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侯爷当怂包(重生)》 正文 1.第一章 初秋三更天,穿城而过的大小河流为江宁更添几许薄凉,夜色织成最好的衾被,整座城睡得静谧安详。 除了城南佑安丘上的虞家别苑。 本应被白色覆盖的灵堂,此刻却因冲天的火光烧红了漆黑的夜空。灼人的火焰仿若活物,四处游走,带起呛人浓烟,也让火场中狼狈不堪的瘦削女子哭干了眼泪。 虞莜看着身旁奋力护着的c虞呈的尸首,万念俱灰。父亲遭人戕害,家业被继母所夺,连真心相待的竹马都退婚毁约。可悲的是,她竟还信他深夜约见自己有要事相商,现在被困火场都无人来救。 她这一世,可怜又可笑,她好恨,也好悔。 须臾后虞莜终支撑不住闭上了眼,不甘地咽了气。但倘若再晚片刻,虞莜便可看见仿若漫天晚霞的火场中竟忽然闯入一高大男子,即便蒙面,也可从露出的眉眼一窥其逼人的英气与冷毅。 烧焦的房梁咔擦一声坠坠落下,男子抬腿朝半空横扫,房梁瞬间被其踹向旁侧的柱子,梁柱相撞火星四溅,终是落于地上,折成数段。 而男子的衣物,未受分毫折损。 看着披头散发c满脸皆是污渍c连衣袖都被燎得破烂不堪的虞莜,男子伸出手探了探鼻息,本是微微颤抖的手,在知晓眼前人的状况后,僵硬了半晌。 男子两道剑眉皱得死紧,眼眶发红的盯着眼前人。火场危机四伏,却都不及这男子眼神一成凶恶,可男子抱起这蜷缩成一团的小小人儿的动作又是那么小心翼翼,像是倾注了其所有的温柔。 男子几步便消失在了火海中。 “晚秋,夫人唤大小姐去前厅。” “李嬷嬷,小姐刚服药歇下,能不能缓些再去?” “可是这钱家人” 虞莜在一阵争吵声中睁开了眼,看着水蓝色的床幔,虞莜一下子坐起身,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呦,你看你这丫头净瞎说,大小姐这不是已经醒了吗?” 话音刚落,床幔便被粗鲁地掀开,抬头一看入眼便是一位白面黄牙老妇人,铺面而来的脂粉味差点让虞莜咳出来声。 “小姐,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再请郭大夫来瞧瞧?”看见虞莜皱了眉,晚秋赶紧上前挤开了李嬷嬷,给虞莜披上深衣。 看着眼前这绿衣姑娘熟悉的面容,虞莜一阵恍惚,她不是在火场吗?怎么回到自己房间了? “小姐?”晚秋见虞莜呆愣住,不放心地又唤了一声。 而被挤到一旁的李嬷嬷却暗自嗤笑一声,随手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襦裙就放到虞莜面前道,“钱少爷在前厅等候多时了,还请大小姐快些梳洗,毕竟是未来的夫君,可怠慢不得。” 明明是个婆子,这一番话却说得如此放肆。虞莜拦住想争辩的晚秋,朝着李嬷嬷一笑,柔声道,“劳烦李嬷嬷在门外候着。” 见虞莜答应,李嬷嬷这才喜笑颜开地扭走,晚秋即刻跟上落了锁,又回到虞莜身边担忧地看着她。虞莜见状握住了晚秋的手,轻声问道:“晚秋,钱家人来作甚?” “回小姐,来商量亲事。” “我和钱晟?” “嗯。” 一番问话,让虞莜心里沉沉浮浮,她记事从未出过错,灵堂火场尚且历历在目,在晚秋说之前,她也凭记忆知道钱晟今日来是商量亲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她是如话本里的人一样,重活了一世? 沉默半晌,虞莜松开了晚秋的手,便命晚秋快些帮她梳洗。晚秋虽心有疑虑,可眼下也耽搁不得,赶紧手脚伶俐做事。 而看着镜中苍白的面容,虞莜只觉恍若隔世。 走进前厅,虞莜便已理清思绪,她应是重生回到了一月之前,那时父亲病重,秋闱刚刚放榜,温宣高中解元,说要她 怎么又想起那个书生,虞莜你犯贱还没犯够吗! 思及此处,虞莜面色如霜,看得前厅一众人心下莫名一惊。注意到众人的视线,虞莜须臾便收起了冷脸c微微浅笑。这一笑偏又好似方才的寒意皆是假象,眼前只留下丝丝暖意。 人面桃花相映红,有心人眼里必然留有此番光景。 至少前厅内一年轻男子便有了这样的旖旎念想,连带嘴角也跟着虞莜微微翘起。 宣朝女帝开国,后虽男子继位,但历代设置女官,民风甚是开放,男女间也不若他国般禁忌颇多。 一一打过招呼,虞莜才悠悠落坐,朝对面的高大男子微微颔首,不出意外听见了瓷杯碰撞的清脆声音。 “少爷见着虞小姐无事太过欣喜,失礼,失礼了。”钱顺六偏头瞪了眼男子,话语里的嫌弃连外人都听得真切。 “钱管家言重了,莜儿体弱多病,日后还望钱家多多照拂。”虞夫人连忙说道,谄媚的样子让钱顺六对虞家更是瞧不上。 父亲患上奇症,每日只能靠昂贵汤药续命,不过两月虞家便已虚空,偏偏继母好赌,等瞒着的赌债追上门时,虞夫人当场便拿虞莜抵了债。 这债主是当朝南方首富c钱家,她要嫁的人,则是对面的男子,江宁 出了名的怂财主c多次前来虞府提亲的钱晟。 这些变故让上世的她措手不及,无依无靠只能任人鱼肉,最后竟在父亲丧期无名无分被送进了钱家。 虽然钱晟对她百依百顺,两人成亲,别说圆房,连牵手她不愿,他便不勉强,且无半句怨言。 他说,对她,连等待都是甘之如饴。 可这世,她的路该如何走,只能由她定。 虞莜起身走到了钱晟面前,看着竟被她的靠近吓得站了起来的钱晟,虞莜却没再像上一世那般嫌弃,毕竟上一世这个怂财主是真心待她。 但可惜,流水有情,落花无意。 “钱少爷可有烫伤?”虞莜拿出丝帕,一双水灵杏眼满是担忧地看向钱晟,直接忽视了在场其他人。 “没,没,没事。”看着虞莜手中绣花丝帕,钱晟连连摇头,惊喜虞莜竟主动和他说话,可也惊吓过头一下子结巴了起来,“多谢,多,多谢虞姑娘。” 而这话说完,钱晟的手还在抬起放下的犹豫中,偏开目光,纠结着要不要伸手去拿这个手帕。情急之下,额头竟冒了汗。 虞莜忍不住轻笑出声,将丝帕放在钱晟手旁的桌上,柔声询问道,“父亲曾说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便可,在这桩婚事定下之前,我能否与你父亲见上一面?” 此言一出,虞夫人便冷了脸,虞莜这话是说她做不了主吗?当下狠狠一拍桌子,厉声道,“虞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爷病着,除了我还能有谁给你做主?” “身为虞家下任家主,我自十二岁便学着打理虞家大小事务,父亲罹患怪症,担心我尚且年幼,才扶你做妻室以助我一臂之力。我为尽心服侍父亲才将虞家暂交由你打理,可现下看来我是错信了。 看在我母亲是你嫡姐的份上我唤你一声姨母,但别忘了你是妻是妾不过是我在父亲面前的一句话。而且早在有意与温家结亲时,父亲便当众许诺过,我的婚事当由我定,姨母你这般僭越,可曾考虑过父亲的颜面?” 比之虞夫人的呵斥,虞莜只是轻笑着说出了此番话,可在气势上孰胜孰负,钱顺六也抚上了他的八字胡。 以掩笑意。 “虞莜,你” “夫人,老爷唤你回房,说此事交由大小姐处理。” 虞夫人被气得起身抬手便想给虞莜一个耳光,还未走近就被小跑进前厅虞管家拦住, “虞斯,你怎么还没走?!” “夫人,老爷唤你回房。” 虞管家第二次打断了虞夫人的话,虞夫人却只能气愤离开,虞斯是祖上虞将军的副将,连虞老爷都要尊称一声斯叔,她这个刚从妾变为妻的夫人想要和虞斯抗衡,还不到时候。 等,她要等到虞呈咽气,再把这群叼奴全部遣散,把虞家牢牢握在手里。 “让钱少爷c钱管家见笑了,我这个姨母太过骄纵。” “敢问虞小姐为何称虞夫人为姨母?” “虞莜向来只唤一人母亲,父亲也无异议。” 虞夫人一脚刚踏出前厅,便听闻虞莜如此轻蔑说道,手里的帕子顿时被撕扯出了裂痕。 虞斯看在眼里,心里也吃了一惊,他本是清晨动身为老爷求药,听闻虞莜得了热症便耽误了会儿,幸而走得不远大小姐又及时派人来唤,他这才赶上。 万万没想到,夫人竟会将大小姐嫁去钱家,这不是要逼死大小姐吗!怨不得大小姐对夫人这般不客气。 这边钱顺六刚想接着虞莜的话说下去,却听闻眼前这他向来看不上的“江南才女”话锋一转。 “所以人活一世,眼力很是重要。要是连主子都认不清,那还不如养条狗来的方便。钱少爷,你说是吗?” 虞莜这话是说给谁听的钱顺六自然心里通透,可钱晟忽然被虞莜问话,心里一阵惊喜,未及思忖便开了口,“虞姑娘所言甚是!” 这一次总算没结巴了,钱晟开心地又补上一句,“我家养的几只狗都很聪明伶俐,虞姑娘要是喜欢,便送给虞姑娘吧。” “多谢钱公子美意,虞府也曾养狗,不过不够忠心,曾向主人狂吠,后被父亲赏了下人做成火锅,虞莜不想再为此事烦心。” “这样啊,那是我多言了。” 钱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坐回了椅子,钱顺六看着这一直垂着头不敢直视虞莜的钱晟,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叨扰多时,虞小姐想见我家老爷之事顺六定会向老爷转达,今日便先告辞了。” “虞莜身体不适,恕不远送。” “虞小姐客气。” 遣人送走钱家二人,虞莜再坐下时只觉头晕目眩,一摸额头,果然热症未退,反而更加严重。撑着疲软地身子去看了虞呈,又和大夫再三确认了虞呈的状况,虞莜才让晚秋扶自己回房歇下。 以往因温宣不喜女子练武,即便虞家剑法需人传承虞莜也只是熟记剑招,并未勤加练习,反而督促庶妹虞晓日日苦练。现下想来,她也该练练,至少得让这副先天不足的身子不那么羸弱。 这一歇再醒来便到了傍晚,虞斯候在屏风之外听了虞莜的吩咐即刻领命离开,看着窗外的绚烂的红霞,虞莜下意识握紧的双手,指甲深深嵌入肉中都不知痛。 “小姐,该喝药了。”晚秋将药端到床边,甚至担忧地望着自家小姐。她自幼被卖入虞府就跟着小姐,说句逾越的话,她早就把虞莜当做了亲人。 今日小姐醒来后,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小姐有哪里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急得她嘴角都生了泡。 虞莜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没让虞莜邹眉,看着满脸忧虑的晚秋,到底心生不忍。 可她这番经历又该如何开口? “晚秋,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无须挂心。”放下碗,虞莜轻轻抱住了晚秋,“明日起,你便去照顾老爷,我怀疑父亲的病和姨母有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夫人?!”晚秋惊讶地瞪圆了眼,“可老爷生病时夫人不是在普陀寺礼佛吗?” “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以损推演。”虞莜松开了晚秋,道,“借刀杀人才是高明之举,姨母那人这点考量还是有的。但若说其他,还是太过妄为。” “确实,老爷一病,夫人抬为妻室后就原形毕露了,可见不是什么能人,小姐不用太担心。”晚秋看虞莜这般笃定,便也放下心来。 可虞莜听了晚秋这番话,心猛地一沉。正是因为上世都是虞夫人在明,她都忘记这样一个没甚心机的人,为何会蛰伏这么多年。 当真是因为父亲健在不好下手?还是说有谁在一旁指使? 上一世未看清姨母而落得那般境地,今日故意激怒姨母,想必那人也会做出回应,她也该做些准备了。 次日清晨便有钱家小厮送来请柬,说钱府丹桂齐放,望虞莜前去共赏。 “哼,这怂财主倒挺会附庸风雅,明明胸无点墨。”晚秋帮虞莜梳着发,还不忘调笑两句。 “你啊,当真要像那钱府管家钱顺六学学如何识人。”虞莜轻叹一声将请柬展开,“你看着这行楷写得如何?” “虽是上品,不过比小姐还是差点的。”晚秋也是跟着虞莜打小浸在书卷中的,细细一看觉出这请柬的字绝非池鱼,但嘴上却不肯承认。 “变幻灵动,欹正相生,钱晟应是习惯写行草,这行楷在有所收束的情况下还能写到如此,我自认不如。” 上一世也是偶然发现这怂财主写得一手好字,若是现于众人面前,必将引发惊叹。 只是那怂财主却从未在人前落笔,连她这个“夫人”都是很碰巧很碰巧才注意到。 虞莜对书法也有些钻研,一时竟瞧得入神,等晚秋梳好发唤她,她才有所觉察。 “再用些胭脂吧,别去了钱府让人家觉得我是个药罐子。” “是。” 虞莜先去拜见了虞呈,将晚秋留在虞呈身边,自己只带了两个粗使丫鬟便乘轿去了钱府。 北有秦南有钱,宣朝妇孺皆知。北边秦家控制陆路买卖,南方钱家掌握水上营生,富甲一方又与权贵交好,真真是让人艳羡的好人家。 江宁多园林,大家大户更是讲究布局,端得是移步换景,变化无穷。虞家得了祖上护国将军虞狩的庇佑,是圣上亲赐的宅院,和王府一般皆出自皇家御用匠人,可等虞莜真正走进这钱府,才知道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钱顺六亲自领着虞莜进了金桂园,洞门处抬头一望“月中桂”三字让虞莜翘起了嘴角,“写下这行草之人,虽不喜桂花,却也不讨厌。” “哈哈哈,虞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光是从字就能看出一人心中所想,不愧为江南第一才女。” 虞莜并未听得脚步声,却忽然从背后冒出一浑厚男声,也不惊慌,悠悠转身虞莜对来人施了个礼,不卑不亢道,“钱老爷过奖,虞莜也不过妄猜而已。” 钱戊还是第一次细细打量虞莜,典型的娇小江宁女子,容貌不说倾国倾城,却也是让人一见便落入心中,略施粉黛的清秀模样更是瞧着舒心。 “老夫粗人一个,最不喜欢你们文人那些圈圈绕绕,虞姑娘有什么想说的大可直言,说不准日后你还得喊我声爹爹,不必太过拘束。” 钱戊边说边走进园子坐下,此话虽有轻视之意,但还不至于让虞莜动怒,倒是跟在钱戊身后的钱晟听到这话后不安地偷偷打量着虞莜。 碰巧被虞莜逮了个正着,即刻烧红了耳廓。 “不在意,多谢。”虞莜用口型朝钱晟说完此句,也进了园子,钱戊未开口请,虞莜便自己坐下了。 钱戊的传言她多少有听过,此人出生草莽,最是讨厌繁文缛节,所以也并未多礼。 “这是从钱家码头旁边的胡同买来的糖水金桔,虞莜冒昧想请钱老爷品尝。”丫鬟将一个小陶罐放在石桌上,虞莜一揭开盖子,清香甘甜的气味马上飘散在空气中,顿引馋思。 钱戊不嗜甜食,可在自家儿子灼人的目光下还是接过瓷勺吃了一口。 酸甜爽口,软而不糜,倒可称为佳肴一道。 看见钱戊的表情,虞莜就知此事成了一半。 “今年秋老虎甚至厉害,入秋多日仍炎热燥人,存货难免有折损,做这吃食的冰糖c金桔皆是从钱家码头所买。” “哦,没想到虞小姐对我钱家的买卖如此注意,顺六,我怎不知有人私自买卖货栈的货物!”钱戊听闻此话,顿时恼火,横眉竖眼的模样甚是怖人。 钱戊人高马大,声如洪钟,这一声吼直叫人心肝直颤,虞莜自己也是一顿,可脸上的浅笑却未变换分毫。 “父,父亲,是,是我告诉虞姑娘的。”钱晟一看钱戊发火,未及多想一股脑便站了出来,被钱戊瞪了一眼,声音小了大半,可还是吭哧着补上了句,“也是我拜托顺叔对小工卖掉快坏的货物这事,睁只眼闭只眼的。” 钱晟这一站,八尺有余的身长顿时连日头都遮住,虞莜看着眼前宽厚却耷拉着的肩膀,不知为何,心里不禁有些暖意滋生。 这钱晟,此世还是如此怂啊。 但是 ,还是和上一世一样发自真心地护着她。 看见钱晟站出来,钱戊两道浓眉皱得更紧,虞莜起身走到钱晟身边站定,一瞧,这眉间的褶皱怕是能夹死蚊蝇了吧。 钱晟见虞莜走上前,又想去挡,虞莜失笑,悄悄扯了扯钱晟的袖子示意不必。 “钱老爷也是爽快人,恕虞莜直言,钱少爷这般难道不是找见了个难得的买卖吗?” “买卖?”钱戊面色更加不悦,本以为这小丫头能说出什么有趣的话,可现下看来才女也不过是个书呆子,“虞小姐怕是要纸上谈兵了吧,晟儿这样做确实可以笼络人心,可谁能保证卖出去的货物是否鱼目混珠?规矩不可乱!” “那便重新制定规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虞莜笑着从丫鬟手里拿过一张牛皮卷,摊在石桌上一看,却是一卷地图,“江宁水路众多,钱家的码头又多占据重要的转轴,若是将货栈变成邸铺,后库前店,一可节省存货亏损,二可另谋营生,三可方便来往过客,增加客人。” 这卷地图清楚描绘了江宁水路各个路线,各路不同之处也用不同颜色予以标记,详细得让钱戊都想令人抄画一份。 “当然,钱家货栈众多,也可租售出去一部分,或交于自家小工经营,像这糖水金桔和钱少爷喜爱的桂花糖,都是钱家脚夫想出,生意都是不错的。” 虞莜的一席话当真让钱戊茅塞顿开,规矩再死也是人定的,虞莜这说法确实可以一试,但是 “说这么多,虞莜最想说的其实是能否让虞家出些人力?我虞家虽远离战场多年,但府内家丁皆按军队规制训练,想必比一般的脚夫c小工更能帮上些忙。钱家大可选一两个码头尝试一二,虞家必全力相助,不劳钱老爷多费心。“ 钱戊的眉这才稍稍舒展,“依虞小姐所言,老夫只等收取租金便可?” “自是不能让钱家这么吃亏,年底分利,赔的算虞家,赚的虞家c钱家三七分账。” 虞莜这规矩订得定是比出租货栈要有赚头,钱戊只剩一点考虑,“虞家本就欠我钱家不少钱,连你自己都被虞夫人卖,不是,嫁给晟儿,万一赔了拿什么赔?” 见钱戊提及此事,钱晟立刻朝虞莜看去,可身量娇小的虞莜却站得那般稳,宛若崖上的岩松般,迎向空中的部分看似瘦弱,殊不知根系早就盘踞整个山崖。 钱晟还是第一觉得一个女子,也可让人有如此心安的感觉。 比之自己,是否有些可笑? 虞莜倒是没注意钱晟这偷看,左右是习惯了这怂财主暗地打量她的目光。从衣袖中拿出个檀木盒,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的纸张已有些泛黄。 “与钱少爷的婚约我并不知情,答应的人是虞夫人,而且我的婚事家父早就许诺由我自己做主。钱老爷想找儿媳虞家也不介意少一个有赌瘾的夫人,这婚约我自是不认的。欠钱家的钱,我想虞家祖宅加上佑安丘应是够了,十日内虞家便会搬出。另外买卖上的担保,圣上赐予我爷爷虞狩的名剑泰离,不知钱老爷可有意?” 钱戊在看到房契时便已收回了轻视,又听闻虞莜压上了泰离剑,他哪里还有不答应之理?只是心下觉得有些可惜,晟儿这婚事不知何时能成。 “那老夫便再给虞小姐一个面子,此事就由晟儿帮老夫盯着。此外搬出祖宅自是不用,钱家不缺宅院,不过若年底老夫没见到利钱,即便晟儿心悦你,老夫也要连本带利一起讨回了。” “那是自然。” 在钱戊的命令下,钱晟送虞莜出府,钱家家丁缠着虞莜带来的两个丫鬟愣是慢得与主子隔了条胡同那么远,虞莜觉察不禁轻笑出声。 “虞姑娘,实在抱歉,我父亲脾气大,若是吓到你,我向你道歉。”钱晟走在虞莜身后,两人间也隔了两尺有余,心里揣这些话一路,颠来倒去都走到府门口了,才算把话顺出嘴。 “钱少爷,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虞莜向前大跨了两步,轻盈跳跃的模样煞是可爱,只是这故意为难人的话,让钱晟不觉傻笑挠头。 “虞姑娘——,我说实在抱歉——。”钱晟的声音又大了些,只是仍不敢直视虞莜,以及上前几步。 虞莜看得直摇头,钱晟儿时的经历虞莜有过耳闻,现下换了种心境,也是有些心疼的,毕竟是真心待自己两世的人,就算不爱,也不可能毫无所觉。 这般想着,虞莜向钱晟走去,踮起脚,在钱晟耳边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喂怂财主,你这样我是不会甘愿嫁你的。” 钱晟低着头却也能看见飘动的湖绿裙摆向自己靠近,偶尔露出的月白绣花鞋尖也让他偷偷收进心里,所以等耳边带着温热气息的声音响起,钱晟整个人狠狠一顿,连呼吸都忘了似的c整个人都僵成了一根木头。 “噗,怂财主,你怎么还憋上气了?可有听明白我的话?”虞莜当真被钱晟这反应逗乐了,心中阴霾暂时消散,只顾掩面强忍笑意。 怂财主是钱晟顶不喜欢的称号,每每听见心中都颇为不快,可现下从虞莜口中听到,他竟觉着这称号有些悦耳。 退后一步,钱晟才红着脸说道,“我有自知之明,虞姑娘花容月貌又聪慧过人,像我这样的,这样的怂人断然是配不上虞姑娘的,才子配佳人,只有温公子c温解元才是虞姑娘的良人。” 钱晟说着惯常偷瞄虞莜,可是这一看他都忘记收回打量的目光。 怎么忽然冷了脸?他又说错话了吗? “虞姑娘抱歉,我不该妄论,我” “不关钱少爷的事,谁是虞莜的良人由虞莜来定,还请钱少爷切勿妄言。” 虞莜本不想迁怒,可听到那人名字,怒火便像蛊毒般控制她的神智。 这种感觉,不能再有。 虞莜不再言语继续向府门走去,钱晟则像个犯错的孩童般,垂头塌肩地跟在虞莜身后十步之外。不远不近,精准如斯。 虞莜乘轿来,钱晟早前便吩咐套了马车,远远瞧见,虞莜心中内疚也就深了一层。 “钱少爷,方才我是想说,虽你我无良缘,但若是愿意,虞莜愿与钱少爷结交。”虞莜无他意,遂说得坦荡,“虞家现下这副样子,不说大富大贵,虞莜希望至少能恢复以往,钱少爷今日若相助,他日虞莜必定加倍偿还。” 钱晟听闻此话,不觉抬头,对上虞莜的目光。这坚定的眼神让他不知为何有些心疼,这双眼睛里藏着太多他不明白却又想了解的事物。 强忍住想偏开头的想法,钱晟试着直视虞莜郑重说道,“钱晟必不负虞姑娘所托付。” 马车自是比左右摇晃的轿子舒适,更何况这是钱家特制的马车,软塌足可躺平休憩。虞莜一坐进马车便喟叹一声,宣朝自上代便大力扶持商行,富商的日子过得不知比寻常人舒坦多少。 两丫鬟总算摆脱纠缠,一脸焦急地跟了上来,虞莜并未怪罪,又停了片刻让两人歇歇,当然,她等的还有那个怂财主。 钱晟站在马车旁左右走动c反反复复检查着马车,一会儿看看车轮,一会儿又看看缰绳,虞莜透过帘幕却看见地却是“掩耳盗铃”在偷看她的怂财主。 她这张脸有那么好瞧? 虞莜无奈轻笑,撩开帘幕,“钱少爷,无事的话虞莜便回府了,改日再来贵府详细商讨邸铺一事。” 只见钱晟放在马背上的手明显顿了下,缓慢转过身来抱拳与虞莜辞行。 钱晟这性子怕是一朝一夕改不了,她的夙愿也急不得,总归是来日方长。 现下她首先要寻的便是父亲这怪病的根治之法! 刚下了马车,还未走进院门,便有家丁来报钱少爷遣人送来虞莜落下的东西。 疑惑间,一听来人名号,虞莜便一路小跑带着那人去往虞呈房间。 她万万没想到钱晟竟能请来百草庄的人,更没想到来者竟是江湖上踪迹最是难寻的百草庄上任庄主毒师炀青。 “方才虞莜太过心急,向先生道歉。”等进了院落虞莜才想起自己竟有诸多事宜未询问,毕竟上世无论花了多少心思寻医问药,都对父亲的怪病无计可施。 “曾听闻先生救人必会让求医者亲自寻件物什,醉满楼头牌的胭脂c禁军头领院内的女儿红c甚是还有过大漠戈壁一捧黄沙,总之皆是古怪之物,先生可要虞莜寻得什么,虞莜好准备一二。” 炀青行走江湖,皆以恶鬼面具示人,偶有儿童瞥见,顷刻吓哭的不在少数,虞莜见炀青毫不遮掩地打量自己,也大大方方打量回去。 “呵,本以为我家少主是有趣之人,瞧上的人也应该不是凡物,没想到虞小姐无趣得连青楼那些下等姑娘都比不上。” 炀青一席话让虞家众人皆冷了脸,唯独虞莜倒无丝毫恼怒之色,脚一抬向院内边走边道,“看样子钱少爷已经帮虞莜付过报酬了,那虞莜便不再多言,请。” 见虞莜不接他话茬,炀青颇为无聊地取了面具,苦着一张俊脸跟着进了院内,丝毫不理会身后因为他比女子还精致的容貌而呆愣住的众人。而虞莜听见身后的动静只是转头微微一瞥,随后便回头继续带路。 一号脉,炀青才起了兴致,“虞姑娘可知下毒之人是谁?” “自是知道,但当务之急是让我父亲好起来,其他无大碍的事,虞莜定当告知。” 虞莜既已许了承诺,炀青也不怠慢,唤医童拿来自己的药箱,便开始忙活起来。谁知刚要施针,虞夫人便在门外嚷嚷开了。 炀青立刻收了手,施针最忌心有杂念,虞莜留下晚秋在房内照应,一推开房门抓住虞夫人的手便向院门走去。 “虞莜,你做什么?!来人啊,把这个疯丫头绑起来!”虞夫人没想到虞莜竟会做如此粗鲁之事,一时间竟忘了挣脱,只顾唤人来,可她都被扯到了院门外了,还是没人敢动虞莜。 定神一看,才发现虞呈院内的人早不是她换上的那一拨,各个都是虞莜院内的人,而她的贴身丫鬟皆被护院捂住嘴,抓到一旁去了。 虞莜冷冷看了眼虞夫人,内里乍现的恨意让虞夫人猛地一僵,想要看清时虞莜已经望向了她身后。 “晓晓,将你母亲带回房中,毒师正在医治父亲,不得干扰。” “发生何事?母亲c姐姐,你们为何这般争执?” 人未至声先到,只见身着一袭胜雪白衣的少女向虞晓这边疾步跑来,方站定便赶紧分开两人。 虞莜在虞晓碰到她前便松了手,虞晓虽是虞夫人所生,但却是她母亲教养长大,她母亲逝世后也未回到虞夫人身边,遂虞莜与虞晓关系尚算亲近,只是上一世她放在心头疼的妹妹,在她需要人助时却一次都未在身边。 此刻看着外出求药风尘仆仆刚到家的虞晓,虞莜心里五味杂陈。 “为何争执你看不见吗?呵,你这好姐姐上次在钱家人面前令虞斯骗我,这次又不让我去看望老爷,还有没有天理了!”虞夫人嫌弃地挥开虞晓扶住她的手,尖锐的嗓音刺耳聒噪,虞莜顿时皱了眉。 “天理?父亲既然将虞家交给我打理,那在虞家我便是规矩。晓晓,把你母亲送回房间好生看着,不然那些赌债,不知是否也算犯了七出之条?” 七出其一,窃盗,为其反义也。当日因怕钱家不替她偿还,虞夫人签下借据时皆偷盖了虞府的章子,现在若仔细算来,也算反义,虞呈向来疼爱虞莜,万一醒来听虞莜一说婚约之事,那她哪里还有活路? 想到这点,虞夫人脸色瞬间惨白,殷红似血的薄唇张张合合,可就是说不出个什么明白话来。 “姐姐,那我便送母亲回房休息,待会再来拜见父亲可好?”虞晓见状小心翼翼地朝虞莜说道,一双桃花眼里浸上层薄薄水雾,让人顿生不忍。 终究是生母,上世虞晓虽未助她却也未害她,烦躁地点了点头,虞莜唤来自己院子的护院守住虞呈的房间,摆明只经她允许才能入内。 此番波折炀青在屋内听了个真切,入夜回到钱府后又尽数说给了钱晟。听闻虞呈的病尚可医治,钱晟很是松了口气,可听到虞莜忽视了他送去的滋补药丸,眉头复而一皱,炀青撇撇嘴不可置否地回房休息。 这趟浑水,还是让那两人去淌得好~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咚——咚!咚!咚!” 一慢三快,应是四更天了吧,虞莜揉揉酸涩不已的眼睛复又查看了便方才写下的案子,才收了笔纸,去洗漱。 回到房内才看见桌山摆着个包袱,旁边摆着晚秋留下的字条。 “只要是自己的事,小姐总是不甚在意,以前还有晚秋替小姐想着,这几日去照顾老爷不在小姐身边,小姐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晚秋的字是虞莜教教授的,因着对虞莜的崇敬,晚秋总是竭力揣摩虞莜的笔法,虞莜许久不见晚秋的字,如今一见熟悉得让人心头一暖。 “臭丫头,没点规矩,都敢教训主子了。”不就是忘记钱晟托炀青捎来的物什吗,还遭了数落。 虞莜嗔怪一声,打开包袱,里面放着十个不同颜色的小瓷瓶和两包零嘴,隔着牛皮纸虞莜也能嗅到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打开一看果然是桂花糖,晶莹剔透如珍珠般大小,比以往虞莜见过的精巧不少,竟有点舍不得吃。 含着桂花糖,虞莜也展开了包袱内的书信,想来匆忙准备便用了行草。她今日去钱府还专门多抹了些胭脂,没想到这怂财主竟是如此心细,这十瓶不同颜色的瓷瓶内装着不同的滋补药丸,一种颜色对应一天,十天一循环。 嗟叹一声自己回报不了的感情,虞莜还是将这些东西收进床头暗格,想到那怂财主落笔的样子,虞莜很快入睡。 第二日一起来虞莜便遣人给钱晟送去了自己昨夜写的案子,又听闻今日虞斯能赶回,遂吩咐下去虞斯一到家,便通知她。 用早膳时,虞夫人让丫鬟送去了房里,对这个父亲一患病就立刻分房睡的女人,虞莜眼不见心为净,左右等父亲病一好,她绝对不会对虞夫人手下留情。 血债自要血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如是想着,虞晓走了进来,一袭浅杏襦裙更是衬得虞晓清丽脱俗c温婉可人。只是这美娇人此刻却满脸倦容,眼下的青黑虽丝毫不折损虞晓的貌美,但在瓷白的肌肤上格外让人在意。 虞莜刚想让虞晓坐下吃饭,没成想虞晓竟走到她面前径直跪下 “姐姐能否绕过母亲,晓晓愿替母亲承担所有罪责。” 今年入秋仍旧燥热,虞晓穿得单薄,这一跪骨头生生磕在石砖上,沉闷的一声听着便知着实不好受。 虞莜放下了筷,沉声问道,“你可知这所有罪责有多少?你又如何承担?虞晓,你以为自己是谁。” 虞晓被问得一愣,她此次外出便是去寻百草庄,百般调查都寻不得入庄之路,回府听闻虞莜已经请来毒师炀青,本是欣喜非常,可还未见到父亲便看见母亲与虞莜争吵,向丫头婆子一问,才知她不在的月余,虞家险些变了天。 虞晓只知想要替母亲认错,可具体如何挽救她还未曾想过。 欠下赌债与私自许下婚约,虞晓咬咬牙说道,“我愿替姐姐嫁去钱家。” 虞晓话已至此,虞莜只想叹气,收起试探之意,虞莜亲自扶起虞晓,隐去自己婚事危机已解决之事,将与钱家的生意场上的承诺告知了虞晓。 一番波折,虞晓听得心惊肉跳,虞晓虽心思缜密,可做事也总是唯唯诺诺,瞻前顾后,“姐姐,虽然你自幼饱读诗书,但经商之道却涉猎甚少,风险太大了。我们不如修书给宣生哥,拜托他出面。” “呵,一介书生能有何用,他未获功名前吃穿用度还不是虞家供着他!”虞莜冷冷嘲讽,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虞晓被虞莜忽如其来的怒气吓住,向来温和的姐姐现下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宣生哥不是姐姐最爱的人吗? 昨日与母亲争执时也是,从小到大姐姐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又何曾与人急眼? 虞晓满是疑惑的目光让虞莜很不自在,想来上辈子的怨气这辈子好似皆数化成了戾气,而温宣就是这火引子,一碰见她便怒火中烧。 胡乱喝了几口粥,对着虞晓说,“吃完去你母亲院里守着,如果我再发现她私自调换虞府下人,下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就是她。” 说罢,虞莜便匆匆出了门,来到虞呈这里。 经过昨日的治疗,虞呈今日的气色稍见恢复,原本青黑的嘴唇,也渐渐有了血色。 “昨日我提出的治疗方子虞小姐可有考虑好?” 为了让炀青舒心,虞莜便让吩咐下人炀青可随意进出此院,现下忽然进来,虞莜也不甚在意,只是一转身门外好似有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那是我家少主,虞小姐早做定夺,我家少主也好少等会儿。”炀青说着,便自顾自坐下,翘起二郎腿调笑着看向虞莜。 “炀青,不得无礼,快向虞姑娘道歉。”怎么说都是虞家主人的房间,不请自来待在院子内钱晟已觉失礼,遂等在门外。听到炀青这话,在门外踱步的钱晟差点崴了脚,忙朝内里说了声。 炀青自入了钱家做门客,还是头一次听到钱晟和他大声说话,而且还是命令的口吻,炀青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屋内几个丫鬟瞧见皆红了脸。 “若是我不愿呢,少主?” “炀青你” “到此为止,先生尽管医治,缺什么吩咐一声便是,虞莜在屋外等候。” 虞莜不知怎的见炀青对钱晟这态度心里总觉不快,让炀青的医童全部进入屋内,自己则快步走出屋子,让下人关了门。 虞家虽已亏空,可待客总得看茶,虞莜在院内石桌前坐下,端起一杯茶便朝嘴里送。 “嘶——” “小姐!” 虞莜这番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晚秋都来不及阻止,赶紧掏出丝帕要替虞莜擦嘴。当着外人面,虞莜强忍着灼痛将这口热茶咽了下去,眼眶被激得发红,下一刻嘴里却清清凉凉,还有丝丝甜味安抚着受伤的舌头。 抬头一看,才发觉那怂财主离自己如此地近。 “钱少爷,你做什么!” 晚秋一把推开了钱晟,身长只及钱晟肩膀的晚秋却将钱晟推了个趔趄,而钱晟甚至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了。 “抱,抱,抱歉虞姑娘,我看你被烫到,一时情急才” 虞莜倒没觉着有什么,钱晟也是好意,晚秋却是副依依不饶的样子,碍于虞呈正在接受医治,只能气鼓鼓地站到虞莜身旁,凶神恶煞地盯着钱晟。 钱晟一少爷还偏就给个丫鬟唬得不敢坐下,虞莜看在眼里,借故支开晚秋,请钱晟坐下。 “方才你喂我的,是薄荷糖?” “嗯,薄荷糖,还加了些雨花茶,虞姑娘可有好些?” “好很多,多谢。” “应该的,应该的。”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昨日炀青已经诊断出虞呈是中了名为“悠然断肠”的毒,此毒由苦杏仁c枇杷仁c木薯c白果混上雷公藤,毒性很是霸道,稍稍沾上珍珠般大小的一粒,便会“肝肠寸断”,成为真正的断肠人。 若是长期少量施加,不仅不易发现,一般造诣的医者根本诊断不出什么病症。中毒人早期会头痛c恶心,反而会被当做寻常症状医治,等肠道彻底溃烂,已回天乏术。 虞呈的症状还算有药可医,但医治的法子因为要彻底清洗肠胃,反复催吐c腹泻,极度磨人。能熬下来的,多半会折进去半条命。 虞莜昨日一犹豫,炀青便不愿当日医治,一拖又拖到了今日。 从辰时日暮,虞莜都守在门前,跟着钱晟两人在这小小石桌上一同用了午膳c晚膳。 虞莜也有劝钱晟不用陪他等,钱晟却支吾着扯些孩童听了都能识破的谎话搪塞。问了几次,虞莜也不再多言。 有个人陪着,不得不承认,更是心安。 即便这事传出去会引人猜测,但重活一世,虞莜已不想太在意世人的非议,再者虞家若是能重振,她又何必在乎? 白日燥热,可毕竟入秋,日落后天也渐渐凉了下来,虞呈痛苦的呻/吟一声高过一声,炀青说过能发声便是好事,但虞莜还是跟着每一声痛呼将自己的手臂掐得青紫一片。 晚秋依着虞莜的吩咐在外跑了一天,回来便看见那个怂财主又在偷瞄虞莜,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钱晟确实想开口,天色渐晚,虞莜一姑娘家身体底子又不好,受不得冻,可虞家的丫鬟们都紧张着虞呈,竟未有一人想起给虞莜拿件披风,他倒是有准备,就在马车上,可该如何说才不会唐突了虞莜呢? “小姐,仔细身子。”晚秋一回府便先取了虞莜的披风才来,看着钱晟那“登徒子”似的眼神,晚秋给虞莜披上披风后就站在两人中间,隔断了钱晟的目光。 这下钱晟倒是放心了,朝着晚秋点头笑笑以表感谢,晚秋却不吃这套偏头假装没看见。 比约定的时间多候了一个时辰,炀青终于走了出来,门一开一股恶臭也随之传出,众人即便不掩面也变了神色。虞莜疾步上前询问,炀青却言还需两日,让医童将秽物拿出,又合上了门。 方才她只来得及匆匆看父亲一眼,不过一日光景更是消瘦,她真能信任炀青吗? “虞姑娘请放心,我亲眼见过炀青为人医治,他绝不是无能庸医。” 沉稳笃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虞莜苦笑,是自己多虑了,钱晟虽怂却不傻,他能这样说,炀青便是可信之人。 “多谢。”虞莜慢慢走回了石桌前,“夜深了,晚秋送钱少爷回去吧。” 钱晟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只能先离开,让人又送来大批珍贵药材过来。虞莜尽数收下,也一一记录在册。 就像她承诺的,她欠钱晟的日后定当加倍偿还。 到了亥时,经不住虞斯和晚秋一遍又一遍的劝阻,虞莜将自己的打算交代下去才回了房歇下。 此后两日,钱晟皆借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来虞家,陪着虞莜等候,一坐便又是一天。三日光景,虞莜更加瘦削,本人自是不知晓,虞斯c晚秋急地不知如何是好,钱晟更是将自家门客问了个遍,可有养胖人的法子? 因为钱晟就算把钱家的厨子c食材都搬来,虞莜都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恐怕连自己吃得是什么都不知道。 钱晟也直到那时才明白,前几日面对虞夫人和父亲的那个神采奕奕的虞莜,都是勉强。 虞呈终究是武将之后,身子骨很是硬朗,到了第三日彻底清理了肠胃c沐浴后,虞呈竟还有精神撑着将虞莜叫至身旁。 “爹爹。” 虞莜及笄后便改口唤“父亲”,再未唤过“爹爹”。此刻下意识便叫出了口,连日忍下的眼泪也再拦不住,趴在床前,虞莜将脸埋进了虞呈尚有些僵硬的手,哭得宛若孩童。 钱晟不忍再看,便示意炀青和他一起出了房间,候在院子内。 “少主,你必定知道下毒之人是谁了,告诉我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是因为‘悠然断肠’这毒/药的方子只有百草庄庄主才知道吗?” 虞家家丁素来忠心,虞呈一醒,院子里的下人几乎都聚在了房间门口,能听听老爷的声音也安心啊。 是以,没人注意角落里站着的钱晟与炀青。 炀青听到钱晟这话讪笑了下,并未再问,只是规规矩矩站在钱晟身边静待自家主子吩咐。 好一阵劝虞莜才止住了哭泣,再唤炀青进屋时,虞莜的声音仍带有哽咽。落了床幔,虞莜走到屏风外,恭敬向炀青行了个大礼。 “先生,方才与家父商量好了,月末便启程去百草庄,虞莜在这里先谢过先生救命之恩。” 百草庄着落于修罗谷,谷间常年大雾弥漫,出路进路皆只有百草庄的人知道,加之百草庄的各种机关,擅闯者如堕修罗地狱,定有去无回。 但每年入谷者却趋之若鹜,原因无他,修罗谷内的珍贵药材,世间仅有。 炀青哪里能受虞莜这个礼,除非他不想回钱家了。赶紧托起虞莜,不自然地咳了咳。 “炀青受人之托罢了,虞小姐真正要感谢的人,当是” “虞姑娘!” “小姐!” 炀青正说着,可眼前人竟直接栽进了他怀里,不过还未来得及抱住,虞莜便被钱晟扶住,而他则因自家少主的一个眼神噤了声。 虞莜的昏倒让大家又是一阵慌乱,幸而只是思虑过度造成气血生化乏源,所以昏厥,好生休养便无大碍。 炀青已经下了诊断,可钱晟仍旧不放心,临走前又命自家橱子准备滋补食膳,虞莜醒来随时可用膳。 等虞莜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刚准备起身晚秋便赶紧掀开床幔关切地问她身子可有不适。看着晚秋泛红的侧脸,虞莜便明白这丫头定是趴在床边睡了一夜。 将晚秋打发回去休息,虞莜吩咐丫鬟将早膳拿到虞呈院子,自己也跟着过去了。一进院子,就看见虞夫人和虞晓跪在房间门口。 虞莜眼神暗了暗,把虞晓扶了起来带进了房间,至于虞夫人,虞莜则看都没看一眼。 听丫鬟说虞呈还在睡着,两人只是撩开床帘一角看了眼便离开了房间,虞呈院内全部换成她院内的人,虞莜还是很放心的。 “莜儿,是姨母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赌了,可不可以让我见老爷一面?我真的很担心老爷!” 见虞莜出来,虞夫人立刻抓住虞莜的裙摆,小声哭求。这时的虞夫人哪里还有娇美的贵妇样,不仅发髻松散,连妆容都被哭花了。 “姐姐,晓晓也请求您原谅。母亲是真的知道错了,从昨天知道父亲醒来,母亲就一直在这里跪着,只为赎罪。” 虞晓也走到虞莜面前跪下,说着说着两行清泪便落下,母女两人一齐跪着,当真是凄楚无比。 虞斯毕竟年长,终归希望全家和睦,附耳和虞莜说道,“您外出求药的时候,都是夫人衣不解带地照顾老爷,老爷现在身子不适惊扰,能不能暂时缓几天处罚夫人。而且夫人现在毕竟是妻不是妾了,这么向您跪着,于礼不合。” 当然于礼不合,姨母这一跪,传出去还不知要如何被嚼舌根,姨母这步棋走得倒是精妙。 “罢了,等过几日父亲身体好些了,你再来照顾。这几日好生准备着些晓晓的嫁妆,等钱家查好黄道吉日定了日子就会来通知。” “嫁妆?你把晓晓卖给钱家了!” 虞莜话音刚落,虞夫人就立即起身抓住了虞莜的双臂厉声质问,只不过也没撑多久,跪久了的腿全部麻掉,虞莜顺手扶了下,立刻就推给了虞晓。 “什么叫卖?姨母,当初您将我许给钱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而且这婚事是晓晓亲口拜托我的。” 虞夫人闻言不可置信地看向虞晓,虞晓也是一愣,随即想起那日确实是她求虞莜的。向虞夫人点了点头,虞晓当即忍不住哭着跑出了院子。 丫鬟赶紧扶住虞夫人,见虞晓点头虞夫人心里已经凉了,再看向虞莜时,眼里皆是藏不住的恨意,“虞莜,你明知道晓晓有喜欢了多年的心上人,你这样是要逼死晓晓吗?” 虞莜见着恨意却嫣然一笑,很好,她也很讨厌虚与委蛇,撕破脸直接说多好。 “姨母,晓晓是庶出,能给钱老爷做妾该知足了。至于那个心上人,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那人喜欢的是谁吗?” 虞莜说完这话也不打算再搭理虞夫人,让护院将虞夫人“请”出了院子,自己则坐在石桌前开始用早膳。 至于虞夫人临走那句咒她“人在做天在看”的嘶吼,她倒是想原话奉还! 这两日都是在这石桌上用膳,不过今日只她一人,看着对面空着的位置,不觉想起那人唠叨的叮嘱,还是勉强自己多吃了些。 不知是虞筱真的劝住了虞夫人,还是虞夫人知道回天乏术,接下的几日倒是风平浪静,虞呈的身体也恢复得很快。 三天后虞莜去了虞夫人的院子给虞晓送添妆,虞晓挤出的笑容很是刺眼,可虞莜并不后悔,留了典当首饰的五十两银子,告诉虞夫人可以去照顾虞呈后,虞莜便离开了。 虎毒不食子,大恶尚有情,她姑且还是信的。 果然,等通告全府二小姐将在下月十五出嫁后,虞莜便抓到了她想抓到的人。 清晨天刚破晓,虞夫人还在被子里蜷着,就被人请去了前厅。一进前厅看见跪在地上的丫鬟早春,虞夫人腿都在打颤,差点站不稳。 早春见着虞夫人走进来,立刻指着虞夫人说道:“大小姐,就是夫人用我家人的安危威胁我给老爷的药里下/毒,毒/药就在夫人的金钗里!” 虞夫人听闻下意识去摸头上的金钗,却被虞斯先一步抽走。 炀青接过金钗,左右看了会儿,便扯下牡丹的“花心”,轻轻一按,花心裂开,散出很多犹如鱼子般大小的青色丸子。拿起一颗和入茶杯中,往桌案上矮松一倒,众人顿时惊呼出声。 只见矮松即刻开始枯萎,松针尽落,连树干都开始腐烂。炀青拿出匕首破开树干,树干内里也一并腐烂。 “这便是此前虞老爷所中的‘悠然断肠’,若还有谁不信,炀青还可以拿猫猫狗狗来演示一遍。” 想到虞呈之前的痛苦,虞家众人皆狠狠盯着虞夫人,只要虞莜一声令,他们定会为老爷报酬血恨。 虞夫人此时哪里还管得了其余人的目光,她惨白着脸看向虞晓,可虞晓却只顾掩面啜泣,并没有看她这个娘亲。 “闻雪柔,你私自欠下赌债已犯七出之条,我会先让父亲休了你,再将你送去官府治罪。” 虞莜此时连声姨母都不想再说,直呼了虞夫人未出阁前的名讳。 闻言虞夫人将目光移到虞莜身上,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得狠厉,嗔目欲裂,宛若恶鬼。 “虞莜,当年你母亲抢我夫君便落得早死的下场,如今你逼死我,我绝不会去地府,我要日夜缠着你,让你永世不得安生!” 说着虞夫人就向桌子扑去,炀青赶紧将药丸拿走,可谁知虞夫人只是声东击西,从腰侧抽出九节鞭就向虞莜招呼过去。 虞莜一直在看着虞夫人,将将躲过这一击,而她坐着的凳子却被这一鞭子劈成了两半。虞斯即刻上前反扭住虞夫人的手将她按在地上,晚秋也马上抢过九节鞭,拿出帕子塞住虞夫人的嘴,避免虞夫人咬舌自尽。 看着彻底破碎的椅子,虞莜默默摸了下被碎片撞到的胳臂,冷冷朝着还在地上挣扎的虞夫人说,“冒犯两任家主,这休书都不必再写,你再不是我虞家人。斯叔,即刻送至官府。” “是!” 两个家丁立刻上前拿麻绳死死绑住虞夫人,虞斯一手便将虞夫人提了起来。可正当虞斯准备将虞夫人带去衙门时,一个家丁却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大小姐,老爷命我告诉您,暂且不动夫人,请您先去见他。” 此家丁是虞莜从自己院内调去虞呈院内的贴身小厮,虞斯便停了下来看向虞莜。 虞莜听闻此话顿觉恼怒,示意炀青先去虞呈房里,后朝厅内所有人呵斥道,“是谁告诉老爷的!” 父亲身体仍未痊愈,又最是心软,她本打算所有事情处理好之后再告诉他,现下这一搅和,怕是要轻饶了虞夫人。 虞家众人皆面面相觑,虞莜一一扫过每个人的脸,等看向虞晓时,虞莜便知道了结果。 虞晓本是小声啜泣,虞莜这一眼将她看得顿时吓破了胆,哭声更加悲戚,哽咽着想说什么,可语不成句,没一人能听懂虞晓所言。 虞莜不想再拖,闭眼靠向椅背,坚定地说:“斯叔,将闻雪柔送去官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大小姐,二小姐昏过去了!” 虞斯还未回答,虞晓的贴身丫鬟却先惊呼出声,虞莜赶紧上前查看状况,虞夫人也想上前,可虞斯并不敢让她靠近虞莜。 虞莜唤了几声虞晓也不见醒,想起虞夫人来前虞晓和她说的话,虞莜当真是对这个视如亲妹十几载的人狠不下心。但一码归一码,她绝不会因为几滴眼泪放过闻雪柔,重重叹息一声,虞莜让丫鬟将虞晓送回房又遣了家丁去请大夫,自己去见虞呈。 虞斯得了虞莜眼神示意,亲自将虞夫人关进柴房,又留了两个机灵的守着,才匆忙赶去虞呈的房间。 “父亲,闻雪柔不可留,若您执意饶过她,我便去景明庵出家,再不问虞家任何事。”虞莜心中本就有气,见虞呈强撑着靠在床头更觉委屈。 即便重活一世,虞莜终究是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在一向宠溺自己的父亲面前,总是忍不住使小性子。 “胡闹!”虽是训斥的口吻,可虞呈哪里舍得对虞莜动怒,摸了摸虞莜的头,声音都放轻了不少,“莜儿,很多事你不明白,我欠了雪柔一辈子的情分,她恨我是应该的。” 虞莜左耳朵听进,右耳朵便溜出了,不满反驳道,“她不就嫉恨我母亲离世后,她仍然当了很多年的妾室吗?这样就该害人了?我还恨她呢,那我现在去一刀捅/死她可好!” “你这孩子,我当真太过宠溺。”虞呈放下了手,进虞莜的手收进他是手掌里,终于下定决心将那段他本打算带进棺材的往事说出。 虞莜越听越是心惊,开始还会争论几句,到最后只剩下沉默。 她从未想过父亲在与母亲订婚后,还会因酒醉与闻雪柔一晌贪欢,也从未想过虞晓竟比她早出生几个月,她才该喊虞晓一声姐姐。 未婚先有染,此事可大可小。闻雪柔因为对父亲的爱慕,一夜承欢便已知足,不仅未声张此事,更未逼虞呈娶她。虞莜的母亲闻清韵最是刚烈,若是知道此事必定不肯嫁,虞呈也将顺势将此事瞒了下来。 但闻清韵刚进门不久,闻雪柔怀有身孕的事便在闻家暴露,闻家人软硬皆施却问不出奸夫是谁,遂决定家法处置。虞呈内疚万分,终究逃不过妻子的关切询问,吐露了真相, 闻清韵本就与闻雪柔关系不佳,得知夫君的背叛更是不会给闻雪柔好脸色,虞呈本还是护着,可越是护着闻雪柔的日子越是艰难,最后只得故意冷落闻雪柔换得家族面上和睦。 这些虞莜并不知道,因为闻清韵生下她时身体伤了元气,走过一趟鬼门关后便看开了很多事,往后对虞呈c闻雪柔都是极淡,从此喜怒哀乐只因虞莜。 虞呈也因此,对虞莜更加宠溺。 虞莜从虞呈的屋内出来时已经过了晌午,晚秋急忙上前扶住自家小姐,因为虞莜的脸色实在太差。 虞莜勉强笑笑,问道,“晓晓醒了吗?” “二小姐一个时辰前就醒了,但一直在房间哭,谁都劝不住。”因着虞莜c虞晓都是闻清韵带大,晚秋和虞晓相处的时日也颇久,终是有些感情的。听着虞莜主动问,晚秋也小心翼翼多嘴一句,“这几日二小姐就总是哭,大夫说再这么哭下去会影响眼睛。” “你过去和晓晓说,闻雪柔暂不送官,再让府里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如有泄露,家法处置。” “是。” 晚秋想扶虞莜先回屋,虞莜只想一个人静静便让晚秋留在虞晓那边,有事再来通报。回到屋,虞莜衣服都没换便瘫倒在了床上。 虞呈说他欠闻雪柔一辈子情分,可虞呈不知,闻雪柔若是毒害成功可是欠她一个爹爹啊!就算虞呈确实对不起她娘亲,但涉及生死她又怎能对这世上唯二的亲人置之不理。 “小姐,小姐,快醒醒!夫人不见了!” 什么时候睡着的虞莜一点印象都没有,被晚秋摇醒的时候,头又昏又痛,眼睛也睁不开。晚秋见了,又赶紧帮虞莜按太阳穴,好一会虞莜才完全清醒过来。 匆匆打理了下,虞莜立刻带着晚秋往闻雪柔的院子赶。梳洗时听了晚秋说道,虞莜才知道她昏睡了一天,昨日虞呈得知闻雪柔被关在柴房后,又命人将闻雪柔关回了房间。 可第二日一早丫鬟去伺候梳洗时,人却不见了,房间内也狼藉一片。 虞莜一进院子就看见一堆婆子丫鬟围在门口,间或还有几声尖利的哭叫传出,很是刺耳。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我虞家什么时候开始养闲人了?” 沉声呵斥了句,下人即刻四散开去,这下尖锐的哭叫更是恼人,虞莜本就心里憋闷,见到是曾暗地百般欺负自己的李嬷嬷在苦恼,虞莜拿起一个花瓶便朝李嬷嬷身侧砸去。 李嬷嬷被惊得立刻收了声,看着逆光而站的虞莜不知为何心里虚得厉害,吭吭唧唧得跟虞莜行了礼。 “晚秋,把李嬷嬷带去好好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虞莜实在不想和李嬷嬷打交道,挥挥手让晚秋和两个家丁赶紧把李嬷嬷架走,自己则和虞斯一起将闻雪柔的房间查了个遍,又将闻雪柔院子里的所有人逐一叫来询问。 可惜,一无所获。 中午虞莜陪虞呈用膳时,将此事告诉了虞呈,虞呈却毫不担心,还劝她不要再为这事情伤神了。虞莜听罢楞了下,等反应过来便气得放下了筷子。虞呈这是暗示她即便闻雪柔逃了便逃了,让她不再追究吗? 一顿饭不欢而散,虞莜没吃几口,却被满腹的怒气和委屈填了肚子。她不放过闻雪柔一是觉得闻雪柔不应被放过,二是闻雪柔不应是一人策划这么周全的计划。若不是闻雪柔有虞晓这个软肋,想要查闻雪柔怕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绝对有人在帮着闻雪柔,可惜她上一世死的太早,不然还能知晓闻雪柔得到虞家后,还有谁得了利。 “呀!” “一惊一乍做什么!” 回到房间才擦了手,晚秋一小声惊呼把虞莜下了一跳,顺着晚秋的目光看过去,虞莜更是心烦。她最喜欢的梦幽兰怎么枯死了?! “这几日你没好好照顾着吗?”虞莜赶紧走到窗台前查看,前几日才并蒂开放的兰花花瓣全部零落在花盆中,连颜色都变成了墨黑。 “我都和往日一样在照顾,梦幽兰极其娇嫩,小姐你又最是喜欢,我怎会这么不小心。”