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保姆翻身记》 正文 1.渣男 莫如柳捂着肚子,从病床上吃力地支起上半身,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愕地瞪着陈世昭,哑声道: “你说让我搬走?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让我搬到哪儿去?!” 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些明白了,只不过不敢也不肯相信罢了。 昨天上午,她才刚刚做完子宫切除的手术。 这些年以来,数次小产给她带来了严重的妇科疾病,已经到了不得不摘除子宫的地步。昨天这场手术下来,莫如柳感觉自己原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已经被彻底摧毁了。剧烈的腹痛让她额头上渗出一层又一层冷汗,眼前一阵阵发黑,连挣扎着想靠着床头坐一坐都力不从心。 面前儒雅俊逸的男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居高临下地站在三步以外,嫌弃地扫了莫如柳一眼,冷冷道: “华华下周就要回国定居了,所以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吧!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让彼此都尴尬呢?” 头上像挨了一闷棍,莫如柳整个人都懵了。 华华?!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那是他的前妻丁婉华,在她认识陈世昭之前,他们俩就已经离婚了。听说丁婉华一直生活在国外,似乎在打理着她们丁氏家族在海外的一些生意,很少回国。 可是这时候陈世昭突然亲热地叫起了前妻的小名“华华”,还面不改色地通知她他前妻要回来了,甚至如此绝决地让她这刚做完手术的病人立刻搬离他的寓所所以他们这是要复婚了么?!显然是的。她再傻/逼也能瞧得明白。 那么她呢?她又算是什么,她该怎么办?! 见莫如柳蓬着一头干枯的鸡窝般的乱发,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坐在病床上,一幅面如死灰的模样,男人又把脸色缓了缓,从上衣内袋里掏出钱夹,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撂在桌上,耐着性子道: “喏,这儿有五万元,你拿去租个房子住吧。自己再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毕竟做个手术对身体也不怎么好。” 对身体也不怎么好?呵她的身体已经全垮了好么?她根本已经不能再生育了好吗?!五万元补补身子,哈哈哈哈哈 莫如柳慢慢抬起头,半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男人,这个叫陈世昭的男人,这个她一心一意认认真真爱了八年的男人。 八年,抗战都已经胜利了,可她呢?她得到了什么 这个男人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可他身上并没有显露出一般中年男人那种开始发福又谢顶的衰败迹象。他保养得极好,依旧皮肤紧致身姿挺拔。一件质地考究的浅咖色休闲西装穿在他身上是那样的熨帖和纤尘不染,令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浓浓的儒雅和贵气。 不像她,过了年也不过才二十八,比他小那么多,却早已头发干枯,面容憔悴,一幅残花败柳的衰相了。 当年,走投无路的十八岁落魄高中生莫如柳大概就是被陈世昭这种“儒雅贵气”所惑,稀里糊涂地就成了他的人。 因为他,原本成绩优异的她在高考前夕被迫辍学(其实是因为怀孕被学校开除),从此与心爱的大学再也无缘;因为顾忌着他的名声和事业,她公开的身份就是他家一个保姆,她任劳任怨为他洗衣做饭,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也是因为他,爱如珍宝的宝贝儿子至今都不知道她才是他的亲妈,那孩子只对家里这位兢兢业业的保姆阿姨客气而疏离地叫一声“莫姨”就罢了;仍是因为他,她前前后后痛苦地失去了四个孩子,终于再也无法生育了。 还是因为他,他说什么她都相信,从十八岁天真烂漫的如花少女,到今天年近三十人老珠黄的病妇,她傻傻地付出了九年的光阴,付出了全部的自己。到头来没有了青春,没有了容颜,没有了健康,没有了前途,连子宫都没有了。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没了。 哦,也不是。她把自己将近十年的全部付出,卖了五万元。 莫如柳的唇边忽地绽出一抹自嘲的笑纹,伸手拈起那张小小薄薄的银行卡,缓缓道: “这么说来,原来这么些年,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骗我的喽?什么让我耐心等待,终究有一天你会娶我,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明正言顺团聚在一起的那些鬼话,其实全都是在放屁?” 陈世昭的脸上勃然变色。 这么些年来,他陈世昭在莫如柳的眼里心里,一直都是天神般的存在。她爱慕他,仰望他,依恋他,对他恭顺而谦卑,跟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合适而唐突了他,何曾敢对他说出“放屁”这种粗俗而放肆的话来?! 陈世昭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冷冽的眼神如锋利的刀片般割在莫如柳的脸上,过了一会,终于还是克制着皱眉道: “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女人就是那些市井泼妇了——你竟然也骂起脏话来了?真让我难以置信。你的温柔和懂事到哪儿去了?!即使是分手,难道好聚好散不好么?何必翻那些无聊的旧帐,非要破坏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呢?这儿是医院,我可没兴趣跟你在这儿瞎闹。” 他顿了顿,又淡淡地加了一句:“何况闹起来对你的害处比对我可大多了——别忘了你的身份只是个保姆罢了。闹起来你就是个勾引男主人的小三儿,你会被千夫所指,人人喊打。这辈子你就夹着尾巴做人吧,别想再嫁人了。” 莫如柳一瞬不瞬地瞅着陈世昭,瞅着他那棱角分明不停翕动着的双唇。那唇中吐出来的每个字都象刀子一样戳在她的心口上,偏他的神态却是那样的从容而淡定,仿佛在说一件别人家最寻常的琐事。 这就是昔日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男人?今天他摇身一变,瞬间变得她完全不认识了。好可怕! 等等,他说她是小三儿?! 莫如柳直直地盯着他,唇边那丝稀薄的冷笑忽然敛去,寒声道:“陈世昭你说实话,其实你根本就没离婚,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吧?从一开始,你根本也没打算过要娶我。你一直都在骗我,对吧?” 陈世昭优雅地点上一根烟,从容地吸了一口,这才耸了耸肩,摇头嗤笑一声道: “我也没想到,那么假的话你竟然也会信!你怎么会天真得象个白痴一样呢?你是什么出身,什么身份,我怎么可能会娶你呢?那些不过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凑趣儿说的一些情话罢了,男人们在床上都会这么说的啊,谁知道你居然会都当了真了呢!到后来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只好继续‘骗’下去了啊。” 莫如柳慢慢抬起手,试图拢一拢满头的乱发,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和不堪。她很努力地控制着,可是手仍旧抖得厉害,好象害了羊癫疯一样。 “好真好,真好!是我自己太贱,太蠢,太瞎!我我认了!”莫如柳面色如雪,她强迫自己用力扬起头,颤抖的牙齿缝里一字一顿道: “陈世昭,你和你的这几个臭钱我都不稀罕,留着给你祭日的时候烧了去吧!我只要我儿子就够了,我这就带着鹏飞离开你那个臭窝!” 莫如柳一边说,一边将手里那张银行卡用力摔到陈世昭脸上,同时艰难地下地穿鞋,寒着一张脸就要往病房外面冲。 陈世昭抢先一步反锁上了房门,回身抓住莫如柳的肩膀就把她重重一搡,压着嗓门恶狠狠骂了一句:“臭娘们儿,想跑哪儿去?!” 莫如柳完全没有防备,被推搡得直向后趔趄了七八步,后腰猛地撞在桌子角上,连带着肚子上的伤口一阵掏心挖肝的锐痛,痛得她不由弯下腰去,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贱人。”陈世昭居高临下地瞅着莫如柳,不屑地吐出这两个字,冷笑道:“鹏飞的名字也是你一个佣人能叫的?你还想带走他?也不镜子里照照你现在那幅熊样儿,简直笑话!” “鹏飞是我儿子,他是我生的,我是他亲妈!我凭什么不能把他带走?!”莫如柳暴跳起来,苍白的面颊因为激动和气愤而变得紫涨和扭曲。 “我偏要带着他离开这儿,离开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她直起身子,再一次冲向房门,同时朗声冷笑道:“你不就会拿‘无名无份’这四个字来压我吗?没关系,我们去做亲子鉴定好了。鹏飞才五岁,我不信法院还能让我们骨肉分离不成?我还要去找丁婉华,让她也看清你的嘴脸,免得她也象我一样可怜,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我不信她知道你背着她弄出来一个私生子,她还会跟你一起生活!” 没想到陈世昭却笑了起来。 “这事儿,婉华一早就知道的好吗?这么大一个儿子放在家里进进出出,你以为她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他怜悯地瞧着莫如柳,仿佛在看一个垂死的精神病人。 莫如柳呆住了。 “她知道?她知道这一切竟然还不和你离婚?!你,你们” 莫如柳的舌头打了结,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可是脑子里轰地炸响了一声惊雷,所有的一切都坍塌了,倒把那不堪的真相影影绰绰地露了出来。 “华华没有生育能力,难道我没告诉过你?”陈世昭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 所以呢?这对黑了心的夫妇其实一早就设计好了,让她这个傻逼白痴替他们生个儿子,然后再把她象块破抹布般一脚踢开?! 莫如柳象个庙里的泥胎一样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轰轰作响,隐约听见陈世昭又换了一幅温柔的口吻,诚恳地对她道: “柳儿你知道,其实我对你还是很有感情的,我真的很喜欢你,否则我怎会留你九年?所以我们不要闹僵好么?你把孩子留下,你拿着这钱走人,远远地离开这个城市,没有拖油瓶拖累你你想再嫁人也容易啊。 这五万只是一半的钱。如果你乖,肯听话不闹腾,两年后我还会再给你五万元。一共十万,也就不算少了。” 莫如柳哈的一声就乐了,一边笑一边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尤其下巴抖得厉害,象要掉下来似的。她怪声道: “十万不少了?!请问酒店的小姐卖一次多少钱?卖九年是多少钱?你是不是脑筋不清楚不会算帐?再加上买菜做饭洗衣打扫24小时做老妈子的钱呢?就按小时工一小时十元好了,不是算帐么?来来来,你现在一笔一笔都给我算清楚!” 陈世昭万万没想到,一向羞羞怯怯未语面先红的莫如柳突然变得这么泼了,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能顺着嘴儿就说出来了,跟变了个人似的。 陈世昭的脸上由不得青一阵红一陈,迸了半晌才嫌恶地皱眉道:“你竟然拿你自己跟那些出来卖的野鸡比?!你这不是污辱你自己吗?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臊得慌!能那么算吗?她们是裤子一脱一把一清,咱们是有感情在里头的!还卖一次多少钱天,你真是疯了,可别让我瞧不起你!” 莫如柳瞧着他那张义正辞严儒雅端方的面孔,只觉得恶心到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没想到爱了这么些年的男人竟是条恶狗。 她觉得身心俱疲,伤口痛得钻心,头上身上的虚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就快支撑不住了。她没本事跟他磨牙打架,只想火速逃开,再也不见这个男人就罢了。她承认自己是个窝囊废。 莫如柳紧紧抿了嘴唇,一把推开陈世昭,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儿子还在幼儿园,她要立刻去把儿子接出来,娘儿俩远远地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就算吃糠咽菜,她也能把儿子拉扯大。 陈世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子,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他突然皮里阳秋地冷笑道:“不听话是么?还惦记着拐走我儿子呢?好,那我给你看个好东西,看完了你再慢慢决定。”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悠悠然送到莫如柳面前。 猝不及防的,莫如柳的眼前蓦地展现出一段令她肝胆俱碎的不堪画面——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挣扎着哀求着,□□地倒在猩红的地毯上,被三个男人轮番强,暴着。 三个男人都是背对着画面,看不见脸;而那女孩子的面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张脸那样稚嫩,还是个孩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莫如柳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了。 九年前那个闷热到窒息的夏日的午后,那场她深深埋在心底的最恐怖的梦魇,就这么一下子血淋淋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两边太阳穴上似乎被人重重地打了两拳,天旋地转,痛不可抑。莫如柳慢慢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陈世昭,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干涩刺耳得象是锉刀划在玻璃上: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视频?当年不是你救了我么?!” 陈世昭将手里的烟蒂摁灭在窗台上的一盆绿萝里,耸了耸肩膀,干笑道:“你这桩事儿是发生在我的酒店里,房间里装了监控,我自然看得到啊。至于我为什么会一直保留着它么” 他忽地把嘴凑近莫如柳耳边,缓缓道:“你放心,只要你听话,我是不会把这段视频寄到你们村里去的,也不会寄给你的弟弟妹妹亲戚朋友,更不会发到网站上供人观赏。这个秘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好么?” 说着,他向她暧昧地挤了挤眼睛,把手机重新放回了衣袋里。 莫如柳象发了虐疾一般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她扶着墙,脚下绊着蒜,一步一步退后,踉跄着倒退到了阳台上。 她住的这间病房是顶楼,贵,却清静。陈世昭为了掩人耳目,在这上面倒是舍得下本钱。 正是下班高峰期,从十八层的高楼俯身向下望去,密密麻麻的汽车们挤满了纵横交错的路段,蜗牛一般慢腾腾向前挪动着。有的司机脾气火爆,不停地按着喇叭,不耐烦的嘀嘀声此起彼伏。 莫如柳羡慕地俯身望着,羡慕着那些人的焦急和不耐烦。他们不过是急着回家去,因为家里有爱人和孩子在等着他们,真好,真好啊! 这个花花世界是多么值得人留恋,可是已经与她无关了。 她扭头看了陈世昭一眼,眼神空空洞洞,脸上无波无澜,木然道:“能给我一支烟么?让我想一想,我好好想一想。” 陈世昭一脸宽容和成竹在胸的微笑,点头道:“你看这样多好,没有必要非得闹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对不对?心平气和,才能客观地考虑问题不着急,你慢慢想。” 他从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脸上笑微微的,信步走到莫如柳身边。 “啪嗒”,陈世昭亲自为莫如柳点上烟,火光明灭间,他笑眯眯地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脸色大变,惊声道:“你你要干什” 话才刚出口,莫如柳已然暴起,如狰狞的女鬼一般向他扑抓了过来,两手死死抱住他的腰,拼了命地就要向阳台栏杆外翻身下去。 陈世昭大骇,一边高声喊人,一边下死劲儿地想掰开莫如柳的手,同时惊恐地想要跑回屋里去。 莫如柳所有的愤恨和绝望在这一瞬间如决了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脑子里一片荒芜空白,唯有一个念头格外强烈和清晰——她不想活了,可陈世昭也得死,她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阳台栏杆并不高,只齐着人的腰。此时的莫如柳披头散发,眼神凶狠,象受了伤的母兽般狂暴。她既已存了必死之心,力气便大得惊人,陈世昭一米八的大男人居然挣脱不开她,仰面朝天被莫如柳狠狠压倒在栏杆上,半个身子已然悬了空。 陈世昭吓得魂飞魄散,一边惨嚎着救命,一边双手乱抓,慌乱中忽然掐住了莫如柳的脖子,就象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他立刻毫不留情地狠狠扼了下去。 不过十数秒的工夫,莫如柳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蹿到了头顶,胸腔越来越憋闷,膨胀得就要炸裂开了;心脏也如擂鼓般越跳越狂。她的胳膊和手渐渐地不听使唤,一点一点松垂了下来,整个身子支撑不住地向栏杆外面拗了出去。 莫如柳是仰面朝天从阳台上跌落下去的。 这是一个大晴天,金灿灿的阳光如满天飞针般刺痛了她的眼睛;所有的景物都在急速上升着,耳边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她已经听到地面上有人恐惧地惊声尖叫起来。 在砰然落地的一刹那间,莫如柳后悔了。 她想:如果有来世就好了。如果有来世,首先她当然不会放过陈世昭,她要狠狠地报仇雪恨,虐得他满地打滚;但更重要的是,她一定不会再把命运寄托在一个渣男身上,而是要自立自强,努力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来。 如果有来世,她一定要活得扬眉吐气,活得风生水起, 可惜,她觉醒得太迟了。 “砰”的一声闷响,广场的水泥地面上,鲜血四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母亲 恍恍惚惚中,莫如柳似乎听到一阵女人的哭声。那哭声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而来,隐约而飘乎,怎么也听不真切。 可那哭声分明又异常熟悉。听着听着,不知怎的,心里就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悲痛和凄惨的感觉。仿佛在很多很多年前,她曾经历过这种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莫如柳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脑袋里像飞进了一窝马蜂般嗡嗡乱叫,只是动动眼皮,就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她微弱地咳嗽了一声,昏昏沉沉道:“水喝水好渴” 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马上就有个勺子喂到了莫如柳的唇边,里边的白开水不凉不烫,温温的正好下口。 莫如柳贪婪地一勺一勺往喉咙里灌着水,如饮甘霖。就听一个嘶哑的女声在她耳边欣喜若狂地喊道: “柳儿,我苦命的闺女!你总算是活过来了,可吓死妈了” 一边扑在她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莫如柳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这是妈妈的声音?怎么可能?!妈妈因为乳腺癌没有得到医治,分明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啊,怎么可能是妈妈呢?! 她陡然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七月流火,窗外炽烈的日头明晃晃地当窗照着,晃得莫如柳几乎睁不开眼睛。她艰难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赫然看见她妈马永红真真切切地就站在那处刺目的阳光里,鬓发散乱,两只眼睛红肿地像两个桃子一样,手里拿了条热毛巾正给她擦脸。 莫如柳惊骇地无以复加,脑袋里一时卡了壳,只是直勾勾地瞪着她妈,喃喃道:“我这是在做梦吧?没错,一定是做梦” 头痛得像要炸开一样,意识也很模糊,莫如柳虚弱地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一会。 马永红见昏迷了三天三夜的女儿好不容易苏醒了过来,可她打量自己的目光却困惑而陌生,仿佛不认识自己一样。马永红顿时心痛如刀剜,只当是黑心丈夫抡在女儿头上的那一板凳已经把女儿的脑子打坏了。 眼瞅着女儿重新闭上眼睛,似乎又要陷入昏迷中去了,马永红一边哭喊着莫如柳的名字,一边嘶声大叫:“大夫!大夫快来呀!” 诊所里唯一一个半吊子医生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根本没人应声。可是莫如柳却被她妈的惨嚎彻底喊醒了。 妈妈满脸泪痕的面颊正湿漉漉地抵着她的额头,妈妈紧紧搂着她的怀抱瘦弱却温暖,妈妈破旧却整洁的衣服上散发着熟悉的洗衣粉的清新味道所有的一切都太熟悉了好吗?! 过于真实的场景让莫如柳除了茫然还多了几分惊疑。她努力集中意识,强忍着晕眩头痛,艰难地移动目光,四下打量。 这里好像是医院的病房。不,准确地说,只像是农村里那种简陋的卫生所罢了。 就和九年前,她被她亲爹一板凳砸在脑袋上,当场头破血流晕死了过去,幸亏好心的邻居陈家二伯赶了过来,用他家的架子车连夜把她送去的乡上那间卫生所一模一样 等等,乡上的卫生所?!此时此刻那一阵一阵难以忍受的头痛,以及被她亲爹险些一板凳砸死的前尘往事怎么这么的 莫如柳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脑袋,额头上居然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再骇然低头,看见自己的上衣除了有大片大片的血迹之外,上衣的左前胸部赫然印着“云州一中”四个字。 云州一中?!此时此刻,她穿的居然是她的高中校服! 莫如柳蓦然觉得喉头发紧,突然抵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马永红慌得一手搂着女儿,另一手就忙不迭地替她抚胸拍背起来。 莫如柳摇头,气若游丝地说了声“我没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她妈:“今天是几月几号?是哪一年?” 就这一句,引得马永红又哭了起来。 医生说孩子有脑震荡的症状,看她这个样子,可不就是脑子真的已经坏掉了么! “管它哪年哪月呢,操心那些做什么。好孩子你好好地躺着养伤,不要费神了,啊?” 马永红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模样,手指轻柔地摩挲着莫如柳的手脸。 “不,妈妈你快告诉我,今天到底是哪一年?是几月几号?我想知道!”莫如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妈,执拗地说道。 其实不用再问,她也已经明白了,只是一定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才能安心。 马永红瞥了一眼床头柜上放着的病历单子,上面写着女儿三天前被送过来时的时间,7月19号。 “今天是7月2”马永红突然停住口,喉咙里一哽一哽的,说不下去了。这三天忙忙乱乱,家里卫生所两处忙活,煎熬得她把今天是女儿的生日都给忘了! 她这妈当的! 此时此刻,瘦成一窄条的女儿躺在脏兮兮的病床上,头上缠着一大圈厚厚的白纱布,一只眼睛挨了她亲爹一拳,肿得只剩下一条缝了,她就用另一只眼睛就那么困惑而热切地看着自己,等着自己说话。她那清亮亮的眼神把马永红的一颗心都看碎了! 这么懂事疼人学习又好的女娃娃,在她们村里打着灯笼都难寻第二个,她那黑了心肝的亲爹怎么舍得对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马永红把眼里又涌上来的一眶热泪使劲憋了回去,两手紧紧攥着闺女的小手,颤颤地柔声道: “等下妈回去买点肉,给你擀一碗细细长长的长寿面,黄花木耳肉丁子的卤,俺妮儿最喜欢了!再卧上俩鸡蛋,咱” “今天是2008年7月22号,对不?”莫如柳打断了马永红的话,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妈,表情严肃而紧张。 “是”马永红心痛而羞愧地低下头,嗫嚅道:“今儿是我妮儿生日呢,谁想到” 谁想到生日没得过,还被亲老子打破了脑袋躺进了医院。 莫如柳长长长长地“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马永红也不敢吱声,安慰或是其他的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偷眼去瞧女儿,见女儿躺在那里,只管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眼神飘忽不定,脸上说不清是悲是喜,那神情很不好形容。 “都是妈没本事,让俺妮儿跟着受苦了”马永红喃喃地叨念着,粗糙的大手一遍遍抚摩着女儿的眉心和脸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心头的痛苦和对孩子们的愧疚。 莫如柳却忽然偏过头来,冲着她妈莞尔一笑,缓缓地说了声:“好,这实在是太好了!” 马永红愣住。她难以置信地又仔细端详了一遍女儿的脸,没错,女儿居然在笑?!还是极其轻松愉快的笑!这么个悲惨的生日,有什么可笑的?她怎么还能这么高兴?这是真的被她那混帐爹打傻了呀! 马永红心中悲苦,扑在莫如柳身上就要再一次放声大哭。莫如柳却已经收了脸上的笑容,吃力地抬手捂住她妈的嘴,严肃又认真地说道: “妈,我没死,我竟然又活过来了,我实在是太开心了!而且您放心,您也不会死的,我一定好好照顾您,让您长命百岁!” 马永红听了女儿前半句话,倒是放心了——也是啊,女儿这回真真也算是鬼门关前走了一圈,捡了条命回来,她能不高兴吗?可那后半句话又说得没头没脑,听着就有点不着调了 不过马永红也不管那些了,她强堆出一脸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妈就等着长命百岁的那一天!你闭上眼养养神,妈这就回家给你做面条去,很快就回来!” 她抬头看看吊瓶里的药液还满着,估摸着至少还要滴一个多钟头,就急急地给莫如柳掖了掖被角,起身就走。 恰在这里,病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十三四岁长相酷似莫如柳的小姑娘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差点和马永红撞个满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姐妹 马永红见进来的是三闺女莫如荷,顿时就急了:“你怎么来了?老幺呢?你把他一个人扔家了?!你不在家看着他,一个人跑过来干嘛?!” 小儿子才四岁,这死丫头居然把他一个人撂在了家!又急又气,马永红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我给大姐擀了碗面条,今天是大姐的生日”莫如荷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护在头上,惊恐地看着她妈,声如蚊蚋:“小弟刚睡着了,我想着过来换妈,让妈家去歇歇” 马永红这才看见三闺女手上还拎着个竹篮子。掀了盖布,里头是一大碗热腾腾的葱油面,面上还卧了个荷包蛋。 再看一眼瑟缩的三丫头——十四岁的闺女个头也就跟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似的,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儿简直就没几两肉。马永红的眼里涌起两团水雾,嗓子眼儿也不知被什么哽住了。 她叹了口气,抬起的巴掌放了下来,顺势摸了摸三闺女稀黄的头发,柔声道: “好孩子,亏你还能记着你大姐的生日。你既做好了面条,我就不回去了。你们姐儿俩把这面条分着吃了,你就快回去看着你弟弟吧。他醒了身边没人可不行。” 哦9 莫如荷摇头,声音怯怯的却又透着两分执拗:“不,我不回去。今晚上我在这儿守着大姐,妈你回去好好歇一宿,你都三天没合眼了” 简陋的卫生所只有两张一米宽的木板床,其中一张值班的大夫还要睡。她们陪床的家属晚上只能蜷缩在病人的脚底下,凑和着合一会眼,根本没法好好睡。 马永红态度坚决:“不行,你个小孩子哪会照看病人?还是我留在这儿。你快吃了面家去看着你弟弟吧!” 莫如荷不吃也不动,只管低了头两手来回绞着衣襟,眼睛茫然地瞅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也不吭。 马永红忍不住又要急。这个三丫头,是几个孩子里最呆最蔫的一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她这儿都煎熬得满嘴燎泡了,只恨没长出八只手来,这死丫头却还是这么幅傻呆呆的死相! 马永红一急,就推了莫如荷一把:“你倒是快动弹啊,一会你弟弟醒了怎么办?” 莫如荷不防备,往后趔趄了两步,猝不及防地抬起头来,却是苍白着一张小脸,眼睛里噙满了眼泪,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只是死命摇头。 把个马永红气得直跺脚,也顾不上搭理她,赶紧先去拿碗给姐儿俩分面条。 躺在床上的莫如柳心里却是无缘无故地一紧。 刚才她三妹莫如荷从一进门就在和马永红说话,她一直插不进嘴去,只能躺在那里,泪眼朦胧地凝视着她这唯一的妹妹——九年前的小妹妹。 可是第一眼看到妹妹的激动开心很快就被一丝困惑所代替。莫如柳从妹妹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恐惧和无助。那种神情竟是莫如柳似曾相识的!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从心底缓缓升腾起来,像一条花斑毒蛇咝咝地吐着红信子,从脚底顺着大腿慢慢爬到胸口,冰凉的,让人由不得头发根根倒竖,身上掠过一层鸡皮疙瘩。 莫如柳吃力地坐了起来,向莫如荷伸出手,清清楚楚地唤了一声:“三妹,到大姐这儿来!” 莫如荷和马永红见莫如柳居然坐起来了,都吓一跳,齐齐奔到病床边,一左一右扶住了莫如柳。 马永红忙道:“快躺下,你头上这老大的伤口,怎么就坐起来了?看起猛了头晕!” 莫如柳微笑地看着她妈,由衷道:“妈,这几天您没白天没黑夜地伺候我,肯定是累狠了,快回家歇着去。小弟也三天没看见妈了,您家去正好也陪陪他。就让三妹留在这儿吧,我也想和三妹说说话。” 马永红脑袋摇得拨波浪鼓似的,嘴里说着“不行,她个小孩子家懂什么,晚上要有个啥事儿咋办”,可又百爪挠心地牵挂着独自睡在家里没人管的四岁的小儿子,一时只恨自己没生出三头六臂来。 末了,当娘的无计可施,终于把脚一跺,咬牙说:“行吧!今晚就让三荷在这,我回去看看老四,明早我再过来。” 急急忙忙出了病房,马永红又回头道:“你们姐俩趁热快把那面条分着吃了!”,想来想去放心不下,又反复叮嘱三丫头:“晚上警醒着点,别光顾着自己睡觉,多留神你姐姐!” 莫如柳看她妈顶着一脑袋干草似的乱发,满眼血丝,肿着两个大眼泡,顾着这个又惦记着那个,那焦头烂额的狼狈模样简直就像个顾头顾不了腚的可怜的老母鸡。 莫如柳的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她看着她妈,就想起上辈子的自己,娘俩各有各的狼狈,却是一样的下场凄凉。她是爱上了一只恶狼,她妈则是嫁给了一个魔鬼,母女俩最后都死在了渣男的手里。 女人瞎了眼,遇人不淑,爱错了人,嫁错了汉,也就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莫如柳暗自咬牙,既然老天厚待她让她重活一世,那么这辈子,她绝不会再犯蠢,也绝不会再轻信任何一个男人。 这辈子她不但要好好保护自己,还要好好保护她妈和她的兄弟姐妹们,她一定要让自己和最爱的亲人们过上好日子! 莫如柳用力把眼泪逼了回去,虽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是冲她妈温然笑了笑:“妈,你路上小心些。” 本来,莫如柳打算今天晚上和她妈好好谈一谈的,谈谈她们这个千疮百孔的穷家,谈谈她的渣爹,谈谈她几个兄弟姐妹们的现状,还有她最揪心的关于她妈糟糕的身体——莫如柳记得特别清楚,上一世她妈查出乳腺癌就是在这次她被她爸打破脑袋的一个月后。 当时,医院让马永红立刻住院开刀,可家里仅有的一点钱都被莫如柳那狂嫖滥赌的渣爹拿去输了个精光,家里早已债台高筑,锅都揭不开了。 那是莫如柳高二那年的暑假,再开学上高三,很快就要高考了;她二弟莫如松不务正业,早早辍了学混社会;三妹莫如荷在上初中,小弟还小,什么什么都要钱,家里家外全靠她妈一个人。别说她妈没钱去住院开刀,就算是能找到点钱,她妈也舍不得去医院,也得先尽着孩子们。 然后一拖再拖,她妈第二年就死在了这个病上头。 这件事,莫如柳上辈子只要一想起来就痛,就恨。痛得心如刀绞,恨得浑身哆嗦。本来,她妈是有活下来的希望的,可是眼睁睁的 还有莫如柳她自己,学习努力成绩好,高中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这本来是喜事。可在学校寄宿本来就花钱多,这开学又要上高三了,各种复习资料也多,开销就更大了。她妈把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点钱偷偷藏在了枕头里,预备着开学给她交学费生活费的,谁知还是被她爸发现了。 她爸莫大海那天又喝得醉醺醺的,枕头里搜出那点钱揣兜里就往外走——不是去赌就是去发廊找不三不四的女人。 马永红拼了命地拽住莫大海不让他动那钱,男人凶狠地一脚就踹在了她胸口上,马永红当时就吐了一口血。 莫如柳冲上去一边护着她妈,一边也和她爸撕扯起来,谁知她那醉鬼爹顺手抄起一个凳子就抡在了她头上 上辈子那个炎热到令人窒息的暑假,便是莫如柳这一生噩梦的开始。 学费没有了,家里一烂包,一个月后妈妈又查出乳腺癌必须立刻住院开刀十八岁的莫如柳走投无路之下,伤刚好便硬着头皮去酒店里应聘一份兼职的工作,不料却遭遇了几个暴徒,夺去了她的清白。 再然后,便是陈世昭那渣男闪亮登场了。 莫如柳重生之后,无暇去想别的,她首先想到的,也是让她最揪心的,就是她妈马永红的身体。 按照上一世的记忆,这个时候妈妈已经有了气闷胸口疼的症状。常年生气焦虑的人大概都会如此,几个孩子除了安慰妈妈也没有别的办法,马永红自己更是没把这放在心上。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再过一个月,同村的李二婶会介绍马永红去城里做保姆。那户人家很讲究,先带着马永红去医院做了个体检,不料竟然查出了乳腺癌。 此时此刻,莫如柳恨不得立刻就带她妈去医院。现在可比上一世提前知道了一个月啊,多么宝贵的一个月!她相信如果她妈现在立刻手术的话,一定能好好地活下去,一定不会死的,她相信! 可是钱呢?! 现在连她开学要交的学费都被她爸抢走了,她自己也头破血流地躺在病床上,家里已经弹尽粮绝,一时上哪儿找这么一大笔钱给她妈开刀呢?! 莫如柳的心里悲喜交加心乱如麻,就愣了这么一秒钟,她妈已经关上门走了。 也好,让妈妈先回去好好歇一歇,自己也趁今晚仔细理一理思路,一定要尽快想出一个办法来。她妈那个病可是要人命的,一天都耽误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前尘 妈妈走了,瘦小的莫如荷倒比之前显得放松了一些。她看了看她妈已经分好的两碗面条,犹豫了一下,又把它们合成了一碗,端着坐在莫如柳的身边。 “大姐吃面吧,我喂你!”莫如荷首先用筷子夹起那个荷包蛋,小心翼翼地往姐姐嘴里送。 莫如柳抬手按在妹妹的手背上,微笑着柔声道:“你先吃不,咱俩一起吃。” 莫如荷急忙摇头,小声说:“我在家里已经吃过了,我吃了一大碗呢!这些都是大姐的,大姐要多吃一点,伤口才能快快地好起来!” 她执着地把那个荷包蛋送到莫如柳唇边,目光殷切地瞅着姐姐,嘴里虽说着不吃不吃,可却不自觉地“咕噜”咽了口口水。 莫如柳的喉咙里顿时被一大团什么东西哽住,两股热浪迅速冲进了眼眶里。她一眨不眨地瞅着这个和自己咫尺相对的亲妹妹——她还是那样瘦小枯干,神情拘谨木讷,甚至和自己的亲姐姐对视都会不由自主地躲闪着移开眼神。 莫如荷在家里四兄妹中排行老三,上面有一个听话懂事学习好的大姐替妈妈分忧,还有一个打架闹事不学好的二哥让妈妈吐血,下面则是一个年幼的小四弟需要妈妈牵挂照顾。 而她呢?迟钝木讷沉默寡言相貌普通学习成绩又差,年纪不大不小,毫无特点。虽不会给家里添堵,可也帮不上啥忙。日子久了,莫如荷在家里就成了一个影子般的存在,无声无息,面目模糊,渐渐地就被所有人都忽略掉了,成了一个自生自灭的状态。 上一世,莫如柳作为这个烂包家庭里的长姐,既要操心家里的生计,帮着做各种家务还要照顾幼弟,替妈妈分忧解难;又要挤出时间来拼命学习,上初中那会她就已经天天半夜12点以后才能睡觉了,每天累得躺下就着。然而她自己也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还能看得见她这个不哼不哈的三妹妹。 莫如柳能吃苦,又好强上进,考进了市一中后,学习更紧张了,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自顾都不暇,就更顾不上了她这妹子了。 而莫如荷初中都没毕业,第二年她妈一死她就辍了学,自己跑到城里一个小饭馆当服务员,继而跟那饭馆的一个老鳏夫厨子同居在一起,接着就未婚先孕,生了孩子也一直没领证,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过着。 给那老厨子洗衣做饭端茶倒水,一个人做家务拉扯孩子,还得想方设法接点缝纫的活赚两个零花钱。 老鳏夫不给她家用钱,家暴,还跟饭馆里两个择菜洗碗的老娘们不干不净,活脱脱就是她们那渣爹的翻版。可悲的是,她这三妹妹也成了她妈马永红的翻版。不比她妈还不如。 至少,她妈挨老公揍的时候还会哭嚎,偶尔还会还手;而莫如荷被老鳏夫拳打脚踢,连躲避一下都不敢,就那么直挺挺地扛着。 上一世,莫如柳其实也不能说不关心她妹妹。一来是恨铁不成钢,二来莫如荷那软弱呆笨的性子实在不讨喜,三来曾经那些日子实在太艰难了,两姐妹各有各的挣扎,莫如柳自顾尚且不暇,对妹妹也是有心无力。 等到马永红死后,她们四兄妹也散了——二弟莫如松进了少管所,5岁的小幺弟寄养在了亲戚家,两姐妹各自有了男人,每天忙着讨生活,大家的日子都过得东倒西歪,一年里几乎见不了几面。即使见了面也越发的无话可说,感情也就更淡了。 此时此刻,重生过来的莫如柳一眨不眨地端详着还只有十四岁的妹妹,心里充满了震惊——三荷怎么会这么瘦这么矮的?她的个头怎么就跟个小学生一样的呢?她怎么会这么拘谨瑟缩?瞧她那眼神,她怎么这么的? 莫如柳在脑海中仔细搜索妹妹小时候的样子,然后她惶恐地发现她竟然,根本都记不清了! 小时候的妹妹在莫如柳的脑海里只是一抹无声的,模糊的影子。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九年以前的妹妹有多高,是尖脸还是圆脸,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她这姐姐当的,对妹妹是有多忽略?! 莫如柳只记得,那年妈妈刚去世不久,上初二的妹妹就说她不想上学了,也不想在家里住了。她要去城里打工,去当端盘子的服务员。 当时的莫如柳还沉浸在丧母的巨大悲痛中,又因为意外怀孕被发现,影响恶劣,在高考前夕被学校勒令退学;早已辍学混社会的二弟也因聚众斗殴打坏了人被关进少管所里,小弟也被亲戚抱走了。 在这一重又一重打击之下,几乎崩溃了的莫如柳忽然又听见唯一的妹妹也说出这样丧志气没希望的话来,她一时急怒攻心,想都不想冲上去就狠狠扇了妹妹几个耳光。 莫如柳当时简直气疯了。 这个家已经支离破碎了,妈妈也死了,二弟不成器,自己想念书都不能念,那就只想着怎么都要咬牙供着三妹和小弟读书。只有努力读书,这个家才有希望,这也是唯一的希望了。 可现在你跟我说,你不想上学了,你要去端盘子?! 当年十八岁的莫如柳一边哭骂,一边对着妹妹连踢带打,歇斯底里地嘶吼:“我一个人辛辛苦地给人家当保姆,供着你们吃喝读书是为了什么?!你初中都没毕业,你去端盘子?!你个不争气的死东西,我再问你一句,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去不去上学了?!” 莫如荷任凭姐姐打骂,只是流着泪一言不发,倔强而执拗地摇头。 莫如柳最后无力地停止了打骂,身心俱疲地瘫坐在地上,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于是莫如荷就真滚了,滚去了老厨子的怀抱里。 再以后,从别人嘴里断断续续地听说,妹妹跟那又丑又色年纪足能当她爹的老鳏夫同居在一起,后来还生了孩子;又听说她不断被老厨子家暴,日子过得凄惶无比。 莫如柳心里虽痛,面上却一直淡淡的,打定了主意不闻不问,只当那不争气的妹妹死了。 如今,死而复生的莫如柳顶着一张十八岁的娃娃脸,后面却藏着一个年近三十历尽沧桑悲喜的灵魂;重活一世,她的心境早已是天翻地覆,这时忽然看见九年前的小妹妹,重新认真地审视着她那矮小的身躯和木讷的容颜,莫如柳的心情十分复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暗夜 震惊,辛酸,悲悯,还有欣慰 她在心里一遍遍感谢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一定会珍惜c爱护和帮助她的每一个兄弟姐妹,决不让她们再经历那么多沧桑苦难了! 莫如柳抬起手,怜惜地摸了摸妹妹那又黄又稀的头发,顺带着捏了捏她干瘦的小脸,非常非常温柔地叫了声“三荷”,发自内心地微笑着说: “妹妹有心了,还惦记着姐姐的生日,谢谢你!面条闻起来好香啊,可是大姐头痛得厉害,只想先喝点汤要不这样吧,你留一半面条我待会再吃,剩下的一半还有这荷包蛋你替我吃了,好不好?凉了就不好吃了。” 莫如荷从小到大也没听大姐这么温柔又耐心地跟她一次性讲过这么多话,也很久没见大姐这样笑眯眯地看着她了,以至于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又听大姐夸她面条做得香,不但没有责怪她不懂事,还诚心诚意地感谢她,从没被家里人夸奖过的莫如荷简直就是受宠若惊了。 她黑瘦的小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却多了一些亮亮的光彩,一边讷讷地说“行”,一边按莫如柳说的,重新分好了面,这才又听话地只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小心翼翼地喂给她大姐喝。 莫如柳喝着汤,又柔声道:“不过下次可千万不敢把小四单独留在家里了。他还太小,一个人在家很容易出事的。” 莫如荷手里的勺子一僵,眼睛里那点光彩倏地黯淡了下去,随即深深地低下了头。过了好半天,才在喉咙里低低地c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 莫如柳心中忽然疑云大起。 因为在莫如荷低下头去的一瞬间,她分明再一次捕捉到妹妹眼中那一抹来不及遮掩的惊恐和瑟缩。 莫如柳恍惚想了起来,上一世,也是此情此境,她头破血流地睡在病床上,三妹也是畏畏缩缩地给她送了生日面过来,也是把小弟弟单独留在了家里。不过还没说两句话,妈妈就暴躁地把三妹赶回家去了。 那时,莫如柳刚从昏迷中醒来,头痛欲裂,绝望又悲愤,满脑子都在想着她被抢走了学费还怎么去上学,根本就没心思去注意她妹妹。 她只觉得都这个时候了,一碗面条吃不吃的有什么打紧?要是小弟一个人在家磕着碰着电着烫着了可怎么办?!她嘴上虽没跟着她妈一起埋怨什么,可心里也觉得她三妹都这么大了却一点都不着调,只会帮倒忙,简直烦透了。 莫如柳已经记不清当年的细节了。她就记得她那天苏醒过来以后特别恨,特别心烦。恨她爸不是人,恨她为什么会生在这样一个倒霉的家庭里,烦她妈在她耳边不停地哭,烦她的弟弟妹妹们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这样的不懂事。 她那时紧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听着她妈不停地喝斥她妹。她无力说话,只能厌倦地紧皱着眉头,闭着眼抿着嘴,只希望能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待会。 她的不耐烦加上她妈的喝斥,然后,莫如柳就听见她三妹放下带来的生日面条,低低啜泣着,一步一蹭地走了。 之后她出了院,为了凑上学费,她忙着到处去找暑期工;然后妈妈就诊出了癌症,随后天就塌了。 那段日子过得愁云惨淡,只恍惚记得妹妹从那时起似乎变得更加沉默和孤僻了。不过莫如柳自顾不暇,根本没心思和时间管她就是了。 此时此刻,又回到了上一世同样的情境中,只是同样十八岁的莫如柳却已经历了一世的沧桑,风霜和阅历让她变得敏锐多思,让她一眼就看出了在上一世被她忽略掉的妹妹的异样神情。 莫如柳发现,只要一提到让妹妹回家去,莫如荷的眼神里就会流露出一丝难解的惊恐和瑟缩。先前莫如柳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是一次又一次 她突然又想起,上一世,三妹跟她说她不想上学了,想出去打工,其中一个原因好象就是——“不想在家住了”。 当年,莫如柳一听这扯淡的理由就气得火冒三丈。 不想在家住,所以就不上学了?所以就小小年纪去饭馆混日子?说到底还不就是怕辛苦没志气不求上进自甘沦落吗?还扯什么扯?! 可是重活一世,很多事都瞧得明白了。重新面对失而复得的亲人们,莫如柳发自内心地心疼她妈和她的弟弟妹妹们,愿意设身处地地去体恤和揣摩她们的苦境,许多曾经被忽略的细枝末节便一一浮出了水面。 这么大的姑娘了不合常理地把四岁的小弟弟扔在家,一个人跑出来不想在家住了惊恐无助的眼神日渐懦弱自卑和孤僻 莫如柳坐在床上,怔怔地瞅着妹妹,忽然觉得喉咙里一阵阵发干发涩,心慌得厉害。 如今的她,再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她已经是过来人了,有些曾经会不懂会忽略的东西,如今一搭眼便会心生警觉。 捕捉到妹妹眼中那恐惧无助的眼神,莫如柳的脑海中顿时莫名地浮现出老鳏夫那张色眯眯的老脸,接着又有一张酒色过度的c浮肿而凶狠的脸叠加了上去。 后面那张脸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象隔着一层雾气。可是莫如柳知道,那是因为她本能地想逃避,想捂上眼睛。 她不想c更不敢把那张脸看得清楚! 她直挺挺地坐着,虽是最酷热的七月天,可她觉得浑身象泡在冰窖里;想开口讲话,牙齿和舌头仿佛都冻得粘在了一起。 “三荷”,莫如柳开口唤了一声妹妹,声音机械而嘶哑:“那个人,莫大海,他今天是不是回家了?还是说他他今天晚上会回家?” 如今“爸”这个字,是打死都不会再说出口了。即使是直呼其名,也觉得恶心到吐。 莫如荷猝不及防地听见大姐问她这句话,仿佛被强电流击中了一般浑身一抖。 她仓皇地抬起头来,脸上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惊惶而恐惧的眼神中满是无地自容的羞恶,两泡眼泪就在眼眶中滚动着,却是拼命忍着不敢让它们掉下来。终于,她象个自己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对着姐姐小声呜咽了起来: “是他说他一会回家我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我怕他特别害怕” 莫如柳的脑袋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最后一点侥幸也不在了。 待到下一秒反应过来,莫如柳觉出嘴里弥漫着一股甜腥气,嘴唇都被自己狠狠地咬破了。胸口上象压着一块巨大的磨盘,压得她连口气都喘不上来。 她想杀人!莫如柳的两只手死死揪着枕头角,象要把它撕碎一般。 她想杀人,她要杀了那个畜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少年 莫如柳紧紧咬着牙。那个被她喊作“爸”的人,原来真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禽兽啊!如果不是因为他,妈妈不会早死,她不会失学,她的下场也就不会那么惨!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的家庭也许会和别人的家庭一样幸福温暖。那个禽兽给她妈c她的兄弟姐妹,还有她自己带来了一生的灾难。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惨的那个,却从来不知道,上一世她的小妹妹竟经历了这样惨绝人寰的苦难! 莫如柳一动不动地坐着,面色青灰,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个不停。莫如荷被她的样子吓得连小声呜咽也忘了,只是瞪着一双惊恐无助的眼睛,不停地打着干噎,一边拉着莫如柳的手打自己的脸,一边哀哀地哭泣道: “我是个臭不要脸的坏女孩,我该死,我怎么还不去死!大姐你打我,你使劲抽死我” 莫如柳的泪流了一脸,心痛到无法呼吸。她把妹妹用力搂进怀里,努力让声音温柔c再温柔一些,轻轻抚着妹妹的头发,柔声道: “胡说,我家三荷是最最优秀的小姑娘!你没有做任何坏事,做坏事的是那个坏蛋,坏蛋是会遭到报应的!三荷别怕,不哭啊以后姐姐会保护你,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她这样安慰着妹妹,可是自己的眼泪却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滚滚而下。莫如荷更是紧紧搂着姐姐的脖子,“哇”的一声放声痛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狠狠踹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紫涨着面皮言不发地直走了过来,不由分说便揪着莫如荷的衣领,把她从莫如柳怀里硬生生拖了出来,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寒声道: “那老王八蛋怎么你了,他是不是把你给祸害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他妈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个窝囊废!” 少年容颜俊秀却一身匪气,长相如小姑娘一般斯文漂亮,眼神却是冷冽如刀。此时,他两边太阳穴上青筋直跳,一边怒骂,一边把莫如荷用力一搡,腰里摸出一把弹/簧/刀就往外走: “我今天不宰了老王八蛋,我他妈也不算个人了!” 莫如柳双眉倒竖,厉声喝道:“二松!你给我回来!” 这是她二弟莫如松,从小就惹事生非不学好,上到初二就一声不吭地自己退了学,从此混迹社会,打架斗殴收保护费,无所不为。 她妈那个心口疼的毛病,有一半就是被这个儿子气出来的。 当年,她妈去世后不久,这个弟弟就因为把曾经嘲笑过他的一位旧日同学打到昏迷不醒而进了少管所。 从少管所出来后非但没改过自新,反而变本加厉,一言不合就动手,终于在他20岁那年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有期徒刑12年。 莫如柳上一世坠楼而死的时候,她二弟还在监狱里服刑。姐弟俩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此时此刻,时光流转,倏忽间回到了九年前。莫如柳突然又见到了青少年时代的二弟,虽仍是那暴躁冲动的脾气,但毕竟还只是个16岁的少年,脸上还有着显而易见的青葱气息,不似几年后入狱时的那个他,眉梢眼角只剩了狠戾冷漠,再不见一丝温情。 简陋的病房里乍然重逢于当年,还是曾经的少年姐弟,可恍然已隔一场生死。 莫如柳来不及因这悲喜而掉泪,因为炽烈的阳光当窗照着,弹/簧/刀的寒光刺着人的眼,她根本没有感慨的时间。 莫如柳再喝一声:“二松,你给我回来!” 少年置若罔闻,只管闷着头向外疾走。 莫如柳的手猛地拍在床头柜上,厉声道:“莫如松,你前脚走出这个门,我后脚就去跳河!” 莫如松猛然刹住脚步,恶狠狠地回头,瞅着他大姐切齿恨道:“你拦着我干啥,看看你自己的脑袋!那种畜生都不如的人你还要护着?!” “你糊涂!我护着他干嘛?我是护着你!”莫如柳定定地看着弟弟:“就因为他畜生不如,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亲弟弟为个畜生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你明白吗?” 莫如松沉默了片刻,冷冷道了一句:“我不在乎”。随即伸手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一个信封撂在床上, “这里头是一千块钱,你拿着交医药费。你的学费看来我是帮你凑不上了,你再自己想想办法吧。” 说毕,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莫如荷已经吓傻了,站在那里下意识地想要拉住他哥,被他哥伸手一扒拉就甩到了一边。 莫如柳从床上猛地蹿下来,两臂下死劲儿地抱住她弟,口中道:“非要去是吧?行,让姐去,你留下! 小弟还小,三荷没用,妈身体也不行了,你现在是家里唯一能顶得起事儿的男人了知道不?你要是也有个三长两短,咱妈第一个就没法活了,这个家也就彻底完蛋了!姐一个女的也没啥大用,死了就死了,你得留下来扛着家!” 一边说,一边从莫如松手里奋力抢下弹/簧/刀,嘴里喘着粗气,趔趔趄趄就要往外走。 莫如松气得暴跳如雷,又不敢使蛮力从她姐手里夺刀,怕伤着她姐;又不能就这么看着她姐去找老混蛋拼命——就这个样儿还拼命去呢?走路都走不了,不倒翁似的一走一趔趄,出门就得躺地上。 莫如松急怒攻心又无计可施,只咬着后槽牙在原地打转,忽一眼瞅见莫如荷扎煞着两手在旁边不知所措地抽泣着,气得他一巴掌就啪了过去: “你是死人哪?!看不见大姐站都站不稳了吗?还不过去拽住她!跟你们女人真是没脾气了我!” 莫如荷慌得忙不迭跑过去搀扶住莫如柳,急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白着脸小声哀哀地恳求她:“杀人要枪毙的大姐你不要出去” 莫如柳哪里会去真的杀人,不过是做个样子。好不容易重生回来,她的命金贵着呢,岂能为了一个畜生而白白地葬送掉。 折腾了这么一出,她的头痛得厉害,心慌气短冷汗直冒,因向莫如荷虚弱地笑笑,道:“三荷,你去外面守着点,有人来吱一声。我跟你二哥要说点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等待 莫如荷低低地答应了一声,抹了把泪,怯怯地抬头看了她二哥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头,满面羞愧地走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沉寂了下来。 莫如松的情绪已经从刚才的狂怒变成了极度的苦闷和压抑,两手抱头在地上蹲着,牙关紧咬c面色青白,眼中尽是难以描述的屈辱和仇恨。 莫如柳长长地吸了口气,把那把弹/簧/刀仔细收进了自己的裤袋里,摸索着在床上坐下,眼睛瞅着弟弟,语声沉沉道: “二松,你以为我不恨吗?我恨不得活吃了那个人渣才能解恨!可是咱们不能去做傻事,为了一个畜生,连带着把自己也赔进去,不值得!” 顿了顿,她又轻轻地字一字道:“你放心,老天有眼,恶人自有恶报。不用你动手,老天爷就会收了他去的。” “等着老天爷开眼?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莫如松冷笑一声:“我不靠老天爷,我就靠我自己。一命抵一命,我认了,划算!” 莫如柳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还是把那句话咽了下去。 她没办法告诉她弟——三天后,会有一场大暴雨,而她家西边那座老旧的竹桥,将会在那场大暴雨中垮塌。 上辈子的莫大海,差一点就会丧生在那垮塌的竹桥上了,前后只差了一两分钟。 那天,大雨倾盆。醉醺醺的莫大海完全无视“危桥禁止通行”的警示牌,准备抄近路去相熟的一个赌友家去耍钱。没想到他刚从桥上走过去没几步,身后的竹桥竟然从中间断为了两半,轰然入水。 莫大海当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桥下水流湍急,他这个旱鸭子要是掉进河里去,用不了几分钟准得淹死。暴雨倾盆的天气,河边连个人毛都没有,那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 后来,成功从鬼门关里逃过一劫的莫大海常拿这件事得意洋洋地跟人吹嘘,说自己“福大命大造化大”,以后那一定是要大富大贵飞黄腾达的。 上一世,莫如柳在听说了这件事后,在心里暗暗地失望了好久。她埋怨老天不开眼,为什么不让那个人渣就那么掉进河里淹死算了啊?! 不过最终莫大海也并没有大富大贵飞黄腾达就是了。