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女儿传》 正文 楔子 “咔擦。” 响声极轻,但还是惊动了正坐在案前假寐的年逾半百的红衣妇人。 妇人迟疑着张开双眼,又愣怔片刻,这才低头慢慢拿起案上一对略显陈旧的耳环。 她盯着手上的耳环看得很仔细。 目光轻移时,祥静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淡淡的哀伤,良久后自语道:“等了七百多年,就为等这乱世女儿命?” 声音中满是疑惑与无奈。 这副耳环的坠子各是半面铜镜,此时,两只坠子合在一起,一丝合拢的缝隙也不见,真成了一面圆圆的拇指大小的铜镜。 刚才的“咔擦”声就是两个坠子合拢时的声音。 案上还放了一个盛满清水的大铜盆,妇人端详完后把耳环放进盆里,一阵水波过去,那铜镜的镜面竟变得跟女儿家梳妆用的铜镜镜面一般大小。 红衣妇人像是对此早已知晓,丝毫不感惊讶,只是凝神屏气的看着。 很快,镜中漂浮出一条弯弯曲曲的荒凉小路,一名灰衣少年正风尘仆仆的独自赶路。 少年乌黑发髻上绑了一块灰色头巾,伴着脚步上下轻舞,仿若周遭静寂中孤独的一只舞蝶。 他走过的路上渐次浮现出四个古朴的小字:悲欢离合。 一直到镜中景象完全散去,少年始终未曾转过身来,观望之人只得见一个小小的孤独的灰色背影。 红衣妇人一声轻叹,水波中铜镜又成了一对耳环,她抬手抹了抹不知何时已有些湿润的眼角,定下心神思索刚才所见景象:这铜镜耳环历来只关乎女儿命,镜中人却似个少年,这是为何?世人所行皆是悲欢离合路,此处显现又有何意? 红衣妇人正攒眉沉思,一位中年妇人喜盈盈的快步走进房间,躬身向她禀道:“恭喜夫人,刚才宫里传话过来,君夫人生了,是位女公子。” 红衣妇人虽已得铜镜耳环警示,此时听到中年妇人的话,还是被惊了一跳,心想:当真是个女儿?这铜镜耳环的警示真要应验? 心念至此,一时间她竟不知到底是喜是悲,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中年妇人,半天无话。 中年妇人本是前来报喜,见红衣妇人听讯后不仅面无喜色,反倒一副被惊吓的模样,心里甚感不安,赶紧又说道:“宫里传话的人还说,女公子出生时,大雪天的院子里竟来了两只喜鹊,唧唧喳喳鸣唱了好一阵子才离去。君上大喜,当时就为女公子赐名‘喜鸣’。大家都说喜鸣公主是个好命之人,将来是有大富贵的。” 此时,红衣妇人已平复好情绪,外孙女的出生总是一桩喜事,于是喜道:“好!好!詹姑,君夫人已得两子,此次再得一女,总算是儿女双全了!” 话音一落,红衣妇人的眼神又飘忽起来,她虽已从中年妇人口中确知刚出生的是个女婴,可还是对看到的镜中人物更像是个少年之事感到困惑,不知其中是否出了差错?同时也为她的小小外孙女今后的命运担忧不已!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喜鸣百日宴散去后,满面喜色的郑公携二夫人到喜鸣母亲姚氏的寝宫看望母女二人。 姚氏正逗喜鸣玩乐,小小喜鸣在母亲怀里手舞足蹈,一张小脸乐得如花般灿烂。 二夫人膝下无子女,看的甚是喜欢,忍不住上前逗弄道:“我家喜鸣出生就有喜鹊上门报喜,今日又得王后贺礼,这命呀确是非一般的富贵。” 郑公与姚氏听了不觉更加喜欢。 二夫人泯然一笑,接着说道:“说不定将来我家喜鸣还会贵上加贵呢!” 郑公和姚氏对此话却有些不解,闻言都转头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轻轻拨弄着喜鸣的小手,又笑道:“君上与夫人想想,整个大安朝连我们郑国,大的诸侯共有五家,诞下的公子公主已不知有多少。因王上喜吉兆,故常有诸侯国公子公主伴着祥瑞出生的言语传出,我家喜鸣也算其中之一。可其他的公子公主,不论有否伴着祥瑞出生,历来都是王上和王后同送一份贺礼,可曾见过除此之外王后还有单独贺礼的?况且就算是王上和王后共送的贺礼,喜鸣这份也比这宫里其他公子公主的都要丰厚些吧?” 郑公和姚氏闻言不由对望一眼,今日他们只顾着高兴,竟未留意到其中差别,此时听二夫人说来,方觉此次贺礼是有些不同。 二夫人继续道:“王后只有一子,虽才四岁却已是聪明俊秀,又深得王上欢心,多少家有女儿的王公贵族早已心心念念的惦记上了,但王后一直未有只言片语。此次喜鸣百日宴王后送来独此一份的贺礼,虽未明言,但其心意也不是不可揣摩,只是以后不知又要因此生出多少是非了。” 小小喜鸣被二夫人清新美丽的笑脸吸引,直盯着她看,粉嫩小脸上一双大眼睛笑得像一弯月牙。 二夫人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从姚氏怀中抱过喜鸣。 小喜鸣竟举起双手冲着二夫人一阵咿咿呀呀,二夫人喜欢的再也顾不上理会心思正千回百转的郑公与姚氏二人,专心陪着喜鸣玩乐起来。 像是为了印证二夫人的话,此后每到喜鸣生日,王后都会专程派人送上贺礼,这可是各诸侯国众多公子公主都未曾有过的待遇。如此一来,喜鸣在郑国府得到诸多宠爱自是不必多说之事。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本书列国关系c人际关系复杂,为便于各位看官在看文中有顺畅之感,特整理出简单线索供各位看官先阅。 一c国别关系 中央王朝:大安朝。 分封的五大诸侯国:郑国c雍国c姞(ji)国c吕国c荆(jg)国。 另有几十个中小诸侯国,因书中涉及极少,此处不再一一列出。 二c主要人物关系 女主:喜鸣,郑国嫡公主。 女配:绮络,郑国庶出公主,喜鸣同父异母妹妹。 撒欢,姞国丞相庶出女儿。 第一男主:高穆歙(xi),大安朝二王子,大安朝唯一嫡出王子。 其他:秦碫(duan),雍国年轻的国君。 高穆战,大安朝五王子,高穆歙同父异母弟弟。 镡(chan)頔(di),雍国行商,秦碫得力臂膀之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千里奔丧 大安已立朝七百多年,其天子称为“王”,是为中原共主。 大安立朝之初,第一位天子为奖赏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及王族子弟,遂施行封建制度,将大片土地连同土地上的人口c财货分封给功勋之臣c王族子弟。 这些被分封者是为诸侯,称为君,他们拥有的领地是为诸侯国。 这些诸侯国在分封之时,其领地面积大小不一,国君的爵位也高低不同。 诸侯国国君可以在自己的领地上征税,还可建立军队。 初时,征税比例及军队人数尚须大安天子制定,诸侯国君按天子之令执行。 诸侯虽有自己的领地c军队,却必须服从大安王室,按期纳贡,并在大安王室征召之时,随同王室作战,拱卫王室的安全。 也不知从哪代大安天子开始,一些善于经营的诸侯国开始壮大,积累的财货越来越多,也就慢慢脱离了大安天子的掌控,开始自行决定征税比例及军队人数。 同时,这些较大的诸侯国为了争夺土地人口,开始四处征战。 好在此时大安王室余威尚在,倒也无人敢进行灭国之战。 一百多年前,终有五大诸侯国的财货及军队均超过大安王室。 这五大诸侯国就是郑国c雍国c姞国c荆国c吕国,世人称之为“大安五霸”,大安王室也被迫封这五位诸侯国君为公爵爵位,所以其国君也称为“公”。 如此又过了百余年,到本朝天子之初,郑国冒险吞并了三等诸侯国徐国,不仅未招来大安王室的报复,反倒因此一跃为五霸之首。 至此,诸侯争霸正式进入灭国时代。 我们的故事就从现任郑国国君新逝,郑国丞相与国尉趁机将国君一脉诛杀殆尽,进而将郑国攫为己有开始。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时值盛夏的午后,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几声蝉鸣是这偌大的庭院里唯一的声响。 庭院尽头有一间门窗紧闭的书房,门口守着一位黑衣老仆,此时这院里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老仆双手操放在身前,警惕的盯着庭院大门,像是深怕有人进来似的。 这间书房是郑国丞相韩渊家的,里面甚是宽大,四个角落都摆着铜制冰柜,但依然闷热难耐。 丞相韩渊已和国尉郑季在这书房里密谈了大半个时辰。 一身黑色麻衣的中年男子是国尉郑季,身着白布袍的老者是丞相韩渊。 两人声音压得很低,郑季神色凝重的又说了几句,韩渊听后闭上眼陷入沉思。 郑季紧张地盯着韩渊,就在他怀疑老韩渊已睡过去时,韩渊终于睁开双眼,晶亮的眸子实在不像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所有。 韩渊紧盯着郑季看了片刻,方才慎而重之地说道:“如此可同意将下葬日子提前到六月初七。” “赶不到溢城的喜鸣和绮络姐妹要如何处置?” 韩渊沉吟片刻后答道:“先不惊扰,只继续跟着,但切勿让消息传至二人耳中。” 郑季面有迟疑,他本想在六月初七同时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韩渊掀了掀眼皮,已看出郑季所想,继续说道:“若在六月初七同时动手,人手方面实有不足,极可能被她二人逃脱。彼时大局未稳,余孽未清,以她二人身份,若是就此与有心之人联手,此后你我结局如何实不好说。” 郑季虽还有些惴惴难安,可也知韩渊所说在理:国尉府与丞相府可调动的得力人马都已安排在溢城及各地国府势力周边,如今可资利用的都是一些泛泛之辈。 喜鸣c绮络与溢城及各地国府势力相比,实为最无关大局一方,此种情形下,自不能分散人马去对付她二人。 只是绮络身边有上百荆国兵士护卫,喜鸣常年担任战场斥候,警惕性和身手都非常人可比,若让这些泛泛之辈出手,定然难以一击得手,反倒可能因此打草惊蛇,最后落得韩渊所说结局。 “那何时动手?”郑季犹豫片刻后还是问了出来。 韩渊看着紧闭的书房大门边想边答道:“六月初七事成之后,接下来几日要紧的是安定国人和清除各地余孽,只怕更分不出人手对付喜鸣和绮络。若是等她们到了溢城地界,以我们在此处布置的人手,出手对付她二人当无失手之理,只是此前切不可让她们得到风声。” “等她们到溢城再动手?”中间隔了如此长时间,郑季有些忧心,“如被二人逃脱该如何是好?” “到时只要国府势力全部铲除,郑国大局已定,就算她二人逃脱也再威胁不到你我。”韩渊说到此处见郑季仍有忧色,思忖片刻继续说道:“绮络虽是荆国公夫人,然早已为立嗣之事与荆国诸位成年公子势如水火,此次就算被她逃回荆国,只要荆国公一死,那些公子必不会放过她,况且老荆国公已是病重难医,只怕死期不远了。至于喜鸣,虽一直在军中,但自持公主身份从不笼络军中将士,军中上下也不与她亲近,六月初七事成,索家就会倒向我们,她最后的依持也将失去,此次她若逃脱,也将是无人可用c无家可归的孤身一人,也无甚可担心之处。” 郑季听完老韩渊一番说辞,终下定决心,点头道:“那就如此安排。”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小柳镇码头是大河上距郑国国都溢城最近的一座码头,载货车队从小柳镇码头出发,一天就可到溢城。 再加之码头河面宽广c水深不见底,大型货船也可在此靠岸停泊,因此深受商家喜爱,从水路来往于溢城的财货大都在此进行周转,时日久了之后,小柳镇终成了一座人货往来繁忙的大镇。 郑公下葬后的第五日,正午刚过,小柳镇码头来了位风尘仆仆c黝黑俊俏的灰衣少年。 少年十五c六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码头上人货川流不息c拥挤杂乱,少年下船后牵着马艰难地穿行其中,如此走了几米,方发觉身边的情形有些不对:码头上如此多人,怎会人人眉头紧锁c神情木然,整个码头除了号子声和点货声,竟再无其他声响,四年前,他从此地离开时,这码头可是一片人声鼎沸的热闹嘈杂景象。 少年随即想到是否因公父去世,官府禁止民众言论,但顷刻间又否定了此想法。 按大安朝惯例,各诸侯国国君去世的一月内,民众禁止歌舞取乐,但并不禁止民众言论。 少年带着满心的疑惑到了镇上。 镇上的情形与码头相似,主街两边的茶楼酒肆虽说人来人往c繁华依旧,却没了往日人声嘈杂的热闹景象。 少年虽感困惑,可也无暇多想,此时公父去世已有月余,距信上说的六月十四的下葬日期还有两日,他现在只想尽快赶回溢城,以免误了公父入土的日子。 少年牵马拐进一条小巷,想要找家饭铺吃喝修整一番,下午才好继续赶路。 只是刚进巷子不久,被人跟踪的感觉又上来了。 这一路上,少年一直觉得有人跟着自己,这是多年斥候生涯养成的一种本能直觉,但一路行来,却并未发现跟踪之人。 少年上船走水路后,被人跟踪的感觉本已消失,没想到此时刚上陆路,被跟踪的感觉又回来了。 少年虽心生警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如此走了不远,看到街边有一家小饭铺,店面看去还算干净,于是牵着马走了过去。 此时已过中饭时间,小饭铺里只有一桌码头雇工样的客人,少年走进饭铺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倒是趴在门口的一只花灰色大狗冲他摇了摇尾巴,饭铺伙计看到少年进门后方才懒洋洋的上前招呼他坐下。 少年找了张可看到街面的桌子坐下,街上只有两个慢吞吞的行人,其他并无异样。 少年不禁心想:难道真是错觉?不过他并未就此放松警惕,因这被跟踪的感觉来的实在强烈。 等饭菜上桌的间隙,少年去了趟茅房。茅房在后院,此时午后的太阳正烈,后院里空无一人。 少年刚出茅房,一名黑衣伙计捂着肚子冲了过来,一头撞在少年身上。 少年皱皱眉头,有些不悦,可也不想多事,正想继续往外走时,突然感到束腰上好像多了些东西。 少年伸手一摸,是一方折叠整齐的小小绢帛,他不由惊疑地转过头看了看已经关上的茅房门。 可能是关门的人用力太大,茅房门还颤悠悠地晃个不停。 他再转头将小院打量一番,依然只有他一人。 如此一番折腾后,少年终于打开绢帛,上面只有寥寥数语:鸣鸣小姐,险,出院门右转。绢帛最下方画着一对铜镜耳环。 少年正是回溢城奔丧的喜鸣,看完纸条她不禁愣住了。 十六岁那年出嫁之前,外祖母给她讲了铜镜耳环之事,并一再叮嘱此事不可有第三人知晓,连母亲也不能告知。 此时,铜镜耳环却出现在这张纸条上,外祖母已过世,自己从未将此事告诉过第三人,世间还有何人知晓铜镜耳环? 这警示之意又为何而来? 难道与自己感觉被人跟踪有关? 院门外是一条狭窄到仅供三人并行的小巷,两边高大的围墙遮住了阳光,巷子里显得有些阴暗。 高大围墙里的几户人家少有到巷子里的时候,各家与巷子相通的也只有一扇小门,因此小巷里终日难见人影。 喜鸣心中有太多疑惑,却也知空想无助解惑,于是走出院门,望着幽深空寂的巷子犹豫了片刻,然后才往右转了进去。 一直走到第四家院子门外,喜鸣才看到一个商贾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半开的院门口往她这边张望。 中年男子看到她马上轻声招呼道:“喜鸣小姐。” 喜鸣狐疑地看着中年男子,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但还是站住了。 中年男子未在意喜鸣满是怀疑的打量,他探出头四下察看一番,确认无人后才继续说道:“请院里说话。” 喜鸣踏上两步石阶,却并不进院子,反倒与中年男子各据大门一侧站定。 中年男子见状未再强邀她入院,径直躬身一揖,说道:“詹姑命小人前来接应小姐。” “詹姑?”喜鸣大感惊讶,却不再迟疑,转身进了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悲始国殇(一) 詹姑是喜鸣外祖母的贴身侍女。 喜鸣六岁开始喜欢舞刀弄枪c十岁最后一次收到王后生辰贺礼之后,外祖母和詹姑就成了她最亲近之人。 前年,外祖母过世之后,已是儿孙满堂的詹姑就回家颐养天年了。 两人三两句对话,喜鸣已知中年男子乃是詹姑的儿子詹英,奉詹姑之命在此接应自己。 喜鸣很是意外,问道:“詹姑为何要你在此接应我?出了何事?” “此事说来话长。如今溢城形势复杂,小柳镇也不是安全之地,饭铺外还有跟踪小姐的人,此处实在不宜久留,还请小姐赶快与我去见母亲,到时母亲自会将个中缘由详细说与小姐知道。” 喜鸣心头一震:原来真有人跟踪自己。 这一年来,母亲每次来信,都会暗示溢城的世子之争日渐惨烈,如今公父已逝,却未有新任郑国国君的消息,想必詹英口中的溢城形势复杂就与此有关。 想到此处,喜鸣不再多问,只说道:“我的马” “小人已备好马,小姐的马留在饭铺可将跟踪之人多拖延些时候,我们也更好脱身。” 喜鸣很是不舍,黑玉出生两月她即开始驯养,至今已有三年,人马感情深厚,可眼下的形势不容她迟疑,于是只好不再多言,跟着詹英匆匆去了。 喜鸣跟着詹英离去不久,她刚才用饭的小巷里拐进两名黝黑敦实的码头雇工样男子。 两名男子沿着小巷街道走了几步,眼看离小饭铺已不远,终停了下来。 两人看了看拴在门口马桩上的黑玉,其中一人小声抱怨道:“这饭已经吃了半个时辰,也该吃完了吧,怎么还不出来?” 另一位迟疑的答道:“要不过去看看?” 两人慢悠悠的往饭铺走去,到门口时先往里面望了一眼。 这一望,却让两人都着了慌,此时,小饭铺里除了两个坐在凳子上打盹的伙计,一个吃饭的客人也没有。 两人冲到伙计面前,一人拎起一个,紧张的问道:“门外黑马的主人在哪?” 两个伙计正昏沉沉的打瞌睡,被凶神恶煞的两人吓得一个激灵,瞬时都清醒了过来,慌乱的说道:“小店也正在找他,那人说去上茅房,结果就不见了,要的饭菜也没用,马也留在了小店。”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詹英带着喜鸣从另一头出了小柳镇,出镇后不远有座被遗弃的小渡口,一艘藏在芦苇中的小快船正在此处等着二人。两人上船后,小船即飞快的往大河对岸驶去。 大河对岸是占地广阔的幽南山。这幽南山山势虽不高,却很是险峻,连绵百里的山体中千沟万壑c林木密集,矗立在郑国与吕国边境,自然成了一处上佳的天然国之屏障。 当初分封郑与吕两大诸侯国时,两国为争得这片山地吵得天昏地暗。 安天子权衡之后提议两家共有,但双方均不可在此驻军。 几百年后,天子威权日渐衰落,可郑与吕两国国力始终相距不大,谁也无法完全占得这片山地,故此种共有的情形就一直持续了下来。 詹英和喜鸣上岸后,即刻沿着山间猎人和商旅踏出的小道往幽南山深处疾驰而去。 两个时辰后,詹英带着喜鸣离开商旅小道,踏上一条早已荒废的山腰古道,一直走到傍晚时分,两人穿过一条下行的羊肠小道,到了一片小小山坳。 山坳深处有一座石头小院,院里种了几棵桑树,枝繁叶茂处掩映着几间石板房,好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 詹英扬鞭指着小院对喜鸣道:“喜鸣小姐,下面是母亲的避暑之地,母亲正在此处等着你我。” 喜鸣和詹英走进石板房时,屋内还没有点灯,光线有些暗,但还是看得清小屋里的简单陈设,在靠墙的一张竹榻上,正端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慈祥老妇人。 喜鸣一见老妇人,过往温馨的情谊顷刻间都浮上心头,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着叫了一声:“詹姑”。 詹姑咋看到喜鸣也是心里一喜,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哆嗦着嘴唇叫了一声“鸣鸣小姐”人也跟着翻身下了竹榻,蹒跚几步走到喜鸣面前一把抱住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忍不住又是一阵喜极而泣。 “詹姑,我好想念你们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喜鸣忍不住又是一阵哽咽。 “鸣鸣小姐,我们也想念你,老夫人临终前还在念叨你——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说到此处詹姑心里一阵难过,两行热泪又涌了上来。 “外祖母走时,我正为夫君守丧,竟不能回来送她一程” 詹英见二人只顾述说多年的离别之情,也忘了坐下,只得上前几步将两人扶到榻前安置好,又待两人情绪逐渐平静,这才躬身说道:“母亲,现丞相府和国尉府正四处追杀小姐,喜鸣小姐应尽早上路为好。” 喜鸣闻言大为愕然,转头望住詹英,问道:“丞相府和国尉府追杀我?出了何事?他们为何要追杀我?” 詹英未答,反倒转头望着母亲。 本已止住泪水的詹姑听了喜鸣的问话,眼泪又喷涌而出,比先前初见喜鸣时来得更凶猛。 见此情形,喜鸣心底一阵莫名恐慌,她睁大眼睛望望詹姑,又望望詹英,有些不知所措。 詹姑抬手抹了抹眼泪,深吸一口气,说道:“英儿,告诉鸣鸣小姐吧。” 五月中,郑国公因病过世,国府贴出通告,下葬日子定在六月十四。 到了六月初,国府又贴出通告,因天气炎热,遗体不宜久放,故下葬的日子提前到六月初七。 到了六月初七这日,溢城按国府规定,城内百业歇工一天,国人都去为先国君送丧。 溢城国人目送郑公盛大的出殡仪仗出城后,就各自回家了。 彼时,郑国国人正因众公子的夺位之战惶恐难安,平日尚且不愿出门,在先国君的下葬之日,街上行人更是稀疏。 就在大家估摸着郑公下葬仪式应该已成时,通往郑公陵园的溢城南门竟开进大队衣甲鲜红的兵士。 这些兵士身上浓厚的血腥之气,溢城国人躲在屋内都可闻到,家家户户吓得赶紧关紧门窗,连热闹也不看了。 事后,据当时还在街上的国人说,这些兵士起码有两三千人,身上的衣甲是被鲜血染红的,有人衣甲上的血还在往下淌。 第二天,终于有胆大的国人小心翼翼出了门,却看到大街上已贴出丞相府和国尉府联合出的告示,告知国人郑国已由丞相府和国尉府接管。 詹英在溢城经营一家中等大小的客栈,事后经多方打听,方知当日乃是丞相韩渊家族与国尉郑季家族联合起事,已将先郑公一脉斩尽杀绝。 此后的几天里,整个郑国内剩下的与先郑公一脉关系密切的王公大臣c甚或外戚亲族都被清剿干净,如今的郑国已是韩渊郑季的天下。 喜鸣浑身冰凉地呆望着詹英,眼珠瞪得似要裂眶而出,泪水不知何时已挂满两颊,张大的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詹英和詹姑虽也悲痛不已,但喜鸣的样子更让他们担心。两人对望一眼,詹姑轻轻将喜鸣揽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鸣鸣小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喜鸣像个破布娃娃似得任凭詹姑将自己搂在怀里,依然没有半点声响。 詹姑见状,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她抬手抹抹眼睛,喉头动了动,想要再安慰喜鸣几句,却已说不出话来,只好默默的轻抚着喜鸣的后背以示安慰。 “哇”良久,屋内终于传来喜鸣悲痛欲绝的哀嚎声,哭声中的无助和绝望令闻者无不潸然泪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悲始国殇(二) 时间过去许久,屋外早已黑透,喜鸣渐渐止住了哭声,只不时还传来几声低低的抽泣。 詹姑一直将喜鸣轻拥在怀里,无声的抚慰着她的悲痛。黑暗中,詹英轻轻叫了一声:“母亲”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 詹姑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低声说道:“把灯点上吧。” 又过了良久,幽幽的灯光下传来喜鸣犹带鼻音的低沉声音:“母亲c两位兄长,还有舅舅他们都” 詹英微微颔首,他清楚喜鸣问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同母所生的两位兄长。 “那”喜鸣继续问道,声音又哽咽起来。 “据传消息的人说,清点尸首时,没发现子瑜公子,事后搜索,也没发现子瑜公子,看来应该是子瑜公子不知何时离开了溢城,逃过了这一劫。绮络小姐和喜鸣小姐,当日你二人还未到溢城现丞相府和国尉府正派人四处搜寻你三人” 喜鸣的眼泪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 这次詹英却没再让喜鸣继续沉浸在悲痛中,而是接着说道:“喜鸣小姐,此前我已与母亲商量过,丞相府和国尉府起初应不会留意到母亲,可一旦失去你的踪迹,韩渊应很快就会怀疑到有可能是母亲在助你,那他必会派人到家中搜询。” 喜鸣听到此处,一双泪眼不由怔怔地看着詹英。 她正处极度悲痛之中,心智一片混沌,一时之间竟未明白詹英此话的意思。 詹英看得心酸,只是眼下时间太紧,虽心有不忍也只得继续往下说道:“为避开韩渊的怀疑和追查,几日前我已备好一船货物,并告知家人,母亲会与我一同押送这艘货船去雍国商邑。因我经常在商邑与溢城间有财货往来,间或会带母亲同行,所以家里人并不疑此行有异。” 喜鸣毕竟不同于寻常女子,这片刻间她已强压下心中悲痛开始仔细聆听詹英的话。 “但以韩渊的多疑,他断不会就此罢休,定会派人到货船搜查,查到避暑小屋也是早晚之事,所以我们要赶快离开才行。” 此时喜鸣已完全明白詹英的意思,忍不住问道:“那你和詹姑” “货船已由靠得住的伙计押着往商邑去了,另有一艘小船正藏在附近的大河上接应我和母亲。货船走得慢,我和母亲只要在丞相府的人截住货船前赶到,就可打消他们的疑虑。” 此时詹姑插话问道:“鸣鸣小姐,索家对你好吗?” 喜鸣转头怔怔地看着詹姑,未说话,只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片刻后,她倾身紧紧拥抱了一下詹姑,才说道:“詹姑,詹英大哥说的是,我们应尽快离开此地。” 詹姑看着眼睛红红的喜鸣不再继续追问,抬起手抹了抹眼睛,转头示意詹英继续往下说。 “据姚老夫人生前的嘱咐,前两年我在商邑开了一家客栈。我和母亲商议后都觉商邑远离郑国,应可避开韩渊郑季的耳目,所以想请喜鸣小姐先去这家客栈落脚,避过这段最险的日子再说,此后不管小姐有何打算,我和母亲定会全力相助。” 想到当前若是三人同行,一起坐货船到商邑,定会被丞相府和国尉府的人发现,因此詹英早已为喜鸣另谋划了一条从避暑小屋到商邑的路线,此时也一并告知了她。 喜鸣心中虽还有很多疑问,可也知此时时间紧迫,于是默默点了点头,三人就此告别,分头连夜离开了詹姑的避暑小院。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韩谨是老韩渊的族侄,年过四十,一身布衣,一张平常脸,实在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 不过自老韩渊建了专司秘密事宜的密营后,他就一直是密营的首领,在此次郑国事变中也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韩谨接到手下跟丢喜鸣的消息时已是半夜子时,他片刻也未耽误就去了丞相府。 此时,他正在丞相府灯火通明的书房向老韩渊禀报此事。 韩渊听完后,沟壑纵横的老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如此长时间都进展顺利,在眼皮底下反倒生出了意外。 就算他不在乎喜鸣的生死,此时也忍不住有些恼羞成怒。 只是这恼意一闪而过,快的韩谨全然未看出异样。 瞬间的恼怒后,老韩渊开始静心思忖:到底何处出了问题? 韩谨见老韩渊陷入沉思,不敢打扰,只是低垂着眼帘静悄悄地站在一边。 过了半响,韩渊突然抬头问道:“绮络那边的情况打探的如何?” “绮络夫人一行刚过淮水进入郑国地界即打道回了荆国,现已回到茝阳王宫,应是得到了消息。不过绮络夫人回宫后即闭门不出,至今不见有何动静。侄儿让宫里的眼线继续盯着,外面也有探子盯着,有何消息尽快回报。” 老韩渊点点头,道:“好。”顿了片刻,他又问道:“子瑜还是没有消息?”问此话时,老韩渊脸上少有的显出一丝狰狞。 子瑜是郑国公排行第六的儿子,未满十二岁。 六月初七事成之后,清点尸首时方发现竟没有他,韩渊心中的震惊和恼怒不言而喻:如此周密详尽的安排,子瑜到底是如何离开的溢城?又是何时离开的?当时“郑季”二字曾在韩渊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此事牵涉甚广,他暂时将此念头压了下去。 “没有,”韩谨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国尉府今日传来消息,他们也没有查到子瑜公子的消息。” 韩谨此话却好似提醒了老韩渊:“近几日国尉府有些过于安静,除了安排在府里的眼线,你再多派些人手过去,务必将国尉府的大小事宜摸的一清二楚。” “是,侄儿这就去安排。”韩瑾躬身答道。 “喜鸣突然失踪之事,你可派人去查查詹老婆子。”老韩渊突然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喜鸣身上。 韩谨听得一怔:他清楚詹老婆子是何人,却惊讶韩渊竟认为一个老仆妇可从他们眼皮底下带走喜鸣。 只是在老韩渊身边多年,他早已领略了这位叔父过人的心智,也从未质疑过他的决定。 韩谨再一次躬身答道:“是,侄儿马上去安排。” 韩渊抬抬眼皮,未理会韩谨,半响后自语了一句:“想不到我算来算去,竟将这个老仆妇算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亡命天涯 詹姑的避暑小院位于郑国与吕国交界的幽南山,喜鸣与詹姑和詹英分手后,按照詹英所说路线,沿着山里的商旅小道一路往吕国方向奔去。 原本从避暑小屋到雍国商邑,从大河c渭水坐船走水路最近,只是如此一来却要穿过郑国腹地,现今郑国的丞相府和国尉府正追杀喜鸣,此路自是不能走。 詹英詹姑为喜鸣安排的是穿过吕国c荆国,最后到商邑这条陆路。 此路虽颇有些绕,但詹英和詹姑自有道理:一是此路离郑国甚远,易避开丞相府和国尉府的追杀;二是喜鸣嫁人前最远也就到过溢城周边,嫁到索将军府后又一直守在边境战场,对中原地理和形势所知甚少,借此行正好多加了解。 詹英和詹姑未说的是,喜鸣今后怕是再难回郑国,索家也是回不去了,对中原多些了解可助她寻思今后之路。 因幽南山临近郑国,喜鸣离开避暑小屋后不敢耽误,连夜策马疾行,到第二天日落时分,眼见得离郑国已远,再加之人困马乏,这才决定停下来休整一番。 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喜鸣牵着马顺着水声在距商旅小道不远处找到一条山溪。 她先在近处找了片青草茂盛之地将马儿安顿好,这才拿出水囊打了溪水吃喝起来。 喜鸣一边嚼着詹姑为她准备的肉饼一边想:也不知詹姑和詹英大哥是否及时上了船?这一路上都未发现追杀自己之人,不知是詹英大哥的安排起了作用还是自己跑得快,把追踪之人甩在了后面?眼下马儿是再跑不动了,看来得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早再继续赶路。 喜鸣常年担任战场斥候,夜宿野外是常有之事。 想到此处,她抬头将周边地形打量了一番。 只见眼前的山溪是从另一座山头流过来的,从此处开始与商旅小道并行往山下流去,自己坐的这块石头边上还有两处燃烧过的灰烬,想来是常有人在该处歇息;再往下山势已渐趋平缓,林木也变得稀疏,应是离出山不远了。 至此,喜鸣已想好如何安排今晚夜宿之事。 天色越来越暗,喜鸣再次翻身上马,轻拉辔绳一人一马下了山溪。在溪中走了一段,见商旅小道与山溪间的空地上树木杂草逐渐密集缠绕,人兽难以立足;山溪另一边也是树草茂盛,山势陡峭险峻,人兽难至。 喜鸣拉拉辔绳,人马在山溪另一侧上了岸。 喜鸣拉着马在这人兽踪迹全无的密林中艰难穿行了一段,眼见商旅小道已远在视线之外这才停了下来,决定将马儿留在此处过夜。 一切布置妥当后,喜鸣飞身跃上一棵大树,踏着一棵棵树冠奔回商旅小道。 今晚她决定宿在商旅小道附近,如此一来,若是有人追上来可早些知晓,也好早做应对之策。 喜鸣在商旅小道另一侧找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飞身上了远离地面的一处树杈,今晚准备宿在上面。 树杈上视野甚好,商旅小道上来往的人马都可尽收眼底;隐蔽性也很强,喜鸣藏身其间极不易被人发觉。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已黑尽,两日一夜的不眠不休,再加之深入骨髓的悲痛,喜鸣早已心力憔悴,躺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喜鸣一时梦见满身是血的母亲,一时又梦见外祖母满是期盼的双眼半夜时分,她被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声惊醒。 喜鸣眨眨眼睛很快清醒过来,她静躺在树杈上,侧耳去细听那阵声响,哪知响声却没了。 等了片刻,果然,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她趁着声响轻轻翻转身体匍匐在树杈上,如此一来变成了背对商旅小道,却可看见声音传来的方向。 因之前已在树上撒了驱鸟虫的万灵散,今晚这株树上并无鸟儿栖息,她倒不担心自己的翻身会惊起飞鸟而被人发现。 喜鸣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前方不远处一棵更大的古树下有两个黑影在轻轻移动。 今晚月色暗淡,群星都被挡在云层外,喜鸣只能朦胧看出那两个黑影不像野兽,倒像是两个人影。 突然,身后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传来一阵鸟儿惊慌地扑棱着翅膀飞起的声音。喜鸣不由大惊:难道又有人来了? 心中虽惊疑不定,却不碍喜鸣动作,鸟儿飞起的刹那她已低下头c身子紧伏在树干上,整个人与树枝合为一体。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也就眨眼间的事。 喜鸣转动眼珠,看到古树下的两个黑影此时也紧贴在树干上,与古树融为一体。 若不是之前她已知那棵树下有人,此时还真会被蒙过去。 见此情形,喜鸣不禁暗自揣测:看来确是又有人到了,不过应不是追踪自己之人,倒像是与那两人有关。 惊慌的鸟儿已重新找到栖身之地,万籁俱寂。喜鸣正紧张的胡思乱想之际,身后商旅小道上传来一阵低语声。 喜鸣赶紧收起心思凝神去听,无奈说话的人把声音压得很低,只听出好像是两人在对话,话中提到了符禺c雍国c丞相,其他却实在听不清了。 喜鸣有些心惊,不知话中的丞相是不是韩渊?毕竟此处离郑国很近。 符禺是姞国边境的一座大城,与郑国相邻。中原最大的铁山大半在符禺城境内,小半在郑国境内,此事一直让其余各诸侯国眼馋不已。 说话声很快消失,山林中又是一阵寂静。 喜鸣不知说话之人是否已离去,但古树下的两人未动,她也不敢轻动。 如此过了半炷香时间,那两人终于走了出来,轻轻往商旅小道方向飘去。 两人离开时,其中一人不经意的往喜鸣藏身之处望了一眼,吓得她赶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阵阵蛙鸣虫嘶伴着夜空中偶而响起的一两声夜鸟扑棱翅膀的声音,丛林中又恢复了自然的宁静祥和。 喜鸣暗自猜想:大概来人都已离去了吧? 又等了片刻,确定周遭确是无人后,她才有些怅然的翻身坐了起来。 喜鸣原本以为自己身手不错,哪知今晚这些人却可无声无息的在她眼皮底下来去无踪,能听到的声响都像是故意发出。 还有最后离开之人的那一眼,只怕对方早知树上有人。 想到此处,喜鸣不禁仰天长叹一声,很是灰心丧气。 好在这些人都不是为追杀她而来,要不今晚自己定是凶多吉少。 喜鸣一阵胡思乱想后,紧绷的心弦竟慢慢松弛下来,夜色安静的一切都像是梦,她再无睡意,家中之事浮上心头,忍不住又一阵伤心难过。 喜鸣是郑国公的第三个女儿,为郑公正妻姚氏所生,名正言顺的郑国嫡公主。 韩渊身为郑国丞相,深得喜鸣公父的信任,是总揽郑国国政的主政大臣。 其门人c族人c故吏遍布郑国朝野,韩氏家族封地几占郑国土地的三成。 郑季是喜鸣的隔房叔父,也深得郑公信任,委以国尉一职,执掌郑务,郑氏宗族不少小辈都追随在他门下。 喜鸣年幼时深得公父喜爱,经常在郑公书房玩耍,每次遇见韩渊郑季,两人都会与小小喜鸣逗乐一番,常引得喜鸣“咯咯”笑个不停。 喜鸣喜欢上刀兵之后,更是经常跟随郑季出入军中,其亲密自不在话下。 不想此次两人竟联手将自己家人诛杀殆尽。 想到此处,喜鸣心头一阵绞痛,脑中一片空白。 她挥手狠狠在自己头上拍了一掌,拒不想承认家人被害,自己已是孤身一人之事。 悲痛中的喜鸣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再次醒来时太阳已高挂在天上。 睡醒后的喜鸣精神好了些,此处到底离郑国不远,她不敢再耽误时间,简单洗漱一番,又就着溪水吃了些干粮,拿起包袱急忙忙往昨晚栓马之处赶去。 辛苦劳累的马儿休息一晚后,又变得神采奕奕,此时正在阳光下悠闲地吃着青草,时不时甩甩尾巴赶走身上的苍蝇,好一幅舒爽惬意的景象。 看着如此情景,喜鸣不觉露出这段时日来的第一丝笑容。 她紧走几步赶到马儿面前却怔住了:偶尔一丝热风吹过,一枝插在马头上的小小草标跟着婀娜多姿的摇曳一番,仿佛在轻笑喜鸣昨晚费尽心机布置的这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奇人奇地 一条崎岖不平的蜿蜒官道在沙石滩中延伸到了幽南山脚下。 这条官道已被吕国官府废弃多年,周遭早就没了人烟,一片荒凉景象。 六月骄阳似火,从幽南山出来后的二三十里官道,两边间或还有小片树林,可为旅人遮阴,之后就只剩下白花花的沙石滩和明晃晃的太阳,再不见半片绿荫。 “公子,午时都过了,我们该动身了吧?要不何时才能到渔福镇?” “太阳这么大怎么走?樊武,不用急,再等等,嗯” 无边无际的沙石滩中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无人知道它立在此处的时间,也不知它来自何处。 岩石距官道约二十米远,岩石背向官道的一面下窄上宽,宛如伸出一片屋檐,正好在这烈日下遮挡出了一块难得的阴凉地。 只是走在官道上却看不到此中奥妙。 樊武和公子因此路走得多,无意间发现了这处遮阴的好地方,此时二人正躲在此处歇息。 樊武是一憨厚壮实的中年汉子,公子是一名高大英武的青年男子,两人正是昨夜躲在古树下的那两个黑影。 此时的两人一身远行商旅打扮,就像这荒凉官道上偶然可见到的为抄近路而翻越幽南山的大胆商旅一样。 青年男子嘴上在答樊武的话,眼睛却在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心道:“这个时辰还不出现,难道是往郑国方向去了?” 樊武还想继续催促,青年男子却突然摆手示意他噤声,然后从岩石底下探出身子,将头转向幽南山的方向认真倾听起来。 片刻后,他一拉跟着探出身子的樊武,两人又躲回岩石下面。 不到半柱香时间,一名灰衣少年骑着一匹棕色骏马出现在两人视线里。 太阳实在太烈,一人一马都有些奄奄的,走得并不快。 这少年正是喜鸣,她已换下昨晚在山林中的夜行黑衣,又穿上了灰色布衣。 喜鸣走出幽南山后望着一望无际的沙石摊和荒凉官道很是茫然了一阵。 詹英安排路线时只说穿过吕国c几个小诸侯国c荆国,最后到雍国商邑,却未细说她要走哪条道c过哪座城,不过眼前只有坑坑洼洼的官道这一条路,于是一人一马就这么往前走了。 人马已经沿着官道走了四五十里地,喜鸣抬手擦檫汗,四处张望一圈,太阳实在,她已经被晒得昏昏然了,此时只想有个茶水摊可以歇息片刻,顺便来碗凉茶解暑! 躲在岩石后面的青年男子看到喜鸣却是一怔,暗自忖度:竟是个少年?难道这少年就是昨晚躲在树上之人? 他看着喜鸣小小的身影满脸疑惑的陷入了沉思:这幽南山道时有盗匪猛兽出没,等闲商队尚不敢从此经过,这位少年竟敢一人独行? 他又抬头看看远处的幽南山:前方确是只有幽南山道与此官道相连,那这位少年也确是翻幽南山而来,昨晚树上之人应就是他了 樊武看着青年男子变换不定的神色终于忍不住疑惑地叫了一声:“公子?” “嗯?”青年男子回过神来,随口说道,“樊武,我们上路。”嘴上虽如此说着,却全不见动作。 樊武看看官道上正骑马走过去的喜鸣,又抬头看了看天上依旧火辣的太阳,涌到嘴边的话还是吞了回去,此时最要紧的是公子愿意早些上路。 这些年来,他已有太多因一句话而引发青年男子突发奇想的经历,此时可不想再来一遭。 直到喜鸣的背影完全看不见,青年男子这才拉着樊武从石头后走了出来。 两人从更远的地方取出藏马,此时人马都已歇息够了,上了官道一阵狂奔,很快又再次将喜鸣留在了身后。 樊武忍不住好奇还转头看了喜鸣一眼:一个俊俏少年罢了,公子怎会如此奇怪? 这次两人未再做任何停留,一路往渔福镇疾驰而去。 在这荒凉的官道上,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疾行的马蹄声,喜鸣一惊,转头看是两位商旅打扮的男子正打马飞奔,其中一人还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并无慢下来的意思。 两人两骑很快越过喜鸣远去,见此情景她放下心来:不是追杀自己之人。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渔福镇是吕国一个靠近大海的偏远渔村,也是天下闻名的私盐产地。 坊间关于渔福镇私盐场的来历众说纷纭,流传最广的说法是渔福镇本只是个偏远穷困的小渔村,连吕国官府都懒得料理。 有一年,一家道破落的商人偶然流落至此,发现此地盛产海盐,又无官府管辖,于是有了在此晒制私盐的念头。 此后,得天独厚的渔福镇逐渐成了天下最大的私盐产地。 大安朝的盐业向来由官府独家经营,各诸侯国也不例外,国人私自晒盐c贩盐犯的是死罪。 渔福镇的私盐生意红火后,吕国官府曾多次前往围剿。 只是但凡敢于贩卖私盐者大都是亡命之徒,渔福镇是这些人的天堂,他们面对官府的围剿自不会束手就擒,于是众人聚集起来与官府捉起了迷藏。 官兵来时,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退到海上,等官兵走了,他们又回到渔福镇继续经营私盐生意。 如此打打停停过了几十年,渔福镇未见衰落,倒是越发兴旺了。 近十多年来,大安朝王权颓势明显,各诸侯国开始蠢蠢欲动,大国吞并小国c大国间为争夺土地和人口的征战时有发生。 吕国作为中原五大诸侯之一,自是全力参与其中,再无暇顾及渔福镇的私盐贩子,双方这才消停了。 关于吕国官府对渔福镇的私盐贩子始终剿而不得之事,坊间还有一种说法:渔福镇最大的私盐场是吕国国府在背后经营,不仅如此,其他大大小小的诸侯国也无不参与其中,只是具体情形外界不得而知罢了。 渔福镇的私盐生意红火后,来往于此的商旅行人自是越来越多,有商家看到此中商机,开始到渔福镇经营客栈酒肆生意。 渐渐地涌入渔福镇的百业越来越多,小小渔福镇就此畸形的繁华了起来。 樊武和青年男子赶到渔福镇时,天边已布满火红的晚霞。 两人对渔福镇甚是熟悉,到了镇上后径直往主街尽头的天远楼奔去。 天远楼是渔福镇最大的客栈兼酒楼,其名声早随着往来商旅之口传的天下皆知。 天远楼的布局,临主街一栋六开间两层小楼,华丽壮阔,是吃饭喝酒娱乐的场所,门口风灯高悬,上书“荟萃堂”三个大字。 之后是一栋三层小楼,建的中正小雅,楼外挂着一圈小风灯,上书“梦乡居”三个小字,此乃天远楼的客房。 最后面是一片占地颇广的园林,有围墙将之与前面的荟萃堂c梦乡居隔开,院门侧立着一块大青石,青石上刻着两个古朴的大字:盛园,此处也是天远楼的客房。 这三处场所各有特色,也常为往来商旅津津乐道。 荟萃堂一楼为普通吃饭喝酒的场所,设有大堂和雅间两种座位,世人均可在此尽兴,服务菜品保有天远楼一贯的水准。 楼上也是吃饭饮酒,只是吃的是天下珍馐美馔,饮的是各国名贵美酒,尽兴时还有世间美人作陪,各式赌局更是撩的人热血沸腾,富商大贾无不对此赞叹有声。 梦乡居一c二楼分为普通客房和上等客房,与一般客栈并无二致,世间来往于渔福镇的商旅大都付得起房费。 三楼则是一个流金淌银的所在,世人都说房里的摆设用品皆与大安朝王宫中一般无二,连伙计都是由宫里出来的人专司调教。 最后面的盛园则与前面两处天下人皆可来得大为不同,世人只知盛园中有九座庭院,只招呼九位房客。 房费每日百金起价,半月起住,不迎过路客商。 盛园的客房订出后,天远楼会给订房之人四面特制铜牌,持有此铜牌者可随意进出盛园,除此之外,天远楼一概不闻不问。 天远楼刚建成时,同行皆笑其主人滑稽,竟想将富商巨贾与贩夫走卒同聚一堂。 时日久了之后,众人渐渐看明白一件事,在渔福镇这种天下人皆可来得的所在,这些富商巨贾与贩夫走卒不仅将渔福镇的私盐流通到天下各地,同时,他们也带来了当今天下最全最新的时政秘闻,而天远楼将他们聚集到一起,自然成了天下最大的消息集散地之一,然后也就有更多人涌到天远楼。 于是,坊间同行又开始盛赞其主人眼光独到。 天远楼主人谢笑“呵呵”两声,一张圆脸上堆满了和气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雍国后裔 樊武和青年男子绕过主街上的天远楼正门,直接进了旁边的巷子。 深长的巷子两边全是高大的围墙,盛园的大门就开在这条巷子里。 两人下马后,青年男子将一面铜牌交到守门伙计手中。 伙计将铜牌翻来覆去认真查验了一番,然后面无表情的躬身一辑,将二人让了进去。 这盛园里的小径曲折相连也有主次之分。 九座庭院都建在距主路百步远之外,每座庭院独有一条小路与主路相连,庭院间至少相距百米以上,中间以数十米高的参天古树隔开。 如此布局只为每座庭院可互不相扰。 樊武和青年男子七拐八弯走了一阵,最后在园子中间一座青瓦白墙的小院门口停了下来。 小院门楼上刻着“梧桐院”三个大字,一名干净利落的青衣伙计正立在门前,见到两人后,直接推开门将两人让进了院子。看得出双方甚是熟悉。 不到一炷香时间,一衣饰华贵c体态微胖的五十多岁男子也进了梧桐院。 此人名叫车离,在渔福镇无人不识,乃是渔福镇七大盐场中排名第三的苍茫盐场的场主。 梧桐院并无世人想象中的华贵奢侈,反倒甚是简朴。 院子里两棵高大的梧桐树与一株三角枫三角鼎立,树下围着一小方青草,几朵无名小花点缀其中。 剩下的一个角落则摆了一张石案c几个石墩。院子里余下的空地则全部用青砖铺就。 院子尽头是一栋三开间的两层小楼,乃是梧桐院住客的待客与住宿之所。 车离穿过院子上了两级石梯,一名青衣伙计上前将他迎进一楼左首的房间。 这是一间待客厅,两幅无名书画c四张案几就是厅内所有的摆设。 待客厅陈设虽简单,书画沉稳的意境c案几用料工艺的贵重精巧,反倒更显主人大气尊贵。 樊武和青年男子正在厅中等着车离,见他进来后两人赶紧起身,躬身道:“离叔。” 车离点点头,径直走到上首一张案几前,然后招呼二人一起坐下。 一名青衣伙计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为三人备好茶水后退出房间,与先前迎车离进房间的伙计一起守在院中。 这两名伙计与守在梧桐院门口的伙计都是苍茫盐场的兄弟。 盛园建成之时就定了个规矩,天远楼只派伙计看守大门,专司验牌放人,房里的一应事宜则由订房之人自行打理。 这梧桐院乃是苍茫盐场的长包房,里里外外自是由苍茫盐场的人打理。 “小頔,此次你和樊武到渔福镇,是否姞国之行有事?”车离坐下后看着青年男子直接问道。 青年男子镡頔尚未答话,樊武先好奇问道:“离叔,你已知道公子与我这次到姞国购买铁材之事?” 车离点点头,说道:“君上此前已派人传信告知此事。不过信上并未说你二人要来渔福镇。”车离口中的君上正是雍国现在的年轻国君秦碫。 “离叔,我和樊武确是在姞国遇到了麻烦,想着渔福镇离得近,就过来找您拿个主意。”镡頔一本正经的答道。 他天性活泼大胆,在秦碫跟前也时常一脸嬉笑,但不知为何,却从不敢在车离面前有些微逾越。 这车离的生世说来也是有些心酸,世人知他是渔福镇苍茫盐场的场主,却不知他另一重更尊贵的身份——雍国国君秦碫的亲叔父,正经的雍国公族。 此事说来也是话长,车离的母亲是狄族公主,为联姻嫁给了当时的雍国公,也就是秦碫的祖父,但生下车离后母子二人即离开雍国回了大草原,其中缘由无人知晓。 此后,狄族一直与雍国相安无事,雍国公也从不提此事,雍国上下也就慢慢淡忘了这母子俩。 后来,秦碫的公父继承了雍国国君之位,哪知几年后即重病卧床不起,再无力打理朝政。而身为国君独子的秦碫,又尚是一垂髫小儿。 如此一来,国尉采糈和丞相陶甘很快就把持了雍国朝政,此后,两派开始在朝堂上公开争斗。 国中大臣与公族成员无不陷入其中。 雍国公见此情形,很是担忧自己过世之后幼子能否顺利继承雍国国君之位,思来想去,终决定找些可靠之人护秦碫长大成人,至他日顺利继位,于是,已离开雍国多年的同父异母弟弟车离自然进入到雍国公心中。 秦碫的公父派人找到车离后,想到车离在雍国已无根基,让他马上回归雍国朝堂对秦碫并无助力,反倒易引起国尉和丞相的猜疑与警觉,这才有了车离隐藏身份成为渔福镇私盐贩子的后事。 樊武则是雍国公去世前亲自安排到秦碫身边的护卫,为人忠厚实诚,看着秦碫成年c亲政,一直护卫秦碫的安全。 镡頔则是秦碫少年时期到乡间狩猎时偶遇的一名志趣相投的山野小子。 秦碫将镡頔带回都城旴呇后,镡頔就一直伴着他读书c习武c玩耍。 秦碫亲政后,镡頔樊武并未进宫任职,而是以雍国行商身份开始行走天下。 一来为秦碫秘库筹集钱粮,再则也可收集天下情报等。 车离自到渔福镇,一直在暗中为秦碫出谋划策,苍茫盐场也一直在暗中为秦碫提供大量的钱财,居中践行这些事宜的就是镡頔樊武,所以他二人一直知晓车离的真实身份。 车离微微颔首,镡很快将姞国之行所遇之事从头说了一遍。 两年前,镡頔樊武以行商身份与姞国谈了一桩铁材买卖。 今年五月中,秦碫要二人第三次前往姞国拿货,价钱两年前已说好,镡頔樊武这次前往姞国,主要是商谈拿货量和发货的日子。 二人到了姞国符禺城后却被告知价格有变,新价格是之前的三倍。 两人本想据理力争,哪知姞国方却无人再搭理他们。 想当初,姞国对这桩远高于市价的买卖很是满意,前两次交割钱货双方都爽快利落,此时姞国姿态陡变,镡頔和樊武都觉其中必有蹊跷,一番商议后,两人决定拖些时间去查清其中原由,再做对策。 于是镡頔再次找到姞国主事人,推说此事需与自己的大客商量后再定,姞国主事人对此倒无异议,这事算是暂时拖了下来。 此前镡頔樊武曾告知姞国方,己方要这批铁材的大客来自吕国。 两人如此说,自是因车离在渔福镇。 与旴呇相较,渔福镇离符禺甚近,如此一来,两人遇事到车离处求助时,一可以更快,二不会引人怀疑。 从符禺到渔福镇要经过郑国,两人离开符禺后,就径直去了溢城。 两人此去溢城,虽说是路过,然还有一重要原因,两人在符禺时已听闻郑国的韩渊郑季之变,此去郑国也有顺道打探消息之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山道奇遇 镡頔和樊武到溢城时,郑国王室灭门惨案刚过去几日。 此时的郑国在丞相府与国尉府的一力安抚下,市井乡野看去已与往日大体无异,只是街头巷尾c乡间田野没了以往常见的聚众闲谈找乐子的人群,茶楼酒肆也少了些热闹嘈杂,邻里街头熟人相遇总是眼神一碰即分头各走各路,如此一来到底还是显得郑国比往日安静了许多。 此种情形却难不倒常年在外奔波的镡頔和樊武,从符禺到溢城的路上,两人对郑国情形已查探的差不离了。 但到了溢城后,听到亲历当日事情之人讲来却更是惊心动魄。 两人听得最多的自是六月初七那日血腥恐怖的场面,就算二人伴在秦碫身边早已见惯各种明里暗里的腥风血雨,也不禁听得背心一阵冰凉,可见当日境况之惨烈。 夹杂在这些传闻中的还有两则沸沸扬扬的消息:一是子瑜公子和喜鸣c绮络公主三人当日并不在溢城,躲过了此桩惨案;二是此次韩渊郑季之变似有姞国在背后帮忙。 这两则消息在郑国已传得街知巷闻,不知是郑国与姞国均无意对此守密,还是有别的原因。 不过这些传闻到底与雍国无干,真正让两人心惊的是一则阴差阳错听来的旧闻。 两人连续两夜蹲守姞国驻溢城的驿馆,本想探听姞国与韩渊郑季到底有何勾结,哪知却听到姞国人谈论四月中睨卑子密访雍国束薪河谷守军军营之事。 睨卑子乃是郑季的头号谋士,他此行所为何事姞国人也还在打探中。 这束薪河谷是一片位于大河西岸方圆几近千里的平坦谷地,厚厚的黑土层很适于农耕,不过若有敌军入侵却无险可据。 第一代安天子分封雍国与郑国时,将两国的边境线设在了这片河谷中,流经此段的大河全被划入郑国境内。 如此一来,雍国东面与郑国相邻的国土就完全暴露在郑国面前,郑国完全可据大河对雍国攻守自如。 如此划界对雍国如芒刺在背,当年的雍国公自是心有不甘,但奈何在助安天子建立王朝的过程中一直功不如人,这口气只得咽了下去。 此后因大安朝王权一直如日中天,历任雍国公终是无所作为。 直到中原进入战乱频生的这十多年,两国始心有默契的往束薪河谷派出规模庞大的守军,就待时机一到大战起时,再看到底是雍国将郑国赶过大河,还是郑国一路往西,到雍国境内攻城掠寨。 两军终有一战,既是雍国朝堂少有的各方皆有共识之事,也是郑国及观战的中原各国都心知肚明之事。 哪知就在两军剑拔弩张之时,郑季的头号谋士竟秘密到访了雍国的束薪军营,作为秦碫近臣的镡c樊二人却从未听说过此事,按照雍国朝堂今日情形,那极有可能秦碫也不知此事。 镡頔樊武再不敢细想下去,一时间只觉惊恐难安,直想马上回雍国将事情查个明白,但又恐误了姞国之事,于是再不耽搁,连夜从溢城出发,往渔福镇赶去。 车离听完后也是一惊,道:“睨卑子去了束薪军营?此事当真?” “离叔,此事我和公子都听得明白,姞国人确是如此说的!” 镡頔眉头一皱,接道:“离叔,此事你也不知,我和樊武也未听说,会不会君上也不知?” 三人都沉默了,雍国的兵事向来都是国尉采糈掌管,如秦碫真的不知此事,那睨卑子到束薪军营之事的背后到底有何秘密,实在让人不安。 过了半响,车离终于说道:“此事我先派人去旴呇禀报君上,到时自有分晓——郑国之事坻海都已派人告知,其中详情他们还在查探,睨卑子之事正好让他一并查清。” 樊武听车离如此说,一颗吊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镡頔见事却要比他深些:“离叔,这次姞国铁材涨价之事会不会与郑国有关?毕竟这铁山是在两国境内。” 车离未答,反倒问道:“睨卑子既然是秘密前往束薪军营,姞国人又为何会知晓?他们打探此事有何用意?” 镡頔和樊武听得面面相觑,此问题他们都未曾想过,更不知其中缘由。 车离知他二人不晓这些事,只是随口一问,然后又将谈话回到了镡頔的问题上:“姞国这次报价后无半点商量余地?直接不睬你二人?” “确是如此。”镡頔望着车离答道。 “铁材事关一国国力,姞国虽有中原最大的铁山,但也从不轻易言卖。最初你二人能谈成这笔买卖,也是因这些年姞国国府财力拮据,且你们出价又远高于市价。这次姞国将价格抬得如此之高,又掐断商谈之路,显是为了不再继续这笔买卖,那极大可能是他们紧缺的财力已有了解决之道。” 镡頔和樊武不禁对望一眼,双双叫道:“郑国?” 车离点点头,道:“极可能这就是姞国支持韩渊和郑季所得的回报。” “若姞国财力之困真的已解,再不言这笔买卖,那我们如何是好?”樊武焦急问道。 “这些还只是揣测。小頔既已将事情拖了下来,那就先拖着,等坻海的消息回来后再定应对之策。” 镡頔樊武点点头未说话,眼下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屋子里又静下来。 好一阵,三人均安坐不语,终于,镡頔打破沉默,说道:“离叔,这次从郑国来渔福镇路上,我和樊武还遇到一怪事。” “噢?” 镡頔和樊武离开溢城后,直接到小柳镇码头坐船过了河,准备翻幽南山到渔福镇。 此路虽比海路冒险,却可省下两天脚程,再说二人艺高胆大,实不将些微险境放在心上。 两人埋头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疾行,镡頔已没了调笑樊武的兴致,只想尽快赶到渔福镇见车离。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山中开始不时飘来几句人语声,时远时近c时前时后。 过了好一阵子,两人才听出发出这些声音的是同一拨人,只因这山道绕来绕去,声音听来才会飘忽不定。 两人几次仔细去听那声音,却始终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这幽南山道十天半月难见人影,两人虽有好奇之心,但到底是无关路人,如此几次后也就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又开始专心赶路。 夜色已深,镡頔和樊武仍在继续赶路,两人都无意停下来歇息。 那帮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走在他们身后,只闻其声不见其影,此时也不见有歇下来的意思。 如此情形,镡頔难免起了警惕之心,于是准备试探一番。 半夜时分,镡頔和樊武到了喜鸣藏身大树的附近。 镡頔眼见此地参天古树聚集,大小灌木又将树下空地填的满满当当,是个利于藏身和脱身的好地方,于是寥寥几语向樊武说了自己的怀疑和盘算。 两人先是悄无声息的藏好坐骑,又立在山道上仔细倾听了片刻,确定来人尚在几里之外,这才转身进了林中。 这次两人故意弄出了些窸窸窣窣的响声。喜鸣正是被这阵响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只是镡c樊二人并不知此处早已有先来者。 镡頔和樊武选了棵距山道不远不近的参天古树,喜鸣藏身的大树就在这棵古树与山道之间,使得她无意间亲历了这起不明不白的事件。 两人刚赶到树下,正往周围打量环境,跟在他们身后的那帮人此时也悄无声息的到了。 两人惊诧之余赶紧藏好身形,心中不觉浮上一丝忧虑:这些人这么快就赶了上来,那先前一直走在两人身后显见是未用全力,只是此时突然快速赶上来,难道是因听到二人发出的异样响声?那这些人真的是在跟踪自己两人? 山道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夜鸟被惊飞的声音,正惊疑不定的两人抬头一望,原来是来人中的一人飞身上了山道边一棵大树。 看身形动作也知那人身手不凡,却闹出如此大动静,这又是为何? 镡c樊二人不由错愕的对望一眼。 眼见上树之人开始四面打望,他们赶紧贴紧树干,再不敢乱动。 上树之人草草打望一番后,很快下了树,回到等在山道上的同伴中,匆匆和其中一人说了几句,声音时有时无,最终镡c樊二人听清的与喜鸣听到的并无不同。 话说完后,这些人就分头离开了,其中上树之人和另一人按原路返回,其余三人则继续往前。 这次五人大概是再无保留,转眼间就走的踪影全无。 又过了一阵,镡頔和樊武方从藏身之处走出来。 待两人重新上路时,镡頔心中又添了新的疑问:那几句话又是何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隔墙有眼 车离凝神听完镡頔的讲述后,不觉陷入了沉思,半响后方自语道:“符禺雍国丞相这些人所说之事难道与你们这次到符禺购买铁材有关?” “确是有可能,如果丞相是指韩渊,那先前推测的此次姞国涨价是因韩渊郑季之故就更确定了。”镡頔点点头应道。 “如此说来,那些人倒确是可能在跟踪你二人,这番话也可能就是说给你二人听的。”车离边想边说道。 “既如此,为何不干脆让我们全听清楚?再有,这些人又如何知晓我和公子与雍国的关系?”樊武插话问道,“我和公子来渔福镇也是临时起意,且说走就走,这些人又怎会知道?然后还跟踪我们?” “这倒简单,”车离想想后说道,“一是早就有人在跟踪你二人,只是你们一直未曾察觉,直到幽南山上这些人故意显身;二是这些人在幽南山上偶遇你二人,然后临时起意,将这番话说与你二人听;至于你二人与雍国关系,天下从无绝对密事,他们知晓也不奇怪。” “那他们如此做到底有何深意?”镡頔的眉头不觉皱成一团。 车离一直在设想各种可能,闻言问道:“可有听出说话之人是哪国口音?” “声音实在太小,听不清口音。这听清的几句说的是纯正官话,都出自一人之口。”镡頔答道,“不过可以听得出说话的是两名中年男子。”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车离思忖片刻后说道:“此事头绪和疑点都太多,眼下我们所知又太少,实在不好下定论。不过他们既提到了雍国,我们也不可大意,你等多加留意,多些线索后再说。” 镡頔闻言心中一动,道:“离叔,往吕国方向来的三人今晚会不会宿在渔福镇?” 樊武喜道:“对呀!渔福镇是幽南山出来后最近的一处镇子,今晚他们若是不想宿在野外,就只有到渔福镇,如此一来正好可查查他们的底细——只是昨晚天色太暗,未看清长相,这如何是好?” “此事倒不难,可让坻沧派人去查。只要他们是在渔福镇,就可查出来。”车离边想边答道。 镡頔想了想,问道:“离叔,还有一人可否让车大哥一并查查?” “噢,还有何人要查?” “此人说来也与昨夜林中之事有关——昨晚在上树那人惊起周遭一片夜鸟时,边上却有一棵树静的出奇,一只惊鸟也无。当时我就疑心是有人在那棵树上做了手脚。