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云歌》 第1章 残云之誓 风骤起,一声轰鸣,长空之中的流云散开了,原本橙红色的云彩淡成了黄色,白色,直至消散不见。 广云山位于南境太楚国境内,隐藏在神龙山脉的深处,是千年之族——云族的发源地。 广云山的早月宫里,大云师①竹衣真躺在玉榻上,不停地咳嗽,侍女将她扶起轻拍她的后背。 有人已经通报给了鸿天宫的竹公义。 一会后,竹公义带着家人赶到,竹衣真嘴角沾血,面色惨白。 一见女儿的惨状,梅兮春腿脚发软,竹公义赶紧抱住,让侍女服侍她到外面休息。 竹衣真落泪,喘息着对竹公义说:“父亲,孩儿,命不久矣。” 竹公义忍泪,喝道:“不得胡说。我已派人去寻老君,他一定有办法的!灵儿,你千万要坚持住,为父,求你了……” 汗与泪交融在竹衣真的脸颊上,她奋力抓住竹公义的手,说:“父亲,请让叶空云族重回广云山吧,这是孩儿最后的愿望……” 竹公义嚎啕大哭,满脸泪痕,完全没了南境“龙云神君”的威风。 竹公义说:“叶空会回来的,你不要分神想这个了!” 竹衣真断断续续地说:“孩儿,无力解决残云之祸,不能拯救族人,愧对先祖,惭愧之……”一口鲜血从她口中涌出,竹公义怀抱住竹衣真,牙齿似要咬碎,泪珠滚涌不绝。 竹衣真气越来越急促,脸色渐渐苍白。 早月宫哭声一片。 竹衣寒站在早月宫的月栖门,望着早月宫升起的一盏盏葬仪灯,她咬着下唇,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终是滚落下脸庞,浸湿了薄裳。侍女霓儿跟着哭了起来。 梅兮秋站在台阶上招手,哽咽着说:“上来,陪你姐姐最后一程吧……” 早月宫的大殿里布满枯白的孝布,跳动的灯火。侍女们来不及擦干泪水,忙着整理灵堂,拿着各种物品进进出出。 竹衣寒跪在竹衣真面前。 竹衣真望着竹衣寒,嘴角含着笑意,她的手指动动,竹衣寒上前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替竹衣真慢慢拭去泪水。 竹衣真闭上眼,气息渐渐轻了。 梅兮春咬住朱唇,望向梅兮秋。 梅兮秋便让侍女掩了纱帐,带着两个年老的妇人将竹衣真的衣物脱去,换上新衣。 竹衣真的气息突然加重,一口血从她口中涌出,新衣上一片殷红…… 狂风袭入早月宫大殿,所有的灯都熄了,老君让侍女去库房取祭祀用的礼伞。 几位男子将竹衣真缓缓抬入红棺中。众人肃穆忍泪。 月光洒入大殿内,一颗小小的白色光球,从竹衣真的口中飘出,落在月光里。 梅兮春撕心裂肺的哭声穿透了大殿,竹公义握拳低头。 负责葬仪的老君喊:“竹雪家族②家主,鸿天宫之主竹氏公义,烦请云族先祖庇护其长女竹氏依真上登天云……亮灵灯。”竹公义与梅兮春跪拜上天。 负责葬仪的族老们与老君一起商议流程。 竹衣寒跪地将那个光球捧起,朝着明月,对着残云,誓言道:“月主、长云为证,我竹衣寒将继承姐姐遗志,为解决残云之祸,纵是粉身碎骨,亦无怨无悔!” 白光球在竹衣寒手中慢慢消失了。 竹衣寒双手合一,三拜明月,三拜竹衣真。 梅兮秋点头,默泪。 对于云族来说,长云之境曾那么美好——无尽的云河在空中奔腾而过,带来了修养之气,令植物放肆地生长,令动物尽情地繁育,令神龙山脉修行的云士③们去病长命,并掌握了控制“云灵”的能力④。 近两百年前,经过数十代云士的努力,云族终于驱逐了凌驾于万物之上的乌猿族⑤。 之后,神龙山脉云气纵流,万物和谐,处处生机勃勃,春光常驻…… 然而,去年春天始,这一切都变了。 长长的云河,伴着轰天巨响,有时裂成线状,有时散成片状,有时断成数段,修养之气停了,散了,万物病了,人也病了。 历经两到三次残云期,得了残云病的人就将殒命。 而最近,这残云越发地凶残,每两个月至少出现一次,云族已饱受摧残,还在修行的云士们都生活在极度的恐惧之中。 “再寻不出原因,云族就亡了。”老君望着天空,说完叹了口气。 风飞鬓发,竹衣寒凝眉握拳,上望苍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百刃大会 三年一次的刀公山百刃大会越来越近了,它是北疆太周国境内唯一灵族——刃族最盛大的聚会。各处山岭的刃族都十分重视,而拜刃家族①是其中最为重视的一个。 拜刃山下,“嫡庶之争”的初试已进行了到了决赛。对阵双方分别为嫡族的高令唯与庶族的高徵。 嫡族长老高镇东走到高台上,敲响了“族和鼓”,嫡庶众人凝神屏息。 高徵与高令唯互拜。 高令唯一扬手,刃灵如一个小球萦绕在在剑刃周围。他飞身而上,挥剑劈向高徵,高徵滚闪而开,高令唯的刃灵突然变幻成剑刃,横切过去,高徵抬剑,自己的刃灵急出,两灵相交,火花四溅。 高令唯乘机跃步而上,唤回刃灵附在剑上刺向高徵,高徵扬剑回灵,两剑相撞,一股剑气爆散,卷起乱风,沙飞草飘,众人掩目。 高令唯疾步冲开烟尘,迅速挥剑,刃灵自剑而出,化作一道剑光,杀意满满。 嫡族族首高令兰偏首揪眉,她的弟弟高令申兴奋地站起来说:“赢了!” 庶族族首高芝长老皱眉探身,捏住茶盏。 高徵飞奔冲出尘雾,回身挥出刃灵,化作凌厉剑光,刃灵相对,极力相抵,火光飞逝,剑光爆闪。 高令唯奔向高徵,接连刺,挑,划一气呵成,高徵利用脚步移动,以剑避,拦,引,破解了高令唯的进攻。 高徵接步而前,横挥剑刃,高令唯挡了,退出数步,高徵跃进几步,自下而上挥剑,高令唯侧身躲了,高徵的剑刃回来的过程中立即变相横砍过来,高令唯极速收回刃灵,与刃灵合二为一,化作刃风避开了。 “喔……好险!”人群齐声惊叹。 高令唯自刃风中现身,举剑劈向高徵,高徵滚地避开,飞速爬起,绕向高令唯侧面,快速出剑,高令唯再次化作刃风消失了,高徵立即也化作剑风。 一瞬间,没人看得清,两人化作的刃风在何处,直到二人自刃风中现身,继续厮杀,剑风缠斗,难解难分,一时间地面上飞沙走石,灰雾冲腾,万物不辨。 高令唯突然再次收灵化作刃风而上,借助灰尘,挥剑横扫出刃灵,刃灵如剑飞出,沙尘骤起。 高令申伸长了脖子,说:“这次该赢了吧……” 扬尘渐息,高徵团身半跪于地,一股无形剑气如游龙般将其身体包住。 “啊!”众人无比惊讶。 高令申皱眉,说:“‘剑气守’?” 庶族长老高芝一脸意外,片刻才笑了。 高令唯喘息落地,高徵举手而上,与刃灵合二为一,化作刃风,顿时无影无踪。 空气中传来“呜呜”地声音,似个婴儿在哭。 白光一闪,高令唯侧身而避,“轰”地一声,他的身前现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剑痕,沙石乱飞,尘雾滚涌。 高令唯向空中挥出刃灵,剑光飞旋而上,空中火光飞溅,“铛铛”作响。 高令唯纵身而上,继续进攻,剑光闪闪,剑击声声,似个千军万马在空中作战。 众人中有许多女子不敢看了,她们显然见过这几日庶族刃师落败而亡的惨状。 突然,除了剑光,一切都静了下来,人们面面相觑,四处张望,像是寻找着什么。 高令唯落地,“呜呜”声又起,“嗖”地一阵劲风朴上他的脸,他的发髻断了,头发飞散…… 高徵俯身横剑,出现在高令唯身后。 “哇!”全场惊叹。有人说:“这就是‘刃影术’①,可以在隐藏于刃风中攻击,根本无法防备!” 高令唯眼睛睁得滚圆,冷汗立下,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庶族长老高芝站起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高令兰注目,微微一笑,松了口气。 高令申一脸郁闷,拍案而去。 “这可是‘刃影术’?”高令兰问高镇东。 高镇东不高兴地点点头,带人走了。 高令唯蹲在地上,一声不吭,高令兰走下台子,安慰高令唯,鼓励他继续努力。 随后,高令兰走向高徵,轻轻问:“你是如何学得了此术?” 高徵跪地,说:“禀嫡家主,勤学苦练,顿悟而成。” 高令兰回望侍女小蝉,小蝉含泪偷笑。 高令兰叮嘱高芝要好好培养高徵,为拜刃家族在百刃大会上尽一份力。 高芝笑得合不拢嘴,应声不迭。 光刃山上一片祥和,众人有说有笑,完全没有拜刃家族那般紧张。 刃族首领,光刃家族族首宋昌永将拜刃帖一一填好,交给熔天峰猿神庙主祭唐远志分发给刃族各个名门大族。 数日后,拜刃家族收到宋昌永的拜刃贴,嫡族开会。 高令兰静默,族老们激烈讨论。 高镇为说:“若不是我家侄儿令胜还在火猿峰上修炼,这小小的高徵,我嫡族哪里放在眼里!”众人点头。 过了许久,高令兰说:“不如寻三叔回来,暂撑局面?”族老们互相看看,点头同意。 拜刃庶族也举行了族会。 庶族族首高芝说:“今年我庶族终于能一雪前耻,我倒要看看高令兰这个小女人能有什么办法!” 高令兰今年十八岁,本是刃师最好的“破境”年纪,她却过早陷入情思,怀上了孩子。嫡族的其他姊妹兄弟又没她的天赋,苦苦修炼,却徒劳无功。 高令兰曾想退出嫡族族首的位子,但是族内无人愿意担任,她的三叔高风林又好云游,她只能勉强留任。 夜深了,高令兰来到母亲田氏处拜安。 “母亲,今日孩儿又看到那些面黄肌瘦的庶族孩子……我想,在拜刃族内‘平权’,可行吗?”高令兰对母亲田氏说。 “平权?你疯了!这历代追求‘平权’的,有哪个不是身首异处?拜刃家族,只尊古道,不崇新礼。你若平权,不若先杀了府内三百老幼,省得我们跟着你这个糊涂女人受辱!”田氏一边说,一边将茶盏推开,偏过头去。 高令兰坐到田氏身边,双手抓住她母亲的手,说道:“母亲,您想想,刃族上下一百余个家族,除了我们几个大家族,哪个族还分嫡庶?平权是大势所趋……”田氏不语。 “姐姐,你糊涂。小族平权是因贫穷无所顾忌,大族一向富足,何需平权?你望那南蛮云族,月族,水族,叶族,花族,哪个弃了嫡庶之分?”高令申推开门走进来。 高令兰说:“弟弟,你才糊涂,他们所说的‘嫡庶’,早已无实。他们的庶族,有许多比嫡族地位都高。” 高令申撇嘴,说:“姐姐你又不曾去过南蛮之地,又如何知道他们嫡庶无实?” “每月血武卫都会收集许多南境云族的消息。申儿,你要知道,无论是家族,还是族群,要强盛,必须齐心!平权,可以让嫡庶一心。若能齐族心,通天云,济沧海,决然不在话下!”高令兰望着高令申,眼神严厉。 高令申拂袖而去。 “你的眼中只有嫡族,你哪里会知道庶族的苦难!都像你这般高高在上,傲慢无知,刃族何以延续千年!”高令兰十分气怒。 “嫡庶乃我拜刃之本!兰儿,你好自为之!”田氏起身离去。 双秋岭,为拜刃庶族居住的一南一北两处山岭,高徵家在北岭,族老府在南岭。 高徵对高芝长老说:“长老,我已履行了当年的承诺。接下来,‘嫡庶之争’就与我无关了。” 说完,高徵就离开了族老府。 高芝气得扔掉拐杖,一通咒骂。庶族长老高择在一旁劝慰。 月色隐约,星光寂冷,风吹春花,一洒一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控制 紫心阁位于广云山最高处,是云族祖先牌位的供奉之所。其中有个议事堂,是族老们商议大云师继任者的地方。 “如今真儿去了,大云师之位再度空缺,不得已,开此议事堂。还请各位族贵讲讲心中人选。”老君说。 竹公权见众人低眉不语,笑着说:“我觉得,梅落家族的梅落尘可以胜任,他是五空云师,又是男儿,下山调查残云,会方便许多。” 众人望向竹公义。 过了许久,竹公义才说:“灵儿已选定屈儿为其继任之人……” “竹衣寒?她有何资格,担此重任?”玉龙岭云族首领玉珂站起来,十分不悦。 梅兮秋轻轻说:“灵儿慧眼独具,自有她的道理。” “道理?强者的道理才是‘道理’!竹衣寒不就是那个异灵之女嘛,就凭竹衣真指定,她就能当?不行!若是广云山没有人做大云师了,我玉龙岭来!”玉珂昂首,环视四周。 竹公权笑劝玉珂不要动怒,转过身体对竹公义说:“寒儿又不是兄长亲生的,体内又有异灵,论年纪,论实力尚且不够资格……” 一向冷漠的梅兮春站起来,说:“五空云师之内,我妹妹的女儿,实力不遑多让,哪里不够资格!”众人沉默,老君望向玉珂。 玉珂暴起,喝道:“那就让她与我比试!若是她赢了,我绝无二话!若是输了,我来当这大云师!” 竹公义问众人,众人讨论一番,应了。 比试的地点是竹叶潭,众多云师闻讯赶来。片刻工夫,潭边的竹林中挤满了人。 竹衣寒坐在潭边闭目养神,玉珂飞身来到潭中,脚踩潭水,如履平地。 老君大呼:“此次比试,为避免伤亡,一律不许使用三心法与古法,只能使用基础灵术。”玉珂说:“怎么都行,我倒看看你们广云山为了保命,堕落成什么样子了!” 众云师怒眉,老君击打竹筒——“笃笃笃”三声,比试开始。 玉珂在水面上来回徘徊,竹衣寒慢悠悠地踩着水面走来。 玉珂张手放出云灵,大喝一声:“水龙吟!”潭水震颤,一条水龙从竹衣寒脚下冲出,白光一闪,竹衣寒利用事先放出的云灵,施放“云闪术”与云灵移形换影,避开水龙,直奔玉珂,水龙调转方向,斜冲而来。 眼看水龙即将击中竹衣寒,竹衣寒握拳,红光闪,“龙爆术”震水起雾,火柱向上冲去,将那水龙炸断,玉珂大惊,化作水雾消失。 竹衣寒行进中,像挥刃一般挥出手掌,一道赤火如剑,横向画出个半圆,站在对面的云师纷纷使用“青云罩”防止被误伤,赤火碰到“青云罩”随即消散。 玉珂突然现身在竹衣寒背后,“水龙爆”的水柱震天飞散,竹衣寒被震飞数丈,玉珂随即再用“水龙吟”,水龙飞天,竹衣寒云闪到空中,手一握拳,一条火龙自天而下,与那水龙相接,水火纠缠,顿时化作水气升腾。 水气的朦胧之中,竹衣寒飞天而下,挥出手刃,“赤火斩”从水气中疾闪而出,玉珂急忙化作水雾躲避。 竹衣寒盯住那团水雾,云闪而至,红光闪,“轰”地一声,炸起千重浪,“龙爆术”将玉珂震了出来,竹衣寒玉掌如刃,贴近玉珂的脖子。 梅兮秋含泪捂嘴,梅兮春有些失神。 “云灵控制得如此精准,灵术使用得如此频繁,大云师之位,寒儿当之无愧。”老君大呼。 玉珂无话可说。 竹公权叹:“想不到师从万师公两年,内灵术,外灵术,都变得如此厉害……” 云灵术分内灵术与外灵术,云灵在体内施法,为内灵术;云灵在体外施法,为外灵术。 待竹衣真下葬七日后,竹衣寒来到月主庙,拜别竹公义的妹妹,自己的生母竹辞怜。 竹辞怜靠着窗户,望着外面晚春之景,并无回应。 竹辞怜的侍女宝姑说:“近日主家并无异常,小娘就放心下山吧,我在这里照应,不会有事的。” 竹衣寒抱住宝姑。 宝姑说:“外世有许多坏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竹公义带着梅兮秋与族内少男少女为竹衣寒送行。 竹公义将神君玉牌交给竹衣寒,说:“在南境,有了它,你应该不至于有危险。若是去北境,西海或东海,务必小心。” 竹衣寒点头,跪下接过玉牌。 梅兮秋让人取来一个香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把蓝晶礼器,对竹衣寒说:“这把‘金时’匕首,是梅落家的宝物,大夫人叮嘱让你带上,或许你能发觉它的使用方法。” 竹衣寒半跪接过。 梅兮秋又叮嘱竹衣寒从山岭间走,不要走乡路官道,新战刚止,到处都在抓女子。 竹公义走后,竹衣寒抱住梅兮秋,久久不愿分开。 