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1章 炎炎夏日,暑气难耐。 长公主谢妘娇生惯养了二十几年,从来受不了严寒更受不了酷暑。寒冬腊月里她得整日整夜地烧地龙,耗费银炭无数,而如今酷暑时节,她连手边搁着的小玉碗里都盛着碎冰。 这日下午,谢妘正悠悠闲闲地倚着小软榻看话本子,不时舀一口冰酪吃。屋里随处可见大块的并被盛放在玉盆里,散着阵阵凉气。 她看得正兴起,门忽然被叩响。 “进。”谢妘头也不抬,漫声应了句,兀自被话本里油嘴滑舌的主角逗得拍榻直笑,直到一碗新的冰酪被放在手边的小案几上,她才抬手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花,“凝雪?” 她搁下话本,明媚的笑容渐渐敛去,面上透出一点严肃来:“查的东西有进展了?” 凝雪是跟了她十几年的人了,从小就是个稳重的性子,深得她信任。早段时间她被托付了一件重要之事,便是吩咐凝雪去做的。 凝雪神色看起来如平常无二,倒是乌黑鬓发上簪了一朵红梅珠钗。她平日打扮一贯素净,今日多缀了一点红,倒显得面容姝丽了几分。 谢妘忍不住夸了句:“这朵珠钗好看,很衬你。你平日就该多打扮一下嘛。” 凝雪朝她略行一礼,算是谢过她的夸赞,尔后才道:“并州一案,那个神秘人,有线索了。” 谢妘将之前那碗快融化完的冰酪推到旁边,端起凝雪刚放下的那碗新的冰酪,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落喉咙,她被冰得忍不住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问:“是谁?” 见冰酪入了谢妘的口,凝雪微垂的眼皮下骤然闪过一道亮光,转瞬即逝。她缓慢开口:“那个神秘人,是……” 谢妘正支着耳朵听得认真,忽觉腹中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这疼痛来得不明所以,瞬间如有千万把尖刀利刃在乱戳她的腹腔。 谢妘神色骤变,玉碗哐当一声落地,便铺了满地玉片碎冰。她捂住小腹,唇边流下一缕血迹,身子无力地后仰,最后一眼瞧见的是凝雪唇边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您的夺命使者。”原本沉稳平静的声音忽然变得诡异起来,凝雪裂开嘴,发出了低沉而诡异的笑声,竟是个男人的腔调。 她抬手,拇指与中指轻搭,小尾指略略翘起,掐了个兰花指的把式,声音又变得娇柔而婉转:“……则为你如花美眷,也做尘埃满地,再无后缘。” 声与人渐远,一枚如血殷红的梅花珠钗被虚虚握在一只纤纤素手里,而这手的主人,已没了呼吸。 不多时,长公主府里骤然响起一声凄厉呼喊:“来人啊!殿下出事了——!” …… 尔虞我诈阴谋阳谋里沉浮了十几年,居然一朝阴沟翻了船。 这可真是太有损她长公主的威名。 在满身疼痛中醒来,谢妘刚迷迷瞪瞪地转过这个念头,就看见面前有一张几乎要贴上来的恶狗脸,她登时一个激灵,彻底醒神,手下意识挥出去,同时一声尖叫:“来人啊!” 长公主谢妘,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恶狗。 这个秘密现在约莫只有她自己和皇宫里的胞弟、当今天子谢昭明知道。但谢昭明是万万不可能故意放狗吓她的,他要是敢这么做,谢妘能带一箩筐恐怖鬼故事去给他讲三天三夜让他从此夜不能寐。 “喵!” 挥出去的手是个软绵绵灰扑扑的肉爪子,喊出口的话是一声软弱可怜的猫叫声,谢妘艰难地翻身坐起,再低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这软绵绵的一条是什么!她的手脚呢!为什么变成了四条毛绒绒短巴巴的小毛腿! 恶臭沉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谢妘一抬头就看见那张凶神恶煞的恶狗脸,大张着的狗嘴里獠牙横生,还滴滴答答地滴着口水,她顾不上许多,四爪着地,一边凄惨乱叫,一边用尽全力飞奔出去。 眼前的房屋街道突然都变得巨大无比,身后还跟着一条恶狗。谢妘慌不择路地冲到街上,瞧见一座马车正慢悠悠路过,那高高的车辕遥不可及。 然而生死关头她不及多想,喵呜喵呜地双脚一蹬,爆发出最大的力量,居然让她给成功蹦上去了! 而且由于用力过猛,她收势不及,撞开帘子咕噜咕噜就继续往马车里滚了进去。 马车外有车夫呵斥驱赶恶狗的声音,谢妘两爪抱住脑袋,卷成一团,连翻几个滚,软绵绵的身子撞到一双雪白绣云纹的软布皂靴上。 晕乎乎中,她听见一道温和淡然非常好听又很熟悉的声音:“于伯,车里窜进来了一只小野猫……” 是容珩的声音! 几乎是一瞬间谢妘就认出来这声音的主人。她抬头一望,果然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眉目温润,气质雅致,正是国师容珩。 谢妘舒了一口气。 虽说容珩在朝堂上总和她作对,而她私下也总是偷偷骂他是块不解风情又呆板傻愣的实心木头,但实际上,在其他人眼中,容珩总是个温润雅致如玉无瑕的翩翩君子……面对这样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奶猫儿,容珩大概会发发善心吧。 可惜她这一口气还未完全吐出来,就听见那轻柔温和的声音继续道:“……替我捉了扔出去罢。” 谢妘:“???” 谢妘愣了,容珩在说什么?扔出去?她怕不是听错了罢! 直到于伯在外头应了声好,进来捏住她的后颈,她才反应过来,抱住容珩的脚,拼命挣扎。 她浑身脏兮兮的,被追了一路,中途跌倒摔撞了好几次,小而嫩的小爪子早就受伤了,原本粉粉的肉垫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扒拉在容珩的雪色皂靴上,留下灰扑扑的爪印和一点血迹。 谢妘听见外有隐约还有狗叫声,将容珩的脚抱得死紧,于伯轻轻扯了扯,居然都没将这只小奶猫儿拎起来。 容珩低头望了一眼。 这只突然闯进来的奶猫儿不过两掌大,正凄凄惨惨地扒拉着他的脚,大而明亮的猫瞳里满是盈盈水光,小小的猫嘴里一顿凄凉急切的喵呜乱叫,声音绵软,弱小无助中全是讨好的意味。 ……一只可怜的小东西。容珩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全不见怜悯之色。 倒是于伯瞧见奶猫儿落泪,停下了拉扯的动作,道:“公子,这猫儿还哭起来了。” 谢妘其实是不想哭的,这全是奶猫儿身躯的本能,在惊慌之下不自觉就沁了泪珠。 于伯想了想,道:“外头那条恶狗还不肯走,怕是仍在惦记这小奶猫儿。公子心善,不若带一路罢,带回府里,也许木芷姑娘会喜欢。” 容珩看着脚边这只软绵绵的奶猫儿,捏着眉心叹了口气,“行吧。” 等到于伯笑呵呵地出去,马车晃晃悠悠地重新走动,谢妘才把方才剩下没舒完的半口气吐出来。 然后她便感觉一只微凉的手捏住了她的后颈,将她轻轻松松拎起。谢妘看着这张突然放大的俊脸,不知是否错觉,竟似乎从那双沉黑如黑濯石般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嫌弃。 很快她就确认了这并非她的错觉,因为容珩眉梢一挑,便吐出一句话来:“又脏又丑的小野猫……” 谢妘还没转完“啊他在说什么”的念头,就听见容珩继续补充完后半句:“……还很臭。” 紧接着谢妘便被扔到了角落里。恰巧马车轮子滚过一块小石头,颠了一颠,她脑袋往车壁上磕了磕,磕得她有些迷茫:这是容珩吗?为什么和平时见到的不太一样! 那满朝群臣皆赞叹的无暇君子,会对一只无辜的小奶猫儿说这样刻薄的话吗! 谢妘隐约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2章 马车渐行渐慢,最后稳稳停下。 浑身又疲惫又疼痛的谢妘正昏昏欲睡,马车一停,她警觉睁眼,瞧见容珩也睁了眼,整了整衣袂,准备下车去。 谢妘拖着酸痛的身躯,担心容珩将她遗忘,略略向前走了两步,蹲坐在车帘边,甩了甩尾巴。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容珩连一丝一毫的目光都没有分给她,神情自若地踩着踏脚下了车,也没有回头接她一把,就这样自己迈着沉稳平静的步伐走了。 谢妘:“……” 四周寂静无声,谢妘蹲在马车里,满目茫然。 ——倒是来个人带她下去啊! 方才逃命时潜能爆发,一跃而上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谢妘站在马车辕座边往下一看,立时怂了——这么高跳下去,她还不给摔成一滩猫饼呀! 谢妘身为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长公主,养尊处优了二十几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时踌躇不定,焦灼地原地转了个圈,然后瞧见了不远处系好了马准备离开的于伯。 她立刻用尽力气,大声喵喵了几声。 于伯听见喵叫,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看见她还在马车上蹲着,立刻过来,动作轻柔地抱起了她,怜惜地替她顺了顺脑袋上乱哄哄的绒毛,“哎哟,小可怜乖乖的。公子刚从宫里出来,心情不好,怕是将你忘了。走,于伯带你去找木芷姑娘!” 谢妘十几年没被人摸过脑袋,突然被揉了一把,有点不适应地晃了晃头,将绒毛蹭得更乱了。她敏感地捕捉到“宫里”这个字眼,不由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于伯,喵了一声,想让他再多说两句。 但是于伯看不懂她的眼神,还道她是在撒娇,笑呵呵地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抱走了。 …… 于伯口中说的“木芷姑娘”,其实是容府上木管家的养女。 娇俏可爱的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正是如花盛绽的好年纪,杏眸里一汪秋水荡着微波,甜美的笑容连谢妘看了都要心动。 谢妘向来喜欢好看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只要颜值高,都能得她青睐。容珩这多年来总是和她唱反调也没有被她抄了家,大概……他的脸好看,也是原因之一,吧。 于伯将奶猫儿递给木芷,只道是公子路上捡的小猫儿,让她帮忙照顾一下。 木芷自然是连连答应。她抱着奶猫儿,看起来很是欢喜,轻轻碰了碰奶猫儿的耳朵,见她不自觉抖一抖,便笑弯了眉眼,去给她打热水洗澡去了。 一般猫儿对洗澡都很是抗拒,但此时谢妘并不是一只真正的奶猫儿,尽管热水打湿了绒毛黏在身上的感觉极为难受,她还是一声不吭地忍了,乖巧得让木芷不敢置信。 “哎呀呀,真是可爱。白白!软软!还是叫绒绒好呢!”少女美滋滋地将奶猫儿从水里捞出来,用柔软的帕子替它擦身,“我都十几年没养过这样乖的猫儿了!” 谢妘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没想起来是哪里有问题。木芷的手在她身上揉来揉去,她强忍着不自在,强迫自己想一想这是怎么回事来分散注意力。 她在长公主府被一碗毒冰酪毒死了。 毒冰酪是凝雪端给她的。 而在一个月前,凝雪被她派去并州查一件案子。 并州…… 她在心底默默地将时间线理清楚,开始思索最有可能杀害她的凶手的谁。 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并州那件案子的幕后黑手下的毒,毕竟凝雪刚从那边回来……要说凝雪会背叛她,她是不怎么相信的,可那天的凝雪看起来就和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 谢妘骤然回想起凝雪鬓间的梅花珠钗,心里一冷。 十几年朝夕相对,她和凝雪关系亲密远胜一般主仆。平日里她对凝雪的关注度也比较高,可这枚珠钗她就从未见凝雪戴过,最重要的是,以凝雪的性子,她绝不可能会在为她办事的途中还特意去买一枚珠钗来戴! 可她当时因为太信任凝雪,一时之间竟没有想到这个疑点!甚至还夸了一句! 谢妘微微眯了眯眼。 一勺热粥忽然被送到她嘴边,她从思绪中脱身,才发现木芷不知何时已经替她擦干了身子,甚至还替她受伤的小爪子抹了冰冰凉凉的药膏,现在正端来了一碗热粥,拿着小勺子哄她吃粥。 “绒绒张嘴……”烛火明灭中,少女的神色很温柔,谢妘下意识就张了张嘴。 粥是切得细碎的肉糜混着上等精米熬煮的,煮得极为软稠,纵是小奶猫也可以吃而不怕不消化,木芷是个很细心的人,自然不会给脆弱的小奶猫乱喂东西。 谢妘被她照顾的很好,骤然死亡又变成猫的不适感消散了许多,她亲昵地蹭了蹭木芷的手,乖巧地吃粥,一边吃一边继续想事情。 她眼下是一只猫,那长公主府里的那个“谢妘”,约莫也是活不成了——又或许,那个“谢妘”如今成了一只猫儿? 荒诞的念头一闪而过,她甩了甩尾巴,暂且将这事放在一边,开始想容珩——她如今在容珩府上,是否要考虑一下,和容珩坦白这一切? 容珩在朝堂上总是和她唱反调,但他反驳的理由也大多是有理有据,并不是刻意作对,至于私底下…… 谢妘想起她上次一时兴起想在府里养几位小美人儿唱唱小曲,结果被容珩以“纵欲无度,不得养生”为由无情谴责的事情,默默地磨了磨牙。 ……私事姑且放在一边吧。 谢妘继续沉思。 容珩此人,在朝堂上百姓间一向口碑极好,被誉为无暇公子,样貌无暇,品质无暇,总之就是神仙般的人物,君子中的楷模。 若是向他坦白……也许不失为一个办法。毕竟她既然没死透,就总要将一切都查清楚的。 只是谢妘想起之前在马车上似乎和平时有点不一样的容珩,又有点犹豫——难道容珩一个大男人,也……也有每月一次的,那个,嗯,特殊时期? 谢妘想起平时自己天葵至时的暴躁情绪,似乎又有点理解了。 ……那就试一试,先和容珩坦白吧。 今日回来时于伯曾说容珩是刚从宫里出来的,这么晚了容珩还去宫中,大概是宫里的胞弟收到了她的“死讯”,才喊容珩进去商讨后事。 这样一想,坦白之事刻不容缓。 嗝。 一声小小的嗝打断了她的沉思,满满一碗粥落肚,奶猫儿的小肚子都微微鼓了起来。 木芷将碗勺收好,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模仿她发出喵喵的叫声,在逗她玩儿。 谢妘想了想,蹭了蹭她的手,然后用一只小爪子勾着她的衣袖,将她朝门外拉。 木芷不动,握住了她的小爪子,轻轻晃了晃,柔声问:“绒绒想出去玩?今天太晚啦,明天我再带你出去吧。” 谢妘喵喵两声,见拉不动她,便松了爪子要自己走。 刚一落地,爪子上的伤口被挤压到,疼得她浑身一颤。木芷连忙将她重新抱起来,心疼地翻过她的小爪子,朝她肉垫上轻柔地吹了两口气:“爪爪上有伤呢,不要乱跑呀,绒绒乖。” 她将谢妘抱到软榻上放着,哄她:“明天天亮了一定带你出去玩,现在绒绒好好休息,好不好?” 谢妘没法,略一思索,她将原本端正的坐姿软了下来,抬起小爪子作困倦状,掩了掩小嘴巴,打了一个软绵绵的呵欠,做足了一只困倦疲惫小奶猫的姿态。 木芷果然上当了,爱怜地摸摸她的脑袋,道:“绒绒困了?哎呀,给你抱窝里睡吧。” 因为谢妘来得仓促,府上并没有现成的猫窝,木芷便去翻了个比奶猫儿要略大一些的玉盆,铺上厚实绵软的锦缎,权当是谢妘临时的猫窝。 谢妘被抱进窝里,她乖乖躺好,闭了眼作睡着状,木芷扯了薄薄的小被子替她盖好,轻手轻脚地掩了门,出去了。 门刚一关上,谢妘便睁开了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3章 谢妘小心翼翼地从玉盆窝里爬出来。 因为担心放太高会摔着奶猫儿,木芷将猫窝放在了地面上,这让谢妘免于一场高空跳跃。 谢妘抖了抖毛,忍着爪上伤口的刺痛感,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轻轻地将虚掩着的门扒拉开一条两个拳头大的缝。 她先是谨慎地望了望,又听了听,确定木芷不在附近,才开始往外钻。 根据猫都是液体的定律,谢妘很轻松地就钻了出去。 夏夜里吹的风都是又闷又热的,谢妘最讨厌这种难受的热气,浑身不适地抖了抖毛,仔细辨认道路。 谢妘和容珩向来不对付,来容府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急匆匆地谈完正事,连杯热茶都没喝完就走了。此时对容珩府上的路线便有些懵逼。 她半懵半猜地挑着大路走。奶猫儿太小,看路边的假山都宛如在看高山峻岭。容府上人很少,她走了许久才见到一座亮着光的院落。 变成猫后,她的听觉灵敏了许多。她站在院落里,仔细听了听。 主屋里虽然亮着灯,但却悄无声息,倒是旁边耳房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谢妘没有多想,便朝着耳房去了。她的四只小爪子已经走得快没了知觉,她都隐隐约约闻到了血气。 …… 这确实是容珩的院落,而容珩本人此时正泡在热气腾腾的热水里,琢磨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仰头靠在桶边,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缀着颗要掉不掉的水珠,眉头微微蹙起。热气将他白皙的脸蒸得微红,水珠在他脖间凝聚,又悄无声息地滑落。 长公主突遭毒杀一事,处处透着诡异。 他今日虽没来得及去长公主府上察看,但皇上先一步派去的人将现场所有呈现出来的东西都详细告诉了他。 一切迹象和证据都表明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凝雪下的手,但凝雪此人他也知道,是跟了长公主十几年的人了,这样的人会背叛……那只能说是谢妘眼光太糟糕。 然而这几年谢妘在朝堂上的表现又很清楚地表明她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幼帝谢昭明能从十岁登基安全活至现在十八岁亲政,她的功劳要占大半。 明里暗里想要谢妘命的人数不胜数,但谢妘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是为何……这般轻易地让人得了手? 他与谢妘在朝堂上私底下都是冤家对头,长公主府的人防他比防贼更甚,他的人手根本无法安插过去,对谢妘动静掌握有限,此时被谢昭明委托查清长公主一案,顿觉棘手。 容珩沉思了一阵,从水里出来,漫不经心地擦了擦身子,披上了旁边挂着的里衣。 他披得随意,腰间细带也没有系好,大片如玉胸膛露出来。没擦净的水珠从他颈脖间滑落,又划过胸膛,没入腰间,只留下一条条细微而引人遐思的水痕。 没落门闩的门响起一声轻微的吱呀声,紧接着容珩就和看见一只被他遗忘了小半天的奶猫儿,一拐一斜地从门缝里挤进来。 …… 谢妘一进来,就是一副猝不及防的美人出浴图。再一抬眼,就和容珩的视线对上了。 ……好、好一个美人儿! 出水芙蓉,既娇且艳,亭亭立而夺人目。 那一瞬间谢妘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她被美色冲击得有一瞬的迷糊,一个不慎,前爪绊了后爪,猝不及防地就脸朝地摔了个惨。 容珩:“……” 这一摔将谢妘摔清醒了,她艰难爬起身,端庄蹲坐,视线不敢往上——容珩那半敞的衣襟,把诱人的胸膛,劲瘦的腰身,实在是叫一个活了二十几年都未曾尝过男色的长公主脸红。 于是她视线往下往下再往下……结果又看到了容珩赤着的双足。 大概是常年不见阳光,容珩的足很白,白得那淡青色的筋脉都能隐约瞧见。他足背弧度是恰到好处的精致,足趾圆润,闲适地踩着地面,旁侧有一小洼水迹。 谢妘:“……” 谢妘默默地闭了闭眼,默念了三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容珩的长相和身材,实在是非常完美的契合着她的喜好,若不是两人多年政敌,她都想将人拐回长公主府当驸马了! 她乖乖地站在那里不动,等着容珩收拾好自己,才朝他喵喵叫了两声。 容珩挑了挑眉。 于伯和他禀告过一声,说是将这只奶猫儿交给了木芷。他当时并未在意,只随意应了声“好”。 他推门出去,没瞧见木芷——所以这只猫儿是自己悄悄跑来找他的?木芷居住的院落离他这儿,可不近啊。 谢妘继续朝他喵喵叫:“我有话要和你说。” 可惜容珩听不懂。 谢妘两只后爪踩地,两只前爪抬起,想模仿人走路的模样,但是她太弱小了,两只脆弱的后爪还不足以支撑她整个身体的重量,她站起来只一瞬,就控制不住的前仰后翻,最后扑通一声,向后摔了个倒栽葱。 谢妘气恼地甩了甩尾巴,一只手将她轻轻松松拎起来,容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是讽半是笑道:“大晚上的来我这里,是要给我演一场跳大神?” …… 一刻钟后,小书房里。 因着容珩爱看书,主院里是特意辟了个小书房的。 