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嫡女守则》 正文 1.第一章 /str一ng第一章 京城,轻雾蒙蒙中,五更鼓刚刚落音,便有一青幕马车急急奔驰而来。 “停车!”及至平阳公府门前,车中人不等停稳跳落下来:“赏你的,去罢。”只将一个锦囊丢给车夫,听得咚咚两响,却是两个碎银摔在车板上。那车夫连忙收起锦囊,人也不走,摸出水烟袋瞧着这锦衣小生敲开平阳公府的偏门。 “谁呀”懒洋洋拖长音调的应门声,今儿个府内没有拜帖,大清早刚解了宵禁,别又是哪个打秋风的“墨生哥!你怎么回来了?”看清来人,守门小厮连忙止住猜想:“可是五爷哎!” 叫墨生的小哥懒得理会他,径自急急入内,口中高呼:“大喜!国公爷,夫人!五爷中了!”一遍遍的喊着由前门赶至二门口,伏地磕头。 被他这么一叫喊,沿街的仆从都惊醒了过来,有已经做差的瞧出时机也跟着一起在二门口磕头求赏。 连带着二门里的仆妇也闹闹哄哄地探出头又缩回去,挨个院子地传消息。 “这大清早的,谁人如此喧哗?”吐出一口醒神茶,平阳公夫人皱眉问道。 有个丫鬟打帘子过来,娇声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五爷中举了!墨生小哥刚从洛阳奔回来,现下刚解了宵禁便来府上报喜呢!” “呵,敬哥儿真中了?”平阳公夫人顿了一瞬,听得分明后立时喜上眉梢:“赏,把府上,不,挨着院子个个双封!”连忙坐起身来,随着丫鬟服侍还忙不迭地道:“叫墨生从主道进来,我要亲自问他。” 给国公夫人插簪的丫鬟笑道:“您可晚了一步,墨生小哥被老爷叫去书房问话了。恐是要等到请安时才能受您询问。” 国公夫人满面笑颜,嘴里却道:“个老头子,听起信儿来倒早!”她就着掌镜丫鬟手上的水银靶镜看了眼自己的发髻:“雪芽这如意髻梳得好,多封你一吊钱。” 叫雪芽的梳头丫鬟盈盈福礼:“谢夫人赏。” 国公夫人又喊雪菊:“把我那副石榴红的头面拿出来,压箱底的,我儿子是举人,戴什么也不压身。” 一众丫鬟陪着笑,哪个也不会说老太太已经是国公夫人,别说一副石榴红头面便是戴朱雀到头上,只要不逾制,也没人敢说嘴的。又有说:“您尽着戴,等回头五爷中了进士可是有凤冠霞帔给您!”这般巧嘴,自然也得了赏。 因着报喜,各院落都起了身,五奶奶一早就带着儿女到主院请安。 平阳公三子二女,各自成家。只是国公世子王旻尚主,在隔着国公府两条巷子的公主府起居,每次公主请安仪驾都要堵了街巷,索性老夫人也不劳驾公主,只说年节行走。次子王荣得了荫庇,谋了份外派官职,两年前便携家眷去了贵州。也就幼子王敬和妻子儿女在国公府承欢膝下,是以请安时只得五房一家人。 “太太大喜。”五奶奶梁氏行了大礼,一对未成年的儿女也跟着拜下。 “都起来,起来。”刘氏笑得合不拢嘴,一手拉着孙女,一手抱着孙子:“淳哥儿也要学你爹爹,给祖母考个举人回来。” 七岁的淳哥儿已经开蒙,挺着小胸膛道:“孙儿以后要给祖母挣凤冠霞帔!” “好孩子!”刘氏笑眯了眼,又对五奶奶道:“老五媳妇你坐下罢,老五这次中举,你也功不可没。一会儿墨生报喜,你与我一同听听老五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梁氏轻抿了嘴谢座,丈夫有功名,她自然是与有荣焉,只是这份喜悦万不可超过了婆母。想着,她就慢声细语地与刘氏讲起了府上的杂事。公主是不理事的,二嫂是庶子媳妇人又在贵州,偌大一个国公府,目前还是刘氏把着总账,由她这个幼子媳妇分管一些,毕竟这以后都是长房的东西,真交给五房也怕养大了他们的胃口。 虽然公主不在乎国公府这点物件儿,但兄弟倪墙是乱家之本,长房和五房对此都没有意见。 “祖母,我也想听父亲在洛阳的情况。”五房长女王希音道,小姑娘十一岁了,正是避嫌的年纪,而墨生虽是家生子,却也是年轻男人,她要想在正堂留个座儿,还得祖母开口。 国公夫人此时没有甚么不答应的,搂了王希音:“哪里也少不得我们静姐儿,待你爹爹回来,叫他给我们静姐儿寻个好婆家,也一样少年成材的!” “祖母,静姐儿要在家陪着祖母”王希音不依了,挨着刘氏撒娇,将头埋到老人家肩上,甚么婆家不婆家,羞死个人。 梁氏笑着嗔她:“多大了还没个正形,怪道祖母笑你呢。” 刘氏尤其宠爱幼子的一对儿女,到底是正经在膝下教养的,此时更是满嘴的偏疼:“女儿家的脸嫩些无妨。不过咱们静姐儿现在是举人老爷的女儿,以后还得是进士老爷的女儿,怎么也不愁呢!” 一屋子的人都随着笑了起来,五爷这一役压在国公府八年了,如今功成再没有不高兴的理。 也不用儿媳妇伺候早饭,老太太心情好,比往日多用了半盏荷叶粳米粥,甫一撤席,便有丫鬟通报墨生来请安了。 “小的墨生给夫人,五奶奶,三小姐,四少爷请安。”小厮利利索索道了一声安,又跪在地上:“五爷在小的回京前嘱咐,定要小的替他叩拜夫人,以全五爷不能亲身尽孝的过失,还请夫人莫要怪罪小的僭越。”一气儿说罢,脆生生磕了三个大响头,再起身,眼还瞅着青石板砖,额头却是青紫一片。 “好,好。”刚考了功名,又是在洛阳老宅,老五一时走不开也是有的,刘氏只会欢喜哪里有怪罪的理。连忙赐了个杌子给墨生,把老五回洛阳赶考这些日子的情形细细地问了一遍。 那墨生也是个会说话的,三言两语既道明了五爷的苦读,又说清了五爷对父母的孝顺:“只是豫州红榜刚贴来,老宅的三老爷便使人迎五老爷回乡祭拜祖宗。五爷原是要拒绝的,只说一举人耳,太过隆重,反是不美。奈何三老爷三番来请,又张罗了流水宴席,五爷眼瞧着实在推不掉,只好让小的先回来给国公爷c夫人和五奶奶报喜。” 听了这话,刘氏不高兴了,对着儿媳妇道:“你三伯父也是安的甚么心,压着老五不回来不说,还得叫邻里都看着,是怕老五三年后考不上进士吗?” 涉及长辈,尤其是族长,五奶奶是不好表态的,口中只是道:“族长恐是太高兴了,母亲且放心,五爷心里有数。”举人考两次能中已是难得,更何况进士?五爷如今刚过而立之年,倒不怕以后没有前程。 尤其这还是在国公府,便是只拿举人身份走动,京城里也没太大难处。 想到这儿,五奶奶心下又是一宽,乍听到小厮报喜,她只觉得胸口被堵了多年的大石蓦地移开,最难的时候终于过去了。 “哼,有数,他要有数又怎么落到如今这地步。”刘氏颇不以为然,儿媳妇不痛不痒的话并没有减轻她的不满,瞧着又像是勾起了旧事一般,火气上头。 “祖母莫气,爹爹也是想叫老家的祖爷爷们欢喜呢。”王希音嫩生生地道,小手还煞有介事地给国公夫人抚背。 刘氏被孙女装大人的模样逗乐了,想想也是,她一个儿子是国公世子,一个如今是举人以后还会是进士,再怎么也比那些阿猫阿狗偷来的强。这都是在祖宗跟前儿过了眼的,看别个一家可有好日子过! “还是我们静姐儿贴心。”刘氏道:“老五中举的事也给亲家报个喜吧,这些天恐怕都在等消息,也让亲家母安心。我看着最近园子里的枫叶染红了,过两天也请几家要好的,来府上坐坐。这么些年,家里事情多,竟也没办过甚么宴席,该叫的叫来。这些事老五媳妇你看着张罗,把不准的多去公主府问问。” 这是要假借赏枫叶的名头广而告之的意思。 虽然偌大一个京城,丢颗石子儿也能砸中三个进士,举人的头衔实在不值一提,但这也却是国公府盼了好些年的喜事,不给刘氏出出气,老人家肯定不依的。 五奶奶知道分寸点头应下,这是老夫人给五房做脸,她万没有不肯的道理。 说了这些,刘氏也有些乏,到底是上了年纪,又一清早就被吵醒,让儿媳妇下去:“把淳哥儿送去前院,你自去忙,让静姐儿陪我罢。” 五奶奶依言告退,先回了自家院落垫补一下,国公夫人不是个折腾儿媳的婆母,却也不会额外宽待。而请安自来是苦差,走这一遭怎么也是要歇歇。 “恭喜奶奶了。”进了自家正房,有丫鬟来卸钗,伺候五奶奶换理事的衣裳。便有一个面白圆润的仆妇进门道了声喜。 那仆妇显见是五奶奶面前说得上话的,听得这一声喜,五奶奶没笑反是先叹了口气:“妈妈知我,这喜攒的也是久了些。”说不尽的疲累。 这老妈妈不曾嫁人,得老主顾的宠信赐了“元”字人称元嬷嬷,是五奶奶娘家陪房,虽然没有奶过五奶奶却也是打小看着她长大,自是知道五奶奶的苦处,一时道出了五奶奶的娘家称呼:“姑爷上进,大小姐如今也算是能松口气,好饭不嫌晚,姑娘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她亲手给五奶奶散发梳髻,心疼地看着五奶奶那一张银盘也似的圆脸如今消瘦的模样:“这个把月大小姐着实累了些,现在姑爷中了举,可放宽心罢。” “此番中举,别的我也不强求了。”五奶奶看着铜镜里自己的模样,本是浓眉大眼,又一张圆脸,在哪里说都是讨喜的福气相,哪知道京城吹着纤巧风,似她这般的反倒不受待见。若是丈夫归来瞧见现在清瘦的自己,恐怕也会吓一跳罢? 五奶奶自嘲一笑,丢开铜镜,惊不惊吓的,她早就看开了。丈夫立时不回来,她也能明白,比起家中不曾分离过的高堂和她这个丑妻,还是外面的景色更吸引人心。管他那些作甚,总归他把功名考上了,进不进士,五奶奶不敢奢望,只要不是白身,以后家里总是断不了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str一ng第二章 国公府的枫叶会并没有大肆铺张,想必平阳公也知道区区举人,在京城尤其是勋贵面前不值得炫耀太过。 也因此,两日后,便只有几家亲眷带着子女过府话话家常。 “怪道前两日我听着枝头喜鹊叫呢,却是敬哥儿考了功名。”一个尖下巴,吊梢眼的老夫人与平阳公夫人闲话:“贵府与我家就隔着一条巷子,可是要沾沾文曲星的喜气!”老太太夫家姓蒋,原是永宁伯家的老封君,然而爵位不是世袭,也只到她的孙辈。雪上加霜的是两年前年轻的永宁伯曝街惨死,顺天府尹涉案调查,发觉前永宁伯是赌博斗殴,不仅伤人性命且将自己赔了进去。因着这桩丑闻,爵位就被皇上收了回去。如今偌大一个府上,只靠着原来的家底撑着,却不知还能在京城勋贵圈沉浮多久。 刘氏看着蒋老夫人殷勤的面孔,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说起来她和蒋老夫人算不得手帕交,却也是往来交际总能见到的,哪成想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还要遭遇这些事。虽则刘氏的大儿子已是上封世子,但想起这几年幼子的事,她还是有些气闷和后怕。 说着,刘氏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哪里就是文曲星了,我依稀记得姐姐的孙儿在哪家族学,是不是明年就下场?” “是我娘家的族学,”蒋老夫人连忙接道:“比不得别个,也就拘拘他的性子罢了。先生说至哥儿现在还有些欠缺,少说也要翻过明年再提下场的事儿。” 两人说着,王希音就带着淳哥儿拜见各家夫人来了。 全了礼,立马就有夫人拉了王希音的手,道:“还是国公夫人教养的好,瞧着姐儿模样性子真是样样好,只恨不能是我家的姑娘。” 这话一出,厅堂就静了片刻。 王希音只觉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掌滑腻得很,略略挣了下,垂手道:“太太谬赞了,希音顽劣,当不起太太这般看重。” 那位夫人脸上的笑就这样凝滞片刻,又强挤着呵呵两声:“这话说的。”却是再挤不出别的话来。 蒋老夫人看了全场,嘴角微撇,这般轻狂,不定是哪家新贵的家眷。平阳公的嫡孙女哪是这些人肖想得起的,便是有了这份心思也不能在明面上摆出来啊。 她看着王希音亭亭玉立在旁,十一岁的小姑娘生得比同龄高些,像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如一棵笔挺的小白杨,脸蛋白嫩圆润,一双杏眼清凌凌的好似含着光,睫毛的阴影洒在鼻梁上,樱粉的唇抿着,到底年纪小,恐是还有着对刚才那位夫人失礼的怨气。 这小姑娘相比时下京城最受推崇的身形是有些茁壮,但那股子倔生生的精神头实在喜人。蒋老夫人心里一叹,要不是家里失了爵位,这么好的小姑娘倒是可以为至哥儿求上一求。 现在么她看了眼几位夫人各色的面孔,借着喝茶掩去了神思。 “到祖母身边来。”刘氏出言打破寂静,她本是强势性子,只是国公夫人的名头戴了几十年,怎么也会做点面子功夫。说话的这个夫人是个面生的,倒是她旁边那个拧着帕子忐忑又尴尬的年轻媳妇有几分面善,像是洛阳杨家的女儿,吏部左侍郎的二子媳妇。平阳公夫人唯一的嫡女儿就嫁去了洛阳杨家,却是嫡支,王家和杨家是故交想罢,她就温言道:“我这个孙女儿被娇宠惯了,夫人不要见怪。”也不等那夫人回话,径自对王希音道:“见过礼,就带你弟弟去院子罢。今儿个咱们家也有娇客,都是你叫姐姐的,好好学学人家的礼数。” 王希音乖乖应是,拉着弟弟走了出去。 “阿姐,我们不去花园么?”淳哥儿懵懂地看着在厅堂外走廊徘徊的王希音,歪着头问。他的模样像极了五奶奶梁氏,只一双眼随了王家。 王希音确实不大想去,那几个跟着来的姐妹都是平阳公府往日亲近的人家,谁也与谁不陌生,只是越熟悉,王希音越知道她们要拉着她说些甚么,她实在有些不耐烦理会。 只是今儿个是给远在家乡的父亲庆功,她作为主人少不得要招待一二。 想着,王希音就对淳哥儿道:“一会儿前院开席,你去见过祖父罢,想必二哥也会来,跟着他行礼回话不要莽撞。” 淳哥儿如今已经七岁,倒是不适合再跟闺阁女儿玩耍,只是还没到十岁搬去外院的年纪,所以方才还是跟着王希音见的诸位夫人。 “知道了,阿姐。”大名无象的淳哥儿是个敦厚老实的孩子,也大约是他出生的这几年家里都在念叨功名c考学之类的话,倒把他说教的像个学子。他看着王希音遣丫鬟跟着自己,踟躇了下方说:“我也觉得阿姐样样好,阿姐不要恼了。” 小孩子还听不出刚才那位夫人说话的深意,只是单纯以为王希音不喜欢她的夸赞。 听了弟弟笨拙的安慰,王希音笑笑:“多谢阿弟,姐姐没事。去了前院要先拜见祖父才能随意行走,可记得了?”见他点头,她又对丫鬟道:“看好少爷,见过二少爷了再回来。” 目送淳哥儿离开,王希音轻轻叹了口气。立时有旁的丫鬟道:“四少爷懂事,三小姐不用太担心。” “我哪里是担心他。”王希音蹙眉又展开,轻步往花园里去了。 “静姐儿,你可是来了。”一进了花园,便听到一声招呼,却是个鹅蛋脸的姑娘,一双细眉弯弯,身着交领高腰襦裙,若草色底团花纹饰的上襦,茜色下裙,掐着深色束腰,更显得身姿婀娜,纤如扶柳。 王希音笑着应道:“刚去厅堂拜见了各位夫人,可让小表姨久等。”这是去年刚点为兵部尚书的朱大人家的嫡幼女,闺名安安的。论起来,王希音要叫那位已过不惑的朱大人一声舅姥爷,只因他是五奶奶王梁氏母亲,宁国侯夫人的亲弟弟。 朱安安显然没继承朱家圆润的身材,她十四岁的年纪,娇小纤细,现下挽了王希音的胳膊,冷眼瞧着两人竟像同龄一般。然而她自己似乎并不以为意,娇娇地道:“并不很久,只是好些日子没见你,想得很呢。”虽说两家的血脉关系已经有些远了,但京城里行走看的是人脉。朱家显然对平阳公这门姻亲很看重,往日年节总会有来往,因此互相并不生疏。 而朱安安是家里娇宠的小女儿,虽然年岁比王希音大了三个春秋,又长着一辈,但教养上与王希音这个五房嫡长女完全不同,两人说起话来,竟是这个被叫表姨的娇软一些。 “知道小表姨念着我,前些日子我家绣娘新得了本绣花册子,里面很是有些新鲜花样,一会儿让夏樱拿给表姑看看。”大约王希音也习惯了与这个表姨如此相处,径自拿出表姨最感兴趣的事物哄她。 朱安安果然笑眯了眼,若不是心底还能记起自己是长辈,恐怕她真该撒着娇说,就晓得静姐儿疼我。然而还不等她说话,院子又有人来了。 “好生偏心,只惦记你朱家表姨,瞧你们倒不是姨甥像是嫡亲姐妹似的。”人还没走近,抱怨先过来了。 王希音霎时只觉额角抽疼,笑着对这个穿樱色窄袖背子,宽下巴的圆眼姑娘道:“娇表姐勿恼,是希音腿脚慢了两步,才让小表姨上前接的。”她也不顾缠在身侧的朱安安,伸手拉了张娇,低语:“祖母一直念着您,晓得您今年及笄,留了些话与您,特特嘱咐我散了席,让夏椿领您过去。” 张娇这才转嗔为喜,反握住王希音的手,眼角带过朱安安一下,道:“那就多谢表妹了。”说罢也不理人,松了手就带着身边的小丫头嘀咕什么去了。 朱安安拿王希音挡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洗了三水的背子也穿得出来,褶裙都没烫过,就这也要来赴宴,真不怕招主家嫌弃!”她撇撇嘴,紧着王希音的胳膊:“平阳公夫人哪记得住她这个庶外孙女,不会又要你破费吧?”方才王希音的话她是听了个全,什么留了话,分明是拿东西打发这个张娇。 若说朱安安喜好时兴花样,也是与人互相交流,一本花样册子本就算不得什么,况且她有了新鲜玩意儿也会跟王希音分享。可这个张娇却不然,没个真金白银还真打发不走。 一点子头花c首饰,王希音还不会放在心上,这个娇表姐要真能被这般安抚下来,她不介意每次都破点财。 “表姨慎言罢,娇表姐家境差些,做妹妹的帮补不了别的,分些玩意儿与她也是应当的。”只要娇表姐别有旁的心思。 以朱安安的身份,自是不把张娇放在眼里的,只是耐不住张娇自己不知轻重,每每在平阳公府上与她争高低。也不想想出了平阳公府的宴席,她张娇还能再去哪家遇得上自己? 言语间,王希音又去招呼了别家的姑娘,都是与平阳公沾亲带故的,问候起来还算轻松。却是有一个浅红梅色单衣,素白镶蓝纹金边罗裙的少女有些眼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str一ng第三章 那姑娘尖尖的下巴,眼角微微下垂,琼鼻樱唇,肤色比王希音还要白两分。见王希音招呼过来,她捏着细柔的嗓音自报家门:“家父在吏部点卯,因着二嫂与贵府有亲,才冒昧前来道贺。” 吏部,王希音恍惚间就想到方才拉着她手那位夫人,身边坐的正是吏部左侍郎的二儿媳妇,想必这是左侍郎的女儿了。不知怎的,她笑容就淡了下来,这家既是带了适龄的女儿来,怕也是有会会二堂哥的心思,可那夫人作甚还要对她说胡话。 “道贺什么的谈不上,不过是府里枫叶染红,瞧着是个景,才邀姐姐们来的。”王希音想着,语气也凉了:“这位姐姐略坐,往日不曾与姐姐见过,我让丫鬟上些茶点,再与姐姐闲话。” 那李姓姑娘涨红了脸,囫囵应了句,也听不清什么。 朱安安挑高了眉梢,待离得远了些,才说:“这李家惹到你了?往日看那些官家姑娘围着你转,也没见你这般恼过。” 若说起来,王希音可是京城女儿最心仪的手帕交了,每每有花会宴席的,都能见着她被各家姑娘团起来,左一句讨好右一句奉承。就这样,居然还有女儿家能惹她不快,朱安安十分好奇。 “哪个也没你这官家女儿围得紧。”王希音推着朱安安道。 被甥女嫌弃,朱安安一点儿也没难过的意思,反是笑嘻嘻道:“可哪个也没我心诚呀!别的都是拿着你去瞧别人,就我一心为你,眼里再容不得旁个,你说是也不是?” 对着这么个小表姨,王希音也没办法,眼瞧着一个穿浅绿比甲的丫鬟过来,她就晓得重头戏已经到场了。 “三小姐安,朱小姐安。”这叫夏樱的丫鬟刚刚将淳哥儿送去前院:“国公爷在席上考校了四少爷两句,四少爷都答上来了,如今在国公爷身边落了座。” “见着二少爷了么?”王希音道。 夏樱应是:“二少爷一刻钟前送了礼来,说是公主微恙,世子爷一时走不开,怕是在席上待不了太久。” 王希音呼出一口气。 这二少爷便是平阳公世子与安乐公主的独生子,王德普。年仅十四岁的平阳公嫡长孙,又是公主心头宝爱,很多年前他的大名就在京城人家不断被提起。除却高贵的身份,王德普也是个极优秀的少年郎,身姿挺拔,面容俊俏不说,当年九岁的他便在宗学与翰林院教习辩论,且一战成名。十二岁又跟随今上狩猎,一箭射穿下山猛虎,虽不至于英勇到救驾的程度,却也是把当时在场的禁卫都比了下去。喜得今上当场御赐他京卫指挥佥事,正四品的官职。 真可谓文韬武略俱佳的少年英才。 也不枉举京官宦人家都把他当东床快婿,几乎都明摆上擂台要去抢了。 而王希音作为王德普嫡亲的堂妹,自然也就成为京城女儿们追捧的对象,只求她高看一眼,将自己带去这少年郎面前留一线缘分。 尤其是现在王德普已经十四岁,亲事将要提上日程,那些女儿家就更加疯狂了起来。 王希音扫了一眼院子,今日来的几位闺秀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大些小些的都不多见,恐怕都是家里筛选好的。只这么一眼,她就对上好些个眼神,嘴角也礼貌地跟着翘了几次,若非身上挂了个朱安安,就不是回个微笑这么简单了。 “这一个个的,哪个不在外面吹自家是闺秀,见了你都恨不能把眼珠子粘上来。”朱安安早察觉那些目光,将王希音拽得越发紧了:“现在夏樱回来了,快带我去看你新得的册子。” 王希音哭笑不得,对这任性的小表姨,她是半点法子也没有。明明她才是小的那个,合该是在长辈c兄姐面前发痴撒娇的,到了朱安安面前就彻底颠倒了过来。 “好表姨,再等一会儿,前头还在闲话,夫人们那边也支了戏台子,没有两三刻钟上不了席。”王希音道:“你要真不耐烦等,我让夏樱带你去我的小楼里看册子,可好?” “不好。”朱安安撅了嘴:“你这是要甩了我,再找旁的姐妹呢!”她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径自揭穿道:“最好再让我带去几个姐妹圈在你那儿,省得她们再自作主张去找你的好二哥。”言罢,还白了王希音一眼。 王希音讪笑着亲自递了杯水果蜜茶给她:“我再没有这个想法,表姨勿恼。” 朱安安哼了一声,饮了茶,又道:“你说这些娇小姐,只会拿眼睛瞄人,有甚么个意思。打量谁都愿意去理会她们?”既然想亲近她王家甥女,做甚么还一副清高的模样零散坐着,就该趁此机会一举上前,哪怕说两句甚么,便是不讨巧,王家甥女是主人家,还能给她们没脸? 然而王希音却是恨不能这些小姐都如此知礼,要全是朱安安这样的,她身边早乱作一团了。现在,她只是入院的时候挨个招呼了,偶尔跟客人搭上两句闲话,不爱理就坐一旁张罗张罗茶水c糕点,任谁也挑不出她的错。 耳根子很是清净许多。 朱安安看王希音故作沉稳的稚嫩小脸,抿了唇:“你家太太c奶奶也恁的放心,让你一个人应酬她们。”前两年带姑娘的还少些,有花会都是五奶奶领着一群媳妇们赏花,老太太看戏,只后来静姐儿过了十岁,便要她自己招待娇客了。 在朱安安看来,她怎么也学不来甥女这待人接物的手段。尤其是相处久了,她还亲眼看到甥女如何在平阳公夫人面前当娇女儿,转眼又井井有条地嘱咐丫鬟上茶布菜。从头回看到的瞠目结舌,到后来的连连赞叹,朱安安不得不承认,国公府立业百年果然底蕴深厚。 王希音却不以为然:“给长辈分忧本就是职责所在,不让她们放心,才是我们做晚辈的不孝。” “得,当我没说。”朱安安可不耐烦听这孝不孝,那都是她娘常挂嘴边的话,多没意思呀。 两边小女儿的闲话,暂且不提,转回厅堂,夫人们已经被五奶奶引着去看戏了。国公夫人则被丫鬟扶着回正院换下大衣裳,也趁机松遣松遣身子。 “夫人,二姑奶奶到院门外了。”有丫鬟进来低声道。 国公夫人正阖目养神,眼没睁开,眉头就皱了起来:“她来干什么?”大家都在看戏,这二丫头还另辟蹊径过来见她,叫外人知道了还当国公府平时多苛待这个外嫁女,有事还得趁着宴请来提。 行事一股子小家子气! 丫鬟弓着的身子更低了些:“二姑奶奶没跟奴婢说,只带着牛家婆子一人,瞧着有几分焦急。” 晓得是歇不了多久,国公夫人叹口气:“等一刻钟再带进来。”本来就只能偷个两三刻钟的闲,生生被这个庶女砍掉一半,刘氏不快地点了头,让丫鬟给她换上坐席的衣裳,重新洗面梳头。 在冷飕飕的正院走廊站了一刻钟,张王氏才被丫鬟引了进去,也不是刘氏平日歇息的东厢,就在正堂见了她。 “母亲,您可要为女儿作主啊!”进了屋不请安不问礼,张王氏低低咽呜了这么一句就作势要跪下。 却是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笑道:“二姑奶奶莫急,咱们夫人最疼您了,有什么话您好好说,也好让夫人给您定夺。”然后紧紧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引到下座上,生怕她再不管不顾地下跪。 这都多少年了,二姑奶奶回娘家的第一句话还是这个,什么都让夫人做主,今儿个夫婿纳妾,明儿个婆母责骂,便是邻里多借点银子都要跟夫人哭诉。便是嫡亲的女儿,多少情分都要哭没了,更何况这还是个庶的呢! 眼瞧着开场白过去了,国公夫人接过热茶,润润喉,道:“说吧,又怎么了。” 张王氏从青灰色单衣的袖子里掏出一方素白帕,拭了拭眼,刚要开口嗓间又是一声低咽。却是跟着她进来的国字脸婆子扑通一声跪到石青板砖上,以头抢地:“这回二姑奶奶是受了大委屈,夫人真要为四小姐作主!”说着竟把二姑奶奶娘家称呼带了出来。 国公夫人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也惊了,这拦住了主子,却没拦住仆妇,今个二姑奶奶竟也换了打算。 铿地一声,茶盏被扔到八仙桌上,国公夫人冷声道:“带下去!”旁的一个字也不多说。 牛婆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有粗壮仆妇从院外进来,三两下堵了嘴拉了下去。 这比不得二姑奶奶还有丫鬟们说句软乎话,对此等刁奴,谁都不多看一眼。 却是张王氏霎时白了脸:“母亲”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国公夫人利眼一扫,张王氏的脸更白了几分:“主意这般大的刁奴,你竟还敢带出来,知道的是你们张家没这些规矩,不知道的还当我国公府教养不好。” 张王氏眼睛都瞪大了,嗫嚅着又要跪这回是真腿软了,却还是被身后丫鬟扶住了肩膀:“是母亲教训的是,女儿管教不严。” 国公夫人懒得与她多说,也不喝茶做样,直接道:“今天开宴为的什么,旁的不懂,你这当姐姐的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最好说清楚了,不然今天可没哪个再顾得上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str一ng第四章 张王氏吸了吸鼻子,没了依仗的仆妇,她只得期期艾艾的自己开口:“女儿实不敢坏五弟的好日子。只是张家母子甚是欺人,五弟好消息刚递到家里,张郎便宿了半夜的酒家,回来女儿伺候他醒酒更衣,色|色都不敢违背,谁知道他哪里吃了气,抬手,”她说着气从胸起,泪了两滴:“抬手了将女儿打到地上” “母亲,这日子真的是过不下去了。”张王氏呜呜地道:“女儿与张家生儿育女,不求有功,这些年事事奉婆母如亲母一般,待张郎也是一心一意再不敢违背,除了教养成哥儿和娇姐儿,还待那三个庶子女也视如己出。可可他当着一屋子的丫鬟仆妇竟是半点儿也不给女儿体面,要知道,当时钱姨娘就在一壁之隔的厢房侍候着呢!” 国公夫人这回也凝了脸色。 她真没想到那张家竟敢动手!张家小子不过是个举人,当年也是机缘巧合才娶了他们国公府的小姐,当姑娘的在婆家受些气是常理,可到了打人的地步,这不是在打一个媳妇,是打他们国公府的脸面啊! 想罢,国公夫人沉吟着开口:“这事总有个来龙去脉,他前后就没再说什么吗?”毕竟从国公府报喜到现在开宴也有几天了,张王氏再无能也不会一无所知。 听了这话,张王氏瑟缩了下,道:“确实不曾跟女儿说,倒是倒是有天女儿侍奉婆母,在茶水间听到他们母子谈话。似乎是觉得五弟不过中举,咱们就宴请宾客张狂了些,且张郎也是多些年的举子了,不曾见府里说什么” 不说国公夫人差点冷笑出声,便是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瞪大了眼。 这张家姑爷失心疯了不成? 五爷甚么身份,国公爷的嫡幼子,别说考个举人宴请宾客,就是想起了哪个笑话把全京城请一个遍,也没人敢说嘴的。这张家连五爷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过,竟还敢说国公府张狂。 国公夫人却一下看透,张家是觉得自己娶个国公小姐也没捞着一官半职,着急了。 当初给这个庶女定亲是瞧这张家跟一个翰林是隔房亲戚,又非白身,三十老童生,五十少进士,没准儿以后又是一门清贵,才定了下来。谁知道已过而立之年,竟还如此狭隘浮躁,难堪大用。 她抬眼,瞧着张王氏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只会在娘家哭诉,一个国公小姐被举人家压得抬不起头很好看么? 这些年从来都是回府抱屈,且那边越来越得寸进尺,还不是她这个媳妇立不起来的缘故。当初陪嫁也很是有几房得用的人,现在也不知道都散去哪儿了。说句不好听的,要一开始她就把张家母子打顺打服,之后又哪有这些杂事。张家姑爷不跟姑奶奶一条心,就是不跟国公府一条心,不给张家姑爷提官,还不是怕养出一条白眼狼! “你说的我知道了,一会儿散了宴席,我使人去张家说一声,今天就歇在府里,你也顺道去见见你姨娘。”国公夫人道,又转头对大丫鬟说:“带姑奶奶下去休整休整,马上开席,别让人瞧出来。” 立时就有丫鬟带着依旧嘤嘤低泣的二姑奶奶回了房。 “哎”看着张王氏离去,国公夫人就叹了口气,半晌无语。 身边得力的婆子斗着胆凑过去:“夫人,这回是张家过分了。您别气,这事儿都不消大爷出面儿,等五爷回来,去张家转一圈,保准那张家母子再不敢薄待二姑奶奶。” 国公夫人冷笑一声:“这是个扶不上墙的,我哪里耐烦管她。我只是想到斐姐儿,她嫁去洛阳,便是受了委屈,也赶不到我面前来”国公夫人唯一的女儿闺名一个斐字,嫁去的是洛阳杨家,也是与王家一般的百年世家。杨家文人出身,比不得王家军功卓越,并没有封爵,却也是在京城遍结桃李。而王斐如今已是宗妇,这也是为何今日宴会,还有与杨家姻亲的府上赴宴的因由。 那婆子连忙道:“您且放宽心,大姑奶奶什么心性,二姑奶奶给她提鞋都不配,您瞧着京城里跟杨家沾亲的哪个提到大姑奶奶不说一个好字?”她又道:“何况如今五爷也在洛阳,又有了功名,说不得这也是五爷想给大姑奶奶支一支腰杆子。” 见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婆子作势掌了个嘴:“瞧奴婢这话说的,大姑奶奶本就在杨家立起来了” “行了。”刘氏打断婆子的谄媚,揉一揉眉心,道:“小五留在洛阳,多少也是有这份心。斐姐儿再厉害,也得要个娘家兄弟撑着。”提起小儿子,刘氏面色缓和多了:“我记得张家姑爷今天没来,你一会儿指使个人去张家跑一趟吧。二姑奶奶的小院封上了,就让她去宋姨娘那儿歇着,娇姐儿跟着去,倒是成哥儿” 这边国公夫人一一安排了二姑奶奶和她一双子女后,就叫丫鬟扶着去了前边开席的地方。 都是熟悉的人家,也不过是小宴,上些时节果蔬,肥美的鲥鱼,还有几盘螃蟹和菊花酒,一时也是宾主尽欢。 宴席毕,王希音将拿着花样册子不撒手的朱安安送上马车,也不停留,就去母亲的院子瞧瞧淳哥儿有没有回来。 五房院子的西厢辟给淳哥儿做书房,直等着他十岁搬去前院才做别的打算。王希音甫一进院,就见着几个丫鬟在西厢房进出。 她只恨自己脚程慢,进去便被甩了个话尾。 “恁地小气!”接着是衣袖扫过的声音,哐当! 什么东西摔到地上。 王希音竖了眉毛过去,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穿着石青色书生服的少年人站在书案前,神色有些强装镇定。而淳哥儿蹲在地上,小小的手抓着一块碎砚台的角,已经染黑了。 “没瞧见脏东西么?”在那两人还没发现自己的时候,王希音已经冷声斥责丫鬟:“还不过来收拾,伤到哥儿全把你们逐出去!” “姐姐”淳哥儿看到姐姐,委屈的眼都红了,他有些早熟,三岁记事后轻易见不到他哭,可见是难受得很了。 王希音心疼极了,也不让丫鬟插手,径自拉了他胖胖的小黑手,用帕子拭净:“好了,碎碎平安,咱们淳哥儿不小气,回头姐姐给你补个新的。” 然而砚台也不在新啊淳哥儿小小声道:“这是祖父给我的开蒙礼”横竖将近一尺的绛县澄泥砚,浮雕大禹治水图,山棱精细,人物鲜活,便是在国公爷那里也不是能随便给出的东西。 也是最近淳哥儿学有小成,一时心喜才拿出来摆在书案上的宝爱。 王希音吸了口气,这砚台名贵不说,还是祖父那里记了名的,平白被摔她想着就去看那个少年:“张表哥。”这少年便是二姑奶奶张王氏的小儿子,十三岁的张成。 “表妹好。”少年敛了惊色行礼,方才王希音那句小气显然是对他说的,就不知道她在屋外面听了多久。一早不进来,等出了事再横挑鼻子竖挑眼,国公府的教养竟如此不堪,怪道父亲不喜母亲。 王希音哪里知道这少年想的是什么,她也毫不关心,只道:“张表哥怎还在此,二姑母跟娇表姐已经去了宋姨奶奶的院子,见不到你肯定要着急的。” 张成却不在意母亲和姐姐如何,宋姨娘再怎么也是姨娘,他是读书人,给姨娘见礼未免有些不像:“多谢表妹告知,内院不便行走,到了时辰,我自会去马车处接母亲和姐姐。”他是听母亲带的婆子说母亲今天不回张家了,但张成并不在意,出嫁女不请示婆母c丈夫怎么可能留在娘家。但凡国公府要脸面,就应该亲自打发人送他们母子回去。 知道内院不便行走,还赖在我家院子做什么? 王希音对张家兄妹半点好感也没有,刚刚摔了方砚台,这表哥一个字也不提,竟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真不愧与张娇是同胞姐弟:“那表哥可否告知一声,方才是何情形?这砚台是祖父给淳哥儿的开蒙礼,如今碎了,少不得要受祖父责问。” 张成一下汗颜,刚才他看那砚台实在精致就有几分心喜,想着表弟年纪小还用不到这么大的砚台,他再多说几句,没准能让明珠不再蒙尘。哪知道表弟是个认死理又油盐不进的性子,来回说都说不通。他脸面下不来,又舍不得将砚台放回去。 只这么一犹豫,那砚台就没有放稳,露出大半边在书案之外,再加上他衣袖拂过,整个让砚台砸了出去。表弟补救不及就 若是表弟之前就言明将砚台赠予他,又怎么会让此等名品凄惨收场? “这实在是砚台在桌上没放稳当,表弟又力所不及,才哎”吞吞吐吐地说罢,张成还遗憾地叹了口气。 淳哥儿瞠圆了眼睛,小脸都气红了:“你胡说!”他很少这般激动:“明明是你拿了我的砚台,又不肯放回去才让它摔碎了!你怎么你”他到底年少,一时想不出更激烈的话。 张成忍着几分心虚,道:“怎是胡说,方才我将砚台放到书案上明明还是好的,是你没有接住。表弟你年纪小,学问不深还可深造,若是心性差了” “淳哥儿心性如何还轮不到表哥来说。”王希音截住他的话,淳哥儿是个实心眼,她信他没说谎,倒是张成,刚刚他说话,满屋子的丫鬟脸色都不一样了。真当这是他们张家,整个书房就再没人做见证么? 她也不理张成骤变的脸色,喊了夏椿:“送张表哥去前院,此处不便表哥行走,要是遇上宋姨奶奶那边的人,也要把话说清楚。”言罢,又对淳哥儿道:“祖父给了你砚台,你没有保管好,却是你的不对。现在前院也散了,我让夏樱和秋槿带着你去给祖父请罪,路上记得想好见了祖父要怎么说。”夏樱是王希音身边最得力的,而秋槿是在西厢房伺候的二等丫鬟,虽然身份不够,却是刚才事情的人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str一ng第五章 话音一落,张成的脸色就尴尬起来,踟躇道:“也是我没看好表弟,席上也不曾与外祖父多说什么,就让我带表弟去吧。” 王希音也不推辞,当即笑道:“那就麻烦表哥了。” 待出门时,张成看着夏樱和秋槿依旧跟着,蹙了眉去看王希音。 王希音懒得与他打眉眼官司,只道:“表哥可是觉得这二人服侍的不够?”她招手让院子里站着的两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过来:“你们跟着四少爷和表少爷,再有什么回来报给我听。” 张成自然不愿意再有丫鬟去,夏樱还好说,那个穿墨青比甲的丫头之前就在书房侍立。虽然他自恃问心无愧,也防不住小丫头不分情理呀。 然而他现在是看出来了,这王家表妹铁了心是要这些丫头过去的。国公府的教养不过如此,他倒要看看一会儿这种下人在国公爷面前诽谤他这个正经表少爷的时候,国公爷可会容她们放肆! “表妹,须知女子以贞静c柔顺为要。你好自为之罢。”言罢,甩袖离去。 “表哥慢走。”王希音礼数自始至终并不曾错。 一路上,四个丫鬟跟在身后,颇有几分浩浩汤汤之感。张成觉出表妹对自己的不信任后,就有些憋气。尤其是丫头脚步声很轻,只有那个墨青比甲,叫秋槿的丫头手里提着竹藤篮子里砚台碎块相击发出的声音。疾行过去,竟是连方才与他“相谈甚欢”的表弟都不曾开口。 眼见要到国公爷的书房,不说不行了。张成犹豫了下:“表弟,一会儿跟国公爷” “我自会以实相告。”淳哥儿还有些气张成方才的话,地说。 “这,这是自然。”张成这会儿终于觉出这表弟耿直的性子,往日跟邻里大放厥词的口才,在四个丫鬟的注视下,竟有些张不开嘴:“方才却是你不曾接住” “表少爷,这边有石子,您慢些走。”夏樱忽道,引着两人绕过一棵桂树,书房就在眼前。 “放肆。”张成恼道:“我与表弟说话,哪有你开口的资格。” 夏樱二话不说,直接跪到地上,身后三个丫鬟一起跪下:“表少爷息怒。” 有个书童在旁边探了头,瞄了眼情况连忙缩回,不知去向。 “表哥,夏樱姐姐不过是提醒你看路,这是她职责所在,你为何要罚她?”淳哥儿知道夏樱是姐姐的得力丫鬟,往日伺候也很经心,便是五奶奶也是奖的多,何曾见她被旁人训成这样。 张成嘴里发苦,他家下人连上灶房的婆子也不过五个,还都是母亲陪嫁来的。据说当年母亲陪来的更多,却都不知去向。他毕竟才十三岁,家里下人少又不常见,即便觉出自己是被夏樱阴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刚才那句放肆还是他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四少爷,表少爷。”就在张成不知该如何做的时候,一个穿茶色衣裳的小厮过来,他一个行礼的动作,袖口的暗纹就在阳光下一闪而过:“二少爷让小的过来问问发生了何事。” 淳哥儿见了他眼睛都亮了:“二哥也在!”他脸上笑开了,伸手去拉那个小厮:“宝平,快带我去见二哥!” 叫宝平的小厮笑道:“二少爷此时在书房,听见声音,这才叫小的来看看。”他眼睛利,扫了一下各人神态就猜了个七七八八:“表少爷,可是下人伺候的不尽心?小的僭越一句,毕竟是内院来的,哪里想不到也是有的,您要实在气不过,小的这就教人领她们到三小姐那受训。” 这小厮话里话外都是内院c三小姐的,无非是想告诫张成,这些丫鬟到底是别人家的,要真是大事,他这般训斥也就罢了,些许小事再闹下去,怕有些不好看。 张成有那么一瞬间真想开口喊人把这些丫鬟拉回去,却是淳哥儿先说了:“夏樱姐姐不过是要张表哥看路,谁知表哥怎的就气了。我要见祖父,是姐姐让夏樱姐姐带我来的,你可别让她走。” 宝平当下笑道:“既是如此,表少爷就宽恕则个。”他对四个丫鬟冷眼扫过:“让主子发怒,却是你们的过错,现在暂且记下,回去要找三小姐领训,知道了么?” 因着宝平是公主府出身,那里到底是大房,他又是二少爷王德普身边服侍的,说的话在国公府有些威严。夏樱等人齐齐应是,又向张成赔了罪才站起来。 张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这府里的主子下人在一唱一和,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这时候,他也晓得自己再争犟无用,不吭声跟着宝平去了国公府前院的小书房。 这书房挂着一个小字,是国公爷日常休憩的地方,谈事待客的是前院另一处,是以并没什么忌讳。 宝平引他们去的也并非小书房的正厅,而是东厢,一个少年正斜倚在东厢罗汉床上拿了本蓝皮册子读着,他一身桔梗色底宝相花暗纹的斜纹绫直裰,腰间围着墨缠金丝绦,岁寒三友的玉佩缀着,一派闲适懒怠的模样。 见了淳哥儿进来,他秀长的眉毛一弯,桃花也似眼眸光彩滟涟,眼尾微翘,不提自勾的嘴角掀起:“不是去后院了么,怎的又过来了。”正是平阳公世子与安乐长公主的独子,二少爷王德普。 “二哥!”淳哥儿欢快地过去,刚要说什么,想到秋槿提着的篮子,又蔫吧了下来:“二哥,祖父给我的澄泥砚碎了,我是来给祖父赔礼的。” 王德普伸手捏捏淳哥儿小脸,他手指修长,经年练武又骨节分明,十分好看:“一方砚台罢了,回头二哥再给你个更好的。”不得不说,护犊子方面,这王家兄妹却是自成一派。 兄姐的宠溺并没让淳哥儿有半分轻松,他拧着小眉头,较真地说:“砚台事小,可那是祖父给我的开蒙礼,没有看护好是我失责,该向祖父请罪。” 王德普记得那方砚台。 确切说,他也有一方差不多的。 平阳公这一代对子孙礼教十分看重,大约也是现在盛世太平,军功难以出头的缘故,从世子那一辈就开始敦促读书了。而开蒙又是男孩子读书的开端,在平阳公看来是重中之重,是以每有男婴出生,他便广寻名贵墨石,找名家为子孙打磨砚台,历经三年铸成。 说是砚台,却也是平阳公对子孙的殷切期待,因为太过庞大,实用价值其实已经不太高了,做观赏看却是一件珍品。 王德普曾见过淳哥儿对那方大禹治水砚台的看重,却不想竟然会碎掉。 “怎么碎的?”因为砚台过大,淳哥儿力有不逮,自拿出后不曾挪动过,便是他有心去推也推不开几分。这么一听,王德普就觉出不对。 果然,淳哥儿抿了小嘴,没好气地道:“今日张表哥要去我书房查我功课,看到了砚台端起来观赏了一会儿,放回去时没有稳住就也是我没接住。”他到底是个憨厚孩子,没有把责任全推给张成。 王德普这才瞭了一眼同在屋里的张成。 那眼神似冰,全没有看淳哥儿时的温润柔和,让张成打了个颤,之前在王希音那儿狡辩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二表哥好。”张成适时行了个礼。 王德普没有回礼,依旧歪歪斜斜地靠在软枕上,没有握书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腰间玉佩,在张成额头冒汗的时候,才慢慢开口:“张表弟对淳哥儿的功课十分看重啊”往日不常来,每次必去淳哥儿书房,打着查功课的名义寻摸淳哥儿的东西。 这种事,王家都心知肚明,只到底是亲戚,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能打发出去的,王德普从不曾过问。却没想到,这倒养肥了张家的胆子。 “不知表弟觉得淳哥儿的《幼学琼林》哪里读的不好?” 淳哥儿在一旁嘟囔:“表哥今天什么都没有问我。”便是之前也不过问两句,有时点评的还跟他答的全不一样。 张成额头的汗滴了下来,他今天一进书房就被那方砚台吸引住了,哪里还顾得上问淳哥儿什么,不就是孩童开蒙么,百家姓c千字文,他都是读完了的,谁耐烦理会一个小孩子的功课。 王德普的话像是揭了他一层皮,他涨红的脸恨不能滴出血来。 “宝平,把那篮子拿给祖母去,既然张表弟喜欢,就让二姑母一并带回张家罢。”王德普对张成笑笑,转头又摸摸淳哥儿小脑袋:“行了,叫你姐姐看见,又要给你挂个油瓶在嘴上。把怪样子收收,一会儿祖父回来,让他再给你寻个好的,这回不雕大禹治水,雕个纪昌学射,如何?” “我想要愚公移山。”淳哥儿道,每每姐姐看他习字,私下里总要感慨一句“勤能补拙”,他也知道自己天分比不得堂哥,只好自己勉力自己。 王德普笑了:“别听你姐姐的,咱们淳哥儿小呢,便是二哥有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能三日背过《幼学琼林》。” 淳哥儿眼睛亮亮,羞羞地笑了。 宝平瞄了眼自家少爷,撇嘴:您是没背过,拿过去当天您就垫了桌脚,接着看《资治通鉴》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str一ng第六章 淳哥儿是被二少爷领着去国公夫人那里请安的。 彼时五奶奶也带着王希音过去了,刘氏好久不见王德普自是拉了他的手问了又问。 “原是母亲有恙留不得太久,却是在宴席上与人对饮了几杯,身上有了酒气,怕回府让母亲愈加担心,只得去祖父那里借地方休整一下。”王德普徐徐回着祖母的问话,声音清朗舒缓,不见焦躁。 刘氏却不以为意,安乐长公主的身子骨打小儿就不太好,然而成亲后自立门户,已经调养得七七八八了,有时候说身上微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借口罢了。这场宴席,彼此都知道怎么回事,真让公主亲临难免做得就太郑重图惹人笑,倒不如王德普过来送个贺礼。 然而国公夫人心里到底是有几分不喜的,公主架子大咱抬不动,大儿子也不肯过来,这又是为着什么 趁着王德普饮茶的间隙,一个谄笑的声音过来:“快见过你二表哥。”他抬眼望去,是个穿青灰色单衣的妇人,头上带着镏金发饰,约莫新镀过,在她显旧的着装上尤其耀眼。妇人身边还站着一个面色羞红的少女,这是个眼熟的。 王德普笑笑放下茶盏,起身正儿八经与二姑奶奶见了礼:“见过二姑母。”他道,又对张娇拱手:“这位妹妹便是张家表妹罢,先前过来时,见表妹在庭院处踟躇,身边无人跟着,怕是遇上难事便叫宝平探问了一句”随着他的话,张娇脸色越发的红几乎有些憋紫:“现在可解决了?” 张娇连忙摆手,不顾母亲的拉扯也要往二姑奶奶身后去:“没事c没事了。”她举止尴尬,草草回了个礼:“谢过二表哥。” 这一番对话把国公夫人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皱眉看了两眼张娇,又去看神态自然的王德普,忽而道了句乏了,把众人都打发了去。 一出正院,就有管事媳妇要给五奶奶回话,却是王德普先说一句:“婶娘且去罢,我带三妹妹和四弟过去。” 对王德普,五奶奶哪里有不放心的,只叮嘱了两小一句:“不要闹你们二哥。”便去管事处了。 “二哥”五奶奶一离开,王希音就笑嘻嘻地拉住王德普的袖子:“听说你训斥了那张成一顿?” 王德普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好歹你也该叫一声表哥的罢。” 王希音瘪了嘴,嘟哝:“什么表哥,他欺负淳哥儿,算哪门子的亲戚。”说着,她还不解地问王德普:“二哥,你怎么不让祖父看见那个砚台,那可是祖父找人打了三年的呢,让他说砸就砸了,还要栽赃淳哥儿,这种事就该让祖父罚他。” 对这个妹妹,王德普也是好气又好笑,明明刚刚十岁的小人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戾气,对淳哥儿护犊子护得紧。 他也没觉出五婶儿教养子女有偏颇啊 但看王希音都要把他的袖子扭拧巴了,王德普才在她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记:“胡闹,他一个张姓外家子,祖父怎么会耐烦管。”见妹妹还是有些怨气,他叹息一声,又道:“些许小事,没得给祖父添乱。我已经让丫鬟把砚台给二姑母送过去了,既然表弟喜欢,一个砚台还比不上骨肉亲情?” 又见王希音瞪大了眼瞧他,便知道小丫头还不算太笨。王德普笑笑,带着妹妹和小弟去五房的院子,边走边说:“阿音,祖父是一家之主要掌管的事情很多,考虑的也多,有时候咱们子孙受点儿小气,在他看来大面上过去就算了。所以” 所以这种事就要通过内院解决? 王希音低头思考起来,丫头送砚台到二姑母那里避不开人,祖母肯定会知道,到时候问起来以祖母对淳哥儿的疼爱,真的会教训张表哥一顿。 还有别的么,印象中二哥做事从来都有两三层含义。 要是张表哥被祖母训斥了,那二姑母会心疼的吧,只是孝道当前,二姑母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来。 王希音想了一路,回到院子给淳哥儿布置描红,她在隔壁跟夏樱打络子。其实现在的王希音女红上已经能做些小物件了,只是入夜天暗,五奶奶怕她伤了眼,下午很早就不允许她动针线,反正女红这些就是学个花样子,便是嫁衣,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小姐们动手绣朵并蒂莲剩下的给丫鬟和针线房的绣娘就好。 酉尽,夏椿点了灯。 王希音放下手中刚打好的五彩同福结,去问夏樱:“这个时辰了,娘怎么还不回来?” 夏樱一直在屋里陪她打络子,又怎么答得上来,便打发了走廊上的小丫头去看看,依着往常五奶奶也该回来了。 “阿姐。”书房也点了灯,淳哥儿早早习完字,又背了一段《千字文》,看着王希音进来连忙放下书:“阿娘还没有回来么?”淳哥儿的功课一向是五奶奶盯着检查的,在这后院,五爷对一双儿女不能说不亲近,只是他要苦读,哪里顾得上孩子们。 便是淳哥儿开蒙的西席也是平阳公定下的。 “阿娘事忙,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王希音道,让夏椿上了两碟糕点给淳哥儿垫补,自己去看淳哥儿的字,平阳公府对爷们儿的教养比姑娘们严苛得多,虽然淳哥儿最小,一笔字却已经十分好看了。 王希音看着几篇大字忍不住抿嘴笑,果真如祖父的批语,淳哥儿这字平稳方正有余,圆润不足,与淳哥儿性子是极贴合的。 她正想就字与淳哥儿多说两句,便见之前夏樱叫出去的丫头一路小跑着回来,不待夏樱训斥丫头规矩,王希音就道:“让她进来回话。” 小丫头今春刚入府,还少几分历练,懵懵懂懂道:“回禀小姐,奶奶去了正院,说是夫人让车夫备车,送二姑奶奶回张家。” 祖母改主意了?这倒是不曾听说。 “可问了是为着什么?”王希音放下字帖问。 小丫头顿时支吾起来:“我奴婢没有问” 王希音眉头就皱了起来,夏樱连忙呵斥她:“不得力的丫头,什么事也问不出来,要你何用?” “好了,让她出去吧。”王希音一股子心烦,懒得料理下人间的眉眼官司,看淳哥儿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点心,她过去拿帕子给他擦了手:“阿娘在祖母那边忙,夜了,再看书对眼睛不好,姐姐带你去梳洗如何?” 淳哥儿原还在思考她们的对话,闻言肃了小脸:“多谢阿姐,不过祖父说过我已经大了,可以自己收拾,阿姐也先回去休息吧。”王希音的住处不在五房的小院,却是后花园的一个绣楼,这是以前大姑奶奶王斐的住处,也是国公府嫡女的待遇。 弟弟的懂事让王希音心里熨帖极了,哪里有不肯的道理,只是她还是等着淳哥儿梳洗完毕,直到夜色加深,五奶奶一脸疲色地回来。 “娘”王希音轻手轻脚地过去,接过五奶奶的披风,又扶了她到贵妃榻上:“用杯热茶驱驱寒罢。”已是秋天,晚上却是有些凉了。 五奶奶拦下女儿给她捶腿的拳头,让她在一旁偎着自己坐:“你也累了一天,都歇歇。” “女儿不累,不过是陪姐妹们说说话,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王希音接过嬷嬷递上的茶给五奶奶,见她脸色缓了过来,才问道:“娘,可是二姑母那边有什么不妥?” 提到这个二姑姐,五奶奶也是一脸无奈,斟酌了两句才说:“也是咱们考虑不周,你表哥年纪大了,不适合留宿内院。” 这话王希音可不信。勿说表哥的年纪祖母和母亲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便是留宿,年岁大的哥儿拜访友人抵足而眠的佳话也有很多,又怎会跟内院扯上关系。不说平阳公偶尔也会招待洛阳来投奔的亲戚后生,便是母亲娘家宁国侯府如今还住着一个与张成年岁仿佛的堂少爷。 要安排,怎么也是尽够的。 只是这般话,王希音不会说出口。她年过十岁,五奶奶就有意无意地传授与她理家的事情,只是但凡涉及一星半点儿的儿女私事,全府上下都不会跟她透露口风。看样子,今天这个张成表哥还闹出了其他事呢! 这般想着,王希音就把话头岔开,说到淳哥儿的砚台了:“祖母可教训表哥了?” 虽不是第一回听说,但五奶奶脸上还是不可抑止地冒出一丝怒气:“连砚台带竹筐都打发送去张家了。”她一向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此时在女儿面前也顾不得许多:“每次来家都跟遭贼一般,你今天是不是也给那个张娇首饰了?哼,这次非要他们看看自家儿女在外面都是怎么做事的!要是再不要脸面,咱们也只能当一般亲戚招待了。” 和淳哥儿的砚台比起来,王希音的首饰实在算不得什么,她给五奶奶揉着肩:“阿娘不要气,今天二哥也劝了淳哥儿,虽然可惜,但起码让淳哥儿看清了一个人,以后淳哥儿也不会再叫张表哥抢自己的东西。” 五奶奶还是有些气,缓了会儿才道:“罢了,横竖事情也过去了。”她抿了口茶,将杯子放到案几上:“过两日我去趟你外祖家,你爹爹中举只派下人报喜却是不够,正好我过去找你外祖母说说话儿,上次让你给你外祖母打的络子可打好了?再配上那个玉佛我一并带去。” “一早就打好了的。”宁国侯夫人是侯府继室,细说起来那侯府里的事不比他们平阳公府简单,便是五奶奶往常也很少行走,王希音和淳哥儿更是只有年节才会去拜访两位长辈。王希音想了想,道:“我还新做了几个绣囊,不过上面的图案还是夏樱绣的不值什么,阿娘替我给几个表姐送去罢。”她绣工拿不出手,又耐不下性子,是以会做小玩意儿但绣活就不太好看了。 五奶奶摸摸她的头发:“还是我们静姐儿细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str一ng第七章 说过这些,五奶奶还道:“下个月你二伯一家回来,安哥儿的好日子定在腊月,也是为咱们家迎个新嫁娘过年。这是咱家的大喜事,这几天你也收收心,跟着理理家事,大宗有你祖母和我,你就帮我们顺一下宾客名单吧。” 平阳公的次子王荣要了朝廷荫庇,去贵州下县做了个小官,已有些年不曾得见了。名叫王安的大堂哥,王希音还能有个依稀印象,淳哥儿却肯定不识得。 “阿娘放心,我有不懂的就问嬷嬷,必不叫阿娘失望。”王希音挺着小胸脯道。 五奶奶也是乏了,母女俩又说了几句,便让身边的嬷嬷跟着夏樱等人陪王希音回绣楼。她倒不是不愿意跟女儿同睡,只是今天事出突然,她要将家里发生的事写信告知丈夫。 想到小小年纪就冷心冷肺的张成,再念及逍遥在外的五爷,五奶奶就觉得是不是男人天生薄幸?那张成完全不顾母亲被打的羞辱,在正院堂而皇之以孝道压张王氏回张家,用词辛辣,鄙夷之情毫不掩饰,直把平阳公夫人也气得够呛。 更甚者,张成还指责张王氏不回婆家有刘氏教唆,刘氏掌管国公府大半辈子,哪里被这么个小辈当面顶撞过,饶是她面子功夫再好也忍不下这口气,径直叫人拖张家三口离府。 五奶奶还记得刘氏怒气腾腾的面孔,坐在正厅呸出了声:“姨娘教养的玩意儿能带出什么好苗儿?来了府里一点为客之道都不懂,他砸碎淳哥儿砚台可想过什么是兄友弟恭?他顶撞我,可还记得孝道俩字怎么写的?!还有那个张娇,堵爷们儿堵到了二门,把小厮当成德普来谄媚丢份的东西!” 这后一件事,五奶奶不曾听说,但再一联想之前王德普给刘氏请安时说的话,她才有几分恍悟。也不知道张家兄妹这比天大的胆子是谁给的,便是刘氏都没把握左右王德普婚事,那个张娇真觉得自己能入安乐长公主的眼? 这一桩桩一件件要都说给丈夫,又要得他一句琐事休烦,哎 还有下个月回府的二房 就在五奶奶琢磨如何下笔的时候,王希音也在想二房要回来的事。 二伯王荣和二姑母张王氏都是宋姨娘所出,当年也是因为二伯走荫庇绝了父亲的仕途,祖母一气之下很是用了些手段把他们发配去了贵州,紧接着又草草发嫁了二姑母,才引起了张家这么多事。 若说起来,祖母也是个急性儿,且心太软了些。 她想到二哥私下曾对她说的话,祖母当年要是多想想,反不如让二姑母远嫁出京城,便宜哪个富庶人家或者读书人家都好,只是祖母太气了,甫一听到二伯走荫庇的消息,随便有个人搭线就应下了二姑母的婚事。再到后来,当年的事做就做了,偏祖母现在又心软下来,看不得二姑母哭诉,稍一求就应下,把张家养得狼心狗肺。 这话王希音深以为然,但她也很理解祖母当时的气急攻心。 身在他们这种勋贵之家,朝廷的风向总是看得最精准的,今上对勋爵已是百般看不顺眼,哪家稍有不慎就削官降爵,尤其是永宁伯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虽说永宁伯做事混账些,但他也以命相抵了,朝廷但凡有点宽厚的想头,严加惩罚之后只等着第三代承完爵按旨收回也就是了,却没想到爵位说揭就揭。 这让都是从龙之功起家的勋贵们颇有唇亡齿寒之感。 及至平阳公府,面对上意刻薄,功勋之家荫庇名额锐减,刘氏就想留一个给自己小儿子,反正对幼子也不要求什么大作为,能在跟前尽孝就好,哪成想半路杀出了二房,而且完全是绕过她找国公爷讨要的官职。 这让如意算盘落空的刘氏怎能不气? 他们家是供奉着皇家公主,可安乐长公主出身不高,又与今上不同母,感情平淡。等平阳公二老百年,公主那点子情分也就能保大房平安了,老五要怎么办! 如此,也才有了王五爷八年一役。 说实在的,以她爹的功底,八年能中举已经是老天爷赏饭吃,甚么中进士都是家里胡乱说说罢了,没谁真的相信。 在夏樱等人的服侍下,王希音洗漱过就歇下了。可她睡不着,随着她年纪的增长,祖母和母亲开始有意无意地传授她理家本领的时候,她才渐渐发觉府里的暗流涌动。以前只觉得人人都好,又哪里知道别的,现在么 单就二伯这件事来说,祖父有不可脱卸的责任,只是他保了二伯官职,却没理会祖母对庶子的刁难,之后也无视庶女所托非人。得罪了祖母和五爷,也让二爷和现在的二姑奶奶心生怨气。怎么说也不能算明智之举。 可他还这么做了,对二伯,祖父是一腔慈父之心,对祖母是要给她正室体面,或许他给五爷也安排了什么出路,但总归不会比荫庇官职好些,要不然也不会对五爷中举喜形于色了,至于二姑母恐怕还不在他考虑之内。 睡意来袭,王希音模糊的想,是不是也因为祖父的这些小心思,二哥今天才不让她把事情捅到祖父那里?说不得,以这点小事,祖父又“慈父之心”一把就抹去了 月余时间转眼就过,赶在入冬前,五爷姗姗归来,同行的还有二房车驾。这让在正院喜迎儿子回家的平阳公夫人喉间好似梗了根刺。就在她气恼不已的时候,门房来报大爷和安乐长公主过来了。 “哼,他弟弟中举的喜宴不来人,老二一家子还没下车,人就巴巴的来了!”刘氏迁怒道。 五奶奶垂首看帕子,权当没听见。刘氏也不是不疼大爷,只是尚了主,大爷就好像给人倒插门了去,安乐长公主又是个内秀的性子,对婆婆完全是客套,夫人渐渐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不到半刻钟,大爷王旻携着安乐长公主到了正院。 “都是一家人,阿娘不要多礼。”在刘氏行国礼之前,安乐长公主先一步扶起了她,已嫁为人妇二十年,安乐长公主神色间还有些小女儿的稚气,她早早就裹上了狐毛领裘皮披风,带着袖筒和暖炉,在正堂缓了好一会儿才让身边的嬷嬷替她解下外套,露出翠色镶金边绣宝相花暗纹的袄裙,步履间头上七羽凤凰熠熠生辉。 “公主客气,这是老身应当的。”刘氏默道。 安乐长公主脸色僵了下,求助似的看向王旻。王旻心下叹气,一同过来扶住平阳公夫人:“阿娘,天凉了,您腰上的老毛病没再犯罢?上次公主让李医政给您开的药膏,一直贴着呢吗?”他个子挺拔,面容俊俏,此时柔声说话,爱子如命的平阳公夫人哪里还会置气下去。 尤其是看着尚未到不惑之年的儿子已经鬓染白霜,她更是满心的不是滋味,随着王旻搀扶回了上座,这一点上安乐长公主再不会跟刘氏争的。 五奶奶又领着王希音和淳哥儿与大伯一家见礼,因着王德普也去迎二房和五爷,所以并未在堂上。 刘氏不发话,王旻也是稳重性子,五奶奶身为弟媳也不会轻易开口,正堂竟是一片静默。这回,安乐长公主却是少见地露出笑脸对五奶奶道:“宁国侯家的大小姐可定亲了?” “您是说我二哥家的么?”五奶奶掩下几分惊奇,道:“定的是文史胡同石家的大爷,老大人在户部掌印,明年过门。” “哦”安乐长公主闷闷道,神色间颇有几分懊恼。 王希音心底也有几分不可思议,公主是要给大表姐说亲么?可大表姐是十四那年定的亲,如今已经十八了啊 只这话无论是谁都问不出口的,公主不是这意思还好,要真是想给梁蕊说亲可就成笑话了。 五奶奶眼看着厅堂又安静下来,忍着几分尴尬道:“公主念着我们蕊姐儿,是我们姐儿的福气,到时候蕊姐儿成亲,公主可要赏脸喝杯喜酒。” 别说这八竿子远的亲戚家喜事,就是平阳公的热闹,安乐长公主都不愿意凑,听了这话也不过敷衍着:“到时候再说。”言罢又拧着眉不知道思索什么去了。 若说起来,安乐长公主却是有几分左性,她母妃出身不高,是先皇后身边的宫女,怀了龙胎才定成贵人,及至诞下龙女,这份位就没再晋过。倒是先皇后因膝下凄凉,又念及贵人多年服侍有功,才对小公主多加照拂,有时还会抱在膝头逗玩。卑微又尊贵的身世养出了她不谙世事的性子,便是贵人有心教她,碍于先皇后也不敢多开口,别看宫人对安乐长公主奉承得紧,可任谁都知道,这个公主也不过是先皇后排解消遣的爱宠。 至于安乐长公主自己,小时或许不明白,但成了亲嫁了人,还是这般无知无觉,就不晓得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我依稀记得,安哥儿定的人家也是文史胡同的?”国公夫人放下茶盏,给大儿媳妇收台。 安乐长公主还在想事,闻若未闻。五奶奶忙道:“可不是,娘不提我还想不到,安哥儿媳妇的赵家,就在文史胡同头起,跟石家错对门儿。” “这敢情好,咱们两家也是有缘,结亲都结的近。”刘氏笑眯眯道,侧身问下首的儿子:“当初安哥儿定亲的时候,赵家当家的在鸿胪寺点卯,现在呢?” 王旻倾了倾身,眼也未抬道:“赵大人做事严谨周正,鸿胪寺迎接往来外宾,离不开他辅佐。”他顿了顿:“倒是当年的右寺丞调去了礼部,做郎中。” 鸿胪寺寺丞不过从六品,礼部郎中却是正五品。 甚么鸿胪寺离不开人,不说今上倚重六部,鸿胪寺泰半成了闲职,便说八年过去,来来往往的人事调动早不知道把鸿胪寺换了几回血,偏那个赵家不长眼跟二房结亲,撞上了刘氏的炮仗,这辈子怕是升不上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str一ng第八章 正院里不咸不淡地聊着,由于不是休沐日,平阳公得到下朝才能回来。 是以,直到穿着雾蓝松叶暗纹直裰的青年男子喜冲冲进来拜见时,只有刘氏满眼含泪地拉起了他:“我的儿,外面多冷,怎么不穿大氅就跑过来了,快叫娘看看,这些日子瘦了多少” “娘,大哥!”五爷王敬跑得气喘吁吁,他面色很白,似是刚修了面,唇边只有青影,一双眸子发亮:“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刘氏喜极而泣:“娘一直担心你,听到好消息才睡了个安稳觉,偏你这孩子也不肯归家报喜,非得气我几个来回才算!”她一时喜一时怒,很是拍了拍儿子一把,才道:“还有你媳妇儿,这些年你苦读后院也多亏了她持家教子,你也要好好谢她。” 五爷佯作委屈:“您看您,儿子不过两个月不在,瞧着您不是婆婆,倒像是俪娘亲母,儿子在您面前都排不上号了!” 这话逗得刘氏哈哈大笑,便是安乐长公主也拿帕子捂了嘴。只是笑声未落,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从堂外传来:“到底是年轻人,五弟腿脚好使得很,下了马车谁也不看就冲进来,可见是想姑母想得紧了。” 刘氏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紧盯着跟随另一个较五爷年长的男人进屋的妇人,她三十来岁的年纪,面上却有了几条纹路,冷眼看去竟跟刘氏有四五分相像。 “不孝子给母亲请安,愿母亲福寿绵延,青山不老。”二爷王荣带着妻子和两双儿女给刘氏行大礼。 “起来吧。”八年不见,当初意气风发的王家二爷也是满鬓白霜,竟是比大爷王旻瞧着还要苍老些。刘氏合了合眼,权当没看见:“你们这一路疾行也是辛苦,路途可还顺利?”与见到王敬的亲切比起来,跟二房说话就好像见外客。 王荣声音低沉稍显沙哑:“一切顺利,劳母亲费心。”他一身墨青直裰,腰间仅一块三君子玉佩,不说与大爷c五爷相比,就是五爷的随从墨生瞧着也比他阔气。 堂堂国公府的二爷,从六品同知,穿成这样是要昭告天下,她这个嫡母不慈吗? 刘氏懒怠理会二房,刚说挥手让他们退下,之前那个面容与她仿佛的妇人开口道:“姑姑,这些年二爷和我远在贵州不能为姑姑尽孝,实在惭愧得紧,眼瞧着姑姑无恙,侄女就心安了!” 这妇人正是二房奶奶,刘氏的娘家侄女。刘氏出身神武将军府,可惜刘将军未能享福到天命之年早早故去,刘夫人先是丧子又是丧夫受不住打击也匆匆跟去,刘家彻底后继无人,她一时怜悯应下已经寡居多年想回娘家的嫂子,将侄女接在身边教养,打算着到了年纪便宜找个合适人家发嫁也算是为刘家在京城多留一条人脉。 哪成想这侄女心大,背着她与二爷私相授受,这让刘氏惊怒不已,若不是敬哥儿年纪不对,小刘氏岂不是还要勾|引敬哥儿?之后也是念及是亲侄女,依稀还有些想掌控庶子的想头,刘氏抬抬手就将这门亲事过了明路。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几年后又被侄女的先斩后奏阴了一把。 如此也不难明白刘氏对二房复杂又微妙的心思。 见上座的老妇人阖眼不语,小刘氏知道姑姑是彻底恼了自己,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尤其是安哥儿成亲在即,这针针线线都是您照看,我们做小辈的得您照拂实在是” “好了。”刘氏打断她:“月余的路程也没累到你的舌头,你们的院子已经清扫出来了,下去安置罢。” 小刘氏还要再说却被王荣拉住了,王荣躬身道:“是,母亲。贵州物产不丰,倒是有些苗家物件还算稀罕,不值什么,给侄子侄女图个新鲜。” 刘氏“嗯”了一声。 二房如潮水般狼狈地退出正院,有知机的丫鬟送走二房之际也一并把正堂的门合上只留下嫡支独处,纵然二房一别多年在国公府没了根基,但还是能够看出国公夫人对二房提防很深。 “娘”看着二哥一家连礼都没见全就走,王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忍不住道:“这么多年了,您又何必还生这么大的气,再者说” “再说你已经考上举人仕途不愁,要我这个老婆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是罢?”刘氏瞭了幼子一眼,道。 王敬摸摸鼻头,不说话了。 刘氏恨铁不成钢地敲打他:“考上举人了不起?你的好二哥两句话废掉你八年光阴,这八年,人家愣是从贵州一个下县做到同知了!你们哥俩是不是还觉得我仗势欺人?还做着兄弟齐心的美梦呢?”二房是刘氏心头软刺,简直戳一下就要爆发。王旻和王敬哪里敢再触她霉头,连忙跪下听训:“他要是念着你这个弟弟一点儿,当初就不该一声不吭地从你们那个好父亲手里要走这份差事!一家人什么不能摊开了说?他在防着谁,我这个行将就木c娘家式微的老太婆?错了!他在防着的是你们两兄弟!” 这时候,原该当大儿媳妇的上去给刘氏消火,可安乐长公主在椅子上坐得纹丝不动,低头能把袖口多看出一朵花儿来。五奶奶梁氏苦于是小儿媳妇不敢越俎代庖,只得让刘氏继续发泄:“老五,你觉得你考上举人,就万事不愁了?你想单凭着举人能出去就职了?我告诉你,休想!从现在开始,三年内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家读书,继续考进士。一次不成就再来一次,我供过你八年就能再供你八年,十八年,考不上,你就老在家罢!别拿你的举人名头出去给我丢人!” “现在是什么行情,别个看不懂,你们这两个读书人也不知道?咱们这种人家,哪个还敢出一丁点风头,不走得名正言顺,就等着上面整治罢。”刘氏气极反笑,嘿嘿两声:“等到你被参在家的时候,人家可就开始步步高升,仕途昌盛了,这些年他的资历上没少写功绩罢?” 王敬捅了火药,哪里敢多说,只拿眼儿巴巴地瞧自己大哥,但求大哥能救自己于水火。 王旻虽是跪着,后背却挺得很直,等到刘氏吁吁地缓了声气,他才稳着声线道:“娘,小五还不懂事,又少年功名,难免不够沉稳,您慢着教训便是,别气到自己。” 刘氏哼道:“少年功名,他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便是淳哥儿都已经知事,甚么少年,不过别人说个好听罢了。” 都知道她这是气话,但五爷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不服气的神情,刘氏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刚刚还因为幼子归来而热络的正堂,霎时间寂静无比。 就在众人惶惶寻思如何破冰之际,一个嫩嫩的声音无辜道:“祖母,淳哥儿饿了。” 循声看去,却是身着草青上襦鹅黄下裙的王希音睁着大大的眼睛在说话,而旁边跪着的淳哥儿还傻傻地看着自家阿姐,也不知他是紧张还是怎的,小肚子真的咕噜一声,在寂静的正堂十分响亮。 刘氏顿时一脸心疼,让贴身丫鬟带淳哥儿上前:“我的乖乖,可是饿着了?来,祖母这儿还有点心,先垫补着,马上开席,乖孙再忍忍哦。” 话题岔过去,正堂气氛就好烘起来了,五奶奶连忙告罪:“怪我疏忽,哥儿饿了也不曾察觉。娘,要不我去瞧瞧厨房备妥了么,也好早些开席。” 刘氏还没开腔,那边五爷就甩了话来:“娘刚夸你贤惠,现在又出这种漏子,真是不知所谓。” 这是丈夫归家对五奶奶说的第一句话,梁氏强忍着没把白眼翻出去,也奇异的她心里竟没有半分委屈和心酸,而是低着头只等刘氏说话。 “瞧时辰也差不多了,老五媳妇去罢,等老爷回来就开席。”刘氏挥了挥手,只当没看见五房小夫妻的情形,也默许五奶奶把才刚出声的王希音带了下去。 正堂的情形暂且不提,一出了院,身边只有亲信丫鬟和婆子,五奶奶一根手指就点到女儿额头:“甚么场景你也敢插话,真不怕你祖母怪罪!” 王希音若怕,之前也不会说话了,此时笑开了脸,道:“阿娘莫气,祖母都晓得的。”方才那样再说下去,要不得父亲又得跟祖母杠上,他们亲母子置气是无所谓,却苦了旁的人,到时候还是母亲两相斡旋,最后恐怕还要落一身的不是。 这种事情在这八年间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之前因为父亲肩负重任,祖母对他多有偏颇,甚么委屈都让母亲忍了,如今父亲中举,虽说是功臣,却也不是曾经那碰不得说不得的火药桶,王希音如此胡搅一番,也不会被责怪太重。 五奶奶也想到了这茬,心下叹气,五爷中举真是日子都好过了几分。她才不信刘氏关于五爷考进士的气话,到时候只消王敬在家乖两年,再在刘氏面前做个苦样子,刘氏只恨不能把心窝掏出来与他,哪里还会压着他继续苦读。 想罢,她也不再教训女儿,而是道:“我去厨房看看,你去库房找冯嬷嬷,把前些日子给二房小辈们备的礼亲自送去,你们几个兄弟姐妹还没厮见过,虽说都熟识但也要正经过礼才行。”她想了想,又道:“去之前到趟正院,看看你祖母身边雪字辈的丫鬟谁得闲,叫上跟你一同去。” 刘氏身边的一等丫鬟如今正是排行有雪字,说出去也能装个祖母给小辈送见面礼的样子,总比王希音独个儿过去好看的多。 “放心吧娘,我去找雪芽姐姐,之前我就瞧着是她领二伯父他们回院子的,现在应是还没回去伺候。”王希音胸有成竹道:“我会再看看淳哥儿能不能跟我一块去!” 五奶奶又笑着点点她:“鬼精灵。”真说起来,王希音小时还跟二房的四个兄妹一起玩过,反是淳哥儿在二房去贵州的第二年出生,堂兄姐都没有正式厮见,以后在旁的地方遇见难免会尴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str一ng第九章 王希音正院一行十分顺利,不仅叫上雪芽带了淳哥儿,还另有两个婆子提着给二房孩子的见面礼在后面跟着。 可见刘氏气归气,到正事上也不会含糊。兄弟阋墙的是持家大忌,即便是到了内里撕破脸的地步,明面上也要让大家看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影子。 “三小姐c四少爷快请!”二房的大丫鬟得了回话,殷勤地引路:“我们奶奶□□着您呢,可巧您就来了。”她不待守在门边的小丫鬟打帘,亲手扶过门帘:“大小姐和二小姐这些年也想您想得紧。” 一个丫鬟,话倒是比谁都多。王希音微笑抬眼,漠视了丫鬟光洁的面颊和眉梢间的谄媚:“多谢姐姐引路。”一抬下颔,让夏樱塞了个小红包堵嘴。 丫鬟面色微僵,口道:“奴婢应当做的。”快步下去茶水间了。 “静姐儿,真是想死伯娘了!”到了小院的正屋,王希音还没站稳就被抱了个满怀,顿时香粉气扑鼻而来:“这是淳哥儿吧,转眼儿都这么大了,好孩子,瞧这小脸跟你爹爹真像。”二奶奶拉着淳哥儿上下打量:“可是不认得伯娘?当年你二伯离京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王希音见淳哥儿说不上话,连忙拉了拉他衣袖:“二伯母,希音给您请安了!”听到姐姐说话,淳哥儿也跟着行礼。 “都是好孩子,咱们一家人不行这一套。”二奶奶拉了姐弟二人道。 “是,希音知道伯父和伯娘最疼我们了。”王希音笑嘻嘻地道,又指了雪芽:“方才在正堂,祖母说只顾着让您和二伯父回来休息,却忘了问您这边可还有甚么缺的,特指使了雪芽姐姐给您看看。” “元娘c二娘还站着做甚么,快过来。”二奶奶招呼一直立在一旁的两姐妹:“瞧瞧你们三妹,当年点大的小人儿现在都能帮你祖母理事了,你们这当姐姐的可不如她。” “大姐姐c二姐姐好。”王希音甜甜地行礼:“伯娘快别夸我了,也就是在府里面跑跑腿,哪算得上理事。倒是姐姐们这些年在外面一定见识了不少事,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好姐姐们可要跟希音多说说呢。” 二八华年的王元娘听了就掩嘴直笑,她声音有些尖,一腔官话板得过正:“多年未见,三妹妹嘴儿真是甜得很,怕是祖母没少赏你糖吃。”她目光一斜,看见淳哥儿:“四弟恐怕认不得我罢?” 淳哥儿方才也跟着王希音叫过大姐姐,尤其是元娘和二娘差了三岁,不说姿态身形,个头都差了不少,他自然知道这是二房长女:“祖母和阿娘也跟我说过大姐姐的,淳哥儿自然认得。嗯据说大姐姐字写得很好?” “那我呢?”还不等王元娘一脸得意地回话,她身侧的二娘忍不住道:“祖母和五婶有跟你提过我吗?” “都说过的,阿娘说二姐姐的绣工特别好,常让我阿姐向你学习呢。”淳哥儿憨笑着抓抓鬓角,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话没说完耳朵根就红透了。 王二娘嘻嘻笑起来,她跟王希音只差两岁,幼时常在一起玩耍,也算熟悉:“你也学女红勒?”话尾带了点地方味儿。 王元娘连忙咳嗽一声,二娘立刻涨红了脸把嘴闭上。 “学了些日子,还有好些不会呢,总说二姐姐绣花最好看,可要好好教我。”知道淳哥儿能背出她教的话已经不容易,再让他说谎恐怕会露馅,王希音暗自庆幸王二娘把话题抛给了她,对两姐妹的眉眼官司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姐妹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呢,都别站着了,坐下说。”二奶奶笑吟吟道。 王希音看了一圈,诧异地问:“二伯娘,怎么不见二伯父和大哥三哥?” 有丫鬟过来奉茶,人影遮挡倒是没看清二奶奶神色,只听她说:“这一回来,你三哥就缠着你二伯父要再看看京城跟他走时有什么变化,瞧,刚放好箱笼就出去了,约摸着再有一会儿也回来了。”她举了茶盏:“这是凤冈的茶,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王希音也不过是在二房略坐了坐,见二伯母端了茶,想着这会儿是见不到二伯父和两位堂哥了。念着马上到下朝时辰,她就告辞带着淳哥儿出来,同行的除了拿二房回礼的婆子还有个二房大丫鬟,叫金铃的,带了一盒子贵州茶饼给五房送去。 “回来了?”王希音回五房院落时,五爷也在,他跟五奶奶一站一坐,不像刚才在谈话似的,瞧见王希音进来,五奶奶从手中活计上抬了头问道。 “父亲c母亲。”王希音问了礼把二房的回礼说了,就跟着淳哥儿在旁站着,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对五爷这个父亲,她也不是不敬爱,只是八年间五爷就在书房起居,又极少过问家里的事,两边都有些生疏。 王敬也意识到了,他假意咳嗽一声,道:“静姐儿去见你二伯母没说什么失礼的话罢?”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此言一出,不说王希音,便是五奶奶也皱了眉头。 “我听说贵州风土跟京城迥异,想着向大姐姐和二姐姐请教,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嫌我事多。”王希音斟酌着有些小忐忑地说。 由于是幼子,家里宠爱得紧,王敬少时也常与人问山寻川,倒没有那一肚子的迂腐,听了这话满是赞同地点头:“云贵风俗与北方差异较大,尤其是那边苗人群居,很是有些稀奇的物事。”说着,他脸上也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你有时间要多向你大姐姐c二姐姐请教,一家人合该亲近些,知道了吗?” “是,父亲。”王希音盯着裙裾道。 得了回应,王敬便不再说她,而是叫了淳哥儿到跟前问他课程。到底是苦读出身,淳哥儿的底子只消两三个问题就让王敬探了出来。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儿子学问还算扎实,只是这股子板正的劲头却不知随了谁,王敬自己曾是个招猫逗狗的主儿,哪里想过亲生儿子会是个小学究。 这边父子两个说学问,五奶奶也放下针线将王希音拉去东厢房说话。 “二伯父带着大哥三哥出去了,不曾见到。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王希音把之前的情形复述一遍,问道。 五奶奶也没想到洗尘宴还没吃,王二爷就敢带着儿子出门,看样子这趟回来王二爷心里恐怕还有别的想头,且还跟国公夫人的心思相左。 她无意搀和婆母与庶子间的事情,尤其五爷不是长子,她也不是宗妇,把小家守住就比甚么也稳妥。只是想到刚才五爷提到二房的话,看样子他还极看重与二爷的兄弟情谊的。 “你二伯父事忙,一时见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见了你二伯母,想必你二伯父回来也会知道你的孝心。”五奶奶安慰女儿:“一会儿你祖父回来就要开宴了,你父亲刚到家还有些箱笼要我盯着收拾,静儿替娘去趟大厨房罢,看看灶房婆子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希音点点头,出门时看见正院淳哥儿鹌鹑似的站在父亲面前,而王敬却是一脸不耐地与他说着话。她目光停顿一下就错开了。父亲和淳哥儿性子截然不同倒不是没原因的,虽然淳哥儿也是幼子,但他是在国公府气氛低沉的环境下出生长大的,又跟在对子孙严格要求的平阳公身后教养,耳濡目染下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少年人的活泼。 对此,王希音也很发愁。可她只是姐姐,自己还出不得二门,又如何能带弟弟去散心,也就二哥偶尔来请安时会带他们姐弟在京城玩一圈。要是父亲看出淳哥儿不对,能多带他出去走走也好,毕竟这些年他对淳哥儿也确实少了几分教导。 “刘家姐姐!”厨房那边,刚从五房院子出来的大丫鬟金铃不知怎么绕了去,正在门口招呼谁。那声响并不大,却惹得厨房里大大小小的丫头都瞄了一眼。 正在灶台检查几盘凉菜的媳妇子闻言抬了头,见了来人先没应,而是沉声对小丫头们训了一句:“好好干活,别四处张望。”方袖手出来:“金铃姑娘,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金铃讪笑着就塞了个秀囊过去:“好姐姐,几年不见还是这般年轻,到底还是府里的水土养人。” 管灶台的媳妇娘家姓刘,当年曾在二房服侍过,就在二房离京的前些日子不知得罪了哪个,被遣到了二门边上。一别八年,金铃也没想到她竟然成了灶台的管事。 “这都多少年了,还叫我甚么姐姐,”媳妇子倒是张开手握住了那个精致的秀囊,大剌剌地拎在眼前看,嘴里还说着:“我男人在前院做事,你跟着他们叫我陆井家的罢。”看到金铃僵住的嘴角,陆井家的嘲讽地将秀囊丢回去:“在灶台沾的满手油,姑娘有什么事先说了吧,免得一会儿落满身油烟味儿。” 陆家算是平阳公府里比较大的一房家生子,主子身边的人大多出身陆家,而那叫陆井的更是这陆家的嫡支长子,国公府下人都传他是预定了的第二任大管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str一ng第十章 原以为她熬到灶房已经是大造化,却没想到还攀上了陆家! 金铃恨得牙痒痒,当初在二房陆井家的还是得宠的大丫鬟,她不过二等是在人家手下使唤的,只是金铃自负几分姿色又有些头脑便把陆井家的排挤了出去,八年来她成了大丫鬟还伺候了二爷,本以为是二房头一枝了,哪知道 当个没名没分的通房哪里比当管事奶奶自在! 纵然心火熊熊,金铃还是没忘记二奶奶嘱咐自己的话。这般安抚着自己,金铃好似没看出陆井家的怠慢态度,笑着道:“还没恭喜姐姐,觅得如意郎君呢,得空了我做东,咱们姐妹几个可要好好喝一杯。”她的嘴角在陆井家的讥诮的眼神下怎么也提不上来,终于不再说寒暄的话,道:“一会儿要开席了罢?姐姐这儿可有什么要忙的,别的不说,汤汤水水我也弄得,但凭姐姐使唤。” 陆井家的垂下眼帘,原来是探情形的。厨房是第一个得到开宴消息的,汤水是最后上的,只消看汤水做到什么程度,大体何时开席也就有底了。 一别经年,二奶奶的手段还是这么不上台面。真当国公夫人与她一样小肚鸡肠,她大大方方去问,洗尘宴的开席时辰夫人还能瞒着不成? “不过几道汤,早早就上了火,两个小丫头看着出不了岔子。”陆井家的平淡道:“姑娘贵人事忙,我就不耽搁了。”言罢也不理会金铃,径自回去。 “呸!”金铃在她身后狠狠唾了口:“什么德性!”她还不信了,以刘瑾当初的名声,那陆井还真要她这个破鞋。瞧着罢,陆井多厉害的一个管事,现在不还是让她在灶房烟熏火燎,哪有请她回去当奶奶的样儿?二奶奶也给自己打了包票,等二爷留在京城,就让她当姨娘,爷们儿的姨娘怎么不比家仆的媳妇强得多。 厨房里头陆井家的看着金铃气哼哼走掉的背影,心里也是一叹,二奶奶这回算是一步错步步错了,之前大家还能有个面子情,八年前二房匆匆离京,谁都知道是惹恼了国公夫人的过,偏他们还不作个做小伏低的样子,反而一副受尽委屈的面孔出门,可不给夫人头上的怒火又添了几把柴?这番回来,跟夫人重修旧好方是正理,然而看金铃的作派,全不是那个样子 “水丫,”想着,陆井家的招呼一个烧火丫头:“去找五奶奶身边的桂花说句嘴。”她顿了顿:“要她问问五奶奶身边的张嬷嬷,鲥鱼搭姜丝还是姜片,再就说说二房的金铃姑娘过来看过,不知道二房甚么忌口的让张嬷嬷给个提点。” 张嬷嬷是陆井家的干娘,这还是当初把她从二房打发出去之后认的,虽然这个嬷嬷不如元嬷嬷在五奶奶跟前说得上话,但到底也是五房里面做事的,平日里互相帮衬一二也是应当的。 水丫脆声应下,布鞋还没跨出就跟一个丫头撞到了一起:“啊!小朵姐!” 来人正是夏樱的妹妹,陆朵,今年七岁,刚刚被选进三小姐身边伺候,看样子以后也是要接姐姐的班。只是这丫头在家也是小姐样子养大的,行事难免有些不周,夏樱几次提点都没能让她在三小姐那里记上号。 “水丫,你再这么鲁就不要当差了。”陆朵揉着肩头道,全没有在三小姐院子里的鹌鹑样,她脸盘白净,却也是一般身高,除了身上衣服料子比同等丫头贵一些,平日里显不出她什么。 水丫赶紧赔罪,这些家生子里的“大户人家”,似水丫这种外头采买来的可得罪不起。 陆朵哼哼两声,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只那一双吊眼瞧着。 这边陆井家的早看了过来,哪不晓得她这同族丫头是在要孝敬,往日里陆家仗势欺人也不是第一回,她权当不知,只是今儿个水丫身上有她刚派的活计,若是晚了难免会出岔子。因此,陆井家的出声道:“小朵,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她径自过去:“今天摆宴,正好有刚卤入味的猪蹄,快来尝尝。” “堂嫂你在呢啊。”陆朵眼一扫过去,看见堆了满满一盆的猪蹄,眼儿都直了:“哎唷妈诶,堂嫂,今儿个猪大仙是遭啥罪了。”因着太太c奶奶们口味清淡,平日伙食大鱼大肉的很少操办,也就往前院爷们儿那边送几回,小朵来的时间短,又关在三小姐院子,却是没见过这般场景。 陆井家的只做没见到她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热情地让一个仆妇挑肉质肥嫩的与她。陆朵将要伸手,立马缩了回来:“不行不行,我今个来是有事儿的。”她遗憾地拿手在衣袖上擦了擦,道:“姐姐要我过来找厨房管事的说一声,三小姐一会儿过来看看准备的如何了。” 此话一出,厨房骤静。 原本看着水丫顺利出门,心情还不错的陆井家的差点拿那盆子卤汁泼陆朵身上,她的微笑僵住了,缓缓道:“三小姐要来?” “嗯。”陆朵恋恋不舍地看着猪蹄,心不在焉道:“说是换个衣裳,如今怕是出门了的。” “还愣着干什么,干活儿!”陆井家的神色一厉,对那给小朵挑猪蹄的仆妇呵斥道,转而拧着笑脸送客:“小朵妹子,我这儿还有些事,你自便。”快步走开,晾着小朵在一旁眨巴眼儿缓不过神儿来。 直到这丫头傻乎乎地走开,就有两个洗鱼的仆妇在厨房后院的角落里凑成堆嘀咕:“陆家怎的出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 另一个透过后门瞄着不远处的陆井家的,瞧她不像能听见的样子,才压低声音道:“外枝儿,跟陆大总管拐着弯挂亲呢,她姐姐不是伺候三小姐么?到底岁数大了,怕是陪不了小姐出门子。这个小的比三小姐小四岁,跟着三小姐出阁,没几年就花儿一样的年纪了” “咳。”陆井家的好似被油烟呛到,那两人挤挤眼,不再作声。 事出匆忙,还没等陆井家的指挥人把东西归置完毕,王希音就到了厨房。她年岁还小,厨房也不过是跟着五奶奶进过两回,自己来看倒是初次。陆井家的将她请到外间上座,虽说是来看厨房筹备的,但也没有让小姐在油锅前真走一遭的道理,顶多是回几句话,上两盘样菜尝个味儿。 瞧着一切顺利,王希音有离开的意思,陆井家的弓着身子道:“三小姐,刚才二房的金铃姑娘过来了。说是怕咱们累着,想搭把手”她偷瞄了王希音脸色,见她听进去了,接着道:“二爷和二奶奶远道归来,叫金铃姑娘搭手多少有些不像,只是七八年了,奴婢当初纵使在二房当过差,如今也不确定爷和奶奶的口味。” 王希音听着,小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不禁打量这个回话的管事娘子,二十出头的年纪,杏眼瓜子脸,很是眉清目秀:“我记得你是陆家的媳妇?” 陆井家的忙道:“都是伺候太太c奶奶和小姐的,奴婢夫家姓陆,六年前还是太太给奴婢许的人家。” 王希音点了头,她对这个有印象,八年前二房离开的时候她才三岁,很多事记不太清,这个被二房留下的丫鬟还是因为之后被祖母许到了陆家,办了场风风光光的婚事才有印象的。那时候家里气氛不太好,这场婚事,国公夫人也是想给五爷凑点喜气这般想着,王希音勉力做到母亲那风淡云清的模样,道:“陆小管事好福气。”让夏樱赏了个红包:“一会儿我教人把甚么要注意的传来,今天嬷嬷多操劳些罢。” 眼瞧着三小姐离开,陆井家的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三小姐别的看不出什么,但至少明白事情轻重,就比那些糊涂的主子强得多。 这边王希音急匆匆地回五房,发现五爷和淳哥儿已经走了,就拉着还在整理箱笼的五奶奶把陆井家的提点说了一遍,还没邀功却发现五奶奶一脸获悉的微笑。 她撅了嘴:“原来娘早就知道了。” 五奶奶理了理女儿微乱的鬓角,笑着道:“也是刚才张嬷嬷过来说了一句,想必正是这陆井家的递的话。” “什么嘛,既然她已经递了话,做什么还要跟我说。”王希音不免扫兴道,语音未落就被五奶奶狠狠点了下额头:“娘” “傻话,你去看厨房,她不把这话说与你还要说给哪个?恐怕她前脚刚把话递过来,你后脚就去了,算算时间,你是不是又忘了先让人过去厨房知会一声?”二房的小伎俩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那陆井家的也不是一味递话的愣子,瞧着是想往他们五房钻营,如此精明的人物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闹笑话,可见是女儿做事不妥。 王希音连呼冤枉:“哪有,我让小丫头传话了的,娘,您怎么什么也不问就怪我!”说着她就叫了夏樱:“你跟娘说,我是不是让人跟厨房打招呼了?” 夏樱笑道:“五奶奶这回可错怪小姐了,奶奶让小姐去厨房,小姐等不得换衣裳就让小朵给厨房传话的。”她回头想把妹妹叫来在奶奶和小姐面前露脸,却发现身边竟见不到妹妹的身影,只有夏椿眼观鼻鼻观心地在一旁戳着。 这点小官司,五奶奶还不放在心上,见女儿得了佐证翘起尾巴,忍不住宠溺道:“好好,娘错怪咱们静姐儿了。”又对张嬷嬷说:“跟厨房说一声,添个静姐儿爱吃的菜,算做赔礼,以后姐儿过去有什么事跟姐儿说和跟我说是一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str一ng第十一章 主子们说的不过是闲话,可做奴仆的听见了自然是另一番对待,暂且按下不提。 却说王希音被哄好了,也不多做计较,跟着五奶奶一起整理杂物,当然经她小手的都是些摆件把玩,不太重要的东西。 及至晚宴将要开席的时候,王希音跟着五奶奶去给刘氏请安,正院里还没什么人,就刘氏独个坐在堂上,莫名有些凄凉。 “祖母”王希音轻轻叫了一声。 刘氏回神,笑道:“静姐儿,到祖母身边来。”她招呼着孙女过去,搂了王希音在身边,也不管什么请安礼节,直接让五奶奶坐了:“他们在前院呢!就咱们娘几个,等着开饭罢。”国公爷一回来,二房那父子三人也跟着回来了,之前出去做什么一目了然,这还不算,刘氏两个亲生儿子也跟过去给国公爷请安,独把她这个老婆子留在后院,显得她是多么作恶的人。 怕是已经生过几顿气了,此时刘氏心情倒也平静。拿她当恶人就当罢,为了儿子的前程,她是不后悔的。 五奶奶见氛围不太好,便将席面什么的琐事说出来给刘氏听,明面上是让刘氏给她掌眼,实际也就是转移下刘氏的注意。 果然,刘氏对这些兴趣缺缺,打断道:“你做事我放心,这些你自己看着罢。”那大儿媳妇是个没能力的,拖累的她文武双全的大儿子成了打理公主府的管家,好在小儿子娶了个好媳妇,前院后院万事无需关心,不然小五哪有这中举的福分。 见五奶奶不再言语,刘氏思忖片刻,迟疑道:“安哥儿成亲后,我想把家里的齿序排一下。”她顿了顿,这似乎是刚有的想法,刘氏还没认真考虑好怎么实行,她又道:“家里现在还是按着之前的排行,其实你们这边该是小三房才对。”国公爷五个子女,长子王旻,次子王荣,三女王斐,四女王荚,幼子王敬,五房是排行是按着五爷叫的,可随着王斐c王荚出嫁,单叫一个五房也是有些不妥。 “到时候再把称呼提一提,安哥儿成亲就是大人,该叫爷了。”刘氏叹息着说。她一辈子争强好胜,却在孙子辈上有些不足。安乐长公主龙子凤孙,受不得折腾,二十多岁才有的王德普,之后却是说甚么也不肯生了。 再到王敬这房,梁氏是个好生养的,可惜入不了小五的眼。后来又有了苦读赶考的事,生子大计就耽搁下来,如今只是一子一女委实太少了些。 “娘的意思是”五奶奶试探着问,提称呼,岂不是还要承爵?虽说大爷这个世子已经当了几十年,可国公爷如今还很健朗,怎么就提到这事儿上了。 刘氏摇头:“前院的事跟咱们没关系,我只管着后院,安哥儿他们以后要一个接一个的成亲,称呼不能乱,至于别的,就是他们爷们儿的事情啦。”言语间颇有些意兴阑珊。 五奶奶默然。 她其实是理解刘氏的,若是她坐到刘氏的位子上,恐怕也不会有别的选择。只是事情过后,两个儿子都自发地与当初给自己下绊子的庶兄弟交好,有意无意冷落这当母亲的,未免让人有些心寒。偏刘氏又是个妇人,这种事说一次还好,两次三次,说得多了难免会让人觉得她想把儿子拴在后院又挑拨兄弟情谊,落得个不慈的名声。 “好了,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称呼都按着以前的规矩来,出不了甚么岔子。”刘氏拍了拍王希音的手:“听说你去厨房转了一圈,给祖母说说,都看见什么事儿了?” 王希音正寻思要提了称呼,自己该被叫什么,却听到祖母的问询,脑袋一打结别的还没想到,只记得被母亲冤枉的事,张嘴便说了出来。 刘氏听了一乐,先夸王希音做得对,也懂事了,又说这仆妇做事不周全,想了下,她问五奶奶:“这大厨房的管事,我记得是小陆家的媳妇,可是?” 五奶奶对宠孙女的国公夫人也是没奈何,生怕她迁怒的无辜的管事媳妇,却也只能道:“正是,当初还是娘您牵的线呢,平日见着是个妥当的。” “嗯。”刘氏应了一声,皱眉思忖半晌不知想什么,过会儿才叹息道:“那小媳妇做丫头的时候我也见过,怕是这回太谨慎了。”二房头出来的人,如今二房刚回来,一时乱了阵脚也是有的。刘氏也没多想,又搂着王希音细细地问她在厨房见了什么,想了什么。 这一问一答间,西洋钟的指针就走得快了些。 入秋天暗得就早多了,丝丝凉风透过窗纱吹进,丫鬟们将正堂门扇半掩以挡风寒。 “好了,差不多也到时辰了。”刘氏听到声响对丫鬟道:“该去院子,过来给我换衣裳罢。”她又对五奶奶道:“你带着静姐儿也拾掇拾掇,不过是家宴,穿戴齐整就好。” 五奶奶应是,将刘氏送进内室才折转出来。 等到现在,五爷到底是没过来跟刘氏一起走。五奶奶忍不住有几分说不出意味的嘲讽,她知道自己不再怨这个夫君了,对亲娘如此,对她这个外人媳妇又怎么会贴心贴肺。 晚宴设在国公府的花园中,已经过了中秋,不过恰逢当月下旬,月亮还算饱满,周边都有丫鬟掌灯,阁楼上也是灯火通明,整个花园不说亮若白昼,却也视物无碍又别有一番趣味。 安乐长公主抱了恙,没开席就让身边的女官跟刘氏请了假,大约也是知道自己并不受国公府待见,这类家宴安乐长公主总是过来一圈就走,椅面都不沾。好在王旻领着王德普留了下来,国公爷难得看着子孙齐聚,很是开怀。 “小五,你回乡有没有正式开祠堂祭祖?”平阳公王韬如今未及耳顺之年,须发隐有白霜,却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他得了儿子的回复,朗声笑道:“好小子,咱们王家难得有个正经仕途上的,你好好读,争取把进士也给我拿下啊,哈哈哈。” 王敬一听还要他读书,脸都发绿了,却也不敢扫父亲的好兴致,只得点头含糊着应,再拿眼扫大哥二哥求救。 王旻微微笑着与淳哥儿说什么,倒没关注那边,只听王荣道:“小五争光也还是父亲和母亲教导的好。” 他这边说着,刚被小刘氏搀扶着落座的刘氏眼神儿都没动一下,静等后续。 果然,小刘氏随着那边话音刚落,就跟着道:“姑母这些年真是太辛苦了,侄女人在外地,每次想到不能在姑母面前尽孝都羞愧得很。”话尾还抹了两下眼角,倒还真能叫人瞧见有泪光,十分逼真。 她这番做作一通,自是将宴席上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刘氏也知道这不是沉着脸就能解决的,瞧不见她那个最小的傻儿子又张望过来了吗?她敛了眼睑,淡道:“操劳子女算不得辛苦,你们身负皇命远去贵州,既是为国效忠,也是为我尽孝了。” 这话说得十分漂亮,不说王敬头一次见到母亲这般大气,便是国公爷也颔首赞同了她的话。 小刘氏卡了壳,她本意就是想在孝道上做文章,哪里想到被夫人一句话就怼了回来,焦急间就看那边二爷撩袍直直跪到花园充满野趣的石板砖上,铿的一声,直让刘氏额角抽疼:“多谢母亲教诲,儿必将倾力为国,鞠躬尽瘁。”言罢开始磕头,吓得小刘氏和她身后的四个孩子也跟着跪下。 二房六口人,加上伺候他们的婆子丫鬟,眼见着跪了一片。但凡眼能视物的都看出来二爷这是借机赔罪呢,而眼神再明亮点的也知道,二爷这是拼着把夫人彻底得罪也要夫人在明面上谅解他,至于为什么,恐怕马上就能知道了。 刘氏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大家都在等着,可她那本该顺势或者说被迫顺势接上的话就卡在喉咙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她眼神一利,往二爷身上扫去。恰在此时,一个年轻的男人出来说:“二哥,你磕这么狠作甚,我们都知道你在外面辛苦,干什么回来还折腾自己个儿?”王敬就手去扶二爷,嘴巴不停,道:“母亲平日里多疼你,真磕个三长两短母亲得多难受。”说着还不住往刘氏那边看。 刘氏真是一口老血往胃里咽。得了,当事人都不把那件事当作什么,她还想怎么样呢?心灰意冷地想着,刘氏品着嘴里的血腥味,道:“都起来吧,叫不知情的瞧见,还当我多不慈。”言罢咳嗽了两声,小刘氏因着下跪赶不上给夫人捶背,还是五奶奶梁氏递了帕子过去。 见婆婆缓了过来,梁氏不得不跟着丈夫的作派,把小刘氏搀扶起来:“二嫂不心疼自己个儿,也要想想身后的孩子们,入秋天凉,这石板砖寒气刺骨呢,快起来罢。”半个字儿也不肯提什么原谅不原谅,五爷仗着自己是幼子敢这么做,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多说一句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小刘氏喜极而泣,抹着泪道:“知道姑母疼我,刚才听姑母咳嗽,我这心里也是难受得很,当年还在府里的时候,还记得姑母入冬总有些日子难熬,到了贵州我家二爷托人问了个遍,寻到贵州好些药材,得用不得用的是这个意思,回头我就给您送去。” 事已至此,再梗着脖子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刘氏知道这些药材是之前二房请安要送上的,她无不可地“嗯”了一声,五奶奶连忙引了别的话题,这一茬终于还算是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str一ng第十二章 晚宴用得倒也顺当,只是结束时五奶奶想扶着刘氏回主院,却被小刘氏拦下道:“散了席怕是管事们还要回话,弟妹事忙,我送姑母回去也是一样的。” 五奶奶看着默不作声的刘氏,想着再深的隔阂这也是亲姑侄俩,她何必横在中间做恶人,便顺势道:“那就请二嫂多担待了。”又对刘氏道:“娘,我见过管事再给您请安。” 刘氏点了头:“叫静姐儿跟着,若是晚了差个丫头说声,也不用来请安了。” 五奶奶佯作没看见二奶奶欲言又止的模样,应了是,让元嬷嬷去领正在跟王元娘和王二娘说话的王希音。 爷们儿那边早走得不见人影,约莫出了二门不拘去哪里还会续一摊,这话五爷在席上说了不止三遍。五奶奶也不指望他回来的第一晚能在自己房里歇了,只想着回去打发人去前院问一遭,也好明日刘氏问起来有个应对。 那边小刘氏扶着国公夫人回正院,一路上轻声细语,哪怕路旁有个小石子也要提醒,那战战兢兢的模样,混似当年她刚从刘家住进国公府一般体贴尽心。便是明知她有事相求的刘氏,也忍不住软和了面容。 良久,在正厅饮了茶,小刘氏还一副忐忑的模样不肯走,刘氏叹口气:“罢了,有话就说。” 小刘氏一双大眼瞄去,很是乖巧地从椅面滑下,跪在地上:“姑母,侄女知道错了,这些年侄女在贵州,无时不想着姑母的悉心教导,养育孩儿才懂得姑母的一片苦心。”她原还是声线清晰,讲到后来忍不住哽咽,陪侍丫鬟也俱都低头。 哪怕知道这是小刘氏的惺惺作态,对着好歹在膝下教养成人的侄女,刘氏到底还是心软,她道:“路是你自己选的,什么苦都得你自己受。”看着小刘氏瑟缩的模样,刘氏揉着眉心:“我知你是有事求我,直说了罢。” 小刘氏抹抹泪,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却不肯坐,站在厅中,双手绞着帕子,半晌才支吾道:“侄女做错了事,受了苦是侄女该的,只是侄女的几个孩子”她连忙捂了嘴,把哭腔咽下去,续道:“年前,二爷已经给国公爷和您来了信,元娘跟贵州本地的一户人家定了亲,那户人家是个好的,只是贵州的地界儿能有几个人家比得上咱们京城的更何况二爷官微言轻,这一个还是苦求来的。”小刘氏偷眼看去,见刘氏闭目养神,眉间散不去的郁气,便改了口风:“可怜我的宝哥儿和二娘,在贵州事忙,本就无暇教导他们,若是日后又在当地嫁娶,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她的话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正厅沉寂良久,刘氏掀开了一条眼缝,道:“宝哥儿和二娘被你教导的很好,我这到底是被他们叫祖母的,这么好的孩子我自然见不得他们嫁娶不如意。现在说着就要过冬了,先生们也要准备回家,等明年开春我会让帐房交上这两个孩子的束修。”刘氏自忖能收留两个孩子已经是她仁至义尽,至于二爷的官位,还轮不到她一个妇道人家开口。 小刘氏也没指着刘氏会帮二爷留京,毕竟当初将二爷一竿子支到贵州的就是她,能留下两个孩子也不错,二娘乖巧宝哥儿可爱,再怎么说他们身上也有刘家的血脉,在刘氏膝下承欢久了,没准也能让刘氏不再怨恨二房。 夜了,二房院子的西厢,王元娘和王二娘正挤在一处梳洗。虽说两个姑娘,一个已经定亲,另一个也到了豆蔻年华,很不该再跟父母同住,只是国公夫人好似忘了这茬一般。便是刚满十一岁的宝哥儿也只得跟着自家哥哥去前院挤在一处。 王二娘在泡脚,她先是看着丫鬟给自己搓洗,觉得没意思了,又去看别的丫鬟伺候大姐洗脸。自打娘回来,告诉她们祖母答应让自己和宝哥儿留在京城,大姐就再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这让王二娘有点不太适应,她自觉跟元娘关系十分的好,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元娘冷待。于是,她没话找话道:“阿姐,你说现在京城都流行什么花式啊?” 咣当,有丫鬟碰到了铜盆架子。王元娘厉声道:“滚出去,这是怎么伺候的!到廊子里跪着!” 霎时屋子就跟被冰冻了一般冷寂,那丫鬟早吓软在地上,是旁的丫鬟连拉带扯将她拖了出去。王元娘不再让人伺候,扯过旁人捧着的面巾胡乱擦把脸丢进铜盆里:“把这盆水给那蹄子顶着,洒出去一点就去周嬷嬷那里学规矩罢。” 王二娘只觉得脚腕被人捏得紧,她忍不住嘶了一声,伺候她的小丫鬟一脸惊恐地松了手,发着抖不敢多做事。二娘看着姐姐盛怒的背影,有点委屈又有点同情地低声道:“已经好了,你去把水倒了吧。” 小丫鬟如蒙大赦,端上盆秉着呼吸从王元娘身侧躬身而过。 有旁的丫鬟给二娘套上袜子和软鞋,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去铺好的床边,经过元娘时,二娘欲言又止,刚要说什么,元娘呼地转过身,与妹妹打了个正着。二娘不知怎的,连忙把眼睛错开,权当没见到姐姐横眉竖目的样子。 “快去歇着,天正凉呢,什么话待会儿说。”王元娘平了两个呼吸,道。 “哎,姐姐也赶紧过来。”听了元娘的话,二娘欢快地说。 王元娘不再理她,招手叫丫鬟拿来自己的披风,抬脚就要出门。 “大小姐,夜风太凉,您有什么事让奴婢去办罢。”王元娘身边的大丫鬟说道。 “父亲回来了没有?”王元娘问。 那丫鬟一向是个耳聪目明的,忙道:“二爷刚差了人回来说今天在前院歇了,要跟五爷把酒言欢呢。” 王元娘“嗯”了一声,出门夺了守门丫鬟的灯笼,直冲冲地往东厢去。 此时的二奶奶正在写信,刚听见丫鬟道了声“大小姐”门就被王元娘推开了。 二奶奶皱了眉,将写好的信收起来,去看气鼓鼓的女儿:“这是怎么了?” “娘,您跟父亲还有大哥c二妹和小弟都留在京城,为什么让我嫁在贵州?”王元娘怨忿不已,一想到全家人都留在繁华的京城,而自己还要回那个偏远c穷困的地方,王元娘就满心的愤懑。若说起来,贵州倒也有体面人家,可是二爷官职低,上任的又是贵州下县,是以见识过京城繁华的王元娘自打去那边就没将什么看得进眼。 “这是什么话。”二奶奶不悦道:“那门亲事便是在京城也是数得着,若不是咱们过去,哪里还轮得到你。” 却说王元娘定亲的人家,是镇守西南边陲的楚西王府大公子,虽是庶出,元娘嫁去也是续弦,但这大公子到底占着长的名分,他的姨娘是楚西王爱妾,两人一子三女,直把御钦的王妃挤到王府角落守着尚且年幼的嫡子过日子。 这般人家对平阳公庶支出身的王元娘已经是极好的缘分。且二奶奶没说的是,若二爷此次捞不到留京的职位,以后少不得还要托楚西王府做事,是以元娘这门亲说什么也断不得。 “说什么轮不到我,这样的亲事您拿去问问静姐儿,既是庶子又是填房,过去就给人当后娘的,哪个媒人来做媒,不说五奶奶,祖母都该把人打出去!”王元娘越说越委屈:“王府又怎的,不还是守在那偏僻地方,一辈子挪不得窝。” “胡闹!”二奶奶肃了脸色:“你是已经订了亲的,礼法上就已经是楚西王府的人,这事没得商量。”她见女儿还是一脸倔犟,皱着的眉不曾松开:“你这门亲当初可是你爹和我好说歹说才凑成的,王爷轻易回不得京,那大公子却是没人能拦的,更何况”她压低声音:“世子还没请封,以你那庶婆婆得宠的劲头,以后王府是谁家的还两说呢。” 庶婆婆! 这又是戳在王元娘心上的一根刺,大约出身庶支的缘故,身为二房嫡女的王元娘十分在意嫡庶身份,她眼看着二房因是庶出被祖母挤压得喘不过气,只想着以后嫁个嫡子,过彻底扬眉吐气的日子。可定了这个庶长子,头上立时就有了两尊婆婆,那嫡婆婆说是不管事,可她当庶子媳妇的,嫡婆婆给她点颜色就够她喝一壶了。还有那个始终封不上侧妃的庶婆婆,把持楚西王的宠爱这么多年,想见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找这样的人家,倒不如在京里,便宜哪个京城官宦人家找个家世清白c人又上进的过得舒服。 这般想着,王元娘更是不满:“您也说这没定呢,楚西王府有嫡子,作甚要将王位传给庶子?这里头不定还有什么道道,那哪里是什么富贵乡,根本就是个虎狼窝!” 啪!二奶奶将案几上的镇纸摔出响声:“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这是为人子媳该讲的?快给我回屋去,把你那糊涂想法收收,再这样下去我就让周嬷嬷教教你规矩!” 周嬷嬷是王元娘和王二娘的教习嬷嬷,据说是宫里出来的,为人十分严厉板正,尤其瞧不得小姑娘嬉笑,人人都说她看着有几分古怪。是以王元娘总拿让周嬷嬷教规矩当幌子吓唬小丫鬟,哪里想到如今又被母亲用同样的话给她。 顿时一副受了屈辱的模样,王元娘嘤的一声,捂着脸跑回西厢去了。 “二奶奶,您看大小姐”瞧着两个主子置了气,二奶奶身边的嬷嬷适时道:“要么奴婢过去再劝劝大小姐?” 二奶奶也不过就是训训女儿,把她的歪心思打消掉,闻言只说:“不用过去了,让她自己想清楚。这路都是自己走的,我这当娘的能做都做了。”最后到底没忍住为自己辩解了几句:“你说楚西王府有什么不好,但凡京城有更好的人家,我能不给大姐儿想着?这门亲,就是国公爷都首肯的,偏她脑袋里都是浆糊,什么也看不明白!” 那嬷嬷连忙过去给二奶奶顺气:“奶奶您一番苦心,大小姐总会知道的,姑娘亲您,才会不想嫁得太远。您把道理都说清楚了,大小姐这么懂事,又怎么还会怪您。” 二奶奶叹口气:“儿女都是债啊哎,最好她能想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str一ng第十三章 花园里撤了席,厨房将残羹收拾干净后,就在炉里吊着火,有轮值的粗实丫头看着。 陆井家的见没甚事,就叫人栓了后门打算回去。 “阿瑾姐姐!”有人在厨房院子门口招呼,是个瘦挑的小丫鬟,看着十一二岁的年纪,穿戴也并不精致。 陆井家的诧异道:“灵芝?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灵芝是五奶奶房头的三等丫鬟,被派到张嬷嬷身边打下手,其实就是给张嬷嬷使唤的丫头,一般时候张嬷嬷不轻易叫灵芝出来。 “干娘叫你过去说两句话。”灵芝道,她被张嬷嬷调|教得极好,虽说极少出院子,到了厨房也不四处张望,只说着自己要传的话。 当初陆井家的被二房丢在国公府,并没给她安排个好去处,也是她机缘巧合牵上了张嬷嬷这条线认了干娘,这才有了之后的发展。大宅里的嬷嬷都是吸血鬼不假,但张嬷嬷也是个精明的,之前剥削个把丫鬟的月钱是常事,但当陆井家的被指婚到陆家,张嬷嬷就一直对她很好,两人现在隐有同盟之感。 知道张嬷嬷不是随便叫自己的人,陆井家的回厨房抓了把婆子丫头日常的零嘴儿,还有自己消遣的桂花糖给灵芝:“改日再来给你炖排骨吃。” “诶!”灵芝喜不自禁,连忙把零嘴儿塞进自己的荷包:“阿瑾姐姐快些去罢,干娘等了会儿了。” 两人边走,陆井家的问道:“你可知道干娘找我是什么事?” 灵芝往嘴里含了块桂花糖,听到她问,鼓着腮帮子道:“干娘没说呢,但看着脸色不大好,从国公夫人院子里回来就叫嘱咐我散席来找姐姐你。” 瞧着是夫人那边有什么事了?陆井家的低头沉思,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五房的院子,给守门婆子说了一声,互相也都熟识,很痛快地放她们过去。 “怎么才来!”刚进门就被等急了的张嬷嬷念了句嘴。她个头不高,穿了件家常的棉布单衣和宽大的筒裤,招呼陆井家的进来就赶着灵芝去外面看着。 “干娘,可是出了什么事?”陆井家的犹在疑惑。 张嬷嬷抓着她坐到炕上,压低声音问:“你今天怎么传了两回话?既然三小姐过去大厨房,你有话就跟三小姐说,左右也不是甚么大事。” 陆井家的这才想起开餐前五房这边递话说添个三小姐爱吃的菜,她当时忙得很并没有细听是什么由头:“难道三小姐去五奶奶那儿告状了?”原还以为三小姐是个拎得清的,却不想回头就在五奶奶面前告了一状,陆井家的一时不知心里什么滋味。 “哎唷,你还怪三小姐?你说,是不是你前脚让厨房的丫头来传话,后脚三小姐就派人递了话要过去?那短短的时间,你把人追回来就是了,要是不放心三小姐,你可以再让丫头跟过来,何必非得堵在三小姐前头做这事儿!”张嬷嬷气道:“亏得姐儿是个好性,要是那刁蛮的被你一个奴婢这么轻看,早叫人收拾你了!” “我那哪里是”陆井家的张嘴要辩解,忽地一怔,才咬牙道:“都叫我忙忘了!这事儿前头还有那陆家小蹄子在!” 张嬷嬷唬了一跳:“这又是哪个?你小姑子?” “呸,甚么我小姑子。前街的破落户,跟陆家死扯着攀亲的那家!”陆井家的指了指绣楼方向:“姐俩都在三小姐身边伺候的。今儿个我叫水丫给干娘你送信,跟那个小的撞了个正着!一句话不合就找小丫头要孝敬不说,在厨房溜了个遍才把三小姐要来的事讲出来。那会儿水丫早跑没影儿了,我也急着收拾,怕三小姐看见什么脏物件,这就把那茬忘了!” “你说陆朵?”张嬷嬷冷笑道:“他家算计得精着呢,那夏樱在三小姐面前很是得宠,夏椿跟她一比什么也不是。听说三小姐身边丫鬟都带着木字,之前给他家二丫花了十五个大钱算的名字说改就改,打量谁瞧不出来这是盯上三小姐身边的位子不撒手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咬牙切齿一阵,张嬷嬷也对陆井家的道:“你也行了,这里头但凡你想着点三小姐,就是水丫追不回来,也能给我带个口信。我叫你来就是知会你一声,这事儿夫人那边也过问了,还记上了你的名,以后长点儿记性。”她叹口气:“晓得你嫁到陆家,又有了好差使瞧哪个也不舒坦。可二房现在回来了,你那点底子都在二奶奶手上呢!好好想想以后才是真的。” 陆井家的忙道:“干娘都是为我好,没有您,我连陆家的门槛都进不去。您说的我记下了。” 张嬷嬷知道这不过就是客套话,当初她可没那么好心也没那个能力把这丫头塞进陆家,因此悻悻道:“好话歹话我也就说到这儿了。那两个丫头到底姓陆,你施展不开倒是可以去问问夏椿,她两个最近闹得正欢呢。” 出门的时候又是灵芝过来送陆井家的,看着灵芝这般年纪还在张嬷嬷手下使唤,陆井家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她听过五奶奶提了几次再给张嬷嬷一个小丫头,把灵芝换到别处去。可张嬷嬷用惯了灵芝,几次当不知,五奶奶对张嬷嬷也很顺意就不再提了。 要是当初她就是第二个灵芝。 可现在,她一着不慎又叫张嬷嬷算计了。回想张嬷嬷最后怂恿她联合夏椿的话,陆井家的露出讽刺的笑。夏椿干娘是元嬷嬷,最得五奶奶信重,真要她跟夏椿一起把五房搅得鸡飞狗跳,少不得也要连累元嬷嬷,这岂不是让张嬷嬷坐收渔翁之利了? 回了下人巷,陆井家的并没去巷子尽头的陆宅,而是从旁的小门进了另一个院子。这原是僻给陆家旁支的地方,只是经过陆家的糟心事之后,陆井两口子就搬到了这里。 黑灯瞎火的连个掌灯丫头也没有,对比隔壁大宅的灯火通明,这儿倒真映衬了下人巷的名字。 将从国公府带回来的一瓦罐酱肉放下,寻思着陆井回来恐怕还有一会儿,她先点灯将本就光洁的灶台清理一遍,又整了整厨房不得用的食材,点了把小火热灶。 把事情做完,陆井家的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陆家也是伺候王家好几代的忠仆,陆家宅院并不比寻常那个官家简单。就像是陆井作为嫡长子,本该在陆大管家身边跟着学做事情的,现在却被赶出了大宅,甚至连活计都不在国公府里而是去国公爷手下的铺子管事。 从五爷中举之后,陆井家的就隐隐有了别的想头。大房奶奶是公主,自有内务府指派的宫女管事,到时候世子继位,陆家还不一定混到什么地步,更何况二房一直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倒不如趁现在投靠了五房。不说五爷已经有了功名,就以他在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面前得宠的劲儿,以后分出去也能过得自在。 就不知道丈夫会不会认同她的意见了,毕竟陆井是家生子,而她当年是外头采买进来的,对陆家和国公府的感情不同 陆井家的看着将熄未熄的火苗沉沉地思索着。 “那边是什么声音?” “回小姐,听着像是今天来访的公子们在谈论什么。” 耳畔是清风拂柳的声音,王希音努力眯起眼睛,才在模糊中看到回话丫鬟的服饰,即便看不清面容,她也清晰地知道,那既不是夏樱,也不是夏椿,是个她或者说曾经的她颇为宠爱的丫鬟。 “小姐要过去看看么?”丫鬟见她不回话,很是亲昵地怂恿道。 王希音不知怎的,就觉出满腔欢喜,她下巴一仰:“那是自”话没说完,不远处传来惊呼。 “四少爷掉水里了,快来人呀!”接着扑通扑通的水声。 四少爷淳哥儿? 就在她要折身回去的时候,身旁的丫鬟拦住了她:“小姐,您刚从那院子过来的,又不是没瞧见四少爷正到时候四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奶奶问起来了,您可要怎么答呀?”她状似焦急,却只说让王希音撇清关系的话。 此等妖言此等妖言 然而奇异的,王希音好似被安抚了一般,哼道:“左右都有下人跟着,他能出什么事儿。” 一阵天旋地转,王希音眼前是五奶奶悲痛欲绝的脸:“淳哥儿我的淳哥儿儿啊!”周边一阵悲戚,犹如伏天潮闷,让人喘不过气来。 呼! 睁开眼是架子床精雕的边框,入了秋,床帘都换成了厚实的布料,大约是有些不透风,王希音缓缓坐起来只觉得一身冷汗。 在脚踏守夜的夏椿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问了声:“姐儿?”也跟着坐起来:“可是渴了?” “嗯。”王希音低低道:“给我杯温茶,沾沾唇就好。” 夏椿应声而去。 直到青瓷杯口触了唇瓣,王希音才有几分回神过来。 刚才的都已经成了梦啊她神色恹恹,靠在床边没什么精神又睡不着。只一闭眼就会出现五奶奶满面泪痕的模样,那泪目好似含着刀片不断地刺入王希音最难以遮挡的地方。 当初她真的又蠢又毒,死不足惜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str一ng第十四章 王希音是死过一回的人。 又或者,是在梦里死过一回,现如今她也不太确定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那里掺杂了太多与现在有关联的事,又有些事情跟如今完全不同。 就比如那场梦中父亲也中了举,又比如梦中的淳哥儿溺水后连烧三晚药石难救已经去了,而五奶奶也已是形销骨立,面如枯槁。至于王希音,她曾经漠视过淳哥儿的存在,淳哥儿失足落水时她才刚刚从他身边走过,没有搭理那个憨厚的弟弟一下。淳哥儿烧到第二天的时候,她才有些慌,直到噩耗传来,五奶奶哭到昏厥,她方意识到自己的无视造成了什么。 在母亲一遍遍盘问淳哥儿出事当天情况时,王希音终于被问了出来,面对母亲绝望c悲伤c痛恨和愧疚交织的复杂面孔下,她哇地一声把积攒了许久的恐惧哭了一出来那年,她已经十三岁了。 淳哥儿在那年,也是永远的,停留在九岁,一个将要被视作大人的年岁。 然后父亲无心读书,丢下她们母女二人外出周游散心。母亲万念俱灰,对女儿更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跟弟弟争母亲宠爱的王希音顿时发现生活没有任何希望,她喜爱的首饰c绣品都失了光彩,更甚者由于她漠视弟弟的事情暴露出来,全府上下对她都一副冷观嘲弄的态度。 直到有一天恍惚的王希音走到淳哥儿落水的池塘边,想着当初淳哥儿落水时体验到的是个什么滋味,想着想着,冰冷的池水就已经没过了她的脸 再醒过来,王希音就回到了淳哥儿出生那年的夏天。一个再正常再平安不过的中午,她午睡被魇,醒来就是五奶奶挺着肚子为自己执扇关切的模样,她眼角含泪还没说话就哭出了声。 可把五奶奶吓坏了,将扇子丢一边抱着女儿哄:“静姐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梦到什么不好的?” 王希音抽了抽鼻子,甚至顾不上吃惊自己身骨缩小,白白嫩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五奶奶吹鼓的肚皮上:“我梦到,我没有照顾好弟弟,娘难过”她其实没想过这是什么奇遇,那时满心想着是佛祖对她这个罪恶的人下入地狱前的救赎。 五奶奶温柔地笑了,热热的掌心敷在王希音的小手上,也抚着肚中的孩子:“静姐儿是个好姐姐呢,现在就想着弟弟。等弟弟出来,要好好谢谢姐姐呢。” 他谢我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王希音低下头,不敢再陷入曾有的那恐怖的自我盘问:淳哥儿弥留的三天里有没有想到她,有没有恨极了她? 不等王希音多想,五奶奶已经抚着她的背,柔柔地哼着小调:“多睡会儿罢,还早。”哄着依依不舍的她梦会周公。 即便以为下一刻就要堕入地狱,那也是多日来王希音睡得最香最甜的一觉。 好久没再梦到那时的事情了。王希音有些头痛,也不知今天是触到了哪根弦,又教她将前情旧事翻了出来。其实她已经很努力想将那些可怕的记忆遗忘掉了。 当初的她不懂事,现在的她就要用心去学。 可到底,要怎么才能真的让自己放下呢?王希音几乎可以肯定,两年后再到那个宴会时,她不会让淳哥儿离开自己眼前一下,旧事不会重发,可她自己呢? 这样的折磨真的很累啊 两个月后,初冬时节,平阳公府终于迎来第三辈的第一个新嫁娘。 吹锣打鼓的花轿要在京城绕了一圈才会稳稳当当地进了国公府的大门,然而这样的热闹如王希音这般已经长成的姑娘是轻易不允许去看的。照实说起来,婚礼从昨天就开始了,那是招待亲友来家坐席的日子,女眷们的应酬也在昨天大体结束了,如今只消在新房陪着新嫂子,再去席面上吃顿饭便好。 到底是二房的喜事,以前二房没回来的时候,纳征请期都是国公夫人主持五奶奶操办,如今正主回来,自然该二房出手才是。 因此,在元娘的张罗下,王希音也就在新房里跟二娘和几个亲戚家的姑娘一起等新娘子过来。 “好慢哦,现在也不知道花轿到哪儿了?”天色未亮就被叫起,折腾来折腾去,如今午时已过,天色昏昏,只看出院子里人影匆匆,却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王二娘忍不住抱怨道。 “就你事多。”王元娘白她一眼:“这都是算着时辰呢,你要着急就去前院看看。” 王二娘连忙闭嘴不作声,外面冷着呢,她才不要随便出去。这些日子,便是二娘再迟钝也瞧出姐姐脾气不大好,她磨蹭着到王希音身边去,小声问:“三妹妹,吉时什么时候啊?” 王希音知道她坐不住,笑道:“快了呢,二姐姐再等等,一会儿嫂子来了见了你肯定欢喜。” 王二娘嘟了嘴:“都等一天了”总归还是孩子心性,拘了一天还没什么有趣的,王二娘对新嫂子也是兴趣缺缺。 “咳。”王元娘重重咳嗽一声,王二娘立马不再多言。 旁边几个表亲家的姑娘听到了还关切地问元娘要不要喝口茶,这些个都是刘家还在京城的亲戚,论地位到底比不上国公府,因此都只是自己说着话,见这边姐妹起了官司才跟着献殷勤。 便有一个圆脸姑娘一直盯着这边,知道元娘不过是给妹妹脸色,笑着道:“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吉时了,二娘若是等得急不妨出去松松身子骨,坐了一天也是累呢。” 王二娘不愿搭理穷亲戚,也不愿意出去,闻言只做不知,倒让那姑娘有些下不来台。 却是王希音接了话:“多谢姐姐提醒,半个时辰倒也不短了。”转而对元娘:“我想去更下衣,姐姐觉得如何?” 王元娘哪里管得到王希音,立时就准了。 那圆脸姑娘得了台阶,又是国公府嫡女递过来的,连忙喜形于色亲昵道:“静姐儿,我身子也有些不爽利,让我陪你去罢!” 王二娘原还挺享受那些人的殷勤,眼见着都去恭维王希音,她就不高兴了,巴着要起身的王希音道:“我同你一起去。” 顿时圆脸姑娘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王希音却不以为意:“二姐姐也一起来。” 王二娘又撅起了嘴要说什么,被元娘截下:“要去都去,一会儿嫂子进门你们可都不许动了!” 带着两个都被王希音叫姐姐的出门,看着二娘故作不理那圆脸姑娘的样子,王希音颇有些心累,怎么几年不见,二娘也行事也这般不妥当。在她模糊的印象里,二娘因为从外地回来的,见多识广,在姐妹圈子里很是春风得意。 可现在看着也就是个计较娇蛮的小姑娘嘛。 这趟出来王希音却不是为了更衣,眼见着二娘拿腔拿调地进去,她歉意地对那圆脸姑娘笑了笑:“姐姐在外间稍等片刻,我出去嘱咐丫鬟们两句。” 圆脸姑娘连忙道:“静姐儿且去,这里有我看着。” “姑娘?”夏樱跟着出去问道。 “你去前院看看四少爷在不在?轿子要到了,院子人多事杂顾不上他也是有的,将他带离一些。”到底是二房的事,淳哥儿也小自然轮不到他冲在前面。 夏樱张张嘴,到底还是没忍住:“二少爷也在前院,肯定会看着四少爷的。”她倒也不是不听命,只是姑娘太紧张四少爷了,从来都要她去前院看着,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倒叫那些混小子耍笑她凭着姑娘的命令去看爷们儿,夏樱脸上过不去。 王希音蹙了眉头。 却是夏椿过来道:“姑娘不嫌弃就让奴婢去罢,夏樱姐姐还要照看着姑娘,一时半会儿怕是脱不开身。” “也好,看到四少爷若是跟在二少爷身边你就不用上跟前儿了,若是没有就带他去旁厅,便宜看见哪个合适的,叫他跟着都行。”这种时节王德普纵是没事,身边也断不了献殷勤的宾客,叫淳哥儿跟着反而不太好。具体哪个是合适的人,以夏椿的稳重性子该是能分辨出来的。 夏樱抿抿唇:“姑娘” “回去罢。”王希音让夏椿离开,只淡漠地说了一句便抬脚回到更衣的地方。淳哥儿是王希音最看重的,自她从那个梦中醒来,除了不让娘亲挑选那个曾蛊惑自己的丫头,王希音把所有的注意都放到淳哥儿身上。 至于身边的丫头,她向来用得十分随心,也就是夏樱年纪大些,稳重老实,做事不需要她再三嘱咐,她才用得勤一些。却不想反养大了这丫头的性子,别的事还好说,涉及到淳哥儿,王希音却是半分也忍不得。 三个姑娘都更完衣就紧着回房等新娘了,进了屋却不见王元娘,王二娘诧异问:“我姐姐去哪儿了?”不到半个时辰,王元娘很该一直在这里招呼才是。 另一个亲戚家的姑娘忙道:“大姑娘见几个姑娘去了许久,有些担心,说是去瞧瞧”话到末尾,她也说不下去了。 不仅王希音,王二娘都听出不对来。她们三个去更衣是跟王元娘报备过的,来来回回也没耽误什么,几个姑娘家多等等也是有的,却也是按时回来了。再多说一句,便是元娘不放心,使个丫鬟过去问一声也就是了,做甚么自己跑出去? “也是咱们动作慢,教姐姐担心了。”王希音道,又对守门的小丫头说:“你们可知道大姐姐几时出去的?” 小丫头刚要说话,二娘赶紧说:“打问她们也没用,我叫个丫鬟去跟姐姐说一声,来回她也不会走远。” 王希音点了头,这也是她的想法,只是这到底是二房的事情,周边也是二房的丫头,她不好开这个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str一ng第十五章 王二娘派出去的丫鬟还没回来,却是夏椿从侧门回来复命了。 “如何?”王希音轻声问。 夏椿附在她耳边道:“已经将四少爷带去旁厅了,朱家小爷正在那里跟别的客人说话,见了四少爷非说要对诗呢。” 王希音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朱家小爷就是朱安安亲兄,他们姐弟要叫表舅的,也是已经订婚的人,却依旧孩童心性,十分顽皮,不过大事上却从不曾出过错,倒是跟朱安安一脉相传。 “朱表舅是个妥当的,你做得很好。”夏椿得了这么一句,低着头在后面继续伺候了。 夏樱笑盈盈地上前:“姑娘,可要喝口茶润润喉?” “搁那儿罢。”王希音颇有些心不在焉,外面隐隐有了敲锣打鼓的热闹声,新娘子该是进门了,而元娘还不见踪影。她站起身,见众女都瞧过来,笑道:“听着声儿新嫂嫂进门子啦,可惜不能到前面,不然好想看看新嫂嫂是个什么模样呢。”她年纪小,说这话只觉顽皮。 二娘连忙嗔道:“静姐儿,要到新房来才掀盖头哩。”她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毕竟不出意外,这个大嫂会在以后陪着她留在京城。 “嘻嘻,是我说错了。”王希音复又坐了回去,眉宇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点焦急来。这等大喜事,院里院外都忙得很,又有诸多外客,元娘实是不该四处乱走。虽然是二房的喜事,但要出了什么茬子,丢的可是国公府的脸。 她借着众人都期盼新娘无暇他顾的时间,佯作喝水叫上了夏椿:“你再出去一遭,只说是我有事要你去办,跟我娘说大姐姐一刻钟前出去了,现在还不知在哪。” 夏椿刚回来,自然不知道王元娘的事,闻言也是有些惊诧,忙不迭地走了。 紧接着不消半刻钟,厅堂那边唱完礼,一对新人就进了新房。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吉祥话,凑在一起你推我我挤你的看新娘子,一时间新房好生热闹。 王安满面红光地拿了喜杆去挑盖头,新娘娇羞地低了头。却是个瘦长脸,尖下巴,一双美目好似春水盈盈的姑娘,瞧着王安的模样也是极满意的。 屋里都是耳聪目明的,尤其是常年在京城唱礼的喜娘,看见他这般模样立时就起了哄,带的一众姑娘也吃吃笑起来,直把王安哄得面若滴血,张张嘴还没说一句等我,就被人闹着推出去喝酒了。 那新嫁娘娇羞欲滴,红彤彤的嫁衣映着她红红的脸蛋。王二娘过去道:“嫂嫂,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呀。” 新娘果然是做过功课,笑着说:“多谢二娘,我还不饿。” 二娘好意被拂,表情就有些转不过来。王希音拉了拉她的衣袖:“二姐姐,大嫂累了,要不咱们先出去吧?” “可是” 赵氏似乎也觉出刚才回话不妥,连忙道:“这是三妹妹吧?忙了一天倒是已经累过头了,刚才说话也些转不过弯,二娘不会怪我吧。” 得了这话,二娘的气也顺了,道:“嫂嫂说什么呢,你忙了一天,我哪会给你置气。”大嫂进门第一天就给自己说软话,二娘这个小姑子当得十分顺意。 王希音只想扶额,她还要再拉二娘的时候,果真听到赵氏问了出来:“怎么不见元娘?我这里还有些小物件儿给妹妹们凑个趣。” “嫂嫂别破费了。”见二娘不理自己,王希音只得上前:“大姐姐方才出去了,今日忙,有些走不开,可别觉得是我们怠慢您呀。”见赵氏又要说话,她连忙道“您的好意我们心领啦,总归也是有明天呢。”说罢还俏皮地眨眨眼,提醒赵氏明日才是认亲,这时候可别着急忙慌地讨好小姑子。 赵氏只是笑笑。 “那我们姐妹就不打扰嫂嫂了。”王希音说着,握着二娘的手就走。这个赵氏之前也嫁入了王家,可那时候王希音万事不懂,只会将眼珠子放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对她实在了解有限,如今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 二娘出来还是一副蒙乎乎的样子,左右看了一圈:“姐姐怎么这时候还不回来。” 新娘子都进洞房了,元娘就是赶回来估计也不会再进去。王希音心中这般想着,敏锐地察觉到院里气氛有一丝诡异,她皱眉看了去,发现周围都是陌生的婆子丫鬟,不知道是不是赵家带来的,也只有守门的是眼熟婆子。 “她们”二娘这些日子都跟着二奶奶做事,对自家兄长院子里的丫鬟不说全部熟识,也是认得清的,此时也看出不对:“这些都是谁?”有几个丫鬟还是二房在贵州采买的人家,用着都极妥帖,哪里是能说换就换的。 王希音只得低声道:“许是大嫂的陪嫁,一时排不开就在院子里也是有的。”她拉了拉就要过去质问的二娘:“二姐姐,我有些饿呢,咱们先回去罢?” 二娘到底对这些事生涩,且也不是个敢于出头的性子,顺着王希音的话就走了。 回了五房的院子,王希音见着夏椿还没回来,招了个二等丫鬟,叫秋槿的过来:“你去正院看夏椿去了哪里。”便是给五奶奶回话,这一来一去的时间也是尽够的,可夏椿还是没回来,王希音拧了眉头,莫名有些不安。 然而,秋槿去了没一会儿便回来:“姑娘,夫人在正院西厢和五奶奶说话,雪芽姐姐见了奴婢说夏椿姐姐在西厢伺候着,一时回不来,问您是不是有要紧事找夏椿姐姐?” 别说夏椿做事一向周到,便是雪芽姐姐轻易也说不出这般话来,想必夏椿是因着什么缘由被留在后院了王希音来不及细想,夏樱先开了口:“夏椿妹妹恁的糊涂,奶奶那里有姐姐们在,哪里需要她”说着,她转身跪下:“都是奴婢管教不周,请姑娘责罚。” 王希音真是气笑了。她现在根本没心思计较丫头们的阵仗,可是这个夏樱偏偏眼皮子浅得很,今天一再不顺她意。这般想着,王希音垂了眼睑,假意去看自己的袖口:“起来吧,你们同是一等,哪有什么管教之责。倒是该让元嬷嬷拒拒你们这些丫头的性子了。” 夏樱一呆,张张嘴要说话。 王希音已经指使道:“给我沏杯茶,口燥得很。”以前她只觉得把身边那个娇纵的丫头抛开就万事大吉,现在却知道是自己天真了,这些个丫鬟都有自己的心,走了一个翠生,还会有珠生c玉生,该改变的是自己这个主子。 见王希音已经阖目养神,那模样却是把国公夫人的形态学成了七分!夏樱把喉头的辩解咽下去,默默沏茶去了。她今天是有些急,实在是最近元嬷嬷和夏椿小动作太多,夏樱的妹妹小朵也被她们找理由支去做洒扫,而这些她却是什么也做不了!这样下去,还怎么让小朵在姑娘面前留下印象一向本分的夏樱体会到了独木难支的滋味,尤其是现在还被姑娘嫌弃,主子的宠爱果然靠不住,看来她也要找个帮手了。 在房里草草用了晚饭,夏椿还没有回来的样子,却是淳哥儿满脸喜色地回了院子:“阿姐,你在等我吗?” 瞧他的模样就知道在前院玩得很开心,王希音笑着道:“朱表舅可是又考你学问了?”朱家表舅所谓的考学可不是什么正经问答,全是旁门左道的,教人想不出的问题,常逗得旁人哈哈大笑。 淳哥儿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小声道:“是我学问做得不好。” 果真是个耿直的孩子,王希音亲手拉着淳哥儿带他梳洗,温声说着:“这有什么,朱表舅鬼主意多,却不是正经学问,答不上也没什么的。” 然而淳哥儿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回话。 料理好弟弟,看天色实在太晚,五奶奶还没有回来的意思,王希音忍不住去往正院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三小姐!”如今前面早就散了,新郎倌也进了洞房,而正院却是灯火通明,所有丫鬟仆妇都站在院子里,不敢有丝毫怠慢。王希音的影子刚过满月门,眼尖的雪芽就小跑过来招呼:“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她一紧张竟是用了敬语。 要知道雪芽虽然是伺候刘氏的丫头,却也是奴婢,而王希音等一众小辈为了以示对祖母的尊敬,对祖母身边的丫鬟也是敬着三分,两人说话从不曾如此拘谨。 处处都是不对劲,王希音看出雪芽不想让自己进去,只好道:“我娘还没回去呢,想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她眨眨眼,看着雪芽。 雪芽叹口气,瞄了下四周,守门的婆子们都眼观鼻装作不知,她压低声音:“三小姐您今天让夏椿丫头报信报的正是时候,如今不但五奶奶在,二奶奶和大小姐也在厅堂上呢。”雪芽声音压得更低:“说是说是大小姐今天冲撞了贵客。” 王希音楞了一下,瞬间恍悟,点点头对雪芽道:“多谢姐姐告知,正院事忙,我就不耽误姐姐时间了。夏椿若是回去,就叫她直接到绣楼,若是不能还请姐姐托个丫头跟我说一声。”看正院这严防死守的样子,许是元娘遇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叫夏椿碰上了。 “三小姐放心,有事我一定跟您说。”雪芽送了王希音两步,碍于她职责所在,不能直接把王希音送回绣楼,却多说了句:“夏椿妹妹不过就是撞着了,不会有什么的。” 王希音握了握她指路的手,感激道:“谢谢姐姐,夏椿是我叫去的,真出了事我心里难受得紧。” “您这是折煞奴婢了,”雪芽笑眯眯地说:“夏椿丫头有您记挂着是她的福分。”她招了两个提灯丫头:“路远风寒,让这两个丫头送您回去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str一ng第十六章 这话不说还好,雪芽话音刚落就吹了一阵凉风,王希音便有些懊悔自己没加个毛领就跑出来。 跟雪芽说完话,她就带着丫鬟们往绣楼回去了。之前从五房院子出来,王希音先让夏樱回的绣楼收拾,自己只带了个秋字辈的丫头,如今刚过花园的小桥,就见一个小丫头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口。 那丫头竟然还有几分眼熟,像是之前夏樱几次往自己面前带的。 守门的婆子看见王希音回来赶忙行礼,王希音略略点头,就径自进了小楼。 “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夏樱一早看见灯笼便在一楼小厅等着,笑着上前伺候王希音更衣:“茶水间温着茶,天寒给您暖暖身子。” “嗯。”王希音道:“这两个姐姐送我回来,也叫她们喝一杯,暖和了再回正院。” 那两个提灯丫鬟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今夜本该是夏椿值夜,然而夏椿还没回来,送走正院两个丫鬟的夏樱抿抿唇,不敢再在姑娘面前说夏椿什么话,而是默默地带着两个二等铺床,自己抱了薄被在脚踏。 “今天是夏椿值夜?”梳洗完,王希音穿着中衣过来,看见夏樱的动作歪着脑袋问。 “是,不过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跟她换了班。”夏樱道。 做事上,夏樱还是无可指摘的。毕竟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王希音轻易也不会给夏樱没脸,因此也就默认了她的行为。 但该敲打还是要敲打。 等到丫鬟们都离开房间,只留床头一盏鎏金团花镂空灯的时候,王希音依夏樱的荐言把书收了起来,道:“我今日回来,看见绣楼门口有个小丫头,依稀跟你有四五分像。” 夏樱一怔,抬眼直直撞进王希音溜黑有神的大眼睛里,不知怎的就让她有些畏意,垂眼小声道:“是,那是奴婢的妹妹,叫小朵的,今年刚选到姑娘身边伺候。” “既是在我身边的丫头,又是你的妹妹,便是有些照顾也是应当的。”她淡淡说,目光直视夏樱低垂的头:“不过今日我瞧她穿着薄衫在门口,怪可怜的,倒像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苛待下人。” 夏樱连忙跪下:“是奴婢考虑不周了,妹妹她现在院子做洒扫,规矩学得不好,惹姑娘不快,奴婢替妹妹向姑娘认错。”说着就把头磕在脚踏上,咚咚作响。 昏黄宁谧的房间里,那声音格外刺耳,王希音呼出一口气,道:“罢了,我也没说什么。明儿个叫张嬷嬷来一趟吧,你们这些丫头的规矩是该好好学学了。”原本王希音身边是有个乳娘嬷嬷的,正是翠生的亲娘,然而王希音回醒过来后就将乳娘和翠生都赶走了。她的绣楼少了个嬷嬷镇场,如今是有些不趁手,凡事还得要从母亲那边借人。 把丫鬟的事料理清楚,王希音就阖眼躺下了,她更关心今天元娘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正院那么大的阵仗,甚至连夏椿都给牵扯了进去。瞧那严防死守的样子,约莫又得是什么男女大防的事了。王希音转了个身,面朝墙,眉头微皱——每次出事都要被祖母和母亲隔离在外的感觉真的不好。 夏樱见王希音睡下,借着提水的由头去了楼下,将小朵叫来姐妹俩私语一阵,小朵匆匆出门,夏樱又默默地回去值班。 此时的国公府正院,国公爷不时发出咳嗽,他喜宴上饮酒有些上头,现在还有些气。刘氏闭着眼手上的檀木佛珠徐徐转着,嘴角下耷,看不出神情。 堂上一片寂静,只有二爷二奶奶和王元娘跪在地板上,二爷脊背梗得直直的,二奶奶弯身低泣,而王元娘却好似被人抽了魂,佝偻着瘫在一处。 五爷想让五奶奶说什么,五奶奶却好似看不到他的眼神暗示,一直低头,不时拿帕子擦擦鼻翼。 “你”到底国公爷身体不适,先开了口:“老二你教导出了大错,自己可知道了?” 二爷伏身叩首:“元娘此番铸成大错,是儿教导无方,儿万死莫辞。” 国公爷看了眼身边的老妻,知道这当口妻子还不说话,就是完全不想搀和这件事。他有几分头疼又有几分气闷,小刘氏怎么说也是刘氏亲侄女,如今出了大事,又牵扯后院难道还要他一个老爷们儿主事不成? “嗯”国公爷也是词穷皱着眉头捻了捻胡须,但其实他觉得出事最该教训的不是二儿子,而是儿媳妇,毕竟教养儿女该是妻子的责任,可这话就不是他说的了。 “爹,您也别训二哥了。关键还是要看薛大人啊他,他可是天子近臣!”五爷急急地说。 “那你要我怎么做!”国公爷正愁气没处发,一把嗓子吼出来:“现在绑了元娘去薛府?你不如把老子脸皮剥了扔地上踩!” 这会儿倒显出五爷耿直的脾气来,他脖子一挺,道:“不认罪,明儿个薛阁老不拘在圣上耳边说什么,咱们王家的家教可就完啦!” “混账!”国公爷一拍扶手就大声咳嗽起来,可那声混账,明显不是在喊五爷。 王元娘几乎是瘫软在地上了。 “好了。”父子两个的争吵终于让刘氏按捺不住出了声,说到底,二房如何她不愿意管,但更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牵扯到小儿子跟国公爷不和:“元娘出了这事,罚是要罚,只是楚西王府的那门亲做不成了。”她缓缓睁开眼,灼灼地盯着王元娘轻颤的娇躯,十六岁的女儿家正是娇嫩的年纪,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又怎么看得上贵州的偏远和贫瘠。 约莫在她眼中,随便京城一个官家都能踩蛰伏在贵州的王府一头。 这等见识果真与小刘氏一脉相传。 “母亲!”二爷一惊,直直看着嫡母,双手忍不住握拳放在膝头。 刘氏垂着眼睑看他:“难不成二爷觉得,元娘在嫡兄大喜之日与外男私相授受后,还能完完整整地进楚西王府么?”她的语调轻缓平柔好似在说一件极平淡的事而非一件丑闻。 二爷赶紧低头皱眉,死死咬着牙。 楚西王府的亲事是他百般算计千般苦求得来的,庶长子的继室虽说不好听但好歹是正妻,尤其还是得宠的庶长子,这样的亲事他实在舍不得放手。 “姑母,姑母您救救我们元娘啊!”一直低泣的小刘氏哇的一声哭出来,什么脸面也不要地趴在地上哀求:“我可怜的女儿” “这,楚西王府”说实话,国公爷对这门亲事也是有些不舍,毕竟现在圣心难测,安乐长公主也不是个牢靠的,能跟掌有兵权的王府攀上亲,他是极愿意的。 刘氏瞟了一眼丈夫:“怎么,国公爷是觉得,得罪一个薛平负算不得什么,还要再等罪楚西王才算么?” “我没” 不等国公爷再说,刘氏续道:“楚西王人在贵州轻易不得归京不假,可楚西王府的宅邸还在长安巷坐着,有的是老宅仆从打理,京城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打听不出来?尤其是跟楚西王府有亲的人家,他们怎么不放几双眼睛在?一旦被人查出来”刘氏阴沉着脸道:“您还以为那位王爷跟咱们这被拔了牙的公侯一般忍气吞声?您也太小瞧统领西南军,坐握一方主权的亲王了吧!” 平阳公听得冷汗涔涔,连忙讨饶:“夫人,夫人慎言。”他怎么就忘了作为神武将军的嫡长女,也是将军唯一的掌上明珠的刘氏,一向是对这些名镇一方的统帅人物推崇备至的。果然舒服日子过得久了,身子骨就会松散他默默看了眼还在哀嚎的小刘氏,这还是嫡孙女呢,失了祖上教养全然是一副软骨头了。 刘氏的刺不止是对着平阳公,她又看着堂下脊背绷直的庶子:“还是二爷觉得,但凭楚西王府这四个字就值得你搭上全平阳公府的人为你的前途铤而走险?” 二爷额头也冒了一层汗,他知道嫡母在打压自己,迎面而来的压力犹如巨石砸在他头上,他却闪躲不开。良久,王荣缓缓伏身磕头:“全凭母亲做主!” 压服了二爷,刘氏心里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觉疲累,她道:“明天我找个中间人去薛府说一说,薛平负丧妻已有八年,早已除服,约莫薛老太太也早就想给他找个继室不过这也要看他的意思。”在众人眼里又重燃希望的时候,刘氏轻嘲道:“我丑话说在前,薛家若是不要,我王家的女儿就是当姑子也不会给人做妾送去糟蹋。” “当然,我王韬也没有当妾的孙女!”至于姑子不姑子,只要不妨碍国公府的名声,平阳公却是不耐烦管的。 一场乱糟糟的闹剧终于散场了,五爷看着兄嫂沉痛悲伤的模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忍不住对身边的妻子道:“你一会儿跟娘说说,让她跟薛家说点好话。薛平负都要不惑了,能娶元娘是他的福气,哪还会有不要的道理呢?” 五奶奶真是对这个天真的丈夫无话可说,做夫妻难道只看岁数不成?王元娘在兄长喜宴时妄图勾|引外男,薛大人是明眼看着c亲身受着的,这样妇德有失的女子,哪个敢随便娶进门?今天婆婆说的一番话就是要彻底打消二房的念头,好把元娘送进寺庙。 只是五奶奶可没有刘氏教养儿子的耐心,她恭顺道:“是,那妾身先去伺候婆婆了。” 五爷“嗯”了一声,大抵也知道跟妻子说不到一处:“今天我歇在书房,散散酒气。” 五奶奶无所谓:“妾身让碧环给您送解酒茶。”碧环是刘氏给五爷的通房,温顺谦恭,平常也不作夭。之前五爷忙于读书,别说通房,她这个正室无事也不会轻易打搅,如今他功成名就该有的日程也要安排起来了。 在这点上五爷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点点头阔步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str一ng第十七章 五奶奶在正院回廊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国公爷也匆匆走了出来。她忍不住按下嘴角的嘲讽,都说儿子肖母,可五爷的薄凉却随了国公爷十成十。 “奶奶,夫人知道您在外面,叫您进去呢。”雪芽出来报了一声,又笑眯眯地低语道:“前会儿三小姐在院门口转了一趟,怕是担心夏椿丫头,奴婢自作主张把小姐劝回去了。” 梁氏还记得这场丑闻源于女儿的通风报信,对雪芽道:“你做的对,一会儿就叫人把那个丫头送回去,嘱咐她静姐儿问起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把嘴关严点儿。” “是,奴婢省得了。”雪芽亲自给五奶奶打帘,将她引了进去。 刘氏已经在西厢房的贵妃椅上靠下了,她白日跟宾客周旋许久,晚上又被庶孙女吓了一跳,真是什么力气也没了。听到声响也不过瞭了眼来人,便阖目道:“都走了?” “五爷说去书房散散酒气,儿媳让碧环熬解酒茶给他送去。”五奶奶过去伺候刘氏喝了口茶,又要给她揉肩按头,被刘氏制止了。 “你也歇歇,没得叫我白养这些丫头。”刘氏道。 雪字辈的丫鬟哪敢多说话,都低着头该干嘛干嘛,生怕主子的火气撒自己身上。 五奶奶自然不会在这方面驳婆母的面子,反是笑道:“怕是娘嫌弃儿媳的手艺不好呢。” 刘氏口上道:“自己耍懒可别推我身上。”到底还是上扬了嘴角。只不过没一会儿,那嘴角就坚持不住:“哎看着元娘那副样子,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喃喃自语,有些话其实该给最亲近的人说,可这两个原本可能心生间隙的妇人却都找不到能倾诉的人:“她那点想头打量谁看不出来?若说当年我只是个姑母,跟侄女不能贴心贴肺。可如今的二奶奶却是她亲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非要做这种下贱的事?俪娘你说,都是我教养错了么?” 今天王元娘瘫在地上许久不语的样子,跟当年小刘氏与王荣私情撞破后的情形一模一样,承认是做了错事,可结果达成,她们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 五奶奶装不得愣,默然片刻,道:“娘,这心性是天生的,您又何必自责。”二奶奶毕竟是夫人的亲侄女,她不敢多说,只道:“元娘也是想左了,二嫂怕是最近事忙一时不察” 刘氏摆摆手,止住了小儿媳妇的话:“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一个德行,真真是一个德行啊。”她又开始捻着佛珠,声调好似自言自语般的轻道:“俪娘,无论哪家的衰败都是有原因的。我以前怨过没有强大的娘家,如今看来,这都是命。” 她睁开眼,看着只盯着地板不敢瞧过来的梁氏:“教养女儿是个细致活,这点我放心你。我累了,你下去吧,小五嘱咐你的话也甭说给我听了,免得心烦。守着一个家不容易啊” 大约是国公夫人语气太过悲伤,梁氏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守住一个家不容易,尤其是守着一个丈夫孩子都不跟自己齐心的家更是疲累。她尊敬刘氏,也愿意将婆婆当作亲娘一样侍奉,但现在丈夫已经笼络不住了,她更不会放手儿女与自己疏离。 第二天天还未亮,王希音就睁开眼睛了,床帘的穗花微微晃动,房间里只有夏樱浅眠的轻微呼声。 咚咚,她敲了敲床框,夏樱立刻转醒,声音还带着困倦:“姑娘可是口渴了?” “去叫丫头们打水,我这就起了。”王希音坐起身子道。 “这天色还早,您不再躺会儿?”今天是大少爷认亲的日子,虽说各家都要早起,如今却不过寅时三刻,早得很呢。 “睡不着,帮我把楼下书房的灯挑亮,你昨晚值了夜就先去下去歇着吧,别累坏了。”王希音主意打定是轻易不会改的,说着就撩开床帘去寻软鞋。 夏樱赶紧伺候她起身:“瞧姑娘说的,奴婢还能比姑娘累不成?您先披件衣裳,奴婢这就叫丫头们上水。”说完,利落地把鎏金灯挑亮,出去叫茶水间值夜的丫头了。 王希音坐不住,这一晚上她没睡好,满脑子想的都是王元娘到底犯了什么事。当初王安的亲事成的顺顺当当,第二天全家也是一派和睦,完全看不出有事的样子。 是她当初太驽钝,还是根本没出事呢? 如果是没出事,那为什么这一回又出事了? 连番的问题让王希音怎么也想不透,索性早早起来去书房练练字,把烦躁的心事平静下来。直写了十篇,手腕酸疼了,她才停笔,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问侍候笔墨的夏樱:“夏椿昨晚回来了么?” 夏樱垂眸道:“近子夜回来的,奴婢见姑娘已经睡下,就没让她来磕头姑娘现在可要叫她?” 王希音略想了想就点头:“叫她到书房来回话。” “是。”夏樱亲手去铜盆拿取出温水浸湿的手巾给王希音擦手:“隔间有桂花糕和核桃酥温着,姑娘先垫垫肚子?” “都上来吧,每样另分个碟子。”说完王希音就让别的丫鬟把练的字收起来,自己去窗边看着初冬清晨的薄雾。 夏樱咬咬唇,终究没说别的,使人将夏椿叫了上来。 “姑娘。”夏椿很快就上来行礼了。她神色有些憔悴,眼圈青灰,显见也是没有睡好。 “你们都下去吧。”王希音对夏樱等人道,并不去看她们的脸色,又对夏椿说:“坐着回话,看你也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是奴婢来得匆忙,疏忽了”一般贴身伺候的丫鬟上工前还是要敷粉修容的,以免妨碍主子观瞻。只是今天王希音叫得急,夏椿又彻夜未眠难免有些不像。 “我没有怪你。”王希音温声说:“叫你来也不是问罪,只是想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必雪芽姐姐也把能说的都说与你了。” 提到昨日,夏椿脸色僵了僵,慢慢呼出一口气:“姑娘聪慧,雪芽姐姐差人送奴婢回来时确实嘱咐过,昨日您让奴婢去正院跟五奶奶说大小姐不在房中,奴婢就顺着新房旁的过道拐的半月门,想着从角亭穿过去人少也能减点脚程。” 王希音听着,就在心里画着平阳公府的线路。王安的新房院子在公府西南,和前院隔着一条小巷子,中间为了方便爷们儿行走也打通了小门,有婆子看守。当时打通的时候,国公爷觉得那里光秃秃不文雅,就叫泥瓦匠砌了个石亭又栽了些长得快的青竹在那,勉强是那么个意思罢了。 然而日常是不会有人在这个小亭子驻足人多客杂的时候就不一定 “然后奴婢刚走到竹篱笆就c就听到石亭有人说话,像是大小姐和一个男子。”夏椿低着头,其实不仅仅是说话那般简单,当时王元娘在低泣,夏椿听到声音自然要去看个究竟,却直直看见王元娘靠在那穿着褐色暗纹直裰的男子肩头,男子微微低头看不清神色,白净瘦长的手却轻轻抚着她的背。 而发生这一切的周围,竟然没有一个王家下人!守门的婆子都不在!却是一个面生的小厮发现了她,脸色阴沉地低斥一声,把夏椿吓了一跳,想也没想转身就跑了。 接着没两步她就撞上做事的丫鬟,绊住了脚,被王元娘抓住非说她偷了自己的首饰,是贼,要抓她审讯。幸得夏椿在五奶奶面前早就挂上了号,五奶奶又是管得上事的,才把自己保了下来。 夏椿十分害怕,撞见此等阴私,她一个丫头哪还能有活路,照实说了恐怕也就留个全尸。只是后来五奶奶知道了事情就将自己带去见国公夫人,回完了事情就有几个丫头看着她,再之后就是雪芽放她出来了 直到现在夏椿还后怕到小腿肚打颤,每次闭上眼仿佛都要听见有人来报把她拉出去,实在不得安宁。 王希音看着依旧满脸惧怕的夏椿,知道这些已经是她能说的极限,也不再追问。想必事情比她说的只会更严重,然而仅是如此,王希音都有些意想不到。 嫡亲的妹子在兄长喜事上不在新房,反而去私会男子。抛去私德不说,王元娘简直一下把全家得罪光了,便是新进门的大嫂听出个原委怕也要心生埋怨。 “旁的我也不问了,再问你一句,雪芽姐姐可教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那男子是何人?”这是王希音十分好奇的,毕竟王元娘回到京城也没多长时间,更不曾外出过,怎么就能跟男子搭上话并在避人处私语了呢? 夏椿皱眉好生想了想:“秉姑娘,那男子奴婢也不认得,倒是在正院听了两句闲话,貌似是个不小的官员,嗯,年纪似乎比五爷还要大些。” 听了夏椿的话,王希音就知道自己问了傻问题。夏椿一个丫鬟,又成日伺候自己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哪里认得什么男子。 “我知道了,你昨晚也受了不少惊吓,今天不用当值,跟我一起吃些点心,回去补觉罢。”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就够了,剩下的还是直接问娘亲比较好。 谁知夏椿得了这话也不感激,当即跪了下来,狠狠磕头:“姑娘,姑娘救救奴婢奴婢还想继续伺候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str一ng第十八章 “这话是怎么说的?”王希音不防她这般突然,连忙下去扶她:“我只叫你今天休息,又没说不用你呀。” “姑娘,奴婢撞上这等事,本已是没了活路。幸而姑娘仁善记挂奴婢,雪芽姐姐才放奴婢回来。”夏椿哭得满面泪痕:“奴婢知道以后不能再近身伺候姑娘了,只求姑娘不拘什么粗活累活给奴婢,乞求姑娘不要将奴婢赶出去” 王希音并没想到夏椿的反应会这般大,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却只道:“你先起来罢,没得自己把自己吓坏,一会儿我去问问娘,别的我不晓得,但既然昨晚雪芽姐姐叫你回来了,想必也不会再有你什么事。” 夏椿心惊胆战了一晚上,哪里能想到这许多,听了王希音的话心下略定。不好意思地道:“是奴婢太慌张了。”也不敢多留,匆匆抹泪端了王希音特地给她的点心下楼。 将近卯时,这个时辰五奶奶该起身了。 王希音叫上夏樱和另一个秋字辈的丫头抱着她要换的衣裳首饰去五房的院子。远远望去,果见堂屋已经上了灯。 “奶奶,三小姐来了。”元嬷嬷亲自给王希音打帘,连声叫丫头们伺候王希音换手炉:“您先暖暖身子,这个天儿寒得很呢!” “多谢嬷嬷,这一趟过来倒也没着风。”王希音眼看着元嬷嬷手下调|教的丫头们个个噤声不语,动作利落,颇有几分羡慕。要是她也有个得力的嬷嬷就好了 “怎么这般早就过来了?”五奶奶梳妆完毕,只需出门前再加一件外穿的大衣裳就能到正院请安。这才有空料理自家这不分时辰的小冤家。 “娘,女儿睡不着,想娘就过来啦。”王希音笑眯眯地过去,围着五奶奶转:“您这套石榴红宝石的头面真好看呀!衬得您肤色更白,都不需要敷粉啦。” “鬼丫头,早晨喝蜜水了,嘴这么甜?”五奶奶被女儿夸得绷不住笑:“过来叫我瞧瞧,穿成这个样子就来,没得叫院子里的人笑话。” 王希音确是只穿着家常服过来的,闻言就过去抱着母亲的胳膊:“女儿眼光比不得您,好把衣服都拿来叫您给女儿掌掌眼。” 五奶奶看了她一眼,倒没说别的:“都拿来让我看看。”说完,还真是一板一眼认认真真给女儿挑起了衣服。 最后定了套浅红色上襦和天蓝绣银蕊八瓣梅花的六幅下裙:“前些日子你外祖家送来的那件兔毛领的斗篷,今儿也穿上罢。”又摸了摸女儿晶莹的耳垂,王希音的耳洞是六岁那年打的,虽然有些年头但一直就坠个珍珠籽在耳垂上:“嬷嬷去把我梅箱里那对镂花镶樱粉石的坠子拿来。”见王希音瞪大了眼睛,五奶奶刮刮她的小鼻子:“不是让娘给你打扮吗?今儿个娘给你好生装扮装扮。” 母女两个都有心事,但这个早晨,还是一个乖乖受着,另一个精心选着梳妆的发饰,好似什么也没有。 直到丫鬟拿了铜镜过来给王希音,看着镜子里十一岁的自己竟然有了几分成长的影子,似曾相识的模样让王希音睁大了眼。十三岁的她也曾经照过很多次镜子,可那张消瘦尖酸的小脸和现在迥然不同。 “好看么?”五奶奶凑过去,母女两个相似的圆脸挤在一处,笑容都是甜甜的带着梨涡。 王希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好看。”忍不住又拿着镜子左看右看起来。 “小臭美,可看过瘾了?”五奶奶嘲笑她:“快撒手罢,一会儿你弟弟过来见你这般模样,不定怎么笑话你这个姐姐。” 碍于长姐形象,王希音到底恋恋不舍地放下镜子,撅嘴道:“淳哥儿才不笑话我呢。” 五奶奶只是笑,并没有说什么。 王希音凑过去看她给李氏备的见面礼,好奇地翻着看,最后到底忍不住,问了出来:“娘,今天大姐姐也会去认亲吗?” 五奶奶早就看出女儿抓耳挠腮的急迫心思,但忍到现在才问,她心下却是十分欣慰的。是以,也没怎么绕关子便道:“怕是去不了了,出了事,便是你二伯母都不会让她出门。”在兄长喜事上失礼算小,坏了楚西王府的婚事却是对二房来说天大的坏事。 “那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毕竟大姐姐刚回京城,谁都不认识”王希音大大的眼睛小心探询地望向母亲。 五奶奶失笑,轻轻拍了女儿手背一下:“跟亲娘还耍心思呢?今天这么早过来,怕是一晚上七想八想都没睡好罢?”见女儿不依地缠着自己撒娇,五奶奶还是道:“并没什么误会,只是你大姐姐不满意你二伯父二伯母给她定下的婚事罢了。” 王希音撑圆了眼,她第一次从母亲这儿听到如此直白的解释,平日里祖母也许还会拿亲事不亲事的打趣她一下。但到正经地方上,便是前世她十三岁家里偷偷给她相看人家的时候,都不会教她知道一星半点。 “瞪什么?觉得母亲不会跟你说?”五奶奶佯怒问。 “没有没有,可是娘,大姐姐要是不满意自己的亲事就跟二伯母说呀,干嘛这样?”这般脑回路王希音也是不懂了。难道跟外男有纠缠被别人发现就能换门亲事吗?若都这么容易,各家的后院早就乱了。 “嗯哼,那要是她跟你二伯母说了不满意,被你二伯母拒绝了呢?”五奶奶反问。 “这”王希音皱着小脸认真想了想:“那门亲事很糟糕吗?大姐姐为什么不同意?” “嫁的是庶子不说,过去就是继室c后母,头上一个嫡婆婆一个庶婆婆,哪个她都招惹不起。你说糟不糟糕?”五奶奶说着,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嘲讽的表情。二房真是想权势想疯了,那庶长子再得宠也逃不过一个庶字,更何况那个妾独宠几十年连个册封名分都捞不到,可见王妃手段非同一般。 王希音已经被这个亲事震傻了,呆呆点头:“好糟糕,大姐姐好可怜哦”她转念一想,也不对:“这么糟糕的亲事,二伯母为什么还让大姐姐嫁过去?” “因为,那边是楚西王府啊”梁氏喃喃道。 二十年前先皇病危,幼子听政,丞相掌权,边境蠢蠢欲动。倭寇c鞑靼和南蛮形成三股力量几乎在同时想要绞杀大魏,全朝的武将都被派了出去,朝野上下乱成一团。也就是这时候,当年的卫国公和镇国将军分别走西北和南下,与异族死战。可惜西南边陲也岌岌可危,却没有如两位统领一般的将帅出征了。 时年十八岁的楚王世子代父请命,若不是朝中实在无人,丞相也不会让恶疾缠身的楚王被人抬上战场。三方恶战断断续续了三年,除了镇国将军重伤归朝,楚王和卫国公都战死沙场。 先皇撑着听到了战胜的消息的当日,只说了一个“赏”字便驾崩了。今上匆忙登基,大赦天下重赏三大统领,然而不出五日就下旨绞收军权,并赐“楚西王”亲王爵位让已经继位的世子镇守西南,不受召见不得归京。 也许百姓对这些事早就忘却了,可那时候年幼的梁氏是听着三位统领的战绩长大的,又一朝见识到风云难测,此番回忆起来就有诸多感慨。 她低头看着已经听出神的女儿,柔声道:“你小舅舅那会儿五六岁的年纪,什么也不懂就会拿大刀学楚王爷上阵杀敌,之后也果然就从了军。”王梁氏嫡亲的弟弟梁伍一身反骨,小小年纪就学会扒车出走,十几岁因不满家族安排愤而从军,到现在都没有回过京城,也是勋贵圈一朵奇葩:“不过啊,你可别觉得你小舅舅是特立独行,楚王爷可是教一众京城男儿都热血沸腾,想从军立功呢。” 王希音看着母亲陷入回忆c略显惆怅的神情,低了头,半晌才道:“可即便这样,做亲事也不算好罢?”别说出名的楚王,便是如今继位的楚西王同样是顶天立地的八尺男儿,王元娘也不过嫁给他家一个庶子,还是填房的后母,根本算不上什么好事。 五奶奶纵容地对女儿笑了笑:“静儿,娘以前总觉得你小,有些话不曾说与你。但现在娘希望,你能记住娘今天跟你说的话。” 王希音抬头,对上母亲认真的眼神,十分郑重地点点头。 五奶奶心喜女儿的乖巧,搂了她柔声道:“人人都把亲事看得顶天重要,是因为做亲牵扯的不仅仅是成亲的两个人,而是两个家族。所以,在做亲上大家都会细心盘算,精挑细选,不过这里头也不尽相同。有的人家挑品性,有的人家看家底,又有的人家做亲更注重前程。” “那二伯母看重楚西王府就是看重他们的家底吗?”在母亲停顿的时候,王希音问道。 五奶奶摇头:“是他家的品性c家底和给你二伯父c大堂哥c三堂哥的前程。” 王希音一惊,正要说话,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但同样身为女儿家,她还有些为大姐姐抱屈:“这岂不是拿大姐姐去换前程么?” “是啊,可这就是结亲。”五奶奶微微苦笑:“世人都赞颂的喜事,其实剖开了讲就是这般直白。尤其是身在咱们这样的人家,与谁成为亲家,成为怎样的亲家都是有说道的。”知道女儿恐怕一时不明白,五奶奶还是耐心地解释着。 王希音从没想过这些,虽然小姐妹也常常私下里聊过成亲拜堂的事,每每说的都脸红心跳,仿佛那般美好。有时候王希音也会躲在锦被里偷偷地想自己未来的夫君是谁,想日子多么的美满幸福。却从不曾想过成亲还要论斤称两。 她有些不能接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str一ng第十九章 “就没有不这么功利的,相敬如宾c举案齐眉的亲事吗?”小姑娘美梦破碎,一脸的委屈。 五奶奶心疼地摸摸她的脸蛋:“相敬如宾c举案齐眉的亲事当然有,不过不这么功利的怕是极少了。但娘相信,静儿的亲事以后一定是夫家和睦c花好月圆的。” 王希音撅着嘴看自己母亲,脸上明晃晃写着三个字“骗小孩”。 五奶奶笑了,刮刮女儿鼻头:“娘不骗你。咱们静儿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外祖父是宁国侯,大魏两个勋贵给你傍身,全天下的好男儿都给静儿挑呢。” “不过呀”笑完后,五奶奶还说叹息着说了她今天最想说的话:“静儿也千万要记住,万事没有一帆风顺,而且也不是谁一意孤行就能够真的往好的地方走。在这世上,你首先要靠家族,其次要相信娘,倘若都做不到,你还要相信你自己。” “那我要是也被定下这样的亲事,又不想结亲呢?”设身处地去想王元娘的处境,再加上五奶奶的话,王希音真觉得要绝望哭了。 “你瞧,这就是娘说的。定亲,首先静儿要相信家族不会特意挑一无是处的人家给你,若是静儿不满意,可以跟娘说。静儿的事,娘拼尽全力也要让我的宝贝女儿过得舒心。可要是发生最不幸的后果,只剩你自己的时候,你也要相信自己,日子是人过的,没有什么是需要你斩断后路,不跳悬崖不回头的。”五奶奶拉开女儿依偎着的身体,定定地与她对视:“懂吗?” 五奶奶说得这般郑重,王希音忍不住浮想联翩:“您这么说,是不是因为,娘您嫁给父亲也只能信自己了?” “胡说。”五奶奶笑着轻叱她:“这就想着编排起你娘来了?”大约也意识到自己跟夫君冷淡的相处对孩子有了影响,五奶奶斟酌着说:“我嫁给你爹可是心甘情愿的。这门亲事就是你外祖母为我从你外祖父那里争取来的。” 虽说梁氏是宁国侯的继室所出,但她也切切实实是侯府的嫡长女。放眼大魏,配一个勋贵世子都尽够了,嫁给国公府嫡幼子多少也是有些亏的。然而梁氏就是不喜欢做当家主母,就是觉得太累太苦,远的不说,她亲爹宁国侯的原配林氏就是给侯夫人的名头生生压死的。 这话王希音从不曾听说,抛去她上辈子活到狗身上的十三年,这一世她努力学会睁眼看世界发现了很多自己从不曾注意到的事情。她一直以为爹娘感情不佳是亲没结好的缘故,却原来这门亲事还是娘首肯的?她颇有种三观被刷新的感觉。 “那您为什么” 似乎听出了女儿未尽的话,五奶奶自嘲道:“这就是我和你爹没有这个缘分吧。”她只图一时轻松,却也忽略了幼子受宠,性子难免有些骄横,世上的事情都是体会到了才真的知道个中滋味:“万事都是有得有失,娘有你和淳哥儿已经很满足了。” 王希音似懂非懂,五奶奶今天说的话还需要她好好消化一段时间。 母女两个正说着,淳哥儿也被叫起,时辰差不多要去正院请安,和新娘子认亲了。 被母亲和姐姐打扮成吉祥童子的淳哥儿努力板起他老学究的小脸儿跟着一同去正院请安。 刘氏已经起身,倒是没有梳洗完毕,瞧见最疼爱的孙子孙女笑眯了眼:“都是祖母知礼的好孙孙,快过来,让雪菊给我们静姐儿和淳哥儿点个红。”岁数上去了,就是想看些新鲜颜色,尤其还是在这个喜庆的日子。 哪想到被宠坏的两个小的争相钻到刘氏身边,一个叫:“祖母,人家已经长大了,给淳哥儿点吧!”另一个也不示弱:“祖母,我是男儿,您就只给姐姐点好了!” 可把刘氏闹腾坏了,一边一个的搂着:“你们姐弟俩谁也跑不了,都点上!”瞅着孩子们撅起的嘴,满屋又是哈哈大笑。 “国公爷!”门口有丫鬟通报的声音。 平阳公阔步进来:“今天喜鹊叫得欢实,还没进屋就听到这里要把房顶掀翻了。”他和善地看着两个小辈,尤其是淳哥儿:“在说什么笑话,给祖父也讲讲?” 淳哥儿虽然板正,但很诚实,当下就一五一十地把祖母要给自己点红的事讲了,似乎还有让祖父给自己主持公道的希翼。 他那点小算盘哪个瞧不出来?平阳公也捋了须,正了脸色道:“古有莱子彩衣娱亲,七十尚穿艳服侍奉父母。淳儿七岁为祖母点个红有何不可?” 淳哥儿不防被祖父教训了一脸,低头沉思了下,深深作揖:“是孙儿想左了,多谢祖父教诲。”又对刘氏行礼:“祖母,孙儿刚才行为有失,还请祖母责罚。” 刘氏狠狠地白了平阳公一眼,也不顾平阳公吹横的胡子,拉过孙子:“别瞎听你祖父的,淳儿在祖母这儿想说啥说啥。”说罢还不解气,多嘟囔两句:“什么日子了还张口训人,不怕哪个见了笑话。” 平阳公逗趣不成反蚀一把米,气哼哼金刀大马坐在一边喝俨茶,不过看着那边依旧笑闹的祖孙三人,眼里也是温和的笑意。 不一会儿,王旻带着王德普从公主府过来了,道了句安乐长公主身子不适在正厅落了座。王希音看着神色恹恹的二堂哥,心下起疑。安乐长公主的身子是柔弱了些,但前些日子还在府里一同给二房和五爷接风,那时瞧她不像要病得出不了门的样子。 虽说大家都知道她不适是借口,但能接风却不能来认亲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露面比较稳妥。王希音看着脸上喜色不浓的二房,突然想到刚刚母亲说的关于结亲的话,难不成安乐长公主也是看在二房要和楚西王府结亲才来接风的,如今亲事要废,她就不过来了? 不知不觉,王希音看待事情也有了些她所谓的“功利”。 众人刚刚坐定,王安带着新媳妇过来认亲。过程还算顺遂,只除了赵氏给二娘见面礼的时候提了一句元娘如何,二娘一时答不上被二奶奶僵笑着带过去了。 认完亲,刘氏看着满堂子孙,知道下回再齐聚一堂不一定是什么时候,才道:“如今大郎成亲算是大人了,咱们国公府的位份也要提上一提。”见众人都看过来,她不疾不徐地说:“只是家里的规矩动一动,不妨碍别的。主要是小五这边要改成三房,也是要理账改动,倒不如一起了。” 国公爷点了头:“这事我也是同意的,府里以后人会更多,规矩立在先是好的。” 王旻与两个弟弟对视一眼,一同带着妻子c儿女跪下表示遵从父母的安排。 等他们起身,刘氏又道:“府里的账本都是我管,这一改动是个大活计。老大媳妇身子不好,却也不能撒手不管,老大你回去请示一下公主,是请长史还是如何过来一同理账。”见王旻应下,她又说:“剩下的还是由老三媳妇(五奶奶梁氏)代管。因着大房有公主府,院子就不挪腾了,只把账本梳理好,大家改个称呼便罢。” 里外里,全没有二房的事,赵氏低着头忍不住去瞄婆母那边,却见二奶奶小刘氏甚么反应也没有,她没来由的有些气闷。 待到刘氏将事情交代完,又食不言地用完早膳。各房都回自家院子的时候,赵氏连忙去扶着二奶奶出门:“娘,今日不曾见过大妹妹,不知道大妹妹现在身子可好些了?若说起来,却是我这个做嫂子的不对,一直也没有探望过她。” 二奶奶瞥了儿媳妇一眼:“小孩子贪玩着了风也是有的,你过去作甚?没得过了病气。”刚进门就胡乱打听,想讨自己的口风,也不瞧瞧有没有那个本事。 赵氏当头被训咬了下唇却也不恼,更加恭敬道:“是,媳妇想差了,还请娘多教导媳妇。” 这一句话倒是说得二奶奶极为熨帖,扬着下巴在儿媳妇的搀扶下回了院子。 “五奶奶您看”有媳妇子过来请示。 正揉着眉心的梁氏斥道:“哪个是五奶奶,这规矩是怎么学的?” 媳妇子一惊,连忙跪下当即就给自己两个嘴巴:“奴婢嘴拙,还请三太太恕罪。” 梁氏更加心烦,挥了手:“起来说话。”她的气当然不是被一个错误的称呼引起来的。如今被叫做三太太的梁氏最气的还是她明明是幼子媳妇却要当着国公府的管家,管着一批大房的下人。现在瞧着她花团锦簇,在国公府说一不二,可以后这里头能有她甚么好处? 尤其是现在还理账本,做的好是她应当的,出了一丝错得叫多少人骂死。 她要是个贪权好财的也罢,偏偏出身宁国侯府的梁氏对这些都兴趣缺缺,恨不能现在就将三房的账本辟出来分走,好教那个长公主头疼去。 媳妇子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道:“老夫人列了给薛府的礼单,让奴婢给您过过眼。” 那单子上倒没有甚么显眼的名贵物,却是血燕c老参等珍稀补品居多,想必也是因为薛老夫人因着体虚而深居浅出的缘故。 “老夫人的单子自然是好的。”梁氏不过瞭了一眼,便让身边的丫鬟誊写一份还给那媳妇子:“把这单子给二房送去,问问二太太可有要添减的。”本来就是二房的事,他们肯定要表示一番。 就在三太太给别的管事嬷嬷说话的时候,管事院子门口传来声响。 “弟妹辛苦,那单子既是姑母列的,肯定是十分周全,可我还有个不必要的想头” 哪成想媳妇子没带回二太太的话,倒是把二太太和赵氏一并带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str一ng第二十章 “二嫂。”三太太连忙起身,让旁边的仆妇退下:“不过两句话的事,您倒是亲自过来了。” 二太太一脸的假笑:“都是为了我家那个冤孽,我这做亲娘的不来又能如何?”她又指了赵氏:“你瞧,为了元娘的事,这做嫂嫂的连夫君都顾不上也跟着,真是委屈我们宜娘了。” 赵氏连忙道:“娘说这话我就不依了,都是一家人,我又是长嫂,哪有对妹妹们不管不顾的道理。”说罢还拿那双盈盈春目看向三太太:“您说是吧,三婶。” 三太太的眉心更疼了,倒是瞧不出这个赵氏恁的会灌汤。在正院时,二太太还咬死了不说一句元娘的事,如今都能带着她亲自来看怎么给薛府赔礼了。不过赵氏一个小辈,还不至于让三太太多顾忌,她并未回答赵氏的话,却是对二太太道:“嫂嫂刚才说对礼单还有些改动,不知道是怎么个想法?” 二太太讪讪笑,看了下儿媳妇。 赵氏乖巧地道:“儿媳去看看茶水可有煮好。”便行礼带着二房跟来的丫鬟退下了,临关门特特看了眼屋里其他的仆妇和丫鬟,到底没说话,默默出去。 “这弟妹,我有些话想私下与你说说。”二太太自然也注意到这些站如钟的下人,见眼风不好使,硬着头皮道。 “这里也没有外人,二嫂直说无妨。”三太太含笑道。这屋里的下人可不都是他们三房的,还有老夫人刘氏手下直管的管事婆子,岂是她一个代管的儿媳妇能指使动的。看着二太太憋着一脸血色,隐约要带气的样子,三太太心下一叹:“说句不当讲的,嫂子要是对给薛府的事有什么别的想头,还是要跟娘说,我这里不过奉命行事。”她倒不是对二房示弱,实在是为了这么件事得罪二房很不值当,虽然三太太从没有抱着跟二房亲密相处的想法。 二太太坐不住了,这个梁氏分明就是给她难看。任谁都知道老夫人跟二房,尤其是跟她有间隙,出了事还让她去找老夫人,这不明摆着看她的笑话么?她兀自气了半天,话都要说不利索了,抖着嗓子道:“三弟妹果真是做大事的人,嫂子的一点小忙都不放在眼里了。”她站起来,梗着脖子:“既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三弟妹理事了。”甩袖出门。 “太太,您看这二太太是个甚么意思?”元嬷嬷一直在旁边看着,忍不住上前问道。 三太太又揉上了眉心:“管她甚么意思,左右不会是甚么正经事。”不然这个二嫂也不会巴巴跑过来舍近求远地找她了:“薛府的事先搁着吧,你支个人去看看二太太有没有去正院,若是没去半个时辰后就把这事跟老夫人说。” “哎。”元嬷嬷应下。 却说赵氏还在茶水间跟伺候茶水的二等丫鬟柔声问话,突然听到厅堂门响,就见二太太气呼呼地冲了出来。她不禁有些头大,早上说得好好的,怎么没一会儿婆母就被三婶气出来了?之前还家里给她说过两句婆母的“光辉事迹”,她还当这是个能隐忍会做人的人物,如今看来竟是个草包! 她这个婆婆也就是沾了老夫人亲侄女这个身份的光了。 “娘,您这是怎么?”赵氏过去扶住二太太。 “这个老五媳妇恁的气人!”刚走出院子没有两步,二太太就道:“当着那么多下人就把我撅回来了!她不就是看着如今老夫人对我还在气头上么?真以为自己个儿是国公府的一把手了,我呸!” “娘!”赵氏皱眉,有些鄙夷婆婆的粗鲁,但还是耐着性子压下声音:“这儿还没走远呢,会教人听到的。” 二太太也不是不管不顾的性子,只是她在边疆当小官夫人做久了,行事难免被下面的人带偏,又教人奉承惯了,轻易不肯受气才会这般。若是在老夫人面前,忍气就忍了,可三太太是她弟妹,被弟妹这般推搪,二太太可受不住。 “好了,我知道。”发泄过,二太太的语气也平静下来,只是攥着儿媳妇的手还是死紧死紧:“这条路不通,难不成真的要去找老夫人?” 赵氏吃疼,抽了一口凉气:“娘”她叫一声,见婆婆一双眼盯着自己,又不敢抱屈,转而道:“三婶什么也不问就不给办,确实太过欺人。不过这事,儿媳觉得您要找老夫人也是站得住理的。” “说来听听?” “您想啊,薛大人年岁大了元娘两倍不止,若真想通过这般手段娶妻,御史可不会干看着的。他必是有所顾忌,只想着咱们为了女儿家的名声匆匆把元娘嫁他。但要是咱们硬气些,只说那是长辈对晚辈的开导,既全了薛大人的面子,又保住了元娘,岂不两全?”赵氏对二太太那薛大人妄图轻薄元娘的说辞犹自存疑,但她也知道薛平负未及不惑就做到左丞,辅佐丞相绝不是个能轻易得罪的。所以拒婚这事,不通过老夫人的身份手段,真的很难办到。 虽然赵氏想不出婆婆为何宁可得罪英年左丞也要推掉这门亲事,但为了让婆母亲近自己自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了。 二太太心里实在割舍不下楚西王府的联姻。尤其是对着薛府,她总有那么一两分的心虚,保不齐薛府捏着鼻子要了元娘,他们二房搭进去一个女儿却什么也得不到。倒不如趁现在一切没有定论把事情搅黄。至于楚西王府的看法元娘都跟楚西王府的大爷过了小定了,只等着明年过门。王府距离京城千里之外,这消息一来一回,没准儿元娘都嫁进去了,他们才知道呢? 婆媳两个各怀心思,最终二太太还是咬着牙去了正院。 刘氏叫了二娘和王希音过来给自己念经,既然已经定下二娘留在身边,现在就让她习惯为祖母尽孝是必要的。 “老夫人,二太太来了。”雪菊过来轻声道。 “娘!”王二娘眼睛亮了,就想站起来。经文她念得不如王希音顺溜,还让祖母纠正了好几个乡音,王二娘在这里如坐针毡。 刘氏放下佛珠轻咳一声。 王二娘如霜打的茄子,蔫蔫跪回蒲团上继续盯着经书。 “姑母。”二太太笑着进门,仿佛没有看见小女儿委屈的模样:“今日得闲给您做了两碟点心,不知道这些年过去可还能合您的口味?” 刘氏皱眉,被雪芽搀扶着从蒲团上站起身:“出去说。”明知道她在念佛还闯进来,又寻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想必她这个好侄女又要有什么歪主意了。 佛门清净,刘氏也不想让家里的污糟被菩萨听到。 果然,待到小刘氏期期艾艾把心里过了许多遍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刘氏已经觉得没什么能在惊吓住她的了。 “你说,只当薛平负是元娘的长辈,让他认下之前是在开导元娘?”饶是刘氏见惯大风大浪,重复起来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小刘氏道:“姑母,这里面本就有误会。昨天晚上我仔细问了元娘,她也说是去找二娘和静姐儿一时找不到人才发了委屈,却不巧教薛大人看见,被大人宽慰了几句。哪成想落到那贼心的蹄子眼里成了这般模样。”她拿帕子抹干净眼角的泪,膝行两步:“姑母,元娘也是小没经过事,那薛大人随便用个甚么手段就把她骗了去,这我我可怜的元娘!” “住嘴!”刘氏厉声打断了小刘氏的哭嚎,“你这是要把脏水往薛家人身上泼了?!你用你的脑子想想!这样的事,薛家到底会不会认!”前因后果昨晚上已经把前院后院涉及到的人都狠狠敲打询问过了,元娘用的甚么借口,从哪个角门出的新房院子,又怎么遇见的薛平负,哪里都逃不开国公府下人的眼睛! 只不过两人在石亭坐下,元娘让身边的丫鬟把自家的下人都支走,只有薛家的小厮把风,这才让那个倒霉的丫鬟撞破了。 薛平负在这件事里确实有些行为失常,多少有顺水推舟的意思,但他绝对不是主动勾|引的那个。若是真如小刘氏所说,平阳公府对薛家表态之前是薛大人以长辈的名义安慰小辈,不叫全京城看了笑话才怪。试问一个寻常的安慰,又怎么会让平阳公府大张旗鼓地上门送礼? 退一步讲,就是真去送了,一个不成叫薛家人恼羞成怒把事情闹将开来,吃亏不还是女方。 刘氏恨不能敲开小刘氏的脑袋,好生看看这个做人亲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薛家薛家如何不会认?”小刘氏把赵氏说给她的话倾倒出来:“薛大人位高权重一定爱惜羽毛,他强娶元娘御史也不会同意的,咱们这般做是正好全了双方面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其实从心底,二太太就觉得事情发生时,薛平负未必没有占女儿便宜的意思。毕竟他岁数这般大,想娶个二八年华的官家女儿并不那么容易。 然而刘氏还没有糊涂,她冷笑道:“当了几年官太太果然不简单,如今连御史也认得了?也对,这件事抖搂出去,御史肯定会参一本,但他们参的不是薛家,而是咱们平阳公府!参咱们教女无方,大庭广众,公然亲近外男,而且还是朝廷命官!”刘氏真的对小刘氏的偏执有些目瞪口呆,即便她已经把话全部说到,多严重的后果也说了,小刘氏还是觉得此计可行。 “姑母,侄女知道当年侄女做事伤了姑母的心。可您怎么罚侄女,侄女都认了。但元娘是无辜的啊!她还那么年轻,有美好的亲事在身上,您怎么能忍心剥夺了她的幸福她,她身上也流着咱们刘家的血脉呀!” 刘氏只觉自己气得眼前发黑,强撑着道:“你给我把你当家的叫过来!让他跟我说,你们二房到底要怎么做!”明明昨晚都说好了的,今天又变成这样,刘氏现在恨不得把二房全部踢出京城,再不看见他们一丝一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str一ng第二十一章 妻子的异想天开,二老爷并不知情。 昨天出了那样大的事,又眼看着与楚西王府亲事不成,二老爷心里气闷之余不是没有埋怨妻子教女不当的,也因此他并没有留宿在二太太那里,而是跟三老爷一样在前院寻了个地方,空想了半夜要怎么把元娘的事情解决好。 正精神萎顿的时候猝不及防被正院的仆从叫了过来。 二太太不敢直视丈夫,其实她能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昨晚察觉到丈夫怒气,辗转反侧想了一夜的结果。她想留住丈夫的欢心,保住楚西王府的权势,这个法子是她有限的思考中极尽全力想出来的。 大约是休息不好,二老爷甫一听到老夫人转述的说辞,竟然还觉得不失为解决之道。想不到妻子竟也有头脑灵光的时候。他低下头,沉声道:“母亲,昨日事出突然,您也说今日去薛家探探口风其实珍娘这也是为母的一番苦心。儿子觉得不妨可以一试。” 刘氏睁开眼,脸上的神情莫测,半晌才缓缓道:“不妨一试,这是你的决定了?”试成功便罢,不成功,平阳公府要怎么面对薛平负羞恼的怒火。看样子,她昨日怒斥后的顺服,不过是这个庶子在国公爷面前的表现。 二老爷撩起下摆跪在地上,沉默以对。二太太看着丈夫,顺着椅子滑到地上,也跪了下来。 看清二房夫妻的态度,刘氏闭上了眼:“好,好一个不妨一试。”她点着头,“既然你要我这个老婆子拉下脸去求人,那我也有几句话给你们说道说道。” 听到老夫人松了口风,二太太一脸的惊喜,忍不住就去看二老爷。到底男子沉稳,二老爷道:“母亲的话儿子总会听的。” “那我也直说了。”老夫人道:“我会找人以国公府的名义去薛府说情。但鉴于元娘兹事重大,稍有不测会累及国公府的名声,因此,事毕后无论成与不成,你们都要回贵州去。”她无视二太太的惊慌继续:“之前我应下要留二娘和宝哥儿,这话我收回一半。二娘还留在京城,你们带着安哥儿一家和宝哥儿走罢在那里的造化可比京城大得多。”这尾句却是在讥讽二房为了权势不顾一切了。 二老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额头抵地:“孩儿必遵母亲嘱咐,儿给家里添乱了。” “去罢。”刘氏不再多言,继续转着手上的佛珠。 “老爷,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呀?叫咱们贵州还带着安哥儿宝哥儿,那您的官职”二太太急急地问。 二老爷不耐道:“母亲话说的明白。你回去收拾箱笼,等事情过去不及过年咱们就走。”老太太这是明晃晃地放弃二房了,薛家事成还好,事败惹恼了那边,刘氏定会把所有过错推到二房头上,保住国公府的清誉。 若是此计可成,保住了楚西王府的联姻,放弃留京的机会倒也不值什么。二老爷淡漠地想,毕竟他钻营了这个把月也仍旧感觉希望渺茫,刚结成亲家的赵家没有什么职权不说,对他们的态度也很莫名。倒不如回去贵州,有前几年的底子再加上楚西王府,不愁他没有回京之日。 下午的时候,老夫人并没有叫外人来,而是自己派人去薛府递了帖子,邀请薛老夫人两日后去密云山佛寺上香。这一番来往虽然低调,但为了防止被京城有心人家瞧了去,到上香那天,同去的还有王二娘c王希音和淳哥儿三个孩子。 “薛老夫人?”得了信的王希音很是吃了一惊:“可是福平巷子口,薛左丞的母亲?”她问着。 王德普捏碎了一个核桃,捻干净上面的碎屑放到妹妹面前的盘子里,闻言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薛家?” 王希音忙觉自己失言,匆匆想了个借口:“前日大哥哥成亲,我帮我娘理过宾客名单,所以有点印象。”这一想着连点心都没心思吃,连珠炮似的问:“二哥,咱们跟薛家是甚么交情?之前也不曾听祖母提起过呀!往日祖母上香却是不曾邀请过这位薛老夫人呢。” “你放心,这趟过去就是走个过场。”王德普失笑:“是祖母另有事要拜托薛老夫人。”他见妹妹清凌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自己,心下一软就道了句模糊的实情:“约莫还是跟大姐有关。” 王希音瞪圆了眼睛:“大姐姐看上了薛明悟?!” 这下,王德普真的眯起了眼睛,探寻地看着她:“宾客名单上还有来宾家属?”那天就薛平负一个人带着下人来庆贺了,妹妹怎么知道他嫡子的名字? “呃我”王希音支支吾吾,低了头,面红如血:“之前曾听姐妹们说过。”这倒是实话,不过这个之前恐怕还不知道是要追溯到哪个年头。 王德普半信半疑,毕竟薛明悟在京城可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然而旁的他也不多说,只道:“收起心思别乱想了,那薛家小子比我还小一岁,跟大姐能有什么关系。记着下午跟祖母上香的时候不要乱跑,多看着二娘和淳哥儿,平安回来就好。” “哦,知道啦”王希音撅着嘴,看着自家二哥叫了丫鬟拿手巾擦手,转而去找祖母说话。她捏了个核桃仁塞到嘴里,脑袋还木木地想着那个名字和那个人。 现在的薛明悟才十三岁啊听着也不怎么厉害嘛! 然而,王希音知道两年后他将成为京城最瞩目的公子哥,十五岁的新科探花,大魏立国来最年轻的翰林院士。多少闺中少女在他跟着一甲游街时,不顾娇羞向他丢帕子示爱。虽然王希音没有亲眼目睹当日的盛况,可是每到他参与的宴会,她也会跟着小姐妹们透过廊柱c竹林和花树,脸红红地去看那温润如玉,挺拔如松的少年。 薛明悟这支是江南世家在京城的分支,据传这薛家在大魏立朝前就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只不过随着定都京城,皇家和勋贵林立,这些江南世家也不如以前繁盛。但是莫名的,众少女就是觉得薛明悟身上有种遗世独立的脱俗气质,有一度他的风头还盖过了王德普。 不过这些都是薛明悟中探花后,王希音才从别人那里得知的。况且平阳公府和薛家在她十三岁时都没什么交集,无非是举办宴会发个请帖招待一二,怎么现在祖母就要邀请薛明悟的祖母一起上香了呢即便重生了一回,王希音仍旧觉得她的人生有些玄幻。 在密云山山门前由车换轿的时候,两个老夫人互相见了礼。薛老夫人也不是自己来的,今天不是休沐日,薛大人自然没有跟着,然而她却带着宝贝孙子孙女一同过来了。 “平阳公夫人。”薛老夫人一头雪发梳得分毫不乱,她头上没什么饰物,只有一个褐色的绣祥云纹镶猫眼石的抹额,衣着也很朴素,外披一件青色羊毛披风,露出的袖口却和抹额一般颜色。 “薛老夫人一向可好?”刘氏淡笑着问候,到底还在山门,距离佛寺有一段脚程,两个老太太见过礼就分别上了轿子奔去佛寺。 王二娘没进过京城的山,她跟王希音挤在一个轿子里,忍不住掀开窗布去看外面的景色:“山顶那白色的,莫不是雪?”贵州冬季湿冷,王家二老爷就职的下县又更偏南些,王二娘七八年不曾见过北方的雪,幼时的记忆也有些模糊,方有此问。 王希音透过她撩开的窗户看去,果见密云山顶白茫茫一片,压着松柏抬不起头,笑道:“是雪呢!说起来今年城里的初雪还没到,山上却已经积了这么厚一层。” 两女的对话一个娇柔一个清朗,都是脆脆的少女音,倒教旁边的轿子也撩开了窗布,露出一张俊俏清冷的少年面孔,他目光看过来,吓得王二娘连忙松开窗布,便是王希音也是一愣。 兀自拍了一会儿胸膛,王二娘面若朝霞,双手捂着脸颊,低声道:“这薛家的公子好无礼!明知道咱们在,还要往外看。” 王希音也没想到薛明悟会看过来,安抚着王二娘:“姐姐别恼,咱们不往外看就是了。这佛寺就在山顶,一会儿落了轿,我带姐姐去寺后的梅林走走,那里现在定是雪压梅枝,红白交映美得很呢。” 王二娘呐呐应了,摸了两次窗布边,到底没敢再掀起一个角来。 落了轿,两家人在两位老夫人的带领下去大雄宝殿上过香,到为他们备好的厢房坐下,才正式厮见。 “薛大人虎父无犬子,薛小爷年纪轻轻却通读各朝史书,前途无量啊。”和善地问过薛明悟的学业,平阳公夫人不住地夸着。 着青竹色镶墨青绣团菊暗纹直裾的薛明悟如一棵小青松,挺拔笔直地站在一旁,听到国公夫人的夸赞也不过道了句“夫人过奖”便不再多言。倒是他身后那穿暖橘夹袄,瞧着八|九岁上下的小女孩露出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 直到王希音也得了薛老夫人一串碧玺珠串,刘氏就打发孩子们出去转转,留薛老夫人在身边说话。 知道祖母有事与薛老夫人说,王希音特特叫了淳哥儿:“刚刚祖母夸薛公子学问好,这会儿你不如寻个地方请教请教人家。” 淳哥儿也有这个意思,他对学问好的哥哥们一向很有尊敬的心,不过薛家小爷跟他毕竟不熟:“这,薛哥哥会不会嫌我太小?”他白嫩的小脸团成了包子皮,苦恼地说。 “也要你问过才知道啊。”王希音笑眯眯的说。薛明悟多聪明的一个人,必会知道今天两个老夫人有要事相谈。家眷里就淳哥儿一个男孩子,他就算真不想跟小娃娃聊学问,也会跟淳哥儿多说几句话打发打发时间的。 不过这些,王希音不打算一一给淳哥儿道明,凡事还是他自己体味比较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str一ng第二十二章 嘱咐完弟弟,二娘就不住地催她去寺庙后院看梅花,王希音安抚着她又对好奇打量他们的薛家小姐道:“薛小姐,我同姐姐要去寺庙后面的梅林,你有没有兴趣一同去看?” 年方九岁的薛家小姐,闺名盼媛的看了看自己哥哥,见哥哥微不可查地低了下下巴,她便笑眯了眼:“好呀,我还没在山上看过梅花呢!”很是活泼的样子。 三个女孩带着十几个婆子丫鬟要往后院走去,将要出厢房院子的时候,王希音忍不住去瞧淳哥儿敢不敢跟薛明悟讨教,却不防薛明悟直直地看过来,眼神锐利好似麦芒,刺得王希音一缩慌忙回过身跟着走了。 “王三姐姐,你以前常来这家佛寺吗?”互报年纪排了齿序,薛盼媛对王二娘和王希音亲近许多,她小脸莹白缩在毛领披风里,好奇的眸子闪闪发亮,十分讨喜。 王希音不过长她两岁,却高了薛盼媛将近一头,倒真有带小妹妹的感觉:“并不常来,家里有佛堂,平日上香都在佛堂里,只有大日子的时候才到这边。”密云山的佛寺受京城勋贵的供奉比较多,官家的太太奶奶和小姐们常来上香还愿。刘氏一向不爱凑这些热闹,再加上国公府有过家庙,之后虽然不供奉尼姑念经,却也一直没断香火,也只有佛祖诞辰之类的好日子时,刘氏才会过来。 “这样啊,我倒是一次都没有来过这座佛寺,但我听哥哥说起过,这里的建成能追溯到前前前朝,宝殿后有一处偏院存放着好些古时候的碑石呢!”大约出身书香门第的缘故,薛盼媛的喜好也逃不开书本。 王二娘听着就有些头大,渐渐走着就与两人分开了——她对含苞欲放的梅花更有兴趣。 王希音也是头一次听说这里还有碑林,往常她都是陪着祖母和母亲上过香就走,顶多歇脚用一顿素斋。王德普倒是带着淳哥儿四处转过,可能也是因为她是小女孩,王德普并不曾跟她说过这些。 “那薛妹妹是不是想去看碑石?”王希音问道。 薛盼媛苦恼了:“我也想看梅花。” “这有什么。”王希音笑着招手让夏樱寻个小沙弥问路:“左右时间还早,而且梅花也不止这一处。” 夏樱是个伶俐的,她直接叫了个六岁的小沙弥过来回话。那小和尚虎头虎脑十分可爱,回起话却老气横秋,让人忍俊不禁:“阿弥陀佛,回各位施主,碑林院距离这里还有几步脚程,沿路过去怕是要耗些时间。”看着众女失落的样子,小和尚又道:“不过贫僧倒是知道一条捷径” “捷径怎么走,你说呀。”看不出薛家小姑娘还是个急性子。 小和尚抓抓光秃秃的脑袋,有些迟疑:“从梅林穿过去就是,只不过梅林颇大,又形状相似,不是常走之人怕是要分不清方向。” “那小师傅可不可以带我和姐姐去?”薛盼媛巴巴地看着他。 小和尚却是一脸的为难。 薛盼媛似是明白了什么,让身边的小丫鬟塞了个荷包给他:“一点子供奉算不得什么,小师傅不要嫌弃呀。” 小和尚吓得连连后退:“不不不,我,贫僧不能要!施主,您要想去碑林院,我可以问问师兄们,看他们方不方便带您过去。贫僧身上有差使,实在分不出身。” 这小师傅跟淳哥儿年岁差不多,此时一脸惊慌,王希音看着就有些心软:“小师傅莫慌,我这妹妹没有别的意思,实在是我们很想去碑林院看看。既然你有差使要办,不如让我的丫鬟跟着看还有哪个师傅方便,如何?” 小师傅连忙点头:“自是可以,阿弥陀佛,各位施主稍等,贫僧告退。”说着转身疾步而去,夏樱连忙跟上。 此时王二娘在梅林里转了一圈过来问:“你们商量什么呢?我瞧着有个小和尚刚刚跑走了?” “薛妹妹想看碑林,我们找了个小师傅问了两句。姐姐看完梅花了?”王希音解释着。 “嗯,这儿的梅花还没开全呢。”一大片梅林初看还很新奇,可看得久了也没什么新鲜样子,二娘不禁有些意兴阑珊:“你们说的碑林在甚么地方?” “小师傅说有条捷径,穿过梅林就能到,不过” 不等王希音说完,二娘抬脚往里走:“那还等什么,正好我也想看看穿过这里是什么样的景色。” “哎!二姐姐,贸然进去会迷路的!”王希音连忙拦下她。 王二娘嗤道:“我在贵州时也跟我爹同僚家的姐妹出游过,那里道路狭窄枝叶繁茂比这儿难走得多了。这点子梅树还难不倒我。”说完就往里面走。这里就属二娘最大,别人镇不住她,尤其二娘不耐烦理会这个年幼的薛家小姐,行动起来自然十分放肆。 王希音气得要跺脚,但碍于薛盼媛还在,只得叫了几个丫鬟婆子跟住王二娘。 眼见着二娘的身影消失在林子中,王希音也是又气又急。薛盼媛虽然注意到王二娘独自进了林子,却不过诧异了一下什么也没多说。 约莫过了半刻钟,王希音想叫秋槿去催一催夏樱,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着急忙慌地过来,却是刚才那个小沙弥,夏樱也紧紧跟在他身后。 “阿,阿弥陀佛!”小和尚喘着气,行礼道:“施主久等。贫僧刚刚去问过师兄,现在正有两位男施主游览碑林院,恐怕还劳各位施主稍等。” “男施主?”薛盼媛歪着脑袋问:“可知道是什么模样?” 小和尚被问到语塞。 王希音笑了:“今日天寒,来礼佛的人家不多,恐怕是你哥哥带着淳哥儿先咱们一步去看了。”她对小和尚道:“小师傅现在差使做完了么?那两人可能是这位小姐的兄长和舍弟,遇上也无碍的。” 以小和尚的资历还够不上去见王薛两家的家眷,因此他并不知道今天都来了哪些人。既然她们说了没关系,小和尚自然也不再阻拦:“阿弥陀佛,贫僧的差使已经做完了,施主请随我来。” “多谢小师傅。” 这小和尚也是极有意思的,他步履和缓,沿途遇到奇形怪状的梅树或者云霞山石都要指点一番。薛盼媛听得津津有味,王希音却有些心不在焉这一路过来都不曾见到人影,难道二娘真跟他们走茬了? “各位施主,前面就是碑林院了。”小和尚唱了个佛号,给她们指路道。 薛盼媛忍不住踮脚看去:“诶,哥哥!”她兴奋起来小跑两步,却不防地面有薄冰,绣鞋木底踩上去直接就向前扑。 “小姐!”薛盼媛身边伺候的丫鬟吓了一跳,都上手扶,却还是慢了薛盼媛半个身位。 也是王希音恰巧站在她身侧,下意识地一动胳膊将小姑娘紧紧抓住:“薛妹妹小心些!” 这一番响动自然惊到了刚从碑林院走出来的两个小爷,薛明悟阔步过来,他清冷俊俏的脸上露出肃容:“怎么这般不小心。” 薛盼媛刚刚受了惊吓,又被哥哥当头训斥了一句,已是满脸委屈,王希音刚松开她,她竟然直直抱住了王希音的胳膊,混似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见薛明悟看过来,王希音有些尴尬,她动动胳膊,哪想到薛盼媛还真就黏上了自己:“呃,薛公子,令妹刚刚也是看见你一时高兴太过罢了。”她有些不自在,不晓得薛明悟这人是不是看别人的眼神就是这么直勾勾的,从前她也没有被他看过,如今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姐姐,你们也来看碑石啦?”淳哥儿步子不及薛明悟的大,此时刚刚赶到。 王希音笑笑,正要说话,薛明悟却道:“还没有谢过王小姐刚才对舍妹出手相助。”说罢竟躬身对王希音作揖,只是那姿态怎么看怎么有些僵硬。 “不用了,些许小事,淳哥儿幼时顽皮我也是出于习惯。”苦于薛盼媛还攀着她,王希音侧身想回避都不得,就这么直直受了他的赔罪。她不想在赔礼和道谢上纠缠太久,接了淳哥儿的话:“刚才跟薛公子看碑石可有所获?” 淳哥儿好奇地看着在场的三人:“嗯,薛哥哥给我说了很多典故,我之前都没有听过,还是我读书少,回去需要补功课了。” 这可是未来探花的底蕴啊,淳哥儿想补功课恐怕一时半会儿是追不上薛明悟了。好在淳哥儿踏实也不好高骛远,王希音调侃道:“知道有差距就好。”她看见随着淳哥儿的出来,有个年长的和尚也走出来守在碑林院门口,忍不住问:“这院子平日还有看守?” 给她们指路的小和尚忙道:“是,碑石保存不易,经年风化已经有了不少破损。所以方丈师父就把院子锁起来了,每日都有师兄看守,只要客人提出去看才会开锁。” “王三姐姐,咱们进去吧。”薛盼媛一听开门不易,连忙拉着王希音要走,竟是一个被父兄宠坏了的小丫头。 王希音无奈,薛盼媛可以不理自己哥哥,她却不能无视薛家人:“薛公子可是看完碑石了?” 薛明悟似是也拿妹妹没办法,皱着眉头道:“再去看一遍也使得。”总归妹妹在这儿,他也没有转身就走的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str一ng第二十三章 薛明悟不仅学识渊博,讲古也比王家请的先生有趣许多。 她也是沾了薛盼媛的光,每一块石碑都能听到薛明悟深入浅出c博古论今的叙述。便是已经听过一遍的淳哥儿也忍不住听痴了,大约是之前薛明悟见他是男孩,讲得都是正经学问,如今在妹妹面前少不得多说些野史小传讨妹妹欢心。 “这事是真的么?”薛明悟说了前朝一个名臣的野史,由于实在怪诞,淳哥儿忍不住求证道。 薛明悟笑笑:“真假自是不可考,不过这件事上其人的刚愎自用却是值得后人警醒,须知些许小事也有可能酿成大错。” 这话王希音亦十分赞同,野史不可考据,难免会有夸张或者张冠李戴,甚至子虚乌有的情况,但故事是人编的,那些事多少也有真实发生的可能,当历史看不靠谱,但不妨碍人们拿来给自己敲警钟。 淳哥儿恍悟,对薛明悟作揖道:“多谢薛哥哥指点,今日方知何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薛明悟还礼:“王小弟客气,某也不过痴长你几岁勉强拿个大罢了。” 两人这么一板一眼的,还煞有介事。王希音看着自己弟弟直乐,他懂什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淳哥儿这辈子书还没读够十年呢!不过薛盼媛就没有王希音这般客气了,哼一声:“就是有我哥哥年岁大,也未必懂得比我哥多。” “小妹!”众人还没反应,薛明悟沉下脸色看她。 薛盼媛一吐舌头,钻到王希音身后去了。 被当成挡箭牌的王希音也是无语,这兄妹俩闹官司跟她什么关系啊?再说,这薛盼媛说的是她家淳哥儿,哪怕是实话,王希音也听不顺耳。但还是夹在薛家二人中间,僵笑着:“薛公子学识深厚是出了名的,薛妹妹如此说倒也不算错。不过,虽知不可逾越,但淳哥儿更应该以薛公子为榜样,勤奋学习不是么?” 这话说得太圆滑,也就淳哥儿这个板正的小呆子认真听了,还对自家姐姐点头:“谨遵姐姐教诲。” 扑哧,薛盼媛偷笑一声,连忙捂住嘴。王家这个小公子太逗了,莫不是真如哥哥说的那种,读书读傻了吧? 王希音也是心下叹气,不过也就是淳哥儿这个性子才叫她怎么也厌恶不起来,更是在重新来过时让她从满心愧疚变成现在的真心爱护。她上前两步想拉着淳哥儿,路过薛明悟的时候又被他不能忽视的目光转移了注意。 “王小姐,某做学问,似乎并不出名也不会教人‘不可逾越’。”薛明悟一字一句地说。 我就是随便夸夸你啊你还较真了王希音假笑道:“怎么会呢,之前祖母也对薛公子的学问赞不绝口啊。” 薛明悟直视着王希音的眼睛,直到她闪躲开去,才收回目光。 “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罢?”趁着无人说话,王希音提议:“祖母和薛老夫人一时见不到咱们,怕是会等急了。” “好呀,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吃到这里的素斋,听我哥哥提过,这里的素鱼和素鸡都很好吃呢!许多人家还专门”薛盼媛亲昵地过去挽着王希音,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亲近这个王家人了。 薛明悟走在最后,看着那一大两小欢快交谈的样子,目光逡巡了两个来回,还是落在最中间那高挑身影上。 他其实是带着对王家家教的鄙夷来的。 今日平阳公夫人邀请祖母的真实意图,父亲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从没有想到会有女子能作出如此不顾廉耻的事情。薛明悟读的是诗书礼仪,又不曾经过世间洗涤,对这方面看得有些苛刻。然而薛平负大人却觉得这是个好契机当然,某种程度上父亲也是在掩盖自己在王家婚礼上的失态。 薛家在京城根基太浅,能在不惑之年爬到丞相坐下就可以看出父亲非凡的能力,但他怕是就要止步于此了。范丞相座下弟子百余人,父亲是能力突出者之一,却还没有足够的家底继承老师的衣钵。 薛明悟明白父亲特地给自己说明情形的缘由。父亲想跟平阳公攀关系,但明显国公府并不想。父亲叫自己和妹妹来,无非也是打着算盘毕竟这事是平阳公府家小姐做错在先,要想平息也得看薛家同不同意,这要是讨价还价一番,亲事落不到父亲身上,没准还能在小辈这里有什么牵扯。 聪明如薛明悟自然是在父亲的三言两语中,把父亲想说和不想说的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讨厌这样赤|裸裸的算计,就好像他是商人秤盘里的米面,随意买卖。更何况,平阳公府的大家小姐作出那般不知廉耻的事情,也可窥探出这些勋贵人家教养有失,跟这样的人家结亲,薛明悟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从山路上大剌剌地掀开窗布不知避讳,到后来借着盼媛接近自己,薛明悟都是挑剔审视的目光在看人。