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 1.第 1 章 大周征和九年,顺帝薨。 顺帝无子,藩王拥兵自重,虎视眈眈。奸妃萧氏把控后宫,太师萧守把持前朝,萧氏一族本就风光无两,此时更是一手遮天。晋阳太原王以清君侧之名率领五万精兵连夜攻入京都建安,将萧太师及其党羽围困皇宫正德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太原王尚未从霸业将成、帝王之位唾手可得的兴奋中醒过来,便被人领兵包抄,连同萧太师一党围困于正德殿,尽皆拿下。当时太原王刚拿下萧太师,便听见重兵铠甲整齐划一的声音,霜刀寒剑中,一人坐于轮椅中,从分开的人群中出来。 但见他白发胜雪,品貌绝佳,俊美绝伦恍似仙人。此人原是当朝太傅沈于渊,年少成名,智计无双。今也三十有六,虽满头白发却容颜不老。 沈于渊是外姓王侯,大周顶级世家之一的沈家家主,十五出征、十六成名,二十封为外姓王侯,二十四卸甲归朝。二十六官拜一品,顺帝登基,便又将他封为太傅。若论起权倾朝野,萧氏不过跳梁小丑。 只是沈于渊几年前遇袭,伤了脊椎,下半身瘫了起不来便开始深居简出。他这一退,便如骄阳落山,群星争晖,叫萧氏一党爬了上去以至于得意忘形。先帝尸骨未寒,他们便迫不及待篡权夺位妄想把控朝政。可惜,叫人当成引出螳螂的蝉,没了作用自也剩下抄家灭族的路。 短短几月间,朝中风云变幻,京中人人自危,局势惊天逆转。晋阳太原王妄图谋逆,押入大牢待后审问。萧氏一族结党营私、谋朝篡位,全族被诛杀殆尽。萧氏跻身顶级世家门阀行列前后不过数年便瓦解,徒惹不少笑话。 处理叛贼后,沈于渊宣称先帝尚有一子,为避免受到萧党迫害而藏于冷宫。此子虽年仅十岁,却是正儿八经的皇子龙孙,再加上沈于渊有心一手将他推上帝位,便没人敢反对。 至此,新帝即位,史称桓帝,年号宏光。 。 宏光三年春,京都建安。 少日春怀似酒浓,插花走马醉千钟。 京都东西两市为繁华区,西市靠着青溪,而青溪上连秦淮下接长江,各设岸口。岸口货船不断停泊起航,更甚能瞧见官船靠岸。岸口前方便是西市,两旁食肆酒楼茶室等店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凡。 茶室酒楼后环绕小河流,河流对岸则是排排民居和长巷。河流上无数小船载客来去,岸边柳树发芽、桃花似锦,船上翩翩少年郎、岸上豆蔻娇女郎,眉来眼去,春意无边。 林鸦一双风流多情桃花眼微微一弯,便引得岸边少女粉颊漫上红云。他轻巧的跳到岸上,朝那少女一笑,好个俊俏无双。 他拱手躬腰,本是拿腔作调极为浮夸的做派,因着相貌才没让人觉得轻浮,反逗得岸上少女娇笑连连。待友人喊他,不得不告别时,少女还将手帕塞到他手上。 林鸦接过手帕,转过身,乐滋滋的吊儿郎当模样,俨然是个沾花惹草的浪荡子弟。一进酒楼便被友人嘲笑,他倒是不在意,反而美滋滋“那是本少爷有本事。相貌俊俏有本事你也长得俊俏去。” 友人懒得与他辩驳,反正不过是酒肉朋友。他说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林鸦拿起酒壶就着壶嘴灌了一大口,不耐烦的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仰慕沈太傅,想见他一面。” “我瞧不出来。”方才还在下面逗弄女郎,现下转脸就说自己仰慕沈太傅,可那神情就跟面对桌上一盘烧鸡,对着烧鸡说仰慕般。“我可先说好,你别惹事。要真惹事,别牵扯上我。” 林鸦顿了一下,眼睛滴溜溜一转,笑道“我怎会惹事即便真惹事,必然不会连累到你身上。” 眼前这友人,虽说是友人,实则不过是月前于花楼认识的,属于猪朋狗友一列。林鸦是个孤儿,因身体有所缺陷便被师父从路边捡了回去,从小在山里长大。前段时间刚满十七岁,便偷了师父花费三四年才炼制成功的丹药跑了出来。 彼时,林鸦的师父药山野正愁无人试药,不知药性如何。他倒是百分百肯定那药有用,至少达到自己的期望,只是是否还有其他问题却不得而知。且此药炼制所需原材料极难寻得,一颗价值千金,而他总共才炼地十颗,自是宝贝非常。 林鸦一偷便偷了三颗,趁着师父没发现溜出山林一路游山玩水,来到京都。正好想着寻个人试试药,只思来想去找不到合适人选。恰巧遇到眼前这友人,友人姓姜,原是京都世家中的公子,大本事没有,靠着点小聪明度日也颇为自在。 林鸦从这姜公子口中听到当朝太傅沈于渊的名声,再去酒楼茶肆等地打听,又跑到花楼、花船询问,发现无论是士大夫还是下九流,都极为推崇沈于渊此人。但谈及此人,口气崇敬的同时也不乏遗憾,原是此人下半身瘫了四五年。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偏偏不良于行,任是谁都觉得可惜。 林鸦起了兴趣,便想在他身上试药。可是沈于渊位高权重,别说试药,就是见他一面都困难。正巧从姜少爷口中得知,沈于渊两个月前便回河西沈家祭祖,这几日便会回来。 他寻思,先远处观察沈于渊,再行决定。 这般于酒楼中待到晌午,姜公子没耐性陪他,遇到一帮朋友便簇拥上前可劲儿玩乐。独留林鸦倚栏翘首观望,这姿态,倒真似他说的仰慕。 午时六刻,岸口码头有了响动。吆喝声、鸣鼓声齐发,响亮许久,岸口纤夫排队准备下河,不少船只都靠边停泊,就连官船都让出道路。旁侧不少人议论纷纷“来的是哪路神仙居然连官船都让路。” 便有旁人回答“瞧见那飞云旌旗吗那是沈家的楼船。” “你是说沈太傅” 林鸦耳朵动了动,望向岸口码头,那是艘高大华丽的楼船,行水速度极快。船舷上插着黑白二色飞云旌旗,船帆落下,船板上站了上百人。船只靠岸的时候,先是训练有素的护卫下船,随后是奴仆,最后才是亲近的家仆。先后井然有序,不吵不闹,俨然是大家风范。 远远地,林鸦便瞧见有一人坐在轮椅上被推着下来。距离隔得有点远,人群密集,那人又被护卫、家仆重重包围,下了地又即刻进入轿中,什么都看不清。 只瞧见是满头白发,倒是一身不凡的气度难以忽视。 沈太傅归京的楼船热热闹闹的到来,井然有序的离开,无声无息的消失,前后花费时间不过半盏茶。再次让人赞叹世家门阀的严谨和教养。 林鸦掏了掏耳朵,暗地里撇撇嘴。 大周文人士卒崇尚世家门阀,门第之见格外严重。其中大周顶级门阀有四,河西沈家是其一。沈家出色的子弟不少,只是没人能比得过沈于渊。往前往后各数一百年,都很难再出现沈于渊这样的人物。 姜公子派了小厮过来传话,道他已随友人去春风阁,问他去不去。 林鸦笑道“不去。我心有所属,不爱沾花惹草。” 听了回话,姜公子哈哈大笑,叹他风流笑他自欺欺人还想欺他人。笑完以后,从春风阁的相好那里买下些压箱底的好物,令小厮送了过去。 林鸦见到这些压箱底的好物,竟也认真看完,看完扔到一边,没有半分情动。第二日他便到盐市逛,专门往驵会跑,去了个把月终于守到沈府的婆子出来采买奴仆。 林鸦毛遂自荐,相貌姣好、模样机灵,那婆子当下便看中。沈府近期急需人手,到驵会来一是为了看是否有合适的奴仆便买下来,二也是为了支取几个短工。这些倒是不需要多严苛,只需要家世清白干净便可,因为短工只被安排在外宅,就是有问题也威胁不到主人家的安全。 林鸦将画过押的契纸藏入怀中,桃花眼弯弯如月,跟在那婆子身边时不时说几句、逗几句,哄得婆子连声而笑。过后,婆子便偏心的安排了个马厩看马的轻松活儿给他。 沈府的马厩共有两处,一处伺候的是老爷们的骏马,另一处则是平时府里奴仆们出门办事所需的普通老马。 林鸦自然是去了后一个马厩,仍是在外门的地儿。沈府分隔外门内宅是一条巷道,巷道外的仆从,据说十几年也未得见贵人们一面。他这等只干一两个月的仆役,自然不可能进入巷道内,伺候贵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天空万里无云,碧蓝如洗。 沈府马厩。 林鸦嘴里叼着根草,双手枕在后脑勺,翘着二郎腿躺在草堆上,思索来了沈府半个月的进展。答案自是没甚进展,他还是在外门逗留,每当想要接近那条巷道都会被喝住,然后赶回去。 至于话本中那等人手不够便从外门调用下等仆人或是短工的情况,于是进入内宅见到贵人从此荣华富贵的事情更是完全不可能。 真到了缺人手的时候必然是宴席,宴席上来的都是京都贵人。调用下等仆从或短工到前厅伺候不到翌日便会成为京都里的大笑话,因此,身为短工的林鸦完全没有机会进入巷道另一侧的天地。 正思索着,看守马厩的牛老头进来,见到林鸦懒洋洋的模样便大喝“起来干活马料没切好,马厩没收拾,还有马具马槽,你是让我来收拾吗” 林鸦呸了一声吐掉嘴里的草,弯起桃花眼笑嘻嘻的从草丛下面掏出一壶酒并一碟炒花生“我是那等人吗牛老头,你我相处半个多月,您还不清楚我是什么人” 牛老头一见那酒和香喷喷的炒花生便挪不开眼,边骂边撸起袖子“你这等刁滑,倒让我有理变无理。”嘴里骂骂咧咧,脸上却无怒容,满是无奈妥协。 林鸦笑道“那您还要吗不要我可带回去,孝敬桃儿姐姐去。” 牛老头瞪眼“孝敬她何须浪费这些好物只管腆着你的脸,到她面前,进她房里,便叫她软了心志任你作为。”说完,便要抢过他手里的酒和炒花生。 林鸦作势躲了几下便让他抢走,随后说道“我可不是那等人。那些漂亮姐姐们都是要好好疼爱,不能辜负的。” 牛老头灌了口酒,抬头见一眼笑嘻嘻的林鸦,哼了哼,说道“你要真是这么想,便在外门里找个相好的,回头去找管事的说说情,让你俩成婚。别一天到头跑到巷道那,须知你我身份低微,别成天做着碰上贵人一步登天那等不切实际的梦。” 林鸦“这你倒尽可放心,我对内苑里那些千金贵人们没有半点兴趣。”他只是对那个瘫子沈太傅的身体感兴趣。 牛老头“不是最好。” 林鸦“牛老头,你吃了我半个多月的酒,是不是该给我点报偿” 牛老头吃到嘴里的酒吞也不是吐也舍不得,咽下去后才说道“这半月来,老汉我可让你干活了” 林鸦“您这话可不厚道我天天切马料、喂马洗马还得清扫马厩,干的可不少。” 牛老头当即指责“你干的那叫活吗马料切得乱七八糟,喂马洗马差点把马放跑,唯一值得称道的一点便只有驯马。可马厩里的马无一是烈马,你驯了也无用。要不是见你手上有些茧子,我当你是哪家公子少爷吃饱闲的出来当个马倌。” 林鸦摸了摸鼻子,叫他训得无话可说。 他倒不是真的少爷命,在山中的生活亦是艰辛无比。只是他做饭不会、收拾家务更是不会,自恃堂堂男子,除了捕猎或拿了银钱下山采买熟食之外,其余全是师父所做。 林鸦这人,当真是应了少爷的身子奴才的命。本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偏是只爱吃喝玩乐吃不得苦。他那师父虽不是个宠人的主,却也待林鸦无可奈何。林鸦此人,即便在污秽尘垢堆里生活,自身也能永远维持光鲜亮丽死也不肯动手。 “男儿志在四方,怎可拘泥于区区马厩中” 牛老头“那你还要去哪” “自然是去另一马厩驯服烈马,若叫人看中,带进军营里,伺候军队里的马。若是再幸运些,或许能见到马王也不定。” 牛老头鄙夷的瞪了一眼,说道“没志气。” 林鸦笑眯眯的,却不反驳。 。 春光明媚,泽被园中姹紫嫣红。三两个貌美婢女手持白净瓶,小心翼翼采下花瓣上的晨露。