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侦案记》 第一章 闹龃龉暂居小栈 避灾祸只身入城 至今我也很难想象,在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里,一个人的际遇,或许是偶然的一次邂逅,究竟能给他带来多大的转折。 1929年10月29日,华尔街的街头一如往常人头攒动,突然一个惶恐不安的人将手中的股票抛现,他的举止引起了一阵骚动,随后人群蜂拥至股票交易所抛售手中的股票,谁也不会料想到整个世界的格局因此而改变,这一天后来被称作“黑色星期四”,而我便是在这一天离开了我祖祖辈辈生活的遍布船桨橹声的村落,投奔到杭州,一个未知的崭新的天地。 我脱下一路风尘的旧草鞋c破褡裢,取出包裹,穿戴的整整齐齐来到武林门的职业介绍所。这是外地人来到杭州的落脚之地,每日会有来自各地的游民蹲坐在地上,等候雇主的择选。 我上过几年私塾,在我家乡尚未遭受兵燹之灾时,我的家境颇算过得去,然而我的父亲被当做壮丁拉走了,水田因为高利贷的盘剥而被地主豪夺,随后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夺走了所有人的性命,我敢说,整个原本一千多人的村庄,短短的三个月内,不超过二十人幸存了下来。 面黄肌瘦的我,趁着黑夜爬上了一艘蒸汽运煤船,在江风阵阵和突突的烟气中熬了三天三夜,当船只靠岸时,我趁船员没注意溜下了船。 经过多方打听,我才知道自己被鬼使神差地带到了杭州。我记起了柳永的一首词:“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果不其然,杭州城万家灯火,车水马龙。宽阔的街道上熙来攘往,在小村镇呆惯了的我,很不适应。我甚至于一开始就横穿马路,几次差点横尸车下。那些开着新式福特汽车的司机摇下车窗,冲我骂道:“找死呀,没长眼睛吗?”慢慢地,我了解到要看路口巡警的手势,他示意后,方可安然无恙通过。这在我看来,甚是滑稽,在我的水乡每当养蚕缫丝之时,水面上再稠密的船只,撑船人也能凭借经验巧妙地避开互相碰撞,而城里人再路口傻等的近乎白痴的举动,只能说明养尊处优的人不识人间烟火。 我苦等了一个礼拜,没有一个雇主选定我,哪怕我已经把工钱压得很低。雇主会缓缓走过,目光瞟过所有人,看到中意的,他会冷不防地在其胸脯上击打一拳,看看是否结实。我孱弱的身子显然吃尽了亏。最后我对介绍所的经纪人说,我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即可。 太阳西沉后,天黯淡了下来,这一天又是白等,真晦气到家了。我的肚子咕咕直叫,我甚至有些路都走不稳。 “小伙子,你站住。”背后的人似乎在冲我说。 他上下打量着我,又向经纪人询问我的工钱,经纪人说绝对划算,你别看他瘦骨伶仃的,吃上几顿饱饭准保力大如牛。而且乡下人实诚,没有城里惯久了的那么油头滑面。 我心中嗤嗤发笑,这经济人的口才可以把死人吹成活人。 这个雇主在犹豫,四周其他的人都散掉,单剩下我一个。他穿着黑色纺绸大衣,手里拄着文明棍,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透过镜片可知他的视力很差。 和此前的无数雇主一样,我今天又打了水漂。 在我绝望之际,这个雇主却挑选了我。他付给经纪人中介费后,叫我跟着他的黄包车回家。 这顿晚饭,是我打从娘胎里落地以来吃的最香的一顿,我吃了三大碗米饭,锅中一半的炖白菜都被我吞入肚中。其他的雇工瞧着我,面面相觑,似乎嫌弃我太能吃。 “富贵,饭后把院子打扫干净。”忘了交代,我的本命叫陈乔崧,是我同宗的一个长辈起的,雇主却给我新奇了一个名字叫富贵,一个穷人却叫做富贵,真是天大的讽刺。 “好的,老爷。”我放下碗筷,在一刻钟内把庭院打扫地干干净净,甚至在后院的杂物也归类放好。 老爷对我的工作很满意,他木讷的脸上划过一丝微笑。 做工,没有别的法子,能吃苦,多下气力,老爷保准让你吃的好睡的香。偷奸耍滑的雇工,通常摆脱不了被辞退的危险,我初来乍到,在杭州无亲无故,万万不敢冒此等风险。 通过和娘姨吴妈等人的交谈,孙府的境况我也熟稔于胸。孙家有两男两女,大少爷在外交部任职,二少爷留学英伦专攻医学,两位小姐早已出阁。孙老爷经营着一家米行,太太则是风风火火为人,颇像王熙凤。 一个偶然的机会,孙老爷得知我略通文墨,甚为吃惊,他说我今后不必做扫洒庭除之事,二少爷就要学成归国了,预备我做他的仆从。 钱塘江上风高浪急,风雨如晦的天气即便是近在咫尺的六和塔也不甚分明。孙府上下五六人焦急地等在码头上,从云雾中缓缓驶来一艘客轮,停泊在码头上。 “沐冉少爷!”我和车夫阿荣喊道。 “沐冉。”孙老爷和孙太太招呼道。 在下船的人群中,一个西装革履c相貌俊朗的男子把目光投向了我们一侧,想必他就是沐冉少爷。 我走上前去帮他提行李,他略一停顿,然后把行李递给了我。 短暂的温馨重逢后,沐冉少爷开始对这个家充满了抱怨。他觉得这个家就像一个囚笼,他一刻钟也呆不下。孙老爷怨他学无所成,归国后一点也不急于求职,只顾摆弄他的各种玻璃仪器,简直是玩物丧志。孙太太一直在催促他结婚,说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也不成个家,没有一个贤内助才至于如此的荒唐行径。 冲突的最后是孙老爷下达最后通牒,沐冉少爷倘若半年内谋不到一差半职,就甭想进孙府的大门。我随着沐冉少爷搬离了家,租赁在北山街的一幢公寓内。 推窗而望,便是波光粼粼的西湖,山峦环绕c绿荷袅娜c杨柳婀娜c群莺乱飞,西湖简直如诗如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登启事以求破案 分缕析而解窦疑 在入住的第二天,沐冉少爷便吩咐我做一块广告牌,上书“孙氏诊所”,我没花半天的功夫,就找来木匠做了一块白底黑字木质的匾额,悬在门厅的入口处。 