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 第一章云霞深深,误觅王孙。 “来人长袍玉冠,眉长入鬓,玉树临风, 手中一柄长剑,走得是步步沉稳,眉宇挺拔,风姿过人,哎呀呀,好俊的一个小哥儿” “匈奴人一看,大笑道,是哪里来的弱书生,可能挡得住我族壮士一拳?” “那俊秀的公子,竟飞身跳下城墙,一跃坐在了那匈奴头子的马上,长剑一拔,横在了那贼首脖颈上,” 众人听得入迷,无一不屏息凝神的, 说书先生继续道: “匈奴人一看,自己的将领,匈奴的大王子竟被挟持住,不由得一时方寸大乱。对那俊秀的公子大骂出口。” “那俊秀的公子却是淡然,说道” “若汝等蛮族知耻也,必以退兵还城,否则,今朝某剑下,便多一条人命,你们匈奴便多一遭千里缟素,上下留耻,待还匈奴时,元首知他唯一的儿子葬送在此,必以其牵连坐罪各位,各位可要想好了,是退兵而归,虽辱却只是举事不力,还是阵前失策,葬送王子,累及己身,遗臭久兴。” 说书先生一晃扇柄, “俊秀公子的话可谓是掷地有声,不卑不亢,如战鼓擂,旌旗奋。” “匈奴人闻言一时惊起,唾骂声停下,一片静谧,” 众人忙追问, “然后呢?” 说书先生把扇子往桌上“啪”地一拍, 大笑道: “那匈奴人,胆小怕事,徒有蛮力,而无智谋,为保自身,竟全都缴械,那俊秀的公子一路将匈奴的王子押到前屿关,那匈奴蛮贼便一路不敢轻举妄动,跟着去了前屿关,结果,到了前屿关处,一阵马蹄,嘶吼声起,鼓声乍鸣,前屿关处,正是我大汉援兵来也!” 众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一个个眸中似乎都能看到那一城刀光剑影,平沙扬起,铮铮战曲鸣。 “那一场厮杀,真真是酣畅淋漓,我大汉边关的儿郎们,披巾戴甲,手执长缨,灭敌如破竹之势,那俊秀的公子,竟也身手敏捷,杀敌如拂尘,一场厮杀,满地匈奴残尸,公子竟白袍依旧,滴血不沾,纤尘不染,宛若谪仙。” 众人不由得发出赞叹声, 说书先生环视一周,得意地继续道: “这场战役自然是大获全胜,亦全赖那位公子拖延时间,削弱敌军气势,转移了敌军的注意力,否则,这明吟一城定然沦陷,更勿论一力拨千斤地斩匈奴,清贼寇。” “那匈奴的元首如今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正是焦头烂额,匈奴人君不君,臣不臣,没了继承者,下面的人对王位乍生觊觎,虎视眈眈,匈奴上下乱成一团,自然也分不出心来入侵中原了,故而一时我大汉海晏河清,得长定久安之望,大家说,这都是谁的功劳?” 有人高呼: “自是那位公子的功劳!” “虽灭敌不唯一人,国全却实在有赖那位公子,自然是那位公子的功劳。” “若无那位公子,大汉必亡矣!” “对!” 众人附议。 说书先生道: “在座各位可想知道,这俊秀的公子是谁?” 众人高呼:“想!” 说书的先生一笑,把扇子外几案上一敲,啪地一声, 手掌上下扬了几下, “那俊秀的公子,竟就是当朝的太子殿下!” 满座震惊,皆出惊叹。 张容瑾托着脸,捏起桌上的蜜饯丢进嘴里, 听着说书先生故弄玄虚的把戏笑了起来。 一个身高仅六尺左右面容清秀的小厮从门外跑进来,焦灼地左右张望几下,看见正坐在角落的张容瑾,忙压低了头一路小跑到了张容瑾面前, “小姐——” 张容瑾抬头, 屏镜忙开口道 “三公子,” 屏镜满面着急,额头上还带着汗, “大公子叫您回去呢” 张容瑾伸了个懒腰, 继续托着脸,悠闲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回去做什么?看画像吗?” 屏镜面色纠结, “小———公子,大公子也是为您好,” 张容瑾放下茶杯,淡淡道: “别急,待我听完这遭就回去。” “左右画里的郎君们不会跑” 屏镜的脸一下子红起来,含含糊糊道: “小姐——您——” 屏镜暗跺了一下脚, 便候在了张容瑾身后, “太子殿下此遭,仅一人一马,便逼退了侵城的匈奴,” “说一个风华智谋冠世也是当得的。” “大伙说,这可否当得上是大汉之福,江山社稷之福?” “当得上!” “如此明主,怎么能不叫人肃然起敬,喟然叹服。” 说书先生说着还往皇宫的方向作了一个揖。 张容瑾看着窗外,桃枝上停了几只鸟儿, 不时又扑棱棱地从枝头飞下,桃花迎着和煦的春风被吹起,撒了正坐在窗边张容瑾一身,张容瑾正坐,拂落了衣衫上桃花。 看向窗下景象, 眼前的画面一晃,说书先生的声音渐渐低去, 那是叠叠重重的芙蕖花海,漾在碧水间,涌在青云端。 而附在她耳畔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亲昵而自然 “瑾卿。” 似乎从千万里外而来, 落地,生花。 微风扶动一树碧桃花,似雨纷飞下。 蓦地仿佛跨越了千年,时光一瞬停歇。 阳光隔着花影映在她面上,恍惚间竟觉不似人间。 只是片刻。 说书先生的声音,街上的人声又缓缓响起,清清楚楚告诉她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话说太子殿下此行危险十分…” “紫苏欸,新鲜的紫苏。” “藿菜饼,刚出锅的热乎乎的藿菜饼。” “匈奴人生性粗野,不通教化,太子殿下…” “糖葫芦,卖糖葫芦嘞。” “却是毫发无损,平平安安地回到了长安…” 张容瑾从楼下收回视线,拿起扇子 “走吧。” “唯。” 屏镜恭顺地跟在张容瑾身后。 说书先生的声音在背后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到。 张容瑾穿过回廊, 而曲折的回廊连接着丹阶。 张容瑾抬步欲行, 忽地一个人从后面冲出猛地推了张容瑾一把。 张容瑾一时不防,从楼上坠落。 不过一瞬,一道白色身影从楼上一跃而下接住了张容瑾,衣袂纷飞翩跹。 楼内众人惊呼,杯子摔落在地的声音响起,叮铛一声脆响,叫人心悸。 张容瑾抬眸想看接住自己的人,却被扬起的衣摆挡住了视线,流云麒麟纹路的暗色丝线落在白色衣袍上,似九天之上的青云流泻而落,跌入无边长川中,凌厉而恢宏。 张容瑾束发的发带尾端钩在栏杆上,发带松开,一头墨发顺着衣裳和风流落而下。 须臾,落地。 张容瑾抬眸望向接住她的人, 面若冠玉,眉长入鬓,五官挺拔,一双黑亮的眸子似含笑,仿佛能从中看见蓁蓁桃花迎风纷飞,翩翩落地,温柔而含情。 周身气度亦沉稳不似平常人。 世间若真有阆苑仙葩,也许便是这般模样了。 张容瑾脑海中亦唯留一句话, 肃肃然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君子之气度不凡者,当是如此。 只是相视的一瞬,时间却好似刻意停留在这一刻般。 长眉玉冠,玉树临风。 墨发红颜,宓妃硕人。 楼外一陌桃花落得正满。 不远的亭阁处正有女子在弹琴,歌声悠悠穿过亭阁,暗随春风流入楼内。 “…秋水盈盈…再见尤怯百花残…… …无语凝噎兮…是桥头人家树下…… ……玉玎珰…一声声乱公子柔肠… 紧拢袖……泪湿裳…… 妾立汀洲水中央……待君溯流上… 一丛蒹葭…掩映卿卿身影欲断肠……” 张容瑾缓缓低下头,行一礼道: “多谢公子相救,感激不尽。” 年轻男子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张容瑾,道: “姑娘可有受伤。” 男子声音沉缓却清润,似江南烟雨楼下江。 张容瑾退礼,道: “幸得公子相救,未有受伤。” 屏镜从楼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 扑到张容瑾身旁,查看着张容瑾, 急急问道:“小姐可有受伤?” 张容瑾拂开屏镜的手道: “宽心,未有受伤。” 抬眸再看,方才救她的年轻男子已不知去向。 张容瑾环望一周,楼内已是方才景象,未见她坠落时碎裂的杯子碎片,想来应是清理干净,似乎之前的插曲从未发生。 张容瑾收回目光,道: “屏镜,替我将钩在栏杆上的发带拿下来。” “唯。” 绣着叠叠重重的芙蕖画屏后,因溅起而散落四处的酒杯碎片怅然若失地搁留在地。碎片尖端上的一滴清酒滴下,染重了红木地板的血色。 张容瑾抬步跨过门槛,一头墨发已整整齐齐地用发带束起了,身上坠着的玉在霞光中映出一片芳菲色。漫坠的霞光淹没了张容瑾,令她周身都镀上了一层金色光华。 张容瑾抬头望天,屏镜喊道: “小姐,您看这天,是庆云!” 张容瑾看着天空,红、紫、金三色的光芒环绕在一起,像烟雾一样缭绕着翻卷着,似盘起的巨龙,要将这一方天际吞噬,霞光映在天上,令半边的天色都红得如烧起来一般,风越来越大,云翻涌着,聚拢在一处,仔细看,竟是一只飞展翼羽的凤凰,金色的冠,五彩缤纷的尾羽,灵动的身姿,尤其是那双翅膀上的羽翼,红得像血,却似被紫烟笼罩着一般,翻涌的云霞令凤凰似乎真的动起来了一般,在天际展翅而飞,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你们看,是凤凰!” “是凤凰!” “娘!你看!凤凰,凤凰!” “天哪,真的是凤凰。” “天象再现了!” “原来我家小郎君说的是真的。” 屏镜抓住张容瑾的胳膊道: “小姐,咱们得赶紧回去了,如今仅屏镜在您身边,您再在外边久留,只怕是要出事。” 大风刮起张容瑾的广袖和衣袂,她的脸庞已被染上云霞的颜色,魅人的流光映在芙蓉面上,格外蛊惑人心。 张容瑾看着天象,应道:“好。” 在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隐隐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张容瑾立于长街中央,在与天接壤的霞色中,一人一马缓缓逆着光影而来,张容瑾轻转半身,回头看,那一人一马正缓缓向她而来。 马上的人一身绛色衣裳,一头墨发由一支玉簪束起。仅一个剪影便可见其英姿,来人轻勒马绳,马在张容瑾面前缓缓定住脚步。 张容瑾凝眸看向马上的人,马上的人对她轻笑,眉眼如画: “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天边一缕霞光缓缓流泻而落,跃入人眼中,迸发惊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 第二章云霞深深,误觅王孙 张容瑾看向马上的青年男子,男子薄唇微挑,眉眼带笑地看着张容瑾。 张容瑾看着他,微微皱眉,眸中疑惑,屏镜忙对男子行礼,朗声道: “见过淮阳王殿下,淮阳王殿下万安” 张容瑾偏头看屏镜,屏镜双手加额,深深地低着头,细看,屏镜的手还有些颤抖。 张容瑾回头,看了一眼骑在马上的刘武,犹豫片刻,向着刘武低头行礼道: “见过淮阳王殿下。” 刘武翻身下马,衣袂翻飞,走到张容瑾面前,翻转了手中玉扇,用扇柄挑起张容瑾的下巴, 挑眉看她, “怎么,离上次相见不过半月,美人就已将本王忘了?” 张容瑾微微诧异,下意识退后,避开刘武的扇柄, 又觉自己的动作似乎有些突兀,忙低头道: “臣女不敢,亦并非有意失礼于殿下,只是臣女在不久前生了一场大病,不幸因病忘却了过往之事,还望殿下宽恕臣女失仪之过。” 张容瑾恭敬地低着头,谨慎地未曾抬头与刘武对视。 刘武打量着张容瑾,却是露出一丝笑来。 街道上的众人正注目于天之异象,一时倒无人注意到气氛诡异的两人。 云霞翻卷涌动,一瞬竟纷纷向一个方向卷去,祥云越卷越小,张容瑾素色的衣裳终于缓缓褪了霞色,她一袭素白立于街中央, 屏镜面色焦急,却因为刘武在,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悄悄地在张容瑾身后扯了扯张容瑾的衣服,张容瑾知屏镜的担忧,心中几分思虑, 开口道:“今日家中举宴,族中亲长聚于家中,眼见开宴之时将即,恐家中长辈怪罪,只怕臣女要失陪于——” 正此时,最后一缕烟霞翻涌着消逝在天边,张容瑾目中的光芒忽然猛地熄灭,似乎有什么东西猛地从她身体里被抽去一般。 “殿下”二字还未出口,张容瑾便已站不住脚步,她努力想维持平衡,眼前的景物却越来越模糊,她下意识抓住了屏镜,屏镜看着反常的张容瑾,心漏跳一拍,只祈祷不要如她想那般,但下一刻,张容瑾已猛地栽在了屏镜身上。 “小姐!” “瑾卿!” —————— 几匹高头大马疾扬蹄,穿梭于长安街上,马上人衣摆纷飞,疾速而过,路上行人还未看清马上人,马便已乘风而过。 廷尉府中门被人猛地敲响,一声比一声急切,守门的小厮嘟囔着: “谁啊,敲这么急。” “来啦来啦,勿敲了!” 小厮方拨开门闩,就有两个人猛地推门,小厮被忽然打开的门猛地推倒在地。 刘武抬步便入,脚步匆匆,怀中是昏迷不醒的张容瑾。 小厮翻滚着要爬起,按着自己的帽子,喊道: “欸!你们谁啊!怎么敢擅闯廷尉府!” 刘武的护卫拿出一块令牌示出,小厮揉了揉眼睛,眨巴几下,看清后令牌的内容后,眼睛瞪得老大, “淮淮淮淮阳王?!” 护卫道:“还劳小哥儿通报一声。” 小厮摁住自己的帽子,道: “大,大爷说得是,小的这就去通传。” 还未及走两步,便看见同样慌里慌张的屏镜,屏镜小跑着跨过门槛,小厮下意识看了几眼屏镜身后,端无一人。 小厮未敢停住脚步,还在向内院走去, 不料被一把屏镜抓住: “六子,可曾见到三小姐。” 未及小厮回答,屏镜又急急地问: “或是方才这段时间里,你是否见过淮阳王殿下?” 小厮回头看了不远处的护卫们,想起门被打开时,进来的男子怀里似乎的确抱了一个人,因用披风盖着,他没看清,也没注意,看这两个大汉给出的令牌,那男子当是淮阳王殿下,那照屏镜这话,难不成淮阳王殿下怀里的人是…小厮心下一惊。 小厮心中虽有成想,却也不敢胡说,怕坏了府中小姐清誉,只含糊地道: “姐姐勿要着急,要不先回卿云苑内候着罢,待会儿也许能见得到殿下和三小姐。” 言罢,小厮看了一眼门外,两个护卫仍站在原地看着他。 小厮推开屏镜拉他衣袖的手,道: “我得赶快去通报了主子,姐姐且宽心先往院中去罢。” 言罢,小厮急急忙忙地往内院走去。 屏镜领会了小厮意思,往卿云苑的方向走,不论怎样,小姐如今昏迷着,到底还是会送回院子里休憩的,眼下她在贵人面前难插上话,就算插上了话,没时间予她深思熟虑,说不定还会帮了倒忙,此时前去只怕是给小姐节外生枝,不若先回卿云苑候着,好生想想对策,也好应机而变帮得上小姐的忙。 屏镜想着,小跑到了卿云苑,却发现卿云苑内气氛不对。 平常喜欢聚在一陌桂花树旁偷懒的小婢子们此刻都低着头立在门外或庭院一旁,气氛低沉严肃得吓人, 而张容瑾的另一个随侍大丫鬟繁弦正撩帘从房中出来,手中还抱着水盆,还未等屏镜喊住繁弦,两个男子便引着一个黑瘦的小老头急匆匆地进了屋里,而后两个男子出来,留在了门外, 屏镜认得,是方才在门外候着的那两个淮阳王的护卫,屏镜上前道: “敢问两位,刚刚进去的是谁?” 屏镜已是满头冷汗,却又不敢乱来,眼前的毕竟是淮阳王的随侍。 其中那个偏瘦的护卫道: “那是薛太医。” 言简意赅,屏镜明了,这太医只怕是淮阳王请来的,然思及此,屏镜心里却愈发焦灼,屏镜捉住繁弦: “怎么回事?小姐是在里面吗?” 繁弦点点头,将水盆塞给一个梳双丫髻的小丫头:“打些干净水来,再拿叠干净巾子。” 繁弦道:“这次只怕是瞒不住了。” 屏镜心头一紧,低声问: “淮阳王殿下可在内?” 繁弦握着她的手往旁边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一眼淮阳王的护卫,悄声道: “是,好在眼前因着避嫌,淮阳王殿下处在屏风一侧,小姐栖在了屏风后,不得见小姐如今模样,只盼着淮阳王殿下不要多想,勿将小姐情状与天象联系起来。“ ”不过说到底,这次可不是关起门来就可以解决的事了,廷尉府的嫡女被外男一路从街上抱到家里,且不说与卿云天凤的巧合,就是淮阳王殿下这几个字也够那些文官轻蔑大人许久了。” 屏镜道: “是了,大人最厌恶结党营私,卖女求荣之流,小姐这次的作为虽说是个意外,却分明落人口实,不讲朝堂上那些文官们,就是自己家里,也尚不知菡萏苑和玉安寝苑的那几位要如何添油加醋呢。” 繁弦道: “这些都还好说,如今张府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这要命的天象还次次不偏不倚地指向张府,卿云天凤,再加上小姐的院子就名卿云苑,这不是摆明了要叫上君忌讳吗,只怕让有心的人知道,也要蠢蠢欲动了。” 方才梳双丫髻的小丫头抱着水盆来了,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叠巾子。 繁弦将巾子拿过塞在屏镜手上,自己接过水盆, “快进去吧,记得悄声些。” 屏镜撩起帘子,正见淮阳王坐在几案旁,面前是一盏新茶,还徐徐地冒着袅袅的热气。 屏镜低头委身行个礼,淮阳王并未理会,只是自顾自发呆,似有所想,屏镜想着再行一遍礼,却被繁弦猛地拉着就进了内室。 张容瑾卧在榻上,面色苍白,毫无生气,一头墨发散开,铺在玉枕上, 而榻上的帘帐隔断了众人视线,唯一纤纤柔荑伸出帘帐外,无力地空握着, 而薛太医一只手隔着一块绢布在给张容瑾诊脉,另一只手握着自己的胡须,捻了再捻,眉头紧紧地皱着,而林氏站在一旁端看着薛太医的神情,表情也有些严肃。 屏镜和繁弦守在一侧,看着薛太医摸胡子的动作,一阵心悸,只怕太医语出惊人。 是了,这半个月里,卿云天凤的景象已不是第一次出现,从第一次开始算起已有九次之多,就是北斗七星也早早聚齐了, 若是这凤凰云霞的只是单纯凤凰云霞,便与她们家小姐和张府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要命的是,这天之异象中心的凤凰之首的朝向次次都是张府,若是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和连着九次都这样,便无疑是将张府放在了风口浪尖上翻滚。 不少好事者都猜测是天之所向,暗示未来的皇后是出身于张家。 张府的家训是婞直贞清,持正而行,远奸佞,守绳墨。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准与大宗天家过于清净,更不许有婚嫁之意。 所以奉承权贵,靠嫁娶攀迎权贵之流便是为张府中人所轻蔑。 因着这个,张家的人,无论是为官者还是寻常族亲家眷,都刻意不过多与官场上的人来往。 不慕名门权贵,更不与勋爵大宗结亲。满朝上下,谁不赞叹一声家风严明。 张家一向自诩清流,素来为朝中清流之首。 可眼下这番情形,嫡女被皇子一路抱回家来,怕是要有多少人戳着张家的脊梁骨骂一声假清高了。不说旁的,就是自己府里做大人的都不能容忍如此论断。 再者,张容瑾此番被淮阳王一路抱回来,张家便与皇室的交集,这岂非更证实了张家要出皇后的舆论? 而更可怕的,远不止于此。 这卿云天凤的天象像是个警钟似的,只要它出现,张容瑾必然在它出现后半柱香内晕倒。 因着晕倒的时间和情况异常,害怕引来诸多事端,张容瑾和卿云苑众人不敢有大动作,只私下里叫了府医,又出门寻传说中活死人医白骨的归春堂的徐大夫瞧过,却也只说张容瑾身体康健,除却有些气血不足以外一切都好得很。 有了与卿云天凤的巧合,张家会出皇后的谣言更叫卿云苑内众人心悸。 也不敢说是天意还是巧合,只是战战兢兢地伺候着,一等忠心的婢子们半个字也不敢往外说。 而且每每张容瑾晕倒之时总会浑身发烫,梦魇不醒,还常常说些呓语。 此时,屏镜与繁弦最担心的便是这个,若周围无人,随意张容瑾如何呓语都无妨,但屏镜与繁弦都清楚,如今这么多人聚于一处,张容瑾呓语的内容只怕是要惹祸端。 有些事情也许瞒,是瞒不住的, 有心人要猜,也一样拦不住。 如今张家头上顶着这样的谣言。 不难猜测,只要张容瑾梦呓的内容被外人听到,传播出去,一定又是一阵谣言四起。 恐怕到时便真的会引起陛下的忌讳。 看着薛太医撸胡子的动作,屏镜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只求这位太医速速诊完,否则待张容瑾梦魇了,就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薛太医忽地停止了撸胡子的动作,皱着眉头“啧”了一声。 随后薛太医起身,向大夫人林氏道: “请夫人恕老夫才疏学浅,令爱之症老夫实在是从未见过。” 林氏忙道:“半月之前,小女曾落水,之后一直高烧不退,缠绵病榻之间,昏睡了三日才堪堪醒来,今日昏厥,可是身子还未恢复如初的缘由所致?” 薛太医道:“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老夫探寻脉象,实在是找不到别的缘由了,体有发热之症,脉象却毫无异常,除却有些轻微气血不足外一切安好,照理来说该是康健无恙的,可如今这病势——” 薛太医虽留半截话没说,言外之意也清清楚楚了。 林氏道: “可有别的法子诊断?如今我摸着这孩子的手只觉得生烫。” 薛太医道: “不若去往城南的归春堂寻徐大夫,听闻其最擅长治疑难杂症,说不定能有所断予。” 沉吟片刻,薛太医又道: “老夫先给令千金开些调理血气的药方,先调养着看看罢。” “是,多谢薛太医走这趟了。” 说着,薛太医往外室走去,林氏也跟着出了内室,两人在外室说着话。 屏镜松了一口气,悄声又迅速地打开帘帐,将一方巾子塞进张容瑾口中,随后合上帘帐,四顾左右,确认除繁弦外无人瞧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 第三章云霞深深,误觅王孙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告辞了。” “多谢薛太医,太医慢走。” “本王留在此处也多有不便,先告辞了” “恭送淮阳王殿下。” 屏镜听着外室的话长舒一口气,不料林氏复又归来。 屏镜垂眸,忙退回原处站着,心下却是又悬起了大石。 林氏长叹一口气,缓缓撩起帘帐, 却看见被巾子堵口的张容瑾, 回身看向屏镜和繁弦,沉声道: “这是怎么回事?” 林氏坐在榻上,扯掉了张容瑾口中的巾子。 屏镜猛地跪下,繁弦也跟着跪下: “只怕是说来话长,之前小姐害怕您知道了会忧心,一直叮嘱奴婢们不要向外说半个字,可眼见瞒也是瞒不住的了,请夫人听奴婢道来。” 林氏拿着巾子往几案上一拍: “说,若敢欺瞒半个字,立刻拖出去打死。” 林氏贴身的婆子应声而入,候在一旁。 屏镜磕头道:“是,夫人。” 屏镜伏在地上,回道: “自小姐坠潭醒来后,卿云天凤的异像便一直未停过,几乎日日都有。” 林氏道: “这天象纵牵扯了张家,又与小姐如今这番情状何干?” 繁弦道:“自是有干系的,每每天象收势,小姐都必在天象消逝半柱香前后晕倒,高烧不退,梦魇反复,次次如此,只恐小姐之症与天象有关。” “什么!” 林氏面色惊讶, 片刻后,林氏心境沉寂下来, 将巾子扔到繁弦面前, “那又为何要拿巾子堵小姐的嘴?” 巾子甩在了繁弦面前,打到了她的膝盖, 繁弦伏地道:“求夫人恕罪,小姐梦魇不止,每每梦魇必要呓语半日,奴婢这样做是为防外人听见小姐呓语之物,招来不必要的祸端,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请夫人明鉴。” 屏镜续道: “夫人明鉴,这还是小姐千叮咛万嘱咐的,小姐说,一旦她梦魇的时候有外人在场,一定要拿帕子将她的嘴堵住,以防惹出祸事来。” 林氏回头看着昏迷的张容瑾, 张容瑾冷汗涔涔,表情似有痛苦,眉头微蹙。 林氏道:“那便将小姐梦魇时呓语之物一一道来,若有欺瞒,这卿云苑也绝容不得你们了。” “唯。” 张容瑾沉在梦中,一步步履过荒泽,满身伤痕,冒着夜色淋着雨,一身湿透,而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块玉佩,一只神鸟点在玉佩上,神鸟在血红的祥云间徘徊,白玉上本污浊了玉色的一抹轻红被心灵手巧地雕琢成了祥云的样子。冰凉刺骨的雨水顺着她手中玉佩流进她的衣袖里。 荒泽上下着瓢泼大雨,打着极骇人的雷,闪电恍然映在天地间,黑白交错,煞是可怖。 张容瑾步履蹒跚,跌倒在荒泽之中。 不过片刻,她从荒泽中挣扎起来,却如何也睁不开眼,唯听见潺潺的流水声缠绵耳际。 她缓缓睁眼,却是见自己在一叶扁舟中,周围是层层叠叠的芙蕖花海,扁舟正荡漾在芙蕖花海之间,碧水云天,张容瑾起身,却发现自己并非倚在舟中,而是倚在一个男子身上,张容瑾想要起来,可无论如何都推不开男子,还分明觉得眼前一切甚为熟悉。 她僵在原处,看见男子拿出一枚玉佩,随后便听见男子声音响起。 “瑾卿。” “此佩唤凰,是窦家先人留下的玉佩,因窦家单传,所以现在此佩便到了我的手中,母亲曾嘱咐,若他日我遇见两情相悦的女子,便将此物赠予她。” ”凤凰佩有传说,只要执佩的人深爱对方,哪怕中间历经再多波折都能白首到老。” 男子将凰佩挂在她腰间,玉佩的穗子散在她裙摆上, 而男子腰间系着凤佩,相依相和。 张容瑾抬头,却只看见云天一方,片刻,云烟消散。 “殿下,求您放过臣女。” 江心画船乱起,刀剑声从江心远远传来,剑光和着波光粼粼,张容瑾跪在江边的青石路上,石板寒凉异常,张容瑾瑟瑟发抖,却是伏地行礼。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心如刀割,梦中之境她似乎全然知晓,却又并不知晓,她好像是置身事外的,却又实实在在跪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外传来, “求殿下放过臣女,臣女不想置张家于死地,也求殿下高抬贵手,念在张家辅佐君王有功的份上,怜悯张家。” 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似乎是笑了, “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也罢,也罢。” 他手中的剑滑落,叮铛一声掉在她面前, 血从他的衣裳上滴落,滴在青石板上,格外触目惊心, 他委身,半蹲下来,抓住她的肩膀, “难道在你心里,我竟只是皇子大宗,你说这是张家的孽,是张家的劫,又何尝不是我的劫,我的孽!” 张容瑾只是低着头不语, 一滴泪自她脸颊滑落,滴在剑上, 她看见男子的衣袂渐渐离开她的视线。 “殿下!” 张容瑾忽地喊出声来,在静谧的内室中响起,一时惹人心惊 林氏正握着帕子替张容瑾擦汗,动作一瞬顿住。 庭中人止步,刘武手中的发带落地。 屏镜道: “夫人明鉴,实在是为了保全小姐,奴婢们才不得不这样做啊。” 张家上下素来最厌攀龙附凤之人,家主早严令禁止张家女子相看贵族公卿为夫婿,而如今能被称呼殿下二字的无非是当朝大宗的几个直系皇子,太子殿下,梁王殿下,淮阳王殿下。 无论是哪个,哪怕只是在家里,都已足够张容瑾引火烧身。更别说在外。 梦中呼唤,想来是念念不忘,或是纠缠不清,叫有心人听了去,该如何开脱? 再者,哪怕没有这回事,张家长亲为正视听风气,也要惩处于张容瑾。 到那时,张容瑾的处境就堪忧了。过错不至有大忧,却可能叫张家亲长和张容瑾之间生出嫌隙,也易叫张府因此后院失火。 林氏把帕子往高桌上一拍,竖眉道: “既是如此,便把嘴管严些,若我在外面听到了半句不该听的,定要唯你们是问。” 屏镜繁弦忙齐道:“唯。” 林氏从榻上站起, “好生照顾着小姐,待小姐醒来便立即来人通报我。” 林氏欲行,却又停下脚步: “你们可知,小姐口中的殿下指的到底是哪位殿下?” 屏镜忙答道: “奴婢确实不知小姐口中殿下具体为何人,哪怕是三小姐醒来后,自己也说不清楚,夫人您知道的,小姐坠潭后就没了记忆,梦魇也许就是梦魇而已,说不定只是两个音节相似的字,并非真的是殿下二字,奴婢也可以保证,小姐绝对没有逾越过礼法去接触过任何外男,还请夫人明鉴。” 林氏打量着屏镜的神色,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便不再多问,只警醒吩咐几句,抬步出了内室。 过了片刻,估摸着林氏已经出了屋子,屏镜繁弦才从地上爬起来。 繁弦忙着给张容瑾覆帕子,屏镜忽然惊道:“糟了!” 繁弦道:“怎么?” 屏镜道:“方才可是淮阳王殿下一路抱着小姐回来的?” 繁弦低头,面色看不出情绪来, “确实如此。” 屏镜道:“在路上便罢了,淮阳王骑着马,小姐又裹着披风,并不一定被众人看见,可要入卿云苑,必经中庭,中庭当时正摆着宴呢。那样的话岂不是来赴宴的众人都看见淮阳王殿下抱着小姐进了内院?” 繁弦手一顿,忙道: “此事可马虎不得,你同我去看看,也好抓紧时间找到那里的婢子们问问。” 说着把帕子往水盆里一扔, “奉茗,含朝。” 奉茗和含朝应声而入,两人是张容瑾院子里的二等女使。 含朝道:“不知姐姐有何吩咐?” 繁弦道: “你看着小姐,替小姐换帕子退热,若有情况便立刻唤人来寻我,我和屏镜先往中庭去看看。” 含朝道是。 繁弦和屏镜急急往中庭去。 张容瑾仍沉在梦中,她依旧听见水声,不过这次是水滴声,这水滴声她再熟悉不过,她被叔叔伯伯们赶出来之后,在外面租住的房子是群租房,一条回廊通到底,而她住的那一间房离水房最近,每日夜深人静之时,她都能听到从水房传来的滴答声, 滴答, 滴答, 嘀嗒。 在夜间突兀地响起,她常常因此坐卧不安,躺在床上,看着小房间里的那扇窗户,深夜将人的恐惧无限的放大,那是如何诡异,如何骇人的嘀嗒声,一年四季,每每深夜,都徘徊来去。 张容瑾看着自己的双手,满是伤痕,她记得有一次她去替别人搬货,她没有抓紧,砸了满地满身的玻璃碎片,割得她的手道道是伤。 责骂, 赔罪, 委屈, 痛哭。 回来时,也是听着滴答滴答的滴水声,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这滴水声如此叫人安心。 听着水滴声,她又觉得自己在下坠,恐怖的脚底生风,直直地坠落,忽地,有人接住了自己,她抬头看,果是今日在随逸阁救她的男子,只是她一直在下坠着,似乎没有停止的样子,衣衫没再挡住男子的面孔,她终于得见他面,他的样子却模糊不清。 张容瑾猛地睁眼,烟青色的帘帐上几枚玉佩摇摇晃晃地压着帘帐,穗子荡在帘帐上。 张容瑾坐起身来,过了许久才想起自己为何在此。 坐了一会儿,她起身下床,缓缓走到窗棂前, 今天是第十六天了,她还没有回去。 张容瑾依旧名张容瑾,却不再是从前那个张容瑾了。 在这里,张容瑾不是流离失所的孤女,而是张家的嫡小姐,真正的掌上千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 第四章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 身后响起脚步声,随起一声惊叹, “小姐,您醒了。” 张容瑾回头,含朝立在屏风一侧, 张容瑾道:“我睡了多久?” 含朝道: “小姐您至多只睡了两个时辰而已。” 张容瑾道:“知道了。“ ”倒是比上次短些。” “小姐,您身上可还烫?” 张容瑾摇摇头:“屏镜呢?” 含朝道:“屏镜姐姐与繁弦姐姐往中庭去了,具体为了什么倒是没有说,只是叮嘱奴婢和奉茗小心伺候着。” 张容瑾看着含朝,微微蹙眉, 含朝左右望去, “奇怪,奉茗呢,方才明明还在这儿的。” 张容瑾道: “无妨,许是有急事要办,我记得我晕倒时周身只有屏镜在侧,我想,以她一人并不能将我带回来,你可知我是怎么回来的?” 含朝放下水盆,面色似有犹豫: “小姐您,是被淮阳王殿下抱回来的。” “淮阳王?” 含朝点头道: “确实是淮阳王,且您知道的,今日家中举宴,淮阳王殿下一路将您抱回来,只恐他人耳目瞒不住,小姐定要早些打算了。” 张容瑾转身,打开窗子,斜阳薄西山, “含朝,你说,父亲会如何处理此事?” 含朝道: “主君向来注重礼法绳墨,您今朝之举虽非有意,传出去却实在难听,风气反正,奴婢斗胆猜测,主君会重罚于小姐以正视听,也好断了外面人以此做文章污蔑张家的想法。“ ”不过…虽是处罚于小姐,这却也是令小姐脱身于他人秽词,绝断后患的最好方法。” 张容瑾道:“想来应该是吧。” 张容瑾呢喃道:“我又怎么知道他会怎么做。” 毕竟不是她的父亲。 听起来,这种方法似乎还是最可行的。 只是自家小女儿病倒,不得已被外男救回家来这样的意外都要被处以重罚,严谨家风便可见一斑了,在外正了谣言,在内也震慑了其他人,教其他人不至于再犯同样的错误,还保全了自己小女的名声,确实是最好的方法了。 是处罚,更是维护。 只是不知道是否结果真会如含朝所言。 要是这样,倒是不必她多做打算了,张家人自会安排好的。 张家三小姐倒是个好命的,有这么聪明的丫鬟,能勘破事情本质,推演始末。 思及此,张容瑾看向含朝。 她记得,含朝是张家三小姐从青楼里赎回来的,由因一曲新词引张家三小姐叹服,才得以从青楼楚馆中脱身。 张家三小姐是才女,会因为对诗才的欣赏而对含朝顿生惺惺相惜之情从而替其赎身,倒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张家三小姐也确实是个性情中人了。 张家三小姐除却性情外,亦有别的东西只得探究 屏镜曾说张家三小姐过去因一幅题诗画像流传于外,被外人瞧见,惊为天人,争相传颂,被长安城中的才子书生赞誉为长安第一美人。 一时临摹画卷,争相看张家三小姐的人不少。 还引来了大批诗客写诗赞扬。 但在张容瑾看来,张家三小姐确实也是几分颜色,却不至于是长安美人之首,第一美人的名号实在是有些过誉了。 张容瑾手扶在窗棂上,看着远处的风景。 其实这些她都不看重。 她从来到这里的伊始,便很羡慕张家三小姐,不是因为她名满长安,不是因为她貌美,而是因为她有爱她的家人,衣食无忧,亦无需奔波生计。 也许这样的想法很浅薄,但是张容瑾真的觉得,这就够了,虚名一类的她根本不在乎,连同别的欲望,她也没有了。 因为她知道跌入过深渊所以更知道这样平淡的生活有多珍贵。 她其实也曾做过父母家人的掌上明珠的,只是时间太短,她已然记不清了。 自她八岁起,她就一直跟在爷爷奶奶身边,而她在意外中丧命的父母的音容笑貌早就渐渐消失在了她的记忆中。 不过那时,即便不再有父母,她起码还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家。 板正规整的奶奶,老顽童般的爷爷。 都是她回忆里熠熠生光的珍珠,只可惜他们都并没能陪伴她太久。 奶奶在她十二岁时去世,两年之后,爷爷得了胰腺癌,而胰腺癌一旦被发现,就几乎已经是到了无可逆转的地步了。 爷爷是高校的教授,尚有几分积蓄,爷爷临终前告诉她,等他走后,叫她一定要用这笔钱好好念书。 她不是想要这笔钱,只是爷爷的遗愿,她想实现。 那个下雨天,外面轰隆隆地打着大雷,那些像炸弹一样响起的雷,在那夜,也尽然将她的一切猛地轰裂开来,碾磨成灰烬。 霎亮人间的闪电,是她命中的轮劫,随着如白昼的火光一瞬而逝,六合夜色茫茫,她的世界全然陷入昏暗之中。 她人生中的第一场震撼人心的雷雨,冲刷着她单薄的身体,也洗尽了她所有附属,淋到最后,她只唯能身无长物地离开,什么都不带走,亦什么都不留。 那天,是送葬爷爷的日子,夜晚,她回到家中,一身湿透,以为回到家中定是漆黑一片,孤寂荒凉。 结果,家中却是灯火通明,在墓园里相继分别的叔叔伯伯们又聚在了这里,还有一些她根本不认识的人。 她满心以为,亲长们是来陪伴她的。 却不知,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注定了要离开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的地方。 小婶婶牵着她的手,强装出温和的笑,告诉她,在外面,大人们已帮她租好了房子,还拿出一个信封,说是她的生活费,不够还可以找他们要。 她彼时还未听懂是什么意思,直到律师当场宣读了爷爷的遗嘱,她才知道,爷爷什么都没有留给她,连同这个家,这间遮风避雨的屋子,都不再能为她摒去风雪,收留寒夜。 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子的心情面对这一切,她呆呆地跟着亲长到了为她租的房子里。 房子尚可,虽没有原来大,到底是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但很快,她就发现,这房子的租金高得离谱,她根本无法支付得起,亲长递给自己的那个信封里只有一千块,安置了生活必需品后,不过一个月过去,她就已捉襟见肘。 她挨个打电话给各个长辈,不是推脱就是干脆不接,露出与那个大雨滂沱的夜里完全不同甚至全然相反的嘴脸。 她不得不退掉房子,拿着扣掉了大半的押金,到处打探消息,最后去到了一个鱼龙混杂租金便宜的地方住了下来, 她开始勤工俭学,开始渐渐对这些亲长们失望,她卖掉了自己随身值钱的所有东西,除却爷爷给的一枚玉佩外,她什么都不再留,她开始无限期盼活下来,只要活下来,一切都无所谓了。 被人冤枉,受了委屈,涉世未深,被别人骗,被人欺负,这些她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因为没有人能听她说这些话。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遗嘱有问题,只是她连自身都难保,何谈追究遗嘱问题。 她最苦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分钱,连续三天没有吃饭,只能靠自来水充饥,有病不能去看,天冷洗不上热水,连书本费都交不上。 后来,她慢慢能养活自己,虽然每天只是清汤挂面,但是她终于不用再忍饥挨饿。 为了能够读大学,她没跟着同届的同学上高三,她辍学了一年,到处打工,拼了命地去赚钱,攒下了足够的钱她才敢去上高三。 大学录取通知书到的那一天,正好是她的生日,那是她被赶出来的三年以来,第一次给自己买生日蛋糕,她记得那天她坐在公园的石阶上,阳光明媚,她笑着给自己唱完生日歌,吹灭了蜡烛,那时,她终于再一次觉得命运尚是眷顾她的。 这三年里,她见过太多是是非非,她心中明明渴望能被爱,渴望能有人替她遮风挡雨,能让她拥有从前一般幸福而简单的快乐,却又不得不强逼着自己不要再对那些人面兽心的亲长们有过多的期盼。 因为她伸出去的触角,都必定被烫噬。 最初,困难的时候,她还会幻想那些抛弃自己的亲长能对她有几分于心不忍,将她接回去,给她一个家。 随着一次次的请求换来的不仅仅是推诿,还逐渐变成了不耐烦和恶语相向后,她终于明白,这世上,哪有去期盼他人的,唯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她不敢再让自己对别人多有期盼,只怕换来的会是失望和绝望。 她就这样,刻意地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其实她知道,她还是很渴望能有人护着她,有人能帮着她的。 就像现在,听见含朝一心一意为张家三小姐打算,她便不自觉地想到自己,为自己难过片刻。 要是过去那个无依无靠,故作坚强的她,也能得别人满心满意的真心袒护,她该有多开心。 “小姐,您醒了。” 张容瑾回头,看见屏镜和繁弦站在身后, 张容瑾点点头。 屏镜道:“小姐,您是被——” 张容瑾道:“我知道了,是淮阳王殿下。你们方才去做了什么?” 屏镜道: “奴婢们去了中庭,想着小姐若是被…淮阳王殿下一路抱回来的,许是要从中庭过,中庭彼时在宴客,也不知看见的人多不多,奴婢们多留个心眼,前往中庭去打探了一二。“ 繁弦续道, ”幸好,在中庭留置的婢子说几乎是没人瞧见的,当时来的人不多,来了的也都在大堂里,而淮阳王殿下虽经中庭,却未入大堂,小姐亦可安心了。” 张容瑾转身,看着窗外鸟儿归巢,道: “谢谢你们。” 无论这几个丫鬟是抱着主仆运同,同昌同亡的心态做这一切,还是处于真心,亦或是做丫鬟的本责,她都觉得很欢喜。 她有多久没有被别人在意过生死泰否了。 无论开心也好,难过也罢,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独自担着的,没有一个人会来问她一句,关心她一句,更勿论为她前后奔忙。 曾经,暴风雪雨,电闪雷鸣,都尽数被命运降伏,融入她的骨血里。 如今有人与她一同分担,她莫名地欢喜。 张容瑾深呼吸一下,眼前却兀地又是今日从楼上跌下来的画面,想起来,余惊仍未消。 张容瑾抓紧窗沿,道: “我坠潭前,可曾得罪什么人,被什么人嫉恨?” 屏镜道: “没有的事,小姐为何这样问?” 张容瑾道:“今日在随逸阁坠楼,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所致。” 屏镜大惊失色:“什么!” 含朝上前一步,探看张容瑾,急急地问: “小姐可有受伤?” 张容瑾答曰: “当时被一位公子所救,并没有受伤,只可惜未得公子名讳,无法上门拜谢。” 张容瑾道:“我从前得罪过谁,与什么人结过梁子,你们定要细细与我分说,这样的事情,我不敢再让它发生第二次。” 屏镜摇摇头: “奴婢从小跟着小姐,已算是跟着小姐时间最长的人了,依奴婢所见,小姐从前也是处处谨慎小心的,从未得罪过什么人,奴婢确实是想不到何人会对小姐下毒手。” 张容瑾看向繁弦和含朝, 两人却只是思索许久,最后还是摇摇头。 “若非说有谁会记恨小姐,大抵也只有菡萏苑和玉安寝苑的那几位了。” “可菡萏苑那位虽说早些年间曾与小姐有嫌隙,也早早解开了误会,关系算不上多好,但总还是过得去的,这些年来,也许是二小姐想着自己快出嫁了,倒对您多了几分情谊,想来也做不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来。” “玉安寝苑那两位都是性子绵软的,杨姨娘虽一向对您看不过眼,却也是一直安分守己的,只怕是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害人性命的事儿,而且四小姐与小姐关系向来好得很,碍着四小姐,杨姨娘这个做母亲的总也不会对您痛下杀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5) 第五章,云霞深深,误觅王孙。 正说着话,门外又起脚步声, 屏镜道:“夫人嘱咐过奴婢,若是小姐醒来定要着人通报,这会子,想是夫人来了” 张容瑾点头, “知道了。” 林氏入内, “你们这些懒婢子,倒春寒还厉害着呢,竟也不知道给小姐多穿几件衣裳。” 众婢道:“唯。” 屏镜取来衣裳,林氏握着张容瑾的手坐在了榻上, “珺儿,可是还有何处不适?” 屏镜将外袂披在张容瑾身上。 张容瑾答道, “已经无碍了,母亲不必担忧。”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跟三姑娘说。” “唯。” “妈妈,守好门,勿让其他人进来了。” “唯。” 林氏道:“你老实跟我说,你梦呓的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容瑾看着林氏, “只恐母亲不信,女儿实在不知。前日里跌了水,更是记忆全失,忆无可忆。” 林氏看着张容瑾, “你当真不知?” 张容瑾道:“确实不知。” 林氏叹了一口气, “那淮阳王殿下呢,怎么是淮阳王殿下将你一路抱回来?” 张容瑾知瞒不过,只将她知道的全都说了一遍。 林氏沉默良久, “你就不要担心了,这些日子里你就不要再出门了。瞧淮阳王殿下的样子,似乎是对你有意,岂不知,实际上,他是对张家有意,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只怕他对那个位置有意。” “傻孩子,你还小,不明白其中曲折,如今张家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看这天象,人人都觉得张家要出一位皇后,岂不知这对张家来说并不是福,而是祸啊,天命所归,向来是人人追捧,可这人人追捧却未必是好事,只要张家一日于风口浪尖之上,就必定要多一日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任何一个差池都可能要了命,这天机到底是真还是假,母亲不敢说,却实在劝你克己复礼,弃了随意出行游玩的习性,就呆在家里,少露面,少出头,免得你也被卷进这场风波里去。” “大逆不道的话说也说了,也不差这两句,母亲同你说,你眼睛里见着的这位殿下,文韬武略,清逸出众,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郎君,但也实在是的个不好惹的主,他虽与太子殿下同父同母,却一心想着要与太子殿下争,至于皇子相争,这争的是什么,母亲相信你也很该明白了,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亦十分宠爱这位淮阳王殿下,甚至远胜过太子殿下,百官对其也没有不称赞的,不管是天象暗喻的天机是真是假,但凡他娶了你,便握住了舆论声势,便是民心所向,还能获得张家的支持,对他来说,你不过是筹码,整个张家也不过是筹码而已,你可千万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到头来害了自己,也害了张家。” 张容瑾明白,林氏话中的不能行差踏错,是不能对淮阳王动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整个张家都可能因为她而万劫不复。 张容瑾道:“母亲放心吧,女儿明白。” 林氏道:“今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牢了。” “我们张家一向是清流人家,你父亲对于卖女求荣谄媚逢迎的行为也最是看不过的,张家的繁盛和安稳必得人人交手维持,只要有一个人行差踏错,整个张家也许都会跟着覆灭。张家从来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安稳和睦,无风无浪。” “我这个做母亲,亦不希望你沦落到那等是非之地,是非之境去,母亲年少时曾在宫中做过家人子,最是知晓宫里头的凶险,哪怕只是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性命不保,我在宫中的那些岁月里,朝夕提心吊胆,难以入眠,不希望你也受那样的折磨,把自己的一生都葬送进去。” 张容瑾道: “多谢母亲教诲,女儿必定谨言慎行,多思多想,步步小心。” 林氏点点头道: “好了,既然你也已经明白了,我就不多说了。” “妈妈,大夫可到了?” “回夫人的话,徐大夫已经在厅上了。” 张容瑾拉住林氏, “母亲,您可知,有谁与张家积怨,或是与父亲,与您,与祖母有过嫌隙?” 林氏方站起来,被张容瑾拉着,又坐下了, 林氏道:“为什么这么说?” 张容瑾道:“今日,在随逸阁,有人把我推下了楼。” 林氏惊道:“什么?” “可要紧?那这次你晕倒是不是——” “母亲宽心,当时我被一位公子所救,幸无大碍,晕倒也与此无关,想只是疾迟未愈。” 林氏拍拍张容瑾的手, “母亲请了大夫来看你,想来这位大夫医术高明,定能将你治好,你也不必多心。” “至于旁的,我定多派几个家丁护卫于此处守着你,如今想趁乱扳倒张家的人不少,迎着卿云天凤这样的传闻,你又是嫡女,只怕这事情不会轻易停止,想对你下手的人绝不在少数,你也要小心了,若非必要,定是每日待在屋子里,千万别出去的好。” 张容瑾道是。原来不是因着人的原因,而是有人想趁乱借害她来扳倒张家。 她看着林氏,若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许她就不忍心将这些告诉她让她担忧了。 却也幸得自己说出了口,才能免日后担忧。 林氏握着她的手,张容瑾只觉得似乎没那么害怕了。 她已经过了太久什么都要靠自己打算自己支撑的日子,更是好久不再有后路可退,有人在身后守护着她,帮着她。 林氏道:“你不要多想,宽心便可,这天象如何,说不定就单是个天象而已,正碰上你病体未愈,总是晕倒才显得如此之巧合” “母亲替你请了归春堂的徐大夫来,你出去见见吧。” 张容瑾道:“其实日前,女儿早去了一趟归春堂寻过徐大夫,彼时未曾诊出女儿之症,只怕这次——” 林氏面色微变,却还是劝道: “都已然来了家中了,便去看看吧,说不定上次只是暂时未诊出,如今病势不一,这位大夫也许能看出些端倪来也未可知。” 张容瑾低头,道 “母亲说得是。” “你梳整梳整吧,我先去前厅坐着。” “女儿随后就到。” “嗯。” 林氏先往花厅去了,张容瑾换了衣裳,重梳了发,也往厅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6) 第六章云霞深深,误觅王孙 到厅上,倒是再见了徐大夫,还是那番不拘小节的样子,瘦瘦的,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腰侧还系了一个葫芦。 徐大夫伸手替她诊脉,未诊多久,便说,这病好办,吃几副药便好了。 林氏自是喜不自胜,仆妇取来白布笔墨,徐大夫写下一堆药材,交与婢子,只说一日一副,什么时候喝都成。 徐大夫说了些听不懂的话,道她伤寒未愈,导致血气失和云云。 林氏许人包了些银钱与徐大夫。叫人丫鬟送徐大夫出去。 张容瑾出了前厅,却见徐大夫依旧在庭中站着, 张容瑾上前道: “上次,我曾去求诊过徐大夫的,可为何上次未道出病症,这次却很快就诊出了究竟?” 徐大夫看着天,道: “张小姐可见那天上飞鸟了。” 张容瑾抬头,晚霞已起,几只鸟儿徘徊在天上。 徐约遗道:“张小姐可知那鸟儿每逢北方的秋冬,便会飞往南方。” 张容瑾点头:“确有耳闻。” 徐约遗道: “那张小姐看,每每迁徙,虽是南北两路,这鸟儿每年的落脚点却并非相同,可见那鸟儿可是能安于陌生之处的主?” 张容瑾道:“一年两迁,到了所求之处,便可处之泰然,落脚之处,无论熟悉与否,都安然自若,那鸟儿,自然是个能安于新处的。” 徐约遗看向她, “那张小姐呢?张小姐可是能安于此处?” 张容瑾心下一惊。 却强撑着笑意道:“大夫何出此言?” 徐约遗自袖中拿出一块布条, “方才那些药方上的药,小姐不吃也罢,这上面的,才是真正能救小姐于水火之中的药方。” “之前在归春堂,某以为时日尚早,也猜到小姐会再寻到我,故而言小姐无恙,如今,某以为,当是时候了。” 张容瑾接过布条,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却强装镇定。 “今日,多谢徐大夫诊治,此厢便使婢女送您一程罢。” 徐约遗笑着,摸摸胡须, 大踏步向外走去。 松松垮垮的衣衫摇摆着 一双布履上全都是补丁。 大有些不羁放荡的意思。 繁弦引路而去。 张容瑾脚步匆匆,回到卿云苑, 张容瑾走到了房门口,却忽地停住脚步,返身道: “你们去寻寻奉茗吧,我忽然想起有样东西是让奉茗拿着的,现在有用,也算是要紧,你们都去吧。” 屏镜繁弦道是, 张容瑾关上门,盘坐在几案前, 将手中的布条拿出,徐徐展开。 布条上唯六个字, 既來之,則安之。 张容瑾心下一震,把布条卷起,塞进了随身的香囊中。 仔细想想,仍旧觉得不妥,遂又拿出布条,左右视之,烛光摇曳,映在她面上。 张容瑾将布条置于灯焰处,灯焰沾着布条上的丝线燃烧起来,火花舔舐着布条,布条上的字渐渐消逝,张容瑾将布放在烛台上,任火吞噬了布条,燃烧成灰烬。 张容瑾抬眸看着窗外,久久未有动作。 门吱吖一声开了,含朝抬步进入,轻声道: “小姐,奉茗回来了。” 却见张容瑾一动未动, 含朝上前几步,再道:“小姐?” 张容瑾收回停滞在窗外的目光,须臾后道: “我听见了,叫她进来吧。” 奉茗抬步入内,恭敬道: “小姐。” 张容瑾道: “之前,我记得我曾将一个匣子存于你处,如今忽而想起它,今日便将它拿给我吧。” 奉茗蹙了蹙眉,又觉自己神色不妥,忙道: “是,奴婢这就去取,请小姐等候片刻。” 含朝看着奉茗出去,又回头看着张容瑾的侧影,只觉得分外落寞清冷, 含朝不由得道: “小姐,入夜了,宾客也都已经散了,小姐出门时就未用过膳,此时想是该——” “不必了,我不想吃。” 含朝垂眸一想,转而又道: “小姐往日里都要听说书,前些日子,奴婢听晓了一出缇萦救父的故事,想来小姐会喜欢,小姐不妨听听看?” 含朝一边说一边看着张容瑾的侧脸,注意着她的反应。 张容瑾依旧看着烛台,道: “明日再听也不迟,你去看看奉茗,催催她吧。” 含朝垂下眉眼,有些忧心。 “唯。” 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又微微回头看张容瑾。 却见张容瑾还是方才的姿势坐在那里,面无表情,漠然地看着眼前的烛台,似有所思却又像在出神。 含朝关上门,嘱咐繁弦: “姐姐还是就候在门外的好,想是今天的事情叫小姐心上挂着了,让小姐自己独处会儿也好。” 繁弦应了,问了含朝去处,又唤两个小婢跟着。 言毕,含朝往奉茗房间里去了。 张容瑾看着眼前的烛台,喃喃道: “既来之,则安之。” 她何尝不想安定下来,可发生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她又怎能一下子就定下心来? 一开始,她以为只是一个恶作剧,直到后来发现,这眼前的一切远不是恶作剧能作出来的。 尊卑有序,礼法严明,朱门饿殍,雪满长安,小篆竹简,雕梁画栋,玉陌红绡,还有连古书上都不可能能找到的细节,在这里,一一呈现,鲜活而真实。 她用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开始来到的那三天里,她装作昏迷,听着这些人说话,聊到外面的世界。 她仍然记得,她醒来的那个下午,撩起帘帐,却见周围环境陌生至极。 她猜测自己被绑架,被恶作剧,但是到最后才意识到,真相是那样的惊人。 她来到了一个她不熟悉的朝代,穿着她不熟悉的衣裳,躺在了这个她不熟悉的房间里,拥有了一具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从她看到古镜中的自己时,她的世界已分崩离析。 