他躲过了被淹死,却没躲过被撞死。五年后,他死于一场车祸。 可是在他多活的那五年里,他又干下了数不清的坏事——他赌搏欠下一屁股债,把家里的房子和一切值点钱的东西都卖光了,以至于妈妈会在贫病交加的境况下凄惨地死去。 莫大海在输红了眼时甚至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放过,偷偷把五岁的小弟莫如柏以三千元的价格卖给了一户外地人。幸亏发现得及时,小弟才被辗转找了回来。 更为可怕的是,莫如柳竟然在这一世才后知后觉地知道了三妹所经历的事。那样的毛骨悚然,她根本不敢想在上一世的那五年里,十几岁的妹妹是怎样捱过去的 怪不得上一世三妹坚决不再上学了,因为她没人可以求助,无人诉说啊!孤零零一个无助的小丫头,她唯一能想到的自救的法子,就是离开那个家,逃开那个罪恶的人。 可是逃开了又怎样?不过是从一个恶人的手里转到了另一个恶人的手里,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罢了。 莫如柳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锥心注血般的痛。 她没打算去报警,她相信她二弟也不会。她当然相信法律,可是报了警那个禽兽被抓走了以后呢?她的三妹从此会陷入另一种可怕的境地中,人们猎奇的目光和漫天的口水足可以把这个14岁的小姑娘淹死。而她未来的一生,恐怕都会活在巨大的阴影里了。 那么要再等五年吗?等着那个禽兽五年后被撞死?不不,那实在是太久c太久了! 莫如柳深吸了口气,微微眯了下眼睛。 这一切都必须立刻结束。必须c马上!罪恶滔天的莫大海,这一世,你不会再有好运气了。如果会有什么报应,那就让我莫如柳一个人承担好了! 只需要三天,三天以后,她家的生活就会回归宁静了。她没有奢望大富大贵,她只希望自己的家庭能和别人家一样正常即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温馨幸福。 莫如柳没有办法和她二弟解释,可她必须得阻止他去干傻事。虽只是短短的三天,也足够这个满心仇恨的少年去找那个人渣拼命了,她根本鞭长莫及。 她劝不住他,就唯有先拖住他,只要拖过这三天就行! 想到这里,莫如柳冲她二弟点了点头,沉声道:“咱们都先冷静一下,从长计议,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件事,好吗? 眼下有一件更大的事还急等着你去办,比你去找莫大海拼命更重要,火烧眉毛,耽误了就完了!” 莫如柳说得疾言厉色,莫如松由不得抬眼看着她,木着脸道:“什么事?” “是咱妈的身体。”莫如柳肃着面容,决定开门见山:“今天我瞧着妈不太对,她心口疼得气都喘不上来,我怀疑她得了重病。我现在还走不了路,可这个事儿拖不得,你明天一早就带她去城里检查一下身体好不好?” 莫如松现在哪有这个心思。 此时此刻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不过满脑子都在构思着如何能把那事儿做得干净利落,以及事成后如何投案自首,如何不牵累到家里人。 因此莫如柳说的什么他根本也没仔细听,一双眼睛只顾盯着天花板出神,一边心不在焉道: “她说心口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有啥大事儿?用不着小题大作,我现在顾不上这个。要是实在不放心,等你伤好了你带她检查去不就得了。” 莫如柳沉下脸,一字一字道:“二松,你现在心里头不管在琢磨什么呢都先放一放!我没开玩笑,我怀疑妈得了癌了!” 莫如松终于震动地转过头来。 “癌?!”他骇然瞪着莫如柳,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你别胡思乱想了。妈那心口疼的毛病就是气的,憋闷的”然而一边说着,自己也有些疑惑起来,脸上由不得就有些呆,半晌方定定地瞅着莫如柳道: “大姐你说清楚些,好好的你怎么会这么想?还是你听说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办法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们学校有位老师以前就得过乳腺癌,她的症状和咱妈有点像!也是乳/房里有包块,胸口闷疼,有时还会发烧。不过她发现得早,做了切除手术,这已经好几年了,恢复得挺好的,没有再复发。” 莫如柳望着莫如松,郑重道:“别的都先放下,先想想咱妈吧!其他的事都可以有各种办法解决,可咱妈要真得了这个病,一天都耽误不起。现在我是干着急没办法,就全指望你了,你得分清楚轻重缓急!” 莫如松面色青白,默了一会,终于咬着牙道:“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妈去市中心医院检查去。” 莫如柳欣慰地点头,可随即就出现了一个更大的难题——治病的钱呢?这笔巨款从哪儿来? 前一世,马永红因为舍不得住院花钱(其实是因为根本没钱),一天院也没住,一粒药也没吃,最后就那么死在了家里。所以莫如柳对于治疗癌症的这笔“巨款”究竟会有多庞大,心里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她只是笼统地觉得,这笔费用对她们这个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家庭来说,肯定是个天文数字,至少也得十万八万的吧? 可她现在,别说十万八万了,要是没有二弟刚才给她的那一千,她根本就是身无分文。她们家现在家徒四壁,除了欠的那些外债,啥啥都没有。 莫如松显然也在想着钱的事儿。姐弟俩沉默下来,各自低头思忖着,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沉重得不再流动了。 半晌,莫如松忽然抬头看着他姐,低低道:“我有个主意你看能行不?——咱们现在立刻给妈买一份商业保险怎么样?这样的话,万一咱妈真查出来不好,保险公司就替咱出钱了。要不然就只能去抢了。” 莫如柳秀气的双眉紧紧地拧成个川字,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这倒不是因为她有多高尚——已经这个时候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只要能救她妈的命,什么办法她都不惜一试。可是她依稀记得,保险公司似乎有一个月的观察期,在这观察期内患病是不给理赔的。 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来着?莫如柳记不太清了,她也压根儿没打算动这个脑筋。 上一世不知道就算了,这一世她既已提前知道了妈妈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了刻不容缓的程度,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把这一两个月的观察期拖过去再给她妈治病呢?! 此路根本不通。 莫如柳手支着额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对一个穷人来说,活着是多么的不容易,一个穷困潦倒的家庭是多么的艰辛!它就像一条千疮百孔的小破木船,禁不起一丁点风吹雨打。一个浪头砸过来,顷刻间就能让这条破船支离破碎船毁人亡。 她暗暗发誓,这辈子她一定要做个有钱人,必须要让这个家富裕起来!谁说的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来着?她们家上一世的悲剧归根到底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太“穷”了好吗? 莫如柳长长地吸了口冷气,告诉自己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暂且想也没用。现在,当下,眼前,立刻就要拿出来的这一大笔医疗费可怎么办呢? 要不然把家里的房子卖了? 可这是九年前的2008年,即使是在她们云州城里最好的地段,房价也才只有3000元出头;何况是她家这个位于落后山村里的快30年的老旧破房子了,暂时又没有任何征地拆迁的消息,能卖几个钱呢? 当然了,过不了两年房价就要大涨了,五年后她们村里还将探出地热资源,一时间大小开发商峰拥而至,纷纷圈地建起了别墅c疗养院和温泉度假村。本身就是山青水秀的小山村,再加上政策扶持,地皮价格一路水涨船高。曾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村民们顿时咸鱼翻身,拿了征地补偿款,一夜之间就奔了小康。 不过在上一世,这一切都和莫如柳她们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因为她那个赌徒酒鬼的渣爹,在全国房价大涨的前夜,把她家的房子以三万元的价格,卖掉了 莫如柳现在的心情无比纠结。现在看起来,要想给妈妈治病,似乎就只有卖房子一条路了。即使知道用不了太长时间,房价地价就会飙升,她家的房子肯定是卖在地板价了然而,有什么办法呢?拖不得呀。有一种无奈叫眼睁睁看着却无计可施! 而且,这房子也不是她说卖就能顺当卖出去的,家里那个人渣要是知道了,还不知会出什么夭蛾子。 最心累的是,把全家人遮风挡雨的房子卖掉换来的那点钱,恐怕连给她妈治病费用的三分之一都不够。 莫如柳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竭力振作了一下,对莫如松道:“我打算把咱家的房子卖掉,只怕到时候又有一场饥荒要打不管他了,你明天顺路去房屋中介先打听打听行情再说。” “打饥荒?”莫如松冷笑道:“你是说那畜生会拦着?哼,他敢放个屁试试!” 莫如柳无声地抿了抿唇。当下姐弟俩又商量了一下卖房子的事。莫如柳把那一千元钱又塞给了莫如松,道: “我在这儿就是包扎了一下,缝了几针,花不了多少。这个钱你拿着,明天去医院检查拍片子什么的,只怕这一千也就只够个零头的你先带着妈去,明天等我好点了,我就去找几个同学,看看能不能借到一些。” 莫如松摇头不要,一脸的无所畏惧:“这儿要是花不了多少,那你就留着交学费生活费!我这还有钱,别人还欠着我好几千呢,一会我就找他要帐去!咱妈的身体你也不要太煎熬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呗。再说也许是你想多了呢?” 莫如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脸凝重地看着弟弟,忧心地问:“别人为什么会欠你钱,你哪来的好几千块?你是不是又□□去了,还是又跟那些小饭馆收的保护费?二松你听姐说,你这样下去的话真的很危险!你” 她刚要好好劝劝弟弟,莫如松已经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这钱是我起早贪黑卖力气流臭汗挣的,正道儿来的!你就放心用吧啊,别瞎操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墓碑 “正道儿来的?”莫如柳惊讶地挑了挑眉,脸上的神色已经充分表达了她的怀疑。 只上了一年初中的弟弟,即使是去做苦力,搬砖扛大包,这么短的时间内恐怕也挣不了大几千块钱吧? 再一想到几年后二弟会因为故意伤害罪入狱12年,莫如柳的心就是一抽。 她低头思忖了半日,小心翼翼道:“二松,我知道你嫌姐罗嗦,可我还是得说。咱家现在什么情况你也都看见了,再出一丁点岔子就得完蛋!你要万一再有点什么事,说实话,我真扛不住了 二松,你能不能心疼心疼咱妈,心疼心疼你姐,一家子老弱病残就指着你了,咱别再去惹事了行吗?这钱你说实话,到底怎么来的,能跟姐说说吗?” 莫如松本来铁青的脸骤然红涨起来,显得有几分怕人。他瞪着眼,粗声嘎气道:“都说了这是我卖力气正道儿挣的钱,你们尽管放心地花,没事儿!你要非不相信,我也没办法,随便你用不用吧,不用就还给我!” 莫如柳见他怒了,连忙笑嘻嘻道:“信信,姐信!可这‘正道儿’到底是个啥道儿啊,你跟姐说说呗?” 莫如松一脸的不耐烦,好半天才勉为其难地说了句:“就我一哥们儿的舅舅,开石料加工厂的,正缺工人,喊我去帮了几天忙。这些是给我的工钱。” “什么加工厂的工人这么几天就能挣好几千块?”莫如柳还是不信。 退回十年前,她也曾疯狂地到处找暑期工来着——餐厅服务员一个月1000来块,家教15元一小时,超市的临促一天下来腿都站麻了也就挣个5c60。 半个月就能挣好几千块的工人,反正她当年是没见过。也许是接触面太窄c见识不够吧。 “就加工石料的。”莫如松惜字如金。 “干嘛的石料?”莫如柳刨根问底。 “墓碑。” “” 墓墓碑? 莫如柳脸上一呆。这还真超出她的认知了。没经历过没见识过也没概念,隔行如隔山,她不好再下结论了。 她只能半信半疑却又十分虚心地微笑道:“这个,这么赚钱的吗?就是坟地里给死人用的那个?” 莫如松“嗯”了一声,见他姐的态度不像之前那么不以为然了,心里舒坦了不少,脸色也缓和了下来,解释道: “石料有好有坏,好些的有大理石的汉白玉的,差的就普通青石。有钱人家那公墓都挺气派,石料好,雕刻花纹做工也都讲究,自然就贵,成千上万也不稀奇;一般人家就随便些,意思意思刻几个字就得了,这种虽然便宜,也得千儿八百的。 我去的这个石料厂原来也做别的东西,现在就专门做墓碑,活儿多到忙不过来。没啥经验的小工一天也能挣100,还包吃住” 他说一句,莫如柳就“噢”一声,竟有些听得入了神的意思。莫如松就更加得意,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叨在嘴上,继续道: “本来呢,是有几个王八羔子寻我的晦气,在到处找我,我寻思着找个地方先躲几天。正好我哥们他舅家这个石料厂缺人,那地儿又清静,还能挣点钱,还管吃住,我就去了。开始也就一天100挣个力钱,没想到有一天我闲得慌,随便画了个画儿,结果让一个有钱的老板看上了,非要买了我的,说让刻在他老爹的碑上装饰装饰。” 说到这里,莫如松朝他姐手里拿着的那一千元努了努嘴儿:“喏,这一千就是那位老板额外给我的设计费。我这大半个月的工资还在厂子里没结算呢,我一会就去找他要出来姐?哎你干嘛呢?姐?” 莫如松正说到兴头上,忽见莫如柳不错眼珠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狐疑地在自己身上上下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不妥,便疑惑地问: “怎么了,你看啥呢?” 莫如柳恍然回过神来,由衷地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突然看见我弟弟在干正经事儿,觉得高兴,特别高兴!” 她止不住心里的激动,又问:“你是画的什么画儿让人家看上了?” “鸾鸟c狡,还有鹿蜀。”莫如松说得轻描淡写,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但眼角一点笑纹却透露了少年人心底遮掩不住的一丝小得意。 “狡?鹿蜀?什么东西”乍然听见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莫如柳惊讶极了:“这都是些什么?” “《山海经》里的异兽啊!‘女床之山,有鸟焉,其状如翟而五采文,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鸾鸟主安宁祥和的,狡主五谷丰登,而鹿蜀嘛,宜子孙。” 莫如松从裤兜里摸出一张揉得稀皱的草图递给莫如柳看,竭力板着脸,作出一幅老成的样子,清咳一声:“这都不知道?还重点高中呢,你怎么上学的?” 莫如柳简直惊讶到了极点,由不得再一次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这个从小到大游手好闲惹事生非的弟弟,仿佛从来不曾认识他一般。 接着又忙忙地展平手里那张皱巴巴的草纸,见上面用圆珠笔绘着好几幅怪模怪样的异兽图,虽然都长得稀奇古怪,但每一个都绘得纤毫毕现c栩栩如生;或飞或游c或走或卧,或怒目金刚c或憨态可掬,瞧着就令人心生欢喜。 若不是亲自从二弟手上接过来的,莫如柳还以为这是出自哪个大咖之手。 二弟从小就爱乱涂乱画,这个莫如柳是知道的。但他这个爱好给家里每个人都造成了巨大的困扰,又让莫如柳深恶痛绝。 家里所有的墙壁c桌椅,家具就别说了,全都被这小子画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就没剩一块好地方,本来就窄巴的空间更觉得窒息。 莫如柳记得上小学时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战战兢兢地把书包仔细地藏起来,但即使是这样,仍然避免不了第二天交作业时发现辛辛苦苦写的作业上又被画满了各种飞机大炮。那种愤怒和崩溃,让莫如柳在大哭之余恨不得把这小子一双贱手给剁了 除了她的课本作业本一次又一次地惨遭荼毒以外,她妈刚洗好的床单被罩,她三妹唯一一条象回事的白裙子,也无一幸免地全毁在了这小子手里。 这小子甚至还曾不知死活地把莫大海裤兜里的钱都掏了出来,一张一张都用墨汁画上了齐天大圣和二郎神,结果被莫大海一顿皮带差点给抽死 因为二弟从小就惹事生非顽劣不堪,所以他这些行为就越发的人神共愤。莫如柳除了恨得牙根痒痒之外,从来也没把他这个“癖好”当个什么正经事儿放在心上,统统归入“不着调”之列。 可现在,兜兜转转生生死死走了这一遭,重新回到多年前,以成熟了很多的眼光和心境重新审视这个顽劣的少年,莫如柳突然发现,二弟他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啊!往坏里说,他曾经的这些令人头痛的癖好是调皮捣蛋;可往好里说,他身上分明有着“艺术家”的潜质不是吗? 只是从前的日子过得惨淡仓皇,心里无时无刻不充满了怨气,对兄弟姐妹们也是莫名地厌烦,根本不耐烦去仔细地看他们一眼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长姐 莫如柳的心里正兀自悸动着,莫如松又从裤兜里掏出两个小东西递到她手里,浑不在意地说: “在那石料厂闲着无聊鼓捣了这么两个小玩意儿,你明儿回家的时候拿给四柏玩儿吧。” 那是一对高约六七厘米的汉白玉小石狮子,应该是用凿墓碑剩下的边角废料雕刻而成。虽是信手而做,也是活灵活现c十分传神,令人爱不释手。 “呀,做得可真好!四柏肯定要高兴死了!”莫如柳惊喜地将两个小东西托在掌心里,聚精会神地看着,轻轻地抚摸着。 这对汉白玉小狮子显然经过了仔细打磨,在这炎炎夏日,把它们握在手心里,只觉得小巧而光滑,沁凉而圆润,触感十分舒服。 小四弟如柏也是个可怜的娃。家里穷得掉渣,马永红最大限度能做到的,也就是尽力让孩子吃饱穿暖,至于其他的就别想了。 四岁多的孩子至今连个象样的玩具都没有,唯一一个被他当成宝贝般稀罕着的塑料奥特曼还少了一只胳膊,是莫如柳的好姐妹谭小琳拿来给他玩的。谭小琳也有一个小弟弟。 等明儿小四柏看见这对小狮子,还不得喜欢疯了! 莫如柳想着那情景,又是开心又是难过,眼眶由不得就是一阵潮热。 莫如松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只用有些遗憾的语气随意道:“可惜那石料厂的工具不太对路,要不然我应该能刻得更好的,这个做得还是太粗糙了不过小屁孩儿也不在乎,凑和着瞎玩吧。” 莫如柳抬头看着二弟,心里五味杂陈,充满了难以言述的复杂情绪。有兴奋,有欣慰,还有一丝酸涩和感伤。 此情此景,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过。 上一世,三荷来给她送生日面条,被她妈骂回家去了,而她也没有拦着,更没有理会三妹是不是有些不对劲,也就一直都不知道妹妹埋藏在心底的悲惨秘密。 等三荷走后,二弟也来了。和这一世一样,二弟痞里痞气地甩了一千元给她,而她心情糟糕到极点,表示坚决不会要他帮/人/打/架和收保护费弄来的昧心钱,又质问和嘲讽她弟不学无术究竟想怎么样?!姐弟俩在病房里就吵了起来,然后二弟拿着钱转身就走人了。 自然,这对小狮子在上一世也就压根儿没有出现过。 也许,上一世,这对小狮子同样装在二弟的裤兜里呢,只是他一出门就把它们丢进垃圾桶里了吧。 莫如柳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可是心潮澎湃,几乎难以自抑。 她发现重生以后,自从她发自内心地愿意去发现和体恤至亲的人身处的苦境和艰难以后,命运的轨迹就已经开始悄悄地发生了偏移,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他们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莫如柳默默地想着。是的,她坚信,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莫如松掐灭了手里的烟蒂,说了声:“那我现在就回厂里找我们老板去,让他把这月工资先给我结了。明儿一早我还到这儿来接咱妈。” 他一边说一边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莫如柳立刻喊了声:“二松,你等等!” 此时,莫如柳的一双眼睛仿佛发现了深埋地下的宝藏一般熠熠生辉,她由衷地c诚恳地c热切地对她弟说: “二松,你别在社会上混了,重新回学校上学吧,真的!姐姐觉得你真的很有才华,被埋没了就太可惜了!回去上学,好吗?你不应该只是个凿石头的小工,更不应该是个过了今天没明天的街头小混混!你应该成为一个大画家c设计师,或者雕塑家,你完全可以走得更高更远,拥有更好的未来!” 莫如柳一口气说到这里才停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膨胀得厉害,她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呼吸也有些急促。 像是在漆黑的原野上没头苍蝇般乱撞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盏指路明灯,莫如柳的眼前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二弟都是莫如柳的一块心病。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拿他怎么办,觉得他的人生大概也就是一天不如一天,混吃等死罢了。 尤其是重生以后,莫如柳清清楚楚地知道,再过4年,她弟弟将会下大狱,在监狱里度过漫长的12年,从此消磨了青春,虚妄了生命。 即使她可以在4年后努力去阻止二弟那一次的犯罪,可他的一生呢?她怎么去阻止他和一帮狐朋狗友鬼混在一起?她又怎么阻止他人生的沉沦?眼睁睁看着弟弟走向一条灰暗的去路,她焦虑惶恐,却又一筹莫展。 可是现在,仿佛一团迷雾中有曙光乍现,莫如柳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清晰的大路。这条路从荆棘遍布的沼泽中蜿蜒而出,前面虽走得异常曲折而艰难,后面却是渐渐地平坦和开阔起来,笔直地通向了一个充满光明的去处。 莫如柳突然觉得有了方向。 她这个大姐需要做的,就是化身成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搀扶着她弟,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从那一片荆棘的沼泽里拉出来,再护送他走到一条光明的大路上去。 莫如松惊诧地看着他姐,骇笑道:“再回学校上学?姐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呢?我看见那些课本就烦就想睡觉!我要能有那心思上学,我当初还退学干嘛?” 莫如柳摇头,认真地,心平气和道:“你不喜欢数理化是吗?那我们就不跟数理化较劲好了!你喜欢画画不是?那我们这次就专门学美术!” 她低头端详着那对小狮子,沉吟半晌,微笑道:“以后,美术学院雕塑系你觉得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来人 莫如松呆怔了片刻,眼睛快速地眨动了几下,眼神里微有些茫然和惊奇,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而已。 他靠着门,从裤兜里又摸出一支烟叨在嘴上,唇边重新露出招牌式玩世不恭的笑容,懒洋洋道: “姐啊,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儿了呢?你意思是让我一个初中都念不下去的小混混去考大学?你也忒高看你弟弟了,你从前可没这么看得上我啊?我都不知道你说的那啥学院是干嘛的,听都没听说过! 我跟你说,我现在连26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你信不?哎哟姐你可拉倒吧,你够操心的了,就让你弟弟我潇洒地自生自灭去吧” 莫如柳摇了摇头,沉吟道:“二松你听我说,我们班里就有几个艺术生,学音乐美术的c学体育的都有。听说他们在高考时只要专业课合格,文化课要求并不高,大概二三百分就可以考上?我也不是特别了解,不过我马上就可以去咨询一下” 的确,莫如柳所在的班级里有几个这样的同学,不过他们和莫如柳她们这类“正统”的学生似乎处在两个世界里,平时交往很少。 莫如柳只知道他们一学期大多数时间都不在班里上课,不是出去集训就是各种比赛,经常不见人影;还知道他们的文化课成绩在她们班里属于垫底的那一类,但他们似乎也不是很在意。 莫如柳对这几位学艺术的同学虽然也有些好奇,但因为大家走的不是一个路线,互相交流极少,几乎没什么交集,她也并没有什么兴趣想去深入了解一下。 后来,在她去陈世昭家做了保姆以后,依稀听说那几位艺术生同学在那年的高考中都考取了相当不错的学校,后来的工作和生活也都很好 上一世,莫如柳在听说了这些以后,除了短暂的惊讶和自怜自艾以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毕竟都是不太熟悉的人和事,所以很快也就淡忘了。 但是现在,因为对二弟格外上了心,这些模糊的往事忽然鲜明地浮现在了莫如柳的脑海里,给了她很大的启发——她弟弟二松可不可以也试着走走这条路呢?他既然从小就爱好美术,喜欢的自然就会有兴趣和热情,有兴趣就会愿意去学并学得好,说不定这条路最后就走对了呢? 成不成功暂且不管,至少在二弟最浮躁最放浪的年纪把他约束在相对单纯的校园里,并用他喜欢的“正事儿”填满他的时间,他堕落的机会就会大大减少。等熬过了这最危险的几年,他终究会成熟起来,再回首少年时代做过的一些荒唐事,也就是泯然一笑罢了。 何况,她弟万一一不小心,真有出息了呢? 这些念头让莫如柳抑制不住地满心兴奋。她摸了摸自己的头,感觉似乎也不是那么疼了,于是立刻说: “明天我就去打听打听,看看你之前的学校还能不能再接收你?万一不能,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但是这个学,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上下来!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莫如松本想一口拒绝来着,但看着他姐那殷切的目光和兴奋的脸庞,他终究也没说什么,只是不置可否地嗤笑了声: “你要不怕被我原来那个傻叉教导主任轰出来,那你就去呗”。边说,边把叨着的烟蒂又狠吸了几口,随手丢在地上,一脚捻灭。 “得嘞,明儿早上8点我再过来接妈。走了!”,晃着膀子转身便走。 这次,莫如柳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没再拦着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应该从哪里入手了。 谁知一开门,莫如荷领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迎面正要走进来,差点和莫如松撞个满怀,其中那个女孩不由自主“啊!”地惊叫了一声。 莫如荷便磕磕巴巴地冲房里说:“姐,你的同学们来看你了” 莫如柳不用看,也知是谁——一个是她的好同学兼好闺蜜谭小琳;另一个男生是同村的邵元杰,也是她的同学。 他们俩的到来和上一世倒是完全一致的。 莫如柳冲他们笑了笑,招呼他们在床边坐下。“这么远,你们还过来看我,多谢!是我妈告诉你们的吧?” 她不由地先向走在后面的那个男生瞟了一眼。虽已是两世为人,可如今乍一重逢,心里还是不免有些不太自在。 邵元杰,还是当年黑黑壮壮的样子,站在那里神色局促地看着她,脸上红涨着,眼神里却满满的都是挡不住的紧张和担心,嗫嚅道: “马婶说你受伤了,我我们就来看看你你怎么样了,好点了没?” 他的两手里各提着满满一大袋子水果点心和营养品,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莫如柳缠着绷带的额头,眼神黯淡了下去,咬着唇低声道: “是你爸打的?他怎么又打你了?!你不要紧吧?” 莫如柳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想多说。 邵元杰家在她们村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裕家庭。他爸是村长,他是他爸妈的老来子,几个姐姐都在城里做生意,家境相当殷实。 他本人却很平庸,学习成绩差到根本考不上任何一所高中。不过他家里动用了各种关系,最后竟然把他送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还跟莫如柳作了同班同学。 莫如柳不喜欢他偷偷摸摸看着自己时的那种眼神,怯懦而多情,她晓得他的心思,所以对他一向都是敬而远之。 可她妈马永红却似乎暗暗地存了另一段心事。也不知她从什么时候起知道了些什么,然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把自家女儿和邵元杰往一起凑。 上一世,莫如柳对此颇有点无奈甚至厌烦。她对这个没什么优点也没什么缺点的男孩没有任何想法,可也没有合适而明确的理由冲他甩脸子, 旁边娇小的女孩已经又是“呀!”的一声惊呼,三步并作两步疾走了过来,口中一连串道:“你爸怎么这样啊,学费都不肯给你交就算了,还打你?!他怎么能这样!” 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莫如柳的额头,关切地问:“还疼么?” 莫如柳摇了摇头,由衷地含笑道:“我没事。小琳你呢?你还好吗?” 谭小琳,上一世莫如柳的同班同学,也是最要好的朋友。一个和莫如柳同村c同样刻苦c成绩同样优异c也几乎同样穷得掉渣的漂亮女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闺蜜 谭小琳听了莫如柳的话,略微怔了怔。 按说刚放暑假,她们俩人也就是一个星期没见面,又不是久别重逢,怎么听着莫如柳那语气倒像是阔别了半辈子似的 不过她也没当回事,随口说了句“我挺好啊”,便在病床上坐了下来,忧心忡忡对莫如柳道:“没有学费生活费,开学可怎么办,你能凑得出来吗?” 跟在谭小琳身后的邵元杰正默默地把手里提着的水果点心往床头柜上放,一听这话,立刻小声说: “没事的如柳,你不用焦心这个。不行的话,你的学费我让我爸替你出” 谭小琳长长地“唷”了一声,扬起脸瞅着邵元杰,似笑非笑道:“又不沾亲带故的,你爸凭啥要替如柳出学费?如柳又凭啥要你爸的钱?” 邵元杰被噎得涨红了脸,心虚地看了莫如柳一眼,嗫嚅道:“那那就不找我爸,我去找我姐要钱好了。这点钱对我姐来说也不算啥” 谭小琳两条好看的柳叶眉高高挑起,半真半假地浅笑道:“哎哟,那你顺便也帮我交个学费呗阔少?我家也穷啊,我也凑不出来!反正‘这点钱对咱姐来说也不算个啥”嘛?” 邵元杰本不善言辞,听了谭小琳的揶揄,脸上越发憋成了赤红色,手搔着头皮,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嘿嘿”地讪笑着。 莫如柳心里发烦,不由皱了眉淡淡道:“不用了邵元杰,我可以自己想办法,就不麻烦你了。多谢。” 邵元杰张了张嘴,刚要再说些什么,立刻就被谭小琳打断了。 谭小琳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狠狠地白了邵元杰一眼,疾言厉色道:“如柳这么傲气的人,怎么会接受你的嗟来之食呢?邵元杰,你这分明是在羞辱她!” 邵元杰一时张口结舌,惊惶地望向莫如柳,急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如柳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刚才一听马婶说你爸抢走了你的学费生活费,还打了你,我心里就特别难受!真的,我是真心地想帮你,绝对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我怎么会呢” 莫如柳垂下眼帘,冷了脸淡淡道:“我知道了,再次谢谢你。下次我妈再跟你说什么,你只当耳旁风就好,她说的话不提也罢。” 顿了顿,又道:“邵元杰,咱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我的确没理由c也不会接受你这样的帮助,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很不希望有任何不必要的误会发生。” 她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态度冷淡得连自己都觉得过分了,眼瞅着面前那黑壮的少年倏然间就变了脸色,呆呆地杵在那里半天没说出话来。 上一世,莫如柳也拒绝了邵元杰的资助,但话说得委婉,态度温柔,即使拒绝了也对他心存感激,甚至还颇有些内疚,莫名觉得欠了他的。以至于后来邵元杰对她一直意意思思的,始终心存着幻想。 后来莫如柳在高考前夕爆出怀孕丑闻,从一个优等生一下子身败名裂臭不可闻,惨被学校开除,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那时,邵元杰虽然也不敢再公开跟她来往了,但私下里还是遮遮掩掩地偷着给她送过几次吃的用的,结果被邵元杰他妈发现后堵着莫家的院门骂了一整天,“骚货”“狐狸精”的叫骂声响彻了半个村子,莫如柳差点想不开跳了河。 此时此刻,再一次看见邵元杰,莫如柳本能地就想起他妈当着半个村的人跳着脚辱骂作践自己的场面。心底似有一根尖尖的刺在那里戳着,连带着对邵元杰也是无论如何都客气不起来了。 凭心而论,邵元杰总体来说算是一个还过得去的男生,人不帅但也不寒碜,老实本分没啥恶习,最主要的是家境不错;除了有点懦弱和妈宝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大毛病。农村里家境富裕的男娃,上面有妈妈姐姐们宠着,从小没受过罪吃过苦的,大多都会是这样的 若说他读书不行,反正他将来也不指着这个。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孩子,大房大院子是早给他盖好了,钱由着他花,以后还可以跟着姐姐们做生意。 农村人成家早,在莫如柳她们村里,像邵元杰这样的男孩子就属于比较抢手的类型了,那些家境不太好的农村妇女一般都很希望这样的男娃能成为自己的女婿。 这里面就包括马永红。 上一世,马永红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莫如柳和邵元杰往一块撮合,莫如柳心知肚明,一般不理她妈这个茬就完了。倒不是她眼睛长在头顶上,她只是觉得邵元杰这个男孩子和她不合适,至于哪里不合适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喜欢。 而且,她还在念书,以后还要上大学,外面的世界那么广阔,她可不想像她妈那样,年纪轻轻就把自己困在家庭里,生儿育女蹉跎一生。何况,这个家庭还有一半的概率是不幸的。 从前,马永红也不过是常常在莫如柳面前夸一夸邵元杰有多老实可靠,家里日子多么好过;在村里见着邵元杰时会和他笑呵呵地拉拉家常。对于这些,莫如柳倒也没说什么。 可今天,她妈竟然主动跟邵元杰哭穷,那意思分明就是想让邵元杰替她闺女出学费生活费了!莫如柳实在忍不了了,她决定明天一定要严肃地跟她妈说说这个事,必须让她妈打消那些异想天开的念头。 此时,邵元杰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面色黯败,神情萧索,嘴唇翕动了半晌,终究也没说出什么来。 谭小琳见状,忙又笑嘻嘻地打圆场:“你瞧,我就说如柳是个傲气丫头,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的,这个人非不信” 边说,边亲热地揽过莫如柳的肩膀,咬着她的耳朵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如柳你也别担心,我知道有个地方正在招暑期工呢。等你养好了伤过去干上一两个月,肯定能把你的学费挣出来!” 莫如柳忽然间觉得喉咙里有点干涩,心尖上像被人狠狠掐了一把似的痛不可抑,可还是木木然应了一句:“什么地方?” 她的声音喑咽粗嘎,脸上的肌肉僵得厉害。她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怪异极了,可谭小琳似乎一点都没发觉,仍自顾自趴在她耳朵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低道: “是一个酒店的服务员,可以挣很多小费。” 谭小琳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瞟了邵元杰一眼,好象生怕被他听到似的。 莫如柳缓缓地“哦”了一声。 可以挣很多小费的地方就是因为这句话,上一世的莫如柳欣欣然毫无防备地就去应聘了。然而那个闷热窒息的暑假,泣血的午后,她的青春在那里破碎,留给她的是永远的噩梦。 两世为人,莫如柳一直都在竭尽全力地避免回忆起那一段可怕的经历,连带着和那段经历相关的人和事,她的大脑也都自动选择了去模糊和遗忘。 可是重生一次,一切从头再来,那些年代久远的事情又都重新一一地经历一遍,莫如柳这才忽然想起早已经被她淡忘了的一处细节——原来,那个酒店的“工作”,当初是谭小琳介绍给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谎言 上一世,那个恐怖的夏日午后,十八岁的莫如柳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经历了那一场浩劫,整个人都垮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精神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即使是最亲近的妈妈和好朋友,她也守口如瓶,从没有吐露过半个字。 因为她无法接受任何同情怜悯的安慰,她不要任何人知道她曾受到过如此不堪的凌/辱,她会疯掉的!她要把这段屈辱的经历永远埋藏在心底,直到她离开尘世的那一天。 于是,她选择了沉默,打落牙齿和泪吞,像一只遍体鳞伤的羔羊,奄奄一息地躺在漆黑的夜里,忍着剧痛独自艰难地舔舐着满身的伤口。白天,却还是没事人一般,如往常一样陀螺般忙碌着,做家务c打工赚钱c挤时间学习,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从没有人发现她有什么异样。 时间久了,心底的伤口一天天结了疤,果然也就不那么痛了。莫如柳也以为自己真的平复了,可后来她发现,伤痛虽已慢慢减轻,可是一种深刻的自卑却已经在她的潜意识里悄然产生,并如影随形。 她不敢与男生接触,在越是优秀的男生面前她就越自卑。上一世,她始终不肯接受邵元杰对她的情意,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可是追本溯源,上一世她一个单纯的农村小姑娘为什么会欣欣然跑到城里的大酒店里去挣钱的呢?现在她突然想起来了,是谭小琳介绍她去的。 莫如柳怔了怔,她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上一世,莫如柳一直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自恶中,这些小细节她根本都自动忽略了。她谁都不怪,一直都只怪自己运气不好,才会碰到那几个变态人渣。 可现在从头再来一遍,莫如柳忽然觉得有些蹊跷——她记得谭小琳是让她去王朝酒店13楼1301房间应聘客房服务员的,她如约前往,去了却发现房间里有三个有些匪气的男人。 她没有多想,刚询问了两句应聘的事,那三个男人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她想反抗,想喊叫,却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她想起进门喝过他们递来的半杯矿泉水然后 事后,她悲痛欲绝地从酒店里出来,把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那么多年,从来也没有对谭小琳提起。 她一直都认为那“客房部”的那三个“主管”其实是几条没有人伦的色狼,她大概是被“潜规则”了——一社会上这样的事不是很多吗?! 羞耻和恐惧心让她对好朋友谭小琳也守口如瓶,一是因为她害怕走漏了风声;二也是不想让好朋友因为这件事而自责愧疚一辈子。 慢慢的,谭小琳在整件事里起到的作用也就真的被她渐渐淡忘了。 可是,从头再来一遍,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前后串起来一想,莫如柳的心突然一揪。 看见莫如柳忽然有些发愣,谭小琳便低低地解释:“云州西城有一个王朝大酒店你听说过吧?就是他们那里的客户部在招服务员呢,暑期工也要。入住的客人经常给打扫房间的服务员小费的,再加上工资,一个暑假下来,你挣够学费肯定没问题!” 没错,和上一世一样,上一世谭小琳对她也是这么说的,一字不错。 莫如柳面色平静地问:“你是从哪知道的这个消息?”——上一世,她也是这么询问的。 “报纸上登着招聘广告呢。你去吧,我觉得挺好的。”谭小琳微笑道。——上一世她同样也是如此回答的。 上一世,她们俩的一问一答到这里就结束了。当时莫如柳痛快地“嗯”了一声,向好朋友问清楚了地址房间号,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过去应聘了。 莫如柳觉得,好朋友说的自然都是经过详细调查了的,一定靠谱;况且她太缺钱了任何机会她都不想错过! 但是这辈子,莫如柳没有让对话在此处结束。她平静地望着谭小琳,不太起劲儿地摇了摇头: “太远了,我不想去。再说,你怎么知道会有小费拿呢?万一没有呢?” “有啊,绝对有!”谭小琳一听莫如柳居然不想去应聘,似乎有点着急,忙忙地补充道:“这么好的机会,又不用风吹日晒的,多好啊!你别不去呀” 莫如柳仍旧摇头,懒懒道:“从没听说客房服务员还有小费拿的算了,等我伤好了我还是去找家教的工作吧,家教挣的还稍微多一些。” 谭小琳很明显地有些着急起来。她琢磨了片刻,复又趴在莫如柳耳边低低道:“告诉你,其实我已经去应聘过了,在那里干了几天,挣了好几百小费呢!只是” 她顿了顿,叹气道:“只不过我妈不同意我去,我自己也还是想在家好好温习温习功课,毕竟我比你还好点,不像你那么缺钱我今天就是特意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去吧去吧,真的不错!” 莫如柳沉默了片刻,没有言语。 上一世她们没有说这么多话。是她太敏感了吗?为什么她觉得谭小琳的热情和急切太过异样了呢?! 莫如柳想了想,微笑道:“行,我晚上想想,明天再决定。” 谭小琳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无论去不去,你都要给我个回复哦,我好再帮你留意别的工作。” 莫如柳笑着应了一声,见天色已晚,谭小琳和邵元杰也就告辞了。 待他们两个人走后,莫如柳便下了地,慢慢走到外间屋医生的办公桌旁,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114。 王朝酒店的电话接通了,转接了客房部分机,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您好,这里是王朝大酒店客房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莫如柳礼貌地问道:“您好,请问您这里现在是在招聘服务员吗?我想过去应聘。” “抱歉女士”,甜美的女声说道:“我们暂时还没有招聘计划。” 莫如柳顿了一顿,继续缓缓地问道:“那么请问您,前几天有没有一位叫谭小琳的女学生在客房部做过暑期工呢?” 甜美的女声很快回复道:“没有女士,我们这里最近没有来过新人,也从不招暑期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百元 电话里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甜美的女声等了一会不见回应,只得再次礼貌地问道:“女士,请问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谢谢。” 莫如柳缓缓挂掉了电话,手扶在桌子上,抬眼向窗外望去。 夜幕已悄然降临,外面昏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窗玻璃上映着自己清晰的身影——纤细而柔美的身姿,稚嫩而娇好的容颜,这就是九年前的自己单纯c漂亮c傻。 不过是打一个电话的事儿。上辈子只需动一动手指,拨个电话询问一下,接下来一连串的噩梦就全都不会发生了如此简单,她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仔细去了解一下的心思都不曾起过,就那么愉快地c施施然向着一生的梦魇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莫如柳由不得牵了牵嘴角,扯出一脸的骇笑。上一世,这样单蠢轻信到令人发指的自己,有那样惨淡的结局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吧? 呵,谭小琳。 莫如柳淡淡冷笑。做了那么多年的好朋友,一朝发现那竟然是个假闺蜜,她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难过的——可不是吗?经历过陈世昭那样的恶狼,莫如柳已经深刻领悟到人心的险恶。身边形形色色的男女大概都是戴着面具的吧,所以一朵隐藏很深的塑料姐妹花又算得了什么?岂会再让她洒下痛心的眼泪。 莫如柳现在只是奇怪,谭小琳当年为什么要把自己骗到王朝大酒店去?为什么要如此丧心病狂地伤害自己?她把前世的点点滴滴仔细回想了好几遍,实在想不出自己曾经什么地方得罪过她。 一个人想要加害别人,无非是为了名c利c财c情c仇。莫如柳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两个十八九岁的农村小姑娘而已,什么仇什么怨能让谭小琳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因为实在困惑,莫如柳又想,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万一是一场误会呢? 她正在那里默默地整理着思路,她三妹莫如荷把谭小琳和邵元杰送走以后又轻手轻脚地回来了。 “大姐”,莫如荷小脸涨得通红,把紧紧捏在手里的一张百元人民币举到莫如柳眼前,紧张而忐忑地嗫嚅道:“我不要,元杰哥哥非得塞给我,我实在没办法” 莫如柳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看了看那张被举到自己眼前的红色纸币,又看看三妹那张忐忑局促到快要哭出来的黑瘦小脸,目光再扫过妹妹身上那件旧旧的蓝色校服裙——一整个夏天,三妹身上就只有这一件裙子;以及她脚上那双同样破旧的家做布鞋 莫如柳的鼻子一酸,她伸手摸了摸妹妹稀黄的头发,和颜悦色道: “知道了。等明儿大姐去给你买件漂亮的白裙子,还有带水钻的凉鞋,再买几个好看的发绳。我们三荷打扮起来,也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呢!” “给我买裙子?”莫如荷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大姐,结结巴巴地说: “可可是这个钱我们可以用吗?大姐你不把它还给元杰哥哥了?” 莫如柳微笑着“嗯”了一声,把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脸上故意作出鬼鬼祟祟的样子,神秘兮兮地低声道: “这是咱们俩的秘密,咱们谁也不告诉!这个钱大姐只给三荷买东西,连小弟也没份儿。你可不许告诉咱妈,好不好?” 莫如荷先是震惊地嘴巴都张成了一形,满脸都是愕然不敢置信。等看见她大姐促狭地冲她挤了挤眼睛,又笑嘻嘻地问她“还想要点什么”的时候,莫如荷才知道这竟然是真的。 巨大的喜悦和从未有过的被重视的感觉让这个14岁的少女脸上红涨得像个熟透了的秋苹果,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 一百元!她竟然可以独自自由地支配一百元钱了!天啊,她身上长年累月连一毛钱都不曾有过啊,现在竟然有了一百元钱!莫如荷觉得就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 莫如荷想起她们班上的那些女生,在不穿校服的日子里,每个人都穿得美美的,像花蝴蝶一样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只有她,一年到头只有一身厚的和一身薄的校服可穿。 女孩子们都是爱吃零食的,班里的女生们一放学就三三两两地聚在门口的各色食摊上买这个吃那个,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地聊天;只有她,从来都是低着头匆匆来去。 刚进中学的时候,大家互相不熟识,有女生买了零食也招呼她一起吃来着,可是她都尴尬地拒绝了。不为别的,只因她没有钱回请人家,她兜里真的是一分钱都没有!家里是什么情形她知道,朝妈妈要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慢慢的,她发现班里的女生对她渐渐疏远了,两年过去了,她在班里居然一个朋友都没有交到,每天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低着头出出进进。 莫如荷抬起涨红的小脸,鼓起勇气,小声地对她大姐说:“我还想要一个就是那种就是洗脸的什么奶?我们班的女生她们都有,我也想要一个我的脸太黑了,我想洗白点 别的我就什么都不要了。要是还能有富余,大姐可以再买点毛线吗?我想给小弟织一身厚毛衣毛裤。陈二伯家的小孙子去年穿着一件,特别好看!我想照着给四柏也织一件四柏穿的毛衣毛裤都是我们剩下的,拆拆洗洗过那么多回,那毛线早都糟了,一点都不暖和了” 莫如荷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磕磕巴巴的说得很是吃力。好不容易说完了,她紧张地偷窥着莫如柳的脸色,又赶紧小声嗫嚅道: “要是钱不够,我就不要那白裙子了,只要一个洗脸的那种奶就行大姐把剩下的钱都买成毛线,行吗?” 莫如柳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述自己的心境了。不过区区一百元而已,都要精打细算成这个样子,就差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了! 妹妹也十四五岁了,到了想要收拾打扮的豆蔻年华。她的全部要求就只是一条新裙子,一个洗面奶,如此而已。可是上一世,妹妹就一直那么自生自灭着,就连她这么一点可怜的小小要求都成了奢望,从未被理会过 贫穷的杀伤力,真的是太可怕了!它能慢慢杀掉你所有的自尊和自信,直到把人打到卑微的尘埃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静待 莫如柳轻轻揉着妹妹的头发,笑得灿烂而温暖:“好的,没问题!不过你还会织毛衣呢?我怎么都不知道!啥时候学的啊?” 莫如荷不好意思地扯着衣角,红着脸轻声说:“跟陈二伯家的秀青嫂子学的,她织得可好了!秀青嫂子要做饭还要带孩子,还要伺候她那个瘫痪的婆婆,忙不过来。我有时就帮她带一带毛毛,她就教给我了。我我挺喜欢织毛衣的,特别喜欢 莫如荷一边说,一边羞赧地用脚尖无意识地搓着地板。 “啊,原来如此”莫如柳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再一次无言以对。 她根本没想到,不言不语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三妹妹居然也会有爱好?原来她的爱好是织毛衣?! 莫如柳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羞愧极了——她,完全不知道!对妹妹的一切竟然一无所知!妹妹喜欢什么不知道,被欺辱了也不知道,她这大姐究竟是怎么当的?!还不如邻家一个秀青嫂 莫如柳呆坐了片刻,努力振作了一下精神,含笑道:“三荷,快把面条吃了早点睡觉。养足了精神,明天咱们就回家去,大姐带你去城里买东西。” 一边说,一边把那碗面条推到妹妹面前。 “明天就回家?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呢”莫如荷惊愕道。 “没关系,回家养着也是一样的。而且我还有好多好多事要做,不能再耽搁了。” “可是我我”莫如荷的脸变得苍白起来,眼神里倏然间充满了恐慌和瑟缩。 莫如柳立刻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用平缓而镇定的语气说道:“别怕三荷,有大姐在,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不管是谁,他们都休想!” 第二天一大早,莫如柳醒来后感觉自己好多了,头也不那么疼了,精神也很不错。下地在屋里走了两圈,除了两条腿有点发软之外,一切都还好。 看看三妹还蜷缩在床边沉睡未醒,莫如柳轻轻地帮她舒展开身体,好让她睡得舒服一些,然后就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两副碗筷,一条毛巾一个脸盆而已。 这个卫生所只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女大夫,昨晚上家去了,早上才拎着几个油饼悠哉游哉地回来了。后面跟着莫如柳她妈马永红。 一见莫如柳站在地上正收拾东西,马永红忙放下手里的早点,赶上来接过女儿手里的东西,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地说:“你能下地了?感觉好点了没?头还疼不疼?快躺下快躺下!你这就得好好歇着,可不敢乱动!” 莫如柳眼尖,早看见她妈一双眼睛红肿得只剩下两条缝了,左边脸上还清晰地印着一个淤青紫红的掌印。 莫如柳登时大怒,又是恨又是痛,心口憋闷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咬着牙问:“昨晚上,他又打你了?!” 马永红慌忙看了那女大夫一眼,遮掩地用手捂着脸颊,勉强笑着说:“没有没有,我这是不小心撞在门框上了。”一边说,一边拿碗筷给闺女盛早饭。 当着外人,莫如柳也就闭了嘴不再细问,可是心头气恨得突突乱跳,寒着脸说:“一会等三妹醒了,咱们就回家去。” “那怎么行?你这伤得不轻,得清清静静地养几天。”马永红一脸地不赞成,忧虑地看着女儿,又瞅瞅女大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回家去,那还能清静吗?怎么养伤?闺女不被那黑心汉挫磨死就算好的。 中年女大夫嘴里咬着油饼,又用勺子舀着碗里的豆腐脑儿悠闲地喝了两口,听见马永红的话就皱了眉道: “我们这儿就是个卫生所,输个液打个针,包扎一下还行,大毛病可整不了。你闺女这也能下地了,我觉得你们还是去城里大医院再瞧瞧去好一些。” 她扯了张餐巾纸擦擦嘴,又道:“再说我这儿就这么两张床,你们这液也输完了,老占着床,别人再来了也没地儿躺不是?” 马永红陪着一脸笑,刚要说两句好话,莫如柳已经拦住了她妈,平静地微笑道:“知道了。一会等我妹妹醒了,我们就走。” 女大夫点了点头,搬了张椅子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莫如柳立刻转过脸来瞅着马永红,面色凝重到有些冷酷,寒声问:“妈,你为什么不离婚?” 马永红吃了一惊,怔怔地看了莫如柳足有十秒钟,方长长地叹了口气,垂下眼帘喃喃道:“能离我早离了,谁过得了这种日子!可是你爸那个人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那就是个活土匪!你忘了当初你小姨家” 马永红突然然停住口,嘴唇哆嗦了半天,只悲苦地长长叹了口气道: “你两个姨家,还一个小舅舅家都住得不远,要是因为我连累了他们几家人,你说我还能活着么?你姥姥姥爷也七八十岁的人了,能禁得住那活土匪的折腾么?他灌点酒,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还有你们姐儿几个,也都还没成人,我我是没那个胆量了哎,只咬着牙熬着吧,只盼着把你们都熬大了再说” 说到后面,马永红的声音已微带了哽咽几不可闻。 莫如柳咬着牙半晌没说出话来。 是的,她依稀记起了当年的事。那会她还在上小学,她妈跟莫大海提过一次离婚,结果莫大海除了把她妈打得在炕上足足躺了一个星期以外,还拎了一桶汽油跑到曾劝说马永红离婚的她小姨家,把人家里里外外都泼上了汽油,扬言大家同归如尽 从此以后,马永红不管日子有多难过,都绝口再没提过离婚的事。 莫如柳原本还打算把妹妹的事告诉她妈来着,现在看到她妈那张皱纹密布的苍老的脸,看到她一脸悲苦的神情,再想到她糟糕的身体莫如柳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强行咽了回去。 何必还告诉她呢?她妈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痛不欲生,她那身子骨估计立刻就扛不住了;然后她大概也会像二松一样拿着刀去找莫大海拼命去吧?接着就彻底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莫如柳决定让那件令人发指的惨事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就让她妈一辈子蒙在鼓里吧!她自会悄无声息地给这一切都画上句号,帮助她三妹从惶惶不可终日的巨大阴影中走出来。 这一切都必须立刻结束了。她在静静地等待着那个时机,心中并没有半分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修复 莫如松进门的时候,看见他姐正在耐心地劝说他妈去医院检查身体。 