相互之间偶尔嬉笑两声,便有一女沿着小径行至湖边。远远瞧见对岸拱门处一队美貌端庄的婢女鱼贯而入,隐入假山中,走上游廊,瞧着像是往花厅走去。 这婢女不由自主将心中疑惑道出“瞧着是到会芳花厅,那儿是招待女客的地方。沈府来了哪位女客” 会芳花厅向来是沈府招待女客的地方,今日这般阵仗,约莫来的女客身份不低。便有一圆脸婢女凑上前来说道“听闻是大姑娘回府,要住上几日。” 沈府大姑娘名为沈长宁,是沈太傅的嫡亲妹妹,比他小上十几岁,早几年便嫁出去。如今回府住几日,沈太傅自是让人尽心尽力的伺候。 先前感叹的婢女说道“不知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到内院里伺候。” 她们虽然也是内苑里的婢女,却只能在花园里采些晨露、干些伺弄花草的活儿。内院婢女却不同,她们能跟在贵女、贵妇们身边学习,吃住用度较普通人家的小姐都要好些。而且内院婢女们有时候能见到外男,不定哪时被看中带走,翻身成了主子。 后头的婢女静静采完晨露便吆喝其他人回去,却又坠在后头,叫圆脸婢女帮忙把白净瓶带回去,自己穿过花园、绕过假山来到西北角落一扇小门。她敲了四五下,见未有人应便有些急,背后忽的传来呵斥,吓得她连忙下跪认错。 林鸦跳下假山,扶起这婢女顺道情真意切的认错“铃儿姐姐,是我的错。我骗你,吓你的。” 铃儿怒极,脸都涨红了,指着他斥道“不知轻重道我好心好意提醒你,大姑娘今日回府必然会去马厩一趟。特意赶来告知你,谁知让你吓得魂都没了。” 林鸦连忙道歉“对不住,我的错。铃儿姐姐,不然您拿刀砍我几下,泄泄气如何” 铃儿“刀呢” 林鸦挠着后脑勺,满脸为难“下回带来成不” 铃儿气极反笑,“油嘴滑舌。” 林鸦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珠花“铃儿姐姐,你的情哥哥令我带给你的珠花。我可幸不辱命。” 铃儿摇头,见到那珠花便又含羞带怯,睨了林鸦一眼说道“下回不要你来。”说完便离开。 林鸦摇头晃脑唉声叹气“女人啊,过河拆桥。” 不过,沈大姑娘回府倒是他进入内苑的好机会。 这边厢,沈于渊见到分别两年的亲妹,虽是性情淡薄之人,见着激动落泪的亲妹也有些动容。他叹道“别哭了。” 沈长宁抹掉眼泪,语气有些冲的回答“你受伤瘫了几年也不告诉我,没半点兄妹情谊不说,现下倒是连我哭都不肯么” 沈于渊神色淡漠,听了这话也无动于衷。他本就性情淡薄,加之练了门高深功夫,使得容颜不老却也带来后果,便是情感更为冷漠。仿佛那门高深功夫是修仙功法,绝人七情六欲。 沈于渊淡声说道“我没事。” 沈长宁恨道“你要是有事,我便领兵杀进宫里,将他元家祖宗尸骨全挖出来。” 元为当朝国姓,沈长宁这话可谓大逆不道,若传出去恐怕是抄家灭族的罪。但这话出自沈家唯一的嫡长女之口,又有权倾朝野的沈侯爷、沈太傅在侧,便是听了,怕也是捂住耳朵当成什么都没听到。 沈于渊“别胡说八道,你刚回来,先去休息。” 沈长宁担忧,欲言又止“兄长,你的腿” “无碍。”沈于渊放下茶杯,道“过段时日便能行走。” 沈长宁惊喜“当真” “嗯。” 沈于渊修炼的那门功夫,虽断人七情六爱,却也有诸多好处。当年沈于渊权势、威望过大,加之沈家为当朝世家之一,顺帝忌惮,暗地里动了些手脚致使沈于渊瘫了。沈于渊暂退朝堂,隐居附中。谁料顺帝重病时,内忧外患之下竟唯有向沈于渊求助。 世人皆道,沈于渊风骨铮铮,乃正人君子。他不计前嫌,忠君为民,一举铲除奸贼,稳定元家江山。 此为外人传道,事实如何,个中人才知。 沈长宁便将心放回肚子里,起身说道“我先去看我的宝贝将军,两年未见,不知他可还好。” 她口中的宝贝将军,却是未嫁时常伴左右的一匹极通人性的骏马。后来沈长宁出嫁,那匹马也因出征多次留有无数暗伤,便留在府中好生照料。 沈长宁待字闺中时,亦是沙场有名的巾帼女将。 沈于渊派了身边的暗卫跟在沈长宁身边,随她去探望那匹老马,而自己则是回到书房查看探子发回来的消息。 那厢,沈长宁见到心心念念的老伙伴,却发现它病得奄奄一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大晚上,林鸦刚把灯火吹熄便有人来敲门,很是急切的喊“牛老头快起来” 牛老头爬起来,掌了灯,披上件单衣开门,外头的人喊道“大姑娘的那匹宝贝马病了,您快去瞧瞧。” 牛老头这厢赶紧回来系上腰带,带上一个偌大的木箱子,朝林鸦招手道“你跟我来。”林鸦没问半句,安静识趣的跟在他身后。 来的人领着他们进去内苑,内苑里的姑姑瞧了眼林鸦,皱着眉“他是谁府里招进来的短工怎么能进内苑出去” 牛老头道“他是我徒弟,进来帮把手。姑姑您多担待,他绝不敢瞧不该看、更不敢干不该干的事儿。姑姑您瞧,别人我用不习惯。这马生病不像人,说折腾不折腾,说不折腾吧,也折腾人。再晚点,那病拖得重了,大姑娘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那领事姑姑也是有些怕的,便沉着脸把人放进去。林鸦乖巧安静,早在来的路上便接过牛老头身上的木箱,单薄的肩膀扛着那么重一个木箱也不见半点不耐烦神色。倒是个识趣有耐性的,不似外院下等奴仆那般不知轻重。 领事姑姑这般想,脸色才好看些许。 林鸦跟在身后,听他们口中喊道大姑娘,便知是沈侯爷的亲妹妹,如今的韩王王妃。这倒是稀奇,嫁出去的王妃回了娘家,不尊称王妃却喊大姑娘,真不知是瞧不起皇室王家,还是懒得遮掩。这沈家,当真权势滔天。 他们很快便到马厩,内苑的马厩果真比外院的马厩华丽许多,即使是他们住的厢房也有所不及。林鸦本以为只能见到沈长宁,未免沈于渊竟然也在。 沈长宁站在马厩外头,伸长脖子焦急的望着马厩里的马,不时来回走动。沈于渊瞧得头疼,便说道“嫁出去几年就忘了礼仪教养红缨,你家王妃若是再动,就把她钳出去。” 沈长宁不敢置信“兄长” 沈于渊淡声“闭嘴。” 沈长宁心知他说到做到,便讪讪闭嘴,眼尖的瞥见牛老头和林鸦两人便让他们赶紧过来。牛老头刚行李,她便说道“现在行什么礼赶紧进去瞧瞧。” 林鸦跟在牛老头身后,瞥见沈于渊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对方的目光太有压迫力,明明没甚情绪波动,偏偏如千金坠在背上,让他在瞬间变得格外紧张、小心。经过沈于渊身边时,林鸦背上已黏上层冷汗,有惊无险的过去,进入马厩内,蹲下来的时候松了口气。 眼前是匹黑马,年岁挺老,身上旧伤较多。这次是旧伤发作,幸好来得及时。林鸦在旁帮忙,这才确认牛老头确实是驯马高手,医术也高明。忙完已是三更天,出来的时候没发现沈于渊,他早便回去了。 沈长宁在附近的偏殿里等,喊了牛老头过去询问情况。牛老头推荐林鸦,让他留在马厩照看那匹黑马。 林鸦心中惊讶,瞪大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牛老头狠狠白了他一眼“还不跪下谢谢大姑娘” 沈长宁蹙眉,瞧着眼前这相貌俊秀、浑似风流多情浪荡子的少年,心里不信他能照顾好黑马。可现下他又一副愣怔的模样,却又像个实诚人。心下便放心“那就你吧。好好照看,不准偷懒。否则拿你是问” 林鸦赶紧谢恩,随后安静的恭送其他人离开。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一直安静的马厩里,没有机会离开。因为只要他一走出去,暗处便有不少人盯梢。倒不是特意盯梢他,只是府内暗卫不少,为了确保主上安全,这些人固不敢松懈。 这也让林鸦更加确定,沈府养了私兵。 不过与他无关,都是当朝天子该头疼的事。林鸦一身夜行衣,借着夜色穿梭于沈府中。几日里,虽无法离开马厩,可附近的侍卫、小厮、婢女极其多,从他们口中探出想要的消息不难。反正他能说会道,套话本事一流。 从此处绕经荣园、荣晖堂,沿着外巷道走,那儿平时最是少人经过,再加上今夜沈长宁宴请朝中女眷。府中人手大都调去正厅,剩下的人也全守在重地。于是林鸦便畅通无阻来到西北角偏远的假山上,望着远处的乾元楼。 乾元楼是座四重楼阁,周遭大大小小无数楼阁包围着以桥梁相接,波澜起伏无所断绝,极是华丽。本名为乾元重楼,中间最高的楼阁则名为乾元楼。乾元楼第四重楼阁里灯火通明,周遭重兵把守,暗卫无数,只因沈于渊就在楼阁里。 林鸦潜入水中,将一节木管子含在嘴里朝乾元楼游去。沈府挖通渠道,耗费巨资和人力将青溪水引入渠道,使偌大水渠贯穿沈府。这条水渠挖了条支流,环绕乾元重楼,直达乾元楼内部。 林鸦水性不错,从水底一路潜入乾元楼内部,出来的时候避开守卫,换身侍从的衣服便走了出来。绕到四楼,楼上没人守着,听闻沈于渊喜静,不爱随从在身边伺候。暗卫也在外面,并没有贴身保护,因这沈于渊曾也是个马上将军、武功高强,内力深不可测。 这般想来,怨不得旁人提及瘫了的沈于渊总要惋惜两分。 听见水声,林鸦沿着水声走进浴池。浴池中烟雾朦胧、热气扑面而来。薄纱飘飞,拨开薄纱便可见一处露天浴池,池水温热。他往前走了几步,却见热汤中空无一人。 眉头蹙起,莫非方才听错了 甫一动身,膝盖忽地一痛,双膝跪地。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紧扣住脖子。林鸦呼吸困难,紧扒着脖颈间的大手“饶饶命,侯爷咳,侯爷饶命。” 他眼角余光瞥见轮椅上的沈于渊,心中惊骇不已。这瘫子哪怕坐在轮椅上竟也能钳住他 沈于渊岿然不动,手掌收紧,冰冷的询问“你是何人” 林鸦嗓子疼,挣扎的喊道“侯爷,我是那马厩里的,前些日子照看大姑娘的那匹骏马小的并无恶意,求侯爷饶命。小的是迷路,不小心闯进来,求侯爷饶命。” 沈于渊松开手,冰冷的注视委顿在地的林鸦。双手交扣在腹部前,居高临下睥睨林鸦“乾元楼守卫森林,你如何迷路闯入” 乾元楼外俱是守卫和暗卫,若非近侍,别说闯入,怕是刚进入范围内就会被抓住或立地绞杀。 沈于渊没甚兴趣审问小鱼小虾,刚要传音让外头的守卫进来将林鸦拖走。林鸦见状,快人一步掏出迷药撒在沈于渊脸上。 沈于渊面无表情,正要嘲普通迷药对他无效时,眼前一阵眩晕。情绪略有波动,眉头微微蹙起,稍稍震惊。 林鸦见他昏迷,颇为得意,哑着嗓子道“师父的迷药果然有用,任你是绝顶高手也得中招咳,喉咙真疼。” 事不宜迟,林鸦扛起沈于渊从水道中离开。前头便道他水性好,料不到竟能好到带着昏迷的成年男子泅水成功逃脱森严守卫的乾元楼。不消时,他便将沈于渊安顿在沈府外巷道最为偏僻的荒园里,之后又若无其事的回马厩。 夜里,沈府灯火通明,敲锣打鼓。外人不知发生何事,只知沈府戒备,守卫更为森严,令外界翘首以望却也不知何因。不良于行的沈太傅于乾元楼中失踪,沈长宁大怒,责骂一通便派人盘问府中奴仆并彻查。 林鸦也被盘查到,只他平日虽巧舌善辨却也为人实诚,加上人缘不错且确实没有嫌疑便被放过。只是赶出内苑,回到外院马厩牛老头那儿。 荒园是沈府闹鬼的地方,一直无人接近。府中守卫也搜索过荒园,却无人搜那枯井。待沈长宁将目光投向府外时,便是林鸦将沈于渊带出,囚于荒园鬼宅中试药的时候。 沈于渊中了软筋散,浑身无力,便就闭目不语。