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寒门》 正文 第一章 催眠术 “哗啦!” 萧秋寒甩开手中的毛竹筒,在水潭里灌满了山泉,幽蓝清澈的水面立刻荡开波光粼粼的涟漪,水底的鱼群瞬间消失在岩石罅隙之中。萧秋寒掬起一捧清泉尝了一口,顺便洗了一把脸,好清冽的泉水,让他精神一振。在后世就是最优质的纯天然矿泉水,可以直接卖钱的! 清潭如镜,倒映出蓝天白云,还有一张稚嫩青涩的孩童面孔,一头长发用荆钗紧束,粗布对襟单衣上打着数块补丁,略显黝黑粗糙的脸庞上,两道八字眉,一双乌黑大眼如黑琉璃般晶莹闪亮,虎头虎脑的憨厚淳朴之中,却透着一丝精灵气,虽然只有十岁,但是生的敦实魁梧,看上去却像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 来这个世界已经十多天了。 他渐渐适应了这具小孩的身体,内心平静了许多,当初侵袭在心间那无以名状的恐惧和彷徨已烟消云散。 他的前世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年轻小公务员,在一次抗洪救灾之中以身殉职,或许是天可怜见,灵魂穿越时空,附身到了这个魂山村少年身上! 他现在的名字叫萧秋寒,字仁辅,乳名裂瓜。 现在是大明正统六年,大明建国已经近八十多年,距离那场堪比大宋“靖康之耻”,令大明王朝风云飘摇的狂潮巨澜——“土木堡之变”,还有八年。 他仔细梳理着自己融合的两世记忆,自己附身的少年是汝宁府商城县灌河乡宿仙村的一个贫苦庄户子弟,别看他生的壮实,可惜生性憨傻,呆头愣脑,是个舅舅不爱爷爷不疼的角色,便被打发给高家大宅做牧童,每月给三十文大钱,也算没有吃闲饭。 此刻,萧秋寒将那十几头牛丢在山坡上,任其自由放牧,便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般柔软而芳香四溢的草地上,心中充满了茫然。 山下是绵延如带,层层如浪的梯田,远处草长莺飞,碧流潺湲,群山环绕,峰峦叠嶂,这是一幅绝美的山水画。放在后世,就是最好的5a级旅游风景区,但是在男耕女织的农耕时代,这就是穷山恶水,束缚发展的锁链,有的庄户人家一辈子都走不出大山的包围圈,不知山外青山楼外楼,注定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自己该怎么办?如何改变眼前的窘境? 习惯了电脑sh一u jic网络无处不在的信息社会,忽然跌落到这暗无天日几近原始的封闭状态,简直感觉自己成了白痴。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要顺应这个世界的规则,这是生存的基本法则。 明朝是一个崇文尚德的时代。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所谓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文人士大夫的地位异常之高。若想改变命运,必须走科举之路!尤其是身为平民子弟,读书是唯一跻身上流阶层的敲门砖,十年寒窗苦,一朝金榜题名,是许多寒门士子为之殚精竭虑皓首穷经追求的崇高理想。 即便是在几百年之后,经济文明程度极度发达的世界,高考依然发挥着这个作用,是许多草根子弟改变命运的踏脚石,叫人又爱又恨! 金榜题名,一朝交泰,对于穷得连吃饭都困难的寒门草根,难如上青天! 明朝使用的是繁体字,而萧秋寒后世所学是简体字,他可以毫无障碍地把繁体字认读出来,但是要书写就颇有难度。所以这几日,他一直随身带着一个毛竹筒,一来用作口渴饮水的杯具,二来每有闲暇,便用树枝沾水在石板上练习书写繁体字。这似乎是他降临这个世界区别周围那些村夫野老的唯一优势。 “嗷吼” 正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嘶吼之声,紧接着一阵飒飒冷风从背后掠过,吹得衣发飞扬。 萧秋寒猛然转身,眼前一幕不由得令他瞳孔圆睁,冷汗淋漓。 只见一头毛色斑驳的苍狼正将一只汤碗大的猴子扑倒在地,一口下去便咬得鲜血淋漓,它体型健硕,宛如一头牛犊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真是倒八辈子霉!别人穿越不是当皇帝王爷,就是富家公子哥,吃香喝辣,ěi nu成群,夜夜笙箫,甚至虎躯一震,造枪造炮,指挥千军万马,挥斥方遒,叱咤天下,好不痛快淋漓!而自己穿越成放牛娃也就够憋屈了,偏偏还遇到凶猛的豺狼,这在后世只有动物园里才能见到的物种啊! 萧秋寒如捞取救命稻草一般,顺手一把扯过腰后的柴刀,屏住呼吸,向山坡后的牛群退去,此时牛群感受到危险x hà一,皆自动收拢,都昂首机警地盯着这头苍狼,喷着响鼻,发出警告。 刚挪动一步,那苍狼瞬间转身,一双乌黑冷酷的眸子散发出犀利的寒芒,死死盯住萧秋寒,猛然张开鲜血淋淋的狰狞大口,冲他愤怒咆哮,前腿弓起,似乎要做出随时猛扑的进攻架势。 萧秋寒全身血管突张,冷汗浃背,极度紧张,但是却异常镇定,毕竟灵魂深处是chéng rén的胆识和阅历,知道此时决不能贸然逃跑,那样反而死的更快,自己一旦怯懦便会彻底沦为对方捕杀的猎物!唯一毫不示弱的威胁,让这头野兽心存忌惮,暂时不敢轻易进攻,而后见机行事! 萧秋寒双手高高举起柴刀,睚眦欲裂杀气腾腾地死死与这头狼对视,豁出嗓子发出狂怒嘶吼之声。果然这种方法凑效了,这头苍狼只是站在原地龇牙咧嘴地低声咆哮,与自己对峙着。 “催眠术启动” 萧秋寒与苍狼四目对视的瞬间,那苍狼迸发着凶残嗜血锋芒的瞳孔突然收缩,紧接着眼睑低垂,眼皮如同黏上了胶水一般沉重,壮硕彪悍的身躯也站立不稳居然打起瞌睡来,最后居然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陷入沉睡。 幻觉?这是紧张过度出现了幻觉吗?萧秋寒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如此凶猛的野兽居然毫无缘故地在自己眼前瞬间“晕”倒了? 不容他多想,脑中轰然涌现一串信息,仿佛有一条虚无的diàn huà线将自己的心神与这头苍狼的思想贯通了!就如同打diàn huà一般,自己的脑中更是瞬间传来苍狼此时的思维波动: ——滚开,该死的人类!我若不是受伤被狼群抛弃,早就将你撕成八瓣!现在不想和你多做纠缠,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这真的是这头野兽此时的思维?自己居然能读懂野兽的思维语言?天啊!这怎么可能?太不可思议,太惊世骇俗了!萧秋寒自己都被吓得猛然一个哆嗦! 下一刻,萧秋寒强行忍住欲冲上去照准野狼脖颈猛砍几刀的冲动。 在情况不明之下,他还是选择趁机拼命退后,爬到一头老水牛背上,此时牛群已经将尖锐威武的牛角一致对外,拱卫成半圆形防御圈,想必一头孤狼还不至于去骚扰整个牛群。 此时,萧秋寒感觉脑中一片虚无,连接苍狼意识的那根虚无的diàn huà线中断了。 那头苍狼也随之苏醒,猛地睁开双眼,滚身站起,仰头瞄向坐在牛背上的萧秋寒,原本那锋芒毕露,嗜血如锥的野蛮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c彷徨甚至恐惧,随即一扭身躯,夹着尾巴,拖着微瘸的后腿,窜入山林,转眼消失。 果然是一头有伤在身的狼! 萧秋寒倒抽了一口凉气,几乎一屁股从牛背上摔了下来。 此时他心中不宁,掀起了惊涛骇浪。自己真的具有瞬间催眠的能力,获取了窥探心机的读心术? 自己前世大学期间学的是心理学专业,通过了二级心理咨询师资格kǎ一 shi,后来又作为志愿者,接受过一个秘密科研机构关于读心术的研究——通过对人体催眠,操控对方意识,从而读取人脑思维和记忆的实验!让他具有初步的催眠能力和手段,曾尝试成功催眠过几个心理障碍的患者,帮助他们消缓解焦虑c恐惧c自卑c自闭等心理疾病。但是要真正实现通过催眠别人,窥取对方的思维意识,则是痴人说梦c天方夜谭! 读心理学专业的好处,充其量也就是让他成为了一个善于察言观色,八面玲珑的人物,通过别人外在表情c肢体语言等,洞察猜测出其内心的喜怒好恶,让自己在guān chǎng和人际交往之中如鱼得水,善于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勉强算作是触及读心术的一点皮毛吧! 难道自己穿越重生以后,这种能力得到成倍蜕变,获得了真正的催眠读心术? 想到这里,萧秋寒抑制不住狂喜,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膛。想不到前世自己苦心竭虑而只得皮毛的读心术,穿越之后居然豁然降临,这可是无往而不利的神器! 既然自己能催眠兽类,窥其心机,就不知道对人是否有效?看来要在一个合适的机会找一个人实验一下才知道。 正当他疑虑不定的时候,远处的灌木从中传来奇异的鸣叫之声,如猿猴嘶鸣,又如婴儿啼哭。萧秋寒惊奇不已,抬步钻进丛林,一块丈许来高的巨石之下掩藏着一个小岩洞,洞中却躺着一婴儿巴掌大小的墨猴,身子蜷缩成一团,像个毛线球一般,这是一只不足月的乳猴,尚未睁开双眼。 显然母猴被刚才那只苍狼捕杀,留下这个可怜的小东西。 墨猴体型袖珍娇小,聪明伶俐,颇有灵性,他可以帮主人翻书c研墨c递纸c取笔,喜欢睡在笔筒和抽屉之中,只喂以黄豆花生便可存活,所以是古代文人的挚爱宠物,所以也叫文猴或者笔猴。传说宋dài li学大师朱熹就曾经有一只墨猴,朱熹每每读书之时,它便立于案上洗耳恭听,朱熹要写文章,它便手脚勤快大献殷勤,主人离开书房,他便寸步不离看守书房。不过这种可爱的小生灵在后世早已灭绝,后人所指的墨猴多是类似的拇指猴和蜂猴,究竟不是真正的墨猴。 这可是一个宝贝! 萧秋寒喜不自胜,将竹筒内的水倒掉,揩干水渍,又在里面铺了一些干苔藓,这才将那毛茸茸的小东西放进竹筒里,能不能存活,就看它的造化了。 夕阳西下,山上砍柴的樵夫们纷纷挑着柴担下山,山下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人们也陆续负锄而归。萧秋寒扬起手中牛鞭,在空中熟练地抖了一个响亮的鞭花,归拢了牛群,赶着往山下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蓬门稚子 走到山脚下,便见不远处一个樵夫放下柴担歇脚,正是同村的萧十八,见萧秋寒赶着牛群下山,便满脸戏弄之色,故意吓唬他说:“裂瓜,你这牛的头数不对啊,明明是二十头,怎么只有十几头,剩下的牛去哪里了?高大庄主非剥你的皮不可!” 萧秋寒知道萧十八依然将自己当傻子取乐,便对萧十八翻了一个白眼,故作痴傻地回答:“十八叔这么好奇,自己问问这些牛不就知道了!” 萧十八顿时脸色黑的跟猛张飞一般,尼玛自己要是能对牛说话,自己不就成畜生了?这是拐着弯骂自己啊! “咦!你小子什么时候变伶俐了!”萧十八心有不甘,诧异地嘟噜了一句。 此时本村的王寡妇正扭着水蛇腰,晃荡着波涛汹涌的大胸脯子,提着茶篓从茶山上袅娜走来,看着萧十八吃瘪的摸样,没好气地抿嘴一笑说:“萧秃子,你总是欺负一个傻子,真是缺德!遭报应了吧!” 莫说在这穷山僻壤之地,女人普遍干瘪枯瘦毫无看点,王寡妇能保养得如此光鲜水滑,着实让萧秋寒瞳孔为之一亮。 萧十八那双小眼睛都看直了,盯着王寡妇的白胸脯和大屁股上下睃巡,脸上的肉耸得如蚯蚓爬过的狗屎一般,嬉皮笑脸地说道:“要不,我行行好,欺负欺负你?” “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腌臜东西,怎么没喝口西北风一口将你噎死!”王寡妇杏眼圆睁,恶心地呸了一口,歹毒地骂了一句,扭腰转身便去。 王寡妇愈骂,萧十八却愈兴起,挑起柴捆跟在她身后,甩开嗓子,油腔滑调地唱起了山歌: 妹子你腰下一口塘呦, 塘埂长草不起浪啊, 夜里有人来偷鱼呦, 摸条蚌蚌嘴只张呀, 摸条泥鳅五寸长嘿! 这是典型的大别山民间小调,莫说萧十八人长得跟猪拱的似地,嗓门却是嘹亮,仿佛从云端里泻下。这山歌俚曲在他口出吐出来,也是动心感耳,遏云绕梁,若是在后世参加个大赛什么的,必定能拔得头筹。 萧秋寒有些发呆,这民间小调俚曲歌词偶听之下实在平淡,但细思之下,立刻感觉其中猥琐之意,不禁感叹古代劳动人民真有才,比喻太形象生动了! “你个挨千刀的,回家偷你老娘那口鱼塘去!”面对这龌龊不堪的俚曲,王寡妇满脸通红,又恼又羞,双手叉腰便从旁边麦地里唤出一条大黄狗,那狗彪悍威猛,呼啦一阵风便朝萧十八猛扑过去。 “好歹毒的婆娘!老子就是光过过嘴瘾,又没真去偷你的鱼塘!” 萧十八丢掉柴禾捆子,吓得龇牙咧嘴,屁滚尿流地逃了,惹得路上人来人往村邻皆是咧嘴大笑。 这里民风淳朴,村民对这种男女插科打诨的场面早已见惯不惊,只当田间劳作之余的诙谐逗趣,这一点要比后世动不动就约炮开房的混乱社会风气干净不知多少倍。 王寡妇见萧十八狼狈之态,笑的花枝烂颤,见好就收地唤回大狗,一扭头见萧秋寒正在嗤嗤窃笑,就戏谑地凑过来,顺手捏捏他的脸蛋说:“裂瓜,你一个小屁孩,偷笑什么?难道也听得懂萧十八的荤话不成?” 萧秋寒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感觉王寡妇的手很滑嫩,茫然无知地摇了摇头,最后又无比好奇疑惑地反问道:“十八叔说他要偷你身上鱼塘里的蚌蚌,还说蚌蚌嘴直张!你身上咋会张出蚌蚌呢?张在哪儿?让侄儿看看如何?” 话音刚落,王寡妇如遭五雷轰顶一般,几乎要喷血,一张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哭笑不得地说:“你真是一个纯洁天真的孩子,等你长大了娶了媳妇就明白了!”说完逃一般地走开了,生怕萧秋寒傻劲上来,真的要撩开她的衣服探查个究竟! 萧秋寒嘴角勾起一丝顽皮而嘲讽的笑意,扬鞭赶着牛群向宿仙村走去。村头有一座仙人庙,百十户人家围拢着一口万方大塘起屋建舍,清一色的竹篱茅舍四合小院,鳞次栉比,村前屋后桃李成林,鸡鸣犬吠,俨然一派世外桃源。 高家大宅占据着全村风水最好的中心位置,远远望去一片青砖灰瓦,深门高墙,与周围鳞次栉比的茅草房相比,形成天壤之别,更显得气势恢宏。 萧秋寒赶着牛群绕到高家h一u én,将牛群赶进牛圈,关紧圈门,这才去找赵管家交差,准备回家。 赵管家此时端坐在账房的桌案上,一手执笔,一手拨弄算盘,正在记账。他是宿仙村公认的连三岁小孩都不得罪的老好人,天生一副宅心仁厚的面容,尤其说话之时微微含笑,活脱脱一尊笑面佛。 他抬头和气地说道:“裂瓜,你近来殷勤放牛,主家很满意!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 赵官家拿出一串铜钱递过来,又取出十枚大钱放在桌上,说道:“多出的十个钱是主家赏你的!” “多谢赵官家的照应!” 萧秋寒接过铜钱揣在怀里,当他目光掠过赵管家那和蔼的面容时,心中不由得掠过一个念头,何不用他测试一下自己的催眠读心术是否有效? 所谓催眠术,就是采取特殊的诱导手段,刺激人的视觉c听觉c触觉,进行思维暗示,使人进入似睡非睡的恍惚心理状态。催眠是一种高度受暗示性的状态,有人一旦被陷入催眠状态,其意识能力c自主判断能力c意志力便会削弱,甚至丧失,没有了心理防御,潜意识就会被催眠师操纵,情不自禁按照催眠师的指令去做任何事情,催眠师认其干什么就会干什么,让其说什么就会说什么,甚至包括自己的晦不示人的和秘密也毫无保留。 简单地说,读心术就是将人催眠,削弱对方自主意识,控制对方潜意识,再窥视其精神世界的秘密,就是这个原理。 “赵官家,您老麻烦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揉进了沙子?梗的生疼” 萧秋寒屏气凝神,集中精神,微眯双眼盯着照管家,语气恭敬地恳求道。他眼中自然不是真的揉进了沙子,而是要完全将赵管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用视觉和听觉的催眠暗示,施展睡眠手段! 赵管家漫不经心地抬头,目光落在萧秋寒那双晶亮的瞳孔上。 只是一个对视,萧秋寒那双瞳仁如同两口塌陷的无底洞,黑幽深邃,无比诡异,赵官家感觉自己的目光深深被那黑洞吸住c吞噬下去,难以自拔,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掉进了那万丈深渊,陷入黑暗! 紧接着赵官家感觉眼皮如泰山压顶一般,不停打架,一股难以抗拒的睡意袭来,便脖子一歪倒头睡在案上。 催眠成功!对于一个高明的催眠师而言,催眠的手段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可以是一个吊坠,一串铜钱,一把折扇,一幅图画,甚至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一句引人误入歧途的语言暗示都可以成为其信手拈来的凌厉手段,将人不知不觉中送入似睡非睡c精神恍惚的催眠世界。 与此同时,萧秋寒感觉自己意识和赵官家的精神世界连接一条无形的通道,那感觉极其玄妙,像是在对方脑中安装了一部qiè tg器一般,对方思维和记忆任由自己窥视和翻看,就连赵官家的脉搏和心跳都感受的清晰无比。 “傻子就是好骗,老子每月从你身上克扣的四十文铜,他反而还对自己感恩戴德!虽然这点钱都是苍蝇腿蚊子脚,可是再少也是钱” 对方一段心理讯息涌来,简直让萧秋寒火冒三丈!好一个面善心恶c奸诈阴险的老匹夫,居然敢克扣我的工钱! 主家原来每月给自己的工钱是七十文,这老东西每月只给自己三十文!这三年下来被他克扣的足足有一千四百四十文,差不多折合一两银子!过去的萧秋寒懵懂无知,自己父母也闷在鼓里,反而对这老东西感恩戴德! 在大明正统年间,一两银子在丰年大概可买谷米四石,足够小户人家数月所需。 萧秋寒暗自咬牙,继续窥探对方心底秘密,不禁越发心惊,这个老东西连主家都敢欺瞒,居然敢做假账,贪墨钱款,中饱私囊! 嗡!正当萧秋寒要强行读取更多秘密的时候,直觉得头顶天灵穴位置猛然传来一阵剧烈刺痛,整个脑袋如同撕裂一般,头晕目眩,眼前金花乱坠,几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对方意识也瞬间中断,读心术整个过程大约维持了一分钟左右! 但是赵管家还处在被催眠的恍惚状态,萧秋寒还不确定他醒来之后,是否记得自己被催眠的经历,为了万无一失,在唤醒赵官家之前,他还要略施手段,将他被催眠的这段记忆消除掉。 “赵官家,你眼前看到什么?”萧秋寒附在赵官家耳边试探性地问道。 “一座房子”赵官家精神恍惚地,梦呓一般回答。 “你看到房门左边那扇窗户了吗?” 萧秋寒故意用引导暗示性的语言问道,而被催眠者的潜意识会顺着这种暗示,认为自己真的看到了房子有一扇窗户,而且坚定不疑。 “是有一扇窗户。” “很好!接下来,我数三个数,你要忘掉这所有的一切!同时,你走过去,将那扇窗户打开,然后苏醒过来!”萧秋寒发布强烈的暗示语,引导他忘记这经历的一切。 “忘掉一切”赵官家说梦话一般,喃喃自语地重复。 “一” 赵官家梦游起身,径直朝账房左边的那扇窗户走去,虽然此时他双目已经睁开,但是精神意识却依然模糊。 “二” “三” 赵官家按照指令,伸手打开窗户的同时,意识猛然清醒过来,然后转身回到案前坐下,那动作很自然,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样。 “赵官家,天都快黑了,你开窗户干什么?”萧秋寒故意不着痕迹地问道,试探他对刚才的事情是否还有记忆。 “喔,我感觉这屋子忽然有些闷”赵官家揉着脑袋,有些茫然地回答。 萧秋寒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赵官家对催眠的经历忘得一干二净! 从高家大宅出来,萧秋寒感觉身心疲惫不堪,如同刚刚跑完千米冲刺一般,这让他内心不宁。 经过刚才的实验表明,施展读心术的前提是必须将人催眠,而且极为消耗心神,存在着时间的限制,至于有没有次数限制和一定的失败率,就要以后慢慢验证。 至于这个巧于ěi zhuāngc贪婪狡诈的赵官家,留着日后慢慢收拾他。 萧秋寒走进自家院落,只见四周围墙皆以竹篱笆编结而成,正上方是并排五间正房,东西各两排厢房,院门又有两件耳房,用作厨房和储物间,屋舍皆是土墙茅草结顶,不着片瓦。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红头绳扎着双丫髻,因为营养不良,略显羸弱,但是一双水灵的大眼,却掩不住满身的灵秀和聪慧,她正坐在门槛上逗着一只刚满月的小花狗,抬头对萧秋寒甜浅地笑道:“哥,你回来了!” 这女孩便是他这个世界的èi èi萧露儿,萧秋寒微微一笑,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抬步走进自家的西厢房。母亲郑氏正坐在床沿上纳鞋底,见儿子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地走进来,便用生满老茧的手扯过一条土布毛巾递过去,心疼地说:“娃儿,你这是咋了?先擦把汗吧!” 郑氏年不过二十几岁的人,若在后世这正值如花似玉的灿烂年华,但是饱经贫寒,久持农活,却显得芳华早逝,显得苍老了十几岁。 “娘,我这是饿的!有吃的吗?” 萧秋寒接过毛巾楷着脸上的汗渍,毛巾实在太粗糙,硌得皮肤生疼,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摸着肚子央求道。 说实在的,自从来这个世界之后,他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一天只吃两顿饭就罢了,最让人难以忍受是清汤寡水,少油没盐!好歹他在后世大小是个科级的芝麻官,也是惯于灯红酒绿,杯盏交错,游离于各色大小宴席之中,南北菜系山珍海味不在话下,不知饥寒为何物,现在要对抗饥饿的折磨,实在是莫大煎熬! 郑氏轻叹一声,起身关shàng én,从围裙地下拿出大半个烙饼塞到萧秋寒的手里,无奈地说道:“今天正好轮到娘厨房当值做饭,娘知道你饭量大,就偷偷留了一个饼,刚才你èi èi吃了一小半,你就在屋里吃,要是让你奶奶知道了,少不得一阵骂” 萧秋寒狼吞虎咽,半个烙饼下肚依然不解饿,但是刚才身心疲惫的感觉却烟消云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四世同堂 金色灿烂的晚霞映照,将这群山环绕的村庄镀上了一层金huáng sè。祖父萧洪福牵着一头老水牛慢腾腾地走进院子,身后跟着大伯萧大海c三伯萧大江,还有大伯的儿子——大堂兄萧秋枫,他年方十八,生的彪悍挺拔,浑身蛮力,正是庄稼地里一把好手。他们一进门就将肩头上的农具卸在门旮旯里,拖着一身疲惫坐在堂屋的台阶上。 二伯的小儿子萧秋炎c三伯的两个儿子萧秋凌c萧秋骏刚过总角之年,正是玩性正盛的时候,蜷在墙角里斗蟋蟀。由于心理年龄相差太远,萧秋寒不屑玩那些小儿游戏,这几个堂兄也有意冷落孤立他——谁叫他天生脑子里少根筋? “爷爷,大伯c三伯,累了一天,擦把汗吧!” 萧秋寒努力扮演着一个懂事孩子的角色,打了一盆轻水,端到祖父跟前说道。 祖父是个黝黑精瘦的干瘪老头,穿着一件麻布短褐,赤脚坐在青石板台阶上,对于萧秋寒的殷勤没有做声,甚至连抬头看他一眼都没有,而是木讷地摸出一杆黢黑肮脏的旱烟袋锅子,从身旁的布袋里捏出粗糙的烟丝填上,用火折子点着,吧嗒吧嗒地狠吸几口,那腾起的烟雾瞬间笼罩了他饱经风霜c如黄土高原断层一般褶皱不平的脸庞,露出极为享受的神情。 倒是大堂兄擦了一把脸之后,顺便对萧秋寒笑着说道:“裂瓜弟近日学乖了不少!” 这让他心中升起一丝聊胜于无的慰籍,这个大堂兄还是很和善的。 “都回来了,就开饭吧!” 这时一个老态龙钟,白发苍然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迈着蹒跚的步子地从堂屋里走了出来,声音和蔼地说道。这老太太就是萧秋寒的曾祖母,全家说话独一无二的老太君,他已经七十多岁,在古代活到这个岁数实属罕见。 “奶奶!”大伯c三伯连忙站起身喊了一句。 “娘!你腿脚不好,在屋里坐着,让孙儿媳妇们伺候着就好!”祖父萧洪福连忙站起身,扶着老太太进了屋。 大伯母曹氏c二伯母王氏c三伯母赵氏,三个女人很快将晚饭摆上了桌,那是一张老旧的方形八仙桌,桌腿都烂掉一块,以砖头垫着。 全家十几口人挤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颇为拥挤,但是这种四世同堂的场面在后世却难得一见。 饭食皆是寻常农家的粗茶淡饭,四样时令蔬菜外加两盘咸菜,都是自家地里生长的纯绿色食品,主食是稀粥c烙饼和糙米饭。不过令萧秋寒大感意外是,桌子中间居然还有一钵子黄橙橙香喷喷浮着一层油花的鸡汤! 天啊,自己没有看错,今天是什么不得了的日子,祖母大人居然舍得杀鸡?这等于过一个小年了! “这只鸡光吃粮食不下卵子,而且也不上山觅食,也就杀了做菜,炖了一半还留一半,只等老二回来再吃”祖母扭动着树皮一般粗糙的老脸,唠叨着解释说,他口中的老二,就是二伯父萧大湖,父辈里唯一的读书人,在镇上做账房先生。 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萧秋寒立刻馋的垂涎三尺,嘴里没出息地直冒清水,再看自己两个小堂兄萧秋枫c萧秋凌和萧秋骏都是死死地盯着鸡汤,直吞唾沫,而èi èi萧露儿则扑闪着大眼睛,如一只馋猫一般,不停地吮着手指头。 这时代生产力落后,亩产量也就两石左右,折合后世三四百斤左右,除去赋税和官府提成,所剩也就勉强糊口,就如萧家这般十几口人吃饭,年复一年地劳作不息,也只是在温饱线上挣扎,吃肉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唯有逢年过节才能解解馋,打打牙祭。 曾祖母c祖母c祖父等人端坐在上首,一直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他们是在等二堂兄萧秋亭,萧家倾尽全力供养的读书人,是萧家的未来的希望,在他没有坐上桌子之前,全家都不会动筷子,这是全家潜移默化的规矩。 但是三堂兄萧秋炎实在有些等不及了,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双黑眸子贼溜溜地转着,瞅了瞅曾祖母,又瞅了瞅祖父,趁他们不注意,踮起脚尖,抄起筷子就又准又狠地直奔那个又大又肥的鸡腿! “没规矩的犊子!”祖父眉头一皱,抬手一烟袋锅子敲在三堂兄萧秋炎小手背上,瞪着眼教训道,“你太奶奶都没尝一口,你二兄还在社学刻苦读书,还没坐上桌子,如何轮到你先动筷子?” 萧秋炎吃疼,缩回了手,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怯怯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二伯母王氏虽然心疼,但规矩还是要守的,便说:“要听爷爷的话,守规矩!” 三堂兄萧秋炎见央求母亲不成,转而泪汪汪地看向曾祖母,可怜兮兮地央求道:“太奶奶,我要吃鸡!” 老太太心肠软,对这个三曾孙也颇有偏爱,经不住央求,拿起筷子,亲手夹了一块鸡肉放在他碗里,说道:“吃吧,乖孩子!我就喜欢你这股子伶俐的劲儿!” “谢谢太奶奶!” 三堂兄得意地夹起鸡块放在嘴里,故意仰起脑袋,吧唧着嘴,向萧秋寒等人炫耀自己胜利的果实。 “奶奶,我也要吃!” 五堂兄萧秋骏见老三靠撒娇卖乖装可怜的本事吃上了鸡,心里颇不平衡,也如法炮制,转向祖母央求道。 祖母皱了皱眉头,他对于自己婆婆刚才破了饭桌上的规矩,心里颇为不以为然,又不敢出口反驳,但是出于对婆婆的抗议,还是伸手夹了一块鸡皮,放在五堂兄萧秋骏碗里,却又板脸指桑骂槐地说道:“吃吧,萧家的规矩都是被你们这群小祖宗败坏的!” 虽然鸡皮不如鸡肉有滋味,但贵在油脂丰厚,五堂兄对这意外的收获,吃的津津有味,同样扬起骄傲笑脸,向萧秋寒几人投来炫耀嘲讽的眼神。 老三c老五都靠着撒娇卖乖占了便宜,吃上鸡肉,四堂兄萧秋凌生性胆小,不善言辞,却是眼睁睁地盯着鸡汤,丝毫不敢开口索要。èi èi萧露儿已经忍不住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地盯着祖父,奶声奶气地说:“爷爷,哥哥们都吃了,我也要!” “女孩子家,就是眼皮子浅,没规没矩!” 还未等祖父开口,祖母已经将眉头凝成小山似地,重男轻女的观念在她心里头根深蒂固,想吃鸡?没你的份! 萧露儿受了委屈,顿时泪珠儿如断了线似地往下滚,母亲郑氏虽心疼,只是用手抚着她的脑袋安慰:“露儿乖,咱不哭” 真是会叫的孩子有奶吃!对于祖母c曾祖母的偏心,来自后世,惯于平等思想的萧秋寒心中极不适应,更是不平衡,着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驴见驴踢猪见猪踩的滋味! 正在这时候,一个背着书篓的少年从院门外走来,他十六七岁光景,生的眉清目秀,穿着一身白色儒服,头束网巾,脚下一双簇新千层底油面短靴,似不染尘泥,倒有几分风度翩翩的气度,与满屋的农夫村妇泥腿子形成鲜明对比。 他就是二伯萧大湖的长子,二堂兄萧秋亭,萧家孙子辈里唯一的读书人,此时正从社学归来。 “太奶奶,爷爷,奶奶,大伯c三叔让你们久等了!今日社学塾师讲解《论语》,我听得妙处,散学后又温习了一番,一时忘了时辰!你们干了一天的活,很辛苦吧!”萧秋亭颇有风度地踱到桌子上首,紧挨祖父坐下,儒雅开口说道,那摸样真是一副勤奋好学c尊敬长辈的谦谦君子。 果然是读书人地位超然,从这坐次就能看出举家对二堂兄的宠爱,身为萧家长孙的大堂兄萧秋枫都没这个待遇,只能坐在桌子下首。 众人虽然不知二堂兄所言的《论语》为何物,但是读书人的事情,大概都是深不可测c高不可攀的样子,因此眼中皆露出崇敬之色。 这让萧秋寒内心不由好笑,二堂兄肚子里有几斤几两的墨水,他岂不知?这装逼的本领倒是上上之乘! “秋亭,你是我萧家孙字辈唯一的读书人,将来是要当官老爷,做人上人的!你能如此用功,爷爷很是欣慰!”祖父将烟锅子随手在桌沿上磕掉烟灰,满脸皱纹舒展地慰然一笑,说道,“农家种田苦啊,一年三百六十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还吃不饱穿不暖!倘若你能出人头地,我们勒紧腰带过得清苦一些,还是值得的” 三伯也说:“秋亭,我们萧家的未来,就靠你了!” 二堂兄萧秋亭对于祖父的话极其受用,就有些感激涕零了,信誓旦旦地引经据典,大放豪言壮语:“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太奶奶c爷爷c奶奶们放心好了,孙儿一定能过五关斩六将,高中秀才c举人c进士,功成名就,光耀门楣,到时候我萧家绫罗绸缎,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曾祖母c祖父c祖母等人俱都露出欣慰兴奋之色。这个二孙子真是全家的心尖尖,攥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二伯母闻言,更是得意地如同一只刚下蛋的母鸡,趾高气昂理直气壮地说道:“就说嘛,我家秋亭当年怀他的时候,我就梦见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鲤鱼往我肚子里钻,算命先生都说亭儿是文曲星下凡,将来是不得了的人物” “这是鲤鱼跳龙门,大富大贵的吉兆呀!”曾祖母也咧嘴附和说道。那神色仿佛大堂兄真的是文曲星下凡,马上要让萧家成为豪门巨户一般! 二堂兄此时欣然享受着全家众星捧月一般的荣光,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激动得满面红光。 “哼!” 正当众人沉浸在虚无缥缈的美梦之中,却听大伯母忽然冷笑一声,一张嘴撇得跟瘪葫芦一般,阴阳怪气地说道:“什么文曲星下凡,什么鲤鱼跳龙门,到时候别龙门没跳过去,摔得满地找牙,不知东南西北,连累全家喝西北风” 大伯母素来尖酸刻薄,她这一番极不合适的话语就像一把锥子,无情地将全家的美梦戳了个窟窿,使大家从九霄祥云之上瞬间跌落十八层地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体壮废料 曾祖母c祖父c祖母c二堂兄皆笑脸僵直,而二伯母岂容自己的儿子被人如此诋毁,把眼一翻冷冷问道:“他大伯母,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家秋亭考不上功名?” “什么意思?”大伯母来了劲,冷嘲热讽地说道,“全家省吃俭用,累死累活,就是为了供你儿子读书考功名!你自己算算,秋亭从六岁蒙学开始,每年的节仪c束脩c笔墨纸砚,各种名目的游学赶考,这十几年下来的花销,没有百十两银子是下不来的!这要是在富贵人家,九牛一毛算不得什么,可是在我们这等家庭,这一文一毫都是剥皮割肉的血汗钱,来得容易吗?” “你少说一句不行吗?”大伯父轻叹一声,拉了一把大伯母,低声训斥道。 大伯母狠狠瞪了一眼丈夫,愈发不可收拾,霍地站起身,欲将满腹牢骚全都倒出来:“当年全家齐心协力供他二叔读书,每逢赴考之年,全家都要食糠咽菜,凄惨度日,也是企望博取个功名,让全家鸡犬升天,有个好日子过!没曾想他二叔考了几十年,连个秀才边都没沾上,如今文不成武不就,全家依然靠老大c老三c老四卖苦力支撑着!现在又要供你儿子读书,我看这父子也就一个德行!若不是这父子二人读书抽空了家底,我家秋枫媳妇早娶到家了,现如今秋枫都十八了,媳妇连影子都没有” 萧秋寒知道大伯母说的都是事实,当年二伯父读书耗尽家财,一直考到四十多岁连科考的第一道门槛都没跨过去,后来心灰意冷自暴自弃,在镇上谋了个账房先生的职位,可是偏偏染上酗酒嗜赌的恶习,能拿回补贴家用的钱财甚少,如今全家又要继续供养二伯的儿子读书,而二堂兄十年寒窗,已然寸功未进,连县考都没过! 由于家底被掏空,而大堂兄萧秋枫的婚事一拖再拖,在明代年过十四五岁便视作成年,大多结婚生子,可是大堂兄已经年届十八了,连像样的彩礼都拿不出来,亲事连续黄了好几桩。这让大伯母感到极大的不满和不公,说起来满腹牢骚腔恼火。 “你家秋枫讨不上媳妇那是没本事,反倒赖上了我家秋亭不成?天下哪有这般道理?”二伯母狠狠剜了一眼,嘲讽地回击一句。 “大嫂c二嫂,都不要吵了,这二侄子秋亭还年轻,少说还能考个二三十年的!到时候这荣华富贵什么都有了,儿媳妇随便娶他个三四房” 三伯母是个善于搬弄是非的精明女人,他抿嘴似笑非笑地说道,话里明讥暗讽,一棒打两家,生怕这水搅得不够浑。 “就怕荣华富贵没盼到,全家喝西北风——还要看老天眼色,刮不刮风!”大伯母又尖刻地接了一句。 祖父苍老的脸庞愈发铁青,紧握旱烟袋的手不住地发抖,大伯c三伯黝黑的脸上都露出无奈之色,大堂兄亦是chéng rén,对家中出境看在眼里,却无力改变,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二堂兄萧秋亭此时像是被狠狠掴了一巴掌,脸色红中泛白,羞辱的恼怒如鲠在喉,但是自诩作为一个文人,却自持着那份清高和冷傲,眼神之中皆是不屑神色,摇头说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岂是目光短浅之人能理解的” 说罢一甩衣袖,扬长而去,表示对这群愚妇鼠目寸光的鄙视和抗议。 被人揭了伤疤,二伯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霍地站了起来,两个黑眼珠子瞪得似乎要跳出来咬人,指着大伯母吼道:“萧曹氏!你今天诚心想找茬是不不是?” 大伯母双手叉腰,争锋相对,眼看二人剑张弩拔,要撕破脸皮,祖父已经忍无可忍地将手中烟袋锅子狠狠砸在桌子上,黑着脸斥道:“成何体统?日子过舒坦了?” 祖父的威严还是有的,大伯母c二伯母都悻悻地坐了下来,接下来全家陷入一阵沉默。 “奶奶,爹,娘!”二伯母语气缓和地说,“平日都是一样种地干活,挣钱养家,可是偏偏二房穿好的吃好的,我们家的孩子就该破衣烂衫,吃苦耐劳,好处全让二房家占全了,这像一家人吗?” “是啊,这不公平!当家还要一碗水端平!”三伯母也不咸不淡地附和着,顺手还扯了一把一只沉默的萧母郑氏,挑拨道:“四弟妹,你说呢?” 母亲郑氏素来性情温厚,与世无争,不想与他们沆瀣一气地掺合,便淡然一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当家都有难处!” 大伯母c二伯母c三伯母见郑氏一副置身事外之态,皆是不悦地冷哼一声,就你顾全大局,会当好人! “俗话说和气生财,家和万事兴,一家人有什么好吵的!”曾祖母白发苍然抬起头,环视所有人,手里拐杖咚咚地杵在地上,叹了一口气说道,“萧家贫寒,能供得起一个读书人,已经是精疲力尽,越是如此,全家越要一条心!秋亭在几个孙辈之中,最聪慧伶俐,天生是块读书的料子,理应是这个待遇!其他大门c三门c四门以后休要再争了!” “作为补偿,可以给家里孙辈男丁们每人做一套新衣服!”为了平息这场风波,祖母开口说道,但是下一刻目光却扫向萧秋寒,犹豫了一下随即又补充了一句,“秋枫c秋炎c秋凌c秋骏四个孩子每人一件!” 四个堂兄顿时欢腾雀跃,新衣服只有过年时才能穿上,一年只有一套! 大伯母c三伯母脸色缓和下来,一番唇枪舌剑的争斗,总算落下一点好处,虽然芝麻蝇头的小利,但再小也是肉! 新衣服居然唯独没有自己的! 萧秋寒内心憋屈,央求地目光看向曾祖母c祖父c大伯c三伯等人,可惜他们无一例外地全部将目光移开,选择无视! 他再次被人集体忽视!让他心生一丝酸涩和恶寒! “奶奶,爹c娘,既然孙子们都做新衣,为何我家秋寒没有?”母亲郑氏终于忍无可忍质问道。 祖母脸色极不自然地说:“家里银钱吃紧,秋寒这孩子身板粗大,一件顶别人两件,就拿他二堂兄秋亭的旧衣服改下一下吧” 萧秋寒闻言不由的双目圆睁,差点一个趔趄磕掉大牙,这偏心也太没谱了!在他们眼中露儿是女孩,男尊女卑,不给做新衣服是理所当然,而不给自己做新衣的理由——居然是长得太壮,太废料子,好蛋疼! “娘说的是!再好的衣服穿在一个傻子身上也显不出美丑贵贱来!”大伯母幸灾乐祸,连忙不失时机地落井下石。 “就是,放牛也用不着穿那么好的衣服!家里吃紧,省下的钱正好给二侄子多补些营养,读书费脑子——苦!”三伯母冷冷讪笑,居心叵测地煽风点火,搬弄是非,目的是想挑起大伯母和萧母郑氏的矛盾。 二伯母偏是个木鱼脑袋,不明就理,依然满脸骄傲地说道:“我家秋亭可是文曲星下凡,你家傻子能穿他的旧衣服也是荣幸,别人要我还不给呢!” 母亲郑氏饶是温厚善良,却是恼得浑身战栗,愤然站起身,横眉说道:“三位嫂子左一个傻子,又一个傻子,我家秋寒也是爹娘所生,萧家之孙!做伯母的,还是积一些口德,为晚辈们做个榜样!” 三个伯母脸上皆是露出不以为意的嘲讽之色,那意思你不是会顾全大局当好人吗,活该!这就是报应! 母亲郑氏咬了咬牙,强忍委屈,不再言语,因为辩解也是徒劳!自从她生下萧秋寒这个弱智儿之后,就受尽族人的白眼冷遇,在家中地位与三位嫂子相比乃是云壤之别。 萧秋寒默默看着这一幕,暗自摇头,就这样穷得叮当响的家庭,居然还锱铢必较,勾心斗角,互相死掐,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经!大伯母c二伯母c三伯母这些人在后世那都是活脱脱的毒舌泼妇,鼠目寸光c自私自利c搬弄是非c崇权拜金是他们最真实的写照,可惜他现在要努力扮演一个孩童角色,若不然以他一个chéng rén的心智和思想,早忍不住要拍案而起,好好给他们上一堂思想政治课! 接下来全家才开始吃饭,经过这一场争执,饭菜已经凉了。祖母亲手将那个大鸡腿盛进一个大瓷碗里,吩咐二伯母端到二堂兄的书房里去,这是读书人独享的特权! 吃了几口,曾祖母忽然转头对祖父叹了一口长气道:“洪福!” “娘!”祖父连忙放下筷子应声道。 “你二弟又病的不轻,已经卧床不起,恐怕熬不了多久时日了可怜他孤苦伶仃一个人,连一口饭都吃不到嘴,你叫人送些饭食去吧”老太太说着便喉咙发硬,哽咽起来。 曾祖母口中所指的是她第二个儿子c祖父的亲弟弟萧洪宝,早年天公不作美,妻子c儿女相继去世,只剩下他一根光棍过活,因此村里人便扬言他是牛头马面脱生,克妻克子克女,是满门绝户的命,还有人说他住的房子是阴宅,谁沾着谁倒霉 “是儿子疏忽了!刚才他们一阵争吵,将我吵昏了!”祖父低声说道,目光扫过几个孙子,问道:“你们谁去给二爷送饭?” 几个堂兄皆龟缩着脑袋,只装着没听见,二爷家的房子是阴宅,谁也不愿意惹上晦气。 祖父脸色难看,目光注视着萧秋寒,不容置疑地命令道:“裂瓜,你去给二爷送饭!” 萧秋寒心里腹诽不已,自己吃的最差,穿的最破,别人不愿意干的活都扔给了他!看祖父那脸色,他若出言拒绝,必然会惹得这老头雷霆大怒,自己的地位可无法与几个宝贝蛋子堂兄相比! 萧秋寒默默提起装着饭食的竹篮,出了院门径直往二爷家走去。 二爷家的院子坐落在高家大宅旁边,萧秋寒推开院门,只见两排茅草房,日久失修,破烂不堪,院子里蒿草丛生,冷清凄凉。走进卧室,里面家徒四壁,一张破旧的板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一动不动。 “二爷二爷爷!” 萧秋寒凑近,喊了几句,二爷才睁开瞳孔凹陷的双眼,吃力地坐起来,他披头散发,面黄肌瘦,样子着实有些渗人,这让萧秋寒不禁感叹,真是一个凄惨可怜的老人! “二爷,侄孙儿给你送饭了!”说着萧秋寒便将竹篮里一碗稀粥个烙饼点青菜摆在床头上。 二爷颤抖地用勺子喝了几口粥,双目无神地注视着萧秋寒说:“裂瓜,你二爷临死还有人送饭,不至于做个饿死鬼,死也瞑目了!你是个好孩子这些你拿着吧” 说话之间,二爷伸手在枕头底下颤抖地取出一串铜钱,递到萧秋寒手里。 “身为侄孙,理应如此,岂敢贪财!”萧秋寒推迟道,拿这老头的钱实在让他于心不忍。 “老朽来日无多,身无长物,断子绝孙,这些铜钱留给谁?你是个忠厚孝顺的孩子,日后只要每逢老朽的祭日,在老朽的坟头添一把土,烧一把纸钱就够了”二爷凹陷的眶滚落两滴浊泪,以恳求地语气说道。 “侄孙记下了。”萧秋寒深鞠一躬,估计自己再要推辞,老头要死不瞑目了! 怀着沉重的心情出了二爷阴暗破败的院落,萧秋寒数了数铜钱,总共九百七十文,这应该是二爷全部的家当了,他便小心翼翼地将铜钱裹在衣襟之内,万万不可让祖母等人看见。 回到家里,全家人早已吃罢了饭,桌子上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连残羹冷炙都没剩下。 萧秋寒心中在咆哮,自己还没吃呢?期盼的鸡汤没有尝到一口,就连稀粥居然一口也没给自己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我要蒙学 “娘,你别哭了,露儿不要新衣服” 萧秋寒垂头丧气地走进西厢房,迎面便见母亲郑氏兀自坐在床角暗自神伤,嘤嘤垂泪,èi èi露儿像个大人一般,用小手楷着母亲面庞上的泪痕,一边奶声奶气的哄着母亲。 “娘,还在想刚才事情!”萧秋寒便走过去,轻声安慰说,“其实有没有新衣服穿,儿子都无所谓的!儿子在意的是娘开心就好!人只要健健康康,穿的破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郑氏咬了咬嘴唇,拭去泪水,认真地凝视着儿子那双乌黑发亮c忽闪灵动的瞳孔,内心突然感叹,儿子最近确实变得懂事体贴很多,就这一句话使她积郁在胸中的块垒瞬间消弭,心情舒畅不少,心中倍感欣慰。 郑氏情不自禁地一把拉过萧秋寒和萧露儿,抚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慈祥地地说:“皇天开眼,你一场大病非但有惊无险,反而开了窍,变得更体贴懂事了!你说得对,只要你们健健康康,平安安安,娘有什么不满足的!” “娘!有儿子在,以后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萧秋寒安慰母亲说道。 “你呀,以前憨头憨脑,现在倒学会你二堂兄油嘴滑舌那一套了!”郑氏噗嗤一笑,用指头戳着萧秋寒的脑袋嗔怪地说道,随即将桌上的半碗粥推到他面前说:“这是娘刚才省下来留给你的,刚才在厨房里热了一下,趁热吃吧!” “还是娘疼儿子!”萧秋寒直接端起那粗瓷大碗,大口喝起了稀粥,这时他腰上挂着的竹筒里传来墨猴的啼叫。 “可怜的小东西,你也饿坏了吧!”萧秋寒小心翼翼地将那小乳猴放在桌子上,郑氏和露儿都好奇地凑过来。 “哥,这小猴子好可爱,更‘花瓣’一样毛茸茸的!”露儿情不自禁伸出小手摸了摸小乳猴,又伸手将她的小花狗‘花瓣’儿抱到桌子上,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高兴地说,“以后你们就有伴了!” 那小花狗也只有足月大小,真是顽皮好奇的时候,上前嗅了嗅,警惕地伸出前爪挠了一把小乳猴,乳猴惊叫着挪动了一下身子,吓得花瓣转身就逃,乐祄èi èi寐抖治枳愕浮?br /> “这小东西还没满月,连眼睛都没睁开,还不会吃东西,恐怕难以存活!”郑氏观察了一阵说道。 “那该如何是好?”萧秋寒可没有养宠物的经验。 “娘,一定要养活这小猴,还要它和花班做伴呢!”露儿紧张地噘着嘴说道。 “如果能找到奶汁,或许可以喂活这小东西!”郑氏肯定地说道。 萧秋寒想起在后世,大部分孩子喝奶粉,长得生龙活虎,只是奶牛不好找。不过高家大宅有一头母牛刚刚产仔,正在哺乳期,应该可以弄到牛奶。 “可以先喂他一些米汤油!” 郑氏有喂养孩子的经验,将浮在稀粥上面的一层米油舀了起来,轻轻掰开乳猴的嘴巴,灌了两勺之后,乳猴便拼命挣扎,不愿再进食。 “挑食的小淘气!明天就给你找奶喝!”萧秋寒点着它的小脑袋骂了一句,又将它重新放回竹筒。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魁梧敦实的汉子推门进来,他的皮肤因累月暴晒而呈现古铜色,一张国字脸,额头刀削一般棱角分明,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长衫已被汗水浸透。这汉子便是萧秋寒的父亲萧大河,一个壮实如牛的庄家硬汉! “爹”萧露儿怀里抱着小花狗,扑向父亲撒娇地喊道。 萧大河那线条粗犷面庞露出憨厚朴实的笑容,随手将肩头的褡裢扔在桌子上,里头发出铜钱的哗啦声响,伸出一双老茧大手,抱起萧露儿,咧开大嘴说:“我女娃儿又重了一些” “爹!”萧秋寒闪着乌黑的眸子喊了一声。 萧大河慈爱地摸摸儿子脑袋,咧嘴一笑说:“裂瓜c露儿,看爹给你们带了什么?” 说话间,他伸手从褡裢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立刻一股诱人香气扑鼻而来,! “是卤鸡!”在后世享用无数美食的萧秋寒闭着眼睛就能闻出来。 “哥,你鼻子比狗鼻子还尖!”露儿揭开层层油纸,露出黄橙橙油亮亮的半只卤鸡,抿嘴笑道。 “他爹,你的肩膀”郑氏盯着丈夫肩膀吃惊地问道。 萧秋寒这才注意到父亲双肩的衣服赫然磨出两个大窟窿,结满甲茧的肩头皲裂出一道道沟壑纵横的血口子,让人不忍直视。 “没什么,这是纤绳勒得!灌河岸的纤夫拉纤都这样,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萧大河咧咧嘴,故作轻松地憨笑着说,“听老纤夫们说,等脱了这层老皮茧子,长出新皮,再反复磨练几回,长出更厚的茧子,渐渐就适应了!” “你说的倒轻松!”郑氏眼中闪现泪花,绞了一把温毛巾,细心地在丈夫肩头上敷着。 萧秋寒和露儿此时围着卤鸡打转,馋得直咽唾沫,郑氏便将卤鸡切成小块,堆在盘子里,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相,满面洋溢着幸福地笑容,嘴上却没好气地骂道:“两只小馋猫!这是在自己屋里,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食!” “娘,你也吃!” “爹,你也尝尝” 虽然晚饭没有喝到鸡汤,但是一家四口一起分享了半只卤鸡,这津津有味c其乐融融的情形,让他心中倍感温暖和踏实。这便是淳朴的农家生活,即便是在衣食丰足的后世也难得享受道,令人回味眷恋! 郑氏一翻褡裢,立刻一堆铜钱亮锃锃地铺满桌子,每一枚各自镌有“洪武通宝”c“宣德通宝”等字样,外圆内方,郑氏一枚一枚地数着,总共八百二十文,都是丈夫这几个月拉纤的血汗钱!她数出五十文作为私房钱,将余下的放回褡裢之中。 “这些钱不能动,明日清早要上缴给娘,养家之用!”萧大河阻拦地说道。 “你是大孝子,顾着全家没有错!可是谁来顾我们娘儿几个?别人的孩子都有新衣服穿,唯独我家孩子没有!你在外流血流汗,累死累活,反而便宜了别人!” 郑氏想起饭桌上的事情,愈加气恼,他感觉留下五十文不解恨,咬咬牙又从褡裢里取出三十文,合计留下一百文,她要给两个孩子好好做一身衣裳! 萧大河轻叹一声,知道妻子又受了委屈,便默认了妻子的做法。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祖母的尖酸而吝啬的声音:“老四家的,屋里怎么还点着灯?这灯油天上能下下来,不要钱?” “娘!是儿子刚回来,洗漱了马上熄灯!”萧大河回了一声。 “是大河回家了啊!这几月的工钱带回了没有!”祖母对自己儿子没有半句驱寒温暖之语,反而关心的只是挣了多少工钱。 还未等萧大河回答,祖母已经将门敲得梆梆响,母亲郑氏一把将留下的私房钱藏在被褥之下,向萧秋寒递了眼色,让他去开门。 萧秋寒一步上前,结果动作太猛了,只听哗啦一声,白天藏在衣襟之中的铜钱全掉了下来,散落一地,在灯光下闪烁着金灿灿的黄铜光芒。 