此后经仔细留意,虽并未看清树上是否有人,却可隐约感觉到树叶深处确是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们。此人今晚可能也会宿在渔福镇。” “林中还有一人?那些人是否察觉到?”车离有些吃惊,旋即自语道,“如此分明之事,你既可察觉,那些人又怎会觉察不到——这幽南山道时有盗匪猛兽出没,普通商旅断不会独自从此通过” 樊武听着两人对话,不由佩服地看了镡頔一眼。 此事说来好似简单,但他就没能察觉到林中还有一人。 樊武忍不住在心中叹服,难怪君上和离叔都看重公子,也突然明白白天官道上镡頔的奇怪举动了,遂问道:“公子,我们白日里在官道上歇了半天,原来就是为了守候此人?” 车离闻言疑惑地看着两人。 镡頔又将官道上发生之事以及自己的怀疑详述了一番。 “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车离也大感讶然,“好,让坻沧一并查清——你二人先在渔福镇留几日,待查清这两批人再说。”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天色已黑透,在这无星无月的夜晚,望着远处点点灯火,灰败的喜鸣有了一丝生气。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马儿,然后低声道:“这几日辛苦你了,前方像是有个镇子,我们今晚终于可宿在客栈了。到时定让客栈的伙计好好给你刷洗一番,再备上最好的马料。” 疲惫不堪的马儿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抖擞起最后的精神,一路往灯火方向跑去。 一人一马走到近处方发现此片灯火之广,起码当得郑国一个中等大小的城池。 起初,喜鸣以为这是吕国一座边境城池,走了半天却不见城墙城门,向路人打听后,方知这只是一个叫渔福镇的海边渔村。 喜鸣心底讶异不已:吕国一处海边渔村竟有如此规模,看来自己确是见识有限。难怪詹英大哥要安排这条路线,想来也是煞费苦心。 喜鸣拉拉辔绳往镇子中间灯火最亮之处赶去。 一人一马走近后,看到一条可供六辆马车并行的宽阔街道,两边林立的酒肆茶楼灯火通明,此时虽已夜深,却依然人流如织,好一派热闹繁华景象。 喜鸣此时心境,实在不想到如此热闹之所,于是牵着马转身往周边几条小街去逛了一圈,最后拐进一条只有几盏小风灯的幽暗小街。 这条小街与刚才的繁华街道只隔着一条摆卖夜食的巷子,不时可闻那边街上的热闹喧嚣,却又不失幽静。 深夜的小街上空无一人,两边几家卖吃食的小店铺早已关门打烊,只小街尽头一家客栈还开着门,门口两盏高悬的风灯正在微风中飘来荡去。 喜鸣牵着马走到客栈门口,只见这客栈门脸不大,不过后面黑沉沉一片,在晚上也看不出大小。 略显陈旧的门廊上挂着一块‘海风客栈’的招牌,擦得一尘不染,不过还是看得出已有些年月,显然这是家老店。 店里值夜的伙计看到有客上门赶紧迎了出来,一叠声殷勤地将喜鸣招呼进店。 喜鸣对海风客栈的位置很是满意,四周都是鳞次栉比的屋舍c四通八达的道路c密集的人群,中间还穿插着好些参天古树。 若是遇到追杀,只要出了屋子,这种地形极易逃脱。 每到一处首要就是详细查看周遭环境是喜鸣做斥候时养成的习惯,如今正在逃亡路上,她更不敢掉以轻心。 这一路上虽未遇见追杀自己之人,但今早发生的马头草标之事还是足以让人心惊。 喜鸣很是疑心插在马头的草标是昨晚两帮人中的一方所为,只是不知会是哪方?好在来者看去并无恶意,更像是一个善意的警醒。若真是如此,此人会是谁? 喜鸣想了一路,依然未想出头绪。 她实在想不出,眼下除了詹姑和詹英,还有谁会帮自己 店里的伙计哪知喜鸣这些心思,见她进了店,已开始热情介绍店里的客房有多周到舒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苍茫盐场 已是亥时三刻,荟萃堂楼上楼下依旧灯火通明c人声鼎沸,好一幅生意兴隆的景象。 一楼最深处,两位身着青衣的苍茫盐场兄弟,正立在一间宽敞雅间的门口,盐场二场主车坻沧正在为大盐商镡頔接风洗尘。 车坻沧在渔福镇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早年间,他与车坻海c车坻桑c车坻田四兄弟跟随车离打天下,后成了苍茫盐场二场主。 车二场主时常在荟萃堂宴请盐场贵客,只是有客商喜欢二楼的美酒c美食c美色,也有客商喜欢一楼三教九流的热闹,渔福镇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在渔福镇,镡頔是行走天下的大盐商,是苍茫盐场的大客,车二场主自是要亲自为其接风洗尘。 樊武则是随从,向来与镡頔形影不离。 雅间里三人正推杯换盏间,门被轻轻拉开,一名盐场兄弟快步走了进来。 他先对着三人躬身一揖,然后走到车坻沧身边一阵耳语。 前来禀事的兄弟离开后,守在门口的盐场兄弟轻轻拉上房门,雅间里的说话声又淹没在周遭吆五喝六的热闹中。 房间里的三人神色比刚才凝重了些,只听车坻沧低声说道:“小頔所言少年已到,是个生面孔,已在海风客栈住下。” “跟着我们的三人呢?”樊武有些着急,说到底这三人最要紧。 “兄弟们已将渔福镇的大小客栈查完,暂无可疑之人。还有一帮兄弟在打听今日是否有形迹相符之人到过渔福镇,一时还没有消息。” “已经这个时辰了,会不会这三人根本没来渔福镇?”樊武转头看着沉吟不语的镡頔问道。 “车大哥,你说这三人会不会为避人耳目,分头进渔福镇?或绕道从另一侧进来?”镡頔未理会樊武,道出自己的怀疑。 “小頔所言甚是”车坻沧一边答话,一边向立在边上伺候的盐场兄弟招了招手,“去告诉三公子,这三人有可能会分头进渔福镇,也可能绕道从另一侧进来,让他不要拘泥形迹,先将所有今日到渔福镇的人都找出来,不论生c熟面孔,尤其是身手了得之辈。” 半个时辰后,禀事的兄弟又推门走了进来:“二场主,守在海风客栈的兄弟来报,那位少年进房后再未出来过,期间店里的伙计曾送过一碗牛肉面和几桶热水进去,除此再未见有人前去与他碰头。这位送东西的伙计底细清白,一直都无不妥。一炷香之前,少年房里已经灭灯,此后再无动静,想来是真的歇下了。” “好,让弟兄们继续盯着,看他明日会否有动静。” “是——这是三公子按二场主吩咐重新查探后递上来的第一批可疑名单,其余还在查探中。”禀事兄弟边说边递给车坻沧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三公子说,‘可疑之人清理完后,他会带着兄弟们再一一排查,明早务必有准信’。” 禀事兄弟离开后,车坻沧将名单递到镡頔手上,道:“小頔,你和樊兄弟先看看这份名单。” 镡頔接过纸条心不在焉的扫了一眼,抬头说道:“车大哥,这少年要只是路过渔福镇,在此住一宿,明日一大早就离开,那我们对他岂不是无从查起?” 车坻沧想想后答道:“要真是如此,就只有先派两个兄弟跟着,看他接下来有何动静,只是此种做法,甚是耗时耗力,且不知何时才有成效。” 镡頔思忖片刻,突然促狭一笑,道:“若是今夜到明日他离开渔福镇时都无事发生,那我们就去给他找些事情,然后趁此与他结交一番,如何?” 樊武看到镡頔又显出活泼天性,心里莫名一阵轻松。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苍茫盐场将梧桐院长包后,一楼布置成待客厅c书房,楼上则全是寝居之所,专司接待盐场贵客。 镡頔和樊武是晚就宿在梧桐院二楼,第二天一大早就有盐场兄弟过来请两位去盐场,说是二场主正在盐场等着两人一起用早点,用完早点后再请两位到盐田查看这批盐的品质。 渔福镇大大小小几十家盐场其实并不在镇上,最近的离镇子也有七八里地,远的甚至在百里开外。 镇上是盐市,各家盐场在此设有店铺,来自天下四方的进货盐商也都聚集于此,镇上各种茶楼酒肆客栈也因此应运而生。 七大盐场也因此在盛园都有长包房,专用于接待盐场贵客。 苍茫盐场离镇上有十多里地,镡頔和樊武快马一刻即到,车二场主已在桌前等候二人。 同坐的还有一位眉眼间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年岁稍小之人,此人正是车氏四兄弟中的老三——车坻桑,他与老四车坻田一起被渔福镇人称为车氏三公子c四公子。 与车二场主的沉静威武不同,车三公子性格爽朗,镡頔一向与他意气相投。 此时镡樊二人一到,车三公子立马起身将镡頔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同时一叠声招呼樊武也坐下。 候在边上的盐场兄弟很快端上了热腾腾的丰盛早点。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四人后,车二场主率先说道:“小頔c樊兄弟,昨晚三弟已有所获,故一大早就将你二人叫了过来。” “三哥,怎样了?”镡頔见到车三公子甚是开心,饭也顾不上了。 “小頔,边吃边说——昨晚大哥传话过来后,我和兄弟们就将昨天到渔福镇之人全找了出来,竟有六十三人之多,那些车队帮工之类还不在此列。这些人中,无一起是三人同行,难怪之前我们查不到行迹相符之人。” “结果呢?”樊武性急问道。 “这些人中只有两人是从幽南山方向来的,到渔福镇时午时刚过,很像是小頔所说之人。余下六十一人中有五人可疑,兄弟们正在其中核查这第三人。” “这两人应该是了——可有查到他们的来头?”镡頔点点头应道。 “说到这两人来头可真是让我和大哥大感意外!” 镡頔和樊武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饭也不吃了,就等着车坻桑赶紧往下说。 “这两人,一人是吉祥盐场的总管陈山,我和大哥都认识;另一人是这家盐场的老客,叫颜无,兄弟们说这人是四年前第一次出现在渔福镇,此后每年都会来个两三次,每次带走几车盐,是个小盐商。” 镡頔和樊武听得面面相觑,问道:“吉祥盐场?我和樊武来渔福镇已不下二十趟,怎从未听说过?有何来头?” 车坻沧插话道:“此事说来有些话长——自渔福镇名声在外后,天下各处到此购货的盐商络绎不绝,一年只需几车货的小盐商也大有人在,各大盐场无意做这些小盐商的生意,琐碎利薄,如此就有了吉祥盐场之类专做小盐商生意的小盐场——这些小盐场既无背景,自身实力又不足以挑战各大盐场,赚得都是些辛苦钱,又正可补大盐场之不足,于是这些大盐场也就任由他们留在了渔福镇。这种小盐场在渔福镇有三十多家,吉祥盐场就是其中之一,你们未听说过实属正常——说来这吉祥盐场在渔福镇已有二十多年,比我们来此要早许多。据说其场主陈道喜本是行商世家,后家道中落,就带着伙计陈山来渔福镇找机会重振家业。只是渔福镇这些盐场多有来历,陈道喜想要有所作为实不可能,好在他为人实诚热心,遇事又愿忍让,几年后终让他挣下了吉祥盐场这份家业。我们到渔福镇时,吉祥盐场是陈道喜带着陈山,还有一个盐田管事陈大c几个护场兄弟c另有二十来个盐场工人,守着一片小盐场过日子。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一切都与当初同样,所以此前大家都未对它多加留意。” “我和大哥实在不曾想到他们会跟此事有关,看来这十多年我们都看走眼了——想想陈山,一个小盐场总管,身手竟好过你二人,藏得真够深——如今可要重新认识这吉祥盐场才行。”车三公子接着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天衣无缝 海风客栈的伙计第一趟进来,送上一盆热水,第二趟进来,端上的是一盘热气缭绕的早点:“客官,这是小店专为住店客人备的,请慢用。” 喜鸣看着一脸实诚谄笑的伙计,最终还是将想问的话憋了回去:此地处处透着怪异,自己又正在逃亡路上,还是谨慎些好。 不过离开詹姑的避暑小屋已有两天两夜,一直未见到韩渊郑季的人,喜鸣心里还是放松了些,遂决定吃完早点后出去逛逛,看看这座古怪的渔村。 至于家中之事,走出幽南山时她已想的明白,还是先压在心中不去碰触为好,要不独自一人实难坚持走到商邑,眼下不若先按詹英大哥和詹姑的安排,将心思用在了解中原地理和形势上。 从客栈出来后,喜鸣先到附近几条街转悠。 昨晚去过没去过的都转了一圈,白日里什么都看得清楚。 这几条街两边都是些茶楼酒肆客栈,大概时辰还早,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稀疏行人。 后来她又到镇子东面去转悠了半天。 这东面与西面完全不同,大大小小上百家卖盐的商铺聚集在此,间或夹杂着几家手工作坊铺,另有一些卖米面c布料等的杂货铺。 虽还未到巳时,街面上已是摩肩擦踵c拥挤不堪。看着眼前这副热闹繁忙的景象,多日来郁积在喜鸣心中的苦痛竟消散了大半。 “这渔村里为何有如此多的盐铺?”喜鸣骑着马慢悠悠往镇外走去,这座镇子让她诧异之处越发多了。 喜鸣吸吸鼻子,空气中的鱼腥味越来越重:看来这条宽阔平整的大道竟是通往海边!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公子,你看。”樊武拉拉身边正在和车坻沧c车坻桑说话的镡頔。 四人正在苍茫盐场的盐田转悠。 既然扮作盐商,戏自要做得让人深信不疑才好。 镡頔顺着樊武所指看去,不由笑道:“车大哥c车三哥,那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林中少年——想不到他也来了这盐田。” 车坻沧c车坻桑都还未见过喜鸣,所有消息都是盐场兄弟查到后报与二人知道。 此时两人抬头往镡頔所言方向望去,却都是一怔,车三公子诧异道:“那是吉祥盐场的盐田!” 镡頔和樊武听了也是一怔,四人想的都是一件事:又是吉祥盐场。 就在此时,只见一蓝衣人快步走到喜鸣跟前,指手画脚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喜鸣好似在辩解。 只是离得太远,四人也听不清他们的话,只是很快就见喜鸣牵着马怏怏的往这边走来。 正看热闹的四人一阵愕然,樊武问道:“这又出了何事?” 镡頔率先醒悟过来,低笑道:“管他出了何事,如此正好,我们也不用另找机会结识他了——樊武,你先去招呼他。” 其他三人也都醒悟过来,车三公子拍拍樊武,两人一起装作查看那边的盐田,慢慢迎着喜鸣的方向走了过去。 喜鸣站在两片盐田间的一小块空地上,看着对面走过来的两人,又转头看看刚才呵斥她离开的蓝衣人,很感进退两难,不知到底该从哪边离开此地才好。 “咦,这位小兄弟,又碰到了——你也是盐商?” 喜鸣一怔,旋即认出樊武那张憨厚的脸,正是昨日在官道上碰到的两人中回头看她的那人。 樊武一副咋见惊喜的模样,让喜鸣刚被人呵斥而有些低落的心绪好了些,再说对方看去并无恶意,若是不搭理反倒不合常理,于是应道:“这位大哥真是巧,又遇到了。” “是呀,小兄弟,我们也是盐商,到这渔福镇入货——刚才见你在那边跟人起了争执,出了何事?”樊武一脸关切的问道。 喜鸣一愣,料他是看到了自己刚才与蓝衣人的争执,于是顺着对方的话搪塞道:“我本想看看这些盐品质如何,哪知那人说私家盐田不能随意进入,然后就将我赶了出来——我正要离开此地。”说着就想离去。 喜鸣虽从未接触过私盐生意,但在军中时,也听了些江湖轶事,大致知晓私盐生意是何种营生。 这一上午逛下来,对渔福镇之事她已猜得七七八八,此时顺着樊武口风扮作盐商搪塞他几句也不是太难之事。 车三公子见喜鸣有离去之意,赶紧笑盈盈开口问道:“那片是吉祥盐场的盐田,小兄弟不是吉祥盐场客商?” 见问话之人与樊武同路,且一脸诚挚笑意,一时间喜鸣倒不好强行离去,只好先停步,继续应道:“不是,我只是到处逛逛,看看渔福镇出产的盐品质如何。” 哪知樊武又热心问道:“小兄弟是第一次到渔福镇?” 喜鸣只好继续搪塞下去,却也不愿总是被人用话拿住,于是应道:“确是如此,大哥如何知晓?” 几句话的功夫,镡頔这帮老江湖已看出喜鸣的生涩稚嫩,心中疑惑却有增无减。 樊武笑道:“这镇上有几十家盐场,各家在这海边都有一片盐田,只是这些盐田若无主人邀请,都不得随意入内——我是看小兄弟好像不知此项规矩,所以猜你是第一次到这渔福镇。” “哦,原来如此。”喜鸣趁机说道:“那我还是赶紧离开的好——谢两位大哥指教,告辞。” 镡頔看喜鸣要跑,哪会如此轻易让她离开,紧几步走到三人身边,问道:“樊武,这位小兄弟你认识?” 樊武转身一揖,答道:“公子,这位小公子你也见过——昨日从幽南山出来后,我们曾在官道上遇到一少年公子,不知公子可有印象?” 镡頔打量了喜鸣两眼,拱手笑道:“难怪有些面熟——小兄弟竟敢独走幽南山道,不愧英雄出少年,实在让人佩服——在下镡頔,乃是一盐商,常来这渔福镇拿货,今次可遇见小兄弟这样的少年英雄,实属有幸,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 如此一来,喜鸣只好再次停下脚步,不过镡頔的一番恭维却让她心生疑惑:为何独走幽南山道是一件英雄之事? 只是与对方到底不熟,此种事还是不问的好。 喜鸣心中想事,嘴上也未闲着,已拱手还礼道:“小弟姚英。”这名字是她灵机一动,突然想到的。 “姚英兄弟到这渔福镇也是拿货?”镡頔继续热心问道。 喜鸣终起了疑心:自己与这两人萍水相逢,他们会否问得太多?不过这些人应该不是韩渊郑季的人,韩渊郑季的人只会要自己的性命,断不会有如此多废话,那他们到底有何意图? 喜鸣边想边继续胡掐道:“小弟第一次到渔福镇,先看看再说。” “既如此,姚英兄弟可有兴趣与在下一起看苍茫盐场的货?”话到此处,镡頔一扬手,为喜鸣介绍道,“这位乃是渔福镇大名鼎鼎的苍茫盐场车二场主。”镡頔上前时,车坻沧已经一起跟了上来。 车坻沧拱手一礼,道:“姚英兄弟少年英雄,坻沧佩服。” 喜鸣赶紧拱手还礼道:“车二场主客气,小子实不敢当。” 镡頔已在边上继续说道:“在下正看车二场主的货,若是姚英兄弟愿与在下一起,这价钱定会好于你我独自拿货;再者,若成了苍茫盐场的客商,苍茫盐场可包大家在渔福镇一切无忧。” 镡頔说完,喜鸣顿时放下心来,心道:“原来这帮人是想拉生意。”嘴上却继续胡掐道:“谢镡大哥好意,只是小弟此次到渔福镇,是因家父听人说渔福镇海盐价优质好,所以让小弟前来查看,具体要否进货,需回去禀报后,由他老人家定夺。” 边上的车三公子眼看要僵住,赶紧插话道:“姚英兄弟,在下苍茫盐场车坻桑,二场主是我大哥——小兄弟家中长辈既有话,我们自当遵从,不过大家都是靠盐吃饭的兄弟,不定哪天又碰面了,今天既已相识不如就先交个朋友——不知姚英兄弟何时离开渔福镇?” 喜鸣知镡頔等人所图后,已放松下来,闻言随口答道:“就这两日。” 车三公子“呵呵”一笑,说道:“只要不是今日就好——那今晚就由我们苍茫盐场做东,在天远楼荟萃堂包两桌,一来为姚英兄弟和镡兄弟接风洗尘,二来也为大家交个朋友,姚英兄弟和镡兄弟定要赏脸才好。” 喜鸣这种生长在深宫c做战场斥候只是兴之所至的君王家女子,哪经历过此等江湖套路。 她以为自己已清楚镡頔等人目的,且几人看去都不似奸诈之辈,又满腔热忱,她只觉实在不好意思直接推辞,于是婉拒道:“初次见面实在无颜叨扰” 老到如车三公子,马上趁势热情说道:“大家都是盐道上的兄弟,何须如此客气,那就定了,晚上我派兄弟去接你——姚英兄弟现住哪家客栈?” “啊,不用,小弟自己过去就行——我现住的海风客栈离天远楼不远。” 喜鸣回镇子的路上一直在想刚才之事,也在想自己怎会就答应了今晚的邀约呢? 直到看到路旁一家小饭铺,她才想起自己还未用中饭,进去灌下一大碗凉茶后,人舒爽了不少,遂静下心来认真想:晚上到底要不要去赴约?想了半天无果,最后决定晚上看情形再定是否去赴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吉祥盐场 陈大走进屋子时,吉祥盐场的老场主陈道喜与盐场总管陈山已说了一阵,见他进来,陈老场主先招呼他坐下,这才问道:“今天盐田可有事?” “上午去的时候,陈彪c陈虎都去了盐房帮忙搬盐,一小子正在盐池逛来逛去,我看是个生面孔,就将他赶了出去,其他无啥事。” “可有问过来路?”陈山身材瘦削,腰背笔直,眼睛奇亮,一看就是精明干练之辈。 “那小子支吾半天也没说清,看他顶多也就十五六岁,长得眉清目秀,也不像蛇鼠之辈,我就将他赶走了事——这些日子也不知咋了?老有生面孔四处晃悠——不过今天这小子离开我们盐田后,正好碰到车二场主和三公子带着两个客商,那小子竟与他们说了半天话才离开,可看着又不像他家客商,也不知是何关系?” “自郑国出事之后,每日到渔福镇的生面孔比往常多了许多,这是山雨欲来的前景,你二人以后行事要越发谨慎才好。”陈道喜看去已是六十开外的老人,一副安宁祥和的模样。 陈山c陈大对这位老场主向来敬重,闻言齐声应道:“是。”尔后陈山续道:“那车离也不知什么来头?十多年间就从一外来者爬到渔福镇第三的位置,这在渔福镇还是从未有过之事。” “想来也是与哪家诸侯脱不了干系——这渔福镇七大盐场哪家背后没有靠山?就是这些小盐场也说不清背后到底是否有人撑腰?”老场主说这话时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陈山小心道:“场主,我们要不要去查查这车离还有其他盐场的来头——渔福镇眼见越发不太平了,我们总这么一动不动,将来若是有事也不知该如何应付。” 陈道喜缓缓摇了摇已有些花白的头颅,道:“当年老主人安排我来这渔福镇时曾嘱咐过,吉祥盐场是为小主人备的后路,小主人未出现之时,盐场只要安心做生意就好,不要去招惹其他是非,也切忌树大招风,并就此与我等再无联系——这二十多年,我一直按老主人之言恪守本分,渔福镇人才相信了吉祥盐场是一本分的小生意人,如此才有惊无险的走到了今时今日。只要我等按捺不住,去打探其他盐场,只怕很快就会引火烧身,到时小主人还未出现,吉祥盐场就已被灭了,这与我等来此的初衷可就相去甚远了。再者,看如今天下形势,老主人当年所虑只怕就要成真,小主人怕是也要来了,我等还是先耐心静候吧。” 陈山和陈大不再言声,二人也知老场主所言在理,若非如此,只怕吉祥盐场早已消亡在渔福镇各大盐场的争斗中。 “只是这次陈山帮那颜无送货去姞国之事总让我有些不安。”老场主话锋一转又说到了刚与陈山议论之事。 陈大还不知事情缘由,好奇问道:“颜无不是我们盐场老客吗?他的车队午后已出发,出了何事?” “这次我把货给颜无送到姞国后,他硬是要我陪他到郑国走一遭,然后又从幽南山绕回渔福镇,路上还有几个他的同伴。一路上几人行事总是有些奇怪,我正将此事的前后说与老场主听。”陈山应道。 “你去了郑国?前两天我还和老场主说起,你这次去了好长时间——这段日子渔福镇到处都在议论韩渊郑季之变,如今这郑国到底咋样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车坻沧四人从盐田回到镇上后,劲直到了梧桐院待客厅,早有盐场伙计将备好的酒菜送上来。 车二场主却是不急,吩咐道:“叫青杨进来。” 青杨早等在院子里,接到传讯快步走进厅中,向众人行了一礼,方才开始讲述这半日的查探结果:“那颜无到渔福镇后再无任何动作,今日午后已赶着吉祥盐场的三车盐离开了渔福镇,与往次并无不同,一时间查不到更多情况。陈山自回渔福镇后也是一切如常,片刻间也未能查到更多情况。昨天那五人兄弟们也都查清了,确都不是从幽南山方向过来。” “好,你派两个兄弟继续跟着那颜无,将他离开渔福镇后去了何处c见过那些人c做了何事都查清楚;还有,从今日起,要时刻不停c事无巨细的盯紧吉祥盐场,有何情况尽快来报。”车坻沧吩咐完了青杨,转过头来对镡頔等人道,“看来那第三人没来渔福镇。” “现在如何是好?”车三公子问道,“吉祥盐场和那颜无只怕一时半会儿都查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些人所言之事明显与我雍国有关,要是不查出个头绪,心里实在瘆得慌。”樊武端起杯子大饮一口凉茶。 镡頔眉头一皱,道:“那姚英既然与吉祥盐场并不相识,我们也就不怕打草惊蛇,可否就从他入手?正好他已经上钩。” “也好,今晚先摸清这姚英的底细——小小少年,胆敢独闯幽南山,定不简单。”车坻沧点点头道,“只是不可硬来,让他浑然不觉最好,为我们留下转圜余地。” 车三公子突然轻笑一声,道:“这好办,那小子涉世不深,今晚我们就安排在荟萃堂二楼” 樊武闻言有些不解,车二场主睨了弟弟一眼:这小子向来鬼主意多,镡頔却是看着车三公子会心一笑。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公子,今晚我们宿在天远楼可好?”活泼的年轻随从眼看渔福镇在望忍不住一脸雀跃。 “公子,天远楼人多口杂,还是先宿在临月客栈为好。”一身黑色布衣的斯文中年男子不疾不徐说道。 “临月客栈如此偏远,怎利我们打探渔福镇情况,天远楼人多口杂就正好。” “正因临月客栈偏僻,才易避人耳目——我们刚到渔福镇,还不知此地深浅,自是谨慎些好。” “坚叔c祥云,你二位所说都在理。只是我们已到了渔福镇,迟早都会露面,不如就直接去最热闹之处。”公子看上去比年轻随从大不了几岁,却颇有中年男子的沉稳气势。 少年随从祥云看看中年男子坚叔,挺了挺腰背,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公子十二岁那年,九岁的祥云做了他的书童,两人朝夕与共十二年,公子对祥云来说是一亦主亦友的存在。 只是这次离开王京凤歧后,也不知从何处冒出了这位坚叔,此后公子事事都听他的,这次总算赢回一局。 梦乡居的伙计也算是见多识广,对眼前这位年轻公子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三位客官对不住了,现只剩两间上房,你们可要?” 祥云赶紧答道:“要,就两间上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色授魂与 喜鸣用过中饭后在天远楼近处找了家茶楼,又在茶楼的二楼选了个可看到天远楼大门的位置,坐下后再次开始细思,到底要如何处置这突然冒出来的晚饭之约。 天远楼已热闹起来,大门处人来人往,在门口待客的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喜鸣心不在焉的盯着楼下的热闹,心思已飘到别处:不知詹英大哥和詹姑怎样了?也不知韩渊郑季的人会否追到渔福镇来?这渔福镇离郑国不远,想必有不少郑国的消息传到此处,自己是否应出去打听打听?那镡公子既然是从郑国来的,想必对郑国的情形很是了解,那天在詹姑的避暑小屋时间太紧,詹英大哥定然有好些事还没来得及说,也许晚上可以借机打探一番 想好晚上之事后,喜鸣拉着茶楼伙计打听苍茫盐场和天远楼。 想是打听这两处的人多,茶楼伙计早说的熟络,几句话功夫就讲了个清楚明白。 喜鸣一直在茶楼坐到酉时过半,眼看天远楼门口更热闹了,方招呼伙计结账。 喜鸣刚走到海风客栈门口,就有一着青衣的年轻男子上前躬身一揖,道:“姚公子,小人苍茫盐场青杨,奉三公子之命特来请公子前往天远楼。” 喜鸣一怔,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已是汗渍斑斑的布衣,说道:“我去换身衣裳,马上下来。” “那小人在此等候公子。” 青杨已在此等候多时,倒不是怕这位姚公子跑路,在渔福镇,没人能躲过苍茫盐场的有心之眼。 三公子等人怕的是这位姚公子临时改了主意,那今日一番心血就算白费了,若再另寻机会,定然不如今日这般顺畅自然。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公子与祥云坚叔坐在荟萃堂一楼大门边的一张桌子上。 “坚叔,还好我们来得及时,再晚个一两刻,只怕这张桌子也没了。”公子对天远楼竟有如此好的生意很是感叹。 “是呀,没想到这渔福镇已繁华至此!三年前我来的时候虽也热闹,可街上的人还是不如今时今日多。”坚叔也很是感叹。 “这几年天下战乱越发多了,被逼到刀口上讨生活的人也就多了,像渔福镇这种地方,人只会越来越多。”公子有些伤感的应道。 祥云一直东张西望看热闹,未搭理公子和坚叔的闲谈。 “祥云,那人看着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认不认得?”公子拍拍正往里面张望的祥云。 “公子,门口那么多人,你说的是哪个?”祥云转过头往大门口望去。 “那个穿灰色布衣的少年——这少年虽一身布衣,却肩背挺直,立于人从中更显疏离与清谧,实在不像会在渔福镇此种地方出现之人。”公子话中很有些赞许的味道。 坚叔看了两眼公子口中的少年,忍不住晒然一笑,低声道:“公子,你也不像会在渔福镇此种地方出现之人。” 公子一愕,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富贵锦袍,小声道:“我已尽量扮得像盐商,看着还是不像?” “这大厅最里面有两人一直在盯着我们看——别回头,”坚叔一看公子和祥云想要转头赶紧低声阻止,“其中一人看去很有些平常大家子弟惯有的倨傲,也不像是该在这渔福镇出现之人——看来这渔福镇确是个风云际会之地!” 公子哑然一笑,转头看着祥云继续道:“认不认得?” 祥云又打量了公子所说少年几眼,才应道:“公子,我全无印象,应是没见过。” “我怎么总觉有些面熟,可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公子闻言不禁疑惑道。 “公子,向来只要是你见过一面之人,都决然不会忘记,这人你若是想不起,会不会只是与你见过的某人相似?” “嗯大概是了,要不怎会始终想不起来?”公子顿时释然。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虽说已从茶楼伙计口中对天远楼有了些了解,喜鸣跟着青杨踏进荟萃堂时,还是被里面的宽敞热闹惊住了——这荟萃堂的生意看去竟比溢城最大的酒楼还要略胜一筹! “姚公子,请。”在前面带路的青杨手一摆,说道:“二场主和三公子都在楼上。” 喜鸣跟着青杨上了楼,心中却越发惊诧:溢城最好的酒楼只怕也不过如此! “姚公子,到了。”青杨推开雅间门,恭声道。 镡頔等人已到了好一阵子,看到喜鸣进来都站了起来,车三公子迎上前热情招呼道:“姚英兄弟快来坐下,就等你了。”说着将喜鸣拉到他与镡頔中间的位置上坐下。 喜鸣坐好后,众人又是一阵热闹寒暄,喜鸣却不擅此种场合,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镡頔等人自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好在此时门被轻轻推开,一把从骨子里发出的妩媚酥软声音响起:“三公子,好热闹呀” “桃姑c兰姑,快进来,难得两位姑姑肯一起赏脸”车三公子起身大声招呼道。 镡頔和樊武也算这荟萃堂老客,早听过桃姑c兰姑大名,今日却是第一次得见,竟看得有些痴了,心道:果然不负盛名,桃姑艳若桃花盛开时,兰姑清若晨珠幽兰。 桃兰二姑对众人的眼光恍若不觉,走到桌前后,兰姑微微弯了弯腰,露出一抹轻若浮尘的雅笑,淡淡道:“二场主c三公子。” 清冷的声音激的镡頔微微一震,收起心神转头看向喜鸣,只见喜鸣竟痴痴望着桃c兰二姑,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一时向往时艳羡却无半点意味。 喜鸣贵为郑国嫡公主,宫里宫外c王侯将相家的各类绝色美人早见得多了,兰姑和桃姑却第一次勾起了她对女儿身的向往:若自己有如此风姿,也不枉这一世女儿身了吧喜鸣看得忘情,竟未听清三公子说了些什么,只见桃姑和兰姑转身往外走去,她心中不觉浮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姚兄弟” 喜鸣一震,清醒过来,不觉羞涩一笑,转头望着车三公子。 车三公子了然一笑,说道:“桃姑c兰姑艳名冠绝天下,她们手下的姑娘也都是闻名各国的美人,两位姑姑已去带她们进来,小兄弟可要仔细挑个喜欢的,今天定要玩得尽兴才好。” 喜鸣一愕,竟不知如何回答。来之前她已想过可能会遇到的各种场面,却唯独未想到风月场所。喜鸣从小混迹军营,自是听过一些青楼艳史,只是那些军汉哪敢在她面前祥说,她听到的也只是些零言碎语,实在不够应付眼前之事。 镡頔一直细心留意着喜鸣,见状笑道:“三公子,姚兄弟年纪尚轻,只怕还不惯于此种场合。” 车三公子哈哈笑道:“镡公子这话说的,姚兄弟年纪虽轻,但也是江湖男儿,怎会不解情场风月——姚兄弟,是不是看上了桃c兰二姑?”不等喜鸣作答,车三公子已接着说道:“只是她二人年纪予你实在有些大了” 二人一唱一和搅得喜鸣心慌意乱,竟逼出了个主意,应道:“实在不瞒几位大哥,小弟家中管教甚严,尤其这二字” “哈哈”车三公子拍拍喜鸣肩膀,打断道,“姚兄弟,如今你已独自出来闯荡,若避谈又要如何与兄弟们尽兴?” 喜鸣正不知如何应答,桃姑和兰姑各带着几个姑娘又推门走了进来,屋子里又响起桃姑妩媚酥软的声音:“二场主c三公子c各位公子,这些是我们天远楼最年轻漂亮的姑娘” “姚兄弟,挑个喜欢的。”车三公子未等桃姑话完已对喜鸣说道,然后又转过头对镡頔c樊武道:“镡公子c樊兄弟,你二人请自便,我就不多招呼了。” “哈哈三公子,既已来了荟萃堂,我自是不会客气。”镡頔说着已和樊武站了起来,往众姑娘走去。 喜鸣见状也只得磨蹭着跟了过去。 镡頔果然不客气,也可看出乃是此中高手,片刻间,他已带了两个姑娘回到位置上。 一芍药淡菊,身姿各异,却都美得不可方物。 樊武则带着一个看去实诚又有些羞涩的姑娘回了位置。 喜鸣眼看两人动作娴熟,也赶紧选了个看去最幼小清纯的姑娘带回去。 至于车二场主和车三公子,早有与他们相熟的姑娘拥了过去。 “哈哈镡公子果然风月高手——姚兄弟是深藏不露呀,这小涩姑娘可是兰姑高足,今日第一次出场,就被小兄弟挑了去——来,来,来,如今既有美酒c又有美色,我等与姚英小兄弟又是一见如故,这杯先敬他少年英雄!”车三公子实在是八面玲珑之辈。 “谢谢各位大哥厚爱,小弟先干为敬!”喜鸣赶紧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都是人才 喜鸣本想利用今晚打听些郑国的消息,哪知这些人却是频频举杯,只谈风月,丝毫不给喜鸣引领话题的机会。 连小涩在几杯下肚之后,也抛开矜持,似有若无的开始亲近她。 喜鸣左支右绌,强作镇定,更没了打听郑国之事的机会。 喜鸣不知已喝了多少,她放下酒杯,忍不住打了个酒嗝,好在她与众兄弟姐妹一般,都继有郑公千杯不醉的海量,如此情形下,竟然还未醉倒。 苍茫盐场众人都是有备而来,车三公子见喜鸣两眼开始发直,将手中一杯酒喂了身边美人一口,剩下的都倒进自己口中,然后酒杯往桌上一放,说道:“镡公子,你上次说要去会一会那冰瓷姑娘,可有如愿?” 镡頔在淡菊美人的脸上亲了一口,答道:“那冰瓷哪若我们菊美人这般淡雅宜人。” 车三公子一阵“哈哈”大笑,说道:“只怕是你去的不是时候,冰化无影,没见着吧!哈哈哈” 镡頔向以摘花圣手c知花人等自居,在车三公子的笑声中只觉好不尴尬,他转过头看着喜鸣,问道:“姚兄弟是郑国人吧?” 喜鸣刚喝下樊武身边的美人敬的酒,闻言一惊,脸色微变,不知自己是否露出了事关身份的破绽。 那知镡頔并未等她回应,已继续道:“不知姚兄弟可有见过溢城东风笑的冰瓷姑娘?” 喜鸣在心中轻舒一口气,好在她肤色黝黑,无人看出她脸色的异样,然后淡定应道:“小弟并非郑国人,不知镡兄所言的溢城东风笑为何物?那冰瓷姑娘又是何人?” 车三公子“哈哈”笑道:“姚兄弟果然家教严明——那东风笑乃是一年前溢城新开的一家青楼,里面姑娘倒不多,只是都乃人间极品,其中尤以那冰瓷姑娘为最。据见过的人说,一面足以魂牵梦萦终身” 此时,樊武插话说道:“昨日在官道上碰见姚公子,想着姚公子既然是从郑国过来的,我们也就以为姚公子是郑国人。” “小弟家中乃是姞国上崚,此次来渔福镇,正好途经郑国。”上崚乃是姞国靠草原的一座边境城池,离喜鸣作战之地不远。喜鸣在茶楼时已想好,郑国与姞国边境之事自己最是熟悉,用来编造身世不易露出破绽。 “咦,”车三公子连酒也不喝了,好奇问道:“那上崚离渔福镇甚远,姚兄弟家中为何会到这边拿货?姚兄弟家中从前是在何处拿货?” “此前,小弟家中并非盐商,父亲一向在姞国边境与游族做些皮货c马匹生意,有时顺便帮着带些盐货过去,只是量不大,家父一般在姞国盐商处分一些即可,也不靠这盐赚钱。这次是因郑国边境与蛮族战事惨烈,好些盐商的货带不过去,于是那些蛮族都来找到父亲,且有意此后都在父亲处拿货,父亲这才有了扩展盐路的想法——渔福镇海盐质优价好早已传遍天下,所以父亲专门安排小弟前来查看。” 席间众人嬉闹时,车坻沧一直冷眼旁观,只是间或插上两句,此时说道:“蛮族饲有大量牲口,盐之需求甚大。姚兄弟家中若是握有此路,苍茫盐场定以最好的价钱长久大量供货。” 镡頔听到此处,也来了兴致,放开身边美人,转头对车二场主说道:“二场主,如果姚兄弟定在苍茫盐场拿货,这价钱我们可要一起重新谈过。”然后,他不等车二场主答话,又转头对喜鸣道:“姚兄弟,你家既是姞商,可能弄到铁材——我有一大客,前几月曾在我面前哀叹,急需一批铁材,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货源——价钱好说。” “上次家父已与蛮族头人商谈过此事,只是价钱上还有些歧义。此次小弟来渔福镇时,家父已再次前往蛮族营地,如敲定具体事宜,到时定与家父齐往拜访二场主。”喜鸣先答了车坻沧,然后转头对镡頔说道:“家父倒是帮那些游族搞到过几次铁材,不过量不大,这铁材向来由国府独营,如果镡兄的大客所需量大,能否搞到实在不好说” 车三公子闻言插话问道:“镡公子这次去郑国不就为了铁材之事?” “话是如此,”镡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世事无常呀——三公子当知,铁材这种生意最难的并非找买家,而是找到供货之人——我之前找的这个供货人,在郑国国府中很有些门路,本可以拿到铁材,哪知这次郑国事变,我这供货人的门路,全家都葬送在了韩渊郑季的屠刀之下,我的货也就跟着没了影,所以眼下只得重新找货源。”镡頔说完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样子。 喜鸣今夜来此,本意就是打听郑国之事,然此时突然听到镡頔提起韩渊郑季c屠刀之类的事情,压在心中的伤痛还是忍不住翻了起来,眼睛一热,眼泪险些流了下来。 喜鸣赶紧端起酒杯仰头干了,放下杯子时,已神色如常,开始想要如何将此话题继续下去。 车坻沧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只听他对镡頔说道:“镡公子也不必为难,若是姚兄弟家中不便,我倒是认识一韩渊身边的亲信。此次韩渊得以成事,此人想必功劳不少,哪天为镡公子引荐一番,他定能解你之忧。” 镡頔闻言开怀一笑,对车二场主道:“如此当然最好,镡頔在此先谢过二场主。”话毕他马上转头对喜鸣道:“不过若是姚兄弟家中得便,这钱还是希望你我同赚最好。” 喜鸣正凝神细听几人对话,闻言赶紧应道:“谢镡兄关照——只是要做此事,所费时日甚多,还不定能成,若镡兄急要,这次还是请二场主出马为好。”接着喜鸣话锋一转,假意感叹道:“说起这次郑国之变,来得实在仓促,事前竟无半点征兆。” 樊武闻言放下酒杯,好奇问道:“姚兄弟,你家既是姞商,可知姞国在背后支持韩渊郑季之事?我和公子这次在郑国时,到处都听有人在议论此事。” 樊武所说之事,喜鸣未听詹英提过,此时陡然闻之,心中不禁大震,定定神后赶紧答道:“小弟家中向来少与官家结交,此事实在未曾听闻。” 车三公子突然将酒杯往桌上一放,叹道:“郑国之事实在惨烈,事到如今也不知天子会如何处置?这可是我大安朝七百年来首次——一国诸侯,几千家人忠臣,竟被两个逆臣诛杀殆尽,从此国不复国!” “不过我和公子在溢城时,听说这次惨变,还是逃出了喜鸣绮络两位公主和子瑜公子,也不知是真是假?”樊武接着说道。 “应是真的,”车二场主应道:“今日一早听从郑国来的客商说,昨日有则消息已在溢城传开,说是两日前那喜鸣公主曾在小柳镇现身,只是很快又失去了踪迹,也不知去了何处?” “呵呵”镡頔酒杯一放,突然神神秘秘说道:“你们说这喜鸣公主会不会来了渔福镇?毕竟从小柳镇到渔福镇是最快捷安全的逃离郑国之路。” 镡頔的话吓了喜鸣一跳,手不觉一颤,杯中酒洒出了几滴。 车三公子嬉笑一声,接话道:“那喜鸣公主来渔福镇有何意思,若是那绮络公主来渔福镇避祸才好,我等正可来个英雄救美。” 众人闻言都疑惑的望着他,只听车三公子继续道:“听人说那绮络公主天生媚骨,妖娆过人,若能一亲芳泽” “哈哈哈”众人一阵会意的哄堂大笑,镡頔被一口酒呛了,咳两声后接道:“是呀,听说荆国公本是老当益壮,只是娶了这绮络公主后,不到两年,如今连国事也不能料理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樊武不禁急切问道:“比之桃姑如何?” 喜鸣再撑不下去,眼眶微红,她用力握了握手中酒杯,定定神,然后佯做不胜酒力,踉跄站起道:“各位大哥,小弟不胜酒力,要去趟茅房。”说完扶着小涩往外走去。 喜鸣刚走出屋子,车二场主眉头一皱,低声责备道:“你们也是太过了!” 镡頔“诺诺”两声,迟疑着喊了声:“车大哥” “等她回来,你们想法收回刚才的话。”车二场主未理会镡頔,又继续道:“她回来后怕是不会再喝,我们也不用勉强,先将她送回去再说。” 樊武不禁问道:“就这么放她走了?” “嗯,”车二场主应道,“先这样吧。” 到此,众人不再议论此事,毕竟此处不是谈话之地。 这荟萃堂的茅房很是讲究,被分成一格一格的单间,客人在里面方便也不用担心被旁的人看见。 喜鸣婉拒了小涩,独自走进其中一间,身子一软靠在墙上,眼泪瞬间布满脸颊,她捂着嘴防止自己哭出声,心却痛得如刀割:自己姐妹竟落得被人如此羞辱之地,公父母亲若泉下有知,如何瞑目? 喜鸣脑中时而混乱c时而清醒,心中的痛与悲哀却是无比清晰她也不知自己的痛与悲哀,是因自己姐妹沦落到如此境地c还是因郑国的灭亡c亦或公父的去世c或母亲等人的被杀,还有那些亲信之人的背叛 等喜鸣再回到雅间时,除脚步踉跄副醉眼迷离样,其他已无异常。 车三公子见她进来,大笑道:“姚英兄弟去了这许久,不会被我等粗野之人吓住了吧?” 镡頔也接着笑道:“姚兄弟,我等粗俗惯了,还请多包涵。” 喜鸣摆摆手,挤出一丝笑容,应道:“两位大哥说笑了,小弟实在是不胜酒力”说着就势趴在了桌上。 镡頔赶紧俯身问道:“姚兄弟,可要紧?” 喜鸣瓮声答道:“各位大哥实在不好意思,小弟实在不行了” 镡頔看看车二场主,后者微微一颔首,镡頔又俯身问喜鸣道:“那给你在梦乡居安排间客房可好?” “谢各位大哥好意,还请送小弟回海风客栈。”此时的喜鸣已顾不得太多,她只想赶快离开这群是非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故人往事 “公子,那三人要走,我们是跟上去还是留在此处?”说话的是一年轻黑衣小厮,坐在大厅最里面靠墙的位置。 着蓝衫的年轻公子闻言颇有些踌躇,想了想,说道:“你跟上去,看他们去往何处?最好摸清今晚宿在何处?你回来时若我已离开,两个时辰后在客栈碰头。” 黑衣小厮点点头,起身跟着坚叔三人去了。原来这两人正是刚才坚叔所言,盯着他们三人看的两人。 顶多一炷香时间,黑衣小厮就返回了荟萃堂,蓝衫公子愕然道:“这么快?查到了?” “查到了,他们就宿在这梦乡居,出了荟萃堂就直接回了客房——那年轻随从到了后又独自一人出去了,那年长的与公子留在了客房。” 蓝衫公子点点头,不再说话,又端起酒杯小酌起来,眼睛则时不时望一眼楼梯口。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公子,时辰还早,不如我们出去逛逛吧——这渔福镇晚上可真热闹!”这么早回到客房,祥云甚感无聊,忍不住撺掇公子。 “我想早些歇息,你和坚叔去逛。”公子虽年轻,却是从小修养的好脾性。 “我留在客栈陪公子。”坚叔年纪大些,市井热闹于他无甚逛头。 祥云犹疑一阵,还是抵不过少年好玩心性,独自到街上看热闹去了。 坚叔听祥云脚步声远去后,这才问道:“公子,可有想好此次要否与吉祥盐场众人相见?” “坚叔,一路上我都在想此事,”公子神色有些凝重,缓缓应道:“只因当年外祖父对父王的一番评判,一帮叱咤风云的英雄男儿就到渔福镇潜伏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来,他们一直遵从当年外祖父的吩咐,在渔福镇经营一家小盐场,安心做一帮小盐商,如此事情对一帮雄心壮志的英雄男儿是何等艰难!他们要何等忠心与坚毅方可守到今天!如今还未到要用他们之时,我若冒然与他们相见,然后却又要他们继续耐心等待,且不知还要等多久,何其残忍,与其如此,我想不如先不打扰他们的平静为好。” 坚叔沉吟片刻,说道:“也好,只是公子既已来了渔福镇,那就先从旁看看他们吧。”他顿了顿,还是将心思说了出来,“毕竟二十多年了,公子总要先查看一番,将来用时也可安心。” 公子转身看着窗外未置可否,半响从怀中摸出一只翡翠喜鹊,捏在手中把玩。 这翡翠喜鹊温润光洁,一看就是常年被人拿在手中把玩之物。 又过片刻,公子方道:“此言有理——你上次来已是三年前,三年间,世事已有太多变化,外祖父去了,连母后也去了”公子越说越伤感,却突然转过身看着坚叔,激动的低声道:“坚叔,我想起她是谁了。” 坚叔正默默陪着伤感,被公子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不禁疑惑叫道:“公子?” “坚叔,晚上在荟萃堂看到的那位少年——我想起她是谁了——她是郑国的喜鸣公主呀!母后曾说过,这翡翠喜鹊我和她一人一只——从她出生起,一直到她十岁,每逢她生日,母后都会派人去为她画一幅画像,然后交于我收藏起来——她如今也有二十岁了,眉眼间倒无甚变化,只是比十年前长得开了些,一时间我竟没认出来。” 原来这位年轻公子竟是大安朝刚过世一年的王后的独子——高穆歙,只是出门在外,为行走方便,坚叔祥云均呼其为“公子”。 坚叔闻言大吃一惊,不由问道:“喜鸣公主?当真?” “应该无错,她那一身灰衣的男儿装扮实在让我映像深刻——只是已经十多年了,她竟依然如是!” 刹那间的惊讶后,坚叔到底年长,已想到更多,问道:“公子,若她真是喜鸣公主,她怎会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这渔福镇?” 高穆歙三人在路上已听说了郑国之事,也听说了喜鸣三姐弟逃出来之事,只是怎么也未想到会在渔福镇遇见喜鸣。 坚叔的话倒是提醒了高穆歙,不禁疑惑道:“也是,按说韩渊郑季定会派人追杀她姐弟三人,那她应躲起来才是,怎会到处乱跑?” 过了半天,坚叔终于说道:“你我皆从未见过她本人,对她所知终是太少,想必她到渔福镇自有她的道理吧。” 高穆歙未理会坚叔,他想起了少年无忧的日子:四岁时第一次收到喜鸣画像,画中是一个粉嫩的小婴儿。此后每年一张,他看着她逐渐长大,越来越好看,却也无可无不可。直到他十岁,那年喜鸣六岁,画中人儿却变成了一个舞着大刀的灰衣小人儿。他还清楚记得,那柄大刀几与画中人儿同高,然画中人儿一张小脸执着坚定。那一瞬,他笑的弯了腰,眼泪都笑出来了,还惹来母后一顿训斥。不过母后说了,画中人儿成了这幅模样,是因喜鸣爱上了舞刀弄枪。此后,每到喜鸣生辰,他开始盼着收到画像,也看着画中的灰衣小人儿慢慢长大。只是喜鸣过完十岁生辰后,他再未收到过她的画像,母后也未说理由。起初,他常觉未见过喜鸣一面,乃人生一大憾事,时日久了之后,也就慢慢淡了,哪知这次失意出游,竟在渔福镇遇见了喜鸣本人。 坚叔见高穆歙半天不搭话,脸上时喜时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高穆歙的眼睛看着坚叔了,说道:“坚叔,我想去见她一面。”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青杨扶着脚步踉跄的喜鸣往天远楼外走去,蓝衫公子与黑衣小厮见状赶紧结账跟了上去。 刚赶回来的高穆歙与坚叔正好看到两拨人前后脚走出大门。 坚叔轻拉一把高穆歙避到人群后,指了指蓝衫公子两人,低声道:“今晚在荟萃堂盯着我们看的就是那两人——他们好像也是在跟踪喜鸣公主,我们跟在他们身后。”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高挑的风灯中高穆歙只看到蓝衫公子两人的背影,不禁奇道:“我们今日午后才到渔福镇,怎会这么快就被盯上了?难道是五弟”高穆歙话尚未说完,坚叔见喜鸣和蓝衫公子等人已渐渐远去,赶紧拉着他跟了上去。 在海风客栈门口,喜鸣欲将青杨打发走,青杨却坚称三公子吩咐过,定要将姚公子安置好才可离去,喜鸣不得已,只好任由青杨搀扶着进了客栈。 蓝衫公子与黑衣小厮在不远处看着喜鸣与青杨推拉一阵,然后一起进了客栈,黑衣小厮转头看着蓝衫公子,低声道:“公子,怎么办?” 蓝衫公子沉吟片刻,答道:“走,我们也住进去。”说完就往客栈大门走去,黑衣小厮一愣,赶紧跟了过去。 两人走进客栈就看见青杨正扶着喜鸣往楼上走去,除此外大堂中并无其他客人。 客栈伙计见有客人上门,赶紧上前招呼道:“两位客官,住店?” “嗯,”蓝衫公子正打量大厅布局,闻言心不在焉地应道:“可还有房间?” 伙计一叠声殷勤答道:“有有” “我看刚才进门那人像是醉了,他住哪间房?” 伙计怔了怔,在渔福镇向客栈打听客人行踪是一件范忌讳的事。 蓝衫公子并非第一次到渔福镇,见状续道:“本公子一向厌恶醉酒之人的吵闹,不想与那人住的相邻。” 伙计赶紧笑道:“公子放心,那位小公子就住这楼上,小人为公子安排后院两间上房可行?这后院的上房与那位小公子的房间中间隔着院子,保证不会打扰二位。” 蓝衫公子见一时间也套不出喜鸣住哪间房,只好悻悻道:“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重重算计 高穆歙和坚叔看着喜鸣与蓝衫公子等人一前一后进了客栈,等了片刻,不见两拨人出来,高穆歙忍不住小声道:“坚叔,要不我们也进去?” 客栈伙计看到又有人来,赶紧迎了上去,心里不禁奇道:“今日也是怪了,这个时辰竟连着上客!”嘴上却殷勤招呼道:“两位客官,住店?” “嗯。”坚叔嘴上应着,眼睛却在四处张望,只见店里除了几个忙进忙出的伙计外,喜鸣c蓝衫公子等人早没了踪迹。 高穆歙也将一切看在眼里,接话道:“两间清静上房。” “好嘞两位客官,小店后院的上房保证清静!” 客栈伙计掩上门出去后,黑衣小厮忍不住问道:“公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蓝衫公子正打量窗外情形,这是一间位于二楼的敞亮客房,门外是客栈院子,窗外则是一条幽静小巷。听到黑衣小厮的问话,他随口应道:“先找出喜鸣住哪间房再说——父亲来信中只说喜鸣朝着渔福镇方向来了,然后让我找到她,确认其行踪,却未说然后要如何——想是父亲还未想好要如何利用这位亡国公主吧。” 门外楼道上响起脚步声,蓝衫公子赶紧摆了摆手,示意黑衣小厮噤声。 两人听了半天,只听到隔壁房间的开门声,然后是伙计殷勤谄媚的说话声,却未听到客人说话。不过这是客栈,自然什么样的人都有,既然未听出异样,两人也就将心思收了回来,不过再说话时还是多了些谨慎。蓝衫公子低声道:“你先去临月客栈将行李拿来,防着那喜鸣随时上路,我们也好跟上。” “她已醉的脚步不稳,今晚还能上路?”黑衣小厮闻言奇道。 “父亲的消息说,这喜鸣公主是海量,千杯不醉,再说,她现正在逃亡路上,又怎会轻易喝醉,所以只怕是装醉,我们切不可大意。”蓝衫公子答道,想了想,又疑惑自语道:“父亲说她是独自一人逃往吕国,还不知最终要逃往何处,那苍茫盐场为何又与她搅在了一起——说来这喜鸣公主也是大胆,此时韩渊郑季的人定然正在到处追杀她,这渔福镇离郑国又不远,她竟敢在天远楼那种人多口杂之处露面——倒是可趁机摸摸她的底,将来父亲问起时,也有话说。” 黑衣小厮从小跟着蓝衫公子,知他向来心思活络,见他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话,只问道:“那临月客栈的客房可要留下?” “已经付了三天的房钱,你快去快回,夜深后我们要先摸清喜鸣住哪间房。” 黑衣小厮应了声“是”,开门去了。 高穆歙和坚叔跟着伙计往客房走去,一路上两人都未说话,一直在凝神细听周遭动静。进了房间,送走伙计后,两人开始查看屋里的布置,窗外的环境,期间眼耳不停,也一直未说话。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坚叔悄拉开一条细细的门缝,正好看到黑衣小厮走出房间,等了片刻,却未看到蓝衫公子的身影。 坚叔轻掩上门,转身悄声说道:“那蓝衫公子主仆二人就住在隔壁,那黑衣小厮出门了,没看到那蓝衫公子。” 青杨伺候的也真是周到,将喜鸣扶到床上躺好,又吩咐客栈伙计送来醒酒汤c热水,然后喂喜鸣喝下醒酒汤,又为她擦了把热水脸,这才熄灯离去。 走道上脚步声渐远,喜鸣长舒一口气翻身坐起来。今晚喝得实在太多,以她酒量都已晕乎,一碗醒酒汤下去总算好了些,不过屋子里的酒味还是熏得她难受。 喜鸣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稀疏的星光下一阵清凉的夜风迎面扑来,淡淡的海腥味中夹杂着缕缕花草清香。她不禁长吸一口,胸口的浑浊之气瞬间被冲淡不少。 今早,喜鸣曾从窗口仔细打量过这后院。院子颇大,被四周的两层楼客房围在中间。院子中间放着几块白色大石,之外则是成片的她叫不出名的花草树木。有些长得高大茂盛的,比周围的房子都高出一大截,枝丫也伸展到了二楼的楼道上。喜鸣猜想,这院子和其他三面的客房大概是生意好了之后加建的,所以整个客栈的布局才如此奇特。 蓝衫公子与高穆歙等人听到院子对面有客房传来“吱呀”开窗的声音,都起身拉开一条门缝往对面望去,喜鸣那灰色的身影在朦胧月光下依稀看得清,高穆歙和蓝衫公子都是一怔:不曾想如此容易就摸到了喜鸣所住的房间。 喜鸣哪知这院中正有多双眼睛看着她,只顾靠在窗边沉思:今晚实在沉不住气,也不知苍茫盐场的人是否察觉出自己的身份?若自己在小柳镇码头出现之事已在郑国传开,苍茫盐场的人可由此猜到自己来了渔福镇,那韩渊郑季也定可猜到,明早还是赶紧离开为好。也不知詹姑和詹英大哥如何了喜鸣胡思乱想了好一阵,直到阵阵困意袭来才回到床上,心里还想着明早离开之事。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梧桐院待客厅灯火通明,车离c车坻沧c车坻桑c镡頔c樊武分坐在四张长案前,车坻沧正诉说晚间在荟萃堂之事。 车离听完后,沉吟了片刻,说道:“如此看来,你们的推断确有可能。” 车二场主应道:“从年纪c穿着打扮,还有她独自翻越幽南山这些看,都应该无错。” “说来那喜鸣公主应是位二十岁的女子,谁曾想到她扮作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子,竟全无破绽,我等都被骗了过去。”车三公子此时想来还是甚感不可思议。 “三哥,此事说来还真怪不得大家,”镡頔接话道,“各国间一直有传闻,这喜鸣公主从小喜着男装,几岁起就开始在军营舞刀弄枪,这哪有半分女子样。嫁到索家后,更是干脆做了战场斥候,整日风吹日晒,肌肤已变得如男子般黝黑粗粝,嗓音也不若女子的尖细,谁还辨得出她是女儿身?” “大多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子,面容身形本就清秀纤巧,这也是我等从未疑心过她是女子的缘由。”车二场主补了一句。 “嗯,也是。”车三公子点头应道:“也幸得二哥消息传来及时,席间她本人也有蹊跷之处,大哥方想到试她一试。” 樊武一直在听众人议论,此时不禁问道:“如今我们已知她身份,可有助解开林中之迷?” 大家议论时,车离一直在边听边想,闻言说道:“林中之事我们所知太少,如今只能说多了条线索,但还是不够解开其中疑惑,今后大家还要继续留心,毕竟此事涉及雍国——如今天下有大乱之象,我等切不可大意。” 镡頔闻言点点头,问道:“离叔,这喜鸣公主我们还跟不跟?” “只怕我等今晚的试探已引发她的戒心。”车坻沧有些忧心。 “我们今日与她往来之事,不日定会传到韩渊郑季耳中,也不知会否给雍国和盐场惹来麻烦?”车三公子跟着忧心忡忡道。 “韩渊郑季并不知盐场与雍国的关系,不至因此找雍国麻烦,倒是盐场此后可能多事。”车离想了想又继续道,“最好是想办法撇清盐场与喜鸣公主的关系,如此自可避开郑国的纠缠。” 车坻沧点点头,应道:“是,场主。” “至于跟踪之事,”车离思忖片刻继续道,“可再继续几日,毕竟这喜鸣公主身份非同一般,我们有极大可能从她身上找到更多线索——坻沧,你让跟踪喜鸣的兄弟们小心,定不能被人发现他们的行踪;还有,将喜鸣公主之事尽快飞书告知君上,看君上有何想法。” “是,场主,下去之后我马上安排。”车二场主应道。 “还有,”车离想了片刻说道,“近日,这喜鸣公主身边可能会有一场混战,你招呼兄弟们不要卷入,去跟踪的人也是,在远处盯着,有何消息尽快回报即可。” 镡頔年轻人心性,闻言不禁兴奋问道:“离叔,为何会有混战?” “此事仅是我推测。”车离答道:“如今,你们据坻海的消息猜测喜鸣公主来了渔福镇,不难想其他有心之人也多半会有此猜测。我想的是这些有心人中自然有韩渊郑季的人,恐怕还会有一些想要这喜鸣公主活命的人。这两类人若是凑到一起,遇到喜鸣之时,一战也就顺理成章了。” “离叔,大家都知韩渊郑季要喜鸣公主死,那想要她活命的是谁?”樊武疑惑问道:“不是说忠于郑公的族人与大臣都死了吗?那还有谁会为喜鸣公主活命而战?” 樊武所问也是大家疑惑之事,于是都转头望着车离,只等他为大家解惑。 “那些想要利用她郑国亡国公主身份的人。”车离答道。 镡頔奇道:“郑国亡国公主的身份?有何用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风雨前奏 车离闻言一声轻叹,答道:“如今天子威权早不如昔,各大诸侯都在趁机扩充土地c财货和人口,而郑国有天下第二大铁山,又是天下粮仓之一,自是引得各家垂涎不已。只是郑国一直位列五霸之首,向来兵强马壮c国库丰盈,如此当然无人敢有非分之想,但如今这韩渊郑季之乱一起,情形却有了变化,定然会有人将此看作一个机会。” 樊武依然不解,再看看众人,车三公子也是一脸茫然,镡頔与车二场主却有了了然迹象。樊武呐呐半天,终问道:“离叔,这些与喜鸣公主的亡国公主身份有何干系?” 车离又是一叹,说道:“如今郑国虽刚经历了韩郑之乱,然其国力并未受到大的影响,各诸侯若真想动这头肥羊,还是要掂量掂量的,但如果有了喜鸣三姐弟在手,情形自然不同——郑国如今看去,人心已稳定c世事已如常,忠于郑公者皆已被诛杀殆尽,但这些皆是表象,谁知若是有喜鸣公主等郑公后人振臂一呼,这些郑国国人c兵士c达官贵人不会群起应之,毕竟郑氏一族统领郑国已有七百余年,且算得明君,到那时,谁赢谁输实在不好说——这天下从不缺冒险之徒,所以定然会有人因此打这喜鸣公主姐弟的主意,毕竟若是赌赢,这获利实在是大,输了最多也就与如今这般,韩渊郑季此时是断不敢出兵报复的。” 车离说到此处,端起凉茶慢慢饮了几口,镡頔却接着说道:“绮络是荆国公夫人,当为荆国所用,而流落在外的喜鸣与子瑜,自然就成了各方争抢的对象——现子瑜公子音讯全无,在渔福镇现身的喜鸣就成了最受瞩目的对象,所以韩渊郑季虽想要取她性命,那些想要利用她之人却会保她性命,如此一来,三方一旦相遇,一场混战也就难以避免了。” 车离与车二场主点点头,樊武与车三公子也犹如醍醐灌顶,厅中静了下来。好一阵后,车三公子方迟疑着问道:“场主,既如此,为何我们雍国又只围观,不参与争夺?” “离叔刚才说的都是出兵郑国的外因,如真要出兵郑国,还需考虑国内情形是否允许——离叔,是否如此?”镡頔插话应道。 “小頔说的是,如今雍国府库空虚,君上威权难行,就算有了喜鸣在手,也是无力出兵郑国,徒惹各方嫉恨罢了。” 车离一番话引得众人一阵黯然:雍国国内如今是国君与国尉c丞相三方鼎立,其间脆弱的均衡也得来不易,确是再无力出兵攻打他国。 “咦!”樊武打破了厅中沉静,问道,“我们可否避开众人耳目,偷偷将喜鸣公主送到雍国藏起来,待君上独掌大权之时再出兵郑国?” “以雍国眼下情形,还不知到何日君上方可独掌大权,到那时,整个天下可能早已大变,那喜鸣公主只怕也没了用处,我们与其冒风险去做此事,不若想办法助君上早日夺得大权。”镡頔脱口应道。 “小頔所言甚是。”车离点点头说道,这些事他早已想过。 车坻沧c车坻桑兄弟二人闻言也不禁点了点头。车三公子突然想到一事,说道:“你们说那喜鸣公主对林中之事知道的会不会比我们多?” “按小頔所说林中情形,只怕她所知还不如我们,极可能她也是适逢其会。”车二场主回了弟弟一句。 樊武闻言忍不住在镡頔耳边小声嘟囔了一句:“那我们今日与她结交岂不是白忙一场?”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等了片刻,车离见无人再说话,遂起身叮嘱了镡頔樊武几句“早些歇息”之类的话,就准备与车坻沧离去。走到门口时,他又转身说道:“想想今日雍国,君上与你我不定哪天就落到那喜鸣公主的下场,以后切记勿再以口舌伤人。”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黑衣小厮踏进房门后又转身探出头往外张望了一圈,确定无人后才将门掩上。 蓝衫公子见状心知有异,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黑衣小厮先将行李放在桌上,吁出一口气才小声说道:“刚才回来的路上,看到高公子的两位随从也提着行李进了客栈。” 