他五官极是好看,如玉君子般,便是躺着也引人遐思,便是瘫了,也有无数贵女为他生为他死。 可惜林鸦是个男人,对同为男人的沈于渊相貌并无好感。他蹲在沈于渊面前笑眯了眼“沈侯爷、沈太傅,我并无意害你。只听闻您世上无双,可惜是个瘫子,实在觉得可惜。这不,我盗得几颗神药,或能治好你瘫了的下身我亦是一片诚心。” 沈于渊睁开眼,目若点漆、森寒严冷“不劳费心。” “那不行,我一片好意,你不受也得受。”林鸦如个混世魔王般,非得沈于渊承他的情。他说道“我这药,虽无前人试过。却是珍贵药材所制,哪怕治不好你的腿,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沈于渊冷冷的看着他,林鸦耸耸肩,不再多言,将药丸塞进他的嘴里。可是沈于渊不吞进去,林鸦有些焦急,掰开他的嘴巴用手指将药挤进去,猝不及防被狠狠咬了口,见了血。 林鸦气怒,怒极反笑“我便等着效果。” 效果很快,沈于渊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强忍着痛苦。他练的内功心法只需多些时日便可冲破阻塞不通的经脉,过段时间便能行走。如今林鸦这颗药丸加速过程,他能感觉到效用很大,但随之而来便是极大的痛苦。 林鸦睁着双眼期待的望着他的腿,见有了些效用便想用第二颗。用的时候有些犹豫,师父说过这药丸效果非凡,若是要治不寻常的、好不了的病就要加大药效,但也必须承担可能无法忍受的后果。 “第一颗药算是我报复你,也是我好奇想要知道药效。这第二颗,便是我向你表达歉意,也是、也是可惜你”剩下的话没有说,但第二颗药已经喂给了沈于渊。 沈于渊反应很大,强忍着身体灼烧般的痛苦。而这灼烧逐渐变为灼热,燃烧掉理智。 林鸦长于山野间,除了醉心炼药的师父,剩下便是些禽兽为友,自是不懂何谓礼义廉耻,更加不懂善恶。凡事随心妄为,只求个称心如意。今而将药用于沈于渊身上,虽见他痛苦难耐却也没有丢弃,在旁观望等待。 却见沈于渊突然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浓黑深沉,叫人见之心颤。林鸦受惊,却也没有逃跑,反而靠上前“沈太傅,你没事吧” 沈于渊猛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拖到床板上压了上去。 至此,林鸦也未觉危险临头,仍奋力挣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林鸦趁沈于渊睡着的时候跑回房间收拾东西打算跑路,结果撞见牛老头受了一惊,后退时磕到腰,好一阵龇牙咧嘴。整张脸都扭曲了,还得忍住扶腰的冲动勉强的笑“有事儿” 牛老头上下打量着林鸦“被破瓜了” 林鸦破口大骂“你才被破了为老不尊会不会说话像话吗”颠来倒去就那么几句,也不会下九流的脏话。因是药师父有些附庸风雅,极是瞧不起出口成脏,往日林鸦敢骂一句便会被抽打一顿。导致他现下空长了张嘴巴,却不会一句脏话。 牛老头听完,脸色更是古怪。须知林鸦此刻虽披着衣服,但衣服拢不结实,颈项那里的痕迹很是明显。眼角眉梢俱是风情,眼眶红得很,再听那把哑了声儿的嗓音,傻子痴儿才会看不出他遭遇了什么事。但见他还收拾包袱,显然是受了大刺激,想要离开这儿。想来是被府里的人欺负了,这几日,府里兵荒马乱,指不定混进什么混人。 这般想着,牛老头心里倒全是同情和惋惜,好好一个上进俊俏的少年遭逢侮辱也是惨事。于是他说道“你要是想走,等会我拜托福婶子她家的,带你出去。现下府里戒备森严,出入不易。” “当真”林鸦呆呆的愣怔原地,眼里起了圈晶亮的泪珠,要掉不掉,格外惹人同情。 牛老头叹口气“收拾收拾,尽早离开,出外弄个谋生的活计,别再吊儿郎当,妄想一步登天的事儿。” 林鸦摆摆手“我知道。”心思却早不在这上头了,方才起得太急,扯到腰,好阵酸麻。“那得快点,我都收拾好了。牛老头,谢谢你啊。” 牛老头又是一声叹气,转身去拜托府里相识的人将他带出去。福婶子那口子是厨房采买日常的,让林鸦扮成打下手的徒弟就带了出去,自然是走不得正门,便从巷道外的后门走。内苑戒备森严,外院虽不及却也重兵把守。 后门的人见着林鸦只觉陌生,道“这人留下来,查一查。” 福婶子那口子便塞了点银子求通融,后门的兵收了银子,眼珠子一转便说道“不查也行,不能走出这门半步。” 这人有点小聪明,收了银子便知有问题,只对方来历看不出问题,想也该是府里有些人走了关系把自家亲戚拉进来,现下府里一查,瞒不过去又怕责罚。因此,收了银子没甚问题,只不愿承担后果,便把人拦下不准离开。 林鸦抬头,想着就这么冲出去成功离开的可能性多大。以他的轻功而言,只要出了门就能跑得无影无踪。只不知,外头有没有高手。若是有高手,那可就不行了。 正当为难之际,有人喊道“磨蹭什么” 收银子的兵向那人禀告事情原委,那人看了眼林鸦,说道“这人我认识,没甚问题,让他出去。” “这” “嗯” “行,没问题。欸出去出去,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来人是府里的侍卫,带了支小队,说话有点分量。这人正是内苑花园伺弄花草的婢女铃儿的情郎,平常让林鸦替二人带话,此刻便是来还情的。 林鸦顺利离开沈府就朝此前落脚的地儿奔去,那地儿是外城郭的一处宅子。原是师父买下来的宅子,十几年来没人住,初初到来时还落满灰尘。清洗干净住没个把月便跑进沈府,结果栽了个大跟头。 回到宅子里第一件事便是先去睡个觉,倒头便睡,累得不行。一觉睡醒过来便是晚上,浑身黏腻腻的,全然没有清洗。他便去烧水,结果弄了半天也没点着柴火,累得不行又气怒不已,索性出去外面找间客栈要了点热水。 清洗的时候别扭的将手指伸进羞于启齿的地方,结果只抠索出来点东西。他只有一点诧异,被弄了整晚,肚子都鼓胀起来了,没道理只剩下这么丁点。不过想想今早上的动荡,怕是流了出来。这么一想,便也放开了来,梳洗完毕将沈府里带出来的衣物全都扔了。 眼不见为净。 他这厢,松了口气。 沈府那头,今晚也是不太平。失踪的沈于渊好不容易回来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看守乾元楼的人全责罚一遍,又令人在乾元楼的内河里设置屏障。随后调来牛老头,询问一番后便将这些人赶出沈府,外放到外城郭的庄子里去,怕是很难再回来。 如此整顿一番,沈府才恢复平静,只是气氛仍旧凝重。沈长宁挥退左右,等到屋里只剩下她和沈于渊时才开口说道“兄长,谁劫持你是府里的人目的是什么” 沈于渊睁开漆黑的双眸,平静无波的注视沈长宁“一个小贼而已。我没事,你也不用担心。这几日辛苦你了,回去休息。” 沈长宁可不愿回去,她靠在榻上,表情带了些不怀好意的探寻“兄长,您就别瞒我了。我真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巾帼娘子将你绑走,只为春风一度。” 沈于渊冷脸“胡说什么” 沈长宁“我可没胡说。”随即,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我可是记得,闯进去的时候,见着兄长你手臂上、后背上,全是抓痕。哎,这可真是深情,特意把您绑走,就为了睡一觉,您说您这艳福真是” “沈长宁” 沈长宁立即封住嘴巴“兄长,长宁这就走。” 她走到门口时忽然扭头“兄长,有花堪折直须折啊。人家这都把你折了,你便从了”她迅速的逃跑,身后的门破了个洞。 良久后,屋里正剩下沈于渊一个。烛光忽明忽暗,烛光下的人如同谪仙般,不动声色,忽而一笑,竟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月后,林鸦在西市酒楼里同姜公子见面,只是兴致不高、神色恹恹,连酒都不喝。姜公子哐地一声将酒杯搁桌子上,不悦的说道“林兄架子大,去了趟沈府见了人沈太傅就瞧不起弟弟我。” 林鸦意兴阑珊的抬眸,回呛了句“要真是瞧不起,见都不见你。” 姜公子许是就爱别人不给他好脸色,当下消了火气,好奇的问“你遇着什么倒霉事了岸边那么多漂亮娘子赠你手帕,你也不接,转了性子啊。” 林鸦“接什么接全是脂粉味儿,闻到都想吐欸你能把这桌酒菜全撤了吗闻着想吐。” 满桌酒菜,色香味俱全,哪儿就想吐了姜公子满心不解,但见林鸦确实脸色苍白不是故意找茬,便关心的问了一句“你别是病了吧” 林鸦翻了个白眼“只是有些腹胀之气,回头吃点消食的就行。” “别讳疾忌医,还是去医馆瞧瞧。街头那儿不就有家医馆你去瞧瞧。” 林鸦没好气“我就是大夫,用不着。” “哈,医者不自医,林兄不知吗”姜公子难得卖弄风雅,得得洋洋起来。 林鸦撇撇嘴,当下便自己给自己把脉“说了只是些腹胀之气,你还不信。这会我给自己把个脉,再替你把个脉,你瞧瞧我是不是有点真材实料”把着把着,他脸色变得极为古怪。重复数下,脸色难看至极。 猛然扯过姜公子的手腕把脉,又给自己把脉,良久才讪讪笑道“姜兄所言甚是,医者不自医。哈哈,我去医馆瞧瞧。”说完便起身朝楼下走。 姜公子不敢阻拦,实在是林鸦脸色极难看,他不敢在这当头还惹上去。 林鸦从医馆对面的成衣铺买了顶幂篱,进入医馆请大夫把脉,大夫不觉奇怪,把完脉之后连道恭喜,而后将注意事项及药方告知。只未说完,林鸦便起身逃跑。 脉象流利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应是滑脉。 恭喜夫人,已有身孕一月有余。 他要杀了沈于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皇宫东正门对着朱雀大街,朱雀大街两端全是官员宅邸,寸土寸金。而在朱雀大街中间的小巷深处则有一处大门,从此大门进便是沈府外院。沈府分为外院和内苑,原是两个偌大的府邸合在了一块儿,正门、前门、后门和左右小门加起来也有十来个门。 唯一的正门便是正对朱雀大街的小巷深处,车马只能单行而无法容纳两辆车,这是在告诉皇帝,沈府没有逾越臣子的规格。实际上整个京都官员们都知道,沈府但凡有大活动都从另一大门进出,那条道可是能同时容纳四辆车。这也是在向皇帝示威,明目张胆的阳奉阴违。 林鸦跑到一半逐渐冷静下来,单凭他一人直接冲到沈府门口,别说见沈于渊杀掉他,就是刚到门口都困难被扭送到官府去。可是不报复沈于渊,他实在意难平。 此事还需慢慢琢磨,还需冷静些根本冷静不下来 林鸦气得跑到酒楼里用药迷晕了那说书先生,偷偷换上他的衣服扮成个不惑之人上台评说。直把沈于渊说成个耽于酒色、专势弄权的小人,编排他诸多坏事,还道他虽是个瘫子却每晚吃壮阳药、保肾丹,夜御十女。 酒楼学子颇多,崇敬沈于渊的人居多但也有不屑自以为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庸才学子,因此暴跳如雷与林鸦对骂的有,支持林鸦请他喝酒的也有。林鸦发泄完心中怒气后便趁着下面两派人打成一团偷偷溜走,回头肚子饿了便去吃些东西,结果开始了吃完便吐,吐完便饿的日子。 