马永红梗着脖子红涨着脸,反反复复就一句:“我能吃能睡能干活,检查个啥身体,烧包呢!有钱没处花了是怎的,疯啦?” 莫如松阴沉着脸走进来,对他妈不耐烦地说:“你又啥都不懂,就听我姐的安排得了,怎么那么多事儿!” 莫如松是常年飘在外头的,两三个月不回家是常事,等闲见不着人影儿。马永红恨铁不成钢,乍然见了这个许久没见面的大儿子,也并没有久别的亲热,反而添了一肚子的烦闷,于是立刻调转脸瞪着儿子,骂道: “你懂?!你懂你倒是拿钱来呀,拿钱出来好送你老娘去医院瞧病去!哼,学不好好上,又不正经找个工作,一天天除了在外头鬼混,你又懂个屁!倒跑到这儿来跟我装蒜” 话还未说完,莫如松的脸已经阴沉得要滴下冰水来了。他飞快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沓子钱甩在了病床上,冷冷道:“拿去!这他妈都是我正道上挣的,现在就这么多,都拿去看你那病!不够的我再去挣,挣不出来我去卖肾好吧?不过你也给我闭嘴,别吭声了!” 马永红先头看见儿子拿了挺厚的一沓钱出来,目测怎么也有个几千块,自是十分吃惊;又听他说是正道挣来的,虽是半信半疑,心里却也有几分欢喜。 谁知还没等她脸上稍微露出点笑模样,这亲生儿子反手就是两句带着冰碴子的狠话甩了过来,直把马永红腔子里刚升起来的那点热乎气儿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她怒极反笑,哆嗦着嘴唇道:“你个四六不懂不说人话的小畜生,你就这么跟你妈说话?!行了,拿着你那俩钱儿赶紧滚吧!谁知道这钱你是怎么坑蒙拐骗来的?老娘可消受不起! 我有病也是被你气出来的!你立刻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别让我再看见你,我的病也就好了,用不着上医院!” 莫如柳越听这话头越不对,刚要打个圆场,莫如松已经闷着头将病床上那沓子钱一顿都收拾了,胡乱又塞回了自己口袋里,紧抿着嘴唇,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莫如柳急得一把扯住莫如松的袖子,转头就说她妈:“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么?非得一见面就吵!二松现在在石料厂工作,辛苦得很!他昨晚上连夜去找的他老板,这钱也不知他说了多少好话才给预支出来的他一大早就赶过来,估计一晚上觉都没睡,就为了送你去医院检查身体!妈你这么说他,我听着都不服” 转头又大声说他弟:“姐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可她是谁?她是咱妈!生了咱养了咱,风里来雨里去,家里家外她一个人老牛拉破车地操劳,没她咱们早不知上哪儿喝西北风去了!你看看妈这一脸的皱纹和白头发,她才四十岁!怎么着,她心烦说你两句都不行了?再说你嘴里也没闲着不是?” 一番话句句都说在了马永红的心痛处。她想着自己所嫁非人,其中的血恨艰辛自不必说了,蹉跎了半辈子,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苦苦挣扎到如今,竟不知将来所归何处;寄予最大希望的大儿子又不成器,将来连个可依靠的人都没有一时悲从中来,简直灰心到了极点。 可大闺女却又是个好的,这样懂事贴心,能体恤自己的疾苦,这又让马永红那颗痛苦不堪的心里感受到了莫大的欣慰;再听女儿劝说自己的那些话,瞧瞧儿子的确是满眼血丝一幅风尘仆仆赶路过来的样子,也觉得自己才刚说的话太重了,不免有些懊悔。 于是乎痛苦里混杂着欣慰,恼恨中掺合着心疼,马永红一时百转千回,一幅愁肠几乎寸断。眼瞅着大闺女一个劲儿冲自己使眼色,她终究是长长地吐了口气,瓮声瓮气对儿子道: “行了,是妈说重了你了。你吃早饭了没?我早起烙的发面饼还热乎着,有腌的咸鸭蛋,还有我渍的酸白菜酸豆角,还有白粥,你姐儿几个一块吃去。” 莫如松本是个桀骜不逊的性子,被他妈抢白了两句,立时就要甩脸子拂袖而去,生生被他大姐扯住了。他对他姐倒是有两分客气的,又见他姐并没有像以及往一样附和着他妈一起训斥他,反而是非常认真地替他说好话,莫如松心里的那股怒意也就消了几分。 况且他妈若真是得了重病,他还真没法儿由着性子扔下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甩手就走——那可是他亲妈。 况且,他妈也跟他说了句软话。 所以,莫如松被他姐强行按着坐在了椅子上,虽心里憋闷,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却也没拒绝他三妹子殷勤捧过来的烙饼咸鸭蛋。娘俩算是都压着火气,各退了一步,没有像以前那般闹起来。 此时的莫如松也是饥肠辘辘了,扛不过自己的胃,闷着头沉着脸狠狠咬了一大口发面饼,松软c热乎,是他最爱的椒盐味儿,还真特么香。 他在外面社会上飘着混着,吃过山珍海味,也尝过两三天只啃一个冷馒头的滋味。说句诚心话,他还真没觉得有什么饭能比他老娘烙的一张热乎乎的椒盐发面饼更加可口了。再配上他老娘亲手腌制的咸香流油的土鸭蛋,再就着酸豆角酸黄瓜和白粥,那滋味,简直了。 家里穷,吃不上啥好的,可老娘总是把最有限最粗糙的东西竭尽全力做出最可口的味道,挖空心思让孩子们吃得有滋味。最惨的时候,他妈宁可自己饿着,也从没让他们这几个孩子空过肚子。 莫如松想着这些,就长长地吸了口气,把口袋里那沓子钱又掏了出来递给莫如柳,闷声道: “姐,这是四千块,少是少了点,你先拿着。一会带妈去医院看看大概需要多少,我再想办法。我们老板也答应能借我一些的。” 马永红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儿子这钱莫非真是正道挣来的?四千块?!她本能地就“啊呀”了一声,急扯白脸道: “去啥医院!我不是说了吗我好着呢,别瞎胡闹!有钱不如留着给” 莫如柳立刻一个眼神飞过去,阻止了她妈再往下说,脸上笑笑地道:“妈,检查一下身体花不了多少钱,图个心安不是?您这一阵子脸色实在不好,我们这几个兄弟姐妹可都指望着您呢!这都是您这孝顺大儿子的好意,您要再墨迹可就伤了您儿子的心了!” 马永红张了半天嘴,终于没再出声,可是胸口热热的一团东西猛地冲上来,哽得她一下子竟湿了眼眶。 她舍不得破坏眼前这气氛,决定不再拒绝,就硬着头皮享受一次儿女们的孝心吧,心里想着等到了医院,就先给大闺女好好检查检查,也是挺好的。 恰在这时,莫如松的裤袋里传来“嘀”的一声,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面色凝重道: “是天气预报的短信。说明晚开始,会有全省范围的大暴雨。咱们可别被困住了,要进城现在就赶紧走。” 啊,大暴雨果然要来了,和前世一模一样! 莫如柳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座在大暴雨中轰然垮塌的老旧危桥。她紧咬着嘴唇,下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衣襟,心里如擂鼓一般扑通扑通狂跳不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医生 莫如松三两口咽完了最后一角面饼,擦了擦嘴,站起身说:“好了,咱走吧。” 莫如荷在妈妈和哥姐说话的时候,早已默默地收拾好了东西——两个大网兜,一个里面装着脸盆毛巾卫生纸零碎儿,另一个里面是已经洗好的碗筷饭盒水杯,都用装烙饼的干净笼布仔细地包好了,此时听见一个“走”字,她立刻拎着两只大网兜站了起来。 马永红怔了怔,不假思索道:“我们进城是去医院瞧病,你干嘛去?你就不用跟着了,回家照看你弟弟去。” 莫如荷的小脸一僵,立刻求救地望向她大姐。 “让三荷跟着去吧。二松恐怕还有事要忙,不能一直待在医院。三荷去了还能帮我照应着您。”莫如柳说得云淡风清。 马永红瞪大了眼睛,愕然道:“去了就检查一下,下半天不就回家了吗?有啥好照应的?“ 莫如柳心下黯然。她妈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从来没到城里的大医院看过病,还以为就像去地里摘把豆角那么简单呢!她要是知道今天去了这趟医院,多半就得住那儿回不来了,估计是死都不肯去了 一想到这里,莫如柳也开始焦虑起来。她焦虑的是那笔庞大的治疗费用。今天去了医院,马上就会开始走治疗流程了吧,第一个就是钱得立刻到位。四千块不过是杯水车薪,什么都不够。 未来的日子,恐怕她要不停地去奔走筹钱了,即使不是因为莫大海的原因,她也需要三荷留在医院里帮着照顾妈妈。 这笔毫无头绪的治疗巨款已经像一座大山般压在了肩头上,直压得人喘不上气来,还有她们的学业怎么办?小四柏又该怎么办?之后的日子得有多艰难,莫如柳一点都不敢去多想,唯有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打着气,闭上眼睛咬着牙先一头扎进去再说了。 于是莫如柳笑了笑:“一会我带三荷去书店买两本参考书,我想着暑假给她补习补习功课,她落下的太多了!” 对孩子好的事,马永红当然不会反对了,只是嘴上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干嘛还给她花这个钱?我看都是打水漂!她那个榆木脑袋” 嘀咕归嘀咕,娘仨个还是一起坐上了进城的小巴。 下了车,直奔云州市最有权威的市第一中心医院。 虽然是重生归来,但莫如柳对寻医问药这种事依旧和普通人一样,茫茫然一窍不通,完全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入手。 二松也不晓得,莫如荷就更不用说了。 当着马永红,莫如柳也不敢向导医问得太详细,于是她直接给她妈挂了放射科,去拍胸片。 她有一点模糊的印象,依稀记得上一世她妈去给人当保姆,主人家送她妈去体检,做过胸透这一项。之后人家就没用她妈,但通过介绍人委婉地提醒她妈去看病。 当时莫如柳还在上学,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她妈也一直守口如瓶。直到临死前不久,马永红预感到自己大概扛不过去了,才告诉女儿自己得了乳腺癌 此时,马永红倒是很配合地跟着叫号护士进了检查室。随着那两扇门在身后阖拢,莫如柳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像被架在火上烤着,烧灼c焦痛c烦躁。 她二弟显然也有同感,没两分钟就从裤袋里摸出烟来,刚要叨在嘴上,立刻被旁边路过的清洁大妈下死劲儿地瞪着,没好气地斥责道:“这是医院!那边的吸烟室看不见吗?什么素质!” 莫如松很反常地一声也没言语,闷着头就往吸烟室走。莫如柳便也跟了过去。 老三莫如荷自动留守,忠诚地坐在检查室门口的长椅上,守着两个大网兜纹丝不敢乱动。 吸烟室里已经有个人正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们在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了,看上去也是个满心烦闷c借烟消愁的人——也是,家里有人进医院,谁心里还没有点煎熬。 莫如柳越发心下戚然,默了片刻,对她二弟说:“我想了半天,卖房子恐怕不行,一时半会也卖不出去。我打算先去咱两个姨和舅家去借借,看能借来多少。” 莫如松长吸了口气,面色沉沉:“二姨父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就靠二姨打工挣点钱,怎么开口朝他家借?三姨家供着两个上学念书的,舅家也不富裕” 莫如柳低头半晌,咬着唇缓缓道:“没有办法,只能厚着脸皮上门去,看看能凑多少是凑多少了。度过眼前的难关,将来我一定多多地偿还他们! 如果还是差得太多,我打算再厚着脸皮去求助我们班主任,看看能不能在年级里组织一次捐款” 上辈子莫如柳是个脸皮薄的人,其实这辈子也是。朝别人张嘴,收取别人怜悯同情的目光,对她来说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但是为了救她妈,她觉得她都能豁得出去。 正站在窗前吸烟的男人大概是听见了莫如柳的话,回过头来淡漠而飞快地扫了她一眼,便又转回头继续吞云吐雾去了。 莫如柳脸上有点燥热。像是要激发自己的勇气一般,她反而提高了声音,坚定地对她弟说:“要是真有用的话,哪怕让我上天桥上跪着乞讨去,我也干!” 各人有各人的煎熬,都是难兄难弟,谁又管得了谁的闲事呢!莫如柳呼了口气,不再注意那位吸烟的“难友”,继续对她弟道: “除了钱,还一个就是人手。等妈做了手术以后,跟前24小时离不开人,咱们得想想怎么轮换着值班。” 莫如松皱眉道:“我觉得更应该想想,这件事怎么才能瞒住妈。哎”他长叹一声,忽又满怀希冀地说:“不过,也许不是癌症呢?也许是你想多了呢?” 莫如柳痛楚地摇头:“不用再抱幻想了,就是癌!你,哎!你不知道妈胸口疼很久了,喘不上气来,一宿一宿都是靠着床头睡的!乳/房里还有肿块我都清楚,是癌没错的!至于要怎么治,什么放化疗c手术切除什么的,咱们也不懂,到时候听医生的建” 还有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窗前那吸烟的男人突然扭过头来,满脸的忍无可忍,一幅受够了的样子睨视着莫如柳,皱眉道: “乳癌?你确定?!我怎么听着你妈倒像是心脏病的意思呢!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吗?确诊了?” 莫如柳猝不及防之下,吓一大跳。她惊愕地抬眼望向那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修长挺拔的好身材,微黑清透的皮肤,高鼻梁,深眼窝,棱角分明的双唇有着成熟男人的性/感;灿若寒星的双眸却偏生透着凛冽之意,让人敬而远之不敢亲近。 莫如柳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张口结舌怔在了那里。心脏病?!不是吧! 她的脑子忽然有点迷糊,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有个俏生生的小护士一路小跑了过来,在吸烟室外向里张望了一下,立刻如释重负地欢声道: “哎呀祁医生,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我这一通好找!35床的患者想请您” 男人已经将手中的烟蒂摁灭在了烟缸里,冷着脸打断了小护士的话:“有事让他们找接班的医生去,我已经下班半小时了。”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小护士在后边又叫了几声,眼睁睁瞅着那人早没了踪影,也只能无奈地跺脚。 莫如柳忙拉着小护士问:“请问刚才那位是谁?” “心外科的祁医生啊,祁景。我看你们不是聊得挺熟的么,竟然不认识?”小护士俏生生的脸上隐有一丝不可描述的不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美人 “知道了,多谢!”话音未落,莫如柳已经奔了出去,遥遥地给她二弟扔下一句话:“等妈出来你拿着片子去找医生问问情况,记住悄悄的!我一会就回来!” 祁景,心外科祁医生现在莫如柳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她得立刻找到他!奔到走廊上,四下里找了一圈,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身影,心想他穿着便服,肯定是刚下了夜班要回家了。那就,地下停车场堵人去! 此时的莫如柳心底似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那里燃烧着,火苗里跳动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那位医生说她妈有可能是心脏病?老天爷,只要不是要命的癌症,别的都好说了不是吗?! 地下停车场很大很安静,莫如柳找了三个区,总算看到了那位一身休闲装扮身材修长挺拔的心外科医生。 她心中一喜,刚要冲口高喊一声“祁医生!”,下一秒又赶紧闭上了嘴,甚至下意识地一闪身躲在了旁边一根高大的混凝土柱子后面。 因为她看到,年轻的祁医生不是一个人。他旁边还站着一位,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不不,单用“漂亮”这两个字已经难以形容那个女子的美貌了,应该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睹! 层出不穷的美好诗句从莫如柳心底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蹿了出来,作为同性的她都差点盯着那个女子看直了眼。 前世,莫如柳也是小有美貌的,也曾收获过不少赞美和路人艳羡的目光,甚至在她心底也是暗暗有些小自得的。可跟眼前这位真正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比起来,她那点“美貌”充其量也就只能称之为还算“顺眼”罢了 天,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莫如柳在心里叹息着,羡慕着,也忍不住暗暗猜测,这个大美女应该是祁医生的女朋友吧?也算是郎才女貌很是般配的一对儿了! 但她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他们俩看上去十分冷淡,两个人足足相距了两米远,各自高冷地站着。 接着,莫如柳听见美女开口了。美女的声音也是极其好听的,如珠玉落盘,可听上去却如千年的冰山一般冷到了极点。 “那我也没办法。再过三个小时我就得飞法国了,难道让我带着青青去走红毯?!而且之后我还有一系列的活动要参加,我会很忙,完全顾不上她。” “我也很忙好不好!”年轻的心外科医生抑制不住心头的火气,怒道:“我昨晚刚刚做了一台大手术,整整九个小时,半个小时前才刚刚出来!明天还有两台手术连轴,这半个月几乎就没有空闲的时间,这都是早就制定好了的根本没办法更改!你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人送了过来,连个安排的时间都不给我留,你考虑过我现在有多被动吗?!” 美人嗤笑一声:“你要是真爱孩子,自然就会有办法。怎么,宁肯牺牲孩子,也不肯牺牲工作?难道她是捡来的么?你明明就是自私!” 祁景怒不可遏,使劲压着火气道:“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上半个月为了陪青青,我特意请了半个月假,好不容易才把时间调开了。现在轮到你带青青了,才接过去两天就出状况,这也是我的错了?” 美人继续冷笑,拖长了声音道:“瞧瞧,什么你的半个月我的半个月?跟亲生女儿都能计较得这么清楚,祁医生可真是一个好慈父啊!行,你要实在嫌女儿累赘,嫌她耽误了你的工作,那你就把她丢到孤儿院去好了!对不起,我赶时间,得先走一步了。” 美人说完,回头利落地拉开一辆红色豪车的车门,从里面抱下一个四五岁粉妆玉琢的小姑娘直接放在地上,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径自驾着车绝尘而去了。 莫如柳已经傻在了那里。她一头黑线,完全被这突发的一幕给整懵了。 ——原来祁医生已经结婚了啊,闺女都有啦?真看不出来,瞧着分明就是个年轻小伙儿吗!也不知他们现在是怎么个状况,这是离婚了还是分居呢? 她正在那里胡乱猜测着,又犹豫着不知现在现身是否合适,就听地上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娃忽然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爸爸”,然后一头就扎进了祁景的怀里,在祁景英俊的脸上左右开弓各亲了一下,接着使劲搂着爸爸的脖子,嘟着花瓣般娇嫩的小嘴甜蜜地说了句: “爸爸我好想你啊!你带青青去动物园看大狮子好不好?青青最喜欢跟爸爸在一起啦!” 小女娃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像银铃般悦耳,如枫糖般甜蜜,直把人听得心里痒酥酥的,顿时就想把她搂在怀里狠狠亲上两口才罢,简直不知要怎样宠着她疼着她才好。 那个年轻冷俊的爸爸原本挂满了冰碴的脸上果然冰雪消融,他半蹲在地上抱着女儿,用温柔了十倍都不止的声音讨好地跟闺女商量着: “爸爸刚下了夜班,好累好困,好想睡觉啊!等明天不,后天哦不还是大后天吧,或者其他的什么时间?爸爸再带青青去动物园看大狮子好不好?现在爸爸先带青青去麦当劳吃早饭,然后我们就回家” “不好!”原本甜甜蜜蜜的小女孩忽然嘟起嘴,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瞪着她爸:“妈妈说爸爸一定会带青青去看大狮子的!妈妈说爸爸要是不去,爸爸就是说谎精,爸爸就会变成长鼻子!” 年轻的外科医生顿时黑了脸,与小女孩怒目而视了足有十秒钟,才恶狠狠道:“你妈才是说谎精!你妈才会变成长鼻子!” 躲在混凝土柱子后面的莫如柳一下子没绷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想捂住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祁景早已警觉地大声问道:“是谁?!”,随即便抱着女儿站了起来。 莫如柳只好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有些尴尬地讪笑着,低低道:“对不起啊祁医生,我没想偷听的,我只是想找您问问关于我妈的病” 话还没说完,莫如柳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小女孩的妈妈是谁——那不是最近突然蹿红的十八线影视新星冯珊珊吗?!我的天,她竟然是祁医生孩子的娘啊?!她不是对外宣称还待字闺中c连男朋友都没有一只的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人情 莫如柳对娱乐圈的事毫无兴趣,也记不住那些层出不穷的红男绿女们,但她对这个冯珊珊还是有点印象的。 上一世莫如柳在上高中的时候,这位一直默默无闻的小女星突然连拍了两部爆红的宫廷剧,继而走上大银幕,拿了几个奖,一时也混成了个春风得意的小紫红。就连莫如柳这种沉迷读书的好学生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也在电视里追过几集她的宫廷剧。 不过这位小女星红得很快很莫名,衰落得也快,没两年的工夫就过气了。再后来听说她闪婚了一个老土豪,可没过一年又闪离了,从此就没再听说过关于她的什么消息了。 年代久远,莫如柳只依稀记得这位冯珊珊当年是走清纯玉女路线蹿红的,没什么绯闻,更别说竟会有这么大一个闺女了!更料不到的是,这一世自己竟会和这位当年的红女星在地下停车场偶遇,还迎面窥到了她的小隐私。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想到这里,莫如柳不由自主就朝祁景怀里的小女娃望过去。小姑娘穿着件质地非常好的粉蓝色连衣裙,一望便知是价值不菲的高级货;乌黑微卷的头发配着乌黑卷翘的长睫毛,再配上一双乌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衬着白皙如瓷的嫩滑皮肤,别提有多精灵可爱了! 小女娃看见莫如柳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可爱的笑容,张开粉嫩嫩的小嘴唇,甜蜜蜜地喊了一声:“姐姐好,我叫祁青青!” 莫如柳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全身掠过一层柔柔的颤粟。她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五岁的小鹏飞,也是这样粉嫩可爱的,也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可是两世相隔,再也见不到他了 莫如柳突然间就泪盈于睫,她忙不迭地眨了眨眼睛,掩饰地向小姑娘微笑着,轻轻地含糊地说了声“嗯嗯你好” 前世的冯珊珊在公众面前一直都是单身玉女形象,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个有女儿的人。莫如柳拿不准她和祁景两个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约定,现在一头撞上这个场景,因为怕祁景不自在,倒把她自己弄得颇为紧张和心虚了。 谁知祁景听见女儿脆生生地跟人打招呼,一点都没有不自在,同样大大方方地对莫如柳道: “嗯,这是我女儿你找我有什么事?” 语调自然,完全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莫如柳这才放了心,脸上仍不免有些局促,忙不迭道:“对不起打扰您了,我就是想向您咨询一些关于心脏病的问题,要做哪些检查如何治疗什么的我们真的是一窍不通!我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的” 祁景抱着女儿向停在角落里的一辆黑色奥迪走过去,边走边随口道:“这个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现在下班了,建议你带着你妈妈直接去挂个心血管科。要做哪些检查,医生都会告诉你的。” 他拉开车门把女儿放进去,自己坐在了驾驶座上,随后便发动了车子。是立刻就要离开的架式。 莫如柳心里着急,双手下意识地就抓住了摇下来的车窗,半弯着腰,厚着脸皮继续急急地追问:“那您能跟我说一下整个治疗下来的大概费用吗?我好去筹钱” 年轻的心外科医生两道英挺好看的剑眉紧紧蹙了起来。 每天都要被形形色色的患者及其家属们死缠烂打着问到各种弱智的问题,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崩溃的事情。何况连续24小时未眠未休早已让他疲惫不堪。 更何况,他今天的心情还糟糕到了极点。 祁景沉了脸,隔着车窗冷冷地瞥向莫如柳。之前他对这个“患者家属”完全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这位竟然只是一个小孩儿?!一个目测超不过十八九岁的小丫头 祁景迅速打量了这个小丫头两眼。他的目光扫过小丫头身上穿着的蓝白相间的高中校服,在她胸前“云州一中”几个醒目的红字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了她头上包扎着的那一圈厚厚的依稀还能看到血迹的绷带上。 他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什么兴趣去探究——医院里每天都在发生着各种凄惨的事,看得多了,早已习以为常。一个冷静严谨的心外科医生,没那么多思绪翻飞。 不过此时此刻,祁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触动。一个十几岁还在念高中的小丫头,自己头上还挂着彩,带着一个疑似癌症心脏病的农村老妈进城就医,两眼一摸黑什么也不懂,瞧着家境相当贫寒,估计身上也没什么钱这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祁景阴沉的面色略微缓和了一些,顿了一顿道:“一共要多少费用这个不一定,因人而异。比如有的病人需要做冠状动脉搭桥手术,而有的病人也许只需要下个心脏支架。搭桥术只搭一根血管费用就少些,搭多条自然也就加倍了;而动脉支架同样如此,是用进口的还是国产的?一个还是多个?不同的情况费用相差也很大。还有术后用药,也是千差万别,需要具体而论。 我也不知道你妈妈具体情况如何,没办法给你一个具体的数字。” 莫如柳眸色微黯,嘴唇张了张,尚没有说出话来,坐在后座上的祁青青已经不耐烦起来,嘟着嘴不满地大声道:“爸爸!我要去动物园看大狮子!带我去动物园!” 祁景忙里偷闲冲女儿“嗯嗯”了两声,又转头看了眼莫如柳越来越凝重的面色,想了一下又道:“恐怕你妈妈也没有任何医疗保险之类的吧?那不管是什么治疗方式,这笔费用对你们来说恐怕都不小。算上术后一个长期的用药,我初步估计,十万元应该是要准备出来的” 坐在后座上的祁青青忽然尖声叫了起来,“我的芭比娃娃呢?娃娃没有了!爸爸我的娃娃呢?” “什么娃娃?我没看到啊”祁景一脸的茫然,转头望向女儿,“是放在我车上了吗?没有吧,我没有见过” 继续扭过头来对莫如柳道:“这样,你先带你妈妈去做个心电图,然后” 五岁的祁青青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双脚乱踢乱蹬,哭得肝肠雨断涕泪横流:“妈妈给我买的芭比娃娃!没有了爸爸去帮我找回来!我要我的娃娃!” “找不到就算了,爸爸再去给你买一个吧”对这突发的变故,祁景显然能力有限,应付起来十分吃力。 他拿了纸巾,扭头想去帮女儿擦一擦鼻涕眼泪,谁知几分钟前还乖巧可爱得如同小天使一般的小女孩眨眼就变身为凶悍狂暴蛮不讲理的小恶魔。她一把抢过祁景手里的纸巾丢到了车窗外面,尖声哭叫道: “不要!我就要妈妈给我买的那个!你去给我找回来,你必须给我找回来!” 祁青青一边哭叫一边跳脚,随手抓起后座上的纸巾盒就朝爸爸丢了过去。 祁景终于大怒,厉声道:“安静!你是跟谁学的这么胡搅蛮缠惹人厌的?!你立刻给我安静下来听见没有?不然我就把你扔下车去!” 莫如柳瞧着医生被气得咬牙切齿一脸铁青的样子,忙微笑着向小女孩柔声道:“青青,爸爸刚下了夜班,累坏了,让他改天再帮你找芭比娃娃好不好?你想去动物园看大狮子是不是?姐姐这里有个小狮子你要不要看一下?” 简直就像是一幅灵丹妙药,前一秒还在暴风哭泣的小女孩顿时安静了下来,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已经好奇而渴切地望着莫如柳,抽抽噎噎地说:“什么小狮子呀?要看我要看!” 莫如柳从裤袋里摸出二弟给小四弟做的那对小石狮子,放在了祁青青的小手心里,笑眯眯道:“你瞧,好玩吗?喜欢吗?” 小女孩的全幅精神顿时成功地被吸引了过去,小胖手里捏着两只小石狮子翻来覆去好奇地研究了半晌,又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互相敲了敲,抬眼看着莫如柳,高兴地说:“好玩呀,我好喜欢呀!姐姐这是送给我的么?” “哦,这个”莫如柳有点卡壳,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间,她便点头微笑道:“对啊,是送给青青的,青青拿去玩吧” 小女孩从没见过这样的“玩具”,一时间什么芭比娃娃大狮子全都丢到了爪洼国去了,只一门心思拿着她的新玩具跪坐在后座上,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边玩嘴里还边念念有词。 祁景惊奇地看着女儿,又看看莫如柳,难以置信道:“这么简单就搞定了?你还真有办法啊!每次这个祖宗跟我无理取闹起来,没有一个小时不算完!我简直都快要” 医生抚额长叹,看一眼女儿手里的那对小狮子,又问:“这是哪里买的?很精致。告诉我地方,我也去买几个!” 莫如柳垂着眼帘,腼腆地微笑:“这是我二弟亲手做的,本来我是要带回家给我小弟弟玩的算了没事,就送给青青吧。” 祁景“啊”了一声,怔在了那里,脸上现出颇为局促的神态,能看得出他心里十分的过意不去。可是要从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的女儿手里把人家的东西抢下来并归还,他还真是没有勇气呀! “其实我觉得青青可能并不是无理取闹。她大概是个很敏感的孩子,一但觉得被冷落了,就会用这种胡搅蛮缠的方式让我们去关注她” 莫如柳摇头轻笑,复又叹息了一声,低低道:“也许,连那个‘芭比娃娃’都根本不存在呢” 心外科医生再一次“啊!”了一声,满脸都是震动之色,以至于愣在那里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良久,方缓缓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莫如柳说: “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顿了顿,又道:“这样吧,明天你带着你妈妈来心血管科找我,我帮她检查一下。” 莫如柳长长地呼了口气,心中暗道了一声“惭愧”!她觉得有些对不住小四弟,可是能用小四弟的一对小狮子,换来祁医生欠她的一个人情,换来祁医生能对她妈另眼相待,她还是觉得,很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回家 莫如柳气喘吁吁地跑回医院,刚一进大厅,就看见她二弟莫如松正在那里焦急地踱着步子,一见他姐回来了,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 “怎样?”莫如柳眼睁睁瞅着弟弟,心虚得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的确是查出来有个肿瘤”莫如松面色灰黯,但仍故作轻松地冲他姐勉强笑了一下,“不过姐你也先别太着急,医生说了,现在还不好说那个瘤到底是良性还是恶性的,还要作一个什么切片活检才能下结论” “那就做呀,马上做!”虽然早知道是这种结果,莫如柳还是觉得脑子里惘惘的,呆怔了足有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又急急地问她弟:“做这个活检需要多少钱?” “这个倒不贵,一千元都用不了。你刚才不在,我已经给妈办了住院了,安排在明天做。三天出结果。”莫如松如实回答。 莫如柳轻轻地“哦”了一声,静静地打量了弟弟足有半分钟,看着他一头的乱发和眼中的红血丝,心中既酸涩又充满了欣慰。 人们常说一个男人是在挫折和磨砺中才渐渐成熟起来的,她二弟不就是如此吗?这个16岁的少年,众人眼中的不良小混混,面对突发的生活磨难和亲人的不幸,并没有冷漠逃避,而是竭尽所能积极面对,并且处理得很妥当,莫如柳由衷地感到安慰。 她不由自主就伸出手慈爱地替弟弟理了理他额前凌乱的发丝,发自真心地说了声:“谢谢你二松,辛苦你了!” 16岁的少年蓦然涨红了脸,当即扒拉开他大姐的手,作贼般飞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皱着眉头低低说了声:“这么多人,别动手动脚的好不好” 莫如柳“扑哧”一笑,“走,咱们看看妈去。” 马永红由三闺女陪着,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得心焦。 一看见大闺女和二儿子结伴回来了,她立刻站了起来,急急地对莫如柳道:“你弟说你也检查去了,查得怎么样?不要紧吧?” 莫如柳含混地说了句“没啥事儿”,马上便转移了话题:“中午了,咱们先到食堂吃饭去吧。” 马永红立刻出言反对:“这不都查完了,那咱们就回家去呗!路上买些包子馒头凑和一顿就行了,干嘛还在食堂里吃?浪费钱” 莫如柳刚才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不管是乳癌还是心脏病,她妈现在的情况都已经是非常糟糕了,不然前世她也不会那么快就去世了。所以无论如何,她妈这次必须立即住院治疗。 既然要住院,后面就会有一系列的治疗流程,根本就没办法隐瞒。与其让她妈疑神疑鬼,还不如索性开诚布公地说清楚。她妈受了半辈子的磨难,莫如柳相信她有足够坚强的意志,若是能积极配合治疗,说不定效果反而更好。 拿定主意,莫如柳拉过马永红的手,尽量让语气轻松一些,微笑着说:“妈,咱们今天先不急着回去。今天给您做的那个检查,还没有出最后的结果,明天还需要再进一步检查一下。明天的检查算是一个特别特别小的小手术,不过您得住个院。 正好今天下午没啥事,您和三荷也难得进城一趟,就让二松陪你俩在城里逛逛,您也散散心。” 莫如柳自认为这篇话听起来还算轻松随意了,可马永红还是立刻便警觉了起来。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闺女,声音微微有些干涩黯哑:“好好的为啥还要住院?还要检查啥?我是不是得了啥不得了的大病了?!” “不是,妈”莫如柳的思路被她妈问得顿时有些乱,她艰难地舔了舔嘴唇,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是这样的,现在并没有” 马永红立刻打断了她的话,面色凝重地瞅着女儿,缓缓道:“不用跟妈绕弯子,有什么话就直说,你妈啥都受得住!” 她一边说,一边重新坐在了长椅上,双眼定定地瞅着莫如柳,缓缓道:“我是不是得了绝症了?没事儿,丫头你照直说,你妈能挺住。” 莫如柳见她妈是如此表现,微觉宽心,索性把心一横,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 “没有,妈,暂时还不能确诊,所以才需要明天再给您做个进一步的检查。因为您这里长了一个小小的肿块”莫如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立刻又微笑着说:“不过您不要害怕,有很大可能那只是一个良性的小瘤子而已” 她本想再稍微说一下关于马永红心脏的问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还是等这个活检结果出来以后再说吧,也不急于这三天。 马永红认真地听完女儿的话,面色比莫如柳想象中要平静得多。她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唇边甚至微微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道: “明白了。我不住院,也不想再做什么检查,咱们这就回家吧。” “为什么?!”姐弟三个同时变了脸色,异口同声地惊声问道。 “住院c检查,有啥用呢?都是白糟蹋钱!”马永红面色平静如水:“要是个良性的瘤子,不用管它也没事儿——咱村里二蛋他妈也长了个良性的瘤子,这都多少年了,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呢?要是查出来是恶性的,那就是癌呗,那就更不用治了!那个癌呀,不管花多少钱,也是治不好的,你就是倾家荡产也难逃一死。我才不花那个冤枉钱呢,有钱还不如给你们几个留着” 莫如柳看着她妈,由不得鼻子阵阵发酸,眼眶发热,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忍了半天才没让它们掉下来。她终于明白了,她的脑海中已经清楚地勾勒出上一世她妈在人世时最后一段短短的心路历程。 就如现在一样,上一世她妈的就医经历,就是到此时此刻就悄悄地戛然而止了。 上一世,她妈在被那个主人家告知乳/房里查出肿瘤,她应该立刻去做进一步检查时,她和今天一样做出了放弃的决定。 只不过,上一世她妈在心里默默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是孤独的一个人,不像现在这般被儿女团团绕膝。 想到上一世妈妈最后那段灰暗的生命,莫如柳心如刀绞。她坚决地摇头,不容置疑地说道: “晚了。二松已经办好了住院手续了,钱都交了,您现在走了更是浪费!您就安安心心地住下来,把明天的检查做完了再说吧!” 马永红顿时气得没说出话来。 莫如松也忙笑着劝道:“这个检查又不贵,就几百块而已。妈你就配合点,听我姐的查一个算了。您不查,我们这几个孩子也没法安心不是?” 莫如荷也白着小脸,在旁边唯唯地附和。 马永红瞪了儿子一眼:“几百块不是钱哪?!”不过她看着几个孩子紧张而殷切的目光,默然思忖了良久,终于还是点了头,却又放不下家里的小儿子,忧心忡忡道: “可是四柏咋办?家里那个黑心的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我在医院待三天,估计四柏也就被那黑心的给饿死了!” 莫如柳立刻微笑道:“您别担心。二松和三荷留在医院陪您,我正要回家去接四柏过来呢,顺便我回去办点事儿。” “你一个人回家去?可是”马永红欲言又止,满心的忧虑都写在脸上。 “您是担心莫大海再给我一板凳?”莫如柳笑了笑:“不会了,他以后都会很安静,不会再为非作歹了。等您出了院,肯定会过上又清静又舒心的日子的,相信我。” 莫如柳冲她妈调皮地挤了挤眼睛,又对她二弟和三妹仔细地嘱咐了几句,便准备起身回家。 马永红有些困惑地瞧着大闺女,猜不透她话里的意思,可看着她态度从容淡定,想着大闺女说话做事一向都很靠谱,也就稍稍放了心。忽又想起一事,急忙紧走几步赶了上去,附在莫如柳树耳边轻声道: “这个月我编荆条筐子的那个工钱,二蛋他妈去镇上替我取回来了,那是两千块。这两天我忙着跑卫生所,也没顾上去拿,你回家正好顺路去二蛋家把那钱拿回来。医院里花销大,别让你弟弟太作难 我怕再晚两天不去拿,二蛋他妈就给我送家去了。万一让那黑心的瞧见,毛都剩不下一根了” 马永红除了日常种地之外,还挤出时间从镇上接了编荆条篮子柳条筐的活计,一个月一结算,也算是贴补家用的一项副业收入。 莫如柳答应着,忽然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了她妈一下,这才含着笑冲她妈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大女儿从小听话懂事,但长大了以后也矜持了许多,再也没对她作出过这种娇憨亲热的小儿女态了。马永红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嘴里嘟哝了一句“瞧这孩子”,不由自主就湿了眼眶,心里热乎乎的就像揣进了一个小火炉。 下了小巴车,莫如柳急匆匆走在乡间的田埂上。她原本想先去舅舅家和两个姨家,看看能借到多少钱,又担心小四弟已经独自和莫大海待在家里大半天了,也不知这孩子午饭有没有得吃,莫大海会不会又发酒疯,发起酒疯会不会打骂他。 上一世,莫大海在欠了高利贷以后,可是丧心病狂到连这个亲生的小儿子都给卖掉了!莫如柳一想到这个就咬牙切齿,就心急如焚,所以她决定还是先回家去看看,明天再去舅舅和姨家也不迟。 回家的路上经过二蛋家,莫如柳远远地就看见二蛋他妈坐在院子外头在编着柳条筐,于是叫了声“婶子”就走了过去。寒喧了两句,莫如柳含笑道: “婶子,我妈说您替她把工钱拿回来了,叫我过来取,就省得您再专门跑一趟了。谢谢您了!” 二蛋她妈顿时愣住了。“你爸今儿过来已经把钱取走了呀!他说是你妈叫他过来取的?怎么,他没给你妈么?” 莫如柳的心就像被某种野兽的爪子狠狠抓了一把似的,疼得直哆嗦。她想起那一个个深夜,她妈在他们这几个孩子都睡下以后,还在灶间昏黄的灯光下奋力编着一个个筐子,有时直编到东方泛白才肯稍稍去打个盹。 编一个筐子才赚3元钱,她妈要编700个筐子才能赚到两千元!这些筐子是她和三妹的书本学费,是全家人的油盐酱醋,是小弟生病时打的针吃的药!她妈自己的身体糟糕成这样都舍不得去医院,辛辛苦苦节衣缩食挣出来的血汗钱,难道就是给那个人渣挥霍的吗?! 莫如柳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冲天的怒火烧得几乎要炸裂了。她勉强冲二蛋他妈笑了一下,说了句“我妈不在家,可能还没来得及说吧”,便立刻告了辞,转了身就向家里跑去。 酷夏的午后,村子里很是安静,家家户户都在歇晌。莫如柳一路狂奔到家,远远地就看见她五岁的小弟如柏孤零零地坐在门口的地上,肮脏的小手里抓着一只油腻腻的鸡腿一边啃一边低声抽泣着。鸡腿已经啃得只剩下了骨头,他还不肯扔。 莫如柳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叫了声“小柏”就急急地跑过去把弟弟抱进了怀里,问:“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怎么不回家去?吃过午饭了没有?” 小如柏一看见是大姐回来了,委屈得嘴巴一瘪就要哭,却又赶紧忍住了,摇着头怯怯地小声说:“爸爸和阿姨在家里吃饭,我没吃爸爸不许我回家去,阿姨给了我一个鸡腿” 莫如柳气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飞进了一窝马蜂,浑身都止不住地哆嗦起来。她咬着牙,一脚踹开院门,昂首挺胸大步走了进去。 西屋房门紧闭,拉着窗帘,屋里的人听见院子里的响动都有些着慌,莫大海已经隔着窗户粗声粗气喊了声:“谁?!” 莫如柳站在院子里,冷笑着说了声:“马永红的大闺女!” 听见不过是那死丫头回来了,莫大海放了心,又恼怒死丫头这个时候回来搅了他的好事,实在扫兴,由不得恨道:“你他妈早不回晚不回,这个时候死回来干嘛?!” 炕上的女人早已一骨碌爬了起来,一边抓起衣裳胡乱地往身上套,一边朝莫大海伸手,“你闺女回来了,咱们改日再约。你先把钱给了。” 莫大海喝得醉醺醺的,听了这话把牛眼一瞪,“我还啥都没干呢,给啥钱?” 话音未落,就见莫如柳一脚踹开屋门,已经直直地走了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布阱 那女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听这话,兜头就啐了莫大海一脸唾沫,恶狠狠骂道:“你把老娘脱也脱了,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占完便宜不给钱?你他妈想啥呢?!” 立时跳下炕来,抓起莫大海堆在椅子上的衣服胡乱抖了几下,便从那衣袋里掉出一卷钱来,目测得有两三千块。 女人得意地哼了一声,将那钱囫囵一卷全都揣进了自己兜里,二话不说,抱上莫大海的衣服疾步就往外跑。 莫大海喝得醉猫一般,本来就脚软;再加上赤身露体卷卧在被子里,他再不要脸,也忌讳着门口还站着个亲闺女,怎么也不能光着身子追出去,因此急得干瞪眼,也只能披着被子坐在炕上把“烂货臭□□”乱骂一通。 不曾想莫如柳已经一脚跨进了门,正正地堵住了那暗娼的去路。 “那是我妈的血汗钱,你给我立刻拿出来!”莫如柳横眉立目杏眼圆睁,冲那女人厉声喝道。 “臭丫头,什么你爹的你妈的,关我屁事!老娘赚的钱那就是老娘的,你给我闪开!”说着,女人就想推开莫如柳夺门而出。 莫如柳一把抓住那女人的手腕子,咬牙道:“你赚的?你们卖/淫/嫖/娼赚的?好啊,咱们这就到派出所说说清楚去!” 那女人满不在乎地仰天一笑,“去就去!姐们儿是上过供的,要是没有老铁给罩着,咱也不敢吃这碗饭!走啊,谁怕谁!” 她反倒咋咋呼呼地抢先要往外走,猛不防脸上一凉,一把菜刀已悄无声息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女人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这么泼,竟先去灶间抄了把菜刀在身后藏着呢,呆愣了片刻,便杀猪般嚎叫起来:“杀人啦!有人要杀人了啊” 莫如柳冷笑:“我不杀你,我只想在你脸上划拉几刀破了你的相!看你以后还靠什么赚这种昧心的脏钱!” 说着,作势就要划她的脸。 那女人几乎吓尿了裤子,也不敢嚎了,换了哀求的口气开始一味地讨饶:“大妹子你可别这钱我不要了,不要了还不成吗?!你先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莫如柳纹丝不动,只是圆睁了双眼,厉喝道:“掏钱!” 女人无可奈何,只得忍痛从口袋里摸出那卷钱,战兢兢递到莫如柳手里。 莫如柳收了钱,喝一声“滚!”,那女人当即屁滚尿流地一路狂奔了出去。 莫大海已经裹着被子趔趄着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瞧那钱并没有被那“烂货”抢走,心里登时大喜,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就冲莫如柳伸出手去:“好妮子!来,把钱给我吧。” “那是我妈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凭啥要给你?!”莫如柳冷笑连连:“你吃的喝的都是我妈的,连找野女人的钱都是我妈编藤条筐挣出来的!你要不要点脸,有没有点人心?你怎么还不去死?!真的,我们都盼着你快点死呢!” 她缓一口气,寒着脸道:“我现在没工夫跟你墨迹这个昨天我妈出车祸了,现在人躺在医院里,急等着这钱救命呢。” 说罢,作势转身要走。 莫大海先头听这丫头竟然咬牙切齿说出那种咒自己死的话来,登时大怒,这就要满院子再找个板凳拍过去,可一是忌讳大闺女手里拎着的那把明晃晃的菜刀,二是突然听见马永红出车祸了,他就迟疑了一下子。 “你妈撞车了?死了没?”莫大海急急地问:“这可不能让那个开车的跑了,得跟他要赔偿呀,要他一大笔赔偿金!我说你们要到钱没有?开车的那人现在在哪儿呢?!记住先别报警,咱们私下解决!” 莫如柳就知道他会如此,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妈没那么容易死,现在医院呢,这个钱等着拿过去救命的!” 接着又淡淡道:“赔偿也要到了,三万元。那个开车的一下子凑不出这么多,约好后天他送到咱们家里来。” “三万?撞坏个人才赔三万?!这他妈也太便宜了!”莫大海又气又急直跳脚,指着莫如柳大骂:“我说你他妈是不是缺心眼儿啊,三万块钱就把你给打发了?!这绝对不行,一千一万个不行!这必须得重新谈,没个十万八万的根本就没啥意思!” 莫如柳对她这个人渣爹早已没有了一丝丝留恋,听了他这番话,只从齿缝中淡淡道:“我是没那个本事要那么多钱出来,人家看我们是小孩子,也不肯多给啊!你有本事你自己要去,能要出多少来都是你的!” 莫大海摩拳擦掌c兴奋不已——撒泼讹人耍流氓他最拿手啊!只要有这么个茬口,他就一定会满载而归,他相信自己的实力! 于是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如柳,急火火问道:“你刚才说,那个开车撞人的司机后天来家送钱来?送三万?” “没错。不过他说记不清来家里具体的路,我就跟他约好在村西老桥上碰面” 话还没说完,莫大海已忙不迭道:“你不要在医院照顾你妈么?你哪有时间回来!再说你个小孩子家,又不会说话,又不懂那些事,人家也不把你放在眼里,你根本弄不出多的钱来!这样吧,你就安心在医院守着你妈,别的不用管了。后天我去跟那人见面去,不弄出个十万八万的来,我他妈也白混了!” 莫如柳迟疑道:“能多要点钱出来,当然好了,妈住院也要用钱的可是我听天气预报说,后天好象下大雨呢!好不容易约了人过来,你可别爽约。这次见不到人,拿不到钱,下次再约就麻烦了” 莫大海两眼放光,一巴掌拍在胸脯上,“下雨算个屁,就算下刀子我也得把人等到,谁他妈跟钱过不去!好几万呢,我他妈必须在桥上死等啊!!!” 莫如柳点头一笑,将那两千元钱仔细收进了衣服内兜里,说:“那我现在就回医院照看我妈去了。后天下午两点,村西老桥上,你可千万千万要在那儿死等哦!” 莫大海连连点头,对大闺女装走那两千元也没再提出什么异议,只顾着倒背着两手在院子里兴奋地来回踱着步子,满脑子都是平白进账好几万元的欣喜若狂。 莫如柳牵着小四弟的手缓缓走出院子,抬头看一眼已经有些阴沉的天空,再回头看一眼那个兴奋的c正在满院转圈子的痴肥丑陋的身影,唇边不禁扯出一抹冷笑—— 一切都该结束了。死等?等死吧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狭路 莫如柳带着小四弟坐上小巴车, 重新回到云州城里。 不到五岁的莫如柏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二里地外的他姨家了。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进城,第一次坐汽车,第一次看到宽阔的马路c林立的高楼大厦和街上的车水马龙。 坐在车上,小如柏的小手紧紧拉着他大姐的衣服, 脸贴在车窗玻璃上, 一眨不眨地瞧着飞快后退的繁华街景,既兴奋又紧张,两只黑幽幽的大眼睛已经不够使了。 莫如柳用邵元杰给的那一百元钱买了二斤晴纶线, 又给三妹妹买了一双新凉鞋条白色连衣裙和两根漂亮的发绳。瞧瞧手里还剩下十几块钱, 她本想给小四弟买个像样的玩具来着,可最便宜的一套奥特曼也要20元, 想来想去只能忍痛作罢。 偷眼看看小如柏眼巴巴瞅着摆放在柜台里面的各色玩具时那种无比渴望的眼神, 莫如柳心里充满了难言的愧疚。 经过一家书店,莫如柳进去转了一圈,精挑细选了一番,用手里紧攥着的13元钱, 又给三妹妹买了一本《最新毛衣编织技法大全》;还剩了最后一元钱, 给四弟买了一根巧克力棒冰。这可把小如柏给高兴坏了,小家伙小口小口贪婪地舔着冰棒外面那层甜香的巧克力硬皮, 一时连玩具都忘到脑后去了。 姐弟俩回到医院, 已经快下午五点钟了。医院里来就医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开, 走廊上和大厅里渐渐空旷起来。 莫如柳领着如柏在一楼大厅里等电梯,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响, 一个二十七八岁左右衣着时髦的女子疾步走了过来,径自站在了莫如柳姐弟俩前面。 莫如柳微微皱眉,想了想又算了——等个电梯而已,又不是人流高峰期,抢在前面又有什么用?真的不是很懂这些人 待到进了电梯,那女子按下了7楼的按键,随手摘下了脸上超大的黑框墨镜,并回头迅速扫了莫如柳姐弟俩一眼。 就这一眼,莫如柳感觉心脏都蓦然停止了跳动。 这个女人她,不是丁婉华吗?! 丁婉华——陈世昭那位并未离婚的“前妻”,前一世莫如柳见过她一次。 那一次,丁氏集团控股的云美大酒店隆重开业,丁婉华作为丁氏家族成员之一,在酒店门外盛装迎接市里领导人的光临。 那时,莫如柳已经知道她是陈世昭的前妻了,于是怀揣着一种特殊的情感特意跑到云美大酒店门口偷偷地瞧过她。 当时,莫如柳只觉得这位丁家大小姐粉光脂艳c谈吐优雅,落落大方,一看就是经见过大场面的富家千金;而自己不过是陈世昭家的一个洗衣煮饭的小保姆,于是越看自己越觉得形容畏缩c面目可憎,也就越发自惭形秽起来。 直到上辈子她死的那天才知道,原来这位高贵优雅的富家千金和陈世昭一起合谋坑害了自己。 冤家路窄。狭窄的电梯里,莫如柳站在丁婉华背后狠狠地咬牙:此仇不报,枉为人也! 丁婉华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脂粉不施的清水脸,苍白而憔悴,看上去比她盛妆示人时黯淡了许多,泯然路人。 莫如柳几乎有点疑心是认错了人。 丁婉华似乎察觉到有人在背后打量她,下意识地略微回头,淡漠地扫了一眼电梯里这个安静的c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和她的小弟弟,显然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于是有些疲惫地伸出手指按了按两侧太阳穴,重新戴上墨镜,走出了电梯。 莫如柳抬头再看了一眼电梯屏幕上闪烁着的数字——7楼。呵,这个楼层,她前世可没少来。 妇科,产科,不孕不育科,全都集中于此楼层。膝下空虚的丁家贵女,这是一个人偷偷跑过来看病来了? 既然她都来了,那么,那个人渣呢?会不会也一起来了?! 突然意识到,前世那个逼得自己走投无路跳楼身亡的畜生可能就在不远处,莫如柳只觉得全身的血液“轰”地一声全都涌上了头顶,身子抑制不住地一僵。 小如柏察觉到姐姐的异样,仰起小脸,有些害怕地小声问:“大姐你怎么了?你生病了么?” 莫如柳回过神来,低头摸了摸小弟的头发,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大姐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小柏跟着大姐一起去办事,不过要悄悄的,不许说话。” 五岁的小如柏是个听话的孩子,虽然心中不解,却绝不乱问,只是用力点头,一脸严肃地小声说道:“我不出声,小柏听话!” 莫如柳深吸一口气,按下11层的按钮——那一层是男科门诊,专治男性隐疾。 整个医院里,大概11层是最为冷清僻静的所在。长长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每一个房间都是房门紧闭,偶尔从房门后面传来零落的说话声也是隐隐约约c几不可闻。 莫如柳正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否会有收获,一间治疗室的门忽然吱钮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个人来。 猝不及防之下,莫如柳下意识地拉着小弟一闪身就躲进了旁边的洗手间里。 那人并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应该是在等人。他等人等得似乎很不耐烦,把手里的诊断书一阵乱翻,那哗啦哗啦的声音听得莫如柳心烦意乱。 不过他等的人很快就来了。莫如柳听见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这个楼层,紧接着一阵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经过莫如柳隐匿的洗手间外,径直向坐在长椅上的男人走去。 整个楼层寂静得针落可闻。一墙之隔的莫如柳根本无需屏气凝神,也能将走廊上那对男女的对话听个清清楚楚。 就听男的急切切道:“我就说我没问题嘛!你呢?医生怎么说?” 莫如柳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由略微的苍白到失去了血色,不过就是一瞬间。 她把手用力撑在洗手台上,死死抠着那台面的边缘,挣得指节发白,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想要抓起墙角的铁簸箕冲出去砸烂那男人一颗狗头的冲动。 一墙之隔的外面,不过几步的距离,竟然真的就是陈c世c昭!!! 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咱们又见面了! 上辈子我死在了你的手里;这辈子我若不把你挫骨扬灰c践踏成泥,我莫如柳也就算是白白地重生一回了! 莫如柳僵僵地立在镜前,狠命咬着嘴唇,两臂发颤地扳住洗手台,几乎目眦睚裂。 五岁的小如柏从来没见过大姐这种狰狞可怖的模样,简直吓呆了,可是不敢问也不敢哭,小手怯怯地攥着姐姐的衣襟,大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只是发怔。 莫如柳从镜子里忽然瞥见小四弟那种瑟缩惊恐的模样,猛然惊醒过来,心中痛悔不迭,连忙缓和了面色,微笑着摸了摸如柏的头发,指了指外面,又摇了摇手。 小四柏虽然年纪小,却是个聪明的孩子,见状连忙紧闭着嘴巴拼命地点头,顺势乖巧地依偎进了大姐的怀里。 莫如柳继续凝神细听,便听丁婉华的声音突然尖利地叫了起来:“你这话说给谁听呢?!你没问题,那就只能是我有问题了呗!你还问什么问,故意的吧?! 告诉你陈世昭,我们丁家是名门望族,我就算不能生孩子,我也是我们丁家的千金大小姐!我有才有貌有钱c有家世有背景!你呢?你算什么?乡下穷小子一个,狗屁不是!你能娶了我是你前世烧了高香,是你高攀了懂不懂?少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的,我丁婉华眼里可不揉沙子!” 陈世昭被呛得足有一分钟没说出话来。待他缓过一口气来,由不得也淡淡地冷笑一声: “行啦,什么千金大小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啦,谁还不知道谁?你不过是你爹在外头胡搞,不小心弄出来的副产品罢了!