母亲郑氏c萧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么多钱?这小子哪儿弄来的? 萧秋寒满脸沮丧,真后悔没把钱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偏偏这时候露馅了,不被祖母没收也会被母亲没收的! “大河,裂瓜,怎么还不开门?” 祖母在门外不耐烦地催促,那扇简陋的柴门被推得摇摇欲坠,祖母随时都要一脚踏进来。 萧秋寒c郑氏c萧父三人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愈加难看,这钱无论从何而来,只要被祖母发现,一个子儿都别想留下! 萧秋寒急中生智,一把抄起旮旯里的扫帚,三两下将满地散落的铜钱收拢一堆,正在这时门被祖母推开了,郑氏却眼疾手快提起一个箩筐罩在上面。 “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喊了半天不开门?”祖母颇为生气,面如寒霜地说道,双眼狐疑地盯着四人审视一番,又环视屋子,打量一番,不料脚下被箩筐轻轻一绊,让他愈加气恼,抬脚便踢翻箩筐,没好气地盯着郑氏斥道:“好端端的,放个箩筐挡道,向摔死我?” 全家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上,祖母的脚下正踩着一堆铜钱却不自知,只要她稍稍低头,非亮瞎眼不可! “啊奶奶,这是父亲拉纤的工钱!”萧秋寒机灵地提起桌子上的褡裢,殷勤地递到祖母手上。 祖母接过褡裢,一边数着铜钱,一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萧秋寒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两步,踩在铜钱上,挡住祖母视线。 “怎么才这点?”祖母脸色拉得老长,满面嫌弃与不悦地质问。 萧大河生性敦厚,木讷地砸吧嘴,不知如何回答,郑氏却冷哼一声,不冷不热地回道:“就这些还是大河拼了半条命挣得血汗钱!娘,你看看大河这两个肩膀,都磨烂透了,哪还有一块好肉?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祖母目光扫向萧大河那血肉模糊的双肩,人心都是肉长的,心里虽然明白儿媳存了私房钱,踌躇了一下,只是怏怏地叹气说:“非是娘狠心,这一大家子人吃饭穿衣不容易!眼看县试临近,你而侄儿就要赴考,急等着用钱,这科考可是家里头等大事,马虎不得!” 郑氏本想狠狠怼老太太几句,抬眼见丈夫那副沮丧无奈之态,掉了魂一般,心知道他左右为难,也便忍气吞声。 说完祖母转身出门,萧大河端起油灯站在院子里给老娘照路,望着娘佝偻老迈的背影,眼圈微红地说:“娘你慢点” 这边萧秋寒和郑氏都松了一口,将地上的铜钱一枚枚地捡起来。 萧大河回到屋里,兀自坐在床头,心中五味杂陈,悠悠说道:“娘当家,也不容易,一碗水难免端不平!” “你是大孝子,顾着全家!你娘什么时候一碗水端平过?”郑氏一边数着铜钱,一听这话又来了气。 萧大河不与妻子扯嘴帐,目光严肃地注视着萧秋寒问道:“裂瓜,你老实交代,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 “是啊,这都快折合一两银子了!我萧家可是清白庄户人家,这来路不正c鸡鸣狗盗之事,可是半点也沾不得!”郑氏脸上没了笑容,严厉是说道。 “爹,娘,你们想多了!”萧秋寒无奈一笑,“今日给二爷送饭,二爷自感来日无多,断了香火,这些钱都是他给我的!” 萧父c郑氏闻言心中顿时宽慰,既然如此,这些钱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留下作为私房钱。 “你二爷也实在可怜,壮年丧妻,中年丧子,如今孤苦伶仃,膝下连个端茶倒水之人都没有,你今后抽空多去走动走动!”郑氏一边吩咐着,一边将所有铜钱穿在一根麻绳上,足足有一贯还多。 “娘,你好歹给儿子留几个子儿啊” 萧秋寒眼见自己的钱全部被没收,就连自己放牛的老本都搭了进去,心疼不已,伸手就要去抓,被郑氏一巴掌打回去,连哄带骗都说:“娘给你存着,将来要给你娶个水灵的俏妮子做媳妇” “我现在年龄还小,娶媳妇至少还要六七年呢!”萧秋寒撇嘴说道,“我要蒙学,将来还要参加科考,让你们过上那人上人的老爷c夫人的舒坦日子!” 萧父c郑氏闻言,不由得默然对视了一眼,依萧家目前的家境而言,供二房萧秋亭一人读书已经让全家人剥了一层皮,不可能再供得起两个孩子读书,而且即便能供得起,也不会轮到四门的萧秋寒! 二rén iàn露难色,却又怕伤了孩子的心,萧父神色坚定地说:“娃儿既有这等志气,爹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你蒙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收集盐土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全家人都陆续起床,女人们忙着生灶做饭,打扫庭院,男人们开始修检农具,准备一天的劳作。萧秋寒也早早起床,没有香皂c牙膏让他实在不习惯,只能简单洗漱一番,就着咸菜囫囵喝了一碗粥,便迎着金色的晨曦给二爷送完饭,向高家大宅走去。 萧秋寒走进牛圈,找到那头正在哺乳期的母牛,挤了些牛奶装在干净的竹筒之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掰开小墨猴的嘴,将牛奶喂到它口中。这小家伙开始还极力抗拒,当尝到甜头之后,便开始贪婪地吸吮吞咽,直到喝饱肚子为止,然后便重新躺在竹筒之中睡大觉。 做完这一些,萧秋寒并没有如往日那般赶着牛群上山,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顺便打算将赵官家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好好敲打一番。 萧秋寒拿起早已藏在牛圈里的布袋和竹扫把,溜到村落后山的洼地里,放眼望去那是一大片盐碱地,牛皮癣一般附生着几块斑驳稀疏的草皮,其余大面积都寸草不生。根据萧秋寒多日的观察,这片土地的碳酸盐含量很高,正好适合熬制土盐。 盐作为人体的必要微量元素,在后世再平淡无奇不过了,但是在大明朝,食盐是官府专营,并对食盐征收重税,加之产盐之地多在沿海,长途运输的成本巨大,加之盐商的盘剥哄抬,真正卖到老百姓手中的盐价如雪球一般成倍翻滚,成本在十几文一斤的食盐卖到几百文,遇到灾荒之年,价格更甚。 食盐成为普通农家的一大笔开销,因此萧家每次炒菜都舍不得多放盐,清淡寡味,让惯于大鱼大肉的萧秋寒难以忍受,经过多日的反复琢磨和观察,他打算自己尝试熬制土盐,如果成功,可以为家里增加一笔不斐的收入。 这熬制土盐之法,还是萧秋寒后世在一次下乡调研中,亲眼目睹了一位八十来岁老人熬制过程,凭记忆记下来的,也算是一项古老的手艺。 前几日刚下了一场大雨,这片盐碱地已经被雨水浸透,又经连日烈日暴晒,地面上犹如煎饼一样,都龟裂出一层薄薄的土壳,仔细观察之下,土壳表面之上皆布满一层白花花的盐霜,那是地下的盐碱被引了出来。萧秋寒蹲下身子,以手指沾了一些,放在口中一尝,立刻一股涩苦的咸味刺激的他的舌头都微微酥麻。 熬土盐的第一步就收集盐土,萧秋寒拿起扫把,仔细将附着盐霜的那一层薄土轻轻扫在一起,收拢成堆,这是个细致耐心的活,操之过急不得,用力过大过快,反而将泥土渣滓扫了起来。 一个时辰过后,萧秋寒已经收集了一袋盐土,这时日头也毒起来,累得有些腰酸背痛,出了一身大汗,在后世他也出生于农家草根,此时方才深刻体会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他扛着布袋,一溜烟进了二爷的小院内,将盐土藏在二爷家的厨房里。二爷卧床不起,浑然不知窗外事,而外人更视其为凶宅,绝少涉足,因此选在这个荒凉庭院之中熬制土盐便不易引人注意,颇为安全。 萧秋寒又收集了两袋盐土运回来,已是天近晌午时分,他又打来半木桶清水,将锅灶之中的草木灰加进去,搅拌均匀之后,置于烈日之下曝晒澄清,这是熬制土盐极其关键的一步。 昨晚这些,萧秋寒便拍拍身上灰尘,向高家大宅走去,想来此时赵官家正暴跳如雷吧! 绕过高家宏伟厚重的青砖围墙,不时从里面飘出一阵阵诱人的肉香,显然高家大宅厨房里正在准备着丰盛的午饭,让萧秋寒忍不住满口垂涎,肚子里更是翻江倒海,咕噜之声如同打鼓。高家家大业大,全村也唯其一家每天吃三顿饭,其他庄户人日复一日地劳作,也只能维持一日两餐的光景。 萧秋寒从h一u én而入,到牛圈里查看了一番,几十头牛正焦躁不安地打转,他并不理会这些,解了几根绳子便鬼鬼祟祟地向高家厨房方向溜去。 高家厨房很大,旁边紧挨着一棵老槐树,枝叶茂密,萧秋寒一个猴子上树,三下五去二便攀了上去,藏在密叶之中人鬼浑然不觉。他小心翼翼掀开一块瓦片,眯着眼睛朝里面看,只见厨房里人来人往,桌案上摆放几十道菜肴,山珍海味,极为丰盛,当即馋的萧秋寒在屋顶上只吞口水。 放眼第二重院子里的正厅内,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之声不绝入耳,伴有丝竹管乐之声大作,十几个厨子c丫鬟c老妈子忙得不亦乐乎,纷纷鱼贯向前院传菜。 萧秋寒不禁暗暗吃惊,一个穷乡僻壤之中的土财主,居然有如此排场?这高家今日定有贵客临门,而且地位不低,从这菜品和乐队演出便可略见一斑,要知道乐队在这个时代可都是达官贵人的专享,普通人家岂能消受得起? 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萧秋寒思忖着,见厨房之中人都已走空,瞅准一个机会,折了一个树杈做成钩子,系在绳头上,小心翼翼地从房顶瓦缝之中吊下去,眼疾手快地将一只烤鸭勾住提了上来,然后重新盖上瓦片,一手攀住树干,双腿骑住树干,猴似地一溜烟便往树下滑去,另一只手早举着那只肥嘟嘟金灿灿的烤鸭忍不住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顿感外焦里嫩,口齿留香,满嘴流脂,心中大叫痛快。 “啪!” “哎呦” 正当萧秋寒得意忘形c大快朵颐地兴头上,一个石子横飞而来,刁钻地正中他的屁股,疼得他惊叫一声,一把没有攀住树干,直接从树上摔下来,仰面朝天,手中那只肥鸭子也甩了出去。这让萧秋寒惊出一身冷汗,嘴上却又恼又怒地骂道:“谁他妈的这么缺德,敢偷袭老子!” “你这个小贼,偷东西,居然还说脏话!” 萧秋寒一滚子爬起来,定眼一看,只见一个身穿月白芙蓉绫罗长裙,头上描银孔雀簪横插,梳着飞仙髻的少女亭亭玉立眼前,虽只有十岁上下,却是粉雕玉琢,玲珑娇媚的妙人。 只见她脚下踩着那只烤鸭,一双水灵的凤眼怒视萧秋寒,素手正气势汹汹地扯着一把断弓,对准他的脑袋,那架势如见义勇为的女侠风范,只要萧秋寒敢动一下,随时都给他来一手爆头动作! 见是个毛丫头,萧秋寒顿感虚惊一场,便故作无事,一副大人口吻地说:“黄毛丫头,这玩意不是你该玩的,很危险的!来来,给大哥哥,先帮你保管着!” 那女孩根本不吃这套,目光愈冷,厉声呵问:“谁是小丫头?乡巴佬,居然敢说我是黄毛丫头!老实交代,为什么偷东西?” “偷东西?这不叫偷,这叫光明正大的拿!拿——你懂吗?”萧秋寒装作一副光明磊落,人畜无害的摸样。 “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敢狡辩?真是无赖,再不老实,我喊来大人,看不剥了你的皮!”少女趾高气昂地道。 萧秋寒见她一副得理不饶人的伶俐劲儿,有意戏弄她,虎起脸吓唬她道:“刚才是你背后打了我一弓,我从树上摔下来,屁股摔成了两瓣,受了重伤,你看此时如何善了?” 那少女一愣,有些慌了神,将别人屁股摔成两瓣可不得了!情不自禁之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霎时脸色通红,明白自己被耍了,恼怒地骂道:“登徒子!没害臊的下流小贼,敢戏弄本xiǎ一 jiě?看我不打烂你的脑袋!” 说着使狠劲儿扯起断弓,对准萧秋寒眉心,就要痛下杀。 “哎呀,小小年纪岂可如此狠毒!”萧秋寒大义凛然地说道,“打烂脑袋,人就没命了!出了人命,你担当得起吗?官差非将你五花大绑,枷锁加身,打入死牢!十八班酷刑你知道吗?——炮烙c挖眼c割舌c断指c剖腹凌迟你知道是啥吗” “你你别说了”那少女吓得脸色惨白,手腕发抖,连忙向后退了几步,极不情愿地放下了手中断弓,心有不甘地仰头恨声说:“我爹是县令,我才不怕你说的那些!” 萧秋寒原以为自己如此吓唬一个小女孩有些残忍,没想到遇到一个拼爹的官家千斤,便阴测测地说:“你爹是县令很了不起吗?县令上面还有六品的同知c五品的知州c四品的知府c三品的布政使,往上是朝廷六部九卿,再往上是内阁辅臣,公侯亲王,你爹能一手遮天吗?他们拔根汗毛,都比你爹大腿还粗” 说话之间,萧秋寒若无其事地上前弯腰将那只烤鸭捡了起来。 “你可恶至极!乡巴佬c登徒子c小偷c恶贼,无耻c下流”那少女又气又恼,几乎要吐血,指着萧秋寒恨不得将所有恶毒之辞都骂出来,一时却理屈词穷,憋得粉面涨红,连连跺脚,而且看到萧秋寒当着自己的面,居然若无其事地捡起那只烤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又恶狠狠地补充一句:“世界上怎么有你这样厚脸皮的无赖!” 萧秋寒撇了一眼她气急败坏无计可施的神情,愈觉好笑,也便懒得再理她,便拍掉烤鸭上的尘土,又拿衣襟蹭蹭,放在口中咬了一口,夸张地放肆大嚼,咂咂有声,脸上露出享受美味的陶然神情。 “啊呸!” 少女要把眼珠子崩掉在地,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满面嫌弃的神情,鄙视道:“真是恶心,掉在地上被脚踩的东西,狗都不吃,你居然能下咽,乡巴佬就是下贱!”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没有乡巴佬劳作种地,你们富贵人家吃屎还要排队呢!” 萧秋寒狠狠回了一句,最看不惯这小小年纪便高高在上,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嘴脸。 “你”少女气得双目发直,七窍生烟,却又无言以对,真想一断弓下去打烂他的脑袋解恨!半响才轻咬朱唇,骂道,“真是野蛮不化,说话也如此臭气熏天!” 萧秋寒无论心智和人格都是成年人,跟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斗嘴,实在无趣,而且去前院正厅传菜的杂役们也快回来了,一旦被大人发现自己偷东西,少不了一顿毒打,遂转身就走。 “站住!你这小贼,想逃跑?”那少女居然跟在身后,不依不饶。 萧秋寒只顾一溜烟往h一u én方向溜去,身后那少女见状,大声喊了一句:“抓贼了!小偷偷东西了!” 萧秋寒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神色凄惨地无奈道:“小姑奶奶,别喊了!” “唉!我的乖孙子,喊得真甜!” 少女幸灾乐祸地爽快答应一声,感觉狠狠报复了一回,一双丹凤眼眯成月牙形状,正得意忘形地盯着萧秋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lè suǒ管家 “凝雪xiǎ一 jiě,出了什么事?贼在哪里?” 正在此时,赵官家从前院闻讯而来,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手提烧火棍的仆役,远远便向那少女卑躬屈膝地问道。 “就是他!这个无耻下流的小贼!”被唤作凝雪的少女伸出如楤根柔荑般的手指,点着萧秋寒说道。 赵官家一眼扫见萧秋寒,顿时脸色恶寒,昔日笑面佛的好脾气烟消云散,大发雷霆目绽凶光地破口骂道:“你个王八羔子,老子正找你半日,你反倒撞shàng én来了!牛圈里的牛都饿得哞哞叫,你反倒在这里偷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打断你的腿都是轻的!” 萧秋寒丝毫不为所惧,反而有恃无恐地嬉笑道:“高大管家,稍安勿躁,这叫拿,不叫偷!拿回我自己应得的东西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凝雪双手叉腰,眉眼高扬,一双水晶明眸闪现嘲讽与不屑之色,低声冷哼道:“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赛如城墙!装吧,看你撑到几时?” “好好,有种!”赵官家瞪大双眼,恼得两撇山羊胡子横竖,连说两个好字,恶狠狠地向两个手持烧火棍的仆役说道:“好一个是拿东西不是偷东西!既然你这么会拿,就先在他那一双爪子上招呼几棍子,打烂那双贼爪,看你以后还如何拿东西!” 说话间那两个仆役满脸阴笑,掂量着烧火棍朝他逼近,萧秋寒却是好整以暇,旁若无人地拧下一个鸭腿,塞在口中放肆咀嚼,而后轻蔑地朝赵官家吐出一地骨头渣,又伸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油腻,然后挑起眉头砸吧着嘴,慢条斯理地说:“赵官家,你要是个聪明人,就该对我客气一些!不然今个打烂贼爪的不是我,恐怕是你!” “好恶心!” 凝雪生平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夸张龌龊的吃相,不禁一阵恶心,腹诽不已。 “哎呦,你个耍傻充愣的贱种,猪油懵了狗眼还是吃屎撑坏了脑子,敢威胁老夫?” 赵官家眼皮暴跳,彻底被萧秋寒傲慢忤逆之辞挑得气急败坏,恼得无以复加,整个宿仙村就是主家也有让他三分,可恨被一个毛孩戏弄?他咬牙切齿地点地点着萧秋寒脑门吼道:“给我打!狠狠地暴揍!” “赵官家!” 萧秋寒大吼一声,狠狠吐出一口骨头渣,喷了赵官家一脸,让他老脸青紫,气得发抖。 “我为主家放牛,主家每月支付工钱七十文,而你上下其手,每月只给我三十文,剩下的四十文被你克扣贪墨,三年下来你足足贪墨我一千四百四十文铜钱!我只是拿了一只烤鸭,便算作贼,就要被你打断双手!那我倒要反问赵官家一句,你贪墨一千四百四十文铜钱算不算偷?又该当如何处置?” 萧秋寒语气犀利,掷地有声,听得赵官家眉头一紧,真是怪了,这事他自诩略耍手段,欺上瞒下,无人知晓,居然被这傻子知道了?他突然觉得这傻子不好糊弄了。 “狗急跳墙,想血口喷人!你打听打听,整个高家大宅,会有一个人相信一个脑子缺根筋的鬼话吗?”赵官家方寸不乱,阴测测地冷笑说。 一直站在一侧的凝雪却眨着一双剪水双瞳,到底心地善良,凝视赵官家极为认真地说:“赵官家,你看这乡巴佬浑身褴褛,衣衫邋遢,一个月才几十文工钱,你贪那几个小钱实在寒酸!你将钱全都还了他,他有了钱可以买吃的,也就不用再做小贼,到处偷东西吃了!” 赵官家闻言顿时眉头紧蹙,极为不悦,偏不能肆意发作,只能弯腰陪着笑脸,不咸不淡地说:“凝雪xiǎ一 jiě,你不知道,他就是一个傻子,谁会相信一个傻子疯话?再说了,老夫也曾饱读子曰诗云,乃是知礼明耻之人,掌着高家的家产,可曾见过钱?贪图一个放牛娃那点蝇头小利?说出去笑掉别人大牙” “傻子?你看他一副油嘴滑舌巧言令色的摸样像个傻子?”凝雪螓首轻抬,冷眼高傲地剜了一眼赵官家,鄙视地反问道,“有哪个傻子会吟诵‘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诗句?” “凝雪xiǎ一 jiě真是冰雪聪明善解人意!秋寒佩服!”萧秋寒未料到这刁蛮任性的官家xiǎ一 jiě居然替自己说话,立刻腆着满脸谄媚说道。 “啊呸” 凝雪瞬间寒了脸色,作势张口要啐他一脸唾沫,吓得萧秋寒连忙猴一般地跳开,凝雪反而掩口胡卢而笑,算是对他的回击。 赵官家受了凝雪xiǎ一 jiě的冷眼,心中愈加愤慨,将满腔怒火全都倾泻在萧秋寒头上:“狗日的,也不撒泼尿照照,欺负老夫头上来了!当初是你爷爷死皮赖脸地求老夫,老夫可怜你,才让你进高家大宅放牛!如今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心!不但手脚不干净,还反污蔑老夫克扣你工钱!我今日就心狠手辣一回,在这大槐树上吊你三天三夜,再叫你那贱种老爹跪着领你回去!”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萧秋寒面含微笑,目光却愈加阴鸷地开口说道:“赵官家,听说你在县城给儿子买了三间铺面,外加一座四合院,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你一个管账的,哪来的那么多钱?” 赵官家瞳孔猛然一缩,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似地,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内心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乱跳起来,心中暗骂,真是邪门了,这事情自己不曾露出半点纰漏,这小子如何知晓? “一派胡言!你听何人招摇蛊惑的?”赵官家鼻子都歪了,咬牙吼道。 “你还记得如下账目吗?正月初九日得银十五两,二月十八日得银子十二两七钱,三月初十日得银二十五两二钱八分,四月二十三日得银十两整“ 随着萧秋寒娓娓道来,赵官家再也不淡定了,经不住倒吸了几口冷气,只觉浑身冰凉,如坠冰窖,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两颗眼球倏然鼓胀,犹如吹胀的煮猪尿泡子,要爆炸的危险! 这些都是他贪墨主家银两的数目,是他深藏心底的最大秘密,他自诩做得天衣无缝,绝对的天知地知自己知,绝无二人知晓!为什么一个十岁毛孩却对此了如指掌,而且就连日期和数目都丝毫不差?让他撞破脑袋都想不通,活见鬼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赵官家脸都绿了,惊恐失常地脱口惊道。 “我只问你一句,这些可都是事实?”萧秋寒冷笑一声,目光犀利地逼视着他问道。 赵官家脸色一瞬数变,由原来怒火中烧的红头胀脸,变得惨白如纸,继而惨如死灰,丢了魂一般。 “你们都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像打哑谜一般!看你慌张的样子,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凝雪站在一旁疑惑地问道,就连那两个杂役也是诧异地凝视着赵官家,不明白为何赵官家被一个十岁孩童三言两语搞得灰头黑脸,气势萎靡。 赵官家脸色愈加难看,心中方寸大乱,生怕事情败露出去,便想立刻支开他们三人,故作镇定地开口说道:“啊凝雪xiǎ一 jiě,今日是老太君寿诞吉日,此时吉时已到,前堂贵宾盈门,高朋满座,恐怕正在为老太君祝寿,你去迟了恐误了拜寿吉辰!——你们两个带凝雪xiǎ一 jiě去前堂!” 凝雪跟着两个杂役往前堂而去,穿过回廊的时候,不忘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萧秋寒,说道:“我要去给外祖母拜寿,回头再收拾你这小贼!” 听闻此言,萧秋寒才明白这少女是高家老太君的外孙女,久闻老太君有女嫁入官宦之家,高家也因此沾了不少雨露,产业迅速膨胀壮大,成为显赫一方的地方乡绅。 “你t一u kui了账房的账目?不对啊,你不识字啊!说吧,是谁指使你来诓老夫的?”赵官家心乱如麻,目光歹毒地盯着萧秋寒问道。 “无可奉告!” 萧秋寒目光一撇,森森地恫吓道,“光这几个月你就昧了主家这么多银子,可想而知,你掌家十几年来,监守自盗,自肥私囊,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大明律说得清楚,凡tān u六十两银子者枭首示众,并剥皮实草!当官的尚且如此,你自己掂量一下,你一个草民昧了这多银子,是何等下场?” 赵官家额头渗出冷汗,身躯颤抖,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阴沟里翻船,栽在一个毛孩手里,而且他一个傻子,以前说话都不利索,现在张嘴闭口字字诛心,居然把大明律都整出来了!他如何懂得这么多?赵官家越想越怕,越怕越恨,恨不能一刀结果了这小子。 “你到底要干什么?”赵官家虽恨得咬牙切齿,但却无可奈何地哭丧着脸问道。 “小老儿,吃我的,该吐出来了!”萧秋寒冷笑一声道。 赵官家探手在袖口中掏出一枚银锭扔了过去,萧秋寒掂量了一下,足足有十两有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就这么点?你贪我的工钱,总要付点利息吧!” 赵官家心里只淌血,又在衣襟之中摸索一阵,掏出一大把碎银子,估摸着有十二三两,拍在萧秋寒手上,直讨饶地说道:“祖宗,身上就这些了,前些时间几个儿子置办产业,揩干了油水,饶了老朽吧!” 萧秋寒收起银子,心中思忖着以后慢慢再压榨这小老儿,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奸笑一声警告说:“赵官家,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我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保准有人拿着你贪墨的账目送到衙门里去!不要做那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蠢事!” 赵官家嘴角不住抽搐,挺尸一般在院子里僵立良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熬制土盐 萧秋寒回到二爷破败的小院,在墙角挖了一个坑,将银子埋了进去,二十多两银子可是一笔巨款,足够这山沟里的庄户人家五六年开销之用。 这时候暴晒在院中的草木灰水已经沉淀,浮在上面清凉凉的液体便是天然的碱水,在没有纯碱的古代,含碱性的草木灰水可是好东西,不但可以用来熬土盐,而且还有诸多重要用途。 所有材料都已备齐,萧秋寒正式准备动手实验了。第一步是制卤。所制卤,实际就是将收集而来的盐土溶解在水中,过滤掉其中的沙土杂质,沉淀之后,形成的浓盐水,便叫做盐卤。 这个步骤很简单,萧秋寒将盐土倒进一口大缸之中,加水反复搅拌,使盐土之中的盐分充分溶解,形成了浑浊的浆水,沉淀之后,将浮在上面清水舀起,再用几块土布制作而成虑网过滤数道,这样折腾一个多时辰之后,得到了大半水缸清亮透明的卤水。 第二步便是熬制盐卤。萧秋寒伸出指头沾了些卤水放在舌尖上尝了一下,很咸!含盐浓度应该足够熬制了!他便将盐卤倒入铁锅之中,用火折子点燃锅灶,架起劈柴,烧起旺火,使锅中盐卤沸腾之后,改用文火熬煮。 足足熬了一个多时辰,大半缸的盐卤已经熬得只剩下半锅,这便到了最关键的步骤了!萧秋寒便舀了几瓢草木灰水,沿着沸腾的锅心慢慢往里倒,须臾之间,便见那被加热到浓度饱和的盐水,就像撒白面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晶,形成白茫茫的盐粒沉入水底。 之所以必须加入草木灰水,原因是草木灰水呈碱性,可以发生化学反应,去除盐卤之中的氯化镁c硫酸镁等有毒杂质,再之就是使沸腾的盐卤温度骤降,遇冷迅速结晶,形成颗粒。 大功告成,萧秋寒将锅中的盐捞起来,滗掉水分,足足有大半盆,白花花的估摸有斤来重,盐价昂贵,这若是拿到外面卖掉,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可惜大明食盐都是官府zhuān ài,禁制私盐,只能日后再做计较。 萧秋寒只得将这些土盐装在布袋之中,藏在厨房的旮旯里,他并不打算现在将这些土盐拿回家中,一来家中都是吃大锅饭,祖母祖父又偏心的利害,拿回去再多的东西,也是为他人作嫁衣。二来定会引起二伯母等人的眼红,追问熬制土盐之法,自己一个十岁孩子居然会熬制土盐之法,实在有些惊世骇俗,万一走漏了风声,熬制私盐乃是重罪! 折腾了大半天,萧秋寒已经忙得疲惫不堪,从二爷的小院里出来,天色已是金乌西沉,山村小院之中皆升起炊烟屡屡,在在夕阳西照和青山绿水的映衬之下,宛然一副绝美的田园景致。 这时候悬在他腰上的竹筒里传来小墨猴饥饿的啼叫,萧秋寒伸出手指捅了捅它毛茸茸的玲珑躯体,没好气地说:“娇气的玩意,老子累得浑身散架,肚子直打鼓,这就给挤奶喝去” 在高家大宅的牛棚里,萧秋寒挤了些牛奶给小墨猴喂下,边往自家小院里走去。 前脚刚迈进门槛,便见院子里颇为热闹,祖父已经从地里放工回来,依然席地坐在台阶的青石上悠悠地吸着旱烟,大伯父和三伯父正忙着编竹器,金色的篾条在他们粗糙的大手中飞舞,一个个竹筐c竹篓c竹簸箕c竹凳子被编制而成。父亲则给他二人打下手,手握一把篾刀,将一根根粗大的毛竹杆劈开,分成一根根竹条,再将竹条破成匀称而细薄柔软的篾条,父亲的手法极其娴熟,篾刀只在竹条上轻轻游走,一根根金黄的篾条如游龙飞蛇一般畅通无阻c源源不断地被破开,那游刃有余的动作,完全是一种艺术! 二伯父萧大湖穿着一件旧长袍,头戴纯阳巾,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把官帽椅上,满面潮红,目光微醺地端着茶碗,似乎正在冲祖父等人夸夸其谈。祖母和几个女人正在厨房里忙着,显然二伯突然回家,老太太破例要犒劳一番的。 “二伯父回来了!” 萧秋寒走进院子,彬彬有礼地说道,同时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这让他眉毛微微一蹙,暗自摇头。 这年头粮食金贵,酒可不是便宜货,全家人都勒紧裤腰带过活,二伯却嗜酒买醉,实在是奢侈得过分! “嗯!” 二伯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球瞥了一眼萧秋寒,极有派头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继而转过头对祖父说道:“爹,这次回家,我是有一桩大好事带回来的!” 祖父饱经风霜的老脸扭曲得厉害,一口浓痰浓痰啐在二伯脚边,生硬地说道:“你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你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屙什么屎!你能给家里带来什么好事?你少喝一口黄汤,少赌一把,就是家里一桩大好事!” 祖父当年花了大力气供大伯读书,望子成龙,期望他出人头地,结果一番血汗换来的是他自暴自弃,误入歧途,竹篮打水一场空,祖父对他失望透顶,怒其不争恨其不强! “他爹,老二刚归家,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他有话就让他慢慢道来,何必心急火燎地动气?” 无论二伯如何不堪,但是在祖母的眼里永远是他的心头肉,一听到外头祖父对他发脾气,连忙走出来替二伯开脱。 二伯腆着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爹,儿子再不济,也是饱读经史子集的读书人,在乡里还是有些地位的,随便动动笔杆子,指缝里掉下来下来的钱都比大哥弟c三弟c四弟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来得多,来得快!” 萧秋寒不由得暗叹一声,二伯的脸皮是猪皮吗,简直厚颜无耻,何曾见他向家里交过一个铜钱? 祖父咬了咬牙,掂量着手里的烟袋锅子,差点直接照着他那副面目可憎的嘴脸砸过去,就连大伯c三伯c萧父都停下手中的伙计,脸拉得老长。 “他二伯,谁不知道你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的主!从来都是伸手从家里要钱,何曾见过你往外‘拉’过?”三伯母别的本事没有,一张伶牙俐齿,奚落起人来简直入骨三分。 大伯母和郑氏都不由得抿嘴窃笑,二伯顿时脸色窘迫,紧接着动作极其夸张地从袖笼之中亮出一锭银子,赌气一般啪嗒一声拍在青石板上,说道:“谁说我只会伸手从家里要钱?你们可曾见过这等成锭足银?” 祖父那沟壑纵横的老脸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一双浑浊的眼泡子瞪得老大,狠狠吸了两口旱烟,祖母眉开眼笑,一把抓过那银锭,掂了掂,又放在嘴里咬了咬,才合不拢嘴地夸赞道:“我这辈子头一次见过成色这么足的整银子呢,足足有十两!平日里家里进项都是铜钱,就连零散碎银子都少见还是读书人有本事,动动手都是这般大手笔” 大伯父c三伯父等人也是吃惊非小,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抵得上萧家田地六七年的收成了! 二伯母更是亮瞎了双眼,但是脸色却寒霜密布,恨不得一巴掌掴过去,打得二伯父满地找牙——这么多钱居然不和老娘商量,全都上交了? “二哥,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萧父萧大河放下手中的篾刀,顺手端起一大碗茶水灌了一大口,认真地问道。 “这个,说来还是托了四弟你的福气!”二伯将二郎腿翘的老高,洋洋得意,眉飞色舞地说,“前几日与雷里长同宴一桌,他相中了你家二妮萧露儿,托我做个媒人,说与他小儿子做个童养媳我寻思着这是天大的美事,就当场替你夫妻二人应允了这门亲事,收下了这十两定钱,后续彩礼c聘金什么的俱都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办,一样也不会少” “噗” 二伯的话还没说完,萧父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水猛然喷了出来,直溅了二伯父一脸,二伯父满面斯文地抬起袖子,无奈又无比嫌弃地咧嘴擦了擦。 紧接着,院子里一阵沉默,俱都露出恍然之色,我说呢,一出手这么大手笔,银子原来这么来的啊! 萧母郑氏原本正在厨房切菜,闻言一把将柴刀扔在地上,忍无可忍地走出来,气的满脸通红地指着二伯父斥道:“替我夫妻二人应允这门亲事?还收下十两定钱!你好大的本事?我家妮子,何时轮到你这灌黄汤的赌徒来做主了?你脸皮好歹自己拿刀刮刮,比猪皮还厚!” 大伯父自诩为家里立下了一件大功,被郑氏这一骂,极其不悦地反唇相讥:“头发长见识短,愚不可及!雷里长是什么人物?在这一隅地界,那可是呼风唤雨手遮天的角色!家境更是比咱家好百倍不止,哪里是你们泥腿子可比?露儿给他家做童养媳,那是一跤跌进了福窝里,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萧秋寒暗自冷笑,这大伯父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端的是包藏祸心!十里八乡都知道这雷里长的二儿子可是天生残疾,如今十来岁了还无法下地行走,终日睡在躺椅上,尿里滚屎里翻,露儿给这样的人做童养媳,这做大伯的脑袋不是撞在猪上了,就是猪撞在他脑袋上了! 萧露儿在一旁见大人们起了争执,还提到自己,便眨着寒星般的眸子似懂非懂地问道:“爹,娘,童养媳是什么?” 萧父和郑氏脸色愈加难看,没有言语,萧秋寒极力要扮演一个哥哥的角色,低头对èi èi露儿说:“露儿乖,大人们正在说话,你先回屋去吧!” 露儿点头,虽然有些委屈,还是听话地进了屋。 “二哥,你千不该万不该自作主张,随便接了雷里长的银子!”萧父一张国字脸耷拉成驴脸,鼻子眉毛拧成了麻花,气冲如牛地说道:“那雷里长的二崽子是个什么货色?天生的瘫子,露儿怎么能给这种人做童养媳?这不是将他往火坑你推吗?莫说做爹娘的不忍,你做大伯的于心何忍?” 就连二伯母也砸吧着嘴,觉得丈夫这事做的过火,人家养的姑娘,何时轮到你越粗代庖?而且还找了个瘫子!然而丈夫那两片iàn pi终究还是要的,也就尖起嗓子为丈夫辩解道:“老四,你大哥也是一片好心,十两定钱呢!不要好心当做驴肝肺!” 祖母原本就是钱窟窿眼里翻跟头的人,用力攥着银子,生怕那银子长翅膀飞了一般,附和道:“是啊,这样的富贵人家打着灯笼都难找!能和里长攀上亲家,这是全家容光,往后咱萧家在乡里说话腰杆也硬气一些!我看这事你们谁也别争了,就这么定下了!” 说话之间,祖母竟直接将那银锭揣进袖笼之中,这让萧秋寒差点惊掉了眼珠子,这老太太偏心的本事罕见,见钱眼开的本事也令人发指!几两银钱便将孙女的未来命运给卖得精光!或者说,她脑中就根本没有孙女命运幸福这等概念! “娘” 萧父和郑氏不由得齐声喊了一句。 还未等萧父和郑氏据理力争,三伯母便捏腔拿调地挑唆道:“哎呀,恭喜四弟,四妹了,寻了一门好亲家,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以后你们靠上了雷里长,也好帮衬一把” 萧父和郑氏脸色霎时青紫,三伯父虎着脸一把拽过三伯母,狠狠瞪了她一眼,就差一巴掌扇过去!大伯父和大伯母则沉默不语,心里头却却将二伯父鄙视了一百遍。 “雷里长的二崽子残疾不残疾,这并重要!重要地是,露儿以后吃穿不愁,我们家也能得一笔丰厚的彩礼,日子过得滋润一些,以后靠着雷里长帮衬,这赋税徭役也轻一些!这等好事三岁孩子都会算的账,你们夫妻反倒不明白!”二伯父趾高气昂,一副救世主的姿态,指着萧父和郑氏教训小学生一般说道。 站在一侧的萧秋寒看得双眼直冒火星,这都是一家子什么奇葩货色?真想一个耳光抽过去,抽得二伯父满地找牙,但是他的身份是个十岁稚童,在古代尊卑有别,长有有序,长辈说话根本轮不上孩童插嘴,若是他现在强行开口争辩,不但无用,反而讨来家法伺候,轻者罚跪重则一顿棍棒吃饱吃够。且看父亲和母亲如何发话! “我就是不同意!”郑氏横眉说道。 “娘已经发话,不同意也得同意!”二伯父呼啦一声打开一把折扇故作优雅扇着,鼻孔朝天地哼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爹,此事二哥之前完全将我夫妻蒙在鼓里,擅做主张!银子必须退还给雷里长!这桩狗屁亲事我绝不同意!” 萧大河内心屈辱,因激动而面红耳赤,向一直坐在台阶上的祖父萧洪福亢声说道。 祖母闻言要退银子,拧着眉头一把捏住藏银子的袖口,生怕被别人抢去一般,这钱还捂热呢! “退?”还未等祖父说话,二伯父将折扇在胸前闪得哗啦作响,双眉倒竖,冷笑一声说,“你说的轻巧,雷里长是什么身份,哪一家不当祖宗一样供着?说退就退?这是悔婚!得罪了雷里长,他动一动手指头,就是五指山,往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全家人霎时沉默,这事情不好办了,悔婚毁约在以诚信立本的古代社会可是不是小事,将被视作对对方声誉极大的损害和人格的侮辱,因此结下怨仇。 全家人将目光聚焦在祖父萧洪福身上,他是一家之长,说话举足轻重,说一不二。祖父此时慢悠悠地吸了几口旱烟,在那腾起烟圈一明一灭的掩映下,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如同一堵风霜雨雪侵蚀的老土坯墙,显得愈加沧桑c沉重和无奈,他此刻也是左右为难,踌躇不决,半响那眉宇间刀割一般的皱纹才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叹息似地说道:“这门亲事确实不能算作十全十美,差强人意,但是要退银子,若惹怒了那雷里长这等贵人,我们这般破落户怎生吃罪的起” “爹,没立婚约聘书,算不得悔婚!雷里长再横,也说不出什么!”萧父顿了顿,执拗地说道。 祖父脸庞僵直,霍地起身,甩手而去,扔下一句凉飕飕的话:“既如此,这事你夫妻做主便是!倒是腊肉下挂面——有(盐)言在先,若是雷里长怪罪,你自个儿承担,万莫连累了全家!” 萧秋寒站在一旁,内心冷哼,本以为祖父作为一家之主会说一句公道话,没想到憋了半天,総ui dǎng鋈绱肆钊诵暮裕亲颂狗路鹗芰四笪?br /> “爹,一切后果儿子一人承担便是!” 萧大河挺直了敦实高大身躯,农家汉子淳朴的倔强和执拗深深刻在他粗狂脸庞上,低头向祖父的背影说道,又转身对大伯怨声说道:“你自己屙的窝囊屎,你自己去擦干净!这银子你怎么从雷里长手里拿的,就怎么送回去!” 二伯父脸色闪过一丝慌张,竟有些恼羞成怒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摆出一副读书人的清高冷声道:“得罪人的事情,要去你自己去!我折不起这个腰!” 祖母眼看到手的银子要飞了,一张老脸扭曲如干瘪的苦瓜,从袖口捏出那块银子,极其不舍地在地上一掷,扭身就走,不冷不热地撂下一句:“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世上没卖后悔药的!” 萧父捡起银子,愣神着片刻,便趁着天色出门,和郑氏径往雷里长家中而去。 雷里长居住在一河之隔的村子,三四里的路程,不消一刻钟的时间,萧父和郑氏返回家中,两rén iàn若冰霜,怒气冲冲地走进堂屋。 此时曾祖母c祖父c祖母c大伯等人正围在八仙桌上吃着晚饭,祖父抬起眼皮,懒声问道:“银子退了?雷里长作何说法?” 萧父没有言语,眼神凌厉如针芒地盯着二伯父,透着难掩的愤怒和失望之色,几乎要将他一口吞了! 二伯父被这眼神刺得一个激灵,感觉浑身长了荆棘刺一般不自在,低着头慌张地捂着肚子说:“哎呀,肚子好疼,我要上茅房!”说着转身猴一般就要往外溜去。 郑氏早挡在门口,已顾不得礼数,伸手一把拧住二伯父的耳朵,狠狠将他扯了回来,二伯龇牙咧嘴地护住疼处,涨得满脸通红地说道:“泼妇!男女授受不亲懂吗,真是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长兄如父,如此动手动脚,成何体统,简直不知廉耻!”祖母见二伯受欺辱,简直看不下去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扔,恼火地斥道。 “不知廉耻的是他萧大海!”郑氏看似柔弱,但是泼辣倔强起来,也要揭人一层皮,“娘,你自己问问他,雷里长明明白白给他三十两银子做定金,为何只剩下十两?那剩下的二十两难道被狗吃了不成?” “啥?三十两银子我的老天爷啊”祖母顿时吓傻了,形如泥塑一般愣住了。 祖父正在喝粥,惊得一口粥喷出老远,大伯父c三伯父等人更是惊得差点咬掉了舌头,而二伯母第一反应就是二伯藏了私房钱,不由得一跳而起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你侄女亲事的定钱都敢藏私,还不老实将银子交出来!” 二伯父耷拉着脑袋,瘟鸡一般杵在屋正中,一张脸像是便秘似地憋得青紫,眼神慌乱无措,却是哑口无言,与之前的夸夸其谈的神态判若两人。 萧秋寒用余光扫了一眼二伯,看那父失魂落魄的熊样,就知道钱早被挥霍没影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一个赌徒加醉鬼手里如何沾得一个钱字? 祖父似乎预料到了什么,颤抖地双手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深陷的老眼鼓胀如球一般,似乎要跳将出去,痛心疾首地凑到二伯跟前,颤声问道:“剩下那二十两银子呢?” 二伯母最了解丈夫的尿性,冷冷地问道:“爹问你话呢,你吃驴屎蛋子噎住了?那二十两银子是不是被你挥霍一空了” 所有人的目光如针似刺地刺向二伯,此时他恨不得撕开地缝逃走,逼到这个份上,巧舌如簧c坑蒙拐骗c故作清高c蒙哄过关的伎俩统统不管用了,只得厚着脸皮,像擤鼻涕一般将自己一番龌龊之事揩了出来。 原来二伯父在镇上当账房先生,一味好酒嗜赌,不久就债台高筑,万般无奈之下便打起了东家的主意,在账目上大作手脚,贪了许多银两还债,结果好景不长,便东窗事发,只得挖肉补疮,向雷里长借了三十两银子才应付过去,虽免吃官司,却被东家扫地出门。 眼看雷里长还钱日期临近,二伯便打起了自己亲侄女的歪主意,将露儿说于雷里长残疾儿子做媳妇用以抵债,本想瞒天过海,谁知四弟和弟媳是个吃了秤砣的死心眼,偏偏跟钱过不去! 祖父闻言顿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颤抖地指着大伯,想怒想骂却嘴唇哆嗦,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祖母更是浑身筛糠,老泪纵横失声痛哭:“我的老天爷啊,二十两,我们十几年也还不上啊” 大伯父c三伯父都痛恨不已,恨不能上去抽他几个耳光,三伯母更是嘴削的比刀还快,满脸鄙夷地说:“亏这种花花肠子只有读书人才做得出来,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专坑家里人!” 这时候曾祖母听到动静,瞪着一双浑浊昏花的老眼,白发苍苍,颤颤巍巍地从卧室里走出来,紧握着拐杖,劈头盖脸就朝二伯抡过去,嘴里恨恨地骂道:“跪下!打死你个不肖子孙” 二伯眼见拐杖打来,猴一般连忙侧身闪开,曾祖母扑了个空,恼怒愈甚,气的浑身战栗,萧秋寒看的微微摇头,其实曾祖母老朽无力,即便一拐杖打下去,也是不疼不痒,二伯做下这般错事,就是跪下结实受她几棍,也是应该,让曾祖母解了那股恶气也便罢。 二伯越是躲闪,曾祖母愈是火冒三丈地追打,祖母眼疾手快,二伯毕竟是她的心肝,起身一把握住婆婆的拐杖说:“娘,有话好好说,你就是现在杀了大海,也变不出二十两银子啊” “都是你惯的!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面对儿媳的袒护曾祖母暴怒,拼命夺拐杖,祖母顺手一松,曾祖母刹那间一个趔趄仰面摔倒在地,七十几岁的人,这一摔还了得顿时浑身抽搐,直翻白眼,顷刻之间便昏了过去! 所有人慌了神,彻底炸了锅,一齐手忙脚乱将老太太抬到卧室里躺在床上施救。大人们聚在太奶奶屋里忙活,孩子们都回自己屋里睡下。 直到后半夜才听到父亲和母亲拖着沉重无奈的步伐走进屋里,两人举灯仔细看了看睡下的两个孩子,露儿已经睡熟,萧秋寒故作假寐。 只听父亲深深叹气说道:“现在砸锅卖铁,全家也凑不齐这二十两银子来,这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把露儿送到那瘸子做童养媳不成” 接下来便是母亲嘤嘤啼啼的呜咽之声。萧秋寒暗叹一声,小小农家院,居然也是是非纷扰c勾心斗角,让他心中憋着一股难以宣泄的怨气。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纵观这整个大家庭成员,从曾祖母c祖父c祖母再到二伯和几个伯母,都是自私自利目光短浅之人,为贪图一点蝇头小利而损人利己包藏祸心。 自己是穿越者,可不想终日与这些人为了许多鸡毛蒜皮小事纠缠不清,受小人拖累!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样封建大家庭一块吃大锅饭的弊端,贫富不均,待遇不等,干的越多得的越少,干得越少反占尽便宜,老实人总是吃亏,这样下去自己蒙学的愿望难以实现! 必须想办法让爹和娘分家,另起炉灶! 但是在封建家庭观念极重,讲求子为父纲的明朝,分家可不是一件轻易而举的事情。父母若健在,儿子提出分家可是大逆不道,被视为不孝之举,会备受乡民鄙夷唾弃,若是告到衙门,儿子还要吃官司挨板子。 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特种兵搏击术 翌日,天刚泛起鱼肚白,萧秋寒便起床,一口气做了一百个个俯卧撑,练习了几遍特种兵搏击擒拿术,这还是在后世大学军训期间教官心血来潮教大家的,后来萧秋寒经常练习揣摩,虽不得精髓,但也练得皮毛,配上现在这副敦实的身板,空手对付一个chéng rén都绰绰有余。 萧家老小陆续起床,因为昨晚那一场风波,曾祖母尚昏迷未醒,所以个个都满脸冰霜,没有了昔日的热闹喧嚣的气氛。早饭照例是稀粥腌菜,缺油少盐,寡淡无味,众人也都闷不做声地吃着,唯有一片喝粥的吸溜之声。 吃完了寡淡无味的早饭,萧秋寒便照例给二爷送饭。 “裂瓜,你真是一个懂事孝顺的孩子,可惜老朽命运多厄,若是有你这般的一个孙子,死也瞑目了”二爷的精神比之前几日稍好,目光和蔼地凝视萧秋寒感叹道。 萧秋寒脸上便浮出微笑,便顺口将早已烂熟于胸的说辞和盘托出:“古语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二爷子女早亡,若想续香火,后继有人,也非难事” 二爷闻言,那双死鱼一般的双眼倏然放光,精神抖擞似地从床上撑起骨瘦如柴的身躯,疑惑地问道:“以你的意思是” “过继!”萧秋寒说道,“唯有从萧家其他支系之中过继一子到你门下,你也算是有人传宗接代,没有断了香火,即便撒手西去,也算对得起祖宗!” 二爷死灰槁木的面孔掠出一丝神采,点了点头。几千年来,国人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情怀根深蒂固,自己膝下无子便从别人那里过继一个,载在族谱上,记在自己名下,意识后继有人,因此过继别人的子嗣,在民间预定俗称,颇为多见。 萧秋寒顿了顿,用怂恿的语气说道:“我爷爷膝下有四个儿子,二爷只需向曾祖母提出过继一个过来,爷爷没有理由拒绝!” “好!好注意没想到我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临死前还能遂了心愿!”