尤其是刚才这个王三小姐无意中说的话,能够看出王家在来之前对自己也是有研究的。 薛明悟的谦虚低调都是建立在他学识卓群的基础上,他在十岁时曾用了一年半的时间访遍天下书院,请名师指点,打着父亲的名号也许一开始会有敷衍的夸奖,然而但凡看过他文章的人都只会对他这个人赞不绝口。 如今回了京城,他在父亲的推介下也拜到了范丞相门下。原本丞相是不收无官身的学生,可看了他的文章当即连称三个好字,特令他明年就要参加府试。但因他身份不够显赫的缘故,这些事也鲜为人知,父亲怕被同僚嫉恨也很少拿自己炫耀。可今日王家一直拿他的学问说事,尤其是这三小姐说得那般笃定真是有备而来了。 薛明悟低头,掩下目光中的不甘不愿。为了父亲的野心牺牲自己,他不愿意。 “哥哥,你好慢哦!”薛盼媛突然发现自家哥哥落后了快有十丈,连忙脆声唤他。 有一瞬间,看着依偎在王三身边的妹妹,薛明悟真是羡慕她,什么也不知道真好。 回到平阳公夫人和薛老夫人歇脚的厢房,却发现王二娘已经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了。 “二姐姐,你倒是比我们还早两步呢。”王希音笑着道。 王二娘刚想冷哼一声,看到王希音身后清俊的少年,忍不住脸红了红,低头道:“那梅林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别的,倒不如先回来,我也怕祖母久等。” 这怕是走迷了路被丫鬟婆子一起劝回来的罢,不然哪有在冷风吹的院子里尽孝的。王希音只做不知:“还是姐姐想的周全。”她又问:“祖母可跟薛老夫人聊好了?” 王二娘要说话,却见雪菊笑眯眯地出来:“外面冷,还请两位小爷和姑娘们进屋暖暖身子。” 瞧着是已经说完话了。 王希音笑着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甫一进屋,四角暖炉带着腾腾热气一下烘了过来。几个孩子给两个老夫人行礼。 “好孩子,都过来。”坐在上位的平阳公夫人招呼道:“出去转了一遭,别冻坏了。”嘱咐丫鬟一一给他们看座:“今日跟妹妹一见如故,却是说了好一会儿,这几个小的怕是等烦了。” 薛老夫人含蓄地笑笑,一双眼睛掠过二娘和王希音,落在自家孙儿身上顿了顿,这才收回来:“在佛门圣地,沾沾佛气也是好的。我家这两个平日很少涉足于此,好叫他们也见识见识。” 薛盼媛到底是小,又出去玩了一圈释放了性子,眨眨眼睛就道:“祖母,这里真的很有趣,刚才哥哥刚才还给我们讲这座寺庙后面的碑文呢!” “哦?”薛老夫人向王家两个女孩看过去:“我家明悟书读的呆了些,没叫两位小姐无聊吧?” 王希音和王二娘都愣了下,竟不知道怎么接话。 旁边还是薛盼媛脆脆的声音:“就我跟三姐姐,王二姐姐要看梅花” “小妹!”薛明悟压低声音喝止她,他看出了祖母打探的心思,想必平阳公夫人也看出来了。这般上赶着,倒好像做错的是他们薛家。薛明悟不堪忍受,但他到底年少历练少,只知道不让妹妹说话,却不知道怎么圆场面。 还是平阳公夫人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薛小爷经纶满腹,解读个碑文却是屈才了。”她含笑看着薛老夫人:“现下日头短,咱们也在这里耽搁许久,还是趁着天色未暗赶着回府罢。不然夜色下山怕有危险。” 这话一出,薛老夫人也不再多呆,看了下孙子不大好的脸色也叫人备轿下山了。 大人们都在忙碌,几个小的就安静地站在院子里等着上轿。薛盼媛悄悄凑到王希音身边:“三姐姐,我以后还能跟你一起出来吗?”她年幼失恃,祖母又是个体弱不好动的,是以小姑娘这些年很少出自家庭院,更是没见过几个同龄姐妹。此番跟着王希音转了一圈,虽说刚开始生疏了些,可后来被王希音搭了把手之后,小姑娘自动自发地与王希音亲近了起来。 “当然了,现在天冷,等开春行走方便,我再带薛妹妹去看梨花桃花如何?”刚才两位老夫人的对话,王希音理解了个大概,她别的不知道,却看出自家祖母不太想跟薛老夫人亲近的样子。只不过她也不能张口拒绝薛盼媛,少不得用了拖字诀。 薛盼媛却忽的眼睛发亮起来,她家庭院不大,勉强有几棵柿子树再搭个葡萄架,而桃树梨树什么的,她很少见。总在书上读什么“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她见过雪难免也想见见被诗人拿来咏雪的梨花:“好呀好呀,三姐姐到时一定要叫我!”听到身后丫鬟催自己,薛盼媛踮脚附到耳边:“姐姐,我小名阿秘,以后姐姐叫我阿秘好不好?” 王希音被她希冀的眼神看到心软:“好,阿秘妹妹。” 小姑娘灿然一笑,转身就要小跑过去,却不防一头撞进哥哥怀里。 薛明悟低低训了句:“莽撞。”手还紧紧抓着妹妹的胳膊,回眸看到王家姐弟三人,眼神不知怎的就落在王希音身上,不得不说,王家这个三小姐真有副出挑的模样。他也没说话,垂眸点头以示道别,扶着妹妹走了。 王希音撇撇嘴,之前她只见过这人当探花后的模样,那时他多清冷高傲都叫人觉得理所应当。却不知道此人从小就这副德性了。她左看看淳哥儿遥遥给人作揖道别,右边的王二娘却是怔怔地看着薛家兄妹离去的身影,许久不曾回神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str一ng第二十四章 回了平阳公府,刘氏车马刚到二门小刘氏就在里面候着了。刘氏目不斜视,任由她伺候着回了正院。 “姑母,薛家是个什么意思啊?”进了厅堂,还不等刘氏转进厢房换下外出的大衣裳,小刘氏就急不可耐地问了。 刘氏由着丫鬟往厢房里扶,只给小刘氏一个背影:“把老三媳妇叫来。” 小刘氏咬咬牙,听命去了。 三太太是知道老夫人此行目的的,实话讲,她不太愿意掺和这些。但打断骨头连着筋,元娘的事情处理不好闹出来,是国公府的姑娘们一齐丢脸,大房只有一个儿子无所谓,可她还有一个姑娘啊。因此知道静姐儿和淳哥儿平安回来,三太太还顾不上去见子女,听到丫鬟传讯,稍作收拾就过去了。 “薛老夫人对事情的始末并不知情,但态度拿捏得不错。”换过家常服,刘氏坐在上位对两个儿媳妇说:“总之,我应下了给薛大人在王家寻个亲事的意思,不过亲事能不能成,还要看那边的意思。若是不成咱们还要想别的法子。”说着,刘氏的语气就沉了下来。 今日看来,其实薛家并不很想要平阳公府这边牵线搭桥,薛老夫人后来对静姐儿和二娘那个态度太过亲近,保不齐他们还打着从孙女联姻的算盘! 小刘氏松了一口气,听这意思就是薛家同意了。她倒没想过那边真会拒绝国公府说的媒,说白了薛平负再厉害也不过是三品官。超一品的国公爷和一品诰命夫人给他做媒,他还拒绝不成?想罢她喜滋滋地就说:“还是娘做事周全” “娘,若是不成”却不想二太太开腔正和三太太撞了个正着。 二太太就不高兴了:“三弟妹,姑母出马哪还有不成的,你这是不相信姑母了?”显见她还在嫉恨三太太之前不肯出手相助。 三太太垂眸看着地板,顺服道:“二嫂说的是。”她不会跟二太太赌气争个口舌,但刚才老夫人最后的转折确实让人有些心惊。 刘氏看着座下的两个儿媳妇,最后道:“不成有不成的法子。老二媳妇,你现在回去使人把二娘的箱子搬到我这边的西厢房来,既然让她留下也不能再孤身住你们那儿了,不用看日子,就今天罢。” “是。”二太太这才想起之前答应过,此事一过就要立刻回贵州。她倒是有心以给薛家寻亲事为借口再拖延几日,但看老夫人的意思怕是容不得她一再耍赖。 “老三媳妇留一下。”在两个儿媳妇告退的时候,刘氏又添了这么一句。 二太太看着三太太波澜不惊的面孔,恨恨地出门了。 “你一会儿去把安哥儿院子的那几个下人安置了罢。”刘氏转了转佛珠,冷漠地说。 三太太心里打了个突,但也还是应承了。老夫人用安置二字,就是不想留活口,国公府几十年平静日子过过来,已经很少见这样让人胆寒的事。 刘氏叹了口气:“就把那日在院门当值不做事的收拾一下,剩下的灌了药便宜去庄子还是叫牙婆来领,就随你。”她看着手上的檀木佛珠,想不到临老要享受儿子儿媳妇供奉的时候,自己还会下犯下此等罪孽。 “是,媳妇省得。”三太太也知道事关重大,这些下人在元娘事发的第一时间被控制住就是怕露出一丝半点的口风。之所以没有就地解决也是要看薛府的回应,如今薛府事了,他们就再不能留了。这一点上,三太太比老夫人还要果决,毕竟若是传出不好的话,还有可能给女儿招来横祸,倒不如当机立断。 “我依稀记得那日报信的是静姐儿身边的丫头?”刘氏忽然道,却看向雪芽:“那晚静姐儿还过来寻过那丫头?” 雪芽早就被厅堂里压抑的气氛镇的说不出话,此时听到主子问,腿一软跪下回道:“回老夫人,是姐儿身边叫夏椿的丫头。那天一直是奴婢看着她,之后姐儿见她一直不回转到院子看过一眼。” 刘氏低头捻着佛珠。 厅堂里再无别的声音,谁都知道夏椿丫头的性命就在老夫人一念之间了。 “罢了,是个忠心的。”刘氏忽而道:“念在静姐儿看顾她的份上,这事就过去了。”她目光沉沉地盯着雪芽:“去把陈家婆子叫来。” 雪芽抖着腿下去后,刘氏对儿媳妇道:“其实元娘的事上,这个丫头也是有功的,就是莽撞了些。静姐儿不喜乳娘,咱们依着她这些年也没给她添个嬷嬷,这陈家的在咱们家也当值了好些年,我做个主让她去静姐儿屋里,也帮着调|教下人。” 刘氏做事,三太太自然不会反对,只是:“您说的陈嬷嬷,是针线房的管事么?” 老夫人摇头:“你怕是很少见过,一直管着咱们家庙的,月例单从我的账上走。”她似是想起旧事,叹息一声:“她腿脚不好,平日里就在家庙看着小丫头们洒扫,因此也没叫她过来给你们磕过头。” 从老夫人的语气里,哪里听不出这个陈家婆子与老夫人有故,三太太也不会在这方面挑理:“那陈嬷嬷腿脚不便,再过来会不会太辛苦了?” “无妨,管教个院子她还是能做的。” 两人正说着,丫鬟报陈家婆子来了。 三太太连忙去瞧,就见一个穿着干净的青色粗布夹袄,头发花白的中年妇人一步一缓地走了进来。 “给老夫人c三太太请安。”陈家婆子在身边小丫头的搀扶下,结结实实地磕头。 “起吧,雪菊,给陈家的看座。”刘氏叹道:“又要麻烦老姐姐一段时间了。” 陈婆子笑笑:“老身吃着国公府的米,为您做事才是正理。”她语调轻柔,语气平淡,就连目光都十分镇定。 刘氏也颇有几分无奈,她动了动身子:“也是最近家里出了件事,才要劳烦老姐姐。”三言两语把元娘的事和今天薛家相谈的事讲了,末了她又叹气:“那个小的我带在身边看着,我就担心静姐儿,这孩子性子有些直,别时候还好,面子功夫也做得,但我就怕家里一个看不住要知道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孙女。” 她和陈婆子这些话并没有避讳三太太,这番说辞倒让三太太有些坐不住。老夫人对静姐儿自然没得说,但直言自己只有静姐儿一个孙女,这传出去 陈婆子却笑了,语调依旧轻柔:“老夫人您这话口不对心啊。真个儿疼爱的才要带在身边手把手教着,哪有推给旁人的?”这话恁的直白,便是梁氏都忍不住往她那里看了一眼。 “哎。”老夫人却对她的耿直并无不满,而是苦笑道:“我也不瞒你,这薛家有些不知足,看着不像是要接受国公府给他找续弦的样子,倒想在儿女婚事上有牵扯。要说那个薛小爷模样学问都是好的,但做亲没有这么办的。因此我寻思,若是薛家真拿元娘的事做文章,要挟做亲,倒不如就说给二娘。”在刘氏心里早就对薛平负有几分看不上,国公府门前少不了想攀关系套近乎的,但没有薛平负这么做事。要是真清高,那就捅出来咱们御史台上见,要是想吃好处,就好生商议,是钱财俗物还是甚么都好说。 现在却弄这种歪心思,想跟国公府讨价还价,刘氏自问没有这么好的度量。但薛平负要真想从国公府上咬下一块肉,她就是有能力应对也懒得管,反不如就让二娘去一了百了。都是二房挑出来的事端,没得拿她的静姐儿顶缸,那薛明悟资质再好,有这么个父亲,刘氏就打心眼里不喜欢。 陈婆子莞尔,她被岁月摧残的面容上竟然有一丝促狭闪过:“您这话,我老婆子可没多想,就怕三太太听不明白,不然您这好心被人误解了去可就不好了。” 三太太这回真是坐不住了:“瞧您,这我也没有”她的语无伦次倒不是回不上话,而是对陈婆子的称呼有些纠结。听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跟陈婆子感情十分的好,老姐姐都叫上了。而且陈婆子的自称一直是老身c老婆子,并不是奴婢,这非奴非主的,三太太还是头一次见。 反应过来的刘氏笑着摇起头来,却听陈婆子又说:“老夫人既然看得上老婆子伺候静姐儿,倒不如也叫老婆子按个手印,如此各家招呼起来也便宜。” 笑到一半的刘氏僵住了:“这可不行!” 陈婆子的笑容和语调一直没有变过,还是那般轻柔舒缓,好似不是在说自己:“我自欺欺人了十余年,也就有老夫人看顾才苟且偷生混沌度日。现在既然老夫人要我帮忙,那是看得起我,我又怎能让老夫人失望?旁的不说,没有契约,您让三太太怎么使唤我这老婆子呢,怕是姐儿还得被嘱咐拿我当什么供着,这也不是老夫人想看的吧。” 这已经不是三太太第一回见识陈婆子的直白,在二门里待久了很少遇到这种有话直说的人,且因着陈婆子都是在为自己说话,三太太对她颇有几分好感:“陈嬷嬷多虑了,您既然是母亲请来的贵人,我自是相信您会一心为姐儿打算,哪里还能让您签契约啊。” 陈婆子笑笑,看了眼刘氏,那意思好似在说:看到了吧,敬称都用出来了,你这是叫我去当管事嬷嬷还是二婆婆啊? 刘氏犯了难,皱着眉不肯说话。 陈婆子又笑了,她似乎永远都有能笑的事物:“你们啊,就是把面子看得比天重。”她进来磕头不见刘氏挪动一步,谈了许久,刘氏一直在主位上坐得端端正正,而这些刘氏丝毫没有觉出不妥。实在是这位平阳公夫人已经习惯了这一切,而她早已经是平阳公府一个真真正正的婆子。 今天她不签这份契约,日后不一定会有多大的麻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str一ng第二十五章 老夫人垂了眼睫,就在三太太寻思要不要再开口拒绝陈婆子的时候,刘氏叹道:“是我对不起你了。”招呼雪芽去拿空白契约:“虽然这般说难免造作了些,但老姐姐签个五年活契,到时候姐儿哪怕出不了门也定了亲事,老姐姐自是能恢复自由身也请老姐姐让我图个心安。” 陈婆子笑着应是,拿了雪芽奉上的契约看也不看就沾着印泥按了手印。 因此陈婆子是匆匆被叫过来的,还有包袱没有收拾,告个罪就退下了。三太太送了她两步,回转后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问婆婆关于陈婆子的事。 却是刘氏先开了口:“你是想问她的底细?”她看着已经被丫鬟们合上的门扉,似乎能透过去看到陈婆子离去时迟缓的背影:“她是宫里出来的,曾经是先祥太妃身边的女官,知道这些就够了。” 三太太听到先祥太妃就愣住了。先祥太妃可是前任楚王的生母啊!略一寻思,三太太便猜了个大概,苦战大胜后,楚王战死,世子继位,朝廷大加封赏之后就立时收权,这短短几字夹杂的血雨腥风常人极难想象一二。而祥太妃那时原本已经被前任楚王接到王府奉养,却楚王出征后又回到宫中,世子继位交权后祥太妃在楚西王西迁前辞世。楚西王是给祖母披麻戴孝出的京城。如此一番折腾,祥太妃的身边人怕也没几个会在意。一个低阶女官落在平阳公府,被人知道了可能说两句嘴,但也不至于很匪夷所思。 “是,儿媳知道了。既然陈嬷嬷已与咱们家立了契约,她就是静姐儿院子的管事嬷嬷,旁的儿媳也不会多问。”三太太顺从道。 刘氏就是喜欢梁氏这般乖巧聪慧,交代起事来比那不开窍的不知道教人心里头舒服多少倍。她不禁有些羡慕宁国侯夫人教女有方来:“我依稀记得宁国侯要过六十整寿了罢?” 提到父亲,梁氏点头道:“是,侯爷腊月生人,今年又是整生,家里也一直在筹备宴席。” 刘氏道了句佛号:“这可是大事。反正现在府里也没甚事,你勤去宁国侯府看看,走时与我说声就是了。” “多谢母亲。”这几天有了二太太做对比,刘氏对梁氏愈加宽容和善起来。梁氏自然不会推拒婆母的好意,闲话两句,梁氏见刘氏面露疲色知机地告退了。 回到三房的院子,王希音和淳哥儿都收拾好准备去给老夫人请安。此时王希音正打着络子随口与淳哥儿说着甚么,淳哥儿趴在西厢房的案几上写字。 “三太太回来了。”丫鬟通报道。 “娘!”姐弟俩都站起来行礼。 “坐罢。”三太太笑着:“刚从正院回来,你们祖母乏了,今晚不用去请安,咱们娘几个在房里吃罢。”她走过去看淳哥儿写的东西:“这是列什么单子?” “是今天薛哥哥提过的经史,好些我和姐姐都没听过,想着下次福安回家时给我捎回来。”淳哥儿回道,福安是三太太给淳哥儿挑的小厮兼玩伴,如今也只有六岁,还是可以往来于前后院的。 三太太看了下书单,挑了眉头:“这薛公子学问很好么?”方才听老夫人提了一句,貌似学问模样都不差,这书单上没有几本能是在外面的书铺买到的,看来薛家藏书着实不少。 “好得很呢!”只今天半天的相处,淳哥儿就不住地夸着薛明悟:“薛哥哥指着一块石碑凭着上面的祥纹说出年代,好些字看不清了他也能读出个大概,还说都是书中所记。真是太厉害了!” 三太太点头:“听着也是个博学多才的,咱们淳哥儿可要向薛公子好好学习。不过这书单上的书怕是福安也买不来。”她执笔随手勾了几本:“这些你父亲的书房就有,剩下的回头我去你外祖家看看。”平阳公府的藏书都在三老爷王敬那里,若是他都没有,外面怕是连封皮都见不着。 淳哥儿一脸惊喜,又有些忐忑:“上次父亲也说过我有甚么想读的书就去问他。” 王希音却从母亲那里听出了别的话头,立时挽了母亲的胳膊:“娘,您最近要去看外祖母么?” 三太太点了女儿额头:“你外祖父腊月就是六十大寿,娘是有正事过去。” 王希音撅了嘴,但到底没再歪缠着要去宁国侯府。 宁国侯也是三子两女,头两个儿子为原配林氏所出,三太太梁氏下面还有一双弟妹却是继室朱氏所出。虽说兄妹五个面子上还算和气,但朱氏只比宁国侯长子年长九岁,嫁进来时长子梁佩已经受封世子并知事了,继母和继子间无论是礼法还是人情都十分寡淡。及至这五个子女也隐隐的分出两派来,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更甚者朱氏常常告诫自己的儿女要对两位兄长多加礼让。 然而在宁国侯幼子c三太太梁氏唯一的弟弟身上,双方算是有了隔阂。梁伍的出生对宁国侯是老年得子的锦上添花,可是宁国侯再宝爱幼子,为了在家里立下规矩也事事让幼子低前头兄长一截,从他的名字便是排行所得而非精心挑选就可以看出。 到后来,梁五爷在武学上展露出不凡的天资,这对于军功起家的宁国侯简直是意外之喜。要知道虽然宁国侯的原配林氏出身镇国将军府,武学渊源,但她的两个儿子,长子梁佩天生有不足之症体弱多病,次子梁侨也对练武兴趣缺缺。就在梁家人对家学无人继承而愁苦不堪的时候,梁伍的天分不得不让梁氏一族眼前一亮。 只是特别的关注引来梁佩和梁侨两家的忌惮,若是宁国侯只给梁伍钱财俗物他们还不看在眼里,可梁家要将梁伍培养成接班人,那梁伍成了材在军中立威,这个侯府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世子梁佩还好,他本就体弱,跟小林氏夫妻恩爱却只有一女,他不过担个长子的名声,爵位早晚会从他身上承继给别人。可有了儿子的梁侨两口子就难免犯嘀咕了。 于是一来二去,直到最后逼得梁伍放弃京中一切,背着全家去了凉州从军,且在凉州不顾世俗道德与当地女子通奸生子之后,宁国侯府才归于暂时的平静。梁伍婚姻不从礼法,且对方是良家女子并非家中下人,相当于未婚生子,道德有失,直接斩断了他正常升迁的前途。勿说如今边境平和,便是有了战乱且梁伍立下战功,在授奖之时,一定会有御史以此为理由攻讦他。 而那以后,宁国侯夫人朱氏就整日沉浸佛学,不理俗务,只把侯府事宜统统交给小林氏,随她们妯娌两个料理。 宁国侯守住了家中规矩,却让爱子才华泯灭,家庭关系降至冰点,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个中滋味。 作为梁伍嫡亲姐姐的三太太梁氏在这件事上不可能心无波澜,这从家中无事她都不会回娘家能看出一二,也就是想宁国侯夫人了才报备一声,一般是直奔宁国侯夫人所在的佛堂,道完相思便回平阳公府绝不多事。连带着王希音虽然对内情并不知道的十分清楚,却也只想念宁国侯夫人朱氏而已。 三太太抚了抚女儿的头发:“你最近也别乱跑了,前儿不是说院子里的丫鬟不懂事么?你祖母今日找了个嬷嬷与你,用过晚饭就叫她来给你磕头。” 王希音立时来了精神:“祖母给我的嬷嬷?是家里的还是外头聘的?” “一直在家里头伺候着,不过你怕是不曾见过。她姓陈,之前也是伺候过贵人的,你做事拿不准的都可以问她要比对别的婆子都恭敬些。”对于陈嬷嬷,三太太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但到底这是老夫人手下的人,又立的活契,从为人母亲的角度想,她只觉得这人怕是在静姐儿身边呆不长久。 三太太想着她去宁国侯府的时候也问问宁国侯夫人,能不能再举荐个嬷嬷,能力比陈嬷嬷差没什么,放在静姐儿身边一个主事一个副手,哪天陈嬷嬷想走了,静姐儿也不至于没了主心骨。只是这话,她现在却不能跟王希音明说,要是叫精于世故的老夫人和陈嬷嬷看出她这点想头,恐怕就弄巧成拙了。 “哎~”王希音笑眯了眼,宫里出来的又是祖母给的,应当错不了。 三老爷报信今天在外头吃,娘三个简单地用了家常饭就叫等候在外的陈嬷嬷进来磕头。淳哥儿坐在王希音旁边好奇地看着陂腿进门的嬷嬷,按理说他是男孩不该掺和这些,也不知道三太太怎么想的,今日不叫他去练字背书,一起让陈嬷嬷见了。 “奴婢给三太太c三小姐c四少爷请安。”陈嬷嬷低着头,她腿脚不利,但腰背绷得很直,磕头行礼一丝错儿也挑不出。 王希音打量了陈嬷嬷一番,衣服有些旧却洗得发了白,头发挽着插了根乌木簪子,就不再有其他首饰了,显见之前日子很清苦。她扭头去看母亲,却发现三太太也在看她,王希音顿时会意,起身道:“嬷嬷快请起,您是祖母指给我的,就是我的长辈了。”又示意夏椿去扶。 陈嬷嬷就着夏椿的手站起来,目光在王希音身上落了下又错开,姿态十分的恭敬:“奴婢有幸得老夫人赏识才能伺候三小姐,万不敢当三小姐的长辈,三小姐身边不拘什么活计都可以交给奴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str一ng第二十六章 陈婆子的态度,三太太还是满意的。她赏了座,装作不知道般略问了问陈婆子的家人,得知陈婆子身边并无亲人后,想着是不是从自己身边赏个小丫头给陈婆子使唤。 却被陈婆子拒绝了,她拉过一直没松开的夏椿的手:“平日里叫这丫头给我搭把手就是了,旁的奴婢也不需要甚么。” 三太太看向脸色煞白的夏椿,也记起了婆母为甚指使陈婆子过来,大抵也是有看着这丫头的意思在,便点了头允下。 闲话两句,三太太便让王希音回去了。对陈婆子的安排她没有多说,王希音日渐长大,有些事还是该她自己去做。 因着今日跟王希音一同出门,回来时夏樱得王希音嘱咐先回的绣楼,算是要她收拾一番再做休息的意思。此时听到姐儿带了个嬷嬷来,还是老夫人赏的,夏樱急急领着一干小丫头在绣楼门前等着,陈婆子的到来相当于在她们头上立了一尊佛,哪个也不敢怠慢。 “这便是我住的地方了。”王希音亲切又欢快地指着那三层小楼道:“先时叫垂花楼,后来大姑姑又改成紫簪楼,我觉得挺好听就将这名儿留了下来。”这座绣楼前有一条汉白玉造的紫藤花架,花期时一簇簇紫藤花垂下瓣儿接瓣儿,叶儿叠叶儿的煞是好看,也是花园一景。平阳公府的姑娘们未出阁前都是最喜欢在花架下嬉玩的,便是留在楼内的闺阁画卷也多有紫藤点缀。 陈婆子点头,虽然已是冬季,紫藤花只剩枯枝缠着,却也能想到花期时多么繁茂。不过她这赞许却是在赞同王希音对长辈的尊重,改名不是甚么大事,有些在家中极为受宠的姑娘都爱给自己的爱物命名以示占有,而王希音能留着长辈的名称,并且在与人介绍时特意讲出来,这份心思是极难得的。 “我让夏樱给您收拾的二楼的东侧间,二楼是我的书房,东西两侧都有暖阁,东侧还有个小茶水间,往日不常用,嬷嬷要是想煮个茶煲个汤什么的尽管用就是了。”那暖阁是为了给姑娘歇脚的,一应卧具都有,只是王希音不爱呆,一直空置着。倒是西暖阁给了轮值丫头小憩,毕竟三楼是姑娘闺房,不是哪个下人都去得的。 陈婆子笑眯眯道:“姑娘体恤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她头次接触这平阳公府唯一的嫡孙女,多少教陈婆子有些意外,这掌中明珠般的女孩行事妥帖又周全,哪里有半分老夫人刘氏所说的性子耿直不过如今日子还短,既然应下刘氏的嘱咐,她就要好好为平阳公府做事。 夏樱过来给王希音和陈婆子行礼,伺候着王希音回绣楼梳洗。她低眉顺目,直觉那新来嬷嬷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也不作声,直到那目光收回她才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且不提陈婆子与绣楼丫鬟们之间的熟悉磨合,几日后,吏部给二老爷下了任职文书,二房除王二娘外都在准备着举家回贵州,谁也不曾胡乱走动。一时间,热闹的平阳公府又沉寂下来。 一直不知道在外面跑着什么的三老爷王敬终于有闲暇在三房正屋用了顿晚饭,听到妻子的报备挑起眉头:“你明日要去宁国侯府?” “是,侯爷六十大寿在即,妾身想回去看看。”虽然刘氏提过她可以随时去宁国侯府,但三太太这还是想着报备齐全了再去。 “也好。”王敬破天荒点了头:“这次回家我还没去给岳父岳母送喜报,明日我也有暇,与你一同去罢。” 三太太颇为意外,但还是笑着道:“那就有劳老爷了。” 更让三太太意外的是,一双儿女离开后,三老爷竟没有要走的意思,显见是想留下来过夜。这些日子三老爷一直是歇在书房的,碧环伺候得也算经心,却不知道他今日吃错了什么药竟又想起正房妻子来。 相比喜形于色的元嬷嬷,三太太冷静很多,根据她这些年对丈夫的了解,丈夫必定是有什么事要说与她了多半还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在三太太梳洗完毕,将要休息的时候,三老爷停下佯装看书踱步的脚步,犹疑道:“你二哥膝下的大姐儿定亲了罢?” 三太太抬眸瞧了他一眼,垂下道:“定的文史巷石家的大爷,明年就要过门了。”梁家大姑娘的亲事还算顺遂,略作挑拣就看中了石家,老太爷是户部尚书,大老爷也在一方为官,家风极正,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这也算是宁国侯向圣上表忠心的一点作为。 “哎呀”王敬以书敲了敲掌心,很是烦躁苦恼的样子。 这般作态,若他不是自己丈夫,三太太是不会耐烦搭理的,她忍着道:“老爷怎么想起这茬事来了?” “还不是文定长公主求到大嫂这里了。”王敬说:“七夕那日梁家姑娘去了灯会,叫安家大公子见了就记挂在心上,好些日子茶饭不思,家里还不知怎的,也是最后安家软磨硬泡才问了出来,不然那位小爷还顾忌着梁家大姑娘的清誉咬死不肯松口。”他摇头叹道:“也是一片痴心。” 三太太都要气笑了,上次安乐长公主支支吾吾不说明,她就觉出哪里不对根本没再问下去。却没想到这事还能被丈夫揽下再拿来问她。这安家大公子路上见个女子就能茶饭不思,得知女子定亲文定长公主居然还敢托人问询,这般失礼,竟还能得王三老爷一句“痴心”,真教人大开眼界。 然而三太太也没有真笑出来,淡道一句:“可惜了。”就不再多说。 王敬看着妻子淡漠的面孔,心里十句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暗道果真与她谈不到一处,气哼哼上榻拢了锦被翻身去睡。 三太太冲着他的背影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也在外沿躺下,夫妻两个无话可说。 在枕边人烙饼一般来来回回翻了四五身后,三太太撑起身子道:“老爷睡不稳当,不如妾身到西厢去罢,免得饶了老爷清梦。”西厢是淳哥儿睡的地方,与其跟三老爷这般谁也睡不好,还不如分开来。 王敬气道:“夫君不得好眠,你不问一声就要躲开成何道理?” 问出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三太太心道,但还是说:“是妾身疏忽了,不知道老爷所烦何事?”她顿了顿,紧道:“安家大公子实是痴心难得,然而蕊姐儿的亲事早已定下,怕是让大公子痴心错付了。” 王敬哼哼两声:“我岂是那等不知事的人?不过问一嘴,免得大嫂无话可回给那家人罢了。” 三太太不语,真正知事的便连这嘴都不该张,做人大姑父的对侄女亲事一无所知很值得炫耀么? 见妻子不说话,王敬叹道:“我只是觉得我这两位兄长着实不易。”他也坐起身靠在软枕上:“大哥一身文韬武略施展不得,每日只能在公主府理会这等家常琐事。二哥哎,二哥这几日总与我闲谈,话里话外无不羡慕我功名在身。他当年误听小刘氏怂恿,做了错事,可谓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也是悔不当初。” 一听这话,三太太就知道三老爷是被这些日子的汤灌得脑子不清醒了。他现在感叹他二哥不易,可还记得当初二房远走之日,他还前院摔门而去的怒气冲冲?一个举人的功名倒教他觉得自己能站在高点俯视众生,三太太牙都要笑掉了。 只是三老爷的脾气,三太太这些年不说把得十分准,也能体味一二,那是头驴也得顺毛捋,轻易不能反驳。想着,她轻声道:“老爷自个儿考了功名,到底比别个走偏道的扎实些。” 王敬点头静待下文,发现妻子又是一句话说完就闭嘴了,他十分无语。这个妻子从掀起盖头来的一瞬间,他就不太喜欢,长得太端正强势了。新婚三天,她还算柔软体贴,两人也有几日温存甜蜜,只是一切步入正轨之后她就好似变了一个人,对他横加挑剔,还一心要他苦读出仕。 连刘氏都不曾对他这般严苛,王敬哪里会被一个女子管住,梗着脖子吵闹几回,才有的那点子温馨也就消失殆尽了。之后无论梁氏做什么,王敬都不太看得过眼,她不是觉得她哪里都好,什么都会么,我偏觉得你全都是错的。两口子较上了劲,日子也就过得磕磕绊绊起来。 这八年间,两人交谈的次数一双巴掌都数得过来,王敬实在是无法与梁氏相处。 “这道理你都晓得了,我二哥自然也知道。当年我们兄弟因为这件事闹得不快,如今都过去了。他们在贵州生活清苦,举步维艰,回了家还没薛家算计,十分不易。”既然妻子不说话,三老爷就把自己要说的都倒出来:“我听说薛家还想在元娘的事上拿乔。哼,这般手段,在娘面前哪里够看,怕是娘还记恨二哥当年的事,不肯出全力。我明日跟娘请示你回宁国侯府,只是你也不要太倔了,回来后跟娘好好说说,叫她也放下那些陈年旧事,饶了二哥一把罢。” “老爷这话说的,妾身就有些不明白了。”三太太语气更轻缓:“薛家的事到底如何,妾身一点儿也不知道。老夫人怎么做也不是妾身能插嘴的。您要妾身去跟老夫人好好说,说甚么怎么说,妾身糊涂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str一ng第二十七章 王敬料得梁氏惯会装傻,却没想到他话都说到这份上,梁氏还想蒙混过去:“你素日与娘亲如母女,怎么跟娘说,你比我清楚。二哥当年做错了事,如今也付出代价,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现在我是举人,以后也要为官,万事留一线,对旁人尚且如此,对亲兄长要更加宽容才是。你这般斤斤计较,在娘面前挑拨,哪里是贤妻所为!” 梁氏撑圆了眼睛,烛火的微光映在她眸中刺向三老爷,竟叫三老爷一时承受不住,错开来去:“老爷说我挑拨?”她有些气急,连妾身也不自称了:“便是大理寺要定罪,也该证据确凿才是。老爷训我在娘面前挑拨你们兄弟,我敢问一声何时何地,哪句话算作挑拨了?” “你竟然还不觉是自己的错!”王敬也梗了脖子:“我问你,二哥归京这些日子,你去过二房不曾?二嫂之前对你千般好,你不说替二嫂在娘这里回缓一二,反倒在一旁冷眼旁观,每次娘训斥二嫂的时候你都在侧。二嫂是娘的亲侄女,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这般做到最后落得满身不是,看谁还体恤你。” 那一口一个二嫂直让三太太额头青筋直跳,她怒道:“我自问行事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却没想被二哥二嫂如此看待。老爷也说了,老夫人和二嫂是亲姑侄,这般血肉亲情哪里是我一个外人挑拨了的?二房回来这些日子,二嫂有的是时候去给老夫人请安冰释前嫌,我何苦做那恶人。” 王敬见她还在兀自嘴硬,直言道:“若不是你横在中间,娘早就原谅二嫂了,哪有这许多事!” 咣当! 三太太跳下床,不防踢掉了床上的汤婆子,在寂静的夜里砸在脚踏上十分响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爷是认定我从中挑拨,惹是生非了。这可是七出之罪,您要容不得我,倒不如明日去宁国侯府时也把休书带上,省得您多跑几趟!”她胡乱踩了软鞋,推门而出,正屋没有烧暖炉,一股子冷气扑面而来,激得三太太打了个寒战。 众丫鬟跪倒一片,还是元嬷嬷慌忙拿了棉披风给三太太裹上,要扶着她往西厢走。 “梁氏,别以为你拿休书就可以威胁我!明日我就说与岳父,便是宁国侯府也容不下你这般犯口舌的女儿!”王敬也气急,鞋也不穿地奔过来怒气冲冲道。 三太太转身还要吵,手腕被元嬷嬷紧紧攥住,她胸脯起伏晓得元嬷嬷是要她再忍下去,她却无论如何也不想了。先时为了静姐儿和淳哥儿她一忍再忍,可看现在,王敬已然亲疏不分,是非不明,再忍着难保他还会做出什么。 想罢她高声道:“来人,去知会老夫人。老爷要定我罪,我是不认的,不如拿去老夫人面前好好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谁在挑拨!” 又是一声巨响,却是王敬走出来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墩:“就你这蛮横的态度,我要休你也是你咎由自取。” 恰在此时,西厢的门开了,伺候淳哥儿的大丫鬟哆嗦着出来:“太太,哥儿醒了” 夏樱悄悄过来看见三房满院子灯火通明很是吓了一跳,她摸进张嬷嬷的房间,灵芝还在,嬷嬷却不见人影:“这是怎的了,这么晚老爷太太还没有休息?” 灵芝撅了嘴,若不是张嬷嬷让自己来等夏樱,她也跟着嬷嬷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呢,刚刚嬷嬷也被叫了去。” 夏樱从腰间解了个荷包给她:“嘴上都能挂油壶了,可是怪我要来,害得你没热闹可看?”她声音温柔,倒让灵芝不好意思起来:“喏,这是上次你提到的桂花糖,现在桂花都下市了,也就姑娘那里还有些,我给你带上了,算陪个不是?” 灵芝羞红了脸,端端正正起来接了荷包:“是我想岔了,谢谢夏樱姐姐。” 两人正说着,张嬷嬷冷着脸猛地掀帘子进来,看见两个丫头,半天才和缓了脸色:“你来啦。”也只得这么一声。 夏樱连忙道:“可是来的不是时候?今儿姑娘那儿添了个嬷嬷,出来耽误了些时间。” “无妨。”张嬷嬷道:“这里也没甚事,坐下说罢。” “哎。”夏樱瞧她不太想提发生了什么,也顺着说:“您上次总说天冷,腿脚不适,我娘寻人问了个大夫,四邻都说他家药油好使。您每晚让灵芝给您抹了按腿,看看效果。” 张嬷嬷瞥她一眼:“你有心了。”看那药油色泽清亮,瓶体光洁,怕是得费几两银子,她的脸色更好了些:“你说姐儿那里添了个嬷嬷?是从哪个房出来的?” 夏樱一怔,道:“说是老夫人给的,直接就到姐儿这儿了,是个生面孔,我之前也不曾见过。”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腿脚瞧着不大好呢。” 张嬷嬷皱眉在心里盘算了一把,实在想不出平阳公府哪里找出个跛脚的下人,这种身体不便的仆妇一早都会被打发出去,不是去庄子就回家休养,怎么敢在主子面前有碍观瞻。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头问问太太罢,也不知道老夫人想到了什么,竟给姐儿添了嬷嬷。”张嬷嬷不曾说,之前王希音奶嬷嬷被辞退后,她曾经打过去姐儿身边的主意,只是后来姐儿咬死了不要人,她在太太耳朵边也说不上什么,这才作罢。 两人说了几句,外面越发吵闹,夏樱看张嬷嬷脸色更差了,知道不该多呆,借口告辞。张嬷嬷也不留她,只指着那药油道:“麻烦你阿娘惦记了,回头我用上看看如何,我这腿陈年的毛病,一时怕也好不了多少。”却是还想再要的意思。 夏樱笑着对付一句便出了门,抬头就见在三太太房里伺候的一众丫鬟跑进跑出,门扉大开,珠帘辉映中元嬷嬷胖胖的身影格外显眼。 三房头里,还是元嬷嬷更管事一些。夏樱咬唇想着,可恨她是夏椿的干娘,夏椿之前在正院犯事都能被保下来,还被老夫人派来的嬷嬷倚重,元嬷嬷在里头的作用不可小觑。原本她还想着与张嬷嬷结成一派,却不想今日看来,张嬷嬷在三房的地位差元嬷嬷太多,也格外贪心了些。 然而以她现在的资历能找上张嬷嬷已经算极好了,元嬷嬷那里有夏椿在,就绝没有她的出头之日。这般想着,夏樱又看了一眼明亮的三房正屋,恨恨离开。 刘氏支着头不停以指节敲打太阳穴,她已经歇下了,却不想还被小儿子夫妻吵醒。三房摔打东西的声响传出去二里地,这在之前也是没发生过的。原还听着下面人报儿子今儿破天荒歇在梁氏那儿不出去疯跑,她还高兴了一会儿,哪成想会出这么大的岔子。 “挑拨兄弟?”刘氏哼笑出声:“这是你听我说的,还是自己个儿想的?” 王敬看出母亲不适,正暗自责怪梁氏不懂事,半夜吵醒母亲,听到刘氏问话想也没想道:“这可不是儿子自己想出来的,实在是府里都有人传。尤其是前阵子二嫂到管事院子找梁氏被她气了出来,下人们都传满院子了,儿子头回听到羞得恨不能找地缝去钻。梁氏做事如此不顾兄弟情面,实非良配。” 幼子每说一句,刘氏的眉头就紧一分,听到最后,她已然克制不住:“你听到了,哪个下人说的,叫她过来再给我说一遍。” “娘,梁氏孝顺您是她的本份,可您也不能太过维护她失了公允。防人之口,甚于防川,那丫头不过是其中一人,您打问了她还有别人,倒不如”王敬还在说,目光触及刘氏冰冷的眼神,声气就弱了下来。 “呵,我打问一个丫鬟下人倒成了不公允,难道让她们在背后信口胡说管事主母就公允了?”刘氏拍了扶手,儿子不偏袒那丫头还算作罢,如今看儿子这急吼吼要护着丫头的样子,刘氏说什么也要那个生事的丫头出来。她见儿子还是一脸难色,忍不住讥讽道:“难不成还等我给你再提个通房?” 王敬到底是读书人,就是以前混账过一些日子,也要扯个文雅的虎皮。听到母亲如此直白的说话,他涨红了脸,连忙道:“娘,那是二嫂身边的丫鬟,我可没有半点心思!” 三太太闻言低了头,拿帕子佯作拭泪遮住自己讥讽的唇角。原来护的不是丫头而是他那位好二嫂。当年小刘氏与王荣成事的时候,王敬还是半大小子并不顶事,现在看来当年小刘氏也没少在王敬身上下功夫。这真的是撒大网抓小鱼,逮到哪条是哪条了。 刘氏一听这话,哪里还猜不到都是小刘氏在背后搬弄是非。她是不会说儿子糊涂,反而觉得小刘氏居心不良,又惊又怒道:“去,把老二媳妇给我叫来!一刻都不许耽搁!” 就在雪芽出门之后,三太太跪在地上道:“娘,一应事情您也听到了。儿媳自问做事对得起您和宁国侯府的教导,挑拨是非的事情儿媳万不敢做。如今二嫂对儿媳偏见已深,儿媳怕惹出阋墙之祸,恳请娘让儿媳归宁几日,以作反省。” 也不等刘氏回答,王敬立时讥道:“说的好听,要反省哪里不是反省,你这是拿回娘家威胁我?” “闭嘴!”刘氏忍无可忍,暴喝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str一ng第二十八章 小刘氏就在正院死寂一般的气氛下过来的,她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头上也不过简单绾了个髻,插了个羊脂玉的簪子,旁的首饰都不曾戴,实在是雪芽那死丫头催的急,她一分也不敢耽搁。 “姑姑,这么晚您还没有休息?”她瞄了眼地上跪着的梁氏和站在一旁面色铁青的王敬,又看了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姑母,心里万分后悔来时没有指个人去给歇在前院的二老爷报个信。 “喏,人叫来了,是哪个丫鬟你给我指指?”刘氏懒怠理会小刘氏,径自对王敬说。 王敬羞于家事被二嫂撞见,但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却也仔细看了小刘氏带来的人,果见一个丫鬟缩头缩脸地在一旁,连忙道:“是她说的。” 金铃心中有鬼,甫一被指认出来膝盖骨就软了,直直摔在地上。 “你这丫头!”小刘氏气急踹她一脚:“不知事的贱皮子,你做了什么让姑母半夜都歇不好?!” 金铃吃了窝心脚,满嘴的苦也说不出,只含糊道:“太太饶命,奴婢什么也没做啊” 刘氏让婆子把这主仆二人拉开,皱眉道:“恁的闹腾,还没问出个什么就喊打喊杀,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小刘氏挨了一句倒也不敢再造次,只是道:“是侄女心急了,最近家里事多,侄女难免浮躁了些,还望姑母体谅。” 刘氏点了头:“我体谅你。”却又指了跪在地上的三太太:“你也要体谅体谅你三弟妹。” 小刘氏一惊:“姑母这话怎么说的,三弟妹持家有方,我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么不体谅她”她的话在刘氏摆动的手里顿住。 “方才敬哥儿说你的丫鬟告诉他,三太太前些日子对你不敬,可有此事?”刘氏不想跟小刘氏兜圈子,直言道。 “啊?”小刘氏一懵:“我,这,侄女并不知道自打我们归京,三弟妹对我们是没的说,哪有什么不敬。多半是这贱婢乱嚼舌头,乱家的搅事精。”她说着犹不解恨,狠厉地瞪了软倒在地的金铃一眼。 王敬皱了眉头道:“二嫂,这丫头也是一片忠心,是俪娘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若不是场合不对,三太太都要大笑出声了,她真想抬头看看,上座的婆母听到儿子说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果然,王敬话音刚落,刘氏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二房的丫头随便就能跟隔房老爷搭上话,这是谁给你们教的道理?” “孽子,为个丫头就能诋毁自己媳妇,你莫不是还想从你二哥手里要人?”金铃束发,衣着上跟一般丫鬟不同,显见是伺候过老爷的又提了名分的,没有备上案想必也就是个通房。 王敬顿时涨红了脸:“娘,儿子也是晓得礼义廉耻的!俪娘做错了事,下人俱都阿谀奉承,容易让她小错堆积铸成大错,这丫头敢不惧权威与儿子直言,是个有勇有谋的忠义之辈,您怎么能想得如此不堪。” 刘氏现在对小刘氏已是恨极,她好好儿一个儿子都叫这败家的媳妇教唆坏了。当初她也是瞎了眼,敢应承下教导侄女的重责,这哪里是为了延续刘家血脉,这是要她来偿上辈子欠的债! “好好好,”她轻声连道三个好字:“你叫她把之前跟你说的话,一字儿不落地复述一遍。” 金铃哪里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先时说过的话是一个字也不敢吐露,她伏在地上颤抖哭泣:“老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娘”王敬还要再劝,可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刘氏更加激怒。 事情明摆着是二太太指使丫鬟嚼舌头,偏偏她那个傻小子还全都信了。梁氏什么出身?宁国侯府的嫡长女,便是继室所出,那也是正经教养的,她也许心里瞧不起二房,但礼节上却不会教人挑出一丝错来。若不是她出身差了元配子女半等,这样的女儿合该是当宗妇c爵夫人的,哪里轮得到国公府的小爷? 三房夫妻不睦,刘氏自然知道,只这是小夫妻的私事,她有心扳正也扳不过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却看不得别个在这对夫妻之间做筏子。梁氏代表着宁国侯府,这是刘氏给儿子求的最后一道保命符,小刘氏想坏了她儿子的路,刘氏如何能忍。在儿子和侄女之间,刘氏闭着眼都不会选错,更何况小刘氏已经彻底寒了她的心。 “来人,把这个裹乱的丫头提出去,现在就为祸府里,我还要等着她出去给我平阳公府丢人么?”刘氏厉声道。 立时有粗壮的婆子进来压住金铃不叫她喊出声,手脚利索地将人带了下去。 那门扉还开着,吹进来的夜风刮过小刘氏并未梳齐整的额发,好似有人狠狠地甩了她两个耳光。她连忙跪下:“姑母息怒,是侄女不会调|教人,竟瞧不出这丫头如此不堪。” “二太太不必慌张。”刘氏淡漠道:“既然查出来了,总比她赖在府里无人察觉好些。” 那声二太太彻底让小刘氏寒了骨头,她抖着嘴唇说了句:“姑母” “你且去罢,少了个丫鬟想要我补给你明日报到管事那儿,想自己买人自去,我也管不到了。”刘氏下了逐客令,小刘氏软了半截身子被另一个丫鬟扶着出门,她倒不是心疼金铃,只是看着姑母那疏远的神情,怕是经此一役姑母对自己更加冷淡了。 她原想着金铃去找王敬密告三太太,不过是给三太太添点堵,以三太太顾大面的性子万万不会闹将出来,哪成想三太太竟也是个泼辣的,竟直接撞了老夫人这口钟,而老夫人问都不多问一句,只凭王敬一句袒护就把金铃拘了起来,连带着恨上了自己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 二太太如丧考妣,被丫鬟连托带拽送回了院子。 王敬瞪圆了眼睛,犹自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独断专行,明明丫头告发有功,母亲却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俪娘,你明日还回宁国侯府,先去歇着吧。”那边王敬还昏头昏脑,这边刘氏疲惫又温和地对跪在地上的梁氏道,那语气说哄也差不了多少了。 王敬一愣,他还当梁氏是趁着晚饭请示自己,并不知道母亲已经准了梁氏回娘家,想到自己还拿她回娘家的事做要挟,刚褪去涨红的脸又有些热。 三太太却没这么好哄,她低着头:“娘,不是俪娘不识好歹,只是今日老爷说儿媳犯了口舌,已是七出之罪,事关国公府与宁国侯府两家清誉,儿媳只想讨三老爷一句明白话儿,也省得明日回去三老爷对侯爷说起来有个交代。” 刘氏捂了胸口,雪菊连忙给她顺气。小儿子的德性,刘氏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年他顶着苦读的名声,家里谁都不敢指使他做事,哪怕人就在京城与宁国侯府隔着几条街巷,四节八礼也是从国公府拉车去送,当女婿的竟是不曾上过门。 这点他们平阳公府是失礼了的,但刘氏怕耽搁儿子科考无论如何也不会打搅他,见宁国侯府不来理论,她也只做不知。然而现在王敬已是举人,又广发喜帖全城相告,此时恰逢宁国侯六十整寿,正是两家修好的绝佳时机,便是王敬还不愿去岳丈那里,她也是要赶着他去的。 可现在听梁氏的话外音,儿子竟然还打着去宁国侯府状告儿媳的主意,这哪里是修好分明是要结仇的,怎能不让她既惊且怒:“孽子,还不跪下!”这是今晚刘氏第二次口称孽子,抑或者是这些年来她第二次痛骂儿子。 王敬再不知好歹,见母亲动了真怒也只得梗着脖子下跪在地。 “这些年你寒窗苦读,你媳妇在后院操持家务,样样都是好的。如今你有了功名,却怎的糊涂起来?随便哪个丫头的话都能诋毁你媳妇在家的操劳么?”刘氏骂出第一声,第二声就软了声气:“一个丫头,哪怕是通房c妾室也不过提脚就卖了的玩意儿,抵得上你媳妇一根头发丝儿不成?”她着意抬高梁氏,也不过是想叫醒儿子,梁氏是她请的一尊佛,论实权宁国侯爵位超一品,在朝中也监管几处重务,比长公主还要得用些,况且梁家不比平阳公府,他们跟镇国将军府联姻,在军中也有人脉,这点日渐没落的平阳公府是拍马不及。 王敬真是不懂,为何母亲如此偏袒梁氏,明明小刘氏才是在她膝下养大的,又是亲侄女,合该亲近的,如今却为了梁氏对她的丫鬟随意发卖打罚他有些发懵,又有些委屈,小刘氏是王敬的表姐,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现在看母亲这么对待姐姐,他有些不服。 “娘,您连那丫鬟的话都不听一句,实在有失偏颇”王敬自觉据理力争:“虽则她是一个下人,但能够看出主子过错,明理又不愚忠,十分难得了。”他一脸痛色,不知是在痛惜母亲不辨是非还是那个丫鬟。 刘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小刘氏当年伙同二儿子占了王敬的路子,王敬也很是咬牙切齿过的,怎的等到现在二房回来,他就一个猛子轧过去,完全忘了当年的愤恨,却怨她不够宽容。现在以至于她收拾一个二房丫鬟都不行了。 “敬哥儿这话说的,那丫鬟明理,我这个老婆子是糊涂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str一ng第二十九章 王敬额头抵着石砖,不敢再说半个字。 刘氏后槽牙咬了半晌,看着幼子的模样想骂又舍不得骂,最后只得一句:“好好跟你媳妇道个歉,明日去宁国侯府敢失礼半分,看我不禀告国公爷对你家法惩治。” 三太太一直低头跪着,闻言心底又叹了口气。平心而论,刘氏是个和善婆婆,对丈夫极为宠爱,且爱屋及乌对三房也好到十分,可这个宠爱已经到了溺爱的地步。现在王敬信听一个丫鬟的谗言都敢跟结发妻子对峙争吵,日后他真的入朝为官又怎么能明辨是非? 这些年,三太太头一次有了想离开的念头,当然不是和离归家,而是让三房离开京城。背靠大树好乘凉不错,但国公府,确切说国公夫人这片阴凉已经不再适合三房了。王敬的不懂事只消丢到朝野摔打一番就能改好,但有国公夫人在前面撑着,他这辈子都别想记住教训。 王敬垂着头听训,但任谁都知道他心里是不服气的。 三太太打定了主意也不再闹,知道再较真下去不仅让丈夫吃不到教训,更会让婆母厌恶自己,也做顺服状。 大抵刘氏也知道自己训的力道不够,之后又加了句:“在咱们府里伦理尊卑,是一丝一毫也乱不得的。下人自然也知道忠义,可那绕过主子乱嚼舌头的下人,从行径上就已是错了。今日之事,二太太尚且不曾言语,丫鬟却越俎代庖,她要与我说也罢,偏偏绕道儿前院,与你一个老爷们儿碎语。小五,你是读书人,还看不明白吗?”金铃的事太简单了,往小了说就是丫鬟妄图诋毁主母甚至还有勾|引老爷的嫌疑,往大了就要牵扯两房争端,再不会是如王敬这般什么也不问就给自己的妻子定罪。 先时王敬其实也觉得不妥,但他想妻子掌管中馈,兴许不大能听进旁人进言,不得已才找的他。如今又见母亲二话不说就捆人袒护妻子,他只觉得这会助长妻子嚣张气焰,与之相比丫鬟逾矩倒算不得什么了。然而母亲把话说到这份上,再不应承有违孝道,王敬只要咬着牙道:“儿明白,劳母亲费心。” 刘氏又叮嘱了三太太几句,一晚上的闹剧算是暂时落幕了。 “阿姐,阿娘会挨骂么?”淳哥儿穿着中衣缩在西厢的大炕上,大眼看着和他一起看书的王希音。 半夜淳哥儿被父母吵闹吓醒再睡不着,三太太又闹着去找老夫人评理,原本在绣楼一无所知的王希音就被叫了来。这一番阵仗不小,王希音有记忆以来从不曾见过父母闹到祖母那里去,她也有些不安,但还强作镇定:“不会的,娘行事无错,怎么会挨骂,肯定没事。” 娘没错,那错的就是爹了?淳哥儿低下头,他对父亲的感情并不很深,虽然心底有浓浓的孺慕之情,但每次见到父亲严苛冷峻的模样,他就不敢抬头。父母争吵,受伤最深的还是孩子,王希音已经大了,又是女儿,对父亲不太亲近,而淳哥儿不同,父亲是他的山他以后做人的榜样,所以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王希音看弟弟神色低落,忙道:“别太担心了,一会儿爹和娘就会回来的。” 倒是一旁的陈婆子也柔声道:“夫妻两个绊句嘴是常有的,姑娘和小爷无需担心太过。” 两个半大孩子真真是头一回见到父母吵架,便是方才王希音安抚弟弟,自己心里也发虚。听了陈婆子的话一齐抬头:“嬷嬷说的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陈婆子道:“牙齿还能磕到舌头,夫妻处得久难免会有磕绊。”尤其三房这对夫妻平日感情不深,之前三老爷读书不曾回过院子,两口子相安无事,现在三老爷回来了,起几次矛盾不能更常见。大户人家都重名声,除非是有违礼教的大错,一般也就是找长辈评个理说一说,不会轻言后果。 没过一会儿,三太太独自回来了,看样子三老爷一出正院就甩手回了书房。她对着两个小的笑了笑,摸摸淳哥儿皱成包子的小脸儿:“瞧把我们淳哥儿吵到了,明天阿娘带你去外祖母家,让外祖母给你做好吃的。” 之前三太太也说过她明日回宁国侯府,却从不曾提带孩子过去,王希音只觉得娘回去也是要忙,怕是没空带他们,哪知道现在她回来又说这话。 “静姐儿一起去么?”三太太也搂了她:“前儿不是说想外祖母了?” 王希音摸不透母亲的想法,纠结地看着三太太。 大概是女儿的表情太苦恼,让三太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刮刮她挺翘的小鼻子:“想去就去,不想去搁家待着也够你忙的,做什么鬼样子。” “那我也要去,我想外祖母了,还想见见表姐们。”三太太笑了,两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 大晚上把全家折腾起来,三太太索性也不让女儿回去了,哄睡了儿子,与女儿在东厢头碰头地睡在一处。 次日,整个平阳公府好似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迎来了又一个宁静的清晨。 直到三太太叫人装车,前头还没有报信的来。昨晚老夫人那几句话,王敬根本不放在心里,这还不是宁国侯的正日子,怕是轻易没办法叫他出面了。三太太看得开,并不以为意。倒是去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后,元嬷嬷在她耳边念叨了一句,那叫金铃的丫头在柴房被人灌了哑药。因着她是外头采买的丫头,老夫人还连夜叫了那个牙婆来,说是国公府再不做她的生意。可想而知,那牙婆损失了一个大主户带金铃回去后,要怎么对她。 三太太听了没说话,老夫人在这件事上做狠做绝无非是要震慑二房,二太太这步棋是真走臭了,怕是二老爷还不知道这件事。想着,三太太又记起昨晚丈夫浑沌的样子,不再作声带了一双儿女回娘家。 宁国侯府与平阳公府隔了几条巷子,是前朝王府的院落,出门不过几十丈就是皇城北门,可见当年受封时多受开国皇帝宠信,又屹立百年不倒,底蕴深厚。 平阳公府的车马刚露头,宁国侯府静候的小厮就已经打开侧门,列出几个下人过来接待回娘家的大姑奶奶。车行到二门,换上轿子已经有婆子丫鬟等着伺候。 “娘今日还在礼佛?”等婆子丫鬟问了安,王三太太将手搭给一个嬷嬷,问道。 “夫人上过早课已经回院子,就等着姑奶奶来了。”那嬷嬷回道。 王三太太点了头,又问:“二位嫂嫂最近可好?蕊娘的正日子定下了么?” 嬷嬷笑着应道:“劳大姑奶奶惦记,奶奶们一向都好,大姐儿还在议期,具体日子奴婢们也不知道。” 王三太太笑着看了她一眼,便不再问了,任由她搀扶着去了正院。 王希音甫一进院,就闻到了外祖母身上熟悉的檀香味。刘氏也礼佛,但却没有宁国侯夫人朱氏这般日日参拜,是以平阳公府的檀香味远没有宁国侯府这般浓郁。 “夫人,大姑奶奶来了。”宁国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亲自打帘,笑吟吟地道。 宁国侯夫人小了宁国侯十余岁,长得极为富态和善,她脸盘圆润,皮肤白皙,一双眼睛不动则弯,怪道当年的宁国侯老夫人第一眼瞧见她,就要给她插钗做儿媳。只是如今她端坐与上位,带着宝石附额并一根金钗就再不带旁的头饰了,身上一道深棕宽袍,指尖捻着佛珠。 听到丫鬟来报,宁国侯夫人才睁开眼,露出一丝笑容:“静姐儿和淳哥儿也过来了?” “希音c无象给外祖母请安。”王希音带着弟弟向朱氏行大礼。 “快起来罢。”朱氏忙道,甚至向前拉了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瞧着静姐儿又高了。”她笑眯眯地打量着王希音,给身后丫鬟递了眼色,那丫鬟也极为机灵,连忙端了托盘上前:“外祖母这儿没什么好的,这两串珠子给你们打着玩。”竟是两串圆润莹白的东珠串子! “娘,他们还小呢,您给的太贵重了。”王三太太忙道。这东珠瞧着色泽极好,有指节大小,且十分匀称,一看就是极品。便是在见惯富贵的王三太太也忍不住出声拦了。 朱氏语调依旧轻轻柔柔,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拿了一串套在王希音手腕上:“怕什么,两串珠子外祖母还是给得起的。”她又去给淳哥儿戴,听到两个孩子乖乖道谢,朱氏目光在淳哥儿脸上停顿一下就错开来:“小厨房上次琢磨的茶点备好了么?给哥儿和姐儿上来。”她又对王三太太说:“前儿宫里送来的方子,孩子们吃着都说好,叫静姐儿和淳哥儿也尝尝。” 往日只三太太一人过来时,可没见过朱氏这般高兴,她自然不会反对,也撒娇道:“我上次来,娘还舍不得拿给我吃呢,可见您偏心太过。” 朱氏呵呵笑出声:“跟孩子抢吃的,亏你还是当娘的。”她说完又道:“是两天前宫里有了赏,似乎是你弟弟那边的卫所报了点功绩。”说到最后,她脸色就平淡了下来。 三太太明白了,东珠和方子都是宫里变着法子赏给梁伍的。他德行有失却有军功,报不了什么名头,拿出点小恩小赐的,对宫里是再便宜不过。想着,她叹了口气:“看样子他在外面过得不错。”还能多说什么呢?梁伍的仕途算是废了,他那门妻子宁国侯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派人去查还被梁伍扔了回来,以至于婚书聘礼都送不出去,到现在还是无媒苟合,谁都没办法把事情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三十章 /str一ng第三十章 “夫人,二奶奶来了。”母女两个正说着,外头丫鬟来报。 朱氏脸色一凝,冷笑道:“她消息倒是灵通。”见三太太垂着头不说话,对丫鬟点头:“叫她进来。” 须臾,一个着艳黄缎面绣百蝠边夹袄配湖青十二幅裙的妇人被丫鬟引了进来,她不语先笑:“怪道母亲今早院门前的喜鹊叫得欢,竟是大妹妹来了。”动辄间头上步摇折射着屋外明媚的阳光,一时还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被首饰闪花了眼:“你我姑嫂好阵子没有亲近过,也叫我怪想的。” 王三太太站起来笑着回道:“瞧二嫂说的,都是我的不是。还不是怕二嫂事忙,没空搭理我们。” 梁二奶奶娘家姓贾,是当年的新科进士,父亲前年才回了京任职礼部。若说起来,倒不是甚么得力的人家,奈何二奶奶肚子争气,连生三个姑娘后终于把宁国侯府的嫡子摘到了自己家,梁家三代唯一的独苗儿,怎么不叫她在宁国侯府挺直了腰杆。 梁二奶奶一双丹凤眼亮的吓人,高颧骨尖下巴,只是粉敷的有些重,略显僵硬。进门先扫了一眼,在王希音和淳哥儿手上的东珠那儿顿了顿,方才道:“说忙倒是真的,父亲六十大寿是天大的喜事,这上上下下哪里不是事儿,偏巧大姐儿也要出阁,我这些日子啊可真想念大妹妹还在的时候,我也是老了好些账都对不齐。” 三太太混不在意她把自己比作对账本的丫头,也笑道:“二嫂贵人事忙,家里可都指着您呢。”又叫静姐儿和淳哥儿过来:“见过你们二舅母。” “哟,哥儿这几年也长个头啦?”等着两小拜见过,梁二奶奶才欣喜道:“就比我家小子低半拃,还是大妹妹会养孩子。” 三太太额角一抽一抽的,只觉得这二嫂几日不见又聒噪了不少,再不是刚生完荻姐儿那怯懦的模样了,一时间她竟分别不出是怯懦的二嫂和如今的二嫂哪个更不讨喜。 “哪比得上豚哥儿。”王三太太心下撇嘴,大概那独苗苗太宝贵,孩子生下来二奶奶坚决要依着乡野规矩取个贱名好养活,然而无论是当日的接生婆,还是后来看过孩子的太医院院判都说哥儿是个健壮的,只是孩子太小,哪个也不敢打包票立字据说这孩子定能一生无恙。是以,豚哥儿这乳名就叫下来了。 说到自己儿子,梁二奶奶就喜滋滋的:“我家那个混小子可没有大妹妹家的懂事,这又不知道跑哪个院子去耍了,随便他罢,想也就咱们侯府院子尽够,容得下他。”话里话外无不是拿侯府当自家院子看。 宁国侯夫人在上座淡道:“二奶奶现下忙完了?” “回母亲,刚拟好宾客单子正让大嫂瞧瞧可有修正的地方,难得有暇听见大妹妹过来,这才想看看。”梁二奶奶回着。 她哪里是来看妹妹,完全是听说大姑奶奶带了表小姐和表少爷来,想看看婆母给了两个孩子什么见面礼。堂上能看明白的人心里都一般想法,但谁也不会说出来,自打小少爷出生二奶奶连后院的一抔土都当自家的,是挖是埋她都要过问一嘴。 更何况前日子宫里赏下那么多珍宝,可侯爷一句话不说都交给侯夫人处置了,她瞧都没瞧见,直把二奶奶气得,此番过来就跟见证了似的知道婆母把那珍宝给了两个外家孩子,只她五脏六腑有多疼,怕就她自个儿知道了。 “嗯,老大家的是个稳重的,叫她理一理总不会错。”梁大奶奶出身镇国将军府,也是当年三座风眼之一的人家,论底蕴肯定比新科进士家出身的二奶奶深厚得多。然而镇国将军府衰败之迅速无人不叹息,便是曾经的神武将军府也在京城苟延残喘了几十年才黯然还乡的,可镇国将军府却是在功成名就之后立刻暗淡了。 宁国侯的原配就是当年镇国将军的亲妹妹,为了保住林家最后一点血脉拖着病躯给承爵的大儿子定下自己的亲侄女,大抵还有着想让林氏血脉凭着宁国侯的爵位重登荣耀的意思,却可惜她再也算不到小林氏没生出儿子。 宁国侯夫人看着座下眉梢眼角就压不住得意的女子,她是敬重林氏的,若林氏再生怕是瞧不起贾氏,只世事无常,侯府为了在皇家眼里不突显什么,就不能一味结亲显贵。若说起来梁二爷的儿子也有林家的血统,都是要承爵,也不算违背林氏当年的意愿。 听了婆母的话,二奶奶虽是笑着,眼底还有一丝不屑。梁大奶奶木头一样的人儿,打一棍子都叫不出声的也叫稳重?说是侯府世子夫人,可谁不知道世孙是她家豚哥儿,侯府的一切早晚都是他们二房的,如今不过是糊了一层面皮在上面妆作好看罢了。 几个人各怀心思不咸不淡地说着话,便有丫鬟过来报有事要梁二奶奶解决,梁二奶奶竖起眉毛假模假样训了那丫鬟几句,便让王三太太讨好地哄着走了,走之前还腻腻歪歪地用账本c私房影射着什么。 朱氏看着二儿媳妇不情不愿走出去的背影,叫了身边丫头:“去问问小姐们下女学了么?几个表姐妹许久不曾见过,可以多亲近亲近。”想了想又道:“前院的堂少爷上回说是果木炭不够,我这儿有几篓银霜炭,你挑篓差不多的送去,顺道也让表少爷过去跟他讨教讨教学问。” 丫鬟应是,王希音知道这是外祖母要跟母亲说事,想把他们支开。也不等丫鬟回话借口去茶水房看点心怎么做的,拉着淳哥儿出来。 朱氏看着王希音领着弟弟出门,道了句:“静姐儿是个好的,可惜” 王三太太忙道:“娘有甚可惜的,这都是缘分,是天定的。”这两句哑谜似的话,全府却都知道在说什么。随着豚哥儿日渐长大,由于他身世奇特,婚事也要早早打算起来。三代独苗的结果就是他以后要兼祧两房,倒不是说一定要娶两门妻子,而是一定要生两个嫡子分别承继两房香火。 豚哥儿身份尊贵,全京城差不多年龄的勋贵女孩数都数的过来,结果宁国侯算来算去就瞧上了静姐儿。虽然静姐儿大豚哥儿两岁,但也不算出奇,尤其女子大些到了适婚年龄又宜子,家世也相宜,最可贵的是静姐儿是朱氏的亲外孙女,一旦豚哥儿和静姐儿结亲,不但是宁国侯府和平阳公府的喜事,也能让宁国侯膝下几个子女缓和关系。 简直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宁国侯越想越好就分别跟侯夫人和二儿子透了口风,毕竟静姐儿过了年就十二岁也该开始相看人家。哪知道话刚透出去,就遭到梁二奶奶强烈反对,那晚上二奶奶发了疯似的跑到正院求侯夫人放过她。 此时侯爷正在房里跟朱氏大谈两家结亲的好处,外头这么一闹他脸面一沉,也不顾避嫌就出去将儿媳妇大骂一顿,然而豚哥儿是二奶奶的心头肉掌中宝,当她眼珠子也不差的宝贝疙瘩,即便是公公发火她也不能让这门亲事做成。她的宝贝儿子要是娶了朱氏的外孙女,她这些年受的委屈岂不是要一直受下去了? 更何况梁伍是负气出走,兄弟两个不说陌路也不差了,回头梁伍要过来给他外甥女撑腰,豚哥儿又得受欺负,梁二奶奶可不想再过她刚嫁进来战战兢兢的苦日子。 宁国侯骂了几句愚妇,甩了袖子就走。然而这事也就这么吹了。倒不是说侯爷不能让儿子压住媳妇,但大户人家做亲总是要讲究相合,这门亲还没结就遭到当婆婆的反对,就是侯爷想强行做成,侯夫人朱氏还不想外孙女受婆婆气呢。 哪怕朱氏再想外孙女嫁回来,她也瞧不上贾氏,至于豚哥儿哎,也不是她这个继祖母能说得的。 “我晓得,就是那边同意我也不乐意。”朱氏道:“我好好的静姐儿什么人家找不到,打量谁都稀罕她那眼珠子。” 王三太太笑着过去给母亲揉肩:“知道娘最疼静姐儿了,您也知道,当年我还偷懒不想嫁给嫡长子,又怎么舍得我的静姐儿去受那份罪。” 想到女儿嫁的人家,朱氏就叹口气:“哎,你这也算苦尽甘来,这中了举人最起码也有个身份。姑爷不懂事,你就多教教他,实在不行守着淳哥儿以后也有你的好日子。”侯夫人是看开了,她的三个儿女各有所长却命运不顺。 俪娘起码还是嫁在京城,最小的依娘却不忿哥哥被屈待,在梁伍出走后假借去佛寺给哥哥点长明灯追随而去。宁国侯大怒派人到了凉州跟两兄妹周旋几年,最后还是梁伍从侯爷那儿讨了份婚书,让梁依嫁了凉州一个军官。 去年凉州押解一批战犯进京的时候,那小军官来家磕过头。朱氏看着是个稳重的,知道事成定局也就没再多说。眼见着皇上时不时因为儿子和女婿往府上赐赏,她知道一双儿女在西北过的好为国争光别的不多想了。 王三太太知道母亲心里苦,她一双弟弟妹妹飞去西北做了自由人,徒留母亲和自己囚在京城。晓得那两个是因为京城有她照顾母亲,才放心乱跑,梁俨俪也是又气又无奈,谁让她是长姐呢? “娘,您也别太担忧了,您家大姑爷虽然挣不来军功也是上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三十一章 /str一ng第三十一章 那丫鬟问完话知道梁家的四个小姐还在女学,王希音就带着淳哥儿去前院了。 梁家女学就是侯府专门给四个姑娘请的先生,在前院和二门间的小楼上课。反正淳哥儿也要去前院找那个堂少爷,说是讨教学问,还不是外祖母拿一篓子银霜炭让那位少爷费点时间带带孩子么。本来这待客该是梁家真正的小少爷豚哥儿的事,却没有一个人提起。 宁国侯府占地极大,几乎比平阳公府阔了一倍多,算起来平阳公府是凭着几代前出了一位中宫皇后才得的公爵,比开国元勋出身的宁国侯莫名就低了几等的意味。 外祖母身边的丫鬟也是伶俐人,一路上怕表姑娘和表少爷无趣,走到哪里都要说些景致以搏一笑,倒让两个孩子走得兴致盎然。将到二门边,丫鬟去给看门婆子看手牌的时候,一行人从旁的小道横穿过来。 淳哥儿正抬头看着二门两道对联,小手在掌心学着比划,还是王希音先注意到的他们。 那是四个七八岁的小长随围着过来的,正中人穿着灰色银鼠皮的袍子领口和袖口都滚了兔毛,脖子上带着七色璎珞镶嵌的纯金项圈,绣了金线玉牌的腰带都要拴不住来人的小肚子,正是宁国侯府上下最受宠爱的小少爷豚哥儿,大名梁凤勋。 梁凤勋时年九岁,却胖成了一个球,他眯了眯再不能小的眼缝伸出胖胖的手指:“你们要去哪儿?”他是认得王希音的,对淳哥儿也有印象,只不过没到熟悉的地步。这府里上下都是他的,猛不丁瞧见这姐弟二人,他自然是要问上一问。 “大少爷!”领着王家姐弟的丫鬟们纷纷行礼。 梁凤勋才不拿正眼瞧她们,一径问王希音:“你们是要去哪儿,怎么不来找我?” 王希音对这个表弟印象不佳,但人家到底是主人,她还是先问了声好,再道:“听说你家有个堂少爷学问很好,淳哥儿想去讨教讨教。” “哦~”梁凤勋扬起肥肥的双下巴,他比王希音矮了多半头,也只能站在不远处才能做这傲慢的动作:“你们王家现在兴起?你爹前儿阵子中了举还大肆设宴来着,难不成现在国公府日子过不下去都要科考当官啦?” 那不屑的语气不消说,就是把梁二奶奶背地里念嘴的话学了个十成十。 王希音正想说话,却是淳哥儿先开了口:“豚表哥说错了,读书使人明理,教人奋进,不能拘泥于钱物。” 梁凤勋斜他一眼:“那就能拘泥于文字了?” 淳哥儿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梁凤勋撇撇嘴:“掉书袋。” 他身后的长随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极为捧场的样子。 淳哥儿顿时涨红了脸,他书读的呆了些,但周围人都宠爱他,从不曾像梁凤勋这般直言,他小小男子汉的自尊心有些伤了。 “掉书袋也要有书可以掉啊。”王希音可看不得淳哥儿受委屈,她知道梁凤勋是外祖父的宝贝孙子,但那又如何,她还是祖母的宝贝孙女呢:“业精于勤荒于嬉,豚豚你再玩下去小心把开蒙的书本都忘光了。”她也学着梁凤勋的样子斜了他一眼,那小子另一只胖手上还拎着个竹笼,里面蛐蛐儿正叫得欢,也不知道在这个时节,这小子从哪里找来的。 梁凤勋哼了一声:“幼学琼林那些有甚么难的,便是忘了又如何,反正也没人敢考我。”他说着又恼道:“不要再叫我豚豚。” “好罢,”王希音顺从道:“豚表弟,我们要去找在你家借宿的那位表哥,你要一起吗?” 想来豚表弟也不是什么好名称,梁凤勋肉球一般的脸盘鼓了半天,才道:“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算你哪门子表哥。不如我们到后院玩,小三找到了一个蛇洞,说是里面藏着冬眠的蛇!”提到兴奋的地方,夹缝一般的眼睛也闪着光芒。 王希音可不想跟他去看什么蛇,她吓唬他:“长虫冬眠的时候最毒了,你把它弄醒,它呲个牙喷点毒汁溅到你身上,小心烂掉!” 梁凤勋才不怕她吓唬,得意洋洋道:“就知道你不敢,长虫冬眠的时候才虚弱呢,不然它还会自己钻到洞里去?” 王希音看着他乐颠颠的双下巴和小肚子:“随你罢,不过到时候你跑不过被蛇咬了少条腿,可别说没人提醒你。”也不知道二舅母怎么照看的豚豚,捅蛇洞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么?约莫是豚豚再想不出有甚么可玩,才让身边人为了邀功想出的馊主意。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梁凤勋道:“去我院子罢,上回我小舅舅送街市给我捎了些玩物,你肯定没见过。”他拎起竹笼:“喏,金顶独龙,已经咬死我之前养的好几个大将军啦。” 果然是男孩子的玩意儿,不是蛇就是虫,王希音哪里会喜欢,她见淳哥儿又缩得跟个鹌鹑似的,一点也不想跟这个表哥接触的样子,皱眉道:“我不去,我们是要读书的,你自个儿去罢。” 大抵梁凤勋的诚挚邀请没几个敢如此直白的回绝,他立时恼了:“叫你看蛇你不去,给你好玩也不去,非要去找那穷亲戚作甚。一个打秋风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堂哥也值当你去见他?”也不理他手里的金顶独龙了,胖手上去就抓王希音:“不行,你就得跟我玩。” “别抓我姐姐。”在王希音没来得及收手的时候,淳哥儿突然横过来道。 梁凤勋才不理他,肥壮的身子几乎是淳哥儿一倍大,一巴掌就推过去:“走开!” 王希音把淳哥儿护到身后,生生就吃了梁凤勋一拍,条件反射般推回去:“豚豚,你别太过分了!” 梁凤勋又生气还有点委屈,气得小眼睛就要大一圈了,他看着英雄了一下就躲在王希音身后的淳哥儿,招手对小长随喊:“给我打他!” 小长随互相看看,他们在梁凤勋身边不长,哪里知道眼前的姐弟是什么人,听着表哥表弟叫得极亲近,全府上下便是侯爷也轻易不会违背他们小少爷的,一时就不敢上前。 恰在此时,一个青色身影过来:“这是怎的,老远就听到你们热闹了。”却是围着青色织锦绣喜鹊压红梅披风的梁家大小姐,梁蕊和另两个姑娘下女学了。 “昨儿听说大姑姑今天回家,没想到静姐儿也来了。”二姑娘梁荔笑眯眯的:“好些日子不见,可想死我了。”她走过去想将王希音拉到身边,看着弟弟把王希音的袖子都攥皱了也不撒手,她也有几分头疼正想怎么好言好语劝劝弟弟。 就见王希音极嫌弃地一甩手,眉开眼笑地对梁荔道:“我也想二表姐了。”一个眼角都不甩梁凤勋。 即便三个亲姐姐都在,梁凤勋也没觉得什么,倒是被王希音甩了那么一下,他咬着牙哼了一声:“你等着,以后我有好玩的再不给你玩!”说完把金顶独龙往身边花池一扔,负气而去。 梁家二房的三姐妹叹为观止,便是她们这做姐姐的也不敢像王希音这般给梁凤勋脸色看。 梁荔快人快语道:“这小霸王恁的缠你!”而且还是人家越不搭理他越上赶着去缠。 王希音撅了嘴:“明明是在欺负人,二表姐没瞧见他那一巴掌多狠。”小姑娘揉着胳膊,这还是梁凤勋半路看到她顶上来生生改了拳路的结果,若不然这巴掌得实打实抵到王希音腹部。 梁四姑娘梁荻不爱说话,却最是善良,她拉过王希音担忧地看着她的手臂,抿唇半天才道:“去我那儿看看?” “哎。”王希音脆生生地应着,又指了正跟梁蕊回话的淳哥儿:“外祖母让我和弟弟给您家借宿的堂少爷送一篓银霜炭,听说他学问极好想让淳哥儿与他讨教一二。等我把事儿办了再去找四姐姐。” 听到银霜炭,三姐妹互相看了看,梁荻脸皮薄霎时红了一张尖脸盘,她自是知道母亲当家以来对这位借宿的同族堂哥不屑一顾。那少爷住的院子偏远阴冷不说,便是日常的木炭都给不齐,直到几天前陪着那少爷来的小厮实在看不过眼,在侯夫人身边一个嬷嬷路过的道上哭诉一番,才把事情捅了出来。 她眼巴巴看着两个姐姐,嘴唇抿了又抿,却说不出话来。 还是梁蕊笑着道:“这有什么,让迎春去送罢,我也听说那位堂弟学问不错,淳哥儿与他讨教定会有收获。”她也对自家亲弟弟该出来待客的事绝口不提,豚哥儿可不是她这个大了八岁的亲姐姐能惹得起的。 安顿好淳哥儿,王希音就跟着三个表姐说笑着去她们的院子。宁国侯府占地极大,人口却不多,是以三个姑娘能有自己独立的院子。 “怎么不见锦表姐?”王希音问着大房唯一的姑娘,今年秋日办及笄礼的梁锦,也是比着梁凤勋一般在宁国侯府如珠如宝一般存在的姑娘。 梁荔笑道:“她前儿夜里着了风,怕是身子有些不适,今天就没有过来。” 王希音听了忙道:“现在可好些了?可能叫人去探望?” 三姐妹互看一眼,还是大姑娘梁蕊点头:“昨日休了一天,想必好些了,锦姐儿怕是也想你,咱们姐妹几个一会儿一起去看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三十二章 /str一ng第三十二章 虽然长辈之间有些龃龉,但在这些事并没有影响到小辈们的交往。这也是宁国侯家传的规矩,再大的矛盾家族内解决,不外传不遗传。即使偶尔分得不那么清明,但大面上都能过得去的。 王希音应邀在梁荻的小院做客,说是小院也不过就是一排厢房围了白墙而成,院子墙根种着花草,西南角凿了口井,石子铺就的小路上还有枯萎的杂草,颇有野趣,给院子平添几分生机。 王希音艳羡道:“四姐姐的小院好别致。” 梁荻低头浅笑不语,还是梁荔道:“静姐儿春日再来,四妹妹还在那边栽了葡萄,说是要在底下编秋千,到时咱们一起玩。” 王希音听着更是神往,平阳公府占地不小,却分不到姑娘的小院,只有一座绣楼,那花园都是有定制的,轮不到姑娘自己去布置,她早就想要个属于自己的院子了。 “不过啊,咱们最会布置院子的还是大姐姐,”梁荔俏皮地眨眨眼:“静姐儿上回来还是中秋给祖母请安罢?要不要求求大姐姐去她院子瞧一眼,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咯!” 梁蕊先虚点了梁荔额头一记笑骂道:“亏你也是做姐姐的,净拿我们说话,怎的不叫静姐儿去瞧瞧你那乱草垛子!” “嘻嘻,”梁荔嬉皮笑脸,凑过去跟王希音耳语:“大姐姐这是害羞了呢!” 二门上还摆着李家送来的聘礼,王希音看着梁蕊面若红霞的俏脸,也笑道:“我还没恭喜大姐姐呢,就可惜我还没见过大姐夫,等到时候还要姐夫给我大红包!” “哎呀!”一向稳重的梁蕊彻底羞了,“静姐儿可不要学你二表姐,她最是不正经了!” 姐妹几个哪见过大姐儿这般模样,俱都低头笑了起来,气氛倒也融洽。 坐了没一会儿,王希音又提到梁锦:“锦表姐身子不适,我先前还不知道,如今听说了,怎么也该去看一遭。” 梁荔低头抿了口果茶,梁荻揪着帕子,却是梁蕊笑着道:“应该的,锦姐儿也歇了一日,倒没听说再叫过太医院的人,想必不是甚么大事,咱们姐妹都该去看一看。” 梁荔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梁荻连忙拉她袖子,梁荔这才不再做怪样子,一同道:“一起去罢,舅舅前儿给了我院子一筐金桔,我尝了两个实在甜得很,也给三妹妹拿去尝尝。” 梁蕊满意地点点头。 王希音全当作没看见几个表姐之间的眼色,笑着打发夏椿跟三姐妹的丫鬟去给梁锦的院子报信。待得了信方才往梁锦的锦绣园而去。 “大小姐c二小姐c四小姐c表小姐安!”锦绣园挨着大房的院子,独揽一抱清泉,与大房一脉而成,面积算是梁荻小院的三四倍大,有假山奇石,珍惜花草,便是到了冬日也是一派郁郁葱葱的繁盛景致,可见园丁用心之深。 梁锦的大丫鬟百合此时就站在院子门口迎接四位小姐,她穿着藕荷比甲,内套褐色暗纹织锦兔毛镶边短袄,六幅同色湘裙行走间隐有光彩,不提首饰,只这一身妆扮拿出去不消说是丫鬟便是哪户五品以下的官家小姐也穿不出来。 别说许久不曾与梁锦见过的王希音暗暗惊诧了一下,便是常见的梁荔也忍不住竖了眉毛,这丫鬟身上的褐色织锦是中秋侯府封地进奉的节礼,一共不过五匹,侯夫人三匹,大房二房各一匹。因着丝质华美,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深得二奶奶喜欢,哪怕颜色更适合上了年纪的,她也把一匹布全拿去给自己做了身衣裳,在中秋家宴上穿了出来。 这件事并不怎么合规矩,尤其是二奶奶都没有请示侯夫人的上席衣裳就擅自穿了出去,幸亏朱氏不爱这颜色,才没在家宴上出丑。要知道宁国侯府的中秋家宴几乎算是京城梁家的族宴,不拘哪一支,只要是在梁氏族谱上记了名的都要参加,这架势甚至比春节还要盛大,更别提今年还是宁国侯六十大寿,族人们更是卯足了劲要提前给侯爷祝寿,在这种家族大事上衣着与婆母撞衫,后果不堪设想。 三姐妹是知道她们母亲这件事做的上不了台面,但亲眼看着梁锦把同样的布穿在丫鬟身上,就好像自己被扇了巴掌。 梁荔张口就要刁难百合,还是梁蕊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盈盈笑道:“三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百合恭顺道:“托大姑娘的福,姑娘今晨头疼就消退了,如今不过养养神罢了。” 梁蕊点点头,打眼色让丫鬟给百合红封:“你伺候三妹妹有功,赏你的。” 百合也不推却泰然收下,领姐妹四人往院子正屋走去:“表小姐有阵子不见了,您上次托大姑奶奶带来的绣品,我们姑娘喜欢得紧,一直念着您呢。” 王希音看着她亲热的样子,略一品她的话才笑道:“技巧拙劣,没得叫锦表姐笑话就好。” 百合顿时笑开了颜,好似王希音说了甚么一般:“表小姐真是说笑了”言谈间就进了正屋,甫一入屋就一股子清新果香扑面而来,寒冬时节,屋内竟如春日般温暖,甚至还挂着纱幔和水晶帘子,几个丫鬟都只穿着单衣罩了件比甲在一旁伺候。 “几位姑娘稍坐,奴婢去知会姑娘。”百合屈膝退下,另有丫鬟奉上清茶果脯还有一盘碗大的石榴,个个胀得裂开露出红彤彤晶莹的果粒。 有石榴一对比,梁荔顿时想把自己带的那盘子品相普通的金桔扔出去。 “姐妹们一向安好?”无人言语间,一个着玉色短袄樱粉缎镶茜红宝相花纹边的少女走了出来,她鹅蛋脸细长眼,琼鼻小嘴,面色略白,正是梁家大房唯一的掌上明珠,梁锦。 姐妹几个互相道了好,梁锦将目光落在王希音身上:“静姐儿可不常来,这是前些日子我外祖家送来的石榴,说是今年怀远那边石榴丰收,你尝尝可与洛阳的不同?” 王家祖庙就在洛阳,那里也盛产石榴,每年自是有族人往平阳公府运几车过来,偶尔大姑奶奶会装一筐做节礼送到宁国侯府。 王希音道了谢,让夏椿去剥一小碗来,自己问梁锦:“听说三姐姐前日子着了风,如今可大好了?” 梁锦垂眸晃了晃茶盏,笑了笑:“见到姐妹们来,我还能有甚么不好。”这话像是一根针,直刺的梁荔坐不住了。 却还是梁蕊按住她,笑道:“三妹妹无碍,我就放心了,都是一家子姐妹,若是再有什么,三妹妹可一定要知会我们。” “大姐姐说的是,”梁锦指尖摩挲着茶盏把手:“都怪我身子骨一向弱,常让姐妹们担心。” “我不是”梁蕊结舌,她可没有半分责怪梁锦的意思。 “说这些做什么,静姐儿好些日子不来,咱们去屋里罢,这回我舅家表哥从泉州走了一趟,带回了些西洋玩意儿,虽说经不住推敲,给静姐儿看个稀罕。”梁锦浅笑着打断她。 先是百合身上的衣裳,再是刚才大姐的话被误解,又加上先前那些有的没的,梁荔一时气不顺,张嘴道:“林家表哥走南闯北也是辛苦,如今都开始跟洋人做生意啦?”曾经红极一时的镇国将军府林家已经彻底迁回安徽故里,因着还要拉扯一家老小,有些读书不成的子弟除了乡里收租之外也会做些生意,梁锦提到的这个表哥算是里面一把好手。 然而大魏社会,士农工商阶层分明,富农经商还算罢了,纯作商业还是叫人瞧之不起。 梁锦不动声色地回道:“比不得贾舅爷是读书人,流连西市书坊寻朋唤友。”二奶奶的父亲不过是当年一个二甲进士,排名进不了翰林院一直外放做官,今年才回京,还是托宁国侯寻了个京城差不多的官职。之前一直在京城赁了个小院,住着贾家大爷。只可惜贾大爷遭遇家中骤富,妹妹又是侯府媳妇,便有些懈怠读书,常年以寻书的名义到街市招猫逗狗,图惹人笑。 “你!”梁荔再笑不出来,瞪着眼去指梁锦。 “二妹!”梁蕊连忙拉住她,羞得不行,再如何她们外祖家都比不上林家,林家退居安徽也是家业富足的世家,而贾家底子单薄得简直没眼看。曾经被小林氏教养过一段时间的梁蕊还听出了梁锦的又一层讽刺:贾家连藏书都供不起,也只能让子弟去书坊淘书。 王希音可不是第一次见到梁家姐妹起纷争,又想起来锦绣园之前三姐妹的眉眼官司,怕是才吵过一架。她有些头疼又有些庆幸自家姐妹不多,想了想才道:“锦表姐笑话我呢,前儿日子淳哥儿遇到了薛家小爷,那小爷引经据典可把淳哥儿说直了眼,回来便叫福安去书坊买书,被我娘笑了一通。” “薛家?福平巷左丞的薛家?”梁锦挑眉问。 王希音点头:“嗯,你也知道淳哥儿就是个小书呆,被漫天说教了一通,就想寻书看。” 梁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弟弟的。”她扬了下巴:“都有哪些书,有单子么,叫我瞧瞧。我这里到还有几本看过眼的,让淳哥儿拿去。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叫他们瞧不起。” “好姐姐,我来你这儿就是打着这个心思!”王希音嘻嘻笑道。梁锦可是大房独女,甚么宝物古籍没见过?她摸过的书怕是比二房三姐妹加起来都多。虽说她来之前并没有这么盘算,但既然梁锦说话了,不借几本书,她这个表姐怕是不依。 “好呀,静姐儿也有小算盘了,这是拉着我们三姐妹给你压阵呢!”梁蕊插话过来,生怕本就关系冷淡的姐妹又起隔阂:“锦姐儿说看过眼儿的,那都顶好不过了,我们也要瞧瞧。” 梁荔还有些气不过,缜着脸不说话,梁荻却一双眼放光一般看着她们。 梁锦一笑,露出细白的牙齿,显见梁蕊这话说进她心坎里了:“都过来看看罢。”论书作画,她就没有输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str一ng第三十三章 梁锦的书房连着两间屋,紫檀木书柜摆了三面,直直通到了房梁,每一面都塞满了书卷,甚至还有竹简陈列其中。 甫一进去陈年墨香迎面而来,便是开了窗户也散不尽里头的气味,书案上简单地摆放着文房四宝,看着不起眼却个个都是珍品,一支玉瓶放在窗前里面是凛冽绽放的红梅。 “每次来锦表姐书房我都不想走了呢。”王希音感慨道,从窗户可以看到锦绣园最美的风景,小桥流水,花团锦簇,便是破败的冬天也有种颓然又蓄势的美。若说梁荻布置的是乡野小院,梁锦的锦绣园才是世家贵女最心仪的居所。 “那就别走了,这里的书也够你看的。”梁锦笑着道,书房是她最骄傲的地方,看遍全京城就没有一家贵女能有她这样的书房,说句大不敬的,便是皇家公主也少有这般架势。 王希音嘻嘻笑着凑到梁锦身边:“锦表姐疼我,只是我还要把书拿给淳哥儿,我也想做好姐姐呢。” 梁锦哼了哼:“拿去拿去,有弟弟了不起啊,要不是”她闭了嘴,厌烦地瞥了下那边把眼都看直了的三姐妹。 王希音连忙拉着她的衣袖摇了摇,岔开话题道:“锦表姐你这身衣裳真好看,不过颜色浅了些,更适合春天。” 梁锦轻蔑一笑:“冬日怎么不能穿粉嫩衣裳了,这才叫更显春意。” 因着刚才姐妹几个绊了嘴,二房的三姐妹进了梁锦书房有些拘谨,倒是王希音与梁锦多说了两句。最后梁锦甚至还叫丫鬟拿了披风手筒,说要去正院给王三太太请安。 梁荔早不想与梁锦一路,只说身上穿着上学的衣裳,不适合见长辈,要换了妆扮再去正院。几个姐妹在锦绣园门前道了别。 “你方才说的薛家小爷学问好,可有亲眼见过?”路上,梁锦突然问了王希音一句。 王希音一怔,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梁锦的神情,倒不是她不愿意说,实在是与薛明悟见面的情形还涉及到平阳公府的一桩丑闻,她斟酌道:“倒是跟祖母见过一面,那日也不知怎么的,祖母想去密云山礼佛,在山门与薛家老夫人遇上了。” 梁锦低头沉思起来。 王希音忍不住看她,轻声问:“锦表姐认识薛家小爷?” “说不上认识。”梁锦回神道:“之前有位拜访了祖父的老大人提过两句,说他学问不错。” 梁锦随口而言,便是王希音听了都有几分羡慕。虽说梁凤勋是宁国侯独孙,但论受宠还是梁锦属第一。藏书随她翻阅不说,便是宁国侯的书房也能让梁锦自由出入。梁家四姐妹有纷争,怕是跟宁国侯的偏疼脱不了干系。 “学问不错却是真的。”王希音点头:“只是人有些清高。”她到现在还会薛明悟直勾勾的盯人目光有些余悸,暗忖他似乎不太知礼。 梁锦瞥她一眼,突然明快笑道:“原来是这样!” 这话说得模糊,哪样是这样?不待王希音再问,梁锦快了脚步,三两下就进了正院。 此时侯夫人和王三太太已经叙完了话,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旁的什么,突然听到外面通报三小姐和表小姐来了,三太太不禁去看母亲。 朱氏淡然笑了笑:“锦姐儿是个懂礼的,怕是知道你这个姑母在,特地过来请安。”对大房一家,朱氏还是满意的。 不一会儿,梁锦就跟王希音一同过来了。 王三太太眯了眯眼,若说起来锦姐儿就亏在一副女儿身了,她继承了林家的血脉,身材修长,相貌并不符合时下女子的柔美,却是带着几分英气。这个孩子是王三太太出阁前后出生的,三太太接触不多,倒是听说小女娃娃几乎是被宁国侯教导着长大,十分受宠。 这点与占尽侯府便宜,却得不到侯爷青眼相加的豚哥儿截然不同。 “好孩子,一家人不用多礼。”赶在梁锦行礼之前,王三太太便亲自拦了她:“有些日子不见了,果真女大十八变,咱们锦姐儿越发好看了。” 梁锦落落大方地道:“锦儿承姑母吉言啦!” 倒是朱氏好心情地对梁锦说:“怎么今日有功夫到祖母这里淘气,昨儿落下的功课补上了么?”那口气跟嫡亲的祖孙比也不差了。 梁锦笑眯眯道:“祖母放心,还没有我能落下的功课呢!”她又道:“怎么没见淳哥儿?他姐姐在我这儿歪缠了好一会儿要我的书,说是要给淳哥儿长见识,我来考考淳哥儿学问。” 这骄横的语气顿时让王三太太有些不快,然而朱氏却哈哈笑了起来:“好,快去叫表少爷过来,让咱们锦姐儿考考他。”她乐得嘴还没合拢,就对着王三太太说:“是我忘了,比起外院那个孩子,锦儿的学问才是一顶一的,让她与淳哥儿说说,哥儿收益更大。” 母亲都这般说了,王三太太也只能笑着道:“想不到锦姐儿学问做的如此好!”不过几个月不见,朱氏竟然如此疼爱梁锦,王三太太有些诧异。 “我这算不得什么。”梁锦谦虚道:“上次岳老先生提到的薛家小爷,说是状元之才,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呢。” 王三太太一怔:“薛家小爷?”她下意识地向女儿看了一眼。 王希音不防梁锦还揪着薛明悟说话,只得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梁锦这话的用意。 “薛左丞家公子,静姐儿也见过的,是不是?”梁锦对王希音眨眨眼。 这回,连朱氏都觉出不对,转头问王三太太:“薛左丞在京城不太显眼,怎么想起来见他们家了?”这是把国公府和薛家牵扯到了一起。 王三太太根本不知道女儿跟梁锦怎么说的,含糊道:“前儿不是二房的大爷成亲么,薛家也来了人。”想了想又不对,二房的人成亲,静姐儿又如何能在后院见到外宾,连忙补救:“后来我们老夫人去了趟密云佛寺,又遇上了薛家。” 朱氏皱眉思索了一下,三太太那话怕是连梁锦也听出不对了。平阳公老夫人一品的诰命,出去礼佛碰见个把官家夫人再正常不过,但能交好到两家孩子见面,薛家就是出个左丞都不太够格。她将目光放到王希音身上一顿,打发两个孩子:“上次不是嚷着要给你妹妹看西洋画么,这两天日头好,雪竹她们刚拿出来晒,带她去看罢。” 梁锦多聪明的人,一下就会意了,笑眯眯地带王希音走。 外祖母发话,王希音就是再不知礼也得挪着脚步跟表姐出去。 “你们就是给静姐儿看人家,也没得先往下头去寻啊!”两个女孩一出门,宁国侯夫人就指责起女儿来,在她看来,除非是给静姐儿挑人家,要不然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户人家又怎么会走到一起。 王三太太暗叫了一声苦,事关国公府秘辛,她哪敢随便说,只是道:“娘,您不信别人,还不信我吗?我是静姐儿亲娘,别的不说,家境差太多的我头一个就不同意。” 朱氏得了这话也缓和了面孔:“不是就好,那薛家我是看不上的。” “您也知道薛家?”王三太太奇道,就跟平阳公府与薛家搭不上界一般,宁国侯府也不会跟薛府有什么密切来往。 “嗯。”朱氏点头:“锦姐儿刚才提到的岳老先生,就是去岁告老的太子太傅岳祥大人,他曾经应范丞相的邀约到范府作客时,见到了薛小爷,直说他才华过人。便是跟侯爷叙旧也夸了两句不知怎的就被锦姐儿听了去。” “这么说,岳老先生也是夸赞薛小爷的,娘您怎么还看不上薛家?” 朱氏闻言冷笑道:“学问再好又如何,次日那薛平负就带着儿子上门拜访了,吃相恁的难看。我看他八成是在范大人手下待腻,想另攀高枝。” 王三太太垂了眼,除了攀高枝怕也是有走连襟路子的意思,想着宁国侯府跟平阳公府是亲家,也许还能通过宁国侯府让平阳公府认下这门亲戚。抑或者还有别的想头,不过都不算好看罢了。 “娘,您跟大嫂”王三太太不想在薛家身上纠缠,迟疑着问。 朱氏叹口气:“算不得什么,前阵子锦姐儿在我院子住了几天。”她撇撇嘴:“那会儿闹得有些难看她差点得个弟弟!” 王三太太一惊:“那后来怎么难,难道是,二房?” 朱氏闭闭眼:“这谁又说的准呢,没根没据的,之后也不了了之了。” 王三太太倒吸一口凉气,就是头脑发昏的王二太太也从没有在子孙上做过文章,这梁二奶奶也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大还是无知。要知道梁大|奶奶小林氏若是生了儿子就是宁国侯真正的嫡孙,侯爷知道这事岂不震怒? 看着女儿震惊的模样,朱氏摇摇头:“是男是女还不知道,一直捂着的,所以出了事也怨不上别人。” 这下大房跟二房也生间隙了,王三太太感叹道:“大嫂命苦啊。”小林氏是镇国将军府正经教养的女儿,跟二奶奶这种半路富贵的野路子有云泥之别。只可惜梁大爷娘胎里带的身子骨弱,生子不易,这要是让大房得了儿子承爵,府里再不会像如今这般七崩八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三十四章 /str一ng第三十四章 没等王希音和梁锦再回来,却是淳哥儿先从前院过来了。他小脸红彤彤的,眼睛炯炯发光,显见在前院跟人聊得不错。 王三太太着意想叫那位同族的小少爷进来,赏他个甚么,丫鬟却报那堂少爷在正院磕了个头就先行离开了。 朱氏听了就念了句佛:“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想到身边嬷嬷说过,这堂少爷的屋子冻得跟储冰的地窖一般,又是一叹。 “业哥儿明年也要下场了罢?”梁静业四年前来投奔的事情,王三太太是知道的,只不过到底隔了几层,这一住就是几年,三太太对他的事情了解不多。 朱氏点头:“侯爷有意叫他再等等,不过他却是想着尽快考出来。”三年前梁静业已经考过一次却名落孙山,这三年在侯府越发像个透明人一般,便是冬日用炭的事情也是梁静业从家中带来的小厮捅出来的。说不得没有这个小厮,他真会自个儿在屋子里冻一个冬天。 “到底年少,多磨砺磨砺也好。”四年前十二岁的梁静业可是以举人的身份前来投奔的,算得上少年英才,若不然宁国侯府哪能是随便一个同族人就能长期寄宿的。 一旁听着的淳哥儿把玩着方才丫鬟端上来的石榴,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到晌午,王三太太就告辞回平阳公府了。倒也不是侯府不留饭,国公府让她回娘家,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哪怕昨夜刚闹了一场不痛快,只要没有真正决裂都得互相留有余地才是。更何况国公府大大小小一应事体都要王三太太主事,她还真不能一整天都放开不管。 回府的路上,姐弟俩出奇的安静。王三太太也想着自己的事,竟一时没发现什么。 从二门换了轿子,母子三人先去正院给刘氏请安,哪料到刘氏穿着见客的衣裳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 “回来了?”见三房母子过来,她动了动面部肌肉,掀起嘴巴道。 “是,儿媳回来晚了。”三太太恭顺道。 刘氏一挥手:“哪里算晚,我还当你们在侯府用过午饭再回来呢。”她也无心过问孙子孙女在侯府如何,直接让两个孩子回去梳洗,也不叫三太太换衣裳就留了她抱怨:“那薛家果真是个有野心的!” 却原来今天三太太回娘家,刘氏也出了一趟门,她前几天就找了一位神武将军旧部下的妻子做中人,又从王家姻亲里挑了个年龄c模样都不错的姑娘,要给薛平负说合。今日一行人就约在了那位旧部下的府上,这也是薛家的意思,薛平负是继弦,他想先看过姑娘再说。 若说起来,这姑娘只比元娘大两岁,因着在家照顾年幼的弟妹,直到今年才开始考虑亲事。模样c人品都没得挑,就是家境一般,她父亲是个七品都给事中,年岁不过大薛平负一个春秋,看着也不会有什么前途。 不过这家的官职也是刘氏仔细考虑过的,薛平负原配是他家乡书院先生的女儿,那老先生已经告老,之前也不过是五品同知。继室娘家地位较原配低些,薛家好拿捏不说,对原配留下的子女也不会多做刁难。更何况,这家也不是白身,那位给事中的当年的同进士,又在京城任官多年,同科遍布天下,对薛平负并不是一分助力也无。 坦白讲,刘氏对薛平负这回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只是她考虑得再多,也是从后院妇人角度想的。但在薛平负这里,只七品芝麻官一个,他就很看不上。又觉得平阳公府是在随意搪塞他,前院他与那七品官见过,连姑娘面都没瞭到,就找了刘氏。不软不硬给了颗铁钉子走人,只把刘氏气得后仰,便是那户人家碍于王家面子什么也不露,行走间也是恼了的样子。 刘氏拉着三太太倒了半天的苦水,三太太只觉得头疼。她这个婆婆真心是个慈善人儿,只说薛家那个样子,从密云山回来,三太太才听了两句薛家想打子孙联姻的主意,她就恼了,也知道这样的人轻易填不饱肚子。刘氏又何苦真的去量亲?就该联合哪个贵人家当面让女子甩他个面子,他就再没脸登平阳公府的门了。 她嘴上安慰着:“是薛家过分他们怕是一朝得势瞧不起别个了”心里却想,这薛家别是又要揪着被王家瞧不起的因由再纠缠王家罢? 且不提正院婆媳的各怀心思,回到绣楼的王希音换了家常衣裳就拿了卷书在窗前想事。旁的不说,实在是表姐梁锦今日的表现有些怪异。三番五次提到薛明悟,便是两人去看西洋画的时候,梁锦还随口来了句“不知道薛小爷是否对西洋也有所研究”。 以王希音对梁锦的印象,她这个宁国侯独宠的嫡孙女是个骄傲性子,清高略带几分孤傲,颇有种谁人都瞧不上眼的劲儿。王希音曾怀疑梁凤勋某些时候是学了他这个堂姐,不过就是梁凤勋更粗鲁直白,而梁锦含蓄一些。这样的贵女不过听了一位老先生的闲言,又怎么会把薛明悟记在心上 “姑娘,今天薛府家小姐给您递了一封信。”看着王希音闪回神,夏樱趁机上前道。 “薛府?”王希音重复一句,心里刚想着薛家的事,就有了薛府来信由不得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拿来罢。”想必又是薛盼媛想到什么新奇玩意儿要说给她了。从密云山回来,这是薛盼媛第三次来信。王希音把握着尺度,觉得便是要撇清关系,也不能一味不回人家,看过信就提笔简单回了一封。 回完了信,王希音随手放到一旁,问夏樱:“今天家里可有什么事?”昨晚父母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还不知道二房今天又要出什么事端。 夏樱想了想,道:“老夫人上午出了趟门,叮嘱过各院子把门把紧一些,旁的倒没什么。就是”她欲言又止。 正抿茶润唇的王希音皱了眉:“就是什么?” 夏樱连忙跪下:“是奴婢那不经事的妹妹,今日正好轮值到三太太那边洒扫,听了两句闲话,与小丫头吵闹了起来。” 下人之间处得不好是常有的,三太太可没那闲工夫去管,往常也是管事嬷嬷斟酌着进行惩戒。到了王希音这儿,她偶尔也会替三太太理一些小事,丫头们胡闹说给她听也不算出奇。 “闹成了什么样子,现在如何了,又是为着什么闹的,你先说给我。”王希音连着问完又低头喝茶。 “是奴婢妹妹听了两个丫头说少爷什么话,气不过才争将起来。”夏樱有点胆怯地说,还抬头去瞄王希音的脸色。 王希音顿时寒了脸,一丢茶盏:“哪家的丫头,给我带过来!”她这一出声,屋里落针可闻。 夏樱屈膝连道两句:“是c是。”即刻下楼带人了。 “夏椿,把我那件灰皮镶毛领的披风拿来,我要去母亲院子一趟。”王希音也等不得夏樱把人提来,就要亲自去看。 “姑娘,外头正起风呢,您就是着急也不在这一会儿呀。”陈嬷嬷笑着拉住了她,方才夏樱说话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由于她腿脚不便,一上午都在绣楼呆着,既没有跟着王希音去宁国侯府也不曾出过绣楼,对夏樱提到的事没有耳闻。 不过她却是见识到这耿直的王家三小姐了,平日看着温温和和的人儿,丫鬟才说了句什么就跟点着了的炮仗似的立时蹿出去。 “嬷嬷,那些嘴碎的丫头不教训她们,谁知道还会惹出什么幺蛾子?竟是连少爷也敢编排了!”她犹不解气,见夏椿将披风找了出来,自己上前拿起裹住就往外走。 陈嬷嬷哪肯让她就这么出去,依旧抓着王希音,柔声道:“姑娘听婆子一句,您是云雀,她们是土泥,哪值得您动这么大的气。”她见王希音没有软化的意思,继续道:“更何况夏樱姑娘已经去带人了,您就是跑过去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您在这里等着夏樱姑娘把人带过来,好好审问。” 须臾,王希音呼出一口气,显见是妥协了:“我这般冲动,让嬷嬷见笑了。”她犹自不好意思:“遇上淳哥儿的事,就让我有些不冷静。” 陈嬷嬷整了整她的披风,温和道:“您和少爷姐弟情深,旁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又怎会惹人笑。”见王希音那股子火气彻底下去,陈嬷嬷斟酌道:“小丫头之间闹事,平常了讲也就是几句口角。只是夏樱姑娘特特向您提出来,怕是事出的还不小,姑娘要不要叫今日上午轮值的婆子一起问话?” 王希音点点头:“嬷嬷说的是,今日元嬷嬷跟着母亲去的侯府,应当是张嬷嬷在看着。”她转头对夏椿说:“知会夏樱,去将张嬷嬷也叫来。” 夏椿忙不迭去追夏樱了。 张嬷嬷扶着王希音去一楼,那里有大厅,才是正经会客c理事的地方。见王希音坐定,陈嬷嬷去了一楼的茶水间备上点心,这一上午王希音出门得早,回来后三太太被老夫人留在了正院,午饭怕是要由着大厨房提来。虽然现在看王希音没有吃东西的心思,但做下人的还是要把这些都想到。 等张嬷嬷收拾出来,王希音强拉腿脚不便的她坐在下首,张嬷嬷带着夏樱和几个小丫头就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三十五章 /str一ng第三十五章 张嬷嬷一进去就讪笑着给王希音请安,接着赔罪道:“是奴婢没管教好这些丫头,闹出事来叫姐儿不快,奴婢难辞其咎。” 油嘴滑舌的腔调直让陈嬷嬷低头理袖口。 王希音示意夏椿扶起她,笑道:“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儿了,您行事周到都是看着的,只是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听夏樱提了一句,并不十分清楚,还请嬷嬷跟我好好说说。” 张嬷嬷看了眼坐着的陈嬷嬷,又去看王希音含笑的小脸,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三小姐叫那个跛脚的婆子坐着,却叫她站着回话是个甚么道理?况且夏樱说的本就是件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张嬷嬷随手都能撒出一把来,其实并不耐烦回这种话。 “回姐儿的话,晨起太太和您就出了门,奴婢把这咱院子一向紧实,只奴婢腿脚不好您也是知道的,因此等奴婢出去看时,几个丫头片子已经闹成了团,奴婢拖着老腿分解半天才解开。论规矩,这不拘甚么事在做活的时候闹事都要先关几天的”她一副薄唇开开合合,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竟是一点能听的也无。 王希音眉头一皱,打断她:“嬷嬷是说,您当时没看着丫头们上工,之后也只关了人并不曾问发生了何事,是么?” “瞧姐儿说的,奴婢也不是那懒货,能坐着就不站着的,实在是奴婢这腿呀是经年的老毛病” “好了,”王希音再次打断张嬷嬷的碎语,她现在是明白为何这个嬷嬷在母亲那里得不到重用:“您说的我都知道了,还是听听这几个丫头怎么说罢。”也不知是她不曾会意还是压根不想理会,再一次忽略了给张嬷嬷看座的示意。 张嬷嬷一张老脸都憋红了,讪讪退到一旁站着。 四个还穿着脏兮兮当值衣裳的小丫头站成一排,她们规矩还不太严,到了堂上左右看看谁也不敢先开口。夏樱站在王希音身侧一个劲儿地给自家妹妹使眼色希望她抢得先机。 然而小朵就是个窝里横,跟小丫头们一起时她就仗着自己是陆家人横行霸道,可一面对主子顿时龟缩成一只鹌鹑,无论亲姐如何打眼色,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另一侧的小丫头颤抖着跪了,也拉了一把中间那个:“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她这一开口,中间的两个丫头也跟着跪下求起饶来。 小朵杵在那儿尤其突兀,她看向夏樱发现姐姐眼睛都要瞪突出来了,也扑通一声跟着跪下,磕到地上还咧了下嘴,显见着是疼的。 “都别求饶了,犯事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这会儿?”王希音冷声道:“再废话先拉出去打板子,安生了再来。” 她这一句竟有三太太发怒时的三分威严,陈嬷嬷勾了嘴唇,便是张嬷嬷也悄悄站直了腿。 那三个丫头果然不再敢吱声。 王希音指了最先跪地的丫头:“你先说,今日当的什么值,在何时,为什么闹事。” 小丫头抖着身子磕了个头:“回c回姑娘,奴婢小蝉今日是跟着秋笙姐姐到院子打扫,因着三太太清晨就要出门子,怕秽物污了太太的衣裙,奴婢们是等着太太走后才上工。约莫卯时三刻前后。”小蝉说着头就垂到胸前。 听她没音儿了,王希音问:“后面呢,为什么闹的事。” 她这一问,包括小蝉在内的三个小丫头都是一个激灵,那两个去看小蝉,小蝉却下意识地抬头,并没有瞄向上座的王希音,而是看她身侧的夏樱。 那目光被夏樱逮了个正着,她顿时竖眉怒目。 “咳。”坐下首的陈嬷嬷清了清嗓子,夏樱如变脸般收敛了表情,陈嬷嬷本想再出言提点一二,却听见王希音说话了。 “这是我在问话,你们看夏樱做什么?” 这直白的问题忍不住让陈嬷嬷喉间一痒,差点没笑出声来。王家这个嫡小姐确实有趣,性子真不是一般的耿直,不过她刚开始接触人事,有这等表现已经很好了。在陈嬷嬷看来,这种小丫头扯皮的小事是给王希音练手的最好磨刀石。 小蝉再次把头抵在胸前瑟瑟不语。 “说话!”王希音喝道。 小蝉终于抖了嘴唇,带着哭腔道:“是,是奴婢有错在先,奴婢,奴婢没扫好地,脏了小朵姐姐的裙子,惹小朵姐姐不高兴了。” 王希音挑起眉头:“脏了裙子?”怎么夏樱 “你胡说!”小朵终于不鹌鹑了,出声打断王希音的思路:“我姐姐说了,是你们诋毁四少爷才被我打的!” 夏樱脸涨得犹如上了色的红鸡蛋,她反应极快,慌忙跑到王希音面前跪下:“奴婢训妹无方,小姐息怒!” 王希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无方?我看你教得挺有一套啊。” 夏樱趴伏在地上,她当大丫鬟的体面就为了亲妹子已经彻底丧失了。 “张嬷嬷,”说完夏樱,王希音将目光对准已经眼观鼻鼻观心的张嬷嬷:“这事儿我瞧着有些意思,劳烦您等母亲回来跟她说一声,等我查清了再给她汇报。” 张嬷嬷谄媚笑道:“姐儿折煞老奴了,这该是老奴分内之事,现下还得靠姐儿的秉公审判。您放心,等太太一进院,老奴一字儿不差地说给太太听。”原本这种小事就不该让她这辈分的嬷嬷过来,张嬷嬷无非是碍于王希音召唤才来的一趟,见到小朵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儿就想脚底抹油了,此时自然顺杆爬着要回去。 王希音让夏椿送张嬷嬷出去,自己看着堂下的五个人颇有几分棘手,她本以为是小丫头嘴碎背后说淳哥儿闲话,拉过来训斥两句扣个月钱就是了,现在听出来的却是小丫头犯浑,而自己身边的大丫鬟不去劝解反而教唆生事。说实在的,夏樱想维护妹妹推举妹妹的小心思,王希音再驽钝也察觉得出来,只是夏樱做事周到,人也是自己使惯了的,小事上她也学了母亲和祖母,对身边人睁只眼闭只眼不想斤斤计较。 只是如今看来,不但小朵不堪大用,怕是夏樱在人后也使了一些手段。 这般想着,王希音探寻地问陈婆子:“嬷嬷您看,如今是再审还是如何?” 陈嬷嬷看着王希音诚挚又希翼的目光有一个晃神,依稀间好似看见多年前的另一个姑娘,她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既然两方口供对不上,不若将她们分开来再问上一问。夏樱姑娘是小朵亲属,照理说要避嫌的,您看如何?” 王希音的眸子好像被点亮了一般,笑道:“嬷嬷说的是。”接着连着对下面的丫鬟:“夏椿,你和秋兰带今日当值的秋笙和小朵下去,秋棉和秋槿领着三个丫头,申时前都问清了报与我,这段时间夏樱在屋子里把我前些日子画的花样子分好线罢。”她想了想,又道:“申时后我会亲自来问,有对不上的你们问话的也要领罚。” 一等和二等去审同是二等的和跟一等有牵扯的小丫头,两个二等丫鬟审三个小丫头,既能压得住人,又不会让审讯者有牛刀杀鸡之感,便是夏樱也安排了活计,勉强给了她一点体面。显然这是王希音一早在心里就想好了的,陈嬷嬷不住点头,方才王希音对她的一问不过是出于尊重,方方面面都能想到,虽然手法还是粗糙了些,却已经很让人有惊喜了。 “嬷嬷怎么亲自煮茶了。”王希音还有些沉浸在自己头回审人的小兴奋里,因着还未水落石出,又无人可诉,就在二楼书房练起了行书,她一向是习小楷的,见陈嬷嬷给自己奉茶,连忙放下笔去接。 陈嬷嬷笑着眨眨眼:“姑娘把丫鬟们都支去了,可不就是要老婆子来做事么?” 王希音一看四周,果然平日近身的丫鬟都不在,两个一等,四个二等全审人去了,那三等丫头还没调|教出来,没人敢贸然上楼亲近主子。她不好意思道:“还是我想得不齐全。” 陈嬷嬷将她写好的字拿去悬挂风干,闻言回道:“姑娘头回遇上这事,已经做得极好了。”她也看出王希音是个能听得进去话的小主子,又道:“只是以奴婢看,姑娘还能更妥善些。” “还请嬷嬷指教。”王希音忙道。 “指教可不敢当,不过是奴婢卖个老。这头一个就是您排得人,今日不过几个小丫头的小事,您将身边人都遣去问话,自个儿没了伺候的是为不妥。若是再遇上大丫鬟斗气,您可没人能排了。”陈嬷嬷见王希音听得认真,笑笑又道:“这事上合该今日当值的张嬷嬷去打理,大体事由您听出来了,两方各执一词,您让张嬷嬷去问,才是她今日职责所在。”虽说王希音单独住在绣楼,但份例还是跟三房走的账,她手下的小丫头也会去三房院子做洒扫。今日是张嬷嬷看着三房,无论何事她都得知道清楚。 王希音有些为难,小声说:“可是我对张嬷嬷有些不信任呢。”就那油腔滑调的模样,还有明明擅离职守却满是理由的三寸舌,王希音就不喜欢她。 张嬷嬷的德行三言两语就已经让陈嬷嬷看了个透彻,她当然也是不喜这个油滑婆子的,但还是道:“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是主子,她是奴婢,您对她的指令她便是拼死也要做得的。张嬷嬷若是做得不对,就要靠您看出来指出来。您是船她是帆,帆要胆敢违抗船的心思,换一张就是了,又何须躲避她,这样只会养大她做奴才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三十六章 /str一ng第三十六章 “可是”王希音迟疑道:“张嬷嬷是母亲的人,我又怎么敢擅自教训她。” 陈嬷嬷扶了她坐下,将热茶放在她手心,才道:“姑娘这话,叫太太听见可是要伤了太太的心的。姑娘是太太身上掉下的肉,跟姑娘比婆子这般做奴才的又算得了什么?您是敬重太太才避着张嬷嬷,但您发现她不堪重用,更要对太太进言才是。还是那句话,您是主子,她是奴婢,您一句话能决定她的生死,又何必忌讳她。” 手中的茶热气腾腾,熏得王希音脸颊有些热,她不得不承认面对张嬷嬷她是有些怕的。不仅是张嬷嬷,三太太身边的婆子丫鬟,她其实都不太亲近。这大约还是之前留下的恐惧,那时候她被疏忽得狠了,也听过这些奴婢在后背非议自己的嘴脸,元嬷嬷还好些也不过对她极为冷淡。 王希音知道自己是主子,可她这个无视了亲弟弟的主子怎么想怎么少些底气,哪怕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也帮着母亲和祖母管些小事,但她还是免不了有些畏首畏尾。 “嗯,是我想差了。”她语气有些低落。 陈嬷嬷并不知道王希音的心结,见她这般不由有些心疼。这几日,三房人的行径,陈嬷嬷都看在眼里,不晓得是不是单独住在绣楼的缘故,三姑娘对三太太亲近是亲近,但相处间总是少了些味道。 再对上四少爷淳哥儿就更古怪了。姐弟情深是有的,但王希音对淳哥儿的看重比平常姐弟还郑重。不说没有姐弟争怀,要是有个什么关于淳哥儿的事,王希音怕是比三太太还要经心。得亏这淳哥儿是个憨实性子,不然就只这个姐姐能把他惯坏。 陈嬷嬷温热粗糙的手搭上王希音白嫩的手背,如寻常长辈一般道:“姑娘无须挂怀,这也是您敬重太太的过。”她不会过分探究王家三房的事情,只是教导王希音却是老夫人刘氏特意嘱咐过她的。因此,陈嬷嬷又道:“如今您是小主子,万事有太太给您顶着,可您总有自己做主的时候,那会儿您再避着,会叫奴婢们看轻。当奴才的都捧高踩低,柿子拣软的捏,您得自己先立起来才行。” “不过”见自己几句话还拉不回王希音明显低落的情绪,陈嬷嬷转开了话题:“今天的事,不知道姑娘是怎么看的?”虽说丫头们还在问话,可堂上那些对词已经能让在场的人有个大致决断了。 王希音撇撇嘴:“无非是夏樱想提拔她那个妹妹,她晓得我看重淳哥儿,就想从这件事上让她妹妹在我这儿记上号。那小朵今年才进来的,虽是小丫头也一直没干过粗活,都是在庭前伺候。我知道她的心思,往日也想着夏樱活计做得不错,有点私心也情有可原,但今天,哎”她叹口气:“这也太过了些,便是想让亲妹子出头,也不能踩着别个小丫头上来呀,更何况她还拿淳哥儿说事哼。” 陈嬷嬷点点头:“那姑娘打算怎么罚她们?” “我想着”王希音蹙了眉头,不太确定道:“夏樱扣她三个月月钱,小朵要么遣回家,要么留在我这儿不提等。倒不是别的,这丫头今天看着不是个得用的,留下她也不过是奖励夏樱这些年的忠心。而那三个小丫头各扣一个月月钱,如果那叫小蝉的说的是实话,也是她做事不稳定弄出了事端。” 对夏樱还是仁慈了些,不过也能看出王希音是个重情的好孩子。陈嬷嬷又道:“那张嬷嬷,您又是怎么看的?” “她”王希音这下真迟疑了,看了眼陈嬷嬷:“我会如实跟母亲说的,且看她在母亲那里也不得用,怕是母亲也知道她的为人,旁的我也管不了太多。” “姑娘要是不烦的话,老婆子再多问一句,您是打算怎么如实告诉太太的?”陈嬷嬷只作没看见王希音那一眼,这小姑娘怕是怀疑她跟张嬷嬷暗中争高低了。 王希音果然有些无措:“就说她,擅离职守,把她今日一问三不知的情况说给母亲罢。” 陈嬷嬷好脾气地笑,拿下王希音一直握着有些温凉的茶杯:“那您可有想过张嬷嬷与夏樱的联系呢?”见王希音带不出别的话,她只得自己道破了。看到小姑娘瞪大了眼,陈嬷嬷声音越发柔和:“今日是张嬷嬷当值,论理什么事都该她过问的。夏樱的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到张嬷嬷这里第一关都过不去,又怎么能传到您耳朵边。”这种下人间的小伎俩,陈嬷嬷也是见得多了:“没有跟张嬷嬷串好词,给夏樱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奴婢说句僭越的,夏樱能瞒得住您,却瞒不住张嬷嬷,全因为您心善,她恃宠而骄,张嬷嬷可没给过她什么宠。” “这这”王希音真的不曾想过她身边的大丫鬟会跟母亲的嬷嬷串通起来欺骗自己:“不会罢?” “您是觉得夏樱和张嬷嬷离得远不会这么做还是怎么不会?”陈嬷嬷相信,但凡王希音把今天的事说给三太太,三太太立马就能听出里面的关键,保不齐亲手将这两个奴婢看管起来。只是这样虽然保护了静姐儿,却没办法教她明白缘由。 “她们一个伺候母亲一个伺候我,根本就不在一处,为何要串通起来骗我?”王希音急道,她一直以为对身边人看得很透,把奶娘母女赶走后旁的就是再有小心思也在容忍范围内,她承认夏樱的胆子是自己惯出来的,但这里面又怎么会扯出来母亲身边的嬷嬷。 陈嬷嬷还是一径慢条斯理的腔调:“夏樱的小心思您瞧出来了,那您可有注意过张嬷嬷的心思?” “张嬷嬷我倒是不曾注意,在母亲那里也不是常见的”王希音脑中灵光一闪:“莫不是因为她在母亲那里不得重用,想讨好夏樱让我去跟母亲说?” “不得重用是真,想走您的路子也不假,但以奴婢来看,恐怕不是想让您在太太耳边替她说好话那般简单。”陈嬷嬷这回也不叫王希音自个猜想了,直接道:“今天这事要是没闹出来,您听了夏樱的话处罚了小丫头不说,必将再讲给太太。到时候太太一想,几个丫头都敢说少爷的闲话,肯定会让嬷嬷教训她们,这个人选不消说,元嬷嬷跟着太太,如今府里多事,太太不会让元嬷嬷去管几个小丫头,那肯定是让张嬷嬷管。只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哥儿身边总归是要有专门调|教下人的管事嬷嬷的,说不得这指派过去的嬷嬷最后会专管哥儿身边的事务。” 王希音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咬着牙道:“她们是想骗过我谋取淳哥儿身边的位置?”淳哥儿因为一直养在梁氏身边,除了幼时有奶娘喂奶,旁的一应事体都是梁氏和她身边的人手把手的做,从没想过给淳哥儿一个专门的嬷嬷。 只是如今淳哥儿将要长成,梁氏身上也有很多事,给淳哥儿身边添人势在必行。而这种事主子们一时想不到是有的,但那些下人一个个都盯着这些位子。 “夏樱让小朵在我这儿记了名,张嬷嬷也能去淳哥儿那管事落了活计,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王希音气笑了:“不行,我要跟母亲说说。” 她立时就要起身,还是被陈嬷嬷拦下:“姑娘莫急,这不过是奴婢的推断,具体如何您还得听了那些丫鬟得的供词才能做打算。” 到了午时,梁氏到底还是被刘氏留在正院用饭了,淳哥儿被闲暇的王敬叫去前边做学问,王希音草草用过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午休时翻来覆去不得入眠。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陈嬷嬷坐在墙边一针一线绣腰带的声音,旁的丫鬟都在一楼。 王希音想着嬷嬷的话,她曾经觉得自己的乳娘和翠生是坏了心肠的下人,赶走了她们自己身边就安生许多了。可现在才发现,每个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而这些不是一成不变的,自己作为主子还要随时注意到才行。 未时末,王希音已经在书房又写了几张字,而这会儿她的心情再不是上午亲自审人的兴奋,却是十分凝重。她突然明白作为主人,自己不是只有无条件享受仆从的服侍,还应该站得比她们高,想得比她们长远。 “姑娘,夏椿她们已经问完话了,您看什么时候得空去翻她们的供词?”陈嬷嬷走路不稳但声音很轻,行走间并不觉得她因跛脚而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王希音落了笔,立时有陈嬷嬷点上来的三等丫鬟伺候她擦手:“这会儿就行,叫她们到堂上候着。” “是。”陈嬷嬷应着,遣另一个三等丫鬟下去知会,自己扶着王希音下楼。 王希音反手搀了她:“嬷嬷,您腿脚不好,还是我扶着您罢。” 哪知陈嬷嬷坚定地犹如钳制住她一般扶托住她的胳膊:“姑娘好意,奴婢心领了。但这就是主仆之分,您心疼奴婢,往日里也有打赏,不拘什么赏下来就是您的恩赐,旁的也不是奴婢该拿的。” 王希音抿了唇去看她,陈嬷嬷也定定地回望着这十一岁的小姑娘。最终还是王希音妥协,她知道陈嬷嬷对打赏兴趣不大,这般说不过是在叫她别乱了份位:“我知道了,多谢嬷嬷。” 到底还小呢,陈嬷嬷心下叹口气,透过王希音稚嫩的侧脸遥想起当年也曾被自己悉心教导过的那个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str一ng第三十七章 夏椿等人对王希音这头回下令审人也看待得十分认真。她们当中也就夏椿跟着王希音学过几笔字,但就是这样,几个丫鬟都拿了纸笔画上只有她们才明白的符号,将小丫头们的说法一一记录下来。这几个丫鬟也极有意思,不知从谁那取了经,一起问完后又拉了人分别问了一次,再接着换人问一次,都对得上才算完事。 王希音听了直点头,她没见过哪个审问人,就是二哥王德普给她带的野史话本也很少涉及这方面,甫一听夏椿她们的做法,除了新奇她也觉得十分周到。 “秋笙今日的活计除了带这几个丫头到院子洒扫外,还要让花匠修剪院内的枯枝。花匠也知道今日太太要出门,在昨日排活的时候将咱们院子的活挪到了稍后,因此秋笙将小丫头们带到上工的地方就去派人催花匠过来。”夏椿说:“那是卯时两刻左右,太太刚出门没多久。等秋笙回来,院子里已经闹起了事。” “具体因何而起,秋笙不曾亲眼所见,但她劝架时听到的话只字不曾提到过四少爷。”这是秋笙的供词,该说小朵时,夏椿有一丝迟疑:“小朵咬定是小蝉说了四少爷的坏话,她听不下去才闹起来的。”顿了顿,又道:“具体小蝉说了哪些话,小朵说太难听了她不肯重复。” 王希音嗯了一声,转而对秋槿秋棉两个丫头道:“你们这边呢?” 秋棉性子有些冷,平日里也不好在一等丫鬟身边凑,不过这回却是她先站出来:“回姑娘,三个丫头分着问的。大约卯时不到两刻,四个小丫头分管院子四角,小蝶在东南,小朵在西南,院子东南角有棵榆钱树,尚有残叶被小蝉清扫时刮到了小朵鞋面,才有的口角。”她没有停留,继续:“虽然小蝶已经道歉,但小朵定要小蝶赔一双鞋,小蝉过去帮腔才闹了起来。” 又出了一个小蝶,王希音的目光在那三个丫头身上逡巡一圈,回转到小朵那边:“你过来,哥儿的坏话我也不爱听,就不叫你重复了。你且说,今日打扫是否脏了鞋面?” 小朵低着头,回了一句:“是。” 陈嬷嬷厉眼一扫,夏椿下意识地就推了小朵跪下。小朵原本就磕青了膝盖再一次吃疼,她哇的叫了出来:“她扫脏了我的鞋也不赔礼,她们三个还欺负人,明明她们干娘就是针线上的,一双鞋哪里赔不出来。她们自己还说要找了哥儿的鞋码给淳哥儿纳底子呢!”她已是不管不顾了:“我就说了句她们痴心妄想,她们还说哥儿看不上我!” 那三个一听小朵什么都胡说出来,赶紧跪倒一片直说没有。 王希音被她们吵的头大,挥挥手:“都拉出去罢,便宜找个地方拘起来,等太太回来了凭太太发落。”她也明白为什么淳哥儿跟这件事八竿子打不着,名字还被牵扯进来了。都才是几岁的小丫头,竟已经开始想在哥儿身边卖好,一言不合就互相撕扯,这种下人哪个人家敢要。 陈嬷嬷适时道:“太太午时一过,在正院用完饭就回来了,刚还问了您一句呢。” 大约是张嬷嬷已经给母亲去透了底了,王希音明白过来:“去看看母亲现在是否有空,换件衣裳,我去给母亲问安。” 王希音过去时,三太太刚放下笔,今日听说弟弟和妹婿在边防立功,她自然要去信问候。见女儿沉着小脸过来,她笑了笑:“你那里今儿恁的热闹,如今戏台子可散了?” “娘,您也取笑我。”王希音不依了,寻了个绣墩坐在三太太脚边,伏在她腿上:“这些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却龌龊得很,我想想都难受。” 三太太顺了顺她耳边微乱的鬓发:“都是怎么闹的,你跟娘好好说说。”她这一回来就听见张嬷嬷报了小丫头闹事闹到王希音跟前了,三太太并没当回事,这国公府里里外外的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天不会闹点子不快,要是主子都去管这些她早累死了。只是王希音初涉管家,往日里也都是让她抄个单子看看各家准备的如何,人事这些还没教过她,这也正好是个锻炼。 王希音皱着眉,一五一十地讲了,本还想讲陈嬷嬷对她说的关于夏樱和张嬷嬷的事,看见元嬷嬷也如三太太般面色肃然地听着她的话,她到底没说出口。 “这些贱婢真该收拾了。”元嬷嬷注意到王希音的目光,她还当是姐儿想让她出手教训这几个丫头,连忙道:“太太,这是奴婢的疏忽,一会儿就叫人把这些丫头捆去卖了。” 三太太点头,这几个丫头留不得,小小年纪竟已经开始打淳哥儿的主意,还把她们肮脏的念头说给了静姐儿,如此轻浮不堪从根子就是歪的:“你去查查这里头可有家生子,再问问采买的人是哪家牙婆送来的。顺便把这事也跟老夫人说一说,怕是她那边也得了信等着咱们去报呢。” 元嬷嬷领命下去了。 王希音还有点懵,怎么连祖母也在等信儿? 三太太点点她的额头:“你在自家设公堂阵仗可不小,能瞒得过哪个?得亏是小丫头们闹事,若是旁的不说娘,你祖母也得过来管了。”他们这样的人家都有御史放着眼睛在盯,又是在这风口浪尖上,王希音今天这事说小了就是小姑娘家家玩闹,闹成大的保不齐会有御史以私设刑堂状告国公府。 王希音脸红了,她没想到不过一个中午,祖母和母亲乃至全府都知道了她审问小丫头打架。 三太太笑着搂了她:“咱们静姐儿厉害着呢,以后真成了娘的左膀右臂。”见女儿趴自己腿上不肯起身,三太太温声道:“你刚才还想说什么?”却原来三太太已经看出女儿对元嬷嬷的顾忌。 顶着满颊红霞,王希音还是将陈嬷嬷教她的话小声说了出来:“娘,我今天中午想着这些都有些怕呢。”怕下人欺上瞒下,怕自己偏心偏听,王希音想到前世被翠生怂恿得越发偏执的自己,她心性狭隘是她的错,但不可否认翠生在里面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那悲剧的后果更让王希音出了一身冷汗。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三太太听着对陈嬷嬷更加满意,又更加惋惜这么好的人不能一直陪着她的静姐儿。想了想,她道:“你知道怕就对了。怕了就要对此加以防范,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下人一味的好会宠得她们不知天高地厚,又一味打压会让她们破釜沉舟,最好的法子莫不是恩威并施,掌握尺度。只是尺度二字是最难掌握的,便是娘偶尔也把握不好,所以才会让张嬷嬷走偏了。”张嬷嬷是当年宁国侯老夫人,也就是梁氏祖母赏给梁氏的,与朱氏赏的元嬷嬷相比,天生就让梁氏对她少了三分亲近。尤其是梁氏择婿的那段时间,张嬷嬷暗中给老夫人递了不少信,更让梁氏不喜。及至出嫁后梁氏实际上管了国公府的权,张嬷嬷隐隐还有怂恿她跟大房争权的心思,梁氏就给了她足够的尊敬高高供起来了。 现在想来她也有不对的地方,得亏这次有陈嬷嬷提醒了静姐儿,若不然等张嬷嬷继续为祸府里,终成大患。 “娘做得很好了,您管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多辛苦呀,偶有疏忽算什么。我今日只听了这一件就闷得慌呢,还闹得满府皆知”王希音有些沮丧,她之前只觉得母亲事忙,现在才发现忙也要有忙的技巧,母亲做事润物无声,府里平平静静的一切都解决了。哪像她,整治个洒扫丫头竟闹得祖母也过问了。 这件事到晚上给刘氏请安的时候就有了定论。 四个丫头全部逐出府,夏樱被刘氏指了小厮,十日后交代完府里的事就遣回家备嫁,三太太赏了二十两银钱,王希音赏了十两给夏樱压箱底。原本以为已经逃过一劫的张嬷嬷,在夏樱出嫁后的几天被三太太送到庄子养老了,跟着去的还有她的小丫头灵芝。 薛府的事在宁国侯六十大寿之前也没有解决,小刘氏被婆母和丈夫连着骂了两顿之后再不敢多嘴,夹着尾巴赶着往贵州走了,这一去今岁的大年怕是要在路上过,所幸王元娘还在,满心盘算着翻过年就催着楚西王府迎亲的小刘氏对过一个颠沛流离的春节倒也没那么在乎了。 腊月初六,京里的规矩进了腊月,各家各户都在准备过年不再设宴,只是侯爷的生辰连今上在朝会上都过问了,只想办个家宴的宁国侯不得不广发请帖让各路达官贵人登门祝贺。 王希音跟着三太太在正院给宁国侯祝过寿献上寿礼后就围坐在朱氏那边,今日人多朱安安手疾眼快拉了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好些日子不见你了,都不知道给我去几封信。”天儿冷下来,姑娘们就都拘在屋子里了,哪个也不随意出来走动,朱安安无聊得很。 “小表姨又不是不知道,我二伯和二伯母回京了一段日子,家里事情多我也是自顾不暇。”见朱安安不满意,王希音忙道:“等回去我一定给你写信。” “静姐儿,”两个小姑娘正私语着,上面朱氏温声叫她,又对旁边的人恭敬道:“这就是俪娘的姑娘,您先前也是见过的。” 与朱氏说话的贵夫人年纪与王三太太相仿,她面若银盘,不语先笑,正是卫国公夫人,固原长公主。因着先时王希音跟着王三太太一一拜见过,也无需多礼,固原长公主拉了她的手:“果然是个可心的孩子,这些年我也不爱出来,错眼儿不见,俪娘的孩子也这般大了。想想也是,书臻c书宁也与她一般年纪,我们都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三十八章 /str一ng第三十八章 朱氏笑道:“您都说老,叫我这老婆子可怎么是好呢?”听到长公主提起爱女,朱氏顺势问道:“许久不见秦小姐了,您也太宝贝了些,竟不肯让我们这些老婆子开开眼。” 固原长公主笑道:“夫人寒碜我呢,我家书宁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成日跟着她哥哥乱跑,叫她父亲都要说顽劣了。”又指了王希音:“哪像俪娘会教女,养得这般好的姑娘,我看着羡慕得很。” 王希音在两个夫人间杵了半天,又拿了固原长公主一个玉镯方才回去。朱安安轻轻撞了撞她:“方才梁家小姐问你呢,见你跟长公主说话就没上前,叫我跟你说一声一会儿去后院找她们。” 一说她们,那就是二房的三姐妹了。王希音戴上玉镯,温凉的触感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小表姨不跟着一起么?” 朱安安撇撇嘴:“我哪里走得开,你都开始戴镯子了,我娘还想着叫我拿根钗回家呢。” 王希音脸色一红,推她:“快别乱说,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了。” 明年就要办及笄礼的朱安安看着王希音尚显稚嫩的小脸叹口气:“去罢去罢,遇到有意思的事记得告诉我哦。”她父亲虽然已经是正二品的兵部尚书,但在金枝玉叶们眼里还是差了一些,毕竟朱氏嫁进宁国侯府之前,朱家在京城还很不显。今天静姐儿能从固原长公主手上领一个镯子,若是姑姑把她叫去,怕也就是得长公主几句好话罢。 朱安安不愁嫁,只是朱家是靠着宁国侯起来的,朱大人虽说拢络了不少人,但底子还是薄,眼看着不少世家因为后继无人败走乡间,通过联姻巩固朱家在京城的关系迫在眉睫。尤其是朱大人今年才点的兵部尚书,能不能在这个位子坐稳还有人等着看,这些勋贵人家更不会轻易下筹码了。 少女的轻愁已经交织在朱安安心头,王希音却还是一无所知,她带着夏椿和秋槿c秋棉往宁国侯府后院走去。知道三姐妹就在后花园青水湖中间的凉亭,她熟门熟路倒也不着急,左右那三姐妹身边少不了今日前来拜贺的女眷。 “没胆气,来啊,你不是想要这坠儿,跳下去我再给你几个金豆子!”豚哥儿清亮的声音突然隔着墙壁传来,那吊嗓子的语调竟学出了几分纨绔子弟流里流气的模样。 王希音皱了眉头就见几个小公子聚在一处,旁边围着七八个青衣小厮,淳哥儿在豚哥儿身侧,手还抓着豚哥儿的袖子做阻拦状,豚哥儿正对着一个灰衣小公子叫嚣。 那小公子脸都团成一团,显然又窘又愁,他眼巴巴看着周围的人,两股战战似乎马上就要跳入汉白玉砌成的锦鲤水塘。 “姐姐!”阻拦不及的淳哥儿张望到了王希音,如见了救命菩萨一般喊了一声。 豚哥儿啧地扭过头,果然见王希音竖着眉毛来了,他撇撇嘴颇为无趣。 “你们在干什么?”王希音看见豚哥儿胖胖的手上缠了一个红绳玉坠,那红绳色泽暗沉显然是陈年旧物,坠子来不及细看,倒也不是什么珍宝:“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快下来,池边滑得很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小公子都要哭了,呜呜咽咽道:“我娘的坠子,梁小爷说跳下去,就给我” 话说得含糊,听到王希音耳朵里血都凉了。她蓦地想到曾经的淳哥儿,也是被几个小公子戏弄,只淳哥儿性子直,他们一说他就跳了下去。王希音下意识往前一步,身上被撞了一下。 “你往前干嘛。”豚哥儿没好气地道。 刚才的一走神让王希音仿似回到了她朝思暮想的那个情景,亲自拦下要跳入宁国侯府小湖的淳哥儿。回了神来,她忙道:“快叫人把这个小公子接下来,豚豚你今天可是主人家不能戏弄客人。” 豚哥儿从他细长的眼缝里翻了个白眼,嘟囔句:“多事。”将坠子往地上一丢,扫兴地招呼旁人走了。 立时就有那灰衣小公子的随从上去把他们主子抱下来,左一句“哥儿没事罢”c右一句“您可别吓着小的”。 小公子踉跄两步先把玉坠藏进袖袋,刚要道谢却发现小院已经人去院空了。 王希音气坏了,她生平最恨的就是当年挑唆淳哥儿跳湖的那群公子哥,可她竟不知道表弟豚哥儿也是个这样的人。那群坏胚子被她暗地里咒骂了一万遍不得好死,如今见到豚哥儿也干同样的事,她怎能不气得发抖。 只是豚哥儿早被她扫了兴,再加上前些日子王希音三番两次拒绝跟他一起玩,如今根本连个眼角都懒得甩给她。王希音追了两步,只能愤恨停下,再如何他们是表姐弟,今天又人多口杂,她不能大剌剌追着豚哥儿教训。想着早晚找机会好好说教他一通,王希音跺跺脚继续往凉亭走了。 “怎来得如此晚,快些到我身边来!”凉亭四角生了暖炉,挂着质地轻软却很挡风的羊毛织毯。王希音一踏上回廊,梁荔露了头快人快语地招呼她。 “劳姐姐们久等了。”王希音笑着进去,迎面就是一阵香暖的风,她忍不住道:“还是姐姐们会享受,这凉亭已经是暖亭啦!” “偏你嘴甜。”梁蕊递给她一盏水果茶:“快来暖暖身子。” 亭子里除了二房的三姐妹和王希音就只有两个姑娘,那秀气脸的是梁蕊未来的小姑子,石家二小姐,另一个长脸高颧骨的姑娘竟然是文定长公主家的安宁县主。 虽说安宁县主在平日宴会中不难见到,但如此私密的小聚在二房姑娘身边却是难见到。要知道梁二爷不是承爵的世子不说,梁二奶奶更不是什么上得台面的人,这些贵女宁愿在梁锦身边小坐也不会享受二房姐妹的殷勤。 王希音不过诧异一下也就笑着与两人打招呼,大家都坐得随意,她自然不用郑重行礼。 石家二小姐性格温吞害羞,时不时与梁蕊私语两句,那性子跟梁荻相近。倒是安宁县主看见王希音撩了下额发,尖声笑道:“我没敲错罢,这是固原姨母的镯子?可是她贴身戴的爱物,想不到竟是叫王三小姐得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到王希音手腕上,王希音再收回去也来不及了,她道:“县主好眼力,方才拜见了固原长公主,大约长公主也没想到会碰上我这没眼力劲儿的,来不及拿见面礼就摘了镯子与我。” “王三小姐太自谦了。”安宁县主盯着那镯子眼底好似冒火:“这镯子在固原姨母腕子上少说也戴了十年,一朝见了三小姐竟就给了出去,可见三小姐得了姨母的欢喜呢。” 之前见到自家祖母拉着王希音跟固原长公主说话,梁家姐妹就猜出一二了,却没想到安宁县主如此不依不饶,好似要争出个什么。到底是在自家做客,梁家姐妹肯定不能让客人起了冲突,因此梁荔笑着说:“我这表妹长着一副讨喜的娃娃脸,从小骗了多少长辈的见面礼,哪个给的也比给我们的好些,我暗自嫉妒了好些年啊!” 王希音也道:“原来二姐姐一直这么想我的,我得好好敬二姐姐一杯,长者赐不敢辞,妹妹不能把这些见面礼对半分了,就只能以茶代酒向姐姐赔罪了。” “用茶可没诚意,快把我那壶梅子酿拿来,莫怕,这酒水得很杯也醉不了人,都来尝尝。”这一打岔,丫鬟上酒换席就彻底把话题岔了开来。 安宁县主酒量过人,文定长公主的母妃是西域国主进献的美人,那边无论男女都性格粗犷好酒,文定长公主也是皇家公主里酒量最好的。她连饮了三杯,吓得梁荔出言相劝,安宁县主不屑道:“这水酒没滋味,二小姐以后要是到了我家,我给你拿马奶酒来喝。” 梁荔再爽利的姑娘被她这话说得也红了脸蛋,强笑着对旁的姐妹:“县主醉了,咱们也还是不要喝了。” 王希音手疾眼快,连忙扯了梁荻一起借口散酒气跑出了凉亭。 路上也不等王希音问,梁荻先抱怨起来:“今日姐姐只邀了石家二小姐和我舅家的表妹,哪里想到安宁县主会过来,两句话就把表妹羞跑了,如今又拉着姐姐说醉话。” 王希音见她替姐姐气得不行,可那边是县主,背后还有长公主撑腰,轻易得罪不起:“你也说是醉话,又何必当真。二姐姐的事哪里是她一个外人能说定的。” “想想文定长公主家的情况,我怎能不担心。”梁荻叹气。文定长公主身上异域特征浓重,指婚的时候好些底蕴深厚的人家都想尽法子避免她下降到自家。好容易与安家结了亲,诞下二子一女,可无论是长公主的母妃还是婆家都不是什么势力强大的,文定长公主又与今上不太亲近,子女婚事又成了难题。 尤其是长公主遭遇过指婚难成的尴尬,心气极高非要在子女婚事上把这口气挣回来,导致大儿子年逾二十都没有定亲。京城的贵女们一想到安家的少爷也都有提心吊胆的感觉,生怕这祸事就降到自己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三十九章 /str一ng第三十九章 这事上,王希音和梁荻两个小姑娘也讨论不出什么,王希音要去找梁锦,梁荻却想去安抚贾家表妹,两人不同路在后花园的石子小路上分开。 寒冬腊月,姑娘们穿得厚重,出趟门着实不易,因此今日各家来得多,但带姑娘的也就跟宁国侯府较为亲近的几家。这也是王希音看到薛盼媛跟梁锦挨在一起时愣住了的缘故。 “三姐姐!”薛盼媛月余不曾见过王希音,小脸放光地招呼她:“阿锦姐姐懂得好多哦,感觉比我哥哥还要厉害!”她一向是以薛明悟为荣的,能从她嘴里说出来谁比自己兄长学识好可不容易。 梁锦看着王希音,勾勾唇,对另两个姑娘道:“你们念着人来了,都去烦她罢。” 那两个姑娘羞红了脸,一个活泼些的跳起来邀王希音坐在她旁边:“静姐儿,可不要听你表姐乱说。” “我不听,”王希音嬉笑道:“我就知道郑姐姐一点儿也不念着我。” “哎呀!”郑姓小姐说错了话,对笑倒的王希音和梁锦愤恨道:“怪道是两姐妹,嘴巴一样坏。” 王希音连忙哄她:“郑姐姐莫恼,你不念着我,我念着姐姐呀。这不立刻就过来见姐姐了。” 郑宝琳是永年伯嫡孙女,豆蔻年华,不过她到底性子泼辣些,红了双颊也咬着牙道:“罢了罢了,静姐儿当初对我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得多乖,八成就是跟了锦姐儿才学坏的。” 梁锦笑嘻嘻的:“自个儿说错了话,又怪到我身上。你见郡主说什么了?” 那另一个就是如今今上仅存的兄长,宁王家的怀远郡主刘迎。她是沉稳的性子,见几个手帕交闹得欢,也一直拿帕子捂在唇边笑,发现话题被梁锦引到自己身上,娇嗔着:“提我作甚,我可念着静姐儿念得很呢。” 郑宝琳求了饶:“都是我说错话,自罚一杯。”她洒脱地举了茶盏一饮而尽:“都打住罢。”拉着王希音坐了还忍不住掐她一把,低声抱怨:“好歹我们还挂着亲,这般挤兑我。”郑宝琳的祖母王氏是平阳公的妹妹,王希音要叫姑婆的,说起来郑宝琳也算是王希音表姐,不过这一表就有些远了,大家也没认真排过。 王希音搂住她的胳膊:“好姐姐,是我的错,我也敬你一杯如何?” “这还差不多。”郑宝琳喜滋滋地喝了,反正是茶水喝几杯也无妨,只是刚放了杯子她就皱了眉头:“静姐儿你刚从哪里来,一身的酒味。” 王希音一惊抬起手嗅了嗅袖口:“真的么?方才在凉亭见到大姐姐她们,说了两句话。” 提到二房的几个姐妹,屋里人除了薛盼媛外表情都有些微妙。大抵这些人都是大房子女,家里跟二房也有些说不清的纠纷,再加上梁锦这边事情更复杂些,她们才有这番表现。 “锦姐儿,这不是我说你,外头都是客,怎么能叫她们饮酒?”郑宝琳道:“没喝醉沾了酒气也失礼。” 梁锦淡然得很:“后院都是咱们亲近人家的家眷,反正也吃过宴席,不过就是耍耍,无碍的。”她问王希音:“喝得多么?要不要去我那里换身衣裳。” 既然已经叫郑宝琳闻出来了,王希音必定要换衣裳的。 “倒是喝的不多,不过还是借姐姐房间一用。”王希音吐吐舌头。 “你且去罢,再有什么使个人跟我说。”毕竟是很亲近的表妹,梁锦也不会特地找个丫鬟带王希音,挥挥手就叫她去换衣裳。 郑宝琳坐不住,起身道:“我陪着静姐儿去。”看样子还要好好说教王希音一顿。 王希音顿时软了腔调:“琳姐姐,我知道错啦,下次再不饮酒,可好?” “好与不好的再说,我今日可要说说你”姐妹两个竟是这般往外走去。 刘迎艳羡地看着出去的两人,她算是唯一在这里不沾亲不带故的了,哦,除了只眨着一双大眼不说一句的薛盼媛。 “琳姐儿这脾气。”梁锦也望着两人,笑着摇摇头。 “还是你家二房那两个太过了些。”碍于薛盼媛在,刘迎也只是含糊着说。 梁锦却分毫不在意薛盼媛是不是外人,漠然道:“那也是她们的事,祖父可都会看着的。” 刘迎欲言又止,再是二房跟大房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豚哥儿的一个儿子还要继承大房香火。真闹出来,二房固然脸上无光,难道大房就好看了?只是她知道梁锦性情高傲,说出来梁锦未必会听。 宁王府的情况跟宁国侯府说是相仿也有些不同,刘迎也没有嫡亲兄弟,但她有个庶出的弟弟,皇上早已降旨,因着弟弟刘逸是庶出,承爵后宁王由亲王降等到郡王,大抵也是为了安抚宁王府上下的心,跟着旨意一同来的还有册封她为怀远郡主,说到底皇上对早就成为闲散王爷的宁王还是有些苛刻。 梁锦那边的各怀心思不说,郑宝琳拉着王希音换衣裳还想再说她几句:“她们不懂规矩,你竟然也跟着胡闹,更何况又不都是自家人,还有外人在,那石家二小姐可是梁大小姐的小姑子,就这般大剌剌地喝了酒,回去石家要怎么看梁大小姐。” 王希音真是有些怕她,不过也是因为郑宝琳性子直爽,大抵能忍得住她这张嘴的都会喜欢她待人亲善,她换完衣裳,很是腻在郑宝琳身边歪缠了一阵子,郑宝珍才松了口,她难得扭捏了几下,问道:“你二哥今天来了么?” “来是来了,不过就在前院给侯爷行了礼,这会儿怕是已经走了。”见郑宝琳失望,王希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平白解释:“今天我父亲一同来的,所以不再用二哥接送我们啦。” 郑宝琳点头:“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你,那天你家设宴我们也该去的,只是我身子那阵子闹了点小恙”其实又哪里是身子不适,那天宴会打着赏枫叶的名头,大多是女眷去的。郑宝琳的母亲范氏是范丞相亲女,而打压勋爵的风气就是从丞相辅佐幼主开始的。可以说自打永年伯娶了范家的儿媳妇,他们就跟勋贵们划出了道儿。王敬苦读八年为的什么京城谁人不知,二房截胡是小事最根本还是上意严苛,这种情况下让范氏带着女儿去平阳公府可不就是挨白眼了么。 王希音握住了郑宝琳的手:“姐姐现在已经痊愈了罢,这会儿天正冷呢,偶有不适可一定要养着。”她也知道郑宝琳那天不会来,这在她理宾客名单的时候,三太太细细给她讲过的,不过这些事不是她们小姑娘能搀和的:“等明年开春,公主们从行宫回来,花会多得很,哪就差我家这一个了。” 郑宝琳哀怨地看了王希音一眼。可不就差她家的那个么,那天王德普肯定不会行了礼就离席的,说不得王家还借此机会看了一下京中贵女一想到这个,郑宝琳心里就酸水直冒。倒不是说其他人家就没有少年英才,实在是当年王德普在猎场一役俘获了多少京城女儿的心,更何况别个的都是好名声,王德普身上实实在在有皇上赐封的官职,这就成了其他儿郎不可逾越的丰碑了。 “说起来,今天怎么薛家小姐也在三姐姐这儿?”王希音可不敢在二哥的话题上扯远,连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郑宝琳捋捋袖口平复心情:“我跟郡主过来的时候,薛家小姐就在锦姐儿身边了。听说薛大人今天带着薛家小爷和小姐一同来的,不知是不是替我外祖父来登门?”宁国侯贺寿自然是广发请帖,可谁去谁不去里面也有门道,就如范丞相他必定是收了帖子的,但到了正日子又定是厚厚的一份大礼,哪怕女眷来,他也不会上门,顶多下次朝会与宁国侯见到了口称抱歉而已。 薛平负是范丞相的弟子,又是他现在的左膀右臂,郑宝琳对薛家倒是不陌生,但要说亲近却是绝无仅有的:“那薛家小姐我也是头一回见,倒是她哥哥我外祖父时不时要夸几句。” 王希音有些佩服薛明悟了,当年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从来都以为薛明悟是一举成名的,哪成想现在看来他早就在京城有了名气,就这个把月已经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夸奖他的话。换好衣裳,两人又去梁锦那里小坐一会儿,冬日天黑的早,也没说几句话各家就告辞了。 因着三太太还有想着再跟宁国侯夫人说几句话,王希音被梁锦拉着送客,不期然又碰见了穿着月白绣翠竹直裰披着毛领外衫的薛明悟,他只看了王希音一眼,就到车边等着妹妹了。 倒是薛盼媛委委屈屈地瞅着王希音:“静姐姐小气,阿秘都告诉姐姐乳名了,静姐姐竟是一个字也不肯跟阿秘说。” 王希音忙道:“之前匆忙没来得及,往后再不瞒着阿秘。” 小姑娘还是很好哄的,听了王希音几句好话就又笑着与她道别,被哥哥扶上马车。薛明悟要到前门才能骑马,如今不过是在二门接妹妹,对前来送别的梁锦和王希音颔首点头,话也不说坐在车夫边上离去。 梁锦抚掌而笑:“薛小爷果真风姿雅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四十章 /str一ng第四十章 “表姐!”王希音吓到了,还在二门边上呢,梁锦怎么就如此夸赞外男。 梁锦撇撇嘴:“小古板。”那腔调与之前豚哥儿嘲笑淳哥儿“掉书袋”的模样像了十成十,王希音气个仰倒。 时下对女子贞静的要求比前朝严一些,但还不至于到夸赞个男子就喊打喊杀的地步。只是现在二门都是来来往往道别相送的家眷,梁锦已经及笄,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她再口无遮拦实在没什么好处。 “锦表姐,你对薛小爷也太关注了些。”王希音忍不住说道。 梁锦乜斜她一眼:“那又如何?我对学问好的人都很关注。”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希音恼道,再说薛明悟学问好都是别个夸口的,他如今连举人有没有考上还不晓得,怎么就叫梁锦认准了呢。 只是王希音的劝告梁锦是听不进去的,或许该说除了宁国侯和大房夫妻,还没有谁的话能叫梁锦听进耳朵。她对表妹招手:“好啦,起风了咱们也回去罢。”刚转身就见梁荔的大丫鬟在旁边等着,梁锦讥讽一笑:“瞧着还有人等你呢,恁的招人稀罕,我不管你先回去啦。” 客人散尽,梁家两房的姐妹情谊也跟着散开了,看着梁锦洒脱离去的背影王希音摇摇头。那丫鬟见梁锦离开也不等王希音抬步就着急忙慌地过来:“表小姐,我们家小姐有一条白绢绣青叶红荔枝的帕子您可曾见到?”问的是见到,那丫鬟眼睛已经开始在王希音身上打量,似乎想凭空变出这么一条手帕来。 夏椿顿时恼了:“这位姐姐,你家小姐的帕子不见了问我家小姐也不是不应当,只是你这般作态难不成还想赖我们小姐偷拿的不成?” 那丫头慌了神:“不是不是,奴婢打死也不敢有这种想法。实在是那帕子是我们小姐的贴身之物,轻易离不得身” 见她急得要哭,王希音止住她:“好了,带我去见二姐姐罢。” 丫鬟应了声眼睛再不敢乱瞟,低着头步履匆匆地就往前冲,几步就甩了王希音两三丈远。夏椿要喊住她,被王希音拦了下来。梁荔一向对她不错,如今必是遇到急事才这般匆忙,她又何必跟梁荔的丫鬟过不去。 一行人赶着去了梁荔的小院,与梁荻的院子一墙之隔,也是一排厢房围成的,不同的是窗户上挂着各色冰花,争奇斗艳煞是好看。只是王希音现在没心思欣赏,不过未时许屋内已经点满了灯,她进去的时候几个丫鬟都在翻箱倒柜,反倒是梁荔支着头坐在窗边炕上。 “二姐姐,好歹把窗子关上,不然会吹头疼的。”王希音过去说。 “静姐儿来啦?”她脸颊热红,以手做扇状:“我燥得很,开窗透透气。” 王希音皱眉,梁荔一说话,酒味扑鼻而来,她强忍着没有捏住鼻子:“二姐姐到底喝了多少?不是几杯就停下了么。”她亲自去一旁倒了杯茶,摸到茶壶温凉对就近的丫鬟道:“只会瞎忙活,二姐姐手边连杯热茶都喝不上,要你们作甚?” 可怜的丫鬟被吓了一跳,眼巴巴地挨了训也不敢说什么。 “去给二姐姐煮解酒茶,屋里人多得很少你一个不少。”若不是在宁国侯府,王希音还要再训几句,哪有把主子晾一边,丫鬟自忙自的道理。 还是梁荔最得用的丫鬟,叫黄莺的强笑着过来:“是奴婢考虑不周,劳表小姐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煮茶。” 王希音看她一眼,便又回到梁荔身边还没开口,梁荔先讨了饶:“静姐儿如今气势大,姐姐我知道错了,还请妹妹饶恕则个。” “哪里学来的怪腔调。”王希音绷不住笑出声,“二姐姐知道错了我也不说你,只听说你丢了贴身帕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帕子,梁荔也奇怪得很:“一直贴身装着,并不曾拿出来,只是刚才回来满身酒气换衣裳的时候才发现不见了,怕也就是掉在院子什么地方了罢。” 这种情况倒也常见,王希音点点头:“没再叫丫鬟去原路找找么,现在起风了,别是吹到哪处草丛挂到。怎么说也是贴身之物,还绣了姐姐的名字样式,便是破了脏了也要找出来。” “也找了的。”梁荔揉揉太阳穴:“就是没找见这些丫头才急了些,她们把大姐和小妹那里也翻了一通,实在找不到就算了,一方帕子也不值什么,再绣就是。” 这只能是最后开解自己的想法了,王希音有心想问问石家二小姐和安宁县主见没见过帕子,但又一想真拿去问客人,怕是有小题大做之嫌,遂才作罢。梁荔喝了解酒茶精神好些了,但还是不耐烦说话,王希音看她这样,略坐一坐便告辞出来。 想着母亲这会儿该在外祖母那里,就要往正院去:“豚豚!”走到一处角楼下,王希音看到正在假山招猫逗狗的豚哥儿,他身边只有那四个小厮跟着,五个小孩全围在一处盯着假山底下的一处。 “嘘!”看清是王希音,豚哥儿笑嘻嘻道:“有母猫下崽子呢,莫吵,我要摸小猫玩。” 王希音左右瞧瞧没什么人,提了裙子就跳到草丛里,也不管会不会沾上泥土,一把扭住豚哥儿耳朵毫不客气地把他拎了出来。 “你放手,放手,疼!”豚哥儿歪着头,小胖手抓着王希音的胳膊,印了她一袖子泥爪子印。 直到把豚哥儿拎出草丛推到墙根,王希音才恨恨地松手:“还知道喊疼,下崽的母猫都敢招惹,不怕抓花你的脸!”她气道:“我问你,今天你作弄的是哪家的小公子,后来有没有去赔罪?” 豚哥儿揉揉通红的耳朵,气哼哼道:“我哪知道,那坠子我已经还给他了,做什么还要赔罪。” 见王希音眉毛又竖了起来,他不满道:“他又不是你弟弟你急什么!再说,你也说是作弄着玩,我又不会真拿他怎么样。”顶多小公子跳下去后他指个房间给那人换衣裳呗。 “寒冬腊月你让人往水池里跳还是作弄着玩?”王希音音调拔高好几度:“你知不知道这么跳下去那小公子肯定受冷发烧,体质差些没命都有可能。” 豚哥儿胖指头塞住耳朵,也忍不住大声起来:“你烦不烦,我娘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来说我。” 王希音气死了,转头就走。 “喂!你要去哪!”豚哥儿还在喊:“那猫马上就下小崽啦!” “我去把金小胖丢水里!不就是作弄一下嘛,反正也不会怎么样!”王希音头也不回地喊。金小胖是豚哥儿养的长毛犬,从宫里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可爱极了,便是豚哥儿这混世魔王的性子对上金小胖也没辙,疼得跟什么似的。王希音有幸被豚哥儿邀请到他院子看过几次,心里也是极喜欢的。 “你站住!”豚哥儿终于急眼了,也不顾什么下崽的母猫,圆滚滚一个球扑过去抓着王希音:“疯了你不成,你敢丢它,我以后就叫它咬你。” “好啊。”王希音气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今天我丢了它,它还有命咬我么。” “你你你”豚哥儿跟她拉扯得气喘吁吁,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竟回不上话。 王希音站住低头看这气得面色憋红的小表弟:“知道怕了?我丢金小胖你心疼,那你怎么不想想那小公子跳下去,他的家人心不心疼?” 豚哥儿爱宠被王希音拿来威胁,如今还在挨教训,一张脸委屈成了大圆包子:“你又不是他娘心疼,心疼,我可心疼了!”那前半句刚出口,王希音就猛地往外拉她的袖子,一副又要去丢金小胖的样子,吓得豚哥儿连忙改了口。 王希音憋不住要笑,连忙绷上,幸亏豚哥儿矮她许多才没露馅:“心疼就好,以后再叫我瞧见你作弄人,你怎么作弄别个,我就加倍还给金小胖。” 豚哥儿嘀咕了一句:“黄蜂尾上针。” “嗯?”臭小子还学会骂人了! “没什么,静静你最好了。”谄媚的话没说完,耳朵又被扭了:“你又干嘛!!” 王希音早就想狠狠教训这小子,如今逮着机会当然不放过:“说过几百次了,要叫我姐c姐!” 旁边戳着的四个小厮都替他们小主子耳朵疼,他们少爷这么大就没喊过哪个姐姐,便是大小姐她们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就你啊你的,头回被王家表小姐训得这么惨,真是大快人心。 “我,我也说过几百次了,你不许叫我豚豚!”豚哥儿张牙舞爪的,奈何胳膊短除了死命抓王希音腕子根本撼动不了她:“你吃秤砣长大的呀,怎么这么稳当。” 自己吃成了小肥豚,居然还有脸说别人。王希音松开手:“那好,我不叫你豚豚了,你以后见了我必须叫姐姐。” “哦”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 “什么?”王希音又要抬手。 “姐姐!” 训乖了小胖子,王希音又要拿那四个小厮开刀:“成日被人教唆着不是冬眠的蛇就是下崽的猫,那都是你能招惹的么?” 这一句话,吓得四个小厮两股战战,这表小姐恁的厉害,以她这样的架势都敢动小少爷的尊耳,对付他们的贱命岂不是抬抬手的事儿? 顿时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表小姐饶命,小的从不敢教唆少爷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四十一章 /str一ng第四十一章 哪知道他们不跪还好,一下跪王希音更看不上,根本就是软骨头,别个吓一吓就成这副模样,以后怎么能护得住主子? 豚哥儿耳朵如今疼上加疼,不敢多说什么违逆王希音的话,脑袋瓜思忖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该玩什么?”别的都叫他玩腻了,也就这些刺激大些的能挑起他的兴致。 该读书习字!话到嘴边,王希音却说不出来。豚哥儿已经九岁了,明年就该搬到外院去住,宁国侯府肯定给他备了最好的先生,保不齐他还要去宗学读书,因此这话轮不到她一个表姐来说。只是难得看豚哥儿这般乖顺,王希音还是道:“你怎么不看看别家小公子都在‘玩’什么,今日登门的有好多跟你一般年纪的,你除了作弄人就没跟他们探讨探讨‘玩’什么得趣么?” 豚哥儿撇撇嘴。那些人不是对他阿谀奉承的小人模样就是呆里呆气如淳哥儿一般,还没有王希音能跟他玩到一处,他才不耐烦跟那些人探讨什么。 “不许撇嘴,都是跟谁学的毛病。”王希音暗忖大抵是淳哥儿太乖了,她竟然在豚哥儿这儿找到了点为人姐姐的优越感,教训起来越发顺口。 豚哥儿撅起了嘴,他能忍王希音一个是之前他欺负淳哥儿的时候,王希音都能跟他叫板颇为有趣,尤其是偶尔两人还能玩到一处,让豚哥儿还挺心喜。就连刚才被王希音连番教训,因着十分新鲜他也忍了,但豚哥儿到底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孩子,哪受得了王希音一直训斥来训斥去,他小脾气上来了。 王希音倒也是个见好就收的,知道过犹不及,尤其豚哥儿只是她表弟又不是亲弟弟,轮不到她什么都管。因此也软了口气:“好啦,我也是关心你,撇嘴多难看呀,你要是在外祖父面前也这般,外祖父可不是只说你两句就行的。” 豚哥儿撅起的嘴收了收,不知想到什么又撅了起来。 “怎么啦,耳朵还疼么?我让夏椿给你揉揉。” 夏椿连忙上前,还没碰到豚哥儿衣襟就被满身泥土但貌似有哪方面洁癖的小少爷避开了:“你陪我去看小猫崽。”竟然还没忘了这茬! 王希音再次竖了眉毛,见豚哥儿又委屈起来,她忍了忍把眉毛横下来:“咳,看什么小猫崽,人家是小母猫你一个男子汉是能这么盯着人家看的么?你不害臊小猫还害羞呢!等回头让下人们把小猫崽收拾好了,做个窝放在你面前看。”她喉咙痒痒,实在想训斥那几个哄着豚哥儿玩物丧志的小厮,这大抵是一朝管过了人,就想一直练手的坏毛病。 豚哥儿满意了,他真的是个很好哄的小孩子:“那好吧,我们去跟金小胖玩。”想了想又严正警告王希音:“你不许丢它!” 王希音翻了个白眼:“你不作弄别人,我才舍不得丢金小胖呢。”她嫌弃地拿指尖捏起豚哥儿脏兮兮的袖子:“我送你回院子,赶紧梳洗换身衣裳罢,不然晚上给外祖父请安又要挨训。” 豚哥儿得意洋洋的:“祖父才不会训我。”当然也不会特别关注他就是了。 王希音一怔,她想到了平阳公对淳哥儿的严厉和慈爱,虽然老人家对孙子的疼爱并不常表现出来,但方方面面都是会替淳哥儿想到了的。要是淳哥儿身上脏了一道被平阳公看见,淳哥儿的身边人连着三太太和她都要挨训。看着豚哥儿小野猪一样蛮横又得意的模样,王希音蓦地就有些心软,她跟着豚哥儿往院子走去,声音渐行渐远:“外祖父不训斥是他老人家宽容,那你更应该用孝顺回敬他嘛,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豚哥儿啊,刚才的事不要跟二舅母说哦,对,说了我就欺负金小胖” 角楼上,一片沉寂过后,王敬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女顽劣,实在是被她娘宠惯坏了。”他弓着身子对站在角楼窗边披着灰鼠皮外袍,一直低头看着两小的花发老人道。 那老者转过身,角楼已经点上了灯,昏黄的灯光下他身形高大,剑眉入鬓,眼皮微合,正是在宴席饮过几杯在此散酒气的宁国侯梁伯春,听了女婿的话,他开口道:“俪娘的教养还是够的,静姐儿被她教得极好。” 王敬顿时涨红了脸。 一旁坐着的长身男子轻轻嗤笑一声,当着他爹的面损他爹的女儿和外孙女,他这个妹婿脑袋可不灵光。 如今前头酒席刚散,因着梁大爷身子不好不能饮酒,被灌了好些酒的梁二爷已经抬回院子酣睡了。陪着侯爷散酒气的正是大爷梁佩和大女婿王敬,一行人跟着侯爷随便寻了个角楼歇着,就听到楼下小儿吵闹,竟将王希音教训豚哥儿的情景看了个完整。 王敬心里痛骂女儿,那豚哥儿是宁国侯府的心窝子眼珠子,是她一个小姑娘家家能张口教训的吗?听那口气,跟梁氏像了十成十!如今可好,闺女犯了事还得当爹的被岳父教训,他就知道自己八字跟宁国侯府相冲,他今日压根就不该来。不管是为着什么被宁国侯说的,但凡叫王敬心里不舒服了,那一概都是旁人的错。 宁国侯却没心思顾及他这个女婿,不是今日撞见他还不晓得豚哥儿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九岁多的年纪还在后花园招猫逗狗,甚至作弄戏耍宾客家的小公子,当然他也不是一点也不知道,往日听说了豚哥儿的混账事他想教训,却是贾氏每每冲上前护着孩子。他做公公的哪里会跟儿媳计较,有心叫二儿子管束好二儿媳,可二儿子性子软哪里管得住,久而久之他也就对豚哥儿放养了。 他的目光落到低头看手指的大儿子身上,对豚哥儿的这份复杂心情里面多少也有对大房的安抚和顾忌,大儿子和二儿子一母同胞最该是亲近的两兄弟,却因为后代出了隔阂。初秋里林氏掉的那个孩子,他一听说也是心疼得很,那也是他的孙子啊!只是没凭没据的,难道真要拿贾氏问罪么?深挖下去那孩子也回不来,而贾氏到底是豚哥儿亲娘,到时候肯定是两败俱伤的模样 罢了,两相妥协的结果在小五离家的时候他不就看到了么?论平衡之术,他还没有自己连襟平阳公把握得好,倒不如宁可得罪一方也要把豚哥儿训练出来,不能让梁家败在他的手上。 如此想着,宁国侯只觉心头压着万斤重:“回去罢。” 见岳父不多说什么,王敬暗自松了一口气。倒是梁佩站起来往窗外瞟了一眼,豚哥儿什么模样他就没亲眼看也知道个差不离,已经彻底被贾氏养成了个败家子,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如今豚哥儿都九岁了,想板正怕也难。他冷漠地勾了勾唇角,老二不想他有儿子,那不如就让这个家彻底玩完,看他们二房蹦达了一辈子能捞到什么好处! 虽然前些日子刚与宁国侯夫人见过,但这回王三太太是带着忧虑来的。薛家到现在还不肯松口,一门莫名的亲事就像带刃的刀口对着平阳公府,每每想到王三太太都要对王元娘咬牙切齿一番,早知道当日她不坐壁上观,顺着老夫人的意直接将王元娘塞进薛府,倒也没这么多烦心事。 朱氏转着佛珠,叹口气:“固原长公主的意思怕是还要多看看。” 王三太太道:“这也是应当的,毕竟儿女做亲是大事,只是您说现在薛家咄咄逼人,到底要如何才好?” “要头疼也该是你婆婆的事情,你急什么?”朱氏看了眼女儿,“你上次不也说她留了二房的二娘备着,那薛家算是什么东西,国公府庶房的女儿嫁去尽够的。”做亲讲究两厢情愿,明显现在是薛家在强求国公府,被人捏住把柄的国公府站不住理,那边得寸进尺的薛家也不是什么好人。 因着上回刘氏给薛平负做媒未成,王三太太顿觉不妙,再不顾甚么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将薛家和王家的官司悉数说给朱氏,这才有今日朱氏在固原长公主面前介绍静姐儿一事。 “我婆婆那个性子”王三太太欲言又止:“但凡她有娘您的一半,三老爷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王敬可以说是被刘氏宠坏的。 朱氏牵了下嘴角,说刘氏没她厉害,可她再厉害几个儿女也没护住:“她再不好也知道这是二房惹的事,不会拿你们三房填坑,安心罢。你有这份心思,就该多给静姐儿相看起来。” 王三太太知道她有些急糊涂了,毕竟涉及到自家儿女,关心则乱也是有的:“娘说的是。其实在我看来,固原长公主那边意思怕是不大。” 当朝仅存的三个长公主,安乐长公主是先太后身边养大的,一路由先太后保着下降平阳公府,文定长公主母妃是北疆进献的和亲公主,距离当年之乱不到三十载,为了避免再起争端,文定长公主虽说进不到朝廷中心,也一定会保住。而固原长公主与之前的两位却又不一样,她母妃秦太妃出身卫国公府,是老卫国公嫡亲的姐姐,固原长公主和如今卫国公的亲事在老卫国公出征前就定下了,固原长公主可以说是抱着做望门寡的心情等着当时的卫国公世子,其坚贞感动朝野内外,这也是在恶战之后镇国将军府迅速衰落,楚西王背井离乡后卫国公府还能屹立在京城的一部分原因。 与其他长公主区别更大的是,固原长公主和卫国公是青梅竹马又伉俪情深,教养子女格外精细又严厉,据说卫国公世子秦书臻立志要继承祖父功勋护守北疆。大约也是有这方面的缘故,秦世子在众勋贵眼中是少年英雄,却不会被女眷当作乘龙快婿。而相对的固原长公主也不想娶一个娇贵小姐做儿媳,因此在京城花会上,卫国公秦家一直很低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四十二章 /str一ng第四十二章 朱氏也明白女儿的心思,秦家底气足,秦世子当然是好女婿,但也不是寻常人能肖想的,尤其王敬只是平阳公府的三爷,如今堪堪一个举人,家世上到底差了一截。京城勋贵子弟算来算去就这么几个人家,又不是都有适龄少年,实在有些困难。但要从学子里面选种子又未免有些博弈的意味。朱氏一直没说的是,便是当初女儿从世家中选择王敬已是有些选错了。 王三太太看着母亲不语的样子也是心里一酸,母亲最看重他们姐弟三人,就像今天只为了静姐儿的事便舍了脸跟年龄差出一个辈分的固原长公主赔笑。她走过去,如姑娘时期一般给母亲揉肩:“是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她婚后不幸福,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但还是会被关心她的亲人探知一二。当初弟弟走的时候也曾经到访过平阳公府,弟弟也说过他在京城难有建树,倒不如去西北博一番事业,这也是为了让她这个长姐能在婆家在娘家都抬得起头做人。 “这有什么,儿女啊都是债,我再老也要好好还。”朱氏笑眯眯地说。 王三太太扑哧一声也跟着笑了出来,亲昵地搂了母亲的脖子,这动作自她及笄以来就很少做了:“娘您当初给我生个兄长多好,再有个英俊的小侄子,保管我嫂子多嫌弃,我也要把静姐儿塞给您。” “胡说。”朱氏轻轻拍了下女儿缠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这也是你能编排的?都有儿有女了还没大没小。” “再大也是娘的女儿啊。”王三太太难掩孺慕之情。 朱氏拍拍女儿的手背,忽而道:“你上次说的嬷嬷的事,我替你打问了。”她挪开身子,让王三太太坐回去,才说:“先祥太妃身边是有个姓陈的女官,是先皇归天前几年大选进去的,祖籍在江南也就是一般富户,当时没有选入妃嫔,做了女官伺候先祥太妃。家世倒也清白,只是如何跟你婆婆有了交情,我这边就不得而知了。” 王三太太点头道:“婆母做事一向妥帖,只是猛然间从家里出现一个没见过的婆子还要陪在静姐儿身边,我心里放不下,尤其还涉及皇家不过只是个女官,家世清白倒也无妨了。” “旁的不说,你婆婆这点上还是好的。”朱氏也道:“至于从我这儿再寻个婆子,我看倒不如你从家里选一个称心的,毕竟你也当了平阳公府这么多年的家,哪个得用哪个不得用,你比我清楚。也省的我选出来,叫你婆家心里犯嘀咕。” 王三太太叹口气:“您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您也晓得,我当的哪是自己的家,都是老夫人和大房的家当,那些个奴才又有几个是真心服我的?更何况我还想着让三爷外放,奴才们都鬼精得很,但凡听到点风声都跑远了。”三太太在平阳公府最不忿的是她明明是幼子媳妇却当着一个大家,名分上沾不到便宜不说,真想给自己拿点实惠,藏得深了还好一旦被翻出来她也不要做人了,这简直就是两不讨好的苦差。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婆母在上,大房那儿还是个长公主,哪个也不是她能轻易得罪的。 “外放这个心思你先缓缓,怎么也得等明年你家三爷中第。”朱氏也是支持女儿和女婿出去的,只是王敬如今刚中举,说什么都还尚早:“你不若趁这段时间暗中选选人,大房要一直住公主府,便是接手了国公府也会用宫中的人,奴才们再会钻营也不会想不开跟宫中的人在长公主那里争宠,总会有几个心明眼亮的想跟着你的。” 王三太太听着也低头沉思起来。 两人正说着,王希音回来了。 “你这是去哪个泥塘打过滚了?”还没走到近前,王三太太先瞪了眼,看着女儿袖子上的泥斑:“竟是比淳哥儿还皮,当初怎么没把你生成个小子!” 王希音吐吐舌头:“天黑,说不得就蹭哪里了。” 朱氏连忙心疼地向她招手:“快过来,可碰着自己了?”还颇为怨怪王三太太:“不先看看孩子就教训起来了。” 王三太太一噎,好气又好笑地对王希音道:“还是你外祖母疼你,赶紧去把衣裳换了,成什么样子。”她自然已经发现女儿早就换过一身,又忍不住念叨两句:“不过一天就换了两身,可是在你外祖家,若去了别家不怕惹人笑话。”虽然大家小姐出门都要带备用衣裳,但频繁换衣也容易被人诟病。 王希音话都没敢多说,忙不迭地躲去换衣裳了。 “娘,您就护着她罢。”见女儿躲到母亲背后一路被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护送”着去了旁边的房间,王三太太没好气道。 朱氏一乐:“静姐儿也还小呢,你这个年纪还带着你弟弟在后花园乱跑,现在说起自己女儿来倒是理直气壮了。”提到梁伍,两人都默了一默,过了会儿朱氏道:“时辰不早,跟你夫君回去罢。”女儿出嫁了就是娘家的客人,如今前面散了席,王三太太也不宜久留。若是与女家走得亲近的人家倒无所谓,可看王敬多年不曾踏入宁国侯府的样子,还是都互相知礼一些罢。 “静姐儿还没换完,您就赶我们娘俩了,这再见就是年后,您也舍得我们走。”王三太太嗔道。 朱氏笑笑,不舍得又如何,她舍不得小儿子和小女儿,但还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西北,寄来的信都是一切安好,可那里山长水远,再见又是何年。经过了这么些年,朱氏早就看开了,她给大女儿和外孙c外孙女做到最好,其他的她也不求什么。 平阳公府里二房离开,国公府如往年一般过了个平静祥和又喜庆的新年,唯一不同的是王敬自始至终都在家里守岁,不再像以前一样窝在书房不曾出来。他年轻活泼,言语跳脱,不得不承认是烘托气氛的一把好手。 只是回了三房的院子,也不过大年三十陪着三太太和一双儿女守了岁,之后就各睡各的,话也说不了几句。 “年尾年头的,你也不嫌忙活。”元嬷嬷终于有了歇脚的时候,她看着进来给她拜年又上礼的妇人:“我这老婆子性子直,陆家媳妇,你要有事不妨直说。”从腊月开始这陆井家的就在她门前屋后的转悠,十分惹人眼。念及她管着厨房,不然元嬷嬷早就将这个张嬷嬷的干女儿赶出去了,她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陆井家的赔笑道:“元大娘是个爽利人,我的情况您也清楚,之前在二房被赶出来,认了干娘去了庄子上,这好不容易嫁进陆家,陆家又”她忍不住低了声调:“接二连三的事儿,叫我心里实在没底。” 元嬷嬷阖眼听着也皱了眉头,这陆家小媳妇命不太好啊。陆家是平阳公府家生子里最大的一支,所以他家的风吹草动国公府下人堆就没有不讨论的,元嬷嬷一个外嫁媳妇的陪房自然更会着意探听一些。陆井算是这陆管家发妻的独子,可是陆大管家前些年从外头认回了个跟陆井差不多大的儿子,又将把这儿子养大的妇人纳进家门。 那认回的儿子业已成年,比只会闷头做事的陆井能说会道得多,极讨陆大管家的喜欢,那妇人也在陆家吆五喝六一副当家太太的模样,最后竟把陆井两口子排挤出了陆家主宅。要说这事是有些荒诞,但陆家说明白了也就是个奴才种子,没有那么多规矩,主子不追究,他们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这一下嫡不嫡庶不庶的,极为尴尬。 “哦。”元嬷嬷应了一声,掀开一条眼缝去捏面前盘子里的花生,并不往下说。 陆井家的当然不在意这些,元嬷嬷肯应这么一声就是好的:“我们当家的别的本事没有,也就还有一副算账的脑子,如今管着府上一个粮米铺。您也晓得,今年收成差,京城的生意也不好做,年底盘账有些铺子进账少惹了国公爷老大的火,我家那口子说他在外面听着都有些慎人呢。”见元嬷嬷瞥了她一眼,陆井家的不好意思道:“还好国公爷赏罚分明,最后还给了我们那口子几两银子,让我们过了个好年。” 外院的事,尤其涉及国公爷私产,即便三太太掌管公中也很少能听说。元嬷嬷自然理解陆井家的这一通东拉西扯的意思在哪,对方在下饵,但她不想当鱼:“既然国公爷赏了你们,那还不在国公爷那儿好好做活,你们两口子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日子过得滋润可是谁都看在眼里的。” 陆井家的笑脸顿时僵了下:“说滋润也不过是在油锅里浸的,那火烧火燎的滋味可不好受。不瞒您说,这阵子呀,我晚上做梦都是咱们厨房里的灶火,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火舌头伸出来就把我们两口子卷了进去。”她见元嬷嬷皱眉,连忙作势打自己的嘴:“瞧我,大过年的说这些。”然后又诚恳道:“有时候,我们这种人家出来的,说跟他们掺着亲那边却不顾血肉亲情,要说撇清关系,却怎么也撕扯不开。我左思右想,觉得您或许能给我们指个明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四十三章 /str一ng第四十三章 元嬷嬷把花生嚼得咯吱咯吱响,半晌才道:“我一个后院老婆子,哪里懂得这些,你怕是问错人了。” 陆井家的也不恼,竟还伸手替元嬷嬷捏起了花生,一粒粒饱满干净地放在另一个空置的盘子中:“嬷嬷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府里头什么情况您也都看在眼里。要说往日,我也不敢有这等想头,可如今张嬷嬷去了庄子,三小姐c四少爷也都长成,三太太身边正是需要咱们奴才出力的时候,奴婢旁的没有这伺候人也是老本行了。”终于是耐不住把真正目的说了出来。 元嬷嬷也不吃她剥的花生,袖了手道:“你倒是面皮厚,我记得张家的收了你做她干女儿罢,如今你踩着她想到太太身边来,却不知道她什么滋味?” 陆井家的咬咬牙,也是豁出去了:“我是给张嬷嬷磕过头,可我从二房出来再找差事是凭的自己,嫁到陆家是老夫人的恩典,这些都跟张嬷嬷没关系,她那会儿还想着法子把我拘束成灵芝那般,我哪里会肯。说是干娘,也就发月钱的时候是干娘,旁的时候她哪里管过我。”陆井家的看着元嬷嬷混不在意的模样,知道此时张嬷嬷已经彻底翻不了身,元嬷嬷也懒得做那痛打落水狗的掉价事儿,她撑不住跪在元嬷嬷面前:“您也知道,我一个采买来的丫头,被二房主子遗弃,哪里靠不着,不认下她又如何活得下去。只后来我进了陆家这才彻底安生下来。” 元嬷嬷盯着她看了许久,低头拍了拍手心的花生皮屑:“也不是随便哪个奴才跪上一跪就能去伺候三太太的,你起罢,大过年也不叫人过舒服了。” 陆井家的连忙称是,待到告辞出了元嬷嬷的房门,外头冷风一吹激得她后背凉入骨脊,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满身是汗。只是元嬷嬷到底圆滑,最后也没吐出一句踏实话,听那意思也模糊得很,不过她没有断然拒绝,陆井家的已经很满意了。 此时在屋里的元嬷嬷却又是另一番心思。张嬷嬷走后,她一家独大,三太太那边透了口风还想要人,是给三小姐c四少爷还是给三太太自己添人,元嬷嬷也猜不出来。这时候陆井家的蹦出来,是她得了什么信儿还是碰巧呢? 在全府各有的各的思量时,转眼又到了二月龙抬头后的两天,平阳公府的大姑奶奶,如今该称姑太太的,嫁去洛阳杨家的女儿王斐带着女儿来省亲了。 京城的二月天还有些干冷,大姑太太这一路都有国公府的下人跟着回来,得到进城了的信儿,平日健朗的老夫人竟有些站不直坐不住,一径在正堂门前张望,好似脖子伸得长些,女儿就能回来得快些。 直到巳时城墙上的太阳吊得老高,大姑太太到二门的通报才传到后院。老夫人抹了泪,对座下儿子c儿媳又絮叨一遍:“你们大妹妹这一路赶得忒急了,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垫补一下。”末了又说:“驿站的伙食也入不了口,大厨房可备齐了蜜渍鸭舌,斐姐儿猫样的舌头,旁的不爱就好这一口。” 一向不爱在这种场合呆的安乐长公主压了压唇,并不接话,另一旁的王敬更是无趣地半眯眼状,还是大老爷道:“大妹已经在二门换轿,等到了您面前您好好问她。” 老夫人连忙点头:“说的是,俪娘怕是已经见到人了,也不知道这么些年有什么变化。” 此时,在二门候着的三太太和王希音已经迎上了来人。 车上下来一个披着玉色镶松枝纹边披风的妇人,她带着一副金丝点翠头面,内着湖青夹袄附月白十幅湘裙,一路过来不曾整顿,但衣着整洁如新,甫一抬头眉眼高低与老夫人刘氏像了六分,正是王家嫁去洛阳的大姑太太王斐,还不及三太太上前,车驾上又下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与大姑太太相似的玉色披风,水绿上襦浅蓝绣含苞桃枝花样下裙,戴着扎了十二层的宫花,她一副方正脸盘,细眉长眼,面容勉强算得清秀。 “姑太太一路可好?”三太太未语先笑,上前迎接母女二人。 王斐微笑颔首:“劳三弟妹惦记,一路还好。”声音低沉略带英气,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她说完,身旁的小女孩上前见礼:“侄女芝珍见过三舅母,三表姐。”也是一样的腔调。 王希音连忙回礼,只是再不敢有亲近的心思,原本大姑太太来之前,刘氏得知外孙女也会一起来的时候,还拉着王希音叫她多陪着杨家表妹的。她只觉得与这个小她一些的表妹相比,自己的粉色上襦石榴裙还是一团孩气。 一行人拢到一处,前面两个嬷嬷,两个丫鬟开路,三太太扶了大姑太太上轿,自己去旁的轿子带着女儿往正院去。王希音咬了唇,她还记得曾经杨芝珍也来过王家,后头不知怎的就大姑姑一人回了洛阳,将她留了下来。只是杨芝珍性子清高,不好与人一处玩耍,王希音那时也被娇惯坏了,更一门心思与弟弟争宠,不曾留意过,竟是连自己出事那年杨芝珍是否还在王家都不太记得了。 三太太拉了女儿的手,惊了一下:“怎的手如此凉?”又轻斥道:“出来就叫你披上斗篷偏不肯,可冻着了?”叫了元嬷嬷递手炉过来:“你表妹刚来,做姐姐的因为爱俏受了风,小心叫她笑话。” 王希音吐吐舌头,侧头轻轻靠在母亲肩头,这些日子她又长高了些,站直能到母亲锁骨,已有几分大人样子:“娘最好了。” 三太太瞪她一眼,知道要下轿了也不再训斥,总归轿子不隔音有话还是要回自家院子去说。 进了屋,自是一家人哭抱到一起,还是平阳公镇住场子叫人拉开了。 “大妹一路回来辛苦了,总哭也不是样子,快坐下来罢。”安乐长公主难得说了一句软和话,旁人都忍不住侧目。 王斐却不意外,顺着长公主的话坐回椅子:“是女儿情难自禁,让弟妹们笑话了。” “嗯,”平阳公顺顺胡须:“斐姐儿北上回京,洛阳一切可好?” 王斐向前倾了倾身,恭顺道:“回父亲,一切都好,公婆允女儿在京城看望您二老,可逗留一晚,明日再回去。” 刘氏喉间咽下一股呜咽,抖着嘴唇殷切切看着多年不见的女儿。 王斐却不再抬眼。 递上了杨家老太爷写给平阳公的信后,平阳公领着两个儿子去了书房,长公主留了一句“闲了去我府邸坐坐”也让儿子搀着走了。四下无人,刘氏终于含泪搂了女儿:“我可怜的斐姐儿。”她只得这一个女儿,宝爱得很,王斐闺中也是活泼娇蛮的性子,哪成想婚后这些年拘谨如斯,竟是一副规矩大如天的模样,也不知道那文扬天下的杨家是怎么磋磨她女儿的。 王斐侧头,不自然地对还留在正堂的三太太笑笑:“弟妹若有事可先去了,我与母亲还有些话说。”竟是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三太太看了眼呜呜咽咽的婆母,担忧又恭顺地应下,带着王希音也走了。 刘氏这才抬头,只看到小儿媳妇的背影,她抹了泪,道:“你弟妹掌着家,对我也很是孝敬,便是赶人也莫再这般直白。”前头走的那几个都是在她屋里坐不住的,往日也只有梁氏肯做一副小辈服侍的样子,刘氏自然也念她几分情。 王斐敷衍应下,扶了刘氏起来:“女儿回来这一趟也是受了公婆嘱托,圣上有意召老太爷入宫教导太子,老太爷已经应了,不日就将入京。” “啊,那可是好事啊!”刘氏忙道,杨家老太爷一辈子不曾入朝为官,但德高望重,声名赫赫,早年先皇曾经微服去洛阳与杨老太爷文辩,之后赐下御制文房四宝。尚有传闻说先皇曾与臣子私下称赞老太爷“可堪帝师”。只是没几年先皇驾崩,幼帝登基,朝野内外大事不断就耽搁了。如今内外平定,正是文官当道的好时机。 王斐点头:“老太爷也是这般认为,不过”她迟疑了一下:“圣上除了召老太爷教导太子之外,还想要珍娘入宫陪侍太子。” 刘氏一惊:“陪侍太子?”今上并非骄奢淫逸之人,后宫清淡,子女不繁。如今也不过四个儿子,长子刘远为淑妃所出,已经十二岁,而皇后所出的嫡子刘迤只有六岁。剩下的两个皇子生母分位太低,不足为人称道。 杨芝珍小王希音一岁,过了年已是十一岁的年纪,年岁比太子大了一倍不止,这时候叫杨芝珍入宫岂不是要毁她一辈子? 王斐环视左右,更加压低声音:“娘您也知道,宫中贵人幼时都有女官陪侍,王爷们的女官成年要么放出去要么就封侧妃,若太子登上大宝就是另一个淑妃。”淑妃就是当年陪着今上的女官,如今虽不甚得宠,但育有长子在宫中也无人小觑。 “那也不行!”刘氏皱眉:“淑妃母家是什么身份,京卫指挥使座下家将的女儿,珍娘是国公府的外孙女,如何与她相提并论。” “慎言啊娘!”王斐大惊,攥住母亲的手腕:“您何苦犯这口舌,好教人听见就是一道罪状。” 她谨小慎微的模样又叫刘氏一阵心酸,女儿出嫁前何等风光,别说淑妃这个娘家不盛的,因着与太皇太后的亲缘,便是公主也不太放在眼里,若不是多年管教,如何能成为这种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四十四章 /str一ng第四十四章 “斐姐儿啊,”刘氏含泪,“再慎言,这事儿也做不得。”她看到一旁垂头不语的杨芝珍,晓得小姑娘已经知道些事,更是心酸:“别说你家公如今要做太子太傅,便是依旧白身,单凭咱们家也不会让珍娘这般委屈。”一入宫门深似海,若入宫陪着龙子凤孙真是好事,那京卫指挥使自家的女儿当年怎么不去,非要一个家将献女。 王斐对见了面就动不动抹泪的母亲有些不耐,她道:“这些我自然晓得,跟您讲也是要您知道,老太爷进宫教导太子已是定论,对珍娘也不过传旨的内侍随口一提,并没有旨意。洛阳离不开我,这些日子我也在洛阳没见到合眼的少年,因此想将珍娘留在您这儿一些日子,好教您帮她过过眼,不拘哪个少年英才,要咱们知根知底,最好得圣上赏识的,给她定下。” 刘氏这才回过味来:“知根知底还得圣上赏识的你是说德普?” 王斐双颊一热,见女儿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不曾听见,忙道:“我哪就指名道姓了,只是让娘给珍娘瞧一瞧罢了。” 刘氏看了她一眼,就着她搀扶的手拍了拍:“叫我想一想。”外孙女嫁回自己身边,自然是好姻缘,只是王德普的婚事有安乐长公主把持着,她顶多递个话,只不过今天看长公主对女儿省亲格外重视,也许有戏? 另边厢,王希音跟着母亲出来,三太太对她道:“你大姑姑今日回来要住一宿,若是跟老夫人住也还好,若她想去绣楼感怀一下,你须得先去拾掇一番。” 王希音忍不住问:“娘,杨家表妹要是住下来是跟我一起么?” 三太太奇道:“自然与你大姑姑了,你想与她一起玩?” 王希音连忙摇头,知道自己说差了话,顺势要溜:“二娘说自个儿头疼,今日大姑姑回来都不曾见,我去看看她。” 三太太自然毫无所觉,她身上一沓子事,沿路已经有等不及的嬷嬷给她报事情了:“去罢,也把你大姑姑给她的见面礼带上。”大姑太太给两个小姑娘一人一串玉石珠子,色泽圆润,质地勉强算得上乘,只是三太太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见面礼带着一股子敷衍的意味。 见着女儿逃也似地离开,三太太摇摇头,与元嬷嬷道:“大厨房那边准备如何了,今日姑太太回来,少不得晚上要聚一下。” 元嬷嬷立时道:“早就备上了的,虽然姑太太走后,厨房换了一批人,但姑太太的口味可都一直留着。” 这多余的一句话叫三太太多看了一眼她这个忠仆,调侃道:“看来这个年嬷嬷的门槛磨低了不少。”她想挑人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想必已经有人求了上来。 元嬷嬷老脸一红,不敢接话。 三太太笑笑:“这有什么,我还盼着有能力的人过来看顾淳哥儿c静姐儿,有嬷嬷给掌眼我也放心。” “太太折煞老奴了。”元嬷嬷弓着身扶着三太太往管事院子走去。 却说王希音从母亲那边跑开就去了旁边的厢房,如今正院西厢房第一间住着王二娘,她从昨天起就喊头疼,刘氏叫了郎中来看只说是着了凉需要静养,开了两副温补的药,刘氏也就随她去了。此时西厢门前没有站着人,王希音让秋槿敲开门,二娘的大丫鬟绿萝连忙迎出来。 “我们姑娘正想着三姑娘呢,可巧您就来了。”绿萝道,因着大姑太太今日省亲,家里没人顾着这边,二娘也有几分娇蛮,竟跟老夫人置起了气,哪个也不让在外面守着。他们二房的人在国公府本就有些尴尬,二娘还如此做事,当丫鬟的也无可奈何。 王希音也不理她,径直过去看:“二姐姐好些了么?” 此时二娘正歪在炕上吃桔子,见王希音过来,装也不装一下:“快来尝尝,比前些日子的甜。” 绿萝一脸的尴尬,小心翼翼地看着王希音似乎生怕她转脚就将二娘装病的事捅给老夫人。 王希音才不管一个丫头的小心思,将手炉递给秋槿,从袖袋掏出一串玉石珠串道:“大姑姑还说起姐姐呢,知道你身子不适托我把见面礼给你。” 王二娘瞭了眼那珠串,懒洋洋道:“放一边罢。” 倒是绿萝连忙上前:“多好的东西,我们姑娘定喜欢得紧,奴婢给您收好。” 王希音寻了个炕边的小凳子坐下:“瞧着二姐姐已是开了胃,晚宴该是会出席的罢。” 王二娘皱了眉:“大姑姑还要留下吃晚饭?”其实王二娘并没怎么见过这个大姑姑,实在是她亲娘小刘氏当年在府里被这个大姑姐整治得很惨,时常说起来也咬牙切齿,王二娘只觉得那是个凶神恶煞并不想见。况且小刘氏也曾经得意洋洋说王斐嫁的杨家规矩大,每天都要对公婆三跪九叩,小心伺候,连多出屋一步都要挨打。 因此王二娘只觉得躲过一个上午就没什么事了。 “当然了。”王希音道:“大姑姑从洛阳来,怎么也要歇一晚的。” 王二娘实在是烦了,刚要出口拒绝,绿萝紧着道:“姑娘,请用茶。”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王二娘瞪她一眼,方才没好气地说:“知道了,要是不再头疼我就去。”她这装病不仅是讨厌大姑太太,也有着对老夫人的不满。自打二房走了,老夫人日日叫王二娘去佛堂给她读经或者抄经,让她口干舌燥不说,手腕还疼,美其名曰修身养性,在王二娘看来就是磋磨人。 怪道母亲临走时泪眼朦胧地说她要苦几年,每每想到王希音能跟着三太太出门访友,而她却被拘在屋子里,王二娘就老大不满意。 王希音听着就道:“姐姐也不必勉强,不过今日大姑姑还带了杨家表妹来,你还没见过罢,” 这却是二娘不曾听说的,虽然她住在正院,但因着跟老夫人赌气,丫鬟仆妇一律不许去前边献殷勤,有什么声响她都不知道。闻言方有了兴趣:“杨家表妹?长得如何,穿着什么衣裳?” 王希音一一说了,杨芝珍的衣裳颜色有些清冷,样式也不是新款,王二娘听着就飞扬了眉眼:“知道了,晚上我会去的,你也跟三婶娘说一声,我想吃醋鱼了!” “好,那姐姐先歇着,晚些时候我再来。”屋里哪个看不出王二娘起了想在杨芝珍面前显摆的心思,左右她肯去就算是全了礼,三太太也不至于分心思去想晚饭要不要给二娘独留一份。王希音顺着答应下来,就告辞了。临出门都能听到二迭声叫丫鬟理衣箱的声音。 “三姑娘,”王希音正要回绣楼重新梳洗换衣裳的时候,雪菊快步过来:“老夫人请您进去呢。” 正屋里,刘氏和大姑太太c杨芝珍已经神情平静,都坐回原位了,见王希音进来,也不等她再喊人,刘氏先招了手:“静姐儿来,你们表姐妹不曾见过,此次珍娘头回来京城,还要你陪她多熟悉熟悉。” 杨芝珍与大姑太太肖似的脸无神表情,搞得王希音笑起来也甚是尴尬:“是,表妹能来我也是极欢喜的” 刘氏得了这么一句已然欣慰得很,还要说什么,却是大姑太太开了口:“静姐儿过了年应是十三了罢,这个年纪的女儿家正是爱俏,却也得知道德性和学识才是女子之本。” 王希音一愣,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叫这个头回见面的大姑姑训斥,但碍于自己势弱,只得憋屈道:“姑母说的是,希音记下了。” 刘氏也听着不像,但多年没见女儿,她自然不会在小辈面前驳女儿的面子,听了王希音得体的回答,还满意地道:“哪里就十三了,静姐儿月份小,翻过年算十二。”她疼爱地拉着王希音的手:“小姑娘家打扮打扮也是好的。” 大姑太太面色严肃:“娘,您这般惯着孩子是在害她!我也打姑娘过来的,知道京城女儿好攀比服饰,性子浮躁,只是歪风不可长,我家老太爷最重德学兼备,就是我家珍娘打小也是读着经史长大的,教养久了才有这沉静的性子。我今日瞧着静姐儿早早就穿上了春衫,以现在天气难免早了些,这一点虽然珍娘是你妹妹,却做得比你要好。” 王希音一时不知是不是方才她跟二娘说的话被大姑姑听了进去还是怎的,只想着一会儿脱了身连忙给二娘报个信,不然到了晚宴大姑姑不一定还要再说什么。 见侄女被自己训得抬不起头,大姑太太也松了口:“话不好听,却是这么个理,静姐儿你以后明白了还得感谢我这做姑姑的。今日也罢,你毕竟年岁小,现下珍娘性情刚养成,我也是担心京城的风气带坏她。此番珍娘头回来她外祖家,还劳你这做姐姐的给她引下路,如今你是住在紫簪楼罢?那也是我做姑娘时住的地方,后来常常念给珍娘听,你可以带她过去。” 从头至尾一通安排都是大姑太太说了算的,王希音心里有些恼意,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带着表妹杨芝珍出得屋去,她稳定了两个吐息才笑着与表妹道:“杨表妹一路过来很是奔波,有什么要的尽管说与我。” 杨芝珍垂着眼睑答了一声,似乎并不想多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四十五章 /str一ng第四十五章 王希音早就憋了气,她之前也是见过大姑太太的,只是那会儿大姑太太连留她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也大抵是看她当时执拗混账,大姑太太不想她带坏自己宝贝女儿才这般。此时王希音恨不得自己还是前世那个谁都不瞧在眼里的混沌人儿,也省了理会这一对母女。 一路无话的王希音将杨芝珍带到自己的绣楼:“已是过了晌午,表妹有什么想垫补的可以说与我,不然一会儿午休怕是要饿了。” 杨芝珍正在好奇地打量绣楼的布置,闻言道:“五谷入腹不过图个饱意,我没什么着意要求的,表姐可以尽着自己的口味来。” 是客套话,但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怪异非常。 王希音勉强笑笑:“我却是用过午饭了。”又对身边的丫鬟:“给表姑娘装几碟糕点c蜜饯罢。” 杨芝珍无所谓地踱步到窗前:“我母亲以前就住在这座小楼里么?” “是,大姑姑出阁前都是在这里的,这小楼上下三层,共十个房间,三楼如今是我的卧房,东西还有两个暖阁,表妹看看哪间喜欢,且在这儿休息一下。”王希音秉着地主之谊说道。 “那二楼呢?”杨芝珍问。 “二楼我顺着大姑姑当年的布置,还是作书房用。”平阳公府两代都只有一个嫡女,自然可以独享绣楼。虽然王希音不是出身承爵的长房,但嫡女该有的配置她都是有的。 杨芝珍眨眨眼:“表姐一直沿用我母亲的布置?那我就住二楼好了,这样也能多感受一下母亲当年的情形。” 王希音微微皱眉:“二楼房间倒是有,只是两间暖阁一个住了我一个腿脚不便的嬷嬷,另一间留作丫鬟歇脚的地方了,表妹去住还不如三楼清静。” “这有什么,”杨芝珍不以为意:“姐姐身边竟然还有腿脚不便的下人,将她挪出去就是了。” 此时端着碟子上来的正是陈嬷嬷,她见王希音不喜的心情已经露到脸上,笑着道:“表姑娘所言甚是,只二楼房间叫奴婢占了些日子,要彻底清理打扫才能迎表姑娘去住,奴婢这就叫丫头们给表姑娘收拾。” 杨芝珍看了眼陈嬷嬷,不满道:“表姐,你的婆子好不规矩,主子说话说插嘴就插嘴,也太肆意了些!” 王希音连强笑都笑不出来,冷着脸道:“陈嬷嬷是祖母给我的教养嬷嬷,要是规矩差了,表妹自去说与祖母罢。” 杨芝珍一噎。 初见面的表姐妹就这样存了隔阂。 陈嬷嬷觉得要王希音学会表面功夫真乃任重而道远,她将盘子放到八仙桌上,与王希音道:“都是姑娘体恤奴婢,叫奴婢忘了形。奴婢这就去腾屋子,姑娘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王希音今日也是撞了煞神,前头被当娘的教训了一顿德性学识,后头又被闺女说了句不规矩,她再是好性儿也忍不下这口气,因此语气还是的:“表妹既然不喜欢三楼,就自己挑个合眼的先过了午休罢。” 杨芝珍却也不示弱,她仰着头:“表姐待客之道,我是领教了,这绣楼早已不是我娘的地方,却是我打扰了主子家,我还是与娘一起好了。”说完就起身,告辞也不,叫了自己带来的丫鬟离开。 “我的姑娘啊,”陈嬷嬷几分头疼:“表姑娘不过随大姑太太住一宿,您就是忍也忍过去了,何苦得罪人?” 王希音不说话,却是夏椿上前:“嬷嬷您有所不知,方才奴婢跟着姑娘去老夫人那儿,大姑太太当头就将姑娘说了一顿,嫌弃姑娘爱俏,德性不够什么的,别说姑娘,这话奴婢都听不下去。” 陈嬷嬷不曾想礼仪传家的杨家主妇能这般说话,别说王希音没做错事,就是做错了她的教养也是国公府的事,哪里轮得到一个外嫁的姑太太说三道四? 她思索一番,叹了口气:“到底占着个长辈身份,又是多年不曾省亲的,您这亏该吃还是要吃的。”要是那庶出的二姑太太,王希音再给脸色,老夫人也不会说什么,但这大姑太太可是老夫人的独女,说不得在老夫人心里比王希音这个孙女还要亲近几分。 “嬷嬷不必说了,这也不是一宿两宿的事。气我能忍下,却不能白白让我母亲和祖母忍下。她说我教养不好,岂不是在指责母亲?又说您不规矩,这倒是连祖母也编排了。”王希音也了无睡意,起身叫了丫鬟:“给我铺床,随她去罢,便宜她在祖母面前说我什么,祖母要问到谁,都原封不动把话学过去,我倒要看看祖母是怎么评断的。” 陈嬷嬷看王希音挺着腰板上楼,摇了摇头,叫来夏椿几个低声嘱咐了几句,也跟着她上去服侍了。 却说杨芝珍气冲冲从花园赶回正院,正巧与三太太走了个头碰。 “珍娘怎的一个人在这儿?”三太太故作惊奇,作势要拉她被她板着脸躲开,三太太讪讪地笑:“这又是闹什么别扭,与三舅母说说,舅母替你做主。” 杨芝珍才不会找三太太说事,她道:“三太太想过断案的瘾还是找三表姐罢,芝珍人小式微,当不得太太评判。” 三太太哭笑不得:“乖乖,舅母不过理事回来,哪就惹咱们珍娘这么大的气。罢罢罢,不用我评判,咱们进屋去,外面风凉呢。” 屋里已经歇了脚的大姑太太和老夫人自然听到了声音,她们并没有歇在一处,老夫人在正房,大姑太太到东厢房落了脚。 听到女儿声音,大姑太太理好了头发,整理完衣裳才出得门去,舅甥两个已经进了正厅。 “老远就听到你们在院子吵闹,珍娘怎么不与静姐儿在一处?”刘氏倒没有再做梳洗,只披了件衣裳就坐在炕上,见小儿媳和外孙女进来,指了两把椅子。 杨芝珍看着没有母亲的身影顿觉委屈,小嘴紧抿着不说话。 三太太好似才知道杨芝珍是从静姐儿那出来一般,惊讶道:“静姐儿?难不成静姐儿欺负你了,我去叫她来!”她作势就要起身。 被刘氏瞪了一眼:“你这般急知道的是叫女儿,不知道的还是抓犯人呢。”她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王希音的,可转头又对雪芽道:“去看看静姐儿在干什么,表妹受了委屈,她当姐姐的竟不出现。” “叫是要叫。”此时梳洗完毕的大姑太太终于进得门来,正好拦住了雪芽的去路:“可是管好沿路的嘴巴,我可不想我们母女头天来她外祖家,就闹得满府闲言。” 三太太站起身道:“大姐放心,这府里敢有一句风言风语,我第一个不饶她。” 大姑太太乜斜了三太太一眼,打量她不知道,这是三太太一早得知女儿欺负表妹的消息就来半路拦截的么?仗着她们熟悉府内事物,就想给她们母女立下马威,这都是她当姑娘时玩剩下的。 她也不答话,径自坐到女儿身边的椅子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说一遭,免得你姐姐来了,又对不上号。” 三太太内里气极,她是听了夏椿报信,随便寻了个由头来的,现在可体会到自己走后,女儿被单独叫来受这大姑姑气的感受了。但她忍气功夫可比女儿好得多,听了话做没听到一般,只等着杨芝珍说话。 这一点杨芝珍还有些可取之处,却是没有歪曲什么,只把在绣楼里与王希音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表姐说叫我挑屋子,我想着书房留着母亲的布置,能与母亲更亲近些,才选的,哪成想那里住着个仆妇不说,我只不过说了句将仆妇挪出去的话,不但惹表姐不快,那仆妇也上来多嘴。”她犹如再次受了屈辱一般,抖着声音道:“在家里从没有婆子这般不知进退,若是叫祖母瞧见,打死都是轻的。表姐竟然为此恼了我,这般行事,这般行事实与我难相为谋。” 杨家规矩大,三太太先前不知道,嫁进来后也有所耳闻。只看大姑太太出嫁十几年头回进娘家的门就能窥探一二。只是规矩再大的人家,也不曾听说为了婆子一两句话就打杀了的。她拿手帕捂了唇,将惊讶和不屑掩饰了去。 大姑太太却与女儿感同身受一般,严肃道:“这婆子确实不合规矩太过,方才我就说静姐儿年岁不小但不成事,不说弟妹管教不足,竟是连身边婆子也恁的没规矩。娘,您再放任下去,可是要毁我王家女儿的名声了!” 针尖大的事情,竟被女儿和外孙女说到了天上,刘氏本来就听着皱眉,此时更是有些不快:“陈嬷嬷是家里的老人,规矩最是懂的。不过一个屋子,叫她让也让了,还能有什么?” 大姑太太简直不敢置信:“娘,您这偏心也太过了。我杨家最重礼节,此等逾矩的事情要是被老太爷知道,可叫我回去如何做人?” 之前王斐指责王希音只好打扮,德性有失的时候,刘氏只觉得女儿被杨家调|教的板正了些,不太在意。可这回说的是陈嬷嬷,不说陈嬷嬷是曾经宫中服侍贵人的女官,便只说是她把陈嬷嬷给的王希音,女儿和外孙女也不该对陈嬷嬷妄言。 刘氏已然皱了眉头:“就为了一句话便不能回去做人,这也是杨家的规矩?不过姐妹两个绊了句嘴,叫你们说成了什么样子。”她不耐烦道:“珍娘不愿意同静姐儿住,就跟你一起住东厢房去,以后也有我看着,我的规矩斐姐儿总信得过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四十六章 /str一ng第四十六章 王斐一噎,实是不敢把话再往母亲身上说。她看了眼作壁上观,不自觉揽错的三太太,甚至有宁国侯府教养也不过尔尔的心思。 见屋内安静下来,刘氏哼了一声:“去将珍娘的行李箱笼搬到东厢房,叫姐儿的身边人跟着去,免得又失了什么规矩。” 就在此时,外面报王希音来了,刚得准许,就见王希音快步进来:“祖母,大姑姑,母亲,是我照顾不周让表妹受委屈了。”先是认错行了个大礼。 三太太便是知道这是陈嬷嬷教给女儿的,看了也免不得心疼,但也只能强忍着不说话。还是老夫人瞧不过眼,亲自起身要去扶,好在身边丫头机灵,先将王希音拉了起来:“何必做这么大礼,不过几句话,你表妹也没怪你。” 王希音看了眼垂头不语的杨芝珍,软声道:“孙女先前考虑不到,没在二楼给表妹留房间已经是错,让表妹去睡陈嬷嬷的房间,便是我敬重嬷嬷是祖母给我的人,也觉得亏待表妹。”陈嬷嬷其实教了她许多,但哼哧半天,她也只能说出这么两句,最后道:“屋子住过下人又怎么能让表妹立时去住,只说先收拾一番,叫表妹再选个午休的房间是我话说得不好。” 刘氏心里也是气,绣楼上下十来个房间,曾经最多住过六个嫡女,哪里就没房间给杨芝珍了?静姐儿的绣楼布置也是她过了眼的,二楼合成书房和下人房,三楼给主子用,旁边还有两个暖阁留待客用,已是尽够,偏偏杨芝珍还要跟下人抢房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刘氏只觉心烦,加之上午见了女儿挥泪太多又有些头痛,更是烦躁。 “罢了,不过两句话,一家子姐妹说错了也没什么,都回罢。”刘氏下了令,将一屋子人都打发了。 三太太也懒怠再理会大姑太太,领了女儿话也不多说一句就出了院子:“跟娘回去歇着罢。”她听了夏椿的复述就知道,怕是杨芝珍还拿那绣楼当自己母亲的居所,竟是以为到了自家地盘。又想到之前自己走后,女儿还被叫过去受那阴阳怪气的王斐的气,她是又心疼又气愤。 “没事的,娘,不过几句话,免了她跟我一起住正好。”王希音看出三太太脸色不好,连忙道。 三太太鼻孔出气:“我听那话音像是要珍娘在家里住下了,也不知道是为着何事。”若是王敬肯说,三太太也不至于这般被动,在家里她的消息往往得自于老夫人和她娘家,然而这回老夫人不说,娘家又太远,三太太顿觉身边人手不够。 回去让女儿睡下,三太太去了东侧间,元嬷嬷适时上前给她端茶捶腿,三太太还是气不过:“去将陆井家的叫来。”今日点斥了元嬷嬷后,没走几步,元嬷嬷就将正月里陆井家的事说给三太太了。这也是元嬷嬷思量后的结果,纵然很是有些下人到她这里递投名状,但这里头还是陆井家更得力些。瞧陆井媳妇的意思是铁了心要进三房,倒不如让她做个顺水人情,以后两口子进来也要记她的好,谁都不能越过她去。若不然,她推举了不得力的,万一被陆井媳妇搅了局,三太太怪上自己不说怕是现在的地位都难保。 “是,奴婢这就去叫她。” 三太太闭着眼养神:“厨房事情多,叫她料理好了再来,大姑太太家规矩大,免得哪里做不对了叫她说嘴。” 元嬷嬷应下,知道中午时间短,三太太忙起来连午休的时间都无,虽则不是每日都这般忙,但今天见了大姑太太不是个省心的,怕是三太太的午休又泡了汤。 不到一刻钟,陆井家的就在外面候上了。 她从正月忐忐忑忑等到现在,可不就为了这一刻。 得了传唤,陆井家的缓步进去,跪下磕头:“奴婢给三太太请安。” “起罢。”三太太睁了眼,打量了这年轻媳妇一番。这陆井家的媳妇却是有几分娇俏的模样,若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陆井这么个总管儿子瞧上。她依稀记得老夫人发嫁这丫鬟的时候,也问过这丫鬟的来源,是外头买的,貌似还有名字,后来被改了名进来,如今倒是连改的名也不大被人叫,都以婆家来称呼她了。 “我记得你识字?”