蓝衫公子一怔,问道:“你不是说他们住在梦乡居?” “我确是看他们进了梦乡居的客房,只是不知为何又来了这海风客栈?” 蓝衫公子闻言不禁脱口说道:“难道他们也是为喜鸣而来?”旋即又摇摇头,自语道:“应该不是,这实在是没道理之事,那他们到底为何要搬来这海风客栈?” 黑衣小厮未理会蓝衫公子,径直上前将床铺好,转头看蓝衫公子还在苦想,忍不住说道:“公子,你不也说了,因郑国之乱,这渔福镇比我们上次来时更热闹,人也更多更杂,一副山雨欲来的景象,既如此,那任何事都有可能在此发生。” “就算如此,像高公子这等人物出现在此还是让人意外——会有何事让他们搬来海风客栈呢——我倒是听母亲提过,说喜鸣本是王后看上的人,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被弃了,所以长大后才嫁去了索家——如此说来,这高公子与喜鸣也不算全无渊源” 坚叔去找祥云时,高穆歙已搬到另一间房,如此可离蓝衫公子的房间稍远,说话行事到底方便些。 蓝衫公子那边门响不久,坚叔和祥云也回来了,只是坚叔的神色有些异样,高穆歙见状问道:“坚叔,出了何事?” “回来时看到那黑衣小厮就走在我二人前面,也不知是否看到我和祥云?” 祥云在楼下时已听坚叔说过此事,闻言很有些不以为然:“见到也无妨,这渔福镇住客栈的人多了,我们为何不能住?” 坚叔未理会祥云,继续说道:“先前去梦乡居找祥云时,在梦乡居大厅看到两位操郑国口音的黑衣人,刚才在楼下大厅又看到两位同样装束的黑衣人,看样子都像是在找人——喜鸣公主那边有何动静?” “房里一直很安静,想是睡下了。”高穆歙答道:“你是忧心这些人是韩渊郑季派来追杀喜鸣的人?” “嗯,若真是如此,公子可有想好要如何做?现渔福镇到处都在传郑国之事。”坚叔闻言问道。 “母亲在世时,从未说过她为何对喜鸣另眼相看,也未说过后来为何又弃之。只是她既将这翡翠喜鹊给了喜鸣一只,其中总有缘由才对。”高穆歙却是答非所问。 刚才回来的路上,祥云已听坚叔说了喜鸣和蓝衫公子之事,闻言插话道:“我刚到公子身边那两年,每年公子都会收到喜鸣公主的画像,最后一张是喜鸣公主十岁那年的画像。我还记得那画上喜鸣公主一脸的喜庆,真是好看,想不到如今她竟成了亡国公主,难怪刚在荟萃堂看到她时,她一脸的哀色,我还真没认出来。”祥云说到此处嗓音中不觉透出几分伤感,“一个诺大诸侯国的嫡公主,如今竟落得亡命天涯,也实在可怜。” 高穆歙闻言不禁睨了祥云两眼,然后从怀中摸出翡翠喜鹊,仔细打量起来,半响后说道:“不知这翡翠喜鹊喜鸣是否还留在身边?说起她如今的亡命天涯,母亲也要负些责任。当年若不是母亲将她弃之,她也不至于嫁到索家,起码也可像绮络般嫁入君王家,如今至少也有个依靠。” 祥云闻言不由奇道:“原来她已嫁人?那她为何不回夫家?” “只怕她那夫家早与韩渊郑季沆瀣一气,她哪里还有家可回?”坚叔摇摇头叹息道。 此话却触到了高穆歙心底的痛处,眼神不觉暗淡下来,嗓音也变得消沉:“看来我跟她还真有渊源,如今都落得有家难回。” 坚叔和祥云闻言都是一怔,再不说话。他二人对高穆歙此次来渔福镇的缘由可谓知之甚祥:王后过世后,天子更加肆无忌惮的宠爱羽夫人,如今羽夫人一心要扶持自己的儿子做太子,高穆歙在王京实难安生,于是决定出来暂避风头,这才到了渔福镇。 屋子里静了好久,才听高穆歙长吁一口气,说道:“我实在无法看着她在我眼前送死,毕竟母亲曾送她一只翡翠喜鹊,反正如今也无事,就助她一次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小姐之哀 外面传来子时的更声,黑衣小厮又看了一眼已在案前坐了好久的蓝衫公子,呐呐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说道:“公子,这都子时了,你还是先睡吧,我会盯着那喜鸣公主的房间,有动静马上叫你。” 蓝衫公子闻言抬头,愣了一下,突然妩媚一笑,道:“小福,我去做那喜鸣公主的闺阁密友可好?” 这次轮到黑衣小厮小福一愣,片刻后却道:“公子,你这笑的哪还有半分男子英气,一看就是女儿身——我们现在既扮作男子,最好还是要有男子样——你为何要去做那喜鸣公主的闺阁密友?”小福想了想又继续道:“小姐,大人要你顺道打探喜鸣公主的行踪,你既已打探到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你已出来一年了,就不想回去看看夫人?” 扮作公子的小姐闻言竟有些伤感:“小福,我如果就此回去,父亲依旧不会正眼看我与母亲,大夫人依旧不会让我母女二人好过——你想继续跟着我和母亲在丞相府不被人待见?” 小福闻言不禁低下了头,半响才道:“可是,小姐,这两年你一直游走在各诸侯国的权贵间,那些权贵们哪有正眼看过我们,说来这些所谓权贵其实还不如丞相大人位高权重——如果回了姞国,不管大人和大夫人在府里如何待你,走出去你总还是丞相府小姐呀,依然有很多富贵人家愿与你结亲呀!” “是,只是这些愿与我结亲的人家,都在巴望着靠我这丞相府小姐的身份提升地位呢,既如此,就算我嫁了,母亲在丞相府的日子依然不会改观,然后娶了我的人家,看到愿望落空,我在夫家只怕又成了不受待见之人,你又跟着受苦,这与如今有何不同呢?” “可是小姐,你看你本有女儿家极品的容貌和身段,这两年风尘仆仆在外,整天一身男子装束,脸上都有了风霜之色,这可如何是好?” 姞国丞相府的撒欢小姐却抿嘴一笑,对丫鬟小福道:“所以才要去做那喜鸣公主的闺阁密友,争取早日结束这无谓的奔波呀——我想来想去,那高公子也许不是为喜鸣到渔福镇,但为喜鸣住到海风客栈还是大有可能,只是我还没想透他如此行事的缘由——想那喜鸣已是家破人亡,依然有高公子这等人物为她奔波,还不就是因她郑国嫡公主的身份,既如此,想必还会有更多你我想不到的人物出现在她身边吧?” “这跟小姐有何关系?再说,那喜鸣公主又为何会与小姐为友?” “小福,若我成了那喜鸣公主的密友,高公子这些人也就与我有了关系——这两年你随我四处奔波,可说之话c可做之事都已行过,为何从未真正有过与权力风云人物相交之机会?再说,我在父亲眼中又为何微若尘埃?说到底,只因在这些人眼中,我身上并无他们想要的可取之处,若我成了喜鸣密友,身边有了如高公子这类友人,我的身份自然也就重了——至于喜鸣公主为何要与我为友,说来也简单,若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郑国嫡公主,自然不会与我为友,只是如今的她已是惶惶然丧家之犬,那我这样有身份c有才貌c聪慧可人心的女子愿真心与她为友,只怕她再难拒绝吧!” “可她为何要相信小姐呢?再说,韩大人和郑大人定不会放过她,小姐与她为友会不会太险?说不定还会牵连到丞相?到时不知丞相又要如何大发雷霆了?” “这些正是刚才我一直在想之事。”撒欢眉头一皱,忧声道。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喜鸣之事有了定论,车离与车坻沧先离开梧桐院,车三公子却留了下来,继续与镡頔樊武饮酒把谈。 樊武放下酒杯,眉头一皱,说道:“也不知这次谁会得手?” “眼下哪国最有可能对郑国出兵?”镡頔放下筷子,继续说道,“那么这国就最有可能全力抢夺喜鸣,那抢到手的可能也就最大。” “嗯,有理。”车三公子点点头,悠然道:“眼下,我们雍国是无力出兵;姞国是韩渊郑季的支持者,也不会出兵;荆国已有绮络,犯不着来抢;其他小国,根本无力撼动郑国这块肥肉,也就看看罢了;最后只剩下一个吕国,国君田晅正当壮年,国内又安定富庶,如今正上下一心,力图扩充土地人口,只怕是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的。” 镡頔闻言反驳道:“我看姞国也有可能,虽说之前他支持韩渊郑季,但在如此大利前,不保以后不会翻脸。” “要我看,最想得到喜鸣公主的是韩渊郑季,那这次她岂不是死定了?”樊武插话道。 车三公子闻言点点头,笑道:“樊兄言之有理。” “话是如此,”镡頔咽下口中鱼肉,继续道,“但如果想要喜鸣活命的人太多,如在郑国还好,在这渔福镇,韩渊郑季怕是难以得手——不过说到底,还是荆国好,有绮络在手,随时可出兵,且是真正的名正言顺,其他各国,就算有了喜鸣子瑜在手,底气上到底不如荆国。” 车三公子端起酒杯,想了想,说道:“这喜鸣公主孤身一人逃来渔福镇,是不是那索家也倒向了韩渊郑季?” 樊武放下筷子,道:“应该是了,要不她怎不回索家。” “啊,有了,”镡頔突然“咕咕”笑道:“既然那喜鸣公主已是孤身一人,你们说,可否让君上娶了她?如此君上与荆国公就成了连襟,然后两国一同出兵,大家一起瓜分郑国。” 樊武差点被口中鱼肉噎着,车三公子缩回伸到半空的玉筷,轻放在面前后才说道:“说的也是,只是你一直未娶妻,为何不自己娶了她?那也同样可与荆国一同出兵——喜鸣公主虽黑了些,长得还是颇为俊俏。” 镡頔“嘿嘿”两声,说道:“君上娶她,才不枉她嫡公主的身份,再说,君上既已娶了丞相府与国尉府的两位小姐,再娶一位喜鸣公主又有何不可——你看君上那后宫,就知他无暇顾及美色,多一个喜鸣有何要紧?” 樊武吞下口中鱼肉,正经道:“君上的婚事怎可如此随意?再说,那绮络公主是早就嫁给了荆国公,君上今时今日娶喜鸣公主怎可同日而语。” 车三公子嬉笑一声,正要再回几句,青杨却推门走了进来,先对着众人躬身一揖,然后才禀道:“三公子,兄弟们发现有郑国来的人马,正到处打听喜鸣公主的行踪,怀疑是韩渊郑季的人追到渔福镇来了。” 三人一怔,转瞬,镡頔却突然笑道:“如此实在是太好——三哥,找人把喜鸣公主的行踪漏给他们。” 车三公子愕然问道:“这是为何?” 镡頔答道:“我们正好利用此机会撇清盐场与她的关系,只是定不能让人发现漏消息的人是苍茫盐场在背后操弄。” “公子,如此与我们亲手将喜鸣公主置于死地有何异?”樊武不满道。 “话不能如此说。”镡頔摇摇头,应道:“你们想,难道我们不做,韩渊郑季的人就查不到她的行踪?” 樊武和车三公子闻言不禁点点头:确实如此,想当初苍茫盐场也是轻易就查到了喜鸣行踪。 镡頔见状继续道:“再有,离叔说过,这喜鸣公主身边有很多想要她活命之人,这些人定会出手救她。”说到此,镡頔突然“嘿嘿”一笑,又道,“况且,就算离叔的推断有误,结果无人出手救她,那还有我们可去助她一臂之力呀,也算是为今夜出口伤她之事做些弥补,免得说我等大丈夫欺她一亡国孤女。” 樊武一怔,说道:“话是如此,只是离叔说过,让我们不要卷入此事。” 车三公子却已听得心动,他也是个爱热闹刺激之人,闻言不禁“哈哈”笑道:“只要不暴露身份即可——小頔,高,我会安排些兄弟助你二人一臂之力。” 镡頔端起酒杯,说道:“谢三哥,来,先干了这杯再说。” 三人饮毕,车三公子放下酒杯后说道:“不过这事还是要知会一声场主和大哥才好——青杨,你速去将此事禀报给场主和二场主——这事还是要详细计划一番,此次定要闹他个人仰马翻,最好是大家都空手而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吾命休矣(一) 平江盐场位列渔福镇七大盐场之首,银杏院是他们在海天楼的长包房,位于盛园中心,与梧桐院相邻,也是盛园中占地最广的一处院子。 银杏院待客厅中,平江盐场场主郗蝉正恭敬地站在韩谨面前,禀报寻找喜鸣的进展:“大人,兄弟们已查到这喜鸣公主的行踪——她昨晚上半夜到的渔福镇,就住在离此不远的海风客栈,只是不知为何会与苍茫盐场的人走到了一起——今晚苍茫盐场的二场主和车三公子亲自做东在荟萃堂二楼宴请她,席间还有苍茫盐场的两位老客作陪,只是这喜鸣公主好似不胜酒力,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送回了海风客栈的客房,此后再没出来过。” 韩谨眉头微扬,此时的他没了在韩渊面前的拘谨,眼神宛如一把利剑:“苍茫盐场——这苍茫盐场的人可知喜鸣身份?” “据兄弟们查到的结果,苍茫盐场并不知她真实身份,且一直将她当做男子对待,晚上在荟萃堂时还找了天远楼最红的姑娘前去作陪。”说到此处,郗蝉的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这喜鸣公主在苍茫盐场面前自称姚英,说家中是姞国的新晋盐商,所以我在想,苍茫盐场与她结交,可能只是想作生意。” “姚英?”韩谨眼波一闪,低头思忖片刻后自语了一句:“看来这詹家确是脱不了干系。” 郗蝉还在想苍茫盐场为喜鸣找一堆姑娘作陪的画面,没听清韩谨的话,只得抬头看着他,疑惑地叫了一声:“大人?” 韩谨未理会他,继续问道:“两位老客可知来历?” “这两位老客五年前就开始在苍茫盐场拿货,早已调查过来历,是一行走天下的大行商,每次的货送到的地方都不同,不过主要行走在西北一带。”郗蝉迟疑了片刻,问道:“大人,接下来要如何做,可要安排人手配合大人。” 韩谨摇摇头,沉吟未语。 郗蝉垂着头立在一边,也不再说话。他心里甚是不喜韩瑾的高高在上:他做平江盐场场主时,韩瑾还不知在何处务杂,如今因韩渊侄子的身份爬到密营首领位置后,就整日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竟频频在他面前发令,实在是让人不快。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夜半更深的楼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影,高穆歙一身黑色夜行衣靠在门框上一动不动,高瘦的身影已融入夜色中。丑时的更声已敲过很久,他依旧半点睡意也无,盯着喜鸣房间的双眼空荡荡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坚叔和祥云已先去睡了。 喜鸣陡然从沉睡中清醒过来,这是她的身体在多年战场斥候生涯中练就的超乎常人的对危险的反应。 醒来后的喜鸣先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侧耳细听,四周一片寂静,夏夜里常有的各种虫鸣声也消失殆尽,如此过了片刻,她悄无声息的下了床,换上夜行紧身黑衣,将包袱在身上系好,然后走到窗边,又细听了片刻,确定窗外无人后方轻轻推开了窗户。 一直盯着喜鸣房间的高穆歙陡然一振,暗道:“来了!”他紧盯着对面正在打开的窗户,却回手将捏在手中把玩的一只茶杯扔到了睡梦中的坚叔身上。因力道拿捏得当,茶杯落在坚叔身上时全无声响。 坚叔一动,惊醒了同睡的祥云。因猜测郑国人今晚可能会对喜鸣不利,三人都早已换好夜行黑衣。两人翻身下床,祥云作势往门口扑去,坚叔一把将他拉住,然后一起快步走到窗边。 就在坚叔开窗查看周遭是否有人时,高穆歙已关好门扑到窗边。 确定周遭无人后,坚叔将手伸出窗户左右摆动了一下,随即跃出窗户从右边往喜鸣房间摸去。高穆歙已明白坚叔手势的意思,等坚叔一走,他也拉着祥云跃出了窗户,然后从另一侧摸向喜鸣房间。 小福还在油灯下陪着撒欢枯坐,窗外略过的一丝风声惊醒了沉思中的撒欢,女儿家的直觉反应,她冲向门口,拉开门就看到喜鸣房间的窗户不知何时已打开了,她清楚记得喜鸣去睡觉时已将窗户关上。 关上门,撒欢转身冲到桌前拿起包袱,口中低声道:“快,换夜行衣——喜鸣房外碰头,我先走,你收好东西跟上——应该是不回来了。”话说完,她已换好衣裳,扑到了窗外。 小福赶紧将自己的夜行衣拿出来。 喜鸣避在墙后,眼睛盯着窗外,两耳努力搜寻夜色中哪怕是最细小的声音。只是视线可及之处却是半个人影也无,耳力所到之处更是静的落叶可闻。她更紧张了,做斥候时,这种身体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已救过她多次,喜鸣相信此次的身体反应也不会有差,只是这次的敌人可能比以往都来得强大。 时间在无声无息的流逝,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只怕对自己更不利。喜鸣一边眼耳不停,一边紧张地思索着应对的办法。 高穆歙眼看再往前去就是海风客栈的门廊,根本到不了喜鸣房间的周围,于是指了指屋顶,祥云点点头,两人悄无声息的爬了上去。却见不远处趴着的一人正向他们招手,原来坚叔已先他二人上了屋顶。高穆歙眼耳微动,已知屋顶上只有己方三人。三人在屋顶等了半天,喜鸣房间却无半点声响,一时间,三人竟有些无措。 喜鸣轻轻从怀中摸出四枚铜钱,分握到两只手,一边捏两枚,然后屏住呼吸,将其中三枚分射向窗外的左中右三个方向,第四枚则射向了房门,人却在铜钱的呼啸声中飘上了床顶。 几乎就在喜鸣射出铜钱的同时,坚叔手中的两粒铁珠飞向了院子中间枝叶最浓密的两颗大树,高穆歙手中的几个碎银角则分别飞向喜鸣房间窗户的周围,祥云则是将一把铜钱如天女散花般飞撒到院子各处。因他三人已分开到屋顶的三个方向,一时间,只觉四周都是疾劲的风声往院子里呼啸而去。 撒欢转过屋角就看到一间客房的窗子开着,她侧耳仔细听了听,屋子里传来悠长缓慢而均匀的呼吸声,想是房间主人正熟睡。她轻轻一跃,进了房间,像只黑猫般轻手轻脚摸到门口,又无声无息打开门到了走道上。撒欢关好门,摸到走廊栏杆,正想翻身跃进院子,四周却突然响起数十道凌厉的风声,她赶紧收回脚步,一猫腰,躲在了廊柱的阴影处。 小福换好夜行衣,收好东西,系好包袱,眼看已耽误不少时间,她深怕赶不及接应撒欢,干脆不管不顾的打开门来到走道上,直接翻过走道围栏跃进了院中。哪知她还在半空,就听见四方传来暗器划过的劲风声。好在听方向都不是往她身上招呼,她松口气刚落到地上,又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哐当哐当”的开门声。 撒欢刚躲好,就看到小福落到了院子里,还没来得及招呼,楼上已响起一阵杂乱的开门声,接着就是几条人影冲了出来。这些人冲得太快,撒欢也没看清到底有多少人。只见有的人直接冲向喜鸣房间大开的窗户,还有些则冲向院子地面,甚至有一人冲向了小福。 喜鸣正飘向床顶就听到窗外响起数十声暗器划过的破空声,她心里掠过一丝阴影:今晚来的果然都是高手。接着就是数道“砰砰砰”的开门声,然后是衣襟划破夜空的声音,有些声音竟直冲她的房间而来。 喜鸣刚藏好,房门“咚”的一声被人踢开,两个高大的蒙面黑衣人冲了进来。喜鸣这才想起自己还向着房门射了一枚铜钱。 踢门进来的两人是韩瑾的手下,今晚与他们一起执行刺杀喜鸣任务的还有四名同伴,那四人埋伏在院子里。两人并非是被喜鸣射中房门的铜钱骗进来的,他们一直在门外等着院子里的同伴发出动手信号,然后来个前后夹击,此次定要喜鸣无路可逃。哪知他二人未听到同伴的信号,却先听到院子里打起来的声音,听动静人还不少,两人这才踢门进了喜鸣房间,正好看见一人从洞开的窗户冲了进来。 高穆歙第一个从窗口冲进喜鸣房间,坚叔和祥云在窗外截住了后面想进来的人。哪知他还未站稳脚步,就有人踢开门冲了进来,三人一怔,立刻混战起来。很快又有人从窗口冲进房间,加入混战。高穆歙心中不禁闪过一个疑问:今晚到底来了多少高手?连坚叔和祥云都挡不住了。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也就眨眼功夫的事。喜鸣趴在床顶已看得呆了,屋里几人一碰面就是一场混战,看架势至少有三路人马。外面则是一片拳脚与衣襟划破空气的响声交相辉映,也不知有多少人?奇怪的是,如此多人混战,各方竟如有默契般的保持沉默,也不见有店里的伙计出来制止,住店客人也无人出来看热闹。想是敢到渔福镇混日子的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深知此热闹还是不看的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吾命休矣(二) 喜鸣越看越惊,以往在战场上所遇敌人的身手远不能与房间里混战的几人相比,尤其是从窗口冲进来的两人,身手更是远在自己之上。除了韩渊郑季派来追杀自己的人,其余又是何人?这些人又有何目的?他们为何又先打了起来?事情发展太快,并无太多时间留给喜鸣细想。这片刻的功夫,房里的案几柜子都已遭了殃,好在大床粗壮坚固,且靠墙角,暂时无忧,不过看架势只怕也快了。喜鸣在床顶又急又怕,东看西看,实在无甚更好的躲藏之处,最好是赶快离开房间,屋外可供腾挪的地方总要大些。窗外有很多人在打斗,倒是门外一直很安静,喜鸣轻轻挪到靠近门口的一侧,沿着靠墙的床柱悄悄滑了下来。床帐正好将她的身形遮住,全神混战的几人竟都未察觉到她。 小福刚落地站稳,就看到有人从房里冲了出来,树上c石头背后到处都有人冲出来,然后莫名其妙就卷入了混战。 小福身手本就一般,今晚来的又都是高手,她很快就有不支的感觉。此时,一只手伸过来拉住她,耳边响起撒欢的声音:“走。”原来是撒欢在楼道上看到多人冲向小福,担心她不敌,前来接应。 只是这些人一出手,撒欢已知自己绝非对手,路上已想好应对之策,看准空挡拉着小福就往喜鸣房间相反的方向跑去,如此倒无人来阻拦她们。 镡頔和樊武守在海风客栈一楼的客房,从窗缝里看着院中混战的人群,镡頔兴奋地摩拳擦掌:“樊武,没想到来了如此多人,热闹!真热闹!” 樊武没好气的答道:“公子,如今我们怎么办?” 镡頔想想答道:“你到院子里,看谁要输了,你就上去帮帮忙——我去喜鸣公主的房间,她房间好像也很热闹呀!” 樊武一怔:“这是为何?” “去添乱呀!让他们越乱越好!”镡頔急着凑热闹,没好气的应了樊武一句。 房间里的四人混战了一阵,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高穆歙不想再这么莫名其妙的打下去,找到喜鸣才是要紧之事,于是开始寻找空挡,随时准备抽身。其他三人大概也有差不离的心思,见状竟都慢了下来,最后大家住了手,却又不敢有丝毫松懈,四人各据一方站定,紧张地盯着其他三人。 开战前,门外窗外都有人蹲守,喜鸣定还在房间里,屋子里的家具基本已毁损,只墙角遮的密密实实的坚固大床尚有藏人可能,高穆歙眼角的余光不觉扫了过去,其余三人与他想法相似,竟都将眼角挂了过去。 镡頔冲到喜鸣房间外一棵大树的枝丫上时,恰巧屋子里的四人住了手,窗外众人见状也都慢了下来,有人开始趁空档撤离激战圈,最后大家都退到了安全位置,却又紧盯着其他人。此时场中人都看明白了:今晚到此的人都是为喜鸣而来,只是大家都是黑衣蒙面,谁也不知对手是谁,就看最后鹿死谁手了。 镡頔见状心知喜鸣还在房中,于是不再继续往前,他在树丫上停下来,开始寻思如何将喜鸣救出房间。 樊武在院子里刚出手,却因喜鸣房间周围的战斗已停,院子里的人都很默契的住了手,他也只好住手,只是无人敢有松懈,都时刻警惕着他人的举动。 撒欢拉着小福翻过屋顶,落到街上,又绕道大门重新进了客栈。原来她听到打斗声都在喜鸣房间和院子里,于是想到从客栈大厅上楼,然后直接去到喜鸣房间的门口。没想到这边真的无人,两人顺利摸到门口后,撒欢探头就看到屋子里大眼瞪小眼的四人,她赶紧缩了回来,开始紧张地思索如何将喜鸣救出房间,只有出了这间屋子,大家才有机会逃走。 四周的空气紧张地让人喘不过气来,天地间却一片奇怪的寂静。 “公主,从窗口跑”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怪叫,原来是镡頔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地大吼了一声。 这声怪叫响彻夜空,所有人都怔住了,不觉转头齐往窗口看去。 喜鸣正全神盯着屋子里的四人,她已做好拼死一搏冲出房间的准备,只等着找出空档,此时见四人瞬间失神,已不及思索,身体如箭般射向了门口。 屋子里的四人都是高手,喜鸣一动,立刻回过神来,她刚冲到门口,四人已同时出手。 韩瑾的两个手下离喜鸣最近,一人手刀劈向喜鸣脖子,一人短剑刺向喜鸣胸口,都是直接致人死地的手法。 喜鸣本就技不如人,又正全力往外冲,面对突如其来的高手夹击,眼看已是避不开了。高穆歙想要出手挡开两人,只是离得稍远,已是不及,情急之下干脆直接撞向喜鸣,将喜鸣撞了出去,只是他背上却不得不硬扛了这记手刀,喉头一甜,一口热血涌了上来,好在这第四人也非要杀喜鸣之人,几乎同时冲了上来,一掌拍在短剑上,直接将短剑拍偏,高穆歙才少挨了一剑。 喜鸣从床柱后冲出来时,门外的撒欢和小福已看到她。只是喜鸣蒙着面,两人不敢确定其身份,不过此时已无暇多想,只能凭直觉行事。二人见喜鸣被人撞出门来,赶紧伸手扶住,撒欢还不忘低声说道:“公主,我们快离开此地,今晚来的人太多。” 喜鸣呲了呲牙,高穆歙的一撞力道着实不小,身体疼得要散架似的,五脏六腑也是一阵翻涌,见有人上前扶自己,只要此人不是直接动手要她的命,她已顾不得许多,于是点点头应了。 撒欢和小福见状,片刻也不耽误,直接架起喜鸣就往楼下跳去。 是夜,韩瑾安排好刺杀喜鸣的计划后,就带着韩平守在海风客栈隔壁一栋楼的屋顶上。此处临近海风客栈大门,便于进退,又可看清进出海风客栈的人马。院子里响起混战的厮杀声时,他并未赶去参战,反倒带着韩平进了客栈大厅,然后在厅里找了个阴暗的角落,静静盯着喜鸣房间的大门。 渔福镇的客栈向来是一天开门十二个时辰,正在厅里守夜的海风客栈伙计本就被院子里的厮杀声吓得不轻,此时见他二人一身黑衣蒙面打扮,且阴冷逼人,竟无人敢上前询问,也就任他二人待在那里了。 撒欢和小福跑进大厅时,韩瑾二人自然都看到了,只是未做声。撒欢二人却未看到他们,还在为一路无人庆幸不已。 撒欢三人刚落地,尚未站稳,躲在暗处的韩瑾已闪电般切出一掌。这一掌正切向喜鸣心脏的位置。喜鸣尚未从高穆歙一撞中缓过劲来,又是被架在中间,眼看着已是避不开,不觉绝望的闭上了眼:就这么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小福之死 “噗”的一声闷响,喜鸣未感到痛,倒是有几滴浓稠温热的液体喷到了她脸上,接着是一具软绵绵的身体倒在了她的怀中,然后是一句几乎轻不可闻的话飘到了她的耳中:“公主,日后还请多关照我家小姐” 喜鸣惊恐地睁开眼,看到刚才扶着她左臂的黑衣人正扑在自己胸前,一双黑亮的圆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到最后也留着一抹哀求的神色。 撒欢双眼睁的死大,呆呆的看着喜鸣怀中一动不动的小福。小福口中尚在“汩汩”冒着热血,韩平的短剑已无声无息的刺到了她的脖颈,她竟不知躲闪。 刚赶到的高穆歙顾不得身体有伤,一掌接下了韩平的短剑,接着坚叔c祥云等人都赶到了厅中,立马出手拦下了韩渊的第二掌,厅中又开始一场混战。 等镡頔赶到厅中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眼睛一扫,厅中只有相互依偎着不动的三人身量娇小,其中一人想必就是喜鸣,此时也不及多想,他飞身过去推着三人低声道:“公主,快走。” 喜鸣和撒欢这才惊醒过来,转头望了一眼镡頔,虽不认识,只要不是敌人就好,两人不及擦干眼泪,抬着小福就往门外冲去。镡頔见状,轻轻夺过小福身体,又轻推了两人一把,三人又才一起往门外冲去。 韩瑾错失了杀死喜鸣最好的机会,又被坚叔等人缠住,正感不耐,又看见三人要逃,心里一急,咬牙硬挨一掌,纵身一跃,截到了镡頔三人前头。 三人身形一滞,镡頔只看面前之人冲上来时的身形,已知自己抱着一人定不是此人对手,心里正急,身后又有人冲了上来。 高穆歙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喜鸣,自然看到镡頔出手相助喜鸣,冲上来后看到三人窘境,想也没想,一掌拍向韩谨,同时向镡頔低声道:“快带他们走。” 既然是向挡路之人出手,自然不是敌人,镡頔不及多想,看到已有更多人冲向挡路之人,赶紧点头低声应道:“一人带一个,分头走,天亮前黑礁林见。”说完随手拉了一个冲出混战的人群。 更多人冲向韩谨后,高穆歙趁机脱身,却是一怔,他不知这黑礁林在何处,旁边一人冲上来,对他道:“跟着我。”原来是樊武到了。 高穆歙猜两人应是一路,再说也无暇多想,于是不再迟疑,拉着另一个跟着樊武去了。 高穆歙与镡頔都分不清被救的两人中哪个是喜鸣,只是见两人依偎在一起,只好都先救出去再说。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也就顷刻间的事情,喜鸣撒欢都还未从一连串变故中回过神来,已被拉着分头逃离混战的人群。 韩瑾见状虽心急如焚,奈何冲上来缠斗的人越来越多,只好眼睁睁看着几人离去。 韩瑾恨恨的一掌又拍飞一人,前方众人却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与他缠斗之人见状,竟开始撤出,片刻后这些人也纷纷消失在黑暗中。韩瑾想要追,只是这些人身手并不比他差多少,此时一心逃走,哪是他轻易可追上的。 韩瑾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中,眼睛已被心头的怒火烧得通红:韩渊呀韩渊,你聪明自负一世,可有算到这天下竟还有如此多人在帮那喜鸣。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出渔福镇沿着海边往北走,一直到幽南山,放眼望去大片都是平坦的沙石滩,大大小小的盐场就分建在这一带。 出渔福镇沿着海边往南去,地形开始变得复杂,海滩上大大小小的黑色礁石多了起来,悬崖峭壁也不时可见,零星的树木杂草艰难的生长其间。如此地形,自是车马难行,人迹罕至。黑礁林就是其间一片生长在临海悬崖上的小树林,距渔福镇约二十里,常年无人烟,作为藏身之地却是再好不过。 镡頔抱着小福在前面飞奔,喜鸣用尽全力方可勉强跟上。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如怪兽般矗立在前方悬崖上,镡頔奔过去后突然不见了身影,喜鸣心一慌,赶过去方看见镡頔正蹲在黑礁石后面,小福的身体被平放在一块石头上。 镡頔已将小福的面罩除去,正伸手试探小福的鼻息,见喜鸣找过来,抬头说道:“已经死了。” 喜鸣看着面前这陌生苍白的稚嫩面孔,心一痛,已风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徐徐除下面罩,双膝一软,跪在了小福面前。 镡頔此时方知自己随手拉到的竟是喜鸣,他犹疑了片刻,还是没有摘下面罩,只是静静看着一动不动跪在小福尸身前默默流泪的喜鸣。 远处传来一阵衣襟划破夜空的微响,镡頔心中一动,紧挨着黑礁石悄悄转了出去,看到几条黑影正飞速往这边赶来。 隐隐的海浪声中传来两声急促刺耳的燕鸥叫声,镡頔知是樊武到了,赶紧回应两声。 坚叔和祥云眼看韩谨被众人拖住后,到底不放心高穆歙身上的伤势,都趁机聚到了他身边,此时三人与樊武一起到了,同到的还有撒欢。 高穆歙等人跟着镡頔转到黑礁石后面,喜鸣听到声音转过头来,高穆歙见她无恙,心里一松,身形一滞,不觉晃了一下,坚叔和祥云赶紧扶他坐下。 高穆歙坐稳后,微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然后示意坚叔去喜鸣那边看看情况。 坚叔几步走过去,看到刚才与他们一起到的瘦小黑衣人正与喜鸣跪在一起,面前躺着那黑衣小厮的尸身。坚叔随即猜到与他们同到的黑衣人就是那蓝衫公子。 喜鸣长吸一口气,擦干眼泪,转头看了一眼正伏在小福胸前无声痛哭的撒欢,伸出手轻轻扶住她的后背,想要安慰两句,哪知话还未出口,心一痛,眼泪又淌了下来,跟着身子一晃,倒在了撒欢背上。 坚叔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哪知樊武已先他一步扶起喜鸣,口中还安慰道:“公主,逝者已逝,你还要保重才好” 坚叔犹疑片刻,跟着扶起撒欢,心中却在想:这几人与喜鸣公主到底是何关系? 连日的过度忧伤和奔波,再有今夜激战,接着是小福之死,喜鸣身心连遭巨创,这才有刚才险些晕倒之事。被樊武扶起后,她深吸两口气,压下阵阵眩晕之感,轻轻挣脱开樊武的搀扶,摇晃着几步走到被坚叔扶起的撒欢面前,抓起撒欢的手,低声道:“喜鸣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以后姑娘若有用到喜鸣之处,喜鸣定不负姑娘!”声音之沉稳坚定,让闻者安心,“喜鸣敢请姑娘告知两位的尊姓大名。” 撒欢抬起空荡荡的泪眼看了喜鸣一眼,又转头看了看边上站着的镡頔c坚叔等人,却未答话,反倒转身又走到小福的尸身旁。小福临终前对喜鸣说的话犹在她耳边,她恨喜鸣,若不是喜鸣,小福怎会突然死去。喜鸣的承诺并不能消除她心中的恨意,反倒增添了新的怨念:竟然用一句话就想抹去小福为她而死的恩情,此人实在凉薄。 高穆歙和镡頔两帮人都从这句话中听出喜鸣与撒欢并不相识,却也因此对撒欢出手救喜鸣的缘由起了好奇之心。 高穆歙三人都看到了撒欢小福救喜鸣之事,也目睹了小福为喜鸣挡的那一掌,自然明白喜鸣为何会说出那番话,只是这撒欢到底来路不明,在未清楚其出手相助的用意前,喜鸣就做出如此承诺到底轻率了些。 镡頔和樊武虽未看到小福救喜鸣之事,看情形却也猜到当与小福之死有关,不过还是认为喜鸣实在天真,不知世间人心险恶,竟轻易对一生人做出此种承诺。 喜鸣看情形,已猜到撒欢是不想在众人面前说出身份,她自是不会勉强她,也知撒欢失去小福的悲痛,断不是自己几句话就可抚平,她望着撒欢孤寂的背影,心里暗道:这份恩情喜鸣定会报答给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光明磊落 坚叔一直站在喜鸣与撒欢身边,两人的情绪都看在眼里,他收回随喜鸣视线望向撒欢背影的目光,转而望向喜鸣。朦胧月光下,喜鸣的脸色灰败不堪,望着撒欢背影的双眼透着死气沉沉的绝望,坚叔看得难受,轻声唤道:“喜鸣公主” “啊。”喜鸣陡然一震,清醒过来,这才想起身边还有几位出手相助的救命恩人,她赶紧转过身,看着坚叔c镡頔等人,拱手一揖,感激道:“今日谢各位英雄出手相救,这份恩情喜鸣定会牢记,他日若有喜鸣可效劳之处,喜鸣定会全力以赴。”话完,喜鸣环顾一周,众人皆是黑巾蒙面,她不禁有些茫然。 镡頔c坚叔等人见状也是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愿摘下面巾。 就在场面僵住之时,镡頔突然上前两步开口应道:“喜鸣公主,今日之事实不足挂齿,只是他日可能真有需公主相助之处,到时还望公主可伸出援手。” 坚叔听得一怔,心想:此人还真是不客气,竟直接说出此种话来,不过倒也坦荡。 “公子客气,”喜鸣倒未想那么多,闻言赶紧应道,因镡頔一直压着嗓子,喜鸣并未听出他身份,只听出是年轻男子的声音,“今日喜鸣一命都是众位英雄所救,他日若有可为公子效力之处,喜鸣定当全力而为。” 祥云在边上听得着急,心想这喜鸣公主也太不谙世事,死去那人也就罢了,此人不过是在最后关头捡了个便宜,真正出手帮了大忙的是公子c坚叔与自己三人,喜鸣又何须对那人做出如此许诺。他正要开口相帮两句,高穆歙已伸手拉住他,祥云转头看向高穆歙,却见高穆歙正摇头,只好悻悻作罢。 镡頔将坚叔等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却不以为然,接着说道:“既如此,可否请公主予一信物?他日妄请公主相助时,在下当以信物为证,以免今日不便坦诚相见之憾。” 此话一出,连撒欢都忍不住转头望着镡頔,高穆歙等人更是诧异不已,樊武则觉羞愧难当,心想:难怪公子要出手救这喜鸣公主,不过脸皮也实在够厚。 喜鸣却未多想,只觉此人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她向来没有佩戴饰物的习惯,身边除了几套换洗衣裳,几许路资,就只有一对铜镜耳环和一只翡翠喜鹊。她想了想,铜镜耳环自是不能给人,那只翡翠喜鹊不能说全无意义,不过还是可以给眼前之人,他日报了恩情后,再要回来即可。想到此处,喜鸣从怀中摸出了翡翠喜鹊。 喜鸣手中的翡翠喜鹊在稀疏的星光下散发出淡淡的柔光,高穆歙看得心中一凛,坚叔也看到了喜鸣手中的翡翠喜鹊,他赶紧出手拉住喜鸣,说道:“公主,你这翡翠喜鹊看来像是贴身之物,实在不宜相赠他人,老夫这里有两粒同样的铁珠,可送予公主。公主可将这铁珠送一粒给这位公子,公主自己留一粒,他日也好辨认。” 喜鸣一怔,坚叔却已不由分说将两粒铁珠分放到她和镡頔手中。 镡頔看了看坚叔与高穆歙等人,微微一笑,拱手说道:“谢公主。”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喜鸣公主,往日言语上若有得罪之处,他日相见时还请公主多谅解——告辞。”说完不等喜鸣答话,收起铁珠,招呼樊武一声,两人很快消失在已淡开的夜色中。 喜鸣听得一阵茫然,不知此人最后一句是何意思,想了片刻,依然毫无头绪,于是只好放下,心想以后若是见了再问清楚也不迟。 目送镡頔樊武两人去的远了后,众人转过头来,喜鸣正要说话,坚叔却摆手示意她稍等,然后冲着撒欢背影道:“姑娘现在可否过来跟大家认识一番?也好安排死去那位姑娘的后事,说来我们大家也不算陌生人。”坚叔边说边摘下蒙面头巾,看在黑衣小厮为喜鸣而死的份上,他话说得甚是客气。 喜鸣不知坚叔话中的‘大家也不算陌生人’是何意,只是坚叔三人摘下蒙面头巾后,她发现自己一个也不认识。转头去看撒欢,只见撒欢慢慢转过身来,也摘下了头巾,依然不是与她相识之人。 “喜鸣公主姑娘应该早已认识,我三人想必姑娘也认识,”坚叔已继续道:“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撒欢先前已猜到坚叔三人身份,闻言也不否认,犹豫片刻后说道:“撒欢,死的是我的丫鬟小福。” 坚叔c高穆歙三人在心里默想了片刻,都未听过这名字,只好先放下。坚叔接着道:“撒欢小姐,小福姑娘之事还请节哀。” 撒欢闻言不禁又红了眼眶。 眼看就要天亮,坚叔不敢再耽误时间,接着继续道:“敢问撒欢小姐想要如何安排小福姑娘的后事?我等自当尽力相助。” 喜鸣闻言不禁感激地望了坚叔等人一眼,她竟未想到此事。 撒欢一直在为小福的死伤心难过,也未想过此事,闻言一怔,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作答。 喜鸣见状柔声问道:“撒欢小姐,请问小福姑娘是哪里人?家中还有哪些亲人?” 此话触到了撒欢心底的痛处,忍不住眼泪又流了出来,黯然道:“小福是孤儿,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名虽主仆,实如姐妹,”话到此处,她心中又掠过一丝恨意,眼中却是一片心碎的空洞,“如今为救公主” 喜鸣闻言愧疚之情更甚,头也不由垂了下去。 坚叔睨了撒欢一眼,接过话道:“撒欢小姐,天快亮了,若是被人找来,喜鸣公主怕是再难脱身,你也会惹上麻烦。”他顿了顿,继续道,“既然小福姑娘已无家人,你看可否将她安葬在此地?有海风海浪相伴,想来她也不会孤单!” 撒欢虽心怀不忿,却不想惹恼高穆歙等人,她听出坚叔话中的隐隐不快,于是抬手擦干眼泪,长吸一口气,低声道:“如此也好,小福泉下有知想必也会答应。” “祥云,你陪撒欢小姐去找一处适合安葬小福姑娘的墓地。”见撒欢答应,坚叔转头吩咐祥云道。 喜鸣张了张嘴,想要跟去,被坚叔用眼神止住。 撒欢却知这是坚叔要将自己支使开,心里五味杂陈,离开时又看了喜鸣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陌生故人 眼看祥云和撒欢走的稍远,坚叔带着喜鸣来到高穆歙面前,此时喜鸣方看清高穆歙坐在地上鞠着身子,神情萎靡,脸色灰白如死人,她心里一沉,忧声道:“公子” 坚叔应道:“公子在公主客房时,背上挨了一掌,伤了内腑。” 喜鸣瞬间明白救了自己的那一撞当是高穆歙所为,这一掌应该就是那时替她挨的,刹那间她一阵心灰意冷,只觉自己活着实在多余,竟连累如此多人死伤。 高穆歙见喜鸣眸子一暗,浮上一层死灰色,赶紧轻叫了她一声:“喜鸣公主” 喜鸣回过神来,不禁暗暗责备自己,此时不是自伤自怜之时,然后赶紧从怀中摸出一个做工精细的小木匣子,打开后取出一粒黑红色药丸,蹲下来递到高穆歙面前,说道:“此药丸名赤灵,有镇痛c护心肺c凝血c扶正固本之奇效,对治疗内伤甚有好处,还请公子服用。” 高穆歙见喜鸣眸子又有了活气,强撑着微微一笑,取过她手中药丸放在鼻端闻了片刻,惊讶道:“南海赤灵芝,”他又仔细闻了闻,接着道:“加鹿茸为主药,辅以上党人参c茱萸c地黄c龟壳等,确是疗伤圣药。”说完也未客气,直接将药丸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后慢慢咽下。 高穆歙硬挨一掌后,本已重伤,只是事关喜鸣性命,情急之下他又硬挺了几番恶战,然后一路从渔福镇奔至黑礁林,伤势已更重,这药丸服下之后,痛楚竟减轻了许多,翻滚的气血也慢慢平复下来,整个人不觉舒展开了些。 喜鸣见状稍感心安,这才问道:“公子通岐黄之术?” 高穆歙精神稍好,闻言不觉轻笑道:“曾跟宫里的太医令学过一二。” 喜鸣一怔,旋即想到自己还不知二人身份,赶紧起身拱手一揖道:“喜鸣实在鲁莽,还未请教两位恩人高姓大名?” 高穆歙和坚叔不禁莞尔一笑,高穆歙道:“我姓高,名穆歙,这位是坚叔。” 喜鸣只觉高穆歙这名字甚是熟悉,宫里太医令大安王室乃高姓 喜鸣陡然低呼一声:“二王子!”她想起来了,从百日宴起,这名字就伴着她,直到她嫁人。她一度甚是讨厌听到此名,后来无人再提,时日久了之后也就淡了。 高穆歙微微点头,从怀中摸出自己那只翡翠喜鹊,递到喜鸣面前,说道:“这翡翠喜鹊世上共两只,一只母后送了你,另一只给了我——之前偶尔还有你的消息传到宫中,后来就音讯全无了,不曾想竟会在渔福镇遇到你。” 喜鸣看着高穆歙手上的翡翠喜鹊,不禁微红了眼眶,往日的无忧岁月涌上心头,她拿出自己那只,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母亲心心念念的高穆歙如今就在眼前,只是她再无法亲见。喜鸣用力眨眨眼,稳住情绪,然后躬身一礼,说道:“谢二王子救命大恩,喜鸣实在不知以何为报” 高穆歙手微抬,笑道:“公主言重——说来甚巧,我是第一次来这渔福镇,没想就遇见了你——好在你的神情面貌与小时并无太大异样,我也才认得出你。” 喜鸣闻言不禁疑惑道:“我从未与二王子见过,怎会” 高穆歙闻言轻笑一声,答道:“从你的百日宴到你十岁,每年你生辰时,都有人将你的画像送至宫中,你与画中人实在是一般无二。” 听高穆歙说起当年之事,喜鸣脸上不觉浮出多日来的第一笑,旋即心中一痛,又想到了惨遭不幸的母亲等人,哀色又浮上眼眸。 高穆歙心中叹息一声:当年画中那灿若星辰c神采飞扬的双眸怕是再也回不来了。片刻后,他看着脊背依然笔挺的喜鸣问道:“公主,今后你有何打算?” 喜鸣呐呐片刻方应道:“我想先到茝阳去找绮络,然后再想法找到子瑜,其他的还未想过。”倒不是喜鸣信不过高穆歙,只是她深知此后自己的人生凶险无比,实在不意将詹姑和詹英牵扯进来,再说,去找绮络和子瑜也确是她这一路的想法。 “茝阳?”高穆歙疑惑道:“茝阳定有韩渊郑季的人日夜盯着绮络,你这一去岂不是正好送上门?再说,绮络是荆国君夫人,韩渊郑季也不能将她怎样,你实在不必冒险急着去找她。” 这几日喜鸣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如此简单之事竟未想到,高穆歙之话倒是提醒了她,此时确是不宜去找绮络。 高穆歙和坚叔见喜鸣一脸茫然的无措样,不禁在心底低叹一声,却又有无可奈何之感。 半响,喜鸣问道:“先去雍国避一阵可行?这些年,雍国与郑国时有冲突,韩渊郑季的人应不敢在雍国大动干戈,我先去避一阵,等风声过了,再去找绮络子瑜。” 高穆歙和坚叔对望一眼,两人点点头,一时间,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二王子。”喜鸣期期艾艾的叫了一声。 高穆歙抬头望着喜鸣,示意她往下说。 “你可知王上会如何处置郑国之事?” 高穆歙怔了怔,方摇头答道:“五月下旬我已离开凤歧城,郑国出事之后尚未见过父王,不知父王会如何处置此事。” “那,”喜鸣犹豫半天,还是问道,“二王子是王后独子,朝堂之上” 喜鸣虽只说了半截,高穆歙已知她意思,却不好意思将自己如今在凤歧的处境说出口,好在坚叔及时替他答道:“王上正当壮年,诸王子少有上朝堂议政之机,二王子也不例外。” 喜鸣生于君王之家,虽不喜其间的权利争斗,却也是从小耳闻目染,听了坚叔的话已知高穆歙在凤歧并不得意,只是眼中还是忍不住浮上一抹失望之色。高穆歙和坚叔看了都有不忍之感,场中静了下来,半响后,高穆歙道:“待伤势无碍后,我和坚叔就会回凤歧,公主既已决定去雍国,不如就到商邑一带,凤歧与商邑相距不远,有何消息我们可尽快互通。” 喜鸣一愣,随即深深一礼,答道:“谢二王子” 黑礁石背后响起祥云与撒欢的说话声,场中三人都住了口,静待二人出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公子警醒 安葬好小福之后,喜鸣与撒欢先行分头离开了黑礁林。看着两人渐去渐远的背影,坚叔转头吩咐祥云道:“祥云,公子的伤已不宜赶路,你去镇上找辆马车过来,我和公子先在此处等候。” “是。”祥云应道,经过这一夜,他对坚叔再无芥蒂。 “再有,昨夜之事闹的甚大,你去之后看镇上有何动静。” 祥云答应着先去了,热闹了一晚的黑礁林只剩下高穆歙与坚叔二人。两人眺望着远处海面上正慢慢升起的太阳,周遭一片静寂,只觉昨夜之事恍若梦境。也不知过了多久,坚叔问了一句:“公子,你让喜鸣公主去商邑等消息,是否已决定要帮她一把?” 高穆歙闻言看了看喜鸣临去前塞到他手上的赤灵丸药匣子,半响后才长吁一口气,说道:“我是看了喜鸣今日境况,不想他日步她后尘——坚叔,等伤势好转之后,我们马上启程赶回凤歧——羽夫人与五弟一味紧逼,既然退让无法换得安生,干脆正面迎之,若可能,也可助喜鸣一把。” 坚叔闻言不由欣慰一笑:高穆歙从小聪明伶俐c好学多才c宽厚仁慈,却总是少了些争强好胜c斗勇斗狠之心,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倒也无碍,但高穆歙是生在帝王家,且是唯一嫡子,多少人将其视为拦路之虎,此性格只会让对手更猖獗狂妄,进而步步紧逼罢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眼看离渔福镇已不远,镡頔和樊武脱掉夜行衣,露出一身苍茫盐场兄弟的青衣。两人未去镇上,而是沿着海边直接到了苍茫盐场。两人熟门熟路的摸到盐场的车马场,远远看见车二场主与车三公子正在场中督促盐场兄弟装车。车三公子身边站着两位身形甚似镡頔樊武的男子,两男子身着镡頔樊武日间穿的衣裳,远远望去就如镡頔樊武一般。一众盐场兄弟则在盐田c盐房与车马场间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过了一阵,只见车三公子与两男子去了盐房,真正的镡頔和樊武已在盐房等着他们。 “如何?”车三公子一进盐房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镡頔一边换衣一边答道:“那喜鸣公主无事,只是受了些惊吓。跟着她一起到黑礁林的共三方,我和樊武无事,有一方是两个女子,死了一个,还有一方共三人,重伤一个。除死去那人,其他都蒙着面,不过包括死去那人,我和樊武都不认得。最奇的是,喜鸣看去也不认得那些人。不过看这些人与喜鸣说话,尤其是那三人一伙的,处处护着喜鸣,实在不像是想要利用她之人,倒是死了人那方的目的不好说。” “哦,”车三公子惊讶道,“还有这种事?” “但也肯定不是那天晚上林中的那些人。”樊武补了一句。 车三公子不由“呵呵”笑道:“事情更复杂了。” “也越发有趣了。”镡頔应道,“想不到一个已无翻身可能的亡国公主竟还有如此多人不顾性命的去救,看来我们这趟去对了。” “对呀,公子还讹了那喜鸣公主一件信物,以便他日报我们的救命之恩。”樊武接话道。 “哈哈,”车三公子闻言不禁笑道,“小頔,樊武所说当真?” 镡頔难得一次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怎能算是讹诈?我们与她非亲非故,却如此大费周章的去救她性命,找她要些回报有何不可?” “可以,”车三公子眼泪都笑出来了,应道,“当然可以。” “三哥,其他兄弟都回来了吧?”镡頔见状赶紧岔开话题,“可有兄弟受伤?” “早回来了,无人受伤。”车三公子实在收不住口,哈哈应道。 天色微明,四十车盐已装好,车二场主带着车三公子c镡頔c樊武回到盐场,四人走进偏厅,早点已摆好,车离正等着四人。 众人坐下开动后,车离边吃边说道:“君上昨夜来信,据凤歧传来的消息,羽夫人与五王子已被韩渊郑季的人收买,天子在羽夫人与五王子煽动下,已有分封韩渊郑季为诸侯的念头,采糈陶甘知晓后,有了蠢蠢欲动之像。” “怎会如此?”樊武低声惊呼道。 车坻桑等人也是一脸惊讶之色,众人都未想到韩渊郑季之变竟如此快就影响到了雍国。 “离叔,那我们如今要如何做?”镡頔惊讶后马上问道。 “君上的意思是,你和樊武先将姞国之事放下,马上到凤歧协助薛群,尽力阻止天子分封韩渊郑季为诸侯——昨夜装好的货,先给你二人带走,午后就出发。”车离声音中罕有的出现一丝焦虑。 镡頔和樊武肃然答道:“是,离叔。” 屋子里静了下来,众人再无心说话,席间只闻细细的咀嚼声。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快到正午时,祥云驾着一辆轻便马车赶回黑礁林,坚叔迎上去问道:“镇上情形如何?” 祥云一边从马车上下来,一边答道:“镇上的人都在议论喜鸣公主之事。一是说昨夜韩渊郑季的人刺杀公主,却有多方出手将公主救走,只是都不知出手的到底是何人;再有就是说苍茫盐场与公主交往之事,都在笑话苍茫盐场这次走了眼,竟未认出喜鸣公主的身份,还以为拉了个大客,结果差点惹到韩渊郑季。” 坚叔点点头,又问道:“海风客栈那边如何?” “客栈已收拾好,完全看不出昨夜打斗的痕迹,我已将客房退了。” “如此也好。”坚叔闻言应道,话毕,转头看着高穆歙,问道:“公子,也不知韩渊郑季的人是否还在镇上,我们先到临月客栈住下如何?” 高穆歙沉吟片刻,答道:“大家分开走,我和你先住到临月客栈,祥云住到天远楼去。” 坚叔想想后,应道:“也好,祥云住到天远楼便于打听消息。” 高穆歙三人从黑礁林出发往渔福镇赶时,韩谨带着几个手下沿着荒凉的官道正往幽南山赶去。 昨夜,喜鸣被人救走,韩谨带着一众手下四处搜寻未果,回到银杏院时天色已微明,郗蝉正等着他,见他回来马上递上韩渊的快信。 韩渊在信上要他放弃追杀喜鸣,立刻赶回溢城,商讨凤歧之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暗流涌动 韩谨回到溢城已是六月十八傍晚时分,他匆匆洗漱一番,连晚饭也未用,就急急赶到了丞相府。 虽说溢城已是老韩渊的天下,他却并不急着搬进王宫,他在等,等天子的一纸诏书,然后名正言顺的搬进郑王宫,那时他将是新的一方诸侯。 韩谨走进书房,看到老韩渊正坐在书案前,面前摊着几张白娟。韩谨认出那些都是特制丝娟,轻薄如蝉翼,专用于飞鸽传送复杂大事,因甚难制取,若非情况紧急,轻易不会动用。 韩渊招呼韩谨坐下,又吩咐守在门口的黑衣老仆送上酒菜,然后才对韩谨说道:“事情紧急,边吃边说。” 两人这一说,直从黄昏说到深夜,韩谨离开丞相府时已是月上中天。 破晓时分,韩谨已带着韩平等人从溢城出发,一路往凤歧飞驰而去。 也就在这两日,韩渊郑季上书天子,请求天子分封二人为诸侯之事在渔福镇传了开来。此乃大安朝建立七百多年从未有过之事,更让人兴奋的是,据传五王子与少宰大人均站在韩渊郑季一方,故天子已有答应的迹象。一时间,渔福镇人心激荡c暗流涌动,好似人人都看到了成王封侯的前景摆在自己面前。 临月客栈孤悬于镇子之外,正好位于官道与怪石嶙峋的海岸中间。午时已过,高穆歙三人聚在客房,祥云正讲述这两日在镇上听到的传闻。 高穆歙和坚叔神色肃穆,祥云讲完后,客房里的气氛更加凝重,再无人想要说话。 过了很久,高穆歙方说道:“坚叔,我们明日就启程,定要尽快赶回凤歧,阻止父王分封韩渊郑季。” “可是,”祥云闻言不禁急道,“公子,你的伤?” 高穆歙摆摆手,答道:“坐车无妨。” “也不知是否来得及?”坚叔忧心道。 “无论如何,我终要一试。”高穆歙语气虽淡然,却隐含坚决,“若羽夫人与五弟再有韩渊郑季助力,无异如虎添翼,那时我想善终必定更难。” 坚叔心中轻叹一声,说道:“既如此,那我和祥云马上去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 高穆歙点点头,不再说话。 “祥云,你去重新找辆好车,要又快又稳,不能误了公子的伤。”坚叔吩咐道。 “是。”祥云答应着去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从溢城到姞国都城辽歌,快马不出五日即可赶到。韩瑾高穆歙等人往凤歧赶路之时,撒欢也回到了辽歌。 神情黯然的撒欢看着华灯初上的辽歌,想着一年前离开时,尚有小福陪着她,如今再回来,却已是孑然一身。片刻后,她收回心神,牵着马钻进一条小巷。巷子里有一家专卖米酒的小酒铺,以前撒欢和小福常来。撒欢要了几壶米酒,两个小菜,自斟自饮起来。 月上中天时,案上已摆了五六个空酒壶,热闹的小酒铺只剩下撒欢一桌客人。撒欢想着家里人应该已睡下了,这才招呼老板结账,准备回家。 撒欢牵着马慢悠悠晃到丞相府侧门,开门的小厮见到她略感惊讶,但也仅此而已。撒欢未惊动其他人,此刻她只想饱睡一觉,明日还有母亲的抱怨絮叨c大夫人的冷眼等着她去应付。 撒欢又喝了一口茶,经年未见的母亲正泪眼婆娑的述说着这一年来又在大夫人处受了多少委屈,父亲对她又是如何冷淡,又是如何偏袒年轻漂亮的新夫人。 撒欢看了一眼满面鼻涕眼泪的母亲,心如止水,母亲的絮叨已勾不起她内心的一丝涟漪。母亲脸上的疤痕经多年精心调养,淡的只剩下一丝粉色迹印,容颜又恢复了往日的娇媚。只是如此娇媚的脸上却布满怨愤与不甘,实在让目睹之人忍不住生厌。 撒欢长相甚似母亲,常年在外奔波留下的风霜依然掩盖不了一袭素色裙装下的天姿国色。孩提之时,撒欢也曾目睹父母恩爱,到九岁那年,亲眼见到大夫人一鞭甩在母亲脸上时,她尚不明白父亲为何不阻止大夫人出手,直到年岁渐长之后,她逐渐明了,那是因为父亲在与大夫人和母亲共同生活多年后,选择了大夫人哪怕是佯装的隐忍宽厚之德,母亲的美貌却在日复一日的粗鄙中被厌恶抛弃,进而连带自己也遭人白眼。 撒欢又睨了母亲一眼,母亲还在哭诉心中的愤懑,她心中却在想见到父亲时该如何说,方可引来父亲高看自己一眼。不管如何,母亲总是母亲,若是自己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母亲在府中的日子总会好过今时今日,只是母亲未必体会得到自己的这番苦心。想到此,撒欢忍不住一阵黯然。 天色完全落黑,撒欢终在大书房见到了父亲,请安后,她先将喜鸣的行踪告知了父亲,然后又详述了自己在渔福镇的经历,尤其是与喜鸣及高穆歙结交之事,这一年的其他经历她只字未提。撒欢有自知之明,清楚父亲关心的并不是她这个女儿,丞相大人想听的只是这个女儿出去一年到底有何收获可资利用。 “想不到二王子竟会出手救喜鸣。”姞国的丞相大人惊讶道。 “此事确是出人意料。”撒欢应道。 丞相大人思忖片刻,继续说道:“如此看来,郑国之事尚有变数,那喜鸣也还真有可用之处。” 撒欢闻言问道:“不知父亲想要如何利用此事?” “我还要想想,既然二王子参合进来,就定会有可用之处。”丞相大人顿了顿,问道:“你说小福为救喜鸣死了?” “是的,父亲。”说起此事,撒欢心中还有些难过。 “如此倒是将喜鸣与你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丞相看着撒欢说道。 在黑礁林时,撒欢已想清楚这些,所以不再急着与喜鸣套近乎,反倒决定先回姞国见父亲一面。 “喜鸣公主确是因此异常感动,也就对女儿多了几分亲近。”撒欢回道。 “嗯,如此甚好。”丞相大人点点头说道。 撒欢想了片刻,继续说道:“女儿想着今后大有可能会再与喜鸣c还有二王子等人相见,为获取他们的信任,就如实说了名字,是否还要将更详细的身份说与他们知道,女儿想听父亲的意见。” “好,是否要详说及如何说,可视他日情形再定。” “是,父亲。” 丞相大人未再说话,只若有所思的在书房中间踱来踱去,过了一阵,突然轻声自语道:“韩渊郑季请封之事应已传到渔福镇,二王子只怕很快就会赶回凤歧,那喜鸣公主应当也会去凤歧。” 撒欢闻言不解的看着父亲,丞相大人未理会她,又过了片刻才抬头对她说道:“这几日关于韩渊郑季封侯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却一直未有确切消息,你明日再陪你母亲一日,后日启程去凤歧看看情况。” 撒欢心中一喜,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只恭敬答道:“是,父亲。” 丞相大人点点头,继续道:“据传,此次封侯之事韩渊郑季走的是羽夫人五王子一线,只是这二王子向来与羽夫人母子不合,为阻止羽夫人母子势力扩张,他定会反对韩渊郑季封侯之事。” 撒欢闻言思忖片刻,然后恭敬问道:“父亲是想要韩渊郑季封侯还是不能封侯?” “最好是能封侯,然凤歧与天下又有诸多反对他们之人。”丞相大人答得很快,显是早已想好此事。 “是,女儿明白了,女儿后日就启程前往凤歧,然后见机行事。” 丞相大人未置可否,沉吟片刻后说道:“现小福已不在了,以后就让莲姑跟着你,也算多个帮手。” 撒欢闻言不禁大喜,躬身一礼,说道:“谢父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大安天子 凤歧所有未分封的成年王子,都已离开王宫开府自立门户,高穆歙也不例外。 高穆歙与坚叔祥云回到凤歧已是七月十一,夏日里昼长夜短,凤歧城门已改在戌时关闭,高穆歙三人堪堪赶到,总算不用麻烦城门令重开城门。 高穆歙三人回到府中后,祥云自是去打点车马行李,高穆歙与坚叔则忙着将家老蔡伯招进书房说话。 蔡伯乃是当年王后亲自选派,说是高穆歙外祖父用过的人,放在府上一是信得过,再者,高穆歙一直未娶正妻,蔡伯也可代为管家。 高穆歙被羽夫人母子逼得离家之后,凤歧的风吹草动就由蔡伯负责打探。 蔡伯看着离家月余的高穆歙回来,甚是高兴,在书房里张罗好丰盛的酒菜后,这才开始述说凤歧的情形。 “宫里内侍传出的消息,郑国之事初传至凤歧时,太宰大人曾极力主张出兵郑国,以示天子威权于天下,少宰大人与大司马大人却以凤歧财力拮据c王师少且疲弱为由拒绝,两方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如此几日终是无定论。后来,郑国使臣到了凤歧,称韩渊郑季意恢复我朝之初所定朝贡,于是羽夫人劝说王上道:‘当年郑公不问天子即将朝贡逐年少之,其他诸侯也陆续效仿,如此方有我大安府库财力拮据之现状,今韩渊郑季意恢复祖制,如此匡乱反正之事王上为何还要犹疑呢?’” “所以父王就答应分封韩渊郑季?”高穆歙问道。 “王上听了羽夫人之言后,确有此意。”蔡伯答道。 “那为何到现在也未见分封诏书?”坚叔插话问道。 “因太宰大人与大司空大人在朝堂上极力反对——太宰大人说的是,‘诸侯乃是天子按臣下功勋分封,此乃大安朝七百年根基所在,如今韩渊郑季未经天子强取之,置天子于何处?若天下群起效之,王上又要如何处之?’王上听了后未置可否,散朝后即回到后宫,此后直到今时今日王上再未上过朝,也不见众臣,只整日由羽夫人陈美人伴着在后宫游玩。” 高穆歙听了后略感安心,旋即又是一惊,问道:“如此说来,这些日子只有羽夫人陈美人可以见到父王?” “确是如此。”蔡伯答道。 高穆歙不禁急道:“如此只怕羽夫人早晚会劝得父王同意分封韩渊郑季——明日一早我就去见父王。” 坚叔见状赶紧劝道:“殿下稍安,此事已过去好几日,羽夫人定早已劝说过,但一直未有王上松口的消息传出,可见王上对太宰大人所说之事确有顾虑。” 高穆歙本是性格沉稳之人,只是这几月王上在羽夫人挑唆之下,对他总有诸多不满,逼得他不得不暂时逃离凤歧。此时一听又是羽夫人终日伴在天子身边,难免一时着急,坚叔的话倒是让他冷静下来,想了片刻,说道:“只是父王也未明言拒封,可见也听进了羽夫人之话——我还是要尽快见父王一面,定要摸清父王到底是如何想的才好。” 蔡伯闻言忧心道:“殿下离开王京前,王上已有月余未见你,也不知今日王上会否答应见你?” 坚叔插话道:“此前王上不见殿下,乃是受了羽夫人挑唆,如今事情已过去两月有余,以王上往日对殿下的情谊,近日见一面还是可能。再说,如今太宰大人一方,少宰大人羽夫人一方,两方各据其辞,互不相让,然两方所言又好似皆有其理,殿下正好与两方都不亲近,且此前又不在宫中,那王上也有可能想要听听殿下如何说——只是殿下去见王上前,应先想好见到王上后要如何说才好。” 次日一大早,高穆歙正整肃衣冠,已有宫里的内侍前来宣他入宫觐见天子。三人见状,不禁相视一笑,看来事情确如坚叔昨日所言。 高穆歙跟在内侍身后,见去往的是天子日常处理国务c会见朝臣的大书房,更确定今日天子召见,定然会说分封之事。 当朝天子乃是闻名天下的美男子,且素喜修饰,虽已年过不惑,然身形依旧修长挺拔,在一袭红色锦袍衬托之下更显高贵威严。 高穆歙眉眼间与天子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些掌权者的威严,却又多了几分飘逸洒脱。 天子与王后也曾情真意切,非卿不娶c非君不嫁,那时的天子对王后所出唯一嫡子自是爱护有加,舔犊情深。