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小医女》 正文 第一章 雨歇树溢翠,空山鸟鸣急。 秀峰藏福地,林中隐竹篱。 小南山。 阵雨初歇,被雨水冲刷得青翠欲滴的树林之中,一个深褐色的高大身影正在疾速地穿梭其中。因为速度实在太快,一时之间甚至让人没办法确认,他到底是身形异于常人的人类;还是被骤雨惊动的林间猛兽,直至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他的身侧响起。 “阿遂,停下!!” 深褐色的身影闻声而停,刚刚被他的疾跑惊得逃到了树梢上的小动物战战兢兢地探出小脑袋,这才发现来者并不是什么食肉猛兽,而是一位长相憨厚,身高近两米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生着一双狼一般狭长的灰眸,皮肤是常历风雨的古铜色。他头上顶着一个用树叶和花藤做成的帽子,精巧别致,和他那张粗犷的脸庞配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但他明显很爱护这顶帽子,在刚刚的疾跑中,也不忘伸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好好地护着。 此时,一双素白的小手正缓缓地从甘遂系得严严实实的蓑衣中伸出来,那双小手微微拱起,两手之间好像团着什么东西似的,动作显得很小心翼翼。 甘遂见状,连忙将自己的蓑衣向两边撩开,方便那双手的主人探出身来。 “呐,拿好!”里面之人一边费力地探出头来,一边将手里的东西轻轻地递到了他的面前。 “哦。”甘遂认真地应了一声,松开了一边的蓑衣,窝起掌心,接住了那人手心里的东西——一只刚刚长出绒毛的小雏鸟。 那只雏鸟的浅灰色绒毛上还沾着几块黑色的炭灰,眼睛半眯着,不知是饿了还是怎样,站都站不稳,东倒西歪的,样子好不可怜。 没了这只小鸟占着手,蓑衣里面的人很快就从里面探出了上半身,再从身侧的树枝上一借力,轻轻松松地出了蓑衣,跳上了树杆,垂着一双赤足,斜坐在了一旁的树杆上。 那是一位年龄在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只见她齐腰的长发被一支白玉簪子别在一则,露出一张皎月般素净的脸庞来。长眉不描自黛,一双略圆的杏眼,瞳色深得似是最好的墨玉雕成的一般。她的眼睫很长,但不似常人那样卷翘,而是微微向下撇着,总带着一种不太看人的孤傲感,好在她脸颊上嵌着的两个浅浅的梨涡,很好地化解了这份孤傲,不至于让她的气质太过清冷。她身上穿着一件杏色的云锦长裙,盘扣窄袖,裙摆似绽放的莲花一般,层层叠叠地散开,是改良过的唐装款式,颜色素净,只在领口和袖口的位置袖了几瓣竹叶做点缀。 甘遂立即走近了两步,神色紧张地仰望着树上的少女,微微地张开着双臂,似是准备着接住随时有可能掉下来的她。 “看着我干嘛?送它上去呀。”少女的声音清脆,语速极快。说话间,她隐在杏色长裙里面的双腿轻轻地晃了几下,一阵不易察觉的铃铛声从她脚踝处的银色脚链上传了出来。 听到铃声,甘遂手上的小雏鸟立即扑动起翅膀来,似是要飞过去一样。树上的少女见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一僵,立即停止了晃腿的动作,身体向后倾了些许。 “快点,送上去!!”少女随手指了指甘遂身后的大树,急道:“师父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得趁他回来之前赶回竹楼。” “哦。”甘遂讷讷地应了一声,单手解了身上的蓑衣,放在一旁,翻身上了身后的大树。那树杆被先前的大雨湿透了,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苔,看上去十分光滑,但他似乎并不担心,他的动作敏捷得像一只准备猎食的黑豹,一手护着小鸟,一手举起,勾着头顶的树枝,赤着脚,在树杆上轻轻地借了几次力,眨眼间,便攀上了十几米的树梢。 “小小师妹,这这里可可以吗?”甘遂指着一个有些破落的鸟巢,结结巴巴地问着下方的少女。 “嗯嗯,你定吧。”少女扫了一眼,随意地点点头,此时她的目光已经被别的东西给吸引住了——那是一株长着圆掌状叶片的小植物,上面零星地顶着三四朵杏黄色的小花,正随风摇曳着,好不可爱,在一片墨绿色植被中格外的显眼。 等到甘遂修葺好破落的鸟巢,安顿好小雏鸟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小师妹已经不见了踪影。他面上一急,正要呼叫,一颗红色的小野果从天而降,精准地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阿遂,快过来!!” 熟悉的声音让甘遂的神色顿时放松下来,他转身看着正冲自己招手的少女傻笑了两声,完全没有在意先前被砸的事情,将头上的花藤帽子扶正之后,拿上一旁的蓑衣,快速地跑向了少女所在的位置。 少女现在正像壁虎一般趴在一处五米多高的石壁上,她的腰上缠着一条银色的长链,链子的另一端连着一只鸡爪状的三齿爪,此时那爪子牢牢地抓进了石壁上方的岩缝里,将少女固定在了半空中。在她的正前方,正是那珠刚刚吸引了她目光的小黄花。 少女见甘遂跑近,立即出声止住了他的动作:“你不用上来,把药铲扔给我!” “哦。”甘遂点点头,立即从腰侧取下了一只皮革长条,解了上面的捆索,摊开放在了左手的小臂上。只见那皮革之中,整齐地排列着十几把款式各异的小工具,小刀c小铲c小锯c小斧等等,打眼一看,跟小孩子的玩具似的,但再仔细观察就知道这些小物件做工精巧,刃口锋利,绝不是小孩子能玩儿的东西。 甘遂取出一个形似汤勺的小工具,那‘汤勺’看着似乎跟平常所见的没什么两样,只是柄手稍微长了些罢了,但再细看就可以看到在勺子顶端有一排尖齿状的刃口。他将柄手缠在少女垂下来的树藤上,让她慢慢吊上去了。 拿到药铲,少女毫不迟疑地行动起来,只见她先小心翼翼地用药铲尖齿的一端在那珠小花周围画出了一个椭圆形的范围,然后慢慢地用尖齿在石壁上打磨起来。也不知那药铲是什么材料打制的,都不见她怎么用力,那些坚固无比的岩石就在药铲下变成了纷纷扬扬的粉末,随风散去了。不多时,那株被少女看中的小花就被连根取了出来。 两人收拾好东西,见天色又暗了些许,便没敢再耽误,少女先从怀里取出了一张漆木面具扣在脸上,然后便如小猴一般窜到了甘遂背上,用刚刚的银色长链,将自己和他绑在了一起,手法娴熟,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这么做。 等少女将链子绑好,甘遂这才披上了放在一旁的蓑衣,转身向山下跑去。 翠竹搭建的小楼,颜色清新,在朦胧的山雨中,犹如悬浮在半空的神仙府邸。 “咚咚咚——”沉闷的脚步声惊醒了正在小憩的玄衣少年,还不等他起身,一只橘色的大猫便从他的怀里窜了出来,两三步就跳到了刚刚进门的少女身上。 “重黎,师父回来了吗?”少女一边将刚刚随时在山脚溪边捞上来的小鱼喂给橘猫,一边缓步走向了睡眼朦胧的少年。 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两道匕首一般锋利的长眉,漂亮的桃花眼还带着几分孩童的天真,脸颊圆嘟嘟的。原本应该是很可爱的一张面孔,不过却因为左边脸颊上那块巴掌大小的深褐色斑纹而被挡住了大半的风采,让人不由得心生几分可惜。 “还没。”重黎揉着眼睛,小声回了一句。 少女一手抱着橘猫,一手探到了重黎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还难受吗?”重黎早上有些发热,虽然已经吃了药,但她仍是有些不大放心,不过好在手下的温度确实已经降下来了。 “不难受了。”重黎笑眯眯地在她的掌心里蹭了蹭,模样跟她怀里的橘猫有几分神似。 说话间,外边突然想起了一声惊雷,屋外的雨声瞬间又大了几分,两人目光齐齐地看向了屋外。 “要要给师父送送伞吗?”稍后几步走进来的甘遂看向了小师妹,他的手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小药锄,显然是一回来就去了后院,帮小师妹将刚刚采回来的小植物重新栽好了。 重黎看了看浑身湿漉漉的两人,立即下了竹床,走到墙角,拿了两把刚刚干漆的油纸伞,道:“我去送吧,蝉衣姐姐你们先换下衣服,小心风寒。” “我我去!!”年龄最大的甘遂哪能同意,立即将重黎手上的纸伞夺了过来,急道:“外外面打打雷了,我去!” “行了,争什么争?”蝉衣将怀里的大猫放到了竹床上,走到两人面前,快速地分配了任务:“阿遂去看看后面的药棚需不需要加固?这雨可能还要连下几天,重黎去烧点热水,顺便想想待会儿吃什么?我去送伞!”说完,也不等两人答话,便从两人手里抽出雨伞,转身走出了竹楼。 “喵~~”吃完小鱼的橘猫高傲地看了两人一眼,优雅地跳下竹床,从他们的脚下穿过,赶上了蝉衣的身影。 郊外,山脚下。 “师兄,再过几天,就是我家那孩子的束冠礼了,你是看着他长大的,这次不回去看看吗?” 朱漆斑驳的小亭里,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背在身后,正满目和气地询问着侧卧在长凳上的醉酒男子。 “呃?谁?”醉酒的男子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深灰色长衫,眼睛半眯着,脸颊通红,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一只棕色的酒坛子,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似是已经醉得不轻了。 “师兄在我面前也要装傻充愣了吗?”青衣男子似有些不悦,他的脸颊消瘦,眼角处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身上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感,不笑时,隐隐有一种迫人的威严,但这种威严明显没办法在一个醉鬼身上起作用。 “嗝——”灰衣男子冲着他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儿,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用袖口抹了抹嘴角的酒渍,嚷嚷道:“谁谁是你师兄了,想骗我的酒喝,没没门儿,我徒弟可是这山头上的山大王,你,你赶紧走,不然,不然我让他削你!!” 话音刚落,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雨幕中传了过来。 “哎哟喂,这小祖宗怎么来了??”刚刚还一副醉得不轻的灰衣男子立即翻身而起,神色慌乱地在亭子里打量了几圈,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手里刚刚还宝贝得不得了的酒坛子往青衣男子怀里一塞,一副恩赐的表情:“这可是今天刚出的新酒,还热乎着,便宜你了,赶紧走,赶紧走,我徒弟来接我了。”说完,也不等那男子的反应,立即挥着手冲进了雨幕里。 “小蝉衣,你来接为师了,在这边,在这边。”灰衣男子兴高采烈地冲向了蝉衣。 “喵~”蝉衣还未来得及开口,团在她怀里的大黄猫已经受不住那熏人的酒气,高傲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蝉衣的怀里,一副打死不想跟酒鬼为伍的模样。 “又喝了多少?”蝉衣瞥了一眼男子,从袖口里拽出一个自制的小香囊放到了大黄猫的脑袋边,很是无奈地问了一句。 “就喝了两口。”男子竖起两指,做发誓状。 “喵——”橘猫尖叫了一声,很明显,连它都不相信对面那人的鬼话。 蝉衣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懒得去管他话里的真假:“重黎今天有些发热,你喝酒了就别进他的房间,今晚就跟阿遂睡吧。”说完,将手上多出来的那把纸伞往他面前一推,转身往来路走去。 在转身的一霎那,她看到不远处的亭子里,一位青衣人正满脸沉思地打量着这边,发现自己在看他之后,立即抬手护住了脸庞,快速地转身消失在了雨幕里 蝉衣眯着眼睛想了一下,总觉得那人袖口上的云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跟你说,昨天的鬼市特别好玩,你们没去还真是可惜了”师父一边走,一边在蝉衣身边絮絮叨叨地讲诉着昨天晚上鬼市上的热闹。 蝉衣偶尔应两声,大多时候也只是听着,她一向不喜欢酒味,但没办法,谁让旁边这人是养她长大的师父呢?她自有记忆起就跟师父c甘遂,还有重黎一起生活在这小南山上,一直未曾离开过,她对这个世界所有的认识也仅限于师父的讲述,和每年罕见的鬼市。昨天是三月三,今年的第一次鬼市,她本就不喜欢凑热闹,再加上也没什么想买的,所以昨天就没去了,不然恐怕师父也没办法去偷空喝酒了。 等到师徒二人回到竹楼,甘遂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带着重黎在厨房里忙碌着。他的智力比常人低了许多,但做菜却意外地好吃,当然,也可能是被四肢不勤的蝉衣师徒俩给逼出来的他从小就长得比山下的那些村民高大,饭量自然也足,师父是位药农,经常要出远门寻找药材,十天半个月不回家的情况多得是。蝉衣跟厨房的气场先天不和似的,出门在外,打野食,烤鱼什么的很拿手,一进厨房,那就是灾难现场时间久了,大家总不能老饿肚子,慢慢也就训练出了甘遂这个厨房高手。 刚刚从溪水里捕到的新鲜鲫鱼,做出来一大盆乳白色鱼汤还冒着热气,甘遂正在灶台边翻炒着青翠的蕨菜。正在加柴的重黎听到声音,连忙抬起头来,右边的脸上不知何时糊了几块碳灰,显得有些滑稽。 见蝉衣c甘遂二人皆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重黎马上察觉到了有异,立即丢了手上的东西,扑到了水缸边上。 饭后,外面的大雨还未停,喝了醒酒汤的师父拿出自己用竹片制作的棋子,和重黎对弈起来。甘遂在外面的走廊里打拳,呼呼的拳风合着竹棋落下的声响,让人格外地放松。 蝉衣抱着橘猫斜靠在小塌上翻着《黄帝内经》,师父不仅是药农,还是远近有名的神医,一有空就去山下的小医馆里坐诊。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师父一起学医术,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能接下师父的担子,让他能早日安享晚年,虽然师父现在看起来不到四十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几天后,天气终于放晴。 这天清晨,蝉衣照例在甘遂的习武声中醒来,等她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才发现饭桌上多了一封崭新的书信。甘遂不识字,所以从来不看这些;重黎倒是识字,不过他前几天下棋输给了偷偷使诡计的师父,这几天正跟他生闷气,见到信封上是他的字,动都懒得动。 蝉衣无奈地拿起了书信,信封很新,但里面的信纸却是旧的,见状,她就将还没有完全取出来的书信又推了回去。在除了治病救人以外,师父在其他很多方面都懒得让人发指,就比如说他出门采药留信这件事。从几年前开始,他每次出门前就都只写一个新信封,里面的信件就是之前写的,他偷偷从蝉衣房间里找出来,无数次循环使用,也就十几个字的事,他就是懒得再动笔。所以后来这封旧信纸就成了他出门采药的标志,自然也就不必细看了。 蝉衣将书信塞到了自己的袖口里,准备待会儿再放回房间的原处。 陪重黎二人用了早餐之后,蝉衣便去了后院。那里除了师父栽种的一大片药材外,还有一小块地方是专门留给她种植各种花草的,虽然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也算是她除了医术以外唯一的爱好了。 前几天栽下的那棵小黄花又开了两朵小花,在它旁边的是蝉衣偷偷从师父的药田里移植过来的一株白芨。白芨又被称为,紫兰c紫蕙c百笠,可入药,也可作观赏的花卉,花色浅紫,花香淡雅,深得她的喜欢。前几天为了救那只不小心掉进药田里的小雏鸟,她才发现的。不过,等她救起小雏鸟才发现自己还是迟了一步——师父那棵宝贝了十多年的人参已经被那小家伙给折腾折了。也正是如此,前几天她才会和甘遂冒着大雨,将闯了祸的小雏鸟给即刻转移了,不然等师父回来,那小雏鸟估计难逃做下酒菜的命运了。 蝉衣一边浇着花,一边想着最近的种种,心里突然有了一点怪异的感觉:“以师父对自己那块药田的看重程度,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他怎么还没发现那株消失了的人参呢?”她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会儿,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那天远远见过的青衣人。 “蝉衣姐姐,阿遂要上山,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重黎推开后院的小门,走到了蝉衣身边,仰着头小声问道。 “呃,哦,一起去吧。”蝉衣压下心里的疑惑,放下手里的长嘴小铁壶,牵着重黎离开了后院。 等两人走到前厅,却发现甘遂正背着一只药篓焦急地往里面走,在他的怀里正抱着一只小毛团子,看外形,像是狸猫一类的小动物。花豹一般的皮毛,五官跟家猫差别不大,不过个头却还比不过他们养的那只橘猫,俯卧在甘遂蒲扇一样的掌心里都绰绰有余。 “怎么回事?”蝉衣松开重黎,疾行了两步,一边接过小毛团子,一边厉声问道。 小南山地势险峻,山中常有虎豹出没,除了他们师徒四人,连附近的那些胆大的村民也不敢轻易上山,但眼下这只小毛团子腹部却明晃晃地插着一只做工精致的羽箭。 甘遂摇着头,指了指门口的位置:“它自自己跑过来的。” 师父醉心医术,平时遇到受了伤的小动物也很乐意搭把手,长此以来,附近那些稍有灵气的小动物都会认路了,有时候也会自己跑到竹楼来找师父疗伤。蝉衣虽然还没有给人看过病,但对这些小动物身上的小伤口却很拿手。见到此景,便让重黎立即去取来了自己的医箱,自己则去药库配了一些止血消炎的药粉,准备给小毛团子取箭。 不知是射箭之人技术有限,还是小毛团子够机灵,那支羽箭虽然插得很深,但奇迹般地没有伤到什么重要内脏,所以给小毛团子取了箭后,只要再休养几日,就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听了蝉衣的诊断,一直在旁边帮忙的甘遂c重黎二人顿时都放松了下来。等蝉衣缝好线,就很放心地留下她照看小毛团子,他们二人则一起上山了。因为最近的市集离他们这里都有大半天的路程,几人都懒得跑,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自行解决伙食问题了,反正小南山上的野味也不在少数,一年四季都有新口味,倒也很难吃厌。 “哦,对了,你们顺便看看山上有没有人参,不管大小,先把药田里的那个空给补上吧。”临出门前,蝉衣突然想了起来,连忙嘱咐了一句。 “好。”甘遂双手往两边一划,满口答应下来:“我我给小小师妹找个这么大的”他虽然不识字,但会认图,常年跟在蝉衣身边,看她翻阅各种医书,自然也能认识大部分草药,再加上天生的好嗅觉,找起药来,甚至比其他三人都还厉害。 重黎之所以会跟着一起上山是因为他嘴馋,想吃一种野山菇,不然像这种刚刚放晴的天气,温度又不高,他平时基本是连大门都懒得出的。 送走两人,安顿好小毛团子,蝉衣就准备回房休息一下眼睛,她的眼睛小时候受过伤,虽然这些年已经被师父治好了,但平时看书都得限时,更何况是开刀c缝针这样的细致活儿。 蝉衣眯着眼睛,仰卧在房间的小塌上,腹部搭着一件柔软的兔绒披肩,耳畔听着屋外竹林传来的细微风声,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就在这时,一阵蔚蓝色的光芒悄悄地包裹住了熟睡的少女。少时,一个半透明的影子缓缓地从她的身上浮了起来,一晃一晃地飘出了竹楼 巨大的银色星盘在半透明的影子下慢慢展开,两排身着白色长袍的身影缓步而出。他们低着头,嘴里轻轻地吟唱着古老的曲调,在星盘上渐渐围出了一个圆圈。 “呵!” 一声轻喝从领头的两位白袍人嘴里喊出,所有人动作一直地停止了低吟,仰起了面孔,他们的脸上都覆盖着一张半黑半白的阴阳面具,只露着一双双虔诚的眼睛,专注而期待地看着半空中的半透明影子。 那影子地颜色渐渐变深,俄而变成了蝉衣的模样,一张一半金黄,一半银白的面具凭空出现在她脸上,那双合着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又开始了吗?”半空中的蝉衣苦笑了一声,伸手摸了一下脸上的面具,在她睁开双眼的瞬间,巨大的星盘和白袍人顷刻间化为了齑粉,消失在了微风中,取而代之的是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小南山。 巍巍高山,积雪斑驳,北边是利刃劈出的垂直悬崖,靠近南边却是生机勃勃的茂密树林。从白雪皑皑的山顶向下,积雪越来越稀薄,间或能看到几块裸露的褐色土地。再往下就是遮天蔽日的树林,颜色墨绿,沉默得如同夜里巡视边疆的士兵。一条清澈的小溪从这沉闷的墨绿中欢快流过,在小溪的尽头,一栋别致精巧的竹楼拔地而起,隐在一小片翠绿的竹林之中,清净却不失温馨。 少时,滚滚黑烟从熟悉的竹楼里腾空而起,被热浪接触到的竹叶瞬间变得焦黄药田c花圃c小木桥许许多多陪伴了她多年的东西纷纷在大火里变成灰烬 “说出你师父的下落,可饶他不死!!”带着斑驳血迹的长刀凌空架在重黎的颈脖之上,穿着银色盔甲的人影忽近忽远,像是倒映在水中的影子一般,五官模糊不清。 刺鼻的血腥味萦绕在周围,散落了一地的残躯c四肢让人胃里一阵阵翻涌着,一只巨大的灰狼屹立在自己身后,不时地用锋利的前爪刨着地上染血的泥土,好像下一秒就要一跃而上,撕咬住谁的喉咙一样 “师父去采药了有什么你们冲我来,放开他!!”匍匐在溪水边的少女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一向素洁的脸庞上沾满了红黑相间的秽物,她的右手呈现一种扭曲的姿势,软软地垂在地上,右边的肩膀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在滴答滴答地流淌着鲜红色的血液 见到这一幕,被蔚蓝色光芒笼罩住着的蝉衣立即挣扎起来。 “醒过来,快醒过来!!”她拼命地想要摆脱那层困住自己的蔚蓝色光芒,可是她越是着急用力,那光芒反而困得越紧。 小溪边,提着长刀的人影缓缓地走向了狼狈不堪的少女 另一边,茂密的树林中。 重黎正悠闲地坐在一颗歪脖子树上,手里提着一串用小树藤串起来的浅黄色菇子,探着身体问下方在挖人参的甘遂:“阿遂,这个菇子打汤吧,天天喝鱼汤都腻了。” “啊?”甘遂仰起头,眯着眼睛擦了擦鬓角的汗水,疑惑地看着重黎,显然没听清楚他刚才的问题。 “哎,你”重黎气鼓鼓地瞪了一眼满头大汗的甘遂,正要说些什么,却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偷偷地从树跳了下来,正准备接近毫无察觉的甘遂。 见重黎话说了一半,突然噤声,甘遂顿时急了,以为小师弟又要跟自己闹小脾气了,正要起身解释,却见对方突然冲自己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甘遂立刻停止了动作,愣愣地看着他,等着下一步指示。 他的脑子不好,但脾气一向极好,师父很早以前就教导他要听话,他之前就听师父的话,后来有了小师妹c小师弟,他便连他们的吩咐也一板一眼地好好实行着。虽然偶尔也有理解出了偏差,好心办坏事的情况,但大多时候三人相处得都还算不错。 小松鼠被甘遂要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要转身逃跑,见他突然没了动作,就又停了下来,继续向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着。 重黎坐在高处,此时已经看到了甘遂头顶上多出来的那一枚松子,自然就知道了小松鼠的目的,心里想着要戏弄一下小松鼠。 就在这时,一声急促的哨子声突然从山腰处的竹楼方向传了过来。 “出事了!!”重黎神色一紧,听出了这是蝉衣的哨子声,立即翻身跳下了树杆,向山下冲去。 甘遂先是一愣,随后也立即提起一旁的药篓追了上去,没两步,便追上了重黎,顺手就将他提起来放到了药篓里,然后背起药篓,健步如飞地穿过遮天蔽日地树林向下面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蝉衣好不容易从梦境里挣脱出来,才发现梦境里的大火已经烧到了现实中来,刺鼻的浓烟充斥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里。她立即剧烈地咳嗽起来,一阵干涩的痛楚从她的喉咙深处传来,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那些浓浓的烟雾,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鬼影,渐渐地将她包围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屋外传了进来,梦里的场景一下子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顿时不知从哪儿生出来了一股力气,马上取出了脖子上从不离身的哨子,拼命地吹起来——那哨子是师父送给他们三人传递消息用的,三人以前也有闲不住跑出去撒野的时候,小南山这么大,师父也不好一个一个去找,便想了这一这么个办法,其中的长短哨音是什么意思,也只有他们四人知道,方便又实用,省时又省力。 半山腰上,等蝉衣的哨声全部吹完,甘遂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危险,快跑!!小师妹在叫他们跑? “阿遂,竹楼起火了,快点,蝉衣姐姐还在下面!!”重黎见到山下传来到滚滚黑烟,神色瞬间焦急起来,哪里还有空管什么哨子声。 甘遂闻言,下意识地思考起来,自己应该听小师妹的话,带着重黎逃跑;还是听小师弟的话下山救人? 然而还没没等他想明白,重黎已经不耐烦地翻身跳下了药篓,准备自己去救人了。 “不不行!!”甘遂立刻抓住了重黎的衣领:“小小师妹会生气的!!” “生气了就哄哄,姐姐又不会打人!!”重黎立即反驳了甘遂的担忧,并大力地挣扎起来:“快放开我,姐姐怕火,她的眼睛又不好,会出事的!!” “对呀哄哄就就好了。”甘遂一听,顿时就想开了,完全忽略了前面的“危险”二字,将重黎反手往药篓里一扔,又开始风风火火地向山下跑。 终于将完全的信息传出去了,蝉衣心里一放松,刚刚好不容易汇集的力气马上就全部消失干净了,人立即软软地倒了下去。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有预知未来的本事,很多在她梦里出现过的场景,不久之后就会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真实的生活里。时间久了,她也会根据自己的梦境避开一些危险,倒也不算坏事,虽然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只是今天这危险来得太快了,她恐怕是避不开了。 “喵~喵~”昏昏沉沉中,一阵熟悉的猫叫声让她又清醒了几分。 “小尘子!”蝉衣这才想起,家里还有只橘猫,可惜她现在已经没力气去顾及这只陪伴了她多年的小东西了。 “咳咳咳,臭老头子,一有事就知道跑路咳咳咳小爷又不是专职收破烂的”将昏之际,蝉衣隐约听到了一个陌生的抱怨声,在屋内响起,少时,有人疾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上山阿遂重黎”蝉衣强忍着铺天盖地的困意,说完这六个字,便再没有一秒迟疑地昏睡了过去。 “什么人??”重黎刚从药篓里跳下来,就看到了一个橘黄色的人影正艰难地抱着已经昏迷的蝉衣,从烧了大半的竹楼里跌跌撞撞地冲出来。 听到声音,那橘色的人影顿时慌了,马上将怀里的蝉衣抛了过来,然后转身又冲回了竹楼里 “咚——”一声闷响,被橘黄色人影行为惊呆的甘遂二人,毫不意外地没有接住被抛来的蝉衣,后者在竹楼前的木桥上滚了好几圈,才被一个桥墩子挡住了去势,停了下来。 “”重黎二人愣了一瞬。 就在甘遂弯腰准备扶起蝉衣之时,一个银灰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一把抓住了一旁落单的重黎。然而正当他为自己的收获欣喜之际,一道寒光在他眼前飞速掠过,然后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咽喉里。 那人的笑容僵在脸上,高大的身躯已经“咚——”地一声倒在了桥面上,四肢剧烈抽搐起来,喉咙深处发出“赫赫”的恐怖声响,眼睛里的光亮很快就消失了,变得空荡荡的。他好像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怎么会突然躺在了地上?而一个孩子手里又怎么会有那么锋利的武器? 刺眼的红色迅速在那人身下蔓延开来,扶着蝉衣的甘遂还没反应过来,重黎已经一脸戾气地将脚下的尸体踢飞了几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么一个身形淡薄得有些病弱状的小孩子,居然能面不改色地一脚踢飞一个身形起码是自己四五倍的大人。甚至在此之前,他还风轻云淡地将一只小药铲插进了这个大人的咽喉里。 不过,没多大会儿,重黎突然神色懊恼地“啧”了一声,然后翻身跳下了木桥,走向了那具已经伤痕累累的尸体。 “怎么?你还要鞭个尸吗?”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正准备弯腰的重黎浑身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好像刚刚被刺了一药铲的人是自己一样。 蝉衣在甘遂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来,脸色发青地怒视着下方的玄衣少年,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这些是谁教给你的?” “没人教我。”重黎一边回答着蝉衣的提问,一边慢慢地蹲下了身体,将那支深深插进尸体里的药铲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然后走到了一旁的小溪边,仔仔细细地清洗起上面的血迹来。 “洗不干净了,哈哈哈她都看见了,你洗不干净了”一个猖狂的声音在重黎的脑袋里慢慢地清晰起来,音量渐渐变大,好像马上就要撕开他的皮肤,让周围的人见识一下他血肉模糊的本来模样。少时,锋利的药铲狠狠地划过他的掌心,冰冷的溪水刺激着他的伤口,让他终于清醒过来。 “给你!”重黎慢慢地走回蝉衣面前,将洗得干干净净的药铲双手递给了她。他自己的双手被冰雪融成的溪水冻得发紫,脑袋沉沉地垂着,不敢看蝉衣的神色。 甘遂被重黎先前的一连串动作吓得不轻,此时见他走近,连忙走开了两步,眼神又惊又惧,完全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蝉衣低下头,看着眼前熟悉的药铲,浑身颤抖着,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去面对身前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孩子。重黎是她从小带大的,虽然有时会顽皮一点,但大多时候却很乖巧听话,连小动物也很少伤害,今天却一出手就取人性命,这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一阵破风之声从三人的头顶传来,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羽箭从天而降,如骤雨一般飞向了他们。 “吼——”一个巨大的灰色身影扑向了还没反应过来的蝉衣二人,将二人撞到了木桥下方,躲开了上空的致命一击。 看着渐渐逼近的银灰色人影,蝉衣终于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计较孩子品行问题的时候,她马上拉起了自己身侧的重黎,指着通往山下的小路,大声道:“快跑!!”说完这句,还不等重黎做出反应,她又立刻回头,寻找起甘遂来,可是桥面上已经被铺天盖地的羽箭占领,哪里还有甘遂的身影? 蝉衣心里一惊,正要翻身上桥,却被迟迟没有动作的重黎拉住了手腕:“狼!”面色惨白的少年愣愣地指着不远处的竹林。 顺着重黎的指向,蝉衣慢慢地抬起了头,果然,那只刚刚出现在她梦里的灰色巨狼正一路撕咬着周围渐渐靠近的银灰色身影,向两人的方向疾速奔来。 “姐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身形不足巨狼五分之一的重黎勇敢地挡在了蝉衣身前。他的身上还抖个不停,眼神却极坚毅,薄唇紧紧地抿着,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避开的意思。 蝉衣想到梦里见过的场景,那还敢让他留下来,立即趁着外围的灰影人被巨狼打乱了包围圈,抱起重黎,就要向山下跑去。 小南山虽然地形偏避,但还没到不通人烟的程度,只要有外人在场,他们就有求救的机会,想到这儿,蝉衣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在逃出灰影人的包围圈时,蝉衣留意到他们之中并没有梦里拿刀的那个人,这让她心里一慌——暗处还有埋伏。 “小师妹”一个熟悉的声音止住了蝉衣二人逃跑的步伐。 蝉衣惊讶地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了一双琥珀般的委屈巴巴的眼睛 蝉衣面色僵硬地看着浑身血腥的巨狼,迟疑了许久,这才慢慢地小声开了口:“阿遂?” “”只见刚刚还满脸凶残的巨狼立即低下头来,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喉咙里发出温顺的咕噜声。 “住手!!”重黎手上的药铲在离巨狼的眼睛处不足一指的地方,被一旁的蝉衣眼疾手快地扼住了手腕,这才没有造成自相残杀的局面。 “阿遂??”重黎刚刚一直在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巨狼的动静,根本没空仔细观察蝉衣的行为,等他看清了巨狼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立即松了手上的力道,任由蝉衣夺下了手里的药铲。 这时,一只橘黄色的大猫慢吞吞地从巨狼的背上跳到了蝉衣怀里——正是她以为已经葬身火海的橘猫。抱着猫的蝉衣这下更加确信,眼前这只威风禀禀的巨狼,就是自己的师兄甘遂所变的了——这只橘猫跟在师父身边的时间比他们都长,早就成人精了,如果是外人,它是万万不敢这么随便趴在别人背上的,典型欺软怕硬的性子。 “喵~”橘猫尖利地叫了一声,尾巴高高扬起,指了指下山的方向。 蝉衣醒过神来,看了看已经快要燃烧殆尽的竹楼,眼眶微微一红,强忍住心里的慌张和不舍,拉着重黎,将他往巨狼的背上一甩,自己也抱着橘猫快速地爬了上去。 转身的一霎那,蝉衣的眼角终于扫到了那把熟悉的大刀,银色亮光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她心中突然释然,下一个动作就是将前面的重黎和橘猫牢牢地护在了身下 粗粝的石子和身体相接触的一瞬间,刚刚因为身心高度紧张而被冻结的五感似乎一下子重新活了过来——溪水浸透衣物的凉意c肩膀上的献血滴答滴答落入溪水中的声响c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大约是寒意太盛,肩膀上的伤口也被咚得失去了知觉,在落地的刹那,蝉衣很快便从溪水里挣扎着趴了起来,看向了巨狼的方向。还好,重黎和大黄都没有事,只是狼背上又多了一道飞溅的血迹。 “姐姐!!”重黎飞快地从狼背上翻身落地,向蝉衣跑了过来。 “别过来!!”蝉衣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变形,但还不等她的话音落地,一把血迹斑驳的大刀已经架在了刚刚落地的重黎颈侧——梦里的场景终究还是变成了现实。 “吼——”甘遂低吼了一声,一双琥珀般的瞳孔隐隐有充血的迹象,但就在他准备冲上去的时候,大黄突然跳起,一爪拍在了他的脑袋上,然后翘着尾巴,指了指溪水里的蝉衣。 甘遂不忿地在地上磨了磨爪子,在大黄的催促下,缓缓地走到了溪水边,咬着蝉衣的衣领,小心翼翼地将她拖到了岸上。 “说出你师父的下落,可饶他不死!!”戴着银色金属面具的持刀者低着头,用手上的长刀轻轻地拍了拍重黎的脸庞,动作轻浮,声音里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感觉,好像他此时正在跟街上的小贩讨论商品价格一样。 “师父去采药了有什么你们冲我来,放开他!!”虽然知道自己的话根本起不了作用,但情急之下,蝉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他? “你?”长刀缓缓地离开了重黎的颈脖,持刀者玩味的眼神慢慢转向了蝉衣,似乎是在重新给自己手下的猎物定价,但在场的几人都很清楚,他的视线并未全部离开重黎——他们现在还没有救下重黎的机会。 见几人已经被牵制住了,周围那些躲过巨狼攻击的灰影人又慢慢围了上来。只见他们的脸上都覆盖着金属面具,只露着一双双没有情感的深黑色瞳孔,眼睛下方鼻子的位置有两个呼吸的小孔,其他的皮肤也被完全隐藏在了银灰色的盔甲下面。他们的背上各背着一张弓弩,手里则拿着一把两尺左右的弧形匕首,匕首的刃面上皆被抹上了黑色的粉末,一点银光也不显露出来,如果不近身,很难发现——蝉衣听师父提过,这是典型的杀手才有的暗杀准备,但师父就是一介乡野游医,怎么会有人派杀手来寻他呢? 就在蝉衣暗自思索之际,持刀者已经将重黎交接给了一位同伴,然后缓步走到了她到面前。 “说吧?”冰冷的刀刃重重地落在了蝉衣肩膀上的伤口处,那人的声调仍带着不经心的意味,只是握住刀柄的右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 蝉衣咬紧牙关,慢慢地抬起头来,直视着持刀者的双眼,缓缓地勾起了唇角:“我师父他”灰色的粉末迎面而来,瞬间沾满了持刀者的金属面具。 一阵辛辣刺鼻的味道立即散开,伴随着那人的惨叫声,蝉衣一刻都没敢耽搁,身体往后一倾,用脚尖顺势重重一踢持刀者的手腕,然后趁着长刀落地之前,用脚勾住了刀身,再快速地拍了一下身侧的巨狼。 “跑!!” 巨狼无一秒迟疑,如离弦之箭一般猛然扑向了对面的人群中 一系列的动作在电光火石间就完成了,等到那群灰影人反应过来,便见到那名看管重黎的同伴已经倒在了地上,他的胸口上插着一把眼熟的大刀,而刚刚那位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的少年,此时正趴在飞驰而去的巨狼背上,双眼泣血般地紧盯着他们,似乎要把他们每个人的样子都清清楚楚地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毕竟是常年生活在猛兽出没的深山老林之中,蝉衣自然不可能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文弱。在重黎还是一个只会哇哇大哭的婴儿时期,空长着一个傻大个儿的甘遂还不会认路,师父不在家的时候,上山找食材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长期翻山越岭c躲避猛兽的经验,让她的身手比常人好很多,再加上天生灵敏的第六感,她从小到大受伤的次数只手可数,而且一般都是一些小的皮外伤,没两天就能自己痊愈的那种。这次深可见骨的刀伤,让她在狼背上没坚持住半柱香的功夫就晕了过去。 “小小师妹!!”甘遂感到自己背上一轻,立即停下了飞驰的脚步,但因为他们此时正在一个下坡路上,等他停下来,蝉衣却并没有停,而是继续顺势往山下滚去。 “唉哟——” 一声惨叫从小路下面的拐弯处传来,一白一灰两个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地撞到了一起。 本来已经昏睡过去的蝉衣硬生生地被撞醒了,然而还不等她看清眼前是什么情况,眼前的那道灰影便被飞扑过来的巨狼一头顶飞了。 “停!下!!”蝉衣忍着强烈的眩晕感,叫住了还要追击的甘遂,在重黎的搀扶下,缓缓地站了起来。 “说好的黄道吉日呢?老大,你怎么能又骗我?”被甘遂顶飞的灰影挂在了一棵光秃秃的枫树上,悲痛地哀嚎起来。 “自己蠢,能怪谁?”一位身着深黑色及膝风衣的女子悄无声息地飞身上了枫树,一边嫌弃着,一边飞快地检查了一下灰衣人的四肢,见其毫发无损,这才悄悄地展开了颦着的双眉,转身望向半山坡上的蝉衣等人。 大概是蝉衣现在满身是血的样子实在太过凄惨,那女子没看多久,便转过视线,提起了还在哀嚎的同伴,飞身下了枫树,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被蝉衣刚才的那一撞给吓到了,原本是巨狼形态的甘遂这会儿又变会了傻大个儿的模样,在蝉衣他们发愣的空隙里,他已经飞快地就近找了几棵常见的止血药草递到了小师妹面前。 “止止血!!”他还在为自己刚刚不小心将小师妹摔下了山而愧疚着,眼睛都不敢看人,埋着脑袋,声音有点闷闷的。 “不用,已经不流血了,先下山。”蝉衣脑袋还晕着,没有发现甘遂的异常,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问问甘遂突然变狼又变人的原因,就率先转身向山下走去了。 “哦。”甘遂快速地扫了一眼蝉衣的肩膀,见伤口处确实已经没有流血了,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但他并没有扔掉手上的药草,而是将它小心地放到了腰上的布袋里,然后抱起了一旁的橘猫,追上了前面两人的脚步。 “轰——” 刚走到山脚,一声闷雷响起,三人脚步一顿,齐刷刷地仰头看了看墨色浓重的天空。 “我我去找找大叶子。”甘遂说着,将橘猫交给重黎,就立即跑开了。 山雨顺风而来,无法预测,三人以前上山找药材和食材的时候也经常会遇到,偏偏三人都是不长记性,不爱带伞的主,所以他们就地取材,制作雨衣和帽子的手艺都还不错。 甘遂找树叶的速度很快,蝉衣因为受伤不便,就没有动手,。因为不确定山上那群灰影人还会不会追上来,所以几人都没敢多停留,等甘遂找回树叶,重黎边走边给蝉衣编了好了一件雨衣。另一旁,甘遂就抱着一大堆的树叶c树藤踉踉跄跄地跟着,不时递上重黎需要的东西。 蝉衣披好雨衣,将橘猫塞进怀里,随意地瞥了一眼自己肩上的伤口,只见刚刚还狰狞得吓人的伤口,此时已经只看得见一道蜿蜒的红线了。虽然还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在,但好像只是自己的心理在作怪。 这种情况蝉衣不是第一次看到,在重黎很小的时候,她有一次抱着重黎在溪边玩耍,不小心滑了一跤,膝盖撞到了一块锋利的石头上,血顷刻间就染红了身下的溪水重黎吓得哇哇大哭,她着急哄重黎,等重黎好不容易哄好了,她低头一看,膝盖上除了一条红印子,什么都没有。要不是自己的衣裙确实破了,小腿上还有残留的血迹,她都差点以为刚刚血染溪水的场景是自己的幻觉了。 梦里会预感到即将发生的危险c快速愈合的伤口c脚踝上时响时不响,能吸引鸟类的小铃铛她身边发生的奇怪事情实在太多,所以刚刚看到一起长大的甘遂眨眼间变成巨狼,她的心里也没有太多惊讶,反而有一种“原来奇怪的事情不是我身上才有”的释然感。只是这一切还是不足以让她忘掉刚刚重黎动手杀人时的哪种震惊,虽然紧接着她自己也动手杀了一个 蝉衣低头看了看自己右手,因为之前摔了一跤,手掌上沾了许多黑色的泥土,但她很清楚,在那些泥土之下,还掩盖着一层新鲜的血迹——那是刚刚被自己所杀的那个人留下的。她学医至今,除了那些受了伤,自己找上门的小动物,还没有正式动手救过人,今天却出手伤了一条性命想到这些,她的心情就格外的沉重,手也微微地颤抖起来。 “喵~”橘猫从她的雨衣里艰难地探出脑袋,轻轻地叫了一声。 “蝉衣姐姐,对不起”重黎脚步一顿,看向面色惨白的蝉衣,突然说了一句。 蝉衣闻言,浑身一僵,她很想像平常重黎顽皮,犯了什么小错误那样,给他讲清道理之后,再笑着跟他说一句“下不为例”。但此时她的掌心里还沾着一个人的鲜血,她有什么资格去跟重黎讲道理?去接受他口中的“对不起”?所以到最后,她在重黎期待又隐着怯意的眼神下慢慢地加快了步伐,就像是自己刚刚没有听到对方的那句话一样。 大概是因为心不在焉的关系,蝉衣一个没留意,既带着两人一猫走到了一条从没走过的小路上,等她反应过来,雨势已经大得他们没办法在继续赶路了。好在这时,他们刚好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小山洞,山洞不大,但用来避雨却是够的。 甘遂见蝉衣瞄了一眼山洞,然后停了下来,连忙弓着身体,抢先去里面查看了一番。 “干的!”少时,甘遂一脸兴奋地从山洞里面跑了出来,大声道了一句。 蝉衣不动声色地侧首看了看重黎苍白的嘴唇,然后对甘遂点了点头:“那先进去休息一下吧。” 等三人一猫进了洞,甘遂很快就察觉到了蝉衣和重黎之间的不对劲,刚刚还挂在脸上的傻笑立即收敛了,悄悄地坐在洞口,低着头,和地上的橘猫面面相觑起来。 重黎坐在蝉衣的左手边,低着头,手里攒着一截没有用完的花藤,无意识地折来折去,似乎在思考着是什么? 蝉衣低着头,看着已经被雨水洗刷干净的双手,心里思绪万千。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先安慰一下重黎,毕竟事出紧急,他可能是惊慌之下才伤了别人;一会儿又想到那个被自己一刀毙命的灰影人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睛里满是惊恐 她自小生活在小南山里,日子悠闲自在,从未经历过刚才的那些。但不知为何,在那人将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心里没有一丝惧意,好像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据了,夺刀c杀人c逃跑,一切都做得那么顺其自然。直到她被摔下狼背,撞到那个倒霉的路人身上,她的意识才悄然回归身体,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亲手夺走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这样一双轻易夺走他人性命的手,还能再医病救人吗? “咕——”一阵不可忽略的声响打破了山洞里的寂静。 甘遂抱着肚子,小心地往外挪了挪身体,脸上满是尴尬:“饿饿了” “我,我去找吃的!!”重黎一下子跳了起来,在旁边二人反应过来之前,一头冲进了外面的雨幕里。 “!!!”甘遂c大黄齐齐地转过头,盯住了脸色怪异的蝉衣。 “我,去看看。”蝉衣在一人一猫满是期待的眼神中慢慢地站起身来,然后拿起了堆放在一旁的两件雨衣,走了出去。 雨势已经比他们进洞之前小了一些,但能见度仍是不高,等到蝉衣出了山洞,重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雨幕里。 蝉衣无奈地转身看了一眼甘遂,将手上的雨衣递到了他的面前,沉声叮嘱道:“早去早回,不要跑太远。” “好!”甘遂立即起身应了一声,接过雨衣,侧身走出了山洞。 甘遂虽然外表粗犷,但其实很细心,极擅长追踪,平时想要改善伙食吃点肉,追捕山鸡c野兔等小动物的任务交给他,从来没有失误过。现在换成了一起长大的重黎,他追踪起来自然也不是难事。 等到甘遂离开,蝉衣这才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没有再回洞里面,而是在甘遂坐过的洞口位置,靠着岩壁仰面坐了下来。 山洞的岩壁上,一只蜘蛛正在慢吞吞地向被网住的猎物爬去——那是一只粉色的小蝴蝶,与经常嬉戏在竹楼后面的那群小蝴蝶有点像。眼看着蜘蛛就要爬到还在奋力挣扎的小蝴蝶跟前了,蝉衣突然心生不忍,快速地起身救下了小蝴蝶。然而,她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小拇指上沾到了一截蛛丝,而那只被突然夺走到口食物的蜘蛛正摇摇晃晃地攀在上面。 那蜘蛛不过指盖大小,颜色也是常见的灰色,确实不打眼,等蝉衣反应过来,它已经爬到了自己的手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报了自己食物被夺之仇。 “嘶——”那蜘蛛虽然看着不大,但咬起人来力度却不轻,蝉衣的痛觉又比常人要灵敏一些,所以当即就下意识地用力甩了一下手掌,将蜘蛛甩了出去。 看着仓皇而逃的蜘蛛,蝉衣的神情微怔,这么一个小东西在性命攸关之际,都会不顾一切地向自己这个庞然大物发动进攻,更何况是当时刀已经架在脖子上的重黎和自己?虽然伤人性命终归不是好事,但明知情况危及而无动于衷,轻易地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他人之手,岂不是愚蠢?想到这里,她的心情豁然开朗,施施然地坐了下来,神色平静地清理起小蝴蝶身上的蛛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混在雷雨交加的傍晚里,让人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不安来。 “等一下,有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停在了山洞外面。 早在脚步声刚刚传过来的时候,蝉衣已经飞快地抱着大黄,躲到了山洞里面,如果不站近看,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很明显,现在外面的人确实已经发现了她们的行踪。 “呃?怎么有狼人的气味?”又一个声音响起,虽然明显压低了嗓音,但因为蝉衣刚刚见识过甘遂变成巨狼的样子,所以现在对“狼”字格外在意,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熟悉的小南山,对于这个完全陌生的外界,她实在很难放下警惕。 “狼人?这里偏南方,怎么会有狼人,你是不是搞错了?”先开口的那个人似乎有点不信。 “老大刚教了我们狼人的追踪术。” “不是吧?老大又偏心,给你开小灶!!”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的呼噜声吓得长老的字都写歪了?” “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你现在的笔记都是我在帮你抄的好吧?” “那本错别字高达三成以上,语句不通的笔记吗?” “对呀,对呀,有没有很感动?” “这个问题你可以去看看授课的长老,你的那本笔记现在在他老人家那儿。” “啊!!” 一声惨叫宣告外面两人的谈话无疾而终。 “小小师妹!”甘遂焦急的声音伴随着一道惊雷在洞外响起,原本打算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蝉衣立刻将橘猫一扔,然后起身冲出了山洞。 “怎么了?重黎呢?”看着浑身湿漉漉的甘遂一人出现在山洞外,蝉衣一慌,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抓抓走了黑衣服”甘遂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脸上满是不安。在他的动作间,蝉衣看到两道新鲜的撕裂性伤口盘踞在了甘遂的小臂上。 “咦,原来是你们呀?”一个眼熟的灰色身影眨眼间出现在两人身边。 “是你们!”蝉衣神色一紧,立即不着痕迹地移动了一下身体,将甘遂挡在了自己身后。而此时站在她对面的,正是刚刚在山脚下,被甘遂一头撞到枫树上的灰衣男子,和他那位霸气十足的黑衣同伴。 只见那男子穿着一件烟灰色的双排扣短风衣,下面是一条深色的休闲裤,眉如远山,凤眸微挑,左眼下方长着一颗不太明显的黑色泪痣,唇色艳丽,嘴角微微上扬,天生一张让人能轻易放松警惕的笑脸。 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位黑衣女子,在气质上和他仿佛两人极端一样。她的皮肤带着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惨白,五官好似用刻刀,一点一点地雕出来的,锋利无比,美则美矣,但总似乎少了一份生气。她的瞳孔不是常见的黑色或者深褐色,反而隐隐溢着浅浅的金色流光,让人见之难忘。 “哎,看来老大没骗我呀,今天果然是黄道吉日,这种深山老林都能遇到熟人,是吧?”灰衣男子头也没回地用手肘撞了撞身后的同伴,笑眯眯地道,很是自来熟。 “”见面两次,第一次连话都没说上,这样也能算熟人?就算是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蝉衣也不免觉得眼前这男子有点奇怪了,难道是跟甘遂一样,脑袋有点问题?她在心里默默地揣测着。 “小小师弟”甘遂还在着急着重黎被抓的事,见蝉衣突然不看自己了,立即拉起蝉衣的手臂提醒了一句。 蝉衣哪里会不心急?但此时眼前还有一对儿莫名出现的男女,是敌是友都没有搞清楚,她哪敢妄动?如果这两人也和那些杀手有关,让他们汇合了,自己这边更没有胜算。 “黑衣人?”穿着黑色风衣的女子突然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眼熟的金属面具,上前了两步,递到了甘遂面前,急声问:“他们是不是戴这种面具?” “不不是”甘遂立即摇头否认:“他们没有这个” “原来不是山上那伙人追上来了。”蝉衣闻言,顿时心安了一些,毕竟他们刚刚动手杀了对方两人,还伤了他们中的领头,如果是这群人,那重黎很可能已经被他们泄愤杀掉了,既然不是,那重黎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 不过,看着黑衣女子手上那个眼熟的金属面具,蝉衣还是没办法现在转身去找人,因为那个金属面具和在山上追杀他们的那群杀手的一模一样。 “我我见过”正当蝉衣迟疑之时,甘遂突然指着那黑衣女子准备收回的金属面具大声叫起来。 蝉衣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拉住甘遂急退了好几步,以防对面两人突然做出什么不利动作来。 “你见过?在哪?”哪知,还没等两人退到安全位置,对面那女子忽地鬼魅灵一般闪到了甘遂的身边,拉住了他的另一支手臂。 “在小南山,你先放开他!”见甘遂被抓住了,蝉衣立刻慌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马上就说出了那群杀手的位置。 “小南山,你们是从小南山下来的?那你们见过无涯前辈吗?”灰衣男子一听,也迅速地走到了他们面前,并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同伴钳制住甘遂的那只手。 “无涯?他们怎么知道师父的名讳?”蝉衣心里暗暗一惊,男子口中的无涯正是她的师父——君无涯。 “喵~”一声熟悉的猫叫,一只浑身橘黄色的大胖猫优雅地从山洞里面缓缓走了出来。在靠近四人时,突然奋起一跃,一爪拍在了灰衣男子的腰上,然后疾速转身,跳到了蝉衣的怀里。 “古尘,是小尘子,那你们是前辈的徒弟蝉衣姑娘和甘遂小哥吧?”灰衣男子看到橘猫出现,神色更是兴奋,也没在意刚刚被踩了一身的泥印子,而是迅速地叫出了两人的名字。 “你,认识我师父?”蝉衣团了团怀里被称为古尘的橘猫,惊讶地仰头问道。师父因为常年在山下行医,认识他的人自然不会少,但这只跟了师父很久时间的橘猫却性格懒散,极少出门,虽然有个如此不同凡响的名字,但除了师徒几人,从未见过外人,是他们小南山里真正的隐士角色。 “对对对,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请无涯前辈,也就是你师父帮忙的。”灰衣男子笑眯眯地摸了一把古尘的脑袋,解释道。 蝉衣低头看了看古尘,见它乖巧地在男子掌心里蹭了蹭,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心里不觉放下了一些设防。这才小声道:“我师父出门采药了,你们要找他,最好晚半个月再过来。” “这样啊,”灰衣男子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会儿:“那你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蝉衣摇了摇头:“师父采药的地点从不固定,我也不清楚。”说完这些,她便走到山洞前,将古尘放到了地上,拿起了旁边的雨衣,冲甘遂招了招手。 等甘遂走近,蝉衣将唯一一件雨衣披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小声嘱咐了一句:“维持你现在的样子,我们去找重黎,先不要跑太快。”虽说旁边两人自称是师父的朋友,但听他们刚才的语气似乎对狼人有偏见,所以她暂时没有要向两人坦白甘遂身份的意思。 甘遂虽然不太懂蝉衣的想法,但他习惯性地点了点头,然后按照她的说法来做了。 “蝉衣姑娘,请等一下。”见蝉衣抱起了古尘,准备冒雨离开,灰衣男子立刻挡在了他们的面前:“是你们那位小师弟出事了吗?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或许能帮上忙。” 因为刚才心里一直想着各种事,蝉衣并没有仔细打量两人,此时,心里安定些了,她才发现这两人好像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他们明明没有用如何挡雨工具,但从头到脚却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点雨水都没有沾到,浑身别说泥点,连湿痕也没有,好像刚刚在雨幕里跑来跑去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看到蝉衣惊讶的目光,那男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邀功一般地将同伴黑衣女子推到了跟前,满脸自豪地宣布:“这位是我家女王大人,你们只要跟她站一起,这些雨水就会自动避开你们了。”说话间,那些又急又密的雨滴果然像是被一道无形的东西挡住了一般,再也没有落到蝉衣等人身上。 “谢谢。”蝉衣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拒绝二人的好意。 “就是是这儿。” 在甘遂的带领下,几人很快找到了重黎被人抓走的出事地点。那是一处两山之间的一个小山谷,面积不大,旁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青石,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落叶。在落叶之上,还有几支刚刚被折断的树枝——很明显,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打斗,但奇怪的是,那些松软的落叶上却没有留下一个脚印,就好像重黎和那些人一直是在半空中打斗一样。 据甘遂在路上所讲,他找到重黎的时候,后者已经被那些人抓住了,他当时还在半山腰,只看清那些人穿着黑色的长袍,连正面都没有看到,但是那群人并没有飞在半空中,而是还站在下面的青石上聊了一会儿。但是甘遂的出现被察觉到后,他们就立即离开了,甚至都没有要将他一起带走的意思。 “你们来看看这个?”凤十三,也就是那位灰衣男子突然喊了一声。刚刚在路上,他们已经各自报了名字,他那位同伴姓素,名栖瑶,不过关于两人的身份和来历,他们却并没有细说。 此时几人都在山谷周围寻找着线索,被凤十三这么一喊,才慢慢围到了一起,观察起那棵被凤十三特意拎出来的树木来。只见那棵树外面乌黑,树杈上光秃秃的,高度不足八尺,如果不是凤十三特意提起,其他几人可能都会把它当成一截枯树枝给忽略掉了。但事实确实那棵树此时还好好地长在地里,只是不知为何长着这么一副奇怪的样子。 “是被雷打中了吧?”蝉衣观察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小南山见过的那些被雷电击中的树木,好像就是长着这幅样子。 “不是,”一旁的素栖瑶断然否决了她的猜测,神色有些怪异起来,她先是瞥了凤十三一眼,然后才慢慢地解释道:“雷击木会有燃烧的迹象和气味,这棵树上完全没有,应该是”说到这儿,她突然停顿了一下,伸出戴着皮手套的右手轻轻地戳了一下面前的黑树,只见那棵树在她的指尖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向地面倒去。 “生机全无!”在黑树倒地的瞬间,素栖瑶缓缓地补充完了自己刚刚没有说完的话。 “咚——” 就在这时,一声震耳发聩的闷响从几人脚下的枯叶里传里出来,蝉衣感到眼前一阵白光闪过,脚下瞬间一空,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地拽着她的双脚,想要将她带往另一个空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咚咚锵,咚咚锵” 蝉衣在一阵热闹的鼓声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然而还不等她看清眼前的场景,一个微冷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了起来。 “别睁眼!” “!!”蝉衣惊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是素栖瑶的声音,连忙依言而行。 “不要睁眼,我们中了别人的埋伏,被抓起来了。你先待在这儿,我出去看看,很快回来。”素栖瑶又压低了声音吩咐了一句。 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响,蝉衣感到一阵微风轻轻地从自己身前拂过,耳畔的鼓声大了一瞬,然后马上又恢复了之前的音度。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是在一栋比较封闭的房子里,而素栖瑶刚刚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出去了,在开门的那瞬间,她似乎还隐隐约约听到了嘈杂的人声。但想到素栖瑶之前的叮咛,她并没有贸然睁开眼睛,去核实自己的猜测。 “咳咳咳”突然,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蝉衣的右前方传来,她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向她靠近。 “小痨鬼,你不好好呆在屋里,到处跑什么?想破坏我们的祭祀吗?快滚回去!”一阵叫骂声从外面传来,间或还伴着几声沉闷的击打声。 “咳咳我来给给里面的人送水大人说咳咳咳,不能让她们有事”被称为“小痨鬼”的来人断断续续地说清了自己的来由。 “进去吧。”一个嘶哑的男声恩赐般地说了一句,然后又一声闷响闪过,蝉衣半眯着眼睛,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向自己扑了过来。 “吱呀——”大门很快又被合上了,屋内又暗了下来,只有一支闪闪烁烁的蜡烛还在落满灰尘的烛台上发光发热。 “对唔”扑到自己身上到小孩刚要说话,蝉衣就立即起身捂住了他的嘴巴。 “嘘——”蝉衣给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见他点了头,这才慢慢地松开了手。 “咳咳咳!”小孩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张嘴!”蝉衣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腰包里掏出了一颗自制的润喉药丸,递到了小孩面前。