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巫女》 正文 第一章 幽谷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寒风如刀,从显得有些清冷的街道上呼啸而过,激起路边房屋一阵阵的哀鸣。零星的几个过路人,把自己裹得严密如粽子,低了头小步快跑。虽说这样的天气在北方的冬天,也是见怪不怪了,当地人也早已习惯,但是这一年的冬天,总感觉比以往还要冷上几分,哪怕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是不敢托大。 “这天,似乎比昨日又冷上了几分啊!” 一间普通的民房里,聚集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人放下手头的活计,有些忧虑地看向窗外,说道:“大魏打今年入冬来,这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往年哪里有过这样的情况,今年竟是连我们本地人都有些受不住这冷意了!” 边上一人跟着叹气:“何尝不是,平日里大伙都盼着冬天多下几场雪,好让明年庄稼的长势旺一些,可现在这天冷的,人都不好随意出门,再冷下去,庄稼岂不是要冻坏了?” 几人都不再说话,又开始忙自己的活计,只是眉心却一个个都紧紧拧着,显然这场出乎预料的寒冬也着实让他们费神。过了一会儿,有人打破了沉默,只听他道:“你们可还记得五年前,那场冬天?” 此言一出,众人就感觉屋里无端的一股凉意乍起,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一阵僵硬的沉默之后,另一人开口:“自然记得五年前东齐公主来我朝和亲,却在行至灵鹫山下之时,不知怎的惊动了山中地穴里那只被封印多年的妖怪,那妖怪竟然生生冲开半个封印将公主给掳了去!皇室几位大师联手才将这妖孽再次封印,可那公主却就此了无音讯。而后,那一年的冬天,比之今年也是无有不及,人人都说是那公主含冤而死,魂灵不散,法师们做了好几场法事才” 那人嘴上说着,眼神却是显得有些惊恐,畏缩地与屋里众人对视一眼,大家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来一个念头——别是那公主的魂,今年又回来了吧? 北魏,灵鹫山。 事实上,灵鹫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有着悠久历史的,连绵起伏的山脉,从概念上来说,称呼这一带为灵鹫山脉会显得更恰当一些。灵鹫山这个名字,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了。在这一带的百姓心目中,灵鹫山,一直都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存在。而这份神秘感,在二十年前流传出山上有食人妖怪的传言之后,更是平添了一分令人恐惧的色彩。 这几日的雪,下得很大,大到整个灵鹫山上,都积起了厚厚的一层白。放眼望去,天地间均是白茫茫的一片,厚重的积雪云层将天空遮掩得严丝合缝,见不到太阳的踪迹,只有渐渐变暗的天色,才能够让人感受到,白天正在过去。 夜晚,很快就降临降临在了整个北魏的大地上,也降临在了灵鹫山当中一片空旷的山谷里。 这个山谷是个四面环山的封闭地形,山谷周围的山上,是成片的松林,在纷飞的白色当中,这一片绿格外显眼,似乎是在诉说着生命的顽强。带着积雪的松林一直延伸到山脚下,将山体掩映在一片苍绿和雪白之中。 一只猫头鹰从松林中飞了出来,在树林边缘盘旋了一圈,停在了一棵树的枝桠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望向山谷当中的空地,略微偏了偏头,似乎是有些好奇。 在那片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山谷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人。 “你,准备好了吗?” 说话的是那个黑衣人,声音一出,竟是无端地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原因无他,只因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如同两片金属刮擦一般沙哑刺耳,还带着一种不协调的尖锐感,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厉鬼一般,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女声。 细看这人,身形高大,全身都笼罩在一个黑色的巨大斗篷之中,就连面部都用一方黑色面巾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c眼珠已经趋于灰白的眼睛,看上去着实有些吓人。现在,这双灰白色的眼睛,正有些僵硬地盯着面前的白衣人。 “请师父赐教。”坚定的声音从白衣人口中传出。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声音清脆悦耳,就像出谷的黄鹂一般,竟是显得十分动听。听声音,这白衣人,竟然也是个女子,而且,似乎还是个少女? 与高大的黑衣女子不同,白衣少女形容娇小,身材苗条,穿着利落的短衫,没有蒙面。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两弯柔和的柳叶眉,鼻子小巧而挺拔,杏腮樱唇,一双漂亮的凤眼在脸蛋上闪着灵动的光芒,那眼睛只消一眼,便令人难以忘怀。此时,少女手中拿着一截不长不短的树枝,正一脸凝重地和面前的黑衣女子对峙着。 “开始吧。”黑衣女子淡淡地说道。 刷! 黑衣女子话音刚落,没有丝毫预兆地,对面的白衣少女就在原地失去了踪影,这让黑衣女子愣了一下。就在她愣神的瞬间,白衣少女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手中的树枝在这一刻如同一柄锋利的短剑一般,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刺向了黑衣女子后背的腰眼之处。 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杀意,黑衣女子的眼神顿时一凝,却是不见丝毫慌乱,原本看起来有些僵硬的身体在这一刻竟然变得分外灵活,往左踏了一步,身形向右半转,右手一展,一直笼罩在身上的大斗篷瞬间被抖开,直接将她的整个后背掩盖在了巨大的斗篷下面。 几乎就是在黑衣女子展开斗篷的一瞬间,白衣少女的树枝到了,却并没有刺中黑衣女子的身体,而只是碰到了她的斗篷。被灌注了内力的斗篷,在这一瞬间变得坚硬如铁,白衣少女手中的树枝,竟是无法刺入斗篷分毫。 而黑衣女子此时也已经转过了身,斗篷随身体的转动一卷,一股力道从斗篷上传来,沿着白衣少女手中的树枝传向对方,白衣少女的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往左侧一带。同时,黑衣女子的右手,也在此时扬起,手中握着的是一截和白衣少女手中一模一样的树枝,自右下方往上一抽,目标是白衣少女的脖子。 攻击节奏一瞬间被破坏,而且还陷入了对自己如此不利的境地,白衣少女却同样丝毫不见慌乱。手中的树枝瞬间改变方向,在千钧一发之际,迎上了自下而至的树枝,下一刻,发力,借着那攻向自己的树枝上带着的力道,高高跃起,凌空一翻,落下时,又出现在了黑衣女子背后,这一次,树枝紧贴着黑衣女子的右手手腕划了过去。 刷的一声,黑衣女子的斗篷又是一展。只是这一次,白衣少女显然早有准备,在斗篷展开前的一刹那,双眼紧紧地盯住了面前的黑衣女子,眼中闪过一道有些诡异的暗芒,樱唇微动,一开,一合。 从表面上来看,白衣少女的这个小动作并不起眼,甚至可以说,在这样一场打斗当中,显得微不足道。然而,在下一刻,意想不到的效果出现了。黑衣女子原本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眼中也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这样的好机会,白衣少女岂会放过,左手抬起,朝着那斗篷隔空作出一个虚抓的动作,内力瞬间外放,向左侧狠狠一拉。斗篷展开的动作顿时一缓,而白衣少女的树枝,却已经直直地向着黑衣女子的手腕划了过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说时迟,那时快,实际上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白衣少女手中的树枝终究还是没能碰到黑衣女子的右手,在斗篷没能顺利展开之时,黑衣女子的右手就动了,树枝在手中摆出一个奇异的角度,刚好让白衣少女手中的树枝贴着黑衣女子手中的树枝划了过去。同时,斗篷轻轻一抽,一个滑步,呼吸之间,黑衣女子就拉开了和白衣女子之间的距离。 “不错。”嘶哑的声音从黑衣女子口中传出,灰白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赞赏。 白衣女子什么也没说,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树枝。下一刻,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半个时辰后。 白衣少女四仰八叉地躺在空地的正中央,眼神有些哀怨地盯着施施然背着手儿站在距离自己十步开外的黑衣女子,对招之时脸上显出来的冷静和杀气早就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甘心:“师父!你又耍赖!不是说好了只用三成内力和我对招的嘛!” 黑衣女子看着躺在地上用没什么威胁力的哀怨目光狠狠瞪着自己的小徒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孩子的性子,她也算是摸透了,在熟人面前就是个欢脱的小包子,嘻嘻哈哈的根本没个谱,自从五年前收了这么个徒弟,连灵鹫山这么个死气沉沉的地方,都被她折腾得鸡飞狗跳了起来,更不要说自己了。不过,一到关键时刻,这孩子就会变得很正经,譬如刚才对招,这黑心的丫头,招招绕背,专门拣着自己不方便的地方下手,一点不带犹豫的,最后逼得自己不得不使出了五成的内力,才把她给打趴下了 想到这里,黑衣女子有些汗颜,却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赞了这小徒弟一声。这孩子是个习武的天才,五年下来,单论武功技巧,自己已经不是这孩子的对手了,她所差的,只有内力而已。 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白衣少女身边,黑衣女子故意道:“好你个叶婴鹂,刚才用定魂术偷袭为师的帐,为师还没和你算呢,你倒是先嚷嚷上了,自己内力稀松平常,居然还好意思来怪为师用内力压你?” “”不是师父你说的,对招可以用任何手段,包括那些术法的吗?叶婴鹂欲哭无泪,这个时候的师父,真是太不讲理了! 师父看着叶婴鹂一副吃了瘪气鼓鼓的样子,眼底再次掠过一丝笑意,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脸色一变,全身僵了一下,接着就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缓缓地蹲了下去。 “师父?!”本来还躺在地上诈尸的叶婴鹂见状大惊,转念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闪身来到师父身边扶住了她,随即架起师父往密林深处冲去。 “咳咳咳” 师父压抑着的剧烈咳嗽声,在一间石室中响起。 “师父,你的身体可还控制得住?”叶婴鹂跪坐在一个蒲团之上,神色凝重地望着躺在面前,脸色潮红得有些不正常的师父。 “没事”师父缓过一口气,浑浊的双眼中满是温和之色,注视着叶婴鹂,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幽幽地问了这么一句:“婴鹂,是师父无能,没法带你离开这里,这些年来,除了教你一些在这里毫无用处的武功,什么也做不了你,可曾怪过师父?” “不曾。”叶婴鹂低声回答。 其实,叶婴鹂并不是北魏人,而是来自这片土地上的另一个国家,也就是百姓们口中提到的东齐。 五年前,东齐公主到北魏来和北魏二皇子和亲,年方十岁的叶婴鹂以才名被齐皇钦点为公主陪嫁的和亲女官,离开了她那身为东齐兵马大元帅的父亲叶青,前来北魏。谁知,和亲队伍行至这灵鹫山时,异变突生,一队刺客袭击了和亲的队伍,企图掠走那公主。危急时刻,叶婴鹂灵机一动,和真正的公主交换了衣服,掩护公主逃脱,而自己却被那些刺客抓走了。 只是,叶婴鹂没想到,这一事件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北魏太子,他想要抓走东齐公主,是为了阻止这一门对他自己来说很不利的亲事。发现抓错了人之后,北魏太子大怒,当场下令将叶婴鹂扔进灵鹫山的这间石室,让她自生自灭。 这间石室,并非北魏人所建造,而是在很久之前就存在于灵鹫山中了。北魏皇室在发现了这样一间石室之后,就将它改造了一下,把这里作为一个特殊的监狱来使用。后来,又历经了几代皇帝,在这一代魏皇上位后不久,师父就被关进了这个石室里。 师父是什么来历,叶婴鹂不知道,也从未过问。但是,从师父提到北魏皇室之时表现出来的深切恨意,叶婴鹂也不难猜到,师父同北魏皇室之间怕是有些什么过节。师父被扔进这石室里的时候,被人下了一种奇毒,此毒能够让人渐渐变得嗜血而狂暴,乃至最后彻底失去人性。 师父便是这样,在石室里浑浑噩噩度过了十几年,直到五年前,自己来到了这里。当时的师父神志已然不清,嗜血的欲望早已占据她的整个内心,见到外面扔了一个活人进来,嗅到血腥味的她就毫不犹豫地扑了上来 然而,偏偏就是自己的血,将师父的理智从混沌间唤醒,于是,师父救了自己,并且提出要收自己为徒,交换条件就是自己的鲜血,以鲜血为药引,来保持师父的神智清明。 对于自己的血为什么能够唤醒师父的神智,叶婴鹂一直都感到百思不解,师父亦是如此。不过,五年的相处,早已让两人之间生出了真正的师徒之情。而师父年轻之时当也是名奇女子,不仅奇门遁甲c星相八卦无一不通,医术也是极为高明,且她教予叶婴鹂的武功路数,更是变化莫测,高明诡谲。 这石室里通往后方山谷的暗道,就是师父刚刚被扔进石室不久,身体未曾被毒侵蚀透,神志尚存的时候发现的。然而,师父也在同时发现,这个山谷上空不知为何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毒瘴,毒瘴无色无味,但是在毒瘴之中,植物可以生存,人和动物却是不行。因此,山谷里面的人是绝无可能从四周的山上逃离这个山谷的,而外面的人,也绝不可能进来。师父在尝试解毒无果之后,也就放弃了从山谷里出走的打算。 “呵,你这丫头”低低的笑声从师父口中响起,嘶哑的声音让这笑声听起来有些骇人,叶婴鹂却是不曾在意这些,只是有些担忧地望向师父。笑了一阵,师父停了下来,布满血丝的双眼,有些迷离地看向石室顶部,缓缓道:“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如今这个样子,怕是没机会重见外面的风景了啊” “不”叶婴鹂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师父打断了:“婴鹂你不用否认,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这不人不鬼的样子,一辈子栽这里倒也没什么,只是我放心不下你啊!你和师父不一样,你还年轻,还有自己的路要走,可千万不要学师父啊,有机会一定要从这里出去!” “师父?”叶婴鹂有些惊讶,难道,师父已经放弃从此地逃离的希望了吗?为什么? “婴鹂。”师父突然出声。 “我在,师父。”叶婴鹂回答。 师父的神色有些纠结,半晌才低声道:“罢了虽说我现在变成这样是自找的,也没脸再去见他们了,可是总该告诉他们我的消息吧婴鹂,若是你以后能从这里出去,遇上了一个有琥珀色眼睛,和我差不多大的人,就代我转告他,山上的那片花海,不会再开了。可以吗?” “”叶婴鹂低着头沉默,师父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她的心中,隐隐地涌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见小徒弟不做声,师父也不催促,只是温和地看着她。 良久,叶婴鹂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慢慢地抬起了头,紧紧盯着师父的双眼,道:“弟子必定将话待到!” 得了叶婴鹂这样一句话,师父的唇角微微扬起,刚要点头,就听叶婴鹂又说了一句:“不过师父,冒昧地问一句,您今年多大了?” 师父的笑意顿时僵在了那里。 ------题外话------ 第一次写文,这篇《镇国巫女》也是我的第一部作品~ 踏进写网文的世界,对我来说相当于是踏进了一片新天地吧,这篇文也是构思了许久才拿出来的_(:3ゝ∠)_ 所以,我一定会认真写认真更,直到把它完结掉的! 另外,虽然织音只是个小透明,却也有一颗想要写好文的心,所以请路过的各位小天使们挥一挥衣袖,留下一点你们看过这一篇文的痕迹吧,欢迎收藏欢迎评论吖,每一个点进来看的小天使都是对织音最大的支持一 ̄ ̄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禁山 时光荏苒,一晃又是一年。 少女一袭白衣,双手捧定一束不知名的野花,缓缓行至石室外的山谷。 时维二月,正是草长莺飞c万物复苏的时节。石室外面的山谷中,也不复隆冬的萧条,温暖的棕色土壤簇拥着点点从地上冒出来的绿色,为山谷平添了一分生机。 小心地将手中野花放在了一个小土丘上,少女整了整衣衫,在前面跪了下来,轻声道:“师父,半年不见,您还好吗?” 这跪在土地跟前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叶婴鹂。一年过去,已是二八年华的她,眉眼间褪去了一年前还稍稍显露的青涩,更添了几分沉静。漂亮的凤眼依旧清澈,带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坚定。现在,这双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温柔和伤感,静静地望着面前那片土地。 半年前,师父就已经故去。也是在半年前,叶婴鹂才知道,自己的血液虽然能够让师父保持住一丝清明,然而师父所中的奇毒早已和她的身体融合,深入骨髓,自己的血液在消融师父身体里的毒素之时,同时也在销蚀师父的身体,让她日渐衰弱。这一点,师父再清楚不过,可是她仍然决绝地选择了用自己余下的生命,来交换清醒的意志。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一向乐观开朗的叶婴鹂沉默了,意外的是,她并没有任何的后悔,没有后悔自己间接地害死了师父,有的,只是深深的遗憾。 这是师父的选择,师父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的后半生真正成为一个嗜血的妖怪。叶婴鹂对这一点的意识,从未像得知真相之时一样深刻。因此,她没有哭,只是遵照师父的遗愿将师父火化,把骨灰深深地埋在了这一片土地上。没有墓碑,师父想要的,只是干干净净c安安静静的离开。 垂眸看向眼前的小土丘,新的生命正在光亮之下生根发芽。叶婴鹂眨了一下眼睛,心中默念:“师父,放心去吧,您的心愿,徒儿会完成的,我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入夜,北魏行宫。 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宫中却依然是灯火通明,大殿上一片歌舞升平。今日是北魏与南楚两国正式签定和平盟约的日子,北魏皇令太子魏权在灵鹫行宫设宴招待南楚使臣,以示两国友谊。 北魏太子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一双略显锐利的眼却不时地往南楚使臣的身上打量着。这回南楚派来的使臣分量相当的重,使臣团中有南楚的礼部侍郎,南楚右相,甚至还有南楚的三皇子楚云深,可谓是给足了北魏面子。 魏权的目光,更多的其实是有意无意落在了这位南楚三皇子的身上。只见这三皇子楚云深,气质儒雅,一身正装,端坐于座席之上,一举一动都表现得恰到好处,绝不会让人有一丝一毫的不适感。细看此人,侧脸的轮廓略微柔和,面如冠玉,唇若涂朱,修眉入鬓,眉眼间总是带着一丝如沐春风般的温和,正应了那一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样的人,从外表上来看,很难不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只是,之前魏楚商议结盟之时,这三皇子是南楚朝中反对与北魏结盟的那一派人之一,南楚皇帝这次却偏偏将他派了来,也不知是个什么用意。因此,这位三皇子,自然也就成了魏权的重点关注对象了。 似是觉察到了魏权带着一丝探询的目光,楚云深微微侧身,向着大殿上方看来,魏权瞬间收回目光。正巧一个宫女端着酒壶上来,屈膝半跪在魏权面前,恭敬地为他斟满酒杯。顺势,魏权端起杯子,朗声一笑,说道:“三殿下,良辰美景伴佳酿,小王在此敬你一杯,愿魏楚两国友谊永驻!” 楚云深微微一笑,同样端起手中酒杯,清朗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多谢太子殿下美意。小王回敬殿下一杯,与殿下同愿。” 两人的目光在大殿中央交汇一刹,随即各自收回,酒杯送到面前,一饮而尽。魏权示意边上的宫女再次满上一杯,抬手举杯,向着楚云深哈哈一笑,道:“三殿下痛快!楚国各位远来是客,不必拘束,尽情欢宴便是,今晚我等一醉方休!”说罢,再次饮尽杯中美酒,眼带笑意地看着南楚使臣。 南楚使臣纷纷举杯回应,随即众人便饮起酒来,殿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魏权的目光转了转,再次落在正被围着敬酒的楚云深身上,双眼微微眯起,唇畔挑起一个似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他突然开口:“三殿下,这行宫乃是父皇为秋猎而建,这宫中景色连父皇自己也忍不得要赞一声好。楚国使者远来是客,这宫中可尽情游玩,只是一件,这行宫最东面的一座山,三殿下是万万去不得的,那处乃是我大魏禁地,十年来无人敢于踏足,父皇更是特意下旨所有人不得入内,小王先在此向三殿下说明,以免误入。” 楚云深面上一片从容,道:“多谢太子殿下提醒,小王记住了。” 魏权点了点头,唇畔的笑意莫名地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宫宴一直持续到了子时。随着宾客的陆续离场,原本灯火通明的大殿渐渐黯淡下来,丝竹之声也是渐渐远去。 大殿一侧,花园的黑暗中,几个人头隐隐攒动,细听有声音从那边传出,说的是:“殿下,您今晚实在喝得有点多了吧,慢些走吧。” 往近了看,走在花园里的正是南楚三皇子楚云深,身边跟着一些侍从。奇怪的是,南楚皇子双颊微醺,一双眼睛却是意外的明亮,若是单看他的眼睛,只怕是半点也看不出来,这人其实已经醉了,而且醉得还不轻。 楚云深回头,明亮得甚至有些渗人的眼睛看向出声提醒的那个侍卫,看得那个侍卫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心里有点发怵。正想着,只听楚云深幽幽地开了口:“本王这个样子可像是喝多了?” “”侍卫一时接不上话来。原因无他,只是这位皇子殿下喝多了之后,不熟悉的人是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就冲着这双越喝越亮的眼睛和相当好的酒品,谁敢说这是一个已经喝多了的人?然而,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心里却都是清楚得很,自家殿下的酒量,连一般都算不得,若是非要形容,那只有四个字——惨不忍睹。偏偏这位醉酒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脑子还是清醒的,只是身体会不太受控制,过了这段清醒期之后,他就会直接倒头睡着,不睡上一段时间是醒不过来的 看了一眼自家殿下,只见楚云深正好脚下一个踉跄,若非身边好几个侍卫扶着,这一下定是要跌得结结实实的。侍卫吓得急忙扶稳他:“殿下哎!您走路千万小心着些啊!”随即,这侍卫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一脸愤愤地道:“殿下今晚喝了这么多酒,倒有一多半是那右相之过了,做什么非得明里暗里挤兑人敬殿下酒,这下可好,殿下若是过些时候睡过去了,看哪个来替他签这附议的国书” “苏晨。”楚云深淡淡出声,打断了侍卫未完的话,“这里是北魏。”看着侍卫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闭口不再言语,楚云深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又道:“更何况,右相怕是本来就打着主意让本王醉倒在宴席上,只不过” “殿下小心!”毫无预兆地,苏晨突然向楚云深扑了过来,瞬间将楚云深整个人覆在身下,正好打断了楚云深的话。 