这却是陆井家的能从二房再次突显出来的特长,一个识字的丫头自然比旁的要受人高看一些。 “是,奴婢入府前在学堂偷听过几耳朵,后来也曾跟着二太太画过两笔,到了老夫人跟前给老夫人念经时才算正经认了一些。”陆井家的回道。 三太太点头,问一答三,是个上道的:“陆小管事我也是知道的,是个伶俐人,你是他媳妇管着厨房原也得宜” 陆井家的放在膝头的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若是给你换个没油水的,你可愿意?”大厨房管着买菜列单子,很是有油水可捞,当初三太太可没想到第一个来递状子的会是这对小夫妻。 “能伺候三太太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哪有不愿意的道理。”陆井家的忙道。 三太太自嘲一笑:“我竟是不知道我房里能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叫人弃了厨房的油水投奔过来。” 陆井家的恭敬道:“奴婢是签了死契入得府的,本就是太太叫奴婢去哪奴婢便要去哪。原是不该有其他想头,只是奴婢私下更愿意近身服侍太太和小姐,厨房是好差事,但却不是好干的差事,奴婢根基浅勉强仰仗着老夫人与您的厚爱才能行事,油水不说,便是每月月钱都领得胆战心惊,生怕出岔子,倒不如回到本行得心应手。” 这话真假掺半,厨房不好做是真的,陆井家的能在厨房立起来却不是仰仗的老夫人与三太太,而是奴才里的豪门,陆家。如今陆家大有冷落陆井的架势,下人们逢高踩低,这会儿还顾忌陆井是陆大管家的亲生子,等后头再出什么混账事,怕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 今日元嬷嬷报上陆井名字的时候,也一并将这些下人间的勾当说了说。三太太再是管人,也管不到家生子们家里去,听到后只觉得这百年世家果然没一个简单的。便是当初在宁国侯府,朱氏一早就放权给梁大奶奶,所以三太太才没亲眼见过这些污糟,如今想来怕是也差不到哪里去。宰相门前七品官,一个国公府管家的宅子竟然也不比低品阶官员家宅宁静了。 听了陆井家的表忠心的话,三太太许久不语,半晌才道:“我知道了,再有事我会叫你。” “是。”陆井家的又磕了头才退出屋外,直到此时她方觉得膝盖有力气直起来了。 “太太,您是怎么打算的?”元嬷嬷提着胆子问。 三太太复又闭上眼:“过两日寻个由头就调过来罢,就在我院子里伺候,嬷嬷带她几日,练出来了再送到哥儿那儿。她手脚麻利为人谨慎,只是对静姐儿有些怠慢,当不得大用。”当初王希音去厨房看情况,这媳妇子有事不报给小主子非要遣下人报到张嬷嬷那里。因小见大,可知这媳妇子心里也是不大看重小主子的。既然想给淳哥儿找管事嬷嬷,自然要把她这个毛病扳过来。 元嬷嬷明白,三太太对这个陆井家的怕也没那么想要,她更看重的还是陆小管事行走外院的能力。淳哥儿再过两年就要挪到外院去了,这管事嬷嬷也做不了几年,又没有打小奶起来的情分,陆井家的以后在内院的路并不好走。 但这就不是元嬷嬷考虑的,知道陆井家的对她没有威胁,她也就心定了,更加精心地服侍三太太。 午休一过,全府上下就开始在正院里搭桌设椅,备置为大姑太太省亲的洗尘宴了。王希音因着中午一闹也懒怠为这个宴席妆扮什么,却是想起来遣了秋棉去王二娘那里说一说大姑姑的规矩。哪成想秋棉回来后却说,不知怎的杨芝珍没去东厢,反而搬了箱笼与王二娘一同住在西厢了,两姐妹一墙相隔。她去找王二娘时,杨芝珍正在二娘屋子里商讨晚宴衣着。 这小小的变故也让王希音摸不着头脑,二娘对杨芝珍没见面时就不大待见,怎的现在又亲成这般?但她也没有多想,也许是两人聊起来觉得性子相投罢。 一场家宴用的也还顺遂,便是安乐长公主也跟着大老爷一同过来了,更甚者两人也都在宴后留在老夫人处闲谈家常。 亲生儿女都在身边,刘氏显然十分高兴,顺便也将杨家老太爷春后上任的好消息宣布了出来,只是在座的人似乎早就得了信儿,就是三太太这身在内院的也因为猜到了什么而没有露出惊异的颜色。 安乐长公主矜持地向大姑太太道喜,两个女人竟是十分和谐地相互奉承了几句,引得厅堂其他人侧目。王敬趁着机会要拉大哥出去名曰畅谈,实则饮酒,王旻见长公主与王斐聊得活络也放心离去。 王德普自然带着淳哥儿跟随父亲和叔叔一同出门,三个姑娘家去了侧厅喝茶闲坐。 王希音忍不住再一次向杨芝珍崭新的衣着瞄去,若她没记错,这鹅黄连枝纹背子并嫩粉拢纱八幅裙是上一季针线房上专门给二娘做的衣裳,料子还是二房从贵州运回来的。她又抬头看了看杨芝珍头顶,那里原只有一朵十二层宫花,如今扎上了赤金镶水精的发饰,虽然这是王希音不曾见过的,但看样式也跟二娘曾向她显摆的贵州首饰相差无几。 不过一个中午,二娘竟然摒弃了向杨芝珍炫耀的原意,甚至还将自己宝爱的新衣和首饰借给了杨芝珍,王希音抿了口茶,咽下一肚子的惊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四十七章 /str一ng第四十七章 “三妹妹看表妹这一身如何?”似乎注意到了王希音的目光,王二娘得意地问。 “甚好,杨表妹肤色白,衣裳倒是极合衬的。”就是那首饰繁复贵重了些,不大适合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穿戴。王希音明智地留下了后半句话。 王二娘愈发得意,向杨芝珍挑挑眉:“我就说我的眼光不错罢,这都是贵州来的料子和样式,京城的官家小姐们怕是都没见过呢!” 杨芝珍淡然一笑:“二姐姐眼光好,表妹自愧弗如。”她极力让自己的眼睛不要去瞄王希音身上的淡青锦缎绣金线柳叶镶流苏的背子,只是垂下眼又不期看见了她牙白绣金线连枝纹的十二幅湘裙明明之前已经被母亲说教过女子不可重色,可这个表姐除了换了身清雅颜色的衣裳,料子还是极其名贵的。 洛阳杨家是书香门第,杨老太爷桃李满天下,大约重仕而轻商的缘故,杨家并不富庶。当年杨大太太,也就是王家大姑太太王斐十里红妆入洛阳,一百二十抬嫁妆的排场让杨家妇人说嘴到了现在。可是经过多年的贴补,王斐那三万两左右的嫁妆已经所剩无几。 入京之前,王斐总还记得京城女子对衣着的重视,生怕女儿被轻看,结果翻遍库房找不出一匹像样的料子做衣裳,还是跑遍了洛阳城才寻了料子匆匆缝制的。这也是为何王斐见了王希音就要训斥一顿的缘故先灭灭贵女的气焰,好叫女儿不会被她们轻看了去。 只是再不被看轻,衣裳好次也是会被人一眼就瞧出来的,原本母女两个想着杨芝珍与王希音同住,张嘴要一身衣裳理所应当,却不想中间出了岔子,到了王二娘那里还是搬出杨老太爷的事情,才唬的王二娘殷勤相借。 可这一身到底还是比不过王希音的 杨家表妹的心思,另两个女孩可猜不出来,展示了自己的衣裳后,王二娘更是与王希音喋喋不休地说起了她对时兴样式的见解,王希音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也是微笑着听,突然她觉得外面有些安静,叫了秋槿去瞧,才知道老夫人被大姑太太和安乐长公主服侍着去了后屋,因着没见到三太太出去,应当也是一起的。 过了一刻钟,大姑太太和三太太笑着将长公主送了出来,三太太落后一步,大姑太太简直能从脸上拧出一股子蜜来,笑得慎人,与长公主走两步停两步地说话。直到长公主带着女官离去,大姑太太才收了笑,回了后屋,接着没一会儿,三太太就叫王希音回去了。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三个女孩,只除了杨芝珍不再关注旁人的服饰,偶尔还会低头时露出一抹微笑,二娘和王希音两姐妹大抵都觉得这是大人在商讨什么,与她们关系不大。 随三太太回院子的路上,王希音惯常与母亲讲着自己听到的事,她涉世不深见识短浅,而三太太却熟悉这些人情世故,因此每每给三太太说几句,王希音总能得到提点。 只是今日三太太的心思不在杂事上面,她打量了女儿娇嫩的面庞,王希音这阵子又长高了,已然有了大人般的模样,想着王斐现在都开始给十一岁的女儿说亲,三太太恍觉时光飞逝。 “娘,您在听么?”自己的问题得不到解答,王希音忍不住问。 三太太回过神,看着女儿撅起的嘴,笑道:“是娘的不对,刚发现咱们静姐儿已经是个大人样了。” 元嬷嬷跟着道:“可不是,姐儿新量的尺寸,比去年多放了一寸半呢。” 王希音有些纳闷母亲为何突然提到她的身量,歪着头看去,结果母亲并没有接她的茬,而是拾起了她刚才的话头:“你说二娘先前不与人亲近,却与珍娘投缘,孰不知这里头也不仅是二娘主动。” 三太太想到杨芝珍也微微皱起眉头,她自是注意到杨芝珍身上二娘的衣裳了,只是她不会如王希音般真单纯认为这是两个小姑娘关系好互换衣裳穿。三太太立时就想到洛阳杨家规矩大如山的传闻,再看大姑太太的行头也不若未嫁时那般奢华,甚至行止也是一板一眼,她暗忖是不是大姑太太在杨家过得真的不太好? 要说规矩,哪家没有规矩,尤其是在皇城根下,为了不叫别人说嘴,各家各户出门在外把这些都看得极重,但规矩和享受又不冲突。想当初大姑太太作为平阳公嫡女在京城也是贵女里的佼佼者,便是出身不高的公主,她也没怎么放在眼里的。 如今却成了这副样子,三太太想着夏椿给自己学的大姑太太训斥王希音的话,她当时心头火起并没有深思,现在回想起来,莫不是大姑太太怕杨芝珍穿戴太寡淡,先给静姐儿敲个警钟,免得杨家姑娘被静姐儿她们瞧不起么? 王希音睁圆了眼:“您是说杨表妹也哄着二姐姐?”她实在想象不出杨芝珍这般清高的人是怎么能讨好旁人的,今天不过是陈嬷嬷插了句嘴,她就一副受辱难堪的模样,王二娘的嘴巴可比自己厉害得多,杨芝珍忍得下去? 三太太对女儿道:“莫想这些了,今天你跟你杨表妹闹了不快,虽说咱们已经赔了礼,但到底有了嫌隙。这些日子你也看着点,毕竟你表妹初次来京城,还得你这当姐姐的让着。”杨芝珍是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又是头一回见的,自然宝爱得不行,虽然长久下来杨芝珍肯定比不上王希音受宠,但这两日姐妹有什么矛盾,老夫人怕就会让静姐儿受点委屈。 王希音点点头,迟疑地试探道:“明天杨表妹就要回洛阳了,我会在她走之前好好再给她赔礼的。” 三太太动作一顿,皱了眉道:“我瞧着明天可能就你大姑姑回去,毕竟珍娘的祖父要来京上任,留下珍娘先熟悉熟悉京城风土也是有的。”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王希音还是隐隐有些失望,她一点儿也不想跟这杨家表妹多接触。也幸亏今天杨芝珍恼了她,不肯跟她一起住,不然以后的日子两个在一座楼里多别扭啊。 独居惯了的小姑娘便是再来几世也不情愿与人分享居所。 只是王希音还来不及对这新来的表妹多想什么,一封夹在梁荻来信的鼓鼓信封直直砸向了她。那竟然是近一个月不曾见过的梁凤勋的信件!厚厚实实十几页纸,泥泥团团文图并茂地将王希音吼了一顿,最后甚至还不解气一般,画了只变形的金小胖署名王大胖才算作罢。 王希音看得莫名其妙又胸中一团火起,愤愤看了遍梁荻的信方才笑出了声。 却原来正月一过,豚哥儿就被宁国侯丢去了金吾卫,跟在街使身后做了个走街串巷,巡查京城的小副手。这可苦了豚哥儿一双胖短腿,成天累得哼哼哧哧,回了家就真如死猪一般瘫在炕上任谁叫唤也不肯起。好容易挨到轮休正要蒙头大睡一整天,又被宁国侯拎出来扔到练武场,被武师父狠狠操练一番。 落地十年,豚哥儿哪受过这种高强度磨练,当即脾气大发,就是当着侯爷的面也不肯再受训。宁国侯也不废话,亲自寻了根藤条叫人按住他抽了五下并道:“小小女子都能把你教训一顿,懒怠成性,竟还有脸妄称我梁家男儿!” 这句话可捅了豚哥儿的马蜂心窝,他何时被小女子教训过?还不是就腊月祖父庆生时叫王希音怼到墙根那次嘛!好你个王希音,当日叫他休将此事告知梁二奶奶,自己却反手告密给祖父。 食言而肥“小人乎!无信乎!王大胖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四十八章 /str一ng第四十八章 从梁荻的来信看, 那日打练武场回来, 豚哥儿路都走不直了, 却还要死撑着到他尘封已久的书房端着手腕咬着牙画出这堆鬼画符,怒极甚至嚎叫几句, 便是金小胖都乖成了一只猫万不敢造次。 王希音看完哈哈大笑, 饶有兴味地又将豚哥儿的来信翻了一遍, 错字连篇鬼看得出是什么。她沾了墨,用还没练成但已经比豚哥儿好上几倍不止的小楷逐字逐句反驳他的鬼话,一不留神竟然也回了十好几页,看着厚厚的一沓回信,王希音深觉自己被豚哥儿骂晕了头, 真当自己还是当街对骂的幼稚小儿。 她是姐姐, 要用宽容的委婉的简洁有力的言语回复他。 因此将那十好几页统统揉成团, 王希音用尽所学精力在豚哥儿来信的宣纸上回了四个精致楷体:“字丑须练”封装好还了回去。 这下豚哥儿真的炸了, 信送到宁国侯府的当晚, 立时回了一封, 又是洋洋洒洒几页纸,也不知他是不是跟着街使走街串巷久了, 那些市井俚语信手拈来, 将王希音额角青筋说得怦怦直跳,她也不顾什么姐姐榜样的,拎了笔就骂回去。 一来一往两人竟对骂了小半月, 可把两府当差的跑断腿。便是三太太也奇道:“最近怎的跟荻姐儿亲近起来, 整日都有说不完的话。” 王希音含糊一笑, 袖了信便走,无他,骂人去也! 转眼就是二月廿八,梁蕊出嫁的日子。 这期间除了王希音,旁人过得也不安生。大姑太太临走的前一晚还与安乐长公主笑脸相送,第二日要走时,长公主却迟迟不到。若是旁人怕是已经对长公主的来去无常习惯了,但大姑太太脸上却有些不好,甚至特地遣了人去问,也不知那回话的人怎么说的,只把大姑太太微绷的面孔说成了锅底灰,将送行的大老爷王旻叫去老夫人出骂了小半时辰,因怕路程延误,才黑着脸上了车。 他们争吵内容无从得知,倒是与三房交好的雪芽悄悄在三太太耳朵边念叨了一句:“怕是不成了。”三太太拿手绢沾沾唇边,不再多言。 从二门下车换轿,王希音和王二娘c杨芝珍被直直送到梁蕊的院子。二娘和杨芝珍亲人都有官职,外加上杨芝珍的祖父不日就要进京,带她先来认识一番京城官员的家眷也是常理。 进了梁蕊的闺房,自然先是一番贺喜,羞得一向大方的梁蕊抬不起头,还是梁荔笑着将她们拉去一旁坐着。 “大姐姐今日真儿是美若天仙,便是那沉鱼的美人都不及。”王希音笑嘻嘻地道。 梁蕊未施粉黛的双颊顿时艳若桃李,水汪汪的眼睛瞪过去:“这嘴儿是抹了蜜罢,几日不见口舌功夫见涨啊。” 梁荻笑着低头不语,却是梁荔笑弯了腰:“大姐可不知道,我们静姐儿蛰伏半个月就是在家练习如何舌灿莲花!”王希音和梁凤勋的嘴仗打着表姐妹通信的名义,只瞒着大人们,梁蕊因着事忙也不曾听说,只是笑惨了梁荔和梁荻,围观着两小争辩权当看戏了。 王希音撅了嘴:“二姐姐明知内里也不帮我,竟还瞧我笑话。” 梁荻连忙拉了她在身边坐下:“莫气莫气,豚哥儿这一回日日都要‘练字’到深夜,字迹整齐不少,便是祖父都难得夸奖了他。你就当自己日行一善,帮豚哥儿上进罢。”她说到最后自己也绷不住又笑了起来。 王希音瘪下去的腮帮又鼓起来。 姐妹几个嘻嘻哈哈一阵,又拉了王二娘和杨芝珍与众人介绍,只是梁蕊院子到底是小,姑娘们又太多了些。王二娘是个坐不住的,在里头呆了一阵就跟王希音说要出去透透气。 屋里屋外都是女眷们,晓得二娘也是想多认识几个姐妹,王希音还要陪梁蕊上妆,只见二娘拉着许久不曾见人的杨芝珍一同出门,而她并未跟去。 王希音瞧了一阵,发现光粉梁蕊就敷了三层,她忍不住咂舌,摸摸自己娇嫩的脸蛋暗想,等到她成亲抵死也不能敷这么厚,岂不如豚哥儿说的刷墙灰一般了? 虽然拜堂的吉时在黄昏,可之前花轿还要在京城走一圈,因此从清晨起,梁蕊就不曾进食了,她有些难耐,这倒是与之前王希音在王安婚礼时不同,那时候王希音等着新娘子过来,现在眼看着新娘又焦急又紧张的模样,她竟也有些坐立不安。 “是豚豚送大姐出门么?”王希音问。按理来说,姐妹出嫁,该是由兄弟送嫁的,只是豚哥儿自幼娇惯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安稳稳把梁蕊送出去。 梁荔也等得急了,虽然距离她上一次问时辰才过了一刻钟:“莫不是豚哥儿又”身边还有别家亲戚,她不想把弟弟说得不靠谱:“不行,我去看看。” “姐姐要陪着大姐,还是我去罢。”一向不爱说话的梁荻道,梁家二房的姐妹,梁蕊和梁荔年岁相近感情也更深些,现在梁蕊已经紧张起来,身边再没个亲近姐妹陪着说话,怕是不好:“静姐儿也同我一起。” 王希音欣然应是。 两人刚出梁蕊小院的院门,就碰见了跟着四个丫鬟的安宁县主。梁荻自然地过去打招呼,最近县主往宁国侯府跑得很勤快,便是梁荻这般内向不爱与人说话的也与她熟络起来。 “我来看看蕊姐姐,荔姐姐也在里面?”安宁县主扬着下巴问。 “是,都在里面呢,大姐还有些紧张,有您去看她再好不过了。”梁荻说。 安宁县主点了头,眼睛瞄向行了礼就不再说话的王希音,造作地露出了一副惊讶的神情:“原来王三小姐在这儿!”她微微疑惑:“那前院是怎么回事,都乱成一团了。” 自从上次听到梁家姐妹对王希音的打趣,安宁县主一直没给过王希音好脸色,此时她的表情既是得意又似炫耀,好像在说想知道就求我。 梁荻却没看出安宁县主的心思,她是今日的主家,自然听不得出事的消息,连忙问道:“前院乱成一团,县主姐姐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宁县主转过眼珠去看梁荻,翘着嘴角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只听说王家小姐c平阳公什么的。我去看看大姐,你们自便罢。”不等梁荻再问话,她施施然进了院子。 这似是而非的话可把两个小姑娘吓了一跳,王希音皱了眉道:“莫不是我二姐姐她们不行,我要过去看看。” 梁荻拦住她:“你先别急,前院那么大又多是男客,你莽撞过去会误事的。” “四姐姐放心罢,我先找个丫鬟问路就是,咱们分头行动,你去找豚哥儿,我先打听一下。二娘和杨家表妹是我带来的,要是出了事我可担当不起。” 比起王希音,梁荻更没有处事经验,见她说得周详,梁荻也反驳不出什么呢,匆匆点了头,两人分开来去。 梁蕊的院子在宁国侯府的东南方向,王希音顺着路过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叫了一声:“三姐姐!”却是梁锦就在前方。 今天是梁蕊的好日子,梁锦万没有继续在屋里的道理,只是她也不喜欢梁蕊逼仄的小院,就自己带着熟识的姑娘在花园里走动。听到王希音的招呼,她一回头抿嘴笑道:“静姐儿也躲清闲来了?” 王希音几乎小跑过去:“三姐姐,方才安宁县主说前院出了点事你可曾听说?”她到底不敢乱喊,凑到梁锦耳边询问。好在梁锦身边的姑娘们也不是往日走得近的人家,见到王希音如此动作,也都识相地闲看别处了。 梁锦挑了眉头:“我倒是不曾听说,那里男客多,别是哪家的娇惯坏了的在闹腾罢。” “若是这般就好了,只是安宁县主还说依稀听到王家小姐c平阳公的字眼,我放心不下,今日我还带了隔房的堂姐和杨家表姐来,之前二堂姐在大姐姐屋子闷得慌已经出来了一阵子,我怕”想着头一回来宁国侯府的那两个,王希音就有些心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四十九章 /str一ng第四十九章 哪知梁锦听了却不以为意, 两个姑娘家家的到了陌生地方还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她拉住王希音:“没事, 就算你那堂姐c表妹的真惹出什么, 她们身边不是还有丫鬟,再不济我们侯府的人也不会眼看着她们去闹的。”这么大的场面又是亲闺女的婚事, 相信她那个好二婶一定置办得妥妥当当的, 要是没有嘛, 那岂不是更有戏可看? 王希音瞠目,哪能想到她这个表姐如此想得开,还要再说,梁锦已经道:“正好这里还有几个姐妹你不曾见过,都是年上进京的, 以后再见必是要相识才是。” 王希音大急, 她有心挣脱, 可腕子教梁锦攥得紧实, 只得硬着头皮僵笑着与众女子招呼, 具体姓甚名谁都记不清楚。在梁锦那里生挨了一刻钟, 梁锦才借着喝茶慢悠悠放开了她。 “瞧你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却是一刻也不想在我身边待了, 也罢你本就与那几个相好, 又有何人顾虑到我呢?”梁锦故作失落道。 王希音汗都要滴下来了,她求饶道:“三姐姐” 梁锦扑哧一乐,点了她的鼻子:“你看这花园里风平浪静的, 哪像出事的样子。罢了, 你现在去找你那两个姐妹, 图作安心去罢。”反正有这点时间该出的事也出了,谁也挽救不了。 王希音如蒙大赦,几乎是弹跳起来边告退边往外跑,留下身后一连串梁锦清脆的笑声。 只是还不等王希音一路问到前边,就听见外面乍然一阵唢呐c锣响,竟是新郎倌来迎娶新娘了!这种时刻再回去给梁蕊送行已是来不及,王希音索性让随她来的小丫鬟开道,找了条不太显眼的小路去宁国侯府的正院看梁蕊与双亲道别,大魏不时兴哭嫁,因此梁蕊憋着泪出的院门,由兄弟背上花轿 “咦,怎么不是豚豚?”王希音此时不在明面上,歪打正着看到了未出嫁的姑娘看不到的送嫁场面,只是背起梁蕊的是一个个头中等的少年人,看不清面容,但隐约能瞧出他肤色白皙,身形清瘦,与梁凤勋迥然不同。 少年身上的大红直裾虽然平整,但料子并不精细似乎是成衣,发饰佩带也不成套,怎么看怎么别扭。 眼瞧着梁蕊被送入花轿,在车队吹吹打打中离开宁国侯府,王希音跟着就去找王二娘和杨芝珍去了,哪成想那两个竟然乖乖巧巧地坐在王三太太身边,矜持得如大家闺秀一般。 只是王三太太的脸色并不太好,看见王希音过来,她先是责备一眼,碍于屋里还有别的妇人又与人寒暄去了。直到吃过酒席回去,王三太太才在马车上皱眉道:“叫你带着你堂姐和杨家表妹,你做什么去了?” 王希音看顾不当,自然一句话也辩驳不得。 “娘,可是真出了什么事?”她小心翼翼地问。 王三太太也是气急了:“二娘和你杨家表妹走错了路,叫几个少年人撞见嘲笑起来,真是把王家的脸都丢尽了!”而她是梁家的女儿王家的媳妇,梁家没看好女客是一处,王家没教好女儿又是一处,直把三太太拱到了尴尬的极点。 王希音突然就想到了几个月前元娘的那桩事:“娘,二姐姐她们” 似乎是知道女儿想的是什么,三太太没好气道:“还好没出岔子,少年人说了两句嘴就过去。”更何况里面还有杨芝珍,刘氏就是不管王二娘,也一定会保住自己亲外孙女的。 到了平阳公府,三太太也没有换衣裳就带着三个女孩去了刘氏那里。 旁的不说,至少先报备一下。 大魏民风较前朝保守许多,但也没到见了一面外男就喊打喊杀的地步,当然似王元娘那般在兄弟婚礼上与陌生男子搂在一处除外。王二娘和杨芝珍的事往小了说是人多事杂忙中有错,往大了说也不过就是规矩差些,但她们年纪不算大身上又没有婚约,硬说是不检点倒也不至于。 刘氏听了三太太的话点了点头,眼睛在二娘和杨芝珍身上逡巡一番,倒没说什么:“你也忙了一天了,从去年过来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回去好好歇歇罢。”她温声嘱咐三太太,显然没有责怪宁国侯府对客人照顾不当的意思。 三太太忙道:“媳妇没觉得累,没照顾好二娘和珍娘,媳妇心里也惭愧得很。” 刘氏嗯了一声,待到三太太想着要告退的时候,她突然来了一句:“我听说前些日子,侯夫人与固原长公主聊了一番,长公主可有说什么?” 三太太身子一紧,那是宁国侯六十大寿的事,朱氏曾委婉地让固原长公主见过静姐儿,只是长公主没松口,这事儿回来也没跟刘氏提过,怎么今日?她脑子飞快地转,嘴上道:“家母好久没见过长公主了,在父亲寿宴上见了一面,只是两句闲话罢了。”说完她目光就定到坐在刘氏腿边的杨芝珍身上,顿觉浑身发冷。 刘氏却不再多说,直接让三太太先回去了。 “太太?”元嬷嬷扶着三太太的手,发现她手掌如冰,吓了一跳。 三太太却好似没听到一般思考着刘氏刚才问话的意思。 之前王斐归省的一夜,她曾经跟安乐长公主提过女儿的亲事,听那意思是看上王德普了,依稀还要自己这个弟媳妇给两家做见证的意思。长公主当时也有几分动容,大抵是看上杨老太爷将入宫教导太子,要知道这个长公主旁的都不会,却一定会跟她嫡兄站在一个立场,就如当年今上让她下降平阳公府,安乐长公主与王旻夫妻恩爱羡煞旁人,都觉得两人很快会开枝散叶。 可是今上自登基以来对公侯世家尤为严苛,安乐长公主竟然能十几年不曾有孕,直到刘氏再忍不得要顶着国公夫人的一品诰命去后宫求赐侍妾给王旻留后的时候,安乐长公主才立时怀孕并且诞下王德普,也绝了王旻纳妾的想头,之后更是再也不曾有过孩子。 长公主和王旻都身体康健,结缡二十载不肯生子还不是看着今上的脸色行事。若是通过杨老太爷能与东宫亲近,必是长公主求之不得的。 然而不知为何,次日长公主就回绝了王斐 三太太从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却不得不翻来覆去地想,莫不是老夫人眼瞅着杨芝珍与王德普亲事不成,开始打固原长公主的主意了? 可那是朱氏给静姐儿看上的亲事! 纵然固原长公主并未一口应承,也是有再看看的意思的,刘氏难不成还想为了外孙女去坏孙女好事么? 三太太怒火中烧,却又不能直白地与刘氏去讲,这时候若是王敬肯在自己身边就好了至少儿子的份量要比女儿重些罢。 回到房里,天色昏昏,想必文史胡同那边已经礼成,三太太心思杂乱,对元嬷嬷道:“我记得前些日子,静姐儿从侯府那里带回了几张做糕点的方子?”得到答复后,她咬着唇思忖半日,方说:“劳嬷嬷寻个手艺好的丫鬟,照着方子每样做出些来罢。” 元嬷嬷不明就里,但还是领命而去。 之后三太太又传去大厨房,亲自点了几道往日不曾点过的重口菜,她到底没有放下最后的身段,还是通过下人往王敬那边递了话。 因着今日是女方宾客坐席,一行人只在宁国侯府吃了午宴就回了。也没有什么人去灌酒,王敬回到外院睡了个酣畅淋漓的午觉,醒来便听到妻子的传话,他皱皱眉当即就想拒绝。 那传话的小厮也机灵,故作遮掩道:“老爷,听说太太今日点了好些您爱吃的菜肴,还叫人做了宫廷御膳房出来的什么什么点心,都是您好的那口儿。” 王敬一听,脸上遮不住得意的笑,但很快压下去:“太太做什么也是你能胡乱说的,还不快滚!”作势踹了小厮一脚,他撩起衣袍下摆就回院子去,心道这么些年可算是看见那梁家女服软,此等热闹他必是要好生欣赏一番的。 虽然在路上还是三步并两步,但到了院门前,王敬顿时停下步子,清清嗓子板了脸,昂首阔步地进去。 三太太听到丫鬟给王敬问安的声音,几乎是从炕上弹跳起来。这些年似乎是形成了这样的习惯,一涉及到王敬,她立时就像一只备战的母鸡,羽毛都要炸起来应对。还是元嬷嬷眼疾手快扶住她,苍老的手掌在她湛青丝棉绣竹叶纹的家常服背后轻轻抚摸,将三太太脸上敌对的情绪抹掉。 “老爷回来了。”因此,王敬的皂头靴一踏进来,就看见三太太柔顺恭敬地站在门口向他行礼。 “嗯。”王敬死压着得意的嘴角,亏得三太太没有抬眼看他,否则那脸部抽搐的模样定会泄漏他内心的狂喜和得意。 元嬷嬷攥了攥三太太的腕子,三太太吸口气,笑道:“最近家里事多,老爷也是在外奔波忙碌,这会儿好不容易有闲,妾身备置了一些菜肴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王敬玩味地看着三太太和顺的面庞,多难得啊,不是梁家大小姐么,不是抵死也不会向他低头么,想不到这辈子他还能听到她这般说话。 要知道三太太一向礼数做得全,但那股子劲头可叫王敬吃不消,绵里藏针柔中带刺的,打量哪个不知道她瞧不起他,如今可好王敬带着讥讽的笑也不答话,走进去扬声叫三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伺候更衣洗手。 元嬷嬷推了三太太一把。 想着日后儿女的事还得这个男人去顶着,三太太上去道:“妾身伺候老爷更衣。” 王敬瞄她一眼,终于开了嘲讽:“我倒是不知道,太太何时学会了这伺候人的手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五十章 /str一ng第五十章 三太太气个半死, 但还是要笑:“伺候老爷是妾身的本份, 哪里还是要学的。” 王敬哼了一声, 就杵在那,手也不张地让三太太上前伺候。这暌违将近十年的妻子的服侍让王敬心情大好, 虽然猜到妻子有事相求, 但他偏不想她如意:“静姐儿和淳哥儿怎么不一起过来?” “珍娘刚来咱们家, 母亲也想着她们表姐妹做个伴,一早就叫了静姐儿过去。淳哥儿还在练字,妾身这就叫他过来。”三太太不知是看出了丈夫的打算还是怎的,竟也从善如流。 淳哥儿来时,看见父母都在等他又是欣喜又是羞愧, 直说自己不孝劳父母久等。 刘氏听到王敬回三房院子吃饭的信儿平淡地嗯了一句, 若是往日她必定喜形于色, 但现在她还有心烦的。就如三太太看出她的想头一般, 刘氏也明白三太太的用意。婆媳两个相交多年, 虽说大面上过得去, 感情也还可以,但私下也难免有小矛盾, 时间久了对方是个什么意思大致一想也就出来了。 她却是真有替杨芝珍给固原长公主的长子说亲的意思。 这倒不是她做祖母的想截胡亲孙女的好事, 实是她甫一听说朱氏替静姐儿探口风就恼了。她早就跟梁氏提过,孙子孙女都是她掌中宝心中肉,对他们的事情自己定会多加看顾。可是梁氏看上了秦家作甚要藏着掖着不跟自己商量, 却反而叫外祖母去说, 那固原长公主会怎么想他们王家, 简直胡闹! 再者,秦家小子是立了誓要去戍守边疆的,必是要走武官的路子,平阳公府已经与宁国侯府结了亲,再结个武官难免冗余,倒不若将杨家和秦家凑成对,文武结合两相得宜,平阳公府在中间也能得两家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梁氏脑筋死板倔强不说,现在却想起用儿子来压她这个婆婆了!她倒想看看这梁俨俪骄傲清高了小十年,还能一晚上就挽回敬哥儿的心不成。 王家婆媳的暗潮汹涌,陪着老夫人用饭的三个姑娘家都没有察觉。因着白日惹事,王二娘乖得跟什么似的,话也不多说一句,杨芝珍又是个严格职守食不言的眼神都不往外瞟,而王希音呢,想着今日竟一天没见豚哥儿心下也难免浮躁。 本以为两人吵了半个月,按着豚哥儿的性子怎么也会蹦达到自己面前闹腾的,却不知道他为何不出现,这还罢了,怎么给梁蕊送亲的还成了别人,若是王希音没记错,那该是一直在宁国侯府借宿的梁家子弟,勉强与梁蕊算得同堂姐弟的。 亲姐姐出嫁,做弟弟的不出于人前,便是哪家也没有这个道理。 他是出了什么事,还是 这般想着,王希音就有些坐不住,她一向自诩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姐姐,豚哥儿虽然在懂事方面差淳哥儿太多,但她也是想着这个弟弟好的。更何况今天她还以为能见到豚哥儿,好好问问他在京城卫过得如何,可有不适应的,豚哥儿被宁国侯丢出去,怕是老人家早有的心思,只是拿她做了由头,王希音总觉得于情于理她都是要过问的。 三个孩子吃完饭,刘氏又留了她们在身边挑料子,说是要一人给自己缝制个小物件,做得好的有赏。王二娘听着就咬了唇,小刘氏在外面陪着丈夫为官,每日跟官太太们周旋还来不及,哪有心思管她,因此她的女红是最差的。王希音倒是跟着三太太学过几日,但三太太事忙,家里也没找到合意的绣娘教她,绣工也是平平。只有杨芝珍微微低头,攥了手帕在掌心跃跃欲试,杨家重礼,女儿家从小不但学礼节还要精通女红,她是不知道自己的绣艺在这两个表姐面前如何,但在洛阳她的绣活可是太太们见过都要夸一句的。 听说王敬用了晚饭还留在了三房,刘氏暗骂一句色令智昏,她竟没看出来梁氏还有这等手段,能叫隔阂了十年的丈夫回转,由此可见之前王敬不愿待在三房也是梁氏懒怠伺候王敬的缘故。 刘氏心中愈加不喜,看着王希音肖似梁氏的小脸脱口就道:“静姐儿回去歇了罢。”生硬冷淡的语气吓得身边伺候的雪芽面容一肃。 王希音心中有事,并不曾在意祖母态度冷淡。倒是苦着脸选料子的王二娘闻言抬起头,又对故作不知的杨芝珍眨眨眼,她如今的情形同杨芝珍一样,都是爹娘不在身边的,所以二娘天然地就与杨芝珍亲近起来。 杨芝珍低垂着眼好似什么也没看到。 回了绣楼,王希音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索性又去书房提笔给豚哥儿写了封信。只是今日她刚见过梁荻,三太太那边也没有物事要往宁国侯府去送,这信写完却寄不出去。王希音有些遗憾有些心急地被服侍着睡下了。 次日,王敬破天荒地跟梁氏一同去刘氏那里问安。 杨芝珍只在头天来京城的时候,见过这个小舅舅,原以为不过是跟着二娘问句好罢了,却不想王敬多看了她一番,道:“大姐姐也是教女有方,我看珍姐儿要比静姐儿沉稳些,说出去怕是叫人分辨不出哪个是姐姐。” 刘氏喝了茶,淡漠道:“这孩子被她娘留在咱们家,自是要小心谨慎,你们当舅舅c舅母的也要多疼惜她。” 王敬笑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刘氏的弦外之音,他道:“看杨老太爷的意思,再过几天他就要到京城谢恩了,珍姐儿这般懂事进了宫,我看皇后娘娘也一定喜欢她。” 刘氏的脸色顿时铁青。 杨芝珍为何被王斐丢在王家? 还不是不想自己女儿进宫给太子做什么随侍,便是刘氏也不想自己的外孙女在宫中耽误年华。王敬这话却是定死了要杨芝珍进宫的。 她目光阴沉地去看面无表情的梁氏,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幼子媳妇。想不到梁氏能从王敬嘴里套出这么多,为了保住自己那份私心,还想推珍娘入宫。 “都退下!”刘氏冷喝,杨芝珍已经听的小脸发白,倒是王二娘和王希音还一脸懵懂,二娘甚至听说杨芝珍要去见皇后娘娘,脸上还流露出一丝艳羡。 听了老夫人的话,雪字辈的几个丫头连忙带着三个小姐去了偏厅。 各处门窗都闭紧了,刘氏再顾不得旁的对王敬冷道:“哪个跟你说珍娘要去见皇后娘娘,杨老太爷就是太子太傅,皇后殿下也没有召见他孙女的道理。敬哥儿你也是读书人,莫叫不知哪头来的偏风把自己迷得分不清好坏!”这话指代十分明显,尤其是说着刘氏就直直看向了三太太梁氏。 王敬皱了皱眉,他倒没觉得自己媳妇被母亲责备了,而是不满母亲对自己的不信任:“珍姐儿入宫是杨老太爷的意思,父亲和大哥也认为是好事,怎么到了娘这里竟是一无所知?”今上对勋贵的冷淡几乎是人尽皆知,要不是这些功勋贵族都有根基,又抱着先帝祖训不放手,不然皇上早就清算了。 如今皇上点中了杨老太爷,又有意让杨芝珍入宫服侍太子,说不得日后太子登上大宝,杨家还能出一位淑妃,这对跟杨家是姻亲的平阳公府绝对利好的大事。至于淑妃母家低微什么的,在他们看来更是好事,低贱出身的淑妃能做到的,他们杨家和王家联手只会让杨芝珍做得更好更稳妥。 只不知这些怎么老夫人一点也不知道? 昨天王敬听妻子半遮半掩地说老夫人有意给珍姐儿说亲的时候,王敬就觉出不对,今天一打问发现刘氏真有这个意思,这已经不是妇人见识短的问题,简直就是糊涂啊! 看着刘氏气到面色铁青,王敬尤不自知:“难道大姐没跟您说不成?” 王斐说了,但她没说送杨芝珍入宫里面也有杨老太爷的意思! 不管老夫人在里面是什么想头,三个小的坐在刚支了暖炉的偏厅,眼巴巴看着关得严丝合缝的沉香木门无人言语。 还是王二娘耐不住道:“珍表妹要去宫里见皇后娘娘么?”她本是好奇又羡慕,虽然她出身国公府,但自记事就不在京城,对皇宫里的人物都如神祗般崇敬。 哪成想这话不知刺到杨芝珍哪个痛穴,一向沉稳的小姑娘顿时红了眼圈:“姐姐何苦笑话我!”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嘤嘤哭泣起来。 王二娘瞪大了眼再不敢说。 王希音蹙着眉头去看杨芝珍和王二娘,她跟杨芝珍性子不合,原本见二娘与杨芝珍走得近,她乐得不掺和其中,现下二娘把人说哭了还得她去说合。想想当初的自己为何就从没有这种烦恼,兴许是那时候她眼里留不下旁人,任性来任性去,反而轻松。 “杨表妹快别哭了,叫祖母瞧见,还以为你二姐姐欺负你呢。”王希音坐到她身边,递了帕子过去,杨芝珍身上一股子清淡的百合香掺杂了一丝异样的浓香钻到王希音鼻子里,叫她强忍着憋下一个喷嚏,眼睛也泛了泪花。 王二娘一看两个都要哭,还以为王希音施计想让祖母误会自己欺负她们两个,忍不住道:“我不过就说了一句话,你们一个两个都做什么样子!”她恼怒不已:“我竟是不知道见了皇后娘娘还委屈了不成?” “二姐姐快别说了。”王希音皱眉抹了抹鼻子,让自己舒服一些:“杨表妹怕是有别的伤心事。” 这话刚出口,杨芝珍突然抬了头,一把推开王希音:“不用你虚情假意!”帕子捂了脸一路跑回了东厢房,身后追出去一串丫鬟,叫也叫不住。 她本就性子敏感,母亲和外祖母给她寻亲事的时候从不避着她,因此昨天外祖母在三舅母那里提到固原长公主的时候,她也猜出了外祖母的心思。结果就在刚才,三舅舅直接说要她进宫,明显是要维护王希音的,这让杨芝珍又气又羞,浑然忘了固原长公主根本还不知道有她这一号人,只觉得王希音得了便宜还要踩她一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五十一章 /str一ng第五十一章 王希音叫她这么一推, 愣在当场。 王二娘哼道:“叫你乱作好人。”也施施然回了东厢她的屋子。 王希音沉了脸, 愈加不喜欢那个杨芝珍, 她对身侧的雪芽道:“一会儿我娘问安出来,劳姐姐跟我娘说一声, 我先回去温习功课了。”开春先生也要回来, 虽然女子做学问无用, 但王希音也不想让自己再如前世般一无所知。 “是,三姑娘放心罢,奴婢会跟老夫人好好说的。”雪芽所指的老夫人,自然是把方才杨芝珍哭着跑走的事说去,免得王希音受刘氏责骂。 王希音笑笑, 拢了斗篷往她的绣楼而去, 路上突然想起来问夏椿:“宁国侯府今儿个可有信来?” 夏椿忙道:“现下时辰还早, 怕是还没有, 要不奴婢去门房问问?” 申时未到, 是有些早, 王希音暗想自己这是急糊涂了,实在不行明日梁蕊回门她也可以去问个清楚, 又何必计较这一两天, 便道:“罢了,不差这一会儿。” 主子说不差,当下人的又怎敢忘了。一过午时三刻, 王希音短暂的午休刚过, 夏椿就已经等候在侧。 顾不上秋槿递来的淡盐水漱口, 王希音先抬头问她:“有信?” 夏椿忙拿出一封浅白的信封,上面画了淡淡的墨竹递上:“只有薛小姐给您的信。” 竟是来了个催债的。 王希音拆了信,果真是薛盼媛要她履行带她赏梨花。三月初一正是梨花盛开的时候。王希音也没想过薛盼媛如此执着,又想到梁锦对薛家莫名的亲近王希音眼眸亮了亮,快步到书房写了一封短笺,打问梁锦是否愿意共同与薛小姐赏梨花,又将昨夜写好的信添减几句封好交给夏椿:“一封给三表姐,一封是四表姐的,可记清了?” 有了薛家这个名头,给梁荻去信倒也不算突兀。 夏椿领命而去,陈嬷嬷端着热茶进来,不敢苟同地与她道:“姑娘也太着急梁家表少爷了。”王希音和豚哥儿的骂战说起来也不过是小孩吵架,她揉掉的废纸都有好几篓,自然瞒不过身边伺候的下人,也因此陈嬷嬷并不想把这事报给老夫人或者三太太,但看现在王希音一日没收到那边的来信就坐卧不安,陈嬷嬷提起了一分警觉。 王希音却没听出陈嬷嬷的顾虑,一是她年纪尚小,还体味不到什么风花雪月,再一是她拿豚哥儿当亲弟弟看的,虽说有梁二奶奶卡在中间,王希音与豚哥儿并不亲密,但小时豚哥儿欺负淳哥儿也都是她还回去,比起梁家那心思百转千回的四姐妹,王希音与豚哥儿倒是难得投契。 “倒也不是着急,实是他以前再不懂事也没有这般,跟消失了似的。”王希音道,她以前不懂,但经过自己混乱的前世,也大约能体会一点豚哥儿任性行为背后的心情,他也不过是个想要长辈关注的小孩子。这个长辈自然不是拿他如珠如宝的梁二奶奶,而是除了二奶奶以外侯府里的其他人。 这还不是着急陈嬷嬷看她没有旁的心思,倒也不想说得太透,毕竟小姑娘自己没那个意思,旁人乱说一通,恐是会起反效果。她不再多说,笑着让王希音用茶果。 因着王三太太跟梁家二房不太亲近,梁蕊回门,她到底也没有过去。却是梁锦和梁荻的信一同来了,梁锦爽快地应承了一同看梨花的邀约,甚至自动自发地揽下张罗事宜的担子,还点了怀远郡主和郑宝琳同去。王希音一看都是相熟的,况且有梁锦做东,她倒也不用费心太多,算是放下心来。 可梁荻的来信就不太好了。 那日梁凤勋没有送梁蕊出嫁,可不是躲懒耍性子,却是惹了祸事。后来一直叫侯爷锁到豚哥儿自己的小院里,他不开口谁也不得放豚哥儿出来。 二房几个姐妹也是次日才知道的,梁二奶奶哭肿了一双眼,抖着唇给侯爷c夫人请安,叫侯爷狠狠骂了一顿,说她知道的是嫁女儿,不知道的还当家里死了人。骂得梁二奶奶无地自容捂着脸在自家屋里哭了两天。 这还不算完,侯爷还放话出来说几天后就将豚哥儿送去凉州,跟着梁五爷“正正梁家风骨”。话一传回二房,还在屋里哭的梁二奶奶就厥了过去,便是梁家几个姑娘也吓了一跳,梁荻也是六神无主抓着王希音的信,一股脑地都说给了她。 王希音一见来信也是有些慌,梁凤勋平日再调皮外祖父也不过睁只眼闭只眼,这是捅破了天还是怎的,竟叫外祖父雷霆暴怒,还要把他扔去凉州小舅舅那里。要知道凉州山长水远,马车要走一个来回需得半年,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说不得路上会遇见什么 这般想着,王希音就坐不住,拿了信去找三太太。 三太太如今却没心思去想娘家二房的侄子,她对豚哥儿就是面子情,梁二奶奶又将孩子护得紧生怕他们会怎么豚哥儿,她就更懒得理会了。现下她想的是自己的丈夫,王三老爷。昨日三老爷一大清早将他亲娘气了个仰倒,之后就大摇大摆地去了书房。 后头在元嬷嬷的怂恿下,三太太不情不愿地又给王敬置办了一桌晚饭,在她看来是谢礼,而三老爷却不这般想,晚饭后在屋里含沙射影,好生嘲笑了她一番,直把三太太气得要把手里的绣活撕碎。这回却不是元嬷嬷,而是已经调到她屋里,还没往淳哥儿那边放的陆井家的,如今该称陆嬷嬷的拦住了她。 三太太也不想在新手下面前闹得太难看,哪成想王敬好似以为她服软了,今日不等她请,自己叫人把菜点了出来,竟是一副要在正房常住的模样。难道真如陆嬷嬷所说,男人都是孩子需要哄的? 这有些颠覆三太太对夫妻相处的认知,她从不曾见过朱氏“哄”宁国侯,只觉得夫妻要相敬如宾,互相尊重便是好的,而王敬显然算不得这个“好”字。嫁入王家梁氏偶尔也觉得自己所嫁非人,只苦于身边无人说。元嬷嬷立誓不嫁,自梳后一直在身边伺候,梁氏也允诺了以后给她养老送终,于夫妻之道并不甚懂。而张嬷嬷虽说有夫妻相处的经验,但为人实在不堪,梁氏一早就将她供了起来,又哪里会去找张嬷嬷打问这些事情。 如今从陆嬷嬷口中听到这般言论,三太太也有些不确定了。 王希音见母亲心不在焉,想着母亲往日对豚哥儿态度多少有些疏远,知道就是母亲听说了这件事,恐怕也不会多说什么。她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毕竟她对二舅母同样亲近不起来。 就在王希音毫无头绪地在榻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听到夏椿压着声音训斥秋槿:“也敢带进来。” 秋槿嗫嚅道:“是宁国侯府的表少爷” “夏椿,”王希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大抵是心里牵挂着,甫一听到丫鬟们提到宁国侯府,她就针扎着一般醒过神:“你们在说什么?” 夏椿脸色一肃,袖手进来:“回姑娘,是秋槿这丫头没规矩,带了外人递的东西进来,奴婢训了她两句。” 王希音不让她瞒过去:“我听着怎么跟宁国侯府的表少爷有关?秋槿你来说。” 秋槿有些忐忑,看了眼神色凝重颇有几分像陈嬷嬷的夏椿,又见小主子目光凌厉,抖着声音道:“今儿中午有货郎来,奴婢跟着几个丫头从角门去挑些小物件,就有个小厮模样的过来跟奴婢搭话。” 她吞了口唾沫,闭了眼一股脑说完:“那小厮奴婢看着眼熟,他自报家门是表少爷身边伺候的,给了奴婢一封信,说是表少爷给小姐的,奴婢拿不定主意就带了回来。” “信呢?”王希音问。 秋槿怯懦地看向夏椿,夏椿垂了眼:“姑娘,那小子的身份还没确定,奴婢也不敢随意给您外面的东西。”得亏今儿个是府里的大夫给陈嬷嬷治腿的日子,不然叫陈嬷嬷知道那信早就没了。 王希音也知道夏椿的意思,倒也没恼:“豚哥儿身边也就那四个小子,你都是见过的。你这会儿去那角门瞧瞧,若是那小厮没走就打问清楚。”真是豚哥儿的信,王希音必是要看的,不过夏椿的顾虑也算不得错,虽然在她看来难免小题大做了些。 夏椿还是有些不赞同,但到底是主子发话了,她拉了秋槿就要去指认那个小厮。 约莫过了半刻钟,夏椿和秋槿一并回来了。 此时王希音已经披了衣裳到二楼候着。 “回姑娘,那小子瞧着确实是表少爷身边的。之前在侯府奴婢见过他,就是叫不出名字。”夏椿咬咬唇,如实说道。 王希音笑了:“豚豚身边的小厮约莫就小三小四的叫,哪有什么正经名字。既是见过可不正好,快把信拿来。”她好似没瞧见夏椿不情不愿的模样,边拆信边问:“你有没有问他怎么私自过来传信?”两府关系这般近,寻常就有下人送信跑腿的,根本不需要着意遣身边人来。 “那小子说表少爷如今叫侯爷关在了自个儿院子,哪里也去不得,便是二小姐和四小姐也不能去看他。这回出来,还是这个小子的探亲日子,叫表少爷知道了,才指使他来送信。”夏椿也好奇起来这表少爷到底惹了多么大的祸事,竟叫宁国侯气成这样,只是这话她却不敢多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五十二章 /str一ng第五十二章 王希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拆了信去看, 也不晓得是被关了几天都在练字还是怎的, 豚哥儿这一封来的倒是字迹工整了不少,错字也没有之前那般多了。他旁的都没说, 只问王希音最近可好, 又说他整日在院子里跟金小胖四目相对十分无聊, 他已经知道了祖父月中就要将他送到凉州,因为月中是他小叔送春礼的日子。 看样子宁国侯是要把豚哥儿也算作回礼的一部分打包丢去了,也不知道小舅舅见到豚哥儿会是什么心情?王希音看着信中一张胖乎乎的哭脸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忧,有心提笔回一封, 却看到他末尾几句。这几个小厮回家探亲是祖父特赦的, 说是要跟他一并去凉州, 才许他们回去跟家人道别, 但回了府还有护卫搜身, 信件和私物不许给他带, 若是王希音有什么想说的等明日小二再来给他传到就好。 这可真是王希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哪里想到外祖父不插手则已, 一管起豚哥儿来竟是这般雷霆手段。她突然想起来, 问夏椿:“那小厮可走了?” 夏椿回道:“没有,他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奴婢怕他有鬼, 叫门房小子看住了。” 这会儿怕是要急哭了, 王希音忙道:“快叫他走罢, 从我箱子里拿二十个银梅花给他,赏他伺候哥儿伺候的好。” 等夏椿回来却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奴婢刚说叫他走,还没给赏,那小子就跑没影儿了。” 王希音笑着摇头,可不是,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小一还怕跟家人说不完话呢。但她也没多说什么:“把那梅花收好,再拿出二十朵来分着装。”她从针线篓子里挑出了些布料,打样子裁剪,旁的王希音还不算拿手,但做个不太精致的绣囊尽够了。 夏椿看她手上的活计一愣:“姑娘,这是昨儿从老夫人那里领的料子,您绞成这样怕是做不了大物件了。” “嗯,回头再去针线那里要几块料子罢,这个我做别的用。”王希音见夏椿瞪大了眼,叫她给自己打下手:“我剪好了你来锁边。”她之所以用刘氏给的料子,就是因为不名贵,虽说也是上等品但出现在小厮身上倒也不算罕见。 腾出手来,王希音卯足了劲去写六字真言,连番毁了七八条才写就一条蝇头小字照着描绣样子,直直折腾到陈嬷嬷回来她已经捏着针开始绣了。 王希音一向是对女红能躲就躲,这会儿如此上进便是陈嬷嬷也稀奇起来,凑过去一看笑道:“姑娘针脚还是粗了些,您拿这个给老夫人去可是要闹笑话的。” “真的么?”王希音反复看她绣的针脚,不好意思道:“我手艺是差,还是不要在祖母面前丢人了。这个是给豚哥儿做的,他不日就要去凉州,算是做个平安符罢。” 陈嬷嬷正在看夏椿缝的小绣囊,闻言一怔:“这又是怎么说的?”她走的时候王希音还在为侯府的表少爷着急,这不过一两个时辰,怎么就连平安符都做起来了? 王希音也是坦荡荡,将下午小厮在角门送信的事说了一遍。 陈嬷嬷的眼神随着她的话语越来越厉,盯得夏椿抬不起头来。 可看王希音那一副理所应当毫无自觉的模样,陈嬷嬷还是无奈道:“奴婢帮您绣罢,您这般下去天亮也绣不完。”六字真言的头一个字就稀稀拉拉的还补了好几针,看着都直发愁。 王希音吐吐舌头,看着陈嬷嬷的动作紧着说:“您别拆了呀,我绣了好久,您接着绣嘛”她有这点成绩容易么。 陈嬷嬷好气又好笑:“您现在知道着急了,之前叫您多拿几下绣花针跟奴婢要扎您似的。”她到底没有拆,本就是小孩玩意儿,这绣囊估计也入不了侯府那表少爷的眼。虽说因着腿脚不便,陈嬷嬷从不曾见过梁凤勋,但从王希音和身边丫鬟的话里话外能听出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又是侯府的独苗身上不知道多少宝贝,又哪里会稀罕表姐的一个绣囊,还是做得不怎么样的 戌时三刻,王希音被陈嬷嬷赶着去睡了,第二日又早早爬起来,请过安就闷头在房里把那小绣囊完工,任谁叫也不搭理,将到午时才给了秋槿:“再去那角门看看,便宜找个甚么理由,别叫人起了疑。”她困得不行,还是打着哈欠叮嘱:“遇到小厮了把这两袋银梅花给他,就说是赏他们的。他要问口信只说我一切安好,让他好好伺候哥儿,旁的也不要多说了。别耽误时间,这些小子也是要赶着回家跟家人道别的,哦还有,没旁的事就不要再叫别的小子来了。” 秋槿一一应下,夏椿连忙扶着王希音歇午觉去了。 这回直到王希音醒来,去老夫人那里转过一圈回来,才见到秋槿在楼里等。 “回姑娘,今儿个的小子过了午时才来,奴婢把东西和话都传给他了。他只要了一袋子梅花,说太多惹人眼,便跑走了。”秋槿说着还有些懊恼。 论资排辈的话,今天这个该是叫小二了。王希音想着豚哥儿不过脑的起名水平也是无奈。想不到,他那四个只会拱火架柴的小厮还有个脑袋如此活络的,怕是先回过家把自己的事该做的做了才过来。虽然有点自己的私心,考虑到小一的经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至于那二十朵梅花这却是她考虑不周,一个小子身上突然搜出来两袋子做工精致白银物件,肯定过不了搜查那一关的。要是少一些还能拿家里给的盘缠搪塞过去,豚哥儿身边有这样的人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幸运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王希音该考虑的,毕竟豚哥儿身边的人都是二舅母细细筛选过了的,旁人又能多说什么。 知道了豚哥儿的消息,王希音心里也算是一块大石落地。虽说他远去凉州,但想也知道外祖父就是要磨练孙子,有苦吃却不会有什么危险。 拉拉杂杂想了这么许多,王希音忍不住自嘲对淳哥儿都没得这般尽心尽力,大抵也是淳哥儿太过乖巧,不会似豚哥儿能惹是生非的缘故罢。 可能是最近宁国侯府事情多了些,梁锦直到四五日后才来信将赏梨花的事重提,只她又觉得梨花寓意不好,倒不如去看桃花。这却是提醒了王希音,她想到正为姻缘事烦恼的朱安安,毕竟几个女孩连着亲就一同叫上了。 真正出游的日子又拖了些许,同去的还多了王二娘和杨芝珍二人。她们也没有走远,是郊外宁国侯的一处别院,虽说城内的侯府坐地极广,却还是不及这座依山傍水的别院,这倒像是专门给侯府人赏花观景c纳凉避暑所造,漫山的果树,一层梨花一层桃还有些旁的春季开花的花木,正在这个时节争相怒放,三月的春风拂过香气满园。 这里头薛盼媛年纪最小,是被哥哥送来的,原是梁锦好意相邀叫薛盼媛从侯府跟自己坐一辆马车过去,却被薛小爷拒绝了。一向清高的梁锦非但没恼,反倒又赞了句“好风骨”,真让王希音觉得这个表姐好似中了邪。 “哎,若我是这池子里的锦鲤多好,整日就晓得争些吃的便能过活,哪里还会想许多。”朱安安不讲形象地趴在凉亭围栏上矫情起来。 坐在她近旁,正要喝茶的王希音连忙把茶盏放下:“小表姨这是怎么说的,你就看着这些锦鲤快活,孰不知它们也是熬过了冬日才能活下来。等你在屋子里守着暖炉围着棉被的时候,再不会想到它们。” 朱安安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郑宝琳笑嘻嘻道:“静姐儿这话有意思,怎的些许日子不见,倒是通了些世俗。”贵族家的小姐哪里会想到苦日子难过,怕是刚才这矫情的朱家小姐更是没想这些。 没等王希音回话,梁锦不赞同道:“静姐儿最近又读闲书了?该罚你写几首咏春诗才是。”却也是嫌弃王希音说话俗气。 这下轮到王希音哀怨了,她不过白说一句,怎就叫表姐罚了,连忙起身给梁锦斟茶:“好表姐,我给您倒茶,回去再给您描花样子,如何?” 一众都笑了起来,杨芝珍羞得满脸通红,只觉这个表姐绣花枕头,以袖遮面不肯示人。 只是也没哪个注意道她,朱安安先笑了起来,指着王希音:“想不到静姐儿也有怕的,梁三小姐可别被她唬过去,花样子给你送了也不晓得是哪个描的,就该让她当场作诗。” “表姨!”王希音拉长音调。 便是刘迎郡主也低头抿唇,郑宝琳更是笑倒在她肩头起哄:“就要当场作诗,我方才还就想呢,这么好的春光咱们不做点什么怕要辜负了,如此可好,有静姐儿助兴再合适不过了。” 王二娘也不敢冷落,脆声道:“我也没听过三妹妹作诗,今儿也要开开眼。” “好好好,不就是念诗么,”王希音怕了这群小女子,就是看她好性儿才这般欺负,她转转眼珠,一屁股坐到梁锦身边,狗腿地挽了她胳膊,另一只手翘着兰花指对着山上的桃花:“梁三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又挪到凉亭近旁花池上空:“ 留连戏蝶时时舞”划出一道儿回到亭子里:“自在娇莺恰c恰c啼。”三个字点在朱安安c郑宝琳和王二娘身上。 “胡闹。”众女还没反应过来时,梁锦已经轻斥了她一句。 “好嘛,锦姐儿可不能护着她,都编排到我们身上了。”郑宝琳掐了腰,佯作恼怒。 朱安安也添柴:“就是,目无尊长。”黏在栏杆上的尊长,也亏她说得出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五十三章 /str一ng第五十三章 王希音本就是插科打诨, 正要笑嘻嘻地辩解, 却是有人已经认真道:“静姐姐作得好。”竟是薛盼媛:“这时节化用杜子美的江畔独步寻花正正好呢。”她一笑露出一点梨涡:“况且锦姐姐也只说要静姐姐作诗, 却没要她自创罢。” 杨芝珍不知怎的突然来了句:“投机取巧。” 薛盼媛顿时对她怒目。 郑宝琳一看情况不对,忙道:“薛小姐书香门第, 既是说了你诗作得好, 那我们也不说甚么了。放你一马罢。” 王希音也不防薛盼媛如此待她, 想到自己往日对薛盼媛的冷淡,她有些不好意思,顺着郑宝琳的话胡说了两句,又坐了回去。在旁人又开始聊些别的事情的时候,她借着拿茶果, 放了一碟在薛盼媛身前之前薛盼媛就是坐在王希音另一侧的:“多谢阿秘。” 薛盼媛笑眯眯地接过咬了一口, 露出灿烂的笑容小声道:“我哥哥说的对, 静姐姐早晚会晓得我的好的。” 王希音颇有无地自容之感。 几个官家小姐亲疏有别, 尤其梁锦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儿, 王二娘和杨芝珍多少有些坐不住。梁锦也懒怠理会她们, 知道是平阳公夫人将她们塞来的,自己能让她们进门已是不错了。她挥了挥手:“这院子还有几处景不错, 有闲心的倒是可以走走反正咱们这儿也没外男, 倒是不怕乱闯惹出什么。”这后一句话就有些不明意味。 王二娘来回晃动的身子顿时钉在原处,便是有心想去看景的杨芝珍也涨红了脸默然不语。 梁锦冷笑一声,起来招呼着要去暖阁小酌几杯, 郑宝琳和刘迎自是要去, 因着方才的几句话, 郑宝琳对朱安安印象不错,竟也拉了她一同。 又叫王希音,可看着尴尬的王二娘和杨芝珍,王希音就挪不开步子:“姐姐们去罢,我也想走着看看。” 郑宝琳有心说她又不是第一回来有什么好看的,可见那边一个低头捋袖子一个矜持喝茶的就闭了嘴。 梁锦笑笑道:“一会儿转够了再来寻我。”她也不问薛盼媛,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这就被她拉去饮酒可是好听不好说的。 几个稍大点的女孩儿刚走,王二娘就放开袖子:“我早就不耐烦坐了,去松松筋骨,珍娘与我一起罢。” 杨芝珍顺从起身,走之前终是忍不住,对王希音道:“三表姐平日还是多读些书罢,姑父若是出仕,姐姐这般作态实是拿不出来。”说罢也不顾王希音反应,快步离去。 王希音也是无语至极,早知她们不领情自己还不如跟着梁锦几个一起走了。 薛盼媛还坐得住,悠悠捏了一颗糖渍青梅:“那是静姐姐的表妹?瞧着不大会说话呢。” “杨表妹才来京城,怕是还不熟悉这里的风土。”王希音无心与外人说自家表妹的坏话,敷衍道。她见薛盼媛吃得腮帮一鼓一鼓的,不再说话,心里莫名一软:“阿秘不是要看雪梨花,我知道一条捷径,带你去罢。” 薛盼媛眼睛一亮:“好呀,我正好也想着去近前看看。” 两人还没走几步,王希音只觉手心一暖,却是薛盼媛自顾自地将小手塞到她手里,她低头看去,小姑娘也是双眼亮晶晶地看她,王希音就没说什么,而是讲起了这里的风景。 “静姐姐不是第一次来罢。”薛盼媛听她说得熟稔,肯定道。 “嗯,往年春日风光好的时候,三表姐都要招呼人来这里赏花。”只是能这般自由的在宁国侯府也就梁锦一人了,二房的几个姐妹万不会独自来此,王希音甚至怀疑梁锦就有这处别院的令牌c钥匙。 提到梁锦,薛盼媛却十分客套地说了句:“锦姐姐是个好客的。”便不再多说。 王希音有些稀奇,以梁锦清冷的性子,事事都想着薛盼媛已是十分难得,她不信聪慧如薛盼媛这般看不出梁锦对薛家的优待,怎么听着小姑娘并不太领情的样子? “三姐姐对阿秘比别个宽厚很多呢。”到底不想看自家表姐热情东流,王希音忍不住道。 薛盼媛小大人似的点头:“我晓得呢,但我只喜欢静姐姐呀。” 王希音顿时哭笑不得:“那我真是荣幸之至了,不过这话可别叫我三姐姐听到,她对阿秘这般好,怕是要伤心了。” 谁知道薛家小姐今天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锦姐姐才不会伤心,因为她对我好也不是喜欢我,是对着我哥哥呢。”她见王希音惊得说不出话来,更是道:“静姐姐不知道么?锦姐姐可从没有掩饰过呀。” “你,你可不要乱说三姐姐是钦佩薛小爷学问做得好罢了。”王希音多少有些气弱,毕竟梁锦却是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夸赞薛明悟,至于薛盼媛除了见面的时候多说两句,平日里确是提也不提的。 薛盼媛却早就看透了一般:“这有什么,我已经习惯啦。”虽然梁锦是宁国侯世子的独女,但薛盼媛并不觉得自家哥哥被这样的贵女仰慕是多么骄傲的事:“而且我哥哥也是知道的。”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而问王希音:“静姐姐,你也太小心谨慎了些,难道你不觉得我哥哥很好么?” 不觉得 王希音想到薛明悟那钉子一样的眼神就发颤,她再是问心无愧也受不得别个像审判一样的看着自己。 只是她可不能当着迷妹说兄长的不好,勉强道:“薛小爷的学问我自然也是极钦佩的。” 薛盼媛露出细白的牙齿笑了笑,转手去指旁边的梨树了。 梁家这处别院极大,王希音带着薛盼媛才走了三分之一就已经耗费将近一个时辰了,哪怕两人走走停停也觉得有些累。如此,她们到了暖阁附近的时候,就自动自发地去寻梁锦等人了。 甫一进门,丫鬟们撩起帘子,王希音差点被熏个仰倒,她捏着鼻子看着醉到东仰西歪的几人道:“你们是酒鬼不成,竟是喝了这般多!”地上倒了四五个梅子酿的酒壶,地龙烧得旺她们都双颊通红地歪趴着。 一向不爱说话的刘迎闻言抬起头,懒懒道:“锦姐儿,我往日就说论规矩静姐儿要比你沉稳得多。”也是一副醉了的腔调。 梁锦笑嘻嘻的,借了妹妹俯身拉自己的时候一胳膊拢了她到身边坐下,亲昵地贴着王希音的脸颊:“重规矩才好,这世道也就重规矩的女子过得舒服了。” 郑宝琳和朱安安大笑起来,只朱安安笑着笑着眼角不知怎的就滴了泪。 王希音拿她们无法,紧着道:“好姐姐们,快歇歇罢,我叫人煮解酒汤来,不然到下午回去还是要醉着的。” 郑宝琳嗤笑一声:“醉就醉了,怕什么?”往日她们几个也不是没有醉过,总归是关了门在自家院子里还能闹出笑话不成。若是前朝女子出游骑马,当街吃食也是常有的,又哪里会有人说嘴。 朱安安抹了泪:“她必是怕的,今儿个她还带了个牌坊小娘来,叫那小姐瞧见咱们这样,回去可不要告静姐儿一状。”这话却是明着在嘲杨芝珍了,打从杨芝珍过来一颦一笑一站一坐都是有规矩定式的,可把朱安安恶心得不行,便是其他人看见杨芝珍的作态也不情愿理会。 “哦,我倒是忘了这茬。”郑宝琳大剌剌地指了自打进来就面不改色正坐在席子上饮茶歇脚的薛盼媛:“比起来,咱们真儿文墨世家出身的薛小姐还没说什么呢,那个不知哪里来的村姑还想摆规矩,笑死人了。” 梁锦摇晃着手里的酒盅,一饮而尽:“薛小爷通读经史,其妹自然也受其熏陶。叫我说文人风骨是融进血肉的,整日显摆那些明面东西的都不过东施效颦,图惹人笑罢了。” 王希音叹口气:“姐姐们都醉了。” 要说这几个女子不懂规矩胡乱饮酒,难免偏颇。面前几个独拎出来都是能立时打理好入宫参拜皇后娘娘的还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儿的,只是现下偷了这半日闲,借着几碗忘尘汤在发对现实的牢骚而已。 四个女子或多或少都到了择婿的年纪,对比现在世俗对女子的苛刻,回想往前女子恣意的生活,她们就像被捆绑的鸟雀,四处挣扎日渐沉沦。 要说对女子的□□肃纪,真正严苛起来的也是今上登基之后。先帝之前大魏国富力强,效仿前朝对女子很是纵容,直到几十年前积年成疴,国库渐虚,最后被蛮族撕开强国最后一层面皮才让大魏惊觉国家危矣。之后男子外出征战,回乡发现女子守不住的丑闻接连被曝,更是有文人将女子不贞与国力难强相提并论,顿时民怨沸腾逼得先太后下懿旨罗列女子守则十二条规,各家各户将女儿深藏闺中才平息下来。 由于女子不再能随意外出,关在家里似乎也只有相夫教子一条路,因此女子婚嫁的年龄从前朝十六七岁还不慌不忙,到现在十二三就开始相看定亲足足提前了四五个年头。这般风气造成了多少怨侣和不幸,叫少女们如何不心惊不胆寒。 薛盼媛放下茶盏,对王希音道:“静姐姐无碍的,我哥哥也说过如今女子难过,叫我无需委屈自己。”她又去看手边的酒盅:“若我再大一些必是要陪着姐姐们一起畅饮的。” “好。”梁锦先道:“我的眼光果真没错,薛小爷是难得的通透人。”她感到怀里的王希音身子一僵,侧头看去,小姑娘也瞄着她,欲言又止。 梁锦扬唇,笑:“瞧我真是醉了,静姐儿带我去更衣。” 王希音是真不想梁锦在薛明悟的话题上多说,尤其是刚才听了薛盼媛对梁锦的看法,她只觉得浑身不舒服,生怕表姐以后知道了会为现在的言行尴尬。因此,听了她的话,王希音松口气:“我扶三姐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五十四章 /str一ng第五十四章 “这就紧张啦?”等在门外的王希音听到这话一回身, 发现梁锦不知何时已经更完衣, 斜倚在门上看着她。 王希音吸口气, 缓缓地说方才在她心里过了几遍的话:“三姐姐,我知道你欣赏薛小爷, 但是现在不比往前, 你这般叫人听到耳朵里不定会惹出什么闲话。” 梁锦挑起眉头:“旁人的闲话与我何干。”她看王希音憋得两颊鼓鼓的模样, 笑起来:“好了,薛家小爷在我眼中就是个有学问的小子罢了。我欣赏他,不过是那日岳老先生提过他有篇书写前朝风韵的文章,我因缘巧合之下找人誊写了一份,里面的话深得我心, 别的就再没什么了。” 王希音稍稍放了点心:“既是这样, 姐姐也该顾忌些才是, 世道已经不公, 你又何必螳臂当车”说到最后她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小。 “螳臂当车, 哈哈, 好一个螳臂当车。”梁锦伸手在王希音右颊掐了一把:“我竟不如静姐儿瞧得通透。如今我可解释了,你就别再担心啦, 薛家小子也就文笔合我胃口, 但他那清高的模样实在叫人瞧不过眼。”这大抵就是同性相斥了,两个性子都高傲的遇上自然是针尖对麦芒。 王希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三表姐明明就是看出来她担心才作弄人。 “不说这个了, 三姐姐, 你拖到今日才能出来, 府里一切都还好么?”梁家两房面和心不合王希音是知道的,因此也不会没眼力地去问二房的两姐妹如何,但她到底跟梁荔c梁荻关系不错,又挂心豚哥儿,总觉得信件说不清楚,倒不如直接问梁锦这个府里人。 梁锦正在理衣襟,闻言不以为意道:“有什么好不好的,哦,你知道咱们宝贝豚哥儿要去找小叔了罢?二婶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之前看她那般强横,如今却不过还是闷头痛哭,没劲的很。” 王希音无语,怎么听着三姐姐颇有些没戏可看的失望意味? “小舅舅人很好的,二舅母这般倒不如好生给豚豚打理行李,毕竟那边不如京城繁华,有些东西轻易买不来。”从梁荻的来信里也能看出梁二奶奶现在就是个哭字决了,甚至连豚哥儿也不敢去看,只怕看一眼就难过得昏过去。 梁锦瞥了王希音一眼,并不多说。 梁伍对王家姐弟当然是个好舅舅,可是对豚哥儿嘛他总是不会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远赴凉州,又往自身泼脏水,与民女无媒苟合的。 “这些事情就不是咱们能管的了,祖父现在把着豚哥儿的院门,任谁都不能轻易进去。真给他带几车金银是叫他去磨练还是享福?”梁锦说着勾起嘲讽的嘴角:“尤其是那些个金银是从哪里抠摸出来的,还不知道呢。” 王希音听出她话中深意也不敢回什么,她可是在那个绣囊里面也给豚哥儿塞了几颗金瓜子。这却不是她的主意,是陈嬷嬷说穷家富路若是哥儿以后手头紧能应急。 几个小贵女玩到夜色昏昏,几家过来要人才各自回府。 王家这边是王敬来接女儿和侄女c外甥女的,瞧见几个小姑娘玩得还算尽兴倒也没多说什么,在这点上他真可谓是个开明的家长。 只是朱家就不行了,朱太太亲自来抓朱安安回去,沿路都能听到她在马车里或低或高的训斥,好在马车围的严实把众人的尴尬都挡在了外面。 薛明悟也来了,他到的早些,但却没有立时接了妹妹就走。看见王敬,他只沉思一下,就过去给王敬行了个晚辈礼。 “薛小爷多礼了。”王敬侧身受了半礼,两家没有亲戚,他当不得薛明悟的礼尤其是薛明悟同是学子身份,要是成了同科这礼就更不能受了。 薛明悟一顿,眼睑低垂:“是某唐突了。” 已经登车的郑宝琳看到这一幕从窗口给梁锦使眼色,打着口型道:“我怎么看薛家小爷这架势不大对劲?” 梁锦看了看薛明悟挺直的脊背僵硬地坐回薛家马车,又看着王家纹丝不动的车窗,笑笑:“能有什么不对劲,赶紧回去罢,免得世子夫人又训你了。” 郑宝琳顺着她的眼神在两家逡巡了一回,不敢置信,才不管什么教训不训地趴到窗口,压低声音:“静姐儿?”女子总是八卦又浮想联翩的,郑宝琳顿时想到今天薛盼媛几次三番表示出对王希音的亲近,越发觉得两人有戏。 梁锦懒得理她:“走你的罢。”转头去跟刘迎道别了。 王敬留到了最后,他是梁锦的姑父,有责任看着梁锦平安到家,尤其是梁家男丁少,梁大爷不能出来接女儿的时候。往日他可没这般好心,只是最近瞧着梁俨俪被自己驯服了,他也就有了些为人夫为人父的成就与责任。 随着春日的到来,公主们也从行宫回来了。 今上子嗣不丰,却是有两个公主,大公主刘迴是今上将成人时教导他人事的宫女所出,那时今上不过十四岁尚未大婚,先太后极为恼怒想要将怀了孕的宫女乱棍打死,而今上怜惜自己的骨肉,只求留子去母在慈宁宫外跪了整夜,到底保住了大公主的性命。 然而十五岁得女的今上却并没有对大公主表示多么的偏爱,将她交给淑妃教养后除了例行赏赐倒也瞧不出旁的什么来,便是公主花期将至也是淑妃一手张罗各项事宜。 二公主刘迥说起来还与王希音有层亲戚关系,她是王家族女出身的敬嫔所出,已到豆蔻年华。 两位公主都到了择婿的年纪,尤其是今年大公主及笄,打着花会名头相看的宴席怕是不少,随着公主回宫,各家夫人的走动也频繁起来。他们没资格跟公主们争婿,但公主吃肉贵女喝汤,说不得还能多看几个京城才俊,公主也不能全得了去。 果不其然,公主仪仗刚收入皇宫的三日后,王希音就收到固原长公主清云别院迎春花会的请帖。 请帖被夏椿送进来的时候,王希音还歪缠着三太太多给小舅舅回礼,这都是要过好些人手的,王希音只挑拣了凉州或许缺少的东西,倒是没有写信的心思。 “行了罢,往日也没见你对小舅舅这般上心,等叫你小舅舅知道是为着豚哥儿,他怕是要伤心了。”三太太点着女儿额头,她也知道了宁国侯对豚哥儿的处置,为此还特地去了趟宁国侯府,回来后也没跟王希音多说,自己也给豚哥儿添置了些物件。 王希音不以为然:“小舅舅大人大量,哪里会跟小孩子计较。” 见她小孩子说大人话,元嬷嬷和陆嬷嬷都笑了,三太太更是笑着摇头,不期然就见夏椿站在门边候着:“可是静姐儿这儿又有什么事?” 夏椿连忙将刚送来的请帖奉上。 三太太看完也是感慨:“我还当静姐儿小呢,瞧瞧,长公主的赏花会帖子都送来了。” 王希音从母亲手里接来,果见是专门写给自己的,要知道以前她去参加这些花会顶多是给哪个姑娘搭伴又或者被母亲带去,未曾被特意邀请过。 她有些得意:“我也是要去参加花会的了。” 元嬷嬷立刻捧场:“姐儿说的是,太太可要想着给姐儿再备置两身新衣裳才是。” 一说到这个,三太太就想起还在借王二娘衣裳穿的杨芝珍,她蹙了眉头问夏椿:“正院那边可收了帖子?”这却是在问王二娘和杨芝珍是否受邀了。 夏椿道:“给了老夫人一封,旁的就再没有了。” 三太太叹口气。 陆嬷嬷适时问了一声:“要么奴婢去老夫人那儿问一嘴,看看当日二小姐和表小姐可有什么添置的?”这些日子跟着三太太在理事房呆过,陆嬷嬷也知道了三太太的苦处。 这表小姐一干二净地来,身上穿戴不是借的王二娘就是老夫人赏的,眼看着就要满一个月到了各房发月例的时候了,平阳公府的规矩小姐每月三十两银子,每季四身衣裳,再多的首饰玩意儿都是各房自己出钱做的。可杨芝珍没钱,公中又怎么会随便给她拨银子,然而给钱就得是三太太自个儿掏腰包,不给的话真叫她穿着旧衣裳出门,挨骂的还是三太太。 要是之前老夫人对三太太还好的时候,这些话没什么不能说的,可最近婆媳两个较上了劲。虽然老夫人想截胡静姐儿的事没办成,但心里还是有了隔阂,三太太轻易也是不愿意往正院去。 “罢了。”三太太道:“还是我过去一趟罢。”陆嬷嬷到底是个下人,她过去老夫人晾在一边不理会也没什么可说的,又能解决什么。 出了门三太太还是忍不住又叹口气,她是真不想再打理平阳公府这摊子事了。 可是今年春闱已过,任谁都没能说服王敬去考,便是他要考至少也得三年后,而且考不考得上又是一回事。这几天,夫妻两个缓和了许多,王敬不会动不动就下三太太的面子,但遇上了事他还是不会跟妻子商量,更听不进去三太太劝他读书考学的话。这让三太太很苦闷,她一心想走,奈何丈夫跟自己不齐心。 且不提三太太如何在正院与老夫人相谈,王希音拿着帖子看到上面公主府的落款,蓦地就想到外祖父贺寿的时候,外祖母曾经在固原长公主那里介绍过自己 她当时还没觉出什么,现在一想竟突然觉得手里的请帖有些烫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五十五章 /str一ng第五十五章 前世王希音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 可那时候她浑浑噩噩的只会任性耍蛮, 祖母和母亲从不在她面前说这些。大约是想着她们定好了人家直接将她送出去就好。 可现在一行一事母亲都会细细解释, 这帖子拿到手母亲还特地打趣了她,莫不是固原长公主真的要考虑她? 王希音坐不住了, 在书房里来回走, 脸上的热气一直下不来。她是没想过这些, 却不是不开窍,尤其是最近朱安安她们都有了少女的烦恼,她也受了些影响就要被相看了,固原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自己会不会不讨她喜欢? 这却不是王希音有多喜欢秦家公子,而是小姑娘头一回面对这样的事, 总想有个好的开端, 总想着自己是被喜欢上的那一个。 就在王希音辗转不停的时候, 陈嬷嬷看着请帖笑了:“姐儿那天可要好生妆扮才是。” “嬷嬷!”王希音羞红了脸:“您怎么也这般说。” 陈嬷嬷却是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姐儿这是头一回, 必是要各家太太奶奶好好看看的。”之前王希音都是一团孩气, 便是跟着三太太参会也不会被很多人注意, 而这张帖子却预示着她正式进入贵妇们相看的范围里。 “前些时候倒是也有个太太拉着我说胡话的”那是父亲中举,家里办枫叶会时的旧事了, 当日王希音可没有被看上的喜悦, 满满都是唐突的尴尬和不快。 “那起子没规矩的算什么呢。”陈嬷嬷笑眯眯地说:“固原长公主是个好性子c不计较的,您到时候只需要大方些,不出岔子就好了。” 王希音忍着脸红问她:“嬷嬷, 您也认识固原长公主?” “老婆子之前在宫中, 倒是有幸见过长公主两回。”那时她是先祥太妃身边的女官, 太妃担心前楚王与长公主担心卫国公世子一样的心情,因此长公主时常去探望太妃,只这话陈嬷嬷不会与王希音细说,她道:“长公主性子刚强,为人最是正直,又细致和善,是再好不过的人。” “其实也不是非要入长公主的眼,这花会约莫也是长公主为宫里的大公主举办的,姑娘到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叫夫人们瞧见定会有人记挂在心上。”陈嬷嬷也不愿多说长公主的好话,就怕王希音记在心里认准了长公主,钻了牛角尖就不好了。 王希音似懂非懂,蓦地又有些沮丧:“我要是也有个姐姐就好了,遇到这些事起码还能问上一问。”虽说她与梁家四姐妹关系都还可以,但也只是可以,这般私密的话她却是说都不曾说过。如今,不过十二岁的王希音竟真有了少女轻愁之感。 陈嬷嬷笑笑也不理她,去一旁拿花样册子找时兴花样,想着给王希音的新裙子加几道花边。 也不知三太太与老夫人是怎么说的,最后针线上到底给杨芝珍赶出了两身新衣,都是从老夫人私库里拿出来的好料子,就是颜色稍显老成。王二娘看着那两身流光溢彩的衣裳止不住的羡慕,这穿出去既体面又稳重,是给太太奶奶们留好印象最好的模样了。 而她也还好,老夫人给杨芝珍做衣裳的时候捎带脚儿地也给她拿了两匹布,比不上杨芝珍衣裳料子好,却也不差,就是不知怎的颜色上略清淡,王二娘不太喜欢却也不敢不要。 三日后,正是固原长公主请帖上写的日子,刘氏懒得走动,就叫三太太带着三个女孩去长公主的别院作客。因着两个姐姐衣着颜色都不鲜亮,王希音也没敢穿太粉嫩的衣裳,只鹅黄绣飞燕衔花的上襦滚了两道湖色的边儿,配了条柳青色团花纹的十幅湘裙,她戴着宁国侯夫人给她的东珠打制的发饰,耳垂上也扎了两颗滚圆的小珍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到了别院正厅,已是有好些的太太奶奶带着自家姑娘到了,花红柳绿的几个小姑娘顿时让肃静了一冬天的院子鲜活起来。 “这是俪娘的女儿!”与王三太太交好的一位夫人指了王希音给上座的固原长公主道。 长公主笑眯眯的:“我是认得的,年前有缘在宁国侯府见过。”她招呼王希音上前,细细打问了她年岁和平日的消遣。 王希音有些紧张,尤其是感觉到厅内泰半目光都汇集在自己身上,只略说了几句:“十二岁喜欢写写画画,只是天分有限比不上别的姐妹”往年凭着娇憨和混沌都能应付自如的事,如今竟然说得喉咙发紧手心出汗,王希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的了。 “闺阁女儿现下也就是这些了。”固原长公主和善地道,但王希音就是敏感地发现她并不满意自己的回答:“今儿个书宁也是头一回来,你们年岁相仿倒是能说到一处。”说罢放开王希音让她自去与姐妹们在一起。 王希音刚站稳,就觉得腰肢叫人掐了一把,她扭头看见梁锦对她眨了眨眼。 “三姐姐,你也来了。”王希音顿时弯了眉眼,凑过去低声道。 “这般热闹的事我怎么会不来。”不止是她,梁荔和梁荻也在,三姐妹难得站在一处说话。 梁荔见了王希音就笑:“瞧你平日里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在长公主面前就成了鹌鹑,方才荻姐儿还掐着我腕子担心你呢,看看都掐红了。”她露出一小截洁白的手腕,果见有一圈红印。 梁荻连忙给姐姐揉手腕:“我也是紧张太过,没注意姐姐。” “嗯哼,那一会儿我提不起茶壶,荻姐儿给我斟茶呀。”梁荔虽说如今在梁家是大姐,但性子还是跳脱最喜欢作弄妹妹。 王希音帮着梁荻说:“行,一会儿我和四姐姐一同伺候二姐。” 她话音刚落,那边三太太就转身瞪了她一眼:“说得这般热闹,别一会儿公主驾临,你礼都不下就在这儿混说。” 王希音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话。 因着这种聚会各家都要有车马在外面,是以受邀的人家来得都要比约定的时间稍早一些。然而过了长公主定下的时间足足两刻,大公主和二公主的仪仗才有了信儿。 “姑姑,今儿个城里不知怎的热闹起来,可把我和迥儿挤了半天,您不会怪我们罢。”又是两刻钟后,大公主刘迴才翩然而至,她戴了一副金镶翠玉头面,发上十二羽孔雀栩栩如生,身着古制大红洒金团花纹曲裾,踩着木屐一边脆声说着原委一边从院中走进来。她这一身十分惹眼,便是跟在她身后穿淡粉柳枝暗纹曲裾的二公主也弱了几分。 固原长公主和煦道:“城里人多,路上不好走也是有的,我怎么会怪你们。”她招呼两人坐上正位。 余下的夫人c小姐们早早站了起来,只等两位公主坐定齐齐行礼。 “起罢。”大公主道:“这是姑姑的花会,都随意些,要是宫里宫外还在三跪九叩的,本宫却是不喜。” 本宫都出来了,又有谁真敢随意。 只是众女眷应和一声,有知机的顺便夸赞起公主随和来。 大公主淡然受着众人吹捧,直到那人说无可说尴尬下来,她就扭头与固原长公主道:“姑姑,宁姐儿今儿个来么?” 固原长公主笑道:“来的,只是晨起又跟她哥哥出去跑了一圈,我叫人将她收拾好再过来。” 大公主蹙了眉,不赞同地说:“宁姐儿也这般大了,怎还一团孩气,一会儿来了好叫我说说她。” “好,我正愁没人能治她呢!”固原长公主笑呵呵的,又去问二公主:“迥儿从洛阳行宫回来,这一路可好?” 刘迥张口欲言,却是刘迴先道:“好什么,病了一个冬天,便是回来的路上还咳嗽呢。若不是父皇想得紧,怕是要到四月份才能回宫。” “姐姐,我哪有”刘迥内敛些叫姐姐说成了病秧子也不敢高声反驳,只一副将哭未哭的委屈模样,声若蚊蚋般道。 固原长公主实在懒得看两个侄女斗心眼,她为人直爽,最不喜欢小女儿弯弯绕的心思,若不是自家也有到年岁的晚辈,她才不会出手张罗这种聚会:“今儿个春光好,迥儿多走走也是好的,既是到了我这里就不要拘束。” “是,迥儿都听姑姑的。”刘迥的作态与同是公主的刘迴相差甚远,冷眼瞧着比一般官家女儿都不如,也太过小心谨慎了些。 固原长公主让姑娘们自去赏花,她带着夫人们去后院看戏。 三太太这回拉着王希音千叮咛万嘱咐:“莫叫你二姐姐和杨表妹离了你的眼,今儿个可没人替你担着。” 王希音很是委屈又疑惑,母亲这般说的,好像之前谁给她担了似的。 她眼巴巴看着梁家姐妹跟熟识的姑娘往花园去,再看跟人搭话的王二娘和低头不语的杨芝珍,王希音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人哪个也不是能听进她的话,乖乖跟她一起走动的,难不成今天来一趟长公主的别院,连院子也看不成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五十六章 /str一ng第五十六章 “王三姑娘。” 就在王希音头疼不已的时候, 有宫女笑吟吟地叫她。 “月娥姐姐。”王希音认出来人, 正是二公主生母敬嫔身边的宫女, 曾经有一次她跟着祖母进宫求见皇后娘娘,在敬嫔那里小坐了一回见过的, 印象中敬嫔对她十分倚重, 是以王希音到现在还能叫出这宫女的名字。 “三姑娘好记性, 正是奴婢。”宫女月娥福身一礼:“不知道姑娘现在是否有空?我们公主想姑娘想得紧,一直念着跟您见一面呢。”她说话如春风化雨轻轻柔柔的。 王希音哪里敢拒绝:“当然有空,公主念着我,简直叫我受宠若惊呢。”她举步要走,忽而停留, 对回身的月娥歉意一笑, 嘱咐秋棉:“你在这儿跟着二姐姐和杨表妹, 千万要跟紧了。” 秋棉是个不好与人言的性子, 却格外谨慎细致, 得了嘱咐连忙应下不提。 面对月娥探询的眼神, 王希音大大方方道:“我堂姐和表妹都是初次来京城,就怕有不适应的地方。” 月娥点了头:“公主还不知道平阳公府还有两位小姐来, 一会儿姑娘不妨同公主细说说, 毕竟公主也是亲近府上的。” 王希音微笑以对。二公主再亲近也是敬嫔母家那边,虽然与平阳公府同堂,却是在洛阳老家的, 跟京城王家也就是四节八礼有个来往, 平日里提都不曾提过一句。月娥这句亲近也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就是不知道今天二公主突然想起来见她为的是什么。 刘迥身子大概真的不算好,固原长公主说完话后,刘迴就被簇拥着去后院赏花了。而刘迥却到了正厅东侧的暖阁歇着,屋里烧了四五个暖盆,她脚边还有个银质镂花的小火炉,专门有个宫女跪在地上看着,生怕火苗舔到她的裙角。 “公主万福。”通报后,王希音进去正要行礼,身子却被旁边的宫女稳稳扶住了。 “三姑娘何必多礼,方才大姐姐也说过的,在姑姑的别院我们都随意些。”刘迥微笑着道,她声音还是很小,却不再似之前那般飘忽,多少有了些贵为公主的威仪。 王希音顺着道:“是希音忘了,还请公主勿怪。” “来这边坐。”刘迥不与她在礼节上多说,指了炕几另一侧道。 当即便有宫女不由分说地扶了她上炕,竟是连个推脱的机会也不给她。 王希音看着二公主一径温柔的笑脸,到底没有说别的,而是道:“方才听说公主在洛阳行宫抱恙,不知现下可痊愈了?” “我这身子打小儿就这样,倒不是病,只是体质寒些罢了,没什么的。”提到刘迴刚才的话,刘迥垂了眼道。 王希音觉出自己说错了话,干巴巴道了句“没事就好”便不敢再说。 却是刘迥笑笑道:“上次你来母妃宫中时我们见过的,依稀记得你乳名叫静,我可记错了?” 这个上次已是两三年前,便是王希音都不大记得那日的细节,想不到二公主竟能叫出她的乳名。她受宠若惊道:“难为殿下还记得”她还想再说,余光看到在一旁侍立的月娥,顿时觉得自己犯了傻,二公主身边有的是人,打听个把臣女的乳名毫不费力,她又怎会觉得是自己特殊叫二公主记了好些年。 见王希音傻傻不说话,二公主微微一笑:“说起来你我还有亲缘,你叫我一声表姐也是使得的。心里总是想着与你亲近的,只可惜我久居深宫,出行不便,咱们姐妹就这般一直错过了。” 做公主的说了这样的话,王希音便是想着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见二公主多想亲近自己,但面上还是继续保持着受宠若惊又慌张的模样,实在是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应对突然想跟自己做姐妹的二公主。 刘迥似乎也没想她回答什么,只是转瞬就露出了落寞的表情:“其实这也怪我,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却做不出来静妹妹,你,不会怪我罢?” “怎么会,我怎么会怪殿下呢”王希音隔着炕几都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一下,无他一个多年不曾交往的人突然对自己表现出偌大的热情,又是个位高权重的公主,王希音觉得十分的不真实。 刘迥见她躲自己,顿时泫然欲泣道:“静妹妹嘴上不说,心里定是怪我了。” 王希音结舌,吭吭哧哧地边摇手边道:“没c没有的事,公主殿下,我怎么会怪您。” “哎,说了怕是妹妹也不信,这里头其实也还有旁的事”她迟疑着,纠结着,看着干瞪眼不说话的王希音,刘迥终于一咬牙说了出来:“还不是我大姐姐,事事都要我依附于她,轻易不叫我跟哪个交好,我顾念着姐妹之情一忍再忍,只是如今见到了静妹妹,就想着咱们原该是感情深厚的表姐妹,如今见了就跟陌生人似的,我哎” 大公主。 王希音敏感地抓住了二公主话里的关键。她眼睛又瞪大了些,难道说二公主叫她来,就是要跟她说大公主的不是? 大抵是本性难移,即便王希音这辈子已经很珍视弟弟,把心胸放开很多,但她到底也是个心智未全的小姑娘,再加上上辈子那活到狗身上的年纪,让她还是过分关注旁人,尤其是像大公主这样恨不能浑身洒上金粉以示宠爱的人。 只是刘迥跟她说大公主做什么,难不成她还会为了这个去敌视大公主? 她又不傻! “这,大公主”王希音咬着牙根不敢多说一个字,皇家公主的不是岂是她能随便说出口的? 二公主忍不住皱了眉头,这王希音不是平阳公府的嫡小姐么,全府该是最受宠的姑娘,怎的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若是旁人听见她这般说早就与她同仇敌忾了。她不禁迟疑是该继续加柴还是就此收手,旁边的月娥发现了她的迟疑,适时道:“殿下,喝口茶润润喉罢。” 趁着二公主喝茶的间隙,王希音也假借抿茶想着如何应对,若是二公主接着与她提大公主,她拒绝不得难道还要顺着二公主说么可真说了,这话难保不会传到大公主耳朵里,那个公主只这一面见着就知道不是个和善的。 “我失态了。”放下茶盏的二公主终于恢复了原先的口气,轻柔淡然道:“也是见了妹妹有心亲近,才说了这许多。” 王希音也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公主见我亲近,实是我的荣幸。” 两人又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二公主随口问了王三太太好,又听说杨老太爷的孙女也一并来了,就口道乏累。王希音顺势告退,出了房门一股春风吹来,她才觉得后背一身冷汗。 “王三姑娘。”她还没舒一口气,背后月娥叫住了她:“这是公主赏您的,望您跟其他小姐们玩得开心。”月娥递出了一条碧玺手串,头起还追着两颗金莲花做托的朱砂石。 王希音恭敬接过:“公主疲乏,我就不当面谢恩了,还请月娥姐姐代为转告。”她看着表情一直不变依旧笑吟吟的月娥,不确定地加了句:“公主的玩笑话,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月娥的笑容稍稍加深了些,对她福身一礼:“奴婢要去伺候公主了,姑娘自便罢。” 花园里,刘迴身边总是不缺阿谀奉承的姑娘,王希音与几个女伴远远坐着去看她们游湖嬉闹。固原长公主这座别院旁的说不上什么特别,就是这一汪碧波湖清凌凌的叫人看了就神清气爽,据说初夏荷花将绽未绽时更是一番美景。 而王希音现在看的却不是湖边的垂柳出新芽,是正被挤在小船边角笑着与人搭讪的王二娘。 “你这二姐姐倒是个能钻营的。”朱安安打着团扇道,那船上都是贵族小姐,王二娘一个公府庶支的姑娘在里面确实不大能看,即便大公主无暇理会她,别的小姐知道了她的身份也轻易不爱与她说话的,谁成想王二娘不但上了船,还能与众女说说笑笑,十分融洽。 “二姐姐是个好与人交谈的性子。”王希音道,这点她比不上二娘,细说起来二娘是个极会看人眼色的,在她独大的时候她可以任性妄为,反正旁人也不会拿她如何,可要是遇上比她权势c地位高的,她又能屈能伸,端着笑脸迎人。 王希音却做不到,大抵她还是被长辈娇惯坏了,便是面上再温和再有礼,心里不想与谁交往就总是避着的,那旁人也不是傻子一次两次也就知趣了。就像刚才的二公主,王希音不是没猜出来她有所图,也不是不知道二公主想要听什么话,只是那话含在嘴里死活也说不出,瞧着果然是被二公主厌弃了。 她面无表情又转到另一边,二公主刘迥不知何时从暖阁出来,初春三月还披着狐狸毛领的整皮斗篷,小脸温和带笑与身边的姑娘们说话,偶尔还会点到站在她左侧的杨芝珍。 王三太太只叫王二娘和杨芝珍不要离了自己的眼,可没说要自己寸步不离地跟着两人。她家这两个姐妹也是能力非凡,全别院最汹涌的两个泉眼就叫她们占住了,那里暗潮跌荡,王希音思忖着以她这副小身子骨还是远远看着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五十七章 /str一ng第五十七章 长公主的宴会规格必定是高的, 因此来的贵女身家在京城绝对够看, 似王希音这般非国公府长房出身的嫡女, 都几乎是长公主请来的底线了。是以,她真不知道王二娘和杨芝珍在几个姑娘互相介绍后, 竟然还能坐得稳当。 然而这两个都不是她能说动的, 王希音自是懒得费那口舌, 还要遭人白眼。 她正胡乱想着,突觉肩头被什么击中了,一颗樱桃从她手边滚到地上。王希音回过头,就见一个扎着垂鬟分肖髻的小姑娘从墙角探出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见她回头立时向她招手。 王希音:“”这是哪位?她有心也叫上一旁的朱安安, 结果不知何时朱安安已经抛下她跟别人说话去了。只这么一瞬间的犹豫, 那少女就撅了嘴, 看着竟是个急性子, 王希音想着在公主别院也不会有别的事, 便提了裙子过去。 “你就是平阳公府王家的三小姐?” 走到近前,王希音才注意到她穿着粉色上襦和拢纱石榴裙, 只是她蜜色肌肤, 这一身莫名显得有些黑,混似硬套上去一般。 “是,请问你是哪家的姑娘?”王希音问。 那少女扬眉一笑:“来我家做客, 竟还要问我是哪个。你且记好了, 我叫秦书宁, 是卫国公大小姐。” 王希音一惊,仔细打量她后,惭愧道:“是我眼拙,没能认出秦大小姐。”这确实是她的不对,来人家做客,长公主也是说了她跟秦书宁年龄相近,可以一处玩耍的,她却是见了人也没能认出来。 秦书宁也不过就说这么一句,她道:“这没什么,我也是打问了丫鬟才知道你是哪个的。我娘叫我跟你们一处玩,不过这里好无聊哦,咱们去外面玩罢!”她说着,一双大眼希翼地看着王希音。 “出去?”王希音看着秦书宁站的位置,背后就是花园围墙,她瞪大眼:“你要到外面去?” “对啊。”秦书宁对她眨眨眼:“我刚跟我哥哥他们回来,现在我哥哥应该进来给母亲请安了,我研究过一会儿他们就要从这里路过,咱们可以听着马蹄声再行动。”她见王希音满脸的拒绝,又撅起嘴:“你莫不是也跟那些个娇小姐一般是老鼠胆罢?” 虽说卫国公没有被今上迁到北疆,但他为人谨慎,自发在北疆设府驻守,只有年节进贡的时候才会到京城走动。而固原长公主却是长居京城的,也就是现在秦书臻c秦书宁年岁渐长,该论婚嫁的时候才将儿女叫了回来。因此,秦书宁打小跟着卫国公往来于北疆和京城,对京中女儿的规矩颇有几分不习惯,尤其是这些日子长公主叫她跟不少小姐们一起玩耍,可那些个小姐一个个畏畏缩缩的,她就是站在一边都觉得不自在。 如今看来,这个平阳公府的三小姐怕也是一个模样。 王希音自然也看出秦书宁的不快,但她却不会为了讨好秦书宁而做出不规矩的举动,只是反问道:“这外头有什么要你想翻墙出去?” 秦书宁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也比看她们在一个破池塘坐筏子还吱哇乱叫强!”她话音刚落,湖中小舟上大公主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一船女客嬉笑惊叫起来。 哪有这么说自家院子的,王希音无语,不过被秦书宁这么一说,她也觉得院子里没什么意思。但是叫她翻墙那是决不可能的:“这院子大得很,要避开她们又何必翻墙出去?我一直看你家院子边上这座山有趣,你可知道通到山上的路?”王希音随手一指,问道。 秦书宁眼睛亮了亮,她也一直想爬那座山,只是母亲和兄长都说山势凶险,不叫她自己上山,可要想哥哥带她去又不一定到什么时候想不到这个王家小姐还蛮有胆气。 “往前就是山门,我带你去!”秦书宁是个不设防的性子,当即道。 王希音却没她这么急,叫了夏椿交代一番,毕竟王三太太还要她看着王二娘和杨芝珍,就这么跑了难免说不过去。 夏椿有些急,出门在外为了低调些,王希音就带了她和秋棉来,如今把她俩都留下看着二小姐和表小姐,她家姑娘身边就没人了呀! “奴婢去跟绿萝说一声,叫她看紧些就是了,您身边可不能没人!”夏椿急道。 二娘的大丫鬟绿萝要是个能拿住二娘的,还会叫她在宁国侯府惹祸?王希音不认同道:“叫你留下就留下,我是跟秦家小姐一起的,能出什么事?” “可”夏椿咬了咬唇,想说您也不能确定她就是秦家大小姐啊,然而看着秦书宁和固原长公主肖似的面孔,她又说不出来。 秦书宁似乎看出了夏椿的心思,抚掌而笑:“你这个丫鬟是忠仆呢,放心罢,我乃卫国公府大小姐秦书宁,如假包换。喏,这是我的生辰金锁,你要不放心先拿在你手上。” 王希音连忙拦下她:“信你就是了,这等贴身的物件儿可不是随便就给人瞧的。” 秦书宁笑眯眯地又收了回去:“交代完了么?完事儿咱们就走着!”说起话来一股子男孩气。 夏椿知道自己拦不住小主子,只能无奈道:“您千万别走远,一会儿三太太找起您来,奴婢担当不起。” 王希音倒却是真的很放心自己跟秦书宁在一处。她之前没能认出来,是秦书宁做了姑娘打扮,发型和服饰的变化好叫人难以辨别。要知道,秦书宁往后不知遇上了什么变故,竟是一直做小子模样的,京城里都传言长公主生了两个儿子,且秦书宁急公好义又不顾世人眼光,经常救济穷困妇孺的消息一直在各府里传着。 而王希音对她印象深刻,却是因为淳哥儿落水那日的宴会,秦书宁也是在场的,只是她不好与女孩一处,穿着骑马装鹿皮长靴跟在固原长公主身侧寸步不离。由于秦书宁妆扮与京中女儿太过不同,王希音还多瞧了她两眼。 “嘿,我先说好,山路崎岖你这个大小姐到时候可不要哭喊出来。”走了两步,秦书宁拿手肘撞了撞王希音。 这混小子的作派,怪道叫固原长公主一直为她的亲事发愁。王希音学她翻了个白眼,伸出白嫩嫩的手指:“其一,我是平阳公府的三小姐。其二,我乃受你之邀赏花观景,可不是翻山越野,自找苦吃。” 秦书宁瞪圆了眼睛:“不翻山,那还爬什么?似你们那般,就是花树底下嗅朵花还要怕被马蜂扎,有意思么!” 王希音看着她新梳的头发和崭新的襦裙小袄,她与秦书宁同岁,照理说王希音的个头在京城同龄女子中算高的,但秦书宁竟比她还要稍高一些。是以,打消掉以身高制人的心思,王希音指着她的石榴裙和自己的湘裙:“你我这般打扮还要爬山,我若是没猜错,大小姐穿的是木底绣花鞋罢,走路都要走不直了更遑论攀山?” 秦书宁涨红了脸,她刚跟着哥哥骑马回来,就叫母亲身边的女官抓住按在浴池洗刷了个遍,之后又各种磋磨着打扮梳妆,她自然甚么话也不能说,只恨不能再快点逃离嬷嬷们的魔掌,又怎么会顾忌自己穿戴的是什么。怪道她脚底板打得有些疼,女子的绣鞋竟连千层底的软度还不如! “既然你知道我脚疼,作甚要提去山上,你笑话我?” 王希音停住脚步,看着略有些恼怒的秦家大小姐,又伸出两根白嫩嫩的手指:“其一,是你先邀请我的,只不过我觉得爬墙不妥才折中提的爬山。其二嘛大小姐这笑话从何而来?我可从不曾有过笑话您的心思,还是您以己度人,之前要我跟您一起翻墙,就是想笑话我的?” 拿秦书宁后来给她哥转述的原话讲,她当时“屁话都说不出来”,只想着把那三小姐嫩生生的两根手指头掰折才算解气。 亏得气喘吁吁的夏椿解救了她浑然不知情的小主子:“姑娘,太太找您呢,您快回去罢!” “发生什么事了,怎的这般急?”被陈嬷嬷带在身边好生调|教的夏椿已经很少有这般不顾仪态的行为出现了,王希音见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裙子都要捏皱,惊讶问道。 夏椿看了眼脸色同样不太好的秦书宁,道:“是梁家二小姐不知怎的与安平县主起了争执,闹到长公主面前了,三太太见您不在才问的奴婢。”她又对秦书宁屈了屈膝:“因着奴婢回禀我家姑娘与秦大小姐在一处,长公主也让奴婢一并请您回去。” 秦书宁这才看到跟着夏椿身后的,是她家快要跑断气的两个丫鬟,知道母亲确实在找自己,沉了声道:“回罢。”甩袖就往前厅走去。 王希音落后两步,等夏椿喘匀了气,才抿着唇问:“二姐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夏椿看着急吼吼往前冲,什么也不顾的秦书宁,对王希音咬耳朵道:“说是梁二小姐有些私物落到了安平县主那儿,只二小姐说是自己跟安平县主往来的闺阁之物,而安平县主却咬定是她从她兄长那里瞧见要来的。” “怎么会!”王希音一惊,顿时就想到去岁外祖父贺寿时梁荔丢的那方绣着荔枝的手绢,当时夏椿也在场。 看出王希音所想的夏椿点了头:“那东西里头就有手绢,看着模样与当日二小姐身边丫鬟描述的是一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五十八章 /str一ng第五十八章 “二姐姐糊涂!”那时丢了手绢, 王希音还当梁荔会对此事重视一点, 却不想竟叫人后来又弄到手几样别的, 现在可好,一样还能说是丢了叫人捡到的, 这一堆又怎么说得清?更何况那边还咬定了是梁荔与安大少爷私通, 就算最后说明白了, 今日宴会这许多人又怎能全封了口,梁荔名声可是要毁一半了! 夏椿也心有戚戚,要说安平县主拿出来的东西倒是不多,手上就一方手绢一条带着荔枝金扣的络子,可她非说安大少爷那里还有许多, 是自己看着这两样心喜才讨要了来的, 梁二小姐气得脸都紫了, 偏偏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把事情说清楚。 一行人到了前厅, 那里乌乌泱泱挤满了人, 大抵今日前来的太太奶奶和一众小姐都到了。大公主刘迴在上座气定神闲地喝茶, 左手边固原长公主沉着脸看对立而站的两个姑娘,刘迥并不在屋里。 “回来了?”秦书宁和王希音刚到, 屋里的人自发给她俩让出路来, 固原长公主抬头时还一派厉色,瞧见女儿倒是放柔了面孔。 “是,女儿不孝, 家中有事竟未能及时赶到。”秦书宁刚要拱手, 只觉得腰间叫人戳了一下, 僵硬地屈了屈膝。 固原长公主眼底隐有笑意,见着刚才当了她的面还敢掐巴她闺女的王家三小姐行完礼,挥手道:“无妨,你二人倒是能跑,先坐下歇歇罢。” 长公主发话让坐,秦书宁倒是能坐到她母亲下首,可王希音却不行,乖乖站到王三太太身后不提。 梁荔见王希音进来眼前一亮,扬声道:“静姐儿,祖父生辰那日你也是知道的,我丢了帕子满院子找寻是也不是?” 王希音还未站定就被点了名,只觉得全屋的目光都投注到她身上,顿时头皮发麻。她强自镇定,轻轻按住就要开口的三太太,道:“二姐姐说的是,当日将散席时您的丫鬟为了方帕子来找我,是时三姐姐也在的。” 梁锦皱了眉头,立时道:“我只见了二姐的丫鬟,到底是为着什么我可不知道。” 固原长公主看了梁锦一眼。 王希音也没想到梁锦推得这般干净,卡了一下,续道:“之后去了您的院子,黄莺也说您的帕子丢了。我依稀记得是白绢绣青叶红荔枝的帕子,也不知记错了不成?” 梁荔笑出了声,得意道:“好妹妹,还是你记性好。”她转向安平县主的时候,脸色徒然阴沉:“县主若是有记我名讳的帕子不妨拿出来一看,是否与静姐儿说的是一条。到现在全屋的人都没见过那帕子什么模样,您可不能再说这是我们姐妹串通好了的罢!” 安平县主一个思量就叹气道:“梁二小姐何必如此执着,你把自个儿撇这般清楚,叫我哥哥知道了该如何心伤!须知除了那帕子,这根络子可是你亲自打的罢。” 提到那根络子,梁荔便咬牙切齿:“这明明就是你瞧着喜欢从我针线筐里要的。” 安平县主嗤笑一声:“我甚么样的络子不曾见过,还特地讨要你这根?” “你当日说看着喜欢,还拿自己绣的荷包与我,你忘了么?”梁荔质问道。 王希音听着便头疼不已,梁荔真真是被安平县主拐带到沟里去了。自己已经作证那帕子存疑,梁荔只需咬死既然帕子不是正常出现的,县主手上的其他物件也不一定是怎么搞到的即可,怎么现在又去拉扯络子,梁荔算是直直栽到安平县主挖的坑里了! 果真,安平县主目光微闪:“哦?那这么说你那里还有我的荷包了,拿出来看看啊。” 梁荔立刻去看黄莺,她自是不可能将安平县主的荷包随时带在身上。可黄莺却是一径地摇头摆手,梁荔怒道:“黄莺,你现在就回府把县主的荷包拿来。” 黄莺当即就腿软跪倒在地:“姑娘,那荷包后来又被县主拿两坛梨子白要回去了” 众人哗然。 安平县主更是放肆地嘲笑起来,梁荔的面皮顿时涨得发紫。 那梨子白自是能拿过来的,可这酒却不是什么有表记的物件,安平县主能在此叫嚣定是也用了寻常酒坛装的白酒,更是不会露出一点安府的名头。 长公主听得烦躁,好好儿一个宴会叫这两个小女子搅和成了什么样子,便是她也觉得丢人。刚要出声呵斥,有下人通传,文定长公主来了。 固原长公主直觉额角青筋直跳,她跟这个皇姐关系平淡,两人几乎无甚往来,今日来得这般恰到好处保不齐就是母女两个在家密谋好了,要框住这愚不可及的梁二小姐的。只是文定长公主是把自己当软性子了不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c谁的场子。 “清妹妹,你这宴会恁地热闹,我人在京城都耳闻一二,只是一时有事没走开,如今过来你不怪罪罢。”文定长公主笑眯眯地边走边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固原长公主也笑着走下来,故作头疼道:“姐姐这是笑话我呢,您家县主好口舌,这方圆几里,旁的听不到全是平姐儿的话了,知道的咱们是来赏花看柳,不知道的还当姐姐家要有什么好事了。” 文定长公主脸上一僵,她不喜欢固原除了固原是有封地又嫁得最好的一个长公主外,就是她对自己十分刻薄。这大抵是因为卫国公当年就是跟文定长公主母族对战,只是当时大魏势弱就没有对文定长公主太过苛刻,反而在长公主母妃死后将她全须全尾地保了下来。 “瞧妹妹说的,我家平儿也是难得见她清姨欢喜的,往日可不曾这般。”她目光落到梁荔身上:“哟,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站在这儿?” 这回只得王三太太出头了,固原长公主自然把帖子也递到了宁国侯府,只是朱氏不好掺和这些,小林氏这些年也是深居简出,贾氏倒有心思凑热闹,然而现下她更心疼自己将要远行的儿子。是以,梁家的三个姑娘是自己来的,来之前也往平阳公府递了信叫梁氏照看一二。 先前梁荔和安平县主对峙,王三太太一个是摸不清事情真相,另一个也跟二房不太亲近才没有主动出手,现在眼瞧着文定长公主来给安平县主撑腰,她这做人姑母的又怎能叫梁荔当着众人的面被安家母女两个联合欺负。 “拜见文定长公主,长公主金安。这孩子是我娘家宁国侯府的二房丫头,她母亲为着她那宝贝弟弟的事儿耽误了没能过来,托我这姑母代为照看。”王三太太含笑说,文定长公主是金枝玉叶,她娘家和婆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不说安乐长公主还下降到了平阳公府,只说宁国侯府也是戍守边疆的人家,梁伍屡立军功被皇上封赏,且梁荔的亲弟弟更是定好了的侯爵继承人,若是固原长公主可能三太太说起来还会思量一二,这文定长公主在宫里的地位连安乐长公主那宫婢生的都比不上,三太太又如何会怵她。 三太太这一句话点到了宁国侯和梁家那根独苗苗,正是要文定长公主明白无论她想做什么,现下也最好袖手,真在众人面前撕破脸,怕是什么好事也没了。 文定长公主眼中阴云流转,好一会儿才笑道:“本宫竟是没认出来,平阳公府的三太太罢,上次国公府给你家老爷中举摆酒,本宫身上有事没去成,现下正好见到你,给你道个晚贺。些许日子不见,这三老爷中了举人,连带着三太太精神也好了许多。”她来回在举人字眼上咬牙,就是知道中举在京城可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讽刺国公府只是个小小举人就大肆庆贺,上不得台面。 三太太不以为忤,也笑着道:“多谢皇恩浩荡,外子不才将到而立之年堪堪中举。也是今上英明,才给了我们老爷这个机会,家母为此还到皇后宫中磕头谢恩了的。”举人身份在京城是不值一提,但也是根据圣旨律例正经科考出来的,便是长公主也轻易不能出口讽刺。她见文定长公主听明白并且脸色不好之后,还道:“倒是前些日子我家大嫂在我这儿提了一句,说是安大少爷也是好事将近,我就先给长公主道个喜了。” 这回文定长公主却是彻底沉了脸:“胡说八道,我家健哥儿规规矩矩的,他有喜事,我怎么不知道,这可跟那些个亲事未定就想着攀附男人的歪心思丫头不同。”说罢狠狠看了梁荔一眼。 “说到规矩,”王三太太向固原长公主在的位置行了个礼:“还请长公主听我替我这糊涂侄女辩驳一句。荔姐儿性子粗拉了些,但为人却是再规矩不过的。便是这回出来,也是为了照看她两个妹妹,不然荔姐儿一早就要被拘到家里做绣活,不到日子不出门了。” 固原长公主听出了意思:“梁二小姐竟是已经定了人家?那我倒是该说一句恭喜了。” 梁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该她说话时她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王三太太瞧着指望不上,还得她扛:“是,因着那边还在外地所以只换了庚贴,等着明年回京再办事。我家二嫂您也是知道的,为人最是谨慎,只想着明年过了定再说出来,哪成想今儿个就出了这事,待我回去与二嫂说说,到了喜日子叫在座的太太们一起吃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五十九章 /str一ng第五十九章 梁荔若是未定亲的, 还会说她不检点, 可是定了亲的人家, 还在厅堂上与安平县主据理力争,看在旁人眼里又是一回事。 毕竟安家大公子在京□□声确实一般, 又是文定长公主放话定要娶个勋贵媳妇, 将他蹉跎到二十岁还没定亲。现在看来, 梁荔出身宁国侯府,她亲弟弟又是既定的下下代宁国侯,倒是完全符合文定长公主择媳的要求,至于安大公子符不符合宁国侯府的要求嘛真符合也就没有今天堂前一闹了。 众人看着梁荔的眼神都带了些怜悯,不过也是她梁二小姐自己蠢笨, 安家母女设了套就径自往里钻, 那什么荷包梨子白的说出来都要叫人笑掉大牙, 正可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罢。 梁荔定了亲的消息一从王三太太嘴里说出来, 这场闹剧也就算落幕了。便是文定长公主还想求证, 旁人也只会觉得她无理取闹, 姑娘家的亲事没到下定的时候一般也都忌讳往外说的,今儿也是被安家逼着早早说了出来, 叫姑娘受了委屈, 再闹下去梁家为此告到御前,怕是今上都要判文定长公主一个张扬跋扈c仗势欺人了。 “姑姑。”既然没有热闹可看,有些知机的就准备告辞, 闹成这样怕是固原长公主自己都不想让这场宴会继续办下去。王三太太带着梁家和王家的几个女孩去乘马车, 梁荔上车前抖着嘴唇抓住了三太太的手。 “没事了, ”三太□□抚她:“荔姐儿回去跟你母亲把事情说清楚,也好叫家里有个应对。”这么一搅和,安家想娶梁荔的心思可能会淡下来,但为此恼了宁国侯府却是极可能的,便是三太太也要跟刘氏把事情说一遍,说不得文定长公主心眼小,再把平阳公府也迁怒了就不好了。 “嗯,今日多谢姑姑。”梁荔打小就不曾与三太太这般亲近,今日只有姑姑和静姐儿挺身而出为她相争,叫她为自己往日的冷淡和失礼感到羞愧。 三太太顺了顺梁荔的发梢:“旁的都没什么,就是我也晓得你母亲对你那门亲事的想法,今日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说了出来,若是你母亲那里有什么责怪的,我改日回去向她请罪。” 梁荔羞窘得要哭出来,连忙摆手:“大姑姑您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您要不是您”她可就要被安家算计了去的! 之所以宁国侯府对梁荔的亲事不提,却是因为梁荔议亲的人家原是想跟朱大人一同争兵部尚书的位子,只是朱大人原本就是兵部侍郎,又得了宁国侯的提携,升为尚书水到渠成,而那家与二房议好了亲却没能得了差使,当家的老羞成怒讨了个外放的职位,到扬州做了扬州知府。 若说扬州知府是油水大的肥差,能讨到也是有宁国侯府的关系在里头,只是对比做了兵部尚书的朱家,那户人家心里就不是滋味,一来二去两家也不过换了庚贴就再没后话。 从梁二奶奶的角度想,输给朱家就是输给了她婆婆,一直对朱氏不太恭敬的梁二奶奶也咽不下这口气,存了心思给梁荔在京里找个更好的人家,更何况跟梁蕊的亲事一样,做上高官的是未来的公公又不是夫君本人,那少年人今后是个什么模样还未可知呢! 只是现在千般心思万般思虑都要抛却了,出了安家这档子事,梁荔只求京中不要起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被那家人听到为此退亲,她真的只有自缢一条路可走了。 三太太又安抚了她两句,将几个女孩送上马车。之后又特地让陆嬷嬷跟了上去,叫她看着姑娘们平安回府,再跟朱氏磕过头后再回来。 交代完了,三太太这才领着自家的三个姑娘回平阳公府去,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到了刘氏面前,三太太刚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个明白,杨芝珍就截口道:“三舅母,那位梁家姐姐到底要嫁去长公主府还是你说的人家?” 三太太一愣,柔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荔姐儿怕是跟长公主没有缘分。” 哪知杨芝珍不晓得受了什么刺激,站起来道:“女不二嫁,那位梁家二小姐既有婚约在身还引|诱外男,若是在杨家打死都是轻的,若想活命只能剃发修行超度罪孽了。” 三太太皱眉,她不好与晚辈争执,王希音早就按捺不住,对着杨芝珍争道:“表妹这话说得没意思,你要对我二表姐的婚事有什么见解大可以到宁国侯府说去,我母亲现在是国公府的媳妇,哪里管得到这许多。”而连梁氏都管不了的事,杨芝珍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姓人又有什么道理来指责。 杨芝珍涨红了脸:“表姐在指责我多管闲事了?须知女子的名声贵比金子,梁家女儿教养有误,表姐身为侯府表小姐也逃不开去,到时候殃及国公府表姐怕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王希音瞪圆了眼还要再争,刘氏睁开眼:“好了。”止住了两个小女孩的争执:“别家的事,你们两个争这么欢作甚,静姐儿你是当姐姐的,这般不讲姐妹之情,便是为了围护母亲也有过失,回你的绣楼抄一篇孝经与我。”对着杨芝珍,刘氏也有几分头疼,她若是没记错杨家好像还有两座贞节牌坊她现在有些后悔为了稳固国公府在洛阳老宅的地位将斐姐儿嫁去杨家了,那死板的人家把她好好儿的女儿变得尖酸不说,连本该鲜活的外孙女也是满口的仁义道德,让人听着不悦:“珍娘顶撞长辈,回去也抄一篇。小女子家家的火气这么大,合该叫你们多练几笔。” 王希音不觉什么,杨芝珍抖了嘴唇眼眶蓄了泪,小身子都将要抖起来了。 刘氏看了心疼又不快,一篇孝经而已,她又没说何时交差,怎的这就受不住了。当下挥手让姑娘们下去,只留了三太太继续打问今天的事情。 王希音回去后,陈嬷嬷已经煮好了茶候着她了,听着王希音把今天的事情说完,夏椿也将王希音不曾见到的细节描补清楚,她就皱起了眉头:“文定长公主做事太过荒谬。”这事上梁家姑娘吃了亏没错,可但凡明眼儿的人都看出来这是文定长公主设计好了的,长公主要是不出场,还能用小女孩玩闹糊弄过去,结果她不但出场还格外针对梁荔,简直就是不打自招啊。 “嬷嬷说的是,二姐姐当时都要急死了,偏偏安平县主咬定了就是她跟安大公子有私,那些事除了手帕都只经了她跟县主两人的手,旁人也不能作证,哎二姐姐也是对县主太放心了些。”王希音记得头次见到安平县主跟梁家二房姐妹在一处还是宁国侯大寿的时候,到了梁蕊出阁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便是一向内敛害羞的梁荻见了县主都能亲热地招呼了。可见这些日子安平县主与梁家二房的姑娘们走得很频繁。 而这亲密的背后竟是此等算计,便是身为局外人的王希音回想起来都感到背后发凉,从那手帕来看,怕是从一开始安平县主对梁荔的亲近就是有预谋的。 陈嬷嬷对梁荔的事情不太关心,她更看重自己如今的小主子,想着就道:“姑娘身边的人还是少了些,不若再提个一等,专管姑娘的贴身之物。把二等c三等和粗使丫头都补全罢。奴婢腿脚不便,不知道三太太那边还能不能给姐儿个腿脚好的嬷嬷,能在您外出的时候时刻跟着。” 一听再来个嬷嬷,王希音连忙道:“您把夏椿教得极好,再不能添人了,况且按着家里的份例我身边有您就够啦!”平阳公府对姑娘的定例是一个嬷嬷两个一等,也是因为这辈只有王希音一个嫡女,沿用了当年王斐的份例另加了四个二等和一干小丫头,若是再添一个嬷嬷就太破格了。 陈嬷嬷笑着看王希音生怕再来个老管事的模样,道:“好,那奴婢更要把夏椿教好,让她嫁出去再回来给您当媳妇子。” “嬷嬷,您说什么呢!”在一旁伺候的夏椿顿时红了脸娇嗔道。 陈嬷嬷却正了脸色:“姑娘家,这些事都是要考虑的。夏椿你既是姑娘的大丫鬟就该一切以姑娘为主,别再说一辈子伺候姑娘不嫁人的傻话,做了媳妇回来给姑娘当嬷嬷,甚至给小少爷小小姐做奶娘才是把伺候活做好。” 这回连王希音也不肯了,什么小少爷小小姐的奶娘,陈嬷嬷想这么长远干嘛。她和夏椿都红了脸抗议,陈嬷嬷笑呵呵地看着两颗红鸭蛋,一瘸一拐地起给王希音收拾她回来换下的衣裳了。 夏椿脸红红地看着自己的小主子,咬着唇小小声道:“姑娘,奴婢一辈子伺候姑娘。”若是嫁人也是为了给姑娘做事,她愿意。和嫁出去的夏樱不同,夏椿是外头采买的,做事出挑才几经周转到了王希音身边。王希音是个好主子,做事省心,又体恤下人。尤其是自己撞破王元娘丑事之后,王希音真真切切地在为自己考虑,夏椿便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把王希音伺候好。 王希音也道:“放心罢,我不会委屈了你的。”夏椿是她的大丫鬟,嫁得好对她也有好处。虽然王希音骤然听到自己的亲事还是有点害羞,但细想想陈嬷嬷说得都在理,既然能让她和夏椿都好,何乐而不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六十章 /str一ng第六十章 宁国侯府那边可就没有王家好过了。 甫一听说梁荔被文定长公主算计, 哭了好些天本就头晕脑胀的梁二奶奶当即就晕了过去, 身边嬷嬷丫鬟哭着喊着又是掐人中又是叫太医好生折腾了一阵子才缓过气来。 “我造了什么孽啊!”梁二奶奶一睁眼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女儿叫人算计成这样, 我儿子还要被送往边疆,我不活了!”她再也不顾什么侯府夫人的形象, 如村妇般嚎啕不停。 “奶奶, 您可不能这样!”梁二奶奶身边的嬷嬷抹着泪道:“您是少爷小姐的主心骨, 您要是倒下了少爷小姐再被欺负可要谁撑腰啊。” 梁二奶奶听不进去,现下宁国侯还没回来,她乱着头发不管不顾地往正院跑去喊冤:“夫人,您可要救救我们母子” 此时正院里,朱氏正在听陆嬷嬷和梁荔的大丫头黄莺把遇上的事转述, 不妨前边闹将起来, 她面色一冷, 正要呵斥, 梁二奶奶就闯了进来。 “夫人, 您可要救救我们母子, 我们都要叫人欺负到泥地里去了呀!”那散了头发,乱了衣襟的正是往日最讲体面的梁二奶奶。 朱氏本来有些心疼梁荔遭人算计, 可看着梁二奶奶张嘴闭嘴都是“母子”, 显见又是想拿这事往豚哥儿的事上引,她竟是为了不让儿子远行连女儿也不顾了。 这些日子梁二奶奶便宜拿什么事都要说到豚哥儿人,然后在正院撒一番泼, 她奈何不了侯爷, 却把朱氏当软柿子, 扰得朱氏不胜其烦。也是朱氏看在她儿子要远行,心有怜悯才没用规矩拿捏她,这也是朱氏心善,若是换了旁个但是想到自己儿子被贾氏排挤到凉州,做母亲的没在时候落井下石就是菩萨转世了。 “来人,二奶奶得了癔症不在房里静养,叫她跑出来伤到自己怎么办?”朱氏现在可没心情看梁二奶奶的猴戏,当即将她撒泼定为癔症:“把二奶奶扶回去,再让二奶奶出来,留你们也无用!” 身后追着的一干仆妇顿时打了个寒噤,二奶奶看着掌管侯府事宜,实则家里主事的还是朱氏,毕竟朱氏是宁国侯夫人,那放出去的权抬抬手就收回来了。做下人的哪个看不出梁二奶奶就是个绣花草包,只会张扬闹事,动真格的便是连一向不出门的大奶奶一截小指都比不上。 得了朱氏的令,嬷嬷丫鬟们连拉带扯,捂着梁二奶奶的嘴将她抬出了正院。那场景恰好被闻声赶来的梁荔c梁荻瞧见,梁荔气得脸色发白,却不是为了母亲被下人怠慢,而是她听着母亲一路喊着“母子”过来,目睹了这些日子母亲的把戏,梁荔也知道母亲这是要做什么。 她知道自己不如豚哥儿受宠,但万万没想到,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母亲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帮她,而是拿她做筏子来求把豚哥儿留下。 “祖母。”梁荔红着眼眶进来给朱氏请安,梁荻跟在她身后。 朱氏温和地看着姐妹两个:“我都听说了,荔姐儿受了委屈,祖母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谁知一向要强,便是对着梁锦也敢争犟的梁荔却连连摇头:“孙女不要什么公道,那文定长公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为了孙女这点子事让咱们侯府沾染上那家人,孙女内心难安。”她捏着袖口道。 朱氏心下点头,这几句话说出来,可见梁荔懂事了。她道:“这些都不是你们姑娘考虑的了,公道也是名声,咱们侯府行的端做的正,遇上这样的事就该叫人们明白缘由,免得那起子小人还当咱们心虚。”见梁荔不语,神色间还有些惴惴不安,朱氏又道:“你们姐俩先回罢,喝点安神汤压压惊,旁的事都不用管了。” 然而朱氏话音刚落,梁荔就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头:“祖母,孙女不懂事,惹出这样的祸事,若是若是孙家不要孙女,孙女就削发为尼,为孙女做过的错事赎罪!” 朱氏闭闭眼,刚觉得梁荔懂事,怎么又开始这般作态。她在想到底是谁家的血脉这般凉薄,先是梁锦在大庭广众之下撇清自己,再是现在梁荔为了她自己乞求赎罪梁荔这是眼看着贾氏被自己收拾了,怕自己不管她,竟连母亲都不顾了也要求自己。 想到陆嬷嬷提到静姐儿在公主别院的作派,朱氏凉透了的心暖融融的,还是静姐儿懂得分寸。 “起罢,还没什么事呢就想削发为尼了,哪里像是侯府的小姐,半点沉稳也没有。”朱氏淡淡道:“你们两个先回去歇着,歇好了抄两本经文给我,也该沉沉你们的性子。” 无辜挨了罚的梁荻也不敢叫屈,拉起了梁荔便告退出去了。 朱氏垂着眼睑将事情在心底过了一遍,叫了身边的嬷嬷:“去把大|奶奶请来。” “殿下,宁国侯世子夫人给您的帖子。” 两日后,固原长公主正在家里喝参汤,听到这话挑起眉头,将碗放到托盘,拭了嘴道:“拿来与我。” “世子夫人?那梁二小姐的娘亲?”有声音从墙角传来。 固原长公主气得参汤灌进气管咳嗽起来:“去,拉她到外间再背一遍勋爵氏族表。” 顶着青花瓷瓶连站功的秦书宁顿时哀嚎一声:“阿娘不要!”就被丫鬟恭敬地请了出去。 无视女儿的哀求,固原长公主看完帖子与身边的女官道:“听说昨日这林氏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女官道:“正是,皇后娘娘还赏了她一支灵芝,望她保重身体。” “这位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长公主讥讽地笑笑,以林氏的身份最是该与勋贵夫人们交际,可有些年了林氏在京中几乎销声匿迹,只让她上不得台面的二弟妹出头。虽说大家都晓得梁家二奶奶以后会是最能得宁国侯府实惠的人,但贾氏的作派实在叫人难以为伍。 然而谁都看出来的事,林氏不可能不知道,她却一直不作声,冷眼看着梁二奶奶应酬出丑。不管妯娌之间有什么龃龉,闹到明面上可真不是明智的做法,以小见大,可知这林氏也不是什么打赌肠的人物。 “殿下若是不喜,回绝她就是了。”女官知道长公主的心思,淡漠道。 长公主却叹口气:“她这是为了那梁二小姐的事来的,我不喜她是真,可也不想得罪宁国侯府啊。”再者说,这事上理亏的是文定那个自作聪明的傻货,回绝了梁家岂不是要叫人以为她是要维护文定的,这可不是固原长公主乐意见到的事情。 次日,梁大|奶奶林氏到固原长公主的公主府小坐,这还是几年来头回见这位深居简出的世子夫人外出应酬,许是经年不曾出门的缘故,林氏只简单梳个如意髻,插了一副祥云纹路的金镶羊脂玉头面,衣着也是十分的素净,只是在青玉色的马面裙底滚了两道金线莲纹边,稍显亮眼。 “世子夫人可是稀客。”待林氏见过礼,固原长公主笑吟吟地道。 林氏一副苍白面孔,低头道:“臣妇一直在家休养,却是好些日子没给长公主请安,还请殿下勿怪。” “哦?可是身子有恙?”前儿个能得皇后一株灵芝,想必这说辞也是在坤宁宫用过的,固原长公主无心打问林氏究竟为何,但既然皇后赐了灵芝,她自然也是备了一份血燕给林氏。 “自来的毛病,说不得什么恙不恙的。”林氏轻描淡写地略过,转而直奔主题:“臣妇今日来,却是为了家里那不争气的侄女,她小孩子不懂规矩,搅乱了殿下的赏花宴,现在特来向殿下赔罪。” 固原长公主笑笑:“这没什么,也是安平那孩子太过顽皮,也是本宫招待不周,叫梁二小姐受了惊吓。” 林氏连说不是,两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固原长公主应付得不耐烦将要赶客的时候,林氏忽而转了话题道:“那日锦姐儿见了贵府大小姐一面,却是印象深刻,直说秦小姐活泼可爱,教人心喜。” 既是夸赞自己女儿的,固原长公主少不得就要与林氏互相来往两句:“令媛聪敏也是世子夫人教养得好。” 林氏一直以自己女儿才华过人而骄傲,闻言她忍不住挺了挺身子:“算不得什么,我家锦姐儿在诗书上有些小聪明,但我一直觉得女子当以兼顾内宅为重,也叫她在侯府掌家理事,如今倒也能担得起来了。”她抬头对着固原长公主微微笑着。 固原长公主目光微闪,欣慰地点头:“是,女子还是要持家,世子夫人是个有远见的。” 林氏到底要脸,把话点到了,两边都是聪明人自然不用再多说,她略坐一坐就告辞了。 固原长公主依旧坐在原处,玳瑁镶宝珠护指轻轻敲着扶手。 “阿娘,您怎么还不进去?”躲在后面偷听的秦书宁忍不下去,冒出头问道。 固原长公主看着她假小子一般的做派就气不打一处来:“又在偷听,叫你大大方方出来见客你不理,偷听倒是熟能生巧。你听着那世子夫人夸你的言语,怕是羞都不会羞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六十一章 /str一ng第六十一章 秦书宁不妨被阿娘劈头盖脸一通说教, 摸了摸鼻子不敢多言。 固原长公主瞧她这样就晓得她被丈夫和儿子惯坏了, 想起林氏试探的语气咬了牙口:“该给你找个厉害的嫂子好生整治整治你!” 说到这个, 秦书宁就歪了头:“哪里还有厉害的,您叫我去找着玩的小姐们一个个连叶子坠地都要吓出病来, 还能再怎么厉害?”她眼珠子转转, 笑嘻嘻道:“不过, 我瞧着静姐儿倒是个有趣的,让她做我嫂子不错。”她已经给平阳公府去了信,上回王希音不是说装束不适合爬山么?现下她偏要让那个三小姐穿戴好了跟自己爬山去,非把她爬哭不可! “胡闹!”固原长公主皱了眉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还是说那王家的小姐给你透这个意思了?” 秦书宁吐吐舌头:“我们拢共没说几句话啊, 我随便想的。”她是男孩子气些, 但她又不傻, 母亲要她接触的那些个姑娘家世年岁都与她兄长相衬, 一回两回的不算什么, 次数多了秦书宁心里也犯嘀咕, 尤其是一些小姐对着她拐弯抹角地打探她兄长,秦书宁怎么可能一直毫无所觉。 “是你自己想的便好。”固原长公主瞪她一眼, 这女儿就是她上辈子欠的债, 好似怎么也还不完:“那三小姐就是我给你找的伴儿,你们玩得到一处最好,别乱跟人家说, 免得人家误会。” 秦书宁一听便有些不好, 她已经嘴快地将王家三小姐在兄长面前胡说了一通, 如今听着母亲对人家没那个意思她是不是又闯祸了? “眼睛瞪这么圆做什么?”固原长公主好气又好笑地道。 秦书宁期期艾艾地蹭到她娘身边坐下:“阿娘,您没瞧上静姐儿啊?”她不是便宜一个跟自己说的上话的女子都要跟哥哥说的,她也从丫鬟那里认真打问过,王希音是平阳公府唯一的嫡出小姐,虽说在京城名声不显,但贵女们对她大都很亲昵,平日里为人处事也算妥当。 门户大差不差,品性不坏,人长得也不赖,跟她哥哥很合衬嘛! “静姐儿c静姐儿,才见了一面就叫这么亲,真怀疑那三小姐是不是给你灌了汤!”固原长公主狠狠点了秦书宁额头一记。秦书宁才不依呢,哄着散着欢就要问出缘故。 鲜少跟女儿如此亲密的固原长公主哪里受得了这一套,当下就叹口气道:“那女孩人是不错,只是她父兄到底还差着一些。”见秦书宁眨巴着眼在听,固原长公主借此机会也把做亲人家的那一套跟秦书宁掰扯了一遍,好叫她也懂点女儿家该知道的事。 说到底,王希音还是入了固原长公主的眼的,只是她的名字怕是要写在长公主给独子秦书臻那本花名册的后几页。原因嘛,自然是王希音出身国公府三房,三房长女和长房长女书之就差一个字,但放在事情上差得就太多了。 等到平阳公府分家,这三房就是旁支,以后能否留在京城还未可知。倘若王敬考上进士做了官也还好,可去年得的举人,今年春闱不见人影,便是平阳公府的人也对三老爷继续攻读讳莫如深,固原长公主就觉出那是个没大志的。 举人身份放在乡野还能看,确实也能保住全家吃喝不愁,可长公主显然不满足这样的亲家,对臻哥儿仕途毫无助力不说,要是真结了亲,难不成以后那王家三房还要靠臻哥儿养活么? 是以,从一开始,宁国侯夫人将王希音拉在她面前的时候,固原长公主就只想着小姑娘看着是个沉稳镇定的,年岁又跟书宁相当,许是能跟书宁玩到一处,至于旁的,那只能是有待观察。 秦书宁听着就有些不满:“英雄不问出处,阿娘这般却是有些屈待静姐儿了。”再说,静姐儿到底是国公府的小姐,与她哥在家世上是差了那么一米米,却也不算天壤之别啊。 “你呀你呀,旁的话学不好,跟你爹那歪理邪说学得一套一套的。”固原长公主道:“那三小姐既然入了你的眼,必也是有其过人之处,我瞧她礼仪就比你好许多,平日可以多跟她学学。”到现在固原长公主想起王希音戳书宁那一下都有些想笑,那孩子戳完后把自己吓了一跳,想必是看书宁行礼不合乎礼节下意识的举动。 这让固原长公主对她升了不少好感,毕竟没有哪个母亲愿意看见自家女儿在众人面前行男子礼。 秦书宁一听不好,连忙使出乾坤大挪移之法,将话题引开:“阿娘,那您到底想给哥哥找什么样的媳妇?” 固原长公主也是对女儿的脸皮有点自暴自弃了,这丫头活脱脱一个男孩样,说起别人媳妇比自己还起劲,想她害羞怕是这辈子也不能了:“方才宁国侯世子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觉得如何?” 秦书宁愣了:“什么如何?替梁二小姐道歉么,那就道歉呗!”然而随即她又撇撇嘴:“不过刚替完自家侄女道了歉,就对着她女儿一通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拿侄女铺垫,来推销女儿呢。” 固原长公主不说话,笑盈盈地看着秦书宁。 ” 自说自话完了的秦书宁很快反应过来:“咦,难道说她就是来向娘您举荐那梁三小姐的么?!” 固原长公主喟叹一声:“好在还不算笨到彻底。” 秦书宁撅起了嘴,似乎是不满意被阿娘这般说:“那阿娘觉得呢?梁三小姐可是梁世子的独生女,跟哥哥同岁,自幼通读经世,便是皇后娘娘也夸过几次”昨日被拽到外间背的那一下午勋爵氏族谱可不是白练,秦书宁现在说起人来也头头是道:“但是”她立马上了但书。 固原长公主本已经阖眼微笑着听女儿说话,闻言眼皮也没掀,淡道:“什么?” “但是我不喜欢她。”秦书宁也不待母亲继续问,自己竹筒倒豆一般地说着:“那日在前厅,梁二小姐问到静姐儿的时候,静姐儿不过提了一句梁三也在,哪成想那梁三张口就把自己撇了个干净利落。当然作伪证不对,可她这副模样看着太生冷了。这上阵亲兄弟,梁三没有同胞兄姐,梁二算是她最亲的了,结果连句她信梁二不是那不守规矩的人的话也不说,我瞧不上眼。” 固原长公主这才睁开眼看了看女儿,伸手顺了顺女儿微乱的鬓发:“见微知著,我的宁姐儿真的长大了。” 且不提长公主府对王家和梁家女儿的指点江山,王希音正对着面前的小东西叹气。 豚哥儿到底是在梁二奶奶的哭哭咽咽下跟着凉州卫来的车队走了,可走之前他还不安生,一大早竟使人将金小胖从清理粪桶的小门门缝里塞了进去,引得院子里的仆妇围着追打。 也是恰巧王希音从正院请过安听到喧哗,旋了脚跟才看到了这场闹剧。 可怜的金小胖好好一只贵族长毛犬又是惊又是吓,满身泥泞趴在灌木丛底下躲着婆子的呜呜叫唤。王希音原还当它是哪里来的野狗,见它凄惨叫人抓出来清洗的时候,才见到它脖子上的带着犬戏绣球图案的金镂花转运珠,方认出这竟是豚哥儿的爱犬。 王希音简直无语了,豚哥儿想“托孤”用什么法子不成,竟还能强塞的!这小子是吃准了她喜欢金小胖才这么任性妄为,就没想过下人行动不利叫金小胖流落市井吗?再者说,宁国侯府那么大的地界儿还留不下他一只狗,要知道梁家几个姐妹都宝爱金小胖得很,只可惜梁二奶奶偏疼豚哥儿,那狗被抱回梁家就一直养在豚哥儿身边,如今豚哥儿没法养了,那几个还不是要虎视眈眈将金小胖抢回去这下落到她怀里,旁人问起来她要怎么回啊! 要被脑回路清奇的表弟气死的王希音还是心疼地亲自给金小胖梳洗,那原本顺滑的花白长毛经过一早晨的颠沛流离已经沾泥打结了,王希音简直是含着泪给金小胖把毛修理好的。 “姑娘,太太听说院子闹的事找人叫您过去回话呢。”夏椿打帘子进来,看见王希音的模样好笑道:“这狗儿毛长得快,您可别心疼太过伤到自己个儿。” “哎你说小胖发现自己没以前漂亮了,会不会心情抑郁?”先是被主人抛弃,又遭到下人追打,现在还落了一身参差不齐的毛,王希音只要代入去一想就心疼得要命。 夏椿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忙道:“您放心罢,小胖见了您只有高兴的,哪里还会抑郁。”没瞧见那狗儿跟通了人性似的一直腻在王希音怀里撒娇,见着都要跟个孩子一样了! 王希音舍不得地搂着金小胖:“可怜的小胖,一会儿母亲问起来可如何是好,我真不想把它还回宁国侯府。” 只是再舍不得,母亲问起来也是要回话的。 三太太看着狗脖子上的金饰诧异道:“真是豚哥儿的狗,这孩子行事也忒没深浅。”梁家的狗儿平白无故怎么到了平阳公府,这事好做不好说啊。更何况这是宫里抱出来记在册子上的犬,梁家就是想瞒叫人发现了怕是要成罪状的。 “明日你跟我去一趟外祖家,把狗也带去。”狠着心不看女儿可怜巴巴的面孔,三太太道:“让你外祖母处置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第六十二章 /str一ng第六十二章 母亲发了话, 王希音纵然是委委屈屈的, 次日也梳洗装扮后去了宁国侯府。 临出门给刘氏请安的时候, 刘氏也不过是对昨日发生的事闲问了一嘴。只三太太不知为何并没有将狗的来历说出去,平阳公府院子大流窜进来几只野猫野狗是常有的, 闹出阵仗小题大做了些倒也不奇怪, 因此刘氏没有多想。 到得宁国侯府, 听到朱氏一早就去了佛堂,王三太太还愣了一下,依稀记得自打去年腊月时,朱氏就已经不再如之前一般整日浸淫在佛理之中,现下是又怎的了。 伺候朱氏的嬷嬷不敢多说, 扶着王三太太去见朱氏。 “进来罢。”朱氏功课做完, 被丫鬟从蒲团上搀起来, 见到等在门外的女儿和外孙女, 淡道一句。 “娘, 便是做早课, 您这里檀香也太浓重了些。”王三太太不好劝母亲拜佛不诚,委婉道。 朱氏却将掌心佛珠提到胸前捻着, 道:“往日不虔诚, 临门抱佛脚叫佛祖连香火也吃不上可就罪过了。” 王三太太听着这话不像,皱了眉道:“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朱氏道:“还不是你二侄女的婚事,孙家来了信说那个少爷今年科考落第, 不堪为荔姐儿良配, 把庚贴要了回去。” “这如何使得!”王三太太忍不住提高了声气:“当初他们争不过舅舅是自己不如人, 便是以孙老爷子自身的资历做个偏远的知州都差些,还是侯爷托人叫他们去了扬州,扬州发达,是个人都能刮下三层油膏的地界儿,他们想怎的!” 这段官司也将宁国侯府搅和好些年的不得安生,最后以孙家去扬州才算落停。只是这回却跟朱家没什么关系:“是荔姐儿跟安平县主的事传了过去,被他们抓住了话把子。”朱氏恨声道:“本就是咱们家的女儿吃着亏,那边还落井下石。庚贴退回去没两天,安二公子就跟孙家小姐定了亲,这里头的门道谁看不出来?简直是无耻之尤。”这却是不知在骂文定长公主还是孙家了。 王三太太很是疑惑:“孙家老爷子就由得他们这般胡闹?”安家是个什么分位的人物,前身不过皇商,之后凭着驸马都尉的身份在太常寺领了个闲差。文定长公主要是有固原长公主一半,也不会下降到这样的人家,这孙家是猪油蒙了心,退掉宁国侯府的亲事去跟安家结亲? “怎么由不得。”朱氏冷笑,宁国侯敢把人定到扬州,是在那边有旧,梁家一个旁支是在扬州开纺织作坊的丝绸商户,在扬州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家。人家只打听了两耳朵就知道了缘由:“孙家大爷叫家里养得根本无心向学,房里只开了脸的侍婢就有八人,整日搅和得乌烟瘴气。孙老爷惧内,见儿子养歪纠正不起,也是怕荔姐儿嫁了去见到那副场面闹将起来,丢孙家脸面。这回文定长公主递了话,据说长公主已经应下退完亲就给孙大爷保媒,家世身份比得上荔姐儿的不多,但差不离的京城人家还是有的。” “更可气的是”朱氏来回了两个呼吸才把气出顺当:“那边孙小姐给荔姐儿来信,说听闻了京中喜事,还盼着荔姐儿与她做妯娌!” 王三太太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说:“文定长公主好利的舌头”这是把黑的说成白的,彻底颠倒是非了呀! “什么舌头,是孙家一窝子蠢人!”朱氏也是气得心疼,她跟二房再不亲,梁荔也是她名义上的孙女,哪能随便就被这般作践。文定长公主敢玩这一手,也是看出孙家那蛋上的缝才去钻的,只可恨当初侯爷给他们跑下官职还当今后能成助力却养出了白眼狼。 王三太太也是无话可说,那孙家好歹也是在京城待过的,这点事情也看不清么?舍了侯府嫡女去要旁人的一句空话,还赔进一个女儿去。他们当真不怕侯府记恨,侯爷既然能叫他坐上扬州知府的位子,必是能将他拉下来的。 “侯爷对这事怎么说?”王三太太不信以侯爷的脾气会轻易放下孙家。 朱氏道:“自然不会叫孙家好过,只是如此一来荔姐儿的名声算是毁了。我原还叫你大嫂到相熟的人家坐一坐,把当日的情形和荔姐儿的委屈跟人说道说道,哪成想在孙家这儿栽了跟头,如今便是他们信荔姐儿受了委屈,却也不信这是安家平白无故泼的脏水了。” 空穴来风,事出有因。 怎的安家不看上别家贵女就认着梁荔折腾,更何况那孙家也是换过庚贴的,就这么吆喝着把庚贴要回去怕不是知道了什么内情? 王三太太都能想到京中那些妇人嚼舌根的神情,她也是有女儿的人,想到姑娘家叫人这般非议,她也是气不过:“安家这是盯住咱们梁家的姑娘不放了么?看上姐姐得不到就对妹妹起歪心思,如此作派果真如北疆蛮族一般,真是可恨!” 朱氏只听得眉心一跳:“什么姐姐妹妹的,怎么回事?” 王三太太愣住,突然想到那事在她跟王敬闹了一番之后,就被她抛诸脑后了,忙道:“是去年二房回来的时候,安乐长公主突然问了一句蕊姐儿的亲事,后来三老爷给我透了话说是花会上安家大公子看上了蕊姐儿,在家茶饭不思才来打问。我只说蕊姐儿马上就要过门了,安家肯定能把大公子那糊涂心思打消掉却没想” 朱氏忍不住怒道:“这事你怎么不与我说!”要是趁早对安家有个提防,哪里就会让那边算计了去。 王三太太无可辩驳,当即跪在地上。 还是元嬷嬷跟着跪下道:“夫人,您可不要怪姑奶奶,实在是那会儿二房回京,家里乱得很,姑奶奶掌着家还受着气,一时疏漏也是有的,谁能想到安家狼子野心,做事这般上不得台面!” 看着女儿消瘦了许多的面庞,虽然知道她婚事不幸,但亲耳听到又是一番心痛,朱氏到底不忍心责怪她:“起罢,只是以后切莫再这般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一处疏漏都有可能酿出大事。” 王三太太低低应是。 事已至此再计较也无用,朱氏缓了语气:“昨儿听你遣人来说,豚哥儿的狗跑到你们那儿了?” “是,在后院闹了好大一场,我婆婆今天还问起来的,只是我没说是豚哥儿的狗。想着这是宫中来的,不能随便豢养,所以叫静姐儿抱了过来。”王三太太道。 朱氏看着在一旁怯生生的外孙女,方才王希音一直没机会说话,又转头在垂眼看地板的王三太太身上盯了一会儿,终是道:“静姐儿像是舍不得这狗?” “再舍不得”王三太太咬了唇想插话。 “我没问你。”却被朱氏拦了下来:“跟外祖母说说,静姐儿想要这只狗么?” 王希音刚才见外祖母和母亲说话,又是怒又是跪小脸一直很白,此时听了外祖母说话,虽然心里对金小胖十分喜爱,但还是道:“是豚豚的狗,我c我不能要。” 朱氏眼中有了笑意:“不过豚哥儿现在不在家,这狗既然能跑到你面前,想是跟你有缘,不若在豚哥儿外出这些日子就叫你养着罢。” 王希音眼前一亮,就要答应,可王三太太又说话了:“母亲,这可使不得,静姐儿要狗,我给她再外面买一只,又怎么能让她夺人所好。” “什么所好,豚哥儿不养的狗,若不是宫中所出,静姐儿又喜欢,我也没想要静姐儿养。你在外面买,犬种不说,干不干净谁能保证?更何况,家里现在也没人有心思养狗了,到底是个生灵,也算是叫静姐儿积德积善罢。”朱氏说完又对王希音道:“我瞧这狗有些蔫儿,静姐儿先带它下去喂点水。” 王希音忐忑地看了眼母亲,跟金小胖一样蔫蔫地下去了。 “娘,您还真想让静姐儿跟豚哥儿有牵扯不成?”王希音一离开,王三太太就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朱氏不以为意道:“不过是只狗,叫你想得这般严重。你说这是豚哥儿故意叫人扔进国公府的,我却是不信,他小孩子家家哪里有这些心思。怕不是他路上心烦把狗丢了,那狗自己寻着静姐儿去的。要知道,静姐儿以前就爱这狗爱得不行,回回来都要我使个丫鬟给她撑腰,带她去豚哥儿那看狗喂狗。”她见王三太太仍旧不敢苟同的模样,笑了:“担心什么,我的宝贝外孙女还能叫一只狗糊弄过去不成?她现在满眼都在小东西身上,哪里还想着旁的,也就你们这些起心思的大人东想西想,总觉得牵扯甚深。” 王三太太神情终于有些松动,她的女儿她知道,现在王希音还不懂什么情爱,便是被固原长公主邀请了去,也满心想着能不能讨夫人们喜欢,至于男子她还没想那么深。她叹口气:“我也不是那固执的人”豚哥儿这次受罚里头还有别的事,王三太太便是再不喜欢这个侄子,从这件事里也能看出他几分赤诚。 梁家有训,长辈的龃龉不牵扯晚辈,是她想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第六十三章 /str一ng第六十三章 既然来了宁国侯府, 去见几个表姐也是应当的。 王希音不敢叫金小胖露于几个表姐面前, 生怕她们跟自己抢, 只让跟着来的秋棉守着它,自己带上夏椿去跟表姐们说话。然而她多虑了, 正如朱氏所言, 如今宁国侯府里并没人有心思养狗。 梁荔窗前的冰花早就化完了, 院子里也没有旁的装饰,原本鲜活的地方瞧着死气沉沉。王希音叫了门,黄莺肿着一双眼来应:“表小姐您来得正好,快些劝劝我们小姐罢。” “二姐姐现在情绪可还好?”方才也听到孙家退亲的消息,王希音跨过门槛就看见梁荔在里间立了佛龛, 人正跪在蒲团诵经敲木鱼, 连房里来人也不管。 还是黄莺赔笑让王希音先在前厅坐下, 自己悄声去跟梁荔说了, 梁荔才停了敲打, 不慌不忙参拜后将木鱼归位, 再悠悠出来:“静姐儿来了。”她语气清淡,再没有之前泼辣的劲头。 王希音站起笑笑:“不知道二姐姐有了礼佛的习惯, 是我来得唐突。” “无妨。”梁荔道:“前生罪孽今生显, 可笑我还犹不自知。”她垂了眸,拨弄手指时露出腕子上一副素金缠枝花样的镯子:“如今不过是抱抱佛脚罢了。” 带着金镯子敲木鱼二姐姐心里怕是没有表现得这般认命和虔诚。王希音叹了一句:“姐姐何苦为难自己,倒教那起子小人看了笑话。” 梁荔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继而又垂眸:“倒也不是为难, 看看佛经晓得因果轮回也是好的。若不是祖母谆谆劝阻, 我怕是”她说不下去掩住口鼻。 黄莺连忙拉扯她的袖子,哭着道:“姑娘,您可再不能有那傻心思了,夫人是不会不管姑娘的。”说罢又对王希音道:“表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姑娘不晓得听了谁的教唆,前些日子要绞了头发做尼姑呢!好在夫人来得及时,拦了下来。您瞧瞧,如今我们姑娘发梢还有些凌乱,真是作孽。” 这却是不曾听说,真要绞了头发那可不是说着玩的,身体发肤授之父母,稍有不慎,梁荔可就回不了头了。王希音紧着道:“二姐姐可别再犯傻,做什么也不能糟践自己,要是二舅母看见不定多心疼。” 她是随口一说,梁荔听着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再没有方才淡然平静的模样:“她哪会心疼我?到现在还抱着豚哥儿去西北的事在哭呢!家里出了事回回都不见她有什么作为,偏只会胡乱搅和我”一口气吐露太多,梁荔终是意识到在说的是自己母亲,讪讪停下,看王希音偏着头好似不曾理会她的话,转而舒缓了语气:“我不过白说说,静姐儿今天怎么过来了?” 王希音也舒口气,她可不想听别家的阴私:“我母亲有事与外祖母说,拉了我过来。” 梁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王三太太作为外嫁女自是不会置身事外,多回几次娘家也是常理。梁荔没有多想:“说起来,我还没好好谢你。那日若不是你出头给我作证,我怕是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了。” “哪有二姐姐说得这般严重。”王希音道:“二姐姐本就坐得端行得正,我也不过实话实说罢了,算不得什么。” 梁荔却不似她这般随意,掀起嘴唇又是一句:“你是实话实说,却不像别个,明面上是姐妹,实际上生人也不如,在那种场合一推四五六,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竟是没想过我名声坏了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王希音再一次无话可说,不知道她现在找理由去看梁荻还来不来得及?梁荔如今忒左性,进来说了几句不是阴阳怪气就是指桑骂槐,听得王希音浑身难受。不是不知道梁荔受了委屈,可被安平县主算计,梁荔自己不也该认一个大意不察的过失么? 再说梁锦,那日推脱得是干脆了些,可梁锦当日确实不知道梁荔的丫鬟找来是为着什么。她这般说是本分,多说旁的那是情分,显然梁家几个姐妹之前并没有这些情分。 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多做讨论,王希音果断问起了梁荻,哪晓得这也捅了梁荔的心窝,她咬着后槽牙道:“那个也是没良心的,便宜什么人勾勾手指她都跟着去!如今在大伯娘身后做尾巴呢,还当自己是花蝴蝶去各家转悠,殊不知在别个眼里她就是那帮衬的稻草!” 却原来这几日为了平息梁荔的事情,一向不露于人前的世子夫人小林氏也外出交际了,只是出门的时候不只带着女儿梁锦连着梁荻也叫上,似乎是力证梁家女儿教养很好的样子。 尤其是现在梁荔一被退亲,对梁家女儿的影响就更不可能消弭。梁荔如今居长,她亲事未定下头妹妹们也不好说亲。据说为着这事,刚刚出嫁的梁蕊也从文史胡同过来拉着妹妹说教了一通,似乎连带着她这个梁家的出嫁女在夫家也受了几句风凉话,只不过她身份在那儿,真的伤害没有,心情却不会很好。 眼看着脸色越发阴沉的梁荔又要说什么,王希音再坐不住:“四姐姐今天没出门罢,我去看看她。” “有什么好看的,便是她不出门,现下怕是也在母亲那边,打量谁不清楚她要给自己立孝顺的名声呢!平日看着闷不吭声的,果真是一副好心肠!” 在梁荔院子没坐多久,却是听了好几车怪话。王希音出了门就想掏耳朵,到底忍住了,暗自寻思日后若是没什么特别的事,自己还是少来侯府,等二姐姐的事情尘埃落定再说。 王三太太也是一样的心思,如今侯府里气氛不好,虽然她没去别家院子转,从朱氏口中也能略知一二。梁荔这事一个处理不好怕是连这一辈的女儿家也要连累。 回去的马车上,三太太还忍不住叹息一声:“做女儿的行事难免要矜持谨慎,做差一步都要惹出大麻烦。”不说眼下梁荔的事,便是去年王元娘那糊涂行事就叫平阳公府到现在还跟薛家牵扯不清。 “静姐儿以后可不能像你二表姐这般糊涂,身边有什么不对一定要说与我。”三太太又一次叮嘱道。 王希音深以为然:“母亲放心罢,陈嬷嬷也是想着再提一个大丫鬟与夏椿一同伺候我呢,这些日子以来我瞧着秋槿不错,您觉得如何?” 三太太略想了下,却道:“上次在公主别院与夏椿一同在院子里看着二娘她们的那个丫鬟,依稀记得叫棉的,我觉得不错。”那丫鬟瞧着不爱说话,做事却很细致。梁荔和安平县主是在院子里起的争执,她一眼看到了就让夏椿去给三太太报信,等到两人闹到长公主面前,三太太已经将来龙去脉摸了个清楚。 这里头也有点三太太不能与人说的心思,当日要是她一早听了信赶去说和,怕之后也没这么多事,而之所以会任由梁荔闹到长公主面前,也是因为三太太平日与侯府二房不亲近,冷眼旁观罢了。 “您说秋棉?”王希音低头思考了下:“这两个丫头,秋槿是夏樱带得多些,行事也与夏樱相似,是个春风化雨的,只是还缺些历练。秋棉么她不好与人前,只晓得话不多能办事,可她的心思我了解得少。”而对丫鬟不了解透彻,就很难得心应手地去用。 “哪就能彻底将一个人的心思了解清楚了。就说夏樱,你一直以为自己清楚她推举妹妹的私心,却没料到她野心大却与张嬷嬷串谋罢。有些时候,咱们做主子的不需要事事知道,但遇事压得住管得牢就足够了。”三太太耐心教导女儿。 王希音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彻底摸清谁,只得叹气:“娘说的是,您比我有眼光,您看得上秋棉是她的福气,回头我就提了她。” 三太太却摇摇头:“我不过是多一句嘴,你到底是她们的主子,提谁不提谁也得要你自己清楚明白才行。况且也不是非要再提一个一等,可以先把一等管的事跟你倚重的丫鬟们分上一分,月例提一些就是了。毕竟秋字辈年岁比夏椿都要小些,突然平坐,夏椿心里也不会舒服。” 这回王希音沉思了更长时间,时而皱眉时而展颜,最后才笑着对母亲道:“是,女儿多谢母亲教导。” “怪话!”三太太爱怜地拢了拢她的额发:“娘不教导你,还指望哪个教你?其实娘只盼着你们事事顺心,然而这世间却是有太多不顺的事了” 母女两个说了一路,从丫鬟又回转到梁荔身上。王希音也大了,三太太有意叫她多知道些女子成亲的事。虽然看着侯府因着梁荔的事有些阴沉,王希音却是从母亲那里切身体会到梁荔这件事有多坏的影响。 “那,现在就只能等二姐姐定亲?”王希音问,可是背着与安家大公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名声,梁荔又能定什么好人家,尤其是外地做官的孙家都得了信,以文定长公主的阴毒,再有人家敢要梁荔她也能去搅和了。 “抑或者让安家大公子定了亲事。”三太太叹口气,两家闹成这样,真让梁荔嫁了也过不了好日子,可不嫁就只能蹉跎着。安家大公子已经二十岁了,男儿成亲的好年华差不多也过去了,可要是知道他等个三年,把梁荔也熬到二十就能娶个侯府媳妇,他怕是也等得起。 然而这却是侯府面对的最坏的情况了。 从宁国侯府回来,王希音心思也沉重了几分,梁荔为人是有些要强,但还是心善,教人这般欺负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呛回去实在难受。这般想了一路,以至于当秦书宁邀请她登山的帖子送来时,王希音眼前一亮。 这秦家小姐不是日后的顺天府女侠么? 既然总是要惩邪除恶的,倒不如先从梁荔这儿出了道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第六十四章 /str一ng第六十四章 怀着这样的想法, 王希音欣然赴约。 然而秦书宁果真不走寻常路, 两人你来我往地约定好了之后, 到了日子秦书宁竟做着少年打扮到平阳公府亲自来接王希音了。 这可吓坏了门房,少爷也似的姑娘人物, 他是要送上二门还是在前院先引见给少爷们? 便是老夫人刘氏听到前院门房来报秦家大小姐来访也愣了一下, 她是知道王希音与秦书宁有约, 为此还特地嘱咐孙女赴约时把杨芝珍和二娘也带去,怎么今天静姐儿那边还没信儿,秦家倒上门来了:“可是秦家大少爷和大小姐一同来的?” 那门房连忙摇头:“秦大小姐独个儿来的,因此奴才想着怕是不适合引荐给少爷们。” 刘氏点头:“既是如此,还不快请小姐进来。你下去后比着秦小姐来的车马行头也备置一份, 一会儿小姐们外出莫要失了体面。” 这原是一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指令, 可门房还是苦了脸:“秦小姐秦小姐是骑马来的!” “啊?!” 便是已经从府里出来, 王希音看着马车里秦书宁的打扮, 又想起祖母见到她时惊愕的模样, 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笑笑, 这一路话都不说半句就只会笑。”秦书宁瞪眼,她自是知道王希音在笑什么。 时下京城规矩重, 虽然没有女子不得骑马游街的禁令, 但京城街道上连一般民家的女儿都不肯露面出行了。而秦书宁就这般大剌剌地穿着男装骑着马横穿京城造访平阳公府可不惊掉一地眼球。 “是,我不笑了。”王希音强忍着收回笑容,小脸瞬时憋得通红。 秦书宁见她怪样, 自个儿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算啦, 要把你也憋坏了, 回去你祖母不得恨上我了。” “怎么会,你这么英俊的小郎君我祖母最喜欢了,哪里舍得恨你。”王希音看着秦书宁的玉带束发调侃道。 秦书宁翻了个白眼:“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祖母想叫那两个娇娇儿跟着一起的,穿着木屐和八层束裙还想攀山,简直是笑话。” 提到杨芝珍和王二娘,王希音不好搭话。之前祖母叫两人跟着她一起与秦书宁出游的时候,她就说过是去攀山,着装轻便些,一如她自己也是叫针线上做了条石青色的宋裤,外面罩着浅黄绣春燕衔红梅的及踝背子,腰间束了樱粉布衿装了个长裙的样子。其实照着王希音的意思,是想做短褐的,却是被陈嬷嬷死死拦住,说那是农妇装束,穿出去实在不雅。只是那两人好似谁也没听进去,今日装束比着平时还要华盛一些,倒不像野游像是觐见长辈。 “她们也是想跟秦小姐亲近的。”王希音道,这却不是假话,一向遵规守纪如杨芝珍的,见了秦书宁的装束非但没有半分不快,甚至在秦书宁当场拒绝她后满脸的失落和委屈,瞧不出半点被羞辱的意思。若按着往常,别说被秦书宁拒绝,就是跟一个着装如此惊世骇俗的姑娘站在一处,杨芝珍不说几句伤风败俗都是轻的。 秦书宁哼得更大声了些:“想亲近就换了装束来啊!难不成你没跟她们说是去攀山么?” 王希音无奈:“大约我们平日爬的跟秦小姐不是一座山罢。”京城小姐们到了春日也爱结伴游山逛水,只是哪里会像秦书宁这般脚踏实地,都是一台轿子到山顶,看两眼景色赋两嘴闲诗,再抬下来罢了。真儿去爬山,也只有到了佛寺山门求心诚的时候才会在青石台阶上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便是这样半路走不动也会被心疼的长辈叫进轿子里去。 秦书宁是个不见外的爽朗性子,她自己静姐儿静姐儿地叫得欢实,却听不得王希音还与自己生疏,当即道:“别喊我秦小姐了,总归是要一处玩的,还是叫名字罢。” 王希音自然没有拒绝,她笑着把卧在她脚边的金小胖抱在膝头顺毛。 “你这狗忒娇贵。”秦书宁却不似旁的贵女,见了金小胖就爱不释手,反而有些嫌弃之意:“在我们那边,狗都有半人高,下雪还能拉车呢!狼来了人赶不及,还能跟头狼斗上一斗,哪像这样”在女子怀中撒娇,实在有违它狼祖宗的尊严。 金小胖好似听得懂秦书宁对它的评价,喷了她一个鼻气,扭过头眯眼享受新主子的爱抚。 “小胖是宫里抱出来的,它爹娘都是贵人们身边的爱宠,自然金贵些。你说的那种犬,我好像在书中见过,说是叫獒的,可对?”王希音不觉得爱犬被人瞧不起有什么不好,笑眯眯的聊了起来。 秦书宁好生想了想,摇头:“不是,你说的獒犬要在西边见得多些,我们北疆是另一种。只是它们野性难驯,除非主子牵着,否则很容易伤人。在中原怕是少有人敢养呢。” 两人这么一路说着就到了公主别院。两个贵女攀山,自然不能是荒郊的哪个野山头,而旁的山修了石阶栈道的秦书宁不爱,太偏远的还得叫一群护卫跟着,玩起来也不尽兴。是以两人商议一番又回到别院依靠的那座山前。 “定下来后,我娘就叫人清过场了,寻常人上不了山的。”秦书宁说着还撇撇嘴,颇有些无趣的模样,在她看来攀山遇到同好也是乐趣所在。 王希音却明白固原长公主的苦心,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秦书宁与京城的规矩水土不服,可秦书宁作为长公主唯一的女儿,便不是嫁在京城,也出不了达官贵人的圈子,该有的矜持和规矩都要有。这大抵也是为何长公主在秦书宁回京后不断让贵女与秦书宁一同相处的缘故。 只是先前几个都被秦书宁张狂的模样吓到了,便是王希音若是没有前世那零星印象的打底,突然见到这么个与世俗迥然不同的人,怕是心里也要打个突的。 而她自然也因着这点子机缘,就入了秦书宁的眼。 再次到那个门前,铁栅栏已经打开,卫兵换成了身姿挺拔的婢女。秦书宁骄傲地对王希音道:“这是我训练出来的,瞧着比我娘的护卫也不差了罢。” 王希音本就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婢女,闻言连忙点头:“这般站法确实与众不同。” “可不光是站法,你随便点一个,多的我不敢讲,徒手撂倒两个寻常男子绝对没问题。”秦书宁本就穿着一身枣红色绣金线的骑马装束,如今说到她得意的地方,手指甩着七彩剑穗笑眯眯的,比那些婢女还夺人眼球。 “那你呢?”王希音歪着头问:“你能撂倒几个?” 秦书宁不防她突然问到自己,下意识拿挂着剑穗的手指摸摸鼻子,斟酌着怕说得多了吓到这难得能说到一处的小贵女:“唔,三两个罢。” “骗人!”上辈子她可是孤身骑马端了别个土匪窝的女汉子。 “骗你作甚!”秦书宁还当王希音不信自己厉害,顿时脸红脖子粗地就要理论。 然而王希音又摇了摇她白嫩的手指:“怕是不止罢,你是主子必然对自己要求更严格些,我听说卫国公神勇无双,你是国公爷嫡亲的女儿,理当更厉害些。” 听了她的话,秦大小姐弯了一双长眉:“好罢,既然你诚心要问,我现在大概能跟武师父过上七十来招的。”见王希音满脸疑惑,意识到自己说了“术语”,秦书宁忙解释道:“我跟哥哥的武师父是祖父的副官,卸甲之后就在家里带我们了。你别看他如今岁数大,身法那叫一个厉害,便是我爹在他手下才堪堪能过两百招。我这已经很不错啦!” “假以时日,书宁你也一定能跟老师父过上两百招的。”王希音道。 只是提到这个,秦书宁亮起的双眸就有点黯淡:“哪里还有什么假以时日,我爹和我娘都不想我再练武了,怕是以后武师父再也不会理我。”便是这次回京,武师父也不肯随她意再对练一场,只是让她舞了一阵拳脚宣告她出师就叫她走了。 秦书宁不傻,相反的是她比一般女子还要机敏一些,自是知道武师父的心思。可她打小在北疆长大,那里大开大合的粗犷风气已经浸透骨髓,成了她血脉的一部分,进了京好似被人上了七八十个铁箍,怎么走都拘束。其实她也不是没穿过女装,然而似乎就为了跟京城对抗似的,长公主越要叫她学规矩懂礼仪,她越要让自己粗鲁起来。 “那你就自己练呀。”王希音一直很佩服身怀异术的人,尤其是像秦书宁这般日后凭着一身武力扬名京城的:“练武本就为了强身健体,我觉得你只要不在外人面前耍拳,没人敢说你不规矩的。” “哪有那么容易”秦书宁垮着肩,垂头丧气。现在她在公主府,别说耍拳,就是找个角落蹲马步还没有几息时间,母亲身边的嬷嬷就过来说教,倘若她不听劝阻出不了一炷香,无论母亲在哪里都定是会赶到她面前轰她回屋顶茶盏做规矩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第六十五章 /str一ng第六十五章 原来女侠的回京生活如此不顺么? 王希音不敢再说, 她前世可是对秦书宁半点也不了解, 怕是因着她太左性, 固原长公主根本瞧不上她才没叫秦书宁与她亲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两人闲话说了几车, 比寻常才见第二回的生人亲近了些, 王希音试探着将话题往她的心思上引:“你这套训练婢女的功法, 能不能外传?” 秦书宁心情原本还有些低落,听了她小心翼翼的问话,顿时扬眉笑道:“那算是什么功法,拿我哥哥的话说就是花架子罢了。你也想训练婢女么?要不要我挑几个给你?” 王希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秦书宁的婢女,她敢送自己也不敢收啊:“我也是从最近发生的事上想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 让婢女们练一练身手总归不会是无用功。” “最近发生的事?”秦书宁恍悟:“你是说梁家那个二小姐, 我记得她是你表姐。” 总算提到了梁荔, 王希音顿时抱着有几分赧然道:“其实我今天与你相约也是有事相求。” 秦书宁挑起眉头, 她到底是长公主的女儿, 又在卫国公身边教养,当即反问:“有事求我, 还是我娘?” 王希音忙道:“当然是你啦, 我素来听说秦小姐侠肝义胆c乐善好施,这才有一求。” 秦书宁站定,玩味地晃着她的剑穗:“侠肝义胆c乐善好施?我才来京城几天, 这是哪里叫你素来听说的名声?” 王希音一呆, 顿时支吾起来:“这我也是听说的, 却是忘了听哪个” 然而不等王希音支吾完,秦书宁自己倒是替她找了个借口:“我记得梁家有人去凉州了罢。”见王希音愣愣地点头,她冷哼一声:“西北军能人异士多得很,却是不乏道听途说者。” 这话里的嫌弃,王希音自然听出来了,她只得在心里给无辜背锅的小舅舅告了个罪,再不敢在这个话题上深引:“那么秦小姐是否愿意,先听听我所求的事?” 秦书宁仰起下巴道:“说罢,听你之前提到的,约莫跟宁国侯府的二小姐有关。” 王希音叹息一声:“确实是为了她,但私心上也有为了我的意思。”也不等秦书宁再问,她续道:“我二姐姐前些日子被退了亲,如今在家吃斋念佛只说自己罪孽深重连累姐妹,我瞧着有些不是滋味。” “梁二被退亲了?”大约是对闺阁八卦并不热衷,秦书宁这还是头回听说的。 王希音点点头,将自己听说的孙家行事一五一十说给秦书宁。 秦书宁的眉头越锁越紧,最后一甩剑穗怒道:“安家果真好算计!”她自是看过梁荔与安平的对峙,也知道梁荔被诬陷除了自己个儿蠢笨入了圈套外,更该责怪的是居心叵测的人。只是那边到底与她家沾着亲,什么话不好明着说,但现在得知文定长公主竟然说动孙家退亲,还在外胡说梁二要嫁入安家,她就再忍不得。 便是好女百家求,也不是这么个求法,况且这哪里是结亲,分明是结仇! 本身在当日就不太看得上文定长公主和安平作派的秦书宁低沉了嗓音:“真当女子被他们玩弄鼓掌之中,好好的亲事也要去搅和。”她本就急公好义,最近又从固原长公主那里听了一肚子关乎女子成亲的事情,方觉女子在世间生活不易。别说梁荔不过是识人不清,便是真有什么过错也没必要遭受这般算计。 王希音见她果真嫉恶如仇,这才迟疑着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去年秋天,安乐长公主曾打问过我大表姐一句,依稀与安家大公子有关,只是那会儿我大表姐马上就要出阁,这事也不了了之。只是谁能想到,翻过年他们又去算计我二表姐,弄得我外祖这几天也是气急。”接着又道:“我也知道书宁你与安家有亲故,只是安家行事确实太过肆意。姐姐不成就肖想妹妹,若是我二姐的亲事不退,难不成就是我三姐c我四姐到时候宁国侯府的姑娘被挑了个遍儿,是不是又要去旁的公侯那里了?” 秦书宁眉间神色一凛,她晓得王希音这番话是在说动自己,但不可否认,这么一提点,她之前只觉得安家居心不良,现在却认为他们野心太大。 当初文定长公主放话非勋贵高门不娶时,固原长公主就在家中说过不赞同。儿女亲事虽然要称量,但也不能太过执拗。勋贵高门才几个女儿,便是固原长公主自己也没把握看上哪家姑娘,人家府上就一定会欢欣鼓舞地把女儿嫁来,这般狂言只会被人当作笑话看。 如今他们为了不当这个笑话竟然用了下作手段,王希音最后那句话说的不错,不管安家的目标到底是谁,他们对梁二的做法让人胆寒,说不得一个梁荔不成他们又要去发什么疯。北疆蛮子的血脉果真不堪,便是金枝玉叶又怎样,还不是一副与母族如出一辙的蛮横抢掠,自己得不到的就叫旁人也过不好。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秦书宁问道。 知道自己已经说动了她,王希音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忧心忡忡:“这些事都与安家大公子有关,可是到现在安家大公子都没有什么作为。我不认为大伯母去年中秋那一问是无的放矢,是以想拜托书宁替我探探安家大公子的意思。”她看着秦书宁越发凝重的表情,咬了咬唇,心底莫名没了底气——她到底是托大了,之前她听说秦书宁行侠仗义的事情也都是在民间,而安家与皇家牵扯,便是秦书宁再厉害也要顾忌盘根错节的关系:“若是c若是不便就罢了我也不过是突发奇想” 秦书宁却突然点了头:“我也不跟你说什么大话,我家与安家亲戚缘浅,着意上门去问怕是不行。但我可以替你打听一番,你说洙姨曾替安家大公子问过梁家大姑娘,这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再与我说一说。”刘洙是安乐长公主的闺名,寻常时候鲜少有人提及。 王希音也是反应了一下才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我记得那时我父亲和二伯父一家从外地回来,长公主与我们都在正院等着,她突然问了一句我大表姐是否定亲,因着我娘说大表姐马上出阁,她才没了后话。也是后来我娘提起,才知道她那日是替安家大公子问的。” 秦书宁听后道:“我记下了,若是打听出什么再说。”她扬起头,春日的阳光正好打下来,她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有健康的光泽,以手作遮挡看了看远处的山峰:“说了这般多,该要爬山了罢,不然回去叫我娘知道咱们在山脚下胡说一通,步子都没迈开,要笑话我的。” 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王希音就轻松多了,秦书宁的话她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又觉得之前话题太过沉重,她自觉将话引到别的地方,只与秦书宁说些京中趣事,不过王希音日常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说得多的也是闺阁女儿的闲闻。 约莫秦书宁不爱这些,没说几句,这未来的顺天府女侠就讲起先前在北疆燕山那边的事情来,走马飞沙,深草若海,还有性情不羁的旅人与侠客,听得王希音十分向往。 两个初相识且性情迥异的小女子聊起来却是难得投契。虽说王希音行事与旁的女子一般无二,但至少她肯听秦书宁说话,表情也很真诚,这倒不像别个听她说起北疆好似在讲什么荒蛮地带,要么是强装的专注,眼露鄙夷,要么干脆捏着帕子将头扭到一旁生怕多听两句污了她们的耳朵。 往日秦书宁都只跟家中男子说这些,而且大多是她只有听的份儿,如今肚中粮草充足自是要全说出来才算过瘾。 “再歇一程罢。”既然讨得了嘴巴痛快,秦书宁就放下当初想戏弄王希音的心思,见她粉面薄汗终是狠不下心肠叫她再走下去:“我记得之前从下面见过附近有块巨石,旁边生了棵古松挺有意思,不若今日就先走到那里好了。” 王希音拿帕子抹了汗,仰脸笑道:“好啊,我也瞧见了,可是那形状像是盘卧的松树?” 只是等两人都气喘吁吁走到那里的时候,跑在前方的金小胖突然支起耳朵,伏在地上呜呜低咆。王希音和秦书宁见状连忙过去,就见巨石旁已经站了一队着盘领窄袍头戴折上巾的护卫,他们围成半圆挡着巨石,每个人都跨步而立看着健壮有力。 秦书宁眼尖,对着其中一个戴紫色折上巾与其他护卫区别开的人叫道:“武大哥!你怎么在这儿?我哥哥也在么?” 那护卫起先正对着金小胖阔步而来,看见秦书宁面色不改地旋了脚踝。他一张黝黑面孔,六尺来高,走到两人面前好似一座山。这位武大哥对着秦书宁抱拳:“大小姐,大少爷和平阳公府的二少爷在此观景。” “我二哥也在?”原本见了许多外男的王希音已经抱了金小胖背过身去,听到那人的回话忍不住出声询问。 秦书宁顿时拍手叫好:“我可听说王二爷文韬武略俱佳,便是圣上也要夸赞的,既是这般巧我倒要见识见识。” 那武大哥是熟识秦书宁性子的,知道轻易劝不回她便又是一礼为二人带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第六十六章 /str一ng第六十六章 王希音原本见了这许多孔武大汉心有惴惴, 但知道王德普也在, 便安定许多, 甚至还有些好奇地去看那些护卫。 长公主的护卫她是见过的,与宫禁中常见的肖似, 都是黑色镶红边的皂绸深衣, 初时看着气派但身量上与这些侍卫大为不同。这些人穿得是粗布麻履可就是这么直白得一站顿时叫人有种坚不可摧的感觉。王希音对军士c武艺了解不多, 却还是觉得他们更胜一筹。 “哥!”王希音正想着,秦书宁已经朗声招呼起来:“你今天怎的有空过来?” 她忍不住投目而望,就在古松根旁竹席软垫上盘腿而坐的两个少年人,那穿深紫色织锦缎窄袖长袍的,闻声抬头见着她眼中微露笑意的正是王德普, 而他对面披着玄青色遍地金鹤氅于软垫上闲坐, 听到叫唤目露无奈与宠溺的却是个生面孔, 那人深目温润, 满是和色地看着秦书宁道:“没个规矩, 见着我有客来竟也敢闯。”他声音粗厉低哑, 说话时刻意压着嗓音,鲜见是在变声。 这情形在王德普身上也有, 尤其是近些年王德普轻易不吐字, 说话也格外低沉,王希音倒不觉什么稀奇。 秦书宁却不理他,径自拉了王希音上前:“我也有客人呢, 我们正在游览后山, 恰巧遇上你们, 哪里算得硬闯。” 秦书臻拧了眉头,因着王希音衣着简洁,又一直站在秦书宁身后,他竟是未曾注意到还有位官家小姐,顿时冷了腔调:“既是待客怎的不去庭院,到这儿胡闹什么。”他却是以为妹妹在作弄人,故意将小姐带到生人多的地方好叫那些心思不正又格外拘礼的娇客知难而退。 此时却是王德普笑着拦道:“无妨,舍妹虽说不常出门,却也不是那无胆的小女子。”他招手叫王希音过来:“快给秦少爷赔礼,上门作客扮成这副模样没得叫人笑话。” 王希音连忙红着脸颊行礼:“因着听说我二哥也在,这才怂恿了秦小姐与我一同过来,打扰了秦少爷雅兴是我不对。” 秦书臻只得起身回礼:“方才未能认出小姐,是某疏漏,也请小姐勿怪。” 这二人一个落落大方一个温和有礼,身量有差却也格外和谐,落得旁人眼里有了几分深意。而那个旁人自然不包括秦书宁,她大小姐挥手道:“你们礼来礼去好生烦人,王二公子,听闻你机敏聪慧,我皇舅舅也是夸赞过的。想必你已经认出我了罢?” 见秦书宁这般,王德普自然也没有行礼的意思,但到底还是站了起来笑吟吟地道:“是,秦小姐为人爽快,我也是早有所闻。” 秦书宁扬起下巴,将手中剑穗递出:“旁人都说你骑射技艺极强,有没有兴趣跟我赛一把?” “书宁!”秦书臻低着嗓音叫了一声,再不管妹妹的闺名适不适合叫外人知晓:“休要无礼!”这丢身上玩意儿下战书的行径也是秦书宁在北疆沾染的习气,拿到京城只会叫人觉得她粗俗。 王德普看了眼那摇摇晃晃的剑穗,脸上笑容未变,袖了手却是不接地道:“鄙人技艺粗陋,只堪在猎场耍几把花枪算不得什么。我瞧着你们像是从山下徒步过来,怕是走了不少路,不如先饮些茶水,去去燥意。” 秦书宁皱了眉头,还想出言再激却是被秦书臻挡下:“过来喝茶。”秦书宁瘪瘪嘴,金刀大马地跪坐在席子上,秦书臻看着自家妹妹形如男儿的坐姿,又看了眼对面把狗递给丫鬟,敛容正坐的王家三小姐,暗自头疼,但还是对着王德普抱拳道:“舍妹叫家父惯坏了,少了些规矩,二公子莫怪。” 王德普却还是笑着将小厮端上的新茶递给王希音,道:“随性自然很是难能可贵,我倒觉得我这个妹妹规矩太多了些,要是秦小姐愿意带她散散性子也是好的。” 王希音接过茶盏,闻言撑圆了一双杏眼忍不住叫道:“二哥!”很是不依的样子。 秦书宁听了笑道:“我也觉得静姐儿拘谨了些,如今有了二公子这话,我可就要好好带她了。” “那就多谢秦小姐了。”王德普才不管身边王希音怎么借着衣袍拉自己袖子,痛快应承下来。 四个人闲话一番,也不过就是秦书臻和王德普在说,秦书宁偶尔会横插几句,倒是王希音一直在旁边听着,那三人聊的是北疆,间或还有些粗浅的朝政,她却是不好插嘴,只能不停地递杯续茶好叫他们说个痛快。 最后说着说着连时辰都忘了,好在这是别院没有长辈,秦书臻留了王家兄妹午饭。秦书宁不愿意回院子去吃,折腾下人就在巨石旁支炉子烤肉,再叫人炖了羊骨汤另要了几盘小菜来吃。这地方处在半山腰,景色是不错,却可怜下人传个菜跑得气喘吁吁,好在那些护卫体力充足,接连跑了几遭也就是气没喘匀,若是别家小厮怕是要跑个半死。 然而秦书宁还是不满意,拿筷子尖捻了两片薄如蝉翼的白肉还要说:“哥,你的护卫要多训训了,这么几步路还跑出粗气实在不该。” 秦书臻满脸的无奈:“食不言,没见王三小姐是怎么用膳的么?” 王希音正在分汤,因着多说了些话,却也不再拘谨,将羊骨汤递给秦书宁道:“这也是书宁不与我外道,秦公子多虑了。” 王德普点头:“席上的规矩该守的时候自是要守,如今不过是闲人小坐,哪需要这般死板。” 还不等秦书臻说话,秦书宁也抱了屈:“瞧瞧,王二公子这才是当兄长的模样,秦大公子可要好好学着点。” 秦书臻只得更加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么一逗留,王德普兄妹到了傍晚才告辞,由于已经去了信到平阳公府,知道王希音与王德普在一起,府上并没有派人来接。王德普没有骑马,将妹妹扶上马车,自己一掀门帘也跟了进去。 他脸上再不是先前闲适玩笑的模样:“怎么与秦家小姐在一处?”却是来问讯的。 王希音道:“之前长公主花会上见过,约好了一起爬山的,就一同来了。”她眨眨眼,很是困惑:“有什么不对么?”自己交友,王德普向来不会出言相问的。 “我瞧她行事与一般女子迥异,不按常理出牌怕你吃亏。”对着他一个男子都敢挑衅,遇上静姐儿这样好性的不定会想出什么歪招欺负。就如今天,百丈的山一路攀行,连个侍从婢女都不带,渴了累了就只能忍着,也是秦书宁这般野玩惯了的人能忍受,静姐儿平日哪里受过这种磋磨。更别说见了秦书臻的亲卫,那秦书宁完全不顾身边有娇客就要硬闯,得亏今日秦书臻的客人是他,若不然还是静姐儿委屈,他可不信秦书宁会在乎秦书臻身边是否有不方便见的外男。 见妹妹一双大眼直直盯着自己,王德普肚子里的话一句也说不出,他嘴上说着不重规矩,其实骨子里对这些极为看重,但那些话都不好对静姐儿说,好似自己在说静姐儿新识朋友的坏话:“我不过白说几句,你自己掂量着行事罢。” “知道二哥对我好。”王希音忙说,却再不想多说秦书宁,反而问:“二哥怎么遇上的秦公子?” 王德普看了她一眼,闲闲将背靠在马车壁上,捻了腕子上的菩提道:“这有什么稀奇,若说起来他们还与我是姨表亲,知道秦家兄妹回来,厮见一番是应当的,总不好叫亲戚疏远。” 这却是实话,但也不是完全的实话,王德普看着王希音白嫩的小脸仍旧懵懵懂懂心下叹息。安乐长公主一早就叫他去拜见秦家大公子,打的什么主意他十分清楚。只是秦家再好,把女儿教养成这般模样也是叫人无福消受。王德普虽然也练武,但更重的还是文士,是以对秦书宁格外看不上眼。 马车上兄妹两个在说秦家,那秦家的兄妹自然也在说他们。 秦书宁看着解了大氅,着七彩织锦程子衣的兄长,突然叹息一声:“之前你就该脱了这件,好叫静姐儿看了挪不开眼。” 秦书臻好笑道:“说什么怪话,难不成你看那王德普看直了眼,觉得我被比下去了?” “他?”秦书宁哈地一声嘲笑:“文弱书生还恁的没有胆气,真不知道皇舅舅瞧上他哪里,竟还给了他四品实职。叫我说,哥你去当丞相也使得。” 秦书臻皱了眉:“真是越发放肆了,连皇舅舅也敢混说。”之前在北疆不曾约束秦书宁,如今到了京城处处是眼线的地方,她再这般口无遮拦可是要给家里招祸的。 秦书宁吐吐舌头:“我知道分寸,这不是跟哥哥你说话么,到外面我可不乱嚼舌头。”她跳脱地扒住秦书臻胳膊,小狗讨骨头一样眼放精光地问:“今天见了真人,觉得静姐儿如何,你老妹儿我的眼光不错罢?” 秦书臻刮刮她的鼻头;“是,我们秦大小姐的眼光最是毒辣,瞧上的人哪有错的。” “啧,我跟你说正经呢。”秦书宁不满道:“虽然阿娘觉得静姐儿家室不衬,但我觉得咱们家也差不多是顶了天儿的,再要好家室怕是要哥哥尚主才行。倒不如在身边看看,更何况家室好的为人大多娇纵,真成了那水豆腐一样的人而碰着都怕碎的,咱家也不敢要啊!” “家室好的为人大多娇纵,这话说的极是。”秦书臻大为赞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第六十七章 /str一ng第六十七章 秦书宁到底没能从自家兄长口中套出什么话来, 且不提这两人的你来我往, 回到家中的王希音还要忍受王二娘和杨芝珍的阴阳怪气。说来稀奇, 依着平时王二娘不喜王希音丢下她独自玩耍是常有的,可每每这般时候杨芝珍都做冷眼旁观状, 从不曾或者说明面上不曾表现出什么, 可这回从长公主别院回来, 杨芝珍的脸色一直不大好。 甚至王希音故意在刘氏那考校女红手艺的比试上落败,都没能换回她一个得意的眼神。王希音又不是泥捏的人,输也认了,拐着弯子哄人也哄了,杨芝珍再回转不过来于王希音也没什么损失, 她倒是乐得跟这个阴阳怪气的表妹疏远距离。 只是到底一个府里住着, 杨老爷子也马上就要进京任职, 真相敬如冰是决计做不到的, 更何况三太太还管着那许多事, 到了杨芝珍这边些许小事还得王希音去传话跑腿, 避也不好避开。 “哎。”此时,王希音就在为给杨芝珍挑的料子样本被退回来叹息, 她也不知道杨芝珍在较什么劲, 这是刘氏特意给三个姑娘添置的新衣,说是给三个人,其实谁都清楚这是刘氏想给杨芝珍做衣裳了。毕竟王希音不提, 便是王二娘身边也有管着银钱的嬷嬷, 手上不说多富余, 该有的东西都会有,偏是杨芝珍一穷二白地来京城,直接被大姑太太丢下话也不多留,也是刘氏疼惜她每每变着法儿去给小姑娘送衣裳和首饰。 然而刘氏也晓得要一碗水端平,是以每次给杨芝珍的物件也会多给王希音和王二娘,更此地无银地要王希音去分以示公平。这手段府里上下谁都看得清楚,便是总爱与老夫人拧着干的王二娘也从未在挑选上出过什么差错。只是到了杨芝珍那里,好似外祖母给的东西咬手一般,每次都要得扭扭捏捏很不痛快。 “姑娘何必费心思,总归表姑娘还是会收下的,您叫奴婢多跑几次就是了。”夏椿自是也能看出杨芝珍的把戏,她可不会往什么“富贵不能淫”什么“无功不受禄”之类稀奇古怪的理由上去想,只觉得表小姐这推三阻四的作派十分矫情,还不如一早就强硬到底死活不收呢! “我知道。”王希音将料子样本丢回针线筐:“只是每回都来这么几下,任谁也不会痛快。”她又叹一口,忽而有了几分欢快:“好在杨家老爷子不日就要进京,她也待不了多久。” 一旁做活的陈嬷嬷停了针笑道:“姑娘这话万不可拿出去说的,您也就在我们跟前儿过过嘴瘾罢。” 王希音撅了嘴,这些日子以来她对陈嬷嬷越发亲近,说话也没个禁忌:“可不是舒舒舌头,真对上她还是要做个姐妹情深的样子的。”看着陈嬷嬷摇摇头,继续嵌边,她转转眼珠道:“我听说祖母正在给杨老爷子挑院子,五进大宅,三进小院应有尽有,就不晓得这杨老爷子的性情是否与珍娘肖似了。” 杨老爷子是奉旨做官不假,但他还没德高望重到要御赐宅子的地步,若是之前没寻好地方,进来的头一晚怕不是借宿就是去客栈。不过有平阳公府在,刘氏自然不会让女儿的婆家落到如此境地,早在王斐把消息带来的时候,她就与平阳公商量着去看宅院,一口气看了不下十座。 只是京城寸土寸金且住满了达官显贵,平阳公府也不过是因着积年扩建而住的大宅,刘氏又如何能在城内购置亩数相等的宅院,杨老爷子要想离得皇城近些就只有三进甚至两进的院子,想奢侈一把也使得,却要每次多赶半个时辰的路从外城上任。 陈嬷嬷不以为意,她瞧不上杨芝珍行事,自然对教养杨芝珍的长辈没什么兴趣,手上活计不停,随口道:“再如何杨老大人会更圆滑些。不过真要他收下老夫人赠予的宅院,老夫人怕是要费些心思。” “为何?”王希音歪着头问。 “杨老大人以文史齐修c德高望重享誉天下,便是先帝也只赐他文房四宝不让金银俗气污了杨家清气。”不知为何,陈嬷嬷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似笑非笑的表情,略有轻嘲:“既是这般,他又怎能痛快收下国公府赠予的宅院。虽说两家有姻亲,但毕竟是两户人家,杨家表小姐对着两件衣裳都能说出‘无功不受禄’的话,那还是她亲外祖母给的,可如今却是一座宅子,又不过是亲家,相互帮衬是有的,但白给白拿就说不过去了。” 王希音听得入神,见陈嬷嬷歇了口气,连忙问道:“您的意思是,杨老太爷不会要祖母选的宅子?” “这,就要看这位老太爷是不是真清高了。”陈嬷嬷道:“老夫人选的宅子都是好地方,那三进带花园的就在咱们府隔两道胡同,与安乐长公主的公主府贴了墙根。原是先永宁伯的家产,如今那位老夫人要带着孙儿回乡,宅子就挂了出来,本只是租赁,可那地界儿平常人家哪租得起,真有人想住也断不肯只租不买的。现在叫价五千三百两银子,折换成官银都得累成山。这么座银山摆在眼前,一般人怕是不动心也难。” 见王希音低头思索,陈嬷嬷决定多说一些:“况且,在京城立足,尤其是像杨老太爷这般背负了威名而来的,有个体面又适宜的居所是极为重要的。” “那就不能祖母谈好房舍,让杨老太爷交付么?”王希音道:“也不是一定要白给白拿罢。” 陈嬷嬷赞许地点头:“自是可以,只是几千两白银,便是国公府也要思虑一番,到了杨家怕是一下拿不出这许多。” “是呢,”王希音这点很有同感:“我每个月月例才三十两,别说五千,那三百两的零头我也要攒十个月还不能买时兴花样的玩意儿,太贵了!” 陈嬷嬷知道三太太有意叫王希音多懂一些持家的道理,虽说银钱现在还不能过王希音的手,但差不多的行情是可以说的,想着便道:“五千两就是拿在寻常官员家里头也是一笔大数字。远的不说,正一品范丞相年薪一千四百石米,市价两石换一两白银,折算下来也不过五百两,要住五千两的宅子,怕是全家不吃不喝十年才能有的。” 王希音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身子叠声叫夏椿拿纸笔来算,顿时苦了小脸:“嬷嬷,我一年的月银都有三百六十两,过年的压岁钱林林总总也有五百两呢,我从不知道,这竟是能抵得上范丞相的年俸!如此下去国公府会不会教我一个人吃穷了?” 夏椿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拿袖子掩住嘴巴,笑眼弯弯地退了下去。 陈嬷嬷也是欣慰又好笑:“我说的是官员的俸禄,国公府是超一品公爵,一年只年俸就有三千石左右,更不用提还有积年下来的田产c商铺,哪里就是你一个姑娘家就能吃穷的。”她道:“这就是世人都想为官的缘故,减免税收不说还能拿银钱,品阶越高生活越是滋润。”国公府这些年的家底利滚着利,不敢高估,十万两恒产总是有的。 知道自己闹了笑话,王希音也没有恼反而拉着陈嬷嬷多讲一些。 陈嬷嬷今日着意透过杨老太爷说些银钱和体面的事倒也不是无的放矢,她听说昨日王希音在公主别院见了秦家大公子,联想到之前王希音收到固原长公主请帖,元嬷嬷富有深意的笑容,陈嬷嬷心底有了几分猜测。她知道因着自己身份,又签的活契,三太太对她敬重有余信任不足,关乎静姐儿的事不会色|色说与她知晓,但这些都是静姐儿早晚要接触的,便是没有卫国公秦家,以三太太的性子也要找个差不到哪里的,多叫静姐儿知道些也有好处。 就是对着杨芝珍拧巴的性子,陈嬷嬷也有意往外发散去,好教王希音明白一样米养百样人,很多时候不是敬而远之就能避免与人交往的,要她学会如何应对。 只是陈嬷嬷看着王希音垂着头飞快地在纸上划拉的模样,心底隐隐有些担忧。静姐儿这般表现怕是对秦家大公子印象不深,这到底是小姑娘没开窍还是缘分没到,她竟是看不明白了。只觉得在对待自己亲事上,王希音较别的女孩镇定许多,便是紧张也是怕自己被那些太太奶奶们瞧不上,对于男子多想一下的兴趣也无,便如那秦家大公子,多出挑的少年郎君,就是初见没有小鹿乱撞的情窦初开,回来也该忍不住与旁人多说几句,可王希音却是在回禀与谁共进午餐时将他随口一提,之后更是没有下文,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时间,陈嬷嬷也不知道是希望静姐儿就这么懵懂下去,不要尝到情痴苦涩还是希望她能在最美好的年华遇到真正心仪的那个少年郎了。她摇摇头,想将好些年来都不曾涌入脑海的遐思甩出去,低头看见缠了顶针的苍老手指苦笑一声,若是叫她重头再选,怕是强硬了心肠也要把那个人忘掉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第六十八章 /str一ng第六十八章 然而还没等到杨老先生的消息, 朱家那边就来了帖子, 招呼三太太和王希音过去小坐。 “小表姨定亲了?”王希音凑在三太太身边看帖子, 直把眼睛看愣:“怎的这般快!” 三太太却没觉得:“早就相看着,该是定下的时候了。人家也不错, 是国子监祭酒的小儿子, 今年中了进士, 如今被选入翰林院,可谓前途似锦,很是难得。” “国子监祭酒”王希音转着眼珠,算道:“四品官阶,一年也就一百多两银子, 小表姨一季的衣裳就差不多啦, 这也算好人家?” 三太太不期女儿会说出这等话, 连忙肃了面孔:“哪里学来的怪话, 看人家先去瞧人家年俸几何, 叫人听见还当你多贪这些俗物。” 王希音缩了脖子, 眼巴巴地看着三太太。 三太太瞪过她才又道:“方大人品性端正,小方大人也是学业有成, 方家家人丁兴旺c家世清白, 算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你怎的就钻到那钱眼儿里去。用你的话说淮南倒卖私盐的家里各个腰缠万贯,岂不是一等一的好人家了?” “我想差了, ”王希音赶紧认错, 她这几日那一腔扑在薪俸上的热火被三太太浇了个透心凉:“可是娘, 您也说过量亲讲究门当户对,表舅姥爷是二品尚书,又宠小表姨,这方家听着很是有清正之风,小表姨嫁过去能适应么?” 三太太这才觉得之前敲打女儿别在亲事上昏头的话把女儿敲打歪了,缓了口气道:“女子嫁人好比重投一胎,初时总是不适应的,但要过一辈子哪里还能强拧着不知变通。我说的门当户对可不是比着来,什么二品对二品,三品对三品的,还记得我与你说过女子结亲要看什么?” “我记得,品性c家底和前程!”王希音道。 “那你看,方大人的品性朝野皆知,若是不好,今上也不会给他教书育人的活计,小方大人如今在翰林院点卯,可不是便宜一个进士都能被选入翰林院的,这在以后会是他升迁的资历。喏,品性c前程都是极好的,便是家底薄一些又如何?勿说朱家与宁国侯府是姻亲,便没有这层关系,以你表舅姥爷的能力也不会叫女儿过苦日子。”三太太说得有些苦口婆心:“十个手指还有长短,挑选人家又哪有四角俱全的好事,便是有轻易也轮不到一般人家身上。” 听着隔间内王希音闷闷应是的声音,陈嬷嬷在外间默默叹了口气,三太太是好心,但这般教导,也难怪静姐儿到现在对情|事无知,这却是叫她越过了风花雪月直接去看柴米油盐了。 想必,这也是三太太经历所致。 不一会儿,因着开春先生开堂,王希音带着夏椿几个进学去,三太太叫了陈嬷嬷进来。 陈嬷嬷倒也直言不讳,承认是她教了王希音官员俸禄的事情:“奴婢自作主张,考虑不周,还请太太责罚。” 三太太揉揉额角,苦笑道:“嬷嬷是个聪明人,我对您一向放心。您教静姐儿这些倒不能说不对,只是静姐儿性子直,偶尔还爱去钻那牛角尖,我也是怕她想偏了。”她招呼陈嬷嬷坐下:“您是好心,我也明白您的意思,日后会让静姐儿也看看账本,知道点俗务。” 陈嬷嬷没接这话茬,她是个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又一向直白,当即道:“太太相中了卫国公秦家?” 三太太一惊:“您怎么”又惊疑不定地去看同样瞪大眼的元嬷嬷。 陈嬷嬷自嘲笑笑:“不是旁人说的,是奴婢自个儿猜的,这想法从固原长公主来请帖的时候就有了。”她温和地看着三太太依旧没有平缓下去的眉毛:“况且以静姐儿的身份,即便不是秦家也会是别的勋贵。您刚才说方祭酒千般好,到了静姐儿这怕是一个也通不过。” 听陈嬷嬷说的肯定,三太太也只得调整好表情,叹气:“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自是要为她做好打算。只是实话与嬷嬷说,长公主那边意思不大,但好在殿下没有一口回绝。” 陈嬷嬷垂眼抚着袖口的素银绞花镯子,她不信佛只信自己,是以佛家的物件很少沾身:“太太在这方面,有没有问过姐儿的意思,毕竟这是她的亲事” 她话没说完,抬头就看到三太太和元嬷嬷如出一辙的惊愕表情,又是自嘲一笑:“奴婢失言了。” “您确实是。”三太太在陈嬷嬷面前难得强硬道:“婚姻自古以来就是女子的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不是静姐儿乖巧懂事,我也不会这般早教导她结亲的诸多事宜,而问她心仪哪家更是绝无可能。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c花好月圆的,从来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跟她说这些,没得叫她起些不该起的心思,以后过什么日子都会叫苦。” 说罢,三太太沉了声音:“我希望,陈嬷嬷懂得分寸,不会再在静姐儿身边多嘴。”不然这样的嬷嬷,拼着跟婆婆起过结,她也要把人从静姐儿身边换掉。 陈嬷嬷叹息一声,跪下对三太太行了大礼:“奴婢知错了,再不会妄言。” 待陈嬷嬷走后,三太太皱眉道:“真是一个二个不叫我省心。”原当这陈嬷嬷是个千般好的,怎么在男女大事上如此糊涂! “太太不必忧心,老奴这些日子多盯着点儿紫簪楼,绝不叫这婆子带歪姐儿。”元嬷嬷道。 三太太点头又摇头:“多注意些就好,盯太紧反倒叫人不快,怎么说也是老夫人给的,又在宫里伺候过贵人,既然我已经警告了她,这点分寸相信她还是有的。” 想了想三太太又叹气道:“越是到这种时候,事情就都过来了。前儿个薛家又拒了老夫人一次,让老夫人差点犯了心绞痛,我瞧着再来一次那边该要拿元娘的事来拿捏了,跟咱们家拉扯了这般久,怕是就等着这一回呢,要不是如此我也不会对静姐儿的事上心这么早。”她最近事情多,总压在心上十分憋闷,忍不住就絮叨了起来:“上回老爷过来闲话的那句你可听到,静姐儿去侯府别院时,那薛小爷还想对老爷行晚辈礼,就算年岁有差,可无亲无故的他来行什么礼!平日也没见薛家是知礼的,每次想到这,我就烦。” 元嬷嬷瞧她脸色苍白,心疼得不行,三太太这些日子确实劳累得狠了,王家不安生,梁家也不落停,虽说是二房出了事,但朱氏为人祖母的为此也是着急上火,甚至还叫三太太去四野八乡替梁荔相看人家,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太太还是歇一歇罢,给朱家的礼单明日再列也使得。” 三太太点点头,扶着元嬷嬷的手去了里间:“最近事多,我也确实乏得厉害。” 朱安安的生辰在三月下旬,三太太被邀作正宾为她加笄,王希音也跟着去凑热闹。 因着这一天事忙,直到礼成,王希音才能在着大袖礼服的朱安安面前道贺:“小表姨双喜临门呀!” 朱安安扑哧一乐:“巧嘴。”叫身边丫鬟给了她一个红封:“喏,长者赐不可辞。” 这可是实打实的长辈,王希音收红包收得问心无愧,她看朱安安面若桃花,一双眼睛潋滟生辉,再没有之前愁云满布的模样,忍不住道:“小表姨如今可是不愁了,看来我们表姨夫还能有安心定神的功效。” “哎呀!”朱安安双颊飞红,咬了唇角:“没大没小的,连长辈也敢胡乱编排起来了!”她瞧王希音笑得没心没肺,白她一眼:“等着罢,再过三年就轮到你啦!” 王希音才不怕她,更是道:“说得对,到时候还请小表姨给我作正宾呀!”正宾一向是请有贤德c姻亲美满的女性长辈,就如王三太太父母c公婆俱在,且夫妻和睦,儿女双全,这才被朱家请来给朱安安插簪。王希音这话一出,可不是就在暗示朱安安三年后也有儿有女了么。 “坏死你了!”朱安安这回可不再装什么长辈c大人的模样,跳起来掐把王希音:“不知跟哪个学的油嘴滑舌,什么话也敢说了!” 王希音笑嘻嘻的却不说话。 朱安安不肯饶过她:“前儿个宝琳还说起你,最近你不去梁家也不到别处,轻易在京城瞧不着人了,可是交了密友再不愿理会我们?”之前在梁家别院,郑宝琳和朱安安聊起来兴趣相投,后来也没断了联系,一来二去竟是比旁人还要亲近。 “那倒不是。”王希音摇头:“我梁家二表姐的事,你当日也是看着的,现在侯府为了她急得跟什么似的,我哪里还敢再去添乱。更何况,我娘最近看我看得也很紧呢。” 梁荔的事情闹得不小,之后被退亲也不知道从哪家传了出来,更是吵得沸沸扬扬,如今各家对女儿也严加看管了,若非如此,朱安安的亲事也不会定得这般突然。想着,朱安安就叹息一声:“我虽与梁二小姐不熟,却也觉得她在这里头受了委屈,可这世道如此,咱们又能怎样呢” 把朱安安说得心情郁闷,王希音哪还敢多说,借着旁人来道贺,她连忙溜了出去。 三太太作为正宾自是受到朱家礼待,瞧着似乎要很晚才回平阳公府,王希音见朱安安现在无暇他顾,宾客里也没她能说得上话的,便借机到三太太旁边耳语,想提前回去。 三太太也不知是杂声太多没听清还是没多想,竟然点了头叫王希音先走。还不待王希音细问就有别的人来跟三太太攀谈,王希音寻思片刻便去叫车夫备车,然而刚出朱家胡同没过两个街口,马车就叫人拦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第六十九章 /str一ng第六十九章 一只握着马鞭把柄的手敲开车门, 夏椿正鼓着劲要呵斥车夫, 却在看见来人时噤了声。 “果真是你。”秦书宁笑道:“这般巧, 该是要去喝两杯的。” 王希音原本也没想直接回府,难得有机会她想去月芙蓉和舞霓裳看看时兴的胭脂和衣裳样式, 哪成想还没到街市就被拦下, 只得仰脸道:“喝茶就不必了, 我刚想去胭脂铺瞧一眼,秦小姐有没有兴致与我同行?” 秦书宁皱了眉:“怎么又叫我秦小姐,两天不见你就生疏起来。”她对胭脂香粉兴趣不大:“你说的铺子在什么地方,可还有卖别的物件的?父亲生辰要到了,我跟哥哥正想挑点贺礼送去北疆, 不然再见他又得到年底。” 王希音一怔, 下意识向车内避开:“秦公子也在?”现在可没有王德普陪着, 王希音不想与秦书臻碰面。 “当然啦, 他先瞧见你家马车的, 还说车马不对, 外面也没坐着仆妇,想必只有你在。不然我也不会直接敲门啊。”秦书宁说着忍不住替哥哥的神算得意起来。 看出秦书宁没有察觉半分不对的地方, 王希音无奈婉拒:“既然你兄妹有事, 那我们改天再逛也使得的。” 秦书宁哪肯放过她:“改什么天,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你对京城比我们熟悉, 还能帮我们指指路。” 王希音还要再拒, 秦书宁却皱起眉头一副强拉也要拉她同行的架势。 恰在此时, 一个清朗沉缓的声音在马车旁响起:“这是平阳公府的车驾么?怎的停在此处,可是有事?” 那声音有些陌生,王希音下意识向外瞧,就见一个高挑清瘦的少年郎逆着春日的阳光站在车旁,他身着半新的宝蓝素面夹袍,腰间挂着岁寒三友白玉腰牌,一双梁家特有的细长眼规矩却专注地在看车驾似乎想看出哪里的故障,刚抬头不期撞上王希音白嫩的面庞,连忙将目光错开想抱拳行礼却发现手上还拿着刚买的新书,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表哥今日出门买书么?”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只看他那双眼睛,王希音就知道这是梁家人,十七八的年纪,还对平阳公府熟悉亲善的,怕是一直借居侯府的那位堂少爷梁静业了。 “是,”梁静业还撇着头,白皙的面孔因为失措而有些尴尬的飞红:“不知道表妹在车里,在下失礼了。” 王希音笑眯眯的,和无亲无故的秦书臻比起来,梁静业与她亲缘更近些,她想着怎么开口借送这个表哥回侯府的缘由拒掉秦书宁的邀约,却听秦书宁先说话了:“你是梁家公子,梁凤勋?”说罢自己先摇头:“年纪不对罢。”又看着他朴素的衣着,疑惑更起。 “是凤勋同堂的兄长,我也是叫表哥的,正在侯府备考进士呢!”王希音连忙道,又去问梁静业:“表哥,你书买齐了么?这里离侯府还远,不如我带你回去呀。” “我”梁静业知道前头不远是兵部尚书朱大人家,今日是朱家小姐及笄,侯夫人也一早就来观礼的,见着平阳公府的车驾自然认为是王三太太在,骤停于街市怕是遇上什么难事,才有此问。如今见着只是王家三小姐,他这个不知所谓的表哥倒是不适合久留,正要拒绝却发现小姑娘一双杏眼希翼地看着他,那眸子在阳光映射下星星点点,似乎他一拒绝就要黯淡下来似的:“也好。”咬了咬牙,梁静业转了口风。 王希音呼出一口气,笑着对秦书宁说:“我先送表哥去侯府,改日再与你闲逛。” 秦书宁却不乐意了,这横加进来的劳什子表哥听着也不是什么近亲,为了送他王希音竟然要拒绝自己。想着静姐儿之前对自己说了一车好话求她办事,现在好似翻脸不认人一般敷衍自己,秦书宁就有些口不择言:“王希音,你是还没用上我就想甩人了?” 姑娘的闺名就这般被当街叫出来,虽然这里日常没什么闲人游荡,但也不妥。梁静业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位姑娘,舍妹今日确实有事,你这般强人所难未免有些独断。” 秦书宁正气不顺,掀起嘴角冷笑道:“你算是什么东西,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少爷也敢教训我” “怎么了?”她刺耳的话还没说完,另一道声音加了进来,正是前日刚见的秦书臻,约莫独自等了许久不见妹妹回转,他亲自来问。 梁静业嘴角抿得紧紧的,骨节分明又白皙修长的手在暗黄陈旧的书封上凸显青筋,可见是气急。王希音也不赞同地皱起眉头。 秦书臻只听到妹妹一个话尾,虽然他不知道几日前还好得跟什么似的两个小姑娘闹了什么矛盾,却也觉得妹妹那话过于失礼:“王小姐,”他对王希音点点头以示礼貌,又去看梁静业:“这位是” 王希音早气鼓了胸膛,挺身道:“这是我梁家表哥。”又去看秦书宁:“可不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旁人。” 秦书宁更要瞪眼,秦书臻温和笑道:“我不过白问问,哪里要说什么。这位公子的《五经精义》是陈友景的罢,其人重诗书而轻易经,著书难免有些偏颇,我倒是知道有个大家于易经解说极为独到。” 梁静业听着就眼睛一亮,这几年科举对易经的考查十分注重,可易经繁杂,便是他苦读多年也有几分把不准。今日淘书拿得都是五经相关,更是着重选了有易经讲义的,但他粗略翻翻也觉得差强人意,如今听这个公子点出他的难处,怎么不让他又惊又喜:“敢问公子,那位大家是何人?” “嗤。”秦书宁冷笑一声,白眼都要翻到天上。 秦书臻依旧是笑:“这要说起来,话就长了些,不若请公子移步茶楼我们细聊。” 梁静业刚要动身就想起身边的王希音,心思翻转几息,憾然道:“今日着实不巧,我还要送表妹回去,若是有缘改日再同公子畅谈。”他哪里不清楚这位公子是以易经为借口叫他们过去,这句改日怕是不会再有下文的。只是王家表妹不情愿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这二人还在强求,虽说自己渴求高人指点,但为此对表妹背信弃义他却是不肯的。 秦书臻到没有被拒绝的恼意,他噙着笑对王希音抱拳:“王三小姐,舍妹心直口快,说了什么不入耳的,还请见谅。原本你们也是情同姐妹,为了口舌矛盾生了隔阂多有不美,不如一同过去把话说开就好了。” 别听秦书臻话说得温和,那神情却没有半分松动与宽容,可见这对兄妹都是不容拒绝的。王希音虽然生恼,但也不想与卫国公府的大公子和大小姐交恶,缓了口气温婉笑道:“既然是秦小姐诚挚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才对嘛!”秦书宁的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即蹦跳过去还想亲自扶她下车,却被秦书臻拦下。 车边无人,夏椿刚要从车厢内挪到外面,梁静业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他倒是没多想,既然被王希音叫了声表哥,出门在外看护她也是应当的,只是看到手上因为刚才选书沾了些灰尘正想缩回来的时候,一只白嫩的小手隔着他的衣袖搭在了他惯于悬笔的手腕上。那手莹白如玉,却不露|骨,瞧着绵软的手背上还有几个浅窝,梁静业脑海中瞬时闪过一句“柔若无骨”来。 “多谢表哥。”轻浅的声音还带了些童稚,听到梁静业耳中只觉后背脊骨发紧。 绣鞋一落地,那手就挪开了,梁静业不知怎的顿了下才道:“表妹客气。” “小姐!”夏椿快步跟上,给她戴好帷帽,方才王希音出手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将帷帽收拾好。 “表妹先请。”梁静业后退一步,让出地方。 因着在外面,街上人来人往,王希音也不愿推拒纠缠,点点头就从梁静业身前过去。浅浅的桃花香气掠过鼻尖,梁静业忍不住又退了半步,之前不曾注意,王家这位表小姐身量却是不低,依稀记得她年岁比二房四姑娘梁荻还要小些,可个头已经能抵到他的下巴 “表哥?”连走三步不见梁静业跟上,王希音不得不出声提醒,这倒不是她多惦记梁静业,实在她不情愿自己面对秦家兄妹。 梁静业听到声音连忙收敛神思,一步并两步跟随而去。 “你若是早点应下我,哪还有这许多事?”进了雅间,秦书宁又快人快语地抱怨起来:“你们这些小姐就是规矩大,喝个茶还如此扭捏。” 王希音心道这是欺负她身边没兄长陪着,若是王德普在,才不会叫秦书宁这般说下去。她刚要回嘴,却见梁静业开了口:“这位公子方才说陈友景大师重诗书,想必也知道他对论语同样有独到的见解。尤其是陈亢对伯鱼的三问解读发人深省。” 秦书臻本无意搀和两个小女子的口角官司,听到梁静业帮腔,他眯了眯眼,道:“还未请教兄台名讳,我看兄台读书胸有成竹,不日定能金榜题名,到时候我可要头一个登门拜贺。”停顿片刻又道:“不过兄台虽是少年英才,却也须知做学与为官迥异。