梅兮秋落泪,说:“此去千难万险,寒儿你一定要保命为上。” 竹衣寒说:“母亲你放心,孩儿心中有度。” 在广云山下山半道上,有个平生亭,相传为大云师黄坡参透道术之地。侍女霓儿在此地等候竹衣寒多时了。 山路曲折,云雾渐浓。 淅淅沥沥,原来山中在下小雨,霓儿将竹担上用云鹰之羽制成的“青羽”取下给竹衣寒披上,自己则披上蓑衣。 主仆二人小心地向山下缓行。 竹衣寒扶了扶竹笠,对霓儿说:“快到山脚了,你回去吧。替我照料好‘红巧’,不要让落岩再翻我的书……你别笑,等我回来,让我知道你放他进去捣乱,我就不许你找婆家!” 霓儿点头又摇头,竹衣寒抿嘴笑。 霓儿说:“偏是让你知道了我的短处,待我出嫁了,看你还拿何事吓我。” “等你出嫁了,我不许你下山,让你们俩,天天着急!”竹衣寒笑眉。 霓儿捶打竹衣寒。 俄而,两人依依惜别,互道珍重。 竹衣寒行至山脚,望望石碑上的“云族界”,埋首前行。 两个轿夫路过。 领头的轿夫问:“小娘子要不要上轿避避雨?去田温乡只要一百六十柳①,去九戈乡只需两百柳,到苍梧郡千柳,去……” 竹衣寒问:“去久章岭多少?”两个轿夫闷头就走。 竹衣寒喊道:“你们不用进山,到山下就可以。” 轿夫们回来了,领头的说:“说实话,怎么也得一个银蟾②,那地方要绕远路,又太邪。我不知道你是去给夫君还是父亲去收尸,反正我劝小娘子还是放弃了吧……” 竹衣寒说:“无需多言。” 轿子颠来颠去,竹衣寒挑着帘子朝外望。 一路农田荒芜,村落破败。 到了一处坡上,山贼跑出来吓跑了轿夫,竹衣寒用“蓝凝术”将那些山贼折磨得惊号痛哭。 没了轿子,竹衣寒只得步行下了坡。 天渐渐黑了,竹衣寒用“云闪术”上树休息。 夜莺白枭,虎啸狼嚎。 杂木悉悉索索,长空流云飞逝。 月清清,星懒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小孩 走了许久,日晖斜远,竹衣寒坐到溪边,把包袱里的干饼取出,就着溪水吃晚餐。 石子响动,一个小孩走了过来,说:“小娘,为什么在这里吃凉水呢。天快黑了,附近盗贼众多,还是寻一处安生地躲躲。我正要回家,你随我同去,我母亲慈善,定会收留。你好好休息,天明再上路。如何?” 竹衣寒端视片刻,点头应。 小孩喜,在前面领路。 小孩走了没多远,就掏出干肉一边嚼一边谈论附近的匪情。 小孩拿出一片递给竹衣寒,问:“姐姐你一个人为什么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 竹衣寒答:“为寻夫君尸首,迷路了。”随后,竹衣寒撕了一块肉干,含到嘴里。 小孩说:“久章骨场?从这里还要走几日的。最近,我成天见到有贫家的老婆婆,小妇人去那边寻尸,舍得钱的就招人拖到渡口雇船回去,没钱的只能请人就地掩埋……我还听说这仗打完,太楚主将震西侯连头都是花一百雪蟾①从文戎那里买回来的,这仗打得真窝囊。当然,穷人堆里一人一个金蟾②组织起来的‘军队’,输成这样也正常。我是小孩,买兵的人看不上,不然估计也死那地方了……” 竹衣寒一个踉跄,瘫倒在地上。 小孩回头,拍打竹衣寒的肩部,竹衣寒无应。 小孩笑,吹口哨,无人回应。 过了许久,一个很高很胖的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他左右看看,神情紧张。 小孩骂:“看什么,我们他娘的是强盗了,你怕什么?” 高胖子这才明白过来,开开心心地跑了过来。 小孩说:“大壮,你去哪儿呐,我不是跟你说要在这附近等我信号吗?” 大壮低头,说:“我去见我娘了。” 小孩跳起来对着大壮的屁股踢出一脚。 小孩说:“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啊?你娘死了,你娘死了!” 大壮说:“你胡说!” 小孩说:“你个笨蛋,不知道说多少次你才会信。你跟我一样,没有亲人了,他们都饿死了。以后就我们俩代表洪山村了,懂吗?” 大壮点头。 小孩说:“我跟你说过的,以后我照顾你。别看我矮小,但是我很聪明,你只要听我的,我们一定能混出名堂,干出一番事业来。到时候,我们俩都能娶上漂亮的小娘子,把我们洪山村的血脉传下去。” 大壮咬着手指,问:“谁当大哥?” 小孩说:“有疑问吗?我比你大,当然我是大哥。” 大壮呵呵笑,一只手比自己的头,一只手比小孩的头。 小孩推开大壮的手,说:“我不是说个子大,我是说年龄大,结拜都是按年龄,懂不懂?从今天开始,你喊我大哥,懂吗?” 大壮摇头,说:“我十九,你十一,我好像比你大。” 小孩踢大壮的腿,说:“‘九’是从‘一’数过来的,‘一’在前,‘九’在后,你懂不懂?你自己说呢,谁大?” 大壮若有所悟,说:“唔,你大。” 小孩笑,指挥大壮将竹衣寒扛起回他们的山头去。 小孩蹲下来,解开竹衣寒的包袱,猛擦手中的火竹,亮了。他仔细翻了翻包袱,将几片金蟾,神君玉牌与金时匕塞到怀里。 这个山头的老大是本地护卫统领赵二的小舅子蒋通,他们经常勾结在一起抢劫商人和财主,有“钱女尽劫”的恶名。 蒋通今天刚劫了个女“云士”,预备晚上“收拾”。心情大好的他,让朱老妈烧了鸡,炒了豆子,在洞口处的“大厅”吃酒,两个强盗作陪。 大壮曲着腿,扛着竹衣寒进来了,小孩紧随其后,笑脸盈盈。 蒋通拍桌子,指着小孩骂道:“混账矮矬子,出去大半天,也不跟我汇报一下,你还把我当老大吗?” 小孩笑容不减,将包袱放到桌子上,一边解一边说:“老大,我们可没闲着。你看呐,这里面有二十片银蟾,是票肥货。” 小孩又示意大壮将竹衣寒放下,他用双手捧住竹衣寒的脸蛋,让大壮将灯盏拿近了…… 蒋通探出身子,咽了口口水,张开嘴,半天不知言语。另外两个强盗眼睛看直了,连忙喝上两口酒。 小孩说:“老大,这货色,在这鬼地方,没有个千儿八百年的,到哪儿碰到?” 蒋通微笑,点点头,对陪酒的两个强盗厉声喝道:“滚呐,看什么看,你们他娘就知道吃干饭,老子活该养你们是不是?滚回去睡觉,明天给老子去抢几匹红布来,老子我他娘的要弄两个压寨夫人。来,大成,大壮,坐下陪我喝酒。” 小孩用绳子绑好了竹衣寒,让大壮扛进蒋通的房间,房间里的那个女子听到有人声,吓得抽泣。 蒋通从包袱里拿出两片银蟾,丢给大成,让他明天下山去大弓寨赌着玩玩。 外面夜色弥漫,草木香气四溢。 洞中酒气臭味烟火气混杂,令人作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惊雷 蒋通喝得微醉,起身晃晃悠悠离了酒桌,打开房门,钻了进去。 “嗙”地一声,一把石凳砸在蒋通的脸上,蒋通血流满面,骂道:“哪个混……” 一道青光,蒋通半跪下来,怎么都爬不起来。 竹衣寒将蒋通的短刀□□,架在他脖子上,问:“此处除了这个女子,可有其他女子?” 蒋通咬牙,骂:“贱女,等大爷缓过来,非但奸了你,我还要将你吊起来,把你的白腿送给狼去啃!” 竹衣寒毫无表情,玉手一握,蓝光闪,蒋通却没有变化。 竹衣寒惊,说:“你是极恶之人。” 蒋通露出血齿,笑,说:“怕了吗,贱女,老子今天一定要剥了你的皮。” 竹衣寒回身解开床上那个女“云士”的面罩,将绳子也一并去除,女“云士”惶恐,退到床上的角落里。 竹衣寒问:“你是云士吗?” 那个女云士点头又摇头,答:“我是月族,叫‘月雨梨’。” 竹衣寒让月雨梨跟着自己,在“清辉术”效果消失前,离开这处贼窝。 月雨梨抱着一个青锦金丝包袱,跟上竹衣寒。 一道青光,大成与大壮都歪倒了。 竹衣寒从大成怀里摸出神君玉牌与金时匕,将包袱理好背上,她拉着月雨梨的手走到洞外,高坡上站岗的强盗在打瞌睡,根本没注意到两个女子下山了。 蒋通终于缓了过来,他用水洗洗脸,揪起所有的强盗。 几十号人举着火把,提着刀剑,一路鬼号,向山下急奔。 追了许久,蒋通依旧没见到那两个“贱女”。 快到山脚时,月雨梨脚扭了,她对竹衣寒说:“云士,你还是自己走吧,我,我会拖累你的。” 竹衣寒说:“已经拖累了。”说完,竹衣寒打坐,似乎在养神。 月雨梨不解地看着竹衣寒。 强盗们追上了,一顿污言秽语。 蒋通望着竹衣寒与月雨梨,切齿低吼道:“两个贱女人,白天有你们受的。” 竹衣寒睁开眼,用眼扫过那群强盗,对他们说:“如果,你们还想这辈子能有个尸体填进那个坑里,我劝你们,放下刀,回家吧。” 大成拉了拉大壮,两人悄悄溜了。 蒋通说:“装神弄鬼,你这个小贱人倒是挺有意思的,哼。给我……” “轰”——一个巨大的炎球以蒋通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不及眨眼就已经消散了。 没人知道那几十个摩拳擦掌,准备欺负两个“弱”女子的强盗去哪儿了。 地上只剩下草灰与铁水,仿佛在讲述着一个发蒙的故事。 月雨梨惊,讷讷地问:“‘惊霞’?为什么能用于凡人?” 竹衣寒站起来,大成和大壮跑过来,跪下,结结巴巴地说:“小的们,不,不知神仙真容,还请神仙手下留情。” 竹衣寒并不理会,背起包袱就去扶月雨梨。 竹衣寒回首望望大壮,指指大壮,又指指月雨梨,说:“你过来,背她下山。” 大壮赶紧跪地,让月雨梨爬到他背上。 大成急了,说:“我,我虽然不能背人,但是我很聪明,你一定用得着我的,请你也带上我吧。” 竹衣寒没回头。 大成嚎哭稽首,说:“求求仙姑了,不要抛下我。我一个又矮又瘦的小孩,虽然不能背人,但是我能服侍你,为你出主意,还能让大壮听话,我腿短脚快,我身材灵巧,绝不会拖累你们……请带上我吧!对,我吃的也不多。” 大壮噘着嘴,坐在地上,说:“不带上我大哥,我不走了。” 竹衣寒歪头,不应。 月雨梨也为大成求情。 竹衣寒叹息,说:“你们我一个都不想带。”那三人僵立。 “这一路许多未知,你们随时可能会没命。出了这座山,你们就自谋出路吧。”竹衣寒说。 月雨梨摇头,大成摇头,大壮见了,也跟着摇头。 三人用眼泪和哀语纠缠竹衣寒。 竹衣寒轻声叹息:“命无心也。” 天近亮,众人上路。 大成提着短刀,快步走在前方,仿佛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月雨梨伏在大壮身上,睡得还很香,一抿嘴,笑靥骤逝。 “轰”,一道惊雷划破天际,长云断了。 竹衣寒□□了一声,半跪在地上,用手撑地,猛喘几口气,一口鲜血从她的嘴里涌出,地上一片殷红。 大壮只顾往前走,根本没注意到竹衣寒的状态。 大成走得远了,更没看到此景。 竹衣寒对着神君玉牌光滑的背面,用纱巾擦尽嘴边的血迹,并将它弃在路边的草丛里。 和风悠悠,叶语依依。 晨光微微,前路漫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文戎死祭 久章战场,自从夏民部落迁居到南方开始,就一直是抗击西方文戎族的主战场,历代勇将都曾在此处抛头颅洒热血。或许是因为此处山坡较缓,树林隐秘,文戎攻打南国大多绕过久温关,自这里开始进攻。 在战场的北坡上,三十六将军庙早已破败。那些记载着夏族以少敌多,以弱胜强的石碑已经在风雨,战乱,地震中垮塌了。 每次大战过后,看庙人的后代常在附近活动,不是为了保护武庙,而是为了找找死人身上未被搜刮的物品。 如今,久章战场又被遍地死尸淹没了,残断的武器横七竖八地散在战场上,破落的旗帜像贫妇的裙裾在风中颤着。 战车上的木材已经被附近的贫人分了,留下轮毂。一些饿疯了的人还割走了那些死马身上的腐肉,留下一具具“骨马”。 不少妇人头顶白布,蒙着脸,在尸体间边哭边翻,疯了一样。寻到尸体的妇人,赶紧雇了在山脚边等待的“尸公”,或是就地掩埋,或是装到车上向渡口拖去——她们的脸上没有解脱,只有空白;他们的脸上只有饥色,没有同情。 乌鸦,腐鹫,恶鸷一拨拨来,一拨拨去,瘆人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月雨梨抱住大壮的脖子,捂住鼻子,皱眉看着。 大成问:“主家,大爷的身体上可有痣疤之类的?” 竹衣寒用丝巾包住口鼻,说:“你们可以走了。” 月雨梨从大壮身上滑下来,将包袱打开,取出三条吴地织巾分给大壮和大成。 竹衣寒白了月雨梨一眼。 四人沿着战场的南坡向西走,树林间停留着乌压压的鸟,一有动静,群起而上,遮天蔽日。 大成说:“坡上‘人’少,不如我们下去找,我们一定帮主家找到为止。” 月雨梨点头,说:“对,你们可以帮忙一起找。” 大壮说:“我可以把死人都扛过来给你看。” 大成用脚踢大壮的小腿,说:“你当是玩呢。” 竹衣寒回过头来,说:“我不是寻夫君的。我是寻路去久温岭叶空谷。” 大壮立刻戳大成。大成笑,说:“啧,主家你早说啊,前两年,我常贩些衣物与孩童的玩意去那里卖。” 竹衣寒示意大成带路。 大成喜不自禁,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一些往事,月雨梨津津有味地听着,大壮在一旁傻笑。 突然,路两边的林中黑烟弥漫,许多团黑烟冲向月雨梨三人。 白光闪,黑烟现出人形,为首的说:“‘云闪’?哈哈,遇到小云妖了,吹哨。” 月雨梨躲在大壮背后,大成拔出短刀。 竹衣寒自天而下,蓝光一闪,“黑烟人”喊:“护目。”话音未落,余众皆已倒地哀哭。那人说:“这是什么‘蓝凝’,不看如何能中?” 竹衣寒手一挥,蓝光闪,为首的“黑烟人”也进入脑中幻景中去了。 大笑声从前方传来,众鸟惧腾。 一阵黑风,吹得天地昏暗。 月雨梨发动“青云罩”,无奈功力太浅,黑风袭入,三人瘫倒在地。 风止,竹衣寒与来者面对面站立,相距三步。 这人头顶黑羽纹冠,脸色苍白,双目深陷,口抹红脂,是一个文戎死祭①的装扮。 他歪头仔细观察着竹衣寒,说:“本来只想带着死卫②出来打鸟玩,不承想竟遇到个漂亮小云妖。我一定要把你留下慢慢研究,再把后面那女子送与我弟弟,玉骷成双,美留万世。” 这文戎人伸出手去触摸竹衣寒的脸——“龙爆”火光震裂,林中火风铺散,群鸦飞逃。 文戎人以乌猿皮毛御之,随后大喊:“我乃‘Ven’族三王子达骨,他们都喊我‘嚼骨祭祀’。云妖妹妹不必害怕,乖乖受死。死卫们,给我出击!” 一群死卫冲了出来。 竹衣寒握拳,利用“云闪”进入死卫包围中,一道红光,“赤火斩”抡圆了,死卫惨叫,火熄而亡。 文戎人说:“好厉害。” 达骨震体,黑烟又起,直扑竹衣寒。 “轰”地一声,一个烈火球炸裂,将那黑烟逼退。 达骨现身,掩面皱眉,说:“‘惊霞’?可恶……” “轰”达骨脚下又是一团烈焰,骤闪而失。 达骨化烟退了十丈远,若不是乌猿皮毛,或许早已成了灰烬。 达骨迅速吹哨,掩了乌猿皮毛化作一团黑烟遁去。 竹衣寒也不追赶,回身去寻月雨梨他们。 路上,那些中了“蓝凝”的死卫们都翻着白眼,口吐白沫,一个个已经被幻境折磨得半死不活了。 竹衣寒用青云将月雨梨三人唤醒,并叮嘱他们三人躲藏在坡下巨石堆中。 竹衣寒坐定,拿出竹筒饮水。 斜晖中,群鸦乱舞,哨声四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叶空云族 去年冬天。 轻轻地,竹衣真披了绒袍子,赤脚走下床榻。 暖炉里的热气虽不盛了,但房中的寒意并未占优。 