苦得林鸦常常背着他人偷偷掉眼泪,他也不想要生下小孩,可是因着自小被父母丢弃山林的经历导致他根本无法打掉腹中小孩。苦了差不多半个来月,执拗的不肯喝安胎药。可实在吐得难受了,便悄悄打扮一番溜到酒楼里编排抹黑沈于渊,见着下面的人打成一团,心里就高兴。 可惜回头还是得遭罪,吐得胆汁儿都出来的时候,林鸦便双眼噙着泪咒骂沈于渊,心里真是恨极了他。殊不知那头沈府里早有人将酒楼抹黑他的那些传闻报到沈于渊面前,还是绘声绘色的描述。 沈长宁听完倒是怒极“这是何人出的损招竟这般编排兄长毁人名誉太过分了若不是兄长早已名满天下,岂不说无可说去”表完态之后,她边咳着嗓子低声询问“兄长,那人道你夜御十女可是真的” 触及沈于渊冰冷的视线,沈长宁连忙改口“当真是胡说八道兄长洁身自好,怎会干出这等淫欲之事” 喊得越是大声,便是越心虚。沈长宁倒是宁愿兄长真是个好色之徒,起码以兄长的年纪也不至于现如今不惑之年,身边没个知冷暖的人,膝下也没有子嗣子嗣思及子嗣,沈长宁心里不由一阵沉重,沈家于帝王眼中便是针砭、沙石,时时防备恨不得满门抄斩。 兄长年不过十五便得上战场,从小遭遇到的刺杀更是家常便饭。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修习高深功法,后来为了治好受伤的腿挑选的功法对身体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害,当年祖父请来名满天下的神医替兄长看过,道他此生难有子嗣。 后来,遇到神算子,倒是言他于不惑之年有子女缘。只是这缘分说来奇巧,变化多端,谁也不知缘分到来的时机,又恐时机溜走。 沈长宁唉声叹气,沈于渊捏起茶杯盖子,抬眸瞥了她一眼“整日唉声叹气作甚心中不快便出去走走。” 沈长宁哀怨的瞧着孤家寡人的兄长,心中惆怅滋味不知作何解。 沈于渊倒是懒得再理睬她的多愁善感,只展开棋盘,令她过来杀上一局。沈长宁棋艺自小便是沈于渊所教授,自然被杀得片甲不留。沈于渊冷脸不悦“倒退如斯”言罢,便摆了一局珍珑,令她破解出来。 “解不出,不准出府。” 沈长宁当即哀叹。 沈于渊无动于衷,来到前厅吩咐左右“将酒楼编排谣言者抓回来。” 左右从命“是。” 林鸦又吐了,心情十分不快,便又挑了家酒楼换上衣装前去挑起事端。心情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偷偷溜走,结果在一个无人经过的小巷子里被打晕带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华丽的厢房里,檀香的味道遍布厢房,轻烟自案上博山香炉中袅袅升起,透过描金帐幔隐约可见。 这儿不是自己在外城郭的宅子,相比之下,天地云泥之别。林鸦发现自己仅着中衣便连忙拢紧衣物下床小心翼翼的探索,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后方描金薄纱帐幔外有道人影,惊吓之余连忙扯开帐幔怒斥“哪里来的小人面是不敢见行事也不堂正只敢背后偷袭” 待见着了人,林鸦立时熄声。 眼前的男人端坐案几后面,雪衣白发,垂眸嗅茶,世间难寻的神仙人物。 这人正是沈于渊。 林鸦愣了少倾,二话不说抄起旁侧的瓷白大肚花瓶朝沈于渊的头部砸了过去。露出狞笑“我倒是想找你,你自己出现在我面前还省了番功夫。” 言罢便将眼前所见、能抓到的东西全都砸过去,却都被躲开。林鸦就不信了,扔了许多过去,累坏自己。他走到沈于渊面前,疑惑的看着他“你是妖怪” 沈于渊驱动着轮椅从案子后出来,停在林鸦面前,仰望着他,表情平静无波,丝毫看不出那晚上压着他时的疯狂。 “你气什么” 林鸦吹胡子瞪眼“你还好意思问我气什么你在我身上弄出条人命来,我能不气” 沈于渊不动声色“我没记错,你不是女人。” “废话我当然不是。我不跟你废话,你得让我捅两刀。” 沈于渊“理由。” 林鸦叉着腰,睥睨沈于渊“我不开心。” 他可是活生生被折腾了个把月,听大夫说还得折腾一两个月。吐完还有得折腾,总之只要肚子里还没卸货,就得受折腾。思及此,半大不小的少年心里好一阵委屈难受,瞪着沈于渊的目光不由得充满控诉。 沈于渊见状,心里一动,无声叹气。本是要将无理取闹、作茧自缚的少年处罚一番,但见他委屈成这副模样竟有些心软。沈于渊按了按额头,摆手“罢了,你自离去,不准再胡闹。” 林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摸着肚子说道“我饿了。” 沈于渊让外头的婢女端了两碟糕点进来,盯着吃得欢乐的林鸦,冷漠地说道“那晚的事,错在于你,我不追究。后来我没有及时止住自己是我的错,你在外编排我一事,也不追究。但下不为例。” 林鸦撇撇嘴,刚想说话,但张口便吐。沈于渊还当他是故意的,冥顽不灵,可他作呕不似假状。不由伸手按住他的脉象,片刻后,向来淡然冷静的神色裂了道口子,旋即恢复平静。 他道“你先在这里休息。” 然后离开厢房,吩咐婢女“去请刘大夫。” 婢女“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刘大夫过来的时候便见走廊沈于渊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对方的目光有些涣散,像是在注视长廊外面的松柏,又像是透过假山松柏瞧着屋里的人。可那是沈于渊的内室,平常除了贴身伺候的人,可没有外人能进入里面。 刚踏上台阶,便听到沈于渊的话“刘先生,我问你个问题。” 无暇多思,刘大夫连忙躬身行礼“侯爷请问。” 长廊外是假山松柏,引了水进来形成小泉水,水声潺潺。假山后面便是扇大开的窗户,里面是内室,而林鸦就在里面。思及方才把到的脉象,沈于渊忍不住按住太阳穴低声问“世上可有男子怀孕这等奇事” 刘大夫沉吟片刻,说道“天下无奇不有。” “哦你遇见过” 刘大夫恭敬回答“早年间在外行走,曾遇一孕身男子,助他产下胎儿有所接触。这才晓得,原世上除男人女人之外还有一类人,既是男儿身却如妇人可怀胎。民间称为双子,视为不祥。双子出生时,背生莲花,只在出生和怀孕时露出来。”他叹了声气,颇为怜悯“双子处境困难,若是遇到善心的父母也不过是遗弃。若是便会被溺死。” “是么”沈于渊又瞧了眼内室的方向,抬手示意,便有一人自屋顶翻下来推着轮椅进屋。刘大夫跟随在身后,并不敢胡乱猜测,也不多看。沈于渊拨开轻纱帘子,瞧见原本干净整洁的屋里变得乱糟糟,而原本气呼呼要找他拼命的林鸦倒在榻上呼呼大睡。 林鸦手里还捏着咬了半块的点心,吃到一半便入睡。他在孕期,不仅吃得多吐得多,还老是犯困。经常想起沈于渊便生气,生着气儿的时候突然犯困打起盹,叫人见了是又好气又好笑。 内室外头有两三个婢女在候着,本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小心一瞥却要忍不住笑。 沈于渊侧头吩咐刘大夫进去替林鸦把脉,过了一会,刘大夫面无异色出来禀报“滑脉,两月有余。” 确认之后,沈于渊便继续问道“身体如何” 刘大夫“先天体弱,需调养。且孕期两月未注意,也需调养。我先开些药方,随后送来。” 沈于渊点头“嗯。”随后喊人送刘大夫回去,也是警告刘大夫有些话不该讲便要烂在肚子里。至于屋内的其余人,他只说道“这件事先瞒着大姑娘。” 沈长宁要是知道,必是又要发疯。 婢女们齐声道“是。” 沈于渊摆手,让屋内所有人都下去。等人全都走了便从轮椅上起身,进入内室站在林鸦面前垂眸注视。眼前的少年不到弱冠,举手投足都是少年的意气风发。胆大、任性,还挺娇气。 沈于渊无声的笑了下,轻抚着林鸦的脸颊,弯腰将他抱起放到更为舒适的床上。他那张床,除了本人倒是从未有其他人上过。别说是床了,连内室都少有人能进。如今,倒是毫无膈应的将林鸦抱到床上。 若说是因子嗣,也不必将人放到眼前养着。那是因何 沈于渊的指腹因练剑而长了厚茧,虽则养护不少时日也比许多人的手光滑,只林鸦却受不得。哪怕是睡梦中,他也觉得摸着脸的手恼人,便抬手拍开。 啪的一声,格外响亮。 沈于渊眸色变深,望着翻转过身自觉拉起被子整个人埋了进去的林鸦,沉默许久。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才转身离开内室,隔着纱帘点了盏小灯看书。 林鸦不是睡到自然醒,而是饿醒的,待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便赶紧跳起来,理清头绪后又发现外面的亮光。悄悄走出去,见到垂眸静卧看书的沈于渊,便觉满室清晖,心中惊艳不已。 林鸦拽着珠帘,兀自踌躇。 沈于渊抬眸,“醒了” 林鸦没回答,肚子先咕咕叫。他撇开脸,不自觉挠头道“先前我恼怒你来着,本想杀你,可我本来就打不过你。既然打不过,我便不杀你了,我们算扯平。” “你没能力杀我便不追究,这叫扯平”沈于渊回话,然而鼓掌。立刻便有一行婢女鱼贯而入,将室内收拾干净并点上烛火、熏香,而后又有人端进飘着香味的饭菜。 林鸦不自觉吞了口唾沫,目光勉强从饭菜上挪开。他跑到沈于渊面前,瞧了眼他的双腿,抱着胳膊挑眉说道“我那两颗药,效力非凡。我知道你肯定得了不少好处,本来就是你占我便宜。你还这就算了,其他、其他的也统统算了,总之,我可不想再见到你。虽然打不过你,可我的迷药也不是吃素的。” “药”沈于渊放下书卷“你倒是提醒我。” “嗯什么” 沈于渊“你在外头可编排了我不少故事。好色猥琐,夜御十女你倒是能编排。” 林鸦嘀咕着“我也没说错,那晚怎么求饶也不放过我。一个劲儿捅,整晚上没停过,不是好色是什么” “咳。”沈于渊听到他的嘀咕声,差点被呛到。“先吃饭。大的不顾,总要顾小的。” 林鸦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在桌前桌下拿起筷子吃到中途猛然震惊“你你你你知道了” 沈于渊“食不言寝不语,安静。” 林鸦没那规矩的束缚,震惊过后倒也没甚想法。自小,药师父便将他身体的状况告知,也道便是因这缺陷才会被抛弃山林。于是他早便接受自己能怀孕的事情,只不过刚开始知道弄出人命的事来过于震惊,以及后头苦了个把月,便恨极了沈于渊。 此刻休息好了,肚子里头那个小娃儿不闹腾,林鸦便心情好,平静下来也就不闹事了。他继续吃饭,期间问道“有没有酸梅子” 沈于渊任他胡闹,闻言倒是想起孕期爱吃酸的事来,便道“现下不是青梅出的时节。” 林鸦撇撇嘴,不掩失望“说说而已。” 沈于渊“腌渍的酸梅子倒是有。” 林鸦双眼放光,吞咽口水,眼巴巴的望着沈于渊。 沈于渊“吃完了再端上来。” 林鸦便乖乖吃完饭,不闹腾了。乖乖的坐着等待酸梅子,不到片刻却抱着个罐子吐得昏天暗地,那股子恨意又上来了。眼睛红红的,泛着泪光,扑到沈于渊身上又掐又咬还带踢“你的错” 好不容易酸梅子端了上来压制那股想吐的感觉,林鸦才安静下来,从抱着罐子到抱着酸梅子不撒手。不过这会倒是乖了,窝在榻上,嘴里含着酸梅子,还会跟被抓伤的沈于渊道歉。 沈于渊瞧他这模样,什么气都撒不出来。叹了声气,头愈发疼,隐约觉得自己替自己找了位祖宗。 