小书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几个小叶檀木书柜依次排列,放着许多常看的书籍。书案上砚台墨迹未干,铺设的上等白宣纸上练了半页字,笔搁上还搭着支羊毫笔。 容珩将奶猫儿往书案上一搁,姿势闲适的靠着椅背而坐,好整以暇地看着奶猫儿。 谢妘一边喵喵叫着,一边朝他比划着,尽力想做出一个人的姿态。 奈何直立行走对她一只奶猫儿来讲,实在是太高难度,她试了几次,都只能勉强站立片刻,一抬爪立刻扑倒。 这般反复几次,她摔得浑身都疼。 容珩嘴边噙着笑,不开口,也不帮她。明灭烛火中,谢妘竟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许陌生——平时所见的容珩,笑起来都是宽容温厚的,为什么她突然就会觉得此时的容珩笑起来,有那么一些的……幸灾乐祸? 仿佛是戏子楼里的看客,笑眯眯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谢妘压下心头的怀疑,换了一种表示方式。 她先是矜贵地蹲坐在一边,仰首挺胸,双眼微微眯起,尾巴轻轻地甩了甩,做出一副高贵的姿态,发出一声略微上扬的喵叫。 紧接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弯腰跪伏,低头俯首,做出恭敬臣服的姿态,然后脑袋轻轻磕了磕桌面,发出一声低弱的喵叫。 做完这一切,谢妘满怀期待地转头看容珩。 容珩目光灼灼地盯了她片刻,笑了:“你还会唱戏呢?” 谢妘:“……” 没法沟通了! 谢妘有点泄气,蹲坐在容珩面前一动不动。折腾了一天,她浑身又酸又痛,难受得很,偏偏容珩如此不上道,怎么比划都不懂她的意思。 ……她都怀疑容珩是不是在故意逗她了! ——此时的谢妘,还未曾见识过容珩的真面目,尽管觉得今晚的容珩有些怪异,还是单纯将之归结于他有个榆木脑袋的缘故。 谢妘从来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她想了一会,低头瞧见自己的踩出来的梅花印,尾巴甩了甩,有了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4章 容珩瞧着这只奶猫儿忙活折腾了许久,最终居然将他笔搁上的小羊毫笔扒拉了过来,眉头轻挑,终于有了点兴趣。 谢妘艰难地抱着笔。这笔比她还要高一点儿,她拿得很是艰难。 笔尖干涩,她去沾了点残留的墨水,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在纸上戳来戳去。 容珩看得好笑,悠悠闲闲地将她望着,直到她最后模模糊糊写出来一个“人”字,才微微坐直了身体。 “人?”他轻念出声。 谢妘喘了口气,将小羊毫笔随爪一扔,小爪子点了点这个歪歪扭扭的“人”字,昂起了头。 容珩瞥了眼他那被折腾地惨不忍睹的小羊毫笔,这支笔是他最近用着最顺手的一支,眼下笔头羊毛四岔,还因奶猫儿使用不当而掉了许多毛,哼了一声:“用坏了我的笔,你是打算用你这身毛皮来赔我?” 他端详了奶猫儿一阵,道:“唔,小是小了点,剥了也就勉强做个暖手罢。” 谢妘:“……” 谢妘被他说得不自觉打了个颤。尔后不敢置信地望过去——重点是笔吗!这样一支笔,她长公主府里能掏出一把来! 丢着玩儿都不心疼! 她兀自气愤了片刻,突然容珩便敛了笑意,一双黑沉沉的眸紧紧地盯着她,问:“你的意思是,你不是猫?” 谢妘见他终于悟懂了她的意思,连忙点头,喵了一声。 容珩语速非常快,紧接着又问:“是人?” 谢妘点头:“喵!”是! “是什么人?” 谢妘卡壳了,这个问题有点难表示。 她长了个小心眼,没有直接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重复了之前那卑躬屈膝的动作:“喵喵喵喵!”是长公主府的下人。 方才死活不能理解她的容珩此时仿佛丢失的脑子回来了,突然就变得机敏非常,他问:“是普通百姓,还是奴仆?” 谢妘喵了两声,示意是后者。 “是奴仆。谁家的?” 谢妘又卡壳了。她再次将魔爪伸向那只惨遭□□的小羊毫笔,就着最后一点墨水,写了个几乎看不出样的“妘”字。 容珩辨认了一会,勉强辨认出一个歪歪扭扭的云字:“云……妘?长公主谢妘?” 谢妘点头:“喵。”是。 容珩眯了眯眼,开始觉得这事有点儿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长公主今日刚被毒害致死,她府上就有人变成了猫,还被刚得了皇帝命令要彻查长公主被害一案的他捡了回来。 这是多么诡异的巧合! 容珩顿了片刻,又问:“是死后成猫,还是生人成猫?” 谢妘小爪子指了指纸上的“人”字,然后闭眼一倒,做装死状,片刻后又爬起来,大而明亮的猫瞳望着容珩。 容珩步步紧逼,全然不似平时温和的模样:“是今日的事?” 谢妘刚下意识想点头,忽然就顿住了,长公主今日刚被毒害而死,她便立刻成了猫……这未免太巧合了点。 她怕容珩联想太多而猜到她的真实身份,便摇了摇头。 谢妘的动作已经很迅速了,但那极为短暂的停顿还是被一直紧紧盯着她、密切观察着她的容珩发现了。 容珩眸色深了深,假装没有留意到奶猫儿的停顿,继续问:“变成猫后一直在外流浪?” 谢妘没多想,点了点头。 容珩“唔”了声,没说话了,仿佛在沉思。 谢妘耐心地在一旁等着。 过了一会,容珩忽然叹了口气,吸引了奶猫儿的注意力之后,他状似无意道:“长公主府今日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长公主在府内被人毒死了。” 谢妘没有注意到他暗藏的陷阱,安静地听着,等着他下一句话。 容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只奶猫儿,见她听闻这个消息全然没有惊讶震惊等情绪,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将身子往后一靠,淡淡道:“长公主丧事秘而未发,今日去过长公主府、在长公主府的人,全都闭紧了嘴。你一个在府外流浪许久的奴仆,为何听闻这个消息这般淡然?” 谢妘:“………………” 容珩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只露了马脚还不自知的小家伙,语调闲适:“说罢,你究竟是谁?” …… 深夜里,皇宫中,灯火长明。 年轻的帝王紧紧抿着唇,面冷如霜,直挺挺地坐在主位上,一双手放在膝上,紧紧地捏成了拳,力气之大,那淡青色的筋脉都微微鼓了起来。 谢妘被毒害致死一事,对他而言实在是打击太大了。 先皇去的突然,谢昭明登基时才刚过十岁生辰。这八年来,他倚仗着胞姐谢妘和国师容珩的帮助,才渐渐坐稳这皇位,并在半年前开始亲政。 谢妘早几日进宫时还在和他说笑,说是操劳了许多年,终于可以去快活快活了。怎么一转眼就……谢昭明红了红眼眶,忍着泪水,哑声问旁边的温太后:“温母后,您觉得这事……” 温太后年已四十,因常年念佛吃素心如止水,又保养得当,她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只是谢妘的死亡对她而言也是沉重打击,不过大半日,她鬓边竟已白了几根发。 她的身份在皇宫其实挺特殊的。 先皇与先皇后伉俪情深,未曾充盈过后宫,温太后进宫是个意外。 彼时她还是个妙龄少女,乍闻心上人病逝的噩耗,又逢家中长辈逼她高嫁以谋地位,她心灰意冷,正想一缕香魂随水流去,就被悄摸摸出宫私游的先皇和先皇后撞见了。 先皇后可怜她,将她接到了宫中,以姐妹相称。后来怕她被人说闲话,又给了她一个贵妃的名号——虽然先皇和她之间,避嫌避得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后来先皇后生小儿子谢昭明时亏了身体,没几年就去了,温贵妃便担起了照顾谢妘和谢昭明两姐弟的责任。再后来先皇也去了,她便成了宫里唯一的温太后。 她的心在很久之前就再无所求,先皇后去后一直将谢妘和谢昭明两姐弟视若己出,十几年来,早就感情深厚。 温太后拭去眼角的泪。她是个很普通的女人,没有经历过什么阴谋诡计,故而一直保持着一颗温柔的心。 在她眼里,谢妘就是全天下最可爱乖巧的女儿家,她实在想不出会有谁忍心对谢妘下手。 蜡烛燃了大半夜,将要燃尽了。长长的灯芯在漫长的燃烧中忽然发出一声爆裂声,在寂静的殿里分外清晰。 温太后心头就忽地一跳,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手一颤,刚端起来的茶盏就落了地:“皇上……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6章 翌日一大早,谢妘被木芷小声唤醒的时候还很萎靡不振。 后半夜她一直陷在噩梦里,反反复复地梦见那皮影戏、花旦脸,还有那枚殷红的梅花珠钗。 木芷揉了揉她的脑袋,给她喂粥,有点担心:“绒绒是不是生病了?” 她绝口未提昨晚谢妘装睡、又偷偷溜走的事情,谢妘对可爱小姑娘没有抵抗力,倒是生了点愧疚之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打起精神勉强喝完了早餐粥,终于感觉缓了点。 谢妘被送上马车时,容珩已经下朝回来换了一套便服了。他今日穿了身月白色的袍子,白绒绒的一团奶猫儿窝在他脚边,像是落了一团雪。 谢妘不想处于一个视角如此低下的位置,艰难地扒拉着容珩的衣摆,爬到了他身边,矜贵端庄地蹲坐着。 容珩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一片安静中,他们很快就到了长公主府上。 长公主府大门紧闭,两排宫中侍卫神情严肃地守在门口。 容珩递上早上皇帝御赐的令牌,为首的侍卫长仔细辨认过确认无误,朝他拱手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开门让路,然后跟着一块进去了。 容珩进去后,剩下侍卫们面面相觑,互相打眼神。 侍卫甲挤了挤眼睛:国师刚刚是带了一只猫进去?还是一只奶猫儿? 侍卫乙眨了眨眼睛:听说猫儿天生通灵,你说会不会…… 侍卫丙转了转眼睛:这事有点儿玄乎。 侍卫长不在,临时充当头子的侍卫丁□□往地上点了点,低声道:“都给我站好!” 于是侍卫们又恢复了一脸严肃,继续认真守门。 …… 因长公主死得突然,府里所有人都被暂时关押起来,待查清后再做处理。此时整个府上都空荡荡的,瞧不见别的人影。 一路走去,那些栽种在小路边的娇艳花儿都有些蔫哒了——谢妘喜欢漂亮的东西,也喜欢长得好看的花花草草,她府上专门照顾花草的人就足足有十二个,只是在昨日也全部被看管起来了,无人浇水看顾,这些娇嫩的花儿,都少了几分生气。 容珩步履从容,走得不紧不慢,倒是谢妘有些心急,不时小跑着,好几次都跑在了容珩前头,又回过头来等一等他。而那位充当皇宫里谢昭明眼线的侍卫长则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他的职责只是跟随每一个进长公主府的人,以防他们偷偷做什么手脚。 容珩看着这只对长公主府上路径极为熟悉的奶猫儿,眸色深了深,忽然道:“今日早朝,陛下将长公主被害一事公布了。群臣哗然。” 身后的侍卫长有点疑惑地望了一眼容珩,猜不准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好像容珩接下来没再说话,倒是那只猫儿喵喵叫了几声。 谢妘对此并无意外。 尽管自谢昭明亲政之后,长公主谢妘就渐渐放手了各种政事,回长公主府当一个优哉游哉的长公主,但毕竟她在朝堂上待了八年,影响力不是一般的大,她被害一案……说不准和朝堂也有些关系。 一人一猫很快来到了昨日谢妘最后待着的屋子。 屋子里仍旧维持着昨日的模样,只有几个凌乱的脚印,聚集在谢妘最后躺过的软榻前。 长公主府上的人都是经过风雨的,尽管事出突然,还是很好的保护了现场。谢妘琢磨着这大概是素月的功劳,素月算是她府上的管家,管理着日常大小事务,和凝雪一样,也是在她身边待了十几年的人了。 自己重回自己的死亡现场,这感觉很微妙。谢妘之前走得匆忙,此时站在门口,却又有点踌躇不定了。 侍卫长恭敬地站在门外,那个位置可以很好地看见屋里发生的一切。而容珩则是先一步进屋,仔细地环视了一圈后,目光朝门口徘徊的奶猫儿。 谢妘心情复杂地进了屋。这些她曾万分熟悉的摆设,此时在她眼里,都变得高大而陌生。她在屋里逡巡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对,最后她站到榻前。 昨日失手撒到地上的那碗毒冰酪已经干了,只在地面留下浅浅黏黏的痕迹,旁边还有几个凌乱的脚印。而碎片则被全数收拢起来当证物,送到了大理寺保管。 谢妘低头嗅了嗅。变成猫后,她的嗅觉也变得灵敏了许多,此时在那些污渍里嗅到了一股不属于奶酪的香甜味道。这味道很淡,她如今是仔细又仔细地分辨才闻出来的,昨日她吃的时候根本发觉不了。 容珩也屈膝半蹲,凝视着这不规则形状的污渍,低声道:“枯骨。服后半刻钟内必死。三日后即浑身腐烂。” 谢妘骤然睁大了猫瞳。 向来无比注重自己仪容仪表、甚至曾提出“头可掉发型不可乱”的长公主此时心中一片震惊——是哪个凶手狠毒至此!居然让她死都不能死得美美的! 谢妘气恼地喵了一声,原地转了个圈,恨不得立刻将凶手待到,送他个千刀万剐! 面向转至软榻时,她忽然被一点殷红闪了闪眼,她动作一顿,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软榻底。 矮小的奶猫儿,凭借着她的身高优势,发现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大概是要掉下来的时候被软榻上铺着的丝缎勾住了,此时刚好卡在软榻和案几两边缘之间。 谢妘灵巧地钻进去一看,猫瞳登时惊地睁大。 是一枚雕着梅花的珠钗! 和她昨天在“凝雪”发鬓见到的那枚、昨夜梦里反复梦见的那个花旦鬓边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谢妘心头猛地一跳,她钻出来,拽了拽容珩,朝他比划了一下,讨来了一张雪白的帕子。然后她叼着这张帕子,再次回到软榻底,隔着帕子,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珠钗扯了下来。 出来时,她将白帕子抱在怀里,扑在地打了个滚,滚到容珩脚边,微微松开小爪子,眼睛扫了扫外面的侍卫长,示意容珩悄悄拿走。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枚珠钗并不是一枚简单的首饰,与其上交到大理寺,不如先藏起来让容珩去查。 容珩可比大理寺那群家伙有本事的多。 容珩原本正站在案几边仔细查看,突然被奶猫儿撞了一下,他低头,见她动作奇怪,眯了眯眼,佯装无意地侧行了一步,低下身来,背对着外头站着的侍卫长,将奶猫儿连同她抱着的东西一捞,“你在这调皮什么?走罢。” 他抱着猫儿出来,神情温和地朝侍卫长道:“我看完了。” 侍卫长望了望屋里,又望了望他和他怀里懒洋洋卷成一团的猫,没发现什么不妥。尽管对国师居然带着只猫来现场而感到奇怪,但他只是一个小小侍卫长,并不敢对这些大权在握的人提出什么质疑。便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送这一人一猫出了长公主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7章 上了马车,谢妘从容珩怀里爬出来,蹲坐到一旁,怀里一直捂着的小手帕掉到座位上,露出那枚梅花珠钗。 容珩却在奶猫儿诧异的眼神中,将那帕子轻轻一拨,把珠钗重新盖住了。尔后,修长手指轻轻挠了挠奶猫儿的下巴,挠得谢妘不自在地抖了抖耳朵,低下了头躲他的手。 容珩就不怕她生前是个大男人吗!这样挠她不觉得怪异吗! 她这个念头刚转完,就听见容珩漫声唤了一句:“抬头,谢妘。” 谢妘下意识想抬头,忽然顿住——什么?容珩刚刚唤她什么? 她僵直着脖子一动不敢动,容珩温柔地叹了口气,轻声道:“长公主。”他的语调明明很温和,谢妘却感觉自己听出了一丝凉意,以至于背脊一寒,忍不住微微颤了颤。 容珩动作轻柔地将她捧起来,举到面前,平视着她。 谢妘硬着头皮与他对视,这一场景太诡异了,她活了二十几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以这种身份、这种姿态来面对自己的政敌。 她下意识想装傻,像昨晚那样糊弄过去,但今天的容珩显然没这么好说话了,他平静地将谢妘露出来的破绽一条条数清:“在外流浪数日却能立刻知道府里被封锁的消息,对长公主府如此熟悉、甚至连昨日长公主待的地方也都知道……这半年来,长公主府上也并未有奴仆死亡的记录,若说你是死后变成了猫儿,那唯一的可能只能是长公主殿下了。” 他轻轻瞥了眼旁边裹着东西的帕子,接着道:“这东西,是和昨日的事情有关?” 谢妘:“……”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编造得并不是那么完美,她也没觉得能一直将容珩骗下去。她本是打算先真真假假哄得容珩查完这案子,以后的事再另作打算的,谁知容珩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还直截了当毫不留情地将她拆穿! 谢妘不自在地摇了摇尾巴。话都说得这样直白了,她再搅混下去也没意思。 她的确不愿意让容珩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尴尬,但万一容珩以她身份不明的理由将她扔掉或者再不让她关注这宗案子,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谢妘想了想,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不情不愿地喵了一声,算是承认了容珩的话。 容珩忽然笑了,他的容貌是真的好看,笑起来宛如春雪融化,谢妘不自觉就被他迷了迷眼,有片刻的失神。 等谢妘回过神,她已经被重新放置在车座上,面前是一枚殷红的梅花珠钗,静静地躺在白帕子上。 说起来,这其实还是谢妘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认真地看这枚珠钗。它的款式很简洁,玉质钗身不过半指长,上面没有明显雕纹,钗头缀着朵非常逼真的梅花,半开着栩栩如生,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朵真花。 看着应该是有一对,这一只不知为何被单独落在长公主府上。 谢妘沉思着,她死得毫无防备,屋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这枚珠钗……怕是凶手特意留下来的,只是后来被匆忙赶来的人不经意间弄落在软榻边缘。 她比比划划喵喵乱叫地和容珩交流了一阵,容珩也不知是听懂了没有,只应了一声“嗯”。 谢妘生怕他不能理解,又多比划了几下。容珩忽然抬手握住她绵软娇小的爪子,神情温和地问:“长公主可害怕?” 谢妘:“……喵?”什么? 容珩却不再说话了,只慢慢将珠钗又裹进了帕子里,放入袖中收好,只道:“我知道了,长公主且休息会罢。” 谢妘看着他闭上了眼,不明所以地“喵”了声。 等车厢内重新恢复寂静,谢妘才发觉容珩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太平静了? 本朝虽然不完全禁止市井间谈论怪力乱神的事,但这些诡异的事情真正发生在眼前的时候,一般人都会是感到惊慌诧异的罢?为何容珩如此冷静,就仿佛这事和吃饭睡觉一般简单而常见? 她探究的目光在容珩脸上顿了片刻,还未来得及收回就被骤然睁眼的容珩逮了个正着。 容珩定定地望了她片刻,淡声道:“长公主不必害怕,臣不会害你的。” 谢妘:“……” 她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听他这么一说突然心头一跳,反倒生出点诡异的情绪来——任是谁,突然听多年的政敌说这么一句话,都会觉得怪异的吧! 谢妘收回视线,矜贵端庄地蹲坐在车座上。 她现在只希望快点儿查明自己死亡的真相,然后再考虑万一她再也变不回人了该怎么办……难道要入宫让谢昭明养? 不不不,她才刚从宫里出来呢,被谢昭明知道她没死,还不得老逮着她一起看折子! 这样一想,倒不如继续赖在容珩这呢——至少算是深入敌军了,万一容珩有朝一日生了什么不轨之心,她还能第一时间发现。 说起来,容珩虽然现在身在朝堂,地位极高,但头上盯着的官职却仍旧是个略显尴尬的国师。 国师这个职业,其实算是个虚职。说白了就是国泰民安时出来赞颂皇帝赞颂天地赞颂万物众生,风雨不调流年不利时,又要替皇帝焚香敬神祷告祝愿,并无实权。 容珩是本朝以来第一位身在国师之位却手握实权的人。 谢妘记得她父皇驾崩前特意对她说,容珩此人,有大才,却难以看透,需防。于是命他辅佐幼帝朝政之事,却只给他一个国师虚职。 ……确实是很难看透。 谢妘对容珩,其实是有点儿又爱又恨的。 爱他之才,又恨他总和自己政见不合,朝堂上和她唱反调也就算了,偏又生得一副温润雅致美玉无暇的好容颜,惹得那群朝臣总是不自觉地偏向他,而对她露出谴责的目光。 多活了几年的谢妘都看不透容珩,如今年不过十八的谢昭明就更不能看透了。 她这个傻弟弟啊……什么都好,就是太看重她和容珩了。 父皇当初去世前将他托付给自己和容珩,她尚能激流而退,毕竟这江山到底是姓谢的,但容珩呢?容珩内心里也如他表面上这般美玉无瑕只求忠君报国么? 谢妘无从判断,只能在心底暗自提防。 …… 马车晃晃悠悠刚回到府上,宫里的人早就恭候多时,见容珩下车,连忙恭敬地上前行礼:“国师大人,陛下有请。” 容珩礼貌而客气地将人请进去喝杯茶,只道是自己要换身衣服,抱着奶猫儿回了房。 “长公主可要去?”容珩问。 谢妘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容珩又问:“那可要我告知陛下?” 谢妘仍是摇头。谢昭明向来看重她,若是知道她还活着,肯定会想方设法出宫来见她,或者让容珩将她带进宫去。 然而皇宫里眼线众多,什么人都有,她被毒杀一案还不能确定和朝堂毫无关系,她还不轻易不要露面了。 尽管对方不一定能猜到她变成了猫儿,但一只受皇帝和国师双双重视的猫一定会引起大家注意。 而对付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猫儿……可比对付一个人容易多了。 容珩这一去就是大半日,直到月色满地时才回来,一回来就先告诉了谢妘一个可怕的消息。 “天气炎热,长公主的躯体不可久留,更何况……还有枯骨。”容珩道,“所以陛下决定,明日先将长公主送入皇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8章 乍闻自己的丧事,谢妘愣了片刻,旋即升起一种怪异的荒唐感。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明明还“活着”、却听见了自己的葬礼而产生的不适,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她就是感觉这件丧事非常怪诞。 容珩将那枚珠钗拿走了,临走前让她好好休息不必担忧。 然而忧心忡忡的奶猫儿连夜宵都吃少了半碗粥,惹得木芷再一次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 而容珩这边,既然已经开诚布公地拆穿了奶猫儿长公主的身份,再让她睡小玉盆就不太合适了,甚至再共处一个屋里都显得有些不合规矩。 虽然他们现在一人一猫……其实也说不上有什么规矩。 于是谢妘今晚终于自己独自睡了张大床榻——在容珩主屋隔壁的一间小侧屋里。因为容府里人不多,很多空院落都没有收拾。 谢妘躺着铺了很多层软垫的床榻上,闷热的夏风从窗口吹进来,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终于有了点寄人篱下的感觉。 ——如果是在她自个儿府上,她夏夜里睡觉,至少得放三四盆冰,半夜化了还要让婢女悄悄进来更换。 奈何容珩是个看起来还算是廉洁的大臣,大概没有这么多钱给她挥霍。 变成猫之后不可抑制地沾染上许多奶猫儿习惯的谢妘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才有点懊恼地停止这种疑似撒娇的动作,重新躺回床中间,端正了睡姿。 她闭着眼思索了许久明天的事,仍无计可施……除非她也和谢昭明坦白。 但是她想起自家那个一听鬼怪故事就能吓得两股战战全无一国之君霸气的胆小鬼胞弟……谢妘面无表情地想,她要是去告诉谢昭明他阿姐变成了猫,这位少年帝王怕是要当场吓晕。 不是谁都能和容珩一样淡定冷静如同无事发生的。 想了许久,奶猫儿的身体到底是熬不住,渐渐有了困意。 …… 谢妘又做梦了。 那张画着浓浓彩妆的花旦脸如附骨之疽紧紧地跟随着她,她在黑暗中奔跑着,可无论她跑多快,耳边都总萦绕着那诡异凄厉的戏腔。 谢妘突然产生了窒息的感觉,仿佛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被尽数抽走,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都被吐尽,她眼前发白,双手捏拳,用力至痉挛,发出挣扎地呼喊:“啊!” 她以为自己的喊声尖利而刺耳,可实际上只是一声软绵到几乎听不见的喵呜声。 好在这一声后,谢妘终于从这噩梦中清醒过来了。 奶猫儿的小胸膛一起一伏,筋疲力尽地躺在绸缎中,涣散的视线渐渐恢复清明。 谢妘在床上躺了一会,那种窒息的感觉仍是驱之不去。她蜷成一团,喘息了两声,最后踩着旁边的矮凳,跳下了床,扒拉开虚掩着的门,朝隔壁容珩的屋里跑去。 …… 容珩睡眠极浅,那轻微若无的敲门声一响起,他便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 微弱、断续的敲门声仍旧在响,侧耳细听,隐约还能听见了几声喵呜声。 谢妘刚被抱起来,就忍不住在容珩微凉的手掌里蹭了蹭。这举动一半是奶猫儿的本能,一半是谢妘噩梦初醒后见到熟人的下意识反应。 容珩被她蹭得一愣,正想说什么,疲惫至极又骤然放松的奶猫儿已眼一闭昏睡了过去。 容珩将她抱到自己床上,手指轻轻挠了挠奶猫儿的下巴。谢妘在昏睡中迷迷瞪瞪地感受到他的动作,四只小爪子一伸一勾,就将他的手抱在了怀里,毛绒绒的猫脸还蹭了蹭他的手腕,发出一声微弱奶气的喵呜声。 后半夜安睡无梦。 翌日醒来后,容珩早已不在。谢妘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依旧在自己房中,懒洋洋地在被子上打了个滚。鼻间嗅到一缕清冷又有些熟悉的香气,她登时一愣,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四处张望。 ……这不是容珩的屋里么!她怎么在这? 她恍惚间想起是自己昨夜里被噩梦折腾得睡不着,才莫名其妙跑来容珩这里,呆了一呆——完了,堂堂长公主竟这般行为不矜贵,半夜敲政敌的房门,容珩怕不是觉得她傻了! 都是这奶猫儿的错!将她都带歪了! 谢妘暗恼,爪子扒拉了一下被子,结果扒拉出一张对着的纸。 她歪了歪脑袋,蹲坐在床上,两只爪子将纸铺开,看见上面一行沉稳端正的字,登时一愣。 纸上只有短短四个字。 辰时一刻。 谢妘瞬间便明白了,这是“长公主”将要被送往皇陵下葬的时间! 她心头没有来的慌乱,匆匆跳下床,看了眼窗边的沙漏,发现已经辰时三刻了。她急急忙忙出了房门,四处一望,没瞧见人。 正当她想冲出院子时,她昨夜睡着的那间房忽然吱呀一声开了,木芷从里头走出来,正巧瞧见她,喊了句:“绒绒!” 谢妘无暇顾她,冲她喵呜两声,想要继续往院子外跑。 木芷小跑几步追上她,将她抱起来,小声问她:“公子今天吩咐了,你若是想在府里走走,就让我跟着你一块,你若是想在屋里待着,也可以。” 谢妘喵呜一声,爪子指了指外边。 木芷“呀”了一声,挠了挠她的下巴,想带她回屋子里先吃点东西,奈何谢妘满心焦虑,木芷刚将她抱着往回走,她便挣扎着要落地自己往外跑。 木芷为难,最终拗不过她,抱着她出了院子。 她本想带奶猫儿去花园里走走,谁知谢妘挣扎着落地,竟自己朝大门的方向跑去了。 木芷赶紧逮住她,小声道:“今日不能出府,长公主的棺快要路过了,不可冲撞。” 谢妘为的就是“长公主”,如何肯听木芷的话。她想了想,冲木芷撒娇。蹭蹭她的手,又朝她奶声奶气地喵喵叫。 木芷性子软,最看不得她撒娇,最终一人一猫将容府一个对着街道的侧门开了条小缝隙,躲在门后等送长公主棺入皇陵的队伍。 谢妘心知自己今日是无法出府了,尽管她如今一只猫出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去捣乱说不定还会被护送长公主棺的侍卫立时斩于刀下,那到时候可真是有趣了。 她眼巴巴地等了一会,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9章 护送长公主棺的队伍很快来了。 长长的队伍,凄凉的哀乐,满天飞撒的白黄纸钱,这一切都让谢妘心情复杂。 她忍着心里的不舒适,乖乖地窝在木芷怀里往外看,上好的金丝楠木棺里装着她曾经的身体,正被四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抬着缓步而行。 棺木旁边,有一人扶棺而行,额上缚了白绫,俊朗面容上全是掩饰不住的沉痛。 谢妘睁大眼。凶手未明,谢昭明竟敢这样贸贸然出宫!也不怕被那凶手盯上!是嫌自己活得命长了么? 视线再往后,谢妘又瞧见了容珩,他紧跟在谢昭明身后,一身素白,面上带着浓浓的哀意和惋惜,一手虚虚扶在棺面上,仿佛在为长公主的过世而感到万分悲伤。 谢妘:“……………………” 她的这个傻弟弟啊!是不是不知道他家阿姐和容珩是多年的政敌啊?让容珩跟着扶棺,是嫌她死得不够痛快,还是想让她气到复活? 要不是这几日都在容珩府上度过,看着容珩此时的样子,她也要信以为真,以为容珩是在真心为她难过了。 然而经过这几天的接触,谢妘隐约察觉容珩在私底下的样子,并不太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润雅致,毕竟她变成猫后与容珩见的第一面,容珩就送了她“扔出去”三个字,甚至还想将她的皮剥了做暖手。 谢妘:暗中记仇jpg 棺木远远而来,缓慢路过侧门。 容珩似有所觉,略略侧头望了一眼,就瞧见了门缝后悄悄地藏着一只雪白的奶猫儿,正睁着大而明亮的猫瞳望着这边。 谢妘瞪了他一眼,容珩神色不变,恍若未觉,不动声色地将头转回去,平静中裹挟着哀伤,继续扶棺而行。 等长长的队伍走过,谢妘正要让木芷抱她回去,眼角一闪,忽然又瞧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年过六旬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路边老泪纵横。他已满头白发,微微佝偻着背,朝着长公主棺远去的方向抹泪,旁边几位年轻书生扶着他,小声劝慰着。 谢妘动容。 她认出来这是谁了。 两朝帝王之师,既教导过先皇,也教导过谢昭明的前太子太傅,闻澹。 闻澹此人,桃李满天下,堪称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他此生忠心为国,辅佐过两代皇帝,地位极高,却仍是两袖清风,不贪不腐,未行过有辱清名之事,前几年才因身体原因致仕。 尽管谢妘一直觉得他有点儿迂腐——她当年,也曾被闻澹教导过几年。 谢妘小时候可没现在看着乖,用她亲娘的话来讲,就是个小皮猴,上山摘果下池摸鱼,什么事没干过,直到后来稍微大了点,才开始注意自己的仪表仪态,开始往优雅矜贵的路线走。 故而她当年,可没少把闻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然而这并不妨碍她对闻澹的尊敬。 谢妘在门缝后远远地望着这位老人,瞧着见被几个年轻人扶着,渐渐地也走远了,小爪子无意识地拍了拍木芷的手臂。 木芷将门关紧锁好,抱着奶猫儿往回走,听见她肚子里传来小小声的咕噜声,她道:“饿坏了吧……厨房里炖着粥,咱们回去吃粥去!” 谢妘刚目睹了自己的丧事,心情低落地摇了摇尾巴,温顺地将脑袋搁在木芷的手臂边。 …… 一整天都蔫哒哒的谢妘,直到晚餐时间都没有见到容珩回来。 木芷一边给她喂粥,一边念念叨叨:“公子得将长公主的棺一路护送至皇陵,也许今晚不回来了……” 谢妘:“……” 她心里更郁卒了,吃饱了肚便爬上床摊猫饼。 木芷见她心情实在不佳,恋恋不舍地揉了她一会,便让她好好休息。 因为容珩不在,木芷担心她一只奶猫儿独处会发生什么意外,待谢妘闭眼睡了,她便在不远处小榻上坐着开始给奶猫儿绣小手帕——唔,就绣一个小奶猫儿,绒绒一定喜欢。 谢妘知道木芷一直没走,故而她一直克制自己打滚的欲望,优雅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闭着闭着她就渐渐生了睡意。 木芷听见小小的呼噜声,放下手中的针线帕子,过去看了看奶猫儿。 今天的奶猫儿不知为何,情绪一直非常低落,木芷有点担心,又想起容珩今晚怕是不回来了,便决定今晚在这软榻将就一夜。 奶猫儿太可爱,木芷一绣就停不下来,一连绣了好几张,不同姿势的奶猫儿用白线绣在淡黄色的小帕子上,分外可爱。 烧了一晚上的蜡烛将要燃尽了,木芷放下手中的东西,正打算取一根新的蜡烛来换,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了。 容珩大步走了进来,见到木芷,他挥了挥手失忆她出去。 木芷愣了愣,朝他行了个礼,将新取的蜡烛放到桌上,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带掩上了门。 容珩看也不看那快燃尽的蜡烛,大步走到床榻边,那铺了好几层软缎的床榻中央,正躺着一只白绒绒的、奶气十足的小猫儿。 容珩并没有继续穿早上的白衣,此时的他一身黑袍,面容冷峻,烛光明灭中竟有几分冷酷之感。 他在床榻边站了许久,目光紧紧地盯着榻上的奶猫儿。 许久许久,眼底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 谢妘觉得今晚好热。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火炉上,底下是熊熊烈火。她闭着眼翻来覆去,就像一块烤肉在火炉上被翻来翻去。 谢妘终于受不了了,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想去找水喝,谁知刚一转头,就被窗边黑黢黢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唬了一跳。 木芷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屋子里的蜡烛燃到了尽头,早就熄灭了,此时只有不远处半开的窗隐约照进一点月光,只照亮了窗前方寸之地。 谢妘被这黑影吓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忍不住喵了一声,翻身站起,抵着墙,警惕地盯着这团黑影。 黑影终于动了动,他起身,去桌边取了新蜡烛,放到灯托上点燃。 昏暗的烛光终于将这团黑影的真面目照了出来,谢妘瞧清楚容珩那张脸,无声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郁闷——容珩别是在报复她吧?昨儿她半夜摸去容珩房间,今儿容珩就半夜摸来了她房间。 谢妘慢慢挪回床中间坐下,甩了甩尾巴,看这儿容珩重新回到床边来站着。 她是第一次见容珩穿黑衣,平时要么是见他穿朝服,要么是见他穿淡色的衣衫,还从没见过眼下这般穿着,看起来竟有些……俊得过分。 谢妘默默咽了咽口水,告诉自己不能被美色轻易所诱惑。她挺了挺小胸脯,端正了坐姿,严肃地“喵”了一声,意思是问容珩在这里做什么。 容珩唤了声:“长公主。” 他的声音也同平时不一样了,原本温润内敛的音色变得有些低沉而带了一丝强势。 谢妘不知为何突然就有点怂他,警惕地又朝他喵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10章 容珩背对着烛光而立,面容在昏暗中有些不太清晰。 他道:“皇陵已经关闭了。” 谢妘抿着嘴不吭声,听他接着道:“若是臣再继续唤您长公主,怕是不妥。” 就算是在容府里,容珩也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喊她长公主的,更不可能喊她名讳了。谢妘想了想,要不要就暂且允许他以下犯上些时日,明面上跟着木芷喊绒绒罢。 她正想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容珩继续问:“不知臣是否可以用别的名号来称呼您?” 他顿了顿,语调平缓地喊了一声:“晏晏。” 谢妘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容珩怎么会知道她的小名! 谢妘不敢置信地盯着容珩,脑子里飞快回想。 她这小名晏晏,是取自言笑晏晏之意,寄托着她母后对她笑口常开欢乐满怀的期望。但自从十几年前母后去世,就再也美人这么喊过她了——她父皇情深,惦念发妻,每次这么喊她都会泪湿衣襟,久而久之,便将这小名尘封起来,只喊她阿妘了。 而父皇去世后,就更不会有人敢这么喊她了,毕竟眼下皇位上的那位,都只能乖乖喊她一声阿姐。 她不记得小时候曾和容珩有过接触,所以容珩怎么会知道她的这个小名?若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合了些。 她喵了一声,站起身来,朝容珩走了两步,抬起头来想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但是光线实在是太暗了,她什么也看不清。 “静女其姝……言笑晏晏……”容珩缓慢地附身,和仰着头的奶猫儿静静对视,“可以么,长公主?” 他一双黑沉沉的眸里陡然间流露出一股带着侵略性的强势气息,让谢妘浑身一震,不知怎么,忽然就有片刻失神,呆愣愣地看着他最终悠悠然拂袖离去。 …… 晏晏一名,因奶猫儿言语不便,难以反驳的原因,尘埃落定。 容珩开始忙碌,每日早出晚归。他出门时,谢妘沉睡未醒,他归来时,谢妘……还是在睡觉。故而一连数日,尽管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谢妘都没见到容珩。 他们早已达成共识,若是长公主一案有进展,容珩一定会和她说的,如今一连几天见不到人,大概是这宗案子陷入了僵局。 谢妘正琢磨着要不要将并州那件事告诉容珩,或许是一条线索。想着想着,她跳下软榻,打算去小书房找纸笔“写”些东西。 四爪刚落地,门忽地被敲响。 谢妘只道是木芷来给她投喂小零食,想到木芷做得各种好吃的猫零食,她愉快地甩了甩尾巴,撒娇似的喵呜了一声,示意外边的人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容珩。 谢妘走过去的脚步顿住。 容珩今日一身月白色长袍,又恢复了素日里谢妘所熟悉的温润雅致的模样。然而那晚的黑衣容珩给谢妘留下的印象太深,以至于她现在看着容珩,又忍不住想起他那晚的气势,怎么都觉得对不上人。 ……所以那晚上是真的容珩罢?别是谁特意扮了容珩的模样来逗她乐子的吧!容珩怎么可能会有那样强势的感觉?当时谢妘被他盯着,总感觉他仿佛下一瞬就要将她一口吞下去。 谢妘狐疑地绕着容珩转了个圈,容珩不知她在作甚,站着不动,只疑惑地喊了句:“晏晏?” 唔,看起来气质清隽,面容温润,神情温和。 和以往朝堂上见着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所以那个晚上,也许是她的错觉。都是光线太暗、容珩又穿了黑衣的缘故。 谢妘放下心来,朝容珩喵了一声,就率先朝外走去。 容珩脚步一移,挡在她面前,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举到面前与她对视,平静道:“陛下方才命我即刻去并州查那件杀人案,你可要和我一块去?” 谢妘眯了眯眼,温太后将这事和谢昭明、和容珩都说了? 她想了想,也不觉意外。在京城里查长公主被害一案既然没有进展,自然是要从别的地方找线索的。 不过温太后知道的东西毕竟有限,谢妘在表达了自己要跟着去的意愿之后,拽着容珩去了小书房,一顿比划,算是大概地交代了之前她所查到的相关事情。 当初温太后请求她派人去并州查看故人坟是否有恙的时候,谢妘并未太在意,只派了一队侍卫去。 谁知拖延至一个月后,才回来了一个传话的,说是故人坟被掘了,找不着尸骨,而同时,又查出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件。 五月里,并州一共死了十二个人——皆是死于凶杀。而至今两月过去,仍未查清凶手。并州知府被受害人的亲属逼得没法,私下里偷偷找长公主府的人求助。 谢妘知道这事后大为震惊,当即让凝雪去亲自跟进这件事。凝雪办事极快,很快就传信于她,说是查到了一个和凶杀案有关的神秘人,这个神秘人就算不是凶手,也一定和凶手关系匪浅。 谢妘让她继续细查这神秘人的身份。这一查,就又是一个月。紧接着便是“凝雪”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为谢妘端上了一碗毒冰酪。 如此一想,并州一案和长公主一案,怕是又千丝万缕的联系。 …… 外表质朴内里奢华的马车在官道上飞快地行驶着,驾车的仍是于伯。 谢妘发现容珩府上是真的很少人,这么多天,她就只见过木芷和于伯,以及若干杂事奴仆——木管家据说是有事暂不在府,目前府上的一应事务,都是木芷在管。 