竹衣真挑开草帘,外面的雪很大,飘飘洒洒,漫天飞舞,似片片旋落的梨花,似天空中孤独的老人,絮絮叨叨地讲着话。 门楼上的士兵击打竹梆,笃笃的声响穿过风雪,传到了窗边。 竹衣真走下楼梯,侍女小用睡着了,裹着脑袋,鼾声隔着厚厚的棉被闷闷地起伏着。 竹衣真将包袱取出,从里面拿出一个雕着青雀的红木盒,随即打开,捏出大云师印章,合上盒子,蹑手蹑脚地回到了楼上。 竹衣真关上窗,挑了烛火,研了墨,铺开纸,用玉尺过平。她从笔架上挑了枝细笔,用温水浸着,然后托腮斜望着床上的男人。 风渐渐大起来,拍打着窗扉,刮过屋顶,大声呼号着,像两个失聪的人愤怒地对骂。 竹衣真写好了信,盖上印章。她皱眉看了看,将信烘了几回,塞进信封里,一个不小心,踢到了足盆。 “铛。” 床上的男人醒了,他捋捋胡须,坐了起来。 竹衣真笑,小声说:“还是弄醒你了。” 那男人笑,站起来抱住竹衣真,说:“大半夜的,鬼鬼祟祟,难道是盗取我叶空云族的情报,看我如何惩罚你。” 竹衣真捻着那男人的胡须,说:“青子,跟我去东海吧,就我们俩。不再管这世间愁苦,各族纷扰,寻一处岛,相依相靠,相伴余生。” 叶兆青苦笑,说:“又说笑话。” 竹衣真含泪,说:“万一这次不是呢。” 叶兆青低眉,抚摸竹衣真的头发,说:“大云师的位子,谁能接任呢?” 竹衣真说:“我走了,忧儿与寒儿都可以。自上次咳血以来,我就认真考虑过此事。” 叶兆青说:“傻灵儿,东海乡野,哪里寻老君的医术。你想想,染病至今,你都能化险为夷,没有老君,如何能行?” 竹衣真说:“他的药是能保一时之命,却对灵力影响很大,我已停了数月了。” “为什么?你不要命了!”叶兆青眉头拧成股绳子。 竹衣真说:“老君这些年一直在不择手段地敛财。我怀疑,他想跟风岭联手,重夺龙血印。他的药,我总怕会出意外。” 叶兆青说:“如此,那我们去东海,云族不就糟了吗?” 竹衣真说:“傻子,我若能如此潇洒,我们早就云游到东海仙山去了。” 叶兆青陷入了沉思。 去年春天,鸿天宫之战时,老君及时背弃风族,誓言忠于竹雪家族,并以麒麟金丹救了梅兮春与竹衣寒的性命。竹公义对老君无比感恩,赐他免罪,老君得以继续住在梦蝶山孝德宫,龙云斋所掌握药草生意的收益也照旧为其所有。 但,自从残云之祸席卷整个云族,死去的人越来越多,老君的医术受到质疑,竹雪家族内部也对他心存戒心。 夜漫漫,竹衣真睡着了。 叶兆青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跨过竹衣真,将那封信打开,就着烛火看了一遍。 叶兆青叹息,轻声说:“傻灵儿,你何必如此深究此事……” 竹衣真睁开眼,披袍起来,说:“你向风岭称臣,为老君报信,我不深究,又如何知道你的心意。” “我本以为你父亲会召回我们叶空云族,重主孝德宫。没想到,他宁可相信三丘云族①,也不愿相信我们。”叶兆青说到此处,咬牙切齿。 竹衣真拭泪,说:“我知你为叶空尽心竭力,可你,你为什么要依附风岭?风岭投靠乌猿,已非秘闻……” “你无法理解,我的痛苦。你是早月宫的宫主,竹雪家族族首的长女,三万云士之主,住在云气充盈的广云山上,要风有风,要雨得雨。我呢,名为叶空云族的族首,治下两万人,女多男少,男的里面还老的老,小的小。一帮老弱病残,兴族谈何容易?年年要面对饥荒,面对文戎的袭扰,你父亲又不施援手,我不依附风岭,叶空何以存世?”叶兆青说。 两人含泪对视,一时无话。 叶兆青低下头,打破了沉寂,对竹衣真说:“灵儿,三年前,我就想娶你,可你父亲却说要我振兴叶空以后才能讨论此事,我……” 竹衣真义抓住叶兆青的手,说:“青子,只要你不是真心依附风岭,我会跟父亲大人商议让叶空重归神龙山,你必须相信我!还有,不用我父亲同意,我这辈子都只属于你。” 竹衣真投入叶兆青的怀抱。 叶兆青抱紧竹衣真,说:“灵儿,我永世不会与你为敌,此生绝不与你分开……” 叶空山谷里的雪越积越厚,一个巡山的抱怨说:“这天,主子们都搂香抱玉的,偏苦着我们这些下人。入冬的第一场雪就这么大,今年不知道又要冻死多少人。” 另一个巡山的刚刚还在,现在却不见了。 一团黑烟混在风雪中,扑向叶空云族的归心木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月火斩 竹衣真让小用与叶空守卫照顾好受伤的叶兆青,自己利用“云闪”,来到归心木城城外的雪地里。 叶空云族的老幼们在叶兆青的妹妹叶心柔的带领下向山谷深处后撤,余下的叶空卫士与精壮女子手持刀剑,誓要与来敌大战一场。 “我倒要来看看,这个云妖,有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被文戎除名的死祭飚勒汗站在一块巨石上,仿佛在跟谁说话。 竹衣真亮出兰心宝剑。 飚勒汗纵身一跃,落地时炸开一团雪。 小用赶紧招呼叶空卫士与精壮女子们带着叶兆青,撤到归心木城北边,众人不加理睬,欲与来敌杀个你死我活。 小用喊:“你们想回神龙山,就得听我主家的。”众人这才离开。 飚勒汗抚掌,笑呼:“他们说你的脸蛋很好看,这个倒是不假。” 竹衣真无应。 飚勒汗张开嘴,露出犬牙,说:“可惜,你死了,就没这么好看了。” 竹衣真宝剑一挥,直奔飚勒汗,白光一闪,飞雪瞬间化作冰棱,飚勒汗化作黑烟躲开。 竹衣真云闪到飚勒汗的身前,奋力刺向飚勒汗。飚勒汗掩入黑烟之中。 竹衣真握拳,“龙爆”火球爆炸,轰声回荡在叶空谷中。飚勒汗被震飞,落到雪中,滑行数丈。 飚勒汗吼道:“有点意思,大云师就是冷酷。” 竹衣真云闪而来,疾步冲向飚勒汗,一记“赤火斩”飞了出去,飚勒汗缩头,化作黑烟逃遁,他身后的巨石被火斩切开,切口处尽是熔岩。 一道白光,竹衣真紧追不舍,挥剑一击,飚勒汗卷起无数焚轮风,吹得谷中全是雪花。 红光闪,一道“赤火斩”向黑烟冲去。飚勒汗自黑烟中现,他披上乌猿皮毛,化身乌猿。“砰”地一声,黑气发散开,乌猿震散了火焰。 竹衣真将剑插在雪中,云闪到乌猿身前,云灵自四面八方涌聚,红光一闪,“赤雷术”骤出,一团红色雷火浓烈地爆散,红雷光四处纵走,雪上无数道火痕。乌猿被这股灵力,冲击上了微白的天空。 竹衣真现身抬首,乌猿双臂极速捶下,“空”地一声,地上现出一个巨大的雪坑。 竹衣真用“青空”避开,随后放出云灵,云灵窜向乌猿,乌猿狂奔,借石头攀到树上,在树之间灵活地跳跃。 竹衣真咳嗽,从腰里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丹药服下。 乌猿杀到,一拳挥过,竹衣真手一挥,许多粉末闪出一道白光,乌猿以为竹衣真用了“云闪”,立即回手就是一拳,没想到那只是“盲闪粉”的效果。 竹衣真再次聚集云灵,红光一闪,“古赤雷术”雷火爆裂,将乌猿炸到远处的雪堆中,砸出一个大洞。 竹衣真从异界出来,随即张开手,放出云灵。 乌猿突然从洞里暴起,双拳砸向竹衣真。竹衣真握拳,青光闪,避入异界了。 乌猿立刻飞升上树,竹衣真现身,乌猿鱼跃而下,双拳猛夯,红光一闪,“轰”,天地晃动,雪面碎裂,“龙爆术”将乌猿震飞十数丈。 乌猿胸上落得一个开裂的伤口,鲜血淋淋。 飚勒汗说:“想不到你如此难缠。”乌猿狂怒,向竹衣真冲刺过去。 竹衣真再用“青空”避入异界。 乌猿留在原地,等待竹衣真现身。竹衣真现身后,立即团身,乌猿立刻双拳挥舞,红光闪,竹衣寒再次使用“古龙爆”,炸裂声震入空中,飞雪都被震没了,半天才继续落下。 乌猿继续猛攻,竹衣真不断云闪,青空躲避。 正在这时,一道巨大的剑影劈向竹衣真,青光闪,竹衣真躲过一劫,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剑痕,雪土飞溅。 乌猿狂热地进攻,竹衣真飞奔逃避。 “呼”又是一道剑光飞向竹衣真,竹衣真云闪,躲了过去,剑光飞过,沿途的粗壮的树木被拦腰截断。 竹衣真拔出雪中的兰心宝剑,用云灵附着在兰心宝剑上,一把蓝火剑出现在竹衣真的手中。 竹衣真抬首,说:“既是刃师,为什么不敢现身一战。” 一道剑光旋过,竹衣真挥出蓝火剑,剑光与火光相撞,斑斓火花似雪般舞散。 一个刃师手持利剑,落在竹衣真面前。 飚勒汗说:“我能杀了她,你不要多管闲事。” 刃师不语,低眉对竹衣真说:“南国美人,可惜命短。” 刃师直接与刃灵合一,化作“刃影”,无踪无际。突然,刃光纵舞,烈焰连爆。地上全是又深又长的剑痕,像是被一只凌天巨虎用虎爪抓过一样。 乌猿乘机绕到竹衣真的后方扑向她。 蓝光闪,一团蓝色浓烈的旋火喷薄而发,旋火卷起的劲风将刃师与乌猿都推出去十数丈。 “这是什么术,既是蓝焰,又能旋火成风?”刃师疑惑。 叶心柔惊呼:“蓝焰炎旋?” 竹衣真并不停顿,挥剑而上——白光闪逝,那一道白炎似一柄锻造中的巨剑,自天劈降,轰隆声四起,震天裂地,催山毁林,长空止雪,山谷战栗,回声不绝。 “月火斩”的威力堪比数十记“赤火斩”。 乌猿抹抹嘴角的血,说:“想不到你这么个小女人,得了病还如此厉害,我太小瞧你了。” 乌猿遁入雪中而去。 刃师晃晃悠悠地从雪中爬起,放声大笑,说:“痛快,各族之灵都在退化,唯独云族依旧如此激烈无情……希望,你熬过冬天,能有幸与你再战一场。” 竹衣真说:“你们究竟是谁?” 刃师手一挥,化作剑风而去。 竹衣真收了云灵,用“青泉术”恢复体力。 归心木城里,倒了许多简房,一片狼藉,幸好叶空云族的人撤离得非常及时,并没有太大伤亡。 叶心柔跪在竹衣真面前,说:“求姐姐收我为徒。”众人都请。 叶兆青扶着守卫,站起来,望着竹衣真。 竹衣真看着叶兆青,点头而应,众人欢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南坡小战 残阳还在徘徊,惊鸟还在喧鸣,疾风突入林中,树枝颤颤巍巍,像一条条残年老者的手臂。 文戎的五眼死祭瓦勒赞与贾利斯带着达骨以及一百多死卫将竹衣寒半围住。 瓦勒赞对闭目的竹衣寒说:“我听说,竹废物有个女儿拥有异变之灵,十分稀有,不会就是你吧?” 贾利斯说:“如此正好,杀了这只小羊羔,让我们的ron灵吞噬她的云灵。” 竹衣寒起身,面容平静,对着这一百多个文戎男子说:“我在赶路,你们一起上吧。” 死卫们狂叫起来。 达骨说:“小小的云妖竟然在我两位师父面前口出狂言,等我们抓住你,有你受的!” 金光闪,文戎众人皆掩目。 白光闪,竹衣寒已出现在文戎众人中间,玉手一握,一朵绚烂的“火花”一闪即逝——“轰”,火扫荡了一切,将树木彻底烧碎,近前的文戎死卫来不及躲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万鸟狂逃,飞沙成雾。 剩下的死卫赶紧化烟遁远了。 达骨也化烟溜了。 瓦勒赞以乌猿皮毛挡了火焰沙石,说:“云妖的‘龙爆’不会消失得如此快速,这一定是那个拥有‘零火’的贱女。” 贾利斯说:“小心点,我听说‘零火’不好惹。” 瓦勒赞与贾利斯披上乌猿皮毛,大喝一声,化身为乌猿力士。 大成踮脚踩在大壮的背上,捂住耳朵,露出半颗头偷望。 月雨梨问:“如何了?” 大成说:“主家烧了一把火,好像烧了不少文戎。” 月雨梨说:“好了,快下来,当心为震气所伤。” 竹衣寒放出云灵,红光再闪,大成立刻缩头,爆炸再现,山石乱散,贾利斯周围三丈之内,寸草不生。 贾利斯化烟遁入林地,躲过“惊霞”的攻击。 瓦勒赞跃上天空,消失了。 竹衣寒镇定自若,立在原处。 一声猿嚎,瓦勒赞从天而降,一拳轰出个大坑来。竹衣寒握拳云闪,将瓦勒赞的攻击闪了个干净。瓦勒赞再攻,拳风过,数根树木被砸断,竹衣寒云闪快躲,非常灵敏。瓦勒赞暴怒,龇牙咧嘴地咆哮着,挥拳追击。 贾利斯皱眉,说:“我们或许不是她的对手……” 贾利斯一边发出哀鸣,一边退却。 突然,一直在避让的竹衣寒迎向了瓦勒赞,握拳收灵,一股灼热之气喷出,爆开,“轰”地一声一根火柱飞窜而上,迅即消失。 贾利斯倒吸一口凉气,回望瓦勒赞。 瓦勒赞被炸得飞出十丈,满口是血。 贾利斯赶紧化烟去救瓦勒赞,竹衣寒极速追近,挥出手刃——一道赤火劈下,如同惊雷炸地,天落地升,万物崩颤。 赤火落地处,瓦勒赞与山石一样,被烈火烧化了,乌猿皮毛落在地上。 贾利斯唤出团团毒雾,竹衣寒立刻退避,迅疾地挥出手刃,一道烈焰似剑,横飞而出,所过之处,毒雾飞散,巨石崩裂,百木尽断。 贾利斯伏地躲避,碎石溅了一身。 “赤火斩”再降,又是轰天动地,火山火树。 贾利斯连滚带爬,捡了乌猿皮毛,化烟逃了。 尘息,林子中一片寂静,没有鸟飞过,夕阳也躲下云彩,不敢探出头来。 竹衣寒拍拍身上的尘土。 去久温岭的路,不再有哨声,不再有文戎,鸟语花香,清溪繁木,异常恬静。 月雨梨一路走,一路笑,看到那遍地的花儿,更是欢喜,走一段,采一段,青丝上的花色不断变换,衬托着她娇红的面容,十分动人。 月雨梨将一朵桃红的小花递给竹衣寒,竹衣寒接过去,闻了闻,还给了月雨梨。 月雨梨问为什么。 竹衣寒回过头来,说:“花本是春情饱满,你掐了它,饰于发上再美,也没了那份神韵。” 大成小声说:“主家是个怪人。”月雨梨点头。 大壮大声说:“主家,大成说你是‘怪人’。” 大成咬牙猛踢大壮,月雨梨笑泪,竹衣寒继续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行至甘泉岭,众人坐下休息,大成拎了三个竹筒去给大家打水喝。 “长云深处龙吟啸,嘉木底下美人妙,本是四海纵游意,一瞥缘生志气消。”一个书生边吟边走,来到了竹衣寒面前,月雨梨微笑。 书生行礼,对竹衣寒与月雨梨说:“在下金陵山付崇,敢问两位美人芳名。”月雨梨笑而不答。 竹衣寒冷目一对,说:“所来之处可有歇脚的村店?” 书生回首,指着山边,说:“我在山中有陋室三间,不妨暂歇一晚。” 大壮说:“我娘说,女人不能住漏的屋子。”月雨梨忍笑。大壮对月雨梨说:“是真的,我娘跟我爹天天说。” 书生说:“诸位意下如何?” 竹衣寒闭目打坐,不再言语。 书生左右看看,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月雨梨说:“若无它法,只能如此。我们还缺一人,他即刻便归。” 书生点头,立在一旁等待。 大成来了,拎着三个竹筒“笃笃”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夜来客 松间明月低垂,百鸟归息轻鸣。 鸣虫时起时没,暖风时来时回。 “这陋室是真‘漏’室,你为什么不修葺修葺?”月雨梨坐在凳子上对付崇说。 “唉,说来话长,家父谪居东海,家产尽没,家人多随家父而去,实在窘迫。”付崇说完,低下头叹息。 月雨梨从包袱里拿出十片银蟾,说:“你有进学之志,在此地,何人能识,何不去楚都灵均考取功名?这十片银蟾给你,你可用作盘缠。” 大成与大壮看呆。 付崇没有收,说:“罪臣之子,不敢改名换姓去君王之所,万一被抓到,岂不害了性命。” 月雨梨说:“楚帝常换,大赦常有,你个男儿,为什么这般虚怯。” 付崇低眉。 月雨梨说:“我观你所写小诗小词,有些意味,若不寻人赏识,在这处荒地,你恐怕一生尽废。无人可识之才情,何以称得上才情?” 