林鸦见夜深了便想离开,只手里仍抱着盛酸梅子的小罐子恋恋不舍。他说道“我要走了。” 沈于渊“去哪” 林鸦“回家。” 沈于渊“住这里吧。” 林鸦瞪大眼“不住。” 沈于渊“这里有人伺候你,还有你喜欢的酸梅子,你到外头去,决然买不到。要是喜欢酸的,还有酸枣糕、腌渍好的酸萝卜,又脆又酸,酸得牙都倒掉当真不住这里” 林鸦拼命吞着口水,眼神儿都直了。却还是坚持道“不。” 挺有骨气。 沈于渊似笑非笑,语气渐冷“林鸦,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还得给你拒绝的权利。我说的话,是命令。有些话你不听,我不计较。你是觉得我好说话” 他屏退左右,俯身上前,居高临下压迫着林鸦。 “纵你娇气任性捅破了天,我都替你兜着。唯独一点,林鸦,你不能离开沈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红白相间如玛瑙般艳丽的山茶花开得颇为灿烂,推开窗户,满园皆是这般美丽的大玛瑙。林鸦趴在窗户边上,身上盖了件毛绒披风御寒。百无聊赖的欣赏窗外的山茶花,眼角余光瞥见身后八名婢女静站不动。 林鸦叹气,前几天沈于渊将他扣留在乾元楼不让走,至今他也没能离开乾元楼。虽乾元楼规模颇大,便是走上一日也未必能走完,且各幢楼宇中遍藏奇珍异宝,单单拎出一件也能消磨一天时间。只是比不得自由,新鲜劲儿一过,骨子里的野性就冒出头来,恨不得长出翅膀飞离沈府。 无聊之余,林鸦便想起此前在内苑花园侍弄花草的铃儿和马鹏里的牛老头,于是他对身后的婢女要求见他们。婢女们面面相觑,寻思片刻,觉得这也不是难为人的要求便走出房门派人去把这两人喊来。 林鸦探头朝外看,发现门口果然也站了许多人。不由撇嘴“真当我是牛鬼蛇神,把这儿围得水泄不漏。” 他身后的婢女听到此话,心里反驳道明明是比牛鬼蛇神还可怕的人物。真个把乾元楼闹得天翻地覆,身上不知藏了什么东西,撒出来就把人迷晕。东西绞了上去,却能从一棵草、一株花上面重新弄出来,真是个混世魔王。偏偏真闹出事来,又鞍前马后、可怜兮兮的道歉,任是再大脾性也憋屈的消失了。 唉,真个让人又恨又爱的小公子。 不多时,便有人把铃儿带过来。铃儿见着林鸦,先是紧张不已,但见他无事,又听他解释一番后,悬着的心放下来便是埋怨和指责“你呀你,任性。要是真出了沈府,离开京都,好好做门正经事还能夸句好。结果连累他人,你还自投罗网。” 林鸦“我连累谁了” 铃儿“马厩里的牛老头,福婶子家,还有我那冤家。” 林鸦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当初帮助自己的事情被发觉,牛老头和福婶子被发配回城郭外的庄子,铃儿的情郎侍卫降了两级。于是他说道“包在我身上,我会偿还他们恩情。” 铃儿摆手“你先顾好自己吧。我可听说了,乾元楼新来一位小公子,闹得鸡犬不宁。偏侯爷宠得不行,不让外人随意进出。乾元楼外,内苑外院可都传遍了,纷纷猜测到底是哪家小公子神通广大。” 林鸦撇撇嘴,眼睛骨碌碌的转,小模样灵动得不行,瞧着便是打坏主意。等铃儿一走,他便迫不及待向婢女们问话“你们快来说说,沈于渊的爱好。” 婢女们不解,其中一个婢女绿竹出来问“小公子,您要做什么” 林鸦理直气壮“讨好沈于渊。” 他可是想好了,先讨好沈于渊,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就能提出些不算过分的要求。 绿竹失笑“只要小公子开口,不必讨好,侯爷必然会答应。” “嘿,这你们可就不懂了。”林鸦双手撑着脸颊,双腿盘坐在榻上,像是只不倒翁般左右摇晃。“我要是直接开口说,那就是仰仗沈于渊的权威。现下他是对我有所目的才会应我的要求,要是以后对我失去目的性,那牛老头他们只要做错丁点小事可就一定会受到比现在更严重的惩罚。相反,我讨好他,摆明我无害的立场,牛老头他们的作用会凸显出来,不会因我而受连累。” 牛老头、福婶子和铃儿的情郎虽说是帮了他,可是站在沈于渊的立场上,他们这种行为属于背叛。倘若他是真的坏人,那么牛老头等人的行为等同于从犯。开口要求他们回来,只会将他们跟自己的关系摆在一块,荣损一起。 林鸦肯定自己会离开沈府,那么跟他荣损绑在一块的牛老头他们就倒霉了。除非从一开始,他就主动承担错误,以交换的方式摆脱牛老头等人跟他绑在一块的关系。 “这样,他们就不会受我连累了。” 绿竹听得头昏脑涨“奴婢不明白。” 林鸦摆手“不需要你明白,你们快点告诉我,怎么讨好沈于渊就行。” 绿竹“啊” 另一侧,铃儿一离开乾元楼就被带到沈长宁面前。雍容端庄的韩王王妃、沈府大姑娘沈长宁端坐椅子,轻声细语的询问“乾元楼里住着的贵客,是个什么人” 铃儿趴伏在地上,不敢回答。 沈长宁压抑着激动的表情,扬起慈祥的笑容“别怕,你只需与我说道,里头那位是小公子还是小夫人便行。” 铃儿松了口气“回大姑娘的话,是位小公子。” 沈长宁慈祥的笑容快要支撑不住了,“当、当真”兄长,您要小妹我以何面目见九泉下列祖列宗您还我侄儿 今日下朝回来,沈于渊觉得林鸦变了个样儿。笑容格外灿烂,整个人也特别殷勤。绕着他团团转,还会帮忙布菜,把最喜欢的鸡翅膀让出来。沈于渊淡定的将鸡翅膀夹回他碗里“我不吃,你今日又闯祸” 林鸦桃花眼一瞪,撂筷子不悦“我闯过祸吗之前是我坚贞不屈,你无端把我关在乾元楼还不让我出去,我只能自己动手。” 沈于渊不动声色“天天好吃好喝供着你,酿好的酸梅子三天就被你吃光,还得上门到别家借来给你吃。楼里的珍藏全搬出来供你取乐,这还不够你留下来” 林鸦“我要出府。” “出去一天,一天内没有酸梅子。”趁林鸦张开,沈于渊补充“包括酸枣糕、酸萝卜全都没有。你要是想出去买,也得有钱。这时节,可没多少酸梅子。” 林鸦想了想,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扒了两口后,期期艾艾的说道“今日我可没闹着出去。” 沈于渊瞥了他一眼,吩咐绿竹端来一小盆酸梅子。“不可多吃。” 林鸦撇嘴,待吃完饭,婢女端上一盆酸梅子和一碗安胎药。林鸦习以为常端起安胎药一饮而尽,放下碗的时候眼眶红了,眼泪掉下来,但他不受影响的叉起酸梅子含进嘴里。沈于渊执起手帕,林鸦仰脸,乖乖让擦干净脸上的泪珠。 无论看多少遍,沈于渊还是惊奇于林鸦明明会因为喝药苦得掉眼泪却不吵不闹一口灌下肚子里。不过,他说道“不过是碗安胎药,你竟能苦得掉金豆子。男子汉大丈夫,娇气” 林鸦捧着显怀的肚子坐到榻上,瞧了眼沈于渊便专心于酸梅子。他辩驳道“我无法控制罢了,如同有些人碰到花粉浑身长疹子。你瞧我可曾抗拒喝药” 沈于渊“倒是没有。” 林鸦洋洋得意的晃双腿“我才不会轻易哭,小时候跟山林里的野兽打架,就算打输我也不哭的。” 他就是跑回去告状,从药师父那里偷来迷药,把野兽都迷倒再拖回去叫药师父烹煮罢了。再说回为何喝药掉眼泪,便是小时体虚,药师父用药养着他,明明苦得掉眼泪,可是为证明自己是不怕喝药的男子汉而面不改色直灌入腹中。 沈于渊闻言,思及荒宅中的那晚,被他弄哭的林鸦。随便一弄就哭,哀哀泣泣的掉眼泪,唇抿得紧紧的,受不住才哀哀叫两声。眼眶红红的,软得不行,好欺负极了。 脑海里全是旖旎画面的沈侯爷在林鸦面前正紧端坐,转着玉扳指慢条斯理的说“听说你想讨好我” 林鸦瞪圆了眼睛,嘴巴鼓鼓的,里头还含着颗酸梅子。他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对,我要讨好你。” 沈于渊轻笑,刻意放低了声音,变得沙哑勾人。他隐在烛光后,身上一半笼了层阴影,无声地形成压迫感和神秘感。 “怎么讨好” 林鸦撑起身子,靠近沈于渊,几乎是要趴伏在他身上,同样刻意放低了声音说道“我替你洗脚,孝顺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无数,枝上有黄鹂。 黄鹂鸣声细细脆脆,桃花花瓣落入青溪,溪水潺潺,清可见底。溪中鱼儿三两成群,溪底鹅卵石棱角被冲刷得很圆滑。林鸦将白嫩的手腕探入水底,不去学人拈起桃花瓣附弄风雅,偏将成群的小鱼儿赶跑。搅乱一池春水,他反倒高兴得弯了眉眼。 上回他为了让牛老头几人免于责罚而不断讨好沈于渊,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也不成日闹着出门。这般待了足有一个月,小腹微微隆起,不再孕吐,身体健壮了些便听得刘大夫道“需走动,保持心情愉悦,春光明媚,不若出游” 把个林鸦高兴得直与刘大夫称兄道弟,若不是当真年岁相差过大,还要拉扯着老人家结拜。浑然不见当初喝安胎药时见刘大夫,横眉冷眼的模样。 这一日,沈于渊休沐便将林鸦带出门游玩,坐着船来到青溪旁观赏两道盛放的桃花。四周便是沈府家仆和护卫的船,牢牢保护中间的船不让旁人触碰。林鸦在外头捞水玩,沈于渊便在船里头盘腿煮茶,间或抬眸望着林鸦。 船里只有他们两人,婢女、家仆和护卫都离得远远的。林鸦趴在船头,阳光照在他身上,桃花在他周围飘落,而他整个人因这两月来的娇生惯养而圆润许多,皮肤变得更为白皙,触及一片滑腻。满面含春,笑容熠熠,颇为勾人。 沈于渊是个能克制欲望的人,但这取决于他的意愿。克制不代表委屈自己,尽管林鸦看上去对他并没有情欲。林鸦看得很开,他完全将上次在荒宅发生的事情当成了失误。失误难免会带来不太好的后果,而他能够坦然面对这种不太好的后果。于是在跟沈于渊相处的过程中能够心无芥蒂,只有吃了苦头才恼他。 旁人若是被污清白,必然寻死腻活。尤其是堂堂男子竟如妇人怀胎,更觉受辱,必以死证清白。林鸦却吃好睡好,不受此困扰,有别于万千世人,欹嵚历落,潦倒粗疏也自真。赤子之心,纯真无邪。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沈于渊垂眸,慢条斯理吟诵诗句,然后喝下热茶,放下杯子后抬头说道“林鸦,过来。” 林鸦回头“嗯干嘛”他一边问一边抱着肚子、扶着腰起身进入船舱内,跪爬到沈于渊面前,见到他桌上还有热茶,便要伸手去倒。 沈于渊拦住“等会再喝。”他将茶具、茶桌等物都收起来,放到船舱的暗箱里。 林鸦一脸莫名其妙“不给喝便直说,何须找借口” 沈于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将林鸦扯进怀里然后翻身将他压在船舱上,伏在他身上。林鸦还没有危机感“沈于渊,你干嘛” “林鸦,你可知云雨之情、鱼水之欢的极乐”沈于渊扯开林鸦的腰带,俯身直视林鸦。 他靠得极是相近,面容似仙人般俊美,撞入林鸦视野中造成极大的冲击力。他满脑子都是不同于往日正经冷漠的沈于渊,今日的沈于渊有些危险,吓得他心脏失序,快速跳动。因着春日出游便散发,银白色的长发垂落在眼前,比丝绸还光滑。 林鸦呼吸急促,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说道“听、倒是听过,那些人说是极乐,飘飘欲仙。西市瓦官寺里面的僧人说,世上最美妙的净土便是西方极乐,若是到了那里,便能体会到世界上最美妙的快乐。