平日里想来见容珩的人不在少数,但容珩只会在朝堂上与他们相处,私底下是一概不见,容府大门常年紧闭——如此算来,容珩竟算是京城里最孤单的一位贵人。 谢妘在朝七八年,除了容珩,还真未见过这样“洁身自好”的。 于伯的驾车技术极佳,路虽然颠簸,车却驾得又快又稳,谢妘在车里坐着,也只感觉到轻微的晃动感,容珩甚至还在煮水泡茶。 并州路远,快马加鞭过去都要四五日,此时驾车而去就更要多个几天。 刚开始谢妘和容珩在车内长时间独处时还有些不自在,直到后来夜里到客栈休憩时,容珩以“相互照应”为由,只定了两间房——一间于伯的,一间他和谢妘的。 玉盆带着不方便,容珩只带了些木芷为奶猫儿织好的软垫被子。夜里便用这些东西在他枕边搭出来一个猫窝,请谢妘安睡。 这般“同床共枕”几天之后,谢妘整只猫都淡定了——反正她现在只是一只猫!这么多年被容珩气得头秃,现在享受一下容珩的照顾怎么了! 心里一想通,谢妘渐渐就恢复了“长公主”的做派了。 水要温热的,烫一点都不行;糕点要最精细的,糙一点都不行;出门在外没了木芷精心熬制的粥,谢妘吃得很是郁卒,有时候吃几口就将碗推到一边,还得容珩哄着才多吃几口。 在她慢慢生起“这样欺负容珩感觉还不错”的念头时,并州终于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11章 并州知府翘首以待了七八日,终于等来了容珩一行人。 他几乎是热泪盈眶,离着远远地便去迎接。被这宗案件压了两个月的他每天头发都要掉了一大把,掉到现在用一顶官帽盖着都有点遮不住。 身材微胖的并州知府见了容珩就像见了爹,险些给扑上来,容珩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温声道:“时间紧迫,知府大人还是先与我们讲一讲案子吧。” 到了知府议事堂,茶水果盘点心一干上齐,并州知府抱来一堆宗卷,开始细讲这宗案子。 最开始,这件杀人事件并不是没有预兆的。 五月初时,就开始断断续续地有人来府衙处报案,说是家里有人失踪了。 当时知府还没放在心上,再兼之失踪的都是男人,他还曾和手下提过,说不定是那些人眠花宿柳,躺在哪位小美人儿的床上忘记回家了。 底下的衙役们见顶头上峰都是这样的态度,就更不当一回事,随意查了几天,被查出个所以然来,便也搁置一边。 直到后来有一户张姓人家急急慌慌地来报案说他们家闺女不见了。 说起这位张姑娘,知府是知道的——毕竟她曾因貌美一度被称为并州一枝花啊! 知府也曾见过这位张姑娘一面,端的是一副如花似玉的好容颜。这位张姑娘家中小有钱财,人又漂亮,多年被吹捧着,眼界便高了,年已双十仍是云英未嫁。 牵扯了女子失踪,知府终于开始正视这件事,一查,发现这姑娘已经是本月第七位失踪者了。 短短十几天就失踪了这么多人,知府察觉这是非同一般,顿觉头疼,赶紧派人去查。此后十几天又陆续有人来报案,前后加起来共有十二人,里头还有个六岁的孩子。 百姓们开始觉得惊慌,知府早晚催促手下查案,但已经晚了。 某天半夜,更夫一路打更,路过街尾一间屋子时,闻到了极为浓郁的血腥味,灯笼一照,鲜血从门缝里缓慢地流了出来,淌到街上,诡异而可怖。 知府大半夜的被人从温香软玉身边拽起时还忍不住骂骂咧咧,等他去看到现场的一片惨状时,他顿时冲到一边,将隔夜饭都呕了出来。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时隔两个月,再回想起那一幕,知府仍旧是瘆得慌,赶紧灌口热茶,招手让旁边的仵作接着讲。 更夫见了满地血,别说敲门了,手一抖连锣掉了都不敢捡,连滚带爬地跑去报案。等他再带着一堆衙役过来时,那掉路中间的锣上系着的布条,都被血浸透了。 衙役敲门,无人应答,用力一推,那门竟是没落锁的,一下就开了。 屋里场景之惨烈,顿时惊骇了在场的所有人,那个更夫更是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入目是一片血红。屋里空荡荡的,除了正中间的一张堆着大堆殷红滴血肉块的桌子,再无别的物件。 满地的鲜血正沿着墙角边,从门口缓慢地流出街道。桌子上码着大块大块的血红团块,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血红团块,零落在四周地面,有经验的仵作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什么。 “是肉块。”仵作道。就算他当了几十年的仵作,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尸体,不,那已经不算是尸体了,那只算是一坨坨烂肉,无皮无骨,被割成一块块,随意地扔在桌上、地面。 他比划了一下大小,“桌上的有这么大,地上的有大有小,最小的不过指头大。刚开始小的以为是什么动物的肉,后来仔细验过了,是人肉。” 仵作和衙役们将所有肉块收集都收集起来。因为无皮无骨,难以分辨,他们拼拼凑凑,考虑了男女老少有别的因素,最后算出这大概是十至十二人的分量。 和失踪人数吻合了。 容珩若有所思,“所以便下了结论,说是失踪的人实际上是死了?” 谢妘在他怀里窝着,小爪子扒开他的手,探出头来仔细观察众人的表现。 方才的描述过于恶心和血腥,容珩捂住了她的耳朵不让她听,任她怎样扒拉都不肯松开,因而她只隐约听到了一两句,但也足够她散发想象了。 大热天的,那胖知府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热茶,热得一头虚汗,不时抬手以袖擦汗,眼里透着后怕,不安的小眼神时不时往容珩身上飘。 谢妘望了他两眼,抬爪拍了拍容珩的手背。 容珩自然知道她想要什么,伸手取过旁边记录着失踪那些人资料的宗卷,略略放低,就着猫儿的高度,同她一起看。 那知府这才发现国师大人怀里居然还抱着一直奶猫儿。他愣了愣,有些讷讷:“这,大人还带着猫吗……” 不是说猫是最容易通灵的动物吗!国师大人带着一只猫来查凶杀案,是想见鬼吗! 他又灌了口热茶,正想继续说话,容珩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这明明很平常很温和的一眼,国师这般温润君子就算瞪眼也瞪不出凶神恶煞的感觉,但知府就是无由来地感觉心头一寒,话噎在嗓子眼再也说不出来。 宗卷记录的信息很详细,不仅写了失踪人的生平,还附上了每人的画像。 容珩一页页翻得缓慢,谢妘睁着猫瞳,一页页看得认真。 失踪的十二人中,还真是什么人都有。上至八十老翁,下至六岁稚儿,有街头卖猪肉的屠夫,有寒窗苦读的书生,有寻花问柳的浪荡子,有云英未嫁的女儿家,也有懵懂无知的稚子…… 光从身份来看,无从下手。 翻完厚厚的宗卷,容珩沉吟片刻,问:“这些人的家人都安抚妥帖了?” 知府苦着张脸:“这事拖太久了……哪安抚得了,成日来哭闹呢!” 正说着,外头便传来吵闹的声音,知府手一摊,做出一个无奈的姿势。 谢妘又拍了拍容珩的手背,被他反手握住,虚虚拢在手心,平静道:“将他们都请进来罢。” 知府傻眼:“请……请进来?” 想起那群吵闹起来全然不顾的人,他顿觉头大,生怕这群平民百姓闹起来冲撞了这位京城来的贵人,贵人一生气迁怒于他可就不好了。 容珩道:“嗯。” 知府见他无可转圜的样子,生无可恋地吩咐衙役去请人,吞吞吐吐道:“大人,这些人闹起来很是疯癫,您……”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先被一声高昂的哭喊给打断了:“我的儿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13章 一连几日,容珩都窝在屋里,忙着翻宗卷,听各方汇报探查结果,汇总分析线索,连知府数次来拜访,都被拒之门外。 满地鲜血并碎肉的那件房屋,据调查,是属于一对夫妻的。 这对夫妻自半年前来的并州,深居寡出,邻舍的人都说很少看见他们出来,只男人偶尔会出门,不知去哪儿,每次一去便是十天半个月。又或者女人偶尔出来买点东西,倒是从未见过他们一块出行。 这对夫妻也失踪了。 而自那天问完话后,容珩又查阅了许多关于时辰的书籍,最后发现,这些失踪的人,命数都非常好,非长生百岁,便是满身富贵,总之无一是坏的。 谢妘心血来潮,又让容珩试着算了一下知府的,结果发现他的命数也不错,说是能平步青云官途坦荡。 最后这结果让两人啼笑皆非——若这样的知府都能平步青云步步高升,谢妘得把谢昭明削一顿。 林林总总几番折腾,线索繁乱,看似毫无头绪。 容珩沉吟着,将相关宗卷堆在一起,翻了又翻,将许多疑点一一罗列出来,再派人去细细查证。 谢妘也跟着看,毕竟这事可能会涉及自己的被害一案。 于是被收拾出来当临时书房的屋子里,场景分外和谐——容珩手握宗卷,边看边记,谢妘也在看,小爪子翻书页翻得越来越熟练,有了新思绪就拽住容珩一顿比划。 容珩不愧是在朝堂上稳坐能臣之位的人,往往是谢妘稍微一比划,他立刻就能懂,于是谢妘很满意,她一满意就忍不住赏容珩一个爪爪蹭。 容珩被她的小爪子蹭了几次,终于忍不住了,在她再一次探爪过来的时候反手握住了,淡淡道:“长公主再这样,臣要忍不住了。” 他喊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反倒是让谢妘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然后便是喵呜了一声,忍不住,忍不住什么? 容珩凝视着她,面容平静地将她轻轻一推。 谢妘已经很习惯自己的猫身份了,再兼之之前在容府的时候她也经常这么和木芷玩,故而没多想,顺势躺倒后微微转了个身,半趴着看容珩,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容珩看着她隐约露出的小肚皮,手轻动,便温和而轻柔地在她柔软的肚皮上挠了挠。 他的手指温凉,谢妘被他挠得很舒服,下意识就想伸个懒腰,再蹭一蹭他,然而懒腰伸到一半,她就呆住了—— 容珩刚刚在干什么? 在挠她肚皮。 谁在挠她肚皮? 是容珩。 是容珩啊!!! 她什么时候已经堕落到被一个大男人挠肚皮而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蹭蹭的地步了! 早就不知被她镇压到何处的羞耻之心骤然冒出来,她蹭的一下翻身坐起,见容珩伸手还想挠她下巴,她低头躲开,快走两步,窝在一堆宗卷后,又卷成一团,才松了口气。 二十几年来未曾尝过男色的长公主,在默默地害羞着。 ——补充,被她多年的政敌,一个无意的撩拨,惹得害羞成团。 …… 容珩一连“消失”了几日,将知府急得头发又掉了一大把。 等到某日下午他终于抱着猫出现在门口,久候多时的知府嗖地一下窜出来,其灵敏程度……宛如闻着了肉包子味道的狗。 结果被一颗石子绊倒,扑通一声,脸朝下摔了个五体投地。 容珩不动声色地侧身避过了他这场大礼。 知府尴尬地站起身了,抹了把脸,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大人……可有进展?” 这几日,那些妇人们闹得更凶了,她们找不着容珩,便仍旧只能去府衙门口闹,闹得这位没啥本事的知府甚至都不敢回府衙了。 容珩不回答他,只道:“知府请先回罢。今日不谈案子。” 知府瞧他打扮闲适,又见他抱着猫儿,猜测他或许是想出来走走,便试探着问:“大人是想到处走走?” 容珩望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知府一下来了兴致,眼都亮了几分,他双手一拍,声音都亮了:“大人既有此意,不如便让下官带路吧?” 这样一个巴结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如今的容珩在朝上可不是一个虚职,那可是手握实权、甚至说一句权高位重都不为过的大人物啊!万一他合了大人的演员,调去京城,就算是当个芝麻小官,也比待在这没油水的并州强! 并州知府还在心里默默地做着美梦,下一瞬容珩便一盆冷水击碎了他的幻想:“案子还未水落石出,还请知府大人继续查明。” 知府:“………………是,下官知道了。”他憋屈地想,他要是有这本事,还用耗费这么长时间,却什么都查不出来么! 他目送着容珩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喊了声:“大人且慢!” 容珩回头看他,便听他道:“下官险些儿给忘了……今日是先生唱皮影戏儿的日子,大人若有兴趣,不妨去风月楼看一看啊!” …… 既然知府鼎力推荐,不去看看,又怎么对得起他的一番好意呢? 时间还早,容珩先抱着奶猫儿四处逛了逛,遇着谢妘感兴趣的东西便手一挥,买买买。 并州虽然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昂贵的,但胜在造型精致,与京城风味不同。谢妘一连挑了许多件小玩意,总价加起来也不低。 然后她就看着容珩神情温和地告诉店家将账记在知府头上,请他们派人将东西送去知府府上,并顺便去找知府要钱。 依照这位知府想要讨好他的心思,他们这一趟绝不会空跑。 谢妘:“……” 容珩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离开小铺后才悠悠然道:“这样愚笨……的人,能坐上这个位置,约莫是买来的。既然他如此富有,替他花些银子也无妨。” 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道:“这次他的管辖区域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他还竟还敢妄想全身而退……” 真的是想多了。谢妘点头赞同,回去就让容珩上折子!革了他的职!抄了他的家! 同时她在心里也默默记了一笔,原来容珩也并非她以往认为的那般榆木脑袋嘛,这番小算计砍在知府身上,可没留情的。 去酒楼里吃饱喝足,并且再一次记账在知府头上后,容珩终于带着谢妘来到了风月楼。 风月楼,顾名思义,是个玩弄风花雪月的地方,只是它比较高级,整个场所分成了两部分,左边的楼为“雅”,里面都是清倌,卖艺不卖身;右边的楼为“情”,里面自然便是做皮肉生意的。 离那位先生的皮影戏开场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本应该闭门休息的风月楼已是人满为患,里头塞满了人不说,还有许多没能进去的,挤挤攘攘地等在门口,翘首往里看。 容珩摸出顺手从知府那儿坑到的小木牌,递给了风月楼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14章 这块木牌是风月楼专门发给客人们的,有这块木牌才有进风月楼的资格。 知府大概是风月楼的常客,他的这块木牌是最高等级的,带着这件信物来,可以无视排队先后直接进去。 当然这块牌子的价格可不低。 满脑子只想讨好容珩甚至忍痛送出这块小木牌的知府并不知道,他的马屁不仅拍到了马脚上,甚至还得到了容珩和谢妘的双重记小本本。 容珩:不务正业,愚笨无为的废物。 谢妘:革职革职革职!小小知府竟攒了这般多钱财,怕都是从并州百姓身上搜刮的。抄家抄家! …… 容珩当然不会带着长公主去“情”那边,省得污了谢妘的眼。他带着谢妘在“雅”这边的小隔间落座。 好在这位十分受欢迎的先生是在连接左右两楼的大舞台上演皮影戏,不管是“情”还是“雅”的客人,都能观赏这场表演。 谢妘在容珩怀里矜贵地窝着,明亮的猫瞳打量着正中间的大舞台。 大舞台此时正被许多纱幔层层叠叠地围起来,瞧不见里面的情形。她四处张望,发现周围的客人对此都是习以为常,无人大声喧哗,全都满怀期待地盯着那些纱幔。 酉时末,一声梆儿响,那些彩色纱幔忽然全数落地。 周围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 纱幔落地的一瞬间,谢妘就感觉周身气温倏地降了几分,阴阴凉凉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让她忍不住就炸了炸毛。 四处的烛火被依次吹熄,只余大台子上亮着光。 一个非常高大、做工精致的玉架子被放置在台子正中,撑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纸质微微泛黄。 又一声梆儿响不知从哪里传来,那纸后便徐徐然立起数道人影,被细细的丝线牵制着,微微晃动,做出跪伏的姿势来。 它们围成一圈,恭敬地跪着,卑微而低贱的姿态。 等这些人影跪好后,中间空着的地方又缓缓立起来一个人,依稀可见她一袭华服,头上金钗玉簪,满身富贵。它亭亭立于一群跪地的人中间,傲然抬起头。 这些人影都很高,几乎等人身,投影在纸屏上的面容绘着怪诞的浓妆。 婉转起伏的戏腔响了起来,瞧不见人,但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这熟悉的一幕、熟悉的腔调,让谢妘陡然间心底发寒,忍不住往容珩怀里缩了缩。 容珩察觉她的动作,低头望了一眼,刚好瞧见她眼底未散去的震惊。 尽管自每晚和容珩一起睡之后谢妘就再也没做过那诡异的梦,但她此时一听那小调儿,就立刻回想起了梦里的场景。 眼前这一切,竟和她的梦境有七八分相似。 就连那婉转的腔调,仿佛就是同一个人唱出来的。 谢妘心里震惊,她在京城里虽也听过皮影戏,但那都是好些年以前的事了。 皮影戏对操控者的手技极为看重,没潜心练个十几年都练不出好把式。京城富华之地,繁华遮人眼,又有多少艺人能耐下心来好好琢磨? 再者,皮影戏看得都是虚假光影,远不如真正的花旦小生来的妙,故而京城里专演皮影戏的人越来越少,后来就渐渐没了影。 谢妘仔细搜寻记忆,她并不记得自己来过并州,那为何她会在变成猫儿后频繁反复地做那样一个诡异又怪诞的梦? 这个梦预示着什么?是在指引着她来并州看这场皮影戏吗?还是说,这场皮影戏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那婉转的腔调陡然间高昂起来,周围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而谢妘只觉刺耳,反复有一条阴冷的毒蛇,在她耳边嘶嘶地吐着蛇信子,叫嚣着要从她耳朵里钻进去。 谢妘扒拉了一下容珩的手,转了个身,将脑袋往容珩怀里拱,示意容珩捂住她的小耳朵。 容珩只道她不爱听,便将她抱起来,小声问:“晏晏不想听?那我们出去罢?” 谢妘摇了摇头,示意他好好听着,自己往容珩怀里埋脑袋,不仅要让他捂着耳朵,还要扯了他的袖子盖住身子,只留下一条软乎乎的小尾巴露在外边,无意识地一甩一甩。 隔着容珩的手,那让猫不舒服的唱戏声一下子小了许多。 谢妘埋头继续思索。 知府与他们提过,这个唱皮影戏的先生是一年前来并州的,从未露过面,除了风月楼里的人,无人知晓他真面目,甚至唱起戏来连他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只知道他的声音和台上的皮影,都是通过精妙特殊的控制机关,展现在众人面前的。 这位皮影先生的嗓音唱出来的小曲儿极为醉人,尽管一个月才来表演一次,仍旧是吸引了无数人,散尽千金只为进风月楼一赏。 进楼前容珩就已经吩咐人去查这位先生的身份,想来不多时他们便可知晓这位神秘的皮影先生是何许人也。 容珩抱着怀里的奶猫儿,替她捂着耳朵,默默地观看着台上的表演,偶尔低头望望谢妘。 他没有做过那样的梦,自然不能理解谢妘的抗拒,只道是这位矜贵的长公主听不惯。 台上的皮影戏还在继续。 皮影们并没有表演什么复杂的剧情,那作贵人打扮的女性皮影时而梳妆打扮,时而来回□□,作指指点点状,无论何时,它的身边总是簇拥着一大群人。 听那唱着的小词儿,无外乎是在唱一个富贵人家的女儿娇奢的生活。 容珩越看,越觉得一种怪异的感觉冒上心头。他以往见过的皮影总是小而精致的,这位先生所制作的皮影,却是非常高大,几乎和真人一般大小,且做得极为逼真,全无纸片人的僵硬感,一举一动仿若真人。 他蹙了蹙眉,低声与谢妘道:“晏晏,这皮影,也太真实了些。” 谢妘闻声探出脑袋,随着他的话往台上看,正巧看见那“贵人”斜着身子做看书状,姿态慵懒,而一个丫鬟打扮的皮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的面前,给“贵人”递上了什么东西。 谢妘猛地睁大了的眼,爪子在容珩手上用力一拍。 腔调陡转,皮影先生一改之前悠然的调子,谢妘所熟悉的那几句幽幽哀哀的词便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再次传入她耳中。 “……则为你如花美眷,也做尘埃满地,再无前缘……” 缘字刚出,那“贵人”便凄凄哀哀地倒了地,做香消玉殒状。 谢妘还没反应过来,惊变忽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15章 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着火啦”,声嘶力竭,惊惊慌慌的。 