付崇拱手,说:“多谢月姑娘点拨,元参知丑,必当考学精进。” 大成说:“你们俩能不能别说官腔了,我听着真难受。” 月雨梨笑。 大壮说:“我娘说,识字人都会说这种话,他们识字的又没要求你跟着他们说一样的话,你不识字,就不要要求识字的跟着你说一样的话。” 大成踢大壮,说:“帮别人倒是会说这么废话?” 竹衣寒睁开眼,说:“有人来了。” 付崇笑,说:“这么晚,必是莲士兄。” 付崇迎了出去,过了许久,一匹驴子驮着一个醉鬼来到了付崇柴门前。 他下驴时,不慎滑倒,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用脚踢驴,靴子却飞出去了,他骂道:“废驴,竟然不会帮我叼回来。” 付崇开门,将靴子捡起来奉上,那人穿好了,大笑,说:“元参啊元参,何事驾临寒舍?” 付崇笑叹,说:“莲士兄,这里是愚弟的草舍啊。” 大成摊手,说:“得,官腔罢了,再来个古腔。” 白知庸喝了泉水,仍旧一副醉态,他环顾四周,盯着竹衣寒上下打量,俄而说:“此女子冷眼相待,汝轻视吾乎?” 付崇赔笑,说:“此皆为愚弟偶遇之人,莲士兄,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白知庸指着竹衣寒说:“吾欲与汝饮酒对诗,一分高下……” 大成说:“大老爷哎,您还是歇歇吧,我们明日还要赶路,您就别来讨人厌了。” 白知庸望着大成,狂笑,说:“汝个矮小将军倒来发号施令。”大成要去寻刀,付崇忙对大成赔礼。 白知庸大笑,突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久,白知庸的妹妹白弥派佣人来寻,佣人将白知庸放到驴子上驮回去,回头看了两眼月雨梨。 付崇关上柴门,远处呕吐声传来,付崇还想去看,月雨梨拦下了他,让他早些休息。 天微微亮时,月雨梨留下十片银蟾,跟着竹衣寒他们上路了。 柴房里,付崇把书抓在手中,还没醒。门外“邦”地一声,付崇翻了身,还没醒。 白知庸飞踹开柴门,一把揪起付崇,说:“你个书呆子,我教你的搭讪诗,你练习了没有?” 付崇揉揉眼睛,说:“有,但好似没有效果。”白知庸说:“你现在就去找我妹妹用,必定有效,快去门口拦着。” 白弥推开柴门,冲到院子里。付崇走出柴房,对白弥说:“弥儿,我,我为你赋诗一首——长云深处龙吟啸,嘉木底下美人妙,本是四海纵游意,一瞥缘生志气消。” 白弥冷脸,说:“这是白胖子的诗吧。” 付崇红着脸说:“那,那我就吟诵,我,我给你写的——红梅烈放,飞雪林中回望,一笑动我心肠。可叹空空家当,归来满路惆怅,慌慌慌,怕那宝马公子,穿得金衫红裳,娶我心中娇娘,此生尽付流水长。” 白弥含泪,满眼羞色。 两人相隔两丈,呆呆地浓情对望,目光缠在一起,似水波,来回漾。 许久,白弥轻声问:“我哥哥哩?” 付崇说:“他,这,他去乡里寻酒喝了。” 白弥握拳,说:“我就知道。” 白弥又跟付崇聊几句,怯生生地将随身玉柳送给付崇,羞着脸转身就走了。 付崇拿着玉柳,直流泪。 白知庸从柴堆里爬出,拍拍脸,弹弹灰,然后对付崇说:“我说你,你喜欢我家弥儿就去置办些彩礼,赶紧把亲提了。犹犹豫豫,担惊受怕,像个没爱过女子的老头,哪里还像个‘以天下为己任’的学士。” 付崇叹息,说:“实在贫寒,怕亏待了弥儿。” 白知庸从怀里掏出十片银蟾,数了五片大方地给到付崇手中,说:“别说为兄不帮你,钱都为你准备好了。” 付崇收了钱,跪地长拜,千恩万谢。 白知庸揪住胡须忍笑。 付崇送走了白知庸,却发现家中客都已离开,房门还倒在室内,不禁叹息,说:“唉,必是那壮汉所为。” 白知庸摆弄着银蟾,唱起来——“春日满山岗,千里闻得酒香,弯弯转转万阶路,潇潇洒洒一诗徒,此生且长,此喜且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月族银蟾 甘泉岭下的酒肆这些天重新开张了,不少人都来吃酒。 坐在酒肆窗边,白弥望着春水漾漾,百色齐放。她眼里映着春水,心里似开着百花,喜上眉梢,痴笑迷人。 大成走进内厢,对月雨梨说:“那边的小娘子一直在傻笑哩。” 月雨梨叹,说:“春风暖,花意盛,唉……” 竹衣寒说:“结出香果来幸福美满。结出个怪果,一生自贱后悔。” 月雨梨说:“尽说怪话。” 大成与大壮一同点头。 月雨梨问大成刚才骚扰她们的那几个男人怎么样了,大成说他们从“蓝凝”里出来后已经吓跑了。 月雨梨看了竹衣寒一眼,掩笑说:“我倒是想知道,你都给他们看了什么?” 竹衣寒说:“与枯骨美人同枕,或凝视深渊……心中所惧,都能应用于此道。” 月雨梨又问:“那你给灵族的人看的是什么?他们应该不会被枯骨美人吓到啊。” 竹衣寒说:“失败的一生。” 月雨梨倒吸一口凉气。 大壮拼命吃东西,对竹衣寒的话没有反应。边上的大成则一边吃东西,一边抹抹汗。 白知庸闲庭信步走来,哼着乱浪小曲,扬着山秋画扇。 酒肆中的熟人们见了,招呼道:“唷,什么好事能让白官人这么欢喜?” 白知庸说:“小事,小事,不足一提,不足一提,哈哈。” 白弥赶紧躲到了屋外。 白知庸坐下,点了好酒好菜,呼朋唤友,玩得欢畅。 大成站在内厢门口,说:“这个白皮胖子,倒会享乐。” 月雨梨站起来,偷看了会,说:“如此随性,自然痛快。” 白知庸敞开衣襟,唱诗道:“繁花美酒,忆得千年古都,盛服佳人,次第掩笑请入,圣人言:‘天下为公’,错错错,天下为欲所主。望那帝王,多少江山空误?万家枯骨,换得金宫宝筑。可惜,长风吹,盛光暮,天宫神王终作土。” 众人哈哈大笑,有人说:“让人知道,下次文戎来,白公怕是要被送到久章去了。”有人说:“白公,你都被贬到荒山来了,还是难改本色。也不怕再有人参你一本。”有人接话,说:“如此一来,怕不是要贬到南沼去。” 白知庸抚须狂笑,说:“贬来贬去,最多贬到棺木里而已,无惧,无惧,长生不领□□事,穷归故乡我心不迟。” 白弥从屋外走进来,拨开人群,问白知庸:“好哥哥,唱够了,喝足了吗?” 白知庸慌忙穿鞋并紧上,一跳爬上栏杆,像一只大□□。白知庸指着白弥说:“弥儿,你若再逼我,我就跳河自……” “咔嚓”,栏杆断了,白知庸“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白弥望着白知庸在水里扑腾,却不许众人施救,她趴在栏杆边,说:“好哥哥,你偷我嫁妆钱喝酒就好了,为什么跳进河里喝起水来了。这甘河的水比酒都好喝吗?” 白知庸告饶,说有钱还她,白弥这才让人用竹勾把白知庸拉了上来。 白知庸从怀里摸了又摸,就摸出两片银蟾,他怪白弥急躁坏事,令几片银蟾落水而失。 有些人向水里望,跃跃欲试。 白弥却直接踢了白知庸的腿一脚,白知庸抱起小腿揉,白弥乘机脱下白知庸的鞋子,反过来一抖,“叮叮”几声,五片银蟾落地。白弥又强行脱了另一只鞋子,又得五片银蟾。 众人惊叹。 白弥疑惑,说:“怎么有这么多钱?”她对比了下成色与大小以及厚薄,挑出七片银蟾,用水洗洗,擦干,放进怀里。剩下的五片,白弥问白知庸:“这是南乡的银蟾,你怎么会有?” 白知庸嘴微微张开,一撮风从中怯怯隙出,发出几个音,瞬间而没——“打牌赢的。” 白弥忍笑,靠近白知庸,说:“你再说一遍。” 白知庸小声地说:“打牌赢的。” 白弥说:“大声点?” 白知庸拍桌站起来,说:“打牌赢的!” “哈哈……”满酒肆的笑声像爆竹一般突然就炸开了。有的在拍桌子,有的在捂肚子,有的直接跑了出去跪地乱笑,甚至有人夸张地倒地打滚狂笑。 月雨梨与大成面面相觑。 白弥笑完了,揉着肚子,说:“来到此地两年了,你赢过吗?这么‘大’的消息,你这张嘴能憋住?” 酒肆里又是一阵肆意胡笑。月雨梨笑弯了腰。 白知庸一脸无情,上前抢夺那五片银蟾,白弥却躲开。 白弥追问,白知庸像个生气的孩子,不答不言,夺了五片银蟾就走。 东面的官道上,一个老者拄着竹杖缓步而来,白知庸一见,大喊:“陶翁救我。” 陶翁呵呵笑,问白弥何事,白弥与白知庸争相阐述,乱成一锅粥。 陶翁把银蟾拿在手里,看了看正反,对白弥说:“这是月族银蟾,在此处倒是稀有。” 白弥说:“我知道了,陶老,他偷的。” 白知庸瞪目,说:“我堂堂甘泉乡礼事书记,虽说又闲又没钱,但我绝不可能干出这等下作的事来!” 白弥说:“奴儿昨夜在付宅见了两个女子,说是细皮嫩肉的,穿得衣裳虽清素,但玄线金丝镶边,桃玉青配为饰,一看就是些贵族女子。你一定是捡了人家所遗落的钱财。” 白知庸笑,说:“此话不假,确实是那些女子的财物,但不是我捡的,是你家付崇给我的。” 白弥震,喝道:“胡说。” 陶翁说:“不用争了,知庸不是鸡鸣狗盗之徒,想是那些女子见付崇贫困,助善而已。知庸,还给付崇吧。” 白知庸说:“咳,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全给付呆子哩。” 白弥歪头,说:“哥哥你再说一遍。” “付相公。”白知庸歪嘴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陶翁与雪婆 三人回到酒肆,陶翁替白知庸付了酒菜钱,让店家再摆一桌新的。 竹衣寒自内厢而出,走向陶翁,稽首,口中道:“广云山早月宫竹衣寒向祖父拜安。” 月雨梨与大成,大壮站了起来。 店中的人都看了过来。 白知庸探头不解,白弥疑眉。 陶翁回看,惊,问:“屈儿,你为什么来了?灵儿呢?” 竹衣寒答:“姐姐病去已近十三日。” 陶翁深吸一口气,垂首坐下,老泪纵横,无言无语。 一只黑蝶在酒肆旁翩翩起舞,几只蜻蜓在绿萍间飞来飞去。 微风细吹河面,水波浅纹即逝。一层柳絮被河水晃荡着推向岸边。 陶翁擦干眼泪,问竹衣寒:“为什么忧儿不来?” 竹衣寒低首良久,才说:“姐姐也病了,无奈只得‘去灵’①。” 陶翁问竹衣寒:“那你呢?” 竹衣寒坐正了,笑,说:“祖父,屈儿身子无碍。” 陶翁说:“事关性命,不得勉强!” 竹衣寒应。 白弥拉着驴子,陶翁的妻子雪婆坐在上面。 竹衣寒稽首,雪婆扶起,嚎啕着说:“灵儿才十八,却已入云苍天。我云族何以如此惨烈?” 陶翁又泪。 竹衣寒扶住雪婆入座,告诉她竹衣真发现了“去灵术”,已让许多云族人转危为安。 众人皆劝,雪婆这才缓了过来。 陶翁说:“此去叶空谷,当谨慎一些,我听闻叶空依附风族,风族又与乌猿为盟,如若取不回兰心宝剑,不可执意鲁莽……” 雪婆说:“你个老家伙别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家寒儿,五空大云师,还怕那些瘦杆子风鬼吗?就算那断子绝孙的秋拐子②来了,我家寒儿也能完胜!” 月雨梨轻声自语:“果然是五空云师!” 陶翁对竹衣寒说:“哎,不可轻敌。实力越悬殊,越要稳住,白野公③殒命昆鹏湖,就是因为轻敌。” 雪婆说:“成天就知道胡诌,这都是传闻,你亲眼见过‘云贤’啊?” 陶翁无语。 雪婆说:“遇到风鬼,就往死里打,让他们奴役我们云族,自作自受!” “老姑娘你脾气为什么还如此暴躁?”陶翁皱着眉头说。 雪婆说:“我本可在广云山心平气和地养老,谁知道你要来这甘泉岭求仙问道,你说我脾气为什么这么暴躁?” 陶翁大笑,说:“且举杯,且举杯。” 雪婆也笑,举杯。 大成对大壮说:“我对了。” 大壮说:“你猜的‘清’和‘冷’。我猜的‘寒’和‘淡’。” 大成站在凳子上打大壮的头,说:“你说的是‘咸’和‘淡’,意思上,我的更接近。你别给我装疯卖傻。” 大壮掏出一把柳钱,数出五十给了大成。 大成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存了这么多钱,让我给你数数。” 大壮赶紧装好。 雪婆将竹衣寒带到河边,对她说:“取回兰心宝剑,立即北上,到宿莽郡租了马匹,沿着官道向东去,到了灵均城,灵儿说要找到双德宫的清仲道人,将此物交与他,让他引你去东海寻‘无觉仙岛’与‘无上人’。” 竹衣寒应,跪地接过“冰梅心”玉。 雪婆扶着竹衣寒,说:“屈儿,残云之祸已近一年,灵儿丢了性命,若若又太软弱,云族的命运就交给你了!你只有像灵儿一样,抱着必死之决心,才能力挽狂澜,破除残云,拯救云族,救济天下苍生!倘若何时动了情思,起了惧念,不必强求,一定要‘去灵’保命,我相信自有云族子女挺身而出,承继你的使命……” 竹衣寒说:“祖母放心,孙儿已于姐姐灵前,指长云对月神起誓,为除残云,誓死方休!” 雪婆凝眉咬牙,说:“好屈儿,这才是我云族女子!这才是我竹雪家族的风骨!” 陶翁遥望二人,不禁叹息,说:“若公义还有余力,何至于此,唉。” 竹衣寒与雪婆回到酒肆,回忆许多往事,又是泪,又是笑,像那海水起起伏伏,来来回回。 远远地,几个官家小厮跑了过来,大呼:“白官人,白官人,楚王令使已到驿站,乡主命你速去迎诏。” 白知庸慵懒地挥挥手,说:“能有何事,又是迁贬而已,不急,不急。” 为首的小厮说:“哎,白官人,这次可不是,王近日因病退位④,太子登基,欲召天下有识之士去国都效命。” 白弥笑,说:“既如此,哥哥,你还愣着干嘛?” 白知庸回过神来,连忙穿上鞋子,披起衣服,拜过陶翁与在座老者,撒开腿就跑,像一只矫健的小猪。 小厮们一边喘,一边追,一边喊:“苦死我等了,水都没喝上。若是白官人真受诏当了大官,可不要忘了打赏小的们。” 白弥说:“胖是胖些,跑得倒也轻快。”月雨梨微笑。 远远地,一个侍女跑了过来,拼命跳脚,双拳紧握,喊道:“小姐,小姐,好事来了,好事来了,付官人向老爷提亲了……” 白弥张开小嘴,呆了好一会。 雪婆笑催,白弥这才红着脸,扔下哥哥的酒钱跑了出去。这位当然不是小猪,是一只轻灵的梅花鹿,三步两步,穿林而去。 酒肆前,那个捂着肚子,皱眉苦喘的侍女一边抹泪,一边笑,说:“小姐结亲了,她终于不会管我结亲的事了……” 月雨梨捂嘴笑,竹衣寒微有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反海 大成说:“今天都是好事,定了,以后我四月二十三成亲。” 月雨梨说:“你个芝麻粒,才多大,就成天想着成亲。再说,你那点积蓄,有哪个美娇娘看得上呢?” 大成说:“等到了久温岭,我就跟主家谈谈工钱。等遇到合适的,再跟大壮借点,凑个彩礼钱,还是可以的。” 月雨梨挑眉,说:“我倒是可以借给你,不过啊,你得喊我‘主家’。” 大成沉吟许久,说:“私下喊。” 月雨梨抿嘴,露出两个梨涡,摇头。 大壮凑过来,对月雨梨说:“主家,我可以随时随地喊。” 月雨梨捂嘴笑,大成跳下条凳,跑向大壮,说:“你小子就知道坐享其成,你借的钱分我一半。” 大壮说:“我不借钱,我当主家的保镖,她得给我工钱。” 月雨梨笑得恣意,迎来满店的飞眉色眼,评头论足,轻言浮语。 陶翁叹息。 食罢午餐,竹衣寒拜别陶翁雪婆,带着月雨梨三人坐上驴车去久温岭。 临行前,竹衣寒将竹公义交给她的神君玉牌交给了陶翁,陶翁不解,竹衣寒说:“没用。”陶翁大笑。 路上,竹衣寒看着车窗外的山岭树林溪流,突然回过脸来问月雨梨:“雨梨,你一个月族,为什么有云灵?” 月雨梨红脸,垂首,叹气。 大壮挠头不解。 竹衣寒不再多问。 须臾,月雨梨望着竹衣寒,说:“那么,大云师妹妹,你能收我为徒吗?” 