我在想,这种极乐是怎样的极乐窑子里的姐姐就说,男女欢爱,就是极乐。” 沈于渊低笑,危险的气息溢出来,笼罩住林鸦。他解开林鸦的衣带,大手探了进去,轻吻落在林鸦的脖子上“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欢爱,也能到极乐。” 林鸦皱眉,紧张的喘气“骗、骗人。” “上次不算。”沈于渊摸到林鸦凸起的肚子“这次,我重新教你。” 抬起林鸦的下巴,覆盖上他的唇瓣,一点点的舔,濡湿唇瓣后便是小心的啃咬。每次离开都会发出轻轻的破空声,很是情色。“张开嘴。”沈于渊哑着嗓音诱哄道“乖,舌头伸出来,我含一含。” 林鸦紧张得不行,伏在身上的沈于渊像头危险的猛兽,攫取到他这只猎物便要生吞活剥了般。他两只手都不知该放哪里,便索性抱着肚子,乖乖的张开嘴,伸出殷红色的舌头。沈于渊一见,眼眸便暗下去,攫住他的唇舌,卷了起来便是不放,又唆又缠,吃得不亦乐乎。 渍渍水声在耳边无限放大,林鸦吟哦两声,陷入无措迷茫的境地中。依偎在沈于渊的怀里,不知所措之下便露出很是依赖的模样。 沈于渊从暗箱里取出一瓶酒,喝了口哺入林鸦口中,搅得林鸦昏沉沉而不知。“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青溪上,远远见着一小船如无人般,却开始轻微晃悠。若是再近些,却能听到里头传出不少破碎的哭泣声。桃花瓣落下,飘在青溪水面上,染红一江春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外衣染了白浊,脏污没办法穿上,身上只能披着里衣。好在船里头还有毯子,沈于渊将毯子拿出来裹在林鸦身上,右手张开五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林鸦的长发。林鸦懒散的趴在沈于渊赤裸的胸膛上,困顿的打了个哈欠,裹紧了身上的小毛毯。 沈于渊“累了” 林鸦没精打采地应了声。 沈于渊动作一顿,垂眸望着脸上仍有春潮余韵的林鸦,执起他的手腕把脉,确认无事后才放下心来。自暗箱中取出点心和酸梅子摆上桌,学不来温柔便只压低了声音说道“吃点东西。” 林鸦瞟了眼桌上精致美味的点心,此刻很疲惫却懒得动弹,只张开嘴巴“啊”显然是要沈于渊动手喂他的。半大不小个人了,真娇作劲儿发作起来也能闹得人头疼。即便是药师父在场也奈何不得他。 沈于渊却不是弱冠青年,且自小便从军,虽则养尊处优却也凡事亲力亲为。老早之前就看不惯林鸦骄作劲儿,当下便板着脸皱起眉头道“食不言寝不语,这我尚且不训你。现下连吃都要躺着让人喂,下回岂不是得嚼烂了哺入你口中” 林鸦仰头望着冷脸训他的男人,心里颇为惊讶。两人方才巫山云雨,这人光天化日便在外头游船上将他压倒,伏身进入他身体的时候给他哺酒,睡他的时候迫他吟哦哀泣。这一睡完,衣裳还未穿上便能板着脸训他食不言寝不语。 这谁哺他喝酒谁又迫他哀泣出声儿的 林鸦拨拢胸前的衣服,手肘撑着船板从沈于渊胸膛上爬起来嘀咕道“这脱掉衣裳是情郎,穿起衣裳就当爹”一边嘀咕一边拿起入口即化的糕点吃下肚缓解腹中些许饥饿,背对着沈于渊嘟哝“白日宣淫,论起来可比我还没礼数,不知羞。” 沈于渊覆在林鸦背上,接过他手里咬了一半的糕点送进自己嘴里“不准胡言乱语。” 林鸦斜着眼睛瞥他“鬼话人话全叫你说了,你才是胡言乱语。” “绸缪凤枕鸳被。深深处、琼枝玉树相倚。困极欢余,芙蓉帐暖,别是恼人滋味。”沈于渊执起林鸦左手放于唇边轻吻,用低沉的嗓音念着林鸦颤栗的诗句。 耳边是沈于渊低沉醉人的声音,酥麻的感觉自左手蔓延,不是欢爱时强烈得让人失却理智的颤栗。而是彷如登高踏远,或凭栏远眺、或驻足楼船船头,春风徐来、杨柳依依,渔女歌声顺春风而来,徜徉于这般美境的感觉。酥酥麻麻,飘飘欲仙。 林鸦垂眸,半阖双眸“堂堂沈侯爷原也是混迹青楼妓院的人,淫词艳曲信手拈来。” 沈于渊“你知何意” 林鸦抬眸扫了眼沈于渊,挣脱左手不让他碰,要不是腰被禁锢着估计也是想要脱离怀抱的。“全是淫词艳曲,自然知道。”言罢,略带得意和挑衅的抬高下巴“本公子可是红粉知己无数,青溪河畔上的花船、东市和西市的花街柳巷混得特别熟。花眠柳宿,便是我。” 沈于渊静静望着得意彰显自我的林鸦,心中明白他虽常混迹下九流却洁身自好,只是听他这般说,心里还是感到不悦。他埋头在林鸦肩膀上狠咬了口,逼得林鸦痛出泪花后才说道“以后不许去这些地方。” 林鸦可不服“凭什么”明明他也常去。 “那些淫词艳曲原是从军中将士传出,我不过学来三两句,你急什么” “我没急。”林鸦嘟哝两句却也没再想从沈于渊怀里溜走,哼哼唧唧几句话便专心糕点和酸梅子,继而又问道“酒呢不是说好让我喝的吗” “不可多喝。” 林鸦瞪大眼,不敢置信“你不是说会让我喝的吗” “我说的是等会再喝,方才不是已经哺给你了吗” 林鸦恼怒“才两口” 沈于渊深深望着林鸦“下回会多几口。” 林鸦可气恼坏了,愤愤吃着糕点和酸梅子,本是想与他和平相处,现下却不想理睬了。见沈于渊要穿衣便将他的外袍和腰带抢夺过来自己穿上,然后抱着肚子爬出船舱冰冷的说道“我看你穿着那些脏污的衣服怎么出来” 沈于渊靠坐在船舱里,只着单衣,露出厚实宽阔的胸膛。因船舱有些狭窄便单腿屈起,另一条腿则盘起,似笑非笑的望着林鸦。拎起林鸦那件沾了白浊的外袍展开来,逗得林鸦羞恼不已。 林鸦气冲冲的,隔着老远喊绿竹。绿竹划了船过来,还未开口问他便隔着三四米远的距离跳到船舱上,可没把人吓坏。沈于渊倒是知道他轻功不错,因而不担心,反倒因他落荒而逃的举动而开怀大笑。 笑声传出来,绿竹惊讶道“我可从未听闻侯爷这般开怀大笑过。” “嘁。”林鸦蹬蹬腿,掐着腰恶狠狠说道“我看他等会还怎么笑得出来”说完便将手里的撑竿扔掉。 绿竹这才发现他竟把刚才那艘船的撑竿拿走,现下直接扔到水里,而船还在水中央。林鸦得意洋洋“我看他怎么回去。” 这还不算,随后他便戴上绿竹准备的幂篱,仗着大起来的肚子不准其他家仆靠近水中央,更不准他们拿衣裳给沈于渊,施施然回沈府。沈于渊坐的那艘船孤零零独立水中央,岸边上围观者越来越多。 林鸦觉得自己特别坏,但是坏得很开心。可惜漏了沈府私养的暗卫,他们当时不在场,因此没得到林鸦命令,于是不仅将沈于渊带上岸还准备轮椅对外,沈太傅仍是个瘫子。 林鸦这厢作弄了沈于渊,哪怕没作弄成功他也不生气了。本来就不是特别记仇的性子,脾气上头便能喊打喊杀,转眼就能喜笑颜开、称兄道弟。只他却不知,京都一个关于沈府藏了个绝世美人的传闻甚嚣尘上。 据闻,沈府里有个绝世美人儿,把那向来洁身自好、大公无私的沈侯爷迷得三魂五道。好个原先神仙似的人物,见着那美人儿便丢了神魂,硬是将美人儿禁锢在府里,汉有金屋藏娇,今有太傅强取豪夺。话本跌宕起伏,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 沈长宁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唇角紧抿,唉声叹气“兄长,你糊涂啊。”对月叹息,肝肠寸断,痛心疾首“我不能眼见兄长糊涂下去,必要亲自会会这绝世美人。” 她转身,冷然道“你们让开,我要进乾元楼。” 守卫扫了眼沈大姑娘,没回应。 侯爷有令,闲杂人等勿扰。 闲杂人等,重点沈大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林鸦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便探出头来看,隔着亭台楼阁瞧见被拦在乾元楼门口的沈大姑娘。眼神一转便想偷溜出去,因这些时日安分不少,故楼中护卫和婢女看守不是很严。而且他也摸清乾元楼大致格局,抄了条小道跑到沈大姑娘面前神神秘秘的拦下她。 沈长宁蹙眉望着眼前把自己包裹得很是严实的人,没有在第一时间拿下他不过是因认出此人身上裹着的大氅是兄长之物。这世上能穿着兄长衣物,与他恁般亲密之人恐怕只有嫂子。沈长宁面露惊恐,兄长不会当真金屋藏娇吧 “大姑娘,你不记得我了” 沈长宁“你是” 林鸦拉下兜帽,指着自己“我啊,外院马厩的林鸦,当初与牛老头一同为您的马儿治病。” 几个月前的事儿,沈长宁倒也有些印象“牛老头前些日子被发配到城郭外的庄子,后来又叫回来。听闻是徇私,把个人放出去,后又经人求情莫不是你”沈长宁早便觉得不对,兄长说一不二更不能容忍家仆徇私,怎会因人求情而不追究牛老头那几人 先前也从铃儿口中得知乾元楼里藏了个小公子,兄长和小公子金屋藏娇绝世美人沈长宁感到一阵晕眩,再定睛望着眼前的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灵秀动人,好个漂亮的少年郎。 林鸦当着沈长宁的面打响指“可醒了” “你、你住在乾元楼与我兄长关系”沈长宁磕磕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心中后悔昨日不该在酒馆茶肆中编排沈太傅强取豪夺美人的话本。若是不编排她便找不到理由闯乾元楼,若是不闯乾元楼或许她仍活在拥抱小侄儿的美梦中。 林鸦“嗯不知怎么说才好,要说没关系也不算,我们快有小孩” 沈长宁捂着嘴巴,泫然欲泣发展到有小孩的关系,便是已有夫妻之实。兄长孤身多年原不是身体有毛病,而是不爱红颜独爱男儿身么 “但仅止于此也没甚关系,他还是沈侯爷、沈太傅,我还是个山野小子。”林鸦耸耸肩,见沈长宁眼里含泪便有些急了。他可是最见不得姑娘家掉眼泪的,不知怎的便转动了脑筋赶紧安慰道“您别担忧,我与沈于渊当真没有明面上的关系,时候一到我定会离开。你别、别哭了” 果真是强取豪夺沈长宁更是痛心疾首,怪她,嫁了出去便不再关心兄长。兄长瘫痪,她被蒙在鼓里。如今兄长动心却用错方式强留个小公子在乾元楼,得到身子却得不到心,分明是不懂追求心上人 林鸦摸遍全身也找不着手帕,只好捏着沈于渊的大氅想替沈长宁擦眼泪又顾忌着她是个有夫之妇。别说沈长宁是个有夫之妇,便是个大姑娘他也是不敢动手。此前花眠柳宿,与那些个姑娘姐姐嬉笑却始终保持距离,还当真没敢上手摸,偏爱把自己装成个浪荡子。 沈长宁见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失笑不已“我没事,只是想到些事儿有感而发。你叫林鸦哪儿人几岁了” 林鸦“武荣州,刚及弱冠。” “武荣州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怪不得能出你这般灵秀的人物。刚及弱冠可我还小上两三岁”沈长宁捧场的笑语立时顿住,笑脸僵硬,差点变成哭脸。兄长比她还大上十几岁,居然娶个比她还小的小嫂子 沈大姑娘今日依旧感到心绞痛。 林鸦后退一步,警惕又小心的问“你还是想哭吗” “没有。”沈大姑娘强行挤出笑容,语气慈祥、目光慈爱的询问“小嫂子” “啊” 沈长宁“咳,喊错了。”她叹气,摆手道“别介意,我心里的愿望便是有生之年能见到走失多年的小嫂子。见到你,我便像是见到小嫂子般亲切,禁不住这么喊你介意吗” 林鸦想点头,只是禁不住沈长宁殷切的目光,生硬的转移话题“您是想进乾元楼” “是。”