客人们本还沉浸在小曲儿里意犹未尽,陡然被这一声给惊动,都吓得一跳,纷纷站起来四处张望。 又不知是谁混在人群里又喊了一声:“我闻到了烟味!着火啦!快跑!” 紧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快跑啊”,“着火啦”,此起彼伏。 人总是有从众心理的,也许一个人大喊的时候并没能引起什么波动,但当一群人开始一边喊着“着火啦快跑啊”,一边往外挤的时候,大家就突然惊慌起来。 谢妘抽了抽鼻子,四处张望。她的确闻得到了些许烟味,从正中主楼后边传来的,但没见着火光。 四周一片混乱,满堂客人们挤挤攘攘地往外挤,有的人摔倒了,被连连踩了几下,发出痛骂声,甚至有人挤上了台子,将挡着皮影们的架子撞到了。 风月楼的人在竭力大喊着维持秩序,但无济于事。 在雅间的容珩站起身来,却并未跟着往外挤。谢妘只见他抬手似无意地比了个手势,便继续淡然地抱着她看着面前的一切。 皮影们被撞得七倒八歪。 风月楼的人赶紧去将这些脆弱的皮影带下台来,因为人太多,有的皮影都被挤压变了形。 谢妘心念急转,拽了拽容珩的手,刚想比划,眼角便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佯装被挤过去的客人,不动声色地扯断了一只皮影的手。 谢妘认得那个人,是容珩的一个属下。 谢妘:“……” 很好,和她的想法对上了。 于是谢妘放下心来,继续窝在容珩怀里看热闹。 等到人都挤走了一大半,容珩才踩着稳重的步伐,随着剩下的人一起出了风月楼,坐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 于伯驾着车,很快就回到了他们暂居的地方。 刚回屋坐定,方才趁乱偷偷去扯了皮影一条手臂的侍卫小四就悄无声音地出现了:“公子……” 他的手在不断地搓捏着,仿佛要搓下什么脏东西,他道:“方才的混乱,是有人故意制造出来的。那把火也是有人故意放的,火势不大,很快就被浇灭了。暂未知放火人的身份,已派人去查了。” 容珩“嗯”了声,便听他继续道:“至于那个皮影……” 侍卫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难以描述,似乎是恶心,又似乎带着点惊惧。他道:“小五检查了,说是人皮。” 谢妘骤然抬头。 …… 容珩的侍卫小五,祖父辈是仵作出身,他从小耳濡目染,也会一些简单的验尸操作,故而这次来并州,容珩特意带上了他。 但是未曾料到,验出来的第一样东西,竟是半截人皮皮影的手。 “确定是真人的皮?” “是的。公子您瞧,尽管经过了许多工艺的制染,这人皮的手感和纹路和别的动物类的皮都不一样……” 小五是个缺心眼的,从小尸体看得多,他到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怖的,甚至还觉得制造着皮影的人很有本事,将这人皮剥得如此完整,处理得如此细腻,除了温度,其余触感和活人无二。 小四瞧着容珩的脸色,补充禀告:“已立刻派人去控制风月楼的主事、以及那位皮影先生了。去查皮影先生身份的人也回来了。” 可惜这位不知来路突然出现皮影先生,确实是很神秘,匆匆查了一番,竟没查到他到底是什么人。 甚至连风月楼的人也说不清楚,只道他一会儿是个耄耋老翁,一会儿是个年轻公子,有一回来表演时,还做了女子打扮。 …… 容珩吩咐小四小五继续去追查,两个年轻侍卫行礼后纷纷退下,书房内又陷入了寂静。 片刻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和一只雪白的猫爪子同时按住了一卷宗卷。 是记录那间血屋子主人信息的宗卷。 容珩摊开来,和谢妘一起看那间屋子的邻居们的描述。 “一对夫妻……半年前来的。” 谢妘:“喵喵喵。”很少出门,不知来历。 “男人和女人似乎从未一起出门过……” 容珩沉吟了一会,将宗卷合上,注视着谢妘的明亮猫瞳:“如果说这对夫妻……本就是一个人,一个善于易容的人,似乎就说的通了。” 谢妘:“喵喵喵喵,喵喵喵喵!”皮影先生也是善于易容的。 两双眼对视,一个猜测浮出水面。 …… 几天后,派去四处查探的人回来了,带回来各种消息。 先是去彻查风月楼的人回来了。 结果是风月楼一口咬定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皮影是人皮做的,更不知道皮影先生是什么人,他们只是为了吸引更多客人来,为了赚钱,才同意皮影先生留在楼里演皮影戏。 小四是审讯的好手,一连几天的严密审讯,将那几位主事折磨得生不如死,甚至把风月楼做假账逃避交税银的事儿都吐了出来,再问关于皮影的事,他们只会翻来覆去地重复说“不知道”。 小四不相信这些普通主事们能挡得了他的审讯,那看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了。 再接着是去查血屋子主人和找皮影先生的人回来了,毫无意外,他们都无获而归。 住血屋子的那对夫妻仿佛突然间就从人间蒸发了,根本找不到丝毫痕迹,倒是去捉皮影先生的人循着线索一路追到一座老宅子。 老宅子里一个人也无,侍卫们一顿搜索之后,搜出来十一张没了头的皮影,有个皮影除了没有头,还缺了半边手臂。 而小五在对这些皮影仔细辨认分析后,认定它们的身形大致能和失踪的人对的上。 十一具? 谢妘在桌子上绕着圈走了一圈,蹲在容珩手边,沉思。 失踪了十二个人,现在大致可以确定他们都被残忍杀害并骨肉皮分离了,他们的血肉被扔在那对夫妻的屋子里,骨头暂时未找到,人皮则被皮影先生拿来做皮影了——但为甚皮影只剩下十一具了? 容珩问:“缺的是谁?” 小五道:“是一个十三岁的男孩。” 这个男孩容珩记得,出身在贫困之家,模样生得颇为清秀,乖巧懂事,是某日替人跑腿送东西时失踪的。 容珩沉吟。 小五又道:“在那老宅子里,还有许多没带走的东西——都是制作皮影的材料。还有许多胭脂水粉,以及一大沓描着梅花的纸,故而属下猜测,这位皮影先生,大概非常喜欢梅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17章 郑老爷陡然色变,但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风雨的人,很快就冷静下来,将少年柔嫩的手捏得更紧,勉强笑着问:“还、还行。大人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少年温顺地垂头而立,被捏得手都发红了,也一声不吭。 容珩道:“我瞧郑老爷是喜欢的很,喜欢到要让自己的养子也带着皮影面具。” 气氛骤然一窒,满堂寂静。 原本布菜倒酒的婢女们忽然放下了酒壶竹筷,悄无声息地就退了下去,一时厅堂里只剩下郑老爷、知府、少年,并容珩四个人。 ……还有一只奶猫儿。 谢妘忽然感觉一阵阴冷的风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还算炎热的夏夜中,将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抖。一种极为恶臭的味道飘飘忽忽从四周传来,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坏掉的味道。 她扒拉着容珩的袖子,探头张望。 烛火明明灭灭晃人眼,谢妘瞧见那个少年缓缓地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一张她和容珩这段时间反反复复在宗卷上见到的脸,属于失踪的那位十三岁少年的脸。 蜡烛顶不住阴风,终于熄灭了,众人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谢妘听见知府茫然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这,这是怎么回事?人呢?” 她没有来一阵心慌,陡然觉脚下一空,扑通一声就摔倒了地上。 ——容珩不见了。 谢妘仿佛回到了那个诡异的梦境里,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她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徘徊而寻不到出路,远远传来飘忽的戏曲声,一点亮光从远处飘飘忽忽地飘过来。 谢妘不用跑过去看都能猜到那是皮影戏的场景!也许那里的皮影戏也是一堆人皮做出来的,反反复复上演着她死前的一幕! 她咬紧牙关,突然往反方向飞奔。 阴风如影随形,伴随着让人闻之呕吐的臭味。谢妘跑着跑着,忽然觉得脚下的地面有些不对劲,原本泥土一般质感的地开始松动开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拼命地拱着要钻出来。 但是四周实在是太黑了,谢妘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用尽全力地奔跑着,尽管并不知道远方有没有路。 容珩……容珩在哪里! 他不是一直抱着她的吗! 谢妘从未如此渴望过容珩的出现,她甚至忍不住地想,只要容珩能立刻出现,以往所有得罪过她的事情全都可以一笔勾销! 不知跑了多久,她精疲力尽,几次踉跄着险些倒下,终于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晏晏……晏……晏晏……” 是容珩的声音!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谢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里已经开始按捺不住想要骂他的欲望了,容珩这臭家伙,突然扔下她跑这么远干什么!她快要跑不动了啊! 正当她再一次摔倒,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时,她忽觉身子一轻,竟然被人凌空抱起! “喵!!!”她倒抽一口凉气,一声惊叫还没叫完,就听见了容珩温和的声音:“晏晏,快醒来,不要怕。” 眼前黑暗如潮水般消失,谢妘浑身猛地一颤,发现自己已浑身大汗,正被容珩抱在怀里。 她喘息着,柔软无力的小爪子轻轻勾住了容珩的衣襟,将脑袋靠在容珩的胸膛上,听着容珩稳重的心跳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容珩并没有低头看她,他一手抱着谢妘,一手握着剑,警惕地看着四周,只轻声换了句:“晏晏,你还好吗?” 谢妘有气无力:“喵,喵。”好个鬼!她快累死了!容珩刚刚到底跑哪里去了! 容珩听见她回应,继续轻声道:“你抓紧我。不要怕。” 谢妘听出一些不妥来,她勉强抬头,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并没有比刚才好——不,应该说,比她刚才经历的要诡异的多! 郑老爷和知府已经不见了,摆满美酒佳肴的宴席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寸草不生,只有大片大片皲裂的泥土。 许多具骷髅围在他们周围,正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走来。 谢妘大致数了数,共有十八具之多。 这些骷髅有的骨骼精壮,有的微微佝偻,有的矮小稚嫩,也有的修长苗条,有的骨色白净,有的微微发黄。 其中有十一具骷髅,它们的脑袋处套着一层薄薄的皮影,依稀能看出人脸的模样。 是那些失踪的人。除了那个被郑老爷偷走的十三岁男孩的皮影。 谢妘想起那刚找回来没了头的十一张皮影,微微一咬牙。 可是,失踪的人只有十二个,为什么这些骷髅,却有十八具之多?难道还有些未曾被报案的失踪者? 电石火光之间,谢妘陡然想起来一件事。 并州里,失踪的除了活人,还有死人骨。 温太后故人的遗骨! 来不及多想,那些骷髅已近在眼前,谢妘忍不住抱紧了容珩的手,身子紧紧地贴在容珩的胸膛处。 剑光骤起! 谢妘从来不知道,容珩的剑舞得这样好看。 剑影飒飒,剑声吟吟,容珩的动作狠厉而果决,一挥一斩间就削断了骷髅颈脖处的骨头! 谢妘看得目不转睛——看容珩的面容,看容珩的手。 容珩今日穿的是一身月白色长袍,不动时整个人温润如翩翩君子,此时挥剑时便如话本中的侠客,眉目间都是寒冽冷光。 ……竟让谢妘觉得无比安心。 仿佛只要容珩在,那些诡异可怖的骷髅就不能近她身、伤害她。 事实上也是如此。 容珩收回长剑时,已是满地碎骨。那些骷髅被砍得七零八落,再也站不起来,躺在地上再无生机。 荒芜的景象如画卷褪色,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摆满美酒佳肴的宴席重新出现在容珩和谢妘的眼前,还有被两个侍卫压在地上不停挣扎的郑老爷,以及早就呆若木鸡一动不敢动的知府,地上还躺着一个少年,带着皮影面具,早没了气息。 小四上前一步:“公子,您还好吗?” 容珩摇了摇头,瞥了眼满地碎骨和许多缠缠绕绕的透明丝线,将长剑收入鞘中。他本就打算在宴席上向郑老爷发难,故而特意佩了剑来防身,果然还是有用的。 郑老爷被压在地上,还不死心地挣扎:“大人!大人!你这是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18章 郑老爷原本还在嘴硬,被小四一顿暴打之后,终于哭着招认了。 他断断续续地讲了事情的真相。 郑老爷年轻时是个非常有野心的人,四处打拼,积累下大堆大堆的财富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差。 随着年纪越大,他便越来越恐慌——他并不想死,他想永远年轻,永远活下去,享受那些美丽娇嫩的少年们。 他四处打听养生的药方,甚至连一些非常偏门的都不放过。 这样寻寻觅觅许多年,他吃过无数药方,用过无数法子,都只能看着自己日益衰老。直到一年前,他碰见了一位耄耋老翁。 老翁虽然看着很老,但精神气却非常好,白发间甚至有几缕黑丝。 郑老爷起了心思,便追问他保养的秘籍,然后被这个老翁神神秘秘地告知了一个秘方。 这个方法叫骨阵。 顾名思义,就是取十八个有好命数的人的骨头,按一定阵法埋在所居之处,这些人的好命数便会尽数转移到埋骨阵的人身上。 老翁道他早些年也这么做过,故而现在一百多岁了都还很有活力。郑老爷信以为真,开始四处暗查有好命数的人。 刚开始郑老爷还有些犹豫,只把目光放在已故之人的遗骨之上,但是搜寻了好几个月,还是只找到五具符合要求的遗骨。 郑老爷被揍得浑身发痛,涕泗横流:“我也是鬼迷心窍了才开始找活人的啊!” 谢妘愤怒地用爪子拍容珩的手。 这般荒诞可笑的东西也都相信!这郑老爷脑子里怕是灌满了屎尿! 死人遗骨不好找,活人就好找多了。不过短短数日,就找到了不少人——算一算,刚好十三人。 容珩神色一凝:“十三人?你杀了十三人,但是失踪的只有十二人,还有一个人是谁?” 郑老爷忽地就支吾起来,吞吞吐吐道:“好、好像是个流浪儿,我、我记不清了。” 容珩再问:“方才骷髅之象是怎么回事?是骨阵?” 他本以为那一切都是幻象,结果骷髅折尽后他才发现,只有荒芜土地是幻象,那些骷髅都是真的,被人以丝线牵引着来攻击他们。 而他的侍卫们直到幻象、骷髅破尽,才得以找到这厅堂的门。 这一切,约莫便是阵法被启动的缘故,骷髅破,阵才破,阵破了,隐藏在阵里的厅堂才能被侍卫们见到。 郑老爷眼底闪过一丝迷茫,虽很快消散,但还是被容珩捕捉到了。 听着郑老爷满嘴承认是他启动了阵法,容珩冷冷道:“你可以启动阵法,但骷髅们是被丝线牵引——你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说起被丝线牵引,容珩只能想到一个人:“——皮影先生在这里。他藏在哪?” 他缓慢地环视四周,外头一片寂静,想来客人们已经被尽数赶走了,而此处除了他的人,就只有郑老爷,知府,以及早已死去的少年。 引线牵丝之技……皮影先生一定就在这里。 容珩目光转向仿佛还呆愣着没法反应过来的知府,骤然厉喝:“抓住他!” 小四闻声而动,手成鹰爪立刻就抓向知府。谁知他快,有人比他更快,本还呆若木鸡的知府忽地拔身而起,微胖的身躯极为灵活地就飘出了厅堂,只留下一串捏着嗓的鬼桀笑声:“大人果然聪明啊——哈哈哈哈哈!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 最后一字落下时他已快没了影,显然轻身功夫了得。 小四朝着他消失的地方飞身追去。 容珩再将视线转向郑老板时,他已面如死灰,不敢置信地看着门派,嘴里讷讷道:“先、先生!救我啊……” …… 这种骇人听闻的案件终于落下了帷幕。 回到暂且落脚的居所时谢妘疲惫得连喵都喵不出声。她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陷入黑暗不停奔跑了,她那时候大概是一个不慎,坠入骨阵幻境中无法自拔了。 若不是容珩及时将她唤醒,她怕是要自己“跑”死在那无边黑暗中。 她懒洋洋地窝在容珩怀里,任他湿了帕子替她擦拭身上的灰尘,连爪子都懒得抬。 怪不得查了这么久都查不出所以然,怪不得机敏如凝雪都要遭到暗算,原来真正的知府早就死掉了,他是第十三个失踪者。 那血屋子里的肉早就被处理掉了,真正有多少分量有多少他们根本无从验证,只能姑且信了“知府”所说的大概是十一二人。 其实准确来说,那屋子里,应该堆放着十三个人的血肉。 皮影先生将这些所谓“好命数”的人全部带到那间屋子里,剥皮拆骨,血肉弃之,皮做成了皮影,骨便给了郑老爷埋阵。 之所以只有十二张皮影,是因为属于知府的那张脸,被做成了□□, 屋主“夫妻”的深居寡出,皮影先生每月才一场的表演,都有了解释——因为他平时,还要装成知府。 那伪装成凝雪的也是皮影先生吗…… 谢妘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因为动作太猛,她先头晕了一阵,眼前冒起一片金灿灿的星光,片刻后才恢复正常,结果一瞧见了容珩担忧的眼神,她想说的话就忽然忘到了爪哇国外,再也想不起来了。 她想起来今晚的容珩,拔剑斩骷髅,眸光沉而凛冽,全然没有平和温润的气息,仔细一想,和那天夜里的黑衣容珩所散发出来的气势,竟有些相似。 谢妘慢慢地坐直了身子,仰着头,眼一眨不眨得看着容珩。 她发现,她越来越看不透容珩了。 …… 谢妘很快就没有心思惦念容珩了,因为她生病了。 那晚从郑府回来之后,也许是疲惫过度,谢妘就一直晕乎乎的打不起精神,睡了一夜之后她更是浑身滚烫,发起了烧。 整只猫烧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 容珩好不容易找了位专门为动物看病的大夫,又询问了好些家里养了宠物的人家,都束手无策。奶猫儿的发热一直退不下。 谢妘生病后格外娇气,清醒时她还能端一端架子,此时发着烧无暇顾及,便完全遵循奶猫儿的本能,软绵绵地喵喵叫,朝容珩撒娇抱怨。 容珩轻轻地摸了摸她脑袋。他的手微凉,谢妘被他摸得很舒服,喵呜了一声,闭着眼抱住他的手,将毛绒绒的脸埋在他掌心蹭蹭。 小小只的奶猫儿连喷出来的气都是灼热的。 容珩虽然已经竭尽所能地将居所布置得尽量舒适,但娇生惯养的长公主为了查案子还能忍一忍,现在案子算是水落石出了,她就不愿意将就了,喵喵呜呜地要回京城。 容珩只得命人备好马车,留下小四和部分人继续追查皮影先生,他带着奶猫儿先一步回京城。 刚开始为了不颠着谢妘,马车行得极慢,后来谢妘高烧稍微退了些,有了点精神,满脑子只想快点回京城,便让走快些。 走得快了,马车便有点颠簸,谢妘自己在座位上窝着睡觉被颠了几次之后,爬上了容珩的腿上,要他抱着睡。 ……生病的长公主说什么都是对的。 于是容珩抱了她一路。连睡觉都要抱着睡——因为容珩的手总是温凉的,挨着热腾腾的奶猫儿比较舒服。 某日早晨,小奶猫儿被饿醒,没精打采地就着容珩的手吃了一小块绵软无味的小糕点,舔了两口热水,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 容珩立即会意,轻柔地替她顺毛,从头顺到尾巴,还要揉一揉挠一挠。他如今伺候长公主的手法越发熟练,谢妘被他揉捏的浑身发软,软绵绵地打了个呵欠,眯着眼喵了一声,就算是夸奖了。 她现在每日大半时间都在睡觉,睡得整只猫越发懒怠,平时一步都不愿走动,此时享受着容珩的伺候,又让他半挑起窗帘,闲闲散散地往外看。 官道两旁无甚美景,倒是常有人骑着马飞奔而过,溅起许多泥尘,谢妘看了一会就不愿看了,正要指挥容珩将帘子放下,忽然瞥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踉踉跄跄的人影。 她睁大眼,喵了一声,站起身来歪歪斜斜就要往车窗边靠。 容珩赶紧抱住她,将她捧到窗边,低声问:“怎么了?” 谢妘:“喵喵!”是凝雪!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相处了十几年的人,谢妘还是一下认了出来。 容珩自然也是认得凝雪的,他在马车超过那个人时瞧清了她的脸,低声道:“我派人跟着她。” 