丁家上上下下谁肯正眼瞧你一眼了?谁拿你当回事了?还千金大小姐呢,你也就在我面前摆摆谱罢了 就算你爹,你以为他真是念着什么狗屁亲情呢?还不是你死乞白赖死缠烂打,老头子实在烦不胜烦,这才勉强让你姓了丁大家不过是半斤对八两,你也别整天把“穷小子”这三个字挂在嘴边上!说句难听的,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老头子看重我的才干,你现在还不知在什么贫民窟里喝西北风呢!” 丁婉华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晕死过去。 这个男人真的是狼心狗肺,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想当初自己在快餐店辛辛苦苦打三份工供他上大学读研究生时,他对自己可不是这种语气! 那时候每天都是说不尽的娓娓情话,爱不完的柔情蜜意;在得知自己是地产大佬丁树奎的私生女时,他更是恨不得把自己当成公主一般伺候着,就差双膝跪地晨昏定省了! 等他和自己结了婚,进入丁氏集团任职后,尤其是得知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以后,他的态度不知怎的就慢慢变了 丁婉华想跳着脚大骂陈世昭——当初你家里头上无片瓦,缸里没有隔夜粮,除了有个半瘫的老妈,你还有什么?若不是我辛辛苦苦打工供着你,你能上大学?你能进丁氏? 可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把这些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她没读过多少书,可她从小跟着她妈看尽了人情冷暖,世故人情了然于胸,她明白自己的处境,也深深懂得不能跟陈世昭翻脸。 此时他们夫妻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绑在一起求生存可以,各自蹦达谁也过不了冬。 一阵难堪的沉默以后,陈世昭率先放缓了语气,揽过丁婉华的肩膀,柔声低笑道:“行啦老婆,刚才是我不对,我也是有口无心嘛,你别放在心上。 现在当务之急,是考虑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加上你,老头子一共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你那异母弟弟是个奇葩,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结婚不成家不生娃了;你那两个异母姐姐生出来的又全都是闺女,如今就剩了一个你了。 我倒是心甘情愿入赘到你们丁家,可现在偏偏你生不出孩子来!你说这事儿闹的唉!你若能生个儿子出来,这偌大的家产还不就现在可都悬了!” 丁婉华也正为这个事在满心烦恼。之前她在国外也治疗过,无果,这才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又回国治疗。谁知一纸诊断书彻底浇灭了她最后一丝渺茫的幻想。 思忖良久,丁婉华也不觉气馁,只得干涩涩问道:“那依你说,现在怎么办才好?抱养一个孩子?” “抱养?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陈世昭嗤之以鼻:“你自己这血统就够瞧的了,再弄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还想分老头子的家产?做梦吧!你那两个姐姐能同意?你那奇葩的弟弟能同意?整个丁家人能同意?” 丁婉华卡了壳,半晌方恹恹道:“那你说怎么办?” 莫如柳的手下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襟,手指微微有些发抖。她并没有听见陈世昭说话,良久良久,只听到破空里传来陈世昭暧昧而模糊的一声低笑。 这声笑,性/感而温柔,正是前世令莫如柳沉醉其中的那个调调。可是重活一次,一切都分明了,这声低笑便似淬了□□的利刃,狠狠地戳进了莫如柳的心窝,令她痛彻心扉c恨意滔天。 外面那对男女在倏忽间便似达成了某种默契,两人相视一笑泯恩仇,含情脉脉相拥而去,宛然一对恩爱伉俪。 莫如柳隐身在洗手间内,听着那清脆的高跟鞋声和亲密无间的说笑声翩然经过身旁,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电梯里,她的唇边隐约浮现出一抹寒凉至极的冷笑。 领着小如柏回到心血管科病房,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马永红看见小儿子来了,非常高兴,搂着孩子不停地嘘寒问暖;莫如荷看见她大姐给她买的新裙子新凉鞋还有几卷毛线时,更是开心不已。尤其是当她看到大姐居然还给她买了一本精美的《毛衣编织技法》时,14岁的小姑娘简直欣喜若狂了。当下也顾不上吃晚饭,立刻就选好了毛衣针,拿上毛线,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一心一意地给小弟织起毛裤来。 老二莫如松去食堂里打来了简单的饭菜,并说已经在医院旁边租下了一处简陋的民房,今晚姐妹俩和小弟的住处总算是有着落了。 莫如柳站在窗前,眼睛望着漫天绚烂的落日余晖,听着身后的妈妈和弟弟妹妹们挤在一处一边吃饭一边低低的说笑声,心里莫名觉得一种别样的安宁。 第二天一大早,莫如柳拎了一壶开水早早来到病房。刚一进门,就惊讶地看见祁景站在病床前,正耐心地询问着马永红什么。 听到脚步声,祁景回过头来,冲莫如柳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嗨,早!” 此时,年轻的心外科医生已经换掉了便装,穿上了医生服,戴着细黑框眼镜,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一手拿着病历簿,另一手插在口袋里,俨然一幅标准的丝不苟的c救死扶伤的医学界年轻精英形象。 莫如柳的目光下意识地就在医学精英身上打了个转,有些纳闷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医生白大褂穿在这个男人身上,为什么就那么白,那么合身,那么笔挺,那么好看? 不过她立刻就警醒了过来,马上笑着回了一声:“祁医生早!您这是” 祁景公事公办地说:“你妈妈不是下午做乳腺的切片活检吗?我就提前过来替她检查一下心脏先。” 他一边说,一边冲莫如柳使了个眼色,继而若无其事地率先踱出了病房,沉吟了片刻,便对紧跟着出来的莫如柳道:“心电图我也看了,你妈妈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冠状动脉大概已经堵塞了超过85,随时会发生危险我的建议是做心脏支架,越快越好。” 他看了莫如柳一眼,又道:“当然了,还是需要再拍片子看一看。” 莫如柳面色微白,小声地问:“您说的心脏支架是” “嗯,我给你解释一下。当我们的冠状动脉严重堵塞时,血流不畅,就像这样”祁景的目光移向走廊墙壁上贴着的几幅医学解剖图,用手指着其中一幅,严肃地说:“你看这里,如果我们的动脉” 一直默默跟在莫如柳身边的小四柏忽然眨巴着黑亮亮的大眼睛,十分认真地说: “我知道!就像有一次我们家的鸡窝塌了,把那些鸡都压住了不能动弹。我妈妈就用几根棍子把那个棚子顶支了起来,那些公鸡母鸡得救了,就又可以在鸡窝里跑着玩了” 莫如柳震惊地低头看着小四弟,嘴巴张得大大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祁景已经半蹲在了五岁的莫如柏面前,微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赞道:“真聪明!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小如柏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他紧张地拉着他大姐的手,腼腆地低下头,垂着眼帘,几不可闻地小声说:“我叫四柏,我五岁了” 五岁! 祁景深深地吸气,不知想到了什么,满心的感慨溢于言表,继而从口袋里掏出一物放进小四柏手里,微笑道: “昨天你姐姐把你的一对小狮子送给了我女儿,她非常喜欢!今天叔叔也回送你一个小玩具,希望你也能喜欢。” 小四柏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自己手心里的一个小小的迪加奥特曼,崭新的,高不过两寸,却是做工精细绝伦——眼睛会发光,嘴巴会说话,背后的发条拧一下就会走,会卧倒,会上坡,还会喊“迪加奥特曼必胜!” 小四柏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玩具,他只有一个少了一只胳膊的破塑料奥特曼,还被他当成宝贝珍藏在枕头底下。此时,他珍惜地轻轻抚摸了一下这个新玩具,黑黑的眼睛里洋溢着做梦般的柔光,抬起头看着祁景和他大姐,只是傻乎乎地笑。 莫如柳看着小四弟高兴得那傻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睛里就蒙上了一层泪雾,急忙掩饰地低下头对祁景轻轻说了声:“多谢。” 祁景完全没有注意到莫如柳眼中的泪光,他仍然沉浸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早慧儿童”的成就感中,一边惊讶地瞧着小四柏无师自通地娴熟地摆弄那个电动奥特曼,一边感慨地对莫如柳说: “你弟弟很厉害,好好培养吧,这可是个好苗子!” 正说话间,就听电梯门“叮”的一声,一个小护士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姑娘只朝这边望了一眼,就高喊着“爸爸爸爸”,撒开小腿就朝这边狂奔了过来。 不是祁青青,却又是谁。 祁景顿时神色大变,苦着脸抚额长叹一声“要了命了”,待要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莫如柳见祁青青身上还是昨天穿的那件粉蓝色小裙子,只是又是泥又是土早已脏兮兮得瞧不出本来面目了。头上乱糟糟胡乱扎着两个小鬏鬏,大概是她爸爸的手笔,一个高一个低,好像自行车的两个脚蹬子立在头上;而脚上只穿了一只袜子,另一只被她拿在手里,里面貌似包着一堆土圪垃。 祁青青奔到祁景面前,仰起小脸兴奋地叫道:“爸爸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找了你好半天!你陪我玩捉迷藏好不好?” 祁景皱着眉头勉强干笑道:“爸爸要上班,非常忙,等一下还有台手术。要不然” 旁边的小护士立刻说了声“祁医生我回去干活了!”,转身飞也似地跑掉了。 祁景无奈地看着女儿,叹气:“要不然,你去爸爸办公室看书吧。” “不要!”祁青青使劲摇着头,目光一转,突然发现了一旁正在低头摆弄奥特曼的小四柏,就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她立刻好奇地凑了上去。 莫如柳抿嘴一笑,轻轻地对祁景道:“祁医生要是忙不过来,可以让青青跟我弟弟一起玩。小孩子有了玩伴,就不折腾大人了当然,如果您放心的话” 祁景这一天一夜已经被这精力旺盛的小丫头折腾得几乎要散架了,听了莫如柳的话,不亚于听到了当庭获释的宣判,由不得便双目炯炯然道: “真的吗?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莫如柳以手掩口,笑不可抑:“不麻烦!只要祁医生不怕我们拐卖儿童,就尽管把青青交给我。” “到处都是监控和门卫,想拐卖恐怕也不容易吧”祁景沉吟着,也意识到不可掉以轻心,想了想,又狡猾地说: “要不然,让小四柏和青青一起去我办公室玩怎么样?我办公室里有水,有饮料,有零食,有书,还有各种玩具,两个小家伙肯定会玩得很开心。” 莫如柳还没说话,祁青青已经欢呼了起来,非常自来熟地拉起了小四柏的手,热络地鼓动着:“去吧去吧?我们去我爸爸办公室里玩!我给你看我的好东西!” 小四柏没有上过幼儿园,也没有什么玩伴,突然被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如此热情地邀请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会紧张地瞅着他大姐,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如柳想了想,点头笑道:“好的,小柏就和青青去玩一会。大姐陪妈妈去做个检查,一会就去祁医生办公室接你。” 又蹲下身子,含笑对弟弟说:“你好好玩,要听话,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哦!” 小四柏脸上红红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芒,认真而严肃地使劲点了点头。 这一天很快过去了。 莫如柳陪着妈妈马永红顺利地做了切片活检,只需安心地等待三天后的结果。 小四柏和祁青青在祁景的办公室里兴致勃勃地玩耍了一天,相处融洽。其间,小四柏生平第一次吃到了祁医生特地给两个小家伙点的肯德基。他一口气吃掉了一个汉堡份薯条份鸡块个玉米杯和一个冰淇淋。 祁景在没有女儿的困扰下,无比顺利地做了一台大手术。 而老三莫如荷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飞针走线,吸睛无数。有一位老太太盛赞她手艺好,织得厚实又漂亮,已经给她的小孙子向莫如荷预定了毛衣一件,言明毛线自备,并预付了手工费30。 傍晚时分,天边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密集的雨点敲击在窗玻璃上,激进白茫茫一片水雾。 如前世一样,一场倾盆大雨果然如期而至! 莫如柳抱着双臂站在窗前,仰天望着黑沉沉的半空里时不时划过的一道道雪亮的闪电,听着窗外绵密的雨声,对坐在病床上的马永红平静地说: “妈,明天没有什么事,让三荷陪着你吧。我想再回家一趟——有点小事必须要去处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宿命 倾盆大雨足足下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略有减小之势。 莫如柳在中午1点半的时候,已经到达了村西老桥。 藏身的地方是前天回家时就已经勘察好了的——老桥东侧五十米的地方有个看瓜人的窝棚,已经废弃了好几年了。如今窝棚倒了半边,但勉强还能遮住一个人。 莫如柳穿了一件她二弟的黑胶雨衣。雨衣很肥很长, 兜头兜脸地罩着, 远远地望过来,根本瞧不出她的样貌——其实根本也无需担心被人瞧出样貌来,在这大雨倾盆的天气里, 原本就偏僻的河边, 一座老旧的危桥附近,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不远处的河床里, 湍急的河水奔流向前, 轰鸣的流水声与哗哗的暴雨声交织在一起,听得人胆寒。 莫如柳藏身在那半塌了的窝棚里,隔着一道缝隙漠然望着河面上那座岌岌可危的老桥。 没过多久,果然看到那个痴肥到令人作呕的身影撑着一把破伞远远地趔趄而来, 一路东倒西歪地走上了老桥。 撸起雨衣袖子看了一眼腕上的电子表, 差十分两点。 再过十几分钟,随着老桥的轰然断裂倒塌, 那个罪恶的灵魂就会从这个世界上灰飞烟灭了。 隔着白茫茫的绵密雨幕望过去, 桥上那个人显然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毫无察觉。 今天他不知又灌了多少酒在肚子里, 即使是站在倾盆暴雨之中, 手中的破伞无数次被狂风吹得几乎脱手, 即使整个人已经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那人的身形仍然呈现出一幅极度亢奋的状态。 莫如柳甚至能隐约听见他荒腔走板地高唱着“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那个人是她的亲父,给了她鲜活的生命,也给了她无尽的苦难。 瓢泼般的雨水模糊了视线,莫如柳用力抹了一把湿漉漉的面颊,顺便将心底那一丝细微的复杂情绪一并抹走。再次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已经两点过五分了。 如果要发生些什么,就应该是此时此刻了! 可是,周遭的一切并没有任何变化。10分钟过去了,20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狂风依旧吹着,暴雨依旧下着,老桥也依旧矗立在风雨中,岿然不动。 莫如柳心中惊疑——难道重生的世界和前世并不是完全吻合的?难道这一世的老桥不会倒塌了?那所有的筹谋和计划岂不全都要付之东流了,那个老畜生岂不是又要留下来祸害她们了?! 她把整个计划在脑海中不知过了几十几百遍,前前后后每一步的安排都仔细琢磨推敲过,自认为万无一失了。谁承想,万事俱备,东风没来! 此时,桥上的莫大海比五十米外的莫如柳更加焦躁。手里的破伞一没留神被狂风卷走,掉进了脚下湍急的河水中,倾盆的暴雨瞬间就把他浇了个透心凉,他狼狈地站在狂风暴雨中,冻得直打哆嗦,而那“送钱的人”连个影子也没瞧见。 半个小时过去了,莫大海实在扛不住了,想走,又舍不得钱。老天爷,那可是三万元哪! 他暴躁地在桥上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嘴里不停地骂着娘,放眼四望,只见白茫茫一个水雾的世界,人毛也没一根。又耐着性子等了十几分钟,莫大海终于气馁了,他一边大声咒骂着,一边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心里盘算着等这雨停了,他立刻就去城里寻他大闺女去。 莫如柳眼睁睁瞧着老畜生耷拉着脑袋从桥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一颗心如同放在沸油里煎熬着,五内如焚,却干着急没办法。 有一瞬间,她甚至冲动地想狂奔出去,将那老畜生直接推下河去淹死算了!他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她并不觉得自己亲手去了结了那个罪恶的灵魂有什么错。可是杀人偿命,重生一次多么不容易,她还有那么那么多的事没去做,若是为那畜生反倒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实在不值。 机会一定还有,只是需要重新细细地筹谋了莫如柳长长地吐一口闷气,安慰自己稍安毋躁,可还是止不住心底的遗憾和情绪的低落。 远远的,忽有汽车行驶的声音隐约传来,隔着哗哗的雨声,听得并不真切。莫如柳怔了怔,又觉得肯定是自己听错了——这样的鬼天气,有谁会开车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呢?除非是有病 可紧接着又是一阵引擎的轰鸣,随即便是汽车轮胎轧过积水泥土路面的那种刺耳的声音骤然传来,这一次,连远处的莫大海都听见了。他已走下了老桥,此时便停下脚,疑惑地朝远处望去。 白茫茫的雨幕中,果然有一辆陈旧的绿色小qq正风驰电掣地朝这边疾驰而来,一路激得水花泥点子乱飞乱溅。 莫如柳虽有些纳闷,却也没放在心上。她继续隐身于窝棚中,只等莫大海走后她再离开,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下一次的机会会在哪里?她冷冷地瞅着莫大海的背影,心中暗想:下一次绝不会再失手,一定要一击而中! 远处那辆绿色的小qq经过老桥,正要继续疾驰而去,桥下站着的莫大海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趔趔趄趄地蹿了出去,一头就撞向了那辆小绿车。 小绿车的主人显然被这突发的状况吓傻了,只猫杀般尖叫一声,连方向盘都没顾上打,刹车都忘了踩,就那么眼睁睁地从倒在自己车前两米处的老男人身上直直地碾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窝棚里的莫如柳也被眼前这突发的一幕惊呆了。 伴随着一声刺穿耳膜的刹车声,小qq在泥水路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刹车痕迹,戛然而止。车门迅速打开,一个穿着一身休闲装的瘦高男人从后座上跳了下来,立刻弯下腰向qq车下面张望了两眼,随即便条件反射地连连后退了两步。 莫如柳离得远,看不真切,但从她这个角度,能遥遥地看到qq车下面只露出一双脚,而莫大海的大半个身子全被遮没在了车下。再从刚才车上下来的那男人的举止来看,莫大海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莫如柳顿了一顿,便从窝棚里走了出来,径直向那辆qq车走去。 雨水混合着血水从小绿车下面铺天盖地地淌了出来,已经在车头前方的低洼地面上汇成了大片殷红的血泊,看上去让人头皮发炸,十分恐怖。 还没走近,莫如柳便看见驾驶座上那个苍白瘦弱的年轻小司机正抱着脑袋在那里神经质地哭叫: “现在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哪?!老天爷我撞死人了!这人是不是疯子啊,我根本没看见他从哪儿蹦出来的呀!呜呜呜三哥你说我会被判多少年?可我不是故意的啊,这人一定是个疯子!我该怎么办啊!” 先下车的那个被喊作“三哥”的男人背对着莫如柳站在那滩血泊前,两手叉着腰,显然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思忖了一会,他对车上那小司机道: “我估摸着这人是个碰瓷的,要不就是想不开要自杀的虎子你先下车,下来看看这人还有气儿没?我瞧着是不中用了。不行先打120吧。” 车上那个叫虎子的小司机一听,立刻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语无伦次道:“不不,不我不下车!我我晕血,我看不了死尸!他撞成什么样了?胳膊腿儿还还在不” 车下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又向车底下仔细瞄了一眼,语气艰涩地说:“胳膊腿儿倒是还在呢,只是他这脑袋哎,你还是自己下车看一眼吧。” 就这一句,已经把那小司机的胆子都吓碎了,他止不住地浑身瑟瑟发抖,哭丧着一张脸,嘴里就只会颠三倒四地一句话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莫如柳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弯下腰,朝小绿车底下看去。只见莫大海斜斜地仰卧在地上,汽车后轮正正地从他脑袋和前胸上碾过。不消说,那颗脑袋已经和碎西瓜差不多了。 莫如柳直起腰,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江倒海,手撑着前车盖,“哇”的一声就搜肠刮肚地呕吐了出来。 车下的男人本来也是精神高度紧张着,突然被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这个悄无声息出现在面前的黑衣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两步,随即警觉地向四下里扫视了一遍,确定周遭再没别人了,这才定了定神向莫如柳道: “你是路过的么?你瞧我们也太倒霉了,大雨天碰上这么个老碰瓷的!结果这人没刹住车,把自己撞死了我说这位兄弟,你刚才肯定都看到了吧?” 莫如柳好不容易吐完了,慢慢直起腰,并不回应他的话,只是面无表情道:“还是打120吧,确定一下人是不是真死了。顺便报警吧。” 男人睁大了眼睛,这才惊异地发现,这个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原来并不是什么大兄弟,居然只是个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声音很甜,容貌很清秀,可看见这样血腥的场面,怎么会这么淡定呢?! 车上叫虎子的小司机听了莫如柳的话,马上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先别报警!先别让我想想,我再好好想想” 车下的男人微微蹙眉,隔窗看了那小司机一眼,踌躇了片刻,忽然压低了声音对莫如柳道: “姑娘,咱商量件事儿行吗?待会警察调查情况的时候,你能不能帮我们作个目击证人?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莫如柳抬头看着那男人,目光微诧:“什么不亏待?让我作什么证?” 男人被小姑娘炯炯的目光瞧着,不知怎的竟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于是轻咳了一声,极力轻描淡写道: “绝没有让你作伪证的意思。你刚才从这儿路过,应该也全看到了,我们完全是无辜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在警察面前把你看到的情况如实地讲出来,替我们洗刷一下即可当然了,这会耽误一些你的时间,你的这部分损失,我会补偿你一些费用的。” 莫如柳这才明白过来,她“哦”了一声,眼睛依旧定定地瞅着地上大片的血泊,淡淡道:“没有行车记录仪吗?没必要找路人作证吧。” 男人叹了一声,抬手朝破旧的小绿qq一指:“你瞧,这位是能有行车记录仪的主儿吗?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个监控,我们虽然太无辜太冤枉,可没有目击证人也是有些麻烦。所以” 他略略沉吟了片刻,向莫如柳伸出一根手指,低低道:“一万元,如何?姑娘你只需动动嘴,如实说出你看到的,就白挣一万元。这笔买卖对你来说不算吃亏了吧?” 莫如柳抬起头来,目光从地上的大片血泊移到对面站着的这个男人脸上。男人很年轻,有一张斯文漂亮的脸,眼睛是狭长的丹凤眼,正目光炯炯地瞅着自己,眼神里透着一股精明。 这样暴雨倾盆的天气,他站在一具死尸面前,浑身早被浇得精湿了,却还能如此从容不迫地跟她商谈着价钱。莫如柳觉得有种诡异的滑稽,她猜他一定是个精打细算的生意人。 再低头看着面前的大滩血泊,莫如柳长呼了一口气。冥冥中真的自有定数吧?莫大海前世侥幸从危桥上逃过一劫,却死于五年后的一场车祸;今天他又从桥上逃过一劫,却仍然死在了车轮之下,而这个死期不过是提前了五年。 所以,世道轮回,试问苍天饶过谁? 莫如柳的唇边莫名浮现出一丝稀薄的淡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看了个满眼,不禁皱了眉道:“你笑什么,嫌少?那你想要多少?” 莫如柳不答,只淡淡道:“报警吧。” 男人暗暗咬了咬牙,“两万!”他说得干净利落,脸上已经笑容尽敛,换上了全幅严肃凝重之色,随即上车拿了一支笔,扯了一张面巾纸,在上面飞快地写了几个字,隔窗递给莫如柳。 “今天我身上只有一万现金,先给你。这是我的电话,等事儿完了,你打电话给我,我把剩下的一万给你。没别的意思,只希望这破事儿赶紧干净利落地结束,别牵扯我们太多精力就行。” 莫如柳随意瞥了一眼那张面巾纸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字,丁宛麟。 她将面巾纸缓缓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里,抬眼望向已经坐回车里的男人,目光微闪:“丁婉华,认识吗?” 男人探究地看了她几秒钟,还是很从容地说:“那是我姐。怎么,你认识?” 莫如柳长长地“噢”了一声,眼底和唇边忽然就漾起深深的笑意——这个世界,还真特么的小啊! 丁宛麟被她笑得莫名其妙,耐着性子道:“同意了?同意我就报警了。” 莫如柳笑着摇头,好整以暇地向他伸出了五个手指。 丁宛麟愕然不解,“什么意思?!” “五万”。莫如柳笑得恬淡温柔:“你们丁家财大气粗,这点小钱对你丁少爷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拿钱来吧,拿钱我替你作证。” 丁宛麟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笑道:“你说两句话就值五万了?皇上的圣旨吗?!你和这碰瓷的死鬼有什么区别?你还真敢张嘴啊!” 莫如柳不急不恼,闲闲道:“如果碰瓷的死鬼的女儿亲自证明他是死于碰瓷,是不是更有可信度?值不值五万?” “什么?你你你是他女儿?!”丁宛麟饶是经多见广,也差点惊掉了下巴——亲闺女眼瞅着亲爹被撞死,非但没有一丝难过,还拿着她爹的死讨价还价,大赚其财。这是什么闺女啊,我天,简直比他还商人,比他还市侩!简直刷新了无情无耻的新高度了! 丁宛麟满脸满眼都是鄙夷之色,莫如柳却丝毫也不以为意,只是春风和煦地笑道:“如何?想好了吗?成交么?” 丁宛麟暗暗咬牙,特么这个暗亏吃的!虎子是因为送他来这个破地方,才摊上这桩糟心事的,本来就穷,他不可能让虎子因为这件事作难。所以不管那女人怎么狮子大开口,他都会同意。 要是事主换成是他自己,我去他大爷的,爱谁谁!特么一毛钱都不给你又能怎样?! 他咬着牙,皱着眉,闷声说了声“成交,报警吧!” 话音才落,便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刚刚还巍然矗立的老桥突然毫无征兆地从中间断为两截,砖石崩塌,顷刻之间整座垮塌的老桥便直直地坠入湍进的河水中,溅进十数米高的浑浊水幕。 丁宛麟和莫如柳以及车上的虎子三人面面相觑,全都惊呆在了原地。 {下一章手动防盗,不要买,明天替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奇葩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 三个人才从巨大的惊骇中陆续缓过神来。 莫如柳缓步走到河边,双手抱膝坐于一地泥水中,目光空蒙地眺望着宽阔的河面,心中既有一种砸碎了沉重枷锁后的轻松,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 丁宛麟也走了过来, 面色苍白地瞅着河岸边那两截子残桥, 惊魂未定地喃喃道:“卧槽?!我刚才还想到桥上看看来着!幸亏闹了这么一出,不然我这条小命也玩儿完了!我天!感谢耶酥,感谢真主, 感谢观音菩萨啊玛尼吗咪哄, 阿门” 而可怜的小司机虎子仍然缩在驾驶座上瑟瑟发抖,无论如何也不肯下车, 一直哭丧着脸在跟他老妈通着电话。 莫如柳抬头望一眼天空, 见天边已经隐约透出一抹亮色,持续了两天的阴雨天气终于要放晴了。 接下来就是忙忙乱乱的一整天。 120急救车来了,确定苦主当场死亡后又开走了。 警车及法医随后也来了,各种拍照后将愁眉苦脸的肇事司机和一名随车人员及一名目击证人兼苦主女儿一并带回了局里。而莫大海的尸体则被扔去了太平间的冷柜里。 随后就是各种问询及录口供, 等莫如柳走出警局的时候, 天已经黑透了。 丁宛麟先她一步已经出来了,此时正一个人靠在警局门口的一根电线杆子上抽烟。茫茫的夜色中, 莫如柳看不清人, 只瞧见他手里的香烟头上一点红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这场景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两人乍一见面, 不知怎的心里倒都升起一种浮生若梦c劫后余生的亲切感来。 丁宛麟用脚捻灭了烟蒂, 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大喇喇递给莫如柳:“喏,你的劳务费,请收好。” 莫如柳也不跟他客气,接过信封就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下,开始认真地数钱。数到最后,她诧异地仰起脸: “只有36784元5毛?这不够啊,还差一万多呢!” 丁宛麟搔搔头皮,“我全部的卡加上身上的零钱,凑一起就只有这么多了,你先拿着不是说了吗?等这事儿都弄利索了我再把剩下的一次性给你结清!现在我兄弟还没出来呢,还不能算完吧?” 莫如柳将那一沓子或整或零的各色人/民/币叠整齐,重新装进信封,并仔细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才懒懒地揶揄道: “丁氏集团的大少爷不至于这么穷吧?连钢蹦儿都掏出来了!果然是越有钱越吝啬,‘无奸不商’说得是没错的” 丁宛麟拨浪鼓般地摇头,正色道:“你对商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以为‘奸商’的‘奸’指的是精明会算计,但不代表吝啬抠门,更不代表人品败坏!相反,在各个行业里,商人反倒是最讲究诚信的,因为商人要想立足,诚信是唯一的根本。商人若是说谎骗人,生意是做不长远的。 而我,就是这么一个光明磊落且诚实守信的商人!不信你可以翻翻我的身上,看看这些钱是不是我所有的财产了喂喂!喂!哎我说你干嘛去?你去哪儿啊” 莫如柳站起身,一边拍着屁股上的土,一边往远处亮着灯火的巷子里走,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饿了,找点吃的去!” 丁宛麟忙道:“那边胡同里有卖凉皮的,给我也来一碗!让他们多给我加点面筋!还有辣子!” 想了想又高声追加了一句:“再给我来仨卤蛋,俩烧饼!特么的这一大天,快饿抽了我了!” 莫如柳返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两碗红油凉皮c卤蛋和烧饼,还有三笼小笼包c矿泉水和一只烧鸡。 面筋和辣子多的那碗凉皮c烧鸡和一笼三鲜虾仁的小笼包都推到丁宛麟面前,自己只留了一笼素馅包子。 “没有给你买啤酒,喝矿泉水吧。”莫如柳在警局外面不远处的一个平台上找了处干爽的地方,一边把食物铺排开,一边垂下眼帘,面无表情道: “我那个死鬼爸就是个老酒鬼,所以我从小就讨厌喝酒的人,闻见任何酒水的味道就会犯恶心。” 丁宛麟“哦?”了一声,探究地看了莫如柳好一会,这才低下头抓起烧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边咀嚼一边嘴里含混不清道: “那我和你不一样,我讨厌的是女人的香水味。我闻见任何香水的味道也会犯恶心。” 一只烧鸡瞬间就被他风卷残云吃个精光,紧接着又端起那碗凉皮,手里顺带着抓起一个小笼包一口就咬掉了半个,咂了咂滋味,丁宛麟冲莫如柳竖了竖大拇指: “就冲这堆吃的,我瞧出来了,其实你这小姑娘是个实在人。” 莫如柳扑哧一乐:“你瞧错了吧?我这花的可都是你的钱!把您仅剩的钢蹦都抠出来了,再让您啃烧饼我不过是有点过意不去罢了。” 丁宛麟一边津津有味地吃喝着,一边连连摇头:“有什么过意不去的?那是你自己赚到的钱。进了你的口袋就是你的,和我没关系了,你还肯这么破费,请我吃这么多好吃的,就冲你这句‘过意不去’,我也得说你是个实在人。” 一番话倒把莫如柳说得有点不自在,于是含糊地转移了话题:“很晚了,你还要在这儿守着吗?” 丁宛麟十分诧异地抬眼瞧着莫如柳,仿佛她问的是个非常奇怪的问题,正色道:“那当然了,我肯定要在这儿等着啊!我小兄弟是因为我才摊上这糟心事儿的,现在他还在里头没出来呢,我能自己走嘛?” 莫如柳一时竟无言以对。她看着面前这个正在大块朵颐的c时而精明时而迂腐的年轻男人,有些怀疑他真的是姓丁的吗? 想起那天在医院的洗手间里听到的陈世昭对这个丁姓男人的评价,莫如柳不禁扑哧一笑。 “怎么?”丁宛麟停止了咀嚼,疑惑地看着她。 “是不是很多人都觉得你是朵奇葩?”莫如柳收了笑,摇头叹道:“作为丁氏集团唯一的正牌大少爷,全部财产只有36784元5毛!自己连个座驾都没有,出行要靠蹭朋友几万元的小破车!三更半夜坐在警局门口吃凉皮啃包子我亲眼看着都不相信!” 丁宛麟彻底吃饱了,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点着头道:“岂止这些啊!因为我不结婚不生娃连女朋友都不要,人们普遍都认为我是个基佬住酒店总有男的要那什么我,卧槽吓疯了” 莫如柳笑到呛水,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不结婚不生娃不找女朋友呢?” 丁宛麟长长地叹息,一脸忧伤地摇头道:“我基因不好啊,全身都是劣质基因!就别害人家姑娘了。将来再生几个劣质基因的娃出来,坑蒙拐骗吃喝嫖赌生生不息下去,罪过罪过到我这儿就自绝于人民就完了。” 莫如柳简直笑到不行,“你不是说真的吧?!种族灭绝政策啊,你这也太狠了!” “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丁宛麟嘻嘻地笑着,豪爽地举起矿泉水瓶子和莫如柳碰了一下,“今儿聊得太开心了,我要即兴赋诗一首——” 他蹙眉苦苦思索了一会,朗声念道:“‘我寄愁心与明月,一片冰心在玉壶!’” 莫如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正要打趣两句“关公战秦琼,好诗好诗”时,忽然瞥见丁宛麟的脸上虽然笑嘻嘻的,可他的眼底分明有一抹落寞一闪而逝,莫如柳不由微微一怔。 雨后初霁,恰逢晚风吹散了乌云,一轮圆月探出头来,皎洁的月光给丁宛麟的脸上涂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使得他眼底的那抹落寞越发看得分明。不过也只是这么一眨眼间,他又重新恢复了笑意殷殷的模样。 莫如柳觉得,大概是自己眼花了吧。 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虎子总算是走出了警局。 这孩子只有二十岁,眉眼青涩,看着还只是个半大小子。今天这一整天连惊带怕外加焦虑,差点没给他折腾出毛病来。等他佝偻着腰背灰头土脸地走出警局大门时,忽然看见丁宛麟和莫如柳居然一直都在外面等着他,一见了他更是一起疾步迎了上来时,这孩子满心的委屈和煎熬突然集中大爆发,嘴一张,站在那里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莫如柳一时也不知该说啥好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害得人家折腾到现在,好端端一个无辜的孩子,怕是这辈子都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莫如柳觉得颇为愧疚,连忙把准备好的吃食拿出来,好言好语地招呼虎子先吃饭,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他的小绿qq还在老桥边扔着呢,明天别忘了去取。 虎子刚刚平复下来,正大口大口地吃着小笼包,一听这话,再低头看看手里刚咬了一半的肉包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蹲在地上哇啦哇啦地狂吐不止。 好不容易吐完了,他哭丧着脸有气无力道:“那个车我也不要了,就扔那儿吧。我一看见它就想吐” 莫如柳和丁宛麟面面相觑。 丁宛麟说:“别呀!你才工作,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攒半年才攒出个二手qq,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啊!实在不想看见它,你便宜点把它卖了,也能卖个三千两千的不是?” 虎子摇头苦笑:“算了,我又不会说谎,人家一问我就得照直说了。撞死过人的破车,谁要啊!再说就为了三两千块,把个凶车糊弄给别人,我觉得不道德,我不想这么干。算了,不要了。” 莫如柳和丁宛麟再次对视一眼。丁宛麟冲虎子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兄弟,正点!有谱!就冲你这么正气,你以后也能是个有财气的人,三哥看好你!” 莫如柳一直默默地听着,这时便微笑着对虎子道:“要不然,你把你的小qq卖给我吧,扔了也怪可惜的。” 虎子对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也抱有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虽然她已经解释了她那死鬼爹人品败坏死不足惜,对他完全没有一丁点仇恨的意思,反倒还一直劝慰他不要有心理负担,可虎子面对她时,那种“杀父仇人”的愧疚和不安终究是挥之不去的。 此时,一听莫如柳这么说,虎子忙不迭道:“你要不嫌忌讳,你就只管把它开走,不用给钱,真的!反正我也不要了!” 莫如柳摇头笑了笑,便将口袋里的那个信封拿了出来,从里头数出一万元推到虎子手边。 “就这些,多了也没有,你拿着吧。” 虎子愣了愣,急忙摇头摆手,说什么也不肯要。“我买它的时候才花了九千,怎么还能一万卖给你呢?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莫如柳已经将那一万元强行塞进了虎子的口袋里,促狭地笑道:“不用客气,这钱也不是我的,就当你三哥资助你的吧!说起来我今天空手套白狼,白得了一辆车和几万块,已经赚大了!” 丁宛麟又冲莫如柳竖起大拇指,表示服气,同时又疑惑地问:“可是你要个车干什么用?你会开吗?” 会开吗?她当然会开! 莫如柳想起前世的自己,包揽所有的采购,还要接送鹏飞上幼儿园。陈世昭虽然对自己狼心狗肺,可对他这个亲生儿子却还是很疼爱的,不肯让孩子吃苦受罪风吹雨淋,所以特意让她去考了驾照 莫如柳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去回忆小鹏飞的音容笑貌,振作了一下,微笑道:“买车是因为,我想试试做快递。” “快递?就是送货那个吗?这个有搞头?”丁宛麟挑了挑眉,微微沉吟的样子表明了他的不以为然。 远在前一世的2008年,网购行业虽已开始兴起并势头强劲,但与八c九年后相比,市场占有率小了何止几十倍!与之配套的快递行业更是发展缓慢,那些后世耳熟能详的某丰c某通c某达这时候都还没什么水花,就他们云州城来说,快递业还是萎靡状态,连个稍微大一点的成规模的快递点都还没有。 可是莫如柳非常清楚,随着某宝大规模地攻城掠地,快递行业在三四年内就会突然崛起,并呈现爆发式地大繁荣,一个普通的快递小哥稍微勤奋一点,在几年后就已经可以月入八千一万了。 她并没有妄想过要大富大贵,即使是重生的人,她也很清楚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创造并驾驭泼天的富贵。但是借着重生之力,看清一些形势,顺势而为,让一家人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还是不太难的。 重生回来的这三天,除了把妈妈送去医院治病,解决了禽兽渣爹这两件大事,莫如柳的脑子一直也没闲着。她琢磨了在后几年会大规模兴起的许多行业,觉得快递这个行业大概是最可一试的了 不过对于丁宛麟的不以为然,莫如柳也没打算解释什么,没必要!而且毕竟她还是存了点小私心的 于是莫如柳轻描淡写地一笑:“试试看吧,也不一定能成事。” 丁宛麟倒是非常热忱地鼓励她:“你要是看好了,就认真努力地去做,只要努力了就一定会有成果!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说话!” 莫如柳向丁宛麟真诚地表达了谢意,顺便问出了一直好奇的问题:“今天这么大雨,你们跑到我们村里那么偏僻的地方是干什么去了?” 丁宛麟一指虎子:“他说在你们村里好象见过冒热气的泉眼,我就想去看一下。早知道出门前就翻翻黄历了” 莫如柳心里一动。 她已经记不清前世开发她们这片村落并打造成温泉渡假村及养老别墅区的是哪家地产商了,但肯定不是他们丁氏集团。是因为论证不足?资金短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了放弃,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 莫如柳很想摇着丁宛麟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喊:“喂!不要放弃呀!那里真的有地热资源,快去开发啊!建成的养老别墅以后会大卖!价格暴涨!温泉渡假村以后会生意火爆!会让你赚个盆满钵满啊!你要是看好了,就努力认真地去做啊!” 但她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笑着“哦”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丁婉华都是他名义上的异母姐姐,他们都姓丁! 陈世昭是他的姐夫,他们是一家人!在没有解决掉丁婉华和陈世昭夫妻俩之前,她不会跟他透露一个字。 这是很奇异的一个晚上。三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因为莫如柳亲爹的尬死而结缘,并在警局门口恣意畅聊了一晚上,甚至没有警官来赶他们走 直到第二天天色微明,三个人实在困得不行了,这才互留了电话,各自挥手作别。 莫如柳在起身离开时,丁宛麟忽然追上来,将手里一物硬塞进她的手里,十分认真地说: “我还欠你13215元零5毛呢,我身上实在也没别的东西了,现在先拿这个作为抵押吧,等我补足欠款时你再还我好了。” 莫如柳反倒脸红起来,轻咳两声,忸怩道:“哎,不用了吧你这样我要无地自容了” 丁宛麟正色道:“亲兄弟明算帐,这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应有的素养。我,就是这么一个诚信的商人。” 微明的晨曦中,莫如柳瞧着这个年轻男人顶着一头的乱发和两个黑眼圈,身上的衣服又是泥又是水已经不成个样子了,狼狈如斯却偏偏一幅凛然正气的样子,莫如柳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最终还是强忍着没笑,并同样一身正气地拿出五十元递给了他: “拿去,打车,不用还了。” 等到丁宛麟和虎子都离开以后,莫如柳低下头,看着手心里那只通体透碧的玉镯,心绪有些飘乎不定。她是穷人家的孩子,不懂这些金啊玉啊的奢侈物件,但直觉告诉她,这东西一定很贵重,若是摔了简直了不得! 想了半晌,她只能将那玉镯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手腕上,外面依旧罩着那件宽大的黑胶雨衣,在这碧空万里的大晴天里,顶着路人各种惊诧的目光,堂而皇之地回了医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小巫 莫如柳是开着虎子那辆绿色的小破qq回的医院。当然, 在回医院之前, 她自然是先把它开到了洗车场,把沾染着那个人的肮脏污秽一滴不剩地全部清洗干净了, 连同那些龌龊而黑暗的回忆一齐冲进了地沟里。 她还抽空回了趟家,把莫大海所有的衣服鞋袜以及他一切的动用之物全部打了包, 就在村西老桥旁边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从此,莫大海这个人便从这个世界上彻底蒸发了, 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而伴随着那个禽兽的彻底消亡, 她可怜的三妹妹也会从笼罩着她的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慢慢走出来,走进温暖的阳光里。 大雨过后, 碧空如洗, 莫如柳站在哗哗流淌的村西河边,深吸一口草木和泥土的清新气息,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只觉得内心无比的平静和安宁。 在回医院的路上, 莫如柳去书店给自己和三妹买了几本参考资料和习题;想着三荷难得有点什么爱好,她干脆又跑去商店一口气给妹妹买了十斤好毛线。顺便在路过的一所驾校报了名——她虽然不必再跟着学车了,但驾照必须得尽快考下来。 她现在手头有了两三万块钱了, 虽算不上多大的财产, 也已经明显感觉比以前宽裕了很多!哎,有了钱的感觉真好哇, 整个人都觉得从容平和有底气了! 以后, 她一定会赚更多的! 回到医院时, 已经中午了。 二弟不在,莫如柳先赶着去食堂打了三份饭菜,等她端着饭菜急急忙忙回到病房时,不由微微一愣。 邵元杰和谭小琳来了,正坐在凳子上陪马永红说话。 小四弟如柏坐在马永红脚边的一个小板凳上在吃荔枝。荔枝这么贵而稀罕的水果,如柏别说吃了,见都没见过。而妹妹三荷则蹲在旁边,笨手笨脚地替他剥着荔枝壳;如柏就那么眼巴巴地瞅着。 莫如荷当然和弟弟一样,也没吃过这稀罕物儿,当着人又紧张,把个荔枝壳剥得一踏糊涂,汁水横流。越剥不好就越紧张,既怕被邵元杰笑话,又怕被马永红骂她笨,莫如荷的额头和鼻尖上很快就沁出了一层细汗。 莫如柳走进病房,把饭菜放在一边,微笑着从三妹手里接过一枚荔枝,两手捏着那道棱稍一用力,顶上就破开一个小口,再向两边一掰,一颗晶莹浑圆的果肉就露了出来。 “喏,就这样,你试试看?”莫如柳笑眯眯地将那颗荔枝肉塞进了妹妹口中。 莫如荷依言一试,果然也成功了。姐妹俩看着对方,都笑了。莫如荷小口小口咀嚼着荔枝肉,只觉一股清甜直达肺腑。 莫如柳早瞥见床头柜上摆放着六七个打开的餐盒,显然这午饭是已经吃过了,目测菜品还颇为丰盛;而地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精致的果篮,里面有一半的水果她们都叫不上名字来莫如柳收回目光,礼貌地微笑着和邵元杰打招呼: “又让你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什么时候来的?” 同时对谭小琳也没有丝毫的冷落,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向她含笑道:“这么热天,大老远的,难为你又跑一趟!” 谭小琳“切”了一声,一个白眼飞过来:“咱们俩什么关系,谁跟谁呀,还跟我说这个!” 邵元杰早在莫如柳走进病房时就已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听见她问,便讷讷道: “今天本来先去的卫生所,谁知你们已经走了。那个女医生说你们去城里的大医院了,我就想着过来碰碰运气。谁知刚找了两家医院就被我找到了,嘿嘿,我运气不错!” 他站在那里抹一把额头上的热汗,有点小得意地笑着,笑得既紧张又开心。 大雨过后,天气非常炎热,邵元杰却板板正正地穿了件雪白的长袖衬衫,袖口领口扣得严丝合缝,下面是一条质地很好的浅灰色西装长裤,脚上皮鞋也擦得锃亮,显然出门前是着意打扮了一番的。 他对自己的这一身行头相当满意,见莫如柳正不住地从头到脚地打量他,心里欢喜,便将脊背暗暗地又挺了挺。 莫如柳看得直吸气,皱眉笑道:“邵元杰你干嘛不穿t裇短裤?今天最高温度36度呢,穿成这样不怕中暑吗?瞧着好难受!” 邵元杰一呆,满头满脸都红涨起来,讪讪地也不知该说点啥才好了。 马永红瞪了莫如柳一眼,说:“这才是个规矩孩子的样子呢,好看!电视里演的那些大公司里的啥白领不都是这么穿的?多精神的小伙子呀!” 边说,边亲热地拉了邵元杰重新坐在她身边,冲着莫如柳和谭小琳没口子地夸赞着:“你说这么好的男娃娃上哪儿找去?懂事c脾气又好,又体贴人,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家里也好哎,将来也不知谁家的女娃娃有这个福气,能嫁到他们家去呢!” 又转头问邵元杰:“你喜欢啥样的女娃娃?说说看,姨帮你留心着!” 谭小琳只是捂着嘴笑,莫如柳觉得尴尬症都要犯了,当着人又不好说她妈什么,只得装作没听见。 邵元杰脸涨得通红,眼睛躲躲闪闪地偷瞄着莫如柳,努力鼓起勇气嗫嚅道:“就就如柳这样的,就挺好” 马永红笑得前仰后合,满是皱纹的脸上像绽开的一朵菊花,连声道:“是吧?我也觉得我们家柳儿好着呢!能强过她的女娃娃可真是不多” 莫如柳实在捱不下去了,说一声“我去打点儿热水”,木着脸拔脚就往外走,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莫如柳连忙停住脚,笑着和来人打招呼:“祁医生。” 祁景“嗯”了声,把手里拎着的一大袋子东西递给莫如柳:“医院规定不能收礼,患者非要送,扔下东西就跑了。这东西我又用不着,想着你们小姑娘家可能喜欢,就给你吧。” 莫如柳见是一大袋子阿胶c花粉c珍珠粉什么的,还有两盒包装精致印着外文的化妆品,瞧着都是高级货,猜测一定是祁景的病人不明情况,送给他妻子的东西。 莫如柳急忙摇头,表示不能接受。 祁景皱眉道:“我的女同事们也没人敢收,你就拿着吧。” 边说,边将那一大袋子东西随意地放在了病床上。 莫如柳没办法,只得含糊答应了。 祁景又细细地询问了一遍马永红今天的身体情况,便使眼色示意莫如柳借一步说话。两人相跟着走到走廊上,祁景道: “明天切片结果出来以后,如果是良性的,我就马上安排给你妈妈下心脏支架,你们随时做好准备。” 莫如柳满口应着,踌躇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大概要多少费用呢?我现在手头只有朝亲戚借的三四万元,肯定不够吧?” “检查费和手术费用不了这么多,主要是之后的用药。一些可用可不用的药物,我就都不给你开了,尽量让你少花钱c多办事。三四万元短时期内也就够了。” 莫如柳只觉得胸口一块大石头“嘭”地落了地,忙向祁景真诚地道谢。祁景遥遥地看一眼病房里正在津津有味吃着荔枝的小如柏,忽然用带着点踌躇和讨好的语气笑道: “一会可不可以让小柏还去我办公室,和青青一起玩呢?哎,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们家小柏了” 他长叹一声,虚弱地说: “我家那个祖宗你不知道,昨天你没在,我能顺顺当当地开完两个会,又做了一台手术,全靠小柏帮忙!要是我一个人,简直要完” “好啊,没问题!”莫如柳掩口而笑,“其实我也一样要感谢青青呢,不然我家小柏就要整天待在病房里了,我也犯愁。” 末了,又由衷地加上一句:“当然,更要感谢祁医生” “嗯,互惠互利。”祁景一本正经地向莫如柳伸出手。 莫如柳一呆,也忙不迭地伸出手和祁景握了握,严肃道:“双赢。” 两人对视着,同时发出了会心的微笑。而修长微凉的手指和温软娇小的手乍然握在一起,不知为什么又都有点不自在,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就连忙松开了。 恰好有小护士来找祁景有事,他匆忙地向莫如柳点了点头,两个人便若无其事地各自走开了。 不知何时,谭小琳也踱了出来,远远地倚门而立,待到祁景的背影消失不见后便走了过来,揽住莫如柳的肩膀笑嘻嘻低声道: “果然,女孩子长得漂亮就是通行证,不管干什么都要容易得多,不管到哪里都受欢迎!不但有傻小子自愿屁颠儿屁颠儿地送饭送水果,帅哥医生也肯额外地照顾!哎,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复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像我们这姿色平平的就惨了,家里是一点指望也没有的,除了靠自己拼命学习努力奋斗,再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莫如柳看了她一眼:“你指的出路是?” “当然是考名校!出国!将来做大公司的女高管!年薪百万财务自由!”谭小琳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情绪微微有些激动:“你说,难道我还有别的出路吗?我那个家比你家情况好点也有限,穷得掉渣c低级c全家人满脑袋的小农意识!我真恨不得立刻就脱离了他们,真是烦透了” 莫如柳耳朵里听着谭小琳难得的牢骚抱怨,眼睛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张铜版彩印宣传单,上边大大的一行广告语:“清华北大不是梦!” “这是什么?”莫如柳随手接过来瞄了一眼。 “没什么,街上补课班发的传单。一对二的小班课,150元一节。一对一是200。高三补全科,一学期下来两万。呵呵,他们怎么不去抢?!把我卖了都不知够不够交一期的补课费!果然生在贫困家庭就是原罪” 谭小琳自嘲地笑笑,将那传单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转头问莫如柳:“上次我跟你说的酒店兼职那个事,你考虑好了吗?刚才我听那位帅哥医生说,你妈妈要做心脏手术?那可是一笔大钱,你们能负担得起吗?” 莫如柳摇了摇头,低头沉吟了片刻,果断道:“成!我去做,我得想办法挣钱才行了!”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莫如柳能清楚地感觉到谭小琳暗暗松了口气,连眉眼都松动了许多,立刻就笑嘻嘻道: “好的,那我现在就出去找个公用电话,跟酒店那边联系一下,安排你尽快上班。” 莫如柳忙说:“不必出去找,帅哥医生的办公室就有电话。走,我带你过去。” 谭小琳微微迟疑了片刻,随即便欣然应允。 祁景不在,大约是带着青青出去吃午饭了,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谭小琳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听筒,刚要拨号,忽然蹙眉对身边的莫如柳道:“糟糕,你瞧我这记性,我忘记电话号码了!唉,电话本在我的包里,麻烦你回病房帮我拿一下好吗?” 莫如柳笑得云淡风轻:“好的,你等我一下。” 从饮水机里倒一杯水递到谭小琳手里,莫如柳浑不在意地随手按了一下电话侧面隐蔽的录音键,然后转身轻轻地带上门,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裂帛 回到病房时, 莫如柳看见她妈仍然在拉着邵元杰长篇大论地聊着家长里短, 神采奕奕c毫无疲色。 而邵元杰也非常给力,他虽然不擅言辞, 但贵在认真,不但积极运用“噢!”c“呀!”c“咦?”c“哇!”“天呐!”这些热情洋溢的语助词烘托气氛, 且整个陪聊过程中还穿插着无缝递水c切西瓜c剥香蕉c开罐头这些加分细节,使得整个宾主交谈的气氛甚欢。 连三荷和小四柏都搬了小板凳坐在旁边托着腮帮子津津有味地听着,时不时插几句嘴, 那场面让人瞧着心里竟莫名的有些暖。 莫如柳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她妈这么开心了, 不,应该说她们家从来就没有过这种聚众聊天的温馨气氛。她不得不说, 邵元杰虽然不一定适合作丈夫, 但是的确合适作女婿。 他那温吞绵软的性子,体贴周到的态度,对于遭受了半辈子苦难的马永红来说,都是弥足珍贵可遇不可求的品格。女儿若能嫁给这样的男孩子, 她是开心又放心的。 莫如柳完全理解她妈的那点小心思,她并不想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可看着他们聊得那么开心, 相处得那么融洽, 她又有点不忍心破坏那么温馨的气氛,于是站在门外踌躇了两分钟。 但是如柏眼尖看见了她, 笑眯眯地冲她招手, 叫了声“大姐!” 莫如柳只好走了进去。 许是聊得热络了, 气氛又好,邵元杰看见莫如柳也不似先前那么拘谨了,竟产生了一种“自家人”的随便,起身拿了一块切好的西瓜递到她手里,说: “这瓜很甜,你吃一块儿!” 又道:“怎么去了那么久?那医生你们俩都聊什么呢?” 莫如柳不爱吃西瓜,接过来转头就递给了小柏,随便敷衍了一句,就去拿谭小琳的包。 邵元杰默默地喝了口水,忽然吞吞吐吐道:“那个医生他为什么要送那么多东西给你呢?