一个张美丽却不属于她的面孔,一头比手臂还长的青丝,消失的胎记,纤弱的身体。 那一瞬间,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自己, 像猛地被一束强光击中,失去了视觉, 认不得自己是谁,认不得古镜之中的人又是谁。 古镜中映出的面孔模糊,镜中那双清亮的眼睛却分明,她看见那双眼睛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她抬手抚上那双眼睛,却发现自己手背上的胎记竟消失得干干净净。 光流泻而入。 残阳如血, 温柔而浪漫地从纱窗里淌了进来, 如水一般绵长温柔,却让人心悸。 纱窗外一抹落日余晖,梳棂外,云丝被烧得通红,一缕一缕地缠绕着落日, 伴着钟声渐渐西移, 斜阳半倚笼远树,云霞紧着护城河,绚烂的色彩漾在川上,与着川流一同流淌着往前带尽艳骨去。红紫的霞光漫坠在张容瑾白色衣裙上, 染得她衣衫上一层温柔的紫,飘渺的红,浪漫而虚幻。 窗棂内,张容瑾怔怔地伸出手去接那散漫的霞光,只觉得那霞光像是有摄人心魄的能力,抓住了她的灵,让她不得不被这片霞光勾魂夺魄。 飘渺艳妙的霞光落在她如玉的指节上, 镀上一层美丽而神秘的光泽。 她觉得心底似乎缺失了一块, 不知道那是什么,却纠缠得她心碎。 她大力地摁着自己的心脏, 心痛,像心脏被搅碎了一般的痛。 清晰的痛觉,被震荡的神思模糊起来。 她看着镜中人,恐惧像潮水一样漫出来。 这一刻,她是谁? 是镜子中倒映出来的那张如花面孔, 还是她张容瑾? 那日,是天象第一次出现, 天际,云霞聚成的那只凤凰的形态,竟与爷爷留给她的玉佩上的凤凰一模一样,连挥展翅膀的动作都丝毫不差。 她醒来时,手上紧紧握着爷爷给她的玉佩,侧头看古镜,却又见古镜前,一枚与她的玉佩一模一样的玉佩静静地横躺在那。 一点红痕晕开,点缀在凤凰的翅膀上, 在窗外霞光的映衬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两枚玉佩,分毫不差。 梳棂外的云霞涌动漾翔,云霞堆砌成的凤凰在天空中飞舞,向着她的方向而来。 只是一瞬,世界在她眼前熄了光,她双眼一黑,倒在了床榻上,手中那枚凤佩掉落,跌入了床的缝隙中。 她在梦里徘徊反复,有时是噩梦,有时是好梦。 梦里的感觉异常真实,她似乎真的能感觉到喜怒哀乐,视听嗅触。 一个男子总反复地出现在她不同的梦中,像是一个故事一般,从开始到结束,一一尽现。 当她醒来,才后知后觉地猜测到,那也许不是梦,而是这具身体的回忆。 梦中频繁出现的那个男子,是这具身体主人的故人,或者说,是恋人。 那三天里,她闭着眼听着身边人的呢喃、痛哭、崩溃。 终于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如今又姓甚名谁。 她依旧是张容瑾,张容瑾却不只是她了。 张家的嫡出小姐,张容瑾。 对于这个万事不知的环境她小心谨慎,从丫鬟嘴里套话,假装失忆,再刻意模仿原主的言行举止。 她原先的那枚玉佩,她封入匣内,交与奉茗保管,毕竟不是这里的东西,她只恐他人生疑。 原主才情了得,又相貌出众,家世优渥,还是嫡出,想来应是自信,随性之人。却又是从未犯过大错,言行举止亦得体,大方有礼。 从侍女的话来看,似乎这些贴身侍女们都不知道梦中那个男子的存在,张家三小姐更应该做事滴水不漏的人。 也因此,梦中那个男子的踪迹,她再也遍寻不到。 她只知道张家三小姐唤他殿下。 也非一开始便唤那个男子殿下。 只是之前的称呼,她在梦中听得清清楚楚,醒来后,却忘的干干净净。 她知道张家三小姐喜欢听说书,知道她才情了得,知道她及筓四年了仍未嫁出去,知道她被母亲长兄逼着相看各色俊才的画像,赴各类宴会,知道她向往自由却又恋家。 她尽量在学张家三小姐的一切,看她过往学过的诗文,去她常去的酒楼棋社,学她听书,学她写诗,只是终不得其所。 写诗,她相去甚远, 弹琴,她宫商不分。 连字她都学不像,张家三小姐的楷书写得极好,一笔一划皆有自己风骨性格,气势恢宏,不像是女子的字,倒似云侠诗客。 她的爷爷是中文系的教授,奶奶亦究古乐礼法,她到底对这些东西不算是一窍不通,却与这里的人遥遥千里,更勿论才华出众的张家三小姐。 更何况,她愈发不知,自己是谁。 那抹似凤凰的云霞,果是摄魂夺魄,她已颠倒不清。 既来之,则安之。 言求易,相循难。 而她并不认为,她是卿云天凤所为之人, 卿云天凤一出,她必梦魇轮回,由此,她当是相对之物,而非卿云天凤相应之物。 非说卿云天凤确有所指的话,这卿云天凤必然是张家三小姐,而她是外来者,便是相悖的,所以她才会屡次晕倒 张容瑾握紧手中玉佩。 而徐大夫,于她,于张家三小姐,又该是怎样的存在? 徐大夫明明与她不过萍水相逢,居然直言提醒,难道张家三小姐从前与徐大夫便是旧识吗? 推门声起,张容瑾手中的玉佩滑入袖中,藏得丝毫不露。 奉茗捧着一个匣子入内,低首,将匣子捧在张容瑾面前。 “小姐。” 张容瑾淡淡地应一声,接过匣子。 “出去吧。” “是。” 张容瑾打开匣子,一枚玉佩静静地躺在匣子中,她拿出玉佩,搁在几案上,将袖间那枚玉佩同放于几案。 两块玉佩,几乎一模一样,却并不是同一块。 张容瑾缓缓移动两块玉佩,两块玉佩终合在了一起,严丝合缝,相生相合。 它们,是对称互补的。 也就意味着,梦中男子给张家三小姐的玉佩和梦中男子身上所戴的玉佩,都在这里了。 一新一旧。 而其中一块明明是爷爷留给她的,连上面的划痕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再加上,两块玉佩新旧不同,所以那块古旧的便不该是梦中男子的玉佩。 两物新旧差异太大,显然不是同一时代的物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7)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7) 张容瑾大胆猜测,这两块玉佩确实是同一时代诞生的,只是经历的时光不尽相同,一块已跨越了千年,而另一块只经历到这个时代。 经历千年的是那块旧玉佩,是她从现代带过来的。 而只经历至如今的便是另一块,张家三小姐的玉佩。 依梦中男子而言,张家三小姐的是凰佩,那么另一块,爷爷留给她的就是凤佩。 这枚凤佩是她带来的,不属于这里, 那这个时空里,会不会,有另外一块凤佩? 或许是她回去的契机? 新旧程度不同的两块玉佩静静躺在案上,沐浴着昏黄的烛光。 张容瑾将凤佩收起,将凰佩塞进衣袖中。 既来之,则安之, 这叫她如何能安?若她连争取都未曾,她怎么能够真的安定下来,最起码她得知道自己为何而来,是否能回去。 她不信命,不屈从于命,命向来是曲折离奇叫人绝望的,她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只要无不可逆之因,越是苛忍的命运,她是要顶住。 曾经那样的绝境她都未曾放弃过,咬牙坚持了下来,如今并非绝境,尚有余地可退,起码不用担心生计,不用四处奔波,即便失败也不会山穷水尽,还有亲人能护着她。 亲人……张容瑾愣了愣,何时,在她心里,张家三小姐的亲人在她心里也有了位置。 张容瑾合上匣子,罢了…旁的事,还是不要多想了。 若是要找到这里的凤佩,则必要寻到她梦中张家三小姐声声唤殿下的人。 她记得,梦中男子一贯唤她瑾卿。 而她今日晕倒时,分明听见淮阳王殿下唤她瑾卿。 会不会是淮阳王? 张容瑾细想着,却又觉得不像。 若淮阳王是梦中人,何以觉得两人之间如此生疏,从淮阳王的举止来看,亦不像是相识已久的故人。 张容瑾握着凰佩,看着凰佩的穗子摇来晃去。 许久,张容瑾起身,推开门,外面已是星辰熠熠,夜色四合。 夜风有些凉,浸入她的衣领里。 霎时清醒。 “奉茗。” “奴婢在” “前庭宴会可散了?” “回小姐的话,已经散了。” “父亲在哪?” “宴席完毕后,和大公子一直在书房,没有出来过。” 张容瑾放下扶着门框的手, 若是决定要活下去,便不能坐以待毙了。 “跟着我,去书房。” 奉茗一愣, “小姐,现在?” “现在大人恐正在气头上呢。” “要不,明天再去也可?” 张容瑾道:“明日就迟了。” 重重花影,夜色露华低,张容瑾素手抬起拦面的花枝,几朵落花沾染了露水跌落入泥。 “小姐。” 张容瑾回头。 奉茗提着灯笼,光染了她们周身。 屏镜道, “小姐,奴婢有一事,想要告诉小姐。” 张容瑾道:“何事?” 奉茗面色犹豫,抿了抿唇道, “在卿云苑内,这句话奴婢是万万不该说的。” 张容瑾抬眉,看着她。 奉茗道:“小姐,那枚玉佩——” 张容瑾面色不变,心下却一震。 “怎么?” “求小姐处罚,恕奴婢保管不力,之前,小姐让奴婢保管那枚玉佩,可是奴婢愚钝,竟将玉佩丢失。” 张容瑾道:“丢失?那我手上的玉佩——” “奴婢遍寻不到,可那玉佩又是忽然出现的,四小姐说,府中有盗贼,偷取了一枚玉佩,却偏偏只通知我,让我去取。说是见您佩戴过,所以知道是您的。” “可若是四小姐知道是您的,直接送回来便是,为何躲躲藏藏,偏偏叫那等嘴碎的婢子在假山后说闲话,道四小姐的玉安寝苑捉了盗贼,从贼人身上搜出一块上等的白玉来,正好叫奴婢听着。” “当时,奴婢一听,便猜想那白玉就是小姐您交给我保管的那块玉佩。便匆匆跑去玉安寝苑打听,却正听见四小姐招人叫我来。” “是时,奴婢便出来见过四小姐,” “可是,四小姐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便叫大丫鬟拿了银钱给奴婢,让奴婢做卿云苑的细作,一旦您有风吹草动,必要及时告知她。” 张容瑾看着奉茗,烛火摇曳,照在她面上,表情恍惚不清。 “所以呢?” “奴婢的命可是您从东阁娘娘那儿救出来的,怎么能忘恩负义。奴婢自然是不能背叛您,怕打草惊蛇,奉茗表面上假装应允,将玉佩拿回之后,那银钱匣子却至今仍压在奴婢枕头底下,未曾动过。” “望小姐明鉴。” 张容瑾看着奉茗良久,轻叹一口气。 只是刚来,就要面对这些乱七八糟心机深沉的内宅女子了吗。 她如何斗得赢,更何况昨日她还觉得张四小姐活泼可爱,天真开朗,今日便换了天地了。 奉茗面上有泪痕,却是强忍着哭声。 张容瑾道: “快把眼泪擦擦,你做得很好,别哭了。” 奉茗闻言,破涕为笑, “是,多谢小姐体谅。” 张容瑾道: “可还有旁的,千万不要遗漏。” 奉茗道, “小姐,说句诛心的话,奉茗劝您,不要信屏镜。” 张容瑾眯眼, “这又是为何?” 奉茗道: “奴婢,奴婢看见她从四小姐的院子里出来,恰时深更半夜,她偷偷摸摸的,也正是当晚奴婢值夜,才得以发现。” 张容瑾手中扶着的花枝一颤。 她缓缓道: “知道了,此事,你不要对外人说。” 奉茗道: “虽是此话诛心,却愿小姐能记在心上,奴婢知道,奴婢在您身边的日子没有屏镜和繁弦在您身边的日子长,也远没有屏镜繁弦来得可信,在小姐心中,屏镜的位置定然是比奴婢高得多,可是奴婢愿逆位而言,奴婢万万不愿小姐受到伤害,四小姐她一向争强好胜,最是忍不得您一直压在她之上,亦是怨恨嫡庶之分。会有以银钱收买奴婢之事,未必不会有以此法收拢他人。” 张容瑾抬头看月, 冰魄淡逸,可见不可及。 张容瑾道: “我知道,你只要好好做好自己,旁的无需你多管,屏镜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 “是,小姐。” 张容瑾转身,似心上忽然坠了沉物, 她忽然觉得有些荒诞和可笑, 这里是不是她的一场梦境而已,只是她一直醒不来,以为是真实之境。 张容瑾缘着曲折的花陌缓缓向前走,到了书房前,小厮守在门口,看见张容瑾,很快进了内室,不久,又出来, 恭敬地道一声, “三小姐。” “父亲和大公子可在内?可便打扰?” “回小姐的话,大人让小的转告小姐一句话。” “什么话?” “万源自山来,山净而水清。” 万源自山来,山净而水清。 张容瑾默念一遍。 山净而水清, 须臾, 张容瑾看向小厮, “替我转告父亲,绳墨在心,尽日不敢忘。” 小厮转身入内, 片刻又出来, “三小姐,请您进去吧。” 张容瑾抬步, 万源自山来,山静而水清, 无非是在提醒她,守好本心。 绳墨,本则也,谓之正确的准则。 她如此回答,无疑是在告诉张释之, 虽然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是她依然恪守本心,未敢忘记张家家训。 张容瑾入内, 屋内灯火通明, 张容瑾进去,未有一言,撩衣跪地。 “愿父亲处罚,女儿今朝德行有失,不敢狡辩,亦惶恐不已,今日横生意外,乍值王孙,女子自知自明,本心守集,亦未自专,不敢多情,男婚女嫁,本随双亲,无意高攀,亦无欣瑜,为证我心,愿得父让,求吾性明,以仰宗族。” 张容瑾伏跪在地,这段话,和她曾经背过的检讨几乎一样,只是略微改动,每每她犯错,爷爷就会让她写检讨,而这段话,自省,自白,表明态度和本心都有了,还上升到愿秉承先祖之志的高度,曾经被她当做万能模板拿来应付爷爷,如今,只是被她翻译成半文半白的话语了而已。 毕竟,不管她对不对,做没有做,对方都只是要一个态度而已。 张释之不可能不知道这只是一个意外,但是,为了保全张家,他需要她的态度。 她若不卑不亢,为证明本心坚定,为无愧宗族,愿得处罚而自明。 她的结果,自然是最好的。 若是她不表示,不主动,张家一样会将她的形象渲染成这样,以保全张家和她。 只是,处于被动的状态,张容瑾总觉得一切似乎都难以掌控。 室内很安静,张容瑾看见张释之的衣角摆动,良久,她听见张释之道: “既然如此,便罚你去慈微观,请愿祈福,住满十五日再归来。” 张容瑾道:“谢父亲成全。” 张容瑾双手交叠放于额上,俯身行礼。 其实,无论她来不来,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她来,便能让张释之更信她一分,让局面更可控一分,她想多做一点,多走一步,这样,才不会处于被动。 张容瑾紧紧地捏着袖中的玉佩, 其实她猜测过,张释之会让她去慈微观。 她曾听过繁弦说,过往时,只要张家三小姐有什么大事,必被送去慈微观,最后必又无恙归来。 而今,卿云天凤景象一出,一遇天象,她必晕倒,对张容瑾来说,应当是大事了。 依据含朝的那些猜测,张释之应当会罚她以正视听。 可这也正是在说明,这个处罚不过是形式上的,张释之不会真的罚她。 张容瑾猜测,既然只是形式上的,那么张释之会不会遣她去慈微观? 毕竟那是与张家三小姐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地方,充满神秘与未知,或许未知里,就有她要找的东西。 再者,林氏让她不要出门, 可不出门如何去寻那一方凤佩? 她必须得为自己,制造机会。 即便张释之没有让她去慈微观,她也要已卿云天凤来旁敲侧击地提醒张释之,该送她去慈微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8)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8) 张容瑾回到卿云苑内,沐浴过后,便睡下了。 屏镜悄悄推了门,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将香炉打开,燃起,缕缕青烟环绕。 张容瑾起身,撩帘,看着屏镜的背影。 待屏镜做好这一切时,转身,却看见张容瑾坐在床榻上,定定看着她。 屏镜失声道:“小姐!” 张容瑾看着她,未发一言。 屏镜道: “怕小姐被梦魇着,奴婢特来点了安神香,却不想竟吵醒了小姐,望小姐恕罪。” 张容瑾抬手, “你有心了,先下去吧。” 屏镜道是, 连忙出了门。 张容瑾起身下床, 掀起香炉,拿起一旁的茶碗,将正在燃烧的香浇了个透。 张容瑾在昏黄的烛光中看着那被浇熄的香料。 明日她就要离开这里去慈微观了。 若是这香中真的有毒,便料想这香中的毒现在并不会发作,只是到了外面,就难说了。 难道真的有人想她不偏不倚地死在外面吗? 若是有,又到底是谁,若真如奉茗所说,屏镜是四小姐张容玖的人,难道这个想她死的人真的是四小姐张容玖? 张容瑾倒插了门,上床躺下,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地将她来之后的事情反复地想, 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瞪瞪睡过去。 一个女人高高在上地站在岸边: “怎么,如今你便怕了,可想过我日日夜夜的所受不亚于溺水的煎熬?” “你曾与我说,今生要做对众人艳羡的好姊妹。” “只怕是不能够了。” 张容瑾扑腾着想要从寒潭中起来,可冰冷的湖水和泥浆已灌入她的口鼻, 而那个女人莲青色的衣裙渐渐在她眼前模糊, 张容瑾终于彻底失去意识,沉入深不见底的寒潭中。 张容瑾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见周围摆设,才惊觉原来是梦,只是这梦真实得可怕,似乎她真的已经窒息,无力地坠入湖底。 难道也是张家三小姐的回忆吗? 溺水,寒潭, 张容瑾一愣,难道是她来之前,张家三小姐坠入寒潭时的记忆? 正是因为张家三小姐坠了寒潭,她才得以借尸还魂。 难道,张家三小姐的死竟不是意外,而是别人蓄谋已久的谋杀。 可是,明明这里的人众口一词,说是一个婆子因张家三小姐处罚而对她怀恨在心,故而,张家三小姐在寒潭边上赏花时,那婆子横生恶念。将张家三小姐推入了寒潭内,想害死张家三小姐。 这番说辞便是表明杀张家三小姐的是那怀恨在心的婆子。 可梦中的这些,又是什么? 站在岸边见死不救的华服女子,姊妹? 那个婆子又是怎么回事? 张容瑾忽想起昨夜桃园里,奉茗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四小姐拿出银钱……叫奴婢做卿云苑的细作…” “奴婢看见屏镜从四小姐的院子里出来,恰时深更半夜……” 奉茗哽咽着的声音似乎还响在耳边。 张容瑾深呼吸着,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梦中女子说姊妹。 难道那个推张家三小姐入寒潭的女子, 竟是张家四小姐张容玖吗? 张容瑾想起刚来的时候缠着她下棋的那个小姑娘,张家四小姐不过十五岁,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想象出她站在岸边冷笑着见死不救的样子。 不,不一定。 说不定,只是张家三小姐的好朋友,曾经好到要做姊妹的呢? 天微微亮,一抹黄晕涌上天际,接着那一线的白和蓝。 然后是一轮融融的红日升起,光影温柔而烂漫,娇怯地露出半边脸来。 张容瑾开门,见屏镜和繁弦趴在石桌上睡了。 繁弦并没有真的睡过去,只敢在桌上假寐,如今听见脚步声,便起来,看见张容瑾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小姐,您起来了。” “要不要传早膳?” 张容瑾道:“东西收拾好了吗?” 繁弦道:“回小姐的话,都收拾好了。” 张容瑾道: “再加一样,把我从前写的诗文,全都带上。” 繁弦道:“小姐您要那个做什么?” 张容瑾道: “如今我记忆未归,想看看从前写的东西,也好知道些从前的事。说不定,过去…的事情也能想起来些。” 繁弦道是。 张容瑾端详着她的表情, 见她表情没有异样,一颗心稍稍放下。 “再带些我从前看的诗词。” “唯。” 张容瑾转身, 她学着张家三小姐听说书,学她下棋,描图,也看她过去的诗,不仅是为了能从此寻到蛛丝马迹,也是为了让自己的言行举止更像张家三小姐一些,她虽谎称自己失忆,可即便一个人失忆,也不该性情完全大变。这个时代,人们尤其信奉神明,没有过多的科学信仰,若是她与张家三小姐差别太大,判若两人,让人察觉出来,说她是魑魅魍魉,诛杀只怕也是能有的,为此,她不得不步步小心,滴水不漏。 片刻,婢女们端来盐茶温水给她洗漱。 用过早膳后,张容瑾拜别了张府祖母吴氏,张母林氏,大公子与张释之早已上朝,她无得拜别,便出发了。 张容瑾坐在马车上,拿起一卷卷白布,上面写满了字,张家三小姐不喜欢用竹简,如今倒是有纸,可是纸的质量大多不好,价格又居高不下,故而张容瑾接触到的张家三小姐从前写的东西,几乎全是写在布帛上的。 有些字她实在不认得,只能连蒙带猜。 而张家三小姐从前看的诗文里,果然有诗经。 诗经中的诗,她记得不少,借着古今对比来看,倒也认识了不少字。 而从张家三小姐写的诗文中看,张家三小姐倒是个不喜欢堆砌华丽字句的,也正因为她诗中复杂的华丽词句不多,叫她看起来也不算多吃力 张家三小姐写的一些诗确实与众不同, 那些诗,大多数风高云淡,怀揣大格局。 可其中有一句诗,偏偏相反。 不得不让她好奇,张家三小姐这样一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女子, 是在怎样的悲恸下,才能写下这样肝肠寸断,哀愁决绝的话? 是不是因为梦中那个张家三小姐声声唤殿下的人 张容瑾放下布帛, 这句诗,与张家三小姐别的诗文放在一起,如此地突兀。 张家三小姐的诗文一向气势磅礴,不像闺阁女子, 这句诗却占满了情殇二字。 叫人乍生惆怅。 车轮咂咂,门帘迎风微起。 张容瑾终于缓缓念出声 “憔悴去终老,人间无白头。” 回答她的唯有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咂咂的声音。 普通人即便是失恋,亦不足以说得出一句愿孤首而终。 那位殿下对张家三小姐,原来是如此重要的人。 张容瑾想起那个梦里,张家三小姐跪求那位殿下放过她,放过张家。 那是不是,这位殿下,是为着张家才和张家三小姐在一起的。 张家得帝心,亦有一派追随者,皇子们想得到张家的支持,再正常不过的想法。 但张家不愿与贵族子弟结亲,也不追随哪位皇子,是不是也正因为此,所以那位殿下,无从下手,才想从张家嫡女身上入手,只要张家三小姐嫁给他,便能得张家支持,就像淮阳王一样? 张容瑾捏紧了布帛, 不对,明明从她的视角来看,那位殿下的确与张家三小姐相爱,只是初识时,张家三小姐不知道那位殿下是皇子,到后来却知道了,为了保全张家,不让张家卷入皇权斗争中,不得已与那位殿下分道扬镳。 是了,是了,张容瑾记得,在梦中,那位殿下给张家三小姐凰佩的时候说,那是他们窦家传下来的。 可是天家明明姓刘,哪来的窦氏? 那就证明,一开始,张家三小姐并不知道他是皇族。 如此,便说得通了。 那这个窦氏? 张容瑾看着手中的玉佩。 一般人怎么敢用龙凤。 必是皇家无疑了。 但窦氏… 张容瑾仔细回想着, 掀帘道: “繁弦,这宫中,可有姓窦的娘娘?” 繁弦道:“姓窦的娘娘?” “小姐,您问这个做什么?” 张容瑾敛眸, “只是忽然想起,就问问。” 繁弦沉吟片刻道, “姓窦的娘娘,那便唯有皇后娘娘的亲妹妹,窦美人了。” “哦,对了,皇后娘娘也姓窦呢。” 张容瑾忙问, “那窦美人可有子嗣?” 奉茗摇摇头, “窦小娘娘身子不好,一直未有生育,性格也怪桀骜不驯的,惹了圣上不喜欢,一直不怎么得宠,唯仰仗皇后娘娘为势。” “因着入主东阁,一向都是被唤作东阁娘娘。” 张容瑾道:“东阁娘娘?” 奉茗说的东阁娘娘? 张家三小姐曾救奉茗于东阁娘娘之处, 会不会有牵扯? 可是这窦美人没有子嗣。 也就不可能是梦中那位殿下的母亲。 便不可能有牵扯了。 张容瑾转而道: “那皇后娘娘可有所出?” 繁弦道:“那是自然,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子嗣福厚,太子殿下,淮阳王殿下,应南公主、馆陶公主,都是皇后娘娘所出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9)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9) 张容瑾凝眉, 淮阳王,又是淮阳王。 难道,她梦中的那位殿下,真的是淮阳王吗? 唤她瑾卿,送她回府,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拉拢她, 还是真的与她有过去,下意识为之? 若是为了拉拢,不至于这么巧合,也不至于在她晕倒时下意识叫她瑾卿。 可若是真的,为什么,她第一次见淮阳王时,淮阳王称她美人,故意撩拨她,倒像是认识不久一样。 难道正是因为曾经有过,才这样肆意在双方伤口上撒盐吗? 张容瑾百思不得其解, 但如今,虽不得全部,却已可猜测,淮阳王,的确是最符合这些条件的人。 他是皇帝皇后最宠爱的儿子,将凤凰玉佩赐给他,其实,最是可能。 母亲姓窦,所以他谎称窦氏,亦是可信。 张容瑾不敢多想。 拿起茶杯,喝了几口热茶,才平静下来。 淮阳王,太子殿下。 会不会,不是淮阳王,而是太子? 张容瑾这个想法一出,马上就被自己否定了。 先是太子与张家三小姐几乎没有交集的可能。 再者,身为太子,一言一行都会被众人关注着,众人也必须小心承迎。 小心谨慎的张家三小姐没有理由会不记得当朝太子的长相。 这样,梦中那位殿下如何能骗得张家三小姐以为他是窦姓的公子。 可,张家三小姐却实在有可能不认识封地在外的淮阳王。 张容瑾看向车外, 半山的桃花纷纷扬扬,一路朱绿相间,颜色浓烈而温柔,一带小道蜿蜒,桃花飘入车内,张容瑾伸手接住。 头却兀地疼得炸裂开来。 脑海中,一幅画面漾开, 那是一个男子,一身玄色衣衫,发间一支碧玉簪,背对着她,桃花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不远处,是一座道观。 男子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枚玉佩,手上青筋暴起,几乎要将玉佩捏碎。 玉佩的穗子打在他手腕上,她似乎能看得见男子的侧脸,却无论如何看不清楚, 却能看见男子手中那枚玉佩并非凤凰佩,而是一枚青玉佩。 张容瑾越细想,头愈发地疼。 张容瑾死死地摁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看向车窗外,眼前道观,分明是那副画面里的道观。 这个地方…… “停车!” “吁——” 屏镜掀起帘子:“小姐,怎么了?” 张容瑾看着她,终是不忍, 转而看向窗外, “走了许久,想来你们也累了,此处花开得极好,我想走走看看,你们也在这停下歇歇吧。” “是,小姐。” 张容瑾下车,走向那片桃花林。 蓁蓁夭夭,灼灼其华, 褐色的木枝上点缀着粉红的花骨朵,花由内至外,颜色逐渐变浅,绯红,浅红,粉色。 一层层渐变开来。 张容瑾看着眼前的桃林,忽地落了泪, 她抬手擦去,不是她伤心,是这颗心,是张家三小姐在伤心,本能地在伤心落泪。 这片林子,在张家三小姐记忆中存在着。 也必定藏着张家三小姐的过往,也许,看得多一些,她能多记起一些。 张容瑾抬步走入桃花林间,深绿的草地铺就数里,一眼竟望不到桃花林的边际。 不远处,一块方石静静卧在地上,方石上,还有一张石几案,上面遗落了几粒棋子。 张容瑾忽地像被定住了似的, 看见那方石,竟有些难受。 张容瑾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缓走到方石处坐下, 却发现石几案下露出一个布角来, 张容瑾用力,微微抬起几案,抽出了布帛。 几案下这块布帛虽有些脏了,上面的字迹却仍清清楚楚, 未见佳卿,忧心如醉。 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字体一笔龙蛇而走,磅礴大气,竟有给人一种俯瞰天下的感觉。 张容瑾握着锦帕, 她抬眸,看向四周,道观在桃花掩映下若隐若现, 方才她脑海里,那个男子所在之处就是这里。 张容瑾低头看向手中的布帛。 “小姐。” 张容瑾将布帛藏在袖下。 “小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害奴婢寻了您好久呢。” 张容瑾道:“何必寻我。” 屏镜道: “小姐,咱们不能久留,在午初三刻之前就要到慈微观的。” 张容瑾起身,将布帛藏在袖中, “好。” 张容瑾走在屏镜前面,忽地回头, 似无意般问道, “当初那个推我入寒潭的婆子是被如何处置的。” 屏镜道:“背主杀主,自然是要打杀了了事,以儆效尤,小姐放心,那婆子已经葬了,以后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张容瑾道:“若是害我的另有其人该如何?” 屏镜道:“若害您的另有其人,奴婢定然将其揪出,必要护好小姐。” 张容瑾笑了一声, “是吗?” “若此人,是我嫡亲的姐妹,该何如?” 屏镜抬头,眸中震惊, “小姐,您——” 张容瑾道:“别担心,我并非是说害我的人是我的亲姊妹,只是问问你,若是害我的人,是四小姐,是二小姐,你可也敢揪出她来?” 屏镜道: “那是自然,为了您,奴婢自然是敢的,小姐可是不信奴婢?” 张容瑾笑, “我自然是信你的。” 张容瑾看向前方的奉茗,道: “奉茗,替我将车里的茶倒了吧,茶凉了,味道就变了。” “是,小姐。” 张容瑾扶着屏镜的手上了车。 看着风一搭一搭地吹着门帘, 手中那块布帛贴着她的掌心发烫。 走了约两刻钟,马车停了。 “小姐,到了。” 张容瑾掀帘。 却听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 “欸,屏镜——” “可是珺儿姐姐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大红色衣裙的姑娘跑到张容瑾面前, 眉眼盈盈,笑着道: “珺儿姐姐。” 张容瑾下了车, 看着眼前女子,并不认识,疑惑地看了繁弦一眼, 繁弦忙道: “邓小姐,我们小姐正盼着见您,没想到竟在这儿遇到您。” 红色衣裙的女子握住张容瑾的胳膊,笑着问, “真的吗?珺儿姐姐真的想我了?” 张容瑾顺着道:“这是自然。” 却未想那红衣红裙的姑娘忽地跳起, “太好了,没想到珺儿姐姐竟也将我记着,妹妹还以为宴会过去了那么久,姐姐已不记得邓婳了。” 张容瑾微微皱眉,却是不将情绪表露。 道: “怎么会不记得呢,自然是记在心上的。” 邓婳又忽而向着张容瑾行了个半礼,认真道: “还要多谢姐姐,上次宴上替我解围,若无姐姐,只怕我是要被冠上一个不洁的名声了。” 张容瑾虽不知缘由,却也未多言, 直道: “举手之劳而已,邓小姐不必挂怀。” 邓婳笑道, “姐姐,何必这么生疏你叫我婳儿便是。” 张容瑾道:“好。” “姐姐可是来请愿的?” “是,你呢?” “我也是来请愿的,我来请愿三清祖师赐我良婿。” 少女扬起笑靥,明媚而生动的眉眼在阳光下格外灿烂。 俏皮又有活力,虽非绝色,却叫人挪不开眼。 邓婳身边的丫头忙扯了扯邓婳,又恭敬地对张容瑾道: “张小姐,我们小姐是见着您太开心了,此厢是口不择言,还望张小姐不要记在心上。” 邓婳看向婢女道, “怕什么,珺儿姐姐不是那等子坏人,不会乱说的。” 复而看向张容瑾, “珺儿姐姐,你说是吧。” 她的笑肆意地漾在面上,惹人生羡。 张容瑾笑,似乎被这个姑娘的快乐感染,道, “是。” 邓婳挽着她的手,对侍女一抬下巴, 哼了一声。 侍女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只道是,便跟在了邓婳和张容瑾身后。 入住西厢,后又道大厅内拜过祖师,见过了扶微真人,邓婳想和张容瑾一起用膳,张容瑾心中有事,只装头疼,早早回了房内。 张容瑾坐在几案前,桌上是简单的羹饭。 “繁弦?” “奴婢在。” “这邓小姐是个什么来历?” “回小姐,邓婳小姐是上大夫邓通之女,之前在宴会上,小姐您写了一首诗,还未多言,邓婳小姐便说有一番见解,主动要给在座贵女们解释。” “但是——” 张容瑾追问, “但是什么?” “邓婳小姐,因着邓大人的原因,一向不怎么被贵女们待见,只得个表面和气,而邓婳小姐对您的诗的见解,实在是,有违女德,其实,在繁弦看来,邓婳小姐的见解很有意思,却实在是不适合当众言说。” 张容瑾却抓住了繁弦话中未尽之意。 “因为邓大夫,一向不被贵女们待见?” 繁弦压低了声音, “是,尤其清流人家,像是大人和大公子,就刻意地从未与邓大夫有过交集。” 张容瑾道:“原因呢?” 繁弦踟蹰片刻,似乎是开不了口, 终道:“邓大夫…是圣上的宠臣…” 张容瑾想, 这有什么,作为皇帝,自然会有自己喜爱和信任的臣子,难不成是因为嫉妒,众人才如此。 不对,要是这样,别人她不清楚,就她听到见到的张家两个做大人的,都是正直不阿,宠辱不惊的,何至于嫉妒得刻意不与之有交集? 宠臣。 张容瑾在心中无意念叨了两遍, 忽然筷子落在地上, 宠臣?宠臣! 不会是,这宠,是那个意思吧? 张容瑾看向繁弦, 繁弦道: “尤其咱们家大人,尤其厌恶逢迎谄媚之辈,到现在为止,是没有与邓大夫有过交集的。” “贵女们也大多与邓婳小姐只有个表面交好,不过暗喻暗讽邓婳小姐却是时常的,甚至,上次邓小姐解释完对您诗文见解后,申大小姐说,‘这人的所念,都是由心而发,也常受长辈亲友影响,不知吮疮舔痔的亲长回到家中,是否也会将满身污秽传于子女,导致子女口中所出,亦是痔脓疮腥。’,此言一出,高高低低的讽刺之声便起来了,邓婳小姐面上几乎挂不住,是小姐您出言相救,将邓婳小姐带出困境的。邓婳小姐也就因着这个事儿对小姐心怀感激。” 张容瑾道:“吮疮舔痔?” 繁弦只点点头, “邓大夫为圣上吮疮固宠,离间圣上和太子的事情,长安城里几乎都传遍了,那段日子里,正直清流一派的大夫们几乎都想杀之而后快,都觉得此等奸佞留在庙堂之中实在是个祸害,而御史大夫申屠嘉更是个性格刚烈的,想要先斩后奏,将邓大夫杀掉,结果申大人没有杀掉邓大夫不说,反让邓大夫谄媚献言于陛下,让申大人失了圣心。也实在让一众清流正直的臣子们寒了心。而申大小姐,正是御史大夫申屠嘉的嫡长女,想来也是因此事,对邓婳小姐怀恨在心,才在宴席上对邓婳小姐口出恶言的。” 张容瑾放下汤碗, “没想到这么复杂,还涉及了前朝之事,我以为只是小女儿家之间闹了误会。” 张容瑾道, “那宴席上我做的诗呢,你可记得?” 繁弦道, “记是记不得多少了,但是已经誊写在了小姐的诗册里,那场宴会以菊为题作文,而小姐咏菊的诗不多,想来很快就能找到。” “那你寻一寻,我想出去走走,待我回来时,将宴会前后过程详细地讲给我听。” “唯。” 张容瑾出了门,从后山而出,外面是一大片竹林,风吹过来,整片林子都发出簌簌的响声,格外叫人清心。 张容瑾走了几步,踩过枯叶,发出”支喳”的声音。 一声琴声铮鸣却忽地缘风而来,传到她耳畔。 张容瑾站定了脚步, 却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是谁在那?” 男子声音清越而温润。 张容瑾看向前方,一个男子席地而坐,抬眸正看向她的方向。 眉长入鬓,眸深如墨。 张容瑾没有偷窥,亦未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大大方方地出来, 远远地道: “抱歉,不知公子在此处抚琴,今我之举扰了公子清净,还望海涵。” 许久未听见男子回她话,张容瑾抬头,看却见男子正看着她。 张容瑾不觉得男子失礼,反倒觉得他很眼熟,思索许久方想起,眼前这人,似乎是昨日她坠楼时,救她的那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0)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0) 张容瑾道:“是你?” 又觉此态不妥,忙道, “不知公子可还记得,昨日在随逸阁,救了一个坠楼的人。” 男子目光淡然,道: “是姑娘。” 张容瑾点头道, “是我,昨日公子救了我后便离开了,未能得机会报答公子,今朝敢问公子姓名?” “举手之劳,三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张容瑾却一愣,三小姐? 张容瑾诧异道: “难道公子认识我?” 男子道, “曾在宫宴中见过三小姐一回,一曲长安行震惊满座,故而对三小姐有些印象。” 张容瑾了然,道: “敢问公子名讳,他日定央长兄登门拜谢公子。” 一片竹叶悠悠而落,在空中打着转落在了男子的琴上。 男子拂去琴上竹叶,道: “鄙不过寂寂无名者耳,无需登门拜谢,至于姓名,“ ”窦氏归舟。”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不紧不慢地响在了竹林间。 张容瑾却闻言呼吸一滞。 “敢问窦公子,可是与皇后娘娘一族?” 男子抬眸看她, “是。” “父为皇后娘娘之长兄。皇后娘娘,是我姑母。” 张容瑾微微放下心来,窦姓一出,险些叫她失态。 眼下,既然门第身份如此清楚,想来是真的。 张容瑾道:“窦公子,是来慈微观请愿?” 他的眸色淡淡,轻道, “不是,只是来赴一位故人的约。” “许久未与那位故人见面,想来看看,那位故人过得好不好。” 张容瑾道: “既然公子与他人有约,那小女子便先行一步,不扰窦公子了。” “小女子告辞。” 男子的声音缓缓响起: “三小姐。” “这山林中,夜间偶尔有隐兽出没,三小姐若无必要之时,便早早回去的好,夜间,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山间的野兽不通人性,也许凶猛得很,是会伤人的。” 张容瑾道: “多谢公子提醒,我这就回去。” 心中却想,这窦公子虽然表面冷漠,却在随逸阁对她出手相救,此时又提醒她注意山中野兽,说起来,她同他,还不算是什么朋友,这窦公子亦能如此帮她,想来确实是个和善的人。 张容瑾踩着落叶往慈微观的方向去,身后缓缓响起了琴声, 似甘泉清冽,似清风拂面, 似扶摇轻云缓蔽月, 她踏着琴声走出了竹林,直到再也听不见身后琴声。 回到西厢内,张容瑾便见繁弦拿着一堆布帛在看, “繁弦。” “小姐,您回来了。” “那首诗你可有找到?” “找到了,小姐要过目吗?” 繁弦双手将一块布帛奉上, 张容瑾接过, 却忽然记起自己身上还有一块布帛, 她倒是忘了, 张容瑾手探入袖内,却怎么也寻不到那方布帛。 张容瑾将身上翻了个遍,仍是遍寻不到踪迹。 “小姐,您可是在找什么吗?” 张容瑾抬头,装作无事道: “没什么。” “想着是今日求的签不见了。” “小姐,您糊涂了,今日求的签您已给了奴婢。” 繁弦从袖中抽出一根签子,双手奉上。 张容瑾接过,随意放在了几案上, “我说呢,怎么忽然不见了。” 然张容瑾却在回想究竟将布帛丢在了哪里。 在大厅里的时候还在的,出了大厅便回到房内了,难不成,是掉在了竹林里? “小姐?小姐。” 张容瑾回神, 繁弦:“小姐,还要听宴上之事吗?” 张容瑾:“等一会儿吧,我忽地想起,方才去后山时,掉落了一枚簪子。我先上后山寻一寻,回来再听亦不迟。” 繁弦:“小姐,奴婢陪您去吧。” 张容瑾: “不必了,你在厢房里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张容瑾转身离去。 繁弦拿起几案上的竹签。 缓缓坐下。 看向门外那棵树, 也许小姐她该去的。 张容瑾复踏上竹林,却听见刀剑声,斩断了竹林静谧。 张容瑾停住脚步,去还是不去? 不去,那块布帛上面的字迹也许可给她线索让她寻到那位殿下。 去,却不知林中是何情况,万一误伤了自己,当如何? 不等张容瑾决定,一把玉扇猛地直向她而来,击中了她身后的竹子后,掉落下来。 张容瑾惊魂未定,看向玉扇来的方向。 却见窦归舟与一个穿白衣的男子相隔数步相对,窦归舟的手里还握着剑。 穿白衣的男子一双桃花眸,眉眼潋滟,唇若丹朱,端的是风流无双。 张容瑾站在原地,两个人却停下了动作看着她。 窦归舟只是看着她,不发一言, 而白衣男子却是笑着道: “姑娘,可否替我拾起那把扇子?” 张容瑾转身,捡起落在枯叶间的玉扇。 玉扇骨上已有了裂痕,想必是方才击中竹子时撞裂的。 张容瑾合起微开的玉扇,走前几步,递给白衣男子,道: “许是方才撞得太猛,扇骨有了裂纹。” 白衣男子接过,满不在意地道: “无碍,既是坏了,收起来换一把便是。” “多谢姑娘替我拾起。” 白衣男子一双潋滟的眸子看着她, 张容瑾只觉得眼熟, 白衣男子却又道: “如今将值四月,姑娘可仍记得与我之约?” 张容瑾凝眉, 既然白衣男子唤她姑娘,许是不知道她名字的,那便是不熟悉,却又有约, 也许是曾因某事有一面之缘,因此有约? 张容瑾只装作歉疚的样子道: “抱歉,与公子之约,实在不便相赴,还望公子海涵。” 方清澜道: “那九洲星驰,姑娘不想要了吗?” 九洲星驰? 张容瑾装作踟蹰的样子,道: “虽是难以割舍,却因着如今流民流蹿,家中叮嘱,故而不敢随意出行。” 方清澜笑: “上次见我时,姑娘可不是这么说的。姑娘可说,这九洲星驰,姑娘你志在必得。” 张容瑾不由起疑, 这九洲星驰究竟是什么, 为何张家三小姐这么想要得到它 会不会与那位殿下有关? 张容瑾抓紧了衣袖,复看向方清澜。 方清澜道: “在下方清澜,字逐渌,排行十七,在下的友人都叫在下方十七,姑娘亦可如此相称。敢问姑娘闺名。” 张容瑾暗想,这古代女子的姓名虽是不能随意告知他人。 但方才窦归舟说在等故人,看眼前形况,想来这故人就是方清澜,既然二者是朋友,即便她不说,窦归舟也许也会告诉她,如此,她说与不说似乎都没有区别了。 如此,张容瑾亦不再扭捏,道: “小女子张容瑾,家中排行第三。” 方清澜只笑: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长安第一美人,怪在下眼拙,竟未认出张小姐。今朝再见细看,果是名不虚传。” 张容瑾道: “不过是虚名而已,薄柳之姿不足以言。” 方清澜转而道: “若张小姐不参加随逸阁的棋会,那这九洲星驰,在下便将其赠予棋会的胜者了。” 随逸阁,棋会, 原来如此, 她之前便在随逸阁听人说过四月有棋会,没想到,今朝竟成了与眼前这白衣男子的约。 既然知晓了时间地点,也不必言辞闪躲了。 张容瑾道: “方才小女子细想思虑,又觉这九洲星驰难得,想来还是要争取试试,虽小女子资质浅薄,难成棋元,想着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方清澜笑道: “那四月三日夜,随逸阁,在下虚左以待。” 张容瑾道:“届时定会前往。” 方清澜笑笑,一扬折扇,画上嶙峋曲折,颜色朱褐的桃枝漾开,点点如血红的桃花缀在枝上,竟是一把桃花扇。 “张小姐,在下告辞。” 张容瑾颔首。 方清澜看了窦归舟一眼,拱了拱手后,脚步轻点,凭着轻功在竹林间穿梭,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竹林里。 张容瑾看着方清澜的背影消失在竹林间,忽地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那方布帛。 张容瑾看向窦归舟, 道: “不知窦公子可曾见过一方布帛,上面写了两句诗,想来是我方才到竹林时掉落的,若是公子有见过,还请告知于我。” 窦归舟看着她,却又像不是在看着她,而是在看她身后的风景一般,眼神淡然而飘渺,叫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窦归舟将手中的剑合归剑鞘。道: “未有见过,竹林中落叶堆积,只是片刻,都能掩盖许多层。一时怕是不好寻” “那块布帛,对三小姐来说,很重要吗?” 张容瑾不敢多说,只怕窦归舟有心揣度。 于是道: “只是寻常的一块布帛,能寻得到自然好,若寻不到,想来也不是大事。” 窦归舟握着剑, “那便不要再在山中逗留了,山中不平静,张小姐手无寸铁,又是女子,只怕碰到山中野兽。” 张容瑾道:“公子说得是,我这就回去。” “告辞。” 见窦归舟颔首,张容瑾转身,心中仍是想着那块布帛,却又怕引窦归舟怀疑,只得慢慢走远,一边走一边留意地面,想再寻那方布帛的踪迹。 微风吹拂过竹林,窦归舟的衣袂翩飞,玄色的衣袖中露出一角白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1)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1) 张容瑾回到厢房,想着那方布帛,努力地回忆着上面的字迹,想在脑海中描绘下那笔迹来。 繁弦道:“小姐?” 张容瑾回神,抬眸, “那宴上之事,小姐可还愿听?奴婢见小姐有些恍惚,可是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张容瑾道: “只是那枚簪子寻不到,想着有些走神,并未发生什么事。至于那宴上之事,明日再说亦不迟。” 张容瑾看着眼前几案堆起的布帛。 明日,只能待明日,再去寻一回那方布帛。 繁弦道是。 日影渐渐西斜,残阳如血,笼罩了半山。 张容瑾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她的故乡四周有很多山,还有长阔的川流,她曾经不觉得那山水有多么可亲,而现在,眼前山峦的剪影在她眸中倒映时,她忽然就想起家来,即便在那里,她没有亲人,没有依靠,但那里有她所有的回忆, 曾经的喜悦,痛苦,绝望, 一时间,都在她眼前山水间跨越时空荡漾开来。 若说她家乡的山水是朱门上的铜环扣,那世间的千山万水,似乎都变成她眼底越过时空回到家的门槛。 她看着远方连绵起伏不绝的山峦,看那红色的薄雾和云霞涌出收回。 天边的鸟儿结成一个人字,在山川剪影中掠过痕迹。 原来,纵使她再埋怨上天无情,命运薄情,那个地方,仍是在她心口磨出了痕迹,不是不提就能轻易忘却掉的,她以为,她眼前能如此不慌不惊地活在这个时空,是因为她对曾经没有眷恋和依赖,如今她才知道,那抹淡然,是因为她习惯被抛弃,习惯失望和折磨而来的,而不是因为她对那个地方绝望。 至少现在,她真切地感觉到,什么叫思乡,她从未有过如此想念过一个地方。 随着心底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升起,天边的红日却渐渐落下了,余晖悠悠洒在天际一线,月突破重围而出,皎洁的清辉逼退那线活泼的红霞。 寒气升起,草木垂首,去酿就枝叶尖上的露珠。 张容瑾站在院子里,收回目光,发间一支一支金叶芙蓉步摇在夜色中落下了寒光。 繁弦拿着一件披风,盖在张容瑾肩膀上, “小姐,入夜了,小心着凉。” 张容瑾扶住披风,夜风微起,撩起她的衣袂。 “小姐,白日里您就没怎么吃东西,晚膳您也没吃几口,您还病着呢,如此下去,只怕对身子不好。” 张容瑾没有回答,只是问道: “奉茗和屏镜呢?” “屏镜去大厅拜祖师了,至于奉茗,家中传来消息,说宫宴将近,奉茗在宫中呆过,想是熟悉宫中礼数习惯的,便叫奉茗回去与家中的妈妈们一同安排。” 张容瑾道:“宫宴?” 繁弦道: “十七日后,皇后娘娘将在上林苑举办春宴,许官宦子弟和贵女们参加,其实这日也是皇后娘娘的生辰,皇宫里举宴向来是宴请那些大人们,原是不常举宴宴请家眷的,上一次宴请百官家眷还是在五年前,所以今朝举宴,家中格外重视。” 五年前… 刚刚窦归舟说曾在宫宴中她写下一首长安行震惊四座才对她有印象,她还以为这宫宴就在不久前, 原来竟是过了数年别人还能对她有印象,张家三小姐该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竟能让人数年不忘。 张容瑾垂眸,问道:“若是皇后娘娘寿辰,岂非要备贺礼?” 繁弦道:“这是自然。不过小姐也不必担忧,小姐落水之前已经早早备好了贺礼,如今倒是不必费心了。” 张容瑾点头道:“那我备的贺礼是什么?” 繁弦道: “是并蒂牡丹绣图,小姐您可是从好久之前就开始绣了,绣了整整半年多,巧的是,那时又恰好听闻皇后娘娘要举宴,小姐您便说用那幅图作贺礼罢了。小姐那幅图绣得栩栩如生,叫人看了就挪不开眼,又花了这样多的心思,想这份礼物定是出众的。” 张容瑾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只怕张家三小姐这图背后的意思不简单。 这连理枝岂是随意而绣。既不是临时准备,那么当初,张家三小姐该是为谁而绣。 若张家三小姐曾经与淮阳王殿下有过,那皇后娘娘是淮阳王殿下的母亲,对张家三小姐来说,定是不同的吧,所以,她才想着将这无得再赠心上人的连理枝赠予心上人的母亲。 若是在知道了淮阳王殿下的身份后绣的,恰时,两人应当分道扬镳了,那这并蒂连理枝,张家三小姐当绣得有多心酸。 越是用心,就越证明情深,也越是遗憾。 张容瑾道: “那就这样吧,想来,时间紧迫,也找不到更好的贺礼了。” 张容瑾转身回房,却见庭院中,那棵绿油油的茶树下,一个人坐在石桌前。 红衣墨发,正是邓婳。 邓婳看见张容瑾看过来,忙道: “姐姐。” 张容瑾道: “婳儿是何时来的?竟叫我全然未发现。” 邓婳笑道:“就是刚刚,见姐姐与女使说着话,怕是要事,未敢打扰。” 张容瑾道: “不过是闲谈,哪来的要事。倒叫你好等了。” 邓婳摇摇头: “也没有多久,姐姐方才可是在说宫宴的事情?” 张容瑾颔首, 邓婳道:“姐姐,你来。” 邓婳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张容瑾走过去,坐下: “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邓婳道:“姐姐可知这宫宴是为何而举?” 张容瑾道:“难道不是为了替皇后娘娘庆贺生辰?” 邓婳道: “姐姐,你想想,为何只请贵女和公子们,不请大人和夫人们呢?” 张容瑾道:“为何?” 邓婳道 :“皇后娘娘此宴名正鱼桃宴,这个鱼桃宴的鱼桃可不是逐得将桃花揽满怀的意思,而是钓竿垂钓,收得桃花的意思。” 张容瑾心下有些明了,诗经中常以钓鱼吃鱼垂钓比喻男女婚嫁恋爱,这桃常用来比喻宜室宜家的美人,如此看来,此番宫宴竟原是个相亲宴。 邓婳伸手握住张容瑾搁在桌上的手,道:“姐姐,我不想参加这个宴。” 张容瑾看向邓婳,料想她是怕众人嘲讽她,叫她怕了聚宴。 却不想邓婳道: “此宴,传闻为皇后娘娘为皇子们选皇子妃之宴。” 张容瑾手一颤,反握邓婳的手掩饰着不安。 问道:“你不想赴宴,是因为,你不想被皇后娘娘看上,选做皇子妃?” 邓婳摇头, “恰恰相反。” 张容瑾猜不透邓婳话中意思。 邓婳却用力拉住张容瑾的手,道: “我告诉姐姐,姐姐可千万要为我保守住秘密。” “皇后娘娘其实已有意思要钦定我为太子妃。” 张容瑾颇有些意外: “既然妹妹想被皇后娘娘看上成为皇子妃,皇后娘娘也正有此意,那妹妹为何不愿赴宴。” 邓婳道:“因为——” 邓婳咬着嘴唇, “我心悦的人是淮阳王殿下,不是太子殿下。” 张容瑾的披风被夜风一吹,坠了地。 繁弦忙捡起, 张容瑾看着邓婳道:“妹妹你——” 邓婳道:“姐姐,我也知道这样荒唐,这种话说出来丢人,可我憋在心中许久,实在找不到人相诉,我想,姐姐是个旷达不束缚于礼教的,也许能懂我的意思。” 张容瑾看向繁弦: “繁弦,去泡壶茶来。” 繁弦手中拿着披风,低首道是。 张容瑾手指轻抚着袖上的花纹。 其实淮阳王殿下对她来说,并无什么特殊,只是有关于张家三小姐,于张家三小姐而言,听着另一个女子对自己心上人的表白,也许该是心酸的罢。 张容瑾道:“那妹妹想怎么办?” 邓婳道: “若是我不去,也许觅得更出众的女子,皇后娘娘便会淡了让我嫁给太子殿下的想法,但是我又怕皇后娘娘会指别的女子给淮阳王殿下,更怕淮阳王殿下这个宴会注意喜欢上别的女子。” “如今,我真是骑虎难下了。” 张容瑾看着邓婳, 道: “为何要顾虑那么多呢?“ 张容瑾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告诉我,你想去吗?” 邓婳道:“自然,哪怕不能被指给淮阳王殿下,能见到他一面让他多记住我一次也是好的。” 张容瑾道 :“不要太过于担忧,一切还未成定局,皇后娘娘喜欢你,那是好事,想让你做儿媳,那也是好事,至于指给谁,哪有那么容易便得清楚,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淮阳王殿下,婚旨都需要皇上开口,皇后娘娘只是能替皇上参考一二,并不能左右皇上的意思,只要你袒露些许倾慕淮阳王殿下的意思,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强人所难。既然皇后娘娘喜欢你,那么许给谁不是许,既是能许给太子殿下,为何就不能许给淮阳王殿下?” 张容瑾伸手替邓婳撩起落发,摸了摸她的头, “何必纠结这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得先相信,才会有可能。” 邓婳闻言忽然笑了,沉郁一扫而空, “来找姐姐是找对了,我就知道姐姐能帮我。” 是时,繁弦也端着茶出来了。 给张容瑾和邓婳奉了茶。 张容瑾看着袅袅的茶烟升起,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如今,她张容瑾便是张家三小姐入, 若梦中那位殿下真的是淮阳王殿下,那她此番岂非是为别的女子与自己的旧情人牵了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2)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2) 夜风吹来,颇是寒凉,张容瑾觉得有些冷,繁弦将披风披在张容瑾身上, 张容瑾看向邓婳,见她也穿得单薄,邓婳似知道她所想一般,道: “夜深露重,姐姐小心身子,眼下妹妹穿得少了些,怕着凉,此厢便不陪姐姐说话了。“ ”妹妹告辞。” 张容瑾起身:“慢走。” 张容瑾看着邓婳的背影,她一身红色渐渐远去,被夜色染成朦胧的暗红。 “繁弦。” “奴婢在。” “我想沐浴了。” “奴婢这就去准备。” 