竹衣寒摇头。 月雨梨塌肩,问:“为什么?” 竹衣寒说:“我有要事在身,指导修行多有不便。” 月雨梨说:“那等你办完了要事,再收我,如何?” 竹衣寒点头,说:“不过,你不用喊我妹妹,你六月初三,我九月初九,是同年生辰。喊我‘小寒’就可以。” 月雨梨拍掌笑说:“太好啦,那你喊我‘小梨’。” 驾车的老汉赞叹道:“小娘子的笑声真好听。” 大成用剑掀开前帘,对老汉说:“大爷,专心驾车吧,别三心二意了。” 老汉笑。 大成问竹衣寒:“主家,那我呢,我能变出什么灵来吗?” 竹衣寒摇头。 大壮捋起袖子,问:“那我呢,那我呢,我比大成高许多。” 大成踢大壮,说:“这跟高矮有什么关系。” 月雨梨说:“有呢。大个子云士的云灵更加难以控制,但是威力很大;小个子云士的云灵更易控制,相对来说威力小些,但是在与其他灵的感应中,小个子的云灵能更大地激发潜能。” 大成笑,说:“那如果我有云灵,那我的灵岂不是无比厉害。” 月雨梨说:“就算你体内有云灵,它如果不信任你有能力操控它,它是不会出来的。” 大成说:“说得云灵还是个人似的。” 月雨梨说:“它比人还通灵性呢。就像我的云灵,每当我想家的时候,它会在梦里带我回家见我爹爹和我阿娘。” 大壮说:“那我一定要练出来,我想我娘了……” 大壮哭,月雨梨也跟着哭了,大成也哭,竹衣寒闭上眼。 老汉问:“颠着屁股了?”无人回应。 山中的雨说来就来。 空气微冷,月雨梨缩成一团依住竹衣寒。大成也向竹衣寒那边靠,竹衣寒微睁眼,大成立刻挤到大壮身边。 下坡前,驾车老汉放下车后的缓木拖,小心翼翼地驾车而下。 车在溪水边停下了。 大成探出头去,见一队士兵立在车周围,一个头目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车子,说:“查匪盗,全给我下车。” 大成爬下车,赶车的老汉已经在地上跪着了。 月雨梨与竹衣寒相继下了车,头目问:“你们是不是被这两个丑奴劫持?”月雨梨摇头。 头目说:“那便好,前面有我们的营地,你们不妨去休息一晚。” 赶车老汉跟着士兵回到了营地。 头目命人杀了几只鸡,众人围坐在火旁吃酒。 头目问月雨梨:“你们两个女子可会唱词助兴?” 月雨梨摇头。士兵们表情失落。 竹衣寒说:“我能饮酒。” 头目喜,与竹衣寒对酒三碗,竹衣寒面红,士兵们大笑。 头目说:“咳,你这酒量着实不错,来,再饮三碗。” 饮毕三碗,头目抚须大笑,说:“不承想这乡野之地,竟能遇到酒友,竟还是个少女子,哈哈,奇缘,奇缘。” 头目命士兵中的三人穿着女子衣裙跳舞助兴,众人欢呼。 竹衣寒饮了七碗,并无醉意。 而那头目有些醉了,唱曰:“东乡美酒无人品,南乡少妇无人亲,若得快马勇不累,一夜疾驰到海滨。亲我美人妇,品我浓香酒,亭台禾中吟。” 头目泪,众人泪。 头目说:“我等是东海陆离郡人,日子苦短,不得已卖了五年性命,受调建此‘飞鱼营’防范文戎袭扰,已有一年不曾归家。” 大成说:“陆离郡的卖命钱好似没有此处的多。” 一个小兵说:“一年三万六千柳。若是死了,家里即可得到五年卖命钱。 ” 头目说:“呵呵,想我们在陆离种地一年才一万多柳,也过得惬意。只是去年开始,海水反岸,家园全被淹了,无奈只得卖命入伍。” 竹衣寒问:“海水反岸?退了吗?” 头目说:“没有,这次非但不曾退,反而更加西进。我娘子信上说,陆离郡北部已淹了六七分。” 竹衣寒低下头,陷入沉思。 营外的雨渐渐停了,营中的人昏昏欲睡。 一团团黑烟穿过飞鱼营南坡上的林地,飞速向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遇袭 皎洁的月光,欲遍洒大地,却照得阴影斑驳。 高令兰视察完了长刃山,顺着旧路返回。 侍女季儿挑着灯笼走在前面,高令兰缓缓跟着。 “咔嚓”一道剑影划破寂夜,从惊避的高令兰身前飞过,将石壁劈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高令兰解去袍子,说:“季儿吹号!”季儿举起兽角一吹,呜咽声穿透山岭。 一个人影手持利剑,从巨石上纵身而下,一道剑光斩向高令兰,高令兰立刻化作刃风躲避,台阶被砍碎,碎石飞溅。 那人继续猛攻高令兰,高令兰左右闪避。 剑光飞泄而下,柔影连连后退。 突然,那人连出三道剑斩。高令兰咬牙拔剑,化刃风迎了上去,“铛铛铛”对挡开来者的剑斩,一扬手,飞梨花骤出,那人化刃风而去。 高令兰不敢大意,立刻化刃风而上,寻觅那人的去向。 “呼”地一声,那人的剑光与高令兰擦面而过,高令兰化刃风追击,那人一个回身剑斩,高令兰化刃风避开,飞梨花雨下,那人直落地面,化刃风劈开树林遁去。 高令兰回到地面,捂住腹部,说:“孩儿,你给我坚强些,为娘可没时间陪你疼!” 高令兰追了上去。 来到一处悬崖,那人站定。高令兰问:“既是刃师,为什么躲躲藏藏,像个南蛮女人。”那人没回应,化刃风落下山崖。 高令兰凝眉。 “拜刃嫡族首领被袭,血武卫是干什么吃的!”拜刃嫡族族老们厉声斥责血武卫统领高令唯。 高令唯俯身谢罪。 高令兰挥手,说:“令唯无过,是我让他们先下山备马的。” “我听说,南蛮有一个专门研究各族招式再将破解之术卖给戎族与猿族的组织,叫作‘无烬’。会不会与这群人有关?”拜刃长老高镇为说。 高令唯说:“血武卫倒是传回过消息,说有一组织专司杀人取灵的勾当,叫‘乌烬岭’。” 高令兰说:“此次,他本有机会取我的性命,却故意偏过,实在令我费解。” 高令申说:“既然姐姐无事,大家不必纠结于此事,各自准备大会之事为上。” 众人散。 高令申对高令兰说:“姐姐,定是高镇东这帮老贼捣的鬼,他们早就想让高令胜取代你了。我们得让三叔快点回来,我怕他们还有动作。” 高令兰说:“小蝉的信说,二人已过鹿市刺角县,大约五天就能回来。” 秦风市琳宾县城里的灯火渐渐少了,歌坊酒肆也开始打烊了,门外等待的侍女侍儿已经睡了一觉了。 终于,好酒好玩的男子们大声喧哗着互道晚安,领着自家的侍女侍儿,各自回家。 高玉蝉伏在旅店的窗上,望着明月发呆。 高风林饮酒回来了,见着高玉蝉,说:“小蝉,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小蝉靠近一看,开心笑了——是一小瓶薇香露。 小蝉说:“谢过高三叔。” 高风林鼓掌,说:“咳,我就知道,小蝉会喜欢。” 小蝉说:“高三叔给我买这个,怕不是有所求吧?” 高风林说:“我?求什么?我是见你念着哪个小子,给你添一些韵味,让那小子对你死心塌地哩。” 小蝉羞怒,说:“高三叔,你胡说!” 高风林说:“哈哈,我胡说,我胡说。休息,休息,明日早些上路。” 小蝉帮高风林脱了外衣,去楼下打热水。 高风林拔了赤玉簪,披头散发,洗洗脸,喝了口凉茶漱漱口,倒头就睡。 小蝉推门进来时,高风林已鼾声嗡嗡了。 小蝉只得吹了灯,关上门,把水端到侧室自己梳洗用了。 夜静静的,偶有驿马路过,蹄声杂杂。 月光明亮,照得天猿山脉泛着青色。 拜刃庶族所居的双秋岭上此时哭声一片——几个庶族子弟因无力突破化刃风引咎自杀了。 高徵表情严肃,看着族老们将那些孩子拖去埋葬。 族首高芝对众人说:“孩子们为了我庶族的崛起,拼去了性命。我庶族当以此炙热之情为荣。徵儿,你一定要为他们把庶族的脸面给我们争回来!” 高徵默。 高兴拎着两只兔子回来了,对高徵挥舞了几下。 高徵蹲下来,抱住头。 高兴问:“怎么了,小丘?” 高徵没说话,起身走了。 高兴问周围的少年怎么了。有人告诉高兴,刚又“走”了几个“自咎”的小孩。 高兴问了个清楚,确定没有自己的妹妹高银,顿时松了口气,拎着兔子回家了。 高徵喝下锅子中的馊面汤。 高徵的奶奶站在柴门口,说:“那几个小子真是没出息,可耻!不会化刃风就自杀?我庶族,怎可如此软弱!难怪为嫡族耻笑!” 高徵洗完了锅碗,拜过奶奶,爬上屋外的草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山庙 晨雀欢鸣,长云滚涌。 月雨梨伸着懒腰坐了起来,连忙捂住鼻子。 竹衣寒帮着那些陆离人缝缝补补了一夜,还在忙碌。 月雨梨爬起来,踮脚穿过横七竖八的士兵,来到竹衣寒身边,问:“你一晚上没睡?” 竹衣寒将针线收好,说:“我们得上路了。” 月雨梨开门出去,深呼吸几口,说:“小寒,我真佩服你,这帮男子浑身臭烘烘的,像猪圈里滚过一样,你还心平气和地帮他们补了一夜衣服。” 竹衣寒说:“无心则无味。” 月雨梨露出狡黠的笑容,问:“你是不是有些欢喜那个陆甲?想做人家小妾吗?” 竹衣寒反问:“你都记得人家叫陆甲了,谁在想小妾的事还不一定呢。” 月雨梨弯腰笑得开心极了。 竹衣寒喊醒了驾车的老汉等人。 陆甲欲赠些财物,月雨梨说:“你们的卖命钱,还是留给家人吧。我跟她,不缺盘缠。” 一行人再次上路。 过了甘泉岭,就到了桃源岭,桃源岭上遍布野桃树,据说是两百多年前乌猿栽下的。 此时花已落,生出些雏果,一些心急的鸟儿乱啄几口,飞走了。 驾车老汉说:“这岭上据说有一个贪吃好色的怪物,我们最好不要惊动了它。” 大成说:“大伯,我们主家虽是女子,却比男子还强。那怪物若是不知趣地来了,我们主家请你吃烧怪肉。” 驾车老汉说:“嘘,小声点,万一真被听到,你们厉害,你们跑了,我与这车怎么办?” 竹衣寒挑开帘子,说:“有人来了。” 不一会,一个货郎拉着一个哭泣的小女孩走了过来。 一见到驾车老汉,货郎犹豫了下,拉着小女孩去到河边休息。 大成提着剑,跳下车。 货郎一手拉住小女孩,一手从怀里取出面饼,递给小女孩吃,小女孩只顾哭,用手打掉面饼。 大成问:“哎,货老板,问个路。前面可是桃源乡啊?” 货郎说:“是,是,是。” 大成拔出宝剑,喝道:“如此敷衍,瞧不起大爷我?” 货郎连说:“不敢,不敢啊,大爷,我还要跟我家小女去甘泉乡接我老婆呢,就此别过,就此别过。” 大成说:“你个人蛇,满口谎言,还不随我去乡里伏法!” “货郎”弃了小女孩,跳下河凫水而去。 竹衣寒的云灵出,蓝光闪。“货郎”浮出水面,他吓得在河里直扑腾,大喊:“救救我,救救我,水里有东西!” 大成骂道:“就该让水里的东西把你的黑心吃了!” 众人带着这个人贩来到桃源乡乡主处,将这个人贩与小女孩交了。 乡主霍彰喜,设简宴宴请了众人。 宴后,霍彰还赏了三百柳,竹衣寒让大成与大壮分了。 乡民见竹衣寒等人出来,有老婆婆说:“哎哟,小娘子哎,你们怎么又把那女孩送回来了?这次又不知道要卖到什么地方去呢。” 竹衣寒不解,乡人们见了霍彰的管家扬衷出来了,就散了。 入夜前,他们寻到一处废弃的山庙,决定在此宿上一晚。 大成与大壮捡了柴火,烤了些饼与肉干分与众人。 食毕,竹衣寒与月雨梨靠在一起睡了。 大成说:“主家真是的,不是说晚上要出去打探消息的吗?” 大成给老汉与大壮讲了几个笑话,惹得他们大笑。 虫鸣幽幽,月色蒙蒙,夜深了,人累了。 大成与大壮也睡了。 驾车老汉起身,再去查看一遍拴驴的绳子。 突然,一个黑影冒出来,将驾车老汉打晕,驴子被惊动了,乱踢乱叫。 大成睁开眼,用脚踢大壮,大壮爬起来去查看,迎面冲进来十几个蒙面人,手持明晃晃的刀剑。大壮惧,躲到大成后面,蒙着头。 大成连喊:“主家!主家!”竹衣寒无应。 一个蒙面人用一只盛水的玉瓶收了月雨梨的云灵,并对大成说:“小子,留你一条小命,带着那个傻子走吧。” 大成跪地谢恩,拉了大壮背起青羽与包袱从后面破门跑了。 手持玉瓶的蒙面人又想诱竹衣寒的云灵出来,但是没有效果。他只得将竹衣寒抱起,把一粒药丸送入竹衣寒嘴里,然后说:“你们少打歪主意,这两个,主家要卖给北丘公的。” 天微微有些泛白,小径上一辆马车停在桃源乡盘根庵后门。 庵里走出一个老尼,她左右看看,挥挥手,几个人将竹衣寒与月雨梨抬进了庵。 老尼给竹衣寒和月雨梨灌了一些酒水,那几个人问要不要喂“迷丹”。 “那个药效持久,到夕照的时候再喂,够贵客们折腾一晚的了。”老尼笑说,露出一排酱油色的残牙。 老尼吩咐那三个徒弟:“今晚有贵客要来赴约,你们拿这单子去准备一些酒食。别忘了,帮我也带点糖团子回来吃吃。” 大成躲在桃林里,观察着盘根庵,嘴里说:“大壮你一定要快些,快些。” 大壮喘着气,浑身飞汗,奔跑着。 路边的几个旅人看见了,笑语相连。 今日天气甚好,阳光却照不进深林,林中无尽暗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贵客 桃源乡乡主府邸里,侍女们已经忙着服侍老太太起床了。 霍彰还在小妾甄氏的床上跟甄氏调笑,管家在门外报说:“老爷,老太太起床了,唤你去吃茶。” 霍彰捏捏甄氏,甄氏说:“‘大病猫’今日别又出丑。” 霍彰说:“你且放过她吧,她身子弱,你跟她斗有什么意思。” 甄氏捶打霍彰,说:“老爷你就知道帮她,奴家日夜服侍,真心切意,还比不得她那两三年的冷脸?” 霍彰捏甄氏的鼻子,说:“我知道,我知道,今晚等我办完了事,得了赏赐,一定到库房挑几件珍品送给你赏玩。” 霍彰的正妻雪氏坐在老太太身边一脸麻木。 霍彰带着甄氏前来拜安,一并入座吃早茶。 雪氏望了望甄氏,甄氏白了她一眼。 老太太说:“自你当了这乡主,成天派着管家往外跑,都是忙些什么事?” 霍彰说:“禀母亲大人,自是乡里杂务,还能有何事。” 老太太说:“我就怕你重操旧业,干那杀人越货的勾当。” 霍彰说:“哎,母亲,那都是些市井小人胡说八道,我何曾干过那些勾当。如今,我好不容易捐了官,又受母亲感召信了菩萨,定然不敢欺瞒母亲,再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老太太叹息而泪,雪氏面如静水。 大壮跑到飞鱼营时,已是下午时分,陆甲让人照顾好大壮,自己带了五十人骑上军马,勤鞭上路。 大成摸着宝剑,自言自语:“你个小矮子,我知道你什么都不行,但是这一次,就这一次你给我勇敢点,死也死出个样子来,那可是你的主家,你的恩人!为了她,你有什么可怕的!你多动动脑子,一定能找到办法的,你一定可以的!” 傍晚,霍彰带着几十号人出门去了。 老太太泪流满面地对雪氏说:“这些年,我虔心向佛,不承想这孽障竟害人无数,枉我日日夜夜向菩萨祷告,令他安康长寿……我,你去吧,潇儿,替我把他送到死牢里去,别让他再来祸害乡人了……”雪凌潇三拜老太太而去。 盘根庵的老尼已在门口接着了高丘郡的郡守北丘公屈臻。从庵门到客堂,老尼是一个劲地奉承与感谢北丘公,北丘公喜,赏赐金蟾数枚。 北丘公进了客堂,急问:“那两位‘居士’,现身在何处?”老尼连忙赶了服侍的弟子们去经堂念经。 老尼闭上客堂的门,笑着,指指南房。 老尼推开门走进去,点上灯。北丘公见着昏睡的竹衣寒与月雨梨,抚掌笑,赞不绝口。 北丘公笑向老尼,老尼笑眉,退了出去,放下帘子,掩上房门。 北丘公抓住竹衣寒的手,用鼻子一闻,叹道:“唔,这女子之手,竟比那花士都香……”说完,北丘公闻闻自己的手,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我的手香,难怪这么熟悉……” “皮肤白腻,玉指纤匀,指甲粉透……这般可爱的女儿,不得不叹天帝之妙工,天命之奇缘呐。”