我瞧着都是女人用的东西,他干嘛不拿回家给他老婆用,却巴巴地跑过来送给你呢?” 莫如柳诧异地扭头瞧着邵元杰。你这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多了?可是迸了几秒钟,她居然不知该怎么措辞才好了。 邵元杰涨红了脸,继续小心翼翼地嗫嚅道:“你不知道,现在的人很坏的!很多人表面上看着正经,心里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尤其是很多表面上看起来很成功的已婚男人我是担心你怕你一不小心” 莫如柳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说得好像他人生阅历多么丰富似的!其实他总结出来的“已婚男人”也不过就是以他那个二姐夫作为原型罢了——一个赚了点小钱后出轨餐厅服务员的小渣男。 莫如柳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道:“也许人家根本就没老婆呢!” 说完了她立刻就想掐死自己。有没有老婆关自己毛的事?汗,这说的是个啥?! 果然一石激起千层浪,连马永红都被她这句话给惊动了,立刻不错眼珠地盯着闺女,警惕地说:“原来祁医生没有老婆啊?怎么回事呀,是离婚了还是怎的?我跟你说,离婚还带着娃娃的男人可千万招惹不得!自古后妈难做,话虽难听我也得先说清楚” 莫如柳差点喷了。她无力扶额,长长地叹了口气:“妈,这个问题您操心得太多余了吧!人家再怎么离婚带个娃,配咱们这样的烂包家庭也是绰绰有余了!是你闺女高攀不上人家好吗?哪儿还轮得到您对人家品头论足挑挑拣拣呀,真是的” 她一边说着,自己也觉得这话好像更有点不对味儿了,听上去怎么那么别扭呢? “这么说,是他没瞧上你?”马永红又颇有些不服气了 :“没瞧上还给你送什么东西?!我跟你说,这事儿可不好” 莫如柳已经头大如斗,彻底崩溃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她闭了嘴,抓起谭小琳的包落荒而逃。 包就是个普通的旧无纺布袋子。莫如柳边走边翻了翻,见包里面除了钥匙眼镜之外,还放着单词本c错题本和几本参考书,每个上面都记着密密麻麻的笔记。谭小琳连到医院来都不忘见缝插针地背单词,这种勤奋莫如柳是真心佩服的。 另外倒是的确有个小电话本,不过莫如柳连看都没看——谭小琳既然大大方方地让自己替她去拿包,这电话本里必定是啥秘密都没有的。 再还有几张废纸,上面除了密密麻麻地罗列着各种单词算式以外,几乎每一张都用红笔大大地写着“厦大欢迎我!”c“北大欢迎我!”c“复旦欢迎我!” 一连串大大的红红的惊叹号几乎闪花了人的眼睛。 莫如柳看了一会,又把它们一张一张归置好,重新装进了谭小琳那个旧旧的包里。 没有任何悬念,莫如柳到达祁景办公室时,谭小琳已经出来了。 “哎呀我这脑袋瓜子真是要不得了!”谭小琳万分愧疚地向莫如柳道歉:“你才刚一出门,我就把那电话号码想起来了害得你白跑一趟,对不起啊!” 莫如柳若无其事地微笑:“没事,联系上了就好。那我” “明天下午三点,你去金伦王朝大酒店1308房间面试一下,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谭小琳的声线有些飘忽不定,她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下意识地偷眼去瞧莫如柳的表情,却正正地对上了莫如柳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谭小琳心里莫名地发慌,急忙垂下眼帘,掩饰地轻咳了两声道:“我,我去个洗手间,你先回病房吧。” 莫如柳嗯了一声,目送着谭小琳低着头匆匆而去之后,她转身走进了祁景的办公室,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拿起电话听筒,莫如柳先调出最后一个“已拨号码”,把它记在了掌心里,接着按下了侧面的回放键。 隔着听筒,谭小琳的声音传入耳膜,急切的,夹杂着一丝颤抖。“刘哥吗?我已经跟她说好了,明天下午三点,金伦王朝大酒店1308房间。地址没有错吧?” 隔了几秒钟,一个男人的声音懒懒地应道:“嗯,没错。保证是处/女吧?” 莫如柳觉得全身四肢百骸的血液在一瞬间都冻住了。这个声音,在她记忆深处已经保存了两生两世,是的绝不会记错!那个前胸后背遍布着刺青的光头男人,上一世第一个夺去她贞/操的魔鬼!她恨不得嚼他的肉,喝他的血,把他碎尸万段! 脑子里一片轰轰乱响,莫如柳狠狠咬着唇,放下听筒,走去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然后强迫自己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用力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听。 谭小琳低低地说道:“是的,保证是是处处/女。她很漂亮,也特别规矩,连男朋友都没有的” 刺青男人鼻子里“嗯”了声,点了烟吸了一口,慢条斯理道:“我只玩处/女,如果让我发现这丫头不是的话,你知道后果?” 谭小琳显然吓坏了,沉默了好半天才乍着胆子带着一丝哭腔嗫嚅道:“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特别熟悉,她有啥事也不瞒我。我我保证她一定是处” 后边几个字说得极其艰难,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男人又“嗯”了声,悠闲地喷了一口烟,又道:“我还有俩小兄弟呢,就这一个妞也不够使啊。你还有认识的其他干净漂亮的小姑娘没?” 谭小琳万分愁苦地说:“我的同学里面也就只有她家穷得实在不行了,才肯在高三这个时候还出来打工挣钱,别的同学没人肯的” 男人便低低地c骚浪无比地嗤笑了一声,懒懒道:“也罢,那就让他们跟着喝点涮锅水算了,只是你这个小妹子要辛苦辛苦了,嘿嘿” 电话里陷入了一片长长的c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莫如柳僵僵地坐在那里,死死握着听筒的手控制不住地发着抖,迸得五个指节一片青白。她竭力地屏息凝神,想要听听谭小琳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哪怕她之前心思龌龊,哪怕她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只要这时候她对自己即将落入的惨境有一丝不忍,只要她看在多年朋友的情份上幡然悔悟,让这场罪恶就此终止,莫如柳愿意既往不咎,最多是从此与她割席断义c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罢了。 等待,如一个世纪那般漫长。莫如柳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似吊在一根细发上,无依无着,悬悬欲坠。 谭小琳终于开口了,声音怯怯的,颤颤的,细若游丝。 “刘哥,那我的钱呢?那笔介绍费什么时候能给我?我真的真的等着急用的,特别急!而且像你刚才说的这种一万元介绍费是不是有点太少了,是不是应该多加一些呢?” “啪”!莫如柳清晰地听到从自己心底传来的断裂之声,声如裂帛。 她缓缓靠在椅背上,唇边依稀浮现出一丝凄冷淡漠的笑意,紧握着听筒的手指反而放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过敏 男人不耐烦地说:“等验明了正身真是个雏儿,哥们儿玩得高兴了, 短不了你的。” 谭小琳顿了顿, 怯弱而执着地小声说:“那明天我也过去?我就在金伦酒店附近等着, 等您您给我打个电话,我就过去拿钱可以吧?真的, 这钱我必须立刻就得拿到手, 真的拖不了的!刘哥请您体谅一下明天我借个手机过去, 我的电话号码是” 男人显见得是怒了, 骂道:“草!还没人敢这么追着哥们儿要钱的呢!你他妈个黄毛丫头胆子不小啊?” 谭小琳吓得说不出个整句的话来, 却依然执着地并不后退, 仍然乍着胆子赔着笑脸苦苦哀求:“刘哥您行行好, 我真等着这钱救命的!您行行好,明天就把钱给我吧行吗?求求您了” 男人的语气忽然缓和下来, 笑了笑:“成, 那你就等着吧。” 谭小琳虽然百般无奈,却也别无他法。正呆怔着,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莫如柳从口袋里摸出二弟回石料厂前留给她的手机, 把这段对话完完整整地录制下来后, 在座机上按下了删除键。 祁景带着青青吃午饭回来, 诧异地看见莫如柳一个人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 正抱着双臂,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呆。 偌大的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女孩纤瘦的身子蜷缩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 不知怎的显得特别孤弱无助;她那张还微带着青涩稚气的脸上显露出一抹与她年龄很不相符的悲凉和落寞, 让人心里没来由得就生出一种难以描述的难过和怜惜来。 祁景在门口停住脚,有点踌躇是进还是不进。 青青却已经高喊了一声“姐姐!”,松开祁景的手就飞奔了进去,挥舞着手里的两张金卡让莫如柳看,同时兴高采烈地叫嚷着:“下午我可以和小柏一起去游乐场喽!” 莫如柳震动地回过神来,脸上的悲凉落寞瞬间便已消散无踪。她抱起青青坐在自己膝盖上,笑着说:“这是什么好东西?给姐姐瞧瞧。” 祁景只得也走了进去,故作随意地笑道:“旁边新开了一家儿童世界,有餐厅c书店c电影院,还有游乐场,看上去相当不错。我刚才顺路,给青青和小柏各办了一张会员卡,他们以后就可以天天在那里面玩了,比憋在医院里强。” 莫如柳“啊”了一声,接过那张烫金卡片看着,不安地说:“这应该很贵的吧?祁医生太破费了!可是我们在医院应该也待不了太久,这岂不是浪费了?” 祁景清咳了两声,含含糊糊地说了声“没关系的也不怎么贵”。 面对小姑娘不安的神情,祁景莫名觉得脸上有点发烧。 他发现在自己的潜意识里,竟有些希望马永红能在他们医院里一直住下去(喂,你的职业道德呢?)这样的话,小柏这个聪明又好脾气的小家伙也就能一直待在医院里了,而他家祖宗就有人专业陪玩,不会一直来烦他,而他也就可以安心地工作了生活立马就变得阳光灿烂了! 没办法!谁叫他父母已经移民国外了呢!谁叫各种层出不穷的保姆虐娃案搞得他谈虎色变了呢!谁叫祖宗死活不肯在幼儿园里睡午觉,搅得一个班的小朋友都鸡飞狗跳了呢! 一个大男人带孩子,真是一把辛酸泪啊!他能从容搞定一台复杂而凶险的搭桥手术,却被一个四五岁的小屁孩搞得焦头烂额,个中苦楚,谁搞谁知道! 所以他送东西给莫如柳,又办很贵的卡给小如柏,其实这就是一种暗挫挫的贿赂吧? 祁景冲自己暗暗地一声呸——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还挺品格端方的呢! 但其实,也不至于那么难。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五岁的小屁孩罢了,能难办到哪去?认真想搞定的话,办法还不有的是吗 祁景觉得心里有点乱,有点慌,有点糊涂。他急于想转换个话题,刚要问问莫如柳来办公室找他是不是有事,莫有柳已经先他一步说了: “祁医生,晚上我想请您吃顿饭,不知您有时间没有?” 祁景愣了愣。请我吃饭,为什么? “就是,谢谢您这几天对我妈妈的关照。”小姑娘抱着小祖宗,大大方方地微笑着,拿着手里的金卡冲他促狭地眨了眨了眼睛:“顺便再谢谢您的游乐场。” 祁景想拒绝来着——他知道这姑娘一家人过得不宽裕,看病还是朝亲戚借的钱。可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就变成了欣欣然一句: “好的我有时间。不过不要破费啊,就附近随便找家小馆子就行了。” 话一出口,祁景就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白眼——你是没吃过饭还是怎的?人小姑娘为她妈妈的医疗费都愁成那样了,你怎么还能忍心让她请你吃饭呢?! 再说,人家也许只是随便跟你客套一下呢?你还当真了 祁景眼睁睁看着莫如柳眉眼弯弯地抿着嘴嫣然一笑。 在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面前,他这个三十岁的老男人的脸瞬间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后根。从没觉得这么尴尬过! 不过莫如柳很快就收了笑容,极其认真地对祁景说:“好的,我请您吃海鲜。” 海鲜?! 祁景有些错愕,更多的是深深的不安。“不用了吧?就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真不用这么客气!” 他想的是,哪怕就胡同里随便找个面馆,两人一人一碗炸酱面呢,也挺好的! 莫如柳却只是微笑:“医院旁边的‘渔人码头’,我刚才已经订好座位了。等您下班后就过来吧,我等着您。7点钟,不见不散。” 说完,也不管他反不反对,莫如柳起身把青青放在了沙发上,冲他笑了笑,就低着头出去了。 祁景呆立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来。他真有点猜不透这是发生了什么? 青青走过来拉住祁景的袖子,仰着小脸问他:“爸爸,你不是说今天晚上带青青去游泳的吗?我们还去吗?” 祁景把女儿抱了起来,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踌躇了好一会才讨好地对她笑嘻嘻道:“爸爸今天晚上有个约会,青青跟爸爸一起去好不好?我们明天晚上再去游泳吧。或者” 他眨了眨眼睛,又改变了主意:“也许青青更愿意去姨婆家玩?” 青青立刻摇头表示反对:“不!我更愿意跟爸爸一起去吃饭约会!” “噢那好吧”祁景笑着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又皱眉嫌弃道:“不过我得先给你换件衣服才行。瞧瞧你,在哪儿滚了这一身泥,脏死了!” 那语气,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 6点45,祁景领着青青的小手,出现在‘渔人码头’门口,微仰着头,有点严肃地环视整个宽阔的大堂。莫如柳连忙从角落的座位上站起来,远远地向他们父女俩招手。 祁景不愧是心外科的主治医生,眼神锐利,立刻就从美女如云的众多食客中看见了她,清冷严肃的制式外科医生脸上迅即涌起一抹很灿烂的笑容,牵着青青径直便向莫如柳走了过来。 莫如柳今天才注意到祁景的牙齿非常洁白而整齐,眼窝幽黑深邃,一路微笑着走过来的样子当真够得上是明眸皓齿c玉树临风了。 青青今天穿了一件崭新的樱粉色泡泡袖小蛋糕裙,卷卷的黑发上扎着同色缎带,走路蹦蹦跳跳的,可爱得就像个童话世界里的小公主。她这件小裙子莫如柳从没有见过,感觉像是今天现买的? 祁景也同样是清清爽爽的一身,头发刚刚理过,乌黑利落根根分明;而他在莫如柳对面坐下来时,莫如柳隐约闻到一股清新好闻的气息,应该是剃须膏的味道。 服务生走过来点菜,莫如柳将菜单推到祁景手边,腼腆地说:“祁医生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我不大会点菜。” 祁景体谅莫如柳的难处,也就不推辞,照着中等价位点了几个菜,然后给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分别点了一个石榴汁和一个芒果汁,正要吩咐服务生马上就上菜时,莫如柳忽然又开口道:“要不然,我们喝点酒吧?” 祁景是真吓了一跳。他惊讶地瞧着莫如柳,好半天才道:“小丫头,原来你还会喝酒呢?” 莫如柳垂了眼帘,讷讷地笑着说:“不会。但是今天想喝一点。” 接着也不再征求祁景的意见,自顾自要了一瓶啤酒,分别给祁景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然后端起自己那杯在唇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接着皱了眉看着杯中那金黄的液体运了半天气,一仰头咕咚就倒进嘴里半杯。喝完赶紧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菊花茶压了压。 祁景疑惑地看着她,心想这姑娘是真不会喝。不但不会,而且不爱。那这么受罪又是何必? 莫如柳那边这杯啤酒灌得猛了些,两颊上立时飞起了两片红云,脸上发烧,心也突突地跳得厉害。她赶紧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偷偷照了照不行,没变化,还得喝! 她硬着头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回倒得满,两手捧着都有点发晃,秋眉苦脸地一抬头,正对上祁景惊讶的目光,莫如柳不由讪讪地笑了笑道: “多谢祁医生这些天对我们的关照我干了,您随意!” 泼泼洒洒地把啤酒端到唇边,闭了眼一仰头,又是一大杯灌了下去。 这回,祁景终于瞧出有点不对劲来了,他蹙了眉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又不会喝,喝多了难受” 他忽然想起白天拎着两大兜水果饭菜来病房看望马永红的那个男孩子,想起男孩子的一双眼睛一直含情脉脉追随着莫如柳的情形,祁景作为一个三十岁结过婚的过来人,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明白了。 这丫头大概是为情所困了吧? 不知怎的,祁景觉得心里有那么一处阴暗的地方忽然有点不太自在,他连忙屏息静气压,正色劝道:“别喝了,有句话不是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吗?有什么误会,两个人说开了就好了,不要自己喝闷酒” “什么两个人?你在说什么呢?”莫如柳疑惑地看着祁景脸上一本正经的神情,如坠云里雾里。 “你的小男朋友啊,你们不是在闹别扭吗?不要这样,真的。”祁景闲闲说道,一幅云淡风清置身事外的老大哥模样。 喝了酒,脑子有点迟钝,莫如柳足足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才想明白她的男朋友是谁,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一笑就笑得花枝乱颤c不可自抑。 “男什么朋友?要什么男朋友?我哪有什么男朋友?自己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多好”她摇头低低地叹一声,再倒了半杯酒喝着,偏头瞧着祁景,笑吟吟道:“你呢是怎么回事?分了还是离了?你的故事也可以讲来听听啊?” 酒后的莫如柳双颊带赤c面似桃花,一双杏核眼波光粼粼如同两泓春水,语笑嫣然间竟不自觉带出了别样的万千风情。既有十七八岁少女的娇憨,又有成熟少妇的妩媚,祁景不觉竟看得有些挪不开眼。 这样恣意的言行举止是平时青涩的高中生莫如柳从来没有过的,祁景莫名觉得心跳有点不太规律起,心不在焉道:“我没什么故事。我呢在上医学院的时候,她是旁边电影学院的学生,年轻时什么也不懂就在一起了,后来发现是个错误,就这样哎,你别喝了,一会就醉倒了,还是吃点东西吧” 他亲手剥了一盘虾,两个小丫头一人一半分着吃了。 此时的莫如柳已经酒意醺然,不但脸上红得厉害,甚至扩展到脖子和手臂上都开始泛起大片大片的潮红。 祁景先时并没有注意,等到莫如柳开始不停地抓挠摩擦自己的脸和胳膊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莫如柳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几乎是在几分钟内迅速坟起了大片的红疙瘩,满头满脸都是,看上去颇有几分吓人。 医生的职业敏感让他立刻就有了判断——这是海鲜或酒精过敏的典型症状,而且症状非常严重! 祁景有点急,这得去医院啊!他立刻站起身,喊了服务生过来结了帐,一手领着青青,另一手扶起莫如柳就赶紧往外走,一边还柔声安慰她: “没事,一点小过敏而已,别急,医院输个液就好了。” 莫如柳却根本半点着急的意思也没有。她目光迷蒙,任由祁景搀扶着磕磕绊绊往外走,一边施施然从包里掏出小镜子左右照了照,含糊不清地吃吃笑道: “上什么医院!输什么液!你不就是医生么?你帮我弄点治过敏的药涂一涂不就行了?告诉你我不去医院啊,别多事” 祁景没有办法,又有点生气这丫头胡闹——明知道自己这么严重的过敏体质还吃什么海鲜!喝什么酒!他只好先把两个祖宗一起弄到车上,再打电话详细咨询了皮肤科的同事后,一路开车去了药店。 等他从药店买了内服外用的药回来,上车一看,一大一小两个祖宗已经一前一后都睡得死沉死沉的了。 祁景长叹了一口气。既不能把青青单独留在家,又不能把莫如柳单独扔在车上,他除了也在车上睡一夜外,似乎也别无他法了。 前半夜睡得很不踏实,祁景总在担心莫如柳的过敏会不会越来越严重了,一连起来了七八回察看。直到东方微明时,他困得实在熬不住了,这才躺在驾驶上座上,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祁景惊跳起来,看见青青仍然在后座上沉睡未醒,而副驾驶上已经空空如也,那个少女连同他昨夜买回的过敏药已经都不见了,唯有仪表台上放着的两份煎饼果子和两杯五谷豆浆还是热乎乎的散发着阵阵香气。 莫如柳在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如期到达金伦王朝酒店1308房间门外,并按响了门铃。 房门是虚掩着的。当她听到里面的男人懒懒说了声“进来”时,便从从容容地推门而进。 房间里的陈设和前世一模一样,那三个应当被千刀万剐的畜生也同样和前世一般懒懒地仰靠在沙发里,一见她进来,三双邪恶的眼睛同时盯在了她的身上。 而莫如柳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那个穿着紧身黑t恤c光头刺青的恶魔。 尽管作足了充分的准备,莫如柳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要从容,要淡定,可在她真正看到那个恶魔的一瞬间,她浑身仍然止不住地有些哆嗦。滔天的仇恨让她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抠瞎那人的眼睛,再狠狠地咬他几口肉下来。 她站在房间中央,深深地吸一口气,向三个男人微笑道:“几位大哥好,我是来应聘的,请问是哪位负责?” 刺青男人死死盯着莫如柳的脸,目光缓缓过滑过她涂抹得白一块黄一块的脖子和双臂,半天没言语,忽然阴鸷鸷道: “你脸上身上这些红包烂块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性/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因果 “性/病?你在说什么?!”莫如柳吃惊地瞪着刺青男人, 满脸的困惑和羞愤。 “不管什么病, 瞧她这个德性,脸肿得猪头一样,哥们儿也下不去嘴啊!”左边一个精瘦的矮个子男人瞄了刺青男人一眼, 失望地小声嘟哝道:“刘哥你不是说,是贼漂亮贼水灵的一个妞吗?就这样的啊?” 右边一个刀疤脸男人也出声附和:“这倒是小事。我是瞧着这位别是个艾滋吧?!别羊肉没吃着再惹一身骚。” 刺青男人的脸因为羞怒交加而涨成紫黑色,太阳穴上青筋直跳, 迸了好半天,才咬着牙道:“他妈的小贱货,耍老子玩呢?!今天要不给她点好瞧的, 老子以后也别在外头混了。” 说着就拿起电话拨了号码出去。 莫如柳听到电话里只“嘟——”地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异常安静的房间里, 她可以清晰地听到听筒里立刻传来谭小琳急切的声音:“刘哥她已经过去了吧?您您觉得还行吗?” 刺青男人狠吸了一口烟,一双阴鸷的三角眼里盛满了嗜血的残忍, 脸上却是似笑非笑的,缓声道:“还可以, 你过来吧。” 可以感觉到谭小琳很明显地长长松了口气, 顿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她还没走吧?等她走了以后,您给我打电话,我再过去。” 刺青男人挂断了电话,嘴里叨着烟, 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莫如柳, 脑子里不知在转着什么念头。 莫如柳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后退了两步,嗫嚅道:“您您还招聘么?要是不招的话,我就走了,我男朋友还在楼下等我呢。” “你还有男朋友?!”刺青男人的脸越发阴云密布,抬起两腿跷在桌子,顺手掐灭了手里的烟蒂,从齿缝中狠声道: “我们这是服务行业,你寒碜成这样也敢来应聘,你他妈跟老子开国际玩笑呢?!滚蛋!” 莫如柳羞愤地再向后退了一步,旋即双手捂住脸呜咽着飞奔了出去。 这是一个阴沉的夏日午后,一丝风也没有,闷热得令人窒息。莫如柳站在金伦酒店前面巨大的喷水池后,拨通了谭小琳的手机。 谭小琳再没想到打电话过来的会是莫如柳,愣了半晌,方心虚地小声试探道:“怎怎么了?面试不不顺利么?” 莫如柳的声音语调一如往常:“我刚到,还没有面试呢。招聘的人说,如果你也在附近的话,让你从酒店大堂里帮我带一份员工安全措施手册上来,说我一会会用到的” “员工安全措施手册?那是什么东西?”谭小琳惊讶地问。 “我也不知道啊”,莫如柳也做出一脸狐疑状:“招聘的人说,酒店大堂里可以免费领取,还说跟你一提你就明白了。” “啊?跟我一提我就能明白?”谭小琳显然有点懵圈了,嘴里喃喃叨咕着“安全措施?一会你会用到的?” 冥思苦想了半天,她忽然茅塞顿开,急急说了句“好的好了,知道了,我明白了!我立刻就带过去!”,忙忙地就要挂掉电话。 莫如柳及时地喊了一声“小琳!” 谭小琳一怔,“怎么?” 莫如柳顿了顿,笑道:“也没怎么。就是忽然想起昨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了咱们小时候的好多事——咱们一起下地干活c掏鸟蛋c摘野果子;夏天在田地抓蝈蝈,冬天在田垅上挖坑烤山药蛋呵呵,你还记得不?那时候真是开心呀!” 谭小琳沉默了许久,含混道:“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 “是么?”莫如柳笑了笑,又道:“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楼下麦当劳在招小时工,一小时10元。这里离我们学校也不远,你如果也缺钱的话,可以过来兼个职。” 谭小琳很勉强地说:“谢谢你,还是算了吧。现在功课这么紧张,分秒必争,我恨不得一天当两天使呢,正是要命的时候,哪有时间” 莫如柳长长地“哦”了一声,淡淡道:“那我就没事了。你呢?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谭小琳停了一息,声如蚊蚋地低低道:“没” 酒店广场上突然毫无预兆地响起欢快的乐曲声,伴随着鲜明的节奏和明快的鼓点,巨大的喷水池里几十条水柱腾空而起,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白色的水花四溅飞扬,将坐在池沿上的莫如柳淋了一头一身的水迹。 莫如柳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回过头去,隔着白色的喷泉水幕,远远瞧见谭小琳一路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目不旁视地径直跑进酒店大堂里,作贼般在角落里的“安全/套免费领取处”拿了一物,就飞快地进了电梯。 乐曲声陡然大了几倍,热情洋溢的“北京欢迎你,北京欢迎你”一遍遍重复着,整个广场立时沉浸在一片欢快的气氛中。再过几天,奥运会就要在首都胜利召开了! 莫如柳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喷水池边,忍不住也跟着荒腔走板地哼了几句“欢迎你!北京欢迎你!”,自己摇头笑了笑,起身走到路边的公用电话旁,将昨天新买的电话磁卡插了进去。 “您好,派出所吗?我要举报你们辖区内金伦王朝大酒店存在卖/淫/嫖/娼行为是的,1308房间对,就是此时此刻!请速来!另外里面的犯罪人员还在吸/毒,不知道是不是贩毒团伙嗯嗯,三男一女好的我明白,再见。” 莫如柳一点都不担心公/安干警们的出警效率。在2008年夏秋之交,首都乃至全国上下,一件头等大事便是这场举世瞩目的体育盛会。距首都200公里的她们云州城,从上到下也处于可以想见的暗暗戒备中,干警们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松懈马虎。 莫如柳清清楚楚地记得,上一世那几个人渣在侵犯她之前,的确是吸过毒的,现场有工具,有毒/品,一搜一个准儿。至于他们是不是贩/毒团伙,她当然不知道,但她知道他们都是罪大恶极的坏人,必定有着恶迹斑斑的历史。一但立案审理起来,她相信必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挂掉电话,莫如柳仍然信步走回喷水池边坐下,远远地注视着那条通往金伦酒店的必经之路,口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轻轻哼唱着“北京欢迎你”,内心居然无波无澜。 警车眨眼间便无声无息地驶来了。15分钟后,七八名便衣警/察近身押送着三男一女从员工通道走了出来,上了警车,迅速驶离了现场。 莫如柳站在警车必经的那条小路边,抱着双臂,隔着车窗淡漠地瞅了谭小琳两眼。 谭小琳脸上胳膊上有非常明显的青紫淤伤,鼻孔下面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一只眼睛已经肿得只剩下一条缝了。 显然在警/察到来之前,她没少受皮肉之苦。 此时,谭小琳顶着一头乱发狼狈地坐在警车里,脸上惊恐万状,几乎要吓哭了。忽一眼瞧见车窗外的莫如柳正远远站在马路牙子上,抱着双臂淡漠地望着她,唇边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谭小琳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一时傻在了那里。 她原本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好好的上楼去送东西拿钱,那几个恶棍二话不说就把她拖进房里堵上嘴就往死里揍;为什么莫如柳不知了去向,为什么警察会突然闯了进来 现在她似乎有点明白了。 联想到半小时前莫如柳打给她的那个电话,煞有介事地让她带着什么“安全措施”上楼,想到她衣服口袋里那盒被警察抄检出来的安全/套,再看到此时此刻莫如柳满脸满胳膊的潮红疙瘩,以及她看着自己时的那种嘲讽淡漠的目光谭小琳的脑海里像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浑身猛的打了个哆嗦,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原来莫如柳这杀千刀的小贱人,早就挖好了坑在等她跳进去呢!而她真的就跳进去出不来了! 现在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谭小琳原本虽也害怕,但还在不停地安慰自己——只要一口咬定是那几个暴徒企图轮/女干她,自己没有任何错,澄清了情况,最多一天半天她也就会被放出来了呗? 现在来看,她想得太简单了! 首先,那几个恶棍绝不会承认轮/女干,这罪名太大了,弄不好会被杀头的!他们必然会众口一辞地说是嫖/娼,这个罪名就轻多了。 其次,她包里那盒安全/套又该如何解释?莫如柳那小贱人真他妈的恶毒啊!她把一切早都设计好了,酒店前台的监控会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是自己主动取了那“安全措施”上的楼,不容自己不认帐。 那么,如果如实招认一切呢?啊!不不不!谭小琳立刻惊恐地否定了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那可就是拐骗少女给犯罪团伙强/暴,并从中渔利光听着这个罪名就要被吓死了,至少也要判十几年吧?! 和这个相比,还不如哑巴吃黄莲,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卖/银,罪名还轻些,但恐怕也要被送去劳教一年半载的吧?! 谭小琳突然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处于绝境中,根本无路可走了!此时,她哪里还有心思恨莫如柳,早已瘫坐在座位上,双股战战,吓得肝胆俱裂了。 她的大学,她的名校,她的前途和事业,她憧憬的种种美好的未来,在这个闷热的下午,突然之间就全部灰飞烟灭了。 从此以后,她的人生都要被烙上“卖/银女”这个耻辱的标记了!她这个心比天高的人,以后永远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这辈子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谭小琳睁着一双几乎滴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窗外马路牙子上孑然独立着的莫如柳,恨得目眦睚裂c几欲发狂。 那个贱人,她怎么可以这么淡然,这么恶毒!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把自己的一生都轻轻断送了! 警车很快绝尘而去。谭小琳眼里的那个淡然的贱人依旧淡然地站在一片金黄的落日余晖里,只是渐渐远去c渐渐模糊,终于再也看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联手 莫如柳目送着警车绝尘而去, 直至消失不见后, 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喂, 丁宛麟吗?我是莫如柳。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人一幅惺忪未醒的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打着哈欠含混道:“在床上挺尸怎么?” 莫如柳抬头看了看西天边已经坠下地平线的太阳,心里纳闷这位兄台究竟是睡得太早,还是起床太迟? 不过这当然也和她没关系,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就这么任性, 他高兴就好。于是莫如柳简明扼要地说:“起床, 速到金伦广场来找我,有急事。” 丁宛麟隔着电话翻个白眼过来,不满道:“这才刚过了一天啊!你不至于这么急就逼着我还账吧?” “谁朝你要账了”莫如柳脸上一红, 绷着脸道:“你们家金伦大酒店刚出事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呢?” “爱出不出,关我屁事。”丁宛麟懒洋洋地又打了个哈欠:“好困, 我要接着挺尸了晚一点我再打给你吧,请你去撸烤串,把虎子也叫上” 他哈欠连连地这就要挂断电话, 莫如柳急道:“陈世昭现在哪里, 你知道吗?” “陈世昭?”丁宛麟愣了一下, 好歹睡醒了。“他没在金伦吗?不在的话大概就是在公司开会呢 。怎么了, 你找那家伙干嘛?” 莫如柳电话里跟他说不清, 只把眼一瞪:“反正有非常重要的事, 跟你有关系!穿上衣服过来, 立刻马上,别废话!” 10分钟后,莫如柳就看见一辆出租车风驰电掣般一路飞驰而来,在路边“吱”地一声停住,眼瞅着丁宛麟跳下车,一路狂奔着经过自己身边,径直朝酒店大堂跑去。 莫如柳急忙在后边叫他:“丁宛麟!这边!我在这儿呢!” 丁宛麟刹住脚,狐疑地回过头来四下瞧了瞧,愣是当她透明人一般,扭头又往酒店里跑。 莫如柳错愕地睁大眼睛,提高了声音再喊:“你背后!喷水池这里!” 丁宛麟终于再次停下脚步,远远地观望了她半天,这才疑疑惑惑地走了过来,停在她三米外又仔细端详了她半分钟,这才惊呼道:“卧槽是你吗?!你怎么了这是,毁容了吗?!卧槽!” 莫如柳心中恼怒,面上却还要强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淡然道:“没怎么,吃错东西了吧,可能是过敏了。” 丁宛麟十分震惊,一眨不眨地死盯着她看,迭声道:“那怎么办,还能好起来吗?走走走赶紧的,我送你去医院!卧槽你身上这些密密麻麻的红疙瘩看着好恐怖卧槽你这脸肿的,有这么大!” 他用两手比划着,先比了个足球的形状,觉得不足以表达其严重性,又把两手间距加宽了一倍,比划成脸盆的大小。 莫如柳勉强保持着的超然和淡定实在维持不下去了,老羞成怒地瞪着丁宛麟,从齿缝中恨恨道: “闭嘴,你好烦啊知不知道!这么不尊重女孩子,活该你找不到女朋友!” 丁宛麟“啊”了一声,虽然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没尊重女孩子了,却也瞧出来这个女孩子发怒了,于是很识时务地闭了嘴,立刻转换了话题:“你找陈世昭干嘛?” 莫如柳扭头朝金伦酒店努了努嘴儿:“你们家的酒店里查出卖/银/嫖/娼的来了,你没听说么?刚才来了警车,把涉案人员都带走了。按说酒店经理也应该一起被请去喝茶才对,可我没看见陈世昭他人,就问问。” “是么?”丁宛麟耸了耸肩:“我没听说,也没人告诉我。”又加一句“我也不感兴趣。” “你怎么能不感兴趣呢?”莫如柳高高挑眉:“我听说这个金伦酒店好像是你母亲一手建起来的?不知道倾注了多少心血在里面!而且原本也应该一直是你在打理着吧?如今你母亲不在了,任由个外姓烂人把酒店搞得乌烟漳气的,你就不痛心么?” 丁宛麟愕然看着面前这个少女,怎么看也就是一普通的小丫头。可他们家这些事,她又是怎么知道的?有点诡异啊 他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抱着双臂,面上那种浑不在意的神色已经隐去,变得严肃而凝重,静静审视着莫如柳的那双黑眸里流露出一丝警惕。 “你对陈世昭好像很熟悉?”他一眨不眨地瞅着面前的小丫头,探究地问道:“你跟他有仇?” 莫如柳神色未变,没说话,但也没否认。 她已经反复思量过了,陈世昭是个极度贪婪的人,他费尽心机苦心经营,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从一个不名一文没有任何身世背景的乡下穷小子好不容易才爬到了现在的位置,没有什么比把他拥有的一切再一一拿走,再一脚把他踹进尘埃里更让他痛不欲生的了。 她要让他重新成为一个穷光蛋,还要让他身败名裂c走投无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了。她需要帮手,而丁宛麟就是最好的人选。 上一世,她认识陈世昭的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傻丫头,到死也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蠢妇人,从十八岁到二十七岁,一点进步都没有。她从来不过问陈世昭公司里的事,也从来没想过要过问,大概是自卑吧,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资格。以至于现在想找一些有用的信息都异常困难。 不过上辈子她还是从一些只言片语里自己零零散地总结出了一些事——比如现在陈世昭已经掌管了丁氏集团的两家酒店和两家餐饮(再过几年还会把手伸进最为营利的丁氏地产);再比如,大家公认,丁氏集团的那位正牌大少爷只会吃喝嫖赌什么正经事也不耐烦干,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姐夫 所以上一世,莫如柳是依稀知道丁宛麟这个人的,只不过从未谋过面,这位丁少爷也没有任何值得夸赞的事迹传进她的耳朵里,仿佛就是个没有一点存点感的灰色背景板罢了。莫如柳猜测,这大概也是陈世昭苦心经营的结果吧。 现在不一样了,她认识了这位丁家大少爷,她灵机一动,暗暗思谋着要与他联手把陈世昭拉下马,那就不得不告诉他一些秘事。与其让他生疑,还不如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干脆就告诉他自己是重生归来的人算了。 信或不信都随他,反正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莫如柳拿定主意,抬眸看了丁宛麟一眼,淡淡道:“你先不要管我是不是和陈世昭有仇,难道你自己就不恨他?原本金伦酒店经理办公室里坐着的人应该是你的,你母亲留下来的产业该是你这个亲生儿子来打理才对。可现在呢?不但你母亲的产业被那个人品低劣的烂人霸占在了手里,还把它弄得乌烟漳气,你这个亲儿子反而沦落到在丁氏没有立锥之地的样子了! 我不信,你一点怨言都没有?!” 莫如柳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丁宛麟震惊地张大了嘴巴,抬起手颤巍巍指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莫如柳推开他的手,继续道:“不说这些了。我急着叫你过来,是因为有件事急需你拿出大少爷的款儿立刻去办的,别人谁都不敢这么做! 你们大概都不知道,陈世昭有偷窥癖,他在1308房间装了监控,专门以偷窥客人的隐私为乐。今天猝不及防出了这档子事,我估计他现在已经慌了,怕引火烧身,也怕今天那几个被带走的嫖/客以后报复他,所以他一定会立刻拆掉那监控的。 你现在最好趁他不在,赶紧去把1308房间贴上封条,保护现场,任何人不得入内。” 莫如柳看着丁宛麟大张着嘴巴,眼若铜铃,一幅撞到鬼的神情,由不得扑哧一笑,继而又一本正经道,“我精神很正常,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放心,这么做只会对你有好处!” 丁宛麟连连摇头,指着莫如柳磕磕绊绊道:“你我天呐!你不会是像那些小说里写的,是个穿越过来的人吧?!” 想了一下,自己又连连摇头,严肃地更正道:“不对,不是穿越!我猜你一定重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解锁 莫如柳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冷冷地看着丁宛麟, 看上去颇有几分厉色, 实则心里一阵阵发虚,怵得像团棉花。 丁宛麟忙笑嘻嘻道:“我就开个玩笑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说,我绝对不会问的。 不过你刚说陈世昭在客房里装监控?这么下作的事儿的确像是那个垃圾的手笔。走,咱们看看去。” 两个人绕过喷水池,一前一后信步往酒店里走。门口两位身着大红旗袍身段妖娆高挑的迎宾小姐一见了丁宛麟都很意外, 不由惊愕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反应快, 马上堆起一脸甜笑,赶着叫了声“三哥晚上好!”,又殷勤道:“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她们家这位奇葩的太子爷, 去年从金伦酒店总经理的位置上离职的那天,当众掷地有声地发誓说:以后永远不会再花家里一分钱,永远不会再沾手家族产业的经营, 甚至还说,他以后再看见他们家任何一处产业都会绕道走,绝不会再踏足一步。 这一年来他还真是说到做到了, 不但辞去了丁氏集团里的所有职务, 而且再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也不再参加任何家族的庆典或聚会, 整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公众的视线里消失了。 据小道消息说, 有人看见这位丁氏的太子爷坐在街边的麻辣烫小店里吃20块钱的串串, 在超市里买周末特价的方便面和t恤短裤;还有人绘声绘色地说, 曾见过他在旅游景点给游人画肖像,一幅素描头像收50元 消息不知真假,但足可见这位爷真是穷到一定地步了。不过这位爷骨子里真是个爷,就算穷得吃土也不去求他老子,还大放厥词说什么“如果有可能,他宁愿不姓丁”,惹得他老子——丁氏集团的总裁丁信平暴怒之下要登报声明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可今天这位爷却又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金伦酒店,着实让人出乎意料。 不过细想也正常。你瞧射雕英雄传里的杨康,也曾想热血男儿一把来着,可往他亲爹杨铁心的老家溜达了一圈,吃糠咽菜遭人白眼实在太特么难过了,那颗“自立自强”的热血男儿心立马也就萎了,还是锦衣玉食的小王爷日子舒坦啊! 他们家这位爷大概同理可证。而且这位爷的爹还不是继父,这还是亲爹。跟亲爹还矫情个啥,外头吃土的滋味不好受,脸皮一厚跟亲老子道个歉说句好话,分分钟就可以回富贵乡了。 一悟到此处,迎宾小姐脸上的笑容越发殷勤了些,忙不迭替丁宛麟开门,一双眼睛情不自禁地又往跟在他后面的莫如柳身上一溜。 这位又是干嘛的? 但见这位身上一件半新不旧的碎花连衣裙,目测就是个十几块钱的地摊货,一头未经任何修剪打理的头发随随便便扎个马尾,土到不行;额头上带着伤,脸上身上还疙疙瘩瘩的也不知是什么皮肤病,瞧着够瘮人的这乡下小土妞不知是个什么来路,总不至于和太子爷有啥关系吧? 不过以那位爷的奇葩行径,还真难说。兴许人就好这一口呢? 婀娜的迎宾员心里思度着,为了安全起见,也替莫如柳开了下门,嘴里勉强嘟哝了一声“小姐好”。毕竟心存不屑,这声问候就像蚊子哼哼,莫如柳压根儿没听见,昂首挺胸地径直走了进去。 进了大堂,前台的两个姑娘看见丁宛麟的一刻,也是一脸懵呆,丁宛麟走过去,胳膊往台面上一支,大喇喇道:“今天下午酒店各处的监控,都调出来,我要看一下。” 两个前台虽然心里犯嘀咕,可也不敢违拗,嘴里答应着,忙忙地把三点前后各个监控区的录像都调出来给丁宛麟过了目。除了看到谭小琳拿了一个免费安全/套急急忙忙上了楼以外,倒是一切正常。 丁宛麟便又道:“1308的门卡拿来给我。” 前台一时愣住,其中一个便垂了眼皮小声嗫嚅道:“陈经理说说1308是贵宾房,除了贵宾和他自己,别人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去的” 丁宛麟顿时大怒,高声道:“谁是别人?我姓丁的倒成了别人了,还得听他一个两姓旁人的呵?你是吃谁家的饭,自己心里没个数吗?!把门卡拿来给我!” 前台吓了一大跳,不敢再拒绝,思量再三,只得万般不情愿地把门卡给了他。 丁宛麟又道:“你们陈经理去哪了?” 前台道:“老板来了电话,陈经理去公司开会了。” 丁宛麟点了点头,闲闲道:“你去把经理办公室打开,我还有东西没拿走,我要进去找找。” 前台大惊失色,一个劲儿摇头:“这可不行啊三哥,陈经理的私人办公室怎么能随便进去呢?他要是知道了,我的饭碗就没了” 丁宛麟冷冷道:“难道我就不能让你丢饭碗么?你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前台是个工作没两年的年轻姑娘,谁都不敢得罪,想来想去还是这个赋闲的大少爷稍微什么些,于是哭丧着脸小声道:“三哥您就别难为我了,您毕竟已经不在公司任职了不是?我我得听陈经理的” 丁宛麟气得火冒三丈,咬着后槽牙点头道:“好啊,行,真行!就冲你这句话,我也得回来。等我回来以后,哼,你可别哭!” 前台姑娘眼瞅着真要哭了,莫如柳低低地劝她道:“你何必要触他的霉头?说到底你们经理也不姓丁,人家父子俩可是说和好就和好。这个经理的位置,以后到底是谁坐还不一定呢,你可别犯傻 再说你们陈经理去公司开会,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三个小时。你们丁三哥去办公室就是找找他丢在里面的东西,很快就出来,两个人撞不上的,放心。 你不说,他不说,谁知道?” 那姑娘实在也是没办法了,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声“好吧”,找出门卡无奈地递给了丁宛麟,并百般恳求道:“三哥您可千万快着点出来!” 丁宛麟和莫如柳开了1308的房间门走了进去。 隔了一世,重新走进这个充满了惨烈屈辱回忆的房间,莫如柳觉得自己的心仍然止不住地颤抖着。 上一世,她根本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这个房间,现在放眼一打量才发现,原来这个房间是经过额外特殊装修的,和楼层的其他客房布置得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双人大床c沙发c精致的床品c地毯及一切动用之物一看就是专门购置的高级货,不愧为贵宾房。 不过以前丁宛麟作酒店经理时,并没有这间贵宾房,是陈世昭任职后才专门弄了这么一间,大概就是专门招待关系户用的吧。 丁宛麟开始四下寻找摄像头——窗户c天花板各处隐蔽的地方都没发现;还是莫如柳仔细回忆上一世陈世昭给她看的那短短的一段视频,从拍摄角度判断摄像头应该就装在头顶吊灯上,最后果然从那八头水晶吊灯的缝隙里找到了它。 “这家伙,真龌龊!”丁宛麟嘲讽地瞧着那隐蔽的摄像头,嗤笑一声。“走,我们去他办公室,看看他都拍了些什么好东西。” 莫如柳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两人走进陈世昭的办公室,发现电脑是锁着的。 丁宛麟很失望,寻思着要不要找个电脑高手朋友来帮忙破解密码,又觉得这工程太过浩大,太过招摇,根本不可行。看来也只好到此为止了 莫如柳却不肯放弃。她一言不发地坐在电脑前,只试着输入了两遍密码,电脑便应声解锁。 丁宛麟呆呆地看着她,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他的震惊了。 “你连他的电脑密码都知道?!我天,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的密码是多少?”丁宛麟瞪眼瞅着莫如柳,语无伦次地喃喃道。 “生日名字的缩写。”莫如柳平静地说:“我并不确定,只是试一下,没想到居然对了。” “不可能!他的生日我知道,我刚才也试过他的生日名字,明明提示的是‘密码错误’?”丁宛麟有点抓狂。 “那是因为,你输入的不是他的‘阴历生日乳名’”。莫如柳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她的脸色阴郁黯淡下来,这是深深扎在心头的刺,不能多想。 丁宛麟见她低头不语,也就不再过问,只把眼睛移向电脑屏幕,一边逐一打开文件夹,一边道:“倒要看看这个垃圾偷窥狂都干过些什么,瞧瞧他都有哪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语未了,丁宛麟突然死死盯着屏幕上刚刚打开的一段视频,爆炸般惊呼起来: “那是谁?!天呐他在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流产 莫如柳只向电脑屏幕上扫了一眼, 就被臊得面红耳赤, 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先钻进去才好。 但见屏幕上白花花五六个不着寸缕的妙龄女郎或仰或卧在超大的巨型圆床上, 摆出各种不堪入目的淫/荡姿势,每一个都妖娆艳丽魅惑入骨。幸而画面是无声的,若是再搭配着现场各种莺啼婉转,怕不是顷刻就能让人流下鼻血来。 一个同样不着寸缕的男人就被这群美艳娇娃团团围在中心,左拥右抱,正做着那不可描述之事, 显见得已是三魂没了六魄, 面露恍笑,就要登入极乐世界去了。 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面皮白净, 瞧着很是儒雅斯文,不承想竟也做出这等污秽不堪的事情,怎么瞧都觉得画风不对一言难尽。 莫如柳毫无防备之下乍一见了这场面, 本就尴尬欲死了;再加上旁边还站着个丁宛麟,简直羞得无地自容,连忙站起来就要退到一边去。 丁宛麟却已抢先一步把电脑屏幕关了, 不让她再继续看下去;自己气得两手叉腰站在那儿, 脸色乌青地大骂了起来: “卧槽!这他妈原来是个败类啊?!臭不要脸的, 难为我这么多年那么尊敬他!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卧槽恶心死我了” 莫如柳问:“这男的是谁?” 丁宛麟铁青的脸蓦然又涨得通红, 迸了半天, 像个撒了气的皮球般气息恹恹道:“是我大姐夫我他妈怎么有这么个傻逼姐夫!他以前也不这样啊, 挺洁身自好的一个人,跟我姐也好着呢我大姐现在可怎么办啊!她还怀着孩子” “怀着孩子?”莫如柳脑中电光一闪:“你大姐已经有了两个女儿是不是?” “是啊我说两个女儿很贴心很好,足够了,没必要再生了,我大姐非不听,一定要再拼个男孩出来。她今年都42岁了,哪还拼得动!又打针又吃药好不容易又怀了一个,还不到三个月,从怀上就有先兆流产的迹象。现在每天躺在床上辛辛苦苦保胎,命都没了半条,这傻逼却在外头风流快活,我草他妈的!” 丁宛麟气得满屋乱转,就差拿刀砍人了。 莫如柳沉思了一会,幽幽道:“你先别气,冷静一下。我劝你赶紧给你大姐打个电话,看看她有事没有?再叮嘱她周围的人小心,别让她受刺激。还有你那大姐夫,最好也给他打个电话提醒一下” 莫如柳打开屏幕看了一眼这段视频的拍摄时间,是三天前。她暗暗摇了下头,只怕是 她没再继续往下说,丁宛麟已经一迭声道“对对”,马上就拿出手机开始给他大姐和姐夫打电话。 可两个人的电话却都始终无人接听。 丁宛麟急得不行,却又无计可施,恨道:“陈世昭那个下作东西,为了赚钱,脸都不要了,专弄这些下三滥的勾当!好了,现在连家里人都跑他这儿快活来了,我他妈的” 莫如柳忽想起一事来,问:“1308既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那这些贵宾应该都是非富即贵的吧?可我看今天被警察带走的那几个男的,明明就是几个匪里匪气的臭流氓啊,他们也算是“贵宾”?” 丁宛麟瞧了莫如柳一眼,勉强道:“你还是个在上学的小姑娘,不懂这些咱们开酒店的,每天都要接触三教九流各种阶层背景的人,有时候也不得不应酬应酬那些个地痞流氓不过这陈世昭太下作了,居然真把流氓当成座上宾了!从他接手了金伦以后,我们这两家酒店越来越乌烟漳气了” 莫如柳没有言语,又随手点开了几段视频,每个都污秽不堪,每段视频里面的男主角也各不相同。有的莫如柳一晃眼瞧着眼熟,似乎在电视里曾经见过其正人君子版似的。 1308的监控似乎是全天候开着,但也只有最近半个月的视频还没来得及被处理掉,之前的已经都没有了。莫如柳一路快进,按时间顺序看到了最后几段视频,突然在里边发现了谭小琳。 画面里,先是陈世昭和那个刺青男人并肩坐在沙发里,相谈其欢。陈世昭忽然起身从内室拿了个大大的牛皮纸袋子出来,从里面拈出几沓人民/币,示意刺青男人数数。 刺青男人接过牛皮纸袋子,也不细数,大喇喇往自己的包里一塞,两人继续说话。 接着,房门开启,一个30岁左右妖娆艳丽的“妈妈”带着一队身着统一制/服裙的少女鱼贯而入,一字排开站在刺青男人面前,让他挑选。刺青男人留下了其中三个,这其中的一个似乎就是谭小琳。 莫如柳凑近屏幕,仔细辨认了半天,没错,是她。 此时的谭小琳脱去了校服,穿着和别的女孩子一样的玫瑰紫低胸制服/裙,盘着头发,化着妆,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 莫如柳双目微眯——原来谭小琳曾经偷偷跑去ktv兼过职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对自己都只字未提过 此时,被留下的另两个女孩子很自然地嘻笑着上前,一左一右坐在了刺青男人和陈世昭身侧,唯有谭小琳畏畏缩缩地站在远处张皇失措。刺青男人朝她勾了勾手指,谭小琳惊吓得不敢上前,反而越发后退了两步,边后退边不停地说着什么,似是解释,又似苦苦哀求。 刺青男人先是大怒,听了她的哀求之后又放缓了脸色,摆手令她离去。前后不过三两分钟时间。 丁宛麟瞧着莫如柳不错眼珠地盯着屏幕上这一段视频看,神情复杂,以为她是好奇,便解释道: “她们是康体部的ktv公主,一般只服务不陪客人。那个光头刺青的男人叫刘五,是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老混混,手底下还跟着一帮小混混。这个老恶棍有个特殊癖好,喜欢处” 他说得嘴滑,突然觉得这话太糙,太唐突小姑娘了,连忙停住口,尴尬地搔了搔头皮,咳了两声,才继续道:“我没辞职前,这个老混混也常过来吃白食,我是不耐烦搭理他的;现在姓陈的接手了,这两个人一路货色,倒是臭味相投了。今天被警察带走的,想必就是这个老恶棍了?” 莫如柳几乎没听清他都说了些什么,她心里只是不停地在想,谭小琳起了把自己卖给刘五的那个念头,大概就是在刚才那两三分钟里做下的决定吧 她唇边噙着一丝冷笑,自言自语道:“己所不欲,何施于人?” 丁宛麟疑惑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没什么”,莫如柳振作了一下,淡淡地冷笑道:“你看见没有,陈世昭刚才给了那刘五一大笔钱,没有五万也有三万,他替他做什么了就要这么多钱,真是舍得啊!养着这种恶棍小混混们,花费不小,他就是一个经理,哪来这么多钱应酬他们?” “所以他能当这个经理,我就当不了,我服气”。丁宛麟嘲讽地一笑:“综合酒店里的ktvc酒吧c桑拿c按摩室,太容易藏污纳垢了,我看见那些嫖/客和妖精们就胸闷气短脑壳疼。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所以我当总经理的时候把它们全都取缔了” “啊?!你”莫如柳不由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瞪着一身凛然正气的丁宛麟,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位还一直说自己是个生意人呢?这怕不是个呆子吧!怪不得他这经理干不下去呢,哈哈哈哈哈 丁宛麟瞧着莫如柳那双清澈如两汪秋水的杏核眼先是惊讶,渐渐盛满了笑意,最后笑成了两弯月牙儿,他自己也不禁涨红了脸,愤然道: “你以为我脑子进水了是吧?不!我只是不愿意在鸡窝里鬼混,整天跟那些垃圾人渣扯皮,我有洁癖! 我只是想走另外一条路,把综合酒店都改制成连锁快捷酒店而已,只提供客房,其他旁门左道的服务一概没有,走低价舒适扩张之路。这未必会不盈利,不是吗?” 莫如柳不笑了,她认真地审视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他多大?27?29?难得倒还保持着一颗孩子般执拗的c不合时宜的正义之心。 “你想法倒是不错,可这么一改制,多少人的收入也都灰飞烟灭了,得得罪多少人啊!你又不够精明,哎,你干不下去太正常了”莫如柳无奈摇头。 “是啊”丁宛麟也笑嘻嘻地摇头一叹:“就单说ktv这一项吧,日常养着小姐七八十,跟客人出去一晚,回来要给领班抽头200,你知道一个妈咪一晚上进帐多少?一个月又是多少吗?那些妈咪们都是老狐狸精,日常打点孝敬康体部c客房部c保安部的经理们也有成千上万,这些可都是他们不必入帐的灰色收入,很肥的一笔银子呐! 吃水不忘挖井人,不然你以为陈世昭会那么大方,拿自己的工资去贴老混混?” 