直到王后去世前,天子与王后虽说久已不再卿卿我我,却也是相敬如宾,父子间也还算的亲切,共享天伦也时常有之。王后过世之后,天子与高穆歙不觉疏远起来,偶然同叙家常,却再无往日亲密无间之感,近几月,更是连见面也少了。高穆歙虽知此乃羽夫人从中作梗,王后在世时尚可出面转圜,然如今的他却只感束手无策。 父子间几句不咸不淡的问候之后,天子徐徐问道:“歙儿此次出门游历,可有听闻郑国之事?” “儿臣略有所闻。” “那可有去郑国游历一番?” “儿臣确是想过,只是儿臣还不知父王要如何处置此事,怕冒然去到郑国,引起天下人误会,所以就放弃了。” 天子赞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那歙儿听到天下人都是如何议论郑国之事?” “儿臣听得最多的是当日杀戮场面的血腥惨烈,再有就是议论韩渊郑季如何了得,如此大事,事前竟丝毫风声也未漏出。” 天子听得眉头一蹙,高穆歙见状又补充道:“不过后来又听说郑公有两个已出嫁的女儿和一个未成年的儿子逃过了这次劫难。” “嗯歙儿未听说韩渊郑季上书请封之事?” “在回凤歧的路上听到有路人议论,听说父王并未同意。” 天子点点头,问道:“那国人都如何评议此事?” “儿臣只听国人都说这是大安朝七百年来从未有过之事,然后都在翘首企盼父王的裁决。” 天子眉头不觉皱得更紧,半响后问道:“那歙儿对此事有何看法?” 高穆歙闻言躬身一礼,回道:“儿臣只觉郑氏一脉乃大安先祖亲封诸侯,如今韩渊郑季不问天子却想取而代之,实属僭越之行为。” 这些话都是高穆歙与坚叔蔡伯商量后,用来试探天子的说辞。 天子闻言默想了片刻,然后才淡淡说道:“二十多年前,郑公曾不问天子即占徐国,此后朝贡也逐年少之,若说僭越,郑公早已有之,与韩渊郑季又有何不同?” 高穆歙再次躬身答道:“此事儿臣听老师授课时说过,就郑公所行之事,也确属僭越。” “诚如愝卿所言,韩渊郑季虽未经天子,然两人若是封侯,每年朝贡却有郑公三倍之多,且可为其他诸侯之表率。大安府库已多年不足,诸多兵事c国事均无法推进,韩渊郑季此番作为也算来得是时候。”天子所言愝卿乃是少宰愝梁。 高穆歙来前与坚叔蔡伯商量过,认为此次面见天子,还是以探询天子心思为要,而不是急于打消天子分封韩郑的念头,以免适得其反,故高穆歙只是应道:“父王所言有理,儿臣谨受教。” 哪知天子叹息一声,接着道:“只是若封了韩渊郑季,天下难免群起效之,如此对大安根基定然不利,这又如何是好?” 高穆歙闻言温声说道:“父王所忧极是,不知可有两全之法?” 天子摇摇头,答道:“此也是为父为难之处。” “太宰大人c少宰大人有何说法?” 天子摇摇头,转身望着窗外,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高穆歙见状未再追问,他今日见天子的目的已达,只等回府与坚叔蔡伯商议应对之策。 过了许久,天子转过身来,细问了几句高穆歙这趟出门在外的起居饮食,然后才打发他离开了。 高穆歙恍然间只觉又回到往日父慈子爱的光景,直到走出大书房很远,他才轻叹一声,提醒自己切勿沉迷这一时的天伦之乐,警惕前路多艰险方是正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以退为进 高穆歙从宫里出来回到王府后,立即与坚叔蔡伯进了书房。 “如此说来,王上至今未明言要否分封韩渊郑季,只是因王上既想要韩郑二人所说朝贡,又不想国人因此事生了异心,进而动摇大安根基。”坚叔听了高穆歙面见天子的情形后说道:“可见王上并无意将郑国诸侯之位还与郑公后人。” 高穆歙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坚叔,坚叔瞬间明了高穆歙之意,两人都想到了满脸失望之色的喜鸣。 蔡伯看了看两人,插话说道:“如此说来,韩渊郑季‘恢复我朝之初朝贡’的说法,已深得王上之心。” “所以想要打消父王分封两人的念头,就定要让父王相信,分封韩渊郑季乃是失大于得之事,且这失乃是两人愿纳朝贡所无法补偿之失。”高穆歙接话道。 坚叔与蔡伯闻言都点了点头,只是太宰边贤已经以大安根基说话,依然无法彻底打消天子分封韩郑二人的念头,那还有何种说法可打动天子?书房里的三人都不再说话,皆陷入沉思。 “可否对王上说:‘王上如今因朝贡之事答应分封韩渊郑季,只是两人获封后若是翻了脸,不按所说纳贡,可要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半响后,蔡伯率先说道。 坚叔想了片刻,摇头道:“此事不难想到,所以王上定然已想过,然王上依然未明言拒封,可见王上愿为这多出的朝贡赌上一赌,由此也可知,大安府库已空虚到何等程度。” “还有一事,”高穆歙听得眉头一皱,说道:“若是韩渊郑季愿出更多朝贡礼品,多到父王无法回绝之程度,且两人所纳朝贡若是够多,国人的悠悠之口自然也可堵上,那时父王必不会再有迟疑,定然会顺势封了二人,若果真如此,我等又该如何做?” 坚叔与蔡伯听得面面相觑,半响,坚叔说道:“如今王上多日不松口,只怕韩郑二人已在酝酿此事了。” 蔡伯闻言叹息一声,说道:“究竟还是大安府库拮据惹的祸,要不王上也不至于对这些许朝贡动心了。” 书房里又静下来,只闻高穆歙踱步的“笃笃”声。 “最初不想韩渊郑季获封,本因是韩渊郑季与五弟羽夫人走的近,不想五弟羽夫人因二人获封,从而势力大涨。”高穆歙突然止了步,抬头说道。 坚叔与蔡伯闻言皆抬头看着高穆歙,却又都是一脸疑惑。 高穆歙想了片刻,继续说道:“只是我等又无法劝得父王放弃韩郑二人所说的朝贡,进而劝阻父王放弃分封二人,既如此,可否劝说父王向两人提出更多朝贡礼品,且要多到影响郑国国力,如此一来,韩渊郑季定然深感愤恨却又欲罢不能。” 坚叔与蔡伯听得眼前一亮,面露喜色的望着高穆歙。 “其结果应是,韩渊郑季若是答应了,对大安自是大利,一则可实实在在充实大安府库,二则对其余各诸侯只怕既是表率,也有震慑之用处,三则二人必定因此与五弟生出嫌隙,再有则是大大削弱了两人实力。”高穆歙又说道。 坚叔与蔡伯听得连连点头,坚叔接着说道:“若二人不答应,那分封之事定然会生出诸多变数,甚至郑国今后何去何从,也不好说了。” “既如此,那如今要紧的就是如何劝王上答应此事了。”蔡伯高兴的接着说道。 “此事倒不难,朝贡礼品于父王而言,定然是越多越好。”高穆歙答道。 坚叔想了片刻,说道:“只是此事不能殿下去说。”说着他看了看高穆歙,又看看蔡伯,方继续道:“殿下在分封之事中本是中立,若突然有变,定会引来天子疑心,也会引起五王子与少宰大人更多的警惕之心。” 高穆歙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我想此事由蔡仪去说最好。” 也不知从本朝哪代天子起,掌管祭祀礼仪的大宗伯逐渐不再为朝堂之重,反倒成了闲散之职。到蔡仪任大宗伯之职时,因其生性淡薄名利,只一味痴迷天文星象c山川地理等所谓杂学,也就更淡出了朝堂之争,如此一来,反倒与各方相处融洽,也甚得天子欢心。 高穆歙从小所喜甚杂,天文星象也是心中所好,故时常与蔡仪共观天象,议论星象与天下大势之变化等。 是日午后,高穆歙到观星台与蔡仪聚了半日,两人久未相见,自是相谈甚欢。 傍晚,高穆歙回到王府,方知宫中内侍已在王府等候多时,原是天子传召高穆歙高穆战等几位在京的成年王子,明日进宫早朝。 高穆歙c高穆战等几位王子虽早已成年,然不知为何,本朝天子一直未让几人参与朝政,只有大事发生时,方会召几人上朝观政,却也少有垂询几人意见之时。 送走宫中内侍,高穆歙与坚叔蔡伯面面相觑了好一阵,方去到书房详细商谈。 三人讨论之余,一致认定明日朝堂之上定有与分封韩渊郑季相关的大事发生。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由于本卷中将涉及到大安朝诸多官职,为确保各位看官在看文中有顺畅之感,现特将主要官职及其主要权责列出: 太宰:总管大安军政,辅佐天子执政。 少宰:太宰助手,佐助太宰管理大安军政。 大司徒:治理民事,掌户籍和徭役。 大司马:治军。 大司空:管理土地c赋税。 大司寇:掌管刑狱诉讼c治寇盗。 大宗伯:负责礼仪祭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大安忠臣 旭日初升,高穆歙已离开王府,往王宫去了。 坚叔与蔡伯目送高穆歙的马车去得远了,方才各自散了。 蔡伯自去忙府上之事,坚叔却是在王府后院散步钓鱼,只是心绪不宁,一上午只钓起两尾二指宽的小鱼儿。快到午时,祥云匆匆找到他,说是高穆歙已回府,让他到书房相见。 坚叔走进书房,就看见高穆歙阴沉着脸在书案前踱来踱去,蔡伯也是一脸阴郁,操着手立在一侧。 高穆歙见他进来,上前一步,急急说道:“坚叔,你决然想不到韩渊郑季新增朝贡礼品为何?” 坚叔缓了片刻,徐徐问道:“为何?” 坚叔这一缓,高穆歙也镇静下来,缓缓吐出两个字:“徐国。” 坚叔一怔,有些不敢相信,惊讶道:“徐国?” 徐国与王畿相邻,其国土所占不过郑国十之其一,然所出米粮却占到郑国总产三成,乃天下大粮仓之一。 想当初,正当五霸胶着之时,郑国出其不意攻占了徐国,其国力顷刻间远超其它四霸。好在姞国c雍国c吕国c荆国四霸很快反应过来,立马对自己身边的小国展开了一场灭国之战。 灭国混战中,各小国终清醒过来,纷纷结成盟国,这才终止了五霸继续攻城略地。 于是五霸又恢复到往日的胶着之状,只是郑国因占得徐国这一粮仓,国力到底稍胜一筹,终成了五霸之首罢了。 “嗯,”高穆歙点点头,又道:“韩渊郑季提出增加徐国做礼,换取父王分封二人。” 书房里静了下来,空气也仿佛凝住了,半响,坚叔方缓缓说道:“看来郑国有事发生,所以分封之事于韩渊郑季已是刻不容缓。” 高穆歙点点头,应道:“我和蔡伯也如是想。” 坚叔看看高穆歙一直阴沉的脸,又问道:“王上如何说?” 高穆歙眉头一皱,答道:“如此厚礼,父王当然不再犹疑,今日大朝会就是为分封韩渊郑季二人。” 高穆歙话毕,书房里又安静下来,过了半响,坚叔问道:“那分封诏书可下了?” 高穆歙突然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抑郁全部吐将出来,完了却只是摇摇头,未说话。 坚叔见状大奇,问道:“这又是为何?” “太宰大人反对。”高穆歙说出这句话时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坚叔想了想,继续问道:“这次太宰大人以何反对?竟让王上在如此大利前搁下了分封之事。” 高穆歙闻言,重伤初愈后本就苍白的面孔变得越发白了,半响才应道:“朝堂上,先是少宰大人提出韩渊郑季愿新增徐国为朝贡礼品,进而换得天子分封,接着是大司马陈魏c大司徒赵谦等人纷纷响应,连向来反对分封的大司空己虞都不免心动,只有太宰大人”说到此处,高穆歙不禁红了眼眶,半响后才继续说道:“他一心想要维护大安根基,自然极力反对,然终抵不过众口一词,悲愤之下,愤然撞向殿内玉柱”高穆歙已是哽咽,再说不下去。 坚叔见状心里一惊,轻声问道:“难道老大人” 高穆歙轻轻摇了摇头,片刻后方沉声答道:“好在老大人年老体弱,虽撞得头破血流,倒也无性命之忧,只是悲愤伤痛之下,当场昏死了过去,父王已着虎贲卫士与太医令将老大人送回太宰府修养,只是这一去,起码卧床一月。” 坚叔闻言轻舒出一口气,一颗吊起的心算是落了下来,默了半响,继续问道:“如今事情如何了?” 高穆歙又长吁一口气,答道:“又搁下了——送走老大人后,父王宣布散朝,然后径直回了后宫,剩下众人面面相觑半天,最后各自散了。” 书房里又安静下来,这次静了许久,坚叔的声音方幽幽响起,问道:“殿下如今有何打算?” 高穆歙闻言挺了挺僵直的腰背,又抬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头,说道:“如今这徐国大礼乃是韩郑二人自己提出,自然不会因此对五弟羽夫人心生嫌隙,那我等愿望也就落空。所以我想的是,虽然徐国已是大利,只是二人既然已急,那当然要从二人身上获取更多朝贡才好,如此一来可为大安获取更多财货,也不枉老大人这一片忠心换来的时机,二来也可让二人与五弟生出嫌隙。” 边上一直听二人说话的蔡伯此时插话问道:“殿下想要如何做?” 高穆歙想是早已想好,闻言应声答道:“每年再增二十万斤精铁。” 坚叔蔡伯闻言大震,过了好一阵,坚叔才说道:“韩渊郑季献上徐国,本就已拱手让出五霸之首的位置,若是每年再出二十万斤精铁,只怕马上落至五霸最末之位置,在今后的诸侯纷争中更有可能直接被挤出五霸之列,既如此,两人怎会答应?” “这也是我正想之事,要如何才能让二人拿出这二十万斤精铁。”高穆歙又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此次老太宰大人以死相得父王又将分封之事搁下了,只怕韩渊郑季不会放过老大人。” 蔡伯听得一惊,说道:“也是,如此说来,老大人岂不是性命堪忧?” 坚叔闻言摇摇头,说道:“应不至要老大人性命,毕竟此时老大人出事,最有嫌疑就是韩郑二人,以二人之心智,断不会做此鲁莽之事;再则,若是老大人遇害,凤歧定会掀起惊天骇浪,到时只怕王上再无心思去想分封之事,韩郑二人岂非竹篮打水一场。” 高穆歙点点头,说道:“坚叔所言甚是,只是不管如何,我都定要护的老大人周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姚氏家书 喜鸣与高穆歙等人分手后,依然按照詹英为她设定的路线从吕国绕道荆国,最后来到商邑,期间稍有变化也只是未去茝阳。 这一路甚是顺利,喜鸣也未在路上耽搁,七月中她已赶到商邑。 七月天黑的晚,虽已是酉戌之交,官道上的行人车马依旧络绎不绝,商邑城门也未有即将关闭的迹象,喜鸣跟着人流从容进了城。 有了渔福镇遇险的前车之鉴,喜鸣进城后并未急着去詹英所说的柳是客栈,反倒先在商邑最热闹的主街,找了家人多的客栈,住了一宿。她想的是,这一夜若是无事,明日再去柳是客栈起码安心得多。 柳是客栈坐落在商邑一条安静的小街上,三开间大门敞开,迎面一道影壁遮住了门外视线,门口立了一名干净利落的伙计招呼客人。 伙计见喜鸣在客栈门口下马,赶紧上来招呼,然后有不知从何处窜出的其他伙计,接过喜鸣手中的缰绳,牵着马去了后面的车马场。 喜鸣跟着带客伙计绕过影壁,然后一眼就看到后面宽敞的庭院。 庭院里方砖铺地,林木葱茏,午后日光斑驳的洒在地面,更显树影婆娑。 东西两排客房将庭院夹在中间,大概时辰原因,院子里一个客人也无,一片宁静景象。 东面一排客房的首间是一狭窄通道,喜鸣透过通道,隐约看到客房后有一片空地,自己在路上新购的那匹棕色马儿,已被拴在空地的马桩上,旁边还停着好些马车。看来这片空地应是柳是客栈的车马场。 带客伙计离开后,喜鸣关好房门,正想要打开行李,外面突然响起两声轻微的敲门声。 喜鸣微惊,候了片刻方轻移到门前,拉开房门,看到一年轻伙计正站在门口。 伙计见喜鸣开了门,转头往四处张望一圈,再次确认周边无人后,方从喜鸣身边闪进客房。 年轻伙计不等喜鸣发话,已躬身一揖恭敬问道:“敢问公子,可是从幽南山避暑小院来?” 喜鸣怔了怔,随即点点头。 年轻伙计又恭敬道:“唐伯已等候公子多日,今日总算等到了公子。” 詹英曾与喜鸣说过,唐伯乃是柳是客栈主事人,喜鸣到商邑后只需找到唐伯,唐伯自会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 喜鸣跟着年轻伙计来到车马场,原来穿过车马场还有一座小院。 伙计推开小院那扇仅供一人穿行的小门,将喜鸣请进院子后即关门离去了。 喜鸣进去后,看见小院东面的围墙上还有一道大门,门外是一条林荫遮天的小巷,想来那才是小院的正门。 小院里只有两棵人高的桑树,北面是一栋两开间两进的小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从屋里出来,见到喜鸣后,拱手一揖,笑道:“鸣鸣小姐,屋里请,老夫人正等着小姐。” 喜鸣走到门口,看见站在屋子中间的詹姑正满脸企盼的往外张望,不禁鼻子一酸,红着眼睛喊了一声:“詹姑。” 詹姑颤悠悠的上前两步,轻扶住喜鸣双臂,将喜鸣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后,方喜极而泣声道:“鸣鸣小姐,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老夫人,鸣鸣小姐一路辛苦,不如让小姐坐下饮碗凉茶再说。”唐伯见两人只顾抹泪,笑着在边上招呼道。 喜鸣和詹姑闻言不禁相视含泪而笑,然后相互搀扶着走到案前坐下。 唐伯安顿好茶水等一应事宜,随即轻掩上房门离开了,只留下月余不见c欷歔不已的老少二人。 原来詹姑与詹英母子二人,在幽南山避暑小院与喜鸣分手后,连夜追上货船,结果不出詹英所料,第二日一大早,韩渊郑季的人果然追了上来,随意找了个借口,就上船搜查,一无所获后方不甘的离去。 “这期间詹英大哥可有回过溢城?”喜鸣问道。 “英儿在商邑卸完货后,马上就赶回去了,我先留了下来。英儿的船今日晚间又会到商邑,晚上鸣鸣小姐就可见到他了。”詹姑边笑边说,眼角又润湿了。看到喜鸣无恙,她心里实在高兴。 听到詹姑与詹英无恙,喜鸣心里也高兴,她伸出手轻轻抹去詹姑眼角的泪痕,问道:“詹姑,你如何知我来了客栈?”见到詹姑后,喜鸣紧绷了月余的心弦终于松了些,说话时竟难得有了一丝女儿家的调皮。 见喜鸣开始从国破家亡的伤痛中往外走,詹姑心底轻舒了一口气,更高兴了,闻言不禁好气又好笑,说道:“这些日子唐伯每日都派人到城门口打望,昨日你一到商邑,唐伯马上就接到了消息,哪知你却未直接来柳是客栈,我们想着许是你有其他安排,也就未去找你,好不容易等到你今日来了客栈,没想你却先去开了房。” 喜鸣不好意思一笑,正要说话,詹姑已接着说道:“鸣鸣小姐,你心中的顾虑我和唐伯明白,不过到了商邑你大可安心,这段日子唐伯一直派人在城中打探,城中并无韩渊郑季的人。” 詹姑说完,未等喜鸣说话,已边起身边继续说道:“鸣鸣小姐,老夫人临终前有一书信交予我手上。说是有朝一日,若是小姐离开了索家,即转交给小姐。今日小姐已到商邑,这封信也该交予小姐了” 喜鸣闻言不由好奇问道:“詹姑,是何书信?竟要我离开索家后,才可交予我。” “老夫人说,鸣鸣小姐从小就没个女儿家样,虽嫁了人,甚或从了军,整日在男人堆中厮混,却依旧不知男人家的心性,若是有朝一日家里出了变故,这世间又是男子当道,鸣鸣小姐独自一人要如何在这世间过呀”詹姑说着已进了里间,片刻后,她手上拿着一张卷成细筒的羊皮纸走了出来。 喜鸣听得不由皱起了眉头,疑惑着接过詹姑手上的羊皮纸,打开一看,一尺见方的羊皮纸上方,工整写着女儿方三个古朴粗黑的小字,其下则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姚老夫人 喜鸣低头细看了一阵,茫然抬头问道:“詹姑,外祖母这是何意?” 詹姑答道:“老夫人说,这封羊皮书信乃是姚氏祖上传下,兴许对鸣鸣小姐今后的日子有些用处。只是交与鸣鸣小姐后,学与不学以小姐聪慧可自行抉择。” 喜鸣闻言想了片刻,又问道:“詹姑,这《女儿书》你可有读过?还有,你可知当年外祖母为何不将此书传与母亲?” 詹姑摇摇头,答道:“老身并未看过,老夫人也未说过为何不交给夫人。老夫人只说,此书晦涩难读,非天资聪慧者,授之也只能管中窥豹,且心力不够者,学之难免会起邪念,进而害人害己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喜鸣听后又想了片刻才应道:“既如此,我仔细看过之后再定。”话到此处,她顿住想了片刻,问道:“詹姑,外祖母可有与你说起过铜镜耳环之事?” “老夫人临终前说过,鸣鸣小姐身边有一副铜镜耳环,此事只有老夫人与小姐知晓,说与我之后,也只得我三人知晓。老夫人还特意嘱咐,不到迫不得已之时,切不可提及此事,且更不可泄与第四人知晓。在小柳镇时,因事出急迫,我才想到以此取信小姐,只是此事我再未说与第四人知晓,英儿等人也不知其中缘由。” “那外祖母可有说过这铜镜耳环的来历?” 詹姑摇摇头,答道:“老夫人只说小姐身边有这样一副耳环,其他再未多说。” 喜鸣默默点了点头,陷入沉思,半响,院子里传来“吱呀”的开门声。詹姑抬头看看门外,说道:“已到酉时,想是唐伯送酒菜进来,英儿的船只怕也要到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天未落黑,詹英的货船已停靠在商邑码头。 詹英与唐伯带着客栈上下一番忙碌,卸货运货入库之事总算忙完,等他与詹姑喜鸣一起坐在车马场后小屋时,银月已当空而悬。 “因韩渊郑季封侯之事一直未成,本已稳住的郑国,如今正人心动荡c流言四起,街头巷尾纷传大安天子因不满韩渊郑季的作为,正秘密召集各路诸侯,准备一起出兵郑国,誓要为郑公一族讨回公道。听了流言后,已有国人开始逃往他国。”詹英正说郑国如今的情形。 喜鸣闻言不觉脱口说道:“难怪商邑有传闻,说韩渊郑季意以徐国换取分封,原来是郑国国内情形有变。” 詹英一直在船上,还未听到此消息,此时听到喜鸣说起,不觉一惊,问道:“他们竟要以徐国换取诸侯之位?” “今日早间,我在茶楼用早点时,听到商邑人确是如此议论的,就在前两日,韩渊郑季向天子提出了用徐国换取分封之事。”喜鸣答道。 “那天子如何说?”詹英皱眉问道。 “天子本已答应,只因太宰大人在朝堂上誓死反对,如今分封之事已搁下了。”喜鸣说到此处,嗓音不觉沉重起来,面色也黯然下来。 詹姑见状想要安慰喜鸣两句,只是这国破家亡之事,断不是言语可慰藉之事,说得多了反倒徒增喜鸣心伤罢了,于是终未将安慰之话说出口,詹英也未说话,母子二人只默默陪着喜鸣哀伤。 过了半响,喜鸣突然说道:“詹姑,詹英大哥,我想明日就启程去凤歧面见天子,请天子为郑国主持公道,还我郑氏郑国。” 詹英与詹姑听后不禁面面相觑,过了好半天,詹英才小心翼翼说道:“喜鸣小姐,这几十年来,诸侯被灭国者大有人在,可天子从未制止过,也从未有过出兵的打算,你” 喜鸣神色黯然,闻言沉吟良久方答道:“詹英大哥,你所说之事我自然知晓,只是如今郑国已经只剩下我与绮络,还有一个音讯全无的子瑜,若无天子相助,我姐弟三人要如何复我郑国?若不复我郑氏郑国,又如何告慰公父母亲的在天之灵?” 喜鸣说着已是泫然欲泣。这月余在路上的日子,伤痛虽已被她逐渐压下去,然失国失亲之事她还是想了千百遍,她之心意自是复国复仇,只是自己姐弟三人无财力c无兵马,要如何复国复仇? 詹英与詹姑虽听出喜鸣声音中的心痛与绝望,却也是束手无策。半响,詹英说道:“鸣鸣小姐,你此去凤歧定然有诸多凶险,定要千万小心才是,若是事有不顺,就赶紧回商邑,我和母亲能助你之处虽不多,然无论如何总会全力为之。” “鸣鸣小姐,你若是已想好,去也无妨。”詹姑突然插话,沉声说道。 詹英与喜鸣闻言都转头望着詹姑,詹姑继续说道:“老夫人临终前曾嘱咐过我,鸣鸣小姐若是想要去做之事,即使明知有险,我等也不要劝阻,只管放手让小姐去做。”顿了顿,詹姑还是忍不住担忧道:“只是此去凤歧,小姐只得孤身一人,行事之前定要多思才好。” “詹姑,詹英大哥,此去凤歧,我定会保重自己,断不会鲁莽行事。”喜鸣看着满脸沉重的詹姑与詹英,强挤出笑脸答道。詹姑与詹英大哥为她之事已担了许多凶险,她实在不忍二人再为自己之事忧心。只是詹姑那句外祖母的话,一时间喜鸣没想明白其中的意思。 突然,喜鸣想到一事,问道:“詹英大哥,你可知郑国国内的传闻从何而来?” 詹英一怔,答道:“听到这些传闻时我已派人去打听过,只是并未打听到是从何而来,不过我已安排了人手一直盯着此事。” 喜鸣闻言点了点头,未再说话,詹英与詹姑也不再说话。 过了半响,詹姑双手扶案颤巍巍的站起来,说道:“鸣鸣小姐,你此去凤歧前途多舛,多些准备有助周全。”詹姑说着已往里间走去,片刻后拿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 詹姑将包袱放到喜鸣面前,喜鸣疑惑着打开,里面竟是两套女儿家日常穿的衣裳,还有一身男子的青色锦袍。 “鸣鸣小姐,天下人都知你向来以男儿面貌示人,必要之时若换回女儿装,应可起到混淆耳目之效果,也许可解一时之危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穆歙之困 大安三王子高穆泽在天子众多子嗣中,才智实属平常,不过却是众多王子中最喜读书的一位。 高穆泽从小即对学富五车c以德名重天下的太宰大人敬仰不已,少年时期终拜在太宰大人门下,学习了五年有余。期间少年高穆歙也曾拜在太宰大人门下,学习了年余。 高穆泽与高穆歙相差不过半岁,且有同在太宰大人门下学习之宜,故众多王子中,他与这位宽厚多才的二哥走的最近。 也许是高穆泽在太宰大人门下学习时间更久之故,他与太宰大人的师生情谊比之高穆歙要深厚的多。自老大人在朝堂之上昏死过去后,三日内,高穆泽已到太宰府上探望过两次,然卧榻上的老大人一直气若游丝c半昏半醒,高穆泽看得难过不已,却又束手无策。 今日已是老大人重伤之后的第四日,太宰大人的病情虽略有好转,然依然时昏时醒。高穆泽从太宰府出来后,心绪低落,马车也不想坐,不觉信步走到了高穆歙府邸门口。 太宰大人受伤之后的第二日,高穆歙已去探望过,此时见弟弟郁郁上门,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喜鸣送他的赤灵丸取出一粒,放到高穆泽手上,然后柔声吩咐道:“泽弟,此药丸名赤灵,是以千年南海赤灵芝为主药配制而成,对老师的伤甚有好处,你赶紧送去老师府上。” 高穆歙一直未将赤灵丸拿出来,实非他舍不得,实在是这千年南海赤灵芝世间罕见,连大安王宫中也已多年未见过。当日他重伤服下一丸后,喜鸣临走前又将一整盒全送予了他,因不忍拂了喜鸣好意,他也就收下了,然此后他宁愿慢慢将养,也再舍不得服用,只想着有朝一日再见喜鸣时好归还于她。高穆歙想的是,这赤灵丸想必是喜鸣的家人,忧心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特意为她备的,如今她家人皆已遇害,此后只怕再无人为她如此着想了。想到此,高穆歙不禁心酸,也就更不忍服用了。 高穆泽拿着赤灵丸欢喜的去了,屏风后的坚叔慢慢踱了出来,说道:“赤灵丸服下之后,老大人极可能在今夜就会醒转,明日老大人醒转之事当会传遍凤歧。” “如此最迟后日,父王定会前去看望老师,然后分封之事就会有定论。”高穆歙接着说道,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只是每年增加二十万斤精铁做朝贡之事,还未有机会向父王提起,可如何是好?”言语中已难掩焦虑之意。 说来也怪不得高穆歙焦虑,自当日老大人在朝堂上昏死过去,天子拂袖回了后宫之后,众朝臣与诸王子又开始见不到天子。内侍传出的消息是,天子由羽夫人陈美人伴着,终日在后宫游玩,却半句不提朝堂之事。 本来按高穆歙与坚叔蔡仪商量的结果,增加二十万斤精铁之事,依然由蔡仪去向天子献言。期间蔡仪也进宫求见过天子两次,只是皆被虎贲侍卫挡在了后宫外。不得已之下,高穆歙只好自己进宫求见天子,只是依然被挡在了后宫外。 坚叔闻言想了片刻,说道:“既然王上后日会去看望老大人,殿下可否直接到老大人府上去见王上,然后将事情说出来?” “直接去老师府上截父王,”高穆歙想了片刻,摇摇头说道:“不妥——到时父王身边定有大量随从,那我与父王所说之事必会很快传将开去,如此后果实在难料。” 坚叔闻言点点头,说道:“倒也是。” 书房里安静下来,高穆歙与坚叔都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坚叔抬头看着高穆歙,问道:“明日若是老大人醒了,殿下可要马上去探望?” “嗯,”高穆歙应道:“不过我想让老师多歇息片刻,所以想的是明日傍晚去。” “既如此,殿下明日去看望老大人之时,可否先打探一番老大人口风,看老大人经历此番生死之后,对分封之事可有别的心意。”坚叔闻言说道。 高穆歙听得一怔,旋即已明白坚叔话中的意思,他沉吟片刻,方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是想让我打探老师的口风,若老师不在坚阻分封之事,就把新增二十万斤精铁之事告知老师,然后在父王去探望老师时,由老师向父王进言?” 坚叔点点头,说道:“殿下虽不想用自己之事去搅扰老大人,不过若是老大人自己转了心意,殿下此计本就大利大安,老大人想必也是乐见其成的。”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老太宰边贤服下赤灵丸后,晚上即醒转过来,人虽还是迷迷瞪瞪,然太宰府上下已是欢欣不已。 老大人喝下小碗肉粥,终于更清醒了些,慢慢回想起当日朝堂之事,马上让侍女招呼府吏到房中问话。 老边贤听完府吏讲述之后,不觉皱眉问道:“王上又整日流连后宫,不见朝臣?” “确是如此,只有羽夫人与陈美人伴着王上,连少宰大人在内的众大臣以及各位王子,王上一个也不见。” “分封之事王上也只字未提?” “是——宫里内侍传出来的消息,自当日朝堂之争后,羽夫人每每在王上面前提起分封之事,王上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 太宰大人沉吟片刻后,挥挥手,府吏躬身一揖退下了,守在寝房门口的侍女赶紧走进房来,轻手轻脚撤走几盏烛台。 寝房中只剩下一盏烛台,微弱的烛光中,老太宰大人微眯着眼半躺在卧榻上。他是大安两朝老臣,看着当今天子从王子到太子c继而天子,对其可谓了解。如今情形既然如府吏所言,那他要认真想一想今后的应对之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老少合谋 太宰府与高穆歙府邸相去不远,第二日日落时分,高穆歙带着祥云安步当车,施施然来到太宰府。 老太宰边贤此次病重后,门前已是车马渐稀,今日老大人醒过来的消息传出后,也只有几位与他关系亲近的往日学生上门来探望过。 此时,太宰府笼罩在夕阳余晖中,安详静谧,老大人半靠在卧榻上,眯眼看着窗外斑驳的树影出神。于天子分封韩渊郑季之事,他已想好新的对应之策,只是为万全起见,他还要再仔细想想。 房门被轻推开,府中总管匆匆来报:“二王殿下来看望老大人。” 老大人闻言不觉精神一振,忙道:“快请。”二王子与自己的师生情谊虽不若三王子般亲厚,然素日对自己也甚是敬重,且德行操守俱佳,因聪慧过人,虽只在自己门下学习了年余,然所得却超三王子五年所学,此时有他上门,倒可将此事与之商量一番。 高穆歙走进屋子,见老大人正挣扎着想要坐起,赶紧上前几步按住老大人,并轻声说道:“老师,将养病体要紧,还请躺下说话。” 侍女捧来一个绣墩置于榻前,高穆歙安置老大人躺妥之后方坐下。 老大人也不强撑,见高穆歙坐稳之后,他挥挥手,侍女总管都退了下去。 高穆歙见状,已知老大人是有话对自己说,于是也挥挥手,让祥云到屋外等候。 屋子里只剩下老大人与高穆歙之后,老大人开门见山问道:“韩渊郑季请封之事初发时,二王殿下尚不在凤歧,如今殿下回来已有几日,对此事前后详情可有了解清楚?” 高穆歙怔了怔,未曾想到老师竟直接说起分封之事,不过他已马上答道:“这几日已听到许多说法,也算是清楚。” “不知二王殿下对此事有何看法?”老大人接着问道。 高穆歙想了想,答道:“父王若分封韩郑二人,确如老师所言,有冲击大安七百年根基之忧然二人若愿恢复我朝之初朝贡c再加徐国做礼,又确可缓解眼下大安府库空虚之忧,此事实在两难。” 老大人闻言思忖有顷,说道:“只怕当初王上也是如此想,如今韩郑二人将朝贡礼品加到如此价码后,对大安府库确是犹如大旱之人久逢甘露,王上心动也就不足为怪了。” 老大人说到此处,长叹出一口气,才又继续说道:“只是我朝立朝根基乃是天子按臣下功勋进行分封,这韩渊郑季如今不问自取,置天子威权于何处?国人又会如何看待此事?这些都是多少朝贡皆无法化解的隐忧啊!” 高穆歙闻言不觉心中有愧:只觉自己身为大安王室子嗣,竟从未如老师这般想得如此深远 “唉,”高穆歙还未愧疚完,老大人又是一声叹息,只听老大人已继续说道:“只是事到如今,王上只怕已顾不得这许多了。” 高穆歙闻言想了想,还是问道:“老师如今有何想法?” “殿下,昨日老臣醒来后,一直在想此事,”老大人说到此处,眼眶已微红,顿了片刻后,方继续说道:“如今老臣既已厚颜苟活,不若就成全了王上吧。”老大人说到此处,嗓音中满满都是心灰意冷的绝望。 天下人皆知太宰老大人对大安的一片忠心,高穆歙听老师如此说,心知父王执意要分封韩渊郑季之事,已彻底伤了老大人的心,只是在此种大是大非面前,他实在不知要如何安慰老师,况且在这种事面前,任何安慰的言语都苍白无比,既如此,不如沉默更好。 老大人不等高穆歙说话,已继续说道:“我昏睡这几日,王上一直未下分封诏书,想是在等老臣醒来吧。” “以父王对老师之敬重,应是如此。”话说到此处,要韩渊郑季增纳二十万斤精铁以换取分封之事,高穆歙却再也说不出口。“如今老师醒来之事,父王定已知晓,想必明日父王就会到太宰府看望老师。” 老大人闻言却是一脸漠然之色,半响后方说道:“这几日王上派人送了好些名贵药材,太医令也是日日上门,想来王上确是想要老臣早日醒来。” 说到此处,老大人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沉声说道:“殿下,老臣在想,王上既然已决定以分封之事,换取大安府库的充实,那不若就趁韩郑二人之急,获取更多朝贡。” 高穆歙闻言一惊,随即又更感愧疚,只觉自己不仅不若老师想得深远,竟也不若老师磊落,想到此,他再不犹豫,说道:“老师,学生也是如此想。” 老大人闻言微惊,高穆歙不等老大人说话,已继续说道:“学生想的是,当今天下,打造兵器所需之精铁十之出自郑与姞国,只是这一百多年来,两国从不以精铁纳贡,王畿对此却是无可奈何,如今不若趁着韩郑二人骑虎难下之时,让二人增纳精铁为供,如此也可及时更换我大安王师老旧之装备。只是此事定要先得父王首肯方才可行。” 高穆歙说完之后,屋子里安静下来,过了好一阵,老太宰大人方幽幽说道:“殿下所言也是老臣所想。只是此事就算王上同意,韩渊郑季却未必会答应,所以还是要先谋划周全才好。” 至此,老少二人竟不觉想到了一处。老大人将心中筹划细说之后,之前困扰高穆歙之事也有了解决之法。说起具体事宜来,老大人精神十足,竟似换了个人一般。两人足足说了一个时辰,高穆歙方带着祥云告辞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君臣交锋 大司空己虞已届不惑之年,幼年时期,他曾拜其时已名满天下的边贤为师。到长大成人与老师同朝为官之后,心中对老师的敬重之情日渐深之。昨日,他从城外回到府中已是半夜,听闻老师醒转的消息后,今日天刚破晓就急急赶到太宰府探望。 老边贤今日更见精神,虽依旧无法下床走动,然坐起已无大碍。已虞在卧榻前落座之后,两人自然说起韩渊郑季分封之事。 侍女推门进来低声禀报:“大人,天子驾到。” 两人对望一眼,老边贤又转头望了望窗外尚在爬升的红日,说道:“看来王上心中甚急。” 天子昨日从太医令处得知老边贤醒转消息之后,心中大是轻快。这老边贤以德c以功c以忠诚名满天下,若就此去了,国人定会众口一声,说老边贤是为护大安根基被逼死在朝堂之上,如此谴责他这天子也难以担待,也就别再想以分封韩渊郑季换取朝贡之事了。如今老边贤既已醒转,事情自然大不一样,若老边贤就此不再反对分封之事,他这天子既可落个敬老尊贤之名,又可得韩郑二人所出朝贡之大利,可谓一举两得若老边贤依旧反对,也可先以理劝之,若终是不从,还可以生花妙笔昭告天下分封之理由,如此一来,在天下人眼中最多也就是君臣意见不合,或他这天子对老臣之言置若罔闻,国人议论谴责一阵也就过了。 天子方踏进太宰府,就被告知大司空己虞也在府中。天子心想:如此正好,可一并说说分封韩渊郑季之事。 天子见到老边贤之后,自然是一番殷殷关切,然后老太宰竟十分知趣,主动说起分封之事,天子心中一阵喜悦。 天子离开太宰府时,手上握着一封太宰与大司空两位重臣的联名上书。这上书只有一重意思,韩渊郑季若想获封诸侯之位,当在五年内,每年再增五十万斤精铁作为朝贡,若不如此,两人誓死不从。 天子坐在车中,将老边贤与己虞上书又细看了一遍,然后折起收在怀中,蹙着眉头细思:若韩郑二人应了这上书,自然可再得一笔大利,只是两人祭出徐国后,郑国国力已大减,若五年中,每年再出五十万斤精铁,实则可能直接沦落为二等诸侯,既如此,二人如何会答应?只是两人若不应允,边贤与己虞又如何会答应?想到此,天子眼前突然一亮:两位老臣既然非在朝堂上当众上书,实则是为自己留了转圜之地,看来再榨出些精铁实非不可能之事。 既已想通要紧之处,回宫路上天子一路苦思,终想出解决之法。 天子回到宫中已是正午,不及用午食,先急急唤来内侍,吩咐其传召少宰愝梁午后进宫觐见。 自当日朝堂事发之后,众人只见天子终日流连后宫,实不知天子心中一直焦虑不安:其一自是担忧老太宰性命安危,其二则是担忧分封之事拖得太久,有诸侯趁乱出兵郑国,到时也就无人再需他这天子的分封,那到手的大利只能眼看着灰飞烟灭了。如今老太宰既已醒转,他自要赶紧推进分封之事,争取早日将徐国纳入王畿之地,将三倍朝贡纳入府库之中。 午后的一丝热风吹得王宫大书房外的荷塘泛起阵阵涟漪,连带的周遭有了些许凉意。刚从炎炎烈日下走过来的少宰愝梁,迎面碰上这缕凉意,竟大有舒爽惬意之感。 立在大书房门外的内侍见愝梁到来,也不通传,径直推开书房门将他让了进去。 大书房内置有硕大的铜制冰柜,在这炎热的夏日午后丝毫也无闷热之感,天子正坐在书案前,手中拿着一卷竹简,见愝梁走进来,一叠声招呼他坐下。 天子细思两位老臣上书之后,已想明白:两位老臣不在朝堂之上公议此事,反倒私下上书,实因两人心里清楚,韩郑二人定然不会答应增贡五十万斤精铁之事,这封上书只是用于施压韩郑二人,最终只要两人答应增纳精铁,就算不足五十万斤,其量也定不可小觑,于王师终是一件大利之事。 自韩渊郑季愿以丰厚纳贡换取诸侯之位以来,愝梁一直力挺之,可谓正合天子心意,愝梁也因此与郑国使臣走的近些。正因如此,天子想透两位老臣用意之后,遂决定让愝梁去说此事,也就急急将愝梁召进了宫。天子之意,愝梁先去将此事告知郑国使臣,看韩郑二人如何应对,再做下一步打算。 愝梁已知今日早上天子去探望老太宰之事,此时见天子神色轻松,心底不禁猜想:难道边贤老儿已答应分封之事?如此最好,此事已拖得太久,韩郑二人已有不满之意。 不待愝梁坐稳,天子已解了他心中疑问:“愝卿,老太宰与大司空今日上书,言我大安诸侯向来只封王族子弟及功勋之臣,然韩郑二人既非王族子弟,也非大安功勋,若就此封之,实难让天下人臣服。两位大人又言,少宰卿曾言今日我大安财力拮据c王师疲弱,故无力出兵匡乱反正,现今韩郑二人所出朝贡礼品实有充实大安府库之功,然尚不足以获封诸侯,若两人在五年内,每年再增纳五十万斤精铁,解我王师之忧,方勉有获封诸侯之功劳。” 愝梁与老边贤在国事上向有不同见解,在分封韩郑之事上,更是背道而驰。此时听天子如此说,他顿如咽下一只苍蝇般,惯常挂在脸上的一丝笃厚恭谨的笑意不觉僵住了。 天子睨了这位爱臣一眼,继续说道:“今日召爱卿进宫,实则为商量此事。” 眨眼的功夫,愝梁已神色如常,却也不禁讥讽道:“老太宰大人重病之中,尚不忘忧心国事,实乃国之股肱。” 天子却不以为意,一笑答道:“国人皆知爱卿与太宰卿为国事鞠躬尽瘁,皆为我大安股肱之臣。” 愝梁闻言赶紧起身,躬身一揖,应道:“我王谬赞,为国事尽心实乃臣下之职。” 为分封之事,愝梁已收取韩郑二人大量珍宝财货,郑国使臣还特为愝梁送上了一双稚嫩美妾,甚得愝梁欢心。 天子说完上书内容,愝梁已明白其中利害,心知韩郑二人断难答应,既如此,他自然不能附和天子,最好是彻底打消天子此念,以免分封之事又要拖下去。 刚才两句话之间,愝梁已想好应对之词,于是继续说道:“我王,臣以为两位大人所言差矣,大安府库空虚c王师疲弱实乃众诸侯多年纳贡不足所至,并非韩郑二人之过。如今二人愿纳朝贡已位列众诸侯之首,且远超其他诸侯再者,二人应承纳贡实占我大安每年所收朝贡三成有余,若如此功勋还不足以获封诸侯,不知两位大人以为何人可封侯?” 天子本意是与愝梁好生商量此事,再加之他并非刚愎自用之人,朝堂之上也时有臣子与他相争,然今日愝梁始终一副咄咄逼人之势,天子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悦,却仍然笑道:“韩郑二人应承纳贡之财货确可充盈府库,然远不足解大安今日财力之危,先郑公曾跟随我大安先祖出生入死c开疆扩土,实为我大安得以号令天下之大功臣,爱卿以为韩郑二人所出些许财货可与先郑公功勋相比?” 愝梁见天子依旧笑意盈盈,然话中却已含恼意,心知已不宜硬驳,想了想,收起话中锋芒,恭谨答道:“我王言之有理,然我朝素来宽厚,众诸侯每年所出之财货,向来是先用于守疆料民,其后才是纳贡,这也是我朝历来国强民富c天下拥戴之缘由。如今,郑一年所出精铁也不过五十万斤,却要如数纳贡,此例一出,恐引天下诸侯恐慌,到时要如何收场?” 天子微微一笑,点头说道:“爱卿所言甚是,所以今日召爱卿进宫商量此事只是郑国若不出这精铁,老太宰与大司空两位大人必将誓死反对分封之事,爱卿也知,若两位大人真因此事丢了性命,这分封之事只怕再无可能。” 愝梁心中又是一阵腻味,却也明白了天子之意,并非要韩郑二人纳足这五十万斤精铁,然二人想要一斤不出也是不能,心中不禁对此事的始作俑者老边贤与己虞更加愤恨,只是面上依然笃厚恭谨,思忖有顷方躬身一揖,说道:“既然两位大人要郑以精铁纳贡是为解王师之忧,我王可否准许老臣先见过大司马,合计出王师五年所需精铁之量,再来商议此事,如此对郑与天下诸侯也好交代,于两位老大人处也说得过去。” 至此,天子脸上终泛起一丝满意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长林王府 凤歧最大最好的酒肆c茶楼c客栈均坐落在长林街上。 长林街南北走向,北口出去一箭之地是凤歧最大的商市,中原大商均在此设有豪华宽大的店面,各类大小作坊也密布其间南口出去则聚集着大安朝五大重臣府邸c四座王府及二十多个大小诸侯国的驿馆东西还有四条小巷与其他街市相连。 长林街绿树成荫,街面宽阔平整,终日高车驷马c锦绣行人川流不息,一副热闹繁华又不失高雅华贵的景象。 太阳已西斜,长林街上的行人车马更多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辰眼看就要到了。 喜鸣头戴青玉冠c身着一袭青色锦袍,与她相伴的是一黑衣小厮,两人正站在长林街北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注视着长林街中间高大壮阔的大安朝二王子府邸。 昨夜,喜鸣与黑衣小厮小五到凤歧郊外时夜已颇深,城门早已关闭,两人只好在郊外一家小客栈住了一宿。 小五就是当日在柳是客栈,领喜鸣去见詹姑的那位年轻伙计。此次喜鸣要来凤歧,詹姑与詹英到底不放心,说是多个人也多个照应,喜鸣不得已,只好带上小五。 喜鸣到凤歧郊外的小客栈时依旧一身灰色布衣,只是今日早间从郊外客栈出发时,她才换上了这一身锦绣长袍。这于她还是十多年来首次。 喜鸣素喜布衣的闲适,灰色的泯然于众,故自六岁着男装起,她一直是一身灰色布衣闯天下。 只是自喜鸣出生之日起,看到的皆是以衣冠识人之辈,她也因此深知,一身布衣,身为郑国嫡公主时在郑国内自然无碍,然在这冠盖云集的王京之地,再着一身布衣,定然行事艰难,于是终有了今日换衣之壮举。 小五看着二王子府邸大门口南来北往c川流不息的行人车马,不由感叹道:“这二王子也不嫌嘈杂,竟将府邸选在闹市中,还真是与众不同。” 自到了长林街,喜鸣眼睛一刻也未闲着,闻言应道:“如此选址,自有其原由,与个人喜好并无关系。” 小五闻言好奇问道:“公子为何如此说?” 喜鸣笑了笑,答道:“小五你看,这长林街乃是城中通衢之道,终日行人车马络绎不绝,街两边的楼堂馆所又皆富丽堂皇,与王府相比也逊色不了几分,再加之衣饰华贵的客人进出不止,小厮随从跟进跟出,如此情形之下,进出王府的车马及各色人等,是否就掩映在了这些人群楼馆中,其痕迹也就悄无声息的抹去了?” 小五闻言仔细盯着王府大门看了片刻,王府大门敞开,一边立着一名笔挺威武的侍卫,一辆马车正悄无声息的驶入王府,边上小门则时有王府仆役进出,不过这些确实都融入了长林街的热闹中,若非刻意,还真是不易察觉。 小五还在张望,喜鸣已牵着马往前去了,他只好急忙跟上去。 位于长林街中段的长青客栈门口,迎客伙计见上门的是一位翩翩少年贵公子,赶紧殷勤的迎上去,将客人招呼进店,自有其他伙计上来接过喜鸣与小五手中的辔绳,将马牵到车马场去照料。 长青客栈建有两栋楼供客人入住,两栋楼皆建的高雅华贵,不愧为凤歧第一客栈。其中临街一栋有三层,一楼是迎客大厅,二楼三楼则是普通客房。后面一栋共两层,皆是上等客房。前后两栋客房间隔着一座开阔的精美庭院。 喜鸣要了间临长林街的二楼客房,迎客的伙计微有些失望,这位少年贵公子与随从两人,竟只要了一间客房,且还不是后面的上房。 喜鸣自然不知迎客伙计的这些小心思,伙计在忙着准备茶水,小五忙着整理行李时,她已走到窗边察看对面的二王子府邸。 王府正门大开,只是除了两名立在门口的侍卫外,一个人影也无,倒是边上的小门时有人进出。 喜鸣踮起脚尖c抬起头,想要看清王府院子里的情形,奈何院墙太高,挡住了所有想要窥视王府内景的眼睛。 喜鸣探头到窗外,仰头看了眼长青客栈三楼客房窗户的高度,又看看对面王府围墙的高度。 王府围墙有长青客栈两层楼高,只是围墙后密集种着一排枝繁叶茂的十余米高的参天古树,如此一来,住在长青客栈三楼依然看不到王府内的情形。 喜鸣边看边想:看来当初修建王府时,堪舆之人已想到周边屋舍高度,所以才有如此设计。 她又垫了垫脚,将半个身子探到窗外,细细察看王府周边的房舍。 这些建在长林街上c王府周边的茶楼酒肆客栈,大都三层楼高,且临长林街皆有大窗洞开。“如此一来,客人打探王府正门的情形虽然方便,然王府只要在围墙后的大树丛中安排几个兵哨,就可将整条长林街收于眼底。”喜鸣继续想道。 身后传来关门的“吱呀”声,然后听小五问道:“公子,有啥好看的?” 喜鸣闻言转过身,答道:“我打量一下二王府周遭情景。” “那看到啥了?”小五继续问道。 喜鸣摇摇头,未说话。 小五见状继续问道:“找二王子相助之事,公子可已想好?” 在商邑见到詹姑詹英时,喜鸣说了遇见高穆歙之事,只是未提渔福镇遇险之事。 “我要再仔细想想。”喜鸣答道。 “还有啥好想的,”小五不满的嘟哝道:“我们已在凤歧逛了一天了,连宫门都无法靠近,若无二王子相助,公子要如何见到天子?” 喜鸣笑笑,只说道:“小五,我已安顿好,就按先前说的,你去另找一家客栈住下,然后两天碰面一次,免得一个不留神让人一锅端了。” 小五怏怏地去了,喜鸣又回到窗边,盯着王府大门发愣。 突然,一身着土色锦衣的熟悉身影从小门晃了出来,喜鸣心里一喜,不觉绽出一丝笑意,心道:“祥云,如此说来,二王子已回凤歧。”顷刻间,她心底泛起一丝暖意,竟有在凤歧不再是孤身一人之感。 喜鸣未对这丝暖意多想,她要想的是既然高穆歙已回凤歧,到底要否去找他帮忙安排觐见天子之事。只是一想到高穆歙如今在凤歧并不得意,喜鸣又犹豫了,毕竟自己这郑国亡国公主,并不是正忙于分封韩渊郑季的天子想要见到的,若高穆歙帮了自己,只怕天子更不待见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言浅情真 若论大凤歧夜市远不如商邑夜市,不过也是灯火辉煌c摩肩擦踵c热闹繁华。 夏日夜晚,凉风习习,为躲避日头已在家中窝了一天的凤歧国人纷纷拥到街上。 华灯初上时,夜市中间一块空旷的场地上已是拥挤嘈杂不堪,正漫步在夜市上东张西望的喜鸣,见状赶紧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一着褐色锦衣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石墩上大声宣讲:“各位父老,我揽风阁此次请得溢城东风笑冰瓷姑娘前来献艺,实属荣幸之至,也是我揽风阁为答谢凤歧父老多年支持之壮举。冰瓷姑娘此次将在揽风阁献艺月余,姑娘今日已到凤歧,明日歇息一日,后日晚间将在揽风阁为凤歧父老献上第一场歌舞琴艺” 原来是揽风阁在夜市招揽生意,喜鸣却听得一怔:溢城东风笑?冰瓷姑娘? 喜鸣第一次听到这位冰瓷姑娘的大名,还是在渔福镇之时,当时在天远楼荟萃堂,镡頔等人说起这冰瓷姑娘时,色授魂与的痴痴模样尤历历在目。喜鸣不觉低声自语了一句:“不想她竟来了凤歧。” 石墩上的褐衣人继续招揽生意,下面听的人则是群情鼎沸,有听过东风笑冰瓷姑娘大名者,已急不可待的大声宣扬起,这冰瓷姑娘美色如何冠绝古今,歌舞琴艺如何动人心魄。 揽风阁处在长林街北口,刚才喜鸣来夜市时正好路过,只见其灯火辉煌c客流如梭,一副流金淌银的奢华景象,不愧凤歧第一青楼之名。 看着台上台下已陷入癫狂的凤歧国人,喜鸣不禁心想:难道美色真能让男子疯狂至此?或许真该将女儿书好生细读一番。正想得出神,有人挤到她身边,轻拉了她一把,喜鸣愕然一惊,转头看到坚叔正站在身旁。 “别出声,跟我来。”坚叔的声音低的几乎轻不可闻。 挤在人群中的樊武看了好几眼,才认出头戴青玉冠c身着青色锦袍的喜鸣。他正想着要否上去打声招呼,哪知喜鸣却转身离开了。等他挤过人群,已不见了喜鸣踪影。 说来镡頔樊武要比高穆歙等人先几日往凤歧赶,只是两人押了四十车盐,一路紧赶,也只比高穆歙等人先一日到凤歧。 两人到凤歧后,先将四十车盐交给薛群,也顺道了解清楚了凤歧情形。 薛群明面上是凤歧的米面大商,然凤歧商道上的大都知晓,他暗地里还经营着私盐生意,镡頔樊武则是专为他供货的私路大商。 三人见了面后,即分头开始行动,想要阻止韩渊郑季封侯,只是好几日下来,事情却无丝毫进展,眼看韩渊郑季封侯在即,三人竟是一筹莫展。 今日晚间,樊武闲来无事,就想到夜市上听听风声,正好碰到揽风阁招揽生意。他挤在人群中看热闹,不意竟在人群中远远瞥到喜鸣一眼。 喜鸣跟在坚叔几步之外,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长林王府侧面的巷子里。 巷子两边皆是高大围墙,只二王府有道小门通往巷子里。 白日里王府小门总是虚掩着,从此门进出的都是些身着短衣的王府杂役,间或也会有身着锦衣长袍的王府管事之流,外面为王府拉菜送米的牛车等也从此门进出。 此时天色已黑,然未到关门时辰,小门依然虚掩着,偶尔有人进出。坚叔一身本色布袍,熟门熟路的推门进去,倒也丝毫不打眼。 喜鸣见坚叔进了门,也未犹豫停留,径直跟了上去。她推开门进去时,守在门口的小厮眼睛也未抬一下,又将门掩上了,仿佛喜鸣也是时常出入王府的一员。 白日里树木葱茏的王府后院,此时望去一片影影绰绰,好在喜鸣的眼睛已适应今夜浑浊的月色,抬眼即看见坚叔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等着她。 喜鸣走近后,坚叔拱手一揖,微笑道:“公主,渔福镇一别,可有好些日子了,公主可好?” 喜鸣一笑,回礼道:“有劳坚叔挂念,一切都好坚叔可好?” 坚叔呵呵笑道:“我与殿下都好,殿下正在书房等着公主。” 喜鸣闻言不禁脱口问道:“二王子知我要来?” 坚叔笑道:“此番接公主来王府,皆是殿下安排。” 喜鸣心中更加疑惑,却未再继续问下去,只是跟着坚叔往园子深处走去。 王府书房里只有高穆歙一人,正就着烛光读书,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殿下。” 书房门被悄无声息的推开,然后传来坚叔的声音。 高穆歙抬头一看,坚叔正笑吟吟走进来,喜鸣跟在他身后。 高穆歙心中一喜,腾地站了起来,大步从书案后走到屋子中间才停了下来。 喜鸣见高穆歙身手敏捷,步履矫健,猜他伤势已好,再想到黑礁林初见高穆歙时的模样,不觉心头一热,鼻子一酸,两颗泪珠滚了下来。 喜鸣赶紧抬手擦干眼泪,几步走到高穆歙面前,深躬一揖,叫了声:“殿下” 高穆歙闻声心中一松,灿然一笑,急急伸手扶起喜鸣,将她打量一番,方说道:“知你在凤歧到处乱闯,我和坚叔甚是担心,如今到了王府就好。” 坚叔看到喜鸣眼中浮起的疑惑,插话说道:“如今凤歧到处是韩渊郑季的人,殿下得知你在凤歧后,甚是担心。” 喜鸣闻言甚是愧疚,呐呐半天方说道:“我以为凤歧乃是天子脚下,韩渊郑季当不敢把我怎样,也就” 高穆歙见状打断喜鸣的话,笑道:“如今到了王府就好,其他都无妨。”边说边拉着喜鸣坐下。 喜鸣却抬头又仔细看了看高穆歙的脸色,当初的灰败已退去,只还有些大病初愈的苍白,看来确是好了。 高穆歙见喜鸣神色,已知她所想,不由笑道:“公主放心,我的伤已大好。” 喜鸣闻言方觉自己如此看着高穆歙实在不妥,脸上一热,赶紧坐下。好在她肤色黝黑,脸红也无人看得出,喜鸣不禁暗自庆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从长计议 三人坐定后,喜鸣好奇问道:“殿下与坚叔怎知我来了凤歧?” 高穆歙看着喜鸣若明月般坦荡的眸子,其中的忧伤之色已淡了许多,人也比在渔福镇时精神许多,心中很是感慨:喜鸣到底与一般女儿家不同,心性坚强如松柏,虽说再难有比国破家亡更惨之事,然喜鸣并未就此颓唐下去,她已挺了过来。此时听到喜鸣问话,他忍不住笑道:“你今日住到长青客栈二楼的客房后,是否在窗口打量过王府?” 喜鸣点点头,恍然说道:“王府围墙后的大树上果然有人!整条长林街的动静果然都被他们收在眼里!” 坚叔闻言笑道:“公主聪慧,如此快就看透了其中诀窍。” 高穆歙笑着接道:“王府的护卫回禀说,有行迹可疑之人在长青客栈打望王府,说起衣着打扮时怎也未想到会是公主,直到护卫勾出样貌轮廓后,我和坚叔都吓了一跳,不知公主何时竟来了凤歧。” 喜鸣闻言不禁脸上一热,嘿嘿笑道:“我见王府围墙修得如此高,忍不住多打望了几眼。” 高穆歙了然的点点头,笑道:“你这身打扮与之前大不相同,若是走在街上猛然撞见,恍然间还真不易认出。” 高穆歙自回到凤歧后,紧皱的眉头就未松开过,然此时坐在书案后的高穆歙却是眉目舒展c笑意盈盈,坚叔看得一笑,插话问道:“公主此时冒险到凤歧,可是有事?” 听到坚叔的问话,高穆歙这才想起,看到如今平安的喜鸣,自己只顾着高兴,竟忘了喜鸣冒险到凤歧,定然是有事。 喜鸣听了坚叔的话却很是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出此次到凤歧的目的。 坚叔和高穆歙都看出了喜鸣的为难,两人对望一眼,坚叔又说道:“公主有何事不妨先说出来,若有为难之处,大家可一起想办法。” 喜鸣想了想,说道:“殿下,坚叔,我在商邑时听到传闻,说是韩渊郑季意以徐国换取分封,只是太宰大人誓死反对,所以王上已将分封之事搁下了。我这次到凤歧,本是想请天子主持公道,还我郑氏郑国。” 高穆歙与坚叔听得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喜鸣见状心里已有底,于是接着说道:“只是今日我已在凤歧转了一天,听到坊间都在传,天子已铁了心要分封韩郑二人,以换取徐国大利。然后传闻还说,太宰大人昨日已醒,天子已去探望过太宰大人,分封之事只怕就在这几日了。事情既然已至此,我想的是,只怕见到天子也无甚用处了。” 坚叔闻言又转头看了看高穆歙,只见高穆歙正皱眉沉思,过了半响,高穆歙似下定决心,抬头问道:“公主,你是否已想好,定要从韩渊郑季手上夺回郑国?” 喜鸣看着已然是一脸肃穆的高穆歙,不由一怔,想了片刻答道:“我自是想要复我郑国,只是” 高穆歙看喜鸣神情,已明白她话中之意,于是接着说道:“公主,以如今凤歧的情形,想要父王助你取回郑国,已是不可能之事。” 喜鸣脸上闪过一丝绝望的怅然,只是很快又神色如常。 高穆歙看得不忍,只是他与喜鸣相交时日虽不长,却早已看出喜鸣性格坚韧,且善于审时度势,又聪慧过人,于是继续说道:“公主若真想要取回郑国,还需从长计议才好。” 喜鸣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从长计议?该如何从长计议? 坚叔听到此处,却已明白高穆歙的意思,看到喜鸣茫然的样子,他温声插话说道:“公主,殿下所言极是如今凤歧府库空虚,王上一心想要以分封韩郑二人,换取朝贡大利,自然也就不会助你取回郑国,若公主真有意取回郑国,确是要从长计议。” 喜鸣闻言想了片刻,还是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殿下,坚叔,喜鸣该如何从长计议?” 高穆歙思忖片刻,答道:“公主想要夺回郑国,第一要的自是得力人手或兵马。不管是郑国国内仍然支持郑公者,或郑国外愿助公主一臂之力者,甚或公主自己组建兵马,这些都是公主可集聚之人马,只是这些皆非一朝一夕可成,所以公主定要有从长计议之心。” 高穆歙的意思,喜鸣已听明白,只是她向来游离在权利争斗之外,一时间还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坚叔看着喜鸣,微微一笑,接过高穆歙的话说道:“公主可有想过,在渔福镇遇险之时,为何会有许多人出手相助公主?这些人又为何要助公主?” 坚叔所说之事,喜鸣从渔福镇到商邑的路上一直在想,只是一直未想出其中缘由。 坚叔已继续说道:“公主切勿着急,如今这乱世,公主只要有心,这些人与事自然会一一显出真容,那时就是公主的成事之机。” 喜鸣听着坚叔的话,心中越发明了,终展出释然的笑颜。 高穆歙和坚叔见状,心知喜鸣已想透其中要紧之处,高穆歙又说道:“还有一事,如今郑国已被韩郑二人稳下来,人心已有归顺之意,至于那些谣言,只要分封之事一成,自然也就无关紧要了,所以韩郑二人的实力依然为五霸之首,如此下去,公主也难有复国之日。” “所以公主第二要想的,应是如何削弱韩郑二人的实力,只是着手此事时,应以郑国不乱为上,如此公主将来夺回郑国时,才更易收回国人之心。”坚叔接着说道。 至此,喜鸣终有前路不再迷茫之感,补充说道:“成事所需财力也可在此过程中见机获取。” 高穆歙和坚叔听了后,都赞许的点点头,屋子里安静下来。 过了一阵,高穆歙见喜鸣已无疑惑,且脸上已是释然的轻松,这才说起今日见喜鸣最要紧之事:“公主,如今凤歧到处是韩渊郑季的人,你住在客栈,我与坚叔实难放心,今夜起你就住到王府,蔡伯已备好了客房。” 喜鸣闻言不觉蒙了,愕然的看着高穆歙,见高穆歙一脸的不容置疑,她又转头看着坚叔,坚叔却是笑而不语。 喜鸣自出生起,就是天地宽的自在惯了,如今高穆歙的神情,与当年母亲准备管束她时一般无二。 喜鸣立马明白自己若是住进王府,此后只怕再不会有往日的自在,只是高穆歙到底是一片好意,她实在不知要如何将拒绝之话说出口,只好求助的望着坚叔。 哪知坚叔却笑了笑,说道:“公主,殿下所言极是,公主还是住到王府的好。蔡伯管理王府极严,你我住在王府之事,断不会传出去。再说,如今殿下正设法阻止韩渊郑季获封,公主住到府上,有事也可马上商量。” 坚叔所言虽然有理,喜鸣还是心有不甘,呐呐半天,说道:“只是我的行李还在长青客栈。” “让祥云去帮你取来即可。”高穆歙答道。 坚叔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妥,祥云这一去,必然马上引来旁人的注目。” 高穆歙与喜鸣闻言,都转头望着坚叔,坚叔边想边继续说道:“公主在凤歧是生面孔,为免引来旁人注目,行李还是她自己去取的好。再说公主今日才到凤歧,且换了装扮后与往日大有不同,所以这一日一夜应不会有行踪暴露之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镡頔之疑 樊武失了喜鸣踪迹后,遂决定去揽风阁找镡頔,意将看到喜鸣之事告知镡頔。毕竟喜鸣身份太过敏感,此时现身凤歧,绝非可等闲视之之事。 一年前,镡頔自与揽风阁清雅姑娘好上之后,每次到凤歧都住在这位清雅姑娘处。 樊武则有时与镡頔同住在揽风阁,有时却住在长青客栈。 此次镡頔与樊武到凤歧,所行之事重大且繁杂,为行事方便,两人分住在揽风阁与长青客栈。 清雅是揽风阁的红牌姑娘,独住在揽风阁后院里的一栋两层小楼里,还有两位专司的贴身丫鬟伺候。 樊武到清雅姑娘的房间后,只看到一个小丫鬟守在一楼待客厅中,另一位想是跟在自家姑娘身边伺候了。 小丫鬟告诉樊武,镡頔与清雅姑娘正在主楼包房与几位凤歧的富商巨贾饮酒作乐。因事情不急,樊武也就懒得去与那些人应酬,只安心在清雅房中等候镡頔归来。 樊武本以为镡頔等人起码要喝到半夜,哪知尚未到子时,清雅已拥着镡頔回到小楼。 樊武看着镡頔踉跄不稳的步伐,飘忽的眼神,心里在猜镡頔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说来难免沮丧,樊武也算是看着镡頔长大,然十多年过去,他依然分辨不出镡頔是真醉还是装醉。好在他为人实诚,片刻的沮丧过去后也就算了,然后该干啥还是干啥。 镡頔看到等在厅中的樊武,一把拨开清雅搀着自己的手臂,然后手指在她白嫩的脸蛋上轻刮了一下,口齿不清的嬉笑道:“小雅,你看樊武都上门来请了,今夜我还是去长青客栈住的好,省得明日一大早樊武就上门催命,扰了我的小雅的好梦。” 此种情形清雅姑娘已非头一次见到,况且她是知情识趣的青楼红姑娘,更是迎来送往的高手,闻言眼中浮现出满满的留恋与不舍,然后方情意绵绵的将镡頔与樊武送离了揽风阁。 樊武并不知镡頔今夜打算住到长青客栈去,要不也不会到揽风阁来找他,不过樊武并未多问,只搀着镡頔往长青客栈走去。一路上镡頔好似昏睡过去了般,半句话也无。 夜色已深,长青客栈门口亮着的几盏风灯下,时有大醉之后尽兴而归的客人,间或也有如喜鸣般默然归来的客人。好在不管客人何时归来,客栈一楼大堂中永远都有伙计候着你。这些伙计再是知情识趣不过,半句多余的话也无,只会殷勤送上热水宵夜,铺好干净舒适的床铺,然后悄然告退。 