楚云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闭眼,与此同时,不知何处传来“噗”的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听在楚云深耳中却无异巨雷炸响,伴随着两人轰然倒地的声音,楚云深猛地睁开眼,只见苏晨的嘴角流出了一缕鲜血,再往他背后一看——果然,一支不知从何处来的短箭,已经从他右侧的背上没入,只有一丝箭尾还露在身体外面! “殿下!”见到自家殿下倒地,周遭侍卫也都反应过来,纷纷拔剑在手,瞬间将楚云深和受伤的苏晨围了个严实,警惕地望向四周。 刚才的冷箭被苏晨挡了下来,楚云深倒是并没有受什么实质性的伤,他有些踉跄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扶起苏晨,道:“你怎么样?!” 苏晨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连带着还在醉酒的楚云深也是一个趔趄,一旁的几个侍卫立刻扶住了他们。他咬牙道:“属下无碍只是,此处不是北魏行宫吗?何时混进来的刺客为何前殿不见动静!” 楚云深脸色一沉。安排给他们一行人的寝宫环境清雅,居住适宜,然而地理位置却是有些偏僻,从宴会大殿到寝殿,所经路途也多半是些小径,路程也是不短,而他们现在所在之地就算是闹出些什么动静,前面一时间也未必能够注意到。而且这一点自己能想到,那些刺客又怎么会想不到?没有一定把握又怎敢在北魏行宫行刺杀之事? 思及此处,楚云深脸色又是一变,猛一回头往来路看去,意料之中地发现,来路已经被一群黑衣蒙面的刺客尽数堵上了。 刺客们并没有要停下来和他们交流的意思,眨眼间,场面已经乱作一片,楚云深的侍卫们与刺客们交起手来。一片刀光剑影之中,侍卫们一个个倒下,这些刺客明显是有备而来,仅仅一些侍卫,又怎能够阻挡这他们呢?楚云深这边几乎是立刻呈现出溃败之势,侍卫们不敢恋战,护着楚云深且战且退,刺客们步步紧逼,不过一会,还站着的侍卫人数就不到半数了。 楚云深被侍卫们保护在中间,心却是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已经有一会了,前面却仍然是半点动静也无,看来今夜除了自行设法脱困,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危急关头,魏权在大殿上的话不知怎的突然在楚云深脑海中浮现: “这行宫最东面的一座山,三殿下是万万去不得的,那处乃是我大魏禁地,十年来无人敢于踏足” 楚云深脑海中灵光乍现,当机立断下令:“往东面撤!向最东面那座山上走!” 楚云深的侍卫都是些执行命令绝不拖泥带水的,自家殿下下令向东撤,他们便真的向东撤了,并且竟然真的坚持到了那座山脚下——虽然,这时候还站着的人,也只剩四个了,楚云深c苏晨,还有两个侍卫。 四人身上皆已挂彩,苏晨除了背上那一箭外,还多了一道几乎要把整个背脊切做两半的刀痕,楚云深左胁下中了一刀,几支箭深深没入胸前背后,右侧腰间更是有着一道明显的血痕,其余的刀剑伤痕更是不计其数,若不是扶着侍卫,几乎都要站立不稳。 “殿下”苏晨艰难开口,话音未落就被楚云深打断:“快上山这里,是北魏禁地,是北魏皇下旨封起来的无人敢进来的” “上山?来不及了啊”苏晨苦笑。 楚云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见已经追到身后的刺客,也是苦笑一声,道:“还是被他们追上来了啊” 苏晨与另外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侍卫上前,眼神坚定,抱拳道:“殿下请速速上山,这些追兵,交给属下等便好!” 楚云深一愣。这是要他抛下自己的侍卫先行离去? 见他愣住,苏晨也上前道:“殿下!时不我待,殿下绝不能不明不白死在此处!殿下若是就这么如何对得起去了的娘娘!” 苏晨这句话,让本来还在犹豫的楚云深生生一顿。良久,他几乎是咬着牙道:“你说的是本王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此处,绝不能是这里!苏晨。”他深深地看了苏晨一眼,轻声道:“本王这次能否平安脱险,看你们的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令得苏晨眼圈有些发红。殿下这么说,是已经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们这些侍卫手上了,现在这种时候,殿下对他们的信任还是未曾改变闭了闭眼,强自镇定下来,苏晨道:“请殿下速速离开!” 楚云深这回没有再多说什么,扭头就向着山上而去。几个侍卫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坚定。刺客又如何?他们何曾畏惧过这些乌合之众?下一刻,三人同时举起了手中兵器,齐齐向着刺客扑去。 冷。刺骨的冷。 楚云深觉得,自己应该有些明白,为何这座山被划为北魏的禁地了。越往上爬,他就越是能够感受到山中一股刺骨的阴冷之气,正在一点一滴地从每一个毛孔入侵他的身体,直到骨髓深处。他本就酒劲未过,又身受重伤,这股阴冷之气的入侵,是他完全不能抵抗的,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像是要僵死了一样。偏偏他醉酒之后脑海能够一直保持清明,因此对身上所有的变化都有着清晰的感觉,身体不断传来想要倒下的讯息,然而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他只能强忍着全身割裂般的疼痛和刺骨的寒冷,几乎是用挪的,一步一步往前。 过了很久,他停住了脚步。 他是不得不停下的,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到达了这座山的山顶。而与他想象中不一样的是,这座山并非到达山顶就能够翻过去。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陡峭的悬崖。 楚云深在悬崖边上蹲了下来,小心地探头往下看了一眼,顿时觉出了不对。这悬崖的崖壁,离崖顶近的一段,显得太过光滑了点,又几乎是垂直向下的,不太像是纯天然形成,反倒是有着人工的痕迹。再往下看,就不能看到太多东西了,这个悬崖下面,似乎有着云雾缭绕,还带着些淡淡的水汽,这不禁让楚云深感到有些奇怪,按理说,已经入冬了,这个时候北魏的河道都应该冻住了才对,可是这样浓重的水雾,却像是一条尚在流动着的大河形成的。 更为奇怪的是,靠近这个悬崖,楚云深反而感觉,那股一直萦绕在山上的阴冷之气似乎淡了许多,完全不像在半山上那样浓重,就像那些阴冷之气在惧怕些什么似的,不敢太靠近这一片区域。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楚云深对这个悬崖下面的情况十分好奇,但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后面的追兵尚未摆脱,前面又是悬崖,过不去,看来只能另寻他路了。楚云深这样想着,慢慢直起身来 ?! 直起身来的一刹那,楚云深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是自己将要彻底醉倒的前兆!他顿时暗道一声不好,自己醉酒之后,起初一段时间只是身体无力,脑子却是极为清醒的,可是一旦过了这段时间,便会不管不顾地一头睡着,彻底失去知觉。这个他知道得很清楚,方才逃跑之时,清醒的感觉也是帮了他大忙,让他没能倒在路上,可谁知,都已经到这里了,就要甩开那些刺客了,却 下一刻,阵阵虚弱伴着晕眩感一同袭来,楚云深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倒了下去,在崖壁上狠狠地撞了一下之后,直直地朝着悬崖深处掉了下去。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的心中,有绝望,但更多的是不甘。 不能在这里 这是他在坠落之时,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题外话------ 开坑连发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奇缘 卯时初。 这日,叶婴鹂起了个大早,提了个小竹篮,准备去石室后面的山谷里看看。如今是盛夏时节,正是北魏的雨季,昨日约摸后半夜的光景,下了一场大雨,今日的山谷里想必会长出来不少鲜嫩的蘑菇,正好弄些来吃。 一想到今天有新鲜蘑菇吃了,叶婴鹂就条件反射地想流口水。没办法,虽说平时难以出现让这姑娘上心的物事,然而很明显,吃的绝对是个例外。叶婴鹂一直都秉承着做什么都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肚子的理念,因此,当她在半夜发现外面下雨了的时候,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蘑菇,顿时兴奋得不行,这不,一大早就爬了起来,麻溜地出了门。 蘑菇喜阴喜湿,多生长在森林的落叶地带,所以,叶婴鹂这一次并没有去山谷中的空地,而是径直向着山脚下的树林走去。进了树林一看,叶婴鹂顿时乐了,果不其然,一夜之间,林子里就冒出了不少鲜嫩的蘑菇,地上不少,就连树上也不少,一个个白白胖胖的,看上去一副很好吃的样子。 利落地把袖子一卷,叶婴鹂就开始采蘑菇了。师父的医术相当不错,作为徒弟的叶婴鹂自然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至少,蘑菇是不是有毒,这点问题还难不倒她。小半个时辰之后,小竹篮已经满满当当的了。叶婴鹂看了看自己的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拎起竹篮,准备回石室去处理这些蘑菇。 树林间,一阵山风吹过,头顶上的树叶沙沙作响,刚刚被大雨冲刷过,还有些湿润的新鲜空气夹杂着些许清凉,从叶婴鹂的身边拂过。 这阵突如其来的山风,让本来已经打算回去了的叶婴鹂,瞬间顿住了脚步,猛地回头,向山风吹来的那个方向望去。 不对劲,这阵山风里面,怎么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叶婴鹂的体质与常人有些不同,听觉c嗅觉和味觉天生较常人就要敏锐一些,但是她的触觉却比常人要迟钝一些。这山风里的血腥味很淡很淡,换做旁的人来,恐怕根本感觉不到,然而却瞒不过叶婴鹂。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这股与外界的清新格格不入的气味。 是出了什么事吗?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握在小竹篮上的手加大了些许力道,下一刻,叶婴鹂腾身而起,如同一只飞鸟一般,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这一片树林里。 顺着上风向前行,没一会儿,叶婴鹂就感觉到,刚才的那股血腥味又出现了,而且明显比之前山风带来的气味要浓了一些。 看来真的是出事了。心中这样想着,叶婴鹂加快了速度,顺着越来越重的血腥味前行,一边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自己前行的方向。如果记忆没错的话,顺着这个方向再往前一些,应当是两座山交界的地方,那里似乎也是山谷里面一处不大的空地,流经这个山谷的其中一条河,就是从这两山之间进来的,因此,常常有一些生活在这个山谷里的小动物会去那里,到河边饮水 这般想着,突然眼前一亮,回过神来叶婴鹂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树林,来到了空地之上,同时,迎面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叶婴鹂定睛往前一看,顿时大惊。 在她的面前,河流的浅滩上,居然半趴着一个男子,而这股浓烈的血腥味,正是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里怎么会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出现?! 身体微微紧绷,随时警惕着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叶婴鹂放下手中的竹篮,快步走到浅滩上一动不动的人身边,刚一走近就是心中一惊,这人周围的河水竟然已经被这人的血染成了淡红色,再一看,这人好像已经昏过去了,便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定神细看,这人伤得很重,虽然伤都不在要害上,不过从他的后背看,细碎的伤口不少,背后还插着几支短箭。这模样看得叶婴鹂心里紧了紧,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把他从浅滩上扶了起来,转过来一看,顿时瞳孔一缩。这人的脸上倒是未曾沾染太多血迹,却是沾了不少河泥,裸露在外面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苍白色。最严重的是,这人的胸腹之间有一道很深的刀痕,还没有完全止住血。 再这样下去,这人一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要叶婴鹂见死不救,还做不到。不再多想,叶婴鹂一用力把人背了起来,提了竹篮,运起轻功向石室奔去。 好冷 朦朦胧胧地,楚云深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凉意,缓缓渗入体内,伴着全身传来的一阵阵痛感,令他十分不适。下意识地,他想要把身子蜷起来,结果发觉自己根本就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全身就像散架一般不听使唤。 依稀记得,自己之前是昏过去了,然后从悬崖上掉了下去,然后现在自己怎么样了? 想到此处,楚云深费力地想要撑开眼皮,却发觉眼皮如同灌了铅一般,分毫不见动弹;想要出声,却发现喉咙里又干又涩,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可如何是好?心中掠过焦急之感,楚云深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咦,你醒了?”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传进了他的耳朵,楚云深顿时心中一紧。这里居然有其他人?!她是谁?难道是那些来追他的人当中的 看着眼前无力动作却骤然散发着浓烈警惕情绪的人,叶婴鹂眨了眨眼,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虽说刚看见这人半死不活地趴在河滩上那会,自己也很是警惕了一下,不过现在看到这个被自己救了的人,还对着自己散发出警惕的气息,这感觉对叶婴鹂来说,着实不怎么美妙。 眼珠一转,闪过一丝有些促狭的笑意,叶婴鹂故意道:“这位公子,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不过男女授受不亲,你却擅闯我一个独身女子的居所,这是否有些不妥啊?” 本来很紧张的楚云深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顿时一僵,有些尴尬地杵在了那里,他居然擅闯人家独身女子的居所了? 叶婴鹂也没想到,眼前之人会是这个反应,居然被她这么一说就尴尬住了,顿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人其实挺好玩的?他这个样子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只乍然碰见生人的猫啊。 听得叶婴鹂发笑,楚云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怕是被这姑娘给耍了。也是,自己可是从悬崖上掉下去的,怎的醒来之后就变成擅闯人家居所了? 然而,叶婴鹂下一句不紧不慢的话,却是让他真的愣住了:“公子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这般提防作甚?我可没想要害你哟。” 是她救了自己? 仿佛是感应到楚云深心中所思一般,叶婴鹂的声音又在他耳畔响起:“公子运气不错,若是我再晚发现公子一刻钟,怕是就要救不回你了。虽然我不知道公子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不过此地若无意外,是没有人会来的,公子安心休养便是。” 楚云深微一思量,当夜看到的那些人虽然都黑衣蒙面,看身量却也不像有女子在内,况且自己身负重伤,若是敌人大可直接取走自己性命,并无必要像这姑娘一样,还在这里好言好语地和自己对话。思及此处,倒是安心了不少。 毕竟重伤未愈,这一连串的思考不一会便耗尽了楚云深的全部心神,不知不觉中,他又沉沉睡去。看着面前又一次陷入沉睡的人,叶婴鹂淡淡一笑,这种情况在她的意料之中。转身离开,就让他再睡一会儿好了。 楚云深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正是第二天清晨。他是被一股淡淡的饭香给弄醒的,饭香中混合着草叶的清香,显得很是清新,闻来就令人食指大动。随即他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一声,不大不小,刚刚好落在前面准备饭食那人的耳朵里。 “现在是真的醒啦?”一个笑盈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云深认出来是之前那个少女的声音。动了动眼皮,这回费了一些力气之后,双眼缓缓睁开,他也看清了面前的人。即使一身素白,也难掩她出尘的气质,尤其是一双凤眼,璀璨恍若星辰,澄澈仿佛清潭,像是会说话一般,带着盈盈笑意望向楚云深,看得他一时怔住了。 “是姑娘救了我?”惊艳过后,楚云深带着疑问出声。 叶婴鹂笑了:“自然是我,不然公子以为,这荒郊野岭的还会有别人出现吗?” 楚云深抬眸望向叶婴鹂,郑重地道谢:“承蒙姑娘相救,感激不尽!” 顿了顿,又说道:“我也不曾想到,这等荒郊野岭,竟然会有姑娘这样的人出现。” 一阵沉默,随后叶婴鹂轻笑一声:“若是想得到,公子想必也是不会来这个地方了吧?若是我所料不差,能出现在北魏的禁地之中,公子的身份必然不俗吧?” “禁地?”楚云深有些惊讶,难道这里是北魏禁地的内部?思及此处,顿时有些不自在,贸然闯入他国禁地,可不是什么小事,忙道:“实在对不住,在下并非有意闯入此地,冒昧一问,姑娘既然出现在此处,想必是此地的守护者了?” 叶婴鹂微微一僵,守护者呵,某种程度上来说,似乎自己在做的确实是这样的事情啊。唇边溢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道:“守护者,算不上,如果可以,我倒是很想离开这里只是我有一个疑问,公子既然知道此处是北魏禁地,却不知道我是谁,难道公子是北魏皇室之人?” 楚云深一怔,立刻否认道:“在下并非北魏皇室之人,更不是北魏人,在下来自大楚。” “原来如此。”叶婴鹂说着,垂下了眼眸。情况正如她所料,此人面容清秀,身量也不像北魏人那样高大,又兼对于此人能够进入灵鹫行宫的推测,更大的可能他是东南国家派到北魏来的使臣。方才她特意以北魏皇室相探,果然,他否认了。既然他不是北魏之人的话 “那么,公子是怎么会进这个地方来的?据我所知,此处的入口已经封闭了许多年了。”叶婴鹂定定地看着楚云深,出声相问。 入口已经封闭多年?这是楚云深没有想到的一个问题,他原本也只对此处是北魏禁地有猜测而已。有些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楚云深回答道:“在下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我醒来就在这个地方了,不过,我昏过去之前,似乎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然后”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突然,一道灵光闪过,楚云深脱口而出:“然后,似乎是掉进了悬崖下的一条河里?” 说出这句话之后,下一刻,楚云深有些吃惊地看到,少女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紧接着,整个人蹭的一声,在他面前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牢牢地锁定在了他身上,一脸激动地问道:“河?” 两座相对而望的悬崖中间,云雾缭绕,从悬崖上往下看,隐隐可以看到断崖之下,一条宽阔的河流,正在缓缓地向南流动着。 这里显然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突然。 哗啦!一个人头从河道正中央冒了出来,激起一片水花。 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叶婴鹂睁开了双眼,眸中尽是激动的神色。心中暗道,真是天意,救下了一个人,竟然让自己在无意中发现,困住自己五年多的山谷里,有一条河通过极为隐蔽的地下暗流连接着外界,而且,她在一路游过来的时候发现,这条地下暗河的河床显得十分光滑平整,很显然,这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暗河。 虽然有些疑惑是什么人开凿了这样一条暗河,不过,这问题并不能影响叶婴鹂此刻的激动心情。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叶婴鹂逆着河水的流向游了过去,却在没过多久之后便停了下来。 前面又是一处人工暗河,但是很显然,这一处暗河不是人能够通过去的。有人在此做了个闸门,将叶婴鹂前进的道路给堵死了。 这难道还是出不去吗?就这般退却,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啊。叶婴鹂不死心地在河底游了一圈,却是发现,这条河除了闸门这一处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通道了。 前一秒还高达云端的心情,后一秒直接跌落谷底,叶婴鹂失望不已地从河里探出头来,吸了口气,慢慢地往回游去,一边游着,一边在脑海中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忽然间,灵光一闪,叶婴鹂迅速扭头,看向身侧。那里,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悬崖。 叶婴鹂定定地看了眼前的悬崖一会儿,唇畔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这一招有些难度,危险性也大了些,不过现在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既然下面的路被堵死了,那么,不如就试试看从上面走吧。 攀上悬崖,然后从山上离开这里。 当楚云深看到一身湿漉漉地从外面回来的叶婴鹂之时,起先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眸中的光芒闪了闪,楚云深也不去问,而是闭上眼睛,继续躺着养神。 不一会儿,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的叶婴鹂走了过来,坐在了楚云深边上,伸出一只手,戳了戳他。 楚云深睁眼,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叶婴鹂也不隐瞒,将自己方才一趟打探所见的情况尽数告诉了他,楚云深听了,若有所思地问道:“姑娘可有打算?” 叶婴鹂点头,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楚云深,然后问他:“公子会不会水?” 楚云深摇头。 “那会不会轻功?” 还是摇头 一向温文尔雅从容淡定的三殿下,这时只觉得有些窘,自己这会儿,怎么就显得这么没出息呢? 叶婴鹂也是有些无奈,不会水还好,不会轻功,自己可没法拖着他爬上悬崖啊!罢了罢了,先把这人的伤解决了再说吧 ------题外话------ 开坑三连发~然后明天见啦(__)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翩跹 转眼间,又是一月过去。 “咚!” 一声闷响,突然在山谷当中的一个角落发出。 过了一会儿,从角落缓缓站起来一道有些灰头土脸的身影,衣服上到处是不知从哪蹭来的灰,一身的狼狈相,细看此人,不是楚云深,又是谁呢? 有些艰难地扶着身旁的岩壁起身,楚云深对着空中某一处开口:“姑娘,可还要再来一次?” 随着楚云深话音的落下,他只觉面前一闪,瞬间多了一个人。一袭青衫,巧笑嫣然,一双凤眼当中闪过满意的神色,除了叶婴鹂,还能是何人? 看着面前一身狼狈,眼神却是极为坚定的人,叶婴鹂不由在心中暗赞了一声。 承蒙师父的教导,叶婴鹂的医术相当出色,仅仅半月就基本将楚云深的身体调养完毕。这期间她发现,楚云深的体质偏弱,还带有一些先天不足的症状,至于武功,不用说,在他身上,叶婴鹂不曾发现半点会武功的痕迹。 这一点让叶婴鹂也是殊为无奈,想要攀上那样光滑的岩壁,不在轻功上下点功夫,几乎无甚可能。因此,楚云深的伤一好,叶婴鹂就开始对他进行轻功特训,争取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让他有能够登上岩壁的能力。 