左右端详,在正上方分毫不差。 “干的不错,阿福。”沐冉少爷对我的称呼突然变得这么亲切而有独特。 午餐我们叫了一客客饭,是最简单的烧土豆和炒茄子。毕竟我们的经费有限。沐冉少爷赌气出来,只携带了甚少的财物。若要生存下去,不与老爷太太妥协,务必精打细算。租赁房子花了他差不多四分之三的积蓄,那不过才是一天的时间。未来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阿福,你现在到杭州晨报社把一则启事给我登上,内容都在信封里。我要一个整版,连续三天,不论花多少钱。” “少爷,那我们真的所剩无几了。”我摊开双手,垂头丧气地说。 “阿福,你相信我吗?”沐冉少爷睁大了眼睛盯着我。 我敢肯定,我当时的速度比八月钱塘江的潮汐还要快。在半年的时间内,我跑遍了杭州的角角落落,杭州的路我最熟不过,杭州晨报社在前方两个路口左转,再向右一个路口,和海关大楼紧挨着。 站在报社的门前,我不得不佩服我有一副好头脑。 我将定金交给报社的老板,然后请他按照信件的内容,刊登在明日及后两日报纸的首页整版。 当我次日展开杭州晨报,映入眼帘的是偌大的九个字:“敬告杭州市民之启事”。沐冉少爷太有商业的头脑了,但我怀疑这种做法的成效。暂且继续往下读:“鄙人游历欧美数载,深研西洋之学,曾有幸破获英吉利大笨钟枪击案c法兰西卢浮宫无头尸案c意大利斗兽场爆炸案c希腊克里特岛密室杀人案c及埃及法老谋杀案。今兹归国,不揣冒昧,愿将所学倾囊而出,护佑钱塘一方安宁。如有需求,请联系北山街20号孙氏诊所为盼,酬劳面商。”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启事?我心里嘀咕道,明明是诊所,我全然以为是行医的启事,刊登出来却活脱脱是个侦探的求案广告。会不会是报社编辑和我开了一个玩笑,让沐冉少爷发现这个纰漏可就完了。 我侧身瞥见正在摆弄化学仪器的沐冉少爷,他不知从哪里弄到了土壤样本,在小心翼翼地比对。 “糟糕!”我不禁脱口而出。 “阿福,你说什么?” “沐冉少爷,我是说刚到手的杭州晨报,您的启事被报社搞成了一个侦探广告?我这就去报社找他们算账。” 沐冉少爷让我读给他听,我一字一顿地读,生怕他遗漏了其中的细节。我发觉越读越好笑,掌不住噗嗤一笑。 沐冉少爷说信件的内容的确如此,一字不易。 “这么说来,您更是一个侦探而非是一个医生?”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的医术也算是够格的。”沐冉少爷俯下身子,转动着工作台上的显微镜。 “那我可不能再这么待下去,我要走了,沐冉少爷,眼下晚饭都还没有找落。”我准备立马上楼收拾行李,回到孙府,那里至少可以确保餐餐无忧。 “阿福,你是怀疑我做侦探的本领?我启事中所言,绝非虚言。”沐冉少爷扭过头来,对我说道,“你应该感染过瘟疫,但是你侥幸存货了下来,有一段时日你食不果腹。昨日你从报社回来的路上,扣下了五块钱去赌场,想试试运气,却输得分文不剩。今晨你除了按照我的吩咐买豆浆油条外,你还吃了烧饼,不过我估计是你和早点老板讨价还价得来的,因为我给你的钱根本不够。你在路上跌了一跤,正好磕在一块石头上,到现在你的膝盖应该还隐隐作痛” 不知怎么,我的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沐冉少爷,我错了。” “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因为你并不相信我有堪做侦探的资格。”沐冉少爷坐在嵌有云母石的靠椅上,气定神闲地说道。 “那么,沐冉少爷,请您告诉我您是怎么瞧见我上述的问题的?” “你脸上的暗红斑疹说明你得过瘟疫,深凹的眼睛在东方并不常见,除非是饥饿所致。昨日你回来时身上一股烟气,据我所知,你并不吸烟,而你的头发杂乱,证明有一件事你很抓狂,这只可能是去赌场的表征。至于我为什么说你今晨偷吃烧饼的事,盖因你左袖口上的一粒芝麻出卖了你,你刚回来时不停地揉右膝盖,走起路来也尽量少用右腿支撑,而裤子上隐隐有血迹,那必然是磕碰在石头上才会导致的表现。” 沐冉少爷连珠炮似的话语把我惊呆住了,我甚至有些后怕,他会不会知晓我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感染过瘟疫一事,打我到了杭州,就未曾向任何人提起过。 我傻呆呆地立在那里,张大了嘴巴,足足有一分钟,这是我在中国所未曾领略到的智慧。中国的警察,素来是凭借手中的警棍来破案,侦探十有八九是诓骗妇孺的败类。沐冉少爷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沐冉少爷,这就是你在西洋所学?它是医学还是” “这叫演绎法。” “演绎法?”我喃喃讷讷道。 “好了,阿福,这下你就放十二分的心吧。把你的下巴放下来,我敢肯定,我们已经交上好运了,马上就可以解救我们的晚饭问题。快快打开房门,沏好茶叶,有人已经在我们的门外徘徊了好久,他很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向我们求助破案。”沐冉少爷吩咐道。 而我压根儿什么声响都没听到。 我早上外出时,门板只卸下了一块,被我的身体挡住,沐冉少爷在大厅的里面,不可能看到外面的情形。我兴冲冲把剩余门板卸下,因为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我的一言一行听从沐冉少爷的安排,衣食无忧的日子就在眼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拜灵隐钱塘殒命 寻天竺果见端倪 一个满脸忧惧c穿粗布马褂的伙计模样的人入内,他手里拿着报纸,看样子是按照报纸寻索而来。