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任肃清的睫毛很长很密,“生气了” “嗯。”任肃清只淡淡应了一声,微皱着眉,没有往下说。 “让我想想,是因为祁放你今天都看到了对不对” 任肃清不置可否。 这并不难猜,今天那帮人差点抓到她时有人出手了,能拈花飞叶伤人,又这么护着她的,除了任肃清还有谁 醋坛子打翻了,永乐也不急着解释,他那边是酸的,她这里却是甜的,忍不住弯起嘴角,唇边漾开笑意。 “你还笑”任肃清盯着她的嘴,眼前闪过酒壶上那抹唇印,真想给她把嘴上的胭脂都擦掉。 永乐立刻正色,“我不笑了,那你告诉我,你不高兴什么,我一个个给你赔礼。” 任肃清不高兴的太多了,他现在想起永乐对那个男人笑着说话的样子,每一下,都觉得有火在心窝里烧。 只好拣重点的讲,“你喊他什么” “哥哥呀,”永乐眨眨眼,“不然我也叫你一声好哥哥” 任肃清心里仍旧不是滋味,永乐称他不是将军就是王爷,亲近些便是连名带姓,他那时竟没想到还有这般肉麻的叫法,现如今她已经先叫了别人哥哥,这称呼他便不想听到了,好像在叫别人似的。 他却忘了,永乐第一次喊小哥哥就是叫的他。 永乐看他表情,“不喜欢那换一个,”她装作苦思冥想,“肃肃清儿” 直听得任肃清浑身起鸡皮疙瘩,简直拿她没办法。 “我想到了,叫你”永乐拖长音。 “算了算了,你别说,我不听。”任肃清表示怕了。 “真的不听吗夫君。”她特地将后两个字尾调上扬,格外俏皮些。 任肃清抿着嘴闷笑,又欲盖弥彰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咳嗽的声音。这一个就是过去了,他又说,“还有,你怎么与他同饮一壶酒还把还就算要下毒,大可以用别的法子。” “那人精明狡猾,不是我喝过,他怎会入口,就是要趁他最松懈的时候下手。”这个永乐觉得自己做的没什么错。 “那也不行。”这可是任肃清最生气的一点,他看到祁放印到唇印上时,那样子就像是亲到了永乐嘴上一样,可恶极了。若不是怕坏了她的事,他当时便杀了他。 他兀自气着,突然触碰到一个柔软的唇瓣,带着丝丝点点清香的气息,他的怒火瞬间无影无踪。 永乐凑上去亲了他一下,蹭了蹭他的鼻尖,“那这样行了吗” 任肃清想,这若是在战场上,他已经溃不成军了。哪有不行的,她想怎样想要什么都行。 “你还不起身”永乐又问。被他夹在腿间的膝盖不安分地动了动,也不知蹭到了哪里,突然感觉他的肌肉紧绷了起来。 “等等,”任肃清像是在忍耐和压抑着什么,“你别乱动。” 永乐一时并未多想,只是见他额头上突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神色一凛,“是那个蛊还没解” 她慌忙要挣开任肃清,这动作更大,任肃清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颇为无奈,“乖,别乱动。我没事,只是你若再这样板动,我不保证你会不会有事。” 永乐是七窍玲珑心,稍稍一转,就明白了任肃清的意思,“你”她咬着唇偏过头,嗔道,“坏蛋” 一旦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便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变化,和燥热。腿根处肌肤火辣辣的,还有东西顶着她。 她尴尬羞涩地僵着身子,再也不敢乱动,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去,心胡乱跳。 怎么办永乐想着转移话题应该有用,便说,“我听到一些传言,正有件事想问你。” 任肃清也在慢慢平复冷静,“问罢。” “五年前,我那天喝了很多酒,发生了什么不记得了,但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现在想想你第一天到天都我们闹得不愉快便是由此起。” 任肃清正要好了,听她一问,又想起五年前那天晚上,她是如何撩拨他。 任肃清瞳孔边都泛着红,眼中浪潮翻涌,快要被她折磨死,只能硬生生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别问了。” 她一直侧着头,不敢和任肃清对视,也看不到任肃清眼中的情绪,“为什么可是” “别说话。”任肃清是带着强势和命令的口吻说出这三个字的,他真怕不这样她再说出些他承受不住的字眼。 永乐这当口哪敢胡闹,立时噤了声。任肃清又怕是吓着她了,用轻柔的语调补了一句,“我待会告诉你。” “嗯。”永乐乖乖点头。 “永乐你帮帮我” 清冷月光透过窗隙洒在纱帘上,投射出丝缕纤长的光影,随着夜风摆动,室内寂静中的迷茫厮缠,如真似梦。 任肃清本来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良善君子,他一切的克制禁欲都是为了永乐,没有她,就没有那个洁身自好的任肃清,没有现在的任肃清。 