让叶婴鹂感到吃惊的是在这期间楚云深的表现。在得知了自己的计划之后,他不仅以完全听从指挥的姿态配合自己教习,更是常常要求加练。虽然轻功较之武功的学习要轻松一些,但是要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掌握这些诀窍,难度却也是不小。更何况,为了让他尽快习惯这门身法,自己是用了一些特殊手段的,几乎每天,这人都会被摔得鼻青脸肿一身狼狈,他却是一声不吭地坚持了下来,这份韧性让叶婴鹂大为叹服。 不过,虽然两人已经相处了一个多月,却还是没有互通姓名。原因是,当楚云深想起来要问叶婴鹂的名字时,叶婴鹂只是一笑,说:“我与公子,只是彼此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不必拘泥于姓名,若是今后有缘再见,公子自然会知道我的名字。”因此,叶婴鹂如今还是称呼楚云深为公子,楚云深也还是称呼叶婴鹂为姑娘,两人倒也不觉有他,相当自然。 “看来,公子已经基本掌握这门身法的诀窍了。”未等楚云深开口,叶婴鹂抢先一步,“今日就到这里吧,这门碎霜步的施展,重在轻盈而诡变,如今公子已经得了其中奥妙,所差只是经验与练习罢了。做到这等程度殊为不易,这几日却也是难为公子了,我们明日便可离开此地了。”说完,叶婴鹂向地穴内行去。 看着那个娇小的背影渐渐远去,楚云深有些不解地垂下了眼眸。明明这半个月的勤学苦练就是为了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可为什么离开的这一天真的要到来了,自己心里却一直萦绕着一股说不清的复杂感觉? 第二天,正午时分。 哗! 两个脑袋突然从平缓流动着的河里冒了出来,正是叶婴鹂和楚云深。 在河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还经过了一条暗流,叶婴鹂会水,倒是没什么,楚云深可就不行了。此刻,他狼狈的样子,丝毫不逊于之前练习轻功之时,刚刚把头探出水面,就一把抓住了身边的叶婴鹂,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显然是游过暗河的时候憋坏了。 被楚云深这么抓着,叶婴鹂根本不方便游动,无奈之下,只好等他缓过气来,这才拖着他往岸边游去。 到了岸边,叶婴鹂迅速升起了一堆火,两人一起坐在火边烘起衣服来。叶婴鹂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一边看向楚云深,问道:“正午入水,寒气应当不会入体,公子感觉如何?” 楚云深点头,道:“我没问题。不过我觉得”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面前高耸入云的崖壁,接着说:“我们还是入夜了再爬上去比较好,虽说此地应当不会有人来,不过也不排除意外,这样的话,夜色正好可以给我们打个掩护。” 叶婴鹂点头。 白天很快就过去了。 入夜,叶婴鹂和楚云深,两人同时出现在了崖根下。 仰头向上望去,崖壁很高,不过叶婴鹂并没有过多担忧这些。五年半的时间,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吗叶婴鹂心下有些感慨,而后一回头,向楚云深询问:“开始吧?” 楚云深点头。 叶婴鹂踏前一步,重心微微一低,随即发力,起跳。一瞬间,她略显娇小的身躯便如同流矢一般飞出,狠狠扑向了上方的岩壁。随着叶婴鹂身躯的逐渐拔高,她距离目标落脚点也是越来越近,然而,那一块落脚之处有些偏高,即使叶婴鹂本身轻功高超,却也没有凭借一跃就触到它的能力。不过叶婴鹂也是丝毫不见慌张,就在身体随着上升带来的冲力下降,拔高速度变慢的时候,在半空中微一拧身,同时右手成拳用力向上甩出。随即,伴着“噗”一声轻响,从叶婴鹂右手手腕处飞一般地弹出来一根银色的绳子,绳子的末端赫然是一个飞爪,飞爪带着绳子,瞬间没入了上方的黑暗之中,“噌”的一声,死死嵌入上方的岩壁。紧接着,叶婴鹂右手一抖,绳子便以极快的速度回缩,而叶婴鹂也是嗖一下就消失在了上方的一片黑暗之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说来轻松,下面的楚云深却是看的出了一下冷汗。正是因为自己先前跟着叶婴鹂学过碎霜步,楚云深才深知这门身法的深奥和难度。他自问,要做到像叶婴鹂那样在提气轻身,全力上冲的同时还改变自身的动作轨迹,并准确地让飞爪扣在岩壁上,自己的火候还差很远。 心中暗惊姑娘好身手,楚云深的动作却是不慢,重心一低,起跳。只是,他这一跳,终究没能达到像叶婴鹂那样的高度,不过,这样的高度却也足够了。上方的黑暗中,不知何时飞下来一条银色长鞭,在楚云深上升停止的那一刻,准确无误地环住了他的腰,鞭子一紧,楚云深就被吊在了半空中。接着,他就被早等在上面的人拉了上去。 叶婴鹂之前就观察过这一片的崖壁,在那一次她就已经发现,崖壁下面一段,大约三层楼的高度,显得平整光滑,几乎没有什么可供落脚的地方,但过了这一段之后,上面的岩壁就是凹凸不平的了,落脚处也不少。另外,这一段悬崖本身就很高,没有好一些的轻功傍身,想在这里向上殊为不易。 此时,楚叶二人共同攀登在崖壁之上,叶婴鹂的表现就像一只蜘蛛一般,右手飞爪扣住岩壁,左手是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柄短剑,剑身也是深深没入岩壁之中,坚硬的岩壁在这两样东西面前就像豆腐一般,毫无抵抗之力。而她的足尖,必然会踩在岩壁上方的凸起处,只是这个落脚点若是换个普通人来,却也是休想站稳。与此同时,叶婴鹂的腰间还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下面楚云深的腰上。 而楚云深则更直接,一手一个飞爪,足尖同样点在岩壁的凸起上,紧跟着叶婴鹂的脚步向上。两人行进的路线相当曲折,时不时还要从岩壁的一边跳到另一边,所幸一路上也没出太大的乱子,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向上移动着。 谁知 就在两人向上很长一段时间,叶婴鹂估计他们快要抵达洞顶的时候,突然感觉挂在腰间的绳子有异,晃动的幅度似乎有些偏大了,低头一看,攀在下面的楚云深,正紧紧地贴在岩壁上,双手抓住连接飞爪的两根绳子,轻微地喘息着。 叶婴鹂心中一紧。其实她早已发现了这个问题,楚云深从前并未习过武,身体素质不比那些日常锻炼的人,又兼重伤初愈,这高度的岩壁,只怕依他的体力,还是难以攀上的。她也就这个问题向楚云深提过,当时楚云深表示没有问题,自己便也没再多问,但现在看来,楚云深的体力状况还是显得勉强了些。只是这岩壁之上也是不好多做停留,这一点两人都是明白,无谓的停留只会更厉害地消耗他们的体力。所幸,崖顶离他们也不远了。 “公子,前面便是崖顶了,我们提一提速,快些上去吧。”叶婴鹂低头,神情严肃地说。 楚云深点了点头,在岩壁上挂了这么久,他现在是真的感觉有些体力不支,连说话也顾不上了。但他也明白,现在并不是可以放松的时机,快些上去才是正经。这时候叶婴鹂已经跃到了下一个落脚点上,他忙集中起精神,朝着叶婴鹂刚刚落脚的地方一跃而起—— 不好! 刚刚跳出去的一瞬,楚云深就反应过来,脸色瞬间白了。体力跟不上的感觉让他有些着急了,方才急着起跳,却没注意到自己跳跃的角度有些偏了,这个差距,应当是够不到看好的那个落脚点的!没等他多加思考,那一跳之力已竭,楚云深只觉得自己在空中停顿了很短的一瞬,紧接着就以更快的速度直直坠下,他有些绝望地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腰间一紧,楚云深下落之势生生被遏止。他睁眼一看,大大松了口气,还好,在开始攀登岩壁之前,叶婴鹂就在两人的腰间系上了绳子,再加上他落下时并未松开手中飞爪,现在他正是被这两根绳子拉住,险险地吊在了半空之中。 “公子!你没事吧!”耳畔传来叶婴鹂有些焦急的喊声。 “没事没事”有些后怕地回答了一句,楚云深赶紧集中精神,紧了紧手中飞爪,同时叶婴鹂在上面回拉系在两人腰间的绳子,重新将他拉回了岩壁上。这一回楚云深可不敢再有半丝分神,提着一股气向上,速度都是比之前快了几分,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登上了洞顶。 今夜的月,真圆,真亮。 跪坐在悬崖附近的树林深处,楚云深一阵恍惚,自己似乎整整两个月不曾见到月亮了。双手还有些颤抖,却是迅速解下了手腕上的两只飞爪,递给叶婴鹂。 叶婴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伸手却只是接过其中的一只飞爪,看向他手中的另一只,道:“这只飞爪赠予公子,有它配合,公子的轻功会更加如鱼得水。不必推辞,我既然已经答应将公子送离此地,自然要做得周全。” 楚云深婉拒的言辞被他生生咽了下去,终究还是默默收回了手。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只听得阵阵山风掠过,头顶暗影涌动,几片树叶打着旋儿飘落下来,在这方安静地有些诡异的天地间发出轻微的声响。 沙沙沙,沙沙沙 “噤声,保持自然。”耳边忽然传来叶婴鹂细若蚊蝇的声音,楚云深一惊,却是立即冷静下来,一如之前的姿态。心中暗道,这难道就是江湖上的传音入密之法?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山风越来越大,林间的声响也渐渐变大了。 毫无预兆地,楚云深背后繁密的草叶猛然分开,一道寒光乍现,如毒蛇吐信般直取其背心—— 当!千钧一发之际,一物从天而降,横亘在寒光与楚云深之间。一声清响,只见是一把漆黑泛着幽光的匕首点在一柄银光流转的短剑之上。随即,短剑一偏一带,匕首末端的人只觉一股力如海潮般层层叠叠,推近他的手腕,此消彼长之下他竟握不住手中匕首,匕首砰然落地,一惊之下那人瞬间一展身形疾速后退,落在一棵大树旁与二人遥相对峙。 短剑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到了一只素手当中,一双凤眸微微眯起,在幽深的树丛间缓缓流转:“真是热情呢,没想到来迎接我们的人有这么多,小女子是否该深表荣幸呢?”叶婴鹂言笑晏晏,只那笑意并未达到眼底,凤眸深处隐隐有寒流涌动。 楚云深此时也早已从地上站起,环视一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那个现身的刺客身上,若有所悟。 刺客眼神一沉。此番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受了命令,要确定楚云深再无可能生还了,谁知就在他们一无所获,都以为楚云深已经死了的时候,他竟然又出现在了这个悬崖上,身边还多了一个看不出深浅的女子。 这样的人,不可轻敌。那刺客把手一招,只见树林深处黑影涌动,顷刻间,这片林间空地就多出了十来个手执兵器的黑衣人,皆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对着二人虎视眈眈。 楚云深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之前不是没想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失去踪迹近两个月,居然还有人等在这里。 说到底这是他惹出来的祸事,却是累及了与他一起逃出来的叶婴鹂。楚云深带着歉意的眼睛望向近在咫尺的少女,想让她先行离开,却在触碰到对方眼神的一瞬愣住。在少女的眼中,他看到的,只有没有半分失色的笑意。 “不错,都出来了,倒是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少女依然言笑晏晏,“一个个来,太麻烦了。不如你们,一起上吧——”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一瞬间,叶婴鹂踏前一步,手中短剑扬起。于是,尚未回过神来的楚云深,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叶婴鹂在一步踏出之时,全身气势瞬间提到顶峰,如同一柄锋锐无比的剑一般,生生将那十几个刺客造成的压迫之感撕裂开来。气息牵引之下,那些刺客自身的气势顿时一泄。不给他们回神的机会,叶婴鹂动了。她动的太快,以至于无人看清她的身影,只觉一道白光瞬间充斥整个视野,如陨星一般,所到之处再无能够站着的人。 一招,全灭。 收剑撤步,叶婴鹂回到楚云深身边,之前那一身的煞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楚云深此时心神巨震,那还顾得这样一个小动作? 深处的记忆渐渐浮上脑海—— “殿下,恕我来迟。”那个人这样说。 身为皇子,这不是他第一次遭遇这样的生死危机,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干净利落的灭杀。那个人和面前的少女一样,也是这么做的。只一招,那些围向他的刺客,全灭。 从前并未注意,然现在,姑娘做到了和那个人一样的事心中的疑问更深一层,姑娘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公子?公子?”耳畔的轻唤令他回了神,只见叶婴鹂有些疑惑地盯视着他,“这情形公子都能走神啊?” 眼睑低垂,对方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若是刨根问底只能徒增她的困扰,罢了罢了,自己不也隐瞒了皇子的身份么。定了定神,他伸手搭在了叶婴鹂伸出的手上,缓缓起身,少女意外稳定有力的手令他又是一阵恍惚。两人渐渐远去,隐没在幽深的树林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归雁 东齐境内。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这句诗用来形容现在的边陲小镇,可谓是妙到毫巅。 宵禁将至,大街小巷之中人也少了。白日人来人往的店铺门前,一只黄狗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一只耳朵贴着地面,另一只有一搭没一搭地扇动两下。 一阵脚步声响起,黄狗机警地抬起了头,望向声响的来源,却是一个背着包袱的白面书生。这书生身量不高,背上的包袱却不小,额角见汗,微微有些气喘,似乎是走了一段长路到这里的。他径直走进边上一家客栈,来到柜台前,道:“掌柜的,住店。” 生意上门岂有不好之理,掌柜的满面堆笑起身相迎,道:“好说!客官就一位呀?” “一位。”这书生看上去有些腼腆,迎上掌柜热情的目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头。 掌柜的在此经营多年,也是惯会看人的,见这书生气质儒雅,不骄不矜,斯斯文文,许是不常出门,人情上头尚且显得不够练达,未免腼腆,却显亲和,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几分亲近之感。查看了书生的路引,略微交待了一下,便请着他去了人字号的客房,招来一个伙计帮着将他的行李提了上去。 人字三号房内。 客栈的伙计手脚麻利地帮着书生安顿下来,便要告退,却被书生喊住了,问他去东齐京城的路怎么走。 “我奉父母之命出外游历,然此前并未经常出门,此番去京城,对路途并不是很清楚,烦请告知一二。”迎上小伙计有些隐晦的好奇目光,书生显得更不好意思了,有些局促地道出了原因。 小伙计顿时了然,此人想是哪家的小公子,出门远游的,便大致将前往京城的方向与沿途大城镇说了一遍。 书生听得相当认真,将小伙计所告一一记下,又问了一些别的,伙计也尽数告知。一来二去,书生渐渐放开来了,不似初时那般拘谨,反倒是和小伙计聊了起来。小伙计发觉,这书生的学识相当渊博,只有一件,此人似乎与外界接触不多,时而显得有些不谙世事,对齐国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近年发生的许多大事件都不甚了解。书生当是也清楚自己这方面有所不足,便央着小伙计讲些这方面的事。 小伙计连着讲了几个地方,兴致也是提了起来,书生请他讲些大事,他兴冲冲地应了。 “客官有所不知,这两年大齐可是出了一件大事,当时举国上下都震动了,啧啧!”小伙计砸吧着嘴,显出一副痛惜之相,眼角余光却悄悄瞄着书生,看他作何反应。 “哦?举国震动,有这等事?”书生果然感到很吃惊,兴致立刻被提了起来。 小伙计暗道有门,见书生感兴趣,急忙道:“可不是吗!就在前两年,我们大齐的靖安侯,兵马大元帅叶青将军,居然被查出来曾经通敌叛国,罪不可赦啊!陛下龙颜大怒,当场就要将那叶氏满门抄斩呢!” “什么?!”书生惊呼出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因着起身太急,连身后的椅子也带翻了,吓了小伙计一跳。书生却是顾不得这些,紧盯着小伙计,急急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一个瞬间小伙计觉得,那书生的目光,恰似择人而噬的猛兽,向外放着凛冽的杀气。可一转眼,书生还是书生,他看到的只有一双急切而满是疑惑的眼睛。许是自己看错了,小伙计一面想着,一面提醒书生:“客官,您的椅子,这是?” “啊!实是不好意思”书生这才意识到椅子是倒着的,有些手忙脚乱地将椅子扶正,重新坐了上去,示意伙计接着讲下去。 小伙计清了清嗓子,继续讲道:“要说这事啊,到现在也没弄个明白,这叶元帅一度可是陛下最为看重的臣子,亲封的靖安侯,说叛国就叛国了,未免也太奇怪了些,况且他长年在边境征战,为保一方平安劳心劳力,别说他那些个同僚不信,便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是不信的,几个举子挑头,写了一封万民书呈给陛下,请求彻查此事。陛下只能准了,派刑部和大理寺彻查此案,结果啊,唉!”小伙计说到此处,颇为痛惜地叹了一口气,“居然真的让那些人在叶帅家中发现了他叛国的证据!” 书生有些紧张地点点头,双手紧攥成拳,死死抵在大腿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小伙计,问:“之后呢?” 小伙计撇了撇嘴:“之后还能怎样,陛下雷霆大怒,再无人敢质疑其决定,叶氏一门男丁皆被抄斩,女眷被发配到官窑为娼喽。” 书生听得眼睛有些发直,喃喃道:“真是这叶元帅已经身居高位,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这样的人怎地也会想着通敌叛国,这岂非自掘坟墓?”猛然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小伙计:“那些人可曾查到了叶元帅叛国的缘由?” 小伙计面上现出几分鄙夷之色,回答:“那也要他们查得出来!当初那些叶帅叛国的所谓证据就不曾公之天下,如今要问这缘由,只怕刑部和大理寺也是说不出来的。这世道,官官相护,百姓难做,像叶元帅这般一心为国为民的好官上哪找去,还给不明不白地判通敌了,唉!”说到最后,小伙计也有些感慨。 “是啊”书生一时间也是颇为感慨,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竟有些伤感。小伙计相当机灵,见此情形,便引着书生谈起了别的逸闻趣事。两人又聊了一阵,小伙计见书生渐渐有些兴致缺缺,便识趣地告退了。 小伙计走后,书生脸上的表情渐渐褪去,后背不知不觉贴上了椅子,一点一点地,身体滑落下去,最终深深地蜷进了椅子当中,那模样像极了盛放后的昙花,只一瞬,便黯然凋零。慢慢摊开一直藏在桌下紧握成拳的双手,掌心的八个指甲印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几可见血。书生如雕像一般,双眼无神,久久地盯着自己的手,直到那八个指甲印从暗红渐渐转为粉红,再渐渐淡去,就好像它们不曾存在过一样。 忽然,书生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伴随着一阵压抑的颤抖,眼泪从指缝间流了下来。 “爹娘” 支离破碎的声音,竟是显得那样清脆婉转,这声音,是叶婴鹂的 自己被困在北魏的这段时间里,东齐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婴鹂,叶青,叶。那是她的父亲啊!父亲他,怎么会这样不明不白地就通敌叛国了?父亲他只怕齐皇亲自出面投降他国,父亲也是不会屈从的吧?! 听母亲说,自己出生那年,父亲并非元帅,尚为一名副将。其年,东齐南楚两国结盟与北魏开战,在一场夜袭之中,南楚不曾防备,迅速落败,得到消息的父亲领命前往支援,设计与困守小城之中的南楚军队里应外合,反败北魏大获全胜,父亲也因此得到当年大元帅的倚重,被提为正将。此战以联军胜出而告终,父亲凯旋回乡,更是发现夫人为他添了一个女儿,自是喜上加喜,于府中摆酒大宴宾客,好生热闹了一日。 父亲乃是武将,合家聚少离多,即使身在边疆,心中却仍是记挂着家中妻儿,百忙之中也不忘抽空给家中来信,信中必过问爱女近况,打她识字起,父亲每回寄来的家书便又多了一封,问她近来可好,问她可有好事与爹爹分享,给她讲述塞外的风土人情,给她讲述行军的趣事父亲自问无愧于大国,却有愧于小家,他对家人的歉疚,只能浸染在一封封的家书里,融化在一件件带回家的战利品之间。 父亲他,比任何人都更想做一个好父亲。这一认识,在叶婴鹂脑海之间,显得如此清晰。然而,在父亲的心中,国家国家,先有国而后有家。为保齐国平安,父亲曾经甚至几年驻守边疆而不回京,第一次亲眼见到父亲,她甚至已经记事 而如今,父亲却身陷囹圄,罪名是通敌叛国,这叫叶婴鹂如何能够相信?! 心中闪过一丝坚定,这件事,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叶婴鹂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客房门边,在感觉到四周无人之后,将门从里面插上了。接着,叶婴鹂把客房的窗户也尽皆关上了,所有窗帘都拉得严丝合缝,从里面看,外面是透不进一点光来的。 做完了这些事之后,她再次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在确定没有人窥视自己之后,便从随身的行李里边,拿出来一个手包,小心地解开。躺在手包里的,是一个有盖子的小香炉。不同于一般的香炉,这个香炉通体银白,盖子是镂空的,镂空部分的图案构成了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看着很是有些灵性。 叶婴鹂若有所思地看了这个香炉一会儿,紧接着便在香炉里面放进了几颗深红色的香,点燃,盖上炉盖,将香炉放在了地板上,自己则是盘膝在香炉前面坐了下来,摆出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闭上眼睛,像是在静静地感受着什么。 随着香炉当中香料的燃烧,从炉盖上方的蝴蝶镂空里面,渐渐飘出来一缕缕的香烟。有些神奇的是,香炉里面的香料是深红色的,然而这飘出来的烟却是纯净的乳白色,就像东方刚起鱼肚白之时,山间乳白的雾一般。 这些飘出来的白烟,非但不曾散去,反而越来越多,渐渐地将叶婴鹂的整个身体给围绕了起来。这时,叶婴鹂动了。原本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收拢,同时,口中喃喃地念了一句什么。 随着叶婴鹂的动作,白烟在叶婴鹂的身边盘旋了一周。紧接着,叶婴鹂豁然睁开双眸,环绕在身边的白烟,也在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抬手拾起地上的香炉,叶婴鹂的眸中,闪过一丝激动的神色。终于有一个好消息了。 这香炉原本是师父的东西,师父说,这是一件灵物,临走之前,将这个香炉的用法和她曾经埋藏这香炉的地方告诉了叶婴鹂。而叶婴鹂在从灵鹫山逃出来之后,就去取回了这个香炉。方才,她便是用香炉卜了一卦。 结果,发现了母亲的下落。 七月孟秋,虽不复三伏天那般炎热,大地上的热浪却也还未褪去。一阵阵暖意自足下传来,那是叶婴鹂许久未曾在阴冷的地穴当中感受到的,然而,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片冰凉,即使身处地穴之中,也不过如此。 师父曾经教导她,真正的易容高手,除去能易自己的面容,还须得能够易心,即是说,所易之形无论从习惯还是性格上来看,都需与本真的自己完全不同。叶婴鹂之前为避免一些麻烦,将自己易容成了一个白面书生,如今她全然可以庆幸自己的这一选择了。 一别近六年,齐国,早已不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齐国了。 自从在边陲小镇听说了叶家的剧变以来,她便加快速度往齐国京城赶,一路隐姓埋名,不停变换身份,并沿途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些有关叶家的消息。百姓的议论也并非众口一声,叶婴鹂所听到的,有不解,有惋惜,甚至还有一些愤懑。 不过,叶婴鹂现在已经顾不得去在意这些了。齐都营丘,已经近在她的眼前。 营丘其城历史悠久,自上古时代便有先民定居于此,经年历代,规模逐渐扩大,但此地成为一国都城之期,尚且不足百年。营丘分内外二城,内城之中另有宫城一座,驻军依托三道高大坚固的城墙为险守备在此,将整座营丘城防护得如铁桶一般。 北城门外,一如既往地排了一条不长不短的队伍,城门口有一小队守军正在盘查过往行人的路引,逐一放行。 “,即墨人士”把关的士兵拿着一份路引仔细核对了一遍,又上下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番。