二爷目中激动,连连称是。 二爷一旦提出过继之事,萧秋寒一家便可趁此名正言顺地分出来自立门户。 从二爷卧室出来,萧秋寒顺便将藏起的银子挖出来,拿出二十两,便往家里赶去,思忖着能找一个自圆其说的借口,将银子交给父亲。 在自家院门外,只见父亲换了一身粗布短衣,背上扛着一个褡裢,母亲跟在后头抹着眼泪,将一包干粮塞进褡裢里,却正与萧秋寒撞个照面。 “爹,你这是去哪里?”萧秋寒诧异问道。 “爹想了一夜,还是去灌河口拉纤,多积攒些银子,还了雷里长那二十两银子”父亲憨厚地说道,一日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蒙着无奈的迷茫。 萧秋寒内心感叹,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二十两银子的巨款!可是要拉纤积攒二十两银子,那得何年何月? 还问等萧秋寒发话,就见二伯掀开茅厕的竹帘出来,搓着手,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干涩地说道:“老四,去拉纤啊?拉纤好啊,比砍柴c种田挣的多c来钱快” “呸!还不是你rén iàn兽心害的!”郑氏忍无可忍一口唾沫啐过去,二伯掩面闪开,满脸恶寒,只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这时候二堂兄萧秋亭背着书篓走出院门,正赶着去社学读书,眼见自己老爹一副狼狈之态,不禁摇了摇头,语气冷淡地说道:“四叔,那二十两银子你们先垫付给雷里长!算我欠你们家的!等我科考有成,连本带利还你!若是日后中了秀才c举人c进士,莫说二十两银子,两千两都是有的!到时候,你们家少不得也跟着沾光!” 二堂兄兄语气高冷,听着似乎是一句公道话,但是萧秋寒却只想抽他一耳光,这是画饼充饥啊,而且画了好大一张饼!等你科举有成还钱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露儿早被王甲逼去做童养媳了!有其父必有其子! 萧秋寒丢下一个冷眼,对萧父说道:“爹,你不必去拉纤了,我刚从高家大宅赵官那里借了二十两银子!赵官家还说,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什么时候再归还。” 说话间便将那银子塞在父亲手中,萧父和郑氏皆是愕然,皆是面面相觑,难以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能随便筹集到如此一笔巨款! 就连站在一旁的二伯都不由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认真打量起萧秋寒来,这个昔日被忽略的痴傻小子真是让他刮目相看,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c身败名裂都搞不到的钱财,这小子一句话就搞到了? “这真是一场及时雨,赵先生真是菩萨心肠!你跟赵官家说,爹改天要登门拜谢。”萧大河憨厚愁苦的脸上总算挤出一丝笑意。 “他爹,我们这就去雷里长家,将事情了断!”郑氏也松了口气,说着二人便风风火火往雷里长家而去。 萧秋寒也就折身向高家大宅而去,他先进了账房找到赵官家,跟他交代了借钱的事情,以免父亲问起说漏了嘴,赵管家点头哈腰,莫不从事。 从账房里出来,萧秋寒径直往牛棚而去,小墨猴已经饥肠辘辘,在竹筒之中极不安分,他要给他准备早餐了。找到那头母牛,萧秋寒足足挤了大半竹筒牛奶,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不许动!” 萧秋寒吓了一跳,扭头便见冰雕玉琢的一个小妙人儿手执一根竹枪,锋利的枪头不知何时正对准自己的后脑勺。 “又是你这疯妮子!真是阴魂不散!”萧秋寒吸了一口凉气,抬指将那杆竹枪拨开,谆谆教导说:“女孩家岂能舞枪弄棒成何体统?这家伙很危险的,伤到人反而不美了!” “哼!小贼,好大的胆子!你居然还敢偷东西!真是贼性不改!”凝雪昂首逼近一步,手里的竹枪舞得呼呼作响,直接向萧秋寒刺来! 萧秋寒皱眉,这竹枪实在太锋利,真挨上一下非皮开肉绽不可。 萧秋寒侧身一闪,脚下猛跨一步,顺手一把扼住她手腕,轻轻一拧,整条胳膊的关节被卡住,韩凝雪便立刻尖叫一声,竹枪应声落地。 “小贼!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本xiǎ一 jiě动手!” 凝雪气的双颊通红,如一只发怒的小猫,不停地踢弹着双脚,更让他怒不可遏的是那乡巴佬的黑手居然抓住自己的芊芊玉手,简直是玷污她的的冰清玉洁!更让她杀猪一般尖叫着:“拿开你肮脏的狗爪子!不然告诉我爹,打得你满地找牙!” 萧秋寒诚信想让这不可一世的臭丫头吃点苦头,偏点着她的额头教训道:“你上辈子是猛张飞还是孙猴子托生的,没半点文静秀气的样!女孩就要有个女孩样,平日里玩玩琴棋书画,弄弄针线女红,养养蕙质兰心之气” “谁说女子非要文静,蕙质兰心了?” “哎呀?你还挺叛逆!” “咬死你” 小萝莉一副凶残之态,张口就要咬人,萧秋寒苦笑,松开手掌,懒得再与斗嘴仗,转身就走。 这时候他腰间竹筒之中的小墨猴发出啼叫,居然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对着身后的凝雪龇牙咧嘴地乱叫。 “咦”韩凝雪揉着发痛的胳膊,翦水双瞳露出奇异的光彩。 萧秋寒捉起小墨猴,这才发现它已睁开了双眼,一双圆溜溜水晶发亮的小眼睛,如两颗水晶球一般,不停转动好奇地巡弋着周围新鲜的世界。 “小家伙等不及了,饿坏了吧?来喝牛奶” 萧秋寒以掌托起墨猴,将装着牛奶的竹筒凑过去,小东西伸脑袋嗅嗅,便张嘴大口吞咽起来,那狼吞虎咽的小模样简直要整个脑袋都要淹没进牛奶之中了。 “好可爱的小猴啊”凝雪顿时被如此萌态十足的小动物深深吸引,不由自主地近前观看,好奇地瞪大了双眼,居然忘了刚才的不快。 “这是什么猴子,好小巧玲珑,像毛钱球一般”凝雪更是忽闪着一双水灵大眼,伸出一根楤根玉指,怯怯地问道,“我能摸摸它吗?” “它是传说之中的文猴,想摸就摸吧!”萧秋寒没好气的瞥了这个千斤大xiǎ一 jiě一眼。 凝雪伸手抚摸着墨猴柔滑的皮毛,有些爱不释手,随即面露羞涩地掩口一笑说:“我错怪你了,原来你偷牛奶是喂养这小猴子啊!没想到你一身粗鲁穷酸相,还很有爱心” 萧秋寒顿时脸色恶寒,什么叫一身粗鲁穷酸相?这小萝莉真是刁蛮,嘴上句句不饶人,也便撇嘴不悦而道:“那以后不许叫我小贼了,我的名字叫萧秋寒!” “好吧!我叫韩凝雪!”少女偷笑一声,又讨好地问地从萧秋寒一笑道:“能让我抱着喂它吗?” 萧秋寒点点头,韩凝雪以掌托着小墨猴,将它喂得饱饱的,不停逗着它玩,小墨猴似乎与她很投缘,不停地在她身上蹦来爬去,惹得她开怀大笑。 转眼间,两个针锋相对的孩子一笑泯恩仇,相处甚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犬也骂儿 正当两人围着墨猴团团转的时候,从前院的书房里走来一个戴平定四方巾,身穿儒衫的老者,他垂髯及胸,背负的双手握着一把毛竹制作的戒尺,气定神闲之中难掩一丝怒气,远远向韩凝雪问道:“凝雪xiǎ一 jiě,看到你表兄高步蟾了吗?老夫刚刚出恭归来,这个逆徒就玩起了捉迷藏,没了人影!” 韩凝雪见问话之人是高家延请的私塾先生万夫子,嘴上不禁轻叹一声:表兄不知又在耍什么花招?同时看向万夫子的眸子也闪烁着同情之色,顺口回答:“这后院不曾见过我表兄来过” “轰!” 还未等韩凝雪的话说完,一个拇指粗细大鞭炮闪着嗤嗤作响的引信,从门缝里飞了出来,落在万夫子脚边的牛粪上,霎时一声爆响,半径一尺大小的稀牛粪炸得四散飞溅,方圆一丈之地霎时下了一场牛粪暴雨。 “啊呸!” 万夫子惊得一个激灵,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觉得一阵恶臭从天而降,狂袭而来,脸上只觉得一凉,粘稠之物糊满头脸,低头一看竟然是牛屎溅得满身都是!黏糊糊臭烘烘,污秽不堪,不禁彻底懵了,顺手抚了一把脸,那牛屎更是糊了个张飞脸,不禁一阵恶心,连续啐了几口唾沫,心肝都快呕出来了! 这是活脱洗了一个纯天然无污染的牛屎浴啊! 萧秋寒和韩凝雪顿时看得目瞪口呆,所幸二人离得远,没有殃及池鱼,此时见万夫子满脸麻子,浑身臭气熏天,狼狈至极,韩凝雪竟忍不住掩口偷笑,萧秋寒更是暗暗同情万夫子,不知哪熊孩子如此顽劣不堪,这老先生太惨了! “是哪个腌臜泼才,敢如此暗算老夫!滚出来!”万夫子整个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火冒三丈地发出一声咆哮。 “夫子!你不是寻找在下吗?学生在这里!”从门旮旯里应声走出一个小胖子,年龄与萧秋寒相仿,肥嘟嘟的圆脸如吹鼓的打气球,腮帮子上的肥肉两只眼睛挤成一条缝隙,因此看人的时候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龌龊模样。不用问,此人便是高大员外的独子,韩凝雪的表兄高步蟾,刚才那个大鞭炮就是他蓄谋已久的杰作。 “哎呀,夫子!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身上c脸上全是牛粪!哇,好臭!”高步蟾故作吃惊,指着万夫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万夫子浑身哆嗦,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昏过去,挥出手中戒尺劈打过去,嘴上痛心疾首地骂道:“逆徒!欺师灭祖,大逆不道c目无尊长!高家怎么出了你这个打不死骂不醒的泼皮” 高步蟾冲夫子做一个鬼脸,早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空留下万夫子杀猪一般的嚎叫。 “表兄实在太过分了!可怜的万夫子”韩凝雪无奈地摇头,叹息说道,“表兄已经气走两个塾师了,第一个塾师被他在茶杯里下药,拉肚子差点丢了半条命,第二个塾师被他板凳上钉钉,屁股扎成了蜂窝,几天坐不得板凳。万夫子是第三个塾师,如今也被整得脱了几层皮,估计这回也忍无可忍了,以后方圆几十里,估计没有塾师再敢教堂兄了!” 尼玛,这简直太凶残了!回想自己在后世也是一个热爱恶作剧的顽皮熊孩子,那时少年不识怕滋味,也曾经在老师的杯子里吐唾沫放辣椒水,用鞭炮炸过大粪,板凳上涂胶水,在别人白衬衣上撒黑墨水但是还没有胆大妄为到敢对师长下药c下钉子,暗下毒手的程度,这高步蟾真是一个混世魔王! “生来不读半行书,只把黄金买身贵!你表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萧秋寒摇头说道。 “咦,你居然会吟诗?之前记的你说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句!难道你识字?”韩凝雪明眸流眄,露出奇异之色。 “这个,是跟我堂兄随口学的!”萧秋寒搪塞了一句。 韩凝雪又逗了一会儿小猴儿,忽然前厅的曲廊上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唤声,韩凝雪连忙应了一声,低头向萧秋寒做了个鬼脸,神秘地说:“是我娘亲叫我,我要去看戏了!这几日我外祖母大寿,府上正点了几处大戏,你明日还在这里等我啊!” 萧秋寒不置可否,韩凝雪跑了几步又回头叮嘱道:“别忘了,明天带上你的小猴!明天我讲戏文给你听!” 从高家大宅出来,萧秋寒又到那片盐碱地里收集了许多盐土,回到二爷的厨房之中熬制,只忙活大半天,得土盐二十余斤,累得他浑身散架一般。 看时辰已是夕阳晚照时分,萧秋寒伸了伸酸痛的腰身,走出破败的小院,刚走几步别和兴冲冲而来的赵官家迎面相遇。 “哎呀,我正找你呢?”赵官家笑容和煦,满面讨好之色。 “找我何事?” “高员外准备给儿子找一名书童伴读,让老夫物色一个温厚忠诚c聪明伶俐之人举荐给他,不知你可愿意?” “你说的是员外那个顽劣不堪的独子,高步蟾?”萧秋寒想起那个下手凶残的混世魔王,不由眉宇微蹙,连夫子都被他整得屁滚尿流,谁要是做他的书童,非被揭几层皮不可! 赵官家圆滑地一笑,说道:“步蟾公子是顽劣些,连续气走了三位塾师,今天上午万夫子也愤然拂袖而去,高员外气的七窍生烟,却是束手无策。最后痛定思痛,下决心让他跟随其他农家子弟一样,去十里外的社学走读,让他好好吃些苦头!再物色一个书童跟随伴读,一来有个照应,二来随旁监视督促!” 萧秋寒眼见早晨那一幕,便猜测出是这结果!心下不禁意动,倘若自己做了高员外家的书童,也便顺理成章实现蒙学的目的,家里人也就再无从反对了。 想到这里,萧秋寒点头同意,赵官家便说:“我这就领你去见高员外。”虽然他心理里对萧秋寒恨到极处,却也忌惮到至极,目前唯有将这毛头小子笼络得心花怒放如坠云雾,自己也便安全了。 拐了几道曲廊,又过三道四合院,便到了高宅的前厅,正面是一排青砖灰瓦飞檐斗拱的房屋,滴水檐下十几根朱漆檐柱一字排开,异常醒目,更添屋宇气势非凡,左右是两排厢房,院落皆以石磨青砖铺地,左右两面皆有两口水池,里面养着各色鱼类,正房前方各种一棵金桂和一棵银杏树,皆有盆口粗细,寓意金银满堂之意。 萧秋寒跟在赵官家身后,只走到正厅门槛外站住,只见高步蟾那个小胖子面对堂上屈膝而跪,正堂的供桌上摆放这一块牌位,上书:“天地君親師位”,牌匾两边又分别书左昭c右穆两字,皆是繁字。 “逆子!我高家几代历尽千辛万苦,虽然积攒下这份丰厚家业,但是从未出过声名显赫的读书人,所谓士农工商,还脱不掉农户泥腿子的痕迹,算不得士绅阶层!你爹我虽然腰缠万贯,但是回回被人骂做土财主c地鳖王!就是那等穷困酸儒都能压我一头!” 此时一个小腹高挺,富态圆滑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朱漆座椅上,他身穿万字福细钿长袍,两撇短须倒翘如钩,此人正是员外高冠寿,正横眉冷眼的指着跪在地上的秦步蟾大肆谩骂不止。 “你爹我也是望子成龙,请了县里最好的塾师给你授课,希望你科举有成,光耀门楣,没想到你却是个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你知罪吗?” 高冠寿越说越生气,如酗酒的醉汉发酒疯一般涨红了眼泡子,斥问:“你抬头好好看看,这堂上匾额所书何字?” 高步蟾跪了已是跪了大半天,活活脱脱一只半死不活的癞蛤蟆伏在地上,这回儿耳朵更是被骂出老茧来,有气无力地扬起那肥脸看那匾额,由于双眼被挤成一条缝,那表情皮笑肉不笑地滑稽,瞅了半天居然一个不认识! “写的是什么!”高冠寿iàn pi扭曲成麻花一般难看,厉声喝问。 高步蟾便秘一般憋红了脸,心里盘算着,“天”字像极了“犬”,“地”字只认得右半边“也”,“君”胡乱读作“骂”字,“親”字只认得右下的“儿”,剩下“師位”两字,实在十窍不通一窍。这时耳边又传高冠寿的咆哮,便慌乱之中,胡乱脱口而出:“犬也骂儿——不认识!” 高冠寿顿时脑门血气冲涨,恼得几乎直接晕过去,本想借此教训他一番,让他明白什么是尊师重道c长幼有序,没想到这小子笨得像石坨子,铁棍都杵不通的货,给他来这一出! 霎时高冠寿雷霆大发,顺手抄起桌边一根荆条,劈头盖脸挥过去,口中破口大骂道:“我叫你‘犬也骂儿——不认识!’,叫你‘犬也骂儿——不认识!’老子大把银子泼出去,居然连天地君亲师都不认得!谁是犬?还敢犟嘴拐弯抹角骂老子是狗打死你个不孝之子!” 高步蟾则如鸵鸟一般,双手护住头脸,屁股撅着,极有经验地趴在地上,作腔作势地惨叫。 赵官家和萧秋寒站在门槛外,眼见这一幕,几乎都忍俊不禁,但不得不强做严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高府伴读 赵管家不失时机地上前一把夺过高员外手中荆条,笑呵呵地说:“哎呀,员外何必如此?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小公子年少无知,天趣使然,难免犯错,试想大人亦有犯傻出错之时,何况稚童小儿呼?孩子吗,天性如此,正是顽皮好动的年龄!我看公子天真无邪,倒是一块璞玉!打过骂过,一切揭过!” 高冠寿怒气攻心,出了一身臭汗,闻言气也消了些许,转身坐在椅子上,叹气道:“玉不琢不成器!是璞玉也要一番精心打磨雕琢方成!” “爹,孩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高步蟾从眼缝里觎了老爹一眼,故作痛心疾首之状,伏在地上拖着哭腔说道,那情形足以以假乱真。 “罢了,赵官家求情,暂且饶你!如若再犯,揭你的皮!”高冠寿怒容稍怒容稍霁。 高步蟾顺势揉揉酸痛的膝盖,站了起来。 赵官家脸上浮起一团和煦的笑容,向高冠寿指着萧秋寒说道:“员外,这是老朽给公子物色的人选!他原是府里放牛的牧童,忠厚诚实,手脚勤快,聪明伶俐,做公子的书童乃是上上上之乘!” “小子萧秋寒见过主家!”萧秋寒上前一步,躬身一揖,朗声说道。 高冠寿上下大量着萧秋寒,问道:“你是本村萧大河的儿子?我没记错,你从落下地的时候就半傻不愣呆头木脑的,如今倒是越发伶俐了?” “主家好记性!”萧秋寒浅浅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回道,“那是因为小子天生开窍比别的孩子晚,懵懂无知,随着年龄渐长,心智齐全,脑子也便灵光了。” “你们家是老实的庄户人家,这个倒是可靠!”高冠寿点点头,对萧秋寒的回答甚为满意,又说,“浓眉大眼,双目有神,说话声音洪亮,身板也结实,是块好料子!” “主家谬赞了!”萧秋寒又是躬身一揖道。 “身在寒门,知礼明仪,倒是难能可贵!”高冠寿和蔼一笑,“从即日起你便是我高府的书童!放你两天假,大后日你便陪伴步蟾公子入社学读书,这社学每年二两银子的束脩吗,就由我高家来出。你的职责其一要伴读左右,互勉上进,这照顾公子,恪尽仆从之责是其二,其三吗,你要时刻监督公子举动,若有不敬尊长c愚顽恶劣之举,随时报我知晓!” “秋寒必恪尽职守,不负主家之恩!”萧秋寒闻言,心中微喜,拱手而道。二两银子的束脩可是寻常人家一年的收入,每年剩下这一大笔钱,倒是给父母省去许多负担。 随即又转身向站立一侧的高步蟾抱拳,笑着说道:“秋寒日后伴读左右,朝夕相处,还望公子多照应!” 高步蟾神色傲慢,从眼睛缝隙里挤出一次冷笑,鼻孔里哼了一声,那意思不言自明,不就是插在老子身边的一颗钉子吗,想监视老子,日后有你好受的! 萧秋寒暗自苦笑,少不得日后要与这熊孩子斗智斗勇,高员外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吩咐他跟随赵官家去书房领取蒙学必须的文房四宝和书籍。 赵官家先捡了几本蒙学书籍,萧秋寒扫了一眼,有《千字文》c《蒙求》c《千家诗》,又拿了一整套的“四书五经”,《大学》c《中庸》c《论语》c《孟子》四本,《易经》c《尚书》c《诗经》c《礼记》c《春秋》五本,皆是上好的宣纸雕版印刷,最后又捡了一套笔墨纸砚,一一放在书箧之中。 这书箧形似木箱,以毛竹制作,还以清漆刷过,里面有数个抽屉暗格,芬放书籍和笔墨纸砚,书箧的顶端有两根竹竿向前挑出,上面罩了一块油布,正好罩住头顶,遮风挡雨,萧秋寒脑中浮现后世古装影视剧之中有这种书箧,那些寒门士子背着它匆匆赴考的形象。 萧秋寒背着书箧刚踏过自家院落门槛,便撞见一身青布儒衫,背背书篓,散学归家的二堂兄萧秋亭,他一眼扫过萧秋寒背的书箧,里面笔墨纸砚居然一应俱齐,而且那书箧制作华美精致,相形之下自己的书篓简直就是垃圾货色,便目露诧异之色地问道:“六弟,你哪里来的书箧?这可是读书人的东西,亵渎不得!你一个放牛娃不好好放牛,背着他作甚?” 二堂兄故意将“读书人”三个字咬的很重,一副读书人高人一等,居高临下的口吻,让萧秋寒听了很不受用,难道你背得书篓,我就背不得书箧?便是眉眼一挑,不咸不淡地道:“自然是和你一样,要去社学读书!” 二堂兄抖了抖衣袖,仿佛抖落了满地斯文高尚的情操,不屑地嗤笑,大声奚落道:“猪鼻子大葱——装相!谁不知道你是一个半生不熟的瘪瓜c刀割不开针扎不进的夯活?你要能读书,猪都会念诗云子曰了!” 这时候猫在墙角玩耍的三堂兄萧秋炎c四堂兄萧秋凌c五堂兄萧秋骏闻言也凑了过来,三堂兄萧秋枫向来自诩聪明伶俐,时常为不能蒙学而心生遗憾,便将嘴撇得如癞蛤蟆一般,冷冷地附和说:“就是,若论读书,也是我和三弟c四弟,如何也轮不到你头上!何况我们家已经供不起第二个人读书了” 这时候院子里的大人们也被惊动了,闻听萧秋寒说自己也要蒙学,也都露出嗤之以鼻之色,当做儿戏之言罢了,二伯母自恃儿子是家里为一读书人,优越感十足地地讽刺了一句道:“想读书想疯了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萧秋寒懒得理喻众人的不屑和嘲讽,而是直接走上前,向坐在青石板台阶上的祖父萧洪福躬身说道:“爷爷,承蒙高大员外厚爱,让我做了他儿子的书童,伴读左右,从大后天起我就要与高公子一起入社学读书了!每年二两银子的束脩由高家来出!” 祖父土坯墙一般斑驳沧桑的老脸上顿时隆起惊诧的皱褶,惊得愣住了,吸进去的一口烟居然忘记了吐出来,直接吞入肚子里,又从嗓子眼和鼻孔之中直往外冒,呛得他老脸紫红,扯着心肺地咳嗽,半响才抹了一把鼻涕,老气横秋地说道:“好,好!这是好事!高员外看中你,也是你的造化,以后好好服侍公子,虚心进学便是!” 此言一出,全家人的震惊无以复加,这个傻乎乎的放牛娃居然被高员外提携做了伴读? 祖母正坐在屋檐下缝补衣服,不料一针扎在手上,二伯父和二伯母吃惊之余,更是心生不爽,家里平白无故又多了一个读书人,自己儿子萧秋亭的地位以后要受到威胁了! 三伯母c三伯母更是难掩内心的嫉妒和愤慨的醋意,这高大员外眼睛被鸡屎蒙住了?居然选一个傻子做伴读,自己儿子个个聪明伶俐,居然没被看重?那一年二两银子的束脩都全免,这愈加让他们眼红的要滴出血来! “真是傻人有傻福,天上掉了个大馅饼,偏砸中了个傻子,真是天上掉下豆腐渣——该猪吃!”三伯母半是戏谑半是讽刺地说道,那股吃不到葡萄酒说葡萄酸的醋意就要一把拧出半斤水来。 萧父和母亲郑氏脸上都露出喜色,他们心里正为儿子不能顺利蒙学而愁眉不展,没料到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得到了免费蒙学的机会,真是意外惊喜。 “娃儿,你出生寒门,比不得非凡人家,得此蒙学机会实在是弥足珍贵,你定要万分珍惜,勤奋用功,不可懈怠,辜负了高员外一片厚恩!”萧父憨厚朴实地对儿子说道。古时之人极其讲求信义和感恩,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最基本的处世准则,因此萧父如此谆谆教导。 “儿子明白!”萧秋寒点点头说道。 郑氏心里高兴,亲手将儿子的书箧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擦了又擦,虽然上面并没有灰尘,之后才放在屋中的桌子上。她每每想起大嫂仗着自己丈夫和儿子是家里读书人,那种鼻孔朝天趾高气昂的嘴脸,心中不免作呕,日后儿子也成了读书人,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了! 曾祖母实在命硬,白天郎中来看过,开了几副药,说让静养几天便无大碍,晚饭的时候果然苏醒过来,还喝了半碗粥。几个孙媳妇悉心照料老太太,堂屋里男人们商量着明天的活计。 “老四,你明天去镇上集市一趟,将家里编织的草席c竹器和鸡蛋什么的运到镇上卖掉,顺便给你奶奶抓几副药。”祖父坐在长凳上,狠狠对着长满老茧的手掌上啐了一口唾沫,用力地搓着麻绳,一边悠悠地吩咐道,“老大c老三,还有秋枫,你们上山去砍柴,眼看要到麦收季节了,家里柴禾不够了——老二?” 祖父瞪了一眼坐在靠椅上呵欠连天眼皮打架的二伯父,说道:“你账房先生做不成了,明天就跟我下地干活!” “这这我身子弱,这几天腰又疼的紧,浑身无力,地里活计实在干不来!还是明天跟随老四一起上镇上逛逛,读书人吗,要寻个好营生,也还是轻而易举的” 二伯吓了一跳,脸色煞白,支吾着推脱说道,内心更是腹诽不已,让读书人下地干活,真是亵渎圣人,有辱斯文,爹真是糊涂啊! “拈不轻拿不重的货!”祖父冷哼一声,将搓了半截的麻绳扔在地上,挺着微驼的脊梁骨扬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父子赶集 夜幕降临时分,各房都按部就班回去睡觉,古代没有电视网络,娱乐hu一 d一ng及其匮乏,农家更是天已落黑便上床睡觉,既省了灯油又为来日劳作养足了精神。 但是萧秋寒自家的小屋里此时却透出亮光,几只松明燃起熊熊火焰,将这草屋照的灯火通明,那是母亲郑氏白日从老松树上砍下粗枝,松脂肥厚,颇耐燃烧,劈成细条便可用于照明,古时山民多用此法。 松脂燃烧让整个小屋都沉浸在氤氲的松香之中,萧秋寒呼吸这淡然的清香,居然有一种亲近丛林皈依自然之感。 母亲郑氏正手脚并用,操作着一副陈旧古老的织布机,灰白色的棉线经纬交错,飞织交错,一匹粗糙柔软的棉布渐渐成形,只是这效率实在几近原始,而且极耗体力,与后世的织布机简直是云壤之别,父亲也忙着绕线团c剪线头,帮母亲打下手。他们如此日夜拼命,也是因为欠了那二十两银子的巨款,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虽然萧秋寒是穿越者,但是灵魂融合之后,保留了原来的记忆和情感,对父亲和母亲如此辛劳颇为心疼。正好机会来了,明日他打算跟随父亲一起去集市,寻找几乎将那些土盐出手,换回一些银子,补贴家用。 “爹,娘,你们看这是什么?”萧秋寒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布袋拿出翻看,递到他们面前。 “是盐”郑氏目光一闪,惊异地问道,“这一小布袋怕有一斤来重,你从哪儿弄来的?” “自己熬制的!”萧秋寒淡然回答。 “自己熬的?” 萧父双眼瞪大,盯着那在灯光之下闪亮晶莹的盐粒,情不自禁伸手拈了几颗盐粒放在口中尝了一下,咸!这让他愈加吃惊的咂舌不已,无法平静,用无法置信的目光打量着儿子,说道:“据我所知,熬盐多是沿海以海水为卤,煮水得盐,在内地也有盐矿,需要钻进取卤,熬煮成盐,我实在不明白你一个十岁孩童如何能熬制出盐来” 萧秋寒早料到父亲会由此疑问,便坦然而道:“爹c娘,半月前在高府陪伴公子,偶然从一本古书上看到一种刮土熬盐之法,虽然孩儿不识字,但是此法却配有详细的图画,即便是孩童一看便懂,所以这几日便偷偷按照此法试了几回,果然熬制土盐二十多斤” 萧父和郑氏像是听戏文一般,面面相觑,虽然半信半疑,但是他们都是不识字的白丁,儿子既然说是书上记载的古法,那就是真的了。 接着萧秋寒又将如何刮土c制卤c熬煮c捞盐等步骤一一详细讲解给他们,二人都是久惯劳作之人,虽然不明白其中原理,但是这步骤一听之下便知道如何操作,当下牢牢记在脑中。 “爹,明日赶集,我想跟你一去,将这几十斤土盐出手,换成银钱,以解燃眉之急!”萧秋寒说道。 萧父点点头同意了,心中却还难以抑制激动,学会了熬制土盐之法,以后就多了一条生财之道,这日子何愁不能愈加红火? 萧父和郑氏怀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趁着松明照耀的灯火,愈加干劲十足地织着布,这边èi èi萧露儿一手抱着小狗“花瓣”,一手搂着小墨猴,逗着不停,嘴上还央求着说:“哥哥,你上次给我讲的小红帽很好听,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好吧,就给你讲一个白雪公主吧” 翌日清晨,萧家众人匆匆吃了简单的早饭,便各自忙碌,萧父将编制的竹器c草席c鸡蛋等物品都搬上一辆破牛车,萧秋寒则早已将装着土盐的布袋藏在一个竹篓之中,掩在一堆竹器之下,二伯父和大堂兄皆穿着一身干净的儒衫,背着一个旧书篓,一齐坐在牛车之上,因为社学正好靠近龙门乡集,平日里大堂兄都是步行去读书,今天正好搭个顺风车。 萧父牵来家里那头老水牛,套上车辕,自己坐在前面平板上,猛一扬鞭,老牛便拉着破车便吱吱悠悠地动了。山路曲折坎坷,牛车一路歪歪扭扭,颠簸前行,遇到陡坡萧秋寒等人还要下来推车,速度与步行相差无几,但是却免去了跋涉负重之苦。 十几里的山路走了一个时辰便到了龙门乡集市,集市坐落灌河岸边的一条支流渡口边缘,四周依然是连绵群山,龙门乡只是群山环绕之中的一个穷僻小乡,要彻底走出大山包围,还要整整走上一天的山路,横穿四个山乡的路程,才能到达商城县城。 远远望去两排店铺沿岸逶迤排开,如长龙一般,足有数里之长,店铺多是青砖灰瓦,亦有土坯草房,门前都挂着招牌幌子,客栈c酒家c医馆c米店c布店c杂货等一应俱全,走进了便听得此起彼伏的吆喝叫卖之声,行人渐渐稠密起来,这虽然只是偏居一隅的乡野小集,但却是整个山乡的交易c文化中心,是萧秋寒穿越大明以来,初见的繁华之地。 萧父将老牛停在街口,顺手将缰绳拴在一颗大柳树上,扯了几把青草任它咀嚼。此时街两旁的空地上摆满了摊位,都是周围赶集的山民将自家的特产c山货等运到集市上交易,他们大多荆钗束发,短褐穿结,脚踩麻鞋,面若古铜,一副久惯劳作的淳朴农人打扮。 萧秋寒扫了一眼,摊位上货物颇丰,品类繁多,茶叶c中药c野味c毛皮c野禽c农具等物,萧父也在路边寻了一块空地,将竹器草席等物一一摆上,期望有所收获。 龙门乡社学距集市半里开外,背山面河,远远望去乃是一个青砖灰瓦的两进院落,掩映在苍山绿树之间,倒有几分清幽静谧,是个读书的自在逍遥处,想起明日自己便可进入内中读书,萧秋寒便莫名地兴奋。 大堂兄自顾背起书篓去社学上课,二伯父则背着双手在街上巡弋,父子二人那一身方巾儒衫的行头,与满街双脚染泥的山民相比,简直有些衣冠楚楚的派头。 “啊,这不是陈掌柜吗” “哎呦,王店主,真是别来无恙!” 二伯父曾经在这集镇上做过账房先生,自然对这里极为熟悉,却大摇大摆地径直走到街心,见人就自来熟地笑容满面,朝这个店家拱手,朝那个掌柜作揖,称兄道弟,一副混的如鱼得水的神态。 “久违,久违” 众人纷纷虚意迎合,脸色冷淡,转身便是满脸鄙夷,整条街上谁不知道他萧大海的破事?挖主家墙角,监守自盗!这种诚信破产之人,早已臭名昭著,可怜二伯父依然恬不知耻地招摇过市,感觉自我良好,优哉游哉! 萧父暗自摇头,也不指望二伯父帮忙,便在路边扯了一把干草垫在屁股底下守着摊子。萧秋寒心中惦念着如何将那些土盐出手,如果摆在路边光明正大的叫卖,只要压di jià格,自然会很快售罄,但是那样风险极大,大明朝盐可是官府zhuān ài,若是被巡市的差役发现,那可是贩卖私盐的重罪! “爹,我到前边盐铺看看,顺便想办法将这些盐变现!”萧秋寒低声对父亲说。 “这行吗?还是我跟你一去!”萧父老实巴交,从没干过投机取巧的事情,而且让一个十岁孩子干这种危险事情,让他极不放心。 “爹,你放心好了!这种贩卖私盐的事情,小孩来做反而更安全,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萧秋寒笑道,极力打消父亲心中的疑虑。 萧父迟疑了一番,又吩咐了几句,才点头答应,萧秋寒便提起装着土盐的竹筐,向街中心走去。 穿过络绎不绝的人群,萧秋寒走了四五百米,便见前方一个不起眼的铺面挂着一个斗大的幌子,上书一个繁体的“盐”字,便抬脚走了进去,里面颇为清冷,柜台之后摆满半人来高的木桶,里面就是雪花一般的精盐,一个身穿交领右衽青布袍的精瘦男子端坐柜台,正噼里啪啦地打算盘,见有人进来,略微抬眼扫了一眼,见是满身打着补丁的孩子,便未搭理。 “店家,你这盐作何价格?”萧秋寒上前问道。 “上盐一百四十文,中盐八十文,下盐五十文。”那精瘦男子语调生硬地懒声说道,一副爱买不买的姿态,盐乃生存必须之物,再穷再富你也得吃盐,因此能开盐店都是财大气粗。 “店家,你这店里收购盐吗?”萧秋寒故作一副孩子的生涩怯懦神色,脸上浮起憨厚的笑容,一副未见世面土包子形象。 “我没听错?我这里是卖盐的店铺,不是什么破烂腌臜货都收购的杂货铺!去去,小娃娃,到别处玩耍去,别妨碍本店做生意”那店家满头雾水,眉头皱得跟脚踩过狗屎一般,连连摆手,要将萧秋寒轰出店外。 “店家,你还是先看看再说不迟”萧秋寒依然一副淳朴憨笑,不慌不忙从竹篓的布袋中抓了一把土盐放在柜台上,他以前世久历guān chǎng的察言观色本领,无需使用读心术,便一眼拿准了此人是个唯利是图之徒,只要让他见到有利可图,必然趋之若鹜。 果然,那店家扫了一眼柜台上的盐粒,目光便是一顿,凭他久营盐店的经验,这种色泽暗灰色,颗粒略微粗糙之盐并非沿海地区所产的海盐,也非内陆的井盐,很可能是矿物形成的岩盐。不禁伸手沾了,放在舌尖上一尝,又飞快瞄了一眼藏在竹篓,估摸着里面藏有几十斤盐,不由得心中大动,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原来这盐店只是县城的一家分号,他也只不过是替主家打理,每月拿着固定的薪俸,倘若将这些盐以下等价收入,掺在上等盐之中卖出,每斤差价是九十文,几十斤盐便能多赚好几两银子!而且这些钱无需入账,全都落入自己的私囊,顶上自己一两个月的薪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卖盐得钱 想到此,那店家不动声色,故作高深地说道:“在下做这盐店十年有余,可谓遍尝天下盐味,只需用舌尖这么一舔,就能说出其品类和产地!你这盐味道涩中略苦,口感和品相都差了很多,想必是矿石之中采集的岩盐?” 萧秋寒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早将他的心思揣摩个透,既然你说是岩盐那就是岩盐吧,便憨厚一笑说:“掌柜真乃神眼,不同凡响!果然是岩盐!小儿家贫,偶然在旷野之中发现,故采集补贴家用。” “看你这孩子攀山涉水,着实可怜,那我就发一回善心!”店家一副悲天悯人,勉为其难的神情说道,“按品相,这岩盐只能算作下下之等,就按下等盐价作半,二十五文一斤,如何!” 真是个黑心店主,萧秋寒内心冷哼,却憨声憨气地回道:“五十文!” “二十五文!不卖滚蛋!”掌柜老脸一横,故作动怒地说道,这孩子吗,一诓二骗三恐吓,还不好欺负? “出门我爹有交代,少了五十文不卖!”萧秋寒一副愣头愣脑的摸样,提起竹篓就往门外走去,一副此住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架势。 “嘿!你还一嘴咬个狗屎橛子,给个鸡腿都不换了!真是个愣头青!”眼看萧秋寒梗着脖子要走出门外,一笔横财要付之东流,店家心里虽恼,却不得牙疼一般地喊道:“小子,回来!一五十文就五十文,依你!” 很快过了称,总共土盐二十八斤,得钱一千四百文,那店家一边数着钱,一边心里盘算着自己可以从中赚取多少外快。 论品质这土盐的确比下等盐还还要略差一些,能卖到下等盐价已是十分可观了,至于店家以次充好,赚取差价,自肥私囊,萧秋寒明白凡事不能太贪,双方利益均沾,各有所得,这样才能做长远生意。 萧秋寒将一堆铜钱装进布袋,依旧扔进竹篓,那店家早已换了一副笑脸,自然不会放过这条敛财之道,原本精瘦的脸皮都堆耸得如恶性肿瘤一般,和气地说道:“小兄弟,这种岩盐的矿石你家里还多吗?本店可以大量收购,价格吗,量大从优,绝不会亏了你” “产盐的矿石可不是遍地都是,若是日后运气好能再碰到,自然会首先考虑卖给贵店!”萧秋寒一边提起竹篓往外走,一边憨声说道,店家本想套这孩子几句,不料对方守口如瓶滴水不漏,不禁失望。 萧秋寒回借口到的摊位上,萧父小心打开布袋,摸着里面沉甸甸泛着黄光的铜钱,双手都在颤抖,兑换银子这可差不多一两半的银子,抵得上庄户人家在丰收之年大半载的收成,这让萧父简直不敢想象,怪不得天下和盐字沾边的都富得流油! “这熬制土盐之法,让黄土生成金,真是了不得,日后要好好利用!”萧父咧嘴一笑,憨厚的脸上满是喜悦之情,看向儿子的神情愈加钦佩和怜爱。 此时摊位上生意清冷,少有人光顾,即便有人光顾,询问价格之后摇头走开。显然萧父生性憨厚,久务农桑,地里刨食惯了,出来做买卖却犹如隔山,连最基本的技巧都没有,萧秋寒一旁看得心急,便道:“爹,卖东西不能如你这般闷头一声不吭,你得学会吸引行人,讨价还价,那样才能把东西卖出去!” “咋个吸引人,又咋讨价还价?”萧父吞了口唾沫,憨厚的脸上面露窘色。 “你看我的!” 萧秋寒说话间,双手叉腰,站在摊子前,豁出嗓子学着后世那些路边商贩的口吻吆喝道:“嘿,过来看过来瞧,我家的竹器真是好,虽然不是传jiā bǎ一,家家户户离不了,结实耐用又牢靠,三年五年都不破” 说着萧秋寒顺手提起一个竹筐,狠狠摔在地上,竹筐瞬间从地上弹跳而起,接着他又暗控脚力,狠狠在上头踩了两脚,那竹筐毫发无损,弹性十足。 周围的行人顿时被他这番别开生面的吆喝和举动所吸引了,纷纷投来奇异目光,连连赞叹这竹筐结实。 萧秋寒趁热打铁,又冲众人吆喝道:“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本铺器物亏本甩卖,不论大小统统十文!挑啥啥十文,买啥啥十文,随便挑,随便选,原价二十文三十文的,现在全场卖十文!十文钱买不了吃亏,十文钱,你买不了上当!十文钱,又不多,买不了房子买不了车,去不了美国到不了莫斯科!十文钱真不贵,不用回家开个家庭会,十文钱不白花,一年四季全用它” 路人个个诧异,一时皆被这稀奇古怪的吆喝声逗得咧嘴而笑,各色贩夫走卒的吆喝之声他们听得多了,却从未见过这么一个孩子口角如此利索,叫卖声如此标新立异,霎时都如看戏一般兴奋地围拢过来,更多的人是被全场十文的价格所吸引。 就连萧父也双眼地圆睁,吃惊得如同不认识自己儿子一般,他到底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不明白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忍不住扯了一把儿子,压低声音说道:“这都是十几文c二十文的东西,这样亏大了” 这声音不大,但是在场之人听得清清楚楚,更是勾得这些斗米小民贪占小便宜的心思蠢蠢欲动,即便家里缺这些东西,也想趁此买一两件回去,留着日后有的是用处。 萧秋寒将众人的心思揣摩个透,便顺手一把扯住站在最前边的一个敦实汉子,不由分说便将一卷草席塞在他手里,咧嘴一笑说:“大哥买了送大嫂,大嫂高新兴地不得了,高高兴兴买回家,就像送给嫂子一朵玫瑰花” 那汉子草席在手,猛一愣神,便听有人戏谑道:“这草席结实耐用,买回去垫床,夜里跟你媳妇拼命折腾,便是蹬倒了墙,蹦塌了床,这席子都不坏!保准你媳妇满意” 周围一阵哄笑,那汉子倒是倒是嘿嘿憨笑,露出一口粗大黄牙,颇为豪爽地掏出十个大子儿,放在萧秋寒手中,咧嘴说:“小兄弟,借你吉言,就当给俺媳妇买了玫瑰花了!”虽然这汉子不知道玫瑰花是何物,就算是讨个好彩头了。 这时候众人皆是纷纷出手,挑挑拣拣,不过半个时辰摊上的几十件竹器物件被陆续售罄,萧父点验铜钱,一共得钱四百八十文,这个收获让他颇为意外。 “可惜,东西卖的太便宜了!”萧父砸吧嘴,略微惋惜地说道。 见父亲老子还没拐过弯,萧秋寒笑着解释道:“这叫薄利多销,占的是数量优势,卖的越多,赚的就越多!虽然每件东西平摊下来少赚了文,但是咱们半日卖出四十多件,恐怕你半年都卖不出这个数量,这个账算下来,还是合算的” 萧父一拍自己的榆木脑袋,有种拨开云雾见日的恍然之感,笑着说:“若在以前赶集摆摊,一日下来能卖出件竹器,有几十文进项已经不错了!再说这竹器草席都是就地取材,略废功夫编制,不去成本,能卖一文赚一文” 二人正说着话,便见二伯父从集市上游荡了一圈,反剪双手闲庭信步而来,远远便一副怨天尤人口吻,以手指天,愤然叹息道:“老天啊,如今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这满街之人都是势利眼,狗眼看人低,趋炎附势,媚上贱贫,想我堂堂一个饱学诗书之士,想谋一个体面生计,居然遭遇嗤之以鼻冷眼瞠目,可叹可恨英雄无用武之地” 萧秋寒父子闻言面面相觑,只觉牙根陡然涌起一股煞人的恶酸,几乎酸掉二牙保不住大牙的危险,萧父摇头劝道:“大兄,你有此怨天嗟叹的时间,还不如干些实在的事情!” 二伯父脸色一僵,梗起脖子有些不屑地争辩道:“难道要我如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一般招摇过市混营生,丢人读书人脸面是小,辱没孔圣人教诲却兹事体大” 对二伯父拈不轻拿不重,还以读书人自诩的穷清高,萧秋寒终于忍无可忍了,好不留情地挖苦道:“古语有曰,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廉耻!圣人也云,民以食为天!二伯父既读圣贤书,难道没听过?你连基本的谋生技能都没有,饭都吃不饱,还有何资格奢谈之乎者也?孔圣人是教诲你学做圣贤,可没有教诲你读书读成五谷不分的傻子,四体不勤的残废,最后活活饿死吧!” “你” 这话语如刀似刺,活生生要刮掉二伯脸上几层老茧皮,顿时窘得脸色涨红,只从耳根红到脖子根,平白受了侄儿一阵挖骨挑刺般的奚落,心中又气又羞,又愤又惊,更是吃惊这个昔日三面磨盘压不出一个响屁的榆木脑袋,何变得如此灵光,而且半边书未曾读过,如何知晓这多掌故,且句句口齿伶俐掷地有声!一时让他搜肠刮肚,翻腾肠子里的那点墨水,居然让他哑口无言,无从反驳! “好歹我也是你亲伯父,你怎好如此此言不逊,目无尊长?”二伯父如同一口气屙屎没有屙干净似地,憋了半响,才指着萧秋寒痛心疾首地斥道。 “为长不尊,为幼不敬!若要别人敬重,自己就要有个长着的风范!”萧秋寒毫不留情地说道。 “强词夺理!”二伯父恼得七窍生烟,脸色霎时如狗爪子刨得一般难看,但自忖昧了良心做事亏了心,只得将一肚子心火窝下,那感觉如同吃了一口馊饭一般,呛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也便故作大度地悻然说道:“宰相肚子能撑船,大人不跟小孩一般见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萧秋寒懒得再与二伯打这种寡淡无聊的嘴仗,冷冷睃了他一眼,正色道:“你若真想干个正经事,我倒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萧秋寒指着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俗话说天下熙攘皆为利往,有人群集聚之处,自然就有利可图!你便在街心挑一根三尺幌子,置上文案,摆上笔墨纸砚,与来往之人代写书信c或抄录书籍,或书写红白楹联,墓志碑文,或代为整理账目每次收取个十文二十文,收入要比种田强上数倍!如此既不有辱斯文,又不失你读书人的体面!” “你这是让我卖文鬻画啊”二伯父眉宇一挑,嘴角一扯,难为情地说道。 “卖文?你能拿得出手什么?鬻画?你画只猫狗瞧瞧?”萧秋寒又忍不住讥讽道,“李白c白居易一字值千金,张择端c黄公望一画洛阳纸贵!要卖文鬻画你还没那个资格!” 二伯被挖苦得体无完肤,几乎要以袖掩面,那本眼高于顶的心气儿如同放了个哑屁,彻底泄得一干净,踌躇了一番,这才从一家熟识的店面里讨了一张破桌旧椅,摆上文房四宝,准备开张,倒也煞有介事。 不多时,二伯摊上招来两单生意,一个农家老妪要给远在几百里的汝宁府城的亲戚去一封家书,另一桩是一个汉子家中老父亡故,央求二伯父写一篇碑文。二伯父各收十文,如此二十文大钱收入囊中,这让他眉开眼笑,自忖以前如何没有发现这个生财之道呢? “读书人吗,赚钱就是手到擒来轻易而举的!” 看到二伯得了一点蝇头小利便沾沾自喜横加炫耀的丑态,萧秋寒暗自呸了一声。 这个时代读书识字人毕竟很少,虽然这种代写书信的钱很好赚,但是究竟只是苍蝇脚蚊子腿的小钱,只能是落魄之时的权宜之计,不能作为长久的正经营生。 不觉间已是偏午时分,三人已是饥肠辘辘,虽然平日里都是日食两餐,但是今日收获颇丰,可以破例奢侈一回,便走进路边一家小吃店。 这店面颇为简陋,只用松木板横七十八地搭了一个窝棚,只有半间大小,门口挑起一大块黑不溜秋黄不拉几的油布,支着一个凉棚,摆放着一溜儿旧座椅。这是一家夫妻店,店面虽破,所幸夫妻二人却是干净麻利之人,见三人坐定,那妇人便喜笑颜开,一边利落地揩着桌子,一边地招呼道:“三位老乡,想吃点什么?本店虽小,却是各种风味小吃一应俱全!若是想小酌两盅,有上好酒肉招呼,若是想裹个肚圆,这家常小炒,包子汤面管饱!” 二伯父闻言,挺了挺腰杆,摆足了架子,正欲开口,萧父却抢先说道:“来三碗汤面吧!” “好嘞!”那妇人爽朗地应了一声。 不多时,三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端上桌来,这碗是后世只有在博物馆里见到的粗瓷海碗,比后世的钵子还要大,萧秋寒不禁暗叹这一碗面的分量真是太足了,还是古人实在。在后世食不过半碗饭的宅男而言,这碗面足够他们吃一天,不过古人食量很大,倒也正中胃口。 望着碗中汤汁飘着一层黄黄澄澄的油花,还加了几片绿油油的青菜叶,香气四溢,秀色可餐,这让近来不知荤腥为何味的萧秋寒顿时食欲大振,端起碗来居然吃的唇齿生香,滋味横生,居然吃得满身流汗,倒也痛快。 萧父为人粗犷,吃相也狼吞虎咽,粗犷难看,倒也津津有味,反观二伯脸色眉宇愁苦,只拿着筷子在碗里挑着,有一根没一根地往嘴里吊,口中不忘反复嘟噜道:“寡淡无味!嘴里都淡出鸟来了,真不晓得你们如何下咽若是有几口酒佐餐,最好不过!” 二人知道二伯的酒瘾犯了,只当充耳不闻,没有搭理他。 “店家娘子,来二两烧酒尝尝!”二伯终于忍不住,一把将筷子扔在桌子上,皱眉喊道。 “二兄,你少喝些那二黄汤!省些钱补贴家用岂不更好”萧父忍不住皱眉劝道。 “我喝我的酒,你吃你的面!”二伯眼珠子吊上眉梢,冷飕飕觑了萧父一眼,伸手从袖笼将那二十文大钱掏出,重重拍在桌子上,理直气壮地说,“我自己会赚钱,酒钱我自己付!” 顷刻间那妇人已经端来一小壶酒摆上了桌。 二伯眉宇舒展,把壶自斟了一杯,捋了捋短须,做足了一番派头,这才端起酒盅略略呷了一口,顿时吃了苍蝇般脸色难看,呸地一口吐了出来,虚张声势地嚷道:“店家娘子,你这是什么玩意儿,是掺了水的猫尿还是刷锅的潲水,是人喝的东西吗?” 店家都是老实憨厚之人,从未遇到这种癞子头上拔毛苍蝇腿上割肉的寻衅找茬之事,吃他这一诈,便有些慌神,那妇人连忙上前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大哥,僻野小店,你就将就着用些,我再打一两酒作为添头白送你喝” 二伯父故作姿态地哼了一声,说:“那就勉为其难吧!” 那妇人便将舀酒的竹筒伸到酒缸里,打了半筒子倒进酒壶之中,二伯脸上虽然不屑,但一颗心早已窃喜得如裂开的西瓜。 萧秋寒打了闷响的饱嗝,冷冷睨了一眼二伯父,这真是一个骨头里挖蛆的货色,不但人品差,而却好逸恶劳,处处贪图小便宜,让人厌恶。 “酒菜酒菜,这有酒无菜,酒喝真是煞风景!”二伯父品了几口酒,砸吧着嘴,皱眉嘟噜着,猛地一拍桌子摆出土财主一般的气派,嚷道,“店家娘子,再上几样卤肉佐酒!” 萧秋寒和父亲二人着实看不下去,萧父掏出十文大钱,付了两人自己的面钱,便留下二伯父自己坐在那里慢慢消受。 萧秋寒和父亲又在集市上转悠了一圈,顺便到药铺之中给太奶奶抓了几副药,又在布店里买了几尺粗布,打算给他和èi èi好好做一身新衣裳,算是补偿他兄妹俩。 “我们爷俩不能吃独食,你娘和露儿也多时不曾沾荤腥,该给她娘儿俩捎点吃食”萧父路过一家熟食铺时却是憨厚一笑说道。 萧秋寒知道父亲是个粗中有细的汉子,平日里是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也要一个铜板掰成两半来花,维持家用,便戏谑笑道:“爹,今日卖盐得了一笔私房钱,是该好好开开荤了,你看儿子最近又黑又瘦,都是馋的” “俗话说,精打细算,油盐不断,饱时省一口,饿时得一斗!过日子,就是个细水长流!”萧父摸着儿子头说道。 萧父称了二斤卤猪头肉,用油纸包裹了,便藏在布匹里面,因为这都是私房钱买的自家私货,不能让二伯和家里人看见,便连同布匹都塞进一个脏兮兮的布袋之中,丢在牛车上。 忙完这些,父子二人便倚在牛车上等二伯和二堂兄,因为早上四人一起来的,所以要等到二堂兄散学以后四人再一同回家。 半个时辰后,忽然那小店之中传吵嚷争执之声,萧秋寒远远望去,只见二伯父与那店家娘子拉拉扯扯,而二伯父这时喝的满脸通红,如风吹的草人一般,摇摇晃晃,欲要强行挣脱而走。 “小店是小本生意,对外概不赊账!我一家老小全都指望这微薄收入养活,若是人人如你这般吃白食,让我们喝西北风不成?”那店家娘子死死扯住二伯父衣襟,不依不饶地说。 “放手!你这婆娘,着实无耻,男女授受不亲懂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二伯父如一只被惹怒的斗鸡一般,直其脖子嚷道,“我的钱都放在我兄弟那里,一个铜子儿不会少你!” 萧父与萧秋寒这边看得明白,不用问就知道,二伯父一番奢侈地海吃湖喝,那二十文显然不够付账,店家便与其撕扯理论起来。 萧父眉头紧蹙,失望之极地深叹一口气,虽被这个二哥坑的很惨,但毕竟是亲兄弟,自己又是宅心仁厚的烂好人,不忍袖手旁观,便要起身过去解围。 “爹!”萧秋寒立刻喊了一声,冷冷地说,“这种人是扶不起的阿斗!你这回替他解围,他照样好了伤疤忘了疼!” 萧父踌躇不定,萧秋寒却成心要二伯父吃些苦头,张张记性,索性一把拽起父亲,躲进路旁的树林之中。 少顷,那店铺里围观之人渐多,七嘴八舌,喧嚣更甚,其中还伴随着撕扯扭打的之声,隐隐便见二伯父被那店家的男人摁在地上,发出杀猪一般的嗷嗷惨叫。 萧父实在不忍不住了,走过去付清了酒账,店家也便息事宁人。 二伯踉踉跄跄,被萧父搀扶着过来,狼狈至极,头上儒巾被扯烂,鸡窝一般,蓬头垢面,身上长衫也扯破了,浑身尘土,满嘴酒气,腮帮乌青,依旧醉眼惺忪,活脱脱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丧家之犬。 “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二伯捶胸蹬足,痛心疾首,痛哭流涕地指天大吼。 萧秋寒冷冷睃了他一眼,见他如此丑态百露,脸上身上却无大伤痕,知道那店家并没敢下重手,但是这一顿不咸不淡的拳脚却是吃了个闷饱,足以让他张张记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对二伯这种人最真实的写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十个指头有长短 大约下午申时光景,日头还高悬当空,二堂兄萧秋亭便已经散学。龙门社学之所以散学如此之早,是因为学子们皆分散在周围各山村,山高路远,沟壑纵横,趟河涉水,大多要跋涉几十里山路,到家之时已是披星戴月的光景。 二堂兄一坐上牛车,便闻到父亲身上酒气冲天,又见他形容狼狈落魄,便心下惊异地问道:“爹,你这是咋了?怎么弄成这副摸样,跟个乞丐一样?” 二伯脸上猝然窜起四十度的高烧,脸皮都要烧焦,又羞又愧地搪塞道:“是爹中午多喝了两盅,不胜酒力,不小心摔了一跤”说着便下意识地整了整衣服,他可不愿说因为吃白食被人暴揍一顿,至少他不想在自己儿子面前丢尽最后一丝尊严和脸面。 “早就劝过你少喝那二浑汤,适可而止!你何时听进去一个字?”二堂兄剑眉一轩,一副正气凛然大义灭亲之态,数落起自己老爹来,“俗话说酒误英雄事,你说你因为喝酒误过多少人,多少事?” 二伯受了儿子的奚落,也便瘟鸡一般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心里头却如打翻了五味瓶,酸楚懊恼一股脑翻涌。 牛车吱吱呀呀,一路颠簸,回到宿仙村,太阳已经吊在西天沿上,即将坠入苍茫山暮之中。 走进家中院落,此时大伯c三伯c大堂兄砍柴都已经回家,一边检修农具,一边与大伯母c二伯母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捞着家常。见萧父等人赶集回来,大伯瞥了一眼牛车,先开口问道:“今日回得比以前都早,东西卖得如何?” “多亏了秋寒,当街吆喝,东西都买出去了!合计起来,比咱半年卖的都多!”萧父回道。 众人闻言,皆打量了几眼萧秋寒,这个傻不溜秋的小子最近倒是一反常态,做事迥然往常,令人诧异。 二伯母迎门就瞅见丈夫披头散发,浑身污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便拿一双蛇眼冷冷睃着他,不冷不热地问:“哟,这早上出去还人五人六的,怎么一天时间就混成了个叫花子?” 二伯父窝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连自家娘子也挖苦他,真是倒霉喝西北风都塞牙!也便立刻放下人脸,拿起狗脸,骂道:“没心肝的东西,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完自顾回到卧房,重新用发簪笼了头发,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二堂兄照旧回到书房温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寒儿,你把太奶奶的药和今日卖竹器的钱送到祖母屋里去!”萧父吩咐道。 自从萧秋寒熬土为盐,赚了一大笔收入,又被高员外看中获得免费读书的机会,便被父母刮目相看,心中地位也是一升千丈,被寄予厚望,因此父母开口再也不喊他裂瓜的小名,而是倍感亲切地呼其秋寒,或者寒儿。 堂屋的西厢房是祖父与祖母的卧房,与堂屋之间却隔着一道草席门帘,萧秋寒刚刚迈步走近门帘,里面便传来祖父和祖母的窃窃私语之音。 “老婆子,今日我二弟提出要从我们家过继一门去延续香火,你看咱这四个儿子,哪一个过继过去合适,你拿个主意” 这是祖父的低沉的声音,果然是过继的事情!这让萧情不自禁地蹑手蹑脚贴在帘子外凝神静听。他并没有偷听的嗜癖,而是祖父和祖母的心坎长偏了,素来厚此薄彼,他想听听这两个老家伙密议的结果,是否与自己预料的那般! “唉,你说这个萧老二,没有四两的命,压不住二两的福,真个福薄命浅的主!这膝下儿女如流水一般,接二连三死的死,殁的殁,这到临了最后一口气没咽下去,还非要挖我家的墙角,让我们儿子给他烧香磕头续香火,真是晦气!”祖母语气愤愤地发着牢骚。 “这事娘那头已经答应,再说咱家几十口子吃饭,日子入不敷出,过继一门过去,也少了几张嘴,不见得是坏事。”祖父呐呐地说。 “家中之事向来都是你做主,你反倒问我?”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有我一半,也有你一半,不与你商量,难道要和圈里的老母猪商量?” “你老没正经!” 这对老夫老妻还居然唠起了俏皮话,祖母被逗得噗嗤一笑,踌躇了一下才说:“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十个手指头伸出来,却有长有短,这四个儿子也各有优劣。老大萧大海吗,憨厚沉稳,是个烂好人,儿媳妇虽然有些尖酸刻薄,但是大孙子秋枫却是虎背熊腰,浑身是力,是个庄家好手,咱庄户人家靠的是力气吃饭,这长门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必须留下。” 祖父赞同地嗯了一声。 祖母顿了顿,继续说:“这老二吗,本是个聪慧灵巧之人,可惜读书功名未成,半途而废,是个一根稻草能绊趴下,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他纵然不成器,但是二孙子秋亭是孙子辈最聪慧优秀的孩子,读书勤奋,知礼明义,是全家未来的希望,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就指望这孩子了!” 二伯一家是祖母的心头肉,自然要紧紧攥在手心里,不能过继出去。 祖父虽然对二伯父失望透顶,但是当初砸锅卖铁供他进学,如今又精心培植二孙子萧秋亭读书,熬干了一辈子的心血全都泼在这一家人身上,自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为他人作嫁衣裳。 “二门凝聚了我们一辈子的心血,改变家运,全赖于此了,自然不能过继出去”祖父声音幽幽地说。 “这就剩下三门和四门了,”祖母接腔说道,“要说这三门一家都是伶俐人,两个孙子秋凌c秋骏长大也是棒劳力,必须留下!剩下这四门,夫妻二人都是八棍子抽不出响屁的憨货,老实得有些透顶了,膝下一儿一女,那个裂瓜从落下地就呆头傻脑,只知道傻吃,终究是个累赘废人,至于露儿,女儿家终究是水命,泼到哪儿流到哪儿,是人家的人” “就这样定下了,将四门过继过去算了!”祖父被祖母这么一点拨,彻底下了决心。 这边老头子和老太太在屋里将全家老小都掐根问底,小算盘打的精细,几个儿子孰优孰劣立刻显现,萧秋寒在门帘外听得分晓,却是嘿嘿冷笑,果不其然! 屋里沉默了片刻,祖父似乎叹了口气,以万般无奈的口吻又说:“这个决定最好不要说破,免得伤了孩子们的心!我去交代老二一下,让他制几根号签,在签上做好暗号,再跟老大和老三互通一下气,不要抽取那根有暗号的签。这样明面是抽签决定,一碗水端平,老四过继出去,也就毫无怨言了!” 这二老一阵嘀咕,萧秋寒站在外头听着不由得撇嘴不屑,他们这是要全部串通一气,合谋将自己一家分出去,暗中操作,沆瀣一气,却美其名曰一碗水端平c害怕伤了孩子的心?真是掩耳盗铃! 虽说四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肉也有厚有薄,萧父估计只能算得上一块指甲皮儿! 若是父亲c母亲知道全家联合起来设了一个陷阱诓他门,心中是何感慨? 只听里屋祖父磕着烟袋锅子,从板凳上起身就往外走,萧秋寒连忙顺手撩起帘子,伸头甜甜地叫了一声:“爷爷,奶奶!我爹让我将今天赶集卖竹器的钱交给你们!” “是裂瓜啊!今日你们回得挺早,总共卖了几样东西?赚了多少钱?”祖母那老榆树皮般的脸上难得挤出一丝笑意,她最关心的还是钱。 祖父只是略扫了一眼萧秋寒,便抬脚出门,径直往二伯屋里走去,显然是要和二伯暗中商量,如何在号签上做手脚的事情。 “东西都卖完了,钱都在这里了!”萧秋寒装出孩子的乖巧,将铜钱袋子放在案桌上。 “都卖光了?” 祖母吃惊异常,双眼更是放光,盯着那鼓囊囊的袋子,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在手上,伸手抓了一大把铜钱,开始一枚一枚地数着,老脸浮肿一般浮起一层笑意。 萧秋寒瞅着祖母守财奴般的神态,暗暗好笑,不便打扰他老人家数钱,也便转身走了出去。 夜幕降临时分,萧家老小都已吃罢了晚饭,聚集在堂屋里,屋里破例点起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祖父坐在八仙桌的正上首,挺了挺干瘦佝偻的身板,昏暗明灭的灯光照在他饱经风霜的脸庞上,显得阴沉和严肃,他以封建家长的架势,郑重而不容质疑地说:“今天召集大家,有一件重要事情和你们商量:你们的二叔估计来日无多,剩不下几口气了,今个早上我去探望他,他向我提出想从我膝下过继一子在他名下,延续香火!我膝下也就你们四个,有什么意见,你们说说?” 说话间,祖父用那浑浊而精明的双眸睃巡着无礼所有人,大伯c二伯c三伯三人早已串通一气,此时皆互相对视一眼,故作惊讶,煞有介事地演起戏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分家立户 “二叔一身凄苦,这临死连个送终烧纸的人都没有,实在于心不忍!”二伯老僧坐定,摆出一副宅心仁厚的沉稳气度,叹气说道,“我们都是他亲溜溜的侄儿儿,能在他生前死后略尽些仁孝,何尝不好?这过继人子,延续后嗣,上至显贵,下至草民,古今皆以为常,也是人伦之道,我完全同意!” “兄长所言极是,我也同意。” “我也赞成。” 二伯和三伯爽快地说道。 倒是萧父,听到这个消息颇为突兀,见三个兄长都赞成,也就点头称是。 祖父见无人异议,便拿起旱烟袋锅子猛吸一口,喷云吐雾地说:“既如此,那你们四个谁愿意过继出去,单立门户?” 堂屋里刹那沉默了,安静的似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咣当一声。 大伯c二伯c三伯都暗中沆瀣一气,穿一条整裆裤子,当然知道父亲这是虚张声势地做戏,因此都心照不宣地沉默不语,却都忍不住拿眼睛贼溜溜地偷觑萧大河,而萧父生性憨厚木讷,却看不出其中微妙。 男人们皆沉默着,女人们却不明所以,纷纷较上了劲。 “爹,娘,我和大湖是二房,素来也是最孝顺的,从来不像某些人给您二老捅乱子受夹生气,而且秋亭日后功名有成,少不得要在二老脸上贴金贴银,就是祖上八代都要沾光冒青烟!这过继谁,也轮不到咱二房!” 二伯母一张倭瓜脸笑逐颜开,像一张呱呱叫的喜鹊,优越感十足,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地将自家从头到尾夸耀了一遍,还不忘夹枪挟棒挑衅别人一番。 大伯母c三伯母和萧母郑氏闻言,脸顿时都拉得老长难看,嘴撇得如刀削的一般,谁都明白他这一家子是寄生虫,窝在全家人的腋窝里坐享其成,就差没有破口骂这婆娘死不要脸了! “若是按二弟妹这般道理,我大房也是最孝顺的!田地里头的农活也是出力最多的!平日里爹娘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我大房寻医问药,执勺奉汤,照顾备至,若是将我大房过继出去,就怕爹娘日后生病,那些没心肝的婆娘嘴甜心黑,作践二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大伯母翻着滚刀子嘴,自擂自夸的同时,也含沙射影地将二伯母贬损一番。这两个女人天生是冤家对头,像是拴在圈里的两头母犟嘴驴,明里暗里只要对上眼就横加撕咬,谁也不服谁。 “大嫂说得在理,二嫂说得也不错!”却听三伯母未语先笑,笑里藏针地接着开口说,“我们三房论孝顺也不差,这轮勤快能干,却也不落人后,整日为这个家磨破了嘴,操碎了心,流干了汗,若是将我三房分出去,就怕日后家里硕鼠一堆,坐吃山空!” 萧秋寒听了三个伯母的自吹之言,不由暗骂真不害臊!这女人吹起牛皮来,也不怕吹炸牛皮! 论孝顺论勤劳论出力最多,这明明都是自己父亲和母亲的功劳,这些个婆娘真如三个歪嘴尼姑,经都被她们念歪了,没理也要蛮缠横生三分理来。 母亲郑氏张了张嘴,功劳都被三个嫂子抢去了,自己也不似她们那般巧舌如簧厚颜无耻,一不知如何开口是好,便瞅了萧父一眼,萧父才干巴巴地说:“爹,娘,我们四门也不愿意过继。” 祖父干咳一声,与祖母对视一眼,祖母便心有默契地开口说:“既然大家都不愿,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和你爹也不能厚此薄彼,那就抽签决定吧!” “抽签公平,抽着谁是谁,谁也犯不着心生怨言!”祖父点头附和道。 紧接着,他便煞有介事地从身后的供桌底下拿出一个毛竹筒,里面放着四根竹签,郑重其事地放在八仙桌正中,环视一眼四个儿子又说:“这四根竹签一般长短,别无二致,唯有一根底部涂朱红之色,谁抽到那根朱红签,便要过继出去,单立门户。” 祖父的话让屋内又寂静下来,二伯神情自若,大伯和三伯则心亏地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同时内心皆五味杂陈,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联合起来欺骗自己的亲弟弟,终究龌龊不堪,让他二人有些于心不忍。 唯有一切被蒙在鼓里的萧父此时神色紧张,不住地搓着手,生怕抽到那根红签。 萧秋寒在一旁冷冷看着祖父几人上演的这场假戏,心中虽然对他们的行为不齿,但是这个结果正是萧秋寒所期望的,那只有委屈一下父亲的感受了! 这只是一场貌似公平的游戏,结局早已被注定,每个人都戴着虚伪的iàn ju,粉墨登场地卖力表演着。 “现在按照长幼顺序,开始抽签!老大,你先抽!” 大伯站起身,伸手在竹筒内抓住一根签,在签头上捏了一捏,又换了一根签抽了出来,显然是避开了那根做了记号的朱签。 “老二老三老四,这机会就让给你三人了!”大伯扬起手中号签,半是揶揄半是无奈地说,然后又飞快地瞥了萧父一眼,眼神之中充满同情之色。 二伯抖了抖那身青布直裰,气定神闲地伸手在竹筒之中拈出一根竹签,抬手炫耀似地向众人晃了晃,说道:“看到没有,过继这种好事,还是轮不到咱的!” 三伯低声叹了一声,接着起身同样抓住一根竹签,捏了一捏抽出来,同样避开了朱签。 萧父脸色刹那煞白,此时竹筒之中只剩下最后一根签,毫无疑问就是那根朱签! 他已经不用抽了,命运已经注定! “唉,命中若有自会有,命中若无莫强求!老四啊,这是命!你命该过继出去,为别人延续香火,这是上天注定的!”祖母一副吃了黄莲的苦涩神色,唉声说道。 “爹,娘,大河这一丝一发都是父母所赐,母亲十月怀胎将我生下,又含辛茹苦将我抚养chéng rén,大河只想终身侍奉高堂,让二老颐养天年,如今让我过继别人门下,大河心中有愧,实在不是滋味啊” 萧大河七尺彪悍的汉子,噗通一声面向高堂跪下,哽咽着说得动声动情,一行清泪禁潸然而下。 坐在一旁的大伯和三伯心中泛起酸涩,愧然低头,眼圈也不由自主地红了。 反倒是二伯心如铁石,翘着二郎腿,毫不在意地说:“咦,老四,你这是做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血浓于水,你虽过继到二叔门下,咱们还是亲兄弟,也还是萧家一个大家庭嘛!” 萧大河抹了一把眼泪,没有言声。 祖父脸色肃然,吸了一口烟,才悠悠说道:“虽说以后还是一个大家庭,这规矩还是要遵守的,过了今晚,你们就要搬出去住。称呼上也要根据约定俗成的规矩改口,我和你娘两人,以后就不能再喊‘爹’‘娘’两个字了,而该喊‘大伯’c‘大伯母’,管你二叔叫爹了” 说着祖父和祖母两人心中怅然若失,鼻子竟也酸溜溜的,毕竟老头子老太太心再硬,老四萧大河也是他们身上掉下的肉,从此以后喊别人做爹娘,个中滋味不言而喻。 “爹!娘!就让儿子最后叫你二老一声吧!” 萧父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喊了一声,而后咣当一声,额头触地重重地磕了下去。 萧秋寒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暗叹父亲真是一个重情重义,忠厚坦诚的汉子。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父亲被过继出去,这无疑于让血脉相连的亲情一刀两断,实实在在地伤了他的心。 但是,父亲若知晓这看似公平的抽签,只是全家人串联起来的一场骗局场虚伪的阴谋,他实际上是被全家人驱逐出去的,更不知作何感想? 事情尘埃落定,各房怀着不同心思回房睡觉。 萧父回到自家房中,便默然无语地坐在墙角,失魂落魄,èi èi萧露儿则无忧无虑地逗着小墨猴和小狗“花布”。 母亲郑氏心中有几分失落,更多的却是兴奋和满怀对未来的憧憬和希冀。他开始简单收拾一些细软物件,准备着明天搬出大院。平日里全家裹在一口大锅里吃饭,总是他夫妻二人干活最勤快,出力最多,得到的待遇却是最差,自己赚得一文钱也要平分出四分来花,其他人却坐享其成,如此婆媳妯娌之间难免生出诸多龌龊,苦不堪言。其实她心里早就盼着有一天能自立门户,从此自力更生,只是碍着丈夫是个大孝子,不置一词,现在反倒好了。 “我知道你是一孝子,事情既已至此,你也要想开一些!”郑氏见丈夫黯然神伤,也是暗自心疼,轻声宽慰道。 “唉,我这心里憋屈的慌,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被驱逐家门的感觉”萧父按着心坎,一字一顿地叹道。 “爹,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日后凭爹娘你们一双勤劳的手,日子过得会更加红火!”萧秋寒劝慰地说。 父亲木讷地点点头,母亲郑氏不想再触动丈夫的伤感,便莞尔一笑说:“我倒是晕了头了,你们今个儿不是带了卤猪头肉吗,正好给咱娘儿几个打打牙祭!” 郑氏手脚麻利,三下五去二便将卤猪头切了装盘,一家四口围在桌上,倒也其乐融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此女赛张飞 翌日,东方刚泛起鱼肚白,萧秋寒一家四口起得大早,收拾家当准备搬入二爷家的小院。说是家当,其实简单地寒酸,几床破旧被褥和几件换洗衣服而已,随意打了几个大包裹由萧父拎着,母亲郑氏牵着两个孩子,便走出了生活十几年的家门。 迈出了这道门槛,从此便是两家人。 父亲不禁回首凝望着这灰色的小院,一排排熟悉的土坯茅草屋,在金色晨曦的辉映下,如一副天然淳朴的水墨画,这里每一丝泥土的气息都早已融入他的血肉,儿时记忆又不禁涌上心头,让他鼻头不由得一酸。 推开二爷家的院子,里面毫无人气,荒凉破败,蒿草重生,院墙塌了好几处,正面一排数间的草房年久失修,屋顶早已烂透,一阵风便能将其卷个底朝天,需要一番大修整。 父亲一声招呼,左邻右舍都乐得帮忙,来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补砌院墙c平整院落c修补房顶,都各自分了工,井井有条忙得热火朝天。 母亲郑氏脸上洋溢着笑容,手脚麻利地在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锅,烧水泡茶,装在粗瓷海碗里,端给大家饮用。又去附近的店铺买了鱼肉,打了烧酒,邻居们都是好心好意的出工出力,自然不会要工钱,自家更不能吝啬,少不得好酒好肉犒劳一番。 萧秋寒也忙着和稀泥,古代没有水泥,砌墙只能用石灰加稀泥搅拌成浆,作为粘合剂,倒也异常牢固。所幸自己前世也是河湾里翻跟头田沟里玩泥巴的农村土娃子,这种体力活干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喂,小贼!” 正当萧秋寒干得浑身冒汗的时候,院门外忽然鬼鬼祟祟地探出一个玲珑的小脑袋,冲萧秋寒做了一个鬼脸喊道。 “凝雪xiǎ一 jiě,光临寒舍,有何贵干?”萧秋寒走过去斜倚在门框上,故作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气问道。 “你这小贼,不讲信用!昨天约你在牛棚那里见面,你居然没有出现,害我等了一整天!”韩凝雪撅起小嘴,瞪着杏眼,一副要兴师问罪的小模样。 “我答应你了吗?谁让你那么傻,等一会不来便罢,还等一天!笑死人了”萧秋寒不由得油滑一笑,故意逗她,杀杀她的骄傲气。 “你真无赖!” 韩凝雪气的七窍生烟,头上两个双丫髻都要冲天而起,真恨不得一拳头揍扁萧秋寒那张憎恶的嘴脸。 “呦,这是谁家的妮子,生得这般标志,小小的年纪,跟月宫里的仙子一般!”正在这时,郑氏提着水桶从厨房里出来,一眼看见院中俏立着一个娇巧人儿,一身的绫罗绸缎,穿金戴银,流光溢彩,在太阳地下晃得眼睛都有几分花了,便笑着说道。 韩凝雪人小鬼大,郑氏这一番话奉承得眉开眼笑,十分受用,彬彬有礼地鞠了一福,回道:“见过萧伯母,高冠清是我舅舅,高月娥是我母亲!我是来找秋寒玩的!” “哎呀,高月娥原来是你的娘,你爹还是个县官!小的时候我还和娘一起过家家呢”郑氏双眼笑成一双月牙,上下将韩凝雪打量个没完,啧啧称赞说,“还是官家大xiǎ一 jiě体面,你看这小手,跟削开的葱根一般白嫩,你看这衣服,这满头金银首饰,这得花多少银子” 韩凝雪忍不住掩口葫芦,萧秋寒也是暗笑,母亲勤劳淳朴,真的不曾过什么世面,连县城都不曾去过,难免会大惊小怪。 郑氏见两个小鬼偷笑她,也尴尬一笑,摆摆手说:“你们玩去吧!” 两人走出门外,韩凝雪已然消了气,从身后拿出一个竹筒递给萧秋寒。 “什么东西?” “牛奶啊,我让仆人挤的!小墨猴一天没喝到奶,应该饿坏了吧!”韩凝雪眨着闪亮的眸子说。 萧秋寒觉得这个官xiǎ一 jiě出了任性刁蛮,骄傲腹黑,却不失善良可爱,便说:“亏你心细,小墨猴睁眼之后,生命力渐强,即便没有牛奶,以米油喂养也可存活。” 说话间,萧秋寒摘下腰间的竹筒,小墨猴此时只有婴儿巴掌大小,如同一只小仓鼠一般正窝在竹筒里酣睡,其长到成年以后,也不过chéng rén拳头大小,娇俏玲珑,极为惹人怜爱。 萧秋寒以手指轻叩竹筒,那小猴儿便睁开双眼,韩凝雪将装着牛奶的竹筒凑过来,只见那猴儿吱吱吱怪叫几声,一咕噜钻出来,婴儿抱住奶瓶一般,抓着竹筒,几乎将整个脑袋没入奶水之中,贪婪地大口吞咽起来,那一双琉璃般乌黑发亮眸子,还不时滴溜溜地乱转。 韩凝雪咯咯发笑,揶揄着说:“这小东嗅觉比狗鼻子还尖,吃相也跟你如出一辙的不堪,像个饿死鬼托生的。” 那小墨猴喝的饱了,居然微微打了一个饱嗝,韩凝雪便将其托在掌中,抚着它身上金黄的绒毛,逗得它龇牙咧嘴的一阵大叫。 “看到没,小东西不乐意了,它在犟嘴:瞧你这小妖女的样儿,才是饿死鬼托生呢?”萧秋寒捏腔拿调,学着小墨猴尖叫的声音说道。 韩凝雪被逗得忍不住抿嘴嗤笑,却刁蛮地狠狠在萧秋寒脚上踩了一脚,嗔道:“叫你占我便宜!” “哎呀不好!”紧接着韩凝雪花容失色,鬼掐的一般尖叫了一声,“这小畜生拉尿了,居然尿了我一手” 说着连忙将小墨猴抛到萧秋寒手中,抽筋一般抖着小手,满脸憎恶地掩住口鼻,慌不择路地跑去洗手,望着这刁蛮小萝莉如此狼狈,萧秋寒不觉好笑。 韩凝雪洗罢手悻悻地走回来,便在村前小溪旁的青石板上坐下,晶亮如琉璃的眸子闪烁着,无比炫耀地说:“我给你讲讲戏文吧,外祖母大寿,舅舅请了戏班,这两天家里一直在唱堂会。听说今天晚上,外祖母特例让人在仙人庙前搭了戏台,让戏班子开演了一场,让全村人开一番眼界” “都唱得什么戏?”萧秋寒只是淡淡问道。 毕竟在后世诸般声色犬马的娱乐hu一 d一ng丰富庞杂,登峰造极,电视cdiàn ygc网络c舞厅c歌吧,甚至真人陪嗨陪啪,无不用其极,与古代匮乏的精神生活相比简直是天上人间之别,这实让萧秋寒提不起精神。 “《精忠记》演的是岳飞领兵抗金,精忠报国,《浣纱记》说的是春秋时秋吴越争雄,范蠡和西施的故事,《连环记》讲的是东汉末年,吕布戏貂蝉的故事,不过我最喜欢的是《雌木兰》c《穆桂英挂帅》和《樊梨花征西》的故事,梦想有一天能和她们一样,巾帼不让须眉,率领千军万马,驰骋沙场” “没想到你心计过人,还是个女汉子!小心以后嫁不出去!”萧秋寒撇撇嘴说。 “女汉子?”韩凝雪一愣,第一次听这新鲜的词,继而闪着水灵灵大眼,鬼机灵地说,“女汉子太难听了,应该叫女侠,对,以后就叫我嫉恶如仇的女大侠,嘿嘿!” “好好,凝雪女侠,你可以开始讲戏文吗?”萧秋寒受不了她那自恋加刁蛮臭美之态,无奈地说。 “好吧,算你表现好,就先给你讲木兰从军的故事吧” 韩凝雪天生口齿伶俐,当下讲起戏文来口绽莲花,倒也绘声绘色,只是后世的电视diàn yg,各种版本早将这些故事拍烂了,萧秋寒听得直打瞌睡,如催眠一般。 正当韩凝雪眉飞色舞,讲的口干舌燥,忽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鼾声,扭头一看却见萧秋寒居然倒在青石板是猪一般呼呼酣睡。 “啊呀!” 韩凝雪一声娇呵,小心肝都要气炸了,抬脚狠狠朝萧秋寒屁股踢去,结果萧秋寒身体顺势一滚,一脚踢空。韩凝雪鼻子都气歪了,冲到萧秋寒的耳根处,河东狮吼一般暴喝道:“你没心没肺的小贼,我讲的满嘴冒烟,你却敢戏耍本女侠?” 萧秋寒捂着耳朵,油滑地一笑,以手作扇地扇着风说:“啊呸,这好大的口臭,熏得我心肺都要呕出来了!” 韩凝雪下意识地连忙掩口,又羞又恼地背过身去气鼓鼓地说:“好心当驴肝肺,不理你了!” “好了,别生气了!看你刚才讲得那么卖力,崇尚侠义,我就讲一个关于侠义的故事补偿你如何?”萧秋寒打一巴掌再给一个枣,柔声哄道,“《神雕侠侣》c《射雕英雄传》《诛仙》c《花千骨》,你要听哪一个?” “切,没见过世面的小乡巴佬!你会讲故事,猪都会上树,狗都会唱曲,癞蛤蟆能吹破牛皮!”韩凝雪杏眼斜睨,满脸不屑,嘴上不忘以牙还牙地还击。 “不听算了” “慢着” 萧秋寒刚走几步,韩凝雪小狐狸一般滴溜溜地转着黑漆漆的眼珠子,狡黠地说:“你不是要补偿我吗?” “不错!”萧秋寒扭头做了一个鬼脸,说道,“是不是要我以身相许,作为补偿?” 韩凝雪杏眼一横,正色道:“我问你,上次你一伸手就夺了我手中的竹枪,而且我整条胳膊要断了,丝毫不得动弹,你用的是什么招数?” “那是搏击擒拿术中的空手夺刀术!”萧秋寒说道。 “空手夺刀术?听着好霸气!”韩凝雪兴奋的双颊绯红,挥着拳头说道,“我要学这个空手夺刀,你快教我?” 萧秋寒iàn pi抽搐,差点惊掉下巴,这小萝莉真是太不安分了,暴力十足的小悍妇,这在普遍温文柔弱的大明女子之中实在是一个异类! “搏击术都是攻击人要害薄弱部位,一招制敌,招数狠辣歹毒,女子学了这些会变得冷酷粗暴,实在有失体统!”萧秋寒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我就喜欢舞枪弄棒,梦想拜师学艺,练就一身武功,行侠仗义!”韩凝雪噘着嘴,半是撒娇半是嗔怪地命令道,“反正我不管,你若不教我,你走到哪里我就跟着你,缠死你!” “那好啊!我晚上tu一 yi睡觉,难道你也要跟我一起睡?”萧秋寒皮笑肉不笑地呛她一句,心中却是醉了,这小萝莉长得玲珑秀丽,却是个属张飞的! 韩凝雪咬牙,冷声威胁道:“你不答应也可以,我就告诉舅舅,说你欺负我,让你书童做不成,社学也泡汤!” 萧秋寒暗骂一句,这小萝莉不但腹黑还心狠手辣,长大绝对是鬼不缠的角色,也便开口说:“也罢,就教你一招空手夺刀术,不过下不为例” 小萝莉双目顿时兴奋得放光,笑得眯成一对月牙。 “搏击术讲求快c准c狠,空手夺刀术的关键就是速度比对方快c身体反应敏捷,眼疾手快你捡一根树枝,从不同方向刺来,我们演练一下” 萧秋寒一边示范动作,一边讲解要领。韩凝雪学得如痴如醉,有模有样地练习,不觉间半日光阴流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小儿不明绝妙处 经过一整天的修缮,破败荒凉的小院焕然一新,院墙修补齐整,屋顶全部换了一尺来厚的崭新茅草,风吹日晒雨浸浑然不怕,而且还冬暖夏凉,墙头全都用石灰粉刷了一道,就连院子的地面也用石灰黏土夯筑平坦。 萧父和萧母郑氏站在院中,环视自己的新家,白墙绿树,炊烟袅袅,处处律动着盎然的生机和温馨,两人脸上都洋溢出满意的笑意,悄然地慰籍着心中的伤口。 太阳落黑时分,祖父和祖母,带着大伯c二伯和三伯一行人到院子转了一圈,算是煞有介事地安抚和慰问,眼见这个破败不堪的宅院一天时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都不由吃了一惊,这比自家老宅还好! “呦,大爷c大i(奶),你们来了,快到堂屋里坐!” 萧父c萧母站在门口,刚要张口说话,却不料萧秋寒早脸上漾着纯洁的笑容,抢先脆生生地喊了一句,那童音分外清脆悦耳。 呦呵!大爷c大i(奶)?才搬出去不到一日,爷爷c奶奶变成了大爷c大祖母,改口还挺快! 祖父和祖母二人老脸猛然一抽,头一次听自己的小孙子如此称呼,极不习惯,心里头更是像是被针尖扎了那么一下,虽然不是很疼,但还是要滴出血来的,使二人浑身上下十万个毛孔都不舒坦。 祖母那张老脸立刻板得如开裂的香蕉皮一般,要多难看有多看,祖父更如同一口咬了个生柿子,满嘴的苦涩,盯着自己的小孙子,一时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居然砸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萧父尴尬地脸色涨红,却又不好斥责儿子。 正在忙着收尾工作的十几个邻居见此一幕,都不由得暗自发笑,既然对这改口的称呼如此不受用,当初何必又要将人家过继出去呢?也是报应! “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看到这老房子整修一新,总算安顿下来,我就放心了,”祖父半响才干涩地蹦出这几句话。 “都是四方邻居帮衬着的”萧父搓着手说道。 “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说老四,你整修房子,也不跟我们咱兄弟吱一声,我们也好来帮忙啊你看这活都让外人干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兄弟不睦,诚心躲着呢!”二伯父抢着话头,虚情假意地发着牢骚。 二伯这脸真是猪皮脸挂弹簧——一扯三尺长!不帮忙了也就罢了,便宜话都被他占了! 祖父等人又到堂屋里坐下,说了一会话,母亲郑氏已经做好了晚饭,一应酒肉都摆上了桌子。 “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伯c大伯母,几位兄弟,晚上就在这里吃吧!今日也算搬迁新居,一桩喜事,你们头一回光临,好歹也要吃一顿便饭!” 母亲郑氏笑逐颜开,极尽热情地挽留大家。 大伯c大伯母?这称呼听着实在生分得很!听起来怎么像是在下逐客令? 祖父和祖母两人原本缓和的脸色,立刻又拉得如驴脸一般难看,原本是打算要在这里吃晚饭的,这儿媳妇一口一个大伯c大伯母,这哪里是留人吃饭,分明是撵人出门吗?二老愈加不受用,嗓子眼里像是钻了一只苍蝇一般,哪还吃得下饭,屁股坐都坐不住了! 祖父c祖母连忙起身告辞,三个伯父也跟在后头,灰溜溜地走了。 新宅堂屋里点起了松明,左邻右舍的帮工们围坐一桌,济济一堂,大口吃肉喝酒,气氛热闹,只到人人酒足饭饱后散去。 穹窿如盖的夜幕下,此时高家大宅的堂会开始了。 村口的仙人庙前锣鼓喧天,丝乐悠扬,四盏手臂粗的油灯挂在高高的戏台上,照得四方灯火通明,台下人头攒动,全村老幼倾巢出动,黑压压挤在一处,皆是兴致高亢,眼巴巴瞅着台上一个妙曼青衣,轻歌曼舞,和着丝弦之调,婉转低唱。 萧父抱着èi èi露儿与母亲郑氏也来凑热闹,萧秋寒站在台下瞅了一会儿,元代的戏剧已经极为成熟了,到了明代已经普及,上至士大夫,下至寻常百姓,皆有幸观之。 这一出戏唱的是《窦娥冤》,这是百姓最喜闻乐见的一出戏。 萧秋寒忽觉内急,便溜到仙人庙之后的树林之中,一泡尿刚尿一半,忽然瞥见十步开外有人影晃动,趁着皎洁的月色,辨清那人正是同村的光棍萧十八,只见他鬼魅一般摸到一道地田埂上,猎狗一般俯身拨开一片茂密的蒿草,鬼鬼祟祟地t一u kui着什么。 咦?此事有些蹊跷!反正看戏太无聊,不如吓唬一下这个秃子,找点乐子! 萧秋寒便小心翼翼跟了上去,趁着皎洁的月光走近一看,只见萧十八身体不停耸动,双手正紧握裤裆里那根玩意,飞快地撸着,脸上青筋暴突,洋溢着如生如死地痴迷沉醉表情,双目死死盯着远处草地上荡人心魂的一幕: 只见草地上一对男脱得赤条条一丝不挂,男的仰躺,女的横跨其上,荡起白花花的一身肉,正在翻云覆雨惊涛拍岸地鏖战,那荡叫之声蚀骨消魂,不绝于耳 尼玛!我当是怎么个回事呢!居然是这般光景,孤男寡女月下t一u huān,却被光棍暗中t一u kui,自鲁为快!太他吗猥琐了!萧秋寒差点跌掉自己一双眼球! 此时萧十八忽然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黑影,猛然一个哆嗦,魂飞魄散,几乎要尖叫出声,低下那根雄赳赳气昂昂的东西立刻霜打一般塌了。 萧十八待看清是萧秋寒之后,一张脸羞臊得无地自容,悻悻地压低声音说:“裂瓜,你怎么跟鬼火一般,吓得我魂都没了!”显然被打扰了兴致,让他意犹未尽。 “十八叔,要是以后雄不起来了,别怪我啦,我不是故意的!”萧秋寒满脸无辜地说道。 “你这死鬼,一上来跟条恶狗似地猴急,家里都有了两方小妾,还整天喂不饱你那根饿棍!” “哎呀,这女人就如吃肉,家里女人就是那圈养的家禽,外头女人,就是满山飞的山珍,圈养的哪有野味香?我就喜欢你这股子浪荡的骚劲,每回让我魂儿都飞了” “你这要死没正经的,只管自己寻刺激舒坦!我来问你,什么时候正式纳我为妾?这般偷偷摸摸的日子,实在令人心惊胆战,若是被人发现可是要沉湖浸猪笼的” “我的心肝,再忍几个月,中秋节以后,你丈夫的zh一u nián祭日也过了,咱就凤冠霞帔八抬大轿迎你shàng én” 此时草地上的男女苟合厮磨事毕,一边打情骂俏,一边穿着衣服。 萧秋寒掩在草丛之中,听得清楚楚,女子听声音便知道是王寡妇!只是那男子极为陌生,不知是谁! 望着那二人走远,二人才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 “裂瓜,这场戏比仙人庙的戏好看百倍吧?很过瘾吧”萧着秃顶,砸吧着嘴,猥琐不堪地笑着说。 萧秋寒只是冷冷地回敬他一个不屑的眼神。自己好歹在后世观摩岛国大片无数,各色种族的ěi nu千姿百态应有尽有,这算啥玩意? 萧十八无法理解萧秋寒的内心的高深,却是摇着头,用极为可惜和嘲讽的口吻说:“小屁孩就是小屁孩,看来裤裆里那小玩意儿还没长全,不晓得这男女其间的绝妙处” 萧秋寒无视他的嘲讽,而是低声问道:“你肯定不是第一次偷看这种事了吧?和王寡妇苟合的那个男人是谁?” 萧十八只是嗤嗤发笑,然后环顾左右,这才凑近低声口气诡异地说:“告诉你别四处乱说啊!那人是雷里长!” “你为何不来个捉奸当场,或者趁机敲诈雷里长一番,他可是十里八乡肥的流油的主?”萧秋寒反问道。 “捉雷里长的奸!还lè su一?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啊,那是一方土霸,就是一条恶狼,惹不好会被咬死的!”萧十八头摇得更风车一般,继而脸上又露出猥琐的笑容,舔了舔嘴唇,回味无穷地说,“再说捉了他们的奸,以后就看不成这么精彩的戏了哈哈,真是过瘾” 萧秋寒顿时嘴角抽搐,联想到刚才那一幕,这猥琐的光棍原来t一u kui癖,上瘾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慈母手中线 鸡叫三遍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依然星月当空,因为是第一天去社学,萧秋寒便被叫起。母亲早已熬好大米粥,烙了面饼,就着小葱拌豆腐和咸菜,萧秋寒囫囵吃完了早餐。 “来,换上这套新衣!”郑氏揉了揉熬得猩红的双眼,抖开一件粗布新衣,替他换上,又戴上儒巾,喃喃地说,“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我儿既蒙了学,就算是读书人了,不可再破衣褴褛,让别人轻视了!” 这是一件青色粗布圆领阑衫,腰上系着一条蓝色丝绦腰带,针脚细密精致,穿在身上妥帖合身,这儒巾乃是用黑布缝制的方形头巾,高级的也有用网纱制作,脑后垂下两绦条,穿襕衫戴儒巾,是大明府县学子的标准服饰。 这套行头,显然是母亲昨晚连夜缝制的,不禁记起“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之句,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萧父又在他的书箧塞了几个烙饼和一竹筒咸菜,当做他在社学的午饭,虽然自家时常只吃两餐,但是日子再苦,也不能让儿子在社学里干瞪眼看着别人吃午饭吧? “你是寒门子弟,去了社学,不比在家!你不可与同窗争气斗殴c不可忤逆师长,切记吃亏是福,能忍是智,退一步海阔天空!”郑氏将书箧跨在萧秋寒肩上,脸色严肃地教导道。 “儿子记下了!” “你再重复一遍” “不可与同窗争气斗殴c不可忤逆师长,吃亏是福,能忍是智,退一步海阔天空!!” 萧父和萧母点头,萧秋寒背着书箧,迎着晨光熹微,走出了院门。 高家公子高步蟾此时已经骑在一头毛驴之上,由高管家牵着走出了大宅门。高家不缺好马良驹,之所以骑驴,乃是因为高步蟾还只不过一个十岁稚童,根本骑不住高头大马,骑毛驴既能代步又安全。 “公子,秋寒为你牵驴!” 既然做了书童,自然要扮好书童的姿态。 高步蟾趾高气昂地坐在驴背上,从胖嘟嘟的小眼睛里挤出一丝光,冷冷觑着萧秋的后背,这就是老爹在我身边安插的一颗钉子?心里头便晃荡着一肚子祸水,嘴上威风凛凛地说:“小穷酸,你既然当了我的书童,我日后就是你的主人,你就我的仆人,凡是都要听我的命令!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朝西,我让你装狗叫,你就不能学猪哼,懂吗?” “是,公子,秋寒记下了!”萧秋寒装唯唯诺诺地回答,不就是给我来个下马威吗? “很好!”高步蟾见萧秋寒一副低眉顺眼之态,脸上溢出坏笑,“那现在你就给本公子学几声狗叫!” 萧秋寒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这熊孩子真他妈蛋疼,把自己当猴耍起来了!便眼珠子一转,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公子想让我学什么样的狗叫?” “狗叫就是狗叫,能有什么样?”高步蟾皱眉说。 “公子,狗与狗不同!天下之狗千姿百态品类繁多,有大有小,有的长不盈尺,有的大如牛犊,长毛者披头散发,短毛者音容毕露。其色彩缤纷各异,有黑黄白花之分,按地域分,又有南北蛮夷之别不同狗类,其叫声各异,不知公子叫我学哪一种狗叫?”萧秋寒口若悬河,说的唾沫星子乱飞。 “这个,狗也竟然也有如此大的学问?”高步蟾奇异地眨着小眼睛,被绕的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挠着头皮说,“你就学一下我家看门的那条大黑狗叫声。” “公子家的狗在下没听过它叫唤!公子能否示范两声,在下也好依葫芦画瓢学习!”萧秋寒满面谄笑地奉承道。 “你就这样叫汪,汪汪懂吗!”高步蟾直着肥猪脖子,扯着嗓门叫唤起来,倒是绘声绘色。 “哎呀,公子太有才了,叫得跟真狗一样!狗见了你,也得喊一声祖宗!”萧秋寒忍俊不禁地拍着手掌,赞不绝口地说道。 高步蟾还没回过神,指着萧秋寒命令道:“该你了!” “公子到底让我学狗叫,还是让我学公子叫?” 高步蟾一脸茫然。 萧秋寒皮笑肉不笑地说:“公子让我学狗叫,公子叫像狗叫,公子叫便是狗叫,学狗叫便是学公子叫!” 什么玩意?狗叫?公子叫?绕口令? 高步蟾感只觉被绕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更是金星乱飞,差点从驴背上摔下来!感觉自己小脑袋瓜子都不好使了,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反而被耍了!真他娘的可恨,明明给别人挖的坑,自己反而掉坑里了! 高步蟾鼻子都气歪了,暴跳如雷地吼道:“小穷酸,敢骂我是狗?” “公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萧秋寒将无辜的表情表演到极致,牵着驴子悠哉前行。 高步蟾牙疼似地咬着嘴唇,肚子里的坏水波涛汹涌地翻滚着,一双小眼睛迸发恨意的目光:你等着,不信治不了你! 头顶晨曦冷月,两个少年各怀鬼胎,走过蜿蜒崎岖的山道,到了龙门镇已是日上杆头。 萧秋寒将驴子在社学门口树桩上栓了,此时三三两两的童子走进社学赶早课,他们皆着清一色儒巾襕衫,只是布料优劣,新旧参差不齐,显示了各自的家境贫富差距。 萧秋寒举目,见社学大门门楣之上书“龙门社学”四个颜体大字,笔力遒劲浑厚,左右又有一副对联:行仁义事,读圣贤书。 此联虽短短八字,却是语出朱熹自题联,浓缩儒家思想精髓,寓意深远,门前各有两棵参天古柏拔地而起,皆是双人合围之粗,彰显出龙门社学虽辟于穷山僻壤,但是岁月悠久,少说也有六七十年而道历史了。 萧秋寒提起二人的书箧,跟在昂首挺胸的高步蟾身后进了大门。这是一个两进院落,正中几间房子是讲堂,左边面南耳房是供奉孔子的祭祠,右耳房是塾师坐馆休息的书斋,后院乃辟为射圃,射圃之后另有一排房屋乃是童生号舍c厨房和茅厕。 官办社学正规配置是两个老师,称左右塾师,但是龙门社学地处僻壤,学生不多,现在只有一个塾师在此坐馆教习。 前几日高员外已派人将他二人蒙学事宜安排就绪,二人只要先向塾师报到,便可正式开蒙读书。两人刚一脚踏进门,便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叟坐在书案之后,此人生的怪异,尖脑袋三角眼,塌鼻梁招风耳,满嘴黄牙,身材瘦骨嶙峋,一张脸如烤糊了的烙饼,黢黑而布满皱纹,身穿一件打着补丁的粗布儒衫,油污斑斑,不知是何颜色,唯一看得顺眼的是胸前那一抹长须,或许是常常边看书边拂捋的习惯,那胡须居然显得一丝不苟的整齐。 此人便是龙门社学唯一的塾师袁司道。 这肮脏邋遢c不修边幅的老头就是传道授业,教人仁义礼智信的塾师?叫花子吧! 高步蟾神色不由得一愣,萧秋寒毕竟两世为人,倒是不曾大惊小怪,但是在心里头还是暗暗诧异,明朝的塾师难道比后世教师待遇还差?就这穷酸样,实在太寒碜了! 两少年不及多想,便向那邋遢老叟袁司道深深一礼,袁司道抬起那双三角眼上下扫了一眼二人,这让二人浑身犹如被鹰隼凝视的感觉。切莫说这老塾师不修边幅没精打采,但唯独这双三角眼看人却矍铄犀利,如锋芒毕露,隐隐还含着一丝孤芳的清高。 就这一副寒碜摸样,还有资本清高的? “你二人谁是高步蟾,谁是萧秋寒?”老塾师袁司道张口问道,同时一股怪味从其口中喷出。 嗯?是酒味夹杂着口臭味!怪不得这么难闻?这老头大清早的还没讲课就喝酒?这在后世可是违规违纪,无视职业道德的行为! 二人皱着鼻孔,躬身报出自己的名字。 “既入吾学,读圣贤书,便是圣人门徒!从此非凡夫俗子,村野愚昧可比。这童子启蒙开学,世人粗浅愚昧,以为只是简单的读读书识识字罢了,其实这只是末!人不学不知义,你们蒙学读书的本乃是知大义c明礼仪c行仁义c恪忠孝c修德行!切不可本末倒置!”袁司道一边打量着二人,一边捋着胡须缓声开口说,“日后你们即便不曾立志学问,又或者功名受挫,考不上举人c进士,当不得官人,做不成圣人c完人,至少还可以做一个有德c有修养之人——这是你们受用终身的财富,胜过万贯家财!你们明白吗?” “弟子明白!” 高步蟾眯着小眼睛,内心似懂非懂,更不以为然,脸上偏装出一副虔诚至极的摸样,与萧秋寒异口同声的答道。 中国尊师重道之风源远流长,古代童子入学都要行拜师礼,礼仪庄重严肃,不可一丝马虎。 高步蟾和萧秋寒二人由袁司道引导着,走进孔子祭祠,祠内矗立三尺孔子塑像,供案上摆放香炉和诸色贡品,塑像上首悬挂一金漆匾额,上书四个擘窠大字:“斯文在兹”。 这四字语出《论语·子罕第九》,意指天下所有文化皆源于儒学宗师孔子,孔子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祖师爷。 二人先整冠净手,面对孔子塑像焚香祷告,叩首祭拜。 几千年来,孔子被儒家尊为开宗立派的至圣先师,儒学被尊为正统之学,凡读书之人,便是圣人门徒,因此童子入学必先拜祖师爷孔圣人,再拜授业恩师。 拜完孔子,袁司道才四平八稳地坐在太师椅上接受二人叩拜,礼毕之后又例行训诫一番:“人天资有高下,聪愚有等差,但是三更鸡叫五更天,却是勤能补拙!闻鸡起舞,悬梁刺股,道尽一个勤字的妙处!勤奋之人,即便愚笨也能成就大器,不勤之人,即便聪慧也终难有作为!尔二人需勤奋不辍,不可懈怠” “弟子谨记!”二人长揖一礼,躬身答道。 接下来袁司道领着二人进入讲堂,在最一排的两个空位上坐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毛笔不好用 萧秋寒环顾左右,整个讲堂有四楹之大,从中间以一道竹编屏风隔开,辟为两堂,萧秋寒所在这一堂是开蒙班,为十岁以下儿童开智发蒙,以识字为主,大多以简单易学c朗朗上口的《三字经》c《百家姓》《千字文》c《千家诗》为教材,称为“三百千千”。隔壁是高阶班,专授“四书五经”,钻研儒家经典学问,习书八股文,为应科举kǎ一 shi打下基础。萧秋寒从竹编屏风的罅隙之中偷瞟一眼,那经学班只有十余人,都在默默温书,年龄都在十三四岁以上,想必自己的二堂兄萧秋亭也在此列。 开蒙班大约有学子二十几人,此时老塾师端坐在太师椅上,讲案前摆放文房四宝,一把毛竹削制的戒尺摆放其上。他缓缓摊开书页,一双三角眼环视了一圈,见众学子皆是挺直了腰杆,正襟危坐,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虔诚之状,心下满意,这才抬手轻捋胡须,用浓郁的豫南口音开讲:“前时我已将《千字文》前八句教于尔等,不知尔等烂熟于胸否?” 莫说这邋遢老叟瘦骨嶙峋,这声音却浑厚有力,声如洪钟,异常清晰。 “都熟记了!”堂内童子齐声答道。 “王同古,你且将那学过的八句文背诵一遍。”老塾师开始点名,复习旧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意思是说:天是青黑色的,地是huáng sè的,宇宙形成于混沌蒙昧的状态中。太阳正了又斜,月亮圆了又缺,星辰布满在无边的太空中。寒暑循环变换,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秋天收割庄稼,冬天储藏粮食。积累数年的闰余并成一个月,放在闰年里;古人用六律六吕来调节阴阳。” 坐在萧秋寒左侧的一个少年应声而起,字正腔圆地答道。他生得浓眉大眼,皮肤白净,穿一身簇新的细布青色儒衫,从头到脚都整理得一丝不苟,一副精干激灵摸样。 “能背诵其句,明白其意理,善哉!” 老塾师对王同古点头赞许,又看向高步蟾c萧秋寒二人说道,“你二位是新进学子,未曾学过这八句,课下要要虚心向王同古请教,以求快速跟上。” 萧秋寒连忙起身向那少年抱拳道:“还请王师兄多指教!” 高步蟾也是懒洋洋地起身,依葫芦画瓢地附和了一声。 “都是同窗,当互相提携。”王同古侧首向二人微微一笑说道。 “能背诵,明白其意,还要能正确默写,才能算真正掌握。”袁司道说着,便令所有人提笔默写那八句千字文。 讲堂内所有人开始研墨提笔,默默书写,有的下笔如流,也有的抓耳挠腮,面有难色。不多时所有人将默写纸条交到讲案上,袁司道逐一检查,稍有错误便会受到严厉惩罚。 “秦于厉!”袁司道眼中蕴着愠色,厉声喊道。 一个身穿天蓝印花襕衫的少年走了上去,那衣衫用料精细,袖口c肩膀和脚摆处都绣着滚边花纹,做工讲究,这身行头甚至比高步蟾穿戴还华丽。 “总共八句三十二字,你错了十几个!真是不求上进,朽木不可雕也!” “禀先生,家父是里长又兼着这十里八乡的粮长,这几天家父一直忙着催缴粮饷,忙不过来,让弟子帮忙记账什么的,因此耽误了”秦于厉理直气壮地辩解,顺手拽了拽那一身华丽儒衫,倒有几分翩翩风度。 这话弦外之音太明白不过:里长兼粮长可是这一洼水坑的地方遮天的人物,你敢打我,小心砸你饭碗,叫你社学塾师当不成,卷铺盖滚蛋! 呦呵?这他妈满是威风凛凛的威胁啊!居然搬出当里长兼粮长的老爹压老子?小小年纪居然沾染上如此歪风邪气! 就连坐在下头的萧秋寒听着都浑身不受用,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盯着老塾师袁司道,老先生你不是刚正不阿c训教严厉吗,别也欺软怕硬啊? 袁司道三角眼霎时一凛,就连脸上的皱纹都绷得笔直,霍然从太师椅站起来,那瘦骨嶙峋的身体犹如一柄削得笔直的竹刀,风骨峻峭,伸手一把抓住秦于厉的手掌,抡起厚重的戒尺啪啪打下去。 秦于厉开始还强装硬汉,咬牙强撑,打了几下之后便疼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拼命撒泼似地往后拽自己的手掌,要强行挣脱,结果又是狠狠补了几下,惹得下方学子不禁哄堂大笑。 “你我爹都没这般打过我!”秦于厉抚着发红的手掌,桀骜不驯的说道。 “还敢犟嘴?