莫如柳听了,默然无语。半天才微微摇头道:“所以你的确不适合当这个总经理。你太认真了!” “让你说对了,做自己厌恶的工作实在是太痛苦了我的专业其实和做生意风马牛不相及”。丁宛麟脸上笑嘻嘻的,眼神里却盛满了疲惫和落寞,叹了口气道: “我喜欢的是艺术,本来是学雕塑的,要不是我妈妈去世得太突然,我不愿意看着她辛苦挣下的这些产业平白落入外人之手,我也不会硬着头皮放弃自己的所爱,当这个狗屁总经理了。 其实我更适合做个认真而快乐的手艺人。” 莫如柳看着丁宛麟一脸的落寞,心里想的却是:啊哈?学雕塑的!要不要这么巧,我弟弟也喜欢啊前辈求提携啊! 恰在这时,丁宛麟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丁宛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就变了变,对莫如柳紧张地说了句:“是我大姐家的保姆”,就赶忙接起了电话。 安静的房间里,电话里一个中年妇人带着哭腔的声音格外清晰:“太太流产了,出血不止,现在在医院里三哥儿你快些过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希望 安静的房间里, 电话里一个中年妇人带着哭腔的声音格外清晰:“太太流产了, 出血不止, 现在在医院里三哥儿你快些过来吧!” 丁宛麟变了脸色, 急惶惶道:“怎么回事?!” 中年妇人恨道:“不知哪儿钻出来的一个小贱货,突然跑到家里来, 说她也怀了大姑爷的孩子,跟太太闹着要让大姑爷对她负责。太太气疯了, 上去撕那骚货, 这不就一下子动了胎气了!本来就天天躺着保胎呢” 丁宛麟也气疯了,跺脚骂道:“拉住那贱人, 别让她跑了!我姐现在怎么样了?蒋大伟那浑蛋呢?” 中年妇人又哭丧着脸道:“太太当时就出血了, 我们都吓坏了,忙着送太太去医院,那贱人趁乱就跑得没影了大姑爷得着信儿现在也赶到医院来了可是医生说,这次太太清完了宫, 以后只怕不能再怀孩子了” 丁宛麟的脸已经沉得要滴下水来了,立刻说了句“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回头对莫如柳道:“我现在就去把1308房间贴上封条, 你先回去,我们晚一点再联系。” 莫如柳点头,用手机录下了蒋大伟那段香艳视频, 在关掉电脑之前清除了今天的登录痕迹, 顺手把今天下午自己来“应聘”的那段视频也一并删掉了。 夜幕早已悄然落下。莫如柳信步走出医院, 晚风里裹挟着蓄积了一天的暑气,吹在脸上热烘烘的,可她想到陈世昭的贪婪和歹毒,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脊背上泛起一丝凉意。 这一手干得阴损,丁宛麟的大姐丁宛乔就这么轻易地没了孩子,以后恐怕也再难生育了。她膝下两个女儿都是外姓,成婚总归要嫁去别家,丁信平将来赠给两个外孙女的嫁妆虽然也会丰厚无比,不过丁氏的产业只怕她们半分也带不走的。 丁宛乔这一支算是占不到娘家太大便宜了。 二姐丁宛贞情况类似。 唯一的亲儿子丁宛麟又是个不着调的,不但跟他爹势同水火,就差登报断绝父子关系了,而且这个奇葩还公开声明自己此生准备不婚不育如果他真能做得到,那他更不足为惧了。 现在就只剩下个私生女丁宛华。虽然亲妈没背景,可闺女乖顺听话啊!虽然女婿穷,可穷女婿肯入赘啊!虽然现在他们还没生下一儿半女,可那也意味着他们生儿子的概率高达50啊,而且只要生下儿子就会跟着外公姓丁啊! 莫如柳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她可以想见此时此刻陈世昭的心里有多么得意和激动——兵不血刃就可以攫取丁氏巨额的资产,那种雀巢鸠占的喜悦非常惬意吧! 万里长征已经走了一半,万事俱备,就只差一个儿子了! 莫如柳想起上一世的自己,被刘五那几个恶棍污辱的时候,陈世昭突然以救世主的姿态走进了1308房间,不但把她“营救”了出来,送她去医院,并一直好言好语地安慰她;听了她的哭诉以后还给了她一千元钱去应急交学费。 她那时候傻啊,就以为自己遇到了好心人,拿他当成亲哥哥一样敬着感激着。“亲哥哥”怜悯她生活窘迫,说她课余时间可以去他家帮忙打扫卫生洗衣煮饭,说自己离婚了反正也要请保姆帮忙料理家务,请谁都是请,她去了还能挣一份工资补贴家用。 她对他居然心怀着莫大的感激,想也没想就去了。她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他回报她的则是他的风趣睿智温文儒雅。直到有一次,他酒后试探着对她提了要求,她没有拒绝。 她认为自己是爱上了他,现在回头再想只觉得可悲可笑。 那不过是身为残花败柳的极度自卑,掺杂着落难少女对恩人无条件的感激罢了。 因为除了这具肮脏的身体,她身无长物c无以为报。 再然后,她怀孕了,妈妈也死了。 前一世,她始终想不明白自己怀孕的事是怎么在学校里被闹出来的。那张带着红加号的诊断书她明明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不知怎的就被谭小琳好奇地从她书包里翻了出来,然后全校皆知,影响恶劣。 就这样,她在高考前夕被学校开除了。她痛不欲生,可她没太恨过谭小琳,毕竟人家不是有心的,何况人家也痛哭流涕地给自己道了歉,她还能怎么样呢? 现在一想,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她是无心的?她怎么可能无心!她根本早就和陈世昭串通一气了好吗?! 她失了学,怀了孕,妈妈死了,家里树倒猢狲散,兄弟姐妹们各寻了去处,走投无路的她除了跟着陈世昭似乎也没了别的办法。 陈世昭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娶她,但她必须得生下一个男孩子才行,说她学历太低家世太差,只有生下一个男孩子,他才好跟家里老人说话。满心卑微的她居然全信了。 她终于替他生下了鹏飞,陈世昭丁宛华夫妇在家族里的地位也终于稳固了下来,于是也就终于到了留子去母的时间。 她不能替自己叫屈,毕竟,蠢成这样,也的确是无话可说了。 下了公交车,莫如柳沿着林荫道低着头慢慢往医院里走。医院外面种了一排梧桐树,大大的手掌形的叶子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投射了一地斑驳的树影。梧桐花的清香在夜色中弥漫开来,令人莫名的有些神思不属。 莫如柳在一棵梧桐树下看见了邵元杰,以及跟在邵元杰背后的她三妹莫如荷。 她有点错愕,没想到邵元杰今天又来了。这个点才走,莫不是在医院等了她一天?三荷自然是又奉命下楼送他的。 莫如柳其实很想避开邵元杰,但是迎头撞上了,人家大老远的来医院探望她妈,不打个招呼总归不好。 莫如柳勉为其难地刚要张口,忽听她三妹怯怯叫了声“元杰哥哥!”,背在身后的双手忽然捧了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围巾出来,一鼓作气捧到邵元杰面前,紧张地说: “我闲着没事练习织毛衣,给元杰哥哥也织了一条围巾。织得不好,可是很暖和,再过几个月就可以用得着了你,你收下吧” 邵元杰显然非常地意外,也很惊奇,下意识地就说:“不用啊三荷,织这个干什么,你可哪来的钱呢?再说围巾我也有” 莫如荷立刻低下了头,声音里满是失望和羞惭,甚至带出了一丝颤抖的哭腔:“元杰哥哥对我家这么好,天天来看我妈,每次来都不空着手,都花了好多钱了!我也想送元杰哥哥点东西,可是我织得不好” 她说着说着,手里还捧着那条藏蓝色的围巾不知该怎么办,许是太紧张太羞惭,声音竟然控制不住地哽咽了起来。 邵元杰本是个宽厚木讷的男孩子,见她如此,自己先慌了,忙不迭双手接过围巾,假意仔细地看了看,讷讷道:“织得很好啊!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莫如荷喜得两眼放光,正要再说些什么,末班车已经驶了过来。邵元杰只来得及跟她匆匆挥了下手,就赶紧跳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一路绝尘而去,很快就看不到影子了,莫如荷还在抻着脖子朝远处巴巴地看着。 莫如柳从隐身的梧桐树下走了出来,慢慢走到妹妹身边,叫了声:“三荷?” 莫如荷正沉浸在某种缥缈不明的思绪中,猛不防听到这么一声,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回过头来。一见是她姐,莫如荷巴掌大的小脸上登时涌起两大片潮红。 “姐我不是我给元杰哥哥织围巾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 莫如柳温和地笑着,打断了妹妹的话:“三荷真懂事!人家好心来看望咱妈,咱们给人家回个礼没错啊,有啥好解释的?走,咱回去吧。” 她不由分说,搂着妹妹的肩膀就往回走。莫如荷反倒有些失落似的,几次三番鼓起勇气想再解释些什么,都被莫如柳挡了回去。她也就沉默地闭了嘴,直到进了电梯,脸上才忽然露出一个开心而羞赧的笑容小声说: “旁边病房里的阿姨看见我给小柏织的毛裤,夸我织得平整又好看,也找我订了一件毛背心,是给她家叔叔订的加上前天那个奶奶给她小孙子订的一身毛衣毛裤,扣去毛线钱,我已经赚到50元钱啦!” 莫如柳发自内心地向妹妹表示祝贺。不知怎的就想起马上就要大规模繁荣起来的某宝,忽然福至心灵地说: “三荷你喜欢手工毛衣,织得又好,为什么不开一家网店,专门卖自己的产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情起 祁景站住脚, 目光深邃, 神色凝重。 “这就是你让自己‘过敏’的原因,对吗?”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莫如柳, 正色道: “一般人对自己的过敏源都是小心再小心,避之唯恐不及,你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脸上红肿成那样,不但一点不着急,还拒绝就医。现在又没头没脑地说起这个话所以它们肯定是有联系的, 对吧?” 阳光亲和的帅哥祁景一但不苟言笑起来,就又成为了心外科主治祁医生, 冷静c敏锐c思维清晰c洞察一切。 在冷静敏锐的祁医生面前, 莫如柳连支吾搪塞都觉得底气不足。 “这个嗯,是的”,她犹豫了片刻后, 索性老实承认,心里反倒踏实了。 “对不起啊,昨天没跟您说清楚,连顿饭都没让您吃痛快,还让您跟着担心, 觉也没让您睡好,今天您还得上班都是我不对, 给您添麻烦了” 她臊眉耷眼地垂着头, 手指绞着裙子褶, 小声地数落着自己,诚恳而恭顺,认错态度良好。 祁景瞧着这个低眉顺眼怯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丫头,嘴角微抽。 “我还以为你是诚心诚意要请我吃饭呢!敢情你只是想请个急救包,放在旁边救场用的”他咬着牙哼道: “原来也不一定非得是祁医生才能当这个急救包。牛医生c马医生c朱医生c侯医生,都可以。” 莫如柳差点大笑出声,连忙使劲嘬着腮帮子忍着,一边又觉得心里愧疚不安,期期艾艾地也不知道说点啥好。 “行啊,我被利用了”祁景斜眼瞟着莫如柳,瞧这小丫头一幅低着头辛苦忍笑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小失落,忍不住又咬着牙恨道: “不行,我受伤了!你得赔偿我精神损失!这样吧,你重新诚心诚意地请我吃顿好的,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啊?哦,好的好的,没问题”莫如柳连忙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小心翼翼地望着祁景,细声道:“祁医生想吃什么,这次我一定一定诚心诚意请您吃饭!” 哼,说的好像是硬着头皮完成任务似的 祁景颇有些不忿,忍不住存心要逗逗这小丫头,故意板着脸沉吟了一会,慢条斯理道: “要不然你请我吃官府菜吧。仙林那边有一家,小桥流水环境清幽,菜品精致华美,每道菜都有典故,所有餐具都是配合菜品定制的银器瓷器,光瞧着都赏心悦目。我特别喜欢那里的调调,包管你也会喜欢! 噢对了,他们家老板娘是个气质美人儿,祖辈出身皇族,如果赶巧了,兴许还能碰上她为宾客抚琴一曲,那就更妙了。” “啊,听着真是挺好的”莫如柳喃喃说着,眼神飘忽,手指下意识地一下一下绞着裙子,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吞吞吐吐地小声问了出来: “那个不知道她们家,菜品的价格大概是怎样的呢?” 祁景毫不在意道:“也不算贵。咱们两个人的话,有一千多肯定够了,不会超过一千五。” “啊,要一千五吗?!莫如柳惊得张大了嘴巴,脸色微微发白,简直是心痛如刀绞! “怎么了,你没事吧?”祁景故意斜斜瞟着她,瞧着她那呆若木鸡心痛滴血还强装镇定的样子觉得好有趣,好可爱! “没事。”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他简直逗她上瘾。 “嗯,让我想想啊”莫如柳不由自主地苦着脸,蹙着眉,喃喃道: “今天你们要去游泳,肯定是去不成了明天怎么样?哦不行,明天你是夜班吧?肯定要在家里睡觉的!后天呢也不行,后天我二弟要过来,我怎么也要陪他一起吃饭的。你跟他也不熟,肯定不愿意和陌生人一起吃再然后” 祁景瞧着她愁眉苦脸百般算计的样子,心里笑得什么的,脸上却一本正经道:“没事啊,就叫着你弟弟一起去呗。我一点都不介意,真的!” 这下莫如柳彻底没词儿了。她窘迫地站在那里,看祁景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也有点明白过来,眼神里就带出了那么点恼怒。 她清了清喉咙,细声细气道:“要不然,我请您去吃东北菜吧,好不好?东北大拉皮c酱棒子骨c小柴鸡炖蘑菇c鲶鱼豆腐,可好吃啦!” 得,官府菜一下子暴跌成东北菜了。一直站在一边插不进嘴的青青突然拍着小手笑了起来: “我爱吃大棒子骨!我爱吃鸡肉!我爱吃鱼!我爱吃这个,我不爱吃官府菜!” 祁景嘴角又是一抽,低头瞪了女儿一眼:“哪儿都有你!谁说要带你去了” 青青顿时不高兴了,扭头拉着莫如柳的手,委屈地说:“姐姐要单独和爸爸去吃饭吗?青青不能去吗?那青青怎么办?” 莫如柳红了脸,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尬笑着摸了摸青青的小辫子,含含混混道:“谁说的,青青当然能去了” 青青这才重新高兴起来,牵起莫如柳的手,挑衅般冲着她爸爸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甜蜜蜜地对莫如柳说: “姐姐,要不然咱们俩去吃饭约会好不好?我们以后都不带爸爸去,他太烦人了!” 莫如柳既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只好干笑着又摸了摸她的小辫子。 祁景今晚的心情瞧着很是不错,他拉起青青的另一只小手,边往前走边对她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这么快就不要爸爸了?” 莫如柳低着头,忽一眼看见擦得透亮的地板上依稀映出三个人的影子,两大一小,两个大人一边一个拉着孩子的小手慢慢往前走着,这情景怎么看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她慌忙松开青青的手,假意拢了拢耳边垂下的一绺碎发,手指无意间触到自己的面颊,只觉烫得厉害。 祁景倒一点也没发觉她的异样,他似乎很享受这种难得而莫名的轻松氛围,笑着说:“好吧,那就东北菜,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电梯口,祁景这才想到还有正事没问呢,于是收了脸上的笑容,非常严肃地看着莫如柳道: “你那会说要去看守所探监?探谁?” 莫如柳很纠结。说,事情太复杂,一句半句说不清楚,也怕祁景会误会;不说,她心里还有些问题没弄清,她还是想找谭小琳问问。 这么一犹豫,电梯已经上来了。祁景看着莫如柳脸上阴晴不定心事重重的样子,索性留了下来,伸手拉了她走进旁边的楼梯间,沉声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个小姑娘可能解决不了,万一我能帮点忙呢?” 莫如柳感觉自己对祁景有一种很莫名的信赖,这种信赖大概来源于一个很求上进的女学生对一位年轻的心外科主治医生的天然敬佩。 她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就决定把整件事告诉祁景。当然,除了自己的重生以外。 她从自己和谭小琳从小的友情说起,一直说到谭小琳怎么骗自己去金伦酒店,自己怎么将计就计,借着“过敏”反把谭小琳拉下了马。 她还拿出了手机,把从祁景办公室录下来的谭小琳打给刘五的那个电话放给了祁景听。 祁景简直惊呆了。 他把那段录音一连听了两遍,心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愤怒,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怎么能这么恶毒。再看着莫如柳那张红肿未消的脸,他心底的某一种竟然隐隐作痛起来。 这个小丫头怎么会这么可怜,被好朋友坑成这个样子,为了自保,竟不惜使出让自己“过敏”这种法子这样很危险的知道吗?一不留神也能要了人的命懂吗?! 还有她孤身一人跑去那酒店里更加是虽然现在人好好的回来了,可祁景心里仍然又是焦急又是担心又是生气,简直要被这丫头气死了!万一那几个人渣是变态色魔呢?万一遭到不测了呢?后悔都没用啊! 他实在忍不住了,两手抓着莫如柳的肩膀,咬着牙大力地摇晃着,一边怒道:“以后绝对不能再这么干了,这太危险了!你这是在犯傻,知道吗?!” 小丫头的肩膀瘦瘦削削的,被他这么一摇晃,整个人都打了个趔趄。她就那么睁着一双黑如点漆的大眼睛惊愕地瞅着他,显得既狼狈又可怜。 祁景心里又是一痛,连忙放开了手。也是,一个患病住院的老妈,一个沉默寡言的妹妹,一个细小的弟弟这小丫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啊,你想让她怎么做呢? 祁景一眨不眨地看着莫如柳,长长地叹了口气,无比诚恳地说:“以后有事,来找我!也许我也解决不了,但毕竟有个商量的人,比单打独斗强。记住了吗?” 莫如柳不由自主地点头,不知怎的,眼里居然有泪光一闪而过。 祁景慢慢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回到之前的问题,严肃地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 35 章 莫如柳才刚衷心地向祁景道了谢, 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低头一看, 是丁宛麟。 她下意识地看了祁景一眼,正踌躇着要不要接,祁景已经知趣地立刻领着青青走出了楼梯间,并用很夸张的轻松语气笑道: “是男朋友打来的吧?这么晚了,别让人家等得心急哈。你们聊,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明天见。” 一边说, 一边急急地就去按了电梯。 莫如柳急忙嘟哝了句“我哪有什么男朋友”, 祁景父女俩已经走进了电梯,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莫如柳长长地呼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丁宛麟的声音兴奋地传来:“小莫你真是料事如神, 陈世昭那家伙果然偷偷地回去拆摄像头了!我准备把这件事告诉老头子, 人品这么烂, 老头子如果还继续用他,我也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莫如柳说:“他不会是拆了封条进屋了吧?你在门口蹲守来着?抓的现行?可你不是去医院了么” 丁宛麟嘿嘿一笑道:“我又想了想, 那家伙没那么傻, 贴上封条他一定不会再进去了。封条虽然可以保护现场,可也给他敲了警钟。他完全可以说那监控是别人装的啊, 没毛病。而且那个“别人”怎么看都好像是我 而且他的办公室我们侥幸进去了一次,不可能再有机会进第二次了, 他电脑里的那些东西我估计明天就没有了所以,我根本没去贴封条。” 莫如柳:“哦?” 丁宛麟得意道:“我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我也在1308装了个监控” 莫如柳:“啊?!” “然后就在刚才, 我的监控成功拍到了他去拆他的监控的全过程” 莫如柳:“厉害!你现在在医院里吗?你大姐怎么样了?” 提到姐姐, 丁宛麟刚才还有点小得意的情绪瞬间一落千丈,沮丧地说:“不好,很不好,不吃不喝一直哭。我劝她离婚算了,她又不肯。 刚才蒋大伟那浑蛋来了,我只不过甩了他几耳光,把鼻子揍出了点血,又把他踹翻在地上拿椅子砸了几下而已,我姐就又哭又喊地求我别打了,还替那浑蛋说起了好话。现在那两夫妻正抱头痛哭呢?!卧槽!我他妈的我都不知说啥好了,唉!” 丁宛麟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摇头长叹了一声:“女人啊女人!口是心非的生物,爷搞不懂啊” 莫如柳想笑,又觉得对丁家大姐未免太不尊重,喉咙里使劲压了压,才道:“你现在是不是打算去跟你父亲说这件事了?姓陈的作为金伦的总经理,容留卖/淫/女,给女票客提供聚众淫/乱的场地,还赶在这个举国同庆的风口浪尖上,我估计他最晚明天一大早就会被请去喝茶,讯问个24小时都是有可能的。 你可以建议你父亲趁机查查他的帐目,没准有惊喜。 不过姓陈的肯定已经得着信儿了,现在大概正加班加点销毁各种罪证呢,你的动作最好快一点。 当然了,在他那个位置上能有几个干净的呢?你父亲是商界老江湖了,自然心里明镜似的,就看他愿不愿意装聋作哑维护女婿了。毕竟咳,唯一的亲儿子又不怎么争气,是吧” 莫如柳没指望一下子就能让陈世昭来个人仰马翻,但能让他焦头烂额一回也是好的。 顺便可以借这次事件试探一下,瞧瞧陈世昭在丁氏集团究竟地位如何。如果他真是很得丁信平的器重和维护,那想整死他恐怕就得多花一些气力了 丁宛麟说:“我知道,我现在就回家见老头子去。姓陈的那个下三滥,就等着被废为庶人吧!” 莫如柳听他的语气是有些过于乐观了,本想劝他不要高兴得太早,想了想还是含笑说: “那就祝你早日拿回应该属于你的一切吧。” 挂了电话,时间已经不早了。莫如柳回了病房,准备带着三妹和小弟回医院外的出租屋——明天,她妈的切片检查结果就要出来了。无论好坏,她们都得坦然接受,并积极面对。 在不知道结果之前,睡个好觉,养足精神,是当前唯一能做好的事情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小柏已经睡着了。马永红依然盘腿坐在床上不知疲倦地飞针走线,而三荷也依然坐在小板凳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的毛衣编织技法。 莫如柳从床头柜上拿起三荷的暑假作业——昨晚临走时给妹妹布置下的学习任务:数学c英语c物理,各半张卷子,题目是自己综合了好几本参考书,经过了反复的对比和研究,亲自摘下来的题型,非常基础和浅显。 通过分析这几张自己精心总结出来的小卷,结合妹妹完成的情况,她可以大概了解到三荷目前的学习是处于一个什么水平,然后就可以有针对性地给她制定补课计划了。 重生后的这几天,莫如柳一刻也没闲着,马不停蹄地解决了好几件大事,一直没顾上管妹妹的功课。 现在总算可以稍微喘一口气了,妹妹的课业也必须马不停蹄地立刻抓起来了。莫如柳觉得,通过暑假里一个多月认真的补课,三荷一定会取得一个明显的进步,总成绩先提高个几十分应该问题不大。莫如柳对此很有信心。 可是现实总是那么不如人意。 当莫如柳拿起自己费了很大心血才总结出来的几张小卷时,她发现——三张卷子上竟然一个字都没写。没错,全都是空白。 莫如柳形容不出那一刹那间自己的心情。 她抬眼看着三妹悠闲自得地坐在小板凳上,捧着那本“闲书”正看得满脸是笑;脚边一个大袋子,是邵元杰买来的各式干果水果点心,她一边看书一边抓着瓜子嗑得津津有味,地上掉的到处都是瓜子皮。 莫如柳忽然觉得有口气在胸口那里突突乱撞——这丫头不是没有时间啊,她一整天都待在病房里,嗑瓜子看闲书,竟然一道题都不做!她对得起自己忙里偷闲见缝插针给她整理复习材料的心意和辛苦吗?! 再环顾一下妈妈和小弟,有那么一瞬间,莫如柳突然觉得好疲惫。这一家子老弱病,放眼一望没有一个能倚靠的,全是要倚靠自己的再回想这几天以来的大喜大悲,自己经历的种种凶险,而三荷这丫头好端端坐在屋子里,居然连道习题都懒得做,真是难以形容的伤心和挫败啊! 莫如柳深深地吸气,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叫了声“三荷”,指着卷子尽量平心静气地问:“怎么一道题都没做呢?是完全不会吗?一道题都不会?” 三荷怔了一下,一声不吭地低下头,目光却仍然在一件漂亮的玫红色长款毛衣外套的编织技法上缓缓游走着。 莫如柳心口里那团火气腾地就冒了起来,把几张卷子啪地一下拍在床上,怒道:“我在问你话呢,是不是真的一道题都不会?!” 三荷吓得浑身一抖,冲口而出道:“我不想写,我好烦,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看见那些题而且大部分我都看不懂” “只是因为你烦,你不想写,这个理由?!这么简单的知识点,参考书也有,你完全可以对照着研究一下的,不至于一道题都写不出啊?” 莫如柳强忍着心中的烦躁,反复提醒自己绝不能发脾气,一定要耐心,再耐心。她竭力挤出一个笑模样:“好吧,没关系。你基础差,让你自学的确是难为你了,等一会我们回了宿舍,我从头给你补课好了,咱们从初一的数学补起” 三荷一听,脸上立刻呈现出惊恐而茫然的神色,她喃喃道:“大姐,我真的听不懂,我也真的不想听我,我就是榆木脑袋,我根本不是上学的材料” 莫如柳一直反复提醒自己的“耐心”一瞬间就土崩瓦解了,强忍着的怒火突然就忍不下去了,她大声喝道: “不上学,那你干什么去?!饭馆里端盘子吗?!你怎么一点出息都没有?!” 三荷完全被她大姐那种突然爆发的愤怒吓坏了。她向后瑟缩着,强忍着眼眶里的一包泪,怯怯地说: “我我一定要考大学吗?我不考大学行不行?我一看到那些课本就头疼想吐,我不喜欢学习,真的!大姐我喜欢织毛衣,我想我想织毛衣卖钱,我想开店!” 从小到大,三荷从来都是个没有主见的孩子。家里人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就像个没什么思维的影子。 这是莫如柳第一次听到她如此大声如此激烈地表达出她的想法和愿望。 不想上学莫如柳呆呆地看着妹妹,她本能地就想冲口反驳:小小年纪不上学,你以后怎么办,你想上天吗?!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她看到了妹妹眼睛里的痛苦和厌恶,深切而挣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释然 莫如柳闭上嘴, 在病床上慢慢坐了下来, 半晌没说话。 不考大学行吗?可以吗? 莫如柳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同时也默默地地问着自己。从小到大,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还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呢?这不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吗?不但要考,还要努力考到最好啊! 上一世,如果不是出现了意外, 以她的成绩,她一定会毫无悬念地考取重点大学,完美实现自己的人生夙愿的。即使万一当年考试失利了,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复读, 厉兵秣马来年再战。对她来说, 这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的正常,根本没什么好问的。 没有读过大学的人生,于她而言是遗憾的, 更是痛苦的的。所以对她来说, 答案当然就是,不可以! 她知道三荷的成绩差,学习吃力,不爱学习也属正常。不过她主观地认为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小孩子嘛, 免不了怕苦怕累懒惰一些, 等到年纪大点思想成熟了, 自然就知道努力了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 “学习”和“考大学”对妹妹来说竟是如此的畏途, 其中的痛苦大概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对于这种痛苦,莫如柳其实并不太能感同身受。上一世她也曾辅导过妹妹的功课,往往口干舌燥地讲了一个小时,这丫头只会瞪着一双茫然无措的眼睛,呆若木鸡地瞅着自己,那幅不知所云的傻样儿能活活气得人吐血一盆。 重来一世,莫如柳相信自己对待弟弟妹妹们会比上一世耐心包容得多,但真的,就像三荷说的,一定要考大学才行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焉知我之痛? 一定要逼着这不开窍的“傻”妹子去弄懂各种函数c诗词歌赋c时态变化和声光电力磁以谋得一个进身之阶,才是正确的人生吗?你以为的“积极进取”对一个根本不稀罕它的“小女子”来说,其吸引力恐怕还不如研究出一件漂亮毛衣的新织法并把它变成50元钱更令她开心。 三荷想过的是她自己的人生不是吗?又不是你的 莫如柳拿起浸满了自己心血的那几张小卷看了又看,突然对自己一直灌输给妹妹的理念产生了一丝怀疑。 马永红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头也不抬地对莫如柳说:“我就说你别费那么大劲了嘛,老三从小就笨得什么似的,她根本就没长着那念书的脑袋瓜子。你这是赶着鸭子上架,把你们俩都累死也成不了事儿。 依我说,她这书念不下去就别念了呗,过几年找个好点的人家嫁了,只要女婿人好,怎么过还不是过?” 说着又瞪了三荷一眼,骂道:“你这没出息的货,笨死你得了,净瞎耽误工夫,白糟蹋了你姐姐的一片心血!” 莫如柳听了她妈这话,倒又很替她妹子不平起来,皱着眉道:“三荷哪儿笨了?这些毛衣的花样子她看一眼就明白,你瞧她织得多好看哪,怪不得有人愿意出钱买她的呢!我就不行了,我根本看不懂,我也不感兴趣” 这么说着,莫如柳突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是啊,只有自己真心喜欢的才会真正投入热情去做,才会做得好。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又何必强求? 这一刹那间,莫如柳完全释然了,就像是卸下了一个千斤重担般,满心轻松和愉悦。 她将那几张小卷随手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笑道:“好,咱们不做题了。你想开网店,我就帮你开起来,但是姐姐要求你还是尽量要把中学读完。我们可以不以考大学为目的,但是最基础的历史啊地理啊文学啊还是要了解一下的,总不能做个睁眼瞎不是?” 莫如荷犹自有点不信:“我只要把中学念完就可以了吗?考不上高中也没关系吗?” 莫如柳沉默了一会,坦然道:“嗯,没关系。但前提是你要有能养活自己的本事,而且要能养活得很好,也不需要依赖任何人才行。” “我知道,我会努力的!”莫如荷的眼睛亮闪闪的,一张黑瘦的小脸因为突如其来的欢喜而显得神采奕弈。她用手指着书上女模特身上穿的那件乳白色长款麻花纹的毛衣外套,唇边含着一丝讨好的c尊敬的笑容对莫如柳道: “大姐,我也给你织这样一件外套吧?秋天就可以穿了,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马永红歪过头来看了一眼,也说好看,又抬眼看着莫如柳,蹙了眉,满面愁容地叹了口气道:“你才刚说要给三荷开店?开啥店?开店需要很多钱吧,咱们现在哪儿拿得出来就算能凑点钱出来,让你爸知道了,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最后也得被他鼓捣光了对了,你前儿回家看见你爸,他说什么了没有?” 莫如柳脸上略略一僵。 直到现在,她还没把莫大海的死告诉她妈,也没告诉家里任何一个人。她原本想着,等妈妈做完手术以后再说这件事的,省得她胡思乱想,不利于治疗。 但是她妈这时候突然提起这个人来,让她有点猝不及防。 马永红见她不言语,又想起一事,再问:“我编筐子挣的那两千块钱,你爸是知道的,竟然没被他拿了去?他那么痛快就给你啦?” 莫如柳不能不说话了。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低着头慢慢喝了两口,忽然微微一笑,淡淡道: “妈,你以后都不用再担心这些了,以后咱家的钱你就光明正大地拿着,不用再东掖西藏的了。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再闹了。” “什么?”马永红脸上一呆,疑惑地看着莫如柳,看着女儿脸上淡定的c又暧昧不明的一抹浅笑,心下揣摩着,突然就怔在了那里。 “你,你的意思是”马永红张口结舌,上下牙像粘在了一起似的,涩重得张不开嘴。 “你把他你不会是把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一下子失尽了血色,马永红颤巍巍抬手指着大闺女,声音抖得像是秋风里一片飘飞的枯叶。 彻骨的恐惧像一张弥天大网般把这个中年妇人没头没脑地紧紧裹住,心里起的第一个念头是:闺女完了!她怎么还不跑,她怎么还敢在这医院里旁若无人地闲聊?!警察是不是已经在满世界抓她了?! 马永红听见自己的一颗心如擂鼓般咚咚狂跳着,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两腿软得站都站不住。 她什么都顾不上问,什么都不重要了,唯有保住闺女的一条小命最要紧! 她一把薅住莫如柳的手腕子,眼睛朝另两张病床那边飞快地溜了一眼,在闺女的耳边低低地哑声道:“还不快跑?!有多远跑多远,别再回来了,快走快走!” 一边说着,抖抖索索地从枕头底下摸出莫如柳交给她的编筐子的那两千元钱,不由分说便将那手绢包塞进了闺女的手里,脸上早已是涕泪横流。 莫如柳知道她妈是误会了。她把那手绢包重新塞回到她妈手里,嘴角微微上扬,轻轻说了句:“放心,我没事。他是车祸死的,自作自受,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马永红犹自不信,连问了两声“真的?”,见闺女只是平静地点头,她总算是放下心来,嘴里不停地念叨了十几遍“南无地藏王菩萨”,这才忙忙地细问内情。 莫如柳简短地讲了下莫大海因“碰瓷”而命丧黄泉的事,再把随身背着的包包打开,给马永红看里面那厚厚的两沓人民/币。 “这是肇事司机给咱们的赔偿金,本来有三万多块,我拿了其中的一万把司机那辆二手车买下来了,现在还剩两万多。 有了这些钱,您治病就不用发愁了。您只管踏踏实实地养病,不要再操心钱的事儿了!” 莫如柳心情不错,一路说得嘴滑,最后笑眯眯地加了一句:“等您出院的时候,我开车拉着您回家。如今咱家有了车,可就方便多了!” 马永红的脑子里早已是一片混沌。自己那个猪狗不如的丈夫死了?真死了?!意思就是说,以后她和她的孩子们再也不会被那个畜生折腾了?! 各种念头在脑子里爆炸,混混沌沌中只听大闺女说了句“我开车拉您回家”。 马永红愕然地瞪大了眼睛道:“你莫不是说胡话呢?你开车?你啥时候会开车了?!” 莫如柳其实话才刚一出口,就已经意识到说漏嘴了,可也没法子再改;此时马永红问起来,她只好硬着头皮胡扯: “呃是祁医生没事的时候教我的。虽然他只教了一天,我也学会了其实学车很简单的” 马永红倒是一点也不在意闺女的话在逻辑上通不通,她的侧重点全在“祁医生”身上,当下就横眉立目道: “不是都说了,让你离他远点么?你怎么还让他教你开车!你就不能自己报个驾校学么不是我说你是钱多了烧的吧,你咋还买个车呢?!” 莫如柳笑嘻嘻道:“就图个方便!咱家以前穷,还能穷一辈子么?如今那个人死了,咱们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您就别管了,我买车自有用处。” 马永红也就沉默不语了。隔了好半天,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道:“你爸虽然不是好人,毕竟没他也就没你们几个。如今他也死了,前头的帐就算一笔勾销,回头还是张罗着把人好好地发送了吧。” 莫如柳淡淡地嗯了声,说:“要去法医院办交接手续,等二松从厂里回来,我们就去办。” 她一边说着,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三荷,见妹妹一直低着头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偶尔轻轻地长呼一口气,眉梢眼角都渐渐地放松了下来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融洽 马永红的活检诊断报告出来了, 乳腺瘤,良性。 莫如柳站在护理站外, 手里捏着那两张薄薄的a4纸, 差点喜极而泣。正如祁景所说的, 原来上一世她妈真的并非死于癌症,而应该是死于急性心梗。 这么大的一个乌龙,导致上一世她妈年仅44岁就凄惨离世了, 代价如此惨烈, 可以说她妈死得实在很无谓c很莫名, 甚至可以说是很不值。 如果当时她妈能深入地去检查一下,明确病因, 然后积极治疗, 装上心脏支架, 几万元就能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后面多多注意保养, 好好地活到七八十岁也根本不是问题。 可她就那么眼睁睁地去赴死了。可笑吗?莫如柳更觉得是一种无以言喻的悲惨。 蝼蚁尚且贪生, 何况是人。谁不惜命,谁不愿意好好地活着,可是在赤贫面前, 生命是没有底气的,一个赤贫的母亲连去医院深入检查一下都不敢,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病死了。 莫如柳叹着气,又是眼潮又是笑, 急急地就往病房走, 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 迎面就看见祁景带着两个小护士已经在病房里了。 “走吧,跟着她俩走。你们得搬家了,换科室换病房,已经安排好了,明早的手术。”祁景两手插在白色医生服的口袋里,对马永红淡定说道。看见莫如柳走了进来,好像生怕她不放心似的,又闲闲加了一句:“这个手术我亲自来做。” 马永红看上去也是开心得不得了,拉着莫如柳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妈妈不是癌呀,这可好了,太好了!多亏了祁医生这么照顾我,忙前忙后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人家才好!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医生去” 莫如柳瞧着她妈满脸堆笑,讨好的意味着实明显,心里忍不住嘀咕道:“这又不是你背后丧谤人家的时候了” 三荷正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住了几天院,零七八碎的东西还真不少。两个小护士伶俐又温柔,见状一起上前,一个帮提着包,一个帮端着盆,弄得马永红倒空着两手没什么东西可拿了。 马永红简直有些受宠若惊,瞧着同病房两个病友及其亲友团都很注意地朝自己这边瞅着,心中不免暗暗生出一种得意之情,故意提高了声音对两个小护士说着“姑娘受累了啊!”,一边向同病房的病友们点头微笑挥手作别,一边胸脯挺得高高的,迈着方步悠闲地踱出了病房。 莫如柳瞧着她妈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又汗颜,下意识地讪讪瞟了祁景一眼。却见祁景神色如常,脸上保持着矜持得体的职业性微笑,并没有丝毫异样。想来人家平素见多了各种形形色色的病人们各种奇奇怪怪的表现,早习以为常了。 心血管病房在4层。莫如柳一家人上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有病人办出院,腾出了一个床位,两个护工和保洁正在那里撤床单做清洁。 莫如柳以为她妈就要住在这里了,正要进去先把东西放下,祁景伸手一拦:“先不急,等一会。你们先在这儿坐一坐。” 莫如柳“啊?”了一声,倒也没甚在意,反正听从安排就是了,于是几口人就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周一的早上是最忙碌的,期间陆陆续续又有病人办理了出院,莫如柳眼瞅着祁景马不停蹄地巡视病房,答疑,给小护士们递上来的各种手续和文件上签字他大步流星地不停从她们所坐的长椅前面经过,却忙得没有时间停下来和她们说上一句半句话。 莫如柳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他的身影,长长的走廊上人来人往,而那件白色的医生服好像有某种魔力,总在或远或近的地方吸引着她的注意,让她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眼就能揪出来。 总算忙过了这一阵,先前去接她们的那个小护士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引着她们走进一间病房,发放了“住院须知”,并非常耐心而和蔼地讲解了明天手术的一些注意事项,就出去了。 莫如柳打量了一下这间病房,虽然是三人间,但目前除了她妈妈以外,另两张病床都没人,相当于她们独自占了一个单间似的。 马永红先就惊喜地“哎哟”了一声,眉开眼笑地说:“我们真幸运哎,幸亏没住刚才那一间,还是这里清净啊!刚才那间,一屋子人吵吵嚷嚷的!” 莫如柳心里嘀咕道:“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是幸运,这肯定是以权谋私了吧!在医院里闪转腾挪出一间没人的病房,哪怕只是暂时的,这个难度也是超级大的呀!” 她没把这个话跟她妈说,自己在那里暗暗思忖着,心里竟觉得很是得劲儿。 不一会,祁景过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护士长。护士长是个三十六七岁的女人,优雅c干练c精明c亲切,不笑不说话,一看就是那种人情圆熟练达的职场女人。 护士长巡视病房当然也是流程,但和祁景联袂而来,并且在一种亲切友好的氛围中和马永红聊了足有10分钟才离开,这就不只是流程那么简单了。 马永红自然又是一番受宠受惊,脸上都放着光。莫如柳已经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在她妈出院回家以后,她们村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很快就都会知道了,原来“大柳她妈”在城里大医院“有熟人” 莫如柳有些无奈,可又莫名觉得受用。她偷偷瞟了祁景一眼,觉得这个男人也是个人情练达的,也没见他多说什么多做什么,妈妈所受到的待遇不知不觉中就提高了,真是各种舒服啊! 莫如柳由不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感慨古人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做官”,说得一点没错。 是不是以权谋了私她不管,她没那么高尚,反正她现在就是觉得惬意,就是觉得舒服! 待到护士长离开以后,莫如柳唇边含笑,对祁景低低地说了声“多谢。” 祁景表示疑惑不解:“谢什么?病房么?那是你妈妈幸运,正好赶上这间空着。” 莫如柳哧地轻笑一声,嘟哝着说:“那先前那一间,明明病床空出来了,你干嘛拦着没让住?” “那间正对着卫生间,那个味道咳咳,总要考虑一下马上要手术的病人的感受不是?” “那之后出院的那位呢?我看见了,那间病房在走廊尽头,那里没有卫生间。” “那间病房里有个陪床的家属不太自觉,三更半夜不是上厕所,就是打电话咳咳,总要考虑一下刚做完手术的病人的感受不是?” 莫如柳想笑,使劲抿着嘴才忍住了,斜斜瞥了祁景一眼,瞥着他那幅若无其事与我何干的样子,低低“切”了一声,嘟哝道“就说你‘以权谋私’就得了呗” 祁景忙不迭“嘘”了一声,在她胳膊上使劲掐了一把,咬着牙疾言厉色道:“你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呢?你是想让我停职检查是吧?” 莫如柳被他说得有点慌,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连忙四下看了看,确定并没有旁人听见,这才把两手叠在一起,讨好地朝他作了几个揖,表示决不敢再乱说话了。 祁景瞅着这小丫头那幅憨态可掬的傻样,觉得胸臆间似是一弘温润的湖水漾起了一层层柔波,一时竟有点挪不开眼。他冲动地想摸一摸丫头那乌黑顺滑的头发,用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手,却没有忍住轻轻地刮了一下她小巧的的鼻梁。 马永红去卫生间了,三荷带着小柏去楼下玩,病房里只有祁景和莫如柳两个人。莫如柳猝不及防地被他刮了一下鼻子,看着他温润如玉的面庞和黑如点漆的双眸,不觉红了脸,条件反射般就躲开了几步,背对着他站到窗前去了。 窗户大开,夏日清晨的风吹进来,拂在脸上,还带着一丝花香和凉意。 祁景也慢慢踱了过来,说:“因为这间病房的窗檐下面有个燕子窝。住院和陪床太无聊了,你们在这间病房里,没事看看老燕子给小燕子捉虫吃,也很有趣。小柏也一定会喜欢。” 莫如柳惊讶地抬起头来,果然见那窗檐上有个燕子窝,隐约看见有灰黑的小鸟们挤成一排张着嘴向天空中张望着,一只大些的鸟正从那蓝天白云中俯冲下来。 莫如柳的心中悸动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温软情绪,偷眼看身边这位身姿挺拔善解人意的帅哥医生,竟有些慌得厉害。莫如柳的心中悸动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温软情绪,偷眼看身边这位身姿挺拔善解人意的帅哥医生,竟有些慌得厉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闷骚 祁景揉了揉两边太阳穴, 看了莫如柳一眼, 似是很不经意般道:“我已经托人打听了, 你的那个同学谭小琳其实问题并不大, 并不构成犯罪, 甚至连收容教养都不至于。 她现在只是在拘留所里学习, 最多罚款一两千, 拘留个十天八天, 也就放出来了。你如果想去见她,我也可以想想办法。” 第38章 莫如柳正抬着头聚精会神地看老燕子给小燕子喂食,全身心沉浸在一种温暖而愉快的气氛中, 乍然听见祁景这两句话,一时没回过神来, 只是扭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祁景心里颇有些不忍, 沉吟着道:“嗯,是的, 我也是刚刚才了解到。虽然我也觉得这样的处理结果实在是太轻了,但是合乎法律法规。 只是单纯的个人卖/银行为, 情节轻微,还是初犯, 也不涉及其他,就是处十五天以下拘留和罚款而已。拘留还只是一般的行政拘留,连刑事拘留都够不上” 他看了莫如柳一眼, 轻轻地说:“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不平衡, 我和你一样。不过我始终相信一点, 天道轮回,兜兜转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就等着瞧好了。” 莫如柳淡淡一笑:“她自己承认卖/银了?倒真是难为她,肯丢这么大的脸。” 祁景道:“对。有个老病人正好在那个辖区内,就问了问。因为案子简单,笔录也全部做完了,拘留书都发出了,也就不存在泄露之类的问题。 据说,那个姓谭的女生心理素质非常过硬,本来抓捕的时候还吓得面无人色,到了派出所就已经异常镇定了,不哭诉不哀求,非常配合地承认自己是初犯,说是因为家境困难,迫不得已犯了错误,请求宽大处理。” 莫如柳咬唇不语,半晌方道:“拘留书是要直接送到家里去的吧?罚款2000元如果交不出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放人?她家里是绝不会替她出这个钱的,她爸妈哥哥不打死她就算好的了!” 祁景默了默,道:“罚款,已经有人替她交上了,就是金伦大酒店的经理。毕竟是在他的酒店出的事,他得管捞人” 莫如柳“哦?”了一声,眼睛不自觉得就眨了眨。 重生一回,她发现如果不是有外力的干涉,就还是会按照上一世原本的剧情发展下去,兜兜转转,总会走到那一个节点上去。 比如莫大海的命运,上一世他没有死于老桥的崩塌,而是死于车祸,那是纯属意外;而这一世,由于自己参与了进来,莫大海提前五年死掉了,但仍然不是死于老桥的崩塌,仍是死于车祸。只不过这场车祸成为了一个新的节点,跟着出现了一个丁宛麟。 而现在呢?上一世被那几个人渣凌/辱的是自己,之后陈世昭出现,借由“英雄救美”,把自己哄骗上手,然后就是自己的悲剧一生。 这一世还是同样的剧情,只不过又由于自己再次参与了进来,于是被凌/辱的主角由自己改换成了谭小琳,那么接下来呢?陈世昭替谭小琳去交罚款,接她出了囹圄,这不又是一出现成的c换汤不换药的“英雄救美”么? 莫如柳静静地站在那里,恍然有一种穿梭于时空隧道中的感觉。明天会发生些什么,她似乎已经能够模模糊糊地预知到些许,只是脚下这条通往明天的路还不甚清晰。但也无妨,她心里有底。 祁景看着莫如柳站在窗前,先前是有些呆呆的,很失望的样子,后来唇边又莫名漾出一丝笑意,也不知是何故,只当她是心里实在愤懑难以开解,只能好言安慰道: “你也别老想着这件事钻牛角尖了好在你聪明,识破了那了坏丫头,自己总算也没受到什么伤害。那个坏丫头也算是小小地被惩罚了——那个拘留书送到你们村里去,还是因为这么不光彩的事,你觉得她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莫如柳抿唇一笑:“你不用安慰我啊,我没事儿。我只是想着你刚才说过的话——天道轮回,兜兜转转,不是不报,时候未报。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曾经做过的恶,迟迟早早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谭小琳现在被放出来了又如何?她全家都会以她为耻,村里根本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唾沫都能淹死她! 开学后全班c全年级c甚至全校都会知道这件事,也许学校比较宽容还允许她继续上学,她如果脸皮够厚,也可以继续去上学啊,不过那种煎熬恐怕比她在收容所里待一年还要可怕!我甚至,等不及的想看到那个场景呵呵,原谅我突然心情很好,很想笑。” 莫如柳想到曾经的自己,被全村的人讥笑,每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的那些日子;想到自己被学校开除,从此与心爱的大学再也无缘时的痛不欲生,不禁长长地呼出了一口郁气。 真的,把那坏丫头关起来又如何?那岂不是看不到她每天灰头土脸被人耻笑的样子了?更何况,她出来以后大概很快就会开始一段更加“精彩”的人生了,她怎么能甘心不旁观一下呢? 自己上一世受过的苦,她必须也应该体验一回,难道不是吗? 祁景瞧着莫如柳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倒是放了心,觉得这姑娘自我调节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可随后又见她脸上露出一种迷之微笑,心里倏地又悬了起来。 “我说你是真的没什么事吧?”他面露担忧之色,紧盯着莫如柳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吞吞吐吐道:“等那坏丫头出来以后违法犯罪的事咱们可坚决不能干啊!” 莫如柳笑不可抑:“多虑了多虑了。我惜命的很,决不会为了打击报复,把自己也搭进去的。什么金石俱焚同归于尽之类的,都是没有的,放心吧。” 祁景探究地看着她,点了点头,有些困惑道:“有时候我会有种错觉,觉得站在我面前的并不是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高中生,而是一个心智非常成熟的成熟的,嗯” “成熟的什么?”莫如柳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不自觉垂下眼帘,故作轻松地笑道:“心智成熟的30岁中年妇女么?” “似乎,我也不确定”祁景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洁白牙齿,“你有时像一个孩子似的娇憨单纯,有时又像个阅历丰富的c冷静又聪明的成熟女子。这感觉,很奇异” “那你觉得像我这么‘分裂’的性格,能接受么?”莫如柳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很好啊,就像是那种女人,嗯怎么说呢?”祁景沉吟着,竭力思索着合适的词语,“那种鹤发童颜?哦不对,表达错误” 他局促地搔了搔头皮,继续苦苦思索:“童颜□□?啊对不起对不起,这个好像更不对了喂!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走啊!莫如柳!小莫,等一下!” 莫如柳疾步走到门口,忽然停住,猛地回过头来。祁景差点撞到她身上,急忙刹住脚步,一脸讪讪地看着她。 莫如柳皱着眉,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着祁景的额头,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低低道:“其实我也发现了,你也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表面阳光冷静,内心呢?哼闷骚得很!” 祁景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讪讪地说不出话来——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她连这个都能看透? 可是她一定不知道,他也就对她是“闷骚”,他以前像她这么大还上学的时候,那都是明着骚,哪有什么顾忌!青青她妈,不就是那么骚来的?算起来,他这得有10年都没骚过了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一下子没忍住,露出了马脚。 因为她实在还小,他下不去手,他得默默地c小心翼翼地等着她长大。这种漫长的等待,很辛苦啊很辛苦! 莫如柳痛快完了嘴,也觉得不好意思,立刻转了话题道:“你说可以帮忙找找关系,去见一见谭小琳的,是么?会不会不方便?” 祁景脸上也转得快,马上正色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该讯问的,笔录口供都做完了,现在就是拘着集中学习。通融一下,可以见到人。你想什么时候去,我马上联系。” 莫如柳想着妈妈明天手术,之后就走不开了,便道:“最好就是今天,不知方便么?” “我现在就去打个电话问问,你等一会,应该问题不大。”祁景转身就往外走,正好看到马永红进来,礼貌地向她点头笑了笑。 马永红站住脚,满脸堆笑地说:“祁医生平时都是吃食堂么?回头我腌点咸鸡蛋小咸菜给您,早晨起来配着粥吃,好吃的,比吃食堂强!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探监 等到祁景出去以后, 莫如柳似笑非笑地对她妈说:“您怎么突然对祁医生这么热情了?还真不习惯!” 马永红小声道:“乖乖, 我也是才知道,有个当医生的熟人就是省钱, 我能不热情点吗?才刚和隔壁一个病号聊闲天儿,她跟我得的是一种病, 我这么粗粗听着, 她得比我多花不少钱呢!你说这难道不是咱们和祁医生很熟的原因?还有这病房” 莫如柳急得连忙摆手, 对她妈怒目而视:“妈!你以为这是在咱们村里呢?随着你东家长李家短地胡说, 你这是给祁医生找麻烦呢!真是的妈你真市侩!” 马永红忙说:“我知道的,你妈又不傻!我就是听她们在那里说话,我可没吭声啊。” 莫如柳无奈皱眉道,“我看您就在病房里待着吧, 别到处溜达去了” 马永红恹恹地坐在了病床上,叹了口气道:“住了这几天院, 可憋死我了,啥时候才能回去啊!在这屋子里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好人都闷出病来了。” 一边说,一边又把刚才祁景给的食堂代金券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啧啧叹道:“这也有好几百呢,他说给人就给人, 真是大方啊!” 说着, 突然凑近莫如柳, 压低了声音道:“你说祁医生这么大方, 他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哎呀妈!你可真”莫如柳听得一头黑线满身汗, 瞪着她妈,恶狠狠地小声道:“这种话,别说别问别打听,记住!” 马永红“嗨!”了一声,不以为然地刚说了句:“这有啥啊,问问都不行?”一看闺女眼神不善,连忙闭了嘴,顺手拿起那件还没完工的小毛衣,又开始织了起来。织了两针,又想起个事儿来,忍不住喜孜孜道: “就刚才,护理站的那三个小护士,也让你妹妹给织几身小衣毛裤呢,钱都付了!陈佳佳是给她小侄子订的,王丽是拿去送人,李小萌是买给她奶奶的。虽然说这主要是因为三荷织得好吧,可这里头肯定也有祁医生的原因,她们也是看着祁医生的面子,你说是不是?” 莫如柳仔细打量着她妈,似笑非笑道:“妈,我今天才发现,你还很擅长交际呢?才这么两天,你连护士们的名字都知道啦?我都弄不清谁是谁呢!你还会串病房哎呀,妈你不应该窝在农村种地编筐,太埋没人才了,您适合做生意呀!” 一句话把马永红说得前仰后合地笑个不停,嘴里说着“你这孩子,净拿你妈打趣儿!”,瞧着却是心情大好。 莫如柳认真道:“真的妈,我还真有做生意的打算呢!可是我还要上学,又不能荒废学业,没有帮手根本做不成事儿。要是再过几年等我大学毕业了再做,恐怕机会就失去了我盘算了好几天了,也没想出办法来。就刚才,我忽然有了点想法” “啥想法?你想做什么?马永红停止了手里的工作,抬起头来,非常注意地听着女儿的话。 “我想着,妈你一个人在家里种地,累死累活也就勉强够全家吃饭;而且您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种地了,重体力活对您的身体伤害太大! 咱们不如干脆搬到城里来住。我想找一家快递,把他们在高新区那一片的代理拿下来。我来出主意策划,妈妈你帮我管理,一年下来的盈利绝对比在家里种田多很多倍。” 马永红像听天书般听着女儿侃侃而谈,嘴巴微微张着,眼神迷茫,好半天才困难地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这到底是干嘛的?要投多少钱啊,不会赔光了吧?” 莫如柳没办法告诉她妈,就是她们云州城高新区,上一世某通快递刚刚在这个片区有了代理点的时候,她曾去应过聘的。那位开着奥拓的小老板嫌弃她是小女孩,没有要她。她记得当时那个代理点很小,就只有两间小小的门面房,包括老板在内一共三个人,其中两个快递员,扫描录入其他的一切都是小老板一力完成。 