在下托个大,用学而第十二篇跟兄台以文会友,望兄台笑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第七十章 /str一ng第七十章 秦书臻说完, 雅间里有了片刻的静默, 之后梁静业听到王希音清浅稚嫩的声音道:“不是说要聊易经么, 怎么说起论语来了。”她笑眯眯的,无辜无害地对着秦书臻问:“秦大公子, 你知道有钻研易经的大家高人, 想必自己也对此有些见解。前些日子, 我的爱犬在巷子口与旁的狗儿打架,惹了一身伤,我替它卜出个兑卦,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您能帮我解解么?”那双杏眼微张, 清澈的眼底映衬着秦书臻的鸦青色织锦圆领窄袖袍, 倒真像是一个渴求解卦的无知少女。 梁静业喉间发痒, 实在没忍住轻咳出声。 秦书臻笑笑, 刚要说话, 却是秦书宁横加过来:“什么这卦那卦的, 静姐儿你自己卜的卦作准么!” “我不知道呀,”王希音眨眨眼:“我找了个竹筒, 拆了几个卦签进去, 闭着眼睛颠出哪个是哪个,就跟在寺庙老和尚那里一样,应当是作准的罢?” 此言一出, 在座的三人都或轻笑或大笑地开了颜, 秦书宁更是夸张些要敲桌子:“你这就是瞎折腾, 周易八卦被你这般用,怕是要哭出来啦。你这卦别说我哥哥,就是那个大师也解不出来。叫他们两个讨论学问罢,你还是跟我说说京城哪里能买给我父亲生辰礼的地方!” 秦书臻摇了头:“有三小姐这个表兄在,某可不敢再说学问。”他和气地对梁静业道:“兄台若不嫌弃,也替我兄妹说一说如今京城的风土人情。” 雅间里气氛和缓,梁静业当然也无有不从,他与王希音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不同,除了读书他也常常出来以文会友,甚至流连西市书坊,见到的听到的东西很多,介绍起京城更是信手拈来,一时间倒是宾主尽欢。 喝过一轮茶,又互通了姓名,王希音惦记着时辰,便对秦书宁道:“不是还要去逛铺子,若是太晚那些珍奇物件儿叫别个挑走,可是不美。” 一旁正在与梁静业说话的秦书臻闻言看过来:“三小姐莫急,之前梁兄说的这几家铺子我已经着人去看了,一会儿下人会把瞧得上眼的东西拿过来,咱们只需在这儿稍等片刻就是。” 王希音却是不知道秦书臻何时指使的下人,见他说的笃定也只好干笑道:“那便好。” “放心罢,这京城的铺子翻个遍也没多少宝贝,能被我那仆从看上的更是不多,到时候还请三小姐替我兄妹掌掌眼挑出个合宜的就是,不会误了小姐时辰。”秦书臻表情越发柔和,语调也跟之前的生疏清淡有些不同,更是让梁静业忍不住多看他一眼。秦书臻逮到了梁静业的目光,噙了笑端茶致敬:“当然还有梁兄,你见多识广,眼光也定然极好。” 梁静业苦笑:“哪里。”将盏中残茶饮尽,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不到一刻钟,雅间外有人敲门,却不是王希音之前见的护卫,而是几个曼妙女婢,个个着纱衣襦裙进来,另有几个粗壮婆子抬着或大或小的托盘入内。每个托盘上的物件都蒙了绸布,怕是为了防止在路上沾染尘土。 “秉公子,一共十八件,三件来自珍宝阁,两件出自飞琼楼,还有一件为蔷薇馆主推荐,其余十二件都是陋石斋的。”为首的女婢对秦书臻恭敬道。 珍宝阁c飞琼楼c蔷薇馆都是京城有名的珍宝玉器铺子,而这陋石斋却是很少听闻。 梁静业默默捏着茶盏,因着他也结交了些官员子弟,听过他们说起过京城的珍宝铺子,那陋石斋全是斋主私藏,个个价值连城,只是轻易不肯展示于众人面前。他不知道梁家是否与陋石斋有关系,只是听那些官员子弟的说法,怕是寻常人家连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这一下从陋石斋叫出十二件珍宝不愧是卫国公世子,阶层与权势的巨大差异,让梁静业觉得好似面前的十八件珍宝统统向他砸了过来,叫他无法喘息。 他忍不住去看身边的王希音,小姑娘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有些好奇,将这满满当当摆了一地的珍宝打量完,她忍不住问道:“十二件珍宝啊,老斋主现下可好?” 秦书宁笑道:“这十二件是我哥哥要买的,又不是抢,他能有什么好不好?” 王希音撅起嘴,恨声道:“我上次瞧上他一块品相不错的寿山石,想刻个手章,磨了他好半天才肯卖,混似我不给钱一般。现在一下拿出来十二件,怕是把他那间破屋子都搬空了,可见他做事偏颇。”那寿山石还是她想给淳哥儿做的,若不然才不跟吝啬的老斋主周旋。 这回却是秦书臻柔和道:“不过都是他想叫价的手段,三小姐下回有什么瞧得上他的,只管跟书宁说,肯定能让他痛快出手。” 王希音赧然,连忙摆手:“没了没了,我也不爱逛这些。” “是,你就爱那什么月玲珑的。”秦书宁多补一刀。 一直没说话的梁静业提醒道:“还是先挑选罢。”替王希音解围,只是他再怎么掩饰声音里都有些干涩。 那十八件珍品被女婢一一揭开面纱,都不是什么金碧辉煌的物件,便是最小的那块玉石把件都流溢着古朴风蕴。王希音与秦书宁坐在一处,先是略过几件一看就不适宜生辰礼的,接着又哪个看得上便叫婢女放到桌上近观。 最后还是看上了陋石斋的一个乌木镶鎏金罗星满布图案的棋盘,秦书臻叫下人去交付,其余十七件如潮水般撤出房间。 王希音暗自咂舌,一千五百金呢,这秦世子眼都不眨就洒出去了,想她可怜巴巴的月例才合三两金子,连那棋盘的一个角都买不起。穷三小姐满腹心酸,喝着极品西湖龙井也寻摸不出味道,悻悻再提告辞。 秦书宁还没尽兴,正要再留门扉又被叩响。 却是方才的女婢去而复返,手上还是一个托盘放了两件物事。 秦书臻笑着道:“耽误了二位许久,又替我秦家挑出如此合意的珍品,秦家无以为谢,只得匆匆找来两份薄利略表谢意。” 王希音看到那紫檀木盒上是月芙蓉的表记,她在月芙蓉也见过,这么一盒少说也要二十金,她皱起眉头:“秦公子好意我心领了,您的谢礼太重我不能收。” 便是一旁的梁静业在托盘另一件物事上盯了许久,也婉拒:“表妹说的是,无功不受禄,我们也不过陪着秦公子和秦小姐闲坐,当不得如此厚礼。” 秦书臻对二人的拒绝不以为意,他着重对王希音道:“三小姐莫恼,之前书宁言语不当,这胭脂既是谢礼也是她的赔礼,你们本是诚意相交,想必三小姐也不想书宁日后还为此事心神难安罢。”这却是在说王希音不收下就是不原谅秦书宁之前的浑话了。 她缓缓抬头,头一次对上秦书臻的目光,那双深目如炬,坚持且强硬。王希音败下阵来,垂首:“那就多谢秦公子了。”叫夏椿把胭脂收起,也不理会夹在二人中间一脸迷茫的秦书宁。 对付梁静业,秦书臻更是游刃有余:“梁兄不要推拒,这《易经精注》不过是拓本,我也是有心与你结交才拿此物相送,来年你名提金榜可千万别忘了在下。” 梁静业放在膝头的手蜷了又松,松了又握,终是敌不过对易经详解的诱惑:“梁某也多谢秦公子。” 回去的时候,秦书臻特令秦书宁陪着王希音去平阳公府,又让梁静业上了自己的马车送他回宁国侯府。梁静业看着秦书宁一身骑装英姿飒爽地在马车旁行走,转头秦书臻温和有礼地请他上车,他知道这是对王希音最好的安排,若是平阳公府问起来,有秦书宁挡着,总比说是跟他这个远房表哥在一起合情合理得多。 想不到那秦家小姐无礼到近乎失教,秦世子却是个事无巨细都能安排妥当的。他看着车边几个壮汉,回想起展示珍品的一众婢女,这些怕都是这位世子为了不让王希音难做的安排罢。 他垂了头,手上的《易经精注》犹有千斤重。 回到他清冷的院子,从家里跟来的小厮阿福一个人打扫整个小院,对比侯府其他地方的温暖和喧哗,这里寒酸得可怕。 “哥儿回来了,侯夫人今天多给了每个院子一道汤,一直在炉子上煲着,您歇歇,奴才给您端来。”阿福抹了把汗,腿脚勤快地奔走。 梁静业什么话也没说,喝过汤浑身燥热他竟没有读书的心思,拢了衣袍在榻上歪着。脑袋里乱糟糟的,一时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珍品一时是他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伸手去拿方才放到榻边的书,目光落在袖子上又是一定。 和侯夫人一样,那个小姑娘也是个善心人。当时她的丫鬟还没有备好帷帽,可她还是就着自己的手下了车,是怕自己手腕空悬会尴尬罢。个子很高,像一棵小白杨,直挺挺的好像不会被任何事压弯,梁静业曾经见过侯夫人在庭院闲走,那小姑娘将侯夫人的威仪学到了七八分呢。 连忙将书拿过来胡乱翻了一页,脑袋却丝毫不肯跟着理智走。他从不曾打问过王家表小姐的闺名,也是今天那个没礼教的卫国公小姐当街全名全姓地喊叫他才知道的。希音,大音希声,貌似还有个很可爱的乳名叫静姐儿。梁静业唇角一翘,想到王希音故作无知拿小狗打架暗比他和秦世子斗嘴的模样,兑卦,也亏她想得出来,虽不十分贴切但却意外地可爱。 梁静业低头,看到翻开的书页上印着小篆卫国公藏四个字,眉头打结,那秦世子头一次开腔只不过是替妹妹解围,对静姐儿和他都很生疏礼遇,可自从静姐儿拿兑卦劝和之后,他对静姐儿的态度也莫名起来。 他瞬时头脑清醒,翻身下榻到书桌前坐下。十二岁中举,乡野都说他是神童,可在春闱一下蹉跎五年,今年本是想应试,奈何天不遂人愿他在春日乍暖还寒之际得了风寒,寻常人进一场科举还要掉三斤皮肉,更遑论病弱的他,是以梁静业只能憾然弃考,他其实是有点气馁的。尤其是今天看那个卫国公世子挥金如土,他更是察觉出阶层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但是静姐儿她看向自己的时候与看旁人并无不同,大约这才是贵女气度。不是说今日加笄的那位朱家小姐就是跟今年的新科进士定的亲。 如果他在后年春闱功成名就是否梁静业不敢细想,却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万丈豪情喷薄欲出,他执笔洒墨溅了一桌的墨迹,待回神时眼前一个硕大的狂草“静”字,怔愣过后梁静业一双长目满是沉静与坚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第七十一章 /str一ng第七十一章 不提宁国侯府那边的春意盎然, 王希音到二门下了车, 元嬷嬷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迎她:“我的姐儿诶, 您是去了什么地方,怎的才回来!” 多少年不曾见元嬷嬷如此失礼, 连吁带喘地拉了王希音就走:“姐儿快去, 老夫人见您没跟着回来, 要责罚太太呢!” “啊?”王希音本是糊涂跟着,听了这话脚下一个趔趄,不等别人扶就紧着也跑了起来:“这怎么说的,我就是出了门遇上卫国公府的秦大小姐说了几句话,祖母为何还要训母亲?” 元嬷嬷也是急, 语气上顾不得许多:“您好歹也该知会府里一声, 冷不丁瞧不见您, 又不知去向别说老夫人, 太太也急得不行。” 王希音自知理亏, 再不多说一路不停地就到了正院。 “祖母, 我,我回来了”在正院门口停下脚步, 王希音实在受不住喘着粗气。 雪芽也是一脸焦急, 就听里头沉默片刻,刘氏冷冷道:“叫她进来。”雪芽连忙过去给王希音顺气,又扶着她入内。 正厅只有刘氏和三太太, 刘氏缜着脸在上座, 三太太在中间站着, 显见方才被训斥得狠了,脸色都不太好。 “娘”王希音嗫嚅几下,叫了一声。 “哼,”刘氏拍了桌子:“你还记得你娘?这一下午去哪里撒野,竟是半个字也不递到府里,再晚一些你是想叫我去顺天府报失不成!” 王希音立时跪了下去:“祖母我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你王三小姐主意大,出去贺个礼还能顺道逛了整个京城,你眼里还有祖父祖母,还有规矩礼仪吗?”刘氏这简直就是硬扣罪名,甚至不给王希音一句辩解的机会。 三太太闭闭眼,脑袋里嗡嗡作响,打从捅破杨芝珍入宫的时候起,她跟刘氏的关系就与往常疏冷了些,婆媳两个闹矛盾是常有的,便是之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但隔些日子也就好了,可今日刘氏明显是在借题发挥,那话明着是在说静姐儿,实际上字字都在往她心上扎。 她算是久经沙场能受得住的,可怜静姐儿一早吓白了小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魂儿都要丢掉半个。三太太心疼不已:“母亲” “闭嘴!”刘氏暴喝,便是身边的丫鬟都吓了一跳:“你也给我跪下!现在什么行情你不知道?就你们梁家出的那档子事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现在又要祸害我孙女,静姐儿在城里乱走名声有失对你有什么好处!” 三太太跪在地上只觉得耳边炸响,喉间一口吐息满是血腥味,她抬眼咬着牙要说话,却只觉身子发软,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娘,娘!”王希音就跪在三太太身后,顿时吓了一跳,顾不得许多膝行抱住她才没叫三太太直直摔下。 本守在外面的元嬷嬷听到厅内惨叫也是一个寒噤,探头去望更是径自跨步进去:“太太,您怎么了太太!” 倒是刘氏还骂在半路没来得及合嘴,怔在当场。 “夫人是气血不足,骤然惊怒才会晕厥。”府里惯常伺候的大夫把过脉后对坐在外间的刘氏道:“倒无大碍,只是近日须得好生休养,切忌大喜大悲,又不可劳累过度。” 刘氏听着点头:“劳先生开方子罢。”她嘱咐完就到了院子里,王希音趴在陈嬷嬷怀里还在抽泣。 陈嬷嬷抚着她的后背,细细安慰着,瞧见刘氏过来,只得将王希音扶起,自己退到一边。 见她这么一会儿就哭肿了一双桃子眼,刘氏拧了眉:“还没出什么事就哭成这样,以后真有什么你还怎么担得起来?” 王希音正闹脾气呢,害怕三太太不好,又有些怨刘氏训斥太狠,犟声道:“担不起来就担不起来,我不想我娘有事。” 刘氏嘴角一抽,她今天是有些撒气的意思,她总觉得最近老三媳妇仗着老三的宠,有些恃宠而骄不把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最近又替那梁家东奔西走,只留她自己跟薛家歪缠,一时就有些气不顺。可谁知道,往日看着身体康健的三媳妇这么不经骂,这才几句就倒在地上,若非十年相处,刘氏知道梁氏是一个骄傲不肯示弱的,怕是要猜疑梁氏假晕了。 现在对着孙女,刘氏莫名就有些心虚,但她是长辈,又怎么会跟晚辈道歉:“你娘不过是气血不足,多歇歇就没事了。瞧你哭得跟花猫似的,疯跑了一天竟然还理直气壮好了,去梳洗一番,等你娘醒了再来看她。”说罢,刘氏就僵着身子回了自己院子。 王希音原本不肯离开,还是元嬷嬷出来将大夫的话说与她,又好生劝服叫夏椿和秋槿连拉带拽拖走了。 院子清静了将近一刻钟,三太太悠悠转醒:“元嬷嬷。”她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哎,老奴在这儿,太太您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一直守在床边的元嬷嬷跌声问。 三太太伸手要她把自己扶起来,靠在软枕上,她脸色还是很白,喂了口温蜜水才有些颜色:“静姐儿呢,刚才可是吓着了?” “可不是呢。”元嬷嬷给三太太拭唇,又喂了她一颗红枣补气血:“才刚被又哄又拉地带去梳洗,一张小脸哭成花猫了,可是吓得不轻。” 三太太听着就心疼,欲起身元嬷嬷刚要拦她,三太太只觉小腹一阵刺疼又靠回垫子,她的脸色刷得一下又白了,手不自觉覆上去:“嬷c嬷嬷,我这身子大夫怎么说的?” 大约是她脸色太差,元嬷嬷忙道:“就是气血不足,太太不必担心,大夫说您这几日好生静养就行。” “不,不是这个,”三太太抓住她的手,元嬷嬷才惊觉她手心寒凉:“我这个月换洗了不曾?”三太太月事一向准,都是下旬前后,如今也刚是三月下旬,若是换洗就这两天的事了,这迟一天早一天却是常有的。 只是元嬷嬷肯定不会以为三太太把自己的日子忘了,她也意识到了什么惊得嘴都合不住:“您,您是说?”自从二月廿八三房夫妻和解,三老爷却是在太太房里歇过,大约是距离上次有这种情况已经是淳哥儿还没出生的时候了,屋里人都没往这方面想。 “若是真的,您可再不能劳累了!”元嬷嬷欢喜又后怕道:“您且好生歇着,我去跟老夫人说!”一时间连奴婢也不自称了。 “别去!”三太太拦住她:“这才几天,大夫也没看出来,白白去了不能确认我怕老夫人疑心我作怪。一会儿你拿方子抓药的时候再去大夫那一趟,把这事儿说了,我方才觉得小腹不适,问他要不要添减药材。这几日我也不出屋了,既然大夫要我歇着,我就躺半个月,到时候再让大夫把脉。”若是真有了,现在孩子也不过上身几天,脉象还不太显,过个十天半月的才有几分把握。 元嬷嬷哪有不依的道理,她笑着都要抹泪了:“太太千万保重自己个儿,开花又结果,您这好日子就在后头呢!” 三太太也笑,她是生过两胎的人,原本因为事忙不曾留意,如今回味起这几天的情形心里已是有五六分准了,她抚着肚子道:“这一回无论是哥儿还是姐儿都是好的。” 晚些时候,知道母亲醒过来的王希音连忙过来探望,元嬷嬷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不知轻重扑过去。只是元嬷嬷多虑了,王希音走到三太太床边旁人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见她实打实地跪下哭:“女儿不孝,都把您气晕了哇!”谁都不知道她这一两个时辰是怎么过的,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前世那几日母亲对她失望又绝望的苍白面孔,原本这些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模糊了许多,可今日三太太在她面前倒下,彻底将这些沉江入海的可怕回忆激了起来。 说着还拿头去磕床板,可是把刚喝了药的三太太吓坏了,连忙拉她:“你这孩子,真当自己的脑袋是铁打的不成!娘没事,也没有怪静姐儿,快些起来,叫娘看看有没有把头磕破?” 只是三太太到底是刚从晕厥中醒来,力气稍有不足,还是元嬷嬷老当益壮一把拎起王希音,就坐在三太太床边的脚踏上拿帕子给她抹泪:“姐儿可别再吓太太了,太太可没有责怪您的意思。” 王希音早哭得涕泪肆流,什么也不管不顾地,她含含糊糊一边抽泣一边说:“都是我,贪玩,让母亲被祖母骂” 打从王希音四岁起就不曾这般哭过了,三太太瞧着又心疼又好笑,更是暖洋洋的窝心,她将女儿拉到旁边坐下:“瞧瞧,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一会儿淳哥儿过来该怎么笑你。” 王希音没说话,扯过元嬷嬷的手帕狠狠擤了把鼻子,她这一下午眼睛就没消了肿,鼻头也是红红的:“娘,我以后再也不私自出去玩了。” “记着教训就好,想去玩也没什么,回头使个人跟家里说一声,好叫人知道去哪里找你。”三太太温声说着。 “姐儿以后也是大人了,遇到事可莫再惊慌,该有个长姐的样子照顾弟弟妹妹。”元嬷嬷打趣道。 “啊?”哭到脑抽的王希音愣了愣:“我哪有妹妹?”难不成是说杨芝珍,她瞧着可不需要自己照顾啊! 元嬷嬷只是笑并不说话,便是三太太也轻笑起来隔着锦被温柔地摸着肚子。 王希音顿时从床上跳起,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三太太的腹部:“啊!”竟是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娘上辈子可没再给她生过弟弟或者妹妹,这,这是怎么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第七十二章 /str一ng第七十二章 知道三太太和元嬷嬷不会骗自己, 可王希音还是觉得世界有些玄幻。 这又与之前不同了, 她是不是该觉得过两年改朝换代都不是什么大事呢? “如今还不做准呢, 姐儿可别拿出去说,太太的意思是过半个月大夫把过脉再下定论的。”虽然知道王希音不是个碎嘴的孩子, 但元嬷嬷还是忍不住提醒她。 王希音连忙点头:“我不说, 我不说, 阿娘您,您可有不舒服的地方,这,这”她自己还小,三太太怀淳哥儿的时候她也才三岁, 哪里知道怀孕都会是什么状况, 也是姐妹们闲聊会说起谁家有喜身子重, 不舒服的话。 三太太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啦, 娘没有不舒服的, 有你元嬷嬷照顾着哪里都好。只是我这几日要静养, 家里那许多事还得静姐儿给我帮忙。” “那是当然的。”王希音点头,看着就要撸袖子:“您说罢, 叫我干什么都行。” 三太太再撑不住, 捂着嘴哈哈笑了出来。 “怎么了,又是一副气哼哼的模样。”秦书臻正在沙盘演算,忽听书房门一声响, 手上转着小旗, 头也不抬地问。 “还不是静姐儿, 打从那天起再怎么也叫不出来了,好像平阳公府离了她就要倒了似的!”秦书宁抄起茶壶就要仰头饮水,被哥哥盯了一眼才讪讪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有那个梁静业!” 秦书臻挑起眉头:“又遇见他了?” 秦书宁翻个白眼:“那家伙成天在西市乱走,想遇不上也难啊!”秦书宁是个关不住的性子,又嫌家里规矩重,成日在街市闲逛,固原长公主说了几回拦不住也就随她去了,这更助长了秦书宁的气焰。 秦书臻丢了手中小旗冷笑:“你倒是会挑,既然知道他常去西市,京城这么大别的地方还容不下你跑马?” 秦书宁一缩脖子,不说话了。也是奇怪,她一向是瞧不起那些书痴的,而这梁静业更是书痴里的书痴,依着秦书宁的性子合该绕着走才是,可她每次见到他都想过去挑|逗两下,直把那个傻子逗到脸红到脖子根还不敢反驳她才止住。 可是她爱逗人,人家不一定愿意被逗,梁静业现在见了她好似见了煞神,有几回都恨不能把自己塞进书柜里头,好叫她看不见人,这更激发了秦书宁的恶劣兴趣。还有,秦书宁觉得这人很有意思,明明木讷到有些怯懦,可是那天对着满屋子珍品愣是能面不改色c从容以对,她相信以梁静业的家底,那些珍品随便拿一个出来,平日里别说叫他品评,见他都是见不到的。 其实秦书宁倒是有些奇怪那天兄长为何变卦,明明之前说好问清楚哪里有好东西就去哪家看的,也不知道他是聊出兴致还是懒得走动,竟然大剌剌叫人当街把东西搬过来,那耀武扬威的劲头可与他常说的平和低调不同。只是这么一对比,梁静业面对如此多的珍宝还能镇定自如,秦书宁心底都忍不住给他一个赞字。 “那人还是学子,你想逗趣就去逗,动真格的可不行。”秦书臻道:“除非他春闱高中。”光中不行,名次还要高。 秦书宁梗着脖子嘴硬:“什么逗趣动真格的,我就是闹着玩,你胡说什么。” 秦书臻默默看她一眼不说话,那么厚的脸皮都红了,还说什么闹着玩。他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晃了晃还没沾唇,好似突然想到的,问:“王三小姐最近真的开始接触俗务了?” “哪里是最近,听人说静姐儿几年前就开始跟着她娘理事了,不过之前都是待人接物的杂活,这两天貌似管得多了些。”秦书宁庆幸换了话题,紧着说道。 秦书臻点点头:“平阳公府的教养还是够的。”虽然只是三房的嫡小姐,但也没有当闲人胡乱养着。 “那是,比着我也不错啦!”秦书宁笑眯眯道。 秦书臻笑笑,饮尽清茶就赶人了:“疯跑了一天,也该去娘那里学学规矩,不然真叫人笑话了。” 秦书宁扒拉着眼皮做了个鬼脸儿,蹦蹦跳跳地跑走。 秦书臻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叩击着扶手,半晌开了口:“叫武弘进来。” 外头有人应声,不一会儿秦书臻的护卫队长,被秦书宁叫作武大哥壮硕男子出现在门前 三太太足足在榻上养了二十天,直把刘氏的底线探尽,几乎是在刘氏下一刻就要叫人把她从屋里拽出来的时候,才施施然叫了大夫进来复诊。这些天三太太害喜的情状越发明显,晨吐更是没有断过,孩子上身真是叫当娘的要脱层皮,可当老大夫口道恭喜的时候,再多的苦处她也能忍了。 “有喜了?”正院里也等着消息的刘氏愣在当场,她是想着大夫若是说老三媳妇身子大好,就去抓人的。她本以为不过是骂几句,老三媳妇歇这么久就是给自己脸色看,却没想得了这么个消息。 就如同三太太房里那些下人一般,距离上一回家中添丁已经是□□年前,刘氏一时间也想不到那里去:“快,我要去三房看看!” 其实这些日子三太太行为太过反常,便是三房里谁也不说,消息也瞒不过下人的眼。然而元嬷嬷严防死守,只叫消息在三房里传着,一丝一毫都没漏到外面,那老大夫刚说完恭喜,蹭喜气和红封的下人就在三房正屋前徘徊了。 陆嬷嬷对着打头的洒扫婆子笑骂一句:“偏你们会讨巧,赶紧着散了,一会儿老夫人来了再讨红包!”不然当家老夫人还没来,底下的下人都围了个遍算怎么回事。 那婆子谄媚地笑着:“是是是,老奴就去门口守着,老夫人裙角一飘来就报进院子!” 正说着门口一声通传:“老夫人来看三太太啦!”却是雪芽的声音。 陆嬷嬷连忙起身,忍不住又回头道:“用不着你通传了,赶紧着下去罢,等老夫人走了再来。” 然而刘氏现在哪顾得上去看这起子下人失不失礼,一叠声地问:“俪娘呢,现在如何,大夫是怎么说的?” 梁氏听到声音正要下床,被刘氏急急按了回去:“有身子的人了,还是要好好歇歇!”再不是前两天想叫她去管事的那副模样。 梁氏也不逞强,歉然笑道:“也不是头一回了,还叫您来跑一遭。” 刘氏瞪她一眼:“再是第几回也是我亲孙子,我哪里还能坐得住。现在身子可好,大夫怎么说,你前些日子才晕过一回,对孩子无碍罢?” 听着好像她晕倒还是错了,也不想想当初她是为什么晕的。只是梁氏也不计较这些口舌之争,一一回着刘氏的问题。得知胎儿已经稳住后,刘氏舒了口气,她那般问也是口不择言,想到梁氏是怀着孩子晕的,她就怕出什么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刘氏道:“你尽管歇着,家里的事都不用管了,我瞧着静姐儿是个稳当的,现在不拘什么都能料理一把,大事我做主,小事就叫静姐儿几个分着罢。” 梁氏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刘氏又说了一车话,才想到儿子:“敬哥儿呢,他媳妇有了喜,他怎么还不回来?” “老爷今日去参加文会,说是有今年的新科进士来说些科考的事情,要到下午才回来。”梁氏道:“我这儿一切都好,等老爷回来再告诉他也是可以的,没得耽误老爷正事。” 刘氏自然晓得自家儿子无心读书的德性,他打着幌子出去玩也不是什么奇事,但到底那是她儿子,况且梁氏说的也没错,现在胎也稳当了,叫爷们儿回来也帮不上忙,早知会晚知会没什么区别。 想着她就说:“这事儿上你是妥当的,只是你现在怀了,敬哥儿那边也该有个章程,他这几年一直苦读倒是把子孙大事耽搁了。” 元嬷嬷就有些不快,太太这刚怀上孩子,听刘氏的意思是又想给三老爷纳妾了,打脸也没这么快的! 只是三太太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很是贤惠孝顺地道:“娘说的是,等老爷回来,儿媳就做安排。” 刘氏点点头,她到底也不是那冷硬心肠的人,走之前还是道:“你也别怪娘,给爷们儿开枝散叶就是咱们为人|妻子的本份,这添丁进口在哪都是大事,更何况不过是通房小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梁氏笑着应了,叫元嬷嬷直把刘氏送出院子才算作罢。 晚间时候,王敬满是酒气地回来,他见梁氏在炕上坐着,丝毫没有下地伺候他的打算,忍不住踢了一脚嘟哝:“你这懒婆娘,这些日子连老爷也不伺候了,知道老爷宠着你,竟也学会拿大!”这两个月梁氏一直很顺服,王敬倒也满意得很,只是最近不知怎么了,梁氏面子上还是柔顺,只是再不肯叫他亲近,起初王敬只以为梁氏在拿乔,现在见她还是不应就有些恼了。 “老爷莫气。”梁氏笑吟吟地道:“妾身倒是想伺候老爷更衣,只是您身上酒气重,妾身自己不怕熏着,却是怕熏着老爷的孩子。” 王敬一愣,什么孩子?再去看梁氏手抚在肚子上笑看着他,一双美目温柔得好似能拧出水,他顿时一个激灵,有了几分清醒:“你有孩子了?”见梁氏点头,他咧开嘴哈哈大笑两声,一个箭步过去谁也拦不住地在梁氏右颊上亲了一口:“瞧出爷的能耐了罢,这才几天就叫你怀上了。”满是得意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第七十三章 /str一ng第七十三章 “哎”元嬷嬷看不得王敬这没轻没重的举动, 下意识就要去拦, 手还没伸出去腕子就叫人抓住了。 却是旁边的陆嬷嬷:“嬷嬷放心罢, 太太心里有数。”元嬷嬷是好意,可现在明眼看着王敬正在兴头上, 与三太太亲近呢, 叫她这么一拦, 惹恼了老爷是小,连累了太太,再叫夫妻失和可就罪过了。 两人正拉扯着,王敬已然借着酒劲将梁氏从炕上抱了起来,嘴里还念叨着:“这么晚还坐在窗口, 把我儿子吹着怎么办!”倒像是头一胎那般紧张。 最后还是三太太催着他去更衣梳洗, 三老爷这才嘀嘀咕咕c不情不愿地走了。 见到这副情形, 元嬷嬷也是无话可说, 她原还想提醒三太太几句, 老爷喝醉了行事没个深浅千万别伤着孩子, 但看三太太坐在榻上看着三老爷去洗漱的隔间方向出神,她到底没张开嘴。 夜深了, 房间里只有轻轻的鼾声, 三太太翻了个身,旁边人咕哝一声将搭在她腰上的手挪了挪。 静姐儿的鼻子随了她爹,嘴巴却是淳哥儿更像一些。也不知道是第几次, 三太太枕着胳膊去看那男人熟睡的面容, 安静下来还是有些年少时的模样。她跟谁都说, 挑了王敬这个幼子是她偷懒不想主持中馈c操劳一生,可是私底下也只有她才记得多少年前曾有一日,在少女们还能外出游玩时,花红柳绿下一群少年郎驰马掠过的场景,而论起这闲玩的手段,王敬总是能拔得头筹的。 她当时就想,同这么恣意的人在一起,日子应当是好过的罢。 然而日子好不好过,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年少的憧憬和婚后的现实,似乎永远都不会达成一致。 对于刘氏的嘱咐,梁氏自然不会彻底无视,只是她对刘氏最近的糊涂行事多有不满,直直拖到满三个月,方才在一日晨起王敬将要出门时提了一句:“妾身现在身子重,不能伺候老爷,就想着碧环一向伺候的经心,倒不如抬了姨娘也好多给老爷开枝散叶。” 王敬正在理着领口袖口,他最近早出晚归似乎总有十万火急的事在外等着,竟是比要上朝的平阳公还忙些。听了妻子的话,三老爷打理完毕,走到梁氏身边亲了口她不施粉黛的脸颊:“太□□排就好。”又从身上摸出一个窄长的匣子:“之前在蔷薇馆瞧上的玉料给你打了个簪子,瞧瞧样式还喜欢么。” 梁氏一怔,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多谢老爷。妾身” 可不等她说完,王敬就已经要抬脚走人:“若是不喜,回头再给你打个别的。晚上不用等我用饭了。”说罢人已经走出去一丈多远。 三太太握着匣子,半晌才打开,里面躺着一支金丝镂蔷薇花缠枝纹羊脂玉钗子。 陆嬷嬷瞧着眼前一亮,凑过去就想说几句讨巧的话,却在看见三太太带笑的眼中流露出哀伤时愣在当场。 去给刘氏请安的时候,三太太特地叫了碧环一同去磕头。刘氏赏了碧环一对银镶玉镯子,算是将碧环过了明路。 回去后,因着王敬一早就出门去,碧环只能给三太太一个人敬了茶。三太太自然不为难她,也给了她一对碧玉耳坠:“你向来是个本份的,又伺候老爷多年,这名分也是应当的。我已经让陆嬷嬷将咱们院子旁边的那处小院收拾了出来,你一会儿过去看看,还有什么要添要减的直接跟陆嬷嬷说就是了。” 碧环是个纤瘦清秀的江南女子,一双美目微垂格外惹人怜爱,只是除了偶尔伺候老爷,平日里几乎不在府里走动,更鲜少与人说话,是个影子一般的存在。此时听了三太太的安排,依着往常她必是要磕头谢恩的,这回却轻轻柔柔地开了腔:“奴婢谢过太太,只是奴婢在原来的院子住惯了,又怕惊扰太太,倒不如还留在原处。” 当初刘氏给了王敬两个通房,一个碧环,还有一个叫碧春的,只是后来那碧春犯了事被发卖了,也就只有碧环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一个在二门边上十分逼仄的小院,日常也不落人眼,跟太太奶奶们的院子隔着距离。 三太太没料到她会拒绝,蹙眉思虑片刻,道:“你可要想清楚了,那院子只有两间堂屋。再拾掇也拾掇不出什么,倒不如换个宽敞的。”落了话音见碧环那边不开腔,三太太点头:“既然你主意已定,那就继续在那里住着罢。”她只是不想落一个苛待妾室的罪名,也不是多么尽心尽力要安顿碧环,说罢就端了茶谢客。 “说碧环柔顺,我原是不信,今日见了才知道真是个三棍子也打不出个屁的!叫我说,那么大一座院子太太给了,先占住便是,哪还有回她那个穷酸地方的道理。”下了勤,有婆子碎嘴。 她旁边那人就啐了一口:“什么柔顺,她那点小心思谁瞧不出来?那个院子屋子少,太太想给她添人也不会多给,一个顶天儿了,又挨着二门,老爷回来先从她眼前过!离了主母还能巴着老爷,傻子才要搬呢!”当初那个碧春就是打着伺候的名义将王敬勾到小院,叫现在的老夫人刘氏发现,一顿好打拉出去卖了。只那时候王敬要读书,可现在老爷有了功名,老夫人再不会管这种闲事,而三太太是个宽厚的主母,只要不出格,她也不会出手,碧环好日子就要到了。 “啧,这么说碧环还是个精明的了?”先开口的那个咂摸着嘴。 “等着罢,这才算是刚开始。”之前老爷要科考哪个敢作夭,如今一切落停,三太太又有了第三胎,那些个牛鬼蛇神就该出来蹦达了。 “我上次可真没说错,你这家伙不下点饵竟是真的不肯出来了。”便是到了相约的地点,秦书宁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王希音忙给她端茶:“这几日我确实有些抽不开身,方才也跟你说了的,我娘有了身孕,家里的事我祖母管大头,小事都要我跟我堂姐一起,实在是多有得罪。”这大小姐年岁不大,脾气不小,王希音自然不想再多听她说难听话。 “好啦,你之前信里说得含含糊糊,我还当你那天真生我气,不愿意出来呢。”秦书宁道:“这回跟你说正事儿!你上次不是让我盯着安家大公子么?我这几天闲来无事,倒真瞧出了什么!” 王希音就是为这事来的,紧着问:“你看见了什么?” 秦书宁故作玄虚,她轻轻推开身后的窗扇,叫日光透出一丝缝隙:“喏,差不多就是这时候了,你自己看。” 王希音狐疑地看着她,移步到窗边站着,只等了还没一炷香的时间,就见挂着安家标记的马车停在了斜对面的楼阁前,小厮扶着一个敦实的锦衣公子下来。毕竟京中勋贵就这么几人,王希音曾经也是见过安大公子的,旁的没记住,他的身形却是好认。 “对面是什么地方?” 秦书宁啜着茶,慢悠悠地道:“白日做茶,夜间做花。” 王希音一怔,将她的话来回在脑海中滚了两遍,那做茶的是茶楼,做花的就是:“花楼?”说完顿时明白过来,也顾不上什么羞涩,皱眉道:“这生意就当街开着?” 秦书宁喷笑:“不当街,还钻到巷子底不成?况且这家做的文雅买卖,一般人还进不去呢。” 王希音眉头依旧皱着,她对花楼当然不会一无所知,但也不会说什么好话:“不过就是糊了层文雅的皮罢了,那安健果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的亲事不上心,反让母亲妹妹一通算计,结果他跟没事人似的还四处寻花问柳,恬不知耻。 见王希音已然将安家大公子当成了登徒子c浪荡货,秦书宁不得不说句公道话:“我从发现他到现在,跟着也有半个月了,发现他日日都来这一家,且时辰分毫不差。就不知道是他一径如此,还是这几天兴致上头了。” 王希音气得直哼哼:“照你说,他对这一家还算情有独钟了”没说完自己先愣住,去瞧秦书宁眼色。 秦书宁会意地点点头:“我也打问过周边的人,这茶楼对面卖字画的说自他元月赁了摊位,几乎每日都能见到安家车马,而咱们在的这楼有个小二却说去岁九月前后就见过安大公子来过,只他平日都在跑堂,所以不甚注意。” 去岁九月! 王希音眼睛一亮:“安家说是我大表姐在中秋花会叫安大公子看见的,九月前后这安健就流连花楼,里面怕是有什么问题。”她又道:“你可能打问出来,他每次来这儿是为着什么?” 秦书宁两手一摊:“这你就为难我了。我再是那没规矩的,也不能只身去这种地方,” 这确是王希音说错话了,连忙道歉,秦书宁不耐烦她这些礼节拦着道:“不过我却有一个法子能知道他在做什么,你可要听听?” 王希音连忙催促:“快说快说。” 秦书宁笑得意味深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若真想知道他为何而来,不若我们乔装一番进去亲眼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第七十五章 /str一ng第七十四章 王希音一瞬间有些心动, 但很快踟躇起来:“你方才还说过不肯只身前去, 如今咱们二人过去岂不更加麻烦?” 秦书宁闻言却是狡黠一笑:“你先说你同不同意, 只要你肯,我自有办法。” 既然发现了安健的问题, 王希音轻易也是不想放弃, 只犹豫一下就点了头。秦书宁拍了下掌, 哈哈大笑起来,拉了王希音就要出去:“快跟我走!” “这是要去哪儿?”王希音稀里糊涂的被秦书宁一路拽下了楼,她一手捂着夏椿几乎是丢在她头上的帷帽,走得跌跌撞撞。 “这一个也是天天都来的。”秦书宁说了句含含糊糊的话,忽而放轻了脚步进了旁边一家书铺, 对着角落青袍男子伸手一拍:“梁公子, 好巧!” 梁静业握着书的手一抖, 皱眉就想厉声呵斥, 可扭头看见那没规没矩的梁家小姐身后站着的人, 顿时噤了声, 半晌才道:“梁小姐好”在王希音身上顿了顿,垂眼:“表妹一向可好?” 王希音牵了牵嘴角, 刚蹦出一个好字, 秦书宁已经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与我去楼上坐!” 梁静业抿着唇不说话。 王希音虽然不知道秦书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开口道:“实是有事需要表哥相助, 若表哥确实走不开, 我们也不强求。” 梁静业隔着帷帽看过去, 似乎感应得到里面透出来的视线,又垂了眼终是点头应下。 秦书宁笑眯了眼,不管不顾地又去抓王希音就跑,梁静业忍不住道:“你能不能稳重些。” 王希音吓了一跳,正想着秦书宁要发火她怎么劝和,却见秦书宁哼了一声:“要你管!”倒真是放缓了脚步,几乎能称得上“稳重”。 这回王希音受到的惊吓更大了。 果真每一个混世魔王背后就一定会有个能降得住的人么? 又折腾回了楼上,王希音相对无言,趁着秦书宁出去又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王希音忍不住道:“这几天家里有事,却是一直没有谢过表哥当日的回护。” 梁静业听到那轻柔的声音只觉得脊背发麻,竟有几分坐不住,忙说:“当不得什么,我也听说了大姑奶奶的喜事,一时找不到时机没能道贺。”他眼睛一直看着茶盏不曾抬起,王三太太有身孕的事几乎是瞬时就在宁国侯府传开了,为此他的小院又多得了几盘菜和热汤,梁静业却是不敢回想他那些混乱心思,借着喝茶掩去尴尬。 王希音却已经想到了别处:“关于给卫国公府的回礼,表哥可有打算?”见梁静业愣了一下,王希音还当他没想过,歉然道:“是我多嘴了。”她也是刚把自己的回礼给秦书宁,毕竟秦书臻是打着他妹妹的名义给的自己胭脂,这礼她也好回。可梁静业就不同了,秦书臻赠了他私藏的书卷,放到平常人家千金也买不来的,必是要重谢回礼,王希音也是想到梁静业身家不丰,又是自己强拉他去面对秦家兄妹,才有此一问,想借机补偿梁静业一些。 “不,不”梁静业对着茶盏握了又捏的,好在那不是泥塑,不然准叫他捏出五指印子:“实不相瞒,我却是备了回礼,只是我囊中羞涩,拿不出什么相称的,就画了一副山水,怕是入不了秦世子的眼。”而且画完之后,梁静业才想到他怕是没机会再见秦书臻,一时也不知道拿那副画怎么办。 王希音不赞同道:“表哥亲手所画必然是费了心思,礼轻情意重,想必秦公子也不会怨怪。更何况,日后表哥金榜高中,更说不准哪个贵重了。”她想了想,试探道:“我二哥与秦家有亲,表哥若有暇可以把画让我二哥品鉴品鉴。”她到底不敢明说让梁静业去托王德普转交回礼,忙补充:“他们这几日常常有约,我可以跟二哥去说,反正表哥读书为重,这也不算什么。” 梁静业见她谨小慎微,生怕伤到自己自尊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无碍的,左右不过一幅画,我可以寻机再给秦世子” “给我哥什么?”这回不等王希音说完,秦书宁却是回转过来,一双眼狐疑地看着梁静业。 梁静业不想多说,但怕秦书宁追着问,只简短道:“上次秦世子赠物的回礼。” “嗨,多大点事儿!”秦书宁道:“画呢?给我不就行了。” 梁静业张张嘴,无奈道:“不劳烦秦小姐,我下回见到秦世子再给他也是一样的。” “我哥那么忙,你见得到他么?”秦书宁瞪圆了眼睛还要再说。 王希音见梁静业又抿了嘴,连忙插话:“不说这个了,书宁,你之前说你有法子,又叫了梁家表哥来,到底要怎么做?” 秦书宁闻言也不在回礼上多做纠缠,嘿嘿两声从身后变戏法一般拿出两身衣裳,竟与她那队婢女身上穿的一样:“我的想法很简单,叫你表哥扮成贵公子,带咱俩进去不就是了?” 梁静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秦书宁三言两语讲了,脸色一黑:“胡闹!那地方岂是你c你们能去的?” “喂,大学究,我们这是为了谁啊?要不是你们梁家二小姐被诬陷,静妹妹求过来,我才不会费这心思呢!轻重缓急懂不懂,事急从权懂不懂?”秦书宁一叠声地说着。 梁静业绷着下颔,咬死不说话。 王希音也没想到秦书宁脑袋里的是歪点子,但被震在当场之后,她一寻思竟也觉得没什么不对:“表哥,事关重大,二表姐平白被安家纠缠的根源就在安家大公子身上,我必是要弄清楚缘由的。” “你怎么也跟着胡闹!”梁静业顿了顿,恨声道:“既然你们想知道那人去做什么,我自己去看过一遍便是。” 秦书宁才不会放过这么好玩的事:“大书呆,你知道他是哪个房间么?之前听过墙脚没,会打听情报么?真叫你去,怕是直通通进去喝碗茶再直通通出来罢!” 王希音深以为然,她也不觉得梁静业是个能打听闲事的人:“表哥要是有什么顾虑就算了。”见秦书宁又要瞪眼不干,她紧着说:“我们会再去找人的,左右那安家大公子每日都会来此,不差这一天。” 梁静业只觉得额角青筋连着心脏都在怦怦直跳,这么大胆c这么大胆的小女子也不晓得是怎么娇惯出来的!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无奈道:“真拿你没办法,我去就是了,只一条进去后不可乱走,都要听我的。” 秦书宁已经欢呼起来了:“知道啦,梁大公子!” 王希音到底心里还装着梁荔的事,没有秦书宁这般兴奋,却也是一双美目弯弯,对着梁静业笑。 这一笑却是让梁静业到隔间换衣裳的时候,都没能把手脚放好,等他两个小婢女也换完衣裳,见了他的样子都笑起来。 “这还是我从我哥那里偷来的,瞧着你们身量相仿,怎么穿在你身上这么别扭?”秦书宁上去就一阵抻拽,梁静业闪躲不及,衣衫更乱了。 还是王希音看不过眼,伸手要去给他摆正,吓得梁静业话都说不利索:“别c别,表妹,我自己来就是” “公子是不放心奴婢的手艺么?”王希音入戏倒是快得很,学着她身边婢女常被她嫌弃的委屈口气,连娇带嗔的,只把梁静业震在当场,肢体僵硬得叫她觉得自己在摆弄一块石板,又笑道:“公子放轻松些,奴婢不会咬人的。” 梁静业本想下意识垂眼躲开,却不防将视线直直撞到王希音认真给自己理衣襟的小脸上,她睫毛浓密弯翘,像他日常清理书案用的小刷子,白嫩幼滑的脸蛋在光亮处还能瞧见细小的绒毛,微微咬唇,似乎对整理男人衣裳很是生疏,但一板一眼又认真的可爱。 “瞧不出呀静姐儿,你还有这手艺。”梁静业不是头一回觉得秦书宁聒噪厌烦,可这次他一听见秦书宁清亮的嗓音就如被浇醒一般,迅速扭过头去,心里又是庆幸又是遗憾十分不是滋味。 王希音不以为然:“我见过我祖父和父亲衣裳的版样,照猫画虎怎么也比你强些。”对着梁静业又拉又拽的,好好一件衣裳差点被撕成布条。 眼见秦书宁不服气又要说,梁静业忍不住道:“还是赶紧去罢,不然一会儿安家公子都要出来了。” “还差一点!”秦书宁猛地蹦跳出去,叫了一个婢女进来,那婢女身上背了一个硕大的木箱,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大小不一十几个瓶瓶罐罐:“乔装打扮,自然是既要乔装又要打扮,不然静姐儿你这小姐模样第一个就被人瞧出来啦!” 那婢女也是个神笔画手,三个人排排坐,一人脸上沾点什么又涂又抹的,到了最后脸还是那张脸,却是跟之前迥然不同。 王希音更是艳羡:“你身边果真能人辈出。” 梁静业摸着下巴上被画出来的青刺胡渣也是惊奇,他原当这么一闹自己再不能去隔壁的书铺,现在却觉得自己这副模样便是到了书铺老板面前,那人也认不出自己来。 秦书宁得意得很:“记住了,大书呆是张公子,你是小静,我是小宁,可不要弄出差错!” 之后三人又照着秦书宁的吩咐从茶楼后门上了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绕了两条街巷,终于到了那传说中花楼的门前。 “张公子可是晋中银庄的少庄家,头次来京办事,千万不要自己失了底气。”临下车,小宁还在胡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第七十五章 /str一ng第七十五章 马车停稳, 秦书宁已经等不及一个箭步冲了下去, 还是车厢里王希音咳嗽一声, 她才回过味来讪讪笑着,伸手要扶梁静业下车。 梁静业哪敢叫她服侍, 还要躲开, 却是被身后王希音拦住:“公子小心脚下。”他脚步一顿, 秦书宁早等不及一把握住他的手连拉带拽将他“扶”了下来。 “贵公子一位,您里边请哎!”跑堂的小二见了来人眉开眼笑地上前招呼。 “嗯。”梁静业点点头:“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茶水?” 小二鼠眼一转,秦书宁已经丢了块碎银子上去,他忙不迭接了,笑嘻嘻道:“谢小爷赏, 咱们家好茶好水都是常有的, 就看您好什么口儿。”他又凑过去, 贼兮兮道:“还有好花, 颜色也是尽有的, 包您满意!” 梁静业拧着眉想着要说什么, 秦书宁已经瓮声瓮气道:“公子,此地嘈杂不合您的身份。” 那小二也是个耳朵尖的, 连忙叫道:“亲姐姐哎, 咱这是大堂,人是多了点,小爷什么身份, 咱怎么能叫小爷跟那群浑人一处!爷, 您高抬贵足, 咱们楼上请,那儿都是雅座清静得很!”说罢好似生怕梁静业抬脚就走,连忙躬身将人往楼上带。 到了二楼,小二已经要指雅间了,又是秦书宁道:“这还有楼上,肯定更清静,小二,带我们去三楼!” 小二顿时一副苦瓜脸:“姐姐,您可真会挑地儿!那三楼小的轻易也去不得,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这怎么是为难?”秦书宁道:“有地方不叫我们去,你们是不想做生意了?” 小二忙赔不是,又道:“姐姐您是不知道,三楼都是包间,惯常都有官贵人包着的。您主子是钱主子,小的一眼就瞧得出来,可您也该知道,咱们京城那有的地方不是有钱就能去的。” 秦书宁等的就是这句话,顿时更大声了些:“我还不信了,这年头还有我们公子花钱去不得的地方!” 这么一闹,原本茶楼白日的声音就不甚多,此时更是一片寂静。 “龟孙子玩意儿,连个客人都招呼不好要你何用!”一道腻滑尖锐的女音从楼上传来,王希音抬头望去差点没闪下眼,三楼走梯上一个白胖的妇人探出头来,她满身金饰,脖子上都要叫十来条金链子勒出道道儿,十根手指也是圈着各色金戒指,再去细瞧她的模样,白腻腻的香粉糊了半盒,朱唇一点,两颊飞云,王希音觉得她再也不能直视胭脂了。 就见那妇人打量了梁静业一番,笑道:“这位公子好面生,头回来罢?咱们这儿的规矩,这三楼也不是去不得的,一百两银子压住,您满意就好,不满意我们包退。” 这一百两只是个开路费,之后点的酒水和姑娘自然另算,想必价抬得这般高那些个要装大头蒜的,没几个敢说自己不满意。 梁静业有些踟躇,一百两对他可不是小数目。 “我还当多贵,区区一百两罢了。”秦书宁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我们公子刚给我说是去对面买河捞的,便宜你们了。” 胖妇眼尖,瞧出上书三百两和晋中字样眼前一亮,亲自下来接待道:“原还以为公子是京城人士,却是从山西来的,咱们楼里也有不少贵客打那过来,想必公子也是听说了罢。” 梁静业眼观鼻,冷道:“不过听了一耳朵,却没想到贵楼难进啊。” “这是我们不对,您快请,好叫您知道,咱们这儿也就这么些规矩,都是为了贵人们玩着舒服。您这是头回来,下回便宜哪个也不敢把您拦喽!”胖妇笑得一颤一颤,不作声的王希音很怕她脸上敷的粉落自己一身。 正想着,身前梁静业一挪,不甚宽厚的肩膀挡住了王希音的视线和胖妇的粉末。 那胖妇也是个人精,特地歪过头对王希音造作地眨巴眨巴眼儿,道:“爷这对婢子有趣,辣的辣,甜的甜,小爷好福气呀!” 梁静业不喜她这般品评,皱眉:“胡说什么。” “哎唷瞧我这嘴,”胖妇假惺惺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您楼上请,咱们这儿的虽比不上您这两个小婢,却也各有不同,看您是否有合眼的?”这么一番扭捏姿态将三人引到楼上一个房间,那三楼果真是幽静的好地方,大堂的人还能看见二楼,却只能瞧见三楼的地板。白日上去都十分昏暗,角落放了红罩的青铜镀金镂百花纹的灯,地上还铺了波斯地毯,走上去几无声响,来回一共五个房间,只有最里头那间门窗里透着灯火。 “爷,您这一身金贵与这清香菊最是合衬,里面请?” 这回却是王希音开了腔:“都是香菊,奴婢却觉得玉芙蓉更雅正些,公子觉得呢?”清香菊在五间的最外间,而玉芙蓉靠里,与最里间还隔着一个金牡丹,但却不至于两屋紧挨叫人生疑。 梁静业抬起的脚就收了回来。 胖妇哪里看不出门道:“遇上公子这对玉人儿,我这是嘴也拙眼也瞎了,您这身打扮那就是我们玉芙蓉的客人没跑!您看着脚下,慢些走着。” 甫一推开门,满室的熏香气扑面而来,王希音立时打了个喷嚏,再抬眼去看屋子摆设倒也不出奇,这还是套间,进去有轩窗罗汉床,还有圆桌木凳,茶具也擦的格外清亮,隔间门上挂着与窗帘一样的玫色纱帘,透出一丝暧昧的颜色。 梁静业强作镇定走了进去,秦书宁和王希音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来这种地方,自然是不错眼儿地四处去看,不一会儿来了个衣衫轻薄的婢女上茶,还放了一篮子鲜花才退下。 王希音一时好奇就想去拿那娇艳欲滴的白玉兰,却被梁静业叫住:“表c静儿,这花不能动。”他脱口要叫表妹才意识不对,又改口却发现叫得更加亲昵,顿时有些无措。 秦书宁和王希音都没察觉,只是端着同样好奇的小脸问他:“为何不能碰?” 梁静业难堪道:“据说这每一朵花都代表一个姑娘,一会儿再有婢子来上茶上水,瞧见哪朵被折了,就会叫那花名的姑娘来。”这也是他听身边同窗说的,实情如何也是初次见。 “想不到里面门道这么多。”王希音再不敢碰,去问秦书宁:“和那间屋子隔着一处,我方才怕挨得太近叫那妇人起疑才点的这间,书宁你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么?” 秦书宁扬眉笑道:“瞧我的罢,这点子距离算不得什么。”说罢她推开轩窗,又去瞧自家房间没有婢女进来,提起裙摆踩着罗汉床就翻了出去。好在下人衣裳本就以方便为主,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转眼间她就踩在了窗外探出的灰瓦上。 王希音一把抓住她,身子都被带出大半:“你小心点!”屋瓦都是叠着的,根本禁不住人:“这也太危险了!” “这有什么,再高的房梁我也踩过。”她见梁静业也是一脸担心地看着,更加得意:“书呆子,我可比你强罢。” 梁静业没说话,可见王希音也提了裙子要上去,连忙喝止:“这般危险,你去凑什么热闹?” 王希音才不管他:“本就是我求着的事,书宁都去了,我怎么能不去。”她动作笨拙,但好在身形柔软且梁静业不敢鲁莽去抓她,也叫她翻了出去:“劳烦表哥在屋里稍等,我们去去就回。” 秦书宁不防王希音这么个娇小姐也跟了出来,眼中满是赞许,唇间一指,嘘道:“轻些。”叫王希音跟着她的脚印去踩点。 两人磨蹭了一个房间的距离,再不敢将身影投到金牡丹的窗纸上,秦书宁从怀里掏出两个茶杯,却是方才从房间顺出来的,让王希音跟她学着把茶杯扣在墙面盖上耳朵听。也幸亏这一处楼房遮着楼房,才没把两个白日做贼的叫人看见抓起来。 王希音努力辨认着声音,竟真叫她听到了几句模糊的对话。 “日,你要怎么带我出去?”是个娇柔的女声,间或还有哽咽。 “再不必担忧,我必是”却是安家大公子安健的声音:“莫哭,我对你倾心,你是知道的。” “那又如何,你娘只喜欢大家小姐,我是什么位分上的人物,再不必说了,后日你带不走我,我必要迎客的。”十分决绝。 “你c你你就不能,再多等我几日?”已是有几分急,显然之前已经说了不少。 “等等等,我从去年九月等到现在,还叫我怎么等?妈妈原是叫我十月就挂牌的,是你说重金带我走,这才白等了这么些日子。如今你来三楼,除了押金酒水都不敢点了,妈妈早就不满,昨儿还念叨着白白让我空长一岁,不知道等我真挂了牌,她要怎么磋磨我”那声音从委屈到哀怨,转薄怒又降卑微,便是王希音听了也觉得婉转曲折,更别提屋里那人心中怎般怜惜。 “你要信我,自从去年八月十五月下廊桥见过你,我心中再没别个。”安大公子坚定道:“再有五日,五日一到我就带你回府。你这般乖巧贤惠,我娘必是会喜欢你的。” 秦书宁撞了撞王希音,收了茶杯蹑手蹑脚要她往回走。王希音最后只听到两人在日期拉扯,便再没有旁的信息了,虽然不知道秦书宁为何这么快就叫她回去,但还是依言从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第七十六章 /str一ng第七十六章 待两人刚落脚回屋, 门扉敲响, 却是胖妇过来打问还有什么需要:“方才那婢子不合爷的眼, 咱们已经训过她了,爷您来京城一趟不容易, 可不能虚度光阴呢!” 梁静业已经拒过一个抛媚眼的女婢, 这回却是被鸨母压着点花, 他去看两个刚溜回来的婢女,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才不理会他这个假公子的窘境。 到底王希音脸皮没秦书宁厚,指了那花篮道:“公子瞧不上眼也是该的,依奴婢看这篮子花没甚好挑。” 这却是直接打脸了, 鸨母做的就是卖花生意, 叫小娘们说没甚好挑, 她再不会好脸相迎:“小婢子口气不小, 我知道你家爷宠你, 可也要晓得分寸, 我这篮子花哪里不好挑?” “形不好样也不好。”王希音好似犹不知鸨母火大,冲着火口道:“你这篮子上重下轻, 艳色太过, 清雅如玉兰反倒成了白板帮衬,且空落落没个点缀,这是其一。”她又说:“其二是, 一篮二十三朵, 每个时节六朵, 艳丽有之c清丽有之,可谓色|色俱全,却不知为何秋季六花独独少了金桂?” 在鸨母瞪大的眼中,王希音扬起下巴:“在黄梨木镶大理石桌上摆这么一篮子,既没有形花样也不十分全,之前我宝瓶插腊梅还叫我公子说了一顿,你这个他是瞧也不会多瞧一眼的。”她犹豫了一下,多少也觉得自己贬低太过,给鸨母留个余地:“也就这篮子编的还精巧些。” “哈!”秦书宁没忍住笑出了声。 便是梁静业也忍不住莞尔。 那鸨母面皮抖抖,干笑道:“想不到公子也是个识花的,我这篮子不入您的眼是我的错,但这花可都是刚摘的,便是冬月已过,这红梅也是今晨初绽,满京城可都找不到我家的养花手艺!” 瞧这鸨母必是要推荐一朵,梁静业正想出言婉拒,却见王希音冲他使了眼色往花篮看去,梁静业福灵心至脱口道:“不用挑了,你这篮子我瞧不上,既是没有金桂,就点那个金桂罢。” 鸨母这回是真偃旗息鼓了,哎唷哎唷叫了两声才道:“贵客您也是眼光独到,只我家金桂还没调|教出来,这才摆不上花篮,您要是想,三日后我家桂花挂牌,您也可以过来凑个热闹!” 梁静业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子,顿时眯起了眼:“这话不对罢,花楼没有花是怎么回事?打量我是外地来的甚也不懂就好欺客么?铁打的花名流水的姑娘,便是这个金桂调|教不出,还没有旁个?” 那鸨母早就满腹怨言,听了梁静业质问,一腔苦水没处说:“爷您别恼,这金桂去年就该挂牌了,只是叫个没钱没脸的小子霸住死活不叫我们金桂出来,这才叫花篮缺了花。我们家与那旁个滥竽充数的可不同,料理个姑娘是费了好大心思的,不怕您笑话,在姑娘们身上花的钱,照她们原样打个金人儿都使得,我哪里再有填补,一个不好砸了我的招牌,我也没法在京城落脚了。” 她这话让秦书宁和王希音眼前一亮,齐齐去看梁静业,梁静业思虑片刻,冷哼道:“叫你这么说,你这招牌早该砸了,没挂牌的姑娘就叫别个霸住,是叫我们当那接盘捡漏的不成?便是在我们晋中也没这个规矩!你这店我们不来也罢。”说着撩袍要走。 鸨母连忙拦他:“我的小爷哎,您是不知道,那小子身上没有半毛钱,挡不住家里势大。”她遮遮掩掩道:“他家是住公主府的!”想必已经把安大公子的身家摸了个通透:“怕是家里管得严,拿不出钱来又想要姐儿,可哪里有这好事。您要是不急,三日后金桂挂牌,我旁个不叫,就叫她头一个伺候您,身家清白,保质保量!” “那就三日后再说。”探听出想要的信息,梁静业丢下这么一句脱身出来。 “好你个静姐儿,你怎么知道那姑娘就叫金桂的?”进了马车,秦书宁最先忍不住,笑着去拧王希音的脸蛋,半路就叫梁静业拍了一把手臂:“还在门口呢,叫老鸨听见功夫全废了。” 秦书宁吐吐舌头,连忙坐正。 马车换了个酒楼停下,三人将衣裳妆扮收拾完毕,恰巧是饭点外面人声鼎沸,屋里人也饥肠辘辘,就点了几碟菜去吃。夏椿因为被王希音留下而发了脾气,饶是王希音怎么赔不是也换不回好脸,还是秦书宁看不下去将所有婢女清出房间才继续问王希音那马车上的问题。 王希音苦笑,她哪知道这般巧:“我就是瞧着花样不全随口说的,哪里晓得那姑娘就叫金桂。”说罢又道:“你也是,还没听出名字就叫我回来,不然一个不巧咱们就脱不了身了。” 秦书宁无辜道:“头一个来的是小丫鬟,有大书呆顶着倒没什么,可那鸨母脚步声踩过能传出二里地,叫她发现咱们不见,追问起来可就不好对付了。我不叫你回来,咱们更脱不了身,说不得还要被当贼打!” 梁静业叹息,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作出这般不合规矩的事,带着两个小贵女去花楼转了一圈,不再叫二人多聊花楼的闲闻,说起正事:“那你们听出什么不对了?” 王希音和秦书宁对视一把,一五一十把听到的说了出来。 “我看必是那安健一早瞧上了这个金桂,但不敢跟他娘说,这才扯了谎胡说了哪个,也是梁家姑娘倒霉,叫他说了一嘴。”秦书宁道。 王希音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也可能是安健说不出那日瞧上的到底是谁,文定长公主四处一问,得知我大表姐几个也在中秋花会上,这才起了心思。”原本梁蕊年纪最相合,文定长公主从安乐长公主那里没问出梁蕊定亲,这才自顾自的认定,又叫妹妹去跟三太太透口风的。结果发现闹了笑话,便觉得老大不行,老二也可以,又怕再贸然去问横生事端,这才多下了手段。 “呸!”秦书宁吐出一块鸡骨头:“安家心思真是毒辣,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王希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咒骂的可还与安家连着亲呢,这窝做大点儿说不得还能把她自己算进去。 梁静业剔了块鸡腿肉,犹豫了下夹到王希音面前的菜盘,才道:“既然打听清楚了,你们以后想怎么办?” 秦书宁一筷子插到那无骨鸡肉上,塞嘴里嚼了嚼:“还能怎么办,安健不是要筹钱么?就叫他娘给呗!”她的意思是叫文定长公主知道这事。 王希音却摇摇头:“不妥,那金桂是个什么人物,安大公子喜欢,长公主叫他收了就是,根本不会在意的,顶多家里埋怨几句。” “那你说怎么办?”秦书宁吃完一块鸡肉,还去盯梁静业的筷子。 梁静业本来又小心翼翼地剔好一块,见她一双狼眼灼灼,默默夹给自己囫囵吞了。 “我还没想好。”王希音闷闷道:“总归还有三天,我回去要好好想想怎么能帮我二姐把安家甩脱!” “好!这几天你有事找我,我一定奉陪!”秦书宁忍不住摩拳擦掌起来。 梁静业吞完鸡肉也道:“表妹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跟我说,你们毕竟有我在也好行事一些,万不可鲁莽。” 王希音闻言,笑眼弯弯地看他们:“多谢你们啦,今日为了我的事折腾这么久,我以茶代酒聊表谢意。” “喝茶多没意思啊,”秦书宁嘟囔:“我好久没喝酒了,不如就叫小二上两壶?” 王希音面有难色,可她刚说要谢人家,人家提出的要求她不好拒绝,正想勉强答应,还是梁静业道:“酒大伤身,女孩子家还是要多注意些。” 秦书宁撅起嘴,见梁静业自顾自地埋头吃,她愤愤哼了声:“茶就茶罢,这儿的酒也不好,回头我们去别家喝。” 吃完散席,梁静业忍了又忍对秦书宁道:“你那三百两银票我回头补给你。”他们走的匆匆,又要装暴发户的模样,最后也没因着不满意把那三百两银票要回来。 秦书宁却展颜一笑:“你傻了不成?那银票就是一张纸,我写一千两也是行的,还能叫你还我一千两?放心罢,那上面都是我照着别家刻的章和手戳胡乱盖的,字也是描好了的,除了取不出银子跟别的银票没啥区别,你也甭惦记了!”说罢哈哈笑着去骑马回府。 梁静业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被噎的半晌无语。 然而秦书宁回了家可没在外头这么洒脱,她再不敢擅闯亲哥的书房,恨不能从他墙角底下溜走,却还是被人一把抓住:“干了什么好事不敢见我?”秦书臻推开窗户,闲闲看着猫在窗台下要溜的妹妹。 秦书宁嘿嘿一笑,还没笑完就被人从窗口拎进了屋子:“哥,哥您轻点,瞧瞧您,这几日不练武手劲还这般大,果真是奇才!” 秦书臻冷笑:“什么时候我们秦大小姐也会说敬语了?”言罢冷了脸色:“今日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那件刚做好的衣裳是不是被你偷去了?” “哥,你也太小气了,这四节八礼的,娘怎么不给你做七八身衣裳,哪里就差这么一身,真计较!” 秦书臻凉凉说:“那是母亲做给我去见皇后娘娘的,你这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虽然皇后娘娘没察觉出不对,可固原长公主发现儿子没穿新衣还问了几句,尤其是今天有皇后牵线,是叫秦书臻去见一个小贵女,儿子这般不上心,固原长公主必然要问个究竟。 秦书宁理亏,一缩脖子:“我错了,可我这也是为民除害,你不知道我今天探听出了一件大事,安家可真不是东西!” 秦书臻眼睛一眯,目光如炬盯着秦书宁:“安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第七十七章 /str一ng第七十七章 大约是因着上次教训王希音惹出了事, 刘氏现在对王希音出门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更何况王希音与卫国公府交好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多的话她也不说,只跟王希音道了句:“你表妹今日过来, 一会儿换过衣裳, 你们姐妹说说话, 也是好些日子不见了。” 杨老太爷就是在三太太确诊有喜的前后几天到的京城,那时候王希音只顾着母亲,哪里管得到这表妹如何,还是后来听说老太爷真的拒绝了刘氏给他选的房子,自己带着大孙子, 也就是杨芝珍兄长, 刚刚成亲的杨智文小夫妻在城里赁了个二进小宅子, 将杨芝珍接回了家。 自打搬出去后, 杨芝珍似乎才觉出国公府的好来, 三天两头回来探望外祖母, 刘氏也依着她,只杨家规矩大, 不许女孩常在外家过夜, 刘氏这才没敢多留杨芝珍小住。 王希音看着在一旁低头垂首的杨芝珍,心道她可没话与杨芝珍闲说,嘴上却笑嘻嘻地应了, 只说先去换衣裳, 至于回不回来, 那就全看她的心情。她出了正院没走两步,就见王二娘面色不豫地迎面过来。 “杨表妹又来了罢。”王二娘也见了王希音,走过去直截了当地说,语气里再没有之前与杨芝珍一起时那般亲昵。 “是,表妹正在跟外祖母说话,怕是也在等二姐姐呢。”王希音笑眯眯的说,以她跟杨芝珍的交情自然没有二娘与杨芝珍好,祖母便是不计较她不肯陪杨芝珍玩耍,也会要二娘过去作陪的。 果然,王二娘听了这话鼻子都险些气歪,哼了又哼:“打量哪个不知道,她是嫌弃家里住得逼仄,又非得去装个清高孝顺的模样,我身上一担子事儿哪里耐烦成天奉承她!”如今三太太怀有身孕,家中大事刘氏一把掌握,闲杂小事都分给王希音和王二娘了,然而王希音已经跟着三太太学过几天管事,做起来还算游刃有余,却苦了王二娘,便是把事情大半都丢给王希音,那剩下的小半也够她手忙脚乱。 “既然祖母叫我过去,必是下午也出不来。我正在理厨房开的下月采买单子,左右你也无事就去把我剩下的理了罢。”王二娘借机甩包袱:“还有上个月针线房那边还短了三十几两银子,我也没来得及算出来呢,你要是算完就去针线上要好了。” 王希音心下叹气,就叫二娘管着两本账她都看不过来,现在可好打着陪杨芝珍的幌子,把那两本全推给自己了:“二姐姐不过是陪杨表妹说两句闲话,一下午也尽够了,左右表妹也不会留宿。那厨房的单子到月底前理清就是了,至于针线上的直接叫管事嬷嬷再去对一遍,出了岔子责罚她们也不为过。” 王二娘竖起眉毛叉上腰:“我不过是腾不出手罢了,哪个要你教我?”她见王希音不说话,气焰更盛:“你一会儿就把我交给你的事情办了,还有今天二门上有两个婆子闹到了祖母跟前,你把这事也解决了,免得拖下去被祖母责罚!”说完仰着下巴进了刘氏的院子。 夏椿气得不行:“姑娘,您可别搭理二小姐!那都是老夫人给她的活计,统统推给您是怎么回事!奴婢这就去跟三太太说,二小姐也太过分了!” 王希音原本心里也带着火气,见夏椿比自己好生气,顿时眉眼一弯:“夏椿姐姐不生我气了?”这还是自打她从那花楼回来,夏椿说的第一句话。 夏椿一怔,颇有些哭笑不得:“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记得这些小事!” “对我来说二娘这才是小事。”别看二娘拉拉杂杂说了一通,其实没几件正经的,王希音抬抬手就办完了,都不用花一下午的时间:“可要是夏椿姐姐还不愿理我,我就伤心啦!” 夏椿跺跺脚,小主子的甜言蜜语来得猝不及防:“奴婢没有不理您,实在是您今日也太过了些,便是有什么要紧事,奴婢不拦您,也得叫奴婢跟着您去呀!” 总归安家的事有了眉目,王希音便软了声音保证:“下回再不丢下姐姐了。” 稍作休憩再去管事厅。她自是不怕王二娘口中的责罚,对那些账本也是心中有数。 采买的单子不着急,王希音也不耐烦事事都替王二娘担着,就撂到一边,把针线的错账丢给管事嬷嬷,又将闹事的两个嬷嬷叫去,甚也不问先各罚三个月月例,见她们不再相互指责,又叫了那嬷嬷当值的管事。偏巧那管事又是王希音最不待见的油嘴滑舌,还没说两句就被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最后还多给了半句:“若是做不好不如叫旁人来。”只把那管事说的灰头土脸,又被罚了一个月俸禄,拉了两个婆子出去才算完事。 这一番作为下来,后院霎时肃清许多,再不是二娘在时镇不住场子的模样。 王希音料理清楚之后也不管旁人怎么想,施施然又回了三房院子。 三太太刚喝了安胎药正满面苦色,听了元嬷嬷从管事房转过来的话,好似吃了蜜渍青梅一般眉开眼笑道:“起初我还怕静姐儿绵软,现下可是放了心啦!” 想到去年静姐儿处理个洒扫丫鬟的小矛盾还搞出“三堂会审”的大架势,再对比如今,三太太不得不感慨自己女儿真如一棵小树正在茁壮成长。 待到晚上,请过安王希音在三太太这边坐了一会儿就回了绣楼。原因无他,她看着母亲恬静幸福的模样,实在无法把安家的事直白托出,若是化用成别的名头向三太太问计,以三太太机敏的心思怕是一下就能猜出来,直把她憋得抓耳挠腮c坐立不安,只好再回绣楼冥思苦想去。 “哎”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叹气了,王希音握着一卷书却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陈嬷嬷见她发了一天的愁,探问道:“姐儿为何总是叹气?” 王希音闷闷道:“有事情想不出法子解决呢!”她拿眼偷瞄陈嬷嬷,见陈嬷嬷微挑双眉等着她的下文,她抿抿唇道:“还是我二表姐的事情,她现在吃斋念佛,我瞧着难受,又觉得安家可恶,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您说,要是安大公子看上了别的姑娘,是不是能叫安家放过我二表姐?”王希音迟疑着问。 陈嬷嬷却摇头:“文定长公主看上的是宁国侯府,这可不是随便哪个姑娘就有的娘家。老奴说句多嘴的,要是安大公子真瞧上了谁且能叫文定长公主满意的,也就没有现在这档子事了。” 这倒也是。 王希音垮了肩,愈加闷闷不乐。 陈嬷嬷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又格外担心起梁荔,却也不想见她这般没精神的模样,又说道:“其实梁家这事倒也好办,就如您今天料理下人一样,把上头整治好了,下面自然也会乖顺。但凡文定长公主熄了心思,其他的就好办许多,可最难的也就在此。” 让陈嬷嬷来说,如今梁荔的几条出路,一是宁国侯去求皇上一旨赐婚,能叫谁也说不出话来。再一是让文定长公主自己熄了心思,毕竟以她现在的作派,梁家就是把梁荔强嫁到外地,这个长公主也会追过去搅黄的。最后嘛,就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不提也罢。 王希音是个一点就通的,陈嬷嬷这般说她也明白了里头的意思。整治上头,那安大公子的上头就是长公主,要整治长公主,怕是只有皇家出手了太难哎 陈嬷嬷心疼地服侍着王希音就寝:“姑娘何必挂心,这事到最后,宁国侯府一定会解决好的。”她一个妇人都能想到的,堂堂宁国侯自然也会想到,只是今上与公侯的关系多有敏感,不到万不得已宁国侯怕是不愿去走那一遭。 然而在王希音还没想出辙的时候,事情进展却是神速。 次日下午,王希音想着是否要去安乐长公主府跟王德普商讨对策的时候,就听到元嬷嬷一阵疾行的脚步声到了三太太的房间嘀嘀咕咕说了一阵。 三太太惊呼:“真的?!” “千真万确,安家门口现在都闹得跟菜市场一般啦!”元嬷嬷绘声绘色地讲着。 “怎么了?”听到安家二字,王希音顿时坐不住了,上去打问。 元嬷嬷有些结舌,把握不住是否该说给她听。还是三太太道:“你就照实了讲罢,静姐儿也大了,该知道些事理。” “哎!”元嬷嬷刚听到八卦正有十分的讲述欲|望,被三太太这么一说哪有不从的道理,连忙说道:“是角门的看守婆子说的,今儿个不知怎的,顺天府去了西市办案,查了一家茶楼”她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却是对着三太太的,王希音垂目只做不知。 又听元嬷嬷续道:“那茶楼里头一个丫鬟非说自己是安大公子的人,顺天府一听事关长公主,非同小可,就拎着那丫鬟到了安家门前。” “文定长公主面都没露就说那丫头信口雌黄,要顺天府拉去关了。可就在这时候,安家大公子得了信跑出来,当街与那丫鬟抱在一处,哦,也不是立时就抱,”元嬷嬷略带鄙夷:“他先问顺天府的人为何要抓人,又说若是那丫鬟与顺天府的案子无关,是否就可以直接释放,顺天府是办案又不是开客栈的,只说若是真无关系自然就不再关押,这下俩人才抱在一处。” “安大公子说那丫鬟绝无犯案可能,如今正在安家大门前闹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第七十八章 /str一ng第七十八章 全京城说起这事都在眉飞色舞, 只有文定长公主坐在自家屋里差点没吐出血来! 那顺天府也是胆子忒大, 拎了个贱皮子就敢在她的公主府门口叫嚣, 又说事关大案必须要涉案者出面,既然那丫鬟说自己是安家的人, 安家就得给说法。原本文定长公主不想理会的, 哪晓得健哥儿叫那个贱皮子迷晕了心窍, 竟跑出去自己相认了。 一个花楼卖皮肉的贱丫头罢了,健哥儿还真当那是什么好东西,竟是把公主府的脸面也弃之不顾。文定长公主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再一次后悔她当时没有自己亲自出去抓人,只派了个嬷嬷去拉健哥儿回来。那顺天府尹也是个不懂规矩的, 当街就要跟健哥儿问话, 这下可好, 健哥儿从去年中秋如何识得那贱丫头到今天, 两人的牵牵扯扯全说了出来, 她那时就是冲出去拦也拦不及! 气死她了! 文定长公主阴沉着脸到底挪动尊足到了门前, 打扇的丫鬟极力想遮住她的面容,围观的百姓还是瞧见了这位贵妇满脸的阴云:“邢大人, 不知我儿犯了何事要你当街作了刑堂来审?” 顺天府尹笑呵呵的:“长公主殿下, 下官也是迫不得已,最近一起子贼人为祸京城近郊,下官一路追来才知道那伙人一直藏匿于风雅楼, 生怕错过一丝线索这才需要贵府大公子做个明证。多有打扰, 实在惭愧。” 他口道不安面色却依旧笑吟吟的分毫不改, 文定长公主知道自己毫无权势,安家也不是个能扶得起来的,才叫这些小人随意欺上门来,这邢有布可敢去叫固原的家门?怕是没到巷子口就能叫固原养的刁奴打出来! “那你现在可问完了?”强压着怒火,文定长公主阴狠狠地道。 “问完了,下官得到的消息在今年初春,贵府公子自去岁八月十五就是风雅楼常客,但他说不曾见到下官描述的那些贼人,怕是线索有误,下官回去还要再做研究。”邢大人温和有礼地说道,只莫名地将安大公子和八月十五几个字咬得有些重:“耽误了贵府时间,实属下官的不是,可看到安公子与金姑娘情比金坚,下官也甚为感动,只下官为办案而来无甚准备,先给安公子道个喜罢。” 文定长公主肺都要气炸了:“区区一个丫头算是什么喜,送客!”最后这两个字几乎是咆哮而出。 邢有布叫人放了金桂,刺溜一下钻回自己的马车:“下官告辞!”火速驶离公主府的地界儿。 且不提文定长公主怎么磋磨那一对苦命的小鸳鸯,马车上邢有布擦着额角不存在的汗,惊慌道:“这文定长公主好生厉害,此事一过下官必是要被她怪罪的。” 马车上还有一人,独占半个车厢摆了小几茶具,听了邢有布说话,送到嘴边的茶盏顿了顿,道:“既知要被怪罪,你又何故用那讨嫌的口气?”略低的粗嗓,竟然是卫国公世子秦书臻。 邢有布再不做虚假的模样,笑嘻嘻道:“都是要得罪,倒不如得罪个彻底,好替公子把话问出来呀?” 秦书臻瞭他一眼,这顺天府尹他平日里接触不多,却没想到是个老奸巨猾的。此次扯了顺天府的虎皮,也是秦书臻这些日子在京城勤于走动,想试探试探手上的刀是否好使的结果,他将茶盏放回:“邢大人做事老道,小子佩服。你要的贼窝据点,我择日叫人送到府上。” 邢有布很满意,他完全没有被小自己十几岁的少年人指使的羞耻感,这面前的少年年纪再小,以后也是超一品公爵又要掌管北疆军队,他拍马屁还来不及,为些许面子放过这个机会,他又不是傻子。得罪那个虚张声势的长公主也是同理,卫国公和固原长公主要是护不住向他们投诚的臣子,也不会在今上看不惯公侯勋贵的时候还能混得风生水起,跟卫国公世子的这状买卖,他做得十分满意。 安家门前凑热闹的,自然还有京城其他人家打听事的下人,几乎同一时间安大公子的这件艳闻就传入了各家太太奶奶的耳蜗。王三太太听完元嬷嬷的话忙道:“快去宁国侯府通报一声,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元嬷嬷忙不迭去应,这一来一回,到了隔天许多人家又从不知道谁口中得知,文定长公主早就知道安大公子看上了花楼粉头,却李代桃僵硬将梁家姑娘与自家儿子凑成对,如今正主现身,可算知道梁家二姑娘一身的冤屈从哪里来,若说此次事件中梁二姑娘错在了哪,约莫就是去岁中秋不该跟家人一同去看花会罢。 安家与梁家二姑娘的事也只有几户人家知道,可顺天府在安家闹了一通之后闲人的嘴就管不住了,传闻愈演愈烈,甚至有传文定长公主指使儿子非礼梁家二姑娘想强娶的。 瞧着火候差不多,文定长公主那边坐卧不安的时候,宁国侯夫人朱氏带着大儿媳妇小林氏穿着诰命服跑去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哭去了。 皇上想收公侯的权再怎么也是暗戳戳c私底下的事,明面上自然要秉持公正,如今闹得一品侯夫人和世子夫人跑到皇后面前哭诉,顿时叫皇家的脸面有些拉不下来。又听朱氏说为了此事梁二奶奶得了癔症c梁二小姐要出家为尼,叫她这么一通说好似宁国侯府明儿个就要四分五裂溃败下来,皇后娘娘再坐不住,好生宽慰了朱氏和小林氏,次日就将文定长公主叫去训斥了一个时辰。 文定长公主回去就报了病,安家压着安大公子去宁国侯府登门道歉,这才算罢了。 经此一役,安家和梁家是绝无结亲可能。文定长公主这一病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好,安大公子抱得美人归,梁荔也洗刷了清白。一切尘埃落定后,大抵最吃亏的还是远在扬州的孙家,将一个女儿赔进公主府不说,同宁国侯府也交了恶,现在巡察使不知从哪里翻出了扬州税银的卷宗说要清查,瞧那架势,今年这孙老大人的官怕是也做到头了,年底考评得个差已是法外开恩,一个不巧乌纱帽就得落到别处去。 孙大太太哭天抢地:“这些年他们不提那婚事,眼见也是瞧不上咱们,退了亲岂不正好,谁又知道这是不是长公主闹的事!如今宁国侯府这般针对咱们,也太欺人了些!”只她再去哭,宁国侯府里也没人去关心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不外如是。 “你说事情怎这般巧!”一切落定后,王三太太带着王希音和淳哥儿又去了一趟侯府,朱氏笑眯眯地道:“果真是有佛祖相助不成?”她双手合十极为虔诚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王三太太虽不信这些,但想到这大抵是对梁荔最好的结果了,也有几分惊奇:“娘,顺天府那边可有人去说?” “说什么。”朱氏道:“人家秉公办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要明面上去谢,被有心人抓住说他们串通好的,岂不又要纠缠许久。不过顺天府的这份情宁国侯府肯定是记下了,毕竟也不是便宜哪家案子都要顺天府尹当街对峙的。 王三太太转念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摸着肚子笑:“可不是活回去了。”她又问:“那荔姐儿的婚事可有着落?” 如今女儿有孕,孙女冤屈被洗,朱氏语气里都透着轻快:“你父亲的意思是不留她在京城了,正好天水那边传了信过来要修宗祠,这几日就让你二哥带你二嫂和荔姐儿回天水。”她顿了顿:“也是叫他们留在天水的意思。” 王三太太一愣:“这是怎么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第七十九章 /str一ng第七十九章 “家里的规矩这么些年都乱了。”听语气, 朱氏也是赞同这事的, 当然她不是梁二爷的亲娘, 对梁二爷的处置,她也不爱插手:“更何况咱们在天水也没了相近的亲戚, 正好借着修宗祠叫二爷跟着历练一番, 总归咱家是梁氏一族的顶梁柱, 二爷日后当族长也是使得的。” “那二嫂”王三太太欲言又止。 “自然是跟着一同回去,不过也不会立时就叫他们迁回天水,到底还有荻姐儿的婚事,日后豚哥儿回来也得他们在,不过也就这几年, 当个过渡罢。”朱氏忍不住又合眼念了个佛, 侯府这几年虽然明面上不显但池子底下却是乱了的, 如今侯爷把规矩立起来, 日后守着规矩也就好过了。 王三太太也觉得这般安排不错, 笑着道:“娘以后就等着您外孙孝敬罢。” 朱氏也笑, 看了眼女儿微微显怀的肚子:“这个孩子是个有福的。” 那边母女两个说着事,王希音带着金小胖又去看梁荔和梁荻。事情刚过两天, 梁荔的小院也不是以前死气沉沉的模样, 红花绿柳又飘了起来,在院门口就能听到里头的笑声。 “静姐儿来了,快坐!”听到丫鬟通传, 梁荔亲自过来拉人:“你也听说安家那事了罢!这可真是恶人自有天收!”她敞着嗓子大笑两声:“那日安健来赔罪你该瞧瞧他那模样, 肥头圆耳, 真当是个姑娘就瞧得上他呢!也就花楼粉头看在银子的份上骗一骗他罢了!” 屋里只有梁荻,显然也是被拉过来听梁荔发泄的。王希音知道梁荔现在心里舒坦,自然不去计较她言语上的过失,顺着她的话说:“是,缘份这东西强求也求不来,安家这是被月老的红线头又给抻回去了。” “你也这般促狭!”梁荔欢喜道:“这些日子可憋坏我了,你说事情怎么这般巧,那邢府尹就去花楼查案了呢?是不是我给菩萨念经念得虔诚,哎呀,我得再去上柱香!”说着也不顾自己新换的淡粉洒金花瓣暗纹绣裙,顶着满头珠翠就去烧香了。 王希音有心阻止,还是梁荻道:“就叫二姐姐去罢,她心里头畅快,做什么也不在意的。”可见这几天,梁荔没少给菩萨送香火。 “也是好些日子不见四姐姐了。”王希音笑着道:“四姐姐最近在忙什么?” 梁荻先是红了下脸,又见她笑得促狭,忙嗔道:“明明是你躲着不见我们罢,我可都听祖母说了,趁着我们事情多,竟是哄的祖母把小胖给了你玩,你是怕我们跟你抢这才好些日子不来。” 连一向好性的梁荻也敢不守反攻,可见最近忙的是什么不可说的事情,王希音告饶:“四姐姐何苦拆穿我,咱们说好了啊,小胖是外祖母赏了我的,你可不许再抢!” 梁荻也不是掐尖的性子,见她这般护着爱宠,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软绵绵地点着王希音嘟嘟的脸颊笑话她。 梁荔的事情落定,这院子里的鸟叫都欢快起来,碍于梁锦今日外出访客,王希音也没去跟她打招呼,从梁荔院子出来,脚跟一旋就往外去找跟梁静业讨论学问的淳哥儿。 “阿姐!”见到王希音过来,淳哥儿还有些奇怪:“阿娘要回去么?” “不是,我来看看你和表哥聊得如何。”王希音笑眯眯的,看见梁静业干巴巴站在对面福了一礼:“淳哥儿每次来都要麻烦表哥,我还没有谢过表哥这些日子的照顾。” 梁静业连忙错身让了半礼,手脚都不知往哪放:“表妹太客气了。”他知道王希音是打着淳哥儿的幌子,在谢他前些日子带她们去花楼的事情:“我也没帮上什么。” 王希音见他书房清寒,连个像样的架子都没有,忍不住道:“表哥的书都要装不下了,怎么没叫人来收拾一下?” 梁静业有些脸红,他一穷二白的来,又打扰了宁国侯府四五年,哪里还有脸要家什,一时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回什么。 然而王希音似乎并没想梁静业回什么话,转身对弟弟道:“淳哥儿你瞧瞧,表哥条件刻苦还能坚持读书,你可要向表哥学习。” 淳哥儿深以为然,不过他也觉得梁静业住的太清苦了,尤其是跟侯府里头的房间装扮相差太远:“上次我就说要表哥跟外祖母报几个书架来,可是表哥好像没听进去。” 梁静业刚要说话,王希音已经轻责道:“表哥要考功名,哪有这些闲心。你要想叫表哥书读的舒心些,该自己去跟外祖母说,也叫外祖母知道你对兄长的友爱之心啊。” 这姐弟俩个一唱一和的叫梁静业实在找不到机会插嘴,等到王希音带淳哥儿回去时,他忍不住低声对王希音道:“就是只为二小姐,我那日也该有所帮衬,表妹无须挂念。” 王希音无辜道:“不过是淳哥儿一点心意,表哥才不要挂念才好。”说完临走前还握了握小拳头:“预祝表哥来年金榜高中!”就笑着与淳哥儿一同走了。 隔天果真有小厮送了一整套书架案几到了梁静业的院子,梁静业去朱氏那里磕头道谢,朱氏还多给了他一套侯府私藏的经史通读,这部书一直是收在梁锦那里,虽然明知道梁锦留这书也没用,但梁静业也从没有想过去借来读。 他摩挲着藏书封皮,不期然就想到那拐弯抹角向自己道谢的表妹,唇角弯弯,目光又落到墙上那狂放的“静”字上,因着与他名中一字相合,倒是不惹人生疑。 那日在花楼,对着丫鬟打扮的她,他曾经唐突地叫过她一声静儿,如今想来这两字好似化成了糖瓜,又甜又腻地缠绵在他口舌之上。 她说希望自己金榜高中。 而他希望,是否能有一日真的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般叫她。 下过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燥热被渐渐掩去。 王希音算完了账扭扭脖子,叫夏椿把纸笔收好,自己去抱了金小胖到花园散步。又是一年中秋,小时总觉得年来得太慢,可现在却发觉日子过得好似在飞。 “你这狗儿是不是又重了。”她笑眯眯地点金小胖的鼻头,小狗对她吐着舌头想凑过去求抱抱。王希音的目光落在它脖子的金珠上,抹去上面的尘埃,金色依然,只红绳有些旧。前两天给宁国侯府送中秋礼的时候,她路过豚哥儿的院子,看那门上已有青苔,不禁有些怅然。 这个表弟因被娇宠太过,又爱欺负淳哥儿,她很不喜欢,可现在他离家了小半年,她竟然还有些不习惯,总以为那门后会出现他大摇大摆的肥胖身影,小眼缝一眯吆五喝六地指使着小厮奔走。也不知道豚哥儿在小舅舅那里过得如何,她有心想问,却发现宁国侯府里谁都没提过他,随着二舅母带梁荔去天水,豚哥儿就好像从不曾出现过一般,谁都没再说过他。 “你是不是也把你前主子忘了?”王希音逗着金小胖的下巴,见金小胖舒服得眯起眼,明明是狗却猫样慵懒,叫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哎,要是叫豚哥儿瞧见你现在的模样,怕是头一个气不过了小可怜儿。”那最后一句却是不知道在说她怀里惬意小憩的爱犬,还是远在凉州的小子。 这一次的中秋家宴,王希音还觉得比去年安生许多。虽说安乐长公主依然缺席,但大老爷王旻和王德普还有三房人都陪着国公爷两口,没有庶子庶女作梗,一大家子吃的倒是和乐。 只是散席后,三太太被陆嬷嬷服侍着洗漱完,元嬷嬷皱着眉头进来,见了三太太欲言又止。 “怎的了?”三太太拢了薄被问,八月的天又是下过雨,已经有些凉了,她如今小腹鼓胀却是受不得寒的。 元嬷嬷眉头皱得更深些,凑过去道:“听伺候碧环的丫头说,今日送去的清蒸鲥鱼,碧环吃了一口就吐了!” 三太太的动作一顿,便是服侍三太太抹润膏的陆嬷嬷也停了下来去看元嬷嬷。 元嬷嬷点了点头,继而冷笑道:“都是做女人的,谁还会没想过自己的身子?听那丫头的语气,可能有些日子了,就等着稳当了再松口呢!” 陆嬷嬷也是有些担心,想到之前三太太确诊有孕的时候,三老爷那兴奋的模样,显见是很想要孩子的,现在碧环要是也有身孕,会不会分了太太的宠?三老爷已经好几个月打着文辩的名义早出晚归了,老夫人不管,太太也拦不住,现在再来个姨娘她忍不住去瞄三太太的肚子,这一个还不确定是哥儿还是姑娘呢! 三太太表情倒是平淡:“明儿叫大夫去给她瞧瞧,若真是有了,倒也是一桩喜事。”她想了想,又道:“叫上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一起,也算有个见证。”若真是几个月的身孕,那碧环肯定是瞒报了。做姨娘妾室本职任务就是伺候老爷c繁衍子息,碧环升为姨娘后她的避子汤就停了,有孕是意料之中的。她又不是什么忙起来顾不上的太太奶奶,身子有了变化十天八天看不出来没什么,两三个月还没发现是绝不可能的。 三太太自认不是个刻薄的主母,当日碧环要求留在原来的小院,那番心思她自然瞧出来也顺了碧环的心意,可现在又被碧环当什么似的防着,便是她不屑跟姨娘计较,心里头也有几分不快。 次日,元嬷嬷一早就叫了正院一个婆子跟着大夫去了碧环的小院,没一会儿就传出来碧环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第八十章 /str一ng第八十章 小儿子的喜事接二连三, 刘氏也忍不住喜形于色, 不过那到底是庶出, 她自然不会亲自探望,叫了身边婆子一气儿赏了七八件物事给那小院送去, 几乎把那小院塞了个满满当当。 “那般小的院子, 怎么能住人?”刘氏听了婆子回禀, 忍不住道:“俪娘也不是个小性,怎的在这事上犯糊涂。” 那婆子就是一早被元嬷嬷叫去做见证的,一路上也是听了元嬷嬷抱怨,闻言就道:“听说三太太原是想给碧环姨娘换到三房旁边的小院,叫碧环姨娘婉拒了, 老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谁也是经历过这些姨娘丫鬟的, 刘氏打眼儿一琢磨, 也就明白了碧环的心思。瞬时, 她就有些冷淡:“既然怀了孕, 再住那里却是不便。你去给三太太说, 叫碧环还搬去她指的院子,三个月也是胎稳了, 若是碧环再有不满就叫她跟我来说。”果真是小娘玩意儿, 还真当谁都算计她那肚子。虽说都希望看自家后代繁盛,可庶子对三房还真不是多金贵的物件儿。 这一回,碧环却是再不敢多说。而三太太也不理她, 进了院子直接叫牙婆带几个丫头给碧环挑, 自己连面也不露。 便是原先伺候碧环的丫鬟燕儿从三太太遭完冷脸, 领着太太的赏回来,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姨娘这般行事,真是伤了太太的心呢。”在燕儿看来,三太太真是一个宽和的主母,可碧环却是谨慎太过了。自己被指派过来后,这个姨娘事事都要防着她这个丫头,现在又瞒了身孕,直到胎稳才透出信来。 到现在燕儿还会怀疑那晚碧环吃过鱼后当面吐出来,就是为了把有喜的消息通过自己的嘴传出去,要不然以碧环这么个瞒法,怕是显怀了也没人察觉。 碧环听了这话也不过瞄她一眼,将太太的赏赐收了,拿块碎银子打发燕儿。三太太有儿有女,再来一个也是锦上添花,而她却不同,这孩子是她的命,绝不容有失。 原本碧环不过一个通房丫鬟,没资格给主母请安,后来升成姨娘,三太太又念在那小院距离三房院子太远,而自己妊娠反应重,也不叫碧环日日请安。如今碧环住到了近前,三太太虽然不耐烦每天搭理她,但觉得这个姨娘心性差,就叫她隔几日来立规矩。 这也是王希音和淳哥儿头一次面对父亲的妾室,又得知父亲将有庶出子女,两人更是懵上加懵。 三太太忍不住笑着打趣淳哥儿:“咱们四少爷又要有弟弟妹妹了,高不高兴?”当日知道三太太有孕,淳哥儿笑着喊自己要有弟弟了的模样还叫人记忆犹新呢。 谁知淳哥儿一听就不高兴了:“我已经要有弟弟了,再要一个作甚?那个就当妹妹罢。”一句话叫旁边侍立的碧环僵住了笑脸。 还是王希音先回过神,拉了弟弟道:“妹妹也好,弟弟也好,你都是要做哥哥的,以后啊该你去教他们识字读书了。”一副自己要卸下担子的夸张口气。 淳哥儿撅起嘴:“我本来就要做哥哥的,生字本我都找父亲要好了呢。” “好,”王希音笑着拉了他的手:“我们淳哥儿以后会是个好哥哥。” 一屋子人瞧着大孩子哄小孩子都和善地笑了起来,元嬷嬷凑趣:“以后我们哥儿带着弟弟,姐儿领着妹妹正正好呢。” 原本是句无关痛痒的话,可淳哥儿听了顿时瞪大眼:“不要,我跟阿姐都领弟弟,妹妹叫姨娘自己领罢!”这抗拒的情绪犹如利刃尖刺出来。 霎时满堂皆静。 三太太轻咳了一声,对碧环道:“这儿没什么事了,你下去罢。” 碧环垂着脸默默退下。 王希音也没料到淳哥儿对庶出弟妹的感观这般差,舍不得斥责,但也说教了一句:“淳哥儿,不管姨娘如何,弟弟妹妹总是无辜的,你这般可不是男子汉所为。” 淳哥儿难得闹了脾气,低着头不理姐姐。 三太太叫王希音把淳哥儿带到身前,柔柔抱住:“淳哥儿,你对姨娘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娘说,只是咱们淳哥儿也是大人了,万不可任性。” 淳哥儿这才红了眼圈,嗫嚅道:“我听说,有了姨娘的家都乱,父亲疼姨娘不疼阿娘,庶出弟妹都能骑到别个头上来。我不要姨娘!”他摇晃三太太的袖子:“娘,大伯父c二伯父和外祖家都没有姨娘,我也不要爹有!” “哎呀呀”元嬷嬷看着三太太也跟着红了眼眶,自己心疼得紧:“哥儿这话”这话是多少女人家的心声,可又有哪个敢像淳哥儿这般直白地说出来:“太太也是迫不得已,哥儿这话确实任性了。” 见儿子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三太太心里一酸。儿子用这种眼神向她要过拨浪鼓c要过纸笔c要过藏书,甚至要过他父亲,她能满足儿子的都满足了,不能满足的她也会竭尽全力去做,可这回她却是不能应下儿子的要求。 不叫丈夫有姨娘,她也想这般去说,可谁会去听呢? 三太太勉强自己笑着道:“你这话拿去问你爹正好,看他怎么回你。” 淳哥儿抿了唇,那倔犟的小表情好似在说他一定会去找王敬问个清楚明白。 王希音拉着弟弟出了院子,平日里她都是叫丫鬟把淳哥儿送到外院读书,可今天却是她亲自来。路上,王希音终于问道:“是谁跟你说姨娘和庶子庶女这些事的?”淳哥儿心性淳朴,又一心向学,身边人很少跟他说什么太太姨娘的怪话,他突然对这些如此抵制必然是听人念叨了。 “是静业表哥。”淳哥儿抹抹鼻子,道:“之前我去他院子听他讲学,说到珍惜二字的时候,他跟我说起他小时候吃过雪就粥块,就是因为父亲偏心受姨娘教唆才这般苛待他。不过幸好他聪敏过人,一早考上举人就能得到乡亲资助,这才到京城投靠外祖父。可是即便这样,他爹和姨娘也还在家乡靠着他举人身份敛财享福。” 王希音叹口气,那天见到梁静业书房模样的时候,她还有些奇怪。照说梁静业已是举人,便是不去会试,在家乡附近做个学官也有收入,哪至于被逼到这般清苦,可见是有难言之隐,却没想到他家是这么个情况。若非家里实在呆不下,他恐怕也不会出来借宿。 “梁表哥这般跟你说,不过是让你懂得珍惜和勤学,你却钻了姨娘庶子的牛角尖,可是在歪曲表哥的意思了。”王希音柔声道:“虽然姐姐也不知道为何一定要有姨娘,但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一般人家也都是要有的。淳哥儿要是不想被欺负,也可以像梁表哥一样读出功名,好好护着娘,别说父亲现在不曾偏心外人,便是日后真有所改变,我们有淳哥儿也不会怕的。” 淳哥儿懵懵懂懂地看着姐姐,之后又沮丧道:“可我没有静业表哥天资聪颖,他十二岁中举我” “你又如何,我们淳哥儿可还没有十二岁呢,谁又能料定咱们十二岁的时候就一定不如别个?”王希音可不想弟弟失去信心。 送到二门,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其实王希音也很想问。 什么都要守规矩,可规矩叫人不高兴了,也一定要守么?这二门的边是她的界限,再往外走一步,遇上外男就是她不守规矩了。姨娘是规矩,庶子是规矩,守贞是规矩,矜持是规矩,那么规矩到底是什么?回想去那天跟秦书宁乔装打扮去花楼的情景,每次都能让她面带微笑,那天她打破了规矩要比一生打破的都多,可却是她难得宝贵的回忆。 她抬起脚往前踩了一步,没人作声,两步,三步,第四步抬脚的时候,夏椿终于出声提醒了一句:“姑娘?” 王希音笑了:“我就是想看你要到何时才叫我呢。” 夏椿咬了唇:“姑娘最近越发促狭了。”二门风大,她上前给王希音拢好衣裳:“看时辰,姑娘也该去进学了。”王家女学也不过是教些闲文书画,再就是刺绣,女子不通经史好似也是世间的规矩。 “我不去就是不守规矩么?”王希音和声细语地反问。 “奴婢可没这么说。”夏椿只当她在说玩笑话,可表情却是那般理所应当。 王希音有心问一问她:“夏椿姐姐,你觉得父亲该有姨娘么?” 夏椿被问得愕然,半晌才道:“奴婢说不好,可家家都该有的,老爷这么金贵的身份,照规矩也是该有的罢。” “那夏椿姐姐希望日后的夫君也有姨娘么?”王希音今天问题格外的多。 “姑娘!”夏椿嗔怪一句,可看王希音一脸正色,她忍着羞涩道:“奴婢这些下人,命都是主子给的,哪有这些心思。若c若是真奴婢自然是想两个人守在一起的。” 王希音点点头,看来这规矩针对富贵人家就十分的多呀。她扬起头,一只鸟雀从树枝飞起掠过天空,她虽然能在宅院过得十分顺遂,可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解脱规矩的枷锁,放肆一些。 可,这终究只是奢望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第八十一章 /str一ng第八十一章 元嬷嬷从外面回来, 见三太太倚在炕几上出神, 凑过去道:“太太, 哥儿年纪还小,那童言无忌的, 您可别往心里去。” 三太太笑笑:“淳哥儿这是替我抱屈, 我又怎会责怪他。”她摸着肚子:“我这辈子最享福的就是有静姐儿和淳哥儿两个可人疼的孩子, 他们从不叫我烦心。” “是,以后还会有咱们小少爷孝敬太太,您再不会烦的。”元嬷嬷笑眯眯地说,三太太这一胎大夫和老道的婆子都说是男孩,虽然老夫人和太太都觉得男女无所谓, 但元嬷嬷依然觉得是小少爷最好。 三太太没接话, 反而道:“刚才是谁在跟你说话?” “正院的雪芽。”元嬷嬷低声道:“说是老夫人又在相看丫头了。” 三太太叹口气, 王敬一妻一妾都怀了孕, 老夫人自然怕委屈儿子, 又想往屋里塞人。三太太在想, 若是这新来的丫头c姨娘的也怀了孕,老夫人是不是还要再添, 只添得满府都成了三房后院才算完? “随她罢, 这总是没尽头的事儿。”王敬正当年,之前耽误了些时间,如今老夫人一心想补回来也是应当的, 更何况平阳公府的后代确实单薄了些, 大房只有王德普一个, 老夫人还没法去说,就指着三房给她生孙子孙女了。 元嬷嬷当然知道老夫人那劲头上来,哪个也拦不住,可这到底是要往三房放人,她肯定是要先打探清楚的,于是又道:“这一回老夫人怕是想从身边挑了。”原先给的碧环碧春是找牙婆买的,专门调|教好了的丫鬟,旁的不会就一个性子柔顺又能伺候爷们儿,可现在看着碧环一抬通房怀了身孕就有私心,老夫人怕是有了几分不喜。 三太太只蹙了下眉头,就又松开:“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这雪字辈的也都到年龄了罢?” 元嬷嬷点头:“说是叫了雪菊和雪兰去问的,看着老夫人更偏着雪菊一些。” 三太太回想了一下那几个丫鬟的性子,道:“这几个倒都是好的,既然叫咱们知道了就先预备着,免得到时候老夫人把人拨下来咱们抓瞎。” 随后的几天,据雪芽一点点爆出来,看样子老夫人是真瞧中雪菊了。直到一日请安,刘氏将三太太留了下来,雪芽就在她身后对三太太点了点头。 刘氏恍作不知,慈善地道:“你身子越发重了,这几日歇着还好?” “除了腿脚乏累些,旁的都好。”三太太笑着回道。 “那就好,我瞧你肚子尖尖这一个必是个哥儿,敬哥儿讨着你做媳妇,是他的福气。”刘氏笑眯眯地给人送着好话。 三太太装羞垂头。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半日,刘氏果真道:“如今你月份大了,碧环那边也有四五个月,敬哥儿又日日去睡书房难免有些不像,你身边可有相中的给自己分忧?” 三太太作出一副从未想过的模样:“这媳妇却是未曾想过,之前也都是您做主,媳妇就懒怠下来了,竟是忘了这茬” 刘氏肃了面容,轻轻拍了三太太的手:“你这孩子啊还是太年轻了,爷们儿在这事上是断不了档的,叫他空一日怕是会被外头的野路子勾走,倒不如拴在家里。既然你没想着,我有个瞧上的给你,俪娘不会怪老婆子多事罢?” “哪能呢!”梁氏连忙道:“母亲看上的人都是顶好的,媳妇盼着您给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怪您?” 刘氏点了点头,侧脸道:“雪芽,来给三太太磕头。” 她身后站着的雪芽脸上那了然的笑容还没施展开就僵在了半路:“老c老夫人,奴” “愣着干什么,过来!”那一嗓子竟是有些怒意。 雪芽腿一软,几乎是被雪菊推着跪到了刘氏面前。 刘氏捏着佛珠,垂着眼看她:“你一向是个会伺候人的,三太太也极喜欢你,从今日起你就跟在三太太身后,替她排忧解难罢。” 雪芽脸色煞白,论貌美她比不上雪菊,论讨巧她也不如雪兰会说甜话,再如何她也不会想到老夫人会点她去伺候三老爷:“老夫人,老夫人明鉴啊!奴婢再没有这等心思!” “我自然知道。”刘氏脸上连笑意都无,看着脚边跪着发抖的纤瘦丫鬟,像是在看要被剥皮的小猫:“你心思一向纯正,对静姐儿和淳哥儿也是好的,如今三太太身子重更该有你去伺候,怎么,难道去伺候老爷和太太对你来说还是惩罚不成?” 雪芽早一副吓傻了的表情。 三太太的手心被自己掐疼了,醒过神来道:“雪芽妹妹怕是欢喜傻了,”又去叫元嬷嬷:“带雪芽下去梳洗一番,等老爷回来了再给老爷磕头。” 元嬷嬷也被这变故转的愣在当场,得了三太太的令顿了下才如梦方醒般去拉拽雪芽,几乎是一路拖着出的房门。一到院子里,雪芽惊醒了一般嚎地就哭了出来:“老夫人!”话没说完,音就被元嬷嬷拿什么东西堵回了嗓子,又一番折腾才彻底离开。 “雪芽瞧着是不愿意离开您呢,真是忠仆。”三太太默了一下,道。 “再不愿意,也得听命,不是么。”刘氏闭上了眼:“那不听命却只想留在她心里头地方的,可当不得一个忠字。” 三太太沉默许久,道了个“是”,便被老夫人送客了。 回到三房屋里,三太太见元嬷嬷还在安抚悲痛恸哭的雪芽,她叹口气,扶着肚子坐到雪芽身边的椅子上:“起罢,这也是我的错,最近不出门,却是忘了嘱咐你行事不可激进了。” “太太”雪芽抬起哭肿的一双眼,叫了一声。 “哎,老夫人怕是看出你心不在此,想着是误会了什么,才这般做的。”三太太伸手抚了抚雪芽的肩头。更深的她没法说,方才老夫人的话明显是指责雪芽心侍二主,想必是这几日雪芽给三房透信叫老夫人心存芥蒂,这才做的惩戒。瞧着雪芽与三房千般好,刘氏就叫忠仆成了敏感的姬妾,老夫人看样子是连着三太太也怪上了。 若说起来,雪芽与三房交好还是雪芽主动来投的诚。那时三太太管着人事,雪芽刚升为大丫鬟,借着给老夫人跑腿的活计来来回回递了好多话,才被三太太叫到面前问的。却原来雪芽是家生子,家里头还有个勤奋好学的弟弟,可雪芽的老子娘一直领的外院活计,要么就是粗活,在主子面前说不上话。老两口不想耽误儿子学业,也不知怎的竟与旁的奴才秧子不同,他们不想小儿子去国公爷的铺子当管事,而是想叫儿子堂堂正正的读书科考。 可要想脱籍,雪芽家拿不出买通大管家的银钱,这才把主意打到被选去后院伺候主子的雪芽身上。雪芽接近三太太,就是为此。而三太太也确实需要有个在老夫人身边记着事说得上话的,两人因此有了默契。 现如今雪芽十八岁,在丫鬟里头算不上顶美貌的也是个清秀佳人,大抵因为知道自己就要脱了奴籍,雪芽相人的眼光也不在府里头了。这还是年后的时候,雪芽偷偷跟三太太说过,家里给她定了个亲事,男方不是什么顶好的条件,一个卖货郎,但好在踏实肯干,两人私底下也见过面,雪芽很是满意,甚至后来还商定着用雪芽这些年攒的银钱开个小棚铺,头几年苦些但以后会越来越好就为了这,三太太许了雪芽今年就把她和她全家放出去。 “太太,您救救我,救救我罢!”雪芽哭倒在地:“我从没有,从没有想过啊!”她再也预料不到老夫人会把自己指给三老爷。 然而三太太能怎么救她呢? 三太太答应去放雪芽全家,也是因为老夫人向来不好管这些,而雪芽的年纪也到了可以放出去成亲的时候,只要老夫人不计较,一切都好说。可现在明显老夫人计较了,别说雪芽是老夫人的丫鬟,便是后罩房一个洒扫丫鬟,老夫人咬死了不松手,也没人敢从她手上抢人。 “哎”三太太又叹口气,这真是一着不慎c满盘皆输了:“雪芽,你也是在府里伺候好些年的了,老夫人的脾气你比我清楚,现在最好的情景就是我寻个机会把你家人,尤其是你弟弟放出去,至于你就不要再拧着了。” 雪芽还能说什么,她早就哭到没气,听了三太太的话脚一蹬就这般昏厥了过去。 帘子后头正在分线练绣技的王希音看着屋里兵荒马乱的场景,绣架早就丢到一旁,她看着雪芽被元嬷嬷放到炕上,人中被元嬷嬷掐出青紫才把黑眼珠翻下来,忍不住一握拳,绣针将她手指刺了颗血珠。 “嘶!”王希音连忙丢下绣针就想出去,还是陈嬷嬷拦下了她。 “外头正乱着呢,姐儿现在去可不是添乱?”陈嬷嬷也一直看着外间的事情,嘴角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嬷嬷,祖母为什么要这么做?”早在雪芽被元嬷嬷拉回来的时候,她就将事情听了个大概:“雪芽姐姐不想嫁给爹爹,娘也不想爹爹多添人,爹爹爹爹连认识雪芽姐姐都不认得,这里头谁也不高兴,祖母为何还要这么做?”她就不明白了,谁都说这添人是规矩,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规矩已经叫人痛不欲生了,竟还要死守着么? 陈嬷嬷张张嘴,透过王希音连珠炮似的问题,好似看到了另一个女子在说话:“陈姐姐也是个苦命人,我又怎么会怪你,要怪就得怪这是我们的命罢。” “因为,这就是我们女子的命。”陈嬷嬷在雪芽苏醒后的一声哭嚎里,低低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第八十二章 /str一ng第八十二章 “怎么啦?你娘给你生了个弟弟, 你还愁眉苦脸儿的?”秦书宁好容易忙过一阵, 想起许久不见的京城闺蜜, 又将王希音叫了出来。 然而从出门到现在,王希音的脸色都不甚好。 秦书宁知道这个月初王三太太诞下一个男婴, 为此国公府还在洗三大办宴席, 一时间好不热闹。 王希音却叹着气:“我哪里是愁我弟弟, 是我家里如今好生热闹,跟那戏台子搬进了屋似的,没有一天不唱锣打鼓,烦都烦死了。”给雪芽开了脸,她也就住去了三房旁边的小院, 跟碧环两个一个住东厢一个睡西厢。 碧环如今也是六七个月的身孕了, 也不知道那胎是怎么养的, 时不时就要闹一场腹痛, 且每次总那么巧要在王敬进她们院子的时候闹起来。雪芽也不是好性, 那边闹一次她就在王敬面前哭一次, 直把王敬搅和得一个脑袋三个大,好些日子都不肯到后院来了。 而那两个眼看着把老爷挤兑走竟也不收场, 不敢闹还在坐月子的三太太就一路闹到老夫人那里。两个都是老夫人给的姨娘, 老夫人偏袒哪个也要落另一个埋怨。要狠着训碧环罢,那个就抱着肚子哭,骂雪芽罢, 雪芽竟能泼到跑外院书房跟三老爷拉扯着告状, 偏生三老爷如今正宠她, 那气势回回还能压过碧环,一时间谁也落不得安生。 这后院之争,王希音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实是不该搀和的,可那两个闹得实在太厉害了,府里上下没有不说嘴的,便是她自己个儿也在花园路上见两个互相撕扯,这劝也不是合也不是,真是毫无办法。 秦书宁只听她说了三言两语,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就这点子事也值当的耷拉脸!” 王希音瞪她:“哪里算是小事,这里头的门道可不是你家这种没妾能懂的。”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她最近烦透了,又没人可说,只好对着秦书宁逞一时嘴快。 秦书宁夸张地抹了抹眼角的泪,听她说话笑道:“你怎知我爹就没妾室?”她见王希音愣住,哼哼笑了两声:“卫国公府每日可比你家后院热闹多了。” “卫国公府?”王希音奇怪地问,她可从不曾听人说过固原长公主的公主府里有姬妾的存在。 “是呀,在京城的是我娘的公主府,卫国公府可不在京城。”秦书宁笑眯眯地说:“这两个可是有区别的。” 王希音先是不解,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也就跟安乐长公主的公主府与平阳公府一般,只不过卫国公府和固原长公主的公主府可不是隔了两条巷子,而是四分之一个大魏。 “那你爹有妾室长公主知道么?” “那当然了,好些还是宫里赐下来的。”秦书宁道:“这都是常有的事,我娘不去北疆,我爹又不能常来京城,有个把姬妾多正常啊!” 王希音不说话了,却原来别人家没有姬妾不过是她自己胡乱推测,人家根本没把这当什么重要的事拿出来说罢了。 “这种事都是传下来的规矩,你烦心也没用。”在这个问题上,秦书宁倒是比王希音想得开,这可能是因为秦书宁从小就生长在那个环境,对这些习以为常,说罢又宽慰王希音:“你爹才有两个妾室,这已经很少啦!” “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王希音哭笑不得,不肯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缠,径直问她:“你今儿个叫我来是想说什么?”如今天已转冷,腊月近在眼前,家家户户都不再多走动,尤其是前日下了今冬第一场雪,街道上除了讨生活的,连车马也鲜少见到。 秦书宁这一回却是早早给平阳公府递了帖子,又使人驾了车去门口接的王希音,其待客规格之高,叫王希音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想说,是有事问你。”秦书宁领着她从公主府的二门往里面走,此时已经穿过一道走廊,要拐去院子。 这还是王希音头回来固原长公主在城内的公主府,虽不会东张西望,但也忍不住多瞧了两眼。沿路是万年青做引,花枝参差,东墙边还坐着一个假山,怪石嶙峋颇有野趣,假山墙后不远处是一座小楼,大约就是她们要去的地方。 “什么事?”王希音将目光从那假山上移回来,问道。 秦书宁转了转眼珠:“你有个表妹姓杨可是?去年也去过我家别院的。” 王希音点点头,经秦书宁这么一提,王希音才想起来许久不见杨芝珍去平阳公府了,她反问道:“怎么突然想起她?” “据说你这表妹的祖父如今在太子身边当值,貌似你表妹也在服侍太子,我哥叫我找你问一问,这杨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秦书宁一副抱怨的语气,显然对秦书臻的要求并不关心,甚至还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听起来,这个杨家现在太子身边还挺得意的。” 听了这话,王希音不禁停下脚步,她蹙起细细的眉毛:“你要是为着杨家问我,我却是知道的不多了。杨表妹四月下旬就搬去与杨老太爷一处,在城南的石桂巷子,与平阳公府离得远些,日常我们也很少说起她祖父的事情。” 秦书宁可不想她停下,趁着她说话转到王希音身后推着她走:“我哥他也没想问那么细啦,你到了就知道了。” “秦世子?”王希音疑惑:“他能有什么事找我?” “你自个儿去问不就知道了?”秦书宁稍稍高王希音一些,见王希音停了脚,竟然等也不等就从后面推了一把。 踉跄两步的王希音彻底无语了,对秦书宁的行止果真不能当寻常小姐看待。 明晃晃带一个年龄相仿的官家小姐去见她哥这样真的好么! “书宁,叫你去接三小姐来可不是让你跟三小姐在院子里打架的。”两人正闹着,有沉缓的声音从小楼传来,身着鸦青色蜀锦常服的秦书臻缓步而出,他姿态闲适,目光从容一派家居行头,说出的话也温和有礼:“三小姐,冒昧相邀实属情急,还请不要责怪。” 王希音忙向秦书臻福了一礼:“秦世子安。”对着秦书臻,她总是有种小蚂蚁见大象的感觉,对面的人并没有比自己高多少,但那目光从像是从天上来的。 王希音只当那小楼与平阳公府一般,都是女子住的绣楼,看墙上舆图c宝剑和四个大字“宁静致远”怎么瞧也与寻常女子闺房不同,低头又见秦书臻坐卧自如,更是诧异。 似乎瞧出她的心思,秦书臻笑笑:“书宁不喜绣楼,如今这里是我日常看书待客的地方。”他也知道富贵人家都会给女儿建绣楼,原是只做女红用的,之后自然而然就成了女儿家的闺房。可谁让他有个与常人不同的妹妹,秦书宁嫌弃这楼施展不开拳脚,更不会在这里做女红,最后只好被他这个兄长拿来用了。 王希音心思叫人道破,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只顾着低头去接那边递来的茶杯,抿上一口热茶顿觉周身暖洋洋的。 从平阳公府赶过来这么一段路,也却是有些冷,她抬眼去看动作娴熟优雅地分茶的秦书臻,又看旁边牛饮的秦书宁,暗道这迥异的两人竟然是嫡亲兄妹,果真造化难料。 “说起来,我还没有替我二姐姐谢过秦世子。”王希音思虑了许久才道,之前顺天府大闹文定长公主府的事情,王希音一早就去问过秦书宁。毕竟前一天他们刚探过安大公子的底细,第二天那花楼就叫人端了老巢,这般巧自然不可能是老天的功绩。 然而秦书宁咬死不说,王希音竟能从她脸上把前因后果全猜个差不离,可把秦书宁吓了一跳,最后才吐了实话,却是秦书臻托顺天府尹做的,具体怎么做又为的什么她也说不明白,还谨慎告诫王希音千万别往外面说。 这事情已经过去很久,王希音为此给秦书宁做了几条络子当剑穗聊表心意,如今见了秦书臻自然要亲口谢一句。 秦书臻分好茶,微微一笑:“那是顺天府办事,三小姐这谢字是从何而来?”他看过去,小姑娘似乎没料到他会继续装傻,神情间有些懊恼,默默喝茶不语。 他脸上微笑更加深了些,到底还是应承了:“安家也算皇亲,做事唐突有损皇家脸面,顺天府也不过是顺从天意行事,三小姐不用太在意。”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难得玩笑一句:“更何况书宁还得了许多宝爱的剑穗,她可是一点也不亏的。” 几根剑穗又怎么能同秦世子做的事相提并论? 这个秦书臻说话做事总是面面俱到,王希音一时间倒也不好说什么。 见王希音只是显了显梨涡并不言语,秦书臻又道:“今日请三小姐来,不过是闲话几句罢了。”说罢还体贴地将王希音不知不觉饮尽的杯子续上,水线恰到好处:“听闻东宫新任的太子老师与平阳公府有些渊源?” 秦书臻看对面的女孩顿住,眼睫微垂小心谨慎地点了点头,他眼中笑意更盛:“三小姐不必担忧,我也不是要问什么阴私,实在是这位杨大人的孙女在宫中对我有些困扰。” “啊?”王希音有些惊讶,她以为秦书臻是来问杨老太爷的,却没想到真是在问杨芝珍:“杨表妹对您困扰?她不是进宫伺候”说罢她就停了嘴,双颊鼓鼓地看着秦书臻似乎觉得自己被套了话。 秦书臻点点头:“那位小姐如今在东宫服侍太子。只是也不知道什么缘故,我这些日子进宫无论是拜见皇上还是皇后娘娘总是能遇见她和二公主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第八十三章 /str一ng第八十三章 王希音一怔, 下意识地想起今年花会上二公主和杨芝珍相谈的情形来, 她转头就去看秦书宁。 秦书宁哪里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干嘛看我?” “没事, ”王希音回转过来,见秦书臻还看着她干笑道:“秦世子您这个我表妹, 她进了宫我也不太清楚她的行事啊” “三小姐勿恼。”秦书臻温和道:“若不是次数太多, 在下也不会贸然询问, 更何况”他的神情温和中带了些苦恼:“二公主实在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王希音顿时有些汗颜,她倒是能理解一些秦书臻为何会找她。杨芝珍与平阳公府是有亲,二公主的母妃敬嫔也是平阳公府的族人,这一个二个给秦书臻带来了麻烦,可不就会来找王家人探个底细, 怕是今天跟她说就是叫她回家传话的, 若是那两个再不收敛就不晓得秦书臻又会怎么做了。 然而无论是杨芝珍还是二公主刘迥都不是王家能左右的, 秦书臻这预先警告的算盘怕是打错了。 想罢, 王希音就放下茶杯郑重道:“秦世子, 您的苦恼我能明白, 不过二公主和杨表妹如今人在宫中,与我往日也无甚来往。便是我祖母不得皇后娘娘召见, 日常也轻易不进宫去叨扰, 您要有什么困扰,平阳公府爱莫能助。” 秦书臻无言,仔仔细细地看着王希音与他对视的眼眸, 眼底清澈瞳仁里好似攒了星子一般熠熠生辉。秦书臻叹了口气:“好罢, 是我想差, 唐突了三小姐。”他倒是从容,说了两句便有下人来找,他叫两个小姑娘自行玩耍,自己先离开了。 见着秦书臻走,王希音挺直的脊背就有些弯,她颇为埋怨地看了一眼秦书宁:“果真是嫡亲的兄妹,只偏着自家兄长!”她算是明白之前王德普关于秦书宁的警告了,这姑娘行事洒脱,分毫不考虑礼仪教条,只为了这种事就敢把她诓来。 难道秦书宁就不知道杨家和王家是亲家没错,但也管不到杨家身上啊。还有那二公主,平阳公府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还敢去拦着二公主在宫中行走。这点子道理,秦书宁不懂,秦书臻也 王希音顿住,听不进旁边秦书宁喋喋不休地辩解,细细的眉头再一次蹙了起来。 “人走了?”透风的厅内,秦书臻脚边放着暖炉,修长手指握着棋正在自己跟自己对棋,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地问。 “是啊,对着我老大一通抱怨。”秦书宁撅着嘴道:“本来还想跟她说几句呢,呆了没半柱香就要走,好像我能活吃了她。”她翻了个不雅的白眼,对王希音的举动十分不满,她以前还当王希音与旁的娇小姐不同,如今看来这小里小气的模样跟那些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秦书臻投了子,淡笑道:“她要是还坐得住倒是好了。”神色间隐约也有些不愉。 秦书宁鲜少见到兄长这副表情,这跟之前他与父亲对棋一筹莫展时的模样相似,叫她有些好奇:“怎么啦哥,这里头有什么不对么?” 秦书臻看她那不解风情的样子,更是提不起气来与她解释,留了句:“收拾棋盘。”自顾自地走了。 却说王希音从固原长公主府回来,神情不比去的时候好几分。她跟祖母请过安就去三房院子看池哥儿,小家伙还没满月却是一天一个模样地在变化,王希音温过手逗了逗池哥儿,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三太太说些什么,那边雪芽就过来给三太太问安了。 顿时将她一肚子话憋成了气,就这般气着回来,自然是要被陈嬷嬷关照的。王希音也不瞒她,一五一十将在秦家听到的事情学了一遍。 陈嬷嬷当下就皱了眉头:“姑娘以后还是离着那秦小姐远些,您之前说秦小姐不谙世俗是父兄偏宠,在老婆子看却非如此,这秦世子心里头恐怕也没把这些礼仪规矩当回事。” 秦书臻再糊涂的人难道想不通王家无论跟皇家公主还是杨家都没有指派的关系么?叫姐儿过去说这么一通,听着好似在炫耀他倍受女子青睐,可这位公子平日里听的风评也不是这种人,如今突然来这么一下,除了想提点姐儿让姐儿为他醋上一醋,还能有什么心思? 王希音也是一般心思,但她没觉得秦书臻是想引自己吃醋,她以为自己有什么行为失当,叫这个矜贵的世子误会了,借着二公主和杨芝珍的苦恼来敲打自己。这么一想,她哪里还有脸在公主府做客,能在秦书臻离开后忍半柱香已经是她的极限,当时她恨不能从地缝钻回家呢! 到了夜间就寝时王希音还是又羞又气,一时也没察觉秋槿支走秋棉摸了进来。 “姑娘。”秋槿声音小得犹如做贼,一双眼还谨慎地四处去看。 王希音被她的作派逗得一愣,嘴角抽着道:“怎么了?”如今秋槿和秋棉都拿着比二等高些的月例,日常也跟夏椿轮着在王希音房里值夜,实在没有这么谨小慎微的必要。 秋槿头一回做这事,手脚难免哆哆嗦嗦从袖口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前天奴婢轮休,这封信送到了奴婢家里,说是从西北过来。奴c奴婢不放心把信拆了叫村头的书生看了一遍,好像是表少爷寄来的” 话说得含糊,但到底叫王希音听清了那句表少爷,她精神一震,忙道:“豚哥儿有信?快让我看看。”说罢从秋槿手里拿了信就凑到床头的鎏金灯看,那墨泥团团的污了好些,似乎刚写就还没风干就装进了信封,又经过长途跋涉,还有几个字能辨认出来也不错了。 好在这信还挺厚实,加起来也叫王希音猜出了个囫囵,大约还是在诉苦,又说自己瘦了许多,而那个“瘦”字还不会写,画了个圆饼小人又拿箭头画了个线条小人,那线条小人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生动可爱,王希音看着什么坏心情都没了。 她收了信纸问秋槿:“信怎么送到你那里去了?”梁氏每个年节都会往凉州送东西,有时候自己出车有时候是跟着宁国侯府的车队一起走,王希音有几回想送信过去被三太太用“休拿孩子玩意儿劳烦你小舅舅”怼了回来,她就熄了这个心思。 只是她送不出去信,难道豚豚也不能把信顺着往京城来的车队里一起送来么,怎的还去了秋槿家里? 秋槿初初拿到信的时候也有些莫名,不过她在心里过了两个晚上倒是有了些思路:“您之前叫奴婢在小门守着表少爷小厮的时候,奴婢就觉得那小厮有些眼熟。后来才知道他与奴婢家邻居有些亲眷,莫不是表少爷将信送到了那小厮家中,再带给奴婢的?” 她又说:“奴婢回家时信就已经到了,奴婢娘也没说清是怎么来的,而那一天邻居家恰巧没人在,奴婢走得急也没问。”一般丫鬟轮休说是一天,却是不能过夜,实际上也就大半天的时间,秋槿回去还得干活伺候爹娘,再去村头找书生读信,实在没多的时间打问情况。 王希音点点头,瞧秋槿如释重负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丫鬟为这封信担惊受怕了多久。她道:“这信你就当没见过,好好下去休息罢,明日当差可别青了眼圈来。” 秋槿一愣,她一向是知道王希音好脾气的,也体恤下人,可方才王希音说的话语气十分温柔,被那橘色纱罩的鎏金灯火一照,平日里瞧着还显稚嫩的小脸竟然能叫人瞧出几分婉约来。她揉了揉眼睛,谁知王希音已经不理会她的回复,自顾自半靠在床头软枕上又翻出那封信来回地看,粉色唇瓣微翘,长睫如蝴蝶翅膀一般将影子打在眼下。 姑娘真的长大了啊 秋槿咽了口口水,含混应下连忙走了。 王希音结合之前跟豚哥儿往来的经验,将信翻来覆去细细读了,好笑之余还有些心疼。豚哥儿可没打算瞒着自己如何把信送来的,甚至他写的时候还有几分骄傲。 这是他在凉州结交的几个小友,家乡都不在一处,这么连来连去竟叫他连出了一条邮路。王二家在哪座山,那山还有张三的婆姨,婆姨的侄媳妇又是河边李四邻居儿媳妇的亲姐姐一家传给一家看,那信厚厚的十几页,中间不知道叫多少人,或者说多少村头的书生拿去读过,拉拉杂杂的还缺了页数,可见一路受了很多磨难,能有个大概留到王希音手上,实在是这信前生福报后世显灵。 她也知道这路子反回去却也不做准了,距离豚哥儿去凉州过去大半年才有这么一封缺斤短两的信件,真叫她再回一封,怕是豚哥儿回了京城也收不到手上。 不一会儿夏椿回转,见王希音已经闭上眼,夏椿过去放下帷幔,又将燃着梅花香的熏香炉端到外面,挑熄了灯火,自己也在脚踏歇下了。 王希音在里头睁开眼,手指动动就摸到床单下那封信,屋里淡淡的梅花香似乎还带了些甜。 小笨猪其实也没有那么笨,是不是走街串巷久了脑子也活泛起来,竟能找出这么一条野路子,不知道他又通过谁去给宁国侯府去信呢?不对呀,她想在小舅舅那里加塞是给小舅舅添麻烦,但豚哥儿给宁国侯府寄信该是正大光明的罢。 难不成豚豚这么一番周折就为了给自己来报个平安么? 想到那小胖子绞尽脑汁计算路线的样子,圆包子脸蛋都要挤出馅了罢,而且竟然真叫他把信送来了。王希音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她翻过身手指还在信封边缘处徘徊。 算这个臭小子有良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第八十四章 /str一ng第八十四章 豚哥儿的一封信总算是叫王希音在冬日的严寒里体味到了一丝暖意。 但也给她新添了烦恼, 一封信有去无回算怎么回事。豚哥儿做她弟弟的, 都能千辛万苦把信送到, 难道她这个姐姐还要不如他么? 这般想着,王希音频频到三房那里去, 可三太太带着池哥儿并不轻省, 没什么心思去听女儿的烦恼, 更何况冬季往凉州去的节礼早就走了,王希音就是想问也找不到由头。正急得她抓耳挠腮的时候,看见淳哥儿一个人在厢房练字。 这些日子王希音倒是很少见淳哥儿,当然不是她对淳哥儿不关心了,而是王敬中举之后除了在外四处疯跑, 一有闲暇就会拎着淳哥儿说教, 偶尔也会带淳哥儿外出见识一番, 很有当爹的模样。对于这种情况, 王希音又怎么会打扰亲爹教养亲弟弟, 是以今天见了淳哥儿安安生生在书桌前习字, 王希音敏感地觉出不对来。 “阿姐!”见了王希音,淳哥儿连忙起身行礼。 “淳哥儿在习字么?”王希音过去看了淳哥儿刚抄的文章, 看样子王敬教得很好, 淳哥儿的字虽说还十分板正,但已经比去年小了好多,笔画端正, 排列也很整齐, 王希音看着一脸惊喜:“想不到几月时间, 淳哥儿的字又好看了!”说罢她心里有些别扭,淳哥儿才八岁,字迹已经十分工整好看,可十岁的豚哥儿却还在凉州混玩,连“瘦”字都忘了怎么写。 淳哥儿听了姐姐的夸赞微微低头,脸上并没有多少欣喜。 王希音低头看他:“怎么啦,被姐姐夸奖也不高兴么?” 淳哥儿却难得闹脾气似的扭过头:“阿姐从来都是夸我,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一点一点地揪着袖子边。 王希音噎住,回头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儿,她总怕淳哥儿被人说书呆子不聪明说的失去信心,老想着从自己这边补救过去,可这么一来叫人听到耳朵里确实不够信服。 她放下字,不在这上面多言:“今天怎么没去外院,自己在屋子里练字?”以淳哥儿的年纪已经可以多读一些经史之作了,实在不用将大把时间拿来练字。三太太前几天还说过一嘴,年后想让淳哥儿进国子监读书,以前叫淳哥儿去还多少要费些周折,如今多了朱安安这么一条路倒是更容易些:“我记得父亲最近不是让你看史书么,你现在看的是哪个朝代?” 淳哥儿嘴巴抿成一条线,半晌才道:“史记头一卷刚读完。”说罢他看了王希音一眼:“阿姐,我已经大了,你不要再像以前那般考校我。” 王希音确有考校之意,正在脑筋里找问题,闻言不禁讪讪道:“看来我们淳哥儿果真大了,都不愿意被阿姐提问呢。”她有些失落,但也知道随着淳哥儿长大,只有王敬这般经过科考的人才能给他最恰当的指点。她问的那些真的是小儿玩意。 淳哥儿本不想说话,抬眼看姐姐的目光有些受伤,他到底是个心善的孩子,顿了顿才道:“我已经长大了,阿姐不要再拿我当刚开蒙的小孩。” 王希音赶紧笑笑:“好罢,姐姐以后不考校你了,叫父亲给你说学问。”说到这儿她才想起来:“父亲今天没叫你过去么?” 她不过随口一问,淳哥儿眉宇间却多了些郁气:“父亲最近日日都在忙,怕是顾不上我。”便是他那一肚子关于姨娘庶子的问题都还没机会跟王敬探讨,淳哥儿多少有些郁闷。 虽说父亲一向不爱在家,但对淳哥儿的学业还是十分看重的。经淳哥儿这么一提,她隐约也觉出最近很少在三房院子见到父亲的身影了,难不成是被雪芽和碧姨娘挤兑走的?见淳哥儿低头摆弄纸笔的样子,王希音忍不住皱眉:“你这般练字也不是办法,父亲还不知道何时才有空,你不若先看些书免得父亲考问起来” 她犹自在说,淳哥儿脸上却渐显不耐:“我知道了!”他忍不住大声道:“阿姐是有事找阿娘么?阿娘现在也忙,阿姐可以等会儿再来。” 王希音说到一半的嘴巴都合不拢,她还是头一回见淳哥儿发脾气,顿时觉得是自己太罗嗦:“好罢,那,你练字罢,我过会儿再来。” “姑娘,哥儿怕是心里头有什么不顺,您往日对哥儿千般好,哥儿是知道的。”夏椿见姐弟两个有了口角,连忙开解。 王希音却完全没在想淳哥儿,她也觉得自己叮嘱太细了,淳哥儿毕竟已经八岁,又跟着王敬读书识字,她说的那些怕是淳哥儿早就知道,倒也不怪他对自己不耐:“我哪里怪他,我是在想”她顿住,回避了:“没什么,咱们先回罢。” 豚哥儿的来信是秋槿私下给的,王希音也不想把信的事说给夏椿听。 下午她抱着金小胖梳毛,有一下没一下的,心思却还飘在豚哥儿稀里糊涂的信里,同样是弟弟,豚哥儿甚至还要比淳哥儿大些,可在做学上差距竟是这般大。淳哥儿现在都已经觉得她这个做姐姐的叮嘱太麻烦可是豚哥儿想到宁国侯府对豚哥儿的离开视而不见,王希音拧起了眉,手上的动作停下金小胖在她怀里呜呜两声邀宠,上次荻姐儿还打趣她想要回金小胖,她偏不要还回去,荻姐儿再是豚哥儿亲姐姐,那狗也是跑到她这里来的。想到这儿,王希音眉头忽地一舒,她怎么没想到这点! 虽说她不能太麻烦小舅舅给豚哥儿寄信,但荻姐儿是他亲姐姐,给豚哥儿寄一封家书不能再正常。 王希音心里大喜,抱着金小胖亲了一口:“小胖你真是我的福星。”说罢就把它抛弃在脚边,一步不停地去报备出门,徒留小福星委屈地嗷呜一声却无人理会。 三房院子,雪芽对已经收拾清爽c刚出了月子的三太太耳语:“太太,婢妾觉得老爷似乎在外面有事。”人人都道雪芽进了三房就换了一副脾性,其实不然,有那明眼儿的一下就瞧出来这是三太太收服了雪芽拿她当自己的一支红缨枪来使。 碧环最能作夭而三太太刚生产完无暇他顾的这一段日子,要没有雪芽生拉硬拽说不得就叫碧环从三老爷那儿哄去多少好处。如今碧环再有一个多月临产,三太太也保养得宜地出了月子,雪芽自是要把这些日子的情形说给三太太。 “有事?”三太太挑起眉头,去看正给她拭干头发的雪芽:“什么事?” “婢妾也说不清楚,”雪芽咬了唇,索性将手巾收起来,认真道:“感觉已经有段时间了,老爷的脾气阴晴不定。虽说老爷一向爱在外头玩乐,可最近他是整日整日地出去,偶尔大喜,但更多的时候似乎压着怒气。就是前儿个老爷回来,碧环就守在二门口等着,没等到老爷她便去了书房。往日里,老爷即便对婢妾二人的口角不耐,却也是顾忌碧环肚子里的孩子,可那日他发了好大的火,隆冬腊月的碧环站在外头生等了半个时辰老爷就在屋里不闻不问,婢妾听燕儿说,依稀还听到老爷在屋里摔东西呢!” 三太太听着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段日子因着家里一下多了两个妾室,又要有庶子女出生,三太太心中难免有怨对三老爷并没有多关注,她只当王敬还跟以前一样就是在外头走马观花,偶尔逛逛花楼附庸风雅倒也没什么大事。 可听雪芽这般说起,却真的与往日不同了。 “你说老爷摔东西,可知道是为着什么?” 就是摔东西,也是雪芽从燕儿那里问出来的,又哪里知道是为什么。不过她在平日里也记下了王敬的一言一行,是以,想了想道:“老爷有阵子手脚很大,见天儿地给婢妾和碧环东西,但有几次他许下的诺没有兑现,而每到那时候,都是老爷暴躁发怒的时候,甚至有一次婢妾听碧环追问了一句,老爷连院门都不进,甩手走了。” 许诺,大手大脚,没东西,暴躁 三太太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赌?” 雪芽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太太,婢妾实在想不到旁的地方,还请您明察。”王敬这些日子夜不归宿,对身边事物不闻不问,雪芽有心打问,可她到底只是个姨娘,而且还是新人在院子里没什么门道,谁又能给她交底。 若不是事关重大,雪芽也不想主母刚出月子就来添堵。 “去,你把”三太太还没说完,那边元嬷嬷过来通报。 “太太,三小姐来了。” “娘!”王希音欢快地进来,竟看到雪芽匆忙站起,踉跄地退到一边。她顿时怔住,似乎没料到雪芽会在,扯了扯嘴角:“雪姨娘也在。”习惯性地要叫一声雪芽姐姐到嘴边还是换了词儿。 “你先下去罢。”三太太当着女儿自然不会说丈夫的事,淡漠地将雪芽送出。雪芽也不敢多留,自她来三房,三小姐和四少爷对她的态度十分微妙,她冰雪聪明的人当然看得出来,也不想给小主子闹别扭,得了主母的话连忙下去了。 “娘,您c您在跟雪姨娘立规矩啊”王希音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话说回来,自打雪芽进门,池哥儿出生,她娘这里很久没有“是时候”过了。 三太太笑着道:“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我是你娘还好,要是到了你婆婆那里也这般,就叫人笑话了。”见王希音低了头,她也不多念叨:“这会儿急着过来做什么?”再过一时半刻的就是去正院请安的时辰,今天三太太出月子,理该带着静姐儿一同过去的。 王希音再没有刚才的兴奋劲,低声道:“我想外祖母和四表姐了,想明天去趟侯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第八十五章 /str一ng第八十五章 三太太眉梢一翘, 思忖片刻:“也好, 我也有月余不曾见过你外祖母, 正好池哥儿满月,也叫她老人家看看池哥儿。”小宝宝一天一个模样, 朱氏也就在洗三的时候瞧了一眼。按着平阳公的意思, 进了腊月池哥儿的满月酒就只在家里头喝, 不大办了。 王希音没想到三太太答应得这般痛快,立时笑跳起来,被三太太瞪了一眼:“没规矩,但不是明日就去,过个两三日罢。” “啊?还要过几天呀!”王希音的笑脸卡到一半, 有些悻悻。 三太太奇道:“怎么, 你去侯府还有旁的事?” 王希音垂头丧气地摆了摆袖子:“也没什么, 就是好久没见四表姐了, 想跟她说说话。” 瞧着女儿的样子, 三太太有些心软。这些日子因着自己不能动, 天气也寒,静姐儿却是很少出门了, 记得昨日是被秦家小姐叫出去了一遭, 莫不是小姐妹说了什么趣事,想着跟表姐们分享? 这般想着,三太太道:“罢了, 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一会儿跟你祖母说一声, 就给侯府递帖子罢, 若是一次说不够嘴,改日再与我和池哥儿同去。” 王希音一听眼睛就亮了,小狗一般蹭过去抱着三太太的肩膀摇着笑:“谢谢阿娘,您真好!” 三太太待笑着回她,却见乳母将喂过奶的池哥儿抱了过来。王希音忙过去接手:“阿娘头发还没干,我先哄哄弟弟,叫嬷嬷再给您拭发。”她已不是第一次抱池哥儿了,虽说动作还有些僵硬和生疏,却是小心翼翼地,又满心满眼尽是疼爱,三太太也由着她。 池哥儿刚吃饱,虎头虎脑地看着自家姐姐,小嘴儿一嘟吐出个奶泡泡,然后咧嘴笑,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很是惹人疼,再不是他刚出生那会儿的红皮猴子模样了。 “哎呀呀,池哥儿真乖!”王希音惊喜道:“他对我笑呢!” 一旁伺候三太太擦头发的元嬷嬷笑着道:“哥儿瞧着姐姐疼他,必是欢喜的。”她手脚俐落,很快服侍着三太太梳洗完毕,换上了新做的衣裳。 刚出月子,三太太的腰身比之前放宽了一寸半,瞧着越发富态:“静姐儿也去换身衣裳罢,午时后刚送来的,还没往你那里送去呢,瞧瞧样式如何。”是池哥儿出生,老夫人刘氏一高兴给三房的几匹新料子做出来了。 小姑娘家的哪里不喜欢新衣裳,而且她换完之后,发现自己的罩衫跟池哥儿的新襁褓是一样料子,更是开心:“叫别人一瞧就知道我们是亲姐弟呢!”她刚说完,丫鬟通报淳哥儿来了。 此时淳哥儿也是一身新衣,虽说是书生童子服,料子与池哥儿的襁褓也是一匹布扯下来的。 “瞧瞧,姐弟仨都穿一个料子,一见就是嫡亲的!”元嬷嬷十分刻意地笑言。 淳哥儿呐呐与三太太请安,又对王希音道了个好,不再多话。 三太太还以为静姐儿不会回答,正要接腔,却听小姑娘笑着道:“淳哥儿穿这绯红缂丝的衣裳很显精神,进了腊月马上过年,该是要这般穿衣。” 倒是淳哥儿低着头,一副不言不语的样子。 三太太连忙道:“你们年纪也都还小,成天穿那青蓝灰的衣裳太老气,该活泼些的。”说罢扶着元嬷嬷站起来:“咱们一同去给你们祖母请安。” 这一路王希音和元嬷嬷一左一右扶着三太太,后头乳娘抱着池哥儿与淳哥儿错半个身位,陆嬷嬷垫后,走得倒是和顺平静。 到了正院,老夫人一嘴儿地念叨外头风凉别吹着池哥儿,却还是将池哥儿搂在怀里不停地逗,小伙子刚吃饱又被姐姐捣鼓了好一会儿,如今对着亲祖母也不给面子了,打个哈欠昏昏欲睡。刘氏是又心疼又心喜,就这般抱着哄他睡,还不叫旁人多说话,生怕吵到孩子。 三太太颇有几分无奈,叫王希音和淳哥儿跟刘氏请过安就先让他们走了。 出得门来,王希音轻声问淳哥儿:“我明日可能去趟侯府,你要不要跟我一同去,梁家表哥学问不错,许是能跟你说到一处。” 淳哥儿却垂了眼睫:“我明日想温习论语,就不陪阿姐了。” 王希音叹口气,笑笑道:“也罢,阿姐不勉强你,看书之余记得叫福安煎点明目茶,注意自己身子。”说完转身回了绣楼。 随着淳哥儿的长大,这般疏远的情景会叫人越来越适应的。尤其是一般男孩十岁才搬出二门,但淳哥儿年后就要去国子监,家里早早就把前面收拾出了一个小院供他读书,怕是以后淳哥儿就时常在前院起居了。到时候她这个姐姐就更管不了多少,只是她没想到这辈子自己变化了这么多,竟还是没能拗转淳哥儿老实c沉闷的性子。 明明他之前虽然刻板些,但也是个亲人又善言谈的孩子啊 王希音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拿天性如此自我开脱了。 给侯府去了信,梁荻最近也没事很快回了信十分积极地叮嘱她明日一定要来,看样子梁荔去了天水之后,梁荻也很是寂寞。次日,王希音特地挑了件淡红底团花刺绣对襟短袄,又配了条玉色绣大幅腊梅枝的湘裙,外头罩着染粉兔皮斗篷喜气洋洋地去了宁国侯府。 她这一身打扮果真讨了朱氏的欢喜,她拉着王希音不停地夸,座下小林氏难得也在朱氏这里,跟着也说了两句。 “大舅母,三姐姐今儿个也在么?”王希音鲜少见到这个深居简出的世子夫人,一时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只好从梁锦那儿来问。 小林氏温和地笑笑:“锦姐儿几个姐妹叫她出去了,昨儿听说静姐儿要来,她还懊恼了许久,直说你早点来问,今天就叫你跟着一同走。”她说话慢声细气又温和有礼,叫人听着虽不亲近但也没觉得怠慢。 不知怎的,王希音就想到秦书臻日常对人的态度来,瞧着是礼教典范,其实骨子里都带着莫名的高贵傲慢。她笑了笑:“也是我赶得急了,没提前跟三姐姐说,回头我再跟三姐姐好好说话。” 小林氏含笑点头,还是朱氏松开一直拉着外孙女的手:“荻姐儿念叨一晚上了,好孩子去罢。” 王希音向两位长辈告了退,一步不停地去了梁荻的院子。这小院挨着梁蕊和梁荔的院子,如今那两处主人都不没在住,徒留这么一座有烟火气的叫人瞧着有些孤独。 “静姐儿来了!”梁荻一早叫人在正院盯着,她内敛的性子,朱氏还好可在小林氏面前总觉得别别扭扭的,自然不敢直接去要人,这才巴巴在院子等着,见了王希音的裙角连忙拉了她进来。 小小的屋四角烧着暖炉,梁荻见王希音缩着脖子来,将手里的手炉塞给她,又亲自给她解斗篷:“这一路可冻着了?” 王希音将袖筒叫夏椿收起,笑眯眯地道:“知道四姐姐等我,哪里还会觉得冷。” 梁荻啐她一句“巧嘴”就叫丫鬟上蜜橘干果,又将煮好的三沸熟普洱端来便道:“我们姐妹说说话,你们也下去歇着罢。”她一向是这么个性子,旁的丫鬟也习惯了,应下给两人关好门自去外面候着。 在梁荻这儿,王希音也放松许多,一气儿喝了小半盏茶才喟叹道:“好些日子不曾见四姐姐可想坏我了。” “就你会说,我可知道你与那秦家大小姐如今玩得好,怕是没时间想我呢。”梁荻给她续上,又将炕几上的点心盘往王希音手边推了推:“快尝尝,这是我前几日琢磨出来的口味,还没叫人试过,你看看如何?” 这自然没有说不好的理儿,把刚进屋的寒暄闲话完,王希音便提到了淳哥儿去国子监的事,也不与梁荻绕弯子,直问道:“豚豚去凉州也有大半年了,不知道凉州学府如何,教书先生有没有好好教他。” 梁荻顿了顿,好似没想到她会提起豚哥儿,干笑道:“我也不知道呢,也不曾听人提过。” 王希音虽说知道他们姐弟感情平淡,但真瞧见梁荻这般反应,心里还是替豚哥儿有些失落。她也不为难梁荻,只道:“小舅舅在凉州也忙,恐是不能成天看着他。我想着找些书文字帖的给他寄去,叫他别落了功课,四姐姐觉得怎样?” 梁荻叹口气:“你倒是记挂着豚哥儿,瞧着你比我这做人亲姐姐的还上心。”她道:“也不是我没想着豚哥儿,实在是之前我对他的功课也了解不多,贸然寄东西一个不对付怕弄巧成拙也罢,回头我也找几本经史给他。” “不过这山长水远的,一路不定遇到什么,太珍贵的孤本我也寻不到,只能找差不多的送去了。”梁荻紧跟着说。 达到目的了,王希音自然也不多话,说白了还不是怕一个不对被梁二奶奶叫去训斥么。梁二奶奶对豚哥儿呵护程度令人发指,豚哥儿以前在府里的时候谁也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一个字儿,就是怕回头被梁二奶奶找补回来。 梁荻不想多提豚哥儿,见王希音没说话,她也是暗暗松口气,换了话题道:“你近日与秦家大小姐一处,可觉得她好相处么?”又觉得自己问得突兀,忙补救一句:“今天三姐姐就是去大公主那边闲坐,说是秦小姐也同去的,昨儿听说你今天要来,三姐姐说了你好半天,倘若你再早点传信过来,她必是要拉你一处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第八十六章 /str一ng第八十六章 这话方才小林氏也说过, 王希音还当是客套, 哪里知道梁锦真这般说过:“大公主邀请三姐姐闲坐, 旁人可没的掺和,三姐姐只是玩笑话罢了。” 梁荻嗔怪地看她一眼:“说是闲坐你也信?就是大公主叫秦小姐过去的一个由头, 秦小姐多逍遥的一个人儿, 大公主都屡请不到, 这才想出拉一群贵女陪坐的法子。若不是为着秦小姐,三姐姐也不会去的。” 王希音觉得梁荻话里有话,自觉低头剥橘子不多说。 “如今秦大公子要比你二哥惹人眼呢。”梁荻在二房三姐妹里面是最不好碎语的,只不知道是不是梁荔走后无人作陪的缘故,现在也爱说些闺阁八卦:“我听着好几家姐妹都在为秦公子争风吃醋。” 王希音剥橘子的手顿了顿, 依旧不语。 梁荻瞧着她的举动笑笑, 也随她去了。 没到中午, 王希音就告辞出来, 马车驶过街市的时候, 她从车窗帘布掀起的缝隙瞄到了一家书坊, 便叫停了车。听梁荻话里的意思,怕是不会多仔细给豚豚备书, 实在不行还是她挑好字帖什么的, 一并叫梁荻送去。 也不知道凉州的教书先生是个什么情况,豚哥儿去凉州是拘性子学规矩的,也不能把该有的学问放下啊! 王希音戴上帷帽就进了那昏暗的书坊, 甫一踏入陈旧的朽木气息和墨臭扑鼻而来, 将她熏了个趔趄。夏椿瞧着不像, 连忙道:“姑娘,您想看什么书,不若叫奴婢去里头挑拣出来?” 王希音摆摆手,书坊里还有零星几个学子,正低头看书,她不欲让自己的出现惊动那些苦读的书生。在门口缓了一缓,王希音才再次进去。 书坊掌柜的一早就瞧见了这个娇娇女,还当哪家大户小姐过来体验民情的,他也不言语起身将过道清理出来,又拿脏兮兮的抹布把书架擦拭一番。生意做久了,这种情形也不罕见,这些小姐少爷的往往是不开张也罢,一旦买起来那是眼也不会眨一下的。 书本生意冷淡,有时候还得靠租赁赚点薄利,这前头立的财神奶奶,掌柜轻易不会得罪,当然也是碍于书坊清静,他才没有开口招呼。 掌柜心里的弯弯绕,王希音哪里听得到,她慢吞吞进去径直到那字帖一栏,只拿眼这么一看她就有些不喜,那些字帖上的字迹应该都是学子临摹之作,还不是什么好笔法,难得规整点的又瞧着匠气十足。她随意看了两眼,只觉得母亲说得果然没错,要想读书还得去各家的藏书里看,她原本还以为字帖是常有的,却没想到自己觉得一般的帖子都难得一见。 她有些失望,正要出去就见门口斜进来一个瘦长的影子。 “我瞧着外面马车的标识有些熟悉,没成想真的是表妹在里面。”梁静业有些惊喜又有些磕绊地说。 王希音更不会想能遇上他,不过这里离宁国侯府不远,想是梁静业常来这家书坊。她回道:“表哥也来寻书?” “嗯不过已经找完了,表妹这是想寻什么书?这家书坊偏经史,若是杂谈野史西市那边更多一些。”梁静业猜测是不是小姑娘在家看书看得枯燥,自己出来寻乐子。 他这话一出,那边还在洒扫的掌柜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王希音帷帽后的声音带了笑意:“我是来找些开蒙哦,学问浅一些的书,还有字帖什么的,不过却是没瞧到合意的。” 梁静业有些疑惑,他是知道王希音有个弟弟,依稀也是上学的年纪,只是平阳公府藏书颇丰,王希音父亲也是举人,难不成家中还没有适合的书籍供子弟读么? 他正要开口再问,却听旁边茶楼上一声娇叱:“毫无教养!” 那声音听着尖利却熟悉,顿时让王希音和梁静业都愣住了。 “是三姐姐?”王希音瞪圆了眼睛,立时冲出门去,那声音虽然只得半句却是梁锦惯常的骄矜口气,轻易不会认错。 梁静业默了默也跟出去,方一抬头果见梁锦帷帽面纱都不戴地站在二楼走廊,对面是个着皮甲劲装身材魁梧的少年,略有青刺的黝黑脸上满是不屑和骄横:“教养?有种你问问我的拳头,看它知不知道什么是教养!” “你!”大抵梁锦这辈子都没听过这般直白粗俗的话,一张脸憋得通红,她满肚子经纶史论对上这么个愣头青半个字也说不出:“竖子,不足与之言!” 这话说出来本已经显得她气弱,却不想挑了对面那少年哪根弦,他突然窜上就去抓梁锦的衣肩:“小娘皮,你说谁庶子?!” “小姐!”梁锦的大丫鬟百合挡了上去,被那怪力少年一拨拉竟直接撞破了旁边的门棱。 王希音和梁静业哪能看着梁锦在自己眼前受欺负,一个叫了声“三姐姐小心!”另一个喊着“兄台住手!”急急奔了上去。 梁锦也没想到会遇见表妹和这远房堂哥,她被那少年粗鲁的举动吓白了脸,下意识去往茶楼隔间看。 因着梁静业已经去阻止那个少年,王希音瞧着梁锦除了脸色不好之外并无什么大事,她紧着去搀挣扎着站起来的百合:“百合姐姐,你可有伤到?” 百合摇摇头,将手从王希音手上缩回来:“多谢表小姐,奴婢没事。” 梁锦瞪了百合一眼,把王希音拉到身边,低语道:“你怎么在这儿?” 王希音看不出她这表情是希望自己在还是不希望,但总归是不太高兴的样子,想着就道:“我刚从侯府出来,想顺路逛逛,恰巧听到了三姐姐你的声音。” 梁锦皱了眉声音更低了些:“你快些走,这里没你的事情。”她又偷眼看了看身后隔间的房门,那里面静悄悄的听不出是否有人在。 “三姐姐你”王希音还待说什么,那边梁静业和魁梧少年又争执起来。 少年本就在气头上,甫一被梁静业打断又见他是男子下手自然没个轻重,直接推搡了他一下。梁静业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敌得过这般对待,但想着不能让梁锦出事,还是咬着牙道:“对女子出言不逊,此非君子之道。” “呸!”少年虎着嗓子道:“你又是这丫头片子什么人?张嘴闭嘴礼仪说教,谁知道狗肚子里都是什么肮脏玩意儿,瞅着恶心!” “鲁爷,这是个汉,您要气不过咱们哥几个现在就掀翻了他!”那少年身后一个粗布灰衣c瞧着不起眼的人怂恿道。 谁知少年虽还生着气,却挥了挥手叫那人退下,嘴里歪歪咧咧地骂了几句方言又转了别扭的官话:“好歹也是京城,闹出事来叫老爷子难做,要是在我泉州这种白面团子老子一手捏俩不带含糊!” 泉州,姓鲁? 王希音在那少年衣着上多留意了两眼便听梁锦已经问道:“镇南总兵鲁石虎是你什么人?” 她语气有些微的不客气,那少年又是炮仗性子立时瞪圆了一双虎目叱道:“小小女子,我爹的名讳也是你能挂在嘴上的?”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当初镇国将军,也就是梁锦的外祖父正是前镇南总兵,在近二十年前的恶战中重伤不治,但也守护了大魏疆域不被倭寇侵占。然而林家后继无人,林总兵武学无人承继,百废待兴的南方亟需有人镇守,也是林总兵弥留之际将重任托给当时的副将,也是他一手提拔的年轻将领鲁石虎。 那时候鲁石虎资历很浅但一身蛮力又有智谋,因此即便朝廷非议,林家为了先父遗志也排除万难把鲁石虎送上了总兵的位子。为此,鲁家对林家一向十分尊敬,现在林家败退乡野,鲁家人也每年送去节礼,走动亲密。 便是对着嫁入宁国侯府的林氏姑侄,鲁总兵时隔几年进京述职的时候也不忘登门拜访,送上重礼。只不过武将述职有时限,泉州距离京城山长水远,鲁夫人很少跟鲁总兵来京城,更遑论这个鲁家小爷了。 王希音知道梁锦的傲气,怕是不肯亲自与这鲁小爷说明,她提了两分笑正要开口,却听梁锦刻薄道:“我外祖父戎马一生换来的竟是此等子弟,在京城礼教尽失c做张做致,可怜他老人家在天有灵是否痛恨自己识人不清。” “表姐!”王希音连忙拉她,鲁小爷言行是粗鲁了些,但也不至于似梁锦说得这般不堪,尤其是这番话还涉及到了鲁总兵,传出去对两家的关系不利:“这里头怕是有误会,你少说两句。”说不得这鲁小爷进京还会上宁国侯府拜会,叫梁锦把话说绝,以后两人再见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鲁深耳聪目明,梁锦的话一丝不漏地都叫他听了进去,他顿时脸色涨红,气得心胸都比方才鼓胀几分:“我鲁家荣耀都是自己血汗挣来的,你外祖父又是哪里的瘪老头,谁又稀罕你们如何识人!” “鲁小爷慎言!”王希音紧着道,生怕梁锦再说什么气话,两人闹将起来:“我表姐是宁国侯世子之女,外祖乃先镇国将军,是朝廷功臣,你出言羞辱未免太过了!”她点出梁锦身份却不敢在林家和鲁家关系上多言,这鲁小爷只说自己鲁家荣耀是自己挣的,说不得这些年过去鲁家人对林家的看法是否有变,再拿什么知遇之恩来压鲁家,很可能弄巧成拙。 那鲁小爷显然也是个聪敏了,只听了宁国侯三个字他脸色就郑重起来,并且止住身后人的怒骂,拿眼儿在梁锦傲慢的身形上打量一番,喉咙里滚动了几句话到底没说出口:“咱们走!”哑着声调也压着火气带人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第八十七章 /str一ng第八十七章 “这是怎么回事?”梁静业见人一去不回头禁不住问。 鲁家跟林家的交情宁国侯府知道的人不少, 但不包括他这个寄居求宿的隔堂少爷。 这话该梁锦与他解释才好, 王希音可不敢妄言, 只看他被那鲁小爷推到的地方:“表哥可有受伤?” 梁静业忙道:“没什么大碍,那人还算知道分寸。”他去看面色依旧不好的梁锦, 对这个侯府娇女, 梁静业很少打交道, 然而她骄矜的性子却是满府皆知,此时颇有几分拿不准主意是否劝她跟自己一同回府。 就在三人都迟迟不开口的时候,百合身后的隔间门打开了,一个在王希音看来颇为眼熟的丫鬟对王希音有礼道:“王三小姐,我家小姐有请。” 这丫鬟或者说这乔装的宫女王希音曾在固原长公主的花会上见过, 与月娥一同在二公主刘迥身边伺候的。看样子, 方才二公主一直就在这隔间里头, 哪怕听到外面吵闹得震天响也强装不知。 王希音心下蹙眉, 但不好表露于面上, 对那宫女点头:“既是小姐有请, 那我冒昧打扰了。”去看梁锦,见她眉头轻皱却不作声, 王希音叹口气随那宫女进去。 梁静业下意识就要跟去却被梁锦拦下:“十七哥先回去罢, 这里没你的事。”梁静业在天水梁家排行十七,不过在京城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用排行称呼。 “到底是怎么回事,静姐儿”他话没说完, 在梁锦严肃的眼神下收回了要说的话。 梁锦掐住他的手腕低声道:“里面不是十七哥你能说上话的人, 别去自取其辱。” 梁静业紧抿着嘴唇,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梁锦见他不再有别的想头,叫百合将梁静业送走自己折身进了隔间。 雕刻着喜鹊连枝图案的红杉木门合上,也挡住了梁静业的视线,缝隙间他看到王希音下跪行礼的模样。梁静业深吸一口气,在被摔到后背佝偻的百合指引中下了楼。 “起罢,都是自家人又在外边,无须拘礼。”刘迥在王希音结结实实跪拜后,叫身边的宫女将她搀扶起来:“我不过与几个姐妹闲玩,没想到能与三小姐相遇果真是缘分。”她微微笑着,眼睛里却没有透出笑意。 王希音恭敬道:“能得殿下召见也是臣女的荣幸。” “啧,”刘迥还没开口,身边坐着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安平县主:“迥儿才说不要拘礼你还殿下殿下的叫,生怕别个听不出这是微服私访么?王三小姐这是何等居心。”她懒洋洋地用指尖敲着桌面,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王希音看过去,微微笑道:“安平县主好久不见,听说孙家小姐明年就要与令兄成婚,想必你们姑嫂二人相处极为和睦罢。”孙家小姐正是在梁荔出事后与安家二公子定亲的那一位,只是扬州去年捅出了偷税中饱私囊的案子,不但巡察使盘踞扬州,皇上还亲设巡抚彻查,孙老大人到现在还被软禁府中等候结案。这大半年来孙家人跑断了腿都没能敲开宁国侯府的大门。 想必安家也备受其扰。 安平县主闻言果然面色有些不好,但很快她就消了气,转头对刘迥道:“这王三小姐好一副伶牙俐齿,说不得宁姐儿就是叫她这张嘴给糊弄了去。” 刘迥眉宇间也有了郁气,她看了一眼安平县主。安平县主会意,对王希音道:“王三小姐,我们宁姐儿一向是个直爽的人儿,又与我们姐妹情深,如今不知怎的叫你笼络了去,可见你口舌功夫了得,今儿个你与我说说,你都是怎么跟宁姐儿说话的?” 她口气轻慢,话里的意思也带着鄙夷,好似王希音与秦书宁交好,是王希音用了什么诡谲心思,叫人听着心里不适。王希音从礼法上对公主和县主是该尊敬,然而叫人欺负到头上来,她还不作声真是愧对国公府多年的教育。 因此,她径直道:“书宁与我都是耿直爽利的性子,比不得那带着目的交友的,自然能玩到一处。” 见安平县主陡然变脸,王希音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对二公主刘迥道:“殿下难得闲暇,叫臣女坏了心情可是不美。臣女告退。” 今上对公侯再苛责那也是前朝爷们儿的事,君不见文定长公主闹出的事不过在京城多传了几条闲话,就叫皇后娘娘坐立不安地传唤宁国侯夫人和世子夫人过去安抚了么? 对安平县主,王希音可是一点儿也没在怕的,便是刘迥也一样,且不论刘迥母妃还是王家人,便是这个公主本身十四岁将要做亲的年纪,皇上连个封号也没给,更别提封地建府,就知道她在皇上皇后心中的地位。王希音一个平阳公亲孙女,宁国侯外孙女要是怕了她那才是笑话。 言罢王希音也不等刘迥说话就转身要走,刘迥尖声叫道:“站住!” 恰在此时房门打开,梁锦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副模样,她挑起眉梢:“瞧瞧,这么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知道的你是急着回家,不知道的还当你后面跟着老虎。” 她说完去看脸色都十分难看的刘迥和安平县主:“二小姐,我表妹今日是去我侯府做客,如今我得把她全须全尾送回,若是半路出了岔子,我可担待不起。这地方县主比我熟悉,您有心还是叫安平县主带您走走罢。”接着这姐妹俩一起离开了隔间。 刘迥气得脸色铁青,直接将面前的茶具扫落在地。 “三姐姐,你怎么跟二公主和安平县主在一处?”还没出茶楼的门,王希音就忍不住问。自从上次固原长公主花会上,刘迥跟她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话之后,王希音就再没单独与刘迥见过,今天看来以后还是不见为好。 梁锦轻嗤一声:“打着叫我与安平县主和好的幌子,背地里不定想做什么,真当我是梁荔那草包一般耍弄了。”她跟着王希音钻到了平阳公府的马车里:“先把我送回侯府,一会儿回转你另选路走罢。” 王希音也是无奈,把话嘱咐给车夫后又对梁锦道:“我看二公主有些不对,三姐姐可千万别再跟她们掺和。” 梁锦懒得听她念叨,掀起窗帘好似看见了什么,嘀咕了一句:“这傻子怎么还在?”便连忙叫停马车,掀着窗帘道:“十七哥,我们这就回侯府,跟着一起走罢。” 梁静业一早就看见平阳公府的马车过来,从车窗里看见王希音也在,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落到实处。他垂了眼睫道:“我还有些杂事,三小姐先走罢。” 梁锦难得的好心被拒绝,也不多问,放下帘子自语了句:“竟还是个记仇的。”又指使着车夫继续赶路。 王希音只来得及与梁静业点头微笑,就看着他的身影被马车远远地甩在身后。她叹口气:“三姐姐,梁表哥也是在担心你,今天那个鲁家小爷瞧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若他真敢打人,那可真没法收场了。” “我知道。”梁锦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因为这个,刚才她才不耐烦搭理这个不知道隔了几房的堂哥。 王希音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什么话也没听进去,不过梁锦性子一向如此,多说几句怕是还要对着自己讽刺起来,王希音也就歇了心思,转而问她为何去参加大公主的聚会,反而跟二公主一同出来了。 梁锦嘲讽一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鹬蚌相争,我又没做渔翁的心思,跟着出来有什么稀奇。若是还在宫里,哪能这么容易回去。”她看着若有所思的王希音,忽而道:“倒是你,以后可要小心着罢。” “我?”王希音一愣,万没想到还能扯到她身上。 梁锦托腮道:“前阵子皇后娘娘牵了回线,叫郑宝琳与那秦家公子在坤宁宫见了一面。到现在郑宝琳这没胆的家伙还不敢进宫请安。”她乜斜过去:“而你呢,又跟秦家那个野小子似的大小姐玩得好,虽然你鲜少进宫,但说不得哪日就碰上了面,自己想好怎么应对。” 怪道王希音觉得今日二公主对自己态度莫名,便是之前她拒绝了二公主的亲昵邀约,二公主也不过是漠视她,哪里会像今日这般针锋相对。王希音想到昨天秦书臻说的那番话,二公主都在后宫对秦书臻围追堵截了,要是再掺和进来一个大公主 她打了个寒战,之前在固原长公主花会上就觉出两个公主不对付,现如今才知道为着什么,那时候这俩只是两座汹涌泉眼,这回可合聚成暴风眼了,她必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第八十八章 /str一ng第八十八章 回去之后, 王希音还想着没能给豚哥儿挑到书, 她翻箱倒柜把自己幼时练字的字帖拿出来, 可字帖内容都是女训c女则,亦或是佛经之类的, 很不适合男孩拓写。 思来想去, 怕是也只有淳哥儿书房才能有合意的。然而现在有了弟弟池哥儿, 这些书便是淳哥儿不学,日后也会是池哥儿的,书籍不比其他,轻易拿不出来。 “哎,找几本书怎么这么难。”王希音趴在绣楼书房叹息一句。 女儿的苦恼, 王三太太现在是无暇顾及了。被雪芽提点了一句丈夫可能迷上了赌, 吓得她一宿没睡好, 第二天忙不迭去叫王敬的长随墨生过来问话。 墨生这阵子也是惴惴不安, 眼看着三老爷早出晚归每日兴致勃勃, 他也暗自猜测想出了无数种可能, 似他这种跟着爷们儿长大的长随对爷们儿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可三老爷最近的举动太奇怪了。 说他去哪里厮混, 可他果真每日都去惯常有文人诗会的茶楼, 跟一群书生举子一呆就是整天,有时候甚至过了子夜,说他酗酒, 他却是半点酒气也不沾, 就偶尔兴致大发了从茶楼出来叫上好酒去喝, 那兴致要发得再厉害点儿还会赏他们几个小子两壶。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正常的文人辩论,却又处处都透着不正常。 因此,听到三太太传唤,墨生心里也是一咯噔,那话在心窝里滚了七八个来回,到了太太跟前却是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三太太坐在上首不怒自威:“今儿个叫你过来,想必你也知道是为什么。老爷最近行踪不定,成日在外头做事,你是日常跟着的,可有瞧出什么不对?” 墨生跪在地上,狠狠吞了两口唾沫才道:“回太太,老爷最近就是在鸿雁楼与其他学子论诗习作,小的实在瞧不出不对的地方。” 这话说得很有意思,他瞧不出不对的地方,却不是说三老爷没有不对的地方。三太太心下了然,她侧头问一旁的陆嬷嬷:“小陆管事的铺子我记得与鸿雁楼隔着两条巷子罢?” 陆嬷嬷连忙称是。 “明日让小陆管事将铺子里的事先放一放,劳烦他跟着墨生去鸿雁楼转一转。”既然墨生说不出个所以然,三太太势必要亲自派人过去看个究竟。她吩咐完后,又问墨生:“老爷手上的银钱最近可有缺的?” 墨生老老实实地回道:“并不曾缺,不过这阵子老爷时常能拿出些稀罕玩意,却不是小的们替老爷跑的腿,但银子什么的老爷也不曾提过。” 三太太拧了眉,再多问几句之后发现真的从墨生这里问不出旁的,就叫他下去了。 若真是沾了赌,手紧些是必然的,可王敬只有手松拿物件的时候,却不曾管下人要过自己的银子,可见即便真是在赌他也不是亏的那个。但要不是在赌,他这些日子在外头又忙些什么呢? 这事情真是不起疑还好,一旦起了疑心,不叫人查个清楚明白,三太太怕是有阵子不得好眠了。 然而就在三太太叫人跟着三老爷的时候,王敬竟然几日不曾出屋。三太太亲自煲了汤端过去,却见他疲累地坐在书案前构思文章,下笔如游龙走凤无暇他顾。三太太见他眉宇间很是烦躁,只说了两句话便也不再多留,静待了两天,只有房门一次说有人找老爷,王敬不叫下人跟随地与那人见了面,之后又是将自己闷在屋里不出。 这么来回了几次,连老夫人刘氏也觉察出不对来。 可她探望过一回,就笑脸盈盈地去了三房院子,对三太太道:“敬哥儿不知叫谁说通了,整日在书房做文章,瞧这架势不待后年春闱,便是明年开恩科他也是能上去挣一挣的。” 王敬中举后,再也听不得旁人叫他读书,刘氏又一味地纵容他,倒叫他荒废了一年。可现在他自己肯上进,刘氏这做母亲的哪有不高兴的理,连连嘱咐三太太好生照顾王敬,又亲自把王敬的两个妾室叫到跟前敲打了一番,这才回去。 雪芽趁着给三太太梳头的机会问了一问,三太太也叹气:“老爷一心想学也是好的,此事到此为止罢。” 这头起得不明不白,结束的也稀里糊涂,虽说梁氏也盼着王敬备考春闱,可丈夫突然转了性她心里怎么却安定不下来。 然而旁的东西她叫人查不出,陆小管事没能跟随过三老爷,却是亲自去那鸿雁楼问上一问,确定三老爷不在府上的时日都是在鸿雁楼与一群学子交谈,至于具体交谈或做了什么却是问不出的。 查不明白的事,想也白想,总归三老爷是终于松口要科考了,三太太再也没有不顺他的理,想着就对雪芽道:“我明日回一趟宁国侯府,之后怕是要从老夫人那里拿回领事牌了。碧环再有一个月就要临盆,这几天你多盯着点儿,别叫碧环误了老爷的学业。” 雪芽应是,碧环现在身子重,轻易不肯出屋,三老爷又一心苦读,雪芽身上的担子都轻了许多,她自己也忍不住松口气。回到她和碧环的小院,看着东厢房黑着灯,怕是碧环早早睡了,雪芽叹口气,若说起来她不是个愿意与人相争的性子,但在后宅里又不是主子命就得靠着主子们生存。 可是碧环显然没有想明白这个事情,雪芽只希望碧环生下这个孩子后能够为了孩子安份下来。 次日,王三太太抱着池哥儿,又带上从晨起就歪缠着要一同去的王希音去了宁国侯府。 朱氏只在孩子洗三的时候见过池哥儿,如今那小红猴子成了白白胖胖的糯米团,朱氏抱在怀里如何也不肯撒手。她一叠声地问王三太太月子坐得好不好,禁忌有没有犯,又夸池哥儿聪明可爱,话音没落宁国侯回来了。 今日休沐,宁国侯去后院打了会儿拳,听说女儿带着外孙女和小外孙过来,他简单梳洗一番也急着过来。爷们儿不比女人家,洗三的时候也不过远远看了眼孩子,更是抱都没能在怀里抱一把,这回见到白胖的外孙子,宁国侯一向严肃的脸庞也有了温和笑意:“这孩子定力足,像我。” 王希音在一旁偷笑,池哥儿这一路闹腾得很,进了侯府就开始打瞌睡,到了外祖父怀里自然如小僧入定——大眠去也! 宁国侯抱着孩子去看王三太太:“听说王敬决定去考春闱了?” 梁氏忙道:“是,这些日子一直在书房读书,瞧着是想要赶考的样子。” “嗯。”池哥儿不舒服地动了动,宁国侯小心地挪着他小小的身子,声音都低了几分:“有这个志向就好。我原想着他要实在没志气,就跟平阳公说说,不拘哪个县的教谕c训导怎么也要给他个差使。如今可好,一切等春闱过后再做打算。” “父亲说的是,女儿也是一般想法。”梁氏道:“中不中的先不提,老爷有这打算已经十分好了。” 宁国侯拍了拍池哥儿的襁褓,见他睡得熟便招呼乳娘把孩子带下去好好睡觉,之后他继续跟梁氏说话:“我听你娘说,你想让王敬外放?” “这却是女儿自己的想头,毕竟老爷的功底太是不太踏实,在京城有国公府撑着不显什么,但以后我们到底不是大房,隔出来还得靠老爷,所以女儿想让他去外面历练历练。”梁氏道,她不太把得准宁国侯对自己撺掇丈夫外放是什么样的态度,说话时有些犹豫。 宁国侯听后却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他话刚起头,外面突然有小厮拉了长音在通报,似乎有急事,宁国侯蹙了眉头:“何人喧哗?” “报——”那小厮一路跑到正院门前,扑通一声跪下:“侯爷c夫人!大喜呀!三爷捕获了亦力把里叛族部落首领马哈木!消息八百里加急刚刚传到京城,皇上已经下旨让三爷和几个功臣押解马哈木进京,大加封赏!” “什么?!”一屋子的人听到都惊得站了起来。 宁国侯甚至不等那小厮爬进屋里就快步出去:“你再说一遍?” 这小厮正是在侯爷理事地方值守的,听到消息再三确认后才过来报喜,他喘着粗气道:“三爷抓住了马哈木啊侯爷!就是二十年前与鞑靼合谋,侵犯北疆的贼人!鞑靼被卫国公打回去后,马哈木逃回了亦力把里,如今叫三爷抓住了!” “吾儿!”朱氏就在宁国侯身后,听了这话忍不住哭喊一声,被梁氏和王希音一左一右搀住了。 宁国侯面部肌肉抖动了一下,拳头握了又松,显见也是激动得很,但他到底克制住了,回头对女儿和外孙女说:“照顾好你母亲。”撩起下袍疾步而出。 丈夫和随从走了,朱氏看着两人的背影还在哭,她再装得淡然,十多年未见的儿子要回来,又得了无上功勋,她如何坐得住:“俪娘我没听错,是小伍要回来了?” “是啊娘,弟弟还抓住了外族贼首!回来要立功行赏的!”梁氏也是满脸泪水。她一介妇人,虽说不太懂前朝军事,但皇上亲自下令叫梁伍押解犯人,想必这是极重要的贼首,就不知道经此一役梁伍身上无法晋升的枷锁能不能冲破了。 隔壁有了婴孩的啼哭,许是小厮的高喊惊到了池哥儿,乳娘哄了好久也不见平息。朱氏忙叫人把孩子带出来,亲手抱在怀里哄,她又哭又笑,甚也不顾地亲了亲池哥儿白嫩嫩的脸蛋:“我就说,我们池哥儿是个有福气了,这就把小舅舅给外婆带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第八十九章 /str一ng第八十九章 跟着后面的王希音还有点傻。 小舅舅抓到了亦力把里的贼首马哈木? 这在前世也是没有的事情啊!若是她没记错, 那个贼首在她自尽前都还逍遥于世, 犹记得当初贵女们谈论秦书宁的时候, 还说过秦书宁对着祖宗牌位发誓要亲手擒获马哈木,这件事被几家人议论纷纷, 不过想到卫国公与马哈木的仇怨, 倒也没什么人说秦书宁不懂规矩, 只说她巾帼不让须眉。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马哈木被小舅舅抓到了,秦书宁的誓言呢?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有一瞬间,王希音似乎跌入了似真似幻的境界,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过去。周身的一切与曾经的记忆极其相似又迥然不同, 她不过重活一次, 世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改变。难道说除了她, 世上也有人带着先知而来, 又在改变一切? “静姐儿c静姐儿?”王三太太叫了两遍才把女儿叫回神:“你这孩子, 想什么呢, 快过来扶你外祖母进去歇着。” 朱氏这些年吃斋念佛,情绪鲜少波动, 今日大惊大喜到底有些吃不住, 被搀扶进了后堂歪在贵妃椅上:“好孩子,外祖母是高兴的。你小舅舅立了大功,又被皇上召见, 这一回可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梁家的那些个官司, 王希音是知道一些的, 也理解朱氏现在激动的心情,她半跪在贵妃椅前,和声道:“小舅舅也是想着外祖母的,虽然我之前没见过小舅舅,但也听阿娘说小舅舅英武神勇,现在又立了大功,以后定是能常伴外祖母左右。” 梁氏听了这话忍不住嗔道:“胡说什么,你小舅舅是军官,这次进京是御前特批,已经是极不容易了” 她没说完就被朱氏温和地打断了:“孩子是好心,你这么急着责怪做什么。静姐儿也是在哄我老婆子高兴罢了,她说错了话你回去教导便是,净在我跟前儿泼冷水。” 梁氏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朱氏却不理她,拉着王希音道:“你没见过你小舅舅,你小舅舅可见过你呢!你周岁后还被你小舅舅偷出去逛街,骑在他脖子上吃糖葫芦,滴了他一脑袋顶儿糖汁,还不肯下来!别个怎么哄都不行,也是你小舅舅说你性子大,以后不会轻易叫人欺负了去!”说到儿子,朱氏整个人的神情都不一样了。 只是这么小的时候,王希音哪里会记事,只觉得听到幼时糗事又羞又窘,还有几分对小舅舅的亲昵和好奇。 倒是梁氏也忍不住怀念道:“是啊,那时候静姐儿性子大又拧巴,只认她小舅舅一个人带,亏得她后来懂事了。不然以她小时候的脾气,我还真怕她越发左性。” “娘!”哪有当着人家面说这些的。 “好了,静姐儿害羞了。”朱氏连忙道:“也是你小舅舅疼你,这些年家信里也还记挂你和淳哥儿,等回头他来了好叫他再认认,以前的小丫头如今可是大姑娘了!”朱氏说了两句也是有些乏,只留了梁氏在身边,打发王希音去找梁荻说话。 王希音今天跟着三太太过来也却是有找梁荻的意思,闻言也不多话就告退出来。只是刚出院子没走几步就见到路旁一个青色身影。 “梁表哥?”王希音认出来人,正是梁静业。他穿着毛领青绒长袍,腰间系了玄色布衿,虽然没有玉带金饰,但看着也是一派玉秀林风,丰姿郎朗,尤其是站在冬日枯枝的树下隐约还有几分萧瑟又勃发的气息。 “王家表妹。”梁静业早就见到她,躬身一礼。 “外头风刺骨,表哥怎么就在院子里站着,可是有什么事情?”王希音见他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忍不住问道。 梁静业冻白的面庞有了些绯色:“倒倒不是什么大事。你之前想找一些粗浅的经史学书,我这次来得匆忙不曾多带,却是闲逛了两家书铺遇见了些,今日听说表妹过来,正想叫人给你送去。”他有几分赧然:“只是半路上听说梁三爷的喜事,想着正院事忙,我也没有贸然打扰。” 王希音听着就道:“这如何使得,我不过随口一说,竟叫表哥专门去书铺找书。” “没什么没什么,”梁静业连忙摆手:“我成日在书铺呆着,对这些也很是熟悉,当初若不是表妹的缘故,我也得不到秦世子所赠的易经精注,就当是我给表妹的谢礼罢。”他说完这些,脸上飞红更甚,连眼睛也不敢与王希音对视。 王希音毫无所觉,而她身后的秋槿瞪大了眼,好似第一回见到这个梁家表少爷。 许久,还是王希音不好意思地开口:“寻书上面,我确实不如表哥。既然表哥已经耗费心力为我寻了书,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她这几天一直没找到合意的书籍,正想跟梁荻商议一番,实在不行就去梁锦那儿再看看,却没想到梁静业会专门给她把书找出来。 梁静业毕竟是正经进过学的学子,他找的书要比她们这些小女子能想到的更适合豚哥儿。 她的话让梁静业憋住了一口气,窄袖伸出的拳头在背后紧紧攥住,他面上也极力将那份欣喜掩饰好,可一双眼眸亮的惊人:“能帮到表妹就好。” 王希音抬眸去看,不期与他狭长的亮眸相对,吓得她如受惊的小鹿般将杏眼垂下,撇过头去,咬了唇儿说:“也不是帮我,这些书是我想找给豚豚读的,他远在凉州又一直无心学业,我怕他再回来功课比着旁人差下太多”她说到话尾也有几分懊恼,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跟梁静业解释这般详细。 梁静业听着微微一笑:“原来是给凤勋表弟。我原还想多问下要读书的是何人,因不知他学问深浅总怕找不对付。既然是凤勋表弟,那却是无碍的。” 侯府那个娇贵的小少爷,梁静业自然有所耳闻,都说梁凤勋被娇惯坏了,但侯府少爷又是金贵的独子,纵使娇惯太过,该有的学问也是要做的,他仔细挑拣过的书籍叫那位小少爷读来也不会有什么困难。 对王希音给梁凤勋寻书的做法,梁静业只觉得是情理之中,为了表姐能暗闯花楼,之前见到梁锦与人起口角也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现如今为着表弟学业费心,倒是极合她善良体贴的性子。梁静业想着,就忍不住从心中发出笑意。 王希音见他笑,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傻乎乎地也跟着弯了唇角。 就在两人相对傻笑,要把秋槿急坏的时候,一行人过来,梁锦独有的清冷傲慢腔调打破平静:“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叫寒风吹僵了脸不成?” “三姐姐。”王希音忙过去说:“我之前想给豚豚找几本粗浅的经史论著,一直没有合意的,刚才梁表哥说他在书铺里找了些出来,我正在谢他。” 梁锦瞥了梁静业一眼,又垂着眼角看王希音:“你何时要找书,怎么不跟我说?难不成我书房的书还不够你借?”她也不肯给王希音辩解的机会,抚了抚斗篷的毛领,转身要走,回头见王希音还在原地,顿时没好气道:“还不跟着,真想被吹傻了么?”便再也不看她举步离开。 王希音知道梁锦脾气怪,可她怕梁静业误会,正想说什么,却是梁静业温和道:“三小姐体恤表妹,那书我一会儿叫阿福送去。”他顿了顿,愈发低声道:“别冻坏了表妹。” 那话里有千般滋味,王希音看过去只觉得他注视自己的眼中也有着万种思绪,直叫她喉咙一梗,竟是连别也不曾道,囫囵说了什么转身跑走了。 径直跑过小路的拐角,再看不到梁静业的身影,王希音才停下脚步,不自觉地一抚脸颊,触手滚烫,也不知道是跑跳还是什么缘故,一颗心儿砰砰跳动,竟比往常任何时刻都剧烈了些。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出了声,王希音才发现梁锦没有走远,就在她前方回廊的廊柱旁站着,见王希音看过来,梁锦撇了嘴:“不过就几本书还能把你哄了去,你可是我妹妹,没得这般浅的眼皮罢。” “三姐姐你说什么呢。”王希音乍然脸红,急急道:“什么哄不哄的,听着好没意思。” “没意思我也要说!”梁锦走到她近前:“这个梁静业是什么人,十二岁中举便觉得自己是能人贤才了,一下蹉跎五年一事无成。现如今没把心思放在科举上,竟还打起你的主意。你要不是我亲表妹,这话我一个字儿也不跟你多说,但谁让你是呢,你听劝也好不听也罢,我话说给你了。” 梁锦的语气有莫名的危险和凝重:“不拘是薛家薛小爷还是卫国公的秦世子,哪个也比这梁静业强上百倍。” “表姐!”梁锦这是挑明了在说梁静业心思不正,可王希音与梁静业接触这些日子以来,对梁静业虽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却觉得他是个清正可靠的人,怎么就叫梁锦说得这般不堪:“梁表哥没那个意思。” “有没有的,你说的不算,咱们走着瞧。”梁锦扬起下巴,以她的为人要不是与王希音有点姐妹情,再加上前几日在茶楼王希音冲上来帮她解围,方才看见这傻丫头被人忽悠的时候,她才懒得理会,更不会这般劝说。 跟梁锦辩,王希音自忖没那个能力,她只好告了饶,拉着梁锦的斗篷边儿:“三姐姐,咱们不说了可好?外面冷呢,借你的暖炉给我暖暖身子?” 梁锦将手从皮袖筒抽|出来,暖融融的手尖狠狠点在王希音额头上,直在那光洁的脑门留下个红指印:“不听劝,有你吃亏的时候。”却不再多说,领着王希音回了锦绣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第九十章 /str一ng第九十章 进了锦绣园, 刚上好茶点果干, 梁锦的另一个大丫鬟熙香过来报前边送了个布包来, 说是给表小姐的。 王希音就有些坐不住,梁锦却紧着道:“拿进来叫我开开眼, 到底是什么稀罕册子, 要把我们静姐儿哄走。” “锦姐姐!”再三被梁锦嘴上戏弄, 王希音也是坐不住了:“这也是梁表哥一番好意,你这般说岂不是让梁表哥听了寒心?” 梁锦哼了一声:“他是你哪门子的表哥,八竿子打不着的梁家人罢了。你这妮子好歹也长个心眼罢。” 两人正说着,熙香抱了个藏青麻布的包袱进来。 梁锦皱了眉不肯伸手,叫熙香把包袱皮掀开, 就见一沓暗黄c古旧的书籍册子静静地躺在包袱里面。 “啧啧, 平日里他连篓炭都舍不得拿钱出来, 还要到祖母面前抱屈, 给你挑书倒是费了番心思嘛。”梁锦拿指尖将书的扉页一本本掀开:“我倒是忘了问你, 咱们要开女科不成, 你要经史书做什么?还是说你又来替淳哥儿寻书的?” 王希音撅了嘴,闷声道:“是给豚豚找的, 我怕他在凉州无心学业, 找几本书督促他向学。” 听了这话梁锦顿时兴趣全无,拿了手巾拭过指尖“哦”了一声:“给豚哥儿挑,那倒是不拘什么书都使得了, 反正他也只是个会糟蹋东西的。” “别这么说豚豚啊, 外祖父让他去凉州与小舅舅一处, 想必就是要小舅舅锻炼他。等他回来,定比以前懂事许多。”王希音一脸的认真。 梁锦嗤了一声:“你当凉州是专门调理人的地方么?还定比以前懂事,他要真懂事就一辈子呆在凉州别回来,免得在家里招惹祸端。”她对豚哥儿丁点好印象也无,倒不知道是豚哥儿小小的人儿得罪了她,还是对梁二奶奶的迁怒。 这话听到王希音耳朵里多少有些不顺,她也知道豚哥儿在宁国侯府不太招人待见,可真切听见了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姐姐何必这么说,豚豚除了顽皮些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王静,”梁锦突然缜了脸,异常严肃地叫王希音:“你是真傻还是在我这儿贫嘴?二房那边的事你少听说一件么,现在竟然敢在我这儿说他的好话。” 往常这话王希音也是说起过的,今儿个不知怎的戳到了梁锦的痛处,王希音见她反应这般大自然不敢多说,连忙敬茶赔罪。 梁锦哼然,这才把事情翻篇儿。 “三姐姐,那天后鲁家小爷可有再来拜访?”王希音想到了前几天的事还有些后怕,那鲁小爷身材魁梧,态度又蛮横得很,要不是她和梁静业拦得及时,真不确定他当时会不会收手。 “我看出来了,你今儿个就是打定主意叫我不高兴的。”梁锦恨恨道:“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找那叫我不痛快的事情来说。” 她也不做冷淡娇懒的模样,直起身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书也到了,你该是去找梁荻的罢,给豚哥儿送书这种事劳烦不到我这个堂姐,怎么也得要她这个亲姐姐演一段姐弟情深。”说罢她还哼了一声:“亏得他姐姐多,嫁出去两个还能剩一个在家里添堵。” 见她真恼了,王希音连忙哄她,然而梁锦性子娇,轻易哄不回来,最后王希音还是抱了包袱从锦绣园出来。 “梁三小姐的性子也太拧了些。”秋槿看不得自家姑娘被人扫地出门,嘟囔了一句。 王希音叹了口气:“也是我说了让三姐姐不顺意的话。”不过之前梁锦纵然不喜欢梁家二房,也不会说得这般直白,还有那个鲁家她又叹了口气:“先去四姐姐那儿罢,回头寻个机会我再跟三姐姐道歉。” 梁荻正在屋子里绣手帕,听到王希音进门连忙迎出来:“前头闹出那么大动静,可是有什么事?”二房人都走了,就她自己在府里独木难支,有什么消息也没人传来。 “小舅舅立了军功,说是皇上亲批叫他押解犯人进京,外祖父为此事已经进宫去了。”王希音毫不隐瞒地说。 “呀,那小叔岂不是要在家里过年?”梁荻对这个小叔印象不深,梁二奶奶又总是避讳提他。说实话,要不是王希音带给她这个消息,梁荻怕是要忘了还有个小叔叔在。 “应当是罢。”王希音倒没细想这个问题:“说是已经在路上了,凉州过来日常要一个月的时间,如今疾行赶路也要到年根才会到。”她歪着头又想了想,道:“若是皇上想论功行赏给新年开个好头,小舅舅必是要赶些脚程了,就不知道会不会带着豚豚一同来了。” 方才在外祖母那里,她也没听到旁的,怕是具体事宜还得等外祖父回来才能知道。 梁荻艳羡地看着王希音:“静姐儿,想不到你懂得真多。” 这算懂得多么?王希音一怔,这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啊! 梁荻低下头:“我就不知道从凉州到京城要有多久。”而且她也没有进过宫,自然不知道皇上要什么时候给功臣封赏,偶尔家里有圣旨降临,她就是跟在母亲和姐姐身后跪着接旨,也从没想过时辰节点的。 王希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凉州到京城的时间是她跟着王三太太给小舅舅和豚豚准备节礼的时候知道的,这一来一回车队要走近三个月,还是带着货的情况下,现在小舅舅是骑军马押犯人而来,想必是要快得多。 倘若梁荻有一星半点儿想着豚豚,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不清楚凉州和京城之间的路程。 这般想着,王希音轻扯嘴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四姐姐不知道算不得什么。” 梁荻低落了一下又强颜欢笑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叫我娘一向事忙,管不到我们姐妹几个。” 说梁二奶奶忙,哪个又不忙了?王三太太也是平阳公府管着事的,可从没有松懈过对女儿的教导。只这话王希音就不好明着说了。 大抵觉得自己情绪不对,梁荻自顾自笑笑将话题带过:“你来时见到三姐了不曾?虽说你们一向亲近,但我说句讨嫌的,这几日还是不要随意打扰她了。” “为何,她最近心情不好?”王希音问过去。 梁荻点点头:“前天有个鲁家的小爷到府里递帖子,一般这种小辈拜访的事情祖父爱跟三姐说一声,可那天三姐突然发了脾气,还不让祖父见那个小公子,祖父头一回对她发火,训得三姐一路像是哭着回的锦绣园。” 王希音闻言顿时懊恼起来:“我要早一步听四姐姐你这般说,再不肯惹恼三姐姐的。” “怎的,你已经见过三姐了?” “嗯,还让她好生恼了我,直接将我从锦绣园赶了出来。”王希音叹道:“也不知道她怎么才肯原谅我。” 梁荻捂着嘴笑:“放心罢,三姐最疼你了早晚会原谅你的。” 王希音再叹口气,她已经在想要不要一会儿专门去给梁锦赔罪,虽说不知者不怪,但梁锦才为了鲁小爷的事被外祖父怪罪,自己又上赶着打问,照着梁锦一贯的脾气,把她赶出来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说是打听到朝廷明年开武科,想过来应考的。” 另边厢,侯夫人朱氏也在跟王三太太说起这南边来的鲁小爷:“似乎还想请你爹当个荐人,虽说鲁小爷以后也会子代父职镇守南疆,但他肯参加武举考功名实属难得,你爹当场就应下了。” 大魏的武科与文试不同,并没有规定的年限报考,再加上时人重文轻武,也就是二十年前战乱先后武举办得频繁些,到如今也有四五年不曾开过武举了。这鲁小爷能够提前进京,怕是对此关注许久,可见其用心至真。 “父亲一向爱才,鲁小爷有雄心壮志又磊落光明,得父亲欣赏已是必然。”王三太太跟着道:“那鲁小爷现居何处?鲁家在京城好像没有居所罢。” “是啊,鲁家祖籍就在泉州,之前也是林老将军的从兵,后来鲁将军崭露头角才被林老将军提拔为副手,一路坐到这镇南将军的位子。除了述职的时候,鲁将军恐是没出过泉州,又怎会在京城设居。” 朱氏道:“侯爷对鲁小爷起了爱才之心,想请鲁小爷在府里屈就几日,再怎么自己家也比外头客栈住得舒服,可” 听出了母亲的迟疑,王三太太问道:“可是鲁小爷不愿意?” “鲁小爷也还罢了,是锦姐儿!”朱氏叹口气:“这孩子也是被她祖父娇惯坏了,往常侯爷有个晚辈宾客的,也会在她面前说一说,也不知怎么的,听说鲁小爷来访,锦姐儿发了大脾气。之后又听说侯爷想留鲁小爷小住,锦姐儿竟然闯到外院书房去闹。你爹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旁的时候还好,当着宾客又是晚辈,被自己孙女大闹,他脸面一时下不来呵斥了锦姐儿几句,这下锦姐儿恼了不说,鲁小爷也顺势拒绝了邀请,两家好好的一处谈话竟闹了个什么也不是。” 王三太太有些吃惊:“锦姐儿不是一向很知礼的么?”说直白点,鲁小爷肯来宁国侯府拜访是看在世子夫人小林氏的面子上,细论起来鲁家对小林氏和梁锦怕是要比对梁家其他人更加亲近,面对这样的亲友,梁锦再是清冷高傲的性子,平常接待了就是,怎么会摆出这结了仇的架势? “我也不知道啊。为着这事,你大嫂一听说过赶着过去圆场,好在鲁小爷瞧着并没往心里去,进退得有礼有节,只是当时的场面到底尴尬了些。”要说朱氏对家里几个孙子孙女的看法,那是她担心谁也不会觉得梁锦出岔子的,只是哪能想到对着鲁家人梁锦能失礼至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第九十一章 /str一ng第九十一章 此时正被人议论的梁三姑娘还在屋子里生闷气。 熙香看着发愁, 就在这个时候, 有小丫鬟过来给她使眼色, 熙香抿抿唇,见梁锦兀自作画好似什么也没看到, 悄默声地走了出去。 “怎的了, 这个时候叫我?”主子心情不好, 连带着做丫鬟的也有些烦躁,熙香对小丫头可没多少耐心。 “熙香姐姐,百合姐姐的背伤怕是有些不好,又发起热了,您说要不要跟姑娘禀一声, 好给百合姐姐叫个大夫?”自打前几天百合被鲁家小爷推了一把, 到现在背上还淤青一大片, 时好时坏的, 今晨更是发起了热, 连上工都做不来。 熙香拧了眉头, 在小姐面前,她不如百合得宠, 往常也总有争宠的心思, 可现在看百合伤病在身,又是为了护着梁锦的缘故,可小姐像是身边压根就没有百合这人一般, 半个字也不提百合的伤。熙香顿时有兔死狐悲之感:“你等等, 我跟姑娘说一声, 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哎,劳烦熙香姐姐了。”小丫鬟是跟着百合的,自是知道熙香与百合成日里也有不少矛盾,听她这般说连忙千恩万谢地去了。 熙香匀了匀呼吸进屋,还没开口,却是梁锦招呼小丫鬟把画纸收起,拭了手问道:“可是正院又有什么消息过来?” “不是正院,是百合姐姐,她的伤有些不好,现在烧起来了,姑娘您看是不是叫个大夫瞧瞧?”熙香一边禀报一边去看梁锦的脸色。 “才受了多少伤竟然能发起热。”梁锦意外又有些不愉:“想请大夫就叫她老子娘请去罢,指个人把百合送回下人巷子,甚么时候病好了甚么时候再回来。” 说来也怪百合倒霉,照着平时梁锦再不管也不会将人遣出去,只是百合是被鲁小爷打伤的,梁锦一想到这点就难免想起自己当日被鲁小爷羞辱的难堪,好似见不到百合她也就没经历过那些一般。 熙香心底发寒,但还是恭敬应下了。 出了门去,熙香被冻出了一个寒噤,她拢了拢领口,想着这话还是自己给百合带去的好,将要出锦绣园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王希音带着秋槿在门口踟躇。熙香连忙扬起笑容上前:“表小姐可是要找我们姑娘?” 王希音刚从梁荻院子出来,她一直想着郑重给梁锦陪个不是,但又怕梁锦性子上来,再给自己难堪,一时竟有些挪不开步子。听到熙香的话,她小脸一红,支吾道:“只是刚从四姐姐那儿过来,正好走到这儿了三姐姐现在心情可好?” 熙香的笑容就有些干:“我们姑娘正在作画,表小姐也是知道的,她习作的时候最不耐烦接待,不若您回头再来,奴婢给您好好备些茶点。” 王希音叹口气:“我知道了,等三姐姐作完了画,还请熙香姐姐代我跟三姐姐说一声,之前在她面前失言,却是我的不是。” “表小姐,这可使不得。”这话熙香一个奴婢可不敢带,忙道:“我们姑娘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您下回过来保准儿还跟以前一样待您。” 王希音讪笑着点头,转而问:“熙香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熙香略一踟蹰,便将百合的事说给了王希音。 “百合姐姐伤得这么重?”王希音也是没想到,那日她只顾着将百合扶起来,之后被二公主叫去隔间,百合究竟怎样她也不太清楚,如今知道了连忙道:“我也去看看,那日我却是将百合姐姐的伤给忘了。” “表小姐的心意,奴婢代百合心领了,如今百合在后罩房躺着,那都是奴才们厮混的地方,表小姐可去不得。”熙香忍不住去瞟身后锦绣园的院门,这还是个表小姐,知道百合不好还想着去看,哪像她们小姐 到底不是在平阳公府,也不是便宜一个地方王希音都能乱走的,闻言她顿住脚步,跟秋槿吩咐了两句,才对熙香道:“既是如此,我就不过去了,今日来得匆忙身上没带什么,也就秋槿随身荷包里有几两银子,权做个心意罢。我叫秋槿去看百合,熙香姐姐可莫再拒绝我了。” 熙香哪里还敢说别的,替百合谢了又谢,领着秋槿去了后罩房。 王三太太原是坐满月子出来带孩子回娘家,并没想留太晚,哪里料到遇上弟弟挣军功,父亲去了皇宫,她和朱氏都在焦急地等消息。然而到将要暮色,宫里还没有信儿传来。 还是朱氏道:“今儿个你爹怕是要入了夜才会回来。你先带孩子们回去罢,刚出月子就在娘家过夜,没得叫人说嘴,还当你月子里受委屈,让你婆婆难做。” 虽然知道理是这么个理,但王三太太还是想早点知道消息,一叠声地嘱咐娘一有消息立时给平阳公府送信,这才依依不舍地带女儿和小儿子回了国公府。 将到二门要换轿子的时候,只听到外头喧哗,也不知什么人嚎叫了一嗓子,只把池哥儿吓得大哭。王三太太心火上来,径直推开车门:“这是在闹什么,好好的二门口竟成了菜市场,今日是哪个婆子当值?” 她这一嗓子,叫外面正拉扯着的几个妇人都愣住了。 “五奶奶!您可算回来了,再晚些我们姑奶奶还要叫这几个刁奴欺负了去!”有婆子松了手跑跪到三太太的车驾前。 王三太太定睛一看,正是许久不见的二姑太太张王氏的亲信婆子,再去看别个,却都是熟面孔,有的还是老夫人刘氏院子伺候的婆子。 “原来是牛嬷嬷,却是有些日子不见了,嬷嬷的规矩还是这般浅,如今府里头可没有什么五奶奶,这是我们三太太,您老可别再认错了。”陆嬷嬷知机,见王三太太不屑跟牛婆子说话,自行上前说道。 牛婆子当即给了自己两个嘴巴:“老奴嘴拙,是看我们姑奶太太被这起子刁奴欺负一时口误,太太大人大量,宽宥则个。” “罢了,”三太太下了车,扫视了一圈就见张王氏站在中间嘤嘤哭泣什么话也不说,知道她是个指望不上的,三太太找了当中一个婆子问:“你与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是有天大的纠纷也没得跟二姑太太这样的客人在门口拉扯的道理。” 那句“二姑太太这样的客人”传到各人耳朵里是千般滋味,便是张王氏听了也是身子骨一僵,哭声顿熄。 那婆子弓着身子道:“回三太太,二姑太太今儿个上门面见老夫人,也不知怎的叫老夫人发了大怒,话也不多说就叫奴婢几个送二姑太太出门,偏二姑太太还不肯走,您是知道奴婢的,给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怠慢客人,可老夫人下了明令,奴婢们完不成这令是要领罚的!” 三太太拧了眉,道:“既是送客便没有在二门纠缠的道理,张家的马车可是叫好了?二姑太太难得来一次,你们再是奉命行事也不要失了礼节。”说完这些,梁氏才转而去看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哭的张王氏:“二姐,家奴行事不当让你受委屈了,我今日还有事,改日当给二姐赔罪。” 张王氏嗫嚅几下连个嘴都张不开。 早在去年给王敬贺宴的时候,张家一对子女就搅和得不轻,大抵张王氏也没脸进门,躲了一年多,这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弦又来国公府了。 梁氏多少有些瞧不起张王氏,那张家也不是一无是处,好歹张大爷也是个举人,又不似国公府这般叫皇上不错眼儿地盯着,将他拉出去不拘做个什么也比在京城打着读书的幌子白吃白喝强,可张王氏就是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憋屈,这就算了她教养的孩子还让自家儿女心头不顺,梁氏可没心思再给她好脸。 嘱咐完那些婆子,三太太也懒得多管,换上轿子就去给刘氏请安。 “怎的这般晚!”刚进了正院厅堂,还在生气的刘氏就训了一句:“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规矩。” 梁氏早就料到现在老夫人面前得不到好话,倒是不慌不忙地说:“原是一早就要回来的,谁知道宫中突然来了信,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捕获了亦力把里的贼首马哈木,现在进京的路上。侯爷一听说就入宫了,儿媳也是等到现在见没有旁的消息才告辞的。” 这却是刘氏预料不到的,她一怔脸上顿时有些回转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小舅爷抓住了马哈木?当时祸乱北疆的叛首?” 见梁氏点头,刘氏缜着的脸抖了抖才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母亲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小舅爷这次立了军功,品阶也是该往上提一提的。” 梁氏垂了眼睫,梁伍的事在京城里不是秘密,他与清白民女无媒苟合,被御史批“其身不修”,守在卫所连个正手指挥使都不是,只做个卫指挥同知,却常常被都指挥使叫去做事,立了功是别人的,受了伤是自己的,这些年太过憋屈。 如今梁伍抓住了马哈木,又得皇上御批奉旨进京,谅那些个闲人再不会多说半句风凉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第九十二章 /str一ng第九十二章 见梁氏垂眸不语, 刘氏心里也堵得够呛, 别人家的儿女一个比一个出息, 梁家大爷身子骨弱但好歹也在光禄寺点卯,二爷听说去了天水梁氏祖居以后就是梁家族长, 这小儿子又立了军功。 反观王家, 大儿子成日就守着安乐长公主管家理事, 好好的人做起娘们儿的事,小儿子虽说中了举也还在咬牙苦读,唯一拿得出手的竟然是个庶子 刘氏缓了口气将话挪开:“进门的时候遇上你二姐了么?”她是不会降低身段为了刚才的一句训斥向梁氏赔不是的,但现在梁氏弟弟起来了,刘氏倒不好一句话不说就让梁氏挨训, 怎么也要解释一番。 “在二门遇见了, 儿媳瞧着有些闹腾, 出言教训了婆子几句。”梁氏顺着婆婆的心意道。 “嗯, 敬哥儿真是有一对好兄姐。”刘氏咬着牙笑, 恨恨道:“元娘上个月已经被发嫁了, 如今真成了楚西王府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兄妹怎么联络的,我这儿前脚见了信, 那边后脚就登门来了。混忘了去年她那一家在敬哥儿贺宴上做的好事。你道这回是来干嘛的?” 梁氏眼底有丝不屑, 不知是对着突然态度和煦的刘氏还是外头稀里糊涂的张王氏:“大抵还是要为了张大爷的事罢。” “不错,那个张大爷中举十好几年了,要真是苦读不中也还罢了, 成日在外厮混, 就他那烂摊子这些年来咱们国公府也没少派人给他收拾。现在还想求官, 这样的人拉出去做官丢的可是咱们王家的脸!我一早也跟你二姐说得清楚明白了,他想买田做营生,我可以出银子,想去哪个书院做个先生我也可以让国公爷去举荐,可是这做官就是不行!” 刘氏气哼哼的:“前阵子我还觉得这张家安生了不少,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打量着她亲侄女进了楚西王府她就是什么高人了,她二哥就能给她撑腰了?还想从我这儿捡好处,做她的春秋大梦罢!” 以刘氏往日的行径来看,不像是能对着张王氏那扶不上墙的庶女生这么大气的,然而今日结结实实叫张王氏气了个仰倒,约莫还是张王氏说了什么不入耳的话。梁氏心中有数却故作不知。待刘氏发泄完,她才道:“母亲,既然元娘已经嫁人,那薛家” 薛家都快成梁氏一根心刺了,她也是偶然听说梁锦不知道怎么想的,与薛家小姐走得十分近,还连着对叫王希音也与那薛小姐一处,吓得她连忙去跟朱氏将这事说了,好在王希音与那薛小姐没有处出什么来,倒是跟刚回京的秦书宁玩得不错,梁氏全吊着的心放下一半,这另一半可就等着薛家那桩公案赶紧结了。 刘氏沉声道:“二房这么没声没息地嫁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西南那边出了什么变故。照着往常,便是我话说得再难听,王荣也会给家里提前递一封信,如今只透了个底,我这边倒把不准了。不过明年二娘就该及笄,这孩子心思不定c礼仪欠佳,配那行事没有章法的薛家倒是合意。回头我跟那边说一声,明年年末就把事情办了,也不用等你二哥二嫂回来。” 她想了想,又添了句:“她老子娘走的时候也没给她留下多少东西,比着公中定例,每个姑娘嫁妆银子一千两的来,五百两压箱底,剩下的就劳你这个婶娘置办。” 这是要略过王家二房直接将王二娘嫁去薛家了。 “二娘这孩子怎么也叫了我几声婶娘,替她置办也是儿媳职责所在,既然娘您拿定了主意,就照着您说的办,我这个婶娘再给她添五百两嫁妆银子,必是不能亏了她。”花五百两一颗定心丸,梁氏觉得很值。她一直就等着刘氏这句话,对薛家那边会不会接受王二娘从不曾考虑。 王二娘虽说是公府庶支,但也是嫡女,父亲又在西南为官,如今还跟楚西王成了姻亲,薛家要是再拒绝那就是得寸进尺了。 婆媳两个即便偶有龃龉,刘氏也还是很满意梁氏行事的,她点了头:“年后我就跟薛家透底,二娘是七月的生辰,到时候她的及笄礼就叫薛老夫人插簪罢。”对王二娘刘氏也没有多少可说的,她父母把她留下就已经有了拿她抵罪的心思。可见在二房夫妇眼中,与楚西王府的联姻是比一个亲生女儿都要重要的。 “你也在外头待了一日,先回去歇着罢,晚些时候看看敬哥儿那儿还有什么缺的,顺道儿把你弟弟的事说与他。虽说梁小舅爷还没进京,但该有个贺礼也要预备起来,大宗还是跟安乐长公主报备一声,旁的你自己拿捏。”至于平阳公那边,还得刘氏去说。 想到丈夫听了这个消息也要感叹一番,刘氏莫名有些烦躁:“行了,下去罢,明日没什么事我就叫雪菊把领事牌给你送去,也不用过来请安了。” 梁氏应下,回了三房院子陆嬷嬷很快就迎了上来。她看了眼陆嬷嬷也没说什么,在炕上发了会儿呆,突然问道:“陆井家的,你之前是为何被二嫂赶出了二房?” 陆嬷嬷身子一僵,道:“大约是奴婢粗手粗脚叫二太太瞧着不喜罢。” 梁氏挑了眉头,这个陆井家的连老夫人刘氏都说是个利索人,干活做事毫不含糊,又是个耳聪目明很会钻营的,怎么会是因着粗手粗脚被赶出来? 她的目光停在陆井家的年轻姣好的面孔上,可若说是小刘氏怕被分了宠,这些年小刘氏也没少往王二老爷那儿添人,只看回来这一趟多少个绞了面的丫鬟就能知道。 不过梁氏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就是想起了二房行事,对陆嬷嬷这个从二房出来的随口问问罢了。主子和奴婢之间也总会有那么些不好与人言的事情,只从陆嬷嬷进了三房之后的行事看,她却是半分再回二房的心思也没了。 心思回转,梁氏也不再过多探问了,明年把王二娘嫁去薛家,也算是叫她了一桩心事,到时候家里待嫁的姑娘就只有静姐儿,她可以好生替静姐儿相看起来。 入了夜,王希音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动了动手又摸到被褥下面那封信,不知怎的就叫她想到今日梁静业跟她说为她寻到书的情形,那枯松下的对目一时间好似周边都没了旁人,连心跳都静止一般,回味起来竟觉有根轻羽在心尖搔痒,叫人难耐。 “秋槿c秋槿你睡了么?”她敲了敲床板,小声问道。 秋槿迷迷糊糊道:“啊,姑娘,您是口渴还是想更衣?”窸窸窣窣地似乎在挣扎着起身。 “嘘!”王希音自己撩起帷幔叫她噤声:“小点声,别把陈嬷嬷她们吵醒。”