城门口正在接受盘查的是一个年轻的书生,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副老实相。只见他略显局促地看向那士兵,问道:“军爷,这小人可以进去了吗?” 士兵在册子上记录了一笔,将路引还给书生,点头道:“去吧去吧!” 书生双手接过路引,道了声谢,快步踏进了城中。 京城占地极大,城内道路交错纵横,大街小巷数不胜数,人来人往,显得极为繁杂纷乱。那书生快步穿梭在街巷之中,左弯右拐,行进路线看似毫无头绪,脚步却是不曾放慢,显然对此处地形极为熟悉。渐渐地,书生偏离了闹市区,来到了一片略显破旧的民房之间,随即一个转弯,消失在了一条小巷中。 不一会儿,一个纨绔公子打扮的人从附近一间民房中走了出来,四处望了望,见周围无人,一伸手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扇子,自顾自摇着扇子走了。 ------题外话------ 今天能在搜索页面冒泡了_(:3ゝ∠)_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惊弦(一) 京城西南,醉欢楼。 那纨绔公子此时正站在这个牌子下面,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托着下巴,似乎是在审视这京城有名的青楼。一番审视过后,他点了点头,拎着扇子大摇大摆进了醉欢楼。 一进到里间,迎头便碰上了醉欢楼的老鸨。老鸨见到这迎面走来的公子,顿时眼前一亮。倒是不怪这老鸨眼热心动,实在是这纨绔公子生的俊俏,看着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量虽不甚高,却是肤如白玉,面若傅粉,眼带桃花,唇似流朱,五官生的端端正正,眉眼略显轻佻,犹带着未长成的青涩,一看便是哪家的小公子,出来寻欢作乐的。老鸨立刻堆起满面笑容,迎向那小公子:“哟,这位小客官是头一回来我们这醉欢楼吧?可需要点什么?” 那小公子听了这话,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一挑,手中折扇收拢了往前一递,轻飘飘地一抬老鸨的下巴:“本公子头一次到京城,听说你们这醉欢楼出美人儿,特意来看看,这里可有合本公子心意的姐姐?” 老鸨一听就笑道:“公子这话可说着了,咱们这醉欢楼,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的?” 小公子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会,回答道:“可有年纪大些稳重些的,琴棋书画皆通的姐姐?” 年纪大些的?老鸨有些怪异地看了那小公子一眼,这小公子年纪轻轻的居然喜欢大些的?不过她何等精明,立刻一迭连声应道:“有有有,自然是有!公子里边请,不知公子贵姓?” 小公子随手将一块碎银子抛进了老鸨手中,一边回答:“姓黎。给本公子找个安静的雅间来,本公子不喜那般吵闹!” 老鸨接过银子一掂,份量挺足,顿时喜笑颜开,一叠声应是,将小公子引进了三楼的一个雅间,将一本名册送上。小公子拿起来,随手哗哗翻过去,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就她了,快去给本公子把人叫出来,钱少不了你们的!” 老鸨看了一眼,小公子翻到的一页,画的是一个名为红蕖的淸倌儿。这红蕖样貌极好,性子温柔,也正是琴棋书画皆通,只有一点,她早已过了三十岁,年纪有些大了。虽是有些怪异这小公子怎么会看上一个这样的,老鸨却也没多问,横竖这小公子有钱,喜欢什么姑娘那是他自己的事,笑着道了声是便出门叫人去了。小公子半眯着眼,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等候。 不多时,随着雅间门的开启,一阵环佩叮当之声在门外响起。小公子眼前一亮,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缓缓踏入的女子,眼底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艳之色。有道是: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梅妆杏腮,玉面樱唇。眉心半蹙,我见犹怜,美人如画,不外如是。 见到小公子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满意之色,老鸨暗道成了,微微一笑,便掩了门出去。 这红蕖姑娘一路半垂着头进来,走到小公子面前,道:“红蕖给黎公子请安。”便要万福下去,只是还未躬身就被一双手牢牢扶住了。 “不必多礼,抬起头来便好。”小公子眼中原本的轻佻不知何时已经一扫而空,只余了深邃的凝重。 红蕖道了声是,缓缓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红蕖见小公子不似初见时那般嬉笑,微微一怔。只见小公子唇畔几不可见地微动,却并没有放开她。然而,红蕖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小公子见红蕖迟迟没有动静,眼中透出一丝焦急,嘴唇再度微动,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这下红蕖似乎终于有了反应,一双杏眼瞬间睁大,猛地望向小公子,樱唇微张,似要说些什么,却被小公子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嘴,焦急地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 红蕖同样一瞬不瞬地望向小公子,眼神中似乎是想要求证些什么。小公子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重重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换个方便些的地方说话吧。” 红蕖的双眼一瞬间就盈满了泪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愣是没有流下来。她点了点头,示意小公子放开自己。小公子有些担忧地望向她,顺从她的意思放开了手。红蕖闭了闭眼,微微仰首,过了一会又睁开眼,向着小公子道:“随我来。”当先转身向外走去,小公子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雅间,正巧迎面遇到上楼来的老鸨。老鸨见两人这番姿态,不禁有些惊讶道:“这是怎么了?黎公子可是对红蕖姑娘有什么不满意?这才一会儿怎的就出来了?” 黎公子待要说话,红蕖抢先一步向老鸨道:“并非如此,只是红蕖与黎公子相见恨晚,承蒙公子不曾嫌弃红蕖才疏学浅,希望就乐理讨论一番,因此红蕖欲引公子至下处看一眼红蕖新谱的曲子罢了。” 闻言,老鸨顿时喜笑颜开,道:“好,好!黎公子若是愿意,莫说看一眼,就是让红蕖为公子谱一曲也使得,红蕖啊,可要好好招待黎公子哟!” “妈妈放心,红蕖省的。”红蕖一面应声,一面将黎公子引走了。身后,老鸨自言自语道:“看不出这小公子还真有两把刷子,红蕖那清高劲儿一贯不让人进她的门,今儿居然破了例,啧啧”砸吧着嘴,老鸨转身走了。 这厢红蕖将黎公子引至一个房间,里面出来两个丫鬟装扮的姑娘,齐齐向红蕖和黎公子行礼。红蕖摆摆手,道:“都起来吧,你二人出去替我们守住外面的门,任是谁都不得放进来,我要和这位公子研究一番新谱的曲子。” 丫鬟应是,掩了门出去。红蕖径直将黎公子带入里间,将门窗尽数关上,回头望向黎公子,道:“这里不会有人进来,可以说话了。你” 话音未落,只听得噗通一声,黎公子已经直挺挺地跪在了红蕖面前,开口时的声音竟是一个清脆婉转的女音,带着一丝哭腔道:“不孝女婴鹂见过娘亲,孩儿来迟,害娘受罪了!” ------题外话------ 新坑刚开,前五章内容放的多一些,把大设定先放出来,接下来就要进入稍微慢速一些的日常更新状态啦~ 另外,更新时间统一放到每天晚上八点半一( ̄▽ ̄)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惊弦(二) 听到这句话的红蕖,彻底震住了。 不错,这位醉欢楼有名的清倌红蕖,正是当年叶青元帅的夫人,叶婴鹂的母亲,花氏。 就在刚才,她听老鸨说有个很年轻的公子点名要见她,还感到有些奇怪,她自认并非年轻子弟青睐的清倌,为何这小公子却偏偏选中了自己?及待见到小公子时,小公子并未受她的礼,而是传音对她说了一句话。当时他说的是:“叶夫人,你的女儿,她现在还活着” 乍一听闻此言,花氏极为震惊,以至于整个人都呆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小公子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她才如梦初醒。虽然有些疑惑这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可是听说自己以为已经过世近六年的女儿还活着,她便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破例将人带来了自己房间,欲待一问究竟。 可震惊地望着跪地不起的小公子,花氏有些难以置信,颤声问道:“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叶婴鹂跪着不曾起身,哭道:“娘,我是你的女儿婴鹂啊!是六年前被齐皇选为和亲随行女官,后来却失踪在北魏灵鹫山的婴鹂啊!女儿两岁启蒙,那时爹爹驻守边关,女儿还不曾见过爹爹,因此女儿的琴棋书画都是娘亲所授,娘难道忘记了吗!”一边说着,叶婴鹂一边将双手放在耳根之后,微微揉搓了几下,紧接着,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被撕了下来,露出了少女原本精致的容颜。 花氏不自觉地抬起颤抖的双手捂住了嘴,身体不由自主地踉跄着向前,在少女面前停下,艰难地蹲了下来。此时,少女也仰起了脑袋,脸上犹挂着两道未干的泪痕,凤眸水光莹然,满溢着点点急切,还有一丝久违的孺慕。六年岁月,眼前的少女已非全然孩提之时的模样,可是花氏几乎在一刹那就认定了,这个少女,就是自己怀念了六年的的女儿,叶婴鹂。 “婴鹂你真的是我的婴鹂!女儿啊!”下一刻,花氏一把将叶婴鹂揽进怀里,强压着声音,泪如雨下。 “娘”叶婴鹂亦是泣下。六年的分离,此刻尽数化为泪水,诉说着二人离别的愁绪与重逢的欣喜。 最后,到底还是叶婴鹂先止住了哭泣,抬手将母亲扶了起来。花氏顺势也止住了哭泣,抹去眼泪看向叶婴鹂,道:“婴鹂的性子一点没变,可比你娘要厉害多了,现在想想还记得,当年你爹不在家,你那么一点点大的小人,连你爹的面都没见过,娘这个大人反倒还要你来安慰”谈及丈夫,花氏的心没来由的又是一阵绞痛,轻咬唇角忍着没让自己的泪再一次落下来。 听花氏提到叶青,叶婴鹂的心中也是一痛,不过父亲的名字却也让她彻底冷静下来了,想到此行的目的,叶婴鹂收起先前的悲伤之色,神情凝重地望向母亲,道:“娘,这些话放到日后再叙吧,女儿的时间不多,现在来见娘一面也着实有些冒险,娘如今可暂时安好?女儿有些事要问娘。” 花氏明白女儿的意思,点头道:“我如今虽是没了名声,却也不曾被人为难过,婴鹂放心便是,有什么话只管问罢。” 叶婴鹂暗暗点头,看来母亲这里一时半会是安全的,于是也不兜圈子,单刀直入问道:“娘,当年之事,女儿一路行来也略有耳闻,却也有一些地方尚不明了,为何爹爹会被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 料到女儿会有此一问,花氏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回答道:“这事却要从你失踪那年说起了,当初婴鹂你被指为随侍女官与临安公主同往北魏,不料临安公主突然私自回国,说是在北魏遭到伏击,是你扮成公主替她挡了一劫,临安公主说你应是已经死了,当时我与你爹悲痛万分,娘那几天真是恨不能和婴鹂一起去了” 说到这里,花氏顿了一顿,脸上的表情从痛楚转为痛恨,咬牙道:“谁知北魏人反而倒打一耙,没过多久那边就传出消息,指责陛下毫无和亲诚意,来和亲的是一个假公主,扬言必报此辱,之后立刻发兵攻打我大齐。你爹奉命出征,北魏人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害的你爹连输三阵,险些大败,惹得陛下大怒,给你爹下了严令,要他务必夺回那些失守的城池” “连输三阵?怎么会?”叶婴鹂大吃一惊,父亲可是东齐的兵马大元帅,被人连下三阵还险些大败,也太过奇怪了些! 花氏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道:“是真的后来就传出谣言说,你爹出师不利,是故意在给北魏放水,再后来有人向陛下告密陛下就” 再后来的事情,自己已经清楚了叶婴鹂在这一刻,打从心底深处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这个时代,这个皇权大如天的时代,区区一个臣子的力量,是那样的渺小,一条人命,甚至还抵不过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的一句话。 方才母亲的话里,无一字提到父亲叛国之事,这般看来,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于叶氏了!父亲一直忠心报国,劳苦功高,齐皇怎么会说说定罪,就给叶氏满门定了罪了? 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突然间,叶婴鹂想起一事,立刻肃容看向花氏,说道:“娘,女儿还活在这世上的消息,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在世人眼里,她叶婴鹂本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若是突然活了过来,岂非要在叶氏叛国的罪名上,再加一条欺君?况且,现在自己在皇帝的眼里,怕也就是个叶氏余孽吧?自己这般撞上去,岂非送死? 花氏反应倒是不慢,立刻会意点头:“娘省的。只是婴鹂,你日后要怎么办?”想到这里,花氏也是犯了愁。她现在只是醉欢楼里面的一个清倌,要如何才能保护女儿周全,让她还活着的事不被齐皇发现?京城肯定是不行了,天子脚下太过危险,看来要想办法把女儿送得远远的才好。自己现在已经这样了,绝不能连累了正值二八芳华的女儿 叶婴鹂将花氏的神情悉收眼底,心中不禁一阵感动,母亲还是老样子,无论如何也想要将自己保护得好好的强压下心头泛起的的微酸,叶婴鹂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道:“娘无需顾忌女儿,女儿早已不是当年的叶婴鹂了,若是女儿不愿,纵使齐皇再有通天的本事,他也休想留下女儿一根毫毛!” 花氏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的唇畔还残留着浅淡的笑意,身上却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一抹锐色在凤眸中闪过。不知怎的,这样的叶婴鹂让花氏有些心惊,几乎是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花氏突然一把抓住了叶婴鹂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婴鹂,你,你想要做什么?” 叶婴鹂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将另一只手覆盖上花氏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抬眼直视着母亲满溢担忧的双眸,语调缓慢而坚定:“娘不必在意女儿想要做什么,只需要知道,女儿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再让自己出事了,娘可信得过我?” 良久,花氏的手慢慢松开,垂落,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退后几步,最后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跌坐进了椅子里,低叹道:“娘这辈子早就不指望别的了,只要婴鹂平平安安的便好” 看着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一丝脆弱和受伤的母亲,叶婴鹂垂下了双眸。母亲的心意自己并非不明白,只是她更明白的是,背负着这样的冤案罪名流落江湖,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也非自己所能接受,况且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得到平安的生活吗? 纵然再心有不甘,这个天下,终究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掌心之物耳,只要叶氏一案一天不翻,叶家就必须背负一天乱臣贼子的污名,为时人不齿,为后人唾弃! 有些心情复杂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叶婴鹂再次望向花氏的眼神当中便只剩下了坚定:“娘,女儿不能在此地久留,这就先走了!” “婴鹂,你要去哪?”花氏惊道。 “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题外话------ 定时冒泡一( ̄▽ ̄)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云洲(一) 从醉欢楼出来,叶婴鹂抬头看了看天色。 自己是今日未时后到的营丘,在醉欢楼待了一个时辰的光景,如今当已经过了申时了。思索了一阵,叶婴鹂没有急着去找落脚之处,反而一转身,向着营丘东面行去。 营丘内城,以宫城南门延伸出来的一条主干大道为界,分为东西两部分,两边各自形成了一个闹市区。东面的闹市区乃是商贾云集之所,酒楼客栈多,做买卖的也不少,而西面的闹市区则主要是供人玩乐的了,勾栏瓦肆之所在西面的闹市区有不少,醉欢楼便正是位于这西市区。而叶婴鹂要去的地方,是营丘的东市区。 如今正当白日,东市区比起西市区,要热闹了不少。一踏进东市区的地界,叶婴鹂就感觉到一阵喧哗扑面而来,人和人之间若是稍微离得远一些,连讲的话是什么都听不清了。 在心中回忆了一下师父告诉自己的地址,叶婴鹂未曾多做停留,径直向着闹市北侧行去。走了一阵,叶婴鹂的眼前突然一亮。就在自己面前的这条街道上,坐落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医馆。医馆门口排着几条长长的队伍,从远处看上去,人头攒动,生意相当不错。 叶婴鹂上前,从医馆门口的队伍边上绕了过去,走到医馆的侧面,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间医馆。医馆的门面是木结构的,现出沉稳的深棕色,让这间医馆看上去简约而不失大气。医馆的门柱上,刻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望闻问切细辨寒热虚实;下联是:丹膏丸散妙治杂症疑难。再一抬头,医馆上方挂着一个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回春堂。 就是这里,没错了。叶婴鹂在心中暗暗点头。 正在暗自思量之时,突然有个声音在叶婴鹂的身旁响起:“这位公子,可是来回春堂求医的?” 听到这个声音,叶婴鹂回过了神,转身一看,是一个药童打扮的小孩子,正盯着自己看。 挑了挑眉,叶婴鹂刚要说话,就听得那个小药童说道:“公子若是来看诊的,请在后面排队等候,若是与堂中哪位大夫有约,就请到里面厢房中出示手札,我们这就替公子安排。” 这间医馆还能提前约定大夫?叶婴鹂的兴致顿时被挑了起来,师父告诉自己的这个地方,做生意还挺有一套的。微微一笑,叶婴鹂对那个小药童说道:“我并非是来看诊的,我是来找人的,不知回春堂中可有一位名讳容清的大夫?” “公子是来找我师父的?”小药童有些好奇地看了叶婴鹂一眼,他怎么不知道师父有这样一位故人? “你师父?”叶婴鹂倒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自己在这回春堂中碰到的小药童竟然是容清的弟子,这就好办多了。“你是容清的弟子?我正是来找他的。” “公子请随我来。”语毕,小药童就带着叶婴鹂进了回春堂内部。让叶婴鹂有些惊讶的是,回春堂内人也不少,但并不太过拥挤,也不像外面那般吵闹,显得秩序井然。穿过一条萦绕着淡淡药香的走廊,小药童带着叶婴鹂走进侧面的一间厢房,请叶婴鹂在此稍坐片刻,道:“公子可否告知姓名?我这就去知会师父一声。” “你就告诉他,有人带着一个蝴蝶香炉,指名要见他即可。”叶婴鹂思索片刻,回答了这样一句。 小药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叶婴鹂淡淡一笑,不再看他。看叶婴鹂没有要解答的意思,小药童也只好一头雾水地回报自家师父去了。 叶婴鹂坐在厢房中的椅子上,将一个小包袱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眼睑低垂,沉思起来。师父不会无缘无故告诉自己这样的一个地方,她说过,若是自己想要在东齐做些什么事的话,回春堂能帮到自己,届时只需要找一个叫容清的人,在他面前出示那个银色有蝴蝶花纹的香炉即可。 让叶婴鹂感到惊讶的是,师父明明身在北魏,却还与东齐有着联系,难不成,师父也是东齐之人?不过,这个念头在叶婴鹂心里只打了一个转,就被她给丢掉了。东齐崇文重礼,民风民俗精致,而师父的很多习惯都和东齐不同,她应当不是东齐的人 正在思绪纷飞之时,叶婴鹂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顿时精神一振。紧接着,厢房的门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白衣男子,后面跟着刚才的小药童。叶婴鹂眼中光芒一闪,站了起来。只见那个白衣男子快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抱拳恭敬一揖,道:“在下便是容清,可是这位公子要找在下?” 叶婴鹂点头。 “请随我来。”容清直起身来,带着些许深意地看了叶婴鹂一眼,示意小药童可以先走了,然后转身在头前带路。叶婴鹂提起手中小包袱,跟了上去。 一边前行,叶婴鹂一边观察着回春堂内部的景致,有些惊讶地发现,回春堂其实比自己原先在外面估计的要大一些。原因是,回春堂内部实际上是一个三进的格局,最外侧连着医馆的门面,是对外开放的,作为看诊之用。二进的地方大部分是药房,作仓储之用。走到最后面三进之处,是一个四合的院子,想来是回春堂的这些大夫们平日里居住之所。 容清径直带着叶婴鹂走进了回春堂后院的大堂之中,随即关上了门,转身看向叶婴鹂,道:“你手上有蝴蝶香炉?” 叶婴鹂点了点头,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这容清的态度自从进了大堂之后,就有些不一样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是在一瞬间,叶婴鹂还是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敌意。 这是什么意思? 不待叶婴鹂多加思考,容清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容我先请教一下,这个香炉已经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不见踪影了,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它的,这位姑娘?” ? 叶婴鹂心中一惊,竟然被他发现自己的女儿身了?! 就在叶婴鹂这一下愣神的功夫,容清的手已经抬了起来,闪电般伸向叶婴鹂手腕上的脉门。 那模样,竟是想要先将她给制住—— 呯! 一声闷响。 容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闷哼一声,跌坐在了地上,眼中闪过一丝骇然的神色。不远处,叶婴鹂正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容清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刚刚他有心算无心,想要先发制人,拿下叶婴鹂,然而他却发现,那一瞬间叶婴鹂下意识爆发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远远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这下糟了! “一言不合就动手,这就是回春堂的待客之道吗?”叶婴鹂是真的有些怒了,香炉是师父给自己的,这个地方也是师父告诉自己的,结果这人上来,都没有好好问一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想要拿下自己,任谁碰上这样的事情,心情都好不到哪去。 一边说着,叶婴鹂一边抬起了手,内力在掌心凝聚,手形闪电般变幻了几下,接着隔空朝着容清的方向一推! 容清本待躲闪,却在看清了叶婴鹂手上动作的时候,瞳孔剧烈地一缩,躲闪的动作也是一顿,眼中原本震惊的神色,在一瞬间变成了难以置信。