他询问哪位是孙侦探?沐冉少爷点了点头。他看到沐冉少爷的神情,显然有些颇为失望,估计他臆断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怎么就是报上宣传的如此奇幻的经历?看到他颇为踌躇的神态,沐冉少爷道:“你是清河坊的胡庆余堂的伙计吧?” 此人大吃一惊,连声道:“侦探先生曾见过我?我倒是记不起来。” “并未曾谋面。”沐冉少爷轻轻地摆了一下手,“你一进房门,就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看你身强力壮,定然不是长期服用中药之人,因而是与药铺有关联;药铺的人,随身携带膏药,以备不时之需,你的上衣口袋里微微露出了几贴胡庆余堂专属的跌打膏药,这便确证无疑了。” “真是神了,我是胡庆余堂的伙计王成。”伙计啧啧称赞道,“侦探先生,你简直比城隍庙的黄半仙还要准,他还要掐指一算,问问生辰八字,您是一瞅便了然于胸。” “既然你没有什么疑问,那就把你的问题从头道来。”沐冉少爷示意我斟茶让座。 “是这样的,侦探先生,我家少掌柜一个月前到灵隐寺烧香后就失踪了,最初掌柜的也并不在意,少掌柜时常兴之所至,便没了踪迹。哪知数日后,巡捕房张贴告示,说是钱塘门外桥下发现一具男尸,有人辨认出是我们少掌柜,掌柜的带着我和几个伙计赶过去,面目已经辨认不清了,衣服财物并未有损失。” “据你说来,财物并未有损失?” “分文未少。” “衣服可有凌乱痕迹?” “衣服还是完完整整,未有破损,经鉴定是伤口是从前胸戳进了一把尖刀所致。” “现场可发现有凶器吗?” “并未发现。” “那就不是抢劫致死,而能从前胸被刺又未有打斗迹象,则十有八九是熟人作案,也可能是仇杀。”沐冉少爷在房中踱来踱去,喃喃自语。 “我们少掌柜素来谦恭温和,深研医理,并未有结怨的敌人。”王成说道,“掌柜的就这么一个公子,现在家里简直如同天塌了一般。” “那如果你们少掌柜不在了,谁会接替胡庆余堂掌柜一职务?” “应该是掌柜的内侄杰夫少爷,杰夫少爷是是掌柜的兄长的嫡子。” “那这个杰夫少爷事后怎么样了?” “杰夫少爷的仆人说他当时邀请了数位好友在凤凰山的紫霞洞内欢饮达旦。” “其他人都能给他证明吗?” “是的,包括恒祥绸缎坊的公子等,应该不会有错,但是他的嫌疑最大。”王成咬牙切齿地道,“杰夫少爷不学无术,好使枪弄棒,我们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 “你何出此言?” “杰夫少爷常对少掌柜气不忿,两年前老掌柜故世,将药铺交给了次子,也就是现在的掌柜,因而杰夫少爷当时便扬言,迟早要夺回胡庆余堂。老掌柜这么安排也是为了药铺的百年声誉,不能葬送在一个浪荡子手中” “听起来很有意思,这个案子我接下了,你且先行回府,稍后我会登门造访。”沐冉少爷很奇怪地打断了王成的话,“你们少掌柜可有照片?” 王成拿出了一张两英寸的黑白半身照,照片中的人叉手靠在一株云杉上,头发梳得很是摩登。 待王成走后,我疑惑不解,问道:“明明就是他们杰夫少爷因嫉行凶,而且以他的能力,杀掉一个弱书生,再也简单不过了。” “阿福,任何的推理工作,都不能事先有所成见,否则它会引导人误入歧途。在有十足的把握断定凶手身份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也都是无辜的。看似嫌疑最大的人,可能正是他人嫁祸的对象,而貌似最不可能之人,反倒也有犯案的可能。”沐冉少爷的话令我哑口无言。 “走吧,跟我去一趟钱塘门。”沐冉少爷戴上礼帽,穿上他的黑色呢大衣,对着镜子整了整衣冠,回头对我道,“别忘了带上雨伞,这天气,估摸着下午会有一场雨。” “钱要不要带?我可不想饥肠辘辘地跟着您在雨里溜达。”我摊开双手,做出很为难的样子。 “钱不多了,案子的定金也没有预付,午餐我们就免了,晚上会有顿不错的筵席,你可以大吃一顿。”沐冉少爷似乎成竹在胸。 钱塘门是西去灵隐寺的必经之路,春日里香客甚众,踏马而去者c步行前往者络绎不绝,街道两侧都是各色云集的商贩,木鱼c佛经c钟罄等礼佛之器,以及洋火c洋烟c洋表等西洋舶,拨浪鼓c孔明锁等逗弄幼儿之物,应有尽有。 穿过茅家埠后,便是上香古道,有三天竺之称。下天竺c中天竺c上天竺各有一处寺庙,分别为法镜寺c法净寺与法喜寺。沐冉少爷并未停留,而是一口气带着我爬到了上天竺的法喜寺。 在半山云雾缭绕中,我不住地喘着粗气。沐冉少爷礼拜完佛像,对一旁敲木鱼的一个沙弥道:“师傅有礼,我一好友上月曾来此上香,不知您是否有印象?” 沙弥审视着照片良久,道:“这个人有印象,当日他的举止很特别,似乎很惶恐不安,好像在庭院内与人发生了口角,佛门清净地,阿弥托佛,那个人说是他的兄长,但是他矢口否认,两人推搡着出了寺门。” “这就蹊跷了,少爷,发现的衣服并未有厮打迹象,会不会搞错了?”我嘀咕道。 “这就是凶手的狡猾之处,他企图借用瞒天过海之术,蒙混过关,但还是留下了罪证?” “什么罪证?”沐冉少爷越说我越是糊涂。 “你随我到庙外的竹林中查找,定然有发现。” 天已然下起了蒙蒙细雨,我们出了法喜寺,有一道步道直通飞来峰,山路周匝,多为林木所庇,小径时有旁出,人勉强拨开林木方能钻入其中。 每至一处小径,沐冉少爷便俯下身子查看落叶和草丛。到了第十几处之时,他忽然发出惊人一语:“钱塘门弃尸是个假象,这里才是案发现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中庭夜月擒盗匪 胡府笑纳收谢仪 一旁的竹木倒伏在地,杂草上有被碾压的痕迹,更重要的是,在一块大石下压着一个包裹。 “阿福,你把石头移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包裹里才是少掌柜真正当日所穿的衣服。” 