晚秋也很是奇怪,这几日天气也没什么变化,怎么会忽然枯死? 祸不单行从不是妄言,主仆二人正为这花纠结,虞斯却忽然匆忙跑进院内,气还没喘匀就急忙说道,“大,大小姐,大事不好了,官府来人抓你,说你犯了命案!” 虞莜顿时想到会不会是闻雪柔出了事嫁祸给她,然而虞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万万没想到。 “昨日指证夫人的丫鬟早春,您不是特意让她回家陪家人三日吗?可今日一大早就被同村人发现早春一家六口全部暴毙在屋内,连早春三岁的弟弟都未留活口。” 听罢虞莜转瞬变了脸色,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然而此事为何与我相关?” “因为天下仅一只的c虞大小姐的蝶恋花玉步摇被下官在早春家中寻得,所以不得不请虞大小姐跟下官回趟府衙。” 话被走进屋内身着藏青官服的中年男子接过,虞莜等人赶紧向此人行礼。 “见过赵大人。” 赵猛看着恭敬向他行礼的虞莜,怎么也不愿将眼前这赫赫有名的江南第一才女与残暴不仁的行凶者联系在一起。名将之后又与温解元关系不浅,再加之事发后迅速有人打点了一切,赵猛不得不亲自来一趟查明真相。 “客套话下官也不多说了,虞小姐可否和下官一同到院外等候,衙役们要搜查你的闺房。” “大人请便。” 虞莜没想都赵猛会亲自来,家丁定不敢阻拦,她连细细询问虞斯此事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衙役请到院门外。县太爷都亲自出马查案了,衙役们自是不敢怠慢,乒铃乓啷一阵搜查,就怕自家主子看不见自己在认真查案似的。 虞莜看着自是不快,但她一介草民无权无钱便无说话的余地,只能安慰自己幸好为了还债,值钱的东西差不多都当了。 半个时辰后衙役已经将整个院子搜查完毕,并未找到与案件相关的东西。赵猛不放心又亲自去查了一遍,虞莜也就跟在身后,以便回答赵猛的问话。 走到院内的金桂前,赵猛停了下来。虞莜一看也觉得不对劲,初秋时节这树为何会有这么多落叶? 赵猛围着这树走了一圈,蹲下摸了摸泥土,发现很是松软。 “来人,把这树挖开。” “是,大人。” 三名衙役即刻领命去找来铁锹挖开此树,等树被挪开时,在场的人皆变了脸色,晚秋甚至当场哭叫出声,虞斯赶紧捂住晚秋的嘴,将这小丫头按进怀里。 虞莜一时也惊地说不出话来,因为挖出来的不是凶器或是带血的衣物,而是一具无/头/女/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赵猛在搜查院子的时候,也在暗中观察虞莜的表情,见虞莜看见这具女尸神色不对,便问道,“虞小姐,可认得此人?” 虞莜被赵猛问到才回过神来,想要上前确认,却被虞斯拦住。虞斯看了眼虞莜请示接下来该如何做,虞莜轻轻点了点头将晚秋牵回自己身边,让虞斯走近查看。将尸体的手拿起一看,尸体是谁,在场的虞家人便都心里有数。 虞斯将尸体的手放回原处,转身向赵猛说道,“回大人,此尸体手腕内侧有朱红胎记,加之衣服穿着,应是我家夫人。” 虞斯的沉稳让虞莜也冷静了下来,也不辩驳,极其干脆地跟赵猛回了衙门。 只是本以为会带着枷锁镣铐从官道走去衙门,谁知赵猛却只是上了镣铐,让她坐上四面用草席盖住的囚车,选了一条几位偏僻的巷子c绕远路回了衙门。一路都未见到其他人,让虞莜也松了口气。 虞莜一被带走,虞斯先遣了晚秋去钱家,自己则赶紧修书一封,命人送去正前往京城的温宣。 晚秋为掩人耳目从虞府后门离开,刚拐过一个街角就被人抓住,顷刻消失在胡同中。 “晚秋姑娘莫急,我已经打点过了,明日再升堂,赵大人也不会委屈了虞姑娘的。”见炀青将晚秋带来,钱晟赶紧迎了上去,“现下要紧的是,晚秋姑娘你一定要滴水不漏地将所知的事情告诉我。” 晚秋见来人是钱晟,不知为何忽然安心了,钱家和官家素来交好,钱晟又喜欢小姐,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静下心来,晚秋也不避嫌,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告诉钱晟。亲身经历的人尚且一头雾水,更何况只是听人转述。炀青反正是听的莫名其妙,虞夫人是如何躲过家丁的看守消失,歹人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偷走虞莜的步摇,又神不知鬼不觉将尸体埋进院子的呢? 钱晟听完,却是抓住了一点,“你说的兰花可是我此前赠与虞姑娘的梦幽兰?” “是的,正是公子相赠的。小姐很喜欢,不仅特意放在了房间,还交代我们整个院子的人仔细照料。” “你们院子一共有多少奴仆?” “本是丫鬟三人,护院三人,但前几日小姐将三名丫鬟c两名护院都派去了老爷院子,现在只两人。”晚秋越说越后悔,本就红肿的眼睛变得更红,“夫人消失的前一晚,小姐派我去伺候二小姐,我真是太大意了,昨夜小姐院内只有一位护院!” 钱晟拿出手帕递给晚秋,柔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你在也无济于事。” 炀青此时也想明白了,“梦幽兰之所以娇贵,是因为会主动吸纳空气中的毒物,根据毒性程度,会呈现出不同的反应程度。” “那我家小姐是” “多半是中了迷烟。” 听说如此,晚秋心里的内疚稍稍减少了些,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却忽的觉得有道影子闪过,再一抬头便看见钱晟身边多了个人,正附耳和钱晟说着什么。 说完,又忽的一闪从眼前消失。 “这是钱家的门客。”钱晟并未多做解释,他挂心的只有那人,“麻烦晚秋姑娘回去和虞老爷通报声,钱晟想带门客去虞府调查此事。钱晟虽无用,但钱家门客遍天下,奇才不在少数。” 自古只要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着实少得可怜。晚秋来之前还想着这怂财主会不会趁机威胁小姐许诺什么,可来之后才明白正如小姐说言,她确实不会看人,真是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向钱晟磕了个头,晚秋赶紧向门外跑去,钱家的马车一早便在门口候着,晚秋上了马车,为往日对钱晟的偏见,脸羞得通红。 晚秋一离开,钱晟即刻上了另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身上的衣物也在路上换成了狱卒的官服。 其实坐上囚车的那一刻虞莜便知道,定是有人暗地里助她,至于是谁,虞莜揪断了一根又一根稻草,在见到钱晟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她顿时安心了。 对于钱晟,虞莜可以冷静分析,能迅速得知消息又有资格相助的只有那人,但或许虞莜自己都没注意到,重活一世,她对钱晟早就产生了莫名的依赖。 对这个爱了自己两世,自己却无法爱上的人。 “虞姑娘,听晚秋姑娘说你一日都没吃饭了,先用些粥暖暖胃吧。”钱晟看见缩在墙角的虞莜,心猛地缩了一下,赶紧让狱卒打开门,将食盒布好。 虞莜自是知晓钱家有权有势,却未想过赵猛会给钱晟行方便至此,直接就放钱晟进来了。 狱卒开了门,马上离开了牢门,虞莜等了片刻去门边一望,此层监狱竟只有他和钱晟两人了。 “是你让赵猛把其他人都移到了别处?” “嗯,我怕她人吵到虞姑娘休息,再者有人在也不方便说话。”转眼间钱晟已经将菜布好,将瓷勺递给虞莜,钱晟又催促了一遍,“虞姑娘快些吃吧,粥是温的,可以直接喝。” 一直挂心着闻雪柔的命案,虞莜本没什么食欲,可不知是实在饿得太久,还是钱家厨子手艺真的太好,钱晟一揭开瓦罐的盖子,她就挪不开眼了。 喝了一口,鱼肉和大米的香甜争先恐后地刺激着味蕾,虞莜便停不下来了。或许开始还顾忌着钱晟这么个外人,可后来虞莜完全抛弃掉了大家闺秀应有的“教养”,吃得很是欢快。 虞莜吃得越多,钱晟越是开心,给虞莜夹菜的筷子也从未停下。等虞莜吃好,钱晟又拿出个精致的玉葫芦,递给虞莜。 “这是炀青酿的药酒,专为女子养身固元所用,酒劲也不大,这地牢阴冷,虞姑娘少饮些也可暖身。” “是吗?钱少爷有心了。”缓缓擦了嘴,虞莜才开始后悔刚才自己的吃相,还未饮酒,脸先染上了醉人的红霞。浅浅尝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很是招人喜欢,一点酒的辛辣都尝不出。 虞莜也就放心地喝完了这与茶壶等高的葫芦里的酒,此间钱晟也未出言相劝,他早就醉在了方才虞莜一抹娇羞的浅笑中。 酒足饭饱,虞莜便有些困了,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听钱晟梳理了遍命现在的情况。明明知晓最多的人应是她,可虞莜大多都在听钱晟讲话,偶尔添上些小细节。 等将自己知晓的都告知钱晟后,听着钱晟关切的话,眼皮越来越沉,虞莜不胜酒力睡在了软塌上,蹭蹭缎面枕头,虞莜半梦半醒间还想,这牢房怎么住得比家里还舒服。 而确定虞莜睡沉后,钱晟轻轻为虞莜带上面纱,才走到牢房外唤了两人进来,一人是炀青,另一为人则是位年长的郎中。两人先后为虞莜号了脉,相视点了点头,便退出了牢房。 钱晟取了面纱又亲自将牢门锁上,出了地牢便看见在门外站着的赵猛,想是等的时间久了,神情颇有些不耐。 “实在抱歉,让赵大人久等了。方才郭大夫可有向大人汇报诊断结果?”钱晟快步上前朝赵猛行了个礼。 赵猛冷哼一声算是作答,却偏过头向钱晟身后望去,好似再寻什么。钱晟自是明白,也就侧开身,让身后的钱顺六和赵猛打交道。钱顺六笑脸相迎,几句闲聊就将袖中的东西“顺”给了赵猛,赵猛一摸顿时眉开眼笑,连带对着钱晟的态度都好上几分。 钱家自在江宁安家,对江宁的大小官员便了如指掌,赵猛虽正直清明的名声在外,但暗地里却不知为了仕途做过多少伤天害理之事。下月郭太守生辰宴会的请帖,对钱家是鸡肋,可对赵猛这种县令,却是求之不得。 这一请帖,钱晟换来的便是一同验尸的机会。 早春一家六口和闻雪柔的尸体全部暂放于义庄,天色渐暗,钱晟便命人从钱家库房取来数十颗夜明珠,等赵猛等人进入义庄时,房内竟如夏日晌午般明亮。 除了钱家人,衙门一干人等全部被这些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勾地挪不开眼,钱晟轻咳一声,向赵猛作揖道,“若是今日能查出线索,在下愿自掏腰包,犒劳官大哥们。” 赵猛虽不贪财,可是打通官运也需要不少花费,假意推脱一番就赶紧命令两个仵作前去验尸,而对于也跟上去的炀青,赵猛正忙着跟钱晟“聊案情”,并未注意。 可聊着聊着赵猛却忽然发现钱晟很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让他看见了好处,却没有给承诺,一番交谈下来,他反而抖落了官府查到的所有信息。 看着站在尸体前与仵作们交谈的钱晟,赵猛陷入了沉思,或许他真该相信虎父无犬子? “大人,请移步。” 钱晟的话打断了赵猛的思绪,前去一看,铺着白布的桌上放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布。 “已验明早春一家死于剑伤,在丫鬟早春的嘴里仵作发现这块碎布,想必是挣扎时从凶手身上扯下。”钱晟拿起一颗夜明珠放到跟前,赵猛看得更是清楚,这布原本应是藏青色,不是年轻姑娘喜爱的色系。 虞莜他也是见过几次,江宁关于她的传言更不少,他印象中虞莜是极喜欢清雅的颜色,即使年节都未曾在灯会上见虞莜穿过喜庆些的衣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大人办案经验丰富,想必心中已有疑虑。不如请来江宁所有布商一一询问,这布究竟出自谁家?”钱晟见赵猛皱了眉,便趁此机会劝道。 “这是自然。”赵猛捕快出身,见着疑点也就完全放下心来,毕竟钱家c虞家都是大户,得罪谁都不好,“看钱公子这胸有成竹的模样,是否也查明了虞夫人的死因?” “这点实在惭愧,只是怀疑虞夫人不是因头颅被砍而亡,更像是窒息毙命,要找到头颅才能断定,所以能否请赵大人再给在下一天时间?” “一天时间倒不是不行——” 给钱晟一天时间,他既乐得轻松,又可包揽下全部功劳向上面邀功,只是这个人情会换来什么赵猛摸着他的八字胡,若有所思地拖长了声音。 钱晟会意,又是一侧身,身后的钱顺六再次迎上来,正巧屋外传来几声马鸣。 “大人日夜为江宁百姓操劳,今日又为我家少爷劳神,醉香坊的宴席已经备好,还望大人能赏脸。当然,还有各位弟兄也劳累了一天,不如一道前去?” 醉香坊是整个江南最出名的风月场,日日满客,提前三日预约都不一定能排上位,他们这一众人怕是要包下整个醉香坊了。 赵猛哪有不承这个情的道理,被钱晟送上马车后面上的笑意都散不开。送走衙门的人,钱晟留下了八个暗卫守住,也乘马车离开了义庄。 “少主,为什么不告诉赵大人闻雪柔的指甲缝中有碎肉?”在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前,炀青还是忍不住向钱晟问道。 “赵猛既然会因为那点蝇头小利向我低头,便也会向别人作揖。”钱晟落了轿帘又因炀青的话掀开,“炀青,我总算明白你为何会被你那美娇娘徒弟追得连庄主之位都不要了。” 说罢车夫一挥鞭,炀青唯有一脸哀怨的看着眼前的飞尘。 钱晟本打算去虞府,但听暗卫来报虞莜有“贵客”来访,加之又担心虞莜,便派人给晚秋捎了信,自己又换上狱卒的衣服来到地牢。 因为怕惊扰到虞莜,钱晟连火折子都未点亮,幸而因常年习武,视力本就比常人要好,加之虞莜住进来前他就将这地牢摸透,所以也没甚磕碰,便走到虞莜的床前。 摸着床沿,钱晟轻轻坐下,毫不在意冰凉潮湿的地面,却在意极了虞莜是否着凉。思索再三,钱晟用带来的袖炉把手捂热后才敢轻轻覆上了虞莜的额头。 可还未碰到,虞莜一个翻身把钱晟吓得差点丢掉了袖炉,手忙脚乱拿稳袖炉后,却有听见眼前缩成一团c正面朝自己这边侧卧的小小人儿在梦呓。 偷听绝不是君子所为,钱晟慢慢转过身背对着虞莜,但无论如何都管不住自己的耳朵。 断断续续的软糯声音从身后传来,钱晟须臾便酥了整个身子,靠在床腿上抬头无语望天。 当然,看见的只有黑洞洞的一片,精神也愈发集中于身后的动静。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时间,钱晟终于鼓起勇气俯身去听虞莜在说什么,保持这个姿势等得都腰背酸麻了,才听到虞莜一句—— “怂财主,我不喝了,喝不了了。” 温热的气息就在耳旁,带有酒香的话语让钱晟几乎要当场沉醉,好容易稳住心神,将袖炉放进被子,钱晟再坐下时无比庆幸此时的黑暗,不然他这脸红心跳的模样若是被虞莜瞧见,虞莜大概再也不想见他了吧。 可是也颇为恼怒这黑暗,他从未见过虞莜醉酒,偶然七夕花灯会在游船上偷摸瞥见次虞莜浅酌的模样,已是毕生难忘。 从此世间再无让他如此心动的女子,也再无让他怂到不敢一诉衷肠的姑娘。 钱晟在虞莜的床就这样坐了一夜,双手交叉放在被褥上,头枕在手臂上,明明瞧不见什么,却一两个时辰都挪不动分毫,虞莜一个翻身才让他惊觉手脚僵硬发麻。 虞莜,当真是他的劫。 辰时狱卒送来食盒和洗漱用具,钱晟一一检查过了才离开此处。 而饮下后劲儿极大的c炀青特制药酒的虞莜,依旧睡得香甜,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个痴情人在阴冷的地牢,守着自己傻坐了一夜。 处理地牢便有暗卫将昨夜醉香楼的情况一一报给钱晟,果不其然,昨日有人在醉香楼附近徘徊两个时辰之久,但因醉香楼被包场,不再接待客人,那人也等待无果。 这边钱晟虞莜两人这夜过得都算舒心,虞府众人却都未休息好。 虞斯的书信很快送到,因为温宣根本未走远,这么多日却仍在江宁境内逗留,嘴上说着身体不适不愿赶路,真正的缘由连温宣自己都弄不清楚。 收到书信,温宣特意等了半日后才看,可一看信上的内容温宣当即砸了手中才泡好的香茗,即刻套马连夜赶了回来。 温c虞两家自祖辈就相交颇深,虞老将军带着家眷南迁隐居时,便是温家帮了大半的忙,到父辈更是义结金兰。所以温家因瘟疫突遭家变后,虞家自是出手相救,收留了温家余下的唯一血脉,虞家下人也早就把自幼在虞府长大的温宣当成了主子。 温宣有功名在身,自此回来更是非比寻常,即便将虞府所有人审问了一夜,都没有一人敢面露不悦。 连最后撒泼的李嬷嬷都在温宣冷冷一句迁怒——“连主子都看不住,还有何脸面出现在人前?”,而吓得腿一软打翻了身后丫鬟端着的茶,热茶不慎泼在手臂上,浸湿了隐隐透出血色纱布,李嬷嬷都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只有虞斯看着满身戾气的温宣,无奈叹了口气。温宣这孩子他也是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能大方承认自己真正的心意呢? 等到辰时,所有人都审遍,虞府上下也几乎被温宣翻了个遍,温宣才歇下坐在桌前和虞筱一起用膳。 “宣生哥,还是先吃些东西吧,不然等姐姐洗清罪名出来该心疼了。”虞晓亲自下厨熬了两个时辰的鲈鱼粥,将粥晾至温热才盛好放到温宣面前。 温宣却烦躁地挥了挥手,看着桌上按照他喜好做的早膳,不禁想起了牢里的虞莜。 若是虞莜还在,听闻他回来,必定开心得一早就在城门候着,回到虞家也会亲手为他做每一道他喜欢的菜色。 想都此处,温宣的表情稍有缓和,但转念一想昨夜派书童去官府打探,府衙却只道赵猛已经歇下,明日大人起来后必定转达。碰了个软钉子,那虞莜的处境也就不容乐观。 温宣顷刻又恢复了烦躁不耐,而这变化尽数落入了虞晓眼里,喜怒哀乐皆为一人牵动,虞晓已然痛的有些麻木了。 “二小姐您怎么又哭了,大夫特意叮嘱了,您可得仔细眼睛!”虞斯一进饭厅便看见虞晓端着碗站在温宣身旁,连哭都悄无声息的。 虞斯的话让温宣抬了头,看见虞晓这梨花带雨的脸更是心烦。哭哭哭,女人一遇到事就知道哭!哪里像虞莜从不哭闹。 但也清冷高傲地不似凡人,只有在他这儿受了委屈时才会皱起眉,转身离开。 接过虞晓手里的碗温宣便转过头向虞斯说道,“斯叔,你也坐下吃吧,吃完麻烦陪我去趟钱府,我倒要去看看那怂财主能查出什么。” 就算再被主人家敬重,他终究是仆,也不好过多插嘴主人家的事情。给虞晓盛好粥布好碗筷,才在虞晓落座后坐下安静用膳。 钱晟正听炀青说昨夜去鬼市搜集的消息,便有下人来报温解元和虞管家来访。本想听完鬼市的消息就去虞家,这下倒来得巧。让钱顺六赶紧待人进来,钱晟又喝了杯浓茶,才去前厅坐着等虞斯和温宣。 温宣还是第一次来钱家,没想到看似不同的府门里面却别有洞天,建造这样的府邸真是土财主所为。一进入前厅,看到从主位上起身唯唯诺诺朝他笑的钱晟,温宣心里的鄙夷又深了一层。 这样的人还敢肖想虞莜?被虞莜毫不客气退了嫁妆,真是活该! “钱少爷好久不见啊,听闻虞夫人擅自做主把我未婚妻许给了你,这可真是闹了个大笑话啊。”温宣抱拳草草行了个礼便开了口,表情倨傲得犹如面对下人,让人心里很是不适。 虞斯听闻温宣要来钱府心里就道不妙,路上说了一路钱晟的好,现下才想明白完全触了这表少爷的逆鳞。刚想开口道歉,可温宣一个眼神又只能闭了嘴,躲在温宣身后偷偷向钱晟作揖表达歉意。 “哎呦,温解元总算说了句公道话!”钱顺六手一挥边请温宣落座,边说道,“本就是虞夫人苦苦求我们少爷,少爷一时心软才让虞姑娘嫁来抵债,而且为了护虞将军颜面还准备给虞姑娘名分,谁成想虞家现在出了这等事还缠上了我家少爷,县太爷一把虞小姐抓走,贴身丫鬟就跑来钱府哭求,被其余人瞧去还不知我们钱家怎么为难一个小丫鬟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钱顺六即便只二十出头却活成了个人精,一身装模作样的本领,装啥像啥,此时更是像遇见救星似得,委屈至极地抓着温宣抱怨,眼角都渗出了泪。 温宣看着钱顺六给自己指着靠近门口的位置,又请虞斯坐在临近钱晟的位置,脸上嘲讽的笑意再也绷不住,立即沉着下脸冷冷看着钱顺六。 可钱顺六还恍若未觉,继续吭吭唧唧地抹眼泪,然后几步就溜回钱晟身边。 “六叔,别难过了,现在事情不快解决了吗?马上我就能将虞姑娘救出来了。”看到钱顺六难过,钱晟忙去安慰。 谁人看着都是个绝世好主子,可这种境地下,温宣只觉得是嘲讽。 他以前果然看错这怂财主了,天天装傻充愣想靠近虞莜,现在倒好利用家里给的方便,让虞莜不得不承这个情了。 或许这事就是钱晟做的,栽赃在虞莜身上好让自己大出风头? 温宣想到这里,满腹的怒火反而被转瞬被压下,余下的只有满脸的假笑与眼里的嘲讽。 温宣等钱家主仆互相安慰完后才悠悠开口,“即是如此,那便是温宣冒犯了。” 翩翩少年郎,温良世无双。 钱晟记得很清楚,这是他亲耳听见虞莜夸赞温宣的话,此刻看着沐浴在晨光中优雅品茗的温宣。都言腹有诗书气自华,在这方面他当真比不过温宣。 “温公子言重,是钱晟管教不严。”钱晟先是道了歉才坐下,即便这事他没什么错,可先道歉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温宣一收起盛气凌人的样子,连钱顺六都觉得再闹下去太过牵强,暗地里撇了撇嘴然后将腰板挺得笔直静静立在钱晟身边,与有些颓然的钱晟形成了鲜明对比。 前厅一下仿若盛夏得午后,憋闷得让人喘不过气。两位主子都没再说话,各自喝着茶。虞斯向钱顺六使眼色使得几乎抽筋,但钱顺六瞧见也装作瞧不见,专心将腰板绷得直挺挺的。 而一旁的钱晟,在更漏的水滴不知又滴落过少后,连肩膀都垂了下去。 “昨日钱少爷送口信给晚秋,说已查到些线索,能否告知一二?”虞斯终是忍不住了,两个主子要斗气不能换个时间吗?他家小姐可还在牢里受苦! “当然可以,昨日主要查明了三件事。”钱晟当即听出了虞斯话中的抱怨,连忙回复的同时差点起身,还是钱顺六的一声咳让钱晟及时收了动作,只是前倾了身体。 温宣自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没嘲讽没嗤笑,只是继续品他的茶,毕竟钱家的茶还不是寻常人家能喝到的呢。 在钱顺六“叮嘱”的目光下,钱晟又挪回了原位,将所了解的事全部详细说出。 “其一,昨日仵作验尸时从丫鬟早春的嘴里发现一小块碎布,六叔遣人查到出自孙家布庄,那匹布正巧立夏时全被被虞家买走,说是要给下人置办新衣。” “其二,虞夫人的左手的指甲缝内嵌有碎肉,中指和食指的指甲有些外翻,应是与歹人争斗所致,那歹人身上必有不浅的抓痕。” “其三,昨夜遣人去鬼市打探消息,也算幸运知晓了最近乱坟岗有人夜半挖坟。将那坟挖开,果不其然找到了与他人尸首混在一处的虞夫人的头颅,经炀,经大夫验证虞夫人是先被勒死在被人砍下头颅,以此混肴视听。下人将头颅带了回来,正在钱家后院放着。” 钱晟几乎没有在人前说过这么长一串话,此刻说话顿觉口干舌燥,正打算喝口茶润润嗓子,没想到温宣却向他走来,还拿着本在丫鬟手里的茶壶。 “以前在下对钱少爷颇有误解,现下听了此番话后当真是惭愧万分,不过一日时间,钱少爷就能将此等重大命案差到如此地步,在下不仅有眼不识珠,比之钱公子真是白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温宣按住了想要站起来的钱晟,亲自帮钱晟倒满了一杯茶,“若是钱少爷不嫌弃,今日时间紧迫,这杯茶水当温宣向钱少爷赔罪了,日后必定郑重致歉。” “温公子并未哪里做错,钱晟是什么样子心里有数,温公子快请坐。”因为过往一些经历,钱晟最是招架不住他人突如其来的示好,赶紧端起茶郑重向温宣说道,“钱晟也曾冒犯过温公子,这茶喝下我们二人便不要再相互计较了。” 温宣笑着点了点头,虚托了下手,钱晟立刻仰头喝下了这杯温热的茶水,好似饮酒一般豪气。过大的动作让部分茶水洒在了衣服上,水渍的位置不巧正是让人产生旖旎想法的地方,钱晟毫无所觉,其余人却都看在眼里。 茶满欺客,钱顺六c虞斯都懂,钱晟却不知,而温宣,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也不至于全然白读。 钱晟喝完茶后将茶杯倒扣表明自己已经饮完,又想为温宣也倒一杯,可还不待开口,温宣就转身坐下。 “相比钱公子,在下又要惭愧一番了。连夜赶回,昨儿审问了虞府所有的下人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今日听了钱少爷的话,倒是想起来虞夫人身边的婆子可以一查。时候也不早了,听闻今日下午赵大人便要提审莜儿了?”温宣将扇子打开,日头也上来了,喝了热茶稍稍也些不适。 “是的,未时升堂。” “那温某就先告辞了,未时升堂时还劳烦钱少爷将虞夫人的头颅送至官府。” “一定一定。” 话已至此,温宣也没什么必要再待在此处,将想知道的问得便是。钱晟本想亲自送客,无奈温宣一再推辞,加之钱顺六脸上已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钱晟也就只将温宣送出了前厅,钱顺六则随意打发了个下人去送温c虞二人。 不待温c虞二人走远,仅仅是望不见的地步,钱晟还在巴巴地看着温宣走的方向,不禁脱口而出:“没想到温公子人还不错,知道我没有坏心后,还为以往欺辱我的事向我道歉。” 钱顺六听见那是牙根都猛地一酸,一双绿豆眼努力瞪大着盯着钱晟说道,“哎呦我的傻少爷啊,你被人当猴耍了都不知道吗!能不能别这么吓顺六,顺六还指着钱家让我老了也能顺顺溜溜的呢!” 温宣本已拐过了两个洞门,被日头一晒想摸扇子没摸着,才意识到是不是落在桌上了。那送他二人的家丁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见不到主后就随手指了条路给他们,幸好来时他就记住了路,要不钱家府邸如此之大,他们必将迷路闹出乱子来。 让虞斯在原地等他,温宣又原路返回,还未走近前厅便听见主仆二人如此争辩。温宣本就听闻钱老爷外出做买卖时,钱家是主不像主,仆不像仆,今日一见世间还真有其事。果然是草莽起家,胸无点墨的粗人。 想了想温宣决定还是不拿他的扇子了,左右等虞莜出来,再为他画把扇子就是。 而温宣不知道的事,等他和虞斯离开的钱府,屋顶上忽然落下一人稳稳落在前厅门前。 “行了,那黑心书生走了,少爷你也赶紧去换衣服吧,别等会被虞小姐看见您这样子,又冲我们发火。”在屋顶晒了快一个时辰的太阳,炀青很是不满,一进屋就连连抱怨。 钱晟斜了炀青一眼也不作答,总之是个多嘴之人,自己说着无趣也就闭嘴了。将钱顺六“顺”来的温宣的扇子打开,一副江宁全景图尽数收于小小的扇面之上,作画人的心思不用多想便能从一旁的题诗中窥见。 虞莜画这图,表面上是希望温宣在上京赶考时可以借着此图一解相思之愁,真正的用意怕是想要温宣在思念家乡时,也能记起家乡的人。 愈看心里愈是烦闷,钱晟干脆拿起一旁的水壶浇到扇子上,江宁雨季,正是他遇见虞莜的时节。 “少爷,该准备动身了。”钱顺六是断不敢打扰沉默中的钱晟的,眼观鼻鼻观心地守在一旁,见钱晟放下了扇子才轻声提醒。 “将这扇子拿去府外烧掉,我要净手。”钱晟说完便走进了内院,钱顺六只来得及眼神示意了下还在一旁禁言的炀青,就赶紧小跑步去追钱晟。 没办法,遇上个长腿主子,他也只有以跑带步。 这种时刻炀青再是放浪,也不不会冲上去触主人家的霉头,乖乖走到桌前准备去“烧掉”这把湿透了的扇子,但看清扇面上的内容后炀青当即重重叹了口气,为痴心一片的自家少主,也为执迷不悟的虞家小姐。 更是为了他那个誓不甘休c扬言要追他到天涯海角的师妹。 最后又看了扇面上的字,炀青将它丢进了钱家一处偏僻院落的池子中便转身离去,任由鱼儿虾米们去细细品读这理不清的痴怨。 临近正午,阳光射入池子,若有人此时经过,说不准还能瞧见这扇面上沾水后才能显出来的端秀字迹—— 宣生哥,虞莜等你一辈子,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温宣回到家时派出去的书童已经在房间等候多时,并已经将所有问到的有关信息整理成文,只待主子来阅。 看完这两页纸,温宣心中也有了定论。赵猛那边也终于有了答复,温宣吩咐厨房做了些虞莜喜欢的菜,便乘轿准备去牢里看望虞莜。本打算一人去见,毕竟他对虞莜不同与其他人,可耐不住虞斯苦苦请求,只得让虞斯跟着一起去了。 温宣本有午睡的习惯,这时正是午睡的时间,一路上被轿子摇得愈发昏昏欲睡,到了牢房本来商量好的事情却又突然有了变故,说是现在不方便,可问及不方便的原因,狱卒又支支吾吾地不肯直言。 面对说不出缘由的狱卒,虞斯心里满是不好的预感,右眼跳个不停。偷偷拉了位官爷到一旁,塞了半钱银子也才得知里面正在和虞莜谈话的那位,连县太爷都要礼让三分。 这下虞斯和温宣都开始慌了,本还猜测来探望虞莜的的人是钱晟,可说到让赵猛都礼让三分的人,在这江宁也就那个官位更高的,可那几人都和虞莜没甚关系,钱晟也就家世可以拿出来唬唬人,哪里能镇得住赵猛这么八面玲珑之人。 “这位官爷,劳烦派人去知会下赵大人现在的情况,或者去牢房内向探监之间通报声温宣求见。”温宣安抚了两句虞斯,便从轿中走出来亲自去和狱卒交涉。 温宣中了解元之事江宁无人不知,本就是江宁有名的才子,谁都知道日后必定大有作为,所以才会连赵猛在温宣都不曾亲自上门的情况下,就卖了这个面子。但牢头又收了钱晟不少好处,都足以他一家老小安然过一辈子了,实在不想得罪了钱晟这个财神爷。 犹豫再三,只好派了狱卒去通报赵猛,又将温宣请进室内好茶款待,耐心相劝。 牢内的东西能有多干净呢?连这地都是虞莜住进来前钱晟派人来打扫的,要不他们还真不敢请温宣进来。奉上最好的茶叶,温宣一看那茶碗内不知是何的黑色物体就头大,犹豫片刻便让书童打开食盒,先喝了些汤水润润喉咙。 而虞斯却还守在门外,牢头不请是因为虞斯身份不够,而温宣却是心里焦急着忘记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怎么着狱卒都应该回来了,但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外面越来越刺眼的阳光,温宣已经换上了秋装,即便坐在阴凉的牢内额头都渗出了汗。 牢头倒也是伶俐之人,见温宣难耐,立刻唤人取来水盆c巾帕给温宣擦汗,温宣见到那都看不出颜色的巾帕不禁皱眉,正犹豫怎么才能得到快干净巾帕,牢门口终于有声音传来。 “温解元,升堂时间已到,大人套了马车请温大人前去旁听。”人还未道狱卒便已经喊出了声,生怕再晚片刻温解元就该责骂他了。 温宣一看日头,不知不觉他都候了一个时辰了,里面的人竟然还没出来?! “那就有劳官大哥稍稍等下,温宣在此处等莜儿出来。”说罢也不给牢头拒绝的余地,袍子一掀,又稳稳坐回了条凳上。 “温解元,这” “宣生哥何苦难为官大哥,中了解元后莫非连脾气都大了?” 牢头正想相劝,却被一戏谑女声打断,回头一看原来是狱卒将虞莜带了出来。温宣看见虞莜心里本是欣喜,连这话里的嘲讽都不甚在意,可一看见虞莜身边站着的人,温宣顿时皱了眉。 “钱少爷来此也是给莜儿送饭?”不过温宣很快舒展了眉,上前几步向钱晟问道。 “嗯,虞姑娘上次夸我家厨子做的好吃,便想送来让她多尝尝。” 钱晟此刻颇为窘迫,他能感觉到温宣对他的厌恶,这种恰好碰到的情境不知为何他有些莫名的心虚,好似夫君来捉奸一样? 思及此处,钱晟心猛地一紧,为他这种姑娘家似的多愁善感,也为这种趁虚而入温宣和虞莜两人间的焦躁心情。 虞莜没想到温宣不仅没接她的话,竟直接和钱晟交谈,心中很是不快,特别是看到面对温宣钱晟依旧一副怂样,现下也不想再理这二人。走到牢头面前提醒该为她戴枷锁了c去升堂了。 牢头巴不得这几位小姐少爷们赶紧走,麻利吩咐狱卒将虞莜带上了囚车。钱晟不知虞莜为什么忽然这样,以为是自己哪里惹虞莜生气了,以虞斯年长为由请上了钱家的马车,而自己则跟着囚车走。 又是一肚子话反复辗转,等到了官府都只是轻声道了声歉。而这声道歉,却因为衙役升堂的声音全数吞没。 温宣有功名在身,被赵猛请去了衙门的隔帘后坐着旁听,钱晟主动站在了衙门口,并未为难赵猛。 “堂下所跪何人!” 一拍惊堂木,赵猛很快自己该说的说完,然后便看向了温宣。温宣会意,悠悠站起来走到堂上向赵猛行了一礼,恭敬说道,“温宣不才,斗胆请求大人准许晚生作为虞家大小姐虞莜的状师说上几句。” 赵猛抚了抚他的八字胡,眼神飘向了门口钱晟所站之处,见钱晟没有反对的意思,也就顺水推舟,“那便有劳温解元。” 温宣向赵猛作了个揖才开始说,“清风,将虞夫人的头颅和证人王小贩带进来。” 书童清风领命即刻带了个瘦削的年轻男子进来,然后又将手里抱着的小木箱递给师爷,师爷将木箱放到桌上,赵猛打开一看,可不就是虞夫人的头颅嘛。 温宣解释道:“这头颅是从乱/坟/岗一野坟挖出,王小贩前天晚上亲眼看见有人将这头颅带到乱坟岗后随意选了一坟挖开将其埋入。” 赵猛边命师爷将这头颅取出,边问道:“王小贩你可有看清埋尸人长相?又是何时看见?” 王小贩做的就是摸金倒斗的买卖,口齿极伶俐,上堂作证也不怵,朗声说道:“回大人,小人前天夜里喝醉回家路上便在乱风岗附近歇了会儿脚,只是远远瞧见有一胖子在挖坟,并没有看清那人面容。至于何时,回来路上有听见打更,小人确定是丑时。” 温宣继而接过这话:“昨日回府后,晚生将虞家所有下人都审问了遍,这才得知前天午后虞莜便回自己房内歇下,而被禁足的虞夫人也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内。酉时丫鬟进房间送饭被虞夫人赶了出来,贴身伺候婆子李嬷嬷又进去劝,待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出房门,而这期间也有丫鬟听见房内有声音发出。” 赵猛将头颅仔细看了遍,随手画下了脖上的勒痕,便让师爷拿给仵作,说道,“传那几个丫鬟婆子上堂。” 与案件相关的人,温宣一早便让家丁带来在门外候着,很快就跪在了堂上。 “李嬷嬷,你进去房间半个时辰都做了什么?”赵猛又是一拍惊堂木,惊得跪着的几人都是一惊,唯有虞莜自始至终都是淡漠的模样,尽管身上穿着囚服,却丝毫没有阶下囚应有的恐惧与慌乱。 李嬷嬷身子被吓得一颤,向赵猛磕了三个响头又捂着胸口说道,“请大人明鉴,老身只是见夫人又未用膳担心夫人身子,才进去劝说。只是当日夫人心情不好,不愿用膳还砸了东西,所以才发出了声响。” “噢,是砸了什么东西会发出让这几个丫鬟都未曾听过的声音?”温宣朝李嬷嬷走去,问道。 李嬷嬷被问得一愣,支支吾吾说道:“老身年纪大了,夫人忽然离世这几日又更是精神不济,约莫是茶杯c花瓶之类的。” 温宣听闻轻笑一声,绕道几人身后站定,当着赵猛的面从袖中掏出一条九节鞭,朝地上狠狠抽了两下,几个丫鬟具抬起头。 “大人,奴婢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赵猛看着这九节鞭眉头一皱,难道这老妇人会使九节鞭?虽然看着壮实,可 温宣将这九节鞭往递给师爷接着说道:“虞家出生武家,虞老爷虞呈也喜爱懂武的女子,为了套虞老爷欢心,虞夫人有偷偷习得九节鞭。此事除了虞老爷知道,也就只有虞夫人的贴身婆子李嬷嬷知晓了。” 拿过九节鞭,赵猛即刻想起了虞夫人脖子上的勒痕,再将头颅拿来一对比,果然是这鞭子所致。此时仵作的验尸结果也出来了,师爷附耳告知赵猛,虞夫人的死因此时也得以确认。 赵猛沉声问道,“李嬷嬷可有此事?” “回大人确有此事,那日夫人生气就拿鞭子在房间内舞了舞,老身为了替夫人保密c也以为与案子无关便没有说出,望大人恕罪。” 李嬷嬷说着又磕了个头,见到鞭子和其余丫鬟一样皆是吃惊的表情,并无什么可疑之处,赵猛遂又看向温宣。 “既已找到头颅,加之仵作的检验已能断定虞夫人是被人用九节鞭勒住至死,可据虞老爷所言,虞夫人这鞭练得并不差,究竟是何等高手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虞家,又在下人们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杀了虞夫人?“ 温宣走到李嬷嬷面前,疑惑发问,“所以李嬷嬷你是如何做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李嬷嬷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吃惊得连嘴都大张着,分分合合几次才说道:“表少爷,老身伺候夫人十余载,谁人不知老身对夫人忠心耿耿,哪里有理由杀害夫人!您千万别因为想替大小姐脱罪就冤枉无辜啊!老身也是看着您长大的!” “是啊,你看着我和虞莜长大,所以如果不是问了虞府管家虞斯,我也并不知道早年虞夫人待你并不好,甚至在你儿子病重时不愿借你药钱,差点让你儿子因没钱买药病死。这事李嬷嬷并未忘记吧?” 这话倒是让虞莜表情变了变,上一辈的事她所知甚少,惊讶之余也觉理所应当,上一世闻雪柔都可以在父亲丧期时将她无名无分送给钱家,为何不可因吝啬而害一条人命? 听到自己儿子的事,李嬷嬷终是变了脸色,可还是强撑着辩驳,“此事过去多年,老身早已忘记。说话要讲证据,敢问表少爷可有?” “自是让你心服口服。”温宣撇了眼李嬷嬷发红的眼眶,嫌恶地转身对赵猛说道,“请求大人派去虞家的仵作与衙役升堂前已经返回,大人可唤来一问。另外恩晚上还找到几位证人,也请大人一并传到堂上来。” 赵猛点了点头,相关人等鱼贯而入,陆续跪下。 仵作先回了话,“回大人,经过衙役在虞小姐和虞夫人房内的搜查,在加上下官对二人的检查,下官可以断定虞小姐和虞夫人是中了同一种迷烟。” 赵猛一抚胡子,点头说道,“既是中了迷烟,那这李婆子也是能勒/死虞夫人。” 李嬷嬷此刻也顾不上身份地位,立即说道,“请大人明鉴,即便如此,大小姐也可买/凶/杀/人啊!再者虞家愚忠奴仆不少,只要大小姐一句话,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做不出?连夫人都给大小姐跪下过!” 这一席话让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站在门口的百姓也开始低声交谈,连赵猛看向虞莜的眼神都变了变。他不清楚虞家的事,可妻室向子女下跪,实在太过不孝!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虞莜身上,虞莜则是气定神闲地扭头看了眼门口站着的钱晟,钱晟冲虞莜点了点头,用口型对虞莜说了两字,虞莜也看懂了。 放心。 既然钱晟让她放心,那她放心便好。 “李嬷嬷,公堂之上说些无关的话太过失礼。不过事关名誉,虞莜斗胆多言一句。”向赵猛施礼,虞莜不卑不亢说道,“闻雪柔向家父下毒被抓了个现行,若不是因为家父宅心仁厚早就将其扭送官府。家丑不便外扬,但大人如果觉得与案件相关,虞莜定知无不言。” “肃静!”赵猛连拍了三下惊堂木才将门口/交/谈的声音压下,看着温宣和钱晟两人都变了脸色,他并不想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此事暂且不谈,温解元继续罢。” 温宣冷冷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李婆子,再无任何耐心。本想着虞莜方才对赶回来的自己那般冷淡,自己也就慢条斯理一些稍稍吓吓虞莜,但现下他只想赶紧了结此事。 “清风,将李嬷嬷的左袖撩开。” “是。” 书童清风领命即刻走向李嬷嬷,李嬷嬷哭闹着死命护住自己的衣袖,可哪里清风的对手。清风板着脸直接撕开了李嬷嬷的衣袖,手臂上的白色纱布任几块碎步怎么遮都遮不住。 不知是因为方才挣扎还是因为伤口未愈,等清风让开身时,虞莜清楚看见李嬷嬷手臂上的白色纱布沁出了大片血红。 “在查看虞夫人房间时,晚生发现虞夫人的首饰盒内少了不少珠钗,派人去当铺c赌场一查,发现昨日夏冬寨的山贼在城郊赌场输光了这些珠钗,并且在酒醉时有不少人听到这些山贼说近日和位婆子做了笔大买卖。” “此外晚生还查到昨夜李嬷嬷去了城西孙大夫家买了不少金疮药,加之仵作验得虞夫人手指外翻且嵌有碎肉,晚生便命人暗中跟着李嬷嬷。昨夜李嬷嬷夜半溜去了虞府一偏僻废弃小院,向枯井内放入了一物。” “大人,请过目。” 温宣话音刚落,清风便机灵地将证物呈上,一件藏青中裙以及一小块碎布。 “当日仵作从丫鬟早春嘴里发现的碎布,晚生已查明出自孙家布庄,那匹布立夏时全部被虞家买走,用来为下人添置新衣。所以李嬷嬷并不能随意丢弃这件府内所有婆子都有的衣服,只敢半夜将其洗净血迹晾在枯井内。” 赵猛将碎布拿起,放在裙角缺口处一笔,果然完全吻合,“夜半浣洗,灯火昏暗,所以李婆子并未注意到这裙角缺了一块。” “哼。”丢掉手中的中裙,赵猛冷哼一声,“来人,将李婆子手臂上的纱布拆开,看是否为抓痕!” “是,大人。” 衙役领命朝李嬷嬷走去,虞莜看着面色惨白一片完全瘫坐在地上的李嬷嬷,子心里思绪翻涌,这件事绝不是这么简单,李嬷嬷既在闻雪柔身边贴身伺候着,下手的机会多得是,何必等到此时,又何必费那么大一番周折嫁祸于她? 衙役一把抓住李嬷嬷的手臂,动作粗鲁地开始解纱布,血顺着蜡黄的皮肤流下,李嬷嬷却宛如提线木偶般任人拉扯。 “小心!”一直紧盯着李嬷嬷的虞莜忽然惊呼出声,只听铛的一声,本应挂在衙役腰间的佩刀顷刻断成两截,刀柄还在李嬷嬷手上,而刀刃却掉落在了地上。 “刁奴,还敢抢我配刀!”衙役此刻才反应过来,恼怒得一脚踹在李嬷嬷胸口上,又上前将李嬷嬷双手反剪住压在地上,跪下向赵猛请罪,“属下一时大意,还望大人恕罪。” 这一突发变故哪怕是赵猛都心里一惊,早春一家六口人命又牵扯上忠良之后的虞家夫人,此等命案要是凶手在府衙自杀,那他的乌纱帽怕是要拱手让人了! “周衙役,下去领二十大板!”赵猛顿时怒火中烧丢了令签,又厉声吩咐道,“此案已定,犯人李氏谋财害命,嫁祸他人,秋后处决!” 赵猛刚一说完,师爷便拟好了认罪状,连印泥都不需要。师爷抓住李嬷嬷的手指往地上李嬷嬷吐出的血一抹,朝认罪状上草草一按,此案便就此了结。 至于买/凶/杀/人一事,夏冬寨“固若金汤”十余载,连上面派来的巡抚都未能解决此事,他瞎掺和什么?认罪状上不也只写了“谋财害命”吗? 赵猛宣告结案后便拂袖而去,虞莜心中疑虑未减少半分,但赵猛摆明不想管虞家“家事”,连闻雪柔下毒一事都未过问,她便不好再追问。 来不及和钱晟道声谢,虞莜便被温宣和虞斯接走,说是虞呈着急见她。刚上马车江宁就飘起了雨丝,撩开轿帘虞莜一眼发现府衙石狮子旁站着的钱晟,伞未撑就跑出府衙,专注地看着她离开的这条胡同,却未上前一步唤她一句。 回家又是跨火盆又是沐浴净身好一番折腾,等坐到餐桌前时早就过了晚膳时间,但一桌人都未先用膳,全部等着虞莜。 “莜儿,可苦了你了,是父亲没用!”虞呈身子还未好透,但放在心尖上疼的大女儿终于回来了,即便勉强,他也要来桌前坐着陪虞莜吃顿饭。 看着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却还在心疼着自己的虞呈,虞莜心里纵然有委屈与不甘统统都化作嘴角一抹浅笑,“父亲,钱少爷有提前和牢里打过招呼,这两日还会亲自送饭去,您看,莜儿还胖了呢。” 说着虞莜对虞呈做了个鬼脸,又起身在虞呈面前蹦跳着转了两圈以证明自己真的无事。虞呈笑着嗔怪虞莜胡闹,抬手将虞莜拉到身边坐下,轻轻点了点虞莜的脑门,惹得虞莜不满地嘟起嘴。 温宣看着虞家父女嬉闹也不禁翘起了嘴角,看向虞莜的眼神也带着满满笑意与羡煞旁人的专注。 可惜看了半晌虞莜也不曾看温宣一眼,温宣意识到这事时正好撞上虞晓欲说还休的目光,皱了皱眉,温宣收回了目光,专注用膳。 用过晚膳虞莜又陪着虞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急匆匆赶往房间,回府时她专门嘱咐晚秋一定要去向钱晟道声谢,并询问钱晟明日是否有空,她想请钱晟吃顿饭再正式道声谢。 嫌弃丫鬟走得慢,虞莜遣了丫鬟去休息c自己拿了灯笼便往回赶,其实并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个念头让她赶紧回去问清钱晟知否接受了她的邀约,一直揪在心中,她连晚饭都没吃踏实。 可随之将将看到她所住的院子的洞门,站在洞门的人却让她生生停住了脚步。 那人为何此时会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虞莜停住了脚步等了半晌,温宣仍旧站在原地望着她。虞莜心中不快也不再看他,继续向她的院子走去,但不知不觉间放慢了脚步。温宣有所察觉,不忍轻笑一声,莜儿这是在和他闹脾气吗? “因为我离开时与你说的那些话,莜儿你生气了吗?”虞莜从温宣身旁经过时特意离得有些远,温宣向左跨了一步才抓住了虞莜的手腕,走到虞莜面前说道。 而虞莜面对的则是扑面而来的酒气,和眼前这张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的面容。 虞莜使了使劲试图将手腕抽回,发现无法后便任由温宣抓着,但随即抬手狠狠给了温宣一巴掌。 “你我无亲无故,这样随便拉未出阁姑娘的手不太合乎礼制吧,温解元?” 最后三字虞莜说得很重,每一字都仿若铁锥,在温宣的心上砸了一下又一下。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左脸颊,腥甜的味道让温宣脸上的笑意更浓,他松了手却又向虞莜走近了一步。 “莜儿,这还是你第一次和我生气,这样的你真美,比你之前清冷高傲的样子美得多。” 喃喃细语只有她两人能听见,虞莜不耐烦地抬头看向温宣,却见温宣目光如炬c细细打量着她,在皎洁的月光下更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她第一次和温宣置气,这也是温宣第一次在她面前喝醉。 稳了稳心神,虞莜才开口,“我不管你离开江宁前是为何与我说那些话,若你还怕我继续缠着你,那么大可不必。你说两相忘,这话我今日还你。虞家与温家仍是世交,但我虞莜和你温宣再无半点纠葛。” 就算重活一世,就算对眼前的人的爱意早已转化为恨意,她还是要竭尽全力才能冷着一张脸佯装无情才能说出这段话。 心中早就被自己说出的话戳得千疮百孔,虞莜缩在袖中的手,早已握成拳,连指尖都泛着惨白。 温宣听到这话依旧在仔细打量着虞莜,专注的样子全然不受虞莜的打扰。虞莜更是心烦,可也不愿将她与温宣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只得低下头不让温宣再继续看下去。 即便不看温宣,虞莜还是能感觉到温宣在看她,思及以往她也是这样偷偷打量温宣,越发觉得委屈,不禁红了眼眶。 “若我说我离开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试探你的心意呢?我无论逗你笑还是惹你恼,你总是那般淡漠。 还记得去年迎春赏花诗会,你独揽风头,扬州知府家小姐因嫉恨你占据了她心上人的目光c放蛇咬你之事吗?你昏倒后是我不顾危险吸蛇毒救你,可事后你误解我知晓她们放蛇咬你我却不阻止,我都没有多言。因为我知道哪怕如此,你都不在乎,不会恼我半分! 愚笨如我当真是看不透,参不悟。 有时我甚至觉得无论我耗费多少心血写出的诗文,你皆是嗤之以鼻,不然为何会在秋闱之前将你写的文章放到我房中,而我也确实觉得你写得比我好太多,在秋闱时才会得了思路,以致中了解元,我都觉得心中有愧。 呐,莜儿,你其实明白我总是无故冷落你是因为妒忌的罢。你如此聪慧,可不可以告诉怎么才能让自己不嫉妒你,怎么才能不要逼自己伤害你?” 再开口原本温润的声音在经百般思索后变得低沉喑哑,温宣说着这话时,手握得越来越紧,虞莜的眼眶也越发湿润。 她心里装着两世的事,当然明白温宣有多么嫉妒她,也明白她少不更事时给过温宣多少难堪。可她即便上世为了温宣甘变平庸,落得世人江郎才尽之说,也未换来温宣一次转身回头。 此时温宣又为何与她说这些,都说酒后吐真言,那么她可以将温宣这些话听进心里吗? “呵,你连与我说话都嫌多余了吗?”等了半响都未等来虞莜的回复,温宣轻笑一声松了手,“莜儿,我知你喜欢我,但若你现在已经变心喜欢上了那个怂财主,不用你说我也会放手。” 这样说着,可温宣也没有离开,站在原地继续看着眼前低着头c总是能牵动他心的小小人儿。若是没有虞莜被冤入狱之事,他定不会知道虞莜在他心里究竟占了多少位置。可现在他赶回来了,虞莜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站在原地等他。 感觉到手上的束缚被松开,虞莜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向院内走去。 走了几步还是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我曾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你入了朝堂后我便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所以再无嫉恨一说。另外提醒你一句,爷爷在朝中的旧友,请不要借着虞家的名号去拜访。” 说完此话虞莜也走到了门前,推开房门见着晚秋竟趴在桌上睡得香甜,这两日真是劳烦大家了,虞莜关了房门落了锁,她还有整个虞家需要撑着,至于温宣两相忘才是两相安。 因着温宣酒后说的那些话,虞莜在窗前瞧着渐满的张弦月坐了一夜,心里也乱了一夜。到破晓时分才回到床上假寐片刻,等阳光洒进屋内,虞莜便起身梳洗,等晚秋进来伺候时,虞莜正在梳着发髻。 “小姐昨日可是没歇好?”见着虞莜眼上明显的倦意,晚秋接过牛角梳担忧问道。 “或许是钱晟在牢里为我置办的床铺太舒服,回来还不习惯了。”虞莜莞尔一笑便转了话题,“昨日遣你去办的事可有结果了?” “回小姐,钱少爷一连说了六个不用道谢呢。”晚秋手一顿,连嘴都嘟起来了。 “那你没有再解释下吗?我当真欠钱晟太多了!”虞莜听闻着急地转身问道。动作太过突然,连晚秋手里的梳子都撞掉到了地上。 晚秋一愣赶紧捂住嘴,可还是憋不住笑,“小姐你,噗,你怎么着急成这样呀?连表少爷离开你都不曾这么着急。” 虞莜这才反应过来是被晚秋骗了,想教训晚秋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被气乐了。