袅袅升起的雾气弥漫了张容瑾的眼,她手撑在木桶的一侧,手中握着那枚凤佩。 其实,若不是来到这里,她都不知道爷爷给她的玉佩在这世上竟还有与之相契合的另一半。 她过去常常见爷爷将这枚玉佩拿出来看,却没想过,有一天,它会到自己手里。 看着眼前的玉佩,仿佛爷爷就还在眼前。 “容瑾,这枚玉佩,是爷爷给你的嫁妆。” “爷爷,等不到看你结婚生子的时候了,本,本来我想在你嫁人那一天亲手交给你的,只怕是不能了,现在给你,带着它,爷爷也心满意足了。” 爷爷躺在病床上,脸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一双嶙峋沟壑的手握住她的手, “来,拿,拿着它。” “我留了些钱,给你…念书,你要记得,不要挑食,好好吃饭,要认真读书,只有,念到的书才是你自己的。” “不要跟,你奶奶顶嘴,她性子硬,跟你一样,做错了事,你要跟她认错,她…她不会怪你的。” 张容瑾泪如雨下, 哽咽着说:“好。” 爷爷的记忆已经模糊到了这种地步,他甚至忘记了,奶奶早已经过世。 “爷爷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吃饭,好好念书,不跟奶奶顶嘴,不管去哪里,我都会带着这块玉佩。爷爷,爷爷,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爷爷笑了,然而那微笑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又是多么的脆弱不堪。 他每说一句,就要咳一声,可是他没有力气,只能呜呜咽咽地把声音塞在了喉咙里。 张容瑾的泪落在与爷爷相握的手上,蜿蜒而下。 爷爷握住她的手忽然用力。 “你,你,要好好的,爷爷,爷爷,会在你身边保佑…你。” 话音刚落,爷爷的手忽然松开,失去了力气。 那一刻,身旁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的生命线也跟着仪器上那条直线一起归于平寂。 爷爷一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却许出了一个唯心主义的愿望。 要是爷爷真的能保佑她,看见她,她希望,爷爷能看见她的开心,为她的开心而开心,因她的喜悦而喜悦。 一滴泪落在玉佩上。 水雾冉冉漫在她眸中。 眼前是淡青色的屏风。 从那一天开始,她忽然顿悟,离别,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只是那样一个平凡的日子,有些人就留在了昨天,无论她如何想带着他们走,也带不到过凌晨十二点那一声钟响之后,他们留在了昨天,而今天,明天,后天,她都将永永远远地失去他们。 虽然她步步回头,步步流泪,却只能往前走,留下的人也只能留下,而走的人,哪怕步履蹒跚,举步维艰,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永远没有退后的可能。 如果爷爷真的能保护她,那如今因这枚玉佩带来的际遇,她愿当成是爷爷送给她的礼物。 从前,她只能硬撑着薄弱的肩膀去顶住那盘旋暴烈的巨风,没有人在她身前替她遮挡,没有人在她身后给她支持。她只能咬着牙,拼命地在暴风中生在,长成一棵嶙峋枯瘦的树,扎根在风石飞扬的泥土里,扎根在天地间,在聚涌的风云里,她独自承担一切,变成劲瘦嶙峋的一棵青松,哪怕没有月,她也要抓住那星辰,放进自己的眼眶里,让自己能熠熠生光。 而现在,她这身练得硬邦邦的筋骨终于不用再踏沙过海,经受考验了。 若是爷爷在保佑她,她愿将眼前一切看成爷爷的馈赠。 虽然眼前生活并非事事如意,却与她原来的生活有了天壤之别,她不用再单打独斗,不用再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用硬抗下一切。 若是爷爷的馈赠,那么,爷爷便是赠予了她衣食无忧,赠予她亲人朋友。 这些,都是她无比渴望却不得的东西。 张容瑾抬眸,玉佩上蒙了一层水汽,张容瑾抬手擦去,从浴桶中起身穿衣。 张容瑾散了发髻,将玉佩放在床头上。 若是回得去,她会感谢这些日子里上天独赋予她的特别际遇。若是回不去,她亦愿安定下来,接受这命运的馈赠,无论否泰与否。 张容瑾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在思虑反复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夜风习习,堤岸边停靠的画船成群,来往的贵女如云,翠微点发,香气共夜风扑面散开,融在茫茫夜色中,令人迷醉。 船上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休,觥筹交错声,丝竹管弦声,人语欢笑声揉和在一起,热闹非凡。 堤岸边夜色掩映十里柳,江水荡漾,一轮皓月照千里,清辉撒在江面上,六合冥,唯有江船火独明,远处江心中零星的火光明明灭灭,时明时暗。来来往往的人衣裳华丽,腰衱蹁跹。 江心一叶小舟,波光粼粼映于帘帐上, 张容瑾斜倚在舟中,却被人声吵醒。 “既然国力尚不稳健,直接赈济百姓之道便不可取,否则将轻易动摇大汉根本,源因直接赈济有两方劣势。” “一则饥荒连年发生,朝廷以直接赈济的方式赈灾,一年可以继,两年三年或可矣,但若是长此以往,赈济的数目绝不可小觑,今日有京畿附近的灾民,明日也可能有九州四方的灾民,若但朝廷倾国库之力赈灾之时,边境来犯,抵抗匈奴大举的进攻便先失前势,恐对大汉不利。” “二则长此以往易国力不济,赈济不继,即使眼前能给予灾民前期补给,安抚住灾民一段时间,可时间一长,赈济便难相继。对灾民来说此道的作用不过是今朝食今朝米,明朝又复食草皮罢了,起不到长期的效用,而天灾连年,谁也说不定下一年是否就可风调雨顺,百姓们是否可以借今时赈济挨到风调雨顺之时。” “故直接赈济也只是能暂缓灾情,拖延一些时间,并不能真正有效地解决饥荒的问题,而对朝廷来说,赋税久收不上,还长期向外大量支出,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财政的强大与否于一个国家能拥有的基本和底气的多少息息相关,财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故而,要从朝廷入手赈灾就必然从旁计议。” 张容瑾看着离她不远处那个青色衣衫的女子,女子身上绣了繁复的莲华纹,美而不刻意。发间斜插金海棠珠花步摇,梳的是堕马髻,如玉的面容在水光荡漾中更显出尘。 小舟中掩了帘帐,而帘帐的另一头响起男子的声音:“愿闻其详。” 女子轻笑,脸微微侧了过来。 张容瑾扶着舟看向女子,大惊。 这…不是她吗? “赈贷对于朝廷来说也许是最不吃亏的方法,让灾民们先向朝廷借钱粮后再归还朝廷,朝廷是无损根基,但实际做起来必然难度不小,朝廷将赈灾物资贷给民众,来年民众未必就能还得起,且不说天灾,即使是风调雨顺,还完了所贷,当年的粮食又能剩下多少?灾民们一年的粮食要用来抵两年的生计,只怕是一切会重蹈覆辙,待青黄不接之时,灾民又会涌现。” “赈贷不可,可还有他法可循?” “小女子愚钝,对朝堂社稷之事看法浅薄,说不出什么好办法,若是闹了笑话,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张容瑾坐起,不对, 那个女子不是她, 是张家三小姐? 张家三小姐…… 那张家三小姐对面的人是? 是淮阳王吗? 不知为何, 张容瑾越是拼命想听清楚却越是听不见,过了一会,张家三小姐的声音却又悠悠传来, “光是蠲免,动用朝廷力量并不能完全解决现在这批灾民的问题,若是能同时动用民间力量,给予灾民们以工代赈的机会,妥善安排,再派人劝说粮商让其给予灾民们相对低的价格买粮,让有力者帮扶收留灾民,相信短期内也能得到一定效果。” 张家三小姐轻道:“当然,富者并不一定愿意去倾己之力帮扶灾民,此时便需要朝廷给赈灾有功的富者给予奖励,富者大多为皇亲国戚,亦或在朝做官,又或是行商之流,对这些人来说,噱头必不可少,若是颁以牌匾,给予其名望,想来他们不仅不会拒绝,还会一拥而上抢着安抚难民。毕竟,名声是用钱也换不来的,用不多的钱财换来令人趋之若鹜的名声,这交易划算得很。相信富者们不会白白错过这个机会。” 男子笑,声音低缓: “姑娘果然与众不同,鄙人今日只付出一个时辰,却换得如此良策,此方若献与令尊,令尊必定立下大功一件,加官晋爵也大有可能。姑娘将此法尽述与鄙人,可是亏了。” 张家三小姐轻笑:“家父淡泊名利,不会看中这些俗物,更何况,做对百姓有益的事情,只要是心中有百姓的人去做,谁做都是一样的。想来家父也会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公子方才与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饥荒,小女子猜测大人必定是时时刻刻都心忧百姓才会一开口便询问百姓,将此法尽数托于大人,小女子不亏。” 张家三小姐双手加额伏地,行毕一礼:“小女子还有有一事相求。” “请大人务必尽力帮扶百姓,安抚灾民,小女子替天下百姓谢过大人。” 远方一片朦胧夜色中青山隐隐,点点猩灯在江心荡漾。 男子声音低沉,依旧听不出情绪: “姑娘请起,本……鄙人答应姑娘便是。” 张家三小姐笑:“小女子谢过大人。” 张容瑾听着断断续续的声音挠头。 不知为何,她越想听见就越听不见。 难道只要她一对梦境主导性强了, 梦境的正常走向就会被干扰而混乱? 张容瑾划着舟,想接近张家三小姐的方向,却始终不得动弹,舟只能在湖中心荡漾。 张容瑾猛地惊醒过来,垂首,深呼吸。 光从窗子的缝隙中渗透出来。 这是第一次,她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也是第一次,她能看得如此清晰,连人脸,衣衫细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只可惜没能看见张家三小姐对面的男子。 这次梦中的男子,是谁? 张家三小姐是在与谁说赈灾策? 她记得那舟中男子明明下意识自称了一个本字,便又意识到什么似的,转过了话头, 那会不会,舟中男子,想自称的是,本王。 如此的话,张家三小姐在梦中称其为大人,又隔着帘帐,两人不得直面, 会不会,此时两人还未相识? 那这个男子,是否是淮阳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3)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3) 张容瑾看向床头玉佩,也许不一定是淮阳王,只是隔着帘帐论了赈灾策而已,并未像别的梦一样,两人关系在此梦中也并不明朗,更何况,如今也未必就能肯定,淮阳王就是张家三小姐曾经的恋人。 张容瑾起身,打开窗子, 却见繁弦和屏镜已经坐在庭中的石桌前聊天了。 屏镜听见开窗子的声音,回头看, “小姐,您起来了。” 张容瑾淡淡的嗯一声。 “奴婢伺候您洗漱。” 屏镜将一支紫玉钗斜插入张容瑾发间, “小姐,梳好了。” 屏镜放下手。 “屏镜,你是从小便跟着我吗?” “那是自然,自小姐七岁开始,奴婢就跟着小姐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换一个主子伺候?” 张容瑾此言一出, 屏镜猛地跪下,手上还握着篦子。 “小姐,不知小姐为何意,奴婢惶恐,奴婢万万不敢想着伺候别的主子。” 张容瑾道:“起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奴婢惶恐。”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如此惊慌做什么。快起来吧,地上凉。” “是。” 屏镜从地上起身。 张容瑾转而道: “按以往的习惯,来到慈微观,我会去哪,去做什么?” 屏镜道:“往常小姐来时,都必定要去寻厘昭真人的。” 厘昭真人? 张容瑾扶了扶发髻,道:“知道了。” 心下却在思量,这厘昭真人又是什么人, 她听婢子们说,每当张家三小姐生了大病或是厄运笼罩时,都会被送来慈微观。 既然张家三小姐回回都会来找他,那这位厘昭真人会与之有关吗? 张容瑾道:“既然之前我都会去见厘昭真人,那这次,我也去见见便是。” 跟着小道士,穿过数道拱形的园门,到了一个院子里, 清幽安静,似乎是没有人住一样。 小道士站定门前。 “张小姐入内即可,厘昭道长已等您许久。” 张容瑾点点头:“多谢小道长带路。” 小道士离去。 张容瑾推门。 进门便是一盘棋,俨然是还未下完。 张容瑾道:“厘昭道长?” “进内室来。” 张容瑾环顾四周,“好。” 张容瑾路过屏风进入内室。 一个穿道服的男子坐在一张几案旁, 明明面容无比年轻,头发却已经全都花白了。 面貌俊秀,唇若涂脂。 一支竹簪将发全部挽起。 仙风道骨,气质出尘。 厘昭不过一句话便让张容瑾愣在原地。 厘昭道:“你不是她。” 张容瑾站在屏风后,心下一惊,未有说话。 也许是因为厘昭作为道士,身份特殊,张容瑾知出世之人不会口出诳语,心下虽震惊,却远没有徐大夫戳破她时那么惊慌。 良久, 张容瑾徐徐道: “道长看出来了。” 厘昭道:“坐吧。” 张容瑾坐下。 厘昭道: “不必开口,贫道知道张小姐要问什么。” 张容瑾道: “果然,容瑾在来的路上也有想过道长会不会全都猜出来,届时我又该怎么隐瞒。如今看来,似乎是不必隐瞒了。” 厘昭道:“既来之,则安之。” “万事万物皆有其规律,此刻你在这里便是机缘。不必为任何惊慌失措。” 厘昭抬头看向张容瑾: “因为你就是她。” 张容瑾道: “道长刚才说我不是她,如今又说我是她,容瑾不明白,恳请道长解疑。” 厘昭道: “不若与贫道下一局,一局过后,张小姐便都会明白了。” 张容瑾看向几案,方才进来时未注,没想到内室几案上也有一副棋盘。 张容瑾道:“好。” 檀香依依袅袅飘在空中。 张容瑾看向棋局, 她所执白子已经快要输了。 厘昭道长与她下法相同。 但是棋艺远胜于她。 她步步后退,厘昭步步紧逼。 她几乎处于再下多几子便会覆灭一角的境地。 厘昭道长的黑子将她包围在西南角, 仅留五六子的空余。 张容瑾若是想堵住厘昭,便不得不将棋子往这五六子的空余中落下去。 但一旦落子,她施展的空间更少, 厘昭只消几子将空余填满便可将这个西南角全部攻尽,将她在西南角的棋子全都吞尽。 张容瑾拿着棋子久久未能决定要如何落子。 熏香袅袅烟丝起,一缕一缕地上升,漫绕着房间。 张容瑾只觉得越来越困,眼睛越来越睁不开。 须臾,倒在了棋盘上。 一室静谧,新茶重温。 厘昭悠悠道: “当初贫道曾劝殿下不要一意孤行,请您至少为江山社稷想想,这锁魂引一旦生效,就绝没有再回头的可能。” 男子凝视着张容瑾熟睡的面孔: “即便是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一样会试,更何况,这锁魂引如今已然生效了。” “殿下,若结果不如你我所想,只怕你与张小姐都会命悬一线。” 男子握紧质朴的茶杯: “我不怕殒命。” 他沉声道:“我只怕她回不来。” 厘昭道: “何必呢?她自异世而来,这缕魂魄本就不属于这里,更何况如今她已经不记得你们之间的所有。何不让她随风来,随风去?” 厘昭缓缓提起茶壶,挽袖倒茶, 替男子倒满,直至盈逸出来。 男子伸手做了个虚挡的手势, 阻止了厘昭的动作 “道长?” 厘昭收手。 “殿下,过满则亏。” “您该明白的。” 男子看向张容瑾: “只是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 “即便是我不救她,道长您也一样会救她。” “我认识的张琮是有情有义的人。面对自己的亲妹妹,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厘昭将茶杯递给男子,面容无悲无喜: “贫道已经出世,那些过往早已如尘烟散。” 男子抬眸看他: “皇姐若是知道道长如今这副样子,定不会开心的。” “出尘之人,早已抛却世事,那些过往不必再提,亡者亦自有归处。” 冉冉一室檀香烟起。 “道长,此香于她可会有用?” “贫道不得而知,回魂香只能将她的心魔引出来,至于她是否能破局,便只有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张容瑾在一片混沌中前行。 四周是拨不开的烟雾。 远处空蒙的一声呼唤传来: “张容瑾。” 张容瑾转向声音的来源, “是谁?” 迷雾猛地退散, 远处依稀可见一个人影走来。 女子一袭青衫,莲华纹的衣裳曳地。 张容瑾看向她,像是在揽镜自顾。 “张家三小姐?” 对面的女子笑: “你是不是很迷惑?” “迷惑于梦里推你入池的女子,迷惑殿下,迷惑于眼前一切?” “也很想寻到这个时空的另一块凤佩,想回去,想破局而生?” 张容瑾道:“的确。” 张家三小姐笑,她的面容在淡淡迷雾中模糊不清, “不必好奇,也不必无所适从,既来之,则安之。” “我就是你,你亦是我。” “不要苛求你自己成为我。” “不过,日日与豺狼为伴,倘若不早些识出,的确是会惹来大、麻烦。” “什么?” 女子没有回答,而是转而道: “这一局棋,得你自己下,因为对手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迷雾重重叠叠归来,盘旋着包裹着张容瑾, 张容瑾在迷雾中惊道: “三小姐,你去哪?” 没有人回答她。 唯一身迷雾如茧一般束缚着她。 张容瑾猛地从梦境中惊醒。 只见厘昭道长坐在对面安静地看一卷竹简。 棋局如她睡着之前一样,未有变动过。 一室袅袅檀香。 张容瑾看向厘昭道长: “弟子羞愧,竟在与道长对弈时睡着。” 厘昭道: “无妨,张小姐可寻得了破局之法?” 张容瑾看向棋盘, 黑子已将白子包围, 白子再突围不过是无用功。 张容瑾正打算认输时,忽想起梦中张家三小姐那句话。 “你的对手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 张容瑾复看向棋盘, 厘昭的黑子盘踞在白子之外, 而白子被团团包在黑子内,在外面还有零星不成线的几颗,远不足以御敌。 只需厘昭道黑子再多二三,便可形成包围无缺之势将她的白子一网打尽。 而眼下厘昭道长的棋路与她自己的极为相似。 先散后聚。 对手只有自己…… 张容瑾转换棋路,手执一白子, 缓缓落在了西南角外不远处, 与几颗白子接壤。 厘昭表情不变, 依旧将子落在了西南角内, 张容瑾又落一子,又在西南角外。 厘昭落子, 仍然是西南角内, 张容瑾终于将白子落在了西南角内。 霎时,外围白子与内部白子里应外合, 成包围之势,将黑子一网打尽。 不仅逃脱了困局,还吞掉了西南角的全部黑子。 厘昭将手中黑子掷回棋笥中, “恭喜张小姐破局。” 张容瑾看向棋盘, 她下棋一直有个习惯,第一步一定会将棋下在西南角,然后在四面八方零落下一些棋子,使易于反攻和突围,也容易左右逢源。 但是这一次,厘昭道长用的下法与她别无二致,显然是在学她,可厘昭道棋艺在她之上,同样的下法,她无疑是处于劣势的。 于是,渐渐地就把她逼回了西南角。 正常情况下,一旦有并吞对方大部分棋子的机会,她绝不会放手,就像厘昭如今做的这样。 若不改变思路,她的白子不过须臾间就会被厘昭吞尽。 所以,她跳出了自己的格局, 将厘昭当成是另一个她, 她要做的就是用不同于平常的办法消灭厘昭的黑子。 对手是自己,所以她格外了解, 既然此时厘昭的黑子死死抓住胜的机会不放松。 那她便不再在西南角严防死守,不再以防御为先,转而寻找攻的机会。 西南角外围有几颗白子散乱的排布,她将白棋子下在了外围,将那些散乱的棋子都连起来, 白子就在黑子外面连成一线,将黑子包围在内, 而内部白子颇多, 她只消用一个子连接内部所有白子便使黑子前后都被白子包围,将黑子吞个一干二净。 转防御为进攻, 用尽劣势,化为优势。 她依稀有些明白了梦中张家三小姐那句话的用意。 她如今一直困顿于张家三小姐留下的重重谜团之中, 无论是淮阳王殿下也好,屏镜也好,奉茗也好,亦或是梦中推她落水的女子也罢。 都是她自己在自扰。 像这棋盘上黑子与白子共舞, 白子自己还未有头绪, 黑子已然使白子层层困顿, 可是这黑子和白子代表的都是她自己,既然张家三小姐说她二者为同一人, 她又何必将自己困顿于自己的过去? 既然眼前她的目的是寻到那枚玉佩。其他的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她也不必苛求自己完完整整地成为张家三小姐,她就是她,张家三小姐就是张家三小姐,她们,是不同时空,不同的个体。 黑子,谓之过去的她,是张家三小姐。 白子,谓之眼下,是她张容瑾。 黑子棋路格局已定,而白子仍有许多种可能。 因为白子,是未知。 若是白子和黑子一样困顿与过往的棋路中一成不变,迟早会被自己攻倒。 所以,她眼前虽成为了张家三小姐,却更应该是张容瑾, 她如果一直困顿于张家三小姐留下来的谜团中,便是庸人自扰。 她要做的不应该是刻意去追求过往之事,她应该向前走。 过于追求成为张家三小姐,那未免太本末倒置。 方才她破局,连接的便是之前无意中下的棋子。 再稍有几步便破了局。 这团自我困扰的迷雾,自然而然地便解开了。 何必要这般纠结。 也许随着她一步步走下去,如今她遇上的一切困惑都会迎刃而解。 无论是棋盘上的,还是现实中的。 她也会慢慢更适应,更理解张家三小姐的心境,活得更自如。 厘昭将茶推至张容瑾面前, 新桂在茶杯中沉沉浮浮。 张容瑾看着茶, 雾气朦胧了她的眼。 厘昭道: “当自己是自己的敌人时,只需要看破便能轻而易举地突破重围,可他日张小姐面对的不是张家三小姐自己的棋路,又当如何?” 张容瑾拿起茶杯, 轻抿一口。 面对的不是自己的棋路,便是外敌了。 厘昭真人是在提醒她,要注意外患,保全自己吗? 茶中馥郁的香气弥漫口齿。 沉默良久, 张容瑾起身: “多谢厘昭道长点拨,容瑾告辞。” 厘昭未说话, 拿起茶壶,徐徐将茶倒入自己的杯中。 张容瑾退出内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4)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4) 张容瑾走出内室,到了小庭落中,一路有不知名的野花肆意地生长着,也许是道教顺应自然的原因,道观中人不曾对其刻意打理过。看起来倒是别有意趣。 张容瑾握着手中手帕,想着要去后山寻寻那方布帛。 天色微青,云扶扶摇摇漂浮,张容瑾看着那天高云淡,忽然就想起了窦归舟,他给她的感觉,也是这样淡然而平静,看向她的时候,那双眸子却是那样深,那样的墨色浓烈。 也许这样的眸子,这样的眼神,天生就是这样的罢,某一刻会突然让她觉得很熟悉,细看,却又觉得陌生。 让她捉摸不透,看不穿他眸底的情绪。 张容瑾缓行于小陌上,也许是时间还早的原因,并没有多少人在道观礼拜。一路上擦肩而过的都是慈微观中的师父们。 张容瑾登上短阶,看见邓婳站在不远处半拱门中,身后浓绿的树木作了她的陪衬,而她一袭朱红立于其中,这样浓烈的颜色冲突,竟衬得她的侧影有些孤寂和淡漠。一时间,她竟觉得邓婳眉目间流转的那份气质有些像她方才脑海中出现的窦归舟。 对于吮痔固宠的大夫邓通,张容瑾不清楚,亦不愿盲目地将邓婳与其归为一类。 对于眼前的邓婳,她分明觉得真实。拥有少女的天真和浪漫,也爱幻想,也有喜欢的人。对于只帮了她一次的张家三小姐,她可以牢牢记住,对于别人的构陷嘲讽,她只字不提。 到这个地方之后,她竟觉得没有人比眼前的少女更真实和热气腾腾了。因为只有她,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像是这个年龄的小姑娘,有幻想有小愁绪。而目前为止她遇到的其他人,都是千篇一律,束缚于礼教之中的,她看不出他们灵魂的差别,她只觉得无味异常。 所以,对邓婳,她有一份无由来的亲近。 也许也因为邓婳与那些人有着不同之处,敢想敢说,不会将自己困在礼教中。与现代人的思维有几分相似,让她感觉到了熟悉。 邓婳轻转半身,“姐姐。” 张容瑾笑着应道:“妹妹今日这身流仙裙倒是怪衬人的。” 邓婳笑道:“姐姐好眼光,这是宫里的娘娘赐的,自然是该与众不同些。” 张容瑾道:“妹妹要去哪?” 邓婳道:“今日我的继母要来慈微观求签,拦墨特地嘱咐了我要在门口等着她来才是。” 拦墨是昨日邓婳身边的那个侍女。 张容瑾琢磨着邓婳的语气,想来邓婳与继母的关系当是不太好。邓婳的话中透露着不情愿的意思,也未称继母为母亲,而是直言继母。 张容瑾道: “如此,便不扰妹妹你的事情了,姐姐还想回去看看诗文,此厢便告辞了。” 邓婳抓住张容瑾的袖子, “姐姐留步。” “姐姐不知道,我这位继母向来是个喜欢挑刺,在众人面前给我难堪的,偏偏我嘴笨,她每一句话我都无可辩驳,所以想请姐姐跟我一起,姐姐只需陪我一会儿便可,我只怕我一个人会因为她忍不住在众人面前失了仪态。还请姐姐届时提醒提醒我。” 邓婳看着张容瑾,眸中带了祈求。 张容瑾垂眸,指尖划过掌心的手帕,也许,待会儿再去寻也是一样的, 道: “若是妹妹需要的话,我便陪着妹妹吧。左右我没有急事要办。” 邓婳面上愁颜一扫而空,笑起来, 道:“多谢姐姐体谅。” 张容瑾陪着邓婳在道观中渡步, 邓婳忽然道:“姐姐可还记得,姐姐帮我的那次宴会上姐姐所作的诗?” 张容瑾道:“时间委实是太久远了些,我已不记得了。” 邓婳道:“那姐姐对我之前对那首诗的解析可还有印象?” 张容瑾道:“印象亦无了。” 张容瑾现下倒是有些后悔起来,昨夜该让繁弦将那次宴会上的事情讲给她听的,如今临时被问起来,只怕她是一点也回答不上。 邓婳道:“既然姐姐不记得了,妹妹想再给姐姐重述一遍可好?” 张容瑾点头: “正好,我也想听听婳儿的见解。” “季秋花定知无客, 鹂啼始觉是君来。 寒烟霜华败延年2, 雪夏荷冬君来见。” “季秋花定知无客,鹂啼始觉是君来。 依妹妹所见,这两句是说院中的菊花没有动,所以知道并没有客人来,但是院中的鸟一叫,却总觉得是有人来了。而这个人妹妹想应是心上人。” 邓婳继续道: “寒烟霜华败延年,雪夏荷冬君来见。 是说诗中女子等过了一季,从秋天等到了冬天,也未等来心上人,只怕往后是要等到夏日落雪,冬日生荷才能等到心上人了, 可这夏雪冬荷,不就是等不到吗?” 邓婳道: “我这个解释,姐姐可还喜欢?” 张容瑾想,将此诗理解为闺怨诗倒也未尝不可。 可这君也未必是心上人, 更甚者,未必是在指人。 李商隐道:“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其中的君指的就不是人,而是蝉。 张容瑾觉得张家三小姐不像是会常常困顿于这种哀怨小意情绪中的人。 更何况,这首诗是当着众人的面写下的,不太可能是闺怨诗。 她记得,含朝说被赎出青楼时张家三小姐说过一句“自能引春朝,何必恨飞霜。”由此让本名清霜的她更名为含朝。 从此便可窥得张家三小姐傲骨气度一二, 再者,她昨夜于梦中窥见张家三小姐与舟中人说擒灾之法,字字珠玑,绝不像是拘于闺阁楼台之间伤春悲秋的女子能说出来的话。 这样的女子,应当是拥有大格局的,更何况,当着众人的面, 也不至于还会写下这左一句心上人不来, 右一句心上人不来。 以张容瑾的理解来看,这个君,在张家三小姐眼中,不太可能是心上人,也许是指海晏河清的盛世、是万民安乐的大治,夏雪冬荷的说法只是夸张表达了自己的遗憾。 但张家三小姐所说的夏雪冬荷,也有可能真的是在表达自己的遗憾,因为她的“君”或许是这个时代的无法得到的东西, 比如男女平等,比如人无等级之分,又比如以才能选拔官员,这个时代连科举都还没有,选官全靠家中荫封,不是买官做,就是求人推荐。 张容瑾相信,依张家三小姐脱俗的眼界,确有可能会有这些惊世骇俗的想法。 “君”代表的,应该是张家三小姐心里一种美好的期盼,是她心中的抱负和梦想。 如此,霜华指代的便应该是无奈的现实。 那样的话,这首诗连起来的意思便是, 心中明明清楚这“君”不会来, 只因心中无比期待“君”能来。 恍惚间又总觉得“君”来了, 但实际上,即便是等遍春秋冬夏,这“君”也不会来临。而这一切,是因为残酷的现实条件。 全诗表达的是抱负和鸿愿未得实现的遗憾和落寞,梦想被现实摧残的无奈。 一个赏菊宴的依景题诗,亦能借菊来表达出自己的抱负,彰显了开阔的格局,确实也算得上是文采斐然了。 这样的笔触,与张容瑾曾经读过的朱庆馀的《近试上张籍水部》和张籍的《节妇吟》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表面上看来是闺怨诗, 实际上都表达一些政治意向的东西。 邓婳的理解无伤大雅,却不适合放在台面上说,更不适合由众人不喜的邓婳来说。 被嘲讽不洁,不过是那些人带着偏见的论断罢了。 张容瑾道:“妹妹的理解,确实不错,想法有新意,也给予了这首诗新的意蕴。” 邓婳笑道: “容瑾姐姐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是顶好的。” “之前被众人嘲讽,我还以为是我错了,姐姐你那时,力排众议,用诗经中的句子来佐议我的观点,让我知道,我只是想的与他们不一样而已,并不是做错了。” “其实我后来知道,姐姐这首诗是讲理想抱负的,反倒更明白了些姐姐的用心,姐姐明明是写来表白祈愿的,被我理解成这样,姐姐还帮着我,不惜将这首诗的原来意思颠倒来佐证我的观点,让我免受众人嘲讽。” “姐姐此恩,妹妹记住了,若得机会,定要还报姐姐。” 张容瑾心下了然,不过是这样小的一件事,没有涉及危急存亡,邓婳亦能如此珍重地记在心上。也许是邓婳生性良善,也许是她太少受到别人的关心和帮助,所以,只是这样小的一份情谊都能让她如临暖冬,铭记于心。 张容瑾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妹妹不必如此记在心上的,比起妹妹能还恩,我更希望妹妹能忘却那些流言蜚语,寻得一隅安宁。” 邓婳眸中竟冉起了雾气。 “说出来只怕姐姐不信,在姐姐之前,我从未得过他人如此护我。今朝再听姐姐这番话,仍是触动十分。” 张容瑾握起她的手, “你很好,那些不喜欢你的人是因为你本身之外的原因而不喜欢你,他朝,若是他们能了解你,定会发现你的好,妹妹亦无需妄自菲薄。” 2延年和季秋花都指菊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5)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5) 邓婳面容上有些动容,反握住了她的手,道:“…是,姐姐说得是,妹妹定会将姐姐的话铭记在心,不会妄自菲薄,失了自己。” 风悠悠飘过,卷起张容瑾的衣袂,张容瑾看向风来的方向,邓婳孤立无援,尚有她和张家三小姐安慰,若她孤立无援,又该有谁会帮她一把? 张容瑾抬步跨过门槛, 却见邓婳拿出一块方帕,上面是山水云天,绣工不复杂,却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一针一线的距离都极其工整,风吹过,邓婳手里的方帕被吹成一朵飘晃的花,邓婳停住脚步, “姐姐,这块手帕是我亲手绣的,之前一直想给姐姐,但是没有机会,如今,妹妹既然见到了姐姐,便将这手帕交给姐姐,也好了却了我的心愿。” 张容瑾犹豫片刻,便伸手接过, 道:“妹妹有心了,只是眼前,我并没有准备物事回赠给妹妹,只好以这块随身的手帕相交,希望妹妹不要嫌弃才是。” 张容瑾明白,在古代女子之间结交好友,交换手帕,称之为手帕交, 邓婳此举,俨然是将她当成了知心的好友, 而张容瑾亦是愿意与之结交的,且不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就是邓婳这个人,也是值得她与之看重的。如今她也将手帕交与邓婳,算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了。 张容瑾掏出袖间那块方帕,帕上绣了灼灼叠叠的芙蕖,颜色极其瑰丽浪漫。想是如张家三小姐其人一般,如芙蕖般立在云水间,涌在青云端,颜色浓烈大方却丝毫不显妖异。 邓婳接过,低着头,道:“曾经也是未敢想过能与姐姐结为手帕交的。一心只害怕姐姐看不起我,不愿接我的帕子,如今姐姐也回赠给我帕子,妹妹如今当真是欣喜万分,” 张容瑾道:“在我眼中,妹妹的性情当是那顶好的,我又怎么会看不起妹妹。” 邓婳道:“其实妹妹知道的,表面上,大家都对我和和气气的,背地里却在嘲笑我的父亲是小人。因为父亲,长安城里的贵女们都不愿跟我深交,似乎我是污泥沉土,会脏了他们一般,所以,越是自诩清流世家的人们就越是鄙夷我,用贬低我来抬高自己,慢慢地,倒是也有人愿意与我结交,为的却是我父亲的势力和财力。如姐姐你一般真心待我的人却是寥寥。” 张容瑾道:“日子还很长,你的人生才刚开始,虽是开始时未能下好第一枚棋子,但不要急,你总会遇到那些能懂你知你的人,何必因眼前之态而烦忧。该有的总会有,你看那重重叠叠的峦障后,不都是藏了一片广阔平坦的盆地,那最低的山谷周围,不都是上坡的路道邪?今你既已经行至了山谷最低处,那么便不会有比眼前更差的了,无论哪个方向,你再多走一步,遇到的,必定是上坡。只要你走出这一步,那山顶的风景便指日可待了。” 邓婳破涕为笑,道: “姐姐说得真好,妹妹记下了。” 张容瑾扶着她,“小心台阶。” 到了慈微观外,正见一辆马车向慈微观走来,拉车的马皮肉紧实,四肢发达,头高鬓长,马车四周帘帐上绣了繁丽的百花,马车前两个金铃铛,铃铛中间的铃球下悬着一条绣花的红布,随风而动,带起铃球撞击铃铛发出清丽的声音。百花聚拢形成一个繁体的“邓”字,马车也比寻常马车要大一些,张容瑾不由得想,因为礼乐制度,寻常人的车驾,哪怕是百官的车驾也都不敢规格等同或高于皇宫的车驾,这邓家倒是有胆子,亦或是恃宠而骄,竟把车驾做得如此华丽。 马车停下,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撩起帘帐,露出车中人面容来,薄薄的单眼皮,上挑凤眼,吊梢柳叶眉,中庭略长,形容算是姣好,却隐隐透着刻薄。寡淡的容貌,本是适应轻状淡裹的,而月氏却过于堆砌装扮,失了自然,原有的三分美貌也硬生生地被过分华丽的锦衣玉缎逼退到一分。 邓婳忙上前道:“见过母亲。” 月氏上下扫了邓婳一眼,未有回答她,就着丫鬟的手下了车,扶了扶发上的步摇。 “大姐儿,不是我说你,若是要来慈微观中拜三清祖师,怎么也应当跟我这个母亲说说,怎么好自己一个人就跑出来了,你这孩子这怎么能让母亲不担心呢?” 邓婳未言,其实出门前她报过的,但是继母贴身的丫鬟告诉她继母在午睡,待继母睡醒后一定会代为告诉继母,其实无论报与不报,邓婳知道,结局都不会差太多,继母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刻意给她布迷魂阵而已,最后到她面前来的定然还是故作关心的责备,在众人面前的刻意羞辱,她已习惯了继母每每都用这样的手段来诬陷他,压挤她。 却听一道清丽的声音忽响起, “见过邓夫人。” 月氏看向来人, 一个女子缓步而来, 一双水眸潋滟却绽放着灼灼英气, 唇点樱桃,眉如远山。 眉间一点淡淡的美人痣称得来人容貌更得清韵,灼灼光华让人挪不开眼。 一袭青衫倒叫人想起雨后天边的云云欲收欲抱,摇摇叠叠,烟青色的天空此时却成了她的背景。 步伐从容,淡逸出尘。 张容瑾虽是见礼,气度却不减。 月氏扶着车轼,看向张容瑾,笑道: “原来是张家小姐,一向有所闻,张家小姐貌比硕人,美若天仙,今朝相见,果是不同寻常,倒是比传言更为动人。” 第一句话就以这样的话直言他人外貌,表面上是赞扬,实则是轻蔑。 张容瑾笑道:“多谢夫人赞誉。” 却是干脆对对方的明枪暗箭置之不理。 张容瑾道: “还请邓夫人不要怪罪妹妹,此遭,是容瑾强携了妹妹出来的,当时因为走的急,未能让妹妹直面夫人禀报,全是容瑾之过,源因小女想着来慈微观山高路长,有个人陪着倒也能少些清冷,为早些到此,不及多思虑便邀了妹妹来,如此,错便全因容瑾,与妹妹无关,婳儿妹妹也是想着要陪我,不忍我孤身前往,才会突然出府而夫人未得知晓,却不想因着这个让夫人恼了妹妹,还请夫人不要责怪。” 月氏闻言暗咬了咬牙,却转而笑着道 :“怎么会呢?我也就是担心这孩子独自出门会遇到危险,既然如今误会解开,婳儿既然是跟着张小姐一同出来的,我也就放心了,那便更无什么责怪之说了。” 张容瑾道:“夫人果然是宽宏大量,善解人意的,与妹妹所形容的相较还更为亲切。” 张容瑾这是在答月氏与她说的第一句话,月氏能听传言,她自然也能听,只是关于她貌美传言是真,这月氏善解人意的传言却是假。 月氏闻言,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妮子,若非家世优渥,又处清流,此厢她便要掌掴了这小贱人。 月氏心下这样想,面上却是忙笑着,道:“说来也是羞愧,我这做母亲的竟不知我家婳儿与张小姐有如此交情,张小姐是清流人家的姑娘,想来定远能将婳儿顽劣的性子带带正。思及此,我这做母亲的心里也甚是欣慰。” 张容瑾淡淡地笑,道: “邓夫人此言差矣,婳儿妹妹不仅未有顽劣之处,亦是与那等目不见睫的小人们不同,婳儿妹妹生性良善,待人真诚,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儿,容瑾自然是要结交的,有此交情亦是实令容瑾欣喜。” 这便是在明着讽刺月氏是小人了。 月氏正要说句什么,却见不远处几个人走过来,月氏忙行礼,道: “见过太子殿下,淮阳王殿下。” 邓婳回头,见淮阳王刘武和太子刘启正从慈微观中而出, 邓婳目光掠过太子刘启,凝在淮阳王刘武身上。 片刻又忙垂首,双手加额行礼道: “太子殿下万安,淮阳王殿下万安。” 张容瑾只跟着邓婳滥竽充数,却是未敢抬头看太子和淮阳王,只借行礼的机会,将手抬的高些,用袖子挡住了脸,只盼淮阳王殿下能注意不到她。 邓婳与张容瑾前后差了两三步的距离,邓婳只能看见张容瑾的背影,看不见张容瑾的的动作神态,此时又垂首,更是只能看见张容瑾的衣角。 刘武看向张容瑾,缓步而来,看见她用袖子将自己遮挡了个严严实实,不由轻笑,捏住她的手往下拉低了些。 张容瑾抬眸,看见刘武正看着自己,忙垂眸,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块冰冷的物事却是被塞进了她手里,怕人看见,张容瑾忙用衣袖挡住。 刘启看着刘武所为, 道:“免礼吧,出世之地,不便多礼。” “谢太子殿下,淮阳王殿下。” 张容瑾虽退了礼,却未抬头,指尖摩挲着手中物事。 玉佩? 玉佩! 张容瑾心下一惊,正好她低了头,便看着自己腰间所戴的凰佩。 那她手中,淮阳王给她这一块,有没有可能是这个时空的凤佩? 张容瑾一时思绪万千。 待淮阳王和太子走远之后,张容瑾才抬起头来,因着邓婳在场,怕她多想,不敢将手中玉佩自己拿出来,只暗暗用方帕包着塞进了香囊里。 月氏却是笑了,方才,她可看见淮阳王殿下对张容瑾笑了,她早已买通了拦墨,知晓了邓婳心悦淮阳王,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往后,看这两人还是否能做得成姐妹。 月氏心下一喜,方才被轻蔑的愤恨也随之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6)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6) 月氏心下愉悦,倒是没再明枪暗箭地甩嘴刀子了,抬步而行便进了慈微观。 邓婳握着张容瑾的手道: “此厢真的多谢姐姐了,若不是姐姐,妹妹必定又会被继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呵斥,失了颜面。” 张容瑾道: “不打紧,小事而已,只愿妹妹心上不要困于大夫人所言,慌乱了心神才是真。” 邓婳应是。 “继母的手段我已见过多回了,如此可以刁难我也不是第一回了,这次已经算是好的了,并不至于让妹妹慌乱了心神,只是…如今继母所出的二妹更是个嚣张跋扈的,见我向来是横眉倒眼,待会儿我二妹归来,只怕是还要闹腾一阵。” 张容瑾道:“若是待会儿有需要我的地方,还请妹妹尽管开口。” 两人进了慈微观中,却见邓婳的贴身侍女扬琴跑来,向着邓婳耳语两声,邓婳面色忽变。 张容瑾端详着邓婳的面色道: “妹妹可是有要事?” 邓婳忙掩饰道: “没有的事,只是眼下妹妹忽然记起要去向扶微真人问签,眼下便要失陪于姐姐了。” 张容瑾知邓婳不愿说,也没有追问,不愿说的,想是她不适合听或是不能听,便不该多问。 张容瑾只道: “妹妹既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办,那姐姐便先回去了。” 邓婳马上道了声告辞,便脚步匆匆地往自己落榻的东厢去。 张容瑾只当寻常,想是邓婳怕继母二妹为难她,要先将事情安排妥当了罢。 张容瑾转身离开,却并未回厢房,反而向山上走去。 一路缘着她曾走过的路看去,想寻得那方布帛。 却看见一些枯叶上的颜色有些奇怪,暗红又紫,也许是昨夜下过雨,还冲刷了些痕迹,此刻叶上留着的痕迹亦是极淡了。 却不知那颜色是由昨夜慈微观后的后山刀光剑影,鲜血纵横,血色浮华满地而来。 张容瑾并未过多留心,只是去寻那方布帛。 到了昨日窦归舟抚琴处,她站定了脚步,看向那处,似乎窦归舟还在眼前,一样的清冷,一样的气质出尘。 张容瑾缓缓向那处走去。 她记得,张家三小姐琴技甚好。只可惜了,她并不会弹琴,与张家三小姐相去甚远,否则借着张家三小姐曾弹奏过的曲谱也能窥探张家三小姐脾性几分。 昨日,她听窦归舟弹琴,只觉得人弹拨出来的琴音和弹琴的人一样,窦归舟淡逸出尘,似远若近,他的琴声,亦是朦朦胧胧,高低相融。 那张家三小姐呢,张家三小姐的琴声当是怎样的? 是鼓乐热烈奔放不可自抑,还是琵琶吟浅而深入人心,或是如埙一般,哀凄绵长,余韵难绝? 张容瑾不得而知,只觉得眼前天青着,似乎要哭出来,却是灰蒙蒙地忍住,这样的阴天怪是叫人心塞。像是心口堵了一层污垢,抹不净,去不掉。 张容瑾看着飘飘悠悠的云遮住太阳,阳光只得从云端缝隙间露出,为云勾勒出金边。 看那灰蒙蒙的云天,张容瑾忽想起今日那个大雾弥漫的梦,还有厘昭道长。 方才,厘昭道长直言她不是张家三小姐,初时她大惊,后却淡然。毕竟厘昭道长是出世之人,有些不同寻常的能力也是正常的, 可同样看出端倪的徐大夫……又该是什么存在,为何他也能看出她不是张家三小姐? 既他看出端倪,是否会告知他人?又或是会用这个来威胁她? 思量过后,却又觉得徐大夫不至如此,他虽说了那些话戳破了她,却也给了她一剂良方,显然是要帮她的,该是不会害她罢,但徐大夫与她无亲无故,为何又要这样帮她呢?难不成是张家三小姐与他有故? 张容瑾正思量得仔细,却闻繁弦和屏镜的声音。 “小姐——” “小姐——” 张容瑾应道:“我在上面。” 繁弦忙跑了上来,到张容瑾面前, “何事寻我?” 繁弦道: “小姐,二小姐来了,如今正在西厢等您呢。” 张容瑾道:“二小姐?” 繁弦点头, “说是寻小姐有事。” 张容瑾垂眸,道:“那现在便回去罢。” 屏镜从下面跑上来,气喘吁吁地道: “小姐,原来您在这里,可让奴婢们好找呢。” 张容瑾道:“我这便回去,不必着急。” 张家二小姐张容琛,性格温柔,相貌出众,最是宽厚,张府后院的事情大多也是她帮着林氏一起安排的,对上有礼,对下宽和,至少张容瑾到此处以来,从未见她失态,时时都是和颜悦色的。当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了。 只可惜早失生母,这些年虽一直由林氏养着,却也未曾直接过继给林氏,故而仍是个庶女名头。 张容琛对此却不急不恼,对林氏很是孝顺,做事妥帖,从未出过什么岔子。想来是个心境宽和的。 一陌野花盛发,争奇斗艳,却被那高高的树生花压在了底下而不自知,仍是无忧无虑争先恐后地开放。 张容瑾掀起门帘,便看见张容琛, “二姐。” “三妹妹,二姐寻你许久,竟也寻不到,你到了外面可记得要担心些,怎么能一个女使都不带就到处乱走?要是出了事,该怎么办” “是我害二姐担心了,方才,因为屋里闷得慌,妹妹想着一个人出去走走。故而未带上女使。却不想姐姐会突然到来,让姐姐久等了。” 张容琛笑道,“你这妮子,快别贫嘴了,此次来,我是有事与你说的。” 张容瑾道:“姐姐请讲。” “妹妹可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张容瑾道:“十五?” 张容琛点点头, “你可记得二姐每逢初一和十五就要在城南施粥?” 张容瑾道:“自是记得的。” 张容瑾初来时便听过,张容琛为人良善,如今流民四窜,因为青州的饥荒不止,越来越多人逃到繁华的长安中来,却大多都成了流民和乞丐。而张容琛心疼这些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流民们,便从三年前开始,每月十五和初一就要在城外施粥,而张释之对此善举颇感欣慰,不羁投下去的钱财多少,都全由张容琛去主张,后来传到圣上的耳朵里,亦是褒奖了张家,赐了张容琛不少金银,张容瑾实在是佩服张容琛的这份善心,能坚持数年,每月十五初一无论刮风下雨,都雷打不动地在城外施粥。若非真的心存良善,又怎会如此? 张容琛道:“今日,是十五,父亲特地嘱咐我要携妹妹一同去施粥。” 张容瑾心下起了思量,之前未有让张家三小姐喝她一同前往,今朝忽然想问,又是为何? 张容瑾思虑着,忽然了然, 之前淮阳王殿下一路将她抱回府中,这件事无论再怎么瞒,也瞒不住有心人的窥探,因着这个,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父亲让她一起去施粥,想来是要为她正名,力排非议。 张容瑾不由得心间一暖,原来,在这里,有人是愿意苦思冥想,牵肠挂肚这样护着她的。 张容瑾道:“何时前往?” 张容琛道: “一个时辰后,妹妹与我一起下山罢,想来也不算是多远,下了山不远处就是城南了,午正时分之前应是能到的。” 张容瑾道是。 张容琛道:“如此,姐姐便去大厅内拜过三清祖师,再去见见厘昭真人和扶微真人,妹妹也好准备准备。” “好。” 张容琛起身, “枕兰,走吧。” 被唤作枕兰的侍女垂首跟在张容琛身后。 相携着向大厅去了。 张容瑾只觉得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今夜亦是要归来的,左右不过几个时辰罢了。 张容瑾忽想起什么似的,忙让繁弦将她的发髻拆了,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插了一根玉簪子。也换过了一件颜色稍深的衣裳。 张容瑾想着,到底是去施粥的,相比起流民来,穿得太过华丽实在不好,亦是不方便。 张容瑾让屏镜繁弦看看有什么要准备的,便独身出了厢房。 行至东厢附近,却闻见哭泣和呵斥声,又想起这是邓婳落榻的厢房,脚步便停住了,万一是家事,她如此闯进去,只怕是不好,但是… 邓婳带泪的眸子似乎还在眼前, “姐姐不知道,我这位继母向来是个喜欢挑刺的……” “婳儿向来是个顽劣的,还望张小姐将婳儿带带正。” “那些自诩清流的小姐们,更是借贬低我来抬高自己……” 张容瑾看向东厢的方向。 邓婳是上大夫家的嫡长女,表面风光,实则却是孤立无援,每日都处在极度不安的状态下。 只是对她这样一个只帮过她一次的陌生人都可以产生依赖感和亲近。 如此举止,不过是渴望能有人对她报以温柔,一腔热血地想同想得到别人的关心和认同。 放到现代她也不过是一个还需要父母关心朋友陪伴的孩子。 她本应该开开心心,与同龄的姑娘们一样热衷于伤春悲秋,热衷于穿着打扮。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没有父母关爱,也无人同情她与她相知相怜,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继母和妹妹苛责为难,被众人嘲讽鄙夷。 张容瑾看向东厢房的方向, 想自己还在现代的时候,亦是受尽了冷眼。 父母早亡,唯一能依靠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亲戚们对她寡义至极,对爷爷留下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放过,通通从她身上掠夺去,几乎将她连根挖起。 唯留她贴身带着的那块凤佩。 从未顾忌过她一个孤女的死活。 同如今的邓婳何其相似。 张容瑾摸向腰际的玉佩, 若是有能帮上忙的,她便尽力帮她一把罢。 繁弦见张容瑾不见了,便寻了上来,跟着张容瑾进了东厢的外庭院。 两人行至东厢房内院门侧,还未进院子,却听东厢房内竟有鞭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似乎都能看见甩在人身上皮开肉绽的画面。 有女子痛哭的声音道: “夫人您别打了,要打就打奴婢吧。” “大小姐她身子弱禁不起这样打啊。” 另一个女子声音响起,语气颇是倨傲: “你?你算是什么东西,你家小姐同人私通,倒不知有没你的推波助澜呢,你这狗奴才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竟还敢求情。今日母亲若是不严惩,只怕是往后她还要做出更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婢女转而揪住月氏的衣角: “夫人夫人,奴婢求求您,您放过小姐吧,小姐真的没有同人私通。” “扬琴可以作证,昨夜小姐绝对没有同男人在后山私会。” “昨夜小姐一直与——” 那个倨傲的少女声音响起: “你难道想说你家小姐昨夜一直同你在一起?” 少女身边的侍女,声音矫揉造作,道: “扬琴,你这么极力辩解,想来这其中一定有鬼罢。” 少女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一脸得意与高高在上。 少女妆容画得有些突兀,脸白得没有任何起伏,眉毛画得极其上挑,与眉骨的位置都脱离开来,原有的几许清秀也变得无比怪异。 一身奢靡,珠宝堆砌在发间,却显得俗气,少了少女应该有的活泼自然,身上熏了香,味道虽好却是有些腻人,与月氏的装扮风格同出一辙。想来便是邓婳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了。 月氏的声音响起: “大姐儿,今日代你父亲惩罚你是为你好,若是我坐视不管,令他日你犯下大错,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有失职,此时我要是不惩罚你,到时反倒令你父亲蒙羞,却是罪过了。今日之罚定是免不了的,大姐儿此次定要反思己过。如此日后才不会再犯。” 扬琴护在邓婳身上, 小厮的鞭子挥在了扬琴身上,扬琴哭道: “夫人,奴婢求求您,不要再打小姐了。小姐大病方愈,禁不起这样折磨的啊” “奴婢可以对天发誓,小姐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大人,对不起自己的事。” 邓寰嗤笑,本就突兀的眉毛更是向上挑起: “谁叫你家小姐昨日大半夜不见人,定是去那后山与男人私会了,拦墨可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你家小姐房间都还藏着男人香囊呢,休要再作狡辩。” “昨夜婳儿一直与我在一起,倒不知这位小姐口中所说私通是为何故?” 邓寰看向来人, 一个女子缓步而来,一袭蓝衫落拓下随意不羁,长发挽成一个堕马髻,唯一支长玉簪束在发间,姿态大方,缓步间气势却逼人。 此时正值初春,她一袭月蓝却让人想起那夏日层层叠叠的池中芙蕖,映天的碧绿,沁人的粉白,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淡淡树影斑驳倾撒在她身上,随她的衣袂浮动。 邓寰盯着张容瑾道:“你是什么人?” 张容瑾没有理会邓寰,笑道: “大夫人,又见面了。” 张容瑾未行礼,只是微微一笑。 月氏摆摆手让打人的小厮停手。 扬琴忙抱住奄奄一息的邓婳。 邓婳苍白着面孔与扬琴笑,摇摇头 :“我无事,不要哭。” 邓婳伸手想抹去扬琴面上的眼泪, 扬琴握住了邓婳的手,泪如雨下 :“小姐。” 张容瑾看向半跪在地上的邓婳,道: “昨夜婳儿的确与我在一起。” “容瑾可以作证,婳儿确未与外人私通。” 月氏笑道: “张小姐,如今并不是我想罚大姐儿,而是大姐房间里的确搜出了男子的香囊,铁证如山,纵我这个做母亲的再不舍得,也断不能纵容了,这毕竟是邓家的家事,还请张小姐回避。” 张容瑾看向邓婳,见地上有一个深蓝香囊,上绣并蒂芙蓉, 张容瑾道:“可是地上这只香囊?” 月氏敛眸道:“确是。” 邓寰道: “你是谁啊,怎么敢管我们家的事?” 邓寰仰着头,几乎用鼻孔看人。 张容瑾还未说话,月氏便道: “寰儿,不得无礼。” “这是廷尉大人家的张小姐。” “还不给张小姐道歉?” 邓寰看着张容瑾, 不情不愿道: “方才是我鲁莽,不该口出恶言。还望姐姐见谅。” 月氏虽是嚣张,却不敢明着得罪张容瑾,邓通因着在朝中人缘不好,向来是希望结交清流人家的,她虽敢明枪暗箭地嘲讽张容瑾,却不敢摆在台面上,若让夫君知道自己刻意得罪清流人家的贵女,只怕是要处罚于她。 只是邓婳这贱胚子竟也有这样的好运道结交了张家的嫡女,可怜她的寰儿在外还仍被冷嘲热讽,这样的运道若是予她的寰儿该多好。 张容瑾笑,繁弦委身拾起了地上的香囊,递给张容瑾, 张容瑾拿着香囊,冷笑道: “邓二小姐不过是快人快语,何来得罪?