沈长宁严肃端正略带哀愁的说道“我是为了见失散多年的小嫂子实不相瞒,我一见你,便觉得你定然是那与我沈家多年未见的小嫂子。见到你,我心里欢喜,兄长定然更为欢喜。” 面对沈长宁的真情实感,林鸦只能沉默以对。他没有因为沈长宁的话而联想到沈于渊可能娶过妻子,也并不以为自己相貌神似那位传说中的小嫂子,他知道沈长宁口中的小嫂子根本不存在。 全因于马厩初见时,沈家兄妹俩见到他就没露出过一丁半点特殊的关注目光。那时,林鸦于沈于渊和沈长宁而言便是陌生的外院长工,无需费心思多看一眼。 林鸦用大氅裹紧自己,抱着小肚子连连后退避开沈长宁“咳咳,我、我要喝药去了。绿竹在喊我,我先回去,回、回见” 沈长宁本也打算循序渐进,先让兄长把小嫂子留下来。因此没有拦住逃回乾元楼的林鸦,只余光瞥见跑动时扬起的大氅底下,凸出来的格外明显的肚子。 沈大姑娘惊悚不已肚子都搞大了 男人林鸦大肚子快有小孩 兄长不愧是兄长,威武不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燕语莺啼春又夏,灯花剔尽暗窗斜。 又是一年初春来到,窗外百花盛开,熙熙攘攘无边热闹。深夜,空中零零落落几颗星子,黯淡无光。寒风凛冽,屋内银碳暖炉齐全,冷意透不进来。灯花爆开,林鸦扶着笨重的身子用剪刀挑开剪断一小截,火光很快明亮起来。 隔着珠帘,外头是个临时书房,沈于渊正于榻上握着书卷观看。察觉异样便抬头看过来,见到林鸦在里屋走来走去便起身撩开珠帘,自林鸦身后拥住他并取走剪刀放到一旁“无聊” 林鸦瞥了他一眼,握住沈于渊的手放到自己腰上说道“腰酸。”现下已有身孕九个月,身子重得有时候不过走个几步便觉累。他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就想到处走动。月份重的时候,府里上上下下都盯着他看,怕他乱跑乱跳摔坏身子,届时大小都难保。 林鸦虽好动却非不分轻重,多半是在乾元楼附近走个两圈再绕回来。沈于渊在几个月前因朝堂事务而闲赋在家,帝王及帝王外戚对他防备甚重,总想用他却又怕这是把无法控制的邪兵利器。沈于渊早已能行走,只是瘫子的身份更能迷惑他人,故而至今也没暴露出去。 朝堂事务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哪怕闲赋在家也了如指掌。再者,林鸦临近产期,沈于渊便想多留时间陪伴他。沈于渊子嗣艰难,早便没有期待,林鸦极其腹中小孩是个意外之喜。将近一年的相处中,沈于渊逐渐期待、重视他第一个子嗣的到来。 对于林鸦,沈于渊已将他视为妻子对待。林鸦想要离开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但不重要。如果林鸦甘愿留在他身边乖乖成为他的妻子,沈于渊自是高兴。若是不甘愿,便是胁迫也得让他留在身边。 妻儿,妻儿。妻在前头,哪有孩子留下却无妻的道理 沈于渊力道适中的按揉林鸦的腰部,低声说道“长宁还闹你” 沈长宁自从知道小嫂子有了,小侄儿也有了,便觉得人生圆满,打算长住沈府。当得知林鸦生完小孩便想离开,如遭晴天霹雳当下决定赖在沈府不走,连她相公韩王殿下亲自来府上接都被赶回去。可惜沈长宁坚持不到两月便离开,因是她出主意撮合兄长与小嫂子却每每被秀一脸恩爱。 时日一久,沈长宁怒不可遏,直接打道回府。近日是林鸦的产期,沈长宁跟着紧张不已,时常过府探望。 沈长宁从小被骄纵长大,林鸦也是骄纵的性子,两人年纪相近很快玩到一块儿去。沈于渊有时候突然产生担忧,忧心两人互生情愫。直到二人之间相处如幼儿,前一刻闹得天翻地覆老死不相往来,下一秒便能头抵着头商量坏主意。 林鸦气鼓鼓地哼两声“她仗着韩王殿下欺负我背后没人撑腰,嘲笑我又胖又懒” 沈于渊摸着林鸦比之以前大了两倍的腰,面不改色谴责亲妹“她近两月来吃饱睡,睡饱吃,脸大了一圈。过两天我让元穆看着她点。” 元穆便是韩王殿下,沈长宁的相公。 林鸦嘶了声,“腿肚子抽筋,难受。”沈于渊便将他抱起放到榻上,亲自按揉到深夜灯花渐熄。林鸦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说话,渐渐阖目睡着。 沈于渊抬眸注视着昏暗灯光下的林鸦,脸如玉盘,五官仍是清晰好看,只多添了分憨态可掬。脸色红润,桃花眼儿只要睁开必是水润莹光,他这模样任是谁见了都得叹句怕是叫人宠坏了。 褒义而非贬义的意思。建安城里多少公子哥儿跟姑娘家那般娇养出来,只是谁都养不出如林鸦这般好看的。 除了林鸦身子重的月份里,沈于渊没同他行房,其余几个月时间里二人算是对彼此身体极为熟悉。乾元楼里不少地方都有他们曾欢爱过的痕迹,林鸦除了开头几次有些抗拒,及至后来得了趣反而主动享乐。乐完之后再慢吞吞抱怨两声,他是半点苦也吃不得,便是欢爱姿势都要挑最省力气又舒服的,不然便哼哼唧唧个没完。 快乐完就万事不管,连事后清洗都得沈于渊来忙。若是沈于渊不替他清洗,他觉得麻烦,下回怎么也不愿配合。沈于渊无法,只得伺候林鸦,渐渐的,还真把这小妻子养成个小祖宗。好在他也只是床笫之事迁就了些,旁余该有的坚持也不退让半步,否则林鸦真能野上天。 两人的相处是真应了那句床上是夫,下床是爹。 沈于渊伸出食指戳着林鸦圆润的脸颊,低笑“吃穿用度一应上乘,宠着你纵着你,嘴巴上还得理不饶人。小没良心。” 想跑跑得动吗 林鸦自幼无父无母,身边虽有师父,可师父一心炼药疏于管教。否则林鸦不会长成如今这般无善恶廉耻观,幸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近一年里,沈于渊既当爹来管教他,又当情人、丈夫般宠着他、纵着他,这般精心算计、步步逼近,林鸦早就是只被养得飞起不来的肥鸦 即使扑棱翅膀飞出去,还是会不知不觉飞回沈于渊身边。 林鸦踢了踢腿,睡得有些不安稳。沈于渊便赶紧替他按揉腿肚子,林鸦紧缩的眉头松开,呼吸逐渐平稳。沈于渊待他熟睡后才出去剪掉灯花,回来钻入被窝中,林鸦无意识的寻找他的怀抱钻进来。 后半夜突然下雨,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贵如油。林鸦忽然惊醒,瞪着床顶拍打沈于渊的胳膊,着急了就从拍打变成揪紧沈于渊的头发。 沈于渊清醒“怎么了” “疼。”林鸦手足无措,慌乱的说道“肚子疼,怎么办” 沈于渊的手探向林鸦两腿间,湿了。羊水破了,林鸦要生了。他猛地起身,哄着林鸦道“别怕,很快就不疼。”他看似临危不乱、稳重从容,实则连鞋都忘记穿,光着脚便跑到外室把人都喊醒。 乾元楼灯火通明,家仆训练有素鱼贯而入。有经验的稳婆早就请过来,住在乾元楼隔壁的会芳楼,现下已是进入产房中待命。热水不时送进去,而沈于渊却被赶出去。 沈长宁听闻消息,连夜匆忙赶过来,连同元穆也跟在后面。沈于渊杵在产房门口僵直身子,眺目远望实则没有焦距。他想要进去,但稳婆不允许。 那稳婆是连皇子都接生过的,经验丰富,接生过很多世家子弟。于建安城中颇有些威望,纵是面对沈侯爷也只把他当成个刚当父亲的寻常人,半点面子也不给就赶了出去。 旁人道是“怕血光冲撞了您。” 沈于渊是战场里走出来的,自然不怕血光冲撞。稳婆直接道“不过是个借口,您还真信您在产房就是个麻烦,别添乱。” 于是他被赶了出来。 沈长宁闻言,撸起袖子便要进去。过不了一会也被赶出来,摸着鼻子不甚自在“是挺添乱的哈。” 沈于渊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冷冷收回目光,僵硬地驻足原地直到东方鱼肚白。他哑着嗓子问“生了没” 沈长宁“啊没,还没。”兄长不愧是兄长,果然好镇定。她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嗯。”沈于渊点了点头,过了一盏茶时间又问“生了没” 沈长宁“没。” 过了一盏茶时间,沈于渊“生了没” 沈长宁“没。”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沈于渊“生了没” 沈长宁“” 雨停的时候,婴儿的啼哭声划破沈府上空,昭示着一年之始春天的到来。二十多年来未有子嗣降生的沈府迎来了它的嫡长子,活泼生命的到来令所有人心情激动。沈长宁不自觉热泪盈眶,似乎能见到沈府未来热闹的场景。茕茕独立的兄长身旁终于有个灵动的身影陪伴,渐渐的,多添了数个活泼的小身影,驱走孤独,不再形影相吊。 稳婆出来报喜“恭喜,贺喜父子平安。” 沈长宁“兄长,小嫂子生下的是小侄子”她惊喜不已,连唤几声也不见沈于渊回应“兄长” 沈于渊低声道“你先进去。” 沈长宁不解,只以为他是情绪太激动。没想太多,她此刻的心神全在小侄儿身上,迫不及待进去探望林鸦父子。待他们走后,沈于渊才淡声吩咐暗卫将轮椅推过来由于全身绷紧导致双腿麻痹无法走路,于是只能倚靠轮椅进去。 他们进去后没有待太久,林鸦累坏了,只瞧了眼生出来的小子便沉沉睡去。醒过来的时候已近黄昏,甫一动,沈于渊便走过来将他扶起。 林鸦“水” 沈于渊喂他喝水。 林鸦喝完,又道“饿” 沈于渊赶紧喂他流食,林鸦吃完,有了力气,摸摸肚子愣怔片刻“没了” “生下来了,是个健康的男孩。”沈于渊握住林鸦的手说道“辛苦你。” 林鸦虚弱的笑了笑,执起沈于渊的大手反握住,那模样像是要说不辛苦,应该的般充满母性。下一刻却是红着眼睛狠狠一口咬下去“辛苦个屁,疼死小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沈于渊含两口酒,哺入林鸦口中。林鸦混混沉,原本酒量不错,此刻却是有些醉了。 看作话 行人尽被驱散,只远远望了眼,便猜是城里哪个王公贵族的闲情逸致,倒是没有想过会是素有高洁之风的沈太傅白日里压着怀胎三月的男人在行风月之事。 林鸦自回忆中醒来,面对正抱着大儿逗弄的沈于渊的邀请,严词拒绝“你同他去,我去找长宁玩。她也要跟元穆去青溪,听闻青溪有祭礼祓禊,十分热闹。” 三月初三上巳节,祭礼祓禊曲水流觞,建安城中适龄男女、诸王侯大夫、贵夫人与世家子皆会到场。青溪下游十里桃林,林中有佛寺,平常便很热闹,到了三月初三这日便更是热闹。林鸦喜爱热闹,早便想去瞧一瞧,只是沈于渊非要带着他,他便不肯去。 每年上巳节,亦是新科进士庆祝宴。沈于渊必然会出席,去年便去过一次。那时林鸦正怀着身孕,便只是在船上游青溪,结果便是被压在船上光天化日行淫靡之事。沈于渊今年出席,一是正式将林鸦带出去,二便是炫耀自己儿子。 他口中道是让儿子去宿垢疢,顺道沐浴各大家诗词歌赋中,实则早被林鸦看透他不过是想炫耀儿子。林鸦哼哼两声,不想与沈于渊同行。他生下小孩后便被拘于府中一个月,被允许下床落地仍旧不能见风,免得受寒。早就被憋坏了,趁此次上巳节正好到处转悠,才不想跟沈于渊一块儿。 沈于渊整理了下肥嘟嘟儿子的衣领,擦干净白嫩嫩的小手又让林鸦把手伸过去让他顺道擦干净。林鸦嘟囔着说道“我的手又不脏。” 沈于渊“长宁跟元穆一起,你走在旁边像什么话。” 林鸦“那我假扮成家仆混进去就行。” 沈于渊没理睬他这句话“去换衣。” 