下一瞬,叶婴鹂外放的内力已经到了,容清只觉得腿上一麻,接着就发现,自己的一条腿,竟然完全失去了知觉和行动力,而这种感觉,还在向着身体的其他部位蔓延 这是! “你竟然会夺魂术?” ------题外话------ 抱歉抱歉,今天忘了把草稿箱里面的东西发出来了,稍微晚了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云洲(二) 容清的这一句话,生生将叶婴鹂的动作给止住了。 挑了挑眉,叶婴鹂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容清,问道:“你竟然知道夺魂术?” 容清的眼神有些惊疑不定,看了叶婴鹂一会儿,忽然道:“可否请姑娘将蝴蝶香炉拿出来,让我看一眼?” “早说不就好了?”叶婴鹂倒也没有揪着容清不依不饶,这就从小包袱里拿出了那个香炉。怕面前的人再弄出些别的幺蛾子来,叶婴鹂并未将香炉交到容清手里,而是站在离容清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给他看。 容清不错眼地看着香炉,原先有些提防的表情慢慢变得惊讶,而后竟是有些激动了起来:“竟然真的是它” 猛地抬起了头,容清看向叶婴鹂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了最初的敌意,他紧紧地盯着叶婴鹂,急切地问道:“姑娘手中的香炉,是从何处得来?” “家师所传。”叶婴鹂的回答只有四个字,言简意赅。 听了这句话,容清释然地一笑,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恭敬之色,就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可惜他忘了,叶婴鹂夺魂术的效果还在他身上没有散去,这一起身,一条腿完全使不上劲,顿时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往侧面一歪。不过,此刻的容清根本顾不上在意这些,以手撑地,将自己的上半身直立起来,容清在叶婴鹂面前单膝跪倒,沉声道:“云洲门容清,见过少掌门!” 什么? 叶婴鹂彻底被这句话震惊到了。 回春堂后院,一间精致的厢房中。 容清身上的夺魂术已经被叶婴鹂给解了,这间厢房就是他给叶婴鹂安排的。此刻,叶婴鹂坐在厢房的主位上,而容清站在她的面前。 “容清先前多有冒犯少掌门,还请少掌门责罚!” 叶婴鹂着实有些无奈,这人先前已经向自己请过一次罪了,自己没想追究,便不曾理会他,现在自己刚刚安顿下来,他又来请罪,真是死脑筋。况且,这云洲门的事情,自己到现在也没弄个明白,这让自己怎么能随便责罚于他? 看着眼前之人一副不认罚便不肯罢休的模样,叶婴鹂无奈道:“行了,你毕竟不认识我,失手冒犯叶氏情有可原,若是你能把这云洲门的事情与我讲明白了,此事便揭过了,如何?” “多谢少掌门体谅。”容清恭敬地朝着叶婴鹂行了一礼,叶婴鹂在暗地里松了口气。 直起身来,容清肃容道:“少掌门有所不知,您手中的蝴蝶香炉,乃是本门之中掌门的信物,除了掌门之外,任何人都用不了它。” 掌门信物?叶婴鹂有些惊讶地看向手中小巧的香炉,倒是没想到,此物还有这样的来头。照容清的说法,那岂不是说,师父就是这云洲门的掌门了? 仿佛是看出了叶婴鹂心中所想一般,容清接着解释道:“其实,我也已经没有见过掌门了,掌门本人在十六年前就已经失踪了,而我们最后一次联系到掌门的地点,正是北魏皇城掌门这些年的光景,少掌门应当是知道的吧?” 说到这里,容清的余光扫了叶婴鹂一眼,正好捕捉到了叶婴鹂眼中一扫而过的伤感,心中顿时紧了紧,不再停顿,一气说了下去:“我虽不认识少掌门,然而这个蝴蝶香炉,却是认得的,持此物者相当于掌门亲临,是以我知道,少掌门口中的师父,一定就是本门掌门了。” “你就如此肯定,我师父是你口中的掌门?若是有外人得到了这个香炉,前来冒充本门掌门的什么人,又该如何是好?”叶婴鹂的疑虑,在听了容清的解释之后并未完全消除,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 “这个简单。”容清微微一笑,“此物除了掌门之外,任何人都用不了它,这话可不是说不准别的什么人用,而是根本无人有使用这个香炉的能力,所以,一会儿之后少掌门还需要在我面前用一遍这个香炉,才能真正得到本门的承认。这样说来,少掌门可明白?” “这么说,我现在还不能算这云洲门里名正言顺的少掌门了?”叶婴鹂挑了挑眉,这算是师父给自己布置的任务么? “非也,少掌门的身份,在用出夺魂术的时候,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了。”容清微笑着摇了摇头,“但是,若少掌门能够使用这个香炉,那么,您就将接替原来的掌门,而成为新一任的云洲掌门。” 原来如此。 叶婴鹂终于明白了师父临终前交给自己这些的意思。师父这是送了一个门派给自己啊,她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既然早就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又怎么会不对后事做任何安排呢?把云洲门交给自己只怕也有放心不下自己的原因在里面吧。想到此处,叶婴鹂只觉得一股暖意自心底流淌而过。 见叶婴鹂脸上的表情慢慢地从惊疑转向了释然,容清便知道,云洲门的事她应当已经接受得差不多了。轻咳一声,将叶婴鹂的思绪拉了回来,容清问道:“少掌门预备何时在我等的面前用一下这个香炉?” “现在可否?”叶婴鹂并不想把这件事拖太久。 “自然可以,少掌门请。”容清带着叶婴鹂转向了厢房的后面。 一刻钟后。 叶婴鹂当先从厢房的后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表情有些复杂的容清。 “多谢掌门告知前掌门的下落,弟子这就将新掌门上任的消息传达下去。”容清恭恭敬敬地向着叶婴鹂一揖,沉声道。 叶婴鹂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方才,容清突然向她问起起师父的消息,在叶婴鹂的心中,师父的去世一直都是痛处,被容清问起,她自是不可能做到全然的波澜不惊,不过,她很好地将自己的情绪隐了起来。 不过叶婴鹂看了一眼容清,此人年纪轻轻,居然身居回春堂堂主这个职位,就令她有些意外了。按理说,师父失踪那年,这人不过才十五六岁,而师父这次却指明了让自己来找他,这么说来,容清在师父失踪前,就已经在云洲门担重任了?半是好奇,半是开玩笑地,叶婴鹂问容清道:“容清,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居然当上这里的堂主了,难道门中的其他弟子比你还要年轻不成?” 容清愣了一下,想了一会,认真道:“本门内的弟子并没有年纪很大的,二十到三十的最多,至于最年长的弟子,应当也就三十五六岁吧?” 这一下,发愣的换成了叶婴鹂。合着整个门派里面,大多都是小鲜肉啊?看来,自己有必要找个时间了解一下云洲门的历史了 ------题外话------ 嗯,有一点需要说明一下。本文并非幻言,我的设定是比较传统的那种言情,至于女主会巫术这一档子事,后面会给出相对科学的解释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回春(一) 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开始了。 营丘东市的街道上,各家店铺三三两两地提了撑杆,卷起帘子,开了门。 回春堂今日也早早地开了门,挂起了营业的招牌,几个小药童忙进忙出,张罗着把坐堂大夫们需要的物事一一准备好。 不一会儿,后院里隐隐有人声传出,紧接着,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药房的门帘被掀了起来,几个人说说笑笑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师姐莫要紧张,师姐的医术就连清师兄也是认可的,虽说今日乃是师姐第一次坐堂诊视,却也无需太过担心,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说这话的是一个鹅蛋脸的女孩子,她的眉眼间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个子不高不矮,身形不胖不瘦,一身鹅黄色的裙子,看上去很是沉稳。现在,这个女孩子正跟在叶婴鹂的身边,说着鼓励的话。 叶婴鹂只觉得有些好笑,不就是坐个堂看个诊么,比这更大的场面自己都经历过了,怎么会反倒在这里掉链子了?挑了挑眉,叶婴鹂看着黄衣少女,笑道:“放心,我一点也不紧张,倒是容澈,我看你是不是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啊?你从早上起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都念到现在啦!” 容澈脸上一红,半羞半嗔地瞪了叶婴鹂一眼,道:“大师姐真是不识好人心,我这不是见大师姐从未坐堂看诊过,有些担心吗,大师姐反倒是打趣起我来了!” 叶婴鹂笑眯眯地看着容澈,冷不防手指在她的脸蛋上戳了一下,见容澈一脸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望着自己,才慢悠悠地说道:“哪是打趣你呀,还不是因为我相信容澈你的医术,就算我看诊之时出了些什么问题,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说完了这句话,叶婴鹂就把手一背,慢悠悠地向着前厅走去。 容澈不自觉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有些无奈地看着走在前面一副没事人样的叶婴鹂,心道,大师姐的心是不是忒宽了点? 感受到身后容澈投来的两道复杂目光,叶婴鹂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自从她接任了云洲门的掌门一位之后,容清就把门派内的事情都向她交待了一遍,当然,也包括门下弟子的一些关系。 云洲门的历史并不久远,或者,换个说法,这个门派乃是叶婴鹂的师父所建立的,至今不过两代,建派也不过二十多年而已。然而,这个没有任何底蕴的新晋门派,却有一个就连许多大门派都比不上的优势,那就是,云洲门的地域分布极为广阔,中原四国当中,除了西蜀以外,东齐c北魏和南楚都有门派的分部存在,更有甚者,一小部分弟子还身处于据说是天下最神秘的南疆之地。而云洲门建派所选的地点也不像大多江湖门派那样,隐居山林,而是有意地渗透在了社会的各个领域当中,混迹于市井小民之间。 在大概了解到了云洲门的情况时,叶婴鹂就在心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样一个特殊的组织,混迹于朝野之中,又难以寻其踪迹,若是想要利用这一点来做一些诸如打探情报之类的事,简直是易如反掌,而据容清所说,云洲门在东齐境内,已经存在了将近二十年了?! 至于门下弟子的等级,在东齐回春堂这个分部当中,主事者就是容清,据他所说,自己乃是门中一位长老的弟子,那位长老似乎是前掌门的师弟,在回春堂中,同为那位长老弟子的还有四个人,其中有三个姑娘,分别是容澈c容涟和容汐,还有一个也是男子,名为容池。如今,三个姑娘和容清在堂中,容池则是有任务在身,被派出去了。 总算把这些事情理清楚后,叶婴鹂觉得掌门这个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实在是大了些,于是干脆让堂中的弟子按照辈分来称呼自己,至于在容清一群人的面前么掌门自然是门派中的大师姐了。于是,就有了容澈称呼叶婴鹂为大师姐的这么一出。 “要开张咯——”叶婴鹂和容澈一起走到堂中一进院子的二楼,这一片地方是专门开辟出来给女眷们看诊的。回春堂的医术,在东齐京城之中可是有口皆碑的,且因着堂中有女大夫,给前来看诊的女眷们提供了不少便利,因此,回春堂的生意一向不错,堂中的大夫在京城之中也算是能够叫得上名号的人物了。 叶婴鹂走到安排给自己的一间诊室中,往自己桌上一看,整理得干干净净的桌面上放着一个印章,拿起细看,印章的底部刻了一株蕙兰。回春堂的规矩,坐堂大夫手中都有一个印章,见章如见人。因此,容清在安排叶婴鹂坐堂之时,也给她刻了一个章。 容蕙,这就是叶婴鹂在回春堂暂时的身份。 在心里为容清做事的周到赞了一声之后,叶婴鹂在桌台后面坐了下来,等待着病人的到来。 半刻钟后。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响起,随即,诊室的门帘被守在门外的女药童挑开,一位衣着体面,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的夫人走了进来。 见到桌子后面坐着的叶婴鹂,那位夫人明显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便是笑道:“回春堂这是又添新大夫了?这儿已经是全京城女大夫最多的地方了,容堂主倒是体谅你们这几个女孩子,这么多女大夫,也不用你们每个人天天坐堂看诊,挺轻松的吧。” 叶婴鹂一听这话,顿时也笑了,这位夫人一看就是个爽快人,且听她口气,和回春堂里的人应当也是很熟悉了。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叶婴鹂脆生生地回答道:“夫人此言极是,堂主确实一向体谅我们,不过,夫人有所不知,堂中女大夫多,还有另一个原因。京城多贵人,一些贵人家的女眷们并不方便随时出门,若是有人上门请我等前去看诊,人多便可保证这边坐堂的和前往贵人家中看诊的都有人待命,也好方便一些急诊之人。” 夫人一听有理,便点头赞同道:“正是这个理儿,回春堂做事果然周到。”看了一眼叶婴鹂,又道:“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看着机灵的很,如此年纪轻轻的就被提上来坐堂了,想来医术也是不差了?” “绝不敢让夫人失望。”叶婴鹂从容一笑,请着那位夫人在桌前坐了下来,问了她几个问题之后,开始切脉。 一盏茶后。 那夫人拿着一个药方从诊室里出来,眼含赞许地朝着诊室内看了一眼,满意地看了看手中的药方,转身下楼去了。 诊室内,叶婴鹂的脸上挂着从容的笑意。既然自己敢让容清给自己安排坐堂,自是有着全然的把握的。 ------题外话------ 到这里为止,大设定基本上讲清楚啦。 东齐篇即将正式拉开序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回春(二) 一回生,二回熟。第一个病人前来看诊之时,叶婴鹂即便是对自己的医术把握十足,也不太熟悉回春堂看诊的流程,不过,在看了一个病人之后,叶婴鹂心中便是大定,再看接下来的病人,就可谓是得心应手了。 很快,午时已至。一到这个时辰,容清便吩咐小药童将回春堂门口开业的牌子先行取下,全体休息一个时辰再开门。 诊室内,叶婴鹂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随即站了起来,出门准备去用午饭。刚一掀起诊室的门帘,就看到了同样刚从隔壁诊室出来的容澈,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一笑。 “大师姐,今日坐诊,感觉如何?”容澈先开了口。 “感觉挺不错的。”叶婴鹂比了个有些俏皮的手势,示意自己应付得来。 容澈眼中闪过了一抹放心的神色。早在先前坐诊之时,她就发现,今日病人来到自己这一间诊室的速度,比起自己和其他师妹一起坐诊之时居然还要快上几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大师姐看诊的速度应当是比师妹们要快,想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吃饭去了,今儿午饭做了些什么呢?”比起自己的事,叶婴鹂显然还是对即将到来的午饭时间更感兴趣一些。 容澈走在叶婴鹂边上,看着一提到午饭就突然开始两眼放光的大师姐,眨了眨眼。 这姑娘真的是她们的大师姐,云洲门新任的掌门嘛? 两人一起来到饭厅之中,迎面就是一个大圆桌,一桌子的菜,碗箸都摆好了,桌边坐了两个姑娘,见两人进来,齐刷刷抬头看向她们——是回春堂另外的两个女大夫,容涟和容汐。让叶婴鹂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在饭厅里居然没见到容清,也不知他上哪去了。 不过,一看到桌上摆好的午餐,叶婴鹂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饭桌的正中间,放了一条鲜嫩肥美的鱼,配着些小葱和豆腐,鱼香四溢,让人一看就忍不住食指大动起来。 “今天有鱼啊!”容澈看到桌上摆着的菜,也是挺高兴的样子。 “大师姐,澈师姐,你们再不坐下,这些菜可就要被我们吃光了。”饭桌边上,容涟玩笑着向叶婴鹂和容澈说道。 “别啊,我们这不是来了么。”叶婴鹂一边笑答,一边和容澈各自就座。 “说起来,容清怎么还没来?”坐定之后,叶婴鹂看了看桌旁的空座位,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声。 “清师兄刚刚急急忙忙地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让我们先吃饭。”一旁的容汐回答道。 叶婴鹂有些不解,一旁的容澈却是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道:“清师兄估计又是被人请走,看急诊的病人去了,不用等他,大师姐,我们先行开饭就是。” 叶婴鹂点点头,这便不再多言,一桌子姑娘们端碗下箸,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原以为容清回来估计要很晚了,不料,众人饭才吃到一半,就听到饭厅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一个人从门口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咦?清师兄这么快就回来了?”容涟眼尖,一眼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有些惊讶地问道。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这进来的人不是容清,又是谁呢? 容清此时却是顾不得和众人打招呼,只见他脸色凝重,走到容澈的身边,一把就把她拉了起来,道:“澈师妹,四皇子府上的侧妃今日动了胎气早产,已经见了红,可那孩子的方向不太对,先出来的是一只脚,如今孩子迟迟生不下来,宫里的太医规矩多,他们便请到我们回春堂来了,此事我不方便出面,你去一趟可好?” “师兄是要我去四皇子府上接生?”容澈皱了皱眉,果断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边情况如何,可曾听人说了?” “不太好。”容清皱眉,“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孩子就是生不下来,再这样下去,怕是连那侧妃都会有危险啊。” 一旁的叶婴鹂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动。江湖门派大多忌讳官府,更不用说和皇室扯上关系了。虽说云洲门入世颇深,对于这条潜规则并不是很在意,但照着如今的情形来看,这个侧妃难产,能够请到回春堂上,足以说明此人在四皇子府上,若不是有一定的地位便是有一定的宠爱傍身,而这两样无论是哪一样,都足以引起四皇子本人对这个侧妃的重视。 若是这个侧妃顺利生产了便罢,若是没有,回春堂作为当事者,只怕要受到牵连了。 “我这就去准备。”容澈却没有像叶婴鹂一样想这么多,应了一声,转身便要走。 心念电转之间,叶婴鹂很快做了决定,站起身来一把拉住了容澈。 “大师姐?”容澈不解。 “我和你一同前去。”叶婴鹂直视着容澈,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这”容澈有些疑惑,大师姐怎么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 刚想说,这是否有些不妥,话头就被叶婴鹂给打断了:“人命关天,如今多一点时间便多一分救人的把握,你怎的还在这里犹豫不决?” “好吧!”容澈咬了咬牙,大师姐说得不错,看她这一副铁了心要跟去的样子,只怕自己一时半会也难以劝住她,罢了,去就去吧。 于是,午饭吃了一半的容澈和叶婴鹂,匆匆地收拾好了各自的药箱,上了四皇子府派来的停在回春堂侧门的一辆马车,绝尘而去。 四皇子府上。 四皇子心情烦躁地在前厅走来走去,停下来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焦急。 叶婴鹂所料其实不差,府上这个难产的侧妃,身份有些特殊,她乃是四皇子正妃的庶妹,更是四皇子的宠妃之一。这一次侧妃难产,不要说四皇子本人着急,就连四皇子妃也是急得不行。偏生宫里的太医规矩多,单单让他们给一个侧妃来接生,这种事情怕是没人肯接下来。不得已,四皇子只好请了在京城民间口碑甚好的回春堂的女大夫前来 正在烦躁之时,下人前来回报,回春堂的人来了,刚才已经在四皇子妃的带领下去侧妃的产房了。 四皇子暗暗松了口气,回春堂的人倒是来得挺快,只是不知,她们能保得住侧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吗?一面想着,四皇子一面出了前厅,也向后院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回春(三) 此刻,叶婴鹂着实感到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自己和容澈刚刚到四皇子府,就在内院的门厅里见到了四皇子正妃。 “两位便是回春堂的大夫吧?”四皇子妃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双手优雅地交叠在小腹前,宽大的袖子垂在两侧。乍一看去,这位四皇子妃礼数周到,端庄大方,一举一动都显得极为大气不做作,颇有亲王正妃的样子。 不过,在两人和四皇子妃打照面之时,叶婴鹂迅速地扫了这位四皇子妃一眼,就明白这一趟,自己和容澈两人的任务,恐怕不会简单。因为,她清楚地看到,四皇子妃表面上虽然镇定,眼底却是闪烁着掩不住的急切情绪。 “民女见过王妃。”叶婴鹂和容澈齐齐裣衽施礼。低下头的一瞬间,叶婴鹂的余光瞄到四皇子妃被袖子掩了一半的手,正紧紧地拽着一块帕子,力道之大,更是让叶婴鹂心中一紧——四皇子妃的心情,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平静。 “不必多礼,救人要紧,两位这便请吧,不必顾忌本妃。”果然,四皇子妃一句话,就让叶婴鹂明白了她对侧妃生产的重视程度。 “民女必将尽力。”叶婴鹂便也不多说了,干脆利落地又行了一礼,拉起容澈便往产房而去。 产房之中。 一踏进产房,叶婴鹂就皱了皱眉。这产房的空间并不是很大,窗户也都关着,几个稳婆正在一边满头大汗地喊着侧妃侧妃,让她不要昏过去了;丫鬟们正在忙进忙出,整间屋子都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再一看那侧妃,叶婴鹂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情况还没到最坏的地步。那侧妃只是因为孩子的位置不对,卡在那里出不来了才难产的,而并未有大出血之类的症状,身体看上去还行。不过此时,侧妃因孩子迟迟生不下来,已经有些力竭了,而孩子的头也还没出来,这才是最危险的。 叶婴鹂略一沉吟,便看向容澈:“阿澈,你可有给产妇接生过?” 容澈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我们回春堂的女大夫毕竟不是稳婆,只能帮着调理生产时和产后的一些症状,像这种胎位不正的事并非我们所长啊。” 叶婴鹂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如此,便低声道:“那待会就我来,阿澈你在旁边帮着就行。” 这接生的事儿,不要说容澈了,就连师父也没做过,但是,叶婴鹂却不一样。她虽然从未给人接生过,但是她的母亲花氏从前却有过这样的经历,而且,花氏会一套按揉的手法,可以把孩子的头给掉过来,叶婴鹂从前出于好奇,曾经和花氏学过这套手法,却是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大师姐?”容澈有些惊讶。 叶婴鹂已经起身,走到了侧妃的床边。 此时,侧妃头发散乱,身上的中衣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了,身下的锦被混着些血迹和水迹,正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有些涣散。 叶婴鹂俯下身,给侧妃把了一下脉,当机立断地起身,向带领自己进来的大丫鬟说道:“我有个法子,可以把孩子的头掉过来,只是这样一来,说不得,侧妃要受累些了,会有些疼,也是极耗元气,不过照现在这情形来看,孩子要是不赶紧生下来,只怕母子两人都会有些危险,这位姐姐可否替我请示一下,看王爷王妃的意思是?” 丫鬟尚未回答,站在门外的四皇子妃听见了叶婴鹂的话,当即在那里高声道:“姑娘不必犹豫,既然有这样的法子,用了便是,若是能保得母子平安,现在受累些又有何妨?” “好!”叶婴鹂听到四皇子妃这一说,当即放下心来,道,“快,赶紧给侧妃灌一碗参汤进去,拿个软木塞子让侧妃咬着,再来几个人帮忙按住侧妃,可不要让侧妃乱动了!” 