喜鸣前脚刚跟着伙计踏上楼梯,樊武扶着镡頔也进了客栈大门。抬眼间,樊武只觉前面正上楼的背影有些眼熟,然后猛然醒悟过来:之前在夜市见到的喜鸣不正是如此装扮,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此时已有伙计上来帮忙搀扶镡頔,樊武不再盯着喜鸣的背影看,只用眼角余光挂着她,看她拐进了二楼走道。 樊武与镡頔自以行商身份行走天下以来,每年到凤歧至少两次,大多时候都住在长青客栈,两人对长青客栈的布局再熟悉不过。樊武见喜鸣直接上的是迎客厅中的楼梯,自然也就知道她住在临街这栋楼的二楼客房中,他与镡頔住在后面一栋楼。 喜鸣回房后,用了一碗宵夜的牛肉面,然后简单洗漱完即睡下了,一宿无话。 客栈伙计默默退出房间,又轻掩上房门方离去。樊武目睹完这一切后,才端起案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大床上的镡頔长舒一口气,然后默默坐了起来,半响后下床走到案边,也端起凉茶一饮而尽。 樊武睨了镡頔一眼,心道:“这次是装醉。” 镡頔又灌下一杯凉茶,方漫不经心的说道:“何事?说吧。” “喜鸣公主在凤歧城中,先前我在夜市上看到她了。”樊武淡淡答道。 “难道就是刚才上楼那人?”镡頔惊讶道,“换了身衣服还真没认出来。” 樊武也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会知道?” 镡頔“嘻嘻”一笑,说道:“你眼睛老盯着那背影看,我也就跟着看了几眼身量确实像喜鸣公主。” 樊武有些无趣,问道:“那你今夜为何来长青客栈住?” 镡頔看着面色微有不悦的樊武,上前两步一把揽住他肩头,嬉笑说道:“当然是有要事与你商量,不过实在是未想到呀,喜鸣公主竟也来了凤歧,她可还欠着我们一个大人情。” 每次只要镡頔如此,樊武就再也气不起来,只好应道:“说吧,何事?” 镡頔终于正经起来,答道:“上次来时白猗去了姞国,今日晚间吃酒有他。据他所言,早在冰瓷姑娘名声初起之时,揽风阁已去人请过,后来又去了几次,只是东风笑一直未答应。上月底,东风笑突然答应了,然后不两日,冰瓷姑娘就上了路,且今日已到凤歧。” “这与我们有何干系?”樊武不解问道。 镡頔摇摇头,想了片刻方答道:“你不觉此事太巧,那东风笑在溢城开张一年,郑国易主现凤歧正就分封韩渊郑季之事僵持不下,然后这东风笑就答应了揽风阁的邀请。好似哪里有与郑国相关的大事发生,这东风笑就出现在哪里。” 樊武想了想,说道:“就算东风笑真与韩渊郑季有关,这冰瓷姑娘来凤歧能有何作为?” “这正是我想不通之处,”镡頔思忖片刻答道:“愝梁一方c五王子c羽夫人已是韩渊郑季的同路人天子实则已答应二人以徐国换封现真正阻碍韩郑二人封侯的,只有太宰边贤与大司空己虞,只是这两人绝非美色可动摇之人,那冰瓷来凤歧有何用处?”镡頔说完后,陷入了沉思。 镡頔想不通这事,樊武更想不明白,一时间只怔怔望着镡頔。 过了好一会儿,镡頔抬起头看了看樊武,说道:“白猗已在揽风阁定了包房,后日晚上我们可与他一起,去看那冰瓷姑娘的歌舞琴艺,倒要看看这冰瓷是否真如传言般绝色倾城,若她此来真与分封之事有关,迟早总会被我逮住马脚。” 樊武闻言点了点头,未言声。他相信镡頔之言,若这冰瓷姑娘在凤歧真有动作,镡頔就大有可能抓住她的马脚。 屋子里静了片刻,镡頔突然说道:“凤歧于喜鸣而言,可谓极其凶险,她却冒险来此,到底有何事?想要阻止天子分封韩渊郑季?甚或想要天子还她郑氏郑国?”说到此,他点点头,然后继续道:“虽都是些一厢情愿之事,不过从情理上倒也说的过去。” 樊武听得愕然,问道:“那喜鸣公主只有独自一人,难道就想做成这些事?” 镡頔闻言却摇摇头,答道:“也许她并非独自一人,你忘了渔福镇那晚之事?” 樊武闻言不觉点点头,未再说话。 过了半响,镡頔又说道:“明日你先去跟她一日,摸清她在凤歧的行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步步为营 第二日天刚破晓,已经洗漱好的樊武推醒高卧正酣的镡頔,然后踱出长青客栈,施施然往饶香楼去了。 饶香楼的早点乃是凤歧一绝,每日卯时即有络绎不绝的食客闻香而来。 樊武与镡頔也喜饶香楼的早点,且是饶香楼的老客。不过今日樊武来此,并非为了享用这些精美早点,要紧的还是饶香楼临窗的位置,正好可看到长青客栈大门口的情形,也可看到喜鸣所住那栋楼所有客房的窗户。 樊武本想找客栈伙计打听喜鸣住哪间房,镡頔却不答应,说是如此一来,会引来旁人对他二人与喜鸣的注视。 樊武又说,若是喜鸣趁夜离开了长青客栈,那要到哪里去找她。镡頔却不以为意,只说那就等下次遇见了,然后就安排樊武一大早守在饶香楼,等待喜鸣现身,他自己则留在客房,说是要盯着客栈后门,以防喜鸣从后门溜走。 太阳东升,暑气将起未起之时,长林街上的行人车马多了起来。 喜鸣依旧是青衣青冠,牵着马拿着包袱出了长青客栈,很快混迹进人群中往长林街北口走去。 樊武看到喜鸣身影出现在长青客栈门口,马上将早点钱放在案上,然后下楼跟了上去。 喜鸣牵着马优哉游哉的到了马市,樊武远远跟着,心中很是纳闷,于是紧走几步,跟的近了些,想要看清喜鸣到底意欲何为。 喜鸣找了根空马桩栓好马儿,然后躲在马儿身后,开始不着痕迹的东张西望。 樊武看得蒙了,喜鸣栓马的马桩,是马市上用来栓进市买卖的马匹的马桩。 “难道她是来卖马?”樊武心中诧异不已。 喜鸣这匹马体格不大,倒是很合喜鸣身形,然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关节c肌腱发达,背毛浓密,一看就是匹正当壮年的好马。 不一刻即络绎有人上前问价,也有人开始围着喜鸣讨价还价,想是喜鸣要的价钱不高,竟很快就卖了出去。 樊武看着喜鸣收下银钱,转身走出马市,买马的人则牵着马往另一头走去,心里直惊讶喊道:“她真是来卖马!” 看喜鸣走的稍远,樊武赶紧跟上去。 因知喜鸣常年做战场斥候,所以樊武跟的极谨慎,一来是防止被喜鸣发现,再来则是防止被人看出,自己在跟踪喜鸣。 喜鸣离开马市后,到旁边的牛市羊市转了一圈,还去米市盐市逛了一圈。都是些行人车马多的摩肩擦踵之处,且街上行人多着深色衣袍。 看着路上一片暗沉的颜色,樊武跟的眼都不敢稍眨,深怕一眨眼喜鸣就丢在人群中了。 如此逛到正午,喜鸣悠闲转进商市后面,一大片坚固朴实的青砖房之间。 这片砖房放眼望去几看不到边,中间相连的道路很是开阔,不时有牛车穿行其间,路边还停有正装卸货物的牛车。想是已到正午的原因,这些牛车边上都无上下货物的劳力雇工。与凤歧城中其它道路边上绿树成荫不同,这些路上一棵树也看不到。 樊武又纳闷了,他当然知道此处是何地。这些青砖房都是商市上那些大小商家的仓库,他纳闷的是,喜鸣为何会来此地? 喜鸣行进到这片青砖房之间后,原本挺的笔直的腰背瞬间垮了下来,她还将束腰松了松,原本坚定的步伐也摇晃起来,如此一来再无城中少年贵公子的气象,樊武在后面看得险些笑出声来。 樊武跟着喜鸣又转过两条街,听到前方传来一片嘈杂声。等喜鸣转过去后,他跟上去探头一望,只见前面是一片空地,空地上有几棵枝繁叶茂的桑树,桑树的浓荫后有两间破破烂烂的茶铺。 此时正是烈日中天之时,不管是桑树的浓荫下,还是四面漏风的茶铺中,都聚满了午间休憩用饭的人群。 人群大都穿着粗布短衣,一眼可知,都是在仓库劳作的劳力雇工们,间或几个着粗剪长袍者,想是一些小商家的库房管事之流。 这些雇工都已辛苦劳作半日,此时有人要碗粗茶就着自己带的面饼充饥,也有人坐在茶铺中要碗素面,还有家里女人提着竹篮送来茶水面饼的,也挤到此处凑热闹。 茶食虽粗简,然众人聚在一处,闲谈笑骂,“呼呼”吃喝,偶有哪家的女人性子豪爽,正高声呵斥又与街头的寡妇眉来眼去的自家男人,引来一阵哄笑,倒也好不热闹闲适。 喜鸣晃悠悠走进人群,又走进东头那间茶铺,就此消失在樊武眼前。 樊武楞了楞,赶紧追上去,几步穿过人群,躲到喜鸣进去的那间茶铺外,抬眼往茶铺里张望。 茶铺里头一眼可望尽,却已无喜鸣身影,倒是大开的后门,刺痛了樊武的双眼。 樊武赶紧穿过茶楼,从后门追出去,放眼也是一片空地。 空地尽头连着两排砖房,砖房中间是一条长长的马路,却一个人影也无。 空地中间有两间茅房,时有人进出。 樊武心想:难道进了茅房?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也就两眨眼的功夫,所以樊武断不会相信,喜鸣是跑的没了踪影,他相信,喜鸣定然就藏在这茶铺周围的某处。 樊武找了处视线开阔,自己却不易被人看见的所在,要来一碗粗茶,两个肉饼,吃喝起来,眼睛却未闲着,一直紧盯着周遭动静。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空地上,茶铺里,午间休憩的人群已陆续散去。 一个时辰后,空地上已一个人影也无,茶铺里也只有几个伙计,茅房也无人再进出,樊武终于相信,自己是真的跟丢了喜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女儿衣裳 正午刚过,长林街上二王府侧面的巷子里,来了位穿着粗布衣裙,戴着粗布头巾,提着个竹篮的黝黑妇人。 这种妇人凤歧街头随处可见,王府边上的巷子里,也时有她们出没,主要是帮王府的女眷送些针线花草之类,或帮王府厨房做些散工等等。 妇人推开王府位于巷子里的小门,正守在小门后的祥云看到妇人一愣,细看两眼只觉妇人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祥云奉高穆歙之命,正在此处等候喜鸣,过了好一阵,他终于醒悟过来,却险些笑出声,吓得赶紧捂住嘴。 等祥云忍住笑之后,方低声招呼道:“公主如此装扮,祥云险些没认出来。” 半柱香以后,王府书房中,传出阵阵高穆歙强忍的低笑声。 看着眼前的喜鸣,高穆歙实在忍不住想笑,但他还是强忍住了弯腰大笑的冲动,只是眼泪实在没忍住,跟着笑声一起流了下来。 边上的坚叔到底年长沉稳些,生生将嘴边的笑意压了下去。 “喜鸣喜鸣公主”已笑得快要抽不过气来的高穆歙,磕磕巴巴说道:“你这身装扮与昨日还真是不同” 边上的坚叔实在忍不住了,接着说道:“与渔福镇时也不同。” 高穆歙跟着又道:“走在街上,我是定然认不出的呵呵” 喜鸣沮丧着脸,散垮着腰身,站在书房中间,心想:自己确实已有十多年未穿过女装,只是真有这么好笑么? 一边如此想着,喜鸣一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裙,继续想道:“是有些邋遢,也许昨夜不该将宵夜的面汤洒在上面,又揉搓的狠了些,皱皱巴巴的。” 这时额上几缕散乱的发丝飘下来,挡了眼睛,喜鸣抬手顺了半天,终于将发丝顺好,手上却又沾染了更多脸上的油灰,然后才应了句:“如此还是有好处,那渔福镇的樊武不就被甩开了,虽然我未发现是否还有其他人跟着,但若是有,也定然都被甩开了。”然后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再说,我本就是女儿身。” “嗯嗯定然都甩开了。”高穆歙“哼哼”半天终于应道。 等高穆歙终于止了笑,这才与喜鸣坚叔到偏厅用中饭。 饭后高穆歙本要出门,出门前他却突然问喜鸣:“公主,除了这身粗布衣裙,你可还有其他女儿家穿的衣裙。” 喜鸣一怔,答道:“还有一身。” “嗯,”高穆歙沉吟片刻,说道:“拿来我和坚叔看看。 喜鸣看了眼高穆歙,又看了看坚叔,一脸疑惑。坚叔也是一脸疑惑。两人都不知高穆歙是何意。 喜鸣的包袱还挤压在竹篮中,她废了些力气才拉出来,打开后取出一件皱巴巴的黑色锦裙,递到高穆歙面前,说道:“就这身。” 高穆歙接过来,打开后上上下下来回看了两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片刻后才疑惑问道:“就这身?” 坚叔看着高穆歙手中那件色泽布料沉重的衫裙,然后看看喜鸣稍显稚嫩的面孔,有些想笑,也明白了高穆歙的意思。 喜鸣点点头,不知出了何事。这身衫裙也是詹姑为她备的,就像身上这身粗布衣裙一般,是想着喜鸣遇到非常情况之时,可换装脱身用的。 高穆歙摇摇头,不再理会喜鸣,转头吩咐蔡伯去将云姑请到书房,说是有事要云姑去做。 云姑在二王府多年,专门管理及制作王府上下的服饰。 云姑拿过高穆歙手上的衫裙,又看看喜鸣,也忍不住笑了,然后慈祥说道:“公主以后若是要着女儿家的衫裙,确是要重做几身才好。” 至此,喜鸣终明白高穆歙之意,不禁窘得满脸通红,好在她肤色黝黑,也不大看得出来。 窘完后,喜鸣才想起,自己何时说过要换女装的,这两身也仅是为脱身备的,就如今天这般。只是高穆歙与坚叔皆已离去,云姑又说这是殿下的吩咐,公主的衣裙是定要做的,然后不由喜鸣分说,拉着她开始量尺寸。 喜鸣拗不过云姑,也就由得云姑了,心里却在想:自己若是不穿,想来也是无人可以逼迫的。 云姑量好尺寸后,喜鸣却想起一事,说道:“云姑,男子锦袍我只得一身,可否帮我再做一身,在凤歧出门,我那些灰色布衣大概是不能穿了。” 云姑答应着走了后,蔡伯带喜鸣去客房。 这客房离书房不远,蔡伯离去前说道:“这些日子殿下都住在书房,公主若有事,可随时到书房找殿下。” 喜鸣“诺诺”答应了,等蔡伯一走,她赶紧换上一身惯常的灰色布衣,然后方如释重负的长吁了一口气。 喜鸣在王府后院的凉亭中找到坚叔时,坚叔正翻着竹简。 喜鸣走过去细细打量了竹简两眼,问道:“坚叔,这可是上古奇书孙子兵法?” 坚叔闻言合上竹简,笑道:“公主读过此书?” “嗯,”喜鸣答道:“曾在公父书房读过,当时还一心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当一名带领千军万马,在敌军中冲锋陷阵的威武将军。后来真到了战场,又觉前军斥候深入敌区,来去无踪更惊险有趣,且更加自在,结果就做了前军斥候。” 未等坚叔说话,喜鸣已转开话题,问道:“坚叔,你可听过溢城东风笑冰瓷姑娘的大名?” “这几日在凤歧常听到,之前未听过。”坚叔见喜鸣面带疑惑,不禁问道:“公主,这冰瓷姑娘有何不妥?” 喜鸣摇摇头,边想边说道:“在渔福镇与苍茫盐场众人喝酒之时,曾听他们提到过这位冰瓷姑娘的大名然后到了凤歧,又听到冰瓷姑娘的大名今日又正好见到那樊武,还鬼鬼祟祟的跟踪我。大家竟然都在这非常时刻齐聚凤歧,是否太巧?” 坚叔闻言想了片刻,问道:“公主有何想法?” 喜鸣却答非所问,只问道:“坚叔,明晚殿下会否去揽风阁看冰瓷姑娘献艺?” 坚叔想想后说道:“未听殿下提过,想来是不会去了。” “那我们去看看可好?”喜鸣闻言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相知相杀 喜鸣在王府后院与坚叔闲谈时,樊武刚赶回长青客栈。 镡頔也才从外面回到长青客栈不久,正在客房换衣裳,听到推门声,回头就看到垂头丧气的樊武走进来。 镡頔仔细打量了樊武两眼,问道:“跟丢了?或是被那喜鸣公主识破了?” 樊武闻言一怔,随即惊问道:“你早知会有如此结果?” “嗯,”镡頔点点头,答道:“我虽如此猜过,但不曾想竟成了真。”随即又自语道:“也许是先识破了你的行踪,然后再将你甩开。” 樊武虽不知喜鸣是否发现自己,但跟丢喜鸣之事却是真的,只是看镡頔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到底心有不甘,问道:“你如何猜到我定然会跟丢那喜鸣公主?” 镡頔突然展颜一笑,说道:“你想,你c我c还有车大哥c车三哥,我四人不说多有本事,起码也是老江湖吧,可在渔福镇时,若不是对那喜鸣公主早有疑心,也早有安排,在荟萃堂时,你敢保证我四人不会被她骗过去?” 樊武想了想,随即垂头丧气的答道:“也是。” 镡頔又说道:“所以,以那喜鸣公主的机灵,想要摆脱你应不是难事。” 樊武虽觉镡頔所言有些道理,可毕竟心有不甘,又说道:“我这双眼真的片刻都未离开过她的身影,只在她钻进那茶铺时不见了片刻,哪知就再找不到了。” 镡頔抿了抿嘴,不置可否的应道:“说来听听吧。” 樊武这才走到案前坐下,“咕咚c咕咚”连灌下三碗凉茶,开始讲述上午跟踪喜鸣的始末。 “在渔福镇那晚,你最知她脚下功夫如何,那么短的时间,她断不可能就跑的不见了人影吧。” 镡頔点点头,说道:“也是。” 樊武愤愤然问道:“你说,她到底是何时离开的?又是如何躲过我这双眼睛的?” 镡頔想了想,答道:“还是下次你见到那喜鸣公主时,自己去问吧。” 樊武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好在他也习惯了,只还是有些怏怏不乐,问道:“你说我们还会再遇见她?” 镡頔鼻子里“嗯”了一声,说道:“只要她在凤歧一日,我们就定然还有碰见她的时候。”说完上前拍拍樊武肩膀,又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所以这次跟丢了,也没啥打紧,想开些。” 樊武闻言也只能点点头,皱紧的眉头却舒展开来,整个人又精神了。 “只是自渔福镇之后,再未听到过喜鸣遇险的消息,难道她竟可独自一人躲开韩渊郑季的追杀,还有那些想要虏获她之人?”镡頔心思已转到别处,自问了一句。 樊武未听清,问道:“公子,你说什么?” 镡頔未理会樊武,却恍然自语道:“哦,应是韩渊郑季已放弃追杀她了。想来也是,两人若是封了诸侯,郑国也就彻底稳住了,那喜鸣的死活也就不打紧了。”说到此处,镡頔摇摇头,又继续自语道:“不过这喜鸣公主还是该小心才是,韩渊郑季虽不再派人追杀她,只是她自己送到面前去,想来韩郑二人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镡頔自问自答的样子,樊武早见的多了,见状摇摇头,问道:“公子,你去见过薛群了?” “嗯,”镡頔应了一声,说道:“我让薛群去探探那冰瓷姑娘的底。” “那薛群要如何去探?”樊武闻言不禁好奇问道。 “我让他今日就去揽风阁,反正他也是揽风阁大客,就说今日定要先见那冰瓷姑娘一面不可,见面礼金冰瓷姑娘可随意定。”说这话时,镡頔的眉头却不觉皱了起来。 樊武一愣,问道:“这是何意?” 镡頔抬手抚了抚额头,答道:“倒也无甚高深用意,今日去找揽风阁说此话的定不止薛群一人,不过这些人应该都见不到那冰瓷姑娘,我想的只是去闹的人越多,被闹出的事越多,那冰瓷或她背后之人就越容易露出马脚反正现在我们也是一筹莫展,好歹这也算是条路吧。” “嗯这倒也是。”樊武点头应道,然后又好奇问道:“不过这冰瓷姑娘美色驰名天下,又是第一次到凤歧,急色之下想要先睹为快者定然大有人在,难道就无人能捷足先登?” “有,定然有,只是不会是薛群等人,不过今日下午,最迟也就在今夜,我们就可知捷足先登者到底是何人了。”镡頔应得掷地有声,然后又深深叹息了一声。 樊武不由睨了镡頔一眼,他知道镡頔为何叹气,还不是遗憾今日能捷足先登者非他自己。想到此,他又问道:“那你下午有何打算?” “我?”镡頔应道,然后神情一松,展颜笑道:“我当然也是去揽风阁我若不去找清雅姑娘打听打听那绝色美人冰瓷的消息,清雅岂不会觉得太过异常。” 樊武闻言“噗呲”笑出声:“这话倒也是说来那清雅姑娘还真是你的知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进退两难 喜鸣与樊武顶着烈日在商市转悠之时,揽风阁主楼二楼的雅间里,坐在案后的愝梁眉头紧锁,一动不动,好似有满腹心事,只是恍惚无神的双眼,又让人觉得他只是在发愣。 跪坐在愝梁身后的伺茶侍女低垂着眉眼,愝梁面前的茶碗空了时,她总是及时长身为他斟上,然后又默默退回去。 愝梁与五王子高穆战及羽夫人向来是一路,前日面见完天子,愝梁一回到少宰府,立马派人将消息送至高穆战府上。 今日一大早,愝梁接到高穆战口信,约他今日隅中之时在揽风阁相见。 高穆战一踏进揽风阁,就看到好些凤歧的贵人巨贾带着随从,捧着世间罕见的珠宝美玉,围着揽风阁主事人风宜吵嚷不休,只为先睹一眼那冰瓷姑娘的芳容。 揽风阁已好久不见如此盛况,风宜虽被众人推来搡去,却依旧乐得红光满面,呵呵连声。 高穆战见此情景,郁郁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愉悦,嘴角也泛起一丝笑意,只是一想到马上要与愝梁所说之事,他的面色又冷了下来。 薛群也在围着风宜吵嚷的人群中,眼角余光憋到高穆战踏进揽风阁时,他不禁怔了怔。 凤歧如今最有权势的王子非高穆战莫属,只是凤歧国人皆知,他与王后独子高穆歙的唯一共同之处,就是两人皆不好女色。 高穆战最喜的是权势与兵事,而高穆歙的喜好凤歧国人则有些看不明白,他好似什么都有兴趣摆弄一番,却又好似对什么都不上心。 “难道五王子也是为冰瓷而来,看来这冰瓷姑娘还真是不一般。”这个念头在薛群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推搡风宜时他不觉更起劲了。 雅间外的走道上响起一阵厚重有力的脚步声,愝梁的眼睛陡然活泛过来,他听得出这是高穆战惯常走路的声音。 揽风阁侍者推开包房门时,愝梁赶紧起身迎候。 高穆战进门来未说话,只面无表情的摆手示意愝梁坐下,然后自己走到另一张案前站定,跟着他进来的侍女已先一步上前将凉茶斟满。 高穆战抬眼将屋子打量一圈,然后挥挥手,侍者与侍女纷纷退出包房,离开时顺手关上了房门。 “既然父王之意是郑国非出这精铁不可,少宰大人可有想好要如何与韩渊郑季说?”高穆战坐下后直接问道。 “老臣前日听王上之意,并非是要郑国纳足这五十万斤精铁,所以老臣以为,只要韩郑两位大人应了此事,斤数应可商量——不知羽夫人如何说?”愝梁应道。 高穆战过了一日两夜才约见自己,愝梁当然清楚,这期间是在等羽夫人劝说天子的结果,不过听了高穆战之问,愝梁已知羽夫人的劝说无果,所以才如此应道。 “母亲说,前夜父王心情甚好,还主动说起了日间去见老边贤的情形,也说起要郑国增纳精铁之事。父王言语间甚是赞同老边贤与己虞此举,认为此事对王师确是大有裨益。昨日母亲已伺机劝说过父王几次,只是父王心意已决,断不肯改主意,且父王之意虽不是一定要郑纳足五十万斤,然也不能太少。”高穆战说着眉头已皱得更紧。 高穆战与羽夫人此次力挺天子分封韩渊郑季,一是两人收了韩郑二人大量珠宝财货,然更重要之处,却是两人想要拉拢韩渊郑季为己所用。 高穆战收到愝梁消息时,已知老边贤与己虞此举的厉害之处。于内,算是两人对天子退了一步,且同时又为大安争得新的大利;于天下人口中,两人又挣得为国鞠躬尽瘁c死而后已之名;于外,又再次削弱了韩郑二人的实力。 只是这些都非高穆战在意之事,他在意的是边贤与己虞此举于他一方的打击:一则,韩渊郑季已贡出徐国,若他与愝梁等人不能说服天子打消增纳精铁之念,就势必引得韩郑二人心生嫌隙,此后会生出何事实在不好说;二则,天子将此事交于愝梁去办,愝梁若未能说服韩郑二人,必然会惹得天子不快,愝梁若成了,己方与韩郑二人因此事所起的嫌隙必然更深。 高穆战只觉自己与母亲,还有愝梁,在此事中可谓进退两难,里外非人。 高穆战已知在天子去探望老边贤之前,高穆歙曾先一步去过太宰府。高穆歙与老边贤虽不算亲近,然总有些师生情谊,所以高穆战很是疑心老边贤此举可能是与高穆歙商量的结果,甚或就是高穆歙为阻止韩郑二人倒向他而想出的计谋。 “殿下,是否该先将此消息传到溢城,看韩郑两位大人如何反应,再来说如何使两位大人答应之事?”愝梁又问道。 高穆战想了片刻,面带忧色的点点头,未言声。 高穆战与愝梁虽可以想到韩郑二人接到此消息会是何反应,只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先探探二人的反应再说。 愝梁见状说道:“殿下,老臣今日接到你的口信,想着无论结果如何,都应尽快让韩郑两位大人知晓,所以已约了子成,午间在此相见。” 愝梁深知高穆战行事不喜拖沓,且不到万不得已,并不喜与他等文官饮酒作乐,所以才有此安排。 高穆战闻言深以为意,眉头不觉舒展开来,说道:“如此就辛苦老大人了。” 愝梁赶紧应道:“这是老臣该尽之责。” 高穆战突然展颜一笑,又说道:“此处事完之后,我会到后院冰瓷姑娘处,传闻冰瓷姑娘的琴艺乃是天下一绝,老大人见完子成之后,到后院来一起听听——这几日大家都绷得太紧,正好趁此机会松泛片刻。” 愝梁赶紧应了声“是”,心中却在想:难怪此次五王子约在揽风阁相见,原来是为了冰瓷姑娘,实在是难得,五王子竟也有对一位姑娘上心之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处处心机 子成乃是韩渊郑季派往凤歧的使臣,衣饰华丽,风姿潇洒,一经郑国驻凤歧的驿将王偾fen,引入凤歧上层的达官贵人间,即凭出手豪阔c舌灿莲花大获赞美,不久即成了五王子高穆战的座上嘉宾,得荐羽夫人c并得其欢心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还是愝梁与高穆战刚才见面的那间雅间,只是此时换成了愝梁与子成两人。 雅间中依旧无姑娘作陪,也无服侍的侍女,只得愝梁与子成两人,不同之处只是两张案上都已摆上了酒菜。 雅间里的两人都未说话,愝梁面色冷淡,喝着闷酒,子成面上则有些微忿然不平的迹象,两人又都有些心不在焉,看得出,屋子里两人的商谈已陷入僵持。 韩谨带来韩渊书信,要子成以徐国尽快促成分封之事时,也带来了郑国国内有不稳迹象的消息,那时起,子成与王偾更是没日没夜的周旋在凤歧的达官贵人间,好不容易天子松了口,却又出了老边贤之事,如今老边贤已醒,却又提出如此得寸进尺的价码,子成听了如何不气。 更让子成恼羞成怒之事,乃是韩郑两位大人已答应割让徐国,天子竟还要两位大人再增纳精铁,此举于子成而言,实则有出使凤歧办事不力之嫌,所以听了愝梁之言,他自然是拼力反对,一口回绝。 愝梁从高穆战处得知羽夫人无功而返之事时,已想到子成断然不会爽快答应将此消息传回溢城,只是子成反应如此激烈,也有些出乎他的意外。 过了许久,子成见愝梁面色,心知此事已无转圜余地,与愝梁再争下去也于事无补,遂开口打破僵局,只是姿态依然坚决:“我家大人已答应割让徐国予王畿,太宰与大司空两位大人再提每年增纳五十万斤精铁,实在是得寸进尺至极,我家大人断不会答应此种无赖要求。” 愝梁见子成先开了口,自然也缓和了神色,闻言后徐徐开解子成道:“我与羽夫人皆已劝过王上,每年五十万斤精铁对郑国不仅不公,且伤了韩郑两位大人甘愿献出徐国,报效我王的一片赤诚之心。只是我王也确有难处,太宰与大司空两位大人以命相逼,我王若不答应,二人就不答应分封韩郑两位大人子成想也明白,若两人真的死了,只怕分封之事就再无可能了。” 自当日老边贤被抬出朝堂,天子又将分封之事搁下,且再不见诸位大臣王子之时,子成与韩谨对愝梁所说情形已看得明白。 听了愝梁的话,子成耿声应道:“话虽如此,只是大人与王上须知,我家两位大人应承纳贡之数,实占当今大安每年所收朝贡的三成有余,所以两位大人断不会再答应精铁之事。” 愝梁看了眼神色坚决的子成,沉吟片刻后试探着说道:“韩郑两位大人为大安所做之贡献我王当然知道,不过太宰与大司空两位大人提出每年五十万斤精铁,实则是想要更换王师老旧之武器兵甲,于情于理王上都不能拒绝。不过我已与大司马大人商量过,实则郑国只要在五年中每年拿出五十万斤精铁,已足够我王师之用子成老弟,你看如此可好,一斤不出是断然行不通的,不如我去说服王上答应将每年改为五年,这样王上也好说服边贤与己虞两位大人,然后你去说服韩郑两位大人,大家各让一步,也好让分封之事早日达成,两位大人也可得偿所愿。” 子成想都未想,直接答道:“如此大人也不用去劝王上了,我家两位大人是定然不会同意的。”话到此处,子成思忖片刻,终将噎在喉头半天的一句话说了出来,只是语气已温和下来:“王上当明白,若真将我家两位大人逼急了,两位大人可能就不要这分封了。少宰大人只怕也清楚,就算没有分封,天下人也是不能奈何我家两位大人的,不过应承给大安的朝贡及徐国自然也不会有了。” 愝梁闻言脸上一僵,随即“呵呵”笑道:“子成老弟,你我皆是人臣,转达上意不过是职责所在你看,今日与你在揽风阁相见,一是转述王上之意,再有是想邀你明晚到揽风阁,同看冰瓷姑娘在凤歧献上的第一场歌舞琴艺,到时五殿下也会同来,不知明晚子成老弟可能赏脸?” 子成见愝梁姿态有变,也立马换上一脸春风,笑道:“少宰大人相邀,子成自当到场。” “好,那就如此定了。”话毕,愝梁端起案上酒樽,请道:“子成老弟,喝酒,我先干为敬。” 子成“呵呵”一笑,也端起案上的酒樽一饮而尽。 愝梁放下酒樽,老脸灿然一笑,温声道:“子成老弟,你看这样如何,关于精铁之事,你先去信告知韩郑两位大人,看两位大人愿出多少,一斤不出是断然不行的,我也再去劝劝王上,然后让王上再去对太宰与大司空两位大人晓之以理c动之以情,不再坚持每年五十万斤之事。” 子成想了半天,终于为难道:“少宰大人既已如此说,那子成也只好先去信,将事情告知两位大人,不过大人与王上还是有准备的好,我想我家两位大人是断不会同意此事的。” “呵呵那就辛苦子成了,等两位大人回了信我们再议。”至此,愝梁今日约见子成的目的总算达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冰瓷姑娘 揽风阁主楼之后是一座占地甚广的精美庭院。 庭院四处的绿树红花中掩映着三栋精美的两层小楼,按次名为微风楼c和风楼c清风楼。 微c和c清三座小楼又拱卫着庭院中间的一栋三层小楼,小楼名为飓风。 飓风楼向来是揽风阁头牌姑娘的闺楼,虽日日有人打理,却也有好一段日子没有了主人。 色艺双绝于天下的冰瓷姑娘驾临揽风阁,自然要住在这栋最尊贵的飓风楼里。 揽风阁本要再派两个丫鬟贴身伺候冰瓷姑娘,只是冰瓷姑娘自己已带了三个丫鬟,揽风阁只好作罢,却也另派了好几个粗使丫头,专为冰瓷姑娘做浆洗打扫之事。 冰瓷姑娘恹恹的坐在二楼厅中,案上的酒菜已摆好,就等着大安朝五王子的驾临。 虽说高穆战是如今凤歧风头最劲的一位王子,然达官贵人冰瓷姑娘早见的多了。前段日子新逝的郑公也曾是她厅中常客,更不说那些名满天下c年轻英俊且才华横溢的名门贵公子了。 所以这位即将到来的五王子虽有英雄俊美c权势滔天的名声在外,却也不能勾起冰瓷姑娘更多的兴致。 这时,大丫鬟词香轻轻上来,低声说道:“姑娘,时辰差不多了,姑娘还是到楼下迎迎吧,五王子到底是大安最有权势的王子。” 身为大安王子,美色才艺于高穆战而言,实在唾手可得。这冰瓷姑娘虽有色艺双绝于天下的名声,于他却也无甚稀罕。 只是冰瓷姑娘流传于天下的并非只有色艺双绝,还有其卖艺不卖身的冰清玉洁与贞烈,更甚之处在于,天下人皆知,有了权势与珠宝财货,依旧不能独享一段冰瓷姑娘的歌舞琴艺。那究竟何人可得冰瓷姑娘另眼相看?天下人却又说不清了。 当凤歧传出冰瓷姑娘即将驾临揽风阁的消息时,凤歧的达官贵人们都兴奋了,更有甚者,干脆开了赌局,赌的是谁人可成凤歧先睹冰瓷姑娘的仙颜者,谁可独揽一段冰瓷姑娘的歌舞琴艺。 高穆战虽于美色并不上心,然权势所予以的俯瞰众生c予以的赢者通杀的愉悦之感,却每每让他欲罢不能,这也是他今日愿踏进揽风阁大门最重要的缘由。 想到揽风阁主楼中围着风宜而不得的众人,高穆战心中实在畅快,再加之刚才与愝梁所说之事还算满意,高穆战赶往揽风阁后院冰瓷姑娘的小楼时,面色虽依旧冰冷,步履却已变得轻快。 冰瓷懒懒的倚着词香,百无聊奈的望着前面的小径,两人等了好一阵,终于有人出现在小径尽头。 只见来人快步如疾风,却又身形挺拔如松,一袭暗红长袍高贵华丽,却又无言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走到近处后,可见其无情的双眸散发的冰冷连这七月烈日也抵挡不住,冰瓷见之却不觉精神一振,轻轻推开词香,还理了理鬓发衣裙,然后直直看着前方来人。 词香跟着自己的姑娘早练得见多识广,此时看到渐渐走近的高穆战却也不觉痴了,心中只想着:天下只怕再难有比这五王子更好看的男人了。 高穆战走近飓风楼大门,眼睛盯着面前这位着月色长裙的女子再无法移开。 片刻后,高穆战冰冷的双眸终有了一丝笑意,挺拔的身姿也柔和下来,瞬间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淡淡的柔情,然后低沉醇厚的嗓音缓缓响起,只听他念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冰瓷与词香闻声清醒过来,冰瓷面上不觉一红,低下了小巧的头颅。 词香左右看了看两人,笑道:“殿下以上古奇书《诗经》中的《硕人》篇,称赞我家姑娘容貌,倒也别致。” 高穆战直直盯着冰瓷,闻言眼也未眨一下,只说道:“姑娘如此绝色,自然比得卫侯之妻。” 冰瓷此时方盈盈一拜,柔声应道:“谢殿下赞言,只是以冰瓷之貌实不敢当殿下如此夸奖。” 高穆战自如伸出双手,轻轻扶起冰瓷姑娘,无尽温柔的说道:“姑娘若当不起,战实不知这天下还有哪位女子当得起?” 冰瓷向来是卖艺不卖身,此时陡然与一位柔情四溢c英俊挺拔的年轻男子靠得如此之近,脸上的红晕不觉更深了,头颅也埋的更低了一些。 看着眼前美人娇羞的姿态c白皙的脖颈,高穆战心中不觉泛起一阵轻微的荡漾,伸出手轻轻理了理美人耳畔的一丝鬓发,双眸中散发出无尽的柔光。 冰瓷感受到高穆战手指的温柔,缓缓抬起头,羞涩一笑,只用如水的双眸,痴痴望着面前的这位有情郎。 词香看着眼前这幕郎情妾意的景象,心中很是欢喜,只觉自家姑娘后半生有靠了,半响后她轻咳一声,喜盈盈的说道:“还请殿下与姑娘楼上用饭。” 高穆战与冰瓷闻声齐齐醒悟过来,冰瓷姑娘不觉羞得恨不得躲在闺房三日不出门,高穆战则心头大悦,郁郁几日的心情终一片大好。 案上的鼎觥器皿皆已收走,很快又重新摆上青鸟甘栌c汉上石耳之类果品。 高穆战斜坐在案前,痴痴望着一脸肃穆c端坐抚琴的冰瓷姑娘,已忘了手上捏着的一枚甘栌。 上古名曲《蔡氏五弄》在冰瓷姑娘灵巧的手指下倾泻而出,首弄《游春》弹尽了山中仙人悠游的姿态经过柳陌与桃蹊,寻逐风光着处迷。鸟度时时冲絮起,花繁衮衮压枝低一首《游春辞》又唱尽了山中春日的迷人之处 虽说子成已答应将增纳精铁之事传回溢城,然送走子成后,愝梁心中却并无畅快之感。 愝梁走到揽风阁后院时,北曲《坐愁》正飘扬而出。他走近小楼时,曲子已弹到《秋思》昔奉千日书,抚心怨星霜。无书又千日,世路重茫茫愝梁只觉这清亮的女音所唱皆是他心中之感 说明:1c《蔡氏五弄》为东汉音乐家蔡邕(y一ng)所著,含有《游春》c《渌水》c《幽思》c《坐愁》c《秋思》五弄。 2c《游春辞》祥见唐代诗人王涯所著《琴曲歌辞蔡氏五弄游春辞两首》。 3c《秋思》详见唐代诗人鲍溶《琴曲歌辞蔡氏五弄秋思两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市井人才 高穆歙傍晚回到王府,不见坚叔与喜鸣,找来蔡伯问话,方知二人午后就出门去了。 高穆歙有些担忧,喜鸣如此乱跑,会否被韩渊郑季的人看到,只是想到有坚叔与她一起,他才放心了些。 一身本色麻布长衫的坚叔佝偻着身子,蹲坐在路边的树荫下,悠闲摇着一把半旧的蒲扇,不时抬手捋一捋已有些花白的长须,就如这烈日下,凤歧街头随处可见的那些躲荫的老者般,只是漫不经心的双眼却不时扫向不远处的揽风阁大门。 揽风阁不愧凤歧第一青楼,连门口的迎客侍者都是一身锦衣。 一身黑色细布短衣的喜鸣面色沉静,昂首走到揽风阁门口。 锦衣侍者看喜鸣衣着虽简朴,然小小年纪,却很有些气度不凡的样子,想来应是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小厮,于是抬手将她拦住,客气问道:“小兄弟,请问有何贵干?” 喜鸣拱手一揖,不紧不慢地答道:“侍者大哥,我家主人早听说过冰瓷姑娘大名,不想首次来凤歧,即碰到冰瓷姑娘也在凤歧,故特命小人前来预定明日晚上的席位,还请大哥行个方便。”喜鸣说着已悄然将一金塞到守门侍者手中。 出手豪阔者,迎客侍者早见的多了,然对他出手即是一金者,也常年难见一次。 迎客侍者紧紧拽住手中黄货,对另一迎客侍者说道:“你先盯着,我带这位小兄弟进去一趟。” 喜鸣走进揽风阁时,围在揽风阁一楼厅中,吵着要先见冰瓷姑娘一面者已越聚越多。 喜鸣看着众人手中捧的珠宝财货,以她出身都看得暗暗心惊,心道:“这冰瓷姑娘一来,揽风阁不知要赚多少,还好自己今日财货备的足。” 迎客侍者领着喜鸣绕开厅中众人,径直来到后院一僻静厢房外。侍者轻敲了两下房门,即推门带着喜鸣走了进去。 房中一锦衣年轻人,正就着一碟牛肉碟豆腐,悠哉的自斟自饮,见迎客侍者带着喜鸣进来,抬头漫不经心的问道:“张五,何事?” 叫张五的迎客侍者先恭谨的对喜鸣说了声“小兄弟稍等”,这才急急两步走到锦衣年轻人身侧,俯首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年轻人听得眼睛越来越亮,这时张五又回到喜鸣身边,轻声对她说道:“小兄弟,这位是房管事,你能否定到明日席位,就要看房管事是否愿帮忙了。” 喜鸣听得心中亮堂,先对张五说了句:“多谢张兄。”然后稳步走到房管事面前,先拱手一揖,这才说道:“房管事,小人姚三,家主乃是草原大商,已久仰冰瓷姑娘大名,不想首次来凤歧,即有幸遇到冰瓷姑娘在揽风阁献艺,还请房管事行个方便,圆了我家主人心愿。”喜鸣说着,已将一个小布囊塞到房管事手中。 房管事也不客气,打开布囊瞄了一眼,然后摆摆手,打发张五先下去了。 张五走了后,房管事方漫不经心的说道:“小兄弟,出手大方嘛。” 喜鸣笑笑,答道:“还请房管事高抬贵手,了了我家主人一桩心愿。” 房管事沉吟片刻,说道:“小兄弟,明日晚上乃是冰瓷姑娘在凤歧的首场献艺,你也知,凤歧多少达官贵人都在翘首以盼可有一席之位,所以” 喜鸣见状赶紧说道:“我家主人在凤歧已经事了,后日即要启程回草原,还请房管事多帮忙,价钱好说” “好吧,看小兄弟也是耿直人,我就直说,明日晚上所有雅间和席位本已定完,只是小兄弟也知,想我揽风阁开门做生意,总要有些以防万一的手段。” 喜鸣听得连连称是。 房管事见状又继续说道:“现只有二楼最角落处还有一雅间,虽与台子离得稍远” 喜鸣见状赶紧说道:“位置不打紧,只要有就好,这价钱” “房钱嘛,一晚上三百金。” 喜鸣听得暗自咂舌,心想:这揽风阁的钱也真好赚。口中却说道:“好说,今日姚三先付五十金,余下两百五十金,明日晚间我家主人来时再付。”说着又拿出一布囊。 房管事接过布囊,打开看了两眼,拱手笑道:“小兄弟爽快人,那就明日见。” 天色完全落黑,坚叔与喜鸣才回到王府,坚叔满面笑意,喜鸣更是一脸兴奋。 高穆歙将两人上下仔细打量了两遍,问道:“坚叔,你何时蓄了长须?” 坚叔一笑,答道:“这是公主的意思,不想露了身份。” 高穆歙鼻子里“嗯”了一声,转头看着喜鸣,继续问道:“喜鸣,你与坚叔去了何处?” 不知不觉中,高穆歙已将喜鸣后的公主二字省去,只是众人皆未留意。 高穆歙虽面有笑意,喜鸣不知为何,却看得心中一凛,只转头看着坚叔。 坚叔见状,赶紧出来圆场,将午后与喜鸣在院中商量之事说了出来。 高穆歙听得不禁摇头,说道:“你二人若是想看,让蔡伯打发人去一趟揽风阁也就是了,还用如此打扮?” 坚叔继续说道:“公主的意思,还是不让人知晓我二人与殿下的关系为好。” 高穆歙闻言未置可否,看着喜鸣问道:“席位可定到?” 喜鸣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将刚才在揽风阁之事说了一遍。 高穆歙听了却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何处学了这些?” 喜鸣一愕,偷偷扮了个鬼脸,却不答话。 边上的坚叔见状忍不住笑道:“想是公主在军中时学来的吧?” 喜鸣赶紧点点头,说道:“在军中时听了不少,也见过几次。” 高穆歙听得直摇头,转头对蔡伯说道:“蔡伯,既如此,你也让人去揽风阁定一间房,明日我和祥云也去。” 此时,坚叔方问道:“殿下,事情如何了?” 高穆歙闻言面色沉了下来,答道:“今日午间,愝梁在揽风阁先见了五弟,然后又见了子成。” 喜鸣听得一头雾水,满脸疑惑的看着高穆歙和坚叔。 高穆歙见状,说道:“走,书房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琴舞双绝(一) 今夜是冰瓷姑娘在揽风阁首场献艺的大日子,往日揽风阁主楼屋檐下的一圈小风灯,今日皆换成了大风灯,映得揽风阁更添流光溢彩之感。 冰瓷姑娘的献艺本是戌时中刻开始,想着早些到兴许客人没那么多,喜鸣与坚叔酉时三刻即到了揽风阁,哪知揽风阁里里外外早已挤满兴奋不已的人群。 喜鸣依旧是一身黑色细布短衣的小厮打扮,不过坚叔的花白胡须已换成了三缕黑须,身上也换了件黑色锦袍,很有些富贵逼人的气象。 喜鸣在人群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定周边并未可疑迹象,这才到门口找到张五,又塞给张五一金。张五会意,低声说了句:“跟我走。” 张五带着喜鸣与坚叔,穿过拥挤的人群,匆匆上了二楼。 二楼皆是雅间,房里都很安静,走道上也空无一人。张五将喜鸣与坚叔带到最里面的雅间,说了句“二位请稍候”,即匆匆离去了。 喜鸣与坚叔皆在仔细打量这雅间,喜鸣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果然是最角落处。”说完推开门来到走道上,往其他房间和一楼的台子张望了一番,又回到屋子里,对坚叔说道:“坚叔,我们若想看到台上的献艺,要到走道才行。” 坚叔点点头,说道:“这间房临长林街,开窗就可看到王府。” 不一刻,房管事匆匆走进雅间,喜鸣会意,上前将一鼓鼓囊囊的布袋交到房管事手上。 房管事也不客气,打开布袋数了数,方对坚叔笑道:“还望贵客今夜可尽兴,今后有空常来。”说到此处,房管事看看手中的布袋,又补了一句:“今夜我大安的几位王子都要驾临揽风阁,诸位王子都会在这二楼,两位还请” 坚叔了然的点点头,不待房管事把话说完,已应道:“这位小兄弟,今夜之事先谢了,其余之事我等自然省得,小兄弟先去忙吧。” 戌时初刻,二楼走道上渐渐开始有了人声,喜鸣趴在靠走道的窗边,探出头往楼道上张望。 不一刻,喜鸣看到高穆歙带着祥云上了楼,同行的还有一位与高穆歙身量相仿的年轻锦衣男子,几人进了临揽风阁后院的一间雅间。 坚叔不知何时已凑到喜鸣身边,轻声说道:“与殿下同行的是三王子高穆泽。” 喜鸣闻言点点头,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厚重有力的脚步声,不一刻,一位气势非凡的年轻锦衣男子带着几个随从上了楼。 喜鸣看得一怔,她原以为高穆歙已是这天下俊美无双的男子,不曾想这位年轻锦衣男子与高穆歙相比,喜鸣竟有难分伯仲之感,却又觉两人有天壤之别。 坚叔的话又轻轻响起,“这是五王子高穆战。” 喜鸣闻言有恍然之感,难怪两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只是“歙”有和洽c安定c敛息之意,“战”则是争斗c战争之意,所以望去两人又有天壤之别。 坚叔还在继续说:“与五王子一起的是少宰愝梁,还有郑国使臣子成。” 喜鸣听到郑国使臣四字,忍不住盯着子成狠狠看了几眼,只是她记忆中对子成并无映像。 楼梯上又响起脚步声,喜鸣突然急急离开窗边,往屋子中间退了两步。 坚叔见状赶紧轻声问道:“公主,出了何事?” 喜鸣定了定神,才答道:“坚叔,我与你和殿下说起过的,在渔福镇遇到的那镡頔与樊武,也在这揽风阁二楼。” 坚叔闻言问道:“就是昨日跟踪你的那位樊武。” 喜鸣闻言点点头,未说话,只是身上的轻松已不在,神色不觉凝重起来。 过了半响,坚叔方自语道:“难道这冰瓷姑娘真有问题?” 此时,楼下台上响起风宜说话的声音。 风宜话音刚落,台子两侧如云层般的帐幔后,响起一阵清脆嘹亮的古琴声。 琴声开场拟出一阵清脆嘹亮的鼓声,随着琴音飞扬,鼓声由慢渐快,然后陡然一顿,两点急促的鼓声后,琴声自如转换到委婉平静,意境悠远犹如夕阳映江面c熏风拂涟漪 正当众人沉静在这月上东山c风回曲水的意境中时,琴声又是一转,犹如江风习习c花草摇曳,此时,遮在台子上方的布幔不知何时已拉开,一袭轻盈的水色长裙无声无息的铺撒在半空,随着舞者的舞动,“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壮阔景色油然而生 一曲春江花月夜琴舞演绎至归舟远去c万籁皆寂,众人正沉浸在春江越发宁静中时,琴声陡然一转,一阵铿锵有力的战鼓声响起,舞者的水色长裙随着一阵犹如震撼山谷的号角声般激昂高亢的长音,渐变成阵阵翻滚的铁红色,犹如那战场上浩浩荡荡c由远而近c阔步往前的威武军阵 琴声在千军万马声嘶力竭的呐喊和刀光剑影惊天动地的激战中戛然而止,舞者悲壮的舞姿也凝固在舞台中间 揽风阁陷入长久的寂静,时间过去许久,不知从何处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众人才纷纷醒转过来,却依旧无人想说话。 喜鸣抬手默默擦干脸上的泪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走出屋子,站在楼道上。 前方楼道栏杆边上,不知何时也已站满从雅间走出来的人群。 喜鸣抬眼望去,高穆歙c高穆泽c高穆战c愝梁c子成c镡頔c樊武不论身份地位c来自何处c有何目的,都沉浸在揽风阁与冰瓷姑娘用琴声舞技营造的这番凄美天地中。 “大哉冰瓷姑娘!壮哉冰瓷姑娘!”不知从何处突然传出一阵激动不已的呼喊声。 这声音瞬间点燃了揽风阁,各种兴奋激昂的声音响彻壮阔的揽风阁,仿若要冲破天际一般。 随着呐喊声,种种白的黄的青的绿的,或金银或珠宝如漫天花雨般撒向中间的舞台。 高穆泽也兴奋的手舞足蹈,嘶声大喊,抛掉自己身上最后一件配饰后,他不禁将视线转向了身旁的高穆歙。 高穆歙静静地看着场中一切,高穆泽不禁说道:“二哥,你也该打赏些才好。” 高穆歙闻言一笑,答道:“好。”说着就解下腰上的一件玉佩,随手往台子上扔去。 说明:第二首曲子描述的是中国古典名曲十面埋伏的意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琴舞双绝(二) 与高穆歙离得不远的高穆战,也在静静看着场中一切,时不时还转头望两眼高穆歙。 眼见高穆歙解下腰间玉佩扔向下面的舞台,高穆战心头陡然燃起一阵熊熊怒火:高穆歙,你什么都要跟我抢,太子之位你要抢,连女色也要抢。 一边想,一边高穆战已随手摘下身边侍从发髻上的玉簪,杨手射向高穆歙扔出的那枚玉佩。 高穆歙摘下腰间玉佩扔向舞台,喜鸣也看在眼里,心头莫名一痛,接着就看到高穆战的玉簪射向玉佩。 喜鸣不及多想,坚叔当初给她的那枚铁珠已射向玉簪,只是喜鸣腕力不及高穆战,眼看已是追不上了。 喜鸣身后的坚叔将一切看在眼中,喜鸣的铁珠射出去时,坚叔的铁珠已跟着射了出去,直接击打在喜鸣的铁珠上。 喜鸣的铁珠瞬间加速,追上前面的玉簪,在半空中将玉簪击的粉碎,高穆歙的那枚玉佩安然跌落在舞台上。 高穆战看的一惊,抬头往铁珠来的方向看时,却只看到一高一矮两个黑色的背影。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也就眨眼的功夫。 高穆战还未从震惊中醒转,左手边几步远一声“冰瓷姑娘”陡然响起。这一声喊,竟压过场中所有的声响,场中众人纷纷抬头望向二楼楼道。 青雅姑娘看着场中为冰瓷已陷入癫狂的人群,早顾不得自己揽风阁红牌姑娘该有的风度,嫉恨的满脸通红。眼看身边的镡頔一声大喊,随即翻过栏杆,直接飞扑向楼下舞台上的冰瓷姑娘,她急急伸手去抓,却连镡頔一片衣角也未抓到。 边上的樊武看到镡頔跳出去,只来得及想一句:公子又来了。人却赶紧跟着跳了出去,身在半空时,才想到:公子又丢人了。 挤在楼下坐席上的薛群,一边跟着周遭的人群疯魔般喊着闹着,眼睛却未闲着,看到楼上飞身扑下的镡頔樊武,不加思索,抬腿即往舞台上冲去。 楼上楼下的人群看到镡頔薛群等人动作,如陡然醒悟过来般,纷纷冲向舞台。 站在舞台中央的冰瓷已被吓得呆住了,看着疯狂冲往舞台的人群,竟不知躲避。 看到坚叔出手,喜鸣瞬间清醒过来,转身拉着坚叔就往房间冲去。 高穆战与高穆歙都只来得及看到两个背影。 进了房间,喜鸣并未停下,直接拉着坚叔奔到临长林街的窗边,然后急急探身出去将周遭打望一圈,确认众人都被冰瓷吸引过去后,拉着坚叔就往下跳。 落地后,坚叔才来得及轻喊一句:“公主” 此时,喜鸣反倒不急不忙了,轻声应道:“坚叔,我们从门口进去,此时一楼应该更有看头。” 台上的冰瓷已被淹没在人群中,揽风阁的侍者刚拉开一人,又有更多人冲上来。有些人干脆冲向帐幔后,不一刻,帐幔后即传来琴师乐女的阵阵惊呼声。 风宜也在有一没一的拉开那些冲向舞台的人群,房管事在边上看得心焦不已,却又束手无策,只急急问道:“主事大人,风云他们怎还不来?” 风宜却不急不忙的应道:“急什么急,有什么好急的房三,今夜之事明日定然传遍凤歧,你要记得,从明日起,所有房钱翻倍。” 房管事房三听得一怔,问道:“那一楼坐席也要翻倍?” 风宜不悦的瞪了房三一眼,答道:“当然也翻倍,嗯,还要加更多坐席。” 虽说揽风阁的夜晚向来灯火通明,今夜更是亮如白昼,只是一楼大厅的角落依然有烛火照不透之处。 韩谨站在有些昏暗的角落处,看着场中的乱象,脸色虽有些阴沉,却也很平静,只是紧闭的双唇c紧绷的身子还是显出了他心中的愤怒。 边上的韩平看了看韩谨,又看看场中混乱不堪的场面,冰瓷早被人群淹的没了影,终于忍不住问道:“谨叔,现在要如何做?再这么下去,冰瓷姑娘会不会出事?” 韩谨闻言狠狠咬了咬牙,半天才回了一句:“以冰瓷的身手,些许拥挤伤不了她。” 韩平还是看的着急,忍不住又说道:“可是,如此下去总不是办法风宜的人都死了吗?” 半天韩谨才硬邦邦的回道:“只怕这正是风宜想要的结果。” 韩平看着韩谨越发阴沉的脸,生生将涌到喉头的又一句话压了回去。 半响,韩谨竟放松下来,淡淡说了一句:“这对我们也是上好的机会韩平c韩良,你二人也挤上去” 喜鸣与坚叔不急不忙的往揽风阁门口走去,见街上还不时有人拥向揽风阁,喜鸣小声问道:“坚叔,看那冰瓷姑娘的舞技,身手定然不弱吧?” 坚叔鼻子里“嗯”了一声,答道:“应不在公主之下。” 喜鸣不禁“嘿嘿”干笑两声,又问道:“坚叔,你说这冰瓷姑娘在揽风阁献艺一月,揽风阁要赚多少呀?” 坚叔不由好奇地看了喜鸣一眼,答道:“定然不少。” “唉,”喜鸣不觉叹息一声,继续说道:“看来青楼真是一门好营生。” 坚叔想了想,说道:“也不尽然,毕竟如冰瓷姑娘般的舞姬十年难遇,甚或二十年也不定能出一位。” 喜鸣想了想,点头答道:“这倒也是。” 原本守在揽风阁门口的迎客侍者,皆已进去劝阻已然疯狂的客人。街上有大胆的行人见此情形,纷纷涌到揽风阁门口看热闹。喜鸣与坚叔挤在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觉又混进了揽风阁。 楼上的高穆战看到人群涌向冰瓷时,已暂时忘了刚才击碎他玉簪的两人,只是他倒不急,因凤歧人皆知揽风阁有一支身手了得的护卫队伍。直到冰瓷被人群淹没,揽风阁的护卫半天没影,他才开始愤怒,只是他身为大安王子,毕竟不能失了身份,只好吩咐身边的侍从赶紧去将人群拉开,将冰瓷姑娘救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琴舞双绝(三) 喜鸣与坚叔的背影消失后,高穆歙便有些心不在焉,虽知以二人机敏,断然不会等着高穆战追过去,不过到底还是有些担忧,另一边又忍不住想:两人不会就此走了吧? 边上的祥云见高穆歙不答自己的话,只好又喊了声:“公子。” 高穆歙终于回过神来,问道:“何事?” “公子,那冰瓷姑娘被人群压得没了影,揽风阁人手又不够,我要不要下去帮忙,把那些疯了般的客人都拉开才好。”祥云答道。 高穆歙点点头,应了声:“好。” 高穆歙话一说完,眼睛开始认真搜索一楼。他已想到,以喜鸣个性,只怕不会就此乖乖回王府,他怀疑两人可能会混进一楼大厅继续凑热闹。 喜鸣与坚叔再次走进揽风阁一楼大厅时,高穆战的几个侍从,还有祥云,揽风阁风云护卫队也到了几人,再加上原本就在大厅的揽风阁侍者,终于将拥挤在舞台上的众人一一拉开。 其实人从中的冰瓷姑娘并未被挤到,先跳下的镡頔樊武,还有跟着镡頔跳下的白猗,三人一直将她护在中间。 层层叠叠的人群慢慢被拉开,镡頔樊武白猗终于可以松口气,只是有不甘心者又往舞台中间挤了过来,韩平韩良也挤在其中。 推挤中,韩平一把将冰瓷拉了出来,韩良险些被人群绊倒,一个踉跄,不小心竟将冰瓷撞得飞出了舞台,正好飞向舞台边上的一位黑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赶紧伸手扶住冰瓷,见有人转身想要往这边冲来,中年男子一把将冰瓷扯到身后护住,一边大声呵斥道:“够了,冰瓷姑娘只是位年轻女子,你等如此唐突孟浪,不觉羞耻吗?” 厅中众人皆被喝得一愣,风宜趁此机会赶紧出来圆场,揽风阁众侍者也赶紧开始卖力劝说客人。 场中又是一阵忙乱,众人终于归到自己的席位上,只是意犹未尽的喧哗声依旧响彻揽风阁主楼的楼上楼下。 镡頔被乱哄哄的人群挤到喜鸣身边,喜鸣已看见他,却只装作依旧在看场中的热闹。 镡頔挨到喜鸣后,两人都未看对方,在擦身而过之时,镡頔在喜鸣耳边低声问道:“公主,明日午时米市见一面,如何?” 喜鸣只在鼻子中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边上的坚叔看到镡頔的嘴巴微微动了动,只是声音实在太低,他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心中虽疑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此时,风宜走到台子中央,正对众人说:“只是冰瓷姑娘与乐师乐女们受了惊吓,今夜已无法继续再为诸位表演乐舞” 台下众人则乱哄哄地应道:“冰瓷姑娘今夜已辛苦,是应该好生歇息才是” 揽风阁又恢复了往日那种井然有序的热闹喧嚣,喜鸣见已无热闹可看,终于拉着坚叔转身往揽风阁外走去。 喜鸣在转身的刹那间,突然莫名打了个寒颤,只觉背心凉飕飕的一阵恶寒,她却并未回头看。 高穆歙早已看见人从中的喜鸣与坚叔,眼角余光扫到两人离去后,他也拉了高穆泽回到雅间,继续饮酒闲谈。 冰瓷姑娘早在风宜上台安抚客人前,已被送往后院自己的住处,高穆战见状,马上跟了过去。 高穆战刚踏进飓风楼大门,竟被一个小丫鬟拦住了。 高穆战今夜的大好心情早已被破坏殆尽,见状正要发怒,好在词香正好下楼,及时迎了上来。 词香福了福,招呼道:“殿下。” 高穆战“嗯”了一声,说道:“我来看看冰瓷姑娘。” 词香又福了福,有些为难的说道:“殿下,小姐今夜受了惊吓,颜色有亏,只怕会怠慢了殿下。” 高穆战摆摆手,冷冷说道:“无妨,你只管带路。” 看着高穆战冰冷的模样,词香不敢再争辩,只好边走边说道:“殿下,姑娘实在是疲惫不堪,已更衣躺下了,未能在厅中款待殿下,还请殿下多包涵。” 听到词香如此啰嗦,高穆战本就不悦的心情更添几分烦躁,只是看在词香乃是冰瓷贴身大丫鬟的份上,他并未显在脸上。 眼见高穆战踏进闺房,冰瓷挣扎着想要从卧榻上坐起。 高穆战见状,赶紧几步迈到卧榻前,轻轻扶住冰瓷。 高穆战看着冰瓷那苍白透明如寒冰的小脸,今夜集聚在心中的怒火早抛到脑后,他抬手轻轻理了理冰瓷姑娘有些散乱的鬓发,柔声说道:“姑娘今夜受惊了,不过姑娘请放心,战已吩咐下去,从明日起,五王府侍卫会驻守揽风阁,护卫姑娘周全。” 冰瓷闻言不觉滚下几滴委屈的眼泪,高穆战见状,更觉心痛,一只手轻轻拂过冰瓷那冰冷的尖尖小脸,声音更轻柔了:“姑娘莫怕,往后战定不会再让姑娘受半点委屈。” 词香在边上看着情意绵绵的两人,不觉流出感动的眼泪,心想:姑娘总算等到良人。随即又想起,高穆战已来了半日,竟还未上茶,她赶紧抬手抹干眼泪,倒了杯凉茶端到高穆战面前。 高穆战饮完凉茶随手将杯子还给词香,眼睛却片刻也未离开过冰瓷那绝美的小脸。 冰瓷今夜确是惊吓劳累过度,与高穆战说了几句话后,不觉已有深深的困倦之意,竟轻轻打了个哈欠。 高穆战看着冰瓷那柔弱无助的模样,只觉此生愿生生世世守护眼前的女子,他低头用双唇在冰瓷的额头轻轻触了触,柔声说道:“小瓷困了就先睡,战今夜会守在小瓷身边。”然后他的头埋得更低,低的双唇碰到了冰瓷那小巧玲珑的耳朵,然后又轻语了一句:“战今生都愿守在小瓷身边。” 高穆歙与高穆泽又坐了一阵,方各自带着侍从离开了揽风阁。 揽风阁与二王府离得近,高穆歙也就未坐车,只带着祥云在夜色下漫步往二王府走去。 踏进二王府大门,祥云马上说道:“殿下,公主与坚叔今夜不回王府了。公主说今夜他与坚叔会找家客栈住,明日午后再回王府。” 高穆歙闻言愣了片刻,问道:“你何时与喜鸣说过话?我看她一直与坚叔挤在门边呀。” 祥云想了想,说道:“我正在帮着拉人时,公主挤到过我边上。” 高穆歙点点头,这才问道:“那她有没有说为何要去客栈住?” 祥云摇摇头,答道:“这倒未说,我也未来得及问,公主已经挤到别处了。” 高穆歙闻言不禁摇摇头,轻叹一声:这个喜鸣!连坚叔也跟着一起发疯了!随即他想起一事,吩咐祥云道:“祥云,你去找蔡伯,让他今夜多派几个值夜的人,若城中有事,让他们马上去查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真真假假 次日上午,太阳已高挂在天上,等在客房的坚叔不禁开始着急,想着也许不该让喜鸣独自出门,哪知喜鸣却敲门走了进来。 喜鸣一大早就过来打过招呼,说是要出门一趟。坚叔问她何事,喜鸣却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只让坚叔等着。 喜鸣手上提着一个竹篮,竹篮中压着个大包袱,进门后又探出身子往外打量了一圈,才关上房门。 坚叔疑惑的看着喜鸣,却见喜鸣已打开包袱,竟抖落出一件男子粗布长衫,一件女子粗布长裙。 午时,喜鸣又是一身凤歧常见的妇人打扮,提着竹篮出现在米市。 喜鸣在各家米铺外转悠了一圈,终在一家挂起“喜,跌一”布幅的铺子外停住。 米铺伙计正帮喜鸣量米,樊武从米铺走了出来,与喜鸣擦身而过时,趁人不备,放了条写满字的绢帛在她竹篮里。 自来了凤歧,镡頔就未出过城,早已觉得憋闷不已。今日一大早,他骑着白猗新得的“栗星”,谱出城门即策马狂奔。这一上午折腾下来,镡頔只觉整个身子都爽利了。 七月的正午,太阳,凤歧城外的官道上,半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凤歧城门出去约五六里地,几个行人躲在官道旁的一片小树林歇脚,时不时还有人从官道上转进来,躲避正午的酷热。 镡頔独坐在小树林中的一棵大树下,想着歇息一阵再进城。 一位挎着竹篮的年轻妇人,从官道上拐进小树林,见只有镡頔躲荫的这棵树下空旷些,于是走过去,坐在了镡頔的不远处。 妇人坐下后,倒出一碗凉茶c拿出一张粗面饼,吃喝起来。 妇人见镡頔望着自己手中的茶碗,想了想,又倒出一碗凉茶,递到镡頔面前,说道:“公子,暑气太重,喝一碗解解暑。” 镡頔也不客气,他正渴得厉害,接过来就“咕咚c咕咚”的灌下了。 镡頔抹抹嘴,将茶碗递还给妇人,低声说了句:“谢公主。” 妇人一怔,说道:“认得出来?” 镡頔鼻子里“嗯”了一声,答道:“细看还是看得出。” “说吧,何事?”这妇人正是喜鸣,荟萃堂楼上,镡頔与车三公子等人说的话,她并未忘记,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公主此时冒险来凤歧,想是要阻止韩渊郑季分封之事吧?”镡頔也不客气,直接说道。 喜鸣“嗯”了一声,算是承认。此事明眼人一想即知,实无否认的必要。 “既然韩郑二人已提出,以徐国做礼换取分封,公主还要如何阻止此事?” “镡公子为何如此关心此事?”喜鸣避开镡頔之问,却淡淡问道。 镡頔一笑,反问道:“公主不问我身份?” 喜鸣转头睨了镡頔一眼,说道:“镡公子若是愿说,自然会说,若是不愿,随口一说,喜鸣也无从辨认真假。” 镡頔点头一笑,说道:“公主爽快,那我直说,頔乃是一行走天下的大商,既是商人,自是为利而来。” “好,那镡公子在此事中可获何利?又要如何获利?”喜鸣应道。 “可获何利c如何获利,可不劳公主费心,公主只要知,你我在凤歧,皆是为阻止韩渊郑季封侯即可。” 喜鸣闻言不置可否,只问道:“只是有了渔福镇前车之鉴,我要如何信镡公子?” 镡頔闻言笑笑,答道:“公主,若说起渔福镇之事,彼此彼此。” 喜鸣想了片刻,点头说道:“也是只是渔福镇之时,我正躲避追杀,隐姓埋名也说得过去,镡公子与那苍茫盐场想方设法套我身份,却又是为何?” “公主还记得那夜幽南山中之事吧?” 喜鸣一怔,随即惊讶说道:“那树下的两个人影,是你与樊武?那些人也是在跟踪你二人?” 喜鸣的猜测与事情虽有些出入,镡頔却未否认,只说道:“我与樊武并不知公主只是适逢其会,还是与跟踪之人有瓜葛,既如此,自然就要搞清公主身份。” 喜鸣点点头,应道:“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我还是无法信得过镡公子,告辞。”喜鸣说着就要起身。 镡頔未想到喜鸣说走就走,赶紧一把将她拉住,叹口气,从怀中摸出坚叔的那粒铁珠,放到喜鸣手上,说道:“如此公主总信镡某了吧。” “果然是你与樊武!”哪知喜鸣看了看铁珠,只说道。 镡頔闻言大感惊讶,问道:“公主竟然认出了我与樊武?” “当时未认出,事后想起总觉你二人身影有些熟悉,直到前日发现樊武,我才想到可能是你二人竟然真是你二人。”确认了镡樊二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再想起荟萃堂时一帮人的伤人之言,喜鸣心中五味杂陈。 镡頔早看出喜鸣对荟萃堂之事耿耿于怀,此时趁机说道:“如此公主可否既往不咎?” 喜鸣闻言却不说话。 镡頔摇摇头,一副大丈夫不与小女子一般见识的神情。 