见秋槿瞪着一双眼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王希音多少有些扭捏地问:“你说,今日梁表哥为我找了那么多书,我应该怎么酬谢他?” 原本还犯着迷糊的秋槿叫她这一句话给打醒了,顿时惊呼:“您怎唔!”话没说完就被王希音捂住了嘴巴:“唔唔唔唔唔!” 再三点头保证自己不高声说话,秋槿才被小主子解除封禁,吸了口空气,她才犹有余悸地小声说:“那梁家表少爷也说了是给您的谢礼,您怎么还想酬谢他,这谢来谢去的,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话是这么说,可来而不往非礼也,表哥既然费了心思给我找书,我必是要谢他的。更何况表哥家境普通,买这么几本书不定花费了多少,虽说他住在宁国侯府,可日常嚼用也是自家筹备得多,叫他白花银子,我心里过不去呀。” 王希音越想越坐不住,梁静业冬日里连炭都买不起,去岁还是小厮背着他向外祖母哭诉才分到了炭,却只为了她买了那么多书。,而她当日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姑娘?姑娘!”秋槿瞧着不是事儿,这还没说两句呢,怎的姑娘脸就红了起来:“梁家表少爷要是花费了银子,您补给他就是了,他也是凑了巧投您所好。要真这么一直回礼,等以后不拘哪个小少爷向您献殷勤,您都要为回礼想半日么?” “你说他在向我献殷勤?” 得了王希音这么一句反问,秋槿只觉得嘴边顿起一圈燎泡,她的亲姑娘这是中了什么邪,旁的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摁着梁家表少爷说话:“在奴婢看就是了,姑娘您想,这梁家表少爷在侯府一住就是四五年,两次科考都没能榜上有名,说不得他心思浮躁就打起了歪主意” 这话跟今日梁锦警告自己的话是一般意思,王希音并不觉得那眼神清明c身骨齐整的梁家表哥对自己好是打歪主意,她有些不高兴:“表哥之前也对我帮助良多,你这么说他未免太过偏颇。” 秋槿:“”她是不是应该将姑娘的异状火速告知夏椿姐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第九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跟雪芽说完话, 她就带着丫鬟们往绣楼回去了。之前从五房院子出来,王希音先让夏樱回的绣楼收拾, 自己只带了个秋字辈的丫头, 如今刚过花园的小桥, 就见一个小丫头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口。 那丫头竟然还有几分眼熟, 像是之前夏樱几次往自己面前带的。 守门的婆子看见王希音回来赶忙行礼,王希音略略点头,就径自进了小楼。 “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夏樱一早看见灯笼便在一楼小厅等着, 笑着上前伺候王希音更衣:“茶水间温着茶, 天寒给您暖暖身子。” “嗯。”王希音道:“这两个姐姐送我回来, 也叫她们喝一杯, 暖和了再回正院。” 那两个提灯丫鬟受宠若惊, 连忙道谢。 今夜本该是夏椿值夜, 然而夏椿还没回来,送走正院两个丫鬟的夏樱抿抿唇,不敢再在姑娘面前说夏椿什么话,而是默默地带着两个二等铺床, 自己抱了薄被在脚踏。 “今天是夏椿值夜?”梳洗完, 王希音穿着中衣过来, 看见夏樱的动作歪着脑袋问。 “是,不过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跟她换了班。”夏樱道。 做事上, 夏樱还是无可指摘的。毕竟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 王希音轻易也不会给夏樱没脸, 因此也就默认了她的行为。 但该敲打还是要敲打。 等到丫鬟们都离开房间,只留床头一盏鎏金团花镂空灯的时候,王希音依夏樱的荐言把书收了起来,道:“我今日回来,看见绣楼门口有个小丫头,依稀跟你有四五分像。” 夏樱一怔,抬眼直直撞进王希音溜黑有神的大眼睛里,不知怎的就让她有些畏意,垂眼小声道:“是,那是奴婢的妹妹,叫小朵的,今年刚选到姑娘身边伺候。” “既是在我身边的丫头,又是你的妹妹,便是有些照顾也是应当的。”她淡淡说,目光直视夏樱低垂的头:“不过今日我瞧她穿着薄衫在门口,怪可怜的,倒像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苛待下人。” 夏樱连忙跪下:“是奴婢考虑不周了,妹妹她现在院子做洒扫,规矩学得不好,惹姑娘不快,奴婢替妹妹向姑娘认错。”说着就把头磕在脚踏上,咚咚作响。 昏黄宁谧的房间里,那声音格外刺耳,王希音呼出一口气,道:“罢了,我也没说什么。明儿个叫张嬷嬷来一趟吧,你们这些丫头的规矩是该好好学学了。”原本王希音身边是有个乳娘嬷嬷的,正是翠生的亲娘,然而王希音回醒过来后就将乳娘和翠生都赶走了。她的绣楼少了个嬷嬷镇场,如今是有些不趁手,凡事还得要从母亲那边借人。 把丫鬟的事料理清楚,王希音就阖眼躺下了,她更关心今天元娘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正院那么大的阵仗,甚至连夏椿都给牵扯了进去。瞧那严防死守的样子,约莫又得是什么男女大防的事了。王希音转了个身,面朝墙,眉头微皱——每次出事都要被祖母和母亲隔离在外的感觉真的不好。 夏樱见王希音睡下,借着提水的由头去了楼下,将小朵叫来姐妹俩私语一阵,小朵匆匆出门,夏樱又默默地回去值班。 此时的国公府正院,国公爷不时发出咳嗽,他喜宴上饮酒有些上头,现在还有些气。刘氏闭着眼手上的檀木佛珠徐徐转着,嘴角下耷,看不出神情。 堂上一片寂静,只有二爷二奶奶和王元娘跪在地板上,二爷脊背梗得直直的,二奶奶弯身低泣,而王元娘却好似被人抽了魂,佝偻着瘫在一处。 五爷想让五奶奶说什么,五奶奶却好似看不到他的眼神暗示,一直低头,不时拿帕子擦擦鼻翼。 “你”到底国公爷身体不适,先开了口:“老二你教导出了大错,自己可知道了?” 二爷伏身叩首:“元娘此番铸成大错,是儿教导无方,儿万死莫辞。” 国公爷看了眼身边的老妻,知道这当口妻子还不说话,就是完全不想搀和这件事。他有几分头疼又有几分气闷,小刘氏怎么说也是刘氏亲侄女,如今出了大事,又牵扯后院难道还要他一个老爷们儿主事不成? “嗯”国公爷也是词穷皱着眉头捻了捻胡须,但其实他觉得出事最该教训的不是二儿子,而是儿媳妇,毕竟教养儿女该是妻子的责任,可这话就不是他说的了。 “爹,您也别训二哥了。关键还是要看薛大人啊他,他可是天子近臣!”五爷急急地说。 “那你要我怎么做!”国公爷正愁气没处发,一把嗓子吼出来:“现在绑了元娘去薛府?你不如把老子脸皮剥了扔地上踩!” 这会儿倒显出五爷耿直的脾气来,他脖子一挺,道:“不认罪,明儿个薛阁老不拘在圣上耳边说什么,咱们王家的家教可就完啦!” “混账!”国公爷一拍扶手就大声咳嗽起来,可那声混账,明显不是在喊五爷。 王元娘几乎是瘫软在地上了。 “好了。”父子两个的争吵终于让刘氏按捺不住出了声,说到底,二房如何她不愿意管,但更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牵扯到小儿子跟国公爷不和:“元娘出了这事,罚是要罚,只是楚西王府的那门亲做不成了。”她缓缓睁开眼,灼灼地盯着王元娘轻颤的娇躯,十六岁的女儿家正是娇嫩的年纪,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又怎么看得上贵州的偏远和贫瘠。 约莫在她眼中,随便京城一个官家都能踩蛰伏在贵州的王府一头。 这等见识果真与小刘氏一脉相传。 “母亲!”二爷一惊,直直看着嫡母,双手忍不住握拳放在膝头。 刘氏垂着眼睑看他:“难不成二爷觉得,元娘在嫡兄大喜之日与外男私相授受后,还能完完整整地进楚西王府么?”她的语调轻缓平柔好似在说一件极平淡的事而非一件丑闻。 二爷赶紧低头皱眉,死死咬着牙。 楚西王府的亲事是他百般算计千般苦求得来的,庶长子的继室虽说不好听但好歹是正妻,尤其还是得宠的庶长子,这样的亲事他实在舍不得放手。 “姑母,姑母您救救我们元娘啊!”一直低泣的小刘氏哇的一声哭出来,什么脸面也不要地趴在地上哀求:“我可怜的女儿” “这,楚西王府”说实话,国公爷对这门亲事也是有些不舍,毕竟现在圣心难测,安乐长公主也不是个牢靠的,能跟掌有兵权的王府攀上亲,他是极愿意的。 刘氏瞟了一眼丈夫:“怎么,国公爷是觉得,得罪一个薛平负算不得什么,还要再等罪楚西王才算么?” “我没” 不等国公爷再说,刘氏续道:“楚西王人在贵州轻易不得归京不假,可楚西王府的宅邸还在长安巷坐着,有的是老宅仆从打理,京城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打听不出来?尤其是跟楚西王府有亲的人家,他们怎么不放几双眼睛在?一旦被人查出来”刘氏阴沉着脸道:“您还以为那位王爷跟咱们这被拔了牙的公侯一般忍气吞声?您也太小瞧统领西南军,坐握一方主权的亲王了吧!” 平阳公听得冷汗涔涔,连忙讨饶:“夫人,夫人慎言。”他怎么就忘了作为神武将军的嫡长女,也是将军唯一的掌上明珠的刘氏,一向是对这些名镇一方的统帅人物推崇备至的。果然舒服日子过得久了,身子骨就会松散他默默看了眼还在哀嚎的小刘氏,这还是嫡孙女呢,失了祖上教养全然是一副软骨头了。 刘氏的刺不止是对着平阳公,她又看着堂下脊背绷直的庶子:“还是二爷觉得,但凭楚西王府这四个字就值得你搭上全平阳公府的人为你的前途铤而走险?” 二爷额头也冒了一层汗,他知道嫡母在打压自己,迎面而来的压力犹如巨石砸在他头上,他却闪躲不开。良久,王荣缓缓伏身磕头:“全凭母亲做主!” 压服了二爷,刘氏心里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觉疲累,她道:“明天我找个中间人去薛府说一说,薛平负丧妻已有八年,早已除服,约莫薛老太太也早就想给他找个继室不过这也要看他的意思。”在众人眼里又重燃希望的时候,刘氏轻嘲道:“我丑话说在前,薛家若是不要,我王家的女儿就是当姑子也不会给人做妾送去糟蹋。” “当然,我王韬也没有当妾的孙女!”至于姑子不姑子,只要不妨碍国公府的名声,平阳公却是不耐烦管的。 一场乱糟糟的闹剧终于散场了,五爷看着兄嫂沉痛悲伤的模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忍不住对身边的妻子道:“你一会儿跟娘说说,让她跟薛家说点好话。薛平负都要不惑了,能娶元娘是他的福气,哪还会有不要的道理呢?” 五奶奶真是对这个天真的丈夫无话可说,做夫妻难道只看岁数不成?王元娘在兄长喜宴时妄图勾|引外男,薛大人是明眼看着c亲身受着的,这样妇德有失的女子,哪个敢随便娶进门?今天婆婆说的一番话就是要彻底打消二房的念头,好把元娘送进寺庙。 只是五奶奶可没有刘氏教养儿子的耐心,她恭顺道:“是,那妾身先去伺候婆婆了。” 五爷“嗯”了一声,大抵也知道跟妻子说不到一处:“今天我歇在书房,散散酒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第九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刘氏却不以为意, 安乐长公主的身子骨打小儿就不太好,然而成亲后自立门户,已经调养得七七八八了, 有时候说身上微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借口罢了。这场宴席,彼此都知道怎么回事,真让公主亲临难免做得就太郑重图惹人笑,倒不如王德普过来送个贺礼。 然而国公夫人心里到底是有几分不喜的, 公主架子大咱抬不动, 大儿子也不肯过来,这又是为着什么 趁着王德普饮茶的间隙,一个谄笑的声音过来:“快见过你二表哥。”他抬眼望去,是个穿青灰色单衣的妇人, 头上带着镏金发饰, 约莫新镀过,在她显旧的着装上尤其耀眼。妇人身边还站着一个面色羞红的少女, 这是个眼熟的。 王德普笑笑放下茶盏,起身正儿八经与二姑奶奶见了礼:“见过二姑母。”他道, 又对张娇拱手:“这位妹妹便是张家表妹罢,先前过来时,见表妹在庭院处踟躇,身边无人跟着,怕是遇上难事便叫宝平探问了一句”随着他的话, 张娇脸色越发的红几乎有些憋紫:“现在可解决了?” 张娇连忙摆手, 不顾母亲的拉扯也要往二姑奶奶身后去:“没事c没事了。”她举止尴尬, 草草回了个礼:“谢过二表哥。” 这一番对话把国公夫人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皱眉看了两眼张娇,又去看神态自然的王德普,忽而道了句乏了,把众人都打发了去。 一出正院,就有管事媳妇要给五奶奶回话,却是王德普先说一句:“婶娘且去罢,我带三妹妹和四弟过去。” 对王德普,五奶奶哪里有不放心的,只叮嘱了两小一句:“不要闹你们二哥。”便去管事处了。 “二哥”五奶奶一离开,王希音就笑嘻嘻地拉住王德普的袖子:“听说你训斥了那张成一顿?” 王德普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好歹你也该叫一声表哥的罢。” 王希音瘪了嘴,嘟哝:“什么表哥,他欺负淳哥儿,算哪门子的亲戚。”说着,她还不解地问王德普:“二哥,你怎么不让祖父看见那个砚台,那可是祖父找人打了三年的呢,让他说砸就砸了,还要栽赃淳哥儿,这种事就该让祖父罚他。” 对这个妹妹,王德普也是好气又好笑,明明刚刚十岁的小人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戾气,对淳哥儿护犊子护得紧。 他也没觉出五婶儿教养子女有偏颇啊 但看王希音都要把他的袖子扭拧巴了,王德普才在她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记:“胡闹,他一个张姓外家子,祖父怎么会耐烦管。”见妹妹还是有些怨气,他叹息一声,又道:“些许小事,没得给祖父添乱。我已经让丫鬟把砚台给二姑母送过去了,既然表弟喜欢,一个砚台还比不上骨肉亲情?” 又见王希音瞪大了眼瞧他,便知道小丫头还不算太笨。王德普笑笑,带着妹妹和小弟去五房的院子,边走边说:“阿音,祖父是一家之主要掌管的事情很多,考虑的也多,有时候咱们子孙受点儿小气,在他看来大面上过去就算了。所以” 所以这种事就要通过内院解决? 王希音低头思考起来,丫头送砚台到二姑母那里避不开人,祖母肯定会知道,到时候问起来以祖母对淳哥儿的疼爱,真的会教训张表哥一顿。 还有别的么,印象中二哥做事从来都有两三层含义。 要是张表哥被祖母训斥了,那二姑母会心疼的吧,只是孝道当前,二姑母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来。 王希音想了一路,回到院子给淳哥儿布置描红,她在隔壁跟夏樱打络子。其实现在的王希音女红上已经能做些小物件了,只是入夜天暗,五奶奶怕她伤了眼,下午很早就不允许她动针线,反正女红这些就是学个花样子,便是嫁衣,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小姐们动手绣朵并蒂莲剩下的给丫鬟和针线房的绣娘就好。 酉尽,夏椿点了灯。 王希音放下手中刚打好的五彩同福结,去问夏樱:“这个时辰了,娘怎么还不回来?” 夏樱一直在屋里陪她打络子,又怎么答得上来,便打发了走廊上的小丫头去看看,依着往常五奶奶也该回来了。 “阿姐。”书房也点了灯,淳哥儿早早习完字,又背了一段《千字文》,看着王希音进来连忙放下书:“阿娘还没有回来么?”淳哥儿的功课一向是五奶奶盯着检查的,在这后院,五爷对一双儿女不能说不亲近,只是他要苦读,哪里顾得上孩子们。 便是淳哥儿开蒙的西席也是平阳公定下的。 “阿娘事忙,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王希音道,让夏椿上了两碟糕点给淳哥儿垫补,自己去看淳哥儿的字,平阳公府对爷们儿的教养比姑娘们严苛得多,虽然淳哥儿最小,一笔字却已经十分好看了。 王希音看着几篇大字忍不住抿嘴笑,果真如祖父的批语,淳哥儿这字平稳方正有余,圆润不足,与淳哥儿性子是极贴合的。 她正想就字与淳哥儿多说两句,便见之前夏樱叫出去的丫头一路小跑着回来,不待夏樱训斥丫头规矩,王希音就道:“让她进来回话。” 小丫头今春刚入府,还少几分历练,懵懵懂懂道:“回禀小姐,奶奶去了正院,说是夫人让车夫备车,送二姑奶奶回张家。” 祖母改主意了?这倒是不曾听说。 “可问了是为着什么?”王希音放下字帖问。 小丫头顿时支吾起来:“我奴婢没有问” 王希音眉头就皱了起来,夏樱连忙呵斥她:“不得力的丫头,什么事也问不出来,要你何用?” “好了,让她出去吧。”王希音一股子心烦,懒得料理下人间的眉眼官司,看淳哥儿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点心,她过去拿帕子给他擦了手:“阿娘在祖母那边忙,夜了,再看书对眼睛不好,姐姐带你去梳洗如何?” 淳哥儿原还在思考她们的对话,闻言肃了小脸:“多谢阿姐,不过祖父说过我已经大了,可以自己收拾,阿姐也先回去休息吧。”王希音的住处不在五房的小院,却是后花园的一个绣楼,这是以前大姑奶奶王斐的住处,也是国公府嫡女的待遇。 弟弟的懂事让王希音心里熨帖极了,哪里有不肯的道理,只是她还是等着淳哥儿梳洗完毕,直到夜色加深,五奶奶一脸疲色地回来。 “娘”王希音轻手轻脚地过去,接过五奶奶的披风,又扶了她到贵妃榻上:“用杯热茶驱驱寒罢。”已是秋天,晚上却是有些凉了。 五奶奶拦下女儿给她捶腿的拳头,让她在一旁偎着自己坐:“你也累了一天,都歇歇。” “女儿不累,不过是陪姐妹们说说话,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王希音接过嬷嬷递上的茶给五奶奶,见她脸色缓了过来,才问道:“娘,可是二姑母那边有什么不妥?” 提到这个二姑姐,五奶奶也是一脸无奈,斟酌了两句才说:“也是咱们考虑不周,你表哥年纪大了,不适合留宿内院。” 这话王希音可不信。勿说表哥的年纪祖母和母亲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便是留宿,年岁大的哥儿拜访友人抵足而眠的佳话也有很多,又怎会跟内院扯上关系。不说平阳公偶尔也会招待洛阳来投奔的亲戚后生,便是母亲娘家宁国侯府如今还住着一个与张成年岁仿佛的堂少爷。 要安排,怎么也是尽够的。 只是这般话,王希音不会说出口。她年过十岁,五奶奶就有意无意地传授与她理家的事情,只是但凡涉及一星半点儿的儿女私事,全府上下都不会跟她透露口风。看样子,今天这个张成表哥还闹出了其他事呢! 这般想着,王希音就把话头岔开,说到淳哥儿的砚台了:“祖母可教训表哥了?” 虽不是第一回听说,但五奶奶脸上还是不可抑止地冒出一丝怒气:“连砚台带竹筐都打发送去张家了。”她一向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此时在女儿面前也顾不得许多:“每次来家都跟遭贼一般,你今天是不是也给那个张娇首饰了?哼,这次非要他们看看自家儿女在外面都是怎么做事的!要是再不要脸面,咱们也只能当一般亲戚招待了。” 和淳哥儿的砚台比起来,王希音的首饰实在算不得什么,她给五奶奶揉着肩:“阿娘不要气,今天二哥也劝了淳哥儿,虽然可惜,但起码让淳哥儿看清了一个人,以后淳哥儿也不会再叫张表哥抢自己的东西。” 五奶奶还是有些气,缓了会儿才道:“罢了,横竖事情也过去了。”她抿了口茶,将杯子放到案几上:“过两日我去趟你外祖家,你爹爹中举只派下人报喜却是不够,正好我过去找你外祖母说说话儿,上次让你给你外祖母打的络子可打好了?再配上那个玉佛我一并带去。” “一早就打好了的。”宁国侯夫人是侯府继室,细说起来那侯府里的事不比他们平阳公府简单,便是五奶奶往常也很少行走,王希音和淳哥儿更是只有年节才会去拜访两位长辈。王希音想了想,道:“我还新做了几个绣囊,不过上面的图案还是夏樱绣的不值什么,阿娘替我给几个表姐送去罢。”她绣工拿不出手,又耐不下性子,是以会做小玩意儿但绣活就不太好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第九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国公夫人这回也凝了脸色。 她真没想到那张家竟敢动手!张家小子不过是个举人, 当年也是机缘巧合才娶了他们国公府的小姐, 当姑娘的在婆家受些气是常理, 可到了打人的地步,这不是在打一个媳妇,是打他们国公府的脸面啊! 想罢,国公夫人沉吟着开口:“这事总有个来龙去脉, 他前后就没再说什么吗?”毕竟从国公府报喜到现在开宴也有几天了, 张王氏再无能也不会一无所知。 听了这话, 张王氏瑟缩了下,道:“确实不曾跟女儿说, 倒是倒是有天女儿侍奉婆母, 在茶水间听到他们母子谈话。似乎是觉得五弟不过中举,咱们就宴请宾客张狂了些,且张郎也是多些年的举子了, 不曾见府里说什么” 不说国公夫人差点冷笑出声, 便是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瞪大了眼。 这张家姑爷失心疯了不成? 五爷甚么身份, 国公爷的嫡幼子,别说考个举人宴请宾客, 就是想起了哪个笑话把全京城请一个遍, 也没人敢说嘴的。这张家连五爷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过, 竟还敢说国公府张狂。 国公夫人却一下看透,张家是觉得自己娶个国公小姐也没捞着一官半职, 着急了。 当初给这个庶女定亲是瞧这张家跟一个翰林是隔房亲戚, 又非白身, 三十老童生,五十少进士,没准儿以后又是一门清贵,才定了下来。谁知道已过而立之年,竟还如此狭隘浮躁,难堪大用。 她抬眼,瞧着张王氏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只会在娘家哭诉,一个国公小姐被举人家压得抬不起头很好看么? 这些年从来都是回府抱屈,且那边越来越得寸进尺,还不是她这个媳妇立不起来的缘故。当初陪嫁也很是有几房得用的人,现在也不知道都散去哪儿了。说句不好听的,要一开始她就把张家母子打顺打服,之后又哪有这些杂事。张家姑爷不跟姑奶奶一条心,就是不跟国公府一条心,不给张家姑爷提官,还不是怕养出一条白眼狼! “你说的我知道了,一会儿散了宴席,我使人去张家说一声,今天就歇在府里,你也顺道去见见你姨娘。”国公夫人道,又转头对大丫鬟说:“带姑奶奶下去休整休整,马上开席,别让人瞧出来。” 立时就有丫鬟带着依旧嘤嘤低泣的二姑奶奶回了房。 “哎”看着张王氏离去,国公夫人就叹了口气,半晌无语。 身边得力的婆子斗着胆凑过去:“夫人,这回是张家过分了。您别气,这事儿都不消大爷出面儿,等五爷回来,去张家转一圈,保准那张家母子再不敢薄待二姑奶奶。” 国公夫人冷笑一声:“这是个扶不上墙的,我哪里耐烦管她。我只是想到斐姐儿,她嫁去洛阳,便是受了委屈,也赶不到我面前来”国公夫人唯一的女儿闺名一个斐字,嫁去的是洛阳杨家,也是与王家一般的百年世家。杨家文人出身,比不得王家军功卓越,并没有封爵,却也是在京城遍结桃李。而王斐如今已是宗妇,这也是为何今日宴会,还有与杨家姻亲的府上赴宴的因由。 那婆子连忙道:“您且放宽心,大姑奶奶什么心性,二姑奶奶给她提鞋都不配,您瞧着京城里跟杨家沾亲的哪个提到大姑奶奶不说一个好字?”她又道:“何况如今五爷也在洛阳,又有了功名,说不得这也是五爷想给大姑奶奶支一支腰杆子。” 见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婆子作势掌了个嘴:“瞧奴婢这话说的,大姑奶奶本就在杨家立起来了” “行了。”刘氏打断婆子的谄媚,揉一揉眉心,道:“小五留在洛阳,多少也是有这份心。斐姐儿再厉害,也得要个娘家兄弟撑着。”提起小儿子,刘氏面色缓和多了:“我记得张家姑爷今天没来,你一会儿指使个人去张家跑一趟吧。二姑奶奶的小院封上了,就让她去宋姨娘那儿歇着,娇姐儿跟着去,倒是成哥儿” 这边国公夫人一一安排了二姑奶奶和她一双子女后,就叫丫鬟扶着去了前边开席的地方。 都是熟悉的人家,也不过是小宴,上些时节果蔬,肥美的鲥鱼,还有几盘螃蟹和菊花酒,一时也是宾主尽欢。 宴席毕,王希音将拿着花样册子不撒手的朱安安送上马车,也不停留,就去母亲的院子瞧瞧淳哥儿有没有回来。 五房院子的西厢辟给淳哥儿做书房,直等着他十岁搬去前院才做别的打算。王希音甫一进院,就见着几个丫鬟在西厢房进出。 她只恨自己脚程慢,进去便被甩了个话尾。 “恁地小气!”接着是衣袖扫过的声音,哐当! 什么东西摔到地上。 王希音竖了眉毛过去,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穿着石青色书生服的少年人站在书案前,神色有些强装镇定。而淳哥儿蹲在地上,小小的手抓着一块碎砚台的角,已经染黑了。 “没瞧见脏东西么?”在那两人还没发现自己的时候,王希音已经冷声斥责丫鬟:“还不过来收拾,伤到哥儿全把你们逐出去!” “姐姐”淳哥儿看到姐姐,委屈的眼都红了,他有些早熟,三岁记事后轻易见不到他哭,可见是难受得很了。 王希音心疼极了,也不让丫鬟插手,径自拉了他胖胖的小黑手,用帕子拭净:“好了,碎碎平安,咱们淳哥儿不小气,回头姐姐给你补个新的。” 然而砚台也不在新啊淳哥儿小小声道:“这是祖父给我的开蒙礼”横竖将近一尺的绛县澄泥砚,浮雕大禹治水图,山棱精细,人物鲜活,便是在国公爷那里也不是能随便给出的东西。 也是最近淳哥儿学有小成,一时心喜才拿出来摆在书案上的宝爱。 王希音吸了口气,这砚台名贵不说,还是祖父那里记了名的,平白被摔她想着就去看那个少年:“张表哥。”这少年便是二姑奶奶张王氏的小儿子,十三岁的张成。 “表妹好。”少年敛了惊色行礼,方才王希音那句小气显然是对他说的,就不知道她在屋外面听了多久。一早不进来,等出了事再横挑鼻子竖挑眼,国公府的教养竟如此不堪,怪道父亲不喜母亲。 王希音哪里知道这少年想的是什么,她也毫不关心,只道:“张表哥怎还在此,二姑母跟娇表姐已经去了宋姨奶奶的院子,见不到你肯定要着急的。” 张成却不在意母亲和姐姐如何,宋姨娘再怎么也是姨娘,他是读书人,给姨娘见礼未免有些不像:“多谢表妹告知,内院不便行走,到了时辰,我自会去马车处接母亲和姐姐。”他是听母亲带的婆子说母亲今天不回张家了,但张成并不在意,出嫁女不请示婆母c丈夫怎么可能留在娘家。但凡国公府要脸面,就应该亲自打发人送他们母子回去。 知道内院不便行走,还赖在我家院子做什么? 王希音对张家兄妹半点好感也没有,刚刚摔了方砚台,这表哥一个字也不提,竟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真不愧与张娇是同胞姐弟:“那表哥可否告知一声,方才是何情形?这砚台是祖父给淳哥儿的开蒙礼,如今碎了,少不得要受祖父责问。” 张成一下汗颜,刚才他看那砚台实在精致就有几分心喜,想着表弟年纪小还用不到这么大的砚台,他再多说几句,没准能让明珠不再蒙尘。哪知道表弟是个认死理又油盐不进的性子,来回说都说不通。他脸面下不来,又舍不得将砚台放回去。 只这么一犹豫,那砚台就没有放稳,露出大半边在书案之外,再加上他衣袖拂过,整个让砚台砸了出去。表弟补救不及就 若是表弟之前就言明将砚台赠予他,又怎么会让此等名品凄惨收场? “这实在是砚台在桌上没放稳当,表弟又力所不及,才哎”吞吞吐吐地说罢,张成还遗憾地叹了口气。 淳哥儿瞠圆了眼睛,小脸都气红了:“你胡说!”他很少这般激动:“明明是你拿了我的砚台,又不肯放回去才让它摔碎了!你怎么你”他到底年少,一时想不出更激烈的话。 张成忍着几分心虚,道:“怎是胡说,方才我将砚台放到书案上明明还是好的,是你没有接住。表弟你年纪小,学问不深还可深造,若是心性差了” “淳哥儿心性如何还轮不到表哥来说。”王希音截住他的话,淳哥儿是个实心眼,她信他没说谎,倒是张成,刚刚他说话,满屋子的丫鬟脸色都不一样了。真当这是他们张家,整个书房就再没人做见证么? 她也不理张成骤变的脸色,喊了夏椿:“送张表哥去前院,此处不便表哥行走,要是遇上宋姨奶奶那边的人,也要把话说清楚。”言罢,又对淳哥儿道:“祖父给了你砚台,你没有保管好,却是你的不对。现在前院也散了,我让夏樱和秋槿带着你去给祖父请罪,路上记得想好见了祖父要怎么说。”夏樱是王希音身边最得力的,而秋槿是在西厢房伺候的二等丫鬟,虽然身份不够,却是刚才事情的人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第九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丫鬟面色微僵, 口道:“奴婢应当做的。”快步下去茶水间了。 “静姐儿,真是想死伯娘了!”到了小院的正屋,王希音还没站稳就被抱了个满怀, 顿时香粉气扑鼻而来:“这是淳哥儿吧, 转眼儿都这么大了,好孩子, 瞧这小脸跟你爹爹真像。”二奶奶拉着淳哥儿上下打量:“可是不认得伯娘?当年你二伯离京的时候, 你还没出生呢!” 王希音见淳哥儿说不上话, 连忙拉了拉他衣袖:“二伯母,希音给您请安了!”听到姐姐说话,淳哥儿也跟着行礼。 “都是好孩子,咱们一家人不行这一套。”二奶奶拉了姐弟二人道。 “是,希音知道伯父和伯娘最疼我们了。”王希音笑嘻嘻地道, 又指了雪芽:“方才在正堂, 祖母说只顾着让您和二伯父回来休息, 却忘了问您这边可还有甚么缺的,特指使了雪芽姐姐给您看看。” “元娘c二娘还站着做甚么,快过来。”二奶奶招呼一直立在一旁的两姐妹:“瞧瞧你们三妹, 当年点大的小人儿现在都能帮你祖母理事了,你们这当姐姐的可不如她。” “大姐姐c二姐姐好。”王希音甜甜地行礼:“伯娘快别夸我了, 也就是在府里面跑跑腿,哪算得上理事。倒是姐姐们这些年在外面一定见识了不少事, 都说读万卷书, 行万里路, 好姐姐们可要跟希音多说说呢。” 二八华年的王元娘听了就掩嘴直笑,她声音有些尖,一腔官话板得过正:“多年未见,三妹妹嘴儿真是甜得很,怕是祖母没少赏你糖吃。”她目光一斜,看见淳哥儿:“四弟恐怕认不得我罢?” 淳哥儿方才也跟着王希音叫过大姐姐,尤其是元娘和二娘差了三岁,不说姿态身形,个头都差了不少,他自然知道这是二房长女:“祖母和阿娘也跟我说过大姐姐的,淳哥儿自然认得。嗯据说大姐姐字写得很好?” “那我呢?”还不等王元娘一脸得意地回话,她身侧的二娘忍不住道:“祖母和五婶有跟你提过我吗?” “都说过的,阿娘说二姐姐的绣工特别好,常让我阿姐向你学习呢。”淳哥儿憨笑着抓抓鬓角,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话没说完耳朵根就红透了。 王二娘嘻嘻笑起来,她跟王希音只差两岁,幼时常在一起玩耍,也算熟悉:“你也学女红勒?”话尾带了点地方味儿。 王元娘连忙咳嗽一声,二娘立刻涨红了脸把嘴闭上。 “学了些日子,还有好些不会呢,总说二姐姐绣花最好看,可要好好教我。”知道淳哥儿能背出她教的话已经不容易,再让他说谎恐怕会露馅,王希音暗自庆幸王二娘把话题抛给了她,对两姐妹的眉眼官司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姐妹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呢,都别站着了,坐下说。”二奶奶笑吟吟道。 王希音看了一圈,诧异地问:“二伯娘,怎么不见二伯父和大哥三哥?” 有丫鬟过来奉茶,人影遮挡倒是没看清二奶奶神色,只听她说:“这一回来,你三哥就缠着你二伯父要再看看京城跟他走时有什么变化,瞧,刚放好箱笼就出去了,约摸着再有一会儿也回来了。”她举了茶盏:“这是凤冈的茶,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王希音也不过是在二房略坐了坐,见二伯母端了茶,想着这会儿是见不到二伯父和两位堂哥了。念着马上到下朝时辰,她就告辞带着淳哥儿出来,同行的除了拿二房回礼的婆子还有个二房大丫鬟,叫金铃的,带了一盒子贵州茶饼给五房送去。 “回来了?”王希音回五房院落时,五爷也在,他跟五奶奶一站一坐,不像刚才在谈话似的,瞧见王希音进来,五奶奶从手中活计上抬了头问道。 “父亲c母亲。”王希音问了礼把二房的回礼说了,就跟着淳哥儿在旁站着,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对五爷这个父亲,她也不是不敬爱,只是八年间五爷就在书房起居,又极少过问家里的事,两边都有些生疏。 王敬也意识到了,他假意咳嗽一声,道:“静姐儿去见你二伯母没说什么失礼的话罢?”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此言一出,不说王希音,便是五奶奶也皱了眉头。 “我听说贵州风土跟京城迥异,想着向大姐姐和二姐姐请教,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嫌我事多。”王希音斟酌着有些小忐忑地说。 由于是幼子,家里宠爱得紧,王敬少时也常与人问山寻川,倒没有那一肚子的迂腐,听了这话满是赞同地点头:“云贵风俗与北方差异较大,尤其是那边苗人群居,很是有些稀奇的物事。”说着,他脸上也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你有时间要多向你大姐姐c二姐姐请教,一家人合该亲近些,知道了吗?” “是,父亲。”王希音盯着裙裾道。 得了回应,王敬便不再说她,而是叫了淳哥儿到跟前问他课程。到底是苦读出身,淳哥儿的底子只消两三个问题就让王敬探了出来。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儿子学问还算扎实,只是这股子板正的劲头却不知随了谁,王敬自己曾是个招猫逗狗的主儿,哪里想过亲生儿子会是个小学究。 这边父子两个说学问,五奶奶也放下针线将王希音拉去东厢房说话。 “二伯父带着大哥三哥出去了,不曾见到。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王希音把之前的情形复述一遍,问道。 五奶奶也没想到洗尘宴还没吃,王二爷就敢带着儿子出门,看样子这趟回来王二爷心里恐怕还有别的想头,且还跟国公夫人的心思相左。 她无意搀和婆母与庶子间的事情,尤其五爷不是长子,她也不是宗妇,把小家守住就比甚么也稳妥。只是想到刚才五爷提到二房的话,看样子他还极看重与二爷的兄弟情谊的。 “你二伯父事忙,一时见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见了你二伯母,想必你二伯父回来也会知道你的孝心。”五奶奶安慰女儿:“一会儿你祖父回来就要开宴了,你父亲刚到家还有些箱笼要我盯着收拾,静儿替娘去趟大厨房罢,看看灶房婆子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希音点点头,出门时看见正院淳哥儿鹌鹑似的站在父亲面前,而王敬却是一脸不耐地与他说着话。她目光停顿一下就错开了。父亲和淳哥儿性子截然不同倒不是没原因的,虽然淳哥儿也是幼子,但他是在国公府气氛低沉的环境下出生长大的,又跟在对子孙严格要求的平阳公身后教养,耳濡目染下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少年人的活泼。 对此,王希音也很发愁。可她只是姐姐,自己还出不得二门,又如何能带弟弟去散心,也就二哥偶尔来请安时会带他们姐弟在京城玩一圈。要是父亲看出淳哥儿不对,能多带他出去走走也好,毕竟这些年他对淳哥儿也确实少了几分教导。 “刘家姐姐!”厨房那边,刚从五房院子出来的大丫鬟金铃不知怎么绕了去,正在门口招呼谁。那声响并不大,却惹得厨房里大大小小的丫头都瞄了一眼。 正在灶台检查几盘凉菜的媳妇子闻言抬了头,见了来人先没应,而是沉声对小丫头们训了一句:“好好干活,别四处张望。”方袖手出来:“金铃姑娘,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金铃讪笑着就塞了个秀囊过去:“好姐姐,几年不见还是这般年轻,到底还是府里的水土养人。” 管灶台的媳妇娘家姓刘,当年曾在二房服侍过,就在二房离京的前些日子不知得罪了哪个,被遣到了二门边上。一别八年,金铃也没想到她竟然成了灶台的管事。 “这都多少年了,还叫我甚么姐姐,”媳妇子倒是张开手握住了那个精致的秀囊,大剌剌地拎在眼前看,嘴里还说着:“我男人在前院做事,你跟着他们叫我陆井家的罢。”看到金铃僵住的嘴角,陆井家的嘲讽地将秀囊丢回去:“在灶台沾的满手油,姑娘有什么事先说了吧,免得一会儿落满身油烟味儿。” 陆家算是平阳公府里比较大的一房家生子,主子身边的人大多出身陆家,而那叫陆井的更是这陆家的嫡支长子,国公府下人都传他是预定了的第二任大管家。 “娘,大哥!”五爷王敬跑得气喘吁吁,他面色很白,似是刚修了面,唇边只有青影,一双眸子发亮:“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刘氏喜极而泣:“娘一直担心你,听到好消息才睡了个安稳觉,偏你这孩子也不肯归家报喜,非得气我几个来回才算!”她一时喜一时怒,很是拍了拍儿子一把,才道:“还有你媳妇儿,这些年你苦读后院也多亏了她持家教子,你也要好好谢她。” 五爷佯作委屈:“您看您,儿子不过两个月不在,瞧着您不是婆婆,倒像是俪娘亲母,儿子在您面前都排不上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第九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梁氏撑圆了眼睛, 烛火的微光映在她眸中刺向三老爷, 竟叫三老爷一时承受不住,错开来去:“老爷说我挑拨?”她有些气急, 连妾身也不自称了:“便是大理寺要定罪, 也该证据确凿才是。老爷训我在娘面前挑拨你们兄弟,我敢问一声何时何地, 哪句话算作挑拨了?” “你竟然还不觉是自己的错!”王敬也梗了脖子:“我问你, 二哥归京这些日子, 你去过二房不曾?二嫂之前对你千般好,你不说替二嫂在娘这里回缓一二,反倒在一旁冷眼旁观,每次娘训斥二嫂的时候你都在侧。二嫂是娘的亲侄女,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你这般做到最后落得满身不是,看谁还体恤你。” 那一口一个二嫂直让三太太额头青筋直跳, 她怒道:“我自问行事坦荡, 事无不可对人言, 却没想被二哥二嫂如此看待。老爷也说了, 老夫人和二嫂是亲姑侄, 这般血肉亲情哪里是我一个外人挑拨了的?二房回来这些日子, 二嫂有的是时候去给老夫人请安冰释前嫌,我何苦做那恶人。” 王敬见她还在兀自嘴硬, 直言道:“若不是你横在中间, 娘早就原谅二嫂了, 哪有这许多事!” 咣当! 三太太跳下床,不防踢掉了床上的汤婆子,在寂静的夜里砸在脚踏上十分响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爷是认定我从中挑拨,惹是生非了。这可是七出之罪,您要容不得我,倒不如明日去宁国侯府时也把休书带上,省得您多跑几趟!”她胡乱踩了软鞋,推门而出,正屋没有烧暖炉,一股子冷气扑面而来,激得三太太打了个寒战。 众丫鬟跪倒一片,还是元嬷嬷慌忙拿了棉披风给三太太裹上,要扶着她往西厢走。 “梁氏,别以为你拿休书就可以威胁我!明日我就说与岳父,便是宁国侯府也容不下你这般犯口舌的女儿!”王敬也气急,鞋也不穿地奔过来怒气冲冲道。 三太太转身还要吵,手腕被元嬷嬷紧紧攥住,她胸脯起伏晓得元嬷嬷是要她再忍下去,她却无论如何也不想了。先时为了静姐儿和淳哥儿她一忍再忍,可看现在,王敬已然亲疏不分,是非不明,再忍着难保他还会做出什么。 想罢她高声道:“来人,去知会老夫人。老爷要定我罪,我是不认的,不如拿去老夫人面前好好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谁在挑拨!” 又是一声巨响,却是王敬走出来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墩:“就你这蛮横的态度,我要休你也是你咎由自取。” 恰在此时,西厢的门开了,伺候淳哥儿的大丫鬟哆嗦着出来:“太太,哥儿醒了” 夏樱悄悄过来看见三房满院子灯火通明很是吓了一跳,她摸进张嬷嬷的房间,灵芝还在,嬷嬷却不见人影:“这是怎的了,这么晚老爷太太还没有休息?” 灵芝撅了嘴,若不是张嬷嬷让自己来等夏樱,她也跟着嬷嬷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呢,刚刚嬷嬷也被叫了去。” 夏樱从腰间解了个荷包给她:“嘴上都能挂油壶了,可是怪我要来,害得你没热闹可看?”她声音温柔,倒让灵芝不好意思起来:“喏,这是上次你提到的桂花糖,现在桂花都下市了,也就姑娘那里还有些,我给你带上了,算陪个不是?” 灵芝羞红了脸,端端正正起来接了荷包:“是我想岔了,谢谢夏樱姐姐。” 两人正说着,张嬷嬷冷着脸猛地掀帘子进来,看见两个丫头,半天才和缓了脸色:“你来啦。”也只得这么一声。 夏樱连忙道:“可是来的不是时候?今儿姑娘那儿添了个嬷嬷,出来耽误了些时间。” “无妨。”张嬷嬷道:“这里也没甚事,坐下说罢。” “哎。”夏樱瞧她不太想提发生了什么,也顺着说:“您上次总说天冷,腿脚不适,我娘寻人问了个大夫,四邻都说他家药油好使。您每晚让灵芝给您抹了按腿,看看效果。” 张嬷嬷瞥她一眼:“你有心了。”看那药油色泽清亮,瓶体光洁,怕是得费几两银子,她的脸色更好了些:“你说姐儿那里添了个嬷嬷?是从哪个房出来的?” 夏樱一怔,道:“说是老夫人给的,直接就到姐儿这儿了,是个生面孔,我之前也不曾见过。”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腿脚瞧着不大好呢。” 张嬷嬷皱眉在心里盘算了一把,实在想不出平阳公府哪里找出个跛脚的下人,这种身体不便的仆妇一早都会被打发出去,不是去庄子就回家休养,怎么敢在主子面前有碍观瞻。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头问问太太罢,也不知道老夫人想到了什么,竟给姐儿添了嬷嬷。”张嬷嬷不曾说,之前王希音奶嬷嬷被辞退后,她曾经打过去姐儿身边的主意,只是后来姐儿咬死了不要人,她在太太耳朵边也说不上什么,这才作罢。 两人说了几句,外面越发吵闹,夏樱看张嬷嬷脸色更差了,知道不该多呆,借口告辞。张嬷嬷也不留她,只指着那药油道:“麻烦你阿娘惦记了,回头我用上看看如何,我这腿陈年的毛病,一时怕也好不了多少。”却是还想再要的意思。 夏樱笑着对付一句便出了门,抬头就见在三太太房里伺候的一众丫鬟跑进跑出,门扉大开,珠帘辉映中元嬷嬷胖胖的身影格外显眼。 三房头里,还是元嬷嬷更管事一些。夏樱咬唇想着,可恨她是夏椿的干娘,夏椿之前在正院犯事都能被保下来,还被老夫人派来的嬷嬷倚重,元嬷嬷在里头的作用不可小觑。原本她还想着与张嬷嬷结成一派,却不想今日看来,张嬷嬷在三房的地位差元嬷嬷太多,也格外贪心了些。 然而以她现在的资历能找上张嬷嬷已经算极好了,元嬷嬷那里有夏椿在,就绝没有她的出头之日。这般想着,夏樱又看了一眼明亮的三房正屋,恨恨离开。 刘氏支着头不停以指节敲打太阳穴,她已经歇下了,却不想还被小儿子夫妻吵醒。三房摔打东西的声响传出去二里地,这在之前也是没发生过的。原还听着下面人报儿子今儿破天荒歇在梁氏那儿不出去疯跑,她还高兴了一会儿,哪成想会出这么大的岔子。 “挑拨兄弟?”刘氏哼笑出声:“这是你听我说的,还是自己个儿想的?” 王敬看出母亲不适,正暗自责怪梁氏不懂事,半夜吵醒母亲,听到刘氏问话想也没想道:“这可不是儿子自己想出来的,实在是府里都有人传。尤其是前阵子二嫂到管事院子找梁氏被她气了出来,下人们都传满院子了,儿子头回听到羞得恨不能找地缝去钻。梁氏做事如此不顾兄弟情面,实非良配。” 幼子每说一句,刘氏的眉头就紧一分,听到最后,她已然克制不住:“你听到了,哪个下人说的,叫她过来再给我说一遍。” “娘,梁氏孝顺您是她的本份,可您也不能太过维护她失了公允。防人之口,甚于防川,那丫头不过是其中一人,您打问了她还有别人,倒不如”王敬还在说,目光触及刘氏冰冷的眼神,声气就弱了下来。 “呵,我打问一个丫鬟下人倒成了不公允,难道让她们在背后信口胡说管事主母就公允了?”刘氏拍了扶手,儿子不偏袒那丫头还算作罢,如今看儿子这急吼吼要护着丫头的样子,刘氏说什么也要那个生事的丫头出来。她见儿子还是一脸难色,忍不住讥讽道:“难不成还等我给你再提个通房?” 王敬到底是读书人,就是以前混账过一些日子,也要扯个文雅的虎皮。听到母亲如此直白的说话,他涨红了脸,连忙道:“娘,那是二嫂身边的丫鬟,我可没有半点心思!” 三太太闻言低了头,拿帕子佯作拭泪遮住自己讥讽的唇角。原来护的不是丫头而是他那位好二嫂。当年小刘氏与王荣成事的时候,王敬还是半大小子并不顶事,现在看来当年小刘氏也没少在王敬身上下功夫。这真的是撒大网抓小鱼,逮到哪条是哪条了。 刘氏一听这话,哪里还猜不到都是小刘氏在背后搬弄是非。她是不会说儿子糊涂,反而觉得小刘氏居心不良,又惊又怒道:“去,把老二媳妇给我叫来!一刻都不许耽搁!” 就在雪芽出门之后,三太太跪在地上道:“娘,一应事情您也听到了。儿媳自问做事对得起您和宁国侯府的教导,挑拨是非的事情儿媳万不敢做。如今二嫂对儿媳偏见已深,儿媳怕惹出阋墙之祸,恳请娘让儿媳归宁几日,以作反省。” 也不等刘氏回答,王敬立时讥道:“说的好听,要反省哪里不是反省,你这是拿回娘家威胁我?” “闭嘴!”刘氏忍无可忍,暴喝一声。 原以为她熬到灶房已经是大造化,却没想到还攀上了陆家! 金铃恨得牙痒痒,当初在二房陆井家的还是得宠的大丫鬟,她不过二等是在人家手下使唤的,只是金铃自负几分姿色又有些头脑便把陆井家的排挤了出去,八年来她成了大丫鬟还伺候了二爷,本以为是二房头一枝了,哪知道 当个没名没分的通房哪里比当管事奶奶自在! 纵然心火熊熊,金铃还是没忘记二奶奶嘱咐自己的话。这般安抚着自己,金铃好似没看出陆井家的怠慢态度,笑着道:“还没恭喜姐姐,觅得如意郎君呢,得空了我做东,咱们姐妹几个可要好好喝一杯。”她的嘴角在陆井家的讥诮的眼神下怎么也提不上来,终于不再说寒暄的话,道:“一会儿要开席了罢?姐姐这儿可有什么要忙的,别的不说,汤汤水水我也弄得,但凭姐姐使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第九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却被陈婆子拒绝了, 她拉过一直没松开的夏椿的手:“平日里叫这丫头给我搭把手就是了, 旁的奴婢也不需要甚么。” 三太太看向脸色煞白的夏椿, 也记起了婆母为甚指使陈婆子过来, 大抵也是有看着这丫头的意思在, 便点了头允下。 闲话两句,三太太便让王希音回去了。对陈婆子的安排她没有多说,王希音日渐长大,有些事还是该她自己去做。 因着今日跟王希音一同出门, 回来时夏樱得王希音嘱咐先回的绣楼, 算是要她收拾一番再做休息的意思。此时听到姐儿带了个嬷嬷来,还是老夫人赏的,夏樱急急领着一干小丫头在绣楼门前等着,陈婆子的到来相当于在她们头上立了一尊佛,哪个也不敢怠慢。 “这便是我住的地方了。”王希音亲切又欢快地指着那三层小楼道:“先时叫垂花楼,后来大姑姑又改成紫簪楼,我觉得挺好听就将这名儿留了下来。”这座绣楼前有一条汉白玉造的紫藤花架, 花期时一簇簇紫藤花垂下瓣儿接瓣儿, 叶儿叠叶儿的煞是好看,也是花园一景。平阳公府的姑娘们未出阁前都是最喜欢在花架下嬉玩的,便是留在楼内的闺阁画卷也多有紫藤点缀。 陈婆子点头, 虽然已是冬季,紫藤花只剩枯枝缠着, 却也能想到花期时多么繁茂。不过她这赞许却是在赞同王希音对长辈的尊重, 改名不是甚么大事, 有些在家中极为受宠的姑娘都爱给自己的爱物命名以示占有,而王希音能留着长辈的名称,并且在与人介绍时特意讲出来,这份心思是极难得的。 “我让夏樱给您收拾的二楼的东侧间,二楼是我的书房,东西两侧都有暖阁,东侧还有个小茶水间,往日不常用,嬷嬷要是想煮个茶煲个汤什么的尽管用就是了。”那暖阁是为了给姑娘歇脚的,一应卧具都有,只是王希音不爱呆,一直空置着。倒是西暖阁给了轮值丫头小憩,毕竟三楼是姑娘闺房,不是哪个下人都去得的。 陈婆子笑眯眯道:“姑娘体恤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她头次接触这平阳公府唯一的嫡孙女,多少教陈婆子有些意外,这掌中明珠般的女孩行事妥帖又周全,哪里有半分老夫人刘氏所说的性子耿直不过如今日子还短,既然应下刘氏的嘱咐,她就要好好为平阳公府做事。 夏樱过来给王希音和陈婆子行礼,伺候着王希音回绣楼梳洗。她低眉顺目,直觉那新来嬷嬷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也不作声,直到那目光收回她才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且不提陈婆子与绣楼丫鬟们之间的熟悉磨合,几日后,吏部给二老爷下了任职文书,二房除王二娘外都在准备着举家回贵州,谁也不曾胡乱走动。一时间,热闹的平阳公府又沉寂下来。 一直不知道在外面跑着什么的三老爷王敬终于有闲暇在三房正屋用了顿晚饭,听到妻子的报备挑起眉头:“你明日要去宁国侯府?” “是,侯爷六十大寿在即,妾身想回去看看。”虽然刘氏提过她可以随时去宁国侯府,但三太太这还是想着报备齐全了再去。 “也好。”王敬破天荒点了头:“这次回家我还没去给岳父岳母送喜报,明日我也有暇,与你一同去罢。” 三太太颇为意外,但还是笑着道:“那就有劳老爷了。” 更让三太太意外的是,一双儿女离开后,三老爷竟没有要走的意思,显见是想留下来过夜。这些日子三老爷一直是歇在书房的,碧环伺候得也算经心,却不知道他今日吃错了什么药竟又想起正房妻子来。 相比喜形于色的元嬷嬷,三太太冷静很多,根据她这些年对丈夫的了解,丈夫必定是有什么事要说与她了多半还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在三太太梳洗完毕,将要休息的时候,三老爷停下佯装看书踱步的脚步,犹疑道:“你二哥膝下的大姐儿定亲了罢?” 三太太抬眸瞧了他一眼,垂下道:“定的文史巷石家的大爷,明年就要过门了。”梁家大姑娘的亲事还算顺遂,略作挑拣就看中了石家,老太爷是户部尚书,大老爷也在一方为官,家风极正,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这也算是宁国侯向圣上表忠心的一点作为。 “哎呀”王敬以书敲了敲掌心,很是烦躁苦恼的样子。 这般作态,若他不是自己丈夫,三太太是不会耐烦搭理的,她忍着道:“老爷怎么想起这茬事来了?” “还不是文定长公主求到大嫂这里了。”王敬说:“七夕那日梁家姑娘去了灯会,叫安家大公子见了就记挂在心上,好些日子茶饭不思,家里还不知怎的,也是最后安家软磨硬泡才问了出来,不然那位小爷还顾忌着梁家大姑娘的清誉咬死不肯松口。”他摇头叹道:“也是一片痴心。” 三太太都要气笑了,上次安乐长公主支支吾吾不说明,她就觉出哪里不对根本没再问下去。却没想到这事还能被丈夫揽下再拿来问她。这安家大公子路上见个女子就能茶饭不思,得知女子定亲文定长公主居然还敢托人问询,这般失礼,竟还能得王三老爷一句“痴心”,真教人大开眼界。 然而三太太也没有真笑出来,淡道一句:“可惜了。”就不再多说。 王敬看着妻子淡漠的面孔,心里十句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暗道果真与她谈不到一处,气哼哼上榻拢了锦被翻身去睡。 三太太冲着他的背影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也在外沿躺下,夫妻两个无话可说。 在枕边人烙饼一般来来回回翻了四五身后,三太太撑起身子道:“老爷睡不稳当,不如妾身到西厢去罢,免得饶了老爷清梦。”西厢是淳哥儿睡的地方,与其跟三老爷这般谁也睡不好,还不如分开来。 王敬气道:“夫君不得好眠,你不问一声就要躲开成何道理?” 问出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三太太心道,但还是说:“是妾身疏忽了,不知道老爷所烦何事?”她顿了顿,紧道:“安家大公子实是痴心难得,然而蕊姐儿的亲事早已定下,怕是让大公子痴心错付了。” 王敬哼哼两声:“我岂是那等不知事的人?不过问一嘴,免得大嫂无话可回给那家人罢了。” 三太太不语,真正知事的便连这嘴都不该张,做人大姑父的对侄女亲事一无所知很值得炫耀么? 见妻子不说话,王敬叹道:“我只是觉得我这两位兄长着实不易。”他也坐起身靠在软枕上:“大哥一身文韬武略施展不得,每日只能在公主府理会这等家常琐事。二哥哎,二哥这几日总与我闲谈,话里话外无不羡慕我功名在身。他当年误听小刘氏怂恿,做了错事,可谓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也是悔不当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第九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王希音正院一行十分顺利,不仅叫上雪芽带了淳哥儿, 还另有两个婆子提着给二房孩子的见面礼在后面跟着。 可见刘氏气归气, 到正事上也不会含糊。兄弟阋墙的是持家大忌,即便是到了内里撕破脸的地步, 明面上也要让大家看到父慈子孝, 兄友弟恭的影子。 “三小姐c四少爷快请!”二房的大丫鬟得了回话,殷勤地引路:“我们奶奶正念着您呢,可巧您就来了。”她不待守在门边的小丫鬟打帘,亲手扶过门帘:“大小姐和二小姐这些年也想您想得紧。” 一个丫鬟,话倒是比谁都多。王希音微笑抬眼, 漠视了丫鬟光洁的面颊和眉梢间的谄媚:“多谢姐姐引路。”一抬下颔, 让夏樱塞了个小红包堵嘴。 丫鬟面色微僵, 口道:“奴婢应当做的。”快步下去茶水间了。 “静姐儿,真是想死伯娘了!”到了小院的正屋,王希音还没站稳就被抱了个满怀,顿时香粉气扑鼻而来:“这是淳哥儿吧, 转眼儿都这么大了,好孩子,瞧这小脸跟你爹爹真像。”二奶奶拉着淳哥儿上下打量:“可是不认得伯娘?当年你二伯离京的时候, 你还没出生呢!” 王希音见淳哥儿说不上话, 连忙拉了拉他衣袖:“二伯母, 希音给您请安了!”听到姐姐说话, 淳哥儿也跟着行礼。 “都是好孩子, 咱们一家人不行这一套。”二奶奶拉了姐弟二人道。 “是, 希音知道伯父和伯娘最疼我们了。”王希音笑嘻嘻地道,又指了雪芽:“方才在正堂,祖母说只顾着让您和二伯父回来休息,却忘了问您这边可还有甚么缺的,特指使了雪芽姐姐给您看看。” “元娘c二娘还站着做甚么,快过来。”二奶奶招呼一直立在一旁的两姐妹:“瞧瞧你们三妹,当年点大的小人儿现在都能帮你祖母理事了,你们这当姐姐的可不如她。” “大姐姐c二姐姐好。”王希音甜甜地行礼:“伯娘快别夸我了,也就是在府里面跑跑腿,哪算得上理事。倒是姐姐们这些年在外面一定见识了不少事,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好姐姐们可要跟希音多说说呢。” 二八华年的王元娘听了就掩嘴直笑,她声音有些尖,一腔官话板得过正:“多年未见,三妹妹嘴儿真是甜得很,怕是祖母没少赏你糖吃。”她目光一斜,看见淳哥儿:“四弟恐怕认不得我罢?” 淳哥儿方才也跟着王希音叫过大姐姐,尤其是元娘和二娘差了三岁,不说姿态身形,个头都差了不少,他自然知道这是二房长女:“祖母和阿娘也跟我说过大姐姐的,淳哥儿自然认得。嗯据说大姐姐字写得很好?” “那我呢?”还不等王元娘一脸得意地回话,她身侧的二娘忍不住道:“祖母和五婶有跟你提过我吗?” “都说过的,阿娘说二姐姐的绣工特别好,常让我阿姐向你学习呢。”淳哥儿憨笑着抓抓鬓角,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话没说完耳朵根就红透了。 王二娘嘻嘻笑起来,她跟王希音只差两岁,幼时常在一起玩耍,也算熟悉:“你也学女红勒?”话尾带了点地方味儿。 王元娘连忙咳嗽一声,二娘立刻涨红了脸把嘴闭上。 “学了些日子,还有好些不会呢,总说二姐姐绣花最好看,可要好好教我。”知道淳哥儿能背出她教的话已经不容易,再让他说谎恐怕会露馅,王希音暗自庆幸王二娘把话题抛给了她,对两姐妹的眉眼官司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姐妹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呢,都别站着了,坐下说。”二奶奶笑吟吟道。 王希音看了一圈,诧异地问:“二伯娘,怎么不见二伯父和大哥三哥?” 有丫鬟过来奉茶,人影遮挡倒是没看清二奶奶神色,只听她说:“这一回来,你三哥就缠着你二伯父要再看看京城跟他走时有什么变化,瞧,刚放好箱笼就出去了,约摸着再有一会儿也回来了。”她举了茶盏:“这是凤冈的茶,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王希音也不过是在二房略坐了坐,见二伯母端了茶,想着这会儿是见不到二伯父和两位堂哥了。念着马上到下朝时辰,她就告辞带着淳哥儿出来,同行的除了拿二房回礼的婆子还有个二房大丫鬟,叫金铃的,带了一盒子贵州茶饼给五房送去。 “回来了?”王希音回五房院落时,五爷也在,他跟五奶奶一站一坐,不像刚才在谈话似的,瞧见王希音进来,五奶奶从手中活计上抬了头问道。 “父亲c母亲。”王希音问了礼把二房的回礼说了,就跟着淳哥儿在旁站着,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对五爷这个父亲,她也不是不敬爱,只是八年间五爷就在书房起居,又极少过问家里的事,两边都有些生疏。 王敬也意识到了,他假意咳嗽一声,道:“静姐儿去见你二伯母没说什么失礼的话罢?”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此言一出,不说王希音,便是五奶奶也皱了眉头。 “我听说贵州风土跟京城迥异,想着向大姐姐和二姐姐请教,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嫌我事多。”王希音斟酌着有些小忐忑地说。 由于是幼子,家里宠爱得紧,王敬少时也常与人问山寻川,倒没有那一肚子的迂腐,听了这话满是赞同地点头:“云贵风俗与北方差异较大,尤其是那边苗人群居,很是有些稀奇的物事。”说着,他脸上也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你有时间要多向你大姐姐c二姐姐请教,一家人合该亲近些,知道了吗?” “是,父亲。”王希音盯着裙裾道。 得了回应,王敬便不再说她,而是叫了淳哥儿到跟前问他课程。到底是苦读出身,淳哥儿的底子只消两三个问题就让王敬探了出来。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儿子学问还算扎实,只是这股子板正的劲头却不知随了谁,王敬自己曾是个招猫逗狗的主儿,哪里想过亲生儿子会是个小学究。 这边父子两个说学问,五奶奶也放下针线将王希音拉去东厢房说话。 “二伯父带着大哥三哥出去了,不曾见到。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王希音把之前的情形复述一遍,问道。 五奶奶也没想到洗尘宴还没吃,王二爷就敢带着儿子出门,看样子这趟回来王二爷心里恐怕还有别的想头,且还跟国公夫人的心思相左。 她无意搀和婆母与庶子间的事情,尤其五爷不是长子,她也不是宗妇,把小家守住就比甚么也稳妥。只是想到刚才五爷提到二房的话,看样子他还极看重与二爷的兄弟情谊的。 “你二伯父事忙,一时见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见了你二伯母,想必你二伯父回来也会知道你的孝心。”五奶奶安慰女儿:“一会儿你祖父回来就要开宴了,你父亲刚到家还有些箱笼要我盯着收拾,静儿替娘去趟大厨房罢,看看灶房婆子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第一百章 此为防盗章  吏部, 王希音恍惚间就想到方才拉着她手那位夫人, 身边坐的正是吏部左侍郎的二儿媳妇,想必这是左侍郎的女儿了。不知怎的, 她笑容就淡了下来,这家既是带了适龄的女儿来, 怕也是有会会二堂哥的心思,可那夫人作甚还要对她说胡话。 “道贺什么的谈不上, 不过是府里枫叶染红,瞧着是个景,才邀姐姐们来的。”王希音想着,语气也凉了:“这位姐姐略坐, 往日不曾与姐姐见过,我让丫鬟上些茶点,再与姐姐闲话。” 那李姓姑娘涨红了脸,囫囵应了句,也听不清什么。 朱安安挑高了眉梢,待离得远了些, 才说:“这李家惹到你了?往日看那些官家姑娘围着你转, 也没见你这般恼过。” 若说起来, 王希音可是京城女儿最心仪的手帕交了,每每有花会宴席的, 都能见着她被各家姑娘团起来, 左一句讨好右一句奉承。就这样, 居然还有女儿家能惹她不快, 朱安安十分好奇。 “哪个也没你这官家女儿围得紧。”王希音推着朱安安道。 被甥女嫌弃,朱安安一点儿也没难过的意思,反是笑嘻嘻道:“可哪个也没我心诚呀!别的都是拿着你去瞧别人,就我一心为你,眼里再容不得旁个,你说是也不是?” 对着这么个小表姨,王希音也没办法,眼瞧着一个穿浅绿比甲的丫鬟过来,她就晓得重头戏已经到场了。 “三小姐安,朱小姐安。”这叫夏樱的丫鬟刚刚将淳哥儿送去前院:“国公爷在席上考校了四少爷两句,四少爷都答上来了,如今在国公爷身边落了座。” “见着二少爷了么?”王希音道。 夏樱应是:“二少爷一刻钟前送了礼来,说是公主微恙,世子爷一时走不开,怕是在席上待不了太久。” 王希音呼出一口气。 这二少爷便是平阳公世子与安乐公主的独生子,王德普。年仅十四岁的平阳公嫡长孙,又是公主心头宝爱,很多年前他的大名就在京城人家不断被提起。除却高贵的身份,王德普也是个极优秀的少年郎,身姿挺拔,面容俊俏不说,当年九岁的他便在宗学与翰林院教习辩论,且一战成名。十二岁又跟随今上狩猎,一箭射穿下山猛虎,虽不至于英勇到救驾的程度,却也是把当时在场的禁卫都比了下去。喜得今上当场御赐他京卫指挥佥事,正四品的官职。 真可谓文韬武略俱佳的少年英才。 也不枉举京官宦人家都把他当东床快婿,几乎都明摆上擂台要去抢了。 而王希音作为王德普嫡亲的堂妹,自然也就成为京城女儿们追捧的对象,只求她高看一眼,将自己带去这少年郎面前留一线缘分。 尤其是现在王德普已经十四岁,亲事将要提上日程,那些女儿家就更加疯狂了起来。 王希音扫了一眼院子,今日来的几位闺秀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大些小些的都不多见,恐怕都是家里筛选好的。只这么一眼,她就对上好些个眼神,嘴角也礼貌地跟着翘了几次,若非身上挂了个朱安安,就不是回个微笑这么简单了。 “这一个个的,哪个不在外面吹自家是闺秀,见了你都恨不能把眼珠子粘上来。”朱安安早察觉那些目光,将王希音拽得越发紧了:“现在夏樱回来了,快带我去看你新得的册子。” 王希音哭笑不得,对这任性的小表姨,她是半点法子也没有。明明她才是小的那个,合该是在长辈c兄姐面前发痴撒娇的,到了朱安安面前就彻底颠倒了过来。 “好表姨,再等一会儿,前头还在闲话,夫人们那边也支了戏台子,没有两三刻钟上不了席。”王希音道:“你要真不耐烦等,我让夏樱带你去我的小楼里看册子,可好?” “不好。”朱安安撅了嘴:“你这是要甩了我,再找旁的姐妹呢!”她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径自揭穿道:“最好再让我带去几个姐妹圈在你那儿,省得她们再自作主张去找你的好二哥。”言罢,还白了王希音一眼。 王希音讪笑着亲自递了杯水果蜜茶给她:“我再没有这个想法,表姨勿恼。” 朱安安哼了一声,饮了茶,又道:“你说这些娇小姐,只会拿眼睛瞄人,有甚么个意思。打量谁都愿意去理会她们?”既然想亲近她王家甥女,做甚么还一副清高的模样零散坐着,就该趁此机会一举上前,哪怕说两句甚么,便是不讨巧,王家甥女是主人家,还能给她们没脸? 然而王希音却是恨不能这些小姐都如此知礼,要全是朱安安这样的,她身边早乱作一团了。现在,她只是入院的时候挨个招呼了,偶尔跟客人搭上两句闲话,不爱理就坐一旁张罗张罗茶水c糕点,任谁也挑不出她的错。 耳根子很是清净许多。 朱安安看王希音故作沉稳的稚嫩小脸,抿了唇:“你家太太c奶奶也恁的放心,让你一个人应酬她们。”前两年带姑娘的还少些,有花会都是五奶奶领着一群媳妇们赏花,老太太看戏,只后来静姐儿过了十岁,便要她自己招待娇客了。 在朱安安看来,她怎么也学不来甥女这待人接物的手段。尤其是相处久了,她还亲眼看到甥女如何在平阳公夫人面前当娇女儿,转眼又井井有条地嘱咐丫鬟上茶布菜。从头回看到的瞠目结舌,到后来的连连赞叹,朱安安不得不承认,国公府立业百年果然底蕴深厚。 王希音却不以为然:“给长辈分忧本就是职责所在,不让她们放心,才是我们做晚辈的不孝。” “得,当我没说。”朱安安可不耐烦听这孝不孝,那都是她娘常挂嘴边的话,多没意思呀。 两边小女儿的闲话,暂且不提,转回厅堂,夫人们已经被五奶奶引着去看戏了。国公夫人则被丫鬟扶着回正院换下大衣裳,也趁机松遣松遣身子。 “夫人,二姑奶奶到院门外了。”有丫鬟进来低声道。 国公夫人正阖目养神,眼没睁开,眉头就皱了起来:“她来干什么?”大家都在看戏,这二丫头还另辟蹊径过来见她,叫外人知道了还当国公府平时多苛待这个外嫁女,有事还得趁着宴请来提。 行事一股子小家子气! 丫鬟弓着的身子更低了些:“二姑奶奶没跟奴婢说,只带着牛家婆子一人,瞧着有几分焦急。” 晓得是歇不了多久,国公夫人叹口气:“等一刻钟再带进来。”本来就只能偷个两三刻钟的闲,生生被这个庶女砍掉一半,刘氏不快地点了头,让丫鬟给她换上坐席的衣裳,重新洗面梳头。 在冷飕飕的正院走廊站了一刻钟,张王氏才被丫鬟引了进去,也不是刘氏平日歇息的东厢,就在正堂见了她。 “母亲,您可要为女儿作主啊!”进了屋不请安不问礼,张王氏低低咽呜了这么一句就作势要跪下。 却是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笑道:“二姑奶奶莫急,咱们夫人最疼您了,有什么话您好好说,也好让夫人给您定夺。”然后紧紧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引到下座上,生怕她再不管不顾地下跪。 这都多少年了,二姑奶奶回娘家的第一句话还是这个,什么都让夫人做主,今儿个夫婿纳妾,明儿个婆母责骂,便是邻里多借点银子都要跟夫人哭诉。便是嫡亲的女儿,多少情分都要哭没了,更何况这还是个庶的呢! 眼瞧着开场白过去了,国公夫人接过热茶,润润喉,道:“说吧,又怎么了。” 张王氏从青灰色单衣的袖子里掏出一方素白帕,拭了拭眼,刚要开口嗓间又是一声低咽。却是跟着她进来的国字脸婆子扑通一声跪到石青板砖上,以头抢地:“这回二姑奶奶是受了大委屈,夫人真要为四小姐作主!”说着竟把二姑奶奶娘家称呼带了出来。 国公夫人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也惊了,这拦住了主子,却没拦住仆妇,今个二姑奶奶竟也换了打算。 铿地一声,茶盏被扔到八仙桌上,国公夫人冷声道:“带下去!”旁的一个字也不多说。 牛婆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有粗壮仆妇从院外进来,三两下堵了嘴拉了下去。 这比不得二姑奶奶还有丫鬟们说句软乎话,对此等刁奴,谁都不多看一眼。 却是张王氏霎时白了脸:“母亲”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国公夫人利眼一扫,张王氏的脸更白了几分:“主意这般大的刁奴,你竟还敢带出来,知道的是你们张家没这些规矩,不知道的还当我国公府教养不好。” 张王氏眼睛都瞪大了,嗫嚅着又要跪这回是真腿软了,却还是被身后丫鬟扶住了肩膀:“是母亲教训的是,女儿管教不严。” 国公夫人懒得与她多说,也不喝茶做样,直接道:“今天开宴为的什么,旁的不懂,你这当姐姐的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最好说清楚了,不然今天可没哪个再顾得上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第一百零一章 此为防盗章  第三十三章 梁锦的书房连着两间屋, 紫檀木书柜摆了三面, 直直通到了房梁, 每一面都塞满了书卷,甚至还有竹简陈列其中。 甫一进去陈年墨香迎面而来, 便是开了窗户也散不尽里头的气味, 书案上简单地摆放着文房四宝,看着不起眼却个个都是珍品,一支玉瓶放在窗前里面是凛冽绽放的红梅。 “每次来锦表姐书房我都不想走了呢。”王希音感慨道, 从窗户可以看到锦绣园最美的风景, 小桥流水, 花团锦簇, 便是破败的冬天也有种颓然又蓄势的美。若说梁荻布置的是乡野小院,梁锦的锦绣园才是世家贵女最心仪的居所。 “那就别走了, 这里的书也够你看的。”梁锦笑着道, 书房是她最骄傲的地方, 看遍全京城就没有一家贵女能有她这样的书房, 说句大不敬的,便是皇家公主也少有这般架势。 王希音嘻嘻笑着凑到梁锦身边:“锦表姐疼我,只是我还要把书拿给淳哥儿, 我也想做好姐姐呢。” 梁锦哼了哼:“拿去拿去, 有弟弟了不起啊,要不是”她闭了嘴, 厌烦地瞥了下那边把眼都看直了的三姐妹。 王希音连忙拉着她的衣袖摇了摇, 岔开话题道:“锦表姐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不过颜色浅了些,更适合春天。” 梁锦轻蔑一笑:“冬日怎么不能穿粉嫩衣裳了,这才叫更显春意。” 因着刚才姐妹几个绊了嘴,二房的三姐妹进了梁锦书房有些拘谨,倒是王希音与梁锦多说了两句。最后梁锦甚至还叫丫鬟拿了披风手筒,说要去正院给王三太太请安。 梁荔早不想与梁锦一路,只说身上穿着上学的衣裳,不适合见长辈,要换了妆扮再去正院。几个姐妹在锦绣园门前道了别。 “你方才说的薛家小爷学问好,可有亲眼见过?”路上,梁锦突然问了王希音一句。 王希音一怔,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梁锦的神情,倒不是她不愿意说,实在是与薛明悟见面的情形还涉及到平阳公府的一桩丑闻,她斟酌道:“倒是跟祖母见过一面,那日也不知怎么的,祖母想去密云山礼佛,在山门与薛家老夫人遇上了。” 梁锦低头沉思起来。 王希音忍不住看她,轻声问:“锦表姐认识薛家小爷?” “说不上认识。”梁锦回神道:“之前有位拜访了祖父的老大人提过两句,说他学问不错。” 梁锦随口而言,便是王希音听了都有几分羡慕。虽说梁凤勋是宁国侯独孙,但论受宠还是梁锦属第一。藏书随她翻阅不说,便是宁国侯的书房也能让梁锦自由出入。梁家四姐妹有纷争,怕是跟宁国侯的偏疼脱不了干系。 “学问不错却是真的。”王希音点头:“只是人有些清高。”她到现在还会薛明悟直勾勾的盯人目光有些余悸,暗忖他似乎不太知礼。 梁锦瞥她一眼,突然明快笑道:“原来是这样!” 这话说得模糊,哪样是这样?不待王希音再问,梁锦快了脚步,三两下就进了正院。 此时侯夫人和王三太太已经叙完了话,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旁的什么,突然听到外面通报三小姐和表小姐来了,三太太不禁去看母亲。 朱氏淡然笑了笑:“锦姐儿是个懂礼的,怕是知道你这个姑母在,特地过来请安。”对大房一家,朱氏还是满意的。 不一会儿,梁锦就跟王希音一同过来了。 王三太太眯了眯眼,若说起来锦姐儿就亏在一副女儿身了,她继承了林家的血脉,身材修长,相貌并不符合时下女子的柔美,却是带着几分英气。这个孩子是王三太太出阁前后出生的,三太太接触不多,倒是听说小女娃娃几乎是被宁国侯教导着长大,十分受宠。 这点与占尽侯府便宜,却得不到侯爷青眼相加的豚哥儿截然不同。 “好孩子,一家人不用多礼。”赶在梁锦行礼之前,王三太太便亲自拦了她:“有些日子不见了,果真女大十八变,咱们锦姐儿越发好看了。” 梁锦落落大方地道:“锦儿承姑母吉言啦!” 倒是朱氏好心情地对梁锦说:“怎么今日有功夫到祖母这里淘气,昨儿落下的功课补上了么?”那口气跟嫡亲的祖孙比也不差了。 梁锦笑眯眯道:“祖母放心,还没有我能落下的功课呢!”她又道:“怎么没见淳哥儿?他姐姐在我这儿歪缠了好一会儿要我的书,说是要给淳哥儿长见识,我来考考淳哥儿学问。” 这骄横的语气顿时让王三太太有些不快,然而朱氏却哈哈笑了起来:“好,快去叫表少爷过来,让咱们锦姐儿考考他。”她乐得嘴还没合拢,就对着王三太太说:“是我忘了,比起外院那个孩子,锦儿的学问才是一顶一的,让她与淳哥儿说说,哥儿收益更大。” 母亲都这般说了,王三太太也只能笑着道:“想不到锦姐儿学问做的如此好!”不过几个月不见,朱氏竟然如此疼爱梁锦,王三太太有些诧异。 “我这算不得什么。”梁锦谦虚道:“上次岳老先生提到的薛家小爷,说是状元之才,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呢。” 王三太太一怔:“薛家小爷?”她下意识地向女儿看了一眼。 王希音不防梁锦还揪着薛明悟说话,只得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梁锦这话的用意。 “薛左丞家公子,静姐儿也见过的,是不是?”梁锦对王希音眨眨眼。 这回,连朱氏都觉出不对,转头问王三太太:“薛左丞在京城不太显眼,怎么想起来见他们家了?”这是把国公府和薛家牵扯到了一起。 王三太太根本不知道女儿跟梁锦怎么说的,含糊道:“前儿不是二房的大爷成亲么,薛家也来了人。”想了想又不对,二房的人成亲,静姐儿又如何能在后院见到外宾,连忙补救:“后来我们老夫人去了趟密云佛寺,又遇上了薛家。” 朱氏皱眉思索了一下,三太太那话怕是连梁锦也听出不对了。平阳公老夫人一品的诰命,出去礼佛碰见个把官家夫人再正常不过,但能交好到两家孩子见面,薛家就是出个左丞都不太够格。她将目光放到王希音身上一顿,打发两个孩子:“上次不是嚷着要给你妹妹看西洋画么,这两天日头好,雪竹她们刚拿出来晒,带她去看罢。” 梁锦多聪明的人,一下就会意了,笑眯眯地带王希音走。 外祖母发话,王希音就是再不知礼也得挪着脚步跟表姐出去。 “你们就是给静姐儿看人家,也没得先往下头去寻啊!”两个女孩一出门,宁国侯夫人就指责起女儿来,在她看来,除非是给静姐儿挑人家,要不然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户人家又怎么会走到一起。 王三太太暗叫了一声苦,事关国公府秘辛,她哪敢随便说,只是道:“娘,您不信别人,还不信我吗?我是静姐儿亲娘,别的不说,家境差太多的我头一个就不同意。” 朱氏得了这话也缓和了面孔:“不是就好,那薛家我是看不上的。” “您也知道薛家?”王三太太奇道,就跟平阳公府与薛家搭不上界一般,宁国侯府也不会跟薛府有什么密切来往。 “嗯。”朱氏点头:“锦姐儿刚才提到的岳老先生,就是去岁告老的太子太傅岳祥大人,他曾经应范丞相的邀约到范府作客时,见到了薛小爷,直说他才华过人。便是跟侯爷叙旧也夸了两句不知怎的就被锦姐儿听了去。” “这么说,岳老先生也是夸赞薛小爷的,娘您怎么还看不上薛家?” 朱氏闻言冷笑道:“学问再好又如何,次日那薛平负就带着儿子上门拜访了,吃相恁的难看。我看他八成是在范大人手下待腻,想另攀高枝。” 王三太太垂了眼,除了攀高枝怕也是有走连襟路子的意思,想着宁国侯府跟平阳公府是亲家,也许还能通过宁国侯府让平阳公府认下这门亲戚。抑或者还有别的想头,不过都不算好看罢了。 “娘,您跟大嫂”王三太太不想在薛家身上纠缠,迟疑着问。 朱氏叹口气:“算不得什么,前阵子锦姐儿在我院子住了几天。”她撇撇嘴:“那会儿闹得有些难看她差点得个弟弟!” 王三太太一惊:“那后来怎么难,难道是,二房?” 朱氏闭闭眼:“这谁又说的准呢,没根没据的,之后也不了了之了。” 王三太太倒吸一口凉气,就是头脑发昏的王二太太也从没有在子孙上做过文章,这梁二奶奶也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大还是无知。要知道梁大|奶奶小林氏若是生了儿子就是宁国侯真正的嫡孙,侯爷知道这事岂不震怒? 看着女儿震惊的模样,朱氏摇摇头:“是男是女还不知道,一直捂着的,所以出了事也怨不上别人。” 这下大房跟二房也生间隙了,王三太太感叹道:“大嫂命苦啊。”小林氏是镇国将军府正经教养的女儿,跟二奶奶这种半路富贵的野路子有云泥之别。只可惜梁大爷娘胎里带的身子骨弱,生子不易,这要是让大房得了儿子承爵,府里再不会像如今这般七崩八裂。 “姑姑,这么晚您还没有休息?”她瞄了眼地上跪着的梁氏和站在一旁面色铁青的王敬,又看了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姑母,心里万分后悔来时没有指个人去给歇在前院的二老爷报个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第一百零二章 此为防盗章 哪知道他们不跪还好, 一下跪王希音更看不上, 根本就是软骨头, 别个吓一吓就成这副模样,以后怎么能护得住主子? 豚哥儿耳朵如今疼上加疼,不敢多说什么违逆王希音的话, 脑袋瓜思忖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该玩什么?”别的都叫他玩腻了, 也就这些刺激大些的能挑起他的兴致。 该读书习字!话到嘴边,王希音却说不出来。豚哥儿已经九岁了, 明年就该搬到外院去住, 宁国侯府肯定给他备了最好的先生, 保不齐他还要去宗学读书,因此这话轮不到她一个表姐来说。只是难得看豚哥儿这般乖顺,王希音还是道:“你怎么不看看别家小公子都在‘玩’什么, 今日登门的有好多跟你一般年纪的, 你除了作弄人就没跟他们探讨探讨‘玩’什么得趣么?” 豚哥儿撇撇嘴。那些人不是对他阿谀奉承的小人模样就是呆里呆气如淳哥儿一般,还没有王希音能跟他玩到一处, 他才不耐烦跟那些人探讨什么。 “不许撇嘴, 都是跟谁学的毛病。”王希音暗忖大抵是淳哥儿太乖了,她竟然在豚哥儿这儿找到了点为人姐姐的优越感,教训起来越发顺口。 豚哥儿撅起了嘴,他能忍王希音一个是之前他欺负淳哥儿的时候, 王希音都能跟他叫板颇为有趣, 尤其是偶尔两人还能玩到一处, 让豚哥儿还挺心喜。就连刚才被王希音连番教训,因着十分新鲜他也忍了,但豚哥儿到底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孩子,哪受得了王希音一直训斥来训斥去,他小脾气上来了。 王希音倒也是个见好就收的,知道过犹不及,尤其豚哥儿只是她表弟又不是亲弟弟,轮不到她什么都管。因此也软了口气:“好啦,我也是关心你,撇嘴多难看呀,你要是在外祖父面前也这般,外祖父可不是只说你两句就行的。” 豚哥儿撅起的嘴收了收,不知想到什么又撅了起来。 “怎么啦,耳朵还疼么?我让夏椿给你揉揉。” 夏椿连忙上前,还没碰到豚哥儿衣襟就被满身泥土但貌似有哪方面洁癖的小少爷避开了:“你陪我去看小猫崽。”竟然还没忘了这茬! 王希音再次竖了眉毛,见豚哥儿又委屈起来,她忍了忍把眉毛横下来:“咳,看什么小猫崽,人家是小母猫你一个男子汉是能这么盯着人家看的么?你不害臊小猫还害羞呢!等回头让下人们把小猫崽收拾好了,做个窝放在你面前看。”她喉咙痒痒,实在想训斥那几个哄着豚哥儿玩物丧志的小厮,这大抵是一朝管过了人,就想一直练手的坏毛病。 豚哥儿满意了,他真的是个很好哄的小孩子:“那好吧,我们去跟金小胖玩。”想了想又严正警告王希音:“你不许丢它!” 王希音翻了个白眼:“你不作弄别人,我才舍不得丢金小胖呢。”她嫌弃地拿指尖捏起豚哥儿脏兮兮的袖子:“我送你回院子,赶紧梳洗换身衣裳罢,不然晚上给外祖父请安又要挨训。” 豚哥儿得意洋洋的:“祖父才不会训我。”当然也不会特别关注他就是了。 王希音一怔,她想到了平阳公对淳哥儿的严厉和慈爱,虽然老人家对孙子的疼爱并不常表现出来,但方方面面都是会替淳哥儿想到了的。要是淳哥儿身上脏了一道被平阳公看见,淳哥儿的身边人连着三太太和她都要挨训。看着豚哥儿小野猪一样蛮横又得意的模样,王希音蓦地就有些心软,她跟着豚哥儿往院子走去,声音渐行渐远:“外祖父不训斥是他老人家宽容,那你更应该用孝顺回敬他嘛,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豚哥儿啊,刚才的事不要跟二舅母说哦,对,说了我就欺负金小胖” 角楼上,一片沉寂过后,王敬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女顽劣,实在是被她娘宠惯坏了。”他弓着身子对站在角楼窗边披着灰鼠皮外袍,一直低头看着两小的花发老人道。 那老者转过身,角楼已经点上了灯,昏黄的灯光下他身形高大,剑眉入鬓,眼皮微合,正是在宴席饮过几杯在此散酒气的宁国侯梁伯春,听了女婿的话,他开口道:“俪娘的教养还是够的,静姐儿被她教得极好。” 王敬顿时涨红了脸。 一旁坐着的长身男子轻轻嗤笑一声,当着他爹的面损他爹的女儿和外孙女,他这个妹婿脑袋可不灵光。 如今前头酒席刚散,因着梁大爷身子不好不能饮酒,被灌了好些酒的梁二爷已经抬回院子酣睡了。陪着侯爷散酒气的正是大爷梁佩和大女婿王敬,一行人跟着侯爷随便寻了个角楼歇着,就听到楼下小儿吵闹,竟将王希音教训豚哥儿的情景看了个完整。 王敬心里痛骂女儿,那豚哥儿是宁国侯府的心窝子眼珠子,是她一个小姑娘家家能张口教训的吗?听那口气,跟梁氏像了十成十!如今可好,闺女犯了事还得当爹的被岳父教训,他就知道自己八字跟宁国侯府相冲,他今日压根就不该来。不管是为着什么被宁国侯说的,但凡叫王敬心里不舒服了,那一概都是旁人的错。 宁国侯却没心思顾及他这个女婿,不是今日撞见他还不晓得豚哥儿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九岁多的年纪还在后花园招猫逗狗,甚至作弄戏耍宾客家的小公子,当然他也不是一点也不知道,往日听说了豚哥儿的混账事他想教训,却是贾氏每每冲上前护着孩子。他做公公的哪里会跟儿媳计较,有心叫二儿子管束好二儿媳,可二儿子性子软哪里管得住,久而久之他也就对豚哥儿放养了。 他的目光落到低头看手指的大儿子身上,对豚哥儿的这份复杂心情里面多少也有对大房的安抚和顾忌,大儿子和二儿子一母同胞最该是亲近的两兄弟,却因为后代出了隔阂。初秋里林氏掉的那个孩子,他一听说也是心疼得很,那也是他的孙子啊!只是没凭没据的,难道真要拿贾氏问罪么?深挖下去那孩子也回不来,而贾氏到底是豚哥儿亲娘,到时候肯定是两败俱伤的模样 罢了,两相妥协的结果在小五离家的时候他不就看到了么?论平衡之术,他还没有自己连襟平阳公把握得好,倒不如宁可得罪一方也要把豚哥儿训练出来,不能让梁家败在他的手上。 如此想着,宁国侯只觉心头压着万斤重:“回去罢。” 见岳父不多说什么,王敬暗自松了一口气。倒是梁佩站起来往窗外瞟了一眼,豚哥儿什么模样他就没亲眼看也知道个差不离,已经彻底被贾氏养成了个败家子,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如今豚哥儿都九岁了,想板正怕也难。他冷漠地勾了勾唇角,老二不想他有儿子,那不如就让这个家彻底玩完,看他们二房蹦达了一辈子能捞到什么好处! 虽然前些日子刚与宁国侯夫人见过,但这回王三太太是带着忧虑来的。薛家到现在还不肯松口,一门莫名的亲事就像带刃的刀口对着平阳公府,每每想到王三太太都要对王元娘咬牙切齿一番,早知道当日她不坐壁上观,顺着老夫人的意直接将王元娘塞进薛府,倒也没这么多烦心事。 朱氏转着佛珠,叹口气:“固原长公主的意思怕是还要多看看。” 王三太太道:“这也是应当的,毕竟儿女做亲是大事,只是您说现在薛家咄咄逼人,到底要如何才好?” “要头疼也该是你婆婆的事情,你急什么?”朱氏看了眼女儿,“你上次不也说她留了二房的二娘备着,那薛家算是什么东西,国公府庶房的女儿嫁去尽够的。”做亲讲究两厢情愿,明显现在是薛家在强求国公府,被人捏住把柄的国公府站不住理,那边得寸进尺的薛家也不是什么好人。 因着上回刘氏给薛平负做媒未成,王三太太顿觉不妙,再不顾甚么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将薛家和王家的官司悉数说给朱氏,这才有今日朱氏在固原长公主面前介绍静姐儿一事。 “我婆婆那个性子”王三太太欲言又止:“但凡她有娘您的一半,三老爷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王敬可以说是被刘氏宠坏的。 朱氏牵了下嘴角,说刘氏没她厉害,可她再厉害几个儿女也没护住:“她再不好也知道这是二房惹的事,不会拿你们三房填坑,安心罢。你有这份心思,就该多给静姐儿相看起来。” 王三太太知道她有些急糊涂了,毕竟涉及到自家儿女,关心则乱也是有的:“娘说的是。其实在我看来,固原长公主那边意思怕是不大。” 当朝仅存的三个长公主,安乐长公主是先太后身边养大的,一路由先太后保着下降平阳公府,文定长公主母妃是北疆进献的和亲公主,距离当年之乱不到三十载,为了避免再起争端,文定长公主虽说进不到朝廷中心,也一定会保住。而固原长公主与之前的两位却又不一样,她母妃秦太妃出身卫国公府,是老卫国公嫡亲的姐姐,固原长公主和如今卫国公的亲事在老卫国公出征前就定下了,固原长公主可以说是抱着做望门寡的心情等着当时的卫国公世子,其坚贞感动朝野内外,这也是在恶战之后镇国将军府迅速衰落,楚西王背井离乡后卫国公府还能屹立在京城的一部分原因。 与其他长公主区别更大的是,固原长公主和卫国公是青梅竹马又伉俪情深,教养子女格外精细又严厉,据说卫国公世子秦书臻立志要继承祖父功勋护守北疆。大约也是有这方面的缘故,秦世子在众勋贵眼中是少年英雄,却不会被女眷当作乘龙快婿。而相对的固原长公主也不想娶一个娇贵小姐做儿媳,因此在京城花会上,卫国公秦家一直很低调。 第十六章 这话不说还好,雪芽话音刚落就吹了一阵凉风,王希音便有些懊悔自己没加个毛领就跑出来。 跟雪芽说完话,她就带着丫鬟们往绣楼回去了。之前从五房院子出来,王希音先让夏樱回的绣楼收拾,自己只带了个秋字辈的丫头,如今刚过花园的小桥,就见一个小丫头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口。 那丫头竟然还有几分眼熟,像是之前夏樱几次往自己面前带的。 守门的婆子看见王希音回来赶忙行礼,王希音略略点头,就径自进了小楼。 “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夏樱一早看见灯笼便在一楼小厅等着,笑着上前伺候王希音更衣:“茶水间温着茶,天寒给您暖暖身子。” “嗯。”王希音道:“这两个姐姐送我回来,也叫她们喝一杯,暖和了再回正院。” 那两个提灯丫鬟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今夜本该是夏椿值夜,然而夏椿还没回来,送走正院两个丫鬟的夏樱抿抿唇,不敢再在姑娘面前说夏椿什么话,而是默默地带着两个二等铺床,自己抱了薄被在脚踏。 “今天是夏椿值夜?”梳洗完,王希音穿着中衣过来,看见夏樱的动作歪着脑袋问。 “是,不过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跟她换了班。”夏樱道。 做事上,夏樱还是无可指摘的。毕竟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王希音轻易也不会给夏樱没脸,因此也就默认了她的行为。 但该敲打还是要敲打。 等到丫鬟们都离开房间,只留床头一盏鎏金团花镂空灯的时候,王希音依夏樱的荐言把书收了起来,道:“我今日回来,看见绣楼门口有个小丫头,依稀跟你有四五分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第一百零三章 此为防盗章 想罢, 国公夫人沉吟着开口:“这事总有个来龙去脉,他前后就没再说什么吗?”毕竟从国公府报喜到现在开宴也有几天了, 张王氏再无能也不会一无所知。 听了这话,张王氏瑟缩了下,道:“确实不曾跟女儿说,倒是倒是有天女儿侍奉婆母, 在茶水间听到他们母子谈话。似乎是觉得五弟不过中举, 咱们就宴请宾客张狂了些, 且张郎也是多些年的举子了, 不曾见府里说什么” 不说国公夫人差点冷笑出声, 便是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瞪大了眼。 这张家姑爷失心疯了不成? 五爷甚么身份,国公爷的嫡幼子,别说考个举人宴请宾客, 就是想起了哪个笑话把全京城请一个遍,也没人敢说嘴的。这张家连五爷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过, 竟还敢说国公府张狂。 国公夫人却一下看透,张家是觉得自己娶个国公小姐也没捞着一官半职, 着急了。 当初给这个庶女定亲是瞧这张家跟一个翰林是隔房亲戚,又非白身, 三十老童生, 五十少进士,没准儿以后又是一门清贵, 才定了下来。谁知道已过而立之年, 竟还如此狭隘浮躁, 难堪大用。 她抬眼,瞧着张王氏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只会在娘家哭诉,一个国公小姐被举人家压得抬不起头很好看么? 这些年从来都是回府抱屈,且那边越来越得寸进尺,还不是她这个媳妇立不起来的缘故。当初陪嫁也很是有几房得用的人,现在也不知道都散去哪儿了。说句不好听的,要一开始她就把张家母子打顺打服,之后又哪有这些杂事。张家姑爷不跟姑奶奶一条心,就是不跟国公府一条心,不给张家姑爷提官,还不是怕养出一条白眼狼! “你说的我知道了,一会儿散了宴席,我使人去张家说一声,今天就歇在府里,你也顺道去见见你姨娘。”国公夫人道,又转头对大丫鬟说:“带姑奶奶下去休整休整,马上开席,别让人瞧出来。” 立时就有丫鬟带着依旧嘤嘤低泣的二姑奶奶回了房。 “哎”看着张王氏离去,国公夫人就叹了口气,半晌无语。 身边得力的婆子斗着胆凑过去:“夫人,这回是张家过分了。您别气,这事儿都不消大爷出面儿,等五爷回来,去张家转一圈,保准那张家母子再不敢薄待二姑奶奶。” 国公夫人冷笑一声:“这是个扶不上墙的,我哪里耐烦管她。我只是想到斐姐儿,她嫁去洛阳,便是受了委屈,也赶不到我面前来”国公夫人唯一的女儿闺名一个斐字,嫁去的是洛阳杨家,也是与王家一般的百年世家。杨家文人出身,比不得王家军功卓越,并没有封爵,却也是在京城遍结桃李。而王斐如今已是宗妇,这也是为何今日宴会,还有与杨家姻亲的府上赴宴的因由。 那婆子连忙道:“您且放宽心,大姑奶奶什么心性,二姑奶奶给她提鞋都不配,您瞧着京城里跟杨家沾亲的哪个提到大姑奶奶不说一个好字?”她又道:“何况如今五爷也在洛阳,又有了功名,说不得这也是五爷想给大姑奶奶支一支腰杆子。” 见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婆子作势掌了个嘴:“瞧奴婢这话说的,大姑奶奶本就在杨家立起来了” “行了。”刘氏打断婆子的谄媚,揉一揉眉心,道:“小五留在洛阳,多少也是有这份心。斐姐儿再厉害,也得要个娘家兄弟撑着。”提起小儿子,刘氏面色缓和多了:“我记得张家姑爷今天没来,你一会儿指使个人去张家跑一趟吧。二姑奶奶的小院封上了,就让她去宋姨娘那儿歇着,娇姐儿跟着去,倒是成哥儿” 这边国公夫人一一安排了二姑奶奶和她一双子女后,就叫丫鬟扶着去了前边开席的地方。 都是熟悉的人家,也不过是小宴,上些时节果蔬,肥美的鲥鱼,还有几盘螃蟹和菊花酒,一时也是宾主尽欢。 宴席毕,王希音将拿着花样册子不撒手的朱安安送上马车,也不停留,就去母亲的院子瞧瞧淳哥儿有没有回来。 五房院子的西厢辟给淳哥儿做书房,直等着他十岁搬去前院才做别的打算。王希音甫一进院,就见着几个丫鬟在西厢房进出。 她只恨自己脚程慢,进去便被甩了个话尾。 “恁地小气!”接着是衣袖扫过的声音,哐当! 什么东西摔到地上。 王希音竖了眉毛过去,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穿着石青色书生服的少年人站在书案前,神色有些强装镇定。而淳哥儿蹲在地上,小小的手抓着一块碎砚台的角,已经染黑了。 “没瞧见脏东西么?”在那两人还没发现自己的时候,王希音已经冷声斥责丫鬟:“还不过来收拾,伤到哥儿全把你们逐出去!” “姐姐”淳哥儿看到姐姐,委屈的眼都红了,他有些早熟,三岁记事后轻易见不到他哭,可见是难受得很了。 王希音心疼极了,也不让丫鬟插手,径自拉了他胖胖的小黑手,用帕子拭净:“好了,碎碎平安,咱们淳哥儿不小气,回头姐姐给你补个新的。” 然而砚台也不在新啊淳哥儿小小声道:“这是祖父给我的开蒙礼”横竖将近一尺的绛县澄泥砚,浮雕大禹治水图,山棱精细,人物鲜活,便是在国公爷那里也不是能随便给出的东西。 也是最近淳哥儿学有小成,一时心喜才拿出来摆在书案上的宝爱。 王希音吸了口气,这砚台名贵不说,还是祖父那里记了名的,平白被摔她想着就去看那个少年:“张表哥。”这少年便是二姑奶奶张王氏的小儿子,十三岁的张成。 “表妹好。”少年敛了惊色行礼,方才王希音那句小气显然是对他说的,就不知道她在屋外面听了多久。一早不进来,等出了事再横挑鼻子竖挑眼,国公府的教养竟如此不堪,怪道父亲不喜母亲。 王希音哪里知道这少年想的是什么,她也毫不关心,只道:“张表哥怎还在此,二姑母跟娇表姐已经去了宋姨奶奶的院子,见不到你肯定要着急的。” 张成却不在意母亲和姐姐如何,宋姨娘再怎么也是姨娘,他是读书人,给姨娘见礼未免有些不像:“多谢表妹告知,内院不便行走,到了时辰,我自会去马车处接母亲和姐姐。”他是听母亲带的婆子说母亲今天不回张家了,但张成并不在意,出嫁女不请示婆母c丈夫怎么可能留在娘家。但凡国公府要脸面,就应该亲自打发人送他们母子回去。 知道内院不便行走,还赖在我家院子做什么? 王希音对张家兄妹半点好感也没有,刚刚摔了方砚台,这表哥一个字也不提,竟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真不愧与张娇是同胞姐弟:“那表哥可否告知一声,方才是何情形?这砚台是祖父给淳哥儿的开蒙礼,如今碎了,少不得要受祖父责问。” 张成一下汗颜,刚才他看那砚台实在精致就有几分心喜,想着表弟年纪小还用不到这么大的砚台,他再多说几句,没准能让明珠不再蒙尘。哪知道表弟是个认死理又油盐不进的性子,来回说都说不通。他脸面下不来,又舍不得将砚台放回去。 只这么一犹豫,那砚台就没有放稳,露出大半边在书案之外,再加上他衣袖拂过,整个让砚台砸了出去。表弟补救不及就 若是表弟之前就言明将砚台赠予他,又怎么会让此等名品凄惨收场? “这实在是砚台在桌上没放稳当,表弟又力所不及,才哎”吞吞吐吐地说罢,张成还遗憾地叹了口气。 淳哥儿瞠圆了眼睛,小脸都气红了:“你胡说!”他很少这般激动:“明明是你拿了我的砚台,又不肯放回去才让它摔碎了!你怎么你”他到底年少,一时想不出更激烈的话。 张成忍着几分心虚,道:“怎是胡说,方才我将砚台放到书案上明明还是好的,是你没有接住。表弟你年纪小,学问不深还可深造,若是心性差了” “淳哥儿心性如何还轮不到表哥来说。”王希音截住他的话,淳哥儿是个实心眼,她信他没说谎,倒是张成,刚刚他说话,满屋子的丫鬟脸色都不一样了。真当这是他们张家,整个书房就再没人做见证么? 她也不理张成骤变的脸色,喊了夏椿:“送张表哥去前院,此处不便表哥行走,要是遇上宋姨奶奶那边的人,也要把话说清楚。”言罢,又对淳哥儿道:“祖父给了你砚台,你没有保管好,却是你的不对。现在前院也散了,我让夏樱和秋槿带着你去给祖父请罪,路上记得想好见了祖父要怎么说。”夏樱是王希音身边最得力的,而秋槿是在西厢房伺候的二等丫鬟,虽然身份不够,却是刚才事情的人证。 国公府的枫叶会并没有大肆铺张,想必平阳公也知道区区举人,在京城尤其是勋贵面前不值得炫耀太过。 也因此,两日后,便只有几家亲眷带着子女过府话话家常。 “怪道前两日我听着枝头喜鹊叫呢,却是敬哥儿考了功名。”一个尖下巴,吊梢眼的老夫人与平阳公夫人闲话:“贵府与我家就隔着一条巷子,可是要沾沾文曲星的喜气!”老太太夫家姓蒋,原是永宁伯家的老封君,然而爵位不是世袭,也只到她的孙辈。雪上加霜的是两年前年轻的永宁伯曝街惨死,顺天府尹涉案调查,发觉前永宁伯是赌博斗殴,不仅伤人性命且将自己赔了进去。因着这桩丑闻,爵位就被皇上收了回去。如今偌大一个府上,只靠着原来的家底撑着,却不知还能在京城勋贵圈沉浮多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第一百零四章 此为防盗章 刘氏却不以为意, 安乐长公主的身子骨打小儿就不太好, 然而成亲后自立门户,已经调养得七七八八了, 有时候说身上微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借口罢了。这场宴席, 彼此都知道怎么回事, 真让公主亲临难免做得就太郑重图惹人笑,倒不如王德普过来送个贺礼。 然而国公夫人心里到底是有几分不喜的, 公主架子大咱抬不动, 大儿子也不肯过来,这又是为着什么 趁着王德普饮茶的间隙, 一个谄笑的声音过来:“快见过你二表哥。”他抬眼望去,是个穿青灰色单衣的妇人,头上带着镏金发饰, 约莫新镀过,在她显旧的着装上尤其耀眼。妇人身边还站着一个面色羞红的少女, 这是个眼熟的。 王德普笑笑放下茶盏, 起身正儿八经与二姑奶奶见了礼:“见过二姑母。”他道,又对张娇拱手:“这位妹妹便是张家表妹罢, 先前过来时, 见表妹在庭院处踟躇, 身边无人跟着,怕是遇上难事便叫宝平探问了一句”随着他的话, 张娇脸色越发的红几乎有些憋紫:“现在可解决了?” 张娇连忙摆手, 不顾母亲的拉扯也要往二姑奶奶身后去:“没事c没事了。”她举止尴尬, 草草回了个礼:“谢过二表哥。” 这一番对话把国公夫人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皱眉看了两眼张娇,又去看神态自然的王德普,忽而道了句乏了,把众人都打发了去。 一出正院,就有管事媳妇要给五奶奶回话,却是王德普先说一句:“婶娘且去罢,我带三妹妹和四弟过去。” 对王德普,五奶奶哪里有不放心的,只叮嘱了两小一句:“不要闹你们二哥。”便去管事处了。 “二哥”五奶奶一离开,王希音就笑嘻嘻地拉住王德普的袖子:“听说你训斥了那张成一顿?” 王德普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好歹你也该叫一声表哥的罢。” 王希音瘪了嘴,嘟哝:“什么表哥,他欺负淳哥儿,算哪门子的亲戚。”说着,她还不解地问王德普:“二哥,你怎么不让祖父看见那个砚台,那可是祖父找人打了三年的呢,让他说砸就砸了,还要栽赃淳哥儿,这种事就该让祖父罚他。” 对这个妹妹,王德普也是好气又好笑,明明刚刚十岁的小人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戾气,对淳哥儿护犊子护得紧。 他也没觉出五婶儿教养子女有偏颇啊 但看王希音都要把他的袖子扭拧巴了,王德普才在她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记:“胡闹,他一个张姓外家子,祖父怎么会耐烦管。”见妹妹还是有些怨气,他叹息一声,又道:“些许小事,没得给祖父添乱。我已经让丫鬟把砚台给二姑母送过去了,既然表弟喜欢,一个砚台还比不上骨肉亲情?” 又见王希音瞪大了眼瞧他,便知道小丫头还不算太笨。王德普笑笑,带着妹妹和小弟去五房的院子,边走边说:“阿音,祖父是一家之主要掌管的事情很多,考虑的也多,有时候咱们子孙受点儿小气,在他看来大面上过去就算了。所以” 所以这种事就要通过内院解决? 王希音低头思考起来,丫头送砚台到二姑母那里避不开人,祖母肯定会知道,到时候问起来以祖母对淳哥儿的疼爱,真的会教训张表哥一顿。 还有别的么,印象中二哥做事从来都有两三层含义。 要是张表哥被祖母训斥了,那二姑母会心疼的吧,只是孝道当前,二姑母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来。 王希音想了一路,回到院子给淳哥儿布置描红,她在隔壁跟夏樱打络子。其实现在的王希音女红上已经能做些小物件了,只是入夜天暗,五奶奶怕她伤了眼,下午很早就不允许她动针线,反正女红这些就是学个花样子,便是嫁衣,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小姐们动手绣朵并蒂莲剩下的给丫鬟和针线房的绣娘就好。 酉尽,夏椿点了灯。 王希音放下手中刚打好的五彩同福结,去问夏樱:“这个时辰了,娘怎么还不回来?” 夏樱一直在屋里陪她打络子,又怎么答得上来,便打发了走廊上的小丫头去看看,依着往常五奶奶也该回来了。 “阿姐。”书房也点了灯,淳哥儿早早习完字,又背了一段《千字文》,看着王希音进来连忙放下书:“阿娘还没有回来么?”淳哥儿的功课一向是五奶奶盯着检查的,在这后院,五爷对一双儿女不能说不亲近,只是他要苦读,哪里顾得上孩子们。 便是淳哥儿开蒙的西席也是平阳公定下的。 “阿娘事忙,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王希音道,让夏椿上了两碟糕点给淳哥儿垫补,自己去看淳哥儿的字,平阳公府对爷们儿的教养比姑娘们严苛得多,虽然淳哥儿最小,一笔字却已经十分好看了。 王希音看着几篇大字忍不住抿嘴笑,果真如祖父的批语,淳哥儿这字平稳方正有余,圆润不足,与淳哥儿性子是极贴合的。 她正想就字与淳哥儿多说两句,便见之前夏樱叫出去的丫头一路小跑着回来,不待夏樱训斥丫头规矩,王希音就道:“让她进来回话。” 小丫头今春刚入府,还少几分历练,懵懵懂懂道:“回禀小姐,奶奶去了正院,说是夫人让车夫备车,送二姑奶奶回张家。” 祖母改主意了?这倒是不曾听说。 “可问了是为着什么?”王希音放下字帖问。 小丫头顿时支吾起来:“我奴婢没有问” 王希音眉头就皱了起来,夏樱连忙呵斥她:“不得力的丫头,什么事也问不出来,要你何用?” “好了,让她出去吧。”王希音一股子心烦,懒得料理下人间的眉眼官司,看淳哥儿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点心,她过去拿帕子给他擦了手:“阿娘在祖母那边忙,夜了,再看书对眼睛不好,姐姐带你去梳洗如何?” 淳哥儿原还在思考她们的对话,闻言肃了小脸:“多谢阿姐,不过祖父说过我已经大了,可以自己收拾,阿姐也先回去休息吧。”王希音的住处不在五房的小院,却是后花园的一个绣楼,这是以前大姑奶奶王斐的住处,也是国公府嫡女的待遇。 弟弟的懂事让王希音心里熨帖极了,哪里有不肯的道理,只是她还是等着淳哥儿梳洗完毕,直到夜色加深,五奶奶一脸疲色地回来。 “娘”王希音轻手轻脚地过去,接过五奶奶的披风,又扶了她到贵妃榻上:“用杯热茶驱驱寒罢。”已是秋天,晚上却是有些凉了。 五奶奶拦下女儿给她捶腿的拳头,让她在一旁偎着自己坐:“你也累了一天,都歇歇。” “女儿不累,不过是陪姐妹们说说话,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王希音接过嬷嬷递上的茶给五奶奶,见她脸色缓了过来,才问道:“娘,可是二姑母那边有什么不妥?” 提到这个二姑姐,五奶奶也是一脸无奈,斟酌了两句才说:“也是咱们考虑不周,你表哥年纪大了,不适合留宿内院。” 这话王希音可不信。勿说表哥的年纪祖母和母亲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便是留宿,年岁大的哥儿拜访友人抵足而眠的佳话也有很多,又怎会跟内院扯上关系。不说平阳公偶尔也会招待洛阳来投奔的亲戚后生,便是母亲娘家宁国侯府如今还住着一个与张成年岁仿佛的堂少爷。 要安排,怎么也是尽够的。 只是这般话,王希音不会说出口。她年过十岁,五奶奶就有意无意地传授与她理家的事情,只是但凡涉及一星半点儿的儿女私事,全府上下都不会跟她透露口风。看样子,今天这个张成表哥还闹出了其他事呢! 这般想着,王希音就把话头岔开,说到淳哥儿的砚台了:“祖母可教训表哥了?” 虽不是第一回听说,但五奶奶脸上还是不可抑止地冒出一丝怒气:“连砚台带竹筐都打发送去张家了。”她一向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此时在女儿面前也顾不得许多:“每次来家都跟遭贼一般,你今天是不是也给那个张娇首饰了?哼,这次非要他们看看自家儿女在外面都是怎么做事的!要是再不要脸面,咱们也只能当一般亲戚招待了。” 和淳哥儿的砚台比起来,王希音的首饰实在算不得什么,她给五奶奶揉着肩:“阿娘不要气,今天二哥也劝了淳哥儿,虽然可惜,但起码让淳哥儿看清了一个人,以后淳哥儿也不会再叫张表哥抢自己的东西。” 五奶奶还是有些气,缓了会儿才道:“罢了,横竖事情也过去了。”她抿了口茶,将杯子放到案几上:“过两日我去趟你外祖家,你爹爹中举只派下人报喜却是不够,正好我过去找你外祖母说说话儿,上次让你给你外祖母打的络子可打好了?再配上那个玉佛我一并带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第一百零五章 此为防盗章  第三十四章 没等王希音和梁锦再回来, 却是淳哥儿先从前院过来了。他小脸红彤彤的, 眼睛炯炯发光,显见在前院跟人聊得不错。 王三太太着意想叫那位同族的小少爷进来,赏他个甚么,丫鬟却报那堂少爷在正院磕了个头就先行离开了。 朱氏听了就念了句佛:“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想到身边嬷嬷说过,这堂少爷的屋子冻得跟储冰的地窖一般,又是一叹。 “业哥儿明年也要下场了罢?”梁静业四年前来投奔的事情, 王三太太是知道的, 只不过到底隔了几层,这一住就是几年, 三太太对他的事情了解不多。 朱氏点头:“侯爷有意叫他再等等, 不过他却是想着尽快考出来。”三年前梁静业已经考过一次却名落孙山, 这三年在侯府越发像个透明人一般,便是冬日用炭的事情也是梁静业从家中带来的小厮捅出来的。说不得没有这个小厮, 他真会自个儿在屋子里冻一个冬天。 “到底年少, 多磨砺磨砺也好。”四年前十二岁的梁静业可是以举人的身份前来投奔的,算得上少年英才,若不然宁国侯府哪能是随便一个同族人就能长期寄宿的。 一旁听着的淳哥儿把玩着方才丫鬟端上来的石榴, 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到晌午, 王三太太就告辞回平阳公府了。倒也不是侯府不留饭, 国公府让她回娘家, 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哪怕昨夜刚闹了一场不痛快, 只要没有真正决裂都得互相留有余地才是。更何况国公府大大小小一应事体都要王三太太主事, 她还真不能一整天都放开不管。 回府的路上,姐弟俩出奇的安静。王三太太也想着自己的事,竟一时没发现什么。 从二门换了轿子,母子三人先去正院给刘氏请安,哪料到刘氏穿着见客的衣裳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 “回来了?”见三房母子过来,她动了动面部肌肉,掀起嘴巴道。 “是,儿媳回来晚了。”三太太恭顺道。 刘氏一挥手:“哪里算晚,我还当你们在侯府用过午饭再回来呢。”她也无心过问孙子孙女在侯府如何,直接让两个孩子回去梳洗,也不叫三太太换衣裳就留了她抱怨:“那薛家果真是个有野心的!” 却原来今天三太太回娘家,刘氏也出了一趟门,她前几天就找了一位神武将军旧部下的妻子做中人,又从王家姻亲里挑了个年龄c模样都不错的姑娘,要给薛平负说合。今日一行人就约在了那位旧部下的府上,这也是薛家的意思,薛平负是继弦,他想先看过姑娘再说。 若说起来,这姑娘只比元娘大两岁,因着在家照顾年幼的弟妹,直到今年才开始考虑亲事。模样c人品都没得挑,就是家境一般,她父亲是个七品都给事中,年岁不过大薛平负一个春秋,看着也不会有什么前途。 不过这家的官职也是刘氏仔细考虑过的,薛平负原配是他家乡书院先生的女儿,那老先生已经告老,之前也不过是五品同知。继室娘家地位较原配低些,薛家好拿捏不说,对原配留下的子女也不会多做刁难。更何况,这家也不是白身,那位给事中的当年的同进士,又在京城任官多年,同科遍布天下,对薛平负并不是一分助力也无。 坦白讲,刘氏对薛平负这回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只是她考虑得再多,也是从后院妇人角度想的。但在薛平负这里,只七品芝麻官一个,他就很看不上。又觉得平阳公府是在随意搪塞他,前院他与那七品官见过,连姑娘面都没瞭到,就找了刘氏。不软不硬给了颗铁钉子走人,只把刘氏气得后仰,便是那户人家碍于王家面子什么也不露,行走间也是恼了的样子。 刘氏拉着三太太倒了半天的苦水,三太太只觉得头疼。她这个婆婆真心是个慈善人儿,只说薛家那个样子,从密云山回来,三太太才听了两句薛家想打子孙联姻的主意,她就恼了,也知道这样的人轻易填不饱肚子。刘氏又何苦真的去量亲?就该联合哪个贵人家当面让女子甩他个面子,他就再没脸登平阳公府的门了。 她嘴上安慰着:“是薛家过分他们怕是一朝得势瞧不起别个了”心里却想,这薛家别是又要揪着被王家瞧不起的因由再纠缠王家罢? 且不提正院婆媳的各怀心思,回到绣楼的王希音换了家常衣裳就拿了卷书在窗前想事。旁的不说,实在是表姐梁锦今日的表现有些怪异。三番五次提到薛明悟,便是两人去看西洋画的时候,梁锦还随口来了句“不知道薛小爷是否对西洋也有所研究”。 以王希音对梁锦的印象,她这个宁国侯独宠的嫡孙女是个骄傲性子,清高略带几分孤傲,颇有种谁人都瞧不上眼的劲儿。王希音曾怀疑梁凤勋某些时候是学了他这个堂姐,不过就是梁凤勋更粗鲁直白,而梁锦含蓄一些。这样的贵女不过听了一位老先生的闲言,又怎么会把薛明悟记在心上 “姑娘,今天薛府家小姐给您递了一封信。”看着王希音闪回神,夏樱趁机上前道。 “薛府?”王希音重复一句,心里刚想着薛家的事,就有了薛府来信由不得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拿来罢。”想必又是薛盼媛想到什么新奇玩意儿要说给她了。从密云山回来,这是薛盼媛第三次来信。王希音把握着尺度,觉得便是要撇清关系,也不能一味不回人家,看过信就提笔简单回了一封。 回完了信,王希音随手放到一旁,问夏樱:“今天家里可有什么事?”昨晚父母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还不知道二房今天又要出什么事端。 夏樱想了想,道:“老夫人上午出了趟门,叮嘱过各院子把门把紧一些,旁的倒没什么。就是”她欲言又止。 正抿茶润唇的王希音皱了眉:“就是什么?” 夏樱连忙跪下:“是奴婢那不经事的妹妹,今日正好轮值到三太太那边洒扫,听了两句闲话,与小丫头吵闹了起来。” 下人之间处得不好是常有的,三太太可没那闲工夫去管,往常也是管事嬷嬷斟酌着进行惩戒。到了王希音这儿,她偶尔也会替三太太理一些小事,丫头们胡闹说给她听也不算出奇。 “闹成了什么样子,现在如何了,又是为着什么闹的,你先说给我。”王希音连着问完又低头喝茶。 “是奴婢妹妹听了两个丫头说少爷什么话,气不过才争将起来。”夏樱有点胆怯地说,还抬头去瞄王希音的脸色。 王希音顿时寒了脸,一丢茶盏:“哪家的丫头,给我带过来!”她这一出声,屋里落针可闻。 夏樱屈膝连道两句:“是c是。”即刻下楼带人了。 “夏椿,把我那件灰皮镶毛领的披风拿来,我要去母亲院子一趟。”王希音也等不得夏樱把人提来,就要亲自去看。 “姑娘,外头正起风呢,您就是着急也不在这一会儿呀。”陈嬷嬷笑着拉住了她,方才夏樱说话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由于她腿脚不便,一上午都在绣楼呆着,既没有跟着王希音去宁国侯府也不曾出过绣楼,对夏樱提到的事没有耳闻。 不过她却是见识到这耿直的王家三小姐了,平日看着温温和和的人儿,丫鬟才说了句什么就跟点着了的炮仗似的立时蹿出去。 “嬷嬷,那些嘴碎的丫头不教训她们,谁知道还会惹出什么幺蛾子?竟是连少爷也敢编排了!”她犹不解气,见夏椿将披风找了出来,自己上前拿起裹住就往外走。 陈嬷嬷哪肯让她就这么出去,依旧抓着王希音,柔声道:“姑娘听婆子一句,您是云雀,她们是土泥,哪值得您动这么大的气。”她见王希音没有软化的意思,继续道:“更何况夏樱姑娘已经去带人了,您就是跑过去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您在这里等着夏樱姑娘把人带过来,好好审问。” 须臾,王希音呼出一口气,显见是妥协了:“我这般冲动,让嬷嬷见笑了。”她犹自不好意思:“遇上淳哥儿的事,就让我有些不冷静。” 陈嬷嬷整了整她的披风,温和道:“您和少爷姐弟情深,旁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又怎会惹人笑。”见王希音那股子火气彻底下去,陈嬷嬷斟酌道:“小丫头之间闹事,平常了讲也就是几句口角。只是夏樱姑娘特特向您提出来,怕是事出的还不小,姑娘要不要叫今日上午轮值的婆子一起问话?” 王希音点点头:“嬷嬷说的是,今日元嬷嬷跟着母亲去的侯府,应当是张嬷嬷在看着。”她转头对夏椿说:“知会夏樱,去将张嬷嬷也叫来。” 夏椿忙不迭去追夏樱了。 张嬷嬷扶着王希音去一楼,那里有大厅,才是正经会客c理事的地方。见王希音坐定,陈嬷嬷去了一楼的茶水间备上点心,这一上午王希音出门得早,回来后三太太被老夫人留在了正院,午饭怕是要由着大厨房提来。虽然现在看王希音没有吃东西的心思,但做下人的还是要把这些都想到。 等张嬷嬷收拾出来,王希音强拉腿脚不便的她坐在下首,张嬷嬷带着夏樱和几个小丫头就到了。 因着今日跟王希音一同出门,回来时夏樱得王希音嘱咐先回的绣楼,算是要她收拾一番再做休息的意思。此时听到姐儿带了个嬷嬷来,还是老夫人赏的,夏樱急急领着一干小丫头在绣楼门前等着,陈婆子的到来相当于在她们头上立了一尊佛,哪个也不敢怠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第一百零六章 此为防盗章 “朱表舅是个妥当的, 你做得很好。”夏椿得了这么一句,低着头在后面继续伺候了。 夏樱笑盈盈地上前:“姑娘,可要喝口茶润润喉?” “搁那儿罢。”王希音颇有些心不在焉, 外面隐隐有了敲锣打鼓的热闹声, 新娘子该是进门了,而元娘还不见踪影。她站起身, 见众女都瞧过来,笑道:“听着声儿新嫂嫂进门子啦, 可惜不能到前面,不然好想看看新嫂嫂是个什么模样呢。”她年纪小, 说这话只觉顽皮。 二娘连忙嗔道:“静姐儿, 要到新房来才掀盖头哩。”她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毕竟不出意外, 这个大嫂会在以后陪着她留在京城。 “嘻嘻,是我说错了。”王希音复又坐了回去, 眉宇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点焦急来。这等大喜事, 院里院外都忙得很, 又有诸多外客,元娘实是不该四处乱走。虽然是二房的喜事,但要出了什么茬子, 丢的可是国公府的脸。 她借着众人都期盼新娘无暇他顾的时间,佯作喝水叫上了夏椿:“你再出去一遭, 只说是我有事要你去办, 跟我娘说大姐姐一刻钟前出去了, 现在还不知在哪。” 夏椿刚回来,自然不知道王元娘的事,闻言也是有些惊诧,忙不迭地走了。 紧接着不消半刻钟,厅堂那边唱完礼,一对新人就进了新房。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吉祥话,凑在一起你推我我挤你的看新娘子,一时间新房好生热闹。 王安满面红光地拿了喜杆去挑盖头,新娘娇羞地低了头。却是个瘦长脸,尖下巴,一双美目好似春水盈盈的姑娘,瞧着王安的模样也是极满意的。 屋里都是耳聪目明的,尤其是常年在京城唱礼的喜娘,看见他这般模样立时就起了哄,带的一众姑娘也吃吃笑起来,直把王安哄得面若滴血,张张嘴还没说一句等我,就被人闹着推出去喝酒了。 那新嫁娘娇羞欲滴,红彤彤的嫁衣映着她红红的脸蛋。王二娘过去道:“嫂嫂,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呀。” 新娘果然是做过功课,笑着说:“多谢二娘,我还不饿。” 二娘好意被拂,表情就有些转不过来。王希音拉了拉她的衣袖:“二姐姐,大嫂累了,要不咱们先出去吧?” “可是” 赵氏似乎也觉出刚才回话不妥,连忙道:“这是三妹妹吧?忙了一天倒是已经累过头了,刚才说话也些转不过弯,二娘不会怪我吧。” 得了这话,二娘的气也顺了,道:“嫂嫂说什么呢,你忙了一天,我哪会给你置气。”大嫂进门第一天就给自己说软话,二娘这个小姑子当得十分顺意。 王希音只想扶额,她还要再拉二娘的时候,果真听到赵氏问了出来:“怎么不见元娘?我这里还有些小物件儿给妹妹们凑个趣。” “嫂嫂别破费了。”见二娘不理自己,王希音只得上前:“大姐姐方才出去了,今日忙,有些走不开,可别觉得是我们怠慢您呀。”见赵氏又要说话,她连忙道“您的好意我们心领啦,总归也是有明天呢。”说罢还俏皮地眨眨眼,提醒赵氏明日才是认亲,这时候可别着急忙慌地讨好小姑子。 赵氏只是笑笑。 “那我们姐妹就不打扰嫂嫂了。”王希音说着,握着二娘的手就走。这个赵氏之前也嫁入了王家,可那时候王希音万事不懂,只会将眼珠子放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对她实在了解有限,如今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 二娘出来还是一副蒙乎乎的样子,左右看了一圈:“姐姐怎么这时候还不回来。” 新娘子都进洞房了,元娘就是赶回来估计也不会再进去。王希音心中这般想着,敏锐地察觉到院里气氛有一丝诡异,她皱眉看了去,发现周围都是陌生的婆子丫鬟,不知道是不是赵家带来的,也只有守门的是眼熟婆子。 “她们”二娘这些日子都跟着二奶奶做事,对自家兄长院子里的丫鬟不说全部熟识,也是认得清的,此时也看出不对:“这些都是谁?”有几个丫鬟还是二房在贵州采买的人家,用着都极妥帖,哪里是能说换就换的。 王希音只得低声道:“许是大嫂的陪嫁,一时排不开就在院子里也是有的。”她拉了拉就要过去质问的二娘:“二姐姐,我有些饿呢,咱们先回去罢?” 二娘到底对这些事生涩,且也不是个敢于出头的性子,顺着王希音的话就走了。 回了五房的院子,王希音见着夏椿还没回来,招了个二等丫鬟,叫秋槿的过来:“你去正院看夏椿去了哪里。”便是给五奶奶回话,这一来一去的时间也是尽够的,可夏椿还是没回来,王希音拧了眉头,莫名有些不安。 然而,秋槿去了没一会儿便回来:“姑娘,夫人在正院西厢和五奶奶说话,雪芽姐姐见了奴婢说夏椿姐姐在西厢伺候着,一时回不来,问您是不是有要紧事找夏椿姐姐?” 别说夏椿做事一向周到,便是雪芽姐姐轻易也说不出这般话来,想必夏椿是因着什么缘由被留在后院了王希音来不及细想,夏樱先开了口:“夏椿妹妹恁的糊涂,奶奶那里有姐姐们在,哪里需要她”说着,她转身跪下:“都是奴婢管教不周,请姑娘责罚。” 王希音真是气笑了。她现在根本没心思计较丫头们的阵仗,可是这个夏樱偏偏眼皮子浅得很,今天一再不顺她意。这般想着,王希音垂了眼睑,假意去看自己的袖口:“起来吧,你们同是一等,哪有什么管教之责。倒是该让元嬷嬷拒拒你们这些丫头的性子了。” 夏樱一呆,张张嘴要说话。 王希音已经指使道:“给我沏杯茶,口燥得很。”以前她只觉得把身边那个娇纵的丫头抛开就万事大吉,现在却知道是自己天真了,这些个丫鬟都有自己的心,走了一个翠生,还会有珠生c玉生,该改变的是自己这个主子。 见王希音已经阖目养神,那模样却是把国公夫人的形态学成了七分!夏樱把喉头的辩解咽下去,默默沏茶去了。她今天是有些急,实在是最近元嬷嬷和夏椿小动作太多,夏樱的妹妹小朵也被她们找理由支去做洒扫,而这些她却是什么也做不了!这样下去,还怎么让小朵在姑娘面前留下印象一向本分的夏樱体会到了独木难支的滋味,尤其是现在还被姑娘嫌弃,主子的宠爱果然靠不住,看来她也要找个帮手了。 在房里草草用了晚饭,夏椿还没有回来的样子,却是淳哥儿满脸喜色地回了院子:“阿姐,你在等我吗?” 瞧他的模样就知道在前院玩得很开心,王希音笑着道:“朱表舅可是又考你学问了?”朱家表舅所谓的考学可不是什么正经问答,全是旁门左道的,教人想不出的问题,常逗得旁人哈哈大笑。 淳哥儿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小声道:“是我学问做得不好。” 果真是个耿直的孩子,王希音亲手拉着淳哥儿带他梳洗,温声说着:“这有什么,朱表舅鬼主意多,却不是正经学问,答不上也没什么的。” 然而淳哥儿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回话。 料理好弟弟,看天色实在太晚,五奶奶还没有回来的意思,王希音忍不住去往正院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三小姐!”如今前面早就散了,新郎倌也进了洞房,而正院却是灯火通明,所有丫鬟仆妇都站在院子里,不敢有丝毫怠慢。王希音的影子刚过满月门,眼尖的雪芽就小跑过来招呼:“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她一紧张竟是用了敬语。 要知道雪芽虽然是伺候刘氏的丫头,却也是奴婢,而王希音等一众小辈为了以示对祖母的尊敬,对祖母身边的丫鬟也是敬着三分,两人说话从不曾如此拘谨。 处处都是不对劲,王希音看出雪芽不想让自己进去,只好道:“我娘还没回去呢,想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她眨眨眼,看着雪芽。 雪芽叹口气,瞄了下四周,守门的婆子们都眼观鼻装作不知,她压低声音:“三小姐您今天让夏椿丫头报信报的正是时候,如今不但五奶奶在,二奶奶和大小姐也在厅堂上呢。”雪芽声音压得更低:“说是说是大小姐今天冲撞了贵客。” 王希音楞了一下,瞬间恍悟,点点头对雪芽道:“多谢姐姐告知,正院事忙,我就不耽误姐姐时间了。夏椿若是回去,就叫她直接到绣楼,若是不能还请姐姐托个丫头跟我说一声。”看正院这严防死守的样子,许是元娘遇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叫夏椿碰上了。 “三小姐放心,有事我一定跟您说。”雪芽送了王希音两步,碍于她职责所在,不能直接把王希音送回绣楼,却多说了句:“夏椿妹妹不过就是撞着了,不会有什么的。” 王希音握了握她指路的手,感激道:“谢谢姐姐,夏椿是我叫去的,真出了事我心里难受得紧。” “您这是折煞奴婢了,”雪芽笑眯眯地说:“夏椿丫头有您记挂着是她的福分。”她招了两个提灯丫头:“路远风寒,让这两个丫头送您回去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第一百零七章 此为防盗章  张嬷嬷看了眼坐着的陈嬷嬷, 又去看王希音含笑的小脸,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三小姐叫那个跛脚的婆子坐着,却叫她站着回话是个甚么道理?况且夏樱说的本就是件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张嬷嬷随手都能撒出一把来, 其实并不耐烦回这种话。 “回姐儿的话,晨起太太和您就出了门, 奴婢把这咱院子一向紧实,只奴婢腿脚不好您也是知道的, 因此等奴婢出去看时, 几个丫头片子已经闹成了团,奴婢拖着老腿分解半天才解开。论规矩,这不拘甚么事在做活的时候闹事都要先关几天的”她一副薄唇开开合合,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竟是一点能听的也无。 王希音眉头一皱, 打断她:“嬷嬷是说, 您当时没看着丫头们上工,之后也只关了人并不曾问发生了何事,是么?” “瞧姐儿说的, 奴婢也不是那懒货,能坐着就不站着的,实在是奴婢这腿呀是经年的老毛病” “好了, ”王希音再次打断张嬷嬷的碎语, 她现在是明白为何这个嬷嬷在母亲那里得不到重用:“您说的我都知道了, 还是听听这几个丫头怎么说罢。”也不知是她不曾会意还是压根不想理会, 再一次忽略了给张嬷嬷看座的示意。 张嬷嬷一张老脸都憋红了, 讪讪退到一旁站着。 四个还穿着脏兮兮当值衣裳的小丫头站成一排,她们规矩还不太严,到了堂上左右看看谁也不敢先开口。夏樱站在王希音身侧一个劲儿地给自家妹妹使眼色希望她抢得先机。 然而小朵就是个窝里横,跟小丫头们一起时她就仗着自己是陆家人横行霸道,可一面对主子顿时龟缩成一只鹌鹑,无论亲姐如何打眼色,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另一侧的小丫头颤抖着跪了,也拉了一把中间那个:“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她这一开口,中间的两个丫头也跟着跪下求起饶来。 小朵杵在那儿尤其突兀,她看向夏樱发现姐姐眼睛都要瞪突出来了,也扑通一声跟着跪下,磕到地上还咧了下嘴,显见着是疼的。 “都别求饶了,犯事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这会儿?”王希音冷声道:“再废话先拉出去打板子,安生了再来。” 她这一句竟有三太太发怒时的三分威严,陈嬷嬷勾了嘴唇,便是张嬷嬷也悄悄站直了腿。 那三个丫头果然不再敢吱声。 王希音指了最先跪地的丫头:“你先说,今日当的什么值,在何时,为什么闹事。” 小丫头抖着身子磕了个头:“回c回姑娘,奴婢小蝉今日是跟着秋笙姐姐到院子打扫,因着三太太清晨就要出门子,怕秽物污了太太的衣裙,奴婢们是等着太太走后才上工。约莫卯时三刻前后。”小蝉说着头就垂到胸前。 听她没音儿了,王希音问:“后面呢,为什么闹的事。” 她这一问,包括小蝉在内的三个小丫头都是一个激灵,那两个去看小蝉,小蝉却下意识地抬头,并没有瞄向上座的王希音,而是看她身侧的夏樱。 那目光被夏樱逮了个正着,她顿时竖眉怒目。 “咳。”坐下首的陈嬷嬷清了清嗓子,夏樱如变脸般收敛了表情,陈嬷嬷本想再出言提点一二,却听见王希音说话了。 “这是我在问话,你们看夏樱做什么?” 这直白的问题忍不住让陈嬷嬷喉间一痒,差点没笑出声来。王家这个嫡小姐确实有趣,性子真不是一般的耿直,不过她刚开始接触人事,有这等表现已经很好了。在陈嬷嬷看来,这种小丫头扯皮的小事是给王希音练手的最好磨刀石。 小蝉再次把头抵在胸前瑟瑟不语。 “说话!”王希音喝道。 小蝉终于抖了嘴唇,带着哭腔道:“是,是奴婢有错在先,奴婢,奴婢没扫好地,脏了小朵姐姐的裙子,惹小朵姐姐不高兴了。” 王希音挑起眉头:“脏了裙子?”怎么夏樱 “你胡说!”小朵终于不鹌鹑了,出声打断王希音的思路:“我姐姐说了,是你们诋毁四少爷才被我打的!” 夏樱脸涨得犹如上了色的红鸡蛋,她反应极快,慌忙跑到王希音面前跪下:“奴婢训妹无方,小姐息怒!” 王希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无方?我看你教得挺有一套啊。” 夏樱趴伏在地上,她当大丫鬟的体面就为了亲妹子已经彻底丧失了。 “张嬷嬷,”说完夏樱,王希音将目光对准已经眼观鼻鼻观心的张嬷嬷:“这事儿我瞧着有些意思,劳烦您等母亲回来跟她说一声,等我查清了再给她汇报。” 张嬷嬷谄媚笑道:“姐儿折煞老奴了,这该是老奴分内之事,现下还得靠姐儿的秉公审判。您放心,等太太一进院,老奴一字儿不差地说给太太听。”原本这种小事就不该让她这辈分的嬷嬷过来,张嬷嬷无非是碍于王希音召唤才来的一趟,见到小朵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儿就想脚底抹油了,此时自然顺杆爬着要回去。 王希音让夏椿送张嬷嬷出去,自己看着堂下的五个人颇有几分棘手,她本以为是小丫头嘴碎背后说淳哥儿闲话,拉过来训斥两句扣个月钱就是了,现在听出来的却是小丫头犯浑,而自己身边的大丫鬟不去劝解反而教唆生事。说实在的,夏樱想维护妹妹推举妹妹的小心思,王希音再驽钝也察觉得出来,只是夏樱做事周到,人也是自己使惯了的,小事上她也学了母亲和祖母,对身边人睁只眼闭只眼不想斤斤计较。 只是如今看来,不但小朵不堪大用,怕是夏樱在人后也使了一些手段。 这般想着,王希音探寻地问陈婆子:“嬷嬷您看,如今是再审还是如何?” 陈嬷嬷看着王希音诚挚又希翼的目光有一个晃神,依稀间好似看见多年前的另一个姑娘,她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既然两方口供对不上,不若将她们分开来再问上一问。夏樱姑娘是小朵亲属,照理说要避嫌的,您看如何?” 王希音的眸子好像被点亮了一般,笑道:“嬷嬷说的是。”接着连着对下面的丫鬟:“夏椿,你和秋兰带今日当值的秋笙和小朵下去,秋棉和秋槿领着三个丫头,申时前都问清了报与我,这段时间夏樱在屋子里把我前些日子画的花样子分好线罢。”她想了想,又道:“申时后我会亲自来问,有对不上的你们问话的也要领罚。” 一等和二等去审同是二等的和跟一等有牵扯的小丫头,两个二等丫鬟审三个小丫头,既能压得住人,又不会让审讯者有牛刀杀鸡之感,便是夏樱也安排了活计,勉强给了她一点体面。显然这是王希音一早在心里就想好了的,陈嬷嬷不住点头,方才王希音对她的一问不过是出于尊重,方方面面都能想到,虽然手法还是粗糙了些,却已经很让人有惊喜了。 “嬷嬷怎么亲自煮茶了。”王希音还有些沉浸在自己头回审人的小兴奋里,因着还未水落石出,又无人可诉,就在二楼书房练起了行书,她一向是习小楷的,见陈嬷嬷给自己奉茶,连忙放下笔去接。 陈嬷嬷笑着眨眨眼:“姑娘把丫鬟们都支去了,可不就是要老婆子来做事么?” 王希音一看四周,果然平日近身的丫鬟都不在,两个一等,四个二等全审人去了,那三等丫头还没调|教出来,没人敢贸然上楼亲近主子。她不好意思道:“还是我想得不齐全。” 陈嬷嬷将她写好的字拿去悬挂风干,闻言回道:“姑娘头回遇上这事,已经做得极好了。”她也看出王希音是个能听得进去话的小主子,又道:“只是以奴婢看,姑娘还能更妥善些。” “还请嬷嬷指教。”王希音忙道。 “指教可不敢当,不过是奴婢卖个老。这头一个就是您排得人,今日不过几个小丫头的小事,您将身边人都遣去问话,自个儿没了伺候的是为不妥。若是再遇上大丫鬟斗气,您可没人能排了。”陈嬷嬷见王希音听得认真,笑笑又道:“这事上合该今日当值的张嬷嬷去打理,大体事由您听出来了,两方各执一词,您让张嬷嬷去问,才是她今日职责所在。”虽说王希音单独住在绣楼,但份例还是跟三房走的账,她手下的小丫头也会去三房院子做洒扫。今日是张嬷嬷看着三房,无论何事她都得知道清楚。 王希音有些为难,小声说:“可是我对张嬷嬷有些不信任呢。”就那油腔滑调的模样,还有明明擅离职守却满是理由的三寸舌,王希音就不喜欢她。 张嬷嬷的德行三言两语就已经让陈嬷嬷看了个透彻,她当然也是不喜这个油滑婆子的,但还是道:“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是主子,她是奴婢,您对她的指令她便是拼死也要做得的。张嬷嬷若是做得不对,就要靠您看出来指出来。您是船她是帆,帆要胆敢违抗船的心思,换一张就是了,又何须躲避她,这样只会养大她做奴才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第一百零八章 此为防盗章  第四十三章 元嬷嬷把花生嚼得咯吱咯吱响, 半晌才道:“我一个后院老婆子,哪里懂得这些, 你怕是问错人了。” 陆井家的也不恼,竟还伸手替元嬷嬷捏起了花生, 一粒粒饱满干净地放在另一个空置的盘子中:“嬷嬷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了, 府里头什么情况您也都看在眼里。要说往日, 我也不敢有这等想头,可如今张嬷嬷去了庄子, 三小姐c四少爷也都长成,三太太身边正是需要咱们奴才出力的时候,奴婢旁的没有这伺候人也是老本行了。”终于是耐不住把真正目的说了出来。 元嬷嬷也不吃她剥的花生, 袖了手道:“你倒是面皮厚,我记得张家的收了你做她干女儿罢,如今你踩着她想到太太身边来,却不知道她什么滋味?” 陆井家的咬咬牙, 也是豁出去了:“我是给张嬷嬷磕过头, 可我从二房出来再找差事是凭的自己, 嫁到陆家是老夫人的恩典,这些都跟张嬷嬷没关系,她那会儿还想着法子把我拘束成灵芝那般,我哪里会肯。说是干娘, 也就发月钱的时候是干娘, 旁的时候她哪里管过我。”陆井家的看着元嬷嬷混不在意的模样, 知道此时张嬷嬷已经彻底翻不了身, 元嬷嬷也懒得做那痛打落水狗的掉价事儿,她撑不住跪在元嬷嬷面前:“您也知道,我一个采买来的丫头,被二房主子遗弃,哪里靠不着,不认下她又如何活得下去。只后来我进了陆家这才彻底安生下来。” 元嬷嬷盯着她看了许久,低头拍了拍手心的花生皮屑:“也不是随便哪个奴才跪上一跪就能去伺候三太太的,你起罢,大过年也不叫人过舒服了。” 陆井家的连忙称是,待到告辞出了元嬷嬷的房门,外头冷风一吹激得她后背凉入骨脊,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满身是汗。只是元嬷嬷到底圆滑,最后也没吐出一句踏实话,听那意思也模糊得很,不过她没有断然拒绝,陆井家的已经很满意了。 此时在屋里的元嬷嬷却又是另一番心思。张嬷嬷走后,她一家独大,三太太那边透了口风还想要人,是给三小姐c四少爷还是给三太太自己添人,元嬷嬷也猜不出来。这时候陆井家的蹦出来,是她得了什么信儿还是碰巧呢? 在全府各有的各的思量时,转眼又到了二月龙抬头后的两天,平阳公府的大姑奶奶,如今该称姑太太的,嫁去洛阳杨家的女儿王斐带着女儿来省亲了。 京城的二月天还有些干冷,大姑太太这一路都有国公府的下人跟着回来,得到进城了的信儿,平日健朗的老夫人竟有些站不直坐不住,一径在正堂门前张望,好似脖子伸得长些,女儿就能回来得快些。 直到巳时城墙上的太阳吊得老高,大姑太太到二门的通报才传到后院。老夫人抹了泪,对座下儿子c儿媳又絮叨一遍:“你们大妹妹这一路赶得忒急了,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垫补一下。”末了又说:“驿站的伙食也入不了口,大厨房可备齐了蜜渍鸭舌,斐姐儿猫样的舌头,旁的不爱就好这一口。” 一向不爱在这种场合呆的安乐长公主压了压唇,并不接话,另一旁的王敬更是无趣地半眯眼状,还是大老爷道:“大妹已经在二门换轿,等到了您面前您好好问她。” 老夫人连忙点头:“说的是,俪娘怕是已经见到人了,也不知道这么些年有什么变化。” 此时,在二门候着的三太太和王希音已经迎上了来人。 车上下来一个披着玉色镶松枝纹边披风的妇人,她带着一副金丝点翠头面,内着湖青夹袄附月白十幅湘裙,一路过来不曾整顿,但衣着整洁如新,甫一抬头眉眼高低与老夫人刘氏像了六分,正是王家嫁去洛阳的大姑太太王斐,还不及三太太上前,车驾上又下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与大姑太太相似的玉色披风,水绿上襦浅蓝绣含苞桃枝花样下裙,戴着扎了十二层的宫花,她一副方正脸盘,细眉长眼,面容勉强算得清秀。 “姑太太一路可好?”三太太未语先笑,上前迎接母女二人。 王斐微笑颔首:“劳三弟妹惦记,一路还好。”声音低沉略带英气,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她说完,身旁的小女孩上前见礼:“侄女芝珍见过三舅母,三表姐。”也是一样的腔调。 王希音连忙回礼,只是再不敢有亲近的心思,原本大姑太太来之前,刘氏得知外孙女也会一起来的时候,还拉着王希音叫她多陪着杨家表妹的。她只觉得与这个小她一些的表妹相比,自己的粉色上襦石榴裙还是一团孩气。 一行人拢到一处,前面两个嬷嬷,两个丫鬟开路,三太太扶了大姑太太上轿,自己去旁的轿子带着女儿往正院去。王希音咬了唇,她还记得曾经杨芝珍也来过王家,后头不知怎的就大姑姑一人回了洛阳,将她留了下来。只是杨芝珍性子清高,不好与人一处玩耍,王希音那时也被娇惯坏了,更一门心思与弟弟争宠,不曾留意过,竟是连自己出事那年杨芝珍是否还在王家都不太记得了。 三太太拉了女儿的手,惊了一下:“怎的手如此凉?”又轻斥道:“出来就叫你披上斗篷偏不肯,可冻着了?”叫了元嬷嬷递手炉过来:“你表妹刚来,做姐姐的因为爱俏受了风,小心叫她笑话。” 王希音吐吐舌头,侧头轻轻靠在母亲肩头,这些日子她又长高了些,站直能到母亲锁骨,已有几分大人样子:“娘最好了。” 三太太瞪她一眼,知道要下轿了也不再训斥,总归轿子不隔音有话还是要回自家院子去说。 进了屋,自是一家人哭抱到一起,还是平阳公镇住场子叫人拉开了。 “大妹一路回来辛苦了,总哭也不是样子,快坐下来罢。”安乐长公主难得说了一句软和话,旁人都忍不住侧目。 王斐却不意外,顺着长公主的话坐回椅子:“是女儿情难自禁,让弟妹们笑话了。” “嗯,”平阳公顺顺胡须:“斐姐儿北上回京,洛阳一切可好?” 王斐向前倾了倾身,恭顺道:“回父亲,一切都好,公婆允女儿在京城看望您二老,可逗留一晚,明日再回去。” 刘氏喉间咽下一股呜咽,抖着嘴唇殷切切看着多年不见的女儿。 王斐却不再抬眼。 递上了杨家老太爷写给平阳公的信后,平阳公领着两个儿子去了书房,长公主留了一句“闲了去我府邸坐坐”也让儿子搀着走了。四下无人,刘氏终于含泪搂了女儿:“我可怜的斐姐儿。”她只得这一个女儿,宝爱得很,王斐闺中也是活泼娇蛮的性子,哪成想婚后这些年拘谨如斯,竟是一副规矩大如天的模样,也不知道那文扬天下的杨家是怎么磋磨她女儿的。 王斐侧头,不自然地对还留在正堂的三太太笑笑:“弟妹若有事可先去了,我与母亲还有些话说。”竟是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三太太看了眼呜呜咽咽的婆母,担忧又恭顺地应下,带着王希音也走了。 刘氏这才抬头,只看到小儿媳妇的背影,她抹了泪,道:“你弟妹掌着家,对我也很是孝敬,便是赶人也莫再这般直白。”前头走的那几个都是在她屋里坐不住的,往日也只有梁氏肯做一副小辈服侍的样子,刘氏自然也念她几分情。 王斐敷衍应下,扶了刘氏起来:“女儿回来这一趟也是受了公婆嘱托,圣上有意召老太爷入宫教导太子,老太爷已经应了,不日就将入京。” “啊,那可是好事啊!”刘氏忙道,杨家老太爷一辈子不曾入朝为官,但德高望重,声名赫赫,早年先皇曾经微服去洛阳与杨老太爷文辩,之后赐下御制文房四宝。尚有传闻说先皇曾与臣子私下称赞老太爷“可堪帝师”。只是没几年先皇驾崩,幼帝登基,朝野内外大事不断就耽搁了。如今内外平定,正是文官当道的好时机。 王斐点头:“老太爷也是这般认为,不过”她迟疑了一下:“圣上除了召老太爷教导太子之外,还想要珍娘入宫陪侍太子。” 刘氏一惊:“陪侍太子?”今上并非骄奢淫逸之人,后宫清淡,子女不繁。如今也不过四个儿子,长子刘远为淑妃所出,已经十二岁,而皇后所出的嫡子刘迤只有六岁。剩下的两个皇子生母分位太低,不足为人称道。 杨芝珍小王希音一岁,过了年已是十一岁的年纪,年岁比太子大了一倍不止,这时候叫杨芝珍入宫岂不是要毁她一辈子? 王斐环视左右,更加压低声音:“娘您也知道,宫中贵人幼时都有女官陪侍,王爷们的女官成年要么放出去要么就封侧妃,若太子登上大宝就是另一个淑妃。”淑妃就是当年陪着今上的女官,如今虽不甚得宠,但育有长子在宫中也无人小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第一百零九章 此为防盗章  第三十章 “夫人, 二奶奶来了。”母女两个正说着, 外头丫鬟来报。 朱氏脸色一凝,冷笑道:“她消息倒是灵通。”见三太太垂着头不说话, 对丫鬟点头:“叫她进来。” 须臾,一个着艳黄缎面绣百蝠边夹袄配湖青十二幅裙的妇人被丫鬟引了进来,她不语先笑:“怪道母亲今早院门前的喜鹊叫得欢,竟是大妹妹来了。”动辄间头上步摇折射着屋外明媚的阳光,一时还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被首饰闪花了眼:“你我姑嫂好阵子没有亲近过, 也叫我怪想的。” 王三太太站起来笑着回道:“瞧二嫂说的, 都是我的不是。还不是怕二嫂事忙, 没空搭理我们。” 梁二奶奶娘家姓贾,是当年的新科进士, 父亲前年才回了京任职礼部。若说起来,倒不是甚么得力的人家,奈何二奶奶肚子争气, 连生三个姑娘后终于把宁国侯府的嫡子摘到了自己家, 梁家三代唯一的独苗儿,怎么不叫她在宁国侯府挺直了腰杆。 梁二奶奶一双丹凤眼亮的吓人,高颧骨尖下巴, 只是粉敷的有些重,略显僵硬。进门先扫了一眼,在王希音和淳哥儿手上的东珠那儿顿了顿, 方才道:“说忙倒是真的, 父亲六十大寿是天大的喜事, 这上上下下哪里不是事儿,偏巧大姐儿也要出阁,我这些日子啊可真想念大妹妹还在的时候,我也是老了好些账都对不齐。” 三太太混不在意她把自己比作对账本的丫头,也笑道:“二嫂贵人事忙,家里可都指着您呢。”又叫静姐儿和淳哥儿过来:“见过你们二舅母。” “哟,哥儿这几年也长个头啦?”等着两小拜见过,梁二奶奶才欣喜道:“就比我家小子低半拃,还是大妹妹会养孩子。” 三太太额角一抽一抽的,只觉得这二嫂几日不见又聒噪了不少,再不是刚生完荻姐儿那怯懦的模样了,一时间她竟分别不出是怯懦的二嫂和如今的二嫂哪个更不讨喜。 “哪比得上豚哥儿。”王三太太心下撇嘴,大概那独苗苗太宝贵,孩子生下来二奶奶坚决要依着乡野规矩取个贱名好养活,然而无论是当日的接生婆,还是后来看过孩子的太医院院判都说哥儿是个健壮的,只是孩子太小,哪个也不敢打包票立字据说这孩子定能一生无恙。是以,豚哥儿这乳名就叫下来了。 说到自己儿子,梁二奶奶就喜滋滋的:“我家那个混小子可没有大妹妹家的懂事,这又不知道跑哪个院子去耍了,随便他罢,想也就咱们侯府院子尽够,容得下他。”话里话外无不是拿侯府当自家院子看。 宁国侯夫人在上座淡道:“二奶奶现下忙完了?” “回母亲,刚拟好宾客单子正让大嫂瞧瞧可有修正的地方,难得有暇听见大妹妹过来,这才想看看。”梁二奶奶回着。 她哪里是来看妹妹,完全是听说大姑奶奶带了表小姐和表少爷来,想看看婆母给了两个孩子什么见面礼。堂上能看明白的人心里都一般想法,但谁也不会说出来,自打小少爷出生二奶奶连后院的一抔土都当自家的,是挖是埋她都要过问一嘴。 更何况前日子宫里赏下那么多珍宝,可侯爷一句话不说都交给侯夫人处置了,她瞧都没瞧见,直把二奶奶气得,此番过来就跟见证了似的知道婆母把那珍宝给了两个外家孩子,只她五脏六腑有多疼,怕就她自个儿知道了。 “嗯,老大家的是个稳重的,叫她理一理总不会错。”梁大奶奶出身镇国将军府,也是当年三座风眼之一的人家,论底蕴肯定比新科进士家出身的二奶奶深厚得多。然而镇国将军府衰败之迅速无人不叹息,便是曾经的神武将军府也在京城苟延残喘了几十年才黯然还乡的,可镇国将军府却是在功成名就之后立刻暗淡了。 宁国侯的原配就是当年镇国将军的亲妹妹,为了保住林家最后一点血脉拖着病躯给承爵的大儿子定下自己的亲侄女,大抵还有着想让林氏血脉凭着宁国侯的爵位重登荣耀的意思,却可惜她再也算不到小林氏没生出儿子。 宁国侯夫人看着座下眉梢眼角就压不住得意的女子,她是敬重林氏的,若林氏再生怕是瞧不起贾氏,只世事无常,侯府为了在皇家眼里不突显什么,就不能一味结亲显贵。若说起来梁二爷的儿子也有林家的血统,都是要承爵,也不算违背林氏当年的意愿。 听了婆母的话,二奶奶虽是笑着,眼底还有一丝不屑。梁大奶奶木头一样的人儿,打一棍子都叫不出声的也叫稳重?说是侯府世子夫人,可谁不知道世孙是她家豚哥儿,侯府的一切早晚都是他们二房的,如今不过是糊了一层面皮在上面妆作好看罢了。 几个人各怀心思不咸不淡地说着话,便有丫鬟过来报有事要梁二奶奶解决,梁二奶奶竖起眉毛假模假样训了那丫鬟几句,便让王三太太讨好地哄着走了,走之前还腻腻歪歪地用账本c私房影射着什么。 朱氏看着二儿媳妇不情不愿走出去的背影,叫了身边丫头:“去问问小姐们下女学了么?几个表姐妹许久不曾见过,可以多亲近亲近。”想了想又道:“前院的堂少爷上回说是果木炭不够,我这儿有几篓银霜炭,你挑篓差不多的送去,顺道也让表少爷过去跟他讨教讨教学问。” 丫鬟应是,王希音知道这是外祖母要跟母亲说事,想把他们支开。也不等丫鬟回话借口去茶水房看点心怎么做的,拉着淳哥儿出来。 朱氏看着王希音领着弟弟出门,道了句:“静姐儿是个好的,可惜” 王三太太忙道:“娘有甚可惜的,这都是缘分,是天定的。”这两句哑谜似的话,全府却都知道在说什么。随着豚哥儿日渐长大,由于他身世奇特,婚事也要早早打算起来。三代独苗的结果就是他以后要兼祧两房,倒不是说一定要娶两门妻子,而是一定要生两个嫡子分别承继两房香火。 豚哥儿身份尊贵,全京城差不多年龄的勋贵女孩数都数的过来,结果宁国侯算来算去就瞧上了静姐儿。虽然静姐儿大豚哥儿两岁,但也不算出奇,尤其女子大些到了适婚年龄又宜子,家世也相宜,最可贵的是静姐儿是朱氏的亲外孙女,一旦豚哥儿和静姐儿结亲,不但是宁国侯府和平阳公府的喜事,也能让宁国侯膝下几个子女缓和关系。 简直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宁国侯越想越好就分别跟侯夫人和二儿子透了口风,毕竟静姐儿过了年就十二岁也该开始相看人家。哪知道话刚透出去,就遭到梁二奶奶强烈反对,那晚上二奶奶发了疯似的跑到正院求侯夫人放过她。 此时侯爷正在房里跟朱氏大谈两家结亲的好处,外头这么一闹他脸面一沉,也不顾避嫌就出去将儿媳妇大骂一顿,然而豚哥儿是二奶奶的心头肉掌中宝,当她眼珠子也不差的宝贝疙瘩,即便是公公发火她也不能让这门亲事做成。她的宝贝儿子要是娶了朱氏的外孙女,她这些年受的委屈岂不是要一直受下去了? 更何况梁伍是负气出走,兄弟两个不说陌路也不差了,回头梁伍要过来给他外甥女撑腰,豚哥儿又得受欺负,梁二奶奶可不想再过她刚嫁进来战战兢兢的苦日子。 宁国侯骂了几句愚妇,甩了袖子就走。然而这事也就这么吹了。倒不是说侯爷不能让儿子压住媳妇,但大户人家做亲总是要讲究相合,这门亲还没结就遭到当婆婆的反对,就是侯爷想强行做成,侯夫人朱氏还不想外孙女受婆婆气呢。 哪怕朱氏再想外孙女嫁回来,她也瞧不上贾氏,至于豚哥儿哎,也不是她这个继祖母能说得的。 “我晓得,就是那边同意我也不乐意。”朱氏道:“我好好的静姐儿什么人家找不到,打量谁都稀罕她那眼珠子。” 王三太太笑着过去给母亲揉肩:“知道娘最疼静姐儿了,您也知道,当年我还偷懒不想嫁给嫡长子,又怎么舍得我的静姐儿去受那份罪。” 想到女儿嫁的人家,朱氏就叹口气:“哎,你这也算苦尽甘来,这中了举人最起码也有个身份。姑爷不懂事,你就多教教他,实在不行守着淳哥儿以后也有你的好日子。”侯夫人是看开了,她的三个儿女各有所长却命运不顺。 俪娘起码还是嫁在京城,最小的依娘却不忿哥哥被屈待,在梁伍出走后假借去佛寺给哥哥点长明灯追随而去。宁国侯大怒派人到了凉州跟两兄妹周旋几年,最后还是梁伍从侯爷那儿讨了份婚书,让梁依嫁了凉州一个军官。 去年凉州押解一批战犯进京的时候,那小军官来家磕过头。朱氏看着是个稳重的,知道事成定局也就没再多说。眼见着皇上时不时因为儿子和女婿往府上赐赏,她知道一双儿女在西北过的好为国争光别的不多想了。 王三太太知道母亲心里苦,她一双弟弟妹妹飞去西北做了自由人,徒留母亲和自己囚在京城。晓得那两个是因为京城有她照顾母亲,才放心乱跑,梁俨俪也是又气又无奈,谁让她是长姐呢? “娘,您也别太担忧了,您家大姑爷虽然挣不来军功也是上进的” 一个丫鬟,话倒是比谁都多。王希音微笑抬眼,漠视了丫鬟光洁的面颊和眉梢间的谄媚:“多谢姐姐引路。”一抬下颔,让夏樱塞了个小红包堵嘴。 丫鬟面色微僵,口道:“奴婢应当做的。”快步下去茶水间了。 “静姐儿,真是想死伯娘了!”到了小院的正屋,王希音还没站稳就被抱了个满怀,顿时香粉气扑鼻而来:“这是淳哥儿吧,转眼儿都这么大了,好孩子,瞧这小脸跟你爹爹真像。”二奶奶拉着淳哥儿上下打量:“可是不认得伯娘?当年你二伯离京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王希音见淳哥儿说不上话,连忙拉了拉他衣袖:“二伯母,希音给您请安了!”听到姐姐说话,淳哥儿也跟着行礼。 “都是好孩子,咱们一家人不行这一套。”二奶奶拉了姐弟二人道。 “是,希音知道伯父和伯娘最疼我们了。”王希音笑嘻嘻地道,又指了雪芽:“方才在正堂,祖母说只顾着让您和二伯父回来休息,却忘了问您这边可还有甚么缺的,特指使了雪芽姐姐给您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第一百一十章 此为防盗章  “三姐姐!”薛盼媛月余不曾见过王希音, 小脸放光地招呼她:“阿锦姐姐懂得好多哦,感觉比我哥哥还要厉害!”她一向是以薛明悟为荣的,能从她嘴里说出来谁比自己兄长学识好可不容易。 梁锦看着王希音, 勾勾唇,对另两个姑娘道:“你们念着人来了,都去烦她罢。” 那两个姑娘羞红了脸, 一个活泼些的跳起来邀王希音坐在她旁边:“静姐儿, 可不要听你表姐乱说。” “我不听, ”王希音嬉笑道:“我就知道郑姐姐一点儿也不念着我。” “哎呀!”郑姓小姐说错了话, 对笑倒的王希音和梁锦愤恨道:“怪道是两姐妹,嘴巴一样坏。” 王希音连忙哄她:“郑姐姐莫恼,你不念着我,我念着姐姐呀。这不立刻就过来见姐姐了。” 郑宝琳是永年伯嫡孙女,豆蔻年华,不过她到底性子泼辣些,红了双颊也咬着牙道:“罢了罢了,静姐儿当初对我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得多乖, 八成就是跟了锦姐儿才学坏的。” 梁锦笑嘻嘻的:“自个儿说错了话,又怪到我身上。你见郡主说什么了?” 那另一个就是如今今上仅存的兄长,宁王家的怀远郡主刘迎。她是沉稳的性子, 见几个手帕交闹得欢, 也一直拿帕子捂在唇边笑, 发现话题被梁锦引到自己身上, 娇嗔着:“提我作甚,我可念着静姐儿念得很呢。” 郑宝琳求了饶:“都是我说错话,自罚一杯。”她洒脱地举了茶盏一饮而尽:“都打住罢。”拉着王希音坐了还忍不住掐她一把,低声抱怨:“好歹我们还挂着亲,这般挤兑我。”郑宝琳的祖母王氏是平阳公的妹妹,王希音要叫姑婆的,说起来郑宝琳也算是王希音表姐,不过这一表就有些远了,大家也没认真排过。 王希音搂住她的胳膊:“好姐姐,是我的错,我也敬你一杯如何?” “这还差不多。”郑宝琳喜滋滋地喝了,反正是茶水喝几杯也无妨,只是刚放了杯子她就皱了眉头:“静姐儿你刚从哪里来,一身的酒味。” 王希音一惊抬起手嗅了嗅袖口:“真的么?方才在凉亭见到大姐姐她们,说了两句话。” 提到二房的几个姐妹,屋里人除了薛盼媛外表情都有些微妙。大抵这些人都是大房子女,家里跟二房也有些说不清的纠纷,再加上梁锦这边事情更复杂些,她们才有这番表现。 “锦姐儿,这不是我说你,外头都是客,怎么能叫她们饮酒?”郑宝琳道:“没喝醉沾了酒气也失礼。” 梁锦淡然得很:“后院都是咱们亲近人家的家眷,反正也吃过宴席,不过就是耍耍,无碍的。”她问王希音:“喝得多么?要不要去我那里换身衣裳。” 既然已经叫郑宝琳闻出来了,王希音必定要换衣裳的。 “倒是喝的不多,不过还是借姐姐房间一用。”王希音吐吐舌头。 “你且去罢,再有什么使个人跟我说。”毕竟是很亲近的表妹,梁锦也不会特地找个丫鬟带王希音,挥挥手就叫她去换衣裳。 郑宝琳坐不住,起身道:“我陪着静姐儿去。”看样子还要好好说教王希音一顿。 王希音顿时软了腔调:“琳姐姐,我知道错啦,下次再不饮酒,可好?” “好与不好的再说,我今日可要说说你”姐妹两个竟是这般往外走去。 刘迎艳羡地看着出去的两人,她算是唯一在这里不沾亲不带故的了,哦,除了只眨着一双大眼不说一句的薛盼媛。 “琳姐儿这脾气。”梁锦也望着两人,笑着摇摇头。 “还是你家二房那两个太过了些。”碍于薛盼媛在,刘迎也只是含糊着说。 梁锦却分毫不在意薛盼媛是不是外人,漠然道:“那也是她们的事,祖父可都会看着的。” 刘迎欲言又止,再是二房跟大房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豚哥儿的一个儿子还要继承大房香火。真闹出来,二房固然脸上无光,难道大房就好看了?只是她知道梁锦性情高傲,说出来梁锦未必会听。 宁王府的情况跟宁国侯府说是相仿也有些不同,刘迎也没有嫡亲兄弟,但她有个庶出的弟弟,皇上早已降旨,因着弟弟刘逸是庶出,承爵后宁王由亲王降等到郡王,大抵也是为了安抚宁王府上下的心,跟着旨意一同来的还有册封她为怀远郡主,说到底皇上对早就成为闲散王爷的宁王还是有些苛刻。 梁锦那边的各怀心思不说,郑宝琳拉着王希音换衣裳还想再说她几句:“她们不懂规矩,你竟然也跟着胡闹,更何况又不都是自家人,还有外人在,那石家二小姐可是梁大小姐的小姑子,就这般大剌剌地喝了酒,回去石家要怎么看梁大小姐。” 王希音真是有些怕她,不过也是因为郑宝琳性子直爽,大抵能忍得住她这张嘴的都会喜欢她待人亲善,她换完衣裳,很是腻在郑宝琳身边歪缠了一阵子,郑宝珍才松了口,她难得扭捏了几下,问道:“你二哥今天来了么?” “来是来了,不过就在前院给侯爷行了礼,这会儿怕是已经走了。”见郑宝琳失望,王希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平白解释:“今天我父亲一同来的,所以不再用二哥接送我们啦。” 郑宝琳点头:“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你,那天你家设宴我们也该去的,只是我身子那阵子闹了点小恙”其实又哪里是身子不适,那天宴会打着赏枫叶的名头,大多是女眷去的。郑宝琳的母亲范氏是范丞相亲女,而打压勋爵的风气就是从丞相辅佐幼主开始的。可以说自打永年伯娶了范家的儿媳妇,他们就跟勋贵们划出了道儿。王敬苦读八年为的什么京城谁人不知,二房截胡是小事最根本还是上意严苛,这种情况下让范氏带着女儿去平阳公府可不就是挨白眼了么。 王希音握住了郑宝琳的手:“姐姐现在已经痊愈了罢,这会儿天正冷呢,偶有不适可一定要养着。”她也知道郑宝琳那天不会来,这在她理宾客名单的时候,三太太细细给她讲过的,不过这些事不是她们小姑娘能搀和的:“等明年开春,公主们从行宫回来,花会多得很,哪就差我家这一个了。” 郑宝琳哀怨地看了王希音一眼。可不就差她家的那个么,那天王德普肯定不会行了礼就离席的,说不得王家还借此机会看了一下京中贵女一想到这个,郑宝琳心里就酸水直冒。倒不是说其他人家就没有少年英才,实在是当年王德普在猎场一役俘获了多少京城女儿的心,更何况别个的都是好名声,王德普身上实实在在有皇上赐封的官职,这就成了其他儿郎不可逾越的丰碑了。 “说起来,今天怎么薛家小姐也在三姐姐这儿?”王希音可不敢在二哥的话题上扯远,连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郑宝琳捋捋袖口平复心情:“我跟郡主过来的时候,薛家小姐就在锦姐儿身边了。听说薛大人今天带着薛家小爷和小姐一同来的,不知是不是替我外祖父来登门?”宁国侯贺寿自然是广发请帖,可谁去谁不去里面也有门道,就如范丞相他必定是收了帖子的,但到了正日子又定是厚厚的一份大礼,哪怕女眷来,他也不会上门,顶多下次朝会与宁国侯见到了口称抱歉而已。 薛平负是范丞相的弟子,又是他现在的左膀右臂,郑宝琳对薛家倒是不陌生,但要说亲近却是绝无仅有的:“那薛家小姐我也是头一回见,倒是她哥哥我外祖父时不时要夸几句。” 王希音有些佩服薛明悟了,当年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从来都以为薛明悟是一举成名的,哪成想现在看来他早就在京城有了名气,就这个把月已经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夸奖他的话。换好衣裳,两人又去梁锦那里小坐一会儿,冬日天黑的早,也没说几句话各家就告辞了。 因着三太太还有想着再跟宁国侯夫人说几句话,王希音被梁锦拉着送客,不期然又碰见了穿着月白绣翠竹直裰披着毛领外衫的薛明悟,他只看了王希音一眼,就到车边等着妹妹了。 倒是薛盼媛委委屈屈地瞅着王希音:“静姐姐小气,阿秘都告诉姐姐乳名了,静姐姐竟是一个字也不肯跟阿秘说。” 王希音忙道:“之前匆忙没来得及,往后再不瞒着阿秘。” 小姑娘还是很好哄的,听了王希音几句好话就又笑着与她道别,被哥哥扶上马车。薛明悟要到前门才能骑马,如今不过是在二门接妹妹,对前来送别的梁锦和王希音颔首点头,话也不说坐在车夫边上离去。 梁锦抚掌而笑:“薛小爷果真风姿雅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却说王希音被哄好了,也不多做计较, 跟着五奶奶一起整理杂物, 当然经她小手的都是些摆件把玩, 不太重要的东西。 及至晚宴将要开席的时候,王希音跟着五奶奶去给刘氏请安,正院里还没什么人, 就刘氏独个坐在堂上, 莫名有些凄凉。 “祖母”王希音轻轻叫了一声。 刘氏回神, 笑道:“静姐儿, 到祖母身边来。”她招呼着孙女过去,搂了王希音在身边,也不管什么请安礼节, 直接让五奶奶坐了:“他们在前院呢!就咱们娘几个, 等着开饭罢。”国公爷一回来, 二房那父子三人也跟着回来了,之前出去做什么一目了然, 这还不算, 刘氏两个亲生儿子也跟过去给国公爷请安,独把她这个老婆子留在后院,显得她是多么作恶的人。 怕是已经生过几顿气了, 此时刘氏心情倒也平静。拿她当恶人就当罢, 为了儿子的前程, 她是不后悔的。 五奶奶见氛围不太好, 便将席面什么的琐事说出来给刘氏听, 明面上是让刘氏给她掌眼,实际也就是转移下刘氏的注意。 果然,刘氏对这些兴趣缺缺,打断道:“你做事我放心,这些你自己看着罢。”那大儿媳妇是个没能力的,拖累的她文武双全的大儿子成了打理公主府的管家,好在小儿子娶了个好媳妇,前院后院万事无需关心,不然小五哪有这中举的福分。 见五奶奶不再言语,刘氏思忖片刻,迟疑道:“安哥儿成亲后,我想把家里的齿序排一下。”她顿了顿,这似乎是刚有的想法,刘氏还没认真考虑好怎么实行,她又道:“家里现在还是按着之前的排行,其实你们这边该是小三房才对。”国公爷五个子女,长子王旻,次子王荣,三女王斐,四女王荚,幼子王敬,五房是排行是按着五爷叫的,可随着王斐c王荚出嫁,单叫一个五房也是有些不妥。 “到时候再把称呼提一提,安哥儿成亲就是大人,该叫爷了。”刘氏叹息着说。她一辈子争强好胜,却在孙子辈上有些不足。安乐长公主龙子凤孙,受不得折腾,二十多岁才有的王德普,之后却是说甚么也不肯生了。 再到王敬这房,梁氏是个好生养的,可惜入不了小五的眼。后来又有了苦读赶考的事,生子大计就耽搁下来,如今只是一子一女委实太少了些。 “娘的意思是”五奶奶试探着问,提称呼,岂不是还要承爵?虽说大爷这个世子已经当了几十年,可国公爷如今还很健朗,怎么就提到这事儿上了。 刘氏摇头:“前院的事跟咱们没关系,我只管着后院,安哥儿他们以后要一个接一个的成亲,称呼不能乱,至于别的,就是他们爷们儿的事情啦。”言语间颇有些意兴阑珊。 五奶奶默然。 她其实是理解刘氏的,若是她坐到刘氏的位子上,恐怕也不会有别的选择。只是事情过后,两个儿子都自发地与当初给自己下绊子的庶兄弟交好,有意无意冷落这当母亲的,未免让人有些心寒。偏刘氏又是个妇人,这种事说一次还好,两次三次,说得多了难免会让人觉得她想把儿子拴在后院又挑拨兄弟情谊,落得个不慈的名声。 “好了,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称呼都按着以前的规矩来,出不了甚么岔子。”刘氏拍了拍王希音的手:“听说你去厨房转了一圈,给祖母说说,都看见什么事儿了?” 王希音正寻思要提了称呼,自己该被叫什么,却听到祖母的问询,脑袋一打结别的还没想到,只记得被母亲冤枉的事,张嘴便说了出来。 刘氏听了一乐,先夸王希音做得对,也懂事了,又说这仆妇做事不周全,想了下,她问五奶奶:“这大厨房的管事,我记得是小陆家的媳妇,可是?” 五奶奶对宠孙女的国公夫人也是没奈何,生怕她迁怒的无辜的管事媳妇,却也只能道:“正是,当初还是娘您牵的线呢,平日见着是个妥当的。” “嗯。”刘氏应了一声,皱眉思忖半晌不知想什么,过会儿才叹息道:“那小媳妇做丫头的时候我也见过,怕是这回太谨慎了。”二房头出来的人,如今二房刚回来,一时乱了阵脚也是有的。刘氏也没多想,又搂着王希音细细地问她在厨房见了什么,想了什么。 这一问一答间,西洋钟的指针就走得快了些。 入秋天暗得就早多了,丝丝凉风透过窗纱吹进,丫鬟们将正堂门扇半掩以挡风寒。 “好了,差不多也到时辰了。”刘氏听到声响对丫鬟道:“该去院子,过来给我换衣裳罢。”她又对五奶奶道:“你带着静姐儿也拾掇拾掇,不过是家宴,穿戴齐整就好。” 五奶奶应是,将刘氏送进内室才折转出来。 等到现在,五爷到底是没过来跟刘氏一起走。五奶奶忍不住有几分说不出意味的嘲讽,她知道自己不再怨这个夫君了,对亲娘如此,对她这个外人媳妇又怎么会贴心贴肺。 晚宴设在国公府的花园中,已经过了中秋,不过恰逢当月下旬,月亮还算饱满,周边都有丫鬟掌灯,阁楼上也是灯火通明,整个花园不说亮若白昼,却也视物无碍又别有一番趣味。 安乐长公主抱了恙,没开席就让身边的女官跟刘氏请了假,大约也是知道自己并不受国公府待见,这类家宴安乐长公主总是过来一圈就走,椅面都不沾。好在王旻领着王德普留了下来,国公爷难得看着子孙齐聚,很是开怀。 “小五,你回乡有没有正式开祠堂祭祖?”平阳公王韬如今未及耳顺之年,须发隐有白霜,却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他得了儿子的回复,朗声笑道:“好小子,咱们王家难得有个正经仕途上的,你好好读,争取把进士也给我拿下啊,哈哈哈。” 王敬一听还要他读书,脸都发绿了,却也不敢扫父亲的好兴致,只得点头含糊着应,再拿眼扫大哥二哥求救。 王旻微微笑着与淳哥儿说什么,倒没关注那边,只听王荣道:“小五争光也还是父亲和母亲教导的好。” 他这边说着,刚被小刘氏搀扶着落座的刘氏眼神儿都没动一下,静等后续。 果然,小刘氏随着那边话音刚落,就跟着道:“姑母这些年真是太辛苦了,侄女人在外地,每次想到不能在姑母面前尽孝都羞愧得很。”话尾还抹了两下眼角,倒还真能叫人瞧见有泪光,十分逼真。 她这番做作一通,自是将宴席上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刘氏也知道这不是沉着脸就能解决的,瞧不见她那个最小的傻儿子又张望过来了吗?她敛了眼睑,淡道:“操劳子女算不得辛苦,你们身负皇命远去贵州,既是为国效忠,也是为我尽孝了。” 这话说得十分漂亮,不说王敬头一次见到母亲这般大气,便是国公爷也颔首赞同了她的话。 小刘氏卡了壳,她本意就是想在孝道上做文章,哪里想到被夫人一句话就怼了回来,焦急间就看那边二爷撩袍直直跪到花园充满野趣的石板砖上,铿的一声,直让刘氏额角抽疼:“多谢母亲教诲,儿必将倾力为国,鞠躬尽瘁。”言罢开始磕头,吓得小刘氏和她身后的四个孩子也跟着跪下。 二房六口人,加上伺候他们的婆子丫鬟,眼见着跪了一片。但凡眼能视物的都看出来二爷这是借机赔罪呢,而眼神再明亮点的也知道,二爷这是拼着把夫人彻底得罪也要夫人在明面上谅解他,至于为什么,恐怕马上就能知道了。 刘氏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大家都在等着,可她那本该顺势或者说被迫顺势接上的话就卡在喉咙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她眼神一利,往二爷身上扫去。恰在此时,一个年轻的男人出来说:“二哥,你磕这么狠作甚,我们都知道你在外面辛苦,干什么回来还折腾自己个儿?”王敬就手去扶二爷,嘴巴不停,道:“母亲平日里多疼你,真磕个三长两短母亲得多难受。”说着还不住往刘氏那边看。 刘氏真是一口老血往胃里咽。得了,当事人都不把那件事当作什么,她还想怎么样呢?心灰意冷地想着,刘氏品着嘴里的血腥味,道:“都起来吧,叫不知情的瞧见,还当我多不慈。”言罢咳嗽了两声,小刘氏因着下跪赶不上给夫人捶背,还是五奶奶梁氏递了帕子过去。 见婆婆缓了过来,梁氏不得不跟着丈夫的作派,把小刘氏搀扶起来:“二嫂不心疼自己个儿,也要想想身后的孩子们,入秋天凉,这石板砖寒气刺骨呢,快起来罢。”半个字儿也不肯提什么原谅不原谅,五爷仗着自己是幼子敢这么做,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多说一句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小刘氏喜极而泣,抹着泪道:“知道姑母疼我,刚才听姑母咳嗽,我这心里也是难受得很,当年还在府里的时候,还记得姑母入冬总有些日子难熬,到了贵州我家二爷托人问了个遍,寻到贵州好些药材,得用不得用的是这个意思,回头我就给您送去。” 事已至此,再梗着脖子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刘氏知道这些药材是之前二房请安要送上的,她无不可地“嗯”了一声,五奶奶连忙引了别的话题,这一茬终于还算是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每次来锦表姐书房我都不想走了呢。”王希音感慨道, 从窗户可以看到锦绣园最美的风景,小桥流水, 花团锦簇,便是破败的冬天也有种颓然又蓄势的美。若说梁荻布置的是乡野小院, 梁锦的锦绣园才是世家贵女最心仪的居所。 “那就别走了, 这里的书也够你看的。”梁锦笑着道, 书房是她最骄傲的地方, 看遍全京城就没有一家贵女能有她这样的书房, 说句大不敬的,便是皇家公主也少有这般架势。 王希音嘻嘻笑着凑到梁锦身边:“锦表姐疼我, 只是我还要把书拿给淳哥儿,我也想做好姐姐呢。” 梁锦哼了哼:“拿去拿去, 有弟弟了不起啊,要不是”她闭了嘴, 厌烦地瞥了下那边把眼都看直了的三姐妹。 王希音连忙拉着她的衣袖摇了摇, 岔开话题道:“锦表姐你这身衣裳真好看,不过颜色浅了些, 更适合春天。” 梁锦轻蔑一笑:“冬日怎么不能穿粉嫩衣裳了, 这才叫更显春意。” 因着刚才姐妹几个绊了嘴,二房的三姐妹进了梁锦书房有些拘谨, 倒是王希音与梁锦多说了两句。最后梁锦甚至还叫丫鬟拿了披风手筒,说要去正院给王三太太请安。 梁荔早不想与梁锦一路, 只说身上穿着上学的衣裳, 不适合见长辈, 要换了妆扮再去正院。几个姐妹在锦绣园门前道了别。 “你方才说的薛家小爷学问好,可有亲眼见过?”路上,梁锦突然问了王希音一句。 王希音一怔,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梁锦的神情,倒不是她不愿意说,实在是与薛明悟见面的情形还涉及到平阳公府的一桩丑闻,她斟酌道:“倒是跟祖母见过一面,那日也不知怎么的,祖母想去密云山礼佛,在山门与薛家老夫人遇上了。” 梁锦低头沉思起来。 王希音忍不住看她,轻声问:“锦表姐认识薛家小爷?” “说不上认识。”梁锦回神道:“之前有位拜访了祖父的老大人提过两句,说他学问不错。” 梁锦随口而言,便是王希音听了都有几分羡慕。虽说梁凤勋是宁国侯独孙,但论受宠还是梁锦属第一。藏书随她翻阅不说,便是宁国侯的书房也能让梁锦自由出入。梁家四姐妹有纷争,怕是跟宁国侯的偏疼脱不了干系。 “学问不错却是真的。”王希音点头:“只是人有些清高。”她到现在还会薛明悟直勾勾的盯人目光有些余悸,暗忖他似乎不太知礼。 梁锦瞥她一眼,突然明快笑道:“原来是这样!” 这话说得模糊,哪样是这样?不待王希音再问,梁锦快了脚步,三两下就进了正院。 此时侯夫人和王三太太已经叙完了话,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旁的什么,突然听到外面通报三小姐和表小姐来了,三太太不禁去看母亲。 朱氏淡然笑了笑:“锦姐儿是个懂礼的,怕是知道你这个姑母在,特地过来请安。”对大房一家,朱氏还是满意的。 不一会儿,梁锦就跟王希音一同过来了。 王三太太眯了眯眼,若说起来锦姐儿就亏在一副女儿身了,她继承了林家的血脉,身材修长,相貌并不符合时下女子的柔美,却是带着几分英气。这个孩子是王三太太出阁前后出生的,三太太接触不多,倒是听说小女娃娃几乎是被宁国侯教导着长大,十分受宠。 这点与占尽侯府便宜,却得不到侯爷青眼相加的豚哥儿截然不同。 “好孩子,一家人不用多礼。”赶在梁锦行礼之前,王三太太便亲自拦了她:“有些日子不见了,果真女大十八变,咱们锦姐儿越发好看了。” 梁锦落落大方地道:“锦儿承姑母吉言啦!” 倒是朱氏好心情地对梁锦说:“怎么今日有功夫到祖母这里淘气,昨儿落下的功课补上了么?”那口气跟嫡亲的祖孙比也不差了。 梁锦笑眯眯道:“祖母放心,还没有我能落下的功课呢!”她又道:“怎么没见淳哥儿?他姐姐在我这儿歪缠了好一会儿要我的书,说是要给淳哥儿长见识,我来考考淳哥儿学问。” 这骄横的语气顿时让王三太太有些不快,然而朱氏却哈哈笑了起来:“好,快去叫表少爷过来,让咱们锦姐儿考考他。”她乐得嘴还没合拢,就对着王三太太说:“是我忘了,比起外院那个孩子,锦儿的学问才是一顶一的,让她与淳哥儿说说,哥儿收益更大。” 母亲都这般说了,王三太太也只能笑着道:“想不到锦姐儿学问做的如此好!”不过几个月不见,朱氏竟然如此疼爱梁锦,王三太太有些诧异。 “我这算不得什么。”梁锦谦虚道:“上次岳老先生提到的薛家小爷,说是状元之才,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呢。” 王三太太一怔:“薛家小爷?”她下意识地向女儿看了一眼。 王希音不防梁锦还揪着薛明悟说话,只得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梁锦这话的用意。 “薛左丞家公子,静姐儿也见过的,是不是?”梁锦对王希音眨眨眼。 这回,连朱氏都觉出不对,转头问王三太太:“薛左丞在京城不太显眼,怎么想起来见他们家了?”这是把国公府和薛家牵扯到了一起。 王三太太根本不知道女儿跟梁锦怎么说的,含糊道:“前儿不是二房的大爷成亲么,薛家也来了人。”想了想又不对,二房的人成亲,静姐儿又如何能在后院见到外宾,连忙补救:“后来我们老夫人去了趟密云佛寺,又遇上了薛家。” 朱氏皱眉思索了一下,三太太那话怕是连梁锦也听出不对了。平阳公老夫人一品的诰命,出去礼佛碰见个把官家夫人再正常不过,但能交好到两家孩子见面,薛家就是出个左丞都不太够格。她将目光放到王希音身上一顿,打发两个孩子:“上次不是嚷着要给你妹妹看西洋画么,这两天日头好,雪竹她们刚拿出来晒,带她去看罢。” 梁锦多聪明的人,一下就会意了,笑眯眯地带王希音走。 外祖母发话,王希音就是再不知礼也得挪着脚步跟表姐出去。 “你们就是给静姐儿看人家,也没得先往下头去寻啊!”两个女孩一出门,宁国侯夫人就指责起女儿来,在她看来,除非是给静姐儿挑人家,要不然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户人家又怎么会走到一起。 王三太太暗叫了一声苦,事关国公府秘辛,她哪敢随便说,只是道:“娘,您不信别人,还不信我吗?我是静姐儿亲娘,别的不说,家境差太多的我头一个就不同意。” 朱氏得了这话也缓和了面孔:“不是就好,那薛家我是看不上的。” “您也知道薛家?”王三太太奇道,就跟平阳公府与薛家搭不上界一般,宁国侯府也不会跟薛府有什么密切来往。 “嗯。”朱氏点头:“锦姐儿刚才提到的岳老先生,就是去岁告老的太子太傅岳祥大人,他曾经应范丞相的邀约到范府作客时,见到了薛小爷,直说他才华过人。便是跟侯爷叙旧也夸了两句不知怎的就被锦姐儿听了去。” “这么说,岳老先生也是夸赞薛小爷的,娘您怎么还看不上薛家?” 朱氏闻言冷笑道:“学问再好又如何,次日那薛平负就带着儿子上门拜访了,吃相恁的难看。我看他八成是在范大人手下待腻,想另攀高枝。” 王三太太垂了眼,除了攀高枝怕也是有走连襟路子的意思,想着宁国侯府跟平阳公府是亲家,也许还能通过宁国侯府让平阳公府认下这门亲戚。抑或者还有别的想头,不过都不算好看罢了。 “娘,您跟大嫂”王三太太不想在薛家身上纠缠,迟疑着问。 朱氏叹口气:“算不得什么,前阵子锦姐儿在我院子住了几天。”她撇撇嘴:“那会儿闹得有些难看她差点得个弟弟!” 王三太太一惊:“那后来怎么难,难道是,二房?” 朱氏闭闭眼:“这谁又说的准呢,没根没据的,之后也不了了之了。” 王三太太倒吸一口凉气,就是头脑发昏的王二太太也从没有在子孙上做过文章,这梁二奶奶也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大还是无知。要知道梁大|奶奶小林氏若是生了儿子就是宁国侯真正的嫡孙,侯爷知道这事岂不震怒? 看着女儿震惊的模样,朱氏摇摇头:“是男是女还不知道,一直捂着的,所以出了事也怨不上别人。” 这下大房跟二房也生间隙了,王三太太感叹道:“大嫂命苦啊。”小林氏是镇国将军府正经教养的女儿,跟二奶奶这种半路富贵的野路子有云泥之别。只可惜梁大爷娘胎里带的身子骨弱,生子不易,这要是让大房得了儿子承爵,府里再不会像如今这般七崩八裂。 “就没有不这么功利的,相敬如宾c举案齐眉的亲事吗?”小姑娘美梦破碎,一脸的委屈。 五奶奶心疼地摸摸她的脸蛋:“相敬如宾c举案齐眉的亲事当然有,不过不这么功利的怕是极少了。但娘相信,静儿的亲事以后一定是夫家和睦c花好月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梁氏还记得这场丑闻源于女儿的通风报信, 对雪芽道:“你做的对,一会儿就叫人把那个丫头送回去,嘱咐她静姐儿问起来,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把嘴关严点儿。” “是, 奴婢省得了。”雪芽亲自给五奶奶打帘,将她引了进去。 刘氏已经在西厢房的贵妃椅上靠下了,她白日跟宾客周旋许久, 晚上又被庶孙女吓了一跳,真是什么力气也没了。听到声响也不过瞭了眼来人,便阖目道:“都走了?” “五爷说去书房散散酒气,儿媳让碧环熬解酒茶给他送去。”五奶奶过去伺候刘氏喝了口茶,又要给她揉肩按头, 被刘氏制止了。 “你也歇歇,没得叫我白养这些丫头。”刘氏道。 雪字辈的丫鬟哪敢多说话,都低着头该干嘛干嘛, 生怕主子的火气撒自己身上。 五奶奶自然不会在这方面驳婆母的面子,反是笑道:“怕是娘嫌弃儿媳的手艺不好呢。” 刘氏口上道:“自己耍懒可别推我身上。”到底还是上扬了嘴角。只不过没一会儿, 那嘴角就坚持不住:“哎看着元娘那副样子,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喃喃自语,有些话其实该给最亲近的人说,可这两个原本可能心生间隙的妇人却都找不到能倾诉的人:“她那点想头打量谁看不出来?若说当年我只是个姑母, 跟侄女不能贴心贴肺。可如今的二奶奶却是她亲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非要做这种下贱的事?俪娘你说, 都是我教养错了么?” 今天王元娘瘫在地上许久不语的样子,跟当年小刘氏与王荣私情撞破后的情形一模一样,承认是做了错事,可结果达成,她们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 五奶奶装不得愣,默然片刻,道:“娘,这心性是天生的,您又何必自责。”二奶奶毕竟是夫人的亲侄女,她不敢多说,只道:“元娘也是想左了,二嫂怕是最近事忙一时不察” 刘氏摆摆手,止住了小儿媳妇的话:“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一个德行,真真是一个德行啊。”她又开始捻着佛珠,声调好似自言自语般的轻道:“俪娘,无论哪家的衰败都是有原因的。我以前怨过没有强大的娘家,如今看来,这都是命。” 她睁开眼,看着只盯着地板不敢瞧过来的梁氏:“教养女儿是个细致活,这点我放心你。我累了,你下去吧,小五嘱咐你的话也甭说给我听了,免得心烦。守着一个家不容易啊” 大约是国公夫人语气太过悲伤,梁氏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守住一个家不容易,尤其是守着一个丈夫孩子都不跟自己齐心的家更是疲累。她尊敬刘氏,也愿意将婆婆当作亲娘一样侍奉,但现在丈夫已经笼络不住了,她更不会放手儿女与自己疏离。 第二天天还未亮,王希音就睁开眼睛了,床帘的穗花微微晃动,房间里只有夏樱浅眠的轻微呼声。 咚咚,她敲了敲床框,夏樱立刻转醒,声音还带着困倦:“姑娘可是口渴了?” “去叫丫头们打水,我这就起了。”王希音坐起身子道。 “这天色还早,您不再躺会儿?”今天是大少爷认亲的日子,虽说各家都要早起,如今却不过寅时三刻,早得很呢。 “睡不着,帮我把楼下书房的灯挑亮,你昨晚值了夜就先去下去歇着吧,别累坏了。”王希音主意打定是轻易不会改的,说着就撩开床帘去寻软鞋。 夏樱赶紧伺候她起身:“瞧姑娘说的,奴婢还能比姑娘累不成?您先披件衣裳,奴婢这就叫丫头们上水。”说完,利落地把鎏金灯挑亮,出去叫茶水间值夜的丫头了。 王希音坐不住,这一晚上她没睡好,满脑子想的都是王元娘到底犯了什么事。当初王安的亲事成的顺顺当当,第二天全家也是一派和睦,完全看不出有事的样子。 是她当初太驽钝,还是根本没出事呢? 如果是没出事,那为什么这一回又出事了? 连番的问题让王希音怎么也想不透,索性早早起来去书房练练字,把烦躁的心事平静下来。直写了十篇,手腕酸疼了,她才停笔,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问侍候笔墨的夏樱:“夏椿昨晚回来了么?” 夏樱垂眸道:“近子夜回来的,奴婢见姑娘已经睡下,就没让她来磕头姑娘现在可要叫她?” 王希音略想了想就点头:“叫她到书房来回话。” “是。”夏樱亲手去铜盆拿取出温水浸湿的手巾给王希音擦手:“隔间有桂花糕和核桃酥温着,姑娘先垫垫肚子?” “都上来吧,每样另分个碟子。”说完王希音就让别的丫鬟把练的字收起来,自己去窗边看着初冬清晨的薄雾。 夏樱咬咬唇,终究没说别的,使人将夏椿叫了上来。 “姑娘。”夏椿很快就上来行礼了。她神色有些憔悴,眼圈青灰,显见也是没有睡好。 “你们都下去吧。”王希音对夏樱等人道,并不去看她们的脸色,又对夏椿说:“坐着回话,看你也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是奴婢来得匆忙,疏忽了”一般贴身伺候的丫鬟上工前还是要敷粉修容的,以免妨碍主子观瞻。只是今天王希音叫得急,夏椿又彻夜未眠难免有些不像。 “我没有怪你。”王希音温声说:“叫你来也不是问罪,只是想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必雪芽姐姐也把能说的都说与你了。” 提到昨日,夏椿脸色僵了僵,慢慢呼出一口气:“姑娘聪慧,雪芽姐姐差人送奴婢回来时确实嘱咐过,昨日您让奴婢去正院跟五奶奶说大小姐不在房中,奴婢就顺着新房旁的过道拐的半月门,想着从角亭穿过去人少也能减点脚程。” 王希音听着,就在心里画着平阳公府的线路。王安的新房院子在公府西南,和前院隔着一条小巷子,中间为了方便爷们儿行走也打通了小门,有婆子看守。当时打通的时候,国公爷觉得那里光秃秃不文雅,就叫泥瓦匠砌了个石亭又栽了些长得快的青竹在那,勉强是那么个意思罢了。 然而日常是不会有人在这个小亭子驻足人多客杂的时候就不一定 “然后奴婢刚走到竹篱笆就c就听到石亭有人说话,像是大小姐和一个男子。”夏椿低着头,其实不仅仅是说话那般简单,当时王元娘在低泣,夏椿听到声音自然要去看个究竟,却直直看见王元娘靠在那穿着褐色暗纹直裰的男子肩头,男子微微低头看不清神色,白净瘦长的手却轻轻抚着她的背。 而发生这一切的周围,竟然没有一个王家下人!守门的婆子都不在!却是一个面生的小厮发现了她,脸色阴沉地低斥一声,把夏椿吓了一跳,想也没想转身就跑了。 接着没两步她就撞上做事的丫鬟,绊住了脚,被王元娘抓住非说她偷了自己的首饰,是贼,要抓她审讯。幸得夏椿在五奶奶面前早就挂上了号,五奶奶又是管得上事的,才把自己保了下来。 夏椿十分害怕,撞见此等阴私,她一个丫头哪还能有活路,照实说了恐怕也就留个全尸。只是后来五奶奶知道了事情就将自己带去见国公夫人,回完了事情就有几个丫头看着她,再之后就是雪芽放她出来了 直到现在夏椿还后怕到小腿肚打颤,每次闭上眼仿佛都要听见有人来报把她拉出去,实在不得安宁。 王希音看着依旧满脸惧怕的夏椿,知道这些已经是她能说的极限,也不再追问。想必事情比她说的只会更严重,然而仅是如此,王希音都有些意想不到。 嫡亲的妹子在兄长喜事上不在新房,反而去私会男子。抛去私德不说,王元娘简直一下把全家得罪光了,便是新进门的大嫂听出个原委怕也要心生埋怨。 “旁的我也不问了,再问你一句,雪芽姐姐可教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那男子是何人?”这是王希音十分好奇的,毕竟王元娘回到京城也没多长时间,更不曾外出过,怎么就能跟男子搭上话并在避人处私语了呢? 夏椿皱眉好生想了想:“秉姑娘,那男子奴婢也不认得,倒是在正院听了两句闲话,貌似是个不小的官员,嗯,年纪似乎比五爷还要大些。” 听了夏椿的话,王希音就知道自己问了傻问题。夏椿一个丫鬟,又成日伺候自己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哪里认得什么男子。 “我知道了,你昨晚也受了不少惊吓,今天不用当值,跟我一起吃些点心,回去补觉罢。”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就够了,剩下的还是直接问娘亲比较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第四十四章 “斐姐儿啊, ”刘氏含泪,“再慎言,这事儿也做不得。”她看到一旁垂头不语的杨芝珍,晓得小姑娘已经知道些事, 更是心酸:“别说你家公如今要做太子太傅,便是依旧白身, 单凭咱们家也不会让珍娘这般委屈。”一入宫门深似海,若入宫陪着龙子凤孙真是好事, 那京卫指挥使自家的女儿当年怎么不去,非要一个家将献女。 王斐对见了面就动不动抹泪的母亲有些不耐, 她道:“这些我自然晓得, 跟您讲也是要您知道,老太爷进宫教导太子已是定论,对珍娘也不过传旨的内侍随口一提, 并没有旨意。洛阳离不开我,这些日子我也在洛阳没见到合眼的少年,因此想将珍娘留在您这儿一些日子,好教您帮她过过眼, 不拘哪个少年英才,要咱们知根知底, 最好得圣上赏识的, 给她定下。” 刘氏这才回过味来:“知根知底还得圣上赏识的你是说德普?” 王斐双颊一热, 见女儿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不曾听见, 忙道:“我哪就指名道姓了, 只是让娘给珍娘瞧一瞧罢了。” 刘氏看了她一眼,就着她搀扶的手拍了拍:“叫我想一想。”外孙女嫁回自己身边,自然是好姻缘,只是王德普的婚事有安乐长公主把持着,她顶多递个话,只不过今天看长公主对女儿省亲格外重视,也许有戏? 另边厢,王希音跟着母亲出来,三太太对她道:“你大姑姑今日回来要住一宿,若是跟老夫人住也还好,若她想去绣楼感怀一下,你须得先去拾掇一番。” 王希音忍不住问:“娘,杨家表妹要是住下来是跟我一起么?” 三太太奇道:“自然与你大姑姑了,你想与她一起玩?” 王希音连忙摇头,知道自己说差了话,顺势要溜:“二娘说自个儿头疼,今日大姑姑回来都不曾见,我去看看她。” 三太太自然毫无所觉,她身上一沓子事,沿路已经有等不及的嬷嬷给她报事情了:“去罢,也把你大姑姑给她的见面礼带上。”大姑太太给两个小姑娘一人一串玉石珠子,色泽圆润,质地勉强算得上乘,只是三太太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见面礼带着一股子敷衍的意味。 见着女儿逃也似地离开,三太太摇摇头,与元嬷嬷道:“大厨房那边准备如何了,今日姑太太回来,少不得晚上要聚一下。” 元嬷嬷立时道:“早就备上了的,虽然姑太太走后,厨房换了一批人,但姑太太的口味可都一直留着。” 这多余的一句话叫三太太多看了一眼她这个忠仆,调侃道:“看来这个年嬷嬷的门槛磨低了不少。”她想挑人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想必已经有人求了上来。 元嬷嬷老脸一红,不敢接话。 三太太笑笑:“这有什么,我还盼着有能力的人过来看顾淳哥儿c静姐儿,有嬷嬷给掌眼我也放心。” “太太折煞老奴了。”元嬷嬷弓着身扶着三太太往管事院子走去。 却说王希音从母亲那边跑开就去了旁边的厢房,如今正院西厢房第一间住着王二娘,她从昨天起就喊头疼,刘氏叫了郎中来看只说是着了凉需要静养,开了两副温补的药,刘氏也就随她去了。此时西厢门前没有站着人,王希音让秋槿敲开门,二娘的大丫鬟绿萝连忙迎出来。 “我们姑娘正想着三姑娘呢,可巧您就来了。”绿萝道,因着大姑太太今日省亲,家里没人顾着这边,二娘也有几分娇蛮,竟跟老夫人置起了气,哪个也不让在外面守着。他们二房的人在国公府本就有些尴尬,二娘还如此做事,当丫鬟的也无可奈何。 王希音也不理她,径直过去看:“二姐姐好些了么?” 此时二娘正歪在炕上吃桔子,见王希音过来,装也不装一下:“快来尝尝,比前些日子的甜。” 绿萝一脸的尴尬,小心翼翼地看着王希音似乎生怕她转脚就将二娘装病的事捅给老夫人。 王希音才不管一个丫头的小心思,将手炉递给秋槿,从袖袋掏出一串玉石珠串道:“大姑姑还说起姐姐呢,知道你身子不适托我把见面礼给你。” 王二娘瞭了眼那珠串,懒洋洋道:“放一边罢。” 倒是绿萝连忙上前:“多好的东西,我们姑娘定喜欢得紧,奴婢给您收好。” 王希音寻了个炕边的小凳子坐下:“瞧着二姐姐已是开了胃,晚宴该是会出席的罢。” 王二娘皱了眉:“大姑姑还要留下吃晚饭?”其实王二娘并没怎么见过这个大姑姑,实在是她亲娘小刘氏当年在府里被这个大姑姐整治得很惨,时常说起来也咬牙切齿,王二娘只觉得那是个凶神恶煞并不想见。况且小刘氏也曾经得意洋洋说王斐嫁的杨家规矩大,每天都要对公婆三跪九叩,小心伺候,连多出屋一步都要挨打。 因此王二娘只觉得躲过一个上午就没什么事了。 “当然了。”王希音道:“大姑姑从洛阳来,怎么也要歇一晚的。” 王二娘实在是烦了,刚要出口拒绝,绿萝紧着道:“姑娘,请用茶。”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王二娘瞪她一眼,方才没好气地说:“知道了,要是不再头疼我就去。”她这装病不仅是讨厌大姑太太,也有着对老夫人的不满。自打二房走了,老夫人日日叫王二娘去佛堂给她读经或者抄经,让她口干舌燥不说,手腕还疼,美其名曰修身养性,在王二娘看来就是磋磨人。 怪道母亲临走时泪眼朦胧地说她要苦几年,每每想到王希音能跟着三太太出门访友,而她却被拘在屋子里,王二娘就老大不满意。 王希音听着就道:“姐姐也不必勉强,不过今日大姑姑还带了杨家表妹来,你还没见过罢,” 这却是二娘不曾听说的,虽然她住在正院,但因着跟老夫人赌气,丫鬟仆妇一律不许去前边献殷勤,有什么声响她都不知道。闻言方有了兴趣:“杨家表妹?长得如何,穿着什么衣裳?” 王希音一一说了,杨芝珍的衣裳颜色有些清冷,样式也不是新款,王二娘听着就飞扬了眉眼:“知道了,晚上我会去的,你也跟三婶娘说一声,我想吃醋鱼了!” “好,那姐姐先歇着,晚些时候我再来。”屋里哪个看不出王二娘起了想在杨芝珍面前显摆的心思,左右她肯去就算是全了礼,三太太也不至于分心思去想晚饭要不要给二娘独留一份。王希音顺着答应下来,就告辞了。临出门都能听到二迭声叫丫鬟理衣箱的声音。 “三姑娘,”王希音正要回绣楼重新梳洗换衣裳的时候,雪菊快步过来:“老夫人请您进去呢。” 正屋里,刘氏和大姑太太c杨芝珍已经神情平静,都坐回原位了,见王希音进来,也不等她再喊人,刘氏先招了手:“静姐儿来,你们表姐妹不曾见过,此次珍娘头回来京城,还要你陪她多熟悉熟悉。” 杨芝珍与大姑太太肖似的脸无神表情,搞得王希音笑起来也甚是尴尬:“是,表妹能来我也是极欢喜的” 刘氏得了这么一句已然欣慰得很,还要说什么,却是大姑太太开了口:“静姐儿过了年应是十三了罢,这个年纪的女儿家正是爱俏,却也得知道德性和学识才是女子之本。” 王希音一愣,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叫这个头回见面的大姑姑训斥,但碍于自己势弱,只得憋屈道:“姑母说的是,希音记下了。” 刘氏也听着不像,但多年没见女儿,她自然不会在小辈面前驳女儿的面子,听了王希音得体的回答,还满意地道:“哪里就十三了,静姐儿月份小,翻过年算十二。”她疼爱地拉着王希音的手:“小姑娘家打扮打扮也是好的。” 大姑太太面色严肃:“娘,您这般惯着孩子是在害她!我也打姑娘过来的,知道京城女儿好攀比服饰,性子浮躁,只是歪风不可长,我家老太爷最重德学兼备,就是我家珍娘打小也是读着经史长大的,教养久了才有这沉静的性子。我今日瞧着静姐儿早早就穿上了春衫,以现在天气难免早了些,这一点虽然珍娘是你妹妹,却做得比你要好。” 王希音一时不知是不是方才她跟二娘说的话被大姑姑听了进去还是怎的,只想着一会儿脱了身连忙给二娘报个信,不然到了晚宴大姑姑不一定还要再说什么。 见侄女被自己训得抬不起头,大姑太太也松了口:“话不好听,却是这么个理,静姐儿你以后明白了还得感谢我这做姑姑的。今日也罢,你毕竟年岁小,现下珍娘性情刚养成,我也是担心京城的风气带坏她。此番珍娘头回来她外祖家,还劳你这做姐姐的给她引下路,如今你是住在紫簪楼罢?那也是我做姑娘时住的地方,后来常常念给珍娘听,你可以带她过去。” 从头至尾一通安排都是大姑太太说了算的,王希音心里有些恼意,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带着表妹杨芝珍出得屋去,她稳定了两个吐息才笑着与表妹道:“杨表妹一路过来很是奔波,有什么要的尽管说与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宁国侯府占地极大, 几乎比平阳公府阔了一倍多,算起来平阳公府是凭着几代前出了一位中宫皇后才得的公爵, 比开国元勋出身的宁国侯莫名就低了几等的意味。 外祖母身边的丫鬟也是伶俐人,一路上怕表姑娘和表少爷无趣, 走到哪里都要说些景致以搏一笑,倒让两个孩子走得兴致盎然。将到二门边, 丫鬟去给看门婆子看手牌的时候, 一行人从旁的小道横穿过来。 淳哥儿正抬头看着二门两道对联, 小手在掌心学着比划, 还是王希音先注意到的他们。 那是四个七八岁的小长随围着过来的,正中人穿着灰色银鼠皮的袍子领口和袖口都滚了兔毛, 脖子上带着七色璎珞镶嵌的纯金项圈, 绣了金线玉牌的腰带都要拴不住来人的小肚子,正是宁国侯府上下最受宠爱的小少爷豚哥儿, 大名梁凤勋。 梁凤勋时年九岁,却胖成了一个球, 他眯了眯再不能小的眼缝伸出胖胖的手指:“你们要去哪儿?”他是认得王希音的, 对淳哥儿也有印象,只不过没到熟悉的地步。这府里上下都是他的, 猛不丁瞧见这姐弟二人, 他自然是要问上一问。 “大少爷!”领着王家姐弟的丫鬟们纷纷行礼。 梁凤勋才不拿正眼瞧她们,一径问王希音:“你们是要去哪儿, 怎么不来找我?” 王希音对这个表弟印象不佳, 但人家到底是主人, 她还是先问了声好,再道:“听说你家有个堂少爷学问很好,淳哥儿想去讨教讨教。” “哦~”梁凤勋扬起肥肥的双下巴,他比王希音矮了多半头,也只能站在不远处才能做这傲慢的动作:“你们王家现在兴起读书啦?你爹前儿阵子中了举还大肆设宴来着,难不成现在国公府日子过不下去都要科考当官啦?” 那不屑的语气不消说,就是把梁二奶奶背地里念嘴的话学了个十成十。 王希音正想说话,却是淳哥儿先开了口:“豚表哥说错了,读书使人明理,教人奋进,不能拘泥于钱物。” 梁凤勋斜他一眼:“那就能拘泥于文字了?” 淳哥儿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梁凤勋撇撇嘴:“掉书袋。” 他身后的长随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极为捧场的样子。 淳哥儿顿时涨红了脸,他书读的呆了些,但周围人都宠爱他,从不曾像梁凤勋这般直言,他小小男子汉的自尊心有些伤了。 “掉书袋也要有书可以掉啊。”王希音可看不得淳哥儿受委屈,她知道梁凤勋是外祖父的宝贝孙子,但那又如何,她还是祖母的宝贝孙女呢:“业精于勤荒于嬉,豚豚你再玩下去小心把开蒙的书本都忘光了。”她也学着梁凤勋的样子斜了他一眼,那小子另一只胖手上还拎着个竹笼,里面蛐蛐儿正叫得欢,也不知道在这个时节,这小子从哪里找来的。 梁凤勋哼了一声:“幼学琼林那些有甚么难的,便是忘了又如何,反正也没人敢考我。”他说着又恼道:“不要再叫我豚豚。” “好罢,”王希音顺从道:“豚表弟,我们要去找在你家借宿的那位表哥,你要一起吗?” 想来豚表弟也不是什么好名称,梁凤勋肉球一般的脸盘鼓了半天,才道:“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算你哪门子表哥。不如我们到后院玩,小三找到了一个蛇洞,说是里面藏着冬眠的蛇!”提到兴奋的地方,夹缝一般的眼睛也闪着光芒。 王希音可不想跟他去看什么蛇,她吓唬他:“长虫冬眠的时候最毒了,你把它弄醒,它呲个牙喷点毒汁溅到你身上,小心烂掉!” 梁凤勋才不怕她吓唬,得意洋洋道:“就知道你不敢,长虫冬眠的时候才虚弱呢,不然它还会自己钻到洞里去?” 王希音看着他乐颠颠的双下巴和小肚子:“随你罢,不过到时候你跑不过被蛇咬了少条腿,可别说没人提醒你。”也不知道二舅母怎么照看的豚豚,捅蛇洞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么?约莫是豚豚再想不出有甚么可玩,才让身边人为了邀功想出的馊主意。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梁凤勋道:“去我院子罢,上回我小舅舅送街市给我捎了些玩物,你肯定没见过。”他拎起竹笼:“喏,金顶独龙,已经咬死我之前养的好几个大将军啦。” 果然是男孩子的玩意儿,不是蛇就是虫,王希音哪里会喜欢,她见淳哥儿又缩得跟个鹌鹑似的,一点也不想跟这个表哥接触的样子,皱眉道:“我不去,我们是要读书的,你自个儿去罢。” 大抵梁凤勋的诚挚邀请没几个敢如此直白的回绝,他立时恼了:“叫你看蛇你不去,给你好玩也不去,非要去找那穷亲戚作甚。一个打秋风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堂哥也值当你去见他?”也不理他手里的金顶独龙了,胖手上去就抓王希音:“不行,你就得跟我玩。” “别抓我姐姐。”在王希音没来得及收手的时候,淳哥儿突然横过来道。 梁凤勋才不理他,肥壮的身子几乎是淳哥儿一倍大,一巴掌就推过去:“走开!” 王希音把淳哥儿护到身后,生生就吃了梁凤勋一拍,条件反射般推回去:“豚豚,你别太过分了!” 梁凤勋又生气还有点委屈,气得小眼睛就要大一圈了,他看着英雄了一下就躲在王希音身后的淳哥儿,招手对小长随喊:“给我打他!” 小长随互相看看,他们在梁凤勋身边不长,哪里知道眼前的姐弟是什么人,听着表哥表弟叫得极亲近,全府上下便是侯爷也轻易不会违背他们小少爷的,一时就不敢上前。 恰在此时,一个青色身影过来:“这是怎的,老远就听到你们热闹了。”却是围着青色织锦绣喜鹊压红梅披风的梁家大小姐,梁蕊和另两个姑娘下女学了。 “昨儿听说大姑姑今天回家,没想到静姐儿也来了。”二姑娘梁荔笑眯眯的:“好些日子不见,可想死我了。”她走过去想将王希音拉到身边,看着弟弟把王希音的袖子都攥皱了也不撒手,她也有几分头疼正想怎么好言好语劝劝弟弟。 就见王希音极嫌弃地一甩手,眉开眼笑地对梁荔道:“我也想二表姐了。”一个眼角都不甩梁凤勋。 即便三个亲姐姐都在,梁凤勋也没觉得什么,倒是被王希音甩了那么一下,他咬着牙哼了一声:“你等着,以后我有好玩的再不给你玩!”说完把金顶独龙往身边花池一扔,负气而去。 梁家二房的三姐妹叹为观止,便是她们这做姐姐的也不敢像王希音这般给梁凤勋脸色看。 梁荔快人快语道:“这小霸王恁的缠你!”而且还是人家越不搭理他越上赶着去缠。 王希音撅了嘴:“明明是在欺负人,二表姐没瞧见他那一巴掌多狠。”小姑娘揉着胳膊,这还是梁凤勋半路看到她顶上来生生改了拳路的结果,若不然这巴掌得实打实抵到王希音腹部。 梁四姑娘梁荻不爱说话,却最是善良,她拉过王希音担忧地看着她的手臂,抿唇半天才道:“去我那儿看看?” “哎。”王希音脆生生地应着,又指了正跟梁蕊回话的淳哥儿:“外祖母让我和弟弟给您家借宿的堂少爷送一篓银霜炭,听说他学问极好想让淳哥儿与他讨教一二。等我把事儿办了再去找四姐姐。” 听到银霜炭,三姐妹互相看了看,梁荻脸皮薄霎时红了一张尖脸盘,她自是知道母亲当家以来对这位借宿的同族堂哥不屑一顾。那少爷住的院子偏远阴冷不说,便是日常的木炭都给不齐,直到几天前陪着那少爷来的小厮实在看不过眼,在侯夫人身边一个嬷嬷路过的道上哭诉一番,才把事情捅了出来。 她眼巴巴看着两个姐姐,嘴唇抿了又抿,却说不出话来。 还是梁蕊笑着道:“这有什么,让迎春去送罢,我也听说那位堂弟学问不错,淳哥儿与他讨教定会有收获。”她也对自家亲弟弟该出来待客的事绝口不提,豚哥儿可不是她这个大了八岁的亲姐姐能惹得起的。 安顿好淳哥儿,王希音就跟着三个表姐说笑着去她们的院子。宁国侯府占地极大,人口却不多,是以三个姑娘能有自己独立的院子。 “怎么不见锦表姐?”王希音问着大房唯一的姑娘,今年秋日办及笄礼的梁锦,也是比着梁凤勋一般在宁国侯府如珠如宝一般存在的姑娘。 