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回去告诉你爹,他若有不平,尽管找老夫来理论,我这手中尺半戒尺,连他一块儿教训!”袁司道冷笑一声,拂袖而坐。 秦于厉顿时瘟鸡一般,泄了心气,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写错的字每个抄写五十遍!再有犯错,严惩不贷!”袁司道又补充了一句,众人皆同情地看向秦于厉,谁让你年少轻狂,学人家以势压人,现在雪上加霜了吧! “现在接着学习千字文下一段: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袁司道恢复平和之色,展书朗诵。 千字文,成于南北朝时期,梁武帝命员外散骑侍郎周兴嗣从王羲之作品中选取一千个不重复汉字编纂成文。全文为四字句,对仗工整,条理清晰,通俗易懂,文采斐然,熟记了千字文就学会了一千个汉字,作为儿童开蒙极为实用。 所有人也跟着打开书卷,正襟危坐地照着亦步亦趋地跟着念这几句,袁司道又示范地教了十几遍,接着便让所有人放声自由朗读,他则别着戒尺来回巡视。 朗读多时,袁司道又点名朗读,然后又讲解了这四句的意思,所有都见识了老塾师的严厉,皆聚精会神聆听不敢懈怠。 千字文对已萧秋寒而言再浅显不过了,他刚才将整篇千字文通读了两边,突然吃惊地发现自己能对全文了然于胸,居然能背诵如流了! 灵魂穿越,不但使自己的催眠术获得了质的突变,而且记忆力也增强了数倍! 接下来袁司道搦笔蘸墨,便在纸上示范书写,边写边讲解笔顺规则,运笔技巧,下方学子专心聆听,皆跟着提笔搦管,一撇一捺,一顿一挫,认真书写。 萧秋寒在砚台里添了清水,拿起墨块慢慢研磨成浓汁,提毛笔饱蘸墨汁,由于前世用惯钢笔和圆珠笔,握笔的方法和姿势不同,刚一落笔便掉下一个墨团子,污了纸张,笔头更是鸡啄米一般颤抖不已,整条手臂如同木偶一般僵硬,不听使唤,最后勉强在纸上写了一个繁体的“云”字。 太难看了!横竖撇捺如同蚯蚓打架,整体看根本就不是字,倒像一泡狗粪掉在地上,糊了个屎印!萧秋寒自己都快被丑哭了! 萧秋寒又偷偷环顾左右,其他同窗执笔书写皆四平八稳,挥毫自如,写出来的字更是四方工整,一丝不苟,就连熊孩子高步蟾也比他强,至少人家写出的来叫汉字,这让他大受打击! 老祖宗的毛笔刚柔并济,写出的字矩正方圆,一点一横皆变化无穷,自成筋骨魂魄,深藏着大智慧,不是眼高手低就能轻易掌握的,非得下一番苦功不可! 这时袁司道踱着步子,来回睃巡看学子们书写情况,当走到萧秋寒身旁时,见他鸡爪子刨粪一般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不禁摇头不已。 “你执笔的方法不对!书圣王羲之传下五指执笔法乃是最稳妥实用之法,讲求‘按c压c钩c顶c抵’,五指并用,各司其职,把笔执稳,使用起来运笔自如。” 袁司道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取过萧秋寒手中的毛笔,作着示范,一边解释说:“五指执笔法的要领是:指实c掌虚c掌竖c腕平c管直。所谓指实,就是手指执笔要有力量,外侧四指相互靠拢,骨节向外,密实而不松散。内侧拇指中部骨节尤其要注意使之向外凸起,使虎口圆如马镫形,这样五指一齐用力,执笔既坚实有力,又有助于运笔。如此才能做到毫无虚发c墨无旁溢c力聚管心c执笔稳定。掌虚,就是执笔时掌心要虚空,外实内虚,好像手心里拿着了鸡蛋。运笔就能稳实而灵活,容易把字写得健美。掌竖,就是执笔时手掌要竖起来。掌竖才能笔直,笔直才能锋正,锋正则四面势全,运转自如” “先生教诲的是!” 萧秋寒前世用惯硬笔书写,毛笔只是略有接触,没有系统练习,现在经过袁司道点透,也便按照他教授之法执笔,手腕果然稳了许多,运笔也灵活起来,又下笔写几个字,明显进步了少许,至少一眼看去能认出是汉字了! 袁司道站在萧秋寒身后看着他落笔,一笔一划虽不甚完美,但是皆契合书法规则,颇有章法,不禁拈须点头,这个孩子一点就透,颇为聪慧,是个可造之材。 “要写好一手好字,非苦练而不得!东汉大家张芝幼年学书,每日练完字就在自家后院池塘之中洗笔,久而久之池水竟然变黑了,即所谓的‘洗墨成池’,隋朝大书法家智永禅师,练字勤奋,写秃的笔积了五大筐,于是他自己做了铭文,埋葬了那些笔头,称为笔冢凡此种种刻苦学书之典故,不胜枚举!”袁司道踱步到讲案后坐下,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又说,“因此尔等初堪蒙童,丝毫投不得巧,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日不可忘了勤学苦练!” “学生谨遵师教!”讲堂内响起一片异口同声的童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隔墙偷学 袁司道安排蒙学班抄写新学的几句千字文,自己便去隔壁的经学班授课。 “喂,萧秋寒你不错啊,一入门就得到夫子的赞许!”袁司道刚走,王同古便猫着身子狗一般将脖子伸的老长,凑到萧秋寒跟前,挤了挤眼睛说道。 萧秋寒满脸懵懂,反问道:“夫子赞许我了吗?” “咱们入门之时夫子手把手地教,依然不得门道,被骂作一窍不通,还被罚站打手心的!夫子很少褒扬别人,没打你手心就已算是大大的赞许了!”王同古咧嘴一笑说道,这倒是一个爽朗随和之人。 “严师出高徒呀!”萧秋寒随便应和一句。 “严是真严!”王同古又将脸凑了凑,神秘兮兮地说,“知道吗,这袁夫子还有一个外号,人称‘三不先生’!” “三不先生?如何讲?”萧秋寒有些奇怪地问道。 “三不,不修边幅c不为斗米折腰c不可一日无酒!”王同古以戏谑讥讽的口气说道。 “这倒有些意思,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倒是有几分古君子之风的味道”萧秋寒一边研着墨,一边笑道。从第一眼见到老塾师袁司道的时候,就觉得他与众不同,是个怪人。不单单是相貌丑陋,衣着不究,且骨子里透着一股清高的傲气,这全然不是一个山沟里教书先生该有的气质。 “呸!什么古君子之风!”挨打的秦于厉此时手掌肿得如馒头一般,听了二人的谈话觉得刺耳,顿时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用刺骨挖肉的口气讥讽道,“我看就是茅缸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罢了!” 被秦于厉横插一杠,萧秋寒和王同古皆是苦笑一声,便不再言语,低头认真抄写千字文。 对于别人而言,抄写书文是为了识字,但是对于萧秋寒而言,脑中早已储备了巨大的知识量,完全省略了识字环节,直接把精力放在练字上,让自己快速掌握繁体字书写,古代科考书法很重要,一手好书法能让自己的文章锦上添花,让阅卷考官赏心悦目,考中的几率也会加成。 练了一会字,便听隔壁的经学班传来袁司道抑扬顿挫,洪亮高亢的讲课之声,因为两堂只隔着一道竹篾屏风,那边所讲内容皆清晰入耳。 “朱熹有云,读《四书》的顺序,应该是先《大学》c以立其规模,这就好比建造房子应当先打好地基;次《论语》,以立根本;再《孟子》,以激其发越,后《中庸》,以尽其精微;如此由易入难,由浅到深,循序渐进,这学问便如万丈高楼,平地而起。” 萧秋寒不禁放下毛笔,揉了揉手腕,竖起耳朵聆听,此时四书五经都是采用宋dài li学家朱熹编校注释的作为范本。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这是《大学》之中的开篇的经文,袁司道示范朗读一遍,讲堂内学子跟着朗读。萧秋寒前世听惯了普通话的发音,此时听大家以浓重的豫南话读这经典,总觉的十分滑稽可笑。他顺手从书箧里抄出那本精装《大学》,翻到首章,提笔在经文旁边加注起标点来。 古版书籍,皆是竖排,而且从头到尾没有一个标点符号,对于一个惯于现代汉语语法,古文底子薄弱的学渣而言,出了那些脍炙人口的名句之外,要读通这些晦涩难懂的经文,实在是狗咬刺猬难下牙! 想想那些后世自诩国学大师的专家教授们,肚子里有多少墨水,真是值得怀疑!或许古代一个秀才c名妓的诗词文章就够他们考究半天得了! 第一件事,自己要学会断句,隔墙偷听塾师讲解,倒是一个捷径。 不但如此,这“隔墙偷学”的好处还一箭双雕,趁别人还在开蒙识字的阶段,萧秋寒就等于跟着经学班同步掌握了四书五经,这样总可以快人一步! “所谓‘大学’,朱熹释为:大人之学。即chéng rén之道,也就是说chéng rén接受的教育。这段经文何解呢?朱子讲解很明了: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在于使人弃旧图新,在于使人达到最完善的境界” 袁司道开始按照朱熹的注解,先一板一眼地讲解这段经文的意思,接着又更深一步讲解其内涵。 “本章是大学的开篇,阐述了儒学三纲八目的追求。何为谓三纲?便是文中所指:明德c新民c止子至善。它既是《大学》的纲领旨趣,也是儒学“垂世立教”的目标所在。何谓八目?是指格物c致知c诚意c正心c修身c齐家c治国c平天下。这八条是实现‘三纲’的必由之路,也是尔等读书人毕生进修之阶梯” 袁司道整个讲授过程,生搬硬套,直接灌输,没有任何特色可言。没办法古代教学讲求口传身授,能做到如此已经不错了。 萧秋寒在隔壁讲堂一边认真听着,一边提笔在书脚处做着笔记,虽然头顶穿越者的光环,但是他不敢小瞧古人,不敢盲目狂妄自大,古文是他的软肋,该虚心时需虚心! 这时坐在右手位置的高步蟾早耐不住了,猴屁股抹大蒜一般不安分起来,随手将毛笔朝桌上一掷,瞅着萧秋寒命令道:“小穷酸,你给本公子将这几句千字文抄写二十遍!” “公子,我的职责可是没这一条!”萧秋寒懒声说道。 “我是主,你是仆!我让你抄,你就得抄!”高步蟾小眼睛一瞪,熊孩子脾气蹭地一下窜了上来,颐指气使地说,“你以为我高家出好几两银子的束脩,是真的让你在此悠哉乐哉?告诉你,惹毛本公子,让你卷铺卷滚蛋!” 讲堂内其他学子闻声皆齐齐看向二人,高家就是财大气粗,上个社学还带个书童伴读,随身伺候,想怎么呼来喝去,全凭心意,有钱真他妈好! “公子,员外吩咐过,要我督促你虚心勤奋向学!”萧秋寒面对熊孩子的任性,不温不火地说,“非在下不愿替公子抄写,只是这读书识字的事还需亲力亲为,学问才能学到你自己肚子里!请问这吃饭c喝水,甚至放屁c拉屎能代替?若是能替,我倒是甘愿为公子效劳” “你拿个鸡毛就当令箭!还一肚子歪理!”高步蟾被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噎得差点晕过去。 见来硬的不成,高步蟾便狗脸拿下换上人脸,眯眼一笑说:“只要你替我抄写,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什么好东西?”萧秋寒狐疑地斜睨他一眼。 “你看了就知道了!” 高步蟾神秘兮兮地从书箧的底部掏出一本发黄的书籍,封面以绢丝装裱,放在萧秋寒眼前一展,只见书封上画着一座精美庭院,院中一棵大树,从树上吊下一个秋千,一对妙龄男女,脱得不着片缕,男子仰面朝天坐在秋千之上,女子展开双股,来个“倒骑毛驴”,骑跨于男子腿上,秋千来回荡动,二人神情如痴如醉 尼玛,这不是春宫图吗?搁在后世不就是huáng sè书刊吗? 观此书籍画工精美,人物毫发毕现,惟妙惟肖,而且还是彩印!要知道古代彩印书籍很少,这等画工c印刷上乘的书籍价值不菲,所谓饱暖思,一般只有官宦富贵人家才藏有类似之物,以供亵玩之趣。 “呵呵是好东西吧,看上瘾了吧!”高步蟾见萧秋寒双眼发愣的神态,以为他对春宫图着了迷,一双小眼睛闪烁着猥琐不堪之色,连声嘻嘻奸笑,引诱道,“这里面的内容更精彩呢,千姿百态,百看不厌,保准你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看一眼终生不忘” 对于高步蟾这熊孩子的熊性,萧秋寒算是重新认识到了一个新高度!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这可不是小孩子的玩物!”萧秋寒正色道,不屑地将春宫画册推了回去,自己可是成年人的心智,且莫说后世那些岛国和欧美大片阅历无数,就是真人演练自己都尝试过,这破册子就是垃圾。 故作姿态!高步蟾小眼睛瞪得比鸡蛋大,这么好玩意他都不爱看,简直不可思议! “到底是啥书,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让俺长长见识!” 秦于厉此时溜到高步蟾背后,嬉笑一声,伸手一把将那画册抢了去。 秦于厉执册在手,只瞟了那么一眼,目光就如钉子楔在了上面一般,拔不出来了,嘴上不由得咋呼做声:“哎呦,这画的的啥玩意,这么邪乎” “要看,拿钱来!一文钱一看!”高步蟾伸手一按,眯起小眼睛,觎着秦于厉,一副财迷心切地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武功秘籍 不就是一文钱吗?秦于厉财大气粗,丢出几文钱在桌子上,转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如痴如醉眉飞色舞地看起来。 “还有谁要看,只要一文钱啦!”高步蟾居然在讲堂内厚颜无耻地吆喝起生意来了。 十岁上下的孩童正是对性懵懂未懂的时候,其他十几个同窗经高步蟾这么一撺掇鼓动,都被这新奇玩意勾起好奇心,纷纷掏钱,在秦于厉身旁围成一圈,削尖了脑袋一页页翻看,没翻一页看到精彩新奇处,皆有人啧啧称奇,然后便是一阵猥琐不堪的嬉笑。 萧秋寒心如止水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见高步蟾洋洋自得地数着铜钱,不禁暗自摇头,这个熊孩子读书是个拿木棍都戳不通的囫囵货,但敛财却有几分天分,日后也是个钱窟窿眼里翻跟斗的主。 “你们知道吗,这画册是偷我爹的!”高步蟾数完钱,又凑到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人群跟前,一手指着画册,一手叉腰洋洋自得地说,“你们是不知道,我爹每每跟我二娘(小妾)同房,就偷看这本画册,而且看的津津有味废寝忘食,而且看完之后,他们还摆出各种怪异的姿势和动作,我爹经常拿自己尿尿的东西,狠狠地捅我二娘的屁股,我二娘就痛的哇哇乱叫,折腾得满身大汗我当时就奇了怪了,心想着这画册到底有多好看,藏着啥秘密,难道这是啥武功秘籍不成?便趁他们不在,将画册偷了出来这才明白他们二人摆出的各种动作,都是从这画册上学来的” 偏偏旁边一个小师弟木讷不明人事,狠吸了一下鼻涕,凑到秦于厉跟前,笑嘻嘻地认真说道:“秦师兄,这画册既是一本武林秘籍,要不咱俩也照着上面的法子一起练习一番,说不定能成为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大侠,比窝在这里日日念这枯燥的诗云子曰强多了” “我呸!” 秦于厉对男女暧昧之事,已然朦胧可知,闻言顿时脸都绿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用手点着那木讷师弟的鼻梁,翻着白眼骂道:“这双眼睛只当是狗,让狗尾巴毛遮住了不成?没看见这书册上画的都是男人和女人才能练习,你倒是说说男人和男人如何个练法你这脑壳就是拿锤砸都不开花的石疙瘩!” “是啊,秦师兄此言有理,一语中的!要练习也是找个女人试试才是” 众孩童皆是满脸豁然开朗之色,一副看参透世间真理的自豪神情,认真地附和道。 萧秋寒差点眼珠子掉地上,忍俊不禁,真是好奇害死猫,这春宫图真是害人匪浅,幸好这大明学堂没有女子,若不然这群无法无天c熊性十足的熊孩子还不知干出何等荒唐的事情来。 “夫子来了!” 正当众人如痴如醉沉浸在春宫图的无穷乐趣之中的时候,不知谁冷不丁喊了一声 众人皆是一惊,瞬间作鸟兽散,一时鸡飞狗跳,都撒丫子跑到自己座位上,正襟危坐。 袁司道大步从走廊上跨进讲堂,目光凌厉地扫了一圈,顿时整个讲堂鸦雀无声,见所有人都在装模作样地抄写经文,不由得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和老夫耍花招,还嫩着点! “把抄写的千字文都放在桌上,我要一一检查!” 袁司道拿起戒尺走下讲案,在讲堂的内踱着方步,洪亮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威严,尤其那拿戒尺的动作威慑力巨大。这让所有人脸色不堪,一颗心都突突地乱跳,刚才都挤破脑袋看春宫图,二十遍千字文都还没写完呢? 咦?这是啥东西! 袁司道正踱着步子,脚下猛然踩住一物,诧异地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本画册!他弯腰伸手捡起,只在那封面上扫了一眼,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啥玩意,春宫图?袁司道一双三角眼瞪得如牛卵子般大小,顺手翻了几页,一张脸顿时如揉烂的狗皮膏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眸中闪烁着冲天的怒火和不可思议的痛惜之色。 这堂堂社学,圣洁之地,那来的春宫图? 所有人的心霎时都像被一个无形的拳头捏住了,悬到了半空,尤其是高步蟾脸色更是如丧考妣,欲哭无泪,手心都沁出汗来。那画册是刚才众人慌乱之中撞翻在地上的,高步蟾原本想捡回来,可是偏偏夫子这时已经走进讲堂,他哪里还敢妄动,只得祈祷上天保佑,结果上天不但没保佑他,还出卖了他! “这画册是谁的?” 袁司道气得浑身颤抖,高举画册厉声喝问,声音震得整个讲堂嗡嗡作响,就连他颔下胡须都横飞了起来。 讲堂内所有学子大气不敢出,都低头伏在书案上,无言的沉默,一片寂静。 “堂堂社学,传道授业的纯洁之地,如何有这等之物?是谁带进来的?简直是亵渎圣人,玷污学堂!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尔等小小年纪,就心术不正,t一u kui禁物,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袁司道痛心疾首,须眉戟张,越说越激动,最后咬牙直接将那画册撕得粉碎,狠狠踩在脚下。 萧秋寒只道可惜,印刷如此精美的春宫图可是价值不菲,转眼便让这老学究报销了,若是传至后世那可是价值连城的文物。 “秦于厉,这画册可是你的?”袁司道目光如电地盯着秦于厉,厉声问道。 “冤枉啊,夫子!给弟子十个胆子也不敢将见不得人的东西带来?”秦于厉打了寒颤,嘴上却是极其麻利地辩解。 “这画册就掉在你书案旁边,不是你的,是谁的?” “弟子刚才一直专心抄写经文,确实不知道?” 秦于厉满脸无辜,干巴巴地辩解。他可不傻,自己一旦检举画册是高步蟾的,对方一定反过来揭发他看过画册,夫子照样不会放过他,早课挨打的手掌现在还肿得老高呢,现在只能鸭子死了——嘴硬! 袁司道面色阴沉,横着三角眼冷哼一声,又转身质问了其他几个学童,结果都说不知道。 “执迷不悟,不思悔改!既然如此,那早课就不必上了,全都在院中罚跪!” 袁司道黑黢黢的老脸上青筋暴突,扬起手中戒尺狠狠劈在讲案之上,发出霹雳之声,不好好惩罚惩罚他们,简直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所有人都面朝孔子塑像跪在院子之外,意在向祖师爷孔圣人思过悔悟,接受惩罚,这种惩罚要比挨戒尺打手心要严厉得多。此时正是气,骄阳高悬,日头虽没有三伏天如针似刺的狠毒,但照在身上也是辣的,让人焦躁难受,再加上地下全是砂石地面,坑洼不平,跪在上面膝盖立刻硌得生痛,不消多时各人都红头胀脸,出了一身臭汗,儒衫都前心贴后背地黏在肉上。 萧秋寒跪在最后面,不到一刻钟便被晒得头昏脑涨,遍体如火,心中暗暗叫苦,所幸此时院子外的参天古柏泄下一袭阴凉,正好投在数尺开外的距离,萧秋寒偷睨一眼,见夫子回书斋泡茶,悄悄挪到树荫之下,顿觉浑身清凉如水。 如此日光流转,萧秋寒便跟着树荫偷偷挪动,别的学子皆是瞪大双眼盯着他,惊愕腹诽不已,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私自挪动到树荫下,这可是罪加一等啊! 他们心中虽羡慕,却是不敢越雷池半步! 跪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大家都浑身冒油,如烤熟了一般,外焦里嫩,终于苦撑不住了。 “高步蟾,都是你招惹的祸事,让我们也跟着遭殃”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花了一文钱,就只看了一眼,真是亏大了高步蟾,还不快还我钱!” 有几个学子终于忍无可忍,见夫子不在场,早憋了一肚子火,指着高步蟾低声埋怨道。 “一点都不错!高步蟾你就是根搅屎棍子,若不是你将那邪乎玩意带进社学,我们也不会被罚跪!老子真是放屁砸脚后跟,手心被抽成大馒头,现在又要晒成腊肉干,倒了血霉!”秦于厉抹着额头的汗珠,龇牙咧嘴地拉出一副狗脸,装腔作势地说道。 面对千夫所指,高步蟾愈加不受用了,瞪着小眼睛便反唇相讥地说:“哟,瞧你们这副德行,刚才还个个巴心巴肺地看那春宫图,要我说——你们就是一群忘恩负义吃屎的狗!丢一泡屎在地上,刚才个个都趋之若鹜,削尖了脑袋抢着吃,吃完擦擦嘴,转身一变就又人五人六的了,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正气凛然的嘴脸!” 跪在后头的萧秋寒闻言不觉嗤笑,这熊孩子干正事不行,损人却有几招,说出的话粗俗难听,却如刀子刮在众人脸上,入骨三分,让人明明心肝都憋出血来,却偏偏无言以对。 站在书斋窗户后面的老夫子袁司道冷峭的面孔扯出一丝窃笑,这与他素来不苟言笑,严肃深沉的气质大相径庭,这群兔崽子跟老夫斗心机,现在撑不住不打自招了吧! 从这群孩子身上,他仿佛看到这自己儿时的影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品性太差 “其他人都回去吧,高步蟾继续跪着!”袁司道走出书斋,背手而立,缓声说道。 众人如释重负,嘘了一口长气,起身返回讲堂,皆是以同情目光看向高步蟾。 “夫子” “还想狡辩?刚才我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你将那之物带入讲堂,还想怙恶不悛不思悔改?” 还未等高步蟾故作无辜,一脸便秘状地争辩,老夫子便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厉声呵斥而道。 高步蟾欲哭无泪,便耷拉了脑袋认栽,老老实实跪在原地,心中却芥蒂横生,极为不愤,以前从来都是自己将教自己的夫子欺负得屁滚尿流七窍生烟,被欺负还是破天荒头一朝! “萧秋寒!” “啊?夫子,唤弟子何事?” 萧秋寒正揉着跪得酸麻的腿脚,刚跨进讲堂半只脚,便听见袁司道在身后冷冷喊了一句,萧秋寒连忙转身,脸上陪着以假乱真的憨笑,诚惶诚恐地问道。 “何事?我都观察你半天了!”袁司道踱步上前,觎起三角眼审视着萧秋寒,才以轻慢的口气诘问道,“刚才谁叫你私自挪到树荫之下?小小年纪,不遵师命,在祖师爷孔圣rén iàn前也敢耍心眼玩小聪明,不守诚实,心术不正!” 这就是古代的塾师,一副僵尸面孔,死板硬套,动不动就给人扣上心术不正c朽木不可雕也的大帽子! “禀夫子,弟子并未违反师命!夫子刚才命令是‘所有人都到院中法规’,弟子虽然挪动到树荫之下,但是依然没有超出院子的范围!而且夫子并未申明不能跪在树荫之下,因此弟子算不得违规!”萧秋寒面带憨笑,不卑不亢地回答。 啥?居然还可以如此狡辩?讲堂内的学子们闻言都有些目瞪口呆,也有人忍不住窃笑出声,居然还可以如此不要脸地耍无赖! 袁司道顿时三角眼微微一凛,瘦削的额头立刻拧出两道沟壑,他认真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少年,发觉他那双忽闪的大眼,单纯而清澈,这反倒叫他难以确定这小子到底是憨厚地透顶,还是油滑狡诈的透顶! “简直岂有此理!你正道不学,歪理还不少,居然学会咬文嚼字c使奸耍滑c巧言诡辩的本事,钻我话中的空子!”袁司道那张瘦削的老脸冷得能刮下半斤寒霜来,从身后抽出戒尺,直点着萧秋寒的脑门说,“我若就此打你一顿,你心里头必不服气!你不是爱耍小聪明吗?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聪明!刚才新学四句千字文,我也不为难你,你且将头两句默写出来,错一个字,便打你个手掌开花!” 袁司道素来憎恶弟子巧舌如簧不肯脚踏实地,料定萧秋寒短短时间内能掌握两三个字已是不易,若要默写出完整的两句经文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借此正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投机取巧的小滑头,顺便杀鸡儆猴! 其他学子皆是目光复杂地看向萧秋寒,有幸灾乐祸,亦有同情的叹息。两句经文那就是八个字,他们可是连一两个字都还写不利索呢!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萧秋寒毫不犹豫地提笔挥毫,刷刷几笔便将那两句经文书写而成,递到袁司道手中。 原本他想直接将全篇经文都默写而出,但是略作思忖之下,还是作罢,那样保不准会吓坏这一屋子的人,现在还是深藏不露的好。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怎么可能?居然一字不差! 袁司道手捧纸张,面露震惊之色,这一笔一划虽然歪歪扭扭,极为稚嫩,不甚美观,除此之外,却无可挑剔。 他那双三角眼瞳孔微微眯起,闪烁着矍铄与奇异的神采,再次上下将萧秋寒深深打量一番,这少年天资聪,出类拔萃,只可惜小小年纪刁钻油滑,品性太差! 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可惜了,否则便是一个可造之才。袁司道失望地收回目光,心中给萧秋寒下了一道评语。 古代学子,首重品德情操,修身养性,学习反倒次之,一旦被视作品行不端,为人不诚,即便再聪明绝顶,学富五车,也被人轻视为奸佞小人。 “你虽有些小聪明,却万不可骄傲自满!尚需勤奋不辍,孜孜不倦!”袁司道放下戒尺,却不好再罚他,冷冷地训诫了几句。 “谨记夫子教诲!”萧秋寒躬声回答。 直到早课散学时分,已是日悬中天,高步蟾才被免除惩罚,此时已经成了一头烤乳猪,炙烤的外焦里嫩。 萧秋寒将半死不活的高步蟾扶到后院的号舍之中,这号舍颇为简陋,乃是两大排的通铺,供学子们休息住宿。连灌下去两碗凉水,高步蟾才幽幽地晃过神来,张口就哭丧着脸骂道:“哎呀,这小老儿真够心狠手辣的!入社学头一天,就揭了一层皮,小命差点就烧成了一股子青烟,没了!” “咱们这位塾师,那是包黑子审案——冷面无情的主!素来严厉苛刻,不苟言笑,动辄惩罚,我们背后里都给他起了个诨名唤作冷面鬼?偏你今日触了个大霉头,日后也好给你长点记性。”秦于厉拢着双手,斜靠门板盯着高步蟾那副熊样,似有同情地说道。 “切,这社学什么鸟地方,要不是我爹逼着我来,我才不愿来此活受罪!你们等着瞧,我有的是好手段,整治这个古板刻薄,不同人情事理的小老儿”高步蟾一对小眼睛飞快眨动,肚子里的坏水正激荡不已。 “我看你就是强盗遭雷劈——活该!还嫌惹事不够?”王同古摇头说道。 “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萧秋寒一边拧了一把湿毛巾,递过去,嬉笑着专门拿难听的话呛他,“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不报时辰未到!平日都是你将别人整得昏天黑地,今日也是报应” “恶仆!小心我剥了你的皮!”高步蟾恨得直咬牙,这小子总不忘落井下石,恨不得一跃而起,照准那张面目可憎的嘴脸飞踹一脚,可是浑身软得如面条,哪里提得起半两力气? “公子,你就别动气了,好好躺着养养精神。我这就去厨房下热一下饭菜,准备午膳。”萧秋寒不以为意,嘻嘻一笑说道。 “你动作要快些!我跪了半日,肠子都饿断了!”高步蟾歪倒在床上老气横秋地说。 明朝的社学,尤其是这地处偏僻山区的社学,路途遥远,学子们都要从家中带饭以备午餐。虽说此时贫寒人家多日食两餐,但是对于读书的孩子却不能吝啬,还是要吃中午饭的。有的学童从家中带几个烙饼c馒头加上一蝶腌菜,家境稍差的只带几个冷饭团,甚至愈加贫寒的,无饭可带,只能忍饥挨饿。 社学内建有厨房,原本配有做饭的膳夫,但是龙门社学资金不足,连左右塾师都配不齐全,何况膳夫了。到了午膳时分,学子们就自己生火暖灶,将早上从家里带来的饭菜重新热一下食用。所用柴火也需要学童从自家里带,均摊到每个人头上,每人每年需要将近百斤柴火。 厨房里挤满了蒙学班和经学班的学子,陆续热了自己的饭菜,之后都散在院中成群地吃着午膳,皆是一边吃一边海阔天空地侃大山。 萧秋寒取出高步蟾的食盒,里面足足有三层暗屉,将其一一揭开,里面出了米饭和一份糕点,还有一碟酱肘子,一盘竹笋炒鸡胗,一份东坡烧肉,还有一份清炖鲤鱼汤,居然是三菜一汤的配置! 这让萧秋寒不禁傻眼,有什么样的熊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熊爸爸,高员外实在对自己这天不管地不收的劣子宠溺过甚,这到底是来上学还是来休闲度假的?既然下定决心要让他在社学里受些磨练,就要彻底让他吃些苦头,见见人家疾苦,品品疾苦人家凄苦心酸,尝尝残羹冷炙,吃糠咽菜到底是何等滋味!然后方知人家冷暖,富贵不易。 既然做一天书童,自然要尽一日职责。萧秋寒将这些饭菜一一热了,然后端进号舍, 饭菜刚摆好,饥肠辘辘的高步蟾便伸手抓过一个酱肘子,狼吞虎咽起来,吃相如同一只饿极的狼崽子。 饭菜香气四溢,引得其他学子纷纷围观而来,皆目露羡慕嫉妒之色,同样来社学蒙学,人家悠哉悠哉地享受四菜一汤,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咸菜疙瘩冷饭团,真是人比人活不成,货比货得扔! 就连秦于厉眸中都忍不住闪烁着嫉妒的光芒,他爹是里长兼粮长的,家底优渥,每餐也带一菜,偶尔多添一个荤菜,从没有过三菜一汤的待遇,看来自己老爹不够疼自己啊! “萧秋寒,你只要向本公子诚信认错,说一句今后唯公子马首是瞻,就可以和我一起用餐,日后本公子吃什么,少不得你一份!本公子还是很大度的,向来不记仇” 高步蟾耸起腮帮子上的肥肉,淹没了那双小眼睛,扬起手中吃剩的酱肘子,指着萧秋寒阴阳怪气的说道。 “山珍海味,不如咸菜一味!”萧秋寒直角一扯,摇了摇头,端起自己的烙饼和咸菜,走出号舍,寻了一处阴凉坐下。 “穷硬气!”身后传来轻蔑之声,紧接传来高步蟾慷慨的叫嚷道:“来来,诸位同窗,有肉大家一起吃,反正我一人吃不了这些” “公子仁义慷慨,令人敬佩” “高公子豪爽” 吃人嘴软,众学子口中嚼着肉,皆不忘奉承几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教你说童谣 萧秋寒吃着烙饼咸菜,回忆起自己穿越之前也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娃子,也是青菜萝卜咸菜疙瘩将他养大,至少是纯天然无污染食品,此时再吃这些东西,居然有一种忆苦思甜的别样滋味和心绪涌上心头。 萧秋寒不禁想起前世读过范仲淹“划粥断齑”的故事。范仲淹年幼家贫,于南都学院读书时,每日煮一锅粥,放一晚之后粥就凝固成一大块,他用刀切成四小块,就着切碎的腌菜早晚各吃两块。他的一个同窗见他生活清苦,便送给一些美味菜肴,范仲淹放在一边全腐烂了,也没有吃。同窗问他何为不吃,范仲淹说:不是我不感谢你的好心,只是因为我吃粥吃久了,心里安定,我若吃惯了这美味佳肴,以后的日子再吃这些粥就难以下咽了! 食粥心安!穿越后的自己与范仲淹的处境何其相似,穷人自当还粗茶淡饭来得安心!何况自己在高府做书童,也是短时间的权宜之计,岂能久居人下? 萧秋寒吃完烙饼,感觉口渴,便起身去厨房找水喝,刚走到门口树荫下,便见四五个经班学子围着一块凸凹不平的石桌一边吃饭一边谈笑,自己的二堂兄萧秋亭也赫然在列。 “二堂兄”萧秋寒走上前去,笑眯眯的打招呼。 萧秋亭正将一块肥肉塞进口中,回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堂弟,连忙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巴,停止咀嚼,那神态仿佛萧秋寒是一只饥不择食的恶狗,要生生从他嘴里的抢走那块肉一般! “喔,原来是秋寒啊记着好好读书” 紧接着,萧秋亭居然硬生生将那块没有嚼烂的肥肉直接吞了下去,只噎得满面涨红,这才懒懒地开口,含糊地应了一声。 萧秋寒瞟了一眼差点憋没气的堂兄,又瞟了一眼桌子上几蝶小菜,霎时目瞪口呆,不就是几个同窗凑份子吃几块肉吗,用得着如此掩耳盗铃的掩饰吗? 老子再嘴馋,难道真他妈来个饿虎扑食,上去和你抢不成? “诸位师兄慢用!” 萧秋寒满脑子鄙视,一腔悲哀地走开了。 “此人是你堂弟?” “不是,住一个甲的,碰巧都姓萧而已!你看他那副傻里傻气的德行,八竿子打不着,怎么配当我的堂弟?来,吃菜,吃菜” 萧秋寒刚走几步,便听身后传来如此对话,不禁连连摇头,这个二堂兄,明明家里穷的叮当响,偏偏爱在人前冒充高富帅,这是一种病,得治! 午课时分,老塾师袁司道喝得微醺,面带酡红,姗姗来迟地走进讲堂。 由于发生了上午那档子龌龊事,袁司痛定思痛,找来《训学斋规》开讲,此书乃是古代学子的行为规范,分为衣服冠履第一c言语不趋第二c洒扫涓洁第三c读书楔子第四c杂细事宜第五等篇目,从蒙学儿童的穿衣吃饭c生活起居c言行举止c读书学习c道德礼仪等均作详细的规定,相当于后世的校纪校规。 “大抵为人,先要身体端整。自冠巾,衣服,鞋袜,皆须收拾爱护,常令洁净整齐。我先人常训子弟云,男子有三紧。谓头紧c腰紧c脚紧” “凡为人子弟,当洒扫居处之地,拂拭几案,当令洁净” “凡读书,须整顿几案,令洁净端正。读书有三到。谓心到c眼到c口到。心不在此,则眼看不仔细。心眼既不专一,却只仅仅诵读,决不能记” “凡为人子弟,须是低声下气,语言详缓,不可高声喧哄,浮言戏笑” 袁司道用他略带醉意,飘逸悠扬的语调,逐条教习,然后命令所有人熟读成诵,烂熟于胸,作为日后做人行事的准则,违者严惩不贷! 之后大家背诵《训学斋规》,袁司道便仰面躺在太师椅上呼呼大睡起来。这个塾师,实在太不敬业了! 大概到了申时中牌时分,袁司道才从一枕黄粱中苏醒,用肮脏的袖子擦了擦从腮帮子一直淌进脖子里的口涎,让后宣布散学。萧秋寒抬头看了看太阳,还挂得老高,估摸着时间是四点左右,之所以散学如此之早,是因为很多学子还要攀山涉水,如萧秋寒这般还算较近的,也要走上一个多时辰的山路,离家极远的也就只能在社学的号社之中住下来。 走到宿仙村口的时候,已是金乌西沉,倦鸟归窠时分。 “哧” 萧秋寒牵着毛驴,刚走到塘埂的那棵老槐树下,突然一股清凉金黄的水柱,直朝他的面门射来,他幸眼疾身快,一闪躲开,那水柱正好溅了驴子一脸。 “我操,啥玩意?好骚!是尿” 骑在驴背上的高步蟾满脸懵怔,不知咋回事,一脸傻逼地凑近驴脸用鼻子闻了闻,连忙掩口说道。 萧秋寒这才抬头,只见老槐树杈上正站着一个衣衫破旧的顽童,两腿岔开,正将那根茶壶嘴样没发育完全的小鸡往裤裆里掖着,脸上正挤眉弄眼地发出恶作剧的坏笑,鼻涕却是流了一嘴,一副打娘胎里出来就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得透顶的摸样。 “呦,原来是脓包你这王八羔子爬到树上放水啊,老子正纳闷呢,大晴天咋就下这么大的雨点呢?你奶奶的,老子自认是捉弄人的祖宗,一肚子坏水,没想到你小子一颗心长了十个窍,干出这种鬼才想出的坏点子,本公子真是要拜你为师了”高步蟾翻着一双小眼睛斜睨着脓包,阴阳怪气地说。 萧秋寒则是面如寒霜,真是哭笑不得,刚才若不是自己躲得快,就被淋得满头尿水,脓包这小子虽是同龄玩伴,即使再顽劣不堪,这回玩得太不像话了! “怎么样,我请你们喝的这壶热乎乎香喷喷的茶,味道不错吧哈哈” 脓包收回裤裆里那玩意,一边从树上溜下来,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眼泪都笑出来了,继而从村口有涌来十来个孩童,围着萧秋寒指指点点,一阵嬉笑。 这些都是同村的玩伴,不过都曾经以捉弄欺负萧秋寒为乐。 “脓包,你干这种缺德把戏,仙人庙的仙人老爷可是看的清楚,小心让你裤裆里那小麻雀烂掉,长大娶不到媳妇!”萧秋寒故作愠怒地说。 “呦,裂瓜,你不得了啊,知道还口了,说话居然利索了!” “是啊,居然还蒙学了,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傻子,斗大的字认得一箩筐吗” 孩童们七嘴八舌,围着萧秋寒指指戳戳地嘲讽。 “裂瓜裂瓜,你妈是个二大傻,洗脚的水呀,蒸地瓜,蒸的又面又起沙,被窝里吃,被窝里拉,被窝里放屁嘣得房顶只开花” 最后这些熊孩子居然一口同声地唱起童谣,骂起萧秋寒来。这让他眉头紧蹙,这群熊孩子不好好治治他们简直无法无天了! “来来,你们说的这个骂人的童谣老掉牙了,我教你们几个新的!要骂人吗,自然要句句见血,字字入骨才好!”萧秋寒眯起双眼,憨厚地嬉笑一声,露出一口白牙说道。 “你会说骂人的童谣,狗都会说书了!”一个叫狗蛋的孩童嗤之以鼻地说。 萧秋寒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意,便将后世那些骂人的童谣随便捡了一个,略一改动便说道:“大别山的山,大别山的水,大别山的婆娘爱臭美,美不美,黄牛鼻子蛤蟆嘴,骚不骚,肥猪屁股水桶腰,半夜起来去卖考,茅坑里头摔一跤,尿里翻,屎里滚,臭死你个人!” “好!”他话音一落,脓包等人目露惊奇之色,皆抚掌称号。 萧秋寒见撩起了他们的兴致,便趁热打铁将后世那些骂人最狠毒阴损的顺口溜又挑了几个,教了几遍,直到他们滚瓜乱熟倒背如流。 望着这些熊孩子意得志满,满载而去,像是在他身上占了极大便宜似地,不由得窃笑,等着看好戏吧! 你这家伙,这招够黑的!估计他们的屁股要被打开花了!高步蟾翻身下了毛驴,一双狡黠的小眼睛奇异地盯着萧秋寒心中自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俺爸有根红缨枪 “田亩税,人头税,加上县里火耗提留,总共是一千零一十五文!” “雷里长,我们家的税早就已经交清了,这如何又要平白无故交多出一两银子?” 萧秋寒前脚刚迈进自家小院,便听堂屋之中传来对话之声。 萧秋寒快步走上台阶,只见堂屋正中坐着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倭瓜脸庞,长着稀疏的络腮短须,一双眼睛闪烁之间流露出阴鸷的光芒,他头戴软脚帜幞头,身穿皂色盘领袍服,浑身透着一股公门中人的戾气和刁横气息。这便是那晚与王寡妇t一u qg的雷里长吗? 在雷里长下首还坐着两个身穿短葛秩夫,一人拿着算盘,一人捧着账本,皆是身材彪悍,一副凶相。 该来的终究要来,雷里长的报复来的可真快啊! “什么叫平白无故多出一两银子?听你的意思,我雷某人巧立名目,敲诈lè su一你不成?”雷里长身子猛然向靠椅上一仰,双目颐指气使地一横,如同一只被惹恼而示威的公鸡,狠辣阴鸷的气势抖落的满地都是。 “岂敢,岂敢”萧父咂着舌头,像是被恶狗咬了一口似地。 “如今你们单立了门户,这田亩税c人头税c诸般徭役,自然要重新单独计算,以前交的只能算你爹娘和几个兄弟的!”雷里长翘起了二郎腿,一边拿眼睛贼溜溜地瞟了一眼躲在墙角逗小花狗玩耍的萧露儿,一边慢条斯理地拿捏着官腔说道。 他娘的,以前交的不算,单立门户就要重新再交一道赋税?这是敲骨吸髓阴狠恶毒的报复啊! 看来真不把这小小里长不当官,里长又称总甲,下面有甲长,明朝十甲为一里,管辖着方圆十几里地方。里长虽然最小的基层政权,与后世的村支部书记相当,但是却是为王当差,其权利不小,一为管慑十甲,二为崔征钱粮,三为勾摄公事,四为编户之役,五为编户为王纳差,六为存留起运科粮。 这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若是他想整治哪一户人家,那可是如捏面团一般轻巧。 萧父和郑氏闻言面面相觑,他们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是雷里长携私报复,趁机lè su一,若是给他,一千多文的血汗钱实在肉疼,若是不给报复更会变本加厉,鸡犬不宁。 “这个,雷里长,你看我这刚分了家,又修缮了房屋,欠了一屁股债,日子实在艰难你看咱们乡邻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能否高抬贵手”萧父陪着笑脸,魁梧身躯哈着腰身,那低声下气的模样甚至要比坐着的雷里长还要矮一头。 “谁和你是乡邻乡亲?我雷某人为王当差,公命在身,为朝廷催科纳粮,乃是雷打不动的分内差事!少跟老子套近乎!”雷里长冷笑一声,不悦地站起来,指着萧父说横起眉毛说道:“你们这些泥腿子,有钱修房,无钱缴税?真是刁民!少在老子面前哭穷叫屈!今天这个税,你叫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萧父本就木讷敦实,被这一咋呼,顿时纳着头,竟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雷里长,这一千大钱实在是太多了,顶咱家半年收成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看粉面,给去点如何” 眼看着雷里长这狗日子的铁了心要报复lè su一,不出血是过不了这关了,郑氏索性咬咬牙讨起价来,毕竟少出一个铜子儿,就少割一块肉。 “我雷某人不是那张口闭口阿弥陀佛的大善人!这皇粮国税岂能如菜市做买卖,容你讨价还价?老子丑话说在前头,这笔税交不上来,某只能如实禀报县上,县里头的三班衙役,可是如狼似虎,鹭鸶腿上劈精肉,苍蝇肚子里刮油的角色,若将你们锁拿入牢,那般情形你们自己掂量着些”雷里长满身煞气,恐吓而道。 这帮爪牙对付平民百姓惯用一敲二诈三恐吓的伎俩,这三板斧抡下去,再硬的刺头都要服软,且屡试不爽。 萧父和郑氏都是老实巴交的本分之人,闻言顿时有些心惊肉跳,不知所措起来。 “晚生萧秋寒,拜见雷里长!” 萧秋寒不失时机地跨入堂屋,虚张声势地向雷里长躬身一揖。 雷里长耷拉着的眼皮,微微一抬,略扫了一眼萧秋寒,见他背上背着一个书箧,略感意外,继而更是冷笑一声说:“萧老四,你家养得起孩子读书,却说交不起赋税,你将老子当猴耍呢?” “里长误会了,犬子只不过是跟了高员外的公子做书童,读书的束脩都是高员外出的!”萧父连忙解释道。 “有这般天上掉馅饼的事?”雷里长不屑地冷酷一笑说道。 “敢问雷里长,听闻你刚才所言,分了家就要重新再交一份赋税,请问有官府是否下过条文,有何凭据?” “嗯?”雷里长一愣,氤氲着煞气的脸上,诧异之中蕴含愠怒,多少年了都没人敢问他一句——有何凭据!居然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敢质疑他?他那双阴鸷的眼睛如毒蛇一般觎着萧秋寒,显然被这句问话激怒了,傲慢冷酷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喝了几天墨水就敢质问起老子来?官府条文?老子的这张嘴就是官府条文?你要凭据是吗,自己到县上问县太爷去啊!” 妮玛,还是高看你了!这就是个横竖不讲理的泼皮货色啊,完全无理可讲,白费口舌! “晚生唐突,里长勿怪!”萧秋寒却是微微一笑,“请容一月之期,必当将所欠赋税分文不差悉数奉上!” 一月之内,慢慢收拾你这只疯狗!萧秋寒眸中瞬间腾起一丝寒意。 雷里长不屑地冷哼一声,眼角扫了萧家老小一眼,在这片天地,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要报复这乡巴佬一家,不是根本目的,最重要的是要让其服软——为自己的残疾儿子讨上媳妇!一月之期就容他一月之期,反倒是钝刀子割肉会更疼一些! “也罢,一月后若再有推脱,休怪某家不仁!” 雷里长一副大肚之色,衣袖一甩,带着两个威风飒飒的秩夫扬长而去,出门之时还冷冷睨了萧秋寒一眼——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惹怒老子让你连书童都做不成! 雷里长背着双手从萧家小院出来,快到王寡妇门口的时候,王寡妇豢养的那条大黄狗居然如见了主人一般,大老远就谄媚地摇尾乞怜,这狗东西平日里可是凶煞得很,见人就露出一口渗人的獠牙,狂吠不已。 “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宋里对跟在身后的两个秩夫说道,双眼却泛着贼光,远远盯着王寡妇那小院,体内血流里莫名滴涌起了一股子躁动。 此时正巧,王寡妇一掀茅厕的门帘,从茅房之中走了出来,一边扭着水蛇腰,一边系着腰上的丝带,那股子劲儿要多骚有多骚,要把天冲个大窟窿。 “大别山的山, 大别山的水, 大别山的婆娘爱臭美; 美不美,黄牛鼻子蛤蟆嘴, 骚不骚,肥猪屁股水桶腰, 半夜起来去卖考, 茅坑里头摔一跤, 尿里翻,屎里滚, 臭死你个人!” 十几个孩童冷不防从哪个旮旯里一哄而出,真是脓包那帮活太岁,他们指着王寡妇嘻嘻哈哈,异口同声地说起这顺口溜。这群小祖宗,自从学会了萧秋寒教的顺口溜,个个早就心痒难耐憋坏了,非得找人开开荤,练练口不可! 第一个遭殃挨骂的就是这王寡妇!单听那调子,伴随着清脆童音,朗朗上口抑扬顿挫,却是颇为悦耳动听。 王寡妇霎时整个人都蒙了,头一回被孩子追着骂,更是头一次听着这么新鲜的骂词!继而便是花容失色,气得七窍生烟,一张大白脸如同揉搓的面团一般,五官移位,露出泼妇本色,顺手抄起一把扫帚,杀猪一般咆哮着追来:“这群小王八羔子,欺负老娘太甚!” 顽童们一哄而散,见王寡妇那副窘态,远远地哄笑不止。 “这都是谁家的孩子,没有教养的东西,怎可出口伤人,胆大包天,成何体统!” 雷里长看的清楚,见王寡妇无故被骂,心中不平,有意教训这群熊孩子,替王寡妇出气。他便扬起衣袖,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官威凛然,指着脓包等人一声怒喝。 呦?王寡妇养的狗没叫,反倒从哪个旮旯里飚出一条野狗咬起来了! 这群顽童可不吃这套,个个鼓瞪着青蛙眼,指着雷里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齐声唱道: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床上狗男女,其中就有你!” 雷里长闻言霎时吓得面色苍白,几乎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床上狗男女,其中就有你,”这是直指自己和王寡妇的奸情啊!难道自己的丑行泄露了?何人居心叵测?这让他一颗心惴惴地狂跳起来!他也是粗通文墨之人,这是哪个狗日的将诗仙的名句改得面命全非,简直要遭天打五雷轰! 再看那王寡妇更是惊出一身冷汗,一阵心虚,若是她与雷里长的奸情真的被人发现,那可是要浸猪笼的! “你们这群小杂种,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我来问你,是何人指使你们用这歌谣骂人的?今日若说不清楚,揭你们的皮!”雷里长毕竟是一里之长,一方土霸,略微慌张之后便镇定下来,对孩童之言,并不以为意,厉声逼问道。 对于雷里长凶神恶煞的作态,孩童们愈加不受用了,反而变本加厉地指着他开骂道: “你妈逼,你妈蛋,你妈死在火车站,全国人民都来看,你妈是个山药蛋!” 啥玩意?火车站是啥东西?雷里长被骂得满头雾水,老脸懵懂,虽然这句没有听懂,但是却知道这是在辱骂他的老母,俗话说大人莫打脸,骂人莫骂娘,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雷里长脑袋嗡地一声,如一根du ci扎中他脑门那根神经,血气冲顶,暴跳如雷,一边连连跺脚,一边撵了上去,口中更是恶毒地咒骂道:“狗崽子,无法无天了!老子活剥了你!” 顽童们如同受了惊吓的一群苍蝇,一哄而散,口中还打死不饶人地继续骂道: “你骂我,我不听,你妈是个白骨精,白骨精黑爪子,扯你爸几把子!你打我,我不怕,我到北京找俺爸,俺爸有根红缨枪,对你妈捅三枪!” 龟儿子,骂人不带这样的,他太毒了!雷里长如同毒辣椒揉了双眼,两颗眼珠子赤红如火,额头青筋暴突,几乎一口鲜血狂飙而出,恨得浑身颤抖,疯狗一般咆哮一声,追了上去。 天擦黑时分,宿仙村十几家茅草屋之中传来歇斯里底的斥骂之声,紧接着便是荆条抽打在屁股上特有的脆响,一声声凄厉的哭声萦绕夜空,在深沉黢黑的山谷之中回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少年不识饿滋味 傍晚时分,韩凝雪那小萝莉又不请自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大瓷碗,又是给小墨猴送牛奶来了。萧秋寒去社学之后,小墨猴就由èi èi寒露儿照看。这小东西如婴孩拳头大小,毛茸茸如线球一般,此时已经可以活蹦乱跳,时而骑在小花狗背上如出征将军耀武扬威,时而爬上桌子,跳进大碗之中戏水洗澡,时而又冷不防溜上人的肩膀,好奇地掏起人的耳朵来 此时小墨猴见小萝莉进门,便一个跟头跃起,扯住她的裙袂,荡起秋千来,惹得她心中怜爱不已,便伸手将他托于手心之上。