北丘公端详完竹衣寒的手,又去看月雨梨的手。 赞叹一番后,北丘公转身去脱竹衣寒的靴子。 竹衣寒的靴子有一根玄丝青绳系着,北丘公颤抖的手怎么也解不开扣,他不断说:“快些,快些,那个小混蛋要来了。” “哈哈”一声明亮的笑声自远处透入窗户传了进来,北丘公慌忙放下竹衣寒的靴子,掏出锦帕拼命擦脸上的汗。 老尼引了霍彰进来,北丘公从南房笑吟吟走出,两人一番寒暄。 霍彰遣去了老尼,悄悄对北丘公说:“主家此次是否满意呐?” 北丘公立即面无表情地说:“这等货色都是一个样儿,已无多少趣意。” 霍彰笑,说:“我早知主家厌倦了这些平凡颜色的女子,故而邀约了飞龙郡盛五隆将军前来品玩。我估摸着,一会就到。” 北丘公气闷不语。 “嗙”地一声,盛五隆踹开前门,领着几个兵士进到盘根庵里,见着老尼那几个女弟子,立刻笑着跑上去揪住一个就调戏,嘴里说道:“这个小尼也不错啊。”老尼忙跪下说:“大将军,大将军,北丘公与霍乡主就在殿后,请随我来吧。” 盛五隆一脚踹在老尼脸上,丢下抽噎的小尼姑与满口是血的老尼,大步走向后堂。 霍彰笑脸相迎,三人也不多话,都落了座。 盛五隆说:“你这强盗贩子这次怎么想起老子来了。” 霍彰笑说:“昨天手下抓了两只云族小蜜桃,特邀大将军前来‘品尝’一番。” 盛五隆大笑,问:“人呢?” 霍彰示意南房,盛五隆起身就要去开门,北丘公喝止,说:“先来后到,大将军倒是不懂这规矩了。” 盛五隆偏过头,说:“这是飞龙郡的地盘,这里的规矩是老子定的!” 北丘公拍桌而起,说:“别跟我‘老子’,‘老子’的,你手里有兵,我手里也有!” 盛五隆大笑,说:“就凭你那帮软骨头小娘们?你让他们来,老子一个一个阉了他们,再把他们送到我营里去,省得我花钱到处抓女人。” “你!你个粗人!”北丘公骂完,欲离开。 霍彰劝二人暂且入座消消气。 霍彰唤了两个舞女前来伺候,然后提议北丘公与盛五隆竞价,价高者得。 盛五隆狂笑,说:“霍彰你个畜生,老子就知道你今天想捞票大的。说吧,起价多少?” 霍彰说:“十个雪蟾。” 盛五隆拍桌,说:“五十个,老子包了。” 北丘公说:“哼,五十个就敢说‘包’?王都的军饷怕是又发晚了吧,都穷成这样了?” 盛五隆咬牙,吼道:“八十个!” 北丘公挥挥手,说:“小声点,吓死我了!” 北丘公喝了口茶,抿抿嘴,轻轻说:“唉,两百,我包了……” 盛五隆怒,跑去前殿将那老尼又打了一顿,然后将那三个小尼姑绑走了。 北丘公立下字据,盖上私人印章。 霍彰说:“还是主家财大气粗,下次我绝不邀请这个粗人来了。” 北丘公摇头晃脑,说:“人穷只能入伍,没想到入伍了,还是穷。” 两人对视后狂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盘根庵大火 “着火了!着火了!”老尼冲了进来,满脸是血,残牙掉了许多。 北丘公慌忙逃出盘根庵。霍彰踢开老尼,也跑了出去。 客房的大火很快蔓延到了主殿,满院子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成跑到尼姑住处,没有找到竹衣寒与月雨梨,顿时哭喊:“又不这儿,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大殿已陷入火海。 大成冲进客堂,北房里堆得都是香纸材料。 大成爬跃到南房里,又没寻得,大成仰天而泣喊:“主家,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大成死罪,大成死罪!” 几个北丘公的卫士跑进来,没找到那两个云士,只找到个大成,他们就将大成交给北丘公。 北丘公疑,指着霍彰说:“好啊,你个混账,你骗我写下字据,然后让老尼姑放火,你再让这个小子乘乱用机关转移了那两个云士,好再转手卖给其他人!你这个混账,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霍彰摇头,不停解释。 老尼突然喊:“钱呢,我还有钱在里面呢。”老尼冲进了庵中,再也没出来。 陆甲带着那五十骑赶到时,大火已将整个盘根庵吞噬了,那根参天古木也已成了“火树”。 陆甲见着呆跪着的大成,立刻挥鞭而至,北丘公亮出官牌,陆甲连忙带着那五十人下跪。 北丘公命令陆甲将霍彰与他的手下全部抓起来。 霍彰跪地说:“主家切莫动怒,我可将那字据奉还……” 北丘公收了字据,与陆甲耳语道:“此乡主与野尼媾和,为脱身,放火烧庵,又杀人灭口,已触犯《楚律》,斩之,我好向王请赏。” 陆甲令人按住霍彰,霍彰奋力挣脱,冲入盘根庵的火中。 北丘公急忙让陆甲领人去追。 霍彰从密道来到南坡上,他探出头仔细看了许久,这才爬了出来。 霍彰滑下南坡,穿过官道,继续向南走。 遥见管家扬衷自南而来,霍彰大喜而泣。 雪凌潇骑着马自官道向东走,马蹄声声。 霍彰听到回望,见是雪凌潇,急忙挥手呼:“雪娘,雪娘,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雪凌潇泪,弃了马,跑向霍彰,霍彰也跑向雪凌潇…… “啊!”一声惨叫,霍彰中了一刀,晃了两步,倒地了。雪凌潇手中的刀微微颤抖,又砍了几刀,霍彰死了。 扬衷走近了,望着霍彰的尸体,说:“主家睡了你三年,都没把你睡成家人,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我要替主家杀了你!” 雪凌潇说:“你这条恶犬,这些年害了多少灵族少女,今日就算拼死,我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扬衷掷出灵,说:“陷!”雪凌潇所在的地面立刻下陷,一个沙涡出现了,急速吞噬着雪凌潇,雪凌潇握拳,“云闪”而出。 扬衷挥手,喊:“沙芒!”那沙涡中的沙子飞出,如剑芒一般。雪凌潇想以“青空”躲避,但已三年不曾操控云灵的她,并未成功,她想换“云闪”恐怕也来不及了。 “轰”,一股火焰自扬衷脚下升腾而上,扬衷虽掩入风中,还是被震上了天,原本袭向雪凌潇的“沙芒”散了。 竹衣寒飞身赶到,一道“赤火斩”冲天而去,扬衷掩风,火锋却已近身,一击而落。 扬衷躺在地上,浑身是伤,不能动弹,他说:“贱女,你们,终有一天,还要跪在地上,服侍我们风族的男子……” 雪凌潇要挥刀,竹衣寒却拦住,对扬衷说:“你限制云灵的招数倒是新奇,就是效果不佳。” 扬衷笑,说:“小嘴真硬,一颗小小的‘落灵丹’就让你任人摆布……妖族的贱女果真无羞无耻!” 雪凌潇泪,说:“他已经用这招害了十数名云士与数名花士,绝不可饶了他!” 竹衣寒从扬衷身上搜出一个瓶子后,默默离开。雪凌潇随即砍死了扬衷。 北丘公要杀了大成,陆甲却说一个小孩,听命于人,没必要杀了。 北丘公也不再强求,骑马走了。 雪凌潇将月雨梨云灵所在的玉瓶交给竹衣寒,竹衣寒放出云灵。 过了会,月雨梨醒了,口渴,竹衣寒喂了一些水。片刻工夫,月雨梨就跑到林子里去了。 竹衣寒看着手中的瓶子,倒出一粒,仔细观察,再用鼻子轻轻闻闻。她将云灵唤出,将药丸纳入云灵,云灵立刻休眠了。 竹衣寒收了药丸与云灵,雪凌潇前来谢过。竹衣寒也拜谢,并问她去处,雪凌潇说自己已过了“破境”的年纪,不想再修道了。霍彰虽是个恶人,但他母亲却是个善人,她要回到霍母身边,侍奉送终。 而云灵,雪凌潇想赠给竹衣寒,竹衣寒婉拒,月雨梨却跑下来喊:“我要,我要。”竹衣寒对她耳语几句,月雨梨这才没要。 盘根庵的火熄了,残墙乌黑,房屋尽毁,那根巨木也倒了。 陆甲与大成两个男子望着竹衣寒与月雨梨,不停落泪。月雨梨笑他们多情。 大成去林子里取回青羽与包袱交还给竹衣寒。 竹衣寒却在凝眉深思。 夜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暖香小筑 北丘公赶回高丘郡风月乡的暖香小筑时已近天亮,小妾和侍女们都还没醒,迎出来的是女官听瑶。 听瑶给北丘公解了披风,说:“主家,小卯回来说事情不顺,怎么了?” 北丘公坐下,喝了口茶,说:“这次差点被那霍彰奸贼骗去两百雪蟾!” 听瑶掩口发出一声“啊”。 北丘公说:“幸亏我及时发现,调来飞鱼营砍了奸贼的脑袋,这才没有受骗。” 听瑶说:“主家英明。” 北丘公问:“嘉儿醒了吗?” 听瑶说:“主家不在,姐妹们只能饮酒行令到半夜,一个个喝得醉如烂泥,要醒怕是得到晌午哩。” 北丘公叹息,说:“唉,这次那奸贼卖的两个云族女儿确实净美,可惜不知所踪。” 听瑶说:“但愿她们不再受苦。话说回来,若能带回来,说不定是嘉儿的相识哩。那样主家,或许又能添两位红粉知己?” 北丘公垂首哀叹。 听瑶说:“男子呐,从来不知‘节制’是什么。” “主家,主家。”小卯跑了进来,跪下,说:“门外来了一女子,要寻主家。” 北丘公站了起来。 听瑶冷脸,说:“不知又是哪家的妖精大清早来寻情债。” 北丘公不停眨眼,说:“胡说,自从搬入小筑以来,我从未在外生事。” 听瑶拦下北丘公,带着小卯出门了。 暖香小筑的建在一片山岗之上,下有潺潺溪水,葱葱农田,中有奇石,绿柳,清池,花树,上有飞天松柏,无尽长云,满空星宿。 外院有大客堂,侧院为九间客舍;中院为大花园,中间是一处宴会堂,可纳数十宾客,数十舞女与乐师,门窗设计有开合机关可用于拆卸,方便美好时节赏月赏景,东侧院为厨杂之所,西侧院为听戏之所;后院分为三处,一处是香草居,住的都是北丘公的小妾,一处是翠志阁,为北丘公理事之所,一处是花园,供人赏玩歇息。后院西侧院为侍女住所,后院东侧院为护卫与男佣住所。后院之后还有一处登高亭,立于一处飞石之上,用于雅宴。暖香小筑东侧还有几亩农田与花园,为北丘公钟爱之所。 灯火摇曳,听瑶命人开了侧门,走了出来。 见着竹衣寒,听瑶说:“噫,这位妹妹何等标致,竟也落得个寻情主而来。” 竹衣寒说:“我来是为了救出那些云士。” 听瑶说:“呀,原来不是来纠缠主家。好妹妹,快进来,里边说话。” 竹衣寒皱眉,将马绳交给小卯,随听瑶进了门。 听瑶吩咐人去备些糕点早茶,领着竹衣寒来到客堂旁的喜邀楼上。 听瑶安排竹衣寒入座在窗前,问:“妹妹,如何称呼?” 竹衣寒问:“那些云士在何处!” 听瑶说:“唔,妹妹倒是有些冷淡气。我与妹妹并无瓜葛,何必如此。不如先吃些茶食,暂且歇息,云士妹妹们呐饮酒饮至半夜。我想,到晌午时,她们自然要来看你的。” 竹衣寒笑,说:“说得就像她们不是被囚禁在这里一样。” 听瑶说:“若是囚禁,哪里还有酒喝。你如此强的灵力还怕我们这些小女子不成?” 一夜追奔而来,竹衣寒确实疲乏了。 听瑶掩笑而去。 虽然端上来的茶食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竹衣寒却闭目不顾。 晌午时分,只听得一阵嬉笑,几个美丽的女子,带着侍女,来到喜邀楼。 她们“蹬蹬”上楼,又笑又闹地围着竹衣寒,用画扇挡着嘴,不断赞叹。其中一个女子说:“见这冷淡样子,定是神龙山的高士。”另一个女子点头,说:“我们这些假云士,今日竟遇到真云士了。” 竹衣寒睁开眼,问:“你们是不是都被那个郡守喂了‘落灵丹’?” 众女子哄笑。 一个女子说:“我是嘉儿,是雪岭云士,她是麟儿,是梅岭云士,这个是瞳儿,是玉龙岭的云士,这个是凄儿,是南岭花士,剩下的这位是若儿,是风岭风士。我们虽然是灵族,却不擅长操控灵力,下山修行之时,被人蛇贩卖到此地,霍贼就将我们卖给了主家,主家待我们如宾客,如妻子,我们念主家的恩情与心趣,就留下来伴他。平日里,西乡的蛇人贩卖灵族人时,我们就让主家去买回来送走……当然,有一些也像我们一样留了下来。” 竹衣寒站起身,问:“你们不想回去修道了?” 嘉儿说:“修道是为平心自趣,我们在这里,伴着他,已经做到了,又何必再去出入凡尘?如若再次受困遇险,又有多少男子能善待我们呢?这太楚国,战乱不断,内耗不绝,女子就似那飘零的落叶,无依的浮萍,无人怜惜……多少未识真情的女儿,被那官兵抓到,投进了军营里,一生苦难吃尽……我们无能为力,就算哭去千河之泪,又能如何呢?该辱还是辱,该弃还是弃,该死还是死……妹妹不若留下与我们一起,苟安一生吧。” 众女子泪。 竹衣寒咬牙,说:“若能苟安一生,倒也是好的……只是,天难将至,避无可避,唯有迎难而上,奋力一搏!” 嘉儿说:“妹妹是英雄志气,我等是凡人心肠,终究不能相解。然而,我们都是女子身,软心肠,又能如何呢?” 竹衣寒说:“女子身又如何?天任若在男子之肩,并不会因他是男子而高一分。天任若在我肩,并不会因我是女子而轻一毫。尽全力,用一生,休管世间议论,不问身后褒贬,只凭族心,只靠族骨。” 众女子又泪,跪向竹衣寒。嘉儿说:“妹妹大义,我等惭愧……” 北丘公要设宴宴请竹衣寒,竹衣寒没有回拒。 在宴会上,竹衣寒请求北丘公将桃源乡的事处理好,剿灭霍彰残党,安顿好霍母与雪凌潇。北丘公威武泰然,一一应允。 宴后,北丘公想让听瑶与众妾劝竹衣寒留下,听瑶与众妾皆拒。 北丘公叹说:“奇缘缘尽。” 听瑶说:“世上无人能良缘占尽,主家还须自解。” 竹衣寒离开暖香小筑时,北丘公赠了匹高炎国的花骢。竹衣寒收下后,又向云士姐姐们要两匹北疆马,云士姐姐们都望向北丘公,北丘公命人去牵来两匹枣红北疆马。 傍晚,官道穿林越坡仿佛无尽,竹衣寒催马急奔,不再回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最后一封信 屈儿,离开广云山一年光阴,我一无所获,内心十分难过。 天保山一战,我虽尽力,我族仍旧痛失两位人杰。可叹,广云山五空八杰,如今只剩下我们五人。忆起哥哥,鸿天宫决战之前,与我说云族若能重回广云山,必定长盛不衰,故而他为云族可舍弃生命。 我时常想,那我呢,我舍弃生命,却不能换回云族的明天,月神为什么如此待我? 这些日子,我避雪于叶空谷内,与兆青度得一些平凡时光,心里平和了许多。 在水龙山与天保山,我耗费过多灵力,云灵已然恐惧,不愿意从我体内出来,这让我的残云血脉越来越多,或许命脉已尽。 在北疆时,我能感觉,刃族南下的欲望非常强烈,如果不能寻出残云真因,刃族一旦南下,以云族如今的实力,神龙山必然不保。 虽然现在广云山还在我们手里,但风族,猿族,戎族和三神家族都有心重主鸿天宫,内忧外患,正是需要我云族儿女奋力之时,我却已有心无力,不禁羞愧难当。 父亲写信来劝我早些回广云山,可我实在无脸回去。 我若回去,将这毫无进展的求索告诉给父亲,告诉给族老,告诉给云族的孩子们,云族的信心还如何挽回?三万云主,五空云师,一年毫无所得,那谁人还能拯救云族,谁人还能担此重任? 若若心软,必然不能承继此任。再看其他的族人子女,无人可破四空,一些有机会破境的孩子还为了避残云而选择了去灵。 只剩下你了,我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答应我,在我死后,担起破除残云的重任。 我没有特别的技艺能够传授给你,只能整理了些我亲历的经验,赠与你,望你能够顺利完成此项大任。 遇凡人,小心鬼话连篇之人。战祸连连,人蛇常下药贩卖女子。