一把揪住晚秋的脸蛋,虞莜故作凶狠道,“就知道笑,这可是正事,办不成就罚你去后院洗一个月衣服!” “别啊小姐,没有我你夜里再做噩梦都没人陪你说些体己话了。”私下里晚秋可一点都不怕虞莜,笑着把虞莜又按回位置上说道,“晚秋做事小姐你还不放心吗?我和钱少爷说了,这还是我家小姐第一次请人吃饭,要是钱少爷拒绝了,我家小姐定会气得再也不理你了。” “你怎么能这样颠倒是非!”虞莜顿时红了脸,训斥的声音都大了不少,连门外徘徊地虞斯都听得一清二楚。 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家小姐羞成这样,晚秋更是笃定自己做对了,表少爷就算再有才那有怎么样,哪里有钱少爷对小姐好!她一定要做好红娘。 “是是是,是晚秋错了。”晚秋将梳子洗净又手脚伶俐地为虞莜梳发,趁着虞莜慌乱着偷偷在发上为虞莜绾上了好几个颜色明亮的簪花,“昨日晚秋去醉影楼定了一游船,店家会提前布置好酒水,小姐可在醉影湖上好好向钱少爷道谢,这可以算将功补过吗小姐?” 虞莜喜好诗词,更是喜欢诗意生活,无论春夏都喜欢乘船游湖,晚秋此举正和了虞莜的心意,当下嗔怪几句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是颇为开心地期待着今日的宴请。 所以当虞莜穿着被晚秋百般劝说才换上的浅粉襦裙推开房门c看见沉着脸站在门口的虞斯时,窘迫万分。不自觉咽了咽唾沫,虞莜不自在的揪着裙子问道,“斯叔,可有事?” “小姐特意打扮一番,可是去送表少爷?”在门外站着就算不想听也躲不过屋内两个姑娘的嬉闹声,虞斯听了个明明白白,“表少爷一早便向我辞行,虞斯好不容易才让表少爷再多留片刻,小姐现下还准备出门去见钱少爷吗?” 虞莜闻言脸上的笑即刻消失不见,面对虞斯突如其来带有责备的话语,虞莜心里更是不快,温宣这是闹哪出?还是是她的不对不成! “宣生哥赶考时间紧迫,莜儿还是不耽误了,斯叔你去送送便可。”虞莜说罢便转身离开,走到洞门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了脚步说道,“记得通知下筱筱,筱筱定是想去送的,我有要事要办,用完早膳便出门了。” 虞斯看着虞莜匆匆离开的身影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他老了,真是闹不懂这些孩子们的小性子。 今日餐桌上只有虞莜一人,其余人在哪虞莜自是明白,悠闲用完早膳虞晓才进来。 “快些吃吧,粥都凉了。”看见双眼红肿的虞晓,虞莜柔声劝道,亲手帮虞晓盛了碗粥,又递给虞晓一双筷子。 可虞晓不仅不接,直接将筷子打落在地,“啪——”的一声饭厅内伺候的下人都低了头。 “姐姐,你真要这样把人心放到地上踩才算报了仇,解了恨吗?你气宣生哥心狠与你诀别,可你是否知道那个怂财主背地里都做过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虞莜惊讶地看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背,又听到虞晓这般说,再抬头看向虞晓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晚秋把菜撤掉,等二小姐想吃了再送去房内。” 说罢虞莜便走出了饭厅,留虞晓一人看着掉落的筷子一言不发。 将晚秋留在府内照应着,虞莜回房间换了身短打服,将襦裙装入包袱,去马厩牵了马便从后门离开。 要去哪里虞莜并不甚清楚,信马由缰,任由这匹温宣曾经的坐骑带着自己离开。她派了晚秋告知钱晟会晚些到,也还有些时间给她收拾下过于杂乱的心情。 她不想心里想着温宣去见钱晟,就算她不喜欢钱晟,她觉得那也是对钱晟的伤害。毕竟心细如钱晟,上世被“送”给钱家后,她一皱眉,钱晟就知道她为何不快。 万物皆有灵,等虞莜反应过来时,这马已经将她送到城门。 “追风,你要是舍不得那黑心书生,就随他去吧。”虞莜下了马,将额头贴着马的脖子喃喃说道。 这马是父亲送给温宣的,名字却是她起的,温宣嫌太过平庸总是马儿马儿的叫着,从不肯唤一句她起的名字,但也是对这马极好的,有时连清洗马厩都会搭把手。 好似听懂了虞莜的话,追风嘶鸣一声,惹得守城士兵都朝这处望来。见是虞莜,还有一士兵专门过来询问虞莜可有要事要出城。毕竟祖父虞狩战无不胜已成传说,世人很是尊敬,连着虞家后人也受到荫蔽。 虞莜习以为常,便托士兵将追风送到城门外,而她则不顾追风在身后越来越响亮地嘶鸣,朝醉影湖走去。 有些事情该断则断,既然以前对他好他弃之如敝履,那么她也不必再接着欺骗自己,她再也不想爱的那样卑贱。 本想着趁钱晟未来之前换好衣服,可坐在醉影楼大堂的钱晟一袭白衣实在太过打眼,她一进门便瞧见了。迎上来的小儿顺着虞莜的目光瞧过去,讨好地小声和虞莜说,“我们一开店钱少爷就来此处坐着了,连茶都换了好几壶,还嘱咐我们只要虞小姐来了一定要去通报一声。” 虞莜微微一愣,看了看日头,并未比约定的时间晚,是钱晟早来了。给了小二哥赏钱,虞莜让小二哥先送她去游船,过一炷香再来唤钱晟。 晚秋果然是伶俐贴心人,这游船小巧精致,既不会浪费不必要的钱,也不会显得寒酸c丢了脸面。落了窗户,又吩咐伙计在码头守着不准人过来,虞莜又仔细检查了遍游船,才放心地在床上换衣服。 可是刚换上诃子,虞莜便听到一声响亮的嘶鸣声,仅仅一声她也能分辨出来这是追风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虞莜赶紧披上深衣,背对着门大喝一声:“不准进来。” 脚步声应声而停,却也将将立于船前,透过窗虞莜甚至能看到隐约的人影。 是两人?可是身高不像清风啊,那个比温宣还高的身高难道是钱晟?! 虞莜并未有错,钱晟本坐在大厅,可偶尔瞥见有一很像虞莜的身影朝醉影湖疾步走去,想着那短打服以前也曾见七夕灯会虞莜偷溜出府的时候穿过,便留了家丁在大堂继续候着,自己则跟着那个身影离开。 没想到刚看见那个身影进了哪艘船就撞见了温宣,本想打个招呼就离开,毕竟他才刚碰见温宣就感觉对方莫名的怒气,结果他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就印证了他的猜想。 还未转身,肩膀就猛地一痛,钱晟皱了眉,随即又舒展开来,呲牙咧嘴地转身问道:“温公子找在下有何贵干?” 温宣看见钱晟这副受委屈既不怒也不敢言的样子更是恼火,莜儿究竟看上这怂财主什么了?又傻又怂,钱家就是再有钱交到钱晟手里也必然被他们骗去。 “敢问钱少爷可是来见莜儿?”温宣松了手,有上下打量了一番钱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据我所知钱少爷素来喜欢神色的衣服,今日一身白衣倒是与在下喜爱的样式有些相像了,若不嫌弃,在下可介绍几家店给钱少爷。” “据我所知,钱家主人家的衣物都是府内专人定制,和我们这些还要去店里托人裁衣的人可大不一样。” 虞莜迅速换好衣服,一上岸就发现两人站在码头上面对面站着,走近一听温宣的话更是恼火。今日一看钱晟换了穿衣样式,她就有猜测钱晟是否在模仿温宣穿衣,没成想温宣也想到了这一层,还当面提出来了。 看着钱晟耷拉下来的肩膀,虞莜忍不住插嘴反驳,嘲讽的语气丝毫不顾及已经面色不虞的温宣,反而还挑衅地朝温宣看去。 虞莜的出现更是印证了虞斯与温宣说过的话,温宣看着对面并排站着的两人,秋风习习,衣袂翻飞,他竟会觉得两人有些般配。 “原来如此,莜儿你真的喜欢上这个怂财主了。”温宣惨淡一笑,退后一步喃喃道。 不知是醉影湖的风太大还是温宣身体不适,虞莜觉得温宣连声音都变得喑哑。扯了扯正想辩解的钱晟的衣袖,虞莜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轻声说道,“宣生哥,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上京了。” 温宣怔了怔,还以为虞莜至少会争辩两句,但果然无论她做什么,都激不起一丝波澜。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递给虞莜,温宣柔声道,“上次离开江宁时,你赠予我一把折扇,这几日查案不小心弄丢了,当真抱歉。昨日连夜赶制了一把出来,当然我的书c画自是比不上你,可也尽心描摹,希望你能收下。” 接过折扇道声谢,又道了声珍重,虞莜扯了扯钱晟的衣袖便转身进了船,不再看温宣一眼。并没毫无念想,只是不敢再看。 以为自己能割舍个干干净净,现下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 虞莜都毫不留念进了船,钱晟道了声好走也跟着进了船,至于身后那人怎样,他不会在意。 进了船后虞莜吩咐伙计上菜,便坐在船尾静静看着醉影湖,钱晟便一言不发坐在船舱内看着虞莜。 虞莜和温宣的事,但凡江宁本土人都是知晓一二的,才子佳人各朝各代都会成就佳话,每年经两人手流出的诗歌也有不少流传于世间,只是虞莜所做诗清婉秀丽,多为文人墨客抄写传颂;而温宣的词则平易质朴,多流传于市井柳巷。 诗词表心,虞c温两家又是世交,流言不知从何而起,总之是愈传愈真,不知不觉全江宁都将两人“许”为一对,左右是无人出声反驳的。 但事实又是如何,钱晟觉得世间没人比他更清楚虞莜的苦楚。 因为求而不得,他与她是一样的,一样的愉悦着也痛苦着,偷偷恋上一个人,就只这样的感受吧。 “对不住耽误钱少爷了。” 即便心乱如麻,虞莜也听着身后的动静,她是信任钱晟,可也不该糟蹋了这份信任。听到小儿说菜已经上齐了,虞莜便从船尾走回船舱内,抱歉地朝钱晟说道。 “无妨,我平日也没什么要紧事。”钱晟更是不好意思地挪了位置,将背风的位置让给虞莜。 注意到钱晟的动作,虞莜心里忽然一暖,若是温宣能这般对她,赴汤蹈火她虞莜都不会皱下眉,可偏偏命运弄人,十余载年月,除了人前必要的敷衍,温宣何曾对她温柔过哪怕一星半点。 “虞姑娘,先吃菜吧,这西湖醋鱼醉影楼每旬都会托我们船队从西湖连水带鱼运来江宁,很是新鲜,虞姑娘可以尝一尝。”钱晟小心翼翼为虞莜夹了块鱼肉,鱼凉了会有腥味,这菜是他方才特意吩咐加上的。 虞莜不喜酸食,所以即便听闻西湖醋鱼是醉影楼的特色菜,也换了其他招牌菜。但既然是钱晟劝她吃的,她必定是要昌试。 “多谢钱少爷。”虞莜夹了一小块鱼肉送入嘴中,并不觉得酸牙,反而有些意犹未尽,便将碗里的鱼肉都夹了起来,再一尝,当真如店小二说的一般,鲜嫩酸甜,唇齿留香。 看着虞莜舒展开的眉头,钱晟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虞莜喜欢真实太好了,“听晚秋姑娘说虞姑娘近日胃口不是太好,我便自作主张点了这道菜,酸甜开胃,希望虞姑娘能早日胃口大开。” 是吗,原来这怂财主是这样想的啊。 虞莜笑着又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入嘴中,鱼肉鲜嫩,虞莜微垂的头低得更低。 这菜也是家乡位于钱唐的温宣最喜欢的菜色之一,为了学做这道菜,她的手被烫伤多少次她都记不清了。 “虞姑娘你怎么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等回到家中瘫倒在床上,虞莜才想起自己把短打服落在了船上,一同想起的还有刚才那让人羞囧到连脖子都泛红的场景。 钱晟越是细心温柔的待她,她就越觉得委屈与愧疚,上一世不明不白被闻雪柔送去了钱家,怀揣着满腹怨气只能朝这个怂财主身上撒,而钱晟都一一照收不说,还依着她的百般刁难对她更加宠溺。 甚至因她一句“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戏言,当真撇下所有事情飞奔至岭南,倒不是为了那几颗荔枝,不过就是博她一笑而已。 可是上一世,嫁到钱家后,她从未对他笑过。 往日的娇宠历历在目,虞莜此刻才发现在钱晟面前,她总是很轻易就放下戒心,不然也不会在钱晟小心翼翼地追问下,将心中的苦楚统统倾诉于他。 “真是太丢脸了!”将脸埋进被褥,虞莜喃喃自语。 这一世她只想快意恩仇,重振家业,让虞家再不会遭人随意欺辱。她承认那日醒来因为钱晟也在,便顺势动了利用钱晟的心,现在想想或许真是上一世习惯了钱晟对她的无度宠溺,重活一世也不自觉信任。 虞家祖训不得再入官场,自前朝开始朝廷便大力扶持商业,那么能求自保的便只有商道。本打算先依附钱家,带家业做大后,将一切结算清楚,自立门户。现下看来,欠的太多只有再还。 钱晟现下缺的应该只有一桩好姻缘与一份自信。 从床头暗格中取出钱晟赠与她的桂花糖,含一颗在嘴中,清香甘甜让心都雀跃起来,虞莜就此下了决定。 可是嘴上这般说,虞莜刚踏出房门就想起那日在钱晟面前哭着倾诉的场景,实在落不下下一脚,就又退回了屋内。 借口陪着虞呈,虞莜这几日都是通过晚秋与钱晟书信往来,晚秋看着虞莜每日心神不宁的样子也很是焦急,自家小姐脸皮有多薄她还不清楚吗?那个怂财主怎么就不主动些! 又是一日虞莜不顾晚秋劝说去了虞呈房内,只留一封书信交代送去给钱晟。晚秋实在忍受不住两人的墨迹,终是在去钱府送信时求见了钱晟。 而在虞呈房内练着书法的虞莜,莫名手一抖,一副好字顷刻毁于一旦。 “莜儿,何故开始练起行草了?”虞呈已经能下地走上片刻,凑近一看又是行草,不禁疑惑问道,莜儿向来都是练小楷的。 虞莜这才反应过来,写着写着她又写成了行草,轻叹一声收了笔道,“只是看见有一人行草写的很是潇洒,有些羡慕不觉就练了起来。” 丫鬟铺上新纸,虞莜再落笔行气自然贯串,望之如串串珍珠项链,神采飞扬。一片平和简静。 入夜微凉,一阵秋风吹进屋内,虞莜抚了抚被说乱的额发,才恍然想起已经月末,“钱晟真的和你说要我明日去码头商量下邸铺和送父亲去佰草庄的事?” “那是自然,我骗小姐做什么?”晚秋嘟嘴回道。 看晚秋这般笃定的样子,虽然心又疑惑为何钱晟会主动相约,但想来拖了这几日也该好好商议下,便未多想。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仔细交代了遍虞呈的汤药,虞莜才乘轿出了门。到码头时将将辰时,码头却已热闹起来,来往的商客c奔走的码头伙计都是朝气满满,让人站在江边一望,就心情舒畅。 “小姐,钱少爷在那呢。” 顺着晚秋的手看过去,只见一身量高挑披着靛蓝长袍的男子。许是晚秋的声音太大,虞莜看见钱晟竟转过身朝她这边望来,素色深衣由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束住,其上垂下一块质朴墨玉,虞莜忽然忆起些往事。 钱晟看见虞莜一路小跑过来,脸上爽朗的笑容在朝阳的映照中一不小心就让人红了脸。连晚秋瞧见都是一愣,随即低了头。没想到将小姐的喜好仔细告诉这怂财主后,还真是争气! 晚秋的想法虞莜自是不知,等钱晟来到她面前时虞莜已经将那些不断冒出的往事努力埋回心底,竟是有些心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处看。 见虞莜这般不自在,钱晟踌躇了下,想起和晚秋的商议,温柔开口,“虞姑娘怎么起得这般早?本打算来码头看一趟就去接虞姑娘,没想到还是晚了。” 竟没道歉?虞莜认真听着,一下子便抓住了此话的不寻常,这不像是以往这怂财主会说出的话啊? 疑惑抬头正好和钱晟专注的目光撞上,虞莜立刻低下头,竟一阵心悸。 “不如先看看虞老爷后天将乘坐的船?”见虞莜未回话,钱晟主动问道。 “那便有劳钱少爷了。” 虞莜轻轻点了点头,看着转过身带路的钱晟才敢将头抬起,看着眼前这高大的身影,心中的慌乱还未停息。 而晚秋适时地放慢脚步,慢一些再慢一些,让两位主子可以自在些。 可事情却不如晚秋想得那般,自决定要经营邸铺,钱晟几乎每日都会来码头一趟,码头上的常客和伙计对钱晟也都熟悉了,但虞莜却不一样,这个时段会来码头的人,都是为生计奔波之人。 这些没甚身份的人,虽对虞莜皆有耳闻,但都未曾亲眼见过。钱晟提前吩咐过不准吓到虞家大小姐,可人的好奇心又如何控制的住,虞莜一踏上码头,四面八方投来各色眼神,虞莜一时有些紧张。 宣朝女帝开国自是没有女子抛头露面不合礼仪之说,女子当家主的宗族也是不少,虞莜在决定要从商时就料想过会遇到怎样的非议,是以现下表面上也能安然处之。 至于心里的那份紧张,虞莜即便不说钱晟也是知晓的。 “想和虞姑娘仔细谈下邸铺之事,钱晟自作主张让人将船停在了稍远的地方,虞姑娘不介意吧?”钱晟微微侧身,问道。 “远些也静些,还是钱少爷考虑周到。”虞莜此时也定了心神,抬头含笑回道。 虞莜的相貌并不会让人惊艳非常,可精致的五官,温婉的气质一颦一笑都让人很是受用,连句客套话从虞莜嘴里说出,都让人很是舒心,并无隔阂之意。 两人走了会儿才走到船前,虞莜远远看见这船时心里便是一暖。钱家几户手握江宁全部码头,运货运人的买卖也做的很大。虞莜知道钱晟会为父亲选一搜好船,只是没想到钱晟会此醒造了一艘船。 此等派头,怕是连巡抚都未有。随钱晟上船走了一遭,今日风较以往大,浪打在船身上虞莜却一点未觉,如履平地一般,怪不得达官贵人出行皆愿意乘钱家的船。 “此船会不会太过奢华?听闻夏冬寨活跃于江宁城南一片水域,虽说钱家漕运从为出事,可见到这船会不会冒险下手?”进船舱坐下,虞莜提出了自己的担忧,能让父亲舒服些,她必然不会在这方面吝啬。只是树大招风,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且不说虞家家丁各个武艺高强,钱家的镖师也会些拳脚,此外炀青也会护送虞老爷至百草庄,所以虞姑娘不比挂心。”拿起水壶钱晟为虞莜倒了被茶,又将一雕花木盒推到虞莜面前道,“清晨露水重,虞姑娘不介意的话还是换件披风c再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 因为不足月出生,虞莜自小体寒,江上又风大浪急,钱晟这一说虞莜才发觉自己早已手脚冰凉,打开木盒一看,月白的底面上绣着一簇簇金桂,淡雅清丽,比之前在左家布庄瞧上却舍不得买的披风都合她心意。 “还是钱少爷考虑周到,那这披风便先记在账上。”没道理白收钱晟的好意,虞莜全部仔细记着,待有朝一日偿还。 虞莜既然这样说,钱晟也由着虞莜,毕竟比之以往,虞莜现在能收下他的赠予他已经很欣喜。 看着虞莜饮下热茶c脸色渐渐恢复红润,钱晟这才放心拿出册子,将这几日自己巡察结合虞莜提出的想法,皆数摊在桌案上。 本以为有两世经历的自己会比钱晟想的周到,毕竟上一世被送到钱家后,钱戊趁钱晟不在家也曾难为过她,要她想出一个新的生意门路。邸铺这个打算,在那时便仔细制定过了。 可看到桌案上钱晟做出的总结,虞莜不禁偷偷打量钱晟。上一世钱晟不过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钱戊让他做什么,他就带着一帮下人去做就是,从未说过零星半点自己的想法。 除了在发誓非她不娶这件事上有着让她头疼的毅力外,虞莜自觉此人无甚抱负。 只要虞莜在场,钱晟无论做什么都会分出三分以上的精力注意着虞莜,发觉虞莜在偷看自己,钱晟手一僵,很快继续为虞莜添茶。 虞莜今日都偷看他两次了,上次他回望过去虞莜立刻低下了头,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让虞莜发现他已经注意到了。 放下茶壶,钱晟看着桌案上的书册,不经意问道,“虞姑娘七夕灯会可有空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七夕?”虞莜怕是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在宣朝男子主动约女子同逛七夕灯会,只有那一种意思了吧。 “嗯,七夕。”钱晟笃定道。 虞莜迟疑了片刻,既然对钱晟无意,是该拒绝钱晟的,可是钱晟帮了她那么多此时又是邸店开业在即的关键时刻,若是直接拒绝会不会不太好哦? “七夕尚远,虞莜并不是和清楚那时是否有空。”虞莜看着钱晟犹豫着说,“若是钱少爷想邀人一同逛灯会,虞莜有几位好友都想与钱少爷结识,不如到时一起游玩?” 虞莜的回答让钱晟一顿,看着虞莜难得颇为小心的样子,钱晟忍俊不禁,差点笑出来声。 “虞姑娘,在下是想说如果可以将开业时间提前到七夕灯会可好?昨日和赵县令商量下,赵县令准许我们当日增些店铺。” 含笑的话语让虞莜当场就红了脸,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啊!可是面上还得强撑着,虞莜故作镇定地回道:“提前十日,食材可否供给的上,伙计的话虞莜正在训练家丁,还需要和钱府的伙计多磨合几日才是。” 看着虞莜这副“外强中干”的样子,钱晟一时不想顺着虞莜的话说下去了,“虞姑娘说的都不是问题,钱晟都想到了解决办法。至于七夕灯会,等邸铺忙过那阵,我们都会有空闲的时间。” 目光灼灼,虞莜看着钱晟的眼睛犹如蛊惑般竟移不开眼,待反应过来只听自己喃喃道,“那我去问问苏姑娘他们。” 钱晟的眼睛却因为虞莜这话暗淡下来,端起茶杯,浅酌一口也移开目光轻声道,“听虞姑娘安排。” 钱晟忽然转淡的态度虞莜自是有所觉察,一时情急想要补救却又说错了话。 “若是钱少爷愿意,也可喊上你的友人们,人多热闹。” “嗯,知道了。” 钱晟再说这话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挠挠头半垂下头任你说什么,他应下便是。 剩下的话头皆由虞莜挑起,钱晟也有配合着说得详细,一听便知是好好准备过的,确实就像钱晟说的,就算提前十日也完全不用担心。当时定日子时虞莜也有想过在七夕开张,只是那时枉遭牢狱之灾,很多事情都未准备齐全,无奈之下便推迟了十日。 钱晟却消无声息准备好了一切,此事远远超过虞莜的预测,她自以为足够了解钱晟,可细细一想即便有和钱晟日日相处的经历,也不过是比他人多了解一些小事,比如钱晟写得一手好字c烧得一手好菜,可是在印象上也同其余人一般。 觉得钱晟不过是个依靠家业的纨绔公子哥儿。 在船上用过午膳,趁着温度升上来钱晟带着虞莜将第一批开店的邸铺都逛了一遍,两人想法有不少出入,但也正因如此能将彼此的纰漏全部找出。相谈甚欢,不觉又到日落时分。 暖黄的太阳西沉入江,黄昏薄暮,别有一番景趣。漫步在江边,听着水浪拍打青石台阶的声音,惬意得让人不觉翘起嘴角。 江宁河流穿城而过,靠水吃水,时至今日虽也开拓了其余生计,但江宁百姓对水都存着一份尊敬,不少房屋都依水而建。虞莜很是喜欢这样的人家,无奈祖宅一切听从圣上派来的工匠建制,并未能如愿。 “等到七夕灯会,江岸邸铺全挂上花灯,也是一处美景。”想着七夕的场景,虞莜脸上的雀跃藏都藏不住。 从商的事早就和虞呈商量过,果不其然虞呈一口答应,宠溺至此,虞莜感动的同时肩上担着的责任也倾诉化为鞭子,催促这虞莜前行。 希望前路平直顺利。 对着开阔江面虞莜在心里许下此愿,然后就刚刚好,听见身旁人说道:“会的,虞姑娘必能心想事成。” 许是钱晟的话太过笃定,说完面对虞莜含笑的眼眸钱晟也不好意思笑了,水浪继续拍打着青石台阶,只是这时多了笑声相伴。 第二日虞莜并未再去码头,这次当真是要好好陪着虞呈。虽然还想再拖上几日,可为了虞呈的病情着想还是早些去百草庄的好,不然每日要钱晟派人去取药材送来,太过劳碌。 因为温宣的事虞莜好几日都未见过虞晓,等到送虞呈离开的那日清晨才见到虞晓出现在饭桌上。 “晓晓,斯叔会将我送到百草庄再回来,这几日你姐姐又很忙,家里的事你就多操点心,为莜儿分担些,逝者如斯,整天待在房里也不是个事。”虞呈不知两人间的争吵,临上船前还将两人的手握在一处,语重心长的交代。 因着闻雪柔出事前虞莜已经让虞呈写了修书,所以虞家守丧的也只有虞晓。除了温宣离开那日虞晓送至了城楼,其余时间全部待在房里,闭门谢客。 时至今日,对于虞晓c虞莜只叹句世事无常。虞晓与她相差半年,也不过刚刚及笄,虽不及自己,但虞呈也是宠她的。 握紧虞晓想抽出的手,虞莜先一步回答了虞呈的话,“父亲请放心,我和晓晓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您只管精心疗养,等年节我和晓晓去接您回来。” “悠然断肠”毒性太烈,能救回来已是好运,虞呈需要疗养多久才能恢复至以往八成,连炀青都不知。虞莜此话故意说得大声,不仅虞呈听到放下了心,也让因家主离去而慌乱的家丁安了心。 将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虞呈便开始四处观望,寻了一会儿才找到想找的人。给虞莜指了一个方向,顺着看去,虞莜看见了从石碑后慢慢走出来的钱晟。 虞呈向钱晟招了招手,钱晟吃惊地指了指自己,虞呈点了头钱晟才赶紧来到虞呈面前。 “虞老爷,抱歉,打扰到你们了吗?”钱晟刚站定就先认了错,虞呈不解地看向虞莜,虞莜只是无奈摇头,连着晚秋也跟着摇头。 果然如小姐所言,想要这怂财主不松,来日方长任重道远啊。 看看自家女儿又看看唯唯诺诺的钱晟,虞呈不禁笑出了声,笑得钱晟更是心虚得垂下肩膀。 “钱少爷果然一表人才,我家莜儿一向眼光甚高,一般不轻易与人结交,更别提是男子。今日一见,虞呈敢断言钱少爷必有一番作为。”虞呈说着走近钱晟,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虞家再不济祖上也出了个将军,家父好歹也是当今圣上的武学老师,虞呈老了,最是见不得儿女的眼泪,往钱少爷行事前多三思才是。“ 说罢轻轻拍了拍钱晟的肩膀,就在虞莜的搀扶下上了船。期间虞莜担忧地回头望向钱晟,却见钱晟一脸严肃非常,见她看他才微笑着向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就像钱晟保证的,虞呈此去百草庄必是一路顺风顺水,钱晟竟然瞒着她准备了一支船队。再回身想要找钱晟追问时,才发现钱晟已经不见踪影。 “姐姐这是在寻钱少爷?还真是片刻都离不开了。”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虞莜一转身就握住了虞晓的手,力度之大让两人的手都成了青白色。 “如果我继续缠着温宣,你就会开心了么?”此事早晚要解决,上一世就因为温宣和虞晓产生了间隙,这世她放手了,也就不能再为一个男人破坏了她和虞晓的姐妹情。 虞晓没想到虞莜会在此处问她这种事情,焦急看向四周才发现家丁早就散开,只有她们站在码头栈桥上,能听见两人言语的唯有眼前不断流动的江水。 “我不会再喜欢温宣,也不会说他什么不是,终究与他不是同路人。已经托父亲退掉了婚约,所以如果晓晓你心悦温宣,我可以拜托父亲为你和温宣谈谈。” 虞莜摸了摸虞晓的头柔声说道,虽然知道虞晓比她大半年有余,可心里还是习惯将她看成自己的妹妹。温宣是不是良人不该由她判断,虞晓若是愿意,她自是会帮这个忙。 从不敢想有朝一日可能嫁给只敢藏在心里喜欢的人,虞晓惊讶得瞪圆了双眼,泪水不自觉落了下来,“姐姐,此话当真?晓晓真的可以喜欢宣生哥吗?” “有何不可?只是晓晓,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以温宣的才学以及和虞家的关系,连中三元都是可能,若得了重用,只怕” “只要宣生哥肯娶我,就算作为妾室我都愿意!” 不待虞莜说完,虞晓就激动地打断。闻清韵与闻雪柔的过往在两人心中都留下深深烙印,连虞呈都不肯松口依着虞晓的心愿,让两个女儿都一同嫁给温宣。 当然,上一世的虞莜更是不愿,别说是虞晓,就算是皇女郡主她都不愿意与人共侍一夫。 虞晓明白,所以从小就将这份喜欢埋进心里。 此时知道能有机会嫁给温宣已是欣喜非常,扑进虞莜的怀里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弄得不轻易与人亲近的虞莜好不尴尬,只能手脚僵硬的摸摸虞晓的背,帮她顺顺气。 “少爷,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不远处的一艘船内,钱顺六小心翼翼向一旁慵懒靠着船舱的男子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查下去,直到查出来为止。”钱晟看着在虞莜怀里哭泣的虞晓面沉如水,“李婆子在监牢内自杀的事没有泄露出去吧?” “回少爷,已经交代下去泄露者死,无人敢乱嚼舌根。”钱顺六头低的更低,搞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今日心情如此不佳,说话更是仔细非常,“夏冬寨那几个受李婆子雇佣的人也处理干净,请少爷放心。” “若再有下次,便自己去领罚,不用我多言。” “是。” 话已至此,船上陷入死寂,钱顺六跪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背后沁出的冷汗早就浸湿了衣服,想到那处罚钱顺六真想抽自己几耳光。近几年过的□□逸,他差点快忘了自家主子是什么样的人 不少话本都曾说过,女人是水做的,但也不能那么能哭吧。虞莜一路都在安慰虞晓,可是在这安慰即便阅尽四书五经也难以言表,车轱辘话说了一轮又一轮,保证了数次温宣不喜欢她,她也不会再喜欢温宣了,虞晓都还是在哭。 回到家实在受不了,望见虞斯忽然想起一事,虞莜将虞晓带到账房将邸铺进货的账本交给虞晓。果不其然,虞晓很快止住哭泣,认真地一一询问每个细节,虞莜不禁感叹,虞晓这谨小慎微的性格两世都没有变啊。 不过一夜的时间,虞晓竟然对完了虞莜交给她的所有账目,问及缘由虞晓羞怯地回答父亲吩咐过要帮姐姐分担些。虞莜自是知道虞晓这么拼命是想回报自己,真是傻姑娘,温宣对她而言已无半点必要,说是让,不如说是她不想要了,何谈回报呢? 让晚秋将虞晓送回房,虞莜将虞晓做的账目又仔细检查了遍,看着虞晓写下的批注,虞莜笑着扶额。她当真不会看人又自持甚高,重活一世才发现身边能人竟是不少。 “小姐,这样你就能早些歇着了!”晚秋得知虞莜终于肯让虞晓帮忙后很是开心,只要自家小姐能轻松些,作为下人她自然欣喜。 虞莜对此只是笑而不语,心里默默念了几遍虞晓的名字,烛光在眼瞳里映照的光影更是让人看不透这个刚刚及笄的少女在想些什么。 送走虞呈并没有时间伤春怀秋,虞莜不仅有邸铺的事情需要操心,还有整个虞家要撑着。虞莜每日都会去邸铺里巡察,钱晟自是每日早早在码头等候,两个主人家都事无巨细地亲身上阵,又都是亲厚之人,伙计们也是干劲儿十足。 七夕前夜,钱晟提着灯笼和虞莜两人将所有邸铺再次检查了一遍,虞莜才算放心。只是等躺倒床上,这心又提了起来。翻滚好几圈都不能入睡,干脆起身坐到桌前,拿火折子点亮了蜡烛,房间一亮起来虞莜就看见了桌上的花灯。 江宁每年七夕灯会都会取消宵禁,无论什么年纪都可提着花灯夜游江宁。宣朝自古上就流传这一个传说,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为了帮助凡人不受相思之苦,便会施法指引有缘人见面,若是见着与你提着相同花灯的人,那人便是你的良人。 遂只要家中有适龄儿女长辈都会亲自准备一盏花灯,希望能成就一段好姻缘。久而久之连成亲了的人家也会扎花灯,夫妇提着一样的花灯逛灯会,有些人家也为孩童扎个小小的让其把玩,企盼与子白头,总之是为了讨个吉利。 虞晓的花灯闻雪柔去世前便早早准备好了,提前那么久,虞莜对此也是心存疑惑,但看着虞晓抱着花灯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虞莜还是没问出口。 约莫是虞晓自己托闻雪柔做的吧。 本以为自己今年是要去买现成的了,可一回来就看见桌上有一花灯,也不知晚秋是从哪里弄来的,神神秘秘怎么问都不说。 还未仔细看过,正好此时得了空。虞莜拿过花灯放在烛台前细细赏玩,却越看越心惊。又点了两个蜡烛,使劲眨了眨眼再看桌上搁着的还是那芍药花灯。 是上一世那怂财主亲手为自己扎的花灯。 上一世也是这般的境遇,被闻雪柔卖去钱家,无父无母自然无人为她扎花灯,虽然面上不说,对七夕也无半点期待,可佳节临近心中的苦闷更是难以言喻。七夕前日,钱晟偷偷溜进她的房间想将花灯放她桌上,没想到被她抓个正着,支吾着也说不清个所以然,就又匆匆离开。 那日虞莜看得很清楚,夺门而出的钱晟手上有明显的伤痕。七夕那夜,她坐在院子里将花灯点了一夜,钱晟也就陪她坐了一夜。 所以她将那花灯记得很清楚,为何此时会出现个一模一样的花灯? 心中有个想法呼之欲出,虞莜却不愿相信,呆呆望着这花灯好一会儿才上了床,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用过午膳虞莜就带着虞晓c晚秋去了邸铺,伙计们已经开始准备晚上售卖的小吃,虞莜和钱晟一一尝遍,不禁相视一笑。一起准备就绪,只欠东风。 戌时一到就有人家提着花灯出了门,天色昏暗却还有些白日的余热,虞莜命伙计赶紧将用冰水冰着的小食摆上,正好合了这批客人的心意。 虞莜一直未放出邸铺的消息,只是让人在茶馆c勾栏等消遣之地“谈论”下虞c钱两家会在七夕灯会摆出些摊子。至于具体做什么,无人能说出一二。 勾住了足够的好奇心,虞莜在邸铺二楼想下望去,门庭若市,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若不是身份不合适,虞莜都想下去帮忙。 “虞姑娘快用晚膳吧,都耽搁到现在了。”钱晟一上楼看见虞莜还在探头向下观望,不自觉皱了眉,有什么好瞧的,都看了一个时辰了。 “下午将小食试了个遍,现在一点都不饿,钱少爷先吃吧。”虞莜回头对钱晟说道,马上又将头转了回去,脸上欣喜的笑容让钱晟皱起的眉又舒展开来。 真是无计可施,只要是虞莜说的,他都想顺着去做。想来下午虞莜确实吃了不少,钱晟没有再劝,只是拿起两个玉瓷瓶走到窗前递给虞莜。 “这是一码头小工发现的法子,在山上采了秋海棠回家酿酒,我又加了些金花茶的花蜜进去,虞姑娘你尝尝。“ 玉瓷瓶晶莹剔透,海棠酿若有若无存于期间,虞莜这才被吸引住,接过玉瓷瓶浅抿一口,醇馥幽郁,入口绵c落口甜,足以称得上是佳品。 “这酒还有多少?”喝着美酒,虞莜忽然心生一计。 “应该还有一坛在后院放着,若是虞姑娘喜欢” “一坛足以!”听闻还有一坛,虞莜开心极了,打断钱晟的话说道,“邸铺开店第一日我们是趁着七夕灯会送花灯,可我刚才看着也就青年男女和孩童才会拿着,不如我们将那坛酒用小酒杯装着分给不拿花灯的客人,也可为日后做这酒的生意打下基础。” 虞莜脸上尽是欣喜的神色,月光洒进屋内,钱晟却觉得这月光也落进了虞莜的眼中,晶亮的含笑眼眸煞是好看,钱晟还未细想此话便先点了头。 总之虞莜说的是,他答应就好。 见钱晟答应,虞莜笑得更甜,催促着钱晟赶紧去派人去取那坛酒,自己则一饮而尽瓷瓶中的佳酿,简单收拾了下准备下楼。 “钱少爷!” 钱晟走到楼下忽然听见一纯净清脆的声音唤他,抬头一看正是趴着阁楼栏杆的虞莜。 “虞姑娘,别趴在栏杆上,小心啊!”钱晟看得心惊,正准备上楼又听见楼上娇小人儿笑道。 “怂财主,我没关系的!我只是想和你说,我给这酒起了个名字,叫‘今秋醉海棠’可好?” “当然好,虞姑娘你起什么名儿都好,先往后退些好吗?”钱晟边说边往楼上跑去,本来是想如上次虞莜在牢里时一样,借酒让虞莜多休息会儿,可是他却错估了虞莜的酒量以及酒品。 等钱晟跑上楼,虞莜趴在栏杆上笑得更开心了,“怂财主,你又跑上来做什么?刚才是不是差点踩到外袍了,像个孩童似的,真顽皮。” 灯影灼灼,虞莜脸上的红晕在暖黄的烛光下煞是好看,钱晟不自觉就想起了那日在牢里靠着虞莜的床坐了一夜的事,酒不醉人人自醉,虞莜一个浅笑,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在下只是担心虞姑娘的安危。”钱晟向虞莜走近,扶住虞莜歪歪斜斜的身子。 虞莜不胜酒力却还认得眼前人是谁,轻笑一声竟伸手点了下钱晟的额头,“你看你急的汗都出来了,怂财主你真是好玩。” 一声怂财主不知为何入耳皆是娇嗔的味道,钱晟手不自觉一紧,一个转身与虞莜换了位置,自己靠在了栏杆上。 “总是怂财主怂财主的叫,虞姑娘你不顽皮吗?” “一点都不!我可是虞家的代家主。”虞莜不满地嘟起嘴,转身指着钱晟愤愤道,“人家都叫我虞小姐,你却虞姑娘虞姑娘叫,不觉太过亲昵了吗?尽会占我便宜。” 可惜两人身量差的太多,虞莜这指头只是戳着钱晟的胸口,仰着头努力地瞪着钱晟,只为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些。 虞莜说出此话当真是醉了,看着嘟着嘴仰着头又贴着自己的虞莜,钱晟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终是忍不住了,一把握住虞莜还在他胸口作乱的手,俯身在虞莜耳边说道。 “那你可知我为何唤你虞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为何?是因为我叫你怂财主所以你报复我吗?!”虞莜见自己手被握住,两道好看的新月眉也皱在一起,宣告着主人的不快。 两人此时离得极尽,虞莜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落在钱晟领口处,甚至还有一些钻进了衣领,惹得钱晟颈脖一阵酥麻。 “虞姑娘这般说那便就是这般罢。”停留片刻钱晟才轻叹一声直起身子,松开虞莜的手,宽厚的手掌又落在虞莜的头上,“傻丫头,你什么时候想起来,我便什么时候和你说。” “我” “此酒酒劲来的快,散的也快,虞姑娘在阁楼歇会再下来罢。” 虞莜摸着自己的耳郭,呆呆地看着钱晟渐渐消失在楼梯的背影,刚才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碰了下耳朵,是什么呢? 钱晟刚下来就唤了两个丫鬟上去照顾虞莜,自己则出了门按着虞莜说的法子去准备。 虞莜确实是因为刚才那瓶酒喝得太急才上了头,晕晕乎乎被搀扶去了床铺上歇着。特意让那个丫鬟将窗户大开,嬉闹声不断从窗外传来,迷迷糊糊也睡不着,却也开心着。 因为她听见有人在夸这酒好喝,在夸这名好听。 躺了不知多久虞莜的意识渐渐恢复清明,唤丫鬟端来凉水洗了把脸便完全清醒过来。站在窗边朝下看,邸铺的小食已经全部售罄,摊位也换上了各色花灯供人游赏。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虞莜向帮她重新束发的丫鬟问道。 “回虞小姐,已经亥时了。” 丫鬟手脚伶俐,不多时虞莜就下了楼。她与钱晟还有一齐逛灯会的约定,听闻钱晟去慕鸢桥那处办些事,想着也不远,虞莜便让晚秋去歇歇,自己一人朝慕鸢桥走去。 泷江两岸此时皆被花灯缀满,连江里都陆续有河灯飘过,抬头一片星空璀璨,放眼望去又是灯火阑珊,来往皆是三两成群,虞莜一人走在街道上倒更是惹人注意。 走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已经有不少少爷小姐认出了虞莜,因着节日,甚至有人径直上前询问虞莜是否愿意与他们一起游玩。婉拒太多,虞莜干脆买了面具带上,又取了玉簪垂下部分头发,这才无人上前搭话。 走了几步虞莜又折回了摊位买了个海棠花灯,明明记着将花灯带了出来,可刚才再找却怎么都找不到了,没办法,买一个也算是应应景。 慕鸢桥是许愿放祈天灯的地方,人们一般会在戌时来此处,等虞莜到时,桥上的人已经稀稀落落,所以虞莜一眼便看见了身量高于寻常人的钱晟,以及钱晟对面站着的虞晓。 钱晟背对着她,虞莜只能看见虞晓的表情。 晓晓为何一脸委屈?钱晟难道欺负她了? 还有为何晓晓手里拿着的是她的花灯?! 虞莜不知为何不想上前打断两人,只是镇定地走到两人附近,转身看向江面佯装欣赏河灯,实则全神贯注听着身旁两人的争执。 只可惜她似乎来得太晚,虞晓说了句“无论怎样都不准你伤害我姐姐,不然我会将你做的事都告诉她!”就气呼呼离开了慕鸢桥,虞莜的披风都被一路小跑的虞晓掀起,钱晟一回头正巧看见带着恶鬼面具的虞莜。 虞莜觉得钱晟应是没认出她来的,但钱晟的目光又明显全落在了她身上。两人僵持了一会,终是虞莜先开了口。 “听钱管家说你在这边,我酒也醒了,就过来找你。”虞莜取了面具,走到钱晟面前道,又觉内疚,便主动认了错,“抱歉,我还是第一次见晓晓主动和除了宣生哥以外的男子说话,一时好奇就偷听了,太不应该了。” 这样目光躲闪的虞莜钱晟还是第一次见,方才因虞晓产生的不快顷刻烟消云散,满心满意只剩眼前这美好的容颜。 “虞姑娘太客气,就像虞二小姐说的一样,有些事情我该早些告诉你的。” 就在虞莜等的觉得钱晟是生气了的时候才听到此话,疑惑抬头却看见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朝自己伸来,然后披风上的帽子便落了下来。 “夜深了,桥上风大,虞姑娘仔细身体,千万别染了风寒。” 结果连手上的花灯和面具都被钱晟拿走,虞莜只好将手收进披风中,说道,“钱少爷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虞莜愿闻其详。” 谁知钱晟却看着从虞莜那边拿来的花灯,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原来虞姑娘喜欢的是海棠,我还以为你是喜欢芍药的。” “钱少爷并没弄错,我是喜欢芍药多过海棠。”虞莜疑惑看向钱晟,在看到钱晟手里拿着的另一盏花灯时,才明白过来。 钱晟手里的花灯分明和晚秋为她准备的花灯一模一样,也和上世钱晟为她亲手扎的花灯一模一样。 千里姻缘一线牵,看来她与钱晟是无缘了,这般精心安排都不能拿着同样的花灯相遇。 “也是,人的喜好一般不会轻易改变。”钱晟像是要否定什么一般,轻笑着摇了摇头,吹灭了手上两盏花灯才继续说道,“在下有两件事瞒着虞姑娘,听罢若是虞姑娘生气,尽管责怪在下,只是请虞姑娘相信一件事,无论做什么,在下都不曾有过害虞姑娘的念头。” “嗯,我相信钱少爷。”知道钱晟没有生气,虞莜这才放下了心,轻快答道。 两世了,她还有什么不信钱晟的?重活一世,她最信任的就是钱晟。 虞莜此话打消了钱晟最后的顾虑,与其经由他人之口传到虞莜耳中,不如由他亲自告诉虞莜c她应该知道的事情。 “得知虞夫人在钱家赌场输钱后,是我授意无论欠下多少钱,都让掌柜赊账给虞夫人。” “虞家现在已经没有夫人了。”,听闻比话,虞莜并无半点惊讶,只是再听到闻雪柔的名字有些不快。 “帮闻雪柔隐瞒赌债,是因为我吗?”虞莜平静问道。 钱晟却因为虞莜的问题吃了一惊,“虞姑娘你怎么会知道?” 设法让闻雪柔债台高筑,不过是想抓住闻雪柔的把柄,不要让那个女人为难虞莜,但谁知那个女人竟然直接找到钱戊商谈以虞莜抵债。钱戊想给他惊喜,他也在忙着为虞呈找医治之法,等知道比事时,为时已晚。 “不是你说的吗?不会害我,所以我就相信了呀。”虞莜忽然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顷刻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温馨明快。 说者无心,钱晟却将此情此景深深刻在了心里,多年后再提起,虞莜已经记不清这句随口的玩笑话,但对钱晟而言,虞莜的一颦一笑都记忆犹新。 “还有一件事是什么?”见钱晟表情有所松动,虞莜继续追问道。 “李婆子在行刑前在狱中咬舌自尽了,因为还未查清缘由,赵县令也不愿申张,所以我并未告知虞姑娘。”钱晟说完头又垂了下来,“是钱晟无用,明明虞姑娘已经托付我盯紧李婆子,还是让她钻了空子。” 已经拖赵猛将李婆子藏了起来,但万万没想到李婆子会在出恭的空隙自杀,忠心至此,背后那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虞莜看不见钱晟阴沉跟厉的表情,只是沉思起此事来。 若之前还只是怀疑,李婆子此案后虞莜已经确定必定有人在盯着虞家。她对闻雪柔的试探让闻雪柔变成了弃子,虽然此举有些打草惊蛇,但已然让局势更加明晰。 敌在暗,她在明,且不说至今尚不清楚那人是何目的,连该怀疑谁她也不甚清楚。 “钱少爷可否告知已经查到的事情?”虞莜重重叹了口气,“我信任钱少爷,也希望钱少爷能信任虞莜。虞莜并不是只知五经六艺的书呆子,好说歹说也是一代名将之后,不会太丢组少喝的脸面的。” “不是的,我自然信任虞小姐,只是” “只是想查明一切再告诉我个结果,好让我放心?钱少爷,虞莜需要你的帮助,但并不需要你将我关进笼子,当成金丝雀一样哄着c供着。” 此话虞莜憋在心里时日已久,不如趁此机会一吐为快。 上前一步,虞莜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夏冬寨背后最大的财主是钱家?虞莜没猜错的话,那几个被李婆子用钱收买c杀了早春一家的几个山贼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钱少爷,我并不知道你想隐藏什么,若是担心我因此误会你,大可不必。那几个山贼死有余辜,我只会称赞钱少爷一句杀伐果断,绝不会有半点非议。” 虞莜靠近一步,钱晟不自觉就后退了一步。因为虞莜身体底子不好,他总是下意识挡在虞莜身前,如果可以,他确实希望能找一处虞莜喜欢的地方,讲虞莜牢牢护在身边,万事无忧,一世安宁。 毕竟那事让他追悔莫及,若再经历一次,钱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有足够的理智重头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郑巡抚是我祖父的门生,三月来江宁巡查时因着夏冬寨离江宁太近,我特意问过,所以知道钱家与夏冬寨有交易。当初父亲走时你那么笃定不会遭遇盗贼,我方才便大胆猜测钱家在夏冬寨的地位应是很高的。” 说着虞莜从钱晟手里拿过钱晟的那盏花灯,“钱少爷应是没什么事要告知我了吧?难得七夕灯会,钱少爷能陪我逛逛吗?” “我还是喜欢芍药,所以我们交换下吧。” 灯影重重,钱晟看着虞莜将花灯提到了脸旁,暖黄的灯光映照在少女姣好的面容上,一抹浅笑便足以让人念念不忘。 “嗯。”将那些杂念暂时放下,钱晟也跟着扬起嘴角。 “都到慕鸢桥了,不如我们也放个祈天灯讨个吉利?” “好。” 即便只剩零零落落几人,桥下叫卖的小贩仍未离去,等钱晟和虞莜走到时,好巧不巧只剩最后两个。 三人竟是相视一笑,小贩是个朴实的中年男子,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矮桌旁的小木凳上还坐着个梳着丱发的小姑娘,见虞莜在打量她,竟鼓起腮帮子瞪了回去,煞是可爱。 “小桃,不得无礼!”小贩发觉小姑娘瞪着虞莜惊得拍了下小姑娘的背,挡在前面点头哈腰向虞莜道歉,“实在对不住,小女冲撞了两位。若是不嫌弃的话,这两个祈天灯就送给两位罢。” 钱晟哪能占这样的便宜,正要掏出银两,虞莜却扯了扯他的衣袖。 “小桃是生气爹爹没有陪你好好逛逛灯会对吗?”虞莜从发髻上取下一对蝴蝶华胜,插在小桃两个小巧的髻发上,又笑盈盈地刮了下小桃的鼻子,“姐姐也耽误你爹爹的时间了,若是不嫌弃的话,小桃收下姐姐这个礼物可好?” 寻常人家哪里会有闲钱给小孩买华胜佩戴,最多也是将当季的鲜花戴在头上图个新鲜。小桃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头上的华胜,碰一下又赶紧收回了手,生怕弄乱了头发。 “这可使不得,姑娘赶紧收回去罢!”小贩见状又是惊喜又是迟疑,想将华胜还给虞莜,可是这发饰太过精巧,他这等粗人随意乱碰会不会碰坏?虽然从虞莜和钱晟的服饰便可看出两人定是大家大户的公子小姐,但这礼物也太过贵重了吧。 “这些纸笔可否借我一用?”虞莜摆了摆手拒绝了小贩,倒是看到桌上的纸笔眼前一亮,欣喜问道。 “当然可以,这纸笔也送给姑娘了。”小贩说着赶紧将桌上的杂物清理赶紧,却忽然背后一寒,回头一看正是与这位姑娘一道来的那位公子。一拍脑门,小贩不住在心里怪自己怎么能打扰了两位的好事呢! “这木桌是衙门统一提供的,清晨才会收回,姑娘请随意使用。小女等不及,我先失陪了。”小贩说完也不待虞莜回答,就抱起小姑娘急匆匆离开。倒是这小姑娘在颠簸中还甜甜说了句俏皮话,羞红了两人的脸。 “哥哥姐姐好般配啊,生出来的娃娃也一定美美的,姐姐要给她买漂亮的小蝴蝶呀!” 直到远处传来小贩训斥小孩的声音,两人才回过神来。虞莜不停拿毛笔蘸着竹筒中的墨汁,而钱晟则侧过身只敢偷偷瞄虞莜。 将笔尖全部浸成黑色,虞莜才拿起笔,一落笔就散了墨。脸颊仍是烧着,假装写字,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撇向钱晟那边,正好和钱晟试探的目光撞在了一处。两人皆是一愣,随即扭过头去,好似孩童闹别扭似的背对着对方。 “怂,不对,钱少爷,你要不要先在纸上写一遍,再往祈天灯上写心愿?这笔墨和我们平日的用的不太一样。” 转身的动作太大,虞莜手上还拿着毛笔,墨汁飞溅脏了襦裙也弄黑了手。看着连钱晟送她的披风也溅上了墨,虞莜赌气般地将毛笔往桌上一放对钱晟如是说道。她暂时不想碰那毛笔了! “啊,好的,我先写!”钱晟立即回答道,来不及细细思索,身体就先依着虞莜的话动了起来,一落笔才发觉自己连写什么都没想好。 听老一辈说,只要诚心,七夕两人一齐在慕鸢桥放飞的祈天灯上写的愿望便一定能实现。虽然这话钱晟也没多相信,可看着一旁虞莜认真思考的样子,他也不禁谨慎起来。 关于虞莜,他有太多想要实现的愿望,一个小小的祈天灯又如何能写下。沉思半晌,钱晟干脆拿起笔直接在祈天灯上写了起来。 虞莜看似在思考,实则在偷看钱晟写了什么。她也知道这样做不是君子所为,但这祈天灯自打记事起她每年都放,写的无谓是关于温宣的话,刚才只是习惯性一说,现在想想她根本没有放祈天灯的必要,也压根不知道写些什么好。 看看钱晟写什么她也照着写写? 好吧,或许她还有些许好奇。 但事与愿违,钱晟不仅是背对着虞莜落笔,而且写好了也拿在手里半掩在身后,灯火昏暗,虞莜根本看不清钱晟写了什么。 “小心墨水未干,要不要放到桌上晾晾?”虞莜“好心”地提议。 “不必了不必了,桌上地方太小了,虞姑娘你放到桌上来写吧。”钱晟边摆手还稍稍让开了一步,离虞莜更远了。 “钱少爷真是贴心啊。”虞莜笑着夸赞了句,将祈天灯往桌上,蘸了墨也直接在祈天灯上落了笔。 