谁知这小东得寸进尺,顺着她的手臂平爬到肩膀之上,一只小手顺便攀住她的耳朵,另一只小手无比好奇调皮地捅到她的鼻孔之中,如挖矿一般,飞快地抠出一团鼻屎来,之后飞快溜走 “啊这可恶的小东西,太坏了!” 韩凝雪吓得花容失色,一声尖叫,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既尴尬又恶心。 “这鬼东西,真是越发有灵性了,不过越来越调皮了!” 这场景惹得萧秋寒和èi èi忍俊不禁起来。 “萧秋寒,你教的那招空手夺刀术,动作要领我都掌握了,你再教教我其他的招数吧?”顿顿之后,韩凝雪粉面带红,柔声央求着说道。 “贪多嚼不烂!那一招够你练习几个月的了!要知道,空手夺刀本身就是一招极其危险的招式,必须经过苦练之后,熟能生巧,经过反复实战磨砺才能灵活应变!真正做到空手夺刀,若是练得半生不熟,就敢跟人动手,保准刀没夺着,自己先被人一刀结果了小命!”萧秋寒摇着头说道。 “你再教我一招吗,我先学会动作要领,以后再慢慢练!求你了”韩凝雪居然嗲声嗲气,柔弱无骨的声音强求道。 对这小女张飞突然温柔的作风萧秋寒极其不适,被他央求不过,只得点头同意,只当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的戏耍儿戏罢了,可不奢望她以后真的实战格斗。 “那就再教你一招,‘击腹别肘’术,其要领为:右勾拳猛击敌腹部,乘敌收腹弯腰之际,左臂从敌右臂内侧穿过,身体向右后转体的同时,右手由上扳住敌右肘向怀里猛拉,左肘上翻,起左腿绊敌腿,将其摔倒,随即右手折敌腕,将其zhi fu。” 萧秋寒一边解说,一边分解动作,之后与韩凝雪实战对练,两人手掌相触,肌肤相亲,令韩凝雪双颊绯红,虽然都还是孩童,但是男女授受不亲却是根深蒂固,长到如此年龄第一次和一个男孩如此亲近,让一颗心如饿狼追逐的小兔一般,狂突乱跳。 但是为了自己喜好的武术,自己也是彻底豁出去了! 两人实战练习之时,èi èi寒露儿居然也在一旁好奇地比划模仿起来,那姿态煞有介事。 萧父和郑氏面带微笑,见三个孩子在院中练得热火朝天,只当儿童天性好玩,浑不在意。 掌灯时分,郑氏留女张飞吃晚饭,她婉言谢绝之后便回高家大宅去了。 晚饭摆上了桌,出了炒青菜和豇豆两样时蔬之外,居然还有一大盘子炒鸡蛋和一盘腊肉,萧秋寒抄起筷子,先给眼巴巴的èi èi夹几块,她面黄肌瘦,正是发育需要营养的时候。 “娘,我们家没有母鸡,哪来么多鸡卵?”萧秋寒吃着炒鸡蛋,心头涌起一丝温暖,顺口问道。 不等郑氏回答,萧父咧嘴兴奋地说:“今日我和你娘忙活了一天,扫土熬盐,熬出白盐十多斤,一时不好出手变成现钱,还是你娘聪明,就跟村子里乡亲以盐换物,换了一些米面c腊肉c鱼干什么的,光鸡卵子就换了一大篮子” 萧秋寒点点头,能直接换成生活资料反倒胜了不少事情,顿了顿又说:“以盐换物只能用一两次,次数多了村里人一定会起疑心,容易露馅。” “你娘不是傻子!日后熬制的大批量土盐还是要偷偷拿出去变卖成铜钱更安全!咱不图大富大贵,只图守着这个秘方过个温饱太平日子就够了”郑氏心细如发,一边为父亲c儿子c女儿夹菜,一边笑着说道。 萧父和郑氏都是最淳朴憨厚的山民,知足常乐,家有余粮三斗,便是太平乐足的幸福日子。然而他们眼中的这种太平幸福,在萧秋寒眼中根本就是惨不忍睹的赤贫,必须想出一个长久的生财之道,让萧家彻底富足起来,毕竟熬制土盐只是先打小闹,不是长久之计,而且风险颇大。 萧秋寒一边吃饭,脑中一边飞快思考,翻动着后世那些林林总总的发财之道和商业途径,可是没有一样能用得上! 因为前世的成功商业模式都是依靠现代化的交通c信息c网络立体交织的产物,而自己呢?身处一个生产力极度落后的大明朝,与世隔绝的深山之中,纵有浑身解数,却无用武之地! 一时没有丝毫头绪,看来穿越者也不是万能的! 吃罢了饭,萧父和郑氏又在厨房之中生灶熬盐,萧秋寒便点着油灯,一边练习书法,一边按照千字文,教èi èi认字。 在古代男子读书都是奢侈,莫说女子,除非官宦富贵人家,但是萧秋寒来自后世,教èi èi读书认字责无旁贷。 为了节省纸张,萧秋寒便用毛笔沾清水,在漆盘上书写,萧秋寒写一笔,èi èi露儿也跟着画一笔,倒是煞有介事,有模有样,聪慧伶俐异常。 翌日头卯时分,晨光熹微,萧秋寒已经起床,光着膀子在院中练习十几遍格斗搏击术,浑身大汗淋漓,这才洗漱一番,换上干爽衣服。此时母亲早已做好早饭,是稀粥加卷馍,将腊肉剁成肉末,伴与青菜葱花爆炒做馅,用煎得双面嫩黄的薄饼卷着,吃起来唇齿油流,格外酥香,颇有风味。这或许是自己来到大明以来,吃的最香的一顿饭了! 临走时,母亲又亲手卷了两张油馍,多加菜陷,放在书箧之中作为午餐,临了又塞进两个熟鸡蛋,儿子食量大,断不能饿着! 高步蟾从高家大宅出来,还趴在驴背上,双手搂着驴脖子打瞌睡。萧秋寒上前牵着驴子,顺着崎岖山道向龙门社学进发。 走了个把时辰,曙光大盛,这才到龙门镇,此时镇上炊烟袅袅,赶集的山民已经陆续聚集在街头,摆上各色山货和土特产,等待商贩收购,人迹烟火陡然繁盛起来。 萧秋寒和高步蟾顾不得这许多热闹,便径直入社学大门,走进讲堂,二人刚落座,塾师袁司道后脚便进门,差一点就迟到挨板子了。 今日袁司道没有再教新字,先复习了前几之日所学旧知,接着便令大家继续练习书写昨日那两句千字文,直到将那八个字完全掌握为止。 之后,袁司道便到隔壁的经学班继续讲授《大学》。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袁司道将这段经文师范朗读一遍,然后又逐句领读几遍,学子们跟读。 萧秋寒一边隔着帘子凝神静听,一边手执毛笔在经文上断句。 “这段经文,朱熹释义为:要使意念真诚,就不要自己欺骗自己。要像厌恶腐臭的气味,喜爱美丽的女人一样,一切都发自内心。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哪怕是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一定要谨慎。品德低下的人在私下里无恶不作,一见到品德高尚的人便躲躲闪闪,掩盖自己所做的坏事而自吹自擂。殊不知,别人看你自己,就像能看见你的心肺肝脏一样清楚,掩盖有什么用呢?这就叫做内心的真实一定会表现到外表上来总之,这段经文申明了一个主旨——要做到真诚,最重要,也是最考验人的一课便是‘慎其独’,简而言之,就是人前人后一个样,不要人前是人,人后是鬼,一切都发自肺腑,发自内心!” 等到学子们将这段经文熟读之后,他又按照朱熹的注解,讲解其意义,虽然是照本宣科,但是入耳却也透彻精辟。 萧秋寒在隔壁偷听着,也连连点头,这老夫子看着邋遢,还是有几分学问的,便按照他讲解的释义做了笔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吗! 上午的早课,萧秋寒可谓收获颇丰,别人都是使出吃奶的劲练习写千字文里的那几个汉字,而自己却隔壁偷学,先人一步,已经将那整段《大学》掌握了,而且熟读成诵,烂熟于胸,效果比经学班的师兄们还好。 《大学》通篇也就六千多字,可惜袁司道只是每日讲一小段,速度太慢,若不然只需半月自己就能通篇学完。 午餐时分,高步蟾依然是奢侈的三菜一汤,萧秋寒将其热过之后,端进号舍,自己则在书院中寻了一个角落吃起自己的卷膜和鸡蛋来。 “咕噜” 萧秋寒刚刚将一张卷膜和两个鸡蛋吞下肚,拿起另一张卷膜就往嘴里塞,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咕噜咕噜的怪声。咋回事?自己吃这么多,肚子咋还咕咕叫? “咕噜噜” 此时这声音忽又入耳,萧秋寒这才辨出声音是从旁边那棵大树后发出的!他一边狠狠咬了一口卷馍,一边探头向树后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背靠大树,手捧书卷,生得方口浓眉,面色蜡黄,嘴唇苍白,唯独一双大眼,炯然有神,他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破旧襕衫,肩头和两肘都补了数个补丁,而且宽大不合身,显然是别人舍弃的旧衣服,脚下穿着一双麻底布鞋,沾满污泥,鞋头早已磨破,各露出两个大脚趾。 那少年见萧秋寒愣愣地看着他,口中还吧唧吧唧地嚼着卷馍,顿时肚子越发如打鼓一般连续发出咕噜之声,而且被卷馍那股肉香刺激,口中更是愈加不争气地汩汩直流清水,连续吞呢几口唾沫。 那少年自觉丢人,脸色通红地低头,故作不以为意之态,装作诵读起手中经文。很显然这是一个一日只食两餐的寒门学子,估计家贫连自己都不如,午饭都没有着落,别人吃饭的时候他只能黯然躲在角落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蒸馏酒 萧秋寒感觉自己这样嘴里夸张地嚼着食物,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颇为失礼,极容易让人误会自己是故意鄙视他! “咕噜” 萧秋寒正欲转身离去,却听那少年肚子又传来一阵翻江倒海的响声,让他心中泛起微酸,涌起一丝怜悯之心,饥饿的感那是一种痛苦的煎熬!萧秋寒遂将手中卷膜咬过的部分撕了去,将剩下的部分递到那少年跟前,笑着说:“师兄,这是我娘亲手做的卷膜,你尝尝味道如何?” 萧秋寒小心地斟酌着字句,很怕刺痛他的自尊心,要知道古时读书人都一股迂腐僵化的骨气,讲求君子不食嗟之来食,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若直接跟他说,你没吃午饭,饿了吧,这卷膜拿去吃吧!他定会以为这是嗟之来食,死撑着面子,断不会食用! 那少年闻言,抬头盯着萧秋寒手中卷膜,霎时一张脸直红到脖子根,窘迫地咽了一口唾沫,挤出一丝笑意,硬着头皮拒绝道:“多谢这位师弟好意,我已用过午饭了!” 之后便摆出一副若无其事之态,低头读道:“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什么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这圣人之言此时此刻只能聊以罢了,难道真能当饭吃? “是‘敏于事而慎于言’,不是‘每于事而慎于言’!” 萧秋寒不禁摇头,这少年显然饥饿难耐,心不在焉,自己三步开外都能将书卷上文字看得一清二楚,何必故作清高呢? 那少年脸红得跟巴掌抽的火辣辣地,尴尬地掩饰道:“口误而已” 萧秋寒淡然一笑,说道:“师兄,听你适才所读乃是《论语》之中句子,袁夫子现在《大学》都还没有讲完,你倒超人一步自己读起论语来了,刻苦勤勉之心可嘉!” “师弟见笑了,在下家贫,就连这书都是借本村一位老秀才的旧书,书终究还要人家,为了省下抄书的纸张,又不耽误还书日期,便选择最笨的方法,日夜用功提前将书中经文背诵下来。”那少年说着却是凄然一笑,“所幸的是内中经文都被那老秀才断了句,做了注释,读来也不甚艰难!” 萧秋寒一时哑然,居然还有家贫如此的学子,吃不上午饭,为了省下抄书的纸张,居然选择饿着肚子要将四书五经背下来!这份吃苦耐劳,刻苦发奋精神简直呕心沥血,不啻头悬梁锥刺股,令萧秋寒深深震撼! 这世间,有人生来就是掉进金银堆里,金枝玉叶,两手不沾阳春水,荣宠富贵一生,有人落下地就是平民草根,寒窑草舍,箪瓢屡空,当牛做马,贫寒劳碌的苦命,这就是现实的残酷和不公。十年寒窗苦,任何时代寒门学子读书不易,若想脱颖而出,攀登上流阶层,都要付出超乎常人数倍的勤奋和艰辛! “天道酬勤,师兄勤奋至此,日后定有大成!”萧秋寒坦然一笑地说,又指着他手中书卷说道,“刚才师兄你借的那套四书五经全部都做了断句和注解,能否将那本《大学》借给小弟一晚,明天就还给你。” 那少年踌躇了一下,便略微讶然地说:“自然可以,看你也刚刚发蒙,还在认字阶段,千字文都还没认全,你借《大学》作何用?” “我自然有用!”萧秋寒笑道。 那少年也不再追问,只说:“散学时分,你只管来取便是!” “多谢师兄,还问请教尊姓大名!” “王玉林,字冠之。” “原来是王师兄,在下萧秋寒,字赋仁,日后见面就是朋友了!” 二人互相报了名讳,萧秋寒便将那半个卷馍硬塞在王玉林手中,说道:“家母亲手所做,你尝尝手艺如何?” 说完,萧秋寒抬步便出了社学,现在距离午学时分还有一段休息时间,他要去龙门集市上再转一转,期待能捕捉到新的生财商机。 龙门集市上此时人流比早上还要稠密,多是这大山包围之中七里八乡的山民,满载山货土特产在此交易,他们成群围在商贩周围,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这龙门虽小,但是各种买卖却很齐全,肉市c牲口行c农具行c日杂c医馆c旅店c当铺c木匠铺c铁匠铺c制衣铺真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萧秋寒甚至还在街口看到三个玩杂耍的江湖艺人,他们衣衫奇特滑稽,牵着一只又瘦又脏的猴子,穿着一身人的衣服,一副人模猴样,伴随着杂耍人的口令,时而向人作揖行礼,时而翻腾雀跃,学人龇牙咧嘴,时而以脑袋顶起碗碟,摆出各种滑稽可笑姿态,身体依然平衡山民们难得见到这等稀奇热闹场面,一时观者如堵,皆被逗得哈哈大笑。 萧秋寒站着看了片刻,便走开了,这便是原汁原味的古风人情,大明朝乡间的商业景象并非想象的那般惨淡。他顺着街市,每家店铺都走进去逛逛,期望能找到商机。 前方一个不大的铺子,高高挑起一个杏黄幌子,上书一个斗大“酒”字,萧秋寒信步走了过去,只见简陋的铺门两侧书着一副对联: 酿成春夏秋冬酒, 醉倒东南西北人。 那笔法酣畅淋漓,醉意阑珊,随即一股浓郁的酒香飘然入鼻,不禁令萧秋寒精神忽然一振,多么熟悉的味道和感觉啊! 自己的前世,也是生在农家,父亲就是靠着一手酿造米酒的传统手艺养家糊口,供他读书直到大学,这飘香四溢芬芳之味,就是曾经家的味道! “小哥是要打酒吗?”酒铺之中一个身穿印花粗布襦裙的shǎ一 fu坐在木凳上,怀中正抱着个半岁的孩童,袒露出一对白花花的,正喂着孩子,见萧秋寒一个半大的孩童走进来,也不避讳,笑着开口问道。 萧秋寒挪开目光,瞟着铺中那一溜排开大大小小的坛子,问道:“店家娘子,你这卖的都有些什么酒?” 那妇人倒是热心快肠之人,一边喂着孩子,一边说道,“俺这酒坊的所有酒全是自家汉子酿造的,货真价实,却分为三种。” “哪三种?”萧秋寒瞟了一眼那shǎ一 fu问道。 “最好的是那‘三步倒’,上等的二锅头,酒劲大,酒量小的喝下几口就酩酊大醉,卖二十五文一斤。稍次的便是那‘一碗醉’,一斤要十五文。再次之的,就是‘一口香’,酒味淡了许多,只要八文钱一斤。”却是削面不打shàng én客,那妇人脸上挂笑不嫌其烦地说道。 萧秋寒听了点点头,她口中说的二锅头,指的是蒸馏工序中第二锅烧制时的“锅头”酒,这时的酒最为纯正c浓烈,是酒中精华。 “三步倒碗醉口香,你倒会取名字!每样取些先来尝尝!”萧秋寒笑道,便在侧旁一个矮木桌子旁坐下。 “小哥,你倒是来尝酒,还是来买酒?”那妇人抿嘴嗤笑着说,一边将那一对鼓胀胀的掖进衣襟,随手将孩子丢在座架子上,一边起身拿起酒提子去打酒。 “酒若好,自然会买你的!” 说话之间那妇人已经将三个小酒盅摆上,萧秋寒端起一一品尝,他前世是在自家酒坊熏陶长大的,天长日久的耳目濡染,对酒还是有几分研究的。那“三步倒”酒味纯正绵厚,酒精度数接近四十度,这与后世的白酒度数已经相差不远,这倒令他颇为意外。那“一碗醉”酒精度数在二十度左右,口味也差了许多,而最次等的“一口香”酒精度更低,大概只有十度左右,与后世的啤酒度数差不多,难怪叫“一口香”,味淡如水,也就是闻闻酒香而已! 品尝完这些酒,萧秋寒对明朝中期的酿酒技术有了一个大体衡量,此时酿酒大体普及蒸馏技术,这店中之酒就是蒸馏酒。《本草纲目》记载蒸馏酒元代已经盛行,其发迹可追溯到唐代。 酿酒倒是一个很好的发财之道,可以教会自己的父母,长久经营下去。 而且自己掌握着后世更为先进的酿酒技法,保证能酿造出品质更加优良,超越这个时代的美酒佳酿,不愁没有销路! “店家娘子,你方才说你这酒都是自家酿造,那一定有酿酒发酵的酒曲了,不知多少钱一斤!” 那妇人见萧秋寒尝了酒,却绝口不提买酒之言,便冷了脸色不耐地说:“你这娃子,尝了我的酒,又问起酒曲,诚心骗喝来了!消遣老娘呢?” 萧秋寒站起身,满脸憨笑地说:“酒曲多少钱一斤,我要个两三斤!”说话间,他伸手从袖笼之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这银子是他lè su一赵官家的,还了雷里长二十两,还剩下二两多,今天早上从墙角挖出来带在了身上。 那妇人瞥见白花花的银子,一双杏眼猛然咋亮,继而眯起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萧秋寒。自己开酒坊多年,shàng én买酒曲的还是头一遭,因为酒曲是酿酒必须之物,而酿酒技术工艺繁杂,且多为世代祖传手艺,密不外传,等闲之人是摸不着门道的! “酒曲三十文一斤!也是咱祖传的方子配制而成的,货真价实!”那妇人一手拈起银子,放在银称上称了称,忍不住开口戏谑地问道:“小哥,你买酒曲作甚?难不成想学酿酒不成?酿酒可不是小孩玩过家家那般儿戏!” “我家员外吩咐买的,也不晓得他欲作何之用!”萧秋寒滴水不漏地搪塞了一句,“上好酒曲称三斤!” 妇人动作麻利,称好了酒曲,用麻纸包了,又找好了钱,萧秋寒清点完毕,便一溜烟出了酒坊,往社学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小农思想 萧秋寒走出街心,便看到大伯父萧大海在街口树荫下扯起一块破布帘子,搭起一个简易帐篷,摆上笔墨纸砚的,正式干起了代写书信c抄写书卷的营生,眼下摊位前门可罗雀,生意清冷,大伯父也只是仰躺靠椅之上,传来鼾声如雷。 萧秋寒也不打扰他,自顾健步向社学走去。 午课时分,塾师袁司道又教授了几首千家诗,之后便让众学童自行熟读成诵。 袁司道因为翌日要去县城赴友人宴请,便在散学时分宣布休学两天,这让众学童不禁欢呼雀跃。 萧秋寒直接去经学班找王玉林借了书籍,便牵着驴子与高步蟾回到山村。 掌灯时分,高步蟾便躲在自己卧室内,拿出王玉林的那本旧《大学》,与自己的新书对照,一一抄下上面的注释和断句标记,如此萧秋寒便可以提前学完四书五经之中的《大学》,节约更多时间和精力。 抄完笔记,他又搦管铺纸,仔细回忆出前世酿酒所用的各种器具,然后一一列出整套清单。 “煮米用大蒸笼一,煮酒用大蒸馏器一,特大号铁锅二,压榨酒浆用木榨一,大竹匾c小簸箕各十,发酵用大缸二十口,大小号酒瓮三十口,蒲草席c草垫c细砂袋若干,开掘酒窖一” 酿酒过程繁杂,每一道工序都是一项技术活,而且所用器具繁多,萧秋寒事无巨细,将整个酿造工艺程序和所用器具全部默写出来,整整写了十几页。 其他器具都好办,只是后世的蒸馏器都是电气化,以不锈钢制造的,密不透气,因此蒸馏的纯净度和效率极高。但是明朝没有不锈钢,若用铁皮打制,却是极易生锈,酿出的酒便有锈色,再好的酒也就成了垃圾。 唯一的办法,便是以陶瓷代替,烧制一个陶制蒸馏器,外层再以木头铁箍固定,这样密封性和蒸馏效果也会相当可观,用以蒸馏酒精已是绰绰有余。 萧秋寒思索着,将特制的蒸馏器c蒸笼和木榨结构比例图画在纸上,准备让龙门镇上的木匠铺按图打造出来。 酿酒这一整套技法,或许对寻常人而言难寻门径,但是萧秋寒前世是酿酒作坊起家,自幼耳濡目染,对这整套工艺流程早已老熟于心。 酿酒的好处乃是一举两得,蒸馏出的酒可以chu sh一u,剩下的酒糟却是喂猪的上好饲料,因为酒糟都是以粮食发酵而来,养殖出的猪肉质地细嫩,香味浓郁,风味别具,普通猪肉口感难以相媲。这是萧秋寒前世的经验。 明朝是一个庞大的农业社会体系,无论太平还是战乱,酒和肉何时都不愁没有市场,这是一个一本万利的财源。 母亲和父亲白天扫盐土,熬制盐卤,忙得热火朝天,今天晚饭吃的很晚。这段时间熬盐换取了不少铜钱,家里状况明显改善良多,以前日食两顿饭,现在可以放心吃三顿饭,虽已然是粗茶淡饭,但是油水丰厚了许多,甚至隔三差五餐桌上还多了一样荤菜。 就连半死不活,病入膏肓c差点咽气的二爷萧洪宝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和照料,居然也悠悠地缓过劲来,现在不但能下地行走,还能操持简单家务。 萧秋寒这段时间的努力总算让整个家有了起色。 “爹,你喝点米粥,这粥熬透了,全是米油,很养人的!” 萧父亲手盛了一碗熬得粘稠均匀的米粥,捧到老爷子萧洪宝手里,语气有些干涩地说道。他是个憨厚朴实的孝子,既然过继过来了,举要按规矩改口叫爹,悉心尽孝。 萧母郑氏也往老爷里碗里夹鸡蛋,老爷子差点感动得老泪纵横,心中刹那涌起热流,声音沙哑地自责语气说:“没想到我这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腐朽之人,临了还能享受这天伦之乐,真是黄天眷顾!你们夫妻二人了真是打着灯笼难找的慈善孝顺后生,老大将你们过继过来,实在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却委屈了你们了,日夜操持,还要照顾我这无用的糟老头子,老汉我实在受之有愧” “爹,既然我们过继到你的名下,永世都是你这一门的血脉,自当将你当亲爹来奉养!您老就不要多想了!” 萧父却是眼圈微红地说道,心中也一下子打翻了五味瓶,毕竟被亲爹亲娘嫌弃,给别人当儿子,喊别人亲爹,个中滋味不好受,但是他是个实心硬汉子,既然过继过来了,就要以诚相待。 萧秋寒一边吃着饭,一边斟酌着向萧父和萧母提出要酿酒的事情。二人异常吃惊,就连老爷子诧异地放下饭碗,这年代酿酒可是一件技术含量极高的活计,而且极其消耗粮食,平民百姓能求个温饱已是不易,哪还有粮食去酿酒? “你这孩子,这年头粮食金贵的很,就是庄户人家的命根!这太平年间咱家能一日吃上三餐实属不易,还有多少人家一日尚只食两餐,更莫说遇到灾荒之年那等凄惨之状了哪还有粮食去搞那玩意?完全是糟践粮食!”萧父神色严厉地一口否决。 “是啊,你爹说的不错,这酿酒非比寻常!”萧母也是神色严肃地说道,“且不说酿酒置办的诸般器具,乃是一笔大开销,且说这酿酒的技术都是别人祖传秘方,你从何而来?再说,若是酿不成酒,一旦失手,成百上千的斤粮食便打了水漂,咱这小小门小户人家岂不要倾家荡产?即便酿成了酒,你就能保证一本万利,稳赚不赔?” “娃子,你爷爷我虽然老迈无用,但是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也觉得此事不妥!你还是安心读书,日后能博得功名,金榜题名,才是正途!”老爷子显得老成持重,语重心长。 萧秋寒顿时语塞,他们的想法完全与自己南辕北辙。这是典型的封建小农思想!思想落后狭隘c固步自封c目光短浅,只求眼前温饱,小富即安! 这完全怪不得他们,这是由于他们的生存状态和认知水平所决定的,而自己来自几百年后的时代,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认知水平和阅历乃是云壤之别! 看来要说服家里人,还要费一番口舌,萧秋寒便说:“爹,娘,万事开头难,不试试怎么知道做不成?” 萧父咂着嘴,皱起了眉头说:“命里若有自会有,命里若无莫强求!我何尝不想一口气搬它几座金山银山回家,全家吃香喝辣?这一口吃不成胖子,酿酒成本太大,风险太高,更不是儿戏,不是随便尝试的!” “是啊,我觉得咱家有了熬土盐技术,细水长流,这日子日渐红火,该知足了,就不必要去折腾冒险了!”萧母也是极力反对。 萧秋寒心平气和地道:“爹,娘,俗活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酿酒的技术,社学塾师有一本藏书,里面记载得极其详细,我借阅之后,已经全部熟悉掌握了!至于酿酒的所用的各种器具置办,大概一两银子的花费便可制备齐全。为了稳妥,我们可以先用少量粮食多实验几次,等到完全熟练掌握全部技术之后,再大规模酿造!而且酿酒剩下的酒糟,可以大批量养猪,这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萧秋寒故意将酿酒技术说成是书中说得,父母都是白丁,自然会深信不疑。 萧父和萧母闻言面面相觑,两人心中皆是复杂,有几分意动又有几分犹豫,若是酿造成功,就等于萧家掌握了一门可以世代相传,经久不衰的谋生手艺,日后几代人都不愁生计,但是若是失败了,损失好几两银子,那可是庄户人家几年的收成,实在令人心痛! 二人犹豫不决之间,目光看向老爷子萧洪宝。 老爷子饱经风霜的脸庞露出沉吟之色,然后郑重而道:“秋寒之言还是有些道理的,可以一试!若真的酿酒成功,家里就有了可以传承的手艺,开了一项大财源,这是惠及子孙后代的长久生计。毕竟扫土熬盐虽然谋利不小,却只能偷偷摸摸,风险太大,万一被官府知晓,便是百口莫辩的大罪!” 老爷子现在是一家之主,既然他发话了,萧父和萧母也就不再反对,虽然他们是过继而来的,但是这封建家庭的主次尊卑还是要遵守的。 “秋寒,既然你爷爷发话了,那就豁出去几两银子,让你试试!”萧父目光注视着儿子,牙疼似地说,“那你现在说说酿酒都有哪些工序,我们心中也好有个底!” “爹,听你那话中之意,这酿酒定会失败似地?”萧秋寒见父亲那副肉疼之色,却是噗嗤一笑,继续说,“这酿酒的工序颇为繁杂,大致可分为制曲c煮粮c制醅c酝酿c压榨c煮酒c封坛c贮藏等几道工序,每道工序,又有许多小环节,丝毫不得马虎” 接下来,萧秋寒将整个酿酒过程和细节详细道来,让一家人对酿酒这门古老的手艺初步了解,不再感觉陌生神秘,就连èi èi露儿也一手抱着墨猴,一手搂着小狗花瓣,听得聚精会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制酒曲 翌日,天清气朗,风和日丽,这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正是制曲的天赐良机。 萧秋寒一家人迎着晨曦,皆是携篮挎篓,穿梭在山川幽涧与丘壑田野之中,忙着采撷辣蓼花。辣蓼是一年生本草植物,乃是一味中药,具有祛风利湿,散瘀止痛,解毒消肿之效,五六月间开出红色花穗,这些花穗采集下来可以用作制作酒曲。那淡红色的花穗,沉甸甸地漫山遍野红潮一片,不消一个时辰,萧家四人采的花穗装满大小竹筐竹篓,满载而归。 正午时分温度最高,是制曲的最佳时机。 萧秋寒指导大家把采来的辣蓼花洗净,按照比例加入糯米,放在石臼内捣成碎末,充分加水搅拌之后,再将其揉成乒乓球大小丸状。 制新酒曲,必须要用旧曲做种子。将前几日从酒坊之中买来的酒曲,全部碾成粉末,均匀滚在那些小球上。因为陈曲之中富含许多酵母菌菌种,这一步骤相当于农民种地,辣蓼花面团相当于土壤,酵母菌种就是种子,将种菌种入土壤,会生长出更多酵母菌来。 最后在大竹匾上铺好稻草,把沾了酒曲粉末的面球全部摆上去,酵母菌生长的最佳环境是22c至28c,所以必须在竹匾上加盖一层薄薄的稻草,再铺上棉衣或薄棉被避光,保持温度。 静待一天一夜之后,面团里的酵母菌种就会恣睢地潜滋暗长,疯狂抽出的菌丝。掀开棉被,只见面球就如同新生儿一般,浑身长满一层雪白的绒毛来,如一个个毛茸茸的“小白兔”。一丝一丝的白毛,就是菌丝。这样,就可以将竹匾移至室ài y凉处,直到面球干透,酒曲乃成。 做成了酒曲,就要采购酿酒器具,东西繁多,萧秋寒便和萧父二人赶着牛车去龙门集市采购。大小型号的酒缸c酒瓮在陶器行都有现货,铁锅在铁器铺中就能买到,大号蒸笼木榨没有现成的,只能在木匠铺定做。剩下陶瓷蒸馏器,萧秋寒将图纸给了陶行的匠人,让他按照比例烧制。 除了定制的器具需要日方能出货之外,其余之物都一一采购齐全,东西很多,自家的牛车实在装不下,就当街雇了两辆牛车,这才将东西全部运回家。 萧父掐指一算,总共花费了一两六钱四分银子,这让他颇为肉疼,酒还没酿成,钱却如流水一般出去了,若是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遭村人笑掉大牙。 “哎呀,这是忙啥啊,搞了这么多大缸瓦罐,这当水缸当米瓮,一年一个,二十年也用不完啊!” “我天啊,头一回见过这么大的锅,怕是煮饭够百十人来吃都不为过!” 看到萧家运了三大车物件回来,村人邻居全都沸腾了,看戏一般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透,都不知道萧老四花大价钱倒腾这么多物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的更是热心,纷纷上手帮着搬东西。 “呦,老四家这么热闹啊,弄了这么多家伙什,废了不少银子呀,这是要开杂货铺还是要卖窑货?” 只听人群之中一个尖刻的声音响起,刺得人几乎将耳朵都要竖了起来,萧秋寒定眼一看,却正是二伯父摇着纸扇,一副闲庭信步之态,旁边正站着面容尖酸刻薄的二伯母,刚才出口说话之人正是她。 萧父只是憨笑几声,算作回应,大伯父闪着精灵狡黠的眸子,却是看出了名堂,用惊讶于嘲讽的口气问:“老四,你弄了这么一堆破烂玩意,莫不是准备酿酒吧?” 萧父对酿酒心中本没有多少底气,脸色微窘地说道:“秋寒蒙了学,从书上学到酿酒之法,想试试能否酿成功。” “从书上所学酿酒之法?儿戏!简直就是瞎胡闹的儿戏!”二伯父抬手哗啦一声合上那把破折扇,在萧父肩膀上一拍,头摇得如拨浪鼓,如同听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满面鄙夷地齿冷道,“老四,大哥不得不说你几句,一个孩童之言你也信?我读了这多年圣贤书,咋就没从书中学到酿酒之法?你这糟蹋粮食不说,还拿银子当狗屎蛋!” 说话之间,二伯还瞥了一眼萧秋寒,满眼的不屑和轻视。 “老四,你脑袋被驴踢断筋了吧!小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陪着玩过家家?到时候酒没酿成,搞个鸡飞蛋打,赔个底朝天,莫怪嫂子没提醒你!”二伯母双手掐腰,装腔作势,一副苦口婆心,好心好意的摸样。 乡邻们也是议论纷纷,说酿酒之事不是闹着玩的,太过草率了,不是一般人能干成的,还是不要贸然行动,不然后悔莫及! 萧父和郑氏脸色愈加难看,想在这山村里干一件事居然如此之难,全是一片质疑反对之声。 正在这时,人群之中分开,一个后辈微驼的老汉手中还牵着牛缰绳,却是萧秋寒的亲爷爷萧洪福,现在该叫大爷爷。 “大伯” 萧父生生将要脱口而出的“爹”字生生咽了下去,极不自然地改口,躬声喊道。 萧洪福刀刻一般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闪着一双浑浊却显得异常精明的双眼,扫过哪些酿酒器具,端着架子瓮声瓮气地问道:“老四,你要酿酒?” “我们想试试,成了便是一条不错的财路”萧父底气不足地慑懦道。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听老人话出门就打架!”萧洪福拧着眉头,有些痛心疾首地指着萧父的鼻子,颤抖着短须说道,“你若是能酿成酒,公鸡就会下蛋,寡妇也能生孩子,狗都要站着走路了!” “萧老爷子,若是老四真的酿酒成功了呢?”偏有好事的邻人嬉笑着反问一句道。 “那我就给狗做件花褂子,拿猫尿下饭当汤喝!”老爷子赌咒一般丢下一句话,牵着老牛拂袖而去。 身后众人皆是忍不住扑哧一笑。 萧父没料到会被自己亲爹如此狠怼,心中颇不是滋味,脸色涨得通红,愣在了当场——自己在亲爹眼中究竟是如此的不堪? 萧秋寒一旁却是暗自摇头,在这一洼之地要好好地干一件事居然如此之难!这也怪不得村民,毕竟他们眼界狭窄,思想保守,只能看到眼前三寸之地,此时要在这偏僻山村开一个酒坊,实乃一件大事,就相当于后世开公司办厂子那般隆重和审慎,遭到质疑实属正常。 接下来萧家又请了几个邻居,在院落两侧开辟地基,夯土筑墙,搭起两排宽大的草棚,当作酿酒的场坊,这是最省钱之法,毕竟新建房屋花费不菲,再加上原有闲置的房屋,已经足够之用。 又在草棚内起了一口特大号炉灶,支起大铁锅,大小酒缸器皿一溜儿摆开,一个酒坊景象俨然初成,只等蒸馏器和木榨运来之后,便可开锅造酒。 如此忙碌了一整日,下午女张飞韩凝雪又来找了萧秋寒几次,缠着他学习新的擒拿招式,见萧秋寒一直不冷不热的,便气得歪着鼻子只顾回高家大宅了,扬言再也不理萧秋寒这个坏蛋了。 两天假日不觉流水而过,萧秋寒雷打不动要陪着高家少爷去社学读书,兼当小斯的角色。 今日高步蟾一直趴在驴背上,满脸疼苦地发出猪哼之声,萧秋寒便皮笑肉不笑地问:“少爷,你这是牙疼吗?” “唉,少爷是屁股疼!”高步蟾抬起肥嘟嘟的脸庞,一副苦大仇深地说,“昨夜我爹跟二娘同房,想要按照那本画册练功,却忽然发现画册不见了!哎呀,我爹那个恼得,眼珠子都快爆了最后将我一阵暴揍,屁股都要烂了,从来没见我爹这么大的火” 萧秋寒却是噗嗤一笑说:“谁叫你手脚不老实,偷你爹的宝贝玩意?那东西可是你爹的心肝!” “不就是一本画着许多光屁股女人的画册吗,难道比他儿子还金贵?我爹真能下得去狠手,现在屁股还毒辣辣的疼少爷我好伤心啊!”高步蟾拖着哭腔,却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你不懂,没了那画册,你爹恐怕日后少了许多乐趣” 萧秋寒讳莫如深地说道。 乐趣?高步蟾满脸懵逼,一头雾水,想穿了肠子也不解其意。最后兀自恶狠狠地道:“都是那袁老夫子坑人,撕了画册,看我不整得他屁股开花!” 萧秋寒只当充耳不闻,这小子三天不惹事就如同猴屁股抹了大蒜,坐卧不安,手痒难耐,浑身不爽。 早课十分,塾师袁司道拖着一身邋遢走进讲堂,习惯性地扫视一眼众学童,这才四平八稳地坐在书案之后的太师椅上,一板一眼地开讲。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众学童展开千字文,异口同声,亦步亦趋地跟着朗诵,脑袋亦不时跟着揄扬顿挫的节奏晃动着。 “哧溜” 正当众人皆是聚精会神,不敢懈怠地朗诵经文之时,萧秋寒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燃烧的哧哧之声,循声望去,只见袁司道椅子底下缓缓窜出一股青烟,隐隐还有一股刺鼻的火硝气味。 这是hu一 yà一! 看来是哪个熊孩子趁早课休息时间,讲堂内无人之际设下了陷阱,对老夫子老夫子暗下辣手,要狠狠整治他一番!这回老塾师的屁股要直接暴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天降神童 萧秋寒细观之下,便见塾师袁司道椅子低下探出一个黝黑的hu一 yà一引线,那引线却是慢引,正窜着烟火缓缓燃烧。而袁司道其他学童或许是太过投入,对这异常的动静,毫无觉察。 “咦咋没反应了!” 大约几分钟过去了,座椅地下没有了烟火之气,萧秋寒正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等了半天却是毫无反应! 却见那引线烧了一大半,还剩下半寸火居然灭了!看来老塾师人品大爆发逃过一劫啊! 这时袁司道兴起之下,情不自禁站起身,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教授千字文,一边在讲堂之中信步踱了几圈。最后又慢悠悠地踱回书案,舒身坐下。 嗯?椅子下面啥东西梗得屁股生疼?诧异之下,连忙起身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只见椅子上用细绳子绑着两个大指头粗细的鞭炮,引线快烧完了,这让他一阵后怕,刚才若是顺利点燃,自己岂不是屁股开花,直接?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老塾师火冒三丈,咆哮不已,额头上几条青筋一只蔓延到脖子根。太恼人了,自己为人师长几十年,头一回遇到有弟子敢对他暗下毒手的! “欺师灭祖,不尊人伦大礼,罔顾为人!居然对师长下此狠手,辱师丧德,良知泯灭,用心险恶,其心可诛!”袁司道气得胡须都在颤抖,涨红了双眼,一把扯过那鞭炮破口骂道。 下头的孩童全都吓傻了,皆屏住呼吸,不敢言语,谁如此胆大包天,顽劣如此,对夫子下毒手? “哧” 说时迟那时快,那鞭炮的引信忽然鬼使神差地死灰复燃,窜出渗人的火星,袁司道惊得一个哆嗦,鞭炮落在书案上,只听砰砰两声炸响,纸屑横飞,烟雾弥漫,炸得案上笔墨纸砚俱是狼藉不堪,墨汁四溅之下,糊得他满脸乌黑一片。 众学童见老塾师被炸成大花脸,活脱脱一个戏台上的小丑,终于憋不住了,爆出哄堂大笑,就连隔壁的经学班弟子都惊动了,纷纷趴在竹席隔断的缝隙里朝这边t一u kui——看那,夫子成了戏文之中的老怪物黑熊精了! 袁司道定魂未定,老脸羞恼得涨红,若不是扔得快,刚才直接把手指炸得淌血不可!他从未受此大辱,师道尊严扫地,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他颤着身子,举起戒尺狠狠劈在案几上,下面学童顿时齐刷刷急刹车一般绷住脸皮,憋住笑,不敢再放肆。 萧秋寒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睹眼前一幕,不禁暗忖,无论明朝还是五百年后的世界,童趣总是天然去雕饰,如此的相似,那时的自己也如此一般的顽劣,常常在老师茶杯里放辣椒水吐唾沫,往女老师板凳下面偷挤红墨水c放毛毛虫让他们气急被坏,狼狈不堪! 萧秋寒本是一颗chéng rén心智,本不觉得这好玩,甚至觉得太过分了,但此时忽然却有一种梦回儿时的错觉,曾经逝去的童趣和光影仿佛扑面而来。 “公子,是不是你搞的怪?万一伤到夫子,实在太过了!”萧秋寒凑到高步蟾跟前压低声音说道。想起之前他将三位家教塾师整得惨不忍睹,这般手段,也只有他熊孩子能干得出来。 “别冤枉我!我有这么坏吗?”高步蟾闪烁着一双小眼睛,脸上镇定如常,嘴上却是笑得油滑,颇是遗憾地说,“我是想好好整治这老酸儒,可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却没想到有人抢先了!” 这时,袁司道回到斋房洗了脸,换了衣服,满脸严峻地走进来,开始盘查罪魁祸首,结果皆言不知何人所为。 “既然如此,那就全部出去顶砖块跪瓦砾!直到罪魁祸首被揭发出来为止!”袁司道脸色毫无血色,如同僵尸,声音森冷地命令道。 一时查不出肇事之人,袁司道彻底恼了,只得故技重施,集体惩罚,终有撑不住的软骨头站出来揭发。众学童皆是一声唏嘘叫苦,顶砖头就是每人头上c双手各放置一块青砖,跪在破碎的陶瓷瓦砾碎片上,这碎片大都异常尖利,跪在上面破皮裂肉可想而知,而且惩罚者还要保持身体平衡,若是手上c头上砖快掉落,还要加罚一块,惩罚力度和滋味自不待言! 此时可是大明,可不是后世老师对学生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的奇异时代,此时师道尊严是不可颠覆的人伦大礼,是人都要遵循,弟子犯错,遭受惩罚,乃是天经地义,即便是贵为皇亲贵胄,也概莫能外!何况是辱师丧德之举,更是挑战人伦之礼,忍无可忍! 但是萧秋寒毕竟来自后世,虽然不反对学生适当体罚,但这种令人发指方式,实难令萧秋寒接受。 正当众学童满面愁苦地正欲走出学堂,准备迎接惩罚之时,萧秋寒却向袁司道躬身一揖,说道:“夫子,弟子有办法揪出肇事者。” “好,全凭你来做主!”袁司道觑了他一眼,只冷声说道。 “王同古c秦于厉c高步蟾,你们三人将自己的书箧拿上来!”萧秋寒转身目光一撇,扫视众人,直接点了他三人名字,那神态似乎有几分成竹在胸。 众人皆是神色讶然,不晓得萧秋寒意欲何为,再看王同古c秦于厉c高步蟾三人却是一愣,面露彷徨之色,为何偏偏他们三人成为怀疑对象? 鞭炮这玩意在大明朝可是奢侈品,能随便玩得起鞭炮的整个蒙学班也只有这三人了,三人皆是家境殷实,古灵精怪,干出这种卑劣行径的必是三人其中之一。 老塾师袁司道站在一旁捻须微微点头,暗忖自己刚才也是气昏了头,居然一时没想到这一点。 高步蟾眯着小眼睛,一副无所谓的摸样,首先将书箧交了上来,接着王同古和秦于厉踌躇了一下,在老塾师的凌厉的目光注视下,也老老实实将书箧交了上来。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秦于厉厌恶地瞪了高步蟾一眼,低声嘟噜了一句,然后摆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泰然之态。 萧秋寒嘴角掠过一丝微笑,开始搜查三人书箧,高步蟾和王同古二人书箧里出了笔墨纸砚,甚至一些果脯零食之外,并无他物,便让他二人归坐。 “秦师兄,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向夫子认罪还来得及!”萧秋寒盯着秦于厉的双眸,故意用轻蔑的语气挑衅他说。 “你不要血口喷人!” 秦于厉内心虽忐忑,脸上却坦然如常,装逼的本事却是一流。 萧秋寒不再与他废话,直接搜查书箧,除了笔墨书籍,从中搜出一个火折子。 明朝没有打火机和火柴,便用火折子保存火种。用很粗糙的土制纸卷成紧密的纸卷,用火点燃后再把它吹灭,这时虽没有火苗但中心的火点却在隐隐的燃烧,就象灰烬中的余火,这样能保持几个时辰火种不灭。 显然罪证确凿,这便是点鞭炮用的火种!秦于厉无法淡定了,待要再嘴硬狡辩,却被袁司道直接拎了出去,头擎青砖,膝顶瓦砾,直挺挺跪在骄阳之下。 “秦于厉欺师灭祖,其情难恕,即日起逐出社学,以儆效尤” 经过这一场闹剧,惹得袁司道心烦意乱,无心再讲学,便让蒙学班习字,经学班背诵经文,自己回到书斋休息。 萧秋寒一边感叹,老塾师太不敬业了,一边拿出标好断句和注释的《大学》默读背诵,自己识字早已不是问题,正好趁此实际将《大学》熟读成诵。 有秦于厉前车之鉴和雷霆震慑,今日学童们都极其用功,专心地端笔一丝不苟地习字。一个多时辰之后,袁司道手把茶盏踱步到廊檐下,透过雕花窗棂向讲堂内睃巡一番,见里头依然夜雀无声,无人敢喧哗。 他特别在萧秋寒身上留意起来,刚才他随意之间便查出了秦于厉的恶作剧,不但天资聪慧,而且玲珑通透,越发觉得他鹤立鸡群,与众不同,先前认为他油滑不堪,不误正道却又些眼误了! 咦?这小子手里翻的不是《大学》吗?看他口中念念有词的全神贯注之态,仿佛认得上面的字似的!而且读了几页,还煞有介事地点头,一副若有所思,若有所悟,深以为然的明悟之态,《大学》乃大人之学,看那满面的心领神受之容,仿佛你能看得懂似地! 这小子,摸样装得还挺像吗,斗大的字没学会一箩筐,你不会爬反倒学会跑了!岂有此理,让老夫教训你一番什么循序渐进! 袁司道脸色严肃,背后别着戒尺,不动声色地走进讲堂,悄悄站在了萧秋寒身后,只听萧秋寒端卷,字正腔圆地小声朗诵: “为人君,止於仁;为人臣,止於敬;为人子,止於孝;为人父,止於慈;与国人交,止於信” 怎么可能?这是《大学》第三章之中文字,一字不差!袁司道顿时目瞪口呆,震撼之色不亚于遭受一个晴天霹雳! 这不科学啊?萧秋寒不过一介山野孩童,年不过十岁,刚刚发蒙,才开始学习认字,如何能将《大学》晦涩的经句读得朗朗上口? 观这孩子神情c举止c口吻c气度,娴熟自然,显然非一日之功,绝非如某些孩童照葫芦画瓢的模仿之眼,更非一时兴起胡言乱语之状! 袁司道由于震惊而脸色惨白异常,一颗心更是掀起狂澜,无法淡定,自己还要教训他什么是循序渐进,人家早已突飞猛进了! 正当袁司道感到匪夷所思之时,却见萧秋寒居然缓缓合上书页,居然闭目背诵起经文来,整篇《大学》洋洋洒洒数千言,他一字一句,如娓娓道来,行云流水,丝毫不差! 我的老天爷!这是撞到鬼还是遇到真正的神童了! 袁司道站在身后,耳朵都竖了起来,浑身的十万根汗毛都惊掉了满地,原本瘦峭的脸庞因为极度紧张和震惊而拉成了薄纸,只需伸手一扯,就能如扯掉面膜一般将整个脸皮都撕下来。 天降神童,横空出世!袁司道是读圣贤书之人,最基本的唯物主义认知还是有的,不可能愚昧地相信什么神鬼附体的中邪之说。 袁司道一颗如疯牛撞墙一般狂跳,要撞破他的胸膛,他强烈抑制住要走上前去询问一番冲动,因为他心中此刻有太多疑问。但是他依然还是选择不动声色地走出讲堂,还是不要当众哗然地惊动其他人为好,先暗中观察留意一番再说! 整个过程,萧秋寒都是聚精会神,对此浑然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大明朝的校园生活 午休时间,萧秋寒照例将三菜一汤热好,端到高步蟾跟前,今日萧秋寒自带的午餐是素馅包子外加一碟瓦块鱼,萧母心疼儿子读书费脑子,也是变着法给儿子改善吃食,这也是得益于家中光景日渐好转,否则午餐都无饭可带。 萧秋寒将这些都热了,便到书院中大树下去找王玉林。此时他正独坐树荫下,手不释卷地苦读,从背后看去,他整个人如一张驴皮剪成的皮影戏人物,瘦峭儿羸弱。 “冠之兄,还在这里用功啊!来来,尝尝家母的手艺!”萧秋寒一边将碗碟摆在树下的条石上,一边轻轻夺下他手中的《论语》,脸上漾着爽朗的笑容说道。 “这既是令慈亲手为赋仁师弟备下的,在下岂敢夺人所赐,再说我也不饿!”王玉林脸色窘迫,碍于自己的尊严,有些打肿脸充胖子地推辞道。 冠之是王玉林的字,赋仁是萧秋寒的字,古人除了长辈c师长之外,直呼其名是不甚礼貌的,而互称对方的字,则表示礼敬。 “你借书给我,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萧秋寒只是微微一笑,直接将一个包子塞在王玉林手上,他踌躇了一下,也便矜持地吃了起来。 “令慈的手艺真是一绝,实在美味!” 这包子用以青菜加豆腐做馅,放了少许蛋花和腊肉,油脂丰厚,虽然普通,但是对于家境贫寒的王玉林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让他吃得赞不绝口。 “冠之兄,刚才看你在背诵论语,你背了几章了?”二人一边吃着,萧秋寒随口一问说。 “已经背了一大半!没有办法,书是借别人的,散学回去还要帮家里操持农活,夜里点不起灯,只能白天见缝插针地用功,多背一些。”王玉林说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将流在嘴边的油脂刮到嘴里,这个动作实在让萧秋寒看着有些膈应人。 “一寸光阴一寸金,说的正是冠之兄这般人!”萧秋寒夹了些瓦块鱼放在面前的碟子里,又说,“你的这本《论语》还借给我半日,散学的时候还你!” 王玉林点头应允。 正在此时,从塾师的书斋里传来一阵低沉幽缓,古朴沉郁,跌宕起伏乐音,像笛子不是笛子,像萧声又不是萧,说是葫芦丝又不是葫芦丝,乍听之下音韵幽怨苍凉,悲凉沧桑,如旷野寂静的深秋月夜之中,猛然从头顶刮过一阵凄冷的秋风,令人不由得一阵寒颤,那呜呜咽咽的声音,犹如垂死老者的哀叹,穿心而过,又犹如凄雾迷离,烟云氤氲之中的冤魂野鬼在啼诉,哀婉的渗人,皆是令人毛骨悚然。 “老塾师发什么神经,大白天吹这种渗人的曲子,鬼听了都要颤抖!” 萧秋寒撇嘴说道,这种古朴沉郁的调子,后世他也听过,大多是用作葬礼哀乐,只是没有留意是什么乐器奏出的。 “这是埙曲!”王玉林神色郑重地说道,一边凝神听着,一边露出悦耳之态,又说,“这埙是最古老的乐器,最早的原始人们用陶烧制成椭圆形,模拟鸟兽鸣叫,用以诱捕猎物,后来演变成一件乐器。埙有六孔,吹出的音色朴拙抱素,沧桑悠扬,乃是最接近道家天籁的!” 萧秋寒虽为穿越者,对这些不甚了解,看来不可小瞧古人,他认真地听着,细细品味,感觉这埙音的确绕梁歇云,动人心魂,听之令人不觉间心境平静,宛如止水。 二人不禁站起身,翘首向书斋方向看去,透过窗户便见袁司道端坐几案前,双手捧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陶埙,双手十指律动,那悠悠古朴之音,如无形的泉水一般流淌。 “只是这调子,太过沧桑凄婉了。”萧秋寒听了一会说道,居然有一种要潸然泪下的伤感。 “老塾师吹得这首曲子是乐府古曲《乌夜啼》,本身就是幽怨之曲,加上沧桑的埙音,老塾师寂寥的心境,听之自然是伤感哀婉异常了!”王玉林解释说道。 萧秋寒不由得有几分佩服的神情打量着这个羸弱的少年,感叹似地说:“看来袁老夫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岂止是有故事,简直就是坎坷!”王玉林指着树旁的石板,示意萧秋寒坐下,用娓娓道来的口吻说,“袁司道年少时也是个翩翩美少年,天资绝慧,十四岁夺县试魁首,十六岁中秀才,位列汝南府案首,真可谓前途无量,轰动一时。正当世人皆以为他能一路坦途,蟾宫折桂,直登朝阙之时,谁料袁司道举业受挫,连续考了几十年,熬得两鬓霜白,连个举人的边都没沾上!” “俗话说五十少进士,这科考之路艰难,尤其是寒门之士难于上青天,有多少人皓首穷经,敖干了青春心血,都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作为一个穿越者,萧秋寒对古代科考弊端都是从教科书之中说得,如今听王玉林讲述夫子袁司道的遭遇,也是深有感触起来。 “科举之路不通,袁司道也便死了心,官门之中的同窗同情他,提携他在衙门里做了刀笔小吏,算是公门中人,若是混得开,也是如鱼得水的人物,捞得脑满肠肥腰缠万贯,可是袁司道偏偏生性耿直,是个眼中揉不得沙子的硬刺头,对上官不愿逢迎拍马摇尾乞怜,对下民不会巧立名目盘剥搜刮,对同僚更是自命清高,不愿同流合污,如此格格不入,在公门之中被视为异类,最后也便墙倒众人推,被排挤出去衙门,落魄在荒山野岭的破落社学之中任塾师,晨钟暮鼓,以松涛野鹤为伴,以琴音埙韵自娱,好不凄凉” “不修边幅c不为斗米折腰c不可一日无酒!人生几十年,是非转头空,夫子这‘三不先生’的雅号道尽了他处世不羁的性情和态度,旁人看他凄凉,他却活得硬气,无所拘束,未尝不是洒脱之举!” 萧秋寒听着那埙声,从中体会到一丝反扑归真的恬淡,若有所思地说道。 王玉林闻言,不禁双眸一亮,笑道:“赋仁师弟小小年纪,见解却是别开生面。” 正在这时,书斋内的埙声停了,射圃内却热闹起来。