我打开包裹一看,果然是一件墨绿杭绸长衫,上面满是血迹,被撕扯地七零八落。 “走,现在去胡庆余堂。”沐冉少爷招呼我道。 下山后搭乘黄包车,绕了大半个西湖,来到河坊街。王成正好在药铺,我告知他有线索了,他乐得喜上眉梢,立马禀告后堂,胡掌柜的把我们延请至内室。 看他们一家上下的病容,可知胡家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独子的去世,简直如天塌地陷一般。 另外有个探长在座,胡掌柜介绍说这是巡捕房的周探长。 寒暄一番后,胡掌柜的急切询问新线索如何。沐冉少爷告诉他,案发现场的衣服是经人调换过的,分明是想嫁祸于人,而真正的案发地是在法喜寺的后山上。 胡掌柜的一脸惊惧,说道:“不知何人与犬子有争执,犬子一向与人为善,并未有宿敌。” “杀人的因由有多种,不过他既然能够调换衣服,显然是筹之已深,绝非是路上寻衅偶然所为。且能够买到同等颜色的衣物,这个到店铺里便可有案可稽。不过我看那衣服的领口,是有磨损的,所以应该是家里带去的。”沐冉少爷啜了一口茶,分析道。 “快唤赵妈,仔细询问。”胡掌柜的吩咐道。 “的确如此,侦探先生,我们少爷的这衣服有两件,一件他当天穿去了,我刚才去衣橱翻阅,并未见另一件。”赵妈慢吞吞地说道。 “既然这样,为何你不早早禀告?”胡掌柜的质问道。 赵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当时,”胡夫人解劝道,“当时也没有往衣服上去想。” “现在的巡警真是吃白饭的,一个月侦讯的结果,居然不如大侦探一天的多。”胡掌柜怒气冲冲敲着桌子。 “按常理来说,巡警总会依照现场的线索来破案,熟悉他们犯案思路的人,便容易借助此点,达到嫁祸栽赃的目的。”沐冉少爷道。 “多亏了侦探先生,我的侄子才得以摆脱嫌疑,虽然他不学无术,但总不至于害至亲。” “在真正的铁证寻到之前,任何的假设都是误入歧途。既然他能够获得贵公子的衣服,则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府上之人所为。” 沐冉少爷的一句话,似乎又给刚刚舒缓过来的胡掌柜当头一棒。 “就在我府上?”胡掌柜双目圆睁。 “即便不是府上之人,也有内应才能实施此次谋杀。” 胡掌柜留我们在府上吃饭,我们拮据数日,肚子都饿的咕咕直叫,这次筵席上各种珍馐美味,让我大快朵颐。 “阿发,把东西拿上来。”酒足饭饱后,胡掌柜回身吩咐道。 一个二十多岁的仆人,端上来一个红绸盖着的漆盘。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请侦探先生笑纳。” “胡掌柜这么客气,那我就收下了。”沐冉少爷道,“阿福,把礼物收下。” 我走上前去,接过漆盘,隔着红绸能够感受到时沉甸甸的金条,我真佩服沐冉少爷的平心静气。 等我们回到寓所,我压不住好奇,问道:“少爷,你知道给我们的是什么?” “这还用说,当然是金条了。”沐冉少爷道。 “这么多钱,可以供我们许久的花销了。”我喜出望外,“您为什么一点也不意外。” “像胡府这种在杭州有权有势的人家,随赠的礼物不是黄金也是珍珠玉器,否则便是打他们的脸。在大门大户眼里,别人都是见钱眼开之辈,这个我少年在国内见识得多多了。”沐冉少爷道,“阿福,你把金条收好,明早到拱宸桥存到汇丰银行。” “好的,少爷。”我喜不自禁。 夜晚时分,月光如水,洒在窗台上。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财,我把钱使劲揣在怀里,前半夜激动地压根儿睡不着觉,不知不觉,石英钟“当当当”响了十二声,已经是三更天了,我不由得酣然而眠。朦胧中,听到窗子外的花圃有被人踩踏的声音,便睁开眼朝窗外望去,果然一个黑影闪现在窗外,借着月光映在窗纸上,探进手来拉开窗棂,明晃晃的刀身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我心理害怕急了,高呼一声道:“来人呀!” 那人先是一惊,而后冲着沐冉少爷的床头刺去,却不料踉跄着栽到帷幔里。 “少爷!”我大呼道,眼泪似乎要夺眶而出。 “大呼小叫什么。”墙角的阴影里传来了沐冉少爷的声音。 我擦亮了煤油灯,我五花大绑把恶人捆了起来,见栽倒在床上的正是胡府的阿发。 “少爷,我们要不要把他交给巡捕房。”我提议道。 “那倒不必要。”沐冉少爷道,“好了,阿发,你深更半夜来杀我所为何事?” “我老母卧病在床多年,近日病重,可我没钱求医问药,今天见老爷给你许多金条,便起了歹心。”阿发哭得声泪俱下。 “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一块金条,好生照料你的老母,我不能让一个孝子抱憾终生。”沐冉少爷道,“阿福,给他松绑。” 尽管我十分不情愿,但是我还是掏出了一块金条给阿发,阿发接过金条眼泪纵横。 “以后走正道,不要做杀人越货的事情。”沐冉少爷临了对他说道。 阿发急匆匆离开了我们寓所,我急切地问道:“少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他再来行凶,怎么办?” “我早料到有此一事,所以我在墙角守候了半宿,你在床上呼呼大睡,正好引诱他入内。我趁其不备,将其踢到在地。如果我猜的没错,胡府的这宗迷案很快就会告破,凶手我大概已经知道是谁了,只是我并不懂得作案的动机是什么?没有作案动机,案子并不算是真正的告破。”沐冉少爷嘀咕道,“该来的惩罚早晚要来,无需你我来做判官。阿福,晚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寻线索乞儿盗听 集家小凶手显身 日上三竿,我才懒洋洋爬起床来,沐冉少爷正在读书,他一条腿搁在道光年间的枣木桌案上,另一条腿有节奏地甩来甩去。 “少爷,您什么时候起床的?”我有些羞赧道。 “阿福,昨夜想你受惊过度,不过对我而言,这种半夜撬窗之事经历多了,日后想必还有穷凶极恶之人如法炮制此举。” 沐冉少爷居然这么气定神闲。 “您读的是《坛经》?”我好奇问道。 “六祖在坛经中有一句话,‘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指的是世间的诸多烦恼,本是庸人自扰。” 我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我掩着肚皮说道:“少爷,譬如我也想无忧无虑,奈何肚中甚饿,不能不外出乞食,这是我烦恼的来源。” “你的烦恼是以为你太懒,快起床阿福,吃过午饭,我们还有重要的是要处理。”沐冉少爷起身敲了一下我的肚子,我哎呦一声,装作受伤之态,自己倒先把自己逗乐了。 午饭是楼外楼订的外送,三菜一汤,同昨日午餐的寒酸相较,简直天壤之别。 我吃完饭抹抹嘴,对沐冉少爷道:“少爷,我们下午去哪里?” 沐冉少爷吃饭还是不改他国外的做派,胸口塞进一块餐布,左手叉子,右手拿刀,我瞧着顶不顺眼,中式食材配上西洋餐具,风马牛不相及,况且西洋刀叉完全没有国人拿筷子的灵巧劲儿。 “阿福,我们还要等一个人。”沐冉少爷慢条斯理地叉起鳜鱼肉片。 我百无聊赖地在庭院里清理灌木丛,昨日被阿发踩踏坏了不少,在阳光明媚的时节,乱糟糟的花圃,很惹人坏情绪。 一个贼肉贼脑的孩子跑了进来,他道:“我找孙医师?” 听起来是江西口音,孩子衣衫褴褛,一看便是杭州城遍地的小乞丐,自从去年蒋桂战争爆发,安徽江西湖南兵燹不断,杭州城涌进了不少避难之人, “呶,在屋里。”我撇了撇嘴。 他撒开欢跑到屋里,我生怕他弄坏了屋里陈设,也硬着头皮,扔下一手的残枝,进入室内。 “孙医师,我依照您的吩咐,监视胡庆余堂的阿发,他一直在柜台上包裹中药,一言不发。直至有个叫吴妈的人,这也是我等她走后问道的,吴妈正在和一个伙计攀谈,斜着眼给了他一个眼色,我看的真真的,阿发便说他去小解。吴妈说了几句闲天,又说要回胡府伺候太太。她和阿发在旁边的窄胡同里叽叽喳喳说了许多,我没有凑近,空气中飘过来几句,好像是吴妈‘玉佩你卖掉了吗?’阿发说,‘已经卖掉了。’吴妈说,‘世上我只有你做依靠,你再不能如此混来。’阿发动怒了,推搡了吴妈一下,说‘本来就不是他的,凭什么他享受荣华富贵,我却在做苦力。’我想听地更真切些,就趴在地上,钻进了身后的垃圾堆里,吴妈说,‘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来府上工作,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你在绩溪待着挺好的,是我耳根子太软了。’吴妈哭哭啼啼地走了出来,而后阿发就回到了柜台。” “很好,这是赏给你的,快去洗个脸,全是灰不溜秋的。”沐冉少爷拿出了十元法币,给了这小孩子。这孩子抹了一下鼻涕,笑着把钱接了过去,道:“孙医师,以后再有这么好的差事,要告诉我,我打听消息最在行了。” “一定的。”沐冉少爷道,“再给你十元,替我跑一下巡捕房,这是我的信件,交给周探长。” 小乞丐笑着转身就跑掉了。 “阿福,果然不出我所料,凶手我们已经抓到了,作案的动机也明白了,现在我们就去胡府。”沐冉少爷拿着挂衣钩上的礼帽,夹着手杖,就要出门。 我把房门锁好后,快步追上沐冉少爷,问道:“少爷,刚才孩子说的几句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都不懂,而你却说已经找到作案动机了。” 我叫了辆福特牌的甲壳虫出租车,这是杭州新兴的舶来品。 “阿福,我昨天在府上回来时,问了王成几句话,吴妈是不是一直照顾他们少掌柜?王成说,‘是的,吴妈本来是少爷的奶妈,少爷长大后其他人服侍都不顺眼,就一直由吴妈照料左右。我说,‘听吴妈的口音,感觉是徽州口音?’王成说,‘侦探先生真是见多识广,不错的,当年辛亥时,快要临产的太太避乱到绩溪乡下,太太在乡下生下了少爷后因为惊吓过度,没有奶水,便雇了吴妈来做奶妈,听说太太日日担心掌柜的,又回到了杭州,吴妈在那里照顾了少爷一年多,少爷要开蒙读书了,她也跟着一起来了杭州。’昨天我差遣这孩子给我打听,周府上谁最近债台高筑,他给我打听了,说阿发欠了一大笔赌债。我便猜中他昨夜定要来劫财,而且他与吴妈和少掌柜的关系非比寻常。” “非比寻常?少爷,您是指?”我一脸疑惑。 “到了现场你便知道了。”沐冉少爷冲我一笑,故意卖个关子给我。 当我们再次来到胡府时,周探长已经带着数名巡警到位,他们还押解着一个疑犯,看上去是个瘾君子。沐冉少爷说:“这应该就是顶罪的胡府的杰夫少爷。” 周探长握住沐冉少爷的手,激动地道:“侦探先生,收到了您的信,我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您真是帮了我大忙,辖区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对于杭城的声誉乃至于鄙人的前途,都是灭顶之灾。再过数月杭州便要举办国际博览会,上司已经下了死命令,破不了案,就拿我的脑袋抵罪。” “过奖了,周探长,身为杭城的市民,惩处奸恶,匡扶正义,是我应尽的职责。况且,我也不愿见到周府无辜的人背负骂名,含冤入狱,而真正的凶手逃脱法网,逍遥法外。” 沐冉少爷要求胡掌柜的把所有的佣人伙计召集来,他要还原整个案件的过程。所有人整整齐齐地排在房檐下,沐冉少爷看了看他的手表,摘下礼帽,开始了他的表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权做戏真凶伏法 理难容别有隐情 “诸位,容我先来模拟当时的案发现场,我想说的是少掌柜的身亡,是一场二十年前就埋下的悲剧。阿福,你可以上场了。” 