与钱晟不同,虞莜写完大大方方搁在桌上,任由夜风吹干墨迹。最是在意的人即便猜不透其心中所想,也定能注意到对方的变化。钱晟不明白虞莜这忽如其来的别扭为何,瞧见虞莜祈天灯上写的字,眼里却是惊喜一片。 “虞姑娘,你开始练行草了吗?” “你怎知我以前没练过?” 虞莜狐疑地望向钱晟,这怂财主已经将她了解的这般透彻了? “我,我,我猜的!这行草的运笔有些不流畅,完全不似虞姑娘会犯的错,所以才如此猜测。”虞莜的一声质问让钱晟结巴了起来,等说完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我绝对不是说虞姑娘字写的不好!若是虞姑娘的小楷称二,整个江南都无人敢称一。” 越是解释越乱,看着虞莜不甚愉快的表情,钱晟顷刻慌乱了,“我真的没觉得虞姑娘哪里不好!这诗也是好诗,‘炎光初谢,天如水,玉钩遥挂,景无价,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是改自三变先生的《二郎神·七夕》吧。改得妙极,妙极!” “虞姑娘” “噗,哈哈哈哈哈,钱少爷当我是老虎会吃人吗?我不过就是板着脸,你怎么慌成了这样。都说了再这么怂,日后是会被你娘子吃的死死的。“ 若是虞姑娘,我心甘情愿。 心里这般想着,钱晟却只是在虞莜清脆的笑声中不好意思地将手里的祈天灯藏得更深。 虞莜又取笑了钱晟好几句,直到把钱晟逼得耳郭红透才心满意足拿着祈天灯朝慕鸢桥走去,钱晟则走在虞莜身后一尺处,悄悄将距离比上一次又缩短了几寸。 “啾——嘭!” 两人刚走到桥上最高处响亮的爆炸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抬头一看烟花明亮的光芒刚好照到脸上。 明暗交错,钱晟觉着身旁人的笑颜比这烟火不知璀璨几倍,终是挪不开眼。 “烟火转瞬即逝,可绽放时却惊天动地,也是值得。”虞莜喃喃说道,注意力全被烟花夺走,被人那般专注地看着也毫无所觉。 夜色薄凉,秋风渐冷,烟火绽放的间隙还有若有若无的戏曲声传来,两人先后放飞了祈天灯。各自扶着一边,点燃布团,同时轻轻一托,看着祈天灯缓缓升起的光景也是足以记在心中的回忆。 轮到钱晟时,钱晟一边观察着虞莜的表情,一边极尽婉转表达自己也可以一人放飞。虞莜理解地点了点头,转过身仰起头继续看空中绽放的烟火,钱晟又退了几步才打开了火折子。 看着火光照亮自己写下的心愿,钱晟一时竟生出些莫名的情愫,暗自嗤笑一声,什么时候像个姑娘家一样还学得伤春悲秋了? 虞莜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却高高仰起头看见了被夜风送到眼前的祈天灯。 怨不得说她运笔不流畅,钱晟这行草写的当真一绝。 虞莜苦笑,不知为何看着那字眼眶都有些湿。 “虞姑娘?”钱晟放完祈天灯走到虞莜身旁,却看见虞莜又将帽檐拉低了几分,遮住了眉眼。 “天凉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钱晟担心地劝道。 “灯会还未逛,钱少爷已经急着走了吗?”虞莜一把将帽子取下,目光灼灼直视钱晟道,“虞莜有几句话想与钱少爷说,钱少爷可否听我一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虞莜认真的表情让钱晟的心猛地一沉,脑内向走马灯一般快速回忆着自己是否有不适宜的举动c惹恼了虞莜。 “虞姑娘请讲。”钱晟忐忑开了口,说完便垂下了头,像个等待长辈训斥的孩子。 见钱晟又怂成这样,虞莜心一横干脆撩起襦裙爬上了护栏。钱晟垂下头也一直注视着虞莜的裙角,见裙摆翻飞疑惑一抬头结果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虞姑娘你做什么!快下来,这玩笑开不得!”钱晟立刻飞奔到护栏前,伸出手想抱虞莜下来,可刚碰到虞莜的衣角就又收了回去,只敢在下面焦急劝说。 “钱晟,你到底有多怂!就算儿时经历了那些,你也还有两年就要及冠了,忘不掉并不是止步不前的理由。原以为你不过是个只知吃喝玩乐c怕软又怕硬的纨绔,可在我遭人陷害之时,是你挺身而出救我一命,可为何温宣抢走了全部功劳你都一声不吭?是觉得我虞莜还不起你这个情吗?!” 闻雪柔一案让温宣得了整个江宁百姓的赞誉,可这件事明明就是钱晟的功劳,温宣又做了什么?虞莜即便向虞家的人解释了一切,但杯水车薪,无论怎么解释虞家人也是感谢温宣多一些。 眼见为实,谁让温宣表面功夫做得炉火纯青呢?连着她都因为太过“偏袒”钱晟,遭了虞家不少老一辈的规劝与训斥。 钱晟仰面望着虞莜,夜凉如水,虞莜身后夜空中绽放的朵朵烟花也不能带来暖意,可偏偏秋风撩起衣袂,眼前人的皱眉都让钱晟感到心头一热。 真是感谢上苍,这一世良辰美景如梦,他当真不会再犯傻放手了。 “既然虞姑娘这般说了,那我便愿意为了虞姑娘改变。” “有时我都觉得你是装的,你明明那么厉害。” 两人同时开了口,烟火燃爆戏腔婉转绵长,人声鼎沸不甚嘈杂,但在这慕鸢桥上的虞莜和钱晟皆听清了对方所言,所以当声音消散在风中,两人一时都怔怔望着对方,挪不开眼了。 此情此景,连心都颤动了一下。 七夕星辰璀璨,仙子施法佑四方,银河好似与人间连上,连星光都落入了虞莜的眼里,钱晟看着虞莜有那么一瞬间想向虞莜倾诉所有,可又怕伤了眼前人。虞莜是那么纯净,他终究是不想把虞莜拉进他的世界。 他会处理好一切,去虞莜身旁陪她。 “虞姑娘,下来吧,桥上风大。” 钱晟向虞莜伸出了手,这次虞莜竟有些犹豫,她可以自己下去的。谁知钱晟竟又上前一步,拦腰将虞莜抱了下来。 钱晟动作太快虞莜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桥面上了,吃惊地摸向腰间,连余温都未留下,恍惚方才不过是错觉。 “虞姑娘,走吧,我们去逛灯市。” “嗯。” 七夕灯会年年大同小异,看得不过是个热闹。虞莜往常很是喜欢这样的节日,但今夜却总是嫌灯市太吵,连着她的心也慌乱起来。不过这阑珊灯火又是讨喜的,不然她脸上莫名的红晕定会让这怂财主瞧了去,又无故惹来一阵关切。 钱晟约莫是听进去了虞莜的话,一路都陆续说着逗趣儿的话,虽不是每句都能惹得发笑,虞莜也因一些别的缘由未听进去,但笑意一直在两人脸上未散去。 无论是何原因,这七夕这夜的光景都被两人藏进了心里。 经此一役,钱c虞两家合作的邸铺可谓火遍了整个江宁城,各色新奇的小吃不仅解决了存货折损的难题,还吸引来了不少奔着小食而来的顾客。虞莜依照江宁各行百姓的月给将小食也分为了不同价格,名门望族有名门望族的买法,寻常人家有寻常人家的喜爱,总归是门庭若市c各得所好。 虞家虽然不再入朝为官,但签有死契的家丁一直按照当年虞家军的规制训练,邸铺开张前半旬家丁们已经将需做之事熟记在心,开张之后虞莜每日来店巡查听到的都是赞誉,之前的准备也算是回报了大半。 虞莜在钱晟自是每日比虞莜到得更早,觉察到此事,虞莜有次特意起了个大早,晨光微熹裹一身寒气赶到码头却还是一眼便瞧见那个立在江边的高大身影。还未来得及出声,脚步声就出卖虞莜,钱晟即刻解下披风递给虞莜,又着急忙慌将虞莜“请”去邸铺内,才安心住了嘴不再念叨。 那夜后虞莜对钱晟的感觉多少有些微妙的转变,虞莜也曾想过是否该直接与钱晟直言,他两之间绝无可能。但每次一起话头,钱晟就会将此话绕到不知何处,再想返回又不知从何说起,连七夕后的几日那点旖旎不安的气氛都被钱晟潜移默化中抹了去,再无可寻。 “啪啪啪——” 玉珠相撞,清脆悦耳,扫了眼算盘上的数虞莜对着账本轻轻吹了几下,确认墨迹已干才合上账本。眉宇一舒展,饥饿感便立即袭来,刚想唤晚秋是时候用午膳了,没想到刚转身晚秋就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慢点,身后有恶犬在追你不成?”虞莜无奈摇摇头,起身到桌前给晚秋倒了杯温茶,“气喘匀了再喝。” “谢,谢谢小姐。”晚秋大大呼出了几口浊气才稍稍平复点气息,将茶杯放到桌上急切道,“有人说在我们店里吃出了硕鼠的秽物,现在正在店内闹着!” “不过是这点事,有什么好急的?你越是着急便越会落人口舌。”虞莜闻言依旧不徐不缓将茶杯拿起递给晚秋,又抬手将晚秋的额发抚顺,“喝了茶随我去看看,世间总是有人被嫉妒遮了眼,不知眼前车马有多高多大就伸出了螳臂。” 来到店内的时候连两位官差正在店内训斥闹事人和店内伙计,各大五十大板的做法倒是谁也不得罪。虞莜在帘幕后听了片刻加之伙计告知她的事情经过,虞莜心中也有了打算。 “两位官爷办案辛苦了,这伙计确实该骂,官爷都到店里多久了,连茶水都不知道上,成何体统!”虞莜一走进店内便先向官差行了礼,后又一侧头轻声向伙计呵斥道。 “虞大小姐客气了,我们也是公事公办,希望虞大小姐能行个方便。”官差见虞莜对自己,声色厉荏的模样也转瞬变成了笑颜,端起茶水悠闲品着道。 “那是自然。”虞莜笑着点了点头,走到官差桌前的时候伙计已经按照吩咐将那罐有秽物的糖水金桔端到桌前。 官差见此面露不愉地偏开了头,虞莜倒是仔细瞧了片刻,忽而轻声一笑,惹得那闹事的两人忍不住嚷嚷出声。 “官爷可要为草民做主啊,这么多人都看见我兄弟吃出了这硕鼠的秽物,今日必须给我个说法!” 虞莜闻言只是偏头一眼扫去,那人的声音即刻就小了下去。明明只是一名柔弱女子,但闹事者却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心虚,连双手都紧张得握成了拳。 “要说法是吗?小六子将这秽物切开给大伙儿瞧瞧。”虞莜转过头再面对官差时已是阳春三月一抹和煦浅笑,一名官差正巧撞上虞莜明净的眼眸,手竟僵在了半空中,连茶水都忘了朝嘴边送。 虞莜不甚在意避开了官差打量的眼神,钱顺六此时也闻讯赶来几步上前彻底将虞莜与官差个开始。 小六子手脚很是伶俐,很快将秽物捞起切开,放在了桌上。一看秽物,官差又是皱眉想避开。虞莜便亲自将盘子向官差那处推了推,柔声开口道。 “这两位客官要的是冰镇糖水金桔,本店此小食都是当日卯时后厨做好后存于江中水库中,以保证冰凉爽口。这秽物内里仍是干燥,证明是刚刚被放于罐内。若是在后厨时就已经有了秽物,断不可能是如此。” 在虞莜让小六子切开秽物时,闹事者还心存侥幸c才女也不过如此。可是等虞莜说出这一番话,两人额上皆渗出豆大的汗珠,面色惨白一片。 “大胆刁民,不仅污蔑他人,还敢贼喊捉贼劳烦本捕快!”官差见此事已经有了定论,一拍桌子就是一声呵斥,吐沫星子朝空中飞散,虞莜赶紧不动声色退后了几步,好给这两位官爷腾地儿。 见官差朝自己走来,两闹事者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立马掀翻了手边的桌子,其中一人更是趁乱拔腿就跑。店内店外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顿时惊叫声连成一片此起彼伏得让人皱眉。 官差哪能让人在眼皮子地下溜了,拿起佩刀就去追赶,店内更是杂乱不堪。晚秋极力想挤去虞莜身边,幸而虞莜一见人群开始慌乱就退到了墙角,倒不至于被人群挤到。 “小姐,等等晚秋,我马上,小姐小心——!” 一声惊呼让众人都停了下来,又是一声脆响,茶壶落地,茶水溅了一地,偶有一两滴溅到脚脖上都让人烫的一哆嗦,更别说被这热茶泼了满身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钱晟”虞莜唤了句钱晟的名字,便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只是微张着嘴呆愣地看着眼前的流云纹滚边,不禁眼眶一热。 “我没事。” 直到沉稳温柔的男声在耳畔响起,虞莜才反应过来,急忙推开钱晟想查看伤口,可也只能看见钱晟背后湿了一大片,以及升腾在空中若有若无的水汽。 虞莜见此眼神一凛,命钱顺六赶紧去请大夫,又让晚秋将钱晟扶去里屋,自己一人来处理此事。县衙不少人因为闻雪柔一案是收过钱晟不少好处的,就算没直接受惠也是耳闻到心痒难耐,见钱晟受伤两官差忙不迭上前想要“关心”一番,却都被身量娇小的虞莜挡住了。 “两位官爷,钱少爷可是钱家的独苗,伤病自是有名医治疗,但这歹人只能仰仗两位官爷伸张正义了。” 虞莜说这话时脸上仍带着笑意,只是这笑容越看越让人觉得彻骨心寒。虞莜又向两位官差走近一步,眼睛却看向了一旁被虞家家丁按在地上的闹事者。 “上次虞家丫鬟早春一家不幸惨死一事虞莜见赵大人公务繁忙便暂时搁置,如今又遇此事,不知赵大人近日是否有空,虞莜想问个清楚。”用只有三人能听见的音量,虞莜轻声道。 慵懒的神色高贵又冰冷,两位官差仅仅是受着这双眼的余光注视就不自觉咽了咽唾沫,忽然想起赵猛交代过不准再理会与夏冬寨相关的事,这虞莜要是追究起来,必定是麻烦事一件,而且钱晟又如此护着虞莜 “哈哈,虞大小姐所言极是,我们也是关心则乱。”两位官差尴尬笑笑,不自觉后退了两步,“那我们就先将这闹事人带回衙门好好审问,一经查明立刻遣人通知,就不劳虞大小姐来府衙一趟了。” “多谢大人,小六子送送两位官爷。” 虞莜选派来邸铺当伙计的皆是伶俐之人,官差一将闹事者押走邸铺内便收拾得差不多了。走到店门口,虞莜浅浅一笑道,“今日让大家虚惊一场实在抱歉,为表歉意今日铭诚阁酒食全部免费。” 话音刚落,顾客便蜂拥而入,虞莜在店内亲自招呼了会儿,瞧见钱顺六回来也急忙跟进里屋。 即便宣朝男女间禁忌不若他国繁杂,但钱晟伤到的地方终究不好被外人所见,虞莜再担心也只能趁着钱顺六和大夫进屋时从门缝偷看,然而心却因为这这一瞥而猛地一沉。 钱晟为何后背会有那么怖人的刀疤?! 钱家并非江宁土生土长的大家大户,而是七年前忽然搬来此处的人家。那时钱家只是南方顶有名的商户还未完全掌控水路商道,宣德三年,水患频发,原县令陈谋不仅不作为还贪得无厌,水贼更是猖狂,打家劫舍的事每旬都有听闻。 钱晟也是那年被水贼掳走,半年后才被钱戊找回,两年未出钱府大门,再出现在人前时便成了个十足的怂货。 虞莜一直以为钱晟不过是受到了惊吓,却未细想那些一同被掳走的孩童中独独钱晟被寻回,这半年钱晟究竟经历什么她无从得知,却大放厥词让钱晟改变,真是太不要脸了 退至院中虞莜拒绝了晚秋去石凳上坐着等待的劝说,只是朝着紧闭的那扇门直直站着,心中思绪犹如风中落叶,不知根在何处,又要落至到何方。 屋内钱顺六看着钱晟后背的红肿忍不住叹气,少主早就赶到了店内却一直躲在帘幕后看着虞大小姐处理此事的苦心他自是能懂,可是凭少主的身手明明可以将那茶壶打开,作甚要这样落得一身伤,明明上月的刀伤都还未好透! 可当打开房门看见站在院内的虞莜,钱顺六对自家少主的敬佩当即又深了一层,真是高招啊! “虞小姐,您怎么站在院子里?干嘛也不让人知会一声,瞧这脸都冻红了!晚秋,快扶你家小姐进屋!”钱顺六眼珠一转随即换上一副惊讶模样,一路小跑到虞莜面前焦急道。 虞莜被钱顺六这一嗓子嚎得吓了一跳,不觉向后退了一小步,但站得太久忽的一动腿有些麻,钱晟听闻虞莜在院内等他,冲到门前正巧看见虞莜一个趔趄,幸好被晚秋扶住了。 “顺六去拿袖炉,夏燕去端盆热水来。”钱晟边沉声吩咐边快步走到虞莜面前,一把抓住虞莜的手腕就将虞莜拉进了屋内。 虞莜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就莫名进了屋子里,刚站定想要开口可一看见钱晟,虞莜立刻转过了身。 “钱少爷,衣服”本来只是钱顺六夸大其词,虞莜这下是真的脸红了。 明明家丁在练习剑法时也有衣裳穿的不齐整的时候,钱晟也披着外衣,可为何脸那么热,连耳尖都发烫。 “抱歉!对不住虞姑娘,我马上把衣服,嘶——” “你慢点,小心伤口!” 钱晟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就跑了出去,手忙脚乱想要系好外衣,可谁知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不过本以为是又在虞莜面前失了脸面,可看见虞莜放在自己小臂上的手,定是不亏的。 虞莜也是一时情急才会伸出手,意识到时脑内就像七夕那夜的烟火似的,一朵一朵炸开,震耳欲聋,她都不知手该如何收回了。 “虞姑娘” “我,我先去店里看看,这几日钱少爷请安心静养,每日的账目虞莜会遣人送去钱府,无须挂心。” 提起裙摆虞莜低头急急说完便向门外跑去,差点撞上端着热水进来的丫鬟,钱晟看着又是一阵心惊胆战,身体不自觉就想要上前帮忙。 有这样不让人省心的主子该如何是好呢?晚秋和钱顺六相视无言唯有偷笑,然后各找各家主子呗。 虞莜还未到店里就被钱家下人拦了下来,非要虞莜带上袖炉才肯让路,看到这执着的下人不自觉又想起了那怂财主,被秋风吹凉的面颊又热了起来,不满地哼了一声虞莜拿过袖炉就大步朝店里走去。 这事转眼就传给了正在屋内穿衣的钱晟,钱晟疑惑的看向钱顺六,他是又做错了什么吗? 钱顺六眼观鼻鼻观心,就是看不见自家少主疑惑的眼神。不就是姑娘家羞恼了吗,这些还得少主自己去体会才能弄懂啊。 邸铺大热,必定会挡了其他人的财路,江宁生意就那么多,虞莜早就预料道会有人来捣乱,连说辞都提前准备了好几套。所以当闹事者被关入牢内的第二日虞莜就亲自去了府衙,她定不会轻易放过主动挑衅之人。 赵猛看着悠闲品茶的虞莜分外头疼,闻雪柔一案都过去多久了,现在却来找他要说法,这不是明摆着醉翁之意不在酒嘛。明明当时是钱晟让他不要声张,现在钱晟的人来此,他能说什么? 一咬牙赵猛干脆挑明了说,左右钱家他是得罪不起的。 “既然虞大小姐都亲自来了,那本官也坦诚相告。闹事者是城北孙家的人,虞大小姐也清楚,孙家大小酒楼在江宁也不算少数,被挡了财路恼火也是人之常情。” 虞莜倒也不急着回答,悠悠送了口茶入嘴中静静品味,她来此可不仅仅是为了孙家的事儿,闹事者究竟是谁家派出的黑手她虞家也不是软柿子,打探这种消息还是不在话下的。 她更感兴趣的是钱家,根据虞斯派去的人打探得知,赵猛为人小心谨慎,虽然入仕后品级一直不高,可两年内升迁三次,要说没人打点那她还真只有感叹句赵猛命好。 这样的地方官,多半是入了朝中哪位大人的门下,在地方部下的暗棋。所以即便赵猛品级不高,但人脉却不一定差c消息必定也是灵通的。这样的赵猛却在闻雪柔一案后对钱晟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甚至有时不经意还会流露出紧张和恐惧。 联想到钱晟背后的刀疤虞莜不得不查清楚,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合作伙伴会背叛云云,她只是担心钱晟前世今生她都欠他的,如果可以帮上忙,她定不会推辞。 毕竟钱晟背后的刀疤一看就知是新伤,熟悉兵器的虞莜也知道那道深而窄的刀疤多半是高手所为,出手干净利落,若再深一点怕是会刺穿心肺。 思及此处,虞莜放下了茶杯,抬眸望向赵猛道,“大人公务繁忙,虞莜也不想让大人为难,只是钱少爷现在被钱老爷勒令在家静养,那此事只能由虞莜出面解决。实不相瞒虞莜来之前便知道是孙家发难,但如果私下解决只怕闹出的动静又要让大人为难,上次虞莜被冤入狱之事便已经让大人难做了。” “郑伯父后听说无端遭了牢狱之苦,也是派人快马赶来询问,哎,虞莜不给出回复郑伯父那边多半是要亲自来江宁探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敢问虞小姐郑伯父是何许人?” “咦,这就奇怪了,郑伯父还和我说上次郭太守生辰宴会上与您说过话呢,赵大人不记得了吗?” 虞莜疑惑地偏了偏头,一副纯良无害模样,一双纯黑杏眼更是顾盼生辉,赵猛对上这双眼官帽内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还奇怪上次郭太守生辰宴会上郑巡抚为何会特意与他这个县令打招呼,原来是为了虞莜!是他太低估虞家了,即便现在已经不涉朝政,当年虞老爷子也是镇北大将军,一人手握宣朝六成兵权的外戚,怎会不为虞家子孙留有后路。 “哎呦看我这记性,年岁大了就是记不住事,让虞大小姐见笑了。”赵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为了弥补“过错”,又道,“这次孙家无端闹事,本官三日内定会给虞大小姐和钱少爷一个交代,只是这夏冬寨的事,本官就真的无能为力了,要不劳烦虞大小姐去问问钱少爷的意思?” 见赵猛变了嘴脸却又将这事推给钱晟,心里暗唾一句老奸巨猾,面上虞莜顿时沉了脸,“我与钱少爷的交情赵大人你难道不清楚吗?虞莜知道,该做的能做的您都做了,可为何现在虞莜瞒着钱少爷独自来找您询问一件已经落了灰的案子,您还有什么不明白吗?” “这” 他能明白什么啊!赵猛的头更疼了,像有千万根银针一齐刺入一般,连虞莜送来的蒙顶甘露都变得难以下咽。他好歹也在官场沉浮颇久,如今怎么会被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逼得丢盔弃甲,实在是有苦难言。 “赵大人,早春在六岁时就与虞府签了命契,虞莜现身为虞家代家主,若不为早春讨回公道,又怎能服众?” “虞小姐,可否听本官一言。” “当然,只是赵大人今日不给虞莜个合理说法,虞莜定不会就此罢休。” “我是真的不知,查钱家查到一半就被朝中那位大人警告了,我” 赵猛说至此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怎么把这事说出来了!他从来没有这么不小心过!!! “虞小姐,你听本官解释!” “嗯,虞莜洗耳恭听赵大人为何不去查夏冬寨反而查起了钱家的缘由。” 虞莜收了严肃转而温柔说道,赵猛看着虞莜柔和的面容不知怎的慢慢冷静下来,见虞莜又端起了茶杯赵猛也跟着喝了口茶,再看向虞莜时那双漆黑的眼眸时竟彻底安心,仿若受了蛊惑般说出了他知道的所有事情。 从府衙出来,虞莜先去各个邸铺巡查了一遍,等晚上收了账目简单整理了下便派人给钱晟送了去。她也有想过是否自己该亲自上门答谢,但一想到昨日见到的钱晟衣衫不整的样子,虞莜就瞬间面红耳赤根本见不得人。气恼自己不争气之余,虞莜干脆叫来每个邸铺的掌柜合议邸铺接下来的进展。 毕竟中秋将至,对邸铺而言又是一个增加名声的好机会。 可是虞莜死撑了几日还是在晚秋一遍又一遍的劝说中带着谢礼去了钱家,轿子都到钱府大门了,虞莜还是一脸不情愿。 “好了小姐,难得您愿意画了活泼些的妆面,你这一板着脸又要被人说少年老成了。”晚秋撩开轿帘小声调笑道。 “你这丫头说谁呢!我哪里少年老成了,我才刚刚及笄!”虞莜愤愤道,想要再说晚秋却又落了轿帘,颇为憋闷地坐回了原位。 本还想着那怂财主会不会忍不住先来找她,就像以往那样,即便她冷眼冷语相对钱晟再怂都会偷摸着凑上来,然后她就会发现,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这么久不来找她的。 虞莜顾自在轿内揉着丝帕,晚秋在轿外却脚步轻快,看见等在府门口的钱顺六还挥了挥手示意一切按计划进行。钱顺六瞧见也以事先订好的暗号回应,然后立刻退回了门内。 下了轿子,虞莜刚走到府门口钱顺六就带着两个家丁急急忙忙冲了出来,差点就撞到了要去扣门的晚秋身上。 “钱管家为何如此慌张?”虞莜心下一紧,几步上前问道,“是不是钱晟的伤有何异变?!” 虞莜自己没有觉察,另两位“始作俑者”可是听了个真切,这可是江南第一才女虞家大小姐啊,最是知书达理玲珑人,是有多着急才会直呼钱晟名讳? 钱顺六低头重重一叹,以掩盖止不住翘起的嘴角,“哎,虞小姐还是快些进去看看少爷吧,少爷这病又不让我和他人说,特别是您,要是说了我可就在钱府待不下去了!” “他病的那么严重吗?钱管家你怎么如此不知轻重!主子不让说你就不说吗?”虞莜真是又气又恼,又朝钱顺六逼近一步,厉声道,“还不快说你家少爷到底怎么了?” 钱顺六将头垂得更低了,真真是忍不住了。跟着少爷他也见过虞小姐不少面,这么惊慌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连上次被冤入狱都气定神闲的人,竟然会中了他们这么简单的圈套,说虞小姐心里没他家少主谁信啊? “虞小姐您真别为难顺六了,炀青去了百草庄至今无音信,顺六还要去请大夫,再晚少爷可就耽误不起了!” 钱顺六说罢一阵风似得跑了,虞莜转身想喊住钱顺六问个详细脑海里却只剩下耽误不起四字。 耽误不起?是刀伤复发了吗?她怎么会这样疏忽,那么深的刀疤被滚烫的茶水浇上怎么可能无事!她这几日为什么不来,她明明就知道钱晟自己的苦楚是不肯让她知道半分的,就像上一世 “带我去见你家少爷,马上!” “是,虞小姐。” 虞莜不敢细想,赶紧命钱府下人带自己去见钱晟,上次来时细细欣赏的亭台楼阁皆成了阻碍,虞莜烦躁地皱了眉,甚至催促下人小跑起来,这曲曲绕绕的路怎么就那么长! “到,呼,到了,这就是我家少爷住的,呼,院子。”钱家下人被虞莜一路催得都喘息起来,他万万没想到看似柔弱的虞莜严厉起来竟是那样吓人。 “去,去通传。” 虞莜气还未喘匀便沉声朝护院说道,护院自是认识虞莜的,毕竟少爷一起兴就会画这位虞小姐的画像,钱府连洗衣的婆子都记的清清楚楚。 这可是怠慢不得的主儿,护院赶紧进去通传,再出来时将虞莜请了进去。 这时虞莜哪里顾不上什么流言蜚语c想得到什么礼制典法,赶来的路上她已经将自己责怪了千百遍,若不是为了护她钱晟就不会受伤,若不是她执意要做生意钱晟也不会无端招人嫉恨,若不是为了帮她父亲医治炀青就会待在府内,若不是 说不定连那刀伤都和她有关,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钱晟完全是替她当了靶子啊。 “钱晟”看见靠在床头面色苍白的钱晟,虞莜一出声便不自觉带上了哽咽,就好似柳暗花明又见一村却发现那村落仍不是自己家一样,心刚刚落下却并未落到该落的地方。 这样直接喊出钱晟的名讳,两人一时竟相视无言,心有灵犀般想到了一件事。 上一世她也是这样喊他。 上一世他终等到她这样喊他。 又是钱晟先开了口,“虞姑娘为何如此慌张?你让我在府里静养我就待在府里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吗?”说着钱晟掀开被子想要下床,掀开一半好似想起了什么,绕绕头不好意思道,“能否请虞姑娘去院内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方才护院说虞姑娘很是着急我就让护院请你进来了,冲撞了虞姑娘抱歉。” “为什么又道歉。”虞莜低头喃喃道。 为什么又道歉,为什么道歉的又是钱晟?!难道不该是她吗!是她太矫情才害的 “虞姑娘你说什么,抱歉,我没听清楚。” “那我就走近一些再说。”虞莜抬起头怒瞪向钱晟,疾步走到钱晟的床前,犹豫片刻背对着钱晟便做了下来。 “虞,虞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想大声说话我过去就行。”钱晟被虞莜这一举动吓得连连后退,背抵到墙角又是一痛,但这次钱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真的是太吃惊了,他不会白日做梦吧?虞莜竟然有朝一日能主动坐到他的床上!若是真的,他死也甘愿了。这样想着钱晟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胳膊。 “你掐自己干嘛,还嫌伤得不够重吗?” 虞莜坐下后一直在用眼角去偷瞄钱晟,见钱晟竟然去掐自己的胳臂顿时火气上涌烧得脑袋一片混沌,连片刻思索都没有就爬上了钱晟的床榻,拿起枕头就朝钱晟那个角落逼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不准靠着墙!” “好。” “把枕头垫在背后!” “好。” “被子盖好,不准着凉!” “好。” “虞姑娘你说什么我都照做,所以你能不哭了吗?”我会心疼 钱晟开始还因为虞莜的逼近紧张得心如擂鼓,但在看到虞莜的眼泪时这心跳声马上偃旗息鼓,狠狠停了须臾。后面那句话,最重要的话钱晟想一同说出口,但看见虞莜因为他的话跌坐在床上,钱晟又将这话重新藏回心里。 还不是时候,他还可以等等。 可谁成想虞莜并不给钱晟机会,虞莜忽的抬头直视钱晟,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不值得的,无论想要如何回报钱晟,不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若她拥有钱晟这样的地位她又怎会在意她许诺的那些报酬? 她其实明白,一直都明白钱晟想要什么。但该死的!她给不了啊!所有爱恋旖旎都在温宣离开时被她舍弃,她还找得到吗?或者她应该为了钱晟去寻找? 但这样逼迫自己,难道不是对钱晟的不公与蔑视吗? 虞莜双眼通红的看着钱晟,本不想哭的,可是忍了又忍,在靠近钱晟时终是忍不住落了泪。她绝不是爱哭之人,反而心里有些鄙夷那些动不动就要拿眼泪淹了他人的女子,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啊。 他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这个问题钱晟又在心里默默问了自己一遍,不觉有些好笑,他为什么要对她不好?他钱晟的命是虞莜救的,他生生世世最爱之人是虞莜,还需要什么理由对她好吗? 不应该吗? “若是觉得委屈便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我不看。”钱晟从袖中掏出丝帕放到虞莜面前,抱着枕头转过身去,当真背对着虞莜。 “你这是干什么,我哪有什么委屈。”虞莜被钱晟绕去了别的话题却不自知,反而因为这奇怪的举动停住了哭泣。这话娘亲在她年岁尚小的时候也说过,后来娘亲逝世她也长了年岁便不再提起。有些奇怪为何钱晟会知道,但想想此类话或许钱晟的娘亲也拿来哄过钱晟,也就没记挂在心上。 只是虞莜不知,面对着墙壁的钱晟苦笑了下。 虞姑娘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也罢,随虞姑娘去吧,本就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不记得便不记得罢。 拿起丝帕仔细抹去了泪水,虞莜也慢慢平复下来,退至床边坐下面朝着床尾道,“你先躺好,我此次来钱府一是为道谢探望,二是为孙家来邸店闹事一事。” 钱晟听到身后的动静也转过身来,整好被褥乖乖朝着虞莜的方向侧躺着,“何来道谢一说?孙家本就与钱家有过节,若真算起来也是钱晟连累了虞姑娘,还劳烦虞姑娘去县衙奔波一趟。” “你总是这样” “但虞姑娘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比往日更低沉c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虞莜的话,也扰乱了虞莜的心。 钱晟说她来看他,他很开心,那是不是她多来几次钱晟会更开心些? 揉了揉丝帕,虞莜方试探说道,“听钱管家说钱少爷病得不轻,那便多在家休息,邸铺的事虞莜一人能处理妥当。此外若是有虞莜能帮上忙的地方,钱少爷尽管直言,比如煮些滋补汤药什么的,家母身子不好,虞莜也会一些此类药膳。” 越说声音越小,说道最后虞莜都有些听不清自己再说些什么了,她也是一时想到晚秋曾提过可以将此前为娘亲做的药膳再为钱晟做一遍,娘亲每次吃到她做的药膳气色都会好很多,她的手艺也不差的。 “若是不愿,钱少爷也请直说,虞莜的手艺定是比不上钱府的厨子的,我也就是一说,钱少爷千万别在意。”但思及上次钱晟送到虞府的厨子,虞莜又改了口,盯着自己的裙摆心里空落落的。 可是半晌都不见钱晟回话,虞莜疑惑扭头却见钱晟一脸惊喜c甚至是有些痴傻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内里却神采飞扬,让人不自觉猜想此人究竟是想到什么,竟开心成这个模样。 “噗,怂财主你在做什么啊?跟个得了糖的孩童似的。”虞莜不禁噗嗤笑出了声,察觉到又赶紧掩面低笑。 “啊?抱歉抱歉!我一想到竟然有朝一日能吃到虞姑娘亲手做的饭菜,一时太过欣喜就不知道如何说话了,真是失礼。”虞莜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钱晟却坐起身责怪起自己来,还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脸,嘟嘟囔囔地责怪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人家还没做呢,就开始妄想。 “哈哈哈哈哈。” 钱晟手劲儿不小,对自己也没留情,看着钱晟把脸捏成奇怪无比的各种样式虞莜被逗得眼泪又冒了出来,肚子都笑痛了。 “不行,钱晟你快住手,不要再捏了,受不住了。” 虞莜笑着告饶,清脆悦耳的声音透过门缝顷刻便传进了刚刚趴在门上偷听的两人耳中。 “好你个钱晟,竟然敢,唔,放,唔唔”晚秋听到虞莜这话瞬间就红了脸,挽起袖子就要闯进去,但却被钱顺六捂住嘴抱出了院子。 “你们都出去,在院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打扰!” “是!” 明显误会的不只晚秋一人,钱顺六也是大吃一惊,他家少主这么能隐忍的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猴急了,这还没过门呢,就,就办事了。 虽然对不起虞姑娘和晚秋姑娘,但是一想到打扰了少主兴致会受到什么惩罚钱顺六的身体就自己动了起来,赶紧替主子安排好一切,定要让少主尽兴。 而屋内的两人也听到了些动静,平日还颇为谨慎的虞莜今日却因为沉浸在钱晟千奇百怪的表情中只问了句,“钱少爷,我怎么好似听见了晚秋的声音?” 钱晟的耳力较常人稍好些,听见些只言片语再一联想钱顺六和晚秋的性子便猜出了个大概,只是他断然不会告知虞莜,好不容易才有个和虞莜独处的机会,还是在他床上,他怎么会放过! 所以钱晟只是叹了口气,躲闪开虞莜的目光看着被角说道,“中秋佳节将至,邸铺杂事越来越多,虞姑娘还是专心处理想处理的事吧,我其实也没太期待。” 和钱晟相处这么久,虞莜怎会不知道钱晟是又误会了什么。即便上一世不在意,这一世她可是处处“留意”着这位友人的。 “是我听错了,我并没有想岔开话题,你想吃些什么或是有什么忌口的吗?”虞莜无奈笑道。 “是这样啊,我没什么忌口的,只要是虞姑娘做的,我都喜欢吃,虞姑娘请随意。”钱晟也笑着回应,笑得真诚无比,此话也说得很是自然,丝毫未估顾忌这话会给听者带来怎样的冲击。 变脸还变得真快!在心里嗔怪一句,虞莜又背过身去,愤愤道,“钱少爷说话还真是夸大其词,那我可就照着我喜好做了,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喝干净,哪怕剩下一口汤我下次就不做了。” “当然,当然,只有不够喝,怎么会剩下!”钱晟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急忙回道,他说错什么了吗?虞莜怎么生气了 虞莜知道钱晟肯定是又误会了,这次她才不会解释,反而转了话头,“那此事暂且搁后,我们来聊聊正事。炀青给我的那味药很是好用,放入茶水中让赵大人喝下后,我也没说什么赵大人就吓得重罚了孙家,把盐引都收回了。” “那孙老爷会依吗?孙家庶女不是嫁给了周捕头吗?”钱晟兴致缺缺地回道。 虞莜倒像是没看见一般,绘声绘色接着道,“孙老爷自是不依,当晚周捕头就去找了赵大人说情,我故意落了个簪子在府衙,晚秋去拿时正巧撞上赵大人接过周捕头递来的银票,赵大人铁青着脸当场就撕了银票。第二日孙老爷亲自去府衙闹,还被赵大人打了几板子,现在正在家养伤呢。” “孙老爷白手起家,家业不见得多干净,这几日还是让四五c四六跟着虞姑娘可好?”钱晟担忧道。 “孙家已经下手了,前日派人偷去了我们为中秋定下的进货名单。”顿了顿,虞莜接着道,“我很期待孙家将那些货物买回来后,要以多低的价格卖出去。” “虞姑娘,你难道是把我们原定于寒衣节要买进的货物手册放在了店里?”钱晟片刻便反应过来,这招实在是妙啊! “孙家害我在先,那就别怪我拿他杀鸡儆猴。”虞莜朝钱晟无辜地眨了眨眼,“钱公子定不会觉得我蛇蝎心肠吧,连活路都不给孙家留。” “怎么会,恶有恶报,孙家应得的。”钱晟答得颇为小心,不觉向后挪动了些。 虞莜注意到便又朝前坐了些,莞尔一笑,“那么正事说完了,钱少爷能与我聊聊私事了吗?” “钱少爷为何对虞莜这般好?刚才并没有给虞莜个答复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二章 “我,嘶——” “钱晟,你没” 事这一字生生被虞莜吞吃入腹,整个人在收回此字后全然呆愣住,晶亮的眼眸中倒映着另一人的放大了的脸,仔细瞧瞧还能看见那人同样墨黑的眼眸。 嘴唇上传来的柔软触觉让钱晟的眼睛越瞪越大,仿佛是想要将眼前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真的是虞莜吗?他真的亲到虞莜了?! 时间稍稍往回退几步,院内的瑶人柴刚刚落下的叶子也回到枝丫上,虞莜也只是向前倾了身子。虞莜忽如其来的问题吓得钱晟往后猛地一退,一下就撞到床背上正中伤口,疼得钱晟顷刻变了表情,微眯上的眼睛也只是看见一个黑影朝他扑过来,等反应过来是自己无意间扯动被褥将本就因为担心他而靠近的虞莜c“顺带”扯了过来时,已经是现在这种他亲吻上虞莜侧脸的样子了。 钱晟僵着身子根本不敢动,细细感觉虞莜还有一只手撑在他的大腿上,光是压抑脑中的旖旎钱晟已是艰难,更别提其他动作。 所以是虞莜还是先慢慢爬了起来,这一次虞莜没有坐回床脚,而是站了起来,然后直接放下了床帘,将自己和钱晟隔开,也遮住了自己红得不像样子的脸颊。 三岁读四书,五岁通曲艺,无论是圣贤书还是传奇话本她都读过不少,但没有一本书是能教她现下情况该如何是好。她还未出阁就被男子亲了脸颊,万一被他人知晓她干怎么办啊。 “虞姑娘” “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钱少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虞莜勉强自己冷静下来,说出口的话语虽是波澜不惊,但心中的慌乱这间偌大的卧房内的两人都心知肚明。虞莜的意思钱晟哪里会不明白,只是有点失落罢了。 “嗯,还请虞姑娘放心,钱晟知道轻重。” “多谢钱少爷。” “本就是我的错,虞姑娘不怪罪我,我已经心存感激了。” 之前的气氛皆因这一吻被打乱,或许还有些不知名的情愫飘散在空中,但隔着厚重床帘,相视也不见。 这熟悉的对话细细一想,不正是她和钱晟之间最常说的话吗?她拜托钱晟一事,钱晟总能往自己身上揽并告诉她这事本就是与他相干,她心安理得受着来自他的好便是。 “所以刚才那个问题钱少爷能回答我吗?”虞莜的固执有时连她自己也搞不明白,话到嘴边也拦不住,索性就说了出来,所以说出嘴虞莜就后悔了,明明心中知道答案,但也是带着些许期待在等待。 怂如钱晟,会如何回答这个对他而言算是刁钻为难的问题呢? 其实早在虞莜第一次问钱晟时钱晟心中就冒出了四五六套说辞,他有两倍的时间去了解虞莜,也自是有很多很多准备,未雨绸缪总不是错。 如果说出心中真正的想法,虞莜定会有所芥蒂甚至不与他合作了,此时问出这个问题或许是他表现的太急切太露骨,惊扰了虞莜也让虞莜起了戒心。 斟酌一番,钱晟惨淡一笑,才对着床帘外那人说着让自己愈发心梗的话。 “虞姑娘莫要误会了,我因为这软弱的性子总是被人嘲笑,可虞姑娘却不曾嘲笑过我一次,还曾在立春诗会上为我解围,钱晟都记着,所以虞姑娘也不用想着欠我多少人情,就像我曾说的不用想着如何偿还我,是我在偿还虞姑娘人情,而且邸铺这事说到底获利最多的还是钱家,我并不吃亏。” 低沉喑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即便隔着一层不透光的床帘也是如此清晰,字字都落在了虞莜心里。难道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样了?上一世钱晟将身着一身昂贵霞帔的自己迎进门时亲口许诺过,此生只娶c只爱她一人,可为何现在却变了样子?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误会了?仔细回忆好像当真如此,这一世钱晟从未对她吐露过喜爱之意,去虞府提亲应该也是闻雪柔和钱戊的意思,那么这些日子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自作多情?! 本还发烫的脸颊在想明白这一点时瞬间变得惨白,想要开口可是一张嘴虞莜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海中只余上一世钱晟那双深情得要将人溺死的眼眸,以及温柔直白满溢爱意的诺言。 “虞姑娘当真不用多想,钱晟也是存着私心的,想着和虞姑娘相处久了,或许能渐渐改掉自己如此怂的性子。”末了,钱晟又添上一句,“与虞姑娘相交当真很开心,若是虞姑娘不嫌弃,在只有你我二人时可以直接叫我钱晟或者阿晟,总是钱少爷钱少爷的叫着未免太过生疏。” 否认对虞莜的感情并不是件轻松事,钱晟说完抬手摸了摸嘴唇,刚才那柔软的触觉好似还在,但却又好似远在天边,他近日是谋求不得了。 当人情绪激动时总会一不小心做些与自己不相符的事情,比如现下的钱晟就决定为自己寻点补偿,让虞莜唤他的名字。 既然都没有那些可怕的“误会”了,不过是个名讳,有何不可? 虞莜转过身柔声道:“这样也好,但姑娘家毕竟不同,只有你我二人时我也不能让你直呼我名讳,还请钱少,就拜托你多多见谅吧。” 此话语调颇为轻松俏皮,钱晟即便看不见也能想象虞莜说出此话的生动表情。心中的苦涩愈发没了边界,他还需要多久才能名正言顺亲吻他的爱人呢? 聪明人总是烦恼颇多,因为聪明人不仅喜欢自寻烦恼还总被聪明所误。两个自以为将对方的心思看透的两人,却万万没料到他们其实一人只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而另一人则连自己的心思都参不透。 一句喜欢有何难?难的在于太过在乎,什么都想未雨绸缪,不然就止步不前,生怕一个闪失就失去了。 虞莜深吸了一口气,才强制压下心中纷乱又开了口,“天色不早了,钱晟你先想想想吃什么,等晚秋来送账本时可以告诉她,虞莜今日就先告辞了,让顺六送我便好,你就不要再乱动了,我还盼着你伤口早些好回邸铺帮忙呢。” 一声嗔怪带着女孩家特有的娇俏,钱晟听着却是一怔,回答了虞莜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才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外升至半空的太阳,钱晟再看向虞莜的眼神愈发深沉,让人更加猜不透此人心中所想。 说是让钱顺六送,虞莜走出院子便自己向大门走去,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她上世即便在钱家住过几日,但从未仔细看过钱家规制,记得住的也就是钱晟所住的院子到大门的路。 虞莜这一走自是有人跟上,心里装着事虞莜也没在意究竟是谁跟着,等失了魂似的到虞府才发现晚秋和虞晓都在门口等着自己。 晚秋一见虞莜的轿子落地,即刻冲了上去焦急得围着虞莜左看看右看看,把虞莜看得莫名其妙。虞晓见状则一声呵斥住了晚秋,牵起虞莜的手将人牵到了晚秋的屋内才松了手。 “姐姐,那财主有对你做什么吗?屋里只有我和晚秋,你尽管说,要是那财主敢欺辱你,我们定不饶他!”虞晓让晚秋落了锁,又将虞莜按在床上坐下,才严肃道。 见两人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虞莜当真无奈,“晚秋你又听见或者瞧见了什么?需要我替你数数你都曾因为误会闹过什么笑话吗?” “小姐!”晚秋一跺脚几步就走到虞莜面前,“这次是我和钱顺六亲耳听到的,小姐你,你让钱少爷别捏你。” 提及此事,晚秋也是面上一红,她还未出阁,这些风月事也只是听府内年长的婆子闲聊打趣提过,不过思及此事晚秋又想到另外一事,脸上的红晕晕染得更开,只不过这次是被某人气的。 “小姐你向钱少爷讨回公道的时候也要替晚秋说上两句啊,那个钱顺六为了不让我推门进去阻拦,竟然捂着我的嘴把我抱出了院子,他,他那是轻薄于我!” 虞莜本还因为自己误会了钱晟而气闷着,眼下看着晚秋这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不禁摇头。钱顺六可不像他那个怂主子,什么事都主动得不得了,钱顺六对晚秋献的那些殷勤也就晚秋这个傻姑娘还看不出来了。 想起上次钱顺六顾左右而言他地像她打听晚秋是否许了人家的样子,虞莜心中也是一暖。钱顺六虽然地位不高,可人很是机灵至少不会让晚秋吃亏,现下就看晚秋的意思。 思及此虞莜面上的表情也温和了些,握住虞晓和晚秋的手轻声道,“当时是钱晟揉他自己的脸逗我开心呢,晓晓你别听晚秋瞎说,钱晟那人怂成那样哪里敢轻薄于我。” “至于钱顺六敢轻薄我家晚秋定是要重罚的——”虞莜拖长了语调,看着晚秋好似想起什么的变了脸色,才又道,“钱顺六哪只手抱了你?算了,我明日就去找钱晟,让钱晟打断他双手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晚秋一听这话本是纠结的神情立刻变成了惊恐,连忙摆手道,“小姐,手断了就接不回来了,不用罚这么重的,钱管家他人还是不错的。” “哪里不错?” “他帮过我不少事的。” “比如?” “比如”晚秋一时焦急起来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让虞莜知晓钱顺六的好,两人你一眼我一语说的倒是开心,一时间谁也没注意到虞晓越来越冰冷的眼神。 “姐姐,你当真喜欢钱晟吗?可是母亲逝世之前曾告诉过我,是钱晟授意赌场伙计设计让母亲欠下赌债,也是钱晟指名要你嫁到钱家以抵债务。他现在帮你,也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 “所以你就在七夕灯会拿了我的灯笼去找钱晟?”虞晓的话让两人停下了嬉闹,虞莜微微顿了下便看向虞晓问道。 见虞莜如此云淡风轻问她,虞晓吃了一惊,“姐姐你都不惊讶钱晟他背着你做了这么多事吗?七夕灯会钱晟在我的逼问下都亲口承认了此事,我一直想找个适当的时机告诉姐姐。” 抬手摸摸虞晓的头,本以为虞晓会因为闻雪柔和温宣的事与她产生芥蒂,没想到果然血浓于水,虞晓还是关心她的。虞莜认真道,“此事钱晟已经和我解释过缘由,钱晟值得信任,我也相信他,晓晓你多疑了。” “可是” “没有可是,我就是信任钱晟,即便将来出了什么事,我一人来抗。”虞莜笑笑,接着道,“也不会有那一天。” 就算钱晟不爱他,依然对她很好,不会背叛她不是吗? 虞莜自以为笑得无懈可击,却不知这笑颜落到他人眼中有多么明显的落寞及不甘。晚秋收起了嬉闹的表情,虞晓则向晚秋使了个眼色,将此事暂放又闲聊了两三句虞晓就借故将晚秋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虞晓的房间不似虞莜的卧房被书墨包围,完全是小女儿家应喜爱的风格,无一处不精致美好,但闻雪柔逝世后虞晓房内的摆设好似缓慢发生着些变化。晚秋进屋时一股温润醇和的檀香味扑面而来,阳光从打开的门射进屋内,将将落在桌上摆着的c开得正艳的曼珠沙华上。 晚秋不觉咽了口唾沫,还是一言不发乖巧地跟虞晓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虞莜以前从未觉得一人待着会是如此无趣,但现下只剩她一人,桌上的宣纸废了一张又一张,她也重新铺上了一张又一张,却依旧觉得静不下心,连往日喜爱的书法都变得索然无味。 脑海中全是那潇洒无忌的行草,以及那忽然“变了心”的某人。 虞莜想了一个下午仍是想不明白为何钱晟会变得和上一世不太一样,难道连上一世都是因为报恩才对她此次好?按照钱晟的性格也不是不可能吧。 虞莜想得入神,等回过神来时晚秋正巧端了一壶茶和茶点进来,晶莹剔透的桂花糕,虞莜瞧见就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小姐,你怎么又练起行草来了?真要和钱少爷比个高低吗?”晚秋将倒好的茶水和桂花糕放到桌案上,一看又是行草,但这次晚秋的语气却不似往常一般带着挪移与调笑。 “论行草我是比不上钱晟的,甘拜下风。”虞莜摇摇头,即便是废掉的纸也仔细收着,小心翼翼的样子仿若是对待什么名家墨宝。 很多年后虞莜才明白,心悦一人时即便再琐碎都会爱屋及乌,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收好笔墨虞莜拿起湿帕净手,不经意问道,“晓晓有与你说了什么?若是不好答的话便直说你想说的吧。” 听闻此话晚秋心中一惊,随后又立刻释然,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小姐啊。想了想,晚秋还是将虞晓与她讲的所有事都告诉了虞莜,左右二小姐是极好说话的人,待会见到二小姐主动认错的话也不会受到什么责罚。 “晓晓当真是,哎。”虞莜轻叹一声便不再言语,看着平静的茶水面上也云淡风轻,让人猜不透究竟再想些什么。 一杯茶饮尽,虞莜向后倾倒整个人都窝进椅子中,才淡淡说道,“晚秋你要记住,若是温宣再有何伤害虞家的动作,即便是虞晓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虞莜用了一夜时间整理思绪,第二日早早将邸店的事情处理好便带着食材去了钱府。让钱顺六将自己带到厨房,虞莜便开始忙活开了,两个时辰过后,在屋内不知转悠了多少圈的钱晟才见着心心念念的药膳。见着是见着了,但亲手熬煮的人却以男女有别为由不肯再踏进房门一步。 从虞莜来到钱府钱晟就在屋内待不住了,可偏偏虞莜直言若是钱晟不在房内安心养伤,那么她也不会再过问钱晟的伤势。