梁荔笑道:“她前儿夜里着了风,怕是身子有些不适,今天就没有过来。” 王希音听了忙道:“现在可好些了?可能叫人去探望?” 三姐妹互看一眼,还是大姑娘梁蕊点头:“昨日休了一天,想必好些了,锦姐儿怕是也想你,咱们姐妹几个一会儿一起去看她!” 刘氏看着蒋老夫人殷勤的面孔,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说起来她和蒋老夫人算不得手帕交,却也是往来交际总能见到的,哪成想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还要遭遇这些事。虽则刘氏的大儿子已是上封世子,但想起这几年幼子的事,她还是有些气闷和后怕。 说着,刘氏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哪里就是文曲星了,我依稀记得姐姐的孙儿在哪家族学,是不是明年就下场?” “是我娘家的族学,”蒋老夫人连忙接道:“比不得别个,也就拘拘他的性子罢了。先生说至哥儿现在还有些欠缺,少说也要翻过明年再提下场的事儿。” 两人说着,王希音就带着淳哥儿拜见各家夫人来了。 全了礼,立马就有夫人拉了王希音的手,道:“还是国公夫人教养的好,瞧着姐儿模样性子真是样样好,只恨不能是我家的姑娘。” 这话一出,厅堂就静了片刻。 王希音只觉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掌滑腻得很,略略挣了下,垂手道:“太太谬赞了,希音顽劣,当不起太太这般看重。” 那位夫人脸上的笑就这样凝滞片刻,又强挤着呵呵两声:“这话说的。”却是再挤不出别的话来。 蒋老夫人看了全场,嘴角微撇,这般轻狂,不定是哪家新贵的家眷。平阳公的嫡孙女哪是这些人肖想得起的,便是有了这份心思也不能在明面上摆出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陆井家的垂下眼帘,原来是探情形的。厨房是第一个得到开宴消息的, 汤水是最后上的, 只消看汤水做到什么程度, 大体何时开席也就有底了。 一别经年, 二奶奶的手段还是这么不上台面。真当国公夫人与她一样小肚鸡肠, 她大大方方去问, 洗尘宴的开席时辰夫人还能瞒着不成? “不过几道汤,早早就上了火, 两个小丫头看着出不了岔子。”陆井家的平淡道:“姑娘贵人事忙, 我就不耽搁了。”言罢也不理会金铃, 径自回去。 “呸!”金铃在她身后狠狠唾了口:“什么德性!”她还不信了, 以刘瑾当初的名声, 那陆井还真要她这个破鞋。瞧着罢, 陆井多厉害的一个管事, 现在不还是让她在灶房烟熏火燎, 哪有请她回去当奶奶的样儿?二奶奶也给自己打了包票,等二爷留在京城, 就让她当姨娘,爷们儿的姨娘怎么不比家仆的媳妇强得多。 厨房里头陆井家的看着金铃气哼哼走掉的背影,心里也是一叹,二奶奶这回算是一步错步步错了,之前大家还能有个面子情, 八年前二房匆匆离京, 谁都知道是惹恼了国公夫人的过, 偏他们还不作个做小伏低的样子,反而一副受尽委屈的面孔出门,可不给夫人头上的怒火又添了几把柴?这番回来,跟夫人重修旧好方是正理,然而看金铃的作派,全不是那个样子 “水丫,”想着,陆井家的招呼一个烧火丫头:“去找五奶奶身边的桂花说句嘴。”她顿了顿:“要她问问五奶奶身边的张嬷嬷,鲥鱼搭姜丝还是姜片,再就说说二房的金铃姑娘过来看过,不知道二房甚么忌口的让张嬷嬷给个提点。” 张嬷嬷是陆井家的干娘,这还是当初把她从二房打发出去之后认的,虽然这个嬷嬷不如元嬷嬷在五奶奶跟前说得上话,但到底也是五房里面做事的,平日里互相帮衬一二也是应当的。 水丫脆声应下,布鞋还没跨出就跟一个丫头撞到了一起:“啊!小朵姐!” 来人正是夏樱的妹妹,陆朵,今年七岁,刚刚被选进三小姐身边伺候,看样子以后也是要接姐姐的班。只是这丫头在家也是小姐样子养大的,行事难免有些不周,夏樱几次提点都没能让她在三小姐那里记上号。 “水丫,你再这么鲁就不要当差了。”陆朵揉着肩头道,全没有在三小姐院子里的鹌鹑样,她脸盘白净,却也是一般身高,除了身上衣服料子比同等丫头贵一些,平日里显不出她什么。 水丫赶紧赔罪,这些家生子里的“大户人家”,似水丫这种外头采买来的可得罪不起。 陆朵哼哼两声,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只那一双吊眼瞧着。 这边陆井家的早看了过来,哪不晓得她这同族丫头是在要孝敬,往日里陆家仗势欺人也不是第一回,她权当不知,只是今儿个水丫身上有她刚派的活计,若是晚了难免会出岔子。因此,陆井家的出声道:“小朵,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她径自过去:“今天摆宴,正好有刚卤入味的猪蹄,快来尝尝。” “堂嫂你在呢啊。”陆朵眼一扫过去,看见堆了满满一盆的猪蹄,眼儿都直了:“哎唷妈诶,堂嫂,今儿个猪大仙是遭啥罪了。”因着太太c奶奶们口味清淡,平日伙食大鱼大肉的很少操办,也就往前院爷们儿那边送几回,小朵来的时间短,又关在三小姐院子,却是没见过这般场景。 陆井家的只做没见到她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热情地让一个仆妇挑肉质肥嫩的与她。陆朵将要伸手,立马缩了回来:“不行不行,我今个来是有事儿的。”她遗憾地拿手在衣袖上擦了擦,道:“姐姐要我过来找厨房管事的说一声,三小姐一会儿过来看看准备的如何了。” 此话一出,厨房骤静。 原本看着水丫顺利出门,心情还不错的陆井家的差点拿那盆子卤汁泼陆朵身上,她的微笑僵住了,缓缓道:“三小姐要来?” “嗯。”陆朵恋恋不舍地看着猪蹄,心不在焉道:“说是换个衣裳,如今怕是出门了的。” “还愣着干什么,干活儿!”陆井家的神色一厉,对那给小朵挑猪蹄的仆妇呵斥道,转而拧着笑脸送客:“小朵妹子,我这儿还有些事,你自便。”快步走开,晾着小朵在一旁眨巴眼儿缓不过神儿来。 直到这丫头傻乎乎地走开,就有两个洗鱼的仆妇在厨房后院的角落里凑成堆嘀咕:“陆家怎的出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 另一个透过后门瞄着不远处的陆井家的,瞧她不像能听见的样子,才压低声音道:“外枝儿,跟陆大总管拐着弯挂亲呢,她姐姐不是伺候三小姐么?到底岁数大了,怕是陪不了小姐出门子。这个小的比三小姐小四岁,跟着三小姐出阁,没几年就花儿一样的年纪了” “咳。”陆井家的好似被油烟呛到,那两人挤挤眼,不再作声。 事出匆忙,还没等陆井家的指挥人把东西归置完毕,王希音就到了厨房。她年岁还小,厨房也不过是跟着五奶奶进过两回,自己来看倒是初次。陆井家的将她请到外间上座,虽说是来看厨房筹备的,但也没有让小姐在油锅前真走一遭的道理,顶多是回几句话,上两盘样菜尝个味儿。 瞧着一切顺利,王希音有离开的意思,陆井家的弓着身子道:“三小姐,刚才二房的金铃姑娘过来了。说是怕咱们累着,想搭把手”她偷瞄了王希音脸色,见她听进去了,接着道:“二爷和二奶奶远道归来,叫金铃姑娘搭手多少有些不像,只是七八年了,奴婢当初纵使在二房当过差,如今也不确定爷和奶奶的口味。” 王希音听着,小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不禁打量这个回话的管事娘子,二十出头的年纪,杏眼瓜子脸,很是眉清目秀:“我记得你是陆家的媳妇?” 陆井家的忙道:“都是伺候太太c奶奶和小姐的,奴婢夫家姓陆,六年前还是太太给奴婢许的人家。” 王希音点了头,她对这个有印象,八年前二房离开的时候她才三岁,很多事记不太清,这个被二房留下的丫鬟还是因为之后被祖母许到了陆家,办了场风风光光的婚事才有印象的。那时候家里气氛不太好,这场婚事,国公夫人也是想给五爷凑点喜气这般想着,王希音勉力做到母亲那风淡云清的模样,道:“陆小管事好福气。”让夏樱赏了个红包:“一会儿我教人把甚么要注意的传来,今天嬷嬷多操劳些罢。” 眼瞧着三小姐离开,陆井家的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三小姐别的看不出什么,但至少明白事情轻重,就比那些糊涂的主子强得多。 这边王希音急匆匆地回五房,发现五爷和淳哥儿已经走了,就拉着还在整理箱笼的五奶奶把陆井家的提点说了一遍,还没邀功却发现五奶奶一脸获悉的微笑。 她撅了嘴:“原来娘早就知道了。” 五奶奶理了理女儿微乱的鬓角,笑着道:“也是刚才张嬷嬷过来说了一句,想必正是这陆井家的递的话。” “什么嘛,既然她已经递了话,做什么还要跟我说。”王希音不免扫兴道,语音未落就被五奶奶狠狠点了下额头:“娘” “傻话,你去看厨房,她不把这话说与你还要说给哪个?恐怕她前脚刚把话递过来,你后脚就去了,算算时间,你是不是又忘了先让人过去厨房知会一声?”二房的小伎俩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那陆井家的也不是一味递话的愣子,瞧着是想往他们五房钻营,如此精明的人物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闹笑话,可见是女儿做事不妥。 王希音连呼冤枉:“哪有,我让小丫头传话了的,娘,您怎么什么也不问就怪我!”说着她就叫了夏樱:“你跟娘说,我是不是让人跟厨房打招呼了?” 夏樱笑道:“五奶奶这回可错怪小姐了,奶奶让小姐去厨房,小姐等不得换衣裳就让小朵给厨房传话的。”她回头想把妹妹叫来在奶奶和小姐面前露脸,却发现身边竟见不到妹妹的身影,只有夏椿眼观鼻鼻观心地在一旁戳着。 这点小官司,五奶奶还不放在心上,见女儿得了佐证翘起尾巴,忍不住宠溺道:“好好,娘错怪咱们静姐儿了。”又对张嬷嬷说:“跟厨房说一声,添个静姐儿爱吃的菜,算做赔礼,以后姐儿过去有什么事跟姐儿说和跟我说是一样的。” 王希音是死过一回的人。 又或者,是在梦里死过一回,现如今她也不太确定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那里掺杂了太多与现在有关联的事,又有些事情跟如今完全不同。 就比如那场梦中父亲也中了举,又比如梦中的淳哥儿溺水后连烧三晚药石难救已经去了,而五奶奶也已是形销骨立,面如枯槁。至于王希音,她曾经漠视过淳哥儿的存在,淳哥儿失足落水时她才刚刚从他身边走过,没有搭理那个憨厚的弟弟一下。淳哥儿烧到第二天的时候,她才有些慌,直到噩耗传来,五奶奶哭到昏厥,她方意识到自己的无视造成了什么。 在母亲一遍遍盘问淳哥儿出事当天情况时,王希音终于被问了出来,面对母亲绝望c悲伤c痛恨和愧疚交织的复杂面孔下,她哇地一声把积攒了许久的恐惧哭了一出来那年,她已经十三岁了。 淳哥儿在那年,也是永远的,停留在九岁,一个将要被视作大人的年岁。 然后父亲无心读书,丢下她们母女二人外出周游散心。母亲万念俱灰,对女儿更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跟弟弟争母亲宠爱的王希音顿时发现生活没有任何希望,她喜爱的首饰c绣品都失了光彩,更甚者由于她漠视弟弟的事情暴露出来,全府上下对她都一副冷观嘲弄的态度。 直到有一天恍惚的王希音走到淳哥儿落水的池塘边,想着当初淳哥儿落水时体验到的是个什么滋味,想着想着,冰冷的池水就已经没过了她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梁荻低头浅笑不语,还是梁荔道:“静姐儿春日再来, 四妹妹还在那边栽了葡萄, 说是要在底下编秋千, 到时咱们一起玩。” 王希音听着更是神往,平阳公府占地不小,却分不到姑娘的小院, 只有一座绣楼, 那花园都是有定制的,轮不到姑娘自己去布置, 她早就想要个属于自己的院子了。 “不过啊,咱们最会布置院子的还是大姐姐,”梁荔俏皮地眨眨眼:“静姐儿上回来还是中秋给祖母请安罢?要不要求求大姐姐去她院子瞧一眼,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咯!” 梁蕊先虚点了梁荔额头一记笑骂道:“亏你也是做姐姐的, 净拿我们说话,怎的不叫静姐儿去瞧瞧你那乱草垛子!” “嘻嘻,”梁荔嬉皮笑脸, 凑过去跟王希音耳语:“大姐姐这是害羞了呢!” 二门上还摆着李家送来的聘礼, 王希音看着梁蕊面若红霞的俏脸, 也笑道:“我还没恭喜大姐姐呢,就可惜我还没见过大姐夫, 等到时候还要姐夫给我大红包!” “哎呀!”一向稳重的梁蕊彻底羞了,“静姐儿可不要学你二表姐, 她最是不正经了!” 姐妹几个哪见过大姐儿这般模样, 俱都低头笑了起来, 气氛倒也融洽。 坐了没一会儿,王希音又提到梁锦:“锦表姐身子不适,我先前还不知道,如今听说了,怎么也该去看一遭。” 梁荔低头抿了口果茶,梁荻揪着帕子,却是梁蕊笑着道:“应该的,锦姐儿也歇了一日,倒没听说再叫过太医院的人,想必不是甚么大事,咱们姐妹都该去看一看。” 梁荔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梁荻连忙拉她袖子,梁荔这才不再做怪样子,一同道:“一起去罢,舅舅前儿给了我院子一筐金桔,我尝了两个实在甜得很,也给三妹妹拿去尝尝。” 梁蕊满意地点点头。 王希音全当作没看见几个表姐之间的眼色,笑着打发夏椿跟三姐妹的丫鬟去给梁锦的院子报信。待得了信方才往梁锦的锦绣园而去。 “大小姐c二小姐c四小姐c表小姐安!”锦绣园挨着大房的院子,独揽一抱清泉,与大房一脉而成,面积算是梁荻小院的三四倍大,有假山奇石,珍惜花草,便是到了冬日也是一派郁郁葱葱的繁盛景致,可见园丁用心之深。 梁锦的大丫鬟百合此时就站在院子门口迎接四位小姐,她穿着藕荷比甲,内套褐色暗纹织锦兔毛镶边短袄,六幅同色湘裙行走间隐有光彩,不提首饰,只这一身妆扮拿出去不消说是丫鬟便是哪户五品以下的官家小姐也穿不出来。 别说许久不曾与梁锦见过的王希音暗暗惊诧了一下,便是常见的梁荔也忍不住竖了眉毛,这丫鬟身上的褐色织锦是中秋侯府封地进奉的节礼,一共不过五匹,侯夫人三匹,大房二房各一匹。因着丝质华美,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深得二奶奶喜欢,哪怕颜色更适合上了年纪的,她也把一匹布全拿去给自己做了身衣裳,在中秋家宴上穿了出来。 这件事并不怎么合规矩,尤其是二奶奶都没有请示侯夫人的上席衣裳就擅自穿了出去,幸亏朱氏不爱这颜色,才没在家宴上出丑。要知道宁国侯府的中秋家宴几乎算是京城梁家的族宴,不拘哪一支,只要是在梁氏族谱上记了名的都要参加,这架势甚至比春节还要盛大,更别提今年还是宁国侯六十大寿,族人们更是卯足了劲要提前给侯爷祝寿,在这种家族大事上衣着与婆母撞衫,后果不堪设想。 三姐妹是知道她们母亲这件事做的上不了台面,但亲眼看着梁锦把同样的布穿在丫鬟身上,就好像自己被扇了巴掌。 梁荔张口就要刁难百合,还是梁蕊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盈盈笑道:“三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百合恭顺道:“托大姑娘的福,姑娘今晨头疼就消退了,如今不过养养神罢了。” 梁蕊点点头,打眼色让丫鬟给百合红封:“你伺候三妹妹有功,赏你的。” 百合也不推却泰然收下,领姐妹四人往院子正屋走去:“表小姐有阵子不见了,您上次托大姑奶奶带来的绣品,我们姑娘喜欢得紧,一直念着您呢。” 王希音看着她亲热的样子,略一品她的话才笑道:“技巧拙劣,没得叫锦表姐笑话就好。” 百合顿时笑开了颜,好似王希音说了甚么一般:“表小姐真是说笑了”言谈间就进了正屋,甫一入屋就一股子清新果香扑面而来,寒冬时节,屋内竟如春日般温暖,甚至还挂着纱幔和水晶帘子,几个丫鬟都只穿着单衣罩了件比甲在一旁伺候。 “几位姑娘稍坐,奴婢去知会姑娘。”百合屈膝退下,另有丫鬟奉上清茶果脯还有一盘碗大的石榴,个个胀得裂开露出红彤彤晶莹的果粒。 有石榴一对比,梁荔顿时想把自己带的那盘子品相普通的金桔扔出去。 “姐妹们一向安好?”无人言语间,一个着玉色短袄樱粉缎镶茜红宝相花纹边的少女走了出来,她鹅蛋脸细长眼,琼鼻小嘴,面色略白,正是梁家大房唯一的掌上明珠,梁锦。 姐妹几个互相道了好,梁锦将目光落在王希音身上:“静姐儿可不常来,这是前些日子我外祖家送来的石榴,说是今年怀远那边石榴丰收,你尝尝可与洛阳的不同?” 王家祖庙就在洛阳,那里也盛产石榴,每年自是有族人往平阳公府运几车过来,偶尔大姑奶奶会装一筐做节礼送到宁国侯府。 王希音道了谢,让夏椿去剥一小碗来,自己问梁锦:“听说三姐姐前日子着了风,如今可大好了?” 梁锦垂眸晃了晃茶盏,笑了笑:“见到姐妹们来,我还能有甚么不好。”这话像是一根针,直刺的梁荔坐不住了。 却还是梁蕊按住她,笑道:“三妹妹无碍,我就放心了,都是一家子姐妹,若是再有什么,三妹妹可一定要知会我们。” “大姐姐说的是,”梁锦指尖摩挲着茶盏把手:“都怪我身子骨一向弱,常让姐妹们担心。” “我不是”梁蕊结舌,她可没有半分责怪梁锦的意思。 “说这些做什么,静姐儿好些日子不来,咱们去屋里罢,这回我舅家表哥从泉州走了一趟,带回了些西洋玩意儿,虽说经不住推敲,给静姐儿看个稀罕。”梁锦浅笑着打断她。 先是百合身上的衣裳,再是刚才大姐的话被误解,又加上先前那些有的没的,梁荔一时气不顺,张嘴道:“林家表哥走南闯北也是辛苦,如今都开始跟洋人做生意啦?”曾经红极一时的镇国将军府林家已经彻底迁回安徽故里,因着还要拉扯一家老小,有些读书不成的子弟除了乡里收租之外也会做些生意,梁锦提到的这个表哥算是里面一把好手。 然而大魏社会,士农工商阶层分明,富农经商还算罢了,纯作商业还是叫人瞧之不起。 梁锦不动声色地回道:“比不得贾舅爷是读书人,流连西市书坊寻朋唤友。”二奶奶的父亲不过是当年一个二甲进士,排名进不了翰林院一直外放做官,今年才回京,还是托宁国侯寻了个京城差不多的官职。之前一直在京城赁了个小院,住着贾家大爷。只可惜贾大爷遭遇家中骤富,妹妹又是侯府媳妇,便有些懈怠读书,常年以寻书的名义到街市招猫逗狗,图惹人笑。 “你!”梁荔再笑不出来,瞪着眼去指梁锦。 “二妹!”梁蕊连忙拉住她,羞得不行,再如何她们外祖家都比不上林家,林家退居安徽也是家业富足的世家,而贾家底子单薄得简直没眼看。曾经被小林氏教养过一段时间的梁蕊还听出了梁锦的又一层讽刺:贾家连藏书都供不起,也只能让子弟去书坊淘书。 王希音可不是第一次见到梁家姐妹起纷争,又想起来锦绣园之前三姐妹的眉眼官司,怕是才吵过一架。她有些头疼又有些庆幸自家姐妹不多,想了想才道:“锦表姐笑话我呢,前儿日子淳哥儿遇到了薛家小爷,那小爷引经据典可把淳哥儿说直了眼,回来便叫福安去书坊买书,被我娘笑了一通。” “薛家?福平巷左丞的薛家?”梁锦挑眉问。 王希音点头:“嗯,你也知道淳哥儿就是个小书呆,被漫天说教了一通,就想寻书看。” 梁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弟弟的。”她扬了下巴:“都有哪些书,有单子么,叫我瞧瞧。我这里到还有几本看过眼的,让淳哥儿拿去。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叫他们瞧不起。” “好姐姐,我来你这儿就是打着这个心思!”王希音嘻嘻笑道。梁锦可是大房独女,甚么宝物古籍没见过?她摸过的书怕是比二房三姐妹加起来都多。虽说她来之前并没有这么盘算,但既然梁锦说话了,不借几本书,她这个表姐怕是不依。 “好呀,静姐儿也有小算盘了,这是拉着我们三姐妹给你压阵呢!”梁蕊插话过来,生怕本就关系冷淡的姐妹又起隔阂:“锦姐儿说看过眼儿的,那都顶好不过了,我们也要瞧瞧。” 梁荔还有些气不过,缜着脸不说话,梁荻却一双眼放光一般看着她们。 梁锦一笑,露出细白的牙齿,显见梁蕊这话说进她心坎里了:“都过来看看罢。”论书作画,她就没有输过。 “谁呀”懒洋洋拖长音调的应门声,今儿个府内没有拜帖,大清早刚解了宵禁,别又是哪个打秋风的“墨生哥!你怎么回来了?”看清来人,守门小厮连忙止住猜想:“可是五爷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正精神萎顿的时候猝不及防被正院的仆从叫了过来。 二太太不敢直视丈夫, 其实她能有这样的想法, 也是昨晚察觉到丈夫怒气,辗转反侧想了一夜的结果。她想留住丈夫的欢心, 保住楚西王府的权势, 这个法子是她有限的思考中极尽全力想出来的。 大约是休息不好, 二老爷甫一听到老夫人转述的说辞, 竟然还觉得不失为解决之道。想不到妻子竟也有头脑灵光的时候。他低下头, 沉声道:“母亲, 昨日事出突然, 您也说今日去薛家探探口风其实珍娘这也是为母的一番苦心。儿子觉得不妨可以一试。” 刘氏睁开眼,脸上的神情莫测, 半晌才缓缓道:“不妨一试,这是你的决定了?”试成功便罢, 不成功,平阳公府要怎么面对薛平负羞恼的怒火。看样子,她昨日怒斥后的顺服, 不过是这个庶子在国公爷面前的表现。 二老爷撩起下摆跪在地上,沉默以对。二太太看着丈夫, 顺着椅子滑到地上, 也跪了下来。 看清二房夫妻的态度,刘氏闭上了眼:“好, 好一个不妨一试。”她点着头, “既然你要我这个老婆子拉下脸去求人, 那我也有几句话给你们说道说道。” 听到老夫人松了口风, 二太太一脸的惊喜,忍不住就去看二老爷。到底男子沉稳,二老爷道:“母亲的话儿子总会听的。” “那我也直说了。”老夫人道:“我会找人以国公府的名义去薛府说情。但鉴于元娘兹事重大,稍有不测会累及国公府的名声,因此,事毕后无论成与不成,你们都要回贵州去。”她无视二太太的惊慌继续:“之前我应下要留二娘和宝哥儿,这话我收回一半。二娘还留在京城,你们带着安哥儿一家和宝哥儿走罢在那里的造化可比京城大得多。”这尾句却是在讥讽二房为了权势不顾一切了。 二老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额头抵地:“孩儿必遵母亲嘱咐,儿给家里添乱了。” “去罢。”刘氏不再多言,继续转着手上的佛珠。 “老爷,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呀?叫咱们贵州还带着安哥儿宝哥儿,那您的官职”二太太急急地问。 二老爷不耐道:“母亲话说的明白。你回去收拾箱笼,等事情过去不及过年咱们就走。”老太太这是明晃晃地放弃二房了,薛家事成还好,事败惹恼了那边,刘氏定会把所有过错推到二房头上,保住国公府的清誉。 若是此计可成,保住了楚西王府的联姻,放弃留京的机会倒也不值什么。二老爷淡漠地想,毕竟他钻营了这个把月也仍旧感觉希望渺茫,刚结成亲家的赵家没有什么职权不说,对他们的态度也很莫名。倒不如回去贵州,有前几年的底子再加上楚西王府,不愁他没有回京之日。 下午的时候,老夫人并没有叫外人来,而是自己派人去薛府递了帖子,邀请薛老夫人两日后去密云山佛寺上香。这一番来往虽然低调,但为了防止被京城有心人家瞧了去,到上香那天,同去的还有王二娘c王希音和淳哥儿三个孩子。 “薛老夫人?”得了信的王希音很是吃了一惊:“可是福平巷子口,薛左丞的母亲?”她问着。 王德普捏碎了一个核桃,捻干净上面的碎屑放到妹妹面前的盘子里,闻言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薛家?” 王希音忙觉自己失言,匆匆想了个借口:“前日大哥哥成亲,我帮我娘理过宾客名单,所以有点印象。”这一想着连点心都没心思吃,连珠炮似的问:“二哥,咱们跟薛家是甚么交情?之前也不曾听祖母提起过呀!往日祖母上香却是不曾邀请过这位薛老夫人呢。” “你放心,这趟过去就是走个过场。”王德普失笑:“是祖母另有事要拜托薛老夫人。”他见妹妹清凌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自己,心下一软就道了句模糊的实情:“约莫还是跟大姐有关。” 王希音瞪圆了眼睛:“大姐姐看上了薛明悟?!” 这下,王德普真的眯起了眼睛,探寻地看着她:“宾客名单上还有来宾家属?”那天就薛平负一个人带着下人来庆贺了,妹妹怎么知道他嫡子的名字? “呃我”王希音支支吾吾,低了头,面红如血:“之前曾听姐妹们说过。”这倒是实话,不过这个之前恐怕还不知道是要追溯到哪个年头。 王德普半信半疑,毕竟薛明悟在京城可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然而旁的他也不多说,只道:“收起心思别乱想了,那薛家小子比我还小一岁,跟大姐能有什么关系。记着下午跟祖母上香的时候不要乱跑,多看着二娘和淳哥儿,平安回来就好。” “哦,知道啦”王希音撅着嘴,看着自家二哥叫了丫鬟拿手巾擦手,转而去找祖母说话。她捏了个核桃仁塞到嘴里,脑袋还木木地想着那个名字和那个人。 现在的薛明悟才十三岁啊听着也不怎么厉害嘛! 然而,王希音知道两年后他将成为京城最瞩目的公子哥,十五岁的新科探花,大魏立国来最年轻的翰林院士。多少闺中少女在他跟着一甲游街时,不顾娇羞向他丢帕子示爱。虽然王希音没有亲眼目睹当日的盛况,可是每到他参与的宴会,她也会跟着小姐妹们透过廊柱c竹林和花树,脸红红地去看那温润如玉,挺拔如松的少年。 薛明悟这支是江南世家在京城的分支,据传这薛家在大魏立朝前就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只不过随着定都京城,皇家和勋贵林立,这些江南世家也不如以前繁盛。但是莫名的,众少女就是觉得薛明悟身上有种遗世独立的脱俗气质,有一度他的风头还盖过了王德普。 不过这些都是薛明悟中探花后,王希音才从别人那里得知的。况且平阳公府和薛家在她十三岁时都没什么交集,无非是举办宴会发个请帖招待一二,怎么现在祖母就要邀请薛明悟的祖母一起上香了呢即便重生了一回,王希音仍旧觉得她的人生有些玄幻。 在密云山山门前由车换轿的时候,两个老夫人互相见了礼。薛老夫人也不是自己来的,今天不是休沐日,薛大人自然没有跟着,然而她却带着宝贝孙子孙女一同过来了。 “平阳公夫人。”薛老夫人一头雪发梳得分毫不乱,她头上没什么饰物,只有一个褐色的绣祥云纹镶猫眼石的抹额,衣着也很朴素,外披一件青色羊毛披风,露出的袖口却和抹额一般颜色。 “薛老夫人一向可好?”刘氏淡笑着问候,到底还在山门,距离佛寺有一段脚程,两个老太太见过礼就分别上了轿子奔去佛寺。 王二娘没进过京城的山,她跟王希音挤在一个轿子里,忍不住掀开窗布去看外面的景色:“山顶那白色的,莫不是雪?”贵州冬季湿冷,王家二老爷就职的下县又更偏南些,王二娘七八年不曾见过北方的雪,幼时的记忆也有些模糊,方有此问。 王希音透过她撩开的窗户看去,果见密云山顶白茫茫一片,压着松柏抬不起头,笑道:“是雪呢!说起来今年城里的初雪还没到,山上却已经积了这么厚一层。” 两女的对话一个娇柔一个清朗,都是脆脆的少女音,倒教旁边的轿子也撩开了窗布,露出一张俊俏清冷的少年面孔,他目光看过来,吓得王二娘连忙松开窗布,便是王希音也是一愣。 兀自拍了一会儿胸膛,王二娘面若朝霞,双手捂着脸颊,低声道:“这薛家的公子好无礼!明知道咱们在,还要往外看。” 王希音也没想到薛明悟会看过来,安抚着王二娘:“姐姐别恼,咱们不往外看就是了。这佛寺就在山顶,一会儿落了轿,我带姐姐去寺后的梅林走走,那里现在定是雪压梅枝,红白交映美得很呢。” 王二娘呐呐应了,摸了两次窗布边,到底没敢再掀起一个角来。 落了轿,两家人在两位老夫人的带领下去大雄宝殿上过香,到为他们备好的厢房坐下,才正式厮见。 “薛大人虎父无犬子,薛小爷年纪轻轻却通读各朝史书,前途无量啊。”和善地问过薛明悟的学业,平阳公夫人不住地夸着。 着青竹色镶墨青绣团菊暗纹直裾的薛明悟如一棵小青松,挺拔笔直地站在一旁,听到国公夫人的夸赞也不过道了句“夫人过奖”便不再多言。倒是他身后那穿暖橘夹袄,瞧着八|九岁上下的小女孩露出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 直到王希音也得了薛老夫人一串碧玺珠串,刘氏就打发孩子们出去转转,留薛老夫人在身边说话。 知道祖母有事与薛老夫人说,王希音特特叫了淳哥儿:“刚刚祖母夸薛公子学问好,这会儿你不如寻个地方请教请教人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王敬垂着头听训, 但任谁都知道他心里是不服气的。 三太太打定了主意也不再闹, 知道再较真下去不仅让丈夫吃不到教训,更会让婆母厌恶自己,也做顺服状。 大抵刘氏也知道自己训的力道不够, 之后又加了句:“在咱们府里伦理尊卑, 是一丝一毫也乱不得的。下人自然也知道忠义, 可那绕过主子乱嚼舌头的下人,从行径上就已是错了。今日之事,二太太尚且不曾言语, 丫鬟却越俎代庖, 她要与我说也罢,偏偏绕道儿前院, 与你一个老爷们儿碎语。小五, 你是读书人,还看不明白吗?”金铃的事太简单了,往小了说就是丫鬟妄图诋毁主母甚至还有勾|引老爷的嫌疑, 往大了就要牵扯两房争端, 再不会是如王敬这般什么也不问就给自己的妻子定罪。 先时王敬其实也觉得不妥,但他想妻子掌管中馈, 兴许不大能听进旁人进言, 不得已才找的他。如今又见母亲二话不说就捆人袒护妻子,他只觉得这会助长妻子嚣张气焰, 与之相比丫鬟逾矩倒算不得什么了。然而母亲把话说到这份上, 再不应承有违孝道, 王敬只要咬着牙道:“儿明白,劳母亲费心。” 刘氏又叮嘱了三太太几句,一晚上的闹剧算是暂时落幕了。 “阿姐,阿娘会挨骂么?”淳哥儿穿着中衣缩在西厢的大炕上,大眼看着和他一起看书的王希音。 半夜淳哥儿被父母吵闹吓醒再睡不着,三太太又闹着去找老夫人评理,原本在绣楼一无所知的王希音就被叫了来。这一番阵仗不小,王希音有记忆以来从不曾见过父母闹到祖母那里去,她也有些不安,但还强作镇定:“不会的,娘行事无错,怎么会挨骂,肯定没事。” 娘没错,那错的就是爹了?淳哥儿低下头,他对父亲的感情并不很深,虽然心底有浓浓的孺慕之情,但每次见到父亲严苛冷峻的模样,他就不敢抬头。父母争吵,受伤最深的还是孩子,王希音已经大了,又是女儿,对父亲不太亲近,而淳哥儿不同,父亲是他的山他以后做人的榜样,所以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王希音看弟弟神色低落,忙道:“别太担心了,一会儿爹和娘就会回来的。” 倒是一旁的陈婆子也柔声道:“夫妻两个绊句嘴是常有的,姑娘和小爷无需担心太过。” 两个半大孩子真真是头一回见到父母吵架,便是方才王希音安抚弟弟,自己心里也发虚。听了陈婆子的话一齐抬头:“嬷嬷说的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陈婆子道:“牙齿还能磕到舌头,夫妻处得久难免会有磕绊。”尤其三房这对夫妻平日感情不深,之前三老爷读书不曾回过院子,两口子相安无事,现在三老爷回来了,起几次矛盾不能更常见。大户人家都重名声,除非是有违礼教的大错,一般也就是找长辈评个理说一说,不会轻言后果。 没过一会儿,三太太独自回来了,看样子三老爷一出正院就甩手回了书房。她对着两个小的笑了笑,摸摸淳哥儿皱成包子的小脸儿:“瞧把我们淳哥儿吵到了,明天阿娘带你去外祖母家,让外祖母给你做好吃的。” 之前三太太也说过她明日回宁国侯府,却从不曾提带孩子过去,王希音只觉得娘回去也是要忙,怕是没空带他们,哪知道现在她回来又说这话。 “静姐儿一起去么?”三太太也搂了她:“前儿不是说想外祖母了?” 王希音摸不透母亲的想法,纠结地看着三太太。 大概是女儿的表情太苦恼,让三太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刮刮她挺翘的小鼻子:“想去就去,不想去搁家待着也够你忙的,做什么鬼样子。” “那我也要去,我想外祖母了,还想见见表姐们。”三太太笑了,两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 大晚上把全家折腾起来,三太太索性也不让女儿回去了,哄睡了儿子,与女儿在东厢头碰头地睡在一处。 次日,整个平阳公府好似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迎来了又一个宁静的清晨。 直到三太太叫人装车,前头还没有报信的来。昨晚老夫人那几句话,王敬根本不放在心里,这还不是宁国侯的正日子,怕是轻易没办法叫他出面了。三太太看得开,并不以为意。倒是去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后,元嬷嬷在她耳边念叨了一句,那叫金铃的丫头在柴房被人灌了哑药。因着她是外头采买的丫头,老夫人还连夜叫了那个牙婆来,说是国公府再不做她的生意。可想而知,那牙婆损失了一个大主户带金铃回去后,要怎么对她。 三太太听了没说话,老夫人在这件事上做狠做绝无非是要震慑二房,二太太这步棋是真走臭了,怕是二老爷还不知道这件事。想着,三太太又记起昨晚丈夫浑沌的样子,不再作声带了一双儿女回娘家。 宁国侯府与平阳公府隔了几条巷子,是前朝王府的院落,出门不过几十丈就是皇城北门,可见当年受封时多受开国皇帝宠信,又屹立百年不倒,底蕴深厚。 平阳公府的车马刚露头,宁国侯府静候的小厮就已经打开侧门,列出几个下人过来接待回娘家的大姑奶奶。车行到二门,换上轿子已经有婆子丫鬟等着伺候。 “娘今日还在礼佛?”等婆子丫鬟问了安,王三太太将手搭给一个嬷嬷,问道。 “夫人上过早课已经回院子,就等着姑奶奶来了。”那嬷嬷回道。 王三太太点了头,又问:“二位嫂嫂最近可好?蕊娘的正日子定下了么?” 嬷嬷笑着应道:“劳大姑奶奶惦记,奶奶们一向都好,大姐儿还在议期,具体日子奴婢们也不知道。” 王三太太笑着看了她一眼,便不再问了,任由她搀扶着去了正院。 王希音甫一进院,就闻到了外祖母身上熟悉的檀香味。刘氏也礼佛,但却没有宁国侯夫人朱氏这般日日参拜,是以平阳公府的檀香味远没有宁国侯府这般浓郁。 “夫人,大姑奶奶来了。”宁国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亲自打帘,笑吟吟地道。 宁国侯夫人小了宁国侯十余岁,长得极为富态和善,她脸盘圆润,皮肤白皙,一双眼睛不动则弯,怪道当年的宁国侯老夫人第一眼瞧见她,就要给她插钗做儿媳。只是如今她端坐与上位,带着宝石附额并一根金钗就再不带旁的头饰了,身上一道深棕宽袍,指尖捻着佛珠。 听到丫鬟来报,宁国侯夫人才睁开眼,露出一丝笑容:“静姐儿和淳哥儿也过来了?” “希音c无象给外祖母请安。”王希音带着弟弟向朱氏行大礼。 “快起来罢。”朱氏忙道,甚至向前拉了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瞧着静姐儿又高了。”她笑眯眯地打量着王希音,给身后丫鬟递了眼色,那丫鬟也极为机灵,连忙端了托盘上前:“外祖母这儿没什么好的,这两串珠子给你们打着玩。”竟是两串圆润莹白的东珠串子! “娘,他们还小呢,您给的太贵重了。”王三太太忙道。这东珠瞧着色泽极好,有指节大小,且十分匀称,一看就是极品。便是在见惯富贵的王三太太也忍不住出声拦了。 朱氏语调依旧轻轻柔柔,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拿了一串套在王希音手腕上:“怕什么,两串珠子外祖母还是给得起的。”她又去给淳哥儿戴,听到两个孩子乖乖道谢,朱氏目光在淳哥儿脸上停顿一下就错开来:“小厨房上次琢磨的茶点备好了么?给哥儿和姐儿上来。”她又对王三太太说:“前儿宫里送来的方子,孩子们吃着都说好,叫静姐儿和淳哥儿也尝尝。” 往日只三太太一人过来时,可没见过朱氏这般高兴,她自然不会反对,也撒娇道:“我上次来,娘还舍不得拿给我吃呢,可见您偏心太过。” 朱氏呵呵笑出声:“跟孩子抢吃的,亏你还是当娘的。”她说完又道:“是两天前宫里有了赏,似乎是你弟弟那边的卫所报了点功绩。”说到最后,她脸色就平淡了下来。 三太太明白了,东珠和方子都是宫里变着法子赏给梁伍的。他德行有失却有军功,报不了什么名头,拿出点小恩小赐的,对宫里是再便宜不过。想着,她叹了口气:“看样子他在外面过得不错。”还能多说什么呢?梁伍的仕途算是废了,他那门妻子宁国侯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派人去查还被梁伍扔了回来,以至于婚书聘礼都送不出去,到现在还是无媒苟合,谁都没办法把事情圆回去。 因着今日跟王希音一同出门,回来时夏樱得王希音嘱咐先回的绣楼,算是要她收拾一番再做休息的意思。此时听到姐儿带了个嬷嬷来,还是老夫人赏的,夏樱急急领着一干小丫头在绣楼门前等着,陈婆子的到来相当于在她们头上立了一尊佛,哪个也不敢怠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第一百二十章 此为防盗章  第十五章 王二娘派出去的丫鬟还没回来, 却是夏椿从侧门回来复命了。 “如何?”王希音轻声问。 夏椿附在她耳边道:“已经将四少爷带去旁厅了,朱家小爷正在那里跟别的客人说话, 见了四少爷非说要对诗呢。” 王希音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朱家小爷就是朱安安亲兄, 他们姐弟要叫表舅的,也是已经订婚的人, 却依旧孩童心性, 十分顽皮, 不过大事上却从不曾出过错,倒是跟朱安安一脉相传。 “朱表舅是个妥当的,你做得很好。”夏椿得了这么一句,低着头在后面继续伺候了。 夏樱笑盈盈地上前:“姑娘,可要喝口茶润润喉?” “搁那儿罢。”王希音颇有些心不在焉,外面隐隐有了敲锣打鼓的热闹声, 新娘子该是进门了, 而元娘还不见踪影。她站起身,见众女都瞧过来, 笑道:“听着声儿新嫂嫂进门子啦, 可惜不能到前面, 不然好想看看新嫂嫂是个什么模样呢。”她年纪小,说这话只觉顽皮。 二娘连忙嗔道:“静姐儿,要到新房来才掀盖头哩。”她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毕竟不出意外, 这个大嫂会在以后陪着她留在京城。 “嘻嘻, 是我说错了。”王希音复又坐了回去,眉宇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点焦急来。这等大喜事,院里院外都忙得很,又有诸多外客,元娘实是不该四处乱走。虽然是二房的喜事,但要出了什么茬子,丢的可是国公府的脸。 她借着众人都期盼新娘无暇他顾的时间,佯作喝水叫上了夏椿:“你再出去一遭,只说是我有事要你去办,跟我娘说大姐姐一刻钟前出去了,现在还不知在哪。” 夏椿刚回来,自然不知道王元娘的事,闻言也是有些惊诧,忙不迭地走了。 紧接着不消半刻钟,厅堂那边唱完礼,一对新人就进了新房。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吉祥话,凑在一起你推我我挤你的看新娘子,一时间新房好生热闹。 王安满面红光地拿了喜杆去挑盖头,新娘娇羞地低了头。却是个瘦长脸,尖下巴,一双美目好似春水盈盈的姑娘,瞧着王安的模样也是极满意的。 屋里都是耳聪目明的,尤其是常年在京城唱礼的喜娘,看见他这般模样立时就起了哄,带的一众姑娘也吃吃笑起来,直把王安哄得面若滴血,张张嘴还没说一句等我,就被人闹着推出去喝酒了。 那新嫁娘娇羞欲滴,红彤彤的嫁衣映着她红红的脸蛋。王二娘过去道:“嫂嫂,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呀。” 新娘果然是做过功课,笑着说:“多谢二娘,我还不饿。” 二娘好意被拂,表情就有些转不过来。王希音拉了拉她的衣袖:“二姐姐,大嫂累了,要不咱们先出去吧?” “可是” 赵氏似乎也觉出刚才回话不妥,连忙道:“这是三妹妹吧?忙了一天倒是已经累过头了,刚才说话也些转不过弯,二娘不会怪我吧。” 得了这话,二娘的气也顺了,道:“嫂嫂说什么呢,你忙了一天,我哪会给你置气。”大嫂进门第一天就给自己说软话,二娘这个小姑子当得十分顺意。 王希音只想扶额,她还要再拉二娘的时候,果真听到赵氏问了出来:“怎么不见元娘?我这里还有些小物件儿给妹妹们凑个趣。” “嫂嫂别破费了。”见二娘不理自己,王希音只得上前:“大姐姐方才出去了,今日忙,有些走不开,可别觉得是我们怠慢您呀。”见赵氏又要说话,她连忙道“您的好意我们心领啦,总归也是有明天呢。”说罢还俏皮地眨眨眼,提醒赵氏明日才是认亲,这时候可别着急忙慌地讨好小姑子。 赵氏只是笑笑。 “那我们姐妹就不打扰嫂嫂了。”王希音说着,握着二娘的手就走。这个赵氏之前也嫁入了王家,可那时候王希音万事不懂,只会将眼珠子放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对她实在了解有限,如今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 二娘出来还是一副蒙乎乎的样子,左右看了一圈:“姐姐怎么这时候还不回来。” 新娘子都进洞房了,元娘就是赶回来估计也不会再进去。王希音心中这般想着,敏锐地察觉到院里气氛有一丝诡异,她皱眉看了去,发现周围都是陌生的婆子丫鬟,不知道是不是赵家带来的,也只有守门的是眼熟婆子。 “她们”二娘这些日子都跟着二奶奶做事,对自家兄长院子里的丫鬟不说全部熟识,也是认得清的,此时也看出不对:“这些都是谁?”有几个丫鬟还是二房在贵州采买的人家,用着都极妥帖,哪里是能说换就换的。 王希音只得低声道:“许是大嫂的陪嫁,一时排不开就在院子里也是有的。”她拉了拉就要过去质问的二娘:“二姐姐,我有些饿呢,咱们先回去罢?” 二娘到底对这些事生涩,且也不是个敢于出头的性子,顺着王希音的话就走了。 回了五房的院子,王希音见着夏椿还没回来,招了个二等丫鬟,叫秋槿的过来:“你去正院看夏椿去了哪里。”便是给五奶奶回话,这一来一去的时间也是尽够的,可夏椿还是没回来,王希音拧了眉头,莫名有些不安。 然而,秋槿去了没一会儿便回来:“姑娘,夫人在正院西厢和五奶奶说话,雪芽姐姐见了奴婢说夏椿姐姐在西厢伺候着,一时回不来,问您是不是有要紧事找夏椿姐姐?” 别说夏椿做事一向周到,便是雪芽姐姐轻易也说不出这般话来,想必夏椿是因着什么缘由被留在后院了王希音来不及细想,夏樱先开了口:“夏椿妹妹恁的糊涂,奶奶那里有姐姐们在,哪里需要她”说着,她转身跪下:“都是奴婢管教不周,请姑娘责罚。” 王希音真是气笑了。她现在根本没心思计较丫头们的阵仗,可是这个夏樱偏偏眼皮子浅得很,今天一再不顺她意。这般想着,王希音垂了眼睑,假意去看自己的袖口:“起来吧,你们同是一等,哪有什么管教之责。倒是该让元嬷嬷拒拒你们这些丫头的性子了。” 夏樱一呆,张张嘴要说话。 王希音已经指使道:“给我沏杯茶,口燥得很。”以前她只觉得把身边那个娇纵的丫头抛开就万事大吉,现在却知道是自己天真了,这些个丫鬟都有自己的心,走了一个翠生,还会有珠生c玉生,该改变的是自己这个主子。 见王希音已经阖目养神,那模样却是把国公夫人的形态学成了七分!夏樱把喉头的辩解咽下去,默默沏茶去了。她今天是有些急,实在是最近元嬷嬷和夏椿小动作太多,夏樱的妹妹小朵也被她们找理由支去做洒扫,而这些她却是什么也做不了!这样下去,还怎么让小朵在姑娘面前留下印象一向本分的夏樱体会到了独木难支的滋味,尤其是现在还被姑娘嫌弃,主子的宠爱果然靠不住,看来她也要找个帮手了。 在房里草草用了晚饭,夏椿还没有回来的样子,却是淳哥儿满脸喜色地回了院子:“阿姐,你在等我吗?” 瞧他的模样就知道在前院玩得很开心,王希音笑着道:“朱表舅可是又考你学问了?”朱家表舅所谓的考学可不是什么正经问答,全是旁门左道的,教人想不出的问题,常逗得旁人哈哈大笑。 淳哥儿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小声道:“是我学问做得不好。” 果真是个耿直的孩子,王希音亲手拉着淳哥儿带他梳洗,温声说着:“这有什么,朱表舅鬼主意多,却不是正经学问,答不上也没什么的。” 然而淳哥儿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回话。 料理好弟弟,看天色实在太晚,五奶奶还没有回来的意思,王希音忍不住去往正院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三小姐!”如今前面早就散了,新郎倌也进了洞房,而正院却是灯火通明,所有丫鬟仆妇都站在院子里,不敢有丝毫怠慢。王希音的影子刚过满月门,眼尖的雪芽就小跑过来招呼:“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她一紧张竟是用了敬语。 要知道雪芽虽然是伺候刘氏的丫头,却也是奴婢,而王希音等一众小辈为了以示对祖母的尊敬,对祖母身边的丫鬟也是敬着三分,两人说话从不曾如此拘谨。 处处都是不对劲,王希音看出雪芽不想让自己进去,只好道:“我娘还没回去呢,想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她眨眨眼,看着雪芽。 雪芽叹口气,瞄了下四周,守门的婆子们都眼观鼻装作不知,她压低声音:“三小姐您今天让夏椿丫头报信报的正是时候,如今不但五奶奶在,二奶奶和大小姐也在厅堂上呢。”雪芽声音压得更低:“说是说是大小姐今天冲撞了贵客。” 王希音楞了一下,瞬间恍悟,点点头对雪芽道:“多谢姐姐告知,正院事忙,我就不耽误姐姐时间了。夏椿若是回去,就叫她直接到绣楼,若是不能还请姐姐托个丫头跟我说一声。”看正院这严防死守的样子,许是元娘遇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叫夏椿碰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姑姑, 这么晚您还没有休息?”她瞄了眼地上跪着的梁氏和站在一旁面色铁青的王敬,又看了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姑母, 心里万分后悔来时没有指个人去给歇在前院的二老爷报个信。 “喏,人叫来了,是哪个丫鬟你给我指指?”刘氏懒怠理会小刘氏, 径自对王敬说。 王敬羞于家事被二嫂撞见, 但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却也仔细看了小刘氏带来的人,果见一个丫鬟缩头缩脸地在一旁,连忙道:“是她说的。” 金铃心中有鬼,甫一被指认出来膝盖骨就软了, 直直摔在地上。 “你这丫头!”小刘氏气急踹她一脚:“不知事的贱皮子, 你做了什么让姑母半夜都歇不好?!” 金铃吃了窝心脚,满嘴的苦也说不出, 只含糊道:“太太饶命,奴婢什么也没做啊” 刘氏让婆子把这主仆二人拉开, 皱眉道:“恁的闹腾, 还没问出个什么就喊打喊杀,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小刘氏挨了一句倒也不敢再造次,只是道:“是侄女心急了,最近家里事多, 侄女难免浮躁了些,还望姑母体谅。” 刘氏点了头:“我体谅你。”却又指了跪在地上的三太太:“你也要体谅体谅你三弟妹。” 小刘氏一惊:“姑母这话怎么说的, 三弟妹持家有方, 我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么不体谅她”她的话在刘氏摆动的手里顿住。 “方才敬哥儿说你的丫鬟告诉他, 三太太前些日子对你不敬,可有此事?”刘氏不想跟小刘氏兜圈子,直言道。 “啊?”小刘氏一懵:“我,这,侄女并不知道自打我们归京,三弟妹对我们是没的说,哪有什么不敬。多半是这贱婢乱嚼舌头,乱家的搅事精。”她说着犹不解恨,狠厉地瞪了软倒在地的金铃一眼。 王敬皱了眉头道:“二嫂,这丫头也是一片忠心,是俪娘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若不是场合不对,三太太都要大笑出声了,她真想抬头看看,上座的婆母听到儿子说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果然,王敬话音刚落,刘氏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二房的丫头随便就能跟隔房老爷搭上话,这是谁给你们教的道理?” “孽子,为个丫头就能诋毁自己媳妇,你莫不是还想从你二哥手里要人?”金铃束发,衣着上跟一般丫鬟不同,显见是伺候过老爷的又提了名分的,没有备上案想必也就是个通房。 王敬顿时涨红了脸:“娘,儿子也是晓得礼义廉耻的!俪娘做错了事,下人俱都阿谀奉承,容易让她小错堆积铸成大错,这丫头敢不惧权威与儿子直言,是个有勇有谋的忠义之辈,您怎么能想得如此不堪。” 刘氏现在对小刘氏已是恨极,她好好儿一个儿子都叫这败家的媳妇教唆坏了。当初她也是瞎了眼,敢应承下教导侄女的重责,这哪里是为了延续刘家血脉,这是要她来偿上辈子欠的债! “好好好,”她轻声连道三个好字:“你叫她把之前跟你说的话,一字儿不落地复述一遍。” 金铃哪里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先时说过的话是一个字也不敢吐露,她伏在地上颤抖哭泣:“老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娘”王敬还要再劝,可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刘氏更加激怒。 事情明摆着是二太太指使丫鬟嚼舌头,偏偏她那个傻小子还全都信了。梁氏什么出身?宁国侯府的嫡长女,便是继室所出,那也是正经教养的,她也许心里瞧不起二房,但礼节上却不会教人挑出一丝错来。若不是她出身差了元配子女半等,这样的女儿合该是当宗妇c爵夫人的,哪里轮得到国公府的小爷? 三房夫妻不睦,刘氏自然知道,只这是小夫妻的私事,她有心扳正也扳不过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却看不得别个在这对夫妻之间做筏子。梁氏代表着宁国侯府,这是刘氏给儿子求的最后一道保命符,小刘氏想坏了她儿子的路,刘氏如何能忍。在儿子和侄女之间,刘氏闭着眼都不会选错,更何况小刘氏已经彻底寒了她的心。 “来人,把这个裹乱的丫头提出去,现在就为祸府里,我还要等着她出去给我平阳公府丢人么?”刘氏厉声道。 立时有粗壮的婆子进来压住金铃不叫她喊出声,手脚利索地将人带了下去。 那门扉还开着,吹进来的夜风刮过小刘氏并未梳齐整的额发,好似有人狠狠地甩了她两个耳光。她连忙跪下:“姑母息怒,是侄女不会调|教人,竟瞧不出这丫头如此不堪。” “二太太不必慌张。”刘氏淡漠道:“既然查出来了,总比她赖在府里无人察觉好些。” 那声二太太彻底让小刘氏寒了骨头,她抖着嘴唇说了句:“姑母” “你且去罢,少了个丫鬟想要我补给你明日报到管事那儿,想自己买人自去,我也管不到了。”刘氏下了逐客令,小刘氏软了半截身子被另一个丫鬟扶着出门,她倒不是心疼金铃,只是看着姑母那疏远的神情,怕是经此一役姑母对自己更加冷淡了。 她原想着金铃去找王敬密告三太太,不过是给三太太添点堵,以三太太顾大面的性子万万不会闹将出来,哪成想三太太竟也是个泼辣的,竟直接撞了老夫人这口钟,而老夫人问都不多问一句,只凭王敬一句袒护就把金铃拘了起来,连带着恨上了自己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 二太太如丧考妣,被丫鬟连托带拽送回了院子。 王敬瞪圆了眼睛,犹自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独断专行,明明丫头告发有功,母亲却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俪娘,你明日还回宁国侯府,先去歇着吧。”那边王敬还昏头昏脑,这边刘氏疲惫又温和地对跪在地上的梁氏道,那语气说哄也差不了多少了。 王敬一愣,他还当梁氏是趁着晚饭请示自己,并不知道母亲已经准了梁氏回娘家,想到自己还拿她回娘家的事做要挟,刚褪去涨红的脸又有些热。 三太太却没这么好哄,她低着头:“娘,不是俪娘不识好歹,只是今日老爷说儿媳犯了口舌,已是七出之罪,事关国公府与宁国侯府两家清誉,儿媳只想讨三老爷一句明白话儿,也省得明日回去三老爷对侯爷说起来有个交代。” 刘氏捂了胸口,雪菊连忙给她顺气。小儿子的德性,刘氏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年他顶着苦读的名声,家里谁都不敢指使他做事,哪怕人就在京城与宁国侯府隔着几条街巷,四节八礼也是从国公府拉车去送,当女婿的竟是不曾上过门。 这点他们平阳公府是失礼了的,但刘氏怕耽搁儿子科考无论如何也不会打搅他,见宁国侯府不来理论,她也只做不知。然而现在王敬已是举人,又广发喜帖全城相告,此时恰逢宁国侯六十整寿,正是两家修好的绝佳时机,便是王敬还不愿去岳丈那里,她也是要赶着他去的。 可现在听梁氏的话外音,儿子竟然还打着去宁国侯府状告儿媳的主意,这哪里是修好分明是要结仇的,怎能不让她既惊且怒:“孽子,还不跪下!”这是今晚刘氏第二次口称孽子,抑或者是这些年来她第二次痛骂儿子。 王敬再不知好歹,见母亲动了真怒也只得梗着脖子下跪在地。 “这些年你寒窗苦读,你媳妇在后院操持家务,样样都是好的。如今你有了功名,却怎的糊涂起来?随便哪个丫头的话都能诋毁你媳妇在家的操劳么?”刘氏骂出第一声,第二声就软了声气:“一个丫头,哪怕是通房c妾室也不过提脚就卖了的玩意儿,抵得上你媳妇一根头发丝儿不成?”她着意抬高梁氏,也不过是想叫醒儿子,梁氏是她请的一尊佛,论实权宁国侯爵位超一品,在朝中也监管几处重务,比长公主还要得用些,况且梁家不比平阳公府,他们跟镇国将军府联姻,在军中也有人脉,这点日渐没落的平阳公府是拍马不及。 王敬真是不懂,为何母亲如此偏袒梁氏,明明小刘氏才是在她膝下养大的,又是亲侄女,合该亲近的,如今却为了梁氏对她的丫鬟随意发卖打罚他有些发懵,又有些委屈,小刘氏是王敬的表姐,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现在看母亲这么对待姐姐,他有些不服。 “娘,您连那丫鬟的话都不听一句,实在有失偏颇”王敬自觉据理力争:“虽则她是一个下人,但能够看出主子过错,明理又不愚忠,十分难得了。”他一脸痛色,不知是在痛惜母亲不辨是非还是那个丫鬟。 刘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小刘氏当年伙同二儿子占了王敬的路子,王敬也很是咬牙切齿过的,怎的等到现在二房回来,他就一个猛子轧过去,完全忘了当年的愤恨,却怨她不够宽容。现在以至于她收拾一个二房丫鬟都不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三姐姐!”薛盼媛月余不曾见过王希音, 小脸放光地招呼她:“阿锦姐姐懂得好多哦,感觉比我哥哥还要厉害!”她一向是以薛明悟为荣的, 能从她嘴里说出来谁比自己兄长学识好可不容易。 梁锦看着王希音,勾勾唇,对另两个姑娘道:“你们念着人来了,都去烦她罢。” 那两个姑娘羞红了脸,一个活泼些的跳起来邀王希音坐在她旁边:“静姐儿, 可不要听你表姐乱说。” “我不听,”王希音嬉笑道:“我就知道郑姐姐一点儿也不念着我。” “哎呀!”郑姓小姐说错了话,对笑倒的王希音和梁锦愤恨道:“怪道是两姐妹,嘴巴一样坏。” 王希音连忙哄她:“郑姐姐莫恼, 你不念着我, 我念着姐姐呀。这不立刻就过来见姐姐了。” 郑宝琳是永年伯嫡孙女,豆蔻年华,不过她到底性子泼辣些, 红了双颊也咬着牙道:“罢了罢了, 静姐儿当初对我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得多乖, 八成就是跟了锦姐儿才学坏的。” 梁锦笑嘻嘻的:“自个儿说错了话, 又怪到我身上。你见郡主说什么了?” 那另一个就是如今今上仅存的兄长, 宁王家的怀远郡主刘迎。她是沉稳的性子,见几个手帕交闹得欢, 也一直拿帕子捂在唇边笑, 发现话题被梁锦引到自己身上, 娇嗔着:“提我作甚,我可念着静姐儿念得很呢。” 郑宝琳求了饶:“都是我说错话,自罚一杯。”她洒脱地举了茶盏一饮而尽:“都打住罢。”拉着王希音坐了还忍不住掐她一把,低声抱怨:“好歹我们还挂着亲,这般挤兑我。”郑宝琳的祖母王氏是平阳公的妹妹,王希音要叫姑婆的,说起来郑宝琳也算是王希音表姐,不过这一表就有些远了,大家也没认真排过。 王希音搂住她的胳膊:“好姐姐,是我的错,我也敬你一杯如何?” “这还差不多。”郑宝琳喜滋滋地喝了,反正是茶水喝几杯也无妨,只是刚放了杯子她就皱了眉头:“静姐儿你刚从哪里来,一身的酒味。” 王希音一惊抬起手嗅了嗅袖口:“真的么?方才在凉亭见到大姐姐她们,说了两句话。” 提到二房的几个姐妹,屋里人除了薛盼媛外表情都有些微妙。大抵这些人都是大房子女,家里跟二房也有些说不清的纠纷,再加上梁锦这边事情更复杂些,她们才有这番表现。 “锦姐儿,这不是我说你,外头都是客,怎么能叫她们饮酒?”郑宝琳道:“没喝醉沾了酒气也失礼。” 梁锦淡然得很:“后院都是咱们亲近人家的家眷,反正也吃过宴席,不过就是耍耍,无碍的。”她问王希音:“喝得多么?要不要去我那里换身衣裳。” 既然已经叫郑宝琳闻出来了,王希音必定要换衣裳的。 “倒是喝的不多,不过还是借姐姐房间一用。”王希音吐吐舌头。 “你且去罢,再有什么使个人跟我说。”毕竟是很亲近的表妹,梁锦也不会特地找个丫鬟带王希音,挥挥手就叫她去换衣裳。 郑宝琳坐不住,起身道:“我陪着静姐儿去。”看样子还要好好说教王希音一顿。 王希音顿时软了腔调:“琳姐姐,我知道错啦,下次再不饮酒,可好?” “好与不好的再说,我今日可要说说你”姐妹两个竟是这般往外走去。 刘迎艳羡地看着出去的两人,她算是唯一在这里不沾亲不带故的了,哦,除了只眨着一双大眼不说一句的薛盼媛。 “琳姐儿这脾气。”梁锦也望着两人,笑着摇摇头。 “还是你家二房那两个太过了些。”碍于薛盼媛在,刘迎也只是含糊着说。 梁锦却分毫不在意薛盼媛是不是外人,漠然道:“那也是她们的事,祖父可都会看着的。” 刘迎欲言又止,再是二房跟大房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豚哥儿的一个儿子还要继承大房香火。真闹出来,二房固然脸上无光,难道大房就好看了?只是她知道梁锦性情高傲,说出来梁锦未必会听。 宁王府的情况跟宁国侯府说是相仿也有些不同,刘迎也没有嫡亲兄弟,但她有个庶出的弟弟,皇上早已降旨,因着弟弟刘逸是庶出,承爵后宁王由亲王降等到郡王,大抵也是为了安抚宁王府上下的心,跟着旨意一同来的还有册封她为怀远郡主,说到底皇上对早就成为闲散王爷的宁王还是有些苛刻。 梁锦那边的各怀心思不说,郑宝琳拉着王希音换衣裳还想再说她几句:“她们不懂规矩,你竟然也跟着胡闹,更何况又不都是自家人,还有外人在,那石家二小姐可是梁大小姐的小姑子,就这般大剌剌地喝了酒,回去石家要怎么看梁大小姐。” 王希音真是有些怕她,不过也是因为郑宝琳性子直爽,大抵能忍得住她这张嘴的都会喜欢她待人亲善,她换完衣裳,很是腻在郑宝琳身边歪缠了一阵子,郑宝珍才松了口,她难得扭捏了几下,问道:“你二哥今天来了么?” “来是来了,不过就在前院给侯爷行了礼,这会儿怕是已经走了。”见郑宝琳失望,王希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平白解释:“今天我父亲一同来的,所以不再用二哥接送我们啦。” 郑宝琳点头:“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你,那天你家设宴我们也该去的,只是我身子那阵子闹了点小恙”其实又哪里是身子不适,那天宴会打着赏枫叶的名头,大多是女眷去的。郑宝琳的母亲范氏是范丞相亲女,而打压勋爵的风气就是从丞相辅佐幼主开始的。可以说自打永年伯娶了范家的儿媳妇,他们就跟勋贵们划出了道儿。王敬苦读八年为的什么京城谁人不知,二房截胡是小事最根本还是上意严苛,这种情况下让范氏带着女儿去平阳公府可不就是挨白眼了么。 王希音握住了郑宝琳的手:“姐姐现在已经痊愈了罢,这会儿天正冷呢,偶有不适可一定要养着。”她也知道郑宝琳那天不会来,这在她理宾客名单的时候,三太太细细给她讲过的,不过这些事不是她们小姑娘能搀和的:“等明年开春,公主们从行宫回来,花会多得很,哪就差我家这一个了。” 郑宝琳哀怨地看了王希音一眼。可不就差她家的那个么,那天王德普肯定不会行了礼就离席的,说不得王家还借此机会看了一下京中贵女一想到这个,郑宝琳心里就酸水直冒。倒不是说其他人家就没有少年英才,实在是当年王德普在猎场一役俘获了多少京城女儿的心,更何况别个的都是好名声,王德普身上实实在在有皇上赐封的官职,这就成了其他儿郎不可逾越的丰碑了。 “说起来,今天怎么薛家小姐也在三姐姐这儿?”王希音可不敢在二哥的话题上扯远,连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郑宝琳捋捋袖口平复心情:“我跟郡主过来的时候,薛家小姐就在锦姐儿身边了。听说薛大人今天带着薛家小爷和小姐一同来的,不知是不是替我外祖父来登门?”宁国侯贺寿自然是广发请帖,可谁去谁不去里面也有门道,就如范丞相他必定是收了帖子的,但到了正日子又定是厚厚的一份大礼,哪怕女眷来,他也不会上门,顶多下次朝会与宁国侯见到了口称抱歉而已。 薛平负是范丞相的弟子,又是他现在的左膀右臂,郑宝琳对薛家倒是不陌生,但要说亲近却是绝无仅有的:“那薛家小姐我也是头一回见,倒是她哥哥我外祖父时不时要夸几句。” 王希音有些佩服薛明悟了,当年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从来都以为薛明悟是一举成名的,哪成想现在看来他早就在京城有了名气,就这个把月已经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夸奖他的话。换好衣裳,两人又去梁锦那里小坐一会儿,冬日天黑的早,也没说几句话各家就告辞了。 因着三太太还有想着再跟宁国侯夫人说几句话,王希音被梁锦拉着送客,不期然又碰见了穿着月白绣翠竹直裰披着毛领外衫的薛明悟,他只看了王希音一眼,就到车边等着妹妹了。 倒是薛盼媛委委屈屈地瞅着王希音:“静姐姐小气,阿秘都告诉姐姐乳名了,静姐姐竟是一个字也不肯跟阿秘说。” 王希音忙道:“之前匆忙没来得及,往后再不瞒着阿秘。” 小姑娘还是很好哄的,听了王希音几句好话就又笑着与她道别,被哥哥扶上马车。薛明悟要到前门才能骑马,如今不过是在二门接妹妹,对前来送别的梁锦和王希音颔首点头,话也不说坐在车夫边上离去。 梁锦抚掌而笑:“薛小爷果真风姿雅正。” 京城,轻雾蒙蒙中,五更鼓刚刚落音,便有一青幕马车急急奔驰而来。 “停车!”及至平阳公府门前,车中人不等停稳跳落下来:“赏你的,去罢。”只将一个锦囊丢给车夫,听得咚咚两响,却是两个碎银摔在车板上。那车夫连忙收起锦囊,人也不走,摸出水烟袋瞧着这锦衣小生敲开平阳公府的偏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主子们说的不过是闲话, 可做奴仆的听见了自然是另一番对待,暂且按下不提。 却说王希音被哄好了,也不多做计较, 跟着五奶奶一起整理杂物, 当然经她小手的都是些摆件把玩, 不太重要的东西。 及至晚宴将要开席的时候, 王希音跟着五奶奶去给刘氏请安,正院里还没什么人, 就刘氏独个坐在堂上, 莫名有些凄凉。 “祖母”王希音轻轻叫了一声。 刘氏回神, 笑道:“静姐儿,到祖母身边来。”她招呼着孙女过去, 搂了王希音在身边,也不管什么请安礼节,直接让五奶奶坐了:“他们在前院呢!就咱们娘几个,等着开饭罢。”国公爷一回来,二房那父子三人也跟着回来了, 之前出去做什么一目了然, 这还不算,刘氏两个亲生儿子也跟过去给国公爷请安,独把她这个老婆子留在后院, 显得她是多么作恶的人。 怕是已经生过几顿气了, 此时刘氏心情倒也平静。拿她当恶人就当罢, 为了儿子的前程, 她是不后悔的。 五奶奶见氛围不太好,便将席面什么的琐事说出来给刘氏听,明面上是让刘氏给她掌眼,实际也就是转移下刘氏的注意。 果然,刘氏对这些兴趣缺缺,打断道:“你做事我放心,这些你自己看着罢。”那大儿媳妇是个没能力的,拖累的她文武双全的大儿子成了打理公主府的管家,好在小儿子娶了个好媳妇,前院后院万事无需关心,不然小五哪有这中举的福分。 见五奶奶不再言语,刘氏思忖片刻,迟疑道:“安哥儿成亲后,我想把家里的齿序排一下。”她顿了顿,这似乎是刚有的想法,刘氏还没认真考虑好怎么实行,她又道:“家里现在还是按着之前的排行,其实你们这边该是小三房才对。”国公爷五个子女,长子王旻,次子王荣,三女王斐,四女王荚,幼子王敬,五房是排行是按着五爷叫的,可随着王斐c王荚出嫁,单叫一个五房也是有些不妥。 “到时候再把称呼提一提,安哥儿成亲就是大人,该叫爷了。”刘氏叹息着说。她一辈子争强好胜,却在孙子辈上有些不足。安乐长公主龙子凤孙,受不得折腾,二十多岁才有的王德普,之后却是说甚么也不肯生了。 再到王敬这房,梁氏是个好生养的,可惜入不了小五的眼。后来又有了苦读赶考的事,生子大计就耽搁下来,如今只是一子一女委实太少了些。 “娘的意思是”五奶奶试探着问,提称呼,岂不是还要承爵?虽说大爷这个世子已经当了几十年,可国公爷如今还很健朗,怎么就提到这事儿上了。 刘氏摇头:“前院的事跟咱们没关系,我只管着后院,安哥儿他们以后要一个接一个的成亲,称呼不能乱,至于别的,就是他们爷们儿的事情啦。”言语间颇有些意兴阑珊。 五奶奶默然。 她其实是理解刘氏的,若是她坐到刘氏的位子上,恐怕也不会有别的选择。只是事情过后,两个儿子都自发地与当初给自己下绊子的庶兄弟交好,有意无意冷落这当母亲的,未免让人有些心寒。偏刘氏又是个妇人,这种事说一次还好,两次三次,说得多了难免会让人觉得她想把儿子拴在后院又挑拨兄弟情谊,落得个不慈的名声。 “好了,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称呼都按着以前的规矩来,出不了甚么岔子。”刘氏拍了拍王希音的手:“听说你去厨房转了一圈,给祖母说说,都看见什么事儿了?” 王希音正寻思要提了称呼,自己该被叫什么,却听到祖母的问询,脑袋一打结别的还没想到,只记得被母亲冤枉的事,张嘴便说了出来。 刘氏听了一乐,先夸王希音做得对,也懂事了,又说这仆妇做事不周全,想了下,她问五奶奶:“这大厨房的管事,我记得是小陆家的媳妇,可是?” 五奶奶对宠孙女的国公夫人也是没奈何,生怕她迁怒的无辜的管事媳妇,却也只能道:“正是,当初还是娘您牵的线呢,平日见着是个妥当的。” “嗯。”刘氏应了一声,皱眉思忖半晌不知想什么,过会儿才叹息道:“那小媳妇做丫头的时候我也见过,怕是这回太谨慎了。”二房头出来的人,如今二房刚回来,一时乱了阵脚也是有的。刘氏也没多想,又搂着王希音细细地问她在厨房见了什么,想了什么。 这一问一答间,西洋钟的指针就走得快了些。 入秋天暗得就早多了,丝丝凉风透过窗纱吹进,丫鬟们将正堂门扇半掩以挡风寒。 “好了,差不多也到时辰了。”刘氏听到声响对丫鬟道:“该去院子,过来给我换衣裳罢。”她又对五奶奶道:“你带着静姐儿也拾掇拾掇,不过是家宴,穿戴齐整就好。” 五奶奶应是,将刘氏送进内室才折转出来。 等到现在,五爷到底是没过来跟刘氏一起走。五奶奶忍不住有几分说不出意味的嘲讽,她知道自己不再怨这个夫君了,对亲娘如此,对她这个外人媳妇又怎么会贴心贴肺。 晚宴设在国公府的花园中,已经过了中秋,不过恰逢当月下旬,月亮还算饱满,周边都有丫鬟掌灯,阁楼上也是灯火通明,整个花园不说亮若白昼,却也视物无碍又别有一番趣味。 安乐长公主抱了恙,没开席就让身边的女官跟刘氏请了假,大约也是知道自己并不受国公府待见,这类家宴安乐长公主总是过来一圈就走,椅面都不沾。好在王旻领着王德普留了下来,国公爷难得看着子孙齐聚,很是开怀。 “小五,你回乡有没有正式开祠堂祭祖?”平阳公王韬如今未及耳顺之年,须发隐有白霜,却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他得了儿子的回复,朗声笑道:“好小子,咱们王家难得有个正经仕途上的,你好好读,争取把进士也给我拿下啊,哈哈哈。” 王敬一听还要他读书,脸都发绿了,却也不敢扫父亲的好兴致,只得点头含糊着应,再拿眼扫大哥二哥求救。 王旻微微笑着与淳哥儿说什么,倒没关注那边,只听王荣道:“小五争光也还是父亲和母亲教导的好。” 他这边说着,刚被小刘氏搀扶着落座的刘氏眼神儿都没动一下,静等后续。 果然,小刘氏随着那边话音刚落,就跟着道:“姑母这些年真是太辛苦了,侄女人在外地,每次想到不能在姑母面前尽孝都羞愧得很。”话尾还抹了两下眼角,倒还真能叫人瞧见有泪光,十分逼真。 她这番做作一通,自是将宴席上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刘氏也知道这不是沉着脸就能解决的,瞧不见她那个最小的傻儿子又张望过来了吗?她敛了眼睑,淡道:“操劳子女算不得辛苦,你们身负皇命远去贵州,既是为国效忠,也是为我尽孝了。” 这话说得十分漂亮,不说王敬头一次见到母亲这般大气,便是国公爷也颔首赞同了她的话。 小刘氏卡了壳,她本意就是想在孝道上做文章,哪里想到被夫人一句话就怼了回来,焦急间就看那边二爷撩袍直直跪到花园充满野趣的石板砖上,铿的一声,直让刘氏额角抽疼:“多谢母亲教诲,儿必将倾力为国,鞠躬尽瘁。”言罢开始磕头,吓得小刘氏和她身后的四个孩子也跟着跪下。 二房六口人,加上伺候他们的婆子丫鬟,眼见着跪了一片。但凡眼能视物的都看出来二爷这是借机赔罪呢,而眼神再明亮点的也知道,二爷这是拼着把夫人彻底得罪也要夫人在明面上谅解他,至于为什么,恐怕马上就能知道了。 刘氏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大家都在等着,可她那本该顺势或者说被迫顺势接上的话就卡在喉咙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她眼神一利,往二爷身上扫去。恰在此时,一个年轻的男人出来说:“二哥,你磕这么狠作甚,我们都知道你在外面辛苦,干什么回来还折腾自己个儿?”王敬就手去扶二爷,嘴巴不停,道:“母亲平日里多疼你,真磕个三长两短母亲得多难受。”说着还不住往刘氏那边看。 刘氏真是一口老血往胃里咽。得了,当事人都不把那件事当作什么,她还想怎么样呢?心灰意冷地想着,刘氏品着嘴里的血腥味,道:“都起来吧,叫不知情的瞧见,还当我多不慈。”言罢咳嗽了两声,小刘氏因着下跪赶不上给夫人捶背,还是五奶奶梁氏递了帕子过去。 见婆婆缓了过来,梁氏不得不跟着丈夫的作派,把小刘氏搀扶起来:“二嫂不心疼自己个儿,也要想想身后的孩子们,入秋天凉,这石板砖寒气刺骨呢,快起来罢。”半个字儿也不肯提什么原谅不原谅,五爷仗着自己是幼子敢这么做,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多说一句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小刘氏喜极而泣,抹着泪道:“知道姑母疼我,刚才听姑母咳嗽,我这心里也是难受得很,当年还在府里的时候,还记得姑母入冬总有些日子难熬,到了贵州我家二爷托人问了个遍,寻到贵州好些药材,得用不得用的是这个意思,回头我就给您送去。” 事已至此,再梗着脖子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刘氏知道这些药材是之前二房请安要送上的,她无不可地“嗯”了一声,五奶奶连忙引了别的话题,这一茬终于还算是过去了。 第四十章 “表姐!”王希音吓到了,还在二门边上呢,梁锦怎么就如此夸赞外男。 梁锦撇撇嘴:“小古板。”那腔调与之前豚哥儿嘲笑淳哥儿“掉书袋”的模样像了十成十,王希音气个仰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金铃心中有鬼, 甫一被指认出来膝盖骨就软了, 直直摔在地上。 “你这丫头!”小刘氏气急踹她一脚:“不知事的贱皮子,你做了什么让姑母半夜都歇不好?!” 金铃吃了窝心脚,满嘴的苦也说不出, 只含糊道:“太太饶命,奴婢什么也没做啊” 刘氏让婆子把这主仆二人拉开,皱眉道:“恁的闹腾,还没问出个什么就喊打喊杀, 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小刘氏挨了一句倒也不敢再造次,只是道:“是侄女心急了,最近家里事多,侄女难免浮躁了些,还望姑母体谅。” 刘氏点了头:“我体谅你。”却又指了跪在地上的三太太:“你也要体谅体谅你三弟妹。” 小刘氏一惊:“姑母这话怎么说的,三弟妹持家有方, 我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么不体谅她”她的话在刘氏摆动的手里顿住。 “方才敬哥儿说你的丫鬟告诉他, 三太太前些日子对你不敬,可有此事?”刘氏不想跟小刘氏兜圈子,直言道。 “啊?”小刘氏一懵:“我, 这,侄女并不知道自打我们归京, 三弟妹对我们是没的说, 哪有什么不敬。多半是这贱婢乱嚼舌头, 乱家的搅事精。”她说着犹不解恨, 狠厉地瞪了软倒在地的金铃一眼。 王敬皱了眉头道:“二嫂, 这丫头也是一片忠心,是俪娘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若不是场合不对,三太太都要大笑出声了,她真想抬头看看,上座的婆母听到儿子说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果然,王敬话音刚落,刘氏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二房的丫头随便就能跟隔房老爷搭上话,这是谁给你们教的道理?” “孽子,为个丫头就能诋毁自己媳妇,你莫不是还想从你二哥手里要人?”金铃束发,衣着上跟一般丫鬟不同,显见是伺候过老爷的又提了名分的,没有备上案想必也就是个通房。 王敬顿时涨红了脸:“娘,儿子也是晓得礼义廉耻的!俪娘做错了事,下人俱都阿谀奉承,容易让她小错堆积铸成大错,这丫头敢不惧权威与儿子直言,是个有勇有谋的忠义之辈,您怎么能想得如此不堪。” 刘氏现在对小刘氏已是恨极,她好好儿一个儿子都叫这败家的媳妇教唆坏了。当初她也是瞎了眼,敢应承下教导侄女的重责,这哪里是为了延续刘家血脉,这是要她来偿上辈子欠的债! “好好好,”她轻声连道三个好字:“你叫她把之前跟你说的话,一字儿不落地复述一遍。” 金铃哪里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先时说过的话是一个字也不敢吐露,她伏在地上颤抖哭泣:“老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娘”王敬还要再劝,可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刘氏更加激怒。 事情明摆着是二太太指使丫鬟嚼舌头,偏偏她那个傻小子还全都信了。梁氏什么出身?宁国侯府的嫡长女,便是继室所出,那也是正经教养的,她也许心里瞧不起二房,但礼节上却不会教人挑出一丝错来。若不是她出身差了元配子女半等,这样的女儿合该是当宗妇c爵夫人的,哪里轮得到国公府的小爷? 三房夫妻不睦,刘氏自然知道,只这是小夫妻的私事,她有心扳正也扳不过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却看不得别个在这对夫妻之间做筏子。梁氏代表着宁国侯府,这是刘氏给儿子求的最后一道保命符,小刘氏想坏了她儿子的路,刘氏如何能忍。在儿子和侄女之间,刘氏闭着眼都不会选错,更何况小刘氏已经彻底寒了她的心。 “来人,把这个裹乱的丫头提出去,现在就为祸府里,我还要等着她出去给我平阳公府丢人么?”刘氏厉声道。 立时有粗壮的婆子进来压住金铃不叫她喊出声,手脚利索地将人带了下去。 那门扉还开着,吹进来的夜风刮过小刘氏并未梳齐整的额发,好似有人狠狠地甩了她两个耳光。她连忙跪下:“姑母息怒,是侄女不会调|教人,竟瞧不出这丫头如此不堪。” “二太太不必慌张。”刘氏淡漠道:“既然查出来了,总比她赖在府里无人察觉好些。” 那声二太太彻底让小刘氏寒了骨头,她抖着嘴唇说了句:“姑母” “你且去罢,少了个丫鬟想要我补给你明日报到管事那儿,想自己买人自去,我也管不到了。”刘氏下了逐客令,小刘氏软了半截身子被另一个丫鬟扶着出门,她倒不是心疼金铃,只是看着姑母那疏远的神情,怕是经此一役姑母对自己更加冷淡了。 她原想着金铃去找王敬密告三太太,不过是给三太太添点堵,以三太太顾大面的性子万万不会闹将出来,哪成想三太太竟也是个泼辣的,竟直接撞了老夫人这口钟,而老夫人问都不多问一句,只凭王敬一句袒护就把金铃拘了起来,连带着恨上了自己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 二太太如丧考妣,被丫鬟连托带拽送回了院子。 王敬瞪圆了眼睛,犹自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独断专行,明明丫头告发有功,母亲却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俪娘,你明日还回宁国侯府,先去歇着吧。”那边王敬还昏头昏脑,这边刘氏疲惫又温和地对跪在地上的梁氏道,那语气说哄也差不了多少了。 王敬一愣,他还当梁氏是趁着晚饭请示自己,并不知道母亲已经准了梁氏回娘家,想到自己还拿她回娘家的事做要挟,刚褪去涨红的脸又有些热。 三太太却没这么好哄,她低着头:“娘,不是俪娘不识好歹,只是今日老爷说儿媳犯了口舌,已是七出之罪,事关国公府与宁国侯府两家清誉,儿媳只想讨三老爷一句明白话儿,也省得明日回去三老爷对侯爷说起来有个交代。” 刘氏捂了胸口,雪菊连忙给她顺气。小儿子的德性,刘氏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年他顶着苦读的名声,家里谁都不敢指使他做事,哪怕人就在京城与宁国侯府隔着几条街巷,四节八礼也是从国公府拉车去送,当女婿的竟是不曾上过门。 这点他们平阳公府是失礼了的,但刘氏怕耽搁儿子科考无论如何也不会打搅他,见宁国侯府不来理论,她也只做不知。然而现在王敬已是举人,又广发喜帖全城相告,此时恰逢宁国侯六十整寿,正是两家修好的绝佳时机,便是王敬还不愿去岳丈那里,她也是要赶着他去的。 可现在听梁氏的话外音,儿子竟然还打着去宁国侯府状告儿媳的主意,这哪里是修好分明是要结仇的,怎能不让她既惊且怒:“孽子,还不跪下!”这是今晚刘氏第二次口称孽子,抑或者是这些年来她第二次痛骂儿子。 王敬再不知好歹,见母亲动了真怒也只得梗着脖子下跪在地。 “这些年你寒窗苦读,你媳妇在后院操持家务,样样都是好的。如今你有了功名,却怎的糊涂起来?随便哪个丫头的话都能诋毁你媳妇在家的操劳么?”刘氏骂出第一声,第二声就软了声气:“一个丫头,哪怕是通房c妾室也不过提脚就卖了的玩意儿,抵得上你媳妇一根头发丝儿不成?”她着意抬高梁氏,也不过是想叫醒儿子,梁氏是她请的一尊佛,论实权宁国侯爵位超一品,在朝中也监管几处重务,比长公主还要得用些,况且梁家不比平阳公府,他们跟镇国将军府联姻,在军中也有人脉,这点日渐没落的平阳公府是拍马不及。 王敬真是不懂,为何母亲如此偏袒梁氏,明明小刘氏才是在她膝下养大的,又是亲侄女,合该亲近的,如今却为了梁氏对她的丫鬟随意发卖打罚他有些发懵,又有些委屈,小刘氏是王敬的表姐,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现在看母亲这么对待姐姐,他有些不服。 “娘,您连那丫鬟的话都不听一句,实在有失偏颇”王敬自觉据理力争:“虽则她是一个下人,但能够看出主子过错,明理又不愚忠,十分难得了。”他一脸痛色,不知是在痛惜母亲不辨是非还是那个丫鬟。 刘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小刘氏当年伙同二儿子占了王敬的路子,王敬也很是咬牙切齿过的,怎的等到现在二房回来,他就一个猛子轧过去,完全忘了当年的愤恨,却怨她不够宽容。现在以至于她收拾一个二房丫鬟都不行了。 “敬哥儿这话说的,那丫鬟明理,我这个老婆子是糊涂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王希音应邀在梁荻的小院做客, 说是小院也不过就是一排厢房围了白墙而成, 院子墙根种着花草, 西南角凿了口井,石子铺就的小路上还有枯萎的杂草,颇有野趣,给院子平添几分生机。 王希音艳羡道:“四姐姐的小院好别致。” 梁荻低头浅笑不语, 还是梁荔道:“静姐儿春日再来, 四妹妹还在那边栽了葡萄, 说是要在底下编秋千, 到时咱们一起玩。” 王希音听着更是神往,平阳公府占地不小,却分不到姑娘的小院, 只有一座绣楼,那花园都是有定制的, 轮不到姑娘自己去布置, 她早就想要个属于自己的院子了。 “不过啊, 咱们最会布置院子的还是大姐姐,”梁荔俏皮地眨眨眼:“静姐儿上回来还是中秋给祖母请安罢?要不要求求大姐姐去她院子瞧一眼,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咯!” 梁蕊先虚点了梁荔额头一记笑骂道:“亏你也是做姐姐的,净拿我们说话, 怎的不叫静姐儿去瞧瞧你那乱草垛子!” “嘻嘻, ”梁荔嬉皮笑脸, 凑过去跟王希音耳语:“大姐姐这是害羞了呢!” 二门上还摆着李家送来的聘礼, 王希音看着梁蕊面若红霞的俏脸, 也笑道:“我还没恭喜大姐姐呢,就可惜我还没见过大姐夫,等到时候还要姐夫给我大红包!” “哎呀!”一向稳重的梁蕊彻底羞了,“静姐儿可不要学你二表姐,她最是不正经了!” 姐妹几个哪见过大姐儿这般模样,俱都低头笑了起来,气氛倒也融洽。 坐了没一会儿,王希音又提到梁锦:“锦表姐身子不适,我先前还不知道,如今听说了,怎么也该去看一遭。” 梁荔低头抿了口果茶,梁荻揪着帕子,却是梁蕊笑着道:“应该的,锦姐儿也歇了一日,倒没听说再叫过太医院的人,想必不是甚么大事,咱们姐妹都该去看一看。” 梁荔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梁荻连忙拉她袖子,梁荔这才不再做怪样子,一同道:“一起去罢,舅舅前儿给了我院子一筐金桔,我尝了两个实在甜得很,也给三妹妹拿去尝尝。” 梁蕊满意地点点头。 王希音全当作没看见几个表姐之间的眼色,笑着打发夏椿跟三姐妹的丫鬟去给梁锦的院子报信。待得了信方才往梁锦的锦绣园而去。 “大小姐c二小姐c四小姐c表小姐安!”锦绣园挨着大房的院子,独揽一抱清泉,与大房一脉而成,面积算是梁荻小院的三四倍大,有假山奇石,珍惜花草,便是到了冬日也是一派郁郁葱葱的繁盛景致,可见园丁用心之深。 梁锦的大丫鬟百合此时就站在院子门口迎接四位小姐,她穿着藕荷比甲,内套褐色暗纹织锦兔毛镶边短袄,六幅同色湘裙行走间隐有光彩,不提首饰,只这一身妆扮拿出去不消说是丫鬟便是哪户五品以下的官家小姐也穿不出来。 别说许久不曾与梁锦见过的王希音暗暗惊诧了一下,便是常见的梁荔也忍不住竖了眉毛,这丫鬟身上的褐色织锦是中秋侯府封地进奉的节礼,一共不过五匹,侯夫人三匹,大房二房各一匹。因着丝质华美,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深得二奶奶喜欢,哪怕颜色更适合上了年纪的,她也把一匹布全拿去给自己做了身衣裳,在中秋家宴上穿了出来。 这件事并不怎么合规矩,尤其是二奶奶都没有请示侯夫人的上席衣裳就擅自穿了出去,幸亏朱氏不爱这颜色,才没在家宴上出丑。要知道宁国侯府的中秋家宴几乎算是京城梁家的族宴,不拘哪一支,只要是在梁氏族谱上记了名的都要参加,这架势甚至比春节还要盛大,更别提今年还是宁国侯六十大寿,族人们更是卯足了劲要提前给侯爷祝寿,在这种家族大事上衣着与婆母撞衫,后果不堪设想。 三姐妹是知道她们母亲这件事做的上不了台面,但亲眼看着梁锦把同样的布穿在丫鬟身上,就好像自己被扇了巴掌。 梁荔张口就要刁难百合,还是梁蕊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盈盈笑道:“三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百合恭顺道:“托大姑娘的福,姑娘今晨头疼就消退了,如今不过养养神罢了。” 梁蕊点点头,打眼色让丫鬟给百合红封:“你伺候三妹妹有功,赏你的。” 百合也不推却泰然收下,领姐妹四人往院子正屋走去:“表小姐有阵子不见了,您上次托大姑奶奶带来的绣品,我们姑娘喜欢得紧,一直念着您呢。” 王希音看着她亲热的样子,略一品她的话才笑道:“技巧拙劣,没得叫锦表姐笑话就好。” 百合顿时笑开了颜,好似王希音说了甚么一般:“表小姐真是说笑了”言谈间就进了正屋,甫一入屋就一股子清新果香扑面而来,寒冬时节,屋内竟如春日般温暖,甚至还挂着纱幔和水晶帘子,几个丫鬟都只穿着单衣罩了件比甲在一旁伺候。 “几位姑娘稍坐,奴婢去知会姑娘。”百合屈膝退下,另有丫鬟奉上清茶果脯还有一盘碗大的石榴,个个胀得裂开露出红彤彤晶莹的果粒。 有石榴一对比,梁荔顿时想把自己带的那盘子品相普通的金桔扔出去。 “姐妹们一向安好?”无人言语间,一个着玉色短袄樱粉缎镶茜红宝相花纹边的少女走了出来,她鹅蛋脸细长眼,琼鼻小嘴,面色略白,正是梁家大房唯一的掌上明珠,梁锦。 姐妹几个互相道了好,梁锦将目光落在王希音身上:“静姐儿可不常来,这是前些日子我外祖家送来的石榴,说是今年怀远那边石榴丰收,你尝尝可与洛阳的不同?” 王家祖庙就在洛阳,那里也盛产石榴,每年自是有族人往平阳公府运几车过来,偶尔大姑奶奶会装一筐做节礼送到宁国侯府。 王希音道了谢,让夏椿去剥一小碗来,自己问梁锦:“听说三姐姐前日子着了风,如今可大好了?” 梁锦垂眸晃了晃茶盏,笑了笑:“见到姐妹们来,我还能有甚么不好。”这话像是一根针,直刺的梁荔坐不住了。 却还是梁蕊按住她,笑道:“三妹妹无碍,我就放心了,都是一家子姐妹,若是再有什么,三妹妹可一定要知会我们。” “大姐姐说的是,”梁锦指尖摩挲着茶盏把手:“都怪我身子骨一向弱,常让姐妹们担心。” “我不是”梁蕊结舌,她可没有半分责怪梁锦的意思。 “说这些做什么,静姐儿好些日子不来,咱们去屋里罢,这回我舅家表哥从泉州走了一趟,带回了些西洋玩意儿,虽说经不住推敲,给静姐儿看个稀罕。”梁锦浅笑着打断她。 先是百合身上的衣裳,再是刚才大姐的话被误解,又加上先前那些有的没的,梁荔一时气不顺,张嘴道:“林家表哥走南闯北也是辛苦,如今都开始跟洋人做生意啦?”曾经红极一时的镇国将军府林家已经彻底迁回安徽故里,因着还要拉扯一家老小,有些读书不成的子弟除了乡里收租之外也会做些生意,梁锦提到的这个表哥算是里面一把好手。 然而大魏社会,士农工商阶层分明,富农经商还算罢了,纯作商业还是叫人瞧之不起。 梁锦不动声色地回道:“比不得贾舅爷是读书人,流连西市书坊寻朋唤友。”二奶奶的父亲不过是当年一个二甲进士,排名进不了翰林院一直外放做官,今年才回京,还是托宁国侯寻了个京城差不多的官职。之前一直在京城赁了个小院,住着贾家大爷。只可惜贾大爷遭遇家中骤富,妹妹又是侯府媳妇,便有些懈怠读书,常年以寻书的名义到街市招猫逗狗,图惹人笑。 “你!”梁荔再笑不出来,瞪着眼去指梁锦。 “二妹!”梁蕊连忙拉住她,羞得不行,再如何她们外祖家都比不上林家,林家退居安徽也是家业富足的世家,而贾家底子单薄得简直没眼看。曾经被小林氏教养过一段时间的梁蕊还听出了梁锦的又一层讽刺:贾家连藏书都供不起,也只能让子弟去书坊淘书。 王希音可不是第一次见到梁家姐妹起纷争,又想起来锦绣园之前三姐妹的眉眼官司,怕是才吵过一架。她有些头疼又有些庆幸自家姐妹不多,想了想才道:“锦表姐笑话我呢,前儿日子淳哥儿遇到了薛家小爷,那小爷引经据典可把淳哥儿说直了眼,回来便叫福安去书坊买书,被我娘笑了一通。” “薛家?福平巷左丞的薛家?”梁锦挑眉问。 王希音点头:“嗯,你也知道淳哥儿就是个小书呆,被漫天说教了一通,就想寻书看。” 梁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弟弟的。”她扬了下巴:“都有哪些书,有单子么,叫我瞧瞧。我这里到还有几本看过眼的,让淳哥儿拿去。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叫他们瞧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第三十三章 梁锦的书房连着两间屋, 紫檀木书柜摆了三面, 直直通到了房梁, 每一面都塞满了书卷, 甚至还有竹简陈列其中。 甫一进去陈年墨香迎面而来,便是开了窗户也散不尽里头的气味, 书案上简单地摆放着文房四宝,看着不起眼却个个都是珍品,一支玉瓶放在窗前里面是凛冽绽放的红梅。 “每次来锦表姐书房我都不想走了呢。”王希音感慨道,从窗户可以看到锦绣园最美的风景,小桥流水,花团锦簇,便是破败的冬天也有种颓然又蓄势的美。若说梁荻布置的是乡野小院, 梁锦的锦绣园才是世家贵女最心仪的居所。 “那就别走了,这里的书也够你看的。”梁锦笑着道, 书房是她最骄傲的地方,看遍全京城就没有一家贵女能有她这样的书房,说句大不敬的,便是皇家公主也少有这般架势。 王希音嘻嘻笑着凑到梁锦身边:“锦表姐疼我, 只是我还要把书拿给淳哥儿,我也想做好姐姐呢。” 梁锦哼了哼:“拿去拿去,有弟弟了不起啊, 要不是”她闭了嘴, 厌烦地瞥了下那边把眼都看直了的三姐妹。 王希音连忙拉着她的衣袖摇了摇, 岔开话题道:“锦表姐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不过颜色浅了些,更适合春天。” 梁锦轻蔑一笑:“冬日怎么不能穿粉嫩衣裳了,这才叫更显春意。” 因着刚才姐妹几个绊了嘴,二房的三姐妹进了梁锦书房有些拘谨,倒是王希音与梁锦多说了两句。最后梁锦甚至还叫丫鬟拿了披风手筒,说要去正院给王三太太请安。 梁荔早不想与梁锦一路,只说身上穿着上学的衣裳,不适合见长辈,要换了妆扮再去正院。几个姐妹在锦绣园门前道了别。 “你方才说的薛家小爷学问好,可有亲眼见过?”路上,梁锦突然问了王希音一句。 王希音一怔,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梁锦的神情,倒不是她不愿意说,实在是与薛明悟见面的情形还涉及到平阳公府的一桩丑闻,她斟酌道:“倒是跟祖母见过一面,那日也不知怎么的,祖母想去密云山礼佛,在山门与薛家老夫人遇上了。” 梁锦低头沉思起来。 王希音忍不住看她,轻声问:“锦表姐认识薛家小爷?” “说不上认识。”梁锦回神道:“之前有位拜访了祖父的老大人提过两句,说他学问不错。” 梁锦随口而言,便是王希音听了都有几分羡慕。虽说梁凤勋是宁国侯独孙,但论受宠还是梁锦属第一。藏书随她翻阅不说,便是宁国侯的书房也能让梁锦自由出入。梁家四姐妹有纷争,怕是跟宁国侯的偏疼脱不了干系。 “学问不错却是真的。”王希音点头:“只是人有些清高。”她到现在还会薛明悟直勾勾的盯人目光有些余悸,暗忖他似乎不太知礼。 梁锦瞥她一眼,突然明快笑道:“原来是这样!” 这话说得模糊,哪样是这样?不待王希音再问,梁锦快了脚步,三两下就进了正院。 此时侯夫人和王三太太已经叙完了话,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旁的什么,突然听到外面通报三小姐和表小姐来了,三太太不禁去看母亲。 朱氏淡然笑了笑:“锦姐儿是个懂礼的,怕是知道你这个姑母在,特地过来请安。”对大房一家,朱氏还是满意的。 不一会儿,梁锦就跟王希音一同过来了。 王三太太眯了眯眼,若说起来锦姐儿就亏在一副女儿身了,她继承了林家的血脉,身材修长,相貌并不符合时下女子的柔美,却是带着几分英气。这个孩子是王三太太出阁前后出生的,三太太接触不多,倒是听说小女娃娃几乎是被宁国侯教导着长大,十分受宠。 这点与占尽侯府便宜,却得不到侯爷青眼相加的豚哥儿截然不同。 “好孩子,一家人不用多礼。”赶在梁锦行礼之前,王三太太便亲自拦了她:“有些日子不见了,果真女大十八变,咱们锦姐儿越发好看了。” 梁锦落落大方地道:“锦儿承姑母吉言啦!” 倒是朱氏好心情地对梁锦说:“怎么今日有功夫到祖母这里淘气,昨儿落下的功课补上了么?”那口气跟嫡亲的祖孙比也不差了。 梁锦笑眯眯道:“祖母放心,还没有我能落下的功课呢!”她又道:“怎么没见淳哥儿?他姐姐在我这儿歪缠了好一会儿要我的书,说是要给淳哥儿长见识,我来考考淳哥儿学问。” 这骄横的语气顿时让王三太太有些不快,然而朱氏却哈哈笑了起来:“好,快去叫表少爷过来,让咱们锦姐儿考考他。”她乐得嘴还没合拢,就对着王三太太说:“是我忘了,比起外院那个孩子,锦儿的学问才是一顶一的,让她与淳哥儿说说,哥儿收益更大。” 母亲都这般说了,王三太太也只能笑着道:“想不到锦姐儿学问做的如此好!”不过几个月不见,朱氏竟然如此疼爱梁锦,王三太太有些诧异。 “我这算不得什么。”梁锦谦虚道:“上次岳老先生提到的薛家小爷,说是状元之才,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呢。” 王三太太一怔:“薛家小爷?”她下意识地向女儿看了一眼。 王希音不防梁锦还揪着薛明悟说话,只得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梁锦这话的用意。 “薛左丞家公子,静姐儿也见过的,是不是?”梁锦对王希音眨眨眼。 这回,连朱氏都觉出不对,转头问王三太太:“薛左丞在京城不太显眼,怎么想起来见他们家了?”这是把国公府和薛家牵扯到了一起。 王三太太根本不知道女儿跟梁锦怎么说的,含糊道:“前儿不是二房的大爷成亲么,薛家也来了人。”想了想又不对,二房的人成亲,静姐儿又如何能在后院见到外宾,连忙补救:“后来我们老夫人去了趟密云佛寺,又遇上了薛家。” 朱氏皱眉思索了一下,三太太那话怕是连梁锦也听出不对了。平阳公老夫人一品的诰命,出去礼佛碰见个把官家夫人再正常不过,但能交好到两家孩子见面,薛家就是出个左丞都不太够格。她将目光放到王希音身上一顿,打发两个孩子:“上次不是嚷着要给你妹妹看西洋画么,这两天日头好,雪竹她们刚拿出来晒,带她去看罢。” 梁锦多聪明的人,一下就会意了,笑眯眯地带王希音走。 外祖母发话,王希音就是再不知礼也得挪着脚步跟表姐出去。 “你们就是给静姐儿看人家,也没得先往下头去寻啊!”两个女孩一出门,宁国侯夫人就指责起女儿来,在她看来,除非是给静姐儿挑人家,要不然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户人家又怎么会走到一起。 王三太太暗叫了一声苦,事关国公府秘辛,她哪敢随便说,只是道:“娘,您不信别人,还不信我吗?我是静姐儿亲娘,别的不说,家境差太多的我头一个就不同意。” 朱氏得了这话也缓和了面孔:“不是就好,那薛家我是看不上的。” “您也知道薛家?”王三太太奇道,就跟平阳公府与薛家搭不上界一般,宁国侯府也不会跟薛府有什么密切来往。 “嗯。”朱氏点头:“锦姐儿刚才提到的岳老先生,就是去岁告老的太子太傅岳祥大人,他曾经应范丞相的邀约到范府作客时,见到了薛小爷,直说他才华过人。便是跟侯爷叙旧也夸了两句不知怎的就被锦姐儿听了去。” “这么说,岳老先生也是夸赞薛小爷的,娘您怎么还看不上薛家?” 朱氏闻言冷笑道:“学问再好又如何,次日那薛平负就带着儿子上门拜访了,吃相恁的难看。我看他八成是在范大人手下待腻,想另攀高枝。” 王三太太垂了眼,除了攀高枝怕也是有走连襟路子的意思,想着宁国侯府跟平阳公府是亲家,也许还能通过宁国侯府让平阳公府认下这门亲戚。抑或者还有别的想头,不过都不算好看罢了。 “娘,您跟大嫂”王三太太不想在薛家身上纠缠,迟疑着问。 朱氏叹口气:“算不得什么,前阵子锦姐儿在我院子住了几天。”她撇撇嘴:“那会儿闹得有些难看她差点得个弟弟!” 王三太太一惊:“那后来怎么难,难道是,二房?” 朱氏闭闭眼:“这谁又说的准呢,没根没据的,之后也不了了之了。” 王三太太倒吸一口凉气,就是头脑发昏的王二太太也从没有在子孙上做过文章,这梁二奶奶也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大还是无知。要知道梁大|奶奶小林氏若是生了儿子就是宁国侯真正的嫡孙,侯爷知道这事岂不震怒? 看着女儿震惊的模样,朱氏摇摇头:“是男是女还不知道,一直捂着的,所以出了事也怨不上别人。” 这下大房跟二房也生间隙了,王三太太感叹道:“大嫂命苦啊。”小林氏是镇国将军府正经教养的女儿,跟二奶奶这种半路富贵的野路子有云泥之别。只可惜梁大爷娘胎里带的身子骨弱,生子不易,这要是让大房得了儿子承爵,府里再不会像如今这般七崩八裂。 梁锦看着王希音,勾勾唇,对另两个姑娘道:“你们念着人来了,都去烦她罢。” 那两个姑娘羞红了脸,一个活泼些的跳起来邀王希音坐在她旁边:“静姐儿,可不要听你表姐乱说。” “我不听,”王希音嬉笑道:“我就知道郑姐姐一点儿也不念着我。” “哎呀!”郑姓小姐说错了话,对笑倒的王希音和梁锦愤恨道:“怪道是两姐妹,嘴巴一样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五奶奶也是乏了,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便让身边的嬷嬷跟着夏樱等人陪王希音回绣楼。她倒不是不愿意跟女儿同睡, 只是今天事出突然,她要将家里发生的事写信告知丈夫。 想到小小年纪就冷心冷肺的张成,再念及逍遥在外的五爷, 五奶奶就觉得是不是男人天生薄幸?那张成完全不顾母亲被打的羞辱, 在正院堂而皇之以孝道压张王氏回张家,用词辛辣,鄙夷之情毫不掩饰,直把平阳公夫人也气得够呛。 更甚者,张成还指责张王氏不回婆家有刘氏教唆,刘氏掌管国公府大半辈子,哪里被这么个小辈当面顶撞过, 饶是她面子功夫再好也忍不下这口气, 径直叫人拖张家三口离府。 五奶奶还记得刘氏怒气腾腾的面孔,坐在正厅呸出了声:“姨娘教养的玩意儿能带出什么好苗儿?来了府里一点为客之道都不懂, 他砸碎淳哥儿砚台可想过什么是兄友弟恭?他顶撞我,可还记得孝道俩字怎么写的?!还有那个张娇, 堵爷们儿堵到了二门,把小厮当成德普来谄媚丢份的东西!” 这后一件事, 五奶奶不曾听说,但再一联想之前王德普给刘氏请安时说的话, 她才有几分恍悟。也不知道张家兄妹这比天大的胆子是谁给的, 便是刘氏都没把握左右王德普婚事, 那个张娇真觉得自己能入安乐长公主的眼? 这一桩桩一件件要都说给丈夫,又要得他一句琐事休烦,哎 还有下个月回府的二房 就在五奶奶琢磨如何下笔的时候,王希音也在想二房要回来的事。 二伯王荣和二姑母张王氏都是宋姨娘所出,当年也是因为二伯走荫庇绝了父亲的仕途,祖母一气之下很是用了些手段把他们发配去了贵州,紧接着又草草发嫁了二姑母,才引起了张家这么多事。 若说起来,祖母也是个急性儿,且心太软了些。 她想到二哥私下曾对她说的话,祖母当年要是多想想,反不如让二姑母远嫁出京城,便宜哪个富庶人家或者读书人家都好,只是祖母太气了,甫一听到二伯走荫庇的消息,随便有个人搭线就应下了二姑母的婚事。再到后来,当年的事做就做了,偏祖母现在又心软下来,看不得二姑母哭诉,稍一求就应下,把张家养得狼心狗肺。 这话王希音深以为然,但她也很理解祖母当时的气急攻心。 身在他们这种勋贵之家,朝廷的风向总是看得最精准的,今上对勋爵已是百般看不顺眼,哪家稍有不慎就削官降爵,尤其是永宁伯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虽说永宁伯做事混账些,但他也以命相抵了,朝廷但凡有点宽厚的想头,严加惩罚之后只等着第三代承完爵按旨收回也就是了,却没想到爵位说揭就揭。 这让都是从龙之功起家的勋贵们颇有唇亡齿寒之感。 及至平阳公府,面对上意刻薄,功勋之家荫庇名额锐减,刘氏就想留一个给自己小儿子,反正对幼子也不要求什么大作为,能在跟前尽孝就好,哪成想半路杀出了二房,而且完全是绕过她找国公爷讨要的官职。 这让如意算盘落空的刘氏怎能不气? 他们家是供奉着皇家公主,可安乐长公主出身不高,又与今上不同母,感情平淡。等平阳公二老百年,公主那点子情分也就能保大房平安了,老五要怎么办! 如此,也才有了王五爷八年一役。 说实在的,以她爹的功底,八年能中举已经是老天爷赏饭吃,甚么中进士都是家里胡乱说说罢了,没谁真的相信。 在夏樱等人的服侍下,王希音洗漱过就歇下了。可她睡不着,随着她年纪的增长,祖母和母亲开始有意无意地传授她理家本领的时候,她才渐渐发觉府里的暗流涌动。以前只觉得人人都好,又哪里知道别的,现在么 单就二伯这件事来说,祖父有不可脱卸的责任,只是他保了二伯官职,却没理会祖母对庶子的刁难,之后也无视庶女所托非人。得罪了祖母和五爷,也让二爷和现在的二姑奶奶心生怨气。怎么说也不能算明智之举。 可他还这么做了,对二伯,祖父是一腔慈父之心,对祖母是要给她正室体面,或许他给五爷也安排了什么出路,但总归不会比荫庇官职好些,要不然也不会对五爷中举喜形于色了,至于二姑母恐怕还不在他考虑之内。 睡意来袭,王希音模糊的想,是不是也因为祖父的这些小心思,二哥今天才不让她把事情捅到祖父那里?说不得,以这点小事,祖父又“慈父之心”一把就抹去了 月余时间转眼就过,赶在入冬前,五爷姗姗归来,同行的还有二房车驾。这让在正院喜迎儿子回家的平阳公夫人喉间好似梗了根刺。就在她气恼不已的时候,门房来报大爷和安乐长公主过来了。 “哼,他弟弟中举的喜宴不来人,老二一家子还没下车,人就巴巴的来了!”刘氏迁怒道。 五奶奶垂首看帕子,权当没听见。刘氏也不是不疼大爷,只是尚了主,大爷就好像给人倒插门了去,安乐长公主又是个内秀的性子,对婆婆完全是客套,夫人渐渐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不到半刻钟,大爷王旻携着安乐长公主到了正院。 “都是一家人,阿娘不要多礼。”在刘氏行国礼之前,安乐长公主先一步扶起了她,已嫁为人妇二十年,安乐长公主神色间还有些小女儿的稚气,她早早就裹上了狐毛领裘皮披风,带着袖筒和暖炉,在正堂缓了好一会儿才让身边的嬷嬷替她解下外套,露出翠色镶金边绣宝相花暗纹的袄裙,步履间头上七羽凤凰熠熠生辉。 “公主客气,这是老身应当的。”刘氏默道。 安乐长公主脸色僵了下,求助似的看向王旻。王旻心下叹气,一同过来扶住平阳公夫人:“阿娘,天凉了,您腰上的老毛病没再犯罢?上次公主让李医政给您开的药膏,一直贴着呢吗?”他个子挺拔,面容俊俏,此时柔声说话,爱子如命的平阳公夫人哪里还会置气下去。 尤其是看着尚未到不惑之年的儿子已经鬓染白霜,她更是满心的不是滋味,随着王旻搀扶回了上座,这一点上安乐长公主再不会跟刘氏争的。 五奶奶又领着王希音和淳哥儿与大伯一家见礼,因着王德普也去迎二房和五爷,所以并未在堂上。 刘氏不发话,王旻也是稳重性子,五奶奶身为弟媳也不会轻易开口,正堂竟是一片静默。这回,安乐长公主却是少见地露出笑脸对五奶奶道:“宁国侯家的大小姐可定亲了?” “您是说我二哥家的么?”五奶奶掩下几分惊奇,道:“定的是文史胡同石家的大爷,老大人在户部掌印,明年过门。” “哦”安乐长公主闷闷道,神色间颇有几分懊恼。 王希音心底也有几分不可思议,公主是要给大表姐说亲么?可大表姐是十四那年定的亲,如今已经十八了啊 只这话无论是谁都问不出口的,公主不是这意思还好,要真是想给梁蕊说亲可就成笑话了。 五奶奶眼看着厅堂又安静下来,忍着几分尴尬道:“公主念着我们蕊姐儿,是我们姐儿的福气,到时候蕊姐儿成亲,公主可要赏脸喝杯喜酒。” 别说这八竿子远的亲戚家喜事,就是平阳公的热闹,安乐长公主都不愿意凑,听了这话也不过敷衍着:“到时候再说。”言罢又拧着眉不知道思索什么去了。 若说起来,安乐长公主却是有几分左性,她母妃出身不高,是先皇后身边的宫女,怀了龙胎才定成贵人,及至诞下龙女,这份位就没再晋过。倒是先皇后因膝下凄凉,又念及贵人多年服侍有功,才对小公主多加照拂,有时还会抱在膝头逗玩。卑微又尊贵的身世养出了她不谙世事的性子,便是贵人有心教她,碍于先皇后也不敢多开口,别看宫人对安乐长公主奉承得紧,可任谁都知道,这个公主也不过是先皇后排解消遣的爱宠。 至于安乐长公主自己,小时或许不明白,但成了亲嫁了人,还是这般无知无觉,就不晓得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我依稀记得,安哥儿定的人家也是文史胡同的?”国公夫人放下茶盏,给大儿媳妇收台。 安乐长公主还在想事,闻若未闻。五奶奶忙道:“可不是,娘不提我还想不到,安哥儿媳妇的赵家,就在文史胡同头起,跟石家错对门儿。” “这敢情好,咱们两家也是有缘,结亲都结的近。”刘氏笑眯眯道,侧身问下首的儿子:“当初安哥儿定亲的时候,赵家当家的在鸿胪寺点卯,现在呢?” 王旻倾了倾身,眼也未抬道:“赵大人做事严谨周正,鸿胪寺迎接往来外宾,离不开他辅佐。”他顿了顿:“倒是当年的右寺丞调去了礼部,做郎中。” 鸿胪寺寺丞不过从六品,礼部郎中却是正五品。 甚么鸿胪寺离不开人,不说今上倚重六部,鸿胪寺泰半成了闲职,便说八年过去,来来往往的人事调动早不知道把鸿胪寺换了几回血,偏那个赵家不长眼跟二房结亲,撞上了刘氏的炮仗,这辈子怕是升不上去了。 王希音懒得与他打眉眼官司,只道:“表哥可是觉得这二人服侍的不够?”她招手让院子里站着的两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过来:“你们跟着四少爷和表少爷,再有什么回来报给我听。” 张成自然不愿意再有丫鬟去,夏樱还好说,那个穿墨青比甲的丫头之前就在书房侍立。虽然他自恃问心无愧,也防不住小丫头不分情理呀。 然而他现在是看出来了,这王家表妹铁了心是要这些丫头过去的。国公府的教养不过如此,他倒要看看一会儿这种下人在国公爷面前诽谤他这个正经表少爷的时候,国公爷可会容她们放肆! “表妹,须知女子以贞静c柔顺为要。你好自为之罢。”言罢,甩袖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王希音艳羡道:“四姐姐的小院好别致。” 梁荻低头浅笑不语, 还是梁荔道:“静姐儿春日再来, 四妹妹还在那边栽了葡萄,说是要在底下编秋千,到时咱们一起玩。” 王希音听着更是神往,平阳公府占地不小,却分不到姑娘的小院,只有一座绣楼,那花园都是有定制的, 轮不到姑娘自己去布置,她早就想要个属于自己的院子了。 “不过啊, 咱们最会布置院子的还是大姐姐,”梁荔俏皮地眨眨眼:“静姐儿上回来还是中秋给祖母请安罢?要不要求求大姐姐去她院子瞧一眼,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咯!” 梁蕊先虚点了梁荔额头一记笑骂道:“亏你也是做姐姐的,净拿我们说话,怎的不叫静姐儿去瞧瞧你那乱草垛子!” “嘻嘻, ”梁荔嬉皮笑脸, 凑过去跟王希音耳语:“大姐姐这是害羞了呢!” 二门上还摆着李家送来的聘礼,王希音看着梁蕊面若红霞的俏脸,也笑道:“我还没恭喜大姐姐呢, 就可惜我还没见过大姐夫, 等到时候还要姐夫给我大红包!” “哎呀!”一向稳重的梁蕊彻底羞了,“静姐儿可不要学你二表姐, 她最是不正经了!” 姐妹几个哪见过大姐儿这般模样, 俱都低头笑了起来, 气氛倒也融洽。 坐了没一会儿,王希音又提到梁锦:“锦表姐身子不适,我先前还不知道,如今听说了,怎么也该去看一遭。” 梁荔低头抿了口果茶,梁荻揪着帕子,却是梁蕊笑着道:“应该的,锦姐儿也歇了一日,倒没听说再叫过太医院的人,想必不是甚么大事,咱们姐妹都该去看一看。” 梁荔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梁荻连忙拉她袖子,梁荔这才不再做怪样子,一同道:“一起去罢,舅舅前儿给了我院子一筐金桔,我尝了两个实在甜得很,也给三妹妹拿去尝尝。” 梁蕊满意地点点头。 王希音全当作没看见几个表姐之间的眼色,笑着打发夏椿跟三姐妹的丫鬟去给梁锦的院子报信。待得了信方才往梁锦的锦绣园而去。 “大小姐c二小姐c四小姐c表小姐安!”锦绣园挨着大房的院子,独揽一抱清泉,与大房一脉而成,面积算是梁荻小院的三四倍大,有假山奇石,珍惜花草,便是到了冬日也是一派郁郁葱葱的繁盛景致,可见园丁用心之深。 梁锦的大丫鬟百合此时就站在院子门口迎接四位小姐,她穿着藕荷比甲,内套褐色暗纹织锦兔毛镶边短袄,六幅同色湘裙行走间隐有光彩,不提首饰,只这一身妆扮拿出去不消说是丫鬟便是哪户五品以下的官家小姐也穿不出来。 别说许久不曾与梁锦见过的王希音暗暗惊诧了一下,便是常见的梁荔也忍不住竖了眉毛,这丫鬟身上的褐色织锦是中秋侯府封地进奉的节礼,一共不过五匹,侯夫人三匹,大房二房各一匹。因着丝质华美,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深得二奶奶喜欢,哪怕颜色更适合上了年纪的,她也把一匹布全拿去给自己做了身衣裳,在中秋家宴上穿了出来。 这件事并不怎么合规矩,尤其是二奶奶都没有请示侯夫人的上席衣裳就擅自穿了出去,幸亏朱氏不爱这颜色,才没在家宴上出丑。要知道宁国侯府的中秋家宴几乎算是京城梁家的族宴,不拘哪一支,只要是在梁氏族谱上记了名的都要参加,这架势甚至比春节还要盛大,更别提今年还是宁国侯六十大寿,族人们更是卯足了劲要提前给侯爷祝寿,在这种家族大事上衣着与婆母撞衫,后果不堪设想。 三姐妹是知道她们母亲这件事做的上不了台面,但亲眼看着梁锦把同样的布穿在丫鬟身上,就好像自己被扇了巴掌。 梁荔张口就要刁难百合,还是梁蕊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盈盈笑道:“三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百合恭顺道:“托大姑娘的福,姑娘今晨头疼就消退了,如今不过养养神罢了。” 梁蕊点点头,打眼色让丫鬟给百合红封:“你伺候三妹妹有功,赏你的。” 百合也不推却泰然收下,领姐妹四人往院子正屋走去:“表小姐有阵子不见了,您上次托大姑奶奶带来的绣品,我们姑娘喜欢得紧,一直念着您呢。” 王希音看着她亲热的样子,略一品她的话才笑道:“技巧拙劣,没得叫锦表姐笑话就好。” 百合顿时笑开了颜,好似王希音说了甚么一般:“表小姐真是说笑了”言谈间就进了正屋,甫一入屋就一股子清新果香扑面而来,寒冬时节,屋内竟如春日般温暖,甚至还挂着纱幔和水晶帘子,几个丫鬟都只穿着单衣罩了件比甲在一旁伺候。 “几位姑娘稍坐,奴婢去知会姑娘。”百合屈膝退下,另有丫鬟奉上清茶果脯还有一盘碗大的石榴,个个胀得裂开露出红彤彤晶莹的果粒。 有石榴一对比,梁荔顿时想把自己带的那盘子品相普通的金桔扔出去。 “姐妹们一向安好?”无人言语间,一个着玉色短袄樱粉缎镶茜红宝相花纹边的少女走了出来,她鹅蛋脸细长眼,琼鼻小嘴,面色略白,正是梁家大房唯一的掌上明珠,梁锦。 姐妹几个互相道了好,梁锦将目光落在王希音身上:“静姐儿可不常来,这是前些日子我外祖家送来的石榴,说是今年怀远那边石榴丰收,你尝尝可与洛阳的不同?” 王家祖庙就在洛阳,那里也盛产石榴,每年自是有族人往平阳公府运几车过来,偶尔大姑奶奶会装一筐做节礼送到宁国侯府。 王希音道了谢,让夏椿去剥一小碗来,自己问梁锦:“听说三姐姐前日子着了风,如今可大好了?” 梁锦垂眸晃了晃茶盏,笑了笑:“见到姐妹们来,我还能有甚么不好。”这话像是一根针,直刺的梁荔坐不住了。 却还是梁蕊按住她,笑道:“三妹妹无碍,我就放心了,都是一家子姐妹,若是再有什么,三妹妹可一定要知会我们。” “大姐姐说的是,”梁锦指尖摩挲着茶盏把手:“都怪我身子骨一向弱,常让姐妹们担心。” “我不是”梁蕊结舌,她可没有半分责怪梁锦的意思。 “说这些做什么,静姐儿好些日子不来,咱们去屋里罢,这回我舅家表哥从泉州走了一趟,带回了些西洋玩意儿,虽说经不住推敲,给静姐儿看个稀罕。”梁锦浅笑着打断她。 先是百合身上的衣裳,再是刚才大姐的话被误解,又加上先前那些有的没的,梁荔一时气不顺,张嘴道:“林家表哥走南闯北也是辛苦,如今都开始跟洋人做生意啦?”曾经红极一时的镇国将军府林家已经彻底迁回安徽故里,因着还要拉扯一家老小,有些读书不成的子弟除了乡里收租之外也会做些生意,梁锦提到的这个表哥算是里面一把好手。 然而大魏社会,士农工商阶层分明,富农经商还算罢了,纯作商业还是叫人瞧之不起。 梁锦不动声色地回道:“比不得贾舅爷是读书人,流连西市书坊寻朋唤友。”二奶奶的父亲不过是当年一个二甲进士,排名进不了翰林院一直外放做官,今年才回京,还是托宁国侯寻了个京城差不多的官职。之前一直在京城赁了个小院,住着贾家大爷。只可惜贾大爷遭遇家中骤富,妹妹又是侯府媳妇,便有些懈怠读书,常年以寻书的名义到街市招猫逗狗,图惹人笑。 “你!”梁荔再笑不出来,瞪着眼去指梁锦。 “二妹!”梁蕊连忙拉住她,羞得不行,再如何她们外祖家都比不上林家,林家退居安徽也是家业富足的世家,而贾家底子单薄得简直没眼看。曾经被小林氏教养过一段时间的梁蕊还听出了梁锦的又一层讽刺:贾家连藏书都供不起,也只能让子弟去书坊淘书。 王希音可不是第一次见到梁家姐妹起纷争,又想起来锦绣园之前三姐妹的眉眼官司,怕是才吵过一架。她有些头疼又有些庆幸自家姐妹不多,想了想才道:“锦表姐笑话我呢,前儿日子淳哥儿遇到了薛家小爷,那小爷引经据典可把淳哥儿说直了眼,回来便叫福安去书坊买书,被我娘笑了一通。” “薛家?福平巷左丞的薛家?”梁锦挑眉问。 王希音点头:“嗯,你也知道淳哥儿就是个小书呆,被漫天说教了一通,就想寻书看。” 梁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弟弟的。”她扬了下巴:“都有哪些书,有单子么,叫我瞧瞧。我这里到还有几本看过眼的,让淳哥儿拿去。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叫他们瞧不起。” “好姐姐,我来你这儿就是打着这个心思!”王希音嘻嘻笑道。梁锦可是大房独女,甚么宝物古籍没见过?她摸过的书怕是比二房三姐妹加起来都多。虽说她来之前并没有这么盘算,但既然梁锦说话了,不借几本书,她这个表姐怕是不依。 “好呀,静姐儿也有小算盘了,这是拉着我们三姐妹给你压阵呢!”梁蕊插话过来,生怕本就关系冷淡的姐妹又起隔阂:“锦姐儿说看过眼儿的,那都顶好不过了,我们也要瞧瞧。” 梁荔还有些气不过,缜着脸不说话,梁荻却一双眼放光一般看着她们。 梁锦一笑,露出细白的牙齿,显见梁蕊这话说进她心坎里了:“都过来看看罢。”论书作画,她就没有输过。 王希音在两个夫人间杵了半天,又拿了固原长公主一个玉镯方才回去。朱安安轻轻撞了撞她:“方才梁家小姐问你呢,见你跟长公主说话就没上前,叫我跟你说一声一会儿去后院找她们。” 一说她们,那就是二房的三姐妹了。王希音戴上玉镯,温凉的触感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小表姨不跟着一起么?” 朱安安撇撇嘴:“我哪里走得开,你都开始戴镯子了,我娘还想着叫我拿根钗回家呢。” 王希音脸色一红,推她:“快别乱说,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了。” 明年就要办及笄礼的朱安安看着王希音尚显稚嫩的小脸叹口气:“去罢去罢,遇到有意思的事记得告诉我哦。”她父亲虽然已经是正二品的兵部尚书,但在金枝玉叶们眼里还是差了一些,毕竟朱氏嫁进宁国侯府之前,朱家在京城还很不显。今天静姐儿能从固原长公主手上领一个镯子,若是姑姑把她叫去,怕也就是得长公主几句好话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那丫鬟问完话知道梁家的四个小姐还在女学, 王希音就带着淳哥儿去前院了。 梁家女学就是侯府专门给四个姑娘请的先生,在前院和二门间的小楼上课。反正淳哥儿也要去前院找那个堂少爷,说是讨教学问,还不是外祖母拿一篓子银霜炭让那位少爷费点时间带带孩子么。本来这待客该是梁家真正的小少爷豚哥儿的事,却没有一个人提起。 宁国侯府占地极大,几乎比平阳公府阔了一倍多, 算起来平阳公府是凭着几代前出了一位中宫皇后才得的公爵,比开国元勋出身的宁国侯莫名就低了几等的意味。 外祖母身边的丫鬟也是伶俐人,一路上怕表姑娘和表少爷无趣,走到哪里都要说些景致以搏一笑, 倒让两个孩子走得兴致盎然。将到二门边, 丫鬟去给看门婆子看手牌的时候,一行人从旁的小道横穿过来。 淳哥儿正抬头看着二门两道对联, 小手在掌心学着比划,还是王希音先注意到的他们。 那是四个七八岁的小长随围着过来的, 正中人穿着灰色银鼠皮的袍子领口和袖口都滚了兔毛, 脖子上带着七色璎珞镶嵌的纯金项圈, 绣了金线玉牌的腰带都要拴不住来人的小肚子, 正是宁国侯府上下最受宠爱的小少爷豚哥儿,大名梁凤勋。 梁凤勋时年九岁, 却胖成了一个球,他眯了眯再不能小的眼缝伸出胖胖的手指:“你们要去哪儿?”他是认得王希音的, 对淳哥儿也有印象, 只不过没到熟悉的地步。这府里上下都是他的, 猛不丁瞧见这姐弟二人,他自然是要问上一问。 “大少爷!”领着王家姐弟的丫鬟们纷纷行礼。 梁凤勋才不拿正眼瞧她们,一径问王希音:“你们是要去哪儿,怎么不来找我?” 王希音对这个表弟印象不佳,但人家到底是主人,她还是先问了声好,再道:“听说你家有个堂少爷学问很好,淳哥儿想去讨教讨教。” “哦~”梁凤勋扬起肥肥的双下巴,他比王希音矮了多半头,也只能站在不远处才能做这傲慢的动作:“你们王家现在兴起读书啦?你爹前儿阵子中了举还大肆设宴来着,难不成现在国公府日子过不下去都要科考当官啦?” 那不屑的语气不消说,就是把梁二奶奶背地里念嘴的话学了个十成十。 王希音正想说话,却是淳哥儿先开了口:“豚表哥说错了,读书使人明理,教人奋进,不能拘泥于钱物。” 梁凤勋斜他一眼:“那就能拘泥于文字了?” 淳哥儿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梁凤勋撇撇嘴:“掉书袋。” 他身后的长随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极为捧场的样子。 淳哥儿顿时涨红了脸,他书读的呆了些,但周围人都宠爱他,从不曾像梁凤勋这般直言,他小小男子汉的自尊心有些伤了。 “掉书袋也要有书可以掉啊。”王希音可看不得淳哥儿受委屈,她知道梁凤勋是外祖父的宝贝孙子,但那又如何,她还是祖母的宝贝孙女呢:“业精于勤荒于嬉,豚豚你再玩下去小心把开蒙的书本都忘光了。”她也学着梁凤勋的样子斜了他一眼,那小子另一只胖手上还拎着个竹笼,里面蛐蛐儿正叫得欢,也不知道在这个时节,这小子从哪里找来的。 梁凤勋哼了一声:“幼学琼林那些有甚么难的,便是忘了又如何,反正也没人敢考我。”他说着又恼道:“不要再叫我豚豚。” “好罢,”王希音顺从道:“豚表弟,我们要去找在你家借宿的那位表哥,你要一起吗?” 想来豚表弟也不是什么好名称,梁凤勋肉球一般的脸盘鼓了半天,才道:“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算你哪门子表哥。不如我们到后院玩,小三找到了一个蛇洞,说是里面藏着冬眠的蛇!”提到兴奋的地方,夹缝一般的眼睛也闪着光芒。 王希音可不想跟他去看什么蛇,她吓唬他:“长虫冬眠的时候最毒了,你把它弄醒,它呲个牙喷点毒汁溅到你身上,小心烂掉!” 梁凤勋才不怕她吓唬,得意洋洋道:“就知道你不敢,长虫冬眠的时候才虚弱呢,不然它还会自己钻到洞里去?” 王希音看着他乐颠颠的双下巴和小肚子:“随你罢,不过到时候你跑不过被蛇咬了少条腿,可别说没人提醒你。”也不知道二舅母怎么照看的豚豚,捅蛇洞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么?约莫是豚豚再想不出有甚么可玩,才让身边人为了邀功想出的馊主意。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梁凤勋道:“去我院子罢,上回我小舅舅送街市给我捎了些玩物,你肯定没见过。”他拎起竹笼:“喏,金顶独龙,已经咬死我之前养的好几个大将军啦。” 果然是男孩子的玩意儿,不是蛇就是虫,王希音哪里会喜欢,她见淳哥儿又缩得跟个鹌鹑似的,一点也不想跟这个表哥接触的样子,皱眉道:“我不去,我们是要读书的,你自个儿去罢。” 大抵梁凤勋的诚挚邀请没几个敢如此直白的回绝,他立时恼了:“叫你看蛇你不去,给你好玩也不去,非要去找那穷亲戚作甚。一个打秋风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堂哥也值当你去见他?”也不理他手里的金顶独龙了,胖手上去就抓王希音:“不行,你就得跟我玩。” “别抓我姐姐。”在王希音没来得及收手的时候,淳哥儿突然横过来道。 梁凤勋才不理他,肥壮的身子几乎是淳哥儿一倍大,一巴掌就推过去:“走开!” 王希音把淳哥儿护到身后,生生就吃了梁凤勋一拍,条件反射般推回去:“豚豚,你别太过分了!” 梁凤勋又生气还有点委屈,气得小眼睛就要大一圈了,他看着英雄了一下就躲在王希音身后的淳哥儿,招手对小长随喊:“给我打他!” 小长随互相看看,他们在梁凤勋身边不长,哪里知道眼前的姐弟是什么人,听着表哥表弟叫得极亲近,全府上下便是侯爷也轻易不会违背他们小少爷的,一时就不敢上前。 恰在此时,一个青色身影过来:“这是怎的,老远就听到你们热闹了。”却是围着青色织锦绣喜鹊压红梅披风的梁家大小姐,梁蕊和另两个姑娘下女学了。 “昨儿听说大姑姑今天回家,没想到静姐儿也来了。”二姑娘梁荔笑眯眯的:“好些日子不见,可想死我了。”她走过去想将王希音拉到身边,看着弟弟把王希音的袖子都攥皱了也不撒手,她也有几分头疼正想怎么好言好语劝劝弟弟。 就见王希音极嫌弃地一甩手,眉开眼笑地对梁荔道:“我也想二表姐了。”一个眼角都不甩梁凤勋。 即便三个亲姐姐都在,梁凤勋也没觉得什么,倒是被王希音甩了那么一下,他咬着牙哼了一声:“你等着,以后我有好玩的再不给你玩!”说完把金顶独龙往身边花池一扔,负气而去。 梁家二房的三姐妹叹为观止,便是她们这做姐姐的也不敢像王希音这般给梁凤勋脸色看。 梁荔快人快语道:“这小霸王恁的缠你!”而且还是人家越不搭理他越上赶着去缠。 王希音撅了嘴:“明明是在欺负人,二表姐没瞧见他那一巴掌多狠。”小姑娘揉着胳膊,这还是梁凤勋半路看到她顶上来生生改了拳路的结果,若不然这巴掌得实打实抵到王希音腹部。 梁四姑娘梁荻不爱说话,却最是善良,她拉过王希音担忧地看着她的手臂,抿唇半天才道:“去我那儿看看?” “哎。”王希音脆生生地应着,又指了正跟梁蕊回话的淳哥儿:“外祖母让我和弟弟给您家借宿的堂少爷送一篓银霜炭,听说他学问极好想让淳哥儿与他讨教一二。等我把事儿办了再去找四姐姐。” 听到银霜炭,三姐妹互相看了看,梁荻脸皮薄霎时红了一张尖脸盘,她自是知道母亲当家以来对这位借宿的同族堂哥不屑一顾。那少爷住的院子偏远阴冷不说,便是日常的木炭都给不齐,直到几天前陪着那少爷来的小厮实在看不过眼,在侯夫人身边一个嬷嬷路过的道上哭诉一番,才把事情捅了出来。 她眼巴巴看着两个姐姐,嘴唇抿了又抿,却说不出话来。 还是梁蕊笑着道:“这有什么,让迎春去送罢,我也听说那位堂弟学问不错,淳哥儿与他讨教定会有收获。”她也对自家亲弟弟该出来待客的事绝口不提,豚哥儿可不是她这个大了八岁的亲姐姐能惹得起的。 安顿好淳哥儿,王希音就跟着三个表姐说笑着去她们的院子。宁国侯府占地极大,人口却不多,是以三个姑娘能有自己的院子。 “怎么不见锦表姐?”王希音问着大房唯一的姑娘,今年秋日办及笄礼的梁锦,也是比着梁凤勋一般在宁国侯府如珠如宝一般存在的姑娘。 梁荔笑道:“她前儿夜里着了风,怕是身子有些不适,今天就没有过来。” 王希音听了忙道:“现在可好些了?可能叫人去探望?” 三姐妹互看一眼,还是大姑娘梁蕊点头:“昨日休了一天,想必好些了,锦姐儿怕是也想你,咱们姐妹几个一会儿一起去看她!” “不过呀”笑完后,五奶奶还说叹息着说了她今天最想说的话:“静儿也千万要记住,万事没有一帆风顺,而且也不是谁一意孤行就能够真的往好的地方走。在这世上,你首先要靠家族,其次要相信娘,倘若都做不到,你还要相信你自己。” “那我要是也被定下这样的亲事,又不想结亲呢?”设身处地去想王元娘的处境,再加上五奶奶的话,王希音真觉得要绝望哭了。 “你瞧,这就是娘说的。定亲,首先静儿要相信家族不会特意挑一无是处的人家给你,若是静儿不满意,可以跟娘说。静儿的事,娘拼尽全力也要让我的宝贝女儿过得舒心。可要是发生最不幸的后果,只剩你自己的时候,你也要相信自己,日子是人过的,没有什么是需要你斩断后路,不跳悬崖不回头的。”五奶奶拉开女儿依偎着的身体,定定地与她对视:“懂吗?” 五奶奶说得这般郑重,王希音忍不住浮想联翩:“您这么说,是不是因为,娘您嫁给父亲也只能信自己了?” “胡说。”五奶奶笑着轻叱她:“这就想着编排起你娘来了?”大约也意识到自己跟夫君冷淡的相处对孩子有了影响,五奶奶斟酌着说:“我嫁给你爹可是心甘情愿的。这门亲事就是你外祖母为我从你外祖父那里争取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第一百三十章 此为防盗章  国公府的枫叶会并没有大肆铺张,想必平阳公也知道区区举人, 在京城尤其是勋贵面前不值得炫耀太过。 也因此, 两日后, 便只有几家亲眷带着子女过府话话家常。 “怪道前两日我听着枝头喜鹊叫呢, 却是敬哥儿考了功名。”一个尖下巴, 吊梢眼的老夫人与平阳公夫人闲话:“贵府与我家就隔着一条巷子,可是要沾沾文曲星的喜气!”老太太夫家姓蒋,原是永宁伯家的老封君, 然而爵位不是世袭, 也只到她的孙辈。雪上加霜的是两年前年轻的永宁伯曝街惨死, 顺天府尹涉案调查,发觉前永宁伯是赌博斗殴, 不仅伤人性命且将自己赔了进去。因着这桩丑闻,爵位就被皇上收了回去。如今偌大一个府上, 只靠着原来的家底撑着,却不知还能在京城勋贵圈沉浮多久。 刘氏看着蒋老夫人殷勤的面孔, 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说起来她和蒋老夫人算不得手帕交,却也是往来交际总能见到的, 哪成想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还要遭遇这些事。虽则刘氏的大儿子已是上封世子,但想起这几年幼子的事, 她还是有些气闷和后怕。 说着, 刘氏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哪里就是文曲星了, 我依稀记得姐姐的孙儿在哪家族学, 是不是明年就下场?” “是我娘家的族学,”蒋老夫人连忙接道:“比不得别个,也就拘拘他的性子罢了。先生说至哥儿现在还有些欠缺,少说也要翻过明年再提下场的事儿。” 两人说着,王希音就带着淳哥儿拜见各家夫人来了。 全了礼,立马就有夫人拉了王希音的手,道:“还是国公夫人教养的好,瞧着姐儿模样性子真是样样好,只恨不能是我家的姑娘。” 这话一出,厅堂就静了片刻。 王希音只觉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掌滑腻得很,略略挣了下,垂手道:“太太谬赞了,希音顽劣,当不起太太这般看重。” 那位夫人脸上的笑就这样凝滞片刻,又强挤着呵呵两声:“这话说的。”却是再挤不出别的话来。 蒋老夫人看了全场,嘴角微撇,这般轻狂,不定是哪家新贵的家眷。平阳公的嫡孙女哪是这些人肖想得起的,便是有了这份心思也不能在明面上摆出来啊。 她看着王希音亭亭玉立在旁,十一岁的小姑娘生得比同龄高些,像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如一棵笔挺的小白杨,脸蛋白嫩圆润,一双杏眼清凌凌的好似含着光,睫毛的阴影洒在鼻梁上,樱粉的唇抿着,到底年纪小,恐是还有着对刚才那位夫人失礼的怨气。 这小姑娘相比时下京城最受推崇的身形是有些茁壮,但那股子倔生生的精神头实在喜人。蒋老夫人心里一叹,要不是家里失了爵位,这么好的小姑娘倒是可以为至哥儿求上一求。 现在么她看了眼几位夫人各色的面孔,借着喝茶掩去了神思。 “到祖母身边来。”刘氏出言打破寂静,她本是强势性子,只是国公夫人的名头戴了几十年,怎么也会做点面子功夫。说话的这个夫人是个面生的,倒是她旁边那个拧着帕子忐忑又尴尬的年轻媳妇有几分面善,像是洛阳杨家的女儿,吏部左侍郎的二子媳妇。平阳公夫人唯一的嫡女儿就嫁去了洛阳杨家,却是嫡支,王家和杨家是故交想罢,她就温言道:“我这个孙女儿被娇宠惯了,夫人不要见怪。”也不等那夫人回话,径自对王希音道:“见过礼,就带你弟弟去院子罢。今儿个咱们家也有娇客,都是你叫姐姐的,好好学学人家的礼数。” 王希音乖乖应是,拉着弟弟走了出去。 “阿姐,我们不去花园么?”淳哥儿懵懂地看着在厅堂外走廊徘徊的王希音,歪着头问。他的模样像极了五奶奶梁氏,只一双眼随了王家。 王希音确实不大想去,那几个跟着来的姐妹都是平阳公府往日亲近的人家,谁也与谁不陌生,只是越熟悉,王希音越知道她们要拉着她说些甚么,她实在有些不耐烦理会。 只是今儿个是给远在家乡的父亲庆功,她作为主人少不得要招待一二。 想着,王希音就对淳哥儿道:“一会儿前院开席,你去见过祖父罢,想必二哥也会来,跟着他行礼回话不要莽撞。” 淳哥儿如今已经七岁,倒是不适合再跟闺阁女儿玩耍,只是还没到十岁搬去外院的年纪,所以方才还是跟着王希音见的诸位夫人。 “知道了,阿姐。”大名无象的淳哥儿是个敦厚老实的孩子,也大约是他出生的这几年家里都在念叨功名c考学之类的话,倒把他说教的像个学子。他看着王希音遣丫鬟跟着自己,踟躇了下方说:“我也觉得阿姐样样好,阿姐不要恼了。” 小孩子还听不出刚才那位夫人说话的深意,只是单纯以为王希音不喜欢她的夸赞。 听了弟弟笨拙的安慰,王希音笑笑:“多谢阿弟,姐姐没事。去了前院要先拜见祖父才能随意行走,可记得了?”见他点头,她又对丫鬟道:“看好少爷,见过二少爷了再回来。” 目送淳哥儿离开,王希音轻轻叹了口气。立时有旁的丫鬟道:“四少爷懂事,三小姐不用太担心。” “我哪里是担心他。”王希音蹙眉又展开,轻步往花园里去了。 “静姐儿,你可是来了。”一进了花园,便听到一声招呼,却是个鹅蛋脸的姑娘,一双细眉弯弯,身着交领高腰襦裙,若草色底团花纹饰的上襦,茜色下裙,掐着深色束腰,更显得身姿婀娜,纤如扶柳。 王希音笑着应道:“刚去厅堂拜见了各位夫人,可让小表姨久等。”这是去年刚点为兵部尚书的朱大人家的嫡幼女,闺名安安的。论起来,王希音要叫那位已过不惑的朱大人一声舅姥爷,只因他是五奶奶王梁氏母亲,宁国侯夫人的亲弟弟。 朱安安显然没继承朱家圆润的身材,她十四岁的年纪,娇小纤细,现下挽了王希音的胳膊,冷眼瞧着两人竟像同龄一般。然而她自己似乎并不以为意,娇娇地道:“并不很久,只是好些日子没见你,想得很呢。”虽说两家的血脉关系已经有些远了,但京城里行走看的是人脉。朱家显然对平阳公这门姻亲很看重,往日年节总会有来往,因此互相并不生疏。 而朱安安是家里娇宠的小女儿,虽然年岁比王希音大了三个春秋,又长着一辈,但教养上与王希音这个五房嫡长女完全不同,两人说起话来,竟是这个被叫表姨的娇软一些。 “知道小表姨念着我,前些日子我家绣娘新得了本绣花册子,里面很是有些新鲜花样,一会儿让夏樱拿给表姑看看。”大约王希音也习惯了与这个表姨如此相处,径自拿出表姨最感兴趣的事物哄她。 朱安安果然笑眯了眼,若不是心底还能记起自己是长辈,恐怕她真该撒着娇说,就晓得静姐儿疼我。然而还不等她说话,院子又有人来了。 “好生偏心,只惦记你朱家表姨,瞧你们倒不是姨甥像是嫡亲姐妹似的。”人还没走近,抱怨先过来了。 王希音霎时只觉额角抽疼,笑着对这个穿樱色窄袖背子,宽下巴的圆眼姑娘道:“娇表姐勿恼,是希音腿脚慢了两步,才让小表姨上前接的。”她也不顾缠在身侧的朱安安,伸手拉了张娇,低语:“祖母一直念着您,晓得您今年及笄,留了些话与您,特特嘱咐我散了席,让夏椿领您过去。” 张娇这才转嗔为喜,反握住王希音的手,眼角带过朱安安一下,道:“那就多谢表妹了。”说罢也不理人,松了手就带着身边的小丫头嘀咕什么去了。 朱安安拿王希音挡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洗了三水的背子也穿得出来,褶裙都没烫过,就这也要来赴宴,真不怕招主家嫌弃!”她撇撇嘴,紧着王希音的胳膊:“平阳公夫人哪记得住她这个庶外孙女,不会又要你破费吧?”方才王希音的话她是听了个全,什么留了话,分明是拿东西打发这个张娇。 若说朱安安喜好时兴花样,也是与人互相交流,一本花样册子本就算不得什么,况且她有了新鲜玩意儿也会跟王希音分享。可这个张娇却不然,没个真金白银还真打发不走。 一点子头花c首饰,王希音还不会放在心上,这个娇表姐要真能被这般安抚下来,她不介意每次都破点财。 “表姨慎言罢,娇表姐家境差些,做妹妹的帮补不了别的,分些玩意儿与她也是应当的。”只要娇表姐别有旁的心思。 以朱安安的身份,自是不把张娇放在眼里的,只是耐不住张娇自己不知轻重,每每在平阳公府上与她争高低。也不想想出了平阳公府的宴席,她张娇还能再去哪家遇得上自己? 言语间,王希音又去招呼了别家的姑娘,都是与平阳公沾亲带故的,问候起来还算轻松。却是有一个浅红梅色单衣,素白镶蓝纹金边罗裙的少女有些眼生。 洛阳杨家是书香门第,杨老太爷桃李满天下,大约重仕而轻商的缘故,杨家并不富庶。当年杨大太太,也就是王家大姑太太王斐十里红妆入洛阳,一百二十抬嫁妆的排场让杨家妇人说嘴到了现在。可是经过多年的贴补,王斐那三万两左右的嫁妆已经所剩无几。 入京之前,王斐总还记得京城女子对衣着的重视,生怕女儿被轻看,结果翻遍库房找不出一匹像样的料子做衣裳,还是跑遍了洛阳城才寻了料子匆匆缝制的。这也是为何王斐见了王希音就要训斥一顿的缘故先灭灭贵女的气焰,好叫女儿不会被她们轻看了去。 只是再不被看轻,衣裳好次也是会被人一眼就瞧出来的,原本母女两个想着杨芝珍与王希音同住,张嘴要一身衣裳理所应当,却不想中间出了岔子,到了王二娘那里还是搬出杨老太爷的事情,才唬的王二娘殷勤相借。 可这一身到底还是比不过王希音的 杨家表妹的心思,另两个女孩可猜不出来,展示了自己的衣裳后,王二娘更是与王希音喋喋不休地说起了她对时兴样式的见解,王希音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也是微笑着听,突然她觉得外面有些安静,叫了秋槿去瞧,才知道老夫人被大姑太太和安乐长公主服侍着去了后屋,因着没见到三太太出去,应当也是一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王希音是死过一回的人。 又或者, 是在梦里死过一回,现如今她也不太确定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那里掺杂了太多与现在有关联的事,又有些事情跟如今完全不同。 就比如那场梦中父亲也中了举,又比如梦中的淳哥儿溺水后连烧三晚药石难救已经去了,而五奶奶也已是形销骨立,面如枯槁。至于王希音, 她曾经漠视过淳哥儿的存在, 淳哥儿失足落水时她才刚刚从他身边走过, 没有搭理那个憨厚的弟弟一下。淳哥儿烧到第二天的时候, 她才有些慌,直到噩耗传来, 五奶奶哭到昏厥, 她方意识到自己的无视造成了什么。 在母亲一遍遍盘问淳哥儿出事当天情况时,王希音终于被问了出来,面对母亲绝望c悲伤c痛恨和愧疚交织的复杂面孔下, 她哇地一声把积攒了许久的恐惧哭了一出来那年,她已经十三岁了。 淳哥儿在那年, 也是永远的,停留在九岁, 一个将要被视作大人的年岁。 然后父亲无心读书,丢下她们母女二人外出周游散心。母亲万念俱灰, 对女儿更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跟弟弟争母亲宠爱的王希音顿时发现生活没有任何希望, 她喜爱的首饰c绣品都失了光彩, 更甚者由于她漠视弟弟的事情暴露出来,全府上下对她都一副冷观嘲弄的态度。 直到有一天恍惚的王希音走到淳哥儿落水的池塘边,想着当初淳哥儿落水时体验到的是个什么滋味,想着想着,冰冷的池水就已经没过了她的脸 再醒过来,王希音就回到了淳哥儿出生那年的夏天。一个再正常再平安不过的中午,她午睡被魇,醒来就是五奶奶挺着肚子为自己执扇关切的模样,她眼角含泪还没说话就哭出了声。 可把五奶奶吓坏了,将扇子丢一边抱着女儿哄:“静姐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梦到什么不好的?” 王希音抽了抽鼻子,甚至顾不上吃惊自己身骨缩小,白白嫩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五奶奶吹鼓的肚皮上:“我梦到,我没有照顾好弟弟,娘难过”她其实没想过这是什么奇遇,那时满心想着是佛祖对她这个罪恶的人下入地狱前的救赎。 五奶奶温柔地笑了,热热的掌心敷在王希音的小手上,也抚着肚中的孩子:“静姐儿是个好姐姐呢,现在就想着弟弟。等弟弟出来,要好好谢谢姐姐呢。” 他谢我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王希音低下头,不敢再陷入曾有的那恐怖的自我盘问:淳哥儿弥留的三天里有没有想到她,有没有恨极了她? 不等王希音多想,五奶奶已经抚着她的背,柔柔地哼着小调:“多睡会儿罢,还早。”哄着依依不舍的她梦会周公。 即便以为下一刻就要堕入地狱,那也是多日来王希音睡得最香最甜的一觉。 好久没再梦到那时的事情了。王希音有些头痛,也不知今天是触到了哪根弦,又教她将前情旧事翻了出来。其实她已经很努力想将那些可怕的记忆遗忘掉了。 当初的她不懂事,现在的她就要用心去学。 可到底,要怎么才能真的让自己放下呢?王希音几乎可以肯定,两年后再到那个宴会时,她不会让淳哥儿离开自己眼前一下,旧事不会重发,可她自己呢? 这样的折磨真的很累啊 两个月后,初冬时节,平阳公府终于迎来第三辈的第一个新嫁娘。 吹锣打鼓的花轿要在京城绕了一圈才会稳稳当当地进了国公府的大门,然而这样的热闹如王希音这般已经长成的姑娘是轻易不允许去看的。照实说起来,婚礼从昨天就开始了,那是招待亲友来家坐席的日子,女眷们的应酬也在昨天大体结束了,如今只消在新房陪着新嫂子,再去席面上吃顿饭便好。 到底是二房的喜事,以前二房没回来的时候,纳征请期都是国公夫人主持五奶奶操办,如今正主回来,自然该二房出手才是。 因此,在元娘的张罗下,王希音也就在新房里跟二娘和几个亲戚家的姑娘一起等新娘子过来。 “好慢哦,现在也不知道花轿到哪儿了?”天色未亮就被叫起,折腾来折腾去,如今午时已过,天色昏昏,只看出院子里人影匆匆,却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王二娘忍不住抱怨道。 “就你事多。”王元娘白她一眼:“这都是算着时辰呢,你要着急就去前院看看。” 王二娘连忙闭嘴不作声,外面冷着呢,她才不要随便出去。这些日子,便是二娘再迟钝也瞧出姐姐脾气不大好,她磨蹭着到王希音身边去,小声问:“三妹妹,吉时什么时候啊?” 王希音知道她坐不住,笑道:“快了呢,二姐姐再等等,一会儿嫂子来了见了你肯定欢喜。” 王二娘嘟了嘴:“都等一天了”总归还是孩子心性,拘了一天还没什么有趣的,王二娘对新嫂子也是兴趣缺缺。 “咳。”王元娘重重咳嗽一声,王二娘立马不再多言。 旁边几个表亲家的姑娘听到了还关切地问元娘要不要喝口茶,这些个都是刘家还在京城的亲戚,论地位到底比不上国公府,因此都只是自己说着话,见这边姐妹起了官司才跟着献殷勤。 便有一个圆脸姑娘一直盯着这边,知道元娘不过是给妹妹脸色,笑着道:“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吉时了,二娘若是等得急不妨出去松松身子骨,坐了一天也是累呢。” 王二娘不愿搭理穷亲戚,也不愿意出去,闻言只做不知,倒让那姑娘有些下不来台。 却是王希音接了话:“多谢姐姐提醒,半个时辰倒也不短了。”转而对元娘:“我想去更下衣,姐姐觉得如何?” 王元娘哪里管得到王希音,立时就准了。 那圆脸姑娘得了台阶,又是国公府嫡女递过来的,连忙喜形于色亲昵道:“静姐儿,我身子也有些不爽利,让我陪你去罢!” 王二娘原还挺享受那些人的殷勤,眼见着都去恭维王希音,她就不高兴了,巴着要起身的王希音道:“我同你一起去。” 顿时圆脸姑娘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王希音却不以为意:“二姐姐也一起来。” 王二娘又撅起了嘴要说什么,被元娘截下:“要去都去,一会儿嫂子进门你们可都不许动了!” 带着两个都被王希音叫姐姐的出门,看着二娘故作不理那圆脸姑娘的样子,王希音颇有些心累,怎么几年不见,二娘也行事也这般不妥当。在她模糊的印象里,二娘因为从外地回来的,见多识广,在姐妹圈子里很是春风得意。 可现在看着也就是个计较娇蛮的小姑娘嘛。 这趟出来王希音却不是为了更衣,眼见着二娘拿腔拿调地进去,她歉意地对那圆脸姑娘笑了笑:“姐姐在外间稍等片刻,我出去嘱咐丫鬟们两句。” 圆脸姑娘连忙道:“静姐儿且去,这里有我看着。” “姑娘?”夏樱跟着出去问道。 “你去前院看看四少爷在不在?轿子要到了,院子人多事杂顾不上他也是有的,将他带离一些。”到底是二房的事,淳哥儿也小自然轮不到他冲在前面。 夏樱张张嘴,到底还是没忍住:“二少爷也在前院,肯定会看着四少爷的。”她倒也不是不听命,只是姑娘太紧张四少爷了,从来都要她去前院看着,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倒叫那些混小子耍笑她凭着姑娘的命令去看爷们儿,夏樱脸上过不去。 王希音蹙了眉头。 却是夏椿过来道:“姑娘不嫌弃就让奴婢去罢,夏樱姐姐还要照看着姑娘,一时半会儿怕是脱不开身。” “也好,看到四少爷若是跟在二少爷身边你就不用上跟前儿了,若是没有就带他去旁厅,便宜看见哪个合适的,叫他跟着都行。”这种时节王德普纵是没事,身边也断不了献殷勤的宾客,叫淳哥儿跟着反而不太好。具体哪个是合适的人,以夏椿的稳重性子该是能分辨出来的。 夏樱抿抿唇:“姑娘” “回去罢。”王希音让夏椿离开,只淡漠地说了一句便抬脚回到更衣的地方。淳哥儿是王希音最看重的,自她从那个梦中醒来,除了不让娘亲挑选那个曾蛊惑自己的丫头,王希音把所有的注意都放到淳哥儿身上。 至于身边的丫头,她向来用得十分随心,也就是夏樱年纪大些,稳重老实,做事不需要她再三嘱咐,她才用得勤一些。却不想反养大了这丫头的性子,别的事还好说,涉及到淳哥儿,王希音却是半分也忍不得。 三个姑娘都更完衣就紧着回房等新娘了,进了屋却不见王元娘,王二娘诧异问:“我姐姐去哪儿了?”不到半个时辰,王元娘很该一直在这里招呼才是。 另一个亲戚家的姑娘忙道:“大姑娘见几个姑娘去了许久,有些担心,说是去瞧瞧”话到末尾,她也说不下去了。 不仅王希音,王二娘都听出不对来。她们三个去更衣是跟王元娘报备过的,来来回回也没耽误什么,几个姑娘家多等等也是有的,却也是按时回来了。再多说一句,便是元娘不放心,使个丫鬟过去问一声也就是了,做甚么自己跑出去? “也是咱们动作慢,教姐姐担心了。”王希音道,又对守门的小丫头说:“你们可知道大姐姐几时出去的?” 小丫头刚要说话,二娘赶紧说:“打问她们也没用,我叫个丫鬟去跟姐姐说一声,来回她也不会走远。” 王希音点了头,这也是她的想法,只是这到底是二房的事情,周边也是二房的丫头,她不好开这个口。 嘱咐完弟弟,二娘就不住地催她去寺庙后院看梅花,王希音安抚着她又对好奇打量他们的薛家小姐道:“薛小姐,我同姐姐要去寺庙后面的梅林,你有没有兴趣一同去看?” 年方九岁的薛家小姐,闺名盼媛的看了看自己哥哥,见哥哥微不可查地低了下下巴,她便笑眯了眼:“好呀,我还没在山上看过梅花呢!”很是活泼的样子。 三个女孩带着十几个婆子丫鬟要往后院走去,将要出厢房院子的时候,王希音忍不住去瞧淳哥儿敢不敢跟薛明悟讨教,却不防薛明悟直直地看过来,眼神锐利好似麦芒,刺得王希音一缩慌忙回过身跟着走了。 “王三姐姐,你以前常来这家佛寺吗?”互报年纪排了齿序,薛盼媛对王二娘和王希音亲近许多,她小脸莹白缩在毛领披风里,好奇的眸子闪闪发亮,十分讨喜。 王希音不过长她两岁,却高了薛盼媛将近一头,倒真有带小妹妹的感觉:“并不常来,家里有佛堂,平日上香都在佛堂里,只有大日子的时候才到这边。”密云山的佛寺受京城勋贵的供奉比较多,官家的太太奶奶和小姐们常来上香还愿。刘氏一向不爱凑这些热闹,再加上国公府有过家庙,之后虽然不供奉尼姑念经,却也一直没断香火,也只有佛祖诞辰之类的好日子时,刘氏才会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那丫鬟问完话知道梁家的四个小姐还在女学, 王希音就带着淳哥儿去前院了。 梁家女学就是侯府专门给四个姑娘请的先生, 在前院和二门间的小楼上课。反正淳哥儿也要去前院找那个堂少爷, 说是讨教学问, 还不是外祖母拿一篓子银霜炭让那位少爷费点时间带带孩子么。本来这待客该是梁家真正的小少爷豚哥儿的事,却没有一个人提起。 宁国侯府占地极大, 几乎比平阳公府阔了一倍多, 算起来平阳公府是凭着几代前出了一位中宫皇后才得的公爵,比开国元勋出身的宁国侯莫名就低了几等的意味。 外祖母身边的丫鬟也是伶俐人,一路上怕表姑娘和表少爷无趣, 走到哪里都要说些景致以搏一笑, 倒让两个孩子走得兴致盎然。将到二门边,丫鬟去给看门婆子看手牌的时候, 一行人从旁的小道横穿过来。 淳哥儿正抬头看着二门两道对联, 小手在掌心学着比划, 还是王希音先注意到的他们。 那是四个七八岁的小长随围着过来的, 正中人穿着灰色银鼠皮的袍子领口和袖口都滚了兔毛, 脖子上带着七色璎珞镶嵌的纯金项圈, 绣了金线玉牌的腰带都要拴不住来人的小肚子,正是宁国侯府上下最受宠爱的小少爷豚哥儿, 大名梁凤勋。 梁凤勋时年九岁,却胖成了一个球,他眯了眯再不能小的眼缝伸出胖胖的手指:“你们要去哪儿?”他是认得王希音的, 对淳哥儿也有印象, 只不过没到熟悉的地步。这府里上下都是他的, 猛不丁瞧见这姐弟二人,他自然是要问上一问。 “大少爷!”领着王家姐弟的丫鬟们纷纷行礼。 梁凤勋才不拿正眼瞧她们,一径问王希音:“你们是要去哪儿,怎么不来找我?” 王希音对这个表弟印象不佳,但人家到底是主人,她还是先问了声好,再道:“听说你家有个堂少爷学问很好,淳哥儿想去讨教讨教。” “哦~”梁凤勋扬起肥肥的双下巴,他比王希音矮了多半头,也只能站在不远处才能做这傲慢的动作:“你们王家现在兴起读书啦?你爹前儿阵子中了举还大肆设宴来着,难不成现在国公府日子过不下去都要科考当官啦?” 那不屑的语气不消说,就是把梁二奶奶背地里念嘴的话学了个十成十。 王希音正想说话,却是淳哥儿先开了口:“豚表哥说错了,读书使人明理,教人奋进,不能拘泥于钱物。” 梁凤勋斜他一眼:“那就能拘泥于文字了?” 淳哥儿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梁凤勋撇撇嘴:“掉书袋。” 他身后的长随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极为捧场的样子。 淳哥儿顿时涨红了脸,他书读的呆了些,但周围人都宠爱他,从不曾像梁凤勋这般直言,他小小男子汉的自尊心有些伤了。 “掉书袋也要有书可以掉啊。”王希音可看不得淳哥儿受委屈,她知道梁凤勋是外祖父的宝贝孙子,但那又如何,她还是祖母的宝贝孙女呢:“业精于勤荒于嬉,豚豚你再玩下去小心把开蒙的书本都忘光了。”她也学着梁凤勋的样子斜了他一眼,那小子另一只胖手上还拎着个竹笼,里面蛐蛐儿正叫得欢,也不知道在这个时节,这小子从哪里找来的。 梁凤勋哼了一声:“幼学琼林那些有甚么难的,便是忘了又如何,反正也没人敢考我。”他说着又恼道:“不要再叫我豚豚。” “好罢,”王希音顺从道:“豚表弟,我们要去找在你家借宿的那位表哥,你要一起吗?” 想来豚表弟也不是什么好名称,梁凤勋肉球一般的脸盘鼓了半天,才道:“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算你哪门子表哥。不如我们到后院玩,小三找到了一个蛇洞,说是里面藏着冬眠的蛇!”提到兴奋的地方,夹缝一般的眼睛也闪着光芒。 王希音可不想跟他去看什么蛇,她吓唬他:“长虫冬眠的时候最毒了,你把它弄醒,它呲个牙喷点毒汁溅到你身上,小心烂掉!” 梁凤勋才不怕她吓唬,得意洋洋道:“就知道你不敢,长虫冬眠的时候才虚弱呢,不然它还会自己钻到洞里去?” 王希音看着他乐颠颠的双下巴和小肚子:“随你罢,不过到时候你跑不过被蛇咬了少条腿,可别说没人提醒你。”也不知道二舅母怎么照看的豚豚,捅蛇洞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么?约莫是豚豚再想不出有甚么可玩,才让身边人为了邀功想出的馊主意。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梁凤勋道:“去我院子罢,上回我小舅舅送街市给我捎了些玩物,你肯定没见过。”他拎起竹笼:“喏,金顶独龙,已经咬死我之前养的好几个大将军啦。” 果然是男孩子的玩意儿,不是蛇就是虫,王希音哪里会喜欢,她见淳哥儿又缩得跟个鹌鹑似的,一点也不想跟这个表哥接触的样子,皱眉道:“我不去,我们是要读书的,你自个儿去罢。” 大抵梁凤勋的诚挚邀请没几个敢如此直白的回绝,他立时恼了:“叫你看蛇你不去,给你好玩也不去,非要去找那穷亲戚作甚。一个打秋风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堂哥也值当你去见他?”也不理他手里的金顶独龙了,胖手上去就抓王希音:“不行,你就得跟我玩。” “别抓我姐姐。”在王希音没来得及收手的时候,淳哥儿突然横过来道。 梁凤勋才不理他,肥壮的身子几乎是淳哥儿一倍大,一巴掌就推过去:“走开!” 王希音把淳哥儿护到身后,生生就吃了梁凤勋一拍,条件反射般推回去:“豚豚,你别太过分了!” 梁凤勋又生气还有点委屈,气得小眼睛就要大一圈了,他看着英雄了一下就躲在王希音身后的淳哥儿,招手对小长随喊:“给我打他!” 小长随互相看看,他们在梁凤勋身边不长,哪里知道眼前的姐弟是什么人,听着表哥表弟叫得极亲近,全府上下便是侯爷也轻易不会违背他们小少爷的,一时就不敢上前。 恰在此时,一个青色身影过来:“这是怎的,老远就听到你们热闹了。”却是围着青色织锦绣喜鹊压红梅披风的梁家大小姐,梁蕊和另两个姑娘下女学了。 “昨儿听说大姑姑今天回家,没想到静姐儿也来了。”二姑娘梁荔笑眯眯的:“好些日子不见,可想死我了。”她走过去想将王希音拉到身边,看着弟弟把王希音的袖子都攥皱了也不撒手,她也有几分头疼正想怎么好言好语劝劝弟弟。 就见王希音极嫌弃地一甩手,眉开眼笑地对梁荔道:“我也想二表姐了。”一个眼角都不甩梁凤勋。 即便三个亲姐姐都在,梁凤勋也没觉得什么,倒是被王希音甩了那么一下,他咬着牙哼了一声:“你等着,以后我有好玩的再不给你玩!”说完把金顶独龙往身边花池一扔,负气而去。 梁家二房的三姐妹叹为观止,便是她们这做姐姐的也不敢像王希音这般给梁凤勋脸色看。 梁荔快人快语道:“这小霸王恁的缠你!”而且还是人家越不搭理他越上赶着去缠。 王希音撅了嘴:“明明是在欺负人,二表姐没瞧见他那一巴掌多狠。”小姑娘揉着胳膊,这还是梁凤勋半路看到她顶上来生生改了拳路的结果,若不然这巴掌得实打实抵到王希音腹部。 梁四姑娘梁荻不爱说话,却最是善良,她拉过王希音担忧地看着她的手臂,抿唇半天才道:“去我那儿看看?” “哎。”王希音脆生生地应着,又指了正跟梁蕊回话的淳哥儿:“外祖母让我和弟弟给您家借宿的堂少爷送一篓银霜炭,听说他学问极好想让淳哥儿与他讨教一二。等我把事儿办了再去找四姐姐。” 听到银霜炭,三姐妹互相看了看,梁荻脸皮薄霎时红了一张尖脸盘,她自是知道母亲当家以来对这位借宿的同族堂哥不屑一顾。那少爷住的院子偏远阴冷不说,便是日常的木炭都给不齐,直到几天前陪着那少爷来的小厮实在看不过眼,在侯夫人身边一个嬷嬷路过的道上哭诉一番,才把事情捅了出来。 她眼巴巴看着两个姐姐,嘴唇抿了又抿,却说不出话来。 还是梁蕊笑着道:“这有什么,让迎春去送罢,我也听说那位堂弟学问不错,淳哥儿与他讨教定会有收获。”她也对自家亲弟弟该出来待客的事绝口不提,豚哥儿可不是她这个大了八岁的亲姐姐能惹得起的。 安顿好淳哥儿,王希音就跟着三个表姐说笑着去她们的院子。宁国侯府占地极大,人口却不多,是以三个姑娘能有自己的院子。 “怎么不见锦表姐?”王希音问着大房唯一的姑娘,今年秋日办及笄礼的梁锦,也是比着梁凤勋一般在宁国侯府如珠如宝一般存在的姑娘。 梁荔笑道:“她前儿夜里着了风,怕是身子有些不适,今天就没有过来。” 王希音听了忙道:“现在可好些了?可能叫人去探望?” 三姐妹互看一眼,还是大姑娘梁蕊点头:“昨日休了一天,想必好些了,锦姐儿怕是也想你,咱们姐妹几个一会儿一起去看她!” 王希音懒得与他打眉眼官司,只道:“表哥可是觉得这二人服侍的不够?”她招手让院子里站着的两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过来:“你们跟着四少爷和表少爷,再有什么回来报给我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元嬷嬷盯着她看了许久, 低头拍了拍手心的花生皮屑:“也不是随便哪个奴才跪上一跪就能去伺候三太太的, 你起罢,大过年也不叫人过舒服了。” 陆井家的连忙称是, 待到告辞出了元嬷嬷的房门,外头冷风一吹激得她后背凉入骨脊,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满身是汗。只是元嬷嬷到底圆滑, 最后也没吐出一句踏实话, 听那意思也模糊得很, 不过她没有断然拒绝,陆井家的已经很满意了。 此时在屋里的元嬷嬷却又是另一番心思。张嬷嬷走后, 她一家独大, 三太太那边透了口风还想要人,是给三小姐c四少爷还是给三太太自己添人,元嬷嬷也猜不出来。这时候陆井家的蹦出来, 是她得了什么信儿还是碰巧呢? 在全府各有的各的思量时,转眼又到了二月龙抬头后的两天, 平阳公府的大姑奶奶,如今该称姑太太的, 嫁去洛阳杨家的女儿王斐带着女儿来省亲了。 京城的二月天还有些干冷,大姑太太这一路都有国公府的下人跟着回来, 得到进城了的信儿, 平日健朗的老夫人竟有些站不直坐不住, 一径在正堂门前张望, 好似脖子伸得长些, 女儿就能回来得快些。 直到巳时城墙上的太阳吊得老高,大姑太太到二门的通报才传到后院。老夫人抹了泪,对座下儿子c儿媳又絮叨一遍:“你们大妹妹这一路赶得忒急了,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垫补一下。”末了又说:“驿站的伙食也入不了口,大厨房可备齐了蜜渍鸭舌,斐姐儿猫样的舌头,旁的不爱就好这一口。” 一向不爱在这种场合呆的安乐长公主压了压唇,并不接话,另一旁的王敬更是无趣地半眯眼状,还是大老爷道:“大妹已经在二门换轿,等到了您面前您好好问她。” 老夫人连忙点头:“说的是,俪娘怕是已经见到人了,也不知道这么些年有什么变化。” 此时,在二门候着的三太太和王希音已经迎上了来人。 车上下来一个披着玉色镶松枝纹边披风的妇人,她带着一副金丝点翠头面,内着湖青夹袄附月白十幅湘裙,一路过来不曾整顿,但衣着整洁如新,甫一抬头眉眼高低与老夫人刘氏像了六分,正是王家嫁去洛阳的大姑太太王斐,还不及三太太上前,车驾上又下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与大姑太太相似的玉色披风,水绿上襦浅蓝绣含苞桃枝花样下裙,戴着扎了十二层的宫花,她一副方正脸盘,细眉长眼,面容勉强算得清秀。 “姑太太一路可好?”三太太未语先笑,上前迎接母女二人。 王斐微笑颔首:“劳三弟妹惦记,一路还好。”声音低沉略带英气,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她说完,身旁的小女孩上前见礼:“侄女芝珍见过三舅母,三表姐。”也是一样的腔调。 王希音连忙回礼,只是再不敢有亲近的心思,原本大姑太太来之前,刘氏得知外孙女也会一起来的时候,还拉着王希音叫她多陪着杨家表妹的。她只觉得与这个小她一些的表妹相比,自己的粉色上襦石榴裙还是一团孩气。 一行人拢到一处,前面两个嬷嬷,两个丫鬟开路,三太太扶了大姑太太上轿,自己去旁的轿子带着女儿往正院去。王希音咬了唇,她还记得曾经杨芝珍也来过王家,后头不知怎的就大姑姑一人回了洛阳,将她留了下来。只是杨芝珍性子清高,不好与人一处玩耍,王希音那时也被娇惯坏了,更一门心思与弟弟争宠,不曾留意过,竟是连自己出事那年杨芝珍是否还在王家都不太记得了。 三太太拉了女儿的手,惊了一下:“怎的手如此凉?”又轻斥道:“出来就叫你披上斗篷偏不肯,可冻着了?”叫了元嬷嬷递手炉过来:“你表妹刚来,做姐姐的因为爱俏受了风,小心叫她笑话。” 王希音吐吐舌头,侧头轻轻靠在母亲肩头,这些日子她又长高了些,站直能到母亲锁骨,已有几分大人样子:“娘最好了。” 三太太瞪她一眼,知道要下轿了也不再训斥,总归轿子不隔音有话还是要回自家院子去说。 进了屋,自是一家人哭抱到一起,还是平阳公镇住场子叫人拉开了。 “大妹一路回来辛苦了,总哭也不是样子,快坐下来罢。”安乐长公主难得说了一句软和话,旁人都忍不住侧目。 王斐却不意外,顺着长公主的话坐回椅子:“是女儿情难自禁,让弟妹们笑话了。” “嗯,”平阳公顺顺胡须:“斐姐儿北上回京,洛阳一切可好?” 王斐向前倾了倾身,恭顺道:“回父亲,一切都好,公婆允女儿在京城看望您二老,可逗留一晚,明日再回去。” 刘氏喉间咽下一股呜咽,抖着嘴唇殷切切看着多年不见的女儿。 王斐却不再抬眼。 递上了杨家老太爷写给平阳公的信后,平阳公领着两个儿子去了书房,长公主留了一句“闲了去我府邸坐坐”也让儿子搀着走了。四下无人,刘氏终于含泪搂了女儿:“我可怜的斐姐儿。”她只得这一个女儿,宝爱得很,王斐闺中也是活泼娇蛮的性子,哪成想婚后这些年拘谨如斯,竟是一副规矩大如天的模样,也不知道那文扬天下的杨家是怎么磋磨她女儿的。 王斐侧头,不自然地对还留在正堂的三太太笑笑:“弟妹若有事可先去了,我与母亲还有些话说。”竟是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三太太看了眼呜呜咽咽的婆母,担忧又恭顺地应下,带着王希音也走了。 刘氏这才抬头,只看到小儿媳妇的背影,她抹了泪,道:“你弟妹掌着家,对我也很是孝敬,便是赶人也莫再这般直白。”前头走的那几个都是在她屋里坐不住的,往日也只有梁氏肯做一副小辈服侍的样子,刘氏自然也念她几分情。 王斐敷衍应下,扶了刘氏起来:“女儿回来这一趟也是受了公婆嘱托,圣上有意召老太爷入宫教导太子,老太爷已经应了,不日就将入京。” “啊,那可是好事啊!”刘氏忙道,杨家老太爷一辈子不曾入朝为官,但德高望重,声名赫赫,早年先皇曾经微服去洛阳与杨老太爷文辩,之后赐下御制文房四宝。尚有传闻说先皇曾与臣子私下称赞老太爷“可堪帝师”。只是没几年先皇驾崩,幼帝登基,朝野内外大事不断就耽搁了。如今内外平定,正是文官当道的好时机。 王斐点头:“老太爷也是这般认为,不过”她迟疑了一下:“圣上除了召老太爷教导太子之外,还想要珍娘入宫陪侍太子。” 刘氏一惊:“陪侍太子?”今上并非骄奢逸之人,后宫清淡,子女不繁。如今也不过四个儿子,长子刘远为淑妃所出,已经十二岁,而皇后所出的嫡子刘迤只有六岁。剩下的两个皇子生母分位太低,不足为人称道。 杨芝珍小王希音一岁,过了年已是十一岁的年纪,年岁比太子大了一倍不止,这时候叫杨芝珍入宫岂不是要毁她一辈子? 王斐环视左右,更加压低声音:“娘您也知道,宫中贵人幼时都有女官陪侍,王爷们的女官成年要么放出去要么就封侧妃,若太子登上大宝就是另一个淑妃。”淑妃就是当年陪着今上的女官,如今虽不甚得宠,但育有长子在宫中也无人小觑。 “那也不行!”刘氏皱眉:“淑妃母家是什么身份,京卫指挥使座下家将的女儿,珍娘是国公府的外孙女,如何与她相提并论。” “慎言啊娘!”王斐大惊,攥住母亲的手腕:“您何苦犯这口舌,好教人听见就是一道罪状。” 她谨小慎微的模样又叫刘氏一阵心酸,女儿出嫁前何等风光,别说淑妃这个娘家不盛的,因着与太皇太后的亲缘,便是公主也不太放在眼里,若不是多年管教,如何能成为这种样子。 这事上,王希音和梁荻两个小姑娘也讨论不出什么,王希音要去找梁锦,梁荻却想去安抚贾家表妹,两人不同路在后花园的石子小路上分开。 寒冬腊月,姑娘们穿得厚重,出趟门着实不易,因此今日各家来得多,但带姑娘的也就跟宁国侯府较为亲近的几家。这也是王希音看到薛盼媛跟梁锦挨在一起时愣住了的缘故。 “三姐姐!”薛盼媛月余不曾见过王希音,小脸放光地招呼她:“阿锦姐姐懂得好多哦,感觉比我哥哥还要厉害!”她一向是以薛明悟为荣的,能从她嘴里说出来谁比自己兄长学识好可不容易。 梁锦看着王希音,勾勾唇,对另两个姑娘道:“你们念着人来了,都去烦她罢。” 那两个姑娘羞红了脸,一个活泼些的跳起来邀王希音坐在她旁边:“静姐儿,可不要听你表姐乱说。” “我不听,”王希音嬉笑道:“我就知道郑姐姐一点儿也不念着我。” “哎呀!”郑姓小姐说错了话,对笑倒的王希音和梁锦愤恨道:“怪道是两姐妹,嘴巴一样坏。” 王希音连忙哄她:“郑姐姐莫恼,你不念着我,我念着姐姐呀。这不立刻就过来见姐姐了。” 郑宝琳是永年伯嫡孙女,豆蔻年华,不过她到底性子泼辣些,红了双颊也咬着牙道:“罢了罢了,静姐儿当初对我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得多乖,八成就是跟了锦姐儿才学坏的。” 梁锦笑嘻嘻的:“自个儿说错了话,又怪到我身上。你见郡主说什么了?” 那另一个就是如今今上仅存的兄长,宁王家的怀远郡主刘迎。她是沉稳的性子,见几个手帕交闹得欢,也一直拿帕子捂在唇边笑,发现话题被梁锦引到自己身上,娇嗔着:“提我作甚,我可念着静姐儿念得很呢。” 郑宝琳求了饶:“都是我说错话,自罚一杯。”她洒脱地举了茶盏一饮而尽:“都打住罢。”拉着王希音坐了还忍不住掐她一把,低声抱怨:“好歹我们还挂着亲,这般挤兑我。”郑宝琳的祖母王氏是平阳公的妹妹,王希音要叫姑婆的,说起来郑宝琳也算是王希音表姐,不过这一表就有些远了,大家也没认真排过。 王希音搂住她的胳膊:“好姐姐,是我的错,我也敬你一杯如何?” “这还差不多。”郑宝琳喜滋滋地喝了,反正是茶水喝几杯也无妨,只是刚放了杯子她就皱了眉头:“静姐儿你刚从哪里来,一身的酒味。” 王希音一惊抬起手嗅了嗅袖口:“真的么?方才在凉亭见到大姐姐她们,说了两句话。” 提到二房的几个姐妹,屋里人除了薛盼媛外表情都有些微妙。大抵这些人都是大房子女,家里跟二房也有些说不清的纠纷,再加上梁锦这边事情更复杂些,她们才有这番表现。 “锦姐儿,这不是我说你,外头都是客,怎么能叫她们饮酒?”郑宝琳道:“没喝醉沾了酒气也失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陈嬷嬷扶了她坐下, 将热茶放在她手心,才道:“姑娘这话, 叫太太听见可是要伤了太太的心的。姑娘是太太身上掉下的肉,跟姑娘比婆子这般做奴才的又算得了什么?您是敬重太太才避着张嬷嬷,但您发现她不堪重用, 更要对太太进言才是。还是那句话,您是主子,她是奴婢, 您一句话能决定她的生死,又何必忌讳她。” 手中的茶热气腾腾,熏得王希音脸颊有些热,她不得不承认面对张嬷嬷她是有些怕的。不仅是张嬷嬷,三太太身边的婆子丫鬟,她其实都不太亲近。这大约还是之前留下的恐惧, 那时候她被疏忽得狠了, 也听过这些奴婢在后背非议自己的嘴脸, 元嬷嬷还好些也不过对她极为冷淡。 王希音知道自己是主子, 可她这个无视了亲弟弟的主子怎么想怎么少些底气, 哪怕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 也帮着母亲和祖母管些小事,但她还是免不了有些畏首畏尾。 “嗯,是我想差了。”她语气有些低落。 陈嬷嬷并不知道王希音的心结, 见她这般不由有些心疼。这几日, 三房人的行径, 陈嬷嬷都看在眼里,不晓得是不是单独住在绣楼的缘故,三姑娘对三太太亲近是亲近,但相处间总是少了些味道。 再对上四少爷淳哥儿就更古怪了。姐弟情深是有的,但王希音对淳哥儿的看重比平常姐弟还郑重。不说没有姐弟争怀,要是有个什么关于淳哥儿的事,王希音怕是比三太太还要经心。得亏这淳哥儿是个憨实性子,不然就只这个姐姐能把他惯坏。 陈嬷嬷温热粗糙的手搭上王希音白嫩的手背,如寻常长辈一般道:“姑娘无须挂怀,这也是您敬重太太的过。”她不会过分探究王家三房的事情,只是教导王希音却是老夫人刘氏特意嘱咐过她的。因此,陈嬷嬷又道:“如今您是小主子,万事有太太给您顶着,可您总有自己做主的时候,那会儿您再避着,会叫奴婢们看轻。当奴才的都捧高踩低,柿子拣软的捏,您得自己先立起来才行。” “不过”见自己几句话还拉不回王希音明显低落的情绪,陈嬷嬷转开了话题:“今天的事,不知道姑娘是怎么看的?”虽说丫头们还在问话,可堂上那些对词已经能让在场的人有个大致决断了。 王希音撇撇嘴:“无非是夏樱想提拔她那个妹妹,她晓得我看重淳哥儿,就想从这件事上让她妹妹在我这儿记上号。那小朵今年才进来的,虽是小丫头也一直没干过粗活,都是在庭前伺候。我知道她的心思,往日也想着夏樱活计做得不错,有点私心也情有可原,但今天,哎”她叹口气:“这也太过了些,便是想让亲妹子出头,也不能踩着别个小丫头上来呀,更何况她还拿淳哥儿说事哼。” 陈嬷嬷点点头:“那姑娘打算怎么罚她们?” “我想着”王希音蹙了眉头,不太确定道:“夏樱扣她三个月月钱,小朵要么遣回家,要么留在我这儿不提等。倒不是别的,这丫头今天看着不是个得用的,留下她也不过是奖励夏樱这些年的忠心。而那三个小丫头各扣一个月月钱,如果那叫小蝉的说的是实话,也是她做事不稳定弄出了事端。” 对夏樱还是仁慈了些,不过也能看出王希音是个重情的好孩子。陈嬷嬷又道:“那张嬷嬷,您又是怎么看的?” “她”王希音这下真迟疑了,看了眼陈嬷嬷:“我会如实跟母亲说的,且看她在母亲那里也不得用,怕是母亲也知道她的为人,旁的我也管不了太多。” “姑娘要是不烦的话,老婆子再多问一句,您是打算怎么如实告诉太太的?”陈嬷嬷只作没看见王希音那一眼,这小姑娘怕是怀疑她跟张嬷嬷暗中争高低了。 王希音果然有些无措:“就说她,擅离职守,把她今日一问三不知的情况说给母亲罢。” 陈嬷嬷好脾气地笑,拿下王希音一直握着有些温凉的茶杯:“那您可有想过张嬷嬷与夏樱的联系呢?”见王希音带不出别的话,她只得自己道破了。看到小姑娘瞪大了眼,陈嬷嬷声音越发柔和:“今日是张嬷嬷当值,论理什么事都该她过问的。夏樱的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到张嬷嬷这里第一关都过不去,又怎么能传到您耳朵边。”这种下人间的小伎俩,陈嬷嬷也是见得多了:“没有跟张嬷嬷串好词,给夏樱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奴婢说句僭越的,夏樱能瞒得住您,却瞒不住张嬷嬷,全因为您心善,她恃宠而骄,张嬷嬷可没给过她什么宠。” “这这”王希音真的不曾想过她身边的大丫鬟会跟母亲的嬷嬷串通起来欺骗自己:“不会罢?” “您是觉得夏樱和张嬷嬷离得远不会这么做还是怎么不会?”陈嬷嬷相信,但凡王希音把今天的事说给三太太,三太太立马就能听出里面的关键,保不齐亲手将这两个奴婢看管起来。只是这样虽然保护了静姐儿,却没办法教她明白缘由。 “她们一个伺候母亲一个伺候我,根本就不在一处,为何要串通起来骗我?”王希音急道,她一直以为对身边人看得很透,把奶娘母女赶走后旁的就是再有小心思也在容忍范围内,她承认夏樱的胆子是自己惯出来的,但这里面又怎么会扯出来母亲身边的嬷嬷。 陈嬷嬷还是一径慢条斯理的腔调:“夏樱的小心思您瞧出来了,那您可有注意过张嬷嬷的心思?” “张嬷嬷我倒是不曾注意,在母亲那里也不是常见的”王希音脑中灵光一闪:“莫不是因为她在母亲那里不得重用,想讨好夏樱让我去跟母亲说?” “不得重用是真,想走您的路子也不假,但以奴婢来看,恐怕不是想让您在太太耳边替她说好话那般简单。”陈嬷嬷这回也不叫王希音自个猜想了,直接道:“今天这事要是没闹出来,您听了夏樱的话处罚了小丫头不说,必将再讲给太太。到时候太太一想,几个丫头都敢说少爷的闲话,肯定会让嬷嬷教训她们,这个人选不消说,元嬷嬷跟着太太,如今府里多事,太太不会让元嬷嬷去管几个小丫头,那肯定是让张嬷嬷管。只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哥儿身边总归是要有专门调|教下人的管事嬷嬷的,说不得这指派过去的嬷嬷最后会专管哥儿身边的事务。” 王希音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咬着牙道:“她们是想骗过我谋取淳哥儿身边的位置?”淳哥儿因为一直养在梁氏身边,除了幼时有奶娘喂奶,旁的一应事体都是梁氏和她身边的人手把手的做,从没想过给淳哥儿一个专门的嬷嬷。 只是如今淳哥儿将要长成,梁氏身上也有很多事,给淳哥儿身边添人势在必行。而这种事主子们一时想不到是有的,但那些下人一个个都盯着这些位子。 “夏樱让小朵在我这儿记了名,张嬷嬷也能去淳哥儿那管事落了活计,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王希音气笑了:“不行,我要跟母亲说说。” 她立时就要起身,还是被陈嬷嬷拦下:“姑娘莫急,这不过是奴婢的推断,具体如何您还得听了那些丫鬟得的供词才能做打算。” 到了午时,梁氏到底还是被刘氏留在正院用饭了,淳哥儿被闲暇的王敬叫去前边做学问,王希音草草用过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午休时翻来覆去不得入眠。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陈嬷嬷坐在墙边一针一线绣腰带的声音,旁的丫鬟都在一楼。 王希音想着嬷嬷的话,她曾经觉得自己的娘和翠生是坏了心肠的下人,赶走了她们自己身边就安生许多了。可现在才发现,每个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而这些不是一成不变的,自己作为主子还要随时注意到才行。 未时末,王希音已经在书房又写了几张字,而这会儿她的心情再不是上午亲自审人的兴奋,却是十分凝重。她突然明白作为主人,自己不是只有无条件享受仆从的服侍,还应该站得比她们高,想得比她们长远。 “姑娘,夏椿她们已经问完话了,您看什么时候得空去翻她们的供词?”陈嬷嬷走路不稳但声音很轻,行走间并不觉得她因跛脚而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王希音落了笔,立时有陈嬷嬷点上来的三等丫鬟伺候她擦手:“这会儿就行,叫她们到堂上候着。” “是。”陈嬷嬷应着,遣另一个三等丫鬟下去知会,自己扶着王希音下楼。 王希音反手搀了她:“嬷嬷,您腿脚不好,还是我扶着您罢。” 哪知陈嬷嬷坚定地犹如钳制住她一般扶托住她的胳膊:“姑娘好意,奴婢心领了。但这就是主仆之分,您心疼奴婢,往日里也有打赏,不拘什么赏下来就是您的恩赐,旁的也不是奴婢该拿的。” 王希音抿了唇去看她,陈嬷嬷也定定地回望着这十一岁的小姑娘。最终还是王希音妥协,她知道陈嬷嬷对打赏兴趣不大,这般说不过是在叫她别乱了份位:“我知道了,多谢嬷嬷。” 到底还小呢,陈嬷嬷心下叹口气,透过王希音稚嫩的侧脸遥想起当年也曾被自己悉心教导过的那个姑娘。 淳哥儿在那年,也是永远的,停留在九岁,一个将要被视作大人的年岁。 然后父亲无心读书,丢下她们母女二人外出周游散心。母亲万念俱灰,对女儿更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跟弟弟争母亲宠爱的王希音顿时发现生活没有任何希望,她喜爱的首饰c绣品都失了光彩,更甚者由于她漠视弟弟的事情暴露出来,全府上下对她都一副冷观嘲弄的态度。 直到有一天恍惚的王希音走到淳哥儿落水的池塘边,想着当初淳哥儿落水时体验到的是个什么滋味,想着想着,冰冷的池水就已经没过了她的脸 再醒过来,王希音就回到了淳哥儿出生那年的夏天。一个再正常再平安不过的中午,她午睡被魇,醒来就是五奶奶挺着肚子为自己执扇关切的模样,她眼角含泪还没说话就哭出了声。 可把五奶奶吓坏了,将扇子丢一边抱着女儿哄:“静姐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梦到什么不好的?” 王希音抽了抽鼻子,甚至顾不上吃惊自己身骨缩小,白白嫩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五奶奶吹鼓的肚皮上:“我梦到,我没有照顾好弟弟,娘难过”她其实没想过这是什么奇遇,那时满心想着是佛祖对她这个罪恶的人下入地狱前的救赎。 五奶奶温柔地笑了,热热的掌心敷在王希音的小手上,也抚着肚中的孩子:“静姐儿是个好姐姐呢,现在就想着弟弟。等弟弟出来,要好好谢谢姐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可见刘氏气归气, 到正事上也不会含糊。兄弟阋墙的是持家大忌,即便是到了内里撕破脸的地步, 明面上也要让大家看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影子。 “三小姐c四少爷快请!”二房的大丫鬟得了回话,殷勤地引路:“我们奶奶□□着您呢, 可巧您就来了。”她不待守在门边的小丫鬟打帘,亲手扶过门帘:“大小姐和二小姐这些年也想您想得紧。” 一个丫鬟,话倒是比谁都多。王希音微笑抬眼, 漠视了丫鬟光洁的面颊和眉梢间的谄媚:“多谢姐姐引路。”一抬下颔,让夏樱塞了个小红包堵嘴。 丫鬟面色微僵,口道:“奴婢应当做的。”快步下去茶水间了。 “静姐儿,真是想死伯娘了!”到了小院的正屋,王希音还没站稳就被抱了个满怀,顿时香粉气扑鼻而来:“这是淳哥儿吧, 转眼儿都这么大了, 好孩子, 瞧这小脸跟你爹爹真像。”二奶奶拉着淳哥儿上下打量:“可是不认得伯娘?当年你二伯离京的时候, 你还没出生呢!” 王希音见淳哥儿说不上话, 连忙拉了拉他衣袖:“二伯母, 希音给您请安了!”听到姐姐说话,淳哥儿也跟着行礼。 “都是好孩子,咱们一家人不行这一套。”二奶奶拉了姐弟二人道。 “是, 希音知道伯父和伯娘最疼我们了。”王希音笑嘻嘻地道, 又指了雪芽:“方才在正堂, 祖母说只顾着让您和二伯父回来休息,却忘了问您这边可还有甚么缺的,特指使了雪芽姐姐给您看看。” “元娘c二娘还站着做甚么,快过来。”二奶奶招呼一直立在一旁的两姐妹:“瞧瞧你们三妹,当年点大的小人儿现在都能帮你祖母理事了,你们这当姐姐的可不如她。” “大姐姐c二姐姐好。”王希音甜甜地行礼:“伯娘快别夸我了,也就是在府里面跑跑腿,哪算得上理事。倒是姐姐们这些年在外面一定见识了不少事,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好姐姐们可要跟希音多说说呢。” 二八华年的王元娘听了就掩嘴直笑,她声音有些尖,一腔官话板得过正:“多年未见,三妹妹嘴儿真是甜得很,怕是祖母没少赏你糖吃。”她目光一斜,看见淳哥儿:“四弟恐怕认不得我罢?” 淳哥儿方才也跟着王希音叫过大姐姐,尤其是元娘和二娘差了三岁,不说姿态身形,个头都差了不少,他自然知道这是二房长女:“祖母和阿娘也跟我说过大姐姐的,淳哥儿自然认得。嗯据说大姐姐字写得很好?” “那我呢?”还不等王元娘一脸得意地回话,她身侧的二娘忍不住道:“祖母和五婶有跟你提过我吗?” “都说过的,阿娘说二姐姐的绣工特别好,常让我阿姐向你学习呢。”淳哥儿憨笑着抓抓鬓角,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话没说完耳朵根就红透了。 王二娘嘻嘻笑起来,她跟王希音只差两岁,幼时常在一起玩耍,也算熟悉:“你也学女红勒?”话尾带了点地方味儿。 王元娘连忙咳嗽一声,二娘立刻涨红了脸把嘴闭上。 “学了些日子,还有好些不会呢,总说二姐姐绣花最好看,可要好好教我。”知道淳哥儿能背出她教的话已经不容易,再让他说谎恐怕会露馅,王希音暗自庆幸王二娘把话题抛给了她,对两姐妹的眉眼官司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姐妹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呢,都别站着了,坐下说。”二奶奶笑吟吟道。 王希音看了一圈,诧异地问:“二伯娘,怎么不见二伯父和大哥三哥?” 有丫鬟过来奉茶,人影遮挡倒是没看清二奶奶神色,只听她说:“这一回来,你三哥就缠着你二伯父要再看看京城跟他走时有什么变化,瞧,刚放好箱笼就出去了,约摸着再有一会儿也回来了。”她举了茶盏:“这是凤冈的茶,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王希音也不过是在二房略坐了坐,见二伯母端了茶,想着这会儿是见不到二伯父和两位堂哥了。念着马上到下朝时辰,她就告辞带着淳哥儿出来,同行的除了拿二房回礼的婆子还有个二房大丫鬟,叫金铃的,带了一盒子贵州茶饼给五房送去。 “回来了?”王希音回五房院落时,五爷也在,他跟五奶奶一站一坐,不像刚才在谈话似的,瞧见王希音进来,五奶奶从手中活计上抬了头问道。 “父亲c母亲。”王希音问了礼把二房的回礼说了,就跟着淳哥儿在旁站着,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对五爷这个父亲,她也不是不敬爱,只是八年间五爷就在书房起居,又极少过问家里的事,两边都有些生疏。 王敬也意识到了,他假意咳嗽一声,道:“静姐儿去见你二伯母没说什么失礼的话罢?”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此言一出,不说王希音,便是五奶奶也皱了眉头。 “我听说贵州风土跟京城迥异,想着向大姐姐和二姐姐请教,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嫌我事多。”王希音斟酌着有些小忐忑地说。 由于是幼子,家里宠爱得紧,王敬少时也常与人问山寻川,倒没有那一肚子的迂腐,听了这话满是赞同地点头:“云贵风俗与北方差异较大,尤其是那边苗人群居,很是有些稀奇的物事。”说着,他脸上也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你有时间要多向你大姐姐c二姐姐请教,一家人合该亲近些,知道了吗?” “是,父亲。”王希音盯着裙裾道。 得了回应,王敬便不再说她,而是叫了淳哥儿到跟前问他课程。到底是苦读出身,淳哥儿的底子只消两三个问题就让王敬探了出来。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儿子学问还算扎实,只是这股子板正的劲头却不知随了谁,王敬自己曾是个招猫逗狗的主儿,哪里想过亲生儿子会是个小学究。 这边父子两个说学问,五奶奶也放下针线将王希音拉去东厢房说话。 “二伯父带着大哥三哥出去了,不曾见到。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王希音把之前的情形复述一遍,问道。 五奶奶也没想到洗尘宴还没吃,王二爷就敢带着儿子出门,看样子这趟回来王二爷心里恐怕还有别的想头,且还跟国公夫人的心思相左。 她无意搀和婆母与庶子间的事情,尤其五爷不是长子,她也不是宗妇,把小家守住就比甚么也稳妥。只是想到刚才五爷提到二房的话,看样子他还极看重与二爷的兄弟情谊的。 “你二伯父事忙,一时见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见了你二伯母,想必你二伯父回来也会知道你的孝心。”五奶奶安慰女儿:“一会儿你祖父回来就要开宴了,你父亲刚到家还有些箱笼要我盯着收拾,静儿替娘去趟大厨房罢,看看灶房婆子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希音点点头,出门时看见正院淳哥儿鹌鹑似的站在父亲面前,而王敬却是一脸不耐地与他说着话。她目光停顿一下就错开了。父亲和淳哥儿性子截然不同倒不是没原因的,虽然淳哥儿也是幼子,但他是在国公府气氛低沉的环境下出生长大的,又跟在对子孙严格要求的平阳公身后教养,耳濡目染下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少年人的活泼。 对此,王希音也很发愁。可她只是姐姐,自己还出不得二门,又如何能带弟弟去散心,也就二哥偶尔来请安时会带他们姐弟在京城玩一圈。要是父亲看出淳哥儿不对,能多带他出去走走也好,毕竟这些年他对淳哥儿也确实少了几分教导。 “刘家姐姐!”厨房那边,刚从五房院子出来的大丫鬟金铃不知怎么绕了去,正在门口招呼谁。那声响并不大,却惹得厨房里大大小小的丫头都瞄了一眼。 正在灶台检查几盘凉菜的媳妇子闻言抬了头,见了来人先没应,而是沉声对小丫头们训了一句:“好好干活,别四处张望。”方袖手出来:“金铃姑娘,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金铃讪笑着就塞了个秀囊过去:“好姐姐,几年不见还是这般年轻,到底还是府里的水土养人。” 管灶台的媳妇娘家姓刘,当年曾在二房服侍过,就在二房离京的前些日子不知得罪了哪个,被遣到了二门边上。一别八年,金铃也没想到她竟然成了灶台的管事。 “这都多少年了,还叫我甚么姐姐,”媳妇子倒是张开手握住了那个精致的秀囊,大剌剌地拎在眼前看,嘴里还说着:“我男人在前院做事,你跟着他们叫我陆井家的罢。”看到金铃僵住的嘴角,陆井家的嘲讽地将秀囊丢回去:“在灶台沾的满手油,姑娘有什么事先说了吧,免得一会儿落满身油烟味儿。” 陆家算是平阳公府里比较大的一房家生子,主子身边的人大多出身陆家,而那叫陆井的更是这陆家的嫡支长子,国公府下人都传他是预定了的第二任大管家。 跟雪芽说完话,她就带着丫鬟们往绣楼回去了。之前从五房院子出来,王希音先让夏樱回的绣楼收拾,自己只带了个秋字辈的丫头,如今刚过花园的小桥,就见一个小丫头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口。 那丫头竟然还有几分眼熟,像是之前夏樱几次往自己面前带的。 守门的婆子看见王希音回来赶忙行礼,王希音略略点头,就径自进了小楼。 “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夏樱一早看见灯笼便在一楼小厅等着,笑着上前伺候王希音更衣:“茶水间温着茶,天寒给您暖暖身子。” “嗯。”王希音道:“这两个姐姐送我回来,也叫她们喝一杯,暖和了再回正院。” 那两个提灯丫鬟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今夜本该是夏椿值夜,然而夏椿还没回来,送走正院两个丫鬟的夏樱抿抿唇,不敢再在姑娘面前说夏椿什么话,而是默默地带着两个二等铺床,自己抱了薄被在脚踏。 “今天是夏椿值夜?”梳洗完,王希音穿着中衣过来,看见夏樱的动作歪着脑袋问。 “是,不过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跟她换了班。”夏樱道。 做事上,夏樱还是无可指摘的。毕竟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王希音轻易也不会给夏樱没脸,因此也就默认了她的行为。 但该敲打还是要敲打。 等到丫鬟们都离开房间,只留床头一盏鎏金团花镂空灯的时候,王希音依夏樱的荐言把书收了起来,道:“我今日回来,看见绣楼门口有个小丫头,依稀跟你有四五分像。” 夏樱一怔,抬眼直直撞进王希音溜黑有神的大眼睛里,不知怎的就让她有些畏意,垂眼小声道:“是,那是奴婢的妹妹,叫小朵的,今年刚选到姑娘身边伺候。” “既是在我身边的丫头,又是你的妹妹,便是有些照顾也是应当的。”她淡淡说,目光直视夏樱低垂的头:“不过今日我瞧她穿着薄衫在门口,怪可怜的,倒像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苛待下人。” 夏樱连忙跪下:“是奴婢考虑不周了,妹妹她现在院子做洒扫,规矩学得不好,惹姑娘不快,奴婢替妹妹向姑娘认错。”说着就把头磕在脚踏上,咚咚作响。 昏黄宁谧的房间里,那声音格外刺耳,王希音呼出一口气,道:“罢了,我也没说什么。明儿个叫张嬷嬷来一趟吧,你们这些丫头的规矩是该好好学学了。”原本王希音身边是有个娘嬷嬷的,正是翠生的亲娘,然而王希音回醒过来后就将娘和翠生都赶走了。她的绣楼少了个嬷嬷镇场,如今是有些不趁手,凡事还得要从母亲那边借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国公夫人这回也凝了脸色。 她真没想到那张家竟敢动手!张家小子不过是个举人, 当年也是机缘巧合才娶了他们国公府的小姐, 当姑娘的在婆家受些气是常理,可到了打人的地步,这不是在打一个媳妇,是打他们国公府的脸面啊! 想罢, 国公夫人沉吟着开口:“这事总有个来龙去脉, 他前后就没再说什么吗?”毕竟从国公府报喜到现在开宴也有几天了, 张王氏再无能也不会一无所知。 听了这话,张王氏瑟缩了下,道:“确实不曾跟女儿说, 倒是倒是有天女儿侍奉婆母,在茶水间听到他们母子谈话。似乎是觉得五弟不过中举, 咱们就宴请宾客张狂了些,且张郎也是多些年的举子了, 不曾见府里说什么” 不说国公夫人差点冷笑出声, 便是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瞪大了眼。 这张家姑爷失心疯了不成? 五爷甚么身份,国公爷的嫡幼子,别说考个举人宴请宾客,就是想起了哪个笑话把全京城请一个遍,也没人敢说嘴的。这张家连五爷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过, 竟还敢说国公府张狂。 国公夫人却一下看透,张家是觉得自己娶个国公小姐也没捞着一官半职, 着急了。 当初给这个庶女定亲是瞧这张家跟一个翰林是隔房亲戚, 又非白身, 三十老童生,五十少进士,没准儿以后又是一门清贵,才定了下来。谁知道已过而立之年,竟还如此狭隘浮躁,难堪大用。 她抬眼,瞧着张王氏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只会在娘家哭诉,一个国公小姐被举人家压得抬不起头很好看么? 这些年从来都是回府抱屈,且那边越来越得寸进尺,还不是她这个媳妇立不起来的缘故。当初陪嫁也很是有几房得用的人,现在也不知道都散去哪儿了。说句不好听的,要一开始她就把张家母子打顺打服,之后又哪有这些杂事。张家姑爷不跟姑奶奶一条心,就是不跟国公府一条心,不给张家姑爷提官,还不是怕养出一条白眼狼! “你说的我知道了,一会儿散了宴席,我使人去张家说一声,今天就歇在府里,你也顺道去见见你姨娘。”国公夫人道,又转头对大丫鬟说:“带姑奶奶下去休整休整,马上开席,别让人瞧出来。” 立时就有丫鬟带着依旧嘤嘤低泣的二姑奶奶回了房。 “哎”看着张王氏离去,国公夫人就叹了口气,半晌无语。 身边得力的婆子斗着胆凑过去:“夫人,这回是张家过分了。您别气,这事儿都不消大爷出面儿,等五爷回来,去张家转一圈,保准那张家母子再不敢薄待二姑奶奶。” 国公夫人冷笑一声:“这是个扶不上墙的,我哪里耐烦管她。我只是想到斐姐儿,她嫁去洛阳,便是受了委屈,也赶不到我面前来”国公夫人唯一的女儿闺名一个斐字,嫁去的是洛阳杨家,也是与王家一般的百年世家。杨家文人出身,比不得王家军功卓越,并没有封爵,却也是在京城遍结桃李。而王斐如今已是宗妇,这也是为何今日宴会,还有与杨家姻亲的府上赴宴的因由。 那婆子连忙道:“您且放宽心,大姑奶奶什么心性,二姑奶奶给她提鞋都不配,您瞧着京城里跟杨家沾亲的哪个提到大姑奶奶不说一个好字?”她又道:“何况如今五爷也在洛阳,又有了功名,说不得这也是五爷想给大姑奶奶支一支腰杆子。” 见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婆子作势掌了个嘴:“瞧奴婢这话说的,大姑奶奶本就在杨家立起来了” “行了。”刘氏打断婆子的谄媚,揉一揉眉心,道:“小五留在洛阳,多少也是有这份心。斐姐儿再厉害,也得要个娘家兄弟撑着。”提起小儿子,刘氏面色缓和多了:“我记得张家姑爷今天没来,你一会儿指使个人去张家跑一趟吧。二姑奶奶的小院封上了,就让她去宋姨娘那儿歇着,娇姐儿跟着去,倒是成哥儿” 这边国公夫人一一安排了二姑奶奶和她一双子女后,就叫丫鬟扶着去了前边开席的地方。 都是熟悉的人家,也不过是小宴,上些时节果蔬,肥美的鲥鱼,还有几盘螃蟹和菊花酒,一时也是宾主尽欢。 宴席毕,王希音将拿着花样册子不撒手的朱安安送上马车,也不停留,就去母亲的院子瞧瞧淳哥儿有没有回来。 五房院子的西厢辟给淳哥儿做书房,直等着他十岁搬去前院才做别的打算。王希音甫一进院,就见着几个丫鬟在西厢房进出。 她只恨自己脚程慢,进去便被甩了个话尾。 “恁地小气!”接着是衣袖扫过的声音,哐当! 什么东西摔到地上。 王希音竖了眉毛过去,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穿着石青色书生服的少年人站在书案前,神色有些强装镇定。而淳哥儿蹲在地上,小小的手抓着一块碎砚台的角,已经染黑了。 “没瞧见脏东西么?”在那两人还没发现自己的时候,王希音已经冷声斥责丫鬟:“还不过来收拾,伤到哥儿全把你们逐出去!” “姐姐”淳哥儿看到姐姐,委屈的眼都红了,他有些早熟,三岁记事后轻易见不到他哭,可见是难受得很了。 王希音心疼极了,也不让丫鬟插手,径自拉了他胖胖的小黑手,用帕子拭净:“好了,碎碎平安,咱们淳哥儿不小气,回头姐姐给你补个新的。” 然而砚台也不在新啊淳哥儿小小声道:“这是祖父给我的开蒙礼”横竖将近一尺的绛县澄泥砚,浮雕大禹治水图,山棱精细,人物鲜活,便是在国公爷那里也不是能随便给出的东西。 也是最近淳哥儿学有小成,一时心喜才拿出来摆在书案上的宝爱。 王希音吸了口气,这砚台名贵不说,还是祖父那里记了名的,平白被摔她想着就去看那个少年:“张表哥。”这少年便是二姑奶奶张王氏的小儿子,十三岁的张成。 “表妹好。”少年敛了惊色行礼,方才王希音那句小气显然是对他说的,就不知道她在屋外面听了多久。一早不进来,等出了事再横挑鼻子竖挑眼,国公府的教养竟如此不堪,怪道父亲不喜母亲。 王希音哪里知道这少年想的是什么,她也毫不关心,只道:“张表哥怎还在此,二姑母跟娇表姐已经去了宋姨奶奶的院子,见不到你肯定要着急的。” 张成却不在意母亲和姐姐如何,宋姨娘再怎么也是姨娘,他是读书人,给姨娘见礼未免有些不像:“多谢表妹告知,内院不便行走,到了时辰,我自会去马车处接母亲和姐姐。”他是听母亲带的婆子说母亲今天不回张家了,但张成并不在意,出嫁女不请示婆母c丈夫怎么可能留在娘家。但凡国公府要脸面,就应该亲自打发人送他们母子回去。 知道内院不便行走,还赖在我家院子做什么? 王希音对张家兄妹半点好感也没有,刚刚摔了方砚台,这表哥一个字也不提,竟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真不愧与张娇是同胞姐弟:“那表哥可否告知一声,方才是何情形?这砚台是祖父给淳哥儿的开蒙礼,如今碎了,少不得要受祖父责问。” 张成一下汗颜,刚才他看那砚台实在精致就有几分心喜,想着表弟年纪小还用不到这么大的砚台,他再多说几句,没准能让明珠不再蒙尘。哪知道表弟是个认死理又油盐不进的性子,来回说都说不通。他脸面下不来,又舍不得将砚台放回去。 只这么一犹豫,那砚台就没有放稳,露出大半边在书案之外,再加上他衣袖拂过,整个让砚台砸了出去。表弟补救不及就 若是表弟之前就言明将砚台赠予他,又怎么会让此等名品凄惨收场? “这实在是砚台在桌上没放稳当,表弟又力所不及,才哎”吞吞吐吐地说罢,张成还遗憾地叹了口气。 淳哥儿瞠圆了眼睛,小脸都气红了:“你胡说!”他很少这般激动:“明明是你拿了我的砚台,又不肯放回去才让它摔碎了!你怎么你”他到底年少,一时想不出更激烈的话。 张成忍着几分心虚,道:“怎是胡说,方才我将砚台放到书案上明明还是好的,是你没有接住。表弟你年纪小,学问不深还可深造,若是心性差了” “淳哥儿心性如何还轮不到表哥来说。”王希音截住他的话,淳哥儿是个实心眼,她信他没说谎,倒是张成,刚刚他说话,满屋子的丫鬟脸色都不一样了。真当这是他们张家,整个书房就再没人做见证么? 她也不理张成骤变的脸色,喊了夏椿:“送张表哥去前院,此处不便表哥行走,要是遇上宋姨奶奶那边的人,也要把话说清楚。”言罢,又对淳哥儿道:“祖父给了你砚台,你没有保管好,却是你的不对。现在前院也散了,我让夏樱和秋槿带着你去给祖父请罪,路上记得想好见了祖父要怎么说。”夏樱是王希音身边最得力的,而秋槿是在西厢房伺候的二等丫鬟,虽然身份不够,却是刚才事情的人证。 金铃心中有鬼,甫一被指认出来膝盖骨就软了,直直摔在地上。 “你这丫头!”小刘氏气急踹她一脚:“不知事的贱皮子,你做了什么让姑母半夜都歇不好?!” 金铃吃了窝心脚,满嘴的苦也说不出,只含糊道:“太太饶命,奴婢什么也没做啊” 刘氏让婆子把这主仆二人拉开,皱眉道:“恁的闹腾,还没问出个什么就喊打喊杀,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小刘氏挨了一句倒也不敢再造次,只是道:“是侄女心急了,最近家里事多,侄女难免浮躁了些,还望姑母体谅。” 刘氏点了头:“我体谅你。”却又指了跪在地上的三太太:“你也要体谅体谅你三弟妹。” 小刘氏一惊:“姑母这话怎么说的,三弟妹持家有方,我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么不体谅她”她的话在刘氏摆动的手里顿住。 “方才敬哥儿说你的丫鬟告诉他,三太太前些日子对你不敬,可有此事?”刘氏不想跟小刘氏兜圈子,直言道。 “啊?”小刘氏一懵:“我,这,侄女并不知道自打我们归京,三弟妹对我们是没的说,哪有什么不敬。多半是这贱婢乱嚼舌头,乱家的搅事精。”她说着犹不解恨,狠厉地瞪了软倒在地的金铃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梁氏撑圆了眼睛, 烛火的微光映在她眸中刺向三老爷,竟叫三老爷一时承受不住,错开来去:“老爷说我挑拨?”她有些气急,连妾身也不自称了:“便是大理寺要定罪, 也该证据确凿才是。老爷训我在娘面前挑拨你们兄弟, 我敢问一声何时何地,哪句话算作挑拨了?” “你竟然还不觉是自己的错!”王敬也梗了脖子:“我问你, 二哥归京这些日子, 你去过二房不曾?二嫂之前对你千般好, 你不说替二嫂在娘这里回缓一二,反倒在一旁冷眼旁观,每次娘训斥二嫂的时候你都在侧。二嫂是娘的亲侄女,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你这般做到最后落得满身不是,看谁还体恤你。” 那一口一个二嫂直让三太太额头青筋直跳,她怒道:“我自问行事坦荡, 事无不可对人言,却没想被二哥二嫂如此看待。老爷也说了,老夫人和二嫂是亲姑侄,这般血肉亲情哪里是我一个外人挑拨了的?二房回来这些日子,二嫂有的是时候去给老夫人请安冰释前嫌,我何苦做那恶人。” 王敬见她还在兀自嘴硬, 直言道:“若不是你横在中间, 娘早就原谅二嫂了, 哪有这许多事!” 咣当! 三太太跳下床,不防踢掉了床上的汤婆子,在寂静的夜里砸在脚踏上十分响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爷是认定我从中挑拨,惹是生非了。这可是七出之罪,您要容不得我,倒不如明日去宁国侯府时也把休书带上,省得您多跑几趟!”她胡乱踩了软鞋,推门而出,正屋没有烧暖炉,一股子冷气扑面而来,激得三太太打了个寒战。 众丫鬟跪倒一片,还是元嬷嬷慌忙拿了棉披风给三太太裹上,要扶着她往西厢走。 “梁氏,别以为你拿休书就可以威胁我!明日我就说与岳父,便是宁国侯府也容不下你这般犯口舌的女儿!”王敬也气急,鞋也不穿地奔过来怒气冲冲道。 三太太转身还要吵,手腕被元嬷嬷紧紧攥住,她胸脯起伏晓得元嬷嬷是要她再忍下去,她却无论如何也不想了。先时为了静姐儿和淳哥儿她一忍再忍,可看现在,王敬已然亲疏不分,是非不明,再忍着难保他还会做出什么。 想罢她高声道:“来人,去知会老夫人。老爷要定我罪,我是不认的,不如拿去老夫人面前好好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谁在挑拨!” 又是一声巨响,却是王敬走出来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墩:“就你这蛮横的态度,我要休你也是你咎由自取。” 恰在此时,西厢的门开了,伺候淳哥儿的大丫鬟哆嗦着出来:“太太,哥儿醒了” 夏樱悄悄过来看见三房满院子灯火通明很是吓了一跳,她摸进张嬷嬷的房间,灵芝还在,嬷嬷却不见人影:“这是怎的了,这么晚老爷太太还没有休息?” 灵芝撅了嘴,若不是张嬷嬷让自己来等夏樱,她也跟着嬷嬷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呢,刚刚嬷嬷也被叫了去。” 夏樱从腰间解了个荷包给她:“嘴上都能挂油壶了,可是怪我要来,害得你没热闹可看?”她声音温柔,倒让灵芝不好意思起来:“喏,这是上次你提到的桂花糖,现在桂花都下市了,也就姑娘那里还有些,我给你带上了,算陪个不是?” 灵芝羞红了脸,端端正正起来接了荷包:“是我想岔了,谢谢夏樱姐姐。” 两人正说着,张嬷嬷冷着脸猛地掀帘子进来,看见两个丫头,半天才和缓了脸色:“你来啦。”也只得这么一声。 夏樱连忙道:“可是来的不是时候?今儿姑娘那儿添了个嬷嬷,出来耽误了些时间。” “无妨。”张嬷嬷道:“这里也没甚事,坐下说罢。” “哎。”夏樱瞧她不太想提发生了什么,也顺着说:“您上次总说天冷,腿脚不适,我娘寻人问了个大夫,四邻都说他家药油好使。您每晚让灵芝给您抹了按腿,看看效果。” 张嬷嬷瞥她一眼:“你有心了。”看那药油色泽清亮,瓶体光洁,怕是得费几两银子,她的脸色更好了些:“你说姐儿那里添了个嬷嬷?是从哪个房出来的?” 