我遵循沐冉少爷的叮嘱,在胡掌柜的召集人时,外出买了两件同少掌柜身上同色的绸缎衫,给小乞儿穿上一件,让他朝着院中的假山走去。 等到小乞儿走到假山的涵洞时,他虔诚地对着山洞礼拜再三,道:“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我胡庆余堂财运亨通,家人平安。” 我突然从洞里冒了出来,道:“弟弟,别来无恙。哥哥最近碰上点麻烦,还望你能出手援助。” “什么事?”小乞儿仍然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最近我欠了一笔赌债,被人追赶走投无路了,你总该帮我把钱还上。” “这次又是多少钱?” “五千法币。” 小乞儿气愤道:“五千?你整日里好吃懒做,平时我给你的钱够多了,你可知一个伙计一个月也就是几十块,十年不吃不喝才有五千之多,你居然一场赌局就输掉了。” “谁像你这么好的命,我和你同父同母,你却飞上枝头做了凤凰,而我是个好吃懒做的赌徒,我活该受人唾弃,我活该做你的下人。好了那我去找掌柜的说出真相,说他的儿子早在二十年前就死掉了,你是顶包的一个。”我按照沐冉少爷的吩咐,把台词背的滚熟,放佛我就是戏中人一般。 “你!”小乞儿气的脸面通红。 “呵呵,你怕了吧。乖乖地拿出钱来,不要等我搜你的身?” 于是我和小乞儿扭打在一起,沐冉少爷走上前道:“阿弥陀佛,法喜寺是佛门清净地,二位施主有何恩怨,何必动手动脚?” “死秃驴,关你何事,我是他哥哥,哥哥教训弟弟也要你管。”我怒火中烧,骂骂咧咧拉着小乞儿退了到了院中竹林下。 “好,我给你钱。”小乞儿道,“这是两千法币,再多没有了。” “到底是一家人,好弟弟,你的翡翠扳指借我,我先抵当了,日后赎出来还你。” “不要得寸进尺。”小乞儿断然拒绝了我。 “好罢,那我自己想办法。”我垂头丧气道,“哥哥以后一定争气,再也不赌了,你先走吧。” 小乞儿整理了一下破碎的衣服,走了数步后,我突然冲上去,捂住了他的口鼻,他挣扎了一会儿,倒在地上。 我慌张了,连忙把他往竹林里拉,把钱又塞进了他的口袋里。然后拿出了第二件衣服,把那件破衣服包裹好后,压在了一块石板下。替小乞儿穿上,给他整理好仪容,拉到院中池水边上。 “少掌柜被人谋害了,你知不知道底细?”沐冉少爷头上扎了一条花手绢,扮作女子的模样。 “我怎么知道,兴许他遇上了劫匪,也未可知?” “不可能的,探长说他身上钱财并未损失。我那天见你在他房里翻东西。今天我收拾衣服时,发现少了那件同样颜色的绸衫,结果就在尸体身上,一定是你,你把他怎么样了?”沐冉少爷步步紧逼地眼中急切的目光,让我憋不住要发笑。 “我把他给杀了,你满意了吧。”我摊开双手,“我欠了很多赌债,他不给我钱,我一时恼怒就把他杀死了,现在我还在四处躲债。” “孽子呀,都是我,当初不应该让你来胡家做工,让你们兄弟相见,我本想我们母子三人,日日相聚,也是天伦之乐,没成想你这么狠毒。”沐冉少爷声泪俱下。 “够了,过几天我让讨债的人杀了,他就有人做伴了。死了的你急,活着的你不管。” “给你,这是他给我的一块玉佩,上面还刻着仲夫两个字,可惜他已经死了,你把它典当了抵偿你的债务吧。” 吴妈看到沐冉少爷手中的玉佩,失声痛哭起来:“不要再演了,是我,凶手是我,是我害死了少掌柜的,害死了我的儿子。” 她委顿在地,泪水滂沱。沐冉少爷示意我停止表演。 “太太,我对不起你。当初你生下孩子后回了杭州,孩子得了天花死掉了。我不敢想象您中年丧子后的情形,于是就把我的儿子充任了您的儿子。”吴妈抓住胡太太的衣袖。 胡太太也掩面而泣:“你告诉我,你因为喂养仲夫,结果自己的儿子饿死了,我怜悯你,将你带了出来,没想到我的儿子早就不在人世了,这二十年,却是替你抚养的儿子,枉费了我半世的心血。” “周探长,您拉我去偿命吧,一定抵一命,千万不要为难我的儿子,我就这一个儿子了。” “你就这一个儿子?胡太太的儿子呢?她也就一个儿子,却早早地被你埋葬了,胡掌柜的和太太却毫不知情。杀人的凶手不是你,是阿发,偿命也是阿发去偿命。但是恰恰是你的纵容,才导致了今日的阿发,你是罪恶的渊薮,你枉为人母。阿发,你一个赌徒,在穷凶极恶之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下得去手,倘若让你逍遥法外,那还有什么天理人心!”沐冉少爷义正辞严道。 阿发被巡捕房带走了,数日后被执行枪决。吴妈因为包庇罪,被收押起来。胡掌柜的带领一家老小回到老家徽州绩溪,去祭奠当年埋着吴妈的儿子,而其实是自己亲儿子的地方。胡掌柜的将胡庆余堂的业务转交给一个老伙计,他再也不问世事。 那天傍晚,我们叫了一辆的西式马车,在南山路上徐徐前进。 “少爷,阿发为什么没有直接拿走他的翡翠扳指和钱?”我好奇的问道。 “如果他敢拿走,必然要到当铺里典当,很容易被追查到。他应该一个惯偷,熟悉这种手段并非高明。他想伪装成仇杀,嫁祸给胡家大少爷。” “那他给他换衣服是为何?” “换衣服是为了隐藏真实的死因和真实的地点。” “少爷,您不用看尸体,便得知是如何杀死的,真是高明,那个玉佩你怎么得到的?”我又追问道。 “这有什么难的,赌徒欠债后,倘若没有再被催债,自然是两清了,我便探明他的债主,告诉他家中遭窃丢失了传家玉佩,问他可有什么人拿东西来抵债?我开价是双倍的价钱,他亮出了这个玉佩,我一看这个玉佩,见上面写到‘仲夫’二字,我便知确定无疑了。”沐冉少爷道,“然而费了我一万法币,四块金条呀。” “少爷,不用担心,您还有四块金条,晚饭我们哪里去吃?” “‘知味停车,闻香下马’,去知味观。”沐冉少爷冲着马抽了一鞭子道。 马蹄嘚嘚向前奔去,带起一路风尘。马车后是夕阳中的雷峰塔,残照如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迷雾重重失踪迹 烟雨蒙蒙游船空 接连几日的报纸上,《申报》《大公报》《杭城日报》等醒目的位置刊载的几乎全是沐冉少爷破案的报道,什么“杭城巡捕一月未果,天才侦探两日擒贼”“留欧博士智捉杀人狂魔?”