学子们吃完午饭,都在聚在射圃内戏耍,原来明朝社学内都配备有简单的枪棒c弓箭c石锁等物,让学子们功课之余强身健体。其实古代儒家教学提倡的是“六艺”,既礼c乐c射c御c书c数,礼就是礼仪,乐就是音律,射就是射箭技术,御就是驾驭马车的技术,书就是书法文学,数就是算法数理,由此而见其实儒家的教育理念相当的全面先进了,相当于后世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只是科举兴起,特别是八股文兴盛之后,读书人便唯四书五经是举,儒家教育思想便跑偏了,六艺废弛,读书人也就陷入死读书读死书的恶性循环。 如今龙门社学射圃上一套东西也成了摆设,此时学子们正趁闲暇之余摆弄一番,有的煞有介事地拉弓搭箭,描准箭靶射箭,有的张牙舞爪地舞动枪棒,还有的在玩“抢窝”游戏 这“抢窝”是古代极其流行的游戏,老少咸宜,用毛发编制缠成的小球,外面用皮革包裹,在地上掘一洞穴,用弯头棍棒作为球杆打击小球,谁以最少的次数把毛球先打进洞里,谁就赢了。 这不就是古代版的“高尔夫球”吗? 萧秋寒目光一亮,与王玉林并肩走了过去,正瞧见高步蟾那小胖子在众人的怂恿下双手抱住那个射圃中央的石锁,肥脸别的通红,使尽吃奶的劲也难撼动其分毫,王同古也走上来试了一试,咂着嘴说道:“这石锁一个少说也有七八十斤重!” “谁若能搬动这石锁在射圃之中走个来回,我赌十文大钱!”高步蟾一脚踩在石锁上,财大气粗地说道。 惹得经学班的大龄少年们也纷纷上来尝试,结果也只能是勉强移动而已。 “我来试试!”萧秋寒咧嘴一笑,撸起袖子,撑起敦实壮硕的身板,双手猛然抓住石锁上的孔洞,运足气力猛然一提,石锁应声而起。 “采!”众学童立刻喝了一声采。 萧秋寒提起那石锁,如履平地一般,面不改色气不喘地从射圃走了一个来回,然后从容不迫将石锁放回原地。 “好!” 众学童们一时看傻了,十来岁的孩童提着近百斤重物来去自如,实在太过震撼了!就连经学班的半大小子都目露佩服之色,谁叫这小子天生一副好身板,胳膊腿跟铁打的一般! 这具肉身先前虽然智力低下,但是胜在身板敦实强壮,浑身是力,加上萧秋寒这段时间的勤奋锻炼,日日不辍,更是强健敏捷。 “你们知道吗,这小子是本少爷的书童!以后谁惹恼了本少爷,打他个满脸开花,屁滚尿流!” 高步蟾眯着小眼睛嘻嘻地大笑着,不失时机地向周围耀武扬威地吹嘘着,他原本对这个书童极为不喜,但是此时心中不禁深处几分钦佩和好感,日后有这般力大无比的书童做跟班扈从,看谁敢不顺眼就揍他娘的! 高步蟾当众将十文大钱拍在萧秋寒手中,表示他言而有信,萧秋寒则转身将那十文钱塞给了王玉林,让他买些笔墨纸张。他这种人属于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顽强之人,愈是贫寒艰苦,愈加勤奋不辍,逆流而上,还是值得萧秋寒去结交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大明朝的五粮液 午学课上,袁司道教了几首古诗,便让学童们练习书法,之后便去经学班讲授《大学章句》。 萧秋寒早已将《大学》全文熟背,释义也融汇贯通,便拿出从王玉林借的旧本《论语》,照着上面的断句和注释,在自己的新书上抄写标注,不消一个时辰,便全部录完,虽然字迹丑陋,但是只要自己能看懂就行了。 背诵是科考的基本功,接下来萧秋寒就默默背诵《论语》首章学而篇。短短六七百字的文,他轻松背诵如流。为了加强记忆和理解,能背诵还不够,还要默写。 老塾师袁司道今日多留了个心眼,教完经学班便又溜到廊檐下,偷眼向讲堂内窥视,盯住萧秋寒的动静,这个小子实在让他难以抑制强烈的兴趣。此时正见他端坐书案,聚精会神,搦管在纸上龙飞凤舞,奋笔疾书,那摸样根本不是在练字,别的学童都是一笔一划,不疾不徐地书写,这小子在画符呢? 袁司道踮着脚,如一个苍老的鬼魂一般飘到萧秋寒身后。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ài rén,使民以时。”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这是论语学而篇的内容! 袁司道再一次惊得目瞪口呆,这小子给人的震惊简直一个接一个,连绵不绝。如果说上午他能流利背诵通篇《大学》,已经是匪夷所思了,让他吃惊的如平地惊雷,那现在居然能默写《论语》,已经堪称妖孽了,其吃惊程度更是五雷轰顶了! 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会背诵经典,只能说他记忆力超强,三岁孩子反复多教几遍,也能背诵一些经典,但是直接能默写出论语,那就非同小可了!这不但证明这小子记忆力超群,而且还掌握了远超同侪的海量汉字,能读c能背诵c能写!这种程度没有七八年的苦学是无法实现的! 他才十岁啊!这小子如何做到的?难道从娘胎里就开始认字了? 袁司道盯着萧秋寒笔走龙蛇的书写,吃惊的表情如同一尊雕刻雕像,如同石化了一般,心中翻腾这惊涛骇浪。 只是这书法实在惨不忍睹!必须要督促他下一番苦功夫才好! 袁司道沉吟一番,微笑捋着胡须,并不去惊扰萧秋寒,转身又悄悄离去。 萧秋寒散学回家,前几日定做的蒸笼c木榨和蒸馏器都全都运到了院落之中,被安置在两侧的场坊之中。 万事俱备,只等开锅酿酒了。萧秋寒跟父亲和母亲商量了一番,他们心中倒是比自己还热切,便打定主意立刻动手尝试酿造。 萧秋寒想起后世的畅销名酒五粮液,因其酒体纯正,滋味醇厚,香气悠久,入喉劲爽,回味绵长而畅销不衰,其以高粱c大米c糯米c小麦c玉米五种粮食混合酝酿而成,也是其口味独特的一个因素。 既然自己要酿酒,就要酿造品质最为优良c风味最为独特c大明朝独一无二的美酒,按照五粮液的方子来酿造,乃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首次试验酿酒,成败未定,而且萧父惜粮如金,便以一百斤的粮食做底料下锅。 “高粱三十六斤,大米二十二斤,糯米十八斤,小麦十六斤,豌豆八斤,洗净下锅蒸六七成熟” 萧秋寒吩咐着,萧大河和郑氏二人忙着端称谷物,爷爷萧洪宝忙着打下手。 凭借前世的知识,他记得五粮液“陈氏秘方”记载,粮食配比大概是:高粱36,大米22,糯米18,小麦16,玉米8。这五种粮食都是后世最普通的作物,但是玉米是在明朝晚期才从美洲传入中土,清朝早期才普遍种植的,此时是明正统年间,自然无法找到玉米,萧秋寒只能以传统作物豌豆代替。 这样酿造的酒与五粮液口味略有不同,其实萧秋寒也没有打算能酿造出真正的五粮液,因为五粮液是无法被复制的,经过几百年的积累,那许多绝密的工艺是无法模仿的,自己只是采用了五粮液的料酒理念,即便得其皮毛,也能足够碾压这个时代的酒。 “寒娃子,我虽没有亲手酿过酒,但是却在酒坊亲眼见过,别人多用高粱或大米,取一种粮食来酿,你这五种粮食混在一起,能酿成酒吗?” 老爷子萧洪宝一边淘米,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孙子虽然是读书人,但是以他老马识途的丰厚社会经验,感觉孙子这种做法实在有些离谱。 “爷爷,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种以一种粮食酿造的是纯粮酒,这样几种粮混合的是杂粮酒,这样酿出的酒风味更加独特。”萧秋寒微笑说道,他人虽小,但是出口却头头是道。 酿酒第一道工序便是蒸料,炉灶之中架起劈柴,生起旺火,将五种粮食下锅,不消半个时辰将其蒸了六七成熟,然后将熟料盛起放入竹匾之中,用冷水淋过,使熟料降温,保持三十度的温热,因为这个温度最适宜酵母菌生长发酵。 第二道工序便是制醅。由萧秋寒在侧旁指导,萧大河和郑氏将前几日制好的酒曲碾成齑粉,按照比例加入五谷熟料之中,然后翻滚拌匀,装入圆口大瓮之中,加入适当比例的水,最后再夯实,将大瓮以透气的稻草蒲团盖住封口,若是冬天还要在缸瓮之外裹上一层“草衣”保暖,因为要温度保持在二十多度,醅料才能充分良好的发酵。 之后便是酝酿发酵的过程,大约十几天过后,酵母菌便将醅料分解成二氧化碳和酒精,到时候便可以进行下一道工序。 忙完这些,天色早已黑透了,一家人皆是忙得满身大汗,随便吃了一顿囫囵饭,萧父和郑氏便拖着一身疲惫睡下了。 萧秋寒透过木格窗棂,眺望着寂静幽谧的夜空,月色朦胧,星空璀璨,映照满地白银,天高地旷之中,跌宕起伏的群山只留下一抹暗淡的背影,蛙声c虫声c风声,声声入耳,这让他心中仿佛一下子涤荡了前世心中的尘埃,无比宁静。 这样宁静的夜色,点起一盏油灯,展卷研读也不失一种享受。 刚翻了一页论语,便觉脖子一痒,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拱上肩头,抓住他的耳朵荡秋千,不用看便知是调皮的小墨猴。这东西真是一个懂人性的灵物,本是生性胆小谨慎的野种,如今人养了它,性情越发如人一般圆滑,会生气c会撒娇c会卖萌c会邀宠,越发的依赖着人,萧秋寒去社学,它便偎依这èi èi露儿,自己散学归来,便腻着自己寸步不离。 “悟空,别调皮了,过来给我掀一页书!” 萧秋寒顺手在竹筒之中捻起几粒黑芝麻,一边向墨猴命令道,悟空是他给小墨猴起的名字,谁叫他和齐天大圣孙悟空是本家呢,都是属猴的! 小墨猴悟空闻言,跳上书案,伸出小爪子,将展开的论语翻到下一页。 “悟空,你表现不错!赏给你的!”萧秋寒抬手将那几粒黑芝麻丢进悟空口中,这黑芝麻炒过之后香味浓厚,小墨猴越发的情有独钟,此时只见它吃的喷喷香,一边发出愉悦的欢叫。 “再把毛笔拿给我!” 小悟空言听计从,立刻抱住搁在砚台上的笔杆,可是它实在太小了,力气小的可怜,抱住毛笔如同一个醉汉,踉踉跄跄地摔倒在桌案上,那憨态可掬的摸样,惹得萧秋寒开怀大小。 “哥,悟空最近被你训练得越发聪明了!” èi èi萧露儿闪烁着一双水晶般的眸子,抱着小花狗花瓣走过来,如今家中境况衣食丰足,补充了营养,嘴唇和脸色泛起了婴儿红,又做了几身新衣裳,用红丝绦扎着一堆总角髻,昔日面黄肌瘦的黄毛野丫头不复存在,一个活波可爱的小萝莉从天而降。 “按照哥教你的法子,你的小花瓣训练的如何了?”萧秋寒温文雅尔地问道。 萧露儿露齿一笑,将小花瓣放在案上,点着它的脑袋温声问答:“花瓣乖,你说说一加一等于几?” 小狗满脸蒙蔽,伸起小爪子萌态十足地将摆在书案上的一排小木棒拨出两根,让后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露儿,讨好地摇着尾巴。 “对了,一加一等于二!花瓣真棒!” 萧露儿怜爱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丢给他一个晚上剩下的小饭团,小狗花瓣乐得在桌上直打转。 这就是动物的本能条件反射原理,比如你反复发号施令让一只狮子钻火圈,然后每一次再奖励给它一块肉,这样反复巩固,最后狮子脑中就会形成记忆,认为钻火圈就会得到一块肉的奖励,以后你再次向这头狮子发布相同的命令,狮子便会条件反射地立刻钻火圈,能吃到肉,谁不乐意呢? 这就是后世那些马戏团里的动物c军队的警犬,之所以能对各种命令言听计从,表演出各种夺人眼球震惊异常的节目的原因所在,就是根据条件反射地原理训练出来的。 萧秋寒将这方法交给èi èi,也是逗她开心,生在大明朝的山村孩子,不比几百年后世的孩子,拥有千奇百怪的各色玩具和电子游戏,èi èi露儿出了同村的野娃子,就是一条小狗陪伴。这样玩耍的时候,她训练小宠物花瓣和墨猴悟空,倒是增添了不少异样的童趣。 “这些时日,我教你的唐诗都会背了吗?千字文学会了多少?” 兄妹二人逗了一会宠物,萧秋寒开始检查èi èi的功课。露儿一双剪水双瞳透着水灵的慧光,开始一板一眼背诵唐诗,之后提笔默写新学汉字,都是丝毫不差。 萧秋寒满意点头赞许,这个速度要比社学那些蒙童还要快。 “今日我教你算术,背诵乘法口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歹毒里长 翌日,萧秋寒照例黎明就起床,一口气围绕院落奔跑十圈,之后又打了一通特种兵擒拿搏击术,每日如此,坚持不辍。 吃过早饭,他便早早地去高家大宅等候高步蟾,结果直等到天色大亮,也不见人影,往日这个时辰,他们已经赶了一半的路程,今日看来要迟到了! 正当萧秋寒诧异之时,门厅之中高大员大腹便便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笑面佛的赵官家。 “主家!”萧秋寒躬身唤了一声。 “喔,是秋寒啊!打今个起,你就不用跟随公子做伴读了!” 高大员外以眼角的余光睨了萧秋寒一眼,不冷不热地轻飘飘说了一句,脚下径直走向候在门口的一辆马车,赵官家面含谄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动作熟练地掀起车厢门帘,高大员外欠身作了进去。 “这些时日,多谢员外厚恩,这些书籍和笔墨纸砚,原物奉还!”萧秋寒心中虽然波澜微起,但是毕竟两世为人,人情世故皆是百般通透,立刻明白对方的用意,便将肩上的书箧卸了下来,放在台阶上,躬身向马车施了一礼,沉稳不惊地说道。 “这些东西当初送与你了,就自己留着吧!”马车传来高员外慵懒的声音。 “无功不受禄,还是完璧归赵的好!” 既然人家突然解雇了自己,不让自己再做伴读,那这些书籍和笔墨纸砚就要原封不动还给人家,免得再欠高家一个人情。 马车里没有做声,车夫扬鞭抖出一个鞭花,马车便绝尘而去。 这边赵官家尴尬地搓着手,瞧见萧秋寒看自己锐利的眼神,有些发憷,故作一叹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谁从中捣的鬼,老爷昨晚突然做了这个决定!说实话,你随公子伴读这些时日,还是百般殷勤,无可挑剔的!当初我推荐了你,自然不会现在拆你的台!” 自从抓住赵官家的把柄之后,这老狐狸的命根就攥在萧秋寒手中,对他甚为恭敬,此时生怕萧秋寒误会是他从中作梗,连忙撇清干系。 其实对于萧秋寒而言,此刻做不做高家书童已经不重要了,当初也是情非得已,为了省下几个束脩钱,如今自家今非昔比,而且他岂能久居人下?这种鞍前马后仰人鼻息的日子非他所愿,日后就是高家不解雇他,他迟早也会辞去! 只是萧秋寒感觉此事有些蹊跷,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何人代替我做公子的伴读?” “是邻村姓雷的一个小童,据说是雷里长的远房侄子”赵官家翻着眼珠子说道。 果然是这雷里长背地里耍阴,真是阴魂不散!前几日对自己巧立名目,敲诈lè su一的事情还未尘埃落定,这背后补了一刀。因为在他看来,萧秋寒这穷小子之所以能上社学,就是因为做了高家书童才可以免费读书,现在让你书童做不成,也就读不成书了!而且顺便还未自家亲戚捞了一把好处! 这报复实在够阴损毒辣的,若是在以前家中一贫如洗的情形下,的确是将自己逼上了绝路,无法再读书,但是现在已然无忧。 俗话说癞蛤蟆上脸——不咬人,膈应人!雷里长这招报复虽然对萧秋寒现在丝毫没有啥威胁,但是可见其用心歹毒,其心可诛! “这个雷里长,真是看得起我这个小屁孩,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搞这种把戏!”萧秋寒不禁冷笑一声,心中越加腾起一丝寒意。 “你家莫不是得罪了雷里长?”赵官家吃惊地咧着嘴,下巴上的胡子都在打颤,摇头说道,“谁不知道这雷里长是这一洼地界的土皇帝,人称雷豹子,人家说情愿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要去捋他雷豹子的胡须,就连我们财大气粗的高员外也让他三分” 萧秋寒不以为意,这雷里长就是高员外也不愿得罪的角色,一边是出生寒门的稚童,一边是横行乡里的乡霸地头蛇,在这两者之间,高员外理所当然地会选择逢迎附会雷里长,自己在他眼中得罪也好,恩惠也罢,全然不值一提。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萧秋寒不是那种斗米恩升米仇的贪心和负义之人,在自己书的时候,是高家让自己入社学读了一段时间的书,这便是恩惠,这一点萧秋寒还是心存感激的。 回到家中,萧大河和郑氏正在忙着制盐卤,见儿子居然没有去社学,反而空着手返回家中,都吃了一惊。 萧秋寒将刚才事情缘由述说了一遍,二人皆对雷里长恨得咬牙,没想到此人如此心黑毒辣,连儿子读书的机会的都要堵死! “久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这样与高家脱离了干系,反而更自在些!”萧母淡然说道,“一年几两银子的束脩,家里现在还是出得起的!” 萧大河接着说道:“明日爹要赶龙门集,顺便道社学将束脩补上,不可因此贻误了学业!” 萧秋寒点点头,今日不去社学,自己正好休息一天,那个雷里长自己绝对不会放过,这种为祸乡里的恶霸,他投给自己一桃,自己必报之以西瓜,要好好筹划一番。 午后时分,萧秋寒正在院落下的树荫下,泡了一杯毛尖茶,仰面靠在背椅上小憩,èi èi正蹲在脚边训练小狗和悟空做算术。忽然嘭地一声,院门被一脚踹开,三个威风凛凛的大汉,如同螃蟹一般,横着走了进来。 为首之人便是雷里长,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秩夫,小狗花瓣见有生人闯将进来,便是龇牙咧嘴地扑上去,一阵吠叫,个头虽小,却是护院有责。 “巴掌大玩意,也学会狗仗人势了!” 雷里长皱眉骂道,说时迟那时快,抬脚踹去,只听花瓣一声惨叫,被踹飞一米多远。 èi èi萧露儿顿时吓得凄厉一声哭了起来,跑过去抱起花瓣,心痛地抚摸安慰着自己的小宠物,双眸噙泪愤恨地盯着这三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 “雷里长,好大的官威啊,这三尺地的土地爷都被你吓掉了魂儿!” 萧秋寒从靠椅上弹跳起来,目光犀利,声音冰寒,狗日的,让他想到后世抗日神剧里面的鬼子进村的情形! “没教养的王八羔子,怎么跟里长说话的?”一个秩父眉目一横,指着萧秋寒大声叱骂了一句。 “诶,年少无知,童言无忌!大人不记小人过!”雷里长奸笑了两声,一边撸起袖子,露出两只毛刺刺如狗腿子一般的手臂,径直在那把靠椅上坐下。 萧大河和郑氏关门在灶上熬盐,闻听院中鸡飞狗跳,连忙走了出来,见是雷里长又shàng én来扰,脸色顿时拉得老长,郑氏顺势一把将抹着眼泪的露儿拥在怀中安慰着。 “雷里长,两位差爷辛苦,坐下喝茶!” 虽然对这些人内心憎恨,老爷子萧洪宝却是深谙世事,笑嘻嘻地搬了一条长凳,让两个秩父坐下,又倒下茶水给众人喝。 雷里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在嘴里,咕噜咕噜地漱起了口,然后吧唧一声,如公鸡拉稀屎一般,吐在萧大河脚边,却又咂着嘴巴说:“不错,好茶,真香!” 萧大河和郑氏看了脸色愈加难看,尼玛一壶好茶就这么让狗糟蹋了! “咦,萧老四,你儿子不是给高员外处做伴读吗,今个儿咋没去社学上学啊?” 雷里长吊着眼睛觎着萧大河,一边顺手在旁边的扫帚上撤下一根细枝,咧嘴剔起了满口黄牙,一边故作诧异地问道。 萧大河恨得牙根只痒,这是割了伤口还要在上面撒盐啊,便板着脸不答话。 萧秋寒却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雷里长何必明知故问?” 雷里长连连奸笑数声,满面的趾高气昂,那意思不言而喻——得罪了老子,现在知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了吧! “读书,那是有钱人把戏,富贵人的玩意儿,你们这些穷疙瘩吃饱饭已经是阎王爷开恩,也不撒泡尿照照,配读书吗?读得起吗?”紧接着,雷里长扔掉手中剔牙的枝条,仰靠在椅子上,官派十足地翘起了二郎腿,用手一一指着萧秋寒的全家人,居高临下的架势教训道,“你们这些泥腿子,天生就是癞蛤蟆的命,就别痴心妄想吃天鹅肉啦!穷人,就要老老实实地种地才是本分,这就是命!猪有猪的命,注定是养肥长膘,任人宰割,狗有狗的命,那是给人看家护院,摇尾乞食,牛马有牛马的命,就是吃草负重,任劳任怨,你们就是这个命——下贱!也想学人家,通过读书翻身做人上人?哼,谁叫你们有眼无珠得罪我雷豹子?信不信老子的五指山一只压着你们,一辈子都别想翻身!” 老爷子萧洪宝,萧大河c郑氏脸色都绿了,皆是暗暗叫苦,普通农户得罪这里长,这一方的土霸王,真不是小事,以后的日子真是暗无天日啊! 萧秋寒脸上始终洋溢着一丝嘲讽的冷笑,一言不发地静静看着这厮装逼。自己穿越之前,也是芝麻绿豆的小官,鱼肉小民c欺良压善c公报私仇c横征暴敛c敲骨吸髓c弱肉强食这诸般欺压百姓的伎俩和手段,后世早已将其演绎的淋漓尽致,花样百出,雷里长这般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尽情表演吧,恐怕往后就没这机会了! “好一番歪理邪说,涛涛宏论!差矣,谬矣!自古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生生不息,奋斗不息,自会逆天改命!” 正当雷里长大有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气势,施展着自己的淫威,突然院门之外传来一声讥笑的话音,那声音刚锐遒劲,如同锥子刺肉一般,听着让他毛孔都是一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夫子来访 “谁他娘的不开眼,敢跟我雷豹子如此说话!”雷里长一对八字眉拧成了一道麻绳,冲着院外恶声骂道。 “雷里长,好威武啊!” 只见院门外走进一个身穿粗布儒衫瘦骨嶙峋的老叟,头戴纯阳巾,儒衫上打着补丁,一进门就挑起一对三角眼,黢黑的脸上叠起皱纹,笑着拱手向雷里长寒暄着。 袁司道,袁夫子?怎么会突然来自己家了?萧秋寒目光一亮,心中诧异不已。 “哎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龙门社学的三不先生啊,幸会幸会!”雷里长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堆起了笑容,大咧咧地拱拱手,戏谑地说道。 “夫子驾到,弟子有失远迎!”萧秋寒上前躬身一揖。 “袁先生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老爷子萧洪宝c萧大河c郑氏都连忙见礼,请先生坐下喝茶叙话,甚为周到热情。 在大明朝,尊师重教之风蔚然成风,而且袁司道又非一般塾师,有秀才功名在身,虽然穷首皓经而举业寸功未进,混的也是穷困潦倒,但是在乡社之中已然算得上名流,社会地位甚高,民间有管事纷争,都请他从中调和斡旋,秀才有见县官不跪,不纳赋税待遇。 这一点连雷里长都羡慕不已,因此他可以随便鱼肉乡民,对袁司道还得客客气气,因为人家代表的是知识分子的士绅阶级,里长再横行霸道,在功名在身的秀才面前还是农民一个。 在大明朝,极重礼法,并非如后世那般土豪看不起读书人,科学家地位不如戏子的奇葩年头,一切金钱至上,谁有钱谁就高人一等!明朝取得秀才功名,等于迈入士大夫阶层的低级门槛,混的再潦倒不堪,也要比普通百姓地位高,跟不像后世那些电视剧里描述的那般,随便一个村妇粗汉都可以指着鼻子骂人家穷秀才c酸儒之类的,在现实当中,你一个白丁骂人家秀才试试? “袁先生,你今日不在社学授书,来此不知有何贵干?”雷里长连忙拱手相迎。脸上笑开了花。 “萧秋寒今日没来社学读书,我实在放心不下,就放了学生半天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袁司道习惯性地捋着胡须说,目光瞥了一眼萧秋寒。 雷里长闻言,不由得诧异地吊起一对眼珠子,嗤笑起来,嘲讽似地说:“就这点破事,还放心不下?一个山野稚童而已,何德何能值得你老先生亲自跋山涉水,走几十里山路亲自shàng én探望?真是小题大做!” 在他看来,袁夫子真是吃驴肉发马疯,一个屁孩辍学也值得他放心不下?脑袋撞猪屁股上了! 萧家老少闻言全都受宠若惊,从来都是学生拜访老师,哪有老师拜访学生的道理?而且还跑了几十里山路而来! “塾师劳苦,萧家实在受宠若惊,愧不敢当!”萧洪宝作为一家之长,连忙欠身一揖,发自内心的诚意说道。 萧秋寒双眸也是微微一凝,也是颇为意外,便如实禀道:“禀夫子,弟子原本家贫,欲读书而无门,当初便做了高员外公子的随身书童,每年社学二两银子的束脩也是高府支付,才得以蒙学。如今高员外受了小人的挑唆,换了伴读,弟子因此也就辍学了!” “这是哪个天塌没压c地陷没埋的乌龟王八羔子从中使坏?”袁司道满是皱纹的老脸腾起怒意,一双三角眼灼灼生光,完全不顾读书人的斯文,开口便骂,“真是狗屎糊了他的狗眼,吃肉猪油蒙了贼心,脑袋生蛆,舌头长疮的东西,差点害老夫失去一个品学双馨的好学生!” 萧秋家老少皆是内心冷笑,都拿眼见硬生生觎着雷里长,乌龟王八羔子不就活生生坐在那里吗! 雷里长一旁坐着,听着浑身受用,脸色便陡然拉得驴脸一般难看,娘的个腿,这不是指桑骂槐骂自己吗? “袁夫子,你也是圣人门徒,骂起人来倒像是泼妇,辱没斯文!”雷里长黑着脸说道。 “我骂的是小人,自然要骂到他入骨入髓,感到疼才好!怎么,你雷里长做贼心虚?”袁司道端起茶杯,翻着一双三角眼,似笑非笑地觎着他说。 “骂得好,骂得痛快”雷里长只得咬牙一笑,附和道。 袁司道慢悠悠喝了几口毛尖,文人作态地抖了抖衣袖,才缓声开口说:“秋寒,我此来目的,就是要告诉你,你并非只能依赖高家的恩惠才能读书,以后你在社学的所有束脩一概免去,只许专心勤奋进学便是!”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雷里长正包着一口茶水漱口,不由得猛然喷了出去,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咋回事?袁夫子居然要这野小子全免束脩?你当这狗崽子是神童啊,将来能平步青云c连中三元c蟾宫折桂啊? 更可恨的是,如此一来,自己挖空心思报复萧家的结果就被这老酸儒给一棍子搅了,好徒增笑柄! 萧洪宝c萧大河c郑氏都吃惊得目瞪口呆,喜不自禁,情不自禁从长凳上站了起来,自己小儿何德何能,居然让袁老塾师亲自登门,而且减免束脩,免费如学!真是祖上冒青烟,天上掉馅饼,偏偏砸中他们萧家。 萧秋寒吃惊非常,有些想不通袁夫子所为,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从袁夫子前几日t一u kui他默写《论语》之后,那种惊为神人的震哈程度,如获至宝,早已暗下决心,将他重点栽培,培养出一个未来叱咤朝堂c颠覆风云的人物! 萧秋寒瞟了雷里长一眼,只见他脸色如被人掴了一巴掌的难看,然他感觉舒了一口气。他并不在乎那每年免去几两银子的束脩,现在自家也出得起,而是在于自己一个受雷里长欺辱,被高家轻视嫌弃的寒门少年,却被社学塾师视为至宝,这无疑是打了雷里长一把耳光,也顺便甩了高员外一个耳光! “老夫子,你脑袋进潲水馊了,还是狗臭屁闻多了,熏昏了头?这种棍子都捣不透,石磙压不出响屁的蠢蛋,你是土地老爷挖了眼——哪一只眼睛看他是个读书的料?哪里值得你免束脩,还指望他将来拜将入相不成?”雷里长跳将起来,完全不顾体统,冷嘲热讽起来。 “雷里长,谁脑子进了潲水,狗屁闻多了,尚未可知!现在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袁夫子风轻云淡地一笑。 雷里长见老东西不吃这一条,便一拍椅背,冷笑道:“社学乃是官家所立,地方士绅募捐筹资而建,不是你的私产,你凭什么免人家束脩?真是瞎子弹琴——全是胡扯!” “这就不是你里长管的范围了!雷里长也就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雷里长这一招唬老百姓还可以,但是袁夫子直接无视,反唇相讥。 雷里长沿口无言,憋得脸色涨红,在这老秀才面前,他完全如同一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空有许多腿脚,却使不上劲。 老子今个来干什么来的?就是要秃子头上拔毛,鸡蛋里头挑骨头,shàng én挑事找麻烦来的,跟老子斗,随便捏你一个错,就能让你喊爹哭娘的讨饶! “萧老四!”雷里长横着双眼,愈发显得阴鸷狠辣,指着院落两侧草棚内酿酒用的大小器具,端起官架子,阴测测地说,“你胆子不小啊,居然瞒着老子开起了酒坊,瞧这规模不小啊?按照大明律,凡民间开设酒坊都要报官纳课,你这酒税为何迟迟没有向我上报?偷税漏税者杖五十,罚没一半资产充公!” 萧大河和郑氏两人脸色僵直,这个雷里长简直就是一条疯狗,逮住自家左一口右一口,还咬个没完了? 老爷子萧洪宝却是哈着腰,赔笑着说:“本家也是小本生意,刚刚开锅,就都没有酿出一滴来,因此未能来得及上报酒税,里长海涵,海涵!” “海涵个屁!”雷里长猛然一拍身前木桌子,茶盏都蹦了起来,浑身的官威如吹气球一般,气势陡然涨了数倍,指着萧老爷子当头喝道,“大明朝的国赋课税都是被你们这样的刁民给海涵没了!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州府官员,他们吃什么?用什么?真是一群愚不可及的逆民” 雷里长说着,撸起袖子,指着那两个秩夫命令道:“仔细给我盘查,有多少酒缸酒瓮,大小坛坛罐罐全都算上,登记在册,按数纳课!” “里长,酒都没酿出一滴,屋里坛子全是空的,如何能全部算数纳税?天下头一遭听说空坛子也要交税的!”萧大河欲哭无泪,这样下去莫说累死赚不到一文钱,还要倾家荡产。 两个秩夫分头查验,飞扬跋扈,搞得整个院子鸡飞狗跳,袁司道站在一旁连连摇头,低声叹气:“强盗,土匪,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雷里长一瞥厢房和厨房,眸中掠过一丝阴冷,径直往厨房方向走去,萧大河和郑氏顿时脸色煞白,心中骇然,二人连忙抢上前去挡在门口,哀求似地说:“里长,这厨房之内都是日常所用的锅碗瓢勺,无关酿酒之用,高抬贵手吧!” “滚开!” 雷里长推开二人,一脚踹开了门,双眼毒蛇搜索猎物一般在屋中游弋,倏然间让他瞳孔猛然一缩,整张脸露出无比震撼之色,继而便是狂喜地冷笑起来。 天啊,盐!这家人居然在偷着熬盐?!这回可以大赚一笔了! “好啊,你个不知死活的刁民,居然偷贩私盐!”雷里长双眸泛着血红,转身一声厉喝。 萧大河c郑氏c萧洪宝皆是一介草民,哪里经过如此阵势,顿时吓得嘴角哆嗦,几乎瘫倒在地。 就连袁司道也闻讯凑了过来,见厨房内堆着大小布袋,全是雪白的食盐,灶上还熬着盐卤,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萧家大祸临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催眠雷里长 “按大明律,贩卖私盐乃是死罪!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何话要说?”雷里长整了整衣衫,脸上皮笑肉不笑环视着如丧考妣的萧家老小,心中却是快速打着算盘。 终于彻底捏住了萧家的命根子了,萧家的生死就掌握自己手心之中,不怕其不服软! “雷里长,都是乡亲,得饶人处且饶人!”袁老父子眉头紧锁,极力为萧家开脱。 “此事也非夫子权限之事吧?你也不要狗拿耗子了!”雷里长冷眼一撇,厌恶地以牙还牙,现在萧家攥在了自己手中,对袁夫子也不必好脸色。 “雷里长,不要危言耸听,乱扣罪名!”萧秋寒缓步上前,神色从容若定,嘴角居然噙起一丝笑意,说道,“所谓贩卖私盐,重在贩卖二字!我家也就是得了个土方子,依方熬制一些土盐自己食用而已,雷里长你何时见过我们将食盐拿出去贩卖?!没有贩卖之举,何来贩卖食盐之大罪!” “强词夺理!如你这般轻描淡写,就能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雷里长瞳孔一缩,双眼闪着毒芒,冷笑一声反问道。 “最多也就是私熬土盐,罚没充公而已!” 萧秋寒盯着雷里长的双眸,凭他前世察言观色深谙世事的经验,早已洞察其心,这是一个贪婪成性的恶狗,只要塞给他一块肥肉,他就松开咬人的牙齿! 雷里长双眸闪烁着狡黠奸诈的冷芒,上下玩味地扫视着萧秋寒,心中却是掠过一丝诧异,这小儿似乎将自己的心思琢磨的贴切,便从鼻孔里哼道:“就算你巧舌如簧,也难辞其罪!我来问你,你那熬盐的方子从何而来?” 萧秋寒神色一动,说道:“那方子记在一本古书之中,烦请里长移步到书房内一看,如何?” 雷里长正欲将这熬盐的方子弄到手,踌躇了一下,量他一个十岁的孩子也刷不出什么花招,便随他跟了进去。 萧秋寒一阵窃喜,刚才他试着在院子里施展催眠术,窥探雷里长内心秘密,居然毫无作用,说明读心术在大庭广众c众目睽睽之下是无法施展的! 他等的就是与雷里长独处一室的机会。 “你说的那本古书呢?”雷里长翻着眼睛,狐疑地打量着这个破书房,皱着鼻子问道。 “雷里长你请坐,稍安勿躁!”萧秋寒只顾坐下,指着书案对面的椅子说道,“不如我们做一桩交易如何?” “交易?你也配?”雷里长不屑地齿冷一笑,坐了下来。 “熬盐的方子给你,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萧秋寒一双明眸闪烁,凝视雷里长说道。 “交易?”雷里长四仰八叉地靠在椅背上,抬手抠出鼻孔里一团黑黢黢的鼻屎,随手在书案上一抹,冷笑一声说,“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萧秋寒一阵恶心,皱眉说道:“熬盐的方子你拿去,你我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这敖盐的方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你我心知肚明,何必故作姿态?还是打开窗户说亮话来的痛快!” “听你之言,实在不似一个十岁孩童,反倒更像一个老成持重的chéng rén!真是不明白,村人如何将你当做一个傻子看待?”雷里长双目微微一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这时墨猴悟空悄没声息地爬上他的肩头,萧秋寒抬手将它擎在掌心,小悟空似乎十分怕生似地,昂起小脑袋,水晶般的小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雷里长,一副好奇之态。 “咦?真是一个稀罕玩意!这就是传说之的文猴吧,世所罕见!” 雷里长目光陡然一亮,神色惊异,注意力霎时被墨猴悟空吸引过去。 “雷里长好眼力,此猴有一个特点,你看那双眼睛,寒星一般晶亮深邃,最奇的是它天生通灵,懂人性,人只要与它对上一眼,这小东西就能读懂你的心思!” 萧秋寒故作神秘之状,以诡异地口气说得神乎其玄,要死死攫住他的注意力,为催眠打好铺垫。 “这么邪乎?老子偏不信这个邪门!”雷里长冷讪一声,瞪大双目死死盯着小墨猴的黑溜溜泛着晶光的眸子。 只那么几秒的时刻,雷里长居然神色呆滞,双目僵直,感觉那墨猴的双目忽然如一座深渊,将他吞噬,漆黑无边,让他无力挣扎。 “雷里长,你眼前看到了什么?” 萧秋寒心中一喜,催眠成功!高超的睡眠技巧,可以随意借助一件东西作为道具,将对方在不经意中之中陷入催眠,包括他掌心之中的墨猴悟空。他凝视着已经陷入假睡状态,精神恍惚的雷里长试探的暗示性语言询问道。 “一片漆黑,看不见如何东西” 雷里长如掉了魂一般,面部扭曲,似陷入梦魇之中不停地挣扎。 “前方黑暗之中有一扇门,只要你伸手便能打开,跨过门就是一片光明找到那扇门没有?” 萧秋寒瞳仁中闪着精芒,仿佛看穿对方的灵魂一般,用暗示性的语言引导雷里长进入梦幻世界。 “我打开那扇门了,果然是一片风和日日” 雷里长挺尸一般的身体松弛下来,彻底迷失在梦靥之中,潜意识被萧秋寒控制,完全按照他的指令和暗示行事。 萧秋寒对掌控一切的感觉及其自信,脸上不由得掠过一丝笑意,继续暗示道:“风和日丽,春光烂漫之下,你应该看到一个极其风骚的女子,正是与你鱼水t一u huān的王寡妇?” “是的,正是王寡妇,她正脱光了衣服向我走来” “那你和王寡妇如何勾搭成奸的?” 雷里长脸上露出挣扎犹豫之色,很显然人在被追问自身秘密之时,本能地会自我保护,拒绝抵制回答,即使再意识恍惚的状态之下,也不例外,因为这是人之本能。 只不过被催眠了的雷里长此时抵制拒绝的意志简直弱如薄纸,一捅便破。 “你是不是时常为之提心吊胆做贼心虚,却又无法割舍这t一u huān的愉悦?说出来!你若不说出来,这就像一根du ci,扎在你的心尖上,叫你时时隐隐作痛,不得安生!说出来,等于拔出了du ci,心中就没了这份负担苦恼” 萧秋寒轻声走过去,低头在雷里长耳边用及其蛊惑的声音暗示道。 “那还是一年前的仲夏日,我催收夏粮,路过那小娘子家门,见她一人在家,狐媚风骚,不可方物,一时腾起了邪火,难以按捺,便上前动手调戏,不料她居然是个骚到骨子的蹄子,不怒反喜,撩得老子魂都出窍了!去他娘的,便五诨八醋就地将那娘们按倒在草垛里一番腾云驾雾翻云覆雨,那娘们也是半推边就至此便勾搭成双,越发的不可收拾!却不料那日,在他家中正干到兴头上,被他男人萧顺撞见,为了息事宁人,我不得写了二百两银子的欠条给他,他男人贪财,没有声张” “事后,我一阵后怕,终日如芒在背,惴惴不安,为了彻底以绝后患,我便用手中职权将她男人萧顺派了劳役,去灌河修筑大堤,暗中卖通役夫赵二c王汉二人,从中略动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制造了一场河堤塌方事故,萧顺被巨石活活掩埋,一命呜呼,如此世人皆以为这是一场突发意外事故,无人怀疑” 这对狗男女何其毒辣阴狠!较之西门庆潘金莲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这是找死! 萧秋寒眸中神色愈发冷酷起来,雷里长这个人渣若不三番五次lè su一自家,他也懒得多管闲事,雷里长也可自去逍遥快活,但是既然招惹到了自己头上,那你就死有余辜! “读心术启动!” 萧秋寒不再与之啰嗦,直接强行动用读心术,将意识触角侵入雷里长大脑之中,直接翻看他记忆之中的秘密。 萧秋寒的读心术只能维持一分钟,人脑的记忆极其庞大而杂乱无章,雷里长的记忆之中极大部分都是吃喝拉撒和生活琐事占据了百分之八十,萧秋寒直接过滤掉这些垃圾,直接翻看他横行乡里,鱼肉百姓c贪赃枉法c中饱私囊的斑斑恶迹。 一分钟之后,读心术自动解除,雷里长已经彻底成了透明人,他最致命的把柄全都被萧秋寒一眼见底! 雷里长打了一个激灵,仿佛做了一场梦一般,幽幽睁开眼睛醒来,满面枉然地凝视着萧秋寒,显然对刚才的一幕毫无记忆。 “雷里长,我刚才说交易,你考虑的如何?”萧秋寒憨厚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出了熬盐的方子,还要附加一个条件!”雷里长眸子中闪着阴鸷的精芒,脸上泛起鸡皮疙瘩一般的奸笑,慢悠悠地说,“上次你èi èi做我雷家童养媳的事情,你萧家可是狠狠打了我雷豹子一个耳光!我雷豹子在这十里八乡也是一方人物,这个脸丢得起却捡不起!” “我会劝我爹娘同意这门亲事的!”萧秋寒陪起笑脸,眸中一丝冰寒的杀机一闪而逝,顺手将写着熬盐方子的草纸递了过去,说道,“一切都会随你所愿!” “好!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雷里长顺手接过那张方子,眉开眼笑,依然捏着官腔说,“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自家人不和自家斗,日后你我成了亲戚,就是一家人了!你们家这贩卖私盐的大罪,我雷豹子自会高抬贵手,替你们隐瞒下来的!” “里长仁义!” 萧秋寒嘴角一抖,噙起一丝感恩戴德的笑意,向雷里长拱手说道。 说话间,雷里长挺着腰杆从堂屋走出来,满面威凛地向两个秩父一招手命令道:“将这些盐罚没充公!然后收工!” 两个秩夫膀大腰圆,抬着两大布袋食盐,如履平地跟在雷里长身后,扬长而去。 老爷子萧洪宝c萧大河和郑氏都还惊魂未定,六神无主愣在院中,他们都是老实敦厚的庄稼人,面对刚才那副场面实在被雷豹子唬住了,实在不知如何斡旋应对,现在见雷豹子居然息事宁人地走了,感觉心中一块巨石落地。 “秋寒,刚才你在屋里与雷豹子说了什么,他居然这么轻易地不追究了?他可是一条毒蛇啊!”袁司道目光奇异地盯着萧秋寒问道。 “无非是将熬盐的方子给了他,先将他稳住,免得乱咬人!”萧秋寒眸中闪过一丝森冷的寒芒,说道,“夫子放心,我已有法子对付条毒蛇了!” 袁司道点头,对眼前这个神童,不可以常人视之,见眼下无事,便起身告辞。萧家老小本欲盛情挽留他吃过晚饭再走,可是山高路陡,颇为不便,郑氏便捡了一筐鸡卵子袋糙米和几块腊肉放在牛车上,让萧大河送袁塾师一程,好歹人家免了自家孩子蒙学的束脩,自家也要多少尽一点心意。 今晚三更,雷豹子和王寡妇已经约好私通媾和,这是刚才萧秋寒在雷豹子脑中读取的一条讯息。 萧秋寒思索一番,便起身去找萧十八,告诉他今晚有一场好戏上演,让他通知村中的族长和村老们届时一起来“鉴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浸猪笼 已是深夜三更时牌,宿仙村内忽然传出惊呼呐喊之声,一时间人喧犬吠,亮起百十道火把,远远望去宛若漆黑之中的一条游龙,将铁桶一般的寂静撕裂出一道口子。 村子中央的祠堂前,人头攒动,众人手中举着的松明火把噼啪燃烧,将整个祠堂照得通明如昼。附近村寨多以萧氏c高氏c雷氏三大姓聚居于此,三姓各推举一德高望重之人任族老,三个族老之中又有一人被选为族长,共同处理族中事宜,三族之中没有诉讼c不睦c纷争,他们便出面从中调和。 此时,祠堂的滴水檐下并排摆着三把靠山椅,正中端坐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叟,他身穿葛布青色儒衫,皓首白发,目光矍铄,温文中庸之中透着绵里藏针的威严。他便是萧氏c高氏c雷氏三姓推举的共同族长萧仁远,他幼年中县试c府试,取得了童生身份,虽未中秀才,但在族中已算作知礼名义的读书人,年高德隆,受人尊崇,举为族长。 族长萧仁远左右两边的椅子上分别坐着高家族老和雷家族老,这二人也都六十多岁,在本族中德高望重,说一不二。高家族老身材魁梧,黑脸膛上长满络腮胡须,一身粗布短褐衣服,衣袖和裤管都高高挽起,咋一看仿佛刚从地里干活而来的老农,只是那一双明亮的眸中从堂下众人身上扫过之时,给人一种圆滑世故之感。相形之下,雷家族老却是五短身材,背部微驼,一双昏花老眼,迎风便不时淌着黄水,他手握着一杆旱烟,时不时慢腾腾地反动一下死鱼眼,吸上一口烟气,给人感觉简直就是一个掉了魂,要死不活的老糊涂,但是在场之人都知道他不动声色之中城府极深,无人敢小觑于他。 祠堂石阶之下,跪着一双男女,男人赤条条不着片缕,女的只穿着一抹亵衣,遮住羞处,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雷里长和王寡妇!皆蓬头垢面,用麻绳五花大绑,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血迹斑驳。 萧秋寒跟随父亲和母亲站在人群缝隙之中,冷冷凝视着这对狗男女,真是罪有应得,今晚趁他们媾和幽欢之际,早已闻讯而来的村民破门而入,一拥而上将其二人捉奸在床。 “出了这样的丑事,我们宿仙村几百年的清白彻底让一对狗男女毁了” “禽兽c畜生c破鞋” “真是辱没祖宗,人神共愤” 村民们举着火把围在四周,皆是指指点点,群情激奋,谩咒骂不休。 石头c破鞋c狗屎团伴随着漫天谩骂,雨点一般疯狂地砸向二人,二人只死猪一般拱着身子护住脑袋,麻木地接受这一切。 王寡妇满目都是无助的恐惧和茫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被人发现?她面色惨白如纸,后悔至极,悔不该当初贪图好处,受不了雷豹子的引诱,落得如此!恨不能撕开一个地缝钻进去! 雷豹子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奸情何时泄露了?面对群情激奋的人群,双目赤红,没有畏惧,却只有愤怒,从血液c骨头里迸发出来的狂怒!在这一洼地界,老子就是土皇帝,老子想睡那个女人,就睡哪个,居然敢捉老子的奸? “靠他娘的血比,是哪个狗日的天打雷劈,设下圈套陷害老子?”雷里长他越想越怒,突然咆哮一声,猛然一跳而起。 “咣!” 雷里长刚站直腰身,一条扁担横空劈在他后背上,直接将他劈翻在地,甩了个狗啃食,后背上留下一条血痕,满口都是泥沙。 “你个挨千刀的杂种,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手持扁担之人正是王寡妇男人萧顺的兄弟萧二,眼见他大哥被人戴了绿帽子,此时已是睚眦俱裂,怒到极处。 “让你还嘴硬!” 萧顺另一个兄弟萧三咬牙切齿,抬手一个石头砸下去,雷里长嘴角开裂,两颗门牙生生被磕掉,汩汩冒血,糊的满脸都是,极其狰狞。 “狗杂碎,往日你欺压良善,鱼肉乡民,横行霸道,今日让你还不老实,让你威风,让你狂妄,让你奸人妻女”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愤怒地指着雷里长鼻梁,义正言辞地骂道,一石头当头拍下去,雷豹子脑门就是一个血坑。 霎时间,人群之中又一阵骚动,昔日乡民多受雷豹子压迫lè su一,积压多时的怨气和愤怒被引爆了,大小石块狂风骤雨一般砸向二人,二人身上已然体无完肤, 就连萧父和郑氏这等老实巴交之人,也情绪激动,抄家家伙朝雷豹子身上不要钱地招呼着。 “你们这些刁民,谁给你们的狗胆,对老子” 雷里长凶悍惯了,心中不甘,他一口吐出那两颗血牙,满嘴是血地狂啸着,堂堂里长被凌辱至此,简直反了! 话还没说话,只听哗啦一声,一瓢浓稠粘糊,臭气熏天的大粪汁兜头泼了过来,将他从头到脚浇了遍,洗了个淋漓酣畅的粪水澡。 恶臭弥漫,雷里长不可一世的气势彻底戛然而止,滚地作呕。 “呸” 众人纷纷横眉冷对,皱着眉头唾出口水,要将这两个贱人活活淹死的节奏。 滴水檐下三位族老安坐泰山,倒是沉得住气,一言不发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萧秋寒站在一旁冷眼而视,这场面让他心中惊叹,与后世那个笑贫不笑娼c礼义廉耻荡然无存的年头大不相同!古rén iàn对反应简直与后世天壤之别! 后世无罪,找qg rénc约炮更是习以为常司空见惯,流于风气,甚至是某些人标榜的时尚前卫,视作混的牛逼的噱头,你要是没约过炮玩过qg rén,就不好意思活在世上!然而在大明朝,礼法森严,忠孝节义,礼义廉耻,言传身教世世相传,家风民风淳朴,乱搞男女关系,就是祸乱人伦纲常,践踏公序良俗,被视作与禽兽无异,受到所有人唾弃和仇视!一村若出现一人,十里八乡都觉耻辱! 此时,雷里长被众人打了半死,被泼了大粪之后,彻底闭了嘴,他可是人堆里滚打出来的人精,自然晓得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敢再狂妄挑衅乡民的愤怒和耐性。 “族老,这事不怨我啊!都是他们栽赃陷害的!我平日里提官府办事,少不得得罪许多人,他们这是下了套,挟私报复于我”雷里长这才老老实实跪地,睁开糊满粪便的双眼,瞅了瞅端坐上首的三位族老,装出哭腔乞怜道。 “我还以为你眼真的被屎糊住了,看不见我三个糟老头子呢?让众人将你这t一u rén的狼心狗肺活活打死才好!” 雷家族长顺手将烟袋锅子在石阶上狠狠一磕,火星四溅,那双死鱼眼一瞪,居然别有威严,高家出了之人,让整个高姓之人蒙羞,身为族老,他极为愤怒。 “恬不知耻至极!捉奸当场,证据确凿,居然还敢狡辩?”坐于正中的老族长萧仁远忍无可忍,满脸涨红,指着阶下怒道。 雷里长低下头,气势委顿下去,看来如今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自己众目睽睽之下被捉奸,赖是赖不掉了!得设法避重就轻,将罪责降到最轻才是! 老族长萧仁远抬手捋了捋如雪长须,一双眸子闪着灼灼精芒,环视众人一眼,语重心长地娓娓说道:“我萧c高c雷三氏先祖至唐宋以来,因避祸聚居于此,世代繁衍,耕读传家,子弟知礼明白义,乡风淳朴,民俗尚古,以德彰法,即使蒙元鞑靼祸乱我华夏时期,一时乾坤颠倒,纲常絮乱之际,我三姓族人也没出一个背信弃义之徒,无有一人践踏礼法道德的之举” 老族长越说越激动,居然有些痛心疾首,猛然站起了身,指着村口位置大声说道:“你们抬头看看,村口那座贞节牌坊,那是我大明朝朝开国太祖皇帝的亲手御笔,铁笔银钩,铭石为证,如今五十余春秋,彰显的是人间美德,褒扬的是浩然正气!这是我族人世世代代之荣耀不想出了尔等衣冠禽兽,做下这等苟且龌龊之事,祸乱纲常人伦,践踏礼法道德,我族几世的清白毁于一旦,可恨c可怒c可悲c可叹” 说着老族长居然老泪纵横,痛心至极,高家族老也长长哀叹一声,眸中闪着惋惜之色,狠声说道:“这份清誉名节是老祖宗几代人积攒下来的,说毁就毁了!如何对得起祖宗在天之灵!必须严惩这对禽兽不如的东西!” 雷豹子c王寡妇闻言不由俯首无语。 萧秋寒心中默然感慨,古人对名节的看重简直到了入骨铭心,等同生命的地步,三纲五常要求自己不但要遵守,同时还要求别人也要遵守,人若犯便视作犯了众怒,群起而攻之。 这也是萧秋寒利用这一点,可以借刀shā rén的原因。 “出了这等事,你是族长,看如何处置?”雷家族老慢吞吞吸了一口烟,死鱼眼瞟了一眼萧族长,探寻问道。他是雷氏族人推举的族老,自然要代表雷家的利益,此时心中飞快地打着小算盘,如何替雷里长开脱,这小子犯了族规,不惩罚是可能的,关键是如何拿捏尺度,既保全了雷里长,又能顾得上雷氏族人的脸面,还能让众人服气! 