夏樱一怔,道:“说是老夫人给的,直接就到姐儿这儿了,是个生面孔,我之前也不曾见过。”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腿脚瞧着不大好呢。” 张嬷嬷皱眉在心里盘算了一把,实在想不出平阳公府哪里找出个跛脚的下人,这种身体不便的仆妇一早都会被打发出去,不是去庄子就回家休养,怎么敢在主子面前有碍观瞻。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头问问太太罢,也不知道老夫人想到了什么,竟给姐儿添了嬷嬷。”张嬷嬷不曾说,之前王希音奶嬷嬷被辞退后,她曾经打过去姐儿身边的主意,只是后来姐儿咬死了不要人,她在太太耳朵边也说不上什么,这才作罢。 两人说了几句,外面越发吵闹,夏樱看张嬷嬷脸色更差了,知道不该多呆,借口告辞。张嬷嬷也不留她,只指着那药油道:“麻烦你阿娘惦记了,回头我用上看看如何,我这腿陈年的毛病,一时怕也好不了多少。”却是还想再要的意思。 夏樱笑着对付一句便出了门,抬头就见在三太太房里伺候的一众丫鬟跑进跑出,门扉大开,珠帘辉映中元嬷嬷胖胖的身影格外显眼。 三房头里,还是元嬷嬷更管事一些。夏樱咬唇想着,可恨她是夏椿的干娘,夏椿之前在正院犯事都能被保下来,还被老夫人派来的嬷嬷倚重,元嬷嬷在里头的作用不可小觑。原本她还想着与张嬷嬷结成一派,却不想今日看来,张嬷嬷在三房的地位差元嬷嬷太多,也格外贪心了些。 然而以她现在的资历能找上张嬷嬷已经算极好了,元嬷嬷那里有夏椿在,就绝没有她的出头之日。这般想着,夏樱又看了一眼明亮的三房正屋,恨恨离开。 刘氏支着头不停以指节敲打太阳,她已经歇下了,却不想还被小儿子夫妻吵醒。三房摔打东西的声响传出去二里地,这在之前也是没发生过的。原还听着下面人报儿子今儿破天荒歇在梁氏那儿不出去疯跑,她还高兴了一会儿,哪成想会出这么大的岔子。 “挑拨兄弟?”刘氏哼笑出声:“这是你听我说的,还是自己个儿想的?” 王敬看出母亲不适,正暗自责怪梁氏不懂事,半夜吵醒母亲,听到刘氏问话想也没想道:“这可不是儿子自己想出来的,实在是府里都有人传。尤其是前阵子二嫂到管事院子找梁氏被她气了出来,下人们都传满院子了,儿子头回听到羞得恨不能找地缝去钻。梁氏做事如此不顾兄弟情面,实非良配。” 幼子每说一句,刘氏的眉头就紧一分,听到最后,她已然克制不住:“你听到了,哪个下人说的,叫她过来再给我说一遍。” “娘,梁氏孝顺您是她的本份,可您也不能太过维护她失了公允。防人之口,甚于防川,那丫头不过是其中一人,您打问了她还有别人,倒不如”王敬还在说,目光触及刘氏冰冷的眼神,声气就弱了下来。 “呵,我打问一个丫鬟下人倒成了不公允,难道让她们在背后信口胡说管事主母就公允了?”刘氏拍了扶手,儿子不偏袒那丫头还算作罢,如今看儿子这急吼吼要护着丫头的样子,刘氏说什么也要那个生事的丫头出来。她见儿子还是一脸难色,忍不住讥讽道:“难不成还等我给你再提个通房?” 王敬到底是读书人,就是以前混账过一些日子,也要扯个文雅的虎皮。听到母亲如此直白的说话,他涨红了脸,连忙道:“娘,那是二嫂身边的丫鬟,我可没有半点心思!” 三太太闻言低了头,拿帕子佯作拭泪遮住自己讥讽的唇角。原来护的不是丫头而是他那位好二嫂。当年小刘氏与王荣成事的时候,王敬还是半大小子并不顶事,现在看来当年小刘氏也没少在王敬身上下功夫。这真的是撒大网抓小鱼,逮到哪条是哪条了。 刘氏一听这话,哪里还猜不到都是小刘氏在背后搬弄是非。她是不会说儿子糊涂,反而觉得小刘氏居心不良,又惊又怒道:“去,把老二媳妇给我叫来!一刻都不许耽搁!” 就在雪芽出门之后,三太太跪在地上道:“娘,一应事情您也听到了。儿媳自问做事对得起您和宁国侯府的教导,挑拨是非的事情儿媳万不敢做。如今二嫂对儿媳偏见已深,儿媳怕惹出阋墙之祸,恳请娘让儿媳归宁几日,以作反省。” 也不等刘氏回答,王敬立时讥道:“说的好听,要反省哪里不是反省,你这是拿回娘家威胁我?” “闭嘴!”刘氏忍无可忍,暴喝一声。 “业哥儿明年也要下场了罢?”梁静业四年前来投奔的事情,王三太太是知道的,只不过到底隔了几层,这一住就是几年,三太太对他的事情了解不多。 朱氏点头:“侯爷有意叫他再等等,不过他却是想着尽快考出来。”三年前梁静业已经考过一次却名落孙山,这三年在侯府越发像个透明人一般,便是冬日用炭的事情也是梁静业从家中带来的小厮捅出来的。说不得没有这个小厮,他真会自个儿在屋子里冻一个冬天。 “到底年少,多磨砺磨砺也好。”四年前十二岁的梁静业可是以举人的身份前来投奔的,算得上少年英才,若不然宁国侯府哪能是随便一个同族人就能长期寄宿的。 一旁听着的淳哥儿把玩着方才丫鬟端上来的石榴,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到晌午,王三太太就告辞回平阳公府了。倒也不是侯府不留饭,国公府让她回娘家,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哪怕昨夜刚闹了一场不痛快,只要没有真正决裂都得互相留有余地才是。更何况国公府大大小小一应事体都要王三太太主事,她还真不能一整天都放开不管。 回府的路上,姐弟俩出奇的安静。王三太太也想着自己的事,竟一时没发现什么。 从二门换了轿子,母子三人先去正院给刘氏请安,哪料到刘氏穿着见客的衣裳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 “回来了?”见三房母子过来,她动了动面部肌肉,掀起嘴巴道。 “是,儿媳回来晚了。”三太太恭顺道。 刘氏一挥手:“哪里算晚,我还当你们在侯府用过午饭再回来呢。”她也无心过问孙子孙女在侯府如何,直接让两个孩子回去梳洗,也不叫三太太换衣裳就留了她抱怨:“那薛家果真是个有野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梁锦看着王希音,勾勾唇, 对另两个姑娘道:“你们念着人来了, 都去烦她罢。” 那两个姑娘羞红了脸, 一个活泼些的跳起来邀王希音坐在她旁边:“静姐儿,可不要听你表姐乱说。” “我不听,”王希音嬉笑道:“我就知道郑姐姐一点儿也不念着我。” “哎呀!”郑姓小姐说错了话,对笑倒的王希音和梁锦愤恨道:“怪道是两姐妹, 嘴巴一样坏。” 王希音连忙哄她:“郑姐姐莫恼,你不念着我,我念着姐姐呀。这不立刻就过来见姐姐了。” 郑宝琳是永年伯嫡孙女, 豆蔻年华, 不过她到底性子泼辣些, 红了双颊也咬着牙道:“罢了罢了, 静姐儿当初对我姐姐长姐姐短的, 叫得多乖, 八成就是跟了锦姐儿才学坏的。” 梁锦笑嘻嘻的:“自个儿说错了话,又怪到我身上。你见郡主说什么了?” 那另一个就是如今今上仅存的兄长, 宁王家的怀远郡主刘迎。她是沉稳的性子,见几个手帕交闹得欢, 也一直拿帕子捂在唇边笑,发现话题被梁锦引到自己身上, 娇嗔着:“提我作甚, 我可念着静姐儿念得很呢。” 郑宝琳求了饶:“都是我说错话, 自罚一杯。”她洒脱地举了茶盏一饮而尽:“都打住罢。”拉着王希音坐了还忍不住掐她一把, 低声抱怨:“好歹我们还挂着亲,这般挤兑我。”郑宝琳的祖母王氏是平阳公的妹妹,王希音要叫姑婆的,说起来郑宝琳也算是王希音表姐,不过这一表就有些远了,大家也没认真排过。 王希音搂住她的胳膊:“好姐姐,是我的错,我也敬你一杯如何?” “这还差不多。”郑宝琳喜滋滋地喝了,反正是茶水喝几杯也无妨,只是刚放了杯子她就皱了眉头:“静姐儿你刚从哪里来,一身的酒味。” 王希音一惊抬起手嗅了嗅袖口:“真的么?方才在凉亭见到大姐姐她们,说了两句话。” 提到二房的几个姐妹,屋里人除了薛盼媛外表情都有些微妙。大抵这些人都是大房子女,家里跟二房也有些说不清的纠纷,再加上梁锦这边事情更复杂些,她们才有这番表现。 “锦姐儿,这不是我说你,外头都是客,怎么能叫她们饮酒?”郑宝琳道:“没喝醉沾了酒气也失礼。” 梁锦淡然得很:“后院都是咱们亲近人家的家眷,反正也吃过宴席,不过就是耍耍,无碍的。”她问王希音:“喝得多么?要不要去我那里换身衣裳。” 既然已经叫郑宝琳闻出来了,王希音必定要换衣裳的。 “倒是喝的不多,不过还是借姐姐房间一用。”王希音吐吐舌头。 “你且去罢,再有什么使个人跟我说。”毕竟是很亲近的表妹,梁锦也不会特地找个丫鬟带王希音,挥挥手就叫她去换衣裳。 郑宝琳坐不住,起身道:“我陪着静姐儿去。”看样子还要好好说教王希音一顿。 王希音顿时软了腔调:“琳姐姐,我知道错啦,下次再不饮酒,可好?” “好与不好的再说,我今日可要说说你”姐妹两个竟是这般往外走去。 刘迎艳羡地看着出去的两人,她算是唯一在这里不沾亲不带故的了,哦,除了只眨着一双大眼不说一句的薛盼媛。 “琳姐儿这脾气。”梁锦也望着两人,笑着摇摇头。 “还是你家二房那两个太过了些。”碍于薛盼媛在,刘迎也只是含糊着说。 梁锦却分毫不在意薛盼媛是不是外人,漠然道:“那也是她们的事,祖父可都会看着的。” 刘迎欲言又止,再是二房跟大房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豚哥儿的一个儿子还要继承大房香火。真闹出来,二房固然脸上无光,难道大房就好看了?只是她知道梁锦性情高傲,说出来梁锦未必会听。 宁王府的情况跟宁国侯府说是相仿也有些不同,刘迎也没有嫡亲兄弟,但她有个庶出的弟弟,皇上早已降旨,因着弟弟刘逸是庶出,承爵后宁王由亲王降等到郡王,大抵也是为了安抚宁王府上下的心,跟着旨意一同来的还有册封她为怀远郡主,说到底皇上对早就成为闲散王爷的宁王还是有些苛刻。 梁锦那边的各怀心思不说,郑宝琳拉着王希音换衣裳还想再说她几句:“她们不懂规矩,你竟然也跟着胡闹,更何况又不都是自家人,还有外人在,那石家二小姐可是梁大小姐的小姑子,就这般大剌剌地喝了酒,回去石家要怎么看梁大小姐。” 王希音真是有些怕她,不过也是因为郑宝琳性子直爽,大抵能忍得住她这张嘴的都会喜欢她待人亲善,她换完衣裳,很是腻在郑宝琳身边歪缠了一阵子,郑宝珍才松了口,她难得扭捏了几下,问道:“你二哥今天来了么?” “来是来了,不过就在前院给侯爷行了礼,这会儿怕是已经走了。”见郑宝琳失望,王希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平白解释:“今天我父亲一同来的,所以不再用二哥接送我们啦。” 郑宝琳点头:“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你,那天你家设宴我们也该去的,只是我身子那阵子闹了点小恙”其实又哪里是身子不适,那天宴会打着赏枫叶的名头,大多是女眷去的。郑宝琳的母亲范氏是范丞相亲女,而打压勋爵的风气就是从丞相辅佐幼主开始的。可以说自打永年伯娶了范家的儿媳妇,他们就跟勋贵们划出了道儿。王敬苦读八年为的什么京城谁人不知,二房截胡是小事最根本还是上意严苛,这种情况下让范氏带着女儿去平阳公府可不就是挨白眼了么。 王希音握住了郑宝琳的手:“姐姐现在已经痊愈了罢,这会儿天正冷呢,偶有不适可一定要养着。”她也知道郑宝琳那天不会来,这在她理宾客名单的时候,三太太细细给她讲过的,不过这些事不是她们小姑娘能搀和的:“等明年开春,公主们从行宫回来,花会多得很,哪就差我家这一个了。” 郑宝琳哀怨地看了王希音一眼。可不就差她家的那个么,那天王德普肯定不会行了礼就离席的,说不得王家还借此机会看了一下京中贵女一想到这个,郑宝琳心里就酸水直冒。倒不是说其他人家就没有少年英才,实在是当年王德普在猎场一役俘获了多少京城女儿的心,更何况别个的都是好名声,王德普身上实实在在有皇上赐封的官职,这就成了其他儿郎不可逾越的丰碑了。 “说起来,今天怎么薛家小姐也在三姐姐这儿?”王希音可不敢在二哥的话题上扯远,连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郑宝琳捋捋袖口平复心情:“我跟郡主过来的时候,薛家小姐就在锦姐儿身边了。听说薛大人今天带着薛家小爷和小姐一同来的,不知是不是替我外祖父来登门?”宁国侯贺寿自然是广发请帖,可谁去谁不去里面也有门道,就如范丞相他必定是收了帖子的,但到了正日子又定是厚厚的一份大礼,哪怕女眷来,他也不会上门,顶多下次朝会与宁国侯见到了口称抱歉而已。 薛平负是范丞相的弟子,又是他现在的左膀右臂,郑宝琳对薛家倒是不陌生,但要说亲近却是绝无仅有的:“那薛家小姐我也是头一回见,倒是她哥哥我外祖父时不时要夸几句。” 王希音有些佩服薛明悟了,当年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从来都以为薛明悟是一举成名的,哪成想现在看来他早就在京城有了名气,就这个把月已经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夸奖他的话。换好衣裳,两人又去梁锦那里小坐一会儿,冬日天黑的早,也没说几句话各家就告辞了。 因着三太太还有想着再跟宁国侯夫人说几句话,王希音被梁锦拉着送客,不期然又碰见了穿着月白绣翠竹直裰披着毛领外衫的薛明悟,他只看了王希音一眼,就到车边等着妹妹了。 倒是薛盼媛委委屈屈地瞅着王希音:“静姐姐小气,阿秘都告诉姐姐名了,静姐姐竟是一个字也不肯跟阿秘说。” 王希音忙道:“之前匆忙没来得及,往后再不瞒着阿秘。” 小姑娘还是很好哄的,听了王希音几句好话就又笑着与她道别,被哥哥扶上马车。薛明悟要到前门才能骑马,如今不过是在二门接妹妹,对前来送别的梁锦和王希音颔首点头,话也不说坐在车夫边上离去。 梁锦抚掌而笑:“薛小爷果真风姿雅正。” 张嬷嬷看了眼坐着的陈嬷嬷,又去看王希音含笑的小脸,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三小姐叫那个跛脚的婆子坐着,却叫她站着回话是个甚么道理?况且夏樱说的本就是件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张嬷嬷随手都能撒出一把来,其实并不耐烦回这种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第二十四章 回了平阳公府, 刘氏车马刚到二门小刘氏就在里面候着了。刘氏目不斜视, 任由她伺候着回了正院。 “姑母,薛家是个什么意思啊?”进了厅堂, 还不等刘氏转进厢房换下外出的大衣裳,小刘氏就急不可耐地问了。 刘氏由着丫鬟往厢房里扶, 只给小刘氏一个背影:“把老三媳妇叫来。” 小刘氏咬咬牙,听命去了。 三太太是知道老夫人此行目的的, 实话讲, 她不太愿意掺和这些。但打断骨头连着筋, 元娘的事情处理不好闹出来,是国公府的姑娘们一齐丢脸,大房只有一个儿子无所谓, 可她还有一个姑娘啊。因此知道静姐儿和淳哥儿平安回来, 三太太还顾不上去见子女, 听到丫鬟传讯, 稍作收拾就过去了。 “薛老夫人对事情的始末并不知情, 但态度拿捏得不错。”换过家常服, 刘氏坐在上位对两个儿媳妇说:“总之,我应下了给薛大人在王家寻个亲事的意思, 不过亲事能不能成, 还要看那边的意思。若是不成咱们还要想别的法子。”说着, 刘氏的语气就沉了下来。 今日看来, 其实薛家并不很想要平阳公府这边牵线搭桥, 薛老夫人后来对静姐儿和二娘那个态度太过亲近, 保不齐他们还打着从孙女联姻的算盘! 小刘氏松了一口气,听这意思就是薛家同意了。她倒没想过那边真会拒绝国公府说的媒,说白了薛平负再厉害也不过是三品官。超一品的国公爷和一品诰命夫人给他做媒,他还拒绝不成?想罢她喜滋滋地就说:“还是娘做事周全” “娘,若是不成”却不想二太太开腔正和三太太撞了个正着。 二太太就不高兴了:“三弟妹,姑母出马哪还有不成的,你这是不相信姑母了?”显见她还在嫉恨三太太之前不肯出手相助。 三太太垂眸看着地板,顺服道:“二嫂说的是。”她不会跟二太太赌气争个口舌,但刚才老夫人最后的转折确实让人有些心惊。 刘氏看着座下的两个儿媳妇,最后道:“不成有不成的法子。老二媳妇,你现在回去使人把二娘的箱子搬到我这边的西厢房来,既然让她留下也不能再孤身住你们那儿了,不用看日子,就今天罢。” “是。”二太太这才想起之前答应过,此事一过就要立刻回贵州。她倒是有心以给薛家寻亲事为借口再拖延几日,但看老夫人的意思怕是容不得她一再耍赖。 “老三媳妇留一下。”在两个儿媳妇告退的时候,刘氏又添了这么一句。 二太太看着三太太波澜不惊的面孔,恨恨地出门了。 “你一会儿去把安哥儿院子的那几个下人安置了罢。”刘氏转了转佛珠,冷漠地说。 三太太心里打了个突,但也还是应承了。老夫人用安置二字,就是不想留活口,国公府几十年平静日子过过来,已经很少见这样让人胆寒的事。 刘氏叹了口气:“就把那日在院门当值不做事的收拾一下,剩下的灌了药便宜去庄子还是叫牙婆来领,就随你。”她看着手上的檀木佛珠,想不到临老要享受儿子儿媳妇供奉的时候,自己还会下犯下此等罪孽。 “是,媳妇省得。”三太太也知道事关重大,这些下人在元娘事发的第一时间被控制住就是怕露出一丝半点的口风。之所以没有就地解决也是要看薛府的回应,如今薛府事了,他们就再不能留了。这一点上,三太太比老夫人还要果决,毕竟若是传出不好的话,还有可能给女儿招来横祸,倒不如当机立断。 “我依稀记得那日报信的是静姐儿身边的丫头?”刘氏忽然道,却看向雪芽:“那晚静姐儿还过来寻过那丫头?” 雪芽早就被厅堂里压抑的气氛镇的说不出话,此时听到主子问,腿一软跪下回道:“回老夫人,是姐儿身边叫夏椿的丫头。那天一直是奴婢看着她,之后姐儿见她一直不回转到院子看过一眼。” 刘氏低头捻着佛珠。 厅堂里再无别的声音,谁都知道夏椿丫头的性命就在老夫人一念之间了。 “罢了,是个忠心的。”刘氏忽而道:“念在静姐儿看顾她的份上,这事就过去了。”她目光沉沉地盯着雪芽:“去把陈家婆子叫来。” 雪芽抖着腿下去后,刘氏对儿媳妇道:“其实元娘的事上,这个丫头也是有功的,就是莽撞了些。静姐儿不喜娘,咱们依着她这些年也没给她添个嬷嬷,这陈家的在咱们家也当值了好些年,我做个主让她去静姐儿屋里,也帮着调|教下人。” 刘氏做事,三太太自然不会反对,只是:“您说的陈嬷嬷,是针线房的管事么?” 老夫人摇头:“你怕是很少见过,一直管着咱们家庙的,月例单从我的账上走。”她似是想起旧事,叹息一声:“她腿脚不好,平日里就在家庙看着小丫头们洒扫,因此也没叫她过来给你们磕过头。” 从老夫人的语气里,哪里听不出这个陈家婆子与老夫人有故,三太太也不会在这方面挑理:“那陈嬷嬷腿脚不便,再过来会不会太辛苦了?” “无妨,管教个院子她还是能做的。” 两人正说着,丫鬟报陈家婆子来了。 三太太连忙去瞧,就见一个穿着干净的青色粗布夹袄,头发花白的中年妇人一步一缓地走了进来。 “给老夫人c三太太请安。”陈家婆子在身边小丫头的搀扶下,结结实实地磕头。 “起吧,雪菊,给陈家的看座。”刘氏叹道:“又要麻烦老姐姐一段时间了。” 陈婆子笑笑:“老身吃着国公府的米,为您做事才是正理。”她语调轻柔,语气平淡,就连目光都十分镇定。 刘氏也颇有几分无奈,她动了动身子:“也是最近家里出了件事,才要劳烦老姐姐。”三言两语把元娘的事和今天薛家相谈的事讲了,末了她又叹气:“那个小的我带在身边看着,我就担心静姐儿,这孩子性子有些直,别时候还好,面子功夫也做得,但我就怕家里一个看不住要知道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孙女。” 她和陈婆子这些话并没有避讳三太太,这番说辞倒让三太太有些坐不住。老夫人对静姐儿自然没得说,但直言自己只有静姐儿一个孙女,这传出去 陈婆子却笑了,语调依旧轻柔:“老夫人您这话口不对心啊。真个儿疼爱的才要带在身边手把手教着,哪有推给旁人的?”这话恁的直白,便是梁氏都忍不住往她那里看了一眼。 “哎。”老夫人却对她的耿直并无不满,而是苦笑道:“我也不瞒你,这薛家有些不知足,看着不像是要接受国公府给他找续弦的样子,倒想在儿女婚事上有牵扯。要说那个薛小爷模样学问都是好的,但做亲没有这么办的。因此我寻思,若是薛家真拿元娘的事做文章,要挟做亲,倒不如就说给二娘。”在刘氏心里早就对薛平负有几分看不上,国公府门前少不了想攀关系套近乎的,但没有薛平负这么做事。要是真清高,那就捅出来咱们御史台上见,要是想吃好处,就好生商议,是钱财俗物还是甚么都好说。 现在却弄这种歪心思,想跟国公府讨价还价,刘氏自问没有这么好的度量。但薛平负要真想从国公府上咬下一块肉,她就是有能力应对也懒得管,反不如就让二娘去一了百了。都是二房挑出来的事端,没得拿她的静姐儿顶缸,那薛明悟资质再好,有这么个父亲,刘氏就打心眼里不喜欢。 陈婆子莞尔,她被岁月摧残的面容上竟然有一丝促狭闪过:“您这话,我老婆子可没多想,就怕三太太听不明白,不然您这好心被人误解了去可就不好了。” 三太太这回真是坐不住了:“瞧您,这我也没有”她的语无伦次倒不是回不上话,而是对陈婆子的称呼有些纠结。听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跟陈婆子感情十分的好,老姐姐都叫上了。而且陈婆子的自称一直是老身c老婆子,并不是奴婢,这非奴非主的,三太太还是头一次见。 反应过来的刘氏笑着摇起头来,却听陈婆子又说:“老夫人既然看得上老婆子伺候静姐儿,倒不如也叫老婆子按个手印,如此各家招呼起来也便宜。” 笑到一半的刘氏僵住了:“这可不行!” 陈婆子的笑容和语调一直没有变过,还是那般轻柔舒缓,好似不是在说自己:“我自欺欺人了十余年,也就有老夫人看顾才苟且偷生混沌度日。现在既然老夫人要我帮忙,那是看得起我,我又怎能让老夫人失望?旁的不说,没有契约,您让三太太怎么使唤我这老婆子呢,怕是姐儿还得被嘱咐拿我当什么供着,这也不是老夫人想看的吧。” 这已经不是三太太第一回见识陈婆子的直白,在二门里待久了很少遇到这种有话直说的人,且因着陈婆子都是在为自己说话,三太太对她颇有几分好感:“陈嬷嬷多虑了,您既然是母亲请来的贵人,我自是相信您会一心为姐儿打算,哪里还能让您签契约啊。” 陈婆子笑笑,看了眼刘氏,那意思好似在说:看到了吧,敬称都用出来了,你这是叫我去当管事嬷嬷还是二婆婆啊? 刘氏犯了难,皱着眉不肯说话。 陈婆子又笑了,她似乎永远都有能笑的事物:“你们啊,就是把面子看得比天重。”她进来磕头不见刘氏挪动一步,谈了许久,刘氏一直在主位上坐得端端正正,而这些刘氏丝毫没有觉出不妥。实在是这位平阳公夫人已经习惯了这一切,而她早已经是平阳公府一个真真正正的婆子。 今天她不签这份契约,日后不一定会有多大的麻烦。 那两个姑娘羞红了脸,一个活泼些的跳起来邀王希音坐在她旁边:“静姐儿,可不要听你表姐乱说。” “我不听,”王希音嬉笑道:“我就知道郑姐姐一点儿也不念着我。” “哎呀!”郑姓小姐说错了话,对笑倒的王希音和梁锦愤恨道:“怪道是两姐妹,嘴巴一样坏。” 王希音连忙哄她:“郑姐姐莫恼,你不念着我,我念着姐姐呀。这不立刻就过来见姐姐了。” 郑宝琳是永年伯嫡孙女,豆蔻年华,不过她到底性子泼辣些,红了双颊也咬着牙道:“罢了罢了,静姐儿当初对我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得多乖,八成就是跟了锦姐儿才学坏的。” 梁锦笑嘻嘻的:“自个儿说错了话,又怪到我身上。你见郡主说什么了?” 那另一个就是如今今上仅存的兄长,宁王家的怀远郡主刘迎。她是沉稳的性子,见几个手帕交闹得欢,也一直拿帕子捂在唇边笑,发现话题被梁锦引到自己身上,娇嗔着:“提我作甚,我可念着静姐儿念得很呢。” 郑宝琳求了饶:“都是我说错话,自罚一杯。”她洒脱地举了茶盏一饮而尽:“都打住罢。”拉着王希音坐了还忍不住掐她一把,低声抱怨:“好歹我们还挂着亲,这般挤兑我。”郑宝琳的祖母王氏是平阳公的妹妹,王希音要叫姑婆的,说起来郑宝琳也算是王希音表姐,不过这一表就有些远了,大家也没认真排过。 王希音搂住她的胳膊:“好姐姐,是我的错,我也敬你一杯如何?” “这还差不多。”郑宝琳喜滋滋地喝了,反正是茶水喝几杯也无妨,只是刚放了杯子她就皱了眉头:“静姐儿你刚从哪里来,一身的酒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第一百四十章 此为防盗章 见屋内安静下来, 刘氏哼了一声:“去将珍娘的行李箱笼搬到东厢房,叫姐儿的身边人跟着去,免得又失了什么规矩。” 就在此时, 外面报王希音来了,刚得准许, 就见王希音快步进来:“祖母,大姑姑, 母亲,是我照顾不周让表妹受委屈了。”先是认错行了个大礼。 三太太便是知道这是陈嬷嬷教给女儿的,看了也免不得心疼,但也只能强忍着不说话。还是老夫人瞧不过眼,亲自起身要去扶, 好在身边丫头机灵, 先将王希音拉了起来:“何必做这么大礼,不过几句话, 你表妹也没怪你。” 王希音看了眼垂头不语的杨芝珍, 软声道:“孙女先前考虑不到,没在二楼给表妹留房间已经是错, 让表妹去睡陈嬷嬷的房间, 便是我敬重嬷嬷是祖母给我的人, 也觉得亏待表妹。”陈嬷嬷其实教了她许多, 但哼哧半天, 她也只能说出这么两句, 最后道:“屋子住过下人又怎么能让表妹立时去住, 只说先收拾一番,叫表妹再选个午休的房间是我话说得不好。” 刘氏心里也是气,绣楼上下十来个房间,曾经最多住过六个嫡女,哪里就没房间给杨芝珍了?静姐儿的绣楼布置也是她过了眼的,二楼合成书房和下人房,三楼给主子用,旁边还有两个暖阁留待客用,已是尽够,偏偏杨芝珍还要跟下人抢房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刘氏只觉心烦,加之上午见了女儿挥泪太多又有些头痛,更是烦躁。 “罢了,不过两句话,一家子姐妹说错了也没什么,都回罢。”刘氏下了令,将一屋子人都打发了。 三太太也懒怠再理会大姑太太,领了女儿话也不多说一句就出了院子:“跟娘回去歇着罢。”她听了夏椿的复述就知道,怕是杨芝珍还拿那绣楼当自己母亲的居所,竟是以为到了自家地盘。又想到之前自己走后,女儿还被叫过去受那阴阳怪气的王斐的气,她是又心疼又气愤。 “没事的,娘,不过几句话,免了她跟我一起住正好。”王希音看出三太太脸色不好,连忙道。 三太太鼻孔出气:“我听那话音像是要珍娘在家里住下了,也不知道是为着何事。”若是王敬肯说,三太太也不至于这般被动,在家里她的消息往往得自于老夫人和她娘家,然而这回老夫人不说,娘家又太远,三太太顿觉身边人手不够。 回去让女儿睡下,三太太去了东侧间,元嬷嬷适时上前给她端茶捶腿,三太太还是气不过:“去将陆井家的叫来。”今日点斥了元嬷嬷后,没走几步,元嬷嬷就将正月里陆井家的事说给三太太了。这也是元嬷嬷思量后的结果,纵然很是有些下人到她这里递投名状,但这里头还是陆井家更得力些。瞧陆井媳妇的意思是铁了心要进三房,倒不如让她做个顺水人情,以后两口子进来也要记她的好,谁都不能越过她去。若不然,她推举了不得力的,万一被陆井媳妇搅了局,三太太怪上自己不说怕是现在的地位都难保。 “是,奴婢这就去叫她。” 三太太闭着眼养神:“厨房事情多,叫她料理好了再来,大姑太太家规矩大,免得哪里做不对了叫她说嘴。” 元嬷嬷应下,知道中午时间短,三太太忙起来连午休的时间都无,虽则不是每日都这般忙,但今天见了大姑太太不是个省心的,怕是三太太的午休又泡了汤。 不到一刻钟,陆井家的就在外面候上了。 她从正月忐忐忑忑等到现在,可不就为了这一刻。 得了传唤,陆井家的缓步进去,跪下磕头:“奴婢给三太太请安。” “起罢。”三太太睁了眼,打量了这年轻媳妇一番。这陆井家的媳妇却是有几分娇俏的模样,若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陆井这么个总管儿子瞧上。她依稀记得老夫人发嫁这丫鬟的时候,也问过这丫鬟的来源,是外头买的,貌似还有名字,后来被改了名进来,如今倒是连改的名也不大被人叫,都以婆家来称呼她了。 “我记得你识字?”这却是陆井家的能从二房再次突显出来的特长,一个识字的丫头自然比旁的要受人高看一些。 “是,奴婢入府前在学堂偷听过几耳朵,后来也曾跟着二太太画过两笔,到了老夫人跟前给老夫人念经时才算正经认了一些。”陆井家的回道。 三太太点头,问一答三,是个上道的:“陆小管事我也是知道的,是个伶俐人,你是他媳妇管着厨房原也得宜” 陆井家的放在膝头的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若是给你换个没油水的,你可愿意?”大厨房管着买菜列单子,很是有油水可捞,当初三太太可没想到第一个来递状子的会是这对小夫妻。 “能伺候三太太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哪有不愿意的道理。”陆井家的忙道。 三太太自嘲一笑:“我竟是不知道我房里能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叫人弃了厨房的油水投奔过来。” 陆井家的恭敬道:“奴婢是签了死契入得府的,本就是太太叫奴婢去哪奴婢便要去哪。原是不该有其他想头,只是奴婢私下更愿意近身服侍太太和小姐,厨房是好差事,但却不是好干的差事,奴婢根基浅勉强仰仗着老夫人与您的厚爱才能行事,油水不说,便是每月月钱都领得胆战心惊,生怕出岔子,倒不如回到本行得心应手。” 这话真假掺半,厨房不好做是真的,陆井家的能在厨房立起来却不是仰仗的老夫人与三太太,而是奴才里的豪门,陆家。如今陆家大有冷落陆井的架势,下人们逢高踩低,这会儿还顾忌陆井是陆大管家的亲生子,等后头再出什么混账事,怕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 今日元嬷嬷报上陆井名字的时候,也一并将这些下人间的勾当说了说。三太太再是管人,也管不到家生子们家里去,听到后只觉得这百年世家果然没一个简单的。便是当初在宁国侯府,朱氏一早就放权给梁大奶奶,所以三太太才没亲眼见过这些污糟,如今想来怕是也差不到哪里去。宰相门前七品官,一个国公府管家的宅子竟然也不比低品阶官员家宅宁静了。 听了陆井家的表忠心的话,三太太许久不语,半晌才道:“我知道了,再有事我会叫你。” “是。”陆井家的又磕了头才退出屋外,直到此时她方觉得膝盖有力气直起来了。 “太太,您是怎么打算的?”元嬷嬷提着胆子问。 三太太复又闭上眼:“过两日寻个由头就调过来罢,就在我院子里伺候,嬷嬷带她几日,练出来了再送到哥儿那儿。她手脚麻利为人谨慎,只是对静姐儿有些怠慢,当不得大用。”当初王希音去厨房看情况,这媳妇子有事不报给小主子非要遣下人报到张嬷嬷那里。因小见大,可知这媳妇子心里也是不大看重小主子的。既然想给淳哥儿找管事嬷嬷,自然要把她这个毛病扳过来。 元嬷嬷明白,三太太对这个陆井家的怕也没那么想要,她更看重的还是陆小管事行走外院的能力。淳哥儿再过两年就要挪到外院去了,这管事嬷嬷也做不了几年,又没有打小奶起来的情分,陆井家的以后在内院的路并不好走。 但这就不是元嬷嬷考虑的,知道陆井家的对她没有威胁,她也就心定了,更加精心地服侍三太太。 午休一过,全府上下就开始在正院里搭桌设椅,备置为大姑太太省亲的洗尘宴了。王希音因着中午一闹也懒怠为这个宴席妆扮什么,却是想起来遣了秋棉去王二娘那里说一说大姑姑的规矩。哪成想秋棉回来后却说,不知怎的杨芝珍没去东厢,反而搬了箱笼与王二娘一同住在西厢了,两姐妹一墙相隔。她去找王二娘时,杨芝珍正在二娘屋子里商讨晚宴衣着。 这小小的变故也让王希音摸不着头脑,二娘对杨芝珍没见面时就不大待见,怎的现在又亲成这般?但她也没有多想,也许是两人聊起来觉得性子相投罢。 一场家宴用的也还顺遂,便是安乐长公主也跟着大老爷一同过来了,更甚者两人也都在宴后留在老夫人处闲谈家常。 亲生儿女都在身边,刘氏显然十分高兴,顺便也将杨家老太爷春后上任的好消息宣布了出来,只是在座的人似乎早就得了信儿,就是三太太这身在内院的也因为猜到了什么而没有露出惊异的颜色。 安乐长公主矜持地向大姑太太道喜,两个女人竟是十分和谐地相互奉承了几句,引得厅堂其他人侧目。王敬趁着机会要拉大哥出去名曰畅谈,实则饮酒,王旻见长公主与王斐聊得活络也放心离去。 王德普自然带着淳哥儿跟随父亲和叔叔一同出门,三个姑娘家去了侧厅喝茶闲坐。 王希音忍不住再一次向杨芝珍崭新的衣着瞄去,若她没记错,这鹅黄连枝纹背子并嫩粉拢纱八幅裙是上一季针线房上专门给二娘做的衣裳,料子还是二房从贵州运回来的。她又抬头看了看杨芝珍头顶,那里原只有一朵十二层宫花,如今扎上了赤金镶水精的发饰,虽然这是王希音不曾见过的,但看样式也跟二娘曾向她显摆的贵州首饰相差无几。 不过一个中午,二娘竟然摒弃了向杨芝珍炫耀的原意,甚至还将自己宝爱的新衣和首饰借给了杨芝珍,王希音抿了口茶,咽下一肚子的惊奇。 “道贺什么的谈不上,不过是府里枫叶染红,瞧着是个景,才邀姐姐们来的。”王希音想着,语气也凉了:“这位姐姐略坐,往日不曾与姐姐见过,我让丫鬟上些茶点,再与姐姐闲话。” 那李姓姑娘涨红了脸,囫囵应了句,也听不清什么。 朱安安挑高了眉梢,待离得远了些,才说:“这李家惹到你了?往日看那些官家姑娘围着你转,也没见你这般恼过。” 若说起来,王希音可是京城女儿最心仪的手帕交了,每每有花会宴席的,都能见着她被各家姑娘团起来,左一句讨好右一句奉承。就这样,居然还有女儿家能惹她不快,朱安安十分好奇。 “哪个也没你这官家女儿围得紧。”王希音推着朱安安道。 被甥女嫌弃,朱安安一点儿也没难过的意思,反是笑嘻嘻道:“可哪个也没我心诚呀!别的都是拿着你去瞧别人,就我一心为你,眼里再容不得旁个,你说是也不是?” 对着这么个小表姨,王希音也没办法,眼瞧着一个穿浅绿比甲的丫鬟过来,她就晓得重头戏已经到场了。 “三小姐安,朱小姐安。”这叫夏樱的丫鬟刚刚将淳哥儿送去前院:“国公爷在席上考校了四少爷两句,四少爷都答上来了,如今在国公爷身边落了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喏,人叫来了, 是哪个丫鬟你给我指指?”刘氏懒怠理会小刘氏, 径自对王敬说。 王敬羞于家事被二嫂撞见,但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却也仔细看了小刘氏带来的人, 果见一个丫鬟缩头缩脸地在一旁,连忙道:“是她说的。” 金铃心中有鬼, 甫一被指认出来膝盖骨就软了,直直摔在地上。 “你这丫头!”小刘氏气急踹她一脚:“不知事的贱皮子, 你做了什么让姑母半夜都歇不好?!” 金铃吃了窝心脚, 满嘴的苦也说不出, 只含糊道:“太太饶命, 奴婢什么也没做啊” 刘氏让婆子把这主仆二人拉开, 皱眉道:“恁的闹腾, 还没问出个什么就喊打喊杀, 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小刘氏挨了一句倒也不敢再造次,只是道:“是侄女心急了, 最近家里事多, 侄女难免浮躁了些, 还望姑母体谅。” 刘氏点了头:“我体谅你。”却又指了跪在地上的三太太:“你也要体谅体谅你三弟妹。” 小刘氏一惊:“姑母这话怎么说的, 三弟妹持家有方,我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么不体谅她”她的话在刘氏摆动的手里顿住。 “方才敬哥儿说你的丫鬟告诉他,三太太前些日子对你不敬, 可有此事?”刘氏不想跟小刘氏兜圈子, 直言道。 “啊?”小刘氏一懵:“我, 这,侄女并不知道自打我们归京,三弟妹对我们是没的说,哪有什么不敬。多半是这贱婢乱嚼舌头,乱家的搅事精。”她说着犹不解恨,狠厉地瞪了软倒在地的金铃一眼。 王敬皱了眉头道:“二嫂,这丫头也是一片忠心,是俪娘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若不是场合不对,三太太都要大笑出声了,她真想抬头看看,上座的婆母听到儿子说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果然,王敬话音刚落,刘氏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二房的丫头随便就能跟隔房老爷搭上话,这是谁给你们教的道理?” “孽子,为个丫头就能诋毁自己媳妇,你莫不是还想从你二哥手里要人?”金铃束发,衣着上跟一般丫鬟不同,显见是伺候过老爷的又提了名分的,没有备上案想必也就是个通房。 王敬顿时涨红了脸:“娘,儿子也是晓得礼义廉耻的!俪娘做错了事,下人俱都阿谀奉承,容易让她小错堆积铸成大错,这丫头敢不惧权威与儿子直言,是个有勇有谋的忠义之辈,您怎么能想得如此不堪。” 刘氏现在对小刘氏已是恨极,她好好儿一个儿子都叫这败家的媳妇教唆坏了。当初她也是瞎了眼,敢应承下教导侄女的重责,这哪里是为了延续刘家血脉,这是要她来偿上辈子欠的债! “好好好,”她轻声连道三个好字:“你叫她把之前跟你说的话,一字儿不落地复述一遍。” 金铃哪里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先时说过的话是一个字也不敢吐露,她伏在地上颤抖哭泣:“老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娘”王敬还要再劝,可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刘氏更加激怒。 事情明摆着是二太太指使丫鬟嚼舌头,偏偏她那个傻小子还全都信了。梁氏什么出身?宁国侯府的嫡长女,便是继室所出,那也是正经教养的,她也许心里瞧不起二房,但礼节上却不会教人挑出一丝错来。若不是她出身差了元配子女半等,这样的女儿合该是当宗妇c爵夫人的,哪里轮得到国公府的小爷? 三房夫妻不睦,刘氏自然知道,只这是小夫妻的私事,她有心扳正也扳不过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却看不得别个在这对夫妻之间做筏子。梁氏代表着宁国侯府,这是刘氏给儿子求的最后一道保命符,小刘氏想坏了她儿子的路,刘氏如何能忍。在儿子和侄女之间,刘氏闭着眼都不会选错,更何况小刘氏已经彻底寒了她的心。 “来人,把这个裹乱的丫头提出去,现在就为祸府里,我还要等着她出去给我平阳公府丢人么?”刘氏厉声道。 立时有粗壮的婆子进来压住金铃不叫她喊出声,手脚利索地将人带了下去。 那门扉还开着,吹进来的夜风刮过小刘氏并未梳齐整的额发,好似有人狠狠地甩了她两个耳光。她连忙跪下:“姑母息怒,是侄女不会调|教人,竟瞧不出这丫头如此不堪。” “二太太不必慌张。”刘氏淡漠道:“既然查出来了,总比她赖在府里无人察觉好些。” 那声二太太彻底让小刘氏寒了骨头,她抖着嘴唇说了句:“姑母” “你且去罢,少了个丫鬟想要我补给你明日报到管事那儿,想自己买人自去,我也管不到了。”刘氏下了逐客令,小刘氏软了半截身子被另一个丫鬟扶着出门,她倒不是心疼金铃,只是看着姑母那疏远的神情,怕是经此一役姑母对自己更加冷淡了。 她原想着金铃去找王敬密告三太太,不过是给三太太添点堵,以三太太顾大面的性子万万不会闹将出来,哪成想三太太竟也是个泼辣的,竟直接撞了老夫人这口钟,而老夫人问都不多问一句,只凭王敬一句袒护就把金铃拘了起来,连带着恨上了自己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 二太太如丧考妣,被丫鬟连托带拽送回了院子。 王敬瞪圆了眼睛,犹自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独断专行,明明丫头告发有功,母亲却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俪娘,你明日还回宁国侯府,先去歇着吧。”那边王敬还昏头昏脑,这边刘氏疲惫又温和地对跪在地上的梁氏道,那语气说哄也差不了多少了。 王敬一愣,他还当梁氏是趁着晚饭请示自己,并不知道母亲已经准了梁氏回娘家,想到自己还拿她回娘家的事做要挟,刚褪去涨红的脸又有些热。 三太太却没这么好哄,她低着头:“娘,不是俪娘不识好歹,只是今日老爷说儿媳犯了口舌,已是七出之罪,事关国公府与宁国侯府两家清誉,儿媳只想讨三老爷一句明白话儿,也省得明日回去三老爷对侯爷说起来有个交代。” 刘氏捂了胸口,雪菊连忙给她顺气。小儿子的德性,刘氏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年他顶着苦读的名声,家里谁都不敢指使他做事,哪怕人就在京城与宁国侯府隔着几条街巷,四节八礼也是从国公府拉车去送,当女婿的竟是不曾上过门。 这点他们平阳公府是失礼了的,但刘氏怕耽搁儿子科考无论如何也不会打搅他,见宁国侯府不来理论,她也只做不知。然而现在王敬已是举人,又广发喜帖全城相告,此时恰逢宁国侯六十整寿,正是两家修好的绝佳时机,便是王敬还不愿去岳丈那里,她也是要赶着他去的。 可现在听梁氏的话外音,儿子竟然还打着去宁国侯府状告儿媳的主意,这哪里是修好分明是要结仇的,怎能不让她既惊且怒:“孽子,还不跪下!”这是今晚刘氏第二次口称孽子,抑或者是这些年来她第二次痛骂儿子。 王敬再不知好歹,见母亲动了真怒也只得梗着脖子下跪在地。 “这些年你寒窗苦读,你媳妇在后院操持家务,样样都是好的。如今你有了功名,却怎的糊涂起来?随便哪个丫头的话都能诋毁你媳妇在家的操劳么?”刘氏骂出第一声,第二声就软了声气:“一个丫头,哪怕是通房c妾室也不过提脚就卖了的玩意儿,抵得上你媳妇一根头发丝儿不成?”她着意抬高梁氏,也不过是想叫醒儿子,梁氏是她请的一尊佛,论实权宁国侯爵位超一品,在朝中也监管几处重务,比长公主还要得用些,况且梁家不比平阳公府,他们跟镇国将军府联姻,在军中也有人脉,这点日渐没落的平阳公府是拍马不及。 王敬真是不懂,为何母亲如此偏袒梁氏,明明小刘氏才是在她膝下养大的,又是亲侄女,合该亲近的,如今却为了梁氏对她的丫鬟随意发卖打罚他有些发懵,又有些委屈,小刘氏是王敬的表姐,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现在看母亲这么对待姐姐,他有些不服。 “娘,您连那丫鬟的话都不听一句,实在有失偏颇”王敬自觉据理力争:“虽则她是一个下人,但能够看出主子过错,明理又不愚忠,十分难得了。”他一脸痛色,不知是在痛惜母亲不辨是非还是那个丫鬟。 刘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小刘氏当年伙同二儿子占了王敬的路子,王敬也很是咬牙切齿过的,怎的等到现在二房回来,他就一个猛子轧过去,完全忘了当年的愤恨,却怨她不够宽容。现在以至于她收拾一个二房丫鬟都不行了。 “敬哥儿这话说的,那丫鬟明理,我这个老婆子是糊涂的了?” 京城,轻雾蒙蒙中,五更鼓刚刚落音,便有一青幕马车急急奔驰而来。 “停车!”及至平阳公府门前,车中人不等停稳跳落下来:“赏你的,去罢。”只将一个锦囊丢给车夫,听得咚咚两响,却是两个碎银摔在车板上。那车夫连忙收起锦囊,人也不走,摸出水烟袋瞧着这锦衣小生敲开平阳公府的偏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第九章 王希音正院一行十分顺利, 不仅叫上雪芽带了淳哥儿,还另有两个婆子提着给二房孩子的见面礼在后面跟着。 可见刘氏气归气, 到正事上也不会含糊。兄弟阋墙的是持家大忌, 即便是到了内里撕破脸的地步,明面上也要让大家看到父慈子孝, 兄友弟恭的影子。 “三小姐c四少爷快请!”二房的大丫鬟得了回话,殷勤地引路:“我们奶奶正念着您呢, 可巧您就来了。”她不待守在门边的小丫鬟打帘, 亲手扶过门帘:“大小姐和二小姐这些年也想您想得紧。” 一个丫鬟,话倒是比谁都多。王希音微笑抬眼,漠视了丫鬟光洁的面颊和眉梢间的谄媚:“多谢姐姐引路。”一抬下颔, 让夏樱塞了个小红包堵嘴。 丫鬟面色微僵, 口道:“奴婢应当做的。”快步下去茶水间了。 “静姐儿, 真是想死伯娘了!”到了小院的正屋,王希音还没站稳就被抱了个满怀, 顿时香粉气扑鼻而来:“这是淳哥儿吧,转眼儿都这么大了, 好孩子,瞧这小脸跟你爹爹真像。”二奶奶拉着淳哥儿上下打量:“可是不认得伯娘?当年你二伯离京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王希音见淳哥儿说不上话, 连忙拉了拉他衣袖:“二伯母,希音给您请安了!”听到姐姐说话, 淳哥儿也跟着行礼。 “都是好孩子, 咱们一家人不行这一套。”二奶奶拉了姐弟二人道。 “是, 希音知道伯父和伯娘最疼我们了。”王希音笑嘻嘻地道,又指了雪芽:“方才在正堂,祖母说只顾着让您和二伯父回来休息,却忘了问您这边可还有甚么缺的,特指使了雪芽姐姐给您看看。” “元娘c二娘还站着做甚么,快过来。”二奶奶招呼一直立在一旁的两姐妹:“瞧瞧你们三妹,当年点大的小人儿现在都能帮你祖母理事了,你们这当姐姐的可不如她。” “大姐姐c二姐姐好。”王希音甜甜地行礼:“伯娘快别夸我了,也就是在府里面跑跑腿,哪算得上理事。倒是姐姐们这些年在外面一定见识了不少事,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好姐姐们可要跟希音多说说呢。” 二八华年的王元娘听了就掩嘴直笑,她声音有些尖,一腔官话板得过正:“多年未见,三妹妹嘴儿真是甜得很,怕是祖母没少赏你糖吃。”她目光一斜,看见淳哥儿:“四弟恐怕认不得我罢?” 淳哥儿方才也跟着王希音叫过大姐姐,尤其是元娘和二娘差了三岁,不说姿态身形,个头都差了不少,他自然知道这是二房长女:“祖母和阿娘也跟我说过大姐姐的,淳哥儿自然认得。嗯据说大姐姐字写得很好?” “那我呢?”还不等王元娘一脸得意地回话,她身侧的二娘忍不住道:“祖母和五婶有跟你提过我吗?” “都说过的,阿娘说二姐姐的绣工特别好,常让我阿姐向你学习呢。”淳哥儿憨笑着抓抓鬓角,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话没说完耳朵根就红透了。 王二娘嘻嘻笑起来,她跟王希音只差两岁,幼时常在一起玩耍,也算熟悉:“你也学女红勒?”话尾带了点地方味儿。 王元娘连忙咳嗽一声,二娘立刻涨红了脸把嘴闭上。 “学了些日子,还有好些不会呢,总说二姐姐绣花最好看,可要好好教我。”知道淳哥儿能背出她教的话已经不容易,再让他说谎恐怕会露馅,王希音暗自庆幸王二娘把话题抛给了她,对两姐妹的眉眼官司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姐妹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呢,都别站着了,坐下说。”二奶奶笑吟吟道。 王希音看了一圈,诧异地问:“二伯娘,怎么不见二伯父和大哥三哥?” 有丫鬟过来奉茶,人影遮挡倒是没看清二奶奶神色,只听她说:“这一回来,你三哥就缠着你二伯父要再看看京城跟他走时有什么变化,瞧,刚放好箱笼就出去了,约摸着再有一会儿也回来了。”她举了茶盏:“这是凤冈的茶,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王希音也不过是在二房略坐了坐,见二伯母端了茶,想着这会儿是见不到二伯父和两位堂哥了。念着马上到下朝时辰,她就告辞带着淳哥儿出来,同行的除了拿二房回礼的婆子还有个二房大丫鬟,叫金铃的,带了一盒子贵州茶饼给五房送去。 “回来了?”王希音回五房院落时,五爷也在,他跟五奶奶一站一坐,不像刚才在谈话似的,瞧见王希音进来,五奶奶从手中活计上抬了头问道。 “父亲c母亲。”王希音问了礼把二房的回礼说了,就跟着淳哥儿在旁站着,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对五爷这个父亲,她也不是不敬爱,只是八年间五爷就在书房起居,又极少过问家里的事,两边都有些生疏。 王敬也意识到了,他假意咳嗽一声,道:“静姐儿去见你二伯母没说什么失礼的话罢?”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此言一出,不说王希音,便是五奶奶也皱了眉头。 “我听说贵州风土跟京城迥异,想着向大姐姐和二姐姐请教,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嫌我事多。”王希音斟酌着有些小忐忑地说。 由于是幼子,家里宠爱得紧,王敬少时也常与人问山寻川,倒没有那一肚子的迂腐,听了这话满是赞同地点头:“云贵风俗与北方差异较大,尤其是那边苗人群居,很是有些稀奇的物事。”说着,他脸上也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你有时间要多向你大姐姐c二姐姐请教,一家人合该亲近些,知道了吗?” “是,父亲。”王希音盯着裙裾道。 得了回应,王敬便不再说她,而是叫了淳哥儿到跟前问他课程。到底是苦读出身,淳哥儿的底子只消两三个问题就让王敬探了出来。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儿子学问还算扎实,只是这股子板正的劲头却不知随了谁,王敬自己曾是个招猫逗狗的主儿,哪里想过亲生儿子会是个小学究。 这边父子两个说学问,五奶奶也放下针线将王希音拉去东厢房说话。 “二伯父带着大哥三哥出去了,不曾见到。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王希音把之前的情形复述一遍,问道。 五奶奶也没想到洗尘宴还没吃,王二爷就敢带着儿子出门,看样子这趟回来王二爷心里恐怕还有别的想头,且还跟国公夫人的心思相左。 她无意搀和婆母与庶子间的事情,尤其五爷不是长子,她也不是宗妇,把小家守住就比甚么也稳妥。只是想到刚才五爷提到二房的话,看样子他还极看重与二爷的兄弟情谊的。 “你二伯父事忙,一时见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见了你二伯母,想必你二伯父回来也会知道你的孝心。”五奶奶安慰女儿:“一会儿你祖父回来就要开宴了,你父亲刚到家还有些箱笼要我盯着收拾,静儿替娘去趟大厨房罢,看看灶房婆子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希音点点头,出门时看见正院淳哥儿鹌鹑似的站在父亲面前,而王敬却是一脸不耐地与他说着话。她目光停顿一下就错开了。父亲和淳哥儿性子截然不同倒不是没原因的,虽然淳哥儿也是幼子,但他是在国公府气氛低沉的环境下出生长大的,又跟在对子孙严格要求的平阳公身后教养,耳濡目染下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少年人的活泼。 对此,王希音也很发愁。可她只是姐姐,自己还出不得二门,又如何能带弟弟去散心,也就二哥偶尔来请安时会带他们姐弟在京城玩一圈。要是父亲看出淳哥儿不对,能多带他出去走走也好,毕竟这些年他对淳哥儿也确实少了几分教导。 “刘家姐姐!”厨房那边,刚从五房院子出来的大丫鬟金铃不知怎么绕了去,正在门口招呼谁。那声响并不大,却惹得厨房里大大小小的丫头都瞄了一眼。 正在灶台检查几盘凉菜的媳妇子闻言抬了头,见了来人先没应,而是沉声对小丫头们训了一句:“好好干活,别四处张望。”方袖手出来:“金铃姑娘,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金铃讪笑着就塞了个秀囊过去:“好姐姐,几年不见还是这般年轻,到底还是府里的水土养人。” 管灶台的媳妇娘家姓刘,当年曾在二房服侍过,就在二房离京的前些日子不知得罪了哪个,被遣到了二门边上。一别八年,金铃也没想到她竟然成了灶台的管事。 “这都多少年了,还叫我甚么姐姐,”媳妇子倒是张开手握住了那个精致的秀囊,大剌剌地拎在眼前看,嘴里还说着:“我男人在前院做事,你跟着他们叫我陆井家的罢。”看到金铃僵住的嘴角,陆井家的嘲讽地将秀囊丢回去:“在灶台沾的满手油,姑娘有什么事先说了吧,免得一会儿落满身油烟味儿。” 陆家算是平阳公府里比较大的一房家生子,主子身边的人大多出身陆家,而那叫陆井的更是这陆家的嫡支长子,国公府下人都传他是预定了的第二任大管家。 王三太太看着母亲不语的样子也是心里一酸,母亲最看重他们姐弟三人,就像今天只为了静姐儿的事便舍了脸跟年龄差出一个辈分的固原长公主赔笑。她走过去,如姑娘时期一般给母亲揉肩:“是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她婚后不幸福,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但还是会被关心她的亲人探知一二。当初弟弟走的时候也曾经到访过平阳公府,弟弟也说过他在京城难有建树,倒不如去西北博一番事业,这也是为了让她这个长姐能在婆家在娘家都抬得起头做人。 “这有什么,儿女啊都是债,我再老也要好好还。”朱氏笑眯眯地说。 王三太太扑哧一声也跟着笑了出来,亲昵地搂了母亲的脖子,这动作自她及笄以来就很少做了:“娘您当初给我生个兄长多好,再有个英俊的小侄子,保管我嫂子多嫌弃,我也要把静姐儿塞给您。” “胡说。”朱氏轻轻拍了下女儿缠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这也是你能编排的?都有儿有女了还没大没小。” “再大也是娘的女儿啊。”王三太太难掩孺慕之情。 朱氏拍拍女儿的手背,忽而道:“你上次说的嬷嬷的事,我替你打问了。”她挪开身子,让王三太太坐回去,才说:“先祥太妃身边是有个姓陈的女官,是先皇归天前几年大选进去的,祖籍在江南也就是一般富户,当时没有选入妃嫔,做了女官伺候先祥太妃。家世倒也清白,只是如何跟你婆婆有了交情,我这边就不得而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第二十八章 小刘氏就在正院死寂一般的气氛下过来的,她缩着脖子战战兢兢, 头上也不过简单绾了个髻, 插了个羊脂玉的簪子,旁的首饰都不曾戴, 实在是雪芽那死丫头催的急,她一分也不敢耽搁。 “姑姑,这么晚您还没有休息?”她瞄了眼地上跪着的梁氏和站在一旁面色铁青的王敬,又看了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姑母, 心里万分后悔来时没有指个人去给歇在前院的二老爷报个信。 “喏, 人叫来了, 是哪个丫鬟你给我指指?”刘氏懒怠理会小刘氏,径自对王敬说。 王敬羞于家事被二嫂撞见,但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却也仔细看了小刘氏带来的人, 果见一个丫鬟缩头缩脸地在一旁, 连忙道:“是她说的。” 金铃心中有鬼, 甫一被指认出来膝盖骨就软了,直直摔在地上。 “你这丫头!”小刘氏气急踹她一脚:“不知事的贱皮子,你做了什么让姑母半夜都歇不好?!” 金铃吃了窝心脚,满嘴的苦也说不出,只含糊道:“太太饶命,奴婢什么也没做啊” 刘氏让婆子把这主仆二人拉开,皱眉道:“恁的闹腾, 还没问出个什么就喊打喊杀, 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小刘氏挨了一句倒也不敢再造次, 只是道:“是侄女心急了,最近家里事多,侄女难免浮躁了些,还望姑母体谅。” 刘氏点了头:“我体谅你。”却又指了跪在地上的三太太:“你也要体谅体谅你三弟妹。” 小刘氏一惊:“姑母这话怎么说的,三弟妹持家有方,我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么不体谅她”她的话在刘氏摆动的手里顿住。 “方才敬哥儿说你的丫鬟告诉他,三太太前些日子对你不敬,可有此事?”刘氏不想跟小刘氏兜圈子,直言道。 “啊?”小刘氏一懵:“我,这,侄女并不知道自打我们归京,三弟妹对我们是没的说,哪有什么不敬。多半是这贱婢乱嚼舌头,乱家的搅事精。”她说着犹不解恨,狠厉地瞪了软倒在地的金铃一眼。 王敬皱了眉头道:“二嫂,这丫头也是一片忠心,是俪娘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若不是场合不对,三太太都要大笑出声了,她真想抬头看看,上座的婆母听到儿子说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果然,王敬话音刚落,刘氏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二房的丫头随便就能跟隔房老爷搭上话,这是谁给你们教的道理?” “孽子,为个丫头就能诋毁自己媳妇,你莫不是还想从你二哥手里要人?”金铃束发,衣着上跟一般丫鬟不同,显见是伺候过老爷的又提了名分的,没有备上案想必也就是个通房。 王敬顿时涨红了脸:“娘,儿子也是晓得礼义廉耻的!俪娘做错了事,下人俱都阿谀奉承,容易让她小错堆积铸成大错,这丫头敢不惧权威与儿子直言,是个有勇有谋的忠义之辈,您怎么能想得如此不堪。” 刘氏现在对小刘氏已是恨极,她好好儿一个儿子都叫这败家的媳妇教唆坏了。当初她也是瞎了眼,敢应承下教导侄女的重责,这哪里是为了延续刘家血脉,这是要她来偿上辈子欠的债! “好好好,”她轻声连道三个好字:“你叫她把之前跟你说的话,一字儿不落地复述一遍。” 金铃哪里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先时说过的话是一个字也不敢吐露,她伏在地上颤抖哭泣:“老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娘”王敬还要再劝,可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刘氏更加激怒。 事情明摆着是二太太指使丫鬟嚼舌头,偏偏她那个傻小子还全都信了。梁氏什么出身?宁国侯府的嫡长女,便是继室所出,那也是正经教养的,她也许心里瞧不起二房,但礼节上却不会教人挑出一丝错来。若不是她出身差了元配子女半等,这样的女儿合该是当宗妇c爵夫人的,哪里轮得到国公府的小爷? 三房夫妻不睦,刘氏自然知道,只这是小夫妻的私事,她有心扳正也扳不过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却看不得别个在这对夫妻之间做筏子。梁氏代表着宁国侯府,这是刘氏给儿子求的最后一道保命符,小刘氏想坏了她儿子的路,刘氏如何能忍。在儿子和侄女之间,刘氏闭着眼都不会选错,更何况小刘氏已经彻底寒了她的心。 “来人,把这个裹乱的丫头提出去,现在就为祸府里,我还要等着她出去给我平阳公府丢人么?”刘氏厉声道。 立时有粗壮的婆子进来压住金铃不叫她喊出声,手脚利索地将人带了下去。 那门扉还开着,吹进来的夜风刮过小刘氏并未梳齐整的额发,好似有人狠狠地甩了她两个耳光。她连忙跪下:“姑母息怒,是侄女不会调|教人,竟瞧不出这丫头如此不堪。” “二太太不必慌张。”刘氏淡漠道:“既然查出来了,总比她赖在府里无人察觉好些。” 那声二太太彻底让小刘氏寒了骨头,她抖着嘴唇说了句:“姑母” “你且去罢,少了个丫鬟想要我补给你明日报到管事那儿,想自己买人自去,我也管不到了。”刘氏下了逐客令,小刘氏软了半截身子被另一个丫鬟扶着出门,她倒不是心疼金铃,只是看着姑母那疏远的神情,怕是经此一役姑母对自己更加冷淡了。 她原想着金铃去找王敬密告三太太,不过是给三太太添点堵,以三太太顾大面的性子万万不会闹将出来,哪成想三太太竟也是个泼辣的,竟直接撞了老夫人这口钟,而老夫人问都不多问一句,只凭王敬一句袒护就把金铃拘了起来,连带着恨上了自己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 二太太如丧考妣,被丫鬟连托带拽送回了院子。 王敬瞪圆了眼睛,犹自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独断专行,明明丫头告发有功,母亲却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俪娘,你明日还回宁国侯府,先去歇着吧。”那边王敬还昏头昏脑,这边刘氏疲惫又温和地对跪在地上的梁氏道,那语气说哄也差不了多少了。 王敬一愣,他还当梁氏是趁着晚饭请示自己,并不知道母亲已经准了梁氏回娘家,想到自己还拿她回娘家的事做要挟,刚褪去涨红的脸又有些热。 三太太却没这么好哄,她低着头:“娘,不是俪娘不识好歹,只是今日老爷说儿媳犯了口舌,已是七出之罪,事关国公府与宁国侯府两家清誉,儿媳只想讨三老爷一句明白话儿,也省得明日回去三老爷对侯爷说起来有个交代。” 刘氏捂了胸口,雪菊连忙给她顺气。小儿子的德性,刘氏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年他顶着苦读的名声,家里谁都不敢指使他做事,哪怕人就在京城与宁国侯府隔着几条街巷,四节八礼也是从国公府拉车去送,当女婿的竟是不曾上过门。 这点他们平阳公府是失礼了的,但刘氏怕耽搁儿子科考无论如何也不会打搅他,见宁国侯府不来理论,她也只做不知。然而现在王敬已是举人,又广发喜帖全城相告,此时恰逢宁国侯六十整寿,正是两家修好的绝佳时机,便是王敬还不愿去岳丈那里,她也是要赶着他去的。 可现在听梁氏的话外音,儿子竟然还打着去宁国侯府状告儿媳的主意,这哪里是修好分明是要结仇的,怎能不让她既惊且怒:“孽子,还不跪下!”这是今晚刘氏第二次口称孽子,抑或者是这些年来她第二次痛骂儿子。 王敬再不知好歹,见母亲动了真怒也只得梗着脖子下跪在地。 “这些年你寒窗苦读,你媳妇在后院操持家务,样样都是好的。如今你有了功名,却怎的糊涂起来?随便哪个丫头的话都能诋毁你媳妇在家的操劳么?”刘氏骂出第一声,第二声就软了声气:“一个丫头,哪怕是通房c妾室也不过提脚就卖了的玩意儿,抵得上你媳妇一根头发丝儿不成?”她着意抬高梁氏,也不过是想叫醒儿子,梁氏是她请的一尊佛,论实权宁国侯爵位超一品,在朝中也监管几处重务,比长公主还要得用些,况且梁家不比平阳公府,他们跟镇国将军府联姻,在军中也有人脉,这点日渐没落的平阳公府是拍马不及。 王敬真是不懂,为何母亲如此偏袒梁氏,明明小刘氏才是在她膝下养大的,又是亲侄女,合该亲近的,如今却为了梁氏对她的丫鬟随意发卖打罚他有些发懵,又有些委屈,小刘氏是王敬的表姐,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现在看母亲这么对待姐姐,他有些不服。 “娘,您连那丫鬟的话都不听一句,实在有失偏颇”王敬自觉据理力争:“虽则她是一个下人,但能够看出主子过错,明理又不愚忠,十分难得了。”他一脸痛色,不知是在痛惜母亲不辨是非还是那个丫鬟。 刘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小刘氏当年伙同二儿子占了王敬的路子,王敬也很是咬牙切齿过的,怎的等到现在二房回来,他就一个猛子轧过去,完全忘了当年的愤恨,却怨她不够宽容。现在以至于她收拾一个二房丫鬟都不行了。 “敬哥儿这话说的,那丫鬟明理,我这个老婆子是糊涂的了?” 王希音勉强笑笑:“我却是用过午饭了。”又对身边的丫鬟:“给表姑娘装几碟糕点c蜜饯罢。” 杨芝珍无所谓地踱步到窗前:“我母亲以前就住在这座小楼里么?” “是,大姑姑出阁前都是在这里的,这小楼上下三层,共十个房间,三楼如今是我的卧房,东西还有两个暖阁,表妹看看哪间喜欢,且在这儿休息一下。”王希音秉着地主之谊说道。 “那二楼呢?”杨芝珍问。 “二楼我顺着大姑姑当年的布置,还是作书房用。”平阳公府两代都只有一个嫡女,自然可以独享绣楼。虽然王希音不是出身承爵的长房,但嫡女该有的配置她都是有的。 杨芝珍眨眨眼:“表姐一直沿用我母亲的布置?那我就住二楼好了,这样也能多感受一下母亲当年的情形。” 王希音微微皱眉:“二楼房间倒是有,只是两间暖阁一个住了我一个腿脚不便的嬷嬷,另一间留作丫鬟歇脚的地方了,表妹去住还不如三楼清静。” “这有什么,”杨芝珍不以为意:“姐姐身边竟然还有腿脚不便的下人,将她挪出去就是了。” 此时端着碟子上来的正是陈嬷嬷,她见王希音不喜的心情已经露到脸上,笑着道:“表姑娘所言甚是,只二楼房间叫奴婢占了些日子,要彻底清理打扫才能迎表姑娘去住,奴婢这就叫丫头们给表姑娘收拾。” 杨芝珍看了眼陈嬷嬷,不满道:“表姐,你的婆子好不规矩,主子说话说插嘴就插嘴,也太肆意了些!” 王希音连强笑都笑不出来,冷着脸道:“陈嬷嬷是祖母给我的教养嬷嬷,要是规矩差了,表妹自去说与祖母罢。” 杨芝珍一噎。 初见面的表姐妹就这样存了隔阂。 陈嬷嬷觉得要王希音学会表面功夫真乃任重而道远,她将盘子放到八仙桌上,与王希音道:“都是姑娘体恤奴婢,叫奴婢忘了形。奴婢这就去腾屋子,姑娘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王希音今日也是撞了煞神,前头被当娘的教训了一顿德性学识,后头又被闺女说了句不规矩,她再是好性儿也忍不下这口气,因此语气还是的:“表妹既然不喜欢三楼,就自己挑个合眼的先过了午休罢。” 杨芝珍却也不示弱,她仰着头:“表姐待客之道,我是领教了,这绣楼早已不是我娘的地方,却是我打扰了主子家,我还是与娘一起好了。”说完就起身,告辞也不,叫了自己带来的丫鬟离开。 “我的姑娘啊,”陈嬷嬷几分头疼:“表姑娘不过随大姑太太住一宿,您就是忍也忍过去了,何苦得罪人?” 王希音不说话,却是夏椿上前:“嬷嬷您有所不知,方才奴婢跟着姑娘去老夫人那儿,大姑太太当头就将姑娘说了一顿,嫌弃姑娘爱俏,德性不够什么的,别说姑娘,这话奴婢都听不下去。” 陈嬷嬷不曾想礼仪传家的杨家主妇能这般说话,别说王希音没做错事,就是做错了她的教养也是国公府的事,哪里轮得到一个外嫁的姑太太说三道四? 她思索一番,叹了口气:“到底占着个长辈身份,又是多年不曾省亲的,您这亏该吃还是要吃的。”要是那庶出的二姑太太,王希音再给脸色,老夫人也不会说什么,但这大姑太太可是老夫人的独女,说不得在老夫人心里比王希音这个孙女还要亲近几分。 “嬷嬷不必说了,这也不是一宿两宿的事。气我能忍下,却不能白白让我母亲和祖母忍下。她说我教养不好,岂不是在指责母亲?又说您不规矩,这倒是连祖母也编排了。”王希音也了无睡意,起身叫了丫鬟:“给我铺床,随她去罢,便宜她在祖母面前说我什么,祖母要问到谁,都原封不动把话学过去,我倒要看看祖母是怎么评断的。” 陈嬷嬷看王希音挺着腰板上楼,摇了摇头,叫来夏椿几个低声嘱咐了几句,也跟着她上去服侍了。 却说杨芝珍气冲冲从花园赶回正院,正巧与三太太走了个头碰。 “珍娘怎的一个人在这儿?”三太太故作惊奇,作势要拉她被她板着脸躲开,三太太讪讪地笑:“这又是闹什么别扭,与三舅母说说,舅母替你做主。” 杨芝珍才不会找三太太说事,她道:“三太太想过断案的瘾还是找三表姐罢,芝珍人小式微,当不得太太评判。” 三太太哭笑不得:“乖乖,舅母不过理事回来,哪就惹咱们珍娘这么大的气。罢罢罢,不用我评判,咱们进屋去,外面风凉呢。” 屋里已经歇了脚的大姑太太和老夫人自然听到了声音,她们并没有歇在一处,老夫人在正房,大姑太太到东厢房落了脚。 听到女儿声音,大姑太太理好了头发,整理完衣裳才出得门去,舅甥两个已经进了正厅。 “老远就听到你们在院子吵闹,珍娘怎么不与静姐儿在一处?”刘氏倒没有再做梳洗,只披了件衣裳就坐在炕上,见小儿媳和外孙女进来,指了两把椅子。 杨芝珍看着没有母亲的身影顿觉委屈,小嘴紧抿着不说话。 三太太好似才知道杨芝珍是从静姐儿那出来一般,惊讶道:“静姐儿?难不成静姐儿欺负你了,我去叫她来!”她作势就要起身。 被刘氏瞪了一眼:“你这般急知道的是叫女儿,不知道的还是抓犯人呢。”她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王希音的,可转头又对雪芽道:“去看看静姐儿在干什么,表妹受了委屈,她当姐姐的竟不出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哪知道他们不跪还好, 一下跪王希音更看不上,根本就是软骨头, 别个吓一吓就成这副模样,以后怎么能护得住主子? 豚哥儿耳朵如今疼上加疼, 不敢多说什么违逆王希音的话, 脑袋瓜思忖半天, 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该玩什么?”别的都叫他玩腻了,也就这些刺激大些的能挑起他的兴致。 该读书习字!话到嘴边,王希音却说不出来。豚哥儿已经九岁了,明年就该搬到外院去住, 宁国侯府肯定给他备了最好的先生,保不齐他还要去宗学读书,因此这话轮不到她一个表姐来说。只是难得看豚哥儿这般乖顺, 王希音还是道:“你怎么不看看别家小公子都在‘玩’什么, 今日登门的有好多跟你一般年纪的,你除了作弄人就没跟他们探讨探讨‘玩’什么得趣么?” 豚哥儿撇撇嘴。那些人不是对他阿谀奉承的小人模样就是呆里呆气如淳哥儿一般,还没有王希音能跟他玩到一处, 他才不耐烦跟那些人探讨什么。 “不许撇嘴,都是跟谁学的毛病。”王希音暗忖大抵是淳哥儿太乖了, 她竟然在豚哥儿这儿找到了点为人姐姐的优越感, 教训起来越发顺口。 豚哥儿撅起了嘴,他能忍王希音一个是之前他欺负淳哥儿的时候, 王希音都能跟他叫板颇为有趣, 尤其是偶尔两人还能玩到一处, 让豚哥儿还挺心喜。就连刚才被王希音连番教训,因着十分新鲜他也忍了,但豚哥儿到底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孩子,哪受得了王希音一直训斥来训斥去,他小脾气上来了。 王希音倒也是个见好就收的,知道过犹不及,尤其豚哥儿只是她表弟又不是亲弟弟,轮不到她什么都管。因此也软了口气:“好啦,我也是关心你,撇嘴多难看呀,你要是在外祖父面前也这般,外祖父可不是只说你两句就行的。” 豚哥儿撅起的嘴收了收,不知想到什么又撅了起来。 “怎么啦,耳朵还疼么?我让夏椿给你揉揉。” 夏椿连忙上前,还没碰到豚哥儿衣襟就被满身泥土但貌似有哪方面洁癖的小少爷避开了:“你陪我去看小猫崽。”竟然还没忘了这茬! 王希音再次竖了眉毛,见豚哥儿又委屈起来,她忍了忍把眉毛横下来:“咳,看什么小猫崽,人家是小母猫你一个男子汉是能这么盯着人家看的么?你不害臊小猫还害羞呢!等回头让下人们把小猫崽收拾好了,做个窝放在你面前看。”她喉咙痒痒,实在想训斥那几个哄着豚哥儿玩物丧志的小厮,这大抵是一朝管过了人,就想一直练手的坏毛病。 豚哥儿满意了,他真的是个很好哄的小孩子:“那好吧,我们去跟金小胖玩。”想了想又严正警告王希音:“你不许丢它!” 王希音翻了个白眼:“你不作弄别人,我才舍不得丢金小胖呢。”她嫌弃地拿指尖捏起豚哥儿脏兮兮的袖子:“我送你回院子,赶紧梳洗换身衣裳罢,不然晚上给外祖父请安又要挨训。” 豚哥儿得意洋洋的:“祖父才不会训我。”当然也不会特别关注他就是了。 王希音一怔,她想到了平阳公对淳哥儿的严厉和慈爱,虽然老人家对孙子的疼爱并不常表现出来,但方方面面都是会替淳哥儿想到了的。要是淳哥儿身上脏了一道被平阳公看见,淳哥儿的身边人连着三太太和她都要挨训。看着豚哥儿小野猪一样蛮横又得意的模样,王希音蓦地就有些心软,她跟着豚哥儿往院子走去,声音渐行渐远:“外祖父不训斥是他老人家宽容,那你更应该用孝顺回敬他嘛,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豚哥儿啊,刚才的事不要跟二舅母说哦,对,说了我就欺负金小胖” 角楼上,一片沉寂过后,王敬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女顽劣,实在是被她娘宠惯坏了。”他弓着身子对站在角楼窗边披着灰鼠皮外袍,一直低头看着两小的花发老人道。 那老者转过身,角楼已经点上了灯,昏黄的灯光下他身形高大,剑眉入鬓,眼皮微合,正是在宴席饮过几杯在此散酒气的宁国侯梁伯春,听了女婿的话,他开口道:“俪娘的教养还是够的,静姐儿被她教得极好。” 王敬顿时涨红了脸。 一旁坐着的长身男子轻轻嗤笑一声,当着他爹的面损他爹的女儿和外孙女,他这个妹婿脑袋可不灵光。 如今前头酒席刚散,因着梁大爷身子不好不能饮酒,被灌了好些酒的梁二爷已经抬回院子酣睡了。陪着侯爷散酒气的正是大爷梁佩和大女婿王敬,一行人跟着侯爷随便寻了个角楼歇着,就听到楼下小儿吵闹,竟将王希音教训豚哥儿的情景看了个完整。 王敬心里痛骂女儿,那豚哥儿是宁国侯府的心窝子眼珠子,是她一个小姑娘家家能张口教训的吗?听那口气,跟梁氏像了十成十!如今可好,闺女犯了事还得当爹的被岳父教训,他就知道自己八字跟宁国侯府相冲,他今日压根就不该来。不管是为着什么被宁国侯说的,但凡叫王敬心里不舒服了,那一概都是旁人的错。 宁国侯却没心思顾及他这个女婿,不是今日撞见他还不晓得豚哥儿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九岁多的年纪还在后花园招猫逗狗,甚至作弄戏耍宾客家的小公子,当然他也不是一点也不知道,往日听说了豚哥儿的混账事他想教训,却是贾氏每每冲上前护着孩子。他做公公的哪里会跟儿媳计较,有心叫二儿子管束好二儿媳,可二儿子性子软哪里管得住,久而久之他也就对豚哥儿放养了。 他的目光落到低头看手指的大儿子身上,对豚哥儿的这份复杂心情里面多少也有对大房的安抚和顾忌,大儿子和二儿子一母同胞最该是亲近的两兄弟,却因为后代出了隔阂。初秋里林氏掉的那个孩子,他一听说也是心疼得很,那也是他的孙子啊!只是没凭没据的,难道真要拿贾氏问罪么?深挖下去那孩子也回不来,而贾氏到底是豚哥儿亲娘,到时候肯定是两败俱伤的模样 罢了,两相妥协的结果在小五离家的时候他不就看到了么?论平衡之术,他还没有自己连襟平阳公把握得好,倒不如宁可得罪一方也要把豚哥儿训练出来,不能让梁家败在他的手上。 如此想着,宁国侯只觉心头压着万斤重:“回去罢。” 见岳父不多说什么,王敬暗自松了一口气。倒是梁佩站起来往窗外瞟了一眼,豚哥儿什么模样他就没亲眼看也知道个差不离,已经彻底被贾氏养成了个败家子,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如今豚哥儿都九岁了,想板正怕也难。他冷漠地勾了勾唇角,老二不想他有儿子,那不如就让这个家彻底玩完,看他们二房蹦达了一辈子能捞到什么好处! 虽然前些日子刚与宁国侯夫人见过,但这回王三太太是带着忧虑来的。薛家到现在还不肯松口,一门莫名的亲事就像带刃的刀口对着平阳公府,每每想到王三太太都要对王元娘咬牙切齿一番,早知道当日她不坐壁上观,顺着老夫人的意直接将王元娘塞进薛府,倒也没这么多烦心事。 朱氏转着佛珠,叹口气:“固原长公主的意思怕是还要多看看。” 王三太太道:“这也是应当的,毕竟儿女做亲是大事,只是您说现在薛家咄咄逼人,到底要如何才好?” “要头疼也该是你婆婆的事情,你急什么?”朱氏看了眼女儿,“你上次不也说她留了二房的二娘备着,那薛家算是什么东西,国公府庶房的女儿嫁去尽够的。”做亲讲究两厢情愿,明显现在是薛家在强求国公府,被人捏住把柄的国公府站不住理,那边得寸进尺的薛家也不是什么好人。 因着上回刘氏给薛平负做媒未成,王三太太顿觉不妙,再不顾甚么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将薛家和王家的官司悉数说给朱氏,这才有今日朱氏在固原长公主面前介绍静姐儿一事。 “我婆婆那个性子”王三太太欲言又止:“但凡她有娘您的一半,三老爷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王敬可以说是被刘氏宠坏的。 朱氏牵了下嘴角,说刘氏没她厉害,可她再厉害几个儿女也没护住:“她再不好也知道这是二房惹的事,不会拿你们三房填坑,安心罢。你有这份心思,就该多给静姐儿相看起来。” 王三太太知道她有些急糊涂了,毕竟涉及到自家儿女,关心则乱也是有的:“娘说的是。其实在我看来,固原长公主那边意思怕是不大。” 当朝仅存的三个长公主,安乐长公主是先太后身边养大的,一路由先太后保着下降平阳公府,文定长公主母妃是北疆进献的和亲公主,距离当年之乱不到三十载,为了避免再起争端,文定长公主虽说进不到朝廷中心,也一定会保住。而固原长公主与之前的两位却又不一样,她母妃秦太妃出身卫国公府,是老卫国公嫡亲的姐姐,固原长公主和如今卫国公的亲事在老卫国公出征前就定下了,固原长公主可以说是抱着做望门寡的心情等着当时的卫国公世子,其坚贞感动朝野内外,这也是在恶战之后镇国将军府迅速衰落,楚西王背井离乡后卫国公府还能屹立在京城的一部分原因。 与其他长公主区别更大的是,固原长公主和卫国公是青梅竹马又伉俪情深,教养子女格外精细又严厉,据说卫国公世子秦书臻立志要继承祖父功勋护守北疆。大约也是有这方面的缘故,秦世子在众勋贵眼中是少年英雄,却不会被女眷当作乘龙快婿。而相对的固原长公主也不想娶一个娇贵小姐做儿媳,因此在京城花会上,卫国公秦家一直很低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跟雪芽说完话,她就带着丫鬟们往绣楼回去了。之前从五房院子出来, 王希音先让夏樱回的绣楼收拾, 自己只带了个秋字辈的丫头, 如今刚过花园的小桥,就见一个小丫头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口。 那丫头竟然还有几分眼熟,像是之前夏樱几次往自己面前带的。 守门的婆子看见王希音回来赶忙行礼,王希音略略点头, 就径自进了小楼。 “姑娘, 您总算回来了。”夏樱一早看见灯笼便在一楼小厅等着, 笑着上前伺候王希音更衣:“茶水间温着茶, 天寒给您暖暖身子。” “嗯。”王希音道:“这两个姐姐送我回来, 也叫她们喝一杯, 暖和了再回正院。” 那两个提灯丫鬟受宠若惊, 连忙道谢。 今夜本该是夏椿值夜,然而夏椿还没回来, 送走正院两个丫鬟的夏樱抿抿唇, 不敢再在姑娘面前说夏椿什么话, 而是默默地带着两个二等铺床, 自己抱了薄被在脚踏。 “今天是夏椿值夜?”梳洗完, 王希音穿着中衣过来,看见夏樱的动作歪着脑袋问。 “是, 不过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跟她换了班。”夏樱道。 做事上, 夏樱还是无可指摘的。毕竟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 王希音轻易也不会给夏樱没脸, 因此也就默认了她的行为。 但该敲打还是要敲打。 等到丫鬟们都离开房间,只留床头一盏鎏金团花镂空灯的时候,王希音依夏樱的荐言把书收了起来,道:“我今日回来,看见绣楼门口有个小丫头,依稀跟你有四五分像。” 夏樱一怔,抬眼直直撞进王希音溜黑有神的大眼睛里,不知怎的就让她有些畏意,垂眼小声道:“是,那是奴婢的妹妹,叫小朵的,今年刚选到姑娘身边伺候。” “既是在我身边的丫头,又是你的妹妹,便是有些照顾也是应当的。”她淡淡说,目光直视夏樱低垂的头:“不过今日我瞧她穿着薄衫在门口,怪可怜的,倒像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苛待下人。” 夏樱连忙跪下:“是奴婢考虑不周了,妹妹她现在院子做洒扫,规矩学得不好,惹姑娘不快,奴婢替妹妹向姑娘认错。”说着就把头磕在脚踏上,咚咚作响。 昏黄宁谧的房间里,那声音格外刺耳,王希音呼出一口气,道:“罢了,我也没说什么。明儿个叫张嬷嬷来一趟吧,你们这些丫头的规矩是该好好学学了。”原本王希音身边是有个娘嬷嬷的,正是翠生的亲娘,然而王希音回醒过来后就将娘和翠生都赶走了。她的绣楼少了个嬷嬷镇场,如今是有些不趁手,凡事还得要从母亲那边借人。 把丫鬟的事料理清楚,王希音就阖眼躺下了,她更关心今天元娘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正院那么大的阵仗,甚至连夏椿都给牵扯了进去。瞧那严防死守的样子,约莫又得是什么男女大防的事了。王希音转了个身,面朝墙,眉头微皱——每次出事都要被祖母和母亲隔离在外的感觉真的不好。 夏樱见王希音睡下,借着提水的由头去了楼下,将小朵叫来姐妹俩私语一阵,小朵匆匆出门,夏樱又默默地回去值班。 此时的国公府正院,国公爷不时发出咳嗽,他喜宴上饮酒有些上头,现在还有些气。刘氏闭着眼手上的檀木佛珠徐徐转着,嘴角下耷,看不出神情。 堂上一片寂静,只有二爷二奶奶和王元娘跪在地板上,二爷脊背梗得直直的,二奶奶弯身低泣,而王元娘却好似被人抽了魂,佝偻着瘫在一处。 五爷想让五奶奶说什么,五奶奶却好似看不到他的眼神暗示,一直低头,不时拿帕子擦擦鼻翼。 “你”到底国公爷身体不适,先开了口:“老二你教导出了大错,自己可知道了?” 二爷伏身叩首:“元娘此番铸成大错,是儿教导无方,儿万死莫辞。” 国公爷看了眼身边的老妻,知道这当口妻子还不说话,就是完全不想搀和这件事。他有几分头疼又有几分气闷,小刘氏怎么说也是刘氏亲侄女,如今出了大事,又牵扯后院难道还要他一个老爷们儿主事不成? “嗯”国公爷也是词穷皱着眉头捻了捻胡须,但其实他觉得出事最该教训的不是二儿子,而是儿媳妇,毕竟教养儿女该是妻子的责任,可这话就不是他说的了。 “爹,您也别训二哥了。关键还是要看薛大人啊他,他可是天子近臣!”五爷急急地说。 “那你要我怎么做!”国公爷正愁气没处发,一把嗓子吼出来:“现在绑了元娘去薛府?你不如把老子脸皮剥了扔地上踩!” 这会儿倒显出五爷耿直的脾气来,他脖子一挺,道:“不认罪,明儿个薛阁老不拘在圣上耳边说什么,咱们王家的家教可就完啦!” “混账!”国公爷一拍扶手就大声咳嗽起来,可那声混账,明显不是在喊五爷。 王元娘几乎是瘫软在地上了。 “好了。”父子两个的争吵终于让刘氏按捺不住出了声,说到底,二房如何她不愿意管,但更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牵扯到小儿子跟国公爷不和:“元娘出了这事,罚是要罚,只是楚西王府的那门亲做不成了。”她缓缓睁开眼,灼灼地盯着王元娘轻颤的娇躯,十六岁的女儿家正是娇嫩的年纪,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又怎么看得上贵州的偏远和贫瘠。 约莫在她眼中,随便京城一个官家都能踩蛰伏在贵州的王府一头。 这等见识果真与小刘氏一脉相传。 “母亲!”二爷一惊,直直看着嫡母,双手忍不住握拳放在膝头。 刘氏垂着眼睑看他:“难不成二爷觉得,元娘在嫡兄大喜之日与外男私相授受后,还能完完整整地进楚西王府么?”她的语调轻缓平柔好似在说一件极平淡的事而非一件丑闻。 二爷赶紧低头皱眉,死死咬着牙。 楚西王府的亲事是他百般算计千般苦求得来的,庶长子的继室虽说不好听但好歹是正妻,尤其还是得宠的庶长子,这样的亲事他实在舍不得放手。 “姑母,姑母您救救我们元娘啊!”一直低泣的小刘氏哇的一声哭出来,什么脸面也不要地趴在地上哀求:“我可怜的女儿” “这,楚西王府”说实话,国公爷对这门亲事也是有些不舍,毕竟现在圣心难测,安乐长公主也不是个牢靠的,能跟掌有兵权的王府攀上亲,他是极愿意的。 刘氏瞟了一眼丈夫:“怎么,国公爷是觉得,得罪一个薛平负算不得什么,还要再等罪楚西王才算么?” “我没” 不等国公爷再说,刘氏续道:“楚西王人在贵州轻易不得归京不假,可楚西王府的宅邸还在长安巷坐着,有的是老宅仆从打理,京城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打听不出来?尤其是跟楚西王府有亲的人家,他们怎么不放几双眼睛在?一旦被人查出来”刘氏阴沉着脸道:“您还以为那位王爷跟咱们这被拔了牙的公侯一般忍气吞声?您也太小瞧统领西南军,坐握一方主权的亲王了吧!” 平阳公听得冷汗涔涔,连忙讨饶:“夫人,夫人慎言。”他怎么就忘了作为神武将军的嫡长女,也是将军唯一的掌上明珠的刘氏,一向是对这些名镇一方的统帅人物推崇备至的。果然舒服日子过得久了,身子骨就会松散他默默看了眼还在哀嚎的小刘氏,这还是嫡孙女呢,失了祖上教养全然是一副软骨头了。 刘氏的刺不止是对着平阳公,她又看着堂下脊背绷直的庶子:“还是二爷觉得,但凭楚西王府这四个字就值得你搭上全平阳公府的人为你的前途铤而走险?” 二爷额头也冒了一层汗,他知道嫡母在打压自己,迎面而来的压力犹如巨石砸在他头上,他却闪躲不开。良久,王荣缓缓伏身磕头:“全凭母亲做主!” 压服了二爷,刘氏心里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觉疲累,她道:“明天我找个中间人去薛府说一说,薛平负丧妻已有八年,早已除服,约莫薛老太太也早就想给他找个继室不过这也要看他的意思。”在众人眼里又重燃希望的时候,刘氏轻嘲道:“我丑话说在前,薛家若是不要,我王家的女儿就是当姑子也不会给人做妾送去糟蹋。” “当然,我王韬也没有当妾的孙女!”至于姑子不姑子,只要不妨碍国公府的名声,平阳公却是不耐烦管的。 一场乱糟糟的闹剧终于散场了,五爷看着兄嫂沉痛悲伤的模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忍不住对身边的妻子道:“你一会儿跟娘说说,让她跟薛家说点好话。薛平负都要不惑了,能娶元娘是他的福气,哪还会有不要的道理呢?” 五奶奶真是对这个天真的丈夫无话可说,做夫妻难道只看岁数不成?王元娘在兄长喜宴时妄图勾|引外男,薛大人是明眼看着c亲身受着的,这样妇德有失的女子,哪个敢随便娶进门?今天婆婆说的一番话就是要彻底打消二房的念头,好把元娘送进寺庙。 只是五奶奶可没有刘氏教养儿子的耐心,她恭顺道:“是,那妾身先去伺候婆婆了。” 五爷“嗯”了一声,大抵也知道跟妻子说不到一处:“今天我歇在书房,散散酒气。” 五奶奶无所谓:“妾身让碧环给您送解酒茶。”碧环是刘氏给五爷的通房,温顺谦恭,平常也不作夭。之前五爷忙于读书,别说通房,她这个正室无事也不会轻易打搅,如今他功成名就该有的日程也要安排起来了。 在这点上五爷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点点头阔步离去。 主子们说的不过是闲话,可做奴仆的听见了自然是另一番对待,暂且按下不提。 却说王希音被哄好了,也不多做计较,跟着五奶奶一起整理杂物,当然经她小手的都是些摆件把玩,不太重要的东西。 及至晚宴将要开席的时候,王希音跟着五奶奶去给刘氏请安,正院里还没什么人,就刘氏独个坐在堂上,莫名有些凄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这些年,三太太头一次有了想离开的念头, 当然不是和离归家, 而是让三房离开京城。背靠大树好乘凉不错, 但国公府,确切说国公夫人这片阴凉已经不再适合三房了。王敬的不懂事只消丢到朝野摔打一番就能改好,但有国公夫人在前面撑着,他这辈子都别想记住教训。 王敬垂着头听训, 但任谁都知道他心里是不服气的。 三太太打定了主意也不再闹, 知道再较真下去不仅让丈夫吃不到教训, 更会让婆母厌恶自己, 也做顺服状。 大抵刘氏也知道自己训的力道不够, 之后又加了句:“在咱们府里尊卑, 是一丝一毫也乱不得的。下人自然也知道忠义, 可那绕过主子乱嚼舌头的下人,从行径上就已是错了。今日之事, 二太太尚且不曾言语, 丫鬟却越俎代庖, 她要与我说也罢, 偏偏绕道儿前院, 与你一个老爷们儿碎语。小五,你是读书人, 还看不明白吗?”金铃的事太简单了, 往小了说就是丫鬟妄图诋毁主母甚至还有勾|引老爷的嫌疑, 往大了就要牵扯两房争端, 再不会是如王敬这般什么也不问就给自己的妻子定罪。 先时王敬其实也觉得不妥,但他想妻子掌管中馈,兴许不大能听进旁人进言,不得已才找的他。如今又见母亲二话不说就捆人袒护妻子,他只觉得这会助长妻子嚣张气焰,与之相比丫鬟逾矩倒算不得什么了。然而母亲把话说到这份上,再不应承有违孝道,王敬只要咬着牙道:“儿明白,劳母亲费心。” 刘氏又叮嘱了三太太几句,一晚上的闹剧算是暂时落幕了。 “阿姐,阿娘会挨骂么?”淳哥儿穿着中衣缩在西厢的大炕上,大眼看着和他一起看书的王希音。 半夜淳哥儿被父母吵闹吓醒再睡不着,三太太又闹着去找老夫人评理,原本在绣楼一无所知的王希音就被叫了来。这一番阵仗不小,王希音有记忆以来从不曾见过父母闹到祖母那里去,她也有些不安,但还强作镇定:“不会的,娘行事无错,怎么会挨骂,肯定没事。” 娘没错,那错的就是爹了?淳哥儿低下头,他对父亲的感情并不很深,虽然心底有浓浓的孺慕之情,但每次见到父亲严苛冷峻的模样,他就不敢抬头。父母争吵,受伤最深的还是孩子,王希音已经大了,又是女儿,对父亲不太亲近,而淳哥儿不同,父亲是他的山他以后做人的榜样,所以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王希音看弟弟神色低落,忙道:“别太担心了,一会儿爹和娘就会回来的。” 倒是一旁的陈婆子也柔声道:“夫妻两个绊句嘴是常有的,姑娘和小爷无需担心太过。” 两个半大孩子真真是头一回见到父母吵架,便是方才王希音安抚弟弟,自己心里也发虚。听了陈婆子的话一齐抬头:“嬷嬷说的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陈婆子道:“牙齿还能磕到舌头,夫妻处得久难免会有磕绊。”尤其三房这对夫妻平日感情不深,之前三老爷读书不曾回过院子,两口子相安无事,现在三老爷回来了,起几次矛盾不能更常见。大户人家都重名声,除非是有违礼教的大错,一般也就是找长辈评个理说一说,不会轻言后果。 没过一会儿,三太太独自回来了,看样子三老爷一出正院就甩手回了书房。她对着两个小的笑了笑,摸摸淳哥儿皱成包子的小脸儿:“瞧把我们淳哥儿吵到了,明天阿娘带你去外祖母家,让外祖母给你做好吃的。” 之前三太太也说过她明日回宁国侯府,却从不曾提带孩子过去,王希音只觉得娘回去也是要忙,怕是没空带他们,哪知道现在她回来又说这话。 “静姐儿一起去么?”三太太也搂了她:“前儿不是说想外祖母了?” 王希音摸不透母亲的想法,纠结地看着三太太。 大概是女儿的表情太苦恼,让三太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刮刮她挺翘的小鼻子:“想去就去,不想去搁家待着也够你忙的,做什么鬼样子。” “那我也要去,我想外祖母了,还想见见表姐们。”三太太笑了,两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 大晚上把全家折腾起来,三太太索性也不让女儿回去了,哄睡了儿子,与女儿在东厢头碰头地睡在一处。 次日,整个平阳公府好似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迎来了又一个宁静的清晨。 直到三太太叫人装车,前头还没有报信的来。昨晚老夫人那几句话,王敬根本不放在心里,这还不是宁国侯的正日子,怕是轻易没办法叫他出面了。三太太看得开,并不以为意。倒是去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后,元嬷嬷在她耳边念叨了一句,那叫金铃的丫头在柴房被人灌了哑药。因着她是外头采买的丫头,老夫人还连夜叫了那个牙婆来,说是国公府再不做她的生意。可想而知,那牙婆损失了一个大主户带金铃回去后,要怎么对她。 三太太听了没说话,老夫人在这件事上做狠做绝无非是要震慑二房,二太太这步棋是真走臭了,怕是二老爷还不知道这件事。想着,三太太又记起昨晚丈夫浑沌的样子,不再作声带了一双儿女回娘家。 宁国侯府与平阳公府隔了几条巷子,是前朝王府的院落,出门不过几十丈就是皇城北门,可见当年受封时多受开国皇帝宠信,又屹立百年不倒,底蕴深厚。 平阳公府的车马刚露头,宁国侯府静候的小厮就已经打开侧门,列出几个下人过来接待回娘家的大姑奶奶。车行到二门,换上轿子已经有婆子丫鬟等着伺候。 “娘今日还在礼佛?”等婆子丫鬟问了安,王三太太将手搭给一个嬷嬷,问道。 “夫人上过早课已经回院子,就等着姑奶奶来了。”那嬷嬷回道。 王三太太点了头,又问:“二位嫂嫂最近可好?蕊娘的正日子定下了么?” 嬷嬷笑着应道:“劳大姑奶奶惦记,奶奶们一向都好,大姐儿还在议期,具体日子奴婢们也不知道。” 王三太太笑着看了她一眼,便不再问了,任由她搀扶着去了正院。 王希音甫一进院,就闻到了外祖母身上熟悉的檀香味。刘氏也礼佛,但却没有宁国侯夫人朱氏这般日日参拜,是以平阳公府的檀香味远没有宁国侯府这般浓郁。 “夫人,大姑奶奶来了。”宁国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亲自打帘,笑吟吟地道。 宁国侯夫人小了宁国侯十余岁,长得极为富态和善,她脸盘圆润,皮肤白皙,一双眼睛不动则弯,怪道当年的宁国侯老夫人第一眼瞧见她,就要给她插钗做儿媳。只是如今她端坐与上位,带着宝石附额并一根金钗就再不带旁的头饰了,身上一道深棕宽袍,指尖捻着佛珠。 听到丫鬟来报,宁国侯夫人才睁开眼,露出一丝笑容:“静姐儿和淳哥儿也过来了?” “希音c无象给外祖母请安。”王希音带着弟弟向朱氏行大礼。 “快起来罢。”朱氏忙道,甚至向前拉了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瞧着静姐儿又高了。”她笑眯眯地打量着王希音,给身后丫鬟递了眼色,那丫鬟也极为机灵,连忙端了托盘上前:“外祖母这儿没什么好的,这两串珠子给你们打着玩。”竟是两串圆润莹白的东珠串子! “娘,他们还小呢,您给的太贵重了。”王三太太忙道。这东珠瞧着色泽极好,有指节大小,且十分匀称,一看就是极品。便是在见惯富贵的王三太太也忍不住出声拦了。 朱氏语调依旧轻轻柔柔,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拿了一串套在王希音手腕上:“怕什么,两串珠子外祖母还是给得起的。”她又去给淳哥儿戴,听到两个孩子乖乖道谢,朱氏目光在淳哥儿脸上停顿一下就错开来:“小厨房上次琢磨的茶点备好了么?给哥儿和姐儿上来。”她又对王三太太说:“前儿宫里送来的方子,孩子们吃着都说好,叫静姐儿和淳哥儿也尝尝。” 往日只三太太一人过来时,可没见过朱氏这般高兴,她自然不会反对,也撒娇道:“我上次来,娘还舍不得拿给我吃呢,可见您偏心太过。” 朱氏呵呵笑出声:“跟孩子抢吃的,亏你还是当娘的。”她说完又道:“是两天前宫里有了赏,似乎是你弟弟那边的卫所报了点功绩。”说到最后,她脸色就平淡了下来。 三太太明白了,东珠和方子都是宫里变着法子赏给梁伍的。他德行有失却有军功,报不了什么名头,拿出点小恩小赐的,对宫里是再便宜不过。想着,她叹了口气:“看样子他在外面过得不错。”还能多说什么呢?梁伍的仕途算是废了,他那门妻子宁国侯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派人去查还被梁伍扔了回来,以至于婚书聘礼都送不出去,到现在还是无媒苟合,谁都没办法把事情圆回去。 是客套话,但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怪异非常。 王希音勉强笑笑:“我却是用过午饭了。”又对身边的丫鬟:“给表姑娘装几碟糕点c蜜饯罢。” 杨芝珍无所谓地踱步到窗前:“我母亲以前就住在这座小楼里么?” “是,大姑姑出阁前都是在这里的,这小楼上下三层,共十个房间,三楼如今是我的卧房,东西还有两个暖阁,表妹看看哪间喜欢,且在这儿休息一下。”王希音秉着地主之谊说道。 “那二楼呢?”杨芝珍问。 “二楼我顺着大姑姑当年的布置,还是作书房用。”平阳公府两代都只有一个嫡女,自然可以独享绣楼。虽然王希音不是出身承爵的长房,但嫡女该有的配置她都是有的。 杨芝珍眨眨眼:“表姐一直沿用我母亲的布置?那我就住二楼好了,这样也能多感受一下母亲当年的情形。” 王希音微微皱眉:“二楼房间倒是有,只是两间暖阁一个住了我一个腿脚不便的嬷嬷,另一间留作丫鬟歇脚的地方了,表妹去住还不如三楼清静。” “这有什么,”杨芝珍不以为意:“姐姐身边竟然还有腿脚不便的下人,将她挪出去就是了。” 此时端着碟子上来的正是陈嬷嬷,她见王希音不喜的心情已经露到脸上,笑着道:“表姑娘所言甚是,只二楼房间叫奴婢占了些日子,要彻底清理打扫才能迎表姑娘去住,奴婢这就叫丫头们给表姑娘收拾。” 杨芝珍看了眼陈嬷嬷,不满道:“表姐,你的婆子好不规矩,主子说话说插嘴就插嘴,也太肆意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那丫鬟问完话知道梁家的四个小姐还在女学, 王希音就带着淳哥儿去前院了。 梁家女学就是侯府专门给四个姑娘请的先生, 在前院和二门间的小楼上课。反正淳哥儿也要去前院找那个堂少爷,说是讨教学问, 还不是外祖母拿一篓子银霜炭让那位少爷费点时间带带孩子么。本来这待客该是梁家真正的小少爷豚哥儿的事,却没有一个人提起。 宁国侯府占地极大, 几乎比平阳公府阔了一倍多,算起来平阳公府是凭着几代前出了一位中宫皇后才得的公爵,比开国元勋出身的宁国侯莫名就低了几等的意味。 外祖母身边的丫鬟也是伶俐人,一路上怕表姑娘和表少爷无趣,走到哪里都要说些景致以搏一笑, 倒让两个孩子走得兴致盎然。将到二门边,丫鬟去给看门婆子看手牌的时候, 一行人从旁的小道横穿过来。 淳哥儿正抬头看着二门两道对联,小手在掌心学着比划, 还是王希音先注意到的他们。 那是四个七八岁的小长随围着过来的, 正中人穿着灰色银鼠皮的袍子领口和袖口都滚了兔毛, 脖子上带着七色璎珞镶嵌的纯金项圈, 绣了金线玉牌的腰带都要拴不住来人的小肚子, 正是宁国侯府上下最受宠爱的小少爷豚哥儿, 大名梁凤勋。 梁凤勋时年九岁,却胖成了一个球,他眯了眯再不能小的眼缝伸出胖胖的手指:“你们要去哪儿?”他是认得王希音的, 对淳哥儿也有印象, 只不过没到熟悉的地步。这府里上下都是他的, 猛不丁瞧见这姐弟二人,他自然是要问上一问。 “大少爷!”领着王家姐弟的丫鬟们纷纷行礼。 梁凤勋才不拿正眼瞧她们,一径问王希音:“你们是要去哪儿,怎么不来找我?” 王希音对这个表弟印象不佳,但人家到底是主人,她还是先问了声好,再道:“听说你家有个堂少爷学问很好,淳哥儿想去讨教讨教。” “哦~”梁凤勋扬起肥肥的双下巴,他比王希音矮了多半头,也只能站在不远处才能做这傲慢的动作:“你们王家现在兴起读书啦?你爹前儿阵子中了举还大肆设宴来着,难不成现在国公府日子过不下去都要科考当官啦?” 那不屑的语气不消说,就是把梁二奶奶背地里念嘴的话学了个十成十。 王希音正想说话,却是淳哥儿先开了口:“豚表哥说错了,读书使人明理,教人奋进,不能拘泥于钱物。” 梁凤勋斜他一眼:“那就能拘泥于文字了?” 淳哥儿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梁凤勋撇撇嘴:“掉书袋。” 他身后的长随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极为捧场的样子。 淳哥儿顿时涨红了脸,他书读的呆了些,但周围人都宠爱他,从不曾像梁凤勋这般直言,他小小男子汉的自尊心有些伤了。 “掉书袋也要有书可以掉啊。”王希音可看不得淳哥儿受委屈,她知道梁凤勋是外祖父的宝贝孙子,但那又如何,她还是祖母的宝贝孙女呢:“业精于勤荒于嬉,豚豚你再玩下去小心把开蒙的书本都忘光了。”她也学着梁凤勋的样子斜了他一眼,那小子另一只胖手上还拎着个竹笼,里面蛐蛐儿正叫得欢,也不知道在这个时节,这小子从哪里找来的。 梁凤勋哼了一声:“幼学琼林那些有甚么难的,便是忘了又如何,反正也没人敢考我。”他说着又恼道:“不要再叫我豚豚。” “好罢,”王希音顺从道:“豚表弟,我们要去找在你家借宿的那位表哥,你要一起吗?” 想来豚表弟也不是什么好名称,梁凤勋肉球一般的脸盘鼓了半天,才道:“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算你哪门子表哥。不如我们到后院玩,小三找到了一个蛇洞,说是里面藏着冬眠的蛇!”提到兴奋的地方,夹缝一般的眼睛也闪着光芒。 王希音可不想跟他去看什么蛇,她吓唬他:“长虫冬眠的时候最毒了,你把它弄醒,它呲个牙喷点毒汁溅到你身上,小心烂掉!” 梁凤勋才不怕她吓唬,得意洋洋道:“就知道你不敢,长虫冬眠的时候才虚弱呢,不然它还会自己钻到洞里去?” 王希音看着他乐颠颠的双下巴和小肚子:“随你罢,不过到时候你跑不过被蛇咬了少条腿,可别说没人提醒你。”也不知道二舅母怎么照看的豚豚,捅蛇洞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么?约莫是豚豚再想不出有甚么可玩,才让身边人为了邀功想出的馊主意。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梁凤勋道:“去我院子罢,上回我小舅舅送街市给我捎了些玩物,你肯定没见过。”他拎起竹笼:“喏,金顶独龙,已经咬死我之前养的好几个大将军啦。” 果然是男孩子的玩意儿,不是蛇就是虫,王希音哪里会喜欢,她见淳哥儿又缩得跟个鹌鹑似的,一点也不想跟这个表哥接触的样子,皱眉道:“我不去,我们是要读书的,你自个儿去罢。” 大抵梁凤勋的诚挚邀请没几个敢如此直白的回绝,他立时恼了:“叫你看蛇你不去,给你好玩也不去,非要去找那穷亲戚作甚。一个打秋风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堂哥也值当你去见他?”也不理他手里的金顶独龙了,胖手上去就抓王希音:“不行,你就得跟我玩。” “别抓我姐姐。”在王希音没来得及收手的时候,淳哥儿突然横过来道。 梁凤勋才不理他,肥壮的身子几乎是淳哥儿一倍大,一巴掌就推过去:“走开!” 王希音把淳哥儿护到身后,生生就吃了梁凤勋一拍,条件反射般推回去:“豚豚,你别太过分了!” 梁凤勋又生气还有点委屈,气得小眼睛就要大一圈了,他看着英雄了一下就躲在王希音身后的淳哥儿,招手对小长随喊:“给我打他!” 小长随互相看看,他们在梁凤勋身边不长,哪里知道眼前的姐弟是什么人,听着表哥表弟叫得极亲近,全府上下便是侯爷也轻易不会违背他们小少爷的,一时就不敢上前。 恰在此时,一个青色身影过来:“这是怎的,老远就听到你们热闹了。”却是围着青色织锦绣喜鹊压红梅披风的梁家大小姐,梁蕊和另两个姑娘下女学了。 “昨儿听说大姑姑今天回家,没想到静姐儿也来了。”二姑娘梁荔笑眯眯的:“好些日子不见,可想死我了。”她走过去想将王希音拉到身边,看着弟弟把王希音的袖子都攥皱了也不撒手,她也有几分头疼正想怎么好言好语劝劝弟弟。 就见王希音极嫌弃地一甩手,眉开眼笑地对梁荔道:“我也想二表姐了。”一个眼角都不甩梁凤勋。 即便三个亲姐姐都在,梁凤勋也没觉得什么,倒是被王希音甩了那么一下,他咬着牙哼了一声:“你等着,以后我有好玩的再不给你玩!”说完把金顶独龙往身边花池一扔,负气而去。 梁家二房的三姐妹叹为观止,便是她们这做姐姐的也不敢像王希音这般给梁凤勋脸色看。 梁荔快人快语道:“这小霸王恁的缠你!”而且还是人家越不搭理他越上赶着去缠。 王希音撅了嘴:“明明是在欺负人,二表姐没瞧见他那一巴掌多狠。”小姑娘揉着胳膊,这还是梁凤勋半路看到她顶上来生生改了拳路的结果,若不然这巴掌得实打实抵到王希音腹部。 梁四姑娘梁荻不爱说话,却最是善良,她拉过王希音担忧地看着她的手臂,抿唇半天才道:“去我那儿看看?” “哎。”王希音脆生生地应着,又指了正跟梁蕊回话的淳哥儿:“外祖母让我和弟弟给您家借宿的堂少爷送一篓银霜炭,听说他学问极好想让淳哥儿与他讨教一二。等我把事儿办了再去找四姐姐。” 听到银霜炭,三姐妹互相看了看,梁荻脸皮薄霎时红了一张尖脸盘,她自是知道母亲当家以来对这位借宿的同族堂哥不屑一顾。那少爷住的院子偏远阴冷不说,便是日常的木炭都给不齐,直到几天前陪着那少爷来的小厮实在看不过眼,在侯夫人身边一个嬷嬷路过的道上哭诉一番,才把事情捅了出来。 她眼巴巴看着两个姐姐,嘴唇抿了又抿,却说不出话来。 还是梁蕊笑着道:“这有什么,让迎春去送罢,我也听说那位堂弟学问不错,淳哥儿与他讨教定会有收获。”她也对自家亲弟弟该出来待客的事绝口不提,豚哥儿可不是她这个大了八岁的亲姐姐能惹得起的。 安顿好淳哥儿,王希音就跟着三个表姐说笑着去她们的院子。宁国侯府占地极大,人口却不多,是以三个姑娘能有自己的院子。 “怎么不见锦表姐?”王希音问着大房唯一的姑娘,今年秋日办及笄礼的梁锦,也是比着梁凤勋一般在宁国侯府如珠如宝一般存在的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业哥儿明年也要下场了罢?”梁静业四年前来投奔的事情, 王三太太是知道的, 只不过到底隔了几层,这一住就是几年, 三太太对他的事情了解不多。 朱氏点头:“侯爷有意叫他再等等,不过他却是想着尽快考出来。”三年前梁静业已经考过一次却名落孙山,这三年在侯府越发像个透明人一般,便是冬日用炭的事情也是梁静业从家中带来的小厮捅出来的。说不得没有这个小厮, 他真会自个儿在屋子里冻一个冬天。 “到底年少, 多磨砺磨砺也好。”四年前十二岁的梁静业可是以举人的身份前来投奔的,算得上少年英才, 若不然宁国侯府哪能是随便一个同族人就能长期寄宿的。 一旁听着的淳哥儿把玩着方才丫鬟端上来的石榴, 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到晌午, 王三太太就告辞回平阳公府了。倒也不是侯府不留饭, 国公府让她回娘家,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哪怕昨夜刚闹了一场不痛快, 只要没有真正决裂都得互相留有余地才是。更何况国公府大大小小一应事体都要王三太太主事,她还真不能一整天都放开不管。 回府的路上,姐弟俩出奇的安静。王三太太也想着自己的事,竟一时没发现什么。 从二门换了轿子,母子三人先去正院给刘氏请安,哪料到刘氏穿着见客的衣裳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 “回来了?”见三房母子过来, 她动了动面部肌肉, 掀起嘴巴道。 “是, 儿媳回来晚了。”三太太恭顺道。 刘氏一挥手:“哪里算晚,我还当你们在侯府用过午饭再回来呢。”她也无心过问孙子孙女在侯府如何,直接让两个孩子回去梳洗,也不叫三太太换衣裳就留了她抱怨:“那薛家果真是个有野心的!” 却原来今天三太太回娘家,刘氏也出了一趟门,她前几天就找了一位神武将军旧部下的妻子做中人,又从王家姻亲里挑了个年龄c模样都不错的姑娘,要给薛平负说合。今日一行人就约在了那位旧部下的府上,这也是薛家的意思,薛平负是继弦,他想先看过姑娘再说。 若说起来,这姑娘只比元娘大两岁,因着在家照顾年幼的弟妹,直到今年才开始考虑亲事。模样c人品都没得挑,就是家境一般,她父亲是个七品都给事中,年岁不过大薛平负一个春秋,看着也不会有什么前途。 不过这家的官职也是刘氏仔细考虑过的,薛平负原配是他家乡书院先生的女儿,那老先生已经告老,之前也不过是五品同知。继室娘家地位较原配低些,薛家好拿捏不说,对原配留下的子女也不会多做刁难。更何况,这家也不是白身,那位给事中的当年的同进士,又在京城任官多年,同科遍布天下,对薛平负并不是一分助力也无。 坦白讲,刘氏对薛平负这回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只是她考虑得再多,也是从后院妇人角度想的。但在薛平负这里,只七品芝麻官一个,他就很看不上。又觉得平阳公府是在随意搪塞他,前院他与那七品官见过,连姑娘面都没瞭到,就找了刘氏。不软不硬给了颗铁钉子走人,只把刘氏气得后仰,便是那户人家碍于王家面子什么也不露,行走间也是恼了的样子。 刘氏拉着三太太倒了半天的苦水,三太太只觉得头疼。她这个婆婆真心是个慈善人儿,只说薛家那个样子,从密云山回来,三太太才听了两句薛家想打子孙联姻的主意,她就恼了,也知道这样的人轻易填不饱肚子。刘氏又何苦真的去量亲?就该联合哪个贵人家当面让女子甩他个面子,他就再没脸登平阳公府的门了。 她嘴上安慰着:“是薛家过分他们怕是一朝得势瞧不起别个了”心里却想,这薛家别是又要揪着被王家瞧不起的因由再纠缠王家罢? 且不提正院婆媳的各怀心思,回到绣楼的王希音换了家常衣裳就拿了卷书在窗前想事。旁的不说,实在是表姐梁锦今日的表现有些怪异。三番五次提到薛明悟,便是两人去看西洋画的时候,梁锦还随口来了句“不知道薛小爷是否对西洋也有所研究”。 以王希音对梁锦的印象,她这个宁国侯独宠的嫡孙女是个骄傲性子,清高略带几分孤傲,颇有种谁人都瞧不上眼的劲儿。王希音曾怀疑梁凤勋某些时候是学了他这个堂姐,不过就是梁凤勋更粗鲁直白,而梁锦含蓄一些。这样的贵女不过听了一位老先生的闲言,又怎么会把薛明悟记在心上 “姑娘,今天薛府家小姐给您递了一封信。”看着王希音闪回神,夏樱趁机上前道。 “薛府?”王希音重复一句,心里刚想着薛家的事,就有了薛府来信由不得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拿来罢。”想必又是薛盼媛想到什么新奇玩意儿要说给她了。从密云山回来,这是薛盼媛第三次来信。王希音把握着尺度,觉得便是要撇清关系,也不能一味不回人家,看过信就提笔简单回了一封。 回完了信,王希音随手放到一旁,问夏樱:“今天家里可有什么事?”昨晚父母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还不知道二房今天又要出什么事端。 夏樱想了想,道:“老夫人上午出了趟门,叮嘱过各院子把门把紧一些,旁的倒没什么。就是”她欲言又止。 正抿茶润唇的王希音皱了眉:“就是什么?” 夏樱连忙跪下:“是奴婢那不经事的妹妹,今日正好轮值到三太太那边洒扫,听了两句闲话,与小丫头吵闹了起来。” 下人之间处得不好是常有的,三太太可没那闲工夫去管,往常也是管事嬷嬷斟酌着进行惩戒。到了王希音这儿,她偶尔也会替三太太理一些小事,丫头们胡闹说给她听也不算出奇。 “闹成了什么样子,现在如何了,又是为着什么闹的,你先说给我。”王希音连着问完又低头喝茶。 “是奴婢妹妹听了两个丫头说少爷什么话,气不过才争将起来。”夏樱有点胆怯地说,还抬头去瞄王希音的脸色。 王希音顿时寒了脸,一丢茶盏:“哪家的丫头,给我带过来!”她这一出声,屋里落针可闻。 夏樱屈膝连道两句:“是c是。”即刻下楼带人了。 “夏椿,把我那件灰皮镶毛领的披风拿来,我要去母亲院子一趟。”王希音也等不得夏樱把人提来,就要亲自去看。 “姑娘,外头正起风呢,您就是着急也不在这一会儿呀。”陈嬷嬷笑着拉住了她,方才夏樱说话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由于她腿脚不便,一上午都在绣楼呆着,既没有跟着王希音去宁国侯府也不曾出过绣楼,对夏樱提到的事没有耳闻。 不过她却是见识到这耿直的王家三小姐了,平日看着温温和和的人儿,丫鬟才说了句什么就跟点着了的炮仗似的立时蹿出去。 “嬷嬷,那些嘴碎的丫头不教训她们,谁知道还会惹出什么幺蛾子?竟是连少爷也敢编排了!”她犹不解气,见夏椿将披风找了出来,自己上前拿起裹住就往外走。 陈嬷嬷哪肯让她就这么出去,依旧抓着王希音,柔声道:“姑娘听婆子一句,您是云雀,她们是土泥,哪值得您动这么大的气。”她见王希音没有软化的意思,继续道:“更何况夏樱姑娘已经去带人了,您就是跑过去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您在这里等着夏樱姑娘把人带过来,好好审问。” 须臾,王希音呼出一口气,显见是妥协了:“我这般冲动,让嬷嬷见笑了。”她犹自不好意思:“遇上淳哥儿的事,就让我有些不冷静。” 陈嬷嬷整了整她的披风,温和道:“您和少爷姐弟情深,旁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又怎会惹人笑。”见王希音那股子火气彻底下去,陈嬷嬷斟酌道:“小丫头之间闹事,平常了讲也就是几句口角。只是夏樱姑娘特特向您提出来,怕是事出的还不小,姑娘要不要叫今日上午轮值的婆子一起问话?” 王希音点点头:“嬷嬷说的是,今日元嬷嬷跟着母亲去的侯府,应当是张嬷嬷在看着。”她转头对夏椿说:“知会夏樱,去将张嬷嬷也叫来。” 夏椿忙不迭去追夏樱了。 张嬷嬷扶着王希音去一楼,那里有大厅,才是正经会客c理事的地方。见王希音坐定,陈嬷嬷去了一楼的茶水间备上点心,这一上午王希音出门得早,回来后三太太被老夫人留在了正院,午饭怕是要由着大厨房提来。虽然现在看王希音没有吃东西的心思,但做下人的还是要把这些都想到。 等张嬷嬷收拾出来,王希音强拉腿脚不便的她坐在下首,张嬷嬷带着夏樱和几个小丫头就到了。 “就没有不这么功利的,相敬如宾c举案齐眉的亲事吗?”小姑娘美梦破碎,一脸的委屈。 五奶奶心疼地摸摸她的脸蛋:“相敬如宾c举案齐眉的亲事当然有,不过不这么功利的怕是极少了。但娘相信,静儿的亲事以后一定是夫家和睦c花好月圆的。” 王希音撅着嘴看自己母亲,脸上明晃晃写着三个字“骗小孩”。 五奶奶笑了,刮刮女儿鼻头:“娘不骗你。咱们静儿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外祖父是宁国侯,大魏两个勋贵给你傍身,全天下的好男儿都给静儿挑呢。” “不过呀”笑完后,五奶奶还说叹息着说了她今天最想说的话:“静儿也千万要记住,万事没有一帆风顺,而且也不是谁一意孤行就能够真的往好的地方走。在这世上,你首先要靠家族,其次要相信娘,倘若都做不到,你还要相信你自己。” “那我要是也被定下这样的亲事,又不想结亲呢?”设身处地去想王元娘的处境,再加上五奶奶的话,王希音真觉得要绝望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夏椿附在她耳边道:“已经将四少爷带去旁厅了, 朱家小爷正在那里跟别的客人说话,见了四少爷非说要对诗呢。” 王希音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朱家小爷就是朱安安亲兄, 他们姐弟要叫表舅的,也是已经订婚的人,却依旧孩童心性,十分顽皮,不过大事上却从不曾出过错,倒是跟朱安安一脉相传。 “朱表舅是个妥当的, 你做得很好。”夏椿得了这么一句,低着头在后面继续伺候了。 夏樱笑盈盈地上前:“姑娘, 可要喝口茶润润喉?” “搁那儿罢。”王希音颇有些心不在焉, 外面隐隐有了敲锣打鼓的热闹声,新娘子该是进门了, 而元娘还不见踪影。她站起身,见众女都瞧过来, 笑道:“听着声儿新嫂嫂进门子啦,可惜不能到前面,不然好想看看新嫂嫂是个什么模样呢。”她年纪小, 说这话只觉顽皮。 二娘连忙嗔道:“静姐儿, 要到新房来才掀盖头哩。”她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毕竟不出意外, 这个大嫂会在以后陪着她留在京城。 “嘻嘻, 是我说错了。”王希音复又坐了回去, 眉宇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点焦急来。这等大喜事,院里院外都忙得很,又有诸多外客,元娘实是不该四处乱走。虽然是二房的喜事,但要出了什么茬子,丢的可是国公府的脸。 她借着众人都期盼新娘无暇他顾的时间,佯作喝水叫上了夏椿:“你再出去一遭,只说是我有事要你去办,跟我娘说大姐姐一刻钟前出去了,现在还不知在哪。” 夏椿刚回来,自然不知道王元娘的事,闻言也是有些惊诧,忙不迭地走了。 紧接着不消半刻钟,厅堂那边唱完礼,一对新人就进了新房。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吉祥话,凑在一起你推我我挤你的看新娘子,一时间新房好生热闹。 王安满面红光地拿了喜杆去挑盖头,新娘娇羞地低了头。却是个瘦长脸,尖下巴,一双美目好似春水盈盈的姑娘,瞧着王安的模样也是极满意的。 屋里都是耳聪目明的,尤其是常年在京城唱礼的喜娘,看见他这般模样立时就起了哄,带的一众姑娘也吃吃笑起来,直把王安哄得面若滴血,张张嘴还没说一句等我,就被人闹着推出去喝酒了。 那新嫁娘娇羞欲滴,红彤彤的嫁衣映着她红红的脸蛋。王二娘过去道:“嫂嫂,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呀。” 新娘果然是做过功课,笑着说:“多谢二娘,我还不饿。” 二娘好意被拂,表情就有些转不过来。王希音拉了拉她的衣袖:“二姐姐,大嫂累了,要不咱们先出去吧?” “可是” 赵氏似乎也觉出刚才回话不妥,连忙道:“这是三妹妹吧?忙了一天倒是已经累过头了,刚才说话也些转不过弯,二娘不会怪我吧。” 得了这话,二娘的气也顺了,道:“嫂嫂说什么呢,你忙了一天,我哪会给你置气。”大嫂进门第一天就给自己说软话,二娘这个小姑子当得十分顺意。 王希音只想扶额,她还要再拉二娘的时候,果真听到赵氏问了出来:“怎么不见元娘?我这里还有些小物件儿给妹妹们凑个趣。” “嫂嫂别破费了。”见二娘不理自己,王希音只得上前:“大姐姐方才出去了,今日忙,有些走不开,可别觉得是我们怠慢您呀。”见赵氏又要说话,她连忙道“您的好意我们心领啦,总归也是有明天呢。”说罢还俏皮地眨眨眼,提醒赵氏明日才是认亲,这时候可别着急忙慌地讨好小姑子。 赵氏只是笑笑。 “那我们姐妹就不打扰嫂嫂了。”王希音说着,握着二娘的手就走。这个赵氏之前也嫁入了王家,可那时候王希音万事不懂,只会将眼珠子放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对她实在了解有限,如今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 二娘出来还是一副蒙乎乎的样子,左右看了一圈:“姐姐怎么这时候还不回来。” 新娘子都进洞房了,元娘就是赶回来估计也不会再进去。王希音心中这般想着,敏锐地察觉到院里气氛有一丝诡异,她皱眉看了去,发现周围都是陌生的婆子丫鬟,不知道是不是赵家带来的,也只有守门的是眼熟婆子。 “她们”二娘这些日子都跟着二奶奶做事,对自家兄长院子里的丫鬟不说全部熟识,也是认得清的,此时也看出不对:“这些都是谁?”有几个丫鬟还是二房在贵州采买的人家,用着都极妥帖,哪里是能说换就换的。 王希音只得低声道:“许是大嫂的陪嫁,一时排不开就在院子里也是有的。”她拉了拉就要过去质问的二娘:“二姐姐,我有些饿呢,咱们先回去罢?” 二娘到底对这些事生涩,且也不是个敢于出头的性子,顺着王希音的话就走了。 回了五房的院子,王希音见着夏椿还没回来,招了个二等丫鬟,叫秋槿的过来:“你去正院看夏椿去了哪里。”便是给五奶奶回话,这一来一去的时间也是尽够的,可夏椿还是没回来,王希音拧了眉头,莫名有些不安。 然而,秋槿去了没一会儿便回来:“姑娘,夫人在正院西厢和五奶奶说话,雪芽姐姐见了奴婢说夏椿姐姐在西厢伺候着,一时回不来,问您是不是有要紧事找夏椿姐姐?” 别说夏椿做事一向周到,便是雪芽姐姐轻易也说不出这般话来,想必夏椿是因着什么缘由被留在后院了王希音来不及细想,夏樱先开了口:“夏椿妹妹恁的糊涂,奶奶那里有姐姐们在,哪里需要她”说着,她转身跪下:“都是奴婢管教不周,请姑娘责罚。” 王希音真是气笑了。她现在根本没心思计较丫头们的阵仗,可是这个夏樱偏偏眼皮子浅得很,今天一再不顺她意。这般想着,王希音垂了眼睑,假意去看自己的袖口:“起来吧,你们同是一等,哪有什么管教之责。倒是该让元嬷嬷拒拒你们这些丫头的性子了。” 夏樱一呆,张张嘴要说话。 王希音已经指使道:“给我沏杯茶,口燥得很。”以前她只觉得把身边那个娇纵的丫头抛开就万事大吉,现在却知道是自己天真了,这些个丫鬟都有自己的心,走了一个翠生,还会有珠生c玉生,该改变的是自己这个主子。 见王希音已经阖目养神,那模样却是把国公夫人的形态学成了七分!夏樱把喉头的辩解咽下去,默默沏茶去了。她今天是有些急,实在是最近元嬷嬷和夏椿小动作太多,夏樱的妹妹小朵也被她们找理由支去做洒扫,而这些她却是什么也做不了!这样下去,还怎么让小朵在姑娘面前留下印象一向本分的夏樱体会到了独木难支的滋味,尤其是现在还被姑娘嫌弃,主子的宠爱果然靠不住,看来她也要找个帮手了。 在房里草草用了晚饭,夏椿还没有回来的样子,却是淳哥儿满脸喜色地回了院子:“阿姐,你在等我吗?” 瞧他的模样就知道在前院玩得很开心,王希音笑着道:“朱表舅可是又考你学问了?”朱家表舅所谓的考学可不是什么正经问答,全是旁门左道的,教人想不出的问题,常逗得旁人哈哈大笑。 淳哥儿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小声道:“是我学问做得不好。” 果真是个耿直的孩子,王希音亲手拉着淳哥儿带他梳洗,温声说着:“这有什么,朱表舅鬼主意多,却不是正经学问,答不上也没什么的。” 然而淳哥儿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回话。 料理好弟弟,看天色实在太晚,五奶奶还没有回来的意思,王希音忍不住去往正院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三小姐!”如今前面早就散了,新郎倌也进了洞房,而正院却是灯火通明,所有丫鬟仆妇都站在院子里,不敢有丝毫怠慢。王希音的影子刚过满月门,眼尖的雪芽就小跑过来招呼:“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她一紧张竟是用了敬语。 要知道雪芽虽然是伺候刘氏的丫头,却也是奴婢,而王希音等一众小辈为了以示对祖母的尊敬,对祖母身边的丫鬟也是敬着三分,两人说话从不曾如此拘谨。 处处都是不对劲,王希音看出雪芽不想让自己进去,只好道:“我娘还没回去呢,想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她眨眨眼,看着雪芽。 雪芽叹口气,瞄了下四周,守门的婆子们都眼观鼻装作不知,她压低声音:“三小姐您今天让夏椿丫头报信报的正是时候,如今不但五奶奶在,二奶奶和大小姐也在厅堂上呢。”雪芽声音压得更低:“说是说是大小姐今天冲撞了贵客。” 王希音楞了一下,瞬间恍悟,点点头对雪芽道:“多谢姐姐告知,正院事忙,我就不耽误姐姐时间了。夏椿若是回去,就叫她直接到绣楼,若是不能还请姐姐托个丫头跟我说一声。”看正院这严防死守的样子,许是元娘遇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叫夏椿碰上了。 “三小姐放心,有事我一定跟您说。”雪芽送了王希音两步,碍于她职责所在,不能直接把王希音送回绣楼,却多说了句:“夏椿妹妹不过就是撞着了,不会有什么的。” 王希音握了握她指路的手,感激道:“谢谢姐姐,夏椿是我叫去的,真出了事我心里难受得紧。” “您这是折煞奴婢了,”雪芽笑眯眯地说:“夏椿丫头有您记挂着是她的福分。”她招了两个提灯丫头:“路远风寒,让这两个丫头送您回去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第一百五十章 此为防盗章  寒冬腊月, 姑娘们穿得厚重, 出趟门着实不易,因此今日各家来得多, 但带姑娘的也就跟宁国侯府较为亲近的几家。这也是王希音看到薛盼媛跟梁锦挨在一起时愣住了的缘故。 “三姐姐!”薛盼媛月余不曾见过王希音, 小脸放光地招呼她:“阿锦姐姐懂得好多哦,感觉比我哥哥还要厉害!”她一向是以薛明悟为荣的, 能从她嘴里说出来谁比自己兄长学识好可不容易。 梁锦看着王希音, 勾勾唇, 对另两个姑娘道:“你们念着人来了,都去烦她罢。” 那两个姑娘羞红了脸, 一个活泼些的跳起来邀王希音坐在她旁边:“静姐儿, 可不要听你表姐乱说。” “我不听, ”王希音嬉笑道:“我就知道郑姐姐一点儿也不念着我。” “哎呀!”郑姓小姐说错了话,对笑倒的王希音和梁锦愤恨道:“怪道是两姐妹, 嘴巴一样坏。” 王希音连忙哄她:“郑姐姐莫恼, 你不念着我,我念着姐姐呀。这不立刻就过来见姐姐了。” 郑宝琳是永年伯嫡孙女, 豆蔻年华, 不过她到底性子泼辣些, 红了双颊也咬着牙道:“罢了罢了, 静姐儿当初对我姐姐长姐姐短的, 叫得多乖, 八成就是跟了锦姐儿才学坏的。” 梁锦笑嘻嘻的:“自个儿说错了话, 又怪到我身上。你见郡主说什么了?” 那另一个就是如今今上仅存的兄长, 宁王家的怀远郡主刘迎。她是沉稳的性子,见几个手帕交闹得欢,也一直拿帕子捂在唇边笑,发现话题被梁锦引到自己身上,娇嗔着:“提我作甚,我可念着静姐儿念得很呢。” 郑宝琳求了饶:“都是我说错话,自罚一杯。”她洒脱地举了茶盏一饮而尽:“都打住罢。”拉着王希音坐了还忍不住掐她一把,低声抱怨:“好歹我们还挂着亲,这般挤兑我。”郑宝琳的祖母王氏是平阳公的妹妹,王希音要叫姑婆的,说起来郑宝琳也算是王希音表姐,不过这一表就有些远了,大家也没认真排过。 王希音搂住她的胳膊:“好姐姐,是我的错,我也敬你一杯如何?” “这还差不多。”郑宝琳喜滋滋地喝了,反正是茶水喝几杯也无妨,只是刚放了杯子她就皱了眉头:“静姐儿你刚从哪里来,一身的酒味。” 王希音一惊抬起手嗅了嗅袖口:“真的么?方才在凉亭见到大姐姐她们,说了两句话。” 提到二房的几个姐妹,屋里人除了薛盼媛外表情都有些微妙。大抵这些人都是大房子女,家里跟二房也有些说不清的纠纷,再加上梁锦这边事情更复杂些,她们才有这番表现。 “锦姐儿,这不是我说你,外头都是客,怎么能叫她们饮酒?”郑宝琳道:“没喝醉沾了酒气也失礼。” 梁锦淡然得很:“后院都是咱们亲近人家的家眷,反正也吃过宴席,不过就是耍耍,无碍的。”她问王希音:“喝得多么?要不要去我那里换身衣裳。” 既然已经叫郑宝琳闻出来了,王希音必定要换衣裳的。 “倒是喝的不多,不过还是借姐姐房间一用。”王希音吐吐舌头。 “你且去罢,再有什么使个人跟我说。”毕竟是很亲近的表妹,梁锦也不会特地找个丫鬟带王希音,挥挥手就叫她去换衣裳。 郑宝琳坐不住,起身道:“我陪着静姐儿去。”看样子还要好好说教王希音一顿。 王希音顿时软了腔调:“琳姐姐,我知道错啦,下次再不饮酒,可好?” “好与不好的再说,我今日可要说说你”姐妹两个竟是这般往外走去。 刘迎艳羡地看着出去的两人,她算是唯一在这里不沾亲不带故的了,哦,除了只眨着一双大眼不说一句的薛盼媛。 “琳姐儿这脾气。”梁锦也望着两人,笑着摇摇头。 “还是你家二房那两个太过了些。”碍于薛盼媛在,刘迎也只是含糊着说。 梁锦却分毫不在意薛盼媛是不是外人,漠然道:“那也是她们的事,祖父可都会看着的。” 刘迎欲言又止,再是二房跟大房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豚哥儿的一个儿子还要继承大房香火。真闹出来,二房固然脸上无光,难道大房就好看了?只是她知道梁锦性情高傲,说出来梁锦未必会听。 宁王府的情况跟宁国侯府说是相仿也有些不同,刘迎也没有嫡亲兄弟,但她有个庶出的弟弟,皇上早已降旨,因着弟弟刘逸是庶出,承爵后宁王由亲王降等到郡王,大抵也是为了安抚宁王府上下的心,跟着旨意一同来的还有册封她为怀远郡主,说到底皇上对早就成为闲散王爷的宁王还是有些苛刻。 梁锦那边的各怀心思不说,郑宝琳拉着王希音换衣裳还想再说她几句:“她们不懂规矩,你竟然也跟着胡闹,更何况又不都是自家人,还有外人在,那石家二小姐可是梁大小姐的小姑子,就这般大剌剌地喝了酒,回去石家要怎么看梁大小姐。” 王希音真是有些怕她,不过也是因为郑宝琳性子直爽,大抵能忍得住她这张嘴的都会喜欢她待人亲善,她换完衣裳,很是腻在郑宝琳身边歪缠了一阵子,郑宝珍才松了口,她难得扭捏了几下,问道:“你二哥今天来了么?” “来是来了,不过就在前院给侯爷行了礼,这会儿怕是已经走了。”见郑宝琳失望,王希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平白解释:“今天我父亲一同来的,所以不再用二哥接送我们啦。” 郑宝琳点头:“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你,那天你家设宴我们也该去的,只是我身子那阵子闹了点小恙”其实又哪里是身子不适,那天宴会打着赏枫叶的名头,大多是女眷去的。郑宝琳的母亲范氏是范丞相亲女,而打压勋爵的风气就是从丞相辅佐幼主开始的。可以说自打永年伯娶了范家的儿媳妇,他们就跟勋贵们划出了道儿。王敬苦读八年为的什么京城谁人不知,二房截胡是小事最根本还是上意严苛,这种情况下让范氏带着女儿去平阳公府可不就是挨白眼了么。 王希音握住了郑宝琳的手:“姐姐现在已经痊愈了罢,这会儿天正冷呢,偶有不适可一定要养着。”她也知道郑宝琳那天不会来,这在她理宾客名单的时候,三太太细细给她讲过的,不过这些事不是她们小姑娘能搀和的:“等明年开春,公主们从行宫回来,花会多得很,哪就差我家这一个了。” 郑宝琳哀怨地看了王希音一眼。可不就差她家的那个么,那天王德普肯定不会行了礼就离席的,说不得王家还借此机会看了一下京中贵女一想到这个,郑宝琳心里就酸水直冒。倒不是说其他人家就没有少年英才,实在是当年王德普在猎场一役俘获了多少京城女儿的心,更何况别个的都是好名声,王德普身上实实在在有皇上赐封的官职,这就成了其他儿郎不可逾越的丰碑了。 “说起来,今天怎么薛家小姐也在三姐姐这儿?”王希音可不敢在二哥的话题上扯远,连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郑宝琳捋捋袖口平复心情:“我跟郡主过来的时候,薛家小姐就在锦姐儿身边了。听说薛大人今天带着薛家小爷和小姐一同来的,不知是不是替我外祖父来登门?”宁国侯贺寿自然是广发请帖,可谁去谁不去里面也有门道,就如范丞相他必定是收了帖子的,但到了正日子又定是厚厚的一份大礼,哪怕女眷来,他也不会上门,顶多下次朝会与宁国侯见到了口称抱歉而已。 薛平负是范丞相的弟子,又是他现在的左膀右臂,郑宝琳对薛家倒是不陌生,但要说亲近却是绝无仅有的:“那薛家小姐我也是头一回见,倒是她哥哥我外祖父时不时要夸几句。” 王希音有些佩服薛明悟了,当年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从来都以为薛明悟是一举成名的,哪成想现在看来他早就在京城有了名气,就这个把月已经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夸奖他的话。换好衣裳,两人又去梁锦那里小坐一会儿,冬日天黑的早,也没说几句话各家就告辞了。 因着三太太还有想着再跟宁国侯夫人说几句话,王希音被梁锦拉着送客,不期然又碰见了穿着月白绣翠竹直裰披着毛领外衫的薛明悟,他只看了王希音一眼,就到车边等着妹妹了。 倒是薛盼媛委委屈屈地瞅着王希音:“静姐姐小气,阿秘都告诉姐姐乳名了,静姐姐竟是一个字也不肯跟阿秘说。” 王希音忙道:“之前匆忙没来得及,往后再不瞒着阿秘。” 小姑娘还是很好哄的,听了王希音几句好话就又笑着与她道别,被哥哥扶上马车。薛明悟要到前门才能骑马,如今不过是在二门接妹妹,对前来送别的梁锦和王希音颔首点头,话也不说坐在车夫边上离去。 梁锦抚掌而笑:“薛小爷果真风姿雅正。” 王斐一噎,实是不敢把话再往母亲身上说。她看了眼作壁上观,不自觉揽错的三太太,甚至有宁国侯府教养也不过尔尔的心思。 见屋内安静下来,刘氏哼了一声:“去将珍娘的行李箱笼搬到东厢房,叫姐儿的身边人跟着去,免得又失了什么规矩。” 就在此时,外面报王希音来了,刚得准许,就见王希音快步进来:“祖母,大姑姑,母亲,是我照顾不周让表妹受委屈了。”先是认错行了个大礼。 三太太便是知道这是陈嬷嬷教给女儿的,看了也免不得心疼,但也只能强忍着不说话。还是老夫人瞧不过眼,亲自起身要去扶,好在身边丫头机灵,先将王希音拉了起来:“何必做这么大礼,不过几句话,你表妹也没怪你。” 王希音看了眼垂头不语的杨芝珍,软声道:“孙女先前考虑不到,没在二楼给表妹留房间已经是错,让表妹去睡陈嬷嬷的房间,便是我敬重嬷嬷是祖母给我的人,也觉得亏待表妹。”陈嬷嬷其实教了她许多,但哼哧半天,她也只能说出这么两句,最后道:“屋子住过下人又怎么能让表妹立时去住,只说先收拾一番,叫表妹再选个午休的房间是我话说得不好。” 刘氏心里也是气,绣楼上下十来个房间,曾经最多住过六个嫡女,哪里就没房间给杨芝珍了?静姐儿的绣楼布置也是她过了眼的,二楼合成书房和下人房,三楼给主子用,旁边还有两个暖阁留待客用,已是尽够,偏偏杨芝珍还要跟下人抢房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刘氏只觉心烦,加之上午见了女儿挥泪太多又有些头痛,更是烦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第一百五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金铃心中有鬼, 甫一被指认出来膝盖骨就软了,直直摔在地上。 “你这丫头!”小刘氏气急踹她一脚:“不知事的贱皮子,你做了什么让姑母半夜都歇不好?!” 金铃吃了窝心脚, 满嘴的苦也说不出, 只含糊道:“太太饶命, 奴婢什么也没做啊” 刘氏让婆子把这主仆二人拉开, 皱眉道:“恁的闹腾,还没问出个什么就喊打喊杀, 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小刘氏挨了一句倒也不敢再造次, 只是道:“是侄女心急了, 最近家里事多, 侄女难免浮躁了些, 还望姑母体谅。” 刘氏点了头:“我体谅你。”却又指了跪在地上的三太太:“你也要体谅体谅你三弟妹。” 小刘氏一惊:“姑母这话怎么说的,三弟妹持家有方, 我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么不体谅她”她的话在刘氏摆动的手里顿住。 “方才敬哥儿说你的丫鬟告诉他,三太太前些日子对你不敬, 可有此事?”刘氏不想跟小刘氏兜圈子, 直言道。 “啊?”小刘氏一懵:“我,这,侄女并不知道自打我们归京,三弟妹对我们是没的说,哪有什么不敬。多半是这贱婢乱嚼舌头, 乱家的搅事精。”她说着犹不解恨, 狠厉地瞪了软倒在地的金铃一眼。 王敬皱了眉头道:“二嫂, 这丫头也是一片忠心,是俪娘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若不是场合不对,三太太都要大笑出声了,她真想抬头看看,上座的婆母听到儿子说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果然,王敬话音刚落,刘氏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二房的丫头随便就能跟隔房老爷搭上话,这是谁给你们教的道理?” “孽子,为个丫头就能诋毁自己媳妇,你莫不是还想从你二哥手里要人?”金铃束发,衣着上跟一般丫鬟不同,显见是伺候过老爷的又提了名分的,没有备上案想必也就是个通房。 王敬顿时涨红了脸:“娘,儿子也是晓得礼义廉耻的!俪娘做错了事,下人俱都阿谀奉承,容易让她小错堆积铸成大错,这丫头敢不惧权威与儿子直言,是个有勇有谋的忠义之辈,您怎么能想得如此不堪。” 刘氏现在对小刘氏已是恨极,她好好儿一个儿子都叫这败家的媳妇教唆坏了。当初她也是瞎了眼,敢应承下教导侄女的重责,这哪里是为了延续刘家血脉,这是要她来偿上辈子欠的债! “好好好,”她轻声连道三个好字:“你叫她把之前跟你说的话,一字儿不落地复述一遍。” 金铃哪里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先时说过的话是一个字也不敢吐露,她伏在地上颤抖哭泣:“老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娘”王敬还要再劝,可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刘氏更加激怒。 事情明摆着是二太太指使丫鬟嚼舌头,偏偏她那个傻小子还全都信了。梁氏什么出身?宁国侯府的嫡长女,便是继室所出,那也是正经教养的,她也许心里瞧不起二房,但礼节上却不会教人挑出一丝错来。若不是她出身差了元配子女半等,这样的女儿合该是当宗妇c爵夫人的,哪里轮得到国公府的小爷? 三房夫妻不睦,刘氏自然知道,只这是小夫妻的私事,她有心扳正也扳不过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却看不得别个在这对夫妻之间做筏子。梁氏代表着宁国侯府,这是刘氏给儿子求的最后一道保命符,小刘氏想坏了她儿子的路,刘氏如何能忍。在儿子和侄女之间,刘氏闭着眼都不会选错,更何况小刘氏已经彻底寒了她的心。 “来人,把这个裹乱的丫头提出去,现在就为祸府里,我还要等着她出去给我平阳公府丢人么?”刘氏厉声道。 立时有粗壮的婆子进来压住金铃不叫她喊出声,手脚利索地将人带了下去。 那门扉还开着,吹进来的夜风刮过小刘氏并未梳齐整的额发,好似有人狠狠地甩了她两个耳光。她连忙跪下:“姑母息怒,是侄女不会调|教人,竟瞧不出这丫头如此不堪。” “二太太不必慌张。”刘氏淡漠道:“既然查出来了,总比她赖在府里无人察觉好些。” 那声二太太彻底让小刘氏寒了骨头,她抖着嘴唇说了句:“姑母” “你且去罢,少了个丫鬟想要我补给你明日报到管事那儿,想自己买人自去,我也管不到了。”刘氏下了逐客令,小刘氏软了半截身子被另一个丫鬟扶着出门,她倒不是心疼金铃,只是看着姑母那疏远的神情,怕是经此一役姑母对自己更加冷淡了。 她原想着金铃去找王敬密告三太太,不过是给三太太添点堵,以三太太顾大面的性子万万不会闹将出来,哪成想三太太竟也是个泼辣的,竟直接撞了老夫人这口钟,而老夫人问都不多问一句,只凭王敬一句袒护就把金铃拘了起来,连带着恨上了自己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 二太太如丧考妣,被丫鬟连托带拽送回了院子。 王敬瞪圆了眼睛,犹自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独断专行,明明丫头告发有功,母亲却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俪娘,你明日还回宁国侯府,先去歇着吧。”那边王敬还昏头昏脑,这边刘氏疲惫又温和地对跪在地上的梁氏道,那语气说哄也差不了多少了。 王敬一愣,他还当梁氏是趁着晚饭请示自己,并不知道母亲已经准了梁氏回娘家,想到自己还拿她回娘家的事做要挟,刚褪去涨红的脸又有些热。 三太太却没这么好哄,她低着头:“娘,不是俪娘不识好歹,只是今日老爷说儿媳犯了口舌,已是七出之罪,事关国公府与宁国侯府两家清誉,儿媳只想讨三老爷一句明白话儿,也省得明日回去三老爷对侯爷说起来有个交代。” 刘氏捂了胸口,雪菊连忙给她顺气。小儿子的德性,刘氏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年他顶着苦读的名声,家里谁都不敢指使他做事,哪怕人就在京城与宁国侯府隔着几条街巷,四节八礼也是从国公府拉车去送,当女婿的竟是不曾上过门。 这点他们平阳公府是失礼了的,但刘氏怕耽搁儿子科考无论如何也不会打搅他,见宁国侯府不来理论,她也只做不知。然而现在王敬已是举人,又广发喜帖全城相告,此时恰逢宁国侯六十整寿,正是两家修好的绝佳时机,便是王敬还不愿去岳丈那里,她也是要赶着他去的。 可现在听梁氏的话外音,儿子竟然还打着去宁国侯府状告儿媳的主意,这哪里是修好分明是要结仇的,怎能不让她既惊且怒:“孽子,还不跪下!”这是今晚刘氏第二次口称孽子,抑或者是这些年来她第二次痛骂儿子。 王敬再不知好歹,见母亲动了真怒也只得梗着脖子下跪在地。 “这些年你寒窗苦读,你媳妇在后院操持家务,样样都是好的。如今你有了功名,却怎的糊涂起来?随便哪个丫头的话都能诋毁你媳妇在家的操劳么?”刘氏骂出第一声,第二声就软了声气:“一个丫头,哪怕是通房c妾室也不过提脚就卖了的玩意儿,抵得上你媳妇一根头发丝儿不成?”她着意抬高梁氏,也不过是想叫醒儿子,梁氏是她请的一尊佛,论实权宁国侯爵位超一品,在朝中也监管几处重务,比长公主还要得用些,况且梁家不比平阳公府,他们跟镇国将军府联姻,在军中也有人脉,这点日渐没落的平阳公府是拍马不及。 王敬真是不懂,为何母亲如此偏袒梁氏,明明小刘氏才是在她膝下养大的,又是亲侄女,合该亲近的,如今却为了梁氏对她的丫鬟随意发卖打罚他有些发懵,又有些委屈,小刘氏是王敬的表姐,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现在看母亲这么对待姐姐,他有些不服。 “娘,您连那丫鬟的话都不听一句,实在有失偏颇”王敬自觉据理力争:“虽则她是一个下人,但能够看出主子过错,明理又不愚忠,十分难得了。”他一脸痛色,不知是在痛惜母亲不辨是非还是那个丫鬟。 刘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小刘氏当年伙同二儿子占了王敬的路子,王敬也很是咬牙切齿过的,怎的等到现在二房回来,他就一个猛子轧过去,完全忘了当年的愤恨,却怨她不够宽容。现在以至于她收拾一个二房丫鬟都不行了。 “敬哥儿这话说的,那丫鬟明理,我这个老婆子是糊涂的了?” 第十章 原以为她熬到灶房已经是大造化,却没想到还攀上了陆家! 金铃恨得牙痒痒,当初在二房陆井家的还是得宠的大丫鬟,她不过二等是在人家手下使唤的,只是金铃自负几分姿色又有些头脑便把陆井家的排挤了出去,八年来她成了大丫鬟还伺候了二爷,本以为是二房头一枝了,哪知道 当个没名没分的通房哪里比当管事奶奶自在! 纵然心火熊熊,金铃还是没忘记二奶奶嘱咐自己的话。这般安抚着自己,金铃好似没看出陆井家的怠慢态度,笑着道:“还没恭喜姐姐,觅得如意郎君呢,得空了我做东,咱们姐妹几个可要好好喝一杯。”她的嘴角在陆井家的讥诮的眼神下怎么也提不上来,终于不再说寒暄的话,道:“一会儿要开席了罢?姐姐这儿可有什么要忙的,别的不说,汤汤水水我也弄得,但凭姐姐使唤。” 陆井家的垂下眼帘,原来是探情形的。厨房是第一个得到开宴消息的,汤水是最后上的,只消看汤水做到什么程度,大体何时开席也就有底了。 一别经年,二奶奶的手段还是这么不上台面。真当国公夫人与她一样小肚鸡肠,她大大方方去问,洗尘宴的开席时辰夫人还能瞒着不成? “不过几道汤,早早就上了火,两个小丫头看着出不了岔子。”陆井家的平淡道:“姑娘贵人事忙,我就不耽搁了。”言罢也不理会金铃,径自回去。 “呸!”金铃在她身后狠狠唾了口:“什么德性!”她还不信了,以刘瑾当初的名声,那陆井还真要她这个破鞋。瞧着罢,陆井多厉害的一个管事,现在不还是让她在灶房烟熏火燎,哪有请她回去当奶奶的样儿?二奶奶也给自己打了包票,等二爷留在京城,就让她当姨娘,爷们儿的姨娘怎么不比家仆的媳妇强得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2.第一百五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锦表姐, 你对薛小爷也太关注了些。”王希音忍不住说道。 梁锦乜斜她一眼:“那又如何?我对学问好的人都很关注。”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希音恼道,再说薛明悟学问好都是别个夸口的, 他如今连举人有没有考上还不晓得,怎么就叫梁锦认准了呢。 只是王希音的劝告梁锦是听不进去的, 或许该说除了宁国侯和大房夫妻,还没有谁的话能叫梁锦听进耳朵。她对表妹招手:“好啦, 起风了咱们也回去罢。”刚转身就见梁荔的大丫鬟在旁边等着, 梁锦讥讽一笑:“瞧着还有人等你呢,恁的招人稀罕,我不管你先回去啦。” 客人散尽, 梁家两房的姐妹情谊也跟着散开了, 看着梁锦洒脱离去的背影王希音摇摇头。那丫鬟见梁锦离开也不等王希音抬步就着急忙慌地过来:“表小姐, 我们家小姐有一条白绢绣青叶红荔枝的帕子您可曾见到?”问的是见到, 那丫鬟眼睛已经开始在王希音身上打量,似乎想凭空变出这么一条手帕来。 夏椿顿时恼了:“这位姐姐,你家小姐的帕子不见了问我家小姐也不是不应当, 只是你这般作态难不成还想赖我们小姐偷拿的不成?” 那丫头慌了神:“不是不是,奴婢打死也不敢有这种想法。实在是那帕子是我们小姐的贴身之物, 轻易离不得身” 见她急得要哭,王希音止住她:“好了,带我去见二姐姐罢。” 丫鬟应了声眼睛再不敢乱瞟, 低着头步履匆匆地就往前冲, 几步就甩了王希音两三丈远。夏椿要喊住她, 被王希音拦了下来。梁荔一向对她不错, 如今必是遇到急事才这般匆忙,她又何必跟梁荔的丫鬟过不去。 一行人赶着去了梁荔的小院,与梁荻的院子一墙之隔,也是一排厢房围成的,不同的是窗户上挂着各色冰花,争奇斗艳煞是好看。只是王希音现在没心思欣赏,不过未时许屋内已经点满了灯,她进去的时候几个丫鬟都在翻箱倒柜,反倒是梁荔支着头坐在窗边炕上。 “二姐姐,好歹把窗子关上,不然会吹头疼的。”王希音过去说。 “静姐儿来啦?”她脸颊热红,以手做扇状:“我燥得很,开窗透透气。” 王希音皱眉,梁荔一说话,酒味扑鼻而来,她强忍着没有捏住鼻子:“二姐姐到底喝了多少?不是几杯就停下了么。”她亲自去一旁倒了杯茶,摸到茶壶温凉对就近的丫鬟道:“只会瞎忙活,二姐姐手边连杯热茶都喝不上,要你们作甚?” 可怜的丫鬟被吓了一跳,眼巴巴地挨了训也不敢说什么。 “去给二姐姐煮解酒茶,屋里人多得很少你一个不少。”若不是在宁国侯府,王希音还要再训几句,哪有把主子晾一边,丫鬟自忙自的道理。 还是梁荔最得用的丫鬟,叫黄莺的强笑着过来:“是奴婢考虑不周,劳表小姐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煮茶。” 王希音看她一眼,便又回到梁荔身边还没开口,梁荔先讨了饶:“静姐儿如今气势大,姐姐我知道错了,还请妹妹饶恕则个。” “哪里学来的怪腔调。”王希音绷不住笑出声,“二姐姐知道错了我也不说你,只听说你丢了贴身帕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帕子,梁荔也奇怪得很:“一直贴身装着,并不曾拿出来,只是刚才回来满身酒气换衣裳的时候才发现不见了,怕也就是掉在院子什么地方了罢。” 这种情况倒也常见,王希音点点头:“没再叫丫鬟去原路找找么,现在起风了,别是吹到哪处草丛挂到。怎么说也是贴身之物,还绣了姐姐的名字样式,便是破了脏了也要找出来。” “也找了的。”梁荔揉揉太阳穴:“就是没找见这些丫头才急了些,她们把大姐和小妹那里也翻了一通,实在找不到就算了,一方帕子也不值什么,再绣就是。” 这只能是最后开解自己的想法了,王希音有心想问问石家二小姐和安宁县主见没见过帕子,但又一想真拿去问客人,怕是有小题大做之嫌,遂才作罢。梁荔喝了解酒茶精神好些了,但还是不耐烦说话,王希音看她这样,略坐一坐便告辞出来。 想着母亲这会儿该在外祖母那里,就要往正院去:“豚豚!”走到一处角楼下,王希音看到正在假山招猫逗狗的豚哥儿,他身边只有那四个小厮跟着,五个小孩全围在一处盯着假山底下的一处。 “嘘!”看清是王希音,豚哥儿笑嘻嘻道:“有母猫下崽子呢,莫吵,我要摸小猫玩。” 王希音左右瞧瞧没什么人,提了裙子就跳到草丛里,也不管会不会沾上泥土,一把扭住豚哥儿耳朵毫不客气地把他拎了出来。 “你放手,放手,疼!”豚哥儿歪着头,小胖手抓着王希音的胳膊,印了她一袖子泥爪子印。 直到把豚哥儿拎出草丛推到墙根,王希音才恨恨地松手:“还知道喊疼,下崽的母猫都敢招惹,不怕抓花你的脸!”她气道:“我问你,今天你作弄的是哪家的小公子,后来有没有去赔罪?” 豚哥儿揉揉通红的耳朵,气哼哼道:“我哪知道,那坠子我已经还给他了,做什么还要赔罪。” 见王希音眉毛又竖了起来,他不满道:“他又不是你弟弟你急什么!再说,你也说是作弄着玩,我又不会真拿他怎么样。”顶多小公子跳下去后他指个房间给那人换衣裳呗。 “寒冬腊月你让人往水池里跳还是作弄着玩?”王希音音调拔高好几度:“你知不知道这么跳下去那小公子肯定受冷发烧,体质差些没命都有可能。” 豚哥儿胖指头塞住耳朵,也忍不住大声起来:“你烦不烦,我娘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来说我。” 王希音气死了,转头就走。 “喂!你要去哪!”豚哥儿还在喊:“那猫马上就下小崽啦!” “我去把金小胖丢水里!不就是作弄一下嘛,反正也不会怎么样!”王希音头也不回地喊。金小胖是豚哥儿养的长毛犬,从宫里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可爱极了,便是豚哥儿这混世魔王的性子对上金小胖也没辙,疼得跟什么似的。王希音有幸被豚哥儿邀请到他院子看过几次,心里也是极喜欢的。 “你站住!”豚哥儿终于急眼了,也不顾什么下崽的母猫,圆滚滚一个球扑过去抓着王希音:“疯了你不成,你敢丢它,我以后就叫它咬你。” “好啊。”王希音气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今天我丢了它,它还有命咬我么。” “你你你”豚哥儿跟她拉扯得气喘吁吁,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竟回不上话。 王希音站住低头看这气得面色憋红的小表弟:“知道怕了?我丢金小胖你心疼,那你怎么不想想那小公子跳下去,他的家人心不心疼?” 豚哥儿爱宠被王希音拿来威胁,如今还在挨教训,一张脸委屈成了大圆包子:“你又不是他娘心疼,心疼,我可心疼了!”那前半句刚出口,王希音就猛地往外拉她的袖子,一副又要去丢金小胖的样子,吓得豚哥儿连忙改了口。 王希音憋不住要笑,连忙绷上,幸亏豚哥儿矮她许多才没露馅:“心疼就好,以后再叫我瞧见你作弄人,你怎么作弄别个,我就加倍还给金小胖。” 豚哥儿嘀咕了一句:“黄蜂尾上针。” “嗯?”臭小子还学会骂人了! “没什么,静静你最好了。”谄媚的话没说完,耳朵又被扭了:“你又干嘛!!” 王希音早就想狠狠教训这小子,如今逮着机会当然不放过:“说过几百次了,要叫我姐c姐!” 旁边戳着的四个小厮都替他们小主子耳朵疼,他们少爷这么大就没喊过哪个姐姐,便是大小姐她们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就你啊你的,头回被王家表小姐训得这么惨,真是大快人心。 “我,我也说过几百次了,你不许叫我豚豚!”豚哥儿张牙舞爪的,奈何胳膊短除了死命抓王希音腕子根本撼动不了她:“你吃秤砣长大的呀,怎么这么稳当。” 自己吃成了小肥豚,居然还有脸说别人。王希音松开手:“那好,我不叫你豚豚了,你以后见了我必须叫姐姐。” “哦”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 “什么?”王希音又要抬手。 “姐姐!” 训乖了小胖子,王希音又要拿那四个小厮开刀:“成日被人教唆着不是冬眠的蛇就是下崽的猫,那都是你能招惹的么?” 这一句话,吓得四个小厮两股战战,这表小姐恁的厉害,以她这样的架势都敢动小少爷的尊耳,对付他们的贱命岂不是抬抬手的事儿? 顿时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表小姐饶命,小的从不敢教唆少爷啊!” 小刘氏就在正院死寂一般的气氛下过来的,她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头上也不过简单绾了个髻,插了个羊脂玉的簪子,旁的首饰都不曾戴,实在是雪芽那死丫头催的急,她一分也不敢耽搁。 “姑姑,这么晚您还没有休息?”她瞄了眼地上跪着的梁氏和站在一旁面色铁青的王敬,又看了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姑母,心里万分后悔来时没有指个人去给歇在前院的二老爷报个信。 “喏,人叫来了,是哪个丫鬟你给我指指?”刘氏懒怠理会小刘氏,径自对王敬说。 王敬羞于家事被二嫂撞见,但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却也仔细看了小刘氏带来的人,果见一个丫鬟缩头缩脸地在一旁,连忙道:“是她说的。” 金铃心中有鬼,甫一被指认出来膝盖骨就软了,直直摔在地上。 “你这丫头!”小刘氏气急踹她一脚:“不知事的贱皮子,你做了什么让姑母半夜都歇不好?!” 金铃吃了窝心脚,满嘴的苦也说不出,只含糊道:“太太饶命,奴婢什么也没做啊” 刘氏让婆子把这主仆二人拉开,皱眉道:“恁的闹腾,还没问出个什么就喊打喊杀,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小刘氏挨了一句倒也不敢再造次,只是道:“是侄女心急了,最近家里事多,侄女难免浮躁了些,还望姑母体谅。” 刘氏点了头:“我体谅你。”却又指了跪在地上的三太太:“你也要体谅体谅你三弟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3.第一百五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金铃恨得牙痒痒, 当初在二房陆井家的还是得宠的大丫鬟,她不过二等是在人家手下使唤的, 只是金铃自负几分姿色又有些头脑便把陆井家的排挤了出去, 八年来她成了大丫鬟还伺候了二爷,本以为是二房头一枝了, 哪知道 当个没名没分的通房哪里比当管事奶奶自在! 纵然心火熊熊,金铃还是没忘记二奶奶嘱咐自己的话。这般安抚着自己, 金铃好似没看出陆井家的怠慢态度,笑着道:“还没恭喜姐姐,觅得如意郎君呢, 得空了我做东,咱们姐妹几个可要好好喝一杯。”她的嘴角在陆井家的讥诮的眼神下怎么也提不上来,终于不再说寒暄的话,道:“一会儿要开席了罢?姐姐这儿可有什么要忙的, 别的不说,汤汤水水我也弄得, 但凭姐姐使唤。” 陆井家的垂下眼帘,原来是探情形的。厨房是第一个得到开宴消息的, 汤水是最后上的,只消看汤水做到什么程度,大体何时开席也就有底了。 一别经年,二奶奶的手段还是这么不上台面。真当国公夫人与她一样小肚鸡肠, 她大大方方去问, 洗尘宴的开席时辰夫人还能瞒着不成? “不过几道汤, 早早就上了火,两个小丫头看着出不了岔子。”陆井家的平淡道:“姑娘贵人事忙,我就不耽搁了。”言罢也不理会金铃,径自回去。 “呸!”金铃在她身后狠狠唾了口:“什么德性!”她还不信了,以刘瑾当初的名声,那陆井还真要她这个破鞋。瞧着罢,陆井多厉害的一个管事,现在不还是让她在灶房烟熏火燎,哪有请她回去当奶奶的样儿?二奶奶也给自己打了包票,等二爷留在京城,就让她当姨娘,爷们儿的姨娘怎么不比家仆的媳妇强得多。 厨房里头陆井家的看着金铃气哼哼走掉的背影,心里也是一叹,二奶奶这回算是一步错步步错了,之前大家还能有个面子情,八年前二房匆匆离京,谁都知道是惹恼了国公夫人的过,偏他们还不作个做小伏低的样子,反而一副受尽委屈的面孔出门,可不给夫人头上的怒火又添了几把柴?这番回来,跟夫人重修旧好方是正理,然而看金铃的作派,全不是那个样子 “水丫,”想着,陆井家的招呼一个烧火丫头:“去找五奶奶身边的桂花说句嘴。”她顿了顿:“要她问问五奶奶身边的张嬷嬷,鲥鱼搭姜丝还是姜片,再就说说二房的金铃姑娘过来看过,不知道二房甚么忌口的让张嬷嬷给个提点。” 张嬷嬷是陆井家的干娘,这还是当初把她从二房打发出去之后认的,虽然这个嬷嬷不如元嬷嬷在五奶奶跟前说得上话,但到底也是五房里面做事的,平日里互相帮衬一二也是应当的。 水丫脆声应下,布鞋还没跨出就跟一个丫头撞到了一起:“啊!小朵姐!” 来人正是夏樱的妹妹,陆朵,今年七岁,刚刚被选进三小姐身边伺候,看样子以后也是要接姐姐的班。只是这丫头在家也是小姐样子养大的,行事难免有些不周,夏樱几次提点都没能让她在三小姐那里记上号。 “水丫,你再这么鲁就不要当差了。”陆朵揉着肩头道,全没有在三小姐院子里的鹌鹑样,她脸盘白净,却也是一般身高,除了身上衣服料子比同等丫头贵一些,平日里显不出她什么。 水丫赶紧赔罪,这些家生子里的“大户人家”,似水丫这种外头采买来的可得罪不起。 陆朵哼哼两声,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只那一双吊眼瞧着。 这边陆井家的早看了过来,哪不晓得她这同族丫头是在要孝敬,往日里陆家仗势欺人也不是第一回,她权当不知,只是今儿个水丫身上有她刚派的活计,若是晚了难免会出岔子。因此,陆井家的出声道:“小朵,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她径自过去:“今天摆宴,正好有刚卤入味的猪蹄,快来尝尝。” “堂嫂你在呢啊。”陆朵眼一扫过去,看见堆了满满一盆的猪蹄,眼儿都直了:“哎唷妈诶,堂嫂,今儿个猪大仙是遭啥罪了。”因着太太c奶奶们口味清淡,平日伙食大鱼大肉的很少操办,也就往前院爷们儿那边送几回,小朵来的时间短,又关在三小姐院子,却是没见过这般场景。 陆井家的只做没见到她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热情地让一个仆妇挑肉质肥嫩的与她。陆朵将要伸手,立马缩了回来:“不行不行,我今个来是有事儿的。”她遗憾地拿手在衣袖上擦了擦,道:“姐姐要我过来找厨房管事的说一声,三小姐一会儿过来看看准备的如何了。” 此话一出,厨房骤静。 原本看着水丫顺利出门,心情还不错的陆井家的差点拿那盆子卤汁泼陆朵身上,她的微笑僵住了,缓缓道:“三小姐要来?” “嗯。”陆朵恋恋不舍地看着猪蹄,心不在焉道:“说是换个衣裳,如今怕是出门了的。” “还愣着干什么,干活儿!”陆井家的神色一厉,对那给小朵挑猪蹄的仆妇呵斥道,转而拧着笑脸送客:“小朵妹子,我这儿还有些事,你自便。”快步走开,晾着小朵在一旁眨巴眼儿缓不过神儿来。 直到这丫头傻乎乎地走开,就有两个洗鱼的仆妇在厨房后院的角落里凑成堆嘀咕:“陆家怎的出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 另一个透过后门瞄着不远处的陆井家的,瞧她不像能听见的样子,才压低声音道:“外枝儿,跟陆大总管拐着弯挂亲呢,她姐姐不是伺候三小姐么?到底岁数大了,怕是陪不了小姐出门子。这个小的比三小姐小四岁,跟着三小姐出阁,没几年就花儿一样的年纪了” “咳。”陆井家的好似被油烟呛到,那两人挤挤眼,不再作声。 事出匆忙,还没等陆井家的指挥人把东西归置完毕,王希音就到了厨房。她年岁还小,厨房也不过是跟着五奶奶进过两回,自己来看倒是初次。陆井家的将她请到外间上座,虽说是来看厨房筹备的,但也没有让小姐在油锅前真走一遭的道理,顶多是回几句话,上两盘样菜尝个味儿。 瞧着一切顺利,王希音有离开的意思,陆井家的弓着身子道:“三小姐,刚才二房的金铃姑娘过来了。说是怕咱们累着,想搭把手”她偷瞄了王希音脸色,见她听进去了,接着道:“二爷和二奶奶远道归来,叫金铃姑娘搭手多少有些不像,只是七八年了,奴婢当初纵使在二房当过差,如今也不确定爷和奶奶的口味。” 王希音听着,小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不禁打量这个回话的管事娘子,二十出头的年纪,杏眼瓜子脸,很是眉清目秀:“我记得你是陆家的媳妇?” 陆井家的忙道:“都是伺候太太c奶奶和小姐的,奴婢夫家姓陆,六年前还是太太给奴婢许的人家。” 王希音点了头,她对这个有印象,八年前二房离开的时候她才三岁,很多事记不太清,这个被二房留下的丫鬟还是因为之后被祖母许到了陆家,办了场风风光光的婚事才有印象的。那时候家里气氛不太好,这场婚事,国公夫人也是想给五爷凑点喜气这般想着,王希音勉力做到母亲那风淡云清的模样,道:“陆小管事好福气。”让夏樱赏了个红包:“一会儿我教人把甚么要注意的传来,今天嬷嬷多操劳些罢。” 眼瞧着三小姐离开,陆井家的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三小姐别的看不出什么,但至少明白事情轻重,就比那些糊涂的主子强得多。 这边王希音急匆匆地回五房,发现五爷和淳哥儿已经走了,就拉着还在整理箱笼的五奶奶把陆井家的提点说了一遍,还没邀功却发现五奶奶一脸获悉的微笑。 她撅了嘴:“原来娘早就知道了。” 五奶奶理了理女儿微乱的鬓角,笑着道:“也是刚才张嬷嬷过来说了一句,想必正是这陆井家的递的话。” “什么嘛,既然她已经递了话,做什么还要跟我说。”王希音不免扫兴道,语音未落就被五奶奶狠狠点了下额头:“娘” “傻话,你去看厨房,她不把这话说与你还要说给哪个?恐怕她前脚刚把话递过来,你后脚就去了,算算时间,你是不是又忘了先让人过去厨房知会一声?”二房的小伎俩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那陆井家的也不是一味递话的愣子,瞧着是想往他们五房钻营,如此精明的人物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闹笑话,可见是女儿做事不妥。 王希音连呼冤枉:“哪有,我让小丫头传话了的,娘,您怎么什么也不问就怪我!”说着她就叫了夏樱:“你跟娘说,我是不是让人跟厨房打招呼了?” 夏樱笑道:“五奶奶这回可错怪小姐了,奶奶让小姐去厨房,小姐等不得换衣裳就让小朵给厨房传话的。”她回头想把妹妹叫来在奶奶和小姐面前露脸,却发现身边竟见不到妹妹的身影,只有夏椿眼观鼻鼻观心地在一旁戳着。 这点小官司,五奶奶还不放在心上,见女儿得了佐证翘起尾巴,忍不住宠溺道:“好好,娘错怪咱们静姐儿了。”又对张嬷嬷说:“跟厨房说一声,添个静姐儿爱吃的菜,算做赔礼,以后姐儿过去有什么事跟姐儿说和跟我说是一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4.第一百五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杨芝珍正在好奇地打量绣楼的布置, 闻言道:“五谷入腹不过图个饱意,我没什么着意要求的,表姐可以尽着自己的口味来。” 是客套话,但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怪异非常。 王希音勉强笑笑:“我却是用过午饭了。”又对身边的丫鬟:“给表姑娘装几碟糕点c蜜饯罢。” 杨芝珍无所谓地踱步到窗前:“我母亲以前就住在这座小楼里么?” “是,大姑姑出阁前都是在这里的,这小楼上下三层,共十个房间,三楼如今是我的卧房,东西还有两个暖阁, 表妹看看哪间喜欢,且在这儿休息一下。”王希音秉着地主之谊说道。 “那二楼呢?”杨芝珍问。 “二楼我顺着大姑姑当年的布置,还是作书房用。”平阳公府两代都只有一个嫡女,自然可以独享绣楼。虽然王希音不是出身承爵的长房, 但嫡女该有的配置她都是有的。 杨芝珍眨眨眼:“表姐一直沿用我母亲的布置?那我就住二楼好了,这样也能多感受一下母亲当年的情形。” 王希音微微皱眉:“二楼房间倒是有, 只是两间暖阁一个住了我一个腿脚不便的嬷嬷,另一间留作丫鬟歇脚的地方了, 表妹去住还不如三楼清静。” “这有什么,”杨芝珍不以为意:“姐姐身边竟然还有腿脚不便的下人, 将她挪出去就是了。” 此时端着碟子上来的正是陈嬷嬷,她见王希音不喜的心情已经露到脸上, 笑着道:“表姑娘所言甚是, 只二楼房间叫奴婢占了些日子, 要彻底清理打扫才能迎表姑娘去住,奴婢这就叫丫头们给表姑娘收拾。” 杨芝珍看了眼陈嬷嬷,不满道:“表姐,你的婆子好不规矩,主子说话说插嘴就插嘴,也太肆意了些!” 王希音连强笑都笑不出来,冷着脸道:“陈嬷嬷是祖母给我的教养嬷嬷,要是规矩差了,表妹自去说与祖母罢。” 杨芝珍一噎。 初见面的表姐妹就这样存了隔阂。 陈嬷嬷觉得要王希音学会表面功夫真乃任重而道远,她将盘子放到八仙桌上,与王希音道:“都是姑娘体恤奴婢,叫奴婢忘了形。奴婢这就去腾屋子,姑娘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王希音今日也是撞了煞神,前头被当娘的教训了一顿德性学识,后头又被闺女说了句不规矩,她再是好性儿也忍不下这口气,因此语气还是的:“表妹既然不喜欢三楼,就自己挑个合眼的先过了午休罢。” 杨芝珍却也不示弱,她仰着头:“表姐待客之道,我是领教了,这绣楼早已不是我娘的地方,却是我打扰了主子家,我还是与娘一起好了。”说完就起身,告辞也不,叫了自己带来的丫鬟离开。 “我的姑娘啊,”陈嬷嬷几分头疼:“表姑娘不过随大姑太太住一宿,您就是忍也忍过去了,何苦得罪人?” 王希音不说话,却是夏椿上前:“嬷嬷您有所不知,方才奴婢跟着姑娘去老夫人那儿,大姑太太当头就将姑娘说了一顿,嫌弃姑娘爱俏,德性不够什么的,别说姑娘,这话奴婢都听不下去。” 陈嬷嬷不曾想礼仪传家的杨家主妇能这般说话,别说王希音没做错事,就是做错了她的教养也是国公府的事,哪里轮得到一个外嫁的姑太太说三道四? 她思索一番,叹了口气:“到底占着个长辈身份,又是多年不曾省亲的,您这亏该吃还是要吃的。”要是那庶出的二姑太太,王希音再给脸色,老夫人也不会说什么,但这大姑太太可是老夫人的独女,说不得在老夫人心里比王希音这个孙女还要亲近几分。 “嬷嬷不必说了,这也不是一宿两宿的事。气我能忍下,却不能白白让我母亲和祖母忍下。她说我教养不好,岂不是在指责母亲?又说您不规矩,这倒是连祖母也编排了。”王希音也了无睡意,起身叫了丫鬟:“给我铺床,随她去罢,便宜她在祖母面前说我什么,祖母要问到谁,都原封不动把话学过去,我倒要看看祖母是怎么评断的。” 陈嬷嬷看王希音挺着腰板上楼,摇了摇头,叫来夏椿几个低声嘱咐了几句,也跟着她上去服侍了。 却说杨芝珍气冲冲从花园赶回正院,正巧与三太太走了个头碰。 “珍娘怎的一个人在这儿?”三太太故作惊奇,作势要拉她被她板着脸躲开,三太太讪讪地笑:“这又是闹什么别扭,与三舅母说说,舅母替你做主。” 杨芝珍才不会找三太太说事,她道:“三太太想过断案的瘾还是找三表姐罢,芝珍人小式微,当不得太太评判。” 三太太哭笑不得:“乖乖,舅母不过理事回来,哪就惹咱们珍娘这么大的气。罢罢罢,不用我评判,咱们进屋去,外面风凉呢。” 屋里已经歇了脚的大姑太太和老夫人自然听到了声音,她们并没有歇在一处,老夫人在正房,大姑太太到东厢房落了脚。 听到女儿声音,大姑太太理好了头发,整理完衣裳才出得门去,舅甥两个已经进了正厅。 “老远就听到你们在院子吵闹,珍娘怎么不与静姐儿在一处?”刘氏倒没有再做梳洗,只披了件衣裳就坐在炕上,见小儿媳和外孙女进来,指了两把椅子。 杨芝珍看着没有母亲的身影顿觉委屈,小嘴紧抿着不说话。 三太太好似才知道杨芝珍是从静姐儿那出来一般,惊讶道:“静姐儿?难不成静姐儿欺负你了,我去叫她来!”她作势就要起身。 被刘氏瞪了一眼:“你这般急知道的是叫女儿,不知道的还是抓犯人呢。”她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王希音的,可转头又对雪芽道:“去看看静姐儿在干什么,表妹受了委屈,她当姐姐的竟不出现。” “叫是要叫。”此时梳洗完毕的大姑太太终于进得门来,正好拦住了雪芽的去路:“可是管好沿路的嘴巴,我可不想我们母女头天来她外祖家,就闹得满府闲言。” 三太太站起身道:“大姐放心,这府里敢有一句风言风语,我第一个不饶她。” 大姑太太乜斜了三太太一眼,打量她不知道,这是三太太一早得知女儿欺负表妹的消息就来半路拦截的么?仗着她们熟悉府内事物,就想给她们母女立下马威,这都是她当姑娘时玩剩下的。 她也不答话,径自坐到女儿身边的椅子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说一遭,免得你姐姐来了,又对不上号。” 三太太内里气极,她是听了夏椿报信,随便寻了个由头来的,现在可体会到自己走后,女儿被单独叫来受这大姑姑气的感受了。但她忍气功夫可比女儿好得多,听了话做没听到一般,只等着杨芝珍说话。 这一点杨芝珍还有些可取之处,却是没有歪曲什么,只把在绣楼里与王希音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表姐说叫我挑屋子,我想着书房留着母亲的布置,能与母亲更亲近些,才选的,哪成想那里住着个仆妇不说,我只不过说了句将仆妇挪出去的话,不但惹表姐不快,那仆妇也上来多嘴。”她犹如再次受了屈辱一般,抖着声音道:“在家里从没有婆子这般不知进退,若是叫祖母瞧见,打死都是轻的。表姐竟然为此恼了我,这般行事,这般行事实与我难相为谋。” 杨家规矩大,三太太先前不知道,嫁进来后也有所耳闻。只看大姑太太出嫁十几年头回进娘家的门就能窥探一二。只是规矩再大的人家,也不曾听说为了婆子一两句话就打杀了的。她拿手帕捂了唇,将惊讶和不屑掩饰了去。 大姑太太却与女儿感同身受一般,严肃道:“这婆子确实不合规矩太过,方才我就说静姐儿年岁不小但不成事,不说弟妹管教不足,竟是连身边婆子也恁的没规矩。娘,您再放任下去,可是要毁我王家女儿的名声了!” 针尖大的事情,竟被女儿和外孙女说到了天上,刘氏本来就听着皱眉,此时更是有些不快:“陈嬷嬷是家里的老人,规矩最是懂的。不过一个屋子,叫她让也让了,还能有什么?” 大姑太太简直不敢置信:“娘,您这偏心也太过了。我杨家最重礼节,此等逾矩的事情要是被老太爷知道,可叫我回去如何做人?” 之前王斐指责王希音只好打扮,德性有失的时候,刘氏只觉得女儿被杨家调|教的板正了些,不太在意。可这回说的是陈嬷嬷,不说陈嬷嬷是曾经宫中服侍贵人的女官,便只说是她把陈嬷嬷给的王希音,女儿和外孙女也不该对陈嬷嬷妄言。 刘氏已然皱了眉头:“就为了一句话便不能回去做人,这也是杨家的规矩?不过姐妹两个绊了句嘴,叫你们说成了什么样子。”她不耐烦道:“珍娘不愿意同静姐儿住,就跟你一起住东厢房去,以后也有我看着,我的规矩斐姐儿总信得过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5.第一百五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刘氏已经在西厢房的贵妃椅上靠下了, 她白日跟宾客周旋许久,晚上又被庶孙女吓了一跳,真是什么力气也没了。听到声响也不过瞭了眼来人, 便阖目道:“都走了?” “五爷说去书房散散酒气, 儿媳让碧环熬解酒茶给他送去。”五奶奶过去伺候刘氏喝了口茶, 又要给她揉肩按头,被刘氏制止了。 “你也歇歇, 没得叫我白养这些丫头。”刘氏道。 雪字辈的丫鬟哪敢多说话,都低着头该干嘛干嘛, 生怕主子的火气撒自己身上。 五奶奶自然不会在这方面驳婆母的面子, 反是笑道:“怕是娘嫌弃儿媳的手艺不好呢。” 刘氏口上道:“自己耍懒可别推我身上。”到底还是上扬了嘴角。只不过没一会儿, 那嘴角就坚持不住:“哎看着元娘那副样子,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喃喃自语,有些话其实该给最亲近的人说,可这两个原本可能心生间隙的妇人却都找不到能倾诉的人:“她那点想头打量谁看不出来?若说当年我只是个姑母,跟侄女不能贴心贴肺。可如今的二奶奶却是她亲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非要做这种下贱的事?俪娘你说,都是我教养错了么?” 今天王元娘瘫在地上许久不语的样子, 跟当年小刘氏与王荣私情撞破后的情形一模一样, 承认是做了错事, 可结果达成,她们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 五奶奶装不得愣, 默然片刻, 道:“娘, 这心性是天生的,您又何必自责。”二奶奶毕竟是夫人的亲侄女,她不敢多说,只道:“元娘也是想左了,二嫂怕是最近事忙一时不察” 刘氏摆摆手,止住了小儿媳妇的话:“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一个德行,真真是一个德行啊。”她又开始捻着佛珠,声调好似自言自语般的轻道:“俪娘,无论哪家的衰败都是有原因的。我以前怨过没有强大的娘家,如今看来,这都是命。” 她睁开眼,看着只盯着地板不敢瞧过来的梁氏:“教养女儿是个细致活,这点我放心你。我累了,你下去吧,小五嘱咐你的话也甭说给我听了,免得心烦。守着一个家不容易啊” 大约是国公夫人语气太过悲伤,梁氏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守住一个家不容易,尤其是守着一个丈夫孩子都不跟自己齐心的家更是疲累。她尊敬刘氏,也愿意将婆婆当作亲娘一样侍奉,但现在丈夫已经笼络不住了,她更不会放手儿女与自己疏离。 第二天天还未亮,王希音就睁开眼睛了,床帘的穗花微微晃动,房间里只有夏樱浅眠的轻微呼声。 咚咚,她敲了敲床框,夏樱立刻转醒,声音还带着困倦:“姑娘可是口渴了?” “去叫丫头们打水,我这就起了。”王希音坐起身子道。 “这天色还早,您不再躺会儿?”今天是大少爷认亲的日子,虽说各家都要早起,如今却不过寅时三刻,早得很呢。 “睡不着,帮我把楼下书房的灯挑亮,你昨晚值了夜就先去下去歇着吧,别累坏了。”王希音主意打定是轻易不会改的,说着就撩开床帘去寻软鞋。 夏樱赶紧伺候她起身:“瞧姑娘说的,奴婢还能比姑娘累不成?您先披件衣裳,奴婢这就叫丫头们上水。”说完,利落地把鎏金灯挑亮,出去叫茶水间值夜的丫头了。 王希音坐不住,这一晚上她没睡好,满脑子想的都是王元娘到底犯了什么事。当初王安的亲事成的顺顺当当,第二天全家也是一派和睦,完全看不出有事的样子。 是她当初太驽钝,还是根本没出事呢? 如果是没出事,那为什么这一回又出事了? 连番的问题让王希音怎么也想不透,索性早早起来去书房练练字,把烦躁的心事平静下来。直写了十篇,手腕酸疼了,她才停笔,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问侍候笔墨的夏樱:“夏椿昨晚回来了么?” 夏樱垂眸道:“近子夜回来的,奴婢见姑娘已经睡下,就没让她来磕头姑娘现在可要叫她?” 王希音略想了想就点头:“叫她到书房来回话。” “是。”夏樱亲手去铜盆拿取出温水浸湿的手巾给王希音擦手:“隔间有桂花糕和核桃酥温着,姑娘先垫垫肚子?” “都上来吧,每样另分个碟子。”说完王希音就让别的丫鬟把练的字收起来,自己去窗边看着初冬清晨的薄雾。 夏樱咬咬唇,终究没说别的,使人将夏椿叫了上来。 “姑娘。”夏椿很快就上来行礼了。她神色有些憔悴,眼圈青灰,显见也是没有睡好。 “你们都下去吧。”王希音对夏樱等人道,并不去看她们的脸色,又对夏椿说:“坐着回话,看你也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是奴婢来得匆忙,疏忽了”一般贴身伺候的丫鬟上工前还是要敷粉修容的,以免妨碍主子观瞻。只是今天王希音叫得急,夏椿又彻夜未眠难免有些不像。 “我没有怪你。”王希音温声说:“叫你来也不是问罪,只是想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必雪芽姐姐也把能说的都说与你了。” 提到昨日,夏椿脸色僵了僵,慢慢呼出一口气:“姑娘聪慧,雪芽姐姐差人送奴婢回来时确实嘱咐过,昨日您让奴婢去正院跟五奶奶说大小姐不在房中,奴婢就顺着新房旁的过道拐的半月门,想着从角亭穿过去人少也能减点脚程。” 王希音听着,就在心里画着平阳公府的线路。王安的新房院子在公府西南,和前院隔着一条小巷子,中间为了方便爷们儿行走也打通了小门,有婆子看守。当时打通的时候,国公爷觉得那里光秃秃不文雅,就叫泥瓦匠砌了个石亭又栽了些长得快的青竹在那,勉强是那么个意思罢了。 然而日常是不会有人在这个小亭子驻足人多客杂的时候就不一定 “然后奴婢刚走到竹篱笆就c就听到石亭有人说话,像是大小姐和一个男子。”夏椿低着头,其实不仅仅是说话那般简单,当时王元娘在低泣,夏椿听到声音自然要去看个究竟,却直直看见王元娘靠在那穿着褐色暗纹直裰的男子肩头,男子微微低头看不清神色,白净瘦长的手却轻轻抚着她的背。 而发生这一切的周围,竟然没有一个王家下人!守门的婆子都不在!却是一个面生的小厮发现了她,脸色阴沉地低斥一声,把夏椿吓了一跳,想也没想转身就跑了。 接着没两步她就撞上做事的丫鬟,绊住了脚,被王元娘抓住非说她偷了自己的首饰,是贼,要抓她审讯。幸得夏椿在五奶奶面前早就挂上了号,五奶奶又是管得上事的,才把自己保了下来。 夏椿十分害怕,撞见此等阴私,她一个丫头哪还能有活路,照实说了恐怕也就留个全尸。只是后来五奶奶知道了事情就将自己带去见国公夫人,回完了事情就有几个丫头看着她,再之后就是雪芽放她出来了 直到现在夏椿还后怕到小腿肚打颤,每次闭上眼仿佛都要听见有人来报把她拉出去,实在不得安宁。 王希音看着依旧满脸惧怕的夏椿,知道这些已经是她能说的极限,也不再追问。想必事情比她说的只会更严重,然而仅是如此,王希音都有些意想不到。 嫡亲的妹子在兄长喜事上不在新房,反而去私会男子。抛去私德不说,王元娘简直一下把全家得罪光了,便是新进门的大嫂听出个原委怕也要心生埋怨。 “旁的我也不问了,再问你一句,雪芽姐姐可教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那男子是何人?”这是王希音十分好奇的,毕竟王元娘回到京城也没多长时间,更不曾外出过,怎么就能跟男子搭上话并在避人处私语了呢? 夏椿皱眉好生想了想:“秉姑娘,那男子奴婢也不认得,倒是在正院听了两句闲话,貌似是个不小的官员,嗯,年纪似乎比五爷还要大些。” 听了夏椿的话,王希音就知道自己问了傻问题。夏椿一个丫鬟,又成日伺候自己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哪里认得什么男子。 “我知道了,你昨晚也受了不少惊吓,今天不用当值,跟我一起吃些点心,回去补觉罢。”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就够了,剩下的还是直接问娘亲比较好。 谁知夏椿得了这话也不感激,当即跪了下来,狠狠磕头:“姑娘,姑娘救救奴婢奴婢还想继续伺候姑娘” 这话王希音亦十分赞同,野史不可考据,难免会有夸张或者张冠李戴,甚至子虚乌有的情况,但故事是人编的,那些事多少也有真实发生的可能,当历史看不靠谱,但不妨碍人们拿来给自己敲警钟。 淳哥儿恍悟,对薛明悟作揖道:“多谢薛哥哥指点,今日方知何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薛明悟还礼:“王小弟客气,某也不过痴长你几岁勉强拿个大罢了。” 两人这么一板一眼的,还煞有介事。王希音看着自己弟弟直乐,他懂什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淳哥儿这辈子书还没读够十年呢!不过薛盼媛就没有王希音这般客气了,哼一声:“就是有我哥哥年岁大,也未必懂得比我哥多。” “小妹!”众人还没反应,薛明悟沉下脸色看她。 薛盼媛一吐舌头,钻到王希音身后去了。 被当成挡箭牌的王希音也是无语,这兄妹俩闹官司跟她什么关系啊?再说,这薛盼媛说的是她家淳哥儿,哪怕是实话,王希音也听不顺耳。但还是夹在薛家二人中间,僵笑着:“薛公子学识深厚是出了名的,薛妹妹如此说倒也不算错。不过,虽知不可逾越,但淳哥儿更应该以薛公子为榜样,勤奋学习不是么?” 这话说得太圆滑,也就淳哥儿这个板正的小呆子认真听了,还对自家姐姐点头:“谨遵姐姐教诲。” 扑哧,薛盼媛偷笑一声,连忙捂住嘴。王家这个小公子太逗了,莫不是真如哥哥说的那种,读书读傻了吧? 王希音也是心下叹气,不过也就是淳哥儿这个性子才叫她怎么也厌恶不起来,更是在重新来过时让她从满心愧疚变成现在的真心爱护。她上前两步想拉着淳哥儿,路过薛明悟的时候又被他不能忽视的目光转移了注意。 “王小姐,某做学问,似乎并不出名也不会教人‘不可逾越’。”薛明悟一字一句地说。 我就是随便夸夸你啊你还较真了王希音假笑道:“怎么会呢,之前祖母也对薛公子的学问赞不绝口啊。” 薛明悟直视着王希音的眼睛,直到她闪躲开去,才收回目光。 “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罢?”趁着无人说话,王希音提议:“祖母和薛老夫人一时见不到咱们,怕是会等急了。” “好呀,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吃到这里的素斋,听我哥哥提过,这里的素鱼和素鸡都很好吃呢!许多人家还专门”薛盼媛亲昵地过去挽着王希音,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亲近这个王家人了。 薛明悟走在最后,看着那一大两小欢快交谈的样子,目光逡巡了两个来回,还是落在最中间那高挑身影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花园里撤了席, 厨房将残羹收拾干净后, 就在炉里吊着火, 有轮值的粗实丫头看着。 陆井家的见没甚事,就叫人栓了后门打算回去。 “阿瑾姐姐!”有人在厨房院子门口招呼, 是个瘦挑的小丫鬟, 看着十一二岁的年纪, 穿戴也并不精致。 陆井家的诧异道:“灵芝?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灵芝是五奶奶房头的三等丫鬟, 被派到张嬷嬷身边打下手,其实就是给张嬷嬷使唤的丫头, 一般时候张嬷嬷不轻易叫灵芝出来。 “干娘叫你过去说两句话。”灵芝道,她被张嬷嬷调|教得极好,虽说极少出院子, 到了厨房也不四处张望,只说着自己要传的话。 当初陆井家的被二房丢在国公府,并没给她安排个好去处, 也是她机缘巧合牵上了张嬷嬷这条线认了干娘, 这才有了之后的发展。大宅里的嬷嬷都是吸血鬼不假,但张嬷嬷也是个精明的, 之前剥削个把丫鬟的月钱是常事, 但当陆井家的被指婚到陆家, 张嬷嬷就一直对她很好, 两人现在隐有同盟之感。 知道张嬷嬷不是随便叫自己的人, 陆井家的回厨房抓了把婆子丫头日常的零嘴儿, 还有自己消遣的桂花糖给灵芝:“改日再来给你炖排骨吃。” “诶!”灵芝喜不自禁, 连忙把零嘴儿塞进自己的荷包:“阿瑾姐姐快些去罢,干娘等了会儿了。” 两人边走,陆井家的问道:“你可知道干娘找我是什么事?” 灵芝往嘴里含了块桂花糖,听到她问,鼓着腮帮子道:“干娘没说呢,但看着脸色不大好,从国公夫人院子里回来就叫嘱咐我散席来找姐姐你。” 瞧着是夫人那边有什么事了?陆井家的低头沉思,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五房的院子,给守门婆子说了一声,互相也都熟识,很痛快地放她们过去。 “怎么才来!”刚进门就被等急了的张嬷嬷念了句嘴。她个头不高,穿了件家常的棉布单衣和宽大的筒裤,招呼陆井家的进来就赶着灵芝去外面看着。 “干娘,可是出了什么事?”陆井家的犹在疑惑。 张嬷嬷抓着她坐到炕上,压低声音问:“你今天怎么传了两回话?既然三小姐过去大厨房,你有话就跟三小姐说,左右也不是甚么大事。” 陆井家的这才想起开餐前五房这边递话说添个三小姐爱吃的菜,她当时忙得很并没有细听是什么由头:“难道三小姐去五奶奶那儿告状了?”原还以为三小姐是个拎得清的,却不想回头就在五奶奶面前告了一状,陆井家的一时不知心里什么滋味。 “哎唷,你还怪三小姐?你说,是不是你前脚让厨房的丫头来传话,后脚三小姐就派人递了话要过去?那短短的时间,你把人追回来就是了,要是不放心三小姐,你可以再让丫头跟过来,何必非得堵在三小姐前头做这事儿!”张嬷嬷气道:“亏得姐儿是个好性,要是那刁蛮的被你一个奴婢这么轻看,早叫人收拾你了!” “我那哪里是”陆井家的张嘴要辩解,忽地一怔,才咬牙道:“都叫我忙忘了!这事儿前头还有那陆家小蹄子在!” 张嬷嬷唬了一跳:“这又是哪个?你小姑子?” “呸,甚么我小姑子。前街的破落户,跟陆家死扯着攀亲的那家!”陆井家的指了指绣楼方向:“姐俩都在三小姐身边伺候的。今儿个我叫水丫给干娘你送信,跟那个小的撞了个正着!一句话不合就找小丫头要孝敬不说,在厨房溜了个遍才把三小姐要来的事讲出来。那会儿水丫早跑没影儿了,我也急着收拾,怕三小姐看见什么脏物件,这就把那茬忘了!” “你说陆朵?”张嬷嬷冷笑道:“他家算计得精着呢,那夏樱在三小姐面前很是得宠,夏椿跟她一比什么也不是。听说三小姐身边丫鬟都带着木字,之前给他家二丫花了十五个大钱算的名字说改就改,打量谁瞧不出来这是盯上三小姐身边的位子不撒手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咬牙切齿一阵,张嬷嬷也对陆井家的道:“你也行了,这里头但凡你想着点三小姐,就是水丫追不回来,也能给我带个口信。我叫你来就是知会你一声,这事儿夫人那边也过问了,还记上了你的名,以后长点儿记性。”她叹口气:“晓得你嫁到陆家,又有了好差使瞧哪个也不舒坦。可二房现在回来了,你那点底子都在二奶奶手上呢!好好想想以后才是真的。” 陆井家的忙道:“干娘都是为我好,没有您,我连陆家的门槛都进不去。您说的我记下了。” 张嬷嬷知道这不过就是客套话,当初她可没那么好心也没那个能力把这丫头塞进陆家,因此悻悻道:“好话歹话我也就说到这儿了。那两个丫头到底姓陆,你施展不开倒是可以去问问夏椿,她两个最近闹得正欢呢。” 出门的时候又是灵芝过来送陆井家的,看着灵芝这般年纪还在张嬷嬷手下使唤,陆井家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她听过五奶奶提了几次再给张嬷嬷一个小丫头,把灵芝换到别处去。可张嬷嬷用惯了灵芝,几次当不知,五奶奶对张嬷嬷也很顺意就不再提了。 要是当初她就是第二个灵芝。 可现在,她一着不慎又叫张嬷嬷算计了。回想张嬷嬷最后怂恿她联合夏椿的话,陆井家的露出讽刺的笑。夏椿干娘是元嬷嬷,最得五奶奶信重,真要她跟夏椿一起把五房搅得鸡飞狗跳,少不得也要连累元嬷嬷,这岂不是让张嬷嬷坐收渔翁之利了? 回了下人巷,陆井家的并没去巷子尽头的陆宅,而是从旁的小门进了另一个院子。这原是僻给陆家旁支的地方,只是经过陆家的糟心事之后,陆井两口子就搬到了这里。 黑灯瞎火的连个掌灯丫头也没有,对比隔壁大宅的灯火通明,这儿倒真映衬了下人巷的名字。 将从国公府带回来的一瓦罐酱肉放下,寻思着陆井回来恐怕还有一会儿,她先点灯将本就光洁的灶台清理一遍,又整了整厨房不得用的食材,点了把小火热灶。 把事情做完,陆井家的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陆家也是伺候王家好几代的忠仆,陆家宅院并不比寻常那个官家简单。就像是陆井作为嫡长子,本该在陆大管家身边跟着学做事情的,现在却被赶出了大宅,甚至连活计都不在国公府里而是去国公爷手下的铺子管事。 从五爷中举之后,陆井家的就隐隐有了别的想头。大房奶奶是公主,自有内务府指派的宫女管事,到时候世子继位,陆家还不一定混到什么地步,更何况二房一直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倒不如趁现在投靠了五房。不说五爷已经有了功名,就以他在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面前得宠的劲儿,以后分出去也能过得自在。 就不知道丈夫会不会认同她的意见了,毕竟陆井是家生子,而她当年是外头采买进来的,对陆家和国公府的感情不同 陆井家的看着将熄未熄的火苗沉沉地思索着。 “那边是什么声音?” “回小姐,听着像是今天来访的公子们在谈论什么。” 耳畔是清风拂柳的声音,王希音努力眯起眼睛,才在模糊中看到回话丫鬟的服饰,即便看不清面容,她也清晰地知道,那既不是夏樱,也不是夏椿,是个她或者说曾经的她颇为宠爱的丫鬟。 “小姐要过去看看么?”丫鬟见她不回话,很是亲昵地怂恿道。 王希音不知怎的,就觉出满腔欢喜,她下巴一仰:“那是自”话没说完,不远处传来惊呼。 “四少爷掉水里了,快来人呀!”接着扑通扑通的水声。 四少爷淳哥儿? 就在她要折身回去的时候,身旁的丫鬟拦住了她:“小姐,您刚从那院子过来的,又不是没瞧见四少爷正到时候四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奶奶问起来了,您可要怎么答呀?”她状似焦急,却只说让王希音撇清关系的话。 此等妖言此等妖言 然而奇异的,王希音好似被安抚了一般,哼道:“左右都有下人跟着,他能出什么事儿。” 一阵天旋地转,王希音眼前是五奶奶悲痛欲绝的脸:“淳哥儿我的淳哥儿儿啊!”周边一阵悲戚,犹如伏天潮闷,让人喘不过气来。 呼! 睁开眼是架子床精雕的边框,入了秋,床帘都换成了厚实的布料,大约是有些不透风,王希音缓缓坐起来只觉得一身冷汗。 在脚踏守夜的夏椿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问了声:“姐儿?”也跟着坐起来:“可是渴了?” “嗯。”王希音低低道:“给我杯温茶,沾沾唇就好。” 夏椿应声而去。 直到青瓷杯口触了唇瓣,王希音才有几分回神过来。 刚才的都已经成了梦啊她神色恹恹,靠在床边没什么精神又睡不着。只一闭眼就会出现五奶奶满面泪痕的模样,那泪目好似含着刀片不断地刺入王希音最难以遮挡的地方。 当初她真的又蠢又毒,死不足惜啊! 第二十四章 回了平阳公府,刘氏车马刚到二门小刘氏就在里面候着了。刘氏目不斜视,任由她伺候着回了正院。 “姑母,薛家是个什么意思啊?”进了厅堂,还不等刘氏转进厢房换下外出的大衣裳,小刘氏就急不可耐地问了。 刘氏由着丫鬟往厢房里扶,只给小刘氏一个背影:“把老三媳妇叫来。” 小刘氏咬咬牙,听命去了。 三太太是知道老夫人此行目的的,实话讲,她不太愿意掺和这些。但打断骨头连着筋,元娘的事情处理不好闹出来,是国公府的姑娘们一齐丢脸,大房只有一个儿子无所谓,可她还有一个姑娘啊。因此知道静姐儿和淳哥儿平安回来,三太太还顾不上去见子女,听到丫鬟传讯,稍作收拾就过去了。 “薛老夫人对事情的始末并不知情,但态度拿捏得不错。”换过家常服,刘氏坐在上位对两个儿媳妇说:“总之,我应下了给薛大人在王家寻个亲事的意思,不过亲事能不能成,还要看那边的意思。若是不成咱们还要想别的法子。”说着,刘氏的语气就沉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第十八章 “这话是怎么说的?”王希音不防她这般突然, 连忙下去扶她:“我只叫你今天休息,又没说不用你呀。” “姑娘,奴婢撞上这等事,本已是没了活路。幸而姑娘仁善记挂奴婢,雪芽姐姐才放奴婢回来。”夏椿哭得满面泪痕:“奴婢知道以后不能再近身伺候姑娘了, 只求姑娘不拘什么粗活累活给奴婢, 乞求姑娘不要将奴婢赶出去” 王希音并没想到夏椿的反应会这般大,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却只道:“你先起来罢, 没得自己把自己吓坏,一会儿我去问问娘,别的我不晓得, 但既然昨晚雪芽姐姐叫你回来了, 想必也不会再有你什么事。” 夏椿心惊胆战了一晚上,哪里能想到这许多,听了王希音的话心下略定。不好意思地道:“是奴婢太慌张了。”也不敢多留, 匆匆抹泪端了王希音特地给她的点心下楼。 将近卯时, 这个时辰五奶奶该起身了。 王希音叫上夏樱和另一个秋字辈的丫头抱着她要换的衣裳首饰去五房的院子。远远望去,果见堂屋已经上了灯。 “奶奶,三小姐来了。”元嬷嬷亲自给王希音打帘,连声叫丫头们伺候王希音换手炉:“您先暖暖身子, 这个天儿寒得很呢!” “多谢嬷嬷, 这一趟过来倒也没着风。”王希音眼看着元嬷嬷手下调|教的丫头们个个噤声不语, 动作利落, 颇有几分羡慕。要是她也有个得力的嬷嬷就好了 “怎么这般早就过来了?”五奶奶梳妆完毕,只需出门前再加一件外穿的大衣裳就能到正院请安。这才有空料理自家这不分时辰的小冤家。 “娘,女儿睡不着,想娘就过来啦。”王希音笑眯眯地过去,围着五奶奶转:“您这套石榴红宝石的头面真好看呀!衬得您肤色更白,都不需要敷粉啦。” “鬼丫头,早晨喝蜜水了,嘴这么甜?”五奶奶被女儿夸得绷不住笑:“过来叫我瞧瞧,穿成这个样子就来,没得叫院子里的人笑话。” 王希音确是只穿着家常服过来的,闻言就过去抱着母亲的胳膊:“女儿眼光比不得您,好把衣服都拿来叫您给女儿掌掌眼。” 五奶奶看了她一眼,倒没说别的:“都拿来让我看看。”说完,还真是一板一眼认认真真给女儿挑起了衣服。 最后定了套浅红色上襦和天蓝绣银蕊八瓣梅花的六幅下裙:“前些日子你外祖家送来的那件兔毛领的斗篷,今儿也穿上罢。”又摸了摸女儿晶莹的耳垂,王希音的耳洞是六岁那年打的,虽然有些年头但一直就坠个珍珠籽在耳垂上:“嬷嬷去把我梅箱里那对镂花镶樱粉石的坠子拿来。”见王希音瞪大了眼睛,五奶奶刮刮她的小鼻子:“不是让娘给你打扮吗?今儿个娘给你好生装扮装扮。” 母女两个都有心事,但这个早晨,还是一个乖乖受着,另一个精心选着梳妆的发饰,好似什么也没有。 直到丫鬟拿了铜镜过来给王希音,看着镜子里十一岁的自己竟然有了几分成长的影子,似曾相识的模样让王希音睁大了眼。十三岁的她也曾经照过很多次镜子,可那张消瘦尖酸的小脸和现在迥然不同。 “好看么?”五奶奶凑过去,母女两个相似的圆脸挤在一处,笑容都是甜甜的带着梨涡。 王希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好看。”忍不住又拿着镜子左看右看起来。 “小臭美,可看过瘾了?”五奶奶嘲笑她:“快撒手罢,一会儿你弟弟过来见你这般模样,不定怎么笑话你这个姐姐。” 碍于长姐形象,王希音到底恋恋不舍地放下镜子,撅嘴道:“淳哥儿才不笑话我呢。” 五奶奶只是笑,并没有说什么。 王希音凑过去看她给李氏备的见面礼,好奇地翻着看,最后到底忍不住,问了出来:“娘,今天大姐姐也会去认亲吗?” 五奶奶早就看出女儿抓耳挠腮的急迫心思,但忍到现在才问,她心下却是十分欣慰的。是以,也没怎么绕关子便道:“怕是去不了了,出了事,便是你二伯母都不会让她出门。”在兄长喜事上失礼算小,坏了楚西王府的婚事却是对二房来说天大的坏事。 “那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毕竟大姐姐刚回京城,谁都不认识”王希音大大的眼睛小心探询地望向母亲。 五奶奶失笑,轻轻拍了女儿手背一下:“跟亲娘还耍心思呢?今天这么早过来,怕是一晚上七想八想都没睡好罢?”见女儿不依地缠着自己撒娇,五奶奶还是道:“并没什么误会,只是你大姐姐不满意你二伯父二伯母给她定下的婚事罢了。” 王希音撑圆了眼,她第一次从母亲这儿听到如此直白的解释,平日里祖母也许还会拿亲事不亲事的打趣她一下。但到正经地方上,便是前世她十三岁家里偷偷给她相看人家的时候,都不会教她知道一星半点。 “瞪什么?觉得母亲不会跟你说?”五奶奶佯怒问。 “没有没有,可是娘,大姐姐要是不满意自己的亲事就跟二伯母说呀,干嘛这样?”这般脑回路王希音也是不懂了。难道跟外男有纠缠被别人发现就能换门亲事吗?若都这么容易,各家的后院早就乱了。 “嗯哼,那要是她跟你二伯母说了不满意,被你二伯母拒绝了呢?”五奶奶反问。 “这”王希音皱着小脸认真想了想:“那门亲事很糟糕吗?大姐姐为什么不同意?” “嫁的是庶子不说,过去就是继室c后母,头上一个嫡婆婆一个庶婆婆,哪个她都招惹不起。你说糟不糟糕?”五奶奶说着,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嘲讽的表情。二房真是想权势想疯了,那庶长子再得宠也逃不过一个庶字,更何况那个妾独宠几十年连个册封名分都捞不到,可见王妃手段非同一般。 王希音已经被这个亲事震傻了,呆呆点头:“好糟糕,大姐姐好可怜哦”她转念一想,也不对:“这么糟糕的亲事,二伯母为什么还让大姐姐嫁过去?” “因为,那边是楚西王府啊”梁氏喃喃道。 二十年前先皇病危,幼子听政,丞相掌权,边境蠢蠢欲动。倭寇c鞑靼和南蛮形成三股力量几乎在同时想要绞杀大魏,全朝的武将都被派了出去,朝野上下乱成一团。也就是这时候,当年的卫国公和镇国将军分别走西北和南下,与异族死战。可惜西南边陲也岌岌可危,却没有如两位统领一般的将帅出征了。 时年十八岁的楚王世子代父请命,若不是朝中实在无人,丞相也不会让恶疾缠身的楚王被人抬上战场。三方恶战断断续续了三年,除了镇国将军重伤归朝,楚王和卫国公都战死沙场。 先皇撑着听到了战胜的消息的当日,只说了一个“赏”字便驾崩了。今上匆忙登基,大赦天下重赏三大统领,然而不出五日就下旨绞收军权,并赐“楚西王”亲王爵位让已经继位的世子镇守西南,不受召见不得归京。 也许百姓对这些事早就忘却了,可那时候年幼的梁氏是听着三位统领的战绩长大的,又一朝见识到风云难测,此番回忆起来就有诸多感慨。 她低头看着已经听出神的女儿,柔声道:“你小舅舅那会儿五六岁的年纪,什么也不懂就会拿大刀学楚王爷上阵杀敌,之后也果然就从了军。”王梁氏嫡亲的弟弟梁伍一身反骨,小小年纪就学会扒车出走,十几岁因不满家族安排愤而从军,到现在都没有回过京城,也是勋贵圈一朵奇葩:“不过啊,你可别觉得你小舅舅是特立独行,楚王爷可是教一众京城男儿都热血沸腾,想从军立功呢。” 王希音看着母亲陷入回忆c略显惆怅的神情,低了头,半晌才道:“可即便这样,做亲事也不算好罢?”别说出名的楚王,便是如今继位的楚西王同样是顶天立地的八尺男儿,王元娘也不过嫁给他家一个庶子,还是填房的后母,根本算不上什么好事。 五奶奶纵容地对女儿笑了笑:“静儿,娘以前总觉得你小,有些话不曾说与你。但现在娘希望,你能记住娘今天跟你说的话。” 王希音抬头,对上母亲认真的眼神,十分郑重地点点头。 五奶奶心喜女儿的乖巧,搂了她柔声道:“人人都把亲事看得顶天重要,是因为做亲牵扯的不仅仅是成亲的两个人,而是两个家族。所以,在做亲上大家都会细心盘算,精挑细选,不过这里头也不尽相同。有的人家挑品性,有的人家看家底,又有的人家做亲更注重前程。” “那二伯母看重楚西王府就是看重他们的家底吗?”在母亲停顿的时候,王希音问道。 五奶奶摇头:“是他家的品性c家底和给你二伯父c大堂哥c三堂哥的前程。” 王希音一惊,正要说话,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但同样身为女儿家,她还有些为大姐姐抱屈:“这岂不是拿大姐姐去换前程么?” “是啊,可这就是结亲。”五奶奶微微苦笑:“世人都赞颂的喜事,其实剖开了讲就是这般直白。尤其是身在咱们这样的人家,与谁成为亲家,成为怎样的亲家都是有说道的。”知道女儿恐怕一时不明白,五奶奶还是耐心地解释着。 王希音从没想过这些,虽然小姐妹也常常私下里聊过成亲拜堂的事,每每说的都脸红心跳,仿佛那般美好。有时候王希音也会躲在锦被里偷偷地想自己未来的夫君是谁,想日子多么的美满幸福。却从不曾想过成亲还要论斤称两。 她有些不能接受。 “喏,人叫来了,是哪个丫鬟你给我指指?”刘氏懒怠理会小刘氏,径自对王敬说。 王敬羞于家事被二嫂撞见,但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却也仔细看了小刘氏带来的人,果见一个丫鬟缩头缩脸地在一旁,连忙道:“是她说的。” 