师父教他行走江湖,见着漂亮女孩就要献殷勤,怕他木头脑袋讨不到媳妇,可是她说一个男子只能有一个娘子,所以不可以对别的女子好,娘子会生气。 “我长大是要嫁给你的,我聘礼都下啦,你不可以再看别的漂亮姑娘。” 明明是那么霸道又不讲理,小时候他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极了,其实哪有女方向男方下聘,她也是什么都不懂,还来哄他。 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要娶她,那自然不能再看别的女子碰别的女子。如果说一开始是为了承诺,那他爱上她就是白马关生死状的时候,下告万民书那番气魄,至今想起仍让他心颤。 可是没有永乐呢,想到中蛊的时候,他失去了和永乐的回忆,对各种进献赏赐的美女便没了半分排斥,对于向小皇帝称臣亦有不甘心,没有她,他或许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另外的身份。 “你你好了没有啊”永乐弱声弱气,小脸憋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她一个堂堂长公主,何曾这样被人欺在身下,莫名的羞耻感令她产生了类似委屈的情绪。 任肃清思绪被她拉回来,他好多了,看她这个可怜模样连忙撑起身,心疼地不行。 “都是我的错,你别哭。” 他一说这话,永乐的眼泪吧嗒便落了下来,任肃清手忙脚乱安慰她,永乐一伸手就搂住他脖子,埋在他胸口抽泣,哭到后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哭什么,只是想发泄一番。 他们相拥躺在床上,但这次任肃清没有任何旖旎心思,他只是轻轻搂着她,哄小孩一般,“乖,没事,我在这。” 永乐闷声闷气的带着哭腔,“你把我当雪阳了是不是” 说着自己又笑了。 “任肃清,你今晚不准走。”她小声地,却是不容他拒绝。 “我哪里都不去。” “你刚刚说要告诉我五年前的事,你说吧。”永乐躺在任肃清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任肃清并不擅长讲故事,说得十分简短,但重点的地方都讲到了。 永乐突然觉得任肃清没有在一开始告诉她是对的,因为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做过那么蠢的事。 “所以你是五年前被我酒后的英姿所折服的吗” “不是。”酒这种东西,真不想她再碰了。而且也不是五年前,但任肃清不敢说,因为她给他的“聘礼”很可能被师父卖了。 笑闹过后永乐接着分析,“既然当时并没有人看见我们,那流言又是谁传出来的不对,肯定有人看见了,只是当时没说,而是等待时机,比如现在再抛出来,目的是什么” 任肃清道,“那时北边很多官员弃城,白马关的人是最先逃的,但也有留下的人,有眼线混在其中也不一定,我让三弟去查一下便是。” “不必了,事已至此,找到一枚小钉子也无济于事,擒贼擒王的道理你我都知道,现在该是引蛇出洞的时候。” 任肃清知道她的意思,大的抓住,小棋子自然也就藏不住,就废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怀疑这事仍同梁家的案子有关,我在朝中树敌不少,好多人巴不得我死,那帮老狐狸我之前抓不住他们的痛脚,正好长安与我闹别扭,我便使了这苦肉计,好教他们觉得有机会对付我,人往往得意时才会忘形,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要是这次能一网打尽就好了。” “你要将计就计” “是了,长安也该长记性了,这次的事权当给他个教训。”永乐回来后想过,长安不喜欢听她劝诫,她也不想再说了,他爱怎么做便做。 皇祖父那样一个例子摆在前面,他却不知引以为戒,仍受情绪左右,由着自己性子来,她已经预见到长安会受到什么样的诟病,但这样的后果也是他该承担的。 “明日梁太后回宫,肯定也会拿这事做文章,他们在驸马大选前传我和你暗通款曲就是想掐断咱们成亲的可能,以为我为了避嫌,不会再和你有瓜葛。” 任肃清突然不说话,放在永乐腰间的手紧了紧,她眉眼弯弯,“不过是他们以己度人罢了,我几时在意过旁人怎么看怎么说,我偏要和你在一起。” “你肯嫁给我啦”任肃清一惊一喜,又冒出几分傻气。 永乐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娇声道,“我要睡啦,等你通过了驸马大选再说。” 白止有好些天没出现,永乐担心他是混进了报名的人中,此时两人都没料到竟是等不到那天就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