我还听闻,高炎国有人配出一个药方,可将灵族人麻痹,故而在外不可食他人之物,若闻异香必要警惕。 遇风族,不可恋战,以火斩起势,逼其用化风遁形,穷追猛打,必能奏效。少用青空与云闪,防止落入沙涡,沙芒,沙暴之中。风族投靠乌猿后,已将毒素注入砂砾之中,一旦受伤,不可死战,以惊霞掩护自己逃遁。待身体恢复,再觅战机。另外,风岭风族利用禁术炼制丹药,云灵的削弱致幻之术会受很大影响。 遇文戎,龙爆与惊霞活用,震破焚轮,以火斩连续进攻,一旦驱散了毒雾,见着敌人,接三心火斩,若敌遁,开山劈林,必有所获。近年,文戎迷信乌猿皮毛,倒也练出乌猿族的巨力来,与之对战,当多用青空云闪,乌猿焦躁,漏洞极多,一有机会,龙爆惊霞火斩可尽用,以求速胜。 遇普通刃族,龙爆惊霞火斩诱其化刃风,判断其显形之地,抓住机会,使用三心火斩,一击而胜。有的刃族灵敏,有的刃族刚武,要多试探,不可急躁。 遇五大刃族,弃青空,多用云闪移形换影,发动奇袭,善用云闪粉末,诱其提前出刃,以惊霞龙爆震出其形,可获良机。切勿轻易失去主动之机,一旦被动,胜率渺茫,保命为上。 遇火族,活用云闪青空,耗其心力。若对手老辣,不轻易出手,以破绽接云闪,出华光照(金华破),再伺机而攻。 遇水族,使用云闪青空前,务必以龙爆惊霞掩盖,谋速胜,不可久战。 以上,遇弱不必求速胜,但必占先机气势,攻势愈凌厉,弱者愈心虚。遇普通者,亦不求速胜,久战必出机会,一击致命即可。遇强者,力求速胜,冷静判断,灵敏反应,不可让敌人轻易寻得弱点,反守为攻,则大危。 以下,平日里你需勤加练习,必有大用。 第一,脱离云灵预判声音与气息。与强敌决战之时,这可让你获得先机,立于不败之地。 第二,临危难逼迫云灵骤出。刃族经过多年发展,已弃了手势,大大增加了他们进攻的速度,我云族还保有先祖的手势,如果不多训练云灵,必然要落于下风。 第三,时常锻炼云灵对黑暗与恐惧的忍耐力,使得它可以在危难之时仍然做出你所指示的正确反应。 第四,感受云灵的悲伤与恐惧,锻炼自己的意志力,让云灵对你毫无保留。如果,你做到这一点,悟出白炎(月火斩),白兆,虹灭,乃至五空之外,指日可待。 自鸿天宫之战哥哥战死后,我已看透生死。但兆青却唤回了我心里面那个柔弱的女子,这让我既幸福又痛苦。我知道死亡已无法回避,我的害怕都是徒劳的,可一看到兆青,一想到将来兆青如何面对我的死,我就忍不住去害怕。 我本欲去甘泉岭拜见祖父祖母取回冰梅心,但我知道,去东海寻找无上人的人,不会是我了,就算我能熬到楚都,大抵离死也不远了。 可让我一直在这,与兆青相伴,我的心不会放过我,它一直在催促我上路,哪怕是为你寻得一针一线的线索,减轻你一丝一毫的负担,我都要去做。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圣峰水云亭说过的志向吗?若若说要成为云族族首,我说要成为像哥哥一样的大云师,而你说,你想成为云族所有人的依靠。 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现在也只有你能做到。 自你九岁来到这个家,家里没有人把你当外人,每个人都想让你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惜,我们做不到了。现在这个家的命运,广云山的命运,云族的命运,都交给你了。 无论我死在哪儿,你不要伤心,我会在云上望着你,见证你破除残云,拯救苍生,光照万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夜战松岗古城 竹衣真带着云瑟,梅落尘及数十个秀云卫①赶到了松岗古城废墟外。 松岗古城原名“享白宫”,是乌猿王亚格勒(Yagele)的行宫,他们在这里玩弄灵族女子,屠杀灵族男子,古城中部的“白血池”常年混杂着鲜血。 反乌猿之战时期,青脊公“云圣”竹勉青带领云士与风士攻入此城,杀了亚格勒,剿灭了此处的乌猿族,将这里改名为“松岗城”。 后来,风族奴役了云族,将此处的云族迁去了广云山,松岗城就被废弃了。 百胜公玉林湖带着几个云师出城跟竹衣真他们会合了。 玉林湖说:“真儿,此二人只行夜路,必是来者不善。” 竹衣真说:“我们三人进去查探,你与众秀云卫守在外围,防止他们逃遁。” 众人议定速散而去。 破旧的宫城里,有一处“晓殿”,屋顶还在。 飚勒汗烤完兔子肉,将火用土掩灭。 另外一个人靠在门口笑,说:“还掩什么,火光,肉香,早就把我们暴露了。”此人正是袭击过竹衣真的那个刃师。 飚勒汗啃着肉,说:“盲客,你知道吗,我最讨厌跟你一起做事了。” 刃师说:“我何尝不是。” 飚勒汗放下肉,用衣服擦擦嘴,说:“好了,被你说的,有人来了。” 刃师说:“那你是想打还是想走呢。” 飚勒汗笑,说:“我刚吃饱,你说呢。” 刃师说:“对方这么多人,我们两个有机会吗?” 飚勒汗说:“果然是‘盲’客,这里面能打的也就三四人,我们两个还不够吗?再说,越强的对手,越能助我们破境,你不想吗?” 刃师说:“你真当破境这么容易吗。” “那你以为破境很难吗?敢打赌吗,今夜一战,我必能破境,更进一步。”飚勒汗踏进台阶上的雪中。 “破境了,别死就行。”刃师搓搓手,呵呵气。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吹得前殿残破的屋顶塌了。 竹衣真说:“是他们!” 云瑟问:“是谁?” 竹衣真说:“前些时候交过手,不好对付,几位务必小心。” 飚勒汗手一挥,三股旋风卷起,前殿被它们彻底卷垮了。 竹衣真等人立刻分散开。 一道剑光划破天际,刃师化刃风从天而降,“轰”,云瑟所避城墙被分为两半,云瑟飞身躲开,云灵出,红光闪,“惊霞”瞬爆,刃师化刃风避开。 白光闪,云瑟来到城楼顶,查看情况。刃师自城楼中瞬闪而来,连续三道剑光眨眼即至,梅落尘云闪而来救了云瑟一命,剑光随即那城楼彻底击碎,砖瓦柱木碎散。 “轰”,一股红云自三眼焚轮中心爆开,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长云似乎都在抖颤。 飚勒汗大笑,对竹衣真说:“太意外了,你竟然还没死。我就说我今天要破境,原来要靠你。” 竹衣真快步冲向飚勒汗,白光闪,遍地的雪扑向飚勒汗,飚勒汗化猿,一记拳风就将雪击散了。竹衣真靠近飚勒汗,飚勒汗露出利牙,一个跳捶,红光闪,“龙爆”震地,碎石碎土飞溅,飚勒汗却被刃师化刃风带走,毫发无伤。 飚勒汗跃起再次攻向竹衣真,竹衣真用青空躲过,刚现身,刃光即刻到达,竹衣真只得再用“龙爆”,震开刃光,击退飚勒汗。 两团惊霞在空中爆炸,刃师化刃风而下,数刀刃光发出,云瑟与梅落尘云闪躲过,红光闪,两团烈火直奔刃师,刃师化刃风横飞避开。 飚勒汗铁拳砸向云瑟,竹衣真挥出“赤火斩”,云瑟心有灵犀,用青空避于异界。飚勒汗双拳挡斩,“轰”,火团开裂,飚勒汗被震飞,砸进了一处城墙里。梅落尘连发三道“飞火”缠住刃师,刃师连续躲避。 云瑟一马当先奔向那处城墙,竹衣真紧随其后,“空”地一声,飚勒汗如同一个攻城石飞速而出,一拳挥向云瑟,云瑟来不及用青空或云闪,被拳风击中,落向地面。 竹衣真无法唤出云灵,不能用“云闪”救云瑟。梅落尘不顾危险,用“云闪”救到云瑟,刃光也飞来,竹衣真以“赤火斩”飞挡,“轰”,震波将众人都震退。 竹衣真说:“落尘,你快带瑟儿走。” 梅落尘咬牙带着瑟儿飞奔而去,刃师化刃风追击,飚勒汗飞跃而上直冲竹衣真。 竹衣真追上刃师,一股火团从竹衣真身边爆开,刃师被震出形。“夯榔”一声,一股金光似电,在自刃师身边炸开,刃师砸落在晓殿里,飚勒汗也被冲击波冲进到地上,震碎了一大片石地板,砸出个大坑。 飚勒汗爬起,擦擦嘴角,说:“这是什么招数?” 竹衣真飞降,一道火刃劈下,飚勒汗赶紧滚走,又来一道,飚勒汗狂奔,第三道!宫城的地面裂开三道口子,火焰飞腾。 飚勒汗跪在在第三道火痕里,无声无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古龙爆 一股狂风起,吹得宫城的杂草与杂木“莎啦啦”地响。 飚勒汗仿佛从窒息中倒吸一口气,醒来了,他大笑,握拳大喊:“终于,终于,破境了。” “赤火斩”再降,地上又多一道火焰,飚勒汗却没受伤。 竹衣真落地,喘息。 飚勒汗说:“感谢你,小美人。你让我终于到达了乌猿的第三境‘野骨之力’,你已经杀不死我了。” 飚勒汗化作一股劲风,速度之快,竹衣真甚至没来得及用“青空”,就被一拳击中,飞出数十丈远——竹衣真落到地上,满脸是血。她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奋力地喘着,喘着,一股血涌出,她咳嗽不停。 飚勒汗跳进晓殿找刃师,却发现刃师在梁上坐着,透过残破的屋顶,看着外面。 飚勒汗说:“你还真会看戏呐。” 刃师说:“对付一个如此美丽刚强的女子,我啊,实在下不去手。” 飚勒汗说:“我看她快死了,如果你有特殊嗜好,我可以把她送给你。” 刃师说:“给我吧,我只想给她一个痛快。” 飚勒汗解开乌猿皮毛,笑着捋着。 梅落尘送出云瑟后,立刻跟玉林湖穿巷过街,冲到宫城。 竹衣真躺在城墙边,天上飘起了雪。 梅落尘哭,跑向竹衣真。 远远地,刃师说:“都是不怕死的人。” 飚勒汗说:“这两个让给你了,希望你也能破境。” 刃师化刃风而上,三道刃影直取梅落尘,玉林湖迎上,身边飞旋出三柄火剑,朝刃师刺去。刃师一挡,连续三声爆裂,刃师被击退。刃师笑,说:“原来还有一个能打的。” 玉林湖手一握,手中现出一条火鞭。 玉林湖说:“今天,你们这两个混蛋都得死。” 刃师一震身体,从空中“抽”出一把无形之刃。 玉林湖咧嘴,说:“哼,‘外刃影术’。你完全不知道南北灵族大战水龙山,我杀过多少个用‘刃影术’的刃师。” 刃师笑,说:“他们死没死,跟我完全没有关系。我从来没就没有承认过我是一个刃师。我告诉你,我叫‘浅德盲客’,长云之境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玉林湖挥鞭而上,连续击响火鞭,火球连续爆开,刃师用无形之刃舞出数十道刃影,将火球劈开。一个化刃风,刃师突破火鞭的攻击,连续挥出无形之刃,玉林湖只得以“云闪”避开,顺势以鞭画出一个一个火圈,飞散开,刃师连续挥挡,炸火不断。 玉林湖突然左手挥出手刃,一道“赤火斩”,旋转而出,如一个铁钻一样。 刃师惊,化刃风直冲夜空,立刻无影无踪。玉林湖随即双手交接,火鞭消失,化作一面巨大的火盾。 “轰”——刃师隐藏在刃风之中,极速杀到,两灵相接,一股巨大的火团在空中炸开。 玉林湖被震落,刃风飞速追击,玉林湖以“云闪”躲过,刃风落地,梅落尘抱起竹衣真,以“青空”躲过,地上被削去一大片石板与雪土,翻扑在了城墙上。 梅落尘刚现身,刃风“呜呜”杀到,玉林湖掷出云灵,又化作一面火盾,“轰”地被劈裂开,抱着竹衣真的梅落尘被波及,双双坠进了前殿。 刃师现身,说:“老人家,就剩下你了。” 玉林湖咬牙一震身体,化作一团炙热的火,以一种难以预料的速度,“轰”地一声撞倒了刃师,刃师被撞得飞出去十数丈,落地未稳,那团猛火又砸落下来——“轰”,地上升腾起一股巨大的红云。 古城战栗,房屋不断垮塌,北面的内宫城墙又塌掉一大段。 飚勒汗笑,说:“这位老者倒是精通许多古代招式,有趣,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玉林湖半跪着喘气。 刃风悄然飞降……玉林湖迅速抬手召出的火盾极速碎裂,爆声又起。 火灭,玉林湖的左臂被砍掉了,鲜血横飞。 刃风飞去,玉林湖笑,说:“别以为我老了,没有手,就不能杀你……” 刃风骤近,玉林湖右手一握,喝道:“古龙爆!” 天地一震,雪土飞升,一个巨大的火柱从地面迅猛地冲上云霄,长云深处红光频闪,地面的冲击波摧毁了晓殿与附近的城墙,垮塌声不绝于耳,神龙山脉遍传回声。 飚勒汗被震穿了东城墙,刃师也被震抛出了宫城外。 玉林湖踉跄几步,猛喘几口气,右手揪心,跪地而亡,云灵落到地上,久久不愿消散。 慢慢地,飞雪洒落,玉林湖的云灵化入雪中,消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三心白兆 秀云卫们不顾云瑟反对,赶到宫城,正遇到从瓦砾中走出的那个刃师。刃师再用“内刃影术”,秀云卫纷纷用“云闪”进攻,飞剑雨下,无形之刃飞旋,几个秀云卫反应不及,被击中,化为血块落下。 “嘭!”飚勒汗飞落到此处。 刃师现身,说:“你们这些云师就别挣扎了,逃命去吧。” 飚勒汗说:“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同情心了。” 刃师说:“宫城里有人还活着。” 飚勒汗说:“那个五空,好像没有那两个厉害。怎么,你累了?” 刃师化刃风,飚勒汗飞跃,两人进入了宫城。 竹衣真跪在玉林湖的面前,泪与血相融。她张开手,喘息着,说:“你还有何可怕的?我死了,你也就死了……” 云灵慢慢飞出。 竹衣真说:“让我们,一起再奋力一次吧,哪怕这是最后一次……” 刃师与飚勒汗飞落。 刃师说:“你很不想死,但又无可奈何,对吗?” 竹衣真扶住地,爬了起来。她的身体在空中摇摆,像一片即将被吹落的秋叶。 飚勒汗说:“我就说她像你们刃族的女子,都是柔心铁骨。” 刃师说:“如果你早早放弃探寻残云的秘密,或许,你还能活很久……你是一位出色的灵士,原本可以加入我们,现在却落得个含恨而死的下场,我们都为你感到可惜。” 竹衣真的眼神透过污血,像一柄利剑穿透了那两人。 飚勒汗说:“说好交给你的,看来让你赚了。” 刃师说:“很好,我能感受到你的灵力正在汇聚,你还能奋死一搏。就让我看看,你在临死前,究竟能到达什么样的境界!” 白光闪,竹衣真出现在刃师身后。红光闪,“轰”,一道火柱飞天而去,古城里又倒了一片屋和墙。 飚勒汗被震退十丈,他笑,说:“有好戏看了。” 刃师化为刃风,避开了“龙爆”。 竹衣真闭目,一股火焰自她身边爆裂开,刃风被震波震得显出一丝影踪,竹衣真如同一支利箭极速飞向那股刃风,刃师显形,挥动无形之刃,刃光翻舞,如同形成了一个球形保护罩,“古惊霞”自刃师后方爆了,火球映红大地,声震万物。刃师被冲击波冲落,飞向竹衣真。 竹衣真捏拳,怒吼:“三心白兆!”——两股气,一股直达天极,一股直抵地心,震得天地升颤,一团白光爆裂开,照亮了万物,如同白昼,天地如同被巨大的神力给撕扯开了,发出低沉的轰鸣。松岗古城彻底毁了,能立着的物体全凭运气。 刃师满脸是血,极速坠地。 飚勒汗一个猿跃,妄图接住刃师,这股冲力却连同他,似一个巨夯,将他们都夯进了土里,砸出个数丈宽的大坑,飚勒汗口吐鲜血,喘息连连。 雪停了,秀云卫望着天空中,竹衣真似一个仙子,在空中躺着坠向地面,他们飞奔而上,试图接住竹衣真。 白光闪,竹衣寒来了,她奋力接住了她的姐姐。 二人堕向地面。竹衣寒握拳,青光闪,竹衣寒将竹衣真带进了异界,再出来,稳稳落地。 