尽管谢妘不认为凝雪会是毒杀她的凶手,但毕竟凝雪在并州发生了什么事都是未知,嫌疑未脱,容珩不愿打草惊蛇,自然是悄悄派人跟着最好。 谢妘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再说了她现在也无法和凝雪相认。她趴在窗边看着凝雪的身影渐渐远去,又蔫哒哒地缩回了容珩的怀里。 行走都如此艰难,凝雪看样子是受了伤…… 谢妘杂杂乱乱地想了一会,精神不佳,打了个呵欠,摇了摇尾巴,两只小爪子抱着容珩的一只手,不一会就又睡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19章 就这样快快慢慢走了十天,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城。 奶猫儿的烧已经退了,但是大病一场到底伤了元气,整只猫还是蔫哒哒的,被木芷一顿心疼。 木芷悉心照顾之下,谢妘的精神渐渐好转,一连几天都跟着木芷蹭蹭抱抱,早就将抱了一路的人形抱枕容珩给以往的一干二净。 容珩:“……” 真是……没有良心。 并州的案子连带着温太后故人遗骨的事情是结束了,但皮影先生至今仍未找到,容珩在禀告了谢昭明这件事后,继续派人追查。 温太后听闻谢妘的死确实和并州案子有关,伤心过度,大病了一场,整个人憔悴苍老了不少。 谢妘得知此事,很有一番犹豫。她被温太后多年照顾,早同她亲若母女,温太后已经不年轻了,她很不忍心温太后为她伤神,一度想让容珩带她入宫坦白。 但是后来想了想,也许她再也变不成人的事会让温太后更难过,便暂时搁置了坦白的念头。 日子渐渐恢复了平静。 以前当长公主和容珩是政敌的时候,她就觉得容珩是个不解风情的难啃木头了,现在她每日亲眼目睹容珩的下朝后生活,就更加觉得他…… 真是个不懂享受生活的二愣子。 荣升为容府第二位小主子的谢妘拒绝旁观容珩自己和自己下棋,也拒绝当容珩绘画的对象,更懒得看容珩练起字来一练就是大半日。 她美滋滋地跟着木芷玩。 府上人少,事情也不算多,木芷每日处理完事情,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奶猫儿玩闹。 她年纪虽然看着不大,处事却极为妥帖,对谢妘非常温柔。谢妘被她哄得心情舒畅,偶尔也愿意让她揉自己的小肚皮,甚至还颇为享受。 木芷还会唱许多民间的小调儿,谢妘有时候玩累了,就往她怀里一趟,半眯着眼,听着木芷轻柔的歌声。 她从前听惯了宫廷之乐,还从没听过这些得趣的小调子,此时听来别有一番趣味。 被默默遗忘在书房里的国师大人:“……” 这样平静的生活在某天早晨,被奶猫儿突如其来的昏厥打断了。 …… 容珩早朝结束,照例是不管同僚们的各种邀请,一律微笑婉拒。谁知刚行至宫门口,便看见了木芷派来的人。 “大人,小主子忽然昏过去了。怎么都不醒。”来报信的下人虽然勉强维持着冷静的模样,但眼底的焦灼早就出卖了他。 谢妘来容府的时间虽短,但她长得实在可爱,平时又喜欢满府溜达,容府的下人们都对她很是喜爱。 容珩神色微变,沉声问:“怎么回事?” 一边问,一边加快了脚步,往府上的马车走去。 “小主子今早吃过早餐,和木芷姑娘玩了一会,忽然就倒地不醒了!木芷姑娘已寻了大夫来,大夫也没法子,只道是无病无痛,不知昏迷缘由。” 下人语调迅速地报告完,就看见自家主子飞快地走到马车边,飞快地解开一匹马,又飞快地翻身而上,飞快地奔驰而去。 还未来得及说话的于伯ap下人:“……” 他们的身后,一群还未走远的大臣们:“……” 卧槽?刚刚飞马绝尘而去的那个,是国师大人吗?是那个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容珩吗? 有耳朵尖的听见了方才下人禀告的话,于是窃窃私语:“小主子?容府什么时候有小主子了?” “国师不是尚未婚配么?怎么府上会有小主子?” “是啊!说起来国师今年也二十八了罢。竟还未娶夫人?” “这小主子难道是国师的亲戚?” “没听说国师有什么亲戚啊……” 在这几个每天下了朝就没事干只喜欢喝酒赏花看美人的大臣们的努力之下,国师府上有神秘小主子的消息立刻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朝野。 最后这事传到了谢昭明耳中。 这位年轻的帝王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去并州之前还未曾听说过容珩府上有什么人,这去一趟办案回来,难不成带回来了什么并州小美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 奶猫儿的情况愈来愈差。 刚昏厥的时候呼吸还是正常的,整只猫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然而木芷怎样都逗不醒她。 京城里有不少贵人都喜欢养些温顺乖巧的小动物,故而专门为动物看病的大夫不在少数,木芷派人请了名气最高的那位回来,为奶猫儿看过,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一个不行,木芷紧接着又请来了好几位,可待他们一一看过后,都摇了摇头——无病无痛,无故昏迷,这还真不知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容珩回到奶猫儿房间,所见的便是一溜儿大夫站在软榻前,眉头紧皱的模样。 他神色紧了紧,问:“如何?” 第一个来的那位大夫便道:“这猫儿昏得蹊跷,请恕在下医术不精,未能查知缘由。” 其余几位也跟着点了点头。 木芷脸上已没了笑容,她握着奶猫儿的一只小爪子,秀眉紧蹙:“公子,绒绒的呼吸越来越弱了。” 容珩心头一紧,沉声道:“你们先出去罢。” 木芷有些不情愿,但也又不能违背容珩的话,欲言又止地喊了一句“公子……”咬了咬唇,担忧地望一眼奶猫儿,带着一溜儿大夫,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容珩去落了门闩,折返软榻前,抬手在奶猫儿鼻前探了探。 奶猫儿的呼吸确实是越来越浅了,微弱得似乎随时会消失。 他摸了摸奶猫儿的脑袋、身子,并未发热,也不冰凉,是正常的温度,若非呼吸越来越弱,她看起来完全就是在沉睡的模样。 容珩沉了神色,低声唤:“晏晏?晏晏!醒一醒!晏晏……”唤到最后,他眉头皱紧,轻声唤出了那个久违的名号:“谢妘。” 这名字仿佛一个魔咒,奶猫儿的呼吸骤然停止了,而某个神秘的地下密室,有人倦倦然睁开了眼。 好困……好累……好想睡觉。 谢妘迷蒙地半睁着眼,只觉得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她快要抵抗不住了,只是身下这什么床板,如此坚硬,膈得她浑身骨头发痛。 她半是埋怨半是娇嗔地哼了一声,想喊木芷来为她多铺几层软被。 “木芷……” 话刚出口谢妘就愣住了,她方才……说的是人话? 记忆渐渐回笼,谢妘清醒了些,才想起自己刚才明明和木芷在小花园里玩……怎么突然她就睡过去了?好像还口吐人语了? “木……木芷?喵?”她尝试着再一次说话,发现自己是真的会说人话了! 咦?怎么回事! 谢妘翻身想站起来,然后再次发现自己不仅会说人话了,连身体都变回人了——看来是她会说人话是因为变成了人的缘故啊! 当了太久的奶猫儿,谢妘都有点不习惯人的身体了,她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竟是身着盛装,抬手,玉镯金镯相碰,叮当作响,再摸一摸脑门,满头珠钗玉簪发饰——怪不得头怪沉的。 所以她这回又是飘到了谁的身体里了! 谢妘有些茫然地环视周身,发现自己竟是身处一个两人宽的、半人高的,疑似棺材的,冷冰冰硬邦邦的不明物体里。 这就有点惊悚了。 谢妘扶着壁边,艰难地站起身来。 大概是这具身体躺得太久了,身子骨有些软。谢妘姿态不雅地从这东西里头翻出来,脚一软差点摔倒。 从外头看,这东西更像棺材了,只是这材质……似玉非玉,寒冷如冰,雪白色泽,不只是个什么材质。 谢妘扶着棺材边,四处张望。 这房间不大,但空荡荡的,除了这座棺材,就只有几枚散发着盈盈亮光的夜明珠,散落在四个角落。四面墙壁雪白,竟是连个门窗也无。 这什么鬼地方! 谢妘站了一会,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具身体——说起来这具身体一定和原来的她差不多身形,这看东西的角度都是如此相似到近乎一样。 她慢慢地松了手,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脑海里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她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就悄无声息地软倒在地。 如玉般的额头碰着了坚硬的地面,悄悄地红肿了一块。 就在她昏倒的同时,那原本仿佛一体的墙壁骤然裂开了一条缝,紧接着,一扇门被推开,露出了容珩的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20章 容珩抱着奶猫儿,在木芷诧异的眼神中,从奶猫儿平日里睡的侧屋回到了自己的主屋,落上了门闩。 将没了气息的奶猫儿放在床榻上,他拧动了床榻边一个隐秘的机关,床幔后的墙壁便悄无声息地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密室暗门。 他闪身而入后,暗门又悄无声息地关闭了。雪白的墙壁上,不见丝毫痕迹。 这是一个被挖在容珩所居主屋下的小密室。 这间密室自他开始在此居住时便悄悄弄好了,但一直没有使用,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无,直到不久之前…… 容珩瞧见地上躺着的人,呼吸猛地一窒。 片刻后才匆匆两步上前,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起来。 女子紧紧闭着眼,秀美挺鼻,红唇抿出优美的形状,姝色迷人。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着一袭华服,满头金钗玉簪,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富贵。 若有他人在场,必会惊诧至极——这分明是这毒杀身亡,早已被送入皇陵的长公主! 容珩探了探她的鼻息,寂静无声,可她的肌肤仍旧柔滑细腻,富有弹性,不知是否容珩的错觉,他甚至觉得之前她一直冰凉的躯体,竟似有了些回温! 容珩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将长公主的躯体放回冰玉棺里,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转身启动机关,从细窄的楼梯悄悄地又回到主屋。 床幔后的暗门轻轻地开了,容珩刚拂开床幔,躬身上床榻,就对上了奶猫儿陡然睁大的猫瞳。 紧接着,奶猫儿气势汹汹地用爪子拍了拍床榻:“喵喵喵!”那是什么! 倒是中气十足。 容珩揪了大半日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紧紧地望着奶猫儿,轻声问:“你刚刚回去了,是吗?” 谢妘刚开始还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她忽然想到了方才那似梦非梦的场景,愣了一愣,便微微眯了眯眼,踩着优雅的猫步走到背对墙壁跪坐在床榻上的容珩,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 然后小爪子将他一拨——当然是拨不动的。 容珩隐约猜到她想做什么,但他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些许位置,露出那块藏着大秘密的墙壁。 谢妘于是伸着小爪子,拍了拍墙壁,以一种不容拒绝的眼神紧盯容珩,喵呜一声。 于是等谢妘连蹦带跳地下到密室,瞧见那张看了二十几年的脸,傻眼了。 所以她刚才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不不不,等等,她的身体不该早就腐烂被送到皇陵了吗! 谢妘还记得容珩和她所说的,她中的毒叫枯骨,三日后会腐烂成骨……那眼下这个看起来宛如沉睡的身体又是什么鬼! 容珩骗了她?容珩将她的身体弄在这里做什么? 谢妘微微眯起猫瞳,凶巴巴地盯容珩,朝他要解释。 容珩坦然道:“是我带回来的。” 从哪里带回来的?自然是皇陵。至于怎么带回来的,容珩没细说,只道:“枯骨本该三日见效,但……因而臣斗胆将长公主留在这,以冰玉封存。以查明其中蹊跷。” 连许久不闻的自称都冒出来了。谢妘将信将疑地盯着容珩,盯了半晌,暂且按下心头的疑惑,抬爪让他抱自己进棺。 奶猫儿蹲在长公主的头边,近距离地望着她。这种角度看自己的脸还真是诡异,谢妘小爪子戳了戳“自己”的脸,肌肤光滑弹性,与活时无二。 不管容珩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将她的身体从皇陵里带出来,她现在还是得感谢一下容珩的……毕竟当她看到自己的身体没有独自腐烂在冰冷冷的皇陵中时,她的第一反应的松了一口气。 而方才那短暂的经历,又让她升起了一点希望——她会不会,还有可能,回到自己的躯体中,再当一次人? 谢妘绕着自己的躯体转了一圈,被这金红色的华服亮瞎双目,扒拉开衣袖,那两双手腕上套着十数个玉镯金镯银镯,实在是惨不忍睹。 她将小爪子搁在自己的手掌心里,正想示意容珩替她将这些累赘取下来,忽然又是一阵颇为熟悉的晕眩感,下一秒她觉得自己浑身一僵,再睁眼时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冷的棺底里! ……又变回来了! 谢妘眨了眨眼,僵硬地抬手,摸了摸额头,咦,为什么有点痛。 她扶着棺边,想坐起来,但身子极为无力,骨头像是融化了般,根本撑不起她的身子。她咬着牙试了几次,只觉浑身沉重,无法动弹。 容珩像是没反应过来,他自将奶猫儿抱入棺中便静静立在一旁沉默不言,此时更像是傻愣了般,一动不动,连视线都是漂浮的。 谢妘气得想打他:“愣着干什么!还不将我抱出去!” 容珩得她一唤,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忙附身,将她轻柔抱起。 谢妘勉强抬手抱住他的颈脖,借力抬头,靠在容珩的肩膀上。这样简单的动作,她都做得气喘吁吁,眼前一阵发黑,缓了好一阵子,才有力气探头看棺里的奶猫儿。 雪白的奶猫儿悄无声息地躺在棺底。 容珩将人抱回房中,又下去再将没了气息的奶猫儿也一并抱上来,放在谢妘身边。 谢妘正扒拉着自己的外衣,这衣服也不知是谁给她套的,这又金又红的配色,简直要亮瞎她的眼。 腰带系得紧,谢妘手没力,背倚着床架,拨弄半天都解不开,见容珩关上暗门,绕过床榻站在边上望着她,便道:“替我脱衣。” 二十几年的本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就算在这之前她当了好一阵子的猫,但只要回到自己的身体,不过一刻钟,那个傲气矜贵的长公主就回来了。 容珩被她理直气壮的话愣了一下,接触到她明亮中隐约带着不耐烦的眼神时默默地为她脱了外衣。 好在里衣是白色的,要是里衣都是金灿灿红彤彤的……谢妘觉得自己真得会气得自戳双目,不,是先戳霞了替她选这衣服的人。 脑袋沉沉的,发髻扎得太紧了,扯得头皮发疼。谢妘晃了晃,继续喊容珩:“再替我拆了这头冠,其余物件也一并取了。” 沉重的头冠被取下,叮叮当当一堆金钗玉簪被取下,谢妘脑袋一轻,被压得僵直的脖子总算是松了松。 她抬手,自己取手腕上的镯子。 一连取了七八只,手腕手背都被擦红了。最后一只丑不拉几的玉镯子有点偏小,谢妘拨弄了半天都没弄出来,气得甩手想往床架子上砸。 容珩伸手挡了挡她,然后默不作声地找来一个瓷瓶,侧身坐在榻边,握住了谢妘的手。 娇生惯养的长公主,一双手柔若无骨。细腻的药膏抹在发红的地方,微微冰凉。 谢妘看着低头为她细致地抹着药膏的容珩,玩心忽起,葱尖般的小指就悄悄地撩了撩容珩的掌心。 容珩神色不变,替她抹完了手,又替她额头上了点药——这是之前昏倒时往地上磕红的,谢妘的肌肤雪白,那一点红印子分外显眼。 谢妘挑了挑眉,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也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最后容珩捏住她的手腕,往玉镯子内壁也抹了一些药膏权做润滑,再轻轻一拨,那玉镯子便被取下来了。 谢妘卸下了满身累赘,舒心不少,一边嘟嘟嚷嚷地抱怨,一边去拨弄着这些花里花哨的东西:“谁给我换的这一身,丑死了!” 容珩沉默片刻:“是陛下。” 虽然是他提议的——但是他也没想到最终谢昭明会给他阿姐套这么一身“雍容富贵”啊。 他偏了偏头,决定将此事就此尘封,决不能让谢妘知道。 谢妘并未多想,她揉了揉奶猫儿的脑袋,发现手感真是太好了!怪不得木芷总是这样喜欢揉她脑袋。 奶猫儿虽没了呼吸,但身子倒还是温热的。谢妘正想将她抱起来好好瞧瞧这具她暂居了几个月的身体,却被容珩隔手一拦:“事有蹊跷,晏晏还是少碰猫儿为妙。” 他虽是在对谢妘说着话,脸却是微微偏向一边的,似乎是在避嫌——尽管谢妘这身里衣穿得严严实实,但到底算是“衣冠不整”了。 谢妘倒没太在意,当了几个月的猫,和容珩相处了几个月,被他抱过身子、摸过脑袋,她自认和容珩比较“熟稔”了,此时见他这态度,又见他侧脸温润如玉,倒起了点撩拨他的心思。 她一手撑着榻,倾身向容珩,冲他耳朵轻飘飘地吹一口气,懒洋洋笑道:“国师大人好久不见啊。” 容珩不吭声,一只手搭在榻上。 谢妘越发大胆,伸手去碰容珩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画了个圈,又在圈中心戳了戳,“怎么不看我呀,不是老想摸我脑袋揉我小肚子么?” 谢妘就是那种你不搭理她她就越喜欢撩拨你的人,容珩不理她,她就越想逗一逗他。正当她正准备去捏捏容珩的手指的时候,容珩倏地动了。 他骤然翻身,就握住了谢妘那只不老实的手举到她头顶,然后身子往前一压,谢妘不自觉地就往后一靠,后背抵在床架上。 容珩望着她,像猎豹终于捉住了猎物,眼神危险而充满侵略性。他倾身在谢妘耳畔低声:“是这样么?” 一只手就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谢妘的腰,在小腹处顿住,如谢妘方才做的那样,指尖轻轻地描了个圈。 感受到谢妘不自觉的战栗,他轻笑出声,温热的气息喷了谢妘一耳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21章 谢妘…… 谢妘她怂了。 在容珩倾身压过来的瞬间她就怂了,下意识想推开容珩,但她一只手被捉住,另一只手抵在容珩肩膀上,就宛如蜉蝣撼大树。 偏容珩见她说不出话,还越发过分地顺着她的腰线轻轻地挠,边挠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此时的容珩看起来就是条大尾巴狼,哪里还有什么温润雅致美玉无瑕的君子气质! 谢妘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怕痒的——也许是以前从没有人敢这么挠她。 隔着一层里衣,容珩的手突然间就变得滚烫滚烫,一瞬间将她烫得一个哆嗦,红晕不自觉地就从耳根蔓延起来,最后红到耳朵尖,红得要滴血。 “你做什么!”色厉内荏的长公主。 容珩含笑问道:“长公主殿下,臣可以摸摸你的脑袋吗?” 谢妘睁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那个在她眼里向来是不解风情的榆木国师说出来的,她的手拼命挣扎,容珩怕伤到她,轻轻松了手,然后就被她急急慌慌地推到一边。 谢妘满脑子不是欺负回去,而是赶紧离容珩远远的,不知为何,她觉得方才容珩的表现透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危险性……不就是逗了他两句话嘛!这么较真的吗! 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这具身子在冰玉棺里躺的太久,骨头关节久未活动,骤然落地,还没走两步便觉脚软,险些儿摔倒,被容珩拦腰抱起,重新放回床榻上。 谢妘瞪他,他便道:“木芷还在外头。” 木芷担忧奶猫儿,一直在院子外徘徊不肯走,容珩知她心情,也没有强行驱赶她,只是现在…… 谢妘犹豫着捏了捏奶猫儿的爪爪:“那怎么……喵!” 话还没说完身子就一软,向后仰倒,被眼疾手快的容珩一把托住,才免了脑门撞大包的悲惨。 “喵!”