她虽然还未外出行医,眼前小孩的身份也不明朗,但跟在师父身边耳濡目睹多年,对于病患,她是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的。 大概是润喉药丸上淡淡的薄荷味让那小孩放松了警惕,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将药丸含进了嘴里。 “快点!!死里面了吗?”外面的看守使劲地敲了敲门,催促道。 “姐姐不要喝这水。”趁着喂药的瞬间,小孩突然眨眨眼睛,在蝉衣耳边快速地说了一句,然后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摸索着走向了门口的位置。 等到小孩离开,门再次合上,蝉衣这才慢慢地重新坐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手心里,一把银色的小刀格外醒目。 蝉衣小心翼翼地将小刀收入了袖口里,然后继续倒在地上装晕。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蝉衣感觉一阵熟悉的微风停在了她的面前——素栖瑶回来了。 “好了,可以睁眼了。”素栖瑶拍了拍蝉衣的手臂,小声说了一句。 “怎么样了?”蝉衣闻言马上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素栖瑶的神色似乎有些苦恼,她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先静观其变吧。” “你看看这个。”蝉衣想起之前那个小孩送来的银色小刀,觉得有必要和对方交流一下收获。 “你哪儿来的?”哪知,她刚把小刀拿出来,对方突然劈手抢了过来,声音也不觉大了几分,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一个小孩送过来的。”蝉衣说着,比划了一下小孩的身高和外貌:“看着好像五六岁的样子,很黑很瘦,眼睛大大的,右手好像有些不灵活。”刚刚两人接触到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因为距离近,她还是观察到了不少细节。 “我明白了。”素栖瑶突然浅浅地笑了一下,低着头,十指灵活地摆弄起银色小刀来。 “咚咚咚!!”外面的鼓声又重了几分,好像有更多的人加入其中了。 “是夔牛鼓,尽量不要仔细去听,会影响神智。”可能是察觉到了蝉衣的心思,素栖瑶突然提醒了一句。 “夔牛?《山海经》里的那个吗?”分散注意力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聊天,蝉衣听了素栖瑶的提醒,便挪了挪身体,向她靠近了些许。 《山海经·大荒东经》有记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嗯。”素栖瑶点了下头,手上的小刀发出“咔嚓”一声响——原本浑然一体的小刀手柄立即分成了两半,露出了一张白色小纸条来。 “呃?”蝉衣惊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刚刚那个小孩你认识?”难怪刚刚她提到有小孩来过时,对方一点都不惊讶。 “嗯。”素栖瑶没有否认:“不过之前我并不知道他们在这。”说话间,她已经展开了手上的小纸条。 见她没有刻意回避的意思,蝉衣便也跟着看了两眼。不过,纸条上面只有几个图不像图,字不成字的符号,她也没看出什么。 素栖瑶应该一眼就知道了其中的意思,但还是耐心地等到蝉衣转开了视线,她才慢慢地收起了纸条,重新合上了小刀。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吗?”蝉衣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小声问了一句。 “等!”素栖瑶一字定音。 为了不被外面的鼓声影响,二人都不敢再继续装睡了,但因为两人都不是凤十三那种自来熟的性格,所以一时之间都没有找到好话题可以转移注意力,只能各自捂着耳朵发呆。 蝉衣还记挂着不知下落的重黎,但是她又没有素栖瑶那样来去自如的身手,这让她的心情渐渐变得烦躁起来。就在这时,她感到自己脚踝上的小铃铛突然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小虫子爬到里面去了一样。还不等她有所动作,一阵淡淡的药香从小铃铛里飘了出来。 “咚咚!!”两声闷响从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橘黄色身影优雅地走了进来——是橘猫古尘。 “喵~”古尘仰着头,冲蝉衣摇了摇尾巴,后者莫名地觉得自己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得瑟和嫌弃的意思。 但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赶集抱起古尘看了看素栖瑶:“你还要在这儿等你的同伴吗?” 素栖瑶看着她怀里的古尘,想了一下,很快做了决定:“我跟你们一起吧,反正他们人手够了,不需要我帮忙。” 出了暗室,首先映入蝉衣眼帘的就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高台。高台之上,篝火灼灼,数十位头戴青面獠牙面具的青年男子分列于高台周围,正用力地挥舞着手上的鼓槌,击打着一面面被镶嵌在高台之侧的小黑鼓。那小黑鼓微微凸出来,在明亮的火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描绘着的暗红色火纹。 “咚咚咚!!”没有房屋的阻隔,激烈的鼓声更加明显起来,犹如惊雷一般的鼓声一阵接着一阵的在耳边炸开,让蝉衣渐渐有了一种头昏目眩的感觉。 “喵~”见蝉衣半天没动,古尘不由得有些着急,仰头叫了一声,还用尾巴扫了扫她的手臂。 “怎么了?”素栖瑶回头见蝉衣脸色有异,急忙走了回来。 “没事。”蝉衣艰难地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鼓声上拉了回来,笑着摇了摇头。 “那快走吧,天色不早了,我们要快点离开这儿。”素栖瑶抬头看了看星辉漫天的夜空,脸色有些严肃。 “好。”蝉衣应了一声,顺着古尘尾巴所指的方向小步跑了过去。 跑了一段距离之后,蝉衣这才看出她们现在是在一个破旧的小山村里。整个村子除了一栋十米多高的圆形建筑以外,就只剩下关押她们的那座破木屋。那建筑外围布满了四四方方,眼睛一样的小窗口,模糊的交谈声从窗口里飘出来。现在似乎正是他们吃饭的时间,外面除了那群正在敲鼓的青年,没有任何人走动,倒是方便了正在找出路的两人一猫。 “呜~”就在这时,一声号角声从圆形建筑的顶端传来,躲在暗处的蝉衣二人仰头一看,只见一位长须飘飘,一身仙风道骨的老者正站在屋顶上,手里举着一只一臂多长的牛角,正卖力地吹奏着。 不多时,一些脸上画着红色火纹的村民陆陆续续地从圆形建筑里面走了出来,大部分都是老人c妇女和孩子。奇怪的是,从走出建筑后,无论大人还是孩子,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或者交谈,都沉默地往高台的方向前进着,动作缓慢得近乎诡异,仿佛没有意识的傀儡一般。在人群之中,蝉衣还惊讶地看到了那位送了自己银色小刀的孩子。 “他不是你的朋友吗?”蝉衣指着小孩,看向一旁的素栖瑶。 “嗯,我看到了。”素栖瑶神色镇定,好像对小孩的出现并不意外。 等到原形建筑里面的居民全部都走了出来,屋顶上的老者这才停止了号角声,然后走到了围墙边,双手背于身后,缓缓地飞了下来。 “哼,故弄玄虚。”素栖瑶冷哼了一声,慢慢地从暗处走了出来。 “等一下。”蝉衣看着素栖瑶脸上的神色,总感觉她好像下一秒就要对着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放心,这里的事不归我管。”素栖瑶看出了蝉衣的担忧,语气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喵!”古尘不耐烦地叫了一声,从蝉衣的怀里跳了下来,晃着尾巴走进了圆形建筑里。 “小尘子。”蝉衣见此连忙跟了上去。 “等等!”素栖瑶本来很是闲适地跟在蝉衣身后,却在两人刚一踏进建筑群里时突然变了脸色,拉住了蝉衣:“里面有点不对,你待在外面,我先进去看看。”说着,也不等蝉衣回话,变闪身进去了。 “小心点!!”蝉衣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便抱着双臂乖乖地蹲在进门的位置,耐心地等着那一人一猫。 “咳咳咳!”一阵熟悉的咳嗽声由远及近,蝉衣仰头一看,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正提着一个小桶,晃晃悠悠地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蝉衣愣了一下,想到那小孩身后可能还有其他人,连忙起身躲到门后的一片树影下。 沉重的脚步声慢慢地靠近,然后停在了离蝉衣不足一米远的位置。 提着小桶的小孩站在如纱的月光下,使劲地耸了耸鼻子,小声嘀咕道:“咦,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姐姐身上的香味?” “叮铛——”正当蝉衣迟疑之时,她脚上的铃铛突然自动发出一声脆响,暴露了她的位置。 “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小孩双眼瞪得圆溜溜的,惊讶地看着从暗处走出来的蝉衣。 “我”蝉衣最不擅长说谎话,毕竟在小南山上,没必要这么做。所以此时只得支支吾吾地愣在原地,低着头和小孩大眼瞪小眼。 见蝉衣迟迟不答话,小孩顿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两只小拳头捂得死紧死紧的,关节处已经隐隐发白:“姐姐,你也是来找起死回生药的吗?” “起死回生药?”蝉衣一愣,她学医多年,见过的稀奇古怪药材也不在少数,但还从未听说过什么起死回生的药材,就算有,也只是传闻,一眼便能知道真假。 “你不是”看到蝉衣眼中明显的惊讶之情,小孩微微放松了一些,他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旁边并无其他人,这才快速地一手提着小桶,一手拉住蝉衣的手腕,面黄肌瘦的小脸上满是严肃,道:“姐姐我带你去藏起来,不然被他们找到,你就危险了。” 蝉衣闻言暗暗一惊:“他们之前还抓过别人?” “嗯,”小孩一边走,一边小声回答着蝉衣的提问:“很多咳咳他们抓了很多像姐姐一样的人每隔几天就抓” 蝉衣见小孩走得吃力,便弯腰接过了他手上装满清水的小桶,心里则默默思量起小孩话里的意思来。 “抓人c很多c隔几天”这些词语在蝉衣的脑海里转了几圈,再加上她们刚刚看到的那个燃烧着篝火的高台,和那几面能迷惑神智的夔牛鼓,她似乎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 “姐姐,你就先藏在这儿吧,等他们休息了,我就偷偷带你出去。”小孩将蝉衣带到了一个破落的小茅草屋前,推门说道。 开门的瞬间,蝉衣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草药味,其中还隐着淡淡的腐臭和霉味,一个年龄大概在岁的小孩,从屋内唯一的一张小木椅上惊慌地抬起头来。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破乱乱的褐色短袄,面孔全都隐在暗处,只能看见几缕枯黄的头发垂在肩膀上,随着他动作滑落到了身前。 “小桑,我们今天有客人来哦。”小孩从蝉衣身边探出脑袋来,笑眯眯地同里面那个孩子打着招呼。 “客人?”被称为小桑的孩子歪了歪脑袋,隐在阴影中的面孔露出来了一半,那是一半苍白秀气,带着一种病态的幼稚脸庞。因另一半脸还隐在暗处,一白一黑,泾渭分明,让蝉衣忽然生出一种看到了幼年重黎的错觉。 “对呀,是位漂亮的姐姐。”小孩牵着蝉衣快步踏进了屋内,然后转身关上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你好,我叫扶桑。”坐在木椅上的小孩微微扬起脑袋,跟蝉衣打了一个招呼。他的目光里流露着一种与他的外表极不相称的疲惫感,但神态却又极为温和,仿佛是一位背负着千斤重担,徒步跋涉过千山万水的归乡人,虽然浑身伤痕,却又因为终得安定而心满意足。 “打扰了,我叫蝉衣。”蝉衣微微俯下身体,这时,她才终于看清楚那刺鼻的草药味原来是从面前这位叫作扶桑的孩子身上传来的——准确来说,是从他那双伤痕累累的双足上传来的。 “前几天这里下了一场大雪,不小心冻伤了,希望没吓到蝉衣姑娘。”扶桑见蝉衣低头看了许久,便轻声解释了一句。 “这药”蝉衣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没按捺下自己的习惯:“这药有些问题,之后还是不要用了。” “这药是师那里求来的,不好吗?”带着蝉衣过来的小孩放好小桶,正好听到了两人的交谈,连忙问了一句。 “不,不是药的问题,只是这药不适合给扶桑用。”蝉衣立即解释道:“这些草药确实可以治疗冻伤,但药性太烈,扶桑的面色明显有体寒气虚之相,用这种药对他的冻伤没有太大益处。” “难怪小桑这么多天都没好”小孩听完蝉衣的解释,失望地低下了头,小脸上充满了懊恼的情绪:“我真没用,连冻伤药都找不到,明明小桑帮了我那么多” 蝉衣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扶桑的冻伤,思索了一会儿,侧身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安慰道:“其实冻伤药并不难找,你们村子里就有很好的药材。” “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找来。”小孩闻言立即抬起了头,满怀期待地看着蝉衣,眼睛里具是惊喜。 “村子东头,我们刚刚遇到的那个地方。”蝉衣细细地讲清楚了位置。 “那里?”小孩低着头侧首想了一下,然后皱着鼻子道:“可是那里只有一个臭臭的大树呀。” “就是那棵树。”蝉衣狡黠地眨眨眼睛:“你去那棵树下捡一些它的果子回来,我们可以用它的果子来医治小桑的冻伤。” “好,我现在就去。”小孩一听,半点都没有怀疑,立刻转身开门,走出了小茅草屋。 “蝉衣姑娘是大夫?”等小孩离开后,扶桑好奇地问了一句。 蝉衣怔了一会儿,才慢慢起身,缓声道:“只是一些土方子罢了。” “苦楝子治冻伤确实是土方子,不过单凭望色知道我体寒气虚,不应该是土方法吧?”扶桑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了,整个人如同一张紧绷的弓,有一种一触即发的危险感。 苦楝子就是蝉衣让小孩去寻找的治疗冻伤的药材,是一种白色的,形似红枣的小果子,旷野c村落都很常见,确实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土方子。只是她随口说出的体寒气虚之相,却是中医望c闻c问c切四诊之首——望,也就是人们口中常常会提到的察颜观色,是对病人的神c色c形c态c舌象等进行有目的的观察,以测知内脏病变。虽然说着容易,但想要结果准确,却还需要大量的实诊观察。所以扶桑才认定这个刚刚被自己的小伙伴领进门的人,绝对不是个什么恰好知道冻伤土方子的普通人。 蝉衣心里暗道了一声“失策”,神色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她一边打量着这个简单的茅草屋,一边暗暗地斟酌着扶桑的问题,然后微微一笑,半真半假地道:“我确实只是恰好知道这个土方子,至于你的体寒气虚之相,只是因为我有个弟弟,情况和你相似,经常看大夫,我听多了,就知道一些罢了。”她虽不会说慌,但莫名奇妙地来到了一个诡异的小山村,自保的本能却还是有的,哪能那么轻易被人套了话。 “原来如此。”扶桑的神色放松了一些,似乎是相信了蝉衣的说辞:“抱歉,小萧性格单纯,我只是不希望他被有心之人利用罢了。” “呃?你们在说我吗?”跑去寻找苦楝子的小孩气喘吁吁地推开了门,似是感到了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正迟疑地站在门口,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在说你很厉害,什么都会做,还把我照顾得很好。”扶桑的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好像刚刚针锋相对从未出现过一样。 “才没有呢,”小萧羞涩地笑起来,慢慢地走进屋内,努力地踮着脚,将刚刚捡到的白色小果实举到了蝉衣面前,小声问:“姐姐,你说的药材是这个吗?” “嗯。”蝉衣点点头,附身接过了小萧手上的苦楝子,轻轻地拍拍他的脑袋,赞许道:“真厉害,一下子找了这么多,等小桑用完这些,他的冻伤就会全好了。” “真的吗?”小萧仰起头,双眼亮晶晶的,语气里全是崇拜:“姐姐才是真厉害,比大家都喜欢的那个师都厉害。” “师?”蝉衣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隐约的不安。 正在这时,外面的鼓声突然停歇了,起而代之的是刚刚听过的号角声。 “师要做法了,姐姐你快藏起来!!”听到号角声传来,小萧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连忙拉着蝉衣进了一块粗布隔开的小房间,然后小声道:“姐姐,你先藏在这儿,千万不要说话,不然会被他们再抓起来的。” “抓起来会怎样?”听着小萧谨慎的叮嘱,蝉衣心里的不安又多了几分。 “会被当成祭品,烧死!!”扶桑微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语气中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小萧,今晚不许过去,留在家里。” “我我”小萧有些迟疑,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嘘——”蝉衣拍拍他的肩膀,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想到了之前素栖瑶口中的“他们在这”,心里也赞同扶桑的说辞,今晚的这场祭祀恐怕没那么顺利,还是离远点比较安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喂,你家小孩弄丢了,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圆形建筑前,素栖瑶提着古尘颈背上的软毛,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还在企图给这只脾气古怪的大猫讲道理。 “所以刚刚不是你跟她在一起吗?”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从古尘的嘴里发出来。 “我不是也跟着你进围楼了吗?腿长她身上,我还能怎么样?”素栖瑶心里其实也有些着急,毕竟是她提出让蝉衣在外面等的,谁知道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凭空消失了呢? “这么个鬼气森森的地方,你刚刚为什么非要让她在外面等?”古尘使劲地挣扎着:“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去找人,你们的任务,你们自己解决。如果我家小蝉衣出了什么事,无涯那老头儿回来非得扒了我的皮!!” “不行,”素栖瑶一听,立即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便随手掐了个诀,在古尘身上一划,一层冰蓝色的光圈瞬间出现在古尘的身上:“你现在出去,老大他们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到时候,这一村子的人就都完了。” “我不管,那是你们的事。”古尘还要挣扎,但那层冰蓝色的光圈牢牢地将它困在了原地,它身上的力量似乎也在渐渐地被光圈吸收了,少时,它脑袋一歪,沉沉地睡了过去。 “唉~,还是让那呆子多准备点小鱼干吧。”素栖瑶低头看着打着小呼噜的古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小茅草屋里。 在蝉衣c扶桑的劝导下,小萧终于没有去祭祀的高台边,而是捧着刚刚捡回来的苦楝子去外面的灶台上烧水去了——治疗冻伤,需要用到苦楝子泡出来的热水。 在等热水的空隙,蝉衣在屋内找了干净的布料,擦掉了扶桑脚上不适用的冻伤药,她这才发现,扶桑的冻伤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些。 “我的腿气血不通,没办法长时间走路,所以冻伤的创面蔓延得比较快。”扶桑见蝉衣看着自己的冻伤久久没有说话,便低声解释了一下,不管这人来此是不是另有目的,但他看得出,对方是真的在努力帮自己治疗冻伤,所以语气也没有先前那么僵硬了。 “腿有疾?”蝉衣想了一下,放下了手上的布料,抬头对扶桑笑了一下:“不介意我看看吧?”毕竟人家的小伙伴刚刚还救了自己,又给自己通风报信,怎么着,自己也得回报一二吧。 “你,还有一个腿有疾的弟弟?”扶桑看着蝉衣近在咫尺的笑容,心里忽地一软,既情不自禁地开了一个玩笑。他自从来到这个小村子后,已经鲜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刻了,不知是眼前女子的笑容太过真挚c纯净,还是她身上淡淡的药草味,让他想起来了久违的过往,既然会这么轻易地就放下了心里的提防。 “呃?”蝉衣瞪大了眼睛,立即又意识到自己“犯错误”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哪能再收回来:“那个其实我家里还有很多小动物,我帮它们看过。”这个绝对不是谎话,她确实曾帮过很多上门求医的小动物接过断肢。 “好吧。”扶桑默了一瞬,以拳掩唇,缓缓地笑了起来。他的五官还未长开,本来只能算作清秀,但这一笑,却带着一种乱花迷眼的感觉,他眼中所有的疲惫c阴霾仿佛瞬间一扫而空,只留下满眸的星光璀璨,让看到的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 蝉衣唇角嵌着淡淡的笑意,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检查起扶桑的双腿来,她先是缓缓地捏了几遍扶桑的两个膝盖,手下的骨骼比常人的脆弱很多,她的力道稍微加大,便能听到细微的骨骼相错的声响。但再捏,那骨骼却又没有了错位的迹象,着实有些古怪。 “你的腿以前就这样吗?”蝉衣一边继续检查着,一边询问道。 “不是,以前更严重些,近来反而偶尔还能走几步,只是走多了,膝盖这儿就发软c发酸。”扶桑语气温和地回答着蝉衣的提问。 “哦,那你这症状可会受天气的影响,有所改变?”蝉衣接着问。 “嗯,”扶桑点点头:“确实有影响,天气晴朗的时候能多走几步,下雨天就不行了。” 蝉衣心里大概有点底了,道:“那昼夜也有差别吗?” 扶桑想了一下,颔首道:“晚上偶尔会痛,不过一般不会特别严重,白天的话倒还好。” “哦。”蝉衣点了点头,缓缓地站起身来,又开始打量起屋内的陈设。 他们所在的这个小屋委实有点小了,再加上刚好处在一个低凹处,不时有冷风从敞开的门口和窗户口吹进来。屋内的椅脚和床脚上都长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霉菌;地面虽然还算整洁,但只是普通的土层,有种湿漉漉的润滑感;屋内的墙面上也有灰褐色的流水印迹。仰头看去,透过杂乱的茅草和木板,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斑驳的月光。 “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修葺了,小萧还小,我又没办法上去,让蝉衣姑娘见笑了。”扶桑跟着蝉衣仰头看着屋顶,含笑解释了两句:“不过,对我种久不出门的人而言,这点月光也算是一番难得的风景呢?” “”蝉衣本来打算等到甘遂他们找过来后,让他帮忙给修葺一下,听到扶桑的话后,顿时就没有开口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她怎能因为自己的看法而剥夺了别人难得的风景呢? “外外面,打起来了!!”正在这时,小萧突然跑了进来,他的鼻尖上还沾着一小块黑色的炭灰,不知是烧水的时候蹭上去的,还是终究没有听话,去了祭祀的地方。 “我去看看,你们待在屋内,不要出来!!”蝉衣闻言,立即将小萧拉到了屋内,自己则准备去祭台看看情况。 “姐姐,不行的,他们会把你绑起来的!!”小萧双手用力地抓住了蝉衣的衣袖,不让她离开。 “蝉衣姑娘,还是先等等再做决定吧,外面那些人可不好说话。”扶桑也出言挽留。 “我有朋友在外面,他们可能在找我,我得去看看。”蝉衣拍拍小萧的头顶,解释道:“放心,如果真遇到那些人,我打不过,也会躲的。” “那你自己多小心。”扶桑听完蝉衣的解释,也不好再挽留,便让小萧放开了她。 蝉衣走出小屋,转身关门的时候,笑着跟满是担忧的两人保证道:“放心,我去去就回。” 等蝉衣好不容易避开四处乱窜的人群跑到祭台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刚刚的保证可能要食言了。 只见火光四窜的高台旁,一只两人多高的巨狼正四处追赶着惊慌失措的村民,在他的身后,已经倒下了十几位浑身是血的村民。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它,它的动作越来越大,一片狼藉的黑土地上甚至已经出现了几只断手断足。而此时,他尖利的獠牙已经对准了一个吓呆了的小孩,眼看着他的獠牙就要刺穿那孩子单薄的身体,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扑了上去,与此同时,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刀也已经从巨狼的身后挥了过来。 “甘遂!!” “住手!!”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的响起,但一个速度恰好,一个却已经无力回转了。 雪白的刀刃上清楚地印着自己呆滞的双眸,蝉衣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而此时的她浑身僵硬着,连指尖都无力转动。先前在小南山,因为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被劫持,她的心里反而没有那么慌张,这一次,她却似乎看到了青面獠牙的鬼差就站在自己身旁。 然而,一道绚丽的五彩光芒在自己眼前闪过,蝉衣惊讶地看到那把尽在咫尺的大刀忽地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反弹了回去。紧接着,还不等她的仔细去探究一番,一个温热的c橘黄色毛球软软地落到了她的怀里。 “古古尘”蝉衣感到自己的身体好似被扔到了火堆上的冰雕一般,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棱角,融成了一滩无用的水迹。 “完了,老大,你闯祸了!!”蝉衣隐约听到了凤十三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小小师妹”甘遂化成了人形,呆呆地跪在蝉衣面前,他向来嘴笨,以前蝉衣有什么不开心的,都是重黎在出谋划策哄人,他虽然看过几回,但始终都没有学会。刚刚他跟着风十三赶到祭台时,正好看到两个身形酷似蝉衣和素栖瑶的人被村民们推进了火堆里,他的情绪顿时失控,连自己什么时候变出了狼形都没有察觉到,现在看到闻到蝉衣身上熟悉的药香,他再回头看向祭台,上面被风十三匆匆救出火场的两个人既是两个彪形大汉,哪是他的小师妹? “姑娘” “走开!!”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边响起,似乎要说些什么,但蝉衣此时哪里听得进去,她怀里抱着已经渐渐冷却的古尘尸体,好像自己体内的血液也在跟着这只亲如家人的大猫逐渐冷去。一夕之间,她的家被烧了,视于亲弟弟的重黎也不知所踪,现在连陪伴了她十几年的猫也被人一刀毙命想到这些,她哪里还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 等到蝉衣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地走回了小萧他们的那个小茅草屋,大概是这个漏风,又能看见月光的小屋里有一种类似小南山的温馨感,让她不知不觉产生了眷恋之情。 “姐姐,你怎么了?”小萧看着呆愣愣的蝉衣,立即担心地跑了过来。 “古古尘没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甘遂,低着头,小声地帮忙解释了一句。 “古尘?”小萧诧异地看着蝉衣怀里那只已经气息全无的橘猫,似乎明白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外面不时传来村民的喧哗声和脚步声,但大概是他们都见识过甘遂化狼伤人的场景,所以在看到门外的甘遂时,都吓得立即跑远了。这个小小的茅草屋倒成了一个难得的清净所在。 “姐姐,你喝点热水吧。”大约是蝉衣的脸色实在太过吓人,小萧跟在她身后愣了一会儿,突然跑到外面的灶台上,用一个粗瓷碗装了一碗热水举到了她的面前。那水里好像放了蜂蜜一类的东西,传来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谢谢。”蝉衣此时已经饿了大半天,但腹内却无一点饥饿感,只是面前的小萧眼神太过担忧,让她没办法去拒绝他的好意。 “不不许进去!!”门口忽然传来了甘遂的怒吼声,蝉衣正要起身,却被一旁的扶桑按住了肩膀。 “你休息一下吧,我去看看!!”扶桑接过小萧递来的拐杖,艰难地站了起来,走向了屋外。 “几位,更深露重,这么在别人门前大声喧哗,不太好吧?”扶桑还未走到门口,声音已经传到了屋外。 “抱歉,打扰了,我们是来此寻人的。”凤十三抱了抱拳,脸上带着诚恳的歉意。 “哦,这里就住着我们二人,不知你要找的是哪位?”扶桑神色镇定地拍了拍小萧的肩膀,用眼神暗示他先进屋,不用陪自己。 小萧倔犟地遥遥头,搀扶着扶桑走到了屋外。 正在跟凤十三对峙的甘遂探着脑袋向屋内瞄了几眼,然后站到了扶桑身侧,脸上是明显的同仇敌忾表情。 凤十三见此,暗暗苦笑了一声:“老大这次恐怕是捅了马蜂窝了。” “看来这里并没有你要找的人,请回吧。”见凤十三迟迟不说话,扶桑调整了一下站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凤十三抬头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小茅草屋,知道蝉衣大概是真的不想见到他们,只得先处理他事了。只见他右手快速地掐了一个诀,一道金光闪过,两颗赤色的丹药眨眼间出现在他掌心里。 扶桑快步走到三人跟前,递过丹药道:“近来有邪祟在你们的村子里作乱,你们长时间和他住在一起,身上恐怕早就沾染了邪气。这是去邪气的丹药,你们待会儿拿清水服下吧。” 小萧眨了眨眼睛,正要伸手去接,却被扶桑给拦下了。 “你手上的丹药恐怕不便宜,在下也略通药理,可以自治。这两颗丹药你还是留着,给更需要的人用吧。”说完这些,扶桑便带着小萧c甘遂二人转身进了屋内,大门也随即合上了。 “药给我!!”素栖瑶从暗处走了出来。 凤十三一脸惊喜地转过身来,双手奉上了没送出去的丹药。 “嘭!!” 一声巨响,素栖瑶一脚踹开了摇摇晃晃的大门,在小萧赶过来查看情况时,立即捏着他的下巴,准备强行将药给他塞下去。 “住手!!”扶桑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脸色当即大变,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甘遂,拦下素姑娘!!”蝉衣看扶桑脸色委实难看,立即让甘遂上前,挡住了还要强行喂药的素栖瑶。 甘遂立刻照办,挡在了三人中间。他们所在的小茅草屋本来面积就不可观,室内人一多起来,转个身都得小心翼翼的。再加上甘遂身材高大,这么一挡,除非素栖瑶拆了房子,不然短时间内,她是很难再接近扶桑二人了。 “蝉衣姑娘,我们老大伤了古尘,确实是他不对,但先前你已经见识过夔牛鼓影响神智的能力,如果你是真为你这两位朋友着想,还是劝他们早点服下这丹药为好。”坐在里室的蝉衣被甘遂全部挡住了,素栖瑶知道她此刻大概不会想要见到自己,只得站在原地,高声讲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蝉衣坐在里面的小木床上,素栖瑶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伤?”蝉衣冷笑了一声,抱着尸体已经完全冷却的古尘尸体,一下子冲到了素栖瑶的面前,双眼通红地高声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伤,古尘它已经连呼吸都没有了,这只是伤?” 素栖瑶看着差点被斩成两截的古尘尸体,双眼慢慢睁大,愣了好一会儿,才找了自己的声音。 “这,这不可能!!古尘他” “阿遂,送客!!” 然后,还不等她说完,悲愤难遏的蝉衣已经挥袖转身,又走回了里屋。 素栖瑶呆了一瞬,无奈地放下手上地丹药,退出了小屋,情况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一些,看来还是得请当事人来一趟比较好。 “先回去吧。”凤十三站在外面,屋内的情况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也就没有再多问,一贯笑嘻嘻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等那边的事情处理完,让老大自己过来看看吧。” “嗯。”素栖瑶愣愣地点了下头,心思还没从古尘的尸体上收回来。 一片狼藉的祭台边,一位身背长刀的玄衣男子正在背对着小路,给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的村民止血c疗伤。在他身边不远处,一位仙风道骨的白须老者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面小黑鼓上,四肢朝天,嘴里不停地叫嚣着什么?大概是他的面部动作过大,长长的白须已经掉了一半——原来既是个易了容的中年男子。 “老大!我们回来了。” 凤十三两人走近,跟正在忙碌的男子打了个招呼,便也蹲下身来,检查起旁边其他村民的伤势来。 “药老前辈的那位弟子呢?”玄衣男子头也没回地问了一句,他的声音有点像是寒夜里的箫声,清冷悠长,在一片哀嚎声中显得格外突出。 素栖瑶动作一顿,不知该怎么说,她不由自主地侧首看向了旁边的凤十三。 凤十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斟酌了一下语气,道:“老大,你还是待会儿忙完之后,自己去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玄衣男子听出凤十三的语气不对,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了身来。 眉如峰峦,目似星聚,君子谦谦,温润如玉,此人正是素栖瑶他们的伙伴——万俟岚。 “老大,古尘,好像死了”凤十三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他不是息” 万俟岚抬手制止了凤十三未尽的话语:“我去看看,你们好好给村民疗伤,看好那个人。”话音未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万俟岚走到小茅草屋外的时候,只见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孩正坐在屋前的土灶边烧着火,看到他走近,连忙扔下手上的柴火,起身向屋里跑去。 “那天在村子外面跟我们说话的人,是你吧?”万俟岚轻轻的一句话止住了小孩逃跑的脚步。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萧站在屋前的阴影里,双手紧紧地攒着拳头,瘦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姐姐已经睡睡下了,你们不要来找她了她现在很很难过” 万俟岚清冷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怜悯,缓步走近了些许,低头看着那个孩子,轻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现在为何会变成这样,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体还能维持现在这样多久?” “我我不用你管!!”小孩低着头,目光在地面上四处乱晃着,不敢抬头去看身前之人。 万俟岚慢慢地蹲下身子,一手搭上了小孩的肩膀,认真地问道:“那如果我告诉你,你现在的样子可能会危害到你身边的人,你也不用我管吗?” “我”小孩一哑,脸上顿时有了明显的迟疑。 万俟岚见状,没有再逼小萧,而是静静地等着他自己做决定。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屋里传来,一位女子轻轻地推开了木门,她的神色神色疲惫而悲伤,步伐也有些沉重。她的眼睛似乎不怎么好,步子迈得很谨慎,眼睛始终都在看着脚下,一时之间还没发现外面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小萧,热水烧好了吗?”蝉衣心里估摸着距离,侧着脑袋仔细地辨别着灶台那边的声响。 “好,好了!!”小萧立即应了一声,没有再管万俟岚,转身跑向了蝉衣,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小桑的脚又开始痛了,我现在就去端水。” “别急,小心烫到手。”蝉衣连忙嘱咐了一句。 “在下万俟岚,特来给蝉衣姑娘赔礼道歉的。”万俟岚慢慢地走到了蝉衣的身后,拱手道。 蝉衣听出了这是之前准备斩杀甘遂那人的声音,身体顿时变得僵硬起来,一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先前是在下太过冒失,如果蝉衣姑娘相信在下,还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看看古尘。”万俟岚诚恳地道。 “看什么?”蝉衣终于转过了身来,她的眼眶还有些红肿,白色的前襟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十分明显。 “或许它还没死。”万俟岚定定地看着蝉衣:“这样,蝉衣姑娘可以随时来找在下报仇,在下绝不还手。” “好,你说的!!”蝉衣目光一利,认真地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位长相温和俊秀的男子,然后转身走回了小屋。不多时,便抱着古尘的尸体走了出来。 甘遂神色紧张地跟在蝉衣的身后,看到门外的万俟岚时,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挡住了准备接手古尘尸体的万俟岚。 “你你走!!”他还清楚地记得万俟岚斩杀古尘的场景,蝉衣为此事伤心到现在,要不是担心自己走开蝉衣又出什么事,他就早过去和万俟岚打一架了。 “阿遂,让开!!”蝉衣轻轻地拍了拍甘遂地腰部,低声道:“我们先让他看清楚,之后我们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好。”小师妹的话,甘遂无论如何还是要听的,但为了防止万俟岚又有什么异动,他并没有走远,只是小小的移开了一步,还挡着蝉衣的大半身子。 万俟岚小心翼翼地侧过身体,接过了蝉衣手上的古尘尸体,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两道剑眉渐渐隆起。少时,只见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并起右手食指和中指,缓缓地放到了古尘身上的刀伤处,只见一缕金色的光芒慢慢地从他的指尖泻出,融进了古尘的身体里。 彼时,几人正好站在一片月色下,万俟岚的动作和当下的异像,蝉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眼睛慢慢瞪大,情不自禁地从甘遂的身后走了出来,双眼眨也不敢眨地盯着古尘,好像怕自己一错眼,就再也看不到古尘了一样。 那几乎将古尘斩成两截的恐怖刀伤在金光的作用下慢慢消失,原本浑身是血的橘猫又恢复了之前的干净模样,等到万俟岚收回手指,一阵清晰的“咕噜”声从已经许久没有动静的古尘嘴里传来。 “古喂喂,你怎么了??”蝉衣看着缓缓睁开双眼的古尘,惊喜不已,正要扑过来,突然感到眼前一暗,刚刚还神采奕奕的万俟岚忽然毫无征兆地倒向了她的方向。 两人之间原本还隔着一个甘遂,不过之前蝉衣为了看清万俟岚的动作,不觉移开了几步,所以他这一倒,毫不意外地扑到了蝉衣的身上。好在甘遂的动作够快,在蝉衣被万俟岚撞倒在地之前,他便一手提住了他的后衣领,另一只手则牢牢地勾住了蝉衣的肩膀,避免了她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等素栖瑶和凤十三在甘遂的带领下,再次来到小屋里时,万俟岚已经躺在了里室的小木床上,呼吸平稳,只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在他的枕头边,一只熟悉的橘猫正在呼呼大睡。 “他突然晕过去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蝉衣见两人进屋,连忙从床边走开了一些。古尘已经被万俟岚救活,她与几人也没有什么恩怨,语气自然也好了不少。 “没事,没事,”凤十三看了一眼正在打呼的古尘,见他神色无恙,心里顿时一松,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闲适笑意。他混不在意地挥挥手,笑眯眯地道:“放心,他只是有点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嗯。”蝉衣点点头,心里这才安稳了一些。万俟岚虽然之前出手伤了古尘,但等她冷静下来,也很清楚对方并非故意,若不是甘遂化狼伤人在先,之后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了。想清楚这些,她的心里已经为之前的冲动隐隐有了一些愧疚之情,特别是之后,他们三人先后登门致歉,自己语气还一直不好。如果现在万俟岚再因为古尘出了什么差池,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村民怎么样了?”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蝉衣这才留意到外面已经没有了之前地哀嚎声和喧哗声了。 “带头作乱的法师已经抓了,村民们现在已经回到了住处,等他们明天醒过来,就不会再记得今晚的事了。”凤十三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不过那个法师得等老大醒过来,看他怎么处理。” 蝉衣本来就跟凤十三等人不熟,问完这些,见素栖瑶神色有些困顿,想着他们辛苦了大半天,便带着正在无聊地开始玩儿自己手指的甘遂先出去了,让其他三人好好休息一下。 因为之前事情不断,小萧好不容易烧好的热水已经冷掉了,只得重新再烧。扶桑似乎不太喜欢万俟岚等人,此时正跟小萧两人一起待在外面。 蝉衣让甘遂在小厅里休息,自己则出门,去看看小萧他们那边的情况去了。走到屋外时,正好看到扶桑将一只朱色的果子喂到小萧嘴里。不知是不是眼花的问题,她似乎看到小萧的脸上有一块紫色的斑纹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却又看不到任何异常,只是空气中突然多了一股淡淡的腐臭味,比她之前刚到小茅草屋的时候闻到似乎还要浓烈一些。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小萧此时也看到了蝉衣,立即站起身来,笑着跟她打招呼,只是眼神却有些闪躲,不太敢跟人对视。 “啊?”蝉衣醒过神来,跟着笑了一下:“里面人太多,出来透透气,水烧开了吗?” “嗯,快好了。”见蝉衣的神色并无异样,小萧c扶桑二人对视了一眼,默默地松了口气。 “扶桑,你的冻伤严重,还是不要在外面待太久,先进屋去吧。”蝉衣走近,看了看扶桑有些发白的脸色,提醒了一句。 扶桑坐在土灶旁边的小凳子上,仰头看着蝉衣,弯了弯嘴角:“没事。许久没出屋了,总算有机会出来透透气,蝉衣姑娘就暂时忘了你大夫的本职吧。” 扶桑虽然看外表不过十岁,但举止有礼,行事稳重,心思又非常缜密,蝉衣下意识地就将他当作了同龄人。见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再勉强,只是悄悄调整了一下站姿,挡住了从上坡方向吹来的寒风。 扶桑自然没有错过蝉衣的小动作,于是抬头拉了拉她的衣袖。 “怎么了?”蝉衣蹲下身体,歪着脑袋问了一声。 “暖暖手吧。”扶桑笑着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圆盒子,递到了一脸疑惑的蝉衣手上。 “热的。”蝉衣捧着小小的盒子,惊讶地叫了一声。 “里面装了碳灰,这是小桑想到的,很厉害吧。”小萧一脸高兴地为蝉衣解惑,两只略圆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 “嗯嗯,真厉害!!”蝉衣连连点头。 “只是仿了先人的工艺,算不得什么厉害。”扶桑谦虚着,解释了一下。 蝉衣c小萧二人各找了一块木头垫在地上,围坐在扶桑两边,谈笑起来。三人虽然认识不过几个时辰,但却难得地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纵使寒风瑟瑟,也阻止不了三人夜谈的兴致。 在小萧地讲述下,蝉衣才知道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小山村名为柳乡,村民们世世代代都住在村子东头的围楼里,宛如一个繁荣兴盛的大家庭,邻里关系都还算和睦。大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耕田种地,粗茶淡饭,小日子过得也算是幸福c安稳。但几乎每个村子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好吃懒做,又妄想一步登天之人,柳乡自然也不例外。 他们村里有一个叫大牛的青年,家里双亲早逝,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大概是从小没人管教的缘故,不思进取,小时候摸鱼打鸟,欺小辱老;长大了就小偷小骗,天天在邻里之间蹭吃蹭喝。时间久了,大家哪能依他,便找了个时间,将他赶出了围楼。大牛被赶出围楼之后,去外面待了一段时间,但他懒散惯了,没过多久,便又带着一身伤痕,灰溜溜地回到了柳乡。 大概是在外面被人训狠了,他回来之后,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村里许多长辈是看着他长大的,见他似乎有改错之心,便也没有再计较之前的事了。几个年轻的村民还趁着农闲,帮他盖了一间简单的房子,让他好歹有个地方遮风避雨。 原本如此下去,大牛应该也有可能慢慢过上和大家一样的生活,但就在半年前,一位自称吴山的法师的到来,打破了柳乡的平静。他自称是受佛祖点化,特意来此,带领柳乡村民一起修行积福,然后早日渡劫飞仙,脱离红尘之苦。 一开始,村民们都认为他是在蛊惑人心,骗人钱财的,自然不会听他的。但伤愈之后,闲适多时的大牛却不这么想啊,他不但没觉得吴山是在骗人,反而觉得是其他村民见识短浅。在其他村民准备轰走吴山之时,偷偷地将他带回了自己地小屋。 两人闭门了三天,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三天之后的傍晚,大牛提着一面黑色的小鼓,带着吴山走进了围楼。大牛站在围楼中间的空地上敲响了带来的小黑鼓,当时正是村民们的晚饭时间。听到鼓声,大家都带着看戏的意思围了过去。 见人都来得错不多了,只见一旁闭目养神的吴山突然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让大家看了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发力,一把掐住了手兔子的脖子 看着被扔到地上气息全无的兔子,一旁围观的几个小孩顿时吓得哭了起来,村民们见此正要发怒,却见吴山淡然一笑,又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只一指高的小瓷瓶。他从那瓶子里倒出来一颗药香四溢的药丸,塞进了一动不动的小兔子嘴里。未几,只见那嘴角还沾着几缕红血丝的小兔子,忽地耸动着四肢翻身而起,一下子窜到了人群里,没多久,便失去了踪影。 “真有起死回生药?”蝉衣听到此处,惊讶地叫出声来。 “呵”扶桑看着蝉衣瞪大的双眼,不由得笑出声来,打趣道:“蝉衣姑娘不是看过很多‘土方子’吗?里面难道就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唉~”蝉衣叹了口气:“起死回生药确实没看到过,不老药倒是看过几个案例,只是那些都已经被人带进了墓里,我总不好为了一个真假难辨的传闻就去掘了人家祖坟吧?” “”扶桑被她一噎,愣了好一会儿,才摇摇脑袋,感叹了一句:“蝉衣姑娘果真是奇女子!!” “后来呢?”蝉衣见小萧没有再接着往下讲,便抬头催促了一下。 “后来”小萧低着头,看了看自己被蝉衣强行拽着放到碳盒上的双手,想了一会儿才接着讲道:“后来吴山告诉大家,他手上有制作起死回生药的方子,但这是上天的奖励,只能用在那些真正一心修行,虔诚礼佛的信徒身上,从那天起,村民们明里暗里开始接二连三地加入到了吴山的信徒之中” 吴山的信徒越来越多,柳乡耕田种地的村民就越来越少。所有村民都想得到吴山的认可,从而获得他手上珍贵的起死回生药,大家相互提防,生怕别人比自己先得到认可,让自己失去了飞仙的机会。于是开始还一边耕种,一边修行的村民渐渐扔下了锄头,一心一意地跟上了吴山的脚步。一举一动,晨起暮休都听从他的安排,慢慢变成了他的傀儡。 “然后呢?”蝉衣揉了揉眼睛,声音已经有些糊涂了。她之前在小南山,生活一向规律,以往这个时候早已经躺在床上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心神难安,一时之间自然忘了休息这回事,但此时,在小萧缓声的讲述中,她的精神慢慢松懈下来,睡意也随之而来。 “后” “嘘——,明天再讲吧,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小萧一直低着头,没有发现蝉衣已经睡意朦胧,正要接着讲,却被扶桑低声制止了。 甘遂已经在门口张望了许久,见三人没有在聊天,而蝉衣已经累极,趴在扶桑膝盖上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我我抱她进,进屋!!” “嗯,小心些!!” 蝉衣先前已经给扶桑二人介绍过甘遂的身份,两人没见过甘遂化狼伤人的场景,所以虽然一开始有些惧怕身材异于常人的他,不过后来,当甘遂默不作声地帮他们修好了被素栖瑶踢坏的大门后,二人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等甘遂抱着蝉衣进了屋之后,小萧才想起来,锅里还烧着给扶桑治疗冻伤的药材,可是等他急急忙忙起身去看的时候,灶炉里连点火星都没有了,先前还咕噜作响的热水也早没了动静。 扶桑缓缓地站起身来,笑着拍了拍一脸懊恼的小萧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村子里还有苦楝子,明天再去捡点回来就好了,今天已经很晚了,先去休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等到蝉衣在甘遂的呼噜声中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睁眼的瞬间,看着金色的阳光从屋顶的缝隙里倾泻下来,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竹楼的屋顶什么时候成这样了?直到听到外面传来小萧和扶桑的交谈声,她才想起来,小竹楼已经没有了。 “喵~”古尘从外面走进来,纵身一跃,跳到了蝉衣的怀里,它的身上还带着阳光的温度,显然已经在外面晒了好一会儿了。 “咦,你醒了?”小萧搓着冻红的双手从外面走了进来:“你那三位朋友说有事要去办,让你在这儿等他们。我煮了粥,你先起来洗洗,待会儿一起吃吧。” “嗯,好。”蝉衣愣愣地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四周,才发现自己正被甘遂圈在怀里,后者背靠着墙角,睡得正香。她不由一笑,想到他们小时候去山上玩,玩累了,甘遂就会找个避风的角落,席地而坐,将她和重黎圈在怀里休息,就像一张可以自行移动的大床,格外的温暖而安心。 想到这儿,蝉衣不禁想到了下落不明的重黎,脸上的笑容顿时黯淡下来。现在已经过了一夜,重黎可能早就被那群黑衣人带走了,自己再想追查他们的行踪,恐怕是更难了,看来还是得先找到外出采药的师父,再想办法了。 等蝉衣叫醒甘遂,两人在外面用冷水梳洗了一番,扶桑也已经在小萧的搀扶下,从屋内走了出来。 早饭是野菜粥加上几个粗粮馒头,小萧的手艺不错,连一向不喜欢素食的甘遂都吃了不少。 吃完饭,素栖瑶三人还没回来,虽然凤十三昨天说过,村民醒来之后就会不记得昨天的事,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四人都没有去村子里走动。蝉衣看到灶台里的柴火已经不多了,想到小萧身形瘦小,扶桑行动又不便,便让甘遂偷偷 去旁边的山上捡柴火回来,她则留下来,用小萧刚刚清早去捡回来的苦楝子煎药水,准备给扶桑处理一下脚上的冻伤。 “蝉衣姑娘以后准备做大夫吗?”扶桑看着正认真地给自己清洗脚上冻伤的蝉衣,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句。 “”蝉衣动作一顿,怔了一会儿才勉强地笑了一下,道:“我以前是有这么想过,不过,现在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暂时应该没办法行医了。” “呃?”扶桑愣了一下,才略有些尴尬地问:“我是不是问到不该问的话了?” “没事,”蝉衣大度地笑了笑:“就是一些家事罢了,没什么该问不该问的。” “你” “轰隆——” 扶桑正要继续说什么,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忽地从祭台的方向传了过来!! 蝉衣闻声,立即抬头看去,只见一阵黑色的巨龙状烟雾冲天而起,少时,一股浓烈的腐臭味传来,她的脸色顿时一变——这是尸臭。 想到此处,蝉衣迅速起身,拉起扶桑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然后拖上一旁惊呆了的小萧,向屋内冲去!! “不要出来,关好门窗,等我回来!!”蝉衣一边撕下自己的衣料,掩住两人的口鼻,一边快速地叮嘱道。 “你去哪儿?”见蝉衣转身准备离开,扶桑立即拉住了她:“外面危险,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待在这儿,等你朋友回来吧。” “对呀,姐姐,不要出去!!”小萧也一脸紧张地挽留着。 蝉衣掰开扶桑的手,脸上的表情很坚定:“不行,甘遂还在外面,我得去找到他,你们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说完这些,她立刻转身走到了外面,并随即合上了大门,然后冲向了甘遂所在的山峰。 甘遂在听到巨响之时,离村子并不远,因为担心蝉衣有危险,连辛苦打好的柴火也顾不上拿,便顺着方向往村子的方向奔去。跑着跑着,连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狼形都没有觉察到,好在山上此时没有其他人,也不用担心会吓到谁。 “嗷呜~”看到蝉衣的身影出现在小山坡下面,甘遂连忙叫了一声,然后几个起纵,冲到了她的面前。 “快变回人形!!”蝉衣一边撕下自己的衣袖,一边高声提醒道。 甘遂立即照办,变回了人形,然后在蝉衣的示意下,蹲下了身体,方便蝉衣将衣料系在自己的口鼻上。 “要要去帮帮忙吗?”甘遂看着乌烟瘴气的祭台方向,小声询问了一句。 “先等一下吧。”蝉衣决定观望一会儿再说,毕竟看昨天的情况,素栖瑶三人的本事都不差,自己这么贸贸然地跑过去,说不定还会帮倒忙。 未几,只见那条巨龙状的浓雾突然化成了无数的黑点,扑向了围楼的方向。在那些黑点之中,一位白须老者正盘膝而坐,双掌合十,闭目念咒——正是先前被凤十三他们抓到到那位吴山法师。在他们身后,只见素栖瑶三人都被散开的黑点缠住,一时之间,根本来不及去管那些黑点的去向。 蝉衣神色一紧,举目四顾,走到了一棵长着巨大分杈的桐树前,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对甘遂道:“找些树藤过来,我们做张弓。”说完,她弯腰在地上找了一块片状的石头,开始做准备工作。 之前在小南山的时候,师父偶尔也会带他们上山打猎,改善一下伙食,所用的工具大多都是就地取材,方便快捷,蝉衣三人看得多了,基本都会做。桐树的韧性非常好,用它的树枝做出来的弓,对臂力的要求不大,射程却极佳,是蝉衣最常选择的弓身材料。 等到甘遂找来适合的树藤,那阵黑点已经快要移动到小萧他们所在的茅草屋了。好在这时,素栖瑶不知用什么办法摆脱了那些黑点的纠缠,正在向吴山飞去。 蝉衣二人分工合作,一个绑好树藤,一人准备箭支,速度极快。等到他们准备工作做完,那阵黑点刚好飞到小茅草屋上空。这时,那些一直围绕在吴山身边的黑点分出了一部分,飞向了下方的小屋。 蝉衣见此,神色一紧,急忙对甘遂道:“快去带他们出来!!” “好。”甘遂话音未落,便已化出了狼形,向小屋的方向奔去。 甘遂的速度是快,但还是比不上那些已经近在迟尺的黑点。就在吴山得意之际,一阵破风之声突然从他耳畔传了过来,一抹翠色从远处的小山坡上疾速飞了过来。 吴山一慌,立即转身躲到了一大片的黑点后面,而那抹翠色则被护在他身边的黑点化成的巨手接了下来。他这才看清,那抹翠色既是一支带着两片翠叶的简易箭支,箭头只用钝物稍稍开了个锋,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能伤人的东西。 此时,离吴山最近的素栖瑶自然也看到了那支突如其来的飞箭,她迅速地侧首看了一眼小山坡的方向,看清射箭之人是蝉衣之后,不由挑了一下眉,眼神有点惊讶。 因为这支突然显身的飞箭,吴山不敢再轻易让自己身边的黑点离开,甘遂终于避开了那些少数的黑点,冲到了屋里,将扶桑二人和古尘一起带离了小屋。 蝉衣远远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但手上却并未停下,而是又捡起了两支箭头锋利的箭支,再次射向了吴山的方向。 “青蝇,好好大的青蝇!!”刚一化出人形,甘遂就手舞足蹈地对蝉衣比划着。 扶桑安慰了一会儿被甘遂所化的巨狼吓到的小萧,转过身来,见蝉衣一脸疑惑的样子,便出声解释了一下:“吴山带了一群个头极大的青蝇进了村子。” “青蝇?”蝉衣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将剩下的箭支递给了甘遂,然后指着远处的那阵黑点,看着扶桑,问道:“你是说,那些黑点都是青蝇?” “嗯,”扶桑点了点头,看着远处的黑点,神色有些凝重:“而且那些青蝇看起来不是普通的蝇类,而是,尸蝇。” “尸蝇!!”蝉衣顿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尸蝇是由尸体上的蛆虫孵化而成,身上带着大量的尸毒和病菌,最容易引起大规模的瘟疫,这也是古战场上一定要在战后打扫战场的原因之一。柳乡虽然离城镇较远,但地势极高,尸毒可以随风传播,任其发展下去,不足半天,城镇那边的居民必定也难逃劫数。而最让人在意的是,现在出现在柳乡的这群尸蝇,规模极大,甚至还会举动攻击人,一看就很不寻常。 想到这儿,蝉衣立即转身,拉住了甘遂,道:“阿遂,不用管他们了,我们去找艾绒。”艾绒是古往今来最常用的防瘟疫的药草,用来驱赶尸蝇最好不过。 “嗯嗯。”甘遂立即点头,丢下了手上的箭支,跟上了蝉衣的脚步。 “我们也一起去帮忙吧。”扶桑拉着小萧也追了上去。 “喵~”古尘轻轻地叫了一声,摇了摇尾巴,跟在了四人身后。 这时,吴山那边已经因为那接连不断的飞箭乱了阵脚,那些尸蝇全靠他的指挥来行动,此时他一乱,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尸蝇顿时也没了阵型,全部都四散飞去了。成群结队的尸蝇固然可怕,但现在已经散得七零八落的尸蝇却跟普通的苍蝇没什么分别了,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吴山,此时也在素栖瑶三人的连手攻击下自顾不暇,抱头鼠窜了。 这时,万俟岚突然给素栖瑶快速地打了一个围攻的手势,然后身影一闪,直接掠到了吴山跟前,手上的长刀也顺势落到了对方的肩膀之上。吴山眼睛一转,还要再逃,一截透明的丝带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直接将人裹成了粽子。 “蝉衣姑娘呢?”抓住罪魁祸首吴山之后,万俟岚这才发现他们现在正处于小茅草屋的上空,但他们在此打斗了那么久,小屋里却一丝动静都没有,实在太过异常了。 凤十三和万俟岚先前被尸蝇纠缠了一段时间,并不知道吴山之所以没有继续前进,是因为蝉衣突然加入进来的缘故,所以更加不清楚甘遂已经带着茅草屋里的几人离开了。 “在那边。”素栖瑶随手指了一下小山坡的方向:“呃,好像现在不在了。”刚刚他们都在认真地对付着吴山,此时一回头,这才发现蝉衣几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糟糕!!我们不会又把人弄丢了吧。”凤十三看着空空如也的小山坡,有点目顿口呆的感觉。 “我去找找!”万俟岚将已经昏迷的吴山丢到素栖瑶面前,吩咐道:“栖瑶看好他,不要让他有机会再接近那些尸蝇。十三你去村外设阵,千万不要让这些尸蝇飞出去。” “是,老大!!” 凤十三c素栖瑶齐声应道。 小山坡上。 “蝉衣姑娘,应该够了吧?”扶桑抱着一小捆艾绒,叫了一声不远处的蝉衣。他因为脚上还有伤,便被留在了一块平地上,帮大家将找来的艾绒绑成小捆,方便待会儿使用,此时他的身边已经垒起了两三堆艾绒了。 蝉衣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心里估算了一下围楼的面积,觉得确实足够了,便让其他几人都回来了,准备回村子。 这个时节的艾绒都还是去年长出来的,已经是半枯的样子,倒是省了几人烘烤的时间,使用起来方便得多。 “姐姐,这些艾绒能对付尸蝇吗?”小萧边走边问道。 蝉衣抱着一小捆艾绒,摇摇头:“艾绒对付不了尸蝇,只能暂时压制住他们,不让他们攻击村民,至于尸蝇和尸毒比较麻烦,还得另想办法。” “如果能找到那些尸蝇的源头,或许处理起来也不难。”走在两人身后的扶桑突然说了一句。 “源头?”