林鸦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行吧。”言罢便去换衣,一袭长衣翩翩,长身鹤立,风姿挺秀,举手投足竟是有些洒脱之气。长发未束,披散在肩膀背后,更觉洒脱不羁。 他站在原地绕了一圈,询问沈于渊“如何” 沈于渊“朗朗如日月之入怀,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他不吝于发自肺腑的赞赏,倒是向来自信的林鸦听完束手束脚红了脸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来。沈于渊淡笑两声,招他到身侧“我替你戴冠绾发。” 林鸦从不戴冠,他晃着脑袋说道“不想戴,麻烦。” “今日戴着吧。”沈于渊执起木栉替林鸦梳发“你的二十岁生辰已过一月有余,来不及替你办冠礼仪式。正好今日是上巳节,我且先替你梳发戴冠,待祛秽回来再进宗祠行礼。” 林鸦乖乖的坐着,闻言恍然大悟“我听闻男子二十弱冠要执冠礼,需选吉日、加冠宾客,还需准备祭祀天地、祖先。父兄在侧,由德高望重的宾客加冠三次。只是我无父母弟兄,也无从选德高望重的宾客替我加冠,我倒是从没想过这些。” 他喃喃说道,不自在的抠了抠脸颊,半晌说道“其实我连自己实际生辰都不知道通常这些需要记住生辰,或是需要亲人的节日我是从不记得的。” “以后你得记住,不能偷懒。”沈于渊执冠戴上去,以一根玉簪固定。从后面揽过林鸦,不含欲,念的亲吻他的脸颊,如父兄般稳重。“你有了我们,以后还会有所有的节日都得记住了。” 身为父、身为妻,有了家庭和亲人,从此后就不得不背负这份责任。节日不过是形式,重要的是节日里家人相聚。 林鸦头次意识到这份责任,感到新奇的同时有些害怕,又有点跃跃欲试。如同刚出生的鸟儿,战战兢兢想要踏出窝去看天地广阔,又害怕未知的危险和变动。 “我行吗”他期期艾艾的望着沈于渊。 沈于渊牵起林鸦的手,宽大的玄色袖子垂下来,边缘的暗纹熠熠生辉,与林鸦的重叠在一起,恍惚间发觉那图案竟才是完整的。沈于渊笑了笑,然后抱起兀自玩得欢快的肥嘟嘟的儿子朝外头走“我在,会陪你。” 不管行不行,都不必担心。他总会陪在林鸦身侧,可以担任林鸦的父兄,也是林鸦的夫。他不会放开林鸦的手,不会去搀扶、不会又抱又背,只会在他走不动的时候拉一把。要是累了,就停下来陪着他休息。没有家也没有过父母弟兄亲人的林鸦,生性不拘,无廉耻善恶观,没有寻常人需要背负的责任,随时能走。 天高海阔,四处为家。 沈于渊绑住林鸦,以扶持不放弃的借口将还懵懂的林鸦绑在身侧。等他哪天回过神来,恐怕早就习惯舒适安逸的家,舍不得抛下水乳交融的亲人。 沈于渊笑望着正逗弄儿子的林鸦,将真实的心思深深藏了起来。 青溪下游的十里桃林人声鼎沸,熙熙攘攘,青年男女数不胜数。标着飞云旌旗的沈家楼船出现在青溪港口,引来无数人观望。其中便有林鸦当初认识的损友姜公子,姜公子虽说游手好闲,却常与游侠儿来往,平生最崇敬快意恩仇的英雄。 因此当林鸦向他求助,便是拼着得罪沈侯爷他也会相助当然要是真得罪沈侯爷,借他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出手。 林鸦瞒着他,没告诉他与沈于渊的关系。 此时,姜公子正四处张望寻找林鸦。林鸦眼尖,再加上心虚,一早便瞧见,当沈于渊招他一同下船时,他忽然捂着肚子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沈于渊定定瞧了他半晌,似笑非笑“绿竹,陪着夫人。” 林鸦惴惴不安,躲在楼船上等人都走得差不多才悄悄下去。甩开绿竹后,找到姜公子。姜公子没好气的说“你可真能躲,找你半天没找着。行了,废话不多说,我拖朋友找来商船,你进商船躲起来,自青溪出长江,一路南下便可离开建安。” 林鸦犹豫许久,言道“我不走了。” 姜公子一脸懵“你说什么” 林鸦面色坚毅,表情坚定“我已是弱冠青年,该承担的责任不能逃避。姜兄,谢谢你慷慨相助,不过我已经不能抛下一切独自离开。” 姜公子“”不是你自己说四海为家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姜公子大名姜昭,这会不太乐意,抱着胳膊斜眼瞥他“家我记得你说过,你林鸦无父无母,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我花了不少力气找人走关系,现下你同我说你有家不想走,耍我吗” 林鸦“我耍你干什么”他倒是觉得莫名其妙“我要是耍你还会当着你的面这么说” 姜昭“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唧唧歪歪废话那么多。”林鸦不耐烦的摆手“我又不是吃饱撑专门挑这事儿耍你,能得什么成就感。你找的谁帮忙城郭外八百寺里那帮游侠儿吧。那帮人自恃勇武,道是讲义气,实则是群乌合之众。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城郭外的八百寺并非是八百个寺庙,原本建有许多个佛寺,后来荒废成为游侠儿盘踞的地点。那块地方也被称为八百寺,也是建安游侠儿的代称。 姜昭不悦“他们是帮你的人,我拜托其他人,没人愿意得罪沈太傅。” 林鸦嗤笑两声“别人我不清楚,八百寺那的游侠儿什么德行可没人比我更明白。你虽然生在建安,但你的身份就注定真正的游侠儿不会接触你。只有把你当成冤大头宰的混混也就是八百寺的游侠儿才会同你接触。” 姜昭不忿。 林鸦懒得跟他解释清楚游侠儿和混混之间的区别,他跟姜昭不同在于身份,无父无母四海游荡的孤儿,自然容易打入这些阶层。真正的游侠儿独来独往,如有要紧事,一呼则百应。反观八百寺的游侠儿成日聚集一起到临近村落欺男霸女,不过姜昭不知道很正常。他的身份就是游侠儿忌惮以及看不上的原因,他们大都不愿与王侯为伍。 林鸦“给了他们多少财物” 姜昭喏喏不敢言,许久才说道“不是很多。他们要冒大风险将你送走,各个关卡需要打通,我也不好叫他们为难。” 林鸦这回倒是没取笑姜昭,对方明知沈于渊位高权重却还是愿意帮他。单是这份情谊,林鸦便要谢他。 闻言,姜昭倒是摆手说道“无所谓谢不谢,不过是小忙。我托人询问,得知你在沈府外院的马厩工作,可能是得罪里头的小主事。沈太傅日理万机,你们恐怕面都没见过,不过是帮你又不是得罪沈太傅。小忙而已。要是你真得罪沈太傅,那抱歉,我也只能替你送个牢饭,多的就没了。” 林鸦脸色古怪,嘴唇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说话。罢了,就让姜昭误会下去吧。“走,我跟你去一趟。替你要回些财物,他们必定狮子大开口糊弄你。” 姜昭将信将疑跟着林鸦去到约定好的港口,在那里见到商船。原本他花费巨大的财物替林鸦谋得个好的舱房,谁料是个阴暗潮湿的仓底床板。姜昭黑着脸在人群中找到之前与他交易的游侠儿,拽住他便要质问。那游侠儿倒打一耙,反咬一口,还仗着人多将二人围起来。 姜昭退缩“算了,我不跟你们计较。林鸦,我们下船吧。” “下船抱歉,你们走不了了。” 姜昭“什么”他此时才发现商船已经扬帆起航,而周围的人全都围了过来,面露不善。明显他是入了套,现下后悔不已。他当这群人的目标是他,毕竟和林鸦对比起来,还是他身份显赫更有价值。“你们要抓就抓我一人,将我朋友放走。” “哈姜少爷仗义。不过我们抓的就是你这位朋友。” 姜昭“”他回头震惊的看向林鸦,林鸦耸肩“我得罪过很多人,但没往死里得罪过。大费周章引我入套,肯定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利用价值。”他可不笨,自己以前是得罪过不少人,如果是报复,顶多见面打一架或是故意为难。 真这么大费周章,迂回百转的,目标应该是沈于渊。想来想去也就他的身份会拉仇恨,林鸦耸耸肩,没有反抗就被压进船舱关了起来。 姜昭也被压进来,满脸愧疚的同林鸦道歉。全是他思虑不周、错信歹人,没有帮到林鸦反而害了他。林鸦满脸奇怪“说来还是我连累你才对,你跟我道歉干嘛” 姜昭一愣“好像是如此你得罪谁了大费周章抓你,还特意弄来商船出长江,可是要经过关卡和官府检查的,他们就不怕出事” 林鸦摇摇头“目标不是我,是沈于渊。” “沈太傅”姜昭一惊,仔细想想也对,他们俩人都是小鱼小虾,唯有沈太傅才是真正的大鱼。费这么大劲儿也只能是为了引沈太傅上钩,可“沈太傅会来救我们”姜昭叹气,继而打起精神道“林兄不用怕,我爹曾与沈太傅是同窗,应、应该会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来救我。届时,你会也得救。” 林鸦面色古怪,关注点歪了。“你爹和沈太傅同窗” “是啊。”提起这点,姜昭颇为自豪“我爹是元狩七年新科榜眼,那年沈太傅是最年轻的状元郎,名震京都。”虽则后来他爹只是个小小侍郎,而沈太傅袭侯爵、称将军,卸甲归府重入庙堂拜为太傅。两人除了曾经的同窗之谊再无其他联系,要说沈太傅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救他,姜昭是有点心虚的,好在他母亲是个县主,多少有点说话力度。 这般想来,姜昭挺直腰杆,有了些自信。 林鸦掰着手指计算年岁,姜昭年岁比他还大一两岁,沈于渊跟姜昭他爹同窗元狩七年距今已有二十五年。总不能年纪太小便参加恩科吧这般算来,沈于渊年岁应有四十左右。 不像,根本不像。 林鸦摇头,不敢置信。沈于渊除了头发花白,面容俊美如青年,身体健康强壮不输年轻人,哪点儿似个中老年人了他一直以为沈于渊头发花白是练功所致,从未怀疑过他的年龄,毕竟沈长宁也只比他大不了两三岁。他们兄妹俩总不可能年岁相差巨大吧。 他小心求证“姜兄,姜大人与沈于沈太傅可是同龄人” “当然不是,我爹比沈太傅大”姜昭立即否认。 林鸦松了口气。 “三岁。” 林鸦“” 。 沈长宁伸长脖子左顾右盼也没见到林鸦,逗弄了许久小侄儿,不由询问沈于渊“兄长,小嫂子呢” 沈于渊抬眸看向桃林中热闹的节会,雅乐清歌曼妙,而他这厢自成安静的天地,无人敢冒犯。他轻笑“跑出去了吧。” 沈长宁“什么” 沈于渊“过会就会回来。”千万别让他失望。 过了一会,有人悄悄过来附耳告知沈于渊消息,本是嘴角含笑的沈于渊登时失去笑容,满面含霜,威仪凛然。他只耳语几句交代旁人些许事便起身匆匆离去,主办这场祓禊盛会的主人见状原是要来询问,只远远见上一面便为沈于渊所慑,不敢上前。 沈长宁僵硬原地,不知兄长遇到何事,心情竟不悦至此。那模样已是多年未见,犹记得当年兄长还在战场中,杀神之名远扬天下。敌人设计,残杀妇孺,惹得兄长大怒。那时他就是这般不声不响,心底滔天怒火化成凶兽将敌人吞噬干净。 不知是何人惹得兄长震怒 沈于渊朝长江与青溪会合的口岸骠骑航而去,越是接近骠骑航,心中怒火愈盛,怒极反笑,便愈是镇定。 好个林鸦,还真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