又何来见谅?” 这便是不原谅了。 张容瑾对扬琴道: “这真的是从婳儿妹妹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扬琴哭着道: “张小姐,我家小姐真的不知道为何房里会出现这只香囊,在此之前,小姐和奴婢从来都没有见过这只香囊,绝非是小姐私藏,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请张小姐帮帮我们姑娘。” 邓寰道: “都证据确凿了,你这贱奴竟还敢抵赖,这刺绣的手法你敢说不是你家小姐的?” 张容瑾还想说些什么,却听有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像,便一定是了吗?” 男子从张容瑾身边路过,从张容瑾手中拿走了香囊,后笑道: “我瞧着这香囊上的图案可是同邓二小姐极配,该不是邓二小姐怕庙中人多口杂,生怕人发现,为了逃避嫌疑,刻意将其放入邓大小姐房内的?” 男子挑起唇角笑了, 随意而风流,眸中点点星。 月氏和邓寰大惊,忙行礼道: “见过淮阳王殿下。” 张容瑾回头,未敢直视便行礼道:“见过淮阳王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7)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7) 刘武道:“不必多礼。” 刘武看向手中的锦囊笑道:“这锦囊,本王看着不像是邓大小姐所有。” “锦囊上的香味反倒与邓二小姐身上的味道异曲同工。” “不知道邓二小姐该作何解释?” 刘武笑,随手将锦囊扔在了桌上。 月氏马上跪在了地上。 邓寰跟着跪下了 邓寰状态慌张,竟结巴起来: “殿下,臣女,臣女,此物绝非臣女所有,上面有臣女的味道,想来,想来应该是方才臣女触碰过该香囊,所以香囊上沾染了臣女的味道。还请殿下不要,不要误会了臣女。” 邓寰急急忙忙地解释。 淮阳王笑: “既然这上面有邓二小姐的味道便是不小心沾染上的。” “那为何这上面的绣样像邓大小姐的手法就定是邓大小姐所绣?” 刘武笑着,却没有人当他是在开玩笑。 霎时,一片死寂, 连后山林中鹧鸪鸣啼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月氏和邓寰一身冷汗,手指微微发抖。 张容瑾敛眸,拿起了桌上的香囊。 一株并蒂莲在香囊上绽放, 图案倒的确像是男女定情之物。 张容瑾捏了捏,摸着里面似乎有东西, 便将香囊打开,里面是一块成色极差的玉佩。 张容瑾将其拿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依着大夫人和邓二小姐的意思,此物是婳儿妹妹私通外男的证据。” “可这样的玉佩,素上不得台面,向来都是主子们用来打赏下人的物事,莫非大夫人是想说,婳儿妹妹就是拿着这样的玉佩去同外男私定终身的?“ 张容瑾将东西放在桌上,笑了: ”那婳儿妹妹未免太草率了一些,既是私定终身怎好就用这样的玉佩作信物呢?怎么也该用好一些的玉,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怎么能如此草率,大夫人您说是不是?” 月氏脸一白,原先她未想那么多,平时栽赃构陷邓婳惯了,都是随意找个由头便打发邓婳,谁管它真不真呢,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可此番遇上了张容瑾,又遇上淮阳王,只怕是要糊弄不住了。 邓寰一直盯着地面,脑门上的冷汗恁是将她面上的妆染得黑一道白一道。 刘武看向张容瑾放在桌上的玉佩, 缓缓地转着手上的扳指。 几个小厮忽然将一个汉子压了进东厢房的院子里, 汉子贼眉鼠眼,一张油腻的脸,眼睛里浮动着贪欲。 小厮道:“夫人,与大小姐私通的男人已经找到了,夫人看该如何处置?” 小厮说完却觉气氛不对,见院中站了陌生的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贵气,清雅俊逸。 女子从容淡定,美貌惊人。 而月氏和邓寰都跪在男子面前, 男子表情无波无澜,显然是久居上位,习以为常,小厮下意识就跪下了。 月氏给小厮使眼神,示意小厮赶紧离开。 小厮却未察觉,亦呆在原地。 而汉子毫无察觉当前形势, 见一个一袭蓝衫,气质出尘的女子立于院子中,眼睛骨碌碌一转,马上上前,跑到女子面前痛哭道: “婳儿,我们俩的私情,你就招了吧,往后就算我给不了你锦衣玉食,也一定让你吃饱穿暖,你就跟大夫人认错吧,你不能因为我只是个马夫就看不起我啊,你可是都跟我生米煮成熟饭了,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你贴身的小衣都给我了,你怎么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大夫人贤惠,一定会让你我在一起的。” 汉子急急忙忙就要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来, 汉子方拿出一个角,便被刘武的侍卫一脚掀翻在地: “大胆刁奴,竟敢拿这些腌臜物事污淮阳王殿下的眼!” 张容瑾看过去,能看见汉子揪出了一个角的的确是女子的小衣,红色的小衣嵌在汉子肮脏粗糙的掌里,恶心得让人生厌。 汉子大惊:“淮阳王?” 小厮亦一惊,忙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汉子又忙爬到刘武脚边痛哭流涕道: “淮阳王殿下,请您给小的做主啊,小的与邓家大小姐情投意合,奈何却不被邓家认同,邓大小姐可是同我花前月下私定了终身的啊,求求殿下为小的主持主持公道。” 淮阳王道:“你口中所说的邓大小姐可是她。” 淮阳王看向张容瑾,眸中点点戏谑。 汉子眼睛瞟向张容瑾,方才未看清这邓大小姐的模样便扑了过来,如今看着这邓大小姐,倒是姿色秀丽,容貌绝艳,心下登时乍起,浮肿的眼睛滴溜溜转着,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邓夫人可是说只要事情办成了,就把邓大小姐许给自己,届时还会给自己一百两银子。 之前倒是没想到邓大小姐居然是这样一个大美人儿。 要是能同这样的美人共度春宵,就算是不要那一百两也值了,汉子不由心下欢喜,急道: “是,就是她,小衣也是她给我的,她还说要给我绣一个并蒂莲的香囊,说要嫁给小的,做小的的妻子。小的绝没有半句假话。” 眼睛又滴溜溜地转了: “若是小的扯谎,便叫,便叫小的天打五雷轰。” 刘武看向张容瑾,笑了: “你说她是邓家大小姐?” 汉子忙答: “是,她就是那个与小的私定终身,说过非小的不嫁的邓大小姐。” 汉子心间不由畅想,看着张容瑾露出一脸淫荡的笑。 繁弦道: “放肆!我家小姐可是廷尉府上的嫡小姐,不是你口中说的邓大小姐,更未与你私定过什么终身,若是你再满嘴胡言,对我家小姐不敬,便要你好看。” 汉子看着张容瑾,大惊,没想到自己居然认错了人。 刘武的侍卫强行将汉子拖开,离刘武足有七八尺远。 张容瑾道: “你面前那个,才是邓大小姐。可看清楚了?” 汉子抬头,看见在对面跪着的邓寰。 汉子忙答: “小的,小的看清楚了,方才是小的眼花,没认出来,这才是与我私定终身的邓大小姐。” 邓寰看着对她露出一脸淫光的汉子,露出了一脸恶心的表情: “你是什么东西,还不快给本小姐滚开!” 张容瑾笑着摇摇头,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 狗咬狗,一嘴毛。 淮阳王道: “邓夫人,此番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是与邓婳私通,这情夫却是连邓婳都不认识。 这怎么能说得过去? 月氏虽慌乱,却马上找到了辩辞,撇清道: “臣妇不知此人为何人,竟冤枉婳儿,既然婳儿并未与此人见过面。想来,这香囊也是臣妇误会了,这都是臣妇的错,与寰儿无关。” 汉子听月氏竟然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身上,大喊道: “你胡说,明明是你找到我,说只要我承认同邓大小姐私通你就将大小姐许配给我,还给我一百两银子,你怎么能说不知道我是谁,还要把罪责都推给我?” 汉子终于发觉事情不对劲,看着四周,马上开始磕头,痛哭流涕道: “淮阳王殿下,这可明明是邓夫人吩咐小人的,小人什么也没有干啊,小人之前都是老老实实地干活,谁知道邓夫人便找上了小的,说只要小的咬死,小的和大小姐私通,便少不了我的好处,事成之后,还将大小姐嫁给我,再给我一百两银子,小人身上还有邓夫人给小人的八十铢,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淮阳王殿下您救救小人,小人是冤枉的!” 汉子说着还把身上的钱都拿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眼泪在油腻的脸上流着,反着光,说不出的恶心。 吴国半两钱撒了一地。 邓婳看着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月氏和邓寰: “为何,我已经对你们百般忍让了,你们仍非要将我逼上死路?” 邓婳止不住泪落如珠。 泪中倒映的不止是眼前, 还有受尽委屈折磨的曾经。 她满心以为,只要她不计较,不追究, 以德报怨,总有一天这对母女能改过自新,不再百般刁难她,能放下成见好好相处,她不求能真正成为亲人,只求相安无事罢了。 看来是她错了, 这两人如今分明是要将她逼上死路, 她到底是上大夫的原配嫡出小姐, 竟差点被逼着要嫁给一个马夫做妻子。 如今不分青红皂白急着打她便罢, 若是事情传扬出去,她声名败坏, 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指不定还要受怎样的口诛笔伐。 到时她还如何做人?这样的毒计无异于是要杀了她。 真是好一颗歹毒的心。 邓婳气急,怒火攻心。 张容瑾忙上前扶住她, “妹妹宽心,现已真相大白,妹妹可洗脱罪名了。” 邓婳只是闭着眼,捂着心脏蹙眉,面色苍白。 身上有几处衣裳被鞭子抽开的痕迹, 被血迹浸染。 刘武脱下外衣,让护卫递给了扬琴: “给你家小姐盖上。” 并没有看邓婳, 张容瑾看着淮阳王, 倒是颇有君子之风。 扬琴将淮阳王的披风盖在了甄允濑身上, 遮住了她已有破碎的衣衫。 白色披风上亦绣流线神兽。 金色的丝线在披风上却是随着人的动作若隐若现。 披风宽大,一下子罩住了邓婳。 邓婳红着眼睛行礼,因身上有伤,便是站都站不稳: “多谢殿下体恤。” 邓婳看向刘武, 刘武逆光站着,墨发玉冠,通身气派贵不可言,若非是这种天生带来的气势,倒似是那些故事里的翩翩佳公子。 他凝视着她,微微皱眉。 眉毛微微上挑。 模样却是叫人心悸。 刘武抬手,“不必多礼。” 邓婳起身, 却是忽然一倒,晕了过去, 扬琴惊呼:“小姐!” 张容瑾道: “快,将你家小姐送到观外,张府的府医正居于观外的平居里。想必不用走几步路便可寻得。” “繁弦,带她们去。” “是。” 刘武回头,吩咐一个侍卫道: “拘赤,将邓小姐送去。务必小心为上。” “将金疮医也一同叫去。” “是!” 被叫到的侍卫和繁弦扬琴急匆匆将邓婳架起, 刘武看向跪在地上早已瘫软的几人, ”邓通内眷攀污加害嫡女,有悖伦常,想来是邓大人治家不严,既然如此,本王便替邓大人做主。“ ”方才挥在大小姐共多少鞭子,如今便尽数还给邓夫人。” “望邓夫人谨记,善待嫡女,认清身份。” 名义上,续弦是同原配同位,但事实上,续弦与平妻一样,都是次位的妾罢了。 所以续弦所出,向来是不被当做正经嫡出的。 只有原配所出子女才是真真正正的嫡出, 说起来,若论嫡出,邓府便唯有邓婳一个嫡出小姐。续弦本需礼让三分,像月氏这般如此嚣张跋扈的续弦倒是不多了。 刘武道:“可有不服?” 月氏道:“臣妇知错,自愿领罚。多谢淮阳王殿下教诲。” 侍卫示意小厮, 小厮虽踟蹰,却不敢不打, 鞭子打在月氏身上,月氏紧咬牙关,冷汗叠出,血迹浸染衣裳,却不敢吭一声。 刘武离开, 张容瑾亦随之离开, “大夫人,邓二小姐好自为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8)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8) 张容瑾道:“殿下留步。” 刘武闻言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张容瑾上前道: “今日殿下出手相救,对邓婳来说无疑是从水深火热中脱离出来,可是殿下今日虽让邓婳暂时躲过一劫。却让邓夫人母女对邓婳更怀恨在心,少不了日后还要为难,救得了一时,一时救不了一世。” 刘武凝视着她,笑道:“所以呢?” 张容瑾行礼道: “臣女斗胆请殿下赏赐邓婳。” 月氏和邓寰眼下虽有忌惮,但日久天长,只恐日后还会加害邓婳,那时,没有她和淮阳王在场,邓婳又当如何。 唯有让淮阳王表露出对邓婳的格外看重,才能一直让月氏母女忌惮。 刘武敛眸,抬手撩起她落下的鬓发。 张容瑾不动声色退后半步, “若是本王答应你,你又该如何谢本王呢?” 张容瑾道: “殿下是良善之人,福泽深厚,又富有天下四十城,得百官之厚,只恐臣女无物可奉于殿下。” 张容瑾转着弯将刘武的话堵回,却是不愿顺着刘武的话往下说。 刘武笑,用手中玉扇一端挑起张容瑾的下巴, 张容瑾强忍着面色不变, “看着本王。” 张容瑾犹豫片刻,抬眸, 入眼是刘武那双满是戏谑的眸子,刘武眼睛微微眯起,薄唇上挑, 张容瑾想,这淮阳王确实是生了一副好相貌,气度又出众,难怪张家三小姐会倾心。 “过去的事,你当真都不记得了?” 张容瑾退后,避开玉扇, “是。” “那过往——” 张容瑾道:“臣女不记得。” 刘武收回玉扇,倒是笑了两声,不知是无奈还是自嘲。 “不记得也罢。” 刘武将玉扇塞进张容瑾手中。 张容瑾双手捧着玉扇,正色道: “臣女替邓婳多谢淮阳王殿下。” 刘武道: “下回见你,定要见你带着本王的玉,你已经还给过本王一次,不要再还第二次。” 张容瑾垂眸, “臣女惶恐。” 刘武不置可否,转身走了。 张容瑾立在原地,看着刘武走远。 又低头看向玉扇,青玉扇骨温润而光泽,上面刻着一只玄武,四肢盘旋,神态倨傲,精巧至极。 张容瑾想起那枚仍藏在锦囊中的玉佩,刚刚淮阳王说,她已经还给过淮阳王一次,不希望她再还给他。 那么,是张家三小姐曾将那枚玉佩还给过淮阳王? 张容瑾仔细思量,想来是了,后来,张家三小姐为不让张家卷入皇权斗争中,曾与淮阳王决裂,将玉佩还给淮阳王也算是情理之中。 可凰佩不是还在她手里吗?那就证明张家三小姐并没有将玉佩还给玉佩的主人,又何来还佩之说? 那淮阳王给她的那枚玉佩又是什么? 张容瑾脚步匆匆,回到西厢中, “屏镜,方才我换下的衣裳在哪?” “回小姐的话,已经收起来浣洗了。” “那我今日带着的香囊呢?” “繁弦已收起放入了箱箧中。” “替我寻出来,我有急用。” 屏镜闻言,打开箱箧,寻出香囊。 “小姐。” 张容瑾从屏镜手中接过香囊,看了屏镜一眼。 屏镜道:“小姐,这香囊怪重的,想来该是小姐新摘的花?” 张容瑾道: “昨日上山时,见桃花开得正好,取了些存着。” 张容瑾未说实话,只是顺着屏镜的话去说,若屏镜不是细作,那自然是最好,可若她是,此番,便是在打探她的虚实。 屏镜笑道:“若是小姐喜欢,趁着如今还早,奴婢下山替小姐采些回来存着也好的。” 张容瑾道: “不必了,若有时间便将庭中的落叶扫扫吧,也可去山间走走散散心。” 屏镜道:“是。” 张容瑾拿着香囊,一路行至慈微观鲜有人至之地,方打开香囊。 这玉佩—— 张容瑾看着手中的青玉佩,上面雕刻着繁华明艳的连枝牡丹,刻图却在边缘处乍断,显然是图还未展完,想来只是这玉佩只是刻了图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必然是在另一块玉佩上。 不是凤佩? 怎么回事,为何除却凤凰佩外还有玉佩? 张容瑾端详着手中玉佩,只觉得奇怪,照理说,这个时代男女定情和成亲都以玉佩为定,该只有一对玉佩就够了,为何会有两对?还是完全不同的两对? 张容瑾抚摸着玉佩上的花纹,忽然惊觉, 这玉佩,她不是第一次见的。 上次,行至半山腰处,她看见那片桃林时,脑海中忽然迸出一副画面,那幅画面中,男子手中握了一块青玉佩,那块青玉佩…… 张容瑾看向自己手中的玉佩,是这块吗? 既然是淮阳王与张家三小姐的定情之物,那为何要以两双玉佩为定,那张家三小姐又为何只还了这块青玉,而未将凰佩还给淮阳王殿下呢? 张容瑾只觉得困惑。 还有,在初见月氏的时候,她是带着凰佩的,淮阳王殿下当时离她那么近,没道理看不见她带着凰佩,可方才淮阳王又说,下回见她时定要见她带着他的玉,显然意思是说她恰时并没有带着淮阳王的玉,可那凰佩不就是淮阳王给她的吗,怎的是没有带他的玉? 明知她带着他的凰佩,还塞给她青玉佩,还说她没有带着他的玉。 只是恰巧没看见吗? 张容瑾走向荒庭中石桌,坐在石椅上,将一直贴身藏着的凤佩拿出搁在石桌上,又将腰间凰佩取下,与青玉佩,三块玉佩横陈于石桌上。 爷爷给她的凤佩,张家三小姐留下的凰佩,还有淮阳王殿下方才给她的青玉佩。 三者并立,新旧相呈,白绿相对。 到底是为什么? 既然她脑海中忽然迸出的画面中,男子手中握着这枚青玉佩,淮阳王又说这块玉佩张家三小姐曾还给过他,这块青玉佩就该是张家三小姐与淮阳王的定情之物。 可这凤凰佩呢? 这凤凰绝非寻常人敢用,除却备受陛下皇后宠爱的淮阳王,她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会能送这块凰佩给她。 更何况,也正是爷爷留给她的凤佩让她来到这里。还有梦中,张家三小姐那些回忆,该是无误的。 若如此,青玉佩又算什么? 两对玉佩下定,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淮阳王不可能不知道,张家三小姐也不可能不知道,那为何还是如此做了? 难不成,其中一块,不是淮阳王所赠? 这个想法一出,张容瑾心下一惊,细思却又否定。 眼下事情已然如此明朗了,淮阳王殿下就是张家三小姐心属之人,又何来其他人赠玉的说法?再者,除却天家大宗,又有谁能敢送凤凰佩? 可是……疑惑一起,便难再压下去。 会不会这枚凰佩真的并非受赠于淮阳王? 那她梦中的那个男子呢,难道也不是淮阳王吗? 可是对着桃花林时,她脑海中迸出的画面中,男子握着的确实是连枝青玉佩无疑。 而且张家三小姐绣的贺礼图也是跟青玉佩上图案极其相似,是巧合还是必然? 那个男子是不是淮阳王? 张容瑾只觉得头疼。 初春的山上,落叶还未落尽,荒苑中的一个老树罩在张容瑾之上, 几枚落叶被风拂落,风没有停歇的痕迹,反倒是愈演愈烈。 张容瑾的裙摆在狂风中烈烈飞扬,落叶打在她的裙摆上。 张容瑾看着面前的三块玉佩,玉佩穗子被吹得飞起搅乱。 天上的乌云霎时开了,露出那金灿灿的太阳来,甚是晃眼,野阳万里,渡云无痕,风吹开聚拢的云,盘旋着降在大地上。 云开始染上奇异绚丽的色彩,慢慢聚拢,慢慢成形,最后,竟形成了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 张容瑾面对天色,绚烂的霞光扑在她身上,张容瑾缓缓喃道: “卿云天凤。” 光聚拢着,独向着她而来,最后,竟凝聚在那一方凤佩上。 张容瑾看着几案上的光束,心下大惊,却不敢妄动。 光束却像是熔炉一般,她竟眼睁睁看着爷爷给她的凤佩一寸寸消噬在了光束中。 张容瑾顾不得许多,想伸手抓住那方凤佩,那可是爷爷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决不能,决不能… 可那光却好似穿透了她的手一般,她能感觉到手中握着的凤佩依旧在一点点地消失着。 张容瑾抓紧玉佩,想将其从光束中解脱出来,却无论如何也拿不出,那光束像是摁住了她的手,也摁住了她的心魄,令她动弹不得。 凤佩一点点消失,张容瑾心急如焚,放在光束下的手却被压得死死的。 天上,那只凤凰飞舞着,在天空盘旋,张喙似乎是在大叫。头上的冠长而飞舞,与它的羽毛一同沐浴在霞光中。 西厢中, 张容琛立在庭中,看着天际的凤凰在朝她而来, “枕兰,你说这卿云天凤,如今,可是向着慈微观的方向了?” 枕兰道:“小姐,这卿云天凤,确实是向着慈微观而来。” 张容琛抚摸着手中帕子,这天象,真的是冲着她而来的吗? 光乍时熄灭,天地竟陷入一片墨色中,伸手不见五指,张容瑾甚至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尖叫声和东西跌地碎裂的声音。 张容瑾在伸手不见五指中,紧紧地握着拳头,爷爷的凤佩,没有了。 她捂着心脏,怒极而泣。 石桌上的两块玉佩仍是一动未动地躺在远处。 要是别的任何一块玉佩消失,她都不会如此痛心,可那凤佩是爷爷的遗物,是万铢千金也换不回来的。 张容瑾只觉得气闷堵在胸口中,竟一口鲜血喷出洒在石桌上,随即晕倒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9)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19) “大哥哥,你看,二哥还在读书呢。” 年幼的张家三小姐趴在房顶上,旁边是一个面若冠玉的少年, 少年道:“会读书有什么用,你看,年年上元节还不是我收到的绣帕最多,你二哥可是从来没收过呢。” “哥哥你胡说,爹爹最喜欢二哥了,每次大宴,爹爹光让二哥作诗给众人看,偏不叫你作诗。” “我那是不会吗?你大哥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我那是藏拙罢了,不然你看那些小丫头们,为什么单单往我这涌,不往他那儿去?” “那是因为二哥心术正,不像大哥,日日跑马逛青楼。” 少年忙捂住了张家三小姐的嘴,四下张望, “这话是能乱说的吗,我又不是去做坏事,就是跟着周胜之他们去见见世面而已,更何况我只去过一次,欸——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家三小姐拿出一块帕子,还故意还在鼻子边嗅了嗅, “哎呀真是好香啊,不知方才在屋檐上拾到的这帕子又是谁的。看样子该不是府里的东西吧,啧啧,看看,这上面还绣了什么字,呀呀,寻芳阁瑶素,这可是寻芳阁头牌,听说这美人只有画像得以流传,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还从未待过任何客人,周大公子掷了千万金都不能得见的——” 少年捂住张家三小姐的嘴,忙一把抢过帕子, “别瞎说,我没有,这帕子——是,是我捡到的。” 张家三小姐一拍少年的手, “给我放开。” “那我放开了,你不能告诉别人啊。” 张容瑾嗯嗯了两声, “那你把桃花酿给我。” “不给,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偷偷摸摸带回府里的,花了许多钱呢。” “不给是吧。” “大公子张琮竟然————唔唔” 张家三小姐突然喊起来,少年忙捂住张家三小姐的嘴, “别嚷嚷,我给,我给还不成吗?” 张家三小姐伸手,少年从身旁的布兜里掏出一个小酒罐来,不情不愿交到张家三小姐手上。 张家三小姐得意地一笑,却听房里传来声音, “是谁在那?” 少年忙抓着张家三小姐就往边上跑, “叫你嚷嚷,让二弟听着了。” “还不怪你,要是你早把桃花酿给我多好。” “我这可是一掷千金收回来的,自己还未尝一口呢,怎么能就这样给你。” “别说了,快走吧,待会儿让二哥逮到我们,看你这做哥哥的面子还往哪放。” 少年和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大哥,你过得可好?” “请张小姐慎言,贫道非张小姐的兄长,只是道号为厘昭的出世之人。” “哥哥,馆陶公主还在,她还在等你,她没有嫁人,也没有和亲,更没有背叛你赐死你的母亲,珺儿求你,跟珺儿回家。” “贫道出世,不是为着红尘是非,单是勘破了红尘罢了,还请张小姐勿要过分纠缠。” 张容瑾立在一旁,看着张家三小姐满面是泪。 而满头墨发的厘昭坐在对面,神色平静。 眼前又恍然变成另一幅画面, 张家三小姐跪在地上,抓着张释之的衣角,声泪俱下, “父亲,珺儿求求您,不要把大哥从族谱上除名。” “大哥只是一时想不开才入道,必定还会回来的,珺儿求求您,求您再给大哥一点时间吧。” 张释之面色沉郁, “珺儿,起来。” 张家三小姐跪在地上,道: “若是父亲不答应珺儿,珺儿就不起来。” “别为你大哥求情,他不会回来了。如今你不再是四小姐,是张府的三小姐,你的大哥,是张琪,张家从今天开始,便再没有一个叫张琮的大公子。” “那是你大哥的选择,他为了不牵扯张家,选择入道,他如此保全你,不要辜负他的苦心。” “可大哥还是珺儿的大哥,骨肉血亲不相离,怎么能除名族谱。大哥并没有犯错啊。” “父亲也不想,可这是你大哥嘱托的,唯有抹掉他自己的痕迹,才能完全保住张家,张家已经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什么!” 张家三小姐闻言,晕倒在地。 “珺儿!” “小姐!” …… 画面一转,是在宫中,红墙绿瓦间,她看见张家三小姐隐在树后,看着远处的人, 而远处,一个样貌平庸的中年女子伏跪在地,另一个样貌出色的年轻女子站着,穿着极华丽的宫装, 伏在地上的女子道: “多谢馆陶公主救贱妾,贱妾无以为报。” “夫人请起,此事于本宫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紧接着,画面一转,场景里种满了争奇斗艳的花朵,高高低低地盛开着, 另一个姿容清秀,保养得宜的女子高高在上地坐在车辇上, “你算是什么贱东西,也敢跟本宫叫板,本宫说你错了你便是错了,竟然还敢辩驳。” “奴婢不敢,还请窦娘娘放了夫人吧!” 张容瑾细看,那婢女竟是奉茗! 方才那个姿色平庸的中年女子跪在一旁,血迹斑斑点点染在衣衫上,像是下一秒就要闭过气去了一般。 张容瑾看见张家三小姐从花阴中走出, “娘娘,此事缘由臣女而起,请娘娘放过我庶母和这宫女,让臣女代为受罚。” 张家三小姐一身纯白立于花影重重中, “怎么,这贱婢扰了本宫,本宫还没有处置的权利了,张容瑾,你的面子可真大,本宫想做什么难道都与你有关吗?别仗着皇后娘娘的宠爱便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将这冲撞我的贱人送去长亭殿,叫馆陶好好看看,这贱人到底值不值得她如此袒护。” 张容瑾看见张家三小姐猛地跪了下来, “娘娘,我长兄与您纵是有恩怨,又与我长兄亲母有何干系,娘娘,您别忘了,如今不是在塞外,如今,是在宫里,贵人们绝容不得您如此行事。” 车辇上的女子冷笑两声, “张容瑾啊张容瑾,可别忘了你的身份,如今我是这宫中的娘娘,而你,什么都不是,你一个臣子的女儿也敢跟本宫这样这么说话,知道后果会如何吗?” “那张淙,薄情寡义,便是我将教养他成这副模样的亲娘打死,你又能奈我何?” “来人,既然张小姐不懂规矩,便好好教教张小姐规矩,免得往后得罪了我那姐姐和陛下,死无葬身之地。” 几个宫女围住张家三小姐,张容瑾只觉得心急如焚,却不能干扰一分。 一个宫女高高地扬起巴掌,就要往张家三小姐的脸扇下去。 一个高大的男子忽然出现,拉了张家三小姐一把,宫女扑了空,张家三小姐跌入男子怀中。 张家三小姐忙站稳,张容瑾竟见张家三小姐与男子眼神相对,男子冲张家三小姐点了点头,张家三小姐却马上低了头。 张容瑾想看清男子的模样,却实在模糊不清。 男子道:“姨母此番,是想让父皇知晓姨母的所作所为和不堪过往吗?” 坐在车辇上的女子秀眉倒竖, “你敢!” “侄儿有什么不敢?这后宫皆为母后所有,这天下皆为父皇所有,即便侄儿不说,总有一天,父皇和母后也会知道的。” 女子指着张容瑾道: “你竟为了这么个下贱的胚子逼迫你的亲姨母?” “还请姨母稍安勿躁,您是不是侄儿的亲姨母,外人不知道,难不成,姨母自己还不知道吗?” “你——” “多谢姨母大度,此番,这位夫人和这小宫女,侄儿便带走了。” 男子未有多言,车辇上的女子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好,真是本宫的好侄儿。” 男子未理会, 让人将伤痕累累的中年女子送去了永宁殿,奉茗跟在了后面离开。 张容瑾想看清男子面容,却只得见男子身上衣衫的神兽纹。 画面一转,是桃花林内, “不若你教我剑术罢。” “你一个女子,学剑术有何用?” “总有一日,也许是用得上的,到时,我同你去作云侠诗客,劫富济贫,惩奸除恶之时,自是少不了。” 男子笑,执起佩剑, “瑾卿,记好了。” 男子从后面抱住张家三小姐,将剑塞入张家三小姐手中,带着张家三小姐一招一式地比划,风吹过,衣袂蹁跹。 “既然你要此剑,那我便赠你好了。毕竟你说要做云侠诗客,可少不了一把贴身的宝剑。” 张家三小姐笑:“是,那便多谢壮士将随珏剑相赠,他人壮士若陷于危难之中,我必当义不容辞地前去救壮士。” 男子笑,轻弹张家三小姐额头, “怪是会打岔的。” “为什么,我如此信任你,到头来,害我的人就是我的好姐妹,你果真是好狠的心啊。” 女子一身月白衣裙,站在一株开得正艳的芍药边, “满心交付?” “张容瑾,你与我满心交付什么,从小到大,哪次不是你压着我,风头尽着你出,贵人恩宠也近着你,而我呢,我明明那么努力,却永远在被忽视,张容瑾,你付出过什么?你不过就是占了一个嫡女的名头,便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你母亲对我娘做的事,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我娘,那么好,那么安分的一个人,竟然因为你和你母亲,落得这样鲜血曝墙,妄断此生的下场,我兄长,更是因为你兴风作浪,认识了馆陶公主,如今还在那慈微观中强忍着断情绝爱,脱族而去的痛苦。你敢说,这一切不是因为你?” “馆陶公主,确实是因为我才认识的长兄,可横溢在他们之间的不过都是误会,长兄出家更是与这件事无关。你母亲的事情,根本,就是个意外,那窦小娘娘,倾慕兄长,可兄长却与馆陶公主情投意合,为此,那窦小娘娘才——” 一个巴掌挥在了张家三小姐面上, 张家三小姐捂着脸,眸中满是震惊地看着女子: “你——” 站在张家三小姐对面的女子满眸是泪。 “你不是我姐妹,从今天开始,你我一刀两断。” 张家三小姐抓住女子的衣袖, “这一切都是误会,你向来聪慧的,只要你好好想想,便能想明白,我愿等着你,等你想清楚了再回来。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们仍可以回到从前。” 女子甩开张家三小姐的手。 转身便离去。 画面一转,竟是寒潭,女子一身莲青色衣裙,站在寒潭边上。 “张容瑾,往后,别人论起张家来,便只记得我一人,而你,终究只能得一个早亡的惋叹。” “你曾说要与我做众人艳羡的好姊妹,只怕是不能够了。” 女子将张家三小姐死死地摁入水中,张家三小姐扑腾着,不过片刻,便已不再抵抗,渐渐沉入了湖底。 旁边不远处一个婆子看见,不由大惊叫出声来。 岸边女子看着那婆子,叫人将其摁在寒潭边上,让她的鞋上沾满污泥,将其打昏扔在了寒潭边。 女子高高在上地看着慢慢下沉的张家三小姐,神色倨傲,淡淡道: “我的好姊妹,再见了。” 张容瑾心急如焚,大喊不要, 冷汗骤出,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却见繁弦和屏镜跪在床榻边,已趴在榻上睡过去。 一室檀香悠悠,夹着药草的清苦味。 张容瑾擦了擦额上冷汗。 环视四周,竟是卿云苑的布置。 她不是在慈微观中吗?她回家了? 繁弦闻声醒来, “小姐!” 张容瑾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吵醒屏镜。 却未想,繁弦竟带了泪光, “您终于醒了。” 还忙拍醒屏镜,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屏镜转醒, 朦朦胧胧地睁着眼, 看见坐起的张容瑾, 大惊:“小姐,您醒了!” 张容瑾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繁弦道: “小姐,您已是昏迷了十日了,这十日里,您高烧不退,反复梦呓,可吓死奴婢们了。” 张容瑾道:“我已昏迷了十日?” 屏镜点点头, “开始,开始我们以为和平常一样,小姐您过不了几个时辰便会醒过来,但是那次,整整一天了您都未醒,奴婢们慌了,忙通报家中,连夜将小姐送了下来。却未曾想,小姐您这一昏,便是昏睡了十日之久。” 张容瑾问道:“那我的玉佩呢?” 屏镜捧来首饰匣子,打开双手捧到张容瑾面前,张容瑾接过,里面放在最上边的便是凰佩和青玉佩。 “不是这些,是另外一块,另外——” 张容瑾猛地想起,那在她掌中渐渐消失的凤佩, 眼前的凰佩和连枝青玉佩便显得格外刺眼。 张容瑾忽地将首饰盒子扫落在地,玉石朱钗掷了一地,几枚镯子滚落床边,撞上床脚,碎裂开来。 “小姐!” 张容瑾捂着心脏,目呲欲裂,泪从她血红的眸子中落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0)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0) 屏镜关上门,对守在门外的含朝道:“小姐醒了,快去请夫人来。” 含朝闻言道:“方才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听见摔东西的声音。” “别多问了,快去请夫人。” “好,我这就去。” 林氏握着张容瑾的手, “珺儿,你可醒了,这几日,你当真是吓坏母亲了。” 张容瑾苍白着面色道: “母亲不要担忧,女儿无事。” “珺儿,你老实告诉母亲,这一回,是因为天象吗?” 张容瑾点头, “珺儿,这些日子,不要出去,对外,就宣称你去了冀州老家,你曾去过慈微观的事情,千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张容瑾道:“这是为何?” 林氏握紧张容瑾的手, “珺儿,接下来的话,你可要听清楚了,十日前巳时三刻,长安忽然狂风大作,那卿云天凤的天象又现,这次的天象,比往常更为大盛,那凤凰,竟似就笼在人抬手可及处似的,街上的百姓们说,那云霞几乎贴地而飞,引得长安街上,民众纷纷跪地参拜,人声鼎沸,高呼奔走。这次,凤凰并非向着张府而来,而是向着慈微观的方向,但不过片刻,那天象竟忽地消失,天地一片墨色,陷入黑暗中,足足一刻钟,天色方恢复正常,你昏迷的这些日子里,群臣上谏,贺喜天象,亦向陛下道那天象正是对后位有所指,而当今圣上已有皇后,众人便谏,那天定的太子妃,就在慈微观中,方才引得如此天象。” 张容瑾失声道:“什么?” 林氏道: “张家,已做好万一的准备,若是有任何人说出你那时在慈微观中,便以言相驳,若是实在不行,你父亲与我,还有你长兄,哪怕破釜沉舟,也要护得你周全。” 张容瑾眸中冉起雾气, “母亲——” 林氏道:“母亲不知道,这天象是真有所指还是偶然发之,母亲只求护住你,那宫中是非之地,你一旦进去,便是跌入了无尽深渊中,爬不出,逃不开,且不说会累及张家,就是单为了你,我也决不能叫旁人将你送进那炼狱中去。” 张容瑾的泪落在与林氏交握的手上,顺着掌背流下。 张容瑾道:“是,女儿记住了。母亲,我定不会将自己送进那宫里去,累母亲担忧,也累及张家。” 林氏道:“傻孩子,你能明白就好,也不辜负我于你父亲一番苦心了,原以为,送你去慈微观,能让众人淡忘这件事情,却没想到,竟是导致了更大的噩变。是母亲害了你呀。” 张容瑾道:“哪里是母亲害我,是我命薄,才频频撞上这天象,母亲且放心,也许这天象就只是巧合罢了,与女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氏拍着她的手道:“你能这样想就对了,你这十日里,全靠归春堂的徐大夫一碗碗的汤药吊着,否则,你这病势来势汹汹,只怕是要出事。生病了吃药便是,母亲亦是不信,那天会对你如此无情,说到底,也许就是巧合二字罢了。” “母亲说得是。” 林氏陪了她两个时辰,吃了晚膳后才离开,嘱咐她要好好休息。 徐大夫叫人送药方来,却是封得严严实实。 张容瑾倚在榻上,展开那卷布帛,可那布帛上,依旧只写了六个字,既来之,则安之。 张容瑾将布帛放在心口上, 既来之,则安之。 这六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真的太难了,她本来想放弃曾经疑惑过的张小姐的一切,却不得不再陷入张小姐遗留下来的谜团漩涡中,尤其是爷爷留给她的凤佩,就这样被天象带走了,叫她如何能不放在心上,叫她如何能安于此处? 徐大夫这六个字确实能解决她心中迷惑,可若是她能够轻易安定下来,又何来如今情状? 她如今混沌不堪,说到底厘昭道长和徐大夫提点她的东西都一样,都是让她不要困于自己,更不要困于曾经张家三小姐的一切,可若如此轻易就能从中解脱出来,她此遭又怎会带来这震撼人心的卿云天凤? 其实张容瑾早就猜到过,每当她困于张家三小姐的疑团时,那卿云天凤的天象就会出现,上次在长街上,就是因为想起了梦中的那些事情,她的脑中混沌不堪,百思不得其解,才会引来那次卿云天凤。才会引来后面的事情。 而这次她被张家三小姐留下来的事物所困,还失去了凤佩,更是怒极吐血,昏睡十日。 也许,真的唯有她自己走出张家三小姐的困惑中,那卿云天凤才会消失。 屏镜捧着一个酒罐递给张容瑾, “小姐,这是临离开时,厘昭道长给您的。” 张容瑾接过,一滴泪却兀地从眼眶滴落, “大哥…” 屏镜道:“小姐,您记起来了?” 张容瑾抹掉眼泪,看着屏镜, 怕她记起来吗。 “没有,只是梦到了些过往而已。” “你出去吧。” “唯。” 张容瑾打开酒罐的塞子,清冽甘醇的酒香直冲着鼻子里钻,是梦中张家三小姐和厘昭争夺的桃花酿。 张容瑾饮下,酒香四溢,漫在她的心肺中。 不知为何,她愈发觉得自己和张家三小姐是同一个人,张家三小姐的喜怒哀乐似乎已渗入了她的骨子里,张家三小姐的亲人,她忍不住将其当成自己的亲人,张家三小姐所受的痛苦和喜悦,她完全感同身受,而且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 厘昭说,她和张家三小姐是一个人, 她参不透,但却从心底里信了。 厘昭不可能会骗她, 毕竟…他是她的亲哥哥。 若是她真的不是,或是夺舍, 厘昭怎么会坐视不理? 她和张家三小姐像是跌入异世的两半魂魄,唯有合在一起才是她张容瑾。 亦或是她就是张家三小姐,张家三小姐就是她。 张容瑾不愿再去细想了,那梦中, 东阁娘娘,厘昭,馆陶公主,奉茗,殿下,姊妹…… 她都不想再去追究了,如今,她连凤佩都丢失了,便没了能与家乡相联系的事物,如何还能回去? 既是如此,不管在哪里,她都得活下去,曾经她在那样的生活中尚能咬牙挺下来,如今,难道反而不能吗? 张容瑾握紧手中酒罐。 厘昭说,她就是张家三小姐,那她便信他,做这廷尉府的张家三小姐。 梦中,与张琮打闹时的肆意快乐,与厘昭再见时的悲恸绝望,请求张释之不要将厘昭除族的撕心裂肺,仍历历在目。 那她便信他,毕竟…他是她的大哥。她相信他不会害她。 张容瑾将酒放在几案上,封了口。 “繁弦。” “奴婢在。” “我记得,我有一把随珏剑的,放在了哪里?” “小姐?” 张容瑾抬眸看繁弦, “怎么?” 繁弦道:“小姐,您可是记起来了?” 张容瑾道: “没有,只是想起有这把剑罢了。” 繁弦的表情有些落寞, 道:“奴婢这就去取。” “还有,将院中的婢子们都遣出去。” “唯。” 张容瑾站在院中,身上是单薄的春衣,她却丝毫不觉得寒凉。 繁弦将一把剑双手奉上,呈给张容瑾, 张容瑾握着剑身,只觉得这剑万分熟悉,似乎是这具身体记得它。 张容瑾道:“躲开!” 繁弦忙退避。 张容瑾拔剑出鞘,寒光乍现,明晃晃地照在张容瑾面上。 张容瑾提剑挽了个剑花,剑风凌厉,割断枝上新叶纷纷扬扬地落下。 衣袂随她动作翩飞,刺,起,转,归。 破开墨夜宁静。 她转身,剑在她手中转过,手腕下意识用力,握紧剑柄,剑光粼粼如曳水光中,似琵琶铮铮一声断裂帛,似长风凌厉贯苍穹。 她似乎是天生就会使剑,摸到剑柄,这具身体便下意识地握着剑而起,是惯性使然。 她将梦中男子教给她的一招一式都尽数使出。 剑破风发出的声音响在她耳畔, 张容瑾转身,剑在她手中生花,转过剑几圈,将剑指在屏镜面前,只是一瞬,屏镜虽有惊赫,却未躲开。 张容瑾素手挽了个剑花,快得看不清手势,猛地将剑架在奉茗脖子上。 奉茗大惊,猛地退后,又猛地跪下。 张容瑾提剑刺之,剑堪堪停在了奉茗额前三寸处。 奉茗早已面色一白。 张容瑾收剑入鞘。 “起来吧。” 奉茗闻言睁开眼睛,见张容瑾淡然立在夜色中,看着她。 奉茗忙爬起来道: “奴婢,奴婢胆小,小姐您可吓死奴婢了。” 张容瑾笑,拿起石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 “胆小吗?平日里,我见你胆子挺大的。” 奉茗道: “不知小姐为何出此言,奴婢,奴婢一向是胆小的,是小姐您没注意。” 张容瑾笑了一声,道: “那你该向屏镜学学,屏镜的胆子倒是大,我的剑都指在她眉间了,她都未避开。” 屏镜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 “奴婢不是胆大,只是相信小姐罢了。” 奉茗忙道: “奴婢,奴婢的胆子着实是小了些。下次,定然不会了,奴婢心里,也是相信小姐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1)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1) 张容瑾笑了笑。 “奉茗,有什么可害怕的,我的剑,专指不忠心的人,你对我如此忠心耿耿,自然是不需怕的。” 奉茗低着头,连忙道是。 张容瑾将剑丢给含朝,含朝抱着剑, “小姐,沐浴吗?” 张容瑾点点头。 “出了汗,怪黏人的。” 奉茗身上早已一层冷汗,湿透了里衣。 沐浴后,张容瑾再未做什么,只是躺下便睡着了。 这是第一日,她竟觉得这个地方让她开心。 张容瑾渐渐沉入梦乡中。 “欸,不对,大哥你诈我。” 少年笑道: “也就是你这么蠢,才能叫我骗了。” “我不服,你耍赖。” 张家三小姐将几案上的棋局弄乱, “愿赌服输,妹妹自己蠢,难道还要怪大哥吗。” “谁说我蠢的,我这棋下得可是比三姐和五妹都好。比之表姐表妹下得更好,我哪里蠢了。” 少年笑, “你呀,也就是跟我下棋敢这样,要是换了你二哥,只要他脸一拉,我看你还敢胡闹。” “谁说我不敢,只是二哥天天躲在屋子里读书,又不见人,没时间跟我下棋罢了,要是逮到他,你看我敢不敢。” “好啊,那我们打赌,我去拉二弟出来,你缠着他跟他下棋,要是你敢跟他耍赖,我在随逸阁赢的白玉壶便送给你,要是你没能跟二弟耍赖——” “那我就把上次抢你的桃花酿还给你。” “好,一言为定。” 张容瑾看着张琮强拉着张琪, 嘴里还说着, “二弟,你看这外面风景,再看这天气,多好,你看那桂花开得满枝满园的,多好,良辰美景不可辜负啊,你日日夜夜躲在屋子里读书,怎知这天高云淡,怎知雾满拦川,云屏九叠,怎知蓁蓁繁华,冰魄动人?这样的日子,就应该多出来走走,你看,欸——这不是四妹妹吗,可巧了,你看那四妹妹眸如秋水,唇若朱丹咳咳不是,我是说,你看四妹妹面前还摆着棋盘,显然是在此等候你多时,啊呀真是可怜,说不定四妹妹日日都等在此处就是想等你来,可你却日日都躲在屋子里读书,真是辜负四妹妹一番苦心啊,想我那可怜的四妹妹,脑子蠢,手脚笨,连丫鬟都不愿意跟她玩,你这嫡亲的兄长竟然还日日对她视若罔闻,我这庶兄又帮不上忙,心中实在是悲恸啊——” 张容瑾看着张家三小姐强撑着想打人的念头,还努力摆出一一副寂寥落寞的样子。 张琪似乎是被张琮说动了,面色微微动容,看着张家三小姐所在之处。 “那,我去和四妹妹下一局棋陪陪她?” “二弟,你这样想就对了,你看四妹妹蠢笨的样子,你必然要多让让她,哄哄她开心。” 张琪抿了抿嘴唇,道:“我会的。” 张家三小姐看着眼前一边倒的棋局,抬眸和张琮大眼瞪小眼。 张琪认真地问道: “四妹妹,你现在开心了吗?” “我……” 张家三小姐拿着白子,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情状,张琪的黑子几乎被她吃了个精光,棋盘上的局势完全一边倒。 她赢了?? 她赢了家宴上,下棋打败过父亲的二哥?? 张琮在几案下猛地一拍张家三小姐的手, 张家三小姐忙道: “开,开心,打败了二哥,妹妹自然是开心的——” 张家三小姐将开心两个字咬牙切齿地念出来。 张琪小心翼翼地问道: “要不要再来一局?” 张家三小姐迫切道: “那就再来一局吧,二哥可千万千万不要让妹妹。” 张琪道:“好。” 张家三小姐再一次盯着棋盘,似乎要把棋盘盯穿,她又赢了??! 张家三小姐抬眸,和张琮面面相觑, 张琪认真地问道: “四妹妹,还要再下一局吗?妹妹可开心了?” 张家三小姐看着张琪,忽然有点心虚, “不不不,不必了,二哥去读书吧,想来妹妹已经耽误二哥不少时间了,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如今妹妹得二哥相伴甚是喜悦,二哥尽然可以放心了。” 她想耍赖,可二哥竟完全不给她机会。 一直故意地输给她,一定是大哥,肯定是刚才他偷偷串通了二哥,要骗她的桃花酿。 张家三小姐嘟起腮帮子,瞪着张琮。 张琪道: ”既然妹妹开心,二哥便不陪你了。” 张家三小姐道: “二哥快回去读书吧,若哥哥不念书,将来怎么能秉承先圣所念,惠泽万民呢。” 张琪点头, “四妹妹若是什么时候觉得不开心了,可以来找我。” 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张家三小姐的头。 张家三小姐看着张琪走远,进了院子里,一掌便拍在了张琮手上, “你耍赖,是不是你串通了二哥,故意让我找不到耍赖的机会?” “你轻点死丫头,你也不想想,二弟像是能被我串通的人吗?你该不会是为了赖我的桃花酿,故意耍无赖吧。” 张家三小姐细想,似乎有些道理。 却仍道: “我管你呢,那瓶桃花酿,我就是不给你,这赌约作废。” “嘿你这死丫头,竟然又耍赖,明明说好了输了就要把桃花酿给我——” 张家三小姐大叫道: “堂堂廷尉府大公子竟然去寻芳——呜呜呜你放开唔我。” 张琮捂着她的嘴, “姑奶奶,姑奶奶我不要了行不行,你快别嚷了。” 张家三小姐狡黠地一笑, “就是你要我也拿不出了。” 张家三小姐拍拍肚子道, “都在这呢,除非你叫我吐出来。” 张琮道:“你这死丫头竟然——” 张容瑾笑了,从梦中醒过来,入眼是烟青色的帘帐, 张容瑾起身,想到梦中场景,笑了起来。 原来,看上去淡漠清冷的厘昭道长原先是这样的。 大哥他… 张容瑾摇了摇头,算罢,只是回忆,现在的大哥是张琪,她心里知道便是了。 张容瑾道:“如今什么时辰了?” 繁弦在窗下应道:“如今已是卯时了。” “小姐可洗漱?” “嗯。” 张容瑾借镜子,看着屏镜的手在自己发间穿梭, 屏镜道: “小姐,那日,您说在香囊里存了些鲜花,奴婢想着,如今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就去园子里摘了些花,晒成花干,加入些药材,一起封入了香囊中,到时,小姐可看看?” 张容瑾点头, “费心了。” 屏镜笑,将发髻用簪子固定住, “那日我晕倒后,施粥的事情怎么办?” “二小姐照常下了山去施粥,只叫我们好好看护着小姐。” “那邓大小姐呢?” “邓大小姐如今应是身子好多了,府医说幸而邓大小姐衣衫穿的厚,未鞭及筋骨,可那邓夫人月氏就惨了,一身都穿的丝绸,那丝绸根本不经打,一打就坏了,那伤真是触目惊心,恐怕没有个小半年是养不好了。听说邓大夫回家后听闻此事,又将月氏和邓二小姐鞭笞了一番,那月氏只怕是伤上加伤,邓二小姐想来也好不到哪去,得罪了淮阳王,想那邓大夫能咽得下那口气吗。” 张容瑾心下一转, “那我回来时,在几案上放下的那把玉扇呢?” “淮阳王殿下着人来取,直接赐给了邓婳小姐,奴婢听侍卫说,您求得此扇就是为了给邓婳小姐作倚仗的,若如此,小姐您尽可放心了。邓婳小姐收到了玉扇,邓大夫也被震慑不浅,如今,邓婳小姐想是无人能随意欺辱的了。” 张容瑾道:“那就好,我只担心她继母妹妹为难她,既然如此,想必是不会再有大事了,对她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 屏镜笑:“小姐说得是。” 张容瑾道:“离宫宴还有多久?” “还有四日,对了,大公子特地嘱咐奴婢,待小姐醒了,要叫小姐去看画像的。” 张容瑾道: “怎么又要看画像,大病一场,我以为哥哥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原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屏镜偷笑,张容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只觉得她眉间愁云似乎散了不少。 仕林苑内, “妹妹,你看,这是左冯翎大人家的嫡次公子袁谦,虽外貌平平,但却为人忠厚可信,年纪轻轻就得数位大人推荐,如今,已做到了中大夫。” 张容瑾看向画像,画像中男子眉目严肃,微微的国字脸,一本正经, 张容瑾道:“不行,太正经了,哥哥你瞧,他眉毛间皱起的沟壑是不是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 张琪道: “那是袁公子关心国事,勤勉朝政。” 张容瑾捧着杯子,摇摇头, “不行,我不喜欢。” 张琪也未多言,拿起另外一幅, “这是京兆尹家的公子朱睿,虽非嫡子,却是京兆尹唯一的儿子,想来往后荫封,定然还是要封到他头上的。” 张容瑾看向画像, 画上男子笑得极为轻浮, “哥哥,你听过梦醉明月鸳鸯楼吗?” 张琪道:“那是什么?” 张容瑾道:“那是这月上旬,妹妹在随逸阁听见的故事,说的是这京兆尹家的公子,包下明月阁和鸳鸯楼,与数位花魁春风一度的故事。” “哥哥想听吗?” 张琪脸一黑, “以后不许去随逸阁听说书了,尽都是些糟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2)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2) 张琪把卷轴一卷放在了几案一边, “看这个,这是奉常家的嫡长子子桑筠。” “太小。” “这是申丞相家的次子申行霈。” “太老。” “这…” “太瘦” “这…” “太胖。” 张容瑾一路挑刺,到最后一个也没看下来, “为何兄长不替比我年纪还大的二姐张罗,反而是急着我的婚事?” 张琪道:“二妹妹的事,母亲会张罗的,我只管你。” 远近亲疏赫然。 张容瑾看向几案, “哥哥,好像已经看完了吧,既然看完了,那妹妹便告辞了。” 张琪道:“回来。” “颂卷,把画像拿进来。” 张容瑾停住脚步,转身道: “怎么还有?” 侍书小厮颂卷抱着一大摞卷轴进了内室,将卷轴放在几案上, “过来。” 张容瑾不情不愿地回去, 拿起一卷卷轴,展开, 画中人剑眉星目,却眉目温和,如清风朗月入怀,脸型在温润和凌厉间徘徊,融合得异常和谐,明明是温润流畅的脸庞,亦仍有着男子的英气。虽是温和的五官,却丝毫没有女气 张琪道:“这是晁太傅的嫡长子晁礼,才貌出众,只是晁太傅子嗣不少,最疼爱的也并非公子礼,将来荫封未必能落到他头上,公子礼的母族是太皇太后一脉,与太皇太后血缘不算远也不算近。仔细说来,应当是这些俊杰中出身和才貌最出众的一个。人也可靠,虽未入仕,却已有不少大人想拉拢举荐了,然公子礼不为所动。可见品行高洁,再者,公子礼如今二十有二,还未有娶妻,通房外室亦无,是个洁身自好的。” 张容瑾点点头, “确实是这个长得最好看。” 张琪道:“过几天,我替你引见,晁公子与我关系尚可,我约他来家中对弈,你到时自己看看罢。” 张容瑾道: “不用了,我只是感叹一下这晁公子长得真好看罢了,哥哥你想,好看未必中用不是?荫封又未必,又还未入仕,万一他以后为了端着自己的品行,一直不入仕,又得不到荫封怎么办,实在是前途渺茫不可寻,若是他堕落了,往后妹妹的日子可未必好过,这男人,最重要的就是有本事,你看那袁公子,虽然貌不惊人,但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中大夫,这才是男儿的典范。” “那我为你引见袁公子。” “不不用了。” “这婚姻大事,怎么能这么草率,初见必定要上天赋予,怎能人为操纵呢?这样的话就不是天作之合了,兆头不好啊。” 张琪点头,放下卷轴,道: “明日,我把晁公子和袁公子都请来,再叫五弟来,下一局六博棋。你不要出来,就躲在屏风后面,如此便不算见过了。” 张容瑾一顿,语塞。 又道: “还要把五弟叫来?那你们这局棋必然下不成了,张挚的棋最臭,又喜欢耍赖,晁公子和袁公子都是性情高洁的人,想必不会失风度地与他争,如此一来,五弟失了张家风度,两位公子必然对张家家风有所思量,这样的话,他们对珺儿的印象定然不好,哥哥你这样子委实是在帮倒忙啊。” 张琪道:“张挚喜欢耍赖难道不是跟你学的,当年大哥在的时候——” 张琪忽然停住话头, “既然你觉得五弟不好,那便让表兄来亦可。” 