这时,前来找他们的万俟岚刚好出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扶桑见到万俟岚,脸色微微一变,没有再开口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蝉衣,小声道:“我先带小萧回家了。” “呃?”蝉衣一愣,正要提醒他们小心避开尸蝇,扶桑却一副几分着急的样子,拉着小萧迅速离开了。 “阿遂,快跟上他们。”蝉衣想着扶桑二人年纪尚小,没有自保之力,连忙对甘遂说道。 “好!”甘遂应了一声,挑着两大捆艾绒,健步如飞地追上了前面两人。 “蝉衣姑娘不必心急,吴山已经被我们制服了,尸蝇现在也已经不成气候了,伤不到人的。”万俟岚神情担忧,开口解释了一句。 蝉衣却不太赞同万俟岚的话:“尸蝇是伤不到人,但它们身上所携带的尸毒却还是不容小觑的,还是要处理掉源头的母蝇才行。”母蝇相当于蜂巢里的蜂王,所有从它那里孵化的尸蝇都受它控制。不处理掉母蝇,尸蝇还会源源不断地出现,将那些尸毒扩散到更多的地方,尸毒对人体伤害极大,不妥善处理,很有可能将这一带的居民全部变成活死人。 万俟岚自是知道其中的厉害,并且已经有了办法,只是这个办法现在却没办法跟蝉衣说。所以听了她的话,也只得假装刚刚想起来的样子,连连点头,然后将她和古尘安然送到山下,便快速离开了。 “蝉衣姑娘,老大让我过来帮忙,有什么要我做的吗?”蝉衣刚从小萧家门外的灶台里取出火柴,便听到了风十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甘遂要留下来照顾扶桑二人,蝉衣一个人速度确实会慢很多,就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两人先在小萧家门外点了一小捆艾绒试了一下,见那些盘旋在半空的尸蝇退了一大半,这才收拾了一下其他的艾绒,去了围楼那边。 等到分布在围楼旁边的艾绒全部点燃,那些犹如乌云一般的尸蝇顿时散了大半,蝉衣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动作不小,但围楼里居然没有出来一人,整座围楼里好像都空了似的,半点动静都没有。 “你们把人调开了?”蝉衣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问一下。 “没,只是给他们下了点药。”凤十三回答得很爽快:“老大说他们受夔牛鼓的影响已经很久了,多睡一会儿,对他们有好处,等我们这边处理完,他们就差不多该醒了。” 蝉衣倒没想到他们会想得如此周到,心里立刻安稳了许多。 “蝉衣姑娘那些人昨天可是准备拿你来祭祀的,你怎么还这么为他们着想呢?”凤十三见蝉衣忙得满头大汗,好奇地问了一句。 蝉衣手上的动作未停,笑了一声:“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不想跟无辜之人计较罢了,你们不也说了,这些村民是受了夔牛鼓的影响,才会有这些举动的吗?等忙完这些,我自然会去找那个制作夔牛鼓的人,讨回公道!” “蝉衣姑娘通透,在下自愧不如。”凤十三笑眯眯地拱了拱手。 半枯的艾绒燃烧的速度极快,没多大会儿,他们辛苦采来的艾绒已经烧了大半,但那些散开的尸蝇还在村子周围盘旋着,好像随时都会反扑一样。蝉衣二人只得不停地往火堆里加入艾绒,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脱身。 “咚c咚c咚!”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蝉衣听出是甘遂的声响,便从围楼后面走了出来。 “喵!!”还不等蝉衣问话,窝在甘遂怀里的古尘已经飞身跃起,扑向了蝉衣身后的凤十三。 蝉衣知道古尘一向通人性,绝不会轻易做出无礼之举,立即走近了几步,仰头看着甘遂,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他们把把小萧抓抓走了!!”甘遂的神情也很是愤怒,蝉衣特意让他留下来照顾扶桑二人,哪知尸蝇倒是没上门,却被突然破门而入的万俟岚二人抓走了小萧。 “小萧?”蝉衣一听,立刻转身掐住了凤十三手腕上的穴位,逼问道:“你知道对不对?你们抓走小萧,想做什么?”她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凤十三根本不是来帮自己烧艾绒的,而是来监视自己的。 凤十三脸上的笑意隐去,他认真地看着蝉衣的双眼,不急不缓地道:“老大他们在找母蝇,你说抓走小萧是为什么?蝉衣姑娘还要自欺欺人不成?” 蝉衣表情一僵:“你是说小萧是不可能!!” 凤十三正要再说,另一个声音插进了他们的谈话。 “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想抓就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蝉衣还没来得及转身,一阵奇异的花香袭了过来,她瞬间感到身体一沉,一股强烈的睡意向她降临在了她的身上,半梦半醒之际,她好像又听到了那首奇怪的吟唱 漫无边际的星河在蝉衣的脚下缓缓地亮起,水波一样的涟漪花瓣一般散开,古老的吟唱犹如母亲口中温柔的催眠曲,让人不由深陷其中 绘着日月图腾的面具凌空而来,轻轻地覆盖住了蝉衣的脸庞,少时,她的眼睛慢慢睁开,眼前的星河瞬间消失,变成了一条雾气缭绕的小河。 细雨霏霏,芳草萋萋,蝉衣看到一个长相和小萧有三分相似的年轻男子背着竹篓从河边快速走过。当他走到一块巨大的青石前时,他的脚步忽地一顿,站在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到了青石后面。少时,那男子怀抱着一个浑身伤痕的小孩,从青石后面跑了出来。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蝉衣还是认出了被男子抱在怀里的小孩正是扶桑。 跟随着男子的脚步,蝉衣走进了满是欢声笑语的围楼,正在门口闲聊的几位村民看到男子抱着一个受伤的孩子冲了进来,立即围了上来,将两人迎进最近的一户人家里,然后吩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去请来了一个头上包着汗巾的老者。 老者摸了摸扶桑的额头,然后撩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转身对几位村民吩咐了几句。村民们点点头,立即行动起来,点火开锅,很快就做好了一碗香气扑鼻的鸡蛋羹,交到了一位面容和蔼的妇人手上,然后被她小心翼翼地喂到了扶桑嘴里。 经过几位村民连续几天的努力,扶桑身上的伤慢慢转好,并且已经跟村子里的其他同龄孩子玩熟了,村民们都没有提让其离开的意思,于是,扶桑慢慢地成为了异姓的柳乡人。 如果事情一直这样发展下去,或许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很快,柳乡里便异象频发,明明已经病死的小猫c小狗突然活蹦乱跳地出现。一开始村民们还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毕竟土猫c土狗长相大多相近。但很快,就要村民发现,自己已经被斩去脑袋的鸡又出现在鸡群中了,这可绝对不是能看错眼的东西了,村民们渐渐惊恐起来。 这时,不知谁突然提出,这些怪事都是扶桑入村之后才出现的,于是捡回扶桑的那位年轻男子一家很快受到了排挤。年轻男子不是没有想过将扶桑送走,可是他那一向孱弱的独子却非常喜欢扶桑,在儿子的哭闹之下,男子终于还是心软了,留下了扶桑。一家人很快搬出了围楼,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修建了一间简单的茅草屋,过起了自己的生活。 男子的妻子早逝,他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辛苦可想而知,经常早出晚归。扶桑比男子的儿子小萧年长几岁,渐渐开始学会踏着小墩子给三人做饭。而这时,村子里小动物死而复生的灵异事件还在不断发生。 不久之后,小萧之父在一次务农晚归的途中被毒蛇咬伤,不幸去世,伤心不已的小萧连发几天高烧,之前帮扶桑治过伤的老者趁着夜色偷偷送来了一些退烧的药物,这才救了小萧一命。 “小桑,我们真的要离开吗?”重病刚愈的小萧看着正在打包衣物的扶桑,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扶桑点点头,将包裹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走到床边,拍了拍小萧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怕,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我会照顾你的。” 小萧闻言,双眼一弯,从被窝里探出双手,抱着扶桑的手臂轻轻地晃了晃,笑眯眯地道:“可是我更喜欢叫你小桑呀,所以还是我来当哥哥吧?” “好吧,随你高兴,”扶桑一边随口答应着,一边拔下了小萧的手,塞回了被窝里,小声嘱咐道:“你现在才刚退烧,要多注意一点。” 小萧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顺着扶桑的力度慢慢躺回了被窝里,不多时,便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看着渐渐陷于梦乡的小萧,扶桑脸上的笑意悄悄退去,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他的目光在小小的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定在了那包还没有用完的退烧药上,过了许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起身,从门后取了一件蓑衣披在了身上,走入了外面的夜色中。 这时,因为降雨天寒,围楼那边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了,披着深色蓑衣的扶桑几乎跟夜色融为了一体。已经化成影子一样的蝉衣慢慢地飘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悄悄地地走过悄无人息的围楼,来到了搭建祭台的地方。 此时这里还只是一块普通的平地,上面零星地长着几棵杂草,看上去和其他地方没有如何差别,但扶桑的脚步却渐渐地变得谨慎起来,神色也越加凝重。少时,却见他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徐徐地蹲下身来,将双手手掌轻轻地放在了地面上。 “黄天后土,承载万物,寄我微光,不思功德!” 扶桑压低声音,轻轻地念完这段咒语,两道奇异的绿光忽地从他的掌心里飞了出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了。 不久,绿光渐渐减弱,然后化成了一阵星星点点的荧光,消失在了半空中,而这时,扶桑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在他站过的地方,一棵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正努力地伸展着顶端的两片小叶子,好似一位正在伸懒腰的婷婷少女,羞涩得可爱。 那嫩芽的生长得极快,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棵三尺来高的小树苗,树枝上上面长着茂盛的齿状心形叶片。而在树苗的底部,一棵相似的小树苗也正努力地伸展着自己的嫩叶,但速度却慢了许多。树苗的根须入土不深,甚至还有几根露在地面上,根须上有隐约的绿光,一闪一闪的,宛如夏夜的萤火虫一般。 树苗的生长还在继续,顶端的绿叶中已经可以看到一小朵浅粉色的花骨朵儿,柔柔地倚着旁边的叶片,已经在释放着淡淡的奇香。 蝉衣一向喜欢收集奇花异草,但眼前这一棵小树苗她却从未见过。她围着小树苗观察了许久,突然想起了师父曾给自己讲过一则神话故事,里面就有一种双生的神树——名为扶桑。只是这种树是长在一片神奇的岛屿之上,是金乌的栖息场所,常人很难得见。 就在蝉衣猜疑不定之际,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正在尽情舒张着枝叶的小树苗立即隐进了泥土里。少时,吴山在一位身形矮小,面容猥琐的男子带领下,走到了扶桑站过的地方。 两人围着那片平平无奇的土地转了几圈,叽叽喳喳地讨论了一会儿,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隐在地下的树苗悄悄地探出一片叶子,见两人都已经走远,这才又小心翼翼地从地下冒了出来。小树苗轻轻地晃了晃树枝,抖了抖叶片上的泥土,然后又变回了扶桑的样子。 “还是晚了一步吗?”扶桑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人背影,低低地叹了口气。 在吴山的指挥下,沦为他忠诚信徒的村民很快就在扶桑三人查看过的地方垒砌了高高的祭台。最开始,祭台只是为了方便吴山登高作法,传经布道。但大概是受夔牛鼓的影响越来越深的缘故,没过多久,当一位村民主动交出自己的女儿,献给无上的神君做侍女,然后第一个获得起死回生药之后,村民们开始彻底底疯狂起来。 不足一个月的时间,所有反对吴山的村民,几乎都被其他村民们以各种借口送到了祭台上。在每天的晚课之后,这些“祭品”就会被吴山亲手捆绑好,推入祭台下面的深坑里,献给神灵。 而这时,被耽误了行动的扶桑也没办法带着小萧离开,随着吴山的动作越来越猖獗,扶桑的休息时间也越来越少,他每天晚上都会去一次祭台。蝉衣跟在他后面看了许久,这才意识到,他是在为死去的村民超度——他在努力回报那些曾经帮过他的村民。 这天夜里,像往常一样,等小萧熟睡之后,扶桑又来到了空无一人的祭台。然而这次,他的超度刚做到一半,便听到小屋的方向传来了小萧的呼救。 等蝉衣跟在扶桑身后,赶回小茅草屋时,便见到一向安静的小屋里挤满了 面目狰狞的村民,他们都在吵吵嚷嚷地争执着,该由谁来送小萧这个“新祭品”去祭台? “怪物回来了!!”这时,不知哪位村民突然大喊了一声。 喧闹不休的人群静了一瞬,顿时脸色一变,四散逃去。而那位正抓着小萧年轻村民在惊慌之下,将小萧狠狠地摔到了墙角里,他没有留意到那面墙壁上,正好钉着一截用来挂衣服的小木桩子 扶桑死死地盯着小萧胸前那截被鲜血染红的那截小木桩,双眼渐渐变得赤红,身影一晃,重重地跪倒在地,额头枕着冰冷的地面,高高拱起的身体如同一张弯到极致的弓 蝉衣飘在半空中,看着小萧还来不及闭上的双眼,听着耳畔不时传来扶桑压抑不住的悲泣声,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正在这时,一只萤火虫突然飞了进来,它先是在扶桑的手掌上休憩了一小会儿,然后又拍着翅膀飞到了小萧的肩膀上。那一闪一闪的微光,像极了小萧笑起来时的目光。 过了许久,扶桑的悲泣声渐渐停了下来,他踉跄着站起身来,缓步走向了墙壁上的小萧。听到动静的蝉衣也慢慢地睁开了双眼,跟在了他的身后。 就在扶桑伸出双手,准备将小萧的尸体从墙上取下来时,那只被惊扰了睡眠的萤火虫立即飞了起来,向门外逃去。看着那只一闪而过的萤火虫,扶桑那一片死寂的双眸忽然出现了一丝光芒。 只见扶桑飞快地将小萧抱到了杂乱的床铺上,然后转身关好了门窗,接着飞快地变成了小树苗的模样。 这些天,小树苗上面的花骨朵儿已经绽放成了一朵巴掌大小的粉色花朵,层层叠叠的,非常好看。而现在,那些围绕在树苗旁边的绿光正在争先恐后地涌向花朵,但是,奇怪的是,吸收了大量绿光的花朵不断没有继续绽放,反而渐渐有了枯萎之势。与此同时,蝉衣看到小树苗的根部,正在慢慢溢出一些绿色的液体 花朵完全枯萎后不久,一颗枣核大小的朱色果子出现在小树苗顶端,随着小树苗的轻颤,那颗果子慢慢地滚落到了地上。 随着“咚”的一声轻响,树苗又变回了扶桑的模样。蝉衣惊讶地发现,刚刚还好端端的扶桑这时居然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变回人形之后,马上捡起了地上的果子,然后挣扎着爬到了床边,将手上的果子放进了小萧的嘴里 天亮了,蝉衣看着又恢复了往日一样活泼的小萧,终于敢肯定,扶桑就是传说中的那棵扶桑神树了。只是据传说记载,扶桑树的果子虽然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数量极少,这么珍贵的果子,扶桑怎么会用到那些鸡c鸭c猫c狗身上? 而且扶桑果子的功效是有时限的,并不能保证被救之人一直活下去,等到果子的神力消耗完,被救活的那个人还是会死的。但从小萧出事,到他们来到柳乡,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小萧看起来还“活”得很好?难得这柳乡还真有其他可以起死回生的药物? 意识慢慢回笼,原本恍惚的神智渐渐变得清晰,还不等蝉衣想明白这些问题,眼前的小屋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她听到甘遂正在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拽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慢慢地拖向了一个小小的亮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小小师妹!!”蝉衣刚一睁开眼睛,就听到耳畔传来了甘遂的声音。 蝉衣看着头顶的昏暗的火把,愣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这是哪儿?” “祭祭台下下面。”甘遂一边扶着蝉衣的肩膀,让她坐起来,一边小声回答道。 “祭台?”蝉衣默默跟着念了一遍,然后马上想起了先前的事情,立即跳了起来,四处张望了一番,但此时,这里除了甘遂和她,再也没看到第三个活物。 “他们去哪了?”蝉衣指了指墙壁上插着的火把,问了一句。 甘遂飞快地取下火把,然后指着右边的通道,小声道:“他们去去找龙了!” “龙?”蝉衣瞬间想起了之前尸蝇刚刚出现时的巨龙阵型,心里不由得一慌:“那些尸蝇是在龙尸上孵化出来的?谁告诉你的?”普通尸体孵化的尸蝇达到她之前所见的规模,都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这些尸蝇居然还是龙的尸体孵化出来的,就算找到母蝇,想要对付恐怕就更不是易事了。 很久之前,在蝉衣还需要听睡前故事的时候,她没有少听师父给她描述过龙这种生物,但那些毕竟都只是传说故事,没人会当真。可是自从她见识过自己身上怪事频发之后,她就不得不怀疑,那些所谓的神话传说,难道真的只是传说吗?特别是从昨天开始,在见识过一起长大的甘遂变成巨狼,会让雨水自动回避的素栖瑶,已经被斩成两截的古尘起死回生之后,对于这突然出现的龙尸,她已经懒得再去计较真假了。 甘遂举着火把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回答了蝉衣的问题:“古尘说说的。” “嗯,很好,现在连家里养了十几年的猫都会说话了。”蝉衣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摸索着向甘遂刚才所指的方向走去。 “古尘说说让我们呆呆在这儿!”甘遂见状,想要拦住蝉衣。但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刚好是一条地道,面积很窄,他的身形本就异于常人,根本没机会站到蝉衣面前,让他直接去拉住蝉衣,他却是万万不敢的。 蝉衣想了一下,转过身来,垫起脚,勾着甘遂的手臂,夺下了他手上的火把,然后快速地说道:“我去找古尘和扶桑,马上回来,你先回小屋等我们。” “扶桑是是坏人!!”甘遂还想着先前在围楼边,扶桑突然袭击蝉衣的事,此时哪能同意蝉衣去找人? 蝉衣想着梦里见过的那些场景,心里差不多能理解扶桑的做法,再说扶桑也没有做什么伤人之举,还多次帮了自己。反倒是那个叫万俟岚的男子,虽然外表温和,对自己也算礼遇有加,但她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总担心扶桑会吃亏,所以现在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先找到人再说吧。 甘遂不知道扶桑的那些过往,见蝉衣还要继续向前,哪能放心,便偷偷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地道并不长,大约走了十米左右,蝉衣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腐臭味,跟她在小茅草屋里闻到的很相像,只是味道更浓重,刺激得她的双眼瞬间通红,腹中也一阵阵翻涌起来。 蝉衣从袖口里找出刚刚撕开的布条,系在了口鼻上,然后又走了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开阔的石厅出现在她眼前。石厅之中,怪石丛生,一条类似巨型蛇骨的骨架盘踞在怪石之上,白骨之上,一层类似云层的薄雾正在缓缓流动着。巨石之中,还盘旋着几只四处乱飞的尸蝇。 “喵~”一只橘黄色的大猫从石缝中探出脑袋,冲着蝉衣叫了一声,正是比她先到一步的古尘。 蝉衣轻松地翻越过面前的石块,站到了古尘的面前,缓缓地蹲下身来,提着猫颈背上的软毛,四目相对,一字一顿地道:“叫声不错,不过我现在比较希望听你讲人话。” 古尘哀怨地瞄了一眼正在探着脑袋看过来的甘遂,然后双爪捂脸,企图卖萌逃避眼前的状况。 蝉衣冷笑了一声,慢慢地举起了空着的左手,在古尘耳边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 “老大,我错了!!”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从古尘嘴里传了出来。 蝉衣满意地挑了一下眉,提着古尘站起身来:“你的帐我们以后再算,先告诉我扶桑现在在哪?” “是你师父,无涯老头儿让我瞒着你的。”古尘觉得自己还是要辩解一下。 “没关系,帐,一个个算。”蝉衣说话间,已经带着古尘走回了石厅的边缘位置。 “母蝇在小萧身上,扶桑刚刚进来用姓凤的小子换走了小萧,然后从那里逃走了,那个背刀的带人去追了。”古尘快速地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然后指了指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小萧现在怎么样?”蝉衣一边小心地走近古尘所指的洞口,一边询问道。 “他身上的母蝇可以将这洞里的龙息传到他身上,又让他难避免大类的尸毒侵害,不过凡人之躯,强行承受龙息之力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那孩子活着还不如”古尘没有讲完,但蝉衣不难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蝉衣虽然不清楚龙息是什么?但是龙毕竟是传说中的神兽,法力强大,这龙息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凡物。起死回生本就是逆天之举,再加上偷用龙息,小萧怎么可能好受? “对了,听姓凤的小子说,背刀的之所以会发现这儿,还是小萧那娃娃自己去找了他们。”古尘突然想起来:“不过,那背刀的也不见得能对付得了龙尸上面孵化出来的母蝇。” “你好像不太喜欢他们?”蝉衣听着古尘一口一个姓凤的c背刀的,忽然问了一句。 “”古尘一哑,然后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蝉衣笑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她抱着古尘在新的地道里穿行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终于看到眼前传来了亮光——地道到尽头了。 走出地道,一条熟悉的小河映入眼帘,蝉衣脚步微微一顿,听到了隐约的交谈声从河边的草丛里传来。走近一看,原来是正在看守着吴山的凤十三。 此时天色已经微暗,再加上小河边水雾颇重,蝉衣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其他四人的身影。 “蝉衣姑娘还想要救他们?”凤十三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了蝉衣身边。 “这要看你们那个同伴准备怎么对付他们了。”蝉衣并没有明说。 凤十三回头看了一眼刚刚从山洞里走出来的甘遂,苦笑了一声:“在下如果现在还要跟你们斗勇,是不是不太明智。” “起码没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智。”蝉衣侧身对甘遂招了招手。 甘遂见蝉衣没有生气,立即傻笑一声站到了她的身后。 凤十三想了一下,抬手指了一下左边,正色道:“他们往下游方向去了,不过看样子,那个孩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老大暂时没有出手伤人的意思,他只是不想在村子里将事情闹大,虽然方式过激了一下,还请蝉衣姑娘念在他是以大局为重,不想伤及无辜的份上,多帮忙劝一劝你那位朋友,人死灯灭,再强求,也不过是害人害己。” “多谢,”蝉衣想到自己梦里见到的那些场景,笑容微苦:“我,尽量吧。” “大局为重?哈哈哈”被绑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上的吴山突然放声狂笑起来,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岸边的蝉衣三人,像是在看着两个傻子,目光嘲弄又带着些许的可怜之意,压低着声调道:“你们不会以为那个什么夔牛鼓,真的能迷惑人心至此吧?” “你什么意思??”蝉衣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原本准备离开的步伐也瞬间止住了,转身走到了吴山面前。 “你叫蝉衣对吧?”虽然外表已经狼狈不堪,但吴山的神色却极为镇定,看到蝉衣走近,还礼貌地抬头笑着打了个招呼,这才缓声接着道:“蝉衣姑娘被我们抓到村子里的时间也不短了,期间我记得鼓声从未停止过,姑娘你可有被鼓声迷惑失去心智片刻?” 蝉衣心里隐约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测,但神情上却没有显示出来,平静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先前的情况,然后肯定地摇摇头:“没有。” “夔牛鼓可不是一介凡人能使用的东西,师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听到两人谈话的凤十三也缓步走了过来。 “当然,在下不过一介凡人。”吴山笑着如同了凤十三的说法,又自顾自地狂笑了好一阵。这才站直了身体,目光如毒蛇一般在两人身上游弋了一番,悲悯的神色更加明显:“那你们知道那些最开始死在祭台上的祭品是哪儿来的吗?你们又知道你们口中那个撑不了多久的孩子是怎么死的吗?哈哈哈,大局为重,好一个大局为重,伤及无辜,柳乡里怎么会有无辜之人,除了那些祭品,不过都是一群心比天高的凡人罢了,哈哈哈” 蝉衣听完吴山的话,脸色霎那间变得惨白,如果凡人根本不能发挥夔牛鼓的能力,那那些亲手埋葬自己家人性命,以换取起死回生药的村民难道都是在清醒之下,做出这些不敢细想的行为吗?那些冲进小茅草屋,想要抓走小萧的村民,他们真的还是人吗?或许只是披着人皮的噬人鬼怪? “现在,你们都知道了。我只是一介凡人,又如何造什么起死回生药,他们就亲自把自己的亲人的性命交到了我的手上,你说,他们可笑不可笑?哦,对了,你们那个小孩也差点被他们抓起来,找我换药,哈哈” 大概是自知败局已定,吴山突然像急着向大人炫耀自己的成绩的小孩一样,将自己所做的事一件件地抖露出来了。 “够了!!住口!!!”凤十三见蝉衣脸色越来越差,连忙大声喝止了吴山的话。 “怎么回事?”凤十三的话音刚落,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蝉衣c凤十三几乎同时转过身去,只见万俟岚c素栖瑶c扶桑c小萧四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除了趴在扶桑背上的小萧脸色略显苍白以外,其他三人全都神采奕奕,毫发未损。 “姐姐,你怎么了?”小萧见蝉衣脸色比自己还差,有些担忧地唤了她一声。 蝉衣愣了一下,脑海里闪过被钉在墙上,了无生气的小萧,在看看眼前能言会笑的小萧,突然眼眶一热,但很快她就快速地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轻轻地笑了一声:“我没事,天黑了早点回家吧。” “好。”小萧和扶桑几乎同时应了一声,然后三人齐齐地露出了笑来。 万俟岚三人还要留下来处理吴山的事,蝉衣则带着甘遂c扶桑c小萧三人先回了村子。半路上,扶桑差点因为体力不支而摔倒在地,蝉衣正要让甘遂来背小萧,却被扶桑的眼神制止住了。 回到小茅草屋,扶桑像往常一样开始哄小萧睡觉,蝉衣则带着甘遂和古尘留在外面的小客厅里。彼时,村子里的尸蝇已经全都不知出向了,整个村子安静得好像荒村一般。 “阿遂,去围楼那儿再捡点苦楝子回来吧。”蝉衣看着屋内地面上出现了几个清晰的血脚印,这才想起扶桑脚上严重的冻伤,连忙嘱咐了一句。 “哦。”甘遂乖乖地应了一声。刚刚在河边,吴山的话他也全部都听见了,虽然不是全部都懂,但却隐隐觉得自己之前好像想错了,扶桑和小萧好像都不是坏人,所以当下,他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立即走进了夜色中。 等到小萧睡着,扶桑走出房间,甘遂已经捡了一衣兜的苦楝子回来,不用蝉衣再吩咐,就一个人默默地走到了土灶前,开始点火烧水了。 蝉衣坐在门槛上,侧着身子,静静地看了扶桑许久,然后挪了挪位子,拍了一下门槛,小声道:“坐下来聊聊天吧。” “好,”扶桑笑着应了一声,缓缓地坐到了蝉衣身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了一句:“对不起。” 蝉衣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说之前迷晕自己的事,脸色顿时沉重起来,想到梦里见到的那些场景,在联想到河边凤十三和吴山的对话,她心里不由得传来一阵钝痛,一时都没来得及回应扶桑的那句道歉。直到怀里的古尘看不过眼,轻轻地咬了她一口,她这才清醒过来,立即回了一句“没关系”。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扶桑看着表情微微有点呆滞的蝉衣,心里不禁有些好奇,自己中午刚刚让她昏迷不醒,她怎么能做到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一样,这么平静地跟自己同坐谈心呢? “呃?”蝉衣手里轻轻地捏着古尘的小肉掌,想了一会儿,才小声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扶桑被蝉衣的问题噎了一下,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去,轻轻地逗了逗古尘,提醒道:“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是不是妖?” “妖?”蝉衣歪着脑袋看向扶桑,好奇地反问道:“原来,妖也会生冻疮吗?” “”扶桑再次被蝉衣的问题打败,低着头沉默了好久才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因为我好像不是妖呢。” “哦,”蝉衣扬起头,对着夜空中的星星傻笑了两声:“那还好我没问,不然问了你也回答不上来,我该多郁闷呀。” 扶桑闻言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嗯,果然还是蝉衣姑娘聪明。” 灶台的方向传来了淡淡的苦楝子的味道,吸引住了门槛上的两人的目光,昨天的夜谈还历历在目,今天却知彼此早已阴阳两隔,这种滋味委实难受。 蝉衣没办法想象,这大半年以来,扶桑小心翼翼地用龙息滋养着小萧的身体时会是什么心情?他是不是也天天在梦里祈祷,醒过来,一切都还只是一场梦,会有一个叫小萧的孩子抱着他的手臂,闹着要他讲故事?还是在梦里也在责怪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带着小萧早日离开柳乡? “刚才吴山说的话都是真的吗?”扶桑突然转身问了一句。 “”蝉衣一僵,这才想起吴山突然发疯将自己所做的事全部都炫耀出来的时候,扶桑四人刚好出现在他们身后,但对方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她却是不知道的,所以自己该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他吗? “所以其实我确实是为了救一帮禽兽,而害得小萧丢了性命,对吗?”见蝉衣迟迟不肯回答,扶桑大致便能猜到了。 “你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蝉衣努力地组织着词语,想要安稳人,但当她转过身上,看着用双手捂住了面孔的扶桑时,她突然意识到再多的言语在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前,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扶桑大概也是累极了,哭着哭着,声音渐渐变小,身子微微一倾,倒在了蝉衣的身上,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会会着凉。”甘遂烧好热水,走到了门口,指着趴在蝉衣腿上的扶桑,小声说道。 蝉衣看了看已经睡熟的扶桑,仰着头嘱咐道:“抱他进去吧,小心点。” “好。”甘遂单膝跪地,轻轻地揽着扶桑的腰侧,将他转过来,然后一手扶着他的后背,一手勾着他的双腿,将半点都没有察觉地扶桑抱回了房间。 “蝉衣姑娘,还没休息呀?”凤十三踏着月光从前面的小坡上走了过来。 “嗯,刚准备睡。”蝉衣揉着还隐隐有些发麻的双腿,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们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明天一早就会离开,蝉衣姑娘要跟我们一起走吗?”凤十三坐到扶桑刚刚坐过的位置上,笑着问道。 “不了,我还有事。”蝉衣按着古尘躁动的小脑袋,回了一句。 “哦,”凤十三瞥了一眼房间里面:“是为了那两个小孩?” “不是。”蝉衣摇头否认:“是个人私事。” “私事?”凤十三支着下巴,默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你还要找那个叫重黎的孩子,对吧?” “嗯。”蝉衣没想到他还记得重黎,便没有提找师傅的事,顺势点了点头。 “找人的话,你可以找我们老大帮忙呀,他有个朋友在找人这件事上,可是最拿手的,普天之下,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人。”凤十三热情地推荐道。 “老大的束冠礼就快到了,你又给他找了什么事?”素栖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的手上还提着一只长颈玉瓶,几步就站到了两人跟前,递过玉瓶道:“这是我们老大刚刚收集好的龙息,特意让我过来交给蝉衣姑娘,就当是为之前的事道歉。” “不必,我用不上这东西。”蝉衣抬头推开了玉瓶。 “这是已经炼化过的龙息,上面没有尸毒,蝉衣姑娘或许用不上,但你那位朋友绝对能用上。”素栖瑶解释了一番,大有一种蝉衣不收,她就不撒手的意思。 “哦,这么说,那个背刀的不准备抓人了吗?”古尘从蝉衣手下努力地扬起头来,略带讽刺地问了一句。 “小尘子,你是不是对我们老大有什么误会呀?”凤十三好奇地看着古尘c 古尘冷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敢说你们老大送来龙息不是别有目的?” “在下确实有事想要请教蝉衣姑娘,但送龙息过来只是想为之前的鲁莽之举道歉。”背着大刀的黑衣男子,鬼魅灵一般从小坡上闪到了几人跟前,星眸朗朗,身影如松。 “老大,这”素栖瑶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万俟岚抬手制止了。 “在下确实有问题想要请教,”万俟岚抱拳看向蝉衣:“不知姑娘可否告诉在下,令师现在在何地?” “老头儿采药去了,家里的事现在我做主!!”古尘费力地扒开了蝉衣的手,抖抖身子,快速地站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多谢告知。”万俟岚没有在意古尘无礼的态度,郑重地向他道了谢,然后又看向了蝉衣,迟疑了一下,才问道:“蝉衣姑娘要找人?” “嗯。”蝉衣随意地点点头,不欲多说。 “在下认识一个人,或许能帮到你。”万俟岚好像没有发觉蝉衣的疏离一般,接着说道:“姑娘若不嫌路远麻烦,在下可以明日一早动身,送你们过来。” “嫌弃!!”古尘毫不犹豫地大声拒绝了万俟岚的提议。 大概是实在忍受不了古尘对万俟岚的态度,一向寡言的素栖瑶突然冷笑了一声:“你大可以再叫大声一点,看看这个村子里的人,会对一只开口说人话的猫做出什么事来。” “栖瑶!!”凤十三拉了拉素栖瑶的袖口,快速地将她拖到了自己身后,两人低着头,小声嘀咕了几句。不过看样子似乎没谈妥,还没等凤十三说完,素栖瑶便扔下手上的玉瓶,拂袖而去了。 “栖瑶心直口快,还望两位不要介意。”凤十三急急忙忙地帮素栖瑶给两人道了歉,然后去追人了。 “夜色已深,蝉衣姑娘早些休息,在下就不打扰了。” 万俟岚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玉瓶,放到了门边,然后向二人告辞而去。 “等一下!!”蝉衣突然叫住了万俟岚。 “姑娘还有事?”宇文顿步转身,看着站在门口,衣衫褴褛的少女,目光忽地一沉,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一张相似的苍白小脸。 “你你想干什么?”古尘见其脸色一变,立即如临大敌地炸了毛。 万俟岚被古尘的质问惊醒,立即收敛好了外露的情绪,然后飞快地转身离开了。 本来准备问问母蝇情况的蝉衣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只得叹了口气,抱着古尘回到了屋里。 房间里,小萧c扶桑两人整整齐齐地睡在一头,身上盖着一床打着补丁的深色棉被,外面还披着一件灰色的长棉袄——是甘遂的衣物。 “哼,傻大个儿。”古尘看着缩成一团,靠着床脚睡过去的甘遂,低声骂了一句。然后从蝉衣怀里跳了下来,走到一旁的衣柜前,费力地打开了柜门,从里面叼出来了一件外套,拖回了床边。 蝉衣蹲下来,接过外套,轻轻地盖在了只穿着短袖的甘遂身上。 “你也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儿看着,有人来,会叫你们的。”古尘摇晃着尾巴,在蝉衣身边逛了两圈,然后小声道。 蝉衣此时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熟睡的三人,目光微微有些呆滞,听了古尘的话,缓缓地摇摇头,道:“不了,你去休息吧,我现在还睡不着。” “不行!!”古尘哪能随她,纵身一跃,跳到了她到膝盖上,直直地盯着她,圆圆的眼睛里满是严肃:“你现在脸色很差,一定要休息,不然等老头儿回来,肯定会怪我没照顾好你们的。” “没关系,我等下就去睡了!”蝉衣还不清楚小萧明天会是什么情况?哪能睡得着。 “不行,现在就睡!!”古尘异常坚决。 “睡”蝉衣正要反驳,突然感到眼前一阵五彩光芒闪过,身子一歪,直直地扑倒在了床沿上。 “哼,敢跟我犟嘴,小丫头片子!!”一个身着橘黄色长衫的少年拍着手,缓缓地出现在屋内。 只见他长着一张雄雌莫辨的娃娃脸,碧色的瞳孔,桃色菱唇,五官跟人类很相似。只有一双隐在栗色长发里的耳朵却是尖尖的,看着有几分怪异,不过配上他那张精致的面孔,倒是显得有几分天真又灵动的感觉——正是刚刚化为人形的古尘。 古尘在屋内晃了一圈,见几人睡得都很安稳,便安心地走出了房间。 外面月朗星稀,寒风阵阵,古尘踏着月色快速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已经被完全拆毁的祭台前。 只见断砖残瓦之间,几个手持铁链的黑影正在飞快地搜索着什么?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衫的男子站在一旁,手上拿着一本黄皮册子,小声地数着:“九c十c十一c十二”随着他的数数,不是会有几缕白色的烟雾飞进那册子里。 “几位,忙着呢?”古尘晃晃悠悠地走到数数到男子跟前,娴熟地跟几人打着招呼。 “古尘前辈,你怎么在这?”男子一脸惊喜地看着古尘,正要躬身行礼,却被古尘抬手阻止了。 “不必行礼了,忙你的去吧。”古尘随意地摆摆手,一张娃娃脸上满是矜贵和严肃:“我就是出门遛遛孩子,不用管我。” “是,”男子应了一声,挥挥手,让旁边那几个正准备围过来见礼的黑影都散开了。 “都找齐了吗?”古尘垫着脚,偷偷地瞄了两眼男子手上的册子,然后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 男子闻言苦笑了一声:“哪能呀,大部分都已经被下面那条妖龙给吞食了,好不容易找到的这几个,魂魄也大多不全了。估计收回去之后,得先送到地藏菩萨那儿养个几百年,才能再入轮回了。”作为地府新上任的判官,他的心里略苦。 古尘听完判官的解释,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抬着下巴,伸出手,眼神闪烁地小声道:“算了,看你们可怜,你也一起下去找吧,我来帮你们记数,早点忙完回去休息,又没有加班费,这么拼命干嘛?” “多谢古尘前辈。”正在忙碌的小鬼差们闻言,立即都暂停了手上的工作,整齐划一地给古尘行了礼。 “嗯嗯。”古尘随意地应了两声,嘴角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 判官不疑有他,爽快地交出了《生死簿》,开始和其他小鬼差一起忙碌起来。 不远处,来迟一步的万俟岚三人看着正在快速翻阅《生死簿》的古尘,脸色很是复杂。 “老大,我们不去管管吗?”凤十三小声地询问了一句。 万俟岚揉揉眉心,想了一下,缓缓摇头:“算了,随他去吧。记住,此事不要对外声张。” “是。”凤十三c素栖瑶齐声应道。 等到古尘找到想看的东西,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地府那帮人也忙活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离开。 万俟岚三人这才从隐身的地方走了出来,拦住了他们。 “怎么?来认尸呀,在下边儿,自个儿找去吧。”一个明显夜班加多了的小鬼差口气略冲地道。 “抱歉,族中管理不当,给几位添麻烦了。”凤十三笑眯眯地道着歉,然后商量着道:“是这样的,我们老大觉得此事既然是我们族中管理不当引起的,那这些残魂自然该由我们来负责修补好,怎么好意思劳烦你们呢?” “不必,”判官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凡人的生死本就由我们地府全权负责,就不劳你们费心了。三位如果真的觉得心里有愧,就回去跟你们族里的长老提提,把族中结界修严实点,别又放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增加我们的工作量了。” 等到判官等人离开后,万俟岚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右边的素栖瑶,低声询问了一句:“你跟我们一起下去,还是在这上面等着。” 素栖瑶闻言看了一眼祭台的方向,皱着眉想了一下:“一起吧,免得再多生变故。” 另一旁的风十三闻言也收敛了一贯的笑意,探着脑袋叮嘱了一句:“不用勉强,这点小事我和老大还是能搞定的。” “无妨。”素栖瑶眼睫微垂:“反正他们现在无论发生什么都已经和我无关了。”说完,她已经迈步率先走向了祭台。 怪石丛中,已经完全白骨化的巨龙静静地垂首躺着,长长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像是一座白骨堆成的小山。 风十三手上拿着一把鼓槌,围着骨山仔细搜查着,等他走到龙首垂下的地方时,手上的鼓槌立即剧烈地颤抖起来。于此同时,聚集在龙尸之上的那层白色的雾气开始缓缓地流动起来,涌向鼓槌。 “老大,在这儿。”凤十三用手捂着嘴巴,唤了一声。 另一边,万俟岚和素栖瑶正在凝神将白雾引进两只长颈玉瓶中,听到凤十三到呼声,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循声走了过去。 “老大,你们看。”凤十三轻轻地晃了一下手上的鼓槌,只见那些围绕在鼓槌周围的白雾也立即跟着移动了一下方向。 “都让开!!”万俟岚将手上的玉瓶递过了素栖瑶,然后缓缓地抽出了背上的长刀。刀身出鞘的瞬间,一阵清晰的风吟从三人耳边掠过,隐约带着一股淡淡的松木香。 寒光闪过,巨大的骨山应声崩塌,长长短短的白骨立即淹没了三人的脚踝。等到声音完全静止下来,累累白骨已经升到了三人膝盖的位置。 “是缚龙阵!”凤十三指着龙尸之下显现出来的圆石,惊呼了一声:“没想到现如今还有人懂得如何这种古老的阵法!” “这个阵法应该不是近期布下的,”万俟岚说着缓缓地蹲了下来,轻轻地拂去了圆石上的灰尘,露出了石头上面斑驳的符文,解释道:“你们看,这些符文已经剥落了许多,而且都是呈现自然剥落的形态,这绝对不是短期能出现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这位前辈的杰作?”凤十三指着散落在一旁的龙首问道。 “应该不会,”宇文摇摇头:“你们看这个洞穴,周围石壁上都没有被破坏过都痕迹,这位前辈被关进这里的时候,应该已经是垂暮之势了,所以这个已经几乎失效的缚龙阵才会对他起作用,将他困死在这儿。” “哦,原来如此。”凤十三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想要知道具体实情,问问他不就行了吗?”素栖瑶玉手一扬,一个小水球快速地从她的掌心里飞出,砸在了圆石之上。 “小姑娘,脾气这么大,可不好找如意郎君呀。”吴山从碎开的水球里显身出来,鼻青脸肿,早已不复先前的风度翩翩。 “放心,我找不找得到如意郎君,你都没机会看到了。”素栖瑶毫不为之所动。 凤十三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慢慢地看向吴山,笑眯眯地问道:“说说吧,你是怎么找到这幅龙骨的? 吴山不屑地转过头去:“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凭你现在命在我们手上还不够吗?”凤十三缓缓蹲下身来,逼近了吴山,他的表情看着还是笑模样,但眼神里却早已经没了一丝笑意。原本像常人一样透彻的黑色瞳孔此时已经渐渐变成了诡异的红色。 “你你们”吴山的脸色霎那间变成了灰白色,浑身颤抖起来。 “说!”凤十三的语气极低,仿佛是贴着他的耳廓传来的气声一样。 吴山的眼神随着这个气声慢慢变得呆滞起来,身上的颤抖也渐渐平息了许多,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将事件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这个龙穴是我们家族中的一位前辈发现的,他将此事记载了下来,我偶然发现了那本册子,然后找到了这里。” “你占用龙骨想要做什么?”凤十三接着问。 “增强修为,进入神族雪山!” “神族雪山!!”一旁的三人面面相觑。 万俟岚上前两步,按住了凤十三的肩膀:“我来问!” “是谁告诉你,增强修为,便可进入神族雪山的。”万俟岚双眼紧紧地盯着已经中了凤十三摄魂术的吴山,逼问道。 “是是”吴山突然迟疑起来。 “老大,快退后!!” 这时,站在万俟岚身后的凤十三忽地喊了一声。 万俟岚刚依言而行,退开了一段距离,就看到吴山四肢抽搐着,向下倒去。 “怎么回事?”被凤十三快速拖开的素栖瑶见状连忙问了一句。 “他已经被人下了禁言咒,没办法说出那个人的文字,如果强问的话,他的身体可能会受到反噬,发生一下不可预估的事情。”凤十三说着,将万俟岚往过拉了一下:“老大,你们站远点,这种远距离受控的禁言咒,需要用到一种特殊的蛊虫作引子,你们千万别被它附身了。” “有没有办法可解?”万俟岚注视着还在抽搐的吴山,头也没回地问了一句。 “别人的或许还行,这吴山是没办法了,”凤十三摇摇头道:“他以活人祭祀龙骨,再以龙息修炼,自己身体里也无可避免地吸入了大量尸毒。再加上他本身修为又太差,身体早就被尸毒侵蚀得差不多了,现在连那些被他自己培养出来的尸蝇都没办法完全掌控,哪还有命来让我帮他取出蛊虫。” “嘭——”一声脆响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他们循声看过去,原来是正在挣扎着的吴山,一不小心踢动了散在一旁的龙首。 “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好站在龙首旁边的素栖瑶一脚将龙首踢飞了出去,露出来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来。 “小心!!”万俟岚脸色忽地一变,长臂一伸,将素栖瑶拉到了自己身后,就在这时,只见刚刚还在高声呻吟的吴山顷刻间被一阵黑雾给包围住了。随着一阵令人齿寒的“咔嚓”声传来,黑雾之中的吴山渐渐萎缩成了一堆骨头,而那黑雾也随之散开,向旁边的三人扑来。 首当其冲的万俟岚见状,立即将手上的长刀一横,当住了气势汹汹的黑雾。 “狂妄小儿,既敢阻吾!!”一个犹如雷霆的声音忽地在龙穴里炸开,方才还无形无状的黑雾立即化为了一位身穿盔甲,手握长枪的古代将军,飘在了几人跟前。 “这里有军魂,难怪吴山要举行活人祭祀,原来是为了镇压他们!!”凤十三小声地感叹了一句。 “晚辈无意打扰,惊扰了前辈的安寝,实非所愿,还请前辈见谅!!”万俟岚此时也发现了眼前的黑雾不是什么冤魂所化,而是古时战死的军士的战魂所化,连忙放下长刀,鞠躬道歉。 “这人是你们抓住的?”军魂瞥了一眼已经化为白骨的吴山,语气渐缓。 “是,此人妖言惑众,危害乡邻,晚辈正在审问。”万俟岚恭谨地回答道。 军魂冷笑了一声:“乡邻,哼,不过一群刁民而已,视亲人性命如草芥,在吾看来,也没比这人好到哪儿去?” “前辈,那些人或许是做过这些事情,但如果我们因此而私设刑堂,倚强凌弱,报复于他们,跟这吴山之流又有何区别?”万俟岚仰起头,直视着军魂,一字一顿地道:“天总会黑的,光明永远不可能照到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的不查而肆意放纵自己的行为。这样,这天下恐怕再也不会亮了。” 军魂默了一瞬,手上的长枪又化为了黑雾,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小子,你怎么知道吾要去做什么?” 万俟岚见军魂的态度已经软了下来,心里顿时一松,面上也带上了些许笑意,收了长刀,拱手道:“军魂,赤胆忠心,为国为民,虽身死,亦不忘护一方安宁。这里却因为那些村民心中的贪婪而化为了人间地狱,如果晚辈没有料错,前辈是想血洗这一方天地,为死去的那些村民报仇吧。” “你这小子虽然有些木讷,但知道得却不少,甚和吾的眼缘。”军魂抚着胡须,慢慢地站到了地上,指了指万俟岚身后的长刀道:“那把刀看起来不错,可否借吾一观?” “自然。”万俟岚立即取下长刀,双手奉给了军魂。 军魂接过长刀,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目露满意之色,道:“这刀可有名字?” “启云刀。”万俟岚回答道。 “云启日显,天下光明,果然是好刀!!”军魂一声感叹,身影顷刻间化为了黑雾,融入了启云刀中。 “老大,这”素栖瑶惊讶地上前一步,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万俟岚难得的笑意给阻止了。 “无妨,反正是我们族中之人毁了前辈的清修之地,现在用这启云刀给他寄身,也是理所应当的。收好龙骨,毁掉外面的夔牛鼓,我们也该启程回族中去了。”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一大早,蝉衣就被甘遂的练拳声唤醒,半梦之际,她恍惚觉得自己此时还在小南山的竹楼里,正准备问甘遂早上吃什么?一抬头,刚好对上了小萧忍俊不禁的小脸,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下了山,此时还住在别人家里。 “姐姐,小桑说,你们今天要走了,对吗?”小萧趴在床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蝉衣点点头:“姐姐还有事,必须得离开了。” “那姐姐可以带我和小桑一起离开吗?我还从来没有去外面看看呢。”小萧满怀期待地看着蝉衣,慢慢地回忆道:“以前,小桑还说要带我去外面住,可是最后也没去成,好可惜哦。” 蝉衣看着小萧稚嫩苍白的小脸,心里顿时一冲动,几乎脱口而出:“好,我带你们一起走!!” “真的吗?”小萧眼睛一亮,脸上那点小失落瞬间一扫而空,光着脚丫,跳下床,飞快地向外跑去。 “小桑,小桑,姐姐说带我们一起离开!!” 小萧兴奋的声音似乎吓到了外面的几人,不一会儿,正在晒太阳的古尘和正在打拳的甘遂几乎一起冲了进来。 “一一起走?”甘遂吃惊地看着似乎还没睡醒的蝉衣,小声确认道。 古尘因为还要防着扶桑他们会进来,所以暂时不方便开口,但眼神也很是怀疑。 “嗯,我要带他们一起走!!”蝉衣缓缓地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慢慢地走到了外面。 “喵~”古尘尖叫一声,双爪捂脸,很想装死一番。 甘遂倒是很高兴的样子,他兴奋地在屋内转了两圈,突然想到扶桑脚上的冻伤还没有痊愈,连忙冲到外面,准备趁着天色尚早,赶紧去再捡点苦楝子回来,储备着,留在路上用。 “谢谢!!”扶桑看着正一脸神采奕奕收拾着行李的小萧,郑重地向蝉衣道了谢。 “不客气,小萧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蝉衣咬着筷子头,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趁着现在有空,去找凤十三画张路线图,毕竟一下子多了两个小孩,还是准备稳妥一点比较好。 “蝉衣姑娘,你们还没走啊?太好了。”福至心灵,凤十三的声音出现了。 “坐,吃饭了吗?”因为有事求人,蝉衣的态度立即诚恳起来,起身拉着凤十三坐到了自己对面,还热情地分享了一个杂粮馒头。 “”凤十三被蝉衣突如其来的热情惊了一下,看着手上的愣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常的笑脸:“谢谢,正好我还饿着呢。” “哦,对了,你们那两位朋友已经走了吗?”蝉衣随意地挑了个话题。 “没呢,还有点事要处理。”凤十三咬着馒头,回答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吃完早饭就走。”蝉衣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好行李的小萧,鼓起勇气走到了凤十三身边,踌躇了一下,小声道:“不过走之前,还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嗯,你说!!”凤十三爽快地点头。 “想请你帮我画张路线图,”蝉衣搅着手指含含糊糊的解释道:“我以前没出过远门,对外面不太熟。” “好说。”凤十三满口答应下来,将手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然后拍拍手道:“你们有纸和笔吗?我现在就给你们画。” 蝉衣顿时一愣,他们从小南山下来时,除了身上的衣物,和一些随身携带的小玩意儿,基本可以说是空手,哪有什么纸笔?而小萧家里就更不用说了,小萧还没到上学到年龄,而扶桑有不利行走,也没有上学,想也知道,他们家里更不可能有这类的东西? 凤十三到蝉衣迟迟没动,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收回了手,起身道:“我去问问我们老大吧,他那里或许有,你们不急着走吧?” “有劳了。”蝉衣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凤十三刚一离开,古尘就站在门口,招招爪子,将蝉衣叫进了屋。 “怎么了?”蝉衣弯腰抱起古尘,走到房间里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此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小萧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进来,古尘可以小声说话了。 “张手!”古尘趴在蝉衣的膝盖上,仰着脑袋,眼神里满是骄傲。 “哦。”蝉衣应了一声,乖乖地伸出手。 只见古尘低下头,在蝉衣的掌心里蹭了蹭,少时,一个微凉的白色珠子滚落到了她的手心里。那珠子看着有点像大颗的珍珠,圆溜溜的,外面裹着一层莹白色的光芒,在她的手心里晃里几下,便稳稳地停下来了。 蝉衣这才发现,那裹在珠子外面的光芒并不是静止的,而是像山间的薄雾一样,在缓缓地流动着。 蝉衣惊讶地将珠子举到眼前,仔细地观察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明白古尘的意思:“这是什么?你的私房钱吗?” “”古尘身影一晃,翻了一个大白眼,气急败坏地压低声音道:“这是缚魂珠,里面是小萧的魂魄。”当然,他没敢告诉蝉衣,这是他昨天去鬼差的《生死簿》上偷来的。 “缚魂珠?还真有这种东西?”蝉衣吓了一跳,对于缚魂珠这个词,她并不陌生。在她小的时候,师父经常会在夏日乘凉的时候,给他们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其中就有提到过这缚魂珠。不过据传说所言,这缚魂珠是地府鬼差办公时,用来收集孤魂野魄的法宝之一,后来有些法师c巫医还会用其给被妖怪勾了魂魄的普通人招魂治病。但古尘——一只从未出过小南山的家猫,身上怎么会有这种法宝?她一时忘了,一只普通的家猫,绝不可能像古尘这样开口讲人话的。 “这个以后再慢慢跟你讲,现在你先出去,想办法将这个放到小萧的身上,我有办法让里面地魂魄重新回到小萧身体里。”古尘摇着尾巴,满是得意地道。 “魂魄重回体内?”蝉衣眼睛一亮:“那是不是说小萧不用死了?” 古尘一听顿时蔫了,他伸出爪子拍了拍缚魂珠,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解释道:“凡人的寿命都是早早就定好了的,一旦身死,《生死簿》上的名字就会变红,最多再在人间逗留七日,便会被鬼差带回地府,由判官审查平生。如无太大过错,就可以送到孟婆那儿消除记忆,再入轮回了,绝不可能有再复活的情况。除非是鬼差在工作中出了岔子,抓错了魂魄,但这种情况极其罕见。小萧是前者,所以没可能再复活了,让他的魂魄归体,也只是能让他在体内的母蝇被拿走之后,再多维持几日现在的状态罢了。” “我知道了。”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希望不大,但再次直面生死的话题,蝉衣的心情还是不免沉重了几分:“说吧,要我怎么做?” “你只要将珠子悄悄放到小萧的身上,不被他发现,再让他静止一会儿,不要动就好了,其他的事我来做。”古尘仔细讲述道。 蝉衣低头沉思了一下,点点头:“好,我知道怎么做了,”说着便将缚魂珠重新塞回了古尘嘴里,起身往外走去,并低声解释道:“这件事,你做起来比我方便得多,看你的了。” “”古尘含着珠子,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正走在院中晒太阳的小萧,见蝉衣忽然脸色铁青地抱着古尘大步走了出来,连忙起身问道。 蝉衣气冲冲地将古尘往小萧怀里一塞,急道:“你帮我抱一下小尘子吧,它太调皮了,一会儿没看住,就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的,太麻烦了。” “哦,好,好。”小萧连忙接过古尘,坐回了小板凳上。 这时,甘遂刚好也捡了满满一衣兜的苦楝子回来了,蝉衣便拉着他,佯装进去收拾房间了。 “师父这次走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刚一进房间,蝉衣就拉着甘遂问了一句。 甘遂捧着衣兜,低头回想了一下,立即严肃地点点头:“师父说说小师弟的家人会会来接他” “重黎的家人?”蝉衣一惊:“你确定师父是这么说的?” “嗯,确定!!”甘遂非常肯定地点头。 “还有其他的吗?”蝉衣追问。 甘遂又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没了。” “好,我知道了。”蝉衣揉着眉心,似是想明白了什么。 “喵~”古尘甩着尾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万俟岚三人,三人之后又坠着小萧c扶桑两人。 蝉衣见了这个队形,脸色顿时微变,她没有想到万俟岚他们会来得这么快,也不知道古尘的事情办好没? “蝉衣姑娘,你们是在外面等?还在在这儿陪他?”万俟岚在小萧爬上床后,问了一句。 “大概要多久?”蝉衣反问。 “快则一盏茶的功夫,慢则两三个时辰。”万俟岚回答得很诚恳。 蝉衣看了一眼扶桑,见他脸色已然不太好,怕他待会儿会做出什么不智举动来,便快速地将古尘抱起放到了床上,然后拉住了扶桑,小声道:“房间太窄,我们还是出去等吧,有事随时可以叫我们。”说完,便冲甘遂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拖着扶桑,走了出去。 等到小萧服下药物,渐渐沉睡之后,万俟岚便开始动手,准备取出母蝇了。古尘此时已经在床上找好了位置,正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三人的动作,明显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万俟岚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要赶猫的意思,另外二人自然也就随他去了。 这时,没敢走太远的蝉衣二人又像昨天晚上一样,坐到了门口的位置,甘遂大概是昨天没怎么睡好,在两人身边站了一小会儿,就开始打起瞌睡来。蝉衣担心他站在门口阴凉处睡觉,吹了冷风,容易风寒,便让他去了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休息一下。 但大概是有些担心小萧,甘遂便没有走远,就在院子中央找了块平地,铺了一些草就睡下了。 “你们的感情挺好的!”扶桑看着蝉衣起身,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甘遂当被子盖,不禁眯着眼睛,感叹了一句。 蝉衣闻言不由一笑,解释道:“我从记事起就和阿遂住在一起,他对我而言,是可以依靠的兄长,也是需要照顾的弟弟,大概就跟你和小萧差不多吧。” “所以你现在明知道我和小萧是什么情况,还敢带我们一起走,也是因为你这个狼人兄长吗?”