屋里一阵忙乱,容澈帮着几个力气大的婆子们一起按住了侧妃,有丫鬟迅速拿来了参汤和软木塞,按照叶婴鹂说的准备好。 叶婴鹂则是抽出一根带子,利落地将袖子挽了上去,紧接着,双手按在了侧妃小腹的两边,道:“侧妃且忍着些,有些疼,不过也是没法子的事,您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就看侧妃您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叶婴鹂的双手猛然发力,迅速地沿着侧妃小腹的轨迹按揉起来。 躺在床上的侧妃,随着叶婴鹂手上的动作,眼睛猛地瞪大了,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拼了命的挣扎起来。 感觉到手底下侧妃的挣扎,叶婴鹂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声:“快按住侧妃!侧妃动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就危险了!” 边上的婆子们一个个如临大敌,一个个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死死地把侧妃按在了床上。 容澈一边用力按着侧妃不放,一边紧紧地盯着叶婴鹂的双手,努力地想要把叶婴鹂此时的手法给记下来。她看着叶婴鹂在侧妃的肚子上一阵按揉,侧妃的腹部随之便是一阵剧烈地滚动,产道一开一合,如此这般地过了一阵,叶婴鹂高声叫道:“好了,胎位正得差不多了,快来个人帮忙接生啊!” 听到叶婴鹂的话,一旁已经等了一阵的稳婆立刻上来,接过了叶婴鹂手中的活儿。又是一阵忙乱,孩子总算是生下来了,稳婆在产房里高声叫道:“恭喜王爷王妃,侧妃母子平安,是个小郡主!” 稳婆这一声喊,外面顿时一片松了口气的声音,随即便是一片恭贺声响起。随即,一个略有些低沉的男声响起:“今日在这屋子里侍候的下人,自己去大总管那里领赏吧!” 叶婴鹂有些惊讶,倒是没想到,四皇子本人居然亲自来这后院了,看来对于这个侧妃,他应当也是极为重视的。她和容澈一起掀了帘子出去,一抬头,正好看见四皇子站在产房不远处,见到二人,便大步走过来,道:“多谢两位保住了本王的侧妃和女儿,本王先在此谢过了。” 两人急忙回礼,连道不敢。 叶婴鹂起身后想了想,要来纸笔,开了一个方子,向着四皇子道:“侧妃此番生产不算特别顺利,元气耗损过大,好在民女先前看过,平日里侧妃的身体应当不差,若是照着此方在坐月子时好生调养,小郡主满月之时应当能够恢复元气了。” 四皇子把药方接过来,道了声谢。 “民女这就先行告退了。”叶婴鹂和容澈再次施礼。 四皇子点头,道:“我派人送二位回去,诊金稍后便送到回春堂上来。” “多谢王爷。” ------题外话------ 第一次急诊就是生产,这工作是不是画风神奇了些~23333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红豆(一) 回春堂内,一屋子的人看着从四皇子府上抬来的整整一箱子东西,面面相觑。 “只是府上一个侧妃生产,这四皇子用不着这么大手笔吧?”容汐看着面前的箱子,忍不住咂了咂舌。四皇子府上也是有心了,这送来的一箱子东西,除了请她们出诊的诊金之外,还送了一些虽不算特别稀有,却也并不好找的药材,美其名曰这些药材也只有在回春堂这样的医者手里才能发挥它们的用处,就一并送过来了。 叶婴鹂一手托腮,若有所思地道:“我之前就在想,这个侧妃应当是四皇子府上很要紧的一个人物,不管是因为四皇子宠爱这个侧妃还是因为这侧妃在皇子府上的地位不低,总之,我们这一回肯定是赚了。” 一听这话,谁也没有想到的,第一个跳起来的,居然是平日里性子稳重的容澈。众人一个愣神的功夫,容澈已经一个箭步蹿到了叶婴鹂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叶婴鹂一条胳膊,激动道:“大师姐,你那把孩子头掉过来的手法,究竟是怎么样的?方才在四皇子府上,我光顾着按住那个侧妃了,没看清楚” 叶婴鹂一乐,倒是难得见到容澈这般激动的模样。拍了拍容澈抓着自己胳膊不放的手,叶婴鹂道:“行了行了,瞧把你激动的,这也不是什么难学的东西,回头我教你一遍应当就会了,你看怎么样?” 容澈的眼睛顿时一亮,如小鸡啄米般,忙不迭地点头。 这时,容清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叠起来的纸,进来时,顺手将厢房的门给关上了。 “清师兄!”性子活泼的容涟发现容清进来,就招呼了一声,随即,目光就落到了容清手中的纸上,“这纸咦,这不会是池师兄传来的消息吧?” 容清点点头,径直走到叶婴鹂的面前,把那张纸递给了她,道:“这是大师姐要的消息。” “好快啊!”叶婴鹂惊叹了一声,她在出门去四皇子府上之前悄悄地给容清下了指示,让他给自己弄点有关四皇子的情报过来,没想到,自己才刚刚回来不久,情报就到了。展开手中的纸一看,纸上的内容大致概括了四皇子府上现在的势力,虽然不尽详细,对于叶婴鹂来说,却也够看了。 情报上道,四皇子乃是当今齐皇最为属意的皇子之一,在朝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二皇子。且,四皇子的母族出自军方,手中是有一定兵权的,而凭借着这一点,四皇子成功得到了朝中一部分同样有实权的武官们的支持,有时就连二皇子也不得不暂避其锋芒。 而四皇子妃以及那位侧妃,则是出自另一位武勋,忠勇侯的族内,两人分别是老忠勇侯的嫡长女和庶女。 叶婴鹂将手中的纸递还给容清,示意他去处理掉,一面说道:“看来,忠勇侯早就已经把自己绑在了四皇子这条船上啊。” “何以见得?”容汐在边上问了一句。 “都舍得把自己的庶女送进四皇子府,帮正妃固宠了,难道还不是因为,这忠勇侯府对四皇子的期望很高吗?”叶婴鹂一只手把玩着自己的发丝,一边道,“若是不出我所料的话,今日我们回春堂保住四皇子侧妃平安生产的事,很快就会传开了,到时候上我们这儿来看诊的,或许就不止平头百姓了。容清,吩咐下去,这几日堂内干活的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不管是什么人上门来求诊,我们都要摆正了态度,切不可因为今天这件事情,让一些人生出乱七八糟的心思来!” “是。”容清神色一整,叶婴鹂所说的与他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便不再耽误,出门传令去了。 这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 营丘北门口,二皇子带着一队人坐在马上,遥望着城门外的方向。 今日是南楚的使者队预计好的进入东齐京城的日子,二皇子接了齐皇的命令,前来迎接南楚使者。 一个探子骑着一匹快马,箭一般地飞奔而至,到了二皇子面前,翻身下马:“报!殿下,南楚的使团,马上就要到北城门了!” “传令下去,全体准备,迎接南楚使臣!”二皇子沉稳有力的声音从马上传来。 过了一阵,一支车队出现在了在二皇子一行人的视线里。车队渐渐放大,不一会便全然能够看清楚了。为首的是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在他左侧略微落后半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看装扮像是南楚的官员。在他们身后,跟着几驾马车,以及一群骑在马上的士兵护卫们。 车队到了离城门前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打头的青年一挥手,示意车队停下来。他自己则是打马向前,与此同时,二皇子也从城门口迎了出来。两人视线交汇,下一刻,同时下了马,互相抱拳行礼。 “南楚三皇子大驾光临,我大齐有失远迎,幸勿介怀!”二皇子面上一片笑意地看向了眼前的青年。 没错,这站在齐都北城门口的,正是前些日子还在北魏出使的南楚三皇子,楚云深。 事实上,楚云深当初是受了楚皇的派遣,需要去东齐北魏两个国家出使,同时与两国分别订立和平盟约的。谁知在北魏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结果预计好到东齐的时间随之推迟了整整两个月,这期间,南楚使团中的副使者,南楚右相接到了楚皇的命令,带着使团中一半的人马先行一步到了东齐,与东齐说明缘故之后,先签了一半的盟约。 另一半的盟约,楚皇本想着派另一个皇子来签,谁知这时,还停留在北魏境内的使团传出了三皇子平安归来的消息。一事不烦二主,楚皇大笔一挥,让楚云深继续这趟出使的行程,从北魏经东齐出使之后再回国。 “二殿下言重了,这次因出了些意外来迟,是小王之过,齐国不计较小王的过失,小王已是幸甚,此番二殿下还这般客气,这可是真的教小王无地自容了。”楚云深面上一派的诚惶诚恐,摇着头道。 二皇子也就不再多言,笑呵呵地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忙着招呼南楚使团进城。他自己则是策马和楚云深并行在队伍前方,一面说着话,一面向东齐皇宫行去。 ------题外话------ 你们的男主楚云深已上线一( ̄▽ ̄)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红豆(二) 皇宫正殿之中,齐皇已经坐在龙椅上了。 此刻时辰尚早,早朝还不曾结束。楚云深由二皇子引着上了大殿,在殿上与齐皇一番问答,将带来的礼物呈上。齐皇心情愉悦地收了,请楚云深到使馆暂住几日,等待正式签署两国的国书。 楚云深面上一派恭敬地应了下来,却在快要下殿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朝着殿上的齐皇恭敬一揖,问道:“陛下,请问齐国皇宫当中,可有擅长医毒的太医?” 齐皇眉峰微微一挑,问道:“三皇子需要擅长医毒的太医做什么?” 楚云深也不隐瞒,坦然答道:“小王此行出了些意外,使者队里有人中了奇毒,北魏的太医看了,均道无解,只能先想法子替中毒之人暂缓了毒性的蔓延。小王想着,或许东齐有名医解得了这种奇毒,故而有此一问。” 齐皇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情况了,道:“宫中擅毒的太医倒是有几个,若是三皇子需要,朕可以即刻传唤他们来为病人看视。” “如此,小王就先谢过陛下了。”楚云深朝着殿上的齐皇深深一揖,等了一会儿太医来了,便和太医一同下了殿。 一刻钟后。 东齐使馆中,楚云深和几个太医一同站在了一间内室的床边。床上躺着的,赫然是当日北魏行宫中有人行刺之时,替楚云深挡下第一支箭的那个侍卫,苏晨。 此时,苏晨双眼紧闭,嘴唇紧抿,面部不自然地绷紧,全身笼罩在着一层有些诡异的灰色当中,显然状况相当的不好。 一个年纪很大的太医坐在苏晨边上,皱着眉头从苏晨身上将最后的一根银针取下,摇了摇头。 楚云深看到老太医的这个动作,心中就是一沉:“太医,可还有办法救他?” 老太医摇摇头,道:“老夫才疏学浅,解不了这毒,能做的也无非是将这毒再拖延几日,不让它太快危及到这位的性命罢了。” 楚云深心中一沉,整整两个皇宫里的太医都摇头了,可见苏晨所中的毒有多棘手。当初那一箭本是冲着他来的,若不是苏晨反应迅速,只怕这会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甚至极有可能已经死了的人,就是他了。那些人这是铁了心地要置他于死地啊! 见楚云深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太医们互相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有些打鼓。这一位再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国的皇子,还是来签和约的南楚使臣,若是他对东齐这些太医不满意,在齐皇面前提上两句,依着齐皇的性子,八成会因为觉得被扫了面子,而把怒气发到他们这些当事太医的身上来,到时他们就难做了。 那位刚刚给苏晨看诊过的老太医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脸上现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倏尔,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向楚云深恭敬一揖,道:“三殿下,我等太医院的人才疏学浅,怕是奈何不得这奇毒了。不过,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解这位身上中的毒。” “什么地方?快说!”楚云深原本都有些灰心了,这老太医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一线希望一般,急忙问道。 老太医答道:“三殿下有所不知,在我们东齐京城,要说医术高明之所,宫里的人多提及太医院,而若是问及京城百姓,他们的回答,恐怕就会是另一个地方了。在京城闹市区有一家医馆,名为回春堂,在民间的声誉极好,且专治疑难杂症,三殿下既然想要替这位公子解毒,不妨去那里试试。” 嘴上说着相荐的话,老太医的心中却是有些尴尬,心道:事急从权,这回春堂在京城中的名声本就是有口皆碑,前不久还保下了四皇子的侧妃母子,如今自己这太医院须得暂避风头,便暂时拿这回春堂出来顶一顶罢。 楚云深认真地点头,道:“受教了,今日之事有劳几位太医了,诸位请。” “分内之事,何足挂齿。”众太医连道不敢,出了使馆的门,回宫向齐皇复命去了。 使馆内,楚云深吩咐侍卫:“备马,本王要去一趟回春堂。” 未时初,一轮艳阳高高地挂在齐都之上。 此时的东市中,突然来了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看他们的装束,非富即贵,又兼行色匆匆,周围的百姓见了,纷纷避让开来。 东齐法律规定,皇城之中不得当街跑马。齐都东市位于内城之中,这闹市区人又多,即便是马上的两人有心打马狂奔,也是跑不起来,只得驾着马在人群之中慢慢前行。 转过两个弯,不多时,一家医馆出现在两人的视线当中,木制的匾额上书“回春堂”三个大字。马背上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一起驱马向回春堂赶去。 这日,回春堂外堂的坐堂大夫正是容清。他刚刚给一个病人看诊完,开了药方,突然觉得眼前一暗,抬起头来,只见两个装束齐整的男子站在了他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将药方递给之前那个病人,示意他去抓药之后,容清才再次抬头对上面前两人的视线,不卑不亢地道:“两位可是要看诊?若是看诊,请先去后面排队。” 两人当中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眉头一皱,上前一步,像是要说些什么,却被另一个人一抬手打断了。那人面对容清,恭敬一揖,道:“先生莫怪,在下初来东齐京城,不知贵堂规矩,有些逾越了。只是在下之事,实在是有些着急,不知先生可否替在下引见一下这回春堂中能够做主的人?”神色中带着些许急切。 见这人礼数周到,不像是来闹事的,况且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容清也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示意他的副手先替他看一会儿,这就起身将两人带到了外堂后面的一件厢房,道:“有什么话,二位直言即可,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过来。回春堂中之事,在下可以做得一些主。” 那人看容清这副做派,想是能在回春堂主事的,便点点头,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楚国三皇子,楚云深,今日早晨刚到贵国京城。” 南楚三皇子?容清一听这句话,心中就是一惊。东齐与南楚两国订立和约之事,他倒是知道的,也知道这位南楚三皇子先前无端在北魏失踪,因此前一个来东齐的南楚使团里并没有他,然而,现在这人不仅出现在了东齐,还在来到东齐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就找上了回春堂,这是要做什么? 心中百转千回,容清面上却是滴水不漏,惊讶的神色适时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急忙朝着楚云深恭敬一揖,道:“原来是南楚三殿下,草民容清失礼了。” 楚云深一把扶住了容清,摇头道:“你我本非一国之人,容先生无需对在下如此恭敬,倒是在下如今有求于回春堂,还望先生助我。” 容清道:“不敢不敢。不知三殿下有何难处?” 楚云深低声道:“实不相瞒,在下的一个侍卫中了一种奇毒,北魏和东齐的太医都看过了,均道解不了,在下听闻回春堂专治疑难杂症,便想来问问看,堂内可有擅医毒的大夫?若是能救得了在下的侍卫,楚云深必有重谢!” ------题外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首诗就是本章标题的由来啦~猜猜看这红豆有几个意思呐?(手动滑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红豆(三) 容清听了楚云深这一番话,心中暗暗打了个突。 专治疑难杂症?回春堂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医馆而已,怎么就成了那待价而沽的妙手神医了?这是哪个在背地里传的讹? 只是如今,楚云深已经找上门来,这事便不好办了。对方是南楚皇室之人,而与皇室朝堂之流打交道,不要说回春堂有着江湖势力的底子,就是一家普通的医馆,怕也是要慎之又慎的。 于是,容清并未即刻应下此事,而是道:“听殿下所言,想必殿下那侍卫中的毒不一般,此事草民绝不敢怠慢,请殿下于此稍候片刻,草民去去就回。” 楚云深点头,他也知道这事急不得,便道:“麻烦容先生了。” “殿下客气了。” 容清退出了厢房,不敢怠慢,立刻赶去回春堂的后院,来到一个房间门前,敲了敲门,问道:“大师姐,可在房中?” 门一开,叶婴鹂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着容清,诧异道:“容清,今日不是你坐堂吗?怎的跑到后院来了?可是外堂出了什么事?” 容清点点头,将楚云深的事对叶婴鹂说了一遍,末了向叶婴鹂道:“大师姐,此事牵扯到朝堂,因此我不敢擅专,特此先行前来禀报。大师姐意下如何?” 叶婴鹂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点了点头:“你是对的,回春堂毕竟有着江湖的底子,遇上朝堂之事,谨慎才是上策。既然这毒两个皇宫之中的太医都解不了,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医馆,又怎能解了它呢?” 听叶婴鹂这么一说,容清顿时反应过来,点头问道:“那我这就去回绝了那三皇子,就说我们回春堂才疏学浅,只怕帮不上忙了?” 叶婴鹂摇头,道:“不可,对方毕竟是一国皇子,而我们只是一家医馆而已,他既然亲自前来求医,我们又怎能如此不给面子,将人拒之门外?你若是拒绝了他,只怕于回春堂的名声有损。况且他能亲自来此,应当是从别的地方听到过回春堂的事,不管回春堂真正的医术水平是怎么样的,如今在他看来,都是能入眼的。我们若是避而不出,反倒真的坐实了自恃身价之嫌了。所以这个邀请,我们只能接,不能推。” 容清这下全然明白了,道:“还是大师姐看的明白。既然如此,我要如何回话是好?” 叶婴鹂道:“你去回他,就说这事堂内的人知道了,一会就派两个大夫来跟他一道去给他那侍卫解毒。我去把容汐找来,一会儿我们两个跟他去。至于解不解毒那还不是我们大夫说的算?” 容清一笑:“明白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劳动大师姐亲自出手了啊!只可惜,大师姐这一次注定是要铩羽而归了。” 叶婴鹂白了他一眼:“没个正经,我这不是想去看看,什么毒能让两国皇宫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吗?你倒是打趣起我来了,看样子挺闲的啊,来,不如你回头去把后院那几个满当当的药材库都打扫一遍,那些个药材库许久不曾开了,想必里面都积上了不少的灰,正好趁着这回一并清理了。” “呃”容清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大师姐,我错了,我这就去给那三皇子传话!”干净利落地转身就走。 “噗哧。”看着容清突然落荒而逃的样子,叶婴鹂自己反倒是憋不住笑了出来,摇了摇头,转身找容汐去了。 却说容清急急忙忙回到之前的厢房,楚云深还在那里等候,见他回来,连忙迎了上来。不待楚云深开口,容清便抢先一步道:“殿下,方才草民和堂内几个擅医毒的大夫说了此事,她们现在正在收拾东西,请殿下再稍候片刻,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此,与殿下一同前往看诊。” 闻言,楚云深原本有些紧绷的神色也是缓了半分,道:“有劳了。” 容清摇了摇头,站在厢房中和楚云深二人一同等候着。不多时,厢房外有脚步声响起,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各自提着一个小药箱。走在前头的是容汐,这是一个有些面冷的少女,个子高挑,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一身松绿色的长裙衬得她整个人很是利落。 楚云深见到前头走进来的少女就是一愣,显然没想到接下这件事的大夫竟然会是一个少女。不过他也知道,回春堂有女大夫,且她们的医术也不差,倒是没有对容汐起轻视之心。然而,下一刻,当他看清楚后面走进来的人之时,顿时全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后面那个和容汐相比,身形明显有些娇小的蓝衣少女,那熟悉的面容,渐渐与记忆中的轮廓重合了起来 随后,只见面前的少女也抬起了头,四目相交的一瞬间,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住了。厢房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只能听到众人轻轻的呼吸声。 接下来,容清容汐还有楚云深的那个侍卫惊讶地看到,这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几乎是同时,一模一样的话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片刻后。 叶婴鹂和容汐坐在一辆简易的马车上,吱吱呀呀的车轴声不断地击打着车中人的耳膜,叶婴鹂却是全然不闻一般,眼神有些游离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容汐也不来打扰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地上放着两个小巧的药箱。 事实上,叶婴鹂直到现在还没能完全从之前的惊讶当中回过神来。怎么就这么巧?那天自己在北魏灵鹫山救下的人,居然会是南楚的三皇子?她那一次正是由于不愿和这个知晓她曾经待在北魏地穴中的人有过多的交集,才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可谁又能想到,两人居然好巧不巧地在东齐遇上了? 十岁离京,六年后方才回来,叶婴鹂的相貌在这期间变了很多,所以她才敢在不需要的时候不易容,就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回想起刚才,两人都认出了对方的那一刻,叶婴鹂分明看到,楚云深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竟是露出了一点真切的笑意。只听他说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姑娘曾经对在下说过,若是今后有缘再见,在下自会知道姑娘的名字。既然现在在下已经见到姑娘了,是否也可以知道姑娘的名字了呢?” 抬头对上楚云深带着些笑意的双眸,叶婴鹂微微地抿了抿唇。坦白说,她一直都对这个人没什么坏印象,甚至是有一些好感的,但也仅限于此了。这人现在突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让她要如何答应,又如何拒绝呢? ------题外话------ 楚云深:好巧啊,又遇到姑娘了! 叶婴鹂: 楚云深:在下现在可以知道姑娘的名字了吗? 叶婴鹂:(我可以说我现在并不想见到你嘛!) ——通过本章剧情,进入下一攻略环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莲心(一) “这一次又要麻烦姑娘了。” 南楚使馆内,楚云深对着叶婴鹂恭敬地一揖,郑重道。 叶婴鹂轻轻道:“麻烦谈不上,医者分内之事,殿下客气了。”心中却是在盘算着,既然这来求医的人是楚云深,他是见过自己医术的,怕是难以在他面前糊弄过去,之前做好的安排看来是不能用了,需要再作打算了。 楚云深默默地摇了摇头,道:“姑娘受得我这一礼,请吧。”作出一个请的手势,率先向前走去。 叶婴鹂和容汐对视了一眼,迅速跟了上去。 厢房内。 叶婴鹂坐在床沿上,眉心微蹙,盯着床上之人已经变成死灰色的脸,右手搭在他的脉搏上,细细感受着。 楚云深站在床尾,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叶婴鹂,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扰到她切脉。 