“看中国的福尔摩斯如何揭开胡庆余堂命案真相?”不少文章中提到了我的名字,将我比作福尔摩斯的助手华生。我小心翼翼地把各种报道裁剪下,用白蜡纸裱好,装入公文袋中。 “阿发,你这是做什么?”沐冉少爷疑惑不解。 “少爷,我还从未上过报纸,等若干年后,这是我当年荣耀的证明。” “你现在还视若珍宝,等过几个月,恐怕其他案件的报道就会接连不断,你会不胜其烦的。” “那我会感到荣幸之至。”我对沐冉少爷的话半信半疑,但是此后发生的一个案子,让我体验了新闻人物的不胜其烦。 我的名字连同沐冉少爷传遍了杭城的大街小巷,这一切都归根于他破获了一起在远东赫赫有名的案子,美国的《纽约时报》《基督教箴言报》c日本的《读卖新闻》苏联《真理报》c英国《泰晤士报》也予以报道,国内的话,相关报道更是铺天盖地。我受《杭城日报》邀约,撰写了一篇文章,久违的笔墨在纸上速转如飞,我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靠贩卖文字过活。如果你有幸收藏1931年10月21日的《杭城日报》或者是4月22日的《申报》《大公报》《北京晨报》,便可看见原文的概貌。乃至大名鼎鼎的作家茅盾也赞叹不已,他主编的《小说月报》也转载了拙文,并写信给我:“兄之此文是绝佳的一篇小说,既可唤起民族觉醒,又为中国之小说界辟一新园地。”我对这位大作家回信道:“我写的纯粹是事实,倘有夸大的成分,那可能因为读者不明事情的真相。” 我翻开尘封的记录,再读当年的文字依旧是惊心动魄。好了,闲话休提,下面就是我摘录的当初写的文章。 西湖之景,前人之述备矣。苏东坡诗云:“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每至春秋佳日,泛舟游湖之人,将西湖挤得水泄不通。这日我对窗而坐,有人“咚咚咚”敲起了房门,我下楼去开门后,只见一个穿着高丽服饰的男子,满头大汗等在门外。 “请问这里是孙公馆?”他的话带有一股东北腔调。 “这里不是孙公馆。” 他掏出皱巴巴的报纸,仔细对了对门牌号,道:“写的位置便是这里,我有一件紧要之事,要求助孙侦探。” “这里是诊所,孙侦探倒是有一位。”我打趣道。 此人一进门,就稀里哗啦讲了一大堆,弄得人云里雾里。沐冉少爷不急不忙,让我也做在一侧:“阿福,你最好做一下记录。” 沐冉少爷劝他慢点说,他说:“我是大韩民国流亡政府工作人员朴太玄,随同我们金九主席从上海来到杭州游赏西湖,昨日西湖蒙蒙细雨,金主席说他喜欢雨中西湖的雾气迷离,我们从涌金门外出,包下了一艘游船。从船舱中赏西湖确实美不胜收。雨滴打在窗玻璃上,而整个西湖都是宛若仙境。行驶到三潭映月附近的小瀛洲时,金主席说要登上去,凭吊古人。金主席兴致极好,他说此地令他诗兴大发,他要赋诗一首。我了解金主席赋诗时喜欢独自踱步,所以我们就没有跟上去。他沿着小径慢悠悠地转入了一个弯,我也没有料想到等我再此寻找他时,竟然怎么也找不到。” “朴先生,当时有别的游船吗?” “并没有,侦探先生。因为是阴雨天气,游客很少,当时我们包船时,也只有这条游船。当我们停靠在小瀛洲时,我敢保证,至少在一小时内,只有我们一条船,这事肯定是日本人干的。”朴太玄咬牙切齿道。 “何以见得?” “金主席三十年如一日反对日本对大韩民国的殖民占领,当年他曾经刺杀日本一中尉,并为此获罪入狱,后来他成功越狱。在日本吞并朝鲜后,金主席渡海到上海公共租界,成立了大韩民国流亡政府,领导反日运动,我们平时对欧美人士印发传单,希望像印度的甘地一样,借助和平的不抵抗运动,让日本人乖乖地退出朝鲜。日本人碍于金主席在国际上的声望,并不敢在租借大肆动手,没想到一离开租借”朴太玄黯然神伤,“金主席是我们大韩民国的灵魂。” “我想纠正一下,朴先生,在我们中国的治安下,只会比租界更安全,倘若发生了任何意外,我们中国人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处理,请你放心。”我少见沐冉少爷的爱国情怀,他这人平日里从不讲国家大事挂在嘴边。 “我想确认一下,当时船上有几个人?” “两个船夫,四个保镖,我是他的秘书。” “能不能说的详细一些。” “船夫都是皮肤黝黑而粗糙,一看便知是常年经受风吹日晒。四个保镖也是多年随扈金主席左右,而我,则是在去年来到金主席身边。” “这么说,你比四位保镖要晚来为你们金主席服务了?” “是的,侦探先生,但是他们的忠诚度是毫无置疑的,我敢肯定,可能您把注意力放错了地方。” “朴先生,任何在案发现场的人,都可能实施了犯罪,怀疑每个人而不归罪,是一个侦探的行事原则。”沐冉少爷正色道,“你能不能把他们全都召集起来。” “这个没问题,我们在岛上搜寻无果后,就回到船上到了下榻的饭店,现如今他们都在房间里。” “那两名船夫呢?” “我付给他们费用后,就告别了。这是我们的国家机密,我不想让外人知晓,所以即便是杭州巡捕房,我们也没有报案,这太有损国体了,尤其是对一个流亡在外的政府,主席的失踪,会搞得人心惶惶。”朴太玄满眼泪痕道。 “那好,阿福,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随朴先生到小瀛洲和杭州饭店去。” “您怎么知道我住在杭州饭店?”朴太玄诧异道。 “你上衣口袋里插的杭州饭店特有的黑色墨水笔出卖了你的行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访瀛台见蛛丝马迹 道原委破暗藏玄机 我们从平湖秋月乘船来到小瀛洲,沐冉少爷在询问朴太玄他们上岸位置后,要求船夫不能与上次的停靠点一致。小瀛洲是西湖中最大的岛,但也仅有几方庭院大小,整个水面被堤岸围城了一周,中间两条道将水域划成了田字形,林木茂密,绿草葱茏,围绕岛一周,可以觇见西湖全景,此外院中有诸多古代碑刻,皆是古代文人墨客,兴之所至而书。 