无奈钱晟只有待在屋中将窗子打开,一边细细品味药膳一边以各种方式偷偷看坐在院内的虞莜。 今日为做饭方便,虞莜换上了一身浅绿短打服,头发编成一股高高束在头上,随意横插一支木簪。但即便如此钱晟还是嫌看不够,就算眼力好,但隔得也有些远,总是可惜的。 “专心点,药膳凉了药腥味泛出来就白浪费我两个时辰的心血了。” 钱晟还来不及回答面前的窗就被毫不留情关了个紧实,看着密不透风的窗户钱晟不禁皱了眉,当初他为何要叮嘱工匠将窗户修造得那么精细,一条缝都不留给他。 于是之后的六天虞莜每日都会来为钱晟煮一次药膳,钱晟当日命人换了窗户,还在房内支起了个门客从海上异国带回的奇怪事物,坐在屋内也能看见坐在院内翻看账簿的虞莜。 日子平静如水,内里汹涌的暗潮两人都有所觉,等着潮汐来袭,可真当一个浪拍打过来时,还是让各自计划的两人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白日邸铺出了件麻烦事,虞莜归家晚了几个时辰,钱晟如往常一般在屋内等着暗卫来报虞莜今日的情况,在将将完成之际钱晟心神不宁一时没注意收笔时竟晕开了,一副字顷刻被毁。钱晟丢了笔,同时从院内传来一声响,好似什么扑倒在地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废物,天亮前找不到人全部滚去炀青那里做药人。” “是,少主!” 秋日夜雨冷得刺骨,雷鸣阵阵,闪电好似妖物所做,时不时将天空劈成两半,惊醒了酣眠的孩童,胡同小巷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更是渗人。但这都不及屋内冷脸之人来的恐怖,两名黑衣人跪在地上极力克制才能让自己的身体不发抖,等钱晟下了令即刻领着跪在屋外的数十人消失在月色中。 “轰隆——” 又是一声炸雷,闪电惨白的光让漆黑的夜空一时恍若白昼,钱顺六端茶进来看见自家少主被闪电照亮的刀刻般的侧脸,一瞬间仿若看见鬼魅,吓得差点打翻茶水。 当真是太多年未见少主动怒,钱顺六顿了顿才走近房内,给钱晟添了杯热茶,恭敬道,“少爷,已经安排玉倾扮成虞姑娘回虞府了,除了晚秋和虞斯外并无人知晓虞小姐被绑一事。” 钱晟看都没看那杯茶,整了整衣袖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晟儿还是亲自去寻了?”钱顺六叹着气盖上了茶杯,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钱顺六猛地皱了眉。但再转身时却了无痕迹,和往常一般的恭敬模样了。 “回老爷,少爷担心此事不仅仅是孙家报复,怕是九皇子的人想借此试探。”钱顺六道。 钱戊本是想在城郊歇息一晚再回府,但听闻全部暗部今夜都得令只为寻找一人,钱戊便坐不住了。不过是一女子而已,如此妄动,万一坏了大事十余年心血可就毁于一旦了! 一拍桌子,钱戊厉声训斥道:“既是如此为何不劝!且不说晟儿刀伤未愈,万一真是九皇子插手此事,晟儿真实身份还保得住吗?” 钱顺六看着桌上被震翻的茶快速向后退了两步,幸而没被波及,面上却更战战兢兢,弯着腰低垂着头恭敬回道,“老爷,您外出久了怕是不知道虞小姐在少爷心中的地位,少爷有交代顺六等您回来若是有异议便告知您一句话。” 钱戊冷哼一声,双手交叉大拇指碾着手上的玉扳指,双眼内有着明显压抑着的怒火,等着钱顺六的下文。 钱顺六好似没有任何觉察,清了清嗓子道:“少爷说,‘虞莜是我的命。’” 说罢钱顺六便退了出去,钱戊看着屋外越来越大的雨势,手指一按玉扳指顷刻碎成两半掉落在地。 “呵,好个江南才女,天生的狐媚子!”钱戊冷笑着喃喃,狠绝残暴的样子让屋内的温度骤降。 虞莜是在一阵颠簸中慢慢恢复了意识,腹部和颈部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很快清醒过来,也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事。因为一些事归家稍晚些,听下人来报虞晓发了热症便走了小路往家赶,没成想在一偏僻胡同忽降数十蒙面黑衣人来劫轿。她这边除了虞家的轿夫会些武功外,就是钱晟暗中派来保护她的门客了,但终是寡不敌众,她被打晕了。 很快扛着她的人停了下来,虞莜合上了眼继续假装昏迷,即便被粗鲁地丢到冰冷的地面虞莜也毫无反应。感觉小腿又被狠狠踹了两脚,一阵小声交谈后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虞莜仍不敢轻举妄动,又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才轻微扭动身子,装作要醒来的样子,半晌也没有任何声响,虞莜才敢向手腕摸索。 她现在眼睛被蒙,手脚被绑着躺在地上,只能靠感官知道自己被丢在了一个干燥冰冷的地方,身后传来的刺痛应是类似树枝等物所致。 很快虞莜便摸到了手腕上的银镯子,江南女子多佩戴玉镯,虞莜也偏爱玉饰,但自从重生后虞莜便将闻清韵留给她的银镯戴在手腕稍高的地方,除非撩起袖子,不然根本发现不了。 自然也没人会注意到这银镯有个暗扣,解开后可以变换成一把锋利小刀。 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虞莜先是将蒙在眼上的布条蹭歪斜至一只眼睛可以看见屋内情况,后躺在地上开始在袖中用小刀磨绳索,幸而歹人没有将她的披风脱掉,厚实的披风完全挡住了虞莜的动作,中间有人进来巡视虞莜仍然在磨绳索,那人也毫无所觉便又落锁出了门。 将手上的绳子割断后,虞莜没慌着割断脚上的绳索,而是在心里默默估计着时间。果然,一盏茶后又有一人进来检查她是否醒来,她很清晰听到那人叹了口气又将拉了拉她的披风。在那人碰到披风时,虞莜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小刀,但那人却只是帮她把披风整理好c盖在她身上。 “哎,都是做什么孽啊,虞大小姐人那么好,每年立春都会接济穷人布粥发米,老爷怎么偏偏就相信了那人。” “嘘!赶紧闭嘴!这事是我们能议论的吗?当心被人听见小命不保啊!” “也是也是,我们还是去门外守着等子时换人吧。” 虞莜等着那两人说完话,在听到脚步声响起后立刻割断眼上遮住的布条,那两人听见身后有动静一转身却只来得及看见扑面而来的白色粉末c以及粉末中站着的模糊影子。 虞莜用披风紧紧捂住口鼻,对着倒下的两人又撒了些日前从炀青那里买来的迷药“归故里”,才赶紧收好瓷瓶将脚上的绳索割开。上前检查两人确实已经昏了过去,虞莜才绕道柴火堆后面去用小刀将裙摆撕破,将裙摆牢牢系在小腿上,搬开墙角的一堆柴火,一个布满灰尘的废弃灶台出现在眼前。 虞莜不敢有一刻耽误,赶紧将看似沉重实则很轻的铁锅移开,将柴火挪回原位,从灶眼摸出火折子虞莜向地道内照了照便将锅举过头顶走了下去,等虞莜完全进入地道内锅也悄无声息放在了灶台上,好似从未有人到过此处。 从狭窄的梯道走到相对平坦的路后,虞莜马上在地道内大步跑起来。虞莜不知道劫轿之人为何会将她绑来佑安丘上的虞家别苑,或许是因为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或许又是因为其他缘由,总之现下看来那人并不知道在虞家买下佑安丘时,在这别苑破费了一番心思。 这地道便是虞狩当年授意偷偷建成,地下各路错综复杂机关遍布,完整的地图只有各任家主才知。 小腿刚才被狠狠踹了两下,现下跑起来才钝痛不断从小腿传来,虞莜疼得冷汗直冒,但仍旧扶住墙面大步向前走去。 刚刚那人踹她小腿时虞莜明显感觉那人鞋尖有硬物,曾听说江湖上有些练武之人会特意将铁块缝进鞋尖,一是为了平日练武,二则是为了在打斗时增加对敌人的伤害。江湖上好像只有一门派如此行事,虞莜一时想不起当年一瞥所见的内容,只能继续向前走。 在汗水浸湿了中衣后,虞莜终于走到一个好似房间的地方。只见此处有床有柜有桌,桌上还放着茶壶,而桌旁竟然还有一个站在木架上如婴儿般大小c蒙住眼睛的隼。顾不上平日礼教,虞莜坐下便拿起水壶猛灌了一口茶水,半晌才喘匀了气。而等虞莜呼吸恢复平常后,那隼才开始躁动不安得左右走动。 “好了墨羽别闹,我先抹点药。”虞莜打开火折子又点燃了个烛台,走到柜子前拿了块干肉丢给隼,才拿出医药箱给自己的小腿抹药。 得了肉干的隼卧下乖巧得进食,虞莜撩开裙摆一看果然青紫一片,皱着眉抹了药虞莜便找出纸笔写了张字条,插到中空的小木棍中,虞莜又丢给隼一块肉干,自己则走到隼面前抬起隼的翅膀将这小木棍藏进翅羽中。 “给斯叔送去。”虞莜摸了摸隼的头,隼也好似通人性般摆动着头蹭了蹭虞莜的手,才扑动翅膀向地道深处飞去。 虞莜目送隼离开后简单收拾了下屋子,才拿着烛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又是一个冗长的台阶,虞莜走到靠近出口的地方竟然听见了兵器碰撞的声音,混杂在雨声格外刺耳。 摸到出口的木板,虞莜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掀开了一条缝,果然是一群人在打斗。只见二十余人缠斗在一起,竟是在围攻一人,而那人却完全没有落入下风,反而处处压制着那些围攻他的一群人。 漆黑的雨夜虞莜仅仅能看见身影交错,那手致长剑的人宛如地狱来的勾魂使者,只要近身顷刻便被夺取性命。手起刀落,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人便解决完所有围攻者,收了剑走进山神庙。 没错,虞莜的目的地便是这座下山路上必经的山神庙,她本是想来这里看看情况,必经如果那些人要找她一定会从这条路找起,她也能好好看看除了孙家的人,还有谁参与此事。但她却万万没想到现在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人似乎不是孙家的人,但也好似不是她这边的人 虞莜一动不动看着那人慢慢靠近自己,在离自己一尺距离的地方坐下开始擦拭自己的刀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在看清那人手里的正在擦拭的剑后,虞莜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轻轻抬手捂住了嘴巴,连呼吸都更加小心谨慎。 如若古籍记载没错的话,那剑应是名剑承影!剑出鞘有影无形,杀敌须臾间,唯见幽蓝剑影若有若无环绕与于主人身边,护主周全。而这剑之所以令人闻风丧胆不仅仅是其本身便威名在外,更是因为此剑为魔教历任教主的信物。 虞莜仍记得她八岁那年,魔教此任教主莫宸安不知为何忽然起了兴致浏览河山,所到之处必定出现命案,但朝廷不仅未能将其捉拿归案,连其行踪都捉摸不透,犹如案菜板上的羔羊,只能任其宰割。那年盛夏莫宸安也曾造访江宁,大小官员共六十四人皆命丧其手。那时连小儿夜啼,父母也会以此吓唬小孩,若是不听话,莫宸安就会来抓走你。 加之江湖传言莫宸安极喜爱玄衣,虞莜几乎可以确定此人就是莫宸安,可偏偏这身影越看越是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那人进来时便点亮了虞莜所在之处近旁桌案上的烛台,不时有夜风吹进山神庙,烛影在斑驳的土墙上摇曳,似人似物诡异万分。那人很快便擦完了刀上的血迹,收剑入鞘却没有离去依旧坐在虞莜近旁,若有所思地看着某处,目光炯炯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莜蹲在地道中已经颇久,心中想了一个又一个法子,却仍想不出万全的脱身之法。若那人真是莫宸安她只要一动绝对会被发现,可小腿已经开始变麻,不知她还能不能坚持到那人离开 正在虞莜急得额上已经渗出汗水时,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瞬间惊叫出声。 “啊——”虞莜正准备慢慢合上木板,却万万没想到一阵急风灌入庙中,偏巧吹掉了本就放在桌边缘的烛台,一下便掉到了虞莜面前的地上,稻草立即被点燃,虞莜惊呼一声想要关上木板,但却怎么都合不上了。 上一世命丧火场让虞莜对火产生了深深的恐惧,重生之初她夜间甚至都不愿意点蜡烛,慢慢适应了半旬才好些。因为暴雨山神庙中土地湿软,即便烛台倾倒也只是面上一层稍干燥的稻草被点燃而已,只见那人一挥剑便用剑风灭了火,可见火势并不大。 而现下比起火焰带来的惊吓,虞莜更加惊讶于眼前单手搂着她的人。 方才火被灭后她被那人一把从地道中拽了上来,一瞬间两人离得极近,虞莜甚至能在对方的墨黑的眼眸中看见自己,手不知受到什么蛊惑竟趁那人不备扯下了那黑色蒙布。 “钱晟?”虞莜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又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人才问道。 钱晟立即放开了虞莜向后退后两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虞莜,也没想到刚才着急救虞莜竟被虞莜扯下了蒙布。钱晟不知虞莜何时待在地道之中,仅仅知道自己这浑身血腥味的模样被虞莜看到了,此时哪里还有方才以一对数十人的冷静,心中早就慌乱一片。 没有哪一个姑娘家会不讨厌一个满手鲜血的人吧 “钱晟,你可有哪里受伤?背上的刀伤怎么样了?地道里有伤药和干净的衣服,和我一起下去吧。”虞莜心里自是没有钱晟那么多顾虑,在最初的惊慌后马上想起方才钱晟和他人拼杀的事情,一把抓住钱晟的手就把钱晟往地道内拉。 钱晟手背上仍有未他人溅上的血迹,虞莜白皙纤细的双手抓住他手时也沾了上去,钱晟顿时握紧了双手,在对上虞莜担忧的眼神后却又不禁马上松开,沉默着和虞莜进了地道。 一路上虞莜焦急地不断询问钱晟有没有受伤c可有哪里不舒服,钱晟颇为窘迫,他现在握着虞莜白嫩柔软的手不知有多舒服,可这话哪里能说出口?只能吭吭唧唧顾左右而言他地瞎答,听在虞莜耳中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钱晟已经疼的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吗?还是怕她担心不肯告诉她?都怪她,连自保都做不到,一而再再而三的连累钱晟虞莜这般想着,心中也下了决定,等会无论如何她也要仔细检查下钱晟的伤口,什么礼教道德都见鬼去吧! 虞莜脚步匆忙,不一会儿便将钱晟带到了刚才的小房间。将钱晟按到床上坐着,虞莜拿出火折子点燃所有烛台,又在柜子中翻出了一套衣服和医药箱。 “这是我父亲的衣服,会有些短小,你先换上再说。”虞莜担心着钱晟的伤,一时语气焦急得犹如命令,钱晟听着心中不断泛出暖意。 “笑什么,快些换上,我背过身去不会看你的。”见钱晟还在那傻乎乎地笑,虞莜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将衣服塞给钱晟,转过身去在桌面上在医药箱中翻找,“等下换上中衣后先别系上带子,我帮你换药。” 钱晟本想拒绝,可虞莜不可置否的语气还是让钱晟收回了到嘴边的话。麻利换上干净的衣服,果然有些短小,袖口还在手腕上面许多。 “虞姑娘,伤口并无大碍,我可以回府后再处理。”钱晟还是劝了一次,现在虞莜是因为担心他才会如此,但他仍不想冲撞了虞莜,毕竟男女有别。 “那些黑衣人不知还有多少,再者佑安丘颇为陡峭,一降暴雨便经常山石滑落堵住山路,现在根本下不了山,等你回钱府都什么时候了?”虞莜深吸一口气,端起托盘走到钱晟身边,“好了,把上衣脱掉。” 仅仅是看着他穿着中衣的样子便已经红了脸,将托盘放到床头上时手还是微微发抖,这些钱晟都看在眼里,包括虞莜坚定的表情。 “那便有劳虞姑娘了,若是害怕停下便好,并无大碍。”钱晟朝虞莜苦笑一下,拿起剪刀一刀便剪开了背上的纱布转过身去,“只怕污了虞姑娘的眼。” “怎么会这样”虞莜喃喃道,根本不相信眼前所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那日只是一瞥所以虞莜只是看见了最显眼的两处刀伤,但现在举着烛台细细查看才发现除了那两道正在愈合中的刀疤外,还有很多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 “就像虞姑娘看到的那样,我回去自己上药就可以了。”说着钱晟便准备穿上中衣,可手却先一步被虞莜按住。 “是啊,就像是我看到的那样。”虞莜收回了手又拿起了伤药,“但不管你是谁,过往经历过什么,我只知道你是钱晟,是我虞莜的恩人。” 这句话虞莜是说给钱晟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钱晟对虞莜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是不会背叛自己的人,知晓这些便已足够,剩下的,钱晟愿意说给她听她便听着,不愿说她便不问。 毕竟已经不是上一世那样“亲近”的关系,她现在和钱晟不过是共同经营邸铺的伙伴罢了。 即便自上一辈起虞家已经被书香浸满,但祖父出生武家仍会影响后辈。没见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虞莜至少对兵器所致的伤有所了解。不一会儿便重新上好伤药又用纱布轻轻缠好,以免碰撞再次造成伤害。 期间两人都不再言语,地道内本就安静非常,此时便只剩下虞莜收拾医药箱的细碎声响。钱晟默默穿好了衣物,若有所思地看着虞莜忙碌的身影,等虞莜从柜中拿出新的床单时,才局促得起身站到一旁,只是眼睛又看了那柜子一眼。 “这地道是祖父定居江宁时建造的,那时虞家还是有不少圣上赏赐的物件。”注意到钱晟的眼神,虞莜解释道。 那木箱由金丝楠木所造,样式倒有些古旧,但胜在原料金贵除了皇家使用外,便是御赐者才能使用。之前祖父在朝堂时的事情虞莜知晓的不多,只是将圣上御赐的柜子用作储物衣柜,可见祖父是对权势已觉索然无味。当日有多少荣宠,后时便有多少失望和凄凉。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虞家即便离开了朝堂,但如今却连自保之力都失去了,其间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发生明眼人心里皆有数。钱晟,钱家如今有此地位,必定遭人嫉恨,虽然这话由我来说不合适,但上次我入狱时你做得太过了。” 虞莜将旧床单扯下递给钱晟,自己又将新床单铺开,缓缓道明了这段时间一直想说的话。本以为钱晟只是个只知玩乐的纨绔罢了,但这一世经历的种种皆让她对钱晟刮目相看。若是她误解至深,她便不明白了,钱晟此前行事一直很低调,少许几件引人注目的“事迹”也是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 为何在有关她的事情上做的如此出挑?她执意处罚闻雪柔本意是想探明闻雪柔身后是否另有高人指点,后闻雪柔成为弃子也间接印证了她的猜想。但之后想再查那人,她却陷入僵局,查无可查了。 钱晟在有关她的事情上行事如此高调,加之那个神秘的身份,虞莜想不明白钱晟的目的,但也不想直接询问,遂只能通过提醒,让钱晟多加注意。 虞莜此话的涵义全部通过担忧的双眸流露了出来,钱晟差点脱口而出想将全部的事情都告诉虞莜,但偏偏又被理智拦住。不能让虞莜知晓,至少现在不能,知道的越多虞莜的处境便越是危险。他尚且处在澡泽之中,步步为营都不能保证每一步都是正确的,何苦将虞莜也牵扯进来。 尽管他愿意为虞莜而死,但却没必要让虞莜陪着他以身犯险。 对于钱晟而言,没有什么比虞莜一生安宁幸福来得重要。 “抱歉虞姑娘,等处理完所有事,若有机会的话,钱晟一定知无不言。”这是现下钱晟能说出的最多的承诺。 看着两道剑眉无比纠结地皱到一处,虞莜不厚道地轻笑出声打破了室内的微妙气氛。 “我不过是以友人的身份提醒你,你看你为何要严肃成这样?我会想多的。”虞莜几步上前伸手拿过钱晟怀里的湿床单,转身丢到角落的一个竹筐中,又嗤笑一声指指自己的眉间对着钱晟说道,“你皱眉的样子像讨不着糖的小孩似的,我说的话可是让钱少爷委屈了?” “没有的事,我以后不会再皱眉了,多谢虞姑娘指教。”虞莜一笑钱晟心中的阴霾便皆数散去,顿时舒展了眉眼,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连被雨水淋湿的发贴在头上都一点也不难受了。 习惯垂下头,又看见苍蓝裙摆在空中摇曳渐渐靠近,一抬头正巧对上了虞莜晶亮的眼眸。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前人所言不虚,世间当真是有能让人一见倾心的婀娜佳人。 钱晟愣神之际虞莜已经踮起了脚尖,本想将干帕子披到钱晟头上让他擦擦湿发,但即便踮起脚两人身长依旧相差太多。 “赶紧将头发擦赶紧,切勿染上风寒。”又试了试还是不行,虞莜不悦得将帕子丢到钱晟肩上,自己跑去桌子另一边坐下倒茶品茗。 “多谢” “别总是和我这么客道,太过生分了,坐下喝茶。” “好。” 钱晟只要一靠近虞莜脑子时常不够用,从方才“惊鸿一瞥”中回过神来又惊觉虞莜的言语中有隐隐不快,不知自己又做了什么惹恼虞莜的事情,不觉又皱起了眉,边乖巧擦头边偷偷看虞莜,竭力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来。 虞莜被钱晟都偷瞄习惯了,只要钱晟一看她,她多半是能感觉到的。其实这脾气发的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只是忽然觉得她和钱晟即便近在身侧也好似隔着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沟。即便她有心想到那边去,也无能为力c无计可施。 “别看我了,赶紧把头发擦干吧。”每每注意到此事皆已经将话说出口,如此多愁善感实在太不像她了,虞莜愧疚地看了眼钱晟,轻轻摇了摇头给钱晟倒了杯茶水,“喝点热茶。” “多谢虞姑娘。”钱晟立即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流入腹中在这寒冷的秋夜实在让人通体舒畅。怕将水滴溅到虞莜身上,钱晟轻轻擦拭着头发的同时也悄悄施加了内力,但手掌传出的热度始终不及虞莜的目光。 钱晟即便垂着头也会关注着虞莜,自然发现了一直盯着他看的虞莜,心中又开始天马行空c万马奔腾,一时急的额上都生出了豆大的汗珠。 虞莜对此颇为无语,钱晟总是看着她,怎么还不许她多看看他了呢?有什么好慌张的,她又不是财狼老虎会吃人。心里这般想,虞莜还是偏开了头,目光游离在狭小的房间内闲闲开了口,“佑安丘山路陡峭,一遇暴雨便难以通行,我被困在佑安丘上已经是第二次了。” 本是为了缓解钱晟的紧张虞莜才说起了往事,忆及往昔虞莜也斟酌着字句该如何将这个故事讲得更加有趣,毕竟逗乐谈趣一向不是她擅长,以至于虞莜根本没发现听到此话钱晟的身子瞬间绷直,连眼睛都好似睁得比平日大望着虞莜。 熠熠生辉的眼眸中,满含着呼之欲出的期待。 “在我八岁那年,母亲逝世不久后不知因为何事我与父亲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瞒着家人跑到了佑安丘上母亲的墓前诉苦,一时没注意时间,等被忽降的暴雨‘赶’到山神庙时已经过了酉时,守山的家丁皆数回别苑用饭了。因为年纪尚小害怕雷电,我便缩在香案的下面等父亲来寻我回家,可万万没想到没等来父亲,却等来了一个大侠。” 虞莜顿了顿,给钱晟添了茶水,接着说道,“就和今日的你一样,那人在屋外和几个歹人缠斗,不一会便杀光了所有人到山神庙中来避雨。那人约莫有十二三岁,蒙着面却浑身是伤,靠在墙角不一会就染红了墙面。我那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见他合上眼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竟想上前帮他,没成想刚一走近他他就那剑把我推到了,还恶狠狠地说让我滚回桌子底下去。” “那你是怎么做的?”钱晟握着茶杯却没有饮下一口茶,只是静静看着平静的茶水以及水面上浮现的自己的面容。 “当时啊,噗,我的倔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扯下桌案上的布盖到他脸上就钻到地道里来取伤药,然后拿那布绑住他的手脚有拿剪子剪开他的衣服给他治伤。看着他那呲牙咧嘴的样子当时我还挺开心,时不时还笑他‘你还敢不敢训我’,现在想想我当年真是太对不起那人了。” 虞莜笑着轻叹,这事无论什么时候想起她都想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何会那样做。 “只是啊后面的事我记不太清楚了,醒来时是在家里一个柴房中。说给父亲听父亲不仅说我白日做梦还是狠狠训斥了我一顿,但这事绝不可能是黄粱一梦啊。” “虞姑娘为何如此肯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因为我在那柴房中发现了红土,那是虞府没有c而佑安丘上才有的土壤。一想到那人武功如此高强却犯这种错误,就觉得那人不过如此,给他治伤还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哼,还不是被我发现了。” 说起此事虞莜自是有些得意,毕竟孩童时期总有一些秘密总想珍藏于心底,等长大成人再回忆起也是愉悦的。钱晟对此也只能附和一二,心中苦涩包裹着蜜糖混成奇怪的味道四散开来。 是喜是愁,尚且不知啊。 “虞姑娘当真厉害,行事细致入微,钱晟自愧不如。”想想还是无需多言,钱晟缓缓说道,低沉温和的嗓音犹如夜间落叶飘飞的细小声响,挠的人耳廓泛起痒意,只想专注去听。 或许是过于静谧的环境,也或许是眼前让人安心不少的人,虞莜今晚的话有些多,并不想太早结束与钱晟的交谈,“但又一事明明是梦,但每次醒来却都无比真切。不知为何有段时日总是梦见自己被火海包围,无论如何呼救都无人来救,最后只能无奈咽气。真是奇怪的梦” 虞莜并不是有意提起此事,只是又到了夜间经常会做噩梦的时候,不自觉想要将此事告诉钱晟,告诉这个于她而言无比信任之人。因着也就不自觉收紧双臂抱紧了自己,就像每次梦见上一世的事时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模样。 “虞姑娘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再经历梦境之事!”看见虞莜如此,钱晟几乎是脱口而出。可即便如此急促说出口,脸上认真得吓人的神色却丝毫做不得假。 字字皆是真心,钱晟明白,虞莜也知道。 只是这“再”字,虞莜在心中反复念了几遍,还是放下了那个毫无根据的猜想。钱晟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做噩梦了,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吧。荒唐事她经历一次就够了,那一世的钱晟在她死后应活得潇洒自如,不该像如今为她的事情烦忧了。 “所以我总笑你不会讲话,别这么随便向姑娘家许下誓言,若不是我早知你对我无意,只怕当情话听了去呢。”虞莜轻笑一声,敛了无奈的神色慵懒地垂下了手,对钱晟接下来的解释也是微笑着应答,当真如友人一般说些平日趣事。 即便在地道中,虞狩也在修建之时细心地摆上了滴漏。见时间不早,虞莜便提议先歇息到天亮看雨势大小再另做打算。眼下只能这样了,钱晟自觉走到房间门口转过身道,“钱晟在此守着,虞姑娘早些歇着吧。” 屋内是只有一张床铺没错,但地道内可不止这一间房间啊,只是这间房间是虞莜自己的罢了。但看着钱晟这一脸严肃的样子虞莜还是起了调戏的念头,左右钱晟对她无意,那开个小玩笑也不为过吧? 匆匆走到钱晟身后,虞莜扯着钱晟的袖口焦急道:“你还有伤在身怎么能站在此处守到天亮?就是担心有人追来也该在床上歇着啊!” 钱晟惊讶地看看自己的袖口又看到虞莜担忧的神情,顿时犹豫起来:“但室内只有一张床,虞姑娘你是一定要睡在床上的。” “那我们一起睡不就好了?中间用被褥隔开,这事你不说便无人可知。”虞莜仰起头认真地看着钱晟,好似此事再自然不过。 “一,一,一起?这万万不可。”可这话却把钱晟吓得瞬间结巴起来,目光更是四处游走看看柜子看看茶杯就是不敢面对虞莜,即便如此吭吭唧唧半天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哦,为何不可?”虞莜又靠近了一步,直把钱晟抵到到墙角,“你是怕我睡觉不老实,扰你清梦吗?” “我是怕我睡觉不老实,唐突了虞姑娘!”钱晟实在受不住虞莜靠得如此近,只得看准缝隙挤了出去,站在离虞莜更远的地方。 面壁冷静,让心中窜起的热度尽快消下去。 钱晟推开她跑走那一刻,虞莜便以索然无味,甚至对自己这个玩笑感到好笑。你看看人家根本愿意搭理你! “不逗你了,好好休息吧,这旁边就是晓晓的房间,我去那边休息。” 虞莜说完此话便撩开墙上一挂画,推开其后隐藏的门走了进去。靠着已关上的门的虞莜自是不知,身后一墙之隔的高大男子足足为她这话猜测了一炷香的时间。 刚才虞姑娘说她去虞晓的房间了,那么这间房是不是就是虞姑娘的房间了? 只为这一个念头,躺在柔软床铺上的钱晟竟是一夜未眠,当然到了后半夜则是又添一件心事,更加烦闷不堪。 在另一间房歇下的虞莜睡得也不是很好,以致夜半忽然惊醒,又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徘徊颇久,虞莜还是穿好衣服偷偷打开了门,走进自己的房间,走到钱晟才床前。 明明自己睡着绰绰有余的床铺,钱晟一躺上去却必须蜷缩着修长的双腿,连被褥都是勉强遮盖住身子,双脚却在被褥之外。看着钱晟这般,虞莜顿觉内疚不住在心中责怪自己不够心细,钱晟本就身量比旁人高出许多,自己怎么还让他睡在自己的床上。 虞莜轻手轻脚从柜中拿出一床被子盖在钱晟的腿上,又附身仔细掖好所有背角,一番下来蹲在床前静静听着钱晟均匀的呼吸,不觉扬起嘴角,还好没有吵醒钱晟。 剑眉星目,轮廓深邃,明明一般人睡着后面容都会柔和些,偏偏钱晟闭上眼后好似白日的呆怂之气全都消失不见,反而生出一股淡漠与不羁的味道来,让人光是看着便隐隐期待此人睁眼后会是怎样的俊朗模样。 钱晟生的自是不差,只是太多怂的性格让不少女子望而却步,加之他人恶意地排挤嫉恨,流言一旦兴起便极少会有人逆大势为钱晟说上两句公道话,不顺着他人加以暗嘲便已算不错。 “但是若让其他人知道你并不是表面那样,江宁女子必将踏破你家门槛吧。” “都说薄唇的人薄情,你也是这样的吗钱晟?” “都叫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了,害我还要说谎骗你。” “其实我是真的误会了,别在对我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上你的。” 虞莜轻轻将手放在被褥上,那钱晟的手放着的地方,柔声细语喃喃道,其实这才是最想告诉你的话,之所以问你为何对我这样好,是不想你再对我太好了。 不然她会克制不住,喜欢一个人原来如此轻易,情不知何时起,又不知何时能终。 又细细看了遍钱晟的睡颜虞莜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合上门的那一刻钱晟才睁开眼,从被褥中伸出手静静落在了虞莜方才抚过的地方,面上一抹浅笑犹如三月和煦春风,温暖舒心却又夹杂着丝丝凉意,让人不得不在意 去钱晟那处转悠了一圈后虞莜倒是睡了个好觉,等醒来梳洗好后又是神采奕奕的模样。相比之下钱晟的状态就糟糕透了,眼内疲惫如何遮掩都遮掩不住,又遭虞莜好一顿询问,钱晟更是苦恼只得能躲便躲。 殊不知这一躲,让虞莜脸上的笑容都僵住。 两人简单用了些地道内存着的干粮便从山神庙爬了出来,一推开木板泥土混着水汽的清新味道扑面迎来,让人神清气爽。雨应是刚停不久,虞莜和钱晟又等了好一会儿钱顺六才带着满脚的泥泞赶来。虞莜远远就瞧见了钱顺六惊慌的神色,本想着钱顺六还是关心钱晟的,可谁知钱顺六瞧见自己一个愣神后就喜笑颜开了。 虞莜疑惑地看向钱晟,钱晟也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等扭头看向钱顺六时才瞬间变了神色,吓得钱顺六身后的家丁一个趔趄就滑到在泥地中,而钱顺六自己也是努力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平缓了心中恐惧。 看来昨夜少主并没有占到便宜,哎,虞大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嫁给少主让他们这些下人省省心啊!钱顺六在心中哀嚎,等走到山神庙时面上只能恭敬询问虞莜可有受伤,当着两人的面又狠狠训斥了那几个保护虞莜不利的下人。 虞莜后来是从邸铺回府,昨夜钱晟有和她说安排了一名门客易容成她的模样先回了虞府,这也正顺了虞莜的意,这样一来也能试探此事是否虞家也有参与其中。等到了邸铺见到那人,虞莜才惊觉世间竟有和自己长得如此像的人,且不说带上人/皮面具,即便不做装扮也与她几乎有十分相似了。 但如此一来,念及那人为此所花费的心思,虞莜便更克制不了心中那不能与他人说起的情愫,为何对她那么好,她受不起如今也还不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两人回了府邸后都未声张此事,其他人自是无从得知。晚膳过后虞莜将虞斯喊到房内细细询问了一番,但仍是不能确定究竟是谁为孙家撑腰,毕竟她通知虞莜时已经有些晚了,那个时辰玉倾姑娘已经歇下,府内其余人也和平日一般并无异常。由此可见那人虽然等不及出手试探,但仍旧做了完全准备,并未因为一点出入而自乱阵脚。 另一边钱晟刚回到房间想歇息下,却看见钱戊一早便等在自己房内,即便疲倦,但钱晟还是没有让钱戊离开,而是命钱顺六又泡了一壶浓茶,坐到了钱戊面前。 钱戊自是将钱晟的疲惫模样看在眼里,相由心生,仅是一夜断然不可能然钱晟疲倦至此,除非是有了心病。挥退钱顺六,钱戊起身亲自为钱晟按摩起肩膀来,“我不过离开一旬,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狼狈样!自古红颜多祸水,这道理还要我提醒你吗?” 钱晟闻言心里一沉,果然还是到了这一天。上一世虞家败落如此之快绝非内里有人捣鬼,就连外力都有好几股势力相助,而钱戊就是其中一方。 这也怪他,上一世将虞莜看得太重反而忽略了其他人,最后发现之时已经无力回天。 不待钱晟回复,钱戊加重了语气接着道:“我知你是想借虞莜被绑架这事引蛇出洞,我仔细权衡后也想明白了这招险棋的用意,既然如此,晟儿可否听二叔一言?” “二叔请讲。”知晓钱戊绝不会这么轻易认可虞莜,钱晟挥开了钱戊搭在他肩上的的手,正色道。 “不如顺水推舟,将虞家顺势推到风口浪尖,众矢之的必遭责难,到时我们只需在一旁静候做螳螂身后的黄雀即可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快哉?” “二叔出门一趟倒是学了不少成语,但钱晟粗人一个不能明白二叔的用意。时候不早了,我也不劳烦二叔多此一举解释一番,因为我听到这话很是不快。” 钱晟当然是听懂了钱戊的用意,无谓就是拿虞家当靶子,将九皇子的人引诱出来好一网打尽。办法倒是好办法,可这靶子钱晟宁愿自己去当。 无论人前人后,钱晟一向很尊重钱戊,在钱晟父亲去世后更是待钱戊犹如亲父,从未顶过一次嘴,如今却为了一女子和他呛声,钱戊瞬间冷了脸。 “晟儿,你从未与女子亲近过,切勿被虞莜迷惑了!”钱戊沉声道,话语中的怒意已经遮掩不住。 而钱晟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忽然想到虞莜不喜他皱眉的样子,须臾便舒展开眉眼又恢复了淡漠模样。钱晟起身开了门,对钱戊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昨日想必顺六已经将我的话带给您了,若是没明白,那我便再说一遍,虞莜是我的命,谁敢动她必诛之。” “哪怕是我?” “任何人。” 钱戊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钱晟,因为一些事情,他常年在外奔波,不是没注意到这几年钱晟变得越发古怪,有时甚至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人背后冷汗直冒,阴冷狠绝之极。呆愣了半晌钱戊才缓过神来拂袖离去,钱晟则朝院内一角看了一眼,不消片刻便有一黑影略过跟上了钱戊。 钱晟的伤好的很快,本就是为了多喝几天药膳才装作病重,现下虽然可惜但已无那份心思。看着从京城传来的消息,钱晟将书信放在烛火上燃尽,再看向桌面上虞莜派人送来的账本,眼底的温柔又渐渐涌了上来。 “少爷,明日去邸铺看看吗?临近中秋大家正在置办过节所需的东西,虞小姐一人有点忙补开。”钱顺六兢兢业业在一旁铺纸磨墨,心中当真是苦楚万千。本以为自家少爷和虞小姐单独呆了一晚怎么着也该更亲近才是,可谁知少爷就像闹脾气般处处避开虞小姐,连以往每日都要去的邸铺也不去看看了。 “虞姑娘的情况每日都有暗卫向我报告,顺六你若是有了老花眼是不是该退下歇息一段时日了?”虞莜的近况如何哪里需要钱顺六添油加醋一番才告知他,经过上次虞莜被绑架一事,钱晟又增加十余暗卫安插在虞莜身边。 一是为了保护,二是为了一解相思之苦。 他又何尝不想去见虞莜,但就像钱戊说的,对方已经有了试探之意,不管出于何因让对方不能继续等下去了,现在急需个靶子出现“回应”对方的焦急。办法确实是好办法,诱饵不给够对方不一定会出现,所以干脆由他来当这只出头鸟,看能引出多大的蛇来。 至于虞莜,在所有事情处理完之前能和他暂时撇清关系是最好不过的,虞莜有自己的打算,他并不希望因为他的事情以保护为由将虞莜关在笼子内,这样虞莜会不开心,他自然也不会好受。 重活一世,总该想得更多,活得比上一世通透些。 可是这一打算心意尚未想通的两人哪里能明白对方的苦心孤诣?虞莜确实忙碌不已,连虞晓都被她叫来店里帮衬,唯独钱晟喊了两次都不见人。既然不愿来,虞莜也便不再派人去请。 钱晟有理由不来,她也有缘由一人主持大局。只是因为钱晟以往在邸铺出现得太过频繁,客人也多数是钱家的老主顾,以致总有人主动询问钱晟为何近日不来邸铺?虞莜还能怎样,只唯有好脾气地一一耐心回应,钱晟有要事缠身,现下邸铺全权交由她管理。 邸铺大火自是会有人效仿,虞莜被绑一事已经过去了有些时日,孙家的生意不知得了何人指点越做越大。江宁虽以水运为主,但路运的优势也不可忽略,孙家便是抓住了这一点强占了先机,趁着暴雨招致的部分河道淤积大肆倒卖中秋需要的货物。且为了打压虞家,孙家可谓下足了力气,物美价廉不说,遇上“大客户”还会酌情赠送。 虞莜看着倒是不急,物极必反,现在邸铺势头太盛不如暂缓片刻,韬光养晦静候时机便好。虽然河道被堵确实在意料之外,但这反而也是个机会。水路不便,陆路被占,那不如就地取材。看着账本上日益高涨的支出虞莜也只写了寥寥数语给钱晟,不明白就来问她,她忙得分身乏术哪里还有时间一一解释。 而且派虞斯去被堵河道查看后,虞莜更是心安。那人既然有能力将河道都堵上,罔顾生灵心狠手辣不说,也要有足够的能力才行,这样一来倒是可以排除掉大半人选。 不过只怕这场博弈中有人被当做了棋子却仍以为自己是下棋人,温宣,你为何总是如此一意孤行 人一被琐事占满心思确实无闲心再顾忌其他,但真的要将心填满到那种程度,注意不来的事情就有许多了,就像一日归家昏睡在床上被晚秋摇醒,才发觉自己又不知何时得了热症。这副身子实在太差,只要天气一有变化不仔细照顾着便又要劳烦大夫。 久病成良医,连晚秋都知晓这热症改抓那种方子。病倒不是大病,但虞莜此次并未听大夫劝告,反而待在邸铺的时间更加长了。即便生意很重要,但已经失去过一次虞莜很珍惜此次重生的时光,前几日方得知虞呈的病有好转,最好是留在百草庄继续静养。 即是如此,虞莜便要提前安排好一切大小事务,赶去和虞呈一起过中秋,毕竟哪有让父亲一人独自在他乡过节的道理。 此话自是传到了钱晟的耳里,钱顺六也一早受了晚秋所托来探探钱晟的口风,可除了探得自家少爷心情更差外,少爷仍是不愿去见虞小姐,连药材都没有再往虞府送。 明明担心得每日都去偷偷探望,为何不让虞小姐知道呢?钱顺六想不明白,也不敢轻易暴露自家少爷的秘密,只得暗自告诉晚秋若是夜间听到什么声响一定不要去打扰。 晚秋不明白是何意,转身就将钱顺六强调再三不许与他人说的话告诉了虞莜。虞莜听罢还有哪里不懂,上一世她嫁到钱家后有哪一次生病钱晟不是半夜偷偷来看她,又一次直把她吓得以为见鬼了而导致病情加重。至此后钱晟更是不敢在她病时来打扰她,只是半夜偷偷探望的毛病依旧改不掉,习惯后她也懒得去找,左右钱晟再没有吓着她就是了。 于是虞莜也告诉玩去若是夜间听到声响也不用在意继续歇息便可,上一世两人有夫妻关系便罢了,这一世她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小姐,钱晟那样随意来去,她是不要脸面的人吗?不抓他个现行她当真就枉活一世了! 虞莜想得入神,殊不知这副面容落在晚秋眼里让只有二八年华的小丫鬟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她家小姐这副狞笑的样子难不成是中了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三十章 一日夜里虞莜待看完账本天已经完全黑透,明月高悬倒是皎洁异常,只是秋风渐凉,虞莜紧了紧披风便上了轿子。 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她差不多已经摸透了钱晟来的大概时辰,虽说因为这个夜里几乎未睡踏实,连白日都怕钱晟派来的暗卫看出异常不敢趴下歇会,但一想到那人被捉住时的错愕表情,虞莜就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劲儿,连愈加升高的体温都没放在心上。 然而一心只想着如何捉拿“小贼”的虞莜根本不知道,她此时精神奕奕的状态正是应了那四个字“回光返照”罢了。 “咳,咳咳,咳咳” “小姐,仔细身子,明日当真不能再去邸铺了,那江边的风本就大,你这身子哪里经得住!” 虞莜一咳嗽就停不下来,灌了几大口雪梨汁又含了药丸才将将止住,可是虞莜还是精神颇佳地将伺候完自己洗漱的晚秋打发走,并交代今夜务必在自己的房内乖乖躺着,不然明日她还会一大早就去邸铺。 晚秋实在是拿虞莜没办法,除了不厌其烦地多劝告几遍,就只有听命遵从,毕竟关系再亲近虞莜是主她是仆。 可真当到了子时虞莜却觉得身体有千斤重,连翻身都困难。 “晚秋,水”挣扎半晌虞莜才勉强说出此话,但这声音比刚出生的奶猫的叫声还要小上几分,晚秋又哪里能听见。 能听见的大概只有屋顶上那透过瓦楞空隙聚精会神看着屋内的某人,以及这满屋子的穿堂风。 没错,为了方便某人来去,虞莜连窗子都未关严实,被风一吹就大方敞了开去。而不知虞莜苦心孤诣地某人还傻愣愣地满心焦急地看着虞莜在床上痛苦呻/吟,心脏如手中的袖角都皱到了一处。 虞莜尝试了好几次起身都未能起来,好不容易抓住床幔慢慢撑着爬起,却只听刺啦一声,整个人都随着撕裂的床幔滚落下床。而此时房顶上也传来异响。虞莜都不知为何自己竟能在头脑昏沉如此的情况下清楚听见那哐啷一声瓦片碰撞的声音。 或许是冰凉的地面起了降温作用,又或许是知道那人已经来了,虞莜强打起精神扬起了嘴角,对头顶上那人说道:“怂财主你怎么这般不厚道,来探病不仅不带礼品,连杯水都不知道帮忙倒吗?” 气若游丝的声音中还带着满满的嗔怪,钱晟的拳握得死紧,听闻此话连震惊的情感都未生出,心中唯剩心疼与愧疚,已经来到窗边却怎么都不想进去,他怕一旦此刻放纵便前功尽弃,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这么长时间不见虞莜。 终于,在虞莜又试图站起时,钱晟一个闪身从窗户窜进室内,牢牢扶住要摔倒的虞莜。 本想将虞莜抱回床上再倒杯茶水便离开的钱晟,却未想到自己落入了虞莜早就设好的陷阱之中。只见钱晟扶住虞莜的那一刻,一只小巧纤细的手瞬间便抓住了钱晟的袖口。 钱晟一惊不禁低头向怀中人看去,却见那小小人儿微微仰着头冲他笑得满面春风,脸颊上晕开的红霞煞是好看。只听虞莜好不得意地说:“怂财主我抓住你了!” 一句话让钱晟哭笑不得,唯有点头告诉虞莜她抓他的袖口抓的可牢了。 将虞莜轻轻放回床榻上,仔细将被角掖好,想起身离开却发现虞莜仍紧紧抓着他的袖口。不敢触碰虞莜的手,钱晟遂蹲下认真解释道:“我去给你倒茶。” 虞莜却好似全部气力都用来抓住钱晟,此刻头昏沉得连眼前人说得是什么都听不真切。只能模糊看见眼前此人要离开,拼命抓紧那人衣袖罢了。 但此事虞莜是不会说出口的,只是另外一只手也摸索着一齐拽住那衣袖,努力仰起头看向钱晟道:“钱晟你个大骗子,不是说不来看我吗?现在还有什么可辩驳的?夜闯女子闺阁,我要是将你送官这可是重罪,你这次终于有把柄落我手中了吧。” 钱晟疑惑地看向虞莜,并不是很明白虞莜此言何意,其实连虞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将钱晟抓住后要说些什么c做些什么虞莜其实一早就想了很多,现下不过是遂了自己心愿将那些藏在心中的话都一股脑倒出而已。即便没有逻辑可言,但也是字字情真意切,心口如一。 “虞姑娘,你可是病情又加重了?我去请大夫来可好?” “不好。” 虞莜想都未想便回绝了钱晟的话,反正这怂财主嘴拙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可她又想说哪些呢?脑袋越来越糊,连身体都愈发乏力,只怕是在不多会儿手都握不紧了。 “你别走,别走”喃喃细语犹如情人间的耳语,惹得俯身想要听清虞莜在说什么的钱晟的耳尖也泛了红。又轻唤了几声虞莜,惊觉虞莜此刻已经神志不清,钱晟才将宽厚的手掌放在了虞莜的额头上。 “这么烫” 犹如烙铁般一下子将钱晟的心烙得皮开肉绽,手却不曾放开,因为至少比起虞莜的额头他的手还算是冰凉,能让虞莜稍稍好受些也好。 因着虞莜抓住他的手不放,钱晟无法只能用被子裹住虞莜将虞莜抱来桌前。让虞莜靠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则去倒那用炭火温着的雪梨水。浅酌一口觉得仍不够热,钱晟又将瓷杯握在手中用内力催热,再尝试一次觉得温度适中钱晟才从袖中拿出一瓷瓶倒出药丸,轻轻唤虞莜。 “虞姑娘,喝药好吗?” 虞莜哪里还听得清钱晟的话,只是模糊间觉得这声音真是温柔好听,想要睁眼却睁不开 钱晟将瓷杯放到虞莜嘴边试图喂药,但雪梨水尚且喂不进去,何况是黄豆大小的药丸。看着虞莜被汁水润湿得晶莹饱满的粉嫩唇瓣,钱晟终是将那汁水一饮而尽,俯身下去。 实在是情势所迫,等虞姑娘醒来想怎么责罚他,他都受着。 如此想着钱晟又将药丸含在嘴中,饮了雪梨汁再次俯身吻上了那柔软得好似一碰就会化开的唇瓣。有了一次经验钱晟此次倒是做的更好,试探这伸出舌尖一点一点撬开了虞莜的唇齿,一鼓作气将药丸顺入虞莜口中,再停留片刻将溢出的汁水一一添去,这样便不会留下痕迹。 虞莜即便大脑混沌还是有所觉的,唇上的柔软触感她能感觉到,但却想不明白是何物在碰触自己。只是觉得入口的热水是那么甜,不自觉便伸出了舌尖去舔舐。 软软的,又有些硬,或许是桂花糖吧? 虞莜这般想着,殊不知自己无意识的动作差点让另一人也跟着神智溃散。感觉到虞莜竟然在回应自己,钱晟本就如奔腾着千军万马的脑内更是溃不成军,各种声响频频炸开,但这一切都远远不及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重击着钱晟的理智,天知道最后他是怎么依依不舍的离开虞莜的唇,又怎么会舍得离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似有些红肿的唇瓣,将方才的每一个画面细分至一呼一诺之间慢慢回忆,世间怎会有如此让人流连忘返之处! “怂财主” 虞莜的一声呢咛将钱晟唤醒,钱晟这才惊觉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愧疚又心虚地看向虞莜,还好虞莜仍是闭着眼,这声呼唤怕是在梦呓吧。 不过这难过的样子,只怕梦见自己也是噩梦吧。 钱晟苦笑着将虞莜放到床上,自己也坐在了床边将胳膊放到床铺上任由衣袖被虞莜死死抓住。即便这样的姿势很不舒服,但钱晟依然甘之如饴,毕竟虞莜连脸都贴在了他的小臂上。皱着眉却紧靠在自己小臂上的样子,让钱晟有种自己被依赖的错觉。 愿时间再流逝得慢些,此情此景他不知盼了多久。能一亲芳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但钱晟却低估了自己对虞莜的执念,在虞莜说出下句话时,钱晟竟控制不住自己紧紧将虞莜抱在了怀中。 “怂财主你骗人,你说过你会等我,说过此生只有我一人的,但现在你却不理我了,钱晟你个大骗子” 许是钱晟的怀抱太过温暖,又或许是人病时总会梦见一些往事。迷蒙间虞莜不知为何看见了隐佛寺,那坐落于高山悬崖边的寺庙只因自己一句想亲眼看看,钱晟便夜半陪她去参拜。行至半山腰她一个不小心踩空了,没有跌倒却跌入了本走在她前面的钱晟的怀中。 以那样别扭的姿势赶来扶她的钱晟崴了脚,却忍了一路陪着她登至山顶,而她却连与她换了位置走到她身后去的钱晟一句关心都未曾说过。 往事如烟熏得人眼眶温热,虞莜缓缓睁开眼终是落了泪,轻声呢喃:“钱晟,你不要我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三十一章 怎会不要! 但是虞莜何曾给过他机会呢? 