过了一会儿,叶婴鹂伸出左手,翻了翻苏晨的眼皮,又拨开他的头发看了看,终于,眉心渐渐舒缓了下来。很自然地收回手,从床边站了起来。 楚云深本来就一直关注着叶婴鹂的一举一动,见她在一瞬间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色,心中顿时一喜,连忙问道:“容姑娘,情况如何?” 叶婴鹂递给容汐一个眼神,示意她照看着屋内的情形,方才转向楚云深,道:“殿下,不知这里可有方便说话之处?” 楚云深有些疑惑,动作却是不慢,将叶婴鹂带进了使馆的另一个房间,关上了门,道:“容姑娘,可是有话要说?” 叶婴鹂大大方方一点头:“自然是有的,我想要向殿下讨个人情。若是我们回春堂替殿下的这位侍卫解了毒,殿下可否将此事代为保密?” 没错,这就是叶婴鹂最后想到的办法。既然楚云深对自己的医术有所了解,如果随便糊弄他一下,说自己救不了这个侍卫,只怕未必蒙得过去。之前听容清的描述,再结合自己与他在地穴中相处的一段时间来看,此人身为一个皇子,有礼有度,进退得宜,还被派出来当使者,这样的人即便不是一个真正的谦谦君子,也一定会是个聪明的人。 而与聪明人讲话的好处就在于,只要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展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就会自己做出最好的选择。当然,前提是这个选择对于给出选择的人来说也是有利的,才能达到双方都满意的效果。 楚云深倒是没想到叶婴鹂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顿时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就听叶婴鹂继续道:“我听说,殿下之前已经在北魏和东齐两个皇宫当中,都曾经替殿下的这个侍卫看过,可是两国的太医均是束手无策。回春堂只是一间位于齐都的小医馆,若是出了能解了这个侍卫毒的大夫,难保不会引起东齐皇室的注意,这绝不是我们回春堂想要的,想来殿下也不希望,因为殿下的一个侍卫,就将回春堂陷于两难之境吧。另外,若是日后我皇陛下问起这件事来,问及殿下这侍卫中的是什么毒,回春堂又是如何解毒的我们又该如何作答?” 这话看似说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楚云深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叶婴鹂话里的潜台词,顿时眼神一凛,问道:“容姑娘可是知道这毒是怎么一回事?” 叶婴鹂点头,定定地看向楚云深,眼神中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才能告诉你这些事情。 “我答应你。”楚云深没有多加考虑,当场就应下了此事。 叶婴鹂有些意外,没想到楚云深想也不想,当场就答应了自己,心里有些异样,不过很快调整了过来,说道:“殿下这次运气不错,这个侍卫的毒,我见过,也会解,不过若是殿下再迟两日来找我,待到毒性发作,此毒就真的无解了。” 楚云深心中一紧,不过很快就放松了下来,既然面前的少女表示有把握解毒,他就不用太过担心苏晨的状况了。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中,他似乎对面前这个娇小玲珑的少女有着一丝莫名的信任感,也许是因为之前在北魏地穴之中,她曾经救过自己的缘故吧。 叶婴鹂继续道:“之前那些太医们无人识得此毒,也不会解,其实也正常,因为,此毒并非出自中原,而是来自南疆。” 南疆?! 楚云深心神巨震,竟然是南疆的毒?难怪东齐和北魏的太医均是对此毒束手无策! 等等,若是南疆自己不过是楚国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与南疆部落并没有直接的冲突,既然如此,那次的刺杀绝不可能是南疆针对他特意设计的,况且事发地在北魏,想来南疆也没法把手伸得这么长,直接伸到北魏去。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楚国朝中有人勾结南疆,想要借南疆人的手,将他在北魏除掉,从而破坏南楚和北魏之间的和平状态! 自从十几年前那一场牵动东齐c南楚和北魏三国的大战之后,三个国家都是元气大伤,暂时没有更大的精力发动大规模的战争了,但是在许多时候,几个国家的边境还是小摩擦不断,小规模争斗在四国休养生息的十几年间时有发生。如今,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三个国家也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就再次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南楚的朝堂上,就为此分成了两派,一派力主再次开战,另一派则是主和的,认为南楚如今的状况,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开战。这两派分别以南楚的几个皇子作为代表。在不断的朝堂倾轧中,主和的一派占了上风,这才会有楚云深被派出来与东齐北魏两国签订和约的事发生。 会希望破坏现今三国之间平衡状态的,应当只有主战派的那几个人了,而敢派人来刺杀他的除了那几个皇子,还能有谁?除去他,破坏三国之间的平衡,不光能给主战派增加一个筹码,还能顺道除掉一个争夺皇位的对手,一举两得,真是好计策啊! 楚云深突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为着母后临终前希望自己能够平安度过一生的遗愿,自己忍了近十年,也让了近十年,结果,那些皇子兄弟们,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么? 既然如此,自己这些年来的退让,与一个笑话又有何异? “殿下?”像是询问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楚云深瞬间回过神来,看了叶婴鹂一眼,淡笑道:“抱歉,想到了一些事,走神了。” 叶婴鹂回以一笑:“倒是难得一见殿下走神的时候,我今日可是得着便宜了呢。若是殿下同意,我可现在就为殿下的侍卫解毒,只是须得劳烦殿下帮忙清个场了。” 楚云深深深地看了叶婴鹂一眼,这个少女生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一眼望去,仿佛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似的。 然而,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少女,方才在他面前,平静地与他谈判,话不多,却是抓住了最关键的地方。他相信,少女正是早已把这一切看得透彻了,才能够从容不迫地在他面前将这奇毒的来源道来,并且笃定了他会选择答应她的要求。压下心中复杂的念头,楚云深道:“好,这就开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莲心(二) 半个时辰后。 厢房的门被拉开,容汐面无表情地从里面探出头来:“殿下,现在可以进来了。” 楚云深应了一声,快步走入了厢房。 厢房里,叶婴鹂正在收拾着自己的药箱,见楚云深进来了,便让了半个身子,将床上的情形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楚云深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苏晨,此时,苏晨呼吸平稳,脸上的死灰色也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苍白,不仅再次在心中对叶婴鹂精湛的医术暗赞了一声。 “好了,这位身上的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叶婴鹂啪嗒一声合上药箱的盖扣,一手提起药箱,站了起来,走到楚云深面前,递给他一张方子,道,“这是调理的药方,只需按照此方用药煎服,一日两次,半个月后,余毒自清。在此期间,这位不得再次进行剧烈运动,否则体内血脉流动加速,便会造成余毒二次扩散,到那时,可就难以处理了。” 楚云深认真地听着叶婴鹂说的每一句话,等到她说完了,才接过方子,叠好收起,道:“我明白了,多谢姑娘。” 叶婴鹂微微一笑,道了声不敢,也不在此久留,便要同容汐一起回去。 楚云深要亲自将二人送出去,却被叶婴鹂拦住了,道:“不必如此,殿下可还记得我二人之前的约定?若是殿下对我们太过客气,反倒容易令人起疑啊。” 楚云深便也不再坚持,道:“也好,姑娘放心,在下必定遵守先前的约定。”这便叫来一辆马车,让马车送她们回去。 叶婴鹂道了声谢,和容汐一起走出了南楚使馆。 使馆中,楚云深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殿下。”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唤了一声。 “这位姑娘,你怎么看?”楚云深回头望向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问道。 “深不可测,殿下的感觉没有错。”那人沉声回答。 “能让苏寅你都觉得深不可测,想必是很不错了?”楚云深微微一笑。 “恐怕不止。”苏寅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而后道,“殿下有所不知,在这位姑娘的身上,属下感觉不到一丝她会武功的痕迹,然而只要稍微靠近她,属下便会有种极为强烈的危机感,潜意识中,似乎再上前一步,就会被什么东西撕裂一般。” “你感觉不到她会武?”楚云深吃了一惊。 “正是。”苏寅点了点头,“而据殿下所说,这位姑娘是会武的,且武功应当不低,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位姑娘的武功已达化境之界,她的身手怕是在全天下,都能排到前几的地步了。” 一阵寂静。 楚云深的眼睛,缓缓地眯了起来。倏尔,他沉声问苏寅道:“以你看来,这位姑娘的身手若是和平王比,孰优孰劣?” 听到平王这两个字,苏寅的身体几不可见地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答道:“这个属下难以判断,但属下可以肯定的是,她和平王爷的武功水平,是一个级数的!” 得了苏寅这一句肯定的回答,楚云深脸上原本有些紧绷的神色,渐渐地舒展了开来,随后,一抹笑意在他的脸上浮现出来:“苏寅,你这句话,可以算是本王出使以来,第一个好消息了。” “殿下此言何意?”苏寅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家主子,刚刚楚云深就暗戳戳地把他叫了过来,让他躲在房间里面观察一下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姑娘,说此人很是有些不凡,需要多加留意,现在人已经走了,自家主子却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这是想做什么? 楚云深笑着摇了摇头,对苏寅提出的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只道:“好了,现在我们也该回去看看苏晨了,你看看你这愣脾气,本王叫你看着点那姑娘,你就当真一个劲盯着人家了,好歹苏晨也是你弟弟,你就一点不担心他?” “殿下的命令更为重要。”苏寅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楚云深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往后走去,一边道:“苏寅,你方才还有一点忘了提,这姑娘不仅武功上乘,医术也是很精湛的。” 叶婴鹂和容汐回到回春堂时,已经是申时二刻了。两人是从回春堂的后门进去的,一进门却惊讶地发现,有个人正站在后门边的大树下,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进门来的两个人,显然已经在那里等了一段时间了。 让叶婴鹂感到惊讶的是,这人看着有些面生,却出现在回春堂的后院里,难不成也是堂内的人?而容汐的惊讶显然更甚于叶婴鹂,她迅速往前走了两步,道:“池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后堂之中。 “容池见过大师姐。”刚刚等在门口的青年恭敬地向叶婴鹂行礼。 “师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叶婴鹂一面作势让他起身,一面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青年。能看出来,这是一个与容清和容澈师姐妹几个都完全不同的人。 之前,容池一直都不在回春堂内,叶婴鹂问过容清之后才知道,容池是回春堂中的情报人员,也是云洲门在东齐所有分部的情报首领,因此经常不在堂内。对于这个办事效率很高又掌握了东齐多数情报的门下弟子,她还是相当好奇的。 容池向叶婴鹂行过礼之后,直起身来,肃容低声道:“大师姐上次吩咐的事情,容池已经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不知大师姐现在是否得空?” 叶婴鹂神色一凛,她之前就通过容清传下了话,要云洲门在东齐的势力查一查六年前叶氏灭门一案,究竟是因为什么引发的,却没想到,容池的动作如此之快,之前四皇子府上一事也是如此,令她有些惊讶。于是,叶婴鹂点点头,道:“空的,有什么话现在说即可。” 容池点点头,道:“大师姐,这边请。”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率先向着厢房走去,叶婴鹂紧随其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莲心(三) 厢房内。 容清从随身的暗袋里掏出来一个信封,双手呈给叶婴鹂。 叶婴鹂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几张信纸,展开,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信纸上所记载的东西,正是六年前,东齐朝野的局势。 “大齐中和十三年夏,北魏派使者与我朝修和,并请之以两国通婚,上许,遣临安公主前往北魏,与北魏二皇子和亲。公主陪嫁之中,有随行女官叶氏一名” 纸上的第一句话,就让叶婴鹂心中一颤。“随行女官叶氏一名”,这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七月,临安公主擅自从北魏潜逃回国,于早朝之时一身狼狈闯入前朝大殿,满朝文武皆惊。公主当众哭诉自己在北魏受袭,险些丧命于北魏一众强盗之手,并在大殿上当场吐露一事,随行女官叶氏为保公主安全而以身做饵,被强盗掳去,至今下落不明。” 看到这里,叶婴鹂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前些日子母亲给自己的消息没有错,临安公主确实是回到了东齐,且她出现得突然,东齐朝中根本无人事先知晓此事。 那么,问题就来了。临安一个和亲的公主,其行踪乃是举国瞩目的,即便她在北魏遇袭,第一反应也应当是向北魏当地的守备求助,而没道理会做出潜逃回国这样的事。而且,临安公主在逃回东齐的期间,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穿城过镇,竟然都不曾被人发现,直到安全回到东齐京城营丘之后,才突然出现在东齐的早朝上,打了满朝文武一个措手不及。 光是临安公主能生出潜逃回国的念头,就已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了,更何况,作为一个手中没有任何势力的和亲公主,她究竟是怎么躲过东齐和北魏所有人的视线,突然出现在东齐朝堂之上的? 这里头,一定有猫腻。 压下心中有些疑惑的思绪,叶婴鹂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手中的纸上,接着往下看。 “上为之大惊,细细盘问临安公主一番,得知公主乃是被一伙马匪袭击,却在未曾向北魏知会的情形下私自回国,便大怒,以临安公主不识体统为由,下令将其软禁,并立刻修书一封至北魏,请商议此事。另,随行女官叶氏,救护公主有功,却因此身陷北魏,下落不明,圣上亲题忠慧二字,赐下众多金珠宝物于其父靖安侯叶青,以为补偿。” 看到纸上端端正正写的叶青二字,叶婴鹂的身体没来由地一僵,片刻后才恢复正常,思绪却是飘了一下,待回过神来,叶婴鹂不禁在心中苦笑了一声,原以为自己面对父亲的事,应当能够稳住自己的心绪,现在看来,是自己太过高估自己了。 叶氏一门,男丁满门抄斩。每当想到之前听到的这句话时,叶婴鹂的心中就会如同撕裂般的痛,父亲一生尽忠,却不明不白地死去,自己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突然,叶婴鹂眼前一闪,目光瞬间收束,集中在了纸上的一处。 这段文字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却是引起了叶婴鹂高度的注意。小字写的是:临安公主和亲途中,北魏从未传出过公主失踪之讯。 这是什么情况? 和亲公主的行程,本该完全掌握在北魏皇室的手中才对,公主大致会在什么时候经过哪一个城镇,便是北魏自己没有准确地估算过临安公主的行程,和亲公主的车队途经驿站时,驿站中必然会有人前往北魏朝中报信。很长一段时间不曾收到驿站来信,魏皇就不曾觉得有不妥? 叶婴鹂的右手放在桌子上,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盯着手中的信纸,一阵沉默。突然,她抬起头来,扫了容池一眼,沉声问道:“这上面写的东西是否属实,你们可有核实过?” 容池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核实过的。” “那好。”叶婴鹂也是点了点头,目光重新集中到手中的信纸上,神色比起先前来,要凝重了一些。 “东齐使者尚未到达北魏王庭,便有消息自北魏传至,魏皇因和亲公主一事大怒,指责东齐背信弃约,羞辱北魏,扬言必报之,后,北魏大元帅奉命率甲兵侵东齐边境,齐师不能当,上怒,令靖安侯挂帅,前赴东齐北疆御敌。 “靖安侯初至北方边境,数战告捷,然时日既长,两军陷入相持之态,久不能下。一日,北魏主帅令人向靖安侯下战书,靖安侯应战。次日,两军具卒乘,相会于平原之上,两军主帅亲自出马相斗,靖安侯不知何故,突然落马,北魏主帅并未追击,容靖安侯上马后,双方整军再战。此战,东齐败,士气大跌。后,北魏连下东齐三阵,靖安侯被迫退入城中。” “此时,上得边境战报,怒而责令靖安侯下一战必要胜出。靖安侯得令,无奈之下冒险出击,反中北魏之计,大败亏输。北魏趁机进攻,两月之内夺下东齐边境六城。消息传至营丘,上大怒。此时,有人告发靖安侯暗中勾结北魏,屡战屡败乃其有意放水所至。上将信将疑,遣监军前往巡视,监军回报靖安侯行踪可疑。” “上急调靖安侯回京,将其拿下后,在靖安侯家中发现了其通敌叛国之据,盛怒之下令三法司共同审理此案。后经审,靖安侯叛国之事属实,判叶氏满门男丁抄斩,女眷没官。” 信纸上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 叶婴鹂放在桌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攥成了拳,死死地抵在了桌面上。 若是这信纸上所说之事皆为属实的话,这件事的疑点,也实在是太多了点。 北魏在先前一点动作都没有,怎么就偏偏在东齐使者出发未至时,突然向东齐发了难?自己的父亲,又是怎么会在和敌军主帅对阵的时候,无故落马的?而且,敌军主帅还没有乘胜追击,完全没有想要将父亲留在战场上! 细细一想,从自己被魏人掳走到父亲被齐皇怀疑,这中间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和父亲无关,然而最终被判了通敌的,却是东齐境内的兵马大元帅,自己的父亲! 细细地将已知的线索理了一遍,叶婴鹂只觉得自己的背脊有些发凉。 难道说,父亲的罪名,竟然是有心之人,一早就预谋好的一个结果吗? ------题外话------ 这里科普一个小知识~ 古汉语中,具体指代平级之间军事上的进攻的,有这样三个词:伐c侵c袭。 它们之间的区别在于:有钟鼓曰伐,无曰侵,轻曰袭。也就是说,正规宣战之后,带着钟鼓去打仗的叫做伐;不宣而战,直接侵犯别国的叫做侵;乘人不备突然发起小规模进攻的叫做袭。 这里北魏攻打东齐,是大规模战争,且为不宣而战,所以文中用的就是“侵”这个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丝雨(一) 一辆不大的马车,吱吱呀呀地行在营丘民房中间的小径上。 车厢内,叶婴鹂正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距离容池上一次回到回春堂中,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那日,容池来到回春堂没多久,就再次悄然离开了,临走前接下了叶婴鹂的又一条指令——查清当年叶氏一案的告密者,究竟是谁,以及,当年三司会审,参审的官员又分别是哪些人。 在得到容池之前传来的消息之后,叶婴鹂的心中就隐隐地有了一个猜测,只是,这个猜测实在是事关重大,在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之前,叶婴鹂并不敢妄下定论。 但是,倘若事情真的如自己所猜想的一般 叶婴鹂皱了皱眉头,将脑中盘旋着的念头挥去。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营丘西北有一户富贵人家的女眷难产了,府上先前请来的稳婆和大夫皆是束手无策,于是,那家人就求到了回春堂这里。这也是叶婴鹂现在待在这马车上的原因。 自从她将四皇子难产的侧妃给救回来之后,回春堂本来只在民间流传的名声,几乎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营丘城上层的贵族圈。这年头,谁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就相当于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而回春堂居然连胎位不正的孩子都能保下来,这本事,可着实厉害了些。于是,这些日子,来回春堂求安胎药方的,请女大夫们前往帮着接生的,一下子多了不少。 回春堂这名气,来得快,快得还有些离谱了。叶婴鹂从没想到过,自己不过就是去四皇子府上接生了一趟,短短没几天的工夫,上到皇室宗亲,下到平头百姓,一个个都把自己这回春堂捧得和送子娘娘似的,好像回春堂的人在,家里的产妇和孩子就一定能保住一样,弄得叶婴鹂这几日脚不沾地地忙,跑了这家跑那家,还要一边教几个师妹们那套可以把孩子掉过头来的手法,一点也不得闲。 前阵子,叶婴鹂和师妹们在出诊的时候,甚至还有许多大户人家想要重金请她们在自家府上待一阵看看孩子,都被她们婉拒了,因为根本没空。直到这几日,前来求诊的人才少了些,叶婴鹂这才得空静下心来思考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的是,回春堂的名声长得这么快,背后绝对少不了有心人的推波助澜。 不过,这助推回春堂名声之人,究竟会是谁呢?难道是四皇子?叶婴鹂想了想,又把脑子里的这个猜测给否决掉了,这阵子,四皇子还指着回春堂照看他那侧妃和刚出生不久的小郡主呢,此时回春堂名声大振,忙起来的话,不能把时间都耗在四皇子府上,而四皇子若只是暗地里抬高回春堂的名声,此举对他来说也并无意义。 将脑子里的人名一个个都过了一遍,还是没个头绪,叶婴鹂索性不去想这件事了,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现在的局面上。要说起来,之前自己给楚云深的侍卫解毒之时,特意向他提出了此事保密,而楚云深也是遵守了自己的承诺,对外宣称,东齐的大夫也解不了这种诡异的毒,要到别的地方去寻找名医。算算日子,这侍卫的毒应该也清得差不多了吧? 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着,突然,叶婴鹂明显感觉到马车的车身一震,顿时回了神,紧接着,车厢外便传来了车夫的声音:“姑娘,到地方了!” “知道了。”叶婴鹂应了一声,提起放在脚边的药箱,一掀帘子,下了马车。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栋大宅子的侧门,门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段”字。 段宅。这就是今日叶婴鹂的目的地。 侧门边上,早就有人等在了那里,见叶婴鹂来了,急忙将她迎了进去。 叶婴鹂的病人,是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妇,两个月前刚刚怀上的孩子,还是头胎。因着少妇这些日子,害喜得有些厉害,动辄吃不下东西,还常常有呕吐的症状,可把她的丈夫和家中长辈都给急坏了,到回春堂上来求诊,叶婴鹂便应邀前来,为这个少妇看诊。 