张容瑾道: “那袁公子醉心朝政,想必是会冷落妹妹,晁公子不近女色,也说不定是有断——” “好了,就这样罢,明日我邀他们来,你自己看看吧。” 张琪将卷轴放下, “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颂卷将晁礼和袁谦的画像塞到张容瑾手里,说是送,实则是赶着张容瑾出去了。 张容瑾抱着画像, 笑着摇摇头,将画像交给屏镜,屏镜接过, “小姐,公子也是为您好。” 张容瑾笑, “我知道。” 张容瑾和屏镜行于丹樨上, “屏镜,我过去,是怎么将奉茗带回来的?” “那时,屏镜并未跟着小姐入宫,陪小姐入宫的是繁弦,听说是,东阁娘娘为难杨姨娘,奉茗是被东阁娘娘怒气牵连的小宫女,您当时救了杨姨娘和奉茗,具体情况奴婢不得而知,只知道回来时,小姐就是带着伤痕累累的奉茗回来的,所以一直以来,奉茗跟在您身边,都还算忠心。” 张容瑾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知道呢,你刚才说,我从宫中救出了杨姨娘?我救的是杨姨娘吗?” 屏镜点点头,“听说是这样的,其实奴婢也不清楚,可是那一次,回来时,杨姨娘确实是被抬回来,浑身是伤。想来您救的就是杨姨娘。” 张容瑾道:“我救的是杨姨娘?可杨姨娘对我并不友善,反而是多有怨怼,而且——” 她见过杨姨娘,那梦中姿色平庸的中年女子并不是杨姨娘,也就说明,她救的根本不是杨姨娘。 “小姐,而且什么?” 屏镜问道, 张容瑾忙道:“没什么,你可知大公子的亲母是谁?” “大公子的亲母是大夫人啊,小姐您糊涂——” 屏镜猛地顿住, “小姐您问的是以前的大公子?” 张容瑾点点头, “其实当时奴婢年龄也还小,只得听别人说过,琮大公子的母亲是杨姨娘。” 张容瑾道:“是杨姨娘吗?” 张容瑾只觉得不对, 依梦中那个推她入水的女子所言,张琮的生母便是那女子的生母,既然张琮的生母是杨姨娘,那她从宫中救出来就应该是杨姨娘。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而且,若这样思量下去,张家四小姐便是推她入水的人了。 她无论如何都觉得有蹊跷。 前后完全搭不上联系, 张容瑾想道, 算罢,既然是繁弦跟着她入宫的,届时问问繁弦便是,她如今再想怕也是窥不透的。 “小姐,赴宫宴的新衣裳做好了,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好。” 叠叠芙蕖绣在白衣上,而芙蕖亦是用了同色丝线,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唯步履间若隐若现地绽放。仔细看,那花几乎是要扑出来似的,鲜活得很,裙子未曳地,做工虽出众,却并不繁复华丽。 张容瑾以为,赴宫宴的衣衫应当是华丽端正的,却未想,与寻常穿的衣裳并没有太大区别。 屏镜道:“因着如今流民四起,青州,鄞州等地饥荒不止,民不聊生,陛下下令宫中开源节流,就连最受宠的慎夫人所着衣裙都是不曳地的,怕犯了忌讳,小姐您当日的装扮,只需如往常一般便好,最好是比往常更为简朴,如此就算不能得贵人们的青眼,也不会在穿着上犯了错。” 张容瑾点头, “是该如此。” 张容瑾道:“贺礼你可寻到了?” “是,已经用沉木匣子封好了,就待宫宴了” “我想再仔细检查一遍,以免出了纰漏。” “是,奴婢这就去寻出来。” 屏镜垂首,出了内室,去往卿云苑的库房, 奉茗忙上前道: “小姐,您落水之前还说那寒潭边上的牡丹开得好,如今天气晴朗,想是那花又开得艳,正是适合去赏花的时候。小姐不若去看看?” 张容瑾抬眸,看着奉茗,沉默片刻,道 “也好。” “繁弦,陪我去罢。” “是。” 奉茗忙道:“不若让我陪着小姐去吧。” 张容瑾看着奉茗,忽然笑道: “好。” “繁弦,将昨日博物架上新摆的朱砂花樽擦一擦,我回来之前务必要擦干净了。” “是,小姐。” 繁弦应道。 繁弦身后不远处,是一扇紫荆桂魄屏风, 屏风后,博古架上静静地呈放着满满当当的竹简,除却一把七弦琴外,没有半分摆饰。 寒潭边,一陌繁花开得正艳, 张容瑾行至花丛前,富丽明艳的花朵锦簇,花瓣层层叠叠几乎有上百瓣之多,红色与白色的花间隔而种,椭圆形的叶片衬托着大朵大朵盛开的花苞,草质的花杆光滑,上面点缀着窄而深绿的叶子,鲜亮而有光泽。一朵朵的花苞簇拥在一起,争奇斗艳。 奉茗道:“小姐,您看,这牡丹开得正好呢。” 张容瑾点头道:“确实开得不错。” 奉茗道: “小姐恐还不知道呢吧,这牡丹的花期向来是在四月下旬至五月中旬的,多亏着花匠的巧艺,竟让这牡丹三月便已开花了,足足提前了大半个月呢。夫人也对此夸赞不已,还因此赏赐了花匠。” 张容瑾道:“如此巧技,是该赏赐。只是这牡丹开得这样早,只怕凋零得也早,如今的天气还这样冷,不知这脆弱的花苞顶不顶得过去。” 奉茗道:“是小姐多虑了,花匠将它们养出来,便是让它们开在这肃杀料峭的初春里的,待得它们落尽,便会有别的花争相开放了。届时,也不愁没有花看了。” 张容瑾道: “说得是,这花谢花开,物事变迁,人过是非,都是会自然进行的,这牡丹谢了,自然还会有别的花再顶替上,只是早早谢了,实在叫人心里痛惜。若是所有花都能如扶桑一般常开不败,又何来人事代谢的痛惜。” 奉茗忙笑道,“小姐,您看那处,长春花开得正好,那也是常开不败的花呢。” 张容瑾道: “只可惜此花非彼花,倒不如这牡丹来得实在,虽寿命短,至少是什么,什么时候落仍让人心里能是清清楚楚,一切都了然于心,不必感到突兀,这长春花虽日日春,却花期模糊,一到寒冬之时便顶不住风霜枯萎了,待来年,见那日子适宜,倒春不寒之时才顺势爬出泥土,如攀附谄媚的小人一般,只忠实于暖阳喜雨,倒叫人不喜。” 奉茗道:“小姐说得是。” 太阳穴只突突地跳。 不可能,只是巧合,三小姐说的是花,不是人。 张容瑾道: “我想自己看看,你去厨房叫加一道荇菜羹吧。” 奉茗垂眸,连忙道了声是。 待奉茗走远,树后出来一人, 正是繁弦, 繁弦道:“方才奉茗说要拉您来寒潭边赏花,您可知奴婢心中焦灼,这寒潭是小姐落水之地,奴婢只恐小姐出事。” 张容瑾道:“无妨,她不是为了这个。” 繁弦道:“小姐,您明明知道奉茗有问题,为何还纵其胡作非为?” 张容瑾道: “不过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罢了。” “你待会儿去库房里取一个花樽在博物架上摆上,别让她生疑。” “是。” 繁弦抬头, “只是,小姐,她到底与您说了什么?小姐可知道她要做什么?” 张容瑾看着不远处层层叠叠的艳丽繁花,道: “没什么,只是告诉我,此花开了。” 蹙皱的花瓣重重叠叠,内外的赤色都浓烈十分,一层层铺展开来。顶在那枝干上,虽明艳却不妖异,如丹朱一般的艳红过渡到燕脂一般的紫红,勾漏丹砂里,僬侥火焰旗。 繁弦道:“小姐,您要小心了。” 张容瑾笑:“昨日我放在案上的酒呢。” “小姐,您大病未愈,哪怕徐大夫医术再高超,您对这种东西也应当浅尝辄止,如此才对身子有益,那酒,奴婢已收起来了,待小姐病愈后,奴婢再交还给小姐。” 张容瑾道: “你这丫头,竟也管起我来了。算罢,先回卿云苑,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容瑾跨过门槛,进入内室,正值屏镜抱着贺礼匣子入门。 “小姐,贺礼寻来了。” “我知道了,放那吧。” 屏镜将沉香匣子放在几案上, 张容瑾食指敲着几案, “这沉香木,如今市价几何?” “方寸一尺大抵是五百两。” 张容瑾道:“家中可还有别的匣子?” 屏镜不解地看向几案上的匣子, “小姐,是这匣子有什么问题吗?” 话刚出口,屏镜便恍然大悟, “小姐,您的意思是这沉香木太贵重了。如今宫中从简,不宜相送?” 张容瑾点头,道:“换个普通的匣子来,只要不失了礼数便可。” “是,奴婢这就去。” 张容瑾打开沉香匣子, 内里一副绣图静静地躺着。 张容瑾将其拿出, 展开, 画上明艳富丽的花朵猛地跳跃入人眼中。 深绿与浅绿渐变相接,朱红和紫红相接,黄色的花蕊如幼芽般点缀在花盏中。 两朵呈圆形的牡丹相依相偎,花盏如华盖般附于枝上。 叶子窄而呈椭圆形,拥在花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3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3) 整幅绣图色彩绚丽,图上的花竟像要扑出来似的,深深浅浅,浓淡过渡得宜。 与在寒潭边上所见之花相差无几。 张容瑾放下绣图,自顾自斟了一杯茶。 “繁弦,你说,这绣图绣得可好?” 一旁的奉茗忙道:“小姐亲手绣的,自然是极好的。” 张容瑾拿起茶杯, “是吗?” 奉茗道:“那是自然,依奴婢看小姐的绣图必定能从众人的贺礼中脱颖而出。” 繁弦道: “小姐的绣图,自然是绣得极好,这花开得正如园中花,分毫不差。” 奉茗道:“是,小姐您看,和那寒潭边上的牡丹,竟是分毫不差的,小姐的绣工当真是顶顶出众的。” 张容瑾浅抿一口茶,放下茶杯, 繁弦忙道: “小姐,您该喝药了。” 繁弦端来一碗褐色的药汤,呈到张容瑾面前。 张容瑾接过,一口饮下,苦味在唇舌尖荡漾开来。 “我,栗鹭洲。” “我,张容瑾。” “今朝对着这苍穹青山起誓,愿结义金兰,喜则同喜,哀则同当,不离不弃,待若血亲,守望相助,停云落月,隔河山而不爽斯盟,旧雨春风,历岁月而各坚其志。毋以名利相倾轧,毋以才德而骄矜,爰联芝谊,籍订兰交,执牛耳之同盟,效雁门而有序,今朝立誓,再不反悔。” 两个女子并跪于山顶上,面对高崖万仞,野阳万里,云天苍穹。 二人端起酒碗,向碗中滴入鲜血,再将碗中酒一分为二。 二者相视一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身着男子衣衫的女子,笑意盈盈道, “见过契姐。” 张家三小姐亦笑道:“见过兰妹。” 远处,那山涧间桃花纷纷扬扬,从万丈高崖上而落,与深绿的山涧相衬,如画卷一般拓出那风轻云淡,春阳动人。 …… “小姐?” “小姐?” 张容瑾被人轻轻晃醒,缓缓睁开眼, “繁弦?”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张容瑾放下撑在额旁的手。 “小姐,您睡了有半个时辰了。” “才半个时辰?” “是,小姐,您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我也不知怎的,喝完药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想是那药有催眠的功效。” 屏镜拿着一个匣子进门, “小姐,您看这个可好?” “这是桃木做的,不算多值钱的东西,但是雕工精巧,也不算失了体面。” 张容瑾仔细看了看,觉得并无不妥,便道: “就它吧。” “徐大夫今日可来了?” “回小姐的话,徐大夫,今日并未来府中,这药是按着前几日留下的药方熬的。” “只是……” 张容瑾反问, “只是什么?” “徐大夫虽未来,徐大夫的弟子已在外等候多时了。” 张容瑾看着繁弦欲言又止的样子, 道: “奉茗,去厨房看看荇菜粥好了没有。” “屏镜,含朝,出门看看院子里的婢子是否在偷懒,让她们别躲在树下钓骆驼,母亲待会儿会来用膳,叫她们小心些,别叫母亲看着了。” “是。” 奉茗和屏镜、含朝出了门, 含朝将内室的门关上, “奉茗姐姐,小姐兴许是刚刚睡醒,胃里空着,等着喝才叫你去催呢,你可别误了时候。” 奉茗看着内室,脚步犹豫, 屏镜拉着奉茗,大大咧咧道: “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去,想着厨房里人多事杂,还未必记得小姐这档子事儿呢。要让我发现那起子小厨们偷懒,定是要他们好看的。” 屏镜亲昵地拽住奉茗的胳膊,将奉茗带离了卿云苑,奉茗仍频频回头看,眼神焦急。却不得不跟着屏镜一起走,免得屏镜生疑。 张容瑾道:“到底是什么?” 繁弦跪坐在地上, “小姐您不记得了,徐大夫的弟子,栗鹭洲,是您的结拜姐妹。” 张容瑾道:“什么?” 栗鹭洲,这个名字, 岂非就是她方才梦中之人? “是大公——是厘昭道长嘱咐的,不能将过往的事情告诉您太多,厘昭道长说如此对您不好。因此,奴婢也就一直未说过,因为屏镜大大咧咧的,您一向也未曾将太多事告诉她,屏镜也就因此对您过去的事情只知些显而易见的东西,无从泄露,而含朝,是新来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奉茗…只怕她巴不得小姐想不起来,好叫小姐忘了过去她做过的事。算来,也只有奴婢要保守这些事情。” “奉茗…从前做过什么事?” “奉茗她曾帮杨姨娘栽赃小姐,将男子衣衫藏在小姐的床榻垫子下,那次闹得那么凶,还差点叫小姐挨家法。虽说后来误会澄清,奉茗说是见卿云苑突然出现男子衣衫,慌忙之下,将其藏在了垫子下好帮小姐隐藏。虽说辞看似可信,却实在太过于牵强。” 张容瑾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 “奉茗是我从宫中救回的,即便对我不能以心相换,也不敢对我暗下毒手才是,可为何她如今却是此般模样?” 繁弦道:“若是一个人心性漂浮,薄情寡义,只怕是付予再多真心亦是徒劳,只需旁人以蝇头小利相诱,便可以怨报恩,抛却本心。之前奴婢便在奉茗的屋子里搜出了许多金银朱钗,只是她抵死不认,咬死了是从宫里带出来的。直到后来,被奴婢发现那朱钗是杨姨娘的,她才下跪认错,当时还立誓说绝无第二次,小姐您心软,又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如今,安分了大半年,竟又开始作妖了。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是谁指使的。” 张容瑾道:“如今留她还有用,等再过多几日,便将她逐出府去吧。” “你方才说,徐大夫的弟子栗鹭洲,是我的结拜姐妹。” “是,如今小姐失忆,想是已不记得前尘往事,奴婢愿尽述于小姐,想来小姐如今身子大好,且此事并非与小姐相关,应当能受得住。” “六年前,帝生痈疽,宠臣邓通大夫为其吮痈舐痔,甚为时人不耻,帝却由此盛宠邓通,后来,术士算到邓通薄财,未来会饿死,皇上便下召将邓通家乡所有的铜山尽数赏赐于他,随他造钱,邓通接铜山后,日夜不停造钱,以至于不到半年,本来大势的吴国钱仅占半壁江山,民间流言:“邓氏钱,布天下。不知此言是由心而发,或是以此相讥。当时,宫中虽有令下,仍流言难止,传至外界。少府大人听闻,私下嗤笑道: ‘人道吴国钱愈少,元来是黄头郎一朝舔痔舔得满山钱财去。’此话传回陛下耳中,龙颜震怒,觉威严尽失,判少府藐视皇家之罪。 此罪小,可小事化了,此罪大,大至抄家、凌迟、流放。言及帝之隐秘,无疑是后者,帝大怒,判削官诛族,合族人因一句真言成阶下囚,皇上此举实违法度甚,违民意甚。” “而咱们大人身居廷尉,亦刚正执法。” 张容瑾问道:“父亲?” 繁弦道:“是。” “大人不忍清忠履正之辈被如此处置,更况此祸非由坐法而来,唯由天子一怒,且判决和处置脱逾法度。因不忍见少府合族老少皆因此送命,更不忍清正之辈因此受灭顶之灾,扰了朝堂风气,大人及诸位大夫以死相谏不得法,同时,万民请命仍不得皇上回心转意,无奈之下,诸位大人便相协悄悄放走少府大人族中少年幼子,不至族灭。” 张容瑾停住了敲桌子的动作。 她原以为,张释之是廷尉,应当不近人情,苛法以渡。却没想到,除却法礼以外,竟是心中仍有如此豪情大义,竟以性命相搏,也要维全大义,不至使冤案相生,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张释之的形象和轮廓一瞬间被勾勒得有血有肉,生动具体。 难怪,如此风骨,也不枉了后世对张公的大肆褒奖及赞颂。 “那这与我那结拜姐妹又有什么关系?” “小姐,少府大人正是姓栗,而栗鹭洲小姐是少府大人的嫡次女,说来也是巧了,当时栗小姐被送出城外时,曾见过您的,当时还因大人救命之恩对小姐再拜,出了长安后,栗家少主们曲折流离,栗小姐与长兄长姐失散,兜兜转转,后来竟拜了徐大夫为师,有一次,小姐您生了风寒,请徐大夫入府诊病,栗小姐就作为药童跟着徐大夫来了,谁曾想,过了这许多年,小姐您仍是一眼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栗小姐。” “后来,小姐您在去冀州老家的途中,山匪猖狂,您为保全清白而跳崖,正落入湖中,谁知,那栗小姐就正好在那湖附近采药云游。栗小姐将您救上来,小姐您却因为撞中湖底的石头而昏睡不醒,栗小姐足足照料了您一个月,其间又再遇山匪,也是栗小姐想法子带着小姐逃脱的,说句实在的,栗小姐与您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也是在此时,您与栗小姐义结金兰,成了结拜姐妹。” 如此跌宕的过往和经历,能相知相惜,亦是常情。 张容瑾道,“如今栗小姐还在等吗?” “是,栗小姐说,得等您想见她了才能见。她已经来了许多次了,唯有这次,栗小姐说,待您睡醒后,便告知她一声。像是算准了小姐会小憩,又算准了小姐会想见她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4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4) 张容瑾道:“知道了,你去请栗小姐进来吧。” 繁弦道是, “等等。” “记得去查查当初推我入水的那个婆子的事,最好不要有遗漏。” “唯。” 繁弦出了内室,不久,敲门声起, 张容瑾道:“请进。” 一个着深蓝深衣,束着男子发髻的人入内。 杏眸瑶鼻,一双眸子,波光隐隐,潋滟流转,流畅而温婉的鹅蛋脸,一弯远山眉,若是男子,则清秀俊逸,若是女子,便是清丽出尘。 栗鹭洲行至几案前, 张容瑾看着她,唯觉熟悉万分,虽她不记得眼前之人,却无来由地相信那双眸子,便是那双眸子,便能让她认定,眼前之人是可信可亲之人。 栗鹭洲道:“姐姐。” 张容瑾看着栗鹭洲, 栗鹭洲道: “姐姐得了失魂症的事,我已经知晓了。” “我知道姐姐如今该是不记得我的。” “不过,师父昨日与我说,姐姐不过是顺应天势,当万魂归中之时,姐姐便能记起过往前尘。” 张容瑾只是看着她,沉默良久。 栗鹭洲道:“请姐姐相信,也许眼前迷雾跌宕,可必定亦有云开雾散之时。” 张容瑾只是听着, “这些日子里,还请姐姐不要惊慌,守集本心,鹭洲的师父并不止是大夫,亦是巫祝,能窥破些常人看不见的天机,只要听师父的,姐姐必定能拨云见日。无论以后师父还窥破些什么,都请姐姐都不要害怕,师父是不会泄露天机的。” 梳棂外,一树青叶开得正满。 “还记得,之前,姐姐在元山坠崖,我正好在山下寻药,见有人从高崖上跌下,跌入明月湖中,我没有多想便投身入湖,却没想到,救上来的人竟是姐姐,姐姐在湖底时,额头磕在了湖石上,大睡三日不醒,醒来后亦是高烧不止,胡呓不断,那时,我在崖下搭了座茅草屋,收了许多药草,几乎能用的药都给姐姐试过了,却是丝毫不见好转,最后,我走投无路,用了一剂最猛的药,还掺了五毒,竟将姐姐救了回来,说来也是姐姐命大,后来我再想如法炮制,却是不得此效了,还差点让试药的师父丧了命,好在师父身子还算硬朗,用解药也算及时,如今仍是生龙活虎的,还能骗卖糖的邻里给他糖吃,日日都还要上山去与那野兔子斗一斗。” 张容瑾闻言不由得轻笑起来。 “姐姐在坠崖那次大病中,日日胡言乱语,嚷着要寻什么窦公子,我没了办法,只好勉为其难地装作窦公子哄你安睡。” 张容瑾笑,这窦公子,便应当是那位殿下了。想来那时,张家三小姐该是还不知道那位殿下的身份,只是想到栗鹭洲如此哄她的样子实在是觉得好笑。 “后来,姐姐又要大哥,又要祖父,还要娘亲,我都只好一一应了,否则姐姐便闹着不肯安睡也不肯吃药。” 栗鹭洲垂眸,笑起来, “当初,第一次见姐姐,是在城南郊外,姐姐似是特意等在那儿的,我们刚出城,便遇上了姐姐,姐姐还以财帛相赠,只可惜,当时饥民落草为寇,我们还没走多远就被抢了,负了姐姐一片心意,长兄也因此伤了腿,后来,我们逃到州鄙处,正值匈奴进犯,长姐栗慜在明吟一城下落不明,后来,为引开匈奴人保我周全,长兄竟不惜以身诱敌,如今仍生死不明。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栗鹭洲眸中隐隐闪着泪光。 张容瑾握住栗鹭洲的手, 轻声道:“会好的。” 栗鹭洲抬头,看向张容瑾握住她的手, 垂首,隐去泪光,眸中悲伤减散,略微惊喜, “姐姐…说得对,会好的。” 张容瑾笑。 —————— 浅浅一弯碧水环绕于亭台楼阁间,清风扶柳,百花盛放,一带玉桥横跨在清溪之上,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一花一木,一山一石,玲珑精巧至极。 一个着深紫色鸢尾长裙的女子缓缓拾级而上,长发碧钗,已出落得极其貌美出尘,杏眼娥眉,丹唇瑶鼻,云髻上斜斜地插着一只金丝香木嵌蝉玉珠步摇,通身一派华贵之相,旁边站着一个梳双丫髻样貌秀气的侍女,正小心地托着华服女子的手,主仆二人皆缓行于丹墀之上。 张容琛折下一朵正开得绚烂的芍药,手指纤细玉白,扣着深绿色的花茎,点点血红陷在女子眼中,美眸微微垂下,凝视着手中芍药,只瞬间,朵朵哀伤便突然在她眼中弥漫开来,悲凄浓烈得比她眼中的芍药之色更甚,启唇叹道: “妹妹如今这样该怎么办是好?如今我心里着急,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的身体一天一天地坏下去,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妹妹,这才让那起子腌臜东西加害了她,若我那日答应妹妹,未让妹妹独自去赏花,妹妹也断不会落入水中,感染风寒,招致今日之相。”张容琛峨眉微蹙,满脸皆是担忧之色。 身边的丫鬟轻轻地拍拍张容琛的手: “小姐,这一切哪能都怪您呢,这几日,奴婢看您昼夜都为了三小姐的事而担忧,心里也着实着急的很,有歹人处心积虑要加害于三小姐,哪里是您一个弱女子能拦得住的?小姐务必放宽心思,切勿再自责自扰,没的伤了身子啊。” 张容琛将手从丫鬟手里抽出,捻了袖中方帕,轻轻呜咽起来 “枕兰,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如今妹妹形况一日不如一日,已经快一个月了,仍未见好转,上次更是昏睡十日不止,我这颗心是日也盼夜也盼,时时都盼着妹妹能恢复如初,可到现在妹妹也未见有完全好转,照之前的情况,只怕是还要严重下去,叫我如何能放宽心?” 女子用手帕拭了泪,继续道: ”自打妹妹落水那天起我便开始日日祷告,求神拜巫,熏香念经,可纵使是做了这许多,妹妹也未得神灵光佑,我这一颗心真真是被放在火上烤一般。” 华服女子本就生得貌美,这么一哭,颦眉水眸更显楚楚动人,惹人心怜。 一个着黑色外袂,青色纱罩,大抵四十岁的男子自亭角而出,浓眉深目,眉宇堂正,颇生威严之相。 张释之抬步向张容琛走去:“琛儿” 张容琛听到声音,忙急急用绣帕将脸上泪光擦去,强掩方才悲恸痕迹,挤出几丝勉强的笑容,方转过身来对张释之微微一屈膝,态度恭敬:“父亲!” 张容琛轻轻扶住白玉栏杆,面色莹白,水眸中的泪还未拭尽,盈盈弱弱之态更使她多出几分别样的羸弱之美,分外使人怜惜。 张释之面色沉恸:“勿要太过忧心了,妹妹身子不好,做姐姐的怎好整日哭哭啼啼,言妹妹的不幸,府中众人正对珺儿的重病议论纷纷,若是你再这样哭哭啼啼,岂非又勾起你们祖母的眼泪,众人的猜忌?再者自己的身子要再搞垮,怎么再照顾妹妹,父亲一直知道你日夜在为珺儿祷告,可你自己也要顾忌自己的身子,要是你再病倒了,叫你们的母亲怎么办才好?” 张容琛的手在袖中微微合拢,面色似颦 似蹙,柳眉弯起,明明眼神无比悲伤,嘴角却硬牵出一缕笑来,俨然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低头道:“是琛儿的不是,这几日只顾着整日为妹妹忧心,却忘了如此哭哭啼啼的也易乱了府中上下的心,是琛儿不识大体了。” 张释之道: “家中为珺儿请了传言能活死人医白骨的神医,那位大夫说,珺儿的病并非绝症,只是一时血气失调,血不归经,只需调理过来便是,今日,珺儿已出苑拜见过祖母与我,又与琪儿说了会儿话,想必是好转了,不必担忧。” 张容琛闻言破涕为笑,喜道:“父亲所言当真?” 不等张释之回答,张容琛又道: “如此,女儿便可放心了。” 张释之颔首。 不远处的柳树后藏着一个小丫鬟,片刻,又脚步匆匆,忙蹑手蹑脚的离开了。而小丫鬟唇下那一颗红痣艳得惊人。 —————————— 栗鹭洲道: “还请姐姐多注意休息,切勿劳神。” 张容瑾道是。 一路将栗鹭洲送至卿云苑外,又唤含朝将栗鹭洲送出去。 恰时,屏镜正提着食盒进庭院。 奉茗跟在后面,眉目压抑,心事重重。 见张容瑾在院子里,屏镜忙叫了声小姐。 张容瑾应了,屏镜道: “这粥还烫着呢,想必要凉会儿再吃,小姐也不能吃太多了,待会就要用午膳了。” 张容瑾道:“你这妮子,竟也和繁弦一样,还管起我来了。” 屏镜笑道:“不怕小姐生气,哪怕生气,小姐也得这样做,否则等会儿大夫人来与小姐一起用午膳,见小姐吃得少了,必定又要唠叨小姐了。” 张容瑾笑:“你倒是个机灵的。” 言罢,进了内室, 繁弦拿着一卷画卷,与张容瑾耳语两声,张容瑾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5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5) 看向外面,屏镜正提着食盒进门, “屏镜,你去问问,府里的丫鬟中,有没有擅长描花样的,若寻了有,便叫她们都呈一份绣样上来,最优者,提为卿云苑的二等丫鬟,往后专门给府里绘花样子,平日里就待在卿云苑伺候,待遇与一等丫鬟相同。” 屏镜放下食盒,忙道是。 张容瑾抬眸,与繁弦相视一眼。 张容瑾吃了些荇菜粥,又与林氏用过午膳。 摆了棋出来,却想不到能与谁对弈, 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含朝,忽想起,含朝之前曾长于青楼楚馆,想来,应当是会下棋的。 “含朝。” “小姐。” “你同我下一局吧。” “是。” 张容瑾落下一子,道 “如今我记忆全消,已然不记得是如何将你从是非之地救回了。” 含朝跟着落下一子,面色有些动容, “小姐要听吗?” 张容瑾颔首, 落下一子, 含朝敛眸,眸中有泪光隐隐,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午后的室内,格外宁静, “三年前的季冬…” 接近年末,马滑霜浓,街上行人少。 冷月亦如霜,跃上树梢,朦胧清远。月华一泻千里,浅而薄,在屋顶的瓦上镀上一层微白的光影。月亮格外地大,似乎触手可及。众星历历,在夜空中四散开来,闪烁着跳跃着。 整个长安城都沐浴在月华星光中。 恰处于豆蔻年华的张家三小姐正是好奇心重,喜玩闹的时候,那夜她扮成男子模样,带了亦扮成男子的繁弦屏镜,跟着一众长安贵女儿偷偷上了青楼。 珠翠叮当,衣香环绕,仙乐醉耳。 男女在大厅内便搂搂抱抱,没两下就着进屋子里,须臾,房内便发出叫人面红的声音。 娇喘莺啼,好帝乡也。 一众未出阁的小女儿家见此阵仗都悄悄红了脸,却偏偏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撑着场面, 而其中有个别大胆的小姐,佯装作熟客的样子吩咐老鸨叫几个姑娘上来陪酒。 老鸨见一行美少年衣着华贵,气宇不凡,半分也不敢懈怠,忙唤了几个样貌出色的清倌儿来侍酒。 本来此一行人见此处行为放荡已是难以安坐了,这几个女子一来,便叫几个未出阁女儿家如坐针毡起来。 来青楼开开眼界而已,怎的还能真的做嫖客不成? 张家三小姐忙解围道让清倌儿奏乐伴酒即可,不必身边伺候。 几个清倌儿面上登时便有失望,却也是乖乖依言傍了笙笛要演。 唯其中一个清倌儿表情不变,也不看张家三小姐一行人,也未像别的妓子一样主动往人身上扑, 那双眸与旁人区别最大,旁人的眸故作秋水盈盈,故作娇嗔依依, 唯有她,一双杏眸还是清澈见底,像一川江水涌漫起,灵动透彻,毫无勾引放荡之意, 眸子点点星星,染尽了深秋的凄楚,似有无数情绪欲拒还诉。 她抱起琵笆,斜坐在了台上, 操七弦琴、吹洞箫的妓子已然开始, 那个杏眸清澈的女子玉指徐徐一拨, 琵琶声起,朱唇微张: “落瑛凄零霜飞红, 亡紫曳泥胭脂重” 清丽婉转的歌声穿云踏雨而来, 破开一室静谧,兀地吸引了在座诸人仔细聆听。 随哀婉楚楚的歌声而来的是一副画面, 那是一陌桃树, 树下站立着一个女子, 她腰肢纤细,样貌清丽, 然而眉目却凄楚如斯, 落花叠叠砸在她怀中,又拂衣而去,落在泥中,与泥土混合, 被人足迹来往践踏成血液凝结般的紫色,极其瑰丽又极其令人惋惜。 桃花树下,女子叹息, 这一树桃花开得太早,此时方及初春,霜雪也尚未落尽,开得这样早,怎么能逃得过被摧残的命运? 正如她一般,韶华正好却陷入了霜雪的摧残中,残花纷繁惹人愁。 “翻指宫商惹人顾, 颜色调簧代春秋” 仍是那个眉目凄楚的女子,这回,她不再立于桃花树下,她坐在高台上,斜抱琵琶,眉目如画,奏出泠泠如水的艳曲, 她清楚自己一旦及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所以她拼命地许求那一天不要这么早地到来。 然而弹琴卖笑的日子过得那样快,不知不觉她已经到了及筓之年,对普通女子来说这是花开的年龄,是许配婚嫁的年龄, 而对自小便沦落风尘的她来说,花开,却意味将要被摧残, 那昭示着她将要真真正正地跌入深渊的命运。 台上琵琶女的声音仍清晰地缭绕在众人耳畔,声声催人心老。 “碧玉萧需瑶琴2配, 薄命琵琶3孤自夭! 旖旎怯怯拨一曲—— 頻换满座掷鲛绡4” 诗中女子渴望如正常人一般过正常平凡的生活, 可那对她来说,也都是奢望。 一个自小便沦落风尘的女子,又有哪家的好儿郎能看上她? 自古英才得需佳人配,她满身污浊,如何能称得上是那美好清纯的女子呢? 望良人得觅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罢。 在她及筓了之后, 摆在她面前的无非只有两条路, 要么被人买去做妾,要么继续调笙卖笑,老死青楼楚馆。 如那落花,生时飘零,死后还要被人践踏。 女子哀婉凄清的烟嗓如一注风沙,溶在一室静谧中,孤寂冷清。 众人的心都被悬吊了起来。 迫切地想听接下来的事情。 琵琶女的手却猛地一顿,摁住了弦。 顷刻,又以翻江倒海之势而来, 比之前更急更迫切。 那极快又凄恸的琴声中, 是凭栏远眺无所归的无奈 是烟雨潇潇,归程万里的绝望, 更是命运多舛,凄楚痛彻的呼喊, 一声声,响彻云霄 一遍遍,质问天道无情! 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急切, 仿佛下一秒就要夺走人的魂灵。 那一声声琴音,是女子抢天呼地的悲恸呼喊声。 那一个个音符,是她用血泪划下的命轮 众人沉在琴声中, 更沉在了那薄命女子的故事里。 随着那琴音的高涨,扬起的是女子凄朗而铿锵有力、划破长天的旁白。 “柔情需向明公道, 满腹心事谁知了!“ ”命似二月霜飞絮, 泪染溶红却雨消——” 琵琶女声声凄厉,全不复方才温润, 一字字是苌弘化碧, 一句句是望帝啼血。 在琴音最高最动人之时, 随一个消字的低沉凄婉, 琵琶女的声音骤停, 琵琶和古琴的声音一瞬消逝。 唯洞萧呜呜声续,渐渐低靡, 故事里薄命女子清丽如画的眉目 不愿逐却污泥的风骨, 还有凄楚的绝望,响彻云霄的呼喊, 都在转瞬间消逝了。 唯留无限凄寒与一室空寂。 洞箫停,一曲终了,音韵未绝。 琵琶女面上的泪痕未干,沿面颊,一滴梨花泪落下。 一行人沉醉在词乐中,似乎自己也被带入了诗中女子的故事里,久久不能释怀。 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好, 满座回过神来,纷纷拍案鼓掌, 已有与张家三小姐同行人带来的随从遵主子命令拿出金银赏赐于妓子。 满室喝彩, 唯有张家三小姐,面色凝重, 沉默良久,终于抬眸看向琵琶女, 沉声问: “这词,可是你写的?” 诗文中那个不愿逐落于尘的女子, 无由来地对上了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也许唯有拥有那样的眸子的女子,才能有此傲骨。 琵琶女似乎有些震惊地对上张家三小姐的眼眸,片刻,又低下头, 在座的人,竟有人能懂她, 不过萍水相逢,却能踏过诗文故事勘破诗中女子的心思,还准确地猜中了诗中女子正是她。 琵琶女声音微微颤抖道: “这词,确为奴家所作。” 张家三小姐道:“你可想离开?” 闻言,琵琶女抬眸,眸中点泪: “命似早华,然不愿曳尾涂中。” 但下一句,却是泣不成声的斩钉截铁: “纵薄命,亦不愿高门为妾。” “毋宁死,得自由。” 毋宁死,得自由! 竟是拒绝了! 张家三小姐凝眸, 一室忽地沉寂下来,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清倌儿们怕贵人震怒受牵连, 与张家三小姐同行的贵女却是有些激动和震惊。 静默许久, 张家三小姐方道:“你叫什么名字?” 琵琶女道:“奴家清霜。” 张家三小姐道: “如此风骨,如此文采,在青楼中,却是可惜了。” 转而看向旁边几个妓子: “你们先出去。” 几个清倌儿咬牙,狠狠地瞪了清霜数眼。 俊美郎君,非富即贵,这是楼子里多少姐妹盼也盼不来的好事,真是不识好歹。妓子们带着嫉妒和不甘撩帘出门。 张家三小姐一步一顿,走到清霜面前道: “你不是说,碧玉萧需瑶琴配,薄命琵琶独自夭?如此渴望觅得良人,为何如今却不愿随我而去?” 清霜抬头,泪盈于睫 :“确望琵琶得配,但是,若为高门妾,依旧如玩物耳,这与在青楼里老死相比又有何区别?不过是名头好听一些,欺骗自己罢。被买去做妾哪是觅得了解脱,不过是迈入了下一个深渊而已。“ ”倘若真的到了不得不以色事人来求生那一天,清霜宁可自缢投井,也不愿屈身求全,丧尽了一身清白傲骨。” 张家三小姐一行人震惊,无言。 这妓子,竟是宁愿自我了结也不愿委身事人,哪怕死都坚持要留一身清白。 好风骨,好傲世。 只可惜,竟是沦落风尘做了千夫女。 张家三小姐忽然笑了, 清丽的笑声踏在众人心上, 她道: “也许旁人买你,你的确是只有枯死高墙一条路可选,可我买你,却可予你自由,不必楚馆,不必高墙,不必做他人的附属,我今日赎了你,你便可自行归去。” 清霜闻言,猛地跪下: “公子所说,确非妄言?” “确非妄言。” 清霜激动不已,泪如雨下哽咽着: “公子大恩,奴家,奴家没齿难忘,来生定结草衔环为奴为婢报答公子。” 清霜俯身,竟是结结实实地给张家三小姐磕了个头。 张家三小姐扶起清霜: “去将老鸨唤来。” 繁弦闻言撩帘出去。 片刻,老鸨扭着腰,捏着一方香帕进来了:“见过贵人。” 老鸨看向扶起清霜的张家三小姐,手还搭在清霜肩膀上,忙掩嘴笑了: “贵人可是看中了这丫头?” 张家三小姐看向老鸨, “若我要买她,价钱几何?” 老鸨闻言笑得花枝乱颤,双眼止不住的往张家三小姐身上瞟, 青州锦。 就算不是权贵,想必也是大富的人家,老鸨咳嗽两声道: “这清霜啊可是我们这儿的牌面,哪个客人不说一声才艺双绝。” “不知公子是想给清霜梳拢,还是想替清霜赎身呢?” 张家三小姐看了一眼清霜,道: “赎身。” 老鸨闻言嘴角咧到了耳后, “是了是了,这清霜啊,如今还是清倌儿,正好给您红袖添香暖书阁不是。” “要给清霜赎身的话呢,价钱便是一千贯。公子您身贵财盛,一千贯于您也不是难事不是?” 老鸨先拔高清霜的身价, 再捧张家三小姐一句身贵财盛,如此便是进亦难退亦难了。 其中一个贵女向旁边一瞥,两个随从握着剑猛地架在了老鸨脖子上。 那贵女是太尉周勃的唯一嫡女,亦是河内郡守周亚夫的亲妹妹周窈青,怎容得一个千夫女在眼前放肆?周窈青拍案而起: “荒谬!九卿一月俸禄尚且千贯而已,一个揽芳阁的妓子竟然敢与之相提并论。” 老鸨却笑道: “官人莫气,清霜身价如此高亦是有高的道理。” 说着,手指微钩,往后做了个动作。 数个壮汉涌出, 笑话,这揽芳阁她开了这么多年怎还会被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吓唬住? 老鸨道:“客人若想买下清霜,自然要趁早,否则到时清霜及筓,还是要卖却元夜梳拢的,这一千贯,对官人来说,想来不是难事。” 宫商,古代音符名。 2碧玉萧指美好的男子,而瑶琴指美好的女子。琵琶是琵琶女自指。 4鲛绡,贵重丝绸所成手帕。原指传说中鲛人所织的绡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6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6) 在座众人面露难色,这一千贯对她们来说正常情况下来说的确不是难事,可现在的情况特殊,更何况一千贯不是小钱,一旦花出去,家中必定要追根溯源,到时候又该如何解释,难道要言明用在了烟花之地吗? 张家三小姐返身,缓缓走到老鸨面前, “一千贯,倒不是难事。” “只是如今身上没有带几许财帛,还需妈妈唤小厮到鄙府去取。” 鸨母闻言笑道,这才是识时务者。 “不知恩客府上何处?” 张家三小姐看向老鸨,开在最繁华的长安街里的青楼,老鸨还如此横行,若说背后无人撑腰,只怕谅谁都不会相信,只是无论背后是谁,权贵富商,都不是干干净净的,总有得忌惮的东西。 张家三小姐笑了,一把折扇在手心轻敲几下: “廷尉府。” 张家三小姐挑眉看老鸨, “可需我的小厮带路?” 老鸨闻言面色一变, 纵揽芳阁背后的官人身份贵重。 这廷尉却是万万不能惹的, 廷尉职权极大,掌管罪案法制, 任你达官贵人,若与廷尉积怨之后被廷尉抓到丝毫错处,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圣上对如今的廷尉极为赏识, 事事都放心交与去做,随他决断。 今日若真的得罪了廷尉家的公子, 这揽芳阁这么多强占民女, 坑害拐骗的污点… 要是被揽芳阁背后的贵人知道她惹怒了廷尉家公子,只怕她这脑袋就要移位了。 老鸨不敢再細想,忙谄媚地笑道: “公子所言差矣,草民们的贱足怎好踏公子府第,既然如公子所言,眼前不甚方便,那便许一百贯如何?” 老鸨小心翼翼地看着张家三小姐的脸色。 做了个手势,房间里刚刚涌出的壮汉撤下。 张家三小姐收了折扇笑: “一百贯是不是太少了些,恐妈妈会做亏本生意呢。” 寻常清倌儿的赎身银是三百贯,非清倌儿也有两百贯,老鸨一下子把价钱从一千贯骤降到了一百贯,怕是多少也会心有不甘。 老鸨谄媚地笑,微微曲着身子道: “这清霜,奴家向来将其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如今见公子丰神俊逸举世无双,想来是清霜的好归宿,勿说一百贯,就是将清霜送与公子不取分毫,奴家也是肯的。” 张家三小姐笑: “即是如此,清霜,去收拾东西,从今日起你便不是揽芳阁中人了。” 清霜抱着琴盈盈屈膝: “诺。” “屏镜,随妈妈去结账。” 屏镜拱手低首道:“诺。” 周窈青给了两个随从一个眼神,随从立刻将剑从老鸨脖子上退下来。 屏镜出,老鸨跟着出去。 帘子落下, 与张家三小姐同行的小姐拍胸口: “天哪,吓死我了,还以为要动手了呢。” “珺儿,你真厉害,鸨母为什么突然就把价格降下来了?” 张家三小姐拿起茶杯,轻抿一口,云淡风轻地说: “不过是听闻我是廷尉家公子,害怕了罢。” “只是如此?” 张家三小姐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结了数,屏镜上楼来,附耳张家三小姐, “已经结过了,奴婢按的市价给的三百贯,只是账房看也未敢看一眼,也不数,就随我去了。” 张家三小姐笑: “办得好,虽我们是被讨好的一方,却也不能给揽芳阁背后的人留下过恶的观感得罪了人家。按市价给,你不欺我我也不欺你,算是最好的办法了。” 清霜收拾了细软,复上了楼进了张家三小姐所在的房间。 走到张家三小姐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今日公子大恩,清霜没齿难忘。” “望公子岁岁安好,安康喜乐。 锦瑟得觅,儿孙满堂。” 张家三小姐没有立即站起来扶她, 而是待清霜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扶她。 这礼,她受得,也应该受。 清霜这礼是非拜不可, 亦是她非受不可。 张家三小姐扶起清霜, 清霜低着头,忽发现了什么似的,抬头震惊地看向张家三小姐:“您——” 张家三小姐看向自己的手,一粒守宫砂深红点在手腕上。清清楚楚地昭示着女儿身。 清霜猛地复跪下: “奴家之前说过,来生定结草衔环为奴为婢地报答恩人。” 清霜抬头看向张家三小姐: “既然恩人是女子,清霜求恩人收留,亦无需等下辈子,这辈子清霜便可为奴为婢伺候小姐,毫无怨言。” 张家三小姐面色凝重道: “你说不愿居于高墙之中,可若是随我回去,必定是只能困于高墙之中,你甘心吗?” 清霜抬头,泪如雨下,语气却坚定不移: “此高墙非彼高墙,彼高墙,不过是断了一生念想,为一个男人去争去夺,全无了自己,这与行尸走肉有何异?” “而跟着小姐您,虽然是为奴为婢,清霜的心却总是自由的。” “清霜这样的过往,也不盼着能觅得良人了。” “小姐您能勘破那首诗词用意,准确无误地猜中诗中女子正是清霜,同为女子,不以清霜为妓而厌恶清霜,反而欣赏清霜文采,赞叹清霜傲骨,还替清霜赎身,能伺候这样的主子,是清霜之福。跟着您,清霜能够做自己,不必被他人所困,跟着小姐,何来高墙之说?清霜求小姐收留。” 收留二字一出,清霜俯身再拜。 张家三小姐看向清霜,沉默良久, 同行人亦未出声,各有所思, 但无非都是在想若自己处于张家三小姐的位置会怎么做,但答案无一例外都是拒绝。 要说上青楼随便玩玩尚可,但若真将烟花女子带回家,只怕是跟家中无法交代。 而张家三小姐所想却与众人不同, 原本,替清霜赎身后,给清霜些银子许她去别的地方做些小买卖谋生也好,这样过往如云烟,没有人知道清霜过去,清霜亦可觅得良人,过上自由而正常的生活,可要是跟着她…… 张家三小姐知道,自己的确不会束缚清霜,对清霜那一腹文采,一身傲骨,她会敬之重之。 可是若跟着她,无论她未嫁也好,嫁了人也好,跟着她的清霜却注定没了外在的自由,不能想去何处便去何处。 清霜在诗中最盼望的,不就是像普通女子一样正常地生活吗? 可跟着她为奴为婢怎么算得上是正常的生活? 再者在座诸人,还有屏镜、奉茗也知道了她曾是妓子,这对清霜来说又怎么算是真正的重生? 即便脱离了揽芳阁,只怕思及此心中难免会有心结在, 再者她也害怕知晓清霜身份的众人会对清霜轻蔑视之。 张家三小姐把茶杯一放。 众人屏息凝神。 —————— 张容瑾道:“然后呢?” 屏镜抢着说: “小姐您可不知道您放下茶杯之后说的那句话对在场的人来说有多震撼,若您是男子,只怕当时,贵女们和奴婢们都要倾心于您了。” 张容瑾道:“那——” “那我,到底说了什么?” 含朝目中含泪,缓缓道:“小姐您当时说的是——” —————— “自能引春朝,何必恨飞霜。” 众人闻言一惊,呼吸一滞。 张家三小姐话音未落,又复道: “你真的确定要跟着我?” “哪怕身不得自由,还会变成一个毫不起眼的婢子。再没有众人瞩目,郎君小意讨好?” 清霜道: “那样的万众瞩目,郎君恩客讨好,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再者,清霜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却又生一副美貌,若是飘零于世,只怕是后果难堪,只求小姐能收留清霜。给清霜一个庇所。” 张家三小姐沉吟了一会儿, 她倒是未想到这一层,也是了,一个柔弱貌美,又无依无靠的女子,在这尘世中独自生活怎生会安稳。 张家三小姐看向清霜道: “若跟着我,必定不能再叫清霜了。” 清霜大喜道:“求小姐赐名。” 沉默片刻, 张家三小姐道: “从今日起,你便唤含朝罢” “跟着我之后,你的命中不该再霜雪凄厉了,吾为汝主,亦赐汝春阳万里,朝霞遍地。古语云,漱正阳而含朝霞,朝霞为六正气之一,跟着我的人,必定要心地善良,正直无欺。” “你可做得到?” 清霜俯身磕头: “谢小姐赐名,奴婢做得到,今生含朝愿做牛做马侍奉小姐。” ———— “今生含朝愿做牛做马侍奉小姐” 含朝重复着过往说过的话,看着张容瑾,字字坚定,一双杏眸闪着光。 张容瑾心中倒不自觉地被张家三小姐出口成章的能力折服, 自能引春朝,何必恨飞霜。 果然,她在此处屡次听人提及的张家三小姐才女之名非虚。 之前她便已听过含朝一笔带过地提起这句话,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这句诗是在和含朝作的那首《怜霜词》,亦是对妓子清霜的鼓励与肯定。 春朝,飞霜。 两个意象对仗工整,又拟喻了两种人生。 如今的含朝,不正是拟喻的另一种人生吗? 张容瑾这样想着,面上却不露半分, 故事里那让鸨母态度转变的聪慧与稳重,和那出口成章的文采让张容瑾不由对张家三小姐多了一份敬仰,往日里听着旁人说张家三小姐的才学如何如何,她并无太大触动。 可今日,但张家三小姐的风姿真的展卷铺踏而来,张容瑾沉默了。 这样一个女子,就这样被奸人害死,不由让人扼腕叹息。 众人正沉在故事里,却听珠帘被撩起的声音响起,未见人影已闻人声, “怎么,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妹妹这里竟这样热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7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7) 张容瑾抬眸,见张容琛正缓步而来,笑意盈盈。 众婢本是随意地坐在席上,一下子都四下起身,候在一旁。 张容瑾道:“二姐。” 张容琛应道:“听父亲说,妹妹的病如今已好了不少,所以现下我特来叨扰妹妹。还请妹妹不要嫌我聒噪得很。” 张容瑾道:“怎么会呢。想来姐姐也是为了我好,妹妹记得,三日之后,姐姐还需要施粥?” 张容琛点点头, “是。” 张容瑾道:“上次,未能与姐姐同去,实在是一大憾,如今,妹妹想弥补之前的遗憾,与姐姐同去,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张容琛捻着绣帕遮面, 笑道:“那自然是好的,只是,听母亲说,这几日,妹妹都不能出门,不知可会误了妹妹?” 张容瑾道:“今日午膳时,母亲已与我说了,这几日,我不能出门,是由着需让我避开那卿云天凤的嫌,假意称我在冀州老家,但过几日宫宴,出入城门会困难许多,因此,出入城门的登记都会特别严格,也意味着,若是我谎称是宫宴那两日回来的,难免会有无进出城门记录的纰漏,便让我称是在两日后回来的,想来如此,施粥的日子还比我名义上回来的日子晚些,自然是可以出门的。” 张容琛的手在几案下暗暗捏了捏丝帕,面上却笑道:“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姐姐便放心了,只是,不知妹妹的身体可顶得住?” 张容瑾道:“姐姐感觉不到吗,过了那昏睡的十日后,妹妹如今已又是生龙活虎了。” 张容琛笑道:“那,施粥当日,我便与妹妹同去吧,还请妹妹多做准备。” 张容瑾道是。 张容琛道:“既然见到妹妹安然无恙,我这颗心便也放下了,此厢,姐姐便先回去了。” 张容琛起身, 张容瑾拉住了张容琛的手腕,张容琛回头,眸子一惊,却见张容瑾笑着道:“姐姐既然来了,不若,与妹妹下一局再走?” —————— “三小姐此番意思是,绣样画得最好的,升卿云苑二等丫鬟,与一等丫鬟相同待遇,专门为府中绘制花样子,平日里,就跟在卿云苑伺候,事少,月钱却是比普通丫鬟们高一大截,若是干得好,主子高兴了,也许还有赏钱,待你们出府嫁人,更是有财帛可傍身,若是不出府嫁人,说不定还能当陪嫁丫鬟,到时候可就是小姐的心腹,亦是一个院子里的大掌事,是小姐身边的老人,也算是半个主子,有了一份体面,毕竟这情谊非比一般,说不准,到时还能攀上贵人亦未可知。” 繁弦看着底下的丫鬟们面上都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只清清嗓子道, “此次,你们二十人当中只有一人能过,限时半个时辰,从现在开始,不许交谈,不许相视,违者一律排除在外。” “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底下丫鬟齐声道。 话音未落,便一个个都提起笔来,铺开白布, 繁弦回身看绘样,并未将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下方。 几个丫鬟一起商讨,以为繁弦未曾发现,三人还交换之前的绣样,还在白布上借墨水渗透而染描上绣样的花纹。 熟料,繁弦却忽地站起, “我方才说什么,你们可是耳鸣未听清楚?” “既然如今便已不愿诚心以待此试,想必到了卿云苑里,也不会全心全意待小姐罢。既然如此,只怕卿云苑是不敢留你们。” 几个丫鬟的脸唰一下地变得苍白, “繁弦姐姐,我们不是——” 繁弦道:“想来,如今那洗夜壶的还少些人,这个月的,便交给你们了,倘若再多说一句,我可不保证你们还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 人人都知,此番,繁弦是代表着张容瑾,一个个都不敢多言,掷了笔墨便出去了,一个丫鬟还在门口哭起来, “不过是探讨了几句,竟就要这样欺负人,说到底,大家都是奴才罢了,怎的她便能对我指手画脚的。” 其他丫鬟只赶忙拉着她走,只怕是这胡言乱语会牵连到自己。 那几个丫鬟一走,剩下的丫鬟便显然老实多了,亦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梳双丫髻,唇下有红痣的丫鬟格外认真地描着花样子,一笔一划,都似要将那白布磨穿一般,握笔的手青筋暴起,一滴泪终落在绘图上,沿着丝线纹路而晕染开来。 繁弦只是淡淡地看了唇下有红痣的丫鬟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半个时辰已到, 繁弦道:“停笔,都交到我这儿来。” 丫鬟们忙停下笔来,再细审那图后便都陆续交了。 一个个候在原地。 繁弦一张张看过去,丫鬟们却是心急如焚,紧盯着繁弦的动作。 绣样大同小异,唯几张较为出众,只是多少都有些缺憾, 繁弦正欲再看,唇下有红痣的丫鬟却忽地跌了一跤,撞中了几案上的砚台,霎时,被放在最上面的那幅绣图上便被撒上淋漓的墨汁。 那一株牡丹的叶子部分被溅上了墨汁,整体的绣样被破坏。 唇下有红痣的丫鬟忙爬起身来,其他丫鬟都探着头,都想看那被污浊的绣图是否是自己的。 唇下有红痣的丫鬟忙道: “对不起,繁弦姐姐,奴婢笨手笨脚的,竟弄脏了绣图,没伤着姐姐吧?” 繁弦看着唇下有红痣的丫鬟, 唇下有红痣的丫鬟又故作惊讶道, “欸,这正是我的绣图,还好还好,未曾害了别的姐妹们。犯下此等错误,奴婢自知再无可能成事了,奴婢这就离开。” “等等。” 繁弦看向绘图, 道:“不必离开,你画得很好,除却鹿穗外今日参与的各位姐妹们都有赏钱拿,现在,大家可以离开了。” “鹿穗,你留下。” 唇下有红痣的丫鬟面上惊喜万分, “姐姐是说我可以留下?” 繁弦颔首。 众丫鬟知自己无望,纷纷离开,虽是没有一步登天的机会,总还是有赏钱拿的。 鹿穗看向几案上的牡丹绣图, 方才她撞砚台之举,其实早已算计好,她深知众人中谁的画技出色,却也更是知晓众人之画技各有各的缺憾,而她的缺憾,便是绣不好那花样子的结构,她所绘牡丹,虽花型富丽妖娆,叶子却是过分的小了,只可惜,待她反应过来之时,已无法逆转劣势了。更何况,在叶子的部分里,她的泪晕染了一小片,更是对她不利,但既然眼前每个人都有缺憾,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便难分高下,于是,她便把自己不完美之处遮起,那么,她没有了短板,自然也成了完成得最完美的人。 这次,她一定要抓紧机会,决不能放开。 繁弦道:“即日起,你便把东西搬到卿云苑的大丫鬟房里,吃住与我们一起,往后还要请你多多照应。” 鹿穗忙应道:“亦还请姐姐照应提携鹿穗。” 繁弦不置可否。 鹿穗看着繁弦离去的背影,握掌成拳。 —————— “小姐,那鹿婆子的事——” 张容琛摆摆手, 示意枕兰停言。 枕兰顺着张容琛眼神所对方向,看见窗纱上,一个人影在微微晃动。 张容琛道:“只可惜那鹿妈妈,倒是个忠实可信的,原来我还想提她做菡萏苑的掌事妈妈,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惨死了。” “小姐勿伤心了,我听说,那鹿妈妈还有一个女儿,叫鹿穗的,端是有能力得紧,那麻利劲儿,堪比鹿妈妈呢。” 张容琛道:“是吗?若是如此,不若明日便提她上来做管事,也好成全了我未得鹿妈妈做左膀右臂的遗憾。只可惜——” 张容琛声音中,竟带了一丝哽咽, “我却从未想过,三妹妹她竟是如此睚眦必报之人,想到鹿妈妈的惨死,我这颗心,真是似搅碎了一般。” 窗下人影微微一动, 张容琛道:“从前小时候,三妹妹便娇纵些,因着我是庶女,怕大夫人知道了责怪,也未曾敢以长姐的身份管过她,却不想,如今,她竟是长成了这般模样。” “鹿妈妈纵使有错,得罪过她,也认过错,受过罚了,亦不至于让她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报复,叫鹿妈妈活活送了性命。