喜鸣见状,心头一阵火起,想想又觉还是算了:毕竟镡頔与樊武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镡頔见喜鸣面上一阵五颜六色,最后终究显出释然的神情,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丝轻松与喜悦之感,赶紧趁机说道:“如此,公主是否愿与我二人合谋?” 喜鸣却未置可否,只说道:“镡公子打算如何阻止此事?” 镡頔也不隐瞒,径直说道:“我与樊武正一筹莫展。” “既然你二人一筹莫展,那我为何还要与你合谋?”喜鸣不客气的答道。 镡頔却不介意,一笑说道:“我与樊武虽是一筹莫展,天子到现在也未明言拒绝韩郑二人的请封,想必公主行事也不得力吧。” 喜鸣闻言,转过头眯着眼睛将镡頔打量了两眼。 镡頔见状又是一笑,继续道:“虽然你我两方如今皆是一筹莫展,不过大家一起行事,或许可另谋出一方天地。” 喜鸣不再做声,沉着脸想了片刻,答道:“既如此,那就说定了。” “那以后若是有事,要到何处去找公主?”镡頔赶紧问道。 喜鸣想了想,答道:“明日上午,在马市碰面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溢城回音 昨夜在揽风阁再见到子成时,子成只字未提溢城是否已收到增纳精铁的消息,想到前日才将事情说与子成,毕竟时日太短,所以愝梁也未问。 今日散朝之后,愝梁一回到少宰府,就将府上总管招到书房,问郑国使臣是否到过少宰府,或有消息传到府上。 老总管摇摇头,说郑国使臣既未来过少宰府,也未有消息送过来。 愝梁点点头,挥挥手让老总管下去了,心想兴许自己太急了些,毕竟溢城与凤歧有些路程,就算飞信,也要些时间才能到。 午后,愝梁出了趟门,回府时,太阳刚开始偏西,他又将老总管招到书房,只是依旧未有子成的半点消息,愝梁开始有些着急。 太阳越来越偏,愝梁心中也越发着急。 黄昏之时,愝梁未等到子成的消息,却等来少宰府在溢城密探的消息,说是老韩渊今日一大早已开始动手,准备这几日就搬进郑国宫城。 愝梁大惊,再顾不上已摆好的酒菜,急匆匆就出门找高穆战商量去了。 高穆战这两日正与冰瓷姑娘如胶似漆,愝梁却已顾不得这些,直接赶到揽风阁,不过想想后,还是未亲自去飓风楼,只派人通知了高穆战,自己先在雅间等着。 高穆战踏进雅间门,看着愝梁,不悦的皱了皱眉。 愝梁却已顾不得这些,急急将密探传回的消息说与高穆战知道。 高穆战脸色越来越阴沉,愝梁说完后,两人静了许久,愝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如今要如何做?” 又过了片刻,高穆战才答道:“你未能说服韩郑二人增纳精铁,父王最多也就是不高兴一时罢了,但韩郑二人若是不再要父王的分封,那大安与你我所失却是太多。” 说到此处,高穆战看了眼一直盯着他的愝梁,想了片刻后又继续说道:“只是这消息不能是你我去说与父王知道。” “那要谁去说?”愝梁闻言问道。 “让陈魏去说如何?就说是军中密探查到的消息。”高穆战说的是大司马陈魏。 愝梁想想后,点头答道:“好,我这就去找陈魏,让他马上进宫去见王上此事断不能拖得太久,让韩郑二人将假戏做成了真。” “见过陈魏后,你再走一趟郑国驿馆,去见见子成无论如何,总要在子成处讨个明信。”高穆战闻言补充说道:“也许陈魏见了父王后,父王马上就会召见你。” 太阳西斜之时,喜鸣与坚叔才一前一后回到二王府。 这一夜半日,凤歧城中虽平静无事,高穆歙还是有些担忧。看到喜鸣与坚叔回府,他也顾不得再去笑喜鸣那身衣裳,先将她拉到面前,仔细打量一番,确认没伤没疤后,这才放下心来。 喜鸣一想到高穆歙昨夜打赏冰瓷之事,还是难以释怀,只闷闷的由着高穆歙拽来拽去,却不说话。 高穆歙见状,已猜到喜鸣为何不高兴,却只是一笑,并不说破。只是打量完喜鸣之后,他的脸色忍不住又沉了下来。 坚叔见状,已猜到可能有事发生。 高穆歙收到韩渊正着手搬进郑国宫城之事的消息,比愝梁要早些,此后就一直在等坚叔与喜鸣回府,好商量应对之策。 喜鸣与坚叔换过衣裳来到书房时,高穆歙与蔡伯已在等着二人。 听完高穆歙的话,坚叔眉头皱了起来,喜鸣脸色却变得异常苍白:虽说早知这是早晚之事,只是真的成真之时,犹如撕裂般的心痛依旧猛烈袭来。喜鸣忍不住弯下了腰。 高穆歙见状,赶紧上前将喜鸣扶到案后坐下,坚叔和蔡伯也都担忧的望着喜鸣。 喜鸣坐了一阵,脸色虽依旧苍白,神色却已释然多了。 高穆歙见状放下心来,于是接着说道:“若韩渊郑季真的就此铁了心,宁愿冒郑国内乱之险,也不再要父王的分封,只怕此后国人更不将凤歧放在眼里了。” 坚叔与蔡伯闻言皆点了点头,片刻后,喜鸣也点了点头。 高穆歙继续说道:“再有,二人自然也就不会再割让徐国予王畿。如此一来,郑国国力可谓毫发无损,就算有其他诸侯想要趁乱出兵郑国,韩郑二人也有了一战的底气。” 不待三人说话,高穆歙已继续往下说道:“若韩渊郑季只是以此来威吓父王,只怕父王也经不住这威吓,接到消息后,很快就会放弃精铁之事,开口封了韩郑二人。” 坚叔闻言接着说道:“也许今夜王上就会收到消息,最晚明日,王上必定会知晓此事。” “难道我们只能看着韩郑二人就此封侯?”蔡伯问道。 “韩渊与郑季敢用此手段逼迫天子,根本之处还是在于两人看准了凤歧不会出兵,天子也不能将他二人怎样,再则,他二人也不在乎太宰与大司空两位大人的性命。”喜鸣幽幽的插话说道。 “确是如此。”坚叔点头应道。 “若想事情回到我们最初的谋划中来,就必须要有真正可威胁韩郑二人之事,且此威胁定要逼得二人眼下不能放弃诸侯之位,还要尽快获封才行。”高穆歙接着说道。 “也不知是否还来得及。”蔡伯忧心说道。 高穆歙沉吟片刻应道:“我们应该还有两三日的时间。” 坚叔三人闻言皆疑惑的望着高穆歙。 高穆歙看了几人一眼,继续说道:“韩渊郑季可不管两位老大人的生死,父王却不能不顾及两位老大人的性命,所以父王松口答应分封之前,必然要花些时日去说服两位老大人。” 坚叔三人闻言点点头,皆有恍然之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浑然天成 昨日,镡頔见了喜鸣之后,心情甚是愉悦,去白猗府上还马时,又磨着白猗将“栗星”再借了他两日。 傍晚,镡頔与白猗早早到了揽风阁,还是昨日那间雅间,樊武还未到,清雅姑娘已在候着镡頔。哪知两人刚坐下不久,冰瓷姑娘竟亲自登门,说是谢镡頔与白猗昨夜的相护之恩。 一身月色衣衫的冰瓷姑娘,没了舞者时的清冷或冶艳,却更有几分我见犹怜c冰清玉洁的楚楚动人,镡頔与白猗不觉看得痴了。 是夜,镡頔与白猗自是又为冰瓷姑娘的琴舞之艺倾倒,哪知清雅却处处泛酸,镡頔心中不觉有几分腻味,干脆回了长青客栈过夜。 一大早,镡頔正梦周公,却被长青客栈伙计的敲门声吵醒,说是有一位渔福镇故人托人送口信给他。 镡頔睨了客栈伙计一眼,心想这伙计不知拿了来人多少好处,竟敢一大早就来敲客人房门,不过他还是让伙计将送信之人带了进来。 送信之人一身灰色短衣,披散的头发只用一根布带系着,长相平常,实属凤歧街头随处可见的年轻男子。 镡頔将来人打量几眼,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怕被当日见过自己与喜鸣同到长青客栈的伙计认出,小五很花了些心思,这才辗转见到镡頔。 “说吧,何人派你来的?有何口信要带与我?”镡頔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问道。 小五拱手一揖,恭谨说道:“我家公子让小人带话给镡公子,说是事情紧急,与公子约的今日上午马市见面,改在今日早上,地方还是在昨日与公子相见之处,还请镡公子马上出门。” 镡頔听得一怔,瞌睡却全醒了,点头说道:“好,告诉你家公子,镡某这就出门。” 高穆泽的府邸在长林街南口出去大约一里处,与高穆歙府邸相去不远。 趁着早上太阳不辣,高穆泽施施然出了门,想着此时正是高穆歙用早饭的时辰,正好可过去蹭一顿早饭。 高穆泽从小就经常到高穆歙处蹭饭,所以三王府与二王府的人对此皆是早已见惯不怪。 当然,蹭饭并非高穆泽今早去高穆歙府上的目的,主要是昨夜高穆歙未去揽风阁,他想着用早饭时,正好可与高穆歙说说,昨夜冰瓷姑娘又跳了支新舞,那新舞是何等的犹如群花烂漫般的美艳。 高穆泽从高穆歙府上出来后,想着这两日只顾着嬉戏,也未去探望老师,此时正好顺道到太宰府走一趟。 天子昨夜听了陈魏的消息,顷刻间已明白此乃韩郑二人倒逼自己的手段,只是心中仍然难免着急。 天子担忧的是分封之事拖得太久,万一韩郑二人假戏真做,凤歧可就得不偿失了。只是天子心中也很是恼怒,两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威吓自己,让他这天子颜面何存。 是日天色微明,愝梁已接到天子传召,让他马上入宫,说是有事与他相商。 内侍将愝梁让进大书房时,天子正站在窗前,一脸心事的望着窗外的荷塘。 七月正是荷花盛开之时。早上的几缕阳光,映照着那荷花花瓣上昨夜凝下的露水,散发出晶莹圣洁的光芒,看去甚是惹人喜爱。 “愝卿,子成可有将增纳精铁之事传回溢城?”听到愝梁进来的声音,天子转过身直接问道。 “回王上,老臣将此事告知子成后,子成已马上将消息传回溢城。”愝梁恭谨答道。 天子闻言点点头,又问道:“那溢城可有回信?” “昨日晚上,老臣还去探了子成的话,只是子成说凤歧与溢城有些距离,所以他还未收到韩郑两位大人的回信。”愝梁搭着眼继续答道。 天子想了片刻,继续问道:“陈魏可有与你说过,军中密探探得的溢城最新消息?” 愝梁闻言答道:“我王,今日一大早,老臣即进宫来面见我王,还未来得及见到大司马大人。” 天子闻言点点头,过了半天才说道:“昨夜陈魏进宫,说是老韩渊正着手准备搬进郑国宫城之事。” 愝梁闻言大惊,已顾不得君臣礼仪,急急问道:“王上,此事当真?难道那韩渊已不想要诸侯之位?” 天子摇摇头,叹道:“看来韩渊已收到子成传回的消息,此举只怕就是做给王畿看,逼迫寡人早日分封他与郑季二人。” “那增纳精铁之事如何说?”愝梁忧心问道。 天子又摇摇头,说道:“此举意思自然就是不答应增纳精铁。” 愝梁闻言想了片刻,说道:“徐国与恢复我朝之初朝贡,实在已是一笔大利。如今太宰大人与大司空大人定要韩郑二人再增纳精铁,却使得韩渊使出如此手段,若两人真的就此铁了心,不再要诸侯之位,那岂不是连徐国与朝贡也”愝梁说到此处不禁摇摇头,长叹一声。 天子听了更加心忧,面色也越发沉重了。 过了一阵,愝梁小心问道:“我王,如今要如何做?” 天子揉了揉紧蹙的眉头,想了片刻,答道:“如今这毕竟只是军中探马的消息,寡人不能以此就要老太宰与己虞不再提增纳精铁之事。” 愝梁看着面向窗外的天子背影,嘴角不觉弯了弯,只是很快他又是一脸的忧国忧民之色。 过了片刻,天子继续说道:“愝卿,你离宫后马上再去见那子成,务必要得到一个准信。” “是。”愝梁闻言,躬身一揖,恭谨答道。 半响,天子自语了一句:“军中探马既已将消息传回凤歧,子成也该收到消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雍吕两国 还是昨日与喜鸣碰头的那片小树林,镡頔与樊武赶到时,见喜鸣已先到了,与喜鸣同来的还有一沉静的中年男子。 今日的喜鸣青玉冠束发,身上着一件青色锦袍,正是樊武在凤歧夜市看见喜鸣时的那身装扮,很有些少年贵公子的气象。 喜鸣介绍中年男子时,只说这是“坚叔”,其余未再多说。 镡頔与樊武打量那坚叔,见坚叔虽是一身本色布衣,却不卑不亢,想来并非只是喜鸣随从那般简单。 因时辰还早,小树林里除了喜鸣镡頔四人外,再无其他人。 镡頔见喜鸣与坚叔一脸沉重,便安排樊武到周边警戒。樊武也看出来了,答应着便去了。 “公主如此急着将镡頔招来,不知出了何事?”镡頔也不客气,一切安排妥当后,马上直接问道。 喜鸣看了看坚叔,坚叔点点头,喜鸣这才转头看着镡頔,将高穆歙等人眼下应对天子分封韩渊郑季的法子说了出来。 喜鸣当然不会抖落出高穆歙来,只说这是己方眼下应对天子分封韩渊郑季的法子。 镡頔听后,眉头不觉皱了起来,疑惑的问道:“你们这是在阻止天子分封韩渊郑季?” 喜鸣闻言说道:“我何时说过要阻止天子分封韩渊郑季。” 镡頔闻言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想想也是,好像这事确实是自己一直在自说自话,喜鸣从头到尾也未说过她到凤歧是为了阻止天子分封韩渊郑季。 昨日喜鸣见过镡頔后,回去只说镡頔樊武不仅是苍茫盐场的客人,还是那夜在黑礁林拿去坚叔铁珠的两人,然后说了自己与镡頔见面的情形。 此时,坚叔看着面色尴尬的镡頔,猜想喜鸣与镡頔大概还有别的恩怨,只是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镡頔正想要如何搭话,坚叔已出来圆场。 坚叔说道:“镡公子,实在不是公主不想阻止天子分封韩郑二人,只是眼下的情形,我等根本无法阻止此事,所以才想要先削弱韩郑二人实力再说。” 坚叔所说眼下无法阻止天子分封韩郑二人之事,镡頔在凤歧的这些日子也早已看得明白。听了坚叔的话,他仔细想了想,眼下趁机削弱韩郑二人未尝不是好办法。 “那镡頔有何可效力之处?”镡頔想通后也不与喜鸣计较,直接问道。 喜鸣刚才只是看到镡頔一脸嬉笑,又想起了当日在荟萃堂之事,自然气不打一处来,也就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此时冷静下来,心知今后若是真要与镡頔合谋,还是要将过往之事放下才好。 “我记得当日在渔福镇之时,曾听镡公子说过,镡公子家中乃是雍国大商,所以想要问问,镡公子能否影响到雍国朝堂行事?”喜鸣问道。 镡頔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一声,定定神才问道:“公主此话何意?” 喜鸣却未答他,又继续问道:“再有,我看镡公子与那苍茫盐场甚是熟悉,不知镡公子与苍茫盐场能否影响到吕国朝堂?” 听完喜鸣这两问,镡頔不觉皱起了眉头,他未直接回应喜鸣,而是说道:“还请公主先说镡頔到底有何可效力之处。” 喜鸣又望了望坚叔,坚叔只微微点点头。 “我们已得到消息,韩渊在接到凤歧要他增纳精铁的消息后,已着手开始准备搬进郑国宫城之事。”喜鸣说道。 镡頔听后不禁疑惑地问道:“这与我能否影响到雍国朝堂吕国朝堂有何关系?” “我们已想过,此举应是韩渊郑季在接到凤歧要他二人增纳精铁的消息后,反逼天子的计谋。”喜鸣答道。 镡頔闻言未说话,只示意喜鸣继续说。 “韩渊使出如此手段后,我与坚叔甚是担忧两事:一是天子经此威逼,也许这两日就会松口,不再要韩渊郑季增纳精铁,而是直接封了两人二是前段日子郑国国内的谣言已逐渐平息下去,那郑国就算是被二人稳住了,如此一来,两人若是趁机假戏真做,不再用徐国及朝贡换取分封,那郑国国力自然无损,国内又上下一心,王畿与其余诸侯只怕再不能奈何韩郑二人。”喜鸣说到此处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如此以后只会更难复我郑氏郑国。” 镡頔忧心的虽与喜鸣不同,脸色却也是越来越沉重,想了好一阵,才问道:“公主如今有何打算?” “若是想要逼迫二人就范,最好是眼前就有可真正威胁到韩郑二人c可威胁到郑国国人求稳之心的事情发生。”喜鸣答道。 镡頔闻言半天未说话,思忖许久方问道:“这与我能否影响到雍国吕国朝堂有何关系?” “既然之前一出天子召集各路诸侯准备出兵郑国的谣言,可让郑国国人逃国他去,进而逼得韩渊郑季献出徐国,如今若是真有其余诸侯国大兵压境郑国,郑国国内会如何?韩郑二人又要如何应对?”喜鸣答道。 镡頔闻言恍然大悟道:“所以公主是想要我去说动雍国与吕国,让两国出兵郑国,进而先让郑国国内乱起来,然后逼得韩渊郑季眼下不得不就范。” 喜鸣却摇摇头,说道:“也不是真要两国出兵,只要两国做出正在准备出兵的样子即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镡頔了然的点了点头,只是随即心中又起了新的疑惑,“只是为何是雍国与吕国?” “荆国与郑国中间隔了王畿与吕国,且老荆国公已病入膏肓,荆国诸公子正为世子之位争得头破血流,自然无暇他顾至于姞国,其为利而帮韩郑夺取郑国之事早已传得天下皆知,马上出兵岂不是更为天下人不耻,再说,姞国如此出尔反尔,万一激的郑国上下一心与之周旋到底,岂不远离了你我初衷。”喜鸣答道。 镡頔闻言点点头,未言声,只示意喜鸣继续说。 “吕国几百年来一直想要将幽南山据为己有,只是先有天子威权压制,后来郑国又一家独大,此事也就只能放着。如今有了削弱郑国的机会,想来吕国不会拒绝才对。至于雍国,其处境与吕国有相似之处,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更加急切才是。”喜鸣说道。 听喜鸣说到此处,镡頔竟然开始佩服起喜鸣来,想了片刻,他说道:“公主所说之事实在重大,可否容镡頔先想上一想,今日内定然给公主一个答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话中有话 愝梁奉天子之命,见完子成从郑国驿馆出来后尚未到午时,愝梁片刻也不敢歇息,又急匆匆赶到王宫向天子复命。 “我王,子成昨日半夜已收到韩郑两位大人的消息。”愝梁躬身禀道。 “两人如何说?”天子经过这一夜半日,急切之心已安定许多。 “子成说,两位大人之意,为割让徐国及恢复我朝之初的朝贡,郑国国人的税赋已远重于以往,再加之这两年,郑国国内时有天灾,有些地方已是连年饥荒,如今若是再增纳精铁,郑国国人更是举步维艰,所以两位大人恳请天子多给些时日,让两位大人安抚好郑国国人之心,再来议精铁之事。”愝梁恭谨答道。 天子却听得怔住了,心道:“韩郑二人这是何意?” 哪知愝梁已继续说道:“老臣告辞之时,子成问了老臣一事,老臣不知该不该讲?” 天子不觉皱起了眉头,说道:“愝卿但讲无妨。” “子成说,韩大人在信中说:郑国宫室已多年未修整过,好些地方都已破败不堪,如今正派人修葺。只是修葺所费三合土甚多,制三合土关键又是细砂,郑国所产细砂颗粒不均,然后让子成到商邑采买些好的细砂送回溢城。老臣临走前,子成问老臣,天下何处出的细砂最好。”愝梁说的很细。 愝梁告退后,天子苦苦细思半日,终在太阳西斜之时,轻车简从往太宰府去了。 天子车驾一驶进太宰府,却被告知老边贤今日上午与三王子辩论了一阵“何为国之根基”后,因过于激动,又昏了过去。好在太医令来看过后,说是并无大碍,只需将养几日就好。 天子只好悻悻打道回宫,路上却好似想明白了老边贤之意,于是决意在沉心观望几日。天子心想,就算韩郑二人真要假戏真做,只怕也是要观望几日的。 傍晚时分,喜鸣坚叔与镡頔樊武又在凤歧城外碰面了。只是这次四人见面之处换到了白猗在城外的一处别庄。 “镡頔已将公主的意思送回雍国,也送给了苍茫盐场的车二场主,要等两方明日回信后,才知他们是否可影响到两国朝堂。”镡頔说道。 喜鸣闻言有些心急,说道:“如此一去一回,所费时日太多,只怕韩郑二人给凤歧的日子不会太多,再说,只怕天子也无耐心等的太久。” 镡頔听后想了片刻,问道:“公主,你可知雍国如今的朝局?” 喜鸣闻言疑惑的望着镡頔,不知镡頔所言何意。 镡頔见状只好继续说道:“雍国如今并非国君独掌朝政,反倒是丞相国尉与国君三足鼎立,共同把持朝政,如此一来,若是想要影响雍国朝局,需说动的并非国君一人,是要同时说动三方才可。” 喜鸣对中原各国情形知之甚少,此次逃亡路上虽听到些传闻,但对各国具体情形仍然所知有限,此时听到镡頔所言不禁一怔,随即脱口说道:“如此雍国岂不危矣,随时可能步上郑国后路。” 镡頔一怔,未想到喜鸣随口就道出了雍国眼下最大的隐忧,他不禁仔细打量了喜鸣两眼,面色也沉了下来,半天才说道:“所以想要影响雍国朝局并非易事。” 喜鸣从未见过镡頔如此严肃,闻言怔怔地看了镡頔半天才说道:“只是雍国如今就有大军驻扎在束薪河谷,只要稍有异动,马上可让郑国国内风声鹤唳,其威吓远大于隔着幽南山的吕国,这可如何是好?” 镡頔闻言想了半天,自语道:“若只是传些谣言,倒非难事。”话到此处,他又摇了摇头,继续自语道:“只是之前已有过诸侯出兵的谣言,这次若是又只有谣言,只怕已无甚用处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四人都陷入沉思,过了半响,喜鸣问道:“镡公子,你方能否影响雍国国君行事?” 镡頔闻言抬头疑惑的望着喜鸣。 喜鸣见状继续说道:“若实在无法同时说服三方,只要有雍国国君发声,同样可震动天下,让韩郑二人有急迫之感。” “只是雍国兵马皆掌握在国尉采糈xu手中,若无采糈答应,国君如何做到佯装发兵。”镡頔问道。 “束薪河谷中,雍国大军的粮草兵马由何人筹集与运送?”喜鸣想了许久方问道。 “丞相陶甘。”镡頔答道。 喜鸣闻言脱口说道:“国尉把持兵事,丞相把持国政,两方却又不合,国君正好居中平衡,如此雍国才有了三方鼎足的局面吧。” 镡頔盯着喜鸣看了片刻,点头答道:“确是如此。” “既然如此,”喜鸣边想边说道:“雍国国君可有亲自押送过粮草到束薪河谷军中?” “只前年有过一次。”镡頔答道。 “雍国国内多久送一次粮草到军中?”喜鸣又问道。 “每月一次。”镡頔答道。 “那七月的粮草可送了?”喜鸣继续问道。 镡頔顿有恍然大悟之感:“按雍国惯例,每月下旬的前几日粮草就该筹集好,然后这两日就该启程送往军中了。” 坚叔听到此处,也有了恍然之感,不禁赞许的点了点头。 “此次的粮草只要由雍国国君亲自押送,余下的就看我们如何做了。”镡頔继续说道。 喜鸣点点头,应道:“确是如此,只是这次送的粮草若是比往月多,更易让韩渊郑季深信不疑。” 樊武也已恍然,插话说道:“想要三方一起答应佯装出兵郑国实属艰难,但要君上押送一次粮草到束薪河谷军中,却非难事。” 镡頔点点头,赞许说道:“此计甚好。” 樊武却还有一事不明,不禁疑惑问道:“就算君上亲自押送粮草至军中,郑国为何就会相信这是雍国要出兵郑国。” 镡頔又恢复了往日的洒脱,闻言大力拍了拍樊武的肩膀,说道:“余下就看你我如何行事了。”话到此处,镡頔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还有公主坚叔如何行事了。” 至此,众人皆有如释重负之感。 “只是,吕国那边又该如何是好?”樊武问道。 镡頔又拍了樊武一把,答道:“吕国甚至连兵马都可不动,只要做出为出兵正大量筹集粮草的样子即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溢城之忧 昨日午时,愝梁二进王宫大书房,将子成的话带给天子后,就一直耐心等着天子去见老边贤的消息。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愝梁傍晚就收到天子去太宰府的消息。只是传话的人说,天子一踏进太宰府大门就被婉拒了,并未见到老边贤。愝梁听得心中“咯噔”一声,暗想:老边贤这又是何意? 天子既然被老边贤拒了,愝梁想的是天子必定会再次找自己相商,于是今日一大早就让老总管留意宫里是否有人到少宰府传话。 愝梁未想到的是,不仅早上未接到天子召见的诏书,当日朝会后,天子也丝毫未有要单独召见他的意思。 愝梁糊涂了,不仅如此,次日,天子依旧未有召见他的意思,天子也未有再去探望老太宰的意思。 愝梁很想去问问高穆战,天子到底是何意,只是这两日,高穆战与冰瓷姑娘越发火热了,好似早已将此事忘了。 就在愝梁坐立难安之时,雍国国君秦碫筹集了大批粮草,正亲自押往束薪河谷雍国大军军中的消息,在吕国都城少方,沸沸扬扬的传开了。据传这些消息的人说,雍国早就有将郑国大军赶到大河东岸的意思,如今正准备趁着郑国内乱c人心不稳之时,对郑国开战。 此消息先在少方传开,很快就传到了凤歧和溢城。 愝梁收到消息时,不禁傻了眼。他当然知道此消息如果是真,在郑国会引发的后果。 更让愝梁心惊的是,上午他刚收到雍国备战郑国的消息,下午就收到吕国也在备战郑国的消息,夹杂其间的还有一则消息是,天子要郑国增纳精铁为供,才会答应分封韩郑二人为诸侯。 愝梁想不通的是,天子要韩郑二人增纳精铁之事,一直是各方在暗中较量,并未宣之于众,为何却在此时传得天下人人皆知? 韩谨比子成先一步收到从少方传出的雍国备战郑国的消息。 韩谨正疑惑时,消息已在凤歧传开,并传到了溢城,同时传到的还有吕国也开始备战郑国的消息。 让韩谨甚感不安的是,这两则消息与之前在溢城传出的谣言不同,皆是言之凿凿c确有其事。 子成收到这几则消息时,恍然明白了为何自从那日见过愝梁之后,这两日凤歧再无与分封有关的消息传出,看来天子等人都是在等雍国与吕国备战郑国的消息。 韩谨与子成虽同在凤歧,除非情非得已,两人并不见面,眼下就到了情非得已的时候。 说来自韩谨到凤歧后,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上次见面,还是韩谨刚到凤歧,带来韩渊以徐国换取分封的指令时。 郑国驻凤歧的驿馆,子成宽大奢华的房间中,韩谨一脸漠然,子成则是愁眉不展。 “老边贤与己虞两人,与雍国吕国向无瓜葛,所以此事应该不是二人所为。”子成蹙眉说道。 “五王子与愝梁一方,向来也与雍国吕国无瓜葛,所以应该也不是他们所为。”子成等了片刻,见韩谨无话,又说道。 韩谨正在房中踱来踱去,闻言停了下来,问道:“如今凤歧城中,除了这两方为分封两位大人之事闹得不可开交,还有何人参与其中?” “要说凤歧庙堂如今最有权势c最能影响到天子的,也就这两方,且两方一直不合,也并不只是为两位大人分封之事。”子成答道。 “那二王子高穆歙如何说,此人可是大安唯一嫡子,且向来与五王子有嫌隙。”韩谨又问道。 子成闻言摇摇头,说道:“应该与他无关这二王子向来对庙堂之事并不热衷,不仅与愝梁等人少有往来,就连与他有师生情分的边贤也来往不多,更别说各诸侯国了,况且自王后死了之后,天子也与他生分了。” 韩谨听了后,半天无话,又开始在房中踱来踱去,好一阵才说道:“也许此事并非老边贤与那二王子所为,只是两人却知晓些内幕。” “哦,此话如何说?”子成听后大感疑惑,不由问道。 “子成可还记得,当日天子听了愝梁从你处带回的消息,稍晚就去了太宰府,如此看来,天子当是真的急了。只是老边贤却以病重为由,拒不与天子相见,天子只好郁郁回宫。只是此后天子却好似换了个人,再不担心丞相大人的动作你不觉此事有些蹊跷?”韩谨问道。 子成想了片刻,说道:“韩大人是说,老边贤与天子那时已知雍国与吕国很快会备战郑国?” 韩谨点点头,接着说道:“要不如何说得过去天子的异常。” 子成闻言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也是。” “还有,那日老边贤拒见天子前,是因何事病情突然加重?”韩谨继续说道。 “因与三王子高穆泽的争论。”子成心中已有些了然。 “三王子去见老边贤之前,先见了何人?”韩谨继续问道。 “二王子高穆歙。”至此,子成已全然明白韩谨之意,不过他心中却有了更多疑惑:“若不是这两人所为,那又是何人所为?再说,要让雍吕两国同时答应备战郑国,可并非容易之事。” 韩谨闻言不觉缩了缩瞳孔,眼中寒光一闪而过,答道:“我倒是想到一人。” “哦,何人?”子成诧异问道。 “在渔福镇逃脱的喜鸣公主。当日我就奇怪,为何会有如此多人出手救她,且都是高手。”韩谨说着眼中寒光已是更甚。 “是她她在凤歧?”子成大感意外。 “冰瓷首演之夜,我在揽风阁看到一人,甚似这喜鸣公主。这几日我一直在查她下落,只是一直没有消息。看来也许该多盯着二王府了。”韩谨答道。 子成想了片刻,说道:“韩大人,何时开始对付那老边贤?说来要不是此人从中作梗,天子早封了两位大人,又何来今日之事。” “看来确是该加紧了。”韩谨又恢复了惯常的漠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冰瓷谢恩 自从揽风阁首演受了些惊吓后,虽有大安五王子高穆战的百般呵护,冰瓷姑娘依旧恹恹的,好在并未耽搁每夜在揽风阁的献艺,却也再提不起心思做别的事。 今日一大早,冰瓷姑娘就被窗外的滴答雨声吵醒。睁眼一看,窗外的七叶树枝正在风雨中东摇西晃,一阵凉风夹杂着些许雨丝飘进房中,多日的闷热竟一扫而空。冰瓷姑娘不觉精神一阵,翻身就下了床。 用过早饭,窗外的风雨已经停了一阵,只是太阳竟依旧躲在厚厚的云层中,在这酷热的七月,凤歧终有了凉爽的一日。 大概是夏日里难得有如此凉爽之时,今日上午,凤歧街头的车马行人竟比往日多了许多。 长林街南口出去不远的太宰府大门,此时来了辆典雅华贵的马车,拉车的两匹白色马儿异常俊美。 太宰府门口的守门小厮,各式华贵车马早见的多了,见到两匹马儿时仍然看得暗自咂舌。 马车上先下来一位衣饰华丽的年轻姑娘,守门小厮不觉看得痴了,如此美人实在罕见。 美人下车后,将太宰府打量两眼,转身冲着车里说道:“姑娘,太宰府到了,请姑娘下车。” 车里传出轻轻一声犹如天籁般的“嗯”,然后守门小厮就看到一位着月色衣衫的年轻姑娘下了车。 一瞬间,守门小厮只觉自己的魂魄已飞到九霄云外,竟看到了天上的神仙,凡间是定然不会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太宰边贤的独子边xun闷头坐在厢房,正妻华氏也坐在一旁,不时叹息一声,独女澹dn兮则站在一边低声抽泣。 府上老总管匆匆走了进来,说是揽风阁的冰瓷姑娘正在太宰府门口,想要进来拜谢边大人当日在揽风阁的援手之恩。 边正是那位在冰瓷首场献艺之夜,混乱中呵斥众人的黑衣中年男子。 边听得一怔,当日在揽风阁之事不过举手之劳,他早已忘却,不曾想这冰瓷姑娘竟还记得,今日还亲自登门道谢。 边点点头,示意老总管将冰瓷姑娘请到偏厅,他这就过去。 “今日在家住一宿,明日一早就回施家。施岸本性无亏,只是行伍之人,又年轻气盛,难免脾性暴躁些,你身为妻子,理当谦让,以后不要再动辄回娘家,好似我边家教女无方。”边说着就起身往外去了。 早在老总管进来说冰瓷姑娘来访时,澹兮已止了泣声,华氏也止了叹息声。见父亲起身,澹兮看了眼母亲,急急说道:“父亲,冰瓷姑娘美色才艺名动天下,我与母亲也想去看一看。” 边自那日在揽风阁见过冰瓷一面之后,对冰瓷印象甚好,只觉此女虽是青楼女子,却也是冰清玉洁c洁身自好的好女儿,此时见妻女一脸期盼,也就点了点头。 冰瓷与词香已先一步被老总管带到偏厅安置好,见边进来,冰瓷赶紧起身盈盈一拜,温声说道:“冰瓷今日冒然来访,还请先生见谅。” 边见状一边伸手虚扶,一边说道:“姑娘客气,还请坐下说话。” 早有侍女送上茶水,待众人坐下后,冰瓷从词香手中取过一只本色古朴的木匣,打开后说道:“当日承蒙先生援手,冰瓷方能早脱混乱,今日特来拜谢先生此乃边氏竹简一盒,聊表冰瓷心意,还望先生不要嫌弃。”冰瓷说着,已有侍女上前将木匣捧到边案上。 这边氏竹简乃是天下最大的文商世家边家出产,其上好品质可谓有口皆碑,向来是天下文人的心头最好。 一盒边氏竹简虽所费不多,却甚合边心意,可见冰瓷姑娘为答谢边确是花了些心思。 “当日之事实属举手之劳,姑娘实在不必如此客气。”边一边说着,却也示意侍女将竹简收下了。 澹兮初见冰瓷,虽同为女子,却已为冰瓷美色倾倒,此时见父亲与冰瓷姑娘寒暄完,赶紧插口说道:“冰瓷姑娘,你的舞艺琴技早在凤歧的夫人小姐间传开了,大家都仰慕不已,只是不能去揽风阁捧场,实在是憾事一桩。” 此时边方为冰瓷介绍自己的妻女。 大家都是年轻女子,澹兮又不嫌弃冰瓷的青楼姑娘身份,两人很快热络起来。 华氏本就心疼女儿,边嘴上虽严厉,心底也很是心疼独女在施家的遭遇,此时见女儿与冰瓷姑娘谈的甚是开心,两人也就由得澹兮了。 眼看快到午时,澹兮本要挽留冰瓷姑娘在太宰府用了中饭再去。只是冰瓷姑娘说,今日难得天公作美,才有了夏日里的一日凉爽,所以午后想要去城外的莲溪庵拜神。 澹兮一听,马上来了兴致,磨着父亲母亲要与冰瓷姑娘同去。 边夫妻想着女儿在施家受的委屈,出去散散心也好,也就答应了。 莲溪庵坐落在凤歧城外约十里路的一处山上,据传庵里的菩萨甚是灵验,再加之主持灵慧老尼能言会道,甚得凤歧城中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喜爱,所以莲溪庵也就成了凤歧城方圆百十里香火最旺盛的一座庵堂。 澹兮与冰瓷在莲溪庵逗留了半个时辰,虔心将庵里的菩萨都拜了一遍,还在佛堂跟着念了半天经,最后捐了好些香火钱才离去。 走出莲溪庵,冰瓷脸红红的看了看澹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澹兮见状,赶紧好心相问冰瓷姑娘是否有事。 冰瓷姑娘却又赶紧摇摇头,脸却更红了。 两人带着丫鬟们下了十来阶石梯,冰瓷姑娘却一路磨磨蹭蹭,走得甚是不痛快。 澹兮又看了看冰瓷红红的小脸,想了片刻,突然凑到冰瓷耳边,小声说道:“冰瓷姐姐,你是第一次来凤歧,可知莲溪庵后有一座月老祠,里面的月下老人很是灵验,今日既已出了城,不如我们去拜上一拜?” 冰瓷瞬间连脖子也羞红了,却扭捏着不说话。 澹兮见状“嘻嘻”两声,继续说道:“冰瓷姐姐,我们女儿家来到这世上,不都想嫁个好夫君吗姐姐有心上人了吧?” “澹兮妹妹,你”冰瓷虽羞红了脸,却不再扭捏,回身又往山上去了。 澹兮见状一笑,跟了上去。 词香与澹兮的丫鬟灵儿,见自家小姐往山上去了,也都赶紧跟了上去。 “莲姑,你看,那冰瓷姑娘又回来了。”莲溪庵门口的一棵雪松后,站着刚踏出莲溪庵的撒欢与莲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尔虞我诈 愝梁的马车刚驶进少宰府,老总管就急急迎了上来,说是郑国使臣已在府上等了许久。 愝梁闻言不禁暗想:前日雍国吕国备战郑国的消息才传到凤歧,今日子成就上门了,难怪王上这几日再未找过自己。 子成已在少宰府偏厅坐了一个时辰,昨夜他收到韩渊来信,一想到韩渊信中所说这两日郑国国内情形,以及韩渊信中显出的急切,他就一阵心急难耐,恨不得冲进宫中将愝梁纠出来。 “呵呵,子成老弟,你我已有多日不见,今日驾临寒舍,我又进了宫,实在是怠慢,怠慢呀。”偏厅外传来愝梁爽朗的笑声。 眨眼间,子成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代之以如沐春风的笑意,他起身走到偏厅门口,拱手一揖,说道:“老大人乃我朝栋梁,自是国事要紧,子成在凤歧实在是闲散之人,等等老大人又有何妨。” “呵呵,子成老弟客气。”愝梁边说边将子成扶到案前坐下,口中继续说道:“正好前两日我得了几坛上好的清酒,子成今日既来了我府上,你我正好共饮之。” 此时已是将到正午之时,愝梁一边与子成寒暄,一边一叠声吩咐老总管上酒菜。 等侍女送酒菜上来的间隙,愝梁开始大谈特谈前两日自己与陈魏打赌之事,又说自己是如何赢了陈魏,最终如何得了这几坛清酒之事。 等酒菜上来后,不待侍女动手,愝梁又亲自为子成满上,然后开始频频劝酒。 子成自见到愝梁,就在等愝梁发问,哪知半个时辰过去了,愝梁却半句不问自己今日的来意。子成心中气恼,却也无法,又喝下一杯后,摆了摆手说道:“老大人,这清酒喝着不觉,不想后劲挺大,子成已是不胜酒力,你我还是慢慢喝的好。” 愝梁闻言“呵呵”一笑,果然不再频频劝酒,却又开始说起子成送的两个稚嫩美妾如何可人心,说着就要召两人上来献舞陪酒。 子成见状已知今日是不可能等到愝梁这只老狐狸主动开口了,只好先说道:“老大人,可有听闻雍国与吕国之事?” “呵呵,子成是说这两日凤歧疯传的两国备战郑国之事?”愝梁反问道。 “是呀,不知老大人如何看此事?”子成又问道。 愝梁一边为子成斟酒,一边答道:“依老夫看,这些皆只是谣言,断不可相信。” “哦,为何如此说?”子成讶异问道。 愝梁将手中象牙筷放下,说道:“先说雍国,如今国君c丞相c国尉三方,各有各的算计,又深怕被另两方算计,如此庙堂怎敢出兵郑国?” 不待子成说话,愝梁已继续说道:“再说吕国,只要有幽南山屏障一日,吕国想要出兵郑国就绝非易事。” 子成闻言想了片刻,点点头,却说道:“只是两国确是有筹集兵马粮草的迹象。” 愝梁“呵呵”一笑,已转了话题,说道:“子成老弟大可放心,那日我从你处离开后,马上就去见了王上,然后傍晚王上就去了太宰府。想来是王上听了你的消息,想要劝说太宰大人放弃精铁之事。只是太宰大人身子不好,当时没见着,想来这几日太宰大人好的利落后,王上定然会再去劝说太宰大人,不几日,分封两位大人之事应当就会有着落了。” 子成听着愝梁这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心中恨得牙痒,面上的笑意却更浓了,说道:“老大人,如今刀兵之世,太宰大人想要郑国纳些精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那日与老大人相见后,我又去信劝说了一番我家两位大人,昨日两位大人的回信到了,所以今日子成特到老大人府上商议此事。” “哦,两位大人又有来信。”愝梁笑着应道:“两位大人在信上如何说?” 子成先假作叹息一声,才满面愁容的答道:“两位大人也明白凤歧的苦衷,只是如今这乱世,郑国空守着一座铁山,却苦于人手不足,从年初到七月,所产精铁不过十万斤,与往年已是大不能比。” “竟有这等事情?”愝梁听了子成诉苦,不由大感诧异。 “确是如此,”子成越说越苦,“所以如今不是我家两位大人不愿增纳精铁,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愝梁闻言摇摇头,跟着叹息一声,脸上不觉也布满了愁容,应道:“都是这乱世惹的祸——只是我王也实在是有苦衷呀。子成也知,王师如今的兵甲已老旧的不成体统,我王想要郑国纳些精铁,实为想要为王师换装呀。” “老大人,你看这样可好,”子成脸上又布满笑意,“你我两家皆有诸多不如意之处,又都有需要这精铁之处,不如我郑国今年出的这十万斤精铁,郑国自留三万斤,其余七万斤全部送到凤歧?” 愝梁听得一怔,心中竟有些腻味,笑道:“子成老弟,我王之意是每年五十万斤精铁,虽说韩郑两位大人确有苦衷,老夫也确可劝我王酌情少些,不过这七万斤你要老夫如何去说与我王?” 子成闻言一张俊脸又苦成一团,说道:“老大人,说来我家两位大人也是迫不得已,这留下的三万斤主要是做些农具。老大人主政多年,当知农耕是万不能耽搁的,要不来年无收,国人吃不上饭,天下更要大乱。” 愝梁闻言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想了片刻后说道:“子成所言也有些道理,只是郑国难道真缺这三万斤精铁打造农具?那些往年打造的农具难道真的已不可用?” 子成已听出愝梁语气的不善,装作皱眉苦思半天,说道:“老大人,你看如此可好,子成斗胆做主,将这十万斤精铁全纳给凤歧,我家两位大人处,子成再去说说,只望老大人早日说服天子,赶快封了我家大人,子成也好对我家两位大人有个交代。” “呵呵,那就辛苦子成老弟了。”愝梁见状,也不再相逼。 愝梁想的是,自雍国吕国备战郑国的消息传出后,已有好几日未见到高穆战,也不知这位五王子到底如何想的,今日下午定要与高穆战见一面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心思各异 愝梁在五王府等了好一阵,才看到一身甲胄的高穆战满头大汗的回了府。 等高穆战再回到偏厅时,已换上一身干净爽洁的暗红锦袍。 “殿下,今日子成到老臣府上走了一趟。”愝梁恭谨说道。 “他也该去见你了。”高穆战丝毫不感意外,沉着说道:“他如何说?” “他的意思是郑国今年只出了十万斤精铁,所以最多可把这十万斤全送给凤歧。”愝梁答道。 高穆战闻言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他当是在打发要饭的。” 愝梁见状不由掀了掀眼皮,他已听出高穆战对韩渊郑季的态度与之前大有不同。 高穆战未等愝梁说话,已问道:“今年十万斤,那往后呢?” “他只说了今年,未提以后之事。”愝梁应声答道。 高穆战鼻子里又“哼”了一声,说道:“看来这韩渊郑季,确实不是可与你我一起谋事之人。” 听到此,愝梁心中有恍然大悟之感:难怪自那日见过高穆战,两人商量了如何应对密探带回的溢城消息后,高穆战再未找过他。 只听高穆战已继续说道:“不过也犯不着翻脸,以后他们说的话你就听着,该应酬的还是如以往般应酬便是,不能让子成察觉到我们的心意,以后不定还有用到韩渊郑季之处。” 高穆战在说,愝梁听得心思转个不停,面上却丝毫未显现出来,见高穆战停下来后,也只问道:“殿下,可要将子成的话递给王上?” 高穆战想了片刻,答道:“也好,郑国情形如此紧急之下,韩郑二人才答应给出十万斤,可见能榨出的不多。你明日散朝后,先去将子成的话如实告知父王,以免父王期许太高,然后父王定然会让你再去与子成交涉,到那时再看子成如何说。” 愝梁先应了声“是”,然后问道:“殿下希望韩渊郑季拿出多少?” “越多越好吧,眼下王师甲胄兵器确是该换了。”高穆战皱眉答道。 愝梁闻言想了片刻,问道:“殿下,还有一事,老臣心中很是疑惑。” “哦,”高穆战应道,“老大人请讲。” “当日老臣去见王上时,王上分明很是着急,为何走了一趟太宰府c也未见到边贤,之后却不急了。难道王上那时已知雍吕二国要备战郑国?”这事愝梁已困惑了好几日。 高穆战闻言摇了摇头,说道:“父王应该不知此事,可能是从边贤的异常中猜出有不利郑国的事要发生,所以才抱了不仿多等两天的想法。”高穆战显是早已想过此事,所以并未多想已侃侃而谈。 不待愝梁说话,高穆战已不无忧虑的继续说下去,“如今父王是否提前知晓雍吕二国备战郑国之事已不要紧,我在想的是,雍吕两国此时突然备战郑国,此事是否与二哥有关?” 愝梁闻言大惊,不由忧心问道:“殿下,此话如何说?” 高穆战抬手揉了揉额头,说道:“你不觉自老边贤在朝堂上以命相胁,逼得父王暂停分封之事后,此后父王的每一步,都好似有人在背后谋划?” 愝梁想了好一阵,方点头应道:“确是如此。” “而老边贤在朝堂上出事之日,恰好是二哥回凤歧之时。”高穆战说到此处又抬手揉了揉额头,“三哥去二哥府上走了一趟,然后再回到太宰府,第二日,老边贤就醒了二哥去了太宰府一趟,第二日老边贤又以命相胁,逼得父王要韩郑二人增纳精铁为供三哥又去二哥府上走一趟,然后去了太宰府,结果老边贤病情就加重,连父王也不能见,然后没两日,就传出雍吕两国备战郑国的消息。最后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就是逼得今日子成去了你府上。” 愝梁闻言连连点头,最后问道:“只是分封韩渊郑季与二殿下并无干系,他为何要处心积虑的从中作梗?” “大概是看我们与韩渊郑季走的太近吧。”高穆歙心不在焉的答道,过了片刻又说道:“二哥向来与雍吕两国无干系,此时怎会突然就搭上了?且两国动作之快,协调之一致,只用两三日就逼得韩渊郑季乱了方寸,实在是可怕至极。” 送走愝梁后,天色已渐晚,高穆战不由匆匆往揽风阁赶去。 高穆战昨日与陈魏去了王师在玉门的驻地,是夜就宿在军中,直到今日午后才回到凤歧。 说来自前日晚上离开揽风阁,高穆战已有两日两夜未见到冰瓷姑娘,心中不觉很是想念。 高穆战赶到飓风楼时,冰瓷正为晚上的献艺做些梳洗打扮的准备功夫。 冰瓷自昨日与澹兮去了趟月老祠回来,词香已笑了她好多次,说是从未见过如此的姑娘,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庆,想来姑娘近日定会有大喜事发生。 冰瓷嘴上虽在斥责词香胡说,心中却很是甜美。此时见到高穆战走进自己闺房,两颊不觉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高穆战看着小脸微红c又有些羞涩的冰瓷,心中一荡,不觉整个人都变得柔情四溢。他几步急急跨到冰瓷面前,冰瓷见状也站了起来,只是更羞红了脸。 正伺候冰瓷梳洗打扮的词香,见状忙赶着两个小丫头一起出去了,房里只剩下高穆战与冰瓷两人。 高穆战再等不及,一把将冰瓷揽在怀里,冰瓷轻轻挣扎了两下,只是高穆战两臂甚是有力,冰瓷见挣脱不开,也就由着高穆战了。 高穆战见状微微一笑,低下头,一只手拥着冰瓷的细腰,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冰瓷的小脸,稍显刻薄的嘴唇轻轻印在冰瓷的嘴角,然后划过冰瓷的小脸,在她耳边轻轻问道:“可有想我?” 冰瓷轻轻嘤咛一声,却已羞得连耳朵也红了。 高穆战心想:今夜定要留在飓风楼过夜。 在女色上,高穆战向来不喜用强,只觉那样会失了很多趣味。只是在冰瓷姑娘处,他已送了许多珠宝美玉,连王府侍卫也派到揽风阁做护卫,更别说自己还时常伴在冰瓷身侧,只是这冰瓷姑娘总是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高穆战已逐渐失去耐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磨人妖精(一) 高穆歙心烦意燥的坐在书房,手上捧着一卷竹简,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细读。 高穆歙从小习武,当初修这二王府时,特意空出一片场地,建了个小小的练武场。 三个王府侍卫,两人用刀,一人用长矛,正围攻练武场中间赤手空拳的高穆歙。 在这练武场开场之初,高穆歙就对府中侍卫定下了规矩:凡是下场比武者,不论身份高低,皆须全力以赴,不服从者,杖责五十,另再罚做一年府中杂役,比武死伤者由王府抚恤其家人。 高穆歙定下此规矩时,刚满十六岁。 少年高穆歙向来予人宽厚仁慈之感,所以规矩虽定下了,府上众人却并未将少年王子的话当真。 刚开始,是有两三个侍卫被杖责,被派去做杂役,只是府上众人仍就不以为然。直到侍卫头领也在一次与高穆歙的比试结束后,被杖责了五十棍,然后还被罚去做了一年杂役,众人才将此事当了真。 不过此后,二王府上下再无人敢违抗高穆歙之话。 数百个你死我活的来回之后,高穆歙再一次胜出,等在边上的祥云赶紧递上汗巾,嘴上也啐念道:“殿下,这午时都过了,快用中饭吧。” 高穆歙“嗯”了一声,一番生死搏杀后,他心中的烦躁已淡下去,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着冷静。 高穆歙用过中饭又回到书房,拿起上午的那卷竹简,心想:昨日坚叔未回府,今日该回来了吧。 高穆歙正胡思乱想,蔡伯匆匆走进书房,禀报说今日一大早子成就去了少宰府,一直等到将近午时,愝梁才散朝回府,两人说了一个半时辰,子成才告辞离去,之后,愝梁就匆匆去了五王府。 高穆歙听得心中大喜,“啪”一声将手中的竹简拍到书案上,兴奋说道:“看来喜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计谋起效了。” “是呀,”坚叔也很高兴,应道:“公主此计确是甚好。” 坚叔看着已起身在书房中间走来走去的高穆歙,继续说道:“只是公主打算何时回府,总住在那白猗别庄也不是事呀。我听蔡柱说,那镡頔这几日常去白猗别庄。” “嗯”高穆歙闻言沉吟了片刻,说道:“坚叔也好几日不回府了,我去找找他,将消息告诉他与喜鸣。” “只是公主说,不能让那镡頔知道殿下与公主坚叔有来往”蔡伯话还未说完,高穆歙却已走出书房,还边走边喊道:“祥云,备马,我们马上出门。” 高穆歙甫一出城门就开始策马狂奔,祥云正悠闲看着护城河两岸玩耍的孩童,见状赶紧拍马跟上去。 这一通狂奔,直跑出十多里路,离白猗别庄不远后,两人才慢下来,祥云趁机喘口气,问道:“殿下,坚叔与公主同住在白猗别庄,我们要如何去找他们?总不能直接上门去吧!” 高穆歙此时已不急,轻拉辔绳,任由马儿在山间小道上慢步向前。过了片刻,他才答道:“我也未想过,既已来了这柏杨坡,就碰碰运气,看能否遇见吧。” 祥云瞬间只觉无语,真想摇头长叹一声,高穆歙却是不觉,依旧慢悠悠的在山间闲晃。 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直向高穆歙射来。 高穆歙不及多想,本能一个侧翻下马,避开了羽箭。只是那羽箭又斜斜向祥云飞去,好在祥云身手也不弱,一伏身,堪堪避了过去。 未等那羽箭落地,高穆歙与祥云皆已飞身避到大树后。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高穆歙望了不远处另一棵大树后的祥云一眼,祥云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出了何事。 此时,高穆歙身上的悠闲早已烟消云散,他紧张的思索着,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凤歧郊外对他下手。 只是未等高穆歙多想,已听林中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说道:“姚兄弟,我说不是麋鹿你还不信,你看林中这两匹马,你刚才射的定然是它们。” 很快,那姚兄弟答道:“我只远远看见四条长腿,还以为今日运气好,竟碰到麋鹿,不想竟是两匹马儿咦,这马的主人呢?既是误射,定要说声对不住才行。” 高穆歙听到姚兄弟的声音,瞬时气炸了,竟是喜鸣。 高穆歙想也不用想,也知喜鸣定然是发现了他与祥云,然后故意将羽箭射向他二人。虽说以他与祥云的身手,要避开来箭并非难事,只是这喜鸣也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想当初高穆歙在渔福镇初遇喜鸣之时,甚至在喜鸣刚到凤歧时,喜鸣在高穆歙心中,始终是楚楚可怜c坚韧不拔,且又善解人意的聪慧女儿,哪知自从自己与坚叔帮她理清今后的复仇复国之路后,喜鸣大概也就不再急于一时了,竟渐渐露出磨人的本性,经常干些高穆歙哭笑不得之事,主要是连坚叔也跟着一起发疯。 祥云也听出喜鸣声音,正想从树后走出来,高穆歙却摇摇头,示意他别动。 喜鸣与镡頔两人走到马儿身边,正东张西望,树后的高穆歙突然悄无声息的一掌拍向喜鸣。 镡頔见来人身手之快,力量之大,断不是喜鸣可应付,不及多想,纵身迎上去,接下了高穆歙这掌。 高穆歙见镡頔身手不弱,不敢大意,只好全神迎战,只是眼角余光扫到躲在镡頔身后的喜鸣时,却发现喜鸣正冲自己做鬼脸。 祥云见高穆歙冲出去与镡頔战成一团,也赶紧装模作样的一掌拍向喜鸣,然后两人也有模有样的打斗起来。 两边来往了起码上百回合,喜鸣突然喊道:“这位公子,刚才定是误会,姚英并不是想射两位公子的马,只是将马儿当成了麋鹿,还请两位公子见谅。” 高穆歙身手比镡頔略胜一筹,镡頔却打得更起劲了,只是这架到底是莫名其妙,要是有人受伤就真的是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了,于是在听到喜鸣的话后,也赶紧说道:“这位兄台,确实是一场误会,我这姚兄弟是真把两位的马当成了麋鹿。” 镡頔说着,已趁着高穆歙动作慢下来时,跳出了打斗圈,那边喜鸣与祥云,早已先一步住了手。 此时,树丛中又传来响声,片刻后,坚叔与樊武钻了出来。 坚叔看到高穆歙与祥云不禁一怔,随即看到高穆歙匆匆瞄了喜鸣一眼,然后又恨恨的瞪了自己一眼,就转身招呼祥云上马,气冲冲的走了。 喜鸣已磨蹭到坚叔身边,见状将声音压得极低,说道:“坚叔,殿下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坚叔也将声音压得极低,答道:“大有可能,不如明日回去看看?” 镡頔与樊武站在一边,好奇地盯着老少二人,也不知两人在嘀咕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磨人妖精(二) 高穆歙刚回府,蔡伯就迎上来,说是喜鸣公主与坚叔回来了,两人正在后院荷塘钓鱼。 高穆歙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却又怒上心头:这喜鸣昨日才射了自己一箭,竟丝毫也无愧疚之意,一回来就去钓鱼玩乐,还真是没心没肺。 高穆歙心思已转了百千回,嘴上却只是淡淡说道:“嗯,好。” 蔡伯看高穆歙不紧不慢的样子,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未说,直接告退了。 祥云早上与高穆歙一同出的门,此时听到喜鸣公主回了府,很是高兴,说道:“殿下,若是无事,祥云就先下去了。” 高穆歙有些不悦,说道:“你有事?这么赶。” 祥云“嘿嘿”笑道:“我只是想去问问喜鸣公主,昨日可有猎得什么猎物?可有给我们带些回来。” “怎么,二王府饿着你了!”高穆歙更不悦了,不耐的说道。 “嘿嘿,这倒不是。”祥云摸摸脑袋,见高穆歙真不高兴了,赶紧赔笑道:“殿下,你都忘了吧,我们起码已有几月未去打猎了。” 高穆歙顿了顿,点头说道:“这倒也是。”说着竟有些恍然,不觉想起了这段时日的艰难。 祥云见状,赶紧拔腿溜了。 等高穆歙慢悠悠到了后院荷塘时,只见不仅祥云早到了,连蔡伯也在此处凑热闹。 喜鸣正眉飞色舞讲述昨日打猎的经过,蔡伯与祥云不时打断她,问些问题。 喜鸣说到昨夜镡頔烤的野兔时,还咽了口口水。 蔡伯见状问道:“公主,那镡公子厨艺是否很是了得?” 喜鸣又咽了口唾沫,答道:“嗯,真是不错,镡頔昨夜烤了兔子与獐子,吃得我与坚叔很是过瘾。” 高穆歙却听得更不高兴了,喜鸣什么时候与那镡頔已熟悉到直呼其名了? 只听喜鸣还在说:“前日,镡頔还做了鳟鱼羹,吃得我险些连碗也吞了。” 蔡伯c祥云与喜鸣三人,一个说得津津有味,两个听得神往,只坚叔看到高穆歙过来了,赶紧轻声招呼道:“殿下。” “怎么,二王府怠慢喜鸣公主了,或是二王府的饭菜不合公主口味?”高穆歙摆摆手,径直走到喜鸣面前问道。 蔡伯c祥云见势不妙,赶紧招呼一声高穆歙,然后拔腿就溜了。 喜鸣正说的高兴,见高穆歙黑着脸突然出现,只好将剩下的半截话全咽了回去。再听高穆歙话不对,又想到昨日高穆歙离开柏杨坡时脸色也难看的很,而且蔡伯与祥云已经开溜,她也抬腿就想溜,却被高穆歙眼疾手快的抓了回来。 喜鸣只好求救的看着坚叔,哪知坚叔却视而不见,只说道:“殿下,昨日你去柏杨坡找我与公主,是否有事?” 高穆歙已被喜鸣气的糊涂了,听到坚叔的话,才想起还有正事要说。 三人一起回到书房,路上高穆歙却再未理会喜鸣。 喜鸣心中很是忐忑,却也很感轻松,她最怕高穆歙追究昨日的事。昨日她也是一时兴起,想着高穆歙身手好,抬手就射了他一箭,哪知高穆歙真生气了。 高穆歙说完昨日子成与愝梁的事,坚叔应道:“看来这几日就会有消息传出了,我们就可知韩渊郑季到底拿了多少精铁出来。” 高穆歙皱着眉,沉声说道:“宫里的内侍已有话传出来,说是今日散朝后,愝梁已单独在大书房见过父王。” “愝梁定然是与王上说昨日见子成的事。”坚叔应道。 高穆歙点点头,过了片刻,突然说道:“坚叔,此次的事实在顺利,我有些担忧。” 坚叔想了想,问道:“殿下是担心事情发展到现在,五王殿下c愝梁c还有韩渊郑季等人,皆一一步入我们的谋划之中,竟无一有差,其中是有阴谋?” “嗯。”高穆歙应道:“一来,喜鸣在凤歧的行踪并不算多隐秘二来,我们与三弟c老师密谋之事,也不算全无痕迹可寻只是事到如今,好似无人怀疑过我们,也无人找过我们与喜鸣的麻烦,这一切是否太不合常理?” 坚叔点点头,随即又说道:“应是有两种可能:一c郑国国内如今已是大乱,听说在临近雍国吕国边境处,已有大量郑国国人逃往他国,所以韩渊郑季现在已顾不得其他,只想赶快以增纳精铁来换取诸侯之位,然后稳住国人之心。” 高穆歙闻言点点头,喜鸣也跟着点了点头。 坚叔见状,继续说道:“再有一点则是,五王子c韩渊郑季对殿下已起了疑心,也已知晓公主在凤歧之事,只是眼下还腾不出手来对付殿下与公主,只怕等分封之事了结,殿下与公主就再无眼下的平静。” 坚叔说完,高穆歙与喜鸣皆未说话,屋子里安静下来。 过了一阵,高穆歙直了直腰,转过头看了一眼喜鸣,不无忧虑的说道:“我是担心喜鸣,整日到处乱闯。” 喜鸣一听高穆歙说到自己,赶紧说道:“我没事,每次出门我都很谨慎,肯定没被人发现。” 高穆歙却不再理会喜鸣,转过头对坚叔说道:“我会让蔡伯多派些人手去盯着五弟子成这些人,不过也要仔细谋划今后的出路才好,不能总是被动面对五弟与羽夫人。” 坚叔闻言点了点头。 高穆歙继续说道:“你与喜鸣还是不要再回白猗别庄了,就留在王府,这段日子也不要再出门,看看情形再说。” 喜鸣正听得认真,突然听高穆歙如此说,不觉急了,插嘴说道:“如此我与坚叔更不能留在王府了,要是让人发现你与我们的关系,岂不是易被人一网打尽,到时连个援手也没有。” “你就这么想要住在那白猗的别庄。”高穆歙突然怒道。 坚叔见状不对,赶紧溜了。 喜鸣还是第一次见高穆歙发火,心中一颤,也想开溜,却被高穆歙一把抓了回来。 高穆歙一只手拎着喜鸣的胳膊,另一只手拎了拎喜鸣的衣领,怒道:“你看你,好好一个女儿家,这穿的都是什么?” 喜鸣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妇人粗布衣裙,辩解道:“我这么穿,才不易被人认出呀,才可以神鬼不知的溜回王府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磨人妖精(三) 高穆歙看喜鸣还有理了,更是生气,他狠狠将心中的怒火压了压,说道:“你一向男儿装扮,换一身妇人装扮确是不易被人认出,不过既然已经换了女儿装,就好好穿,以后不许再穿这身衣裙——你等着。”高穆歙说着转身出了书房。 喜鸣不知高穆歙要干嘛,不过看高穆歙是真发火了,她倒也不敢乱动。 喜鸣正忐忑不安之时,就见高穆歙与云姑一起回来了,只是云姑手上还拎了一件衣裳。 “你的衣裳云姑已帮你做好,换上看看。”高穆歙说完就走出书房,还拉上了房门。 喜鸣见原来是这事,高穆歙出去后,不觉松了口气,还在高穆歙背后扮了个鬼脸。 云姑看的一笑,说道:“公主,来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喜鸣扁了扁嘴,嘟哝道:“云姑,真的要穿呀?我已有十多年未穿过裙装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云姑拉拉喜鸣身上的衣裳,笑道:“公主这不就穿的是裙装。” “这可是不一样的,”说到身上这件妇人的粗布衣裙,喜鸣又来劲了,“这身粗布衣裙只是用来掩饰行踪用的,我做战前斥候时,也时不时会这么装扮。【零↑九△小↓說△網】” 云姑听得一笑,却不再理会喜鸣,只张罗着把她身上的粗布衣裙脱下来,然后又废了好大劲,才把这件女儿家该穿的裙子给喜鸣换上。 云姑把喜鸣转来转去看了两遍,才满意说道:“公主长得真是好看,难怪殿下喜欢。” 喜鸣听得一怔,正想问问云姑此话何意,云姑却已接着说道:“好了,给殿下看看吧。” 高穆歙再次走进书房时,云姑马上识相的退下了。 高穆歙看着眼前的喜鸣,虽还想要保持肃穆,只是眼中的惊喜却藏也藏不住。 喜鸣只怔怔的呆看着高穆歙,见高穆歙脸色阴晴不定,眼中时喜时嗔,也不敢乱动。 高穆歙将喜鸣打量了一阵,最后只说道:“这样多好。” 云姑大概是想到喜鸣一向是男子短衣装扮,又在外野惯了,所以给喜鸣做的这身衣裙,并非贵族小姐常穿的宽袖长裙,而是上衣下裳的样式。 上衣是窄袖,裳的长度也只是及膝,如此可方便喜鸣整日舞刀弄枪。 这身衣裳的布料也未用贵族小姐常穿的绫罗绸缎,反倒是上等的精细麻布。 喜鸣身上并无一般女儿家的柔媚与娇态,更多的是明朗与聪慧,一身英气中时不时透出几分纯真的妩媚,却更加动人心魄。麻布虽不够柔软,却与喜鸣的这份英气甚是相得益彰。 这身衣裳的颜色也未用女儿家常穿的各种花色,却保留了麻布本色的那种糙白。 喜鸣回到中原已有月余,想是中原的太阳不如边境的烈,风沙更是远不及边境的大草原,喜鸣那张小脸虽然依旧说不上白皙,但也已经不是初回中原时的黝黑粗粝。麻布本色的糙白倒与喜鸣此时的肤色更相称。 最后留在高穆歙眼中的柔情喜鸣还是看得明白,不觉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高穆歙见状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拉下喜鸣头上绑的乱糟糟的粗布头巾,喜鸣一头乌黑润滑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 喜鸣很不习惯披散着头发,不觉抬起头,苦着一张脸望着高穆歙。 高穆歙见状也不理她,只转身拿起云姑留在案上的一根与衣裳同质同色的发带,轻轻将喜鸣的长发束起。 喜鸣很不习惯高穆歙的温柔,只觉脸上阵阵发热,于是赶紧低下头,心中却在窃喜:还好,自己脸黑,高穆歙看不出自己脸红。 为喜鸣绑好长发后,高穆歙修长柔皙的手指不觉轻轻划过喜鸣那小小的圆脸。 喜鸣感受到高穆歙的手指,不由抬起头,困惑的望着高穆歙。 高穆歙看着换上女儿装后更显稚嫩的喜鸣,不觉在心中叹了口气,轻轻说道:“你也是个女儿家,以后不要有事无事都与那镡頔凑在一起。” 听到这话,喜鸣却不乐意了,说道:“镡頔樊武可从不当我是女儿身,我们是兄弟。” 高穆歙闻言,瞬间周身的柔情蜜意都烟消云散了,不由微怒道:“兄弟?就算是兄弟,我也从未见过整日黏在一起的,他们就没别的事干?再说,你跟他们又不熟,就好意思整日住在那白猗的别庄?” 高穆歙要吵架?喜鸣瞬间来劲了,回道:“我们可没整天黏在一起,镡頔樊武只在有事时才会到别庄找我。还有,为了此次合谋之事,我与他二人经常来往,这一来二去的,大家早就很熟了。再说,我住在那白猗的别庄,可不是我想住在那,只是为了与镡頔樊武有事相商时方便嘛。” 高穆歙看了眼说得起劲的喜鸣,想想后,说道:“那如今这合谋之事已成,以后你就不用再见那镡頔与樊武了,更不用住在那白猗的别庄了。” 喜鸣眼珠一转,说道:“殿下,话可不是这么说。” 高穆歙看着喜鸣古灵精怪的样子,心中又软了下来,说道:“以后不要再叫殿下,就叫穆歙哥哥吧。” 