仅仅五年后,莫如柳再次路过那个代理点,发现门面房已经扩大到了5间,里面的快件堆积如山,快递员已经增加到十几人依旧忙得焦头烂额,而那位小老板的座骑也早已经由奥拓换成了奥迪。 这个5年的过程肯定也是很辛苦的,但莫如柳有幸见到了他们的成功。这个金手指她觉得必须要用一下。 莫如柳简单地给她妈讲了一遍,补充道:“高新区这边工厂多,离大学城也近,您放心,客源丰富得很,一定不会赔钱的。” 马永红有些心动了,犹豫道:“那需要投入多少钱呢?” 多少钱?在当年的2008年,加盟费比十年后便宜了何止几倍!莫如柳已经打电话询问过了,如果只是承包一个小快递点的话,只要一万元就够了。即使是拿下整个高新区的代理,也不过就是区区的五万元。 当然,五万虽不多,对于现在的莫如柳来说,也仍然是一笔根本拿不出来的巨款 马永红瞧着闺女不说话,眨巴着眼睛又问:“要很多钱是不是?” 莫如柳踌躇了片刻,笑了笑道:“的确不少。不过真要做的话,我有办法。” 她的办法就是丁宛麟。她打算用目前她们村尚未披露出来的地热资源的信息来向丁宛麟换取这笔启动资金。这个信息很重要,可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她可以把它卖给更需要它的丁氏地产的大少爷,各取所需,非常公平。 而且,作为一个重生的人来说,她虽然眼睁睁地坐守着这个重要资源,但除了那位奇葩大少爷以外,恐怕也不会有别人相信她的话了。 不过这一切目前还只是她自己的臆想。那位赋着闲的奇葩大少爷就算是相信她的话,他手里没钱没权,这笔交易也做不成。 思及此处,莫如柳突然想起,咦?对啊,这一天都过去了,丁宛麟怎么也没个消息呢?也不知他和他的总裁老爸交涉得怎么样了,官复原职有没有希望啊?哎,为什么自己也这么有老妈的市侩风范呢 过了一会,祁景告诉莫如柳,拘留所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她自己过去即可。他比较忙,就不陪同前往了。 莫如柳仍是穿着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天蓝色校服裙去了拘留所。 拘留所的登记大厅里络绎不绝有亲友团来给被拘亲友送衣服鞋袜的,不过只是在前台登记完毕,并不被允许见面。 不过所长的老母亲曾经在祁景的手术刀下捡回了一条命,所以所长对莫如柳也相当客气,亲自出来接见了一下,嘱咐她在大厅里稍等,他派人去提谭小琳。 莫如柳安静地坐在靠墙的一溜椅子上。白皙精致的小瓜子脸,高高束起的简单马尾辫,整齐乌黑的前刘海,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以及身上虽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的高中校服这么一个普通的年轻女孩子独自一个人坐在拘留所的登记大厅里,显得很是特别,时不时就会有人向她投来各种意味不同的目光。 莫如柳安静地坐着,脊背挺直,神色坦然,对各种目光视而不见。 前台登记处有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和别的亲友团一样,他的手里也拎着一包衣物,正在排队等待检查和登记。看来,他也有亲友被拘押在这里。 许是等得无聊,他不经意地回头打量了一下周遭,正好也看到了不远处靠墙而坐的莫如柳。 他的眼睛在莫如柳身上转了两转,和别人一样,他的目光中也有两分意味不明的玩味之色。 莫如柳早就瞧见了他。她依旧淡然地坐在那里,面上神色不变,唇边的一丝冷笑稍纵即逝。她一点都不怀疑他很快就会过来搭讪。 果然,男人接受完衣物检查——从衣包里拿出来的衣物都是崭新的女式衣服,然后将封存好的衣包交给女警,登了记,转身朝莫如柳又观望了两眼,脸上绽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儒雅的笑容,便朝她径直走了过来。 呵,贱人果然就是贱人。 莫如柳心中冷笑,脸上依旧是一派淡然。男人走到莫如柳面前,眼睛在她校服胸前“云州一中”几个字上停留了片刻,指了指她旁边,极温和有礼地微笑着问道:“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坐一下吗?” 莫如柳淡淡道:“坐吧,没人。” 男人说了声“谢谢”,隔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随意而礼貌地问:“你是云州一中的学生吗?一个人来的?来探望谁?” 莫如柳说:“一位女同学。” 男人有些意外似地挑了挑眉说:“这么巧!我也是来给一个女学生送东西的,她也是一中的。谭小琳,认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陈世昭 男人有些意外似地挑了挑眉说:“这么巧!我也是来给一个女学生送东西的,她也是一中的。谭小琳, 认识么?” 莫如柳“哦?”了一声, 侧过脸去,很惊讶似的将陈世昭上下打量了一遍, 似笑非笑地讥诮道:“还真是巧。原来害得她进去的那个人就是你啊!怎么她进去了,你倒好端端地在外面待着呢?” 陈世昭急忙摆了摆手, 尴尬地笑道:“你误会了小同学, 她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是在我的酒店里出的事, 我纯粹是出于好心和人道主义,给她送点换洗衣服进去天气这么热,小女孩一个人在里头,也是挺可怜的, 你说是吧?” 说着,便从身上掏出一张烫金名片递给莫如柳, 温厚地笑道, “我是金伦酒店的总经理, 陈世昭。小同学你是高三年级的吧, 哪个班的?你怎么称呼?” 莫如柳不答, 眼睛只向那名片上随意地溜了一眼, 并未伸手去接,随即便移开目光望向窗外, 一脸淡漠。 陈世昭有点讪讪地缩回了手, 心说这小女娃瞧着温婉漂亮, 长得好乖的样子, 脾气倒不小,警惕性很强啊。可唯其如此,反而更显得可爱 他忍不住又仔细端详了几眼邻座这个女孩。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已经开始蓬勃发育的身体,虽然身姿纤细如柳,可身材高挑,该丰的丰,该细的细,就像枝头上刚刚才结出的果实,清新c鲜嫩,脆甜c且一尘不染。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望着窗外的侧脸轮廓,笔直挺秀的鼻梁c小巧红润的双唇c长而卷翘的浓密睫毛,纯净清澈的双眸,一张脂粉不施的清水芙蓉脸,肤白如玉c毫无瑕疵。 年轻就是无敌啊!就随便扎个马尾穿个校服裙,根本无须任何雕饰,那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便已令人心旷神怡。 不知怎么的,陈世昭就想起了自己的老婆丁宛华。30岁的女人了,衣着光鲜亮丽c画着精致妆容出席各种场面时还是拿得出手的,就是别卸妆。一卸了妆皮肤上的斑斑点点还有眼角的细纹全跑出来了,尤其是晚上,瞧着真让人没了兴致。 失了水分的腌黄瓜全靠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和五颜六色的衣裳撑场面,怎么比得上地里才摘下来的鲜嫩的小白菜水灵可口 再加上,从小跟着她那个做小三的妈混在社会底层,没上过学没念过书,奸滑世故学了整套,清纯可爱半点没有,他妈的还是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若不是为了他得忍辱负重的话‘ 陈世昭觉得腔子里一团恶气在那里波涛涌动。仪表堂堂的自己,名校高材生,凭什么。就因为出身贫困农村的贫困家庭,就活该没滋没味地过日子?凭什么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倒能国内国外浪得飞起,毫无顾忌? 陈世昭这么想着,眼睛又往那漂亮丫头身上转了转——暑假里,哪个小姑娘出门不是穿得花蝴蝶似的,可这个妞儿还是这么一件校服裙穿在身上。天蓝色的校服裙洗得都发白了,可见她的家境是相当得窘迫了。 不过也是奇怪,这么一件普通的旧校服要是穿在别人身上,一定是黯淡无光的;可穿在这妞身上,那种洗得发了白的天蓝色反倒衬得这穷女孩别有种楚楚动人的韵味。 果然,漂亮姑娘穿什么都好看啊!而且越漂亮c越穷,就越好办 陈世昭起了这个心思,就把原来的主意淡了,转而打算认真哄眼前这个漂亮小妞上手。虽然只是为了生个亲儿子出来,那他也想要个顺眼顺心可人意的。 里头拘着的那个,能跑到金伦ktv兼职来,就不是个纯情的货,指不定干不干净呢。而且那一位,绝对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到时候想甩掉她,不大出血恐怕不成。 陈世昭打定了主意,脸上依旧保持着儒雅端方的长者的微笑,一脸关心地问道: “看来,你和谭小琳是同学?没猜错的话你们一定还是好朋友吧!” 又感慨道:“这个时候你还能来探望她,可见你这个小同学是个重情重义的!能得了你这样的朋友,真是让人羡慕。” 莫如柳淡淡道:“好朋友算不上。一个村的,街坊。听说她还要交罚款才能出去?她们家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家里嫌丢人也不想过来。我就替她爸妈过来打听打听消息。” 陈世昭顿了顿,云淡风轻地随口笑道:“你回去叫谭同学的父母放心吧,那两千元钱,我已经替她交上了。过几天她就能回家了,让他们别着急,也不必客气。” 他原本以为,小姑娘会因为他的慷慨大方而对他肃然起敬,至少也应该对他表露点好感才是。谁知这妞只是“哦”了一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她在你的酒店里出的事,难道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么?没什么可表功的吧,她父母干吗要跟你客气。” 陈世昭一滞——这丫头,门儿清啊,看来并不太好糊弄。要想哄她上手,还真得多花点心思才行。不过这反而让他更加兴味浓厚了。 “是是,你说得对,我虚心接受批评。”陈世昭哂笑着,收起了之前矜持端方的长者风范,隔窗看了看外面的日影儿,换上了一丝略带讨好般的笑容,关心地说: “你是怎么来的?这里离城里不算近,要不然你坐我车回去?” 莫如柳仍是静静地坐着,纹丝不动,淡漠道:“不必了。” 连碰了几个软钉子,陈世昭并不气馁,拿出做小服低的水磨功夫来,殷勤笑道:“别跟我客气了。这里打车也难打,又贵,我就送你回去好了,反正也顺路。” 说着就站起身,不由分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进来,顺便给你买点饮料——这么热,我瞧着你半天都没喝水了。” 他转身往外走,忽听女孩在后面叫了他一声,说:“谭小琳家里的日子不太好过,希望你能帮帮她。她会很感激你的。” 陈世昭惊讶地回头,看见女孩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神态很是认真。脸上虽仍是淡淡的,比刚才却是和缓多了。 见他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女孩甚至冲他嫣然一笑,一字一顿道:“我叫,莫如柳。” 陈世昭本能地点头答应着,只觉得这妞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脸上还有两个小梨涡,简直了,可爱又俏皮! 他心中不禁又颇为得意——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凭你多聪明有多少戒备心,阅历还是太浅,怎么能敌得过老江湖。不过是小意儿殷勤几句,多下点水磨功夫,这不就差不多了么? 当下,陈世昭又嘱咐莫如柳在这里等他,他出去把车开进来。存着心要在穷姑娘面前卖弄一下他刚换的奔驰车,想着一会奔驰车载着女孩子,找个高级西餐厅请她吃顿好的——穷姑娘怕是从来都没尝过红酒和小牛排呢?酒意微醺之下,再出于“敬意”塞她一千元让她去买些参考书看,还怕她会不要? 再接下来,顺水推舟也好,日久生情也罢,还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心中盘桓着,越想越得趣,待到买了一袋子各色零食饮料兴冲冲返回来一看,不觉面上一呆。只见靠墙那排椅子上已经空空荡荡的了,小美人已不知去向。 陈世昭前脚才刚兴冲冲地出去开车,后脚就有一位女警官走了过来,客客气气地带着莫如柳进了讯问室。 讯问室里一桌两椅。莫如柳一进去就看到谭小琳已经垂着头孤伶伶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了。 听到门响,谭小琳抬起头。 不过几日未见,她居然明显瘦了一圈。未经梳理的头发胡乱扎在脑后,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来。本就尖尖的下巴颏此时已瘦成了一把锥子,乌青的眼圈和两个浮肿的眼袋,每一处都都表明了她关在这里的这几日心中的煎熬c夜不能寐和度日如年。 看到走进来的居然是莫如柳,谭小琳明显是震惊的,她的身体甚至微微地一抖,难以掩饰的恨意几乎从眼中直泼了出来。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她立刻垂下眼帘。再抬起头来,脸上已经一派淡漠。 “你怎么会来?你来干什么。”她淡淡地问,声音里并不带一丝情绪。 “只是还有点不解的事,想问问清楚。”莫如柳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抬头看一眼远远站在讯问桌后面表情平淡的女警,似乎对她们的谈话并不甚在意。 “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至于,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去金伦酒店ktv兼职,最后甚至要从我身上赚这种丧尽天良的脏钱,我觉得实在难以理解。只是单纯的穷,或者嫉妒,我觉得理由不够充分,希望你能给我解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虚以委蛇 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 莫如柳摇了摇头, 沉吟道:“二松你听我说,我们班里就有几个艺术生,学音乐美术的c学体育的都有。听说他们在高考时只要专业课合格,文化课要求并不高,大概二三百分就可以考上?我也不是特别了解,不过我马上就可以去咨询一下” 的确, 莫如柳所在的班级里有几个这样的同学, 不过他们和莫如柳她们这类“正统”的学生似乎处在两个世界里,平时交往很少。 莫如柳只知道他们一学期大多数时间都不在班里上课,不是出去集训就是各种比赛,经常不见人影;还知道他们的文化课成绩在她们班里属于垫底的那一类,但他们似乎也不是很在意。 莫如柳对这几位学艺术的同学虽然也有些好奇,但因为大家走的不是一个路线,互相交流极少,几乎没什么交集,她也并没有什么兴趣想去深入了解一下。 后来,在她去陈世昭家做了保姆以后, 依稀听说那几位艺术生同学在那年的高考中都考取了相当不错的学校,后来的工作和生活也都很好 上一世,莫如柳在听说了这些以后,除了短暂的惊讶和自怜自艾以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毕竟都是不太熟悉的人和事, 所以很快也就淡忘了。 但是现在, 因为对二弟格外上了心,这些模糊的往事忽然鲜明地浮现在了莫如柳的脑海里,给了她很大的启发——她弟弟二松可不可以也试着走走这条路呢?他既然从小就爱好美术,喜欢的自然就会有兴趣和热情,有兴趣就会愿意去学并学得好,说不定这条路最后就走对了呢? 成不成功暂且不管,至少在二弟最浮躁最放浪的年纪把他约束在相对单纯的校园里,并用他喜欢的“正事儿”填满他的时间,他堕落的机会就会大大减少。等熬过了这最危险的几年,他终究会成熟起来,再回首少年时代做过的一些荒唐事,也就是泯然一笑罢了。 何况,她弟万一一不小心,真有出息了呢? 这些念头让莫如柳抑制不住地满心兴奋。她摸了摸自己的头,感觉似乎也不是那么疼了,于是立刻说: “明天我就去打听打听,看看你之前的学校还能不能再接收你?万一不能,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但是这个学,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上下来!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莫如松本想一口拒绝来着,但看着他姐那殷切的目光和兴奋的脸庞,他终究也没说什么,只是不置可否地嗤笑了声: “你要不怕被我原来那个傻叉教导主任轰出来,那你就去呗”。边说,边把叨着的烟蒂又狠吸了几口,随手丢在地上,一脚捻灭。 “得嘞,明儿早上8点我再过来接妈。走了!”,晃着膀子转身便走。 这次,莫如柳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没再拦着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应该从哪里入手了。 谁知一开门,莫如荷领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迎面正要走进来,差点和莫如松撞个满怀,其中那个女孩不由自主“啊!”地惊叫了一声。 莫如荷便磕磕巴巴地冲房里说:“姐,你的同学们来看你了” 莫如柳不用看,也知是谁——一个是她的好同学兼好闺蜜谭小琳;另一个男生是同村的邵元杰,也是她的同学。 他们俩的到来和上一世倒是完全一致的。 莫如柳冲他们笑了笑,招呼他们在床边坐下。“这么远,你们还过来看我,多谢!是我妈告诉你们的吧?” 她不由地先向走在后面的那个男生瞟了一眼。虽已是两世为人,可如今乍一重逢,心里还是不免有些不太自在。 邵元杰,还是当年黑黑壮壮的样子,站在那里神色局促地看着她,脸上红涨着,眼神里却满满的都是挡不住的紧张和担心,嗫嚅道: “马婶说你受伤了,我我们就来看看你你怎么样了,好点了没?” 他的两手里各提着满满一大袋子水果点心和营养品,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莫如柳缠着绷带的额头,眼神黯淡了下去,咬着唇低声道: “是你爸打的?他怎么又打你了?!你不要紧吧?” 莫如柳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想多说。 邵元杰家在她们村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裕家庭。他爸是村长,他是他爸妈的老来子,几个姐姐都在城里做生意,家境相当殷实。 他本人却很平庸,学习成绩差到根本考不上任何一所高中。不过他家里动用了各种关系,最后竟然把他送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还跟莫如柳作了同班同学。 莫如柳不喜欢他偷偷摸摸看着自己时的那种眼神,怯懦而多情,她晓得他的心思,所以对他一向都是敬而远之。 可她妈马永红却似乎暗暗地存了另一段心事。也不知她从什么时候起知道了些什么,然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把自家女儿和邵元杰往一起凑。 上一世,莫如柳对此颇有点无奈甚至厌烦。她对这个没什么优点也没什么缺点的男孩没有任何想法,可也没有合适而明确的理由冲他甩脸子, 旁边娇小的女孩已经又是“呀!”的一声惊呼,三步并作两步疾走了过来,口中一连串道:“你爸怎么这样啊,学费都不肯给你交就算了,还打你?!他怎么能这样!” 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莫如柳的额头,关切地问:“还疼么?” 莫如柳摇了摇头,由衷地含笑道:“我没事。小琳你呢?你还好吗?” 谭小琳,上一世莫如柳的同班同学,也是最要好的朋友。一个和莫如柳同村c同样刻苦c成绩同样优异c也几乎同样穷得掉渣的漂亮女孩。 莫大海喝得醉猫一般,本来就脚软;再加上赤身露体卷卧在被子里,他再不要脸,也忌讳着门口还站着个亲闺女,怎么也不能光着身子追出去,因此急得干瞪眼,也只能披着被子坐在炕上把“烂货臭□□”乱骂一通。 不曾想莫如柳已经一脚跨进了门,正正地堵住了那暗娼的去路。 “那是我妈的血汗钱,你给我立刻拿出来!”莫如柳横眉立目杏眼圆睁,冲那女人厉声喝道。 “臭丫头,什么你爹的你妈的,关我屁事!老娘赚的钱那就是老娘的,你给我闪开!”说着,女人就想推开莫如柳夺门而出。 莫如柳一把抓住那女人的手腕子,咬牙道:“你赚的?你们卖/淫/嫖/娼赚的?好啊,咱们这就到派出所说说清楚去!” 那女人满不在乎地仰天一笑,“去就去!姐们儿是上过供的,要是没有老铁给罩着,咱也不敢吃这碗饭!走啊,谁怕谁!” 她反倒咋咋呼呼地抢先要往外走,猛不防脸上一凉,一把菜刀已悄无声息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女人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这么泼,竟先去灶间抄了把菜刀在身后藏着呢,呆愣了片刻,便杀猪般嚎叫起来:“杀人啦!有人要杀人了啊” 莫如柳冷笑:“我不杀你,我只想在你脸上划拉几刀破了你的相!看你以后还靠什么赚这种昧心的脏钱!” 说着,作势就要划她的脸。 那女人几乎吓尿了裤子,也不敢嚎了,换了哀求的口气开始一味地讨饶:“大妹子你可别这钱我不要了,不要了还不成吗?!你先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莫如柳纹丝不动,只是圆睁了双眼,厉喝道:“掏钱!” 女人无可奈何,只得忍痛从口袋里摸出那卷钱,战兢兢递到莫如柳手里。 莫如柳收了钱,喝一声“滚!”,那女人当即屁滚尿流地一路狂奔了出去。 莫大海已经裹着被子趔趄着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瞧那钱并没有被那“烂货”抢走,心里登时大喜,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就冲莫如柳伸出手去:“好妮子!来,把钱给我吧。” “那是我妈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凭啥要给你?!”莫如柳冷笑连连:“你吃的喝的都是我妈的,连找野女人的钱都是我妈编藤条筐挣出来的!你要不要点脸,有没有点人心?你怎么还不去死?!真的,我们都盼着你快点死呢!” 她缓一口气,寒着脸道:“我现在没工夫跟你墨迹这个昨天我妈出车祸了,现在人躺在医院里,急等着这钱救命呢。” 说罢,作势转身要走。 莫大海先头听这丫头竟然咬牙切齿说出那种咒自己死的话来,登时大怒,这就要满院子再找个板凳拍过去,可一是忌讳大闺女手里拎着的那把明晃晃的菜刀,二是突然听见马永红出车祸了,他就迟疑了一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借刀 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谭小琳长长地“唷”了一声扬起脸瞅着邵元杰,似笑非笑道:“又不沾亲带故的,你爸凭啥要替如柳出学费?如柳又凭啥要你爸的钱?” 邵元杰被噎得涨红了脸,心虚地看了莫如柳一眼,嗫嚅道:“那那就不找我爸,我去找我姐要钱好了。这点钱对我姐来说也不算啥” 谭小琳两条好看的柳叶眉高高挑起半真半假地浅笑道:“哎哟那你顺便也帮我交个学费呗阔少?我家也穷啊,我也凑不出来!反正这点钱对咱姐来说也不算个啥”嘛?” 邵元杰本不善言辞,听了谭小琳的揶揄,脸上越发憋成了赤红色,手搔着头皮,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嘿嘿”地讪笑着。 莫如柳心里发烦,不由皱了眉淡淡道:“不用了邵元杰,我可以自己想办法,就不麻烦你了。多谢。” 邵元杰张了张嘴刚要再说些什么,立刻就被谭小琳打断了。 谭小琳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狠狠地白了邵元杰一眼,疾言厉色道:“如柳这么傲气的人,怎么会接受你的嗟来之食呢?邵元杰你这分明是在羞辱她!” 邵元杰一时张口结舌惊惶地望向莫如柳急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如柳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刚才一听马婶说你爸抢走了你的学费生活费,还打了你,我心里就特别难受!真的,我是真心地想帮你,绝对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我怎么会呢” 莫如柳垂下眼帘,冷了脸淡淡道:“我知道了,再次谢谢你。下次我妈再跟你说什么,你只当耳旁风就好,她说的话不提也罢。” 顿了顿,又道:“邵元杰,咱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我的确没理由c也不会接受你这样的帮助,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很不希望有任何不必要的误会发生。” 她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态度冷淡得连自己都觉得过分了,眼瞅着面前那黑壮的少年倏然间就变了脸色,呆呆地杵在那里半天没说出话来。 上一世,莫如柳也拒绝了邵元杰的资助,但话说得委婉,态度温柔,即使拒绝了也对他心存感激,甚至还颇有些内疚,莫名觉得欠了他的。以至于后来邵元杰对她一直意意思思的,始终心存着幻想。 后来莫如柳在高考前夕爆出怀孕丑闻,从一个优等生一下子身败名裂臭不可闻,惨被学校开除,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那时,邵元杰虽然也不敢再公开跟她来往了,但私下里还是遮遮掩掩地偷着给她送过几次吃的用的,结果被邵元杰他妈发现后堵着莫家的院门骂了一整天,“”“狐狸精”的叫骂声响彻了半个村子,莫如柳差点想不开跳了河。 此时此刻,再一次看见邵元杰,莫如柳本能地就想起他妈当着半个村的人跳着脚辱骂作践自己的场面。心底似有一根尖尖的刺在那里戳着,连带着对邵元杰也是无论如何都客气不起来了。 凭心而论,邵元杰总体来说算是一个还过得去的男生,人不帅但也不寒碜,老实本分没啥恶习,最主要的是家境不错除了有点懦弱和妈宝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大毛病。农村里家境富裕的男娃,上面有妈妈姐姐们宠着,从小没受过罪吃过苦的,大多都会是这样的 若说他读书不行,反正他将来也不指着这个。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孩子,大房大院子是早给他盖好了,钱由着他花,以后还可以跟着姐姐们做生意。 农村人成家早,在莫如柳她们村里,像邵元杰这样的男孩子就属于比较抢手的类型了,那些家境不太好的农村妇女一般都很希望这样的男娃能成为自己的女婿。 这里面就包括马永红。 上一世,马永红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莫如柳和邵元杰往一块撮合,莫如柳心知肚明,一般不理她妈这个茬就完了。倒不是她眼睛长在头顶上,她只是觉得邵元杰这个男孩子和她不合适,至于哪里不合适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喜欢。 而且,她还在念书,以后还要上大学,外面的世界那么广阔,她可不想像她妈那样,年纪轻轻就把自己困在家庭里,生儿育女蹉跎一生。何况,这个家庭还有一半的概率是不幸的。 从前,马永红也不过是常常在莫如柳面前夸一夸邵元杰有多老实可靠,家里日子多么好过在村里见着邵元杰时会和他笑呵呵地拉拉家常。对于这些,莫如柳倒也没说什么。 可今天,她妈竟然主动跟邵元杰哭穷,那意思分明就是想让邵元杰替她闺女出学费生活费了!莫如柳实在忍不了了,她决定明天一定要严肃地跟她妈说说这个事,必须让她妈打消那些异想天开的念头。 此时,邵元杰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面色黯败,神情萧索,嘴唇翕动了半晌,终究也没说出什么来。 谭小琳见状,忙又笑嘻嘻地打圆场:“你瞧,我就说如柳是个傲气丫头,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的,这个人非不信” 边说,边亲热地揽过莫如柳的肩膀,咬着她的耳朵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如柳你也别担心,我知道有个地方正在招暑期工呢。等你养好了伤过去干上一两个月,肯定能把你的学费挣出来!” 莫如柳忽然间觉得喉咙里有点干涩,心尖上像被人狠狠掐了一把似的痛不可抑,可还是木木然应了一句:“什么地方?” 她的声音喑咽粗嘎,脸上的肌肉僵得厉害。她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怪异极了,可谭小琳似乎一点都没发觉,仍自顾自趴在她耳朵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低道: “是一个酒店的服务员,可以挣很多小费。” 谭小琳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瞟了邵元杰一眼,好象生怕被他听到似的。 莫如柳缓缓地“哦”了一声。 可以挣很多小费的地方就是因为这句话,上一世的莫如柳欣欣然毫无防备地就去应聘了。然而那个闷热窒息的暑假,泣血的午后,她的青春在那里破碎,留给她的是永远的噩梦。 两世为人,莫如柳一直都在竭尽全力地避免回忆起那一段可怕的经历,连带着和那段经历相关的人和事,她的大脑也都自动选择了去模糊和遗忘。 可是重生一次,一切从头再来,那些年代久远的事情又都重新一一地经历一遍,莫如柳这才忽然想起早已经被她淡忘了的一处细节原来,那个酒店的“工作”,当初是谭小琳介绍给她的?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想到这里,莫如柳不由自主就朝祁景怀里的小女娃望过去。小姑娘穿着件质地非常好的粉蓝色连衣裙,一望便知是价值不菲的高级货乌黑微卷的头发配着乌黑卷翘的长睫毛,再配上一双乌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衬着白皙如瓷的嫩滑皮肤,别提有多精灵可爱了! 小女娃看见莫如柳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可爱的笑容,张开粉嫩嫩的小嘴唇,甜蜜蜜地喊了一声:“姐姐好,我叫祁青青!” 莫如柳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全身掠过一层柔柔的颤粟。她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五岁的小鹏飞,也是这样粉嫩可爱的,也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可是两世相隔,再也见不到他了 莫如柳突然间就泪盈于睫,她忙不迭地眨了眨眼睛,掩饰地向小姑娘微笑着,轻轻地含糊地说了声“嗯嗯你好” 前世的冯珊珊在公众面前一直都是单身玉女形象,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个有女儿的人。莫如柳拿不准她和祁景两个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约定,现在一头撞上这个场景,因为怕祁景不自在,倒把她自己弄得颇为紧张和心虚了。 谁知祁景听见女儿脆生生地跟人打招呼,一点都没有不自在,同样大大方方地对莫如柳道: “嗯,这是我女儿你找我有什么事?” 语调自然,完全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莫如柳这才放了心,脸上仍不免有些局促,忙不迭道:“对不起打扰您了,我就是想向您咨询一些关于心脏病的问题,要做哪些检查如何治疗什么的我们真的是一窍不通!我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的” 祁景抱着女儿向停在角落里的一辆黑色奥迪走过去,边走边随口道:“这个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现在下班了,建议你带着你妈妈直接去挂个心血管科。要做哪些检查,医生都会告诉你的。” 他拉开车门把女儿放进去,自己坐在了驾驶座上,随后便发动了车子。是立刻就要离开的架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待修 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  地下停车场很大很安静, 莫如柳找了三个区, 总算看到了那位一身休闲装扮身材修长挺拔的心外科医生。 她心中一喜, 刚要冲口高喊一声“祁医生!”, 下一秒又赶紧闭上了嘴,甚至下意识地一闪身躲在了旁边一根高大的混凝土柱子后面。 因为她看到,年轻的祁医生不是一个人。他旁边还站着一位,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漂亮的女人。 不不,单用“漂亮”这两个字已经难以形容那个女子的美貌了,应该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此女只应天上有, 人间哪得几回睹! 层出不穷的美好诗句从莫如柳心底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蹿了出来,作为同性的她都差点盯着那个女子看直了眼。 前世,莫如柳也是小有美貌的,也曾收获过不少赞美和路人艳羡的目光,甚至在她心底也是暗暗有些小自得的。可跟眼前这位真正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比起来,她那点“美貌”充其量也就只能称之为还算“顺眼”罢了 天,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莫如柳在心里叹息着,羡慕着,也忍不住暗暗猜测,这个大美女应该是祁医生的女朋友吧?也算是郎才女貌很是般配的一对儿了! 但她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他们俩看上去十分冷淡, 两个人足足相距了两米远, 各自高冷地站着。 接着, 莫如柳听见美女开口了。美女的声音也是极其好听的, 如珠玉落盘,可听上去却如千年的冰山一般冷到了极点。 “那我也没办法。再过三个小时我就得飞法国了,难道让我带着青青去走红毯?!而且之后我还有一系列的活动要参加,我会很忙,完全顾不上她。” “我也很忙好不好!”年轻的心外科医生抑制不住心头的火气,怒道:“我昨晚刚刚做了一台大手术,整整九个小时,半个小时前才刚刚出来!明天还有两台手术连轴,这半个月几乎就没有空闲的时间,这都是早就制定好了的根本没办法更改!你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人送了过来,连个安排的时间都不给我留,你考虑过我现在有多被动吗?!” 美人嗤笑一声:“你要是真爱孩子,自然就会有办法。怎么,宁肯牺牲孩子,也不肯牺牲工作?难道她是捡来的么?你明明就是自私!” 祁景怒不可遏,使劲压着火气道:“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上半个月为了陪青青,我特意请了半个月假,好不容易才把时间调开了。现在轮到你带青青了,才接过去两天就出状况,这也是我的错了?” 美人继续冷笑,拖长了声音道:“瞧瞧,什么你的半个月我的半个月?跟亲生女儿都能计较得这么清楚,祁医生可真是一个好慈父啊!行,你要实在嫌女儿累赘,嫌她耽误了你的工作,那你就把她丢到孤儿院去好了!对不起,我赶时间,得先走一步了。” 美人说完,回头利落地拉开一辆红色豪车的车门,从里面抱下一个四五岁粉妆玉琢的小姑娘直接放在地上,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径自驾着车绝尘而去了。 莫如柳已经傻在了那里。她一头黑线,完全被这突发的一幕给整懵了。 ——原来祁医生已经结婚了啊,闺女都有啦?真看不出来,瞧着分明就是个年轻小伙儿吗!也不知他们现在是怎么个状况,这是离婚了还是分居呢? 她正在那里胡乱猜测着,又犹豫着不知现在现身是否合适,就听地上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娃忽然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爸爸”,然后一头就扎进了祁景的怀里,在祁景英俊的脸上左右开弓各亲了一下,接着使劲搂着爸爸的脖子,嘟着花瓣般娇嫩的小嘴甜蜜地说了句: “爸爸我好想你啊!你带青青去动物园看大狮子好不好?青青最喜欢跟爸爸在一起啦!” 小女娃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像银铃般悦耳,如枫糖般甜蜜,直把人听得心里痒酥酥的,顿时就想把她搂在怀里狠狠亲上两口才罢,简直不知要怎样宠着她疼着她才好。 那个年轻冷俊的爸爸原本挂满了冰碴的脸上果然冰雪消融,他半蹲在地上抱着女儿,用温柔了十倍都不止的声音讨好地跟闺女商量着: “爸爸刚下了夜班,好累好困,好想睡觉啊!等明天不,后天哦不还是大后天吧,或者其他的什么时间?爸爸再带青青去动物园看大狮子好不好?现在爸爸先带青青去麦当劳吃早饭,然后我们就回家” “不好!”原本甜甜蜜蜜的小女孩忽然嘟起嘴,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瞪着她爸:“妈妈说爸爸一定会带青青去看大狮子的!妈妈说爸爸要是不去,爸爸就是说谎精,爸爸就会变成长鼻子!” 年轻的外科医生顿时黑了脸,与小女孩怒目而视了足有十秒钟,才恶狠狠道:“你妈才是说谎精!你妈才会变成长鼻子!” 躲在混凝土柱子后面的莫如柳一下子没绷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想捂住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祁景早已警觉地大声问道:“是谁?!”,随即便抱着女儿站了起来。 莫如柳只好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有些尴尬地讪笑着,低低道:“对不起啊祁医生,我没想偷听的,我只是想找您问问关于我妈的病” 话还没说完,莫如柳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小女孩的妈妈是谁——那不是最近突然蹿红的十八线影视新星冯珊珊吗?!我的天,她竟然是祁医生孩子的娘啊?!她不是对外宣称还待字闺中c连男朋友都没有一只的么? 想到这里,莫如柳不由自主就朝祁景怀里的小女娃望过去。小姑娘穿着件质地非常好的粉蓝色连衣裙,一望便知是价值不菲的高级货;乌黑微卷的头发配着乌黑卷翘的长睫毛,再配上一双乌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衬着白皙如瓷的嫩滑皮肤,别提有多精灵可爱了! 小女娃看见莫如柳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可爱的笑容,张开粉嫩嫩的小嘴唇,甜蜜蜜地喊了一声:“姐姐好,我叫祁青青!” 莫如柳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全身掠过一层柔柔的颤粟。她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五岁的小鹏飞,也是这样粉嫩可爱的,也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可是两世相隔,再也见不到他了 莫如柳突然间就泪盈于睫,她忙不迭地眨了眨眼睛,掩饰地向小姑娘微笑着,轻轻地含糊地说了声“嗯嗯你好” 前世的冯珊珊在公众面前一直都是单身玉女形象,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个有女儿的人。莫如柳拿不准她和祁景两个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约定,现在一头撞上这个场景,因为怕祁景不自在,倒把她自己弄得颇为紧张和心虚了。 谁知祁景听见女儿脆生生地跟人打招呼,一点都没有不自在,同样大大方方地对莫如柳道: “嗯,这是我女儿你找我有什么事?” 语调自然,完全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莫如柳这才放了心,脸上仍不免有些局促,忙不迭道:“对不起打扰您了,我就是想向您咨询一些关于心脏病的问题,要做哪些检查如何治疗什么的我们真的是一窍不通!我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的” 祁景抱着女儿向停在角落里的一辆黑色奥迪走过去,边走边随口道:“这个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现在下班了,建议你带着你妈妈直接去挂个心血管科。要做哪些检查,医生都会告诉你的。” 他拉开车门把女儿放进去,自己坐在了驾驶座上,随后便发动了车子。是立刻就要离开的架式。 莫如柳心里着急,双手下意识地就抓住了摇下来的车窗,半弯着腰,厚着脸皮继续急急地追问:“那您能跟我说一下整个治疗下来的大概费用吗?我好去筹钱” 年轻的心外科医生两道英挺好看的剑眉紧紧蹙了起来。 每天都要被形形色色的患者及其家属们死缠烂打着问到各种弱智的问题,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崩溃的事情。何况连续24小时未眠未休早已让他疲惫不堪。 更何况,他今天的心情还糟糕到了极点。 祁景沉了脸,隔着车窗冷冷地瞥向莫如柳。之前他对这个“患者家属”完全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这位竟然只是一个小孩儿?!一个目测超不过十八九岁的小丫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祖宗 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 “啊原来如此”莫如柳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再一次无言以对。 她根本没想到,不言不语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三妹妹居然也会有爱好?原来她的爱好是织毛衣?! 莫如柳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羞愧极了她,完全不知道!对妹妹的一切竟然一无所知!妹妹喜欢什么不知道,被欺辱了也不知道,她这大姐究竟是怎么当的?!还不如邻家一个秀青嫂 莫如柳呆坐了片刻,努力振作了一下精神含笑道:“三荷,快把面条吃了早点睡觉。养足了精神明天咱们就回家去大姐带你去城里买东西。” 一边说,一边把那碗面条推到妹妹面前。 “明天就回家?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呢”莫如荷惊愕道。 “没关系回家养着也是一样的。而且我还有好多好多事要做,不能再耽搁了。” “可是我我”莫如荷的脸变得苍白起来眼神里倏然间充满了恐慌和瑟缩。 莫如柳立刻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用平缓而镇定的语气说道:“别怕三荷,有大姐在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不管是谁他们都休想!” 第二天一大早莫如柳醒来后感觉自己好多了头也不那么疼了精神也很不错。下地在屋里走了两圈除了两条腿有点发软之外一切都还好。 看看三妹还蜷缩在床边沉睡未醒,莫如柳轻轻地帮她舒展开身体,好让她睡得舒服一些,然后就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两副碗筷,一条毛巾一个脸盆而已。 这个卫生所只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女大夫,昨晚上家去了,早上才拎着几个油饼悠哉游哉地回来了。后面跟着莫如柳她妈马永红。 一见莫如柳站在地上正收拾东西,马永红忙放下手里的早点,赶上来接过女儿手里的东西,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地说:“你能下地了?感觉好点了没?头还疼不疼?快躺下快躺下!你这就得好好歇着,可不敢乱动!” 莫如柳眼尖,早看见她妈一双眼睛红肿得只剩下两条缝了,左边脸上还清晰地印着一个淤青紫红的掌印。 莫如柳登时大怒,又是恨又是痛,心口憋闷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咬着牙问:“昨晚上,他又打你了?!” 马永红慌忙看了那女大夫一眼,遮掩地用手捂着脸颊,勉强笑着说:“没有没有,我这是不小心撞在门框上了。”一边说,一边拿碗筷给闺女盛早饭。 当着外人,莫如柳也就闭了嘴不再细问,可是心头气恨得突突乱跳,寒着脸说:“一会等三妹醒了,咱们就回家去。” “那怎么行?你这伤得不轻,得清清静静地养几天。”马永红一脸地不赞成,忧虑地看着女儿,又瞅瞅女大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回家去,那还能清静吗?怎么养伤?闺女不被那黑心汉挫磨死就算好的。 中年女大夫嘴里咬着油饼,又用勺子舀着碗里的豆腐脑儿悠闲地喝了两口,听见马永红的话就皱了眉道: “我们这儿就是个卫生所,输个液打个针,包扎一下还行,大毛病可整不了。你闺女这也能下地了,我觉得你们还是去城里大医院再瞧瞧去好一些。” 她扯了张餐巾纸擦擦嘴,又道:“再说我这儿就这么两张床,你们这液也输完了,老占着床,别人再来了也没地儿躺不是?” 马永红陪着一脸笑,刚要说两句好话,莫如柳已经拦住了她妈,平静地微笑道:“知道了。一会等我妹妹醒了,我们就走。” 女大夫点了点头,搬了张椅子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莫如柳立刻转过脸来瞅着马永红,面色凝重到有些冷酷,寒声问:“妈,你为什么不离婚?” 马永红吃了一惊,怔怔地看了莫如柳足有十秒钟,方长长地叹了口气,垂下眼帘喃喃道:“能离我早离了,谁过得了这种日子!可是你爸那个人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那就是个活土匪!你忘了当初你小姨家” 马永红突然然停住口,嘴唇哆嗦了半天,只悲苦地长长叹了口气道: “你两个姨家,还一个小舅舅家都住得不远,要是因为我连累了他们几家人,你说我还能活着么?你姥姥姥爷也七八十岁的人了,能禁得住那活土匪的折腾么?他灌点酒,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还有你们姐儿几个,也都还没成人,我我是没那个胆量了哎,只咬着牙熬着吧,只盼着把你们都熬大了再说” 说到后面,马永红的声音已微带了哽咽几不可闻。 莫如柳咬着牙半晌没说出话来。 是的,她依稀记起了当年的事。那会她还在上小学,她妈跟莫大海提过一次离婚,结果莫大海除了把她妈打得在炕上足足躺了一个星期以外,还拎了一桶汽油跑到曾劝说马永红离婚的她小姨家,把人家里里外外都泼上了汽油,扬言大家同归如尽 从此以后,马永红不管日子有多难过,都绝口再没提过离婚的事。 莫如柳原本还打算把妹妹的事告诉她妈来着,现在看到她妈那张皱纹密布的苍老的脸,看到她一脸悲苦的神情,再想到她糟糕的身体莫如柳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强行咽了回去。 何必还告诉她呢?她妈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痛不欲生,她那身子骨估计立刻就扛不住了然后她大概也会像二松一样拿着刀去找莫大海拼命去吧?接着就彻底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莫如柳决定让那件令人发指的惨事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就让她妈一辈子蒙在鼓里吧!她自会悄无声息地给这一切都画上句号,帮助她三妹从惶惶不可终日的巨大阴影中走出来。 这一切都必须立刻结束了。她在静静地等待着那个时机,心中并没有半分不安。 按说刚放暑假,她们俩人也就是一个星期没见面,又不是久别重逢,怎么听着莫如柳那语气倒像是阔别了半辈子似的 不过她也没当回事,随口说了句“我挺好啊”,便在病床上坐了下来,忧心忡忡对莫如柳道:“没有学费生活费,开学可怎么办,你能凑得出来吗?” 跟在谭小琳身后的邵元杰正默默地把手里提着的水果点心往床头柜上放,一听这话,立刻小声说: “没事的如柳,你不用焦心这个。不行的话,你的学费我让我爸替你出” 谭小琳长长地“唷”了一声,扬起脸瞅着邵元杰,似笑非笑道:“又不沾亲带故的,你爸凭啥要替如柳出学费?如柳又凭啥要你爸的钱?” 邵元杰被噎得涨红了脸,心虚地看了莫如柳一眼,嗫嚅道:“那那就不找我爸,我去找我姐要钱好了。这点钱对我姐来说也不算啥” 谭小琳两条好看的柳叶眉高高挑起,半真半假地浅笑道:“哎哟,那你顺便也帮我交个学费呗阔少?我家也穷啊,我也凑不出来!反正这点钱对咱姐来说也不算个啥”嘛?” 邵元杰本不善言辞,听了谭小琳的揶揄,脸上越发憋成了赤红色,手搔着头皮,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嘿嘿”地讪笑着。 莫如柳心里发烦,不由皱了眉淡淡道:“不用了邵元杰,我可以自己想办法,就不麻烦你了。多谢。” 邵元杰张了张嘴,刚要再说些什么,立刻就被谭小琳打断了。 谭小琳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狠狠地白了邵元杰一眼,疾言厉色道:“如柳这么傲气的人,怎么会接受你的嗟来之食呢?邵元杰,你这分明是在羞辱她!” 邵元杰一时张口结舌,惊惶地望向莫如柳,急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如柳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刚才一听马婶说你爸抢走了你的学费生活费,还打了你,我心里就特别难受!真的,我是真心地想帮你,绝对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我怎么会呢” 莫如柳垂下眼帘,冷了脸淡淡道:“我知道了,再次谢谢你。下次我妈再跟你说什么,你只当耳旁风就好,她说的话不提也罢。” 顿了顿,又道:“邵元杰,咱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我的确没理由c也不会接受你这样的帮助,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很不希望有任何不必要的误会发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旧房 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 因为她看到年轻的祁医生不是一个人。他旁边还站着一位,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不不,单用“漂亮”这两个字已经难以形容那个女子的美貌了应该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睹! 层出不穷的美好诗句从莫如柳心底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蹿了出来,作为同性的她都差点盯着那个女子看直了眼。 前世,莫如柳也是小有美貌的,也曾收获过不少赞美和路人艳羡的目光甚至在她心底也是暗暗有些小自得的。可跟眼前这位真正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比起来,她那点“美貌”充其量也就只能称之为还算“顺眼”罢了 天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莫如柳在心里叹息着羡慕着也忍不住暗暗猜测,这个大美女应该是祁医生的女朋友吧?也算是郎才女貌很是般配的一对儿了! 但她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他们俩看上去十分冷淡,两个人足足相距了两米远各自高冷地站着。 接着,莫如柳听见美女开口了。美女的声音也是极其好听的如珠玉落盘,可听上去却如千年的冰山一般冷到了极点。 “那我也没办法。再过三个小时我就得飞法国了,难道让我带着青青去走红毯?!而且之后我还有一系列的活动要参加我会很忙完全顾不上她。” “我也很忙好不好!”年轻的心外科医生抑制不住心头的火气怒道:“我昨晚刚刚做了一台大手术,整整九个小时,半个小时前才刚刚出来!明天还有两台手术连轴,这半个月几乎就没有空闲的时间,这都是早就制定好了的根本没办法更改!你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人送了过来,连个安排的时间都不给我留,你考虑过我现在有多被动吗?!” 美人嗤笑一声:“你要是真爱孩子,自然就会有办法。怎么,宁肯牺牲孩子,也不肯牺牲工作?难道她是捡来的么?你明明就是自私!” 祁景怒不可遏,使劲压着火气道:“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上半个月为了陪青青,我特意请了半个月假,好不容易才把时间调开了。现在轮到你带青青了,才接过去两天就出状况,这也是我的错了?” 美人继续冷笑,拖长了声音道:“瞧瞧,什么你的半个月我的半个月?跟亲生女儿都能计较得这么清楚,祁医生可真是一个好慈父啊!行,你要实在嫌女儿累赘,嫌她耽误了你的工作,那你就把她丢到孤儿院去好了!对不起,我赶时间,得先走一步了。” 美人说完,回头利落地拉开一辆红色豪车的车门,从里面抱下一个四五岁粉妆玉琢的小姑娘直接放在地上,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径自驾着车绝尘而去了。 莫如柳已经傻在了那里。她一头黑线,完全被这突发的一幕给整懵了。 原来祁医生已经结婚了啊,闺女都有啦?真看不出来,瞧着分明就是个年轻小伙儿吗!也不知他们现在是怎么个状况,这是离婚了还是分居呢? 她正在那里胡乱猜测着,又犹豫着不知现在现身是否合适,就听地上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娃忽然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爸爸”,然后一头就扎进了祁景的怀里,在祁景英俊的脸上左右开弓各亲了一下,接着使劲搂着爸爸的脖子,嘟着花瓣般娇嫩的小嘴甜蜜地说了句: “爸爸我好想你啊!你带青青去动物园看大狮子好不好?青青最喜欢跟爸爸在一起啦!” 小女娃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像银铃般悦耳,如枫糖般甜蜜,直把人听得心里痒酥酥的,顿时就想把她搂在怀里狠狠亲上两口才罢,简直不知要怎样宠着她疼着她才好。 那个年轻冷俊的爸爸原本挂满了冰碴的脸上果然冰雪消融,他半蹲在地上抱着女儿,用温柔了十倍都不止的声音讨好地跟闺女商量着: “爸爸刚下了夜班,好累好困,好想睡觉啊!等明天不,后天哦不还是大后天吧,或者其他的什么时间?爸爸再带青青去动物园看大狮子好不好?现在爸爸先带青青去麦当劳吃早饭,然后我们就回家” “不好!”原本甜甜蜜蜜的小女孩忽然嘟起嘴,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瞪着她爸:“妈妈说爸爸一定会带青青去看大狮子的!妈妈说爸爸要是不去,爸爸就是说谎精,爸爸就会变成长鼻子!” 年轻的外科医生顿时黑了脸,与小女孩怒目而视了足有十秒钟,才恶狠狠道:“你妈才是说谎精!你妈才会变成长鼻子!” 躲在混凝土柱子后面的莫如柳一下子没绷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想捂住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祁景早已警觉地大声问道:“是谁?!”,随即便抱着女儿站了起来。 莫如柳只好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有些尴尬地讪笑着,低低道:“对不起啊祁医生,我没想偷听的,我只是想找您问问关于我妈的病” 话还没说完,莫如柳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小女孩的妈妈是谁那不是最近突然蹿红的十八线影视新星冯珊珊吗?!我的天,她竟然是祁医生孩子的娘啊?!她不是对外宣称还待字闺中c连男朋友都没有一只的么? 电话里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甜美的女声等了一会不见回应,只得再次礼貌地问道:“女士,请问您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谢谢。” 莫如柳缓缓挂掉了电话,手扶在桌子上,抬眼向窗外望去。 夜幕已悄然降临,外面昏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窗玻璃上映着自己清晰的身影纤细而柔美的身姿,稚嫩而娇好的容颜,这就是九年前的自己单纯c漂亮c傻。 不过是打一个电话的事儿。上辈子只需动一动手指,拨个电话询问一下,接下来一连串的噩梦就全都不会发生了如此简单,她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仔细去了解一下的心思都不曾起过,就那么愉快地c施施然向着一生的梦魇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莫如柳由不得牵了牵嘴角,扯出一脸的骇笑。上一世,这样单蠢轻信到令人发指的自己,有那样惨淡的结局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吧? 呵,谭小琳。 莫如柳淡淡冷笑。做了那么多年的好朋友,一朝发现那竟然是个假闺蜜,她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难过的可不是吗?经历过陈世昭那样的恶狼,莫如柳已经深刻领悟到人心的险恶。身边形形色色的男女大概都是戴着面具的吧,所以一朵隐藏很深的塑料姐妹花又算得了什么?岂会再让她洒下痛心的眼泪。 