寻常女子,谁会如此恶毒地用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机会来报复他人?” 枕兰拍着张容琛的背,道:“小姐,小心别气坏了身子啊。” 张容琛却是泪如雨下,“我日日生活在大夫人的掌控之下,一举一动都要被监视,丝毫没有自由可言,只要行差踏错一步,便会受到打罚责备,饶是如此,今日午正三刻左右,我仍是去了卿云苑,坚持直明我意,想为鹿妈妈讨一个公道,也希望三妹妹能真心悔改认错,没想到,没想到——” 张容琛哽咽着,直重复了两遍没想到, “三妹妹她竟是叫丫鬟们将我轰了出来,还对我唾骂不止,说我不过是没有亲娘的庶女,不过是占了一个长女的名头罢了,与奴才无异,她想如何便能如何,若是惹得她不开心了,便让大夫人随意寻个纨绔子弟将我嫁了,让我去给人当填房作续弦,亦或是嫁给朝堂上岁数够做我祖父的大人做妾。闻此言,我几乎顶受不住,这世间,怎的竟还有如此姐妹,做妹妹的不敬,做姐姐的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连教导妹妹都做不到。如此,还算什么姐妹?” “今日,我还对她有一丝期盼,期盼着她能醒悟过来,期盼她能悔改,才去寻她,这十日里,我更是做尽了一个长姐该做的事,为她,我求了道求了巫,寻遍长安去为她寻一个治好她的大夫。却没想到,我得到的回报,竟是这样的冷眼相待,这样的恶言相向。枕兰,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做了错事,我是不是不应当管她,便理她生也好,死也罢,全当是为鹿妈妈送行赔罪了。” 张容琛泪落不止, 枕兰忙安慰道:“小姐,奴婢知道您痛惜鹿妈妈的心,也知道您被三小姐如今这番模样伤了心,可眼前还是得与三小姐佯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至少得等到您出嫁了,才能不将一切憋在肚子里啊。” “我知道的,只是,我这心里,每想到鹿妈妈一次,便痛杀十分,我这厢,竟只想替三妹妹去赎清那罪孽,只可惜鹿妈妈那样好一个人,就这样断送了性命。” 张容琛握住枕兰的手,道:“你替我,去寻一寻那鹿穗,多给些财帛,提她做菡萏苑的管事,也好让我这心里好受一些,只可惜我如今无权无势,连寻常话都不敢轻易乱说,只要再多说一句,便有可能万劫不复,否则,无论如何我也要为鹿妈妈讨一个公道的。” “枕兰,我恨呐——” 张容琛捂住自己的心脏, 枕兰忙劝, 不多时,窗纱上倒映的人影离去。 张容琛收泪,用帕子拭面,擦净了泪痕。 “今日,我听说鹿穗已被分派到卿云苑了?” “是,小姐,您尽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 鹿穗走在路上,胸中的愤怒几乎掩埋不住,她原先便有猜测,猜自己的母亲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她想入卿云苑中去寻得答案,却是没想到母亲竟是被三小姐张容瑾直接蓄意害死的。 她的眸血红,握掌成拳,手上青筋暴起。 迎风,一树桃花凄楚凌厉地落下。铺掩华陌。 —————— “见过三小姐。” “起来吧。” 张容瑾放下手中的竹简, 看着眼前的鹿穗, “我听繁弦说,你的花样子是画得最好的。” “是繁弦姐姐谬赞了,奴婢之技实在拙劣。” 鹿穗低着头,未直视张容瑾,只是那眸中恨意,已凛然了她眸中血色,手在衣袖中紧握。 张容瑾笑:“你刚来卿云苑,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都可以与屏镜和繁弦说,她们自会替你安排好的。再有,如此之才,本应提你做一等丫鬟,只是一个院子里一等丫鬟一向只有两人,所以,便只能让你屈就二等,不过待遇却是与一等丫鬟相同的,下面的小丫头,你也尽可帮着繁弦屏镜管着些,小事不必过问我也可自己做主。” 鹿穗道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8)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8) 张容瑾看向窗外,“平日里,也不需要你撒扫或是跟在我身边伺候,想去哪便都可自己走走,待哪时你得了新点子,绘了新花样,告诉我拿给我看就是了。” “多谢小姐体恤。” “下去吧。” “是。” 鹿穗低着头,双手加额,眸子隐在衣袖后,弓着身子退出了内室。 出了内室,她眸中的泪便决堤,她咬紧牙关,死死地忍着,掌心是被自己的指甲抓出的血痕,方才,为了忍住自己的愤怒,为忍住对张容瑾拔刀相向的冲动,她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 对着自己的杀母仇人,她明明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却又不得不弓下腰,恭敬相对,无异于将她置于烈火中灼烧而逃离不得,亦不得张嘴去吞噬咬释那火焰,任由其在胸膛里熊熊燃烧。 鹿穗几乎把一口牙咬碎。 张容瑾正欲关窗,却见繁弦行色匆匆地回来, 手里还攥着一条发带, 繁弦急入内室, “小姐。” 张容瑾返身, “怎么了?” 繁弦双手将手中发带呈于张容瑾, 张容瑾接过, “这发带是哪来的?” 张容瑾垂眸看向手中发带, 上面以三种不同丝线绣了盘旋的流云纹, 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熟悉。 繁弦道: “方才,奴婢出了府,正要出长街时,忽地被人撞了,手中还被塞入了这根发带,当时,并未看清楚将发带交给我的人,只是依稀看见,那人穿着的衣服像是侍卫的衣裳,繁弦仔细瞧了,发现这发带居然是小姐您半个月前去了随逸阁后丢失的。” “当时,奴婢和屏镜还好找了一番,丝毫不见此踪迹,以为是在路上丢失,便未再多想,谁知,今日竟又回到奴婢手中,且是蓄意而非偶然。” 张容瑾道:“说下去。” “奴婢,大胆猜测,此物自淮阳王殿下而来。” “那日,是淮阳王送您回来的,淮阳王殿下…许是此物落在了淮阳王手里,而如今,淮阳王殿下刻意派人将此物再传到了奴婢手中,为的,就是让小姐知道。” 张容瑾放下发带, “此事不要对外人说。” 张家三小姐与淮阳王无疑是有过往的,可如今淮阳王的举动,她怎么看都觉得功利性太强。像是极其急迫地要得到她的心不可。 而梦中的那位殿下却非如此,梦中那位殿下虽贵为皇子,但他与张家三小姐的过往却真的如寻常人一般,那些悲伤与喜悦,一切都来得那么自然,不带一丝做作的成分。 张容瑾叹了口气,是她多想了吗? 罢了,多思无益。 张容瑾却忽然想起,繁弦今日说,知道张家三小姐许多事情,比之屏镜等人更为了解张家三小姐。会不会,繁弦能知道那位殿下的身份? 张容瑾道: “繁弦,我最近总梦到一位殿下,似乎是我的故人,却又不知那位殿下到底为何人,你可知,我曾与哪位殿下私交甚好。” 繁弦心中一惊,忙道: “小姐您最是与馆陶公主殿下要好,想来那位殿下应是馆陶公主罢。” 张容瑾道:“只有馆陶公主?” “是,奴婢不敢欺瞒,依奴婢所知,确实只知晓小姐与馆陶公主私交甚笃,至于别的公主,奴婢也不知道了。” 张容瑾闻言,原来繁弦并未往那方面想,竟是以为她说的殿下是公主,想来也许是真的不知道那位殿下之事。 “算罢,想来你日日跟在我身边,却也只知道馆陶公主,想那位殿下的确是馆陶公主了。” 繁弦道:“是。” “那你可知,厘昭道长的生母是谁?” 繁弦道:“厘昭道长的生母赵姨娘。” “确实是赵姨娘?” “确实是赵姨娘,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张容瑾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便随口问问,你先下去吧。” “唯。” 繁弦垂首退下,额上已冷汗涔涔。 是夜,张容瑾卧在榻上,却反复记忆和回想那梦中姿色平庸的中年女子,若说赵姨娘是张琮的生母,那那位夫人又算什么? 明明张家三小姐还称其为庶母,可在张府,却并没有一个妾室是梦中的那个女子。 人人亦皆道,赵姨娘是张琮的生母。 可在梦中,东阁娘娘明明说那并非赵姨娘的女子才是教养了张琮的生母。 烛影摇曳,疏棂外,月色正朦胧。 而宫墙内,一陌桃树。 一个男子立于亭中, 玉树芝兰,俊美出尘。 满天星辰灿烂,墨蓝的天空格外蛊惑人心, 风凄厉,云水寒。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一声更漏,惹红墙叹惋,夜凉如水,染唇寒。 他孤寂地立于亭中,一言不发, 唯望着夜色中那轮大而圆满的明月, 手中握着那枚凤佩,一捧清辉撒在他身上, 周身散坠着如玉的月光,飘渺若仙。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小姐,小姐。” 张容瑾被屏镜的叫声吵醒, “怎么了?” “小姐,如今已是巳初三刻了。大公子着人来请小姐去仕林苑呢。” “去仕林苑?去仕林苑做什么?” 张容瑾忽地想起来,昨日,张琪说要为她引见晁、袁两位公子。 “小姐,可快些吧,要是晚了,只恐大公子要絮叨您呢。” 张容瑾起身下床。 屏镜繁弦忙端来盐茶水盆。 “小姐,您带这支吧,这支金步摇晃得人面流光溢彩,正称了小姐的好肤色。” “那只未免太艳丽了些,该戴这支,想来这支百花玉簪虽繁复却不过分张扬,戴起来应当是最端庄的。” 张容瑾道:“我不过是躲在屏风后面而已,又无需出来见过那两位公子,再者说了,即便是要,这端庄稳重,娴雅大方,能是一只簪子能簪出来的吗?没有便算罢,不必强求些表面功夫。” “既然不必见人,那便如寻常一般便可,再者,那两只簪子我实在是戴不住,只怕缀在头上能有千斤重。” 张容瑾随手拿起盒中一只竹节玉簪插入发间。 “走吧,把你们手上的簪子都放下来,没的叫人笑话了。” 含朝和屏镜悻悻地放下手中簪子。 入了仕林苑,张琪的侍书小厮颂卷忙引了张容瑾入内室。 入了内室,颂卷径直拉开后面的屏风,屏风后是一方几案,几案上有一壶茶和几个茶杯。 “大公子交代了小的,还请三小姐安坐于屏风后,不要发出声响,免得失了礼数。” 张容瑾坐下, 道:“知道了。” 张容瑾知道是张琪所吩咐的,并无意为难颂卷。 只是没想到,张琪说到做到,竟然真的让她躲在屏风后相看那两位公子,可想得到张琪是有多么想把她嫁出去。张容瑾倒了茶,自顾自喝着。 唯屏镜在侧,屏镜却是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老老实实得很。 张容瑾示意屏镜坐下,屏镜忙摆手。 张容瑾道:“那你便在此处站一个多时辰,想来我也不管你了,回卿云苑,可不准再以我的名义叫小厨做糖糕。” 张容瑾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屏镜四顾,咬了咬牙,算罢,没有别人看见,想来该是无恙的,若是有人看见了,小姐也会护着的。 恰时,门外响起人声。 “虽陛下未曾言明,想必太子殿下之良策也必定得用了。” “袁兄说得是,陛下如今许是在定夺该让谁去做,而非在定夺是否要做,毕竟太子殿下所献赈灾策可谓是广开先河,面面俱到,言官都未必能想出如此俱全之策,太子殿下竟一一列出,从庙堂到民众,从达官贵人到流民,此实乃我朝之幸。” “晁公子请。” 张琪做了个请的动作,晁礼撩袍列席, 张容瑾隔着屏风上的纱,看向外面,却只得隐隐绰绰的几个身影,看不清人面。 一个清朗高亮的声音响起, “想我大汉,如今虽列盛世,却仍饥荒不断,而太子殿下如今提出的蠲免和以工代赈之法实是良策,想来,民众身上赋税的担子减轻,又因为朝廷鼓励权贵帮扶弱者,供予了民众别的路子谋生,这饥荒停息,总算是有盼头了。” 晁礼落下一子, “袁兄说得是,此三法虽通俗亦于理解,却实非等闲之辈可想到的,太子殿下此策一出,仍旧油新烹的其他赈灾之法便显得无用了许多,此法精,便精在了此法处处从民众的立场去考虑,故而就成了所有赈灾之策中最能实践于民众之策。非此策无以安抚民心,宽慰灾情。” “晁兄,既令堂是太傅,可曾参与这赈灾策论?” 晁礼笑道:“并没有,不过家父说,此法非由太子殿下一人而得,太子殿下有意待陛下采纳该策后,就替这提出策论之人向陛下请赏。” “如此说来,这策论并非由太子殿下一人而得?” “正是。” “这策论之人并不自己献策,想来并非朝堂之人?” “依太子殿下所言,似乎的确如此。” 张容瑾听着男人们的话题,只觉得无趣,和屏镜二人大眼瞪小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9)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29) 张容瑾环顾四周,发现与屏风相接的帷幕后有一扇窗子。 张容瑾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屏镜忙摆手,示意张容瑾别轻举妄动。 张容瑾推开窗子,双手一撑,跨过了窗子,她坐在窗子上,回头,屏镜睁大了眼睛,做着口型, 小姐,别———— 却见张容瑾对她莞尔一笑,猛地翻下了窗去。 屏镜看着屏风外,又看向窗子,犹豫片刻,走到窗子前,手脚并用地爬上窗子跳下去。 屏镜猛地摔在地上,还未及她站起来,便见张容瑾在前方, “小姐!” 张容瑾返身,发间的华胜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 张容瑾将食指比在唇间,做了个嘘的动作。 屏镜方反应过来忙捂住嘴。 张琪忽闻一声“小姐”,又听其在外面响起,推棋的手顿住, 晁礼亦抬眸看向张琪,片刻,张琪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徐徐落子。 晁礼道:“元珏。” 张琪看向晁礼, 晁礼道:“愚弟听闻,三小姐身染重疾,卧榻不起,不知如今可是有好转?” 晁礼推子而行。 张琪道:“不知晁公子是从何处听闻此事,如今三妹在冀州老家,并无卧榻不起之说,至于身染重疾,更是无稽之谈,大抵是这月初舍妹曾落水染了风寒,有心人刻意谣传,三人成虎。” 晁礼道:“原来如此。” ———— 屏镜跟在张容瑾身后, “小姐,您是不喜欢晁公子和袁公子吗?” 张容瑾道: “不过方见了一面而已,哪来喜欢不喜欢的,只是听他们讲朝堂之事,我听得头疼,不愿意再听罢了。” “我倒愿意再多睡一会儿,见那么多无谓的了有何用?” 张容瑾道,“你别跟着我,去看看繁弦在干嘛,你叫她替我将贺礼的包边封起,再衬一块皮子在后头。” “小姐,为什么好好的绣图要这样弄?” “别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唯。” 屏镜离开,向卿云苑的方向走去。 —————— 袁谦欲拿起茶杯,却不慎将其撞翻,茶倾泻而下,洒在晁礼身上。 “忘墨!” 晁礼看向湿透的衣襟, 袁谦忙道,“忘墨,真是对不住了,竟叫你被茶泼了一身,你可还好,没被烫着吧?” 晁礼道:“无碍。” 张琪道:“颂卷。” 颂卷进门, “去取一套我的衣裳给晁公子换上。” “唯。” 晁礼出了门,入偏厢换过衣裳。 却是未见颂卷在门外。 便顺着记忆向来时的路上走。 不想却是迷了路。 一棵紫藤树出现在眼前,如今三月末尾,紫藤花已生了花蕾,长长的藤蔓上是一带烟紫色的小花,一阵风吹来如层层帘帐般的树花藤被吹开,烟紫色的花重重叠叠地绽放,烟烟霞霞一大片,坠藤上的花被风拂动,露出一角青色的衣衫,风又大了些,烟紫色的花藤下,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露出半张脸来。女子以帕覆眼,她斜卧在树藤上,花落了满身,美人如花隔云端。那一大片自树上坠下的紫藤花蔓竟衬得其间宛若仙境。 亦深亦浅,亦远亦近。 晁礼站在原地,久未有移步。 张容瑾却是醒来,像是有感应似地揭下面上的丝帕,看向晁礼的方向。 衣裙随风而动,她起身,坐在了藤上,双腿悬空,似在荡秋千一般。 紫藤花落在她发上,紫藤在她头顶飘飘悠悠。 庭落云萝深深,如云之缭绕,乍遇美人。 张容瑾笑,“见过晁公子。” 一双潋滟的眸子敛了笑意。 晁礼道:“三小姐。” 两人并未见过,却好似熟识一般。 张容瑾知长安贵族中宴会繁多,想是在宴会上,张家三小姐与晁礼就见过了,亦不觉得奇怪。 张容瑾笑:“听闻公子是我长兄好友,此厢想是来与我哥哥相见?” 晁礼道:“是,方才在下不慎泼湿了衣衫,更衣毕后,却是寻不到回去的路了。还请三小姐告知去路。” 张容瑾笑, “善。” 晁礼却又道, “如此云萝,开得甚是喜人。” 张容瑾看向身旁的紫藤花。 紫藤又名云萝,而张府这棵委实是长得不错,开花时如流苏漫坠,千万束花藤上带着深深浅浅的云萝花,随风而摇摆,若流星天幕。 张容瑾道:“确实开得不错。” 晁礼渡步向她而来。 天色明艳灿烂,怯怯阳光撒了一地,年轻公子踏阳而来,踩碎一地翩翩惊华,墨发玉冠,逆着肆野的阳光,身旁万千韵色皆成了他的陪衬,紫藤花摇摇摆摆,落在张容瑾眼帘中,而晁礼正从万千云萝中缓缓而出。 张容瑾想,这晁公子却是比画上还要好看,如今这般朝她走来,竟似从画卷而出一般。 晁礼看向张容瑾, “三小姐可知这云萝的来由?” 张容瑾摇摇头, “晁公子可知?” 晁礼道:“不过有所耳闻罢了。” 张容瑾笑,指尖拂过紫藤树藤。 “愿闻其详。” “相传在周朝有个貌美的女子渴望得到幸福美满的恋情,于是祈求湘水之神给予帮助,神将她命中有缘人指给她后,这位女子便跋山涉水在山林间找到了这个男子。盖因此男子家境贫寒,未得女子亲长的认同,棒打鸳鸯般的将他们拆散了,最后,这对有情人为了能够在一起,双双服毒跳到山崖变成了云萝树,永远的生活在了一起。” 张容瑾道:“倒是个悲戚的故事。” 树藤摇摇晃晃,张容瑾的衣裙随其飘摆。 晁礼看着她, “三小姐可觉得此间女子愚钝?” 张容瑾笑,“能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而死,倒也算是勇敢,只是如此做法太过于牵强罢了,想来倒是那民众们闻之口口相传,编排出来的罢了。” 晁礼道,“确有可能。” “不知三小姐可是病已痊愈了?” 张容瑾道,“已经好转了。” 不知为何,晁礼总给她一种两人曾经很熟悉的感觉。 对外,张家宣称她在冀州老家,也未曾透露她生病的半点消息,晁礼来前想必有所耳闻,如今却是很确定地问她病是否痊愈,也没有怀疑她为何不在老家而在府中,丝毫没有犹豫,那便是证明,晁礼一直对她之事多有注意。 张容瑾垂眸, “我唤侍女送晁公子回去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0)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0) 天气有些闷,下着微雨,马车行于青石板路上,咂咂响在耳边。 “小姐,到了。” 面前的帘帐被撩起。 屏镜打起伞, 张容瑾看向车下,许是害怕雨天路滑,一个小厮勾着背跪在地上做踏石。 张容瑾犹豫片刻,终是不忍,从旁边跳了下去。 “小姐!” “您仔细路滑。” 张容瑾接过伞, “没关系,不是很滑。” 仍坐在车内的张容琛看向张容瑾,目光凝聚。 小厮仍跪在地上。 张容琛看着张容瑾走远,方就着枕兰的手下了车, 张容琛蹲下来,衣角曳在了地上, 给蹲在地上的小厮递了一方帕子 “擦擦吧。” “往后我和三妹妹出门,都不需要人作踏,可知道了吗?” 小厮抬起头来,对上张容琛一双盈盈美眸。 心猛地一震,忙低头道: “谢,谢谢二小姐。” 张容琛转身离去,莲青色的衣裙愈发衬得她身姿卓约。 小厮站在原地看着张容琛的背影, 直至看不见。 枕兰张开手掌在小厮面前晃: “欢子,看什么呢?” 被唤作欢子的小厮忙答: “枕兰姐姐,小的小的没看什么。” 枕兰道: “知道了,我并没有斥责你,你紧张个什么劲?” 小厮忙答: “这雨有些凉,小的是淋淋得有些,有些头昏。” 枕兰也不多说,只道: “小心些,主子们身子娇弱,小心过了病气给小姐。” “去把车停好罢,待会让主子看见马车还没停好,有你好受的。” “是…是。” 枕兰离去。 小厮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手帕。 帕上一株清莲灼灼夭夭。 张容瑾看着那飘摇的烟云,雨纷纷扬扬点点滴滴,似尘一般扬在空中。 忽然就想起了窦归舟,如此飘渺,如此淡然,捉摸不透,亦无从探索。 张容瑾站住了脚步,纤纤玉指握住扇柄, 看那一蓑烟雨。 如果世上有谪仙,那么这些雨,也许从前都是灵。 在雨中,常常有人分别,有人相聚,有人痛哭,有人欣喜。 是这雨,给了他们不一样的意义,那么她会在她如今经历的这场雨中,被赋予些什么意义,再失去什么,或是得到什么? 命中注定她来到这场雨里,那么这场穿梭千年的微雨,会带给她什么? 是日月皆废,恩义俱绝, 或是参商永隔,磨灭心魄, 更或是碾落成泥,吹散作尘。 她又将在雨中看过多少尘封的历史,行过多少光阴? 张容瑾凝视着那一幕烟雨潇潇,远处的瓦房屋舍轮廓因雨幕而朦胧,城旗在风中微微飘荡。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她的伞柄上, 张容瑾将伞微微抬起,看见手的主人。 窦归舟。 他立于微雨之中。 画伞下,张容瑾看着窦归舟的面庞。 忽觉得这烟雨有些密,远处的山川似正在经历地动山摇。 她听见玉石坠地,山川青空晃动,雨声淅淅。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握着扇柄, 张容瑾道:“窦公子。” 窦归舟却只是凝视着她,未发一言。 张容瑾将伞握得高了些。 窦归舟收回手,张容瑾回看他的眸子,只觉得,他的眼睛里,有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亦深亦浅,忽近忽远。 窦归舟道:“三小姐来城南,所为何事?” 沉默片刻,张容瑾道: “随二姐来城南施粥。” 张容瑾将伞覆过他头顶。 窦归舟道, “既然如此,便小心些。” 张容瑾不知窦归舟为何意,只答道是。 “那窦公子来城南又所为何?” “营州饥荒严重,陛下遣我前往监视赈灾。如今便是从城南而出。” 张容瑾道: “祝窦公子一帆风顺,灾荒得擒。” “借三小姐吉言。” 他的声音淡然而低沉。 “在下告辞。” 张容瑾道,“恕不远送。” 一陌烟雨空蒙荡荡,笼罩了他的身影。 一辆马车缓缓向张容瑾而来, 马车上下来一个着暗红色衣衫的女子, “姐姐。” 张容瑾回头,微微抬伞,露出半张脸来。 一双水眸似已将天地间黑白二色笼聚而来。 隔着雨幕,张容瑾看见邓婳正向她走来。 张容瑾道:“妹妹可大好了?” 邓婳道: “是,本来伤并不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方才晕倒。如今,已是无恙了。” 张容瑾笑道,“那便好。” “姐姐可是来施粥的?” 张容瑾笑道,“是。” 邓婳收了伞,钻进张容瑾的伞下。 “我也是,我和二小姐说好,要来与姐姐一同施粥。我还带了些衣衫,想是如今初春,还有些冷,盼望着能为百姓们遮些寒。” 张容瑾道,“如此甚好。” 张容瑾的注意力渐渐被远处的百姓们吸引。 褐衣草鞋,大多数衣衫褴褛,依家傍室,拖老带小。 不远处数个士兵排列开来, 粥泛着的热气冉冉上升。 人群一拥而上, 士兵们挡着, “排好队,排好队。” 张容琛已然站在人群中, 虽粉黛不施,荆钗布裙。 张容瑾却觉得这一刻的张容琛美极。 张容瑾向张容琛走去。 张容琛笑着将每一个碗都装得格外满。 还会与百姓交谈。 其中有几个孩子,张容琛还能叫得出名字来。 形容举止大方自然, 张容瑾想,也许这便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她赞叹于张家三小姐格局宏大、气度非凡, 没想到连张家二小姐也是如此善良温柔的人,气度比之张家三小姐亦不让分毫。 张容瑾和邓婳走入施粥棚内。 烟雨蒙蒙,送别离人。 一辆马车缓缓起行,车中人撩帘看向粥棚的方向,随着马车渐行渐远,帘帐徐徐落下。 张容瑾将粥舀进一个老妇人的碗里, 眉目幽深的老妇人忽然道: “小姐您心善,会有好报的。” 张容瑾笑:“谢您吉言。” 一个小姑娘捧着碗来,喊了老妇人一声阿娘。 又把碗抬得高高的, “姐姐,给我舀满一些,我能吃很多很多。” 张容瑾笑道:“好。” “小心,粥有些烫,你拿得住碗吗?” 小姑娘咧着嘴笑了, “上次地主婆叫我捡烧着的柴火我都敢捡呢,这不过小事一桩。” 张容瑾听了不禁心酸,忙将小姑娘的碗填满。 小姑娘甜甜地一笑道:“谢谢姐姐。” 张容瑾回复一笑:“不客气。” 小姑娘便扶着老妇人走开了。 不知舀了多少碗粥, 张容瑾只觉得自己的手腕疼得厉害。 邓婳上前道: “容瑾姐姐,让我来吧。” 张容瑾道:“你可以吗?” 邓婳点头, “方才我站在旁边看姐姐做了这么久,已经清楚要如何做了,姐姐放心吧。” 张容瑾退后,将勺子递给邓婳。 “你记得要盛满一些。” 邓婳应是。 张容瑾走到一旁,取下发间簪子,交与屏镜保管。 张容瑾看了一眼邓婳,见她施粥没太大问题,便放下心来再不看她。 张容瑾抬手将广袖折起。就在不经意间却猛地被人抱住: “珺儿!” 张容瑾不防,差点摔在地上。 一个少女从她背后窜出来, “珺儿,我来帮你和容琛姐姐的忙。” 少女面容娇俏可爱,一袭男子衣衫。 张容瑾一脸茫然地看向屏镜, 屏镜明白过来, 忙作口型提醒她, 张容瑾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才看懂, 屏镜说的应当是: 周——窈——青 张容瑾了然,原来是之前说含朝身世时提过的周窈青。 “青儿,不得无礼。” 一个男子缓缓走来, 步伐稳健,长相端正,肤色偏黑,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看起来像是武将。 少女吐了吐舌头,乖乖地道: “二哥。” 二哥? 张容瑾看向男子, 周窈青的哥哥…… 周亚夫? 周亚夫上前抱拳一礼 “舍妹顽劣,还请张小姐多多包涵。” 张容瑾还未开口, 周窈青便道: “珺儿可不是俗人,才不会在乎这些呢。” 周亚夫道, “如今你穿着男子衣衫,扮成男子模样,怎好随意便与张小姐肢体接触,这样岂非让众人误会,坏了张家小姐的名声?” 周窈青撇撇嘴,道: “二哥,你别在这儿叨叨了,我脑袋疼,你快去帮容琛姐姐吧” 周窈青做了个探头的动作,看向张容琛的方向,打趣着道, “我看着容琛姐姐似乎是很累的样子呢。” 周亚夫似乎是一时语塞, 良久才道: “你便在此处等我,不要给张小姐添乱了。” 张容瑾看着周亚夫的动作,觉得有些奇怪, 为何提了一下张容琛,周亚夫便不再多说了。 张容瑾思考片刻,方想起, 对了,日前林氏与她用午膳时,似乎有提到过她欲为张容琛与太尉次子周亚夫牵线。 张容瑾了然。 周窈青道, “珺儿,我听说邓婳也来城南了。” “那个晦气的没有和你碰上吧?” “我可不想你碰上她,没得沾了倒霉气。” 张容瑾还未回答,邓婳便返身看向周窈青,道: “你说什么?” 周窈青明显是被吓到了,拍着胸口道: “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儿” “为何我不能在此处?“ 周窈青看向张容瑾, 张容瑾道:“婳儿妹妹是来帮忙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1)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1) 周窈青抱胸, “得了吧?就她还帮忙,别帮倒忙就差不多,端是生错了世代。” 张容瑾道: “眼前人手仍是不够,可否请窈青帮忙?” “好。” “珺儿,你离邓婳远一些吧。” “为何。” “端的因为邓大夫,实在过于可恶,只恐她也是这般性格,之前亦听说了许多她的传言,虽不敢全信,却确实荒唐得不像话。” “就我所知,她并未做出过什么出格之事。” “但流言总不可能空穴来风。” 张容瑾看着邓婳对一个小丫头笑, 浑身都脏脏的小丫头扯她的簪子,她竟然把发间价溢千金的簪子取下来塞进了小丫头的衣袖里, “小妹妹,可要拿好了,千万不能让人给抢走了,知道吗?” “谢谢姐姐。” 邓婳揉了揉小丫头的脸, “去吧。” 张容瑾摇摇头,真是流言可畏、三人成虎。 有些人的温柔和善良是一眼望得到底的,因为没有刻意的成分,所以无处可怀疑。 再完美的掩饰亦总有漏洞,但若完全没有漏洞,便只能是真情流露。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性子是怎么让长安城里传出是荡妇和不守妇节的名声来的。 亦不知这其中虚构和添油加醋的成分到底占了多少。 这周家的小姐倒是快人快语的,只是分辨能力尚不强。 周窈青拉着张容瑾, “珺儿,你少与她来往,小心坏了自己的名声。” 张容瑾道: “我倒是觉得邓婳挺不错的,若你与她深交便知了。” 周窈青还想说些什么, 不远处,忽然一阵喧嚣声传来。 “这粥有毒,毒死人了!” 张容瑾面色一变。 刚刚空下来的张容琛忙跑过去。 几个士兵挡在了张容琛前面, “容琛小姐,小心些。” 张容琛点点头,拨开人群。 张容瑾跟上。 没有人再愿意领粥,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扣喉咙企图把咽下去的粥吐出来, 有人砸了碗,粥水四溅。 张容瑾跟着张容琛, 周窈青也跟着去, 一个小丫头躺在地上, 口吐白沫,面色苍白,唇色发紫。 正是方才收了邓婳簪子的那个小丫头。 小丫头的母亲在旁边,悲痛欲绝的哭喊, 张容瑾等人都近不得身, “苍天啊,大娃死了,二娃死了,我就剩这么一个孩子了,老天爷也要把她收去吗?” “你们这群穿菱罗绸缎的人,是有多歹毒的心肠才会来害死我这无辜的孩子。” “我的孩子可欠你们了?” 妇人不停地哭喊,牢牢的护着孩子, 将小丫头抱在怀里,小丫头袖子里的簪子掉落,叮当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妇人哭喊着,注意到了掉落的簪子,握起簪子, 指着张容瑾的身后, “是你!是你给我的丫头盛粥的,肯定是你害死了我的丫头。” 张容瑾往后看, 看见邓婳面色发白的站在她身后, 嘴里喃喃着: “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的。” 妇人忽然跟疯了一样的冲上去撕扯邓婳的衣裳, “你赔我丫头!你赔我丫头!” “把孩子还给我!”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毒死我的孩子。” 邓婳似乎是呆滞了一般,任妇人打她, 面色苍白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小丫头。 一脸不敢置信,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没有下毒。” 士兵上前去控制住不断撕打邓婳的妇人, 邓婳站在原地, 手足无措, 张容瑾上前握住她的手, 邓婳看着张容瑾,语无伦次 “不会的,姐姐,我没有下毒,不是我害她的。” 妇人哭天抢地, “怎么不是你害的,那为什么别人喝了粥都没有事,为什么偏偏是拿了你的簪子的我的丫头死了。” “太恶毒了,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娼妇。” 百姓指指点点,义愤填膺,却因着挡在邓婳身前的侍卫们,并没有人敢上前。 士兵几乎都护在邓婳周围。 邓婳的手一直在抖,冰冷得要命。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跌入了冰川中一般,寒凉刺骨。 张容瑾握住邓婳的手,“别怕。” 张容瑾手心的温度直传到邓婳手掌心里, 似一股暖流将她包围,邓婳镇定了一些, 但仍然在微微的颤抖,呼吸急促 张容瑾上前查看小丫头, 妇人不停地挣扎着就要冲上来打张容瑾, 可惜被士兵又再一次捉住按在了地上。 “没天理啊!你们这些人害死我的孩子不够,竟然还要抵赖。” “你们不准碰我的丫头!” 张容瑾蹲下身去, 探了探小丫头的鼻息, 虽然很微弱,但是张容瑾能感觉到一丝气流从她指间穿过。 张容瑾道:“这个孩子还有气。” “屏镜,去寻大夫!” 屏镜正要从人群中挤出去, 一道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来 “不必寻了,我就是大夫。” 张容瑾回头,看向声源, 一个肤色白皙,衣着整洁的少年从人群中急步而来。 是栗鹭洲。 栗鹭洲冲到小丫头身边, 张容瑾让开。 栗鹭洲蹲下,手搭在小丫头的手腕上。 片刻,移开手,缓缓道: “的确是中毒之相。” 平静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炸在人群之中,百姓闻言一下子又沸腾起来, “怎么回事啊!” “竟然真的给人下了毒!” “你们怎么能这样,平民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有人把碗一摔,粥水四溅, “往日容琛小姐给大家施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今日这些人一来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必定是他们作祟无疑!” “是啊!这么久了,这可是第一次出现中毒的事情。” “一定是这些穿绫罗假好心的人作祟!” “今日咱们一定要替天行道!” 张容琛挡在邓婳身前, “大家不要惊慌,事实如何尚未有定论,我相信她一定是无辜的。” “请大家不要太过于激动,不要误伤无辜。” “容琛小姐您让开,今日之事,明明是这些人想败坏您的名声。您怎么还能替他们开脱呢。” 张容琛道: “大家一定是误会了,我相信邓婳妹妹一定没有给这个孩子下毒。” “那为什么容琛小姐一直给大家施粥都没有出现过问题,一到她手上就出了问题,这分明就是有鬼!” “邓婳?那不就是邓通的女儿吗?” “邓通的女儿?” “原来是邓通的女儿,难怪心肠如此歹毒,为了连累容琛小姐,连我们这些贫苦的百姓都不愿意放过。” “我可记得邓通去年让车夫将拦路的小孩子活活打死的事情啊,你们那是没看到,当场鲜血淋漓啊,连全尸都没给孩子留。” “邓通之前还坐在马车里用线拴着金子引百姓们去追车,像放畜牲一样的逗弄流民们,简直是不把人当人看。” “做父亲的作恶多端,没想到女儿竟然也如此心肠歹毒!” “今日咱们就要替天行道。所谓法不责众,今日就算是皇上来了也管不了!” 张容瑾将邓婳护在身后, 周亚夫拔剑,寒光乍现, 蠢蠢欲动的人一下子被震慑住, 士兵们纷纷拔刀, 动乱闹事的人们下意识后退, 张容瑾返身走到小丫头身边, 一个破碗静静地躺在小丫头手边, 还有大半碗未有喝完, 栗鹭洲不停地给小丫头针灸着, 如玉的面容上沁出薄薄的一层汗, 一双清澈明朗的眸子中全是着急, 手上的动作却不乱分毫地给小丫头扎着针。 张容瑾看向地上那半碗粥, 栗鹭洲拿起,闻了闻,用食指点了一点放在舌尖。 栗鹭洲与张容瑾对视一眼, 片刻,栗鹭洲向张容瑾摇摇头, 澄清的眸子舒展, 她的眼神告诉她, 粥没有问题。 栗鹭洲那双眼睛干净清澈, 似泉水一弯浅可穿阳见泉底卵石, 和着阳光闪着利落绚烂的光泽。 张容瑾举起碗, 朗声道, “刚才这个小丫头是在邓婳这里领的粥,倘若是邓婳在粥里下了毒,那么这半碗粥里也一定有毒。” “但若是邓婳未在粥中下毒,则粥无毒。” 张容瑾道: “我相信邓婳为人,她并非大家所想的歹毒邪恶之人。” “所以我坚决相信,粥中无毒。” 几个流民叫嚣 “你说没有毒就没有毒,谁信你的?” 张容瑾聚眸看向叫嚣的流民, “倘若你们不信的话。” 风凌厉地拂过她的面, “我证明给你们看。” 话音未落,张容瑾扬袖,遮面, 将碗中粥一饮而尽。 “小姐!” “容瑾姐姐!” “妹妹!” “珺儿!” 仍滚烫的粥顺着张容瑾的咽喉而下, 烫得她咳嗽起来。 但她努力抑制住咳嗽, 将碗倒倾示众, 碗中一滴剩余也没有, 张容瑾看向民众, 民众质疑喧闹一下子声音小了很多, 屏镜跑过来,扯着她的衣角: “小姐,小姐,快吐出来。” “这不是开玩笑,这是要人命的啊!小姐——” 张容瑾推开屏镜, “正是因为人命关天,我才要这样做。” 张容瑾朗声道: “倘若邓婳给这碗粥里面下了毒,那今日我便给这个孩子陪葬。” “倘若粥中无毒,便证明邓婳是清白的。” 屏镜已泣不成声, “小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2)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2) 邓婳哭着扑上来 “姐姐,你何必如此为之。” “万一这粥有毒的话,姐姐你可是会没命的。” 张容瑾抓住邓婳的手, 冷静地看着她, “那你有没有下毒?” 邓婳看向张容瑾无波无澜,平静深幽的眸子,她红着眸子摇头道: “我没有。” 张容瑾道: “那便是了,既然你没有下毒,有什么可怕的。” 张容瑾大力地握紧邓婳的手, 邓婳道: “眼前显然是有人陷害我,万一粥中真的有毒该怎么办?” 张容瑾道:“问心无愧,何必担忧。” 邓婳看着张容瑾毫无慌乱的眸子, 张容瑾的眸子似一口古井,幽深平静,清冽淡然。 邓婳看着张容瑾,情绪奇异地平缓下来。 她喃喃道: “对,我问心无愧,我没有下毒害人。”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叫起来: “问心无愧?” “孩子都已经躺在这里了你居然还有脸说问心无愧!” “我可是紧接着这孩子领的粥,亲眼看着你跟孩子说话,耽误了好一会儿,手里也一直拿着盛粥的勺子,谁知道是不是趁那个时候将毒抹在了勺子里再盛粥给这孩子的。” “看见她送孩子簪子,我还以为她心善,没想到竟是为了作恶拖延时间!” “真是歹毒,连孩子也不放过!” “果然是邓通的女儿,不拿人命当事儿,害死一条人命也能若无其事。” “就把咱们平民当畜牲一样,想逗弄就逗弄,想弄死就弄死!” “今日我们定要替天行道,替老天爷惩处奸凶!” “对!” “说得对!” 眼见方才才被安抚下来的百姓们又躁动起来, 张容瑾站起来, “邓婳没有理由去毒死一个素昧平生的孩子,请大家相信她。” “我张容瑾以人格担保,她绝对没有在粥中下毒!”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们都是一伙的,拿人命当儿戏,肆意玩弄我们平头百姓的性命。” “果然你们这些人就是和容琛小姐不一样,亏我们还信任你们,喝了你们盛的粥,说不定待会儿我们也会毒发身亡!” “对啊,死无对证,你们想怎么抵赖都行!” 邓婳猛地冲出了士兵们围成的圈子里, 走到最先叫嚣的男子面前, 邓婳双眼血红,声音微微颤抖: “你说你排在这个小姑娘后面是吗?” 尖嘴猴腮的男子埂着脖子道: “是!” 邓婳猛地将男子手中的碗夺过, “既然你说你排在小姑娘后面,又说我拖延时间在盛粥勺子上抹了毒,那么这勺子上势必有毒的残余。” “既然勺子上有残余,你又排在小丫头后面,那你碗里的粥也一定有毒。” 邓婳猛地抬起手, 将碗中粥饮尽, 将碗往地上一砸, 碎片四溅, 众人惊呼, 邓婳用衣袖一抹嘴, “现在,我把粥喝了,既然你说粥中有毒,那我便陪你死。” “但若是我没死,便证明这粥无毒,你就必须向民众澄清,向我道歉。” 男子看向邓婳: “要是无毒,我就三跪九叩向你道歉!要是有毒,你这毒妇便走着瞧吧!我们虽无权无势,但也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民众骚动,窃窃私语 “她真喝了?” “碗被砸碎,地上却没有粥,想必是喝尽了。” “那粥可是有毒的,她怎么敢!” 凄厉的风吹过,刮起邓婳的衣袂, 莲华纹的衣袂在风中烈烈飞扬, 此刻的邓婳竟如一支清荷屹立在众人之中, 污泥沙石飞起,拂过她的衣裳, 她的声音随疾风传到众人耳畔, “我邓婳清清白白,心胸坦荡,有什么不敢?” “若是这粥有毒,我邓婳就算是没有被毒死,也一定会自缢给被毒死的人陪葬。” “你们谁还有质疑?” 邓婳双眸通红,眸中却不再是退缩和逃避, 换之以坚定。 她坚信,她没有做错事情, 她不需要求饶,不需要认错。 曾经那么多次的冤枉和刻薄,她次次委曲求全,哪怕她没有错,哪怕她没有做过,她都隐忍不发,可最后换来的不仅不是真心接纳,反是满城流言蜚语,遭人唾弃。 “孩子醒了!” “孩子醒了!”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众人纷纷看向小丫头, 小丫头此时已悠悠转醒, 脏脏的小脸一片茫然, “我这是在哪里?” 栗鹭洲道:“你在施粥的地方,你没事了。” “可感觉有任何的不舒服?” 张容瑾急步走过去, “告诉姐姐,你还好吗?” 小丫头点点头, “就是头有点晕。” “我怎么了?” 邓婳把小丫头搂进怀里: “还好还好,你没事了,你没事了。” 邓婳眼眶湿润,因为太过激动而语无伦次: “姐姐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小丫头推开邓婳道: “姐姐,我阿娘还等着我去给她送饭呢。我得赶紧回家了,” 张容瑾和邓婳相视一眼, 看见对方眸中的惊诧, 邓婳松开手,张容瑾扶过小丫头, 指着被士兵压制住的那个妇人, “小姑娘,那个不是你阿娘吗?” 小丫头摇摇头,道: “她不是我阿娘。” “我阿娘生病了,在家里等我呢。” 众人一听,哗然。 看向妇人的眸光顿时不善起来, 妇人被看得直冒冷汗, 低着头不敢直视场中众人。 小丫头接着道: “不过这个婶婶是个好人,她刚刚还给了我一块儿糖。” “我不舍得都吃完,就留了大半想带回去给阿娘吃。” 张容瑾道:“可以将糖拿给我们看看吗?” 小丫头看向邓婳, 邓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没关系的,拿出来吧,待会儿姐姐给你买一块更大的。” 小丫头闻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来,里面赫然是一块儿黄糖。 张容瑾将布包和糖一同递给栗鹭洲, 栗鹭洲用手指点了点上面的渣屑, 尝了尝,片刻, 面色大变,忙将渣屑吐出来, “里面掺了砒霜。” 众人面色一变, “砒霜?” “砒霜!” 众人愕然, 眼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明明是有人故意要污蔑邓婳,看见邓婳与小姑娘相处最久,生了歹意,所以在小丫头领了粥之后,给小丫头砒霜并哄骗小姑娘是糖,小丫头一无所知真的误以为是糖便吞食了,幸而吃得不多又遇上了大夫,否则小丫头一死,这罪名便会扣在了给小丫头施粥又与小丫头相处了较长时间的邓婳头上。 但若是小丫头真的按照歹人的想法吃了砒霜一命呜呼,邓婳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一时间,众人安静下来, 都有些沉默,他们刚刚还叫嚣着要替天行道,却没想到自己所谓替天行道义、愤填膺差点害死的人竟然是无辜者,而那个看似受害的人却是真正的凶手。 张容瑾走到妇人面前,徐徐道: “为什么要给小姑娘,栽赃邓婳?” 妇人抖如筛糠,半天不敢回答, 张容瑾蹲下身: “告诉我,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妇人目光闪躲, “没有人指使,没有人指使…” 张容瑾道: “还不说实话吗?” “眼下的情况你还看不清?” “倘若你供出背后主谋,你便只是从犯而已,虽有罪,罪不至死。” “但若是你坚持不说出背后主使,那你便要承担一切后果,栽赃,下毒,挑唆闹事,这些罪名就全都会盖在你一人头上。” 张容琛上前,扶住妇人的肩膀,看着妇人的眼睛,道: “没关系,只要你说出背后主使,你就不会有事了。” “你家中可还有亲眷?即便你不为自己想,总得为你的父母兄弟,丈夫孩子着想。” 张容琛看着妇人, 妇人似乎是想起什么,面色忽然变得很奇怪很扭曲, 妇人开始语无伦次道: “没有人,没有人支使我。” “没有人是幕后主使。”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所为。” 妇人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 面色沉痛,眼泪直流,手脚发颤, “我,我,我弟弟被邓通那狗贼害死,我自然——也要他的女儿偿命。” “没有人支使我,都是我自己所为。” “都是我自己所为,都是我自己所为……” “跟谁都没有关系…” “跟我的孩子没有关系,跟我的丈夫没有关系,放过他们,放过他们……” 妇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张容琛看着妇人, 妇人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张容琛, 忽然,妇人双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邓婳抓住妇人的衣袖, “你怎么了!” “快醒过来!” 周窈青上前怒道: “快给本小姐起来!” “别想着装死,就算你死得再透也是要伏法的!” 周亚夫上前,探了探妇人鼻息, 又摸了摸妇人颈脉 摇摇头道: “她死了。” “什么?” “什么!” 栗鹭洲也上前,摸了摸妇人的脉。 垂首沉声道: “的确是死了。” 众人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就死了?” “真的死了吗?” “怎么不是真的的死了,栗大夫都这么说了,难道你还质疑栗大夫不成?” “这妇人也可怜,为了自己弟弟做出这样的事情。” “怎么死得这么突然?” “畏罪自杀了呗。” “肯定是害怕连累家人。” “但错了就是错了,邓婳小姐和邓通到底不是一个人,邓通犯的错也不能牵扯到邓婳小姐身上,犯错的毕竟不是邓婳小姐。” “父债女偿,天经地义。” “可到底她是被冤枉的,咱们如今这么做确实愧对了她。” “邓婳小姐不嫌弃咱们,这么贵重的首饰说送就送,还来给咱们施粥,显然与她爹不是一路人。” “咱们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 “咱们冤枉了邓婳小姐,若无栗大夫,只怕今日就要让邓婳小姐蒙受不白之冤了罢。” 忽然声音沉下去, 议论的声音小了许多, 刚刚起了哄要替天行道的人都低首不语了。 气氛有些尴尬凝重。 忽然一道声音高起来: “之前排在小丫头后面的那个人不是说要是粥无毒就给邓婳小姐三跪九叩道歉吗?” “怎么,如今真相大白了,就不敢露面了!” 有零星几个人跟着起哄, “对啊,不是说三跪九叩吗,现在我可是连人都没有见到啊。” “该不会是怂了吧!” 那个尖嘴猴腮的男子闻此,面色涨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3)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3) “怎么,真的不敢啊!” “可怜邓婳小姐方才喝下去的那碗粥了。人姑娘家可是在拿命跟他赌,某些人到现在居然声都不敢出一个,还算男人吗?” 尖嘴猴腮的男子一步一拖地走到邓婳面前, 踟蹰许久, 起哄嘲讽的声音依然此起彼伏。 男子终于开口, 声音如蚊子一样小, “邓小姐……“ ”对不起,方才…方才是我…误会你了。” 邓婳和张容瑾笑了, 邓婳道:“听不见。” 周窈青也笑了,跟着喊: “说这么小声,谁听得见啊!” “是不是大老爷们,当做不敢当。” “大伙说是不是啊!” 还在愧疚中的众人闻言, 哪有不明白的, 这是在给他们台阶下呢。 一个粗壮的声音喊道: “就是啊,是不是大老爷们!” “声音这么小,谁听得见啊!” 人群渐渐地跟着起哄, “是啊,刚刚还答应要是粥无毒就下跪道歉呢,这会子不会是出尔反尔了吧!” “真不是男人啊,敢做不敢当。” 尖嘴猴腮的男子搓着衣角, “邓婳小姐…” 男子低着头朗声道: “是我冤枉了邓婳小姐!” “给邓婳小姐赔不是。” 说着就要下跪, 邓婳忙扶。 邓婳道:“既然知错了。” “下跪便不必了。” “那就罚你给大家——” 周窈青朗声接道: “便罚你给大家洗衣裳。” “待会儿会有人运来两千件新衣裳,大家换了新衣裳,旧衣裳总得有人洗。” “你可服气?” “小的服气,小的服气。” 尖嘴猴腮的男子忙答。 周窈青和邓婳相视一笑。 张容瑾悄悄退后,吩咐士兵, “将粥棚旁边那两个人,还有城门方向那个面上有大痔的男人,邓婳后方十尺左右那个灰衣裳褐色头巾的全都抓起来,要快,尽量毋被民众察觉。” “是。” 张容瑾抬头看向张容琛。 张容琛正跟小丫头说着话,因为太远,张容瑾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张容瑾看见小丫头笑了,张容琛用自己的手帕替小姑娘擦干净邓婳方才送给小丫头的簪子,递给小丫头,还取下自己的耳环送给小丫头。 张容瑾上前, 听见张容琛说话: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阿娘,不要再随便接陌生人的东西了,尤其是吃的,好吗?” 小丫头看着张容琛,点点头: “可是刚刚那个姐姐和你都是陌生人。” “姐姐,那我不要你们的东西了。” 张容琛挡住小姑娘的动作, “可是姐姐和方才那个姐姐是好人啊。好人的东西就可以接。因为我们不会害你。” 小丫头眨眨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格外单纯和让人心疼。 “那什么样的才是好人呢?” 张容琛笑: “你看,后面这个姐姐就是好人。” 小丫头看向张容琛后面的张容瑾。 “后面这个姐姐和方才送你簪子的姐姐,还有我,我们都在施粥帮助别人,那我们是不是好人?” 小丫头点点头: “是。” 张容瑾上前,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道: “小丫头,你住在哪里,姐姐送你回去吧。” 小丫头道: “我住在城南村,进了牌坊左拐再走一会儿有岔道口,就右拐进一个小巷子,我家在第三间。” 张容瑾笑,“等会儿姐姐送你回去吧。” 栗鹭洲上前, “我也得跟着小丫头回去,她如今只是吐出了毒物,却不知有无残余,我还得跟着她看看。” 张容瑾道: “那我们现在走吧,想必小姑娘的娘亲已经等了很久了。” 张容瑾拿了个新碗,替小丫头再打满一碗粥,牵着小姑娘: “小姑娘,咱们走吧。出来这么久了,你娘亲可能要等急了。” 小丫头盯着那碗粥道: “好。” 张容瑾道: “还需要二姐在现场安抚一下民众的情绪,毕竟投毒的事情刚过,民众们可能还不能完全相信我们,二姐,大家对你最是熟悉,留在此处安抚民众是最合适的。” “好。” 不远处周窈青的声音传来, “今天看你砸粥碗那一下子当真是解气,没想到你竟还有这么硬气的一面。” 邓婳笑:“怎么?你不骂我晦气了?” 周窈青笑, “谁说的?我只是暂时不说而已。今天你这表现甚是让人满意,所以我考虑考虑,决定暂时与你和解。” 邓婳道:“我可还没有同意呢。” “唉——你竟还不答应。” “若是答应我便敬你是条汉子。” 邓婳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还汉子,想来也就只有薄子碌能受得了你了。” 周窈青猛地捂住了邓婳的嘴, 还环视一周,见没有人注意到才放开邓婳, “你瞎说什么,我二哥还在这儿呢。” “我可没瞎说,是谁上元节和薄家长郎在棋街上——” 周窈青猛地再捂住了邓婳的嘴, 四周环顾一圈,凶巴巴地道: “别瞎说,那不是我。” “呜呜唔呜呜,你唔放开我。” …… 张容瑾看着嬉闹的两人笑了。 低头道:“小姑娘,咱们走吧。” 小丫头伸出手道:“好。” 张容瑾牵着小丫头, 小丫头一路上絮絮叨叨的, 张容瑾和栗鹭洲皆含笑而听。 张容瑾看向栗鹭洲,小声道: “不是男子,为何作男子打扮?。” 栗鹭洲下意识摸了摸腕上的衣裳, 守宫砂被遮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外露, “我一个女子,外出行医,在世间流蹿,总是需要保护好自己的,再来,人们眼中,男大夫也远比女大夫可信些。” 张容瑾沉默片刻,笑道:“这倒也是。” 小丫头抬起头,看着张容瑾: “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张容瑾蹲下身来,笑着看小丫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 ”我叫张容瑾,容是容易的容,至于瑾。” 张容瑾道: “你知道长安护城河那儿有座桥名曰思瑾桥?” 小丫头笑:“我知道!” “对了,姐姐名字里面的那个瑾就是思瑾桥的瑾。” 张容瑾笑,“对了。” 小丫头道: “姐姐我记住了。” “那我叫你瑾姐姐好不好。” 张容瑾笑,摸着小丫头的头发 :“当然好了,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娘叫我凤丫头。” 张容瑾笑, “倒是个雅俗共赏的名字。” 小丫头忽停住脚步, “瑾姐姐,我家到了。” 