扶桑话风突然一转,直直地盯着蝉衣地双眼,几乎是逼问的语气,问道:“还是说你是在可怜我们?”昨天在见到过甘遂化成的巨狼之后,他其实已经开始有些怀疑蝉衣一行人的身份了,只不过事情太多,没来得及问罢了。 蝉衣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是扶桑还不知道古尘已经找回了小萧的魂魄,此时的他还以为小萧取出母蝇之后,会马上离他而去,情绪才会失控。但关于缚魂珠的事,古尘也没跟她讲清楚,她现在确实不好说这些,所以只能在心底默默斟酌了许久,才开了口。 “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有一个弟弟,他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小,但是,就在我被抓来这里的那天,他也被一帮身份不明的人抓走了。”蝉衣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坐回了门槛上,她目光平静柔和地回视着扶桑,缓声道:“所以我现在很希望,如果有人能遇到独自在外的他,能对他好一点。” 扶桑听完蝉衣的解释,眼眶慢慢地变红,其实这两天蝉衣对他们如何,他并不是看不出来。只是短短两天,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一直以为淳厚善良的村民突然纷纷露出了真面目,而小萧此时也生死不明,这桩桩件件的事堆积到一起,难免让他失去了平常的冷静。 好在扶桑并非是天生的冲动,很快他就恢复了神智,慢慢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 “没关系,我能理解!!”蝉衣没等扶桑说完,便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地肩膀,小声安抚道:“放心吧,小萧一定会好好出来的,到时候,我就带你们一起离开这儿。” “好。”扶桑低低地应道。 话音刚落,一阵淡淡的檀香从屋内传了出来,伴随着檀香的还有一股熟悉的腐臭味,门口的两人立即意识到,里面已经开始取母蝇了。 “我给你讲讲我和我弟弟的故事吧。”蝉衣看着扶桑无声握紧的双拳,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提议道。 “好。”扶桑知道蝉衣是好意,想要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自然不会拒绝。 “我弟弟叫重黎,这个名字是我师父帮他取的”蝉衣的讲述有点乱,想到哪儿便说到哪儿。 “阿遂c重黎c我,我们三个都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师父是位很厉害的游医,我们就是他在行医途中捡到的。我们一直都住在一个叫小南山的地方,重黎是我们之中最小的,身体一直很弱,从没有离开过小南山。但是他很乖,不管多苦的药,他都会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从来不哭不闹。后来,他身体好一些了,也曾想敢着师父一起下山看看,但半路上就下了一场大雨,回来卧床了大半年,后来就再也不提下山的事了” “雨雨是假的”不知何时醒来的甘遂突然站到了两人面前,高声说了一句。 “假的??”蝉衣c扶桑皆是一脸疑惑。 “对!!”甘遂肯定地点点头:“我我都看见了是师父变出来的假的假的雨!!” 蝉衣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转过身去,看了看房间的方向,冷笑着道:“看来,我应该早点找时间和某人好c好c聊c聊c了!!” 正在房间里帮忙取母蝇的古尘,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凉意,慢慢地从心底升了上来。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的甘遂,见两人似乎对下雨一事很感兴趣一样,便兴冲冲地拉着两人站到了院子中央,随手捡起了一支枯树枝,在地上画起来,一边画,一边解释道。 “就是是这样,”他先在地上画了两个简单的高一矮人形,结结巴巴地讲解道:“然后后师傅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圈像像这样的圈圈” 扶桑的智力有限,没办法看书学医,但画画却是一把好手,记性也比常人好得多,不多会儿,一个奇怪的图案便在他手下缓慢成形了。 “祈雨阵!!”扶桑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玄机,但一旁的蝉衣和甘遂却是一脸迷惑,显然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看来你们的师父不仅仅只是一位游医而已,”扶桑说着,快速地蹲下身来,接过来甘遂手上的树枝,将祈雨阵的细节填补了一下,随后讲解道:“这种阵法是古时候的巫师用来祈求降雨的,现在已经不常见了,传到现在的祈雨阵基本都是由它演化而来的,不过功效也大打折扣了。但你们师父不但能将它画出来,还真的祈雨成功了,确实是位高人啊!!” 蝉衣闻言不由回想了一下自己记忆中的师父,他除了行医治病时能稍稍严肃一点外,其他时间都是各种的不靠谱,丢三落四,还有数之不尽的恶作剧,不由捂住了脸,她实在很难将这样的师父,和扶桑口中的高人形象连系在一起。 “不,你想多了,他可能是从鬼市上淘到了什么宝物,才能成功的。我们小时候没少这样被他骗过。”蝉衣觉得还是不要给扶桑太多期待为好,毕竟以后他们可能要一起生活了,高人形象幻灭的事太难让人接受,还是让他早点认清现实比较好。 “鬼市?他还去过鬼市?”扶桑的神色渐渐有些古怪起来。 “嗯。”蝉衣随意地点点头,她还在认真地观察着地上略有些眼熟的祈雨图,并没有察觉到扶桑的异常。 “你知道去鬼市需要什么样的身份吗?”扶桑见蝉衣的表情实在太过平静,不似作伪的样子,便慢慢收敛了心中的惊讶,低声问了一句。 蝉衣闻言,依依不舍地从祈雨阵上移开视线,不解地看向扶桑,反问道:“鬼市不就是买卖货品的地方吗?有钱就可以进呀?哪还需要什么身份呀?” 扶桑听了蝉衣的发问,不由得笑出来:“鬼市是开在阴阳两界之间的集市,专做人界以外生灵的生意,一般凡人根本不可能进去!” “可是我和甘遂都跟着师父进去过呀。”蝉衣反驳道:“是不是你搞错了?” 扶桑深深地看了蝉衣一眼,目光中隐隐先过一丝杀意,坚定地道:“我绝对不可能搞错,因为在来柳乡之前,我就一直住在鬼市里,还,差点死在那儿。”说完,他忽然卷起了袖口,将裸露的手臂举到了蝉衣眼前,只见他的手臂上居然印着一个明晃晃的黑色弓箭图形,那图形应该是用烙铁一类的东西印上去的,足有一个成年人的拳头大小,在扶桑苍白的皮肤映衬下,显得极其狰狞。 “你是鬼奴?”蝉衣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烙印,自己曾在鬼市上见过的,是专属于那里的奴隶所用。那些奴隶大多头戴丑陋的铁面具,看不清长相如何,只是在手臂上印着各种黑色的烙印。听师父说他们身上的图案跟他们的特长相关,像这种印着弓箭图案的奴隶大多是因为速度惊人,常常被买家买去当作猎物,围在一个封闭的场所里,竞赛取乐。 想到这里,蝉衣突然记起她在梦境里初见扶桑时,他浑身是伤,已经是濒死的状态,原来既是这种原因。听师父说,鬼市的奴隶市场管理极其严格,几乎没有人能带着有这种烙印的奴隶活着离开鬼市,那扶桑又是怎么离开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房间里,取母蝇的事已经进行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看着神色谨慎的三人,古尘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万俟岚手里拿着一支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快速地在小萧的四肢上个划了一道小口,暗红色的血液很快染红了床上的被单,随着血腥味的散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也立即传了开来。 “结界,不要让尸毒外散!!”万俟岚飞快地吩咐了一句。 素栖瑶沉默地一点头,薄唇微启,一个冰蓝色的水球从她手掌上应声而显,眨眼间化作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巨型球体,将整个房间都笼罩住里。 在素栖瑶布置结界的空隙里,万俟岚将一颗吊命的参丹喂到了小萧嘴里,然后稍稍退开一些,让他身后的凤十三站到床边,低声叮嘱道:“记住,这个孩子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我们两人一起出手,所以待会儿等我逼出母蝇后,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五天后的束冠礼变成葬礼的。”风十三笑着撞了一下万俟岚的肩膀。 万俟岚自是相信这个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的,听了凤十三的回答之后,便再不作迟疑,仰头服下了一颗黑色的药丸。 只见药丸服下的瞬间,一股更加刺鼻的腐臭味从万俟岚身上散了出来,而他脸上原本如玉色温润的皮肤立即变成了死气沉沉的青白色,双眼顿时浑浊了许多。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有正常的起伏,但看外表来看,已经跟死了几日的尸体区别不大了。 而此时,床铺上已经被放了几近一半血液的小萧,脸色也逐渐变得诡异起来,一阵类似蛙鸣的古怪声响从他的嘴里慢慢溢了出来。 “快点,你们的药对他没效,这孩子已经在喊疼了。”古尘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突然出声提醒道。 “这种声调你也听得清他在说什么?”凤十三看着古尘的目光里满是钦佩之情。 “这是鬼语,你们自然听不懂!!”古尘傲娇地甩甩尾巴,给了凤十三一个大白眼。 “鬼语,这小孩难不成已经”凤十三正要说什么,却被万俟岚撇过来的眼神阻止了。 “他确实已经地府红名了,”古尘倒无意隐瞒他们的意思:“昨天我去找鬼差的时候,我知道你们就在附近,不过关于我的身份的事,蝉衣现在还不清楚,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在她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放心!!”万俟岚一边紧紧地盯着小萧四肢上的伤口,一边回了两个字。 “哼~”古尘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几人远一点,他虽然不惧怕尸毒,但这气味却并不是他愿意承受的。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异像突生,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半透明虫子忽地从小萧的手腕上飞了出来。于此同时,他的脚上也飞出了一只同样的小虫子,两只小虫一只顺着气味,飞向了浑身腐臭的万俟岚。另一只出来得稍微慢了一些,正趁着三人一猫都还没留意到自己,飞快地逃向了窗户的方向。 “成了!!”凤十三笑眯眯地亮了一下手上的玻璃瓶,只见刚刚冲着宇文迎面撞去的小虫子,此时已经被瓶子里面类似冰块的东西给冻成了标本。 旁边的二人一猫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你们还有点真本事呀。”古尘看着正在相互配合着给小萧包扎伤口的万俟岚等人,语气难得地好了许多。 “老大,你先去吃解毒药吧,剩下的我和十三来做就好了。”素栖瑶见万俟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说了一句。 “嗯,顺便检查一下他的身体。”万俟岚没有拒绝同伴的好意,将手上止血的药物交给了凤十三,便走到了一旁。 等素栖瑶两人给小萧包扎好伤口,撤销了结界,早已等候在外间的蝉衣c扶桑立即走进了房间,狭窄的房间里瞬间有点转不开身。蝉衣见扶桑神色急切,便悄悄地放缓了步子,让他先进去看了,自己则先站在了房门口的位置。 此时万俟岚正好站在蝉衣身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很快便闻到一股熟悉的腐臭味从身边传了过来。这时,完成了监视任务的古尘也敏捷地从床上纵身一跃,跳到了她的怀里,正仰着头甩着尾巴,一脸求表扬的意思。 “臭”一直默不作声,站在蝉衣身后的甘遂突然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嘟囔了一声,作为狼人后代,他的嗅觉自然比在场中的所有人都厉害得多。 古尘闻言,立刻耸了耸鼻子,果然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缓缓地飘入了他的鼻腔。 “哎,宇文小子,你们那个去味的药不行啊!!”古尘以爪捂鼻,调侃了一句。 万俟岚动作僵硬地侧身看向古尘,双唇微微地颤动了两下:“小喔唔唔” “糟了!!”还不等万俟岚说完,古尘突然高呼了一声,前爪狠狠地拍在了蝉衣地胸前,将她推向了外面的甘遂。 同时,刚刚还一脸呆滞的万俟岚突然暴起,整个人如同受惊的野兽,猛然扑向了蝉衣的方向。但还没等他靠近,一位栗色长发的少年突然凭空出现,挡在了他和蝉衣之间。 “老大,住手!!”站在万俟岚另一边的是凤十三,在古尘惊呼出口后,他正要转身询问情况,却看到一身戾气的万俟岚正以掌化爪,探向了古尘的心口位置。 万俟岚的速度极快,但古尘的速度也不慢,在对方的指尖里自己胸口不足三毫米的时候,一阵五彩光芒忽然从古尘身上闪显出来。万俟岚的攻势落到这阵光芒之中,如小溪汇入江河一般,很快就被化解得无影无踪了。 刚好看到这一幕的其他几人脸色瞬间一变,原本正准备出手的凤十三也顿住了动作——现在的万俟岚和古尘距离太近,一个不小心很有可以伤及他人。 被甘遂险险接住的蝉衣此时也已经转过了身来,看着几乎被五彩光芒完全笼罩住的两人,呆了一瞬,便立即转身从甘遂腰间摸下了一个皮革小包,从里面取出了三枚银针。 此时,万俟岚因为右手陷进了光芒里,身体也几乎被定死了,看到拿着银针的蝉衣走近,立即徒劳地挣扎起来。 “蝉衣姑娘,小心,我们老大体内可能是进了母蝇!!”凤十三见状,立刻提醒了一句。 “是从小萧体内取出来的吗?”蝉衣问了一句。 “应该是。”素栖瑶很肯定在自己的结界成形之后,绝对不可能有其他东西能轻易进来,而万俟岚现在的情况明显已经被控制有一会儿了,所以此时占据了他身体的那只母蝇一定是之前就存在的。 “如果是二次寄生的母蝇,我有把握能取出来!!”蝉衣说完,便看向了光芒之中的古尘,快速地做了一个避让的手势。 古尘微不可查地眨一下眼睛,表示明了。蝉衣这才转身将银针交到了凤十三手下,然后让他俯下身来,两人低声耳语了一番,便见凤十三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站到了万俟岚身后。 少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蝉衣脚踝上了起来,只见刚刚还似乎已经认命的万俟岚又开始挣扎起来了,而且伴随着蝉衣的走动,他的挣扎也越来越大。 “松!!”随着蝉衣的一声令下,古尘身上的光芒猛然一收,正在大力挣扎的万俟岚一个踉跄,疾速地倒向了身后。这时,站在一旁的凤十三毫不迟疑地甩出了银针。 “咚——”一声闷响,万俟岚维持着一个狼狈的姿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他的头顶和两边太阳穴上,都插着一支寒光闪闪的银针。 “借用一下床单!!”蝉衣走到床边,对似乎已经被几人吓呆了的扶桑轻声说了一句。 “呃好,好的。”扶桑愣愣地抱起还没清醒的小萧,以方便蝉衣抽走床上刚刚染了血的床单。 “有火吗?”蝉衣抱着床单走回了已经被定住的万俟岚身边,仰头看了看旁边几人。 “我我有!”早上刚刚帮小萧一起做了早饭的甘遂傻笑着举了手。 蝉衣接过甘遂送来的火柴,弯下腰,点燃了手上的血床单。伴随着火苗的腾空而起,一阵强烈的血腥味瞬间散进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少时,万俟岚的双眼里悄悄地泌出了两行血泪,随着血泪的流出,熟悉的腐臭味又渐渐变得浓烈起来。伴随着越来越重的血腥味,除了蝉衣c扶桑以外的人都不自觉地捂住了鼻子。 古尘维持着人形走到了蝉衣身后,神情颇有几分严肃,他拍了拍蝉衣的肩膀,小声叮嘱道:“注意点,千万别被近身。” “你先带甘遂出去吧,他目标太大。”蝉衣回过头,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算了吧,他目标是大,但速度却比你快得多。”古尘撇撇嘴,目光里有显而易见的鄙视。 “动了!!”还不等蝉衣反驳,耳边突然传来了凤十三的呼声。 蝉衣眼光一转,马上锁定了母蝇的位置——正在万俟岚的颈侧。 只见蝉衣双指间不知何时夹住了一枚银色的刀片,在母蝇出现的瞬间,她手上的刀片便毫不迟疑地划开了万俟岚颈侧的皮肤。 不过眨眼功夫,还没等旁边的凤十三c素栖瑶出手,蝉衣手上的刀片已然收回,而刀片之上,一只米粒大小的白色虫子正在徒劳地煽动着翅膀,妄图摆脱插在自己右翅上的薄刃——正是刚刚害得万俟岚失控的母蝇。 蝉衣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缓缓地站起身来,不知是不是先前太过紧张的缘故,她感到自己的骨骼微微有时酸痛,就像平时蹲着发呆,一不小心忘了时间,猛然起身时的那种感觉。 “哟,不愧是药老头儿手把手教出来的,第一次出手就这么顺利。”古尘瞄了一眼万俟岚脖颈上的创口,像长辈一样赞许地摸了摸蝉衣的脑袋。 后一步走近的素栖瑶看了看万俟岚脖颈上几乎看不见血痕的创口,与身侧的凤十三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明显的惊讶。 “十三在此替我们老大多谢蝉衣姑娘的仗义相救,日后如果有需要用到我们的地方,可直接开口,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凤十三说到最后已经不禁笑出声来。 蝉衣将母蝇装进素栖瑶递过来的小瓶子里,收好指间的刀片,这才看向一脸真挚的凤十三,嫣然一笑道:“你们之前先出手救了我们的朋友,我这不过举手之劳,怎么敢提回报?只希望待会儿你们临走之前帮我把路线图画仔细一些罢了。”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她这次抓住万俟岚身上的母蝇实在太过轻松,因为这只母蝇进入万俟岚身上的时间较短,而且还没有适应,暂时还停留在表皮之下小范围活动,不然她还真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有把握取出母蝇。 “好说好说,一定仔细。”凤十三满口应承下来。 “哟,我这是来迟了吧?”一个清风拂面般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 “店长来了!!”正准备将万俟岚扶起来的凤十三一听声音,眼神顿时一亮。 “店长?哪位店长?”蝉衣一愣,柳乡这里还有什么小铺子吗? “当然是那位天下之事皆家事,一杯浊酒解红尘的忘忧坞店长呀,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老大有位朋友,普天之下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人,没想到我们老大这么快就将人请过来了。”风十三说着挑了一下眉:“有他在,你的小师弟一定能找到,放心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一层雾状的结界悄悄地从围楼周围散开,少时,热闹的交谈声从围楼里传了出来,没人留意到,一只不起眼的小尸蝇正偷偷地从藏身的墙缝里舒展着翅膀,随时准备出来饱餐一顿 柳乡外面的小河边,万俟岚凤十三两人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你真的可以帮我找到师父和弟弟?”蝉衣看着自己面前这位被万俟岚三人成为店长的年轻男子,神情略有些怀疑。 “放心,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可是一个有节操的商人。”正在乱石之中架着木架子准备烤鱼的男子回眸一笑,隐在银色面具后面的凤眼微微一挑,天生就带着几分风流的韵味。露在面具之外的皮肤苍白得好似从来没见过阳光一样,线条倒是流畅得恰到好处。他身上穿着一件改良的白色绸面唐装,浑身没有一点装饰,气质里却有一种如生具来的贵气,与他说话的语气显得有几分违和——这人便是凤十三口中那位寻人高手——忘忧坞店长风长渊。 “店长,你刚刚那个台词大多是街上的混混,和黑市上的不入流杀手才会说的。”不知为何事留下来的素栖瑶难得地笑了笑。 “啊?”风长渊一愣:“是这样吗?” 等到风长渊吃好,已经日照当头了,刚刚在河边为了不被那些外出的村民发现,蝉衣已经强行将嘴上还叼着半截鱼尾的赶上路了。 刚刚在小萧家里,万俟岚身上的母蝇刚刚取出来,这位自称风长渊的男子就晃了进来,自称是受了万俟岚的委托,来帮蝉衣寻找师父和重黎的。这下子,也就不用找凤十三画什么路线图了,以后的路这位男子都会一一帮他们规划好的。 “我们出来了吗?”睡了一上午的小萧终于在几人停在路边休息的时候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看着身后的甘遂问道。 “已已经快到到县城了。”甘遂乐呵呵地解释道。 “阿遂哥哥”小萧被甘遂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偎在对方的怀里,难怪一点风都感觉不到。 另一边,蝉衣正在帮扶桑检查身体,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没休息好,再加上今天赶了许久路的关系,方才刚离开柳乡不久,他的双腿就开始慢慢疼起来。先前还一直瞒着其他几人,后来被蝉衣发现速度越来越慢,还多次差点掉队,在她的一再逼问下,这才小声说了自己的情况。 “待会儿让阿遂背你走,小萧我来照顾。”蝉衣皱着眉,看着扶桑已经溃烂的双脚,神情满是愧疚,明知扶桑脚上的冻伤未好,自己刚刚还一直急着赶路,真的是太不经心了。 “没关系,我走慢点就可以了。”扶桑连忙推辞道,不知是不是因为见识到了蝉衣身边都不是正常人的缘故,扶桑的心里的设防突然放松了不少。 蝉衣先前还担心扶桑发现甘遂和古尘不是普通人之后会反悔,不跟自己一起离开柳乡。没想到等万俟岚醒来后,他就默不作声地拿着小萧一早收拾好的行李,艰难地背着还没醒来的小萧站在了自己身边。 风长渊站在树荫下,看着已经将扶桑的行李全部抢了过来的蝉衣,嘴角微微勾起,眼睛有片刻的失神。回想着好友万俟岚在寄给自己的信件里,提到的有关信息,他的心情隐隐有些沉重起来。 “看,椅子!!”就在蝉衣和扶桑争夺行李的过程中,甘遂已经默默地去路边收集了一些结实的树藤和新鲜的树枝做了一个简单的背椅,冲到了两人跟前,一脸兴奋地道:“可可以背背两个!!” 蝉衣看着甘遂手上的背椅,眼睛一亮,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笑着自责道:“唉~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背椅背人的方法,是以前在小南山遇到重黎身体好些,想要三人一起出门的时候,他们一起集思广益想出来的。 不过想到他们接下来可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最后几人商量了一下,还是由甘遂背着扶桑,而小萧则跟着他们走路。累了的话,再由古尘和蝉衣轮流抱一会儿。 从中午出发,一直走到星辰出显,他们终于到了一个较为繁华的小县城。风长渊带着几人径直走到了一栋白墙黑瓦的小民房前,轻轻地敲了敲外面的朱色木门。此时天色已经完成黑下来了。三月天气,夜里的寒风威力还不小,再加上半天的疾走,大家身上多多少少出了些汗,被这寒风一吹,那滋味可想而知。 “姐姐,我们到了吗?”小萧趴在蝉衣的肩膀上揉着眼睛,小声问了一句。 蝉衣闻言,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风长渊,好似有所查,回头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蝉衣立即低下头,抿了抿唇,然后悄声回答小萧:“嗯,已经到了。”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我老婆子睡觉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缓缓从屋内传了出来。 “春寒料峭,谁敢打搅,这不是急着来给您送酒来了吗?”风长渊躬身贴近门缝,笑着回了一句。 正在靠近的脚步声微微一顿,似乎听出了风长渊的声音,愣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想起了脚步声。少时,一束暗黄色的光渐渐透过门缝投到了门外的几人身上,刚刚那个不耐烦的声音似乎也温和了几分:“哼,你那些参了水的酒,也就那些真正有求于你的人才喝得下去,姑奶奶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话音未落,朱色的大门终于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孟姐姐好,深夜叨扰,还请勿怪。”风长渊躬身抱拳,笑着向开门之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哟,还挺热闹呀。”看着外面大大小小的一串人,开门的黑衣女子不由挑了一下眉梢。 在摇曳不止的烛光映照下,一张清雅脱俗的年轻脸庞出现在人天面前。柳眉杏眸,粉颊琼鼻,乌发及腰,寒风轻拂,一阵类似花香的气味从她身上散了过来。大概是天寒睡得早的缘故,她的身上已经换好了一套毛绒绒的连体睡衣,跟她那张古典气质及重的面孔充满了违和感。 “姐姐,这位姐姐也好漂亮哦。”刚刚转醒的小萧附在蝉衣耳边笑着说了一句。 “哟,这谁家孩子,嘴还真甜,姐姐喜欢,明天给你做桃花酥吃,好不好呀?”蝉衣只觉肩上一轻,身上的小萧眨眼间便落到了别人的怀里。 “好,谢谢姐姐。”小萧倒是没有一点惊慌的感觉,看到抱着自己的陌生女子因为刚才的动作太快,长发微微有些乱,还颇为认真地伸出手来,帮对方整理了一下。 那女子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抱着小萧转身便走回了屋里:“这孩子跟我有缘,今天接我玩玩,你们自个儿找房间住下,房费明天再给,记得关门。”说完,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院中。 “古尘,我们古尘,你出哪儿了?”蝉衣转过身,正要叫上身后的古尘一起进去,却猛然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古尘已经没有身影。 “喵~”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万分谨慎地从风长渊的身后探了出来。 “你怎么又变回猫了?”蝉衣不解地蹲下身子,摸了摸古尘的脑袋。 “孟姑娘这里只有四间空房,他这样倒刚好省了一间房。”风长渊也蹲了下来,看着古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老子占不占地,用得着你个卖假酒的管吗?”古尘闻言,瞬间炸毛。 “是吗?”风长渊摸摸下巴,看了看其他几人,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便伸手抱起了古尘,笑着道:“房少人多,看来今天得委屈一下小尘子,给我这个卖假酒的暖暖床了。”说完,也不等蝉衣说什么,就按着挣扎不止的古尘大步进了小院。 素栖瑶看了看蝉衣c扶桑c甘遂三人,道了一声早些休息,也进去了。 蝉衣愣愣地提着一盏流光溢彩的琉璃宫灯,是之前那孟姑娘抢走小萧时,随手塞到她手上的,此时只有一小簇将灭未灭的火焰闪烁着。 穿过树影婆娑的小院,一栋两层小楼悄然而显,流水绕楼,精致灵动,雕廊画壁,曲折蜿蜒。这时,楼上的两间房间已经前后亮起了灯,只有楼下还有三间空房。先一步进来的素栖瑶选了右边靠近一方小池塘的房间,甘遂便背着还没有醒来的扶桑,跟着蝉衣走向了左边的两个房间。 “我我带他他睡!”甘遂指了一下藤椅上的扶桑,压低声音道。 “嗯,你先带他进去,我待会儿去找你们。”蝉衣身上还背着小萧的包裹,里面有他的换洗衣物,得先送过去一下。 “好。”甘遂应了一声,背着扶桑走进了靠近走廊的房间。 蝉衣则提着宫灯上了二楼,还没走到楼梯尽头,便听到了一声尖利的猫叫声,从左边的房间里传了出来。她心里顿时一慌,立即就冲了进去。 “喵~”刚一开门,还没等蝉衣看清里面的状况,便被迎面而来的古尘给扑了出来。 “别看,别看,里面有个丑八怪!!”古尘伸出两只前爪,坚定地挡住了蝉衣的视线。 “丑八怪?”风长渊静静地坐在房中的圆桌边,手上端着一只天青色的兔毫茶盏,正在低头浅品。如果忽略掉他衣服上那几个明晃晃的猫爪印,到是很有一副温润君子的气派。 “抱歉,古尘失礼了,我替他向你道歉。”蝉衣检查了一下古尘的身体,发现毫发无损之后,欠了欠身,向里面的人道。 “好说,蝉衣姑娘都开口了,那便算了吧。”风长渊大度地抬起头,摆了摆手。看到蝉衣手上还拿着一个显眼的小包裹,他便放下茶盏,走到了门口,伸出手道:“是那个孩子的东西吧?他们应该已经歇下了,先放在我这吧,明天早上我再帮你交给他。” “那,有劳了。”蝉衣见旁边的灯光确实已经熄灭了,只得将包裹先放在风长渊这儿了。 “你怎么跟他吵起来了?”蝉衣抱着古尘回了自己的房间,疑惑地问了一句。 “他问我老头儿去哪了?我说不清楚,他似乎有些不信,我们就争论了两句,没有真吵。”古尘跳到靠近窗台旁边的小塌上,晃晃身子,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蝉衣看着古尘一副明显在回避自己问题的模样,心里的疑惑顿时重了几分。这短短几天,身边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有时甚至会觉得这大概是自己做了一个长梦罢了,等梦醒来,竹楼还在,师父也已经采药归来,重黎正在窗户旁边偷偷地看甘遂练拳,眼神里满是羡慕一切的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蝉衣拿着刚刚制好的药膏,走到靠近走廊的房间敲了门,不一会儿,甘遂睡眼朦胧地过来开门。扶桑已经醒过来了,正坐在桌子旁边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甘遂刚刚已经跟他解释了一下,小萧今天跟一个漂亮的姐姐一起睡,他问清了那人是他们现在的屋主之后,就安下心来,没有再多问了。 扶桑脚上的冻伤已经溃烂了,但房间里却并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反而隐隐飘着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从下午被甘遂背起来之后,他的鞋子便被蝉衣收起来了,好给他的伤口偷偷气,所以现在他的脚上只缠着两层干净的衣料。明亮的灯光下,可以看到一阵深色的液体浸透出来,印在了他脚背上的衣料上。 “阿遂,你去隔壁房间和古尘一起睡吧,扶桑晚上可能会发热,我留下来看看。”蝉衣一边轻轻地拆开衣料,一边对身后的甘遂说道。 “我我帮忙。”甘遂揉揉眼睛,没有出门。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蝉衣停下手下的动作,回过头去,尽力对甘遂笑了一下:“再说,明天还要你背着扶桑继续赶路呢,没休息好的话,明天我们就没办法继续走了。” 甘遂想了一下,如同了蝉衣的说法:“那好好吧,你你们也也早点休息。” 等甘遂离开之后,扶桑突然迟疑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你指的是什么?”蝉衣正背对着扶桑,在包裹里寻找着新的干净衣料,但扶桑还是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蝉衣听到身后传来了衣料擦过的悉悉索索声响,少时,一阵熟悉的花香袭来。蝉衣低下头,看到几支类似爬虫一样的根须缠到了她的脚踝上,在那些根须周围,她看到了许多的绿色光斑,正上下飞舞着,如同夏夜的萤火虫一般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低沉的声音擦着蝉衣的耳廓响起,未几,一枝硕大的粉色花朵在她的眼前一点点地绽放开来,奇异的花香瞬间溢满了整个房间。 蝉衣紧紧地咬着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梦到过你!!” “梦里?”低沉的声音稍稍远离了一些,不一会儿,蝉衣听到了一阵耳熟的铃铛声,从自己的脚踝上传了过来。 “原来如此。”抵在脚踝处的根须霎那间远离,那道声音里多了些许明了的意味。 “什么原来如此?”蝉衣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知道你脚上的铃铛是什么吗?”扶桑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带着两分好奇的样子,反问了一句。 蝉衣低下头,提了提裙角,衣摆之下,一只银色的花型铃铛出现在她的脚踝上,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道:“这个铃铛自我有记忆以来就在那儿了,连我师父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只是叮嘱我不要随意解下来,其他就没说了,有什么问题吗?” 扶桑闻言笑了一声,然后扯开了话题:“算了,这个铃铛既然是你师父送的,他终归不会害你,所以你还是到时候再去问他吧。” 从v怪你,在他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了他的孩子,所以你不必自责他从来没有怪过你” “都是我太过贪心惹的祸我不该贪恋那些不属于我的温暖我应该早些离开的早些离开的”扶桑红彤彤的脸颊上,两道清晰的泪痕蜿蜒而下,他耳边的枕面上,颜色忽地一深。 蝉衣回想着梦里的种种,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自古以来,各种话本上面都写满了人妖殊途的故事,但是这世上贪恋那红尘冷暖的何止是妖?放下和拿起对人c对妖都从来不是什么轻松的选项。 “叩c叩c叩!”刻意放轻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照样也会很明显。 “谁?”蝉衣立即将扶桑的双收塞回被窝里,回头小声问了一句。 “我。”孟姑娘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毕竟是是借住在她人家里,身上分文未有的蝉衣只得赶紧起身,将房外之人迎了进来。 “那只臭猫呢?”孟姑娘一见蝉衣,劈头就是一顿责问:“你刚刚是不是故意把他藏起来了?” “猫?什么猫?在下不知孟姑娘在说什么?”见来者不善,蝉衣哪里敢指隔壁房间? “少给我装糊涂,你知道我在说谁?”孟姑娘好似已经有了绝对的把握,并没有轻易被蒙骗过去。 “在下确实不知!!”蝉衣一边暗暗地想着对策,一边将孟姑娘迎进了自己的房间:“孟姑娘如果不信,可以自己进来找找。” “哼~”孟姑娘仰着头不看人的神态和古尘极其相像,要不是两人的外貌确实相差很大,蝉衣都要怀疑两人是不是一母同胞了。 孟姑娘在房间一通翻找,连只猫影子都没找到,要不是见扶桑的病情不似作伪,看她那架势,恐怕连被窝里都想翻一翻。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得把古尘给我交出来!!”孟姑娘不依不饶地往桌子上一坐,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模样,瞪着蝉衣气呼呼地道。 “你,不是孟姑娘?”蝉衣见到孟姑娘如此神态,心里突然有了一点怀疑,虽然她和孟姑娘今夜只是初见,但当时看孟姑娘的神态动作,却绝不想是会赖在别人房间里不走的人。 “我,我”对方的语气果然迟疑了一些,眼睛下意识地避开了蝉衣的视线,四处乱逛起来:“你你说我不是,我就不是呀,你信不信我明早收你们三倍房费?” “孟晓姑娘这是打算让我把身家都压在这儿的意思吗?”一个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少时,风长渊挑着一盏宫灯出现在房门口。 “长渊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一看到风长渊出现,孟晓立即忘了装孟姑娘的把戏,从桌子上一跃而下,飞快地扑向了门口。 “她是我这次的主顾!”风长渊冲着蝉衣扬了扬下巴,他脸上还像白天一样戴着面具,身上裹了一件月白色的丝绸睡袍,一看就不怎么保暖。 “她?”孟晓回过头,不屑地瞥了一眼蝉衣,声音顿时变成了黄鹂一般动听的女声:“她看起来可不像有钱的样子,长渊哥哥可不要被她骗了?” “”蝉衣一默,虽然她不太喜欢这女子的态度,但不得不说这女子的眼神确实很好,自己的确没钱。 “这位姑娘难道没听说过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吗?”扶桑不知何时从床上坐了起来,插进了二人的交谈中。 “快躺下,你现在不可受寒!”蝉衣见状,立即快步走到了床前,扶着扶桑的后背和肩膀,想要将他重新按回被窝里,不过却被后者抬手制止住了。 “有不喜欢的气味,睡不着。”扶桑的声音有些嘶哑,身上的热度倒是降低了一些,不过当作睡衣的里衫已经汗透了,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背上两边凸起的蝶翼一般的肩胛骨。 “你!!”孟晓显然被扶桑的话气到了,正要争辩,却又一时找不到好词,顿时就愣在了原地。 “出去!!”不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的原因,扶桑的脾气突然变差了许多。 蝉衣一手还扶在扶桑的肩膀上,见状顿时有些着急地看了风长渊一眼,想要让他先将不知来历的女子带走。 还没等她开口,门口的风长渊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忽然低下头,在孟晓耳边耳语了两句。只见她脸色当下一白,抬头狠狠地瞪了扶桑一眼,便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了。 风长渊笑着冲二人点点头,转身回了二楼。 当蝉衣还在为自己和风长渊之间的默契惊讶之际,她的手上突然一沉。她诧异地低头看去,一个青色的锦囊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手心里。 “房费!”已经快速躺下的扶桑哑着嗓子解释了一句。 蝉衣愣愣地打开锦囊一看,几块水色饱满的玉佩和一只银色的戒指跃入眼帘。 “玉是我的,可以拿去当了,戒指是小萧的父亲留给他的,先放在你那儿保管。”扶桑见蝉衣半天没说话,又小声解释了一下钱财的来历。 “那个,要不还是你自己保管吧?”蝉衣想了一下自己至今还放在甘遂那儿保管的工具包,有点不太敢管手上的锦囊。 “为什么?”扶桑不解地抬头看向蝉衣。 “那个,我师父说我手太小,抓不住东西,最好不要放什么贵重东西在身上。”蝉衣苦笑了一声,她从小到大已经丢了师父无数次诊金,这是无数次饿肚子换来的教训,她不敢不牢记。 “哦,没关系,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丢了也没什么关系。”扶桑不太在意地摆摆手。 “不行,我真的忘性很大,放在我这儿,可能连明天的早饭钱都没有了。”蝉衣苦着脸,将锦囊放到了枕头边儿上。 “那就先放一块在你那儿试试。”扶桑似乎有些不信她的说辞,强行从锦囊里取了一块玉佩放到了她的手上。 蝉衣低头看了看,见玉佩不是很大,便没有再推辞:“那就试试吧,不过先说好,丢了你可不能找我还,你也知道我现在没钱的。” “放心,不差你那一小块。”扶桑将锦囊塞回了枕头下面,心里似乎安定了一些,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温和模样。 “为什么一定要交给我保管呀?”蝉衣一边给扶桑翻找着换洗的衣物,一边不解地追问了一句。 “”扶桑静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小萧那儿也有一块跟你差不多的”他初从鬼市里逃出来就遇到了小萧父子,在这个朴实的小家里,他看到小萧父子都是习惯性地将最后的东西留给彼此,也许只是一个鸡蛋,或者更甜的野果。在他看来,这大概就是对对方示好的最佳方式,但此时他并没有向蝉衣解释这些。 蝉衣此时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只将玉佩当成了测试自己会不会再丢钱的赌注。 等扶桑换好衣服之后,蝉衣又给他换了几次热水,外面便传来了欢快的鸟鸣声。抬头一看,一片熟悉的翠绿映入眼帘,她这才发现,外面的小院里居然栽种着两丛茂密的湘妃竹,跟小南山的那片竹林极为相似。 蝉衣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前,正要推窗,突然想到扶桑还有些发热,便没有动手,而是轻轻地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外面晨曦初现,两边房间都还没有动静,蝉衣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到了铺满青砖的小院里。 “姐姐!!”一个朝气蓬勃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蝉衣抬头一看,既是房主孟姑娘带着一脸喜气的小萧从外面踏了进来,两人的发丝上都沾着一层白绒绒的露珠,看样子在外面呆了不少时间。 “孟姑娘这是?”蝉衣诧异地看着孟姑娘,不知该不该追问两人的行踪。 “这里的早市不错,带他出去逛了逛。”孟姑娘静静地注视着蝉衣的双眼,解释了一下。 “有劳了。”蝉衣展颜一笑,接过了小萧递过来的一支红色小花,并顺手将他带到了自己身前:“辛苦孟姑娘照顾小萧一夜,我带他回房看看他哥哥了。” “好。”孟姑娘似乎没有留意到蝉衣的借口有多蹩脚一般,笑着应了一声,目送着两人回了房间。 等到走过拐弯处,蝉衣脸上的笑意顿时完全收敛了,她看着一脸懵懂的小萧,突然没有了引他去找扶桑的勇气。 “我们不是去看小桑吗?”见蝉衣突然停了下来,小萧不解地抬起了头。 “小桑就在这个房间,你先进去,姐姐先去把花插起来,再去找你们好不好?”蝉衣强忍住心里的种种猜测,弯腰拍了拍小萧的肩膀,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房间,笑着道。 “好,姐姐快点来,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小萧双眼一弯,亮了一下手上精致的漆木餐盒,完全没有怀疑蝉衣的反常之举。 “好。”蝉衣应了一声,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素姑娘,你有事吗?”蝉衣刚走到房门口,就看到一身黑衣的素栖瑶提着一个小包裹走了过来。 “刚刚整理了一下行李,里面刚好有两件之前传过的衣物,蝉衣姑娘若不嫌弃,可以先拿去穿,等回到店长那边,再买新的吧。”素栖瑶快速地阐明了自己的来意,然后也没等蝉衣多问什么,将包裹往她怀里一扔,转身离开了。 蝉衣怀抱着熏了松木香的衣物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愣愣地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甘遂大概以为蝉衣半夜会回来休息,所以没有睡到床上去,而是自己找了两床棉被,在地上睡了一晚。古尘大概睡到半夜觉得冷了,也缩到了甘遂身边,一人一猫此时还睡得正好。 蝉衣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放下包裹,然后从袖口里取出了小萧送给自己的那一支红色小花。刚刚因为素栖瑶突然出现,她慌乱之下,便将花塞进了袖口里,这时拿出来一看才发觉花瓣已经折了大半,再也不复之前的娇嫩了。 “彼岸花?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古尘不知何时站到了床边,正瞪着眼睛看着蝉衣手上的红色小花。 “小萧送给我的。”对于古尘,蝉衣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人间的这种花要到八月份才会开,他那儿来的?”古尘跃上蝉衣的膝盖,低着头嗅了嗅她手上的花,眼神里多了一些郁色。 “他是跟着那位孟姑娘一起出去的,会不会是那位孟姑娘有什么特别的养花之法?”蝉衣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并不敢确定。 “孟姑娘?她在搞什么鬼?”古尘伸出前爪拍了拍那支奄奄一息的彼岸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哦,对了,说到这个,昨天夜里有一位长得和孟姑娘很像的孟晓姑娘来找过你,是你认识的人吗?”蝉衣突然想到了昨天那位骄纵的小姑娘,不禁问了一句。 “孟晓姑娘?”古尘几乎瞬间炸毛:“她在哪儿?” “跟店长一起走了,不知道还在不在这儿?”蝉衣将手抬高了一些,谨防着古尘情绪太过激动,抓坏了自己的花。 “不行,我们马上离开这儿!!”古尘一听,飞快地转身,从蝉衣膝盖上跳到了还在睡觉的甘遂身上,大力地蹦跶着,一边蹦,一边叫着甘遂。 “傻大个儿,快起来,火烧房子了,快点!!” “啊??火火在哪儿?”甘遂猛然掀开锦被,翻身而起,将正在被子上蹦跶的古尘一下子蒙在了下面。 “没起火,他是在跟你开玩笑,叫你起床吃饭。”蝉衣弯腰将古尘从厚厚的被子下面提出来,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谁开玩笑了?谁开玩笑了?”古尘在蝉衣的手上拼命挣扎起来:“有那个魔女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没得商量!!” “魔女?孟晓?”蝉衣放下古尘,回想了一下扶桑昨晚的异常态度,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对,就是她,空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最是心狠手辣,我们一定要马上走!!”古尘一副被人踩了尾巴的样子,上跳下窜着,开始收拾起他们寥寥无几的行李来。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当我家是普通客栈了吗?”一个刁蛮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手持长鞭的红衣女子一脸怒意地站在门口,手上的长鞭毒蛇一般缠绕在她的小臂上,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所以孟晓姑娘想我们怎么做?”蝉衣放下手上的东西,上前两步,弯腰抱起已经吓呆的古尘,平静地问了一句。 “孟晓姑娘也是你叫的吗?你算什么东西?”孟晓一扬下巴,手上的长鞭闪电一般甩了过来。 蝉衣手上除了古尘,别无他物,而甘遂还呆呆地走在她身后不到两步的距离——她退无可退。 蝉衣紧紧地抱住古尘,一个矮身,避开了长鞭的锋芒,但脸颊上还是无可避免地被长鞭的尾端扫到。 “你还敢躲?”蝉衣的动作刺激了孟晓,只见她身影一闪,疾步踏入了房间,手上的长鞭也再次扬了起来。 “吼——”一阵疾风从蝉衣背后传来,还不等几人反应过来,一个巨大的灰色身影已经扑向了一脸怒意的孟晓。 “阿遂,停下!!”蝉衣脸色一变,立即将古尘扔到了地上,扑了上去。 但还是太迟了,甘遂的动作太快,而孟晓离他们本来就近,转瞬之间,巨狼的獠牙已经对准了孟晓洁白的脖子。 “咚c咚c咚!”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蝉衣感到自己的身体一沉,周围的时间似乎被人给冻结住了。 窗户口飞扬的尘埃c屋外正欲展翅的翠鸟c院子中间的水池边滴答滴答的水声,以及近在眼前c孟晓不断放大的瞳孔 “一大早的这么热闹,怎么也没人叫上我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只见他先是轻轻地推开了獠牙之下的孟晓,然后在巨狼的头顶缓缓地拍了两下。 “咚——”一声闷响,甘遂瞬间化为人形,摔在了地上。 屋外的翠鸟展翅离开,水声又变回了之前的欢快节奏,蝉衣踉跄了两下,慢慢站稳了身体。 “坏人!!”甘遂飞快地爬了起来,指着孟晓大喊了一声。 “蝉衣姑娘,你的伤口需不需要去处理一下?”风长渊看着蝉衣脸颊上恍如血泪一般的伤痕,眼神微微一黯。 “不必了,小伤口而已。”蝉衣绕开风长渊,拉住了正在撸袖子的甘遂,冲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阿遂,不可伤人!“ “好。”甘遂心里岁有不愿,但还是乖乖地转过了身来。 “店长,不知我们还要在此逗留多久?”蝉衣一边给甘遂整理着身上的衣物,一边问了一句。 “我正打算去同孟姑娘告别,你们收拾一下行李,我稍后就来。”风长渊说着,便要离开。 “稍等,既然要走,应该要结房费吧,有劳店长了。”蝉衣转过身来,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只碧色玉环,递到了风长渊面前。 风长渊愣了一下,倒也没有推辞,接过玉环便拉着孟晓离开了。 “蝉衣,你没事吧?”等两人一离开,古尘立即跳上了蝉衣的肩头,查看起她的伤势来。 “没事,小伤。”蝉衣笑着抬手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痕,没有太在意。她的愈合能力本来就比一般人强得多,这点小伤,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哼,那个女人性格一向蛮横,之前我和你师傅在鬼市走散,她差点就要剥了我的皮。听说后来她还在鬼市买了几个箭奴,给射杀了,你们以后看着她都走远点吧。”古尘忿忿不平地叮嘱道。 “鬼市箭奴?”蝉衣低头沉吟了一番,突然想到了昨夜扶桑的异常反应,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坏人!!”甘遂听完古尘的话,又冲着门口骂了一句。 “收拾好东西,赶紧走吧。”蝉衣虽然初入尘世,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好!”甘遂大概也是被孟晓给气到了,收拾东西的动作也比平常粗鲁了几分。 “我去隔壁看看扶桑他们,你们收拾好过来找我吧。”蝉衣提着素栖瑶送来的衣物,出了房间。 蝉衣站在走廊里,透过雕花石窗,看着外面那两人熟悉的身影,表情渐渐呆滞住了。她的视力不佳,听力却尤为不错,那两人虽然站得很远,又刻意放低了语气,但他们的对话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放心吧,判官留在那孩子魂魄上面的笔迹我已经清理掉了,不会有鬼差来打扰他们。但你清楚,被地府除名会有什么后果,还是让他们早点将那孩子送回去吧” “长渊明白,有劳孟姑娘了。” “姐姐,你怎么了?”小萧在房间里等里许久,见蝉衣迟迟未到,正准备去隔壁看看,刚一走出房间,却恰好看到后者愣愣地站在走廊里,一边的脸上还流着一道长长的血痕,顿时吓了一跳。 蝉衣闻声立即醒过神来,蹲下身子,摸了摸小萧的发顶,嫣然一笑,安抚道:“没事,姐姐就是在发发呆。” “可是你受伤了呀?”小萧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擦掉了蝉衣脸颊上的血痕,满眸担忧地问:“痛吗?” “姐姐不痛。”蝉衣强忍住泪水,附身抱了抱小萧:“那小萧会痛吗?” 小萧身体一僵,呆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环住了蝉衣的脖子,轻轻地伏在她肩膀上,小声道:“开始是痛的,后来就不痛了可是小桑却痛得连觉都睡不好了我不想他痛” 蝉衣感到自己肩上一凉,手上的力气不禁又重了几分,她很想这样永远抱住这个善良得惹人怜爱的孩子。虽然一开始有点把他当成重黎替身的感觉,但越到后来,她就越来越意识到这个孩子和重黎是不同的,心里的感情却并没有减弱一点点,反而越来越放不下来了。 “那个背刀的哥哥是我引到村子里去的,有位叔叔告诉我,背刀的哥哥很厉害,可以帮我们赶走那个坏蛋法师”小萧还在抽抽噎噎地讲述着:“可是他没说,那位哥哥会要把我和小桑分开小桑一个人不行的我我答应了爸爸,会一直陪着小桑,把他当成家人一样家人不应该就是一直住在一起吗”他还太小,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鬼殊途这一说法。 蝉衣虽然听师父讲过很多生离死别的故事,但在死亡面前,所有的语言都难免显得苍白无力,她安慰不了小萧,也说服不了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姐姐,我凭什么要给他们道歉?”孟晓不忿地瞥了一眼已经收拾好行李的众人,死劲甩开了孟姑娘的手。 “道歉,你以后还可以来我这儿,不道歉,我亲自送你回去,并告诉叔父,这几年你在外的所作所为?你自己考虑清楚。”孟姑娘面如冰霜,没有丝毫要细说的意思。 “我不!!”孟晓大声辩解着:“他们刚刚差点放狼咬死我,要道歉也应该是他们道歉。” 素栖瑶突然上前了一步,冷笑着道:“孟晓姑娘也说是差点了,不如让我这位朋友先咬上你一口,然后我们来道歉如何?” “你!!”孟晓气急,正欲抽出腰上的长鞭,却见一直默不作声的蝉衣突然上前了两步。 “素姑娘,”蝉衣走到素栖瑶身边,挽住了她的手臂,嫣然一笑,道:“我师父曾说,遇到不讲理的人,就好比路边遇到咬人的疯狗,再怎么着,也不能趴地上咬回去吧,太跌份儿了。” 蝉衣和几人相遇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但看着平常的言行举止一向比较温和,突然这么言辞犀利起来,旁边的几人顿时都有点吓住了的样子。就连直接被怨怼的孟晓也一时没有来得及反应,等到她醒过神来,蝉衣一行人已经迎着晨曦走出很远了。 ”姐姐刚才好厉害!!“小萧手里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一脸崇拜地看着蝉衣。 此时几人刚刚离开孟姑娘的住处,想到刚才走得急,大家都还饿着肚子,便先在县城里找了一家早点铺子填饱肚子,再接着赶路。 小萧跟蝉衣说话的时候,后者正盯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发愣,这还是她第一次下山,看到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之前她虽然跟着师父去过鬼市,但在那儿,除了几个特定的场合,一般都是不许大声喧哗的。而且鬼市又是在晚上开市,灯光昏暗,大家都带着面具,步态匆匆,哪有这小县城热闹可观。 “几位,你们的东西上齐了,请慢用!”老板的声音打断了蝉衣的观赏,但她转过视线,发现小萧正咬着包子盯着自己,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蝉衣抬手擦了一下脸颊,她脸上的伤口此时已经完全愈合了,但为了不让旁边几人发现她异常的愈合速度,所以她在面颊上贴了一块小小的纱布。 “没有没有。”小萧连连摇头,又将蝉衣刚刚没有听到的话再说了一遍:“姐姐刚才好厉害!!” “姐姐不厉害,是姐姐的师父很厉害!!”蝉衣笑着夹了一点小菜放到了小萧的白粥里,道:“赶紧吃,你不是想来这里逛逛吗?吃完饭,我就带你去。” “好!”小萧高兴地应了一声,三口作两口消灭手上的包子,然后双手端起了面前的小瓷碗。 “我看是你想去逛街吧。”古尘撇撇嘴,偷偷地夹走了甘遂碗里的鸡腿。为了方便赶路,他又变出了人形,换上了刚刚买来的长衣长裤,外面配着一件深蓝色的及膝风衣,长发梳起,露出了一张精致得有些过分的脸部。擅长易容的素栖瑶在他身上做了一些简单的改变,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干干净净的美少年,一路上吸引了不少惊艳的目光。 “小小师妹,那个好好看。”甘遂指着卖风筝的小摊位,兴致勃勃的样子。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人们刚刚换下厚重的冬装,一种从内到外的轻松感让他们都忍不住想要撒撒欢,踏青c放风筝都是不错的选择。街道两边,各式各样的风筝纷繁错杂,大的c小的c动物的c方块的,在小商贩精彩的叫卖声下,吸引了大批孩子和年轻人的目光。 “小萧想玩儿风筝吗?”蝉衣低头看向小萧,他们这次来县城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小萧能开开心心地过完最后这几天,当然会以他的想法为主。 “好!”小萧放下空空的小瓷碗,兴奋地点点头:“以前爸爸也带我玩过这个,待会儿我可以教甘遂哥哥怎么玩儿?”甘遂的目光实在太过热烈,以至于小萧还以为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其实之前他们在小南山的时候,师傅曾给他们做过燕子形状的纸鸢玩儿,所以对风筝也不算陌生。 “谢谢!”甘遂听说有人陪自己一起玩儿,自然是高兴的,大方地将自己还没吃的虾饺分享给了小萧。 吃完饭后,古尘不知从那儿摸出来一叠纸币,带着甘遂和小萧冲去买风筝了,蝉衣c风长渊c素栖瑶c扶桑四人则在街道边找了一张长椅坐了下来。彼时几人都换了比较常见的服装,除了脸上还戴着面具的风长渊有点吸人目光以外,其他三人都还算好。 正在这时,一阵热闹的喧哗声吸引了四人的目光,只见一位身着描金凤凰旗袍的窈窕女子在几十位亲友的簇拥下,从街道的另一头缓缓地走了过来。道路两边喜庆的乐器声和鞭炮声也没能完全掩住他们的欢笑声,六七个小孩哄笑着跑前他们前面,嘴里不停地高呼着。 “新娘子来咯,新娘子来咯!!” “蝉衣姑娘没见过。”风长渊见蝉衣满脸好奇地关注着迎亲队伍,便笑着问了一句。 “没,我一直住在小南山上,这是我第一次下山。”蝉衣侧首看向风长渊,目光里流露着少许的羞涩。 “你不是帮老大查过君前辈的生平吗?人家小徒弟有没有下过山,你还不知道?”坐在风长渊另一边的素栖瑶笑着,低声调侃了一句:“怎么?调查这么不到位,店长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吗?” “当时只顾着查前辈的行踪去了,倒真没太注意他这个养在深山中的小徒弟。”风长渊眼神里快速地闪过一丝暗色,笑着回了一句。 “那现在怎么突然对人家小徒弟上心了?”素栖瑶瞄了一眼还在看新娘子的蝉衣,追问了一句。 风长渊挑眉看向已经选好了风筝的小萧,笑眯眯地道:“你难道就不好奇,小萧一个几乎从来没离开过家的小孩,怎么会知道你们老大的吗?还能恰好出现在你们去寻找前辈的路上,将你们引去柳乡吗?” 素栖瑶一怔,最近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她确实没有静下心来好好去想一想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经风长渊这么一提醒,她才猛然想起这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那你有什么发现吗?”素栖瑶一边关注着蝉衣的动向,一边悄声问道。 “没,”风长渊摇摇头,微微侧过身体,靠近了素栖瑶,笑着道:“不过我今天早上倒无意间听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呃?”素栖瑶嘴角一勾。 “小萧今天早上跟蝉衣姑娘提到了一个叔叔?”风长渊笑眯眯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老狐狸。 “叔叔?”素栖瑶愣了一下:“什么叔叔?” “一个叔叔让小萧去找你们帮忙,说你们会有办法解决他的问题。”风长渊补充道。 素栖瑶一点就透:“这么说我们的行踪已经被人提前透露出去了?” “嗯,”风长渊点点头:“不止如此,我甚至觉得你们这次去小南山找君前辈的事,也是在那人的算计之中。” “这怎么可能?”素栖瑶强压住内心的惊讶,又快速地瞄了蝉衣一眼,见她并没有看向自己这边,这才接着说道:“我们这次是突发事件?而且君前辈的行踪一向不定,我们还是通过你,才找到小南山的,有谁能在这之前找到这儿来?” “如果,他根本不用找,只需要守株待兔呢?”风长渊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 “守株c待兔?”素栖瑶轻轻地念出这四个字,眼睛里顿时闪过了诧异和明了的意思。 正在这时,风长渊突然感到自己身边闪过一阵轻风,等他回过头来,刚好看到刚刚还坐在自己身边的蝉衣,正在疾速地冲向一个摇摇欲坠的年轻女子。 “姑娘,你没事吧?”蝉衣勉力搀扶着比自己略高的女子,小声问了一句。 “没没事,谢谢。”双眼通红的女子快速地看了蝉衣一眼,然后站稳了身体。 在刚刚扶住女子的一瞬间,蝉衣已经不着痕迹地飞速给女子把了脉,知道其身体有些血虚,也不知是没有休息好,还是没吃好的缘故。便没有急着松手,而是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路边带了带,走到了自己刚刚休息的长椅边上。 “如果不赶时间,就坐下来休息一下吧,你脸色不太好。”蝉衣笑容温和,但手上却在暗暗用力,将那女子按在了一张没人的长椅上。 “我”那女子还要推辞,但在抬眼的瞬间,不知为何突然又改了注意,顺势坐了下来,勉强一笑,解释道:“谢谢,我有点低血糖,早上出门急,没吃饭,一会儿就好了。” “不客气,举手之劳。”蝉衣粲然一笑,顺势坐到了女子身边,然后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把刚刚买来的麦芽糖,捧到那女子面前,笑眯眯地问:“要不要吃点,或许能好受一些。” 大概是蝉衣的目光太过真挚,那女子迟疑了一会儿,便笑着从她手上取走了一颗麦芽糖,拆了包装,塞进了嘴里。 “姐姐,一起去放风筝吧?”这时,小萧突然拿着一只长长的蜻蜓风筝跑了过来。 蝉衣还想等下再找机会给那女子把把脉,但又不好拂了小萧的好意,正举棋不定之时,那女子人有所查,侧过身子,对着她笑了一下:“你去吧,我已经好多了。” 蝉衣见那女子眼睛似在笑着,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哀伤,知道她心里一定压着什么事,不好再打扰,便点了点头,起身走向了小萧。 蝉衣跟着小萧走到了一块比较平坦的草坪上,周围全部都是在放风筝的人,好在地方够大,倒也没有互相影响。 甘遂和古尘选了一只椭圆形的金鱼风筝,此时已经飞得很高了,看到蝉衣他们走近,连忙几步跑了过来。 “要要我帮帮忙吗?”甘遂双眼亮晶晶地低头注视着小萧手上的风筝,急切地问道。 小萧看了一眼蝉衣,低下头,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我想自己先试试。” “嗯,那这样吧,阿遂你先看着吧,如果小萧放不起来,你再帮忙好不好?”蝉衣笑着对两人道。 “好!”两人一起应了声。 