叶婴鹂细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个少妇的面色,给她把了脉,问了几个问题,就明白这少妇只是孕期的反应大了些,并没有其他问题。于是,便提笔开了一服药,又细细地叮嘱了少妇一些饮食与生活上需要注意的东西,还提醒她,这一胎是头胎,须得多加几分注意才好。少妇频频点头,她身边的大丫鬟更是不错眼地盯着叶婴鹂,屏息凝神听着,生怕错漏了一句话。 “要注意的便是这些了。”叶婴鹂说完,看着少妇和她身边的大丫鬟皆是有些紧张,便笑道:“少夫人不必过于担忧,生孩子那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事儿,少夫人这症状也并非少夫人一人独有,害喜的夫人们多了去了,瞧这孩子还没出生,便闹腾成这样,生下来一定是极有灵气的。” 这话说得那少妇宽心了些,心一宽,脸上便现出几分羞涩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这样子,让姑娘见笑了。” “哪里哪里,我便先在此祝少夫人早得贵子了。”叶婴鹂笑眯眯地回答,心里却是觉得有些好笑。这少妇满打满算,也就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年纪,结果自己和少妇两个姑娘,一个已经要当娘了,另一个虽说不曾成亲,却在这里帮人安胎,倒也有趣。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叶婴鹂正准备起身告辞,就听到房门外有一个声音传来:“大郎媳妇,今日可觉得身子好些了?” 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是这少妇的长辈。 “母亲?”少妇赶紧应了一声,急忙站了起来。 随着少妇的声音落下,房门外走进来一个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的贵妇人。不同于一般的京中贵妇,这位夫人脸上竟是带着一丝英气,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利落。 只是,在看到这位夫人的那一刻,叶婴鹂愣了一下。 这位夫人,不正是她第一日在回春堂坐诊时,前来看诊的第一个人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丝雨(二) “怎么站起来了,还不快快坐下,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劳动不得。”段夫人一进门,就见自家儿媳妇站了起来,像是要向自己行礼的样子,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一把就把少妇按回了椅子上。 “母亲”少妇刚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段夫人给打断了:“行了,咱们自家人,不讲究这些个虚礼,现在你身子要紧,早些把身子养好了,让我抱上孙子孙女才是正经事啊。” “是,多谢母亲。”少妇看着也不是什么矫情的性子,这便笑着应了下来,顿了一顿,看向叶婴鹂,道:“母亲,这位是回春堂的容大夫,今日是前来给媳妇看诊的。” 段夫人刚进门那会儿,光顾着注意自己儿媳妇了,倒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屋子里还坐了个人,听儿媳妇一说,扭头一看,这才发现了边上的叶婴鹂。 早在段夫人进来的时候,叶婴鹂就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垂手站到了一边。见段夫人注意到了自己,叶婴鹂便微笑着向段夫人行了一礼,一边道:“容蕙见过夫人。” “哎”这段夫人的记性倒也不差,微微一晃神的工夫便是想了起来,忙道,“原来是容姑娘,瞧我这毛躁的,进来也不曾和姑娘打个招呼,实是有些失礼了,前几天我们在回春堂见过一次的,姑娘可还记得我?” “自然记得,夫人可是我到回春堂之后光顾的第一位客人,怎么会不记得?”叶婴鹂大大方方地冲着段夫人一笑。 要说起来,叶婴鹂的长相其实是显得有些面嫩的。她的脸上天生带着些婴儿肥,这一笑起来,两个梨涡在颊边若隐若现,配上一双灵动的眼睛,甚是讨喜。 段夫人也不例外,见叶婴鹂笑眯眯的,只觉得很是喜欢,便也笑道:“蕙质兰心,姑娘这名字着实不错。嗳,这天色眼看着就要到午时了,容姑娘若是接下来不忙,不如就在我家用了午饭再走?” 坐在一侧的少妇一听,不禁有些惊异地望了段夫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之色。母亲虽然素来大方不拘小节,却也从来不曾做过把大夫留在家中用饭的事,况且,以回春堂如今的名气,堂中的大夫怎么可能会不忙,母亲却突然提出要留人吃饭,是否有些不妥? 叶婴鹂听得这句话,也是犹豫了一下,道:“这是否太过叨扰了些?” 段夫人可没想别的,见叶婴鹂犹豫,便故意嗔道:“怎么?容姑娘可是觉得我家厨子手艺不佳,入不得姑娘的眼?” “不敢不敢”叶婴鹂忙赔了个不是,眼中掠过一丝无奈。这段夫人明显是个直性子,若是自己现在不顺了她的好意,指不准一会儿就该急了呢。 “这才对,回春堂现在在这营丘已是红了,容姑娘能来这一趟替大郎媳妇看诊,也实属不易,怎么能这般简单地就走了呢!大郎媳妇,你便陪着容姑娘说说话吧,今日老头子也在家,这事儿我得去和他知会一声。”段夫人满意地站了起来,看了这房间里两个女孩子一眼,脚下生风地就出去了。 房间里,两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一阵面面相觑。 叶婴鹂的思绪,其实已经有些飘了。 她终于想起来,这位段夫人究竟是谁了。 小时候,自己还在营丘,父亲还是东齐的兵马大元帅之时,她曾经见过这位段夫人几面。 段夫人娘家姓何,乃是将门之后,而她的丈夫段将军,更是东齐国内数一数二的名将,与自己的父亲,以及另外一个勋贵世家的将军,曾经并称为东齐的三位虎将。而这三个人当中,那位勋贵世家的将军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这位段将军则是五十出头,而自己的父亲若是还在,今年应当也就四十不到的年纪,居三人最末。 那勋贵世家和自己家往来不多,而这段家,曾经和自家的关系是很亲近的。东齐三虎将,一人在京,另外两人必定身在边境,因此这段将军到叶家的次数不多,但是他的夫人,却是和母亲的关系不错,因着叶氏乃是寒门出身,根基尚浅,便时常对自家加以照料,也见过自己好几次。似乎从那时起,段夫人就对自己很是喜欢,常说恨不得自己也能生出个这般聪明灵秀的女儿来。 如今,叶家已经不复存在了,不知这段家,在叶氏一案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一旁坐着的少妇见叶婴鹂有些神思不属,便轻咳了一声,有些歉意地向叶婴鹂道:“母亲性子直,看到容姑娘很是喜欢,这才急着想要留姑娘在我们家用饭的,容姑娘现在可忙着?不会打乱姑娘的时间安排吧?” 叶婴鹂顿时回过了神,眨了眨眼,见少妇正看着自己,便笑了笑,道:“方才,夫人有一句话倒是说着了,现在都快午时了,总不会有人在饭点儿的时辰,巴巴地将我请了去,就为了看些无甚大碍的小毛病吧?今儿倒是叨扰少夫人了,白在你家蹭了一顿午饭,说来还是我占便宜了呢。” 少妇顿时一乐,只觉得这个女大夫说话甚是有趣,怪不得母亲见了她如此喜欢,便道:“容姑娘都已经在我家用饭了,那便是我家的贵客,姑娘也别叫我少夫人了,我姓江,单名一个碧字,姑娘直呼我的名字便好。”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真是个大气的名字。”叶婴鹂对这个少妇也是有些好感的,少妇表面文静内敛,内里大气沉稳,身上虽然带着一些女儿家的羞涩,却并不做作,更难得的是,她和她婆母一样,都是不拘小节的人,这样一个和同龄的女孩子出现在叶婴鹂的面前,两人交谈起来,叶婴鹂只觉得很是舒服。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一件,对我的称呼,是不是也该改一改了?” 江碧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那我便叫你阿蕙了?” “阿碧。”叶婴鹂从善如流。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不禁一起笑了起来。 ------题外话------ 一个小伙伴攻略完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丝雨(三) “你怎的突然会想到把大夫留下来用饭?” 听了段夫人的话,段将军愣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起了头,上身微微挺了挺,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一看见这小姑娘就有种亲切的感觉,看着喜欢的紧,就想着留她吃个饭呗。”段夫人倒是没向段将军隐瞒,直说了原因。 段将军听了这话,微微思索一阵,便道:“既然夫人你都已经请了人家了,那照夫人的意思来办就是,可别慢待了容大夫,人家百忙之中能抽空来我们这一趟也不容易。” “放心就是。”段夫人点了点头,便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书房内,段将军拿起桌上的书卷,盯着它看了一阵,在不经意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之色。 叶婴鹂没有料到,段夫人竟然这般热情,直接将自己请上了段家的小饭厅。须知,东齐最是重礼,请大夫上自家餐桌这样的事,一般人家都是相当忌讳的,哪怕段家是武将之家,叶婴鹂也不认为,段夫人会大条到把这些都给忘记了。因此,在被下人带到小饭厅的时候,叶婴鹂的脸上,顿时显出了惊讶的神色。 跟着一起来的江碧倒是没有太过吃惊,见到叶婴鹂脸上现出的惊讶之色,笑着伸手拍了拍叶婴鹂,道:“母亲说了请你吃饭便是真心请你吃饭,这般惊讶作甚?也难得我和母亲见了阿蕙都这般投缘,来来来,里面来坐。”这就笑眯眯地把叶婴鹂拉了进去。 “哎”叶婴鹂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江碧拉了进去,随后她的话音就顿住了,有些吃惊地看着小饭厅里出现的两个人。 除了段夫人以外,小饭厅里还站了一个人,身形高大,五官英挺有如刀削,不是段将军,还能是谁? “父亲!”江碧见到饭厅里突然出现的人,也是有些惊讶,上前一步,就要行礼。 “哟,你们来啦!”却是段夫人的声音插了进来,这时段夫人的心情显然很不错,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一手一个,拉起两个女孩子的手,道,“大郎媳妇,都说了让你别行礼了,还有容家丫头,来这边!” 叶婴鹂就这样,被段夫人拉着来到了饭桌边上,这时段将军也走了过来。叶婴鹂一看,连忙松开段夫人的手,道:“可是段将军?容蕙在此有礼了。”恭敬地向段将军行了一礼。 段将军就显得比段夫人要沉稳多了,对着叶婴鹂也回了一礼,道:“容姑娘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府上照看大郎媳妇,段飞在此谢过了。” 叶婴鹂赶紧避了开,并未受段将军这一礼,连道不敢。 段将军也不多加计较,道:“姑娘既然在我家用饭,便是我段家的客人,有客人上门,段某岂有不出来见一见的理?只希望不要唐突了姑娘便好。” 这话一出,叶婴鹂还没回答呢,边上的段夫人一听,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说老头子,你这真的是想着人家姑娘来一趟不容易,想见一见啊?我看你就是闲的,想出来走动走动,看看容丫头只是顺带的吧!” 自从叶婴鹂进了小饭厅,就一直保持着一副淡定相的段将军,被自家夫人这么一说,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随即苦笑一声,道:“夫人,能别这么快就拆我的台吗?在外人面前,总要给我留点面子吧。” 段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嘴上却还是哼了一声:“还知道要面子啊,我还以为这几年在家闲的,你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了呢。” 段将军一脸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叶婴鹂站在一旁,忍不住有些想笑。这段将军,从自己认识他开始,就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惧内的很。然而,他和他妻子的感情却是真的好,别看两人天天小打小闹,真正红脸的时候从来没有,而且,段夫人也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子,家中真正的大事,从来不会自己擅自拿主意,而是一定会把决定权交给段将军。 只是,方才段夫人说的一句话,引起了叶婴鹂的注意。 段将军,已经在家闲了几年了? 从前,东齐三位最有名的大将,一人镇国,余下二人必定戍边,没道理段将军突然一下就待在营丘好几年,还在家闲了几年啊? 如今天下四分,而武将却闲在家中,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难道说,段将军竟是被齐皇给闲置了吗? 怀着有些复杂的心思,叶婴鹂跟着段家人一起入了座,开始用饭。 饭桌上只有段将军夫妇,江碧和叶婴鹂四个人,小饭厅地方不大,段将军和段夫人也没有要让其他人一起来此处吃饭的意思,因此这顿饭,大家还是吃得比较安静的。 期间,段夫人和江碧问了叶婴鹂几个有关孕妇调养的问题,叶婴鹂毫无保留,一一作答,谈话间显得条理分明,这让一旁的段将军看她的眼神,显得殊为欣赏了起来。 段夫人看着叶婴鹂大方有度的模样,一时有所感慨,道:“唉,若是我能生个和容丫头这般聪明乖巧的女儿就好了” 段将军慢条斯理地嚼着饭,道:“夫人,这话你好多年前就说过了。” 段夫人瞪了段将军一眼,道:“怎么,很多年前讲过,我现在就不能再提起来了?”顿了一顿,脸上现出有些复杂的神情,道:“那孩子,也是可惜了” 叶婴鹂脸上表情分毫未变,心中却是警醒了一下,段夫人这说的,好像就是从前的自己啊?适时地表现出一丝的疑惑,叶婴鹂问道:“可惜?为何要可惜呢?” 段夫人垂眸,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那孩子我们现在是见不到她了啊。” “见不到了?是搬走了吗?”叶婴鹂难得很“没眼色”地装傻充愣了一回。 不止是她,一旁的江碧也露出了些许的疑惑之色。这事她是真没听段夫人说起过啊。 “走了有六年了吧。”段夫人对叶婴鹂的这个问题避而不谈,轻飘飘地带了过去。 叶婴鹂空着的左手,轻轻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段夫人别看外表直爽,实则心思细密,要从她的嘴里套话,实在是有些难度。一旦提到重点,段夫人就会想法子带过去,根本不详谈。这可有些麻烦了 谁知这时,段将军突然来了一句。 “若不是上头那位,他们家至于去的这么早吗?” ? 上头那位? 他们家? 叶婴鹂只觉得自己在一瞬间抓住了些什么,心脏没来由地一阵狂跳。 果然,从前叶家的那一案,段将军是知道些什么的吗? 见段将军这一说,叶婴鹂和江碧都盯着他看去了,段夫人微微皱了皱眉,轻咳了一声。段将军顿了一下,忙道:“不说这个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吃饭吃饭!” 然而,叶婴鹂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眼前的这餐饭上了。 上头那位? ------题外话------ 抱歉抱歉,昨天因为考驾照的事情所以没来得及更新,现在回来啦_(:3ゝ∠)_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突然冒出来的食用说明 这篇文已经连载了一段时间啦,今天放个食用说明上来一 ̄ ̄一 首先是本文定位:男强女强1v1,he,两边都没有小三,过程没有虐点,但是因为涉及到一丢丢权谋类型的东西,所以略微需要一点脑洞~(虽然织音也是新手,可能有些地方处理的不咋地)我希望能够把文的重点放在两只主角自身的经历和他们的互动小环节上,至于小三之类的生物嗯,毕竟在现实中遇上小三也是一件非常小概率的事儿,都已经是有主的人了,一般人谁没事会巴巴的跑来表示看上你了?所以,想看男主女主男配女配之间恩怨情仇狗血大戏或者是想看撒玻璃渣的小天使们,这里并不适合你们哟~ 其次是织音更新的时间:一般情况下,本文是每晚8:30更新,频率是日更,有特殊情况以后会说明的一一 再次,因为我自己一开始其实也没怎么搞懂这个评论区的操作方式,导致好几个小天使的评论都回晚了以后要是看到有留言的小天使们,我会尽量速度回的! 最后,感谢每一个戳进《镇国巫女》来看的小天使们,你们的支持就是织音最大的写作动力,九十度鞠躬~以后也请多多指教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首推啦,冒个泡,继续加油 昨天在一个小伙伴截下来的图里面发现自己的文首推了之前因为有过一次临时有事断更的记录,那时也不知道这样的断更会影响推荐,所以现在8的字数了才来首推,今天早上起来,把和我一起首推的所有文都点进去看了一遍,好吧就数我的文最空荡荡有点尴尬一一 好在这篇文也不是一个收藏也没有,还是有小伙伴愿意看的~之前织音就说过,每一个点进织音的文来看的小伙伴,都是我写作最大的动力,这句话只要织音还留在动笔写文的一线,就永远都是有效的。现在首先想要感谢一下那几个收藏《镇国巫女》的小天使们,因为你们一直在看,所以织音一直在写,哪怕这篇文只剩最后一个读者了,我都会努力把它给写完~(当然,质量也是一定会保证的!)另外,也要感谢一下给《镇国巫女》的阅读量做了贡献的小天使们,谢谢大家走过路过能够停一停看一看~最后,既然已经走到首推这一步了,我会继续加油的,来看这篇文的小天使们也是,新年新开始,大家加油↖()↗ ------题外话------ 题外这里再给大家拜个年,虽然现在已经是初三啦,不过应该不算太晚吧~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都心想事成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PK,要加油啦 上阳迟日千门锁。花外流莺过。一番春去又经秋。惟有深宫明月c照人愁。 自古至今,文人墨客提及那深宫高墙,多是字字带愁,句句含怨,欲说还休,一叹而过。 此时,东齐皇城,后宫之中。 东齐皇宫的建立,奉礼为基,兼而糅合了道家的天人合一与阴阳五行之说,以前朝为阳,后宫为阴,因而前朝道路多为长而宽广的直线,而后宫道路则有较多曲折幽深之处,顺着地势自然弯曲,穿林过河,隐隐地竟是有些江南园林的味道。 一阵脚步声传来,惊飞了一地停在路上歇息的麻雀,拍动的翅膀带起一阵扑棱声,原本集中在一起的它们瞬间四散开来,或落在树枝上,或飞到屋檐下,显得有些惊魂未定,却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地从藏身的地方探出半个脑袋,四下里张望着。 过不多久,一个太监从道路的转角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布衣荆钗,却打扮得极为大方得体,显得气质优雅的姑娘。姑娘的手中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箱子看上去不是很沉,姑娘提着它,还是一副行有余力的样子。此时,那姑娘正一面跟着前头的太监走着,一面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容姑娘,这前头就是顺嫔娘娘住的宫殿了。”引路的太监又走了一阵,回头向叶婴鹂道。 “多谢公公提醒,民女知道了。”叶婴鹂朝那太监递出一个微笑。她本就生得漂亮,又兼身上带着一股有些特殊的优雅气质,这一笑起来,竟让那太监看得呆了一下,回过神来忙道:“姑娘不用谢,这是咱家分内之事。”一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 然而,转念一想,太监心里又觉得有些稀奇。这容蕙一个从没进过皇宫的姑娘,居然看上去礼数周到,全不逊色于那些真正的大家闺秀,头一次来皇宫,一点紧张惧怕的样子也没有,只是有些好奇,且并未失了分寸,跟在自己后面一直规规矩矩的,便是连一些官家小姐都不如眼前这位啊。难怪这姑娘会被宫里的娘娘看中了 “公公,民女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突然,走在后面的叶婴鹂出了声,“不知顺嫔娘娘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娘娘跟前可有些什么忌讳?民女初次进宫,全无所知,还望公公解惑。” 太监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这姑娘倒是细心,能想到问这些。便回答道:“姑娘尽管放心便是,顺嫔娘娘性子一向柔和宽厚,也并无什么忌讳之事,姑娘只要尽心做事,娘娘必定不会亏待了姑娘去。” 柔和宽厚?叶婴鹂心中瞬间有了一个顺嫔的定位,一边向太监道谢:“多谢公公,民女记下了。” “姑娘客气了,哎,瞧这里便是顺嫔娘娘居住的宫殿了。” 叶婴鹂一听此言,抬头一看,一排规模较大的宫室便撞入了她的眼帘。 顺嫔在宫中的地位,乃是九嫔之一,按照规格,是可以入主一宫的。 柔福宫,这就是顺嫔所居的地方。 太监领着叶婴鹂来到了柔福宫门口,托宫女进去通传一声。守门的宫女转身进去通报,很快便引着另一个宫女出来了。 太监很显然是认识这个宫女的,见到她出现,便有些惊讶地“哟”了一声,道:“这不是白芷姑娘吗?” “安公公。”名唤白芷的宫女朝着安公公点了点头,随即便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叶婴鹂。只一眼,白芷便是微微一讶。面前的人气度从容,竟是全无初次进宫多会出现的胆怯之相,不由得暗暗多看了叶婴鹂一眼,才道:“这位便是容蕙姑娘吧?” “民女正是容蕙,见过白芷姐姐。”叶婴鹂微笑着向白芷行了一礼,心中暗道,看这安公公的样子,一见到这个宫女,神色登时就正了正,想来这白芷应当是柔福宫当中地位不低的宫女了。 “跟我来吧,娘娘要见你。”白芷点了点头,示意叶婴鹂跟上。 叶婴鹂终于见到了自己在之后一段时间之内即将要照看的人,顺嫔。 看到顺嫔的第一眼,叶婴鹂就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齐皇特意召进宫中了。 顺嫔一看便是个极为柔弱的女人,这柔弱,说的可不是她的性子,而是她的身体。叶婴鹂一眼就看了出来,顺嫔身体偏弱,气色看上去本就不是很好,又兼怀着孕,肚子里的孩子对她的身体似乎造成了不小的负荷。不过,这样的顺嫔,倒是有点病西施的样子,看上去反而与叶婴鹂往日里见到的美人都有所不同,别有一种美感。 “民女容蕙,见过顺嫔娘娘!”叶婴鹂在顺嫔面前行了个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的大礼,一边在心里暗暗腹诽,进宫就是麻烦,规矩多,自己今天行了多少个礼都不知道了,许久不曾像今天这样在如此正式的场合露面了,不习惯了 要说叶婴鹂进宫之时为何丝毫不露怯,其实并不难解。她从前可是作为和亲公主的随行女官前往北魏的,宫规礼仪之类的东西,怎会不知?实际上,叶婴鹂就连进宫都不是头一遭了,只不过她为了不显露,有意做出自己像是第一回进宫的样子罢了。 “瞧着像是个规矩孩子,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你。”头顶上,顺嫔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传来。 叶婴鹂顺从地抬起了头,平静地对上了顺嫔打量的目光。 顺嫔的目光在叶婴鹂身上停留了一阵,随即便是柔柔地一笑:“生的挺标致的,如此年纪轻轻,能有这样不错的医术,倒也实属难得了。你起来吧,过来给本宫看看,本宫和本宫肚子里的皇儿,现在如何了?” 叶婴鹂道了声是,起身来到顺嫔身边,一旁早有宫女搬了一个凳子放在一侧,叶婴鹂向顺嫔请示了一下,便在凳子上坐下了,替顺嫔诊起脉来,一边细细观察了一下顺嫔的面色。片刻后,叶婴鹂收回手,微微思索了一阵,道:“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腹中的小殿下亦是如此。只是一件,娘娘似乎有些体弱,如今还怀着小殿下,怕是有些吃力了,需得好生调养才是,这一节乃是最要紧的。” 顺嫔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差,太医院里那群太医也是这般说的,只是他们的法子对本宫的身体并没有太大起色,你可有这个本事,稳住本宫的身子?” “陛下和娘娘既然招了民女入宫,民女敢不尽力!”叶婴鹂正色看向了顺嫔。 “不错,看起来比那些太医的胆子都要大一些,本宫喜欢。”顺嫔眉眼之间松了松,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叶婴鹂刚要说些什么,突然,从外面进来一个宫女。 “启禀娘娘,贤妃娘娘前来看望。” ------题外话------ 昨天文章换新封面了,终于把之前的那个粉红灯笼给换掉了,突然开心233333333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