喜鸣马上打蛇随棍上,说道:“穆歙哥哥,我说的可是真的,我住在白猗别庄,其实还想探探那镡頔樊武的真正身份。” “哦,他们的身份有何可疑之处?”高穆歙的心思果然被转到别处。 “我怀疑两人与那雍国国君的关系不一般。”喜鸣笑嘻嘻的答道。 “你怎会如此怀疑?”高穆歙真的疑惑了。 “上次我与他二人说雍吕两国之事时,每每说到那雍国国君,樊武都称的是‘君上’。穆歙哥哥,你不觉此称呼更像是臣子对一国国君的称呼吗?”喜鸣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高山流水(一) 前日,澹兮与冰瓷分手时,因澹兮说过仰慕冰瓷琴技舞艺的话,冰瓷也就顺势相邀澹兮次日到揽风阁,说是要为澹兮舞上一曲。 澹兮从小好琴舞,也就未推脱,只是第二日她要回婆家,不好一回去又马上出门,这才说好今日再见。 午后,澹兮如约到了揽风阁。 澹兮虽生在长在凤歧,却也是第一次踏入揽风阁大门。她虽换了身男子装束,还是不免有些拘谨。 好在冰瓷姑娘早已跟房管事等人打了招呼,迎客侍者一听是冰瓷姑娘相邀的客人,立马将澹兮带到飓风楼,倒也少了澹兮许多尴尬。 今日的冰瓷姑娘更见妩媚,心情也是大好,见了澹兮很是亲热。 澹兮年纪虽比冰瓷小一岁,不过嫁入嫁的早,已是过来人,见状不觉打趣道:“冰瓷姐姐,从月老祠回来后,有好事发生吧!” 冰瓷闻言,脸上不觉抹上一抹羞红,只说道:“澹兮妹妹,你若是再拿姐姐逗趣,姐姐可就不介绍我最好的琴师给你了。” 澹兮赶紧投降,说道:“好姐姐,可千万别,澹兮今日到揽风阁,可就为一睹姐姐只应天上有的舞姿。只是如此好的舞姿,若没了最好的琴曲相配,岂不好比只有好菜而没有好酒?” 说到此,两人都“咯咯”笑了起来,平日里冷清的飓风楼也显得热闹了些。 冰瓷与澹兮笑谈打趣之时,词香已张罗好瓜果酒水。 又过了一阵,词香过来回禀说,琴师乐女都已在帘后就位,只等冰瓷姑娘了。 琴瑟之音响起时,冰瓷并未翩翩起舞,反倒戏谑的看了澹兮一眼,然后樱桃小口微张,只听她娓娓唱道:“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一曲上古名诗《唐风?绸缪》唱罢,澹兮却听得怔怔出神,眼泪也不觉流了下来。 冰瓷见状,不觉慌了,赶紧安慰道:“澹兮妹妹,这是如何了?” 澹兮抹去眼泪,强笑道:“冰瓷姐姐,你唱的真是好听,澹兮听了竟想起些过往的不开心之事。” 冰瓷闻言,不由拉着澹兮轻声问道:“澹兮妹妹,这《绸缪》是闹洞房时常唱的喜庆曲子,妹妹已嫁得如意良君,怎会” “唉”澹兮长叹一声,却不说话。 冰瓷不免轻声安慰道:“澹兮妹妹可愿说给姐姐听听,看姐姐能否” 未等冰瓷把话说完,澹兮却又是一声长叹,然后摇了摇头。 冰瓷正感无措之时,“铮”的一声,琴音响起,接着一把清亮的男声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一首《周南?关雎》唱完之时,澹兮已听得痴了。 半响,澹兮说道:“冰瓷姐姐,你这琴师可真是了得,不仅弹得一手好琴,还唱得一嗓子好曲。” 冰瓷拍拍澹兮的手,轻声说道:“澹兮妹妹喜欢就好。” 澹兮不觉羞涩一笑,点了点头。 冰瓷见状想了想,转头吩咐词香道:“去让方先生过来,其余人让他们先下去。” 词香点点头,应了声“是”,转身去了。 不一刻,词香领着一位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冰瓷介绍道:“澹兮妹妹,这是我东风笑的首席琴师,方南方先生。” 方南神色淡淡,躬身一揖,招呼道:“方南见过澹兮小姐。” 澹兮见这方先生长得唇红齿白,煞是好看,不觉微微颔首,算是还礼。 冰瓷在边上微微一笑,说道:“方先生在溢城可是大受欢迎,不知有多少姑娘小姐,以能见方先生一面,听方先生亲奏一曲为幸。” 澹兮身为太宰大人的亲孙女,自然是见闻广博。这方南乃是天下闻名的美男子之一,澹兮早已听过其大名,此时见到本人,不由在心中感叹道:“果然是名不虚传。” 冰瓷说完,转过头又对方南说道:“方先生,澹兮妹妹对先生的琴艺赞不绝口,不知先生能否再为澹兮妹妹献上一曲?” 方南闻言也不说话,只微微颔首,然后抱着琴走到另一张案后坐下。 方南整肃好衣冠,静坐片刻,然后双手轻按在琴弦上。片刻后,只见方南双手轻动,阵阵琴音瞬间倾泻而出。 琴音雄浑c深沉c肃穆c高洁,犹如那巍巍高山,使听者生出敬畏之心。 一曲《高山》弹罢,屋子中只静的落针可闻。 好久,还是冰瓷先醒转过来,说道:“方先生不愧琴之圣手,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实难觅知音。” 澹兮痴痴望着方南,犹沉浸在高山巍峨的意境中,连赞美之言也忘记说了。 平复好情绪后,方南站起身,走到澹兮面前,淡然说道:“澹兮小姐,方某还要去为今夜的献艺做些准备,就此告退。”说完,也不等澹兮答话,弯腰抱起案上的古琴,转身走出了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高山流水(二) 昨日从揽风阁归来后,那方南的样貌就在澹兮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方南的歌声琴音也时时萦绕在澹兮的耳畔,尤其是最后一曲《高山》,更是令澹兮魂牵梦萦。 施岸早上出门时,看澹兮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着昨夜澹兮一直翻来覆去,只怕是没有睡好,再说两人上次吵架后还未和好,也就没有多问。 施岸生在行伍世家,二十出头的年纪已官居凤歧都尉副将,协助都尉大人完成凤歧的军事戍防,整日忙忙碌碌,早出晚归。 冰瓷姑娘的大名早已在凤歧守军中传开,施岸等一班将领早想去揽风阁一睹仙颜,只是苦于军中不得空,也就一直未能成行。 今日施岸总算可在傍晚时分回到家中,沐浴更衣后即准备出门。他已与一班同僚说好,今夜同去揽风阁为冰瓷姑娘捧场。 澹兮已在家中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时时都想要再去揽风阁走一遭,只是她到底是大家小姐,就算与冰瓷姑娘是友人,时常出入青楼还是难免会惹来闲话。 澹兮见施岸一身锦绣长袍,长发也以玉冠束的一丝不苟,不由闲闲问道:“夫君今日难得早回家一趟,这又是要去何处呀?” 施岸与澹兮本就是年轻夫妻,两人个性又都是执拗倔强,自成亲以来,吵架拌嘴可谓家常便饭。再加之施岸行伍出身,脾气暴躁,气性上来之时,动手也是常有之事。 前几日,两人又大吵一场,气头上的施岸还推了澹兮一把。澹兮跌倒时,把额角撞破了,虽不是什么大伤,澹兮的气恼也是可想而知,起身后就带着丫鬟回了娘家。 前日,岳父大人虽将澹兮劝回了家,只是澹兮回家后,就一直无视施岸,更别提与施岸说话了。 施岸虽时常与澹兮吵闹,不过心中对这位面貌娇俏c身段窈窕的妻子却很是喜爱,只是澹兮不理他,他也实在拉不下脸去找澹兮。 此时,施岸见澹兮主动与自己说话,虽语含讽刺,但也站住了,好气性的答道:“军中上下都在传,那冰瓷姑娘是如何绝色,舞姿是如何动人,我约了人今夜同去揽风阁见识见识。” 澹兮一听施岸是要去揽风阁,不由精神一振,脱口说道:“我也去。” 施岸一愕,说道:“你也去——那揽风阁乃是青楼,你一个女子出入青楼成何体统?” 澹兮头一昂,不悦的说道:“怎么,你去得,我就去不得?再说,我扮成男子不就得了。” 施岸正犹疑,澹兮却已放下身段,撒娇道:“夫君,我也听说那冰瓷姑娘舞技甚好,你就让我去看看嘛,我就想看看到底好到何种程度。” 每每澹兮一撒娇,施岸就只能投降,再想到妻子从小即是琴舞高手,自然会想要去看看,也就答应了。 施岸与澹兮坐在揽风阁一楼的席位上,同坐的还有施岸的两位同僚。 冰瓷姑娘的舞技自然是再次震撼场中众人,只是澹兮的心神早已飘到帐幕后。她心知,方南就在那帐幕后,正弹奏出令人如痴如醉的曲子。 一舞既罢,澹兮说要上趟茅房,然后就起身往帐幕后去了。 澹兮来到幕后,四顾一周,除了琴师乐女再无他人,这才轻轻走到方南身边,轻轻一福,招呼道:“方先生好,请问方先生可有看到冰瓷姐姐?” 方南正专心一意调试琴弦,为下一场做准备,闻声抬头看到澹兮,赶紧起身,躬身一揖,恭谨应道:“澹兮小姐好。” 澹兮灿然一笑,又问道:“方先生,请问可有看到冰瓷姐姐?” 方南回笑道:“冰瓷姑娘回飓风楼歇息了,澹兮小姐可到飓风楼找冰瓷姑娘。” 今日的方南语声温柔,面貌亲和,与昨日的淡然冷漠大有不同。澹兮心中竟有小小窃喜,闻言继续问道:“冰瓷姐姐今夜可还要献舞?” “这只曲子之后,姑娘还要跳一支。”方南恭谨的亲切答道。 “那我还是先不去打扰姐姐了,谢方先生。”澹兮说着就退了出来。 澹兮到幕后只是想见方南一面,找冰瓷不过是借口罢了。如今既已见到人,自然很是心满意足。只是一想到方南温柔的笑脸背后,毕竟还是太过客气拘谨,这满足之感顿时如悬在空中,澹兮心中不觉更感空落了。 撒欢与莲姑刚到凤歧的那几日,日夜盯在二王府周边,早已知晓高穆歙回府的事。此后,两人一边盯着二王府,一边在城里城外闲逛,却始终未发现喜鸣的踪迹。 在渔福镇时,撒欢已看得明白,若无喜鸣居间,高穆歙一帮人并不会待见自己。想到此,撒欢就有些灰心丧气,莲姑却很是沉得住气,只告诉撒欢,喜鸣如今已是走投无路,定然会到凤歧找高穆歙。 撒欢与莲姑这些日子在凤歧,虽说找喜鸣之事毫无进展,对凤歧形势却已打听明白。这几日,形势又有大的变化,想着如今揽风阁热闹人多,两人干脆扮作男子,这两夜都在揽风阁捧冰瓷姑娘的场,也顺便打探最新消息。 今夜,撒欢与莲姑的坐席与施岸一席人离得不远。 澹兮进来时,撒欢与莲姑只觉此人有些面熟。直到澹兮起身往幕后去的时候,撒欢才想起这就是那日在莲溪庵遇见的与冰瓷姑娘同路的女子,不过她今夜也是扮作男子,且同为揽风阁客人罢了。 撒欢不禁大为好奇,要知能成为揽风阁客人者,必定非富即贵,也就是说此女必定有些来头,只是为何又会与青楼女子相交?想到此,撒欢起身就跟着澹兮去了。 撒欢这一去,自然将澹兮见方南之事都看在眼里。只见澹兮一脸羞涩,那方南也是一脸的柔情蜜意。撒欢不禁大感兴趣:难道是富贵家小姐与俊俏琴师? 撒欢回到坐席上,将刚才所见之事都轻声说给了莲姑听,莲姑听了也大感兴趣。两人当即决定设法搞清澹兮身份。毕竟有揽风阁客人的私隐在手,不定那日就在这风起云涌的凤歧派上了用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高山流水(三) 是夜,澹兮回家后,对施岸也多了几分柔情。施岸不禁大感惬意,只觉这一趟带妻子去揽风阁实在是高明之举。 第二日,冰瓷姑娘刚午睡起来,正在想昨夜与高穆战的缠绵。 想着高穆战的体贴与痴缠,勇猛与温柔,冰瓷姑娘只觉满心的甜蜜,哪知词香却在此时推门走进来,说是澹兮小姐来访,瞬间将冰瓷姑娘的好梦搅散。 冰瓷姑娘不觉嘴角一翘,讥讽笑道:“这也太心急了吧,还大家小姐,高门贵妇。” 词香也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应道:“也是,昨夜与夫君同行,竟也忍不住偷摸去见方先生,可见这太宰府调教出的孙女也不过如此,那太宰大人还好意思号称以德立于天下。” 冰瓷姑娘抿嘴一笑,又道:“你去让方南做好准备,随时来与这位太宰府孙小姐幽会。”说完,冰瓷姑娘不禁“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词香闻言也是一连串的“咯咯”笑声,然后才长长答了声:“是。” 澹兮走到飓风楼外时,冰瓷姑娘已梳洗打扮好,正笑意盈盈的在门口迎接她。 澹兮一进门,尚未说话,冰瓷姑娘就拉着她的手,俯身到她耳边轻声说道:“词香已经去请方先生了。” “冰瓷姐姐”澹兮霎时羞得满脸通红,不禁一阵扭捏,却又是满心的期盼。 冰瓷姑娘甚是有心,见澹兮一身男子长袍,又素净着一张小脸,赶紧拿出一袭崭新的长裙,胭脂水粉也都搬了出来,不一刻,即将澹兮打扮的光彩夺目。 澹兮穿上这身水红长裙,白皙的脸蛋上也有一抹嫣红,煞是好看。 方南进门时,只觉一阵惊艳,两眼不觉痴痴的盯着澹兮。直到冰瓷姑娘“咳咳”两声,方南才惊觉到自己的不妥,赶紧躬身一揖,恭谨招呼道:“澹兮小姐好。” 澹兮却已羞得说不出话来,只微微福了福,算是回礼。 边上的冰瓷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说道:“方先生,澹兮妹妹从小喜爱琴舞,昨夜来揽风阁捧场,再次听了先生的弹奏之后,更感仰慕,所以今日来飓风楼,是想为先生弹上一曲,然后请先生指点一二。” 方南又是躬身一揖,客气说道:“澹兮小姐客气——方某撮尔小技,若能博澹兮小姐一笑,已属方某之幸。” 琴已摆好,香也已经焚好,澹兮坐好后,深吸一口气,收起自己荡漾的心,这才两手按琴,因不是自己常用的古琴,她先抚了两下琴弦,试了试音,这才开始弹奏。 琴音时而若小溪潺潺,时而若大江东去,时而又若瀑布奔腾,间或还有山泉叮咚c水花轻溅,一曲既罢,流水在巍巍高山间穿行的景象已深深印在听者心中,流水的丝丝寒意不觉也沁入听者心肺之间。 “呵呵呵好,好,妹妹这首《流水》和的真是好!”琴音停下之时,冰瓷姑娘率先鼓起掌来。 接着方南也轻轻鼓掌说道:“澹兮小姐琴技实在是好,把流水在山间穿行时的轻重缓急完全演绎了出来,方某佩服。”方南说着,已是满眼的柔情蜜意与钦佩,那客气的拘谨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至此,澹兮只觉自己今日冒险走的这一遭实在是值得。 不等澹兮感叹完,冰瓷姑娘已笑道:“听了方先生的《高山》,澹兮妹妹的《流水》,冰瓷也不觉手痒起来,不如请方先生与澹兮妹妹也听冰瓷献上一曲?不足之处还请两位指点一二。” 澹兮与方南听了,自然是鼓掌叫好,还连说冰瓷实在是太谦逊了。 冰瓷姑娘的琴技并不稍逊舞技,自然是让场中众人听得忘我而心驰神往。 时而舒缓缠绵c时而热烈奔放的琴音停下好久,直到冰瓷姑娘吁出一口长气,场中众人才清醒过来。 回过神的澹兮,双眼不觉飘向方南,却见方南也正在看她,澹兮霎时羞得满脸通红,赶紧低下了头。 虽说这乃是为澹兮布下的一场阴谋,不过看着澹兮与方南郎有情c妾有意的缠绵样子,冰瓷也不禁想起了高穆战,心中满是柔情蜜意,只觉有此情郎,此生足矣。 “澹兮小姐与冰瓷姑娘既已献上佳作,方南也应回赠一曲才好。”正柔情看着澹兮的方南突然说道,且边说边已经将自己的古琴拿出,摆在案上。 就在众人笑意盈然的看着方南,想着他会弹出何等曲目之时,哪知随着方南双手抚动琴弦,琴声竟是哀怨凄凉c悱恻缠绵至极。 方南一首《雉朝飞》弹罢,澹兮与冰瓷竟然都已是眼泛泪光,满心悲凉之感。 澹兮再看着方南时,眼中已满是不舍与哀怨;方南再看着澹兮时,眼中却已是满满的期盼。 是夜,高穆战只觉冰瓷姑娘更加温柔如水,使得他不禁勇猛倍增。 两人又一轮缠绵过后,高穆战一只手轻轻抚着冰瓷姑娘细腻光滑的后背,一只手轻轻揉捏着冰瓷姑娘柔软丰满的胸前。 冰瓷看着柔情四溢的高穆战,不觉又向前挪了挪身子,与高穆战靠的更近了。 高穆战轻轻吻了吻冰瓷乌黑的秀发,低声问道:“小瓷,累坏了吧?” 冰瓷“嘤咛”一声,扭了扭身子,终于悄声在高穆战耳边说道:“战郎如此勇猛,小瓷虽累,却也很是满足。”说着,一双小手轻轻划过高穆战胸膛,直向下面探去。 冰瓷姑娘吹气如兰c小手柔滑,只撩的高穆战雄风又起。 冰瓷姑娘感受到高穆战的雄风,又是“嘤咛”一声,翻身就想离开高穆战身边。哪知高穆战已伸出长臂,牢牢将她困在怀中,床帐之中又传来阵阵喘息之声。 事毕,高穆战与冰瓷都懒懒的躺在床上,只觉一根手指也不想再动。半响,冰瓷姑娘柔声问道:“战郎,你我如此一世可好?” 高穆战闻言身子一僵,只是冰瓷此时与高穆战是分开躺着,并未感受到高穆战身体的僵硬。 半响,冰瓷耳边方传来高穆战从鼻子里发出的一声似是而非的“嗯”声,冰瓷却只觉这声音犹如天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撒欢传信 喜鸣拿着一根长竹竿,正在王府后院的荷塘边扒拉熟透的莲蓬。 祥云急匆匆赶过来,见喜鸣为了扒拉离塘边较远的一只大莲蓬,险些摔到荷塘里,想笑又觉不好,只好在边上说道:“公主,靠近塘边那些熟透的早被摘完,要不我们划船去中间摘?” 喜鸣收回竹竿,问道:“殿下出门了?” 祥云摇摇头,答道:“殿下与坚叔在书房说话。” “那还是算了,要是殿下出来看到,我又有麻烦了。”喜鸣不无沮丧的说道。 祥云想想也是,这两日高穆歙不许喜鸣出王府,喜鸣又闲不住,只好在王府折腾。 第一天,喜鸣在练武场与王府侍卫较量,先是她把一个侍卫打得趴下,接着又被两个侍卫饱揍了一顿。高穆歙只好下令,不许喜鸣再与侍卫比试,若是实在手痒,可找坚叔切磋。 第二天,喜鸣昨日被揍的地方也不疼了,开始在王府各处的屋顶窜上蹿下。一时间,只闻王府院子里到处都是鸟儿惊慌失措的鸣叫声。高穆歙早上出了趟门,不到午时即回到王府,见状一把将喜鸣揪进书房,然后喜鸣就被关在书房一天。 喜鸣与祥云两人都恹恹的,只觉日子实在是无趣之极。 “怎不划船到荷塘中间去摘?”坚叔不知何时也到荷塘边来了。 “公主怕被殿下看到,又要被关在书房一天。”祥云答完又问道:“坚叔,殿下今日会不会出门?” 坚叔摇摇头,答道:“没听殿下说过。”然后看了看喜鸣,又说道:“划船到荷塘中间采摘莲蓬是正经事,殿下定然不会念叨。” 三人正商量时,蔡伯却已带着人从荷塘另一头划着一条小船过来,问喜鸣要不要一起去采摘莲蓬。 喜鸣闻言大喜,急忙招呼坚叔祥云赶快上船。蔡伯却说高穆歙正找祥云,让祥云去书房见他。 坚叔划船,蔡伯与喜鸣负责采摘,三人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蔡伯就连呼够了。 蔡伯派人将莲蓬搬走后,太阳已升的老高,三人都到凉亭下歇息躲荫了。 “殿下去了玉门军营,也不知今日能不能赶回来?”蔡伯突然念叨了一句。 正恹恹的喜鸣听到这话,瞬间来了精神,立马问道:“殿下出门了?” “嗯,殿下说很久没去过玉门军营,今日正好有空,就去走一趟。”却是坚叔在边上答道。 喜鸣已顾不得坚叔刚才骗她与祥云之事,雀跃说道:“坚叔,我们出去逛逛吧,已经两天未出王府了。” “殿下临走前特意嘱咐过,要我看紧公主,不许公主走出王府。”蔡伯却在边上不紧不慢的插话说道。 “蔡伯,我已几日未去见小五了,小五定然很担忧。我出去与小五见一面,然后马上回来,保证不会让殿下知道我出过王府。”喜鸣赶紧说道。 蔡伯却看着坚叔,只听坚叔说道:“我与公主一起去。” 如此,蔡伯方不置可否。 坚叔依旧一身本色布袍,先从小巷里的王府侧门出了府。 两炷香以后,一身本色布裙的喜鸣也从侧门出了府。这次却是干净清爽的凤歧街头少女模样,不再如往日般做妇人打扮。 坚叔东转西拐的走过几条街后,进了一条离王府只两条街的巷子,巷子里有一家清爽的小面铺。 坚叔坐下要了碗素面,很快就有伙计送上来,这伙计却是小五。 原来为了不引人怀疑,喜鸣搬进王府后,小五就到这家离王府不远的小面铺谋了个伙计的差事。 坚叔正吃得香,突然有所警觉,转头就看见撒欢与一年纪稍长的男子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上。 撒欢与莲姑自到了凤歧,为行事方便,一直做男子打扮,只偶尔着女装。那年纪稍长的男子正是莲姑所扮。 撒欢看到坚叔转头看过来,先是一愣,想来是未想到坚叔会发现自己,然后轻笑着冲坚叔微微点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坚叔出了小面铺后,不紧不慢的往商市走去。不一刻,撒欢与莲姑跟了上来。 坚叔转进一家卖茶叶的铺子,铺子上的掌柜见坚叔虽是一身布衣,却气度沉稳,倒也不敢怠慢,赶紧命伙计上前招呼。 “掌柜,来两斤上好的蜀地茶,要今年新上的货。”坚叔跟着伙计走到柜台前说道。 “客人好品味,我这店里的蜀茶可是这市场上最好的货,客人若是不急,可先泡一壶品尝便知。”茶铺掌柜见坚叔开口就要两斤,赶紧殷勤应道,还一边招呼伙计赶快泡上一壶,让客人品尝品尝。 坚叔也不客气,径直走到店中为客人准备的试茶茶座上坐下,等着伙计上茶。 不到半柱香时间,撒欢与莲姑也进了这家茶叶铺。 撒欢一踏进店门,就耸了耸鼻子,说道:“这是上好的蜀地新茶,清冽又不涩口。” 茶叶铺掌柜一见又来了位识货的客人,不禁高兴的满面放光,赶紧殷勤招呼道:“公子真是识货之人,我这蜀地茶可是纳贡之物,找遍凤歧也只有我这家店有。” “哦,如此倒要先尝尝了。”撒欢说着已走到茶座上坐下,莲姑跟了过去。 “先生,此茶如何?”撒欢坐下后看着坚叔问道。 “如公子所说,清冽又不涩口,确是好茶。”坚叔答道。 店里又陆续有客人进来,撒欢见状说道:“掌柜请先去忙,我与这位先生同是爱茶之人,大家正好一起品谈一阵。” 掌柜与伙计离去后,坚叔疑惑的看了撒欢一眼。 撒欢端起茶饮了一口才低声说道:“如今凤歧形势先生想必了解?” 坚叔微微点了点头,未说话。 “如今为韩渊郑季分封之事,太宰大人与少宰大人正争得不可开交,郑国使臣也四处钻营。五王子站在少宰大人一方,虽未听到二王子参与其中,只是二王子乃太宰大人学生,想来应是站在太宰大人一方吧?”撒欢又说道。 坚叔抬起眼皮看了撒欢一眼,说道:“好茶,于提神大有用处。” 撒欢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两方争斗如此激烈之时,任何异常之事大家是否都该花些心思?” 坚叔听了此话,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心中却是一怔,不由低声说道:“公子请讲。” “太宰大人有一孙女名澹兮,前年嫁入了施家。”撒欢说到此处却住了口。 坚叔闻言忍不住疑惑的看了看撒欢,太宰大人的家事他并不清楚,实在不知撒欢要说何事。 “这澹兮小姐近日时常出入揽风阁,然后好似在冰瓷姑娘安排下,与琴师方南在飓风楼幽会。先生既是二王子的人,此事又与太宰大人有关,先生是否该去好生查查?”话一说完,撒欢就一叠声招呼伙计将包好的茶叶拿来,说是有事要先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毒辣计谋 坚叔在米市与喜鸣碰面后,买了些干饼牛肉,就一起往凤歧城外去了。 两人在当初喜鸣与镡頔碰面的小树林等了好一阵,镡頔与樊武才骑马赶到。 喜鸣与坚叔住在白猗别庄的几日里,与镡頔樊武都已混的熟了。尤其是喜鸣,整日与镡頔樊武胡吃海喝c吹牛比划c狩猎打鱼c称兄道弟,镡頔樊武早忘了她的女儿身份。 樊武下马后,见到喜鸣一身少女装束,不觉搓搓手,脱口说道:“公主换回女儿家衣裳还真是好看。” 喜鸣听了樊武的话竟有些不好意思,难得露出两分女儿家的娇态。 镡頔见状,也有惊喜之感,正想夸上两句,哪知喜鸣已嬉笑道:“镡兄,你那‘牡丹花下死c做鬼也风流’的大计进展如何呀?”只见喜鸣刚才女儿家的娇态早不知飞往何处去了。 喜鸣说的乃是镡頔明知冰瓷姑娘已是五王子高穆战的人后,仍不死心,誓要做一回冰瓷姑娘座上嘉宾之事。 镡頔见状不觉摇了摇头,还以为喜鸣转性了,哪知竟依然如此皮厚,他心中却又有莫名的轻松之感,闻言立马大言不惭的说道:“像我这般在花丛中游刃有余的高人出马,那冰瓷姑娘到我怀中也只是迟早之事。” “嘻嘻只是要当心是朵带刺的花。到时花没摘到,却被扎得满手是血,可别怪我们看笑话。”喜鸣一脸嬉笑的应道。 镡頔从喜鸣话中听出了些别的意味,不由问道:“公主可是得了什么冰瓷姑娘的消息?” 哪知喜鸣却说:“你若是答应帮我个小忙,且不将事情张扬出去,我就告诉你一则我与坚叔刚听来的消息,此消息可与冰瓷姑娘大有干系。” 镡頔见喜鸣一脸嬉笑,竟有些犹豫,那几日在白猗别庄,以他的聪明,也没少吃喜鸣的苦头。 喜鸣见状赶紧收起嬉笑,正经说道:“我这次说的是正事,要说起来,这事应是你我两方的事。” “哦,既如此,公主请讲。”镡頔见喜鸣正经起来,也收起了嬉笑。 来小树林的路上,坚叔已对喜鸣说了遇见撒欢之事。两人商量后,只觉他二人或二王府的人出面去打听此事,都有不妥,想到镡頔常住在揽风阁,那由镡頔去打听自是最好。 “镡兄应知晓老太宰边贤大人吧?”喜鸣问道。 镡頔点点头,德功名满天下的大安老太宰大人,天下有何人不知! “老太宰大人有一孙女,名澹兮,这几日时常出入揽风阁。我想请镡兄在揽风阁打听打听,澹兮小姐到揽风阁到底所为何事?”喜鸣已继续说道。 镡頔闻言不由问道:“这事与冰瓷姑娘有何关系?” 喜鸣望了望坚叔,坚叔点点头,喜鸣方答道:“我与坚叔刚听人说,冰瓷姑娘时常安排澹兮小姐与东风笑琴师方南在飓风楼幽会。” 镡頔与樊武闻言不禁大惊,只是未等两人说话,坚叔已插话说道:“因事关澹兮小姐名节,所以还请镡公子切勿张扬,打听时也勿必谨慎保密。” 镡頔与喜鸣自在凤歧再见以来,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打听对方背后的势力。 此时镡頔见喜鸣与坚叔打听的虽是澹兮私会男子之事,话中却又处处有维护这位澹兮小姐之意,且两人又把话说的如此坦白,想来也是不打算瞒他与樊武,于是不再拘泥与喜鸣达成的默契,干脆问道:“公主与太宰大人可是一方?” 不等喜鸣说话,坚叔却答道:“公主与太宰大人并无瓜葛,只是太宰大人在反对天子分封韩郑二人之事上,算是公主的同路人。既如此,若是有人想要对太宰大人的家人不利,公主自然要出手帮一帮。” 镡頔闻言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突然说道:“原来如此,手段可谓高明,心思可谓毒辣。” 喜鸣与坚叔闻言一怔,不由疑惑的望着镡頔。 樊武想起当日镡頔曾说过的怀疑冰瓷的话,心中有些明了,却又想不透彻,不觉也疑惑的望着镡頔。 未等众人发问,镡頔已说了当初听到冰瓷要来凤歧驻场时的怀疑,末了说道:“那时我就疑惑,这冰瓷会否与韩渊郑季有瓜葛。当时还想,太宰与大司空两位大人皆非好色之人,若冰瓷来凤歧是为对付两位大人,那她要如何出手。” 喜鸣听后恍然应道:“原来是利用冰瓷接近澹兮,然后再毁了澹兮名节——如此行事,实在防不胜防。” 坚叔点点头,接着说道:“确是,那冰瓷是个绝色女子,连五王子也是她的裙下之臣,若她直接向太宰大人或大司空大人献媚,定然会惹人怀疑;只是她接近的若是澹兮小姐,任人也不会想到其他。” 樊武闻言也不禁说道:“想出此计之人实在毒辣,杀人不过头点地,此人却要毁人名声,让人几世不得安宁。” 镡頔不由也说道:“老太宰大人一生以德功立于天下,若此事张扬开来,老大人还有何颜面面对天下人,就是死后也不会有好名声。” “我与公主说起此事时,还不敢确定确是有人要对太宰大人不利,所以才对澹兮小姐出手,这才想到先让镡公子去打听清楚再说。如今看来,只怕这确是冲着老大人来的。”坚叔说道。 话说到此处,四人皆已很是愤然,镡頔说道:“如今此事还未传开,想来澹兮小姐还只是刚上钩,还未有出格之事发生。” “嗯,”喜鸣点头应道:“接下来,冰瓷等人定然会演出一场好戏,让澹兮小姐在众人面前出丑。如此一来,边家自然再无颜面可存,世人与天子此后只怕也会将边家唾弃。” “既如此,要不我们直接去找澹兮小姐,将事情说清楚,不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樊武插话说道。 坚叔摇摇头,说道:“澹兮小姐与方南是否真有私情,传消息的人也不能确定。如今这些皆是我们的推断,万一澹兮小姐与方南并无私情,此事又关乎到她的名节,若冒然去说,可能本无事也成有事了,还是先查清楚的好。” “嗯,确是如此。”镡頔点点头应道:“还是等晚上去揽风阁打听清楚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心怀鬼胎 四人说好澹兮之事后,喜鸣问道:“镡兄急着找我何事?” 镡頔并未答喜鸣之问,反问道:“公主处有何进展?” “雍国与吕国备战郑国之事起了作用。郑国使臣已经与少宰愝梁密谈过几次,每次两人谈完,少宰大人就会匆匆赶去与五王子见面,然后又匆匆进宫与王上密谈,虽不知几人都谈了些什么,不过看郑国使臣忧心忡忡c天子却隐隐有喜色来看,这两日应该就会有你我想要的结果出来。”喜鸣答道。 镡頔听完后点点头,却并无喜色,只应了一句:“如此甚好。” 喜鸣不禁好奇的看了眼镡頔,毕竟这可是众人辛苦多日c八方张罗最想要的结果。 感到喜鸣在看自己,镡頔也抬起头看着喜鸣,过了一阵,才皱眉继续说道:“车二场主昨日来信,吕国好似真的准备对郑国出兵。” 喜鸣与坚叔闻言不觉大惊,喜鸣急问道:“此话怎讲?” 镡頔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答道:“车二场主信中说,据他们得到的消息,吕国确是在筹集粮草,并非做戏;再有就是前日有一队骑兵从邙林军营出发,往幽南山方向去了。据看到的人说,这支骑兵约有两千人。” 邙林军营乃是吕国最大的军营,同时肩负着守卫吕国与王畿边境c吕国与荆国边境c并拱卫都城少方的重任。 “从邙林军营派出骑兵?”坚叔疑惑问道:“邙林军营是吕国距幽南山最远的军营,从如此远的地方派兵,路上岂不是要多耗许多时日?如此一来,粮草也耗费更甚。” 喜鸣也疑惑了:“两千骑兵?两千骑兵能攻打郑国?再说,幽南山的地形也不利于骑兵,吕国如此到底有何深意?” “我与樊武也很是不解,现在并非出兵郑国的最好时候,吕国如此到底是何用意?”镡頔应道。 喜鸣听了这话不觉看了镡頔一眼,她虽恨韩渊郑季,却不想有诸侯国出兵郑国,有朝一日她还要恢复郑氏郑国。 镡頔从未见过眼神如此复杂的喜鸣,愣怔片刻后,方想起刚才那句话在喜鸣面前说实在不妥,赶紧“哈哈”笑道:“不过车二场主在信中也说了,他已派人盯着少方与这两千骑兵,有新的消息我定然会马上通知公主。” 坚叔却没有喜鸣与镡頔想的那么多,闻言后只说道:“也只能先如此了。” 至此,场中安静下来,半响无人说话。过了一阵,喜鸣突然问道:“此间事了,镡兄有何打算?” 镡頔闻言一怔,片刻间心中掠过无数想法,最后却答道:“我与樊武皆已好久未回雍国,等此间事了,准备回雍国一趟。” 喜鸣“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只忍不住意味深长的又打量了几眼镡頔与樊武。 镡頔被喜鸣看得浑身不自在,干脆也问道:“那公主有何打算?是否就此留在凤歧?” 喜鸣想了想,却答道:“等此间事了,韩渊郑季大概不会再盯着我,我想去茝阳走一趟,看看绮络。” 用过晚饭之后,喜鸣与坚叔蔡伯都在王府后院的凉亭乘凉。 坚叔与蔡伯正聊天下各地的趣事,喜鸣则听得津津有味。 蔡伯未去过渔福镇,正打听天远楼是否真如传言般神奇,坚叔则一一道来。 喜鸣虽去过一趟渔福镇,其实也只知晓皮毛,不觉也听得很是认真。 坚叔说完后,喜鸣忍不住问道:“坚叔,那渔福镇可谓热闹繁华,人也形形色色,来自各诸侯国。我自渔福镇一路走到商邑,看到好似只有商邑可与之相比,且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凤歧也不能与之相比。” 坚叔闻言点点头,应道:“确是如此。” 喜鸣不觉好奇问道:“为何会如此?这商邑有何独特之处?” “此事说来可有些话长,不过公主对此多些了解将来可能会有派上用场之处。”坚叔答道。 喜鸣闻言不禁更感好奇了。 商邑本是雍国边境一座驻兵小城,只因地处雍国c荆国及王畿三地相交之处,大河支流渭水平原之上,且有直通旴呇c茝阳c凤歧的官道,快马两日就可到凤歧,到旴呇茝阳也只需日,后有商家看中其水陆交通之便利,连接中原几大重镇之位置,且地势平坦,于是渐成了中原最大的商贸城池。 在商邑只有客人想不到的货物,没有买不到的货物;在商邑不仅可与中原各国的商人做买卖,连那些大草原的蛮族c山中的夷族也时常有人到商邑进行大宗采买。 只是商邑成了商贸大都之后,再有大军驻守其中,必定会影响各方商贸往来。既如此,后来雍国国府干脆在商邑以西的百里之外重新建了新的驻军城池,也就是今日的西原城,商邑就此成了完全的商贸城池。 喜鸣听到此处,不禁恍然说道:“难怪商邑城门一天十二个时辰从不关闭,进出城的商队也是日夜络绎不绝。” “嗯,确是如此。”坚叔点头应道:“最早商邑也如其他城池般,城门昼开夜闭,只是如此一来,大不利财货流通,再加之雍荆两国边境几百年来一直相安无事,雍国国府干脆就将商邑城门彻夜开放了。” “我看商邑城布局奇特,并不如其他城池般规整,想来也是因后来扩建过吧?”喜鸣因常在战场,对城池布局很是敏感。 “商邑已扩建过两次,如今天下越来越乱,商邑城的生意却越做越红火。”坚叔说完后又问道:“公主可知为何以雍国朝堂如今之乱,却无一国敢对他出兵?” “这是为何?难道与这商邑有关?”喜鸣惊奇问道。 “公主别看雍国朝堂混乱,土地也算不上肥美,可雍国国府的财力在‘大安五霸’中仅次于郑国,而如此财力,却完全得益于商邑的赋税收益。”坚叔答道。 “竟有此等事情,那这商邑每年到底要为雍国国府缴纳多少赋税?”喜鸣惊讶问道。 “此事雍国国府从来闭口不谈,天下人自然也就不知,不过雍国国府用这些钱养了一支兵强马壮的军队,却是天下人皆知之事。这也是各国不敢轻捋虎须的缘由。”坚叔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太子之位(一) 喜鸣与坚叔蔡伯在王府后院的凉亭里说得正高兴,祥云急匆匆走过来,说是高穆歙已回府,让喜鸣去书房见他。 想到今日偷溜出王府之事,喜鸣不免有些心慌,连忙说道:“坚叔,既然殿下回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去书房,将今日的事情告知殿下,看殿下如何说。” 坚叔微微一笑,说道:“公主先去,我找祥云有些事情,说完就过去。” 喜鸣只觉坚叔笑的像只老狐狸,一时间却又无法,只好一个人怏怏的往书房走去。 高穆歙见喜鸣进来,先让她坐下,然后才问道:“你今日可有出府?” 喜鸣虽知高穆歙必然会问此事,此时高穆歙真的问了,她仍然呐呐半天,不知要如何说,好在突然灵机一动,不答反问道:“穆歙哥哥,我听蔡伯说,你今日去了玉门军营?” 高穆歙只在鼻子里“嗯”了一声,却未多说,依旧埋头翻着书案上的一卷竹简。 喜鸣赶紧又说道:“听说玉门军营离凤歧有四十里,穆歙哥哥一日里走了趟来回,想必累了吧?” 高穆歙闻言,不觉抬手揉了揉额头,答道:“是有些累。” 此时喜鸣才注意到高穆歙一脸疲惫,难怪今日如此容易就蒙混过关了。 喜鸣站起身,磨磨蹭蹭走到高穆歙身边,小声问道:“穆歙哥哥,玉门军营可是有事?”喜鸣嘴上在说话,眼睛却憋向高穆歙正在翻看的竹简,只见竹简上画的都是军中常用大型器械,喜鸣心中不由大感疑惑。 高穆歙闻言抬起头,伸手捋了捋喜鸣只用发带系着的长发,柔声问道:“今日是不是又跟坚叔出门了?” 喜鸣瞬间只觉自己简直就是自讨苦吃,还以为高穆歙已忘了这事,原来早被他看穿。喜鸣赶紧说了澹兮与吕国之事,免得高穆歙又唠叨半天。 高穆歙听喜鸣说完,不觉叹了口气,叮嘱道:“若实在要出门,一是定要有坚叔同路;再有就是要机灵些,别被人发现行踪。现凤歧正是多事之秋,又到处都是韩渊郑季的人。” 喜鸣赶紧点点头,嘴巴里“嗯”个不停。 这时,坚叔与蔡伯推门走进书房,喜鸣甚觉不好意思,赶紧退到位置上坐下。 “郑国使臣已与少宰大人见了几次,少宰大人也见了父王几次,增纳精铁之事却一直无果,最可能是两方为斤数的事僵持住了。若韩渊郑季要对老师出手,这几日就是关键时候,镡公子虽已答应帮忙,不过我们还是要派人日夜盯着,定不能让澹兮小姐有事。最好是悄无声息将此事解决好,连老师也不知最好,免得他老人家伤心自责。老师的身体已经不起如此折腾。”高穆歙肃然说道。 “是,”蔡伯应道:“下去之后我马上安排。” “至于吕国那两千从邙林军营出发的骑兵,我倒觉得不一定是为了出兵郑国。徐国与幽南山是在同一方向,所以他们是往徐国去也大有可能。”高穆歙接着说道。 坚叔闻言说道:“此事倒也有可能,只是吕国为何要派兵到徐国?” “等再收到那车二场主的新消息,也许就清楚了。”高穆歙答道。 喜鸣不知徐国与吕国c幽南山脉相交处的地形,也就只能听着。 说完了澹兮与吕国的事,坚叔问道:“殿下,你今日到玉门营地,王师情形如何?” “比之去年,更有不如——一多半的兵士连皮甲也无,只能身着布衣,更别说铁甲;就是将军的精铁盔甲,也已是锈迹斑斑;更惨不忍睹之处,是兵士的长矛大多都已锈蚀的不堪使用;各种军中常用大型器械,更是早已腐烂在库房中。”高穆歙说这话时,嗓音中满是疲惫之感。 坚叔蔡伯与喜鸣三人听得面面相觑:这竟然是王师,只怕一个三等诸侯国的军队都要比这强些。 “玉门王师号称十万。去年我去的时候,看上去最多有七万,如今只怕不超过五万,且疲懒依旧。”高穆歙又说道:“按如此情形下去,就算有了精铁,只怕也是枉然,更说不上建立一支精锐王师。” “这些年大安府库虽拮据,天子于王师款项却并无大的削减,玉门驻军怎会堕落到如此境地!”蔡伯常居凤歧,对王师情形还是有些了解。 “此事大概要问愝梁与陈魏了。”高穆歙无奈答道。 “五王子一向好兵,且又有夺取太子之位的野心,愝梁与陈魏又是他的人,难道他就愿意看着王师如此烂下去?”听了蔡伯与高穆歙的话,坚叔不由脱口问道。 “五弟那五千‘风雷军’倒是精悍,不输任何诸侯国的精锐铁骑。”高穆歙答道。 “难道大安真的如当年老主人所言,衰落已是不可抵挡之势!”蔡伯叹道。 高穆歙与坚叔闻言,不觉都望了蔡伯一眼。蔡伯所说之事,他二人当然知晓。 高穆歙三人所说之事,喜鸣虽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听得很是认真。 过了一阵,坚叔有些艰难的问道:“殿下,那太子之位?” 喜鸣从未见过坚叔如此模样,不由大感好奇,听得更起劲了。 坚叔的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口,高穆歙却明白坚叔之意,眉头不觉皱得更紧。 半响,高穆歙突然说道:“从孩提到舞勺之年,母后总在喜极之时,或伤心绝望之时,对我言及当年她嫁予父王时,外祖父曾要她答应之事”话到此处,高穆歙却不再往下说了。 “老主人要王后答应,殿下不得登太子之位。”坚叔接着高穆歙的话说道。 高穆歙闻言艰难的点了点头,半响后继续说道:“及弱冠之年,眼看羽夫人与五弟越发得父王欢心,母后曾问过我,是否想要太子之位。彼时前朝后宫尚无人议论太子之事,父王也从不在我与母后面前提说政事,我以为不急,就随口敷衍了母后几句。此后,母后直到临终,也再未提过太子之位的事。” 这些皆是天家秘事,喜鸣不由听得瞪大了眼,心想:原以为高穆歙未能登太子之位,只是因五王子与羽夫人压着,不想其中竟还有如此多的曲折。 蔡伯对此事却是知之甚祥,因常年伴在高穆歙外祖父身边,好些事比高穆歙和坚叔知道的还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太子之位(一) 喜鸣与坚叔蔡伯在王府后院的凉亭里说得正高兴,祥云急匆匆走过来,说是高穆歙已回府,让喜鸣去书房见他。 想到今日偷溜出王府之事,喜鸣不免有些心慌,连忙说道:“坚叔,既然殿下回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去书房,将今日的事情告知殿下,看殿下如何说。” 坚叔微微一笑,说道:“公主先去,我找祥云有些事情,说完就过去。” 喜鸣只觉坚叔笑的像只老狐狸,一时间却又无法,只好一个人怏怏的往书房走去。 高穆歙见喜鸣进来,先让她坐下,然后才问道:“你今日可有出府?” 喜鸣虽知高穆歙必然会问此事,此时高穆歙真的问了,她仍然呐呐半天,不知要如何说,好在突然灵机一动,不答反问道:“穆歙哥哥,我听蔡伯说,你今日去了玉门军营?” 高穆歙只在鼻子里“嗯”了一声,却未多说,依旧埋头翻着书案上的一卷竹简。 喜鸣赶紧又说道:“听说玉门军营离凤歧有四十里,穆歙哥哥一日里走了趟来回,想必累了吧?” 高穆歙闻言,不觉抬手揉了揉额头,答道:“是有些累。” 此时喜鸣才注意到高穆歙一脸疲惫,难怪今日如此容易就蒙混过关了。 喜鸣站起身,磨磨蹭蹭走到高穆歙身边,小声问道:“穆歙哥哥,玉门军营可是有事?”喜鸣嘴上在说话,眼睛却憋向高穆歙正在翻看的竹简,只见竹简上画的都是军中常用大型器械,喜鸣心中不由大感疑惑。 高穆歙闻言抬起头,伸手捋了捋喜鸣只用发带系着的长发,柔声问道:“今日是不是又跟坚叔出门了?” 喜鸣瞬间只觉自己简直就是自讨苦吃,还以为高穆歙已忘了这事,原来早被他看穿。喜鸣赶紧说了澹兮与吕国之事,免得高穆歙又唠叨半天。 高穆歙听喜鸣说完,不觉叹了口气,叮嘱道:“若实在要出门,一是定要有坚叔同路;再有就是要机灵些,别被人发现行踪。现凤歧正是多事之秋,又到处都是韩渊郑季的人。” 喜鸣赶紧点点头,嘴巴里“嗯”个不停。 这时,坚叔与蔡伯推门走进书房,喜鸣甚觉不好意思,赶紧退到位置上坐下。 “郑国使臣已与少宰大人见了几次,少宰大人也见了父王几次,增纳精铁之事却一直无果,最可能是两方为斤数的事僵持住了。若韩渊郑季要对老师出手,这几日就是关键时候,镡公子虽已答应帮忙,不过我们还是要派人日夜盯着,定不能让澹兮小姐有事。最好是悄无声息将此事解决好,连老师也不知最好,免得他老人家伤心自责。老师的身体已经不起如此折腾。”高穆歙肃然说道。 “是,”蔡伯应道:“下去之后我马上安排。” “至于吕国那两千从邙林军营出发的骑兵,我倒觉得不一定是为了出兵郑国。徐国与幽南山是在同一方向,所以他们是往徐国去也大有可能。”高穆歙接着说道。 坚叔闻言说道:“此事倒也有可能,只是吕国为何要派兵到徐国?” “等再收到那车二场主的新消息,也许就清楚了。”高穆歙答道。 喜鸣不知徐国与吕国c幽南山脉相交处的地形,也就只能听着。 说完了澹兮与吕国的事,坚叔问道:“殿下,你今日到玉门营地,王师情形如何?” “比之去年,更有不如——一多半的兵士连皮甲也无,只能身着布衣,更别说铁甲;就是将军的精铁盔甲,也已是锈迹斑斑;更惨不忍睹之处,是兵士的长矛大多都已锈蚀的不堪使用;各种军中常用大型器械,更是早已腐烂在库房中。”高穆歙说这话时,嗓音中满是疲惫之感。 坚叔蔡伯与喜鸣三人听得面面相觑:这竟然是王师,只怕一个三等诸侯国的军队都要比这强些。 “玉门王师号称十万。去年我去的时候,看上去最多有七万,如今只怕不超过五万,且疲懒依旧。”高穆歙又说道:“按如此情形下去,就算有了精铁,只怕也是枉然,更说不上建立一支精锐王师。” “这些年大安府库虽拮据,天子于王师款项却并无大的削减,玉门驻军怎会堕落到如此境地!”蔡伯常居凤歧,对王师情形还是有些了解。 “此事大概要问愝梁与陈魏了。”高穆歙无奈答道。 “五王子一向好兵,且又有夺取太子之位的野心,愝梁与陈魏又是他的人,难道他就愿意看着王师如此烂下去?”听了蔡伯与高穆歙的话,坚叔不由脱口问道。 “五弟那五千‘风雷军’倒是精悍,不输任何诸侯国的精锐铁骑。”高穆歙答道。 “难道大安真的如当年老主人所言,衰落已是不可抵挡之势!”蔡伯叹道。 高穆歙与坚叔闻言,不觉都望了蔡伯一眼。蔡伯所说之事,他二人当然知晓。 高穆歙三人所说之事,喜鸣虽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听得很是认真。 过了一阵,坚叔有些艰难的问道:“殿下,那太子之位?” 喜鸣从未见过坚叔如此模样,不由大感好奇,听得更起劲了。 坚叔的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口,高穆歙却明白坚叔之意,眉头不觉皱得更紧。 半响,高穆歙突然说道:“从孩提到舞勺之年,母后总在喜极之时,或伤心绝望之时,对我言及当年她嫁予父王时,外祖父曾要她答应之事”话到此处,高穆歙却不再往下说了。 “老主人要王后答应,殿下不得登太子之位。”坚叔接着高穆歙的话说道。 高穆歙闻言艰难的点了点头,半响后继续说道:“及弱冠之年,眼看羽夫人与五弟越发得父王欢心,母后曾问过我,是否想要太子之位。彼时前朝后宫尚无人议论太子之事,父王也从不在我与母后面前提说政事,我以为不急,就随口敷衍了母后几句。此后,母后直到临终,也再未提过太子之位的事。” 这些皆是天家秘事,喜鸣不由听得瞪大了眼,心想:原以为高穆歙未能登太子之位,只是因五王子与羽夫人压着,不想其中竟还有如此多的曲折。 蔡伯对此事却是知之甚祥,因常年伴在高穆歙外祖父身边,好些事比高穆歙和坚叔知道的还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太子之位(二) 高穆歙的外祖父,也就是坚叔蔡伯口中的老主人,当年为何要王后答应高穆歙不得登大安太子之位这件事,还得从当今天子与王后,也就是归家小姐归姒相识之事说起。 大安七百一十二年,大安五霸的人口c财货c赋税c兵士都已超过凤歧千里王畿之地,然大安七百年余威尚在,大安五霸虽四处攻城略地,倒也无人敢进行灭国之战。 这一年冬天,继位尚不足一年的当朝天子,在雍国商邑偶遇归家小姐归姒,当即惊为天人,马上就找人上归家提亲。 归姒老父,也就是高穆歙的外祖父,却无意将独女嫁入天家,于是婉言谢绝了天子好意。 归家小姐知晓老父之言后,虽哭得如泪人儿一般,却再不见天子,只托人带话,说是今生有缘无分,只等来世有缘再见。 天子听了归小姐之言,不仅未放手,反倒更是不舍,当即誓言不娶不归。如此一来,不觉竟在商邑蹉跎至第二年春天。 这期间,郑国竟趁着冬日大雪出兵徐国,不出三日即将徐国收入囊中。 徐国被灭之后,徐国公子逃到商邑,请求天子出兵救徐国。只是此时的天子,一心都在归小姐身上,当即以天寒雪大c不利出兵为由,婉拒了徐国公子。 此事之后,大小诸侯纷纷醒悟过来,诸侯之战也从最初的攻城略地走到了今日的灭国之战。 最后,归家老主人虽同意了归姒嫁入天家,却也断言大安朝必定会更快衰落下去。如此一来,归家老主人也就不想自己的亲外孙去做大安太子,及至那终将被人唾弃的大安天子,所以才有了与王后约定之事。 归姒嫁入天家不久,有一次归家老主人在与坚叔蔡伯闲聊之时,又说道:“归家三代经商,在朝中向无根基,姒儿性格又太过温婉善良,缺了坚韧不拔之志,如今嫁入天家,实不知是福是祸。若此去生得女儿,以姒儿之聪慧,再有天子宠爱,母女一生平安应是无虞。怕的是所出为子,不说能否保住嫡子应得的太子之位,就是能否幸免于难c善始善终也是难说之事。” 一年后,高穆歙出世,天子与王后自是高兴的无以言表,归家老主人却真的开始为外孙高穆歙布置后路,包括坚叔离开归家c渔福镇的吉祥盐场等。 按下归家老主人为外孙铺的退路不说,话说宫中虽有众多夫人美人,好在天子一直对王后有情谊,高穆歙也就在宫中无忧无虑的长到了十六岁。 高穆歙年满十六,再不能住在王宫,只好出去开府自立门户。此时,归家老主人又将蔡伯派到了外孙身边。 蔡伯临去凤歧之前,老主人又说:“你此去非是要助歙儿登太子之位,要紧之事是保他一世平安,为归家延续下仅有的血脉。” 这些当然都是喜鸣后来找坚叔蔡伯打听出来的。喜鸣听后,心中只觉五味杂陈:不曾想,如今天下局面,公父竟是始作俑者,也不知天子会如何看自己这个郑国嫡公主。不过喜鸣此后在凤歧出入时,却更加小心谨慎了,她自己安危事若是拖累了高穆歙,可如何是好。 坚叔听了高穆歙的话,想了一阵,说道:“殿下,如今却是不宜再拖,殿下要早些下定决心才好。” 高穆歙却答非所问,只说道:“母后去世之时,我本已下定决心,此生就如三弟般,做一逍遥王爷也甚好,不想羽夫人与五弟却步步紧逼,如今若想这府上几百口人都得善终,只怕我是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高穆歙说到此处,不觉看了看喜鸣。 “只是殿下若真做了大安太子,有遭一日就会是大安天子,以大安如今境况”蔡伯听了高穆歙与坚叔的对话,不觉犹豫说道。他心中还是希望高穆歙可如归家老主人所言般,不去做那大安太子。 “既然已决定要与五弟争一争,也就不能任由王师如此衰败下去,所以我今日去玉门,就是想如何才能重振王师。”高穆歙应道。 书房里安静下来,众人心中皆有沉甸甸之感。 过了一阵,高穆歙看了看一脸沉重的坚叔等人,突然轻笑一声,说道:“你们可知五弟为何一边把持着兵事,一边争夺太子之位,却又任由王师溃烂下去?”高穆歙如此,只是不想大家为争太子之位的事太过沉重。 喜鸣已好久未说话,此时突然答道:“只怕五王子是心中无底,生怕重振了王师,最后太子之位却到了穆歙哥哥手中。如此一来,岂不是为穆歙哥哥做了嫁衣。” 喜鸣怕高穆歙念叨,当着高穆歙的面,总是乖乖叫着穆歙哥哥,心里其实很不好意思,所以与坚叔等人聊天时,依旧一口一个殿下c殿下。起初,祥云还笑过她,后来大家习惯了,也就由着她了。 高穆歙闻言,不由赞赏的看了喜鸣一眼,喜鸣得意的冲着他飞了个媚眼。只是别的姑娘那媚眼总让人酥软心醉,喜鸣这媚眼却更像是挤眉弄眼,看得高穆歙险些笑出声来。 蔡伯却无法如高穆歙与喜鸣般轻松,忧心说道:“如今朝中大臣与军中将领大多都是羽夫人与五王子的人,剩下如太宰大人c大司空大人等人,则一心忠于王上,殿下与王后却从未去拉拢过朝中大臣,如今要如何去与五王子争这太子之位。” “还有,殿下若是想要重振王师,就先要将兵事把持在手中才行。只是大司马陈魏是五王子的人,军中其他将领也多是五王子的人,殿下要如何指使这些人?若指使不了,还谈何重振王师?再说,五王子又怎会答应殿下染指军中之事?”坚叔接着说道。 “殿下今日去玉门之事,五王子定然已知晓,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蔡伯继续说道。 坚叔与蔡伯所言极是,喜鸣也不觉忧心的望着高穆歙。 高穆歙沉吟片刻,说道:“坚叔c蔡伯,其实你们所说的问题我都已想过,所以我从不以为此事可以一蹶而就。不过父王正直壮年,我想应该还有时日挽回局面再有,父王当年曾经历过争夺太子之位的惨烈,我一直在想,只怕这也是父王不让我们兄弟参与政事的缘由所在,既如此,那五弟与羽夫人眼下在朝中的优势,有朝一日会成为他们的束缚也不一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最新消息 今日一大早,高穆泽又到高穆歙府上蹭饭,并带来太宰大人的口信,说是韩渊郑季已答应从今年开始,五年内每年纳贡二十万斤精铁。只是郑国国内如今搜完也只凑得齐十五万斤,如今是八月初,韩郑二人的意思是先在八月底把这十五万斤送到凤歧,余下五万斤在今年年底之前送到。 高穆歙听完,不觉皱了皱眉头。当初他与太宰大人谋划时,想的是分封前一定要韩渊郑季拿出越多越好。两人都担心韩渊郑季一旦获封,次年就会翻脸,承诺的朝贡只怕再不会送到凤歧。 送走高穆泽后,高穆歙与坚叔蔡伯,还有喜鸣,齐聚到书房商议此事。 高穆歙说完太宰大人的口信后,蔡伯说道:“既然王上已答应,只怕这两日分封的诏书就会下来。” “只是十五万斤还是少了些。”高穆歙叹道。 “王上也有顾虑,若将韩渊郑季逼得急了,两人干脆豁出去,宁愿与出兵郑国者打上一仗,也不再要分封,那结局实在不好说。不过朝贡c徐国c精铁这些,凤歧只怕再难得手。”坚叔应道。 “老师也是如此想,所以答应父王以此条件分封二人。”高穆歙说道。 “分封之后,徐国一划归王畿,韩渊郑季再将郑国一分为二,两人势力马上大受影响,也不知会不会有诸侯国趁势出兵?”蔡伯叹道。 高穆歙闻言不由转头看了看喜鸣,只见喜鸣在边上低着头,神情恹恹的,眼眶也红红的,正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高穆歙不由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两颗泪珠。 喜鸣抬起头看着高穆歙,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吕国那两千骑兵会不会就是到幽南山待命,然后海上还埋伏着吕国的大军,只要分封诏书一出,郑国成了两个诸侯国,两方马上对郑国出兵?” 高穆歙想了想,答道:“应该不会。” 喜鸣一脸期盼的望着高穆歙,高穆歙见状,继续说道:“韩渊郑季不蠢,不会马上将兵力分散,给其他诸侯国以可乘之机。两人应该会有协议,甚可能在一两年内都会合同对外作战。” 坚叔闻言不由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也是,以吕国国君之精明,定然不会想不到此点再则,韩渊郑季虽献出了徐国及大量朝贡,不过这些在今年内都不会影响到郑国国力,真正的影响起码要等到明年,所以吕国不会傻到现在去出兵郑国。” “再说,吕国现在出兵郑国,其他四国却在边上虎视眈眈,最后谁得利实在不好说。所以说,不只是吕国,只怕任一国都不会在此时出兵。”高穆歙接着说道。 坚叔与高穆歙所言皆有道理,喜鸣不觉收住了眼泪,人也精神了些,只是心里却知道:留给自己收复郑国的时日并不多。 不到午时,宫中内侍到二王府传召,宣高穆歙等几位成年王子,明日进宫早朝。 高穆歙接到诏书后,王府众人马上明白,明日的大朝会定然是为分封韩郑二人。 高穆歙略一沉吟,说道:“坚叔c喜鸣,你们马上去见镡公子,看澹兮的事情打听的如何了?我担心韩渊郑季很快就会动手。” 坚叔闻言点点头,应道:“也是,若不是老大人,韩渊郑季早已获封诸侯,何需献出徐国与精铁,更不会有如今的郑国之乱。” 太阳尚未西斜,坚叔喜鸣已与镡頔樊武在白猗别庄碰了面。 “打听澹兮小姐的消息全不费功夫。”镡頔正得意的说道。 “当然,镡兄是揽风阁大客,揽风阁怎么也得给镡兄几分面子才是。”喜鸣一脸的谄媚。 镡頔看了喜鸣一眼,却不觉尴尬的“嘿嘿”了两声,赶紧正经说道:“昨日我一到揽风阁,清雅就话里话外的主动说起了冰瓷姑娘。”镡頔最怕喜鸣谄媚的看他,因为一般都没啥好事。 喜鸣点点头,示意镡頔赶紧往下说。 镡頔“咳咳”两声,继续说道:“清雅说,除了五王子外,冰瓷姑娘如今还有一位座上嘉宾,说是非常俊俏,这几日每到午后,一准出现在飓风楼,一直要到太阳下山才会离去。” “澹兮小姐?”喜鸣脱口问道。 镡頔点点头,应道:“应该时。到揽风阁这种地方,澹兮小姐定然是扮作男子,所以清雅等人才会以为是冰瓷姑娘的新欢。” “若两人是在飓风楼会面,那就难办了。飓风楼是冰瓷的个人住所,外人肯定无法靠近,我们又不能直接冲进去也不知澹兮小姐与那方南到了何种地步?”喜鸣的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屋子里的四人都陷入了沉思。过了一阵,坚叔率先说道:“若两人一直是在飓风楼相会,那应该还仅止于见面,并未有不合礼仪之事发生。” 镡頔点点头,应道:“也是,若要将太宰大人一门彻底击倒,最好就是将澹兮小姐失节之事直接暴于天下人面前,这才是对太宰大人最大的羞辱。既然如此,冰瓷应该不会蠢到安排两人在飓风楼行苟且之事。这几日,只怕还在引澹兮小姐上钩。” “这冰瓷姑娘长得如此绝色,又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行事怎会如此毒辣。”同为女儿身,想到澹兮可能的遭遇,喜鸣不由恨恨说道。 “若是能直接去找澹兮小姐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樊武听了众人议论后,不觉插话说道。 喜鸣听得心中一亮,说道:“既然冰瓷可以接近澹兮,要不我也去接近澹兮。只要与澹兮小姐说上话,就可旁敲侧击的提醒她,如此既不会扫了澹兮的脸面,事情也可解决,多好。” 听了喜鸣的话,镡頔却不觉皱起了眉头,说道:“那冰瓷以青楼女子身份能得澹兮小姐信任,必然是先对边家及澹兮小姐做过周密查探,然后在合适的时候投其所好,这才顺利到了澹兮小姐身边。既如此,公主要如何去接近澹兮小姐?我们的时日可不多了。” 喜鸣闻言不觉抓了抓脑袋,这倒是个问题。 “再说,以公主的身份也不合适,最好是找一个与凤歧无关之人。”坚叔插话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又见撒欢(一) 打探到澹兮身份后,撒欢与莲姑时时在二王府周边晃悠。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前日竟碰到了坚叔。 将消息说与坚叔时,坚叔并不热烈,也未有要与二人再见面的意思。不过这些都在撒欢与莲姑预想之中,所以二人并未多留,说完即离开了。 撒欢与莲姑想的是,以高穆歙与太宰大人的师生情谊,高穆歙定然会去查清此事。若事情确如撒欢所言,那高穆歙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如此一来,高穆歙就算是欠了撒欢一个人情,那时若再与坚叔碰面,坚叔应该不会再如以前般漠然。 说来撒欢与莲姑也是不得已,两人到凤歧已有十多日,想要先找到喜鸣,然后搭上高穆歙,却又一直未发现喜鸣的行踪。想着要不干脆直接走高穆歙的门路,撒欢却又有自知之明,知道若无喜鸣相助,自己定然踏不进二王府大门。如今好不容易让高穆歙欠了自己人情,撒欢心里又患得患失,不知这份人情在高穆歙心中到底有多重。此事莲姑心中也无底,毕竟两人皆不熟悉高穆歙与坚叔为人。 不过撒欢与莲姑皆知这种事多想无益,两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两日都在二王府周边几条街上晃悠,也时时到那家与坚叔相遇的面铺周遭晃悠,期许再次碰到坚叔。 其实自从知道撒欢在凤歧,且打听到如此之事时,高穆歙已让蔡伯派人去查两人的行踪。 在凤歧,撒欢与莲姑只是路人,所以两人并未刻意隐藏行踪,蔡伯派去的人很快就打探到了两人的下落。 撒欢与莲姑到了凤歧后,为方便在二王府周遭出入,却又不引起他人注意,特意住到了与二王府隔着条巷子的如意客栈。 这如意客栈在凤歧可排进前十位,客栈里清幽整洁,伙计服侍的也周到,却不如长青客栈般引人注目,撒欢与莲姑要的就是如此。 昨日与镡頔樊武分手后,喜鸣与坚叔回到二王府即与高穆歙说了两方见面的情形。高穆歙听后,也同意坚叔的提议,让撒欢出面去接近澹兮。 高穆歙与坚叔想的是,这撒欢虽是喜鸣的救命恩人,其目的却不得而知再说,这撒欢对喜鸣与高穆歙等人甚是熟悉,连澹兮如此隐秘之事也知晓,己方却对她一无所知。 想到这些,高穆歙与坚叔心中难免疑虑重重,于是干脆让撒欢去接近澹兮,坚叔与喜鸣则从旁协助。一则,撒欢是最好人选,既是知情者,又非凤歧这场风云中人再则,这也是探出撒欢底细的机会。 今日一大早,撒欢与莲姑一踏进小五做伙计的那家面铺,就看到坚叔正坐在案前,面前放了一大碗牛肉面,吃得正香。 坚叔抬头看了一眼撒欢,并未说话,只将捏在手中的几片茶叶放在了案上,然后瞬间又捏了回去。 撒欢与莲姑一看,已明白坚叔的意思。两人也未说话,只微微颔首,然后走到坚叔身后的一张桌案坐下,要了两碗素面吃起来。 坚叔先吃完,吃完即匆匆离开了面铺。撒欢与莲姑则不紧不慢的吃完才离开。 撒欢与莲姑慢悠悠的往商市走去,只是还未到那天与坚叔碰头的茶叶铺,就看见坚叔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头也不回的走在二人前面,两人赶紧跟了上去。 坚叔与撒欢莲姑一前一后走进那片喜鸣与镡頔碰面的小树林,就看见身穿青色锦衣c头戴青色玉冠的喜鸣已在等着三人。 此时天色尚早,太阳也不烈,小树林里除了喜鸣四人外,再无其他人。四人的位置又在小树林深处,很是隐蔽,所以官道上的行人也看不见林中有人。 撒欢看到喜鸣心里一喜,这几日越来越焦躁的心绪瞬间稳了下来。 莲姑也曾在姞国丞相大人的书房里见过喜鸣与高穆歙等人的画像,此时一看到喜鸣,虽与画像中的人儿打扮不尽相同,样貌与气质却无差,自然也认了出来。 见到喜鸣应该说既在撒欢与莲姑的意料之外,也在两人的意料之中,撒欢心中很快镇定下来,面上却好似吃了一惊,脱口轻呼一声:“喜鸣公主!” 喜鸣却没那么多心思,不管此次与撒欢相见有何目的,撒欢到底是她身处绝境时的救命恩人之一,因此再见撒欢她是真的开心。 喜鸣一看到撒欢走近,不由高兴招呼道:“撒欢小姐,渔福镇之事喜鸣还未好生谢过,听坚叔说你来了凤歧,喜鸣实在是高兴。” 因小福之死,撒欢再看见喜鸣时心中依然有些别扭,面上却并不显出来,只笑着应道:“不想公主也在凤歧,实在是巧。” “是啊,”喜鸣说着已上前拉起撒欢,走到大树的浓荫下坐下,“我到凤歧已有十来日了,撒欢小姐何时到的凤歧?” 撒欢与莲姑听了喜鸣的话,心中很是吃惊,喜鸣到了凤歧十余日,以两人之精细与谨慎,居然未查到她丝毫踪迹。 在渔福镇遇险那夜,喜鸣实在窝囊,因此撒欢心底其实很看不上喜鸣。在与父亲莲姑说起喜鸣时,只说喜鸣是通往高穆歙的一条通道,其余则实在无甚用处。此时听了喜鸣的话,撒欢与莲姑都觉也许小看了喜鸣。 撒欢心思转个不停,面上却很是平静,微微一笑,答道:“我到了也有几日了,若早知公主在凤歧,只怕早就去与公主相见了。” 喜鸣赶紧应道:“这倒怪不得撒欢小姐,说来都是喜鸣的不是。本来前日已听坚叔说起撒欢小姐在凤歧之事,只是这两日有事,一直未能去见撒欢小姐,还望撒欢小姐切勿见怪才是。。” 撒欢正要再客气两句,哪知喜鸣已问道:“撒欢小姐此次到凤歧可是有事?不知还要逗留几日?” 本来撒欢听了喜鸣的自谦,心中稍有喜悦之情,那知喜鸣转过话就打听自己的行踪,撒欢心中顿时又感不悦,只是面上并不显出来。不过喜鸣之问也早在撒欢与莲姑意料之中,两人早备好答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又见撒欢(二) 撒欢趁着喜鸣的这句问话,先为喜鸣坚叔介绍了莲姑,然后才答道:“我此次本是到商邑,听人说在商邑可买到南海赤灵芝。哪知到了商邑才知,这南海赤灵芝实在罕见,商邑也只是偶尔可遇见一支,却也不是谁都能买到,毕竟想要的人太多。在商邑无所获,我就想着凤歧与商邑离得近,再说凤歧又是天下王都,也许可被我遇上一支也说不准,所以就来了。” 听了撒欢的话,喜鸣不觉望了一眼坚叔,她想到了在渔福镇时送给高穆歙的那盒赤灵丸。 坚叔未理会喜鸣,只是插话问道:“不知撒欢小姐要这南海赤灵芝是做何用?” 