四目相对,钱晟竟一时语塞,心中的震惊与激动该如何说出口才不会打破这美梦?虞莜说的那些话是上一世洞房花烛夜自己对虞莜的承诺,当时身披凤冠霞帔美得惊人的虞莜对他此番话嗤之以鼻,甚至从袖中抽出短剑抵住脖颈,说只要他敢碰她,她便自绝。 如今虞莜就靠在他怀中,双眼含泪看着他,凄切问他是不是不要她了他真的怕不过是大梦一场。 钱晟沉默半晌,虞莜的泪痕微干张张嘴想要再问一遍,终究是钱晟先开了口。 “莜儿,你可记得有一年中秋酒醉你曾说过,若有一天喜欢上我,会喊我一声什么?” 虞莜听闻此话没有马上回答,反而睁大泪眼朦胧的双目仰头仔细看向钱晟,似在思考钱晟此话。 未语先泄露了心思,从那双含着盈盈秋水的眼中钱晟已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双眼里,有他! 虞莜伸出手贴在了钱晟的脸颊上,浅笑道:“怂财主,莜儿才不会叫你晟郎呢,这一世你没娶我还变了心。” 此言犹如婉转秋风,带着凉意悄然而至触不及防让人心都为之一颤,更遑论能听懂这风声诉说的人。 钱晟此刻才明白前后所有事,为何那日去虞家提亲虞莜会忽然对自己变了态度,为何虞莜会为他人嗤笑自己动怒,又为何会干净利落与温宣断了情丝。 “莜儿不哭了,是我对不住你,我太蠢,明白的太晚。”钱晟一边说一边轻柔地吻去虞莜眼角的泪,每一处碰到那温热的泪滴都好似被滚烫的热水烫了一般微微颤抖一下。 或许每个男人都会有些暴/虐本性,都曾想过若是最爱的女人为自己落泪该是多美的场景。可那不过是未经世事的人才有的旖旎想象,当那放在心尖上的人为你落了泪时,你只会心如刀绞恨不得拿刀将心剜出献给那人,告诉她这颗心只为你跳动,从未有过他人。 不知是钱晟的吻温柔得让人心安还是身后的怀抱太过可靠,虞莜枕在钱晟的肩窝慢慢睡了过去。待怀中人呼吸平静下来,钱晟才将人抱回了床上。只是这次虞莜抓住钱晟衣袖的手未松开钱晟也不再慌张,反而和衣陪虞莜躺下,将虞莜整个人都圈在怀中。 即是都有上一世的记忆,那他们便已是夫妻,同床共枕也不过分吧? 左右那门外之人有早早退下,此情此景只有他与虞莜两人共享,着实快哉! “阿嚏——” 与此同时旁边一间房内的晚秋嘟着嘴揉了揉鼻子,又走到窗边探身出去看向虞莜的房间,想去看看虞莜但又怕撞上钱晟,一想起刚才站在虞莜窗前的钱晟看自己的那眼神,晚秋顿时打了个寒颤关上了窗。 罢了罢了,主子们的事让主子们自己去处理,小姐也是个嘴不对心的,有她在更不可能袒露真心。 不知睡了多久,虞莜微微睁了眼发现仍是黑夜遂又闭上了眼,蹭了蹭“枕头”抱紧“被子”继续睡。因为有抱着东西睡觉的习惯,虞莜的床上常年有两床被褥,一床较大的盖着一床较小的抱着,但今日这被子好像有点奇怪,连枕头都不像平日那么软。 虞莜皱了皱眉,眼睛都未睁开就开始摸索她的被子,越摸越觉得不对劲,哪有这么硬的被子,再往下一点,唔,这个倒是软些,弹性颇佳? 可当虞莜想掐上一掐的时候手却被人捉住,这下不想睁眼也要睁眼了,入眼却是有些模糊的不曾见过的景色。迷迷糊糊地伸手用指间碰了碰眼前那凸起的东西,发现那物一碰还会动虞莜不自觉扬起了嘴角,感觉还挺有趣。 “莜儿你对我的身体这样感兴趣吗?”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让虞莜的身体瞬间僵掉,连脸上的笑容都显得尴尬无比。 这副样子的虞莜让钱晟更是喜爱,挑起虞莜的下巴钱晟凑到近前悠悠说道:“那莜儿你想不想再仔细看一遍?昨夜烛火昏暗,莜儿你没看清楚对吧?” 温热的呼吸裹着暧昧的字句落到脸颊上,须臾间就染红了瓷白的娇嫩面容,面若桃花人间美景再现。 “钱,钱,钱晟?!”虞莜彻底被吓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睡在钱晟的怀里!而且钱晟那话的意思他们俩不会已经 想到这一层虞莜面上的红晕顷刻消失掉,取而代之的是惨白一片,连眼中的神采也好像瞬间被抽离。 “莜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看我们的衣服不还好好穿在身上吗?我是故意吓你的,抱歉,抱歉,是我玩笑话说过分了。”见虞莜被吓成这样钱晟又心疼起来,赶紧抱紧虞莜轻声在她耳边诉说歉意,手忙脚乱得哪还有方才游刃有余的样子? “你先放开。”虞莜则是一把推开钱晟,发觉身上只着中衣时又慌乱地用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实,靠在墙上仔细打量眼前的钱晟。片刻后才又开了口,“我要解释。” 见虞莜神色稍缓钱晟才放心,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正襟危坐在床边,目光沉沉看着虞莜无比认真的说道:“莜儿,上一世没能护你周全是我该死,这一世还能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守你一世安宁吗?” 上一世?这一世! 听闻此言虞莜震惊地猛得瞪大双眼,连嘴都微微张开一副完全不可置信的模样。不过马上虞莜就发觉自己这表情太过失礼,忙偏头抬捂住嘴却又用眼角偷偷瞥向钱晟,竟是在笑?! “你有什么好笑话我的!我怎么会猜到你也重活了一世!”被人笑话了的虞家大小姐瞬间恼怒,拿起枕头就恶狠狠朝钱晟砸去。 “因为莜儿你实在是太可爱了啊。”只是个枕头钱晟一手便稳稳接住,脸上戏谑的笑容又深了一分,若是以往还怕惊扰的虞莜只敢偷偷窥见,但如今知晓虞莜的心意的后钱晟觉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是时候尝试将面具摘下,慢慢将自己的事情告诉虞莜了。 钱晟从不是犹豫不决的人,相反和钱晟交过手基本已经见了黑白无常的人都深深明白钱晟是一个多么杀伐果决的煞神。一把按住虞莜还想砸东西来的手,钱晟倾身在虞莜额头上落了一吻,顺势就将已经僵住的虞莜搂进怀中。 嘴唇贴着虞莜烧红的小小耳垂,钱晟说道:“莜儿,该给我回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三十二章 “小姐?” “小姐!” “嗯?晚秋你在叫我吗?” “房内就您和我两个人,我不叫您叫谁呢?” 晚秋颇为无奈地将一晶莹剔透的碧绿瓷碗放到桌案上,面上无奈但双眼内的羡慕之情却遮掩不住,“小姐,这是钱少爷交代要您喝着滋补身体的汤药,与其在这里睹物思人,不如赶紧喝了汤药把病养好早日去找钱少爷。” 这话中带着的酸味可怕虞莜的脸一下子熏红了,嗔怪着笑骂了句晚秋才不紧不慢拿起锦帕又擦了擦玉坠c随后又仔细挂回脖子上收进中衣内贴身放好。虞莜怎么瞧怎么觉着开心,想到那人将这玉坠给自己的时的认真表情,虞莜不禁笑得更甜了,直把一旁的晚秋看得嘴角抽抽。 钱少爷真是个妖孽啊,竟然能把她家淡漠出尘的小姐迷到如此地步,真是真是让人羡慕地牙痒痒啊。 “小姐,药要冷了。”不就是一块玉坠嘛,以往虞家未没落时库房这种玉坠子还不是一盒一盒的,而且这玉坠还是一半,都不是完整的,钱家家底那样殷实,为何要送小姐这东西。 不过这话晚秋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家小姐喝了药又盯着这瓷碗神游起来,至于思绪飘向何方自是那送药还要连碗都要一起送来的人。跟着小姐她也算见识过世面的,当真没见过这样的人,送药送大夫来就算了,竟然连药罐药碗瓷勺都一齐送来,还美曰其名是从京城带回来的上品,虞家还没落魄那种地步好吗? 所以晚秋只是嘟嘟嘴站在一旁开始磨墨,即便这时虞莜手下的画像已经落了章子,不过说不准过会儿子等小姐反应过来又要画一幅钱少爷的画像呢? 晚秋心里这点小九九若是平常虞莜是一眼便能瞧出来的,但现在虞莜脑海中却全部都是那人的面容,连耳边都好似还残留着那温热的呼吸。 问她,该给他回答了。 得不到答案便誓不罢休的戏谑笑容,但那双漆黑如夜的眼中却是满到溢出的认真,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出藏在这份认真之后的紧张。 情不知深浅,只知已是无药可救。 虞莜明白自己对钱晟的喜爱自是和钱晟两世的爱意无法相比的,不自觉愧疚的同时,也是深深的感动。 所以将全部勇气拿出,虞莜主动伸出手握紧了钱晟宽厚的手掌,轻轻却又无比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钱晟便听见了那声微不可闻的两字。 “晟郎。” 说出此话实在太过羞涩,脸上的温度几乎让虞莜觉得如那日火场的灼人温度一般,但有钱晟在身边,手被钱晟紧紧握住她又是那样安心。就算再被困在火场,只要有钱晟在她便什么都不用担心吧。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明明相聚时间一点不少,但当心意相通时却总是觉得以前浪费了太多时间。钱晟自认口拙虞莜又不善交际,两人却是说了一早上的话,晚秋几次想进来伺候虞莜洗漱都被屋内钱晟一个眼神逼了出来。 而虞莜却完全不觉,全心全意都放在了钱晟身上。 一个早晨不够几个时辰罢了,但钱晟说与她的事情太多太多,虞莜自此才知道自己活得有多自在。上一世一心仔细着温宣根本无“闲心”关注其他事,所以落得家业被多命丧火海的下场也是活该,但这一世自认苦心经营颇久,但仍是被钱晟牢牢护在羽翼下。 钱晟给予她足够自由,让她去尝试任何她想做的事,却一言不发还佯装成怂货让她以为是自己在护着身后的他,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至极。 不甘心之余,便是满心的感动。 一一记下钱晟的话时已经接近正午,两人的早饭便是钱晟以前送来的零嘴。虞呈虽然自小宠溺虞莜,但女子教养方面从未松懈半分,虞莜自是没有吃零嘴的习惯。但遇上钱晟从宣朝各地搜集来的各色小吃,虞莜才发现自己心里藏着个顽劣孩童,怕别人瞧见笑话自己,只能将零嘴偷偷藏在房中吃独食。 此时倒是正好,听着钱晟低沉浑厚的声音吃着钱晟送来的零嘴,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人,虞莜甚至觉得若是能一直这般到老该是多么安宁幸福的一生。 但这样美满生活的前提是先解决掉那件事! “小姐?”虞莜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晚秋偶一瞥见竟吓得手一抖差点将砚台打翻。 “晚秋,若是有一天我要哦大义灭亲你可会觉得我太过冷血无情?”虞莜没有责怪晚秋,将已经晾干的画作仔细收好,又亲手扑了张宣纸对晚秋说道。 “小姐自是有自己的道理,不论小姐做什么晚秋都会陪着小姐!”听闻此言晚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坚定地对虞莜立了誓言,看来小姐是要收网了 虞莜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晚秋果然不适合过多牵扯此事,也好,晚秋本就是直爽性子,她知道晚秋将来可能会被人利用便好,她可以保证晚秋全身而退。 或许是心情太过晴朗的缘故,虞莜的热症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在一天之内痊愈,等到钱晟当晚又来探望时虞莜精神破佳地早已等候多时。 不过算着时间又在屋顶上了设了个小小的机关,一有响动虞莜便马上盖上被子合上眼,等钱晟从窗户翻进房内时看着装睡的虞莜时当真是想笑又不能笑。 那种明显的机关也不知虞莜从何哪本书上看来的,连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都能发现,而且即是要装睡为何不落下床幔,这不就是摆明要请君入瓮嘛,不过既然虞莜花了心思准备他怎能不给面子? 脚尖一点钱晟便悄无声息来到床前,憋着笑细细端详虞莜。 明明听见了屋顶上机关被触碰的动静,但躺了半天也不见人进来。虞莜闭着眼想了半天,忽然想到钱晟不会是脚一滑掉了下来吧?吓得虞莜即刻睁眼坐了起来。 然后就感觉到双臂被人抓住缓住了起身的力道,再然后就是唇上那柔软湿热的触觉 那么的熟悉就像昨夜“梦中”那吻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唔,你”反应过来后虞莜赶紧推开了钱晟,双手捂住嘴红着脸怒视着钱晟。 可谁知钱晟却双手一摊无辜地看向虞莜,无奈道:“我好心来看你,明明是你起身太急撞到我身上,被轻薄的人可是我呢虞姑娘。” “钱晟!”虞莜被这话唬得一愣,须臾才想明白又中了钱晟的圈套,恼怒地训斥一句背过身去不想再理钱晟。但刚刚转过身,背后传来的温热又马上压制住这“怒火”,让人不自觉向身后靠去。 依虞莜的个性说是靠着也只是虚靠着,钱晟自是明白,所以慢慢收紧了手臂连头都轻轻放在了虞莜的肩上,亲密无间却无一丝情/色旖/旎,有的只是一室温馨和两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几层单薄布料自是挡不住这声音,虞莜暗自舒缓这呼吸却仍平复不了,越是心急这声音反而越发清晰可闻。 “心脏跳的好快。” “不是,是因为” “哦,莜儿你的心也和我跳的一样快吗?” 一声轻笑让虞莜瞬间明白,不快地想挣扎起身c身后那人却抱得愈发紧。 “莜儿,让我抱抱,我已经等了两世了。” “那你还总是戏弄我。” “怎么会是戏弄,我不过是绞尽脑汁想接近你而已。” “你,你,满嘴胡言” 耳边混合着那人独有气息的浑厚嗓音,带着绵绵情意一下子就将虞莜的心紧紧缠住。以往在话本上看到这样的场面虞莜都会慢些看,那时心里有人总会不自觉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有机会和那人做这同样的事,该是多么让人心怀期待。 “莜儿,在我怀里还敢想着别的男人,我生气了。”看着若有所思的虞莜,钱晟眼神一沉在虞莜耳边缓缓说道:“无论是我还是太子,都不会放过温宣,即便是你求情” “我为何要为他求情?在他上京前我便警告过他不准借我虞家名号,自作孽为何要留?”虞莜打断了钱晟的话,转过身眉一挑道:“钱少爷这可是吃醋了?担心我余情未了想要和温宣再续前缘?” “不过听闻现下在京城的考生文采学识没有一人能比得上温解元,再加上温宣现拜在左相门下,明年春闱的状元多半便是温宣了,舞象之年连中三元温宣若是成功那便是本朝第一人。” “哼,不过是连乡试都要参考你文章的小贼,即便做了状元又如何?早晚会成为九皇子的弃子。”明明知道虞莜不过是挪移,但心中仍旧不快,讥讽的话很是自然就溜出了嘴。 不过是个黑心书生,他不介意帮温宣再爬高一点,等温宣爬到最高然后再一把将他从云端拽到地狱,伤过虞莜的人连苟活的资格都没有! “说了不要皱眉,像个小老头一样。”虞莜不知道钱晟在这盘棋中居于何位,她相信钱晟已经将她能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己,其余事等时机到了钱晟自会告诉她,左右虞家已经卷了进去,她羽翼未丰只能躲在钱晟身后,现在只能尽自己所能为钱晟分担少许几份忧愁。 调笑着抚平钱晟的眉间,其实更多还是心疼,钱晟不及弱冠却要如此 “我已经习惯了,倒是莜儿你能不能多歇几日?若是对经商有兴致钱家的商号你随意挑。”见气氛不对钱晟立即转了话题,摸了摸虞莜已经恢复正常体温的额头,又在虞莜额发上落下一吻无不担忧地说:“你这身子其实我是想让你去百草庄休养几年的,在这边补药总是不足地,而且你还会时不时偷偷倒掉。” “你怎么知道我偷偷倒了?” “我猜的。” “你真的是” “真的是很爱很爱你!爱了两世都不够!” “臭不要脸!” “爱你怎么就不要脸了?” 此后三日钱晟每夜都会来此,无非是抱着虞莜说些体己话,偶尔不小心被风带到院内去的话也足够让人面红心跳,不过一日后晚秋也不再因为好奇和担忧去听墙角了,因为也有一人让她开始烦忧。 虞莜的热症其实早就痊愈,但在钱晟强硬的态度下只得在家中再多休养三日,这还是在每晚软磨硬泡之下又“含泪”主动亲了下那人脸颊才商量出来的结果。 等坐在邸铺愉快的看起账本,一瞧见在自己面前左右晃悠的钱晟虞莜都想关门把那仍旧在装怂的人赶出去。 她究竟是多不长眼才会把钱晟这么个阴险狡诈心思深似海的人错看成怂包,以至于落得个天天被人戏耍的份儿,简直被娘亲管的还严。 偏偏每次一对上那幽怨的眼神反驳的话又说不出口,两世的情她何时才算偿清啊~ “莜儿,一炷香到了,去内室歇歇喝杯茶吃点糕点吧。”说着手就被人牵起,虞莜惊慌看向四周才发现店内伙计皆在忙碌,忙碌到无一人抬头。 “你们全家都是戏子吧,这么会装。”虞莜不满地瞪了眼钱晟,拉住想要离开的钱晟说道,“中秋需要进的货物已经全部入库,账本我也核对完了,只等孙家的动作,你再看看有什么遗漏的?” “我昨夜看过了,莜儿你就放宽心吧。”钱晟随手就将账本丢回桌上,半抱着虞莜就进了内室,那里有他亲手煮的茶,学了颇久才掌握技巧,冷了就不好了。 虞莜对此唯有半推半就顺着钱晟,不然那人又要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絮絮叨叨说一堆腻死人的话来“逼”她妥协。她还能怎么办? 临近中秋,江宁天气渐凉,若是往年虞莜不知已经病了几次了,但今年有钱晟小心又小心的日夜陪着,除了那次热症倒是无事,让看着虞莜长大的虞斯多大吃一惊,忙亲自跑去钱府请教一二。 转眼便到了中秋前日,按宣朝例法除了部分官职百姓可歇息六日举家欢聚。孙家一早便将提前买回的姻缘香等拜月老需要的物件摆出,为了和钱虞两家的邸铺枪生意皆是以极低的价格售卖。 虞莜看着孙家店铺门口排起的长龙轻蔑一笑,那里面可是掺杂着不少她的人。都是平常在码头上做工的活计,换个衣服又有谁认得出来呢? 说是拜月庙,但年节所需的东西大多相似,而且这聚集起来的人,可都是邸铺未来的客人。 于是排队等候之余,队伍各处都聊起了大同小异的话题,听闻此次中秋虞钱两家的邸铺又要有大动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三十四章 中秋团圆夜,虞莜断然不会能让虞呈一人在异地过中秋。一切安排按部就班进行,中秋前三日虞莜便离开了江宁,与钱晟一起乘船去往百草庄。 所以虞莜并不知道孙家这个中秋不仅按着她的计算连家底都赔了个光,还家破人亡彻底消失在了江宁。江宁百姓只道都是命,本都以为孙家在运河被堵之前运进香火应是能一家独大卖个好价钱,但谁也没想到孙家竟然会以从未有过的低价出售,最后连本钱未收回也就罢了,还在中秋之夜遭了盗贼。 第二日便没人再见过孙家众人,连奴仆都不知去向,官府也是查无所查索性不了了之,左右那盗贼八成来自夏冬寨,此寨独霸一方行事诡异,驻军尚且不轻易招惹他们,不伤及自身谁愿意多管闲事呢? 等孙家老爷想明白了一切半夜逃出再去找那曾帮过他之人时,那人还是给孙老爷指了条路的,但最后孙老爷在按着那人做完了所有事后还是难逃一死,被人随意丢到了乱坟岗。 若是老实交代了钱晟本打算给孙老爷一全尸,但既然已经被下了慢性毒/药,只要一见血便立刻毒发身亡,他再审讯也没什么意义,不过好歹也算是有了线索。 相比孙家惨状,虞钱两家邸铺可谓赚了个盆满钵满。江宁人过中秋本就有食鸭的习惯,甚至有无鸭不成席的讲究。借运河淤塞一事,虞莜趁机将江宁附近的良品野鸭圈养在运河一旁淤积起的堰塞湖内,又在一月之前与各地酒楼名厨洽谈工钱,等中秋前三日将消息散播出去,一切便水到渠成。 邸铺不仅换用人们不常食用的野鸭做桂花鸭的食材,更是将各地有关鸭子的名菜佳肴搬上桌案,鸭子就圈养在码头边,客人可以自行挑选也可先定下一只做好后送到府上,比之以往在桌前静候佳肴,此举不仅新奇勾人也让不少讲究的大户人家愿意尝试一二。 可虞莜收到飞鸽传来的报告邸铺状况的书信却仍心有惦念,因为她觉得钱晟有了心事。 两人同乘一船,除了夜间歇息几乎都在一起,刚刚发觉自己的心意,虞莜的眼哪里离开过钱晟。所以即便钱晟藏得再好,虞莜还是觉察出钱晟有事瞒着她,而且这事一定和她相关。 因为是钱家的船队,所以一切都是钱顺六在安排。虞莜与钱晟共乘一船,而虞晓和虞斯则乘另一船。即便虞莜和钱晟两心相悦,但终究无名,这样其实并不合乎规矩。虞晓在上岸前便出言反对,虞莜亲自去劝在止住此事,在码头时虞晓仍是想与虞莜共乘,两人亲密私语的样子皆落入钱晟眼内。 这话便更不好说。 “还有一日到百草庄,当真要过了中秋才说出来吗?”屏退旁人虞莜端出一壶温好的琼花酿至床头小桌上,对身侧的钱晟说道。 钱晟闻言颇有些惊讶地望向虞莜,一看便对上了那双熠熠生辉的杏眼。顿了顿,将手中的小菜放到桌上,钱晟先等虞莜坐下,自己才坐下,为两人倒上酒水。 船上风大,喝些酒暖暖身子也是不错。 “莜儿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有事瞒着你的?”钱晟只给虞莜倒了小半杯便将酒壶放到了自己身侧,虞莜拿不到的地方。 虞莜酒醉怕是不好对付,而且还是在船上这躲无可躲的地方,钱晟可不想再考验一次自己的定力。万一没忍住做了什么,连他自己都会责怪自己太仓促。 不满地横了眼钱晟,虞莜收回抢夺酒壶的手道:“你从上一世就是这样,自己的事毫不在乎对我的事却异常上心。孙家不知在何人的授意下绑架了我,你又怎会善罢甘休?现在孙家应是已经能看出他在邸铺偷到的进货账本是假的,那么你也该开始有所行动。但现在还没和我说结果,要么是还没查出来背后指使之人是谁,要么就是那人我太过熟悉你怕我不忍下手。” 看着钱晟无奈地扬起了嘴角,虞莜浅酌了一口琼花酿,丝滑醇厚唇齿留香,虞莜心情颇好道:“看你的样子是这两者都有喽?” 见虞莜如此钱晟也稍稍放心,浅笑道:“我命门客将回乡投奔岳父的孙老爷抓住问询了一遍,孙老爷说是虞管家指使他去绑架你的。那么虞管家定是忠心耿耿的了,莜儿你没信错人。” 钱晟尚且不知那人许诺孙老爷何种好处可以让孙老爷在酷刑下也要栽赃虞斯,但这也是一条线索,有门客说虞家二小姐的贴身丫鬟曾经去了孙家的布庄买过麻布。如此漏洞百出的事情,钱晟并不相信这该是虞晓所为。 “不,我已经错信了人。”她们的船走在船队最后,虞莜看向前方虞晓乘坐的那艘,缓缓道,“刚重生之时,我怜惜晓晓没了生母又念在往日姐妹情分,很多次都愿意再信一次晓晓,但事与愿违,比起我这姐姐,她还是更相信朝堂之上那位能给她权势富贵的人。” “莜儿你是觉得从闻雪柔之案到孙家被利用之事虞晓都有参与吗?” “何止是参与?”虞莜一口饮下杯中佳酿,转头看向钱晟道,“钱晟,你看温宣时掺杂了太多私情,温宣心冷不假,但终究是个书生,很多事情他想不到也做不来。” “可虞晓不一样对吗?”心思被点破,钱晟有些窘迫。虞莜说的没错,他确实在温宣身上废了不少多余心力,但想想也不算浪费吧,毕竟是虞莜喜欢了一世的人,他也想查清楚那人究竟是何处吸引了虞莜。 “都说了温宣心思没那么深,你真的是想多了。”虞莜轻叹一声,在晚秋的提醒下她不是不知道钱晟很在意她曾经的那段情,但这不必这般针对,以至于被遮住双眼了啊。 “你或许不知,小时虞晓若是犯了大错一定会故意犯些显眼的小错,让父亲先训斥她,用有一处错引开他人注意,再将此事掩藏静候事情过去。从小养成的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这次也是一样。”虞莜补充道,从衣袖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钱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三十五章 一打开信封里面皆是纸条,一一看完钱晟心中也明了大半。 温宣不过是个幌子,这些纸条看似是温宣命令着虞晓怎么对付他,若是换个角度连在一起看便能发现这明明是虞晓一步一步在引导着温宣。 “可是虞晓不是喜欢温宣吗?这事我应该没看走眼,我曾听虞管家说过,温宣从瘟疫区被带出时虞晓对温宣丝毫不避讳,反而悉心陪伴。”同样是求而不得,虞晓看向温宣的眼神钱晟太过熟悉,那一颦一笑皆为一人的情感是伪装不来的。 “可因为虞晓是庶出又不得父亲宠爱,温宣从小并不愿理会她。若是有一日能完全掌控自己所爱之人,虞晓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虞莜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卤藕放到钱晟碗中,复又说道,“习惯这种东西一旦变成执念便很难改变,虞晓性子温顺却异常偏执。小时候父亲外出总会问我们是否想要什么,虞晓每次都让父亲做主。有一次父亲父亲带回了两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兔子给我们,虞晓很是喜欢从不假以他人之手亲自照顾,但兔子胆怯总是不亲近虞晓。半旬后一粗使丫鬟不慎打落烛台,兔笼顷刻被点着,两只兔子都未能幸免。” “虞晓知道此事后哭得很伤心,整日躲在屋中不见人。但当我因为担心虞晓去看她时,却碰巧在后院看见那粗使丫鬟在烤兔子,而虞晓就站在一旁看着,末了那兔子烤好她却一口未吃亲手埋了。” 即便那时虞莜年纪尚幼,但这种事情让人太过印象深刻,不过虞莜也未将此事告诉他人,只是自己默默记在了心中,此后便和虞晓生了间隙不再像往日那么亲密。 求而不得便亲手毁掉,将此事告诉钱晟原因无他,虞莜只想提醒钱晟论心狠温宣是断然比不上虞晓的。可她自己也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如此提醒,让钱晟多注意些这两人的位置。 虞莜有预感,虞晓并不仅仅像表面上和温宣有联系而已,说不定整个虞家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只等利用完丢掉。毕竟上次她被绑架时,替身玉倾回虞府后和虞晓打了个照面,心细如虞晓一点异样未瞧出反而更加可疑。 钱晟将此话下也松了口气,他和虞莜想到了一处去。本以为是温宣一直通过虞晓掌握虞家的情况,但上次命玉倾故意在虞晓面前故意露了马脚,虞晓也未有任何疑惑。可这般是不是虞晓有意为之尚不可知,他和虞莜都只是怀疑,只能继续往下查。 “莜儿,不用过于忧心,虞家现在没有任何兵权在手,只是虞老将军仍有旧部在朝中罢了,那人应是比你更加心急。”如果可以钱晟自然不想虞莜再为此事忧心,但这毕竟是虞家的事情,虞呈现下这种情况,他不便过多干涉身为虞家代家主的虞莜,只能这样劝慰。 “这话该是我说给你听,到底是谁更担忧啊?”虞莜噗嗤一笑,敲了敲钱晟的碗道,“快些吃吧怂财主,等真要动手时我还有不少事要仰仗您呢。” “随时恭候,悉听尊便。”钱晟见虞莜笑了起来便不再多言,今日风平浪静天高气爽景色甚是怡人,更适合说些开心的事情。 本该是性子大相径庭的两人,放下在人前所佩戴的面具后才惊觉对方是那般相合。钱晟是为了更好行事便自导自演给自己定了个怂包的性格,而虞莜却是因为温宣。自认识温宣后,虞莜便努力“长”成了温宣喜爱的模样。温良贤淑高雅宁静虞莜又有哪一样没做到? 但那人却只有在她离开后才回头告诉她他后悔了,她是不愿相信的 酒逢知己千杯少,异乡故知难相逢。一壶酒两碟菜三言道不尽千万情意缠绵,两人从午后一直聊到了夕阳将水天交接之处烧成瑰丽的绚烂颜色。太阳西沉总会给人带来些愁绪,看着渐渐消失在江面的夕阳虞莜微微垂下头,看着握住自己的宽大手掌,轻轻向身后靠去。 惟愿此生伴你终老一世安宁。 明月高悬之时虞莜被一阵短暂摇晃惊醒,想起白日钱晟和她说的话应是快到百草庄了。知晓虞呈的性子,虞莜便起身洗漱收拾好自己,一走出船舱就看见站在甲板上的钱晟。 “怎么出来了?还要一炷香的时间,去房内等吧。”钱晟几步便走到虞莜面前,将披风的帽子为虞莜带上又将袖炉塞进虞莜手中,却仍旧紧张的看着虞莜,仿若眼前人真真是弱不禁风。 被人宠到心尖既让人羞涩无比又幸福得无可救药,这份爱意得到的回应太过迅速,虞莜勉强压下扬起的嘴角颇为“不耐”地推开钱晟,轻声抱怨:“别总是盯着我,我又不是小孩。” “怎么不是?在我心里你比孩童还让人挂心。”钱晟说着便又从身后将虞莜抱怀中c在虞莜小巧的耳垂旁低语道。 “满嘴胡言。”挣扎一下没挣脱开虞莜也就随钱晟去了,只是希望自己能尽快习惯,不要再因为耳边的低沉男声而乱了心智,连心脏都跳得比平日快许多。 说是亲密举动也不过是拥抱而已,亲吻也只是热症头脑迷糊时才有过,恍然如梦虞莜根本记不亲切,只是会在想起时不自觉摸摸唇瓣,或是偷偷看向那人的薄唇。 “莜儿,到了。” 感觉到身后的温热胸膛离开,不知为何连看到岸上的虞呈的喜悦感都因为这莫名生出的失落感而冲淡些许,以至于被钱晟扶着下船时注意到次事的虞莜偷偷红了耳尖,幸好有披风遮挡,不然虞呈看向钱晟的眼神则会更加严厉。 百草庄在山谷之中,两山合抱中间只有一条小溪流出,唯有竹筏尚可通行。 虞呈的身子经过炀青的精心调养已经恢复了四成,平日下床走动最多也不能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今日得知虞莜要来却偏执地等在岸边。远远瞧见等候的众人,虞莜下船前特意整理了下衣服,虽然还未点破,但钱晟既然跟来此处,目的为何再明显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三合一(36~38) 第三十六章 虞莜稍稍有些紧张, 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她和钱晟的事情。幸而虞呈未问及钱晟,只是互相寒暄一番便牵起虞莜的手坐上了竹筏。小小的竹筏只能受住三人, 除去船夫竹筏上只有虞呈和虞莜两人。而虞晓则是和晚秋共乘以竹筏, 只是这船夫却是自告奋勇的钱顺六。 “再过些时日, 我怕不是要给晚秋说亲了。”看着身后竹筏上嬉闹着的晚秋和钱顺六, 虞莜笑着对虞呈说道。 谁知一扭头, 对上的却是面容肃杀的虞呈。 “爹爹不愿你和钱少爷有超越男女之情的接触。” 竹筏行走在山水间, 除了竹篙和溪水相碰发出的潺潺水声山谷间连一声风声鸟鸣都没有,静谧得让人心慌。虞莜不禁回头向后望去,没能和钱晟的目光交汇却撞见了虞晓关切的目光。皱了皱眉, 虞莜转过头对虞呈说:“父亲莜儿赶路累了, 可否等明日歇息过后再谈此事?” 这样避重就轻的回答和虞莜明显估计他人的动作让虞呈很是不快, 但看着虞莜脸上的倦色虞呈也不好发作, 而且自己也确实受着钱家的情。抿着嘴虞呈也不再言语, 看着这山腰缭绕着的云雾目光沉沉不知再想些什么。 因着是夜间到达, 炀青命人准备了驱寒姜汤和小食, 众人简单用过后便跟着丫鬟回到自己的房间。虞莜的房间本是在钱晟附近,但虞呈却在看着虞莜用完姜汤后递给虞莜一块如意糕后说道:“我这做父亲的从未与女儿分开如此之久, 在百草庄日日最挂念的人便是莜儿和晓晓。钱少爷和炀庄主能否行个方便让小女住到我的院子去, 这样我也好和她们说些体己话。” 听闻此话炀青立刻看向钱晟,钱晟虽不愿但虞呈这话合情合理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拦,只能微微点头允了。 虞呈说的是挂念两人, 但回房间的路上虞呈身边站着的只有虞莜。并非道路太窄而是习惯, 在虞家能走在虞呈身旁的除了闻清韵便是虞莜了。至于闻雪柔和虞晓, 本就是妾室和庶出身份上自是矮人一等。 知晓虞呈和虞莜有话要谈,虞晓乖巧地和虞呈c虞晓道了晚安便带着丫鬟回了自己的房间处原本是专门照料虞呈的大丫鬟住的房间。 “爹爹,你是不是对钱晟有什么误解?”虞莜拦住了要回房的虞呈问道。 自虞呈说了那话后虞莜便一直在暗中观察虞呈对钱晟的态度,即便虞呈未和钱晟说过一句话,但那明显防备的态度任谁都看得出来吧。 虞呈看了虞莜半晌才说道:“先回房休息吧,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爹爹,你不说清楚我怎能睡得着?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虞莜并不想将此事拖延,但虞呈却态度强硬地将她亲自送回了房间,只留下一句“好好想想你做过的事,身为女子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应当心中有数!”便关上了房门。 力道之大连窗棂都一颤,更遑论隐在院中树间的钱晟。一事未了又添一事,钱晟看着虞呈离开的身影眼神忽然狠厉起来,但也是一瞬而已。那人终究是虞莜的父亲,就算阻拦也用不得强但那故意惹出此事之人,却是不手软的。 虞莜气闷地坐在椅子上,连烛台都未点亮便心烦意乱地摸索桌上的茶水,没想到却摸到了一木头盒子。打开一看皆是自己喜爱的小食,九格分割开各色点心最中间放着的则是她最爱的桂花糖。这点心是谁给她准备的不言而喻,那人定是看见方才她没怎么用膳才命人送来的吧。 即便没吃一颗糖果,但心中的甜腻却是任何词语都形容不出的。 舟车劳顿身体还是遭了罪,虞莜一觉睡到第二日巳时才被晚秋唤醒。明明还在为父亲恼怒之事烦心,为何会睡得这么沉?虞莜的目光落在了昨夜钱晟送来的糕点盒上,在饭厅遇见炀青后便心如明镜了。 “你这伎俩是准备一直用下去?亏得我这么相信你,竟然在糕点里下迷药。”虞莜佯装生气地怒视正在朝她走来的钱晟说道,钱晟听闻此话却大惊失色,挤眉弄眼地示意虞莜向后看。 然而不用钱晟示意,虞莜很快就看见了从钱晟身后走出的虞呈,因为身形的关系,钱晟竟是将虞呈完全遮住,三人站在一条线上时根本看不出钱晟身后还有一人。 “钱少爷,这迷药是怎么回事?”可即便身长不比钱晟高大,虞呈的年纪辈分毕竟在那,站在钱晟和虞莜中间质问钱晟的气势丝毫不比钱晟差。 “那是” “今日天气渐凉,我尝尝失眠,便拜托钱晟,咳咳,钱少爷让炀青帮我配些安神的药。我这样说就是和钱少爷开玩笑呢。”虞莜赶紧上前挽住虞呈的手解释道。 这话说出口连虞莜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虞呈?挥开虞莜的手,虞呈一言不发走进了饭厅。钱晟愧疚地看向虞莜,虞莜则摇摇头用口型告诉钱晟不是他的错,也跟着进了饭厅。 一顿饭食不知味,期间钱晟斜了一眼炀青吓得炀青直接呛着咳了起来,这才打破一室沉静。饭后丫鬟们端上水果差点,炀青喝了好几口茶水才恢复往常浪子模样提议谷中菊花开得正盛,要不要一同去观赏。 此话话音未落炀青偷偷看了眼钱晟,谁知他家少主眼中仍是有不耐,心里想着是不是又说错了话,遂赶紧补了一句:“要不去看独摇也行,艳红的样子姑娘家应该喜欢吧” “炀庄主请勿忧心,虞某身子乏了,等会让莜儿晓晓送我回房便好。”虞呈浅酌了一口茶水,徐徐说道。 而这话说出不仅是钱晟不悦了,连虞莜都颇为诧异地看向炀青,独摇虽说有消肿止痛解毒之效,但在民间多用做祭拜上坟之物,炀青怕不是在庄内呆久了竟是如此不通人情世故。 忧心着虞呈的虞莜并没有注意到一事,室内站在炀青身后的丫鬟在听到此话时垂下了头,若是换个位置定能看见那丫鬟不符合她寻常面容的笑颜。樱红娇嫩的唇瓣不过是微微上扬,却好似这独摇一般勾人心魄惑人心神。 以至于虞莜后来与这位丫鬟交好,都不愿让钱晟瞧见这笑颜,即便知道两人无事,但仍会嫉妒到将炀青”出卖“给此人。 虞呈借故离开了饭厅,虞家三人前脚刚走炀青便想离开,但钱晟手中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放炀青便又重新坐回了凳子,而炀青身后那丫鬟见状则是嗤笑一身搬起板凳坐在钱晟身边,近得连衣袖都靠在了一处。 “师妹,休要胡闹!”炀青小声训斥道,余光紧张地看向钱晟。 “该闭嘴的是你。”钱晟闲闲扫了眼身旁的女子,这话却是对炀青说的。 只见那女子对钱晟吐了吐舌头倒是乖乖挪开了椅子,只是那殷红的舌尖湿润了饱满的唇让人顿时浮想联翩,也让炀青顷刻黑了脸 炀青给虞呈安排的院落在庄园南侧,坐北朝南布局相当规矩,甚至听闻虞呈喜爱垂钓还在院落不远处新挖了个小湖,上面架有一青石板桥,四周则是茂林修竹亭台阁楼五脏俱全。如此精心倒不仅仅是为了照料病人,更像是想要留人常住于此。 虞呈虽然心思单纯,但总不至于蠢钝,在虞晓的提醒下终是忍不住要出言管教。将两个女儿带到湖旁的亭子里坐下,虞呈先是问询了遍自己不在家时都发生了什么事,等问完其余琐事虞呈便直直看向虞莜。 左右都是一死,早死早超生,虞莜咬咬牙在虞呈问之前先开了口,“爹爹,我喜欢钱晟,想要嫁给他。” 宣朝女帝开国一直倡导女子自立,虞莜打小也读过不少女官传记很是钦佩那些巾帼英雄,积攒了一夜勇气总算是将心中所想大胆说出了口。 小心翼翼看向虞呈,果然虞呈的脸比那墨汁还要黑。说到底虞莜也算是个泼辣性子,虞呈知道自家女子为了温宣隐忍多年,但此时直面虞莜的顶撞顿时怒火中烧,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如果我不允许呢?”虞呈厉声训斥道,“他钱家是因什么起家的你不明白吗?说是镖师,早年做的那些龌龊事和强盗有什么不同!而且那钱晟名声有多差还用我提醒你吗?在江宁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再背地里嗤笑他?这样的人家就算富可敌国我也不会让你嫁给一个怂货!” “那你还不是钱晟找人医好的,没有钱晟我连爹爹都没有了!”听到钱晟被人这样如此辱骂虞莜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看到虞呈和虞晓惊讶地表情才惊觉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第三十七章 “爹爹” “别叫我爹爹!” 虞呈这下被气得不轻,气血猛得上涌竟是眼前一黑,幸而虞晓一直仔细看着虞呈这才及时扶住。虞莜自然也是去扶了,但却被虞呈一下子推开,明明没多大力道但虞莜却是一趔趄,看着虞呈大口喘气的样子眼眶都急红了。 怕虞呈更加生气,虞莜只得在一旁焦急地看着虞晓帮虞呈顺气c劝慰虞呈慢慢和自己讲道理。 什么是道理?这糟心事多半是虞晓她惹出来的!她和钱晟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即便江宁现下有她和钱晟走得颇近的传言但也不可能流传到百草庄,虞呈能在她来之前被人添油加醋告知此事,那除了家书还能有什么?! 但偏偏此时虞莜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等着虞呈慢慢平静下来。 “你究竟喜欢那个怂货什么地方?胸无点墨武艺也不行,钱晟和宣生怎么能比呦!”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虞呈一看虞莜这副委屈却执拗的样子又着急上火起来,他当真想不明白,“就算你不喜欢宣生想把宣生让给晓晓,我也会依你撇下这老脸去和宣生说,但你最初不是和我说的好好的只是和钱家做生意吗?现在连自己都要赔进去了?” “宣生哥不是我让给晓晓的,我和他早就无任何关系,您也别拿他和钱晟比。”温宣哪里比得上钱晟啊。 虞莜低垂着头又在心里添上一句,看来今日是说不明白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她不如先解决另一人,能让爹爹多关注些其他事也好。 接下来虞呈又说了很多,逐条逐句和虞莜分析女子选个好夫家是多么重要c虞莜和钱晟绝对不合适云云,虞莜再没还嘴只是静静听着,腹诽倒是不断。毕竟她母亲就是嫁错了人才落得那般地步,她上一世也是错信了人才得了个那样的下场 虞呈的话虞莜根本未听进心里,只当是风声从耳边刮过罢了。但这番话却都被躺在另一侧屋顶上的钱晟听了个清楚,几次想要下去制止那聒噪的老头,可奈何那人是虞莜的父亲,他只能躲在这屋檐之上默默心疼站在虞呈面前听训的虞莜。 所以等到夜间虞莜刚躺倒床上时,屋顶又传来了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进来吧,父亲歇下了。”那是虞莜和钱晟的暗号,毕竟是女子的闺房钱晟注意颇多。 即使背着半人高的包袱钱晟进入房内仍未发出一点声响,只是当虞莜看见这包袱内装着些什么的时候不禁笑出了声。 “傻丫头,白日听你父亲说了那么多话站累了吧,泡泡脚可以解乏。”钱晟轻叹一声刮了下虞莜的鼻子迅速将他带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好。 将草药放进木盆,用棉布包裹好的铁壶内的水依旧温热,倒入木盆中热气蒸腾而上,草药的清香扑鼻煞是好闻。 “才站了多久啊。”捂着鼻子小声抱怨,虞莜心中自是喜悦,她知道钱晟是体贴之人,但却没想过钱晟会细心到如此地步。最多也就站了半个时辰钱晟却满脸都是心疼的模样,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腿疼了。 “那算我自作多情可好?这草药中也加了安神的月瑶草,只要天气转凉你就容易手脚冰凉睡前还是泡泡脚再歇息的好。”将虞莜按到床边坐下,钱晟在虞莜面前蹲下蹲在将虞莜的裤腿卷起,试了试水温才将虞莜的脚放入木盆中。 “你,你不会是要帮我洗脚吧?”钱晟的动作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惊讶之余虞莜竟忘记阻止他。现下想想父亲说的当真没错,她在不知不觉间竟和钱晟有了许多情人甚至夫妻间才会有的亲密动作。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钱晟一抬头便看见虞莜不解又担忧的目光,或许虞莜自己不知道,虞莜每当思考问题时总会微微嘟起嘴可爱至极。趁着虞莜思绪不知飘向何方,钱晟迅速在虞莜的额头落下一吻又迅速蹲回原位,仔细为虞莜洗脚。 速度之快连本人都未有太多明显的感觉,但一想到那人暗藏多年的恶劣性格虞莜便知这绝对不是错觉。 “你又轻/薄我!上次都说了下次不许这样了。”虞莜羞恼地抬脚想踹钱晟,但哪里是钱晟的对手一下子就被钱晟捉住了脚踝。 但钱晟也有漏算之处,虞莜的脚可是泡在水中,一抬脚带起的水珠顿时溅湿了钱晟的胸膛,甚至还有片药草贴在了钱晟的脖颈上。 “噗嗤——” “让你欺负我,遭报应了吧!” 虞莜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指着钱晟脖颈上的草药更是乐不可支,捂着肚子就要往床上倾倒。 钱晟也是一愣,取下脖颈上那片碍眼的药草眉一挑道:“呵,莜儿你好像忘了我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为夫好心帮你洗脚,你却捉弄为夫,你说该不该罚呢?” “喂,钱晟你要干嘛,放开我,哈哈哈哈哈。”虞莜正笑得放肆,却见钱晟示威般得朝她晃了晃她的脚,忽然预见接下来的事但想把脚收回已是来不及。 虞莜身来便极度怕痒,孩童时闻清韵帮虞莜沐浴房内银铃般的笑声几乎不断,此时钱晟更是过分抓着虞莜的脚踝指节分明的手指不停搔刮着虞莜的脚底板,让虞莜几乎笑得瘫倒在床上,不一会肚子都笑疼了。 “钱晟,我错了,我,我错了,饶了我吧。”虞莜实在受不住了,眼泪早就留了出来只能向钱晟告饶。 可无意间发现虞莜如此敏/感的钱晟哪里会轻易放手,他是商人嘛,自然要得到些好处才不算亏本。 “莜儿,你喊我什么?刚刚我说的话你应该是听清了吧,这可是惩罚,不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我可是不会放手。”说着钱晟甚至将那脚踝抬至面前,轻笑着往那白净小巧的脚背上轻轻吹了口气。 “钱,哈哈哈哈哈哈哈”虞莜刚趁着钱晟停了手撑起身子,谁知一抬头竟看见钱晟如此贴近她的脚背。训斥的话就在嘴边,但只说了一字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莜儿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呢。”钱晟笑得更加得意,手上的动作开始变得规律起来,时快时慢善心大发给虞莜留足了喘息的时间。 “钱晟,晟郎!我错了,我不该踢你的,哈哈哈哈,饶了我吧在,真受不住了,肚子疼。”虞莜此时一开口就带着浓浓的哭腔,撒娇的话字字说到了钱晟的心坎上,饶是钱晟还在再忍耐下去多戏弄虞莜一会儿,但在这能挤出水的告饶声下再强大的意志力也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了。 又添了些热水试好水温后钱晟才将虞莜的双脚重新放进盆内,装得一本正经道:“这次饶过你,再有下次可不会轻饶你,我可是要正夫纲的。” “都说了这一世我没嫁给你!”虞莜笑得实在没了力气,连好不容易攒足力气的怒吼也像是妄图威慑他人的奶猫c不过是外强中干的撒娇。 “早晚会成为我钱家人的,莜儿你可是心急了?” “谁心急了?!不,谁想嫁给你了!” 钱晟三言两语便将虞莜逗得满脸通红,只是可惜虞莜反应也不慢,没有顺着钱晟的话继续往下说。 “我不会让你嫁给他人,若是你有此想法,我怕是不再愿让你自由。”钱晟忽然收起了笑容,抬起尚有水渍的脸对虞莜道。 即便这样的钱晟有些狼狈,但那双过于认真的双眼却让虞莜不敢轻言。钱晟是认真的,若是她嫁于他人钱晟一定会将她捉回身边,变成一只终身禁锢在笼中的金丝雀。 “不过我的莜儿定不会让我癫狂至此,那样荒唐的事绝不会发生。” 虞莜看着器拿上用帕子轻轻擦干她的双脚放到床上,不自觉便抱住双腿看着渐渐靠近她的钱晟。 “钱晟”虞莜唤了声钱晟,话中带着丝丝胆怯与紧张,连眼中都带着试探。 气氛太过诡异,看着钱晟太过专注的表情虞莜脑海中不自觉想起一些话本中的故事。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光是这两个词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钱晟,不行!”在钱晟仅离自己只有一拳距离的时候,虞莜终是惊呼出声。钱晟是想亲她吗?她都说过不许了,可是上一世她确实是钱晟的妻子,即便没有明媒正娶也是有凤冠霞帔的。 若只是亲吻她也别不过钱晟,可万一钱晟想要其他她是会拒绝的!绝对要拒绝的吧 等了半晌虞莜偷偷睁开了因紧张闭上的眼睛,眯着眼却瞧见拿起她衣袖擦脸的钱晟。 “这可是莜儿你弄湿的,要负责哦。” “钱晟你” “你们在做什么!” 第三十八章 门咣当一下被推开,钱晟迅速将被子盖在虞莜身上,自己则站到虞呈面前,挡住虞莜的视线。 “虞老爷。”钱晟很快冷静下来,恭敬对怒不可遏的虞呈微微施了礼。 “钱少爷,请你先出去,这是虞家的家事。”虞呈眉头皱得死紧,若不是顾忌这里终究算钱家的地盘虞呈顾忌当即就会动手。袖中的双拳甚至紧紧握出了细碎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更外恐怖。 而钱晟却好似丝毫未感受到这压力,只是悄悄将一手背到身后给虞莜做了手势,让虞莜稍安勿躁让他来解决此事。 “可虞老爷方才不是在问我和莜儿在做什么吗?钱晟斗胆请虞老爷移步,钱晟会将所有事向您交代清楚。至于虞家家事,我想等虞老爷听完钱晟的话,再解决也不迟。”钱晟徐徐说道,不卑不亢地态度更是让人心生顾忌。 毕竟是将才之后,虞呈生在军中长在京城将军府,审时度势的功夫自小便有。暂时压下怒火,虞呈沉声说道:“若是我不愿意呢?” “虞老爷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愿意自寻烦恼,所以虞老爷一定会选择先听完我的话,再来解决虞家家事。” 听闻此言虞呈当真仔细想了想,看见从钱晟身后伸头出来看向他的虞莜,虞呈顿时心软起来。他的莜儿有多倔强当父亲的还不知道吗?如此双眼含泪祈求着看向他,他再生气也不想此时发作。 虞莜张了张嘴用口型对虞呈说了句话,虞呈惊诧之余便彻底压住了心中怒火,“罢了,夜深了,都先歇下来明日再说。” “爹爹,我送您。” “你给我老实待在房里!” 虞莜掀开被子已经走下了床铺但因为虞呈的一声斥责又缩回了床上,钱晟不快地看了眼滑落到地上的被子,又走去柜前拿出一床新被子放到虞莜床上。 “莜儿,早些休息,别着凉了,我送你父亲回房。” 上位者为何能震慑万人自是有一定道理,不威自怒钱晟再转身看向虞呈和虞晓两人时虽然仍是方才的表情,但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眼却让人莫名生出恐惧,不自觉想听从此人的“命令”。 “那就麻烦钱少爷了。” “虞老爷慢走。” 明明是虞莜的房间,钱晟却如主人一般自然地抱着方才滑落的被子送走了盛怒中的虞呈,至于虞晓,则在对上虞莜的目光后慌乱地赶紧跟上虞呈的步伐。 “晓晓,你这样开心吗?” 虞晓一脚刚踏出房门,虞莜闲闲一句惊得虞晓被门槛绊住,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出去。 “莜儿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和父亲来看你,没想到正好撞见你和钱少爷”虞晓连看都不敢看向虞莜,目光躲闪左顾右盼心虚的样子落在眼里虞莜只想笑。既是做了,现在装成这样也是辛苦了。 “温宣有许诺你什么吗?我不会怪你,若你能和温宣成就佳话我也是欣喜的。”虞莜收敛起眼中的讥讽,重新躺回床上,边将被子盖好边说道:“我只有你一个妹妹,我也明白你是担心钱晟会负我,但就像你心悦温宣一样,我就是喜欢钱晟有什么办法呢?” 此话半真半假,虞莜说得却是情真意切,眼中淡淡的忧愁犹如清晨西湖上的薄雾,半遮半露欲语还休。 “莜儿姐姐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只想着宣生哥,我真的是太自私了!”说着虞晓便哽咽起来,跑到虞莜床前竟跪了下来,“是我在窗外偷偷看见钱少爷来找你,才去喊父亲来此,我真的错了,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虞晓生来就是一副柔弱娇媚模样,常人若是哭泣定是有损颜面,但虞晓落泪却只会让人生出疼惜之情。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虞晓的存在便是印证了此话,特别是桃花眼旁的一颗小小泪痣,更是惹人挂心。 