小萧先看了看旁边,然后选定了一个人少的小坡,一手举着风筝,一手拿着线轴,做着起飞的准备。 “怎么不跟古尘一起玩儿?”蝉衣看着一脸羡慕的甘遂,笑着问了一句。 “那个金金鱼好傻。”甘遂难得地挑剔了一句。 蝉衣一听,哑然失笑:“我倒是差点忘了,阿遂画的纸鸢可比这些漂亮多了!” “那那当然!”甘遂咧着嘴,挺了挺胸膛,双手比划了一下,自豪地道:“还还比这个个大!” “嗯,”蝉衣点点头,眼睛不自觉地瞟向了小南山的方向,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感叹:“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放阿遂画的纸鸢了?” 小萧毕竟还是个孩子,精力有限,没多大会儿就跑不动了,远远地冲着甘遂招手,喊他过去帮忙。 甘遂见状,看了一眼蝉衣,见后者点了头,这才撒欢儿地跑向了小萧。 蝉衣看着甘遂弯腰将小萧抱起,放在了肩膀上,然后开始奔跑起来,两人的笑声和尖叫声吸引了周围一大片友善的目光。蔚蓝色的天空下,小孩c大人的欢笑声汇成了一首别样的乐章。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坐在长椅上的扶桑看着缓缓走近的蝉衣,诧异地问了一句。刚刚小萧邀请蝉衣去放风筝的情景他都看到了,两人离开的时间并不长,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跑不动,年纪大了。”蝉衣笑着自嘲了一句,其实她本来就是喜静的性子,不然也不会安安稳稳地在小南山上待那么多年。 “他们呢?”蝉衣坐到扶桑身边,瞥了一眼长椅另一边的空位,问了一句。 “说是去消消食。”扶桑笑了一声,轻轻地挪了一下身体,换了一个坐姿。 “怎么?身体又不舒服了吗?”蝉衣见状,神色一紧,立即问了一句。 扶桑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蝉衣担忧的双眸,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我看起来就这么一个弱不经风的病秧子吗?” “反正我就是没见过生冻疮的体格健壮之人?”蝉衣快速地反驳了一句,然后不由分说地附身给他把起脉来。 “放心吧,我刚刚就是不想晒成阴阳脸,所以换了个坐姿,我没你想的那么弱。”扶桑见蝉衣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安抚了两句。 “阴阳脸?那是什么?”蝉衣听到了一个新词,不禁仰起头,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你都没听说过?”扶桑看着蝉衣好奇的眼神,神色有些吃惊,他虽然已经听蝉衣说过,她一直同师父c师弟们住在山里,但这么不谙世事,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师父很少跟我提外面的事,我自己平常就看看医书,对于这些事并不是很懂。”蝉衣倒不觉得有什么,师父很早就跟她说过,医者讲求学不知倦,不懂就问,反正她现在已经下山了,改懂的东西自然慢慢都会懂的。 扶桑听了蝉衣的解释,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一下,等她给自己把完脉,确定无碍之后,便抬手捂住了右边的脸颊,简单地解释道:“所谓的阴阳脸就是两边的面孔区分明显,或者是五官的区分,或许是面色的区分。呐,就像这样。”扶桑说着突然诡异地一笑,只见他露出的左边面颊瞬间变成了深棕色,乌黑的瞳孔也在随之变为了金色,而他缓缓露出的右边脸颊则还是平常的苍白,对比非常明显。 “好厉害!!”蝉衣呆呆地看着扶桑已经恢复成原来模样的面孔,感叹了一句。 “这也算厉害?”扶桑本来想着吓一吓蝉衣,此时也没了这种心思,只见他快速地将两只手团在一起,眨眨眼睛,笑着道:“那要不要看看更厉害的?” “好!”蝉衣飞快地应了一声,生怕他反悔的样子。 “你喜欢什么颜色?”扶桑想了一下,神秘兮兮地问了一句。 “嗯,”蝉衣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大声道:“绿色,我喜欢绿色。” “绿色啊?”扶桑笑着晃了晃双手:“那就给你变个绿色吧?” 团在一起的双手悄悄打开,一朵小孩拳头大小的花骨朵儿正缓缓地舒展着花瓣,在扶桑的手心中徐徐绽放开来。那花朵通体浅绿,娇羞可人,好似上好的翠玉精心雕琢出来的一般。 蝉衣目不转睛地盯着扶桑手上的那朵小花,大气也不敢喘,好像是怕自己呼吸一大,眼前的小花就如梦境一般消失了似的。 直到花朵完全绽放开来,蝉衣这才小心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花?” “碧海云天。”扶桑一边回答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花转移到了蝉衣的手上:“没关系,现在它跟真花一样了,你拿着随便玩儿。” “碧海云天,这个名字真好听。”蝉衣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娇嫩的花瓣,冲着扶桑莞尔一笑,皎洁的脸颊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扶桑看着那两个浅浅的梨涡,呆了一瞬,然后浅笑着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蝉衣被风吹乱的长发。 “蝉衣姑娘,”少时,素栖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低声对两人道:“情况有变,我们得赶紧回忘忧坞,店长已经在等我们了,他们三人呢?” “我去找!!”蝉衣立即起身,两手合在一起,小心地护着花,冲进了人群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忘忧坞坐落在一片水质清澈的湖泊之中,是一栋建立在船舶之上的三层小楼阁,玲珑别致,妙趣横生。周围群山抱翠,风景秀丽,两段竹桥一前一后,通向岸上,供人进出。到了晚上还可以收起来,避免外人打扰,如同一座坚固的城堡。 昨天中午,也不知风长渊用了什么法子,他们几乎眨眼间就从小县城来到了这儿。安排好大家的住宿之后,他便没了踪影,好在这忘忧坞离繁华的街道并不远,一大早就有一位自称白堕的年轻男子上来,安排了他们的早饭,然后就让人带着小萧和甘遂c古尘三人出门去玩儿了。 蝉衣则因为要照顾冻伤还未痊愈的扶桑,没有一同出去。此时两人正坐在三楼的露台上,吃着美味点心,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殷勤赋黄竹,自劝饮白堕。这店长倒是会做生意,把酒肆安置在这儿一个地方。”扶桑看着不远处的竹林感叹道。 “那是因为你没看过他们刚刚开张那几天,差点赔死的情况吧?”素栖瑶拂开屋檐下的小铃铛,走到了两人身边。 “哦,还有这事?”蝉衣笑着追问了一句:“凤十三不是说店长的生意做得很广,名声传得很开吗?” “人脉是慢慢搭建起来的,做生意最忌讳眼高手低,好高鹜远,酒肆里有美酒,就不怕招不来好酒的客人。”白堕正好上来送茶,听到两人的对话,便笑着插了一句。 白堕外表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眉目清俊,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透露着一股商人特有的精明。天生的笑唇,未语已带三分笑意,气质温润如玉,让人一眼就似看到了江南的烟雨霏霏。他上身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袖衬衫,下面则是一条银灰色的西裤,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据说是他忘忧坞店长风长渊千金聘来的调酒师。 “对了,你们店长还没回来吗?”素栖瑶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问了一句。 “没,据说查到了一些线索,需要去确认一下。”白堕一边摆放着茶具,一边回答道:“最迟应该今天晚上会回店里。” “是师父有消息了吗?”蝉衣面色一喜,激动地站起身来。 白堕见状立即撤开了差点被蝉衣撞翻的茶碟,这才缓声道:“蝉衣姑娘不要激动,有店长在,找到君前辈只是迟早的问题。” “抱歉,”这时,蝉衣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连忙道歉。 “没关系,”白堕笑了笑,错开了话题:“这上面风大,你们要不要去一楼玩一玩,外面还可以钓鱼。” 昨天他们刚到忘忧坞的时候,风长渊就简单解释过,一楼是招待客人的地方,二楼是他个人的起居室,三楼则是客房,暂时就住了她们和白堕。昨天因为初来咋到,他们也不好四处闲逛,今天等他们醒来,下面已经有了客人喧哗的声音,几人便也没有下去。 “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做生意?”蝉衣虽然有些好奇忘忧坞的全貌,但还是觉得不太好麻烦别人。 白堕摇摇头:“没关系,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都是普通酒客。” 蝉衣看了一眼扶桑,见他的目光里也有好奇的神色,这才松了口:“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荣幸之至。”白堕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路过二楼的时候,蝉衣才发现整个二楼四周都是一种透明的材料搭建而成的,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色。地面则是原色木板拼接而成,从楼道口延伸到两端,可以看到两边各有一间小房间,用的也是那种透明材料。不同的是,房间的房门上有模糊的花纹,让人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况。 大概是蝉衣眼中的惊奇太过明显,走在她身边的白堕忍不住顿住脚步,笑着为她简单解说了一番:“这是建筑专用的钢化玻璃,很结实,做过特殊处理,能从里面欣赏到外面的风景,又不会让外人窥探到屋主的,是店长特意安排的,说是不忍辜负这周围的景色。” “我怎么觉得他纯属是为了方便观察到外面的情况,以防别人突然杀上门来,连逃命的时间都不够?”素栖瑶笑着调侃了两句。 白堕嘴角一弯,回头冲着素栖瑶垂眸一笑:“其实,在下也和素姑娘有相似的感觉。” “扣工资,扣工资,说店长坏话,扣工资!!”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从几人脚下传来。 走在前面的蝉衣c扶桑二人皆是吓了一跳,齐齐地往回退了两步。 “不好意思,是我们店长的小宠物跑出来了。”白堕连忙上前一步,弯腰从转角处捧出来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小胖鸟,安抚着受惊的两人。 “扣工资,扣工资!!”小胖鸟还在卖力地挥舞着两只小翅膀,大声喊叫着。 素栖瑶走到白堕身边,伸出两指,捏住了小胖鸟的一边翅膀提起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小东西你们店长还养着呢?我还以为他就早拔了毛,当下酒菜了。” “哇!杀鸟啦,杀鸟啦,还有没有人管了!!”那小胖鸟颇通人性,听了素栖瑶的话,立即挣扎着要飞起来。可是它那快要胖成一个球的身体,让人很难相信它真的能飞起来。 “行了,行了,没谁会想要吃你。”白堕忍俊不禁地将小胖鸟从素栖瑶手上解救了下来,问道:“你不是跟店长一起出去了吗?怎么自己先跑回来了?” 小胖鸟歪着脑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这才慢吞吞地回答道:“降温啦,要降温啦!” “降温?”蝉衣愣了一下,她刚刚还以为是风长渊那边提前有了确切的消息,才让这只会说话的小鸟回来传递进度的,心里顿时不免有些失望。 “素姑娘,需要在下送你去后山吗?” “现在不用,如果要去,我自己知道路。” 这时,白堕和素栖瑶的谈话打断了蝉衣的思路。她抬起头,看着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的素栖瑶,想了一下,这才小声问了一句:“素姑娘为何要去后山?” “我身上有寒疾,天气冷了,就不便留在这儿了。”素栖瑶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寒疾?”蝉衣一听,不禁皱起了眉头:“所以你们之前去小南山是为了找我师父治病吗?” “是的。”素栖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便直接承认了:“不过,我们到了山上才发现小竹楼已经毁了。好在第二次见到你们的时候,古尘也在,不然我们也不会认出蝉衣姑娘来。” 蝉衣听完,沉吟了一下,这才接着问道:“我之前一直忘了问,你们似乎跟师父很熟,为何我却从来没听师父提过你们?” 素栖瑶苦笑了一声:“他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吧,君前辈一直有隐退之心,自然不希望蝉衣姑娘知道我们的存在。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想还是由前辈自己来说比较好。” 说话间,外面突然飘起了菲菲细雨,一阵寒风从外面吹了进来,蝉衣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素栖瑶脸色瞬间有些泛青——她的寒疾似乎很严重。 白堕见状,立即快速地关上了二楼的窗户,但还有寒风不时从三楼上吹下来。 素栖瑶见蝉衣没有再问,便转身准备回房,好避开这刺骨的寒风。 “等一下,”这时,蝉衣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目光里带着些许的疑惑:“素姑娘真的是寒疾?” “蝉衣姑娘有何见解?”白堕觉察到蝉衣的目光有异,立即追问了一句。 “我还不肯定,不过如果素姑娘不嫌弃我医术浅薄,我可以给你把把脉。”蝉衣说话间,其实已经暗暗地动了动手指,给素栖瑶诊了脉。不过,因为怕对方察觉到,所以她没敢细诊,但对方的脉象有异,她已经敢笃定了。 “那有劳了。”素栖瑶没敢抱太大把握,不过知道对方是好意,便没有拒绝。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叫我。”白堕还要下去一楼,照看生意,自然没办法一起。 “好。”素栖瑶应了一声,便跟着蝉衣回了三楼房间。 “我在外面等你。”毕竟是女子闺房,扶桑没有一起跟进去,而是抱着无人照看的小胖鸟一起等在了外面。 “嗯。”蝉衣点点头,关上了房门。 “素姑娘的寒疾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是先天便是如此?”蝉衣一边重新搭上素栖瑶的手腕,一边询问道。 素栖瑶想了一下,道:“应该是自出生就这样吧,不过之前我出门比较少,情况也没这么严重,最近半年才到了要寻医的地步。” 蝉衣把完脉,没有很快发话,低头思索了一下,又起身走到了素栖瑶身后,拨开了她耳后的头发,细细地查看起来。 “蝉衣姑娘,有什么问题吗?”素栖瑶透过不远处的镜子,看到蝉衣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不禁问道。 “素姑娘先跟我讲讲你的症状吧?”蝉衣说着,又低着头,拨开了她另外一边耳朵后面的头发。 “嗯,”素栖瑶压下心中的疑惑,回想了一下,然后慢慢道:“我自小就畏寒,刚开始只是天冷时,衣物比他人穿得多一些,后来便时常在雨雪突然全身乏力。到最近这段时间,遇到天气突然转寒,我的身上便会出现类似冰霜一样的东西,你看,就是这种。”说着,她抬起右手,向身后伸了伸。 蝉衣转开视线,看向素栖瑶的右手,果然在她手背上的皮肤上,已经覆满了一层白色的冰霜。 “素姑娘不是天生寒疾,而是有人在你或者你母亲身上下了毒,改变了你的体质。”蝉衣轻声下了结论:“而且这个下药之人应该长期和你们生活在一起。” 素栖瑶听完蝉衣的话,表情稍稍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垂下了眼睛,语气格外平静:“其实,我早应该猜到了,母亲她” “哇c哇,下雪了!”素栖瑶的话还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小胖鸟的声音。 蝉衣脸色顿时一变,连忙快步走到了素栖瑶面前,俯身看去,果然,那种类似冰霜的东西,已经开始从她的脖子上蔓延到了面部。于此同时,素栖瑶身上的颜色也在慢慢变淡,黑色的瞳孔渐渐变成了毫无生机的浅灰色,鸦羽一般的长发也在缓缓变白。少时,刚刚还能和他们一起赏景c玩笑的素栖瑶整个人都变成了雪人一般,只有她放在膝盖上还在不断收缩的双手可以证明,在这厚厚的冰雪之下,是一位还活活的人。 “栖瑶,栖瑶,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蝉衣怔了一瞬,便立即反应过来,紧紧地抓住了素栖瑶的双手,大声呼喊起来。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强力撞开了,只见一身风雪的风长渊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风长渊单手解了被雪水浸湿的外套,随意地扔到了一旁的椅子,几步走到了两人跟前,低声道:“让开,我来!” “等一下,我有办法压制她身上的寒毒。”蝉衣并没有依言而行,而是快速地从衣领里掏出了一个竹哨,拼命地吹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右手,向下一寸,封穴!” “好!!” “左边的穴道解开,在向上一寸半,封穴!” “好!” 伴随着蝉衣的指令,风长渊快速地移动着手指,在素栖瑶的两臂上活动开来。这时,刚才已经变成了雪人的素栖瑶渐渐又露出了真容,大片大片的冰霜从她的脸上和手上慢慢脱落,掉在地上,融成了一滩乌黑的血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房间里快速蔓延开来 “栖瑶姐姐生病了吗?”房间外面,小萧乖乖地窝在扶桑怀里,仰着头,小声问道。 “嗯,姐姐在帮她看病,所以我们要小点声。”扶桑低声回答道。 “哦。”小萧认真地点点头,然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甘遂额头上还有没有干透的汗珠,刚刚蝉衣突然吹响了他们用来传递消息的竹哨,着实吓了他一跳。等他匆匆忙忙赶回忘忧坞,发现对方毫发无伤之后,还来不及问话,便被抢走了腰间的皮革长条,然后又被推出了房间。到现在才在几人断断续续的对话中,隐约知道原来是有人生病了,小师妹是急着给人治病,才会吹响竹哨的。 直到素栖瑶额头上的最后一冰霜脱落,蝉衣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打着手势让风长渊退开了一下。 “你还好吧?”风长渊看着面色比素栖瑶好不了两分的蝉衣,垂眸问道。 “没事,你先出去休息一下吧,晚上我还要帮素姑娘拔一次毒,到时候还需要你的帮忙。”蝉衣的声音微哑,面色苍白而疲倦,但目光却极为清明。 “有劳了!”风长渊看了看已经开始布针的蝉衣,道完谢,就安静地退到了一旁,目光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床边的两人。 “店长若是不需要休息,可以去先准备一些滋补身体的药材,素姑娘醒来后需要用到。”实在实受不了身后犹如实质的目光,蝉衣不得不找了个借口,将人支了出去。 “放心,药材的事会有人准备。”风长渊斜坐在小塌,一手支着脑袋,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假装没有听出蝉衣驱人的意思。 “”蝉衣默了一瞬,这是她第一次治病救人,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围观的,心里难免会有些紧张。之前如果不是需要帮手,她早就将这人一起清理出去了,哪至于现在这么委婉地请人? 等蝉衣忙完手上的事,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了一双满是探究的目光。 “蝉衣姑娘真的还没有出师?”风长渊缓缓地坐正了身体,从旁边的茶壶里倒出了一杯冷茶,慢慢地走向了蝉衣,将茶杯递了过去。只见刚刚还一丝热气都没有的冷茶已经升气了袅袅白雾,带着一股甘甜的茶香,在两人只见散开。 接过茶杯的瞬间,蝉衣没有管好自己的目光,快速地在风长渊的掌心里瞟里两眼。 风长渊似有所察,笑着亮了亮空空如也的掌心:“蝉衣姑娘似乎不觉得奇怪?”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为何要奇怪?”蝉衣收回目光,低头浅饮了一口温热的清茶,然后走到了门口,打开了房门。 “怎么样?”房门刚一打开,白堕就疾步走了过来。 “我已经暂时压制住了她身上的寒毒,但想要清除还需要一段时间。晚上我还要做一次针灸,你们可以先进去看看,但尽量不要吵醒她,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蝉衣细细地解释了一番,然后侧身让白堕进了房间。 “你才需要休息吧,脸白得都快赶上白无常了!!”古尘快速地挤开站在自己前面的甘遂,扶住了蝉衣,将她往旁边的房间带去。 “姐姐也生病了吗?”小萧仰头看着扶桑,怯怯地问道。 扶桑摸摸他的头顶,小声安抚道:“没事,姐姐就是太累了。” “三个时辰!” “不,一个时辰!” “不行,不休息满三个时辰,你别想出这个房间!!” “素姑娘那边还需要人看着!!” “整个忘忧坞难道就没有一个能照顾人的吗?” 古尘说完,不等蝉衣再辩解,飞快地挥动了一下右手,一道五彩的结界快速从他掌心散开,将整个房间给包围住了。 “咚咚咚!”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何事?”古尘一开口就充满了火药味。 “店长让我来给蝉衣姑娘送些补气养血的药物。”白堕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蝉衣拉住了要去开门的古尘,回答道:“我不用,你们留着给素姑娘吧,她醒来之后会需要用到这些。” “栖瑶的我们已经另有准备,这些是专门给蝉衣姑娘的。”白堕还在坚持:“如果姑娘暂时不方便出来拿,在下就先将东西放在这门外,你们可以自行来取。”说完,便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了。 “为何不要?”古尘还在为蝉衣贸然给素栖瑶治病而生气,口气依然不怎么好。 “受人财物,便有亏欠,我们和他们之前本就只有交易关系,何必再添事端?”蝉衣坐在床边,揉揉眉心解释道:“再说,那些药物我们也用不上,到时候离开带着也是累赘。” “你呀你,”古尘恨铁不成钢地咬咬牙,道:“那你明知如此,何必再多事去给素姑娘治病呢?” “我是大夫,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蝉衣说着慢慢地放软了身体,靠在了身后的床柱上:“虽说我们不是同路人,但师父早有叮嘱,医者无界,在我们眼中,应该只有病人和非病人之分,至于其他,应该是在自己尽力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东西。” “行了行了,说不过你!”古尘心里的气愤已经平息了一些,他一边扯过床上的锦被,盖在蝉衣身上,一边小声道:“不过我们先说好,再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你要先通知我们,起码等我们到场之后再动手。” “好。”蝉衣拍拍古尘的手臂,倚着床柱缓缓地合上了眼睛,嘴里还在小声叮嘱着:“素姑娘醒来,立即通知我。” “行行行,”古尘轻声应许着:“你赶紧睡,她醒了我亲自来叫你。” 等蝉衣渐渐发出平缓的呼吸声后,古尘小心地挽起了她的袖口,给她检查了一下身体。 “总想着救人救人,那冰螈岂是你一个小小医女能对付得了的,量力而行白教你了。”古尘一边嘀咕着,一边轻轻地拉下蝉衣地衣袖,然后侧身将她缓缓地放到了床铺中央,默默松了口气,笑道:“还好,没什么大事,不然那老头儿回来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古尘口中的冰螈便是素栖瑶身上所中之毒,这是一种生活习性类似冬虫夏草的药物,只不过后者可以治病救人,前者却是一味防不胜防的奇毒。冰螈生长与百丈冰渊之下,体长不过一拳,身形扁瘦,且全身无色,呈现冰雪一样的半透明状。生长环境的优势,再加上本身的奇异特征,让它们一般很难出现在常人面前。但这种看似没有什么威胁性的小东西,在春天来临之际,会跟随着融化的雪水,从暗河里流向人类生活的区域,一旦入口,便会让人从此在寒毒之中,不得翻身,直至毒素蔓延至全身,在极致的痛苦之中死去。 “冰螈?怎么可能?” 这时,素栖瑶的房间里,风长渊也正在跟白堕谈论冰螈的问题。 “为何不可能?”风长渊背对着白堕,看着窗外的雪景,缓声反问道。 “素姑娘他们常年生活在雪山上,他们族中之人天生就不畏惧冰螈,素姑娘怎么会中冰螈之毒?”白堕疾走了两步,站到了风长渊身后。 风长渊慢慢地转过身来,意味声长地冷笑了一声:“你忘了,栖瑶的母亲不是在雪山上长大的。” “你是说,有人通过栖瑶母亲的身体对栖瑶下了毒?”白堕反应极快,话毕,他不忍地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素栖瑶,放低了声音:“那你会将此事告诉她吗?” 风长渊缓缓摇了摇头,道:“这个,恐怕已经由不得我了,论起对冰螈毒素的了解,我们都比不上栖瑶,她现在心里应该已经有数了。” “早点知道真相,总比死得不明不白好。”古尘推门而入,插入了两人的对话中。 “古前辈言之有理。”风长渊笑眯眯地答了一句。 古尘明显没有要与两人闲聊的意思,他直直地走到风长渊面前,伸出手,仰头道:“无涯的消息,拿来。” “前辈这么有把握在下手上一定有消息?”风长渊没有动,反问了一句。 “放心,蝉衣既然答应了帮素姑娘解毒,自然不会半途而废,店长没必要扣押着无涯的消息。”古今一眼看穿了风长渊的顾虑。 风长渊没有丝毫被拆穿的窘迫感,笑眯眯地饮了一口茶,道:“前辈多虑了,这消息本来就是为了蝉衣姑娘才去寻找的,交给你们也是迟早的事,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什么叫不到时候?”古尘立即反问。 “前辈自己看吧。”风长远叹了口气,拿出了一条洁白的丝绢,递给了古尘,解释道:“这是我根据先前的线索,从君前辈住过的地方找到的唯一线索。” “怎么是空白的?”古尘惊讶地看着手上空白的丝绢,不解地问道。 “所以说时机未到。”风长渊强调了一遍自己的说辞。 “这丝绢上难道还能自己长出线索来不成?”古尘又仔细地检查了一次丝绢,暗暗揣测道。 “线索自然不会自己长出来,”风长渊笑着看向古尘,问道:“不知前辈可曾听说过矾书?” 古尘思索了一下,答道:“你说的是古时用来传递军事机密的矾书?” 风长渊点头应是:“前辈博识。” 矾书,是古时人们的智慧结晶,用明矾化水书写而成,水干则字迹无形,湿时方能重现,是古时用来传递绝密信息的最佳办法。 “你是说无涯也在这丝绢上用了矾书之法,留下了自己的行踪?”古尘一边说着,一边折叠起了手上的丝绢,急道:“那还等什么,直接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就准备将丝绢丢进桌上的茶壶里。 “前辈勿急!”风长渊连忙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在下已经检查过,君前辈用的不仅仅只是矾书之法,在这之上,他还设置了禁锢,不找到解除禁锢的办法,就算将这丝绢泡坏,也没办法让这上方的矾书显形。” “禁锢?这就麻烦了。”古尘皱起了眉头,设置禁锢的方法有万千种,但解除禁锢的方法却并不多,除了本人亲自动手外,其他人都只能靠猜测,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毁了受禁锢保护的物品,没有十足把握,谁敢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蝉衣醒来的时候,忘忧坞已经安全静了下来,外面的风雪声已经完全停止了,皎洁的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映在了一尘不染的地面上。靠近窗户口的小香炉上飘来了淡淡的安神香气味,床头的荷叶形小灯发出昏暗的灯光,整个房间显得格外的安宁。 甘遂侧身身子,坐在房间的圆桌边,手里拿着一只与自己身形极不相符的小巧茶壶,正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阿遂,素姑娘醒了吗?”蝉衣感觉全身酸软无力,一时还不想起身,便动也不动地问了一句。 “小小师妹你你醒了!!”甘遂捧着茶壶,兴奋地起身冲到了床边。 “嗯,”蝉衣艰难地点了点头,又问了一遍:“隔壁素姑娘醒了吗?” 甘遂脸色有些不好,摇摇头道:“还没醒” “出了什么事吗?”蝉衣见甘遂的神色不对,立即翻身坐了起来,正要起床去查看,却被难得强硬的甘遂按住了肩膀,沉声道:“你你不能去!!” “为何不行!!”蝉衣仰头看着甘遂,反问道:“素姑娘现在生病了,我是大夫,去给她看病是天经地义,为何不能去?” “因为现在你也在生病?”古尘捧着一腕热气腾腾的汤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蝉衣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全身酸痛,原来是生病了。 “喝!”古尘将还浮着两片药渣的药碗往蝉衣面前一推,命令道。 蝉衣接过药碗,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这里面给我放了多少安神药?我喝下去还能继续给素姑娘解毒吗?”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古尘翻了一个白眼,讽刺道:“就你现在这样子,你认得清穴位?看得见银针吗?” 蝉衣指尖轻轻地敲了敲碗沿,苦笑道:“我现在还是有把握能识穴认针的,等喝下这碗药,我就不敢确认了。” “那你想如何?”古尘知道蝉衣的脾气,总不能硬逼着她喝药。 蝉衣扶着床柱缓缓地站起身来,商量道:“不如药先温着,我先去给素姑娘解毒,回来马上就喝?” “可以,先喝一半。”古尘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瞥了一眼药碗道, “喝一半也没什么用,何必呢?”蝉衣闻着那苦得直冲鼻的汤药,隐隐有些担忧,总觉得自己喝完之后,病情大约会更严重。 “那就全喝。”古尘一下子就看穿了蝉衣的心思,顿时就变了脸色。 “行行行,喝一半,就喝一半!”蝉衣生怕古尘反悔,仰首就将药碗里的汤药饮了一半,然后将药碗往旁边甘遂怀里一塞,拖着还没穿好的鞋子,冲出了房间。 “蝉衣姑娘,你还好吧?”白堕看着撞门而入的蝉衣,惊讶得连手上的糕点掉了一半都没发觉。 “麻烦给我一杯白水,谢谢!”蝉衣强忍住满嘴的苦涩,伸出了一只手。 风长渊看着急匆匆去倒水的白堕,想了一下,从旁边的桌子上捻起了一块小糕点,放到了蝉衣的手上:“水还烫着,蝉衣姑娘不妨先试试这个?” “这是什么?”蝉衣低着头看着手心里那块被做成花型的小糕点,愣了一下,甘遂厨艺有限,再加上山上的食材也没那么充足,所以糕点对于她而言,是一种很陌生的食物。 “这是桃花糕,姑娘没吃过?”这时,白堕已经重新走回了桌子旁。 “未曾吃过。”蝉衣实话实说。 “这款点心是店长自己想出来的,取用新鲜的桃花制作而成,姑娘可以试试。”白堕一边将手上的茶盏放到桌上,一边笑着解释道。 “我还是先簌口吧,不然可就埋没了这么精致的糕点了。”蝉衣说着端起了手边的茶盏,猛地灌了一口,满嘴的苦涩药味顿时被冲走了一半。 桃花糕是用糯米粉混了桃花汁制成的,细腻软糯,入口生香。再加上精巧别致的造型,蝉衣一个不查,既将一整碟糕点都吃了个干净。想到之前自己还在房间不让古尘去取白堕送来的药物,现在自己却在这儿大吃特吃,她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大概是看出了蝉衣的不自在,白堕悄悄地撤走了空空如也的碟子,瞟了风长渊一眼。 风长渊立即心领神会,徐徐地站起身来,道:“忙了大半天了,正好有些饿了,蝉衣姑娘要和我们一起去吃点吗?” 经风长渊这么一提醒,蝉衣这才想起,自己今天除了早上那顿茶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难怪刚刚停不下手,这么一想,她的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 “我留下来看着素姑娘,你们先去吃吧。”蝉衣捧着茶盏,仰首一笑。 “那有劳了。”风长渊说完,便和白堕一起走出了房间。 走出房间,白堕准备先去一楼看看情况,今天素栖瑶毒发之后,他就一直待在上面,还没下去过呢。 “等一下!!”这时,风长渊突然按住了白堕的肩膀,吩咐道:“过个一盏茶的工夫,再送一碟桃花糕过来。” 白堕一愣:“你刚刚不还说今天的桃花糕做得太甜了,不合你口味吗?” “偶尔改变一下口味,也未尝不可。”风长渊笑了一声,身影片刻间消失在了白堕面前。 等到白堕处理完一楼的事物,再按照风长渊吩咐的时间,将桃花糕送到二楼的时候,后者正施施然地倚在二楼的楼梯口,脸上还覆着面具,但身上的衣服却已经不是先前的那一套了。闪着冷色的银色长发随意地散落在湛蓝色的长袍上,他低着头,不知是在想着什么,嘴角泛着浅浅的笑意,月色如纱,让他看起来像是从某幅古画里跑出来的游魂一般。 “我刚刚还在想,是不是我这个月又忘了给你发工资,所以你准备饿死我呢。”风长渊悠闲的声调缓缓传来。 白堕面不改色地走到风长渊面前,一边递过糕点,一边道:“我刚刚只是在考虑如果恰好有人从楼上下来,你会不会吓到她?” “嗯,我也有点想知道。”风长渊展眉一笑,缓缓地站起身来,随着他的动作,那散在他衣服周围的银色长发忽地就消失了,而他又变回了带着银色面具的黑色短发男子。 “许久没看你这样了,怎么?想家了?”白堕瞥了一眼身边浑身是迷的男子,笑着调侃了一句。 “你想多了,我就是单纯地想晒晒月光而已。”风长渊说完,顺手捻起一块桃花糕,扔到了嘴里,然后转身,慢吞吞地走上了三楼。 “吃好了?”蝉衣看着推门而入的两人,正在擦拭银针的动作一顿,侧首问道。 “嗯,”风长渊颔首带笑:“刚刚看姑娘似乎意犹未尽,便让人又准备了一碟桃花糕,姑娘可还需再吃点?” “人家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给人打发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三人寻声望去,这才发现素栖瑶不知何时已经苏醒了。 “感觉怎么样?”蝉衣立即起身,走到床边,一边把脉,一边问诊。 “还好,身上没那么冷了,不过不知为何眼睛看东西有点模糊?”素栖瑶盘坐在床边,微微侧首,将耳朵对准了蝉衣。 白堕一听,神色顿时一变,正要上前,却被风长渊伸手拦下了。 蝉衣没有注意到身后二人的动作,只见她慢慢松开素栖瑶的手腕,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是这样,我用银针将寒毒引入了你的头部,眼睛部分的皮肤比较薄弱,所以会有一些影响,再加上素姑娘中毒已久,毒素颇深,所以你会有暂时失明的情况。等毒素完全清除之后,我给你敷两剂药,眼睛就会好了。” “那有劳姑娘了。”素栖瑶看上去对她极为放心。 “蝉衣自当尽力。”蝉衣说着又问了一句:“蝉衣姑娘可需要进食,待会儿的诊治我需要你全程保持清醒,配合我施针。” “放心,一两顿不吃,还饿不到我。”素栖瑶笑着回了一句。 “店长,不如我先去吩咐一下厨房,让他们熬些粥,再做几道清爽的小菜先备着吧。”白堕低声问道。 “嗯,去吧。”风长渊接过他手上的小碟子,颔首道。 “素姑娘喝点水,我们就开始吧。”蝉衣倒了一杯温茶,小心地放到素栖瑶手上,商量道。 “好,全凭蝉衣姑娘做主。”素栖瑶说完,将茶杯里的温茶一饮而尽,然后抹抹嘴唇,问道:“对了,蝉衣姑娘刚刚还没说,需要我怎么配合?” “简单,你待会儿只要保持清醒,告诉我你那里感觉最疼就好了。”蝉衣边说,边接过了空茶杯放到了床边的小柜子上,然后往杯子里面丢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再又添了一些热水进去。 少时,一股淡淡的药香从水杯里腾空而起,很快就溢满了整个房间。 “什么东西这么香?”素栖瑶看不见蝉衣的动作,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我师父自制的提神药丸,素姑娘如果喜欢,我房间里还有一些,可以匀一些给你。”蝉衣笑着道,之前素栖瑶还赠送了她两套衣物,她一直没有回报,见对方好不容易有感兴趣的东西,自然不会吝啬。而对于治病救人这一事,在她看来是本职所在,根本算不上还人情。 “好。”素栖瑶应了下来。 这时,蝉衣已经准备好了银针,正在帮素栖瑶挽起头发,好方便她待会儿在其颈后施针。 “蝉衣姑娘看起来倒是很会照顾人呢?”风长渊看着蝉衣熟练的动作,突然说了一句。 蝉衣神色一怔,嘴角的笑意微苦:“店长想多了,说起照顾人,我们家阿遂才是最会照顾人的那个。” “听说你们之前还有个小师弟,那他也会照顾人吗?”风长渊不知为何,突然对这些感兴趣起来。 “重黎?”蝉衣动作一顿,想了一下,脸上缓缓露出一些怀念的神色来,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他很乖。” 风长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了。 “素姑娘可认识头部的穴位?”蝉衣取出要用的银针,然后问了一句。 “大半能认识。”素栖瑶回道。 “好,那待会儿我就根据你所说的穴位施针,有不适之处一定要尽快告诉我。”蝉衣嘱咐道。 素栖瑶点点头,表示明了。 “百会穴!风池穴!风府穴!!” 刚一开始,素栖瑶就连续说了三个穴位,蝉衣手上的银针几乎随即迎了上去,银针告罄,,等她准备再取针时,三枚寒光闪闪的银针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风长渊不知何时放下了糕点碟,走到了二人身边,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两人的动作。 蝉衣看着近在迟尺的风长渊,心神微微一晃,突然觉得对方身上传来的奇异冷香,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很快,蝉衣就没心思去管这些了,因为随着她刚刚那三针下去,素栖瑶的脸上又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冰霜,她的脸色又瞬间变得灰白起来。 “阳白穴”这一次,素栖瑶的声音已经小了许多,那些冰霜让她越来越难以开口了,仿佛一个厚厚的茧,将她紧紧地裹在里面了。 “素姑娘!”蝉衣赶紧喊了她一声,生怕她在此时昏死过去。 “攒竹穴”然而素栖瑶比她想象中的要坚强得多,稍作休息之后,马上又报出了新的穴位。 “好!”蝉衣立刻应了一声,她知道自己现在动作越快,就表示素栖瑶所受的痛苦就越少,至于其他,都是此事之后的事了。 这一次的拔毒大概用了三炷香的工夫,等到蝉衣口中的一句“好了”落声,浑身湿透的素栖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好不容易撑着说了句“谢谢”就彻底昏死过去了。 蝉衣此时的脸色跟素栖瑶之前差不了太多,也是一副油尽灯枯的灰白之色,起身收拾银针之时,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你,生病了?”风长渊扶住蝉衣的一只手臂,这才感觉到她身上不同寻常的温度。 “无妨,”蝉衣缓缓地站稳身体,一句一句地嘱咐道:“我只是有些风寒罢了,素姑娘的事才最为要紧,今天一定要安排人守夜,随时查看她的情况。她身上的寒毒沉积多年,虽然现在已经被清除干净了,但这几天她会反复的发烧,这是正常反应,你们一定要让她不要贪凉,再受了风寒。” “放心,我都记住了。”风长渊看着蝉衣几乎已经睁不开的双眸,心蓦然一软,语气也不禁柔和了几分。 蝉衣点点头,放回皮革里的银针一歪,险些插进自己的手指里,被风长渊眼疾手快地挡住了。 “蝉衣姑娘,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送你回房吧?”风长渊看出蝉衣此时的意识已经涣散得差不多了,便像照顾孩子一样,连骗带哄地将蝉衣送回了隔壁的房间。 刚一推开房门,便见古尘c甘遂一左一右地站在房间中央,脸色黑得像两尊煞神。 “咳,”风长渊清了清嗓子,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有些发热,我们店里” 还不等风长渊说完,古尘突然一挥手,只见已经昏睡过去的蝉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带动着,缓缓地从风长渊怀里飘了出来,径直地飘向了已经铺好的床铺上。 “无功不受禄,好走,不送!!” 古尘指着房门的方向,一副标准地送客姿态。 风长渊苦笑一声,实在没搞懂古尘身上的敌意从何而来,但现在显然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他只得先离开了。 再次回到素栖瑶房间的时候,白堕也已经到了,正在一旁细心地收拾着蝉衣的银针。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蔬菜粥,和几道品相极好的小菜,不过看样子,现在是没人能享用了。 “店长,你还不去休息吗?”白堕收拾好银针,转身看了一眼有些反常的风长渊,问了一句。 “呃?”风长渊明显正在思考着什么,被白堕一打断,眼神里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就被他遮掩过去了。 “不用,我再待一会儿,现在还不累。”风长渊说完,慢慢地渡着步子,走回了桌子边,开始盯着桌上的那半碟桃花糕发呆。 白堕好笑地摇摇头,他跟在风长渊身边已经很久了,知道他与素栖瑶三人情谊匪浅,心里肯定会放心不下。他自己年长他们几岁,平日里总像兄长一样照顾着他们,看着他们四人嬉笑怒骂,这不经意地一回首,才发现那些被自己护在羽翼之下的孩子原来已经长大了,也会懂得照顾别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雪后初晴,再美的景色也不敢细看,怕晃了眼睛。 蝉衣裹着一件厚厚的狐裘,坐在窗户旁边的小塌上,甘遂正在帮她换干净的床单,昨天夜里一直高烧不退,汗湿重衣,床单什么的自然也不能幸免。 “咚咚咚!”欢快的脚步声从房间外面传来。 “姐姐,姐姐,糖葫芦!!”小萧举着两支红彤彤的小玩意儿跑了进来,他今天穿着一身红色的带绒小唐装,衬着一张圆圆的小脸,雪白软糯,像是画像上的小仙童一样。 “停停停,别过来!!”蝉衣连忙从狐裘里费力地伸出一只手来,制止道:“姐姐现在不舒服,小萧先跟小桑和阿遂玩儿吧。” “呃?”小萧站在原地,歪着脑袋,看了看小山一般的蝉衣,疑惑地问道:“姐姐,你很冷吗?” “嗯,有点冷。”见小萧乖乖地停下了,蝉衣立即又将刚刚伸出去的手,重新缩了回去。 “那我来抱抱你,抱着就不冷啦!!”哪哪知,还不等蝉衣裹好狐裘,小萧突然扑了过来,快速地翻身上了蝉衣所在的小塌,然后张开双手将她紧紧地抱住了。 蝉衣看着小萧亮晶晶的双眼,心里顿时一酸,相处愈久,心中的羁绊就越深。虽然这几天看着小萧的状况似乎跟正常小孩没什么区别,但她很清楚,这些都只是假象,等这些假象撕开的那一天,她实在无法想象那么竭尽全力想要留下小萧的扶桑会怎样?就像她不知道如果抓走重黎的那批人不是师父预料到的那些“来接重黎回家”的人,他会有什么后果一样,她没办法去想,甚至可以说是不敢去想。 “姐姐,是不是暖和多了。”小萧抱着蝉衣在狐裘上蹭了蹭,高兴地问道。 “嗯,是暖和多了。”蝉衣收回心神,往里面坐了坐,给小萧让出了一点位置,免得他一个不留神,从小塌上滚下去。 小萧闻言,满足地笑了笑,露出了一圈糯米一样的小白牙。 “小萧,不是说了,不能来闹姐姐吗?”扶桑慢慢地扶着墙壁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在铺床的甘遂见状,立即暂停了手上的事情,从桌子旁边抽出一张凳子,然后小心地搀扶着他,走到了蝉衣他们跟前。 “我才没有!!”小萧在蝉衣怀里蹭了蹭,脆生生地应了一句。 “谢谢阿遂。”扶桑缓缓地坐下来,回头对甘遂道。 “不不用谢。”甘遂傻乎乎地挠了挠后脑勺,又从一旁的炉子上给扶桑倒了一杯热茶,让他捧着,暖暖手,这才转身回到床边,继续铺床叠被。 “小萧,去小桑那儿玩儿吧?”蝉衣担心将自己的病气过继到了小萧身上,便想哄着他离自己远一点。 “不要,想跟姐姐一起玩儿。”小萧摇摇头,满眼期待地看着蝉衣,又加了一句:“想跟姐姐一起玩儿嘛。” 小萧一向懂事,难得撒个娇,蝉衣c扶桑二人拿他没辙,只能让他继续赖在蝉衣怀里玩着。 ”哦,对了,你们看到古尘了吗?“蝉衣突然想起来,自醒来到现在,她已经有小半天没见到古尘了。 “听说是出去了。”扶桑想了一下,回答道:“不过,没有留下什么话,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蝉衣颔首,拨弄了一下小萧软软的头发,听到外面传来了热闹的哄笑声,不由得好奇地问了一句:“下面在干什么?今天店里的客人很多吗?” “大雪封山,哪来的客人?”扶桑清秀的五官在明媚的阳光下,终于有了些许少年人的活力:“素姑娘突然说想吃糖葫芦,白堕他们正在炒糖汁儿,准备自己动手做糖葫芦呢?这不,刚刚做好两个,就被小萧给抢到你这儿来了。” “我吃了,很好吃,当然要给姐姐尝一尝。”小萧说着,松开了一边的手,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递到了蝉衣嘴边,笑嘻嘻地道:“姐姐,快尝尝,可好吃了。” 糖葫芦蝉衣倒是不陌生,之前师父下山给人看病时,偶尔也会带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和零嘴回去,这糖葫芦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这串糖葫芦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似乎不是普通的红糖汁儿裹成的,更像是蜂蜜。 最上面的一个已经被小萧自己吃了,蝉衣吃的是第二个,等到她咬破外面的糖衣,才发觉里面不是常见的山楂,而是一种自己没吃过的小果子,味道比山楂甜一些,清脆爽口,中间也没有核,吃起来倒是方便得多。 “那是荸荠,不知可合姑娘口味?”风长渊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正含笑看着屋内的几人。 “荸荠?那是何物?”蝉衣不解地反问道。因为嘴里还含着没咽下的食物,她说话很不方便,双颊圆鼓鼓的,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小松鼠似的。 风长渊强压住嘴角的笑意,慢吞吞地走进房间,边走边解释道:“荸荠是一种生长在泥土之下的水果,可生吃,也可以做汤。姑娘若是喜欢,我中午可以吩咐厨房给你做一碗,味道跟这生吃的截然不同。” “嗯,有劳!!”蝉衣说着,又咬下了第三颗糖葫芦,这次又换了一种口味。 “葡萄!”还不等蝉衣发问,风长渊便自然地为她解了惑。 “释迦果!” “冬枣!” 蝉衣一边吃,风长渊一边报着名字,不多时,两串糖葫芦就都下了肚子,好在这糖葫芦裹的是蜂蜜,没那么腻人,不然她中午的饭又可以免了。 风长渊今天应该比较闲,他耐心地等蝉衣吃完糖葫芦,簌了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讲明了来意。 “蝉衣姑娘可想知道重黎的消息?” “小小师弟!!”还没等蝉衣开口,一旁的甘遂先跳了起来,一脸激动地看着风长渊,大声问道:“在在哪?” “放心,他现在很好,正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风长渊抬抬手,示意甘遂不要坐下,但后者现在正激动着,哪会依言而行。 “他,真的回家了吗?”蝉衣的声音隔着甘遂高大的身形,传入了风长渊的耳朵里。 “是的,他现在已经回到自己来的地方了。”风长渊此时完全看不到蝉衣的神情,只是隐隐觉得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哭腔。 “那就好,那就好!!”蝉衣默默地埋下脑袋,强忍住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扶桑最开始听蝉衣提到自己的弟弟,还以为她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故意编造出来的。但看到现在的情景,他突然意识到,蝉衣并没有说谎,而且对于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蝉衣所用的心思,并不比自己用在小萧身上的少。 经过最近的一系列事件,蝉衣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南山小医女了,她飞快地收拾好了心情,抬起头,推开了挡在中间的甘遂,对着风长渊粲然一笑:“有劳店长了。” 风长渊先是被蝉衣微红的眼角晃了一下神,然后马上又为她的道谢而暗自愧疚起来,他做生意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唯独只有眼前这人,在短短两天之内,就让他的心境突然起了涟漪,再不复往日的平静。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风长渊便借故退出了房间。 扶桑稍稍顿了一下,忽然起身跟了上去。 “有事?”刚走到楼梯转角处的风长渊听到脚步声,便停了下来,转身问道。 扶桑逆着光,站在楼梯口,五官都被隐在了阴影中,虽然还是少年的音调,但说出的话却极为沉重。 “以后不要把你们商人那一套用在她身上,她心思单纯,不懂这尘世间的人情世故,你不会不懂。她救你那位朋友,是因为她知道那是她医者的本职,你却用她的至亲消息来酬谢,得她感激,不觉得太过卑鄙吗?” 风长渊愣了一下,然后低着头笑了起来:“卑鄙吗?在下只是区区一个商人,有利可图,自然会放饵,这不是很正常吗?扶桑你在不平什么呢?”说完,也没等扶桑在答话,他便施施然地走下了楼梯。 “等一下,”扶桑出声叫住了他,然后加了一句:“那天,在县城里,你和素姑娘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不论她师父做过什么?我相信蝉衣姑娘都不是知情者,希望你们不要再多方试探了。” “诺。”许久之后,楼梯下面传来了风长渊有些不着调的回答。 中午,白堕亲自送到房间里来的餐盘之中,果然有一道荸荠鲜藕糖,这也算是自小南山出事以来,蝉衣吃得最安心的一顿饭了。现在重黎已经确认无恙,小萧的状况也还好,只要早点找到师父,不让那些戴着奇怪面具的人加害于他,基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对了,素姑娘好些了吗?”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白堕,蝉衣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病人住在隔壁,连忙问了一句。 “放心,她身体好得很,昨天夜里烧了一会儿,今天一早就自己跑到厨房找吃的了,现在正跟店长商量着去滑冰呢?”一想到楼下的两人,白堕就摇起头来,很是哭笑不得。 “素姑娘的身体还真好。”蝉衣听了白堕的话,不由的裹紧了狐裘,笑着感叹了一句。 “他们都这样!”白堕随口应道。 “他们?”蝉衣小口小口地抿着微甜地荸荠鲜藕汤,好奇地问了一句。 “对,”白堕点点头,笑着解释道:“栖瑶c万俟岚c凤十三,还有我们店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就不安生,长大了一个个更是闲不下来。” 蝉衣回想了一下在柳乡遇到的其余两人,凤十三还好说,但那位背着长刀的黑衣人,她实在很难想象他不安生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对了,从后面的木桥过去,有一处温泉,蝉衣姑娘若得空,可以去那里逛一逛,那里是我们自己的地方,风景也不错,或许对姑娘的病情有好处。”白堕笑着介绍了一句。 “温泉?”蝉衣默默思考了一下,小南山上也有一眼温泉,不过山路崎岖,她去得少,但每次去了,就恨不得在里面泡上大半天,特别是冬天的时候,还能一边泡着,一边欣赏雪景,想着便不免有些怀恋。 忘忧坞虽是酒馆,但饭菜也做得很精致,蝉衣一个不注意,就吃撑了,等到喝了甘遂端上来的退烧药,身上没那么酸痛了,她就再也坐不住了。留下一张字条给还没回来的古尘,就带着甘遂,顺着白堕的指向,去了后山。 山上的积雪堪堪埋没脚背,行走起来倒也不难,但蝉衣身上还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就不那么方便了。 已经连续摔倒了四五次的蝉衣再也忍不住,将狐裘一脱,团成一团,扔给了身后的甘遂,然后提着裙角,大步地向前走去。 “咔嚓——”一声脆响,蝉衣毫不意外地再次被埋在积雪下面的树枝绊倒。 “啊啊啊!!我不起来了!!”蝉衣忍不住在雪地里滚了两圈,这几天心里一直压着各种事,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与小南山相似的雪景,她的那些小性子不禁又冒出来了一些。 甘遂站在她的身后,抱着狐裘,傻乎乎地笑起来。他喜欢看到蝉衣现在的样子,这些天,蝉衣一直表现得很沉闷,虽然蝉衣本来话也不多,但他隐约感觉到前几天的她并不开心,有时候甚至让他觉得有点陌生。现在看到在雪地里打滚的蝉衣,他才终于安下心来,也忍不住跟着蝉衣喊来两嗓子。 “两位好雅兴呀,跑我这儿来吊嗓子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从二人头顶上传来。 “店长!!” “店长!!” 蝉衣c甘遂两人异口同声,只见一袭月白色长衫的风长渊正侧卧在一边的树干上,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着雪景。 “是白堕让你们来的吧?”看着甘遂手上的小包裹,风长渊一眼便猜到了两人的目的,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再往前走半柱香的时间就应该到了,不过今日大雪封山,恐有猛兽出没,蝉衣姑娘还是尽快为好。” “好,店长也早些回去吧。”蝉衣在甘遂的搀扶下,快速地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积雪,随口应了一句。 “嗯。”风长渊随意地应了一声,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目送着两人走向了温泉的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好好大的温泉呀!!甘遂看着眼前这个足足有一个小池塘那么大的温泉,目瞪口呆地感叹道。 只见眼前的温泉白雾缭绕,左高右低,犹如一只倾斜的玉碗,多余的泉水可以顺着地势较低的地方流出去,以保证温泉里面的水一直都很清澈。温泉正中间隔着一块犹如斧头一样的巨石,将温泉隔成了两半,那巨石上好像隐约刻着什么似的,显得有些粗糙。在巨石临水的位置还凸出了几个小动物的浮雕,可以供人放置东西,或者攀附着休息小憩。从岸边到巨石的位置,有一条小小的石桥,可以让人直接在里面换衣服,少了在岸上挨冻的不足。 蝉衣穿着里衣,坐在水中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背靠着巨石,可以清晰地听到另一边甘遂玩水的响动。泉水微烫,在这种时节泡着刚刚好,只是因为雾气太重,没办法裳景了。 “应该让扶桑也过来泡一泡的,可以去去他体内的寒气!”蝉衣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扶桑?”甘遂耳朵很尖,蝉衣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仍然被他捕捉到了。 “嗯,他的身体寒气太重,泡泡温泉,可以缓解她体内的寒气。”蝉衣大致解释了一下。 “我我去抱他抱他过来!!”甘遂一听,立即觉得有理,起身向岸边跑去,等蝉衣反应过来,周围已经听不到他的动静了。 “唉,算了!”蝉衣摇摇头,暗自有些好笑:“只希望以后重黎回来不要吃醋才好。” 蝉衣刚刚合上眼睛,突然感到身边的泉水一下子冷了下来,少时,一阵古老但熟悉的吟唱慢慢地拖着她进入了更深的梦乡 这时,树上的风长渊正好饮尽了酒壶中的美酒,准备回忘忧坞,忽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身下一晃而过。 风长渊手上的蓝色亮光一闪而过,在看清雪地上的狼爪之后,便又恢复了平静。然而,就在他飞下树杆,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嘴角的笑意一僵,慢慢地愣在了原地。 火,漫山遍野的大火迎面扑来,蝉衣还没有想清楚自己怎么会突然从忘忧坞的后山温泉来到这儿,就看到一个消瘦的小身体正在火场里奔跑着,她立即大叫了一声,正要扑上去,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哦,原来又开始做梦了。”蝉衣默默地想道,心情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这时,那个瘦弱的身影已经避开火势比较凶猛的地方,走向了山林深处。 “她是在找死吗?为何不向外面跑?”蝉衣跟在那个身影后面,暗自猜测道,过了一会儿,她不经意地回了一下头,这才发现那些火场之外,有许多黑影正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不是那人在找死,而是有人要逼死她!” 蝉衣立即加快了脚步,想要追上前面那个身影,看看有没有办法能帮到她,但奇怪的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她和那道身影中间的距离始终都没有改变——这个距离只能让她大致辨认得清,那是一位不过五六岁的小姑娘,她想不通,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会是怎样的罪大恶极,才让那些大人狠下心来,将她推进来这漫无边际的火场中?但随着她的观察,她惊讶地发现,那个被推进火场的小姑娘似乎也早早就没了救生之意,她步态蹒跚得像是一位垂暮老人,身上也笼罩着一层重重的死气。她一直都是在顺着地势向高处走,好像是想看看这火场之外还有些什么? “哇哇哇”就在这时,一阵响亮的啼哭声止住了小姑娘和蝉衣的脚步。 蝉衣瞬间感到那小姑娘身上忽地涌现出了一股极大的生气,她只愣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立即转身循着哭声跑了过去。 她的速度极快,那些笼罩在她身体周围的死气,在她跑动的过程中,被四周的疾风快速带走,她整个人仿佛霎那间重生了一般。 就在小姑娘抱起那个正在啼哭的婴儿的一瞬间,蝉衣心里忽地一紧,因为她猛然看清了那个孩子的长相,居然跟幼时的重黎一模一样 “蝉衣姑娘,醒醒,快醒醒!!”一个忽近忽远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这时,抱着婴儿的小姑娘若有所感,她缓缓地抬起来头,可就在蝉衣快要看清她样子的一霎那,眼前的火场和小姑娘都化作了一阵青烟,随风远逝了 蝉衣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强烈的白光往她有刹那的不适,她便循着本能往暗处躲了躲。这一躲,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温泉里,四周仍是白茫茫的一片,水雾缭绕,犹如仙境。 “蝉衣姑娘!”这时,梦里出现的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店长?”蝉衣眯着眼睛,大致分辨了一下身边之人的轮廓,迟疑着叫了一声。这是她第一次在梦里被人直接叫醒,以至于她一时之间,有点辨不清眼前的情景是否还停留在梦中。 “你总算醒了!”风长渊松了口气,长臂一伸,扯下了巨石上的狐裘道:“你刚刚晕过去了,差点溺水,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过来吧。” “嗯,好好。”蝉衣愣愣地点点头,这时她感到自己刚刚退下去的体温好像又起来了,心里顿时有了一种小孩子做坏事被大人抓了个正着的懊恼感。 “我去岸上等你!”风长渊说了一句,便飘然飞向了岸边,蝉衣这才发现这人原来一直是凌空蹲在水面上跟自己说话的,看来此人的身份,也绝不是什么酒馆店长那么简单。 蝉衣快速地换好干净的衣物,将湿掉的衣物打包好,然后裹着狐裘,顺着石桥走回了岸上。 风长渊正背对着温泉,月色长衫几乎要与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微风拂来,蝉衣又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那种奇异的冷香。 “好了,东西给我吧。”风长渊好似背后长了耳朵一样,蝉衣刚一上岸,他就转过了身来。 “没关系,不重!!”毕竟亲疏有别,如果是甘遂,蝉衣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地将包裹丢过去,可是换了才认识两三天的风长渊,她却是做不出来的。 “等一下!”见蝉衣说完,便抬步往回走,风长渊连忙拦住了她,指了一下她还在滴水的头发,笑道:“这个不处理一下,你回去之后估计得成冰雕了。” “哦。”蝉衣应了一声,低下头,准备在包裹里找条干毛巾擦一擦,但还没等带她翻出什么东西来,便感到眼前忽地出现了一阵白雾,她心里一慌,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面前的一个温暖的物体。 少时,她感到刚刚还沉甸甸的头发渐渐变得轻盈起来,等到白雾散去,她的头发已经全干了,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惊慌之下抓住的物体,既是风长渊微微抬起的左手。 “对对不起!!”蝉衣赶紧松手,都不敢去看对方的表情,随意找了个方向,就闷头冲了过去。 “小心!!”风长渊话音未落,蝉衣便一头撞到了一颗光秃秃的树杆上,脑袋一闷,跌坐在了地上。 “别人守株待兔,我还当是开玩笑,没想到今儿个也让我自己碰上了一回,哈哈哈”风长渊蹲下身来,看着明显还没回过神来的蝉衣,一边小心地抹掉她身上的积雪,一边调侃道。 “”听了风长渊的话,被树上的积雪砸了一身的蝉衣,顿时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感。 “还不起来吗?需要我给你挖个洞吗?不对,据说狡兔三窟,我岂不是要挖三个才行?”风长渊一边调笑着,一边悄悄地掐了一个诀,他的右手上顿时升起了一股桔色的火焰。那股火焰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在蝉衣的背心处上下跳跃着,却没有伤到她一根发丝。 “小小师妹!!”