撒欢闻言不觉叹了口气,答道:“家父体弱,如今年纪大了,身子更是一年不如一年,只是为了家人又不得不终年奔波在外,我又无用,无法帮上手,听人说这南海赤灵芝有养气补血c延年益寿之功效,那长了上千年的,甚至可起死回生,所以我就想能否找到一支,孝敬他老人家也好。” 坚叔不觉点了点头,赞赏说道:“撒欢小姐孝心可嘉,只是这南海赤灵芝确实难觅,听殿下说,连凤歧王宫中也已多年未见。” 撒欢闻言不免又遗憾的叹了口气,喜鸣听得不忍,不觉又望了望坚叔。 坚叔看了喜鸣一眼,在心底轻叹一声,接着说道:“王府有一味‘赤灵丸’,倒是以南海赤灵芝为主药配制,明日让公主带两粒予撒欢小姐” 喜鸣闻言不觉高兴插话说道:“也不知‘赤灵丸’能否帮到撒欢小姐,不过在未找到南海赤灵芝前,撒欢小姐可先用着试试。” 虽说那盒‘赤灵丸’本是喜鸣所有,只是到底已经送给了高穆歙,喜鸣也不好擅自再送给撒欢,此时听到坚叔松口,心中甚是高兴。 高穆歙将‘赤灵丸’留着,本是想再见喜鸣时还给她,不过在凤歧再聚之后,高穆歙算是见识了喜鸣的大方做派,于是决定还是先留在自己身边,喜鸣真的需用时再给她也不迟。毕竟这盒‘赤灵丸’用完之后,以后只怕再难配制。喜鸣却未想那么多,只觉既然已送给了高穆歙,自然就归高穆歙所有。 撒欢身为姞国丞相府小姐,自然知晓南海赤灵芝的珍贵稀有。她曾听母亲说过,这南海赤灵芝连姞国宫室也已多年未见过,不过据说丞相府倒是有一支,只是母亲并未见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撒欢实在不曾想到,以为只是传说中才有的南海赤灵芝,竟因自己随口一说就真的到手了,只是到底不是一株真的南海赤灵芝,她心底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不过她倒是由此看到,结交喜鸣确实大有好处,看来自己这次的心血不会白费。 撒欢喜鸣坚叔三人刚才说的话,莲姑都听在耳里,喜鸣对坚叔的微妙影响她也看在眼里,心里不禁又开始重新审视撒欢曾说过的一些话。 其实这些微妙心思在各人心间流转也就一瞬间的功夫,只是说来话长罢了。 撒欢听了坚叔与喜鸣的话,这次心里是真的大喜,不觉拱手一揖,脱口应道:“如此先谢过先生与公主。” 喜鸣赶紧按住撒欢的手,说道:“撒欢小姐实在客气,只是两粒‘赤灵丸’罢了。不过撒欢小姐放心,此后喜鸣定会多加留意,若有南海赤灵芝的消息,定然马上通知撒欢小姐。” 撒欢赶紧客气说道:“如此先谢过公主。以后公主若有差遣,还请但说无妨。”撒欢这次的客气倒是真心实意。 喜鸣听撒欢如此说,反倒不好意思将今日来意明说了。 坚叔却与喜鸣不同,他并不信撒欢说的话,只是看在撒欢曾救过喜鸣之事上,有的事可以不予过多计较。 此时看喜鸣的样子,坚叔已知她所想,只好自己开口说道:“如今倒确是有一事想请撒欢小姐详细告知。” 虽说坚叔看去只是高穆歙的随从,只是自在渔福镇黑礁林起,撒欢就不觉从心底忌惮坚叔。此时听了坚叔的话,撒欢赶紧说道:“先生客气,不知先生想问的是何事?” “不知撒欢小姐是如何探听到澹兮小姐之事?”坚叔问道。 坚叔这一问,倒是在撒欢与莲姑预料之中。 撒欢微微一笑,答道:“此事说来也巧——到凤歧后,我与莲姑听说莲溪庵的菩萨很灵,前几日就去了一趟,不想竟遇见揽风阁的冰瓷姑娘,与冰瓷姑娘同行的还有一位姑娘。当日莲溪庵人少,两人说话时,我与莲姑正好听到一些,才知那位姑娘竟是太宰大人的嫡亲孙女澹兮小姐。” 莲姑接话说道:“当时我与小姐只是奇怪,一位太宰府的千金小姐怎会与一青楼女子混在一起,不过也未多想。前两日,小姐又想去看冰瓷姑娘的舞,于是我们又去了一次揽风阁,不想竟再次碰到那位澹兮小姐,当时她就坐在我与小姐前面。当时澹兮小姐着的是男装,起初我与小姐只觉此人有些面熟,并未认出就是澹兮小姐,直到舞间小姐去方便之时,碰到澹兮小姐与那琴师方南” 话到此处,莲姑大概是觉不好再说下去,就住了口。 撒欢接着说道:“当时两人想是情浓,并未发现我。我当时只想两位男子如此,实在怪异,回到位置上就与莲姑说了此事。等到澹兮小姐回到位置上时,我与莲姑不免多看了她几眼,这才认出是澹兮小姐——这几日我与莲姑在凤歧已听说了太宰大人与郑国间的争执,也听说过二王子是太宰大人学生之事,然后那天又正好碰到先生,就将此事告知了先生。我只是想,若真有人想要以此对太宰大人不利,也许二王子还来得及出手阻止。” 撒欢与莲姑一番真假相间的说辞,看似天衣无缝,坚叔却听出许多问题。不过此时并非追究之时,要紧的是二人所说的澹兮之事确有可能是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不作不死 听坚叔与喜鸣说了想请自己去接近澹兮之事,撒欢自是满口答应,看来自己终于等到打进二王府的机会。 与喜鸣坚叔分手之后,撒欢与莲姑就回了凤歧城中,至于何时动手,则要等坚叔的消息。 喜鸣坚叔与撒欢莲姑分手后,则直奔白猗别庄,他二人还要去与镡頔樊武碰面。 镡頔与樊武赶到白猗别庄时已是黄昏,喜鸣早等的心急。 “事情如何?可有看到澹兮小姐?”喜鸣顾不上抱怨二人来得太晚,直接问道。 “你们可有与那撒欢谈妥?”镡頔不答反问道。 因澹兮之事要镡頔帮忙,喜鸣也就将撒欢的事都告诉了镡頔。 镡頔一听这撒欢竟是当日在黑礁林死了同伴的一方,不禁大呼有趣。他心里想的是,也许渔福镇那些事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 “撒欢小姐已答应去接近澹兮。”喜鸣答道。 镡頔点点头,说道:“今日我在清风楼守了清雅一日,果然午后不久就看到一年轻公子进了飓风楼,最多过了一刻,那方南也进了飓风楼。” 之前大家都是从不同人口中听说,此次镡頔终于亲见,众人不禁一阵唏嘘。 “那两人在飓风楼”喜鸣到底是女儿家,下面的话实在问不出口。 镡頔已明白喜鸣的意思,答道:“两人进去不久,飓风楼中就传来阵阵琴声,时不时还有男女歌声,想来这几日两人还只是以乐相会。再说,飓风楼中常有丫鬟出入,冰瓷应该也在,那方南就算有心,只怕澹兮小姐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往前跨一步。” 镡頔话说得含蓄,喜鸣却已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觉松了口气,应道:“这倒也是。” “镡兄可有看到澹兮小姐离开?”喜鸣接着问道。 “就是为了看那澹兮小姐何时离开,所以我们才来得晚了。”镡頔说完后又忍不住抱怨道:“公主,你可知为了摸清澹兮小姐之事,这两日我可是在清雅身上花了不少心思,改日你可要记得还我这份人情。” 喜鸣睨了镡頔一眼,不客气的说道:“揽风阁本是你的住处,清雅姑娘本是你的红颜,这两日你到揽风阁寻欢的花销却都是我出,你我两不相欠才对。” “公主,话可不是如此说。”镡頔愁眉苦脸的继续说道:“若只是去揽风阁寻欢,我天黑去,最多睡到第二日中午也就离开了,与清雅也是寻个开心即可。今日可不一样,既要在清风楼逗留整日,又不能让清雅起疑心,为此昨夜我拉着清雅聊了整宿,今日起来后又继续装作与她聊得尽兴,如此才顺理成章的在清风楼逗留了一整日,也才看到了澹兮小姐本人。” 喜鸣听镡頔如此一说,心中倒真有些歉疚了。毕竟装作与人聊得尽兴实在是一件痛苦至极之事。 樊武突然插话说道:“公主,从昨夜到现在,其实我一直与公子在一起。” 镡頔听着樊武的话不对,赶紧冲他使了个眼色。 樊武全当未看见,却说得更起劲,也越说越快:“公子昨夜到了揽风阁后,先与白猗薛群等人狂吃海喝,接着又是豪赌,一众人直赌到东方发白才罢手,公子足足赢了三千金,还给了清雅姑娘十金做赏钱” “公主,你此时才让撒欢去接近澹兮小姐,会不会来不及?”镡頔见喜鸣眼中的恼意越来越盛,赶紧大声打断樊武的话。 “今日公子又睡到午后才醒来,然后就一直在床榻上哼哼唧唧,说是头疼,半点杂音也听不得。公子演得好,我看清雅姑娘是真的心疼,出入都小心翼翼,轻手轻脚,深怕打扰了公子”樊武还是抓紧多说了一句。 喜鸣听得狠狠瞪了镡頔一眼,不过此时还是说正事要紧,只应道:“我与坚叔也在说此事。今日朝堂上应该就会确定分封,那冰瓷与方南定然不会再拖下去,只怕这两日就会动手。撒欢此时才去接近澹兮,等她取得澹兮信任之时,事情可能已来不及了。” 昨日喜鸣已将高穆歙收到的消息告知了镡頔,镡頔清楚喜鸣说的是何事,不过心中对喜鸣身后之人却更好奇了。 “那公主打算如何做?”镡頔赶紧问道。 喜鸣却只是低头沉吟,半天不做声。过了好一阵,她突然抬头看着樊武,满脸戏谑的说道:“樊武,镡兄既然演的好,那就让他再演一出如何?” 樊武虽不知喜鸣此话何意,不过看喜鸣的神情就知定然不会是好事,他赶紧应道:“若事关要紧,公主定了即可,我想公子定然不会推脱。”以前总是镡頔欺负他,自从与喜鸣再聚以来,镡頔终于有了对手。每次看到镡頔在喜鸣手下吃瘪,樊武总是要莫名乐呵半天。 喜鸣听后,不觉看着镡頔“嘿嘿”一笑。 镡頔被喜鸣看得心中不安,不觉脱口问道:“再演一出?演给谁看?” 坚叔却已听出些意味来,插话答道:“自然是演给澹兮小姐看。” 喜鸣“呵呵”一笑,接着说道:“不过还要辛苦樊武与小五助演,这戏才够精彩。” “那公主呢?”镡頔越发觉得不是好事。 “我?”喜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想了想后答道:“我与坚叔演路人。” 喜鸣见镡頔想要推脱,赶紧又说道:“不过这戏定要镡兄主演才说得过去。你看,樊武小五不如镡兄英武风流,坚叔年纪又大了,我又是个女儿家,所以这戏必须是镡兄主演。” “嗯,有理。”坚叔应和道:“今夜就让小五告假。这戏演完,要是动静太大,小五怕是要出城去避几日才行。” 镡頔越听越不对,不觉一脸的苦涩。 喜鸣却看得甚是高兴,拍了拍镡頔的肩膀,继续说道:“镡兄呀,此事我们可要好生谋划一番才好。明晚c最迟后晚,这出大戏定要在揽风阁上演才好”说到此,喜鸣再忍不住,“哈哈”爆笑之声脱口而出。 坚叔也不禁莞尔。 樊武也跟着一阵乐呵,虽然他还不知到底要演的是哪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新的争斗 今日一大早,喜鸣与坚叔出来见撒欢时,高穆歙也出门往宫里去了。 喜鸣坚叔与镡頔樊武谋划好演戏之事后,天色已黑尽,只是两人急着知晓今日朝堂上的事,也就未在庄上过夜,而是连夜赶回了二王府。 喜鸣坚叔回到二王府已是深夜,蔡伯竟然亲自在小巷侧门等着两人。三人见面后也不多话,只一起往王府书房赶去。 书房的门窗大开着,夏日的酷热已开始退去,初秋的夜风很是凉爽宜人。 一身玉白色细布袍的高穆歙,一头乌黑长发只用一根同色发带系着,此时正低着头,在书房里一边踱步一边思索,时而又走到窗边抬头望望窗外的星月。 今日是八月初五,天上的月亮犹如一弯细细的峨眉,好在夜空晴朗,满天的繁星透过夜色映在窗口的高穆歙身上,依然显得他容颜如玉c身材颀(qi)长c沉静如水。 高穆歙立在窗口,远远看见坚叔三人往书房走来,他正想转身到门口去迎接三人,却看见喜鸣撒腿向着他跑过来,他只好先在窗口等着喜鸣。 喜鸣看见站在窗口的高穆歙面色沉静,心知今日朝堂上并无意外之事发生,也就放下心来。不过笼罩在朦胧夜色下的高穆歙好看的不像这世上的真人,喜鸣看得一时兴起,不由拔腿就向他跑去。 喜鸣趴在窗棱上,昂着头左右打量着高穆歙轮廓分明却又不失柔和的俊脸,只觉高穆歙怎么可以好看成这样。 高穆歙看着喜鸣的俏皮模样,柔和的满足感瞬间弥漫在心间,眼神也更温柔了。他伸出手轻轻理了理喜鸣已有些散乱的鬓发,柔声说道:“唉,看来是改不了了。” 今夜高穆歙如此好看,喜鸣也就不与他计较了,又柔柔的喊了一声:“穆歙哥哥。” 高穆歙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你可真好看!你要是个女儿家肯定更好看!”喜鸣眼睛闪亮亮的又说了一句。 高穆歙听得瞬间沉下了脸,闷声说道:“进来——走门,不准翻窗。” 坚叔与蔡伯看得不禁莞尔一笑,自喜鸣到来之后,已沉寂许久的王府总算有了些生气。 “今日朝会已定了分封韩渊郑季之事。如今只等郑国的国书到凤歧,还有郑国那五万兵马撤出徐国,到时分封之事就会昭告天下。”高穆歙正说今日朝堂上的事。说到此处他停了片刻,看看沉寂不语的喜鸣三人,又继续说道:“据郑国使臣今日在朝堂上所言,韩渊郑季为表诚意,前两日割让徐国的国书已从溢城送出,徐国的兵马前两日也已开始撤退。最迟明日国书就将送到凤歧,徐国的兵马也可撤完,然后月底十五万斤精铁就全部送到凤歧。” 高穆歙说完后,过了一阵,坚叔徐徐应道:“如此说来,最迟后日分封诏书就会出来。” 高穆歙闻言默默点了点头。书房里半天再无人说话,只有不远处荷塘里的蛙鸣声时不时传过来几声。 过了一阵,高穆歙慢慢走到喜鸣面前,轻轻将喜鸣的头揽在自己怀里。片刻后,他胸前传来喜鸣闷闷的声音,还带着些许鼻音:“穆歙哥哥,我没事,这些事本来迟早都会发生。”顿了片刻,只听喜鸣又说道:“我以后再不哭了。” 高穆歙闻言,不觉一只手将喜鸣搂得更紧,另一只手的拇指则轻轻抚了抚喜鸣的小脸,心中一阵酸楚,眼眶也红了。 坚叔与蔡伯也听得心中一阵发酸,书房里又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只听蔡伯长吸一口气,慈祥说道:“公主,厨房今日做了新鲜的莲子羹,我让他们给你留了些,我这就去拿过来。” “嗯,谢谢蔡伯,我也去。”喜鸣说着轻轻推开高穆歙,跟着蔡伯出了书房。 两人走了一阵,坚叔才幽幽说道:“如此分封之事就算完结。” “接下来就是如何处置徐国c还有那十五万斤精铁了。”高穆歙徐徐应道。 “徐国之事,殿下如何想的?”坚叔问道。 “我是不想徐国刚纳入王畿,其军政大权又落入五弟手中。”高穆歙答道。 坚叔闻言点了点头。 “还有那十五万斤精铁,也不能落入五弟手中。否则只会便宜了风雷军,王师丝毫也得不到益处。”高穆歙接着说道。 “如今朝中大臣十之皆是五王子的人,殿下想要如何阻止五王子攫取徐国与这批精铁?”坚叔又问道。 高穆歙踱了两步才答道:“此事我已想了一天,若父王在徐国设县,这县丞与都尉之职十之都会落入五弟手中,若是能成为王室子弟的封地” “封地?”坚叔想了想,说道:“这徐国可是难得的粮仓,才刚收回来,王上会答应又分封出去?再说,就算王上愿意,那该分封给哪位王子?” “如今凤歧城中未分封的成年王子,只三王子可算是殿下的人。”门口传来坚叔的声音,他与喜鸣一人端着两碗莲子羹走了进来。 “只是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殿下不想徐国与精铁落入五王子手中,五王子也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徐国与精铁落入殿下手中。”蔡伯一边将莲子羹端到各人面前,一边说道。 “坚叔蔡伯,你们所言皆有道理,我也都想过,只是此事我已想了一天,还是没有更好的谋划。”高穆歙说着不觉皱了皱眉头。 “穆歙哥哥,如今凤歧城中既在王上面前说得起话,又非五王子一伙的只有太宰大人与大司空大人。穆歙哥哥可否去与两位大人商量商量,看两位大人如何说。”喜鸣插话说道。 “老师年岁已高,且又对大安朝忠心耿耿,我不想将老师拖进我与五弟的争斗中。”高穆歙闻言应道。 其实喜鸣劝高穆歙的话,蔡伯与坚叔也早已劝过,只是高穆歙敬仰老太宰大人的为人,一直不同意将老太宰大人卷入自己与高穆战的争斗中。 “穆歙哥哥,其实太宰大人身在庙堂,迟早都会面对你与五王子的太子之争,无所谓被你拖进来之说。再说,你只是去听老大人的意见,并非要老大人站在你一边,也就无所谓将老大人拖进来之说。”喜鸣又道。 “公主所言有理,我们当局者迷,两位老大人却是局外人,若他们有其他想法,我们也可斟酌斟酌。”坚叔插话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情欲诱惑 第二日午后,凤歧收到郑国割让徐国的国书;傍晚,凤歧派到徐国督促郑国撤兵的使臣飞信回报,郑国兵马已全部撤出徐国。 第三日,凤歧颁发诏书分封韩渊郑季为新的诸侯。至此,郑国正式被划分为梁国与新郑国两个诸侯国,郑国灭亡。韩渊为梁国国君,郑季为新郑国国君。 这两日,凤歧格外平静,只是这平静背后又有难以言语的压抑。往日街头随处可见的闲聊人群已不见踪影,行人的脚步也变得匆忙,大概是无人想要留在这突然静下来的街头。 两日前,方南告诉澹兮,说是要出城去看望生病的友人,这两日都不会在城中。 第一日,澹兮心中想着方南温柔的凝视c清亮又不失醇厚的嗓音c还有那划过琴弦的修长手指,只觉思念甚是美好。 第二日,澹兮开始坐立难安,只觉心中空落落的四处不着边。 今日一大早起来,澹兮心中开始盘算方南回城的日子:说是两日不在城中,今天已是第三日,他应该在城中了吧?午后,澹兮再也耐不住心中的想念,匆匆换过衣裳就往揽风阁去了。 飓风楼的大门开着,却不见守门的丫头,想是趁着烈日无人,躲到荫凉处偷懒去了。澹兮一边如此想着,一边踏进飓风楼大门。不想一进门就看到方南匆匆从楼上下来。 方南看到澹兮,先是一愣,接着快步走到澹兮面前,眼中皆是惊喜,转而又变成满满的深情,嘶哑着嗓子低声说了句:“你来了!”他仿佛将这两日的思念都包含在了这句简单的话语中。 澹兮不觉娇羞的低了头,轻轻“嗯”了一声。 方南见状也微微低下头,身子略微往前倾,深情的轻声问道:“这两日可好?” 听了方南的话,柔情蜜意瞬间布满澹兮心底,又溢出到她的周身。澹兮只觉这两日的思念c等待c煎熬,在方南这一句问候中都值了。她不觉更感娇羞,连小小的耳垂也红了,只是她太想念方南,于是大胆的抬起头,迎着方南炙热的眼神,轻声答道:“澹兮还好,先生可好?”说完又赶紧低下了头。 方南看得心中荡漾,不觉伸出手,哪知就在他的手离澹兮小脸不到一寸的时候,楼梯口突然传来词香的声音,“方先生,是否澹兮小姐来了?澹兮小姐已有两日未来飓风楼,姑娘很是想念她。” 方南赶紧放下手,与澹兮相视一笑,两人都觉不好意思。 片刻间,方南已平整好情绪,淡淡答道:“是,我与澹兮小姐这就上去。” 樊武正百无聊奈的坐在清风楼一楼的大厅中,眼睛盯着门外的院子。镡頔在楼上与清雅姑娘卿卿我我。清风楼的丫头们则趁机躲懒去了。 樊武看到澹兮踏进院子,不觉精神一振,先往楼梯口望了一眼,确定无人下来,然后才轻步走出清风楼。 樊武悄悄摸到院中一棵大树后,这棵树是他早前选中的,躲到树后可将飓风楼中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樊武看到澹兮与方南在楼下亲热碰面,说了几句话,就携手上了楼。不过两人声音太小,再加之樊武离得还是有些距离,所以并未听清两人说了些什么。 看到澹兮与方南上楼后,樊武放心回到清风楼。 樊武将楼梯踏得“咚咚”直响,镡頔正痴缠着清雅姑娘,说着只有两人可闻的情话,闻声转过头看着上楼来的樊武,对清雅叹了声:“唉,粗人就是粗人。” 清雅听得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这几日清雅心情极好,自那日对镡頔说了冰瓷新欢的事,镡頔再不提冰瓷,只整日整日的缠着她亲热,还送了她好些新的珠宝。 樊武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只粗声粗气的说道:“公子,你还约了人说事情,我们该走了。” 冰瓷看到澹兮上楼,亲热的迎上去牵起澹兮的手,打趣说道:“澹兮妹妹,你已两日不来我这飓风楼,我还以为妹妹已将我这姐姐忘了。不想今日方先生一回来,妹妹就来了——刚才听到楼下有声音,词香说是你来了,我还不信,不想还真是妹妹。看来妹妹到我这飓风楼,不是为了看我这姐姐,是为看方先生来的吧!”冰瓷说到此,不觉抬起手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澹兮被冰瓷笑的脸上阵阵发热,转头去看方南时,发现方南也正看她。澹兮赶紧转过头,只是脸上更热了,她轻推一把冰瓷,娇声应道:“冰瓷姐姐,你若是再笑话人家,当心你的战郎也两日不到揽风阁来看你。” “如今说的是妹妹与方先生,妹妹可别想把话岔开。”冰瓷说话时,已将澹兮拉到她身边坐下。 “再说,”冰瓷凑到澹兮耳边轻声道:“战郎如此勇猛,他可一日也舍不得离开我。” 澹兮早就是过来人,当然明白冰瓷的意思,闻言不觉又转头看了眼方南,只见方南正辣的看着自己,澹兮赶紧将眼睛转开,轻拍了一掌冰瓷,娇羞说道:“姐姐” 冰瓷“咯咯”一笑,又将嘴巴凑到澹兮耳边,轻笑道:“妹妹难道不知,这些年轻男人血气方刚,若想将他们留在身边,让他们寸步也不想离开咱们女人,最好的不就是” “姐姐”澹兮又轻推了一把冰瓷。 冰瓷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摇晃着水蛇般的细腰,又凑到澹兮耳边,咬着澹兮的耳朵轻声说道:“我看妹妹腰若杨柳,眼如秋水,若是方先生能有机会一亲妹妹芳泽,只怕此生都离不开妹妹了再说,你看方先生鼻若悬胆,手指修长难道妹妹就不想” “姐姐,你的战郎鼻梁挺直,宽肩细腰,姐姐定然是尝到了甜头吧!”澹兮不觉“咯咯”回道。 “那是自然”冰瓷“咯咯”应道。 一时间,飓风楼中满是年轻女子的“咯咯”笑声。 镡頔与樊武走出清风楼,听到飓风楼中传出的隐约女子轻笑声,总觉今日的飓风楼与往日琴声歌声围绕的飓风楼很是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一场好戏(一) 高穆战一觉醒来,睁眼看窗外时,不想窗外太阳太烈,竟明晃晃的刺得他眼睛生痛。高穆战赶紧闭上双眼,又躺了一阵,这才坐起来,只是宿醉后的头痛阵阵袭来,他只好先在床上闷坐一会儿。 昨日分封诏书已下,徐国已收入王畿,精铁也即将到手,高穆战心情大好,竟与愝梁陈魏,还有子成等人喝到半夜。等他跌跌撞撞被扶进飓风楼时,冰瓷竟然还未尽兴,又拉着他与词香等人喝了好一阵。到床上后,冰瓷这个妖精还不消停,竟索取不停,高穆战也是兴致高昂,只觉久违的满足感好似又回来了。 词香推门进来,看到高穆战坐在床榻上,赶紧躬身问安。 “什么时辰了?”高穆战瓮声问道。 “回殿下,刚过午时。”词香答道。 高穆战鼻子里“嗯”了一声,又问道:“怎么未见小瓷。” “姑娘说殿下昨夜喝的太多,醒来后定然会头痛,脾胃也会不适,姑娘正在厨房为殿下煮醒酒汤c熬些白米粥。”词香喜笑颜开的答道。 高穆战闻言不觉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再说话。 词香却未看见,只以为高穆战是宿醉后的不适,拿了东西就告退出了屋子。 午后的揽风阁主楼大厅向来只有忙着打扫的粗使妇人,即使有几个客人,一般也是在楼上的雅间歇息。今日澹兮路过大厅时,却看见厅中有两桌客人,不过她急着去见方南,也未多想,只继续往后院去了。 澹兮刚走进后院,就看见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从飓风楼走出来。澹兮这些日子时常在飓风楼出入,这些小丫鬟她都认得。 小丫鬟迎上澹兮,向四下打量一圈,确定无人后才低声说道:“澹兮小姐,我家姑娘让我给小姐带个话,今日五王子还在飓风楼未走,实在不便招呼小姐。” 澹兮闻言一怔,小丫鬟见状又将四周打望一圈才低声说道:“不过我家小姐说了,请小姐先到主楼雅间,先生很快就会去与小姐相见。” 目送小丫鬟离开后,澹兮心中说不清是喜还是忧。这些日子来,不管冰瓷如何打趣调笑她与方南,澹兮都可坦然面对,毕竟每次与方南相见,都是在人多的场合,今日却是不同,竟要在雅间与方南单独相见,澹兮心中不觉忐忑起来。 揽风阁主楼二楼,窗户朝向后院的一间雅间里,一身小厮打扮的喜鸣正趴在窗户上往外打望。 喜鸣看到澹兮折身往主楼走来,赶紧回过身对坚叔莲姑说道:“镡頔猜得无错,今日情况确有变化,大概是五王子还在飓风楼的缘故,刚才澹兮小姐被挡了,她正往主楼这边过来。” “是否按计划行事?”莲姑问道。莲姑今日也是一身富贵男子打扮,扮作坚叔的友人,一起到揽风阁消遣。 张五上次从喜鸣处得了不少好处,今日见坚叔与喜鸣又来了,自是招呼的殷勤备至。 “现在也不知澹兮小姐是要回去,还是有别的安排。”喜鸣说道。 “不管澹兮小姐有何打算,我们都按昨日的安排,先把准备功夫做足——莲姑,麻烦你走一趟,先把小五叫到门口。若是看见澹兮小姐有上楼的打算,小五就抢在她之前上楼;若澹兮小姐是准备离开,就让小五跟上去。”坚叔说道。 莲姑点点头,答应着去了,这些都是昨日计划好的。 昨日镡頔樊武离开揽风阁后,镡頔直接到城外小树林与喜鸣坚叔c还有撒欢莲姑碰面,樊武则留在揽风阁外监视澹兮行踪。镡頔将飓风楼与往日的不同之处说完,众人皆感此乃冰瓷与方南要动手的先兆,就时间上来说也与众人之前的推断吻合,所以大家商量后,将挽回澹兮之事安排在了今日。 喜鸣目睹澹兮走回主楼,赶紧转身出了雅间,装作到走道上迎接莲姑,继续监视澹兮的行踪。 莲姑已从外面回到揽风阁大门处,小五则跟在她身后几步外,两人皆装作互不相识,只是迎客侍者看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还以为两人相识,竟未上前迎接小五,这倒省了许多事。 今日小五一身黑色锦衣,玉冠束发,走路也是抬头挺胸,很有些富贵公子的气象。只是嘴巴紧闭,眉头紧锁,一副愁容满面c怒气冲冲的样子。 澹兮走进主楼,折身往楼梯口走去。小五见状,赶紧几个大步赶在澹兮之前跨上楼梯,然后澹兮才踏上楼梯,此时莲姑则跟在澹兮之后踏上了楼梯。 喜鸣看到此处,先退回了雅间,对坚叔说道:“澹兮小姐上楼来了,好戏马上上场。” 坚叔看喜鸣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不禁微笑道:“今天的事情之后,相信澹兮小姐再不会留恋揽风阁。” 樊武一直躲在后院,看到澹兮折身回主楼时,他也跟了进来。看到澹兮上楼后,他又退回院子,摸出一粒坚叔昨日给他的铁珠,抬手扔进了楼上一间开着窗的雅间。这间雅间正好在喜鸣坚叔隔壁。 雅间里的镡頔与撒欢都已脱了外衣,两人大眼瞪小眼,只觉尴尬不已。撒欢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看去已完全变了个人。镡頔倒是与往日一般模样,只是少了些从容。 窗外飞进的铁珠惊动了镡頔与撒欢,这是好戏马上要上场的信号,两人只好赶紧走到床边坐下。 撒欢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虽说只是做戏,不过与一年轻男子同坐在卧榻上,还是不免紧张的浑身发抖。镡頔见状,竟也手忙脚乱起来,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抚撒欢,撒欢毕竟与清雅等人不同。 “镡公子,接下来要如何做?”竟是撒欢先镇定下来。 镡頔一阵结巴,说道:“我你衣服太齐整看着不对衣衫被褥应该凌乱不堪”说着急忙将卧榻上的被褥揉乱,然后又拉扯几把自己身上的衣衫。 “嗯,也是。”撒欢说着也拉扯了几把自己身上的衣衫。 “还有发髻。”镡頔又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一场好戏(二) 澹兮忐忑不安的踏上楼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中天人交战的厉害。突然,有人如一阵风般挤在她之前上了楼梯,害得她险些跌倒。澹兮抬头正要呵斥来人两句,却见来者铁青着脸,浑身上下都冒着怒气。澹兮见状,心中竟莫名镇定下来,也有了几分好奇:到这揽风阁应是寻欢才对,此人为何怒气冲冲?倒像是寻仇! “咚”的一声巨响,怒发冲冠的小五一脚踹开雅间房门。因用力太大,那房门被踹的直接打在门后的墙上,又“哐当”一声弹了回来。小五大怒之下,又一脚踹了出去。这次将门踹开后,他在仅有的一丝清醒作用下,还伸出手止住了又要弹回的房门。 小五踹门的动静如此之大,惊的雅间里的客人纷纷走出房间站到走道上,楼下两桌客人也抬起头往楼上张望,那些正忙里忙外的揽风阁侍者粗工们,也纷纷停了手上的活计,从各处望着小五。 虽说是演戏,房里的镡頔撒欢还是被小五弄出的动静吓了一跳。 听到震天的门响,撒欢被惊得缩了缩身子,不禁与镡頔靠的更近。 见小五如此大力踹门,镡頔一边在心中大声骂娘,一边伸手轻拥住有些慌乱的撒欢。此时看去,两人才真有了几分偷情的样子。 楼道上的众人看到房门踹开后,房间里竟是一对衣衫不整c发髻凌乱的年轻男女。有那灵光的,瞬间已明白发生了何事,齐齐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小五看到屋子里的情形,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撒欢“你你”的你了半天,最后竟爆出一句:“这小白脸到底哪点好,你这婆娘非要跟他” 楼上那些先前还未反应过来的,听了小五这话后,也明白发生了何事,瞬间跟着哄堂大笑起来,还有那缺德的,竟喊道:“哈哈哈年轻媳妇儿偷小白脸喽” 楼下本来看不见楼上发生了何事的人,听到这话也瞬间爆笑起来,还有人开始往楼上冲,迫不及待的要上去看热闹。 被踹开的房门口围观者越聚越多,好事者也越来越多,众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什么的都有:“这小白脸比你俊呀!看你那又黑又瘦的熊样!” “一看就比你体贴!” “啧啧这身材,看着也比你行哈哈哈” “瞧这小娘子长得多俊!” “难怪要被戴绿帽子!” 镡頔脸皮再厚,此时也不禁涨红了脸,心中大骂喜鸣出的馊主意,这奸夫真不是人当的。 撒欢心中虽慌乱,不过有镡頔挡在前面,她到底要好过些。再说,为了不被人认出,她的妆容本就浓艳,想到此,心中也就慢慢镇定下来。 澹兮被裹挟在人群中,看着屋子里的一男一女,尤其是那年轻女子,衣衫不整c长发凌乱,再加之脸上的胭脂水粉都在汗水中化开了,其状只能用惨不忍睹四字形容。再看看周边唯恐天下不乱的众人,听听这些人口中的污言秽语,澹兮脸色时青时白时红,心中更是慌乱羞愤不已,只恨不得有条地缝让她钻进去,却又有丝丝庆幸:还好屋子中的年轻女子不是自己。 喜鸣与坚叔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 喜鸣看到镡頔竟然窘迫的满脸通红,不禁心中大快,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不过听到众人如此说小五,她心中又为小五不平。小五虽不如镡頔好看,但也不至又黑又瘦吧。再说,镡頔那模样,怎称得上小白脸,高穆歙还差不多。 喜鸣看着镡頔傻乐,不过也未忘记今天的正事。她看到澹兮已是一脸悔恨羞愤的模样,心知这出戏的目的已达到。 喜鸣碰了碰坚叔,坚叔看看怔怔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的澹兮,未做声,只是点点头。喜鸣见状不再迟疑,随着人群的蠕动挤到澹兮身边,不小心一个趔趄撞在澹兮身上。 澹兮被喜鸣一撞,反倒清醒过来,转过头看了喜鸣一眼。喜鸣趁机轻声对澹兮说道:“澹兮小姐,回家去吧。” 方南虽比澹兮晚到一步,不过站在人群外的他,早将场中事情看得清楚明白。他正犹疑着是否要去到澹兮身边,却看见澹兮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脸上有羞愤c悲伤c绝望,隐隐还有一丝后悔。 澹兮挤出人群就看到方南。她与方南擦身而过之时,一句话未说,只是深情却又绝望的望了方南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去了。 方南怔怔的看着澹兮的背影,想着要不要追上去,只是想到澹兮眼中的决绝与绝望,他心知追上去也只是徒劳罢了。 澹兮倒是悄无声息的走了,只是事情却远未收场。 镡頔常在揽风阁出入,揽风阁中认得他的大有人在,此时有客人认出他,起哄的更起劲了:“镡公子果然风流” “清雅姑娘还因你回绝了我,不想镡公子这么快又有了新欢哈哈哈” “镡公子这次口味变了,居然找上良家妇女哈哈哈” 众人忙着嘲弄镡頔,竟将小五忘在了一边。小五赶紧挤开镡頔,一把将撒欢拖了出来,口中恨恨说道:“跟我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撒欢磨磨蹭蹭的跟着小五出了屋子,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众人自觉为两人让了条路。临走时,撒欢还回头看了镡頔一眼。围观者以为撒欢是舍不得镡頔,只有镡頔看到撒欢眼中强忍的笑意,还有一丝丝同情。 看到撒欢被小五拖走,围观者又开始新的起哄:“镡公子,快看,小娘子要被人拉走了” “镡兄,快拉回来呀哈哈哈” “哎呀,镡兄这次败了,小娘子竟跟着那黑瘦郎君走了,看来是不要你了哈哈哈” 已赶到楼上,正站在人群外围观的樊武,只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这次丢人丢大了,谁让公子平时满嘴胡说,这次好了吧,看以后还敢不敢张嘴乱说。 见撒欢与小五走远,镡頔放下心来,往日的皮粗肉厚又回来了:“你们若是有本事,也去偷一个如此俊俏的小娘子回来。” 喜鸣与樊武听得齐齐摇头,心中暗叹:“唉,看来此人的皮厚已无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擦身而过 韩谨身为密营首领,其身份自然不能随便泄露于人前,在溢城如此,在凤歧更是如此。韩谨自到凤歧之后,除了必要之时与子成王偾见上一面,从不与凤歧官场中人来往,凤歧官场也无人知晓其人的存在。 在凤歧期间,韩谨时常到揽风阁消遣,其实说是观风更为恰当。不过不管韩谨到揽风阁是何目的,如今他都已是揽风阁的熟客。 前一日,韩平已提前在揽风阁主楼定好两间雅间。昨日傍晚,韩谨带着韩平韩良如期而至。晚上,韩谨目睹了高穆战与子成等人饮酒作乐至深夜。今日白天,高穆战按计划被冰瓷留在了飓风楼,如此一来,冰瓷将澹兮拒之门外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一切都进行的很是顺利,分封之事已成,只要今日再坏了澹兮名声,韩谨的凤歧之行就算是大功告成。 昨夜陪夜的姑娘已被打发走,韩谨静静的坐在案前喝茶,以他的谨慎多思,此时也忍不住开始想象回溢城请功之事。 听到小五踹门的动静,韩谨被惊了一跳,不由吩咐韩平到走道上看看,到底出了何事。 韩平忍住笑说完走道上发生的事情后,韩谨不觉皱了皱眉,心想:怎会如此巧,此时竟有人来揽风阁捉奸! 韩谨心思不停,腿上也不慢,听韩平三言两语将事情说完后,他已开门走到走道上,正好看到小五c镡頔c还有围观众人吵嚷的好不热闹。 喜鸣坚叔等人皆认不得韩谨,韩谨却认得喜鸣。看到人群中的喜鸣那一刻,韩谨怔了怔,竟有老天弄人c得来全不费功夫之感。 冰瓷在揽风阁的首演之夜,韩谨曾恍惚撇到喜鸣一眼,只是当时的喜鸣与之前有些不同,然后又只有一眨眼的功夫就离开了,韩谨并不能确定那人就是喜鸣。之后,韩谨带着人暗中将凤歧查了个遍,却再未发现喜鸣的踪迹,再加之分封之事完成之前,他与子cd不想在凤歧搞出太多事情,此事也就放下了。 韩谨正疑惑喜鸣为何会再出现在揽风阁时,就看见喜鸣挤到澹兮跟前,片刻后澹兮就转身离开了。 韩谨看见澹兮与方南擦肩而过之时,一句话也没有,有的只是眼中的决绝。刹那间,他已明白,自己与子成辛苦布的局已被人破了。破局的人不用多想,定然就是这喜鸣公主,至于这捉奸一幕,想来就是喜鸣做给澹兮看的,那捉奸这些人必然都是喜鸣的同伙。 韩平韩良跟着韩谨站在走道上,正与众人一起看热闹,却突然发现韩谨一向淡漠深沉的脸竟扭曲到狰狞。两人不禁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樊武见镡頔与围观众人竟越辩越来劲,赶紧扒开人群,闷着头走进屋子,“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结果又惹来围观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澹兮下楼后,莲姑就远远跟了上去,毕竟要确认澹兮回家了众人才能真的放心。喜鸣与坚叔则继续留在揽风阁,盯着方南的行踪,防着方南与冰瓷还有别的手段。 澹兮离开后,方南并未急着离开,只怔怔的站在人群外,有些茫然的看着镡頔舌战众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喜鸣与坚叔见状,也就继续挤在人群中,盯着方南的动静。不过此时对喜鸣来说,却是开心不已,一来澹兮的事已解决好,二来还可以留下来继续看镡頔的笑话。看着喜鸣乐呵的模样,坚叔不禁也有好笑之感。 樊武关上房门,俊俏的小娘子也早被自家夫君拉走,围观众人见已无热闹可看,也就慢慢散了,方南也跟着人群下了楼。 坚叔先跟着人群进了房,喜鸣则一直留在走道上,看到方南往后院去了才放心回了房。 坚叔正站在窗口,见喜鸣进来,说道:“那方南去飓风楼了。” 喜鸣闻言赶紧挤到窗口,果然看见方南正一步三停的往飓风楼走去。 自看见喜鸣后,韩谨就一直站在走道上,此次他再不能让喜鸣从他眼皮底下溜走。看见喜鸣与坚叔先后走进房间,他心中飞快的盘算着:是在揽风阁动手,还是先摸清喜鸣在凤歧的底细,然后再相机动手。 喜鸣与坚叔所在的雅间,就在镡頔隔壁。两人在屋子里听到隔壁传来镡頔樊武关门离开的声响后,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两人也走出房门准备离去。 喜鸣与坚叔往楼梯走去,走道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怔怔的望着楼下,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中年男子边上立着一位年轻男子,听到声响后,抬头看了喜鸣一眼,又垂下眼睛,继续静静的立在中年男子身边。 喜鸣与中年男子擦身而过之时,好奇的转头看了男子一眼,只见中年男子突然抬头也看了她一眼。 喜鸣被看得莫名打了个寒颤,只是中年男子面貌温和,虽说眉头紧锁,眼中也有愁苦之色,不过怎么看也非恶人。喜鸣心中不禁起了小小的疑惑,不过今日实在高兴,这小小的疑惑转身就被她忘了。 看着喜鸣与坚叔的背影,韩谨死捏着双手,深怕自己忍不住会出手拍死喜鸣。 上次在渔福镇被喜鸣逃脱,韩谨心中最多也就是不甘,毕竟叔父韩渊说过,这喜鸣公主的死活已无关大局。只是不曾想到,这死活无关大局的喜鸣,竟在凤歧成了自己成事的祸害,回溢城后还不知要如何向叔父交代此事。再说,自己一次两次栽在这喜鸣身上,颜面上实在难看,一想到此,韩谨心中的恨意更浓了。 只是思前想后,韩谨还是认为不宜在揽风阁出手。一则,在揽风阁出手,他就再不能隐藏在暗处;二则,因喜鸣身份敏感,他也必然会因此招来凤歧各方的注目,此后会发生何事实在不好说;三则,也不知喜鸣这次有多少帮手,若是冒然出手,会不会再出现渔福镇之事实在不好说;最重要之处,韩谨想要挖出喜鸣背后的势力,毕竟喜鸣身后之人也就是叔父韩渊的敌人。 “也许挖出喜鸣身后的势力,叔父就不会再计较此次未能整垮边贤之事。”韩谨心中想道。 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dyt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同床异梦 方南实在想不通,一切都在按谋划往前推进,澹兮也一步一步进入局中,为何在最后关头,居然会有人到揽风阁这种地方来偷情,还被现场捉奸,又正好被澹兮碰上,就此决绝的离开了揽风阁。 方南刚走到飓风楼门口,就被守在一楼大厅的小丫鬟拦住,说是五王子还在,冰瓷姑娘说谁也不能进。 冰瓷一边应付着高穆战,一边又挂着主楼的方南与澹兮,不知事情进展如何了。 词香见冰瓷的样子,就知她心中的想法,不等冰瓷吩咐,她已悄悄出了飓风楼,准备到主楼看看事情进展如何了。 词香出门就看到方南在楼前小径上焦急的走来走去,她心知事情不好,赶紧拉着方南进了自己屋子。 词香捧着一盒胭脂再次回到楼上,冰瓷见她神色有异,走过来说道:“总算是送来了。”说着取过词香手上的胭脂盒,还打开闻了闻。 词香趁机低声说道:“事情有变,方先生在楼下急着见姑娘。” 冰瓷一怔,词香虽不便明说,不过她心中已有大事不好的预感,要不方南怎会在飓风楼,按说他现在应在主楼雅间与澹兮私会才是。 冰瓷拿着胭脂盒,摇着杨柳腰,莲步轻移至高穆战面前,身子一软就靠在了高穆战身上。 高穆战微抬手将冰瓷揽在怀中,一只手顺势滑到了冰瓷那柔若无骨的细腰上,另一只手依旧闲闲的握着茶杯。 冰瓷芊指微翘,轻轻拧开胭脂盒盖,递到高穆战鼻子底下,娇声说道:“战郎,好闻吗?” 高穆战微微倾了倾上身,深吸一口气,答道:“好闻。” “战郎喜欢这颜色吗?”冰瓷又问道。 “嗯。”高穆战点点头应道。 “那我以后就换成这种胭脂可好?”冰瓷边说边在高穆战怀中扭了扭身子。 “小瓷长得好看,用什么都好。”高穆战说着在冰瓷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战郎,”冰瓷扭捏着拉长了尾音,“词香她们看着呢。” 高穆战闻言只抬起头微微笑了笑,却未说话。 冰瓷见状,转过头对词香等人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高穆战抬手揉了揉额头,昨夜喝的实在太多,到现在他还头疼不已。 冰瓷打发了词香等人,赶紧抬起小手,轻轻帮着高穆战按揉。 “这冰瓷确是个可人儿,只是不该有的心思多了点,野劲也不够。”高穆战心想。 冰瓷见高穆战出神,微抬起头,嘟着小嘴说道:“战郎,想什么呢?可否说给小瓷听听?” “只是有些头疼。”高穆战随口应道。 “战郎,”冰瓷闻言心疼的说道:“昨夜都是小瓷不好,实在不该拉着战郎喝到那么晚。”冰瓷说着已将小小的头颅靠在高穆战的肩颈处,“战郎不会怪小瓷吧!” 听到冰瓷说起昨夜的事,高穆战忍不住心中一荡,抬手捏了捏冰瓷尖尖的下巴,另一只手却滑进了冰瓷的胸衣,邪笑道:“你这个小妖精,昨晚喝到那么晚,在床上还能折腾半天,若是换了别的男人,只怕早被你榨干了,还好我健壮,经得起折腾。” 冰瓷听到这话,脸上不觉僵了僵。好在高穆战看不到她的脸,冰瓷赶紧收回心神,换回如花笑颜,一只小手却已向高穆战身下摸去,娇声应道:“战郎胡说什么,什么别的男人,还有什么男人可以比得上战郎,小瓷这一生只要有战郎就足矣。” 高穆战闻言只是笑笑,未说话,却伸手将冰瓷的手拉了出来。 冰瓷心中一酸,脸上却未显出来,只微微直了直身子,说道:“战郎,小瓷新编了一支琴舞,名‘花好月圆’,只是不管怎么跳,总觉得少了些花好月圆之时该有的美满祥和之意,战郎帮小瓷看看可好?” 高穆战闻言又笑了笑,端起案上的凉茶最后喝一口,说道:“还是改日吧,这几日忙着分封之事,已有好几日未去看望母亲。本来说今日上午去,不想又蹉跎到现在,再不去,母亲要生我气了。”高穆战说着已推开冰瓷站了起来。 冰瓷虽不想高穆战离开,只是刚才听了词香的话,澹兮之事的成败又事关自己将来与大人的谈判,所以她不敢稍有大意,也就只能先忍痛让高穆战离开。 说来冰瓷也是煞费苦心,既想要高穆战赶紧走,却又不能让高穆战察觉到自己在赶他走,想了一阵,冰瓷终于想到让高穆战帮自己改歌舞这一招。 自与高穆战欢好之后,高穆战再未看过冰瓷的琴舞表演,只每夜到飓风楼过夜,第二天一大早就会离开。冰瓷只想着也许高穆战并不喜歌舞,其他却不愿多想。 看到高穆战真的站起身要走,冰瓷心中又一阵冰凉,她已越来越拿不准高穆战的心思,不知自己将以后的日子赌在高穆战身上是否合适。最要紧的是,冰瓷觉得自己是真的喜欢上高穆战了。 目送高穆战离开后,冰瓷赶紧收回心神,让词香去将方南请进来。 听方南说完主楼之事,冰瓷不觉皱紧了眉头,半响才问道:“可还能挽回?” 方南摇摇头,答道:“刚才我已仔细想过,这只怕是一出杀鸡儆猴的戏,要不怎会有人到青楼这种地方来偷捉奸,又正好被澹兮撞见。” 冰瓷闻言不觉点了点头,应道:“如此说来,只怕安排这出戏的人已知晓我们的谋划,要不时间怎会拿捏的如此巧。往日你们在飓风楼相会时,也不见有人来偷捉奸,正好今日安排你们私会,偷情捉奸的人也来了。” “只是这谋划只有两位大人,还有你我与词香知晓。我们五人断然不会将消息泄出去,那些人又如何会知晓我们的谋划?”此事已困扰了方南好一阵。 冰瓷沉吟了片刻,这事她也想不通,只是应道:“不管如何,若是这些人专为做给澹兮看而演了这出戏,那他们就定然不会再让澹兮回头。” 方南闻言点点头,未说话。 过了一阵,冰瓷问道:“事发之时,大人可在?” “大人一直在走道上,事情始末他都看在眼里。”方南答道。 冰瓷闻言心头略松,又问了一句:“大人走了吗?” 方南依旧一脸愁苦之色,闻言只答道:“我来飓风楼时,大人还在走道上,现在不知是否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云遮雾绕(一) 在渔福镇那晚,坚叔镡頔等人皆蒙了面,今日在揽风阁再见,韩谨自然不知这些人就是那晚救走喜鸣的人。为摸清众人身份及行踪,韩谨在看穿喜鸣等人意图时,马上做了详尽安排。 韩良已先一步守在揽风阁外,看到镡頔樊武出来,马上远远跟了上去。 韩谨虽不知镡頔坚叔等人的身份,不过以他常年从事秘密事宜的经验,早看出这些人皆不简单。在安排韩良等人去追踪时,他特意嘱咐了不要跟的太近,以免被人察觉。 看到喜鸣坚叔下楼,韩谨对韩平使了个眼色,韩平点点头,转身先离开了。韩平出去不久,楼下大厅其中一桌客人也结账离开了。不过若是有细心之人,定然会发现,这桌客人不知何时已比先前少了一人。 喜鸣坚叔已走到门口,韩谨施施然下了楼,亲自跟了上去。上次在渔福镇算错了,没想到喜鸣有那么多帮手,这次他定然不会再让喜鸣有逃走的机会。 小五拖着撒欢离开揽风阁后,先在城中转了一圈,又找了个僻静所在,撒欢卸下浓妆c换上一身男子衣裳,小五也换上往日的打扮,两人这才出城去了。 镡頔樊武常在凤歧城出入,城中认识他俩的大有人在,两人反倒没那么多顾忌,出了揽风阁就直奔城外,如此一来,韩良跟的倒是轻松。 韩谨跟着喜鸣坚叔出了城,只见两人一路上甚是悠闲,就像出城寻秋的凤歧国人般,韩谨看得纳闷不已。 凤歧城外五里处,有家红叶酒家,取每到入秋之时,凤歧城外漫山遍野的红叶之意,是凤歧国人踏春寻秋赏雪最爱的歇脚之处。 喜鸣等人在筹划今日这场戏时已先说好,从揽风阁分头撤出后,不管事情如何都要到红叶酒家碰头。 几拨人中,撒欢小五最先到,其次是镡頔樊武,喜鸣与坚叔最后到。莲姑要先跟踪澹兮,看澹兮是否回家,自然就要耽搁的久些,所以此时还未到。 这几人已共历过生死,今日又携手救人,却依然互不信任c相互提防,说来各人心中也只能是五味杂陈,最多也就叹一句:世事弄人c造化弄人。 喜鸣与镡頔皆不知撒欢身份和来意,自然不能将其带到白猗别庄。 撒欢虽知喜鸣身份,也知其背后有大安二王子,却又不知镡頔身份。虽说在渔福镇时她见到过镡頔与喜鸣c还有苍茫盐场的人一起饮酒作乐,但始终不知镡頔与喜鸣是何关系。再加之既不想暴露自己身份,又想获取喜鸣与高穆歙信任,所以说话行事皆谨慎有加。 镡頔则是知喜鸣身份,却不知她身后是谁,也不想说出自己身份,眼下只想与喜鸣合谋完成些事情。对撒欢,则只从喜鸣口中得知是黑石礁那晚的一方,其身份目的也是一无所知,自然要多加提防。 说来几人中,只喜鸣最势弱,自己的一切皆大白于众人面前,对镡頔与撒欢,除了知道两方皆救过自己性命c两人皆有些神通外,其余几乎一无所知。可是因两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在道义上,喜鸣又觉自己欠两人甚多。 几人各有心思,各怀鬼胎,聚在红叶酒家的雅间里却也是其乐融融。 “撒欢小姐,澹兮之事幸好有你,今日也是委屈你了,要不还不知如何收场——这碗酒喜鸣敬你,谢撒欢小姐援手之恩,喜鸣先干为敬。”喜鸣说着昂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撒欢微微一笑,答道:“公主客气,撒欢也只是适逢其会c举手之劳罢了。再说,我也是女儿家,自然不想看到澹兮小姐被人用如此龌龊的手段算计。”撒欢说着也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嗯,也是。”喜鸣点头应道:“起初想要帮澹兮小姐一把,虽说是不想太宰老大人如此正直之人被小人用卑鄙手段算计;再来也有都是女儿家,实在看不得那冰瓷用如此手段算计澹兮的缘故。” “两位皆是女中豪杰,路见不平c拔刀相助,拯救弱女子于水深火热之中,镡某甚是佩服,这碗敬两位女英雄——干了,都干了。”镡頔端起酒碗,一脸嬉笑的应和道。 “要说英雄还是镡公子英雄,今日一直挡在撒欢前面,撒欢才少了许多不便——这碗酒撒欢敬镡公子。”撒欢说着已将碗中酒干了。 镡頔正要谦虚两句,哪知喜鸣已“哈哈”接话道:“撒欢小姐,你实在不必如此客气,镡兄最喜的就是做护花使者。以撒欢小姐之美貌,镡兄能有机会护花,只怕心底高兴还来不及,哈哈哈” 镡頔“咳咳”两声,收起嬉笑,一本正经的说道:“还好那澹兮小姐是明事之人,一点就透,也不枉我们今日豁出去一场。” 场中众人闻言都忍住笑,坚叔沉声应道:“确是如此,要是遇到那执拗愚笨之人,只能再想别的法子。” “我们已演的如此直白,若那澹兮小姐还执迷不悟,也就顾不得那么多,只好直言告知了。”小五说道。 “不过有件事有些蹊跷,往日午后一楼厅中都没有客人,今日却有两桌客人。”镡頔因常在揽风阁出入,对这些事最是清楚。 坚叔想了想,说道:“应该是那冰瓷方南的同伙,等到澹兮小姐与方南私会时,伺机将事情撞破,然后将事情闹大,如此他们的目的才能达到。” “那我们今日演的这场戏会不会引来冰瓷等人的怀疑?”樊武不由忧心问道。 “应该会——此事发生的时间太巧,正好被澹兮小姐撞见,然后澹兮小姐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揽风楼,任人也会起疑心。”坚叔应道:“当时那方南就站在人群后,将事情全看在眼里。” “若那些人真有怀疑,只怕刚才大家离开揽风阁时,他们就会派人跟踪。”镡頔说道。 众人听得一阵面面相觑,喜鸣先说道:“我与坚叔在凤歧出入向来谨慎,未发现有跟踪之人。” “我与撒欢小姐也未察觉到有人跟踪我们。”小五说道。 镡頔与樊武也摇摇头。 “不过就算无人跟踪,撒欢小姐c镡兄c樊武,还有小五,都在今日这场戏中露了面,只要他们有怀疑,你四人今后在凤歧就会有麻烦。”喜鸣不由忧心说道:“看来此计还是有不周全之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云遮雾绕(二) 众人说到此处,都静了下来。过了一阵,镡頔先说道:“想要成事,总要担些风险再说,天下哪有十足周全的计谋,不过都是避重就轻罢了,所以公主也不用太忧心。本来此间事了,我与樊武就要离开,等我们下次再来凤歧时,想必那冰瓷等人早回溢城了。” “公子说的是,公主确是不用忧心,况且就算他们怀疑,我们也无把柄落在他们手中。”樊武接着说道。 “这倒也是。”坚叔点头应道,接着转向撒欢问道:“撒欢小姐,你与莲姑接下来有何打算?” 撒欢尚未答话,小五先说道:“撒欢小姐卸下妆容后,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应该不会被认出吧!” 听到坚叔的问话,撒欢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她可不想就此离开凤歧,还好小五先插了一句,趁此间隙,她已想好应对之辞:“撒欢这次出来,一是想要找到南海赤灵芝,再来也有游历天下c长些见识之意,凤歧之后要去何处,撒欢还未想好,可能还要先在凤歧住几日。不过先生不必挂心,诚如镡公子与小五所言,就算这些人真有怀疑,只怕也认不出我。再有,若真被认出,撒欢与莲姑定会马上离开凤歧也不迟。” “吱呀”一声,众人转头看时,却是莲姑推门进来。 待莲姑坐稳,喝下大碗凉茶后,喜鸣问道:“莲姑,如何了?” “澹兮小姐一路上心不在焉,走路也是跌跌撞撞,不过总算是平安到家。”莲姑说着,不觉叹了口气。 众人听了也是一阵唏嘘,不过只要澹兮风平浪静的回了家,此事也算是圆满。喜鸣还是有些担心,问道:“莲姑,可有人跟踪你们?” “澹兮小姐走到门口时,我正在楼梯上,看到一楼大厅中有个客人起身跟着澹兮小姐,我一直远远坠在两人身后。我留意过,应该无人跟踪我。”莲姑说完,不觉疑惑的看了看众人。 撒欢见状,几句话将众人刚才议论之事说了一遍。 “如此说来,厅中两桌客人确有可能是冰瓷的同伙。”莲姑听后,脱口应道。 澹兮之事已了,其他则只是怀疑,众人在红叶酒家也议论不出个所以然,吃饱喝足后也就散了。 众人分手时,天色将黑未黑。镡頔与樊武回到凤歧城中,也才刚到亥时,按说正是揽风阁最热闹的时候,只是想到下午之事,镡頔脸皮再厚,今日也不好意思再去揽风阁,更不好意思去见白猗薛群等人,干脆就与樊武回了长青客栈。 撒欢莲姑与众人分手后,依旧回了如意客栈。 撒欢与莲姑分住在两间客房,撒欢进客房时,莲姑也跟了进来。撒欢疑惑的望着莲姑,莲姑关上房门后才说道:“在红叶酒家时,可能有人一直跟着你们。” 撒欢吃了一惊,问道:“莲姑,此事当真?那刚才为何不说?” “我也不能确定,不过隔壁那两人实在可疑,今日在揽风阁时我见过两人。”莲姑答道。 不等撒欢说话,莲姑已继续说道:“说来也巧,我上楼去找你们时,正好碰见其中一人开门出来,另一人坐在雅间里。不过在揽风阁时,我看他们有三人,不知为何在红叶酒家只看到两人。” “那他们可有看到你?”撒欢脱口问道。 “开门那人有看到。不过我猜这人在揽风阁时,并未注意到我,所以在红叶酒家再遇时,也未多看我一眼。然后我又绕了一圈,等两人关了门,才进了你们的雅间。”莲姑答道。 “所以临走时,你让喜鸣等人先走,说是要上茅房,原来就是不想被这些人发现行踪。”撒欢恍然说道。 莲姑点点头,说道:“确是如此。刚才回来的路上,我也一直在留意,无人跟踪你我。” 撒欢闻言不觉松了口气,心想:莲姑果然不愧是父亲的得力臂膀。 “只是为何不将此事告诉喜鸣等人?”撒欢又问道。 “小姐,你可有看出,我们做了如此多事,那坚叔依旧未完全信任我们。”莲姑不答反问道。 撒欢点点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大概是不知道我底细的缘故,其实从渔福镇开始,坚叔就一直不信我,也一直阻止喜鸣公主与我走得近。” 莲姑听完后,想了一阵,说道:“小姐,这次丞相大人要我们来凤歧,本意是接近二王子等人,然后从中搅和分封之事。虽说我们还未来得及打进二王府,分封就有了结局,不过其结局恰好是丞相大人想要的结果。既如此,不知小姐是要继续留在凤歧接近那喜鸣公主和二王子,还是要回辽歌向大人复命?” 撒欢疑惑的忘了莲姑一眼,问道:“这件事与我们刚才说的有何干系?” “若小姐打算回辽歌,那么我们可不用再去管那坚叔或者红叶酒家的跟踪者,明日就直接打道回府。”莲姑答道:“小姐若是想继续留在凤歧,接近喜鸣公主,也许我们可利用这些跟踪者达到目的。” 撒欢闻言不觉睨了莲姑一眼,莲姑与小福不同,如果说小福是自己的心腹,所做之事皆是为了自己,那莲姑就是父亲的人,所言所行都只听父亲的安排。 当初来凤歧时,父亲要莲姑与自己一起,本意是要完成刚才莲姑所说之事,与自己的私心不同。如今目的已达,莲姑却还想要自己去接近喜鸣,难道父亲与莲姑还有别的心思? 撒欢心思转个不停,嘴上却已说道:“刚才在红叶酒家时,坚叔曾问过我接下来有何打算,我说还要在凤歧多留几日。” 撒欢虽尽量让自己神色平静如常,莲姑却还是将她脸上的些许变化都看在了眼里,不过却眼睛也不眨一下,只说道:“若小姐想要留在凤歧,那今夜我们就开始。” 撒欢不觉诧异问道:“今夜?开始什么?” “开始查那冰瓷接下来的动作。”莲姑答道。 “那冰瓷接下来的动作与我们有何干系?”撒欢问道。 “喜鸣公主不是说了,冰瓷可能是韩渊郑季的人,既如此,这些人也就是喜鸣的仇人,那这些人会放过喜鸣?”莲姑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早有预谋 韩谨远远看着喜鸣与坚叔踏进二王府小门,心中不觉冷笑道:“这二王子果然脱不了干系。”只是转眼间他心中又疑惑不已:“这些日子韩平一直派人盯着二王府,为何未发现喜鸣行踪?若真是喜鸣撺掇雍国吕国备战郑国,那她是如何做到的?” 韩谨想了一阵无果后,转头对身后两位密营兄弟说道:“你二人先在此处盯着,回去后我再派两个兄弟过来。你四人不仅要盯紧喜鸣公主,这二王府也要盯紧。” 韩平在揽风阁与韩谨分手后,就回郑风客栈安排密营兄弟接应韩谨韩良了。这两位密营兄弟接到安排后,就按韩谨留下的记号一直在凤歧城门口等着他。韩谨跟着喜鸣坚叔回城时,正好在城门口与两人会合。 韩谨吩咐完两人,离开二王府外的小巷后直接去了揽风阁,韩平韩良已在雅间等着他。 “镡頔樊武已回长青客栈,今日应该不会再来揽风阁。接应我的兄弟已在长青客栈外盯着二人。”韩良先回禀道。 “跟踪那女子与捉奸男子的兄弟已回客栈,说是将人跟丢了。”韩平接着回禀,眼睛却不敢看韩谨,“其余事情都已按大人吩咐安排妥当。” 韩谨听后只是皱了皱眉,并未责备韩平,他心里很是疑惑这些到底是何人,为何以密营兄弟的跟踪水平,也会把人跟丢。 “那高穆战今夜可还会去飓风楼?”韩谨问道。 “冰瓷姑娘说高穆战这些日子到飓风楼都在亥时之后,她今夜只安排了一只舞,中间时间足够与大人见面,词香已将飓风楼的闲杂人等赶走——大人,我们是现在先过去,还是等冰瓷姑娘完后再过去?”韩平回道。 韩平刚说完,外面的乐声正好停了,接着就听到风宜的声音响起:“今夜冰瓷姑娘身子不适,只能为大家献上一只舞” 风宜的话还未说完,楼上楼下已传来阵阵嘘声,接着是掀动案椅的哗啦声c摔门的哐当声。一片混乱嘈杂中,只断断续续听得见风宜还在说:“今夜送上”韩谨三人趁着混乱下楼,四下环视一圈,见无人看见,转身就往揽风阁后院走去。 韩谨三人摸黑走到飓风楼外,词香已在门口等着,众人也不说话,一起往一楼小偏厅走去。 词香早将小偏厅布置好,烛火都已点上,厚厚的黑色布帘也早已放下,从外面完全看不到厅中情形。 韩谨三人等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冰瓷已换好家常服下来。不一刻,方南也到了。 “镡頔樊武的来头可有打听清楚?”韩谨问道。 “已打听过了——这镡頔是雍国行商,主要做私盐生意,有时也做精铁战马买卖。”方南答道。 韩谨听得眼中精光一闪,脱口问道:“雍国行商?” “是,”方南恭谨答道:“两人每年都会来凤歧两趟。与凤歧本地大商薛群白猗皆是好友。凤歧商道上人人皆知,薛群的私盐全是在这镡頔处拿的货。至于与白猗有何生意往来,则无人知晓了。” “私盐雍国”听完方南的话,韩谨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了两句,然后突然转头看着冰瓷说道:“你在揽风阁首演那夜,好像就是这两人最先跳到台上,结果把揽风阁搅得天翻地覆。” 冰瓷一怔,答道:“是。” 韩谨点点头,又问道:“那与他偷情的女子c还有捉奸的男子可有查清来历?” “已打听过了,两人在揽风阁都是生面孔,无人识得。”方南答道。 韩谨闻言皱了皱眉,不再说话。冰瓷韩平等人皆低垂着眼帘,也不说话。一时间厅中静了下来。 过了半天,韩谨问道:“那澹兮可还能挽回?” 方南与冰瓷闻言不觉对望了一眼,还是方南答道:“应该是不能了。”接着将白天事发后自己与冰瓷议论的结果说了一遍。 韩谨听后只是点了点头,却未说话,他心中也在疑惑:“如此隐秘之事,喜鸣等人怎会察觉到,进而演了这场戏,无声无息就化解了自己与叔父针对边贤的一场大戏。” 方南与冰瓷皆凝神屏气的看着韩谨,两人此次到凤歧唯一任务就是对付边贤,虽说此事并非两人之过,谁知韩谨恼怒之下会否迁怒二人。 又过了半天,小偏厅中依旧无人说话,方南已被屋子中的沉闷压得喘不过气来。犹豫一阵,他终于鼓起勇气忐忑说道:“大人,如今既然分封之事已成,可否直接将那老边贤”话到此处,方南看着韩谨突然阴沉下来的脸再不敢说不去。 只听韩谨阴深应道:“你以为,老边贤此时死了,谁的嫌疑最大!” 方南紧张的呐呐半天,却再说不出话来。 韩谨却不放过他,继续说道:“你以为在凤歧我们可只手摭天!” 韩平与韩良皆有些疑惑的看着韩谨,就算方南说了些不该说的,不过以韩谨的深沉还是不该如此发作才对。 韩谨说到此,却突然直了直身子,吁出一口气。他心中清楚,这番话并不是要向方南发作,只是想将这些日子在凤歧的不顺吐出来罢了。 方南冰瓷不如韩平韩良与韩谨亲近,看到韩谨突然发作的样子,两人的俏脸皆已紧张到有些扭曲变形。 韩平看了看冰瓷已紧张到泛青的粉脸,不由问道:“大人,分封之事既然已成,为何还要对付那老边贤?” 韩谨闻言只斜眼看了看韩平,他已平复好情绪,看着冰瓷问道:“既然澹兮这条路已无法再继续下去,那就从高穆战之处着手。” 冰瓷一怔,想当初高穆战苦心追逐她时,她曾问过韩谨。当时韩谨未置可否,只说这是她私人的事情。此后,她开始在高穆战身上下功夫,只想要靠着高穆战摆脱韩谨。此时听到韩谨的话,冰瓷才知自己还是稚嫩了些。 韩谨见冰瓷未应,抬起眼皮斜睨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你若能让高穆战对老边贤与高穆歙下手,事成之后,你可不用再回溢城。” 冰瓷又是一怔,心想:“怎会又多了个高穆歙。” 韩谨说完后,不再理会冰瓷,只转头看着韩平。 韩平赶紧说道:“子成大人已在驿馆等着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