视线骤然变矮,谢妘茫然地喵呜了两声,抬手看见毛绒绒的小爪子,再抬头便是容珩无奈的眼神。 ……又变回来了。 容珩动作轻柔地扶着沉睡状的长公主躺下,与奶猫儿面面相对。 谢妘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也许是来回变换了几次,她觉得很疲惫,走了两步又蹲坐下来,看着自己的手,有点犹豫。 好像之前就是一手一爪相碰了,才突然变换的…… 容珩自然也有了猜想,但是他看奶猫儿一脸倦意,他还是阻拦了:“连续变换也许会有损身体……不若歇息好了再作尝试。” 谢妘甩了甩尾巴,有点不情愿,但仔细想想似乎确实如此,第一次回到自己身体的时候她还有力气翻出棺材的,而第二次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为了避免出现强行回到人身而导致的半身不遂,谢妘闷闷不乐地避开了自己的身体,懒洋洋地窝在旁边。 容珩去拧机关,想将长公主的躯体抱回冰玉棺中。 谢妘想起那个冷冰冰硬邦邦的棺材,脸都皱成了一团,两只小爪子摁住容珩的手不让他动。 容珩低声解释:“冰玉有保颜功效……” 冰玉乃雪山深处养出来的玉,质地冰寒,极为难得,于生人可驻颜,于死人可保不腐。 容珩是早些年因缘巧合之下才得了这么大块冰玉,他将之雕琢成一具棺材,剩余边角料打磨成一对玉佩。 数年之后,冰玉棺有了作用,而玉佩…… “喵!”谢妘抬爪拍了拍床榻上的软被,又指了指墙壁。 容珩会意:“我将软被抱下去垫着。” 谢妘满意地点了点头,目送他连人带被一起抱下去后忽觉不对——容府上被子那么多,为何偏要用容珩的被子?! 谢妘正只猫都不好了,等到容珩从密道里出来,她默默地盯了容珩一眼,转身留给他一个气鼓鼓的背影。 容珩不知道她又怎么了,轻声问她饿不饿。 高冷的奶猫儿甩尾巴,不搭理他。 容珩并不生气,又接着问她需不需要歇息。 于是谢妘站起身来,作势要下床去,容珩怕她疲惫之下走不稳摔了,一把将她抱起,开了房门出去。 木芷果然还没走,见容珩抱着奶猫儿出来,急忙几步走来,连行礼都顾不上,一双水汪汪的杏眸直愣愣地瞧他怀里的奶猫儿:“绒绒……” 谢妘看见她眼眶都红润了,朝她喵呜一声,抬爪蹬腿要她抱抱。 再一次被无情嫌弃的国师大人冷静地将猫儿递给她,道:“她一时憋过气了。若还有这样的状况,不必喊大夫,直接带来找我便是。” 谢妘身份特殊,她的情况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木芷红着眼应是,爱怜地挠了挠谢妘的脑袋,将她挠得眯了眯眼,撒娇似的喵呜一声。 看起来只是精神差了些,倒是和平时无二。 木芷将悬了一早上的心放下一半来,哄着她道:“饿不饿?我们去吃粥粥,吃小点心……” 谢妘肚子适时的低低叫了一声,她抱着木芷的手臂软绵绵的喵喵叫,很快,木芷就笑逐颜开,抱着她心肝宝贝的喊着走了。 容珩:“……” 他站在原地,站了许久,倏而失笑,缓步走向书房。 …… 木芷发现,绒绒最近很爱睡觉。 以往她早上要处理事情,都是提早煮好绒绒要吃的粥、点心,小零食,先给她送去再回来处理事务……当然一般回来的时候通常会收获一只奶猫儿。 但是最近好几天,她清晨去送早饭时,绒绒醒是醒了,但吃完东西后,又会懒洋洋地表示要睡觉。 木芷想起她那天无故昏迷的事情,心里担忧,想带她一起回去,反正以前她处理事务的时候,绒绒在旁边也能睡。 然而绒绒这回拒绝了她。 她住在容珩院子里,木芷不好久留,又担心她,只能反复叮嘱她要是不舒服,就跑到院子里——容珩的院子里明面上并没有安排侍卫,但一直都会有暗卫守着。 奶猫儿昏昏欲睡,也不知听懂了没有,木芷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离开,奶猫儿就立刻站起身来,抖抖毛,那精神抖擞的样子,哪看得出一点倦意! 谢妘虽然对欺骗木芷一事心怀愧疚,但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她的身体——已经歇息好几日了,或许今天可以试一试能不能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她轻车熟路地跑去容珩的屋里,小爪子费力地拧机关。 上回容珩开机关的时候并没有瞒着她,她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这精细的机关对于她软绵绵毛绒绒的小猫爪子来讲,实在是太难操作了。 好不容易扭开了机关,谢妘松口气,轻巧地从密道跑了下去。 为了方便奶猫儿,密室里不仅多了几枚夜明珠,将四周照得更明亮,冰玉棺边还隔着两张小板凳,方便奶猫儿跳上冰玉棺。 谢妘连蹦带跳地蹦进冰玉棺里,长公主一身素净里衣,静静地躺在里面,身下是容珩的锦被,她面如珠玉,如还活着一般。 奶猫儿小心翼翼地用小爪子碰了碰长公主的手背。 没有反应。 她又将小爪子塞进长公主微微蜷起的手中,轻轻蹭了蹭。 还是没有反应。 一连试了好几个不同的姿势,谢妘才终于感觉到了熟悉的眩晕感,等那阵子眩晕感过后,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真的再次回到了人身。 刚回人身,骨头和肌肉有很难受的酸软感,偶尔动一动,还有些疼痛。 谢妘躺着不动,缓了好一阵子,才忍过了疼痛感,但动作时还是有些难受。她忍着不适,慢慢坐起身来,扶着棺壁,小心翼翼地踩着小木凳出去。 双足落地时,膝盖一软,要不是她一直扶着棺壁,怕是要栽倒地上,脑门上多一个大包。 谢妘倚着冰玉棺,细细地喘了一会,再次适应了一下脚踏实地的感觉,才慢慢地从密道上去。 于是这天木芷提前处理完事情,匆匆忙忙来找奶猫儿绒绒的时候,就瞧见一位女子从容珩的屋里出来了。 素衣翩然,腰身纤细。如瀑墨发披在身后,脸上以帕做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亮水润的凤眸,眸底还有未完全消散的慵懒倦意。 她姿态随意闲散地推开了门,从容珩屋里走出来时,脸上神色怡然自得。 然后她一转身,和木芷诧异的眼神对了个正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22章 谢妘还是知道分寸的,院子里虽没有护卫,但暗地里暗卫绝对不少,故而她出来前特意找了块帕子蒙了半张脸。 至于该怎么解释容珩屋里突然出来一个女人……这问题就交给容珩烦恼去吧。 谢妘毫无心理负担地推开门,结果一抬眼就和准备去奶猫儿屋里看一看的木芷对上了。 谢妘:“……” 木芷:“……” 木芷眼里的惊讶都快盛不下了,但是她反应很快,见谢妘虽衣着简单、甚至有些不整,然而整个人气质都很矜贵,瞧着不像普通人,便不卑不亢地行了个半礼:“我是容府的暂代掌事,不知这位姑娘是?” 谢妘受了她这半礼,想了想,也回了一个半礼。 她若还是长公主的身份,木芷的全礼她都是受得了的,然眼下她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人,又承蒙木芷照顾许久,便还了一礼。 木芷也大方得体地受了她这半礼,微微笑着望着她,显然在等她的答案。 谢妘顿了片刻,不答反问:“容珩呢?” 有时候,提问就是最好的回答。 比如此时,木芷听她这般直接大胆地问容珩去向——还是直呼姓名的那种,再联系她青丝未束,外袍未披的模样,立刻就为她脑补了一个身份。 容珩的屋里人,枕边人,心上人,也许可能或者会是……容府未来女主人的未知名女子。 她的笑容立刻就明艳了,这么多年了,容珩身边可从没出现过什么女子——噢,她自己情况特殊,除外除外。 看着小小年纪却总是操着老妈子的心的木芷暂且按捺下进屋看奶猫儿的心,温柔殷切地询问谢妘有何需求。 谢妘也不扭捏,请她帮忙买一些衣服配饰等物。 原本她是有许多首饰的,但一来谢妘嫌弃它们丑,二来带着容易暴露身份,她决定请木芷替她购置几身。 瞧见木芷眼底隐约的诧异之色,谢妘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埋怨道:“都怪你们家大人,突然将我带来这里,匆匆忙忙什么准备也无。” 确实是什么准备也无,冰冷冷的冰玉棺里连层软缎都不给她铺! 这话落在木芷耳里,就不是那么个意思了。木芷顿时对容珩肃然起敬——原来公子看着这般温和,其实私底下竟是这般强势的吗! 容府里除了她便是粗使丫鬟,木芷只能亲自去完成这件差事,她先向谢妘道了声“请稍等”,然后进屋去找奶猫儿,她还是很担心绒绒。 谢妘自然知道她想找什么,但是奶猫儿还躺在冰棺里呢,木芷就算翻遍这间侧屋都不会找到她的绒绒的。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木芷便一脸担忧地走了出来,朝她询问:“请问姑娘是否有瞧见这么小的一只猫儿?”她比划了一下。 谢妘便将早就想好的措辞讲出来:“瞧见了,在屋里呢,睡过去了。”她抬手指了指容珩的屋,笃定木芷不会进去查看。 木芷果然止步不前,犹豫了一会,又问:“那……她精神还行罢?” 谢妘道:“很好。绒绒玩闹了许久,才吃了点心睡的。” 木芷见她竟然连奶猫儿的名字都知道,还叫得这般熟稔,心里对她是容珩心上人的猜测就更肯定了几分,再兼之听闻奶猫儿无事,她虽有点失落,还是很快扬起笑容,先行告辞去替谢妘置办行头了。 谢妘并没有出院子,一是她衣冠不整,确实不适合出去,二是担心密室里的奶猫儿。 时已深秋,秋风微凉,她站了一会,觉得有些凉了,便去隔壁小书房里随意翻了几本书,折回容珩屋里,倚着小榻看。 容珩这个人,朝堂上看着无趣,日常生活无趣,连看的书都是这般无趣。 谢妘翻了几页,满脑子的之乎者也,看得晕乎乎的,还握着书呢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 谢妘勉强打起精神,又翻了两页,彻底看不下去了,懒洋洋地打起了瞌睡,直到手里的书突然落地,她才猛地被惊醒,一睁眼就瞧见了眼前的容珩,正拿着一张小薄被,轻轻地搭在她身上。 “困了怎么不去床上睡?也不晓得披一件衣衫。” 谢妘打瞌睡打得睡眼惺忪,满脑子浆糊,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随口答了句:“看书看困了。渴,想喝水”等她揉了揉眼睛,就着容珩的手喝了杯热茶,才慢慢清醒过来。 她和容珩的关系什么时候已经好到可以在同一间屋里说这般家常的话了?! 谢妘紧了紧神色,矜贵地坐直身来,才发现榻上摆了许多新衣裳,桌上还有一大盒首饰。 容珩道:“木芷送来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谢妘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她随手翻了翻,露出一点儿笑意,木芷的眼神是真的不错,替她选的衣服从款式到配色都很合她的意。 她兴致勃勃地下榻,又发现榻边摆着几双精致舒适的绣花鞋,有软底的,是屋里穿的,也有硬底的,是出门穿的。 ——木芷真是个贴心的小姑娘。 于是容珩被赶出去,留矜贵的长公主自己在屋里更衣。 然而谢妘有些犯难了。 她平时穿衣打扮,从来都是凝雪替她收拾的!她虽然也会自己整理着装,但那腰带系的,就是很普通,全然没有凝雪为她系的好看。 谢妘在屋里磨磨蹭蹭,中途容珩还替她要了热水,让她洗净脸上残妆。折腾了许久才开门让容珩进来。 因是在屋里,又无外人,谢妘坐在桌边,没遮面纱。重新当人的感觉不错,她心里愉悦,脸上便带了盈盈笑意,托着腮看容珩:“木芷呢?” 怎么解释奶猫儿的去向,是个问题……不过没有关系,那是容珩的“猫”,让他自己想办法解释好了。 “就说你喜欢,在养着。” 谢妘道:“那岂不是显得我很不近人情还夺人所好?” 容珩睨着她,意思是她也可以选择重新变回猫儿。 谢妘当然不情愿,撇了撇嘴只好姑且屈服:“那我呢?” 容珩只作没听懂,挑眉反问:“你什么?” 谢妘瞪他:“我是谁啊!” 她倒是不介意“没名没分”地住在容珩府上,但万一……两人总要统一一下措辞的嘛! 于是容珩看着她,缓缓地笑了:“你不是已经在木芷那儿报了身份了吗?” 谢妘立时装傻。她又不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当然知道她今早以那种形象从容珩屋里出来,又真真假假说了那些话,会给木芷带来怎样的误解。 但她就是想败坏一下容珩的形象,让他吃个小亏嘛。 当然在很久很久以后,谢妘才明白到底是谁吃了亏。 …… 谢妘暂且以人身在容府定居下来了。 因怕奶猫儿的躯体有损,谢妘还是将它放在了冰玉棺里,又为了防止突发状况措手不及,她也仍旧住在容珩院子里……的另一边侧屋。 这两间侧屋本是给守夜的婢女们睡的,然而容珩没有婢女,故而这两间屋一直空置着。 容珩怕这般安排唐突了长公主,曾提出将主屋让给她睡,但是长公主在某些特殊时候还是很“忍辱负重”的……开玩笑,让她睡容珩屋里? 那满屋里都是容珩的气息,她哪睡得住啊。 不知容珩对木芷说了什么,又或者木芷开始避嫌了,她没再主动来过容珩的主院,只派人来询问谢妘是否需要贴身伺候的婢女。 谢妘当然是婉拒了,她又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把持朝政数年,她那张脸长什么样早就不是秘密,进了屋里一掀面纱还不被当场认出啊。 而如今情况特殊,皮影先生至今影都没摸着,她这起死回生的消息也过于惊骇,还是先不要传出去的好。 就这样平和过了几日,谢妘开始放飞自我。 因为容府里实在是太闷了!什么乐子都找不着! 谢妘是个很不喜欢寂寞的人,她喜欢热闹且漂亮的东西,所以之前才会想往长公主府里纳些美人儿,养个戏班子……虽然后来都被容珩无情地批判了一通。 那是大半年前的事了,当时她正为谢昭明终于亲政、她终于解脱一事开心得很,决定往府里养几个小美人儿养养眼,谁知美人儿还没找着两个能,容珩就先在早朝时义正辞严地发表了一通长篇大论。 其中心思想是她长公主谢某人,无论是在庙堂之上,还是在市井百姓之间,都广为人知,若是广纳男宠,必然会败坏风气,引众人相仿,从而使民风不复淳朴,甚至可能会动荡朝廷。 最后容珩掷地有声地送她八个字:“纵欲无度,不得养生。” 谢妘目瞪口呆:“???” 这么大道理、这么能说,你倒是去怼你旁边那位宋尚书啊!他前几日刚纳了第十八位小妾呢! 养美人这事夭折以后,谢妘决定退一步,在府里养个戏班子,闲着没事听听小曲儿也是极好的——最主要是听闻新来的那个戏班子,那个小花旦容颜嗓音都是一绝啊! 啊呀呀,想想就觉得妙啊。 结果派去接戏班子的人还没走出街口呢就被不巧路过的容珩给拦住了。 这位忧国忧民忧长公主的容珩大国师叹息一声:“呕哑嘲哳,不堪入耳。长公主入世耽溺于此靡靡之音,终非好事啊。” 正在府里美滋滋地等小花旦的谢妘:“………………” 谢妘想起这等前尘旧事,暗自磨了磨牙,戴着面纱去找木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23章 身为深受帝王信任的股肱之臣,容珩最近非常忙碌。 除却每日要看许许多多的折子,处理许多政事,容珩手里还压着长公主的案子。 并州回来之后,容珩向谢昭明禀告了皮影先生一事,于是谢昭明便将此案交到他手上,让他务必尽快找到真凶,以告慰长公主在天之灵。 容珩温和平稳地应是,心里不可避免地想了想……谢妘现在在府上做什么呢。 而最近还有一件大事,温太后的诞辰快到了。 温太后一直对谢妘遇害一事颇为自责,在她看来,要不是她让谢妘派人去并州查望故人遗骨,谢妘就不会知道查到那么大一件案子,最后还被牵连被害死。 短短时间内,温太后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发鬓斑白了许多。 谢昭明想尽办法劝慰她宽心,但都无济于事,便想为她大办一场寿宴,热闹一下,或许能缓和一下温太后的心情。 他曾与容珩分析过皮影先生毒害谢妘的目的,刚开始两人都认为他是不想让谢妘继续查骨阵一事,但后来容珩亲自去了并州后,便推翻了这个分析。 在并州,皮影先生所扮演的知府,可是屡屡在他们找不到线索的时候为他们“指引”方向呢……在容珩看来,他不像是阻止他们查清这件案子,而是在有意识地引导他们,来观赏他的成果。 容珩猜测,这个皮影先生的目的或许并不只有一个谢妘,或许还有谢昭明。 于是谢昭明手一挥,容珩手头又多了个活儿——和禁卫军一起负责寿宴当日的皇宫布防。 毕竟只有容珩亲自接触过皮影先生。 忙得恨不得一刻钟都掰成两刻钟来使用的国师大人,在某日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流言。 起初是朝堂上和他来往较为多的户部尚书,某日下朝后悄悄地朝他走来。 容珩只道他又想来约喝茶,正打算以“公事繁忙”为由来拒绝,却听户部尚书小声问他:“容大人,您可是好事将近了?” 容珩:“?” 他的姿态端得很好,尽管内心疑惑,表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也不说话,就温和微笑,等着户部尚书的后文。 户部尚书一看他那表情,就觉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笑呵呵地朝他拱拱手,露出一个“我懂了”的表情,然后走了。 容珩:“……” 他继续往外走,并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谁知没走两步,又有几位同僚笑眯眯地凑过来:“恭喜大人啊!恭喜!” 说完就乐呵呵地,也走了——和国师大人同朝为官数年,他们也算是很了解这位炙手可热的大人了,容珩在朝堂上永远是他最活跃的时候,一旦下了朝,容珩就是个闷嘴葫芦,从不与人相交,也鲜少和别人搭话。 自诩很了解容珩的大臣们道了喜就乐呵呵地走了,坚决不讨容珩的眼嫌。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国师大人正陷入沉思。 ——他最近,有什么人尽皆知唯他不知的喜事吗? 容珩这一路走,一路被频繁地贺喜,直到宫门口,终于有个不是来贺喜的了。 “大人……” 容珩驻足,认出这是礼部侍郎,一个耿直憨厚的年轻人,早些年由于太耿直,被人按在街上一顿暴打,被刚好路过的容珩帮了一把。 “您……”礼部侍郎想到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欲言又止。他一直很尊敬容珩,将容珩当做自己人生的楷模,不愿容珩被瞒在鼓里,一咬牙,倒豆子般全说了:“您,您府上的那位贵人,总是在您不在府里时请许多身份卑微之人入府,这或有不妥……” 容珩:“………………” 他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 前几日谢妘曾和他说府里太无趣,要找些乐子,他当时没多想,只让她随意,有事找木芷便好……想来今天的一干事情都是那位长公主大贵人折腾出来的了。 礼部侍郎一提身份卑微之人,容珩第一想到的便是谢妘曾惦念许久的那个戏班子……他温和地朝礼部侍郎颔首,算是谢过他的提醒,转身上了马车,声音便凉了几分:“于伯,回府。” 于伯应了声“好咧”,马车便动了。 事情远比容珩想得要严重。 身为容府的主人,容珩记得自己府上,是有一个大花园的。尽管这个花园里并没有长公主府上那般百花繁盛,但它种了许多竹子,也算得上是一处优雅清静之地。 此时,这处优雅之地,喧嚣且热闹着。 一处空地上,堆满了大朵大朵色彩鲜艳的绸花,浓妆艳抹的青衣花旦们就在这繁花盛锦中款款摆腰,拈着兰花指,咿咿呀呀地唱着戏。 不远处的小亭子四角皆系了纱幔,将整座亭都半遮半掩围了起来。风一吹,轻而薄的纱幔便舒展飘起,飘飘晃晃,依稀可见里头人影绰绰。 谢妘命人在亭子里的石桌石椅搬走,换了张软榻和一张案几。 此时她正半倚半躺在软榻上,案几上放着新鲜的瓜果点心,还有一壶甜而不腻的果酒,身畔是几位面容姣好的少年少女,正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话。 这些少年少女惯会说话,三言两语便逗得谢妘轻轻笑起来:“小甜儿这张嘴,是偷喝了我的果酒罢?不然说出来的话怎么这般甜又这般醉人?” 叫小甜儿的少女便娇嗔似的“哎呀”一声,尾音颤颤,惹人心怜,“小甜儿哪里敢偷喝您的酒,小甜儿来喂您喝酒罢……” 她瞧见谢妘杯中空了,正想替她斟酒,另一只白皙的手先她一步将精致的酒壶拿了起来,一位清秀少年不甘落后地替谢妘满了酒杯,娇娇弱弱道:“奴给贵人斟酒……” 小甜儿气得瞪他一眼,少年无所畏惧地瞪了回去。 这果酒虽然清冽甜口无甚酒味,后劲却极大,谢妘酒量虽好,一壶落肚,也面露微醺。她撩起一点面纱,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颚,朱唇微抿一口,在酒杯上留下淡淡的唇印。 舔了舔嘴唇,谢妘正想说话,却听着外头骤然一静,咿咿呀呀的小调子突然就全都消失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撩开纱幔,然后谢妘就瞧见一位白衣温润的公子徐徐然走进亭中,只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旁边的少年少女们便不由自主地屏息退下了。 