虞莜看了眼跪着的虞晓便移开了视线,怔怔地看着锦缎上绣着的一树繁花似锦,在这中秋前夜更显落寞,怪不得钱晟会将这床被子放在柜中而为她换了另一床锦被。 自古文人墨客总是四处生情,她也不例外,说是矫情也罢却不愿将就,只想伴着诗情画意精致地活着。 哎呀,一想到那人便容易胡思乱想,虞莜在心中暗自责怪自己一句,都想到日后嫁给那怂财主的日子了,真是不知羞! 若是虞晓知道虞莜此刻心中在想什么定会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吧,但虞莜却起了陪虞晓借着演下去的兴致,面上两分惋惜三分心痛四分忧虑皆表现得淋漓尽致,看着便让人愧疚万分。 更遑论听从了温宣命令的虞晓? 见虞莜半晌不说话,虞晓也渐渐止住了哭泣,小心翼翼问道:“莜儿姐姐,你是怎么知道这事是温宣哥让我做的?” 虞莜至此才直视虞晓,比之虞晓红肿的眼眶虞莜的眼中只会含着层薄雾凝视着虞晓,“晓晓我也曾那么爱一人,又怎么会怪你?温宣再怎样于我都是外人,但你却是我亲妹,无论你做了什么我又哪里有不原谅之理?” 虞晓听见虞莜不怪她脸上也有了笑意,正要回答虞莜,虞莜却又说道:“温宣不过是觉得我将他让与你脸上无光罢了,晓晓你也已经及笄,有些事情我不想点破,你始终记着他姓温,而你姓虞。” “虞家祖训,背叛家族者极刑毙之,即便将来我做了家主,我也是不能违背祖训的。” 虞莜说着抬手爱怜地摸了摸虞晓光滑的脸庞,圆润的指尖无意划过脸颊虞晓竟控制不住身体狠狠抖了一下。 “好了,地上凉别再跪着了,明日就中秋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个节。”虞莜朝虞晓浅浅一笑便收回了手,靠着床背看着仍跪在地上的虞晓,十足长姐的架势。 虞晓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虞莜越发感觉陌生,但眼前人的一举一动又没有一处不像她长姐所为。虞晓严重的精光一闪而过,撑着床沿慢慢站起身又伺候虞莜歇下才轻手轻脚关上房门离开。 门一关上虞晓脸上委屈可怜的表情瞬间消失,剩下的只有比三九天更鼻梁刺骨的狠厉。虞晓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绕到了虞呈门前,看着虞呈屋内被烛光照出的两个人影虞晓冷哼了一声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即便是上等丫鬟也终究是丫鬟,虞呈为了把虞莜留在他院内也捎带上了她,虞莜住着院内最好的厢房,却给她这个二小姐安排了间丫鬟的房间。 虞晓的贴身丫鬟见虞晓回来赶紧迎了上去,奉上一杯热茶,“二小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虞晓接过杯子又牵起了那丫鬟的手,笑盈盈地看着那表情越发惊恐的丫鬟。 “二小,啊唔” 只见虞晓将这杯热茶径直倒在了那丫鬟手腕上,而那丫鬟即便将嘴咬出了血液不敢喊一句痛。烛光下热气从泛红的手腕上蒸腾而起,看着那丫鬟眼中的泪水虞莜一下子想起方才在虞莜那边落得泪。 她的莜儿姐姐也是这么看着她如跳梁小丑一般胡闹的吧? 将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取下,虞晓往那丫鬟的手腕比了比,“手腕还不够肿,这镯子都遮不住呢。这可是去年我生辰莜儿姐姐赠与我的,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奴婢明白。”那丫鬟跟在虞晓身边也有些年头了,又怎么不清楚接下来自己会经受怎样的折磨,可即便如此,那丫鬟还是颤抖地接过那成色不错的翠绿玉镯。 虞晓走到床上半卧下看见那丫鬟对着她将炭火上的水壶拿下,径直将热水倒在手腕上才微微扬起嘴角。 “太慢了夏荷,我要歇息了。” “是二小姐。” 夏荷握住水壶的手狠狠一紧却还是立即回复了虞晓,当泪珠从脸颊掉落的时候,“嗞——”的一声想在这寂静的夜里陡然响起,直到此时虞晓脸上才有了明显的笑意。 这才是她想要的,她的莜儿姐姐想要自保之力,而她要的则是虞莜她不敢想的! 第二日便是中秋佳节,因为虞呈院内房间不够虞呈也不愿让晚秋和虞莜一间房委屈了虞莜,炀青便安排晚秋去了另一间相邻的院子住下,也方便了他家少主不是? 晚秋依着平日的时间来为虞莜梳洗,但一进门虞莜却已经将自己打理妥当。白色马面配上红色袄裙,头上精致的玉簪子和裙摆上的木槿相映成趣,即便只是略施粉黛此身装扮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难以忘怀。 “小姐,你今儿是怎么了?哦——我明白了,这可是你和钱少爷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节,你一定是想让钱少爷印象深刻对吧?”晚秋不比虞莜大多少,正是少女正活泼的年纪,笑意盈盈地闻着虞莜直转圈,嘴里调笑的放肆话一点都不含糊。 “是啊,今年的中秋一定让人印象深刻,您说对吗爹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怎么?这是一大早就要和我置气?”虞呈信步走近屋内, 脸上虽带着肃杀的怒气但已经不似昨晚那般怒火中烧,反而有点挪移的味道。 虞莜对自家爹爹的心思还是能揣摩通透的, 虽然疑惑为何一夜间会转变如此之大, 但总之是大事化小了。 “我哪敢和爹爹您置气啊?再把您气病了, 就没人管我了不是?”虞莜提起裙摆匆匆上前亲昵地挽住虞呈的手臂, 将虞呈扶到了桌前, “爹爹您先坐坐, 我们让下人把早餐端到此处来吃可好?” 虞莜能懂虞呈,同样虞呈对自家闺女也是能懂个七八分。被虞莜这一挽心中的怒气虽然消散大半,但面上总得装装不是? 悠悠坐下看着一旁乖巧的虞莜, 虞呈抚了抚胡子道:“听闻苏州宋家大公子宋循为人和善一表人才, 宋大学士也和你祖父也是拜把子兄弟。我的身体也好了大半, 不如等中秋过完一道回江宁的时候去苏州见见?” “见宋公子作甚?爹爹你是想让我认个干哥哥吗?宋家又没有钱家有钱, 不值当的。”虞莜怎会不懂虞呈这半开玩笑的话, 顺着虞呈装出一副慌张的模样, 不满地撅着嘴反驳道。 “你这丫头做生意做的还掉进钱眼里去了是不是!” “这哪是掉进钱眼里?菜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需要银子, 您每日吃的汤药我还不是要付钱给炀庄主。” “什么?钱晟竟然还找你要钱?” “为什么不要钱,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你闺女现在还姓虞呢!” 虞莜也就在虞呈面前才会显露出原本的活泼性子, 两人这般争嘴也不是第一次,小时候每次吵闹过后两人也会用这种方式结束前一日的气恼。 晚秋也早就见怪不怪,笑着看着你来我往的两人。今日又是晴空万里, 阳光洒进室内浮尘在空中飘飘降降, 嬉笑吵闹声从房间内传出, 温馨美好得让人不自觉扬起嘴角,会心一笑。 父慈子孝,真是让人感动,若是亲手毁了一定会大快人心吧。 虞晓走到房门前看到这一幕时心中便起了这个念头,脑中皆是种种残忍血/腥场景,面上却如栀子一般笑得纯净秀美,一进门虞晓就甜甜地向两人道了早安,礼数周全一如往日。 明明是相处数年的一家人,虞晓的到来却让虞呈和虞莜的嬉闹停了下来。既然昨日的隔阂已经做罢,虞呈便牵着虞莜的手向饭厅走去,满眼都是对女儿的思念和喜爱。而虞晓则是自觉走在两人身后,从小到大便是如此,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钱晟一早便在饭厅等着虞莜等人,向虞呈行了礼众人便坐下用早膳,气氛无比融洽,席间虞呈甚至还主动与钱晟说了几句家常话,让虞莜惊讶地差点呛着。尴尬地轻咳一声,钱晟的手帕便递到了嘴边,温柔似水的专注目光让虞莜又气血上涌连接过手帕的指尖都泛起了红。 若是只有她和钱晟两人,钱晟一定会亲自帮她擦拭吧。真的是明明没事,还那么担心! 虞莜嗔怪地看了眼钱晟,马上又想起什么似的心虚地看向虞呈,见虞呈专注地喝着鲈鱼粥好像并没有看向这边虞莜才放下心来,用手帕擦了擦什么都没有的嘴角。 但在众人都差不多用完早膳时,虞呈却依旧稳稳坐着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又拿起筷子对钱晟道,“钱少爷可是身体不适,怎么吃这么少?你可是正当年少,吃这么少日后怕不是会被姑娘家取笑的。来,吃颗蒜壮/壮/阳。” “谢谢虞老爷,晚生自己夹就好。”钱晟看见那颗巨大的蒜脸上的笑都快撑不住了,他最不喜欢这种带有气味的东西,但还是要硬着头皮接过这蒜。 “这是什么话,我受钱家照顾这么久,帮你夹个菜关心你一下还不应该吗?还是钱少爷你嫌弃老夫这病,怕——”虞呈拖长了尾音看着钱晟,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眼看就要发怒。 “虞老爷千万别误会,晚生只是怕麻烦您,我这就吃。”钱晟赶紧拦住此话,夹起那块蒜就喂到嘴中,嚼都不敢嚼就生生咽下,可即便如此辛辣的味道还是让钱晟苦不堪言。 用余光扫向坐在离自己颇远地方的炀青,见炀青根本看都不敢看他钱晟才知道,今天这顿早饭是虞呈特意摆的鸿门宴,看来昨夜和虞呈的谈话并未完全让虞呈消气啊 一顿早饭足足拖了一个时辰,虞莜这才直到虞呈哪里是没看见只是一直压在心底等着时机发作而已。一桌子菜虞呈却偏偏挑生姜蒜瓣葱花夹给钱晟,钱晟人前怂成何种样子在坐的人心里都有数,而且这可是未来岳父亲手夹的菜,钱晟哪里有拒绝的理由?只能赔笑着一筷子姜一筷子蒜的往嘴里喂,还不能皱一下眉,对着笑得无比慈祥的虞呈好脾气地乖乖受着。 虞莜在一旁急得都冒了汗,被虞呈瞧见这可好,又找到理由了。 “莜儿你热了吗?那就回房换件轻薄的衣服,我继续在这里陪着钱少爷用早饭就好。”虞呈对虞莜道。 “爹爹,钱晟早就吃饱了。昨日炀庄主不是说菊/花开得正好,我们去赏赏菊吧。”虞莜实在不忍钱晟被这么折磨,直接起身去拉虞呈。 可虞呈却一下子扫开虞莜的手,正色道:“赏花岂是男子该为!再说钱少爷也不会吟诗作对,你和晓晓去便罢。等钱少爷用完早膳,和老夫一道练练剑吧,好歹钱家也是镖局起家,钱少爷应该会给老夫这个面子和老夫过过招吧。” 此话毫无询问的意思,钱晟还能说什么?唯有给虞莜使使眼色自己咬牙认了。见虞呈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有怕自己待在这里让虞呈更加为难钱晟,虞莜一跺脚气呼呼地离开了饭厅。 “晓晓看着你姐姐,别让她胡闹。” “是,父亲。” 虞莜现在更本没有心思应付虞晓,冷着脸让虞晓回房后自己就去找一早就借故离开的炀青。谁知这炀青为了躲钱晟早就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了,虞莜不爽地踹了脚炀青的房门,正想就这么在院内等着炀青回来,忽然感觉背后有一阵风刮过。 一回头竟是那经常跟在炀青身后的丫鬟。 “虞大小姐找我们庄主可是有事?” 虞莜这时才细细打量起此人,片刻后终是因为这丫鬟非同常人的娇媚眼眸想起了此人身份。怪不得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炀青都把人家姑娘刻在了贴身玉佩上。 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就是未来的庄主夫人吧?好你个炀青,敢这么算计钱晟,她才不会就此罢休!心中这般想着,虞莜嫣然一笑道:“虞莜确实找炀庄主有要事,不过和姑娘讲也是一样的,不知姑娘可有时间和虞莜好好聊聊?” “自是有时间,我最近可是闲的很”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皆有了自己的算计,那丫鬟微微一侧身便把虞莜引进了炀青的房间。 “这是?”虞莜进了屋看见屋内的摆设疑惑问道。 “哦,我和庄主共住一间屋子。”那丫鬟徐徐说道,如此骇人的事却被她说得无比自然。虞莜也就扫了眼室内便收了目光悠悠在桌前坐下。 这边虞莜和那丫鬟相谈甚欢,甚至后来还一同去了厨房。而钱晟则是在心里不知把炀青杀了多少遍,面上却要依旧微笑认真看着正在舞剑的虞呈。 虞家剑法确实精妙,钱晟看着也不算无趣,只是这满身的葱姜蒜味道不仅让下人都皱眉忍耐,连自己都嫌弃得不行恨不得赶紧去沐浴更衣。 “钱少爷可看清楚了方才老夫的招式,过来试试。莜儿不喜剑术,等将来你入赘了虞家,这剑法还得你来继承才是!” 隔着老远虞呈把手中的剑用力丢给钱晟,不待钱晟张口便又后退一步。他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这味道浓得啊,不开口一丈外都能闻到。 “呵呵,虞老爷还真是会开玩笑,钱晟自知不才,哪里能担此重任。”见着虞呈因为自己的靠近变了脸色,钱晟眼睛一亮一路小跑至虞呈面前,还专门找着上风口站着。这样他只要一开口风在一吹,虞呈本就和他离得颇近,呵呵,这味道可不能让他一人受着! “是吗?那老夫也不勉强。”钱晟这一张口虞呈当真是撑不住了,想打喷嚏却又打不出来简直遭罪,“老夫想起有件事忘记和莜儿说了,那钱少爷且在此练着,老夫先告辞了。” “可是虞老爷不是说想看看钱家的功夫吗?晚生已经准备好了。”说着钱晟便示意下人搬来一凳子,亲自扶着虞呈坐下,又从下人手里拿过毛毯亲自给虞呈盖上并再三确认虞呈身体是否有恙。 “噗,虞老爷这下可把我们家少主得罪了,炀青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已经逃得没影,不知接下来我们家少主会怎么做喽。” 院内的两人正“聊”得火热,根本没注意到院门后躲着偷笑的两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三十八章 “钱晟也是玩心大。”虞莜看着自家爹爹和钱晟相互为难笑得直摇头, 看见虞呈被熏得脸上的褶子都快皱成了烧麦虞莜也觉得差不多了,毕竟是自己爹爹呢。回过头虞莜对那名唤顾倾卿的丫鬟道:“那倾卿姑娘我就像方才说好的那样行事了, 到时候麻烦倾卿姑娘相助。” “无妨, 这事若是成功应是我谢谢虞姑娘才是。”顾倾卿也收回了目光, 微微向虞莜行了一礼便向练武场走去, 虞莜也回以一礼看着顾倾卿借故将虞呈“劝”走, 等两人走远了才走悠悠拐进院内。 钱晟听闻身后的脚步声颇为熟悉本来还很欣喜, 正想张嘴就立即闭上了,看了眼一旁候着的钱顺六钱晟脚一点便飞上了院墙,可还未等向下跳就差点被吓得掉下去。 “钱晟你要是敢跑就自己回江宁去!”虞莜也是颇为无奈, 她好心拜托顾倾卿劝走她爹爹, 钱晟不领她情也就算了明明知道她来了还跑! “莜儿, 我有点急事, 等会再和你解释行不?”钱晟头都不敢回, 犹豫半天才捂着嘴小声回道。 日头正好, 虞莜仰着头还提着个食篮等钱晟回答等得被太阳晃了眼, 不耐烦地放下食篮往方才虞呈坐着的凳子一坐大声说道,“怎么?你要去出恭啊?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噗。” “全部滚出去。” 虞莜这一嗓子即便是钱顺六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更遑论其他几个小厮。此处没有别人, 钱晟顿时黑了脸冷声一句让所有人瞬间噤了声,赶紧小跑着出了院子。 当然,虞莜还是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等着下人们从院内退出去就把腿一翘, 大爷似得等着钱晟乖乖过来。钱晟在墙头上足足站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磨磨蹭蹭地下来, 像被主人训斥的小狼狗一样,夹着尾巴慢慢走了过去。 “这又没别人,你装怂还装上瘾了?!”虞莜其实是个直脾气,没遗传到虞呈也没遗传到闻清韵,倒是和祖父虞狩的脾气一模一样,所以在虞狩还在世的时候更是被宠上了天,只是温宣来到虞府后才彻底把本性隐藏了起来,和钱晟慢慢熟悉了才逐渐显露出来。 “没上瘾啊。”钱晟被这样陌生的虞莜唬得一愣,偏开头小声说道,说完又马上紧闭上嘴。 “给你三步走到我面前来,不然我就走了。”虞莜见钱晟这样遮遮掩掩更是疑惑,是因为被她撞见了他戏弄他爹爹还是因为什么,完全搞不明白。 说着虞莜就站了起来,佯装着要走,可这走了几步身后却没了动静,稍稍回头一看钱晟竟然还在原地磨蹭。 “钱晟!”虞莜脾气顿时上来了,气势汹汹地转身向钱晟走去,这是要闹哪样啊? “莜儿,要不你先回房休息吧,这里日头大别晒到你,女孩子家晒黑了就不好看了。”钱晟这下倒是腿脚利索起来了,一连退了好几步后背抵到院墙才停了下来。 “不好看?你嫌弃我长得不好看?”虞莜算是无奈到了极点,只能捡些古怪话来刺激钱晟,一面脚也没停下干脆几个大步走到钱晟面前一把抓住钱晟的衣袖道,“怎么的,这辈子是想悔婚还是想另外找些长得好的美娇娘回来啊?” 虞莜武家出生,即便自虞狩定居江宁后放下了剑拿起了笔,但骨子里的热血可还没温呢。即便生在江南长得清丽婉约,可一旦强势起来就会像现在这样—— 钱少爷表示他都懵了。 此事当为两人白首后的闲话家常,现下的境遇是钱晟都没来得及往墙头上飞就被虞莜给扯了下来,赶紧拿另一只袖子捂住口鼻,瞪大眼睛无比惊恐得看着虞莜,有口难言,有口也不敢言呀。唯有剧烈摇头以表忠心,还找别的美娇娘,虞莜这架势他怕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诶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我爹爹先欺负你的,你就算戏弄他我又不会怪你。”抓住人了虞莜也稍微心定了,看钱晟那表情也知道自己没忍住发了脾气,有些好笑也有些气恼地降低了声音柔声劝道,“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说,我还给你带了东西犒劳你。” 说罢虞莜朝身后指了指,钱晟看着那自己早就眼巴巴望着的食篮面上表情更是可怜兮兮。 钱晟又往后缩了缩,踮脚踮得都快立起来了才吭吭唧唧地别过脸说:“莜儿你真的先回去吧,我沐浴完就去找你,马上c立刻就去,就一炷香的时间。” 两人离得如此近,钱晟声音小的虞莜非得聚精会神才能听个大概。一脸微妙地看了钱晟半响,虞莜才想到了一个让她难以置信地理由。 “怂财主,你不会是怕我嫌弃你这满身蒜味吧?”眨巴眨巴大眼睛,虞莜也学着钱晟踮起了脚尖扒着钱晟衣领一脸天真无邪道,“那你还真是不了解我,我口味可重了,平时在家中我都是要厨子放大料的。” 这 这就很尴尬了。 钱晟这下是真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了,手依旧捂着嘴,依旧惊恐地看着虞莜,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么个柔弱小姑娘会喜欢这些辛辣的东西啊。 不对,莜儿一定是为了他才故意这样说的!一定是这样的! “哎,你这个人真是。”虞莜重重叹了口气,把钱晟捂着嘴巴的那只手拽下来站稳,“所以你是要一直这样站着吗?我亲手熬的羹汤可是请教了倾卿姑娘专门压这葱姜蒜味儿的,你是喝还是不喝呢?” “当然喝。”一听到那汤有这样的功效,钱晟立即开心地回到道,但一张口又被自己嘴里这味道恶心着了,赶紧捂住嘴。 钱晟这一反应皆数被虞莜看在眼里,抿了抿嘴虞莜浅笑着主动牵住了钱晟的手,转过身牵着钱晟朝她放食篮的地方走去。虞莜的动作大大出乎了钱晟的意料,感觉到自己握住钱晟的手时那宽厚的手掌竟然微微一抖,虞莜脸上的笑意更浓,眼里的喜爱之情更盛。 这就是她的怂财主,在外人面前装怂卖傻却暗中护她周全,无论她遇到什么事这钱怂包一定能及时赶到,所以她才能如此放肆去做自己想做之事而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她究竟是有多幸运才能有机会重活一世,而且这一世还能遇到钱晟。 让钱晟坐在唯一的椅子上,虞莜站在一旁看着钱晟慢慢饮下她亲手熬煮的羹汤眼里都是柔情一片,以前怎么没发觉钱晟长得还行呢?至少比那黑心书生好上千万倍了。 虞莜顾自想着,脑中皆是天马行空关于钱晟的事。而端着碗的钱晟却不是那么享受着虞莜难得的直率表现,反而因为被最在意地人盯着看而心慌意乱,各种荒唐至极的设想一一冒头。若是以往这虞莜亲手熬煮的羹汤他指不定要细细品上一天,可今日却是大口灌下,连嘴唇被烫红了都毫无感觉。 “莜儿,你来找我何事?”总算把一罐子羹汤喝完,又灌了一口薄荷茶感觉嘴里的味道没那么重了,钱晟才敢开口问道。 “没什么事啊,就是看你被我爹爹戏弄了,想替他给你道个歉。”看羹汤被喝了个干净,虞莜很是开心,将碗筷收拾好,虞莜直直看着钱晟道。 “我怎么会怪你爹爹,昨日那事本就是我的错。”钱晟起身站到虞莜的面前,边说边挪了挪位置见自己的影子完全把虞莜挡住才停下,“但你还有别的事想说吧。” 即是去找了顾倾卿那女人,钱晟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当虞莜要他附耳过去的时候这预感就成了真,听着虞莜神秘兮兮地小声兴奋说的话,若是别人钱晟定会斥责一句“胡闹”,但这话既然是他的莜儿说的,那他定会帮莜儿完美实现这计划。 钱晟牵起虞莜的手,温柔笑道:“日头大,我们回房慢慢说。” 炀青是在夜间才敢偷摸溜回庄内,他自是知道他家少主有多讨厌那些味道重的食物,但被虞呈找上门的时候怎么都忍不住想看看,总是临危不乱杀伐果断的少主被戏弄的样子。好吧,其实也是有一点小小的嫉妒心里作祟,看着少主和虞大小姐两人那股子山无棱天地合的腻歪劲儿总让他想起他那糟心的师妹! “倾卿,你睡了没?”炀青推开窗户轻声问道,等了半晌都没人回应才敢溜进房间。 “见鬼了,明明是我自己的房间干嘛要这么小心翼翼,哼。”见房间内没人,炀青大摇大摆走回床铺得意自语道,“睡床的感觉就是爽啊!” 这边炀青将衣服脱了一地便开心地睡下了,熟不知屋顶上有三人将这屋内的情况看了个详细。只见一高一矮的两名蒙面人皆同情地看向另一蒙面人,而那专注看着屋内的蒙面人则冷笑起来。 “呵呵,我的好师兄今夜且好好睡着吧,我等着你日后跪着求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三十九章 “云母屏风烛影深, 长河渐落晓星沉。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中秋明月高悬, 人间光影绰绰, 有多少欢聚便有多少离愁。虞呈看着圆桌周围坐着的两个女儿还有那被虞莜拽过来的钱晟c在这异乡真是难免吟诵两句伤情。 这女儿才刚刚及笄, 怎么就有种马上要嫁出去的感觉呢! “哎!”瞟了眼钱晟, 虞呈重重叹了口气以表心中不满。 可谁成想这口气还没完全吐纳出去又被自家宝贝女儿怼了回来。 “爹爹你是该叹气了, 这两句诗可是两个诗人写的。”虞莜闲闲一句又把凳子往钱晟旁边挪了点, 护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王建和樊南生两人嘛,你爹爹我还没有糊涂!”虞呈心中郁积更深,望着虞莜的眼神满是责备, 但这责备中还是饱含着不舍与温情, 虞莜看得出来也想得明白。 既然她还未做出解释不过是一夜的时间她爹爹就对此事抓变了态度, 那除了钱晟还会有谁出手呢?不过虞晓接下来的话却让还未开口的虞莜微微吃惊。 “父亲, 难得我们一家人聚在此处, 中秋佳节我们就不要说些不开心的话了吧。无论是宣生哥还是钱少爷, 您不也希望姐姐开心便好吗?”虞晓亲自站起为虞呈添了杯酒, 即便脸上含着笑,明眼人还是能看出这张精致小脸上含着多少紧张。 虞莜本以为至少虞晓会以温宣也借口继续劝阻她和钱晟之事, 现下是又想出什么新计谋了吗? 虞呈自是瞧见了, 也因为这杯酒注意到了一些被他忽略的变化。莜儿和晓晓自十岁后便改了口唤他为父亲,自他中毒病重莜儿自然就该了口,想是不自觉存着些依赖, 但晓晓却一直对他这般敬畏, 和自己父亲说话用得着这么谨小慎微吗?又不需要像那个钱晟劳什子地装什么怂包。 将这杯酒喝下虞呈撇了眼还在继续装无辜的钱晟, 结果钱晟不仅躲闪开他的目光他这一瞪还被虞莜逮了个正着又给瞪回来了。虞呈一口灌下杯中酒决定不再和钱晟怄气了,莜儿有多会护短他个当爹的还不知道嘛,都是传自他,哎。 缓了缓语气虞呈对虞晓道:“晓晓,你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上月莜儿曾修书给我说你对宣生有意,但你可要想想清楚,因为你母亲的关系,你仍然是庶出,即便宣生不是纠结这事的人,但耐不住日后高中会受到非议。宣生那孩子什么都好,只是想做的事情太多。” 虞呈一语双关,作为一个父亲还是给虞晓指了条明路,“不如趁回去的机会,让莜儿带你去见见苏州宋家二公子如何?虞宋两家也多年未来往,是时候走动走动了。” 虞呈一番关心虞晓却瞬间白了脸,不自觉朝虞莜望去,一双含泪桃花眼当真是可怜至极。虞莜也收起了笑容,若真是依了虞呈这话说不定虞晓就要暂时退出这盘棋了,究竟是顺水推舟还是卖虞晓一个人情,虞莜有些犹豫。须臾间有一温热手掌轻轻握了下她的手,虞莜就此心定。 若总让这把刀悬着,不如一把抓住这握刀之人来的痛快,她虞莜又何曾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身为下任家主这点觉悟怎可没有? 于是虞莜起身也为虞呈添了一杯酒,柔柔道,“爹爹儿孙自有儿孙福,您现在当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晓晓还有我这个长姐可以商量,您这都是操得什么心,姑娘家的心意你也乱猜。” 虞莜这一放软态度虞呈也就顺着台阶下了,轻咳一声假意训斥虞莜几句还只是代家主便如此放肆云云,虞莜也就“谦虚”受着了。她何尝不知道他这个父亲是多么优柔寡断c心软仁慈,不然当年她母亲也不会遭此一难。早早接触家族事务,她其实也有意多学着些,重生后更是如此。 想到母亲,虞莜的眼里有些暗淡光影,因为掩藏的极好除了钱晟便无人注意。两位主要争执者就此偃旗息鼓,这顿中秋家宴也算是言笑晏晏,只是等将虞呈送回房后虞莜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刚一出院子就被一力道拉去阴影处,重重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中。 “唔。”因为惊吓,虞莜小声呢喃了一句,正想抬头找那罪魁祸首理论,却不料先被唇上的湿润占去了全部心思。 酒香醉人,更何况是尘封数十年的女儿红。钱晟特意命人准备这酒,在虞呈一口偿出这酒后虞莜当即也皱了眉。 这怂包现在怎么这般大胆了! 他们这一世尚未论及婚嫁,钱晟不仅以酒暗示,还假借酒醉趁她不防偷,偷亲她,万一被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这仅仅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但或许是这女儿红实在是后劲儿太足以至于两人都有些微醺,一人是不想放开而一人是放任为之,两人竟是久久未分开,直至钱晟用唇舌将虞莜的嘴唇全部润湿才堪堪结束。 “都说了别再这样了。”怕被别人听去虞莜只有小声抱怨,满脸嫌弃地看着满身酒气的钱晟。可若真是嫌弃的话也不会微倾到那人怀中,颇有一种赖上的感觉。 钱晟只是主动但绝不会强迫虞莜,起初不过是试探,发觉他的莜儿竟是不排斥和他肌肤相亲便放开许多,当真是忍得太久,不过一个吻便将多年建立起的所有屏障击个粉碎,再无克制可言。 “嗯,下次不会了。”男人酒醉情动时的话哪里能信?钱晟也只是说着笑笑,他知道虞莜也不会把此话当真,所以算不得谎言。 “怨不得爹爹说你土匪起家,真是泼皮无赖,明明酒量那么好还装什么酒醉,骗小孩呢。”又被这样糊弄过去,面上还是过不去的。虞莜抬手揪住钱晟的脸颊,恶狠狠地道。 “哦,你还看过我饮酒吗?” “怎么没有?上一世被卖给你们钱家过的第一个中秋,我在院子里坐了一夜你就在院子里那颗大金桂树上陪我做了一夜,你说你怎么那么傻呢,那么重的酒味我怎么会闻不到” 钱晟五官深邃明朗,脸上并无多少肉,虞莜也就虚虚揪着晃了几下并不想要钱晟真疼,因为这一世她也会为了钱晟而感到心疼了。 “嗯,我是傻不然也不会那么晚才发现你的心意,还害你又多发一次热症。”钱晟将虞莜抱得更紧,提及上一世的事情心中总是愧疚万分。即便现在有机会重来,但上一世他终究没能实现诺言护虞莜周全。忽然席卷上心头的阴霾让钱晟将弯下腰将头轻轻枕在虞莜肩上。 “莜儿,今年中秋你过的开心吗?和我在一起我有让你开心吗?” 脖颈间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竟让虞莜觉得钱晟或许是有些醉了,不然他的钱怂包哪里会如此软弱?就算是人前装地再怂,钱晟都也只是行事犹豫绝不是软弱。可此时两人离得如此近,钱晟那甚至带有一丝绝望的话让虞莜的心猛地紧了一下。 虞莜也学着钱晟样子尝试拥抱住钱晟,当她把手放在钱晟腰上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钱晟的身体僵了一下子。而她也被惊得缩了下手,但也只是须臾便又紧紧环住眼前人。 即便她不愿过度依赖钱晟,但事实摆在眼前,她总是有意无意在寻求钱晟的帮助,如果她有什么可以为钱晟做的,再怎么羞涩她也会努力做到。 “怎么会不开心?钱晟,你一直是我虞莜的良人。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不然我不会主动离开的。”微微偏过头虞莜快速亲了下钱晟侧脸,但因为那头披散在肩头的发加之太过紧张,虞莜只是嘴唇浅浅碰了下头发便又转过脸。 但这已足够让人面红心跳了! 可惜此时的钱晟却因为这耳边的话太过震惊感慨,激动得不仅没注意到还口无遮拦地将心中“委屈”一下倾倒而出,“那你还让我娶别的女人。” 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又好似共同生活了很多年的夫妻,除了那心意想通的那夜外两人间少有这样的倾心交谈,好似连心底最隐秘的事都可以毫无保留的说出。而在平日钱晟有自己的顾虑,虞莜有自己的担忧,真较真起来他们两人可能真的不如一个贴身奴仆来得了解对方。 可现下这种带着丝丝甜味的安宁氛围却被钱晟一句话打破,虞莜这才想起今晚还有件大事要做。 “瞎说什么,你就是想娶也不怕炀青他们师兄妹毒死你。”虞莜急忙推开钱晟,还不忘面带嫌弃地帮钱晟整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服,“等会去倾卿房间记得温和有礼一点,炀青是你的门客倾卿姑娘又不是,大晚上你又喝了酒,别吓着人家姑娘。” 钱晟对此只是嘴角抽抽,曾帮过炀青躲避顾倾卿的他并未反驳。因为他宁愿虞莜这辈子都不要看见顾倾卿那女人的真实面貌,还害怕?那哪里是个姑娘,母老虎都不如她。 又依依不舍偷了个吻,钱晟才一步三晃颠去了顾倾卿的房间,那模样加上满身的酒气让虞莜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愧是她的男人,装醉还是装得有那么回事的。 一切静待明日太阳升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四十章 炀青难得了迟得些, 即便被门外那些嘈杂的声音吵醒也一点也没动怒,反而极为闲适得在床铺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又看了较之平常更大上些许的床铺笑得一脸得意。 “愉快愉快, 人生就该如此嘛, 他炀青往日多潇洒一人啊, 凭什么每日一大早就要被那个凶女人揪着耳朵起床炼药。”躺在床上喃喃自语半晌, 炀青也不打算起床, 好似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炀青一时间对门外下人的议论声也起了兴致,手往头下一枕翘起二郎腿就聚精会神听起来。 “甘草,你说到底要不要进去叫庄主啊?”一稍显稚嫩地女声好似顾忌什么颇为小心的问道。 “进去也没用吧, 庄主前几日不就又出庄了吗?哪里会回来, 别说是倾卿姐嫁人, 就是去年倾卿姐病重给庄主去了书信庄主不也没回来嘛。”另一娇俏饱含怒意的声音随即回答道, 冷冷地嘲讽让炀青顿时坐起身来。 病重?去年他受少主之命去关外寻一稀奇药材, 因为有事耽搁了月余, 暂居的地方等他回来时早就因欠租被主人家收了, 那信他从未听人说起过啊 不对,还有嫁人?! “可是” “哪有人什么可是, 我们还是去陪在倾卿姑娘旁边吧, 虽说钱少爷确实是良人,但作为妾室嫁过去还是委屈了。” “谁说那凶,咳, 谁说我师妹要嫁人了?!我平日待你们太好了是吧, 竟然敢站我房前胡言乱了!”炀青再也听不下来, 连外衣未批就冷着一张脸推开了门。 炀青虽说喜怒无常,但对庄内人也算是和颜悦色居多,对待女子更是温柔几分。今日忽然训斥,那两名婢女也被吓得一颤,连忙跪下行礼向炀青行礼。 “给我好好说说,究竟发生了何是让你们这样嚼舌根,若是说不出理由,便立即离庄!”炀青自己尚且不觉为何会如此恼怒,这两个丫鬟是顾倾卿的贴身丫鬟,平日里也不是因为顾倾卿的脚怪对他说过一些抱怨的俏皮话,他从未因此动怒,可是今日一听说顾倾卿那凶女人要嫁给她家少主了,不知怎么心里总觉得不对味。 “离庄就离庄,反正倾卿姑娘也不在庄内了,我和甘草也无理由待在庄内。”那年纪稍长的女子在最初的惊恐后很快便镇静下来,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泪水。 看地炀青眉头狠狠一皱。 “有些话白术明白不是我们这些奴仆该妄议的,但是庄主倾卿姑娘等您数年您也不曾回头,现下她终于想通不再纠缠您,也对钱少爷心生爱慕,您为何不能作为师兄贴心送上句祝福,反而恼怒起来!” “胡言乱语,我师妹怎么可能对少主有意!他们见都没见过几次。”他可是看着顾倾卿长大的,顾倾卿对少主有意?怎么可能!他从未听顾倾卿提起过,就算此次回庄对他比往日冷淡,就算总是询问他少主的事情,就算一反常态主动回复少主书信报告虞呈身体状况,就算 就算这样也不能说明顾倾卿就移情别恋了啊! “师妹在哪里?” “回庄主,在钱少爷院内。” 话音未落炀青便冲出了院子,结果一出去就有丫鬟对他惊叫出声。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就这样披头散发跑了出来,烦躁地随便拽过一个小厮抢了那小厮外衫和束发布条,随意整理下自己便继续向钱晟那院子冲去。4 “哇,虞大小姐也太厉害了吧,庄主真的冲出去了诶。”名唤百草的稍年少些的丫鬟见炀青走远赶紧掏出帕子给白术擦拭眼泪,只是还不忘朝院门走望望,微张着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确实啊,等此事办完虞大小姐可是我们百草庄的恩人!”白术也掏出帕子缓缓拭泪,含笑的眼眸哪里还有方才的决绝。 “好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准备,一定要趁庄主回来的时候刚好让庄主看见。” “嗯嗯,当归和枸杞两人在望风呢,绝对万无一失。” 说着两人便鬼鬼祟祟溜进了炀青的房内,随后便传出一阵乒铃乓啷的声响,只把躲在院内树上的当归惊得出言警告。可刚一说完院内四人就极为默契地捧腹大笑起来。毕竟他们庄主一向喜欢捉弄人,今日可算大仇得报复! 百草庄所在山谷间常年大雾弥漫,秋日比之谷外也来得稍晚一些,这几日温度更是宜人。但当炀青小跑进钱晟院内的时候,明明方才还嫌那小厮外衫太厚,此时一望见独自站在院内的顾倾卿炀青却狠狠打了个冷颤。 那背影不知为何,竟让他想起了十二年前拒绝他怀抱c站在山丘上远远望着被大火烧光的家宅的年仅四岁的顾倾卿。 是那么冷静自持,又是那么让人不敢接近。 缓了缓神,草草擦去额头上的汗,炀青才佯装悠闲地走到顾倾卿身边,站在身侧半晌顾倾卿却连余光都未曾落到他身上,反而紧紧盯着钱晟那紧闭的屋子。 “咳咳。”故意大声咳嗽了两声,炀青才不满道:“师妹啊,跟着你那两个丫头也太缺乏管教了,一大早竟在我房前胡言乱语,扰人清梦。” 直到此时顾倾卿才好似注意到炀青的存在,不过也只是撇了炀青一眼顾倾卿又扭过头看着钱晟的屋子,面无表情道:“是我命那两个丫头去取些东西的,我还以为师兄不在,是师妹的错。” 炀青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围着顾倾卿转了好几圈才开口道:“何方妖孽竟敢俯我师妹身上,好歹挑挑啊,这买卖可不值当。” 此话乘风而起,随着院内的梧桐落叶在秋风中旋了几圈又落在地上半晌都无人应答。若方才还是狐疑打探的目光,现下这目光里渐渐涌现越来越明显的慌张与不解。一路跑来的路上炀青也听到了些其他关于顾倾卿和钱晟的“流言”,虽然不信但也全然存进了脑海中。 此刻竟一一浮现,更让人心惊胆战。 “师妹,昨夜你当真赌气回了你自己的房间吗?”想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炀青才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不是负气,是真的死心了。”顾倾卿这才转身看向身旁的炀青,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昨夜我和钱少爷都喝醉了,许是我与钱少爷的房间隔得近了些钱少爷回来时摸错了房间” “那夜不至于会有那荒唐事啊!”炀青打断了顾倾卿的话,突如其来大声质问让两人都有些吃惊,不过顾倾卿很快反应过来,此时连嘴角的冷笑都没有。 “怎么不会?我桌上摆着的本是要偷偷给你喝下的催/情药酒,钱少爷一下子就喝完一小坛。上次我只是让师兄你喝了一小杯,你就折腾了那醉春/楼的头牌慕莲姑娘整整一夜,幸好这次我减轻了药量钱少爷也是极尽温柔之人,不然我也不能刚醒来还能站在这院子里了。” 顾倾卿的话让炀青彻底呆住了,这么荒唐的事 “师兄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就像庄内人说得那样,我引/诱了钱少爷明日要先一步嫁到钱家了。”顾倾卿见炀青状似痴傻的模样,便转过身又凝视着钱晟的屋子。不能再看,不然自己估计得乐疯,虽然她已经憋得肚子痛了。 “那少主答应娶你了?!虞小姐没有反对吗?”待反应过来炀青几步走到顾倾卿面前,挡住住那专注的视线焦急问道。 “虞姑娘正在钱少爷房内商议此事,但今早钱少爷说要给我一个家。” “就为了这样一个理由你便愿意嫁给少主?!” “是,我顾倾卿四岁便没了家,此生最大的希冀就是能有个如儿时般美满和睦的家,钱少爷她能给我,不行吗?” 炀青的话让顾倾卿终是忍不住也心生恼怒,家?这个理由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炀青还不清楚吗!十二年前是他用串糖葫芦诱骗回山谷,是他陪着她看着家宅在熊熊大火中一点点燃烧殆尽,是他将四岁的她紧紧抱在怀里许诺,只要有他炀青的地方就是顾倾卿的家。 可是十二年过去,她等来的什么?罔顾姑娘家的矜持与脸面日日像炀青献殷勤,却要眼睁睁看着为她报仇雪恨后便放心下来的炀青四处招惹桃花,每年回庄内的时间连一月都没有。 “倾卿,你知道我待你就像对待亲妹一般,少主他虽然人好但满心满意都是虞小姐,你嫁过去只会后悔。”看着忽然红了眼眶却还倔强着抬头瞪着自己的顾倾卿,炀青的言语一下子软了下来,甚至有些低声下气地劝道:“师兄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很多不错的男子,师妹你不如下次随师兄出谷师兄给你先引荐一二再说好吗?” 然而这做低伏小的姿态却只是换来顾倾卿更加冰冷的目光,面若冰霜寒冷刺骨,炀青看到这一幕心猛地一颤才算是体味到此词的意义。 “谁说倾卿姑娘嫁到钱家会后悔的?我虞莜岂会亏待了于我父亲有救命之恩的恩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四十一章 “虞大小姐这是何意?”炀青的话一出口便让在场所有人皱了眉, 那带刺的冰冷质问也让虞莜在袖中的手悄悄握紧,不过立刻腰间便多了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我来。”轻声对这安抚她的人说道, 虞莜边向炀青走近边说道, “方才倾卿姑娘应该已经将事情与你说过了, 既然炀庄主还想要我解释一二那我便再多言几句。妾室入门不宜大操大办, 倾卿姑娘也是喜静之人, 方才我和晟郎商量了下, 明日便行礼可好倾卿姑娘?” “一切听从钱少爷和虞大小姐安排。”顾倾卿微微低头向两人施礼,比之方才面对炀青时的怒火现下面上又恢复了冷清。仿若深入庙庵的比丘尼,早将这凡世三千烦恼丝舍弃了个干净, 眼中除了眼前景色便什么都不剩下。 “嗯, 具体安排晚上我会派晚秋与倾卿姑娘细说, 尽量遵循倾卿姑娘你的意见。” 虞莜闲闲说完此话便被钱晟环住腰带进了房内, 顾倾卿也在尊敬对两人施完礼后走出了院子, 而唯有炀青张张嘴却不知还该再说什么好, 竟是紧握着双拳站在原地直到晌午钱晟将虞莜送出房间才挪动步子。 期间有丫鬟匆匆进了钱晟的房间, 出来时又抱着一床单,炀青清楚看到那床单上的猩红血迹, 长期混迹风月场的他再熟悉不过 “少主, 我有事与你相商。”炀青拦住钱晟,沉声道。 如此态度已算冒犯,钱晟面色不愉道:“我先送莜儿回房, 你在此处等着。” “不过是百余步的距离, 少主有必要如此小心吗?还是说怕再走错一次房间?”炀青身长稍逊于钱晟, 此时又逼近一步竟用气势补足了这半头的差距。 在炀青上前一步时钱晟便将虞莜护在身后,更是不满地看着炀青,“怎么,你这是要为你师妹讨个公道吗?” “少主您当真不解释下吗?”钱晟如此防备的姿态让炀青强制压了下心中怒火,沉声问道。 “我为什么要和你解释?你一直在拜托我帮你躲避你师妹,现在我收了她不正是和你心愿?炀青,注意自己的身份。” 钱晟说罢便不愿再多言,拥着虞莜朝院门口走去,但钱晟并未送虞莜回房,半路被虞呈截了胡。虞莜望见如此着急的虞呈忽然心生一计,向钱晟使了下眼色便主动将虞呈拉去他处,钱晟也得以早些回房。 或许她可以借此事来试探下她总是含糊其词的爹爹。 “少主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多安慰下虞大小姐吗?”炀青依旧站在原地,只是这时再面对钱晟双手间的两排银针在阳光下是如此显眼。 “呵。”钱晟轻蔑一笑并不想多言,因为炀青这副愤恨至极的样子饶是他也稍稍有些心虚,不过面上功夫钱晟却未懈怠,身形一晃手中便多了把软剑与攻来的炀青缠斗在一处。 论武学炀青绝及不上钱晟,但论医术施毒炀青却是宣朝难得的奇才。钱晟本是没想下重手,但炀青却在一次又一次被他踹落在地彻底发怒,以往只用在敌人身上的顷刻便取人性命剧毒现下竟毫不手软的朝钱晟攻去。 刀光剑影中偶一窥见炀青眼中异样的神色,钱晟面上一凛也再不留情。 所以等顾倾卿和虞莜闻讯赶来时,炀青连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被钱晟封住大穴瘫倒在地上。但即便如此那双曾勾了多少姑娘魂的多情眼眸却仍死死瞪向钱晟,额上爆出的青筋更是怖人。 “哼,不自量力。”即便是演戏钱晟也不想虞莜见到这样的场景,随意将仍在滴血的软剑丢在炀青面前,钱晟便将虞莜带离此处。 “师妹”即便身体扭不过去光听这脚步声炀青也知道是顾倾卿来了,挣扎再三炀青惨淡一笑终是喊了声,但回应他的却是顾倾卿离开的脚步声。 甚至连一声询问都没有,至少嘲讽一句也好啊,这样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师妹她是仍旧关心他的。 炀青最后是被庄内下人搬回房间医治,其实伤并无多重,不过是钱晟专挑大血脉下手,轻轻一剑下去鲜血喷涌看着吓人罢了。不过仍是让人头晕目眩,炀青试着下床竟差点摔倒,幸而被丫鬟扶住。 遂坐回床上从星河璀璨望到晨光微熹,直到从未在谷内的锣鼓声响起时炀青才惊觉他的师妹要嫁人了。 顾倾卿自全家丧生火海后一改活泼性子,整日躲在房内除了他和师父便不再理会旁人。一年后师父早逝他便彻底甩不掉顾倾卿,十年如一日的贴心照顾炀青自认未从亏待过顾倾卿,但顾倾卿十二岁那年不知听了何人怂恿竟在生辰之日潜入他房中,笑着说要做百草庄唯一的庄主夫人。 多次劝阻无效,他唯有躲着顾倾卿,这一躲就是四年。 要他说多少次呢?只是兄妹之情,让他如何娶顾倾卿为妻?顾倾卿的世界太过狭小,四岁后再未出过山谷,对他的爱意也不过是错觉罢了。 “炀庄主可在?” “炀庄主?炀青!” “虞大小姐这是做什么?这里是百草庄可不是虞府!”听到虞莜的声音炀青本不愿搭理,但这不断响起的声音是那么恼人,炀青躺在床上对门外的虞莜怒斥道。 “废话,这里要是虞府我连门都懒得敲。”见无人开门虞莜毫不客气一脚将门踹开,顾自走近房内将托盘往桌上重重一放道,“我父亲不愿当主婚人,倾卿姑娘便托我来问问炀庄主是否有空,好歹炀庄主也是曾许诺过要亲手送倾卿姑娘离开的,现下若是食言怕就真的伤透人心了。” “伤心?虞大小姐多虑了。师妹她说她早就没有心了,一早便交付我可我却把它弄丢了。”看着桌上的大红礼服炀青不知怎的忽然泄气,颓然起身将这礼服拿起轻笑道,“这衣服是当年我玩笑时买回谷内的,没想到师妹还留着。” 虞莜这才发现这礼服款式现在已经少有,但却无一丝褶皱说是新衣服也不过分,看来主人应是爱护非常。 “那是你们两人的事,我还有事忙先告辞了。” “虞小姐一点都不生气吗?” 虞莜不想多做纠缠,钱晟还在院内等着,担忧炀青伤她。但炀青现在这副气若游丝的样子别说伤人,自保都像是玩笑话。 “呵,炀庄主你觉得我该如何才算生气?是要像你一般去找倾卿姑娘大打一架还是去晟郎面前哭闹让他不准娶?”虞莜并未回头,但语气中的嘲讽与伤情炀青听了个真切。 这话他确实不该问,此事中最无辜的或许是虞莜 吉时已到,炀青将将穿戴好赶来大厅,却还是来不及坐到主位上。即便心中叫嚣着让他上前,但这双腿却好似不是自己的怎么都迈不出一步。 “二拜高堂——” 可那高堂上哪里有人?甚至钱晟的身子都僵硬着未完全弯下去,反而总是时不时寻着人群中虞莜的身影。这些炀青都看在眼里,等礼毕先众人一步散去,炀青回到房中将礼服褪下终是下定决心。 即便钱晟不属于百草庄,可炀青成为钱家门客多年庄内人对钱晟并不陌生。不断传出的欢闹声仿若利剑,炀青从宴席旁走过时不知背后中了几剑,等推开顾倾卿的房门时连手都有些微颤。 因为顾忌虞莜,钱晟将婚房定在了顾倾卿原本的房间,顾倾卿并无任何意见。 “师兄,出去罢,礼成后我已经是钱家人,你在此不合适。”炀青能听出顾倾卿的脚步声,顾倾卿又何尝辩不明白炀青的脚步。端坐在床沿,顾倾卿如此说道,话语间掺杂的叹息炀青听得无比真切。 “嗯,此处确实不合适,你也看到了,师兄我根本打不过少主。” “师兄你,唔” 轻松调笑的话语让顾倾卿心里一惊,急急掀开盖头却只来得及对上一双悲喜参半的眼眸,之后意识便四散开去。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顾倾卿只知道自己跌入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倦意愈发增长。 “真是狡兔三窟,你说我要有一日分不清你和那替身该怎么办?”虞莜恶意靠近钱晟的耳垂,柔声道。 “那惩罚定是让你一月都下不了床!”饶是定力再好,背着虞莜快速穿梭在山谷树林间的钱晟还是感觉内腹邪火上涌。想到方才虞莜看见他替身时好奇的神情,心中的酸涩又蔓延开。故意增大脚下起伏,虞莜一个不备竟一下亲到了钱晟脸侧。 “钱晟你个卑鄙小人!”一个意料之外的吻不知怎的就让已经从传奇志怪中稍稍窥见过房内密室的虞莜须臾参悟,高高扬起手作势要打钱晟,可最后因为角度问题只是不甘心地拍了拍钱晟的肩,面红耳赤得将手臂收得更紧。 只是这夜间山风太大,她有些冷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四十二章 夜半子时山风渐渐歇下, 吹了一夜应是觉得倦了。虞莜也一样,眼前的的脊背宽厚圈住他的手臂强壮有力, 很是让人心安。因着这两日的准备以及白日兴奋过头, 虞莜迷迷糊糊想睡却又期待着钱晟要带她去的地方, 模糊间眼前竟越来越亮, 若有若无的熟悉香味萦绕鼻间。 更是心神安定, 引人入梦。 “梦幽兰?!”虞莜猛得睁大眼被眼前这恍若梦境的景色勾得不禁惊呼出声, 连背都挺直不少。 “小心,别摔着你。”虞莜突然的动作让钱晟身形不稳,借力又是一个“踉跄”, 不过这次虞莜因为觉得自己惊呼太过失礼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才没有重蹈覆辙亲到钱晟的侧脸。 没有感觉到印象中的柔软, 钱晟颇有些失落, 随即眼睛一亮借着从树上跳下的时机将虞莜往上一拖。 “啊, 钱晟!” “我在呢莜儿, 害怕了吗?”看着从背后落到自己怀中的虞莜, 钱晟心情大好,趁着虞莜未回过神从虞莜光洁的额间偷走一吻, 极致温柔地安抚怀中还有些微微发抖的小小人儿。 “放开我, 我自己走!”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正是月亮照拂人间最慷慨的一次,从钱晟漆黑如墨的眼里看见自己的狼狈样子, 虞莜顿觉火大想要推开钱晟下来, 但她的力气又怎么敌得过钱晟。 “这悬崖我哪里能让你自己走?是我错了, 接下来让我将功赎过抱你下去可好,我的虞大小姐?”