小丫头指着那间破烂不堪的屋子, 张容瑾看着,忽觉有些心酸, 小丫头道,“姐姐,你们回去吧,我自己就可以了,栗大夫,等喂完阿娘喝粥,凤丫头再去归春堂找你。” 栗鹭洲点点头,“去吧。” 小丫头端着粥,推开了那扇破旧的门。 张容瑾看向栗鹭洲, “如今你过得可好?” 栗鹭洲道, “师父待我甚好,将全部医术尽传于我,虽平日里有些累,却是衣食无忧的。只是” “只是时常想起长兄长姐,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过得好不好。” 栗鹭洲道: “当年栗家全族赴命,因为张大人,栗家的幼子才得以苟且偷生,延续香火。” 栗鹭洲擦了擦眼角的泪, “对不起,只是见到姐姐,恍惚间想起了此事。” 张容瑾道, “无碍,若你想说,我亦愿意听。” “姐姐可记得当年栗家为何触犯天颜。” 张容瑾道:“已经知晓了。” 栗鹭洲自嘲地笑笑: “那姐姐可觉得那句话值得栗家全族为此丧命?” 张容瑾沉默了,确是不值得,栗少府那句话表面上是讽刺,其实是对圣上昏庸之行的无奈与愤懑,若不是因为这句话极为得民心,也不会被如此沸沸扬扬地传开。 栗鹭洲道: “当年圣上股上生恶疮,流脓不止,太医们对此束手无策,而嬖臣邓通,曲意逢迎,舍下身来为圣上吮痔,圣上对此大为赞扬,称邓通比太子和诸子还要贴心,而后对邓通更为亲近和信任,不久之后,圣上请了术士为邓通看相,算出邓通为饿死之相。圣上竟然将蜀郡严道县的铜山赐给邓通,并允许他铸钱。“ 栗鹭洲苦笑着, ”可笑啊可笑,一个黄头郎居然能被圣上盛宠至斯。姐姐,你说这是谁的悲哀?” “是这江山社稷,还是我栗家?” 张容瑾沉默了, 栗鹭洲继续道: “本来满市吴国钱,因为邓通开始造钱,后来吴国钱便只占半壁江山了,知晓真实情况的民众和大臣们对此敢怒不敢言,虽都对邓通心有怨怼,但是却因为圣上对其无比宠爱不敢多言,可是私底下,谁不说圣上一句昏庸?” 栗鹭洲笑了,笑里满满的嘲讽和悲哀: “也只有我的父亲,如此傻如此天真,和政敌一起用膳,竟然还敢说出这句话来,他以为对方是想与他交好,殊不知对方是要引君入瓮,一旦父亲被引着说出那种话,即便是这句话再不具备传得沸沸扬扬的资格,也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栗鹭洲言至此,泪不由地落下, 她道: “可是我的父亲做错了什么?父亲难道说得不对吗?” “那黄头郎邓通,谄媚事主,得了圣心便随意凌辱百姓,胡作非为,那圣上,无理昏庸,在连年大旱,百姓苦不堪言的情况下,竟数次赐邓通亿万钱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4)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4) “父亲他一向来最讨厌曲意逢迎,谄媚事主的小人,自己也一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不愿谄媚事人,故而身负才学,民心所向,却只能做到九卿的位置。可邓通明明只是一个黄头郎,无才无德无能,却能一路畅通地做到上大夫的位置,在饥荒之年拥钱亿万。” “而且父亲他讽刺的也并非圣上本身,而是邓通这个小人。” 栗鹭洲边笑边落泪, 笑容中全是讽刺: “藐视皇家?” “那邓通——” ”也算皇家之人吗?” “如此牵强的罪名竟然也要栗家送尽男女老少合族二百一十七条性命,这天下,待我栗家何其不公!” “当权者不过一句话便可屠族灭顶,可普通人为这天下呕心沥血,日夜忧心,当权者不见分毫便罢,竟然还令其灭族来求得心中快意。“ ”我栗家不求富贵爵盛,亦不求名利,要的不过是天下大安和国主信任罢了。” “可是最后,我们一无所得,还要落个合族丧命,蒙羞遗恨的下场。” ”这样忠心耿耿的栗家,因为一句真言,一个曲意逢迎的小人,合族下了大狱。“ ”百姓请命,朝臣劝阻,都不及邓通一句‘臣心甚寒,愿自缢以谢罪’,本圣上已经被众人劝得有些松动,邓通这一句话却叫圣上笃定了要杀栗的心。” “我栗家何其可笑,可悲。” “这天道又何其不公!” 张容瑾握住了栗鹭洲的手, “只要活着一日,就必有沉冤得雪,洗尽屈辱的一天。” 忽然,屋内响起一声尖叫,接着便是碗落地碎裂的声音。 “阿娘!” “不好。” 张容瑾和栗鹭洲忙步,推门而入,榻上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眼窝凹陷,面色青白。 而小丫头跪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瘦得出奇,面呈菜色的少女。 粥溅了满地。 小丫头握着妇人的手,泪流满面, “阿娘,阿娘。” 妇人显然是已经无力,手微微空握着,想必那碗亦是因妇人无力端起而落地摔碎。 妇人喉咙里发出几声咕咕呜呜的声音,却是听不清楚, 妇人用尽全力,方喊出声来,然而也只是极小的声音, “栗大夫。” 栗鹭洲上前, “杨大娘,您要与我说什么?” 妇人抬手,指指跪在地上的少女,又指指小丫头, 栗鹭洲跪坐在榻边, “您是想让我照顾她们?” 妇人无力地点点头,眼泪自眸中流出,顺着干燥青白的面颊蜿蜒而下。 栗鹭洲答道,“好,我答应你。” 妇人忽生了些力气,握住栗鹭洲的手, “找,找爹娘,给秋儿,给秋儿找爹娘。” 跪在地上的少女早已泣不成声, “阿娘,您就是秋儿的亲长,您永远都是秋儿的娘。” 妇人看着少女,抬起嘴角笑了, “找爹娘,过,过得好些,阿娘没福气,享不到你的福了,求你,求你帮帮凤儿,她是,是阿娘唯一的孩子,求你。” 少女哭道, “好,阿娘我答应你,阿娘,阿娘!” “阿娘——” “阿娘!” 妇人的手无力地垂下,眸子永远地闭上了。 一陌长风冰寒凛凛,吹起城南的城旗,烈烈飞扬的城旗下,断壁残垣,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少女和小丫头跪在一座新坟前,泥土尤新。鼓起的土包似这广袤无垠的土地上冒出的一点凹凸沟壑。虽不起眼,大地却因此失去了平坦辽阔,一马平川。 这饥荒,这时代,向来就不是长治久安,和平无虞的。 那远处响起的笙歌不断,尤似汉钟离一梦十八年,唯有眼前哀壑之境,方为现实。 张容瑾站在一旁,见少女和小丫头三拜其坟,只觉得这一处荒凉凄寒。 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永远消失在了眼前。 而小丫头和少女,一如从前的她,步步回头,步步流泪,却只能蹒跚向前,不能后退停留。 这饥荒,若能止之于此,该有多好? 这生灵涂炭,白骨如山,千里缟素,若能止于此,该多好? 不再带走任何一条生命,不再破碎任何一个家庭,不再消噬任何一缕炊烟和希望。 如今,这天下生民遭受的苦难还不够吗? 有人失恃,有人失怙,有人失去兄弟姐妹,有人失去合族上亲, 那层叠起伏的山峦下,掩的是满地残骨,一陌碎尸。 那明月清风中,隐的是哀鸿遍野,啼哭尖啸。 张容瑾无由来地,无比地迫切,想为这天下生民做几分努力,哪怕争不过天,总能争得过人,把这些百姓们自水深火热中救出。 少女和小丫头拜过坟头,又哭了许久,终是须离开了。 张容瑾蹲下, “杨凤儿,你愿意跟着我,还是跟着栗大夫?” 小丫头沉默片刻,道, “我想跟着栗大夫,去归春堂。” 小丫头的眼睛红肿着,一张小脸哭的通红。 张容瑾道, “可是你的姐姐是要随着瑾姐姐的,你愿意与姐姐分开吗?” 小丫头摇摇头,道, “不舍得,可是阿娘活着的时候就希望凤丫头跟栗大夫学医术,治病救人,凤丫头一定要跟着栗大夫,而秋儿姐姐该去找自己爹娘,也必须得跟着瑾姐姐,所以就算我跟着瑾姐姐去了,等秋儿姐姐找到了父母,我们也要分开的。” 栗鹭洲看向杨袅秋, “既然你阿娘的遗愿是希望你找到亲生父母,以我的状况,想来并不足以替你寻到亲生父母,只怕是要你跟着张家小姐了,张家小姐之父位数廷尉大夫,长兄位数上大夫,想来人脉广通,能力定比之我更为可靠,愿你能寻得亲生父母,而此间,就要别过了。” 袅秋道是,并不多言, 却是对着栗鹭洲跪下了, “求栗大夫多多照顾凤儿,凤儿还小,少不了有些孩子顽劣,但凤儿心性纯良,确是行医之材,还请栗大夫多加教养,他日必定凤儿与我必定涌泉相报。” 栗鹭洲正要扶,张容瑾却握住了她的手, 摇摇头,示意她听完。 这礼,栗鹭洲能受,亦是她该受。 袅秋道, “自我十岁时被阿娘收养,便全累阿娘辛劳,方能将我和凤丫头扶养大,谁知时逢饥荒,阿娘硬是拖着病体,一声不吭,带着我们从营州到了这儿,好不容易靠着官府善人的施舍勉强果腹,却叫阿娘硬生生的病倒了,如今更是送了命,若是早些时候,阿娘弃我,省下些钱粮去看病,或许还有活着的机会,可是阿娘没有。” 杨袅秋泪落如雨, “在这样的情况下,阿娘依旧坚持要带着我。哪怕颠沛流离,食不果腹。更是拖累了凤丫头,可怜凤丫头年纪这样小,就要跟着我们忍饥挨饿,四处流亡,若不是我,凤丫头亦不至于羸弱至斯,丧失亲母,阿娘于我之大恩尤日月光华熠熠,唯求栗大夫能好好照顾凤丫头,了我之愿,报吾母之恩,他日若得机缘,袅秋必定结草衔环来报。” 杨袅秋伏首对栗鹭洲一拜,小丫头跟着亦跪下,对栗鹭洲一拜。 栗鹭洲将其扶起, 小丫头也站起来,黑白分明的眸中仍懵懵懂懂。 张容瑾道:“跟着我,多有不便,恐府中人多有怨怼,如此便要委屈你装成我的侍女,不知你可愿意?” 杨袅秋啜泣道,“自是愿意的。” 张容瑾道, “表面上装成我的侍女即可,私底下对我可以姐妹相称,我亦会叮嘱左右对你以礼相待。” 杨袅秋道,“不求小姐能将袅秋看成姐妹,唯得安身之处,便可由奉小姐为主。” 杨袅秋道,“见过小姐。” 张容瑾忙扶, “既然你愿意如此视之亦无妨,只是你终究不能是侍女,待我替你寻得你家人,便送你回去,这段时间里,亦无需对我低声下气。自处得安即可。” 袅秋道是。 张容瑾唤人将袅秋送回府里。 栗鹭洲亦欲告辞, 张容瑾道, “鹭洲,今日你让我颇感意外。” 栗鹭洲道,“不知是何处让姐姐感到意外?” 张容瑾道, “被冤枉的人是邓婳,是邓通的女儿,这一点我想你应该知道。” 栗鹭洲抬眸,看着张容瑾道, “是,我知道的。” 张容瑾道,“你说痛恨栗家因邓通而得族灭,而今日,你明明知道邓婳是邓通的女儿,却仍然示意我粥中无毒,让我能为邓婳澄清。” 栗鹭洲道,“我的确恨邓通,邓通也的确是栗家覆灭之缘由,可邓婳不一样,她不是邓通,更何况栗家之仇不只与邓通有关,更与天家有关,即便邓通再荒谬,只要天家是非分明,丝毫不偏移,又何来灭族之说?一敞开门户之家被盗,唯应怪人心不轨,与那敞开的大门有何关系?更何况,邓婳是无辜的,若今日我为了栽赃她,便将事实掩盖,我与那是非曲折不明的天家又有何区别?又与那盗者何异?” “姐姐,鹭洲虽义愤填膺,无法管制住自己去恨邓通,也万不能失了清正,丢了风骨。” 张容瑾握住栗鹭洲的手, “我替邓婳谢谢你,谢谢你能是非分明,也谢谢你能将事实揭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无标题章节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5) 栗鹭洲道, “我不过是做该尽的本分罢了,姐姐亦不必谢我,如今天色已晚,姐姐快回去吧,只恐再晚一些,便又要生事了。” 张容瑾道, “我先走一步,告辞。” “姐姐再见。” 回到城南,粥已施完,张容琛上了车正欲离开,张容瑾看着缓缓动起来的马车,不发一言。 一个侍卫上前, “小姐,您说的那些人,我们已经抓到了,该如何处置?” 张容瑾道, “带回府中,先关起来,不要叫他们逃了。” “是。” 张府内。 张容瑾道, “可替袅秋安置妥当了?” “是,已安置妥当了。” “邓小姐可还好?” 屏镜道,“看起来还好,回去的时候是和周家小姐一起回的,想来应是无恙。” 张容瑾道, “想来是的,今日许是她第一次如此行事,丝毫未有退缩,又得了周家小姐的另眼相看,当是开心的罢。” 只是想起那早亡的妇人,想到那瘦骨嶙峋的百姓,想到了贫瘠荒芜却填满尸骨的山野,她终是不忍,却又不知,能做些什么让这一切好转起来。 张容瑾忽想起那个梦中,张家三小姐在舟中与人所言赈灾之策, 或许,那赈灾策能帮得民众几分? “屏镜,快拿纸笔来。” “是。” 张容瑾握笔,将自己记得的全部写下,洋洋洒洒写了数行。 屏镜在一旁看着, “小姐,这不是您曾经写过的赈灾策吗?为何又要写一遍?” 张容瑾手一顿, 对了,为何她没有想到呢? 张家三小姐既然能脱口而出,必然是写过的。 “那曾经我写的赈灾策可在?” 屏镜道,“在的。” “快替我寻来。” “是。” 忽闻门外起人声, “三妹妹。” 张容瑾用帕子盖住了方才写的赈灾策。 抬头,见张容琛袅袅婷婷而来, 张容瑾淡淡道,“二姐。” 张容琛道, “今日之事十分凶险,不知妹妹可有受惊。” 张容瑾道, “未曾受惊,只是可怜那小姑娘,中了毒,伤了身子,且送她回去时,她母亲正在弥留之际,如此便将她托付给了今日那位大夫。” 张容琛道,“果是可怜的,明日我唤人送那小姑娘些银钱,也可留她俗世傍身了。” 张容瑾道是。 推了案上的棋盘, “上次与姐姐下的那一局还未下完,不如今日下完罢。” 张容琛看向丝毫未变的棋局, “好。” 屏镜入室点了香,一室袅袅烟云起。 张容瑾落下一子, “今日,那生事的妇人好端端的,竟是忽然死了,妹妹觉得霎是奇怪。” 张容琛敛眸,不过片刻,转而笑道, “倒也不算奇怪,既然那妇人敢这样冒险,想必早已想到今日之果,在牙隙间藏了毒,只待事情一败露,便可自尽,保全自己亲人。” 张容瑾笑,道:“姐姐倒是知道得清楚。” 张容琛落下一子,“父亲毕竟是廷尉,我亦只是对这种逃避刑法,保全家人的法子有所耳闻罢了。” 张容瑾道,“不知姐姐可发现了,今日在城南,民众并非一开始就是如此情绪激动,义愤填膺的。” 张容瑾抬手,落子, 张容琛眸光一闪, “那妹妹的意思是。” 张容瑾浅笑, “今日在城南,有人刻意安排了人混在民众之中,煽风点火,引导舆论。” 张容琛道, “怎么会呢,想来我们从未得罪过什么人,怎会有人刻意煽风点火想致我们于死地。” 张容琛伸手想将棋落下,却手一抖,棋子掉落在旁边的棋格上。 张容瑾抬眸看了一眼张容琛,张容瑾面色未变,淡然道, “妹妹也好奇,为何过去,姐姐独自一人施粥之时,三年过去,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而恰是我和邓婳妹妹来的这一日,出了问题。” 张容瑾落子,将张容琛的子之走势方向堵住,唯留边际一个开口可供张容琛逃出。 张容琛忙道, “或许是邓小姐从前树敌太多,叫人知道了,刻意陷害亦未可知。亦或是真如那妇人所言,确实是为了报仇方做下这一切。” 张容瑾道,“姐姐,落子。” 张容琛忙随手落下一子。 张容瑾笑,落下一子, 将方才留给张容琛的一条生路堵死,将张容琛的黑子团团包围起来,几乎吃尽了黑子半壁江山。 张容琛道,“看来此间,必是妹妹赢了。” 张容瑾笑,“是姐姐让着我罢了。” 张容瑾道,“姐姐可知如今赈灾,可有何进展?” 张容琛道, “想是有的,曾听大哥说,太子殿下献赈灾策,令龙心大悦,听说这些天里,圣上都在考虑派往营州行赈灾策的人选。” 张容瑾收着棋盘上的棋子, 忽想起今日在城南见到窦归舟,她将棋子掷入棋笥中,笑道, “那,如今圣上可是寻到人选了?” 张容琛点头, “是太子殿下与窦家公子,还有周太尉之子周胜。” 张容瑾了然,原是如此。 窦归舟此次一去,想是能立奇功了,封赏升任亦未可知。 张容瑾道,“这周公子,和太子殿下,妹妹都有耳闻,只是不知这窦公子,是怎么样个人物?” 张容琛道,“这窦公子是皇后娘娘亲侄儿,想来是得皇上格外关注的,又听闻素有才学,将来应是个不凡的人物。” 张容瑾笑, 棋盘上的子已捡空, “姐姐,不若再下一局?” 张容琛道是, 张容瑾落下一白子, 张容琛落下座子。 “妹妹怎么忽然问起这窦公子来了,难不成是对窦公子有意?” 张容瑾笑,“没有的事,只是从未听闻过其名,问问罢了。倒是姐姐,今日见了周家二公子,可有何想?” 张容琛笑容牵强, “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哪由得我们做儿女的随意置之。” 张容瑾话锋一转,道, “此次赈灾策由太子殿下献上,而此赈灾策完全十分,又有耳闻,太子殿下或是得了不错的谋士。” 张容琛道,“太子殿下文韬武略,此赈灾策纵使再复杂,以太子殿下之能,也是能解得的,未必就是得了谋士。” 张容瑾看着张容琛, “姐姐,你说得太急,妹妹都有些听不清楚。” 张容琛忙笑道,“是我一时心牵在棋局上,不由说得快了些。” 张容瑾笑, “该是如此,不过,我曾听闻,太子殿下在明吟一城引匈奴出前屿关之事,而在之后,竟是救了一个极其美貌的女子回长安,想来果是英雄得美人相配。” 张容琛手一顿,抬眸看着张容瑾,眸光一紧, “妹妹是从哪里听来的?” 张容琛看着张容瑾, 张容瑾笑,落下一子, “姐姐,先落子罢。” 张容琛忙落子, 张容瑾笑, “姐姐,你素来对这些逸事不感兴趣,怎的今日忽然还追问起来了。” 张容琛忙笑,道, “之前听闻太子殿下身边从未有过什么美人长使,忽闻妹妹所言,想是有些惊讶,不由得追问了。” 张容瑾道, “这是之前在随逸阁听说书时听闻的。算不得真,故事究竟是故事,总得有才子佳人,英雄美人的相携,才算是好的结局,说不得是以讹传讹罢了。” 张容琛眼神飘移, 道,“是,想来该是如此的,毕竟如今太子妃仍未有定,太子殿下若真已有美人在侧,想是皇后娘娘也不允的。” 张容琛言语间多少有些语无伦次。 张容瑾笑, “姐姐,那今日便罢,明日可是要入宫赴宴,不知姐姐准备了些什么贺礼呢?” 张容琛道, “不过是些古玩罢了,听闻皇后娘娘喜欢,便搜罗了些,不知是否能入皇后娘娘的眼。” 张容瑾落子, “姐姐这份心已是难得的,想来皇后娘娘定然会对姐姐青眼有加。” 张容琛道,“愿是罢。” 虽是笑着道,面色却有些隐隐沉郁。 张容瑾抬眸,看着张容琛。 只是片刻, 张容瑾又道,“姐姐,妹妹亦是准备了一份贺礼,是亲手绣的牡丹图,奉茗看了,也说好呢。直说和那寒潭边上的牡丹简直一模一样。” 张容琛道,“妹妹在说什么呢?那寒潭边的明明不——” 张容琛忽然止住了话头,笑道, “是了,姐姐忽然想起那寒潭边牡丹确实是开得正好,差点还以为没开呢,险些要闹笑话了。” 张容瑾道,“无碍,姐姐只在我面前闹闹笑话便好了,明日可不敢出错。” 张容琛忙道是。 张容琛道,“明日只你我姐妹进宫,却是少了四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妹妹方能从老家回来。” 张容瑾道,“应该快了,前日寄了家书与父亲,说不定现在已在路上,过几日便到了。” 张容琛道,“想来该是如此。” 张容琛看看棋盘,将手中的子扔回棋笥中, “如今天色已晚,还是不扰妹妹了,妹妹又还未痊愈,今日忽遭惊吓,想是该早早安睡的。” 张容瑾笑, “好” “奉茗,送姐姐一程。” 奉茗面色一变,忙低头,答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6)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6) 张容瑾卧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反复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事, 那忽然死亡的妇人,中毒的小丫头, 殒命的杨大娘,还有杨袅秋,邓婳,周窈青,周亚夫… 甚至是未有见过唯有耳闻的太子殿下。 张容琛的态度是何意?为何涉及太子殿下,她不过浅浅提了一句,张容琛便有这么大的反应? 难不成,张容琛,她心悦太子吗? 此想法一出,张容瑾心一惊, 虽荒谬,却越想越觉得可信。 张容琛对皇后娘娘喜欢什么知道得清清楚楚,还早早收了不少古玩为之备着,而她刚刚提及太子殿下曾从明吟一城带回美貌女子时,张容琛的反应确有些过激,而对周亚夫,她闭口不提她所想。 而周亚夫,对张容琛来说,也很是高攀了,周亚夫本身也算是青年英杰,年纪轻轻就做到了河内郡守,而张容琛本身只是庶女,如此条件没道理让张容琛如此不喜。 唯一可解释的,便是张容琛心属他人,并且这个人,还是身份地位,才学样貌都远高于周亚夫之人,如此才能叫张容琛如此不喜。 张容瑾笑,难怪。 窗子忽然响了一声,一个人影从纱窗上离开。 张容瑾忙道, “繁弦!” 繁弦推门, 张容瑾看着窗外道, “如你所知,可能要麻烦你,日后我卧榻之时,都要守在我床边了。” 繁弦道,“唯。” 张容瑾拍了拍床铺, 道,“坐上来,若是困了,便卧在榻侧亦可。” 繁弦道,“奴婢不敢。” 张容瑾笑, “你怎么比之屏镜胆子还小,之前我让屏镜坐着,屏镜虽万般不愿,却还是坐下。” 繁弦轻轻坐在榻侧, 张容瑾道, “你说,那鹿穗的母亲,是因何而死?” 繁弦道, “说句实话,奴婢只觉得鹿妈妈并非凶手。” 张容瑾道,“那你觉得,凶手会是谁呢?” 夜色沉沉,天际一轮皓月当空,清辉千里流泻。 张容琛道,“枕兰,明日我便要去宫中赴宴了,却不知该簪哪只华胜好。你帮我看看罢。” 话音未落,半掩的门猛地被推开。 张容琛看向门外, 鹿穗看着张容琛,猛地跪下, “求小姐帮我!” 张容琛看着鹿穗, “你是…鹿穗?”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想来是府中人欺负你了,或是别的什么事情?” “我听说你被调去了卿云苑,难不成是三小姐对你不好?” 张容琛方说出这句话,便兀地将手中的簪子拍下, “三妹妹她怎敢——” 张容琛面上痛色。 鹿穗道,“二小姐,求您帮帮鹿穗!” 张容琛道, “枕兰,还愣着干嘛,还不将鹿穗姑娘扶起来。” 枕兰忙上前扶鹿穗, 鹿穗却是甩开了枕兰的手, “二小姐,奴婢斗胆,奴婢知道,您一直过得很辛苦,被大夫人随意将养压迫,被三小姐随意侮辱苛责。” 张容琛面上震惊, “你——” 鹿穗哭诉道, “二小姐,您知道我母亲去世的真相的,是不是?” 张容琛面露难色,眼泪簌簌地掉, “我……” “二小姐,奴婢不会将这一切往外说的,奴婢会守口如瓶。奴婢知道,您隐忍不发,是因为您生活在大夫人的掌控之下,不能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奴婢也知道,您对我母亲去世十二分的心痛和不愿,还为我母亲去与三小姐抗衡过,错只错在您不能多言多行,不能为我母亲更多走一步路,恨而难全。这些,奴婢,都知道,奴婢亦对二小姐的境况心痛,二小姐如此善良的人,却是被如此压制欺辱,而那三小姐张容瑾,心性恶毒,却是稳坐嫡女之位,高高在上,甚至还对您恶言相向。” 张容琛闻言泪落如珠,跪坐在地上,握着鹿穗的手, “你竟全都知道,我如何尚无所谓,可你竟然知道鹿妈妈的死别有隐情,却一直隐而不发,真是委屈你了。” 张容琛看着鹿穗, “既然你知道,我就算拼了命,也要向三小姐讨你到菡萏苑来,你若再呆在卿云苑,该如何能安得下心来活下去。” 鹿穗反握住张容琛的手, “二小姐,您恨不恨三小姐,恨不恨她夺走了所有人的关注,夺走了嫡女之光,您明明养在大夫人名下,却是迟迟未得大夫人认可将您写入族谱中大夫人的分支里,这辈子,也许到死,您都只能是庶女,可您明明如此良善,又是对大夫人言听计从,从不忤逆,那张容瑾却是靠着出身便得众人瞩目,您心性纯善,看见弱者便帮扶,那城南的流民们,来了又去,您整整为他们施了三年的粥啊,为何没有一个人看见您所做的这一切,单凭身份容貌,便界定了您与她的差距,那世人竟全然只知张家有长安第一美人,竟不知张家的二小姐帮扶流民,帮治饥荒整整三年,即便您曾被圣上所褒扬,您却仍是寂寂无声,而那圣上曾赏赐您之物,亦尽数被您用于救助灾民,凭什么,那恶毒的张容瑾能拥有您这样的人都不能拥有的一切,还压迫您,压在您头上,奴婢不服,亦替母亲不服,二小姐,奴婢不信,您一点儿也不恨她,奴婢不信!” 张容琛咬着唇,泪落如珠, “恨?” “恨又有何用?我自是恨,恨她草菅人命,恨她害死了鹿妈妈,我恨,恨她奢靡无度,恨她不知怜百姓之苦…想起鹿妈妈,我这心里,就跟刀扎一样疼,鹿妈妈似乎就还在眼前,还好好地活着,笑着,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一桩小事,她竟也是说杀就杀,那一刻,我何其想杀了她替鹿妈妈报仇,可我不能,我恨哪——” 鹿穗握住张容琛的手, “二小姐,奴婢必要替母亲报仇的,既您如今过得这样不好,奴婢只想,若是大夫人膝下仅您一个,想必方能教您脱离苦海,苦尽甘来。” 张容琛哽咽着道,“你说什么,只我一个,为何,难道你——” 鹿穗点点头,泣涕不止,却是坚定道, “张家家规如此严密,若是她德行大亏,只怕是终身都要在别院度过,不得再被众人提起。” 张容琛哭道 “鹿穗,你不能冒这种险啊——” 鹿穗道,“二小姐,您放心,奴婢绝不会说出今日之事半个字,无论到时候,是成也好败也罢,这一件事,都与二小姐您毫无关系,您是干干净净的。奴婢唯愿您万事安好。” 话音刚落,鹿穗结结实实地给张容琛磕了一个头。 张容琛泪流满面, “鹿穗——” “不要——” 夜深露重,一轮新月正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7)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7) 张容琛坐在马车上撩了帘,待张容瑾上了马车张容琛才将帘放下。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宫门外,贵女们纷纷下车步行而入,繁弦端着礼盒在车旁等待张容瑾,见张容瑾撩帘,面上亦带笑,心中不由得一沉,忙将寿礼递给奉茗,扶了张容瑾下车。 张容瑾见繁弦若有所思的样子,道: “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丧眉耷眼的?” 繁弦忙醒神,道:“不过是看见了别家小姐打扮得比小姐要繁复,担心小姐衣着不够出彩,不能得皇后娘娘注意罢了。” 张容瑾笑: “本就不是来争奇斗艳的,亦无需强求能得皇后娘娘青眼,有也好,无也罢,这种宴会上便是少说话不掐尖就是了,不求有福,但求无祸,过分出头并不是什么好事,” 张容瑾轻轻喃了一句: “得了青眼许进皇家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张容琛抬眸看着张容瑾身上的白色流仙裙,微敛眸光,道:”三妹妹,咱们走吧。” 张容瑾抬步,与张容琛并肩而行。 路过宫门重重,明明是华丽恢宏一层多过一层,愈深入却愈是让人觉得冷寂,到了殿中,房梁高得仿佛离地百尺,雕梁画栋,大气恢宏。张容瑾忽想起年少时看过的一句诗:“寂寂花房人不到。” 那是一种幽静而清丽的寂寞,赋予人更多的是凄美而温柔,亦是男女主人公私会的前提,故而虽寂寞而不空虚,虽清幽却充满活力和希冀,可这里,在这大殿之上,张容瑾看得见的是恢宏磅礴的气象,感觉到的却是无尽的冷寂,她忽然有种,进入此处,此生都无法再踏出这里一步的感觉,这重重宫门,如此华丽,却仿若枷锁,一重又一重,锁尽人的所有生机,所有希冀。 张容瑾忽然有些明白历史上那些在宫中斗得你死我活的后妃们,她们不过是漂亮的金丝雀罢了, 主宰者们觉得新奇了,便捉进这一重又一重的牢笼里,让她们被死死地困在这重重叠叠的牢门中供以挑逗戏玩, 当新奇感失去,这些攀附而生的菟丝花便也失去了依靠, 在这高不见青天的红墙中,为了活下去,她们只能争,而到了最后,甚至已经忘记自己是谁,只剩下一个欲望,便是争,争一时争一世,终究在这重重寂寞宫门中香消玉殒。 “妹妹,妹妹?”张容琛连唤张容瑾几声,张容瑾方醒过神来,看向张容琛。 张容琛笑道: “妹妹在想什么呢?连我唤你也未听见。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张容瑾道: “没什么,不过是有些紧张罢了,倒劳姐姐担忧了。” 张容琛笑,道:“那便好,今日宴会不同往日咱们私下的聚会,今日可是一步也错不得,妹妹可要小心谨慎些才是。” 张容瑾看着张容琛的眼睛,道 :“多谢姐姐提醒,妹妹会注意的。” 张容琛轻笑点头,引路的宫人将她们一路引至殿中,已有不少贵女到了,上首并非皇后娘娘,而是一个一袭红色宫装的女子,面容虽年少,举止却落落大方,进来的贵女们都是先向女子行礼后方落座, 繁弦道: “小姐,上方站着的,便是馆陶公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8)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8) 张容瑾看向馆陶公主,梦中早已对馆陶公主有所印象,将其气度非凡,亦是了然,这样的气度,也必是皇室中人无疑,其眉目亦是英气灼灼,端庄而大方,不蔓不枝。 张容瑾道:“原先我于馆陶公主交好,可需我待会儿私下里与馆陶公主见过?” 繁弦道:“想来是应该的。” 张容瑾落席,周遭却是见一条长帘将左右隔开,帘帐一旁的人影若隐若现。 张容瑾道,“为何要将左右以帘帐隔开?” 繁弦道, “这一边落座的都是女子,而公子们都落席与那一旁,自是多少要避嫌的。” 张容瑾点头, 张容琛道, “妹妹可将寿礼交给宫人了?” 一旁的奉茗道,“已交给宫人了。” 张容瑾笑,见邓婳正步向此处,邓婳一袭青衫,虽不及红色衬她,却是叫人忽生端庄之感。 邓婳落席张容瑾之右, “姐姐,你可是已来多时了?” 张容瑾笑,“未曾,方才落席罢了。” 张容瑾隔着帘帐看对面的人,虽这帘帐隔开了左右,却依旧能让人看清对面的情状。 坐在她对面的,正是晁礼,晁礼似乎也看见了她,对她轻笑。 张容瑾浅笑应之。 身旁的张容琛却忽道, “妹妹!” 张容瑾回头看向张容琛,却见自己白色的衣裳上竟溅了茶渍,沾染了一大片,在白衣上甚是扎眼。 张容琛道, “真是对不起妹妹了,方才我竟不小心将茶杯拂落,弄脏了妹妹的衣服。” 繁弦递给张容瑾帕子,张容瑾接过,发现根本擦不干净, 张容琛道,“恰巧,之前为以防万一,我特意多备了一套衣裙,不若妹妹去换过?” 张容瑾抬眸,看着张容琛, 忽笑道,“并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儿,既然姐姐带了衣衫,那妹妹便依姐姐此言去换了罢。” 张容琛点头,枕兰忙将一包衣物递给繁弦, 繁弦接过, 张容瑾道,“那妹妹如今便先去更衣,失陪了。” 张容琛点头。 邓婳道,“可需我陪姐姐去?” 张容瑾道,“不必了,还劳妹妹陪家姐说说话,我去去就回。” 邓婳道是。 跟着宫人的指引,张容瑾一路向南而行, 繁弦拿着衣服,宫道上,一陌紫荆花开得正好。 洋洋洒洒铺了满陌。 宫人道,“便是此处了,张小姐可在偏殿换过衣裳。” 张容瑾点头, 繁弦道:“有劳了。” 说着塞给宫人一个装着金银的锦囊,宫人接了,行礼而去。 繁弦将衣衫翻起看了看, “小姐,这衣衫恐怕是不妥?” 张容瑾道,“何处不妥?” 繁弦道,“这衣衫,是曳地裙。” “您不知,这曳地裙如今在长安城内甚是风靡,可是宫中节俭,连皇后娘娘都未再穿过曳地的裙子,慎夫人更是明言后宫,她此后再不穿曳地的衣裙,后宫亦因此再不着此裙,您看今日来来往往的贵女们,没有一个是穿这种裙子的,若是唯您一人着此裙,只怕是要出事。” 张容瑾道, “那如今该怎么办?” “不若奴婢去寻邓婳小姐,询问她可有备用衣裙?” 张容瑾道, “想来也唯有这样了,你快去快回,我在此处等你。” “还有,记得悄声些,不要叫二小姐发觉了。” “是。” 繁弦向来时方向而去。 张容瑾看着头顶的紫荆花,纷纷扬扬而落,沐于花雨中,深深浅浅的紫色若烟花绽放,明明暗暗地坠在她周身。 张容瑾回眸,见窦归舟竟立在不远处,淡淡地看着她, 张容瑾道,“窦公子。” 却又忽想起她昨日才见窦归舟自城南离开长安, “昨日窦公子才去营州,今日便已回来了?” 她看着不远处的男子,男子一身黑色衣衫,竟是愈发衬得他几分高不可及,尊贵无双。 “因陛下召回,故早归。” 张容瑾道,“可是赈灾之行有何不妥?” “未有不妥。” 张容瑾看向窦归舟,窦归舟亦直视她的双眸。他漆黑的眸中倒映着她的模样,亦深亦浅,亦远亦近。 她似乎并未认真端详过他的五官,此刻,他的样子却是分明,眉宇挺拔,眸如漆墨,高大而俊美,当真算得算一句公子世无双。 尤记得她第一次在随逸阁遇见他时,脑海中唯留一句,肃肃然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而今再见他,愈发觉得这句话几乎是为他而生。 窦归舟的声音清逸而浅淡,悠悠传到她耳畔: “听闻此宴名鱼桃,不知张小姐可有愿得花枝之人?” 鱼桃宴上,若是男女有意,男子便可折一枝桃花,放于女子案上,相以传意。 张容瑾看着窦归舟道, “尚未有愿得桃华之人。” 紫荆花娇艳欲滴,而她明艳如画卷中而出的面庞被衬得愈发惑人。 风似乎停止了卷动,那一片紫荆花瓣,徐徐落在了张容瑾肩上,又缓缓顺着她的衣衫落地。 窦归舟道, “三小姐已及筓,想必家中已有婚嫁打算。” 张容瑾缓缓道, “家中想多留我几年,尚未有此打算。” 她看向窦归舟, “冒昧相问,公子可有意中人?” 窦归舟道,“尚未有意中人。” 夭夭灼灼紫荆花一陌,扶摇落玉而下。 张容瑾道, “家中…虽对我暂无婚嫁打算,长兄与母亲却是对此有些急切。” “只怕是今日之宴,必得收到一枝桃花方能令母亲长兄安心。” “因而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 ”可否请窦公子,予我一花枝?借以令我母亲长兄安心?” 张容瑾此言出,心跳忽然有些急促, 张容瑾看着窦归舟,她面上虽一派清浅,心下却是如鼓擂。 而窦归舟面色未变,立在十步之外。 须臾,窦归舟道: “在下记得,此一陌紫荆花,自三年前而栽,但栽在此,实并非良处。” 张容瑾心一沉,是不愿吗? 所以,要以花非良处隐喻人非良人? 窦归舟道: “此一陌紫荆花立于斯,远不及碧桃花入眼。想是予三小姐一枝碧桃,方能更衬三小姐华貌。” 张容瑾闻窦归舟话锋一转,抬头看向他, 窦归舟道, “愿待宴开之时,以花枝聊以相赠,烦请三小姐等待片刻。” 张容瑾看向窦归舟,听着他峰回路转的话,心下忽地欢喜起来, 片刻,垂眸轻笑道, “愿待窦公子携桃华而来。” 窦归舟却是笑了,笑虽浅淡,却似燎原之火在这紫荆花间烈烈绽放起来。 张容瑾低头,未敢多看窦归舟。 窦归舟道, “愿宴上再见张小姐。” “窦公子慢走。” 张容瑾只觉心跳得极快,似乎要跳出胸腔一般。 回头,看窦归舟的背影,一陌紫荆花铺开缱绻,让他而行。 风卷起他的衣袂,高大而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 张容瑾忽想起一个词,玉树临风。 虽已老套,此刻,她却没有更贴切的词语以形容眼前的他了。 她初来时,坠楼那生死攸关之际,兀然被人凭空接住,那一刻,不知是这高度让她心惊,还是人让她心悸。 她不得不承认,也许女子心中,都有一个被俊秀郎君自危极之际而救的梦。 或许不足以让女子倾心,却无论如何亦无法让她忘却。 而那一次,她初见窦归舟,那份心悸,她似乎能真切感觉到,却又有些茫然。 随着一次次地见他,她愈发确定,她心中的所向。 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心上总患得患失,那份感觉似有若无。 可当见到他时,她心中那份欢喜却是压抑不住。 总在怀疑和确信中徘徊,他与她初相见,便似是熟识已久一般,他给她的感觉亦是熟悉万分。而他之举动,总让她觉得他心底对她是与她一般,她却又总是怅然若失,进退两难,今日见他,她那份感觉却是愈发身不由己,她以如此委婉的方式问出,原来未曾敢想他会答应,他却是如此肯定地道出愿意。 想之前,对第一次见面时,转眼他便不见,亦未道离别,她左思右想,想那日她是否装束不当,或是她让他不喜?后来,每次见他,他都不曾多言,她总猜测自己于他不过是过路人而已,不由得怅然若失,而城南相见,他主动握住她的伞柄,手仅离她一寸远,他主动与她道别,又让她觉得自己于他是特殊的。而今日,她此番话,在这个委婉的时代来说,可以道是表白了。她紧张不安,怕听到答案,却又期盼听到答案。 终闻他之所向。 原来,她于他,并非是萍水相逢而已。 她无由来地开心。 若是真的回不去,她必须要嫁给这个时代的人,她想,也许这个人,是她喜欢的人,亦不再难令她接受。 她来此处数日中,总是会在喧嚣鼎沸的人声中想起他淡漠的眼神,在月升月落之时,猜测他的来去,那份喜欢就这样似远若近,却难以忘却地映在她的心底,让她没有办法否认。 张容瑾抬头,看那一陌紫荆花在她头顶绽放,徐徐吹落下来,只觉霎是悦目。 张容瑾伸出手去接落下的花瓣,深紫的花瓣落在她如柔荑般的玉指间,愈是色彩浓烈分明。 微风撩起她的发丝,轻轻浅浅在风中晃动着。 “瑾卿。” 张容瑾回头。 却见淮阳王立于身后, 张容瑾面上的笑一瞬凝滞。 若是张家三小姐所心属之人,是淮阳王, 而她如今与窦归舟,又该如何呢? 她又是否能自张家三小姐从前之迷雾中而出? 张容瑾道,“见过淮阳王殿下。” 刘武道,“免礼。” 却是向她走近几步,他进,她便退。 刘武忽笑了, “为何未将我赠予你的玉佩带在身上?” 张容瑾垂眸,道: “臣女惶恐不及,恐无福消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9)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39) 张容瑾道,“殿下可见这一陌紫荆花么?” 刘武未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张容瑾道,“殿下可见,这树旁一带曲水,虽得落花千瓣,却一心向东,从未因落花而驻足,您可知,这一带流水为何不因落花而停?” 刘武道,“为何?” 张容瑾道,“是因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刘武重复一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刘武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流水不停留只是因为水势如此,那落花虽不得流水停留,却是与流水相携而去,何来流水无意?此话确有失偏颇。” 张容瑾道,“流水携落花而去,是因为落花愿跟着流水蜿蜒,流水无法退避,亦没有余地可退,故而每走一寸,都不得不带着这些花瓣,殊不知,这有意的花瓣对流水来说,是沉重无比的负担,臣女心中,惟愿那流水能得自由罢了。” 刘武道,“若本王非要这流水心属落花,又该何如?” 张容瑾道,“世事不可尽强求。还请殿下怜惜流水。” 她与淮阳王以这流水落花为喻,表达她之愿,本想让淮阳王明白如今她心中无他,却未曾想,淮阳王竟是言定要流水心属落花。 一个宫人上前,走到张容瑾身侧,对刘武行一礼, “见过淮阳王殿下,见过张家小姐。” 张容瑾看向宫人, 宫人道, “张小姐,馆陶公主请您小聚片刻,还请您随我来。” 张容瑾看向刘武,双手加额行礼, “臣女告辞。” 张容瑾脚步匆匆离去,未敢回头再看。 刘武手中花枝啪地一声被折断。 宫人将张容瑾带到了一处偏殿内,张容瑾将馆陶正立于殿中央, 道,“见过馆陶公主。” 馆陶回头, 道,:“我闻你之前落水,如今竟是失了记忆。” 张容瑾道,“是。” 馆陶道,“那你可还记得他?” 他? 他是谁? 张容瑾还未及细想,眼前便恍然是曾经的那个梦,她还记得那个梦中,隐隐传达了张琮与馆陶曾有过往之事。 难不成,这个他,是厘昭真人吗? 张容瑾想来,应是如此了。 道:“他很好,多劳公主担忧。” 馆陶转过身去,红色的身影看起来格外落寞, “我曾出宫去见过他一次,只是远远看着,只觉得他很陌生,似乎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亦从未与他相识一般,他的头发,也竟是全白了,可他才二十五岁。” “那年,他母亲之事,确非我所为,可如今,我已无从解释,亦没有必要再解释了。” “小窦氏救过我母后,我无法对她相恨,可是那些过往,依旧如针一般扎在我心里。” “想当年,要是先遇上他的,不是还为寻芳阁瑶素的小窦氏,如今也许,便没那么多纠葛了。” 张容瑾抬眸,寻芳阁瑶素,东阁娘娘,竟是一个人吗? 那梦中,张家三小姐拾到张琮遗落的寻芳阁瑶素的帕子…… 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 张容瑾道 ,“公主,往事已逝,不必再追寻了。免得自扰自伤。” 馆陶拭了眼角的泪,转过身来, “是,你说得是。” “此番我寻你来,是因着听闻你衣衫弄脏了,未得合适的衣裳更换,我这儿有几套往常出宫时的便服,想来你身量与我相似,该是合身的。” 有宫人托着托盘走到张容瑾一侧, 托盘上,是一件莲青的衣衫。 张容瑾道,“多谢公主出手相助。” 馆陶笑道, “不是我,是有人告诉我,你衣衫脏了,托我帮你一把。” 张容瑾接过托盘, “是我的丫鬟吗?” 馆陶摇摇头,笑道:“是皇弟。” 张容瑾心中咯噔一声 “之前,皇弟便曾说愿得你为妻,后却不知为何,忽然再也不提你,今朝之行,想是心中还有你。” 馆陶握住张容瑾的手道, “你知道,我在这深宫中,连一个知心的说话人也没有,若你能嫁给皇弟,我亦是欣喜的。往后,在宫中相伴,亦可携手而行,想来可免去不少凄凉。” 张容瑾面色未变, 是淮阳王吗? 淮阳王曾愿得她为妻, 可她不是张家三小姐,她与淮阳王之间毫无瓜葛,嫁于他则更是不可能。 况且,为了不拖累张家,她亦是不可能嫁入皇室。 这些张家三小姐曾犯过的错,她必不会再犯。 馆陶道,“你先去换过衣裳吧,宴会要开始了,勿耽误了时候。” 张容瑾道是。 到偏殿里换过衣裳,衣衫上没有太多花纹,亦未曳地,虽简单却大方得体。 馆陶公主与她一路说些宫内的逸事,不觉间已到了殿内。 张容瑾落座, 邓婳道,“姐姐,你去哪里了?方才我和繁弦寻你,竟是寻不到呢。欸,你这衣衫——” 张容瑾道, “因馆陶公主相助,如今已无碍了。” 邓婳笑,“姐姐真是好福气,得了贵人相助。” “不过,方才我去寻姐姐之时,看见了太子殿下和淮阳王,不是说,太子殿下去了营州吗,怎么竟在宫里?” 张容琛看过来,却见张容瑾的衣裳并非她所给,目光一瞬凝滞,微微垂眸,似有所思。 张容瑾道,“想是路上有些不妥,得陛下召回了。” 邓婳道,“我听说,淮阳王殿下亦曾向陛下附议过,愿前往营州去赈灾,不过,既然这赈灾策是太子殿下提出的,最后这事,也落到了太子殿下身上。看起来,淮阳王殿下似有些不豫,却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张容瑾不言,或许是因为她方才说的那番话,所以惹了淮阳王不喜。 张容瑾道,“也许是吧。” 张容琛道, “三妹妹,听说,这宴是为着几位殿下而来,尤其是太子殿下,想来皇后娘娘是为着替太子殿下寻太子妃方才设宴?” 张容瑾道, “妹妹不知,亦不敢揣度大宗心思,左右我张家与皇族不可能结亲,此宴,于我二人而言不过是寻常宴会罢了。” “皇后娘娘到——” 众人起身,窦漪房缓缓向殿中而来,发间凤簪尤为夺目,一身宫装衬她雍容华贵。 “皇后娘娘万安。” 窦漪房落座于上方, “平身——” “谢皇后娘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0)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0) “今日举宴,无需拘束,若有意相交,亦可越帐而谈。” 众人应是。 窦漪房看向下首,淮阳王正捧匣而来, “见过母后,贺母后千秋,愿母后身体康泰,福寿绵长。” 窦漪房道, “武儿有心了。” 却见刘武手中匣子。 “不知武儿为母后所备贺礼为何?” 刘武笑,将匣子递给宫人,宫人缘阶而上,将匣子展开,示与众人观之。 匣中是一盏酒樽。花纹繁复,却光泽温润,似已留存多时,显然是古物。 “儿臣知母后喜古物,故寻此樽以献母后,望讨母后欢欣。” 窦漪房淡笑,眸角的细纹随笑而漾开。 “武儿有心了。” 刘武笑道, “母后,儿臣之礼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只愿以此得母后一笑。在座诸位之中,想来定有越儿臣者。” 窦漪房笑道, “那不知武儿心中,觉得在座哪位之礼可越过你?” 众人呼吸一屏,此言无疑是在直问淮阳王殿下,心中属意谁。 此宴名鱼桃,意在为诸皇子相看太子妃。此意虽未明说,众人却心知肚明。 大殿一时寂静。 张容瑾看着邓婳,邓婳的手紧紧握着裙摆,面上虽不显情绪,却显然紧张十分。 大殿寂寂,无人出声。 刘武忽轻笑,声音浅淡地漾在众人耳边。 “母后,儿臣素闻张家三小姐蕙质兰心,才华出众,想来定有奇思,母后不若一见?” 窦漪房眸光一变,看向张容瑾,眸中隐着惊讶之意。 邓婳手猛地一松,撞到了张容瑾,张容瑾手中杯落,叮铛几声坠地之声响起于大殿之中,格外刺耳。 众人亦心惊,看向张容瑾。 淮阳王殿下心属之人竟是张家三小姐? 张容瑾忙起身,行礼道, “臣女殿前失仪,还望皇后娘娘宽恕。” 窦漪房看向张容瑾, “无妨,不过是一时失了手罢了。” “谢皇后娘娘体恤。” 宫人忙将杯子拾起。 “方才淮阳王说你才思敏捷,本宫仔细想来,如本宫一向所见所闻,也确实如此。” 宫人忙将张容瑾的贺礼寻出,呈上于窦漪房身旁的宫女。 “臣女粗笨,皇后娘娘与淮阳王殿下之言实在是过誉了,万不敢当,臣女唯以一绣图奉上,以表心意,臣女绣工拙劣,只怕是献丑了,但愿诚心可博皇后娘娘一笑。” 宫人将贺礼拿出,展开。 灼灼夭夭的华盏盛开在布上,深浅浓淡,远近明暗,生动鲜明得竟似要扑出来一般。繁丝蹙着金蕊,重重叠叠的彤红花瓣一层层地将花蕊包裹起来,似天边红霞一片来,而窄窄的叶子则更衬得花苞色泽明丽,艳骨入画,如见实物。 众人见之,不由注目。 这花盏越是生动,就越是体现绣图之人之技艺高超。 而此画,生动若斯,便是愈发衬张容瑾之才能不凡。 不少人将视线转到张容瑾身上, 张容瑾立于殿中央,一袭青衫落拓落落大方,眉目如画,风华极盛。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窦漪房视线扫过绣图,道: “张小姐果是才能出众的,此绣图葳蕤生光,栩栩如生,想来张小姐之才并不枉本宫之赞誉,亦不负淮阳王之相荐了。” 张容瑾垂眸,这是有意要将她与淮阳王捆在一起吗? 窦漪房道, “不知张小姐为何想到送本宫一幅牡丹绣图?” 张容瑾道:“春时,臣女见此花开得正好,不由得将其绣出,想着借此以遗娘娘定是好的。” 此话无功无过,只算得上是寻常,张容瑾并不从旁处回答,也不多说一字。 唯恐窦漪房再言深一步。 窦漪房道,“得此礼本宫甚是心悦,赏。” 张容瑾行礼道:“谢皇后娘娘。” 繁弦接过皇后身边,宫人递来的托盘,上面是一柄玉如意,以黄帛蒙之。 众人看向张容瑾的目光都有些艳羡,有些人艳羡她得皇后青眼,有些人羡她得淮阳王之慕。 但只有张容瑾知道,这黄帛之下蒙着的,不是玉如意,而是一道催命符。 是一身枷锁,无法解脱亦无法逃离。 邓婳看着张容瑾,面色有些哀凄, 为何,为何? 即便不是她也好,为何偏偏是姐姐? 殿中众人都看着张容瑾, 张容琛与不远处的一个贵女相视一眼,向对方微微颔首。 随即,静谧的大殿上忽起一声惊呼: “这不是牡丹,这是芍药!” 众人皆举首望去, 张容瑾抬眸,看着绣图。 低声私语起, “天哪,这——” “是芍药。” “方才没注意,如今仔细看来,那叶子竟是窄叶,牡丹的叶子是宽叶,生窄叶的,明明是芍药!” “真是芍药?” 图上艳丽绮丽的花盏依旧灼灼夭夭地开放着,窄而浓绿的叶子映衬在花盏之下,浓烈艳丽的颜色此刻竟有些刺目,似在嘲讽窦漪房方才对张容瑾的赏赐与另眼相看。 一瞬间殿上窃窃私语密布。 瓮喻公主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看向窦漪房,窦漪房面无表情,但瓮喻知窦漪房定然是有些怒气了,便佯装大怒道, “好大的胆子!竟敢以芍药献与母后,张容瑾,你这是在讽刺皇后娘娘德不配位吗?” 此言一出,众人心惊,若是不慎将芍药错认为牡丹,不过就是失仪之罪罢了,可要是以借此讽刺皇后娘娘德不配位,这罪名可绝不是而已。 张容瑾看向瓮喻,目光平静。 张容琛忙下位走到殿前,跪下,凄声道: “皇后娘娘,瑾儿年纪尚小,还分不清楚牡丹和芍药,许是见家中芍药开得艳丽,听了下人几句便以为是牡丹,瑾儿定是无心之失,也怪臣女没有管教好妹妹,若是早在宴会之前就发现妹妹呈上的绣图是芍药,绝不会让妹妹酿成此大错,还望娘娘宽恕瑾儿的过错,若是要罚,便罚臣女吧。都是臣女这个做姐姐的管教失职,与妹妹无关。” 张容琛表面上似乎是在袒护张容瑾,实际上,却坐死了张容瑾的罪名,不给她狡辩解释的机会。 窦漪房抬眸看绣图,图上花朵妍艳鲜丽,几乎要脱画而出,可花旁的窄叶却无疑在昭示着图上花朵是芍药而非牡丹。 窦漪房目光沉郁,叫人看不透想法。 大殿上寂静得骇人,张容瑾扫了一眼大殿,众人的神情皆落入眼中。 她看着张容琛,淡然道: “原来,姐姐知道这幅图上是芍药啊。” 原来姐姐知道这幅图上是芍药啊。 既然知道,那为何今日我的绣图上依旧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姐姐也知道藐视皇室的罪名轻则揭过,重则徘徊生死? 姐姐知道,为何还要置我于此险境? 姐姐,我还没有认罪呢? 你怎么先替我认了罪。 张容瑾的话似在张容琛耳边嗡嗡回响,张容琛似乎能听到她话中的无尽含义。 张容瑾话中的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张容琛一瞬间冷汗浸出,手开始颤抖。 众人心中皆明了,殿上众姝谁不是生于内宅,长于内宅,即使不知实际经过如何,经仔细想想,也可窥得事实一二,张家二小姐在之前难免会见过这绣图,可在之前却不提醒张家三小姐这绣图有问题,要么是这张家二小姐知道却故意不提醒,要么便是刻意让下人误导三小姐,更甚者也许这绣品本身就是牡丹,却在宴前刻意被人调换成了芍药。一瞬间众人看向张容琛的视线便变得格外怪异, 愤怒者有之, 讥讽者有之, 嗤笑者有之, 不屑者有之… 这张家庶小姐未免太无大局观念,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耍花样,何止是会祸临亲妹,只怕殃及家门都不为过,在大宗面前,谁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竟想出这样的方法来构陷亲妹妹,真是愚不可及。 张容瑾向窦漪房行礼道,观众人道: “皇后娘娘,献礼时,臣女从未说过这幅绣图上的绘样是牡丹。” 她的声音淡定而从容,在大殿上响起,不高不低,不卑不亢: “皇后娘娘,臣女亦没有讽刺您德不配位,这只是公主殿下的猜测罢了“ 张容瑾又向瓮喻公主行礼: ”亦需请瓮喻公主慎言。” 瓮喻公主拍案怒道: ”张容瑾!你好大的胆子,竟让本宫慎言,还如斯羞辱皇后娘娘,你把究竟把天家大宗当成什么?“ 瓮喻逼目讽笑: ”还要皇后娘娘以此物为用,你眼中究竟有无天家!” 瓮喻公主又向皇后道: ”瓮喻恳求皇后娘娘定要严惩污蔑藐视天家之人,张容瑾此举可并不仅仅是在试探您的底线,视您的权威为无物,更是目中无人,胆大妄为,不把皇家大宗放在眼里!如此胆大妄为之人决不能轻饶。” 窦漪房只是转着手里的扳指,眸中一片阴郁,似平静又似即将要发怒。 窦漪房:“张小姐,你说,这是为何?” 众人皆看向张容瑾。 张容瑾道:”这的确是芍药,臣女不敢狡辩,至于瓮喻公主所言。” “请娘娘将绣图翻面。” 窦漪房看向宫人,宫人忙将绣图翻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1)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1) 众人看向绣图。 绣图后,竟是连着一块羊皮,针脚细密,接连无缝。 窦漪房看着绣图,微微眯起凤眼道,“此为何意?” 张容瑾道,“此物,为床踏,臣女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贺礼能得皇后娘娘欢心,却又想,无论贺礼如何,心意到了,想必娘娘定会喜欢的。” “故而亲手绣制一张床踏,只望娘娘日日安寝之前,都能看到它。” “至于,这芍药——” “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女确无讽刺娘娘德不配位的意思。正如臣女二姐张容琛所言,臣女家中,有一陌芍药,是花匠培育,能比之其他花朵更早开花,那时,草木枯萎,唯见此花盛开与于园中,臣女不由得被吸引,故而想到,要将其绣在床踏上,让此美景也能博皇后娘娘一笑尔。” “更何况——” 张容瑾看向瓮喻, “这芍药,于您不过是玩物,便如这床踏般,可随意铺在皇后娘娘脚边,任皇后娘娘践踏履足。” 张容瑾话音落,一室寂静。 她早就知道,奉茗引她所观之花,不是牡丹,而是芍药,而奉茗之意图,正是因为这绣图被人做了手脚从牡丹变成了芍药,又因奉茗怕她发现不妥,故而,带她到寒潭边看那一陌芍药,指鹿为马,说那一陌上盛开的,是牡丹,好让她以为,那绣图上与之一模一样的花,就是牡丹,由此,想让她在殿前失仪,得大宗天家降罪。 而在瓮喻耳边响起的,却只是张容瑾道芍药为玩物的言语。 玩物,随意践踏。 瓮喻公主伸手指着张容瑾,目呲欲裂,怒火中烧:“你!” 瓮喻公主的生母慎夫人独占恩宠数载,气焰嚣张,在上林苑举宴时甚至敢逾越礼制与皇后皇上同列而坐,而皇上默许这一行径,若非大夫袁盎极力劝阻,此事传扬出去,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慎夫人在宫中亦常逾越应有礼制,甚至越俎代庖,随意处死了皇后宫中的宫人。 