谢妘:“……” 眼见的连戏班子都一并退得干净,她干脆将面纱随手扯了下来,一口饮尽杯中剩酒,睁着双含水凤眸轻飘飘地瞧容珩:“大人将他们都赶走了,我要看什么、听什么?” 谢妘的容颜说不上是绝色倾城,看着却是非常矜贵优雅。此时她眼角双颊都染了淡红,眸底氤氲着水汽,唇妆半残,轻呵一口气,都透着果酒的甜味。 容珩望着她,一言不发,眸色渐深。 若是平时谢妘一定立刻就发现不妥了,但她今日小酌两杯,心情正愉悦,胆子都大了几分,见容珩不动也不说话,她懒洋洋地呵了声,两指捏着空了的酒杯朝容珩一抬。 容珩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附身拿起了酒壶,平稳地替她斟了酒。 谢妘挑起一抹胜利的笑容,正要饮一口这当朝宠臣亲手替她斟的酒,下一瞬手腕就被握住了。 容珩的力气不大,但刚好控制在谢妘轻轻挣是挣不开的力度,他挑眉睨了谢妘一眼,缓缓道:“喂酒,不是这样喂的。” 话音落下,他低头,就着谢妘的手,唇对着酒杯上的唇印,将果酒一饮而尽! 哐当一声酒杯落地,他在谢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骤然倾身压过去,准确无误地噙住了那诱人的红唇,温热的舌轻巧地撬开她毫无防备的唇,就将甜洌的果酒全数渡过去了! 谢妘猝不及防,吞咽不及,酒液从她唇角溢下,容珩将酒渡完,还顺势将她唇角的酒液也吻去,才轻笑道:“这才是正确的喂酒方式。” 他并未站直身,一手握着谢妘的腕,一手撑在榻上,与谢妘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都在交缠着,弥漫着甜甜的果酒香。 谢妘本就只有三分醉意,现在是吓得一个激灵,一分醉意都没了,清醒地不能再清醒:“容珩!!!” 容珩笑吟吟:“我在。殿下还想喝什么酒,臣也可以喂的。” 谢妘…… 谢妘现在只想把酒壶砸他脑门上!还喝什么酒! 她抬手想推容珩,结果手刚抬到一半就再次被容珩镇压,她想踢容珩,结果容珩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屈膝一抬,不轻不重地压住她双腿。 谢妘这下子,是真的动弹不得了——容珩不是个文官吗!文官不都经常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吗!容珩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她又气又恼:“容珩!起来!” 偏平时温文尔雅的容珩今天就跟个流氓似的,任她气急败坏他就是岿然不动,甚至还在那笑得意味深长:“臣这酒喂得可还好?殿下可还要再喝一口?” 他用一只手握住谢妘两只纤细的手腕,偏头取了酒壶,对着壶嘴又饮了一口,作势要继续“喂酒”。 谢妘瞪大了眼,心头砰砰直跳,然后下一瞬她表情忽地僵住,悄无声息地就晕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24章 奶猫儿从冰玉棺里醒来的时候心头还砰砰直跳,她挨着冰冷冷的棺壁靠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原来情绪波动过大的时候,她也会不由自主地回到奶猫儿身上的吗! 容珩这登徒子,他刚刚在做什么! 以下犯上!按律当斩! 谢妘刚直面容珩时下意识就心头发怂,现在容珩一不在眼前,她的胆子就回来了,恨不得立时将容珩捉起来,打个几十大板! 看容珩还敢不敢再这般唐突她! 谢妘在冰玉棺里蹦了几下,刚想跳出去,暗门便被打开了,容珩抱着她的身体稳稳地走下来,轻轻地放进棺里,又伸手一捞,奶猫儿就落在了他怀里。 谢妘现在看见他就抑制不住地想起酒,就想起他温热的唇,湿软的舌……她抖了抖毛,想跳下去,被眼疾手快的容珩一把摁住:“别乱跳,会摔伤。” 他的手微微凉,搭在谢妘背上,安抚性地摸了摸,又轻轻挠了挠。 奶猫儿的本能让她发出一声轻微的喵呜声,旋即又被她压抑下去了,一转头,就凶狠狠地一口咬上了容珩的手腕。 她最近牙锋利了许多,虽还比不得大猫,但真要咬起人来,还是挺痛的。 然而容珩恍若未觉,甚至唇边还不经意地漏出来一点笑意,任谢妘咬着,抱着她离开密室,才道:“别伤了牙。” 谢妘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嫌弃地收嘴,从他怀里蹦到床榻上,又蹦到地上,就要出去找木芷。 容珩并未拦她……逗猫儿嘛,总要慢慢来的,一次逗狠了,下次怕是难近她身了。 手腕上有些疼,他抬手看了眼,两排小小的牙印,隐约渗出一点血迹。 …… 奶猫儿谢绒绒许久不见木芷,对她很挂念,和木芷疯玩了一个下午加晚上,吃完了丰盛午膳下午茶晚膳宵夜,最后才懒洋洋地被木芷抱着送回来。 平时本该在书房里忙活的容珩居然在院子里负手而立,见木芷抱着猫进来,唤了声:“绒绒。” 谢将脑袋往木芷怀里埋,不搭理他。 容珩转而对木芷道:“温太后寿宴将至,陛下欲大办……”他余光一直注视着奶猫儿,见她动了动悄悄地支起耳朵偷听,他便做沉吟状,挥手示意改天再谈。 谢妘:“……” 她要这都猜不出容珩是故意的,她这二十几年就白活了。 等木芷离开后,奶猫儿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许久,终于是按捺不住,气鼓鼓地从床榻上跳下来,跑去敲容珩的门。 她不能因为和容珩赌气,就错过温母后的消息。 容珩大概是刚沐浴完,只穿了件宽松的里衣,腰带都未系好,松松垮垮地露出小半胸膛,发梢末还带着水汽。 谢妘险些又要被美色迷了眼,用强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的视线从那片如玉的胸膛上转移开来,假装不在意地喵呜叫。 容珩知道她想过来问什么,既然已经将猫儿骗进屋了,他也不再卖关子,将温太后最近的状况大略讲一讲,又问她寿宴当天想不想进宫去。 谢妘听闻温太后因她之事还大病了一场,焦虑地用爪子挠了挠软榻。 谢妘当然想进宫了,但是她该用什么样的身份,是个难题。 奶猫儿进宫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可这样她就无法去宽慰温太后。而若是回到长公主的身体里再进宫……且不说会不会引来别人的怀疑,万一她像今天这样突兀地回到奶猫儿体内,长公主再一次在温太后眼皮子底下“断了气”…… 谢妘不敢想象温太后的反应。 她犹豫了,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决定进宫,以谢绒绒小奶猫儿的身份。 此事既已商定,谢妘深谙利用完就跑的道理,转身就想走,结果下一瞬被容珩一句话定在原地。 “前朝曾有人与你一般情况。”容珩道:“或许能做参考。” 说起前朝,其实并不算很遥远的事情。 前朝是赵氏的天下。第一任皇帝本是个粗人,因不满□□而揭竿起义,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他驾崩后,连续几任皇帝都非常推崇武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处于被压抑的状态。 直到赵氏皇朝最后一位皇帝赵沿继位。 赵沿是嫡长子,生来即太子,他遵从父皇教导,苦练武艺,但同时也不肯放下文之一道,常常是刚从训练场上出来,就立刻奔向书房,苦读诗书词赋。 而大概是他所有天赋都分给了,他的武艺学的勉强,造诣却极高,写下许多优秀诗篇,至今仍有人偷偷传诵。 赵沿继位后,大力推崇文之一道,提出了以文治国的新政,提拔了许多文臣,来这一下,武官们顿时躁动了——原本他们称霸朝堂美滋滋的,突然来了一堆迂腐的酸书生,成日谏言他们这儿不对那儿不行,武官们那群暴脾气的,哪里忍得住? 刚开始有赵沿镇压着,事情还没闹得太大,文武大臣们只是互相看着不顺眼,但也没有闹到翻脸的地步,直到后来,赵沿听从文臣们的建议,决定削武官们的权。 这下可捅了武官们的马蜂窝了。 武官们仗着手里的兵权,使劲儿闹事,和那群文臣对着干,而那群文臣呢,除了会使笔杆子,再没别的本事。 这样一来,赵沿就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地位——武官们不搭理他,文臣们战斗力不足。 赵沿只能屈服,但已经无济于事,武官们已不信任他,握紧手中兵权不放,文臣们已对他失望,开始懒懒散散地不再管事。 赵沿诗词歌赋写得好,闲来无事赏花作画是一把好手,朝政上就显得有些为难了,太平盛世里他还能求一个无功无过,此时朝廷动荡,他根本没这手腕去处理。 一个曾鼎盛至极的朝代就此渐渐没落,赵沿郁郁寡欢,越发放任自己沉浸于艺术中。 再后来,一个潜伏许久的文臣与几位武官联手,发动了政变,成功篡位后反手就削了那几位武官的兵权,终于建立起一个以文治国,以武辅政的皇朝。 这位文臣便是谢妘的爷爷,一个登上皇位后只当了三年皇帝就甩手不干从此消失在群臣眼中的开朝皇帝——他退位的理由是,皇后不喜欢。 群臣:“………………” 这位开朝皇帝与皇后自小定亲,相互扶持至今几十年,还真没纳过妾,尽管膝下只有一子。他深爱他的皇后,对她言听计从,任群臣如何挽留都无济于事,退位当日就带着太上皇后消失了。 谢妘她爹当时刚成婚,就被推上了皇位,兢兢业业地当了二十几年皇帝。大概是遗传了他爹的专情,谢妘她爹也是不肯扩充后宫,只道是一儿一女已经足够,他此生只愿意守着一个人。 可惜好景不长,谢妘她母后在生了谢昭明之后身子每况愈下,没几年就过世了,她爹满腔深情,立时便生无可恋  艰难地熬了几年,他的身子也是越来越差,终于在谢昭明十岁那年一病不起,将谢昭明托付给谢妘、容珩等人后便溘然长逝。 而如今,谢昭明继位已八年了。 如此算来,谢氏皇朝虽然已经历了三代,但距离前朝也不过三四十年光景,前朝的事……还是可以略作考究的。 容珩既然提了出来,就一定已经查证过了。 谢妘登时来了兴致,反身又跑回软榻上端端正正坐着,示意容珩细说。 容珩讲的这件事,其实是在市井话本里看到的。 说是前朝有位猎户为女儿捉了一只幼兔,小女孩儿喜欢兔子,每日和兔子玩闹,同吃同睡,很是亲密。然而有一天,兔子调皮,跳进井里淹死了。 小女孩心中难过,抱着兔子哭了一天,最后累极,搂着兔子睡了,结果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兔子,而她原本的身躯一动不动,没了气息。 “传闻她一直以兔子之身时常和女孩相处,许久才回到自己的身体,再未变回兔子。”容珩面不改色道,“这事荒唐,但我派人去那附近查探,有几位老人,自称是那女孩儿的幼时玩伴,他们回忆似有此事。” 谢妘睁着明亮的猫瞳听他说话,见他讲得认真不似作假,她并未多疑,只喵呜两声。 这意思是,她也得和自己的身体多多相处,才有可能彻底地当回人? 她想到那冷冰冰的冰玉棺,愁苦地喵了声。无知无觉时还好,清醒时躺进去,简直是又冷又硬。 …… 此夜之后,谢妘每日都要去冰玉棺里和自己的身体多多接触,而容珩每日仍旧宫里府里来回忙碌着。 谢妘心里装着事,终于歇了寻乐子的心思,没再往府里请些奇奇怪怪的人,一有空便往容珩屋里钻,一待就是一天。 容珩有时候回来的晚,正准备更衣安寝了,才看见谢妘从密室里摇摇晃晃地爬上来,瞧见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倦倦地往外走。 容珩皱了皱眉,目送她离开,没有说什么。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温太后的寿辰终于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生成仇敌的猫以后》正文 第25章 温太后的生辰在十二月中旬。 这几日都在下雪,谢妘怕冷,暂且搁置下躺冰玉棺的事情,每日跟着木芷,窝在她暖暖的怀里,懒洋洋地打盹。 木芷得知容珩要带她去宫里参加温太后的寿宴,特意为她做了一身红红的小衣裳,内里缝了棉絮,穿起来又暖和又可爱。 谢妘试着穿了几次,对之很满意,朝木芷伸了伸小爪子,木芷会意,又替她缝了四只雪白的小棉袜。 于是等到温太后生辰当日下午,容珩去木芷那儿接奶猫儿,接到的就是一只圆滚滚喜庆洋洋的奶猫儿。 容珩:“……” 经过了几个月的精心喂养,奶猫儿比初来时长大了不少,绒毛也越发蓬松,平时看起来就已经是一颗圆滚滚的球了,此时套上厚厚的小衣服,看起来就更加圆润了。 当然谢妘是不会承认自己胖的,她只是看起来毛绒绒的!才不是因为胖呢。 …… 容珩在宫宴上永远都是独坐一席,也从不要婢女布菜斟酒,身边总是空荡荡的。然而今天他的身侧却多了只小猫儿。 穿着水红色小褂子的谢妘姿态端庄地蹲坐在容珩旁边,懒洋洋地轻甩着尾巴。 往日里她都是高高在上端坐着看下头群臣你来我往,因隔得太远,往往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这回她成了猫儿,听着四周人说个不停,倒是很有意思。 朝堂之外的容珩是出了名的高冷,故而并没有人敢来找容珩寒暄自找没趣,谢妘百无聊赖之下便支着耳朵偷听旁边人讲话。 一个隔着不算远的席位上,两位大臣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时不时还拿眼睛偷偷瞧着这边。他们自认说话很小声,但奶猫儿耳朵灵敏,早就将他们的小声唠叨尽数听进耳中。 左边的大臣道:“容大人怎么今日还是孤身前来?” 这种宫宴是可以带女眷的,不论是诰命夫人们,还是未嫁的贵女们,只要收到了请帖,都可以来赴宴。 诰命夫人们可以趁机为自家孩子相看夫婿或媳妇,贵女们也喜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偷眼看哪家公子长得俊俏。 谢昭明还未立后,以前都是谢妘负责招待女眷,如今谢妘不在了,谢昭明不想让温太后操心,便只能请几位诰命夫人来共同协助。 ……这样一想,如今朝政渐稳,她的皇弟也该操心一下皇后的事儿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暂且搁下,谢妘继续支着耳朵听右边的大臣小声回应:“谁说容大人是独自前来的,他身边不还蹲着只猫儿么!” 左边大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打什么诨!我就不信你不晓得我在说什么。” 右边大臣便道:“嗨,急什么,容大人自己都承认了好事将近,我们只管等喜帖就是了。” 左边大臣犹豫道:“容大人……会发喜帖吗?”照容大人的性子,总觉得某一天他突然就悄悄地就成亲了,才比较符合吧! 右边大臣于是迷茫了:“说起来,还不知道容大人相中了哪家姑娘呢。” 谢妘:“……” 她悄悄望了眼容珩,这位容大人,年近三十了都仍未娶妻,眼下他也准备成亲了吗?近日也没瞧着有哪家姑娘入府啊! 不过最近容珩早出晚归,忙碌得不得了,说不定就是在忙这事。 容珩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知她在想什么,抬手想揉揉她的脑袋,结果被奶猫儿歪了歪头躲过了。 他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来,抬眼便见年轻的帝王扶着温太后落座了。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谢昭明在说什么场面话谢妘都听不到了,她仰着头看着温太后,眼底里是难得的温顺和儒慕。 温太后待她视如己出,她对温太后也是视若亲母,两人关系极好。此时谢妘见温太后发鬓斑白了不少,身子也瘦了许多,甚至谢昭明扶她坐下时她还微微颤了一下身子,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抱住她。 容珩在她的背脊上轻轻安抚了一下,谢妘回头望了他一眼,望见他细微地摇了摇头,难受地用爪子挠了挠垫子。 谢昭明随意说了几句,便挥了挥手示意宴会开始。歌姬舞女依次进殿,娉婷行礼后,开始奏乐起舞。 若是以前谢妘一定很美滋滋地看美人婀娜起舞,但现在她的眼睛就盯着上方,挪都挪不开了。按捺了许久,眼见的觥筹交错见,大家喝多了几杯酒,都渐渐放开了热闹起来,谢妘站起身来。 容珩心知阻挡不了她,好在他的位置离温太后并不远,便只能小声叮嘱她小心些。 谢妘喵呜一声算是应了,悄悄地朝温太后跑去。 她本以为自己小小一只很不起眼,然而她忘记了今天的她是红彤彤喜庆洋洋的,于是刚跑到小阶梯边就听见旁边一声惊呼:“哪儿来的小猫儿!” 哗啦一下,许多视线就聚集到她身上来了,包括上头端坐着的的谢昭明和温太后。 谢妘:“……” 万众瞩目中,她面不改色,踩着优雅的猫步,三两步就走到了温太后面前,依偎在她脚边,温顺地蹲坐下,仰着头撒娇似的朝她喵喵叫了几声,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裙摆,模样十分可爱惹人怜。 温太后见状,忍不住露出一点温和的笑意来。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谢昭明瞧见温太后嘴边的笑意,顿时大喜。 这些日子温太后因长公主一事都郁郁寡欢,尽管平日里对他仍旧温和慈爱,但笑容却少了许多,就算偶尔笑笑,也是勉强居多。 此时见温太后终于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谢昭明便也跟着高兴起来:“这是谁的猫儿?” 容珩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拱手告罪:“是臣的猫。一时没看住,竟冒犯了太后。臣知罪。皇上、太后仁慈,还请饶了这只小猫儿,只罚臣一人。” 温太后身边的婢女弯腰,想将奶猫儿抱走,谢妘躬身,朝婢女发出低沉而带着警告意味地喵呜声,还亮了亮有点小锋利的小爪子。 婢女忍不住缩了缩手,谢妘便又转头使劲儿蹭温太后,一边蹭一边撒娇,喵了几声后,她略略退后两步,突然直起身来,模仿人类做出作揖的动作,像模像样地朝温太后拜了拜。 再直起身来的时候没站稳,差点儿往后仰倒,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抱了起来。 温太后将她放在膝头上,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见她乖顺可爱,又和蔼地笑了笑:“小机灵。” 谢昭明见状,赶紧制止了容珩想要亲自上来抱猫的举动:“容君……朕看这只猫儿乖巧的很,不碍事,不碍事。” 谢妘依偎在这个久违的怀抱里,眼眶有点热,她眨了眨眼,用嘴咬着小袜子的边,脱掉了一只,又小心地收起了尖尖的指甲,将白白软软的小爪子搭进温太后的掌心里。 温太后望着她灵动明亮的双瞳,仿佛看见了一袭华服明眸善睐的女子正款款朝她走来。她恍惚了一下乍然回神,眼前哪有什么女子的身影,只有一只奶猫儿,娇憨地歪着脑袋看着她。 她竟似从这双瞳中看出来一些担忧。 既然几位当事人都不在意了,众人便将这一幕揭过不提,于是杯盏交错,声乐再起,又是君臣和睦其乐融融的场景。 直到宴会过半,温太后累了想先回去,谢妘才恋恋不舍地从温太后膝上爬下来,蹲坐在椅子上,留恋地喵呜一声。 谢昭明偷偷望了一眼容珩,便小声怂恿奶猫儿:“你留下来好不好?” 奶猫儿当然是不会听得懂人话的。谢妘歪着脑袋,作不明所以状,喵呜一声。 谢昭明看得出温太后很喜欢这只猫儿,起了向容珩讨要的心思,正要抬头对容珩说话,温太后已开口道:“皇上,万不可夺人所好。” 谢昭明抿了抿唇,低声应了声好,与群臣说了几句话,便扶着温太后先走了。 皇帝一走,众臣彻底放松下来,气氛更热腾了。 容珩起身,将那只眼巴巴望着温太后和谢昭明离开后就变得蔫哒哒的奶猫儿抱下来,也悄无声息地先退场了。 回府的路上,他试探性地轻轻摸奶猫儿的脑袋,挠她的下巴,果不其然只收获了一个无精打采的瞥视,谢妘只摇了摇尾巴,沉浸在失落中,都懒得搭理他的小动作了。 容珩于是放心地揉猫儿,将她从头到尾动作轻柔地揉了一遍。 谢妘眯了眯眼,倦倦地窝在他怀里不吭声。 “会好的。”到了容府门口,临下车前,容珩忽然捏了捏她的小爪子,低声道:“一切都会好的,晏晏。” 他的语调低而沉稳,没了笑意,却带着坚定的意味。 谢妘仰头望了他一眼,刚好对上他沉黑如夜空的眸,他的眸底除了一只圆滚滚的红褂子小奶猫,再无别物。 这让谢妘觉得自己在容珩眼里很重要,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容珩非常可靠,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就对他生出些许依赖感来。 是那种,将一切烦恼全都丢给容珩,而她自己只负责开心就好了的那种依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