这时,去接扶桑的甘遂终于赶到了,看着坐在雪地上,泫然欲泣的蝉衣,他心里顿时一阵暴怒,放下怀里的扶桑,顷刻间化出了狼形,扑向了风长渊。 “阿遂,停下!!”蝉衣见状,吓了一跳,立即起身,展开双臂,挡在了两人中间。好在之前几人中间还有段距离,不然以她的速度根本就来不及了。 “阿遂,冷静下来!!”蝉衣放缓了语气,一支手小心翼翼地撑在巨狼的脸颊上,生怕再次将它激怒。 “阿遂,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他没有伤害我,乖,不要发脾气!!”蝉衣虽然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甘遂有狼人血统,但她从小就在山上长大,照顾动物比照顾孩子更得心应手,这些天,她也慢慢摸索出了不少对付甘遂狼化时的招式。 果然,在蝉衣的安抚下,巨狼粗重的鼻息渐渐平息下来,只是狭长阴冷的双眼还在恶狠狠地紧盯着风长渊。 “擦擦脸吧。”这时,被两人一狼差点完全忽略的扶桑走了过来,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眼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一样,淡定地对蝉衣说了一句。 “呃?”蝉衣先是一愣,俄而便想到自己刚刚被撞闷的一瞬间,好像哭了。当然,那不是真哭,只是情不自禁罢了。 等蝉衣擦净脸上的泪水,甘遂也终于彻底平复下来,又变回了平常的人形,静静地站在她和风长渊中间,高大的身躯像是一面坚固的城墙,时刻提防着风长渊这个外敌的入侵。 扶桑最终还是没有泡温泉,因为蝉衣又开始发热,四人便一起回了忘忧坞,准备等她的病情痊愈之后再过来。 古尘比他们早一步回到忘忧坞,远远地看到甘遂防贼一样提防着风长渊,心里顿时有一种儿子长大了,可以帮忙照顾家里的欣慰感。然而等他看到已经烧得意识全无的蝉衣时,这种欣慰感马上就消失了,他几乎眨眼间化出了猫形,从三楼上一跃而下,跳到了蝉衣的身上。 “怎么回事?怎么又发热了?”古尘焦急地看着旁边三人,身上的毛全都炸开了。 “刚刚好像做了噩梦,吓到了。”唯一知道实情的风长渊摸着鼻子插了一句。 “做梦,你直接叫醒她了?”古尘呲着牙,怒视着风长渊。 “嗯。”风长渊点点头:“情况危急,实属无奈。”当时蝉衣身上就穿着一件湿透了的单衣,他实在不方便下手,只得直接将人叫醒,不然蝉衣很有可能在梦中被溺毙了。 “稍后再跟你算账!!”古尘自是不太相信风长渊的说辞,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便领着甘遂三步化作两步,跳上了忘忧坞的三楼。 “怎么回事?”白堕刚强行将素栖瑶送回房间休息,一抬头,看到又晕了一个,立刻有点头大:“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古尘飞速化出人形,掌风一挥,打开了蝉衣的房门,嘱咐道:“半个时辰之内,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话音刚落,一个五彩的结界瞬间展开,将蝉衣的房间紧紧地包围在了其中。 少时,送蝉衣回房的甘遂也被古尘推了出来,整个房间里只留下他和蝉衣二人,也不知他在里面做了些什么,一丁点响动c气味都没有传出来。 风长渊看了一眼古尘脱在门外的鞋子,只见上面还沾着些许烧焦的碳灰,和一片曲卷着的枯黄竹叶,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默默地回到了自己房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古尘是傍晚时分撤销结界,走出蝉衣房间的,这和他所说的半个时辰差了一两倍。当时等在外面的甘遂c扶桑二人见他脸色极为不好,也没敢多问,就见他默默走回了自己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 甘遂悄悄从门口探进去半只脑袋,打量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来,对扶桑道:“好好像没没事了。” 扶桑闻言,抬步走进了房间,果然,蝉衣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呼吸平缓,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嘘——”甘遂刚准备进去,就看到扶桑抬手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见甘遂果真听话地止住了步子,扶桑这才缓步走出了房间,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你去找小萧玩一会儿吧?”扶桑仰头看着甘遂,低声道。 那知甘遂却很认真地摇了摇头,道:“我要在在这儿等她。” 扶桑看着甘遂坚定的目光,心里突然一软,他想起了自己刚刚到柳乡的时候,小萧的父亲毕竟还有农务要忙,那时陪伴自己最多的便是小萧。 胖嘟嘟的小孩还不足灶台高,踩着小凳子给还躺在床上的自己蒸鸡蛋羹,明明手已经被烫得通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还会在自己担心的时候,傻乎乎地笑出声来。说到底,其实到最后不是小萧离不开他,反而是他自己不能没有小萧,人一旦接触到了温暖,谁又愿意再回到那漫长的冰冷寂寞中去?这大抵就是别人说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吧。 “那我回去看看小萧,你在这儿守着吧。”扶桑没有再勉强,说完,便扶着墙壁慢慢地往旁边走去。 “我我帮你!!”甘遂见状,这才想起扶桑脚上的伤势,连忙走了过来,轻松地抱起了他,抬步走向了他和小萧的房间走去。 小萧此时午睡还未醒来,红扑扑的小脸蛋看起来和普通孩子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嘴角上还沾着一点蜂蜜,有点傻乎乎的感觉。 甘遂慢慢地将扶桑放到床上,并弯腰帮他脱掉了脚上的鞋子,然后扶着他躺下了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关上门,走远了。 “小萧,你没睡吧?”扶桑背对着小萧,突然开了口。 “嗯。”原本看起来睡得正香的小萧缓缓地笑了起来,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对不起!!”扶桑紧紧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强行压制住了满腔的悲泣。 小萧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转了个身,小手悄悄地拉住了扶桑的衣角,语气里还带着一贯的笑意:“小桑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呀?” “很痛吧?”扶桑不答反问,他的手指已经被自己不自觉地咬出了血,双眼也渐渐变得赤红。 “不痛的。”小萧的手指在扶桑的衣角上一圈圈地转动着,也没有在追问之前的问题,开始小声地回答着扶桑的提问:“就是一开始有些害怕,我怕会伤到小桑,后来就不怕了可是小桑却开始生病,我不喜欢生病的小桑,我想小桑一直好好的我想一直直陪着小桑”说道最后,小萧的声音里终于也带上了哭腔。 “对不起,对不起,小萧,对不起!!”这时,扶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来,抱着小萧低声哭喊着:“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就不用受这么多的苦;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应该和柳叔叔都活得好好的;如果不是我” 小萧竭尽全力地捂住了扶桑的嘴巴,大声辩解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如果不是你,在爸爸离开之后,我可能早就被那些叔叔伯伯送去给那个坏蛋法师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外面的天地原来还有这么大!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对我那么好的姐姐哥哥了!!” 而与此同时,几步之隔的蝉衣房间,气氛也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睡梦中的蝉衣再次被带回了柳乡,但这次不同的是,帮自己挡了一刀的古尘没有再活过来,而是化作了一只碧色玉镯,牢牢地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蝉衣,去找你师傅,不要太相信旁人!好好活下去!等我回来!!”叮嘱完这些,那个橘黄色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了人群中。 “古尘!古尘!!”蝉衣在噪杂的人群中四处张望着,可是都没有再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坍塌的高台如同一只狰狞的黑影,向蝉衣迎面扑来,近在迟尺的她避无可避,正在此时,她手上的那只碧色玉镯发出一阵熟悉的五彩光芒,将散落的石块全部挡开了。 “等我回来,我会一直保护你!!”古尘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小小师妹!小师妹!”在蝉衣发出第一声梦呓时,甘遂已经冲了进来,此时见她既然慢慢地哭了出来,心里更是着急,连喊了几声,见她都没有答应,正要壮着胆子,去隔壁找古尘来想想办法,却见一袭蓝衣的风长渊鬼魅灵一般出现在了房间里。 “你你想想干什么?”甘遂顺手拿起了床边的茶壶,因为一时紧张,他甚至都忘了化出狼形。 “闪开!我有办法叫醒她!!”风长渊不欲细说,右手一挥,一个透明的水球突然从甘遂手上的茶壶里飘了出来,眨眼间便成了一件透明的小格子,将甘遂困在了里面,连同他的声音也一起隔绝了。 “水泽万物,随风化雨,邀我入梦,无人可阻!!” 随着一句简单的口诀响起,风长渊的身体渐渐变成了一道透明的影子,似水一般融进了蝉衣的身体里。 另一边的房间里,扶桑和小萧的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下来,一缕淡淡的橙色光芒悄悄地从小萧的身体里不断溢里出来——那是万俟岚临走前,特意净化后用来给他护体的龙息,等到龙息散尽,他的身体也会随之化为齑粉。 “其实能遇到姐姐他们,我就很放心了,他们都是好人,一定会代替我好好陪着你的,会陪你很久很久。”小萧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努力地想要给扶桑露出一个像平常一样地笑脸,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 “”扶桑虽然看着已经平静了很多,但仍是说不出话来,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彼此,好像要用这有限的时间,把彼此的样子刻进血肉里一般。 “小桑,你要好好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因为我是哥哥呀!!”说完这句,小萧的四肢已经开始出现细小的龟裂状。少时,那双紧紧攒着扶桑的小手就慢慢地消散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双眼终于弯成了扶桑熟悉的月牙状 “啊——”在小萧完全消失的瞬间,扶桑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悲伤,放声大哭起来。 而此时,刚刚进入梦境的风长渊,恰好看到了呆坐在火光之中的蝉衣全身 被笼罩在一片五彩光芒之中的蝉衣双眸里尽是茫然,表情呆滞而空洞,如同迷了路的小孩。 这个令人有些心酸的场景让风长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许多年前,自己的梦境中就出现过这样的一幕,只是那个身处火光之中的孩子应该更小一些才对。而且自己跟这位叫蝉衣的小医女才认识短短几天,这莫名的熟悉感来得实在太过蹊跷,让他的心里难得地多了几分好奇。 “蝉衣姑娘,蝉衣姑娘,你可以看到我吗?”风长渊暂时压下了心里的好奇,走到了蝉衣面前,小声地叫了她几声。就在这时,他看到一阵熟悉的蓝色光芒从蝉衣的脚踝上显露了出来。 “这是”那种在温泉旁边突然出现的心悸感再次涌了上来,风长渊的脚步一晃,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许多画面,但还不等他细细辨认,那些画面就如同墨画入水,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店长?”这时,一个模糊的声音打断了风长渊的思绪,他抬头一看, 刚刚还一脸茫然的蝉衣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带着浅浅的提防和些许不自觉的惊喜。 “走,我带你回去!!”风长渊心中不知从何生出一股冲动,不由分说地抓住了蝉衣的手腕。 “回哪?”蝉衣僵在原地,脚步半分未动。 “你想去哪?”风长渊回眸看着蝉衣,隔着面具。也能看清他眼睛中的温柔缱绻。 “我想去找师父和重黎!”蝉衣仿佛受了诱惑一般,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好,那我便带你们去找!!”风长渊嘴角一勾,明亮的双眸好似聚满了星辉一般,瞬间击退了蝉衣心中的那些犹疑和不安。 忘忧坞。 等扶桑平复了一下心情,顺着嘈杂声走到蝉衣的房间时,甘遂身上的结界已经失效,他现在正在抱着还在睡梦之中的蝉衣,想要强行离开忘忧坞,不过,已经被闻讯赶来的白堕和素栖瑶连手给拦了下来。大概是害怕会伤到蝉衣,他没有变出狼形,房间里的损坏也不是太严重。 那只颇通人性的小胖鸟正抓着一个精致的玉算盘,站在走廊里,飞快地用爪子波动着上面的玉珠,有模有样地算起帐来。 “宋代兔毫茶盏一对黄金两百两!!檀木圆凳一只,黄金十两!!兽纹青铜炉一尊,黄金五百两” “闭嘴!!”直到素栖瑶实在忍受不了它破锣一般的嗓子,大吼了一声,它这才停下动作,咬着玉算盘,挥舞着胖胖的翅膀,疾跑了两步,离三人远了一些,但还是在探头探脑地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白堕一边注意着甘遂的动作,一边快速地解释道:“甘遂,我们店长真的没有恶意,刚刚他在楼下发现了莫奇的踪影,这才担心蝉衣姑娘刚刚的噩梦或许和它有关,特赶来查看,并无恶意!!” “莫奇?那种专门食梦的怪物?”扶桑悄悄走到了甘遂身边,听到了白堕的解释,便问了一句。此时,他除了眼睛还有些红以外,从外表上基本已经完全看不出什么和平时有什么差别,但刚刚还在打斗的三人都听到了从他房间里传来的哭声,这时见他突然出声,神色里不免都有些尴尬。 “对对对,鼻子尖尖的莫奇。”此时,被冷落到一旁的小胖鸟又跑了过来,出声回答了扶桑的提问。 莫奇,传说之中会以人们的噩梦为食的怪物。偶尔饿急了的时候,它也会故意误导人们陷入噩梦之中,使人神智受损,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让人一睡不醒,永远被困在梦中。 扶桑点点头,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转身看向了甘遂,仰着头,小声商量道:“阿遂,放她下来,我来看看吧?” 甘遂看了一眼古尘的房门,见还是没有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亮出了正安睡在他怀里的蝉衣。 扶桑将右手缓缓地放到了蝉衣的额头上,闭目冥思了一会儿,嘴角突然显出一丝冷笑:“鲛人族的纵梦术?看来我们还是太小看你们这个店长了?” “”素栖瑶c白堕皆是一惊,他们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既然会一眼看出风长渊的身份,一时既忘了反驳。 “真正被小看的不应该是扶桑你吗?”扶桑的话音刚落,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忽地出现在几人中间——正是刚刚从梦境里出来的风长渊,他手上还拿着一只闪着黑光的小球。在他出现的瞬间,便被一旁的白堕不动声色地接了过去,转身带走了,想来应该就是几人口中的莫奇了。 “阿遂,放我下来!!”此时,蝉衣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从甘遂怀里站了起来,拉住了正要反驳的扶桑:“小桑,你先进去吧,我跟店长有交易要做。” 扶桑迟疑了一下,见蝉衣态度坚决,这才转身拉着甘遂进了房间。 “随我来吧!!”风长渊似乎已经料到了蝉衣的举动,半分犹豫也没有,就带着她向楼下走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这是蝉衣第一次来到忘忧坞的第一层,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星辉漫天,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显得格外的静谧c好看。 “蝉衣姑娘以前去过什么酒馆吗?”风长渊的声音打断了蝉衣的思绪。 “呃?”蝉衣想了一下,反问道:“鬼市的酒馆算吗?” “哦,算吧。”风长渊点点头,笑着倒退了两步,打开了酒馆里的所有灯光。 五颜六色的壁灯让蝉衣眼前一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楼上的房间是古典风格,所有的灯都被巧妙地融入了房间的摆设之中,她倒没注意那么多。现在一时看到这么多五彩的灯光,自然是惊多过喜。 “这些是上了色的夜明珠吗?”蝉衣看着头顶上流光溢彩c形式各异的半透明灯泡c灯管好奇地问了一句。 “夜明珠?”风长渊被蝉衣的问题惊了一下:“你见过这么大的夜明珠?” 忘忧坞一楼的装饰灯最小的也有一个成人拳头大小,蝉衣既然能将它错认为是夜明珠?想来平时肯定用过这一类的照明工具,但这么大的夜明珠连在鲛人族生活了几百年的风长渊也没见过许多,一个小小的山野医女居然视为平常,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君无涯的调查一定出现了什么偏差,不然以他的财力根本不可能这么富养自己的徒弟。 “这么大的倒是没见过,”蝉衣摇了摇头,想了一些,然后晃了晃自己的拳头,比划道:“不过,我之前的房间里有两个这么大的。” 风长渊看了一眼蝉衣那只比小孩子大不了多少的小拳头,心里微微平衡了一些,正要再说些什么,但却被蝉衣下一句话给再次堵住。 “我今年十七,从五岁算起,我现在应该有十二个这样的夜明珠了,不知道够不够付聘请你帮我找师傅的费用?” “”风长渊扶着额头,情深意切地看着蝉衣,真诚地建议道:“以后千万不要跟别人谈论夜明珠的话题,好吗?” “哦。”蝉衣愣愣地点点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到风长渊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来,签约吧!”风长渊此时已经没有了带蝉衣观赏自己酒馆的冲动,他随手从旁边的墙壁上取下了一枚木牌,递到了她的面前。 蝉衣接过那枚没有一点装饰物的空木牌,呆了一下,仰头问道:“我要怎么做?” “默念你要找的那两人人的名字即可。”风长渊笑眯眯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眼神又恢复到了自己平常的淡定的模样。 “嗯。”蝉衣乖乖地点点头,合上眼睛,墨念了一遍:“君无涯c重黎!”然后睁开了眼睛,将木牌递给了风长渊。 “”风长渊看着蝉衣递过来的木牌,眼神里充满了诧异,仿佛看到了一个怪物似的:“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蝉衣收回手,又重新看了一遍木牌,不解地问道:“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啊?” “不,不错!!”风长渊立即解释道:“木牌应该在你念出他们二人名字的时候就消失的,之后我们才能循着木牌留下的线索,找到他们二人,现在木牌还在这儿,我们就没办法找到他们了。” “什么?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会不会是搞错了?”蝉衣立即慌张起来,刚刚她一醒过来,连去隔壁古尘房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就是想着如果自己的梦境成真,也一定要找到有关师父的线索,再去送别古尘,也好让他走得安心。但现在连最会寻人的风长渊都失效了,那她还有办法找到师父和重黎吗? “放心,一定会有办法的,别急。”见蝉衣眼眶一红,风长渊顿时有点慌,赶紧手忙脚乱地从袖口里抽出了一条丝绢,给她擦起眼泪来。 “疼!”哪知丝绢刚一接触到蝉衣的脸颊,后者便立即退开了两步,捂着脸叫了一声。 “呃?”风长渊这时也感觉到了异常——手上的丝绢正在慢慢发热。他立即展开丝绢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情急之下,居然将留有君无涯线索的丝绢拿来给蝉衣擦眼泪了。不过,阴差阳错,沾了蝉衣眼泪的丝绢却开始悄然发生着变化——丝绢上,困住了风长渊c古尘二人的禁锢居然慢慢解开了,四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渐渐显现在丝绢上。 “彩云覆面过, 玉带绕山行。 雪尽梅树现, 黄昏听禅音。” 风长渊缓缓地念出丝绢上的诗句,然后看向蝉衣:“你对这首诗有印象吗?” 蝉衣摇摇头,眼睛里尽是疑惑。 “那我先回去看看,这也是关于你师父的线索之一,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的。”风长渊定定地看着蝉衣,眼神里充满里坚定。君无涯既然留了能用蝉衣眼泪解开的矾书,自然还会再有其他线索,找到他的行踪,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好。”蝉衣点点头,她对外面的世界是完全陌生的,除了相信眼前这人,她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那现在我们各回各的房间?”风长渊指了指头顶。 “嗯。”蝉衣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唉~”风长渊见状,叹了口气,然后像是在梦境里那样,伸手抓住了蝉衣的手腕,跟牵着孩子一样,带着她转身,一步步地向楼上走去。 “小小师妹,古尘古尘不不见了!!”刚走到二楼,便看到甘遂惊慌失措地冲了下来。 蝉衣顿时一僵,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跟甘遂提过梦境里的事。 “他出去找关于你师父他们的线索了,要过段时间回来。”风长渊淡淡地解释了一下,然后拖着蝉衣继续向楼上走去。 蝉衣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莫名出现的碧色玉镯,心里也渐渐觉得古尘大概真的是去找师父他们的线索了,毕竟他说过,让自己等他回来的。 “怎么样??有线索了吗?”素栖瑶斜靠在三楼的扶栏上,看着缓缓走近的两人,问道。 风长渊不动声色地瞥了身后的蝉衣一眼,轻轻地摇摇头。 素栖瑶的神色微微一愣,显然,她没有也没有料到风长渊寻人的办法会失效,毕竟这是头一回出现这种情况。 等蝉衣默默地走回自己房间之后,素栖瑶想了一会儿,转身去下了二楼。 “怎么了?”一直等在房间里的扶桑见蝉衣神情不对,立即上前问了一句。 蝉衣摇摇头,脸上尽是疲惫,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不过看到扶桑顺手递过来的茶盏,她还是接住了。这时,房间里刚刚损坏的家具c摆设等小物件,白堕已经快速的补齐了,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小萧呢?”喝完茶,蝉衣的神色稍稍好了一些,这才发觉小萧一直没有出现。平常这个点,他应该已经跑过来玩了。 “他,走了。”扶桑的语气平静,但那双紧紧攒在一起的双手,关节处却已经隐隐发白了。 “走了?”蝉衣先是一怔,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嗯,走了。”扶桑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 “你”蝉衣声音一哑,这才发觉她既然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安慰扶桑,死亡本就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更何况是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扶桑c小萧二人,他们早就识彼此于亲人。古尘临走前说还会回来,自己尚且如此痛苦,而小萧一介凡人,走了,便是永远消失了。这人海茫茫,众生嚷嚷,却再也见不到那个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的小孩子了,纵使有眉眼相近之人,却也终究不是他了。 许久之后,蝉衣缓缓地放开了手上地茶盏,附身抱住了眼前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少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扶桑,阿遂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谢谢!”扶桑重重地回抱了蝉衣,脸颊上滑下的泪水,顷刻间润湿了她肩头的衣物,传来了深入骨髓的凉意。 这世间,外伤大多都有药可医,唯有心伤,从来无药可解。好在时间会如潮汐一般,在不经意间,抚平c带走一些东西,让我们在这漫长的人生路上,步伐不至于太过沉重c艰辛。 “铮——”这时,一声拔高的琴声从楼下传来,俄而,琴声渐哑,犹如百人低泣,令人心肠百转,泫然欲泣。少时,琴声似断未断,如悠长的叹息,又似亲人耳畔的私语,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未几,琴声再次磅礴起来,似无边的大海,在狂风之中怒火着,翻涌着,好像要将周遭的一切都染上它的气息。而身处这琴声之中的听众,就如同漂浮在它胸怀之中的一叶小舟,无论如何挣扎,都避不开它疯狂的浪花,所有的祈祷c哀求c怒骂c嚎哭都被它一一接纳,然后,埋葬。 “鲛人族的安魂曲。”扶桑不知何时松开了蝉衣,走到了窗户旁,正透过打开的窗户,凝望着夜空中犹如银勾一般的新月。 “鲛人族?”蝉衣闻声侧首看去,这才觉得自己脸颊为凉,伸手一擦,冰冷的脸上,皆是斑驳的泪痕。 “南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又名泉客。”扶桑缓声解释道。 “可是这里也不是南海呀?”蝉衣慢慢走向扶桑:“我记得我们离开之后一直在往北方走,难道这鲛人还会千里跋涉,来着北方生活?” 扶桑听出蝉衣在有意将有关小萧逝去的话题暂时撇开,心里暗自感激着,便顺了她的心意。 “史上各类资料颇多,正史c野史c地方县志c诗词歌赋c画本小说各有长短,再经由读书人c闲人c孩童c姑婆c贩夫走卒之口流传于大街小巷,时间久了,总未免有不详不实之处。或许鲛人族也并非只生活在南海之滨,而是遍布天下各地,也不是没可能。” 扶桑说话一向简短,这次突然听他一下子解释这么多,别说刚刚进门的甘遂,连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蝉衣也不由得愣了好一会儿。 “小小桑好好厉害!!”甘遂傻傻地说了一句。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蝉衣也很想拍掌为他鼓舞一番。 “我只是空闲之时比较多罢了,谈不上厉害。”扶桑谦让了一句。 “阿遂,你进来有事吗?”蝉衣见扶桑的心情似乎已经平息下来,便没有再多说,而是看向了刚刚进屋的甘遂。方才她和扶桑在房间里待了许久,也没见甘遂进来,想来是又是被绊住了,此时进来,一定不是闲得无聊。 “店店长找找你。”甘遂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连忙说道。 “难道是有发现?”蝉衣心里一动,立即带着身边两人去了房间,向二楼走去。 这时,二楼的琴声已经消失了好一会儿,加上大雪封山,夜色已深,整座忘忧坞都已经安静下来了,只听得见三人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 “蝉衣姑娘,这边!”白堕等在二楼左边的房间门口,对三人招呼道。 房门未关,三人转身便看到对面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有斑驳的月色穿过透明的墙壁,落在了房间的木地板上,倒映出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影子来,犹如一副暗涩难懂的图画。 三人一同走进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片连绵不断的黑影,定睛细看,才发现那是屋外不远处的山峰,因为今夜是新月,月色不是太明亮,远处的山峰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鬼影,在夜风中张牙舞爪着,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一样。 整个房间四四方方的,除了一张半人来高的长桌和一张雕花漆木太师椅外,还零星地摆着三张原木色的藤椅。而西南两面墙上则是数之不尽的书卷,粗略看去,应该是按时间顺序来排列的,越往上,书卷越陈旧,在最上面几层,甚至出现了整整两排已经失传的竹简和羊皮书。而越往下,书本就越新,有的封面上还能倒映出灯光来,在最下面一层,则是一排上了锁的铁皮箱子,应该是比较珍贵的资料,外面用的都是非常精致的机关锁。 “蝉衣,这边。”素栖瑶从西南夹角处的一个小门后面探出脑袋来,叫了他们一声。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叫蝉衣的名字,后者恍惚了一下,才慢慢走了过去。 扶桑见素栖瑶面色凝重,就拉住了跟在蝉衣身后准备一起进去的甘遂,找了一个借口让他和自己一起待在了外面。 素栖瑶正好面对着他们,看到扶桑的动作,不禁笑了一下,有点调侃的意思。她面容高冷,初见时也不大喜欢说话,没想到来来忘忧坞之后,整个人不知道是因为放松下来了还是怎样,表情和话语也一下子多了不少,让蝉衣几人经常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扶桑没有理会素栖瑶表情之中的调侃,拉着扶桑走到了书架前,问了白堕之后,便找出了两本画册,递给了甘遂。之前在柳乡的时候,他见识过甘遂绘画的本事,想着这个大概能留住他一会儿。 果然,接过画册之后,甘遂立即就收回了视线,不再打量里面的小房间了,随意找了一把椅子,开始翻阅起手上的画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北边?”蝉衣放下手上的书卷,看向对面的风长渊,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我从未听师父说过会去那边采药,他平常出门最多一个月,这其中还包含了给周围病患诊治的时间。你们说的这个极北之地,路途遥远,往来也不方便,我实在想不到什么理由,让师父他这么跋山涉水地赶过去。” 所谓地极北之地,是刚刚素栖瑶看过丝绢上的诗句之后,提出来的猜想。指的是北边,一个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地方,名为——暗香雪海。据说这个地方隐藏在北方一个终年冰封的雪山群中,只有附近去朝圣的居民才偶然见到过,没人知道具体所在,能不能见到,全凭运气。 “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至于结果,也只有找到这个地方之后,才能知道,所以我们才请你过来,让你来做定夺。”风长渊一边解释着,一边将写有诗句的丝绢和有关雪山梅海资料的书籍全部摆在了她的面前,温声道:“如果你现在还做不了决定,也可以先将这些都带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再来答复我,反正现在你是我的主顾,所有的行动都由你来安排。” “我我要先想一下。”蝉衣迟疑着道,毕竟是千里迢迢的距离,一旦走错,再回头,又会耽误不少时间,说不定恰好就和师父错开了,一定得谨慎一些才好。 “行,”风长渊爽快地点了头:“反正现在我们也没办法赶过去,你可以慢慢想,我们最快也得到下个月中旬才能动身。” “为何要这么久?”蝉衣急忙问道,现在才三月中旬,她以为他们应该马上就可以出发的。她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山下的鬼市,带好钱就可以了,这一回,自然以为也是一样的。 风长渊对于她的提问倒是不奇怪,耐心地跟她解释了一番:“现在北边基本都是大雪封山的状态,很多标志性的东西都没办法辨别,很容易迷路。再加上越往北,气温越低,我们都还好说,你们三个长期生活在南边,一时会很难适应那边的气候,所以要等到天气暖和一些动身,会更安全。而且,我也需要准备一些路上要用到的东西,这也需要时间。” “嗯,我知道了。”蝉衣想到既然已经拜托了风长渊寻人,自然应该相信他的判断,也就没有再多问了,拿好书籍和丝绢之后,就起身走出了小屋。 外面的房间里已经不见了甘遂三人的踪影,等蝉衣走出房间,才听到楼下传来了隐约的交谈声,她便循着声音下了楼。 一楼的酒馆里并没有人,只留下几盏昏暗的壁灯,时隐时现,光影交错,看着有几分吓人。 蝉衣的视力本来就不佳,她扶着墙壁摸索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其他开关,倒是摸到了许许多多的小木牌子,跟之前风长渊递给她的大小差不多,形状却不一样,有方有圆,有的刻了花纹,有的刻了字,也有少数几块没有刻字的,但似乎也有其他的不同。随着她的摸索,木牌不断撞击到后面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谁?”这时,在里面厨房里的三人也终于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 经过扶桑的解释,蝉衣这才知道,原来甘遂刚才在画册上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面点,突然来了兴致,就拖着其他二人来厨房展示自己的厨艺了。 不过看现在厨房一片狼藉,甘遂也是满身满脑的面粉,这次的厨艺展示似乎并没有成功。 “阿遂不会用这些厨具,所以过程难免艰辛了一些,不过多学学,应该是没问题的。”白堕强忍着笑意,给甘遂找着台阶下。 甘遂低着头,看着流水台上那些基本已经看不出外貌的食材,神情又委屈,又疑惑,看样子,他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何会失败。 “我来看看吧。”蝉衣终是于心不忍,她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杂物,走到了甘遂旁边,拿起了那本惹祸的画册。 但很快,蝉衣就挫败地放下了那本画册——上面皆是她看不懂的文字,关键是图片步骤也省略了很多,不看文字,根本就弄不懂上面的面点怎么从图片一变成图片二的。再者,她是典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甘遂经常做饭,尚且还能连猜带蒙,将面粉做出形状来,她却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感觉。 “这么多人,看来今天的晚饭已经有着落了?”风长渊背着手,缓步走了进来。 “你来得正好!!”白堕眼睛一亮,急忙拉住了发现实情,正准备转身撤退的风长渊,将他往里面一推,笑眯眯地道:“今天的晚餐就交给你了,风大厨!!” “信不信我扣你工资!!”风长渊气急跳脚。 一旁的蝉衣c扶桑二人相视一笑,顿时反应过来,那只会说话的小胖鸟口中熟练的“扣工资”出自何处了。 “哟,今天有口福了,店长亲自动手。”素栖瑶也不知何时晃了下来,侧身靠着厨房门,看着里面极为热闹的五人,忍不住说了一句。他们五人自小一起长大,自然清楚风长渊虽然酿酒的手法极烂,但做饭却是好手,只是此人一向怕麻烦,又有点小洁癖,所以亲自动手的机会实属罕见。他们这些老友来忘忧坞十次,也不见得能遇上一回,当然是能坑一回是一回了。 风长渊本来还想再推辞一番,但在甘遂期待的眼神中,和素栖瑶的武力威胁之下,也不得不无奈地卷起了袖口。 “要我帮什么忙吗?”蝉衣看吃饭的人比较多,担心风长渊一个人忙不过来,便问了一句。 素栖瑶还不等风长渊答话,便急不可待地拖着蝉衣离开了:“放心吧,他好歹也是一店之主,做饭这点小事,他一个人完全可以的!!” 另一边,白堕已经提前出去,准备去酒窖里取两瓶好酒出来,大家一起畅饮一回了。 素栖瑶带着蝉衣c甘遂二人在外面的酒馆里收拾出了一块空地,摆上了长桌和椅子,就等着酒菜上桌了。 扶桑因为冻伤未愈,就没有动手,而是坐在一旁休息。 在等待的过程中,几人不由打量起周围的摆设来,之前下来的时候,因为没有开多少灯,几人倒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现在灯火通明,他们才发现这个小酒馆看起来就不简单。 酒馆的面积不大,只放了六七张圆桌,和十几张零星分布的长椅c凳子,这些倒是跟蝉衣在鬼市所见的酒馆区别不大。但在进门的左手边,一整面墙上分布着的密密麻麻的小抽屉,却极为引人瞩目,有点像是她曾在师父的药房里见过的药柜。只是这些小抽屉外面都没有写名字,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是前来问事的人放置钱物和信件的地方,”素栖瑶见蝉衣神色有些好奇,便出言解释了一下:“不过那些抽屉只有店长和真正前来买线索的人才能打开。” “哦,说到这个,今天古前辈回来的时候,好像曾打开过一个。”这时,白堕也从酒窖里取好酒回来了。 “古尘?”蝉衣一听,立即站起身来,急道:“是哪个抽屉?” “第三行,第五个。”白堕回答得很快,刚刚君长渊跟甘遂解释古尘消失的时候,他刚好就在一旁,看样子似乎知道些什么。可是风长渊自己也没见过古尘消失的场景,对于他的消失却似乎却并不奇怪,甚至好像连消失的缘由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似的。 蝉衣还没有想清楚这些,但一旁的扶桑却已经感觉到了不对,正要发问,坐在他对面的素栖瑶却对他摇了摇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这些天,素栖瑶的所做所为,对蝉衣都算不错,扶桑只得暂且先压下这些疑虑,准备找机会再问清楚。 旁边,蝉衣听了白堕的话,心里便默默想着,等风长渊忙完,一定要请他帮忙,看看能不能开一下抽屉,看看古尘在里面放了什么。 风长渊的厨艺确实没让人失望,美酒配佳肴,最后连一向自制的扶桑也在白堕的再三劝说下,喝了两小杯。蝉衣本来还想阻拦一下,但随即就想到了小萧的事,也就随他们去了。结果就这么一晃眼的工夫,身边的甘遂也不知被谁劝着喝了几杯,等她看过去的时候,后者已经在两眼发直地冲着自己傻笑了。 另一头,风长渊和素栖瑶也正喝得开心,蝉衣想了一下,起身去三楼找了自己的包裹,从里面取了几颗自制的解酒药丸,准备待会儿给他们几人一人服一颗,免得明早起来头痛。这些还是她之前在小南山的时候,给自家那爱喝酒的师父准备的,没想到却会随身带到这儿来。 结果,等她走出房间,却发现扶桑不知何时跟在了自己身后,正倚着墙壁,醉眼朦胧地看着自己。 “来,先把解酒药吃了。”蝉衣走到扶桑面前,捻来一颗药丸放到了他的唇边。 扶桑先是抬头看了蝉衣一眼,接着就毫不犹豫地吃下了她指尖的解酒药。 蝉衣见状,不由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扶桑那副小心提防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发酸。短短几日,眼前这位原本行事谨慎的少年,却对自己这个陌生人如此亲近,坦诚相待,他的心里该是多么珍惜身边的这些温暖。但世事无常,他明明最为珍惜的东西却在不断被带走——救他的小萧之父,那些原本待他亲切的柳乡村民,再加上今天消失的小萧。在这些不断失去的过程中,他承受了什么?又伤心了多久?都没人知道。 但就在刚刚,蝉衣不经意地低头瞬间,对方食指上那个清晰的齿痕却让她不小心窥见了一斑。 “别看了。”扶桑其实喝得不多,见蝉衣一直盯着自己受伤的食指,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将手藏到了身后。 “那你先去休息吧,我去给他们送药。”蝉衣回过神来,低声说了一句,便赶紧错开扶桑,向楼下走去了。 “蝉衣!”扶桑没有转身,背对着她,叫了一声。 “嗯?”蝉衣脚步一顿,安静地等着他地下文。 “心善是好事,但也要先看清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付出,不然最后只会伤人伤己。”扶桑说完这句不知所谓的话,便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蝉衣再次来到一楼,甘遂和白堕都已经不见了人影,大门开着,寒风呼啸着吹了进来。风长渊和素栖瑶已经放下了筷子,走到了屋外,斜靠在外面的栏杆上,正在喝着酒聊天。 “阿遂呢?”蝉衣裹紧了衣服,站到了两人身边。 素栖瑶听到脚步声时,已经转了过来,便随口答了一句:“喝多了,出去溜达溜达了,放心,有白堕跟着,丢不了。” “听说,你想知道古前辈在里面抽屉里留下了什么?”风长渊这时也缓缓地转过身来。 “可以吗?”这毕竟是人家的职业,蝉衣担心其中会有什么不可示人之处。 “没什么不可以的。”风长渊说着,率先走会了屋内。 蝉衣见素栖瑶放下了酒杯,便将解酒药丸先给了她,然后才进了屋。 等到缠衣走到抽屉前,便看到风长渊正将手掌抵在古尘放了东西的那个抽屉外面,闭目凝神,低声念叨着什么。 少时,一阵莹白色光芒从缓缓开启的抽屉里闪了出来,十二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慢慢地出现在三人眼前。 “店长,你这是要发了!!”素栖瑶笑了一声。 “这,就是你师父送给你的生辰礼物?”风长渊一下子想到了蝉衣之前提过的事,顿时也有种瞠目结舌的感觉。 “不是,这不是小南山上的那几颗!!”蝉衣飞快地否认了风长渊的猜测,并从抽屉里取出了一颗,仔细把玩了一会儿,然后道:“师父送我的那几颗每一颗都比前一颗略大一些,这些却是一样大的,应该是古尘或者师父自己私藏的。” “”风长渊语塞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了一个题外话:“你师父真的只是一个山野小游医?” “我是没有看过他做行医以外的事。”蝉衣认真地回答道。 “咦,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这时,素栖瑶突然插进来了一句。 两人急忙看去,这才发现,在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夜明珠后面,确实还有一只原色的檀木盒子。 风长渊立即取出了盒子,见其外面没有上锁,便直接打开了,里面防着三枚半旧的玉石长命锁,两青一白。青色的上面刻着甘遂和重黎的名字,白色的则只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长命锁大多都会刻着佩戴之人的名字,这个白色的如此怪异,让周围三人心里顿生诧异。 “怎么没你的?”风长渊奇怪地问道,能够每年准备一枚罕见的夜明珠,怎么可能没有常见的长命锁。 蝉衣倒是不意外,她低下头,提一下裙角,解释道:“我从来没有戴过长命锁,不过我有这个。”只见一串玉色的小铃铛出现在她的脚踝上,那些铃铛皆不过拇指大小,用一条细细的红线穿着,圆溜溜的铃铛上面,雕琢着精致的镂空花纹,透过花纹,可以看到里面有一颗颗蓝色的小珠子。见旁边两人似乎很感兴趣,她还特意踮着脚尖走了两步,找了一个光线比较好的位置。但奇怪的是,她的动作一直不轻,但那串小铃铛缺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好似空心的一样。 “这铃铛怎么不响?”素栖瑶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它们也不是总不响的,之前在柳乡的时候就响过一次。”蝉衣说着,松手放开了裙角。 “那你的意思是这枚长命锁不是你的?”风长渊的目光一直放在盒子里,似乎对蝉衣脚踝上的铃铛并不感兴趣。 “不是。”蝉衣坚定地摇摇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那枚长命锁,然后眼神突然一亮,道:“素姑娘,你看这长命锁上的符号,像不像之前小萧交给我们的那把银色小刀里面的符号?” 素栖瑶闻言,也忍不住探过脑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那锁上的符号,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小声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小刀呢?拿来我看看。”风长渊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等一下,好像在我的行李里,我上去找找。”素栖瑶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三楼。 空荡荡地酒馆里顿时只剩下蝉衣和风长渊两人。 “脚上的铃铛以后不要随便给人看。”这时,风长渊突然没头没尾地叮嘱了一句。 “呃?”蝉衣不解:“这个铃铛有什么问题吗?” 风长渊低着头,审视着蝉衣的脚踝位置,双眉微颦:“这个铃铛既是你师父用来代替长命锁赠予你的,自然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至于其他,我想药老前辈更愿意自己来告诉你。” “哦。”蝉衣愣愣地点点头。 这时,一阵似有似无的酒味从旁边传了过来,蝉衣这才想起,解酒药还没有送出去。 “这是我自制的解酒药丸,你要不要服一颗?” “呃?哦,多谢。”风长渊接过了药丸,神色恢复如常,他讲药丸放在鼻子下方嗅了一下,然后抬头一笑,道:“葛根制作的药丸,不苦又能放头痛,蝉衣姑娘的医术应该早就可以出师了吧?” “店长谬赞了,这只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稍稍懂一些医术的人都会知道。”蝉衣随意谦让了一句,低下头,目光又放回了檀木盒上:“对了,你刚刚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嗯,”风长渊点点头,将解酒药抛入了口中,然后曲起食指,用关节处轻轻地敲了敲手上的盒子底部,冲着蝉衣朗然一笑,如同朋友之间分享什么小秘密一般,稍稍地侧过身子,小声道:“这盒子下面有夹层。” “夹层?”蝉衣皱了一下眉,伸手扒开了盒子里面的长命锁,敲两下盒子的里面,然后,盒子发出了沉闷的声响——这表示下面还有空间。 “可能是古前辈的委托书。”风长渊一边猜测着,一边将盒子里面的长命锁都取了出来,放到了一旁的长桌上。 没一会儿,风长渊就拆开了木盒子,果然,一张簇新的信封从里面的夹层里飘了出来,信封上写着的正是风长渊的名字。 “这是师父的字。”风长渊刚一拆开信封,蝉衣就指着里面的信纸说了一句。信纸半旧,明显不是跟信封同一日期的,跟君无涯每次出门留新信封,旧信纸的习惯截然相反。 店长: 展信如面。 寒冬将至,无奈远行。 幼徒身薄,万望庇护。 家有千金,自取自酌。 君无涯字 “这是准备托孤呀。”素栖瑶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那我们现在还去找人吗?” “找!!当然得找!!”蝉衣愤然起身:“不找到他,让他将这些事解释清楚,我就送他去柳乡的龙穴里,跟那些白骨过日子去!!”说完,她就几步跑回了三楼。 “那这个你还看吗?诸葛店长。”素栖瑶晃了晃刚刚找到的小刀,揶揄道。 “千金还未到手,这白帝托孤的戏自然得继续唱下去!!”风长渊夺过小刀,收好桌上的长命锁和木盒,也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自从看了君无涯的亲笔信之后,蝉衣焦灼的心情慢慢就平复了许多,不过因为重黎目前还下落不明,所以这趟北行之旅还是不可避免的。 这天,素栖瑶的身体已经痊愈了,想着许久没去后山泡温泉,便去了隔壁,准备找蝉衣一起去玩玩。这些天相处下来,两人情意渐深,已经开始习惯同出同进了,看起来就像一对儿亲姐妹似的。 结果,等她来到蝉衣房间,却发现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正当她疑惑之时,一阵嬉闹声从上面的露台上传了下来。 “你们倒是会找地方,怎么不叫我一起?”素栖瑶到了露台,便看到蝉衣和甘遂正簇在一块儿,头挨着头,小声谈论着什么。 露台的面积不大,放了桌椅和盆栽架子,只有左边还有一块空地。这时,蝉衣c甘遂二人正好就在那边空地上。 听到素栖瑶的声音,蝉衣连忙转身过来,仰起头,笑着同她打招呼。 素栖瑶走近了两步,正要回应,突然一阵怪味袭来,让她不禁捂住了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怎么有一股怪味?” “我们在做手串。”蝉衣让开了一些,露出身后的位置道。 素栖瑶这才看清,他们二人正在剥一种淡黄色,带斑点的小果子,旁边的旧纸上堆着一团果肉c果皮,那一阵阵似臭不臭的怪味就是从那儿散发出来的。 素栖瑶蹲下身子,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捡起一颗小果子,仔仔细细地辨认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得其解。 “这是什么?” “这是苦楝子,可以治冻伤,还可以做手串,是我们之前在柳乡带出来的。”蝉衣侧首解释了一番。 “这么神奇?”素栖瑶一听,顿时有了兴趣,也不去计较那些怪味了,又挪近了一些,靠在蝉衣身后,笑眯眯地问:“可以教教我吗?十三地生辰也快到了,我正在发愁给他送什么礼物呢?” “没问题,这个不难。”蝉衣稍稍让开了一些,一手捡起一颗苦楝子,一手拿着一个小竹片,示范道:“来,我先做给你看看,先去皮,再去里面的果肉小心点,这个有点滑,小心竹片伤了手。” “哎,还真跑了。”蝉衣的话音刚落,素栖瑶手上的苦楝子就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地上,引得她连忙蹲着身子追了过去。 “哈哈”一边的甘遂见状,立即大笑起来。 “哎哎哎,别跑,别跑!!”素栖瑶还在追那颗叛逃的苦楝子,但因为地面上有点小小的斜坡,所以苦楝子滚动的速度极快,在她伸手之前,已经一路欢快地滚到了栏杆边,顺着缝隙掉了下去。 “谁??他奶奶的,老子的鱼都被吓跑了!!”一个粗犷的怒吼声从下面传了上来。 “你唔唔”没来得及追上苦楝子的素栖瑶正要骂回去,被眼明手快的蝉衣捂着嘴,拖了回来。 “嘘——,别喊,待会儿把人引上来了,白堕他们也不好处理了。”蝉衣压着声音叮嘱道。 素栖瑶翻了个大白眼,指了指蝉衣还捂着自己嘴巴的手,后者见她神色似乎也没那么激动,便放心地松开了手。 “呸呸呸,蝉衣,你赶紧去洗手,味儿太大了你!!”素栖瑶抹着脸,大声道。刚刚蝉衣动作太快,手上的苦楝子汁水都没来得及擦,一不小心就蹭了她一脸。 “对不起,对不起,”蝉衣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你赶紧去洗洗吧,这个味道很好去掉的。” 素栖瑶点点头,已经对苦楝子手串没了指望:“行,我先去洗洗脸,你快点把这些小东西处理好,待会儿我带你一起去泡温泉,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去吗?” 素栖瑶离开后不久,扶桑也上来了,见到蝉衣二人正在处理的苦楝子,眼神不禁一黯,半饷都没有开口。 蝉衣见状,神色微微有些尴尬,和甘遂对视了一眼,都小心翼翼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本来是看着扶桑这几天,心情似乎一直很低落,才想到这个法子来哄哄他。谁知这手串还没完成,便让人抓了个正着,现在看来,反倒有点弄巧成拙了。 扶桑看着一直在逃避自己视线的两人,心里隐约猜到了一二,他缓缓地走了过去,蹲下身来,故作轻松地道:“上来玩儿,怎么不叫我一声?”他脚上的冻伤已经痊愈了,刚刚便去了一楼玩了一会儿,结果等他再上来,蝉衣二人就都没了影子,要不是遇到正准备下楼去洗脸的素栖瑶,他还不知道这两人跑上面来了。 “我”蝉衣刚准备开口解释,刚刚那个声音再次从楼下传了上来。 “他奶奶的!明明就是你丢了东西下来,吓跑了老子的鱼,你还有理了?” 蝉衣话语一顿,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立即起身,也顾不上跟扶桑解释了,马上向楼下冲去。 扶桑见状,马上意识到了不对,迅速跟了上去。 刚到一楼楼梯口,便看到一位身材高大,长着络腮胡子的男子,正在面红耳赤地跟素栖瑶对峙着。 “一条鱼而已,我下去给你抓一条便是了,还有完没完了?”素栖瑶一脸的不耐烦。 这时,白堕和一位戴着绒帽的女子正站在一旁小声劝着两人。 “二哥,我看这位姑娘不是有意的,算了吧,本来就是出来玩儿的,何必为了一点小事闹不愉快呢?”那女子拉着络腮胡男子的一支手臂,小声安抚着。 “栖瑶,本来就是你先掉了东西下来,惊扰了夏先生的雅兴,好好向夏先生道个歉,不要耍小性子。”白堕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插进了两人中间,小心提防着两人动手的可能。 “小心!!”这时,正从楼梯上跑下来的蝉衣因为心里太过着急,脚下一个没留神,险些滑了下去。好在跟在她身后的扶桑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手臂,这才没有出什么事故。 “小姑娘,你怎么在这儿??”一个惊讶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蝉衣闻声低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色风衣的长发女子,正含笑看着自己。 “你” “你们之前在县城见过!!” 蝉衣正疑惑对方怎么好像认识自己,身侧的扶桑突然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小声提醒了一句。她听了稍稍回想了一下,终于记起对方原来是他们之前刚刚离开孟姑娘家里时,遇到的那位神色郁郁寡欢的女子。当时她放完风筝回来,那女子已经不在了,没想到几天之后,两人既然会在这忘忧坞重逢。 “你好,我叫夏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会再见面。”等蝉衣走近,那女子便笑着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蝉衣。”蝉衣也马上报了自己的名字。 经过夏苓的一番解释,那位被她称为二哥的男子——夏远立即没有再追究鱼被吓跑的事了,并热情地拉着蝉衣,要请她喝酒,感谢她之前帮忙照顾夏苓。 “二哥,蝉衣还这么小,你怎么能请她喝酒呢?”夏苓哭笑不得地提醒了一句。 “哎,你看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吗?”夏远挠挠后脑勺,笑得一脸爽朗。 “蝉衣,你也是到这儿来玩儿到吗?”夏苓拉着蝉衣走到了外面到一张小圆桌旁,坐了下来,撑着两颊问道。 “嗯,”蝉衣点点头,半真半假地解释道:“这儿刚好有两位认识的朋友,就过来找他们玩玩。” ”来来来,请你喝果汁,酒不能喝,果汁应该没问题吧?“这时,后他们一步出来的夏远端着两杯果汁走了过来,笑着招呼道。 “谢谢。”蝉衣连忙起身接过果汁。 “蝉衣你看着不大,还是学生吧?”夏远坐在两人旁边,打量了蝉衣一会儿,突然问了一句。 “学生?”蝉衣眨眨眼睛,想了一下才低着头,小声道:“我,我从未上过学。”她幼时被师父带上山,很小就开始跟着对方学习医术,她所有的知道都是从师父那儿学来的,虽然知道山下有学堂,但从未想过要去那里。师父曾经问过她,要不要去跟同龄人一起学点东西?她不放心让甘遂和重黎两个人呆在山上,便以山路难走给拒绝了。 夏苓c夏远对视了一眼,神色皆有些怀疑,他们都知道能上这忘忧坞的人,一般都非富即贵,怎么可能不重视教育的问题?难道是身体有疾,不方便去上学? “蝉衣,进来一下。”这时,素栖瑶突然出现在店门口,对着蝉衣招了招手。 “嗯,好。”蝉衣对着夏苓二人点了下头,起身向素栖瑶走去。 还未等蝉衣走近,素栖瑶就忽地有些不耐烦似的伸长了胳膊,直接勾着她的肩膀,将她拉了过来,然后急匆匆地带着她进了里面。 “怎么了?”蝉衣一边顺着素栖瑶的力度往里走,一边仰着头,小声问了一句。 “有点小事,找你聊聊。”素栖瑶似乎有所戒备,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遍店里的几位酒客,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蝉衣随着她的视线也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看到柜台里面的白堕不见了,换成了一位陌生的黑衣男子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素栖瑶趁着蝉衣还在观察四周的时候,抬头跟柜台里面黑衣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就带着蝉衣上了楼梯。 刚走到二楼拐弯处,蝉衣二人便看到甘遂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把剥干净果肉的苦楝子从三楼走了下来,神色很是高兴。 “剥剥完了。”甘遂快步走到蝉衣跟前,弯下腰来,双眼亮晶晶地将自己忙了一早上的成果展示给她们看。 蝉衣抬起手,顺势拍了拍甘遂的肩膀,赞扬道:“嗯,剥得很好,辛苦阿遂了,你先将这些放到太阳底下晒一晒,晒干了,我们就可以给小桑做手串了。” “好!!”甘遂重重地点点头,认真地应了一声,然后咚咚地跑下了楼,晒苦楝子去了。 蝉衣目送着甘遂下了楼,收回视线,抬手指了一下二楼风长渊的房间,又指了指头顶,俏皮一笑,道:“我们去哪儿聊?” 素栖瑶毫不犹豫地指向了头顶:“去露台!” 两人再次回到了露台上,只见甘遂已经将露台上都打扫干净了,露台的圆桌上还摆着一支含苞待放的粉色桃花,那桃花正被风吹着微微颤动着,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今年的桃花开得还真早。”素栖瑶松开蝉衣,走到圆桌前,伸出右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花枝上的花蕾,若有所思地笑道。 蝉衣神色一紧,扶桑身上的秘密还没有公开,而且看样子,他似乎也没打算公开,现在眼前这支桃花十有就是他的杰作,如果让素栖瑶看出什么来,肯定又是一场麻烦。想到这儿,她连忙疾走了两步,拉开了素栖瑶的手,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仰头看着素栖瑶,快速地道:“你刚刚不是说有事要找我聊吗?是什么事?” 这个话题实在转得太过生硬,好在素栖瑶也没有计较,顺势挪开了手,坐了下来。她们所在的位置离扶栏很近,稍稍侧着身子就能看到下面栈桥的空处,甘遂正盘膝而坐,一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只白瓷盘子。那盘子里盛着他刚刚处理好的苦楝子果核,一颗一颗的,在雪白的瓷盘里,显得十分饱满。 “你还没说什么事呢?”蝉衣也坐了下来,提醒了一句又在走神的某人。 “你自己过来看看。”素栖瑶头也未回地招招手,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 蝉衣的位置离扶栏稍远一些,听了素栖瑶的话,便无奈地站了起来,玩笑道:“你今天就是想遛着我玩儿是吧?” “不如你先看看下面,再说是被谁遛着玩儿吧?”素栖瑶敲了敲面前的栏杆,飞快地瞥了蝉衣一眼。 蝉衣走近,顺着素栖瑶的视线看去,却见她看着的既是夏家兄妹二人,顿时有些不解:“怎么?他们身上有什么古怪吗?”她和对方也谈不上很熟,刚刚只聊了数语,就被素栖瑶给叫进来了,实在没看出那两人身上有什么异常之处。 “你们几天前不是刚见过面吗?难道不觉得今天的夏小姐有些太好了吗?”素栖瑶侧首提示了一句。 蝉衣脑中灵光一闪,霎间明白过来:“对了,她的气色跟前几天相比,好太多了。”之前在小县城里,他们可是眼见着她身体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而现在出现在她们眼前的夏苓不但笑容甜美,精神更是好得有些异于常人了。现在外面冰雪初融,她就穿着一件普通的大衣,连扣子都没扣上,里面则是一件薄薄的长裙,看着就不是很保暖。但自己前不久才给她把过脉,对方血气两虚,应该会是怕冷的体质才对,怎么会这般打扮呢? 素栖瑶一看蝉衣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看出了问题,于是也不着急了,随手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温热的花茶,慢慢地品尝起来。 下山以来,蝉衣跟着素栖瑶几人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再加上这几天扶桑也会时不时地给她讲一些自己的见闻,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山野小医女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要不我再下去看看?”蝉衣想了一会儿,提议道。她的视力有损,隔着三层楼的距离,实在看不出对方身上的异常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素栖瑶拉住了她的衣袖:“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他们既然都送上门了,这场戏总得有人陪着演,其他的事,就交给白堕处理吧。”忘忧坞建立的时间不短了,前来挑事的人就从没断过,风长渊一向不喜欢管这些事,一般都是白堕出面解决的,她相信这一次白堕也一定会处理好。 见素栖瑶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蝉衣就顿住了脚步,弯下腰将椅子往扶栏边挪了挪,和她一起等着看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果然,临近中午的时候,蝉衣和素栖瑶下楼,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正好看到夏家兄妹站在和柜台前,跟白堕商量着晚上留宿的事。 “倒是还有两间空房,不过已经很久没住人了,你们如果要留下来,白某就先去准备一下吧。”白堕说着弯腰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串钥匙。 “有劳白先生了。”夏远客气地笑了笑。 “两位要住下来呀,正好我现在没事做,先带你们去看下房间如何?”素栖瑶走到三人旁边,拿起了白堕手上的钥匙,转了两圈,一副十分好客的模样。 “那,麻烦素小姐了。”夏远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拿起了柜台上的手提包,跟着素栖瑶就上了楼。 夏苓迟疑了一下,跟蝉衣打了个招呼,也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栖瑶已经跟你说了吧?”白堕拍拍蝉衣的肩膀,小声问了一句。 蝉衣点了下头,她刚刚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夏苓的气色,确实跟她之前在小县城里见到的那人相差极大。而且不知是不是心里有了怀疑的缘故,方才她还在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有点像她之前在师傅房间里见过的龙涎香。据记载,这是一种十分名贵的香料,也是难得的药材,因为来之不易,古时一般只有只有皇室才配使用。师傅之前本来还准备送给她当生辰礼物,后来被她无意间知道了龙涎香的来历之后,当即便让甘遂又送回了师傅房间里,打死也不肯接受这种礼物。 “龙涎香?”听了蝉衣给自己讲述的新发现,白堕好似并没有太在意:“现在市面上有些名贵香水里,都会加入龙涎香,夏小姐家世不俗,能用到这类香水也没什么奇怪的。” “龙涎香现在确实常见,但灵犀香应该不是常人会用到的吧?”这时,消失了许久的扶桑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亮了亮手上的半截红色布料。 白堕闻言脸色微变,在蝉衣伸手之前,快速地拿起了那块布料,并叮嘱道:“蝉衣姑娘,此物不祥,你还是少碰为好。”灵犀香是以犀牛角点燃所产生的香味,传说能与已死之人通阴阳,一般人不慎接触到,也很容易招来孤魂野鬼,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白堕的话音还未落地,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突然从蝉衣的脚踝处传来,那声音并不大,甚至连旁边几个正在喝酒聊天的客人都毫无所查。但就在白堕好奇地低头看去时,他突然感到身前的光线一暗,抬头看去才发现,之前在外面认真晒着苦楝子的甘遂不知何时蹿了进来,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蝉衣。 “怎怎么了?”甘遂一手将蝉衣护在怀里,一手还稳稳地托着一盘半干的苦楝子,姿势看着有几分滑稽。 “我没事!”蝉衣赶紧安抚他,自己脚上的这个铃铛经常会在自己情绪紧张的时候,突然响起来。其中好几次刚好是自己采药途中,发生危险的时候,甘遂恰好见过两次,所以每次铃铛一响,他比自己还紧张。 甘遂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四处打量了许久,见旁边确实没什么奇怪c危险的事物,而蝉衣脚踝上的铃铛也逐渐安静下来,他这才安下心来,缓缓地松开了手,站到了她的身后。但还在不时地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时刻防范着周围有什么危险发生一样。 有了扶桑找来的这块沾染了灵犀香的布料,夏家兄妹俩身上的疑点又重了许多,几人随意地解决了一下午饭问题,白堕就将一楼的事情吩咐给了其他人照看着,自己则回了二楼。因为灵犀香的出现,扶桑也不敢离蝉衣太远,干脆就和他们一起坐到了露台上,监视着夏家兄妹的动静。 今天的阳光不错,夏家兄妹吃过午餐后,又去了楼下的栈桥上晒太阳,夏远晒了一会儿,拿起了钓鱼竿,走向了湖边。夏苓大概是无聊了,夏远刚离开没多久,她就走到了一旁的甘遂身边。后者正在继续晒苦楝子,也不知夏苓跟他聊了什么,两人看起来都是相谈甚欢的模样。 甘遂心思简单,蝉衣没有将他们对夏家兄妹的怀疑说给他听,免得不小心露了马脚,此时见两人越聊越起劲,不由得有些担心,怕自家那个笨呼呼的师兄被人下了套。 “要不要我去叫阿遂上来?”扶桑见蝉衣大半个身体都探到了扶栏外面,便小声询问了一句。 蝉衣看了一眼素栖瑶,担心自己的行为会打草惊蛇,刚刚甘遂要去原地方晒苦楝子的时候,她就有些迟疑,但后来想着甘遂傻乎乎的样子,应该不会那么引人注目,也就随他去了,谁知还是被夏苓盯上了。 “不用,”素栖瑶一副老神在在的闲适模样:“这里是忘忧坞,他们还不敢在这儿造次。” 蝉衣不知道素栖瑶的自信从何而来,但对方的话确实让她心安了一些,便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眼睛却还是眨也不眨地盯着下面。 夏苓看上去似乎真的只是找甘遂闲聊而已,没多久,甘遂还往旁边坐了坐,让对方坐到自己身边,看神色似乎很喜欢这位新朋友。 “小桑,灵犀香到底有什么用处?”中午见白堕和扶桑对灵犀香都一副很忌讳都样子,蝉衣就想问了,但当时有很多客人在场,不是太方面,现在看楼下两人的情势,她才又回想起了这个。她以前只知道犀牛角一位药材,如果不是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她或许一辈子都只将犀牛角划分在药材这一类中。 扶桑曾在鬼市待过很长时间,在那里,灵犀香是最常见的商品之一,而关于它的功效,他自然也知道得很详细。 “灵犀香是灵媒与阴间客通话的桥梁,有了它,活人可以与已故的亲人谈话,知道对方未了的心愿,幸运的还可以根据祖先的提示,避开一些灾祸。但这种东西极阴,常人碰了很容易招惹孤魂野鬼,给自己带来祸事,所以中午的时候,白先生才不让你动那块布料。” “这么危险,那还是先让阿遂上来吧。”听了扶桑的解释,蝉衣哪儿还坐得下去,马上就站起身来,下楼去找人了。 素栖瑶瞥了一眼立即起身追了上去的扶桑,笑着小声骂了一句:“小狐狸。” 蝉衣用自己嘴馋了,想吃东西为借口,顺利地将甘遂骗回了屋内,夏苓似乎有所察觉,三人转身回屋的时候,蝉衣觉得自己背上冷汗突生,好似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了一样。不过她此时也顾不上太多,急匆匆地拉着甘遂进了屋子,直接就将人拖到了三楼,她现在突然觉得之前应该在市里找个地方住下来才对,不然也不会遇到这么多麻烦。 “不不是饿吗?”甘遂一路被蝉衣拖上了楼梯,有些疑惑地追问了一句。 “现在又不饿了。”蝉衣随意地回了一句。 “哦。”甘遂对蝉衣的话一向从不怀疑,见她这么说,也没有多想,乖乖地跟着她上了露台。 “扶桑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上来?”素栖瑶转身见只有蝉衣和甘遂出现,开口问了一句。 “他说有事找白先生了。”甘遂已经被接回了身边,蝉衣的神色立即放松了不少,一边回复着素栖瑶,一边又有些不放心地取下了手腕上的玉镯子,放到了甘遂手上,认真地叮嘱道:“这是我很喜欢的玉镯子,现在交给你保管,你记住,一定要随身携带,千万不能弄掉了。” 蝉衣平常外出的时候,也习惯将自己的东西交给甘遂保管,所以后者此时也没觉得奇怪。听了自家小师妹的话,立刻小心地将玉镯子收到了腰间的小荷包里,并小心地拍了两下,然后低头对蝉衣展眉一笑,保证道:“放放心,一一定不会掉!!” 这个镯子是古尘所变,还曾在梦境里救过蝉衣一回,对她意义非凡,见甘遂将荷包贴身放好,蝉衣心里的担忧也少了许多。现在师傅不在身边,古尘和重黎又下落不明,她绝对不能再让甘遂有什么闪失了。 扶桑离开的时间并不久,也不知他和白堕聊了些什么,两人似乎已经有了计划。白堕让扶桑带了话,将素栖瑶叫去了二楼,蝉衣c甘遂c扶桑三人则继续待在露台上关注着夏家兄妹的一举一动。 “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忍了许久,蝉衣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小声问了扶桑一句。 “只不过查出了那块布料的来由。”扶桑没有隐瞒:“我们刚刚用火试过那块布料,里面加了鲛绡,水火不侵。” “鲛绡?”蝉衣靠近了几分:“跟我们前几天听到的那首鲛人族的安魂曲有关吗?”她一边追问着,一边在心里纳闷地揣测着,自己是下山的时候不小心踩了太岁吗?怎么走哪儿都这么多事? “应该没什么关系?”扶桑否认了蝉衣的猜测:“那布料上的鲛绡很少,而且上面还沾染了灵犀香,看着不像是活人的东西,鲛人为半神,最忌讳这些东西。再说鲛人一向不屑与人为伍,一般也不轻易显身,前几天的那个鲛人可能早就离开了。” “哦。”蝉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了一眼正在打瞌睡的甘遂:“那现在能猜到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吗?” 扶桑摇摇头:“白先生猜测可能与下面的寻人木牌有关,但现在也只是猜测,没什么实证,白先生让我们最后不要轻易出门,他会安排好其他事。” 蝉衣之前听了他们对布料的推测,就已经知道那是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东西,当然不会反驳他们的安排,等到前来盯梢的素栖瑶就位之后,立刻就站了起来。 “你们先去,我等一下去找你们。”扶桑还坐在椅子上,似乎另有安排。 “好。”蝉衣扶着睡眼朦胧的甘遂,十分担心他会一声不响地栽倒在地,直接睡得显出狼型来。 蝉衣先将甘遂送回了房间,正当她准备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转身却发现甘遂的房门不知为何突然合上了。 “蝉衣姑娘,得罪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蝉衣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倒向了地面,在彻底昏迷之前,她隐约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她的胸口涌向了整了身体 风长渊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月色初显,整个忘忧坞都显得静悄悄的,烛火全五,好像没有人一样。直到他走到自己房门口,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人气。 “你们干嘛?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房间里准备等着我给你们唱睡前童谣吗?”风长渊推门而入,打趣道。 “蝉衣姑娘被抓走了。”房门刚一推开,站在书架前的白堕头也没回地答了一句。 风长渊闻言,脸上的笑意飞快敛去,手指快速地掐了一个诀,默念了两句口诀,一道夹杂着海腥味的微风从窗外扑了进来,在他的指尖打了个转儿,然后化为了一颗晶莹的水珠消失在了他的食指上。 “她们还在船上,我去会会。”风长渊收了手,扫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神色有些挫败的素栖瑶,然后对白堕使了一个眼色,便直接穿墙而出离开了房间。 风长渊飞身站到了栈桥之上,转身凝望着月色中的忘忧坞。 今晚的月色极好,银辉如沙,从天上倾泻而下,整个忘忧坞都渐渐地变得朦胧起来。月光倒映在湖水中,如同一面巨大的银盘,小楼玲珑,恰似一位对月起舞的娇羞少女。飞檐逐渐被月光吞噬,三层小楼慢慢地变成了低矮的草舍,橘色的火光从地面腾空而起,疾速包围了整个草舍。一个动作僵硬的年轻女子一手搀着一位老妪,一手抱着一只漆木盒子,跌跌撞撞地从草舍里跑了出来。 那老妪似是行动不便,一直在催促着身边的女子先走,但都被对方拒绝了,直到一截横梁凌空而下,狠狠地砸在了两人的身上 大火很快包围了已经昏死过去的两人,无数的黑影在火光前跑过,但却无一人为大火中的两人驻足 这时,一道红影从摔在一旁的漆木盒子里飘了出来,她无数次冲进大火之中,努力地将手伸向了大火中挣扎的两人,但每次都是徒劳无功——大火中的两人根本就看不见她。最后,当身后的草舍终于支撑不住,向二人倾来之时,那红影义无反顾地扑到了大火中的二人身上 微风袭来,眼前着火的草舍渐渐消失,玉盘似的湖面碎成了斑驳的玉片,一个模糊的红影缓缓出现在湖面上,如凌波仙子一般踏水而来。 “在下风长渊,不知阁下为何而来?”风长渊转身看着不远处的红影,拱手问道。 红影脚步一顿,歪着脑袋看向他,长至脚踝的头发,随意地散在红色的凤尾长裙上,如同上好的绸缎,随着夜风飞舞着,闪烁着幽蓝色的暗光。她的皮肤是雪一样的白色,眉间印着三点绯色的花纹,似绽放的桃花一般灼灼生辉。长眉细眸,身姿恰如三月春柳,纤细飘逸,像是从某幅仕女图里走出来的名门闺秀似的,步步生莲,风姿绝伦。 那红影一直没有说话,在原地歪着脑袋看了许久,见风长渊一直没有其他动作,这才又迟疑着走近了几步。她看起来很胆小,越走进,步子就越是谨慎,的玉足,如同最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一步一涟漪,悄悄地将银纱般的月光分裂着。 此时,另一边,昏迷了半日的蝉衣也在清脆的鸟鸣声中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入眼皆是翠绿,恍惚可以闻见淡淡的清新气味,尖尖的竹叶上零星地点缀着几滴晶莹的露珠,在晨曦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蝉衣感到眼前的这个场景很眼熟,还没等她回想起来到底在哪见过,一滴微凉的露珠轻盈地落在了她的鼻尖上,吓得她立即惊坐了起来。 “蝉衣姐姐,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蝉衣立即转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正躺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右手边则是一条清澈的小溪,而此时,那小溪里还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五官锋利,脸上生着一块深褐色的胎记,原来是重黎。后者衣襟半湿,袖口卷得高高,露出两截清瘦的小臂来,双掌间还死死地抓着一条翘首摆尾的鲤鱼,笑得十分开怀。 蝉衣看着他,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但等她想要细想,却又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好像没睡醒一样。 “姐姐,你怎么了?”见蝉衣一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不说话,重黎神色有些担忧起来,他先弯腰将鲤鱼放到了岸边的鱼篓里,然后走到了岸边,光着脚爬到了青石上,拉住了蝉衣的手腕,挽起她的衣袖,有模有样地为她把起脉来。 “小黎,”蝉衣缓缓地伸出手,将重黎凌乱的头发往他背后理了理,而后才缓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懂医术了?”她记得很清楚,重黎身体一直不好,没精力长时间坐着看书,或者去钻研医术,所以师父也就没有逼他一起学医。 重黎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慌,但很快他的表情就恢复了镇定,他抱着蝉衣的手臂轻轻晃了晃,仰头一笑,撒着娇道:“我看姐姐平时也是这样的,我就是学着玩玩的,姐姐别生气。” 蝉衣见状,顺手摸了摸重黎的脑袋,灿然一笑:“姐姐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姐姐才不小气。”重黎抱着她的手臂笑起来。 两人又在溪边闲聊了几句,见竹林里的风声渐盛,蝉衣这才起身牵着重黎下了青石——她刚刚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原来在竹楼的后山上。 熟悉的小路缓缓地向前蔓延着,穿过树影婆娑的竹林,脚下的泥泞小路变成了坚硬的青石板。常年被山雨冲洗着的青石格外干净,上面还布满了圆圆的小坑,一个连着一个,像是某个孩子天真的酒窝。 “孩子?”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蝉衣脑海里一闪而过,让她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姐姐?”重黎疑惑地抬起头,却见到蝉衣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脸部,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你,是谁?”蝉衣松开了抓住重黎的那只手,往后退了一小步。 “姐姐,你怎么了?”重黎的眼神瞬间溢满了委屈:“我是重黎啊,姐姐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蝉衣仔细地打量着眼前地“重黎”,只见对方眼眶微红,长长的眼睫上盛着两颗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着。 “你不是重黎,我家重黎不会这么轻易就哭的。”蝉衣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重黎是她亲手从一个孱弱的婴孩,养成如今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模样,他的一鼙一笑,一举一动,自己都了如指掌,熟知于心,而眼前这人外貌虽然和重黎一模一样,但气质c眼神c语气却完全不对,这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重黎。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铃铛声从蝉衣的脚踝上响起,一阵刺痛从她的脑海里传来,让她瞬间弯下了腰。 就在她弯腰的时刻,周围熟悉的竹林c脚下的青石板c远处的竹楼霎那间变化为了齑粉,随风散去。紧接着,一阵令人窒息的凉意如巨浪一般向她包围过来 “在这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蝉衣下意识地抬起了头,这才发觉身边的景色居然全变了,自己脚下的青石板不知何时也已经消失了,而自己现在正身处一个半透明的c绿油油的“果实”里,而“果实”外面则是一片不见边际的水域。那果实上端还连接着一条长长的藤蔓,藤蔓中空,像一条长长的细管,不时有微风从里面吹来,轻轻地拂过她的面颊,正在无声地滋养着她这个硕大的“果核”。“果实”外面,银色的波纹缓缓散开,有类似星子的光斑随着水波涌动着,时近时远,似真似幻。 就在蝉衣仔细地观察着外面的那些光斑时,一片巨大的蔚蓝色出现在她的上空,正疾速地向她靠近。光线很暗,蔚蓝色的物体一晃一晃地向她靠来,像是一支盛放的蓝色花朵,漂亮得近乎妖异。 直到那“花朵”游到了自己面前,蝉衣才慢慢分辨清楚——原来那既是一位身着蓝色长衫的男子。那男子面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角微挑的凤眸,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这人的,可是当她要细想的时候,她的脑袋立刻又开始刺痛起来,好像在刻意阻止着什么。 几个小小的水泡在蓝衣人面部升起,那人轻轻地敲了几下“果实”的外壁,引着蝉衣看向自己,然后抬手给她做了一个退后的动作。 蝉衣依言而行,正要移动步子,却突然感到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倒了下去,下一瞬,无数条绿油油的藤蔓从四面八方伸了过来,牢牢地捆住了她的四肢和腰部,让她立即动弹不起。 外面的蓝衣人见状,立即又对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自己也快速地退开了一段距离。 说来也怪,就在那蓝衣人退开稍许之后,蝉衣身上的藤蔓也立即消失干净了,如果不是自己手腕上还留着清晰的勒痕,她几乎就要以为刚刚出现的那些奇怪藤蔓,都是自己在刺痛之下产生的幻觉而已。 蓝衣人此时也看清了她里面的变化,他先是围着困住蝉衣的“果实”缓缓地游了一圈,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冲着她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接着就快速地游向了自己刚刚出现的位置,慢慢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蝉衣卷缩在“果实”里,心里一片茫然,她是谁?这是哪儿?自己为什么会出现着这儿?她想着想着,一股难以遏止的烦躁缓缓地从她的心底升起,脚踝上安静了没多大会儿的铃铛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等到蓝衣人重新出现的时候,蝉衣已经在“果实”里面被藤蔓包围成了一个蚕蛹,只留下一个脑袋还露在外面。长长的头发乱糟糟的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只能大致地看到一双微合的眼睛,不知是放弃抵抗了,还是已经昏死过去了。 蓝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见到此状,便让蓝衣人退后了两步,自己则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刀,慢慢地靠近了“果实”。昏暗的光线下,那柄银色的长刀如同一块半透明的薄冰,悄无声息地融进了“果实”的皮肉里,而后缓缓地接近了被藤蔓捆住的蝉衣。 “咔嚓——”刀身刚刚全部没入“果实”内部,一声脆响从刀柄山传来,只见那平平无奇的刀身上突然蹦出了一条银色的细链,如银蛇一般探向了下方的藤蔓。那些藤蔓立即如老鼠见了猫似的,快速地松开了蝉衣,四处逃窜开来。没了藤蔓束缚的蝉衣缓缓地漂在了“果实”的中央,浅绿色的长裙无风自动,衣诀飘扬,好似时刻准备着羽化而去的仙子一样。 蓝衣人走近了两步,掐诀变出了一个小水泡,然后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指了一下里面的蝉衣,接着将水泡交给了对方。那水泡不过小孩拳头大小,看着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但就在那人接过水泡,并将其顺着长刀塞入“果实”里的一瞬间,整个“果实”却突然似受了重击的玻璃一样,一条条白色裂纹从长刀插入的地方向四周迅速蔓延开来,处在“果实”中央的蝉衣也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席卷着向两人撞来。 就在蝉衣快要撞上果实的一霎那,飘在她周围的那个小水泡猛然变大,一下子将她包裹了进去。站在外面的蓝衣人这时挥了一下衣袖,那小水泡立即裹着蝉衣从已经碎成薄片的“果实”里飞里出来,向他扑了过去!! 经过这一连串的颠簸,蝉衣也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睁眼的瞬间,一张银色的面具立即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而她很快也发现自己已经逃离了先前的那个“果实”,落入了一个透明的小球里。 “不要怕,我们马上带你上去!!”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下一秒,她就感到包裹着自己的小球动了一下,然后自动向上方升去。 明亮的星辰在银灰色的夜空中越发明显,蝉衣随着小球缓缓地出现在水面上,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沉在一片湖水之下,只是奇怪的是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却不见半点水迹。 正当她疑惑之际,一只灰色的巨狼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岸边,呲牙咧嘴,双瞳血红,十分吓人。而那巨狼之上还坐着一位面容清俊的少年,一人一狼都在遥遥地注视着自己,一副想要靠近,又有点忌惮的模样。 就在他们迟疑之时,湖面忽地又起了风浪,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从湖下飞了出来,其中一人是蝉衣之前在下面见过的蓝衣人,另一个则是一位背着长刀的黑衣人。那人的长刀上还连着一条银色的细链,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那长链发出“哗啦”一阵细响,卷着她的腰身,将她一起带离了水面。 在蝉衣落地的瞬间,岸边的巨狼立即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身手敏捷地向前冲了两步,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她。 “阿遂!!”巨狼既是自己的熟人,这是蝉衣万万没有想到的。 “小小师妹!!”甘遂紧紧地抱住了蝉衣,那力度简直像是恨不得要将她整个人全部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和自己长在一起一样。 “松咳咳松手!”蝉衣艰难地扒开了甘遂的双手,喘息了一会儿,然后才愣愣地问道:“这是哪儿?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在下风长渊,这里是忘忧坞,蝉衣姑娘与在下做了一个交易,是在下带你来这儿的。”还没等甘遂开口,一旁的蓝衣人便主动解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下:“你今天白天在房间里被人偷袭,现在可能会记不住一些事,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就能全部想起来了。” “忘忧坞?交易?”蝉衣在心里默默思量了一下,果真还是没有半点印象,不过好在已经不会再头痛了。 “可否将你手上的东西给我看看?”这时,刚刚坐在狼背上的少年突然对着一旁的黑衣人说了一句。 蝉衣循声看清,这才发现那黑衣人手上还提着一只精致的小葫芦,那葫芦通体碧绿,上扁下圆,不过成人巴掌大小。葫芦上面顶着两三片圆圆的小叶子,叶子下方连着一条长长的藤蔓,葫芦下面还长着一把紫黑色的根须,看着跟池塘里常见的水葫芦没什么差别,隐约有点像刚刚在水下困住自己的那个大“果实”。 黑衣人爽快地将“水葫芦”交给了少年,然后转身对风长渊低语了两句,两人说话间还在小心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看样子好像在防备着什么。 蝉衣想到甘遂之前变成巨狼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趁着大家没有注意自己,小心翼翼地给他把了一下脉,却并没有查出对方的身体有何异常。 “拿好!”趁着风长渊二人交谈的空隙,正在检查“水葫芦”的少年突然给蝉衣递过来了一朵浅紫色的小花。 蝉衣稍稍愣了一下,见身旁的甘遂神色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似是已经习惯了此人的靠近,也就没有拒绝,轻轻地接过了对方手上的小花朵。 一阵比月季稍淡的花香从小花朵上飘来,蝉衣感到自己一直沉闷得像是没睡醒似的脑袋好像轻盈了一点。 跟随着几人回到他们所说的忘忧坞,月色已经悄然隐去,微弱的晨曦从厚厚的云层中显现出来。 刚走上栈桥,一股浓浓的腥味让蝉衣顿住了脚步,只见不远处,一个猩红色的身影被锁链牢牢地束缚在了一个桥墩子上,那铁链上还贴着几张金色的符纸,正随着微风飞舞着,看起来十分诡异且危险。 那身影一直低着头,身形纤细,乌发覆面,看不清楚样子,唯一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雪白的赤足而已,上面还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看着好不可怜。 “别过去!!”眼看着蝉衣的医者本性出现,正准备上前给人疗伤,风长渊连忙疾行了两步,伸手挡在了她的跟前。 蝉衣此时已经习惯性地伸手取了甘遂腰间小包,听到风长渊的阻止,神色顿时一愣,不明白自己眼前这个房东兼合作伙伴是什么意思? “哗啦啦”,一阵铁链的拖曳声从红影那边传来,蝉衣下意识地循声看去,结果还没等她看清楚什么,便感到自己眼帘上一冷——一只微凉的手掌轻轻地遮在了她的眼睛上。 “那是魅灵,会摄魂之术,不可看她的眼睛。”风长渊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还没等蝉衣想明白魅灵是何物,她就觉得自己身体一轻,脚下瞬间离了地面。 甘遂眼看着风长渊指尖一动,蝉衣整个人就飘了起来,立即吓得大叫起来:“你你干什么?小小师妹怕高的” “送她回房,这里不安全!”风长渊一边回应着,一边突然伸手抓住了甘遂的肩膀,一甩手,直接将人扔到了蝉衣刚刚飞进去的房间里。 “这区别对待是不是有点大了?”凤十三施施然地从屋内走出来,仰头看着蝉衣二人消失的窗口,笑着调侃道。 然来今天下午,发现蝉衣消失之后,白堕素栖瑶二人一时联系不上风长渊,因为担心蝉衣的安危,便又转而联系了万俟岚和凤十三,让他们过来找人。 风长渊晚上回来的时候,万俟岚二人已经在忘忧坞周围寻了许久,他们已经根据白堕提供的线索,知道此事是魅灵做的。但一直找不到蝉衣的下落,所以也不敢有太大动作,好在风长渊回来得及时,又一眼看出了湖水里的异像,这才让万俟岚二人有了更多的寻人时间。 两边默契合作,风长渊引出魅灵,万俟岚等人则出手擒拿,很快就抓住了背后捣鬼的魅灵,也问出了蝉衣的下落。 房间里,蝉衣刚刚听完甘遂磕磕绊绊的讲述,原来之前他就是不小心看了依附在夏苓身上的魅灵的眼睛,才中了招,被控制了心智,并打晕了送自己回房的蝉衣,然后将她偷偷掳出了忘忧坞。 好在甘遂身上还带着古尘所化的手镯,很快就清醒过去,不过此时的他却已经记不起自己将蝉衣送去了哪儿?所以最后在寻人的时候也帮不了什么忙,到现在都沮丧c懊恼得不行。 因为这一场变故,甘遂说什么都一定要留在房间里守着蝉衣睡觉,生怕她再出半点差池,蝉衣劝不住,也就只好随他了。 “你,也要留下来吗?”蝉衣疑惑地看着后自己两步进房间的少年,微微一笑,刚刚她已经听甘遂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知道他叫扶桑,是自己下山之后,从一个叫柳乡的小村子里带出来的。听说家里已经没有别人了,所以现在一直跟她们一起住着,以后可能也会如此。 蝉衣记得自己以前会在小南山上寻一些受伤的小动物回家,一边照顾它们,一边练习一下包扎c用药的技术,但还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从外面捡一个大活人回来,是以一时半刻还有点似信非信,对扶桑的存在自然也有点不适。 扶桑看出了蝉衣心里的异样,但此时外面还锁着一个十分危险的魅灵,他实在不敢相信甘遂一个人能守得住蝉衣,所以当然是准备留下来的。但眼看着蝉衣满脸倦色,又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没办法安睡,他实在不忍,只得先假意离开了。 房门刚一合上,蝉衣就再也撑不住满身心的疲惫,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几乎瞬间进入了梦乡。 甘遂小心翼翼地趴在床沿上,看着蝉衣合上双眸,轻轻地给她压了压被角,然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似乎是担心自己一错眼,人又会不见了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蝉衣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知道了自己此时正处于梦中,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听到什么古老的歌谣吟唱,眼前的场景似乎也是自己已经经历过的,带着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满眼喜人的翠绿,五彩缤纷的风筝,热闹的欢笑声,相互追逐的孩童,蝉衣漫步于其中,被锁住的记忆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她慢慢地回忆起来,这原来是自己在小县城里见过的场景。 眼前的场景清晰得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候,蝉衣正准备寻找一些熟面孔时,一只胖乎乎的小手猛地抓住了她的右手。 “姐姐,你在看什么?快走吧,阿遂哥哥还在等我们呢。” 蝉衣低头看去,一张尖细的小脸正仰面看向自己,略显病态的小脸上露着两个深深的梨涡,灿烂的笑容十分惹人怜爱。 蝉衣的心神恍惚了一下,等她再定下神来,只见那个小孩子已经拉住“自己”跑远了。她心里慌了一瞬,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脚下甚至都没有沾到地面——师父以前告诉过她,人死后魂魄离体,就会变成这幅模样,难道自己已经死在梦里了? 就在蝉衣正在为自己身上的变化惊慌失措之时,一道红色的虚影一下子扑到了她的身上,瞬间和她化为了一体。 蝉衣只觉眼前黑了片刻,等她再能视物之时,她已经站在了一支热闹的迎亲队伍中。 红色的鞭炮纸屑迎面飞舞着,刺鼻的硝石味道让她想立即退开几尺,但身体却已经不随她的心意,执着地跟上了喧哗的队伍。 “新娘跨火盆,新生活红红火火!!” 一句响亮的口号惊醒了还在跟自己身体较劲的蝉衣,她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低着头,一脸娇羞地提着裙角,在一位年轻男子的搀扶下,慢慢地垮过一只燃烧着火炭的铜盆,然后缓缓地走向了人声鼎沸的屋内。 珍馐美味一盘一盘地送上来,在亲戚朋友的玩笑声中,两位一身新衣的年轻人,手里喝下的交杯酒一杯接着一杯,几乎没有断过,就如同他们脸上从未停过的幸福笑容一般。口袋里塞满糖果的小孩在人群里跑来跑去,铜铃般的笑声给这场热闹的婚礼增添了几分幸福的味道。 蝉衣站在酒宴旁,静静地看着新娘子那种熟悉的脸庞,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些苦涩。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交易,她看起来是不是特别幸福?”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回荡在蝉衣的脑海中,像裹了蜂蜜的毒药,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蝉衣,你也可以哦,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得到,贴心的爱人?富足的生活?万人崇拜的眼神?至高无上的地位?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在她一遍又一遍的询问声中,蝉衣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好似在山间寻了整天的草药一般,急需寻找到一处安适之地,沉沉睡去。但这个询问近在迟尺,让她想睡却又不得安稳,只恨不得立即想到一个借口,让她先闭嘴才好。 “我想”蝉衣刚说了两个字便怔住了,她既一时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渴求的人或者物。她自学医以来,从最开始翻阅枯燥的医书古籍,到后来布针施药救治各种小动物,师父从来没有多过问什么?看不懂的字c词,自己查找厚厚的词典,药柜里缺失的草药,她就带上《本草纲目》,按照书上注解,自己去山上漫山遍野地找。虽然过程会很辛苦,但每次有收获之时,她心里的那种喜悦之情总能让她瞬间忘却之前所有的汗水。后来她已经慢慢习惯了许多事自己做,除了怎么也没学会的做饭,其他事她基本都是亲力亲为,这样总能让她心里生出一种难言的踏实感。 就像是脚踏实地走路走习惯了,现在突然有人给自己送了一匹可以代步的快马,心里反而会因为不适应而生出些许虚假的感觉来。蝉衣迟迟没有想到自己想要什么,那个声音也从未停止过,一次又一次地将她从沉睡中唤醒过来。 “说,你想要什么?”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着,蝉衣感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得轻盈起来,好像一片雪花似乎,即刻就要乘风而去,消失在天地之间。 “我想”蝉衣正要开口,一阵恍如仙乐的琴声突然传入了她的耳中,那琴声一会儿好似来自天际,一会儿又好似近在眼前。飘忽不止,引得蝉衣不由自主地用尽所有的心思去追寻,立即就将眼前的问题忘了个干净。 琴声越来越急,甚至渐渐变得有些尖锐,蝉衣身上的那些飘渺感顿时都不翼而飞了,她疲惫地睁开双眼,面前哪有什么热闹的迎亲队伍?只有一双清澈的深褐色瞳孔正在紧张的注视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担忧。 “阿遂。”蝉衣轻轻地唤了一声,脑子里还有种晕沉沉的感觉。 “小小师妹,你生生病了吗?”甘遂抬手摸了摸蝉衣的额头,小声问道。他岁没有学医,但经常看到师父和蝉衣对生病的重黎做这个动作,这时见蝉衣脸色不太好,自然也就有样学样地做出了这个动作。 但狼人体温本就比常人略高,此时正在发热的蝉衣在甘遂的眼里跟自己正好一样,他用手试探了一会儿,也找不到蝉衣不舒服的病因,只得闷闷地退到了一边,将身后的扶桑让了出来。 这段时间,蝉衣忙着找师父的事,都没怎么管甘遂,扶桑问过白堕之后,就带着甘遂整日待在风长渊的书房里,顺便教里他许多新东西。现在在甘遂眼里,扶桑就是除去师父和小师妹以外最厉害的人了,此时自己对生病的蝉衣没办法,自然也就想到他了。 “小小桑,帮帮小师妹看看吧。”甘遂扶着扶桑的肩膀,将他推到了床前。 “你好,在下” “扶桑!” 扶桑想到之前蝉衣的记忆似乎出了一些问题,正准备先做个自我介绍,没想到对方却直接笑着报出了他的名字。 “你,记起来了?”扶桑惊讶地看着蝉衣,心里暗暗有些疑惑,蝉衣先前被魅灵所伤,又被困在碧萝果里多时,此时应该还处在记忆混乱的状态,怎么会这么快就想起自己了? “嗯,记起来了一些。”蝉衣脑袋还晕着,对于自己现在的记忆是否完整,还没来得及细想,所以就没有多说。 扶桑确实懂一些医术,不过是久病成医的缘故,所以也不敢托大,发现蝉衣有低烧的情况后,立即就转身出了房间,去找其他几人了。 这时,外面的夜色已经全部褪去,天空露着鱼肚白,乌云丝丝缕缕的,分布在白云之间,好似还没有完成的水墨画。 房门打开,一个蔚蓝色的身影从长廊上的尽头走近,电光火石之间,扶桑看到那人将一把乌黑的古琴收入了袖口里。 “醒了?”风长渊闲步走近,看着面色微白的扶桑小声问道。 “嗯,醒了,还有些低热,辛苦店长了。”扶桑的视线轻轻地扫了一下他的袖口,语气若有所指。 “好说。”风长渊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没有要否认的意思。他从未想过要可以隐瞒些什么,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从上一次的《安魂曲》,到这一次和魅灵在梦境中夺人,他一直都是顺心意而为之。 扶桑还惦记着蝉衣的病情,没有跟风长渊多聊,就转身下楼去找白堕了。风长渊除了寻人,平常都不怎么管事,几人衣食住行方面的事,一向都是请白堕帮忙处理的。 待扶桑下楼之后,风长渊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整理了一下衣衫,走进了蝉衣的房间。 “店长,有师父的消息了吗?”蝉衣正坐在床上醒神,眼角一扫,正好看到风长渊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立即高兴地问了一句。 风长渊摇摇头,一脸神秘地掏出了一只茶杯大小的白色海螺,递到蝉衣面前,展眉一笑:“在下得到更好的消息了,想知道吗?” “这是什么?”蝉衣愣愣地接过海螺,打量了一会儿,也没从上面看出什么异常之处来。 “这是传音螺,能千里传音,让你和想念的人见面。”风长渊简单解释了一下。 “传音螺?”蝉衣第一次听到世间既有如此神奇的东西,不由得又捧着这个小东西重新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她以前在小南山见过不少淡水螺,但那些淡水螺一般都是小小个儿,上面的花纹也大多是褐色的,没什么新奇的。而眼前这个被称为千里螺的小东西,看起来却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工艺品似的,个头儿都快赶得上成人的拳头了。坚硬的外壳呈现出柔和的莹白色,点缀着水波一样的细腻纹路,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浅浅的金色光芒。 “它真的能让我跟想念的人见面?”蝉衣有些怀疑,毕竟自己从未没听到博闻广识的师父提过这件东西。 “试试不就知道真假了吗?”风长渊说着附身指了指传音螺的背面,指导道:“来,轻轻地敲三下这里,然后闭上眼睛,想着你想见的那个人。” 蝉衣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轻轻地敲了三下传音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叮叮——”伴随着两声清脆的敲击声响起,手上的传音螺瞬间化成了一副洁白的画轴。画轴中间,一座巨石砌成的城堡由浅入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只白鸟由远及近,如同一颗飞星般窜进了城堡的大门,疾速地掠过宽阔的广场,飞进了一栋尖顶的木塔中。 电光火石之间,蝉衣瞥见那木塔之上盘旋着一条九首巨兽,张牙舞爪,令人望之生畏。木塔之中,暗影重重,长长的螺旋状楼梯,蜿蜒向上,好似永远没有尽头一般。 俄而,眼前忽地一亮,一条狭窄的长桥跃然眼前,长桥两边是两片不见边际的火红色花海。花海之中,密密麻麻的长满了形似鬼面的红色花朵,每朵花蕊上都跳跃着一簇橘色的火焰,如同一支支造型奇特的蜡烛。那些花朵都开得很鲜艳,但奇怪的是,花朵之下却看不到一片绿叶,反倒是在光秃秃的枝干上看到了许许多多倒勾的小刺,密密麻麻的,想是什么动物锋利的尖牙,看着就叫人不寒而栗。 “这是鬼面花,形状虽然奇怪了一些,但没什么危害。”风长渊见蝉衣被这些突然出现的“蜡烛”吓得连退了几步,便立即上前解释了两句。 “鬼面花?”蝉衣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准备得会儿去问问扶桑,看他知不知道。 白鸟落在了长桥之上,化身成了一位身材矮小的白发老者,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摇着一把乌木折扇,缓缓地向前走去。 “谁?”一个苍哑的声音从长桥的另一端传来。 “!!!”蝉衣心里一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字,但她无比确定,画轴中传来的是重黎的声音。 “重黎!!” 如果不是风长渊出手够快,蝉衣整个人差点扑进了画轴里。 “蝉衣姑娘,你冷静点,这是千里螺传来的影像,不是真正的重黎!!”风长渊高声提醒道,他没有想到蝉衣会这么激动。 蝉衣不知是被风长渊劝住了,还是不忍错过画轴中重黎的每一个声响,愣愣地站在了原地,没有再动。 这时,摇着折扇的白发老者已经疾步走过了长桥,来到了一尊青铜人像前面,那青铜人像身形魁梧,持剑而立,神情威严,双瞳微微向下,似是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什么。 铜像旁边,一张奇形怪状的木椅在火光中若隐若现。那木椅通体漆黑,左高右低,高高扬起的部分像是一条正在进攻的巨蛇,盘踞起来的蛇身却又像是一朵正在绽放的莲花,带着一种诡异的庄严。 而此时,一位玄色华服的少年侧卧在怪椅之上,他全身被笼罩在阴影之中,好似已经和那张怪椅融为了一体——虽然他的身影不甚明朗,但蝉衣仍是很肯定,他就是失踪的重黎,只是不知失踪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主上,贵客已经到齐了,您现在是否可移步去前厅?”白发老者站定在怪椅之下的台阶上,恭恭敬敬地拱手问道。 “不去不去,”怪椅上的重黎翻了个身,语气里尽是不耐烦:“都说了那些不认识的人,你们帮我打发了就好了,不用跑来问我。” 白发老者听了无奈地笑了笑,继续劝道:“主上,他们就是特意来见您的,您不出现,是不是不太好?” “说了不见,就是不见,”重黎伸手捂住了耳朵,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些许怒意:“再烦我,信不信我拿你去血祭鬼面花。” 白发老者立即倒退了两步,好像真的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眼前的少年打入了花海之中似的。 “还不走?”见老者还一副不死心的模样,重黎瞬间一跃而起,身影霎那间化作一阵黑雾裹住了白发老者,往桥边带去。 风长渊见状,皱起了眉头,鬼面花确实不会主动伤人,但他没有告诉蝉衣,有些栽种这些鬼面花的花主会将活人的筋脉尽数划开,然后丢入花海之中,将他们的血液炼化成灯油,以维持花蕊上的火焰终年不灭。他原本以为蝉衣口中念念不忘的弟弟——重黎,本性会和她差不多,才会拜托自己的老友——画轴中的白发老者去打探一下情况,现在看来自己似乎是害了老友了。 然而很快,风长渊就发现自己想错了,那阵重黎所化的黑雾并没有想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将老者丢入花海之中,而是带着他越过花海,将他放在了刚刚停歇过的桥头上。 黑雾化成了重黎的样子,站在了桥头上,神情里尽是烦躁:“最后一次了,下次再靠倚老卖老,我一定会说到做到,拿你去做灯油!!”说完,他便气呼呼地转身飞了回去。 风长渊默默松了一口气,一侧首,瞥见身旁的蝉衣却是一副毫不惊讶的模样,好似早已笃定重黎不会拿人祭花一样。 蝉衣没有留意到风长渊的情绪波动,她还在惊讶着刚刚惊鸿一瞥间,重黎脸颊上完全消失的胎记,和他那张锋芒毕露的面孔——他似乎已经完全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病弱少年了。 “那那是阿黎?”这时,一旁的甘遂也认出了画轴中的匆匆闪显的身影,既是已经消失许久的重黎。 随着白发老者的离开,眼前的画轴慢慢地合上了,重黎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蝉衣的视线中 随着画轴缓缓合上,蝉衣的神智也悄悄回来了,她低头看了手上的传音螺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强忍住了鼻尖的酸意,转身将传音螺还给了风长渊。 “谢谢你,让我们能见到重黎。” “不客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风长渊手腕一转,将蝉衣的手推了回去:“这传音螺留在我这儿也是浪费,就当是迟到的见面礼吧,希望蝉衣姑娘不要嫌弃。” 蝉衣稍稍想了一下,也没有推辞,收下了传音螺,不过,在下楼吃饭的时候,趁着没人,悄悄往柜台抽屉里放了一颗夜明珠。那天在抽屉里找到的夜明珠,风长渊只取了一颗当定金,其它十一颗都由蝉衣放在自己身上保管着。她不知道这夜明珠价值几何,但看素栖瑶几人的态度应该还算罕见,物以稀为贵,而长渊送给自己的传音螺又如此神奇,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物件,总不好白拿别人的,就干脆以物换物好了。 用过早餐,蝉衣像平常一样,准备去外面走走,消消食,结果刚一推开一楼的大门,却突然发现屋前的栈桥居然不见了踪影。周围湖面上雾蒙蒙的一片,五尺之外,基本看不到人影。 “蝉衣姑娘,今天店里休息,封湖了,姑娘如果想下去,可以先问问店长。”这时,白堕刚好也走了出来,见蝉衣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就好心地跟她解释了一下。 刚刚早餐的时候,蝉衣并没有在厨房见到风长渊等人,想到他们可能在忙,也不好意思多麻烦他们,便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我去上面走走也可以,不用麻烦店长了。”在转身回屋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今天凌晨见到的那个,被绑在桥墩上的猩红色身影,此时再看,却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看到蝉衣目光扫向了昨天绑住魅灵的位置,白堕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心里还在迟疑着要不要将魅灵的事跟她简单说一下。哪知,对方好像完全不关心这些事似的,随意扫了两眼,一点要追问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回屋了。 露台上,甘遂正在给晒得半干的苦楝子翻面,扶桑则坐在一旁,正在翻阅着一本枯黄的古籍,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看着好不和谐。 蝉衣走近,瞥了一眼扶桑手上的书,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自己看不懂的字符,顿时就没了兴趣,就蹲到了甘遂身边帮忙去了。她早上的低烧只持续了一小会儿,现在也没觉得身体有何异常,也就没有太在意了。 看到蝉衣出现,扶桑放下了手上的书,敲了敲桌面,引得另外两人看向自己,这才从袖口里抽出一本较薄的册子,对着两人晃了晃,若有所思地道:“想听故事吗?” “想!!!” 蝉衣c甘遂二人几乎同时转身,一脸期待地看着扶桑。这些天,扶桑没少给两人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包罗万象,精彩绝伦,比他们之前在鬼市戏台下听过的故事都要有意思得多。虽然以前在小南山,师父也会给他们讲故事,但都不及扶桑讲得精彩,甚至有时候,师父一个故事还没讲完,就自己把自己讲困了,久而久之,蝉衣三人也就不缠着他讲故事了。现在扶桑主动给他们讲故事,他们岂会有不听的道理。 扶桑拍拍身边的椅子,对两人道:“过来坐,我今天给你们讲讲木偶变活人的故事。” “木偶变活人?”蝉衣c甘遂对视了一眼,立即有了兴趣,飞快地丢开了手上的苦楝子,乖乖地坐到了扶桑两边。 扶桑翻开了手上的册子,清了清嗓子,开始给两人讲起故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小山村,村子不大,但家家户户和睦友爱,生活安逸,犹如世外桃源一般。这其中有一位手艺高超的木匠,他友爱乡邻,乐于助人,深受村民的敬重。一天,这位木匠在山上寻找木料之际,救下了一位受伤的姑娘。那姑娘醒后,见木匠品行高尚,温厚有礼,心里渐生爱慕,伤愈之后,她写信给了家里,讲明了自己的境遇,然后留在了村子里,两人在其他村民的见证下,结为连理。正新婚燕尔之际,邻村突发山洪,唯一通向外面的木桥被毁,木匠决意前去帮忙,为防妻子一人在家孤寂,他临走前,特意给妻子留下了一个木偶人。那小人高不过三尺,四肢灵活,栩栩如生,除了不会说话以外,基本跟个四五岁孩童无异。木匠翻山越岭去给邻村修建木桥了,妻子则带着小木人留在了村子里,操持家务。几天之后的一个夜里,正在休息的妻子突然听到房间里响起了木匠的声音。那声音一开始细若蚊蝇,似有似无,妻子以为自己是梦魇了,没有在意。少时,声音渐急,仿佛近在耳畔,妻子这才急切地翻身而起,点起了煤油灯,推开了大门,但门外凉风习习,并未见到木匠的身影。就在妻子疑惑之时,一只僵硬的小手抓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腕” “咦,你们在干嘛?” “啊——” 故事正讲到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从三人背后传来,蝉衣遍体生寒,尖叫着一跃而起,差点掀飞了面前的小圆桌,一旁的甘遂双手也变成了狼爪,差点被吓出狼型。 “你走路不会出点声吗?”素栖瑶一巴掌拍在吓人的凤十三背上,厉声叱责道。 “对不起,对不起”凤十三双手合十,连声道歉。 “没没关系!”蝉衣拍拍胸口,喘着气回了一句。她的脸色仍然惨白着,显然吓得不轻,但凤十三也确实不是故意的,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旁边,扶桑也尽力按压下了差点变型的甘遂,倒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事故。昨天夜里已经见过背着刀的万俟岚,所以对于凤十三的出现,蝉衣等人也并没有太过意外。 看到蝉衣二人情绪被影响了,扶桑正准备收起册子,却被蝉衣拦了下来。 “你还是给我们讲完吧,不然心里老想着,还容易睡不着。” 素栖瑶,凤十三两人看到有故事可听,也没有马上离开,素栖瑶占领了剩下的惟一一张椅子,凤十三则笑着站到了她的身后,一副急等着锣鼓开场听大戏的样子。 蝉衣重新坐下来时,悄悄地地将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尽量远离了扶桑手上的小册子。旁边四人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除了不解其意的甘遂,其他三人都不禁抿唇偷笑起来。 “开c开始吧!”蝉衣一副壮士断腕的悲壮表情看向扶桑,双手却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了衣角。 “嗯。”扶桑收起笑意,再次翻开了册子。 “木匠妻子回头看去,却见昏暗的烛光下,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僵硬地仰着头,看着自己” “等等一下!!”蝉衣蓦然出手打断了扶桑的讲述,快速地站起身来:“等一下,我回房加件衣服。” “哈哈哈唔唔~”凤十三丝毫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但很快他的笑声就变成了压抑的抽气声。 素栖瑶默不作声地收回脚,起身勾住了蝉衣的肩膀,侧首道:“正好我也觉得有些冷,你们先等一下,我们下去换件衣服就上来。” “她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凤十三摸摸下巴,眼神里尽是不解。素栖瑶虽然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但也从不是那种喜欢广交朋友的人,他们这才分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却感觉到素栖瑶明显变了一个人似的,特别是在对蝉衣的事情上。 “大概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吧。”扶桑半真半假地道。 “不,我觉得她这明显是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凤十三佯装严肃地道。 “那你可以去问问素姑娘了,”扶桑侧首抬眸,打趣道:“看看她认不认你了?” “唉~不行不行,打不过。”凤十三摇摇头,否决了扶桑的提议。 扶桑没有提过,在柳乡的时候,他最后之所以没有和万俟岚等人打起来,全凭眼前这位笑语晏晏的青年,没有跟另外两位同伴提及自身上的异能,不然,他如今恐怕也没有机会坐在这儿与人聊天c讲故事了。他能猜到对方的来路,分明不是像能和自己这种异类和平共处的人,但既然对方没有提,他自然也不会去作死,像现在这样糊涂着过下去,也似乎没什么不好。 露台上三人等了许久,却只等来素栖瑶一人,蝉衣则被白堕叫去了二楼,说是店长那边有事相商。 蝉衣不在,扶桑也没有讲故事的了,直接将小册子递给了凤十三,让他们自己看,他本人则起身离开了露台。 二楼书房。 “去黎市?为什么?”蝉衣刚被白堕带进二楼书房,就听到风长渊让自己一起出远门,心里顿生不解:“是师父在那儿吗?” 风长渊闻言,从书架前走到蝉衣面前,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对她道:“可否借姑娘右手一看?” 蝉衣迟疑了一下,便将袖口往上提了提,将手伸到了他到面前,两人的手并未相接触。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蝉衣感到自己的手掌刚刚放置到风长渊手掌上方时,她的掌心里突然飞快地闪过了一缕幽蓝色的光。那蓝光从出现到消失只不过短短一瞬,甚至连视线一直都放在蝉衣面部的风长渊都没来得及看见,等到他意识到蝉衣神色不对之时,那蓝光已然没了踪影。 “怎么了?”见蝉衣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措,风长渊立即低下头,闻声问了一句。 蝉衣伸展了一下右手五指,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便摇了摇头,只当自己刚刚是看花眼了,也就没有太在意。 风长渊见她如此说了,也没有再追问,而是缓缓地伸出自己右手食指,在蝉衣右掌掌心轻轻点了一下,须臾,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蝉衣的脑袋里响了起来。 “你要什么?来,告诉我,你要什么?” 蝉衣身体立即一僵,这个声音不就是昨天将自己带入梦中的声音吗?可是自己明明已经醒过来了,怎么会还能听到这种声音? “这是魅灵,”见蝉衣震惊又疑惑地看向自己,风长渊立即给出了答案:“你之前被魅灵所伤,身上还带着她的煞气,这次我们带你去黎市,也是为了彻底解决这件事。” “魅灵?煞气?”蝉衣一听,立即想到了之前被人束缚在桥墩上的那个猩红色身影,她记得自己当时将其当成了普通伤患,正准备过去查看之时,却被风长渊捂住了眼睛,他当时好似就说过,那个就是魅灵。 “魅灵是执念太重,无法往生的鬼魂所化,”风长渊缓声解释着:“不过它们大多记忆不全,只对自己执念之人亲近,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他人,只等执念化去,便会自行归于地府。只是这次我们遇到的这个魅灵情况有些特殊,法力也比一般的魅灵强大,所以要去请人帮忙,将你身上的煞气化去,不然会影响你的身体。” “我明白了。”蝉衣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动身吗?” “嗯,早去早回。”风长渊说着,转身从旁边的长桌上拿起了一支精致的笔。那笔杆通体青翠,颜色清新,好似雨后新竹一般,笔杆下端嵌着一簇雪白的笔毫,全长不过四寸,在风长渊修长的五指衬托下,更像是一件孩童的玩具。 “我来为你们护法。”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万俟岚走了过来。 蝉衣刚刚进屋时,还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就被风长渊的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此时,见他走近了,这才笑着跟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对方稍稍一愣,也略显僵硬地回了一个笑。 当初在柳乡,万俟岚一见面就将古尘斩成了两截,蝉衣一开始对这个刀法凌厉的青年并无好感。直到他救活了古尘,还帮了扶桑和小萧那么大的忙,她才稍稍对他改观了一些。后来也是这人帮自己请来了风长渊,为自己寻找师父,不然以她的能力,现在还不知在哪儿,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呢? 蝉衣虽然对风长渊两人接下来要做的事不是很懂但见两人神色严谨,也不禁暗自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到两人。 只见风长渊一手执笔,一手凌空一挥,一张薄如蝉翼的图纸顷刻间展现在他们的面前。那图纸看着平平无奇,四角甚至微微有些卷翘,一看就是件古物。图纸上有许多杂乱无章的黑色线条,如发丝一般团在一起,图纸的四角则各印着两枚红色小点,像两只诡异的瞳孔似的。 风长渊先执笔在那线团上扫了两下,少时,便见那雪白的笔毫上染上了淡淡的墨色。等到那沾了墨的笔尖落到图纸一侧的红点上时,整张图纸猛地消失在了空中。然后还不等蝉衣发问,那图纸消失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面银白色的小门,小门敞开着,另一端白茫茫的一片,好似起了雾一样,什么都看不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跟我来吧。”风长渊掌心向上,侧身看着蝉衣,轻声道。 蝉衣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了风长渊的手腕上。风长渊平常一般都喜欢穿广袖长衫类的衣物,今天却十分罕见地穿了一件窄袖的束腰青衫,腕间还配上了银色的护腕,一副十分利落的装扮,看着倒比平时精神了几分。 风长渊就着手腕上的力度,将蝉衣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然后侧首冲着白堕嘱咐了一句:“我应该晚上才能回,这之前,忘忧坞就不要开门做生意了。” “嗯,我知道。”白堕收起了一惯的笑意,眼色里有淡淡的郁色。 蝉衣跟在风长渊身侧,缓缓地走进了银色小门后面的白雾之中,乍一进入雾中,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落入了一只温厚的掌心里。 “你看不见路,一定要跟紧我,不然走掉了,可就会被永远留在这里面了。”风长渊的声音从耳畔响起,似警告,又似玩笑。 蝉衣一听,本想抽回的手立即变得迟疑起来:“要要多久?” “不知道,少则一刻,多则半个时辰,去凭小尺的心情。”风长渊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谨慎地移动着步子,向浓雾之中走去。 “小尺?”蝉衣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手上的力度也松了下来。 “嗯,缩地成寸听过没?”风长渊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 “道家法术,据说能将万里之遥化为一寸,是这个吗?”