而皇后向来是以国花牡丹为喻,而芍药不过是难登大雅之堂的玩物,张容瑾此言中无疑是将慎夫人比作了芍药,于皇后娘娘而言,无论是慎夫人还是芍药图,于皇后而言,都不过是玩物罢了,慎夫人嚣张跋扈之名几乎人人皆有耳闻,而其女瓮喻公主其妹妗夫人亦是桀骜不驯如之,朝中官员内眷中被妗夫人,其女瓮喻为难过的亦不在少数, 张容瑾此言,实是大快人心, 难怪瓮喻面色大变,当殿失仪。 瓮喻冲出列席,走到张容瑾面前,扬起右手要打张容瑾,下一秒,太子刘启便抓住了瓮喻公主高高扬起的右手。 瓮喻动弹不得,一双眸子睁圆,咬牙切齿,本有的三分清秀也在扭曲的面目中消失殆尽。 “太子哥哥,你休拦我,我今日一定要打死这个贱人!” 刘启抓住她的手臂,沉声道: “本宫倒要问问慎夫人,瓮喻此行可由她教养得来。” “还不向母后道歉?” 瓮喻扭曲的面目变得更为难堪,狠狠地瞪了张容瑾一眼,转身向窦漪房行礼,样态不情不愿: “是瓮喻鲁莽,殿前失仪,冲撞了母后。还望母后谅解。” 窦漪房的声音沉而平稳,听不出一丝怒火: “既然知道错了,便回去抄诵礼制十遍,直到你熟记于心为止。” 瓮喻公主请退,回头看向张容瑾,眸中怒火不散。 张容瑾却呆立在原地。 面前男子身着黑袍,方才在一陌紫荆花下,她未曾仔细看,而今,在室内,他衣衫上浮绣的竟是沉沉浮浮的蟒纹。 太子?太子! 张容瑾几乎站立不住, 想起方才张容琛和邓婳所言, “听说,陛下派遣了太子殿下和窦家公子,还有周太尉之子周胜前往营州赈灾……” “不过,方才我去寻姐姐之时,看见了太子殿下和淮阳王,不是说,太子殿下去了营州吗,怎么竟在宫里……” 原来,原来,她一直以为的窦归舟, 竟是太子。 张容瑾只觉得呼吸一滞。 看着刘启, 刘启回眸看她,将她眸中震惊与沉重揽入眼底。 大殿之上,两人相视,一言不发。 张容瑾垂眸,声音中有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颤抖,她双手加额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刘启伸手虚扶: “张小姐不必多礼。” 张容瑾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女无碍。” 刘启向窦漪房行礼:“母后万安。” 窦皇后抬手:“免礼。” 众人起身行礼:“太子殿下万安” “免礼。” 张容瑾看向刘启,依旧是那件衣衫,依旧是那张面孔,她眼前的世界却是天翻地覆。 窦漪房看着下首,道, “张小姐受惊了,本宫此厢便借由一支玉簪以慰。” 宫人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支极为精致剔透的紫玉簪。 “此玉簪自华山石而来,掩没于华山松之下,是本宫偶然间得之,此间,便赠予张小姐。” 张容瑾看也未曾看一眼簪子,只行礼道,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声音沉重,一如她的心。 众人却是艳羡嫉妒皆有,那紫玉簪众人皆有闻之,那可是淮阳王殿下特意寻来赠予皇后娘娘的,如今却被皇后娘娘转赠张容瑾,皇后娘娘此意不正是替淮阳王而赠? 长发绾郎心,玉钗同心结。皇后娘娘此意昭彰。 邓婳握紧了衣袖,面色苍白。 窦漪房道,“时刻已到,想来春阳正好,不若向花阴中摆宴,也可一揽芳华。” 众人道是,窦漪房起身,扶就宫女的手缓缓而出, 刘启随其后,背影卓绝,衣衫随风而动,墨发仅以一只玉簪束起,侧脸轮廓流畅而坚毅,衣衫的流云纹随行若隐若现,昭示着太子身份的爪蟒亦是随行而动,众姝不由得注目。 淮阳王和馆陶公主随其后,馆陶一袭宫纹衣裳流光溢彩。 张容琛跪在冰凉的地上,心死如灰,皇后娘娘定是猜测到了,这其中有她之手笔,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如此狼狈的一面竟被太子殿下瞧见,而皇后娘娘必也因此对自己心中有豫。 她该怎么办? 窦漪房的随身宫女走到张容琛面前, “皇后娘娘有命,张二小姐需在此跪到日头下山才准起来,还望张二小姐反思清楚错在何处。” 张容琛伏地,行礼, “是,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张容琛敛眸,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桃花蓁蓁,盛开满园。 窦漪房的贴身宫女立于前道, “皇后娘娘已回宫中,特意嘱咐奴婢告知各位,各位公子小姐不必拘束,花林各处都摆有几案,可供落座,不必循位,随意便可,若得桃花相赠,皇后娘娘亦替各位高兴。” 言毕,宫女对众人行一礼,缓缓退下。 张容瑾心下似悬了千斤石般沉重,未与任何人交谈,径直便走到了花林最深的地方,里面摆着一张几案和席子,张容瑾席地而坐。 繁弦道, “小姐,您不开心吗?明明当场戳破了二小姐的嘴脸,您该开心才是,为何却是如此沮丧?” 张容瑾道,“繁弦,你看那落花。” 繁弦抬头看似雨纷飞下的桃花, 张容瑾道, “有些花,终究要枯萎的,花谢了,有什么可值得开心的?” 眼前,又是方才殿上之景, 太子殿下。 张容瑾苦笑, 她以为自己与张家三小姐不同,没想到,她们竟是如此相似,只是一个心悦淮阳王,一个心悦太子而已。 终还是要分道扬镳。 幸好,她如今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张容瑾以手抵额,看向不远处的溪流, 面前的阳光却忽地被遮挡了许多, 张容瑾回头, 刘启立于前。 张容瑾眼神看向别处,起身道, “太子殿下万安。” 繁弦悄悄退下。 张容瑾看见刘启手中握着一花枝。 她却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张容瑾垂首行礼道, “之前不知太子殿下身份,对殿下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刘启看着她,抬手, “花枝。” 他掌心一枝桃花娇艳欲滴。 张容瑾道,“之前,是臣女冒犯唐突,还请殿下不要责怪,殿下的花枝当赠予有缘之人,而臣女无福消受。” 一阵风吹来,张容瑾鬓发微松,漾在风中。 刘启的声音低沉沙哑, “本宫以为,三小姐此意是愿与本宫结桃华之好。” “故欣喜不已,更愿以桃华聊赠一枝春。” 张容瑾乍听刘启如此直白的言语,抬眸看他。 他之前从未如此直白了当地这样说话过。 刘启凝视着她,张容瑾忽觉心跳得有些急促,却亦是沉郁,她硬生生地压制住心头异样。 之前,因为他模棱两可的态度,她患得患失,可如今,他如此清晰地表达所向,她却再不能多说一个字。 刘启眸中似有三千桃花缓缓而落,温柔而缱绻,她看得见,他眸中桃花林间,站着一个小小的她。 心悦之人亦心悦自己,她本该开心的。 可是如今,她心中却是更压抑难忍。 这落花撒在流水上,竟似一副柔情蜜意的枷锁,将流水层层包围,动弹不得,脱离不得。 她明知,再走近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他若是窦归舟,也许,如今她会很开心。 可他是太子,是储君。 她不敢向前,亦绝不能向前。 张容瑾道, “殿下此花甚美,只怕臣女蒲柳之姿,难能相配。” 刘启将她鬓边碎发拢到耳后,看着她,道 “卿之艳绝,举世无双,非此花不能相配。” 他的动作自然得好似本就该如此一般。 又似乎已有过千万遍,方能如此自然。 这样的动作,本该突兀的。 张容瑾忙后退,却被几案绊倒,跌入刘启怀中。 一瞬,风停止卷动。 刘启扶着她的手臂, 她靠在他肩上。 桃花纷纷扬扬而下,坠在两人身上。 张容瑾忙起身, 猛地跪下,俯身行礼, “请太子殿下恕臣女失仪之过!” “臣女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刘启眼前,恍然却是川畔之景, 那一夜,她亦是如此,跪在地上,求他, “求殿下放过臣女,臣女不想置张家于死地,也求殿下高抬贵手,念在张家辅佐君王有功的份上,怜悯张家。” “难道在你心里,我竟只是皇子大宗,你说这是张家的孽,是张家的劫,又何尝不是我的劫,我的孽!” 刘启一瞬恍惚, 张容瑾的鬓发又落,桃花树下,落花纷纷。四目相接,一瞬仿佛过了千年,他眸中是化不开的深情与思念,他凝视着她,她迎风,裙带飞起,发丝和着花瓣清扬。 一如初见时,她一袭青衣在芙蕖旁轻笑,刘启站在原地凝视着张容瑾,回忆在落花叠叠中浮现 “自见你第一面起,我便认准了你。” “瑾卿,这块玉佩,我赠予你,这块玉佩唤凰,而我手中之佩唤凤,愿你知我心,待你及筓,我会上门提亲。你一定要等我。” “倘若你不来待如何?” 他道:“我一定会来的。” 他看见她低下头笑了。 只是一瞬,画面忽转 他抓住她的手臂,她紧紧地拧着眉头看向他 “太子殿下,请您自重。“ ”与臣女有故的是归舟公子,不是太子殿下您,这块玉佩,还请太子殿下转交给归舟公子,请您告诉他,归舟可以是臣女的良人,但太子,绝对不是。” 他握住她的手, “我会向父皇请求赐婚,你相信我,我会明媒正娶迎你入宫为我太子妃。”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地上,寒冷的夜风吹过,她一字一句道: “殿下,求您放过臣女,也放过张家,臣女不想张家被卷进这场皇权斗争之中,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 她跪在了地上,却是求他不要娶她, 眉目凄楚,一带春山流水去,她低着头,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看见了她滴落在地上绽放的泪花,他那刻的心痛似乎仍能重复在身上。 她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尤在眼前。 一树桃花映人芙蓉面。青色的裙角飞扬,压裙的环佩上绑着的穗子落在裙褶间摇晃。 他们之间却是从始至终不得善了,一个进,一个退,他进一步,她便退十步,直到退到高崖万仞的边缘,逼着他,不敢再前进。 从前的画面与眼前的张容瑾交织在一起, “殿下恕罪,臣女失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3)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3) 行至殿外,却见不远处一个华衣女子怒气冲冲而来,正是瓮喻。 瓮喻发上的金步摇迎着她的步伐剧烈晃动,身后的宫人弓着身子跟在瓮喻身后急急地小跑着。 张容瑾站住了脚步,从袖中拿出一长条锦盒,凝视着瓮喻的身影,眸光淡淡,如她所料, 来了。 瓮喻堵在了张容瑾面前, 冷笑一声, “张容瑾,真是本公主小看你了。” 张容瑾退后一步,恭敬行礼道, “见过瓮喻公主。” 瓮喻身后的宫人围住了张容瑾, 张容瑾面色未变, 瓮喻道, “今日你便别想离开上林苑,本公主还不至于怕你一个小小的臣女。这宫中整人的法子多得是,本公主便让你好好都尝个遍。” 宫人就要上前抓住张容瑾,张容瑾动作一闪,发间的玉华胜迎光闪耀,落入瓮喻眼中,瓮喻眸色一变, “等等,张容瑾,你发间的玉簪从何而来?” 张容瑾道, “不知公主可知晁公子前日里得了一支碧桃润玉簪,听说那碧桃润玉簪自前秦落尘夫人处而来,是落尘夫人与其夫君情义坚贞之证。晁公子亦言此物应赠予有缘之人。” 瓮喻指着张容瑾发间簪子,手指有些颤抖,眸却怒睁,眸子有些微红,道, “难道晁公子将发簪赠给了你吗?” 张容瑾双手将锦盒呈上, “非也,臣女发间之簪不过是仿制的而已,真正的碧桃润玉簪在此锦盒之中,此亦非晁公子是赠予臣女的,而是晁公子与臣女兄长下棋时,晁公子输给臣女长兄之物,臣女兄长不知此簪之喻,随手将此簪赠予了臣女,臣女不敢自用,想来公主金枝玉叶,才貌出众,定是此簪最好的归属,若是晁公子知道此簪最后落到了公主手里,也定会开心不已。臣女听说,晁公子亦有意想让此簪寻觅落入有缘之人手中,所谓有缘,不过斗转轮回,阴差阳错之后,仍为彼此而已,若是直接得到,未经过波折的,无论如何也不是真的天赐之缘。” “瓮喻公主,此簪兜兜转转,最后,臣女终觉该归于您,还请瓮喻公主不要嫌弃。” 张容瑾垂首恭敬道。 瓮喻看向那方锦盒的目光灼灼。 其实,当她在知道绣图有问题时,便已寻到方法解决,可以她的方法解决,必定免不了踩一捧一,当她说芍药当为皇后足下之物时,必定要得罪在席间的慎夫人之女瓮喻。 于是她问过繁弦,知瓮喻对晁礼有意,而且此事在长安城里已经几乎人尽皆知,她便想方设法从晁礼身上入手解决瓮喻会带来的麻烦。 故而那日,晁礼在张府迷路时,她并未真的遣婢女引其回去,而是与晁礼在园亭内下了一局棋,她假意将一玉箫作为赌注,如此,晁礼便会以己物做赌,她再无意间问起此簪,一时间晁礼想不到别的物品作赌注,她的心理暗示便让晁礼无意间顺着她的话头就说要以此簪为赌注,哪怕此簪并未被他带在身上。 后来,她输了,将玉箫赠予了晁礼,而她依着晁礼体贴有礼,与人和善,不愿让别人难堪的性子,早猜到晁礼会将玉簪赠予她,无论她是赢还是输。 而在这场赌注之前,晁礼还没来张府,张琪才刚给她看晁礼画像之时,她便已经将落尘夫人与碧桃润玉簪的来由编成故事,以佳人才子,国难家难的情节延展构合,让坊间说书的开讲,而此故事大致便是四大名剧之一的《桃花扇》逻辑与情节走向,只是依着具体情况改了些许,果不其然,碧桃润玉簪的故事借了《桃花扇》的东风在坊间传扬开来,一炮而红,听故事的人场场爆满,座无虚席, 这枚碧桃润玉簪的神秘与未知便愈发使人趋之若鹜,大多数人都随着故事中碧桃润玉簪的用意去揣度晁礼此簪将于何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会赠予心悦之人,会像故事中那样兜兜转转最后仍到了有缘之人手中,众人被故事牵引着,都认为晁礼此簪会如那故事中,百转千回,兜兜转转,最后牵起一厢情缘。 民众们有了这种想法,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坊间便又传起了晁公子想让润玉簪由天意到有缘之人手中的传言。 这种传言愈演愈烈,尤其是闺阁间对爱情抱有幻想的女子们,于是此簪的含义便公认地变成了定情之物。 而事实上,晁礼根本从未曾说过这样的话,袒露过这样的想法。 可无论晁礼是否有说过这话,只要瓮喻还喜欢晁礼,当此簪横于前时,便不可能会错过,由此,也可助献簪的她摆脱困境。 瓮喻看向张容瑾手中的锦盒,转怒为喜,拿过锦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支粉色与血色杂糅的簪子,点点血红点在粉红色的花瓣中央,娇艳欲滴,巧匠将玉色不纯的玉块借雕琢做成了绝品,以粉色作花瓣,以血点作花蕊,方得使此簪名动天下。 瓮喻又抬眸看张容瑾发间簪子,果然,只有淡淡粉色,没了花心那一点血红,便失去了簪子的风骨,丝毫没有她手中簪子传神夺目。 瓮喻喜形于色,抱着锦盒放在心口,晁公子的碧桃润玉簪,她拿到了,她之前想发了疯地想得到这一只簪子,成为晁公子的有缘之人,没想到,阴差阳错之间,这枚簪子竟然无意间真的到了她手中,难道她真的是晁公子的命定之人。 瓮喻啪地将锦盒合上,打量着张容瑾,见张容瑾垂首,样态恭敬,不禁问道, “既然你有意与我交好,为何在大殿之上,你要如此说?” 张容瑾恭敬道, “臣女并未有贬低慎夫人和公主的意思,只是单单在说芍药,并未有别的意思,慎夫人宠冠六宫,您是金枝玉叶,臣女怎么敢对慎夫人和公主您不敬。” 瓮喻闻言,又道, “你庶姐可是告诉本宫,你骄奢不止,桀骜不驯,如今看来,倒算是本宫错怪你了。” 瓮喻笑道, “你这个朋友,本宫交了。” 张容瑾抬眸,道, “谢公主青眼。” 瓮喻紧紧地握住锦盒,道, “那日,晁公子将簪子输给你兄长时可曾说过什么?” 张容瑾道, “臣女也不大记得了,只大抵听到些缘分天定之类的词,却并不知晁公子为何意。” 瓮喻闻言心头狂跳, “他真的这么说?” 张容瑾道, “是,臣女不敢欺瞒。” 瓮喻看向手中的锦盒,目光灼灼,她与他,真的是天定之缘,连他也愿意相信这样的缘分。瓮喻不由笑道, “既然如此,你这礼本宫甚是满意,若你有什么想要的,本宫赐给你。” 张容瑾恭敬道, “臣女不敢,臣女惟愿簪归本位而已。” 阳光倾落,撒在张容瑾身上,她目光熠熠,墨色的青色随风清扬。 晁礼站在不远处,看着张容瑾,目光微移,落在那方锦盒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4)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4) 张容瑾回到偏殿内,余光暗暗扫过屏风后。 她离开,就是给淮阳王机会离开罢了,她不喜欢淮阳王,可她亦不想他难堪,无论如何,他到底是张家三小姐的故人。 张容瑾见过礼,窦漪房唤她坐下,只是与她一直聊些家常,倒真有几分像长辈和喜欢的小辈之间聊天,张容瑾却想着要如何圆谎,晁礼如今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若是不得不嫁人,不管对方人品如何,她都不想太过于仓促,若她能回去,便是害苦了张家三小姐一生,若是回不去,便是害了自己一生。更何况,晁礼亦未必愿意娶她, 她得想到一个两全的方法。 夜色逐渐落下,上林苑外,张容瑾就着繁弦的手上了马车,落帘。 张容瑾坐下,张容琛睁开本闭着的眼睛,道, “妹妹。” 张容瑾淡淡地应了。 张容琛道, “妹妹,今日在大殿上——” 张容瑾道, “姐姐不必解释,妹妹信姐姐的,想来是那奴才欺主,叫姐姐也误以为那寒潭边的是牡丹了。” 张容琛端详着张容瑾的面色,道, “…妹妹既然如此想,姐姐便也放心了。只是,妹妹这裙子——“ 张容琛忙笑, ”姐姐果然是个蠢的,竟然忘了自己的身量比妹妹高一些,我穿着刚好的裙子,妹妹穿着,自然是要曳地的,幸而妹妹寻得了别的衣裙更换,否则只恐会出事。” 张容瑾道, “这不怪姐姐。” 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只怕是只有张容琛自己知道。 翌日,张容瑾方起身,便闻屏镜在院中同几个小侍女说话,面色着急。 张容瑾上前道, “何时如此急切?” 屏镜道, “小姐,您的帕子少了两方。” 张容瑾看向屏镜手中拿着的一叠帕子,想起之前自己曾送过一方帕子给邓婳,便道, “我拿了一方赠予邓小姐。” 屏镜道, “那亦还有一方,小姐,此非小事,闺阁小姐的物品都应该验齐才是,否则叫有心人拿去做了筏子害您,那可就麻烦了。” 张容瑾点点头, “你们先找找吧,我再好好想想,若是想到了,定会知会你们一声。” 鹿穗在树后看着张容瑾,双手紧握成拳。 须臾,转身离开。 张容瑾带着屏镜上了街,张容瑾一身青衣,唇色也以浅粉遮住了些,一对剑眉上挑,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街上不少小姑娘偷偷回头看张容瑾。 街上人声鼎沸, “小郎君,我见你眉间发青啊,要不算一卦?” “小郎君,买朵华胜吧,您看您身边的小姐,真是合适用华胜的年纪呢。” 一个中年女子手中拿着一支华胜,向张容瑾展示着,张容瑾上前几步,从摊上拿起一朵华胜, “这华胜怎么卖?” 妇女见张容瑾有意买下,不禁喜道, “七半两。” 张容瑾回头看屏镜, “来。” 屏镜上前,张容瑾将手中华胜插在她发间, 妇人忙道, “您看,这朵华胜多配您夫人。” 张容瑾挑眉, “配我夫人?” 妇人忙点头, “是呢,公子您瞧,多好看啊。” 屏镜噗嗤一声笑出来,妇人不明就里, 张容瑾拿了银钱放在摊上,笑着看向妇人, “说得对,我也觉得甚配我夫人。” 张容瑾牵起屏镜的手, “夫人,走吧。” 屏镜掩嘴偷笑。 妇人看着远去的两人背影,一脸艳羡, “看看别人的夫君,真叫一个体贴。我家的郎君什么时候能这样,真是谢了天地咯。” 走得远了些,屏镜忍不住放声笑出来,张容瑾道, “说不定那卖华胜的大娘还觉得我们琴瑟和鸣,天造地设。” 屏镜摸了摸发间的华胜, “谢小姐赠奴婢华胜。” 张容瑾道, “簪了我的华胜可就是我的人了。” 屏镜笑道, “是。” 张容瑾一路走走停停, “屏镜,这长安街上,谁家的剑最好?” “剑?当然是徐铁匠做的剑最好,削铁如泥,样子也漂亮,向来供不应求。听说徐铁匠是前秦徐夫人的后代呢。” 荆轲刺秦所用之匕首便是打兵器名彻天下的徐夫人所做,虽然徐夫人这个人名字怪了些,听着像个女人, 但是从史料来看,徐夫人之剑是当时太子丹寻遍天下寻得的最锋利的剑,想来徐夫人确实该是个打兵器的一把好手。 张容瑾道, “那我们去看看吧。看看那徐铁匠的剑到底配不配得上徐姓。” “是。” 行了有一刻钟,屏镜和张容瑾的脚步停在一古旧的柴门前,屏镜道, “小姐,就是这儿了。” 张容瑾点点头,抬步跨过门槛。 院中正一个老头在擦剑,见张容瑾和屏镜,抬头道, “两位可是要买剑?” 张容瑾点头。 老头道, “不知公子要买怎样的剑。” 张容瑾道, “样子无妨,只是要轻一些,使起来不费力便可。” 老头放下手中的剑和擦剑布, “还请公子稍等。” 老头转身入了木屋内,不多时,拿出几柄剑, “这是今日剩下的剑了,都还算轻省,公子挑挑。” 张容瑾择了一把剑柄上有竖纹的,拿起来掂了掂, “就它吧。” 老头喃喃道, “果然…” 张容瑾握着剑,抬头看老头, “老人家,您说什么?” 老头闻言,道, “此剑,非我所制,乃是我幺弟所制,他说,今日申时,一定会有一个人过来挑走这把剑,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张容瑾抬眸,目色一沉, “老人家,您可否说仔细些。” …… 张容瑾拿着剑走出了小巷,小巷外叫卖声不断。 张容瑾听见屏镜肚子咕噜一声,回头看屏镜,屏镜不好意思地笑笑,挠挠头, “奴婢早上吃得少了点,这会儿有点饿了。” 张容瑾点头, “正好我也有点饿了,咱们找个地方随便吃点吧。” 屏镜笑, “小姐,不远处就有一家肉羹和卷饼做得极好的小店,不如我们去那吃吧。” 张容瑾点点头,在屏镜的带领下到了一家貌不惊人却食客爆满的小店前,屏镜看着座无虚席的小店,道, “小姐,这儿满人了,要不咱们去别的地方吃吧,奴婢还知道一家也不错的店,就在附近。” 小店里走出一个小厮,见张容瑾衣着打扮华贵,笑着迎上, “二位客官可是要吃饭?小店二楼有包厢,比大堂也清净些,您看看如何?” 张容瑾点头, 小厮大喜,将张容瑾二人带到二楼,打开一扇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二位客官,请。” 张容瑾入内,包厢里的摆设也朴素,一个窗台连着坐台,坐在坐台上便可将窗下风景看个清楚,点过菜,张容瑾将窗户开大了些,柔软的风自窗口吹入,张容瑾看着街上来往的人流,只想着自己如今一身纠缠,几乎分不清个所以然来,也寻不到破局之法,如今她向皇后说了正与晁礼议亲,撒了一个谎,就必定要已无数个谎来圆,她该如何脱身? 门被推开,外面站着一个穿大褂广袖草鞋,头发青白交接的五旬男子,腰上还系着一个葫芦,衣衫上都是补丁。 张容瑾站起, “徐大夫?” 徐约遗摸摸胡须, “张小姐,店里没有位子了,老夫腆着这张老脸来同你凑一桌。” 张容瑾道, “大夫请坐。” 菜端上来了,在张容瑾示意下,屏镜询问了小二,知还有包厢,便在店里又开了一间包厢。 此包厢内便唯有张容瑾与徐约遗二人。 张容瑾道, “我猜,今日徐大夫有事要与我说。” 徐约遗笑,“张小姐果然聪颖。” 店内明明还有地方,但徐约遗却说已座无虚席,更何况,还准确地找到她所在之处,显然是冲着她来的了。 徐约遗捋捋胡须,咂摸了一口酒, “张小姐现下遇到些什么难题,可否与老夫一说?” 张容瑾看向楼下来往的人流, “徐大夫,您看得出来我之所属,必然知我之不同。” “今年,张家三小姐张容瑾已经十九岁了。” “原我也知道对现今来说女子,婚嫁是不可逃过的一关,可我以为会催着我成亲嫁人的只有家中人,所以,我不紧不慢,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后来,被催得急了,也知道了,无论如何,家中都不会让我留过二十岁,家中长辈和兄长都忧心我会因年岁大了嫁不出去,更因此受到非议,所以,对我的婚事,他们比我着急许多。” “我…与众人多少有些不同,众人都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不愿随意寻个人嫁了,也不愿意和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人因为一纸婚约而被迫绑在一起。” 张容瑾抬眸, “但是那个时候,我的心底里总是抱有一丝幻想的,我以为,有一个人能成为这个不会让我反感的人,足以与我相携同行,能缔结一段不让我反感的婚姻。” 张容瑾说至此,自嘲地笑了笑, “后来发现,原来也只是一场空而已。” “而如今,我已不再多指望,曾经我想着破局,是寻得一个让我心甘情愿的人,与之缔结婚姻,倒不算两眼抹黑,随意为之,虽说出来多少有些难为情,但我心下对那个人多少也是有些期许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5)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5) “如今,我似乎把自己逼入了绝境,我明明梦见过,听闻过,却如今才真正意识到,我不是张容瑾,而是他人用来握住张家的把柄和利器,张家的嫡女,听上去多么华丽,可实际上,一言一行到婚嫁大事都不得不受到掣肘。“ ”我父是九卿之一,在朝中甚有威望,那些不愿参与夺嫡的朝臣们,都以我父为首,张家的立场便带领着一众朝臣的立场,这样庞大的势力,多么吸引人,张家不想卷入夺嫡之争,可是这其中依旧有空隙可循,就是我,张容瑾,张家嫡女。” “娶了我,哪怕张家依旧不愿意卷入夺嫡之争中,也决计再与之撇不清了。” 张容瑾看着徐约遗, “我为了不被大宗皇子利用,变成争权夺利的工具,于是说要嫁给另一个人,可那个人,其实并非我心中所想,更非我要嫁之人。“ ”而我心中所想之人,不是不可,而是不能。“ 张容瑾自斟了一杯酒, “因为那个人,也是大宗,也是皇子。” “选他,更是大错特错。” ”我是张家的女儿,就要做好张容瑾,做好该为张家做的事,我不能让张家及一众追随者卷入诡谲波澜的夺嫡之争中。” 张容瑾定定的看着徐约遗, 她如今,是张家三小姐,便要替张家三小姐做好这一切。 她缓缓道, “假如我嫁给大宗皇子,而我所嫁之人成了最后赢家,张家便成了拥有大批追随者的外戚,必会被大宗忌惮。” “若我所嫁并未成为最后赢家,张家的遭遇则有可能会更惨,张家因我而被看成某个皇子一派,此皇子败,则张家必会被新皇拔除,纵使不被拔除,也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我定不能嫁进天家。” “所以为了不嫁入天家,我撒了谎,我说我要嫁给另一个人,从说出口那一刻起,我便知,我如此拒绝大宗,若是我最后未嫁给我所说的那个人,结果只有两个。” “一是大宗恼羞成怒,气我戏耍,藐视天家威严,无端降罪于我。” “二是最后,我仍不得不嫁给大宗。” 张容瑾看着徐约遗,自嘲地笑了, “我当如何?” “我如今,当真是一点破局之法也想不出了。” “之前,我还侥幸于这里出现了一个让我不厌恶婚嫁的人,谁知,处处是死局,不能进,亦决不能退。” 徐约遗只是将目光转向她身后的剑, “张小姐的剑,当是有大用的。“ ”依老夫之见,张小姐根本从来就没有破局过,之前,张小姐遇见了那位愿意试着缔结婚姻的人,以为选了一个心悦之人便是破局,便是不被婚嫁之事所迫了,实则,非也,张小姐,你得自己去悟,如今困扰你的不是要选择嫁给谁,而是你到底愿不愿意缔结婚姻。所以,破局,也当是从此而入。” 张容瑾呢喃道, “从此而入?” 张容瑾似猛地被惊醒一般, 一直以来,她根本没有跳出这个问题的框架去看究竟,她的问题是她从一开始其实就是不愿嫁娶,而如今,她也不该想着不嫁给谁,看嫁给谁来破局,她该想的,是如何能不嫁娶,如何能有机会不嫁娶,从此处,她方能寻到破局之法。 张容瑾道, “多谢徐大夫点拨,我明白了。” 徐约遗捋捋胡须, “听说那集市上有舞剑的,张小姐不若前往一观,张小姐的剑,若是在那儿开光,想必是再好不过了,唯有开过光,才算是破刃了,这样的剑,才能使得称心。” 张容瑾闻言,也看向剑,剑柄上的竖纹刀痕凌厉,似剑锋利然。 徐约遗抚掌, “那便是张小姐的破局之处。” “破局之处?” 张容瑾呢喃两声,忽然站起,拱手道, “多谢徐大夫,小女子告辞。” 张容瑾急步走在街上,屏镜小跑跟着, “小——公子,您去哪呀?等等我。” 张容瑾看着天色,只怕是她能等,有些事和人却是等不了那么久。 行至南街上,正是众人围成一个圈,叫好声此起彼伏。 张容瑾和屏镜钻进去,那圆圈中的场景便可完全看见了。 一个汉子将酒喷在剑上,舞了几步,火光猛地从汉子口中升起,汉子往剑上一凑,那剑便也燃成一道火光,众人猛地爆发出掌声和叫好声, “好!” “好!” 一个妇人端着盘子在人群圈子里走着, “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妇人行至张容瑾面前,张容瑾将一枚碎银子放在托盘上,淡淡看了妇人一眼,只是一瞬,视线便已移开,看向对面的一个中年的华衣男子。 华衣男子衣着看似普通,实则华贵精巧,周身亦散发着淡淡的高傲与疏离的气息,显然久居上位。妇人拿着托盘走到男子面前,男子也给了银子。 汉子手里的剑上面的火光经久不息,汉子将剑舞得花样百出,带着火光的剑倒像是一道流星,极快地流动着。 汉子扔剑,险些将剑扔到张容瑾身上,张容瑾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汉子便已经抓住剑又是一个繁复漂亮更甚之前的剑花,火花绽放在剑上,勾勒出一朵花。 众人喝彩叫好。 汉子又走到张容瑾对面的华衣中年男子面前,一个抛剑,将剑抛在华衣男子的面前,剑尖直指华衣男子。 因为已经展示过一次,所以这一次,都在众人意料之中,众人皆以为汉子是故技重施。 孰料,汉子并未抓住那剑,那剑眼看着就要刺向华衣男子,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一枚玉簪直直将燃烧着的剑猛地打落。 华衣男子连连后退几步,剑落在地上。 汉子从一旁的剑架上拿起一把大刀,径直砍向华衣男子。 华衣男子身后还有几人,拼命地护着华衣男子,只是显然都不会武,人群尖叫着四散开来,无人敢上前,张容瑾拔剑出鞘,寒光映在她面上,她提剑向汉子冲了过去,汉子武艺显然在她之上,张容瑾连连后退几步,长剑抵着汉子的大刀,她力不及汉子,几乎抵抗不住,她往左边一闪,汉子猛地失了力,摔在地上,汉子爬着想起来,张容瑾猛地将剑横在汉子额间,刺破了汉子的额头,却不见血流出,张容瑾皱眉凝眸,剑向下,划破了汉子的脸,一块假皮从汉子面上掉落。 张容瑾将剑抵在汉子脖子间, “说!是谁派你来的。” 恰时,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一瞬之间便从天空中出现,涌向张容瑾,凤凰几乎贴地而行,羽翼云彩翻卷,又一瞬冲向天际,张喙似在大叫,冠随流云飘摇,张容瑾抬头。 汉子借机捡起大刀,面露凶光,刺向张容瑾, “问阎王去吧!” 屏镜大叫, “小姐——” 大刀砍向张容瑾,背后的妇人亦是握着剑直向张容瑾而来。 张容瑾迎着霞光缓缓倒在地上。 未央宫中。 张容瑾揉着太阳穴缓缓坐起,周遭是她不熟悉的摆设。 一旁立着的宫女忙上前, “张小姐,您醒了。” “快!快去唤太医。” 几个宫女打开殿门,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张容瑾打量一番周遭摆设,淡淡道, “我在哪儿?” 宫女忙谄媚地笑, “这是未央宫的偏殿,小姐您放心,太医说过,您的伤并未伤及要害,您晕倒只是因为旧疾未愈,只要醒来,便已无事了。” 听着宫女说话,张容瑾才发觉自己肩上缠着绷带。 “那我的侍女呢?” 宫女道, “屏镜姑娘已经平安回张府去了,请小姐放心。” 宫女又道, “张小姐,您可是要起身?” 张容瑾点点头, 几个宫女捧着衣衫钗环入内,张容瑾穿上外衣,随意将发挽起,斜倚在床上。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太监入内,到宫女耳边耳语两声,宫女面色一变,忙向张容瑾行礼道, “请张小姐恕罪,皇后娘娘有要事唤奴婢。” 张容瑾道, “去吧,不碍事。” 宫女脚步匆匆地走了,几个宫女跟着也鱼贯而出。 不多时,门又被打开,一个人缓缓推开殿门,来人衣角上的流云纹叠叠,随其脚步流动。 张容瑾抬眸看向来人,静谧的宫殿中,寂寥无声,唯她眼前之人向她走来。 张容瑾看着刘启,缓缓道, “见过太子殿下。” 刘启站在她面前,声音低沉, “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容瑾道, “殿下,臣女救了陛下,免陛下居危,对殿下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只是你这样做的所求,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张容瑾打断他, “殿下,臣女所求不过是清净于世。这一点,殿下难道不明白吗?” 静谧的大殿一片死寂, 张容瑾看着刘启。 “殿下,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不妥,往后,殿下亦无需如此费心遣散左右与我相见,臣女与天家没有缘分。与太子殿下,臣女亦惶恐不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6)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6) 刘启凝视着她的眸,声音低沉平稳,似在说平常之事一般, “那日鱼桃宴,你曾向我问花,于你而言,那又算是什么?” 他眸间盈满的是她在芙蕖花海深处,对他抬眸莞尔一笑的画面。 瞬间消逝,只留他眼前她一双冰冷的眸。 张容瑾看着刘启, “是臣女之过。” 张容瑾淡淡道, “臣女与殿下,不过是云霞深深,误觅王孙。” 刘启看着她,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 “你我之间,从开始到现在难道仅一个误字便可说个清楚?” 当川立誓,私定终身。刘启握紧了拳。 张容瑾道, “从那个天象涌现的傍晚,到这一刻便只是一个误字,也仅有一个误字。这该是臣女与殿下的开始与结束。” 他看着她,她垂眸,神情疏离。 一陌宫墙烟柳生得正好。 缘着宫墙,几个小宫女端着托盘,并排走着说小话, “欸,你们说,这次陛下被貌美无双的张家小姐给救了,陛下会不会纳了她做娘娘啊?” 另一个小宫女努努嘴, “别瞎说,上次鱼桃宴我可是在的,皇后娘娘就差明说要将张小姐嫁给淮阳王殿下了,张家小姐也收了淮阳王殿下的簪子呢,想来两人定是两情相悦,陛下怎么会棒打鸳鸯呢?这次张家小姐救了陛下,定会求一道婚旨,好嫁给淮阳王殿下。” 另一个小宫女走到说话的宫女身边, “谁说的,尽是胡说,那都是表面上的,簪子是皇后娘娘赐下的,难道张小姐还能违抗不成?” “与张小姐两情相悦的不是淮阳王还能是谁?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内幕?” 小宫女一挑下巴, “那当然了。” “我可是长亭殿的,上次张小姐在宴会上衣服湿了,我可是亲眼看着太子殿下寻了馆陶公主,托公主为张小姐择衣更换呢。” 小宫女话中的长亭殿是馆陶公主所居。 旁边的宫女道, “那又如何,说不定只是太子殿下与人为善,不忍张家小姐失态罢了。” 小宫女闻言,又道, “怎么可能,那时,太子殿下又不在殿中,你猜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张小姐衣裳湿了的?当然只能是张小姐告诉太子殿下的啊。” 众宫女咋舌, “这么说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张小姐会请婚太子殿下吗?” “淮阳王殿下显然是看上了张家小姐,而照你这么说,太子殿下却与张家小姐两情相悦,可这世上只有一个张家小姐,难道还能分成两半吗?” 张容瑾淡淡地听着不远处的宫女们闲谈,她身后跟着的小宫女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做声。 “欸,听之前的卿云天凤也是数次指向张家的方向呢,该不会,这张小姐就是卿云天凤所指之人吧。” “这么说来,张小姐岂非是会嫁给太子殿下。” “那可不一定,我就觉得淮阳王殿下好,淮阳王殿下文韬武略,为人随和,是多少女儿家闺阁梦中人。” 前面说话的宫女挤挤闹闹,一个宫女手中托盘坠地。宫女忙俯身拾起,却见身后缓步而来的张容瑾,一瞬愣住了。 众宫女见其愣住,道, “做什么呢,赶紧起来,待会儿晚了时辰,小心主子责罚。” 又见俯身的宫女目光直直看向后方,众宫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见了不急不慢走来的张容瑾,这条宫道只这一条主干,没有岔路,也就是说这一路张家小姐都是跟着她们的。 一个宫女反应过来,赶紧跪下, “请张小姐恕罪,奴婢该死,竟妄言是非。” 其他宫女见状,也纷纷跪下, “张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还请张小姐宽宏大量,放过奴婢们吧。” 张容瑾的目光中看不出喜怒,宫女们打量着她的面色,更是心急如焚。 张小姐眼前虽只是大臣之女,可往后必定是贵人主子,如今得罪了张小姐,只怕是往后没有好果子吃。 张容瑾没有上前,亦未停住脚步,径直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宫女们略惊讶,偷偷回头看张容瑾的背影,见其似乎是什么也没发生似地照常走了过去,都有些疑惑和不安。 其中一个宫女忙低语道, “张小姐这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呢,还不谢谢张小姐。” 其他宫女恍然大悟,忙俯身行礼,齐道, “谢张小姐宽恕。” 张容瑾亦未理会,只是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几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爱猜测爱幻想,喜欢悄悄说闲话并非是什么罪恶滔天的事情,更何况,如今是在宫里,不是张家,她所做的任何事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她不想落人话柄,所以,张容瑾根本没有打算惩罚这些宫女。 未及她走远,一个太监拦住了她的脚步,太监行一礼道, “见过张小姐。” 张容瑾道, “公公请起。” 太监抬头,笑道, “张小姐,太后娘娘请您前去北宫叙话。” 张容瑾凝眸,太后?她何时与太后有过交集? 张容瑾面上却未示疑惑半分,只笑道, “请公公带路。” 太监领着张容瑾行至北宫西殿,一个华发满头却点以极饱满绿玉的老妇人坐在主位上,老妇人虽皱纹横生,目光却炯炯幽深。 张容瑾行礼道, “太后娘娘万安。” 薄后的目光在张容瑾面上打量着,须臾道, “平身吧。” 张容瑾退礼, “谢太后娘娘。” 薄后道,“赐座。” 宫人奉茶于案前。 薄后道, “听说这次皇帝遇刺,是你救了皇帝。” 张容瑾道, “是。” 薄后端起茶碗,道, “皇帝可曾封赏你?” 张容瑾道, “还未曾,臣女亦不敢妄想。救君于危难之际是臣民之责,臣女不求能因此得封赏褒奖,唯求君主无恙罢了。” 薄后闻言,微微颔首, “倒是个机灵懂事的好孩子。” 张容瑾道, “谢太后娘娘赞誉。” 薄后道, “哀家听说你正与晁家嫡长子晁礼议亲,不知可是属实?” 张容瑾闻言,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这位太后娘娘,看似温柔和善,实则是最有谋智的,对后宫前朝之事最是看得清楚通透,否则绝不能在举世混乱之时将寂寂无名的代王推上至高无上的皇位,使之握权天下,这位太后娘娘在眼里最揉不得沙子的吕雉的掌控下还能安然无恙数十年直至吕氏一族覆灭,显然绝非凡辈。 今天这位太后能问出这个问题,绝非试探,而是质问,对于张容瑾在窦皇后处所说的全部,想必这位太后娘娘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此番回答若与在皇后处所说不同,只怕是难过这一关。 可她一旦将此般言论在这位太后面前说出口,她逆转翻盘掩盖此事的可能便会变得更小。 恰此时,一个人步入殿中, 张容瑾抬眸看过去。 晁礼单手捧着一卷轴,温和地笑道, “姨奶奶此卷修补甚难,只怕是要给孙儿多些时日了。” 薄后闻言笑了, “这画卷不急,你进来时竟未见座上有客,亦不打声招呼。” 晁礼的视线缓缓转到张容瑾身上,轻笑道, “张小姐,张小姐如今身子可是已无恙了。” 张容瑾道, “已无大碍,谢晁公子关心。” 薄后看着两人,笑道, “礼儿,姨奶奶方才还在与张家姑娘说着你,你便出现了。” 张容瑾垂眸,姨奶奶—— 她之前倒未曾知晓过晁礼与太后之间还有如此一层关系。只是如今,她该如何圆这个谎? 晁礼轻笑道, “姨奶奶方才说了孙儿什么?” 张容瑾手心已微微出了汗。 薄后道, “你这小猢狲,还是问张家姑娘去吧。” 晁礼与薄后同时看向张容瑾,张容瑾手心出了汗,面上却故作几分羞赫,低着头,掩着自己眸间的不安, “方才…方才太后娘娘是在问,问我可是…” 一个太监在晁礼耳边耳语两声,晁礼的面色微微变化,却一瞬,便是笑了起来,对薄后道, “姨奶奶,您这可就是欺负人了,这样的事情你让姑娘家怎么说出口呢?” 张容瑾抬眸看向晁礼,眸中诧异。他这是在帮她解围? 薄后闻言,看向张容瑾,见她看着晁礼, “那看来便是真的了。” 薄后放下手中的珠串, “哀家乏了,礼儿,你带着容瑾四处走走吧,她受了伤一直未曾在宫中走走逛逛,你带她走走,也好叫她散散心。” 晁礼将画轴交给太监,道, “是。” 宫人扶着薄后的手下了台阶,向内殿而去。 张容瑾看向晁礼。 一陌宫墙柳漾漾烟青,张容瑾与晁礼缓行于宫道上, 张容瑾道, “多谢晁公子替我解围,想来那不过是讹传,竟传到了太后娘娘耳朵里,当不得真的。” 晁礼笑,面色温柔而随和, “无碍,想来是姨奶奶盼我娶妻心切,故而对一些流言蜚语也想知道真假,倒累张小姐被此言惊着了。” 张容瑾垂眸,抿了抿唇,若真是流言蜚语,只怕太后并不会轻易听信,可这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自然有太后耳目一五一十地告知太后。此番,确实是她连累了晁礼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穿越之苦等伊人归》正文 梦里不知身是客(17) 云霞深深误觅王孙(42) 刘启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容瑾,只觉得吹来的一阵风甚苦,涩得日月皆废。 又一次,她又一次跪在他的面前, 再一次请求相同的事情,而她所求,从始至终无非都是远离他,离得越远越好。 刘启半蹲下身,握起她的手,将花枝放进她手里,声音低沉, “既你不愿收,本宫便命你收。” 张容瑾握着花枝,垂眸, “谨领太子训。” 张容瑾似无意般将几案上的茶水打翻,茶水尽落于她身上。 张容瑾道, “臣女仪容不整,恐失礼于殿下,臣女请退。” 未及刘启回答,张容瑾便已转身就走, 花枝上摇摇欲坠的花瓣被她衣衫带起的风吹落。 她如今,只想要逃,她以为是开始,却不得不亲手斩断这一切,使之成为结局。 一个宫人在张容瑾面前停住脚步, “见过张小姐。” 张容瑾用袖子掩盖住花枝,抬眸道, “免礼。” 宫人道, “张小姐,皇后娘娘请您到偏殿说话。” 张容瑾道, “娘娘不是已经回宫了吗,怎的如今还在上林苑中?” 宫人笑道, “不过是让小姐公子们少些拘束罢了,娘娘此番有事与小姐相商,还请小姐跟着奴婢来。” 张容瑾点点头,悄悄用绣帕将花枝包起放入袖中,跟着宫人去了。 到了偏殿中,宫人停住脚步,候在了殿外, “皇后娘娘已等候您多时了。” 张容瑾抬步跨过门槛,见窦漪房坐在长百花红木长案旁,张容瑾忙行礼, “皇后娘娘万安。” 窦漪房道, “平身吧。” “珺儿,来这儿坐。” 张容瑾听见窦漪房唤自己珺儿,并未有太多惊讶,她早知虽张家三小姐一向少进宫。过往却素得皇后娘娘青眼,唤一声小名亦是正常。 张容瑾道, “臣女不敢与皇后娘娘平起平坐。” 窦漪房道, “听说你得了一回失魂症,又烧了数日,怕是这胆子也烧没了。本宫赐你坐,便坐吧。” 张容瑾道是,坐在了窦漪房对面。 窦漪房道, “不知你可听说这卿云天凤之象?” 张容瑾闻言,心下已有了分明,这是在试探她对卿云天凤的看法,毕竟,她的看法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张家的看法,她不能掉以轻心。 张容瑾道, “这卿云天凤,乃是祥瑞,自然是昭彰海晏河清,盛世升平,喻国泰民安。” 窦漪房道, “那坊间传闻道,每每卿云天凤出现,凤头几乎都指向张家,不知珺儿对此怎么看?” 张容瑾握紧了衣衫,面上却一派恭敬,伏首道, “臣女惶恐,张家绝无不臣之想,卿云天凤出现在长安,那自然是象征着这长安城内的真凤,至于指向如何想来只是巧合,那长安城的真凤是娘娘您,这出现在长安的卿云天凤自然是在褒扬和象征着娘娘您。” 窦漪房的面色看不出表情变化,放下手中的茶杯,又道, “本宫倒觉得这卿云天凤似有所指,似乎上一次天象再现时,是指向慈微观,而并非张家,听闻当时,你并不在家中,想来,你可是在慈微观中?” 窦漪房的话状似无意,实则步步紧逼。 张容瑾笑,恭敬道, “臣女最近并未去过慈微观,至于不在家中,则是臣女日前去往了冀州老家探望外祖,不久前才回来,而娘娘所说,天象指向慈微观,正是在说明,这天象之前指向张家,不过是巧合罢了。” 张容瑾步步后退,回答像泥鳅一样滑手,叫人抓不到一点错处。 窦漪房闻言,微微皱眉,却又是笑了, “你这孩子,这么拘谨做什么,本宫寻你就是想同你说说话好逗逗闷子,这么拘谨,倒叫本宫不好同你说话了,往些时候你可不会这样。” 张容瑾笑道, “臣女如今失了记忆,少不得拘谨些,生怕做错事惹了娘娘不高兴,既然娘娘如此说,臣女便不再过分拘礼了。” 窦漪房淡淡地点头,又道, “那支紫玉簪子你可喜欢?” 张容瑾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眸,忙笑道, “娘娘所赐,自然是好的。” 张容瑾回答了,却刻意并未表明到底喜欢与否,她知道,皇后此言,是在借紫玉簪问她,是否心属淮阳王。她不喜欢,却不能直言。 窦漪房道, “这紫玉簪子是武儿送的,本宫一直觉得颜色温雅,压不住宫装,本宫年纪也大了,这玉簪与本宫不相称,此番,赠予你,想来是最好的去处了。” 窦漪房拿起茶壶要替张容瑾添茶,张容瑾忙双手接过,给自己斟了茶。 窦漪房道, “紫玉一向是定情之玉,想来这玉簪虽阴差阳错,最后还是到了对的人手里。” 张容瑾垂眸,皇后这是执意要试探自己的心意了。 “娘娘,这玉簪华贵,只怕臣女薄草之姿压不住颜色。” 她压不住玉簪,亦承受不起这玉簪背后的寓意。 窦漪房眸色一沉,表情却未变,道, “勿妄自菲薄,你母亲年轻时,尚是如此美人,你如今亦是相貌气度出众,怎么会压不住这玉簪呢?” 张容瑾道, “谢娘娘夸赞,只是臣女确实福薄。” 张容瑾丝毫不露立场,窦漪房便转而道, “还记得年少时,我与你母亲同在宫中为家人子,那时,我们都还是宫女,不是皇后,亦非臣妻,没有什么尊贵的身份,常常闲聊,你母亲也常常与我说,若是日后,她出宫嫁人,生得了姑娘,定是要嫁给本宫的儿子。当时本宫还笑她,她怎么就知道玩一定会生儿子,她也一定有女儿,没想到,你母亲倒是个先知,竟然早早便猜得了如今情状。” 张容瑾道, “臣女母亲年少的戏言算不得真,臣女亦不敢高攀,还请皇后娘娘勿取笑臣女了。” 窦漪房道, “你母亲的是戏言,那你怎么知道,本宫所说是不是戏言呢?” 张容瑾知躲无可躲了,若是眼下她不说个分明,只怕她躲不过这劫。 张容瑾言道, “还是娘娘记性好,臣女母亲恐怕都不记得了,这不,日前还给臣女说了亲呢。” 窦漪房面色一变, “你母亲已给你说了亲事?” 张容瑾笑道, “是。” 却听闻屏风后忽地叮铛一声,是一声瓷器坠地的声音。 张容瑾未回头,便已知屏风之后是何情状,她进来之前便正好见一片蓝色衣角隐没在屏风之后,她早已猜到屏风后是何人。 几个宫人忙入内,捡干净了瓷片。 窦漪房只当做无事发生,目光灼灼道, “你母亲与你说的是何家公子?” 张容瑾只装作羞赫,脑中却百转千回, 何家公子,她该如何回答? 如今逼上梁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若是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皇后必定再起疑心,淮阳王亦会知晓她在撒谎,她之困境必不可脱。 张容瑾灵光一闪,道, “母亲与臣女说的——” “是晁太傅家的长公子。” 话音刚落,张容瑾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险些咬了舌头。 窦漪房敛眸, “晁礼?” 张容瑾忙道是。 窦漪房沉默片刻, “这晁家,可是与袁盎大夫结过梁子,张大夫也愿让你与晁家结亲吗?” 张释之刚开始做官时便是骑郎,做了十年之后,仍是骑郎,后张释之辞去,袁盎觉得可惜,向皇上推荐人张释之,张释之的官途才得以顺畅,一路做到今日的廷尉。可以说,袁盎对张释之有知遇之恩,对张家亦是有恩。可袁盎与晁错向来不和,袁盎认为晁错是谄媚逢迎的小人,晁错也觉得袁盎为官不廉,这梁子就这么结下了,十数年来,两人在朝堂上针锋相对,至今仍未和解,而袁盎又对张家有恩,故而张家与晁家之间的交往向来不摆在明面上,就是怕与袁盎大夫离了心,叫袁盎大夫觉得张家忘恩负义。 此番,张容瑾说要与晁家联姻,仔细想来,确实是有纰漏可寻,可她不能退,她若是退一步,皇后就必定会逼近一步。 张容瑾故作几分羞赫,低下头道, “嫁娶事宜都是家中长辈之事,臣女不敢妄言。母亲只说晁公子是个好的,想来将来也应当会对臣女好。” 窦漪房缓缓看向屏风,片刻,收回视线, “本宫倒是怕这桩婚事会连累得张家和袁盎大夫离了心。” 张容瑾忙道, “袁盎大夫与臣女的父亲长兄都在朝为官,自然都是一心向着皇上,何来离心之说。况且袁盎大夫通情达理,想来愿意成全张家与晁家之美事。” 窦漪房笑, “算罢,本宫原先想着,若是能和你母亲过往所说一般结为亲家,倒不失为一件美事。既然你已经订了亲,本宫自然没有再追问的道理了。” 张容瑾道, “谢娘娘体恤,就算是臣女未定亲,也是不敢高攀大宗的,殿下丰神俊逸,文韬武略,臣女不敢与之相提并论。” 窦漪房放下茶杯, “算了,今日寻你来是来聊聊家常的,不说这些了,说说你那寿礼,你可是之前便知寿礼有问题?”张容瑾伏首行礼,恭敬道, “臣女不敢欺瞒,确实是早知寿礼有问题,情急之下,臣女剑走偏锋将其改为床榻,说了两句投机取巧的话,只愿娘娘不要因此责怪便是。臣女的庶姐也只是维护臣女心切,并非有意如此,想来在臣女之贺礼上做手脚的人并非臣女庶姐。贺礼之事,还请皇后娘娘恕臣女失仪之过。” 张容瑾眸色淡淡,看向面前的茶杯。 窦漪房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本宫怎么会怪你呢,贼人有心如此,只有千里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也难免会有疏漏叫人钻了空子,你的心意很好,本宫也很喜欢你的贺礼,勿要担心。” 张容瑾只笑道, “谢皇后娘娘不怪罪。”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张容琛不懂,可她不能不懂,她维全张容琛,亦是在维护自己。 窦漪房笑, “你母亲呢,腿疼的老毛病可好些了,本宫记得她每逢下雨天就腰酸腿疼,从前还在宫中时便时有发生,如今年岁大了,想来身子也差了,却不知这老毛病可曾随之增长。” 张容瑾道, “母亲寻民间的赤脚郎中得了一张膏药方子,没成想,竟有用得很,这段时间,腿疼的老毛病已经轻了许多,也少犯了。” 窦漪房道, “却不知是哪里的郎中,竟有这样的本事,之前本宫传唤了太医与她看,也未曾看出个所以然来,亦丝毫不见好转,若是有时间,你定要将那药方子带进宫里叫本宫瞧瞧,陛下也有这样的毛病,说不定借此机会,你还能立一功呢。” 张容瑾道是。 却是有些意外,想来这皇后也许是真的将张家三小姐当成得心的小辈,只是皇后是皇后,有些事情,需先从大宗皇室利益出发,再是个人。毕竟林氏与皇后过往确实是患难姐妹,到底是有些真感情在的。 张容瑾道, “是,待下次有机会,臣女一定将方子带进来与娘娘一看。” “娘娘,臣女想去更衣,可否请退。” 窦漪房应了, “去吧。” 张容瑾起身行礼,退出了殿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