竹衣真已经昏迷了,不管竹衣寒如何哭喊,她都没有回应。 竹衣寒放眼望去——松岗古城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战斗?城中几乎没有墙壁还在站立,遍地残瓦碎砾,断树裂柱。 等竹衣寒将竹衣真和梅落尘带出宫城,独自返回时,她才发现落地受伤的那两人。 竹衣寒挥出手刃,“赤火斩”飞降,飚勒汗立即化猿,夹住那刃师,飞奔而去。 竹衣寒追了上去。 飚勒汗一边跑,一边对刃师说:“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刃师缓缓睁开眼,喘息着,说:“我还死不了,但她一定会死了,真可惜。” 飚勒汗说:“后边又来个狠主,你倒是说说,怎么办?” 刃师说:“你不是想破境吗?这个不比那个更能激发你的潜能?” 飚勒汗说:“一点都不好笑,你再讲这么无聊的话,我就丢下你,自己走了。” “你是知道的,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活下去……”刃师说完,昏了过去。飚勒汗摇摇头,说:“怪人。” 飚勒汗冲进密林中,沿着溪流快速前进,很快就将竹衣寒甩开了,消失得没有踪迹。 竹衣寒望着周遭的密林,闭目感知了许久,并无所获,只得往回赶。 秀云卫们哭着围着玉林湖的尸体,举行了简单的哀告。 这一夜,广云山五空八杰失去了一位导师一般的人物——百胜公玉林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 孝德宫里的笑声 早月宫内一片哀泣声。 梅兮春用丝帕掩住嘴,望着众侍女将竹衣真的衣服解去,用龙泉溪的圣水擦拭竹衣真被血污“裹”住的身子。 梅兮春望了望梅兮秋,梅兮秋说:“屈儿已经去孝德宫了。” 竹公义按住前额,喘泣不绝,众人皆劝他要保重身体,说竹衣真有云灵护体一定能恢复过来。竹公义听到此处,更是掩面而入了内室,嚎啕声传了出来,咳嗽声不断。 侍女快步赶到梅兮秋身边,耳语几句,梅兮秋立即驱步移向内室。 宝姑来了,问宫殿里的人:“怎么了?大小娘回来了吗?”周围的人皆有哀色。 宝姑疾步走向内庭,各家亲戚已经将门廊挤满了,议论纷纷。 宝姑推开人群,走过花园,直奔宫主居所——“气净斋”。里面的人都在抽噎,宝姑忍住落泪,对众人说:“别哭了,都别哭了,要哭出去哭,像什么样子!”众人忍泣。 宝姑见着梅兮春,梅兮春抱住宝姑痛哭,宝姑红着眼安慰道:“别哭,纯儿,没事的,我们灵儿没这么娇弱的,没事的,她能好起来的,没事,没事……” 竹衣忧来了,哭得似个泪人,由于去了灵,身子更娇柔了,不是几位妇人搀扶,差点跌倒。 几位云族长老在外面已经商量起了竹衣真的后事。 一些年轻的云族公子小姐们愁容满面,都在发呆。 竹公权走了内庭,众人皆作礼。竹公权走近那几个族老们身边,作揖。 一个族老说:“公权,你看看,要不要通知老家主与老太太回来?” 竹公权摇摇头,说:“兄长的意思,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已然决定居于世外,年龄也大了,就不要去惊着两位了。” 竹衣寒快步走上索桥,孝德宫门口的卫兵拦住,说:“何人?”竹衣寒示令牌,卫兵这才让开。 孝德宫内,老君正在宴请手下云师,一些凡女穿着粉衫绿衫蓝衫在跳着舞。 梦蝶山五空双绝之一的云卓耒将老君请到后堂,说:“‘极烬’派来两个人都被竹衣真打败了,我们没能接上头。” 老君愁眉,说:“怎会如此?孙公说他会派两个得力的人来,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打败了?” 云卓耒说:“并不轻易。玉林湖被他们杀了,竹衣真用了其最厉害的招式,如今灵力耗尽,好似也快不行了。” 老君笑,说:“我就说,哪能让鸿天宫占了便宜。这百胜公终是也败了一回,人呐不能不服老,我让他多学学我,他还笑我说难不成让他学我的‘墙头草’。呵呵,可笑,他没有‘墙头草’,倒成了‘坟头草’。如今,万师公退隐,这五空八杰就剩下云瑟,梅落尘与竹衣真了。如果竹衣真这次死了,我们可立即联合‘极烬’,风岭与‘乌金七怪’攻打鸿天宫,我想,就算那梅落春悟出七空,又能如何呢!一个个把我们当做廉价药师的年代终于要过去了,我们三神就要入主鸿天宫了,哈哈……” 有人飞报,说是鸿天宫派人来请老君带上丹药前去救治早月宫宫主。 老君带上几名童子,快步走出孝德宫大殿,竹衣寒在外半跪候着。老君扶起竹衣寒,泪眼婆娑,说:“唉,灵儿遭此大难,我心痛啊……不说了,快,快,不可逗留!”竹衣寒快步走在前面。 老君给竹衣真服了几粒丹药,竹衣真气息稳和了许多,众人皆露出悦色。竹公义谢过老君,赏赐颇多灵石灵珠,老君千推万辞后才收了下来。 老君说:“虽然灵儿这次伤情颇重,但内络尚好,主家不必担忧,再调养一段时日,定然能苏醒过来。” 竹公义点头,松了口气。众人这才安下心,梅兮春的眼神中重燃希望。 竹公权将竹衣寒叫到一边,问:“屈儿,下午蓝衣卫要安葬百胜公,你代兄长去参加葬礼。” 竹衣寒应。 竹公权又悄悄说:“小心点梅落尘,他在鸿天宫之战与你兄长并肩作战,你兄长死得那等惨烈,他却只受了皮外伤。如今,百胜公惨死,他又只是轻伤,此人必不可靠。” 竹衣寒沉默了。 百胜公被安葬在云族列贤墓地所在的竹仙谷气节林中。按照竹公义的任命,梅落尘成为蓝衣卫代统领。 梅落尘与竹衣寒坐在山坡上。 梅落尘含泪,说:“我没能保护好灵儿,让她受了此等伤害,我真是将我梅落家族的脸面统统丢尽了,我的实力根本不配排入八杰之中!” 竹衣寒说:“残云削弱了灵力,大家都已尽力。对手实力超群,连姐姐都得以其最擅长的‘三心白兆’方才勉强退敌。你也不必过于自责,姐姐此次定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梅落尘望着竹衣寒,竹衣寒低下头,风徘徊于她的耳发,不想远离。 梅落尘不由地感叹:“两年未见,你竟像个大人了……” 竹衣寒望着远方发呆。 竹林沙沙漾漾,看不见尽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 姐姐 桃源乡的朋满客栈里,月雨梨望着窗外的竹子,它们在微雨中静静地立着,仿佛在等待某人。 大成依靠在客栈的门口,望着东边的官道。 大壮吃得很饱,背着大成数着怀里的柳叶钱。 竹衣寒骑着花骢,领着两匹枣红马回来了。 大成冒雨跑出去,接过竹衣寒的缰绳。 竹衣寒抖抖青羽上的雨水,交给大壮,上楼去换靴子。 蒙蒙小雨,好似由那云中千万织女急赶而成,丝丝不断。 月雨梨说:“你啊,说真的,那么个大宅子,你也不让他们伺候你沐浴一下。我倒想沐浴呢,连个地方都没有。” 竹衣寒擦擦脸,笑,说:“你很想沐浴吗?” 月雨梨说:“你说呢,多少天了,一路上都些穷苦地方,好不容易满怀希望寻得个客栈,它却连个木桶都没有。那个老掌柜倒说得好,店里开了十年,没听过有人提出过如此无礼的要求,这也能叫‘无礼要求’?店里没有女子入住的吗?” 竹衣寒说:“来店里的女子多是灵士,沐浴啊,她们都有自己的‘诀窍’,你想知道吗?” 月雨梨靠过来,撒娇说:“好妹妹,你快告诉我。” 竹衣寒靠近月雨梨耳旁嘀咕几句,月雨梨摇头,说:“啊?我不要,万一冒出个人来,不吓死我啊!” 竹衣寒坏笑,说:“吓什么,看到就让他娶你咯。” 月雨梨打竹衣寒,竹衣寒笑。 冒着小雨,月雨梨与竹衣寒提着个包袱出门了,大成要跟着,竹衣寒神秘地说客栈里的那三匹马值得上百金蟾,不可丢失,要他严加看守。大成歪头不解。 雨时而大点时而小点,洒得草色亮青青,树叶翠油油。 月雨梨一脸的满足,回到客栈倒头就睡,睡得好香好香,做个梦竟笑出声来。大成望着竹衣寒,竹衣寒伸伸懒腰,脱去靴子,解下罗帐小憩了。 大壮有些怒色,说:“她们肯定偷吃了什么好东西,竟然一点都不给我尝尝,可恶。主家都是毒心肠,我要涨工钱。” 大成说:“她们必是躲到哪里去洗澡了,一身香气。我看到主家连袜子都换了。” 大壮说:“你竟然偷看主家的袜子,你好无耻。” 大成说:“刚才你没看见吗?” 大壮说:“我看是看见了,但是我不知道主家之前穿得什么袜子啊,你为什么知道?” 大成僵住,眼睛疯眨,笑,说:“哎,主家不是洗过袜子吗。” 大壮眯上眼,大成偏过头。 大壮突然问:“你知道女子的脚长什么样子吗,大成?” 大成纠正他说:“是‘大哥’,还敢直呼我名讳。我来告诉你,女子的脚,比我们的脚细,皮肤比我们的白,上面能看到血脉,嗯,有的女子会用花汁染指甲……” 大壮鼓掌而笑,说:“喔,我知道了,你偷看你姐洗过脚!” 大成脸红,踢了大壮一脚说:“你快去马厩看看,给马槽添些草料。” 大成望着月雨梨的脸,脸更红了,腰微弯,回到房里去了。 大壮看见一群人在围观什么。 大壮跑上去一看,是一个年轻妇人趴在地上,众人估计是病倒了。 大壮连忙去喊竹衣寒。 竹衣寒将女子带到房间,用丹药给她恢复了些体力。 妇人缓缓睁开眼,不断谢恩。 大成换了衣服,赶到竹衣寒的房间,一对视,那床上的妇人泪问:“是你吗,小夹子?” 大成泪,点头,扑过去与那妇人抱在一起。 原来,这个妇人竟是大成的姐姐吴丑儿!而大成一直以为她上山采果子时被狼吃了。 吴丑儿吃了些粥米,精神好了不少。 去年五月,吴丑儿自洪山村北山被人拐卖到高丘郡鸿过乡,为一诗人所买,后那诗人好赌,把家中资财输尽了,就把吴丑儿卖给了黄苍乡一个乡士当小妾,那个乡士为了求子,对吴丑儿倒是呵护有加。 吴丑儿思念家人,乡士就派人帮她打听九戈乡的事,闻听九戈乡闹饥荒,吴丑儿估摸着家人应该逃难出来了,就让那乡士注意打听。 不想前几日,乡士上街打听时,被一个恶霸遇到了,恶霸暴打乡士,吴丑儿乘机跑了出来。 吴丑儿一路向九戈乡逃,生怕被追上,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事。 大成拍案而起,说:“混账东西,竟然欺负到爷爷的头上来了!姐姐莫怕,我主家专行仁义之事,必然会为你做主,将那恶霸狠狠教训一番!”说罢,大成眼睛望了望竹衣寒,竹衣寒面有难色。 吴丑儿连说不用。 月雨梨说:“寒儿要去久温岭,而那黄苍乡还要往东走上几日,事情又耽搁数日。” 大成嚎哭,竹衣寒答应了。 吴丑儿低下头,眉头紧锁。 一行人骑马赶往黄苍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章 逝者之言 月低垂在双秋岭下的萧木林上。 夜色中,两个身影钻进了萧河旁的一个旧房子里。 暖水涟涟,两条鱼儿跃出水面。 那男子替那女子把头发上的干草挑干净。 那女子打那男子,说:“我连买的香露都没用哩,你就给我压碎了。” 那男子抓住那女子的手,贴在嘴上,用鼻子轻轻一闻,说:“你不要什么香啊露的就很香了。” 那女子笑,说:“我发现啊,你就会在我跟前说这些鬼话,平时人家都以为你是什么正经人哩。” 那男子撩那女子的头发,说:“我要正经了,你还会喜欢我?” 那女子嗔怪那男子,两人顺势抱在一起打闹。 高兴举着火把,带着高银来到那个旧房子边上。 高兴对高银说:“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了,我上去喊他。” 高兴在门外低声喊:“小丘,小丘,在里面吗?” 话音未落,高徵已整理好衣服,走了出来,一边开了柴门,一边说:“我道是谁。你怎么来了?后面的那人是谁?” 高兴说:“我妹妹。” 高徵怒,说:“好了,连你妹妹都知道了,你怎么不去告诉族老呢。” 高兴说:“没办法,我父母都上山帮忙了,家里就剩她一个,我不放心,就带出来了……” 高银走过来,望了望那黑通通的屋子里,对高徵说:“你奶奶病了,你快回去。” 高徵推开高兴,飞奔而去。 小蝉从旧房子里走了出来,高银盯住她看。 小蝉说:“你怎么这么无礼!” 高银说:“我以为我们庶族大英雄喜欢的女子是个仙女哩,原来不过如此。” 小蝉笑,说:“你不用一副怨妇样儿,我又没叫徵儿不喜欢你。” 高银咬牙甩手走了。 小蝉笑,说:“小麻雀,毛都没长齐,倒学大人妒忌。” 双秋岭上,高徵家里满是亲戚,高徵的奶奶梁氏病重了。 高徵跪在院子里,长辈正在打骂高徵,说他不在家服侍祖母,却跑出去浪荡,无孝无义。 梁氏喝止了那些人,呼喊高徵进门受训。 梁氏喘息着,缓了一阵,才说:“我就说两件事——嫡庶之争,你必须赢!还有,就算你饿死,也不许下山寻那个无羞无耻的女人!咳咳咳……”梁氏吐出一口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故去了。屋子里的女子们哭哭啼啼起来,长辈们开始商议葬礼安排。 高徵的朋友高祁,高兴,高银与高穹都来了。 高祁说:“我听说,女子死了,要行了法事,方能与丈夫葬到一处。估计得用不少钱。” 高兴说:“我父亲说,你可以去跟族老借钱……” 高穹说:“算了吧,族老就知道嫡庶,嫡庶,嫡庶,跟他们借钱,命都得卖掉。” 高徵红着眼,立在那里,捏着拳头。 拜刃庶族族首高芝将十片面值一千的银叶钱①给到高徵手中,说:“这钱不是借给你的,是预先赏赐给你的,只要你赢了嫡庶之争,我们会追加赏赐十个金蝉②!你能在薇市府置一份豪产,买一堆女子,永世享福。”高徵拜退。 高芝跟族老高择说:“真是天助我也,梁氏这个泼妇死得真是时候。高徵收了我们的好处,必然不好意思再拒绝参加嫡庶之争了。”高择沉默。 有人来报说拜刃山三阳宫的夜宴已打探清楚了,是高令兰等嫡族在宴请“千里刃”高风林。 高芝身子往前一探,眼睛圆整,嘴里发出一声:“啊?”高择也慌了,说:“再去打探清楚!”来人报说已探明,确是宴请高风林。 高芝与高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阵风吹来,竟有凉意。 高令兰与高风林并列坐着,高风林笑话连篇,惹得高令兰与高令申欢笑不断。 嫡族长老们也喜笑颜开,一个个都在谈庶族高芝的脸上现在究竟是什么颜色,有的说是“绿色”,有的说是“黑色”,有的说是“土色”,众人大笑。 高风林问高令兰近况,高令兰将之前遇袭一事说出,高风林慌忙扶住倒下的酒杯,脸色阴沉。 高令兰见了,问:“三叔怎么了,我这不还好好的吗?”高风林点点头,赔笑,继续闷闷不乐地饮酒。 夜色朦胧。 高令兰安排高令申陪酒,独自一人来到拜刃山前面的秀岭,进入了三松雅筑。 半夜时分,一男子骑着马赶到前门,将绳子交与门童,就蹬蹬上楼。 高令兰见着那男子,喜得飞眉,上去就去揪他的胡须,“拷问”他可曾与南族女子有情,那男子一边笑说每夜都有七八个,一边乘机将高令兰搂入怀抱,一番甜言蜜语,高令兰红着脸,撒着娇。 夜气弥漫,如同仙境。 高令兰睡沉了,那男子悄悄下床,走了。 一股长风拂过拜刃山,吹进了双秋岭里。 高徵跪在地上烧纸钱,小蝉与高徵的朋友们在一旁看着。 亲戚们都散了,只剩下一些老人在絮絮叨叨地讲着高徵母亲大逆不道的往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