蝉衣之前为了哄生病的重黎,没少在师父的书房里翻箱倒柜,查找各种奇闻异录,其中就有这所谓的缩地成寸。据说这缩地成寸的法术是道家的一位前辈自创的,能在转瞬之间,行至万里之外,其效果与传说中的哪位斗战胜佛所使的跟斗有得一拼。 “蝉衣姑娘博识,我们现在就在这缩地成寸的阵法中。”风长渊一边跟蝉衣说着话,一边悄悄地转动着手里的笔杆,将刚刚靠近的两个灰影挥开。 “那张图纸?”蝉衣蓦然想起了刚刚见过的那张奇怪的图纸。 “聪明,那就是小尺,”风长渊手上微微一用力,快速地握了一下蝉衣的手,然后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又马上放松了些许。 “可是不是缩地成寸吗?怎么是小尺?”蝉衣果然没有察觉到刚刚的动作。她学医之时养成了一个习惯,喜欢将一种病症或者药材研究透彻了,才会再学习新的东西,此时见风长渊的明显只说了前段,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呐,小寸在这儿。”风长渊逗孩子似的晃了晃手上的笔,因为雾气太大,两人虽然站得很近,但其实也看不清彼此的神态。 听了他的话,蝉衣下意识地伸手往身侧一摸,想要见识一下这传闻中的缩地成寸的法宝,谁料指尖却突然摸到了一个冰冷的尖锐物品。她刚刚在外面已经见过小寸是毛笔状的东西,此时触感不对,便立即警觉地收回了手。 “怎么了?”风长渊感到蝉衣身体一僵,立刻停下了脚步,面向她问道。 “有有东西。”蝉衣捻了捻指尖,那种冰冷而锋利的触觉还萦绕其上,她的头皮不禁有些发麻。她曾无意间见到过秃鹰吞噬腐肉的场景,自此之后,就对这类长着利爪c尖喙的飞禽避之唯恐不及,这时如果不是身边还站着一个风长渊,她早就原地转身,落荒而逃了。 风长渊听了蝉衣的话,立即执笔向前挥了一下,却并无触碰到什么东西,但他很清楚蝉衣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所以还是谨慎地将蝉衣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并安抚道:“不用怕,这阵法中养不了什么大东西,也许只是无意间撞进来的飞禽,不会停留很久的。” “嗯。”蝉衣一边点着头,一边悄悄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风长渊。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察觉到蝉衣情绪太过紧张,风长渊好心地道。 “嗯嗯,好。”蝉衣小步小步地跟紧了风长渊,眼睛睁得大大的,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着。 “你想听什么?”因为要迁就蝉衣,风长渊已经开始侧着身子,像螃蟹一般横着走路了,好在这里面也没有其他人,不会太过丢脸。 蝉衣此时哪有心情想其他东西,听了风长渊的问题,也只能随口胡乱说了一个:“那你给我讲讲傀儡变人吧,刚刚扶桑才讲了一半。” 风长渊轻声一笑:“傀儡变人?倒也是个好故事。” 扶桑外表似少年,但声音却带着微微的哑,讲起故事来,有种引人入胜的感觉,很能调动听众的情绪。但风长渊却不同,他的声音清越,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而且不知是不是他故意的,他喜欢一边讲故事,一边与人互动。听了蝉衣说的前半段,他很快就知道了扶桑所讲的那个故事出自哪儿? “木匠妻子举着灯,仔细看去,这才惊觉原来抓住自己手腕的既是丈夫做成的那个木偶人,那小人口中念念有声,既是一直在小声呼唤着她的名字你知道它是怎么喊的吗?” “不不知道” “土豆啊土豆,我是地瓜,你熟了吗?”风长渊的语调忽地一转,变成了一个俏皮的童声,所说的话也明显不是故事里的对话,一看就是故意的。 “噗嗤——”蝉衣本来还在暗暗担心着周围隐藏的危险,此时却还被风长渊的表演逗得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了,终于笑了,这才是听故事的样子呢。”风长渊伸手拍拍蝉衣的发顶。 蝉衣心里一松,终于放下了那只危险的飞禽,专心致志地听着对方讲故事了。 “那木偶人说话的语气几乎和木匠一模一样,妻子既惊又怕,拼尽全力想要挣脱小人,直到那小人说出了一句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的密语,妻子这才慢慢平复下来。在木偶人的讲述下,妻子这才知道村子上方的山洪已经失控,木匠正在通过木偶人警示妻子赶紧离开村子。妻子一听,立即披上蓑衣,去通知其他乡邻一起避难。在小人的带领下,村民们很快找到了一处安全的山头,暂时安顿了下来。妻子还担心着邻村的丈夫,一直想要下山,但木偶人却坚持要带她远离已经被毁的村子。就在两人纠缠之际,妻子不幸跌下山坡,滚入了涛涛洪水之中” “什么?”蝉衣刚刚放松的情绪再次紧张起来:“那她死了吗?” 风长渊摇摇头,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悲悯:“没有,木匠妻子跌入了洪水之后,被邻村村民救起。醒来之后,她才知道木匠已于山洪当日修桥时,不幸跌入了河中此后,直至身故,木匠妻子也没能等回自己的丈夫” “所以那个能说话的木偶,其实是木匠身死之后所化的魅灵吗?”蝉衣恍然大悟地道。 风长渊惊了一瞬:“你怎么知道?”木匠确实是魅灵灵所化,但蝉衣此前明显对魅灵并无了解,这时怎会如此轻易地一语命中? “我猜的!!”蝉衣松开了一只手,疾走了两小步,站到了风长渊身侧的位置,仰着头,狡黠一笑:“这些日子,扶桑经常会给甘遂和我讲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喻我们刚刚到忘忧坞的时候,古尘离开的那天,窗外突然响起了鲛人族的《安魂曲》,后来,扶桑就给我们讲了许多有关鲛人的事。这次突然跑出来一个魅灵,扶桑就给特意给我们讲什么木偶变人的故事,一看就是意有所指。” “聪明!!”风长渊不由称赞了一句。他和药老曾一起喝过几回酒,早就听他吹嘘过自己那个聪慧机敏的小徒弟,但当时他只当对方是王婆卖瓜,并没有太在意。再加上这些日子,蝉衣待在忘忧坞里,除了之前给素栖瑶解寒毒的时候,见识过一次她超凡的医术外,其他时候跟行为举止跟普通的女子并无差别,他心里自然更加坚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哪料,对方却灵光乍现,他这才知道自己既也有看走了眼的时候。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忽地从蝉衣左边打来,她立即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并顺手推开了身侧的风长渊。 风长渊始料未及,轻易被推开了几丈之位,等他站定,刚刚还走在自己身侧的蝉衣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掌心中的淡淡余温提醒着他,方才自己旁边确确实实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身处缩地成寸的阵法之中,几丈距离就相当于几个现实生活中的百来公里,就算风长渊此时再走回去,也根本不可能再见到蝉衣。因此稍稍迟疑了一下,他没有再走回原处,而是握紧手上的小寸,继续向前走了去。 另一边,蝉衣刚放开风长渊的手,险险地避开身侧的劲风,就便一阵怪力拉入了一个幽长c冰冷的甬道中 “咚——”一声闷响,蝉衣感到自己终于落到了实处,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周围一片漆黑,半点声响也无。如果不是身上有阵阵真实的酸痛传来,她差点以为自己一不小心撞晕了过去,又开始做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黄粱一梦纸作钱,红灯灼灼人泱泱。面具附身人亦鬼,鬼披衣裳还人间。” “开市喽!!” 伴随着一句热闹的吆喝声,一阵诡异的红光骤然显现,眼前的黑暗瞬间尽数退去,一处热闹的集市跃然眼前。 整个集市由一面被挖空的山壁建成,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又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数十家商铺,以至于整个集市宛如一面巨大的货架似的,整齐又美观。每家店铺上方都挂着一只十分喜庆的红色灯笼,烛光灼灼,将整个集市都照的清清楚楚。烛光之下,人影重重,小贩们吆喝声此起彼伏,客人们的讨价还价之声络绎不绝,不时还能听到下面酒馆里传来的觥触交错的声响。 如果不是此情此景出现得太过异常,蝉衣都要忍不住要感叹一句这里的繁华,不过这在别人眼里的异常,在她眼中倒也不算奇景,因为她以前曾跟随师父一起见过几次——这便是鬼市。 蝉衣静静地等着脑袋里地眩晕过去,这才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略微迟疑了一下,慢慢地走向了集市的入口处。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恰好是集市的第二层,低头可见第一层喧哗的酒肆,抬首则是莺歌燕舞c富丽堂皇的玲珑楼阁。 “客人,请换衣。”刚一走近入口,一位带着白底笑脸面具的男子就走上前来,他一手提着一串色彩缤纷的面具,一手抱着一只金光闪闪的貔貅小罐,那小罐里各种珠宝c纸币数不胜数,一看就知道生意不错。 蝉衣抬手在袖口里摸索了一番,找出了扶桑留在自己这儿的小锦囊,从里面掏出了一枚金叶子放入了貔貅小罐里,然后在那人手里随意选了一张动物面具戴在了脸上,缓步走入了集市中。 “金叶入罐,夜夜平安!” 男子带笑的祝语从身后传来,蝉衣脚步微微一顿,正要回头,蓦然想起了师父第一次带自己去鬼市时的叮嘱——鬼市从无身后路,谨言慎行顾眼前。 “借大人吉言!” 蝉衣脚步向前,含笑回了一句。 蝉衣记得师父曾说过,一般鬼市一次最多只开市三个时辰,等时间过去,眼前的鬼魅妖邪自然会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散去。她现在还不清楚自己是离开了小尺的阵法,还是人在阵法之中,所以除了等鬼市消失,再自寻出路以外,她也没有其它办法可想。 鬼市所有的店铺都开在左手边,右边则是供人行走的小道。一进鬼市,入眼皆是色彩斑斓的小物件,再往里走,便可看到一些怪异的兵器和机关盒子,都是一些市面上不常见到的东西。接着向前,是一家绸缎铺子,那里面的绸缎皆是簿如云雾色如水,看着似乎没什么稀奇之处,可当客人披上身后,那绸缎顷刻之间就会自动变成一件款式别致的衣服,其颜色也可以根据客人的喜好自行变换。越往里走,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越多,有些是蝉衣以前就见过的,有些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身边人影重重,蝉衣按照以往师父所言,尽量放缓了呼吸,不将目光过多地停留在来往之人身上。师父曾说,鬼市上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千万别管闲事,也别惹事,不然后果会非常严重。 蝉衣本来就是为了打磨时间才进的鬼市,所以并不着急,闲庭信步般逛了两家小店之后,觉得实在无趣,便直接去了楼下的酒肆,准备在那儿歇息一下,顺便听听说书人的故事——这是她以前去鬼市最喜欢的一件事。 “小心!!” 刚刚踏上一楼台阶的最后一步,一个酒气熏熏的身影“咚——”地一声摔在了蝉衣面前。她本来准备伸手去扶的,却不想被一个刚好经过的路人撞了一下,等她再回过神来,那个自己摔倒了,还向别人喊着小心的人已经倒在了她的脚下。 蝉衣四处张望了一番,见一直无人出来认领脚下的醉鬼,顿时有些头痛。她先前以为鬼市跟城镇上的集市一样,就是买卖东西的所在,后来知道扶桑的遭遇之后,才明白鬼市原来是一个危险重重的地方。她如果现在就这么放任这人躺在这儿,日后很可能就会多出一个像扶桑一样的箭奴,她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但师父的叮嘱还在耳畔,这桩闲事管还是不管,好像都是一个难题。 醉鬼枕着蝉衣的鞋面上,睡得正香,不时发出阵阵梦呓,蝉衣蹲下身来,正考虑着要不要将人搬开,却突然感到眼前一黑,一个微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扶他来我这儿吧。” “呃?”蝉衣诧异地抬起头,想要看看是哪位不怕事的好心人,却只来得及扑捉到一截水青色的裙角,和一股淡淡的药香。她微微辨别了一下,发现是葛根的药味,心里顿时一松:“原来是遇到同行了。” 那女子走近了一家名为奈何堂的酒肆,不多时,两位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弯腰将地上的醉鬼抬了起来,一人抓手,一人抱脚,手法娴熟,一看就知道没少这么做。 “姑娘,我家店长说,您若不急着赶路,可以进去坐坐。”抱脚的那位男子热情地邀请着。 蝉衣起身张望了一番,见里面并没有她想找的说书人,似乎只是简单的酒肆,顿时有些迟疑。 “姑娘,怎么了?”见蝉衣迟迟没有应答,那男子又追问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是来听书的,就不进去打扰了。”蝉衣想想还是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听书?”那男子仰首想了想,道:“姑娘说的莫不是白先生?” “对,就是他。”蝉衣以前听过的评书确实是一位自称白先生的人所讲,只是她后来沉迷于医书之中,已经很少来听来,不知那人现在还在不在? “姑娘,今天那位白先生可能是讲不了评书了。”男子低头瞥了一眼昏睡中的醉鬼,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他们都是鬼市里的商贩,不用戴着整张面具,大约是为了方便招待客人,一般只用半截面具挡着鼻子上方的部分即可。 “果然是见面不如闻名。”蝉衣默默在心底感叹了一句。以前她听这位白先生谈古论今,似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一般,还曾暗暗对比了一下自家那位除了在治病救人时能稍稍正经一些的师父,心里还不禁生出了许多感慨,现在看来,这两人好似半斤八两啊。 蝉衣跟这两人进了奈何堂,直接被一位青衣侍女带上了二楼,安置在了一张临窗的小桌边。那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点心和一壶清茶,好像已经料定她一定会进来一样。 “姑娘,我家店长现在在忙,让你先坐一会儿,待会儿再过来跟你说话。”那青衣侍女一边附身为蝉衣切茶,一边小声解释道。 鬼市四周乌黑一片,确实没什么可看的,可人家都这么说了,蝉衣也不好多说,只得依言而坐,捧着一杯热茶,发起呆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蝉衣侧首一看,刚刚那惊鸿一瞥的水青色身影正拾阶而上,缓缓向她走来,应该就是方才那青衣侍女口中的店长了。 “姑娘久候了。”只见那店长似是罩在一层半透明的轻纱里一样,明明跟蝉衣不过几步之遥,周围光线也足够,后者却穷其目力也仍是没办法将她的五官看得分明。 “店长言重了,请坐!”蝉衣立即放下手上的茶杯,起身又倒了一杯清茶,放在了自己对面的位子。师父以前提醒过她,能在鬼市里开店做生意的人,背景非同一般,能避开尽量不要轻易撞上去,这也是她刚刚在下面迟疑的原因之一。 店长冲着蝉衣微微颔首一笑,坐到了蝉衣对面的位置,她先是低头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缓缓地从袖口里抽出一卷画轴,放到了蝉衣面前。 “不知姑娘可曾见过这画上之人?” 蝉衣闻言这才将视线从对方面颊上撤开——原来对方真的在面上覆着一层薄纱,只是那纱巾看着薄如蝉翼,却似一团散开的薄雾,将她的面部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墨绿色的瞳孔露在外面,清冷而神秘。 随着画轴慢慢展开,一位红衣妙龄女子跃然纸上,长发如瀑,凤尾长裙,单单一个背影,便有了倾城绝代之风,让人印象深刻。 蝉衣观察着画轴,仔细回想了一下,她下山以来,见过的人还算有限,记忆中并无这位女子的影子,少时,只得疑惑地摇摇头:“不好意思,在下从未见过这位姑娘。” “是吗?”店长两道柳眉轻轻颦起,眼神里露出淡淡的不解:“那为何我在姑娘身上闻到了和她相同的味道?” “味道?”蝉衣低头在自己袖口c衣襟上轻轻嗅了几下,除了在刚刚那位白先生身上沾染到的些许酒气,她身上似乎并无其它味道。 “姑娘可否将手借我一查?”店长站起身来,目光里带着几分急切。 “当然!”蝉衣想到自己先前在她身上闻到的那股葛根味道,便没有拒绝,依言将右手放到了桌子上。 那女子道了一句谢谢,而后缓缓地将两指搭在了蝉衣的手腕处——对方果然如她猜想的一般,是懂医之人。 “我明白了。”店长的动作很快,不过眨眼间就收了手,眉眸舒展,心中似是已经有了定夺:“有劳姑娘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好。”蝉衣颔首应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店长收好画轴,飘然而去,不多时就拖着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上了楼。蝉衣定经细看,那人不正是刚刚醉倒在自己面前的白先生吗?她心里正疑惑时,却见店长顷刻间已至身前,并随手丢下了醉醺醺的白先生,然后倾身拿起了桌上的茶壶,对着地上昏睡不醒的醉鬼淋了下去 “这个同行好像有点凶残!”蝉衣暗暗感叹了一句,正举止无措之际,只见刚刚引自己上楼的青衣侍女,双手捧着一碗汤药目不斜视地走了上来。她似乎对于眼前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将汤药放下之后,对着店长盈盈一拜,就快速地转身下楼了。 不知是刚刚那壶热茶起了效果,还是侍女刚刚送上来的汤药效果奇大,在店长皱着眉,将汤药给人灌下去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方才还醉得人事不知的白先生就悠悠转醒了。他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此时正背靠着小桌,低着头,慢慢地揉着太阳穴,表情看起来有些落寞。 店长耐心地等着白先生放下了手,这才再次将画轴抽了出来,递到了他到面前:“我已经找到她了,这位姑娘见过她,你看看吧。” “看也不是不可,一壶白露交换,如何?”白先生竖起食指晃了晃。 “好,成交!!”店长一口答应下来。 白先生仍旧是一副酒醉未醒的模样,顺手接过了画轴,随意打量了几眼,便对一旁的蝉衣招招手道:“小姑娘,过来,让我看看!” “我?”蝉衣指着自己的鼻尖,表情诧异。 “对,就是你。”白先生戴着一张夸张的笑脸面具,神态略显疲惫,眼神却极清明。 蝉衣侧首扫了一眼旁边的店长,开始有些后悔进来这儿了,早知道就直接在外面等着,也比一个人冒冒失失地跑进来好,现在自己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小姑娘,体内带着魅灵的煞气还敢进鬼市,你胆子不小啊,怎么现在却开始害怕我这个喝醉酒的老头子了?”白先生见蝉衣迟疑了半天没动静,抬头笑着调侃道。 “魅灵!煞气!!”蝉衣心里暗暗一惊,看来自己这次是遇到高人了,只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情况,这人如果为敌,自己恐怕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吧。 “叮铃叮铃”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脚踝处传来,蝉衣不禁后退了两步——这里有危险!! “姑娘,小心!!”一旁的店长此时也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一般,神色忽地一变,身影一闪,就近身抓住了蝉衣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随意长袖一挥,桌上的糕点小碟全部飞向了窗台。 蝉衣顺势看去,这才发觉窗台上不知何时爬满了长长短短的的蛇。那些黑蛇身形扁平,通体漆黑,只有额间生着一块菱形的白色皮肤,很容易就隐进黑暗里,它们此时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缓缓地向屋内三人游来。它们一边游弋着,一边晃着脑袋,不时观察几眼三人的动静,看着似乎颇通人性。 “哟,看来还真不能背后说人闲话呀,真是太容易撞鬼了!!白先生拍拍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那些原本来势汹汹的黑蛇见状都畏畏缩缩地停了下来。有几条黑蛇刚好正准备从窗户上爬下来,此时,似乎被白先生的动作惊到了,只得呆呆地倒挂在窗沿上,被身后还不知情的同伴挤得左右摇摆着,看着好不可怜。 “看来白大人不太欢迎小女子呀~”一个尖细的声音从窗外传来。那窗户先前被那些黑蛇挤开了一条小缝,透过小缝,屋内的三人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只碧绿色的竖瞳正静静地打量着他们。与此同时,那些被白先生吓得暂停了动作的黑蛇们,也好似突然接到了什么暗号一样,潮水似的涌向了蝉衣的脚边,将她和店长团团包围住了。 “小心点,是海蛇!”店长立即提醒了一句。 “海蛇?”蝉衣觉得自己这次如果还能回忘忧坞,一定要找扶桑好好补习一下,不然也不至于人家明明已经提醒了自己,自己还是自己装着一脑子的问号,半点法子也想不出。 见屋内半天没有动静,那窗外的海蛇似乎没了耐心一般,只见她伸出一只长满绿色鳞片的小手,直接将隔在她面前的木窗拆了下来,然后扭着身子,缓缓地坐到了窗台上。 “啊——”蝉衣一声尖叫,终于明白了对方海蛇的称呼来自何处——那窗外之人既是半人半蛇的身体。海蛇没有戴面具,只见她五官妩媚,皮肤雪白,一双碧绿的眼睛轻轻一眨,原本似蛇的竖瞳就变成了正常人的圆形瞳孔,顿时有了一种异域少女的神秘美感。如果忽略掉她那若隐若现的绿色蛇尾,和她身边那些不断涌现的小黑蛇,几乎就跟普通女子无异了。 “哎呀~真不好意思,看来是吓到这位妹妹了呢。”海蛇垂首掩唇一笑,声音已经不似之前的尖锐,反而有了一种少女的俏皮感,配上她那双忽闪忽闪的碧绿色瞳孔,隐隐带着一种天真烂漫感觉,哪里还能让人生出责怪之意? “没没关系,我就是少见多怪,呵呵呵”蝉衣站在店长身后,探出脑袋傻笑了两声。 “不要跟她说话!!”店长用力握了一下蝉衣的手腕,侧首轻声警告了一句:“小心被它摄魄取魄!” “嗯嗯!!”蝉衣立刻清醒过来,捂住嘴,连连点头。虽然这店长和白先生的某些行为看起来很古怪,但对她一直礼貌相待,而眼前这位人身蛇尾的海蛇姑娘怎么看都是不好惹的角色。 茶香缭绕,一盘又一盘精致的糕点高高的堆满了面前的小桌,但桌子旁的四人显然都没有谈笑饮茶的意思。 蝉衣垂首捧着一杯热茶,愣愣地坐在店长右手边,她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四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变成了现在这种状态。刚刚就在她点头应了店长的警告之后,海蛇突然就收了蛇尾,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娉婷地走到白先生面前,态度熟络地同他耳语了两句,然后两人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似有一种准备促膝长谈的意思。在两人坐下的瞬间,满屋的小黑蛇也顷刻间都无声地消失了,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小妹妹,我很吓人吗?你怎么都不看我?”一个满是怨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蝉衣双手一抖,快速地抬头瞥了对面的海蛇一眼,然后又往店长身边缩了缩,这才干巴巴地道:“怎怎么会?姐姐很漂亮。” “哦,真的吗?”海蛇一听,似乎来了兴趣似的,双手撑在中间的小桌子上,上身逼近了蝉衣追问道:“有多漂亮?比你见过的人都要漂亮吗?” 蝉衣回想了一下,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你最漂亮!!” “哼,算你会说话!!”海蛇伸手拍了拍蝉衣的发顶,然后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双手环胸,一脸恩赐的表情道:“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我就不吃你了,不过待会儿你得陪我去逛街!!” “这位姑娘是我奈何堂的客人,你要请人,也应该讲个先来后到吧?”店长冷冷地插了一句。 “先来后到?呵”海蛇冷笑了一声,双眼仍是直直地盯着蝉衣,眼神里含着两三分探究的意味,一副旁若无人的傲慢模样:“半夏店长是不是太久没出门了,我素虺什么时候讲过前来后到了?” “素虺?原来这条蛇还有名字呀。”蝉衣低着头,默默感叹了一句。 “小妹妹,你在心里说我坏话了吧?”蝉衣心里的感叹还未落定,一阵冷风袭来,却见那自称素虺的海蛇不知何时坐到了小桌上,正附身紧紧地盯着自己,碧绿色的瞳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和好奇。 “没有!!”蝉衣立即否认,并快速地往后靠了靠,尽量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我说你有,你就有!!”素虺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地戳了戳蝉衣的额头,眼里的笑意越发浓厚起来:“我后悔了,你现在就陪我逛街去!!” “可是我”蝉衣正要推辞,却见一直静坐无语的白先生突然抬手按住了素虺的肩膀。 “三少,这可和我们刚刚说的不一样了吧?” “我又没说一定听你的,你管我?”素虺一掌拍开白先生,伸手就要拉蝉衣,却见一旁的店长似乎忍无可忍了一般,素手一扬,一阵青色的火焰从她掌心中腾空而起,直接袭向了素虺的面部。 “!!!”蝉衣下意识地捂住了脸,往旁边一躲。 “白渊,管好你的人!!”预料中的惨叫声没有等到,室内倒突然多出了一个陌生的男声。 “半夏,住手!!”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蝉衣好奇地从指缝中偷看去,正好看到一直似醉非醉的白先生此时已经站起身来,将店长拖到了一旁,表情略有些严肃。 “算了,不听他们的闲话了,陪我逛街去!!”素虺见蝉衣的身边空出了位置,也懒得再管旁边两人,顺势踢开了窗口,一手抓住蝉衣的肩膀,带着她飞出了窗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你要带她去哪儿?”身后店长的声音遥遥传来。 “放心,我说话算数,不会动她分毫!!”素虺头也不回的应了一手,脚下微微借力,三两下就带着已经吓呆了的蝉衣落在了鬼市的最上面一层——飞天阁的门前。 “三爷,你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呀?”一位风姿绰约的红衣女子摇着羽毛团扇,一步三摇地走了过来。 “我” “啊啊秋!!” 素虺正要答话,却被身边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给夺了先声,他侧首看去,正好对上一双乌泱泱的墨色瞳孔,如同浸了水的上好墨玉,干净而又纯粹,既一下子让他忘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对对不起!!”蝉衣拼命地捂住嘴巴,生怕扰了身边这份喜怒无常的漂亮姐公子的兴致 “你”蝉衣的眼睛越睁越大,清澈的瞳孔里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风长渊。 “呜呜”蝉衣情绪一松,既忍不住蹲下身,放声大哭起来。刚刚突然被一个别人口中的危险人物劫走,还以为自己今天就该命绝于此了,马上就看到一个熟人,这种大起大落的心情,她以前从未体会过。 “咦,风二,你怎么将这位小妹妹弄哭了?”一个满是揶揄的声音从阁内传来。 蝉衣擦擦眼睛,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个碧绿的身影停在了自己面前,还未等她回过神来,一方绣着素字的锦帕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来,把眼泪擦一擦,都成小花猫了。”如沫春风的声音令人心情愉悦,也让蝉衣顿时心生了一些从未有过的害羞——自己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在别人面前哭呢?真是太丢人了! “谢谢!!”蝉衣连忙接过锦帕,低下头,正准备揭下脸上的面具,却突然被人捏住了手腕。 “先进去再说。”风长渊附下身,小声提醒了一句。 “哦”蝉衣这才记起自己还在鬼市,贸然取下面具确实不妥,便缓缓站起身来,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跟在风长渊身后,走进了富丽堂皇的飞天阁。 鬼市的最上一层全部归飞天阁所有,其面积自然也是下面那些小商铺无法比拟的。入门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圆形的大厅,大厅中央建着一处花瓣形的高台,那花瓣层层叠叠向四面展开,每片花瓣上都站着一位轻纱覆面的妙龄女子,正随着高台中央紫衣女子的琵琶声翩翩起舞。 在高台之下,一条浅浅的人工小溪曲折蜿蜒,清澈的水面上零零散散地放着几块雕花木板,木板之上则盛着几碟点心和杯盏之类的东西。溪水之侧,一条栩栩如生的石龙盘踞着身子,高高扬起的龙首里不时涌出清泉,推动着下方的木板缓缓向前,供来往的客人自取。 蝉衣紧紧地攒着风长渊的衣袖,一步也不敢错开,轻歌曼舞此时也都进不了她的眼,她只想着能赶紧离开才好。以前她还觉得鬼市只是一处单纯的交易场所,后来知道扶桑的遭遇之后,才能明白其中的凶险。今天又莫名奇妙地被一屋子的蛇被包围了,虽然现在已经知道驱蛇之人是风长渊假扮的,但当是奈何堂的店长和那位白先生都叫出了被假扮之人的名字,这就说明那个喜欢驱着蛇,到处摄魂取魄的海蛇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自己这次运气够好罢了。 人人都会有避害趋利的意识,蝉衣自然也不例外,特别是在看到迎面走近越来越多稀奇古怪的身影之后,她勉强迈开的脚步也渐渐变得无力起来。 “怎么了?”袖口上的力度越来越重,风长渊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温声问了一句。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蝉衣一边小心地避开迎面走到的巨人,一边仰着头,小声问道。 风长渊闻言抬起空着的右手轻轻一挥,一只刻着知更鸟的银色怀表凌空出现在他的掌心上。初现时,那知更鸟闭着眼睛,看着与普通的雕刻无异,但眨眼间,也不知风长渊做了什么,那小巧玲珑的知更鸟却忽然活过来了一样,轻扇了几下湛蓝色的小翅膀,而后慢慢地睁开了圆溜溜的双眼,扭头看向蝉衣二人。 “报时!”风长渊低头吩咐了一声,然后将怀表举高,放到了蝉衣的耳畔。 “离鬼市关门还有半个时辰零一刻种。”一个略显困顿的童声从怀表上传来。 “哦,谢谢。”蝉衣马上习惯性地回了一句。 “嗯,不用客气!”风长渊收了怀表,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先进去吃点东西,等时间到了,我们就去下面等船渡。”鬼市可以步行入市,离开的时候却必须坐鬼市特有的扁叶舟才能找到出路,据说这也是为了客人们的安全着想。 “好。”大约是风长渊的笑太有安抚性,蝉衣的心里渐渐没之前那么紧张了。 “跟我来。”风长渊反手抓住了蝉衣的手,引着她从各色行人中传堂而过,走入了一面屏风后面。屏风之后是一扇珠帘小门,透过小门,里面还有轻纱遮目,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里面有几道或坐或站的身影,其他的却很难看得分明。 蝉衣低着头,看着那只轻轻牵着自己的大手,骨骼分明,色泽如玉,这应该是他第三次这样牵着自己吧。第一次,他是为了将自己从古尘离开的梦境里带出;第二次,是在小尺的阵法里,给自己带路;而唯有这一次,她才留意到掌心渐渐升高的温度,和自己越来越急的心跳声,自己,是生病了吗?还是这个总能带给自己安心的男子身上隐藏着什么奇怪的力量,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 “殿下,二” “你们先退下吧!” 屋内几人正要跟进来的三人打招呼,却被走在最前面的碧绿身影抬手制止了。 “是!!”众人齐声应道。 蝉衣听到声音抬起头,却只来得及看到几缕青烟从房间窗户的缝隙里散去,而自己刚刚在外面隐约看到的几个身影却好似昙花一梦罢了。 “来,先坐这儿。”风长渊将蝉衣安置在房间中央的圆桌旁,然后对一旁的绿衣男子使了一个眼色。对方手上的折扇一合,轻轻地抵在了自己的双唇之上,碧绿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等着看热闹的笑意。 此人名为素蛟,是风长渊的旧识,也是他先前所扮之人素虺的兄长。之前蝉衣突然从阵法中失踪,他出了阵法,经过一番推算之后才知道蝉衣有可能在鬼市。但彼时已经过了鬼市的正式入市时间,而且鬼市不止一处,他也没办法很快算出具体的地址,只得临时找了附近的朋友帮忙。好在他现在所做的事就需要广交朋友,没多大会儿就收到了这边素蛟传来的消息,然后在鬼市守门人那儿塞了一大笔钱,这才勉强进来了。 “你怎么会找到这儿的?”冷静下来,蝉衣也想到了鬼市过时不入市的规定,自己被突然拉入鬼市入口,正好赶上鬼市最后的入市时间。风长渊那时应该还在阵法里,等他出来应该已经过了时间的,他的出现实在有些蹊跷。 “有钱能使鬼推磨,小姑娘,你可不要小看这位忘忧坞店长的财力哟。”素蛟不甘寂寞地挤了过来。 蝉衣这才想到屋内还有其他人,立即站起身来,双手递上锦帕,恭恭敬敬地道:“刚刚谢谢你了,还给你!”师父曾说,欠人恩情其实也是一件容易惹事的事,所以能不欠人情最好就别欠,再说对方还是在鬼市里遇到的,那就更不好惹了。 “好说,好说,正好我这儿也有点小事想请姑娘帮忙,这个就当是谢礼吧。”素蛟说着,伸出折扇在锦帕上轻轻一点,只见那绣着素字的锦帕立即变成了两枚印着奇怪符号的竹叶——这就是鬼市离开时需要用到的船票。 “我,帮忙?”蝉衣愣了愣,眼前这人来历明显非同一般,自己一个小小的山野医女能帮对方什么忙? “对,就是你,跟我来吧。”素蛟一挥扇,率先向里面走去。 蝉衣顺势看去,这才发现房间里面还有一道紧闭着的小门,那小门上隐约闪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在素蛟靠近的时候闪了闪,眨眼间消失在了他的折扇上。 “素蛟,小爷就是过来找个美人玩玩,你凭什么关着小爷?你自己夜夜笙歌,酒池肉林的,有什么资格管我!!!” 一个暴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恰好走到门口的素蛟回眸一笑,隐在面具下面的眼角带着温柔的细纹,语气依然柔和,十分具有长兄风范:“小弟顽劣,蛟疏于管教,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呵呵”蝉衣傻笑了两声,没敢轻易答话。 风长渊双目直视前方,神色处变不惊,完全没有意外和见怪的意思。 素蛟满意一笑,转身推开小门,摇着折扇提步而入。 “小三乖,哥哥这是为你好,你想看美人,哥也不会管你,可是你现在性别未明,来这种烟柳之地,如果不小心被别人当美人玩了,那可如何是好?” “素蛟,你才美人,你才被人玩,你给我滚出去!!” 里面被称为小三的人语气更加不好起来,站在门口的两人隐约还听到了里面传来桌椅倒地的声响,脚步顿时都变得迟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哎,你们站门口干嘛?进来呀。”素蛟好似没有听到幼弟的谴责一般,见身后两人迟迟没动静,还热情地走回门口,对两人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这个好像是您的家事,我们”蝉衣正要推辞,却见风长渊已经整整衣领率先走了进去,眼神里似乎隐约带着几分寒风萧萧的意味。 “无妨无妨,我们和风二自幼相识,我的弟弟也是他的弟弟,你是他的朋友,那小三自然也可以算作你的弟弟。”素蛟巧舌如莲,轻易就将蝉衣绕了七晕八素,不知不觉间就将人骗进了里室。 穿过一截短短的走廊,再想右转,一间布置精美的房间出现在蝉衣眼前。 镂空的黄梨木架上由上而下,摆设着造型精美的白瓷c青瓷c再由青铜器压底,堪堪挡住后面的千工床。越过木架,四副意境高远的山水画悬于墙壁之前,画卷之下,一张刻着曲水流觞的茶几上整整齐齐地排着一行小孩拳头大小的墨色茶盏。茶几侧边五步左右立着一对白鹤展翅的小巧香炉,距离不远不近,即可不扰了屋主品茶香的雅兴,有让整个房间不至于太过沉闷。 千工床外面罩着水青色的纱幔,看不清素蛟口中那位顽劣小弟的模样,但有粗重的呼吸声从里面传来,显然,那位小爷还在气头上。 彼时前一步进来的风长渊已经坐在了茶几旁,开始烧水煮茶,他的动作娴熟而优美,好似流动的画卷一样。就在他将刚刚煮好的热茶倾入墨色的茶盏中时,一串犹如星子般的光斑瞬间出现在茶盏的外壁,闪闪烁烁的,好似九天之上的银河一般,让略显单调的墨色茶盏霎那间变得夺目起来。 “来,尝尝看!”风长渊一派闲适地对蝉衣道,好似已经完全忘了他们进来的目的一般。 “姓素的,你凭什么随便带人进我的房间?”没有了小门遮挡,那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更加清晰起来。 “!!”蝉衣原本准备去接茶的动作也顿时僵住了,被风长渊镇定的神色影响,她差点就忘了这是别人的房间。 “不是你自己吵着要见风二哥哥吗?怎么?我好好地把人请过来了,反倒落不着好了?”素蛟含笑走近,顺手将蝉衣没有取走的茶盏接了过来,缓步走向了千工床。 “风风二哥哥来了?你不会又骗我吧?”床上的人语气终于平缓了一些,只是还有点怀疑。 “那你自己来看。”素蛟说着,抬手用折扇撩开了床边挂着的纱幔,然后微微侧身,露出了身后正在饮茶的风长渊。 “咳咳”在素蛟撩开纱幔的瞬间,蝉衣想着毕竟初次见面,没好意思去看,便附身去取风长渊刚刚倾满的茶盏去了,谁知就在她低头品茶的间隙里,视线还是一不小心扫到了床上的那人。 只见那人没像其他人一样戴着面具,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稚嫩的面容。他的五官华美艳丽,气质雄雌莫辨,乌黑的长发烂糟糟地蓬着,浑身上下被一条白色的布料包裹着,只剩下一只四处张望着的脑袋还露在外面,像极了一只巨型蚕蛹——这下,蝉衣终于明白那少年的怒气从何而来了。 “你是谁?”哪怕已经被人裹成了蚕蛹,那少年的眼神仍是极其高傲的,像一只刚刚长出利爪的小狮子似的,迫不急待地挥舞着爪子,像要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 “我咳咳我叫蝉咳蝉衣”蝉衣强忍住咳嗽,小声回了一句。 “小三,对小姑娘要礼貌一些,怎可如此语气说话?”素蛟皱着眉,小声提点了一句。 “你管我!!”素虺白了一眼素蛟,视线却不停地偷偷打量着没说话的风长渊,双眼亮晶晶的,满是显而易见的崇拜。 “我不管你,可这位蝉衣姑娘可是你风二哥哥的朋友,你如此对她,难道不怕你风二哥哥生气?”素蛟对自己这位幼弟极为了解,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软肋。 素虺的目光果然闪烁起来,明显有几分心虚的感觉,一直扭来扭去的动作也瞬间僵持了。 “行了,少拿我当借口,你父亲如果知道你偷了他的卷天纱来对付自己弟弟,到时候可不是关关禁闭能解决得了的。”风长渊这时才终于放下了手上的茶盏,提醒了一句得意忘形的某人。 “快放开我!!”见风长渊为自己说了话,素虺顿时又活跃起来,刚刚那些小小的心虚也立即消失了。 “行行行,来,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刚刚喊了那么久,小心待会儿说不出话来。”素蛟一边答应着,一边坐到床沿上,附身扶起了素虺,将手上的温茶给他喂了一些。 素蛟看了看正坐在茶几旁的风长渊,猜想到这杯茶应该是他煮的,所以也没有拒绝,一脸别扭的窝在素蛟怀里喝了茶,然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卷天纱,无声地提醒着某人未做的事。 素蛟无声地笑了笑,反手将空茶盏往风长渊那儿一抛,后者头也未抬地接了下来,放到了茶几上。 “先说好,待会儿可得跟我一起回家,父亲的生辰快到了,你在外面玩儿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收收心了。”素蛟站起身来,将素虺移到床边,让他倚着床柱,手中的折扇对准了后者身上的卷天纱。 “嗯嗯嗯。”素蛟含含糊糊地点点头。 素蛟满意地拍拍他的脑袋,换来了对方恶狠狠的一个白眼,这才动手飞快地掐了一个诀,解开了素蛟身上的卷天纱。 在卷天纱解开的瞬间,素虺韩不犹豫地跳下床,狠狠地踢了一脚一脸笑意的素蛟,而后才故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皱巴巴的衣物。 素蛟低头看了一眼衣摆上的脚印,抬头看向素虺时,眼神里仍然是满满的宠溺笑意,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形。 眼前的少年五官和之前风长渊所变的少女有几分相似,只是轮廓更为锋利一些,但从身体上的某些明显特征可以看出,此人性别绝对为男。蝉衣想起白先生之前所叫的那声“三少”,这才明白为何意。但刚刚素蛟说这位弟弟性别未明,却不知是何意思? “他们是海蛇一族,成年之前,性别可自行选择。”风长渊看出了蝉衣的疑惑,出言解释了一下。 “哦。”蝉衣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之前扶桑在给她讲解鲛人族的时候,有提到过,很多海洋种族刚刚降世的时候是没有性别之分的,一般要等到成年之后,才会根据自身情况自行选择一个合适性别。 “别这样拽,慢慢来,急什么?你风二哥哥还能飞走不成。”这时,旁边的素虺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正在纠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脸色已经有了一些不耐烦。身后的素蛟看不过眼,赶紧上前帮忙,还被对方气鼓鼓地踹了两脚。 “都怪你!!”素虺小声抱怨道,他现在虽然性别未定,却一向注重外表,更何况现在自己最为崇拜的风长渊就坐在自己面前,自己的丑态全部被他看到了,他心里的委屈自然可想而知了。 “我出去一下。”风长渊突然站起身来,小声道了一句,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蝉衣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追出去时,风长渊已经不见了踪影。 外面缠绵悱恻的的琵琶声已经消失了,变成了节奏鲜明的鼓声,蝉衣站在屏风后面,小心翼翼地往外张望着,不敢再向前走了。 很快,蝉衣就在重重人影之中发现了风长渊的身影,只见他正在跟一位身着绿色舞衣的女子说话。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对方突然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还伸出小粉拳要打他,但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那女子也没在意,笑了一会儿,便转身引着风长渊进了身后的屏风里 蝉衣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赶紧跑回了房间里。素家兄弟俩还没出来,也不知头发的事解决没有,她也不好再贸然进里面去,只得一个人坐在桌子边,静静地发起呆来。 “呃?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顶着一身脚印的素蛟揉着额头从里室走了出来,神色里带着几分懊恼,显然里面的事还没有解决,被赶出来了。 “啊,”蝉衣惊了一下,这才支支吾吾地指了指外面:“他他有点事,出出去了。” “哦。”素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也坐到了桌子边,学着蝉衣刚刚的样子, 一手撑着下巴,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你说小三会喜欢什么呢?” “呃?”蝉衣不解地侧首看向素蛟。 素蛟瞟了一眼身后,然后向蝉衣靠近了一些,摸摸鼻子,压低声音道:“我想买点东西给小三,你说他会喜欢什么呢?” “大概是用卷天纱将你捆起来,挂在城楼上示众三日,他会比较喜欢吧。”这时,风长渊突然撩开外面的轻纱,缓步走了进来。 “唉~”素蛟闻言又是一叹,神色更加萎顿起来。 风长渊走到两人身后,一手若无其事地推开素蛟差点挨到蝉衣手臂上的脑袋,一手举着一只描金白瓷盒递到了蝉衣跟前:“你进去看看他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蝉衣接过那个散发着淡淡木樨香味的瓷盒,疑惑地仰起头问道:“这是什么?” “咦,你哪来的发油?”风长渊还未来得及解释,一旁的素蛟高兴地抢过了白瓷盒,大声问道。 “借的。”风长渊不欲多说,伸手示意素蛟将东西还回来。 “哎,别这么小气嘛,先借我用用呗。”素蛟一脸讨好的笑意,牢牢地握着瓷盒,有这个东西,还怕理不顺自己弟弟的头发吗? “你觉得小虺这个时候想见你?”风长渊凉凉地提醒道。 “”素蛟哑口无言,这还用问吗?自己那宝贝弟弟明显是不想见自己的。 蝉衣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那,我试试吧。” “大恩不言谢!!”素蛟好像怕蝉衣会反悔似的,立即将瓷盒双手奉上。 蝉衣接过瓷盒,转身暗暗鼓励了自己一番,然后提步走进了里室。 “你进来干什么?”大概是素蛟之前说自己是风长渊朋友的这句话起了效果,正在跟自己生闷气的素虺虽然面色不喜,但语气却还算克制。 “给你送样东西。”蝉衣小心地给对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瓷盒。 “这是什么?”明显,比起常年辗转风月场所的大哥,素虺也没见识过这种女子闺房常见的物件。 “这是发油,可以帮你梳理头发。”蝉衣解释道,她自己虽然没有用过这种东西,但是曾在医书上看过有关发油制作的药方,对于它的作用还是很清楚的。 “真的有用?”素虺眼神很是怀疑。 “嗯,有用的。”蝉衣保证道。 “那我试试吧。”素虺终于伸出了手。 蝉衣看了看他面前那把已经摔成两截的象牙梳,默默想了一下,小心地提议道:“要不我来给你梳吧?” “嗯,行吧。”素虺点点头,转过身去。 没了梳子,蝉衣只能用手指代替梳子先将素虺的头发分成几股,然后在自己掌心抹上发油,再慢慢涂抹到素虺的头发上,一点一点地将他打了结的头发理顺。 用手指代替梳子,很好掌握力度,素虺刚开始神色还有些紧张,慢慢地就彻底放松下来了。此时正透过面前的铜镜,不露声色地打量着正在给自己梳头的蝉衣。 “你和风二哥哥怎么认识的?”素虺一边玩着一缕已经理顺的头发,一边小声问了一句。 蝉衣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去,这才发觉素虺不知何时变成了女子形态,面颊微粉,神色中带着些许女儿家的娇羞,一双碧色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正透过铜镜定定地看着自己。 蝉衣想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又继续起来,语气平缓:“我师父失踪了,有人告诉我,店长会寻人,所以我们就认识了。” “那当然,风二哥哥是最厉害的!!”素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眼睛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似的,大声道:“风二哥哥他从小就很厉害,我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被一个大妖怪抓住了,风二哥哥不到一天时间就找到了那妖怪到洞穴,一人单挑了洞穴里大大小小几十个妖怪,毫发无损地将我带回去了。” “这么厉害呀,我还从没听人说过。”蝉衣顺着素虺的话,含笑应了一声。她确实从未听白堕等人提过此时,不过之前留宿孟姑娘家时,孟晓不小心伤了自己,惹得甘遂突然变身为狼,差点就铸成大祸。当时不知从哪儿赶来的风长渊指尖一动,周围的时间似乎瞬间被冻结了一般,这才让孟晓有了活命的机会,此时想来,那种法术应该是很了不起的。 素虺见蝉衣脸上没有不耐,于是兴致更浓,微微侧过身子,仰头问道:“那你见过他的释音琴吗?” “没见过。”蝉衣略显遗憾地摇摇头。 “释音琴很漂亮的,是风二哥哥的法器,不过我也只见过一次。”素虺解释了一下,神色也有些失望。 蝉衣见状,不觉嘴角一弯,安抚道:“既然是法器,那就是保命用的,自然不好轻易示人。就像我们医者也不会经常让别人去翻看我们的银针一样,想来店长也应该是如此吧。” “啊!有道理!”素虺矛塞顿开的点点头。 “好了,头发已经理顺了,你要扎起来吗?”这时,蝉衣已经不知不觉将素虺的头发打理好了。乌黑浓密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木樨香,光泽耀人,映得镜中人的面容又俏丽了几分。 素虺转身看了看蝉衣单调的马尾发式,眼神略嫌弃,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吧。” 蝉衣一哂:“那我先出去将东西还给人家吧?”风长渊之前说过,东西是借的,自然应该是要还回去的。 “好,去吧去吧,谢谢啦。”素虺漫不经心地挥挥手,不知何时已经变出了一把全新的象牙梳,已经迫不及待地对着镜子梳理起头发来。 蝉衣刚一走到外面,便见到素蛟笑容满面地捧着一杯茶走了过来。 “辛苦辛苦,来,喝杯茶,休息一下。”素蛟说着,一手接过蝉衣手上的发油,一手将茶杯塞到了他的手上。 “呃,你干什么?不是要还回去吗?”蝉衣见素蛟将发油塞进了自己袖口里,顿生不解。 “放心,已经付过钱了,这个先留着,说不定小三以后还用得上呢。”素蛟拍拍袖口,一副深谋远虑的模样。 “他就是一弟控,你不用管他。”风长渊好笑地摇摇头,对蝉衣道了一句。 “素蛟,你是不是又动了我的衣服?”一声爆喝从里室传来。 素蛟含笑对着两人拱拱手,一路小跑着进去了。 “什么衣服?别急别急,我来看看。” 蝉衣此前虽从未听过弟控一词,但见此情形,似乎已经隐约明白了什么。 “走吧,船应该快到了。”风长渊放下手上的茶杯,对蝉衣小声道。 “不等等素虺姑娘吗?她应该很想跟你说说话的。”蝉衣略有些迟疑。 风长渊一听此话,原本缓慢的动作顿时加快:“不了,船不等人。”话音未落,他已经急不可待地走出了房间。 蝉衣低头笑了一声,放下手上的茶杯,移步跟了上去。 风长渊一出飞天阁就变回了素虺的模样,他虽然用钱买通了鬼市的守门人,但按时进入鬼市的客人都是有记录的,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地走在外面,去挑战鬼市千百年前就定好的规矩。 乘船的渡口在一楼,伴随着一阵阵鸣金声,鬼市里的人流都在慢慢地向一楼涌去,蝉衣二人跟在人流的末端,缓步向前。 风长渊一边走着,一边低着头,逗弄着袖口里的小黑蛇。 蝉衣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压制住心中的疑惑,小声问了一句:“素虺他们是海蛇一族,自然可以操纵这些小黑蛇,可是你之前是怎么让它们听你话的?难道你也是海蛇族的吗?” 风长渊的身体僵了一瞬,然后才摇头否认了蝉衣的猜测:“我不是海蛇族。”但关于他为何可以操纵海蛇的问题,他却故意选择性忽略掉了。 蝉衣不是一个喜欢追问别人的人,再加上听到他的语气似乎有几分低落,便没有再追问。 走到一楼奈何堂前时,风长渊袖中的小黑蛇突然从他的袖子里爬里出来,嘴里含着一颗红色的珠子,缓缓地避开行人,爬进了奈何堂的大门。 蝉衣见状正要询问,却被旁边一个急着去隔壁买船票的客人挤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旁边的风长渊。等她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前面已经传来了船翁的吆喝声,她抬头往上一看,最上面的飞天阁已经变成了雾状,好似海市蜃楼一般,正在逐渐消散——鬼市的收市时间到了。 鬼市的扁叶舟不大,一条小舟上连船翁堪堪也就能乘下人,两人赶到的时候,客人们几乎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两人便连着船翁三人乘了一条船。 扁叶舟形似竹叶,两头尖尖,船身极薄,行驶如风。船客坐在中间,左右两边微微弓起,可以避免让周围的河水漫上船来,湿了船客的鞋袜。 随着鬼市全部化为白雾散去,周围一下安静下来,甚至连行船的水声也无,除了挂在船尾的点点将熄未熄的烛光,周围什么也看不见了。 河面很空旷,连回声也没有,无数的船灯接连不断,好似夏夜漫天飞舞的流萤一般,无声又快速地向前移动着。 随着河道渐渐便窄,身边可见的船灯也慢慢变少了许多,有淡淡的花香随着微风拂面而过,伸手不见五指的河道上终于有了淡淡的微光。 “那些客人去哪儿了?”蝉衣回头看着身后渐渐消失的烛光疑惑地问了一句,这个问题她很早以前就想问师父,可师父每次来鬼市,都是大醉而归。她一边要防着师父一不小心滚到水里,一边还得叮嘱甘遂看住重黎不许玩水,就算觉得眼前场景稀奇,也没空去问了。 “人有人道,鬼有归途,殊途同行本就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姑娘又何须在意缘尽之后的归程呢?”一直默不作声的船翁突然含笑出声。 “殊途同行?”蝉衣不解地看向船翁:“既然有缘同行,为何不可成为朋友?” 船翁又答:“这世间能够殊途同归的人本就在少数,如果真的有缘,即使短暂离别,也总有重逢之期,不强求,随缘即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蝉衣静了片刻,眉间依然带着疑惑。 “姑娘看着小船如何?”船翁见状问了一句。 “又快又方便,挺好的。”蝉衣脱口而出。 “那姑娘可曾想过它为何每次只能承载人?”船翁又问。 蝉衣低头想了想,才慢慢回答道:“这船窄小轻便,但面积有限,人太多,难免拥挤,还有可能导致船倾,发生意外,是这样吗?” “姑娘灵慧,既知船小不便乘多人,那你再想想每个人的心又能有多大呢?众人同行,虽热闹,可难免不能顾及所有,摩擦不断,生生将难得的缘分耗尽,将良缘结成恶果,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船翁一边缓缓地摇着船槁,一边娓娓道来。 蝉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水栽船,船轻则速疾;船栽人,人少则众安;人栽情,放下则心安。姑娘,路途遥遥,负重前行,终不致远,学会放下,放得远方。” 船翁的话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边,等蝉衣回过神来,却见四周不知何时已经大亮。 群山巍峨,绿草过膝,眼前哪还有什么船翁c暗河c扁叶舟?他们已经完完全全离开鬼市了。 “呃?船翁去哪儿了?”蝉衣环视了一番,身边除了已经变回本来模样的风长渊,哪里还有其他? “船翁自然是去摆渡了。”风长渊笑着回答了蝉衣的提问。 “可”蝉衣抬手还要再问,对面的风长渊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 “闭眼!”风长渊神色严肃地吩咐了一句。 蝉衣见状,只得暂且防下心里的疑惑,乖乖地闭上了双眼。 风长渊看了她一眼,而后缓缓地从身后拿出一朵彼岸花放到了她的掌心里,低头默念了两句咒语。 少时,只见一缕淡淡的红雾从蝉衣的掌心腾空而起,正欲散开之际,那朵彼岸花突然被一股无形地力量托起,飞快地将红雾尽数吸入其中 风长渊随手将吸了红雾的彼岸花扔到了身后,然后拿出袖中的小寸,抬手轻轻地敲了一下蝉衣的额头,语气里重新带上了笑意。 “好了,睁眼吧,我们该回家了。” “哦!”蝉衣睁眼,隐在狐狸面具后面的双眼似乎又清澈了几分。 两人回到忘忧坞的时候,已经是月上西头的时辰。 不知风长渊是定位失误,还是故意为之,他们从阵法里走出的地方,并不是之前离开的二楼房间,而是已经显出半截的栈桥上。 “小师妹!!!”蝉衣还来不及疑惑,一个高大的身体踏着月色飞奔而来,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蝉衣瞥见不远处正在缓缓走近的素栖瑶和扶桑人,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蹬了蹬悬空的双脚,假意咳嗽了两声,然后低声呵斥道:“阿遂,放我下来!!” “不放!!”哪知一向听话的甘遂居然首次反驳了她的吩咐,并且还将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 “我给你买了吃的,乖,听话!”蝉衣猜到道对方有此举动,很可能跟自己早上不告而别有关,也不敢说重话,只能小声哄着。 “不要!”甘遂摇摇头,断然拒绝了美食的诱惑。 “”蝉衣无语了片刻,只得尽力无视掉风长渊和素栖瑶调侃的眼神,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甘遂的肩窝里,就当自己已经睡着了。 甘遂等了片刻,见蝉衣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动,还以为对方真的睡着了,转过身来,放轻脚步,抱着她率先进了屋。 扶桑见风长渊和素栖瑶好似有话要说,便对二人点头示意了一下,也转身离开了。 “老大他们找到夏小姐的原身了,现在正在找她的魂魄,你那边怎么样?”素栖瑶走近了两步问道。 风长渊看着三人匆匆离开的背影,轻笑了两声,这才侧首回答了素栖瑶的提问:“那兄弟俩又吵架了,我没见到正主,不过刚好在他们的办事处见到了七爷,在他那儿知道了解煞气的口诀和办法,现在蝉衣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那魅灵的灵体我已经找人转交了,只是它的本体我们至今都没看到,估计还得再费点时间。” “魅灵本体?”素栖瑶沉吟了一下,而后抬头道:“你看起来很清楚对方的来历,连你也找不到它的本体吗?” 风长渊一边向屋内走去,一边解释道:“魅灵由执念而生,除执念宿主以外,与六界不存在任何联系,是一个完全全新的个体。地府不记名,天界不入册,于六界而言,几乎算是一个透明的黑户,所以找起来会很耗时间。” “那如果能找到她的宿主,会不会就很容易找到她了?”素栖瑶反应极快。 “一般而言,确实如此,但我们这次遇到的魅灵情况比较特殊,恐怕没办法去请她的宿主帮忙了。现在只能等十三他们将夏小姐的魂魄带回来,我们再问问她,看看有没有线索了。”风长渊说完,便提步上了二楼。 三楼房间。 蝉衣跟甘遂c扶桑二人大致解释了一下自己今天突然离开的理由,并重点安慰了甘遂。告诉对方自己绝对没有要丢下他,一个人跑路的意思,只是事出突然,来不及向他们辞别而已,并认真地保证坚决不会再有下一次。 听完蝉衣的解释和安慰,甘遂虽然半知半解,但情绪已经好了许多,终于肯放下蝉衣,让她坐下来休息一下了。 “呐,这是给你买的荷包,我看你的那个已经很旧了,正好可以换一下。”蝉衣掏出一只黛青色,绣着白鹤的荷包递给扶桑,笑道。 “好好好看”正在闷头吃糕点的甘遂抬头扫了一眼,十分给面子的称赞了一句。以前药老去鬼市也会给他们带回来各种小玩意儿,但十有都是在醉酒状态下挑选的,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每次蝉衣和重黎都会十分不过面子地拒绝,只有他会搜肠刮肚地找自己所有能想到的溢美之辞安慰药老,并将所有礼物照单全收,到现在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谢谢,很漂亮。”扶桑眼睛亮了亮,也是很喜欢,他的那个旧荷包还是他很久之前在鬼市捡的,已经用了很多年了,确实需要换一下。 蝉衣见扶桑接了荷包,便顺手将他之前放在自己这儿保管的小锦囊还给了他。她今天在鬼市特意找了当铺,用自己身上的夜明珠换了一些金叶子,填补了一下这个小锦囊里自己用过的钱,现在可以算是完璧归赵了。 扶桑似乎没有察觉到一般,直接将锦囊里的玉佩c金叶子换到新荷包里,然后随手收了起来。 “蝉衣姑娘,店长让我给大家准备了宵夜,一起下去吃点吧。”白堕敲门走了进来。 “嗯,好,麻烦你了。”蝉衣站起身来,带着甘遂c扶桑二人,跟着白堕下了楼。 一楼大厅里,灯光灼灼,风长渊独坐在长桌边,正在仔细端详着一对半旧的如意扣。那如意扣通体浅绿,玉色通透,两边各用金箔缠了一半。此时,这对本应该合成一对儿的如意扣已经被一分为二,在金箔的位置系上了小红绳,变成了两枚挂件。 “看成色,应该是老玉了,夏先生有说什么吗?”白堕走到风长渊身后,询问了一句。 夏家是做古玩生意的,这两枚如意扣也是从他和夏苓身上找到的,而那个魅灵最开始栖身的地方正是这对如意扣。 风长渊放下如意扣,招手让几人坐下来,然后缓声道:“夏家生意一向由夏家长子夏璟掌管,他只知道这对如意扣到他们手里的时候就是如今这样子,至于其他的,可能也只有夏家大少爷知晓了。” “那你现在是准备亲自走一趟吗?”白堕看到对方回来许久,衣服也没换,就追问了一句。 “嗯,”风长渊点了下头,没有否认:“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得想办法让它有个了结。” “你还要出去?”蝉衣看了看风长渊脸上微显的倦色,不禁脱口而出。 “嗯,去趟市里。”风长渊随口应道。 “那个魅灵很难对付吗?”蝉衣猜测道。 风长渊笑了一声,举箸给蝉衣夹了点菜,放进了她面前的小碗里,慢慢解释道:“那个魅灵已无大碍,它的灵体已经送回去了,只是它的本体还尚在他处,不找出来处理一些,恐怕会祸及他人,所以需要回收一下。” “那之前被魅灵抓走的夏小姐,还有可能回来吗?”蝉衣想到被困梦境中的那位女子,心里暗暗有些担忧。先前在梦里,听魅灵的意思,好像它和夏苓已经做了什么交易,如果活人一直被困在梦境里,那现实世界的那个她,岂不是要变成没有魂魄的活死人了? “十三他们已经去寻人了,只要能及时找到夏小姐丢失的魂魄,她就不会有事的。”风长渊安抚道。 “我之前被魅灵抓走的时候,好像看它去过我们之前留宿的那个小县城,我猜夏小姐有可能在那儿。”蝉衣还没有告诉风长渊等人,自己有梦中“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没敢明说,只是隐晦地提醒了一下。 “好,我会通知十三他们去那边看看。”风长渊应了一声,又往她的碗里夹了些小菜,道:“先吃饭吧,其他事交给我们就好,你之前被煞气入体,现在煞气虽然已解,但还是要多加休息才好。” “哦。”蝉衣乖乖地低下头,吃掉了碗里的小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