沐冉少爷在小径上左看看,右看看,不时拿出放大镜来端详,在房屋后的一块草地上,他蹲了下去,拿着镊子夹着叶子靠近鼻子嗅了嗅,他站起来回身对我们说:“这里应该就是金九先生被劫持之处。” “侦探先生何以见得?”朴太玄一脸茫然。 “你仔细看看,这里的草叶上叶汁被压了出来,而且草叶被碾压的痕迹是一致的,如果人脚踏上去,叶片只会向四周倒下,草汁会围成一个圈,金九先生应该是在这里被人拖走,你看这片草叶上还有一些粉状物,应该是迷药之类的。整个情形应该是,当时金九先生被人迷晕了过去,当你们去寻找时所有人拥挤在一起,凶手和你们正好围着岛转了一圈,所以当时给你们造成了没有其他人的假象。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们没有留一个人在码头?兴许会与凶手打了个照面?” “当时我心里乱糟糟,保镖们很专业,一听说失踪了,保镖队长李昊便立刻指挥人员分头上岸寻找,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保镖,跟随金主席十几年,德高望重,我也加入了搜救队,但是金主席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我们一点情报也没哟搜救到。” “好吧,当时的拖拽的脚印到这里消失了,然后这几个脚印增重了许多,我们应该庆幸上午的雨水,所有的痕迹均被保留了下来。然后他们走上了码头,这地方脚印就被踩烂了。”沐冉少爷指着码头的方位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当时你们的船也停在这里。” “是的,侦探先生,就是靠着这棵古柏。”从朴太玄呆呆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他的叹服,“您真是料事如神,看来着您,真是找对人了。”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证明船上应该有玄机,船夫你还找得到吗?” “应该没问题的,他们船的编号是西湖游船13号。”朴太玄说道。 “现在我们去杭州饭店,把你的人员召集齐。” 船只从涌金门靠岸,我们直奔杭州饭店,四位保镖原地待命,经过短暂交谈后,沐冉少爷说还要到码头调查一下游船之事。 13号游船下午仍在工作,大约等了一刻钟后,游船靠岸。 沐冉少爷登上船后,向船夫询问道:“昨天是你们两个人开船吗?” “是的,先生。”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一口地道的杭州话。 沐冉少爷上下打量着他们,看着他们局促不安。“我可否在船上四处看看,我是受这位先生之托,寻找他们的朋友,我想你们也知道,他的那位朋友失踪了。” “好的,先生。”两位船夫话并不多,他们光着膀子,撑着竹篙将船点住,胳膊粗壮有力,手上粗筋暴起,赤着的脚板粗大,站着四平八稳,一看便知是撑船的好手。 “看来船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天就要黑了,明天再继续调查吧,朴先生,你可以先回饭店,为了安全起见,谁也不要外出,明天见。”沐冉少爷道。 当我们沿着湖滨公园走了一段路到相国井附近时,沐冉少爷道:“阿福,我们要稍微化妆一下,原路折回,跟踪那两个船夫。” 还没等到我要分辨,沐冉少爷先把我脸上抹了一把湿泥,然后把我的头发弄得乱蓬蓬,他对旁边地上的乞丐说:“这是五元法币,麻烦你二位把身上的衣服和讨饭家当卖给我。” 乞丐看的目瞪口呆,似乎嫌弃我们是傻子,五元法币可以买几件新衣服了。 破旧的衣服穿在身上,真的看不出沐冉少爷的派头,他伛偻着身子,看上去面黄肌瘦,裤腿还扯了一块大口子。 到了涌金门码头时,远远地瞧见船夫走了过来,沐冉少爷示意我坐下,我们摇得破饭碗里的硬币叮叮当当响,每来一个路人,便伸出了手。 两个船夫向我们靠近了,沐冉少爷把饭碗摇得更响了,船夫朝路中间靠了数步,避开了我们。 我看到沐冉少爷脸上有一丝微笑。 他们在杭州城里走了许久,不停地折来折去。在一处马车租赁处,他们嘀咕了半天,后来又在一处路边摊,他们吃了晚饭,然后又买了点食物稍带着走了。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他们到了长生路55号的一个破旧居民院前,走了进去。 院内黑咕隆咚,差不多能住上十几户人家,小孩子吵闹之声,炒菜之声此起彼伏。 “我们现在去找朴先生。”沐冉少爷道。 我问道:“少爷,他们走了这么许多路,其实住处就在码头附近,直接穿过白傅路拐个弯便是,却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阿福,这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心里有鬼,怕有人跟踪,所以不停地走冤枉路。”沐冉少爷笑道,“好了,这里就是他们绑架金九先生之处。” 我吃了一惊:“怎么会?” 沐冉少爷道:“船舱的甲板上,有一处加厚的地方缝隙处,有草绿的沾染,这是他们的暗室,当时朴先生他们在岸上,船夫肯定是钻入水中,游到岛的另一侧,金九先生正在冥思苦想作诗,诗人在作诗时,最为精力集中,肯定不会注意到身后有人,轻而易举就被迷昏过去。然后当朴先生寻找金九先生时,船夫和保镖们兜了一个圈子,把金九先生转移到船上暗室内。后来船靠岸后,他们就把人转移至他们的窝点。刚才带的一点食物,就是给金九先生吃的。” “少爷,您从来不贸然下结论,为何这次这么肯定,您曾经说过,任何过早下的结论,都可能将案件的侦破引入误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