见虞莜真的生气了,钱晟立刻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 虞莜这才注意到两人所站之处是山崖边,这山崖高倒是不高,但若要她自己走下去怕是滚着才有可能到达崖底。又撇了眼崖底一片开的正烂漫的梦幽兰,惊喜之情还是占了上风,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虞莜戳着钱晟的心脏趾高气昂地说道:“下去绝对要放我下来!” “嗯,我答应你。” 钱晟脚尖一点便向山崖下跳去,迎面而来的疾风让虞莜不禁将脸埋入钱晟的怀中,却还是努力睁开眼偷偷朝下看去,仿若连这短短时间都迫不及待了。钱晟注意到此匀出一手半遮在虞莜脸前半虞莜挡住风,只是这样的话钱晟需要搂得更紧才能确保虞莜的安全。 只要是虞莜的事钱晟总能考虑得事无巨细,当然也会最大限度为自己谋些好处就是了。 但对于这私心虞莜往往毫无所觉,反而因为钱晟的体贴感动日益加剧,有时甚至会懊恼自己对钱晟的关心相比之下实在微乎其微,以至于心虚得想要抱抱钱晟,抱得更紧一些。 钱晟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稳稳落地后都未松开手,反而拥着虞莜又紧了紧虞莜的披风道:“莜儿,仔细身子。” “哪里有那么娇贵啊,自从开始喝你给我的药丸后我的身体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钱晟的怀中一向很舒服,这山谷间除了来自自然的种种细碎声响,便是他们两人的喃喃耳语。虞莜不自觉放轻了声音,也不自觉向后半靠在钱晟身上。 “没办法,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便克制不住不在意。”顺势将怀中人拥得更紧,钱晟将脸轻轻贴在虞莜的发旁道,“若是嫌我烦了,一定要和我说,我会尽力忍住。” “怎么会,你多虑了。” “嗯。” 梦幽兰是极其珍贵的品种,培植本就不易,更遑论如此大一片。所以这两世即便是未注意到自己的感情前,钱晟送她的那一盆梦幽兰她都宝贝似的放在房内小心照看着,当真是喜欢得紧。 和昙花一般,梦幽兰仅在夜间绽放,不同的是每年花期不定,全然根据天气来。能遇见漫山遍野的如流萤般闪着微光的梦幽兰一齐绽放,虞莜恍若梦境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生怕梦境破碎。 再者现在遇见,不免想起钱晟送此花给自己的深意,想起那段入狱的日子钱晟是怎样为她四处奔走,不知为何虞莜竟是眼眶一热。 “钱晟,你喜欢我什么呢?以前的我完全是按着温宣的喜好要求自己,现在这样蛮横骄纵更不应是你喜欢的。”转过身虞莜仰起头直视钱晟问道。 因为怕耽误花期,钱晟连喜服都未换急c叫来替身去替他应付宴席就带着虞莜来到此处。虞莜也是此刻才认真审视眼前这身长八尺有余c模样甚为的男子。曾听闻出嫁的表姐说无论男女穿上喜服便会完全不一样,方才在行礼时为免自己妒忌她躲在人群中根本不敢看。现在不过一眼,她就想低下头来。 果真于平日大不相同,所以钱晟一出现才会惹来丫鬟们的惊呼吧,所以她才会不禁红了脸。 看着虞莜这羞涩却克制着自己c倔强抬起头的模样,钱晟心中其实已经无暇想其他事,只想将眼前这人好好抱在怀中疼爱一辈子。 “我” “算了,一看你这样又是打算敷衍我,和上次我问你为何对我那样好时一样。”虞莜打断了钱晟的话,几步离开钱晟的怀抱想那花海中渐行渐远。 虞莜向来浅眠,在外偶尔一次和其他小姐抱怨被钱晟听了去。第二日虞莜便收到那位小姐送来的梦幽兰,亲自上门逼问才得知是钱晟转了几道手才辗转送来她这里。 花香环绕在身侧,方才心中的些许波动也渐渐平缓下来。再转身看向钱晟时,虞莜浅笑道,“抱歉,我有些患得患失了,不该总这样逼问你这些问题。” 虞莜刚说话此话,偏巧一片云雾浮来遮住明月,寂静的山谷间唯剩梦幽兰发出的幽幽蓝光。 “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你什么,但从第一次在山神庙见到你就挪不开眼。以报恩为借口命人去打探,得知你姓甚名谁更是草率决定在江宁定居。叔父说你是狐媚子,不知用什么法术使我痴迷,我也曾苦恼多日。究竟为何,为何会如此爱你?” 钱晟没有向虞莜走近,而是站在离虞莜颇远的地方朗声道。偌大的山谷回声从四面八方袭来,一遍又一遍让虞莜握紧了双拳,咬紧嘴唇将埋藏腹中已久的话全部压住,努力睁大眼看清那模糊的人影。 “想着想着我才惊觉自己真是杞人忧天,我钱晟喜欢你虞莜需要什么理由吗?我知道我爱你c想和你一起走完此生不就够了?说不出具体缘由,难道不是你的全部都让我满心欢喜的缘故吗?” “所以我不会问你为何会愿意接受我,因为无论什么理由我都心怀感激。” 顿了顿,钱晟朝虞莜走去。 “莜儿,你愿意嫁给我吗?即便日后可能会因为我遭遇种种危险,即便日后我可能不能向你意义解释我的所作所为,你都愿意 “我都愿意相信你,不管你是江宁钱家的怂财主,还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亦或是与皇室关系密切之人,我都不会多言,只等你归来。” 还有什么比这样坦荡直白的话语更打动人心?虞莜一下子扑进钱晟怀中,终是将心中所想说出,“嗯,我愿意嫁给你。” 即便嘴上说着不问,但怎会不担忧钱晟。自从山神庙雨夜知道钱晟还有着其他她从未想过的身份,虞莜有时甚至会夜半惊醒,上一世她死后的事她自是不知,但能重生便证明上一世钱晟也死于非命。 上一世不需要为自己担忧颇多,钱晟早早便利用闻雪柔将她接到钱家。虽然因此造成的误会让她上一世对钱晟怨念颇多,但如果不是她蠢到被人诱骗偷溜出钱府自是不会落得命丧火海的下场。可即便如此钱晟都遭遇不测,钱晟比她早重生两年,自是能未雨绸缪。 可是她仍旧忍不住担忧,死过一次让虞莜不再惧怕死亡,却更加珍惜生时种种人事,生怕一觉醒来又会重新走到上一世的路上。 虞莜的担忧埋藏至深,自欺欺人甚至有时自己都会忘记,心细如钱晟也是在顾倾卿来找他后才注意到。虞莜提议为顾倾卿炀青两人“推波助澜”,起因自然是想要报复炀青戏耍他,但说是没有私心也不尽然。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平凡男子,对于姑娘心中所想绝对是顾忌不全的。顾倾卿说他欠虞莜一个交代时,他甚至不明白顾倾卿说的是什么。因为上一世两人已是夫妻,这一世心意相通后他便不怎么着急此事,毕竟现在将虞莜娶进门定会坏了虞莜的计划,但他却疏忽了虞莜和他聊起这场假婚礼时兴奋的双眸中隐隐的羡慕。 “莜儿,抱歉,我太迟钝了。”钱晟轻轻抚着虞莜后背安慰泣不成声的虞莜,声音愈发温柔低沉,也愈发让人心安。 “我,我不要你道歉。”虞莜抽噎着努力平复自己,扬起头固执着追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娶我过门?我警告你啊今天你和倾卿假成亲已经是我最大度的一次,日后你如果敢移情别恋娶其他女人进门,我就一刀让你变成太监和那野女人对食一辈子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四十三章 将熟睡的虞莜送回房后, 钱晟坐在床前又细细端详虞莜半晌直至确认虞莜是彻底睡熟后,才俯身在虞莜的额发上落下一吻无声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 钱晟立即发现自己的房间有人来过, 手一挥用暗器将烛火点亮, 一眼便看见了桌上的信封。钱晟拆开大致扫了一遍嗤笑一声便将信封放到烛火上烧尽。 “真是自作聪明。”钱晟现在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 当初选门客时若是招纳顾倾卿是不是就没这么多事了 枕着方才溢满山间的情话, 虞莜一夜酣眠好梦, 甚至因为合眼前都是穿着喜服的钱晟的身影,在这梦中虞莜还去了趟城西善缘坊面对一屋子凤冠霞帔挑花了眼。 以至于清晨醒来模糊意识到自己昨夜都想了些什么,脸上的红晕直至早膳都未消退。虞呈看着明显躲着自己目光的虞莜, 再三思索还是落了筷子, 轻咳一声道。 “莜儿, 如今炀庄主和顾姑娘一齐失踪, 我看钱晟也没多在意, 这婚事多半是不了了之了, 你不用过于挂心。” 突如其来的劝慰让虞莜一愣, 从心中纠结众多事中脱身虞莜才反应过来,这是当日顺水推舟将这船推至岸了。 放下瓷勺, 虞莜淡淡一笑, “爹爹,我从来没有挂心过,钱少爷他对我始终都是有交代的。” “可是自从你们渐渐熟悉后, 那钱晟便再没有提过婚事, 莜儿, 这种事情才是你应当关心一二的。”虞莜这般强忍着委屈的表情一下便激出了虞呈这几日一直存在心中的话,末了虞呈又补充一句,“前日我还试探着问了问钱晟,最后竟然被那小子几句话糊弄过去,果然是无商不奸!” 虞呈说的义愤填膺,连嘴边的八字胡都微微颤动,本是一脸严肃可虞莜怎么看都想笑。撇了眼身旁和虞呈同仇敌忾关心着此事的虞晓,虞莜轻轻摇了摇头并未解释。 用完早膳,便回了房间。 昨夜睡得太晚,她有些乏了,接下来的事交给钱晟便好,就像昨夜钱晟说的那样。 不知从何时开始,竟能全心全意一人,想想会觉得大吃一惊,但转念一想又好似理所当然,毕竟往事历历在目,自己和那人也再也分不开。她相信钱晟,其实也是相信自己。 秋收冬藏,天气一天凉过一日,虞莜望着窗外翠绿依旧的金木犀一时失神,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年关将近。 “怎么把旧账翻出来了?” 低沉浑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如今已经不会感觉到惊讶,但喜悦却一日胜过一日,明明已经提前知道那人会来的 “闲着没事干就想看看过往账目,总能看出些新东西来。我不比你,很多东西都得现学。”接过那人递来的新袖炉,虞莜向后倾靠不意外落入一温热怀抱,还未将袖炉收好,那人便先一步为她披上披风。 “屋内” “即便屋内不凉,但这窗还是开了条缝,会有风灌进来。”好不容易入冬前说服虞莜同意挖通火道,但这才落了第一场雪便染上了风寒,即便不严重,钱晟仍旧提心吊胆,每日都要来亲自看一遍才能稍稍心安。 从百草庄回来后,钱晟便带着令全江宁震惊的聘礼来到虞家正式提亲。这不是第一次钱晟来虞府提亲,浩浩荡荡的提亲队伍让各家各户都打开门窗,议论纷纷,甚至不少人专门站在门前等着看钱晟的笑话。只是这一次虞家即没有客气将人送至门外,也没有直接婉拒,反而是那久未露面的虞家老爷亲自来门口迎着。 众人难免惊掉了下巴,连那钱晟都被吓得一开口就被呛住咳了半晌。 钱c虞两家定亲的消息自是不胫而走,连传到京城都不过半旬时日。温宣此前并收到任书信,还是在茶舍与友人一同探讨文章时被人当面讥讽才知晓此事。自到京城后,因为提前打点好了一切,温宣的日子可谓过得风生水起,就算有不少人妒忌但都仅是暗地里说上两句罢了,这样当面羞辱还是头一遭。 而且那人不过是礼部尚书家的庶子,向来不得宠的米虫也敢带起高帽装起大人物来,温宣啪得一声收了扇子,温和有礼向那人告辞便翩然离去,让茶舍其余人大失所望纷纷放下手中举了半晌的茶杯。 江宁这日落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夹杂着雪子晶莹剔透的物什很快润湿地面,一脚踩上去即便归家清理起来颇为费事,但终究是透着喜气的天降之物。 自从温宣离开江宁虞莜便派人给刑部尚书家的千金祝恩恩送了份“大礼”——前朝山水画大师白烛的遗作,这画还是当年温宣父亲送给祖父虞狩六十大寿的寿礼,现下辗转物归原主也算物尽其用。是以即便钱晟刻意隐瞒了些许不想让虞莜烦心的消息,虞莜仍能第一时间得知温宣又在京城做了什么事。 钱晟知晓此事时颇为不悦,但终究没有点破。他和虞莜两人关系再亲近也终究有各自必须承担的责任,他会心疼虞莜但同时也丝毫不吝啬赞赏的目光。 只是每每此时总是想起那夜与虞呈坦诚自己身份时,虞呈最后问自己的问题。 你可愿入赘虞家? 莜儿若是嫁人,那么必须舍弃家主身份。 “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从重重思绪中抽身便见虞莜微微仰头担忧地看着自己,但也仅仅是担忧没有过多的探寻,虞莜终是给他足够的自由,让他有充分的余地放手去做他必须完成的事。 “等我们洞房花烛夜我再讲与你听。”将手臂收得又紧上一分,钱晟调笑着道。 “哼,那我且等着好了。”伸手狠抽了一下放在腰上的宽大手掌,看那手背见红虞莜还是皱噘着嘴装作不自然地去揉了揉。 心里却为方才钱晟那话里藏着的认真猛得悸动,她应该成长得再快些,就算帮不上钱晟的忙,至少要能自保,若是成为钱晟的包袱,她宁愿从未遇见钱晟。 据祝恩恩寄来的信,温宣明显已经将她做为钱晟的弱点,想来真是可笑。月余前才向她表白心迹的人现下竟如此干脆拿她的画像去献祭,当真是情真意切啊,连上京赶考都将她的画像带着 此事虞莜没有特意与钱晟提,因为虞莜知道即便自己不说也会有人告诉钱晟,作为商人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消息灵通,更别提钱晟不仅仅是商人。 所以等圣旨送至虞府的时候虞莜和钱晟都没有半点惊讶,钱晟那时正在虞莜的房内督促虞莜将苦苦的汤药喝下,趁虞莜皱眉之际含住颗松子糖就凑了上去。晚秋才将门推开就面红耳赤啪得一声关上了门,心脏砰砰直跳结巴着告诉屋内两人陈公公来了。 陈公公在宫中官职并不高,一般官员更是见都未见过,可见其并不是经常随侍圣上左右。但若是问及朝中寥寥无几的几位两朝元老,那必然是对陈公公毕恭毕敬的。 以虞莜的年纪自是没见过陈公公,可是出生江宁的虞莜或许是身上流淌着的武将之血作祟,总是对北国的一切都兴致勃勃。儿时总是捧着各种奇文杂谈抱着祖父的膝盖缠着要听故事,仅仅因为一步之差落得如此下场的护国大将军也难免在异乡缅怀过往。 这些皆数被虞莜听了去,并记在了心里。 羞恼地踢了下钱晟的小腿,夺门而出的时候虞莜在心中大叹她真是越来越粗鲁了,多年累积起来才女形象只怕在那怂财主面前多待片刻就分崩离析了,都怪钱晟! 埋怨归埋怨,在走进正厅的须臾虞莜迅速恢复往常,只是仔细看的话双颊会比平日红一些,陈公公见到虞莜的时候满意地点了点头,妆容得体,特别是这胭脂真是不错。 圣旨的内容虞莜祝恩恩那个直肠子早就忍不住在信中嘲笑了她一遍,此时听闻虞莜倒吸了一口凉气,发觉自己失礼又赶紧用手帕掩住吃惊的嘴,磕头谢恩时肩膀还微微抖着。 “虞大小姐想必很吃惊吧?”虞呈只是为了订婚一事才特意从百草庄回府住了几日,到了冬日江宁阴冷潮湿实在不适合养病,虞莜早早便将虞呈劝了回去。陈公公看着接过圣旨已经恢复平静的虞莜,慈祥笑道。 言语中的关切之意倒真像位长辈关怀小辈,虞莜亲手为陈公公倒了杯茶水轻轻颔首道,“虞莜确实惊喜,圣上竟然如此惦念虞家,只可惜家父身体不适怕受不住这舟车劳累无福消受圣恩。” “那还真是赶巧了”陈公公揭开盖子一看杯中的翠如翡翠的剔透茶水,眉间舒缓了不少,再看向虞莜时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线,“咱家此次来也带了不少药材,虞大小姐不嫌弃的话不防同虞老爷一同试试,虞将军当日也还是照顾过咱家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四十四章 一同? “如此虞莜便斗胆代家父谢过陈公公。”虞莜起身对陈公公施礼, 得到对方颔首才又坐了下来,余光看着将那极普通的箱子搬走的下人, 虞莜心中也有了一二。 虞莜低眉顺目不卑不亢的模样尽数落到了陈公公的眼里, 将手中的茶饮下半杯陈公公才悠悠开口:“年节将近圣上喜获公主, 是以今年国宴邀请四方旧友, 圣上仁慈念及虞家但这忌讳终究是冒犯不得, 不知虞家除了虞老爷和虞大小姐可否有人能代为上京?” “回陈公公, 虞莜还有一庶妹,此外表亲温宣今年中了解元先正在京城准备明年春闱。”虞莜回道。 “如此还要看看圣上的意思。”陈公公今年四十出头两鬓便已生了华发,不过却丝毫不显老, 反而因为这岁月的沉淀让这位总是笑着的脾气很好的公公在有心人眼里多了份不可捉摸。 “还请公公多美言几句, 虞莜实在有心无力。”虞莜自知现在的自己在这样的人面前舞刀弄枪不过是小丑跳梁而已, 多说多错不如将自己的真心话说出试试。 陈公公闻言没再说话, 只是笑着喝完杯中茶, 被虞莜送出府时才好似喟叹般说了句“江宁的冬天也很冷啊”便坐进轿中离去。虞莜站在门前一直等到陈公公一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命人关了府门, 一回头就看见晚秋手里多了个袖炉。 晚秋也学着自家小姐无奈地神情笑着摇了摇头, 将袖炉好生放进虞莜袖中才扶着虞莜回屋,回到那个现如今不许一般人擅自进入的小院。 “我这体弱的毛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你又何必如此紧张。” “只要是关于你的, 我怎能不放在心上?” 门还未完全合上,晚秋干脆蹦跶上前一下关住房门,这话就算每日听得人耳朵生茧, 但晚秋还是不能冷静面对, 毕竟她也有那个会对她说一箩筐情话的人了 陈公公的造访不过是给虞莜提了个醒, 虽未明说虞莜也明白此事不会就这么简单了事。果不其然不过半旬祝恩恩的书信到手里时,虞莜被信中那挪移的话气乐了。聪明反被聪明误,温宣这人自己想死还要拉着她一起吗? 当日虞莜便给祝恩恩回了信,顺便为那位闺中好友捎上了念叨数月的雪梅酿。那酒还是祝恩恩八岁来江宁时两人一起埋入土中的,本是在她及笄时就该如约寄给祝恩恩尝尝,无奈世事无常这半年竟是经历了如此多不曾想过的事情,直到今日被祝恩恩提及,虞莜才想起自己也曾有过那样幼稚无忧的日子。 江宁的冬日阴冷潮湿,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就算有心出门游览大好河山,也总是落得个夜半突染热症的下场。今年身边多了个怂财主陪伴,虽说还是会时不时头晕咳嗽但绝对比以往好上太多。至少她还可以放软身段央求钱晟几个时辰,换来个乘船煮酒赏雪的半日闲。 初七下了三日的大雪终于在晨光中安静落下最后一朵,因为要准备腊八节杂事压得人只能从暖暖的棉被中勉强起身。趁着日头未上来,虞莜赶紧吩咐下人将冻好的冰块放进窖中好生存着,不过看着那晶莹的冰块虞莜还是默默抿了抿嘴。 腊八吃冰的习俗她真的喜欢不起来,老一辈都说腊八冰吃了后一年都不会肚子疼,这话在她身上却是年年失效。 哒哒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县令赵猛面上功夫做得向来不输他人,路上早就扫出了一条宽敞道路,虞莜偏头一看便看见那骑着高头大马男子朝自己这边慢慢靠近,阳光有些刺眼虞莜马上收回目光,也想起了往年自己做的一件蠢事。 只因为那人一句娇气,她便生生逼自己吃下一大碗冰块,以至于夜半突发热症那烫如炉火体温让行医多年老郎中都慌了神。那夜她烧至昏迷,最后因指尖的尖锐疼痛才缓缓醒来,一看自己十指上竟都是银针。 郎中说只有这种老办法能让她发汗降温,不然一直烧下去可能会变成痴儿。这话当时便让她惊出一身冷汗,不为别的,单单只是害怕她若是傻了那人一定更加嫌恶她。 “终归是个孩子,若是傻了宣生哥才会喜欢上你呢。” “小姐你说什么?” 虞莜喃喃自语的声音太小,被渐进的马蹄声吞没大半以至身旁的晚秋都没能听清一字。 “没什么,你在这里等着温宣,我还有事要忙。”虞莜朝晚秋笑笑转身踏进了虞府,走了两步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添了句,“不用收拾房间了,温解元自有安排。” 这话虞莜的声音倒是大了些,一字不漏全数落在了刚刚到府门前的温宣耳里。 “我身边可没晚秋这般善解人意的丫鬟,不巧的是并没有合适的客栈,不知虞大小姐可否收留在下几晚?”此次温宣没有再因虞莜的话喜怒于色,温润浅笑翻身下马走到虞莜面前轻声道。 虞莜本不想让温宣再住进虞家,可看着温宣身后小厮手中露出一抹明黄的包袱也没了拒绝的理由,微微侧身将人请进了屋内。 虞莜的不快晚秋自是看在眼里,她和这虞府其余尊崇温宣的人可不一样,不用虞莜吩咐就一溜小跑将虞晓喊了过来,虞莜立即借口家事繁忙离开了前厅。 当然,虞莜也留了虞斯在那处,那两人的真面目还是让虞斯自己去慢慢参透的好。 虽然钱晟没有明说,虞莜也大致知晓钱晟在江宁并无亲人在身旁。可有些人就算没有相同血脉却也胜似亲人,中秋钱晟执意要陪她去百草庄,她也一时没想明白总觉得钱晟孤家寡人一个,跟着自己过这种团圆节日才好些,可回来后再见着钱戊才明白自己犯了错。 温宣带着圣旨而来,钱晟得知此事并不比虞莜晚,怕虞莜再暗自伤心钱晟近日来虞府更加勤快,直到昨夜才被虞莜三令五申劝了回去。 午前将家中事处理好了,虞莜连午饭都未在家中吃就去了邸铺,她能明显感觉到去了趟京城的温宣有着明显的变化,更加内敛也更加恃才傲物。 今日钱晟并不在邸铺,因为腊八节气过来买散货的商人更多,虞莜一个下午忙得额上竟生了汗,嘴里也念叨了那怂财主一个下午,这不是那不好的听得钱顺六和暗卫憋笑憋得很是辛苦,对于这位少主夫人也更加敬重。 虞莜即便嘴上再多责怪,可任谁都看得出来,虞莜这是想另一位老板了。 心情本就不快,家丁来邸铺又请了一遍不得不回家,等坐在桌前看着对面那张笑盈盈的脸时,虞莜也扯起了个笑容。嗯,皮笑肉不笑,也算是给斯叔面子了。 虽然钱家从未提及过债款,但虞莜却有着明细账目,接手虞家后大刀阔斧开始改变府内规制,膳食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 此刻看着满桌美食虞莜在喂饱自己的同时也肉疼着,一顿洗尘宴而已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顶上她们三日饭钱了。 用过晚膳虞莜依旧是将温宣丢给了虞晓,在温宣拿出圣旨前她并不想和这人多说一句话。可她主动避开不代表那人不会缠上了,还未走回房间虞莜就被一路小跑来的温宣拦住。 “都说京城的冰糖葫芦又大又甜,我记得你曾说过有机会一定要尝尝,这次回来我就将师傅一起请了过来。” “抱歉表少爷,我家小姐这几日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虞莜还未开口晚秋就一下子站到虞莜面前将两人隔开,这干净利落的动作连虞莜都有些吃惊。 不过晚秋这义愤填膺的模样虞莜倒是很快明白过来,主子不发话下人哪里敢如此大胆?晚秋这是不知不觉又认了个主子吧,奸商啊奸商!连小姑娘都骗,该罚! 虞莜想着不禁莞尔,思及钱晟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乌云散去月光更加皎洁,温宣看着这月下清丽笑容本有些急切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现在师傅就在我院内,此外我还给你带了些礼物,莜儿要不要去看看?”温宣向后退了一小步,倒不像方才一样咄咄逼人。 今晚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温宣吃了她那么多好菜,至少得拿点回来不是?虞莜点了点头,让晚秋回房间将她的披风拿来,自己则跟着温宣离去。 等到了温宣的院子,说好的做糖葫芦的师傅却不在,唯有桌上放着的两串糖葫芦证明温宣没有说谎。虞莜确实喜好甜食,对这种酸甜可口的食物也没什么挑剔,客套话显得累赘,虞莜不等温宣招呼索性坐下拿起串糖葫芦仔细瞧了瞧,又从袖中拿出拿出枚银针挨个扎了一遍这才干脆咬下一颗。 这颇为豪放的举动温宣还是第一次瞧见,开始还是惊讶不已,目光随着虞莜的动作挪动心却越来越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四十五章 “莜儿, 你是怕我下毒吗?”这话说出口更显凄凉,本是清明的月色此刻也好像冷了下来, 让温宣朝着虞莜走去的脚步举步维艰。 “倒不是怀疑你下毒, 我死了对你也没好处不是?我怕的是□□啊迷药之类的。”说着虞莜学着温宣平日待人那副淡然模样c朝温宣晃了晃手中的银针, “这银针是毒师炀青赠予我的, 说是能测百药我也就随手试试。” 听闻此话温宣彻底变了脸, 不仅仅是因为虞莜直白的揣测怀疑, 更是因为他曾在听说钱晟与虞莜订婚c喝得宁酊大醉的那晚,确实有过这种念头。 虞莜本该是他的,半路杀出个怂财主他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就算虞莜不能为他所有, 那至少也得是个强过他太多的人才行, 不然他有什么理由放手?和虞莜一起长大, 相伴至今的人可是他啊! 钱晟他有什么资格和他抢?! “那么凶看着我干嘛?装了这么些年你不累吗?反正我是累了, 你随意。”虞莜耸耸肩靠着石桌继续美美吃着糖葫芦, 不愧是京城的名物吃起来确实和江宁不同。 温宣楞在原地半晌才压住心中怒火, 转身去屋内取了壶酒, 重重放到桌上为自己倒了杯。不过这酒还没送到口中就在空中转了个弯,温宣怔怔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白皙纤细的手, 又看看早已空了酒杯竟是一时语塞。 “看来你在京城混得不错嘛, 都能喝上这等美酒了。”虞莜吧唧了下嘴回味一番又道,“只是这天你竟然热都不热就直接喝,有点犯傻吧?” 末了虞莜还颇为同情地看了眼温宣, 那眼中的嘲讽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还未饮下一口酒喉咙就像被烈酒呛过般火燎般得疼。 温宣复又起身走到院子外和下人交代了几句,等虞莜手中的糖葫芦全部吃完温宣也亲手架好了暖酒炉。即便是当年温家没落温宣仍旧是那个被众人护着的小少爷,这样亲手做这些琐事虞莜还是第一次见到。 但吃惊也说不上,不过是有些感慨,人终究是会变的。 自知自己酒量不好,再者也有人总是絮絮叨叨拦着不让,虞莜抢着喝过一杯后便坐在凳子上翘起二郎腿看着温宣一杯杯饮下。后来酒杯换成酒壶,还未完全加热的酒水顺着温宣的脖颈滑下,看着那上下滚动的喉结虞莜片刻虞莜便移开了眼。 一壶酒很快喝完,温宣起身走到院门口又从书童手里接过一壶,这次再走到桌前的时候虞莜拿过酒壶为温宣暖了酒。温宣是个自持又自律的人,除了必要饮酒向来浅尝辄止,虞莜不曾有机会为其暖酒自然是没特意学过。 不过记忆中娘亲总是会在冬日为爹爹暖酒,那时爹爹不喜茶好各种美酒,还专门准备了一个院子酿酒,她也会在落雪的黄昏陪着娘亲等外出归家的爹爹,然后扒着桌沿看着母亲为父亲温杯暖酒,偶尔父亲还会用筷子沾一点酒给她尝尝。 那种辛辣又刺激的味道在记忆中埋藏的太深,以至于逝者如斯如今种子发芽亭亭如盖她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莜儿?” 带着浓烈酒气的话语在这静谧的夜格外清晰,虞莜恍神片刻才对上那漆黑的双眸,是因为酒气吧,她竟觉得温宣的眼眶有些红。 “喝完了吗?喝完了就说吧,我该回房歇息了。”虞莜淡淡道。 “你和钱晟订婚的之事是真的吗?”温宣直直看着虞莜,用同样淡漠的语气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这话有必要再问我一遍吗?你在虞府的眼线早就将此事告诉你了吧。” “原因呢?以前你根本瞧不上钱晟,对他也只是同情怜悯罢了,现在忽然要定亲,我理解不了。如果是因为闻雪柔欠下的债” “能有什么原因?不过就是我喜欢钱晟,所以想要嫁给他。”虞莜看了眼温宣打断此话,这事她最不愿的就是和温宣谈及,太过麻烦。 起身向墙角走去,看着那树下微微晃动的黑影,虞莜轻叹一声弯下腰对这黑影伸出手道:“晓晓,蹲半天腿麻了吧,我扶你起来。” “虞晓你怎么会在这里!”虞莜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斥责的声音,这下那团愈发和四周违和的黑影抖得更加厉害了。 身后的急促的脚步声渐进,虞莜回头一眼扫去那脚步声又顷刻停住,敛去眼里的不耐虞莜向前一步干脆伸手掀开那块大大的黑布。 黑布后面就是缩成一团靠着墙角一身黑衣的虞晓,遮盖的黑布被掀开虞晓还向墙角又缩了缩,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细细的抽泣声,断断续续明显忍耐过的声音听者难免心生不忍。 “哭哭哭,就知道哭!虞晓,我都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竟然学会偷听别人讲话了!” 可惜这里的两人一个是正在气头,另一个则根本不在乎。 因为虞莜眼神的警告温宣并未再靠近,可讥讽恼怒的话语还是先一步到达,让虞晓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虞莜终于抬头,泪眼婆娑着哽咽解释,“莜儿姐姐c宣生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有点担心所以才躲在这里”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此言一代又传一代还是有它的道理,至少在虞家庶女虞晓身上是发挥了个极致。 虞莜心里冷笑不止,但面上的表情却温和不少,她是长姐,在这种时候还是要护着“自家人”的。 将虞晓扶起,碰到虞晓冻得冰凉的手虞莜将袖炉放到虞晓手上,轻声道:“拿着暖暖手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反而你在这里更好,免得我让晚秋再去找你。” “谢谢莜儿姐姐。”虞晓低头小声说道,眼泪这才止住。 因为蹲得太久虞晓这一起身不禁有些头晕腿麻,虞莜扶了下也有些倾倒的样子,蹙眉撇了眼身后的温宣颇为不悦。温宣心里不情愿可脚却自己动了起来,几步上前扶住了虞晓,虞莜很快便侧身站远,温宣连虞莜的衣袖都没碰到。 这疏离的动作让温宣放在虞晓手臂上的手抓得死紧,虞晓疼得一闷哼,声音很小可三人还是都听见了。 虞莜对温宣的表情又冷一分,说道,“我和钱少爷的婚约我不想再和你解释,也没有必要和你一个外人解释。今晚和你过来是因为我也有两件事要问你,第一件事,为什么我的画像会被九皇子看见,为什么一向喜武厌文的九皇子又为何会突然对我有了兴致?” 虞莜在温宣面前向来温顺乖巧,就算是两人中间闯入个钱晟生了间隙后虞莜对自己更多的是冷淡罢了,温宣根本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虞莜逼问,而且这问题还是他偏偏答不上来的。 “我,我也不清楚,那画像我都没有见过,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九皇子那日会突然来我房内然后看到那画像。”温宣能经营至今绝不是鲁莽愚钝之人 ,但此时竟完全被虞莜的气势压住,都忘了想虞莜为何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这一事,倒是让低垂着头的虞晓眼睛猛地睁大,随即又恢复好似方才根本无人惊讶一般。 “你当真不知道那画像是晓晓放到你行李中的?”虞莜看不见虞晓的表情,这时倒是巧合得展示了血缘关系的奇妙,也一副吃惊的模样看向虞晓问道,“晓晓你后来又拜托清风将那画像挂起来了吗?怎么那么傻,温宣当日离开时我和他说得很清楚,你也有听见的。” 这次虞晓是真的被吓到了,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虞晓,刚想张嘴说话就因为温宣愈发阴狠的眼神连嘴唇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莜儿姐姐,这话你是听谁说的?我哪里会有你的画” “没有就不能再画一幅了吗?!”温宣没有让虞晓把话说完,拽住虞晓的胳膊一把将虞晓扯到面前,“莜儿从不说谎,你还想污蔑她?” 温宣觉得自己简直跟个傻子似的,所有疑惑不解都在此刻被一把刀斩断,再清楚不过!虞晓惯用的绘画手法c启程前清风躲躲闪闪的神色c还有那日九皇子的突然造访全部都连上了,这些事除了虞晓还有谁能办得到?! 就像虞莜所言,九皇子确实喜好美色,但向来喜欢习武的刚烈女子,对一般柔弱女子根本不愿理睬更是讨厌书香门第之人。只是一副画像哪里可能让九皇子如此上心,甚至在圣上听闻虞呈虞莜皆患病未免晦气便不愿让其进京后,还亲自去拜托自己的母妃去吹枕边风,以至于他只有主动请缨回江宁再请一次虞家众人。 好个虞晓,亏他还一直以为她只是因为太爱自己才纵容着她做了很多事,没想到虞晓竟然敢算计到他头上来了,偏偏还要让虞莜去京城涉险。 看着虞晓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温宣更觉嫌恶,扬起手狠狠落下。 “啪——” ~~~~~~~~~~~~~~~~~~~~~~~~~~~~~~~~~~~~~~~~~~~~~~~~~~~~~~~~~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三人间回荡了两遍,先后时间太过接近竟让人有种生出回音的感觉。 被打的两人皆怔住,面面相觑地望着对方,眼里都是对方红肿起来的半边脸。 “啪——” 又一响亮的掌掴声在耳边炸开,温宣这才回过神来,怒瞪着虞莜问道:“莜儿,你在做什么!” “呵。”轻蔑一笑,虞莜拿出丝帕仔细擦了擦方才打温宣的手掌,随手丢掉后才缓缓道,“温宣你读书读到眼瞎了吗?这里是虞府,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晓晓再不是也是我虞家的人,轮不到你说三道四更遑论出手责罚。” “刚才那两巴掌,一巴掌是替晓晓还你的,一巴掌是为我自己打的。无论此事因何而起,都给我c给虞家添了麻烦,温宣,我希望你心里有数,这是你欠我的。” 说罢虞莜便上前拉过虞晓另一只手,但温宣却没有放手。 试着拽了一下,温宣仍没有松手的意思,虞莜不满抬头看向温宣,看见那高肿的侧脸不知为何心中没有太多爽快的心情,反而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 但随即也释然,因为完全放下,所以此人从此形同陌路。一个过客罢了,又能激起何种多余情绪呢? 不过瞥见虞晓那同样肿起脸颊,虞莜又觉得这今夜的目的已经达到,温宣那一巴掌可比自己那两巴掌还狠,自己的力气还是比不得男子。而且离间什么的,两人间本就有间隙,与她何干呢。 “虞莜,若是我把欠你的都还清了呢?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到从前,回到我还未从虞家搬出去那时c我还是你的宣生哥哥?” 温宣说这话的时候并未看向虞莜,虞莜嘴角抽搐看着别过脸的温宣除了肉麻过头有点恶心外再无其他感觉,面对温宣真是装都不用装,那人一开口就在惹她生厌。 “刚才说的第二件事,我本是想问问我父亲寄给的你的书信你为何没回。晓晓她对你真心一片,我本想为了晓晓也要和你好好相处,可现下看来就算你愿意迎娶晓晓,晓晓也只会整日以泪洗面。” “温宣,你知道的我最讨厌什么。” “把手放开,不然以后你不准再踏进虞府一步。” 虞莜说完此话发觉自己手臂一抖,或许是虞晓的手臂抖动带动了她的,又或许是另一侧那人的。 总之,她也没有耐性再理会。 这下温宣才彻底松了手,虞莜牵着虞晓很快就走回了虞晓的院子,走进屋内虞莜不得不感叹果然当初答应钱晟在地下埋了火道真是太对了,这有了对比她都不想进别人的屋子了。 “莜儿姐姐把这袖炉拿回去吧,我这屋子比不得你的屋子,冬日阴冷你仔细身体。”虞晓将袖炉放到虞莜手上,又起身去给虞莜倒茶,背过身后好似喃喃自语道,“不然钱少爷又会心疼了。” “这些你不用在意,我更在意的是你。”虞莜将虞晓又按回椅子上坐好,担忧地伸手轻轻碰了碰虞晓红肿的脸颊,刚一碰到就听到虞晓吃痛得声音。 “这样不行,灵芙去拿药来。” “是,大小姐。” 遣了虞晓的丫鬟去拿药箱,虞莜还是不放心的仔细查看虞晓的伤口,一时又心生恼怒,“哪怕这样你还是喜欢那黑心书生吗?我早就劝过你,温宣不是什么善茬,你就算嫁过去也只是作妾的份,你这性子哪里争得过别人?” 即便虞莜动作很轻,虞晓还是疼得嘴角不断抽搐,两道柳叶眉皱在一起就没分开过。虞晓抓住虞莜的手,轻轻摇头还未开口便又落了泪。 “莜儿姐姐,一个人在心里住久了,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呢?晓晓自知愚钝无能做到莜儿姐姐那般洒脱,往后此事还是请莜儿姐姐不要再插手,我自己有分寸。” “你这是怪我多管闲事了?晓晓,我是你姐姐!” “晓晓明白,莜儿姐姐你无论是作为长姐还是代家主我的婚事都需要你过问,但涉及我和宣生哥的事情能不能多给我一些自由。莜儿姐姐,我也是在乎脸面和尊严的。” 美人无声落泪,寥寥数语好似牵动晷针转动千万圈,字字句句皆渗出沧桑落寞。 “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暂且先这样吧,爹爹那边我去说。” “谢谢莜儿姐姐。” “傻丫头。” 虞莜接过药膏亲自为虞晓上了药,又仔细叮嘱灵芙好好照顾虞晓,这才离开虞晓这边回了自己的院子。晚秋并未和虞莜一起走进房间而是冲她使了个眼色就小跑去一旁的偏房,虞莜便明白屋内是有人等着她了。 “等很久了吗?怎么也不让晚秋和我说一声。”虞莜一踏进屋内心中因与那两人纠缠生出的不耐瞬间就被暖暖的烛光融化,站在那人面前任由那高大男子将她遮进影子里为她解下披风。 虽然耳尖还是会因为这样“过分”亲昵的动作悄悄变红,可心里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昨日钱晟难得没来,她坐在屋内好久才被晚秋提醒要脱下披风,还被那不知羞的小丫头取笑说她因为这是钱晟送的披风她才舍不得脱。 哪里有这样的歪理!钱晟后来又陆续送过她很多件披风,都是照着她的身量喜好做的,就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这才导致她每日都穿得是钱晟相赠的披风。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莫不是在想那个劳什子书生!你夫君我可是独守空房好几个时辰等你回来啊。”钱晟随手一扔那披风便稳稳落在一旁的木架上,低头一看虞莜竟然笑得很是开心。钱晟长臂一拦就将人牢牢锁在怀中,痞里痞气得挑起虞莜的下巴强迫虞莜看着自己,邪笑道。 “你,噗,哈哈哈哈哈,钱晟你这是在干嘛啊,怂财主不装了改装地痞流氓了?一点都不像啊。”虞莜一对上钱晟那饱含委屈倾诉的眼睛就忍住笑出声来,下巴一下子从钱晟的手指上滑下栽进了钱晟的胸膛,结石的胸肌不轻不重撞了下额头,虞莜又扶额大笑起来。 钱晟被虞莜这突如其来的笑意打了个措手不及,心中算计好的“惩罚”归家晚了的妻子的种种手段一下子没了踪影,满心满眼都是怀中这个笑得无比开怀的娇小身影。 “好好好,以后我不装了就是,免得笑坏你了我又得心疼。”对待虞莜钱晟总是无可奈何c无边无际地宠着,订婚之后更是不知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欣喜与感恩,只是想着对虞莜再好一点c再宠一点,这样虞莜就会知道没人能比自己对她更好。 这样虞莜就会明白,她离不开他的。 环住虞莜腰的双手未松开分毫,钱晟脚尖一点就将人带到桌前坐下。趁着虞莜笑得“专注”,钱晟偷偷将人放在了自己腿上,并踢了旁边椅子一脚,让那椅子离自己再远一些。 虞莜果然没反应过来,“坐”下后还蹭了蹭凳子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伸手去捏钱晟的脸,“你说说你怎么那么能呢?要不下次元宵灯节我给你买个面具,你上戏台和那些角儿们去比比,说不定比他们唱得还好。” 与虞莜完全不同,钱晟是典型的北方人长相,甚至因为母亲的血统轮廓比常人更深邃几分。明明是一张俊逸面容在虞莜手里被捏成各种奇形怪状,惹得人忍俊不禁,甚至笑出眼泪。 “好了好了,我马上就要回去了,莜儿你还要一直笑下去吗?”虽然虞莜的笑容对钱晟而言那绝对是多多益善,但虞莜已经匀出一手按住肚子了,他会心疼的。 钱晟又是倒茶又是抚背顺气这才把虞莜哄得消停下来,大笑过后虞莜餍足地靠在钱晟的怀里,这时她才想起来钱晟还不知道在屋里等了她多久,明日腊八节钱晟也一定很忙,今晚让钱晟早些回去吧。 “怎么又不说话了?”看着虞莜这变脸速度钱晟失笑问道,莜儿这是舍不得他回去吧?其实他根本不想回去,只要虞莜一句话,他就是住在虞府也没关系。 至于那些流言蜚语,谁说的就让谁再也没法说话就好。 “笑累了,不想说话。”虞莜抬头看着笑得一脸温柔的钱晟,心中的不舍渐渐滋生,不过是一日两夜没见罢了,她就有些想钱晟了。心中一往情深,眼里又如何藏得住?只是虞莜不知,这双抱着自己的双手曾浸过多少鲜血,又将会为了自己再添多少命债。 “不是说了这几日别过来了吗?今晚又跑过来,如果不是有要紧事,那可就是你食言了。”虞莜有些沮丧道,一点指责的气势都没有。 “怎么没有要紧事了!”钱晟就等着虞莜这句话,瞬间沉下脸来,无比严肃地看向虞莜,“我从未骗过莜儿,但这次莜儿你却食言了。” 说着钱晟握住虞莜的右手腕,隐隐压着怒火似的皱着眉问道,“要我主动说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四十六章 虞莜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呆呆看着钱晟越发心虚,片刻后连自己的表情都跟着严肃起来。 钱晟让她看着右手, 她的右手干了什么惹钱晟生气的事情了吗?别说右手, 她什么时候做过让钱晟不开心的事了?! 可是对上钱晟那微怒的眼神, 虞莜还是怯怯问道:“要不就麻烦你说下, 我认真听着好吗?” 这还是虞莜第一次在钱晟面前表现得如此弱势, 无意识带着撒娇的语气, 让钱晟差点没忍住扑上去狠狠抱紧虞莜。但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钱晟深深看了眼虞莜便偏开头朝门外喊到:“晚秋,将水盆拿进来。” 晚秋应声而入, 将水盆放到桌上又快速退了出去将门关得死死的, 丝毫不理会自家小姐求助的眼神。显然对于寻虞莜开心这件事, 并不只有钱晟一人感兴趣。 “晟郎这事要做什么?”虞莜眼睁睁看着房门合上, 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 再开口时就明显带着讨好的意味, 连称呼都变了。 这称呼虞莜只在那夜烧迷糊时喊过钱晟, 如今说出口不仅虞莜脸颊泛起红晕连钱晟都有些吃惊。人的贪欲总是去穷无尽的,钱晟也不过是凡人一个, 一言不发将虞莜的右手按进雾气蒸腾的水盆内。 这举动吓得虞莜在接触到热水时手不自觉一抖, 随即被钱晟两手包住按进水中。即便心里知道钱晟绝不会害自己,可对于未知的东西还是会心生恐惧。不过这微不足道的恐惧在钱晟握住虞莜的手的那一刻随即烟消云散,不看钱晟那张板着脸光看这水里的动作, 任谁都会说一声真是温柔吧。 反反复复洗了三遍, 钱晟又拿起帕子仔细将虞莜的手擦拭干净, 将虞莜的手举到虞莜眼前,钱晟目光沉沉落下一吻,说道:“以后不准再碰别的男人。” 这话若是在话本上看见,虞莜定会笑笑翻去下一页,一是在宣朝如此开放的民风下不信会有人如此执拗,二是即使有她也不想遇见c遇见了大概也会转身就走。 可真当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则又是另一番光景。 “此前与你说过,你也答应过我的。” 钱晟今夜比之往日提前了两个时辰离开,离开时已是明月高悬寻常人家准备入睡之时。虞莜躺下时将右手抬起贴在额头上,自钱晟发觉她时不时会梦见上一世的事情而半夜惊醒后,总是在她入睡时将手掌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告诉她在她睡着前他都会在。 这个动作一直持续到现在,她早已不做噩梦,也和钱晟说过不用如此。那人却说又不能同床共枕就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安,好好一件事非得说得让人浮想联翩,虞莜也只有随他去了。 只是今夜忽然没有那掌心的温热,虞莜觉得这房间不如以往暖和,甚至有些冷了。 她刚才和钱晟说的话没有错吧?唯一错的就是她顺嘴说了句钱晟太斤斤计较竟然在乎这种小事,这点她也道过谦了。 而且明明就是钱晟太矫枉过正,她也好好解释过了,她只是顺手给了温宣教训而已,那一巴掌至少也要为了虞家的脸面打上去,那又怎么算碰了别的男人?! 这一事虞莜辗转纠结至半夜迷迷糊糊睡去,却始终没参透钱晟此举究竟为何,让在屋顶上挨冻到半夜的人差点急得跳脚。 这边屋内屋外两人折腾至半夜才歇下,而不远处另一院内的人确实在桌前坐了一夜,看着桌上那幅儿时“随手勾勒”的虞莜的画像,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专注得好似在进行一场无比重要的祭奠。 第二日清晨被晚秋喊醒时虞莜还没怎么睡够,在床上呆坐着看晚秋忙前忙后唠唠叨叨,半晌才反应过来昨夜是自己跑去晚秋房内把晚秋喊醒让晚秋今日早些叫她起身的。 腊八过后就是年,老话传了一代又一代,虞莜看着那桃红马面直叹气,又不是过年干嘛要穿那么艳丽的衣服。晚秋见虞莜又为这衣服颜色闹起了别扭,假装不在意地说了句“上次小姐穿藕粉襦裙时,钱少爷眼睛都亮了,男人还是喜欢看那些花俏些的颜色”。 说者有意,听着也有心。心中还是惦念着钱晟昨夜那负气离开的背影,虞莜揉了揉太阳穴吩咐晚秋在最下层的衣服中随意选一套给她。 晚秋连连点头,赶紧给虞莜挑了套红白相搭的袄裙出来,等虞莜坐在镜前晚秋已经摩拳擦掌好半天了。要知道全江宁,不,全宣朝那家小姐不是日日想着如何胭脂水粉首饰衣裳的,但她家小姐姐偏偏一头钻进书中就不见人影,连她有时想和小姐聊聊最新潮的发髻都是鸡同鸭讲。 这一下晚秋可算有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看着自家小姐走向邸铺的背影都觉得自豪得不行。 “诶,傻丫头你又在傻笑什么?” 冷不丁被人撞一下,晚秋头都不偏抬脚就往旁边狠踹一脚。 “哎呦你这傻丫头,人傻怎么劲儿还这么大!我这腿要是断了,以后咱家哪里有钱吃饭啊。”钱顺六顿时夸张蹲下抱住小腿,龇牙咧嘴地大声嚷嚷,连邸铺内的伙计头伸出头来四处张望。 “你再瞎说我就撕烂你的嘴!”晚秋的脸瞬间就烧得通红,这个泼皮无赖天天满嘴瞎话就会占她便宜,下次一定她一定要告诉钱少爷,让钱少爷好好罚他! “得得得,你厉害,我打不过你还不成嘛。”钱顺六见晚秋这般也点到为止,嬉皮笑脸起身又粘了上来,“不过傻,咳咳,晚秋姑娘你刚才看着你家小姐在笑什么呢?” “你没瞧见我家小姐今天很不一样吗?”晚秋斜了钱顺六一眼,也懒得和这种没皮没脸的人计较,扬起头骄傲说道:“我们家小姐今天那一身打扮可都是江宁最时兴的,保证你家少爷看花眼!” 钱顺六虚空抚了抚自己那早就因为晚秋一句不喜欢而踢掉的胡子,眯着眼睛仔细回想了下,“虞小姐今天确实很漂亮,连胭脂都多抹了点。” “那可不,你也不看看出自谁手,哼。”得到肯定,晚秋更加开心连头都又扬高一分。 “可是你给你家小姐打扮那么漂亮,你自己为什么又穿得还不如我们家粗使丫鬟好看?”钱顺六一言让江边的风都似乎吹慢了很多。 “晚秋你是不是月钱不够添置衣服啊?和顺六哥哥我说啊,想买什么,我带你买去!” “晚秋?” “诶,晚秋你走什么啊?” “别再跟着我了,你给我滚远点!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 晚秋这一声吼把在邸铺二楼相遇的钱晟虞莜两人都吼得一愣,双双从窗户探头出来却只看见晚秋捂着脸跑进邸铺的身影,以及被关在门外苦苦敲门的钱顺六。 “钱晟!管好你的人!”虞莜向来护短,晚秋又大小就跟着自己长大,在虞莜心里晚秋可是虞晓还重要的妹妹。这下看到晚秋竟然被人欺负哭了,脑袋一热也想不起来自己其实是过来和钱晟和解来的,一把推开钱晟就气呼呼地朝楼下走去。 可怜的钱顺六不仅不明白怎么就惹恼了心爱的姑娘,一抬头还看见自家少爷那比塞外风雪天还冷的一张脸,差点吓得腿软跪地。 虞莜和晚秋之所以主仆关系如此好,那自然是有一定道理,两人喜好虽有所不同,但性格确实极其相似。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主仆两人躲在房间里嘀咕了一个时辰头挨头用完了早膳话说开了,心结一了两人又是眉开眼笑。 知道晚秋没哭只是太过羞恼虞莜放了心,明白钱晟只是吃醋而耻于表达虞莜心中的大石头不仅彻底落了地,而且觉得自家钱怂包更加可爱了,连去找钱晟时脸上都带着笑。 “晟郎,今天我还特意穿了你送我的雪狐披风来,一点都不冷,我陪你一起去施粥吧。”为了邸铺日后的发展也为了讨个吉利,一个月前虞莜就和钱晟商量好,腊八那日邸铺不做生意,熬煮千人份的腊八粥分给来邸铺的人。 钱晟怕虞莜在码头受凉,也一早就说好由他出面就好,此时听到虞莜这样说便想拒绝,可还不待开口虞莜就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屋内。 看着已经准备好的一切,钱晟当即明了闭上了嘴。 “晟郎,我考虑事情不如你全面,你可以直接说给我听,我会认真听你说的。就像施粥,我们在屋内分给大家不也一样?”想着接下来的话,虞莜有些紧张,不自觉握紧了钱晟的手。 “所以晟郎,你如果不想我再见温宣,我不见他就是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因为他想起以前的事又伤心,我”虞莜顿了顿,还是抬起头直视钱晟认真说道,“我现在心里只有你,没有空再留给其余不想干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