莫如柳现在只是奇怪,谭小琳当年为什么要把自己骗到王朝大酒店去?为什么要如此丧心病狂地伤害自己?她把前世的点点滴滴仔细回想了好几遍,实在想不出自己曾经什么地方得罪过她。 一个人想要加害别人,无非是为了名c利c财c情c仇。莫如柳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两个十岁的农村小姑娘而已,什么仇什么怨能让谭小琳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因为实在困惑,莫如柳又想,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万一是一场误会呢? 她正在那里默默地整理着思路,她三妹莫如荷把谭小琳和邵元杰送走以后又轻手轻脚地回来了。 “大姐”,莫如荷小脸涨得通红,把紧紧捏在手里的一张百元人民币举到莫如柳眼前,紧张而忐忑地嗫嚅道:“我不要,元杰哥哥非得塞给我,我实在没办法” 莫如柳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看了看那张被举到自己眼前的红色纸币,又看看三妹那张忐忑局促到快要哭出来的黑瘦小脸,目光再扫过妹妹身上那件旧旧的蓝色校服裙一整个夏天,三妹身上就只有这一件裙子以及她脚上那双同样破旧的家做布鞋 莫如柳的鼻子一酸,她伸手摸了摸妹妹稀黄的头发,和颜悦色道: “知道了。等明儿大姐去给你买件漂亮的白裙子,还有带水钻的凉鞋,再买几个好看的发绳。我们三荷打扮起来,也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呢!” “给我买裙子?”莫如荷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大姐,结结巴巴地说: “可可是这个钱我们可以用吗?大姐你不把它还给元杰哥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筹谋 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 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马上就有个勺子喂到了莫如柳的唇边,里边的白开水不凉不烫, 温温的正好下口。 莫如柳贪婪地一勺一勺往喉咙里灌着水, 如饮甘霖。就听一个嘶哑的女声在她耳边欣喜若狂地喊道: “柳儿,我苦命的闺女!你总算是活过来了, 可吓死妈了” 一边扑在她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莫如柳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这是妈妈的声音?怎么可能?!妈妈因为乳腺癌没有得到医治, 分明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啊,怎么可能是妈妈呢?! 她陡然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七月流火,窗外炽烈的日头明晃晃地当窗照着, 晃得莫如柳几乎睁不开眼睛。她艰难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赫然看见她妈马永红真真切切地就站在那处刺目的阳光里, 鬓发散乱, 两只眼睛红肿地像两个桃子一样,手里拿了条热毛巾正给她擦脸。 莫如柳惊骇地无以复加, 脑袋里一时卡了壳, 只是直勾勾地瞪着她妈,喃喃道:“我这是在做梦吧?没错, 一定是做梦” 头痛得像要炸开一样, 意识也很模糊,莫如柳虚弱地闭上眼睛, 打算继续睡一会。 马永红见昏迷了三天三夜的女儿好不容易苏醒了过来,可她打量自己的目光却困惑而陌生, 仿佛不认识自己一样。马永红顿时心痛如刀剜, 只当是黑心丈夫抡在女儿头上的那一板凳已经把女儿的脑子打坏了。 眼瞅着女儿重新闭上眼睛, 似乎又要陷入昏迷中去了,马永红一边哭喊着莫如柳的名字,一边嘶声大叫:“大夫!大夫快来呀!” 诊所里唯一一个半吊子医生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根本没人应声。可是莫如柳却被她妈的惨嚎彻底喊醒了。 妈妈满脸泪痕的面颊正湿漉漉地抵着她的额头,妈妈紧紧搂着她的怀抱瘦弱却温暖,妈妈破旧却整洁的衣服上散发着熟悉的洗衣粉的清新味道所有的一切都太熟悉了好吗?! 过于真实的场景让莫如柳除了茫然还多了几分惊疑。她努力集中意识,强忍着晕眩头痛,艰难地移动目光,四下打量。 这里好像是医院的病房。不,准确地说,只像是农村里那种简陋的卫生所罢了。 就和九年前,她被她亲爹一板凳砸在脑袋上,当场头破血流晕死了过去,幸亏好心的邻居陈家二伯赶了过来,用他家的架子车连夜把她送去的乡上那间卫生所一模一样 等等,乡上的卫生所?!此时此刻那一阵一阵难以忍受的头痛,以及被她亲爹险些一板凳砸死的前尘往事怎么这么的 莫如柳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脑袋,额头上居然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再骇然低头,看见自己的上衣除了有大片大片的血迹之外,上衣的左前胸部赫然印着“云州一中”四个字。 云州一中?!此时此刻,她穿的居然是她的高中校服! 莫如柳蓦然觉得喉头发紧,突然抵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马永红慌得一手搂着女儿,另一手就忙不迭地替她抚胸拍背起来。 莫如柳摇头,气若游丝地说了声“我没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她妈:“今天是几月几号?是哪一年?” 就这一句,引得马永红又哭了起来。 医生说孩子有脑震荡的症状,看她这个样子,可不就是脑子真的已经坏掉了么! “管它哪年哪月呢,操心那些做什么。好孩子你好好地躺着养伤,不要费神了,啊?” 马永红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模样,手指轻柔地摩挲着莫如柳的手脸。 “不,妈妈你快告诉我,今天到底是哪一年?是几月几号?我想知道!”莫如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妈,执拗地说道。 其实不用再问,她也已经明白了,只是一定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才能安心。 马永红瞥了一眼床头柜上放着的病历单子,上面写着女儿三天前被送过来时的时间,7月19号。 “今天是7月2”马永红突然停住口,喉咙里一哽一哽的,说不下去了。这三天忙忙乱乱,家里卫生所两处忙活,煎熬得她把今天是女儿的生日都给忘了! 她这妈当的! 此时此刻,瘦成一窄条的女儿躺在脏兮兮的病床上,头上缠着一大圈厚厚的白纱布,一只眼睛挨了她亲爹一拳,肿得只剩下一条缝了,她就用另一只眼睛就那么困惑而热切地看着自己,等着自己说话。她那清亮亮的眼神把马永红的一颗心都看碎了! 这么懂事疼人学习又好的女娃娃,在她们村里打着灯笼都难寻第二个,她那黑了心肝的亲爹怎么舍得对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马永红把眼里又涌上来的一眶热泪使劲憋了回去,两手紧紧攥着闺女的小手,颤颤地柔声道: “等下妈回去买点肉,给你擀一碗细细长长的长寿面,黄花木耳肉丁子的卤,俺妮儿最喜欢了!再卧上俩鸡蛋,咱” “今天是2008年7月22号,对不?”莫如柳打断了马永红的话,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妈,表情严肃而紧张。 “是”马永红心痛而羞愧地低下头,嗫嚅道:“今儿是我妮儿生日呢,谁想到” 谁想到生日没得过,还被亲老子打破了脑袋躺进了医院。 莫如柳长长长长地“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马永红也不敢吱声,安慰或是其他的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偷眼去瞧女儿,见女儿躺在那里,只管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眼神飘忽不定,脸上说不清是悲是喜,那神情很不好形容。 “都是妈没本事,让俺妮儿跟着受苦了”马永红喃喃地叨念着,粗糙的大手一遍遍抚摩着女儿的眉心和脸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心头的痛苦和对孩子们的愧疚。 莫如柳却忽然偏过头来,冲着她妈莞尔一笑,缓缓地说了声:“好,这实在是太好了!” 马永红愣住。她难以置信地又仔细端详了一遍女儿的脸,没错,女儿居然在笑?!还是极其轻松愉快的笑!这么个悲惨的生日,有什么可笑的?她怎么还能这么高兴?这是真的被她那混帐爹打傻了呀! 马永红心中悲苦,扑在莫如柳身上就要再一次放声大哭。莫如柳却已经收了脸上的笑容,吃力地抬手捂住她妈的嘴,严肃又认真地说道: “妈,我没死,我竟然又活过来了,我实在是太开心了!而且您放心,您也不会死的,我一定好好照顾您,让您长命百岁!” 马永红听了女儿前半句话,倒是放心了——也是啊,女儿这回真真也算是鬼门关前走了一圈,捡了条命回来,她能不高兴吗?可那后半句话又说得没头没脑,听着就有点不着调了 不过马永红也不管那些了,她强堆出一脸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妈就等着长命百岁的那一天!你闭上眼养养神,妈这就回家给你做面条去,很快就回来!” 她抬头看看吊瓶里的药液还满着,估摸着至少还要滴一个多钟头,就急急地给莫如柳掖了掖被角,起身就走。 恰在这里,病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十三四岁长相酷似莫如柳的小姑娘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差点和马永红撞个满怀。 又听大姐夸她面条做得香,不但没有责怪她不懂事,还诚心诚意地感谢她,从没被家里人夸奖过的莫如荷简直就是受宠若惊了。 她黑瘦的小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却多了一些亮亮的光彩,一边讷讷地说“行”,一边按莫如柳说的,重新分好了面,这才又听话地只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小心翼翼地喂给她大姐喝。 莫如柳喝着汤,又柔声道:“不过下次可千万不敢把小四单独留在家里了。他还太小,一个人在家很容易出事的。” 莫如荷手里的勺子一僵,眼睛里那点光彩倏地黯淡了下去,随即深深地低下了头。过了好半天,才在喉咙里低低地c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 莫如柳心中忽然疑云大起。 因为在莫如荷低下头去的一瞬间,她分明再一次捕捉到妹妹眼中那一抹来不及遮掩的惊恐和瑟缩。 莫如柳恍惚想了起来,上一世,也是此情此境,她头破血流地睡在病床上,三妹也是畏畏缩缩地给她送了生日面过来,也是把小弟弟单独留在了家里。不过还没说两句话,妈妈就暴躁地把三妹赶回家去了。 那时,莫如柳刚从昏迷中醒来,头痛欲裂,绝望又悲愤,满脑子都在想着她被抢走了学费还怎么去上学,根本就没心思去注意她妹妹。 她只觉得都这个时候了,一碗面条吃不吃的有什么打紧?要是小弟一个人在家磕着碰着电着烫着了可怎么办?!她嘴上虽没跟着她妈一起埋怨什么,可心里也觉得她三妹都这么大了却一点都不着调,只会帮倒忙,简直烦透了。 莫如柳已经记不清当年的细节了。她就记得她那天苏醒过来以后特别恨,特别心烦。恨她爸不是人,恨她为什么会生在这样一个倒霉的家庭里,烦她妈在她耳边不停地哭,烦她的弟弟妹妹们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这样的不懂事。 她那时紧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听着她妈不停地喝斥她妹。她无力说话,只能厌倦地紧皱着眉头,闭着眼抿着嘴,只希望能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待会。 她的不耐烦加上她妈的喝斥,然后,莫如柳就听见她三妹放下带来的生日面条,低低啜泣着,一步一蹭地走了。 之后她出了院,为了凑上学费,她忙着到处去找暑期工;然后妈妈就诊出了癌症,随后天就塌了。 那段日子过得愁云惨淡,只恍惚记得妹妹从那时起似乎变得更加沉默和孤僻了。不过莫如柳自顾不暇,根本没心思和时间管她就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交换 邵元杰呆若木鸡地站着, 嘴里又讷讷地说了些什么,连他自己也没听清。他只觉得热汗从周身的每个毛孔中一层接一层地涌了出来, 浑身上下热烘烘粘腻腻的, 而腔子里那颗原本砰砰乱跳的炽热的心却是一点一点地凉了。 大柳儿他喜欢了她好几年了, 可他知道她从没看重过他。她的心是越来越大了, 居然赤手空拳地就敢说要买房子!这话连他这个男的都不敢说,他将来想买房子都还得靠家里资助呢哎,果然就像她说的,他们俩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根本说不到一起去。 她离他近在咫尺,可他却根本无法靠近她,买房子这么大的事她宁可自己犯难也不肯找他帮忙, 他眼瞅着她是越走越远了 邵元杰脸上居然还能维持着一个憨厚而黯败的笑容, 喃喃道:“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家了,我还得去赶公交车。等大姨做完手术, 代我跟大姨问好, 让她好好养着身体, 回头我再” 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回头再?还再什么?回头再来看他马大姨吗?大柳儿刚才已经把话都说绝了,他实在没办法再死皮赖脸地跑过来了啊! 喉咙里一哽,居然有点想哭, 可真要掉下泪来就真成了笑话了。邵元杰连忙眨着眼睛使劲把那团泪雾逼回去,忙忙地说:“我走了, 再见。” 莫如柳正忙着把青青的小睡衣小拖鞋拿出来摆好, 听了邵元杰的话便“嗯”了一声, 礼貌地说了声“慢走”,可那神情分明就没在意。 邵元杰心里难过,拔脚就走了出去,耳边却忽听莫如荷清清脆脆地高声喊了一句:“元杰哥哥,等一下,我送送你!” 莫如荷像一阵风般追了出来,脸蛋红扑扑的,手里还拿着一双从枕头下面飞快抻出来的毛线手套,也没像从前那样藏着掖着,而是毫无顾忌地攥在手里,径直跑到邵元杰身旁,一边急速喘着气,一边大声笑着说: “元杰哥哥,我这两天又抽空织了双手套,里面还回了一层细绒,又舒服又暖和,冬天你骑车上学的时候可以戴着它。你试试看合适不?过两天闲了,我再照着这手套的配色花样给你织个毛线帽子,配成一套” 她的笑声很响很夸张,叽叽咯咯连珠炮似的连说带笑,倒把莫如柳吓了一跳——她从没见过闷葫芦似的妹妹这么的反常?一时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邵元杰看见比自己矮了快两个头的三荷高高举到自己面前并使劲塞进自己手里的漂亮手套,再看见她拼命堆出来的一脸灿烂的笑容,他忽然绷不住了,大嘴叉子一撇,顷刻间哭了个稀哩哗啦,然后一边用袖子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就跑了出去。 三荷见元杰哥哥哭了,想要追出去又觉得不合适,索性就蹲在地上,脸埋进肘弯里,也伤心地呜呜哭了起来。 莫如柳直接懵了。她定睛看着蹲在地上的三荷那种悲伤难过不能自已的样子,心里模模糊糊地似乎有点明白了。 三荷哭了一会,终于抬起头来,抽抽答答地说:“我一定要把网店弄好,我绝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废物了,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学不会!我我一定要努力,一定要成功!” 莫如柳深深地凝望着妹妹,缓缓道:“哦为什么?” “这样我就可以可以让让别人高看我了”三荷的抽泣声渐渐低微下去,却仍然蹲在地上不肯起身,垂着头,无意识地抠着手指头。 莫如柳惊讶地瞅着妹妹,双唇微张,半天没说出话来。 两世为人,她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她三妹这分明就是,少女心开始有了最初的萌动了。她哪里是想让“别人”高看她一眼,那个“别人”分明就是邵元杰啊 莫如柳心中感慨万千,也不知是喜是忧。因为喜欢上一个人而愿意改变自己,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以此去吸引到对方的注意,努力让自己去配得上那个人三妹能有这种积极进取的态度,莫如柳是很欣慰的,至少这能让她从那个不能启齿的巨大阴影里尽快走出来,至少积极进取的三妹妹不会再沦落到连那个狗屁不如的混帐厨子都敢染指她,她以后的人生肯定会多一些阳光少一些阴霾了。 可是三荷再过几个月才满15岁,又实在是太小了!未来的变数实在太大,她对邵元杰的这段模糊晦涩的暗恋多半会无疾而终吧?这对她这个尝尽艰辛苦难的小妹妹来说,又会是另一场伤痛。 莫如柳有些发呆,手里拿着青青的一只粉色小兔子拖鞋,顺势慢慢坐在了床沿上。 三荷抬起头来看着她大姐,忽然严肃地问:“大姐,要是没有祁医生的话,你会喜欢元杰哥哥吗?” 莫如柳再没想到,三荷会突然没头没尾地问出这么句话来。饶是她两世为人,骨子里其实是个啥都经过见过啥都明白啥都懂的小妇人,也禁不住腾的一下子涨红了脸。 “这又跟祁医生有什么关系,你在扯什么呢”莫如柳本能地就要反驳,可是心里却虚得像团棉花,连反驳都显得有心无力。 三荷脸上异常严肃,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已经铺好了粉红新床单的小床,又落到莫如柳手里那双崭新的粉嘟嘟的小拖鞋上,缓声道: “我知道,大姐你喜欢祁医生,祁医生也喜欢大姐,我能看得出来” “” 莫如柳的脸鲜红欲滴,心里说:“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你能看得出来?!我自己都还不太知道呢好吧” 可心里的腹诽到了嘴边却变成红着脸忸怩地低低的一声:“那你觉得,祁医生,怎么样呢?” 哎哟简直了我呸! 三荷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觉得祁医生很好,他念过书上过学,工作又好,还有钱,又帅,对大姐和妈都好也难怪大姐会喜欢他不喜欢元杰哥哥了,连我都很喜欢他” 听了这话,莫如柳莫名地觉得心情大好,捂着嘴笑道:“嗯还有吗?” 三荷脸上还挂着泪,听了这句话忍不住也笑了,伸出食指冲她大姐刮了刮脸皮,想了想又道: “还有就是,祁医生的父母都不在这里,一年也见不到一回,家里也没什么亲戚,就是祁医生父女俩。这样的家庭好轻松啊,根本用不着去应付谁” 莫如柳简直对三荷刮目相看了。真是哎,自己居然从来都没想到过这么实际的问题,倒被三荷这小丫头想了个周全。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话,莫如柳瞧着妹妹的伤心劲儿已经差不多过去了,自己把屋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算着妈妈的手术也已经过去了一半的时间,姐妹俩便锁了门急匆匆赶回了医院。 在回去的路上,莫如柳给丁宛麟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莫如柳便笑着喊了声“丁总!”,一本正经地恭喜他说:“恭喜啊,丁总重新坐回了金伦的第一把交椅,这感觉一定很爽吧?” 丁宛麟一听是莫如柳,也很高兴,忙笑道:“还行还行。如果陈世昭那家伙能从我面前彻底消失,我就更爽了!偏偏老头子还非得安排他给我当副手,天天看着他在我眼前晃,烦死了都要” 又道:“我能回公司,你的功劳大大滴!现在我刚回来接手总经理,千头万绪,忙得我是焦头烂额,连电话都没顾上给你打等忙过了这一阵,我请你请大餐!” 莫如柳道嘿嘿地笑:“大餐倒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今天给丁总你打电话,主要是有件事想请丁总帮忙恳请丁总别拒绝我。” 丁宛麟很爽快地说:“什么忙,你尽管说!” “嗯,是这样的”话到嘴边,莫如柳又忸怩起来,心想这么一大笔钱,还真不好张嘴。 运了半天气,她把牙一咬:“我,想找丁总要一笔钱。” “要一笔钱?”丁宛麟愣了一下,随即就恍然大悟,拍着脑袋笑道:“对对对,我还欠你一万多块钱没给呢。放心,我没忘!就是这两天各种破事儿着实太多,一时没想起来。 这样吧,你现在在哪儿?我现在抽空过去一趟,把钱给你送过去。” 莫如柳顿了一顿,清咳一声,慢腾腾道:“不是一万多,而是24万。我想找你要24万元。” “什么?24万?!”丁宛麟呆住,半天才缓过神来,难以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你想找我借24万?你借这么多钱是要干嘛?” 莫如柳再咳了一声,正色道:“错了,不是借,是要。我的意思是找你要24万,因为我想买个房子。” “啊?!你想买房子,却找我要钱?要24万?!”丁宛麟的眼睛瞬间瞪得铜铃般大,结结巴巴道:“可是凭什么啊?虽然你的确是帮了我的忙可是我觉得不至于吧!难道我什么地方欠了你的?” 莫如柳连忙摇头,干笑道:“没有没有。虽然我是朝你要钱,但你也可以拒绝,我们完全采取公平自愿的原则 嗯,我们非亲非故,我当然没有任何理由让你帮我出这么多钱。我们交换好了,我用一个巨大的商业秘密来换你的24万元。我个人认为,其实你赚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比较 “什么商业秘密值20多万?小丫头,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丁宛麟不置可否地笑着,态度有些敷衍。 莫如柳低头看了一下时间, 说:“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咱们还是面谈吧, 你不是说现在可以抽空过来一趟么?我保证这个商机你一定很有兴趣, 它对你来说价值连城。 因为咱们是朋友,所以这好事儿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换成别人试试,切,给我50万我也不会卖给他的!” 莫如柳淡定自若地说着, 说到最后一句连自己都忍不住“呕”了一声——真有人出50万的话,我还在这儿跟你磨什么嘴皮子! 问题是怎么可能会有人肯出这个钱,别说50万了, 5千也没人肯给啊即使是像丁宛麟这么少见的“正人君子”, 她也不敢保证他听了她的“巨大的商业秘密”后会痛快地付给她钱。毕竟是,24万啊!无凭无据的, 他要真把这一大笔钱给了她, 连她自己都会觉得他脑子进水了 而且是, 她得先把这“秘密”说出来,然后才能收钱,这种操作人家给不给全凭良心。真不给, 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只能把渺茫的希望寄托在丁宛麟的良心上了。其实,对于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这种有良心的奇葩的“正经人”, 她毫无把握。 听天由命呗!反正这个“商业秘密”烂在肚子里也没啥意义。 丁宛麟倒也很痛快, 立刻就说:“你在哪儿呢?商机不商机的再说吧, 我先把欠你的那一万多块钱给你送过去。” “嗯嗯,好的好的第一中心医院,9层手术室,外面的长廊上。我在这儿等你。” “你在医院里?!”丁宛麟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一脸震惊道:“谁做手术呢?” “哦是我妈。”莫如柳颇有些不自在。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打苦情牌的味道呢?天地良心,她可绝对没这意思啊! 20分钟后,丁宛麟急匆匆赶到了医院,两只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各类补品营养品。 坐在长椅上的二松c三荷和四柏齐刷刷抬起头望向这个不速之客,先是盯着来人那张轮廓分明也算得上年轻英俊的脸看了一会,又把视线移到他手里那些目测都很昂贵的各种补品上,最后又疑惑地看着他们的大姐对这位访客很熟络地寒暄c并起身相迎。 兄妹几个面面相觑。怎么又来了一个?这位又是谁啊?! 丁宛麟却是一点也不见外,一幅自来熟的样子和兄妹三个一一地打了招呼,不但笑眯眯地拿出了已经准备好的高级糖果给三荷和小四柏吃,还主动伸出手去,非常正式而大方地和二松握手。 16岁的少年莫如松非常意外,完全没想到这个人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成年男人般对待,居然对自己行握手礼他一时有点错愕,有点紧张,还有点小兴奋,本能地就赶紧站了起来,也作出很老成的样子,不苟言笑地伸出双手,郑重地和丁宛麟握了握,说了声: “嗯,你好,怎么称呼?” 丁宛麟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爽快地说:“我姓丁,是你大姐的朋友,你叫我丁四哥就行了。” 莫如松哦了一声,抬头瞅了他大姐一眼,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莫如柳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她只顾着在心里默默地措辞了一番,然后勾了勾手指,把丁宛麟叫到一边,说:“趁着我妈妈还没出来,我现在还比较清闲,咱们长话短说。 我问你,上次你和虎子去我们村找那个什么温泉,后来找到了没有?” 丁宛麟摇头:“你们村山多林多路难走,哪有那么好找?我后来又自己去了一次,还是一无所获。我觉得应该是讹传,我放弃了。” 莫如柳摸着下巴,一脸皮里阳秋的样子,半晌不语。 丁宛麟警觉道:“怎么?” 莫如柳笑了笑,慢腾腾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商机’了你自己细想去!” 丁宛麟定睛看着她,半信半疑道:“你的意思是,你们村真有地热资源?确实吗?” 莫如柳两臂当胸而抱,向他伸出一只手去,一本正经道:“想知道?掏钱来买,24万。本仙收到钱,就会知无不言c言无不尽;老少咸宜c童叟无欺。” “你!”丁宛麟又是气又是笑,觉得牙根很是痒痒,伸出手作势就要打。不过大巴掌在空中却又改变了形状,落下时只在莫如柳脸上使劲拧了两下子,骂道: “钻到钱眼儿里去了?还是不是朋友了咱们?24万你怎么不去抢呢!哼,本仙没钱!” “哎,别这么气急败坏的好不好?”莫如柳叹气,蹙了眉不情不愿道:“这么大的商机才卖给你24万,其实我吃了大亏了!你投这么点资,用不了五年,就能收回百倍的利润,真的!我要是有一句话不实,罚我穷一辈子! 我前知五百年,后知十年,这种超能力你应该见识过一点点了吧?你要是怀疑我,就等于是放弃了千万财富,也放弃了扬名立万的机会劝你慎重考虑!” 丁宛麟也抱起了双臂,歪着头,审视地足足看了莫如柳五分钟,终于说了声:“来,咱们坐下详谈。” 莫如松离得远,听不清他大姐和那年轻男人到底在说什么,但冷眼看着她们两人先是插科打诨,然后又在家属等候区并排坐了下来,严肃地讨论起了什么,就感觉两个人似乎很是熟稔,相处得极为轻松融洽。 莫如松下意识地觉得,这个男人好像不赖,应该更适合他姐,肯定比那医生强 而那边的丁宛麟已经听完了莫如柳的陈述,一双黑幽幽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将信将疑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年后房价就会大涨,到2017年云州市区最好的地段会达到2万多元一平米吗?!可是现在才3000啊,这都已经翻了一倍了这会是真的吗?让我怎么能相信你?” 莫如柳耸了耸肩,无奈道:“我没办法让你相信我。如果我能拿出什么证明,又何必还来找你?我自己拿20多万去买几个要啥没啥的破房子,这还没有说服力吗?如果房价在未来不暴涨,我这么做岂不是脑子进水了?” 丁宛麟微微颔首,又沉思了一会,忽然在桌上一拍,很豪爽地道:“行,我信你。现在说说你们村里那地热资源?” “嗯。你要是问我哪个山洼子里有温泉眼,这个我真不知道,我没发现过。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三年后我们村的地热资源就会被勘测出来,有一家大开发商早早地就买下了我们村的地,建了温泉别墅区和渡假村。作为帝都的后花园,你知道这片距帝都仅四十分钟车程的别墅区后来涨到什么价位了吗?4万! 希望这一次,你们丁氏地产不要再像从前一样放弃了,抓住机会,赶紧请专业团队去勘测和征地吧。我保证你不但会赚得盆满钵满,从此还会在云州地产界扬名立万。 综上所述,区区24万元,你觉得多吗?” “如果都是真的,当然不多”丁宛麟搔了搔头皮,脸上带着幅壮士断腕般悲壮的笑容道: “罢了罢了,最坏的打算就是这24万变成呆帐死帐了呗,就当爱心捐助了不过我个人真拿不出这么多钱,挪用公司帐上的钱也是不行的;我去找老头子商量一下吧,让他资助我这笔钱好了。 最晚后天,我把钱打进你的卡里。” 终于得到了这样的答复,莫如柳知道丁宛麟是动心了,她总算放下心来,想着她很快就要成为拥有四套房子的地主婆了,而这四套破房子在两三年内就要拆迁,她将以空手套白狼的方式得到四套高档小区的回迁房。 这四套新房按2万一平米计算,即使什么都不做,到2017年,她的身家也将达到320万。 展望将来,莫如柳的内心是无比兴奋的,她索性对丁宛麟笑道:“等你开发成了温泉别墅,别忘了送我一套哟!我拿我们家在村里那个小平房跟你换嘿嘿” 丁宛麟忍不住又伸出手在她脸蛋上使劲拧了两下子,咬牙切齿道:“行啊,顺便把我自己也买一送一给你好不?半仙儿,以后我就紧抱你的大腿,求个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可好?” 莫如柳躲闪不及,被他狠狠拧了一下子,只觉腮帮子上疼痛难忍,禁不住杏眼圆睁,正待要开口,却见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推开,一个小护士探出头道: “手术做完了,病人家属呢?来两个人,帮着把病人推回病房去吧。” 因为莫家只有莫如松一个男孩子,丁宛麟听见护士的话连忙起身,自告奋勇地就打算过去帮着推车。 与此同时,祁景也匆匆走了出来。深绿的手术服和浅蓝的口罩还没来得及脱下,他打算先跟莫如柳报个“手术成功”,忽一眼瞧见一个陌生的俊眉俊眼的年轻男人跟莫如柳的弟弟一起上前预备着接车,祁景一时怔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试探 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  昨天上午, 她才刚刚做完子宫切除的手术。 这些年以来,数次小产给她带来了严重的妇科疾病, 已经到了不得不摘除子宫的地步。昨天这场手术下来, 莫如柳感觉自己原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已经被彻底摧毁了。剧烈的腹痛让她额头上渗出一层又一层冷汗, 眼前一阵阵发黑, 连挣扎着想靠着床头坐一坐都力不从心。 面前儒雅俊逸的男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居高临下地站在三步以外,嫌弃地扫了莫如柳一眼,冷冷道: “华华下周就要回国定居了,所以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很清楚吧!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让彼此都尴尬呢?” 头上像挨了一闷棍,莫如柳整个人都懵了。 华华?!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 那是他的前妻丁婉华, 在她认识陈世昭之前,他们俩就已经离婚了。听说丁婉华一直生活在国外, 似乎在打理着她们丁氏家族在海外的一些生意, 很少回国。 可是这时候陈世昭突然亲热地叫起了前妻的小名“华华”, 还面不改色地通知她他前妻要回来了,甚至如此绝决地让她这刚做完手术的病人立刻搬离他的寓所所以他们这是要复婚了么?!显然是的。她再傻/逼也能瞧得明白。 那么她呢?她又算是什么,她该怎么办?! 见莫如柳蓬着一头干枯的鸡窝般的乱发, 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坐在病床上,一幅面如死灰的模样, 男人又把脸色缓了缓, 从上衣内袋里掏出钱夹, 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撂在桌上,耐着性子道: “喏,这儿有五万元,你拿去租个房子住吧。自己再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毕竟做个手术对身体也不怎么好。” 对身体也不怎么好?呵她的身体已经全垮了好么?她根本已经不能再生育了好吗?!五万元补补身子,哈哈哈哈哈 莫如柳慢慢抬起头,半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男人,这个叫陈世昭的男人,这个她一心一意认认真真爱了八年的男人。 八年,抗战都已经胜利了,可她呢?她得到了什么 这个男人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可他身上并没有显露出一般中年男人那种开始发福又谢顶的衰败迹象。他保养得极好,依旧皮肤紧致身姿挺拔。一件质地考究的浅咖色休闲西装穿在他身上是那样的熨帖和纤尘不染,令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浓浓的儒雅和贵气。 不像她,过了年也不过才二十八,比他小那么多,却早已头发干枯,面容憔悴,一幅残花败柳的衰相了。 当年,走投无路的十八岁落魄高中生莫如柳大概就是被陈世昭这种“儒雅贵气”所惑,稀里糊涂地就成了他的人。 因为他,原本成绩优异的她在高考前夕被迫辍学(其实是因为怀孕被学校开除),从此与心爱的大学再也无缘;因为顾忌着他的名声和事业,她公开的身份就是他家一个保姆,她任劳任怨为他洗衣做饭,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也是因为他,爱如珍宝的宝贝儿子至今都不知道她才是他的亲妈,那孩子只对家里这位兢兢业业的保姆阿姨客气而疏离地叫一声“莫姨”就罢了;仍是因为他,她前前后后痛苦地失去了四个孩子,终于再也无法生育了。 还是因为他,他说什么她都相信,从十八岁天真烂漫的如花少女,到今天年近三十人老珠黄的病妇,她傻傻地付出了九年的光阴,付出了全部的自己。到头来没有了青春,没有了容颜,没有了健康,没有了前途,连子宫都没有了。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没了。 哦,也不是。她把自己将近十年的全部付出,卖了五万元。 莫如柳的唇边忽地绽出一抹自嘲的笑纹,伸手拈起那张小小薄薄的银行卡,缓缓道: “这么说来,原来这么些年,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骗我的喽?什么让我耐心等待,终究有一天你会娶我,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明正言顺团聚在一起的那些鬼话,其实全都是在放屁?” 陈世昭的脸上勃然变色。 这么些年来,他陈世昭在莫如柳的眼里心里,一直都是天神般的存在。她爱慕他,仰望他,依恋他,对他恭顺而谦卑,跟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合适而唐突了他,何曾敢对他说出“放屁”这种粗俗而放肆的话来?! 陈世昭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冷冽的眼神如锋利的刀片般割在莫如柳的脸上,过了一会,终于还是克制着皱眉道: “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女人就是那些市井泼妇了——你竟然也骂起脏话来了?真让我难以置信。你的温柔和懂事到哪儿去了?!即使是分手,难道好聚好散不好么?何必翻那些无聊的旧帐,非要破坏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呢?这儿是医院,我可没兴趣跟你在这儿瞎闹。” 他顿了顿,又淡淡地加了一句:“何况闹起来对你的害处比对我可大多了——别忘了你的身份只是个保姆罢了。闹起来你就是个勾引男主人的小三儿,你会被千夫所指,人人喊打。这辈子你就夹着尾巴做人吧,别想再嫁人了。” 莫如柳一瞬不瞬地瞅着陈世昭,瞅着他那棱角分明不停翕动着的双唇。那唇中吐出来的每个字都象刀子一样戳在她的心口上,偏他的神态却是那样的从容而淡定,仿佛在说一件别人家最寻常的琐事。 这就是昔日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男人?今天他摇身一变,瞬间变得她完全不认识了。好可怕! 等等,他说她是小三儿?! 莫如柳直直地盯着他,唇边那丝稀薄的冷笑忽然敛去,寒声道:“陈世昭你说实话,其实你根本就没离婚,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吧?从一开始,你根本也没打算过要娶我。你一直都在骗我,对吧?” 陈世昭优雅地点上一根烟,从容地吸了一口,这才耸了耸肩,摇头嗤笑一声道: “我也没想到,那么假的话你竟然也会信!你怎么会天真得象个白痴一样呢?你是什么出身,什么身份,我怎么可能会娶你呢?那些不过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凑趣儿说的一些情话罢了,男人们在床上都会这么说的啊,谁知道你居然会都当了真了呢!到后来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只好继续‘骗’下去了啊。” 莫如柳慢慢抬起手,试图拢一拢满头的乱发,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和不堪。她很努力地控制着,可是手仍旧抖得厉害,好象害了羊癫疯一样。 “好真好,真好!是我自己太贱,太蠢,太瞎!我我认了!”莫如柳面色如雪,她强迫自己用力扬起头,颤抖的牙齿缝里一字一顿道: “陈世昭,你和你的这几个臭钱我都不稀罕,留着给你祭日的时候烧了去吧!我只要我儿子就够了,我这就带着鹏飞离开你那个臭窝!” 莫如柳一边说,一边将手里那张银行卡用力摔到陈世昭脸上,同时艰难地下地穿鞋,寒着一张脸就要往病房外面冲。 陈世昭抢先一步反锁上了房门,回身抓住莫如柳的肩膀就把她重重一搡,压着嗓门恶狠狠骂了一句:“臭娘们儿,想跑哪儿去?!” 莫如柳完全没有防备,被推搡得直向后趔趄了七八步,后腰猛地撞在桌子角上,连带着肚子上的伤口一阵掏心挖肝的锐痛,痛得她不由弯下腰去,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贱人。”陈世昭居高临下地瞅着莫如柳,不屑地吐出这两个字,冷笑道:“鹏飞的名字也是你一个佣人能叫的?你还想带走他?也不镜子里照照你现在那幅熊样儿,简直笑话!” “鹏飞是我儿子,他是我生的,我是他亲妈!我凭什么不能把他带走?!”莫如柳暴跳起来,苍白的面颊因为激动和气愤而变得紫涨和扭曲。 “我偏要带着他离开这儿,离开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她直起身子,再一次冲向房门,同时朗声冷笑道:“你不就会拿‘无名无份’这四个字来压我吗?没关系,我们去做亲子鉴定好了。鹏飞才五岁,我不信法院还能让我们骨肉分离不成?我还要去找丁婉华,让她也看清你的嘴脸,免得她也象我一样可怜,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我不信她知道你背着她弄出来一个私生子,她还会跟你一起生活!” 没想到陈世昭却笑了起来。 “这事儿,婉华一早就知道的好吗?这么大一个儿子放在家里进进出出,你以为她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他怜悯地瞧着莫如柳,仿佛在看一个垂死的精神病人。 莫如柳呆住了。 “她知道?她知道这一切竟然还不和你离婚?!你,你们” 莫如柳的舌头打了结,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可是脑子里轰地炸响了一声惊雷,所有的一切都坍塌了,倒把那不堪的真相影影绰绰地露了出来。 “华华没有生育能力,难道我没告诉过你?”陈世昭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 所以呢?这对黑了心的夫妇其实一早就设计好了,让她这个傻逼白痴替他们生个儿子,然后再把她象块破抹布般一脚踢开?! 莫如柳象个庙里的泥胎一样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轰轰作响,隐约听见陈世昭又换了一幅温柔的口吻,诚恳地对她道: “柳儿你知道,其实我对你还是很有感情的,我真的很喜欢你,否则我怎会留你九年?所以我们不要闹僵好么?你把孩子留下,你拿着这钱走人,远远地离开这个城市,没有拖油瓶拖累你你想再嫁人也容易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吻 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  跟在谭小琳身后的邵元杰正默默地把手里提着的水果点心往床头柜上放,一听这话, 立刻小声说: “没事的如柳, 你不用焦心这个。不行的话,你的学费我让我爸替你出” 谭小琳长长地“唷”了一声, 扬起脸瞅着邵元杰, 似笑非笑道:“又不沾亲带故的,你爸凭啥要替如柳出学费?如柳又凭啥要你爸的钱?” 邵元杰被噎得涨红了脸,心虚地看了莫如柳一眼, 嗫嚅道:“那那就不找我爸,我去找我姐要钱好了。这点钱对我姐来说也不算啥” 谭小琳两条好看的柳叶眉高高挑起,半真半假地浅笑道:“哎哟,那你顺便也帮我交个学费呗阔少?我家也穷啊,我也凑不出来!反正‘这点钱对咱姐来说也不算个啥”嘛?” 邵元杰本不善言辞, 听了谭小琳的揶揄,脸上越发憋成了赤红色,手搔着头皮, 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是一味“嘿嘿”地讪笑着。 莫如柳心里发烦,不由皱了眉淡淡道:“不用了邵元杰,我可以自己想办法, 就不麻烦你了。多谢。” 邵元杰张了张嘴,刚要再说些什么, 立刻就被谭小琳打断了。 谭小琳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狠狠地白了邵元杰一眼, 疾言厉色道:“如柳这么傲气的人,怎么会接受你的嗟来之食呢?邵元杰,你这分明是在羞辱她!” 邵元杰一时张口结舌,惊惶地望向莫如柳,急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如柳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刚才一听马婶说你爸抢走了你的学费生活费,还打了你,我心里就特别难受!真的,我是真心地想帮你,绝对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我怎么会呢” 莫如柳垂下眼帘,冷了脸淡淡道:“我知道了,再次谢谢你。下次我妈再跟你说什么,你只当耳旁风就好,她说的话不提也罢。” 顿了顿,又道:“邵元杰,咱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我的确没理由c也不会接受你这样的帮助,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很不希望有任何不必要的误会发生。” 她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态度冷淡得连自己都觉得过分了,眼瞅着面前那黑壮的少年倏然间就变了脸色,呆呆地杵在那里半天没说出话来。 上一世,莫如柳也拒绝了邵元杰的资助,但话说得委婉,态度温柔,即使拒绝了也对他心存感激,甚至还颇有些内疚,莫名觉得欠了他的。以至于后来邵元杰对她一直意意思思的,始终心存着幻想。 后来莫如柳在高考前夕爆出怀孕丑闻,从一个优等生一下子身败名裂臭不可闻,惨被学校开除,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那时,邵元杰虽然也不敢再公开跟她来往了,但私下里还是遮遮掩掩地偷着给她送过几次吃的用的,结果被邵元杰他妈发现后堵着莫家的院门骂了一整天,“骚货”“狐狸精”的叫骂声响彻了半个村子,莫如柳差点想不开跳了河。 此时此刻,再一次看见邵元杰,莫如柳本能地就想起他妈当着半个村的人跳着脚辱骂作践自己的场面。心底似有一根尖尖的刺在那里戳着,连带着对邵元杰也是无论如何都客气不起来了。 凭心而论,邵元杰总体来说算是一个还过得去的男生,人不帅但也不寒碜,老实本分没啥恶习,最主要的是家境不错;除了有点懦弱和妈宝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大毛病。农村里家境富裕的男娃,上面有妈妈姐姐们宠着,从小没受过罪吃过苦的,大多都会是这样的 若说他读书不行,反正他将来也不指着这个。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孩子,大房大院子是早给他盖好了,钱由着他花,以后还可以跟着姐姐们做生意。 农村人成家早,在莫如柳她们村里,像邵元杰这样的男孩子就属于比较抢手的类型了,那些家境不太好的农村妇女一般都很希望这样的男娃能成为自己的女婿。 这里面就包括马永红。 上一世,马永红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莫如柳和邵元杰往一块撮合,莫如柳心知肚明,一般不理她妈这个茬就完了。倒不是她眼睛长在头顶上,她只是觉得邵元杰这个男孩子和她不合适,至于哪里不合适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喜欢。 而且,她还在念书,以后还要上大学,外面的世界那么广阔,她可不想像她妈那样,年纪轻轻就把自己困在家庭里,生儿育女蹉跎一生。何况,这个家庭还有一半的概率是不幸的。 从前,马永红也不过是常常在莫如柳面前夸一夸邵元杰有多老实可靠,家里日子多么好过;在村里见着邵元杰时会和他笑呵呵地拉拉家常。对于这些,莫如柳倒也没说什么。 可今天,她妈竟然主动跟邵元杰哭穷,那意思分明就是想让邵元杰替她闺女出学费生活费了!莫如柳实在忍不了了,她决定明天一定要严肃地跟她妈说说这个事,必须让她妈打消那些异想天开的念头。 此时,邵元杰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面色黯败,神情萧索,嘴唇翕动了半晌,终究也没说出什么来。 谭小琳见状,忙又笑嘻嘻地打圆场:“你瞧,我就说如柳是个傲气丫头,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的,这个人非不信” 边说,边亲热地揽过莫如柳的肩膀,咬着她的耳朵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如柳你也别担心,我知道有个地方正在招暑期工呢。等你养好了伤过去干上一两个月,肯定能把你的学费挣出来!” 莫如柳忽然间觉得喉咙里有点干涩,心尖上像被人狠狠掐了一把似的痛不可抑,可还是木木然应了一句:“什么地方?” 她的声音喑咽粗嘎,脸上的肌肉僵得厉害。她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怪异极了,可谭小琳似乎一点都没发觉,仍自顾自趴在她耳朵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低道: “是一个酒店的服务员,可以挣很多小费。” 谭小琳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瞟了邵元杰一眼,好象生怕被他听到似的。 莫如柳缓缓地“哦”了一声。 可以挣很多小费的地方就是因为这句话,上一世的莫如柳欣欣然毫无防备地就去应聘了。然而那个闷热窒息的暑假,泣血的午后,她的青春在那里破碎,留给她的是永远的噩梦。 两世为人,莫如柳一直都在竭尽全力地避免回忆起那一段可怕的经历,连带着和那段经历相关的人和事,她的大脑也都自动选择了去模糊和遗忘。 可是重生一次,一切从头再来,那些年代久远的事情又都重新一一地经历一遍,莫如柳这才忽然想起早已经被她淡忘了的一处细节——原来,那个酒店的“工作”,当初是谭小琳介绍给她的? “我给大姐擀了碗面条,今天是大姐的生日”莫如荷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护在头上,惊恐地看着她妈,声如蚊蚋:“小弟刚睡着了,我想着过来换妈,让妈家去歇歇” 马永红这才看见三闺女手上还拎着个竹篮子。掀了盖布,里头是一大碗热腾腾的葱油面,面上还卧了个荷包蛋。 再看一眼瑟缩的三丫头——十四岁的闺女个头也就跟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似的,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儿简直就没几两肉。马永红的眼里涌起两团水雾,嗓子眼儿也不知被什么哽住了。 她叹了口气,抬起的巴掌放了下来,顺势摸了摸三闺女稀黄的头发,柔声道: “好孩子,亏你还能记着你大姐的生日。你既做好了面条,我就不回去了。你们姐儿俩把这面条分着吃了,你就快回去看着你弟弟吧。他醒了身边没人可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到账 最快更新重生小保姆翻身记最新章节! 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  话还未说完, 莫如松的脸已经阴沉得要滴下冰水来了。他飞快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沓子钱甩在了病床上,冷冷道:“拿去!这他妈都是我正道上挣的, 现在就这么多, 都拿去看你那病!不够的我再去挣, 挣不出来我去卖肾好吧?不过你也给我闭嘴, 别吭声了!” 马永红先头看见儿子拿了挺厚的一沓钱出来,目测怎么也有个几千块, 自是十分吃惊;又听他说是正道挣来的,虽是半信半疑,心里却也有几分欢喜。 谁知还没等她脸上稍微露出点笑模样, 这亲生儿子反手就是两句带着冰碴子的狠话甩了过来,直把马永红腔子里刚升起来的那点热乎气儿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她怒极反笑, 哆嗦着嘴唇道:“你个四六不懂不说人话的小畜生, 你就这么跟你妈说话?!行了, 拿着你那俩钱儿赶紧滚吧!谁知道这钱你是怎么坑蒙拐骗来的?老娘可消受不起! 我有病也是被你气出来的!你立刻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别让我再看见你,我的病也就好了,用不着上医院!” 莫如柳越听这话头越不对,刚要打个圆场,莫如松已经闷着头将病床上那沓子钱一顿都收拾了,胡乱又塞回了自己口袋里,紧抿着嘴唇, 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莫如柳急得一把扯住莫如松的袖子, 转头就说她妈:“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么?非得一见面就吵!二松现在在石料厂工作, 辛苦得很!他昨晚上连夜去找的他老板,这钱也不知他说了多少好话才给预支出来的……他一大早就赶过来,估计一晚上觉都没睡,就为了送你去医院检查身体!妈你这么说他,我听着都不服……” 转头又大声说他弟:“姐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可她是谁?她是咱妈!生了咱养了咱,风里来雨里去,家里家外她一个人老牛拉破车地操劳,没她咱们早不知上哪儿喝西北风去了!你看看妈这一脸的皱纹和白头发,她才四十岁!怎么着,她心烦说你两句都不行了?再说你嘴里也没闲着不是?” 一番话句句都说在了马永红的心痛处。她想着自己所嫁非人,其中的血恨艰辛自不必说了,蹉跎了半辈子,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苦苦挣扎到如今,竟不知将来所归何处;寄予最大希望的大儿子又不成器,将来连个可依靠的人都没有……一时悲从中来,简直灰心到了极点。 可大闺女却又是个好的,这样懂事贴心,能体恤自己的疾苦,这又让马永红那颗痛苦不堪的心里感受到了莫大的欣慰;再听女儿劝说自己的那些话,瞧瞧儿子的确是满眼血丝一幅风尘仆仆赶路过来的样子,也觉得自己才刚说的话太重了,不免有些懊悔。 于是乎痛苦里混杂着欣慰,恼恨中掺合着心疼,马永红一时百转千回,一幅愁肠几乎寸断。眼瞅着大闺女一个劲儿冲自己使眼色,她终究是长长地吐了口气,瓮声瓮气对儿子道: “行了,是妈说重了你了。你吃早饭了没?我早起烙的发面饼还热乎着,有腌的咸鸭蛋,还有我渍的酸白菜酸豆角,还有白粥,你姐儿几个一块吃去。” 莫如松本是个桀骜不逊的性子,被他妈抢白了两句,立时就要甩脸子拂袖而去,生生被他大姐扯住了。他对他姐倒是有两分客气的,又见他姐并没有像以及往一样附和着他妈一起训斥他,反而是非常认真地替他说好话,莫如松心里的那股怒意也就消了几分。 况且他妈若真是得了重病,他还真没法儿由着性子扔下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甩手就走——那可是他亲妈。 况且,他妈也跟他说了句软话。 所以,莫如松被他姐强行按着坐在了椅子上,虽心里憋闷,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却也没拒绝他三妹子殷勤捧过来的烙饼咸鸭蛋。娘俩算是都压着火气,各退了一步,没有像以前那般闹起来。 此时的莫如松也是饥肠辘辘了,扛不过自己的胃,闷着头沉着脸狠狠咬了一大口发面饼,松软、热乎,是他最爱的椒盐味儿,还真特么香。 他在外面社会上飘着混着,吃过山珍海味,也尝过两三天只啃一个冷馒头的滋味。说句诚心话,他还真没觉得有什么饭能比他老娘烙的一张热乎乎的椒盐发面饼更加可口了。再配上他老娘亲手腌制的咸香流油的土鸭蛋,再就着酸豆角酸黄瓜和白粥,那滋味,简直了。 家里穷,吃不上啥好的,可老娘总是把最有限最粗糙的东西竭尽全力做出最可口的味道,挖空心思让孩子们吃得有滋味。最惨的时候,他妈宁可自己饿着,也从没让他们这几个孩子空过肚子。 莫如松想着这些,就长长地吸了口气,把口袋里那沓子钱又掏了出来递给莫如柳,闷声道: “姐,这是四千块,少是少了点,你先拿着。一会带妈去医院看看大概需要多少,我再想办法。我们老板也答应能借我一些的。” 马永红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儿子这钱莫非真是正道挣来的?四千块?!她本能地就“啊呀”了一声,急扯白脸道: “去啥医院!我不是说了吗我好着呢,别瞎胡闹!有钱不如留着给……” 莫如柳立刻一个眼神飞过去,阻止了她妈再往下说,脸上笑笑地道:“妈,检查一下身体花不了多少钱,图个心安不是?您这一阵子脸色实在不好,我们这几个兄弟姐妹可都指望着您呢!这都是您这孝顺大儿子的好意,您要再墨迹可就伤了您儿子的心了!” 马永红张了半天嘴,终于没再出声,可是胸口热热的一团东西猛地冲上来,哽得她一下子竟湿了眼眶。 她舍不得破坏眼前这气氛,决定不再拒绝,就硬着头皮享受一次儿女们的孝心吧,心里想着等到了医院,就先给大闺女好好检查检查,也是挺好的。 恰在这时,莫如松的裤袋里传来“嘀”的一声,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面色凝重道: “是天气预报的短信。说明晚开始,会有全省范围的大暴雨。咱们可别被困住了,要进城现在就赶紧走。” 啊,大暴雨果然要来了,和前世一模一样! 莫如柳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座在大暴雨中轰然垮塌的老旧危桥。她紧咬着嘴唇,下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衣襟,心里如擂鼓一般扑通扑通狂跳不已。 地下停车场很大很安静,莫如柳找了三个区,总算看到了那位一身休闲装扮身材修长挺拔的心外科医生。 她心中一喜,刚要冲口高喊一声“祁医生!”,下一秒又赶紧闭上了嘴,甚至下意识地一闪身躲在了旁边一根高大的混凝土柱子后面。 因为她看到,年轻的祁医生不是一个人。他旁边还站着一位,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不不,单用“漂亮”这两个字已经难以形容那个女子的美貌了,应该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睹! 层出不穷的美好诗句从莫如柳心底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蹿了出来,作为同性的她都差点盯着那个女子看直了眼。 前世,莫如柳也是小有美貌的,也曾收获过不少赞美和路人艳羡的目光,甚至在她心底也是暗暗有些小自得的。可跟眼前这位真正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比起来,她那点“美貌”充其量也就只能称之为还算“顺眼”罢了…… 天,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莫如柳在心里叹息着,羡慕着,也忍不住暗暗猜测,这个大美女应该是祁医生的女朋友吧?也算是郎才女貌很是般配的一对儿了! 但她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他们俩看上去十分冷淡,两个人足足相距了两米远,各自高冷地站着。 接着,莫如柳听见美女开口了。美女的声音也是极其好听的,如珠玉落盘,可听上去却如千年的冰山一般冷到了极点。 “那我也没办法。再过三个小时我就得飞法国了,难道让我带着青青去走红毯?!而且之后我还有一系列的活动要参加,我会很忙,完全顾不上她。” “我也很忙好不好!”年轻的心外科医生抑制不住心头的火气,怒道:“我昨晚刚刚做了一台大手术,整整九个小时,半个小时前才刚刚出来!明天还有两台手术连轴,这半个月几乎就没有空闲的时间,这都是早就制定好了的根本没办法更改!你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人送了过来,连个安排的时间都不给我留,你考虑过我现在有多被动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