萧仁远抖了抖青布儒衫,重新气定神闲地坐下,知道雷家族老向来是个奸滑的黑心坎,便冷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对畜生败坏风气,践踏纲常,就按族规处置,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按照族规,奸夫该浸猪笼!” 雷家族长话音掷地有声,让雷豹子和王寡妇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面如死灰,这是私刑,他们要将其处以极刑! 村民们却一片沸腾,有人与生俱来未曾见过这种场景,挑战道德底线,唯罪有应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王法不下乡 顷刻间,两个膀大腰圆的庄稼汉扛着两个“猪笼”放在场中,之所以叫做猪笼,顾名思义便是日常装猪的笼子,乃用宽厚的竹篾编成一人来高的大笼子,动用私刑之时,将犯事男女全身五花大绑,塞入笼子,笼子上再吊上大石,沉入塘中,活活将人溺死,谓之“浸猪笼”。 “我是一里之长,为王当差,也算是官家身份,你们没资格审我!更无资格动用私刑!” 雷里长眼见众人就要动手将他送入鬼门关,不禁浑身抽搐着,不顾恶臭肮脏的粪汁流入口中,如同疯狗一般拼命地向三个族老咆哮着。 “无规矩,不成方圆!上至王公贵族,金枝玉叶,下至黎民百姓,三教九流,概莫能外!你为王当差,为官府办事是不错,那我问你是不是我族中之人?”族长萧仁远义正辞严,字字如铁,句句铿锵,指着跪在石阶下的雷里长问道? “是又如何?”雷里长咬牙说道。 “你为王当差,自然首要尊守王法,但是你人在乡土,依然还要遵守族规乡约,你犯了王法,自有王法治你!你犯了族规,理所当然依族规办你!人生在天地之间,你逃不过这两条!”族长萧仁远义气息沉稳地说道。 在古代封建社会,家法族规和国家法律在民间同时并存,特别是在乡土,宗族观念根深蒂固,主要以族法和村民自治来维持秩序,更有甚者,一些偏僻落后之地,尤其在云贵巴蜀少数民族聚集居之地,国家法律水泼不进针插不入,完全由族法代替王法,犯罪之人皆经族人审讯,然后处以私刑,官府也便默认如此现状,这便是有些人说的“王法不下乡”! “你敢将我浸猪笼,县上怪罪下来,你担戴的起吗?随便杀一地里长,是要造反吗?” 雷里长此时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抓住自己里长的身份做保护衣,只要挺过去眼前不被浸猪笼处死,他便可上下打点,有机会死鱼翻身,扭转乾坤! 此时雷家族老死鱼眼也是猛然一亮,作势地摆出一副老成持重之色,侧首对族长萧仁远说:“这畜生虽可恶,但直接依照族法处死确是有些不妥!虽说王法不下乡,但是他这身份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一里之长,官说大不大,也就一个芝麻绿豆的玩意,说小也不小,管辖十甲几百户人家,我们将其不明不白地杀了,官府不会坐视不理,上头怪罪责问下来,如何应对?” 雷家族老说到这里,死鱼眼一翻,白眼多黑眼少,愣愣地扫了一眼另外两个族老,见他们凝神皱眉静听,也就干咳一声,继续说:“不若将这对奸夫吟妇交给官府依照律论处,更为恰当!” 老奸巨猾的东西,这是在为雷豹子开脱啊,一旦交由官府处置,那罪责就轻多了! 大明朝律法对男女私通罪是容许私刑c容许捉奸的,律法规定若本夫(女子丈夫)将姘夫c姘妇当场捉拿,本夫可以当场杀死奸夫c吟妇而无罪,即使将吟妇卖掉,也不予追究!这里指都是女子的丈夫亲自动手,其他人动手则不行。若是扭送官府处置,那就轻得多了,男女各杖八十,女子去衣受刑! 最奇葩之处是,若本夫捉奸失败,让奸夫跑了,又告到官府,奸夫和捉奸的都要受到惩罚!奸夫杖七十,本夫杖三十。由此可见,官府对通尖的态度,鼓励民间动用私刑自行解决的! 雷里长若是交给官府处置,也就是横竖挨八十板子了事,若是他再上下打点一番,那几十板子下去,也就是破些皮毛,不会伤筋动骨! 雷里长跪在地上,糊满粪便的脸不由得窃喜,暗暗向雷家族老偷去感激的一瞥,那意思是日后定有厚报!他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眸中更是洋溢出期望之色。 坐在中间的老族长萧仁远目光一凝,沉吟起来,这的确有些棘手!若是普通族人,直接浸猪笼c点天灯c打青竹,给他个五花八门的死法都是随心而欲!被雷家族老这么一点,他多少有些顾虑起来,便转头向高家族老询问道:“依你之见,如何处置?” “交给官府处置,是妥帖一些!倒是便宜了这对狗男女!”高家族老神色惋惜地说,听言语之中意思,显然赞成交给官府处置。 “哈哈我早就说过,你们动不了我!”雷豹子长舒一口闷气,仰头大笑,昔日那飞扬跋扈的本性原形毕露。 在场之人顿时恨得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族长萧仁远脸色严肃狠狠握了握拳头,三个族老有两人支持交给官府论处,他也是有心无力了!便咬牙牙站起身,正欲宣布处置结果,却听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响亮悦耳的童声: “慢着!” 众人放眼望去,只见一个肌体健硕,浓眉大眼的少年挤出人群,健步走到石阶前,躬身向三位长老长身一揖,彬彬说道:“三位族老,后生萧秋寒有话要说!” 三个族老目光一凝,上下大量着这个头戴四方平顶巾,身穿襕衫的学童打扮的少年,第一反应便是这是个读书人!众人目光也齐刷刷注视他,露出惊讶之色,不晓得这学童意欲何为?萧大河和郑氏更是吃惊,不明白儿子这个时候站出去干什么,这种浑水是蹚的不得的,待要将他拽回去,已经晚了! “你有何话要讲?”族长萧仁远眉头微皱,古板如雕塑一般的脸庞波澜不惊地问道。 “晚生以为,此事交给官府论处,实在不妥!” “谁家小儿?孺子无知!好大的口气!”雷家族老闻言死鱼眼睛倏然一翻,白眼泡子淹没了黑眼珠,他奸笑数声,口中悠悠地吐着烟气,显得要多阴险有多阴险。 再看另外两个人,高家族老双眸圆瞪,面满脸严肃,萧族长则是露出玩味奇异之色,风轻云淡地说道:“你且说说如何个不妥法?” 萧秋寒正欲开口,只见旁边一个神色微醺,身穿儒衫的中年人,摇着一把破折扇,上前点着他的脑袋,义正辞严地地大声训斥说道:“裂瓜!真是没规没矩犊子,自以为读了几天书,就能质疑族老的决议?这种场合岂是你这黄口小儿能随便瞎掺合的?还不快退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二伯萧大江,他真是个有眼色的活宝,总能在关键时刻刷存在感,跳出来装逼! 萧秋寒直接厌恶地剜了他一眼,然后直接无视他的存在。 “三位族老!“萧秋寒彬彬一礼,从容不迫而道,“以往族中之人犯了族规,皆以族法处置,概莫能外,如今偏偏雷里长破例,谁都知道交给官府论处,也就是不痛不痒地打几十板子了事而已!如此避重就轻,三位族老是否有徇私袒护之嫌疑,众人都看在眼中!这是其一,其二:倘若只因顾忌此人里长的身份,便不受族法约束,可以逍遥于族法之外,那岂不是正说明,三位族老执法不公,乃是欺软怕硬之辈?日后威信尽失,如何服众!其三,这族法既然惩治不了这般族人败类,那族法威严何在?族法没了神圣威严,那就是瞎子的眼睛——成了摆设!还要族法何用?日后还谁还会遵守族规” 萧秋寒人虽小,但口齿伶俐,浑身激荡着一股凛然之气,字字铿锵,句句如铁,居然听在众人耳中,有一种振聋发聩的共鸣,不觉之间激荡起了人们心中那股无处发泄的血气c怒气c怨气! “放肆!” 雷家族老忍无可忍,倏然从座位上跳起来,死鱼眼瞪得通红,几乎要喷出火星子来,旱烟锅子狠狠敲在青石板上,烟杆都砸断了,雷霆大怒地吼道,“尔黄口小儿,乳臭未干!一派胡言,妖言惑众!我等族老秉公执事,岂轮得到你指手画脚?滚开!” 另外两个族老也是眉头紧锁,神色不悦,眉毛胡子挤在一处,谁家的孩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简直目无尊长! 跪在地上浑身恶臭的雷里长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化身恶狗,一口将萧秋寒这小儿撕碎嚼烂!这分明居心叵测,落井下石,挑唆民众,要置他于死地! 人群之中的萧大河和郑氏吓得脸色苍白,儿子吃了啥药了,居然顶撞族中长老,闯大祸了!慌忙上前,要将儿子拽出这是非之地! “是不是我妖言惑众,众人之心都悬着一杆称!”萧秋寒推开父母,直接无视雷家族老的呵斥,转身面对人群,用及其鼓动的语气问道,“如此处置,大家觉得公平c满意吗?” 是啊,这三个老头就是欺软怕硬,如此处事,实属确不公!雷豹子这等恶人,哪个不恨他?哪个不想让他死?凭什么他不受族法处置?所谓打蛇不死,日后反受其害! 萧秋寒的这句话如同在众人本就激动的情绪上,浇了一股热油,呼啦一声暴涨,群情彻底喷发燃烧起来。 “如此不公平,实难服众,我等不答应” “如此败类,挨千刀都是便宜他了,必须严惩,以申天地正气” “必须将奸夫浸猪笼,以正族法威严,洗刷族人耻辱” 一时间所有人都振臂呐喊起来,山呼海啸,声振屋瓦。 萧顺的两个兄弟更是愤恨交加,心中屈辱万分,扑通一声面向三位族老跪下,声泪俱下地恳求道:“族老,我那哥哥尸骨未寒,这一对禽兽临死还给他戴上一顶绿帽子!这是奇耻大辱,让我哥九泉之下如何瞑目?族老一定要为我等做主,讨一个公道” “族老,请秉持公道!” “请秉持公道” 众人逼近祠堂的台阶,一齐呐喊着。 这阵势,同仇敌忾,令雷里长和王寡妇浑身颤抖,魂都吓没了,所有人都盼他二人死,让他二人瞬间心如死灰。 三个族老脸面面相觑,脸色铁青,皆是冷冷地凝了一眼萧秋寒,暗暗吸了一口冷气,这小子就凭三言两语居然将众人的情绪挑唆得如风似乎火,真是了不得! “反了!你们都反了不成!我们的话就是族规,谁敢质疑,逐出本族!”三个族老同时站起身,族长萧仁远彻底怒了,当了几十年的族长,权威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颠覆了?最可恶的是村民全都被这小子挑唆的跟一群野狗似地,胡乱狂吠! 萧秋寒见火候到了,侧身退后,向萧十八c萧二c萧三使了个眼色,萧二会意,甩开嗓子眼吼道:“法不责众!既然无人主持公道,我们就自己动手讨回公道!打死这对禽兽” “打!打死这个败类”萧三首先扬起扁担劈砍下去。 “大家一起动手啊,打死不偿命”萧十八一边鼓动着,手中飞出一个石头。 人心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在充满仇恨无处宣泄之时,极容易被鼓动和蛊惑!他们对雷里长的怨恨本就是一个酝酿多时的hu一 yà一桶,只需一根点着的引子便能将其音爆! 谁叫让萧秋寒前世学的是心理学呢,对于人心的掌握,他拿捏得游刃有余。 此时,人群如爆破了的大堤,情绪彻底决堤了,蜂拥而上,拳脚c棍棒c石块蜂拥而上,发泄着心中的仇恨。 场面几乎失控了,甚至一个石头从族长萧仁远头上飞出去,吓得他浑身一个哆嗦!三个族老此时面色苍白,早没了当初的威严从容,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败,皆是怨毒地扫了一眼萧秋寒,就是这小子真是一个祸根! “肃静,肃静停下!”三个族老跺着脚,硬着脖子声嘶力竭吼叫着。 “我宣布,将这对狗男女以宗族之法处置,浸猪笼!” 三位族老为了挽回一丝颜面,只好如此下令,即使不如此下令,这两个贱人也被群殴而死! 众人渐渐散开,王寡妇和雷豹子浑身是血,完全如同从磨盘碾压过一般,不chéng rén形,已经无力反抗,被装进猪笼之中,沉入塘中。 “可惜,实在可惜,一个如花似玉的婆娘,就此香消玉损”二伯萧大江摇着破扇,盯着幽黑晃荡的水面,脑中浮现着王寡妇那如雪似玉的身子,回味无穷,正叹息不已。却不料一只手冷不防拎住他的耳朵,狠劲儿一扯,疼得他嗷嗷直叫,却是二伯母撇起一张藏獒的脸,骂道:“不害臊的东西,你若是舍不得那,也跟着一起下去” 众人笑掉一地大牙,二伯父脸红得如巴掌抽的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逐出宗族 折腾了大半夜,鱼肉乡民c欺压良善的土皇帝雷豹子被浸猪笼,村民们感觉心头洋溢着的胜利喜悦,从来没有今日之痛快过,既目睹了王寡妇赤身的风情,又有亲手报仇解恨的惬意,这成为今后很长时间内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众人打着火把,开始散去。但是三位族老并未离开,他们肺都快气炸了,那几十年来在族中一言九鼎的威望,笼罩头顶德高望重的光环,全都被一个黄毛小儿几句话砸得稀巴烂,让他们有种哑巴吃黄连的窝囊,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他们低头嘀咕了几句,然后族长萧仁远面含愠怒,目光寒芒毕露地站起身宣布: “黄口小儿萧秋寒,目无尊上,狂妄自大,妖言惑众,扰乱族会,以祖宗家法,现将其一家逐出宗族!” 这个宣布来的突然,让全村人吃惊不已,大多人感到三个长老度量实在太小,还和一个孩子计较上了!及时处罚,也不必将全家逐出宗族啊,这太重了! 萧秋寒对这个处置结果,早已是预料之中,但是他却毫不在意,自己是后世穿越而来,什么宗族观念在他眼中全是狗屁,自己除掉雷豹子的意志坚定不移,得罪这三个老东西也无所谓! 只是难为了父亲萧大河,他是地道的传统农民,朴实忠厚,对宗族观念根深蒂固,原本被家里过继出去单立门户,已经及时失落,现在又被逐出宗族,让他感觉自家如同丧家之犬,完全没有了归属感。 被逐出宗族,便意味着以后与整个宿仙村的萧氏团体一刀两断,这一脉的祖宗排位要从祠堂内移除,家庭成员也不得入族谱,萧家大小节令举行的祭祀c祈祷等宗族hu一 d一ng无权参加,宗族之中的公共资源c财产c福利无权享受,若是受到外族欺凌c起了纠纷c官司,不受本族保护,本族也不会再出面主持公道,斡旋调解 总之,被逐出宗族,就是彻底失去宗族团体的保护和利益,自生自灭,要知道在古代各大小宗族,形成了一个个利益团体,离开了家族庇护,生存状态将一落千丈。 古人将逐出家族视为奇耻大辱! 萧大河掉了魂一般打着火把,照着一家人往回走,刚走几步迎面撞到自家的亲爹萧洪福,只见他满脸皱纹,冷冷地瞥了萧秋寒一眼,痛心疾首地叹息一声说:“大河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个逆子,该好好管教一番了!傻劲上来,跟鬼魂附体了一般,连族长都敢讥笑顶撞!无法无天这回你们被逐出宗族,我都为你们丢脸!” 萧大河被戳到痛处,满口苦涩地说:“大伯教训的是!” 跟在老爷子萧洪福身后二伯父,觎起眼珠子,看萧秋寒的双眸如同看一头怪物,拿着破扇子几乎点着他的鼻梁,阴阳怪气地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刚才人群之中,我劝你住口,你恨不得在你二伯脸上吐口水!现在倒好了,千刀揍捅进在驴——知道啥是疼啥是痒了吧?被逐出宗族!这是宿仙村百年未有之奇闻!伯父佩服!” “侄儿惭愧,令伯父佩服实在不易!”萧秋寒装疯卖傻,嘴角漾起一丝纯洁无邪的笑容。 萧洪福头摇得如墙头草一般,这孩子简直不可救药了,撇着胡须说:“想当初将你们过继出去,反而是对的,若不然今日一个老鼠坏了一锅汤,因这小儿连累了全家,也被逐出宗族,也是所幸!” 萧大河c郑氏无言以对,却见旁边的二伯母眯着一双眼睛,如同毒蛇一般凑到萧秋寒跟前,心怀叵测地摸着萧秋寒的脑袋,笑得花一般地说:“我说老四,你这个儿子一会儿傻得五谷不分,口齿不清,一会儿变得聪慧乖巧,能言善辩,一会儿变得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中了邪着了魔吧?我认识一个巫婆,做鬼拿妖灵得很,不若让她给施法术治治” 萧秋寒一把甩开这女人的手,躲得远远的,霎时吓出一身冷汗,这女人心肠真是恶毒! “你才妖魔附体了呢!再胡言乱语,我撕烂你的嘴!”郑氏满目警惕,怒目圆睁的骂道,那架势简直要开撕干架。 “弟妹,我随便说说,你何必如此!”二伯母讪笑。 萧洪福虽然自私,但是心肠不坏,只老眼一瞪,瞅着儿媳妇没好脸色地骂:“一码归一码,每天三碗糙米饭也堵不住你一寸乌鸦嘴!” “这都是命啊,注定如此” 翌日,萧大河并没有责罚儿子,而是独自闷在屋里喝起酒来,不停叹气感叹道。 萧秋寒记忆之中父亲是滴酒不沾的,而且喝上一口就会头晕脸烧,不胜酒力。萧秋寒明白这个庄稼汉心中淤积着太多的苦楚c愤怒c怨气c委屈c压力,却无处宣泄。 母亲郑氏是个难得贤惠的女人,要去劝解安慰丈夫,被萧秋寒拦住了。要喝酒就让他喝吧,未尝不是一种很好的发泄方式,男人嘛,一生重要醉上几次的!喝醉了,睡上一觉,就什么都过去了。 萧秋寒今日没有去学堂,而是顶替父亲的角色,要随郑氏下地干活。 春夏之交,山里的农活主要是采摘茶叶,商城县明朝属于汝南府光州管辖,光州位于江淮之间,临近南北分界线,山水秀丽素有“北国江南,江南北国”之美誉,自古是产茶圣地。后世光州改命信阳,享有盛誉c位列十大名茶的“信阳毛尖”便是产自这个区域。 宿仙村位于大别山麓,周围群山环绕,云蒸雾绕,产出的茶叶极其优良,萧秋寒家自从过继到萧洪宝这一门之后,继承了他五六亩茶山,农活出了种地,便是春秋两季采摘茶叶。 萧秋寒和èi èi背着竹篓,小墨猴悟空和小狗花瓣两个萌宠,跟在郑氏身后刚走出村口,便听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甜美的话音: “喂,乡巴佬!” “女张飞,几日不见,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不用回头看,萧秋寒便知道是那个飞扬跋扈的大xiǎ一 jiě韩凝雪,头也不回地懒声说道。 “看招!” 萧秋寒吃了一惊,瞬间转身,这小女张飞真是不消停!只见韩凝雪从一棵树杈上凌空跃下,借居高临下之势,向他脑门横踢而来,面对突然袭击,萧秋寒只是侧身退后一步,伸手一把抓住她秀美的脚踝,他原本就力打过人,直接如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在她再空中一抛,瞬间在空中飞出一米来高。 “啊” 小萝莉极度恐惧地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哭腔都出来了。 下一刻,萧秋寒横跨一步,手臂轻舒,直接将小萝莉接住,因为瞬间坠落惊吓的条件反射,情不自禁地紧紧一把抱住萧秋寒的脖子,萧秋寒只觉得一阵香喷喷兰风拂面,软绵绵温玉入怀,倒也惬意。 “嘿,女张飞,抱够了没有?” 小萝莉倏然又是一声尖叫,脸色瞬间红得滴出血来,继而如一只开水烫着的青蛙,直接从他怀里弹跳了下来,继而暴跳如雷,羞愤交集,嘴唇哆嗦地指着萧秋寒吼道:“登徒子,你敢非礼我” 萧秋寒满脸无辜,嘿嘿怪笑一声,说:“明明是你自己搂住我,何故怨我?真是莫名其妙?” “你”小萝莉鼻子都气歪了,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咬牙辩解道:“明明是你先抱住我的无耻之徒!” “明明是你先从背后袭击我的,若不是我将你快速接住,你早就鼻眼开花,摔成猪八戒了!不谢我,反而恶人先告状”萧秋寒耸耸肩膀说。 小萝莉欲辩无词,嘴巴一撅,一双杏眼微红,差点委屈地哭出来。 èi èi寒露儿只是一旁掩口窃笑不止。 而郑氏眼见这一幕,却是满脸枉然,呆若木鸡,完全看不懂孩子世界,这年头孩子们都是这样玩耍的?流行搂搂抱抱?难道不晓得男女授受不亲这个戒规?他站在一旁,都有点脸红耳热,差点要捂住眼睛不好意思看,他们倒是放得开!想当年她从落下地长到十四岁嫁给萧秋寒他爹,连其他男人正眼都敢看,莫说有肌肤之亲 郑氏暗自摇头,有些无奈地皱眉说:“好了,你们两个不要闹了!” 萧秋寒背起竹篓,拉起èi èi转身就走,小萝莉却鼓着嘴,仰着头跟屁虫一般跟在后头。 “喂,乡巴佬,你教我的招数怎么不灵啊,怎么每次都是你赢?”小萝莉见没人理她,没话找话。 “我是你师父,孙猴子再厉害,能翻得出如来手掌心?” “你必须教我新招式!” “我要干农活,闲暇时间再教你吧!” 小萝莉故作不悦地冷哼一声,跟了几步又说:“喂,你们到底去哪里?” “去干活,采茶!” “我也要去!”小萝莉杏眼一亮,萌萌地说道。 “现在日头毒得很,会真的将你晒成黑张飞,而且山上还有毒蛇c毛毛虫”萧秋寒无奈了,这个女张飞甩都甩不掉。 小萝莉嘴角一讪,紧跟其后,极俏皮地说:“我是谁?韩大女侠!何惧之有?” 郑氏见这一对小冤家一路嘴仗,也忍不住嗤嗤一笑,温和地说:“大xiǎ一 jiě要一块去玩耍,体验体验农家生活倒也有趣。” 她又怕将这千金xiǎ一 jiě晒黑了,便解下头上斗笠,戴在小萝莉头上,又将寒露儿的竹篓背在她身上。斗笠有点大,小萝莉一走一晃,如一个小不倒翁一般,憨态可掬。 此时麦子正在灌浆,层层梯田里翻滚着绿油油绿浪,田野间牛羊成群,鸡犬相闻,空气之中弥漫着麦花与青草的芬芳,萧秋寒一手牵着èi èi,身后跟着小萝莉,穿越一道道田埂,居然有一种重新穿越时空,梦回儿时故乡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望蛋而饮 萧大河醉了整整一天,第二日醒来便如扎口葫芦一般,闷不做声地吃完早饭,背着扁担挽起柴刀,独自上山去了。 萧秋寒望着他孤独失落的背影,一声叹气。 都说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活在这个社会上,你争我斗,拼命折腾,都是贪图两样东西——名和利。利,是物质上享受,富贵人家贪图的是锦衣玉食,江山银山,绵延后世,贫苦人家图的是五谷丰登,衣食无忧,不受饥饿冻绥之苦。这名,乃是精神上荣誉感,大人物贪图名声,富贵之人贪图名声,或乐善好施,或自命清高,或沽名钓誉,得一时之名,大人物图名,可以身殉节,流传千古,得万世芳名! 可是,如萧大河这等芸芸众生,蝼蚁一般的小人物,他们所图之利就是一日三餐温饱,全家四季安平,他们所图之名,就是得到村人乡民的赞誉,整个家族的认可! 可是现在就连这点精神的荣誉感也没有了,失去了整个家族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对于一个地道的农民来说如同一只被逐出羊群的无辜羔羊,那种失落和孤独,简直就让整个精神都塌方了! “爹!你知道《周易》吗?”萧秋寒终于看不下去父亲如此沮丧之状,快步追上问道。 萧大河双目茫然地转身,不明白儿子如何一问,他虽是个只字不通的白丁,但是也从别人口中和戏文之中听说过,就开口道:“好像是四书五经里的一经,读书人都要读,听说古人用来算命卜卦” 萧秋寒点头,说:“《周易》的第一卦叫做乾坤,卦辞中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萧大河更加满面惘然,呆若木桩一般傻看着儿子,跟一个大字不识的山农说易经,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爹,人的命运也可以改变!”萧秋寒神色庄重地说,“这句卦辞的意思是说,长天运转不息,人生在世,要像天一样,坚韧不拔,发愤图强,永不不息;而地厚重和顺,人处世要像大地一般,气量宏大,包容万物!如果能做到这两点,我们家的命运就会改变,全族之人就会刮目相看,为当初将我们逐出家族而深深后悔!” 萧大河还是听得朦胧,似懂非懂,但是整个中心意思却明白,那就是只要不懈努力,就能混出个人样,让全族人都羡慕! 念及此处,他不由得双目猛然发亮,一扫颓废之势,用掷地有声的语气说:“对,发奋好好混出个名堂,让他们后悔!一定要让所有人感到深深的后悔!” 由此,萧大河心结顿解,整个人如一匹骏马,精神抖擞起来。 龙门社学内,晨风和煦,拂面飒爽。 萧秋寒提着一坛酒,一包酱牛肉,几斤生猪肉,一笼粽子,走进塾师袁司道的书斋,东西是今早路过龙门集市买的。老塾师正衣衫邋遢地坐在桌子上吃早饭,他绰号三不先生,一日不可无酒,而且一日三顿都要抿上一口。 此时袁司道斜倚在靠椅上,黢黑而褶皱如干兽皮一般的面孔微微透着一丝酡红,一手端起酒杯,另一只手端着筷子,微微颤抖地朝盘中的半只咸鸭蛋上遥遥一点,筷头明明就没有沾到鸭蛋,却又生怕多沾了一般,就又飞快地将筷子缩回来,就那样蜻蜓点水地放在口中一吮,随即酒杯已经凑近嘴唇,脖子一扬,只听吱儿一声,半杯酒便下肚了,胡子邋遢的脸上褶皱舒展,绽放出陶然的享受之色! 萧秋寒顿时呆住了! 这咸鸭蛋居然不是吃的,而是用来做样子,用筷子点一下,望上一眼就能下酒,喝上一杯! 半个咸鸭蛋做下酒菜,已经是简陋至极,却又舍不得下筷子吃,只是画饼充饥一般假装出吃的样子,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置信,天下还有这等奇事! 望蛋而饮!袁司道真是一个前无古人的奇葩之人! 这个鸭蛋,估计老塾师还能就酒吃半年不成问题!想到此处,萧秋寒不觉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先生!” “啊,是赋仁呀!我等你多时了,估摸着你今日该来社学了来来,坐下!” 袁司道放下筷子和酒杯,随手一抹胡子上的酒渍,居然微微一笑,不再直呼其名,而是和蔼地称呼他的表字,一扫之前的严厉冷酷之色。 萧秋寒行了一礼,将手中的东西搁到桌上,便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袁司道推辞地笑道:“前日受了你们家许多好处,今日又何必再破费。” “端午快到了,算是学生孝敬你的一点节仪,不成敬意!” 萧秋寒说着,将油纸包裹的酱牛肉倒在盘子之中,刚才见他“望蛋而饮”实在太过寒酸,正将这牛肉与他佐酒。 袁司道夹了一块放在口中咀嚼,满意地连连点头说:“味道不错,比这鸭蛋的味道好多了!” 萧秋寒忍俊不禁起来,抿嘴笑道:“弟子忽然想起一则古人的笑话来,说给先生来听:两个儿子与父亲同桌吃饭,桌上唯有白米饭。儿子们便问父亲用什么东西下饭,父亲教训他们说:“你们应该学学古人,望梅止渴,你们将墙上挂的咸鱼干,看一眼吃一口,这样下饭就行了。两个儿子依言而行。忽然小儿子大叫倒:“爹,我哥看了两眼,才吃一口饭!”父亲没好气地说:“这样浪费下饭菜,咸死他!” 袁司道听罢,纵然一副老古板的严肃面孔也撑不住了,噗嗤一声就笑了,喝下的一口酒喷出半口来,糊得眉毛胡子一把抓。 “你这孩子,纯粹是胡扯吗,天底下哪会有这样的人?真是活活笑煞人也!”袁司道放下酒杯,几乎笑得老泪纵横。 “刚才弟子见先生饮酒,望一眼面前这咸鸭蛋,就喝下一杯酒,倒是与这父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放肆!” 袁司道倏然笑容收敛,瘦峭的老脸拉得比驴脸还难看,恢复了一个老学究的严肃和刻薄,用筷子点着萧秋寒的脑袋羞恼地训斥道:“你这小子,竟然拐弯抹角地讥讽老夫!真是为幼不敬!” 萧秋寒却腆着脸,皮笑肉不笑地说:“弟子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先生的身体,何必过的太过节俭,人生在世,无非图个畅快,该吃该喝,一样都别省着!” “歪理!”袁司道瞪着一双三角眼放光,真想顺手抽他几戒尺,却又气不起来,只是板着面孔说,“老夫的身体好不好还用不着你管!” 说着又起身走到书架上抽出一套旧书来,推倒萧秋寒跟前,板着脸严厉地说:“这一套四书五经是老夫年少时所用,每一页每一句都有我的注释和心得,现在用不着了,你拿去好好研读!” “弟子谢过先生!” 萧秋寒连忙起身,将书册仔细收起,袁司道少年得志,曾是府试案首,他用过的书c做过的笔记何其珍贵,对后学者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是金钱买不到的! “你的字写得实在不堪入目!这是唐代柳公权的《玄秘塔碑》宋代拓本真迹,老夫珍藏多年,幼年临摹不辍,受益匪浅。柳公权为人刚正不阿,字如其人,写出的楷书遒劲刚健,方正峻峭,最有骨力,字体结构森严,犹如铁笔银钩,笔法刚劲之中包含圆润,厚重之中又见锋芒,整篇气象雍容,达到楷体的巅峰,与同为唐代大家的颜真卿合称为‘颜筋柳骨’。”袁司道将一本宣纸拓印的字帖郑重其事地放在他手上,娓娓而道,“楷书是书法的基础,日后科举也颇为重要,你是初学练字,宜从柳体字入手,学习其遒劲刚秀c骨力挺拔之势,练得一手好骨力,搭好字体框架,日后无论再练哪一家的字,有了柳体的底子,写出的字都不会有绵软无力,媚俗之态,反而字字如铮铮铁骨的君子一般,骨力刚劲,蕴养出浩然正气!” “先生教诲字字珠玑,弟子谨记!” 萧秋寒心悦诚服地躬身作揖,捧起书册和字帖走出书斋,向讲堂而去。虽说自己穿越者,有许多超时代的知识优势,但是这些东西是前世自己不曾学习过的,要在明朝立足,还需要虚心进取,而拜袁司道这样一个师傅,无疑是一种捷径。 袁司道显然对自己寄予厚望,就连自己珍藏的《玄秘塔碑》宋代拓本都送了自己,可谓下了血本。古代没有高超的复制印刷术,这碑帖可都是实打实从碑文上用上好宣纸拓印下来的拓片,最接近真迹,这若是放在后世,便是一件稀世珍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教你如何做人 在讲堂内萧秋寒原来的座位被高步蟾的新书童雷润儿占据,他便在最后面角落的空案上落座。 高步蟾对于萧秋寒又能重新回到社学读书颇为意外,毕竟是自己家将他辞退,心中未免有些心虚,便绷着脸装作对萧秋寒视而不见。 “萧家那个狗娘养的王八羔子,敢跟本少爷作对,你等着!要你好看!” 萧秋寒刚刚摊开书卷,便有一个恶毒声音入耳,他抬头一看,只见秦于厉正单手叉腰,横眉冷对地遥遥指着自己,那仗势欺人c颐指气使的架势不可一世。 这小子在塾师屁股底下放炮仗,被自己揭发之后,不是被逐出书院了吗?居然又回来了,看来有何粮长兼里长的老爹就是不一般! “咦,这是谁家的疯狗没有拴好,大清早跑出来放屁打嗝,好臭好臭”萧秋寒眼中闪着冷光,脸上却皮笑肉不笑,虚张声势地捂住鼻孔说道。 秦于厉满面涨红,勾着头如一只发怒的斗鸡一般,双目圆睁地怒道:“你敢骂我?你再说一遍?” 所有人霎时都凝视着萧秋寒,都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这小子仗着自己的家势无人敢惹,就连隔壁经学班大学生得罪了他,就被秦于厉纠集人手,按住在茅厕里打得鼻青脸肿,糊了一身屎臭。 “骂你又如何?你个狗娘养的王八羔子!你全家都是狗娘养的王八羔子!” 萧秋寒冷笑一声,无比轻蔑地以牙还牙。他本是chéng rén的心智,面对秦于厉的挑衅本懒得理会,但是这熊孩子显然被家人娇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给点颜色他就开染坊,萧秋寒打算教训他一番。 “你找死!” 秦于厉何曾当众被如此侮辱,如同一只被撩拨的发毛的公猴,顿时暴跳如雷,龇牙咧嘴,气势汹汹就要冲过来大打出手。 “夫子来了!” 正在此时,有人喊了一句。所有看热闹的学童顿时如惊弓之鸟,全都如小绵羊一般伏在书案上,装模作样地读书写字,秦于厉转身回到座位上,不忘恶狠狠剜了一眼萧秋寒,冷飕飕地恨声威胁到:“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萧秋寒直接无视。 袁司道健步走近讲堂,检查完学童的功课,便开始教授新字。萧秋寒则无需理会这些,打开论语默默研读,袁司道做的注释和心得及其精细,而且字迹工整优美,对于萧秋寒这个古文学渣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福音。他先读原文,再对照注解和心得,完全可以将这些晦涩难懂的古文理解透彻,至少以后在没有师傅指导的情况下,自学毫无障碍。 中午午休时间,萧秋寒和王玉林吃了午饭便去龙门集市转悠。 “赋仁,听我一句劝,你最好以后不要招惹秦于厉,他秦家在这一方地界可是土皇帝,我们都是寒门子弟,惹不起,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王玉林跟在萧秋寒身后,有些忧心忡忡地劝道。 萧秋寒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了之,便在一家木匠铺子前停下,两个木匠一老一少,正当街光着膀子挥汗如雨锯木头,看那模样一个古色古香的松木柜子初具成型。 “老师傅,你看看这个东西能不能打制?” 萧秋寒取出几张图纸递上去问道,老木匠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接过一看,不由得眉头一皱,神色奇异地扫了萧秋寒一眼,咧嘴笑道:“老朽做木匠五十年,大小器物打造无数,从未见过这奇怪小玩意,不知此物作何之用?” “清洁口腔,刷牙之用!”萧秋寒憨厚一笑说道。 王玉林也好奇地凑上来观看,只见纸上画着一个三寸木柄,一头略大一头小,略大的一头有许多小孔,孔中穿着整齐鬃毛。 “刷牙?牙还要刷吗?老汉我活了六十多,头一次听说牙还要刷?真是吃驴肉发马疯,老尼姑抹口红——闲着没事找事!”老木匠咧嘴哈哈大笑,露出满口黑黄肮脏的牙齿,像是听见一个大笑话。 “要将猪毛装在这木柄之上,放在嘴里搅动,那是一番啥滋味想起来就恶心!”小木匠也扔了手中斧子,勾着头凑过来观看,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讥笑着说道,他打破脑袋也想不通,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闲得蛋疼之人,搞出这种奇怪没用的玩意! “这叫牙刷!你们只管依葫芦画瓢做出来便是!价钱好商量!”萧秋寒微微摇头,跟这群生活方式根深蒂固的粗人实在无法解释。 “这个倒简单,一文钱一个,老汉可连夜赶制!”老木匠正色道。 “先给我制作二十个,若是质量好,我会大量定制!” 洁齿习惯古已有之,唐宋之人“晨嚼齿木”,便是把杨柳枝泡在水中,早起之时便将柳枝放在口中咬开,泡得松软的柳条纤维如同细密的梳子,是天然的洁齿工具。后来富贵人家以特制中药c青盐清洁口腔,但是对于穷人而言,且不说这些东西昂贵用不起,单说他们生活方式粗犷简陋,普遍没有清洁口腔的习惯和理念,乡村之间全是满口黑齿黄牙,口臭弥漫的村妇大汉。 萧秋寒是来自后世文明世界,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生活恶习,自己每日以柳条洁齿或者以盐水漱口,并且萴èi èi寐抖惭烧飧鱿肮撸钦庑┗故敲挥姓嬲浪15闷鹄捶奖恪?br /> 其实大明朝是有真正牙刷的,是明孝宗朱佑樘发明的,在骨制长柄上打孔,穿上鬃毛,便是历史上第一个把牙刷。 不过现在是明英宗朱祁镇的天顺年间,朱佑樘是朱祁镇的孙子,他发明牙刷是在几十年之后。 历史上的第一把牙刷就让我萧秋寒来完成吧! 走出木匠铺,王玉林也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富贵人家以青盐c草药洁齿,我们穷苦人家用不起,更没那么多讲究!你要作出的这种牙刷,毛茸茸的,戳在嘴里,满嘴猪毛味,能行吗?思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这便是生活习惯的差别,富人不因为洁齿净口而高贵,穷人也不会因为没有漱口洁齿而低贱。很显然,洁齿漱口习惯,可是清洁牙齿,除去口臭,防止牙疾,草药c青盐用不起,完全可以以柳枝代替啊!可是穷人大多懒得去做,这便是生活习惯和认识上的差别!” 听萧秋寒如此娓娓道来,王玉林不由得耳目一新,不禁下意识抬手掩住嘴巴,自己也应该有口臭吧,只是不自觉罢了!又佩服地笑道:“你说的有道理,不洁齿却是一种恶习,所谓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也有穷的活法,不可因噎废食,看来我以后也要养成洁齿漱口习惯” “等牙刷做出来,我送你几只,好不好用,用过便知!”萧秋寒微笑说道。 两人说着便走到街市与社学的岔路口,就见秦于厉双手叉腰,满脸傲气地站在路中央,双手掂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满面奸笑地睥睨着二人,在他身后还站着三个都是经学班的少年,都生的人高马大,眼神不善地打量着萧秋寒,他们都是秦于厉请来的打手! “萧家小儿,跪下来给老子磕头赔罪,自抽二十个嘴巴,老子可以宽宏大量,既往不咎!若不然这便是你的下场!”秦于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一边用木棍狠劈在路边一颗小树上,小树被拦腰劈断。 面对这场面,胆小谨慎的王玉林脸色发白,不禁拽住萧秋寒向后退走,低声说:“惹不起,咱躲得起吧!” 萧秋寒却是站着不动,嘴角只是不屑地冷笑,这种把戏老子在后世几十年前玩剩下的你都捡不起来! “怎么着?我数十个数,否则后悔莫及!”秦于厉见萧秋寒如此轻蔑,似乎根本没将他当回事,不由双目一横,冷声威胁。 “滚开!”萧秋寒神色波澜不惊地吐出这几个字,“现在滚,还来得及!只当你们是一个屁,随便放了!” 啥?只当我们是一个屁,随便放了!秦于厉彻底怒了,就连身后三个经学班的少年都要咬起牙来,见过嘴贱的,没见过这么贱的! 这时社学里的学童们都闻风而来,围拢在周围,有人要干仗了,莫名了激起了每个孩童体内的热血分子,让他们ji qg高涨,看别人打架,那场面总是令人激动的! “看那,秦大少爷发威了,人家仗着自己老爹厉害,整个社学都没人敢捋他的胡须” “是啊,这小子前几日明明被夫子逐出社学,却又能人模狗样的重新坐进讲堂读书,可见就连夫子也要忍气吞声,拿这小子也没有办法!” “萧秋寒这回惨了,招惹上这等太岁,还是忍一时之气,风平浪静的好” 正当围观的众学童纷纷摇头议论之时,秦于厉猛然身后挥手,咬牙道:“给我上!叫着小子张长记性,认识我秦子怎么写!” 那三个少年都是十五六岁,个头比萧秋寒高出一头,一齐摩拳擦掌,满脸凶煞地冷笑,向萧秋寒走了过来。领头一人眼中闪烁轻蔑之色,抬手一拳便向萧秋寒胸口捣去,欲将其一击而倒,哭爹喊娘!萧秋寒不闪不避,眼疾手快之下,伸手一把反扼住对方拳腕,狠狠借力一拽,那人身子猛然前倾,萧秋寒顺势屈膝狠狠一顶,膝盖不偏不倚正撞在那人小腹上,只听那少年“哎呦”一声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连连打滚,疼的脸色惨白。 倒了?就一个照面的功夫,还没看清咋回事,一个几乎等同chéng rén的大个子就被撂倒了,还满地打滚!围观的学童双目放光,直觉的双眼不够看! 另一少年已欺身上前,居高临下一记侧踹脚气势汹汹地踢出,萧秋寒神色冷淡,不退反进,同样抬腿狠狠踢出,似乎要以硬碰硬,以强撼强,看谁的骨头硬?这让围观之人大开眼界,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干架还可以打? “啊,我的腿” 下一刻,萧秋寒踢出的那一脚不偏不倚正中对方来势汹汹踢来的小腿骨上,对方顿时惊叫一声,抱住小腿跌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伸手一撸袍衫,小腿上掉了一块皮,泛巴掌大青紫之色。 又打到一个!眨眼的功夫而已!这让站在一旁原本得意忘形的秦于厉都感觉头皮只炸,这小子出手真好狠,又快又准! 第三个少年见萧秋寒人小却辣手的狠,直接趁机从背后一把扣住他的脖子,萧秋寒却是冷冷一笑,这可是你自找的!双手铁钳一般抓住对方手臂,腰身猛然下蹲前倾,全身力量瞬间爆发! “过肩摔!” 只听啪叽一声,第三个少年直接从萧秋寒背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翻转,摔死鱼一般被摔在地上,摔得头晕目眩,眼冒金花,半天起不来。特种兵格斗,讲求的是快准狠,一招制敌,萧秋寒刚才是控制了巧劲,虚摔下去,要是实打实摔出去,非死即残!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太不可思议了,全部是一招制敌,这是啥打法?以前学童打架,都是一拳我一脚,撕衣服拽头发,满地驴打滚,骂骂咧咧,哭哭啼啼,见了这场打架,才知道什么是技术含量! “采!” “真是别开生面!” 众人发出感叹,而秦于厉却脸色阴沉下来,自己找了三个年纪较大的打手都被对方一击撂倒,让他又恼又怒,转身拂袖而去。 “站住!”萧秋寒冷喝一声。 “你想怎地?本公子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你还想蹬鼻子上脸不成?”秦于厉懒洋洋地转身,横眉竖眼地怒道,颐指气使的傲气有增无减。 “现在想不与我计较了?”萧秋寒紧逼几步,晶亮恶眸子透着寒意,脸上却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却偏与你计较!今个就让我教教你如何做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昨日萝莉今离去 秦于厉见萧秋寒出言不逊,且步步逼近,公子脾气爆发了,平日娇生惯养出来的跋扈和傲气溅得满地都是,抡起手中棍子恶狠狠向萧秋寒面门劈过去,这让隔岸观火的学童们都是脸色一寒,这一棍子若是抽中,轻者皮开肉绽,重者鼻塌眼瞎,也只有这种仗势欺人的小子真敢下此毒手! 萧秋寒眼疾手快,侧身一闪,躲过这一棍,左腿早已随之踢出,正中秦于厉手腕,木棍被踢飞出去。 “你敢还手?”秦于厉连退数步,揉着剧痛的手腕,满脸愤怒和不可饶恕之色,指着萧秋寒高傲地骂道,“你这穷酸的贱胚子,你难道不知道我爹是” “啪啪” 还未等秦于厉说完,萧秋寒手起掌落,连摔两个耳光出去,打得秦于厉眼冒金花,口水乱飞,鼻血横流。 围观的学童彻底傻眼了,萧秋寒好大的胆子,敢打里长的公子!这回玩大了,秦于厉他爹可是这一里三分地的土皇帝,他可是最护犊子的! “血!你你个不知死活的泥腿子,敢打本公子!我回去告诉我爹,叫你爹娘都要下跪赔礼谢罪”秦于厉双眼赤红,一摸鼻子上血,发疯地尖叫着,捂着发红发烧的腮帮子,气势愈加嚣张,仿佛萧秋寒敢对他动手,就是犯上作乱,十恶不赦一样的大罪! “啪啪” 萧秋寒一言不发,又是十几个干脆利落的巴掌狂风一般落下,掴的他双耳轰鸣,六神无主,双眼呆直,两腮麻木。接着一脚踹在腿弯上,秦于厉直接普通一声,跪在地上,疼得他iàn pi抽搐,跋扈骄傲的架势垮了下来,狗一般蜷缩在地上,痛哭流涕,声音难听得如豺狼鸣叫。 围观的学童们都傻了,心下都是一个寒颤,萧秋寒真敢动手啊!打一巴掌已经是闯下大祸了,他居然下手跟不要钱似地,如此的狠!同时见秦于厉这个横行社学的小霸王被打成一团烂泥巴,那副怂样,心中都是莫名的痛快! 萧秋寒自始至终脸上都是波澜不惊,出手都是风轻云淡,眉眼都没皱一下,他轻蔑地扫了一眼死猪一般躺在地上哭成泪人的秦于厉,淡淡说道:“瞧你这福熊样,刚满月的奶娃子都哭的比你好听!你不是说回去告诉你爹吗?那我就见你一次,揍你一次,除非你不在来社学读书,直揍到你学会做人为止!” 四周立刻爆发一阵哄笑,萧秋寒这也太霸道了! 秦于厉哭丧着脸,不敢再发出哭声,可是眼圈里的眼泪却是不争气地如泉水一般往外冒。 萧秋寒嘴角浮起笑意,起身捡起那根棍棒,秦于厉双眼惊骇,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鼻子眼泪抹了一脸,支支吾吾地求饶说:“别打了我保证不会回去告状的” “别紧张!我只是帮你捡起棍棒而已,拿好了!” 萧秋寒将那棍棒塞在秦于厉手里,脸上笑容风和日丽,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众人散了,陆续返回社学。王玉林目睹刚才一幕,由于激动紧张,脸色现在还如喝酒了一般泛着潮红,他郑重地说:“赋仁,你惹大祸了!打了秦于厉,他爹是里长,素来霸道,如何肯罢休!” “冠之兄,切记要拳头解决的事情,一定用拳头去解决!遇事不可一味委曲求全,忍让退避!你愈忍c愈让,别人愈加得寸进尺,变本加厉骑在你头上欺负你!有些事,是躲不掉忍不掉的!”萧秋寒正色说道。 至于秦于厉回去告状,萧秋寒丝毫不惧,那个雷里长已经被自己整的身败名裂而死,他不在乎再来一个秦里长! 王玉林眸子一闪,算是见识到这个同窗聪慧仁义的一面,也有霸道刚毅c狂放不羁的一面! 午课时间,秦于厉自己乖乖洗干净了脸,整理了衣衫,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丝毫不敢对夫子告状,因为此事是他挑唆在先,而且前几日他刚刚被逐出社学,夫子现在余怒未消,万一又雷霆大发,又将他逐了出去,该当如何? 自己老爹虽然霸道,尊师重道的规矩还是要遵从的,上次为了让能返回社学继续读书,自己老爹可是撇下了脸面威风,费力请了乡里几个名望的乡绅从中说和,花了几两银子备下好酒好菜,亲自shàng én赔礼道歉,才让袁司道勉强答应自己重回社学的。回去向老爹告状?首先自己的屁股要开花! 经此一战,萧秋寒声名大噪,打得秦于厉这等二世主都都吃了憋,忍气吞声,不禁对其肃然起敬,在社学之中无人再敢轻视他。 就连高步蟾也一改昔日对自己嗤之以鼻的嘴脸,鞍前马后向自己套近乎,如同跟屁虫一般,不再以公子自居,而是以小弟自居,萧秋寒对他只是不冷不热。 老木匠终于将牙刷做好了,木柄尺寸与后世牙刷大小相同,顶端钻出小孔固定猪鬃,精细平整,不得不说木匠的手艺十分精细。 只是遗憾的是没有牙膏,自己对牙膏的配方一无所知,因此只能以细盐代替,自家有的是食盐,洁齿还是不错的。 令人哭笑不得是,萧秋寒和èi èi每天站在院门外的水沟前刷牙的时候,总是有众多村邻定时围着观看,个个满面惊讶,心怀好奇,如同看戏一般,大人小孩嘻嘻哈哈,指指点点地议论,他们从来未见有人过如此怪异举动,那眼神萧秋寒简直就是一直沐猴而冠的小丑,可笑至极。 “咦!你看萧家的愣小子,在干啥子?每天清早都拿着一个粘满猪毛的木棍在戳嘴捣牙,还往嘴里吃盐,跟畜生反刍似地,满嘴只冒白沫”一个满嘴黄牙大伯指着萧秋寒,咧嘴大笑说。 “这是犯啥病了吗?还是吃饱了撑得?”一个头裹巾帼满面黢黑的老妪更是凑到萧秋寒跟前,纳闷地摇头说道。 “是啊,这得多费盐啊!完全是造孽,知道盐多少钱一斤吗?咋不咸死这犊子!”一个被旱烟熏得满口乌黑,豁了两颗大牙的老农,喷着一股口臭,有些痛心地说道。 “猪毛放嘴里搅,真脏,想着就恶心!”一个吸溜着浓鼻涕的赤脚孩童吐了一口唾沫,捂嘴憨笑着说道,满脸的嫌弃。 村人皆是一阵嗤笑,实在想不通这一家人为何如此糟蹋金贵的食盐去捣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萧秋寒也只能无奈地一笑。 “真是一群乡巴佬,没见过世面!这叫漱口洁齿,每日坚持刷,可以去除口臭,保持口腔洁净,牙齿也会刷的越来越白,光洁如玉!” 正在这时小萝莉韩凝雪款款走来,那一身崭新绫罗刺绣襦裙衬的肌肤胜雪,小身段袅娜多姿,开口之间,露出满口洁白如玉的贝齿,简直要亮瞎人的眼睛,立刻将衣衫邋遢的村邻们衬得愈加黯然失色,如同一对刚从粪坑里捞出来垃圾一般。 “牙捣的再白,有啥用?是能管饱还是能当衣穿?”一个老汉一边抠着脚,嗤之以鼻讥讽道。 “是啊,穷人就是穷人,学富人捣牙就高人一等了?真是黄鼠狼穿大褂子——逞啥人模狗样?” 众人更是哄笑起来,之后摇头不屑地散去。山里的精神娱乐生活太贫瘠了,这也算是给他们娱乐生活增添了一丝点缀,茶余饭后又多了一项谈资。 “萧秋寒,我在舅舅家住了两个多月,就要走了!”韩凝雪闪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说道。 “嗯。” “我爹升官了,要去很远的地方,我和娘也要一起跟着去”韩凝雪低头,目光透着一丝羞赧。 “喔。” 萧秋寒漱完口,随口应了一声。 “喔什么喔啊,真是没心没肺的小贼!”小萝莉见他毫不在意,噘嘴说道。 萧秋寒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装模作样地拱手说:“那就恭喜令尊高升,洪福齐天,官运亨通!” 小萝莉狠狠别了他一眼,说道:“谁稀罕的你恭喜!我去很远的地方,你我从此不见你这心黑的小贼,眼不见心不烦!” “彼此彼此!”萧秋寒脸上堆着笑说道。 “不过,擒拿格斗术我才学了几招,以后见不到你了,后面的招数就学不成了,实在有些遗憾”小萝莉明眸皓齿,露出令人怜爱的惋惜之色。 “这个好办,我将格斗术后面的招数绘成图,你拿回去自行揣摩,依图练习便可!” “如此甚好!” 萧秋寒回书房铺纸濡墨,笔走龙蛇,开始快速绘画格斗招数,虽然人物图形惨不忍睹,但是一招一式分解得十分清楚细致。 小萝莉则随手拿起一把牙刷,好奇观看,目露奇异地说:“刚才看你用这个洁齿,是你发明的?看样子用起来很方便!” 萧秋寒一边画图,一边说:“这叫牙刷!我送你一支,可以对牙齿边角缝隙进行深层次清洁,用过你就知道了!”萧秋寒解释道。 不消多时,画册就已经画好,与牙刷一起递到小萝莉手里。 “来而不往非礼也!” 小萝莉巧笑倩兮,伸手将脖子上挂着一个环形玉佩摘了下来,递了过来,笑脸绯红地说:“这个玉佩是我娘送我的,我从一岁带到十岁,就当临别做个纪念吧” 萧秋寒并不伸手去接,浑不在意地推迟说:“即是你娘送你之物,格外珍贵,我授之不恭啊!” 小萝莉杏眼圆睁,娇嗔地瞪了他一眼,直接将玉佩丢在桌上,气咻咻走了。 望着她娇俏的倩影远去,萧秋寒摇头一笑,终于摆脱这个女张飞的折磨了,从此耳边可以清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