金铃心中有鬼,甫一被指认出来膝盖骨就软了,直直摔在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8.第一百五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也因此, 两日后,便只有几家亲眷带着子女过府话话家常。 “怪道前两日我听着枝头喜鹊叫呢, 却是敬哥儿考了功名。”一个尖下巴,吊梢眼的老夫人与平阳公夫人闲话:“贵府与我家就隔着一条巷子, 可是要沾沾文曲星的喜气!”老太太夫家姓蒋,原是永宁伯家的老封君, 然而爵位不是世袭, 也只到她的孙辈。雪上加霜的是两年前年轻的永宁伯曝街惨死,顺天府尹涉案调查,发觉前永宁伯是赌博斗殴,不仅伤人性命且将自己赔了进去。因着这桩丑闻, 爵位就被皇上收了回去。如今偌大一个府上,只靠着原来的家底撑着,却不知还能在京城勋贵圈沉浮多久。 刘氏看着蒋老夫人殷勤的面孔,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说起来她和蒋老夫人算不得手帕交, 却也是往来交际总能见到的,哪成想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还要遭遇这些事。虽则刘氏的大儿子已是上封世子,但想起这几年幼子的事,她还是有些气闷和后怕。 说着,刘氏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哪里就是文曲星了,我依稀记得姐姐的孙儿在哪家族学, 是不是明年就下场?” “是我娘家的族学, ”蒋老夫人连忙接道:“比不得别个, 也就拘拘他的性子罢了。先生说至哥儿现在还有些欠缺,少说也要翻过明年再提下场的事儿。” 两人说着,王希音就带着淳哥儿拜见各家夫人来了。 全了礼,立马就有夫人拉了王希音的手,道:“还是国公夫人教养的好,瞧着姐儿模样性子真是样样好,只恨不能是我家的姑娘。” 这话一出,厅堂就静了片刻。 王希音只觉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掌滑腻得很,略略挣了下,垂手道:“太太谬赞了,希音顽劣,当不起太太这般看重。” 那位夫人脸上的笑就这样凝滞片刻,又强挤着呵呵两声:“这话说的。”却是再挤不出别的话来。 蒋老夫人看了全场,嘴角微撇,这般轻狂,不定是哪家新贵的家眷。平阳公的嫡孙女哪是这些人肖想得起的,便是有了这份心思也不能在明面上摆出来啊。 她看着王希音亭亭玉立在旁,十一岁的小姑娘生得比同龄高些,像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如一棵笔挺的小白杨,脸蛋白嫩圆润,一双杏眼清凌凌的好似含着光,睫毛的阴影洒在鼻梁上,樱粉的唇抿着,到底年纪小,恐是还有着对刚才那位夫人失礼的怨气。 这小姑娘相比时下京城最受推崇的身形是有些茁壮,但那股子倔生生的精神头实在喜人。蒋老夫人心里一叹,要不是家里失了爵位,这么好的小姑娘倒是可以为至哥儿求上一求。 现在么她看了眼几位夫人各色的面孔,借着喝茶掩去了神思。 “到祖母身边来。”刘氏出言打破寂静,她本是强势性子,只是国公夫人的名头戴了几十年,怎么也会做点面子功夫。说话的这个夫人是个面生的,倒是她旁边那个拧着帕子忐忑又尴尬的年轻媳妇有几分面善,像是洛阳杨家的女儿,吏部左侍郎的二子媳妇。平阳公夫人唯一的嫡女儿就嫁去了洛阳杨家,却是嫡支,王家和杨家是故交想罢,她就温言道:“我这个孙女儿被娇宠惯了,夫人不要见怪。”也不等那夫人回话,径自对王希音道:“见过礼,就带你弟弟去院子罢。今儿个咱们家也有娇客,都是你叫姐姐的,好好学学人家的礼数。” 王希音乖乖应是,拉着弟弟走了出去。 “阿姐,我们不去花园么?”淳哥儿懵懂地看着在厅堂外走廊徘徊的王希音,歪着头问。他的模样像极了五奶奶梁氏,只一双眼随了王家。 王希音确实不大想去,那几个跟着来的姐妹都是平阳公府往日亲近的人家,谁也与谁不陌生,只是越熟悉,王希音越知道她们要拉着她说些甚么,她实在有些不耐烦理会。 只是今儿个是给远在家乡的父亲庆功,她作为主人少不得要招待一二。 想着,王希音就对淳哥儿道:“一会儿前院开席,你去见过祖父罢,想必二哥也会来,跟着他行礼回话不要莽撞。” 淳哥儿如今已经七岁,倒是不适合再跟闺阁女儿玩耍,只是还没到十岁搬去外院的年纪,所以方才还是跟着王希音见的诸位夫人。 “知道了,阿姐。”大名无象的淳哥儿是个敦厚老实的孩子,也大约是他出生的这几年家里都在念叨功名c考学之类的话,倒把他说教的像个学子。他看着王希音遣丫鬟跟着自己,踟躇了下方说:“我也觉得阿姐样样好,阿姐不要恼了。” 小孩子还听不出刚才那位夫人说话的深意,只是单纯以为王希音不喜欢她的夸赞。 听了弟弟笨拙的安慰,王希音笑笑:“多谢阿弟,姐姐没事。去了前院要先拜见祖父才能随意行走,可记得了?”见他点头,她又对丫鬟道:“看好少爷,见过二少爷了再回来。” 目送淳哥儿离开,王希音轻轻叹了口气。立时有旁的丫鬟道:“四少爷懂事,三小姐不用太担心。” “我哪里是担心他。”王希音蹙眉又展开,轻步往花园里去了。 “静姐儿,你可是来了。”一进了花园,便听到一声招呼,却是个鹅蛋脸的姑娘,一双细眉弯弯,身着交领高腰襦裙,若草色底团花纹饰的上襦,茜色下裙,掐着深色束腰,更显得身姿婀娜,纤如扶柳。 王希音笑着应道:“刚去厅堂拜见了各位夫人,可让小表姨久等。”这是去年刚点为兵部尚书的朱大人家的嫡幼女,闺名安安的。论起来,王希音要叫那位已过不惑的朱大人一声舅姥爷,只因他是五奶奶王梁氏母亲,宁国侯夫人的亲弟弟。 朱安安显然没继承朱家圆润的身材,她十四岁的年纪,娇小纤细,现下挽了王希音的胳膊,冷眼瞧着两人竟像同龄一般。然而她自己似乎并不以为意,娇娇地道:“并不很久,只是好些日子没见你,想得很呢。”虽说两家的血脉关系已经有些远了,但京城里行走看的是人脉。朱家显然对平阳公这门姻亲很看重,往日年节总会有来往,因此互相并不生疏。 而朱安安是家里娇宠的小女儿,虽然年岁比王希音大了三个春秋,又长着一辈,但教养上与王希音这个五房嫡长女完全不同,两人说起话来,竟是这个被叫表姨的娇软一些。 “知道小表姨念着我,前些日子我家绣娘新得了本绣花册子,里面很是有些新鲜花样,一会儿让夏樱拿给表姑看看。”大约王希音也习惯了与这个表姨如此相处,径自拿出表姨最感兴趣的事物哄她。 朱安安果然笑眯了眼,若不是心底还能记起自己是长辈,恐怕她真该撒着娇说,就晓得静姐儿疼我。然而还不等她说话,院子又有人来了。 “好生偏心,只惦记你朱家表姨,瞧你们倒不是姨甥像是嫡亲姐妹似的。”人还没走近,抱怨先过来了。 王希音霎时只觉额角抽疼,笑着对这个穿樱色窄袖背子,宽下巴的圆眼姑娘道:“娇表姐勿恼,是希音腿脚慢了两步,才让小表姨上前接的。”她也不顾缠在身侧的朱安安,伸手拉了张娇,低语:“祖母一直念着您,晓得您今年及笄,留了些话与您,特特嘱咐我散了席,让夏椿领您过去。” 张娇这才转嗔为喜,反握住王希音的手,眼角带过朱安安一下,道:“那就多谢表妹了。”说罢也不理人,松了手就带着身边的小丫头嘀咕什么去了。 朱安安拿王希音挡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洗了三水的背子也穿得出来,褶裙都没烫过,就这也要来赴宴,真不怕招主家嫌弃!”她撇撇嘴,紧着王希音的胳膊:“平阳公夫人哪记得住她这个庶外孙女,不会又要你破费吧?”方才王希音的话她是听了个全,什么留了话,分明是拿东西打发这个张娇。 若说朱安安喜好时兴花样,也是与人互相交流,一本花样册子本就算不得什么,况且她有了新鲜玩意儿也会跟王希音分享。可这个张娇却不然,没个真金白银还真打发不走。 一点子头花c首饰,王希音还不会放在心上,这个娇表姐要真能被这般安抚下来,她不介意每次都破点财。 “表姨慎言罢,娇表姐家境差些,做妹妹的帮补不了别的,分些玩意儿与她也是应当的。”只要娇表姐别有旁的心思。 以朱安安的身份,自是不把张娇放在眼里的,只是耐不住张娇自己不知轻重,每每在平阳公府上与她争高低。也不想想出了平阳公府的宴席,她张娇还能再去哪家遇得上自己? 言语间,王希音又去招呼了别家的姑娘,都是与平阳公沾亲带故的,问候起来还算轻松。却是有一个浅红梅色单衣,素白镶蓝纹金边罗裙的少女有些眼生。 王敬见她还在兀自嘴硬,直言道:“若不是你横在中间,娘早就原谅二嫂了,哪有这许多事!” 咣当! 三太太跳下床,不防踢掉了床上的汤婆子,在寂静的夜里砸在脚踏上十分响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爷是认定我从中挑拨,惹是生非了。这可是七出之罪,您要容不得我,倒不如明日去宁国侯府时也把休书带上,省得您多跑几趟!”她胡乱踩了软鞋,推门而出,正屋没有烧暖炉,一股子冷气扑面而来,激得三太太打了个寒战。 众丫鬟跪倒一片,还是元嬷嬷慌忙拿了棉披风给三太太裹上,要扶着她往西厢走。 “梁氏,别以为你拿休书就可以威胁我!明日我就说与岳父,便是宁国侯府也容不下你这般犯口舌的女儿!”王敬也气急,鞋也不穿地奔过来怒气冲冲道。 三太太转身还要吵,手腕被元嬷嬷紧紧攥住,她胸脯起伏晓得元嬷嬷是要她再忍下去,她却无论如何也不想了。先时为了静姐儿和淳哥儿她一忍再忍,可看现在,王敬已然亲疏不分,是非不明,再忍着难保他还会做出什么。 想罢她高声道:“来人,去知会老夫人。老爷要定我罪,我是不认的,不如拿去老夫人面前好好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谁在挑拨!” 又是一声巨响,却是王敬走出来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墩:“就你这蛮横的态度,我要休你也是你咎由自取。” 恰在此时,西厢的门开了,伺候淳哥儿的大丫鬟哆嗦着出来:“太太,哥儿醒了” 夏樱悄悄过来看见三房满院子灯火通明很是吓了一跳,她摸进张嬷嬷的房间,灵芝还在,嬷嬷却不见人影:“这是怎的了,这么晚老爷太太还没有休息?” 灵芝撅了嘴,若不是张嬷嬷让自己来等夏樱,她也跟着嬷嬷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呢,刚刚嬷嬷也被叫了去。” 夏樱从腰间解了个荷包给她:“嘴上都能挂油壶了,可是怪我要来,害得你没热闹可看?”她声音温柔,倒让灵芝不好意思起来:“喏,这是上次你提到的桂花糖,现在桂花都下市了,也就姑娘那里还有些,我给你带上了,算陪个不是?” 灵芝羞红了脸,端端正正起来接了荷包:“是我想岔了,谢谢夏樱姐姐。” 两人正说着,张嬷嬷冷着脸猛地掀帘子进来,看见两个丫头,半天才和缓了脸色:“你来啦。”也只得这么一声。 夏樱连忙道:“可是来的不是时候?今儿姑娘那儿添了个嬷嬷,出来耽误了些时间。” “无妨。”张嬷嬷道:“这里也没甚事,坐下说罢。” “哎。”夏樱瞧她不太想提发生了什么,也顺着说:“您上次总说天冷,腿脚不适,我娘寻人问了个大夫,四邻都说他家药油好使。您每晚让灵芝给您抹了按腿,看看效果。” 张嬷嬷瞥她一眼:“你有心了。”看那药油色泽清亮,瓶体光洁,怕是得费几两银子,她的脸色更好了些:“你说姐儿那里添了个嬷嬷?是从哪个房出来的?” 夏樱一怔,道:“说是老夫人给的,直接就到姐儿这儿了,是个生面孔,我之前也不曾见过。”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腿脚瞧着不大好呢。” 张嬷嬷皱眉在心里盘算了一把,实在想不出平阳公府哪里找出个跛脚的下人,这种身体不便的仆妇一早都会被打发出去,不是去庄子就回家休养,怎么敢在主子面前有碍观瞻。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头问问太太罢,也不知道老夫人想到了什么,竟给姐儿添了嬷嬷。”张嬷嬷不曾说,之前王希音奶嬷嬷被辞退后,她曾经打过去姐儿身边的主意,只是后来姐儿咬死了不要人,她在太太耳朵边也说不上什么,这才作罢。 两人说了几句,外面越发吵闹,夏樱看张嬷嬷脸色更差了,知道不该多呆,借口告辞。张嬷嬷也不留她,只指着那药油道:“麻烦你阿娘惦记了,回头我用上看看如何,我这腿陈年的毛病,一时怕也好不了多少。”却是还想再要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王敬额头抵着石砖, 不敢再说半个字。 刘氏后槽牙咬了半晌,看着幼子的模样想骂又舍不得骂,最后只得一句:“好好跟你媳妇道个歉, 明日去宁国侯府敢失礼半分,看我不禀告国公爷对你家法惩治。” 三太太一直低头跪着,闻言心底又叹了口气。平心而论, 刘氏是个和善婆婆,对丈夫极为宠爱, 且爱屋及乌对三房也好到十分,可这个宠爱已经到了溺爱的地步。现在王敬信听一个丫鬟的谗言都敢跟结发妻子对峙争吵, 日后他真的入朝为官又怎么能明辨是非? 这些年, 三太太头一次有了想离开的念头, 当然不是和离归家,而是让三房离开京城。背靠大树好乘凉不错, 但国公府,确切说国公夫人这片阴凉已经不再适合三房了。王敬的不懂事只消丢到朝野摔打一番就能改好, 但有国公夫人在前面撑着, 他这辈子都别想记住教训。 王敬垂着头听训,但任谁都知道他心里是不服气的。 三太太打定了主意也不再闹, 知道再较真下去不仅让丈夫吃不到教训,更会让婆母厌恶自己,也做顺服状。 大抵刘氏也知道自己训的力道不够, 之后又加了句:“在咱们府里伦理尊卑, 是一丝一毫也乱不得的。下人自然也知道忠义, 可那绕过主子乱嚼舌头的下人,从行径上就已是错了。今日之事,二太太尚且不曾言语,丫鬟却越俎代庖,她要与我说也罢,偏偏绕道儿前院,与你一个老爷们儿碎语。小五,你是读书人,还看不明白吗?”金铃的事太简单了,往小了说就是丫鬟妄图诋毁主母甚至还有勾|引老爷的嫌疑,往大了就要牵扯两房争端,再不会是如王敬这般什么也不问就给自己的妻子定罪。 先时王敬其实也觉得不妥,但他想妻子掌管中馈,兴许不大能听进旁人进言,不得已才找的他。如今又见母亲二话不说就捆人袒护妻子,他只觉得这会助长妻子嚣张气焰,与之相比丫鬟逾矩倒算不得什么了。然而母亲把话说到这份上,再不应承有违孝道,王敬只要咬着牙道:“儿明白,劳母亲费心。” 刘氏又叮嘱了三太太几句,一晚上的闹剧算是暂时落幕了。 “阿姐,阿娘会挨骂么?”淳哥儿穿着中衣缩在西厢的大炕上,大眼看着和他一起看书的王希音。 半夜淳哥儿被父母吵闹吓醒再睡不着,三太太又闹着去找老夫人评理,原本在绣楼一无所知的王希音就被叫了来。这一番阵仗不小,王希音有记忆以来从不曾见过父母闹到祖母那里去,她也有些不安,但还强作镇定:“不会的,娘行事无错,怎么会挨骂,肯定没事。” 娘没错,那错的就是爹了?淳哥儿低下头,他对父亲的感情并不很深,虽然心底有浓浓的孺慕之情,但每次见到父亲严苛冷峻的模样,他就不敢抬头。父母争吵,受伤最深的还是孩子,王希音已经大了,又是女儿,对父亲不太亲近,而淳哥儿不同,父亲是他的山他以后做人的榜样,所以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王希音看弟弟神色低落,忙道:“别太担心了,一会儿爹和娘就会回来的。” 倒是一旁的陈婆子也柔声道:“夫妻两个绊句嘴是常有的,姑娘和小爷无需担心太过。” 两个半大孩子真真是头一回见到父母吵架,便是方才王希音安抚弟弟,自己心里也发虚。听了陈婆子的话一齐抬头:“嬷嬷说的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陈婆子道:“牙齿还能磕到舌头,夫妻处得久难免会有磕绊。”尤其三房这对夫妻平日感情不深,之前三老爷读书不曾回过院子,两口子相安无事,现在三老爷回来了,起几次矛盾不能更常见。大户人家都重名声,除非是有违礼教的大错,一般也就是找长辈评个理说一说,不会轻言后果。 没过一会儿,三太太独自回来了,看样子三老爷一出正院就甩手回了书房。她对着两个小的笑了笑,摸摸淳哥儿皱成包子的小脸儿:“瞧把我们淳哥儿吵到了,明天阿娘带你去外祖母家,让外祖母给你做好吃的。” 之前三太太也说过她明日回宁国侯府,却从不曾提带孩子过去,王希音只觉得娘回去也是要忙,怕是没空带他们,哪知道现在她回来又说这话。 “静姐儿一起去么?”三太太也搂了她:“前儿不是说想外祖母了?” 王希音摸不透母亲的想法,纠结地看着三太太。 大概是女儿的表情太苦恼,让三太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刮刮她挺翘的小鼻子:“想去就去,不想去搁家待着也够你忙的,做什么鬼样子。” “那我也要去,我想外祖母了,还想见见表姐们。”三太太笑了,两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 大晚上把全家折腾起来,三太太索性也不让女儿回去了,哄睡了儿子,与女儿在东厢头碰头地睡在一处。 次日,整个平阳公府好似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迎来了又一个宁静的清晨。 直到三太太叫人装车,前头还没有报信的来。昨晚老夫人那几句话,王敬根本不放在心里,这还不是宁国侯的正日子,怕是轻易没办法叫他出面了。三太太看得开,并不以为意。倒是去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后,元嬷嬷在她耳边念叨了一句,那叫金铃的丫头在柴房被人灌了哑药。因着她是外头采买的丫头,老夫人还连夜叫了那个牙婆来,说是国公府再不做她的生意。可想而知,那牙婆损失了一个大主户带金铃回去后,要怎么对她。 三太太听了没说话,老夫人在这件事上做狠做绝无非是要震慑二房,二太太这步棋是真走臭了,怕是二老爷还不知道这件事。想着,三太太又记起昨晚丈夫浑沌的样子,不再作声带了一双儿女回娘家。 宁国侯府与平阳公府隔了几条巷子,是前朝王府的院落,出门不过几十丈就是皇城北门,可见当年受封时多受开国皇帝宠信,又屹立百年不倒,底蕴深厚。 平阳公府的车马刚露头,宁国侯府静候的小厮就已经打开侧门,列出几个下人过来接待回娘家的大姑奶奶。车行到二门,换上轿子已经有婆子丫鬟等着伺候。 “娘今日还在礼佛?”等婆子丫鬟问了安,王三太太将手搭给一个嬷嬷,问道。 “夫人上过早课已经回院子,就等着姑奶奶来了。”那嬷嬷回道。 王三太太点了头,又问:“二位嫂嫂最近可好?蕊娘的正日子定下了么?” 嬷嬷笑着应道:“劳大姑奶奶惦记,奶奶们一向都好,大姐儿还在议期,具体日子奴婢们也不知道。” 王三太太笑着看了她一眼,便不再问了,任由她搀扶着去了正院。 王希音甫一进院,就闻到了外祖母身上熟悉的檀香味。刘氏也礼佛,但却没有宁国侯夫人朱氏这般日日参拜,是以平阳公府的檀香味远没有宁国侯府这般浓郁。 “夫人,大姑奶奶来了。”宁国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亲自打帘,笑吟吟地道。 宁国侯夫人小了宁国侯十余岁,长得极为富态和善,她脸盘圆润,皮肤白皙,一双眼睛不动则弯,怪道当年的宁国侯老夫人第一眼瞧见她,就要给她插钗做儿媳。只是如今她端坐与上位,带着宝石附额并一根金钗就再不带旁的头饰了,身上一道深棕宽袍,指尖捻着佛珠。 听到丫鬟来报,宁国侯夫人才睁开眼,露出一丝笑容:“静姐儿和淳哥儿也过来了?” “希音c无象给外祖母请安。”王希音带着弟弟向朱氏行大礼。 “快起来罢。”朱氏忙道,甚至向前拉了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瞧着静姐儿又高了。”她笑眯眯地打量着王希音,给身后丫鬟递了眼色,那丫鬟也极为机灵,连忙端了托盘上前:“外祖母这儿没什么好的,这两串珠子给你们打着玩。”竟是两串圆润莹白的东珠串子! “娘,他们还小呢,您给的太贵重了。”王三太太忙道。这东珠瞧着色泽极好,有指节大小,且十分匀称,一看就是极品。便是在见惯富贵的王三太太也忍不住出声拦了。 朱氏语调依旧轻轻柔柔,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拿了一串套在王希音手腕上:“怕什么,两串珠子外祖母还是给得起的。”她又去给淳哥儿戴,听到两个孩子乖乖道谢,朱氏目光在淳哥儿脸上停顿一下就错开来:“小厨房上次琢磨的茶点备好了么?给哥儿和姐儿上来。”她又对王三太太说:“前儿宫里送来的方子,孩子们吃着都说好,叫静姐儿和淳哥儿也尝尝。” 往日只三太太一人过来时,可没见过朱氏这般高兴,她自然不会反对,也撒娇道:“我上次来,娘还舍不得拿给我吃呢,可见您偏心太过。” 朱氏呵呵笑出声:“跟孩子抢吃的,亏你还是当娘的。”她说完又道:“是两天前宫里有了赏,似乎是你弟弟那边的卫所报了点功绩。”说到最后,她脸色就平淡了下来。 三太太明白了,东珠和方子都是宫里变着法子赏给梁伍的。他德行有失却有军功,报不了什么名头,拿出点小恩小赐的,对宫里是再便宜不过。想着,她叹了口气:“看样子他在外面过得不错。”还能多说什么呢?梁伍的仕途算是废了,他那门妻子宁国侯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派人去查还被梁伍扔了回来,以至于婚书聘礼都送不出去,到现在还是无媒苟合,谁都没办法把事情圆回去。 朱氏也明白女儿的心思,秦家底气足,秦世子当然是好女婿,但也不是寻常人能肖想的,尤其王敬只是平阳公府的三爷,如今堪堪一个举人,家世上到底差了一截。京城勋贵子弟算来算去就这么几个人家,又不是都有适龄少年,实在有些困难。但要从学子里面选种子又未免有些博弈的意味。朱氏一直没说的是,便是当初女儿从世家中选择王敬已是有些选错了。 王三太太看着母亲不语的样子也是心里一酸,母亲最看重他们姐弟三人,就像今天只为了静姐儿的事便舍了脸跟年龄差出一个辈分的固原长公主赔笑。她走过去,如姑娘时期一般给母亲揉肩:“是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她婚后不幸福,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但还是会被关心她的亲人探知一二。当初弟弟走的时候也曾经到访过平阳公府,弟弟也说过他在京城难有建树,倒不如去西北博一番事业,这也是为了让她这个长姐能在婆家在娘家都抬得起头做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0.第一百六十章 此为防盗章  第三十八章 朱氏笑道:“您都说老, 叫我这老婆子可怎么是好呢?”听到长公主提起爱女, 朱氏顺势问道:“许久不见秦小姐了, 您也太宝贝了些,竟不肯让我们这些老婆子开开眼。” 固原长公主笑道:“夫人寒碜我呢,我家书宁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成日跟着她哥哥乱跑, 叫她父亲都要说顽劣了。”又指了王希音:“哪像俪娘会教女,养得这般好的姑娘, 我看着羡慕得很。” 王希音在两个夫人间杵了半天,又拿了固原长公主一个玉镯方才回去。朱安安轻轻撞了撞她:“方才梁家小姐问你呢,见你跟长公主说话就没上前, 叫我跟你说一声一会儿去后院找她们。” 一说她们,那就是二房的三姐妹了。王希音戴上玉镯, 温凉的触感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小表姨不跟着一起么?” 朱安安撇撇嘴:“我哪里走得开,你都开始戴镯子了,我娘还想着叫我拿根钗回家呢。” 王希音脸色一红,推她:“快别乱说,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了。” 明年就要办及笄礼的朱安安看着王希音尚显稚嫩的小脸叹口气:“去罢去罢, 遇到有意思的事记得告诉我哦。”她父亲虽然已经是正二品的兵部尚书, 但在金枝玉叶们眼里还是差了一些,毕竟朱氏嫁进宁国侯府之前,朱家在京城还很不显。今天静姐儿能从固原长公主手上领一个镯子,若是姑姑把她叫去, 怕也就是得长公主几句好话罢。 朱安安不愁嫁, 只是朱家是靠着宁国侯起来的, 朱大人虽说拢络了不少人,但底子还是薄,眼看着不少世家因为后继无人败走乡间,通过联姻巩固朱家在京城的关系迫在眉睫。尤其是朱大人今年才点的兵部尚书,能不能在这个位子坐稳还有人等着看,这些勋贵人家更不会轻易下筹码了。 少女的轻愁已经交织在朱安安心头,王希音却还是一无所知,她带着夏椿和秋槿c秋棉往宁国侯府后院走去。知道三姐妹就在后花园青水湖中间的凉亭,她熟门熟路倒也不着急,左右那三姐妹身边少不了今日前来拜贺的女眷。 “没胆气,来啊,你不是想要这坠儿,跳下去我再给你几个金豆子!”豚哥儿清亮的声音突然隔着墙壁传来,那吊嗓子的语调竟学出了几分纨绔子弟流里流气的模样。 王希音皱了眉头就见几个小公子聚在一处,旁边围着七八个青衣小厮,淳哥儿在豚哥儿身侧,手还抓着豚哥儿的袖子做阻拦状,豚哥儿正对着一个灰衣小公子叫嚣。 那小公子脸都团成一团,显然又窘又愁,他眼巴巴看着周围的人,两股战战似乎马上就要跳入汉白玉砌成的锦鲤水塘。 “姐姐!”阻拦不及的淳哥儿张望到了王希音,如见了救命菩萨一般喊了一声。 豚哥儿啧地扭过头,果然见王希音竖着眉毛来了,他撇撇嘴颇为无趣。 “你们在干什么?”王希音看见豚哥儿胖胖的手上缠了一个红绳玉坠,那红绳色泽暗沉显然是陈年旧物,坠子来不及细看,倒也不是什么珍宝:“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快下来,池边滑得很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小公子都要哭了,呜呜咽咽道:“我娘的坠子,梁小爷说跳下去,就给我” 话说得含糊,听到王希音耳朵里血都凉了。她蓦地想到曾经的淳哥儿,也是被几个小公子戏弄,只淳哥儿性子直,他们一说他就跳了下去。王希音下意识往前一步,身上被撞了一下。 “你往前干嘛。”豚哥儿没好气地道。 刚才的一走神让王希音仿似回到了她朝思暮想的那个情景,亲自拦下要跳入宁国侯府小湖的淳哥儿。回了神来,她忙道:“快叫人把这个小公子接下来,豚豚你今天可是主人家不能戏弄客人。” 豚哥儿从他细长的眼缝里翻了个白眼,嘟囔句:“多事。”将坠子往地上一丢,扫兴地招呼旁人走了。 立时就有那灰衣小公子的随从上去把他们主子抱下来,左一句“哥儿没事罢”c右一句“您可别吓着小的”。 小公子踉跄两步先把玉坠藏进袖袋,刚要道谢却发现小院已经人去院空了。 王希音气坏了,她生平最恨的就是当年挑唆淳哥儿跳湖的那群公子哥,可她竟不知道表弟豚哥儿也是个这样的人。那群坏胚子被她暗地里咒骂了一万遍不得好死,如今见到豚哥儿也干同样的事,她怎能不气得发抖。 只是豚哥儿早被她扫了兴,再加上前些日子王希音三番两次拒绝跟他一起玩,如今根本连个眼角都懒得甩给她。王希音追了两步,只能愤恨停下,再如何他们是表姐弟,今天又人多口杂,她不能大剌剌追着豚哥儿教训。想着早晚找机会好好说教他一通,王希音跺跺脚继续往凉亭走了。 “怎来得如此晚,快些到我身边来!”凉亭四角生了暖炉,挂着质地轻软却很挡风的羊毛织毯。王希音一踏上回廊,梁荔露了头快人快语地招呼她。 “劳姐姐们久等了。”王希音笑着进去,迎面就是一阵香暖的风,她忍不住道:“还是姐姐们会享受,这凉亭已经是暖亭啦!” “偏你嘴甜。”梁蕊递给她一盏水果茶:“快来暖暖身子。” 亭子里除了二房的三姐妹和王希音就只有两个姑娘,那秀气脸的是梁蕊未来的小姑子,石家二小姐,另一个长脸高颧骨的姑娘竟然是文定长公主家的安宁县主。 虽说安宁县主在平日宴会中不难见到,但如此私密的小聚在二房姑娘身边却是难见到。要知道梁二爷不是承爵的世子不说,梁二奶奶更不是什么上得台面的人,这些贵女宁愿在梁锦身边小坐也不会享受二房姐妹的殷勤。 王希音不过诧异一下也就笑着与两人打招呼,大家都坐得随意,她自然不用郑重行礼。 石家二小姐性格温吞害羞,时不时与梁蕊私语两句,那性子跟梁荻相近。倒是安宁县主看见王希音撩了下额发,尖声笑道:“我没敲错罢,这是固原姨母的镯子?可是她贴身戴的爱物,想不到竟是叫王三小姐得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到王希音手腕上,王希音再收回去也来不及了,她道:“县主好眼力,方才拜见了固原长公主,大约长公主也没想到会碰上我这没眼力劲儿的,来不及拿见面礼就摘了镯子与我。” “王三小姐太自谦了。”安宁县主盯着那镯子眼底好似冒火:“这镯子在固原姨母腕子上少说也戴了十年,一朝见了三小姐竟就给了出去,可见三小姐得了姨母的欢喜呢。” 之前见到自家祖母拉着王希音跟固原长公主说话,梁家姐妹就猜出一二了,却没想到安宁县主如此不依不饶,好似要争出个什么。到底是在自家做客,梁家姐妹肯定不能让客人起了冲突,因此梁荔笑着说:“我这表妹长着一副讨喜的娃娃脸,从小骗了多少长辈的见面礼,哪个给的也比给我们的好些,我暗自嫉妒了好些年啊!” 王希音也道:“原来二姐姐一直这么想我的,我得好好敬二姐姐一杯,长者赐不敢辞,妹妹不能把这些见面礼对半分了,就只能以茶代酒向姐姐赔罪了。” “用茶可没诚意,快把我那壶梅子酿拿来,莫怕,这酒水得很杯也醉不了人,都来尝尝。”这一打岔,丫鬟上酒换席就彻底把话题岔了开来。 安宁县主酒量过人,文定长公主的母妃是西域国主进献的美人,那边无论男女都性格粗犷好酒,文定长公主也是皇家公主里酒量最好的。她连饮了三杯,吓得梁荔出言相劝,安宁县主不屑道:“这水酒没滋味,二小姐以后要是到了我家,我给你拿马奶酒来喝。” 梁荔再爽利的姑娘被她这话说得也红了脸蛋,强笑着对旁的姐妹:“县主醉了,咱们也还是不要喝了。” 王希音手疾眼快,连忙扯了梁荻一起借口散酒气跑出了凉亭。 路上也不等王希音问,梁荻先抱怨起来:“今日姐姐只邀了石家二小姐和我舅家的表妹,哪里想到安宁县主会过来,两句话就把表妹羞跑了,如今又拉着姐姐说醉话。” 王希音见她替姐姐气得不行,可那边是县主,背后还有长公主撑腰,轻易得罪不起:“你也说是醉话,又何必当真。二姐姐的事哪里是她一个外人能说定的。” “想想文定长公主家的情况,我怎能不担心。”梁荻叹气。文定长公主身上异域特征浓重,指婚的时候好些底蕴深厚的人家都想尽法子避免她下降到自家。好容易与安家结了亲,诞下二子一女,可无论是长公主的母妃还是婆家都不是什么势力强大的,文定长公主又与今上不太亲近,子女婚事又成了难题。 尤其是长公主遭遇过指婚难成的尴尬,心气极高非要在子女婚事上把这口气挣回来,导致大儿子年逾二十都没有定亲。京城的贵女们一想到安家的少爷也都有提心吊胆的感觉,生怕这祸事就降到自己头上。 那一口一个二嫂直让三太太额头青筋直跳,她怒道:“我自问行事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却没想被二哥二嫂如此看待。老爷也说了,老夫人和二嫂是亲姑侄,这般血肉亲情哪里是我一个外人挑拨了的?二房回来这些日子,二嫂有的是时候去给老夫人请安冰释前嫌,我何苦做那恶人。” 王敬见她还在兀自嘴硬,直言道:“若不是你横在中间,娘早就原谅二嫂了,哪有这许多事!” 咣当! 三太太跳下床,不防踢掉了床上的汤婆子,在寂静的夜里砸在脚踏上十分响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爷是认定我从中挑拨,惹是生非了。这可是七出之罪,您要容不得我,倒不如明日去宁国侯府时也把休书带上,省得您多跑几趟!”她胡乱踩了软鞋,推门而出,正屋没有烧暖炉,一股子冷气扑面而来,激得三太太打了个寒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夏椿附在她耳边道:“已经将四少爷带去旁厅了, 朱家小爷正在那里跟别的客人说话, 见了四少爷非说要对诗呢。” 王希音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朱家小爷就是朱安安亲兄, 他们姐弟要叫表舅的, 也是已经订婚的人,却依旧孩童心性, 十分顽皮, 不过大事上却从不曾出过错,倒是跟朱安安一脉相传。 “朱表舅是个妥当的, 你做得很好。”夏椿得了这么一句, 低着头在后面继续伺候了。 夏樱笑盈盈地上前:“姑娘, 可要喝口茶润润喉?” “搁那儿罢。”王希音颇有些心不在焉,外面隐隐有了敲锣打鼓的热闹声,新娘子该是进门了,而元娘还不见踪影。她站起身,见众女都瞧过来, 笑道:“听着声儿新嫂嫂进门子啦,可惜不能到前面, 不然好想看看新嫂嫂是个什么模样呢。”她年纪小,说这话只觉顽皮。 二娘连忙嗔道:“静姐儿, 要到新房来才掀盖头哩。”她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毕竟不出意外, 这个大嫂会在以后陪着她留在京城。 “嘻嘻, 是我说错了。”王希音复又坐了回去, 眉宇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点焦急来。这等大喜事,院里院外都忙得很,又有诸多外客,元娘实是不该四处乱走。虽然是二房的喜事,但要出了什么茬子,丢的可是国公府的脸。 她借着众人都期盼新娘无暇他顾的时间,佯作喝水叫上了夏椿:“你再出去一遭,只说是我有事要你去办,跟我娘说大姐姐一刻钟前出去了,现在还不知在哪。” 夏椿刚回来,自然不知道王元娘的事,闻言也是有些惊诧,忙不迭地走了。 紧接着不消半刻钟,厅堂那边唱完礼,一对新人就进了新房。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吉祥话,凑在一起你推我我挤你的看新娘子,一时间新房好生热闹。 王安满面红光地拿了喜杆去挑盖头,新娘娇羞地低了头。却是个瘦长脸,尖下巴,一双美目好似春水盈盈的姑娘,瞧着王安的模样也是极满意的。 屋里都是耳聪目明的,尤其是常年在京城唱礼的喜娘,看见他这般模样立时就起了哄,带的一众姑娘也吃吃笑起来,直把王安哄得面若滴血,张张嘴还没说一句等我,就被人闹着推出去喝酒了。 那新嫁娘娇羞欲滴,红彤彤的嫁衣映着她红红的脸蛋。王二娘过去道:“嫂嫂,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呀。” 新娘果然是做过功课,笑着说:“多谢二娘,我还不饿。” 二娘好意被拂,表情就有些转不过来。王希音拉了拉她的衣袖:“二姐姐,大嫂累了,要不咱们先出去吧?” “可是” 赵氏似乎也觉出刚才回话不妥,连忙道:“这是三妹妹吧?忙了一天倒是已经累过头了,刚才说话也些转不过弯,二娘不会怪我吧。” 得了这话,二娘的气也顺了,道:“嫂嫂说什么呢,你忙了一天,我哪会给你置气。”大嫂进门第一天就给自己说软话,二娘这个小姑子当得十分顺意。 王希音只想扶额,她还要再拉二娘的时候,果真听到赵氏问了出来:“怎么不见元娘?我这里还有些小物件儿给妹妹们凑个趣。” “嫂嫂别破费了。”见二娘不理自己,王希音只得上前:“大姐姐方才出去了,今日忙,有些走不开,可别觉得是我们怠慢您呀。”见赵氏又要说话,她连忙道“您的好意我们心领啦,总归也是有明天呢。”说罢还俏皮地眨眨眼,提醒赵氏明日才是认亲,这时候可别着急忙慌地讨好小姑子。 赵氏只是笑笑。 “那我们姐妹就不打扰嫂嫂了。”王希音说着,握着二娘的手就走。这个赵氏之前也嫁入了王家,可那时候王希音万事不懂,只会将眼珠子放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对她实在了解有限,如今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 二娘出来还是一副蒙乎乎的样子,左右看了一圈:“姐姐怎么这时候还不回来。” 新娘子都进洞房了,元娘就是赶回来估计也不会再进去。王希音心中这般想着,敏锐地察觉到院里气氛有一丝诡异,她皱眉看了去,发现周围都是陌生的婆子丫鬟,不知道是不是赵家带来的,也只有守门的是眼熟婆子。 “她们”二娘这些日子都跟着二奶奶做事,对自家兄长院子里的丫鬟不说全部熟识,也是认得清的,此时也看出不对:“这些都是谁?”有几个丫鬟还是二房在贵州采买的人家,用着都极妥帖,哪里是能说换就换的。 王希音只得低声道:“许是大嫂的陪嫁,一时排不开就在院子里也是有的。”她拉了拉就要过去质问的二娘:“二姐姐,我有些饿呢,咱们先回去罢?” 二娘到底对这些事生涩,且也不是个敢于出头的性子,顺着王希音的话就走了。 回了五房的院子,王希音见着夏椿还没回来,招了个二等丫鬟,叫秋槿的过来:“你去正院看夏椿去了哪里。”便是给五奶奶回话,这一来一去的时间也是尽够的,可夏椿还是没回来,王希音拧了眉头,莫名有些不安。 然而,秋槿去了没一会儿便回来:“姑娘,夫人在正院西厢和五奶奶说话,雪芽姐姐见了奴婢说夏椿姐姐在西厢伺候着,一时回不来,问您是不是有要紧事找夏椿姐姐?” 别说夏椿做事一向周到,便是雪芽姐姐轻易也说不出这般话来,想必夏椿是因着什么缘由被留在后院了王希音来不及细想,夏樱先开了口:“夏椿妹妹恁的糊涂,奶奶那里有姐姐们在,哪里需要她”说着,她转身跪下:“都是奴婢管教不周,请姑娘责罚。” 王希音真是气笑了。她现在根本没心思计较丫头们的阵仗,可是这个夏樱偏偏眼皮子浅得很,今天一再不顺她意。这般想着,王希音垂了眼睑,假意去看自己的袖口:“起来吧,你们同是一等,哪有什么管教之责。倒是该让元嬷嬷拒拒你们这些丫头的性子了。” 夏樱一呆,张张嘴要说话。 王希音已经指使道:“给我沏杯茶,口燥得很。”以前她只觉得把身边那个娇纵的丫头抛开就万事大吉,现在却知道是自己天真了,这些个丫鬟都有自己的心,走了一个翠生,还会有珠生c玉生,该改变的是自己这个主子。 见王希音已经阖目养神,那模样却是把国公夫人的形态学成了七分!夏樱把喉头的辩解咽下去,默默沏茶去了。她今天是有些急,实在是最近元嬷嬷和夏椿小动作太多,夏樱的妹妹小朵也被她们找理由支去做洒扫,而这些她却是什么也做不了!这样下去,还怎么让小朵在姑娘面前留下印象一向本分的夏樱体会到了独木难支的滋味,尤其是现在还被姑娘嫌弃,主子的宠爱果然靠不住,看来她也要找个帮手了。 在房里草草用了晚饭,夏椿还没有回来的样子,却是淳哥儿满脸喜色地回了院子:“阿姐,你在等我吗?” 瞧他的模样就知道在前院玩得很开心,王希音笑着道:“朱表舅可是又考你学问了?”朱家表舅所谓的考学可不是什么正经问答,全是旁门左道的,教人想不出的问题,常逗得旁人哈哈大笑。 淳哥儿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小声道:“是我学问做得不好。” 果真是个耿直的孩子,王希音亲手拉着淳哥儿带他梳洗,温声说着:“这有什么,朱表舅鬼主意多,却不是正经学问,答不上也没什么的。” 然而淳哥儿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回话。 料理好弟弟,看天色实在太晚,五奶奶还没有回来的意思,王希音忍不住去往正院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三小姐!”如今前面早就散了,新郎倌也进了洞房,而正院却是灯火通明,所有丫鬟仆妇都站在院子里,不敢有丝毫怠慢。王希音的影子刚过满月门,眼尖的雪芽就小跑过来招呼:“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她一紧张竟是用了敬语。 要知道雪芽虽然是伺候刘氏的丫头,却也是奴婢,而王希音等一众小辈为了以示对祖母的尊敬,对祖母身边的丫鬟也是敬着三分,两人说话从不曾如此拘谨。 处处都是不对劲,王希音看出雪芽不想让自己进去,只好道:“我娘还没回去呢,想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她眨眨眼,看着雪芽。 雪芽叹口气,瞄了下四周,守门的婆子们都眼观鼻装作不知,她压低声音:“三小姐您今天让夏椿丫头报信报的正是时候,如今不但五奶奶在,二奶奶和大小姐也在厅堂上呢。”雪芽声音压得更低:“说是说是大小姐今天冲撞了贵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刘氏这才回过味来:“知根知底还得圣上赏识的你是说德普?” 王斐双颊一热, 见女儿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不曾听见, 忙道:“我哪就指名道姓了,只是让娘给珍娘瞧一瞧罢了。” 刘氏看了她一眼,就着她搀扶的手拍了拍:“叫我想一想。”外孙女嫁回自己身边, 自然是好姻缘, 只是王德普的婚事有安乐长公主把持着,她顶多递个话,只不过今天看长公主对女儿省亲格外重视, 也许有戏? 另边厢,王希音跟着母亲出来, 三太太对她道:“你大姑姑今日回来要住一宿,若是跟老夫人住也还好,若她想去绣楼感怀一下,你须得先去拾掇一番。” 王希音忍不住问:“娘, 杨家表妹要是住下来是跟我一起么?” 三太太奇道:“自然与你大姑姑了, 你想与她一起玩?” 王希音连忙摇头, 知道自己说差了话, 顺势要溜:“二娘说自个儿头疼,今日大姑姑回来都不曾见, 我去看看她。” 三太太自然毫无所觉,她身上一沓子事,沿路已经有等不及的嬷嬷给她报事情了:“去罢, 也把你大姑姑给她的见面礼带上。”大姑太太给两个小姑娘一人一串玉石珠子, 色泽圆润, 质地勉强算得上乘,只是三太太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见面礼带着一股子敷衍的意味。 见着女儿逃也似地离开,三太太摇摇头,与元嬷嬷道:“大厨房那边准备如何了,今日姑太太回来,少不得晚上要聚一下。” 元嬷嬷立时道:“早就备上了的,虽然姑太太走后,厨房换了一批人,但姑太太的口味可都一直留着。” 这多余的一句话叫三太太多看了一眼她这个忠仆,调侃道:“看来这个年嬷嬷的门槛磨低了不少。”她想挑人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想必已经有人求了上来。 元嬷嬷老脸一红,不敢接话。 三太太笑笑:“这有什么,我还盼着有能力的人过来看顾淳哥儿c静姐儿,有嬷嬷给掌眼我也放心。” “太太折煞老奴了。”元嬷嬷弓着身扶着三太太往管事院子走去。 却说王希音从母亲那边跑开就去了旁边的厢房,如今正院西厢房第一间住着王二娘,她从昨天起就喊头疼,刘氏叫了郎中来看只说是着了凉需要静养,开了两副温补的药,刘氏也就随她去了。此时西厢门前没有站着人,王希音让秋槿敲开门,二娘的大丫鬟绿萝连忙迎出来。 “我们姑娘正想着三姑娘呢,可巧您就来了。”绿萝道,因着大姑太太今日省亲,家里没人顾着这边,二娘也有几分娇蛮,竟跟老夫人置起了气,哪个也不让在外面守着。他们二房的人在国公府本就有些尴尬,二娘还如此做事,当丫鬟的也无可奈何。 王希音也不理她,径直过去看:“二姐姐好些了么?” 此时二娘正歪在炕上吃桔子,见王希音过来,装也不装一下:“快来尝尝,比前些日子的甜。” 绿萝一脸的尴尬,小心翼翼地看着王希音似乎生怕她转脚就将二娘装病的事捅给老夫人。 王希音才不管一个丫头的小心思,将手炉递给秋槿,从袖袋掏出一串玉石珠串道:“大姑姑还说起姐姐呢,知道你身子不适托我把见面礼给你。” 王二娘瞭了眼那珠串,懒洋洋道:“放一边罢。” 倒是绿萝连忙上前:“多好的东西,我们姑娘定喜欢得紧,奴婢给您收好。” 王希音寻了个炕边的小凳子坐下:“瞧着二姐姐已是开了胃,晚宴该是会出席的罢。” 王二娘皱了眉:“大姑姑还要留下吃晚饭?”其实王二娘并没怎么见过这个大姑姑,实在是她亲娘小刘氏当年在府里被这个大姑姐整治得很惨,时常说起来也咬牙切齿,王二娘只觉得那是个凶神恶煞并不想见。况且小刘氏也曾经得意洋洋说王斐嫁的杨家规矩大,每天都要对公婆三跪九叩,小心伺候,连多出屋一步都要挨打。 因此王二娘只觉得躲过一个上午就没什么事了。 “当然了。”王希音道:“大姑姑从洛阳来,怎么也要歇一晚的。” 王二娘实在是烦了,刚要出口拒绝,绿萝紧着道:“姑娘,请用茶。”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王二娘瞪她一眼,方才没好气地说:“知道了,要是不再头疼我就去。”她这装病不仅是讨厌大姑太太,也有着对老夫人的不满。自打二房走了,老夫人日日叫王二娘去佛堂给她读经或者抄经,让她口干舌燥不说,手腕还疼,美其名曰修身养性,在王二娘看来就是磋磨人。 怪道母亲临走时泪眼朦胧地说她要苦几年,每每想到王希音能跟着三太太出门访友,而她却被拘在屋子里,王二娘就老大不满意。 王希音听着就道:“姐姐也不必勉强,不过今日大姑姑还带了杨家表妹来,你还没见过罢,” 这却是二娘不曾听说的,虽然她住在正院,但因着跟老夫人赌气,丫鬟仆妇一律不许去前边献殷勤,有什么声响她都不知道。闻言方有了兴趣:“杨家表妹?长得如何,穿着什么衣裳?” 王希音一一说了,杨芝珍的衣裳颜色有些清冷,样式也不是新款,王二娘听着就飞扬了眉眼:“知道了,晚上我会去的,你也跟三婶娘说一声,我想吃醋鱼了!” “好,那姐姐先歇着,晚些时候我再来。”屋里哪个看不出王二娘起了想在杨芝珍面前显摆的心思,左右她肯去就算是全了礼,三太太也不至于分心思去想晚饭要不要给二娘独留一份。王希音顺着答应下来,就告辞了。临出门都能听到二迭声叫丫鬟理衣箱的声音。 “三姑娘,”王希音正要回绣楼重新梳洗换衣裳的时候,雪菊快步过来:“老夫人请您进去呢。” 正屋里,刘氏和大姑太太c杨芝珍已经神情平静,都坐回原位了,见王希音进来,也不等她再喊人,刘氏先招了手:“静姐儿来,你们表姐妹不曾见过,此次珍娘头回来京城,还要你陪她多熟悉熟悉。” 杨芝珍与大姑太太肖似的脸无神表情,搞得王希音笑起来也甚是尴尬:“是,表妹能来我也是极欢喜的” 刘氏得了这么一句已然欣慰得很,还要说什么,却是大姑太太开了口:“静姐儿过了年应是十三了罢,这个年纪的女儿家正是爱俏,却也得知道德性和学识才是女子之本。” 王希音一愣,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叫这个头回见面的大姑姑训斥,但碍于自己势弱,只得憋屈道:“姑母说的是,希音记下了。” 刘氏也听着不像,但多年没见女儿,她自然不会在小辈面前驳女儿的面子,听了王希音得体的回答,还满意地道:“哪里就十三了,静姐儿月份小,翻过年算十二。”她疼爱地拉着王希音的手:“小姑娘家打扮打扮也是好的。” 大姑太太面色严肃:“娘,您这般惯着孩子是在害她!我也打姑娘过来的,知道京城女儿好攀比服饰,性子浮躁,只是歪风不可长,我家老太爷最重德学兼备,就是我家珍娘打小也是读着经史长大的,教养久了才有这沉静的性子。我今日瞧着静姐儿早早就穿上了春衫,以现在天气难免早了些,这一点虽然珍娘是你妹妹,却做得比你要好。” 王希音一时不知是不是方才她跟二娘说的话被大姑姑听了进去还是怎的,只想着一会儿脱了身连忙给二娘报个信,不然到了晚宴大姑姑不一定还要再说什么。 见侄女被自己训得抬不起头,大姑太太也松了口:“话不好听,却是这么个理,静姐儿你以后明白了还得感谢我这做姑姑的。今日也罢,你毕竟年岁小,现下珍娘性情刚养成,我也是担心京城的风气带坏她。此番珍娘头回来她外祖家,还劳你这做姐姐的给她引下路,如今你是住在紫簪楼罢?那也是我做姑娘时住的地方,后来常常念给珍娘听,你可以带她过去。” 从头至尾一通安排都是大姑太太说了算的,王希音心里有些恼意,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带着表妹杨芝珍出得屋去,她稳定了两个吐息才笑着与表妹道:“杨表妹一路过来很是奔波,有什么要的尽管说与我。” 杨芝珍垂着眼睑答了一声,似乎并不想多言。 那丫头竟然还有几分眼熟,像是之前夏樱几次往自己面前带的。 守门的婆子看见王希音回来赶忙行礼,王希音略略点头,就径自进了小楼。 “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夏樱一早看见灯笼便在一楼小厅等着,笑着上前伺候王希音更衣:“茶水间温着茶,天寒给您暖暖身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3.第一百六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王敬羞于家事被二嫂撞见, 但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却也仔细看了小刘氏带来的人, 果见一个丫鬟缩头缩脸地在一旁, 连忙道:“是她说的。” 金铃心中有鬼, 甫一被指认出来膝盖骨就软了, 直直摔在地上。 “你这丫头!”小刘氏气急踹她一脚:“不知事的贱皮子,你做了什么让姑母半夜都歇不好?!” 金铃吃了窝心脚, 满嘴的苦也说不出,只含糊道:“太太饶命, 奴婢什么也没做啊” 刘氏让婆子把这主仆二人拉开, 皱眉道:“恁的闹腾,还没问出个什么就喊打喊杀,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小刘氏挨了一句倒也不敢再造次, 只是道:“是侄女心急了,最近家里事多, 侄女难免浮躁了些, 还望姑母体谅。” 刘氏点了头:“我体谅你。”却又指了跪在地上的三太太:“你也要体谅体谅你三弟妹。” 小刘氏一惊:“姑母这话怎么说的,三弟妹持家有方, 我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么不体谅她”她的话在刘氏摆动的手里顿住。 “方才敬哥儿说你的丫鬟告诉他, 三太太前些日子对你不敬, 可有此事?”刘氏不想跟小刘氏兜圈子,直言道。 “啊?”小刘氏一懵:“我,这, 侄女并不知道自打我们归京, 三弟妹对我们是没的说, 哪有什么不敬。多半是这贱婢乱嚼舌头,乱家的搅事精。”她说着犹不解恨,狠厉地瞪了软倒在地的金铃一眼。 王敬皱了眉头道:“二嫂,这丫头也是一片忠心,是俪娘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若不是场合不对,三太太都要大笑出声了,她真想抬头看看,上座的婆母听到儿子说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果然,王敬话音刚落,刘氏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二房的丫头随便就能跟隔房老爷搭上话,这是谁给你们教的道理?” “孽子,为个丫头就能诋毁自己媳妇,你莫不是还想从你二哥手里要人?”金铃束发,衣着上跟一般丫鬟不同,显见是伺候过老爷的又提了名分的,没有备上案想必也就是个通房。 王敬顿时涨红了脸:“娘,儿子也是晓得礼义廉耻的!俪娘做错了事,下人俱都阿谀奉承,容易让她小错堆积铸成大错,这丫头敢不惧权威与儿子直言,是个有勇有谋的忠义之辈,您怎么能想得如此不堪。” 刘氏现在对小刘氏已是恨极,她好好儿一个儿子都叫这败家的媳妇教唆坏了。当初她也是瞎了眼,敢应承下教导侄女的重责,这哪里是为了延续刘家血脉,这是要她来偿上辈子欠的债! “好好好,”她轻声连道三个好字:“你叫她把之前跟你说的话,一字儿不落地复述一遍。” 金铃哪里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先时说过的话是一个字也不敢吐露,她伏在地上颤抖哭泣:“老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娘”王敬还要再劝,可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刘氏更加激怒。 事情明摆着是二太太指使丫鬟嚼舌头,偏偏她那个傻小子还全都信了。梁氏什么出身?宁国侯府的嫡长女,便是继室所出,那也是正经教养的,她也许心里瞧不起二房,但礼节上却不会教人挑出一丝错来。若不是她出身差了元配子女半等,这样的女儿合该是当宗妇c爵夫人的,哪里轮得到国公府的小爷? 三房夫妻不睦,刘氏自然知道,只这是小夫妻的私事,她有心扳正也扳不过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却看不得别个在这对夫妻之间做筏子。梁氏代表着宁国侯府,这是刘氏给儿子求的最后一道保命符,小刘氏想坏了她儿子的路,刘氏如何能忍。在儿子和侄女之间,刘氏闭着眼都不会选错,更何况小刘氏已经彻底寒了她的心。 “来人,把这个裹乱的丫头提出去,现在就为祸府里,我还要等着她出去给我平阳公府丢人么?”刘氏厉声道。 立时有粗壮的婆子进来压住金铃不叫她喊出声,手脚利索地将人带了下去。 那门扉还开着,吹进来的夜风刮过小刘氏并未梳齐整的额发,好似有人狠狠地甩了她两个耳光。她连忙跪下:“姑母息怒,是侄女不会调|教人,竟瞧不出这丫头如此不堪。” “二太太不必慌张。”刘氏淡漠道:“既然查出来了,总比她赖在府里无人察觉好些。” 那声二太太彻底让小刘氏寒了骨头,她抖着嘴唇说了句:“姑母” “你且去罢,少了个丫鬟想要我补给你明日报到管事那儿,想自己买人自去,我也管不到了。”刘氏下了逐客令,小刘氏软了半截身子被另一个丫鬟扶着出门,她倒不是心疼金铃,只是看着姑母那疏远的神情,怕是经此一役姑母对自己更加冷淡了。 她原想着金铃去找王敬密告三太太,不过是给三太太添点堵,以三太太顾大面的性子万万不会闹将出来,哪成想三太太竟也是个泼辣的,竟直接撞了老夫人这口钟,而老夫人问都不多问一句,只凭王敬一句袒护就把金铃拘了起来,连带着恨上了自己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 二太太如丧考妣,被丫鬟连托带拽送回了院子。 王敬瞪圆了眼睛,犹自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独断专行,明明丫头告发有功,母亲却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俪娘,你明日还回宁国侯府,先去歇着吧。”那边王敬还昏头昏脑,这边刘氏疲惫又温和地对跪在地上的梁氏道,那语气说哄也差不了多少了。 王敬一愣,他还当梁氏是趁着晚饭请示自己,并不知道母亲已经准了梁氏回娘家,想到自己还拿她回娘家的事做要挟,刚褪去涨红的脸又有些热。 三太太却没这么好哄,她低着头:“娘,不是俪娘不识好歹,只是今日老爷说儿媳犯了口舌,已是七出之罪,事关国公府与宁国侯府两家清誉,儿媳只想讨三老爷一句明白话儿,也省得明日回去三老爷对侯爷说起来有个交代。” 刘氏捂了胸口,雪菊连忙给她顺气。小儿子的德性,刘氏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年他顶着苦读的名声,家里谁都不敢指使他做事,哪怕人就在京城与宁国侯府隔着几条街巷,四节八礼也是从国公府拉车去送,当女婿的竟是不曾上过门。 这点他们平阳公府是失礼了的,但刘氏怕耽搁儿子科考无论如何也不会打搅他,见宁国侯府不来理论,她也只做不知。然而现在王敬已是举人,又广发喜帖全城相告,此时恰逢宁国侯六十整寿,正是两家修好的绝佳时机,便是王敬还不愿去岳丈那里,她也是要赶着他去的。 可现在听梁氏的话外音,儿子竟然还打着去宁国侯府状告儿媳的主意,这哪里是修好分明是要结仇的,怎能不让她既惊且怒:“孽子,还不跪下!”这是今晚刘氏第二次口称孽子,抑或者是这些年来她第二次痛骂儿子。 王敬再不知好歹,见母亲动了真怒也只得梗着脖子下跪在地。 “这些年你寒窗苦读,你媳妇在后院操持家务,样样都是好的。如今你有了功名,却怎的糊涂起来?随便哪个丫头的话都能诋毁你媳妇在家的操劳么?”刘氏骂出第一声,第二声就软了声气:“一个丫头,哪怕是通房c妾室也不过提脚就卖了的玩意儿,抵得上你媳妇一根头发丝儿不成?”她着意抬高梁氏,也不过是想叫醒儿子,梁氏是她请的一尊佛,论实权宁国侯爵位超一品,在朝中也监管几处重务,比长公主还要得用些,况且梁家不比平阳公府,他们跟镇国将军府联姻,在军中也有人脉,这点日渐没落的平阳公府是拍马不及。 王敬真是不懂,为何母亲如此偏袒梁氏,明明小刘氏才是在她膝下养大的,又是亲侄女,合该亲近的,如今却为了梁氏对她的丫鬟随意发卖打罚他有些发懵,又有些委屈,小刘氏是王敬的表姐,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现在看母亲这么对待姐姐,他有些不服。 “娘,您连那丫鬟的话都不听一句,实在有失偏颇”王敬自觉据理力争:“虽则她是一个下人,但能够看出主子过错,明理又不愚忠,十分难得了。”他一脸痛色,不知是在痛惜母亲不辨是非还是那个丫鬟。 刘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小刘氏当年伙同二儿子占了王敬的路子,王敬也很是咬牙切齿过的,怎的等到现在二房回来,他就一个猛子轧过去,完全忘了当年的愤恨,却怨她不够宽容。现在以至于她收拾一个二房丫鬟都不行了。 “敬哥儿这话说的,那丫鬟明理,我这个老婆子是糊涂的了?” 赵氏连忙道:“娘说这话我就不依了,都是一家人,我又是长嫂,哪有对妹妹们不管不顾的道理。”说罢还拿那双盈盈春目看向三太太:“您说是吧,三婶。” 三太太的眉心更疼了,倒是瞧不出这个赵氏恁的会灌汤。在正院时,二太太还咬死了不说一句元娘的事,如今都能带着她亲自来看怎么给薛府赔礼了。不过赵氏一个小辈,还不至于让三太太多顾忌,她并未回答赵氏的话,却是对二太太道:“嫂嫂刚才说对礼单还有些改动,不知道是怎么个想法?” 二太太讪讪笑,看了下儿媳妇。 赵氏乖巧地道:“儿媳去看看茶水可有煮好。”便行礼带着二房跟来的丫鬟退下了,临关门特特看了眼屋里其他的仆妇和丫鬟,到底没说话,默默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可是”王希音迟疑道:“张嬷嬷是母亲的人, 我又怎么敢擅自教训她。” 陈嬷嬷扶了她坐下,将热茶放在她手心, 才道:“姑娘这话, 叫太太听见可是要伤了太太的心的。姑娘是太太身上掉下的肉, 跟姑娘比婆子这般做奴才的又算得了什么?您是敬重太太才避着张嬷嬷,但您发现她不堪重用, 更要对太太进言才是。还是那句话,您是主子, 她是奴婢,您一句话能决定她的生死,又何必忌讳她。” 手中的茶热气腾腾, 熏得王希音脸颊有些热, 她不得不承认面对张嬷嬷她是有些怕的。不仅是张嬷嬷,三太太身边的婆子丫鬟,她其实都不太亲近。这大约还是之前留下的恐惧, 那时候她被疏忽得狠了,也听过这些奴婢在后背非议自己的嘴脸, 元嬷嬷还好些也不过对她极为冷淡。 王希音知道自己是主子, 可她这个无视了亲弟弟的主子怎么想怎么少些底气, 哪怕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也帮着母亲和祖母管些小事, 但她还是免不了有些畏首畏尾。 “嗯, 是我想差了。”她语气有些低落。 陈嬷嬷并不知道王希音的心结, 见她这般不由有些心疼。这几日, 三房人的行径,陈嬷嬷都看在眼里,不晓得是不是单独住在绣楼的缘故,三姑娘对三太太亲近是亲近,但相处间总是少了些味道。 再对上四少爷淳哥儿就更古怪了。姐弟情深是有的,但王希音对淳哥儿的看重比平常姐弟还郑重。不说没有姐弟争怀,要是有个什么关于淳哥儿的事,王希音怕是比三太太还要经心。得亏这淳哥儿是个憨实性子,不然就只这个姐姐能把他惯坏。 陈嬷嬷温热粗糙的手搭上王希音白嫩的手背,如寻常长辈一般道:“姑娘无须挂怀,这也是您敬重太太的过。”她不会过分探究王家三房的事情,只是教导王希音却是老夫人刘氏特意嘱咐过她的。因此,陈嬷嬷又道:“如今您是小主子,万事有太太给您顶着,可您总有自己做主的时候,那会儿您再避着,会叫奴婢们看轻。当奴才的都捧高踩低,柿子拣软的捏,您得自己先立起来才行。” “不过”见自己几句话还拉不回王希音明显低落的情绪,陈嬷嬷转开了话题:“今天的事,不知道姑娘是怎么看的?”虽说丫头们还在问话,可堂上那些对词已经能让在场的人有个大致决断了。 王希音撇撇嘴:“无非是夏樱想提拔她那个妹妹,她晓得我看重淳哥儿,就想从这件事上让她妹妹在我这儿记上号。那小朵今年才进来的,虽是小丫头也一直没干过粗活,都是在庭前伺候。我知道她的心思,往日也想着夏樱活计做得不错,有点私心也情有可原,但今天,哎”她叹口气:“这也太过了些,便是想让亲妹子出头,也不能踩着别个小丫头上来呀,更何况她还拿淳哥儿说事哼。” 陈嬷嬷点点头:“那姑娘打算怎么罚她们?” “我想着”王希音蹙了眉头,不太确定道:“夏樱扣她三个月月钱,小朵要么遣回家,要么留在我这儿不提等。倒不是别的,这丫头今天看着不是个得用的,留下她也不过是奖励夏樱这些年的忠心。而那三个小丫头各扣一个月月钱,如果那叫小蝉的说的是实话,也是她做事不稳定弄出了事端。” 对夏樱还是仁慈了些,不过也能看出王希音是个重情的好孩子。陈嬷嬷又道:“那张嬷嬷,您又是怎么看的?” “她”王希音这下真迟疑了,看了眼陈嬷嬷:“我会如实跟母亲说的,且看她在母亲那里也不得用,怕是母亲也知道她的为人,旁的我也管不了太多。” “姑娘要是不烦的话,老婆子再多问一句,您是打算怎么如实告诉太太的?”陈嬷嬷只作没看见王希音那一眼,这小姑娘怕是怀疑她跟张嬷嬷暗中争高低了。 王希音果然有些无措:“就说她,擅离职守,把她今日一问三不知的情况说给母亲罢。” 陈嬷嬷好脾气地笑,拿下王希音一直握着有些温凉的茶杯:“那您可有想过张嬷嬷与夏樱的联系呢?”见王希音带不出别的话,她只得自己道破了。看到小姑娘瞪大了眼,陈嬷嬷声音越发柔和:“今日是张嬷嬷当值,论理什么事都该她过问的。夏樱的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到张嬷嬷这里第一关都过不去,又怎么能传到您耳朵边。”这种下人间的小伎俩,陈嬷嬷也是见得多了:“没有跟张嬷嬷串好词,给夏樱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奴婢说句僭越的,夏樱能瞒得住您,却瞒不住张嬷嬷,全因为您心善,她恃宠而骄,张嬷嬷可没给过她什么宠。” “这这”王希音真的不曾想过她身边的大丫鬟会跟母亲的嬷嬷串通起来欺骗自己:“不会罢?” “您是觉得夏樱和张嬷嬷离得远不会这么做还是怎么不会?”陈嬷嬷相信,但凡王希音把今天的事说给三太太,三太太立马就能听出里面的关键,保不齐亲手将这两个奴婢看管起来。只是这样虽然保护了静姐儿,却没办法教她明白缘由。 “她们一个伺候母亲一个伺候我,根本就不在一处,为何要串通起来骗我?”王希音急道,她一直以为对身边人看得很透,把奶娘母女赶走后旁的就是再有小心思也在容忍范围内,她承认夏樱的胆子是自己惯出来的,但这里面又怎么会扯出来母亲身边的嬷嬷。 陈嬷嬷还是一径慢条斯理的腔调:“夏樱的小心思您瞧出来了,那您可有注意过张嬷嬷的心思?” “张嬷嬷我倒是不曾注意,在母亲那里也不是常见的”王希音脑中灵光一闪:“莫不是因为她在母亲那里不得重用,想讨好夏樱让我去跟母亲说?” “不得重用是真,想走您的路子也不假,但以奴婢来看,恐怕不是想让您在太太耳边替她说好话那般简单。”陈嬷嬷这回也不叫王希音自个猜想了,直接道:“今天这事要是没闹出来,您听了夏樱的话处罚了小丫头不说,必将再讲给太太。到时候太太一想,几个丫头都敢说少爷的闲话,肯定会让嬷嬷教训她们,这个人选不消说,元嬷嬷跟着太太,如今府里多事,太太不会让元嬷嬷去管几个小丫头,那肯定是让张嬷嬷管。只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哥儿身边总归是要有专门调|教下人的管事嬷嬷的,说不得这指派过去的嬷嬷最后会专管哥儿身边的事务。” 王希音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咬着牙道:“她们是想骗过我谋取淳哥儿身边的位置?”淳哥儿因为一直养在梁氏身边,除了幼时有奶娘喂奶,旁的一应事体都是梁氏和她身边的人手把手的做,从没想过给淳哥儿一个专门的嬷嬷。 只是如今淳哥儿将要长成,梁氏身上也有很多事,给淳哥儿身边添人势在必行。而这种事主子们一时想不到是有的,但那些下人一个个都盯着这些位子。 “夏樱让小朵在我这儿记了名,张嬷嬷也能去淳哥儿那管事落了活计,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王希音气笑了:“不行,我要跟母亲说说。” 她立时就要起身,还是被陈嬷嬷拦下:“姑娘莫急,这不过是奴婢的推断,具体如何您还得听了那些丫鬟得的供词才能做打算。” 到了午时,梁氏到底还是被刘氏留在正院用饭了,淳哥儿被闲暇的王敬叫去前边做学问,王希音草草用过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午休时翻来覆去不得入眠。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陈嬷嬷坐在墙边一针一线绣腰带的声音,旁的丫鬟都在一楼。 王希音想着嬷嬷的话,她曾经觉得自己的乳娘和翠生是坏了心肠的下人,赶走了她们自己身边就安生许多了。可现在才发现,每个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而这些不是一成不变的,自己作为主子还要随时注意到才行。 未时末,王希音已经在书房又写了几张字,而这会儿她的心情再不是上午亲自审人的兴奋,却是十分凝重。她突然明白作为主人,自己不是只有无条件享受仆从的服侍,还应该站得比她们高,想得比她们长远。 “姑娘,夏椿她们已经问完话了,您看什么时候得空去翻她们的供词?”陈嬷嬷走路不稳但声音很轻,行走间并不觉得她因跛脚而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王希音落了笔,立时有陈嬷嬷点上来的三等丫鬟伺候她擦手:“这会儿就行,叫她们到堂上候着。” “是。”陈嬷嬷应着,遣另一个三等丫鬟下去知会,自己扶着王希音下楼。 王希音反手搀了她:“嬷嬷,您腿脚不好,还是我扶着您罢。” 哪知陈嬷嬷坚定地犹如钳制住她一般扶托住她的胳膊:“姑娘好意,奴婢心领了。但这就是主仆之分,您心疼奴婢,往日里也有打赏,不拘什么赏下来就是您的恩赐,旁的也不是奴婢该拿的。” 王希音抿了唇去看她,陈嬷嬷也定定地回望着这十一岁的小姑娘。最终还是王希音妥协,她知道陈嬷嬷对打赏兴趣不大,这般说不过是在叫她别乱了份位:“我知道了,多谢嬷嬷。” 到底还小呢,陈嬷嬷心下叹口气,透过王希音稚嫩的侧脸遥想起当年也曾被自己悉心教导过的那个姑娘。 元嬷嬷盯着她看了许久,低头拍了拍手心的花生皮屑:“也不是随便哪个奴才跪上一跪就能去伺候三太太的,你起罢,大过年也不叫人过舒服了。” 陆井家的连忙称是,待到告辞出了元嬷嬷的房门,外头冷风一吹激得她后背凉入骨脊,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满身是汗。只是元嬷嬷到底圆滑,最后也没吐出一句踏实话,听那意思也模糊得很,不过她没有断然拒绝,陆井家的已经很满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5.第一百六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王希音并没想到夏椿的反应会这般大,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却只道:“你先起来罢, 没得自己把自己吓坏,一会儿我去问问娘,别的我不晓得,但既然昨晚雪芽姐姐叫你回来了, 想必也不会再有你什么事。” 夏椿心惊胆战了一晚上, 哪里能想到这许多,听了王希音的话心下略定。不好意思地道:“是奴婢太慌张了。”也不敢多留,匆匆抹泪端了王希音特地给她的点心下楼。 将近卯时, 这个时辰五奶奶该起身了。 王希音叫上夏樱和另一个秋字辈的丫头抱着她要换的衣裳首饰去五房的院子。远远望去,果见堂屋已经上了灯。 “奶奶, 三小姐来了。”元嬷嬷亲自给王希音打帘, 连声叫丫头们伺候王希音换手炉:“您先暖暖身子,这个天儿寒得很呢!” “多谢嬷嬷,这一趟过来倒也没着风。”王希音眼看着元嬷嬷手下调|教的丫头们个个噤声不语, 动作利落,颇有几分羡慕。要是她也有个得力的嬷嬷就好了 “怎么这般早就过来了?”五奶奶梳妆完毕,只需出门前再加一件外穿的大衣裳就能到正院请安。这才有空料理自家这不分时辰的小冤家。 “娘, 女儿睡不着,想娘就过来啦。”王希音笑眯眯地过去, 围着五奶奶转:“您这套石榴红宝石的头面真好看呀!衬得您肤色更白, 都不需要敷粉啦。” “鬼丫头, 早晨喝蜜水了, 嘴这么甜?”五奶奶被女儿夸得绷不住笑:“过来叫我瞧瞧,穿成这个样子就来,没得叫院子里的人笑话。” 王希音确是只穿着家常服过来的,闻言就过去抱着母亲的胳膊:“女儿眼光比不得您,好把衣服都拿来叫您给女儿掌掌眼。” 五奶奶看了她一眼,倒没说别的:“都拿来让我看看。”说完,还真是一板一眼认认真真给女儿挑起了衣服。 最后定了套浅红色上襦和天蓝绣银蕊八瓣梅花的六幅下裙:“前些日子你外祖家送来的那件兔毛领的斗篷,今儿也穿上罢。”又摸了摸女儿晶莹的耳垂,王希音的耳洞是六岁那年打的,虽然有些年头但一直就坠个珍珠籽在耳垂上:“嬷嬷去把我梅箱里那对镂花镶樱粉石的坠子拿来。”见王希音瞪大了眼睛,五奶奶刮刮她的小鼻子:“不是让娘给你打扮吗?今儿个娘给你好生装扮装扮。” 母女两个都有心事,但这个早晨,还是一个乖乖受着,另一个精心选着梳妆的发饰,好似什么也没有。 直到丫鬟拿了铜镜过来给王希音,看着镜子里十一岁的自己竟然有了几分成长的影子,似曾相识的模样让王希音睁大了眼。十三岁的她也曾经照过很多次镜子,可那张消瘦尖酸的小脸和现在迥然不同。 “好看么?”五奶奶凑过去,母女两个相似的圆脸挤在一处,笑容都是甜甜的带着梨涡。 王希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好看。”忍不住又拿着镜子左看右看起来。 “小臭美,可看过瘾了?”五奶奶嘲笑她:“快撒手罢,一会儿你弟弟过来见你这般模样,不定怎么笑话你这个姐姐。” 碍于长姐形象,王希音到底恋恋不舍地放下镜子,撅嘴道:“淳哥儿才不笑话我呢。” 五奶奶只是笑,并没有说什么。 王希音凑过去看她给李氏备的见面礼,好奇地翻着看,最后到底忍不住,问了出来:“娘,今天大姐姐也会去认亲吗?” 五奶奶早就看出女儿抓耳挠腮的急迫心思,但忍到现在才问,她心下却是十分欣慰的。是以,也没怎么绕关子便道:“怕是去不了了,出了事,便是你二伯母都不会让她出门。”在兄长喜事上失礼算小,坏了楚西王府的婚事却是对二房来说天大的坏事。 “那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毕竟大姐姐刚回京城,谁都不认识”王希音大大的眼睛小心探询地望向母亲。 五奶奶失笑,轻轻拍了女儿手背一下:“跟亲娘还耍心思呢?今天这么早过来,怕是一晚上七想八想都没睡好罢?”见女儿不依地缠着自己撒娇,五奶奶还是道:“并没什么误会,只是你大姐姐不满意你二伯父二伯母给她定下的婚事罢了。” 王希音撑圆了眼,她第一次从母亲这儿听到如此直白的解释,平日里祖母也许还会拿亲事不亲事的打趣她一下。但到正经地方上,便是前世她十三岁家里偷偷给她相看人家的时候,都不会教她知道一星半点。 “瞪什么?觉得母亲不会跟你说?”五奶奶佯怒问。 “没有没有,可是娘,大姐姐要是不满意自己的亲事就跟二伯母说呀,干嘛这样?”这般脑回路王希音也是不懂了。难道跟外男有纠缠被别人发现就能换门亲事吗?若都这么容易,各家的后院早就乱了。 “嗯哼,那要是她跟你二伯母说了不满意,被你二伯母拒绝了呢?”五奶奶反问。 “这”王希音皱着小脸认真想了想:“那门亲事很糟糕吗?大姐姐为什么不同意?” “嫁的是庶子不说,过去就是继室c后母,头上一个嫡婆婆一个庶婆婆,哪个她都招惹不起。你说糟不糟糕?”五奶奶说着,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嘲讽的表情。二房真是想权势想疯了,那庶长子再得宠也逃不过一个庶字,更何况那个妾独宠几十年连个册封名分都捞不到,可见王妃手段非同一般。 王希音已经被这个亲事震傻了,呆呆点头:“好糟糕,大姐姐好可怜哦”她转念一想,也不对:“这么糟糕的亲事,二伯母为什么还让大姐姐嫁过去?” “因为,那边是楚西王府啊”梁氏喃喃道。 二十年前先皇病危,幼子听政,丞相掌权,边境蠢蠢欲动。倭寇c鞑靼和南蛮形成三股力量几乎在同时想要绞杀大魏,全朝的武将都被派了出去,朝野上下乱成一团。也就是这时候,当年的卫国公和镇国将军分别走西北和南下,与异族死战。可惜西南边陲也岌岌可危,却没有如两位统领一般的将帅出征了。 时年十八岁的楚王世子代父请命,若不是朝中实在无人,丞相也不会让恶疾缠身的楚王被人抬上战场。三方恶战断断续续了三年,除了镇国将军重伤归朝,楚王和卫国公都战死沙场。 先皇撑着听到了战胜的消息的当日,只说了一个“赏”字便驾崩了。今上匆忙登基,大赦天下重赏三大统领,然而不出五日就下旨绞收军权,并赐“楚西王”亲王爵位让已经继位的世子镇守西南,不受召见不得归京。 也许百姓对这些事早就忘却了,可那时候年幼的梁氏是听着三位统领的战绩长大的,又一朝见识到风云难测,此番回忆起来就有诸多感慨。 她低头看着已经听出神的女儿,柔声道:“你小舅舅那会儿五六岁的年纪,什么也不懂就会拿大刀学楚王爷上阵杀敌,之后也果然就从了军。”王梁氏嫡亲的弟弟梁伍一身反骨,小小年纪就学会扒车出走,十几岁因不满家族安排愤而从军,到现在都没有回过京城,也是勋贵圈一朵奇葩:“不过啊,你可别觉得你小舅舅是特立独行,楚王爷可是教一众京城男儿都热血沸腾,想从军立功呢。” 王希音看着母亲陷入回忆c略显惆怅的神情,低了头,半晌才道:“可即便这样,做亲事也不算好罢?”别说出名的楚王,便是如今继位的楚西王同样是顶天立地的八尺男儿,王元娘也不过嫁给他家一个庶子,还是填房的后母,根本算不上什么好事。 五奶奶纵容地对女儿笑了笑:“静儿,娘以前总觉得你小,有些话不曾说与你。但现在娘希望,你能记住娘今天跟你说的话。” 王希音抬头,对上母亲认真的眼神,十分郑重地点点头。 五奶奶心喜女儿的乖巧,搂了她柔声道:“人人都把亲事看得顶天重要,是因为做亲牵扯的不仅仅是成亲的两个人,而是两个家族。所以,在做亲上大家都会细心盘算,精挑细选,不过这里头也不尽相同。有的人家挑品性,有的人家看家底,又有的人家做亲更注重前程。” “那二伯母看重楚西王府就是看重他们的家底吗?”在母亲停顿的时候,王希音问道。 五奶奶摇头:“是他家的品性c家底和给你二伯父c大堂哥c三堂哥的前程。” 王希音一惊,正要说话,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但同样身为女儿家,她还有些为大姐姐抱屈:“这岂不是拿大姐姐去换前程么?” “是啊,可这就是结亲。”五奶奶微微苦笑:“世人都赞颂的喜事,其实剖开了讲就是这般直白。尤其是身在咱们这样的人家,与谁成为亲家,成为怎样的亲家都是有说道的。”知道女儿恐怕一时不明白,五奶奶还是耐心地解释着。 王希音从没想过这些,虽然小姐妹也常常私下里聊过成亲拜堂的事,每每说的都脸红心跳,仿佛那般美好。有时候王希音也会躲在锦被里偷偷地想自己未来的夫君是谁,想日子多么的美满幸福。却从不曾想过成亲还要论斤称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6.第一百六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说过这些, 五奶奶还道:“下个月你二伯一家回来, 安哥儿的好日子定在腊月, 也是为咱们家迎个新嫁娘过年。这是咱家的大喜事, 这几天你也收收心,跟着理理家事, 大宗有你祖母和我, 你就帮我们顺一下宾客名单吧。” 平阳公的次子王荣要了朝廷荫庇, 去贵州下县做了个小官,已有些年不曾得见了。名叫王安的大堂哥, 王希音还能有个依稀印象,淳哥儿却肯定不识得。 “阿娘放心, 我有不懂的就问嬷嬷, 必不叫阿娘失望。”王希音挺着小胸脯道。 五奶奶也是乏了,母女俩又说了几句,便让身边的嬷嬷跟着夏樱等人陪王希音回绣楼。她倒不是不愿意跟女儿同睡, 只是今天事出突然, 她要将家里发生的事写信告知丈夫。 想到小小年纪就冷心冷肺的张成, 再念及逍遥在外的五爷,五奶奶就觉得是不是男人天生薄幸?那张成完全不顾母亲被打的羞辱,在正院堂而皇之以孝道压张王氏回张家, 用词辛辣, 鄙夷之情毫不掩饰, 直把平阳公夫人也气得够呛。 更甚者, 张成还指责张王氏不回婆家有刘氏教唆, 刘氏掌管国公府大半辈子,哪里被这么个小辈当面顶撞过,饶是她面子功夫再好也忍不下这口气,径直叫人拖张家三口离府。 五奶奶还记得刘氏怒气腾腾的面孔,坐在正厅呸出了声:“姨娘教养的玩意儿能带出什么好苗儿?来了府里一点为客之道都不懂,他砸碎淳哥儿砚台可想过什么是兄友弟恭?他顶撞我,可还记得孝道俩字怎么写的?!还有那个张娇,堵爷们儿堵到了二门,把小厮当成德普来谄媚丢份的东西!” 这后一件事,五奶奶不曾听说,但再一联想之前王德普给刘氏请安时说的话,她才有几分恍悟。也不知道张家兄妹这比天大的胆子是谁给的,便是刘氏都没把握左右王德普婚事,那个张娇真觉得自己能入安乐长公主的眼? 这一桩桩一件件要都说给丈夫,又要得他一句琐事休烦,哎 还有下个月回府的二房 就在五奶奶琢磨如何下笔的时候,王希音也在想二房要回来的事。 二伯王荣和二姑母张王氏都是宋姨娘所出,当年也是因为二伯走荫庇绝了父亲的仕途,祖母一气之下很是用了些手段把他们发配去了贵州,紧接着又草草发嫁了二姑母,才引起了张家这么多事。 若说起来,祖母也是个急性儿,且心太软了些。 她想到二哥私下曾对她说的话,祖母当年要是多想想,反不如让二姑母远嫁出京城,便宜哪个富庶人家或者读书人家都好,只是祖母太气了,甫一听到二伯走荫庇的消息,随便有个人搭线就应下了二姑母的婚事。再到后来,当年的事做就做了,偏祖母现在又心软下来,看不得二姑母哭诉,稍一求就应下,把张家养得狼心狗肺。 这话王希音深以为然,但她也很理解祖母当时的气急攻心。 身在他们这种勋贵之家,朝廷的风向总是看得最精准的,今上对勋爵已是百般看不顺眼,哪家稍有不慎就削官降爵,尤其是永宁伯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虽说永宁伯做事混账些,但他也以命相抵了,朝廷但凡有点宽厚的想头,严加惩罚之后只等着第三代承完爵按旨收回也就是了,却没想到爵位说揭就揭。 这让都是从龙之功起家的勋贵们颇有唇亡齿寒之感。 及至平阳公府,面对上意刻薄,功勋之家荫庇名额锐减,刘氏就想留一个给自己小儿子,反正对幼子也不要求什么大作为,能在跟前尽孝就好,哪成想半路杀出了二房,而且完全是绕过她找国公爷讨要的官职。 这让如意算盘落空的刘氏怎能不气? 他们家是供奉着皇家公主,可安乐长公主出身不高,又与今上不同母,感情平淡。等平阳公二老百年,公主那点子情分也就能保大房平安了,老五要怎么办! 如此,也才有了王五爷八年一役。 说实在的,以她爹的功底,八年能中举已经是老天爷赏饭吃,甚么中进士都是家里胡乱说说罢了,没谁真的相信。 在夏樱等人的服侍下,王希音洗漱过就歇下了。可她睡不着,随着她年纪的增长,祖母和母亲开始有意无意地传授她理家本领的时候,她才渐渐发觉府里的暗流涌动。以前只觉得人人都好,又哪里知道别的,现在么 单就二伯这件事来说,祖父有不可脱卸的责任,只是他保了二伯官职,却没理会祖母对庶子的刁难,之后也无视庶女所托非人。得罪了祖母和五爷,也让二爷和现在的二姑奶奶心生怨气。怎么说也不能算明智之举。 可他还这么做了,对二伯,祖父是一腔慈父之心,对祖母是要给她正室体面,或许他给五爷也安排了什么出路,但总归不会比荫庇官职好些,要不然也不会对五爷中举喜形于色了,至于二姑母恐怕还不在他考虑之内。 睡意来袭,王希音模糊的想,是不是也因为祖父的这些小心思,二哥今天才不让她把事情捅到祖父那里?说不得,以这点小事,祖父又“慈父之心”一把就抹去了 月余时间转眼就过,赶在入冬前,五爷姗姗归来,同行的还有二房车驾。这让在正院喜迎儿子回家的平阳公夫人喉间好似梗了根刺。就在她气恼不已的时候,门房来报大爷和安乐长公主过来了。 “哼,他弟弟中举的喜宴不来人,老二一家子还没下车,人就巴巴的来了!”刘氏迁怒道。 五奶奶垂首看帕子,权当没听见。刘氏也不是不疼大爷,只是尚了主,大爷就好像给人倒插门了去,安乐长公主又是个内秀的性子,对婆婆完全是客套,夫人渐渐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不到半刻钟,大爷王旻携着安乐长公主到了正院。 “都是一家人,阿娘不要多礼。”在刘氏行国礼之前,安乐长公主先一步扶起了她,已嫁为人妇二十年,安乐长公主神色间还有些小女儿的稚气,她早早就裹上了狐毛领裘皮披风,带着袖筒和暖炉,在正堂缓了好一会儿才让身边的嬷嬷替她解下外套,露出翠色镶金边绣宝相花暗纹的袄裙,步履间头上七羽凤凰熠熠生辉。 “公主客气,这是老身应当的。”刘氏默道。 安乐长公主脸色僵了下,求助似的看向王旻。王旻心下叹气,一同过来扶住平阳公夫人:“阿娘,天凉了,您腰上的老毛病没再犯罢?上次公主让李医政给您开的药膏,一直贴着呢吗?”他个子挺拔,面容俊俏,此时柔声说话,爱子如命的平阳公夫人哪里还会置气下去。 尤其是看着尚未到不惑之年的儿子已经鬓染白霜,她更是满心的不是滋味,随着王旻搀扶回了上座,这一点上安乐长公主再不会跟刘氏争的。 五奶奶又领着王希音和淳哥儿与大伯一家见礼,因着王德普也去迎二房和五爷,所以并未在堂上。 刘氏不发话,王旻也是稳重性子,五奶奶身为弟媳也不会轻易开口,正堂竟是一片静默。这回,安乐长公主却是少见地露出笑脸对五奶奶道:“宁国侯家的大小姐可定亲了?” “您是说我二哥家的么?”五奶奶掩下几分惊奇,道:“定的是文史胡同石家的大爷,老大人在户部掌印,明年过门。” “哦”安乐长公主闷闷道,神色间颇有几分懊恼。 王希音心底也有几分不可思议,公主是要给大表姐说亲么?可大表姐是十四那年定的亲,如今已经十八了啊 只这话无论是谁都问不出口的,公主不是这意思还好,要真是想给梁蕊说亲可就成笑话了。 五奶奶眼看着厅堂又安静下来,忍着几分尴尬道:“公主念着我们蕊姐儿,是我们姐儿的福气,到时候蕊姐儿成亲,公主可要赏脸喝杯喜酒。” 别说这八竿子远的亲戚家喜事,就是平阳公的热闹,安乐长公主都不愿意凑,听了这话也不过敷衍着:“到时候再说。”言罢又拧着眉不知道思索什么去了。 若说起来,安乐长公主却是有几分左性,她母妃出身不高,是先皇后身边的宫女,怀了龙胎才定成贵人,及至诞下龙女,这份位就没再晋过。倒是先皇后因膝下凄凉,又念及贵人多年服侍有功,才对小公主多加照拂,有时还会抱在膝头逗玩。卑微又尊贵的身世养出了她不谙世事的性子,便是贵人有心教她,碍于先皇后也不敢多开口,别看宫人对安乐长公主奉承得紧,可任谁都知道,这个公主也不过是先皇后排解消遣的爱宠。 至于安乐长公主自己,小时或许不明白,但成了亲嫁了人,还是这般无知无觉,就不晓得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我依稀记得,安哥儿定的人家也是文史胡同的?”国公夫人放下茶盏,给大儿媳妇收台。 安乐长公主还在想事,闻若未闻。五奶奶忙道:“可不是,娘不提我还想不到,安哥儿媳妇的赵家,就在文史胡同头起,跟石家错对门儿。” “这敢情好,咱们两家也是有缘,结亲都结的近。”刘氏笑眯眯道,侧身问下首的儿子:“当初安哥儿定亲的时候,赵家当家的在鸿胪寺点卯,现在呢?” 王旻倾了倾身,眼也未抬道:“赵大人做事严谨周正,鸿胪寺迎接往来外宾,离不开他辅佐。”他顿了顿:“倒是当年的右寺丞调去了礼部,做郎中。” 鸿胪寺寺丞不过从六品,礼部郎中却是正五品。 甚么鸿胪寺离不开人,不说今上倚重六部,鸿胪寺泰半成了闲职,便说八年过去,来来往往的人事调动早不知道把鸿胪寺换了几回血,偏那个赵家不长眼跟二房结亲,撞上了刘氏的炮仗,这辈子怕是升不上去了。 王二娘派出去的丫鬟还没回来,却是夏椿从侧门回来复命了。 “如何?”王希音轻声问。 夏椿附在她耳边道:“已经将四少爷带去旁厅了,朱家小爷正在那里跟别的客人说话,见了四少爷非说要对诗呢。” 王希音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朱家小爷就是朱安安亲兄,他们姐弟要叫表舅的,也是已经订婚的人,却依旧孩童心性,十分顽皮,不过大事上却从不曾出过错,倒是跟朱安安一脉相传。 “朱表舅是个妥当的,你做得很好。”夏椿得了这么一句,低着头在后面继续伺候了。 夏樱笑盈盈地上前:“姑娘,可要喝口茶润润喉?” “搁那儿罢。”王希音颇有些心不在焉,外面隐隐有了敲锣打鼓的热闹声,新娘子该是进门了,而元娘还不见踪影。她站起身,见众女都瞧过来,笑道:“听着声儿新嫂嫂进门子啦,可惜不能到前面,不然好想看看新嫂嫂是个什么模样呢。”她年纪小,说这话只觉顽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7.第一百六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朱氏听了就念了句佛:“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想到身边嬷嬷说过,这堂少爷的屋子冻得跟储冰的地窖一般, 又是一叹。 “业哥儿明年也要下场了罢?”梁静业四年前来投奔的事情, 王三太太是知道的,只不过到底隔了几层, 这一住就是几年,三太太对他的事情了解不多。 朱氏点头:“侯爷有意叫他再等等, 不过他却是想着尽快考出来。”三年前梁静业已经考过一次却名落孙山,这三年在侯府越发像个透明人一般,便是冬日用炭的事情也是梁静业从家中带来的小厮捅出来的。说不得没有这个小厮,他真会自个儿在屋子里冻一个冬天。 “到底年少,多磨砺磨砺也好。”四年前十二岁的梁静业可是以举人的身份前来投奔的,算得上少年英才,若不然宁国侯府哪能是随便一个同族人就能长期寄宿的。 一旁听着的淳哥儿把玩着方才丫鬟端上来的石榴, 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到晌午,王三太太就告辞回平阳公府了。倒也不是侯府不留饭,国公府让她回娘家, 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哪怕昨夜刚闹了一场不痛快,只要没有真正决裂都得互相留有余地才是。更何况国公府大大小小一应事体都要王三太太主事,她还真不能一整天都放开不管。 回府的路上, 姐弟俩出奇的安静。王三太太也想着自己的事, 竟一时没发现什么。 从二门换了轿子, 母子三人先去正院给刘氏请安, 哪料到刘氏穿着见客的衣裳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 “回来了?”见三房母子过来, 她动了动面部肌肉,掀起嘴巴道。 “是,儿媳回来晚了。”三太太恭顺道。 刘氏一挥手:“哪里算晚,我还当你们在侯府用过午饭再回来呢。”她也无心过问孙子孙女在侯府如何,直接让两个孩子回去梳洗,也不叫三太太换衣裳就留了她抱怨:“那薛家果真是个有野心的!” 却原来今天三太太回娘家,刘氏也出了一趟门,她前几天就找了一位神武将军旧部下的妻子做中人,又从王家姻亲里挑了个年龄c模样都不错的姑娘,要给薛平负说合。今日一行人就约在了那位旧部下的府上,这也是薛家的意思,薛平负是继弦,他想先看过姑娘再说。 若说起来,这姑娘只比元娘大两岁,因着在家照顾年幼的弟妹,直到今年才开始考虑亲事。模样c人品都没得挑,就是家境一般,她父亲是个七品都给事中,年岁不过大薛平负一个春秋,看着也不会有什么前途。 不过这家的官职也是刘氏仔细考虑过的,薛平负原配是他家乡书院先生的女儿,那老先生已经告老,之前也不过是五品同知。继室娘家地位较原配低些,薛家好拿捏不说,对原配留下的子女也不会多做刁难。更何况,这家也不是白身,那位给事中的当年的同进士,又在京城任官多年,同科遍布天下,对薛平负并不是一分助力也无。 坦白讲,刘氏对薛平负这回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只是她考虑得再多,也是从后院妇人角度想的。但在薛平负这里,只七品芝麻官一个,他就很看不上。又觉得平阳公府是在随意搪塞他,前院他与那七品官见过,连姑娘面都没瞭到,就找了刘氏。不软不硬给了颗铁钉子走人,只把刘氏气得后仰,便是那户人家碍于王家面子什么也不露,行走间也是恼了的样子。 刘氏拉着三太太倒了半天的苦水,三太太只觉得头疼。她这个婆婆真心是个慈善人儿,只说薛家那个样子,从密云山回来,三太太才听了两句薛家想打子孙联姻的主意,她就恼了,也知道这样的人轻易填不饱肚子。刘氏又何苦真的去量亲?就该联合哪个贵人家当面让女子甩他个面子,他就再没脸登平阳公府的门了。 她嘴上安慰着:“是薛家过分他们怕是一朝得势瞧不起别个了”心里却想,这薛家别是又要揪着被王家瞧不起的因由再纠缠王家罢? 且不提正院婆媳的各怀心思,回到绣楼的王希音换了家常衣裳就拿了卷书在窗前想事。旁的不说,实在是表姐梁锦今日的表现有些怪异。三番五次提到薛明悟,便是两人去看西洋画的时候,梁锦还随口来了句“不知道薛小爷是否对西洋也有所研究”。 以王希音对梁锦的印象,她这个宁国侯独宠的嫡孙女是个骄傲性子,清高略带几分孤傲,颇有种谁人都瞧不上眼的劲儿。王希音曾怀疑梁凤勋某些时候是学了他这个堂姐,不过就是梁凤勋更粗鲁直白,而梁锦含蓄一些。这样的贵女不过听了一位老先生的闲言,又怎么会把薛明悟记在心上 “姑娘,今天薛府家小姐给您递了一封信。”看着王希音闪回神,夏樱趁机上前道。 “薛府?”王希音重复一句,心里刚想着薛家的事,就有了薛府来信由不得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拿来罢。”想必又是薛盼媛想到什么新奇玩意儿要说给她了。从密云山回来,这是薛盼媛第三次来信。王希音把握着尺度,觉得便是要撇清关系,也不能一味不回人家,看过信就提笔简单回了一封。 回完了信,王希音随手放到一旁,问夏樱:“今天家里可有什么事?”昨晚父母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还不知道二房今天又要出什么事端。 夏樱想了想,道:“老夫人上午出了趟门,叮嘱过各院子把门把紧一些,旁的倒没什么。就是”她欲言又止。 正抿茶润唇的王希音皱了眉:“就是什么?” 夏樱连忙跪下:“是奴婢那不经事的妹妹,今日正好轮值到三太太那边洒扫,听了两句闲话,与小丫头吵闹了起来。” 下人之间处得不好是常有的,三太太可没那闲工夫去管,往常也是管事嬷嬷斟酌着进行惩戒。到了王希音这儿,她偶尔也会替三太太理一些小事,丫头们胡闹说给她听也不算出奇。 “闹成了什么样子,现在如何了,又是为着什么闹的,你先说给我。”王希音连着问完又低头喝茶。 “是奴婢妹妹听了两个丫头说少爷什么话,气不过才争将起来。”夏樱有点胆怯地说,还抬头去瞄王希音的脸色。 王希音顿时寒了脸,一丢茶盏:“哪家的丫头,给我带过来!”她这一出声,屋里落针可闻。 夏樱屈膝连道两句:“是c是。”即刻下楼带人了。 “夏椿,把我那件灰皮镶毛领的披风拿来,我要去母亲院子一趟。”王希音也等不得夏樱把人提来,就要亲自去看。 “姑娘,外头正起风呢,您就是着急也不在这一会儿呀。”陈嬷嬷笑着拉住了她,方才夏樱说话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由于她腿脚不便,一上午都在绣楼呆着,既没有跟着王希音去宁国侯府也不曾出过绣楼,对夏樱提到的事没有耳闻。 不过她却是见识到这耿直的王家三小姐了,平日看着温温和和的人儿,丫鬟才说了句什么就跟点着了的炮仗似的立时蹿出去。 “嬷嬷,那些嘴碎的丫头不教训她们,谁知道还会惹出什么幺蛾子?竟是连少爷也敢编排了!”她犹不解气,见夏椿将披风找了出来,自己上前拿起裹住就往外走。 陈嬷嬷哪肯让她就这么出去,依旧抓着王希音,柔声道:“姑娘听婆子一句,您是云雀,她们是土泥,哪值得您动这么大的气。”她见王希音没有软化的意思,继续道:“更何况夏樱姑娘已经去带人了,您就是跑过去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您在这里等着夏樱姑娘把人带过来,好好审问。” 须臾,王希音呼出一口气,显见是妥协了:“我这般冲动,让嬷嬷见笑了。”她犹自不好意思:“遇上淳哥儿的事,就让我有些不冷静。” 陈嬷嬷整了整她的披风,温和道:“您和少爷姐弟情深,旁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又怎会惹人笑。”见王希音那股子火气彻底下去,陈嬷嬷斟酌道:“小丫头之间闹事,平常了讲也就是几句口角。只是夏樱姑娘特特向您提出来,怕是事出的还不小,姑娘要不要叫今日上午轮值的婆子一起问话?” 王希音点点头:“嬷嬷说的是,今日元嬷嬷跟着母亲去的侯府,应当是张嬷嬷在看着。”她转头对夏椿说:“知会夏樱,去将张嬷嬷也叫来。” 夏椿忙不迭去追夏樱了。 张嬷嬷扶着王希音去一楼,那里有大厅,才是正经会客c理事的地方。见王希音坐定,陈嬷嬷去了一楼的茶水间备上点心,这一上午王希音出门得早,回来后三太太被老夫人留在了正院,午饭怕是要由着大厨房提来。虽然现在看王希音没有吃东西的心思,但做下人的还是要把这些都想到。 等张嬷嬷收拾出来,王希音强拉腿脚不便的她坐在下首,张嬷嬷带着夏樱和几个小丫头就到了。 “不过呀”笑完后,五奶奶还说叹息着说了她今天最想说的话:“静儿也千万要记住,万事没有一帆风顺,而且也不是谁一意孤行就能够真的往好的地方走。在这世上,你首先要靠家族,其次要相信娘,倘若都做不到,你还要相信你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8.第一百六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三妹妹看表妹这一身如何?”似乎注意到了王希音的目光, 王二娘得意地问。 “甚好,杨表妹肤色白,衣裳倒是极合衬的。”就是那首饰繁复贵重了些, 不大适合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穿戴。王希音明智地留下了后半句话。 王二娘愈发得意,向杨芝珍挑挑眉:“我就说我的眼光不错罢, 这都是贵州来的料子和样式, 京城的官家小姐们怕是都没见过呢!” 杨芝珍淡然一笑:“二姐姐眼光好, 表妹自愧弗如。”她极力让自己的眼睛不要去瞄王希音身上的淡青锦缎绣金线柳叶镶流苏的背子,只是垂下眼又不期看见了她牙白绣金线连枝纹的十二幅湘裙明明之前已经被母亲说教过女子不可重色, 可这个表姐除了换了身清雅颜色的衣裳, 料子还是极其名贵的。 洛阳杨家是书香门第, 杨老太爷桃李满天下,大约重仕而轻商的缘故,杨家并不富庶。当年杨大太太, 也就是王家大姑太太王斐十里红妆入洛阳, 一百二十抬嫁妆的排场让杨家妇人说嘴到了现在。可是经过多年的贴补,王斐那三万两左右的嫁妆已经所剩无几。 入京之前,王斐总还记得京城女子对衣着的重视,生怕女儿被轻看,结果翻遍库房找不出一匹像样的料子做衣裳,还是跑遍了洛阳城才寻了料子匆匆缝制的。这也是为何王斐见了王希音就要训斥一顿的缘故先灭灭贵女的气焰, 好叫女儿不会被她们轻看了去。 只是再不被看轻, 衣裳好次也是会被人一眼就瞧出来的, 原本母女两个想着杨芝珍与王希音同住, 张嘴要一身衣裳理所应当,却不想中间出了岔子,到了王二娘那里还是搬出杨老太爷的事情,才唬的王二娘殷勤相借。 可这一身到底还是比不过王希音的 杨家表妹的心思,另两个女孩可猜不出来,展示了自己的衣裳后,王二娘更是与王希音喋喋不休地说起了她对时兴样式的见解,王希音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也是微笑着听,突然她觉得外面有些安静,叫了秋槿去瞧,才知道老夫人被大姑太太和安乐长公主服侍着去了后屋,因着没见到三太太出去,应当也是一起的。 过了一刻钟,大姑太太和三太太笑着将长公主送了出来,三太太落后一步,大姑太太简直能从脸上拧出一股子蜜来,笑得慎人,与长公主走两步停两步地说话。直到长公主带着女官离去,大姑太太才收了笑,回了后屋,接着没一会儿,三太太就叫王希音回去了。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三个女孩,只除了杨芝珍不再关注旁人的服饰,偶尔还会低头时露出一抹微笑,二娘和王希音两姐妹大抵都觉得这是大人在商讨什么,与她们关系不大。 随三太太回院子的路上,王希音惯常与母亲讲着自己听到的事,她涉世不深见识短浅,而三太太却熟悉这些人情世故,因此每每给三太太说几句,王希音总能得到提点。 只是今日三太太的心思不在杂事上面,她打量了女儿娇嫩的面庞,王希音这阵子又长高了,已然有了大人般的模样,想着王斐现在都开始给十一岁的女儿说亲,三太太恍觉时光飞逝。 “娘,您在听么?”自己的问题得不到解答,王希音忍不住问。 三太太回过神,看着女儿撅起的嘴,笑道:“是娘的不对,刚发现咱们静姐儿已经是个大人样了。” 元嬷嬷跟着道:“可不是,姐儿新量的尺寸,比去年多放了一寸半呢。” 王希音有些纳闷母亲为何突然提到她的身量,歪着头看去,结果母亲并没有接她的茬,而是拾起了她刚才的话头:“你说二娘先前不与人亲近,却与珍娘投缘,孰不知这里头也不仅是二娘主动。” 三太太想到杨芝珍也微微皱起眉头,她自是注意到杨芝珍身上二娘的衣裳了,只是她不会如王希音般真单纯认为这是两个小姑娘关系好互换衣裳穿。三太太立时就想到洛阳杨家规矩大如山的传闻,再看大姑太太的行头也不若未嫁时那般奢华,甚至行止也是一板一眼,她暗忖是不是大姑太太在杨家过得真的不太好? 要说规矩,哪家没有规矩,尤其是在皇城根下,为了不叫别人说嘴,各家各户出门在外把这些都看得极重,但规矩和享受又不冲突。想当初大姑太太作为平阳公嫡女在京城也是贵女里的佼佼者,便是出身不高的公主,她也没怎么放在眼里的。 如今却成了这副样子,三太太想着夏椿给自己学的大姑太太训斥王希音的话,她当时心头火起并没有深思,现在回想起来,莫不是大姑太太怕杨芝珍穿戴太寡淡,先给静姐儿敲个警钟,免得杨家姑娘被静姐儿她们瞧不起么? 王希音睁圆了眼:“您是说杨表妹也哄着二姐姐?”她实在想象不出杨芝珍这般清高的人是怎么能讨好旁人的,今天不过是陈嬷嬷插了句嘴,她就一副受辱难堪的模样,王二娘的嘴巴可比自己厉害得多,杨芝珍忍得下去? 三太太对女儿道:“莫想这些了,今天你跟你杨表妹闹了不快,虽说咱们已经赔了礼,但到底有了嫌隙。这些日子你也看着点,毕竟你表妹初次来京城,还得你这当姐姐的让着。”杨芝珍是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又是头一回见的,自然宝爱得不行,虽然长久下来杨芝珍肯定比不上王希音受宠,但这两日姐妹有什么矛盾,老夫人怕就会让静姐儿受点委屈。 王希音点点头,迟疑地试探道:“明天杨表妹就要回洛阳了,我会在她走之前好好再给她赔礼的。” 三太太动作一顿,皱了眉道:“我瞧着明天可能就你大姑姑回去,毕竟珍娘的祖父要来京上任,留下珍娘先熟悉熟悉京城风土也是有的。”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王希音还是隐隐有些失望,她一点儿也不想跟这杨家表妹多接触。也幸亏今天杨芝珍恼了她,不肯跟她一起住,不然以后的日子两个在一座楼里多别扭啊。 独居惯了的小姑娘便是再来几世也不情愿与人分享居所。 只是王希音还来不及对这新来的表妹多想什么,一封夹在梁荻来信的鼓鼓信封直直砸向了她。那竟然是近一个月不曾见过的梁凤勋的信件!厚厚实实十几页纸,泥泥团团文图并茂地将王希音吼了一顿,最后甚至还不解气一般,画了只变形的金小胖署名王大胖才算作罢。 王希音看得莫名其妙又胸中一团火起,愤愤看了遍梁荻的信方才笑出了声。 却原来正月一过,豚哥儿就被宁国侯丢去了金吾卫,跟在街使身后做了个走街串巷,巡查京城的小副手。这可苦了豚哥儿一双胖短腿,成天累得哼哼哧哧,回了家就真如死猪一般瘫在炕上任谁叫唤也不肯起。好容易挨到轮休正要蒙头大睡一整天,又被宁国侯拎出来扔到练武场,被武师父狠狠操练一番。 落地十年,豚哥儿哪受过这种高强度磨练,当即脾气大发,就是当着侯爷的面也不肯再受训。宁国侯也不废话,亲自寻了根藤条叫人按住他抽了五下并道:“小小女子都能把你教训一顿,懒怠成性,竟还有脸妄称我梁家男儿!” 这句话可捅了豚哥儿的马蜂心窝,他何时被小女子教训过?还不是就腊月祖父庆生时叫王希音怼到墙根那次嘛!好你个王希音,当日叫他休将此事告知梁二奶奶,自己却反手告密给祖父。 食言而肥“小人乎!无信乎!王大胖乎!” “不过呀”笑完后,五奶奶还说叹息着说了她今天最想说的话:“静儿也千万要记住,万事没有一帆风顺,而且也不是谁一意孤行就能够真的往好的地方走。在这世上,你首先要靠家族,其次要相信娘,倘若都做不到,你还要相信你自己。” “那我要是也被定下这样的亲事,又不想结亲呢?”设身处地去想王元娘的处境,再加上五奶奶的话,王希音真觉得要绝望哭了。 “你瞧,这就是娘说的。定亲,首先静儿要相信家族不会特意挑一无是处的人家给你,若是静儿不满意,可以跟娘说。静儿的事,娘拼尽全力也要让我的宝贝女儿过得舒心。可要是发生最不幸的后果,只剩你自己的时候,你也要相信自己,日子是人过的,没有什么是需要你斩断后路,不跳悬崖不回头的。”五奶奶拉开女儿依偎着的身体,定定地与她对视:“懂吗?” 五奶奶说得这般郑重,王希音忍不住浮想联翩:“您这么说,是不是因为,娘您嫁给父亲也只能信自己了?” “胡说。”五奶奶笑着轻叱她:“这就想着编排起你娘来了?”大约也意识到自己跟夫君冷淡的相处对孩子有了影响,五奶奶斟酌着说:“我嫁给你爹可是心甘情愿的。这门亲事就是你外祖母为我从你外祖父那里争取来的。” 虽说梁氏是宁国侯的继室所出,但她也切切实实是侯府的嫡长女。放眼大魏,配一个勋贵世子都尽够了,嫁给国公府嫡幼子多少也是有些亏的。然而梁氏就是不喜欢做当家主母,就是觉得太累太苦,远的不说,她亲爹宁国侯的原配林氏就是给侯夫人的名头生生压死的。 这话王希音从不曾听说,抛去她上辈子活到狗身上的十三年,这一世她努力学会睁眼看世界发现了很多自己从不曾注意到的事情。她一直以为爹娘感情不佳是亲没结好的缘故,却原来这门亲事还是娘首肯的?她颇有种三观被刷新的感觉。 “那您为什么” 似乎听出了女儿未尽的话,五奶奶自嘲道:“这就是我和你爹没有这个缘分吧。”她只图一时轻松,却也忽略了幼子受宠,性子难免有些骄横,世上的事情都是体会到了才真的知道个中滋味:“万事都是有得有失,娘有你和淳哥儿已经很满足了。” 王希音似懂非懂,五奶奶今天说的话还需要她好好消化一段时间。 母女两个正说着,淳哥儿也被叫起,时辰差不多要去正院请安,和新娘子认亲了。 被母亲和姐姐打扮成吉祥童子的淳哥儿努力板起他老学究的小脸儿跟着一同去正院请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9.第一百六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姑娘, 您总算回来了。”夏樱一早看见灯笼便在一楼小厅等着,笑着上前伺候王希音更衣:“茶水间温着茶,天寒给您暖暖身子。” “嗯。”王希音道:“这两个姐姐送我回来, 也叫她们喝一杯,暖和了再回正院。” 那两个提灯丫鬟受宠若惊, 连忙道谢。 今夜本该是夏椿值夜, 然而夏椿还没回来,送走正院两个丫鬟的夏樱抿抿唇, 不敢再在姑娘面前说夏椿什么话, 而是默默地带着两个二等铺床, 自己抱了薄被在脚踏。 “今天是夏椿值夜?”梳洗完, 王希音穿着中衣过来,看见夏樱的动作歪着脑袋问。 “是,不过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跟她换了班。”夏樱道。 做事上, 夏樱还是无可指摘的。毕竟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王希音轻易也不会给夏樱没脸, 因此也就默认了她的行为。 但该敲打还是要敲打。 等到丫鬟们都离开房间, 只留床头一盏鎏金团花镂空灯的时候, 王希音依夏樱的荐言把书收了起来,道:“我今日回来,看见绣楼门口有个小丫头, 依稀跟你有四五分像。” 夏樱一怔, 抬眼直直撞进王希音溜黑有神的大眼睛里, 不知怎的就让她有些畏意, 垂眼小声道:“是,那是奴婢的妹妹,叫小朵的,今年刚选到姑娘身边伺候。” “既是在我身边的丫头,又是你的妹妹,便是有些照顾也是应当的。”她淡淡说,目光直视夏樱低垂的头:“不过今日我瞧她穿着薄衫在门口,怪可怜的,倒像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苛待下人。” 夏樱连忙跪下:“是奴婢考虑不周了,妹妹她现在院子做洒扫,规矩学得不好,惹姑娘不快,奴婢替妹妹向姑娘认错。”说着就把头磕在脚踏上,咚咚作响。 昏黄宁谧的房间里,那声音格外刺耳,王希音呼出一口气,道:“罢了,我也没说什么。明儿个叫张嬷嬷来一趟吧,你们这些丫头的规矩是该好好学学了。”原本王希音身边是有个乳娘嬷嬷的,正是翠生的亲娘,然而王希音回醒过来后就将乳娘和翠生都赶走了。她的绣楼少了个嬷嬷镇场,如今是有些不趁手,凡事还得要从母亲那边借人。 把丫鬟的事料理清楚,王希音就阖眼躺下了,她更关心今天元娘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正院那么大的阵仗,甚至连夏椿都给牵扯了进去。瞧那严防死守的样子,约莫又得是什么男女大防的事了。王希音转了个身,面朝墙,眉头微皱——每次出事都要被祖母和母亲隔离在外的感觉真的不好。 夏樱见王希音睡下,借着提水的由头去了楼下,将小朵叫来姐妹俩私语一阵,小朵匆匆出门,夏樱又默默地回去值班。 此时的国公府正院,国公爷不时发出咳嗽,他喜宴上饮酒有些上头,现在还有些气。刘氏闭着眼手上的檀木佛珠徐徐转着,嘴角下耷,看不出神情。 堂上一片寂静,只有二爷二奶奶和王元娘跪在地板上,二爷脊背梗得直直的,二奶奶弯身低泣,而王元娘却好似被人抽了魂,佝偻着瘫在一处。 五爷想让五奶奶说什么,五奶奶却好似看不到他的眼神暗示,一直低头,不时拿帕子擦擦鼻翼。 “你”到底国公爷身体不适,先开了口:“老二你教导出了大错,自己可知道了?” 二爷伏身叩首:“元娘此番铸成大错,是儿教导无方,儿万死莫辞。” 国公爷看了眼身边的老妻,知道这当口妻子还不说话,就是完全不想搀和这件事。他有几分头疼又有几分气闷,小刘氏怎么说也是刘氏亲侄女,如今出了大事,又牵扯后院难道还要他一个老爷们儿主事不成? “嗯”国公爷也是词穷皱着眉头捻了捻胡须,但其实他觉得出事最该教训的不是二儿子,而是儿媳妇,毕竟教养儿女该是妻子的责任,可这话就不是他说的了。 “爹,您也别训二哥了。关键还是要看薛大人啊他,他可是天子近臣!”五爷急急地说。 “那你要我怎么做!”国公爷正愁气没处发,一把嗓子吼出来:“现在绑了元娘去薛府?你不如把老子脸皮剥了扔地上踩!” 这会儿倒显出五爷耿直的脾气来,他脖子一挺,道:“不认罪,明儿个薛阁老不拘在圣上耳边说什么,咱们王家的家教可就完啦!” “混账!”国公爷一拍扶手就大声咳嗽起来,可那声混账,明显不是在喊五爷。 王元娘几乎是瘫软在地上了。 “好了。”父子两个的争吵终于让刘氏按捺不住出了声,说到底,二房如何她不愿意管,但更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牵扯到小儿子跟国公爷不和:“元娘出了这事,罚是要罚,只是楚西王府的那门亲做不成了。”她缓缓睁开眼,灼灼地盯着王元娘轻颤的娇躯,十六岁的女儿家正是娇嫩的年纪,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又怎么看得上贵州的偏远和贫瘠。 约莫在她眼中,随便京城一个官家都能踩蛰伏在贵州的王府一头。 这等见识果真与小刘氏一脉相传。 “母亲!”二爷一惊,直直看着嫡母,双手忍不住握拳放在膝头。 刘氏垂着眼睑看他:“难不成二爷觉得,元娘在嫡兄大喜之日与外男私相授受后,还能完完整整地进楚西王府么?”她的语调轻缓平柔好似在说一件极平淡的事而非一件丑闻。 二爷赶紧低头皱眉,死死咬着牙。 楚西王府的亲事是他百般算计千般苦求得来的,庶长子的继室虽说不好听但好歹是正妻,尤其还是得宠的庶长子,这样的亲事他实在舍不得放手。 “姑母,姑母您救救我们元娘啊!”一直低泣的小刘氏哇的一声哭出来,什么脸面也不要地趴在地上哀求:“我可怜的女儿” “这,楚西王府”说实话,国公爷对这门亲事也是有些不舍,毕竟现在圣心难测,安乐长公主也不是个牢靠的,能跟掌有兵权的王府攀上亲,他是极愿意的。 刘氏瞟了一眼丈夫:“怎么,国公爷是觉得,得罪一个薛平负算不得什么,还要再等罪楚西王才算么?” “我没” 不等国公爷再说,刘氏续道:“楚西王人在贵州轻易不得归京不假,可楚西王府的宅邸还在长安巷坐着,有的是老宅仆从打理,京城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打听不出来?尤其是跟楚西王府有亲的人家,他们怎么不放几双眼睛在?一旦被人查出来”刘氏阴沉着脸道:“您还以为那位王爷跟咱们这被拔了牙的公侯一般忍气吞声?您也太小瞧统领西南军,坐握一方主权的亲王了吧!” 平阳公听得冷汗涔涔,连忙讨饶:“夫人,夫人慎言。”他怎么就忘了作为神武将军的嫡长女,也是将军唯一的掌上明珠的刘氏,一向是对这些名镇一方的统帅人物推崇备至的。果然舒服日子过得久了,身子骨就会松散他默默看了眼还在哀嚎的小刘氏,这还是嫡孙女呢,失了祖上教养全然是一副软骨头了。 刘氏的刺不止是对着平阳公,她又看着堂下脊背绷直的庶子:“还是二爷觉得,但凭楚西王府这四个字就值得你搭上全平阳公府的人为你的前途铤而走险?” 二爷额头也冒了一层汗,他知道嫡母在打压自己,迎面而来的压力犹如巨石砸在他头上,他却闪躲不开。良久,王荣缓缓伏身磕头:“全凭母亲做主!” 压服了二爷,刘氏心里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觉疲累,她道:“明天我找个中间人去薛府说一说,薛平负丧妻已有八年,早已除服,约莫薛老太太也早就想给他找个继室不过这也要看他的意思。”在众人眼里又重燃希望的时候,刘氏轻嘲道:“我丑话说在前,薛家若是不要,我王家的女儿就是当姑子也不会给人做妾送去糟蹋。” “当然,我王韬也没有当妾的孙女!”至于姑子不姑子,只要不妨碍国公府的名声,平阳公却是不耐烦管的。 一场乱糟糟的闹剧终于散场了,五爷看着兄嫂沉痛悲伤的模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忍不住对身边的妻子道:“你一会儿跟娘说说,让她跟薛家说点好话。薛平负都要不惑了,能娶元娘是他的福气,哪还会有不要的道理呢?” 五奶奶真是对这个天真的丈夫无话可说,做夫妻难道只看岁数不成?王元娘在兄长喜宴时妄图勾|引外男,薛大人是明眼看着c亲身受着的,这样妇德有失的女子,哪个敢随便娶进门?今天婆婆说的一番话就是要彻底打消二房的念头,好把元娘送进寺庙。 只是五奶奶可没有刘氏教养儿子的耐心,她恭顺道:“是,那妾身先去伺候婆婆了。” 五爷“嗯”了一声,大抵也知道跟妻子说不到一处:“今天我歇在书房,散散酒气。” 五奶奶无所谓:“妾身让碧环给您送解酒茶。”碧环是刘氏给五爷的通房,温顺谦恭,平常也不作夭。之前五爷忙于读书,别说通房,她这个正室无事也不会轻易打搅,如今他功成名就该有的日程也要安排起来了。 在这点上五爷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点点头阔步离去。 王斐对见了面就动不动抹泪的母亲有些不耐,她道:“这些我自然晓得,跟您讲也是要您知道,老太爷进宫教导太子已是定论,对珍娘也不过传旨的内侍随口一提,并没有旨意。洛阳离不开我,这些日子我也在洛阳没见到合眼的少年,因此想将珍娘留在您这儿一些日子,好教您帮她过过眼,不拘哪个少年英才,要咱们知根知底,最好得圣上赏识的,给她定下。” 刘氏这才回过味来:“知根知底还得圣上赏识的你是说德普?” 王斐双颊一热,见女儿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不曾听见,忙道:“我哪就指名道姓了,只是让娘给珍娘瞧一瞧罢了。” 刘氏看了她一眼,就着她搀扶的手拍了拍:“叫我想一想。”外孙女嫁回自己身边,自然是好姻缘,只是王德普的婚事有安乐长公主把持着,她顶多递个话,只不过今天看长公主对女儿省亲格外重视,也许有戏? 另边厢,王希音跟着母亲出来,三太太对她道:“你大姑姑今日回来要住一宿,若是跟老夫人住也还好,若她想去绣楼感怀一下,你须得先去拾掇一番。” 王希音忍不住问:“娘,杨家表妹要是住下来是跟我一起么?” 三太太奇道:“自然与你大姑姑了,你想与她一起玩?” 王希音连忙摇头,知道自己说差了话,顺势要溜:“二娘说自个儿头疼,今日大姑姑回来都不曾见,我去看看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0.第一百七十章 此为防盗章  王希音正院一行十分顺利, 不仅叫上雪芽带了淳哥儿, 还另有两个婆子提着给二房孩子的见面礼在后面跟着。 可见刘氏气归气, 到正事上也不会含糊。兄弟阋墙的是持家大忌,即便是到了内里撕破脸的地步, 明面上也要让大家看到父慈子孝, 兄友弟恭的影子。 “三小姐c四少爷快请!”二房的大丫鬟得了回话, 殷勤地引路:“我们奶奶正念着您呢,可巧您就来了。”她不待守在门边的小丫鬟打帘, 亲手扶过门帘:“大小姐和二小姐这些年也想您想得紧。” 一个丫鬟,话倒是比谁都多。王希音微笑抬眼, 漠视了丫鬟光洁的面颊和眉梢间的谄媚:“多谢姐姐引路。”一抬下颔,让夏樱塞了个小红包堵嘴。 丫鬟面色微僵,口道:“奴婢应当做的。”快步下去茶水间了。 “静姐儿,真是想死伯娘了!”到了小院的正屋,王希音还没站稳就被抱了个满怀,顿时香粉气扑鼻而来:“这是淳哥儿吧,转眼儿都这么大了,好孩子, 瞧这小脸跟你爹爹真像。”二奶奶拉着淳哥儿上下打量:“可是不认得伯娘?当年你二伯离京的时候, 你还没出生呢!” 王希音见淳哥儿说不上话,连忙拉了拉他衣袖:“二伯母, 希音给您请安了!”听到姐姐说话, 淳哥儿也跟着行礼。 “都是好孩子, 咱们一家人不行这一套。”二奶奶拉了姐弟二人道。 “是, 希音知道伯父和伯娘最疼我们了。”王希音笑嘻嘻地道,又指了雪芽:“方才在正堂,祖母说只顾着让您和二伯父回来休息,却忘了问您这边可还有甚么缺的,特指使了雪芽姐姐给您看看。” “元娘c二娘还站着做甚么,快过来。”二奶奶招呼一直立在一旁的两姐妹:“瞧瞧你们三妹,当年点大的小人儿现在都能帮你祖母理事了,你们这当姐姐的可不如她。” “大姐姐c二姐姐好。”王希音甜甜地行礼:“伯娘快别夸我了,也就是在府里面跑跑腿,哪算得上理事。倒是姐姐们这些年在外面一定见识了不少事,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好姐姐们可要跟希音多说说呢。” 二八华年的王元娘听了就掩嘴直笑,她声音有些尖,一腔官话板得过正:“多年未见,三妹妹嘴儿真是甜得很,怕是祖母没少赏你糖吃。”她目光一斜,看见淳哥儿:“四弟恐怕认不得我罢?” 淳哥儿方才也跟着王希音叫过大姐姐,尤其是元娘和二娘差了三岁,不说姿态身形,个头都差了不少,他自然知道这是二房长女:“祖母和阿娘也跟我说过大姐姐的,淳哥儿自然认得。嗯据说大姐姐字写得很好?” “那我呢?”还不等王元娘一脸得意地回话,她身侧的二娘忍不住道:“祖母和五婶有跟你提过我吗?” “都说过的,阿娘说二姐姐的绣工特别好,常让我阿姐向你学习呢。”淳哥儿憨笑着抓抓鬓角,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话没说完耳朵根就红透了。 王二娘嘻嘻笑起来,她跟王希音只差两岁,幼时常在一起玩耍,也算熟悉:“你也学女红勒?”话尾带了点地方味儿。 王元娘连忙咳嗽一声,二娘立刻涨红了脸把嘴闭上。 “学了些日子,还有好些不会呢,总说二姐姐绣花最好看,可要好好教我。”知道淳哥儿能背出她教的话已经不容易,再让他说谎恐怕会露馅,王希音暗自庆幸王二娘把话题抛给了她,对两姐妹的眉眼官司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姐妹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呢,都别站着了,坐下说。”二奶奶笑吟吟道。 王希音看了一圈,诧异地问:“二伯娘,怎么不见二伯父和大哥三哥?” 有丫鬟过来奉茶,人影遮挡倒是没看清二奶奶神色,只听她说:“这一回来,你三哥就缠着你二伯父要再看看京城跟他走时有什么变化,瞧,刚放好箱笼就出去了,约摸着再有一会儿也回来了。”她举了茶盏:“这是凤冈的茶,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王希音也不过是在二房略坐了坐,见二伯母端了茶,想着这会儿是见不到二伯父和两位堂哥了。念着马上到下朝时辰,她就告辞带着淳哥儿出来,同行的除了拿二房回礼的婆子还有个二房大丫鬟,叫金铃的,带了一盒子贵州茶饼给五房送去。 “回来了?”王希音回五房院落时,五爷也在,他跟五奶奶一站一坐,不像刚才在谈话似的,瞧见王希音进来,五奶奶从手中活计上抬了头问道。 “父亲c母亲。”王希音问了礼把二房的回礼说了,就跟着淳哥儿在旁站着,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对五爷这个父亲,她也不是不敬爱,只是八年间五爷就在书房起居,又极少过问家里的事,两边都有些生疏。 王敬也意识到了,他假意咳嗽一声,道:“静姐儿去见你二伯母没说什么失礼的话罢?”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此言一出,不说王希音,便是五奶奶也皱了眉头。 “我听说贵州风土跟京城迥异,想着向大姐姐和二姐姐请教,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嫌我事多。”王希音斟酌着有些小忐忑地说。 由于是幼子,家里宠爱得紧,王敬少时也常与人问山寻川,倒没有那一肚子的迂腐,听了这话满是赞同地点头:“云贵风俗与北方差异较大,尤其是那边苗人群居,很是有些稀奇的物事。”说着,他脸上也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你有时间要多向你大姐姐c二姐姐请教,一家人合该亲近些,知道了吗?” “是,父亲。”王希音盯着裙裾道。 得了回应,王敬便不再说她,而是叫了淳哥儿到跟前问他课程。到底是苦读出身,淳哥儿的底子只消两三个问题就让王敬探了出来。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儿子学问还算扎实,只是这股子板正的劲头却不知随了谁,王敬自己曾是个招猫逗狗的主儿,哪里想过亲生儿子会是个小学究。 这边父子两个说学问,五奶奶也放下针线将王希音拉去东厢房说话。 “二伯父带着大哥三哥出去了,不曾见到。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王希音把之前的情形复述一遍,问道。 五奶奶也没想到洗尘宴还没吃,王二爷就敢带着儿子出门,看样子这趟回来王二爷心里恐怕还有别的想头,且还跟国公夫人的心思相左。 她无意搀和婆母与庶子间的事情,尤其五爷不是长子,她也不是宗妇,把小家守住就比甚么也稳妥。只是想到刚才五爷提到二房的话,看样子他还极看重与二爷的兄弟情谊的。 “你二伯父事忙,一时见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见了你二伯母,想必你二伯父回来也会知道你的孝心。”五奶奶安慰女儿:“一会儿你祖父回来就要开宴了,你父亲刚到家还有些箱笼要我盯着收拾,静儿替娘去趟大厨房罢,看看灶房婆子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希音点点头,出门时看见正院淳哥儿鹌鹑似的站在父亲面前,而王敬却是一脸不耐地与他说着话。她目光停顿一下就错开了。父亲和淳哥儿性子截然不同倒不是没原因的,虽然淳哥儿也是幼子,但他是在国公府气氛低沉的环境下出生长大的,又跟在对子孙严格要求的平阳公身后教养,耳濡目染下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少年人的活泼。 对此,王希音也很发愁。可她只是姐姐,自己还出不得二门,又如何能带弟弟去散心,也就二哥偶尔来请安时会带他们姐弟在京城玩一圈。要是父亲看出淳哥儿不对,能多带他出去走走也好,毕竟这些年他对淳哥儿也确实少了几分教导。 “刘家姐姐!”厨房那边,刚从五房院子出来的大丫鬟金铃不知怎么绕了去,正在门口招呼谁。那声响并不大,却惹得厨房里大大小小的丫头都瞄了一眼。 正在灶台检查几盘凉菜的媳妇子闻言抬了头,见了来人先没应,而是沉声对小丫头们训了一句:“好好干活,别四处张望。”方袖手出来:“金铃姑娘,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金铃讪笑着就塞了个秀囊过去:“好姐姐,几年不见还是这般年轻,到底还是府里的水土养人。” 管灶台的媳妇娘家姓刘,当年曾在二房服侍过,就在二房离京的前些日子不知得罪了哪个,被遣到了二门边上。一别八年,金铃也没想到她竟然成了灶台的管事。 “这都多少年了,还叫我甚么姐姐,”媳妇子倒是张开手握住了那个精致的秀囊,大剌剌地拎在眼前看,嘴里还说着:“我男人在前院做事,你跟着他们叫我陆井家的罢。”看到金铃僵住的嘴角,陆井家的嘲讽地将秀囊丢回去:“在灶台沾的满手油,姑娘有什么事先说了吧,免得一会儿落满身油烟味儿。” 陆家算是平阳公府里比较大的一房家生子,主子身边的人大多出身陆家,而那叫陆井的更是这陆家的嫡支长子,国公府下人都传他是预定了的第二任大管家。 张嬷嬷一进去就讪笑着给王希音请安,接着赔罪道:“是奴婢没管教好这些丫头,闹出事来叫姐儿不快,奴婢难辞其咎。” 油嘴滑舌的腔调直让陈嬷嬷低头理袖口。 王希音示意夏椿扶起她,笑道:“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儿了,您行事周到都是看着的,只是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听夏樱提了一句,并不十分清楚,还请嬷嬷跟我好好说说。” 张嬷嬷看了眼坐着的陈嬷嬷,又去看王希音含笑的小脸,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三小姐叫那个跛脚的婆子坐着,却叫她站着回话是个甚么道理?况且夏樱说的本就是件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张嬷嬷随手都能撒出一把来,其实并不耐烦回这种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1.第一百七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话音一落, 张成的脸色就尴尬起来,踟躇道:“也是我没看好表弟, 席上也不曾与外祖父多说什么, 就让我带表弟去吧。” 王希音也不推辞, 当即笑道:“那就麻烦表哥了。” 待出门时,张成看着夏樱和秋槿依旧跟着, 蹙了眉去看王希音。 王希音懒得与他打眉眼官司,只道:“表哥可是觉得这二人服侍的不够?”她招手让院子里站着的两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过来:“你们跟着四少爷和表少爷, 再有什么回来报给我听。” 张成自然不愿意再有丫鬟去, 夏樱还好说, 那个穿墨青比甲的丫头之前就在书房侍立。虽然他自恃问心无愧,也防不住小丫头不分情理呀。 然而他现在是看出来了,这王家表妹铁了心是要这些丫头过去的。国公府的教养不过如此,他倒要看看一会儿这种下人在国公爷面前诽谤他这个正经表少爷的时候, 国公爷可会容她们放肆! “表妹, 须知女子以贞静c柔顺为要。你好自为之罢。”言罢,甩袖离去。 “表哥慢走。”王希音礼数自始至终并不曾错。 一路上, 四个丫鬟跟在身后,颇有几分浩浩汤汤之感。张成觉出表妹对自己的不信任后,就有些憋气。尤其是丫头脚步声很轻, 只有那个墨青比甲,叫秋槿的丫头手里提着竹藤篮子里砚台碎块相击发出的声音。疾行过去, 竟是连方才与他“相谈甚欢”的表弟都不曾开口。 眼见要到国公爷的书房, 不说不行了。张成犹豫了下:“表弟, 一会儿跟国公爷” “我自会以实相告。”淳哥儿还有些气张成方才的话,地说。 “这,这是自然。”张成这会儿终于觉出这表弟耿直的性子,往日跟邻里大放厥词的口才,在四个丫鬟的注视下,竟有些张不开嘴:“方才却是你不曾接住” “表少爷,这边有石子,您慢些走。”夏樱忽道,引着两人绕过一棵桂树,书房就在眼前。 “放肆。”张成恼道:“我与表弟说话,哪有你开口的资格。” 夏樱二话不说,直接跪到地上,身后三个丫鬟一起跪下:“表少爷息怒。” 有个书童在旁边探了头,瞄了眼情况连忙缩回,不知去向。 “表哥,夏樱姐姐不过是提醒你看路,这是她职责所在,你为何要罚她?”淳哥儿知道夏樱是姐姐的得力丫鬟,往日伺候也很经心,便是五奶奶也是奖的多,何曾见她被旁人训成这样。 张成嘴里发苦,他家下人连上灶房的婆子也不过五个,还都是母亲陪嫁来的。据说当年母亲陪来的更多,却都不知去向。他毕竟才十三岁,家里下人少又不常见,即便觉出自己是被夏樱阴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刚才那句放肆还是他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四少爷,表少爷。”就在张成不知该如何做的时候,一个穿茶色衣裳的小厮过来,他一个行礼的动作,袖口的暗纹就在阳光下一闪而过:“二少爷让小的过来问问发生了何事。” 淳哥儿见了他眼睛都亮了:“二哥也在!”他脸上笑开了,伸手去拉那个小厮:“宝平,快带我去见二哥!” 叫宝平的小厮笑道:“二少爷此时在书房,听见声音,这才叫小的来看看。”他眼睛利,扫了一下各人神态就猜了个七七八八:“表少爷,可是下人伺候的不尽心?小的僭越一句,毕竟是内院来的,哪里想不到也是有的,您要实在气不过,小的这就教人领她们到三小姐那受训。” 这小厮话里话外都是内院c三小姐的,无非是想告诫张成,这些丫鬟到底是别人家的,要真是大事,他这般训斥也就罢了,些许小事再闹下去,怕有些不好看。 张成有那么一瞬间真想开口喊人把这些丫鬟拉回去,却是淳哥儿先说了:“夏樱姐姐不过是要张表哥看路,谁知表哥怎的就气了。我要见祖父,是姐姐让夏樱姐姐带我来的,你可别让她走。” 宝平当下笑道:“既是如此,表少爷就宽恕则个。”他对四个丫鬟冷眼扫过:“让主子发怒,却是你们的过错,现在暂且记下,回去要找三小姐领训,知道了么?” 因着宝平是公主府出身,那里到底是大房,他又是二少爷王德普身边服侍的,说的话在国公府有些威严。夏樱等人齐齐应是,又向张成赔了罪才站起来。 张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这府里的主子下人在一唱一和,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这时候,他也晓得自己再争犟无用,不吭声跟着宝平去了国公府前院的小书房。 这书房挂着一个小字,是国公爷日常休憩的地方,谈事待客的是前院另一处,是以并没什么忌讳。 宝平引他们去的也并非小书房的正厅,而是东厢,一个少年正斜倚在东厢罗汉床上拿了本蓝皮册子读着,他一身桔梗色底宝相花暗纹的斜纹绫直裰,腰间围着墨缠金丝绦,岁寒三友的玉佩缀着,一派闲适懒怠的模样。 见了淳哥儿进来,他秀长的眉毛一弯,桃花也似眼眸光彩滟涟,眼尾微翘,不提自勾的嘴角掀起:“不是去后院了么,怎的又过来了。”正是平阳公世子与安乐长公主的独子,二少爷王德普。 “二哥!”淳哥儿欢快地过去,刚要说什么,想到秋槿提着的篮子,又蔫吧了下来:“二哥,祖父给我的澄泥砚碎了,我是来给祖父赔礼的。” 王德普伸手捏捏淳哥儿小脸,他手指修长,经年练武又骨节分明,十分好看:“一方砚台罢了,回头二哥再给你个更好的。”不得不说,护犊子方面,这王家兄妹却是自成一派。 兄姐的宠溺并没让淳哥儿有半分轻松,他拧着小眉头,较真地说:“砚台事小,可那是祖父给我的开蒙礼,没有看护好是我失责,该向祖父请罪。” 王德普记得那方砚台。 确切说,他也有一方差不多的。 平阳公这一代对子孙礼教十分看重,大约也是现在盛世太平,军功难以出头的缘故,从世子那一辈就开始敦促读书了。而开蒙又是男孩子读书的开端,在平阳公看来是重中之重,是以每有男婴出生,他便广寻名贵墨石,找名家为子孙打磨砚台,历经三年铸成。 说是砚台,却也是平阳公对子孙的殷切期待,因为太过庞大,实用价值其实已经不太高了,做观赏看却是一件珍品。 王德普曾见过淳哥儿对那方大禹治水砚台的看重,却不想竟然会碎掉。 “怎么碎的?”因为砚台过大,淳哥儿力有不逮,自拿出后不曾挪动过,便是他有心去推也推不开几分。这么一听,王德普就觉出不对。 果然,淳哥儿抿了小嘴,没好气地道:“今日张表哥要去我书房查我功课,看到了砚台端起来观赏了一会儿,放回去时没有稳住就也是我没接住。”他到底是个憨厚孩子,没有把责任全推给张成。 王德普这才瞭了一眼同在屋里的张成。 那眼神似冰,全没有看淳哥儿时的温润柔和,让张成打了个颤,之前在王希音那儿狡辩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二表哥好。”张成适时行了个礼。 王德普没有回礼,依旧歪歪斜斜地靠在软枕上,没有握书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腰间玉佩,在张成额头冒汗的时候,才慢慢开口:“张表弟对淳哥儿的功课十分看重啊”往日不常来,每次必去淳哥儿书房,打着查功课的名义寻摸淳哥儿的东西。 这种事,王家都心知肚明,只到底是亲戚,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能打发出去的,王德普从不曾过问。却没想到,这倒养肥了张家的胆子。 “不知表弟觉得淳哥儿的《幼学琼林》哪里读的不好?” 淳哥儿在一旁嘟囔:“表哥今天什么都没有问我。”便是之前也不过问两句,有时点评的还跟他答的全不一样。 张成额头的汗滴了下来,他今天一进书房就被那方砚台吸引住了,哪里还顾得上问淳哥儿什么,不就是孩童开蒙么,百家姓c千字文,他都是读完了的,谁耐烦理会一个小孩子的功课。 王德普的话像是揭了他一层皮,他涨红的脸恨不能滴出血来。 “宝平,把那篮子拿给祖母去,既然张表弟喜欢,就让二姑母一并带回张家罢。”王德普对张成笑笑,转头又摸摸淳哥儿小脑袋:“行了,叫你姐姐看见,又要给你挂个油瓶在嘴上。把怪样子收收,一会儿祖父回来,让他再给你寻个好的,这回不雕大禹治水,雕个纪昌学射,如何?” “我想要愚公移山。”淳哥儿道,每每姐姐看他习字,私下里总要感慨一句“勤能补拙”,他也知道自己天分比不得堂哥,只好自己勉力自己。 王德普笑了:“别听你姐姐的,咱们淳哥儿小呢,便是二哥有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能三日背过《幼学琼林》。” 淳哥儿眼睛亮亮,羞羞地笑了。 宝平瞄了眼自家少爷,撇嘴:您是没背过,拿过去当天您就垫了桌脚,接着看《资治通鉴》去了 是客套话,但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怪异非常。 王希音勉强笑笑:“我却是用过午饭了。”又对身边的丫鬟:“给表姑娘装几碟糕点c蜜饯罢。” 杨芝珍无所谓地踱步到窗前:“我母亲以前就住在这座小楼里么?” “是,大姑姑出阁前都是在这里的,这小楼上下三层,共十个房间,三楼如今是我的卧房,东西还有两个暖阁,表妹看看哪间喜欢,且在这儿休息一下。”王希音秉着地主之谊说道。 “那二楼呢?”杨芝珍问。 “二楼我顺着大姑姑当年的布置,还是作书房用。”平阳公府两代都只有一个嫡女,自然可以独享绣楼。虽然王希音不是出身承爵的长房,但嫡女该有的配置她都是有的。 杨芝珍眨眨眼:“表姐一直沿用我母亲的布置?那我就住二楼好了,这样也能多感受一下母亲当年的情形。” 王希音微微皱眉:“二楼房间倒是有,只是两间暖阁一个住了我一个腿脚不便的嬷嬷,另一间留作丫鬟歇脚的地方了,表妹去住还不如三楼清静。” “这有什么,”杨芝珍不以为意:“姐姐身边竟然还有腿脚不便的下人,将她挪出去就是了。” 此时端着碟子上来的正是陈嬷嬷,她见王希音不喜的心情已经露到脸上,笑着道:“表姑娘所言甚是,只二楼房间叫奴婢占了些日子,要彻底清理打扫才能迎表姑娘去住,奴婢这就叫丫头们给表姑娘收拾。” 杨芝珍看了眼陈嬷嬷,不满道:“表姐,你的婆子好不规矩,主子说话说插嘴就插嘴,也太肆意了些!” 王希音连强笑都笑不出来,冷着脸道:“陈嬷嬷是祖母给我的教养嬷嬷,要是规矩差了,表妹自去说与祖母罢。” 杨芝珍一噎。 初见面的表姐妹就这样存了隔阂。 陈嬷嬷觉得要王希音学会表面功夫真乃任重而道远,她将盘子放到八仙桌上,与王希音道:“都是姑娘体恤奴婢,叫奴婢忘了形。奴婢这就去腾屋子,姑娘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王希音今日也是撞了煞神,前头被当娘的教训了一顿德性学识,后头又被闺女说了句不规矩,她再是好性儿也忍不下这口气,因此语气还是的:“表妹既然不喜欢三楼,就自己挑个合眼的先过了午休罢。” 杨芝珍却也不示弱,她仰着头:“表姐待客之道,我是领教了,这绣楼早已不是我娘的地方,却是我打扰了主子家,我还是与娘一起好了。”说完就起身,告辞也不,叫了自己带来的丫鬟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2.第一百七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五奶奶佯作没看见二奶奶欲言又止的模样, 应了是,让元嬷嬷去领正在跟王元娘和王二娘说话的王希音。 爷们儿那边早走得不见人影, 约莫出了二门不拘去哪里还会续一摊, 这话五爷在席上说了不止三遍。五奶奶也不指望他回来的第一晚能在自己房里歇了, 只想着回去打发人去前院问一遭,也好明日刘氏问起来有个应对。 那边小刘氏扶着国公夫人回正院,一路上轻声细语,哪怕路旁有个小石子也要提醒,那战战兢兢的模样, 混似当年她刚从刘家住进国公府一般体贴尽心。便是明知她有事相求的刘氏,也忍不住软和了面容。 良久,在正厅饮了茶,小刘氏还一副忐忑的模样不肯走,刘氏叹口气:“罢了, 有话就说。” 小刘氏一双大眼瞄去, 很是乖巧地从椅面滑下,跪在地上:“姑母,侄女知道错了,这些年侄女在贵州,无时不想着姑母的悉心教导,养育孩儿才懂得姑母的一片苦心。”她原还是声线清晰, 讲到后来忍不住哽咽, 陪侍丫鬟也俱都低头。 哪怕知道这是小刘氏的惺惺作态, 对着好歹在膝下教养成人的侄女, 刘氏到底还是心软,她道:“路是你自己选的,什么苦都得你自己受。”看着小刘氏瑟缩的模样,刘氏揉着眉心:“我知你是有事求我,直说了罢。” 小刘氏抹抹泪,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却不肯坐,站在厅中,双手绞着帕子,半晌才支吾道:“侄女做错了事,受了苦是侄女该的,只是侄女的几个孩子”她连忙捂了嘴,把哭腔咽下去,续道:“年前,二爷已经给国公爷和您来了信,元娘跟贵州本地的一户人家定了亲,那户人家是个好的,只是贵州的地界儿能有几个人家比得上咱们京城的更何况二爷官微言轻,这一个还是苦求来的。”小刘氏偷眼看去,见刘氏闭目养神,眉间散不去的郁气,便改了口风:“可怜我的宝哥儿和二娘,在贵州事忙,本就无暇教导他们,若是日后又在当地嫁娶,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她的话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正厅沉寂良久,刘氏掀开了一条眼缝,道:“宝哥儿和二娘被你教导的很好,我这到底是被他们叫祖母的,这么好的孩子我自然见不得他们嫁娶不如意。现在说着就要过冬了,先生们也要准备回家,等明年开春我会让帐房交上这两个孩子的束修。”刘氏自忖能收留两个孩子已经是她仁至义尽,至于二爷的官位,还轮不到她一个妇道人家开口。 小刘氏也没指着刘氏会帮二爷留京,毕竟当初将二爷一竿子支到贵州的就是她,能留下两个孩子也不错,二娘乖巧宝哥儿可爱,再怎么说他们身上也有刘家的血脉,在刘氏膝下承欢久了,没准也能让刘氏不再怨恨二房。 夜了,二房院子的西厢,王元娘和王二娘正挤在一处梳洗。虽说两个姑娘,一个已经定亲,另一个也到了豆蔻年华,很不该再跟父母同住,只是国公夫人好似忘了这茬一般。便是刚满十一岁的宝哥儿也只得跟着自家哥哥去前院挤在一处。 王二娘在泡脚,她先是看着丫鬟给自己搓洗,觉得没意思了,又去看别的丫鬟伺候大姐洗脸。自打娘回来,告诉她们祖母答应让自己和宝哥儿留在京城,大姐就再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这让王二娘有点不太适应,她自觉跟元娘关系十分的好,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元娘冷待。于是,她没话找话道:“阿姐,你说现在京城都流行什么花式啊?” 咣当,有丫鬟碰到了铜盆架子。王元娘厉声道:“滚出去,这是怎么伺候的!到廊子里跪着!” 霎时屋子就跟被冰冻了一般冷寂,那丫鬟早吓软在地上,是旁的丫鬟连拉带扯将她拖了出去。王元娘不再让人伺候,扯过旁人捧着的面巾胡乱擦把脸丢进铜盆里:“把这盆水给那蹄子顶着,洒出去一点就去周嬷嬷那里学规矩罢。” 王二娘只觉得脚腕被人捏得紧,她忍不住嘶了一声,伺候她的小丫鬟一脸惊恐地松了手,发着抖不敢多做事。二娘看着姐姐盛怒的背影,有点委屈又有点同情地低声道:“已经好了,你去把水倒了吧。” 小丫鬟如蒙大赦,端上盆秉着呼吸从王元娘身侧躬身而过。 有旁的丫鬟给二娘套上袜子和软鞋,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去铺好的床边,经过元娘时,二娘欲言又止,刚要说什么,元娘呼地转过身,与妹妹打了个正着。二娘不知怎的,连忙把眼睛错开,权当没见到姐姐横眉竖目的样子。 “快去歇着,天正凉呢,什么话待会儿说。”王元娘平了两个呼吸,道。 “哎,姐姐也赶紧过来。”听了元娘的话,二娘欢快地说。 王元娘不再理她,招手叫丫鬟拿来自己的披风,抬脚就要出门。 “大小姐,夜风太凉,您有什么事让奴婢去办罢。”王元娘身边的大丫鬟说道。 “父亲回来了没有?”王元娘问。 那丫鬟一向是个耳聪目明的,忙道:“二爷刚差了人回来说今天在前院歇了,要跟五爷把酒言欢呢。” 王元娘“嗯”了一声,出门夺了守门丫鬟的灯笼,直冲冲地往东厢去。 此时的二奶奶正在写信,刚听见丫鬟道了声“大小姐”门就被王元娘推开了。 二奶奶皱了眉,将写好的信收起来,去看气鼓鼓的女儿:“这是怎么了?” “娘,您跟父亲还有大哥c二妹和小弟都留在京城,为什么让我嫁在贵州?”王元娘怨忿不已,一想到全家人都留在繁华的京城,而自己还要回那个偏远c穷困的地方,王元娘就满心的愤懑。若说起来,贵州倒也有体面人家,可是二爷官职低,上任的又是贵州下县,是以见识过京城繁华的王元娘自打去那边就没将什么看得进眼。 “这是什么话。”二奶奶不悦道:“那门亲事便是在京城也是数得着,若不是咱们过去,哪里还轮得到你。” 却说王元娘定亲的人家,是镇守西南边陲的楚西王府大公子,虽是庶出,元娘嫁去也是续弦,但这大公子到底占着长的名分,他的姨娘是楚西王爱妾,两人一子三女,直把御钦的王妃挤到王府角落守着尚且年幼的嫡子过日子。 这般人家对平阳公庶支出身的王元娘已经是极好的缘分。且二奶奶没说的是,若二爷此次捞不到留京的职位,以后少不得还要托楚西王府做事,是以元娘这门亲说什么也断不得。 “说什么轮不到我,这样的亲事您拿去问问静姐儿,既是庶子又是填房,过去就给人当后娘的,哪个媒人来做媒,不说五奶奶,祖母都该把人打出去!”王元娘越说越委屈:“王府又怎的,不还是守在那偏僻地方,一辈子挪不得窝。” “胡闹!”二奶奶肃了脸色:“你是已经订了亲的,礼法上就已经是楚西王府的人,这事没得商量。”她见女儿还是一脸倔犟,皱着的眉不曾松开:“你这门亲当初可是你爹和我好说歹说才凑成的,王爷轻易回不得京,那大公子却是没人能拦的,更何况”她压低声音:“世子还没请封,以你那庶婆婆得宠的劲头,以后王府是谁家的还两说呢。” 庶婆婆! 这又是戳在王元娘心上的一根刺,大约出身庶支的缘故,身为二房嫡女的王元娘十分在意嫡庶身份,她眼看着二房因是庶出被祖母挤压得喘不过气,只想着以后嫁个嫡子,过彻底扬眉吐气的日子。可定了这个庶长子,头上立时就有了两尊婆婆,那嫡婆婆说是不管事,可她当庶子媳妇的,嫡婆婆给她点颜色就够她喝一壶了。还有那个始终封不上侧妃的庶婆婆,把持楚西王的宠爱这么多年,想见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找这样的人家,倒不如在京里,便宜哪个京城官宦人家找个家世清白c人又上进的过得舒服。 这般想着,王元娘更是不满:“您也说这没定呢,楚西王府有嫡子,作甚要将王位传给庶子?这里头不定还有什么道道,那哪里是什么富贵乡,根本就是个虎狼窝!” 啪!二奶奶将案几上的镇纸摔出响声:“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这是为人子媳该讲的?快给我回屋去,把你那糊涂想法收收,再这样下去我就让周嬷嬷教教你规矩!” 周嬷嬷是王元娘和王二娘的教习嬷嬷,据说是宫里出来的,为人十分严厉板正,尤其瞧不得小姑娘嬉笑,人人都说她看着有几分古怪。是以王元娘总拿让周嬷嬷教规矩当幌子吓唬小丫鬟,哪里想到如今又被母亲用同样的话给她。 顿时一副受了屈辱的模样,王元娘嘤的一声,捂着脸跑回西厢去了。 “二奶奶,您看大小姐”瞧着两个主子置了气,二奶奶身边的嬷嬷适时道:“要么奴婢过去再劝劝大小姐?” 二奶奶也不过就是训训女儿,把她的歪心思打消掉,闻言只说:“不用过去了,让她自己想清楚。这路都是自己走的,我这当娘的能做都做了。”最后到底没忍住为自己辩解了几句:“你说楚西王府有什么不好,但凡京城有更好的人家,我能不给大姐儿想着?这门亲,就是国公爷都首肯的,偏她脑袋里都是浆糊,什么也看不明白!” 那嬷嬷连忙过去给二奶奶顺气:“奶奶您一番苦心,大小姐总会知道的,姑娘亲您,才会不想嫁得太远。您把道理都说清楚了,大小姐这么懂事,又怎么还会怪您。” 二奶奶叹口气:“儿女都是债啊哎,最好她能想明白。” 三太太是知道老夫人此行目的的,实话讲,她不太愿意掺和这些。但打断骨头连着筋,元娘的事情处理不好闹出来,是国公府的姑娘们一齐丢脸,大房只有一个儿子无所谓,可她还有一个姑娘啊。因此知道静姐儿和淳哥儿平安回来,三太太还顾不上去见子女,听到丫鬟传讯,稍作收拾就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3.第一百七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二嫂。”三太太连忙起身,让旁边的仆妇退下:“不过两句话的事, 您倒是亲自过来了。” 二太太一脸的假笑:“都是为了我家那个冤孽, 我这做亲娘的不来又能如何?”她又指了赵氏:“你瞧,为了元娘的事, 这做嫂嫂的连夫君都顾不上也跟着,真是委屈我们宜娘了。” 赵氏连忙道:“娘说这话我就不依了, 都是一家人,我又是长嫂, 哪有对妹妹们不管不顾的道理。”说罢还拿那双盈盈春目看向三太太:“您说是吧, 三婶。” 三太太的眉心更疼了, 倒是瞧不出这个赵氏恁的会灌汤。在正院时,二太太还咬死了不说一句元娘的事, 如今都能带着她亲自来看怎么给薛府赔礼了。不过赵氏一个小辈,还不至于让三太太多顾忌, 她并未回答赵氏的话, 却是对二太太道:“嫂嫂刚才说对礼单还有些改动,不知道是怎么个想法?” 二太太讪讪笑, 看了下儿媳妇。 赵氏乖巧地道:“儿媳去看看茶水可有煮好。”便行礼带着二房跟来的丫鬟退下了, 临关门特特看了眼屋里其他的仆妇和丫鬟,到底没说话, 默默出去。 “这弟妹,我有些话想私下与你说说。”二太太自然也注意到这些站如钟的下人, 见眼风不好使, 硬着头皮道。 “这里也没有外人, 二嫂直说无妨。”三太太含笑道。这屋里的下人可不都是他们三房的,还有老夫人刘氏手下直管的管事婆子,岂是她一个代管的儿媳妇能指使动的。看着二太太憋着一脸血色,隐约要带气的样子,三太太心下一叹:“说句不当讲的,嫂子要是对给薛府的事有什么别的想头,还是要跟娘说,我这里不过奉命行事。”她倒不是对二房示弱,实在是为了这么件事得罪二房很不值当,虽然三太太从没有抱着跟二房亲密相处的想法。 二太太坐不住了,这个梁氏分明就是给她难看。任谁都知道老夫人跟二房,尤其是跟她有间隙,出了事还让她去找老夫人,这不明摆着看她的笑话么?她兀自气了半天,话都要说不利索了,抖着嗓子道:“三弟妹果真是做大事的人,嫂子的一点小忙都不放在眼里了。”她站起来,梗着脖子:“既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三弟妹理事了。”甩袖出门。 “太太,您看这二太太是个甚么意思?”元嬷嬷一直在旁边看着,忍不住上前问道。 三太太又揉上了眉心:“管她甚么意思,左右不会是甚么正经事。”不然这个二嫂也不会巴巴跑过来舍近求远地找她了:“薛府的事先搁着吧,你支个人去看看二太太有没有去正院,若是没去半个时辰后就把这事跟老夫人说。” “哎。”元嬷嬷应下。 却说赵氏还在茶水间跟伺候茶水的二等丫鬟柔声问话,突然听到厅堂门响,就见二太太气呼呼地冲了出来。她不禁有些头大,早上说得好好的,怎么没一会儿婆母就被三婶气出来了?之前还家里给她说过两句婆母的“光辉事迹”,她还当这是个能隐忍会做人的人物,如今看来竟是个草包! 她这个婆婆也就是沾了老夫人亲侄女这个身份的光了。 “娘,您这是怎么?”赵氏过去扶住二太太。 “这个老五媳妇恁的气人!”刚走出院子没有两步,二太太就道:“当着那么多下人就把我撅回来了!她不就是看着如今老夫人对我还在气头上么?真以为自己个儿是国公府的一把手了,我呸!” “娘!”赵氏皱眉,有些鄙夷婆婆的粗鲁,但还是耐着性子压下声音:“这儿还没走远呢,会教人听到的。” 二太太也不是不管不顾的性子,只是她在边疆当小官夫人做久了,行事难免被下面的人带偏,又教人奉承惯了,轻易不肯受气才会这般。若是在老夫人面前,忍气就忍了,可三太太是她弟妹,被弟妹这般推搪,二太太可受不住。 “好了,我知道。”发泄过,二太太的语气也平静下来,只是攥着儿媳妇的手还是死紧死紧:“这条路不通,难不成真的要去找老夫人?” 赵氏吃疼,抽了一口凉气:“娘”她叫一声,见婆婆一双眼盯着自己,又不敢抱屈,转而道:“三婶什么也不问就不给办,确实太过欺人。不过这事,儿媳觉得您要找老夫人也是站得住理的。” “说来听听?” “您想啊,薛大人年岁大了元娘两倍不止,若真想通过这般手段娶妻,御史可不会干看着的。他必是有所顾忌,只想着咱们为了女儿家的名声匆匆把元娘嫁他。但要是咱们硬气些,只说那是长辈对晚辈的开导,既全了薛大人的面子,又保住了元娘,岂不两全?”赵氏对二太太那薛大人妄图轻薄元娘的说辞犹自存疑,但她也知道薛平负未及不惑就做到左丞,辅佐丞相绝不是个能轻易得罪的。所以拒婚这事,不通过老夫人的身份手段,真的很难办到。 虽然赵氏想不出婆婆为何宁可得罪英年左丞也要推掉这门亲事,但为了让婆母亲近自己自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了。 二太太心里实在割舍不下楚西王府的联姻。尤其是对着薛府,她总有那么一两分的心虚,保不齐薛府捏着鼻子要了元娘,他们二房搭进去一个女儿却什么也得不到。倒不如趁现在一切没有定论把事情搅黄。至于楚西王府的看法元娘都跟楚西王府的大爷过了小定了,只等着明年过门。王府距离京城千里之外,这消息一来一回,没准儿元娘都嫁进去了,他们才知道呢? 婆媳两个各怀心思,最终二太太还是咬着牙去了正院。 刘氏叫了二娘和王希音过来给自己念经,既然已经定下二娘留在身边,现在就让她习惯为祖母尽孝是必要的。 “老夫人,二太太来了。”雪菊过来轻声道。 “娘!”王二娘眼睛亮了,就想站起来。经文她念得不如王希音顺溜,还让祖母纠正了好几个乡音,王二娘在这里如坐针毡。 刘氏放下佛珠轻咳一声。 王二娘如霜打的茄子,蔫蔫跪回蒲团上继续盯着经书。 “姑母。”二太太笑着进门,仿佛没有看见小女儿委屈的模样:“今日得闲给您做了两碟点心,不知道这些年过去可还能合您的口味?” 刘氏皱眉,被雪芽搀扶着从蒲团上站起身:“出去说。”明知道她在念佛还闯进来,又寻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想必她这个好侄女又要有什么歪主意了。 佛门清净,刘氏也不想让家里的污糟被菩萨听到。 果然,待到小刘氏期期艾艾把心里过了许多遍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刘氏已经觉得没什么能在惊吓住她的了。 “你说,只当薛平负是元娘的长辈,让他认下之前是在开导元娘?”饶是刘氏见惯大风大浪,重复起来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小刘氏道:“姑母,这里面本就有误会。昨天晚上我仔细问了元娘,她也说是去找二娘和静姐儿一时找不到人才发了委屈,却不巧教薛大人看见,被大人宽慰了几句。哪成想落到那贼心的蹄子眼里成了这般模样。”她拿帕子抹干净眼角的泪,膝行两步:“姑母,元娘也是小没经过事,那薛大人随便用个甚么手段就把她骗了去,这我我可怜的元娘!” “住嘴!”刘氏厉声打断了小刘氏的哭嚎,“你这是要把脏水往薛家人身上泼了?!你用你的脑子想想!这样的事,薛家到底会不会认!”前因后果昨晚上已经把前院后院涉及到的人都狠狠敲打询问过了,元娘用的甚么借口,从哪个角门出的新房院子,又怎么遇见的薛平负,哪里都逃不开国公府下人的眼睛! 只不过两人在石亭坐下,元娘让身边的丫鬟把自家的下人都支走,只有薛家的小厮把风,这才让那个倒霉的丫鬟撞破了。 薛平负在这件事里确实有些行为失常,多少有顺水推舟的意思,但他绝对不是主动勾|引的那个。若是真如小刘氏所说,平阳公府对薛家表态之前是薛大人以长辈的名义安慰小辈,不叫全京城看了笑话才怪。试问一个寻常的安慰,又怎么会让平阳公府大张旗鼓地上门送礼? 退一步讲,就是真去送了,一个不成叫薛家人恼羞成怒把事情闹将开来,吃亏不还是女方。 刘氏恨不能敲开小刘氏的脑袋,好生看看这个做人亲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薛家薛家如何不会认?”小刘氏把赵氏说给她的话倾倒出来:“薛大人位高权重一定爱惜羽毛,他强娶元娘御史也不会同意的,咱们这般做是正好全了双方面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其实从心底,二太太就觉得事情发生时,薛平负未必没有占女儿便宜的意思。毕竟他岁数这般大,想娶个二八年华的官家女儿并不那么容易。 然而刘氏还没有糊涂,她冷笑道:“当了几年官太太果然不简单,如今连御史也认得了?也对,这件事抖搂出去,御史肯定会参一本,但他们参的不是薛家,而是咱们平阳公府!参咱们教女无方,大庭广众,公然亲近外男,而且还是朝廷命官!”刘氏真的对小刘氏的偏执有些目瞪口呆,即便她已经把话全部说到,多严重的后果也说了,小刘氏还是觉得此计可行。 “姑母,侄女知道当年侄女做事伤了姑母的心。可您怎么罚侄女,侄女都认了。但元娘是无辜的啊!她还那么年轻,有美好的亲事在身上,您怎么能忍心剥夺了她的幸福她,她身上也流着咱们刘家的血脉呀!” 刘氏只觉自己气得眼前发黑,强撑着道:“你给我把你当家的叫过来!让他跟我说,你们二房到底要怎么做!”明明昨晚都说好了的,今天又变成这样,刘氏现在恨不得把二房全部踢出京城,再不看见他们一丝一毫。 王希音艳羡道:“四姐姐的小院好别致。” 梁荻低头浅笑不语,还是梁荔道:“静姐儿春日再来,四妹妹还在那边栽了葡萄,说是要在底下编秋千,到时咱们一起玩。” 王希音听着更是神往,平阳公府占地不小,却分不到姑娘的小院,只有一座绣楼,那花园都是有定制的,轮不到姑娘自己去布置,她早就想要个属于自己的院子了。 “不过啊,咱们最会布置院子的还是大姐姐,”梁荔俏皮地眨眨眼:“静姐儿上回来还是中秋给祖母请安罢?要不要求求大姐姐去她院子瞧一眼,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咯!” 梁蕊先虚点了梁荔额头一记笑骂道:“亏你也是做姐姐的,净拿我们说话,怎的不叫静姐儿去瞧瞧你那乱草垛子!” “嘻嘻,”梁荔嬉皮笑脸,凑过去跟王希音耳语:“大姐姐这是害羞了呢!” 二门上还摆着李家送来的聘礼,王希音看着梁蕊面若红霞的俏脸,也笑道:“我还没恭喜大姐姐呢,就可惜我还没见过大姐夫,等到时候还要姐夫给我大红包!” “哎呀!”一向稳重的梁蕊彻底羞了,“静姐儿可不要学你二表姐,她最是不正经了!” 姐妹几个哪见过大姐儿这般模样,俱都低头笑了起来,气氛倒也融洽。 坐了没一会儿,王希音又提到梁锦:“锦表姐身子不适,我先前还不知道,如今听说了,怎么也该去看一遭。” 梁荔低头抿了口果茶,梁荻揪着帕子,却是梁蕊笑着道:“应该的,锦姐儿也歇了一日,倒没听说再叫过太医院的人,想必不是甚么大事,咱们姐妹都该去看一看。” 梁荔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梁荻连忙拉她袖子,梁荔这才不再做怪样子,一同道:“一起去罢,舅舅前儿给了我院子一筐金桔,我尝了两个实在甜得很,也给三妹妹拿去尝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4.第一百七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晚宴用得倒也顺当, 只是结束时五奶奶想扶着刘氏回主院,却被小刘氏拦下道:“散了席怕是管事们还要回话,弟妹事忙, 我送姑母回去也是一样的。” 五奶奶看着默不作声的刘氏, 想着再深的隔阂这也是亲姑侄俩,她何必横在中间做恶人, 便顺势道:“那就请二嫂多担待了。”又对刘氏道:“娘,我见过管事再给您请安。” 刘氏点了头:“叫静姐儿跟着, 若是晚了差个丫头说声, 也不用来请安了。” 五奶奶佯作没看见二奶奶欲言又止的模样,应了是, 让元嬷嬷去领正在跟王元娘和王二娘说话的王希音。 爷们儿那边早走得不见人影,约莫出了二门不拘去哪里还会续一摊, 这话五爷在席上说了不止三遍。五奶奶也不指望他回来的第一晚能在自己房里歇了, 只想着回去打发人去前院问一遭,也好明日刘氏问起来有个应对。 那边小刘氏扶着国公夫人回正院,一路上轻声细语,哪怕路旁有个小石子也要提醒, 那战战兢兢的模样, 混似当年她刚从刘家住进国公府一般体贴尽心。便是明知她有事相求的刘氏,也忍不住软和了面容。 良久, 在正厅饮了茶, 小刘氏还一副忐忑的模样不肯走, 刘氏叹口气:“罢了, 有话就说。” 小刘氏一双大眼瞄去,很是乖巧地从椅面滑下,跪在地上:“姑母,侄女知道错了,这些年侄女在贵州,无时不想着姑母的悉心教导,养育孩儿才懂得姑母的一片苦心。”她原还是声线清晰,讲到后来忍不住哽咽,陪侍丫鬟也俱都低头。 哪怕知道这是小刘氏的惺惺作态,对着好歹在膝下教养成人的侄女,刘氏到底还是心软,她道:“路是你自己选的,什么苦都得你自己受。”看着小刘氏瑟缩的模样,刘氏揉着眉心:“我知你是有事求我,直说了罢。” 小刘氏抹抹泪,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却不肯坐,站在厅中,双手绞着帕子,半晌才支吾道:“侄女做错了事,受了苦是侄女该的,只是侄女的几个孩子”她连忙捂了嘴,把哭腔咽下去,续道:“年前,二爷已经给国公爷和您来了信,元娘跟贵州本地的一户人家定了亲,那户人家是个好的,只是贵州的地界儿能有几个人家比得上咱们京城的更何况二爷官微言轻,这一个还是苦求来的。”小刘氏偷眼看去,见刘氏闭目养神,眉间散不去的郁气,便改了口风:“可怜我的宝哥儿和二娘,在贵州事忙,本就无暇教导他们,若是日后又在当地嫁娶,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她的话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正厅沉寂良久,刘氏掀开了一条眼缝,道:“宝哥儿和二娘被你教导的很好,我这到底是被他们叫祖母的,这么好的孩子我自然见不得他们嫁娶不如意。现在说着就要过冬了,先生们也要准备回家,等明年开春我会让帐房交上这两个孩子的束修。”刘氏自忖能收留两个孩子已经是她仁至义尽,至于二爷的官位,还轮不到她一个妇道人家开口。 小刘氏也没指着刘氏会帮二爷留京,毕竟当初将二爷一竿子支到贵州的就是她,能留下两个孩子也不错,二娘乖巧宝哥儿可爱,再怎么说他们身上也有刘家的血脉,在刘氏膝下承欢久了,没准也能让刘氏不再怨恨二房。 夜了,二房院子的西厢,王元娘和王二娘正挤在一处梳洗。虽说两个姑娘,一个已经定亲,另一个也到了豆蔻年华,很不该再跟父母同住,只是国公夫人好似忘了这茬一般。便是刚满十一岁的宝哥儿也只得跟着自家哥哥去前院挤在一处。 王二娘在泡脚,她先是看着丫鬟给自己搓洗,觉得没意思了,又去看别的丫鬟伺候大姐洗脸。自打娘回来,告诉她们祖母答应让自己和宝哥儿留在京城,大姐就再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这让王二娘有点不太适应,她自觉跟元娘关系十分的好,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元娘冷待。于是,她没话找话道:“阿姐,你说现在京城都流行什么花式啊?” 咣当,有丫鬟碰到了铜盆架子。王元娘厉声道:“滚出去,这是怎么伺候的!到廊子里跪着!” 霎时屋子就跟被冰冻了一般冷寂,那丫鬟早吓软在地上,是旁的丫鬟连拉带扯将她拖了出去。王元娘不再让人伺候,扯过旁人捧着的面巾胡乱擦把脸丢进铜盆里:“把这盆水给那蹄子顶着,洒出去一点就去周嬷嬷那里学规矩罢。” 王二娘只觉得脚腕被人捏得紧,她忍不住嘶了一声,伺候她的小丫鬟一脸惊恐地松了手,发着抖不敢多做事。二娘看着姐姐盛怒的背影,有点委屈又有点同情地低声道:“已经好了,你去把水倒了吧。” 小丫鬟如蒙大赦,端上盆秉着呼吸从王元娘身侧躬身而过。 有旁的丫鬟给二娘套上袜子和软鞋,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去铺好的床边,经过元娘时,二娘欲言又止,刚要说什么,元娘呼地转过身,与妹妹打了个正着。二娘不知怎的,连忙把眼睛错开,权当没见到姐姐横眉竖目的样子。 “快去歇着,天正凉呢,什么话待会儿说。”王元娘平了两个呼吸,道。 “哎,姐姐也赶紧过来。”听了元娘的话,二娘欢快地说。 王元娘不再理她,招手叫丫鬟拿来自己的披风,抬脚就要出门。 “大小姐,夜风太凉,您有什么事让奴婢去办罢。”王元娘身边的大丫鬟说道。 “父亲回来了没有?”王元娘问。 那丫鬟一向是个耳聪目明的,忙道:“二爷刚差了人回来说今天在前院歇了,要跟五爷把酒言欢呢。” 王元娘“嗯”了一声,出门夺了守门丫鬟的灯笼,直冲冲地往东厢去。 此时的二奶奶正在写信,刚听见丫鬟道了声“大小姐”门就被王元娘推开了。 二奶奶皱了眉,将写好的信收起来,去看气鼓鼓的女儿:“这是怎么了?” “娘,您跟父亲还有大哥c二妹和小弟都留在京城,为什么让我嫁在贵州?”王元娘怨忿不已,一想到全家人都留在繁华的京城,而自己还要回那个偏远c穷困的地方,王元娘就满心的愤懑。若说起来,贵州倒也有体面人家,可是二爷官职低,上任的又是贵州下县,是以见识过京城繁华的王元娘自打去那边就没将什么看得进眼。 “这是什么话。”二奶奶不悦道:“那门亲事便是在京城也是数得着,若不是咱们过去,哪里还轮得到你。” 却说王元娘定亲的人家,是镇守西南边陲的楚西王府大公子,虽是庶出,元娘嫁去也是续弦,但这大公子到底占着长的名分,他的姨娘是楚西王爱妾,两人一子三女,直把御钦的王妃挤到王府角落守着尚且年幼的嫡子过日子。 这般人家对平阳公庶支出身的王元娘已经是极好的缘分。且二奶奶没说的是,若二爷此次捞不到留京的职位,以后少不得还要托楚西王府做事,是以元娘这门亲说什么也断不得。 “说什么轮不到我,这样的亲事您拿去问问静姐儿,既是庶子又是填房,过去就给人当后娘的,哪个媒人来做媒,不说五奶奶,祖母都该把人打出去!”王元娘越说越委屈:“王府又怎的,不还是守在那偏僻地方,一辈子挪不得窝。” “胡闹!”二奶奶肃了脸色:“你是已经订了亲的,礼法上就已经是楚西王府的人,这事没得商量。”她见女儿还是一脸倔犟,皱着的眉不曾松开:“你这门亲当初可是你爹和我好说歹说才凑成的,王爷轻易回不得京,那大公子却是没人能拦的,更何况”她压低声音:“世子还没请封,以你那庶婆婆得宠的劲头,以后王府是谁家的还两说呢。” 庶婆婆! 这又是戳在王元娘心上的一根刺,大约出身庶支的缘故,身为二房嫡女的王元娘十分在意嫡庶身份,她眼看着二房因是庶出被祖母挤压得喘不过气,只想着以后嫁个嫡子,过彻底扬眉吐气的日子。可定了这个庶长子,头上立时就有了两尊婆婆,那嫡婆婆说是不管事,可她当庶子媳妇的,嫡婆婆给她点颜色就够她喝一壶了。还有那个始终封不上侧妃的庶婆婆,把持楚西王的宠爱这么多年,想见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找这样的人家,倒不如在京里,便宜哪个京城官宦人家找个家世清白c人又上进的过得舒服。 这般想着,王元娘更是不满:“您也说这没定呢,楚西王府有嫡子,作甚要将王位传给庶子?这里头不定还有什么道道,那哪里是什么富贵乡,根本就是个虎狼窝!” 啪!二奶奶将案几上的镇纸摔出响声:“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这是为人子媳该讲的?快给我回屋去,把你那糊涂想法收收,再这样下去我就让周嬷嬷教教你规矩!” 周嬷嬷是王元娘和王二娘的教习嬷嬷,据说是宫里出来的,为人十分严厉板正,尤其瞧不得小姑娘嬉笑,人人都说她看着有几分古怪。是以王元娘总拿让周嬷嬷教规矩当幌子吓唬小丫鬟,哪里想到如今又被母亲用同样的话给她。 顿时一副受了屈辱的模样,王元娘嘤的一声,捂着脸跑回西厢去了。 “二奶奶,您看大小姐”瞧着两个主子置了气,二奶奶身边的嬷嬷适时道:“要么奴婢过去再劝劝大小姐?” 二奶奶也不过就是训训女儿,把她的歪心思打消掉,闻言只说:“不用过去了,让她自己想清楚。这路都是自己走的,我这当娘的能做都做了。”最后到底没忍住为自己辩解了几句:“你说楚西王府有什么不好,但凡京城有更好的人家,我能不给大姐儿想着?这门亲,就是国公爷都首肯的,偏她脑袋里都是浆糊,什么也看不明白!” 那嬷嬷连忙过去给二奶奶顺气:“奶奶您一番苦心,大小姐总会知道的,姑娘亲您,才会不想嫁得太远。您把道理都说清楚了,大小姐这么懂事,又怎么还会怪您。” 二奶奶叹口气:“儿女都是债啊哎,最好她能想明白。” 陈婆子笑着应是,拿了雪芽奉上的契约看也不看就沾着印泥按了手印。 因此陈婆子是匆匆被叫过来的,还有包袱没有收拾,告个罪就退下了。三太太送了她两步,回转后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问婆婆关于陈婆子的事。 却是刘氏先开了口:“你是想问她的底细?”她看着已经被丫鬟们合上的门扉,似乎能透过去看到陈婆子离去时迟缓的背影:“她是宫里出来的,曾经是先祥太妃身边的女官,知道这些就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5.第一百七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可是”王希音迟疑道:“张嬷嬷是母亲的人, 我又怎么敢擅自教训她。” 陈嬷嬷扶了她坐下,将热茶放在她手心,才道:“姑娘这话, 叫太太听见可是要伤了太太的心的。姑娘是太太身上掉下的肉, 跟姑娘比婆子这般做奴才的又算得了什么?您是敬重太太才避着张嬷嬷, 但您发现她不堪重用,更要对太太进言才是。还是那句话,您是主子,她是奴婢,您一句话能决定她的生死,又何必忌讳她。” 手中的茶热气腾腾, 熏得王希音脸颊有些热,她不得不承认面对张嬷嬷她是有些怕的。不仅是张嬷嬷,三太太身边的婆子丫鬟,她其实都不太亲近。这大约还是之前留下的恐惧,那时候她被疏忽得狠了,也听过这些奴婢在后背非议自己的嘴脸, 元嬷嬷还好些也不过对她极为冷淡。 王希音知道自己是主子,可她这个无视了亲弟弟的主子怎么想怎么少些底气,哪怕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也帮着母亲和祖母管些小事, 但她还是免不了有些畏首畏尾。 “嗯, 是我想差了。”她语气有些低落。 陈嬷嬷并不知道王希音的心结, 见她这般不由有些心疼。这几日, 三房人的行径,陈嬷嬷都看在眼里,不晓得是不是单独住在绣楼的缘故,三姑娘对三太太亲近是亲近,但相处间总是少了些味道。 再对上四少爷淳哥儿就更古怪了。姐弟情深是有的,但王希音对淳哥儿的看重比平常姐弟还郑重。不说没有姐弟争怀,要是有个什么关于淳哥儿的事,王希音怕是比三太太还要经心。得亏这淳哥儿是个憨实性子,不然就只这个姐姐能把他惯坏。 陈嬷嬷温热粗糙的手搭上王希音白嫩的手背,如寻常长辈一般道:“姑娘无须挂怀,这也是您敬重太太的过。”她不会过分探究王家三房的事情,只是教导王希音却是老夫人刘氏特意嘱咐过她的。因此,陈嬷嬷又道:“如今您是小主子,万事有太太给您顶着,可您总有自己做主的时候,那会儿您再避着,会叫奴婢们看轻。当奴才的都捧高踩低,柿子拣软的捏,您得自己先立起来才行。” “不过”见自己几句话还拉不回王希音明显低落的情绪,陈嬷嬷转开了话题:“今天的事,不知道姑娘是怎么看的?”虽说丫头们还在问话,可堂上那些对词已经能让在场的人有个大致决断了。 王希音撇撇嘴:“无非是夏樱想提拔她那个妹妹,她晓得我看重淳哥儿,就想从这件事上让她妹妹在我这儿记上号。那小朵今年才进来的,虽是小丫头也一直没干过粗活,都是在庭前伺候。我知道她的心思,往日也想着夏樱活计做得不错,有点私心也情有可原,但今天,哎”她叹口气:“这也太过了些,便是想让亲妹子出头,也不能踩着别个小丫头上来呀,更何况她还拿淳哥儿说事哼。” 陈嬷嬷点点头:“那姑娘打算怎么罚她们?” “我想着”王希音蹙了眉头,不太确定道:“夏樱扣她三个月月钱,小朵要么遣回家,要么留在我这儿不提等。倒不是别的,这丫头今天看着不是个得用的,留下她也不过是奖励夏樱这些年的忠心。而那三个小丫头各扣一个月月钱,如果那叫小蝉的说的是实话,也是她做事不稳定弄出了事端。” 对夏樱还是仁慈了些,不过也能看出王希音是个重情的好孩子。陈嬷嬷又道:“那张嬷嬷,您又是怎么看的?” “她”王希音这下真迟疑了,看了眼陈嬷嬷:“我会如实跟母亲说的,且看她在母亲那里也不得用,怕是母亲也知道她的为人,旁的我也管不了太多。” “姑娘要是不烦的话,老婆子再多问一句,您是打算怎么如实告诉太太的?”陈嬷嬷只作没看见王希音那一眼,这小姑娘怕是怀疑她跟张嬷嬷暗中争高低了。 王希音果然有些无措:“就说她,擅离职守,把她今日一问三不知的情况说给母亲罢。” 陈嬷嬷好脾气地笑,拿下王希音一直握着有些温凉的茶杯:“那您可有想过张嬷嬷与夏樱的联系呢?”见王希音带不出别的话,她只得自己道破了。看到小姑娘瞪大了眼,陈嬷嬷声音越发柔和:“今日是张嬷嬷当值,论理什么事都该她过问的。夏樱的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到张嬷嬷这里第一关都过不去,又怎么能传到您耳朵边。”这种下人间的小伎俩,陈嬷嬷也是见得多了:“没有跟张嬷嬷串好词,给夏樱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奴婢说句僭越的,夏樱能瞒得住您,却瞒不住张嬷嬷,全因为您心善,她恃宠而骄,张嬷嬷可没给过她什么宠。” “这这”王希音真的不曾想过她身边的大丫鬟会跟母亲的嬷嬷串通起来欺骗自己:“不会罢?” “您是觉得夏樱和张嬷嬷离得远不会这么做还是怎么不会?”陈嬷嬷相信,但凡王希音把今天的事说给三太太,三太太立马就能听出里面的关键,保不齐亲手将这两个奴婢看管起来。只是这样虽然保护了静姐儿,却没办法教她明白缘由。 “她们一个伺候母亲一个伺候我,根本就不在一处,为何要串通起来骗我?”王希音急道,她一直以为对身边人看得很透,把奶娘母女赶走后旁的就是再有小心思也在容忍范围内,她承认夏樱的胆子是自己惯出来的,但这里面又怎么会扯出来母亲身边的嬷嬷。 陈嬷嬷还是一径慢条斯理的腔调:“夏樱的小心思您瞧出来了,那您可有注意过张嬷嬷的心思?” “张嬷嬷我倒是不曾注意,在母亲那里也不是常见的”王希音脑中灵光一闪:“莫不是因为她在母亲那里不得重用,想讨好夏樱让我去跟母亲说?” “不得重用是真,想走您的路子也不假,但以奴婢来看,恐怕不是想让您在太太耳边替她说好话那般简单。”陈嬷嬷这回也不叫王希音自个猜想了,直接道:“今天这事要是没闹出来,您听了夏樱的话处罚了小丫头不说,必将再讲给太太。到时候太太一想,几个丫头都敢说少爷的闲话,肯定会让嬷嬷教训她们,这个人选不消说,元嬷嬷跟着太太,如今府里多事,太太不会让元嬷嬷去管几个小丫头,那肯定是让张嬷嬷管。只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哥儿身边总归是要有专门调|教下人的管事嬷嬷的,说不得这指派过去的嬷嬷最后会专管哥儿身边的事务。” 王希音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咬着牙道:“她们是想骗过我谋取淳哥儿身边的位置?”淳哥儿因为一直养在梁氏身边,除了幼时有奶娘喂奶,旁的一应事体都是梁氏和她身边的人手把手的做,从没想过给淳哥儿一个专门的嬷嬷。 只是如今淳哥儿将要长成,梁氏身上也有很多事,给淳哥儿身边添人势在必行。而这种事主子们一时想不到是有的,但那些下人一个个都盯着这些位子。 “夏樱让小朵在我这儿记了名,张嬷嬷也能去淳哥儿那管事落了活计,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王希音气笑了:“不行,我要跟母亲说说。” 她立时就要起身,还是被陈嬷嬷拦下:“姑娘莫急,这不过是奴婢的推断,具体如何您还得听了那些丫鬟得的供词才能做打算。” 到了午时,梁氏到底还是被刘氏留在正院用饭了,淳哥儿被闲暇的王敬叫去前边做学问,王希音草草用过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午休时翻来覆去不得入眠。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陈嬷嬷坐在墙边一针一线绣腰带的声音,旁的丫鬟都在一楼。 王希音想着嬷嬷的话,她曾经觉得自己的乳娘和翠生是坏了心肠的下人,赶走了她们自己身边就安生许多了。可现在才发现,每个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而这些不是一成不变的,自己作为主子还要随时注意到才行。 未时末,王希音已经在书房又写了几张字,而这会儿她的心情再不是上午亲自审人的兴奋,却是十分凝重。她突然明白作为主人,自己不是只有无条件享受仆从的服侍,还应该站得比她们高,想得比她们长远。 “姑娘,夏椿她们已经问完话了,您看什么时候得空去翻她们的供词?”陈嬷嬷走路不稳但声音很轻,行走间并不觉得她因跛脚而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王希音落了笔,立时有陈嬷嬷点上来的三等丫鬟伺候她擦手:“这会儿就行,叫她们到堂上候着。” “是。”陈嬷嬷应着,遣另一个三等丫鬟下去知会,自己扶着王希音下楼。 王希音反手搀了她:“嬷嬷,您腿脚不好,还是我扶着您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6.第一百七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刘氏喜极而泣:“娘一直担心你,听到好消息才睡了个安稳觉,偏你这孩子也不肯归家报喜,非得气我几个来回才算!”她一时喜一时怒,很是拍了拍儿子一把, 才道:“还有你媳妇儿,这些年你苦读后院也多亏了她持家教子, 你也要好好谢她。” 五爷佯作委屈:“您看您, 儿子不过两个月不在, 瞧着您不是婆婆, 倒像是俪娘亲母, 儿子在您面前都排不上号了!” 这话逗得刘氏哈哈大笑, 便是安乐长公主也拿帕子捂了嘴。只是笑声未落, 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从堂外传来:“到底是年轻人,五弟腿脚好使得很,下了马车谁也不看就冲进来,可见是想姑母想得紧了。” 刘氏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紧盯着跟随另一个较五爷年长的男人进屋的妇人,她三十来岁的年纪, 面上却有了几条纹路,冷眼看去竟跟刘氏有四五分相像。 “不孝子给母亲请安,愿母亲福寿绵延, 青山不老。”二爷王荣带着妻子和两双儿女给刘氏行大礼。 “起来吧。”八年不见, 当初意气风发的王家二爷也是满鬓白霜, 竟是比大爷王旻瞧着还要苍老些。刘氏合了合眼,权当没看见:“你们这一路疾行也是辛苦,路途可还顺利?”与见到王敬的亲切比起来,跟二房说话就好像见外客。 王荣声音低沉稍显沙哑:“一切顺利,劳母亲费心。”他一身墨青直裰,腰间仅一块三君子玉佩,不说与大爷c五爷相比,就是五爷的随从墨生瞧着也比他阔气。 堂堂国公府的二爷,从六品同知,穿成这样是要昭告天下,她这个嫡母不慈吗? 刘氏懒怠理会二房,刚说挥手让他们退下,之前那个面容与她仿佛的妇人开口道:“姑姑,这些年二爷和我远在贵州不能为姑姑尽孝,实在惭愧得紧,眼瞧着姑姑无恙,侄女就心安了!” 这妇人正是二房奶奶,刘氏的娘家侄女。刘氏出身神武将军府,可惜刘将军未能享福到天命之年早早故去,刘夫人先是丧子又是丧夫受不住打击也匆匆跟去,刘家彻底后继无人,她一时怜悯应下已经寡居多年想回娘家的嫂子,将侄女接在身边教养,打算着到了年纪便宜找个合适人家发嫁也算是为刘家在京城多留一条人脉。 哪成想这侄女心大,背着她与二爷私相授受,这让刘氏惊怒不已,若不是敬哥儿年纪不对,小刘氏岂不是还要勾|引敬哥儿?之后也是念及是亲侄女,依稀还有些想掌控庶子的想头,刘氏抬抬手就将这门亲事过了明路。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几年后又被侄女的先斩后奏阴了一把。 如此也不难明白刘氏对二房复杂又微妙的心思。 见上座的老妇人阖眼不语,小刘氏知道姑姑是彻底恼了自己,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尤其是安哥儿成亲在即,这针针线线都是您照看,我们做小辈的得您照拂实在是” “好了。”刘氏打断她:“月余的路程也没累到你的舌头,你们的院子已经清扫出来了,下去安置罢。” 小刘氏还要再说却被王荣拉住了,王荣躬身道:“是,母亲。贵州物产不丰,倒是有些苗家物件还算稀罕,不值什么,给侄子侄女图个新鲜。” 刘氏“嗯”了一声。 二房如潮水般狼狈地退出正院,有知机的丫鬟送走二房之际也一并把正堂的门合上只留下嫡支独处,纵然二房一别多年在国公府没了根基,但还是能够看出国公夫人对二房提防很深。 “娘”看着二哥一家连礼都没见全就走,王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忍不住道:“这么多年了,您又何必还生这么大的气,再者说” “再说你已经考上举人仕途不愁,要我这个老婆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是罢?”刘氏瞭了幼子一眼,道。 王敬摸摸鼻头,不说话了。 刘氏恨铁不成钢地敲打他:“考上举人了不起?你的好二哥两句话废掉你八年光阴,这八年,人家愣是从贵州一个下县做到同知了!你们哥俩是不是还觉得我仗势欺人?还做着兄弟齐心的美梦呢?”二房是刘氏心头软刺,简直戳一下就要爆发。王旻和王敬哪里敢再触她霉头,连忙跪下听训:“他要是念着你这个弟弟一点儿,当初就不该一声不吭地从你们那个好父亲手里要走这份差事!一家人什么不能摊开了说?他在防着谁,我这个行将就木c娘家式微的老太婆?错了!他在防着的是你们两兄弟!” 这时候,原该当大儿媳妇的上去给刘氏消火,可安乐长公主在椅子上坐得纹丝不动,低头能把袖口多看出一朵花儿来。五奶奶梁氏苦于是小儿媳妇不敢越俎代庖,只得让刘氏继续发泄:“老五,你觉得你考上举人,就万事不愁了?你想单凭着举人能出去就职了?我告诉你,休想!从现在开始,三年内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家读书,继续考进士。一次不成就再来一次,我供过你八年就能再供你八年,十八年,考不上,你就老在家罢!别拿你的举人名头出去给我丢人!” “现在是什么行情,别个看不懂,你们这两个读书人也不知道?咱们这种人家,哪个还敢出一丁点风头,不走得名正言顺,就等着上面整治罢。”刘氏气极反笑,嘿嘿两声:“等到你被参在家的时候,人家可就开始步步高升,仕途昌盛了,这些年他的资历上没少写功绩罢?” 王敬捅了火药,哪里敢多说,只拿眼儿巴巴地瞧自己大哥,但求大哥能救自己于水火。 王旻虽是跪着,后背却挺得很直,等到刘氏吁吁地缓了声气,他才稳着声线道:“娘,小五还不懂事,又少年功名,难免不够沉稳,您慢着教训便是,别气到自己。” 刘氏哼道:“少年功名,他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便是淳哥儿都已经知事,甚么少年,不过别人说个好听罢了。” 都知道她这是气话,但五爷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不服气的神情,刘氏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刚刚还因为幼子归来而热络的正堂,霎时间寂静无比。 就在众人惶惶寻思如何破冰之际,一个嫩嫩的声音无辜道:“祖母,淳哥儿饿了。” 循声看去,却是身着草青上襦鹅黄下裙的王希音睁着大大的眼睛在说话,而旁边跪着的淳哥儿还傻傻地看着自家阿姐,也不知他是紧张还是怎的,小肚子真的咕噜一声,在寂静的正堂十分响亮。 刘氏顿时一脸心疼,让贴身丫鬟带淳哥儿上前:“我的乖乖,可是饿着了?来,祖母这儿还有点心,先垫补着,马上开席,乖孙再忍忍哦。” 话题岔过去,正堂气氛就好烘起来了,五奶奶连忙告罪:“怪我疏忽,哥儿饿了也不曾察觉。娘,要不我去瞧瞧厨房备妥了么,也好早些开席。” 刘氏还没开腔,那边五爷就甩了话来:“娘刚夸你贤惠,现在又出这种漏子,真是不知所谓。” 这是丈夫归家对五奶奶说的第一句话,梁氏强忍着没把白眼翻出去,也奇异的她心里竟没有半分委屈和心酸,而是低着头只等刘氏说话。 “瞧时辰也差不多了,老五媳妇去罢,等老爷回来就开席。”刘氏挥了挥手,只当没看见五房小夫妻的情形,也默许五奶奶把才刚出声的王希音带了下去。 正堂的情形暂且不提,一出了院,身边只有亲信丫鬟和婆子,五奶奶一根手指就点到女儿额头:“甚么场景你也敢插话,真不怕你祖母怪罪!” 王希音若怕,之前也不会说话了,此时笑开了脸,道:“阿娘莫气,祖母都晓得的。”方才那样再说下去,要不得父亲又得跟祖母杠上,他们亲母子置气是无所谓,却苦了旁的人,到时候还是母亲两相斡旋,最后恐怕还要落一身的不是。 这种事情在这八年间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之前因为父亲肩负重任,祖母对他多有偏颇,甚么委屈都让母亲忍了,如今父亲中举,虽说是功臣,却也不是曾经那碰不得说不得的火药桶,王希音如此胡搅一番,也不会被责怪太重。 五奶奶也想到了这茬,心下叹气,五爷中举真是日子都好过了几分。她才不信刘氏关于五爷考进士的气话,到时候只消王敬在家乖两年,再在刘氏面前做个苦样子,刘氏只恨不能把心窝掏出来与他,哪里还会压着他继续苦读。 想罢,她也不再教训女儿,而是道:“我去厨房看看,你去库房找冯嬷嬷,把前些日子给二房小辈们备的礼亲自送去,你们几个兄弟姐妹还没厮见过,虽说都熟识但也要正经过礼才行。”她想了想,又道:“去之前到趟正院,看看你祖母身边雪字辈的丫鬟谁得闲,叫上跟你一同去。” 刘氏身边的一等丫鬟如今正是排行有雪字,说出去也能装个祖母给小辈送见面礼的样子,总比王希音独个儿过去好看的多。 “放心吧娘,我去找雪芽姐姐,之前我就瞧着是她领二伯父他们回院子的,现在应是还没回去伺候。”王希音胸有成竹道:“我会再看看淳哥儿能不能跟我一块去!” 五奶奶又笑着点点她:“鬼精灵。”真说起来,王希音小时还跟二房的四个兄妹一起玩过,反是淳哥儿在二房去贵州的第二年出生,堂兄姐都没有正式厮见,以后在旁的地方遇见难免会尴尬。 淳哥儿在那年,也是永远的,停留在九岁,一个将要被视作大人的年岁。 然后父亲无心读书,丢下她们母女二人外出周游散心。母亲万念俱灰,对女儿更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跟弟弟争母亲宠爱的王希音顿时发现生活没有任何希望,她喜爱的首饰c绣品都失了光彩,更甚者由于她漠视弟弟的事情暴露出来,全府上下对她都一副冷观嘲弄的态度。 直到有一天恍惚的王希音走到淳哥儿落水的池塘边,想着当初淳哥儿落水时体验到的是个什么滋味,想着想着,冰冷的池水就已经没过了她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7.第一百七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梁锦看着王希音, 勾勾唇,对另两个姑娘道:“你们念着人来了,都去烦她罢。” 那两个姑娘羞红了脸, 一个活泼些的跳起来邀王希音坐在她旁边:“静姐儿,可不要听你表姐乱说。” “我不听, ”王希音嬉笑道:“我就知道郑姐姐一点儿也不念着我。” “哎呀!”郑姓小姐说错了话,对笑倒的王希音和梁锦愤恨道:“怪道是两姐妹,嘴巴一样坏。” 王希音连忙哄她:“郑姐姐莫恼, 你不念着我,我念着姐姐呀。这不立刻就过来见姐姐了。” 郑宝琳是永年伯嫡孙女,豆蔻年华, 不过她到底性子泼辣些, 红了双颊也咬着牙道:“罢了罢了, 静姐儿当初对我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得多乖, 八成就是跟了锦姐儿才学坏的。” 梁锦笑嘻嘻的:“自个儿说错了话, 又怪到我身上。你见郡主说什么了?” 那另一个就是如今今上仅存的兄长,宁王家的怀远郡主刘迎。她是沉稳的性子, 见几个手帕交闹得欢,也一直拿帕子捂在唇边笑,发现话题被梁锦引到自己身上,娇嗔着:“提我作甚, 我可念着静姐儿念得很呢。” 郑宝琳求了饶:“都是我说错话, 自罚一杯。”她洒脱地举了茶盏一饮而尽:“都打住罢。”拉着王希音坐了还忍不住掐她一把, 低声抱怨:“好歹我们还挂着亲,这般挤兑我。”郑宝琳的祖母王氏是平阳公的妹妹,王希音要叫姑婆的,说起来郑宝琳也算是王希音表姐,不过这一表就有些远了,大家也没认真排过。 王希音搂住她的胳膊:“好姐姐,是我的错,我也敬你一杯如何?” “这还差不多。”郑宝琳喜滋滋地喝了,反正是茶水喝几杯也无妨,只是刚放了杯子她就皱了眉头:“静姐儿你刚从哪里来,一身的酒味。” 王希音一惊抬起手嗅了嗅袖口:“真的么?方才在凉亭见到大姐姐她们,说了两句话。” 提到二房的几个姐妹,屋里人除了薛盼媛外表情都有些微妙。大抵这些人都是大房子女,家里跟二房也有些说不清的纠纷,再加上梁锦这边事情更复杂些,她们才有这番表现。 “锦姐儿,这不是我说你,外头都是客,怎么能叫她们饮酒?”郑宝琳道:“没喝醉沾了酒气也失礼。” 梁锦淡然得很:“后院都是咱们亲近人家的家眷,反正也吃过宴席,不过就是耍耍,无碍的。”她问王希音:“喝得多么?要不要去我那里换身衣裳。” 既然已经叫郑宝琳闻出来了,王希音必定要换衣裳的。 “倒是喝的不多,不过还是借姐姐房间一用。”王希音吐吐舌头。 “你且去罢,再有什么使个人跟我说。”毕竟是很亲近的表妹,梁锦也不会特地找个丫鬟带王希音,挥挥手就叫她去换衣裳。 郑宝琳坐不住,起身道:“我陪着静姐儿去。”看样子还要好好说教王希音一顿。 王希音顿时软了腔调:“琳姐姐,我知道错啦,下次再不饮酒,可好?” “好与不好的再说,我今日可要说说你”姐妹两个竟是这般往外走去。 刘迎艳羡地看着出去的两人,她算是唯一在这里不沾亲不带故的了,哦,除了只眨着一双大眼不说一句的薛盼媛。 “琳姐儿这脾气。”梁锦也望着两人,笑着摇摇头。 “还是你家二房那两个太过了些。”碍于薛盼媛在,刘迎也只是含糊着说。 梁锦却分毫不在意薛盼媛是不是外人,漠然道:“那也是她们的事,祖父可都会看着的。” 刘迎欲言又止,再是二房跟大房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豚哥儿的一个儿子还要继承大房香火。真闹出来,二房固然脸上无光,难道大房就好看了?只是她知道梁锦性情高傲,说出来梁锦未必会听。 宁王府的情况跟宁国侯府说是相仿也有些不同,刘迎也没有嫡亲兄弟,但她有个庶出的弟弟,皇上早已降旨,因着弟弟刘逸是庶出,承爵后宁王由亲王降等到郡王,大抵也是为了安抚宁王府上下的心,跟着旨意一同来的还有册封她为怀远郡主,说到底皇上对早就成为闲散王爷的宁王还是有些苛刻。 梁锦那边的各怀心思不说,郑宝琳拉着王希音换衣裳还想再说她几句:“她们不懂规矩,你竟然也跟着胡闹,更何况又不都是自家人,还有外人在,那石家二小姐可是梁大小姐的小姑子,就这般大剌剌地喝了酒,回去石家要怎么看梁大小姐。” 王希音真是有些怕她,不过也是因为郑宝琳性子直爽,大抵能忍得住她这张嘴的都会喜欢她待人亲善,她换完衣裳,很是腻在郑宝琳身边歪缠了一阵子,郑宝珍才松了口,她难得扭捏了几下,问道:“你二哥今天来了么?” “来是来了,不过就在前院给侯爷行了礼,这会儿怕是已经走了。”见郑宝琳失望,王希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平白解释:“今天我父亲一同来的,所以不再用二哥接送我们啦。” 郑宝琳点头:“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你,那天你家设宴我们也该去的,只是我身子那阵子闹了点小恙”其实又哪里是身子不适,那天宴会打着赏枫叶的名头,大多是女眷去的。郑宝琳的母亲范氏是范丞相亲女,而打压勋爵的风气就是从丞相辅佐幼主开始的。可以说自打永年伯娶了范家的儿媳妇,他们就跟勋贵们划出了道儿。王敬苦读八年为的什么京城谁人不知,二房截胡是小事最根本还是上意严苛,这种情况下让范氏带着女儿去平阳公府可不就是挨白眼了么。 王希音握住了郑宝琳的手:“姐姐现在已经痊愈了罢,这会儿天正冷呢,偶有不适可一定要养着。”她也知道郑宝琳那天不会来,这在她理宾客名单的时候,三太太细细给她讲过的,不过这些事不是她们小姑娘能搀和的:“等明年开春,公主们从行宫回来,花会多得很,哪就差我家这一个了。” 郑宝琳哀怨地看了王希音一眼。可不就差她家的那个么,那天王德普肯定不会行了礼就离席的,说不得王家还借此机会看了一下京中贵女一想到这个,郑宝琳心里就酸水直冒。倒不是说其他人家就没有少年英才,实在是当年王德普在猎场一役俘获了多少京城女儿的心,更何况别个的都是好名声,王德普身上实实在在有皇上赐封的官职,这就成了其他儿郎不可逾越的丰碑了。 “说起来,今天怎么薛家小姐也在三姐姐这儿?”王希音可不敢在二哥的话题上扯远,连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郑宝琳捋捋袖口平复心情:“我跟郡主过来的时候,薛家小姐就在锦姐儿身边了。听说薛大人今天带着薛家小爷和小姐一同来的,不知是不是替我外祖父来登门?”宁国侯贺寿自然是广发请帖,可谁去谁不去里面也有门道,就如范丞相他必定是收了帖子的,但到了正日子又定是厚厚的一份大礼,哪怕女眷来,他也不会上门,顶多下次朝会与宁国侯见到了口称抱歉而已。 薛平负是范丞相的弟子,又是他现在的左膀右臂,郑宝琳对薛家倒是不陌生,但要说亲近却是绝无仅有的:“那薛家小姐我也是头一回见,倒是她哥哥我外祖父时不时要夸几句。” 王希音有些佩服薛明悟了,当年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从来都以为薛明悟是一举成名的,哪成想现在看来他早就在京城有了名气,就这个把月已经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夸奖他的话。换好衣裳,两人又去梁锦那里小坐一会儿,冬日天黑的早,也没说几句话各家就告辞了。 因着三太太还有想着再跟宁国侯夫人说几句话,王希音被梁锦拉着送客,不期然又碰见了穿着月白绣翠竹直裰披着毛领外衫的薛明悟,他只看了王希音一眼,就到车边等着妹妹了。 倒是薛盼媛委委屈屈地瞅着王希音:“静姐姐小气,阿秘都告诉姐姐乳名了,静姐姐竟是一个字也不肯跟阿秘说。” 王希音忙道:“之前匆忙没来得及,往后再不瞒着阿秘。” 小姑娘还是很好哄的,听了王希音几句好话就又笑着与她道别,被哥哥扶上马车。薛明悟要到前门才能骑马,如今不过是在二门接妹妹,对前来送别的梁锦和王希音颔首点头,话也不说坐在车夫边上离去。 梁锦抚掌而笑:“薛小爷果真风姿雅正。” 第四十三章 元嬷嬷把花生嚼得咯吱咯吱响,半晌才道:“我一个后院老婆子,哪里懂得这些,你怕是问错人了。” 陆井家的也不恼,竟还伸手替元嬷嬷捏起了花生,一粒粒饱满干净地放在另一个空置的盘子中:“嬷嬷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府里头什么情况您也都看在眼里。要说往日,我也不敢有这等想头,可如今张嬷嬷去了庄子,三小姐c四少爷也都长成,三太太身边正是需要咱们奴才出力的时候,奴婢旁的没有这伺候人也是老本行了。”终于是耐不住把真正目的说了出来。 元嬷嬷也不吃她剥的花生,袖了手道:“你倒是面皮厚,我记得张家的收了你做她干女儿罢,如今你踩着她想到太太身边来,却不知道她什么滋味?” 陆井家的咬咬牙,也是豁出去了:“我是给张嬷嬷磕过头,可我从二房出来再找差事是凭的自己,嫁到陆家是老夫人的恩典,这些都跟张嬷嬷没关系,她那会儿还想着法子把我拘束成灵芝那般,我哪里会肯。说是干娘,也就发月钱的时候是干娘,旁的时候她哪里管过我。”陆井家的看着元嬷嬷混不在意的模样,知道此时张嬷嬷已经彻底翻不了身,元嬷嬷也懒得做那痛打落水狗的掉价事儿,她撑不住跪在元嬷嬷面前:“您也知道,我一个采买来的丫头,被二房主子遗弃,哪里靠不着,不认下她又如何活得下去。只后来我进了陆家这才彻底安生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8.第一百七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刘氏看着蒋老夫人殷勤的面孔, 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说起来她和蒋老夫人算不得手帕交, 却也是往来交际总能见到的,哪成想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还要遭遇这些事。虽则刘氏的大儿子已是上封世子,但想起这几年幼子的事,她还是有些气闷和后怕。 说着,刘氏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哪里就是文曲星了, 我依稀记得姐姐的孙儿在哪家族学, 是不是明年就下场?” “是我娘家的族学, ”蒋老夫人连忙接道:“比不得别个,也就拘拘他的性子罢了。先生说至哥儿现在还有些欠缺,少说也要翻过明年再提下场的事儿。” 两人说着,王希音就带着淳哥儿拜见各家夫人来了。 全了礼,立马就有夫人拉了王希音的手, 道:“还是国公夫人教养的好, 瞧着姐儿模样性子真是样样好, 只恨不能是我家的姑娘。” 这话一出,厅堂就静了片刻。 王希音只觉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掌滑腻得很, 略略挣了下,垂手道:“太太谬赞了,希音顽劣, 当不起太太这般看重。” 那位夫人脸上的笑就这样凝滞片刻, 又强挤着呵呵两声:“这话说的。”却是再挤不出别的话来。 蒋老夫人看了全场, 嘴角微撇, 这般轻狂,不定是哪家新贵的家眷。平阳公的嫡孙女哪是这些人肖想得起的,便是有了这份心思也不能在明面上摆出来啊。 她看着王希音亭亭玉立在旁,十一岁的小姑娘生得比同龄高些,像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如一棵笔挺的小白杨,脸蛋白嫩圆润,一双杏眼清凌凌的好似含着光,睫毛的阴影洒在鼻梁上,樱粉的唇抿着,到底年纪小,恐是还有着对刚才那位夫人失礼的怨气。 这小姑娘相比时下京城最受推崇的身形是有些茁壮,但那股子倔生生的精神头实在喜人。蒋老夫人心里一叹,要不是家里失了爵位,这么好的小姑娘倒是可以为至哥儿求上一求。 现在么她看了眼几位夫人各色的面孔,借着喝茶掩去了神思。 “到祖母身边来。”刘氏出言打破寂静,她本是强势性子,只是国公夫人的名头戴了几十年,怎么也会做点面子功夫。说话的这个夫人是个面生的,倒是她旁边那个拧着帕子忐忑又尴尬的年轻媳妇有几分面善,像是洛阳杨家的女儿,吏部左侍郎的二子媳妇。平阳公夫人唯一的嫡女儿就嫁去了洛阳杨家,却是嫡支,王家和杨家是故交想罢,她就温言道:“我这个孙女儿被娇宠惯了,夫人不要见怪。”也不等那夫人回话,径自对王希音道:“见过礼,就带你弟弟去院子罢。今儿个咱们家也有娇客,都是你叫姐姐的,好好学学人家的礼数。” 王希音乖乖应是,拉着弟弟走了出去。 “阿姐,我们不去花园么?”淳哥儿懵懂地看着在厅堂外走廊徘徊的王希音,歪着头问。他的模样像极了五奶奶梁氏,只一双眼随了王家。 王希音确实不大想去,那几个跟着来的姐妹都是平阳公府往日亲近的人家,谁也与谁不陌生,只是越熟悉,王希音越知道她们要拉着她说些甚么,她实在有些不耐烦理会。 只是今儿个是给远在家乡的父亲庆功,她作为主人少不得要招待一二。 想着,王希音就对淳哥儿道:“一会儿前院开席,你去见过祖父罢,想必二哥也会来,跟着他行礼回话不要莽撞。” 淳哥儿如今已经七岁,倒是不适合再跟闺阁女儿玩耍,只是还没到十岁搬去外院的年纪,所以方才还是跟着王希音见的诸位夫人。 “知道了,阿姐。”大名无象的淳哥儿是个敦厚老实的孩子,也大约是他出生的这几年家里都在念叨功名c考学之类的话,倒把他说教的像个学子。他看着王希音遣丫鬟跟着自己,踟躇了下方说:“我也觉得阿姐样样好,阿姐不要恼了。” 小孩子还听不出刚才那位夫人说话的深意,只是单纯以为王希音不喜欢她的夸赞。 听了弟弟笨拙的安慰,王希音笑笑:“多谢阿弟,姐姐没事。去了前院要先拜见祖父才能随意行走,可记得了?”见他点头,她又对丫鬟道:“看好少爷,见过二少爷了再回来。” 目送淳哥儿离开,王希音轻轻叹了口气。立时有旁的丫鬟道:“四少爷懂事,三小姐不用太担心。” “我哪里是担心他。”王希音蹙眉又展开,轻步往花园里去了。 “静姐儿,你可是来了。”一进了花园,便听到一声招呼,却是个鹅蛋脸的姑娘,一双细眉弯弯,身着交领高腰襦裙,若草色底团花纹饰的上襦,茜色下裙,掐着深色束腰,更显得身姿婀娜,纤如扶柳。 王希音笑着应道:“刚去厅堂拜见了各位夫人,可让小表姨久等。”这是去年刚点为兵部尚书的朱大人家的嫡幼女,闺名安安的。论起来,王希音要叫那位已过不惑的朱大人一声舅姥爷,只因他是五奶奶王梁氏母亲,宁国侯夫人的亲弟弟。 朱安安显然没继承朱家圆润的身材,她十四岁的年纪,娇小纤细,现下挽了王希音的胳膊,冷眼瞧着两人竟像同龄一般。然而她自己似乎并不以为意,娇娇地道:“并不很久,只是好些日子没见你,想得很呢。”虽说两家的血脉关系已经有些远了,但京城里行走看的是人脉。朱家显然对平阳公这门姻亲很看重,往日年节总会有来往,因此互相并不生疏。 而朱安安是家里娇宠的小女儿,虽然年岁比王希音大了三个春秋,又长着一辈,但教养上与王希音这个五房嫡长女完全不同,两人说起话来,竟是这个被叫表姨的娇软一些。 “知道小表姨念着我,前些日子我家绣娘新得了本绣花册子,里面很是有些新鲜花样,一会儿让夏樱拿给表姑看看。”大约王希音也习惯了与这个表姨如此相处,径自拿出表姨最感兴趣的事物哄她。 朱安安果然笑眯了眼,若不是心底还能记起自己是长辈,恐怕她真该撒着娇说,就晓得静姐儿疼我。然而还不等她说话,院子又有人来了。 “好生偏心,只惦记你朱家表姨,瞧你们倒不是姨甥像是嫡亲姐妹似的。”人还没走近,抱怨先过来了。 王希音霎时只觉额角抽疼,笑着对这个穿樱色窄袖背子,宽下巴的圆眼姑娘道:“娇表姐勿恼,是希音腿脚慢了两步,才让小表姨上前接的。”她也不顾缠在身侧的朱安安,伸手拉了张娇,低语:“祖母一直念着您,晓得您今年及笄,留了些话与您,特特嘱咐我散了席,让夏椿领您过去。” 张娇这才转嗔为喜,反握住王希音的手,眼角带过朱安安一下,道:“那就多谢表妹了。”说罢也不理人,松了手就带着身边的小丫头嘀咕什么去了。 朱安安拿王希音挡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洗了三水的背子也穿得出来,褶裙都没烫过,就这也要来赴宴,真不怕招主家嫌弃!”她撇撇嘴,紧着王希音的胳膊:“平阳公夫人哪记得住她这个庶外孙女,不会又要你破费吧?”方才王希音的话她是听了个全,什么留了话,分明是拿东西打发这个张娇。 若说朱安安喜好时兴花样,也是与人互相交流,一本花样册子本就算不得什么,况且她有了新鲜玩意儿也会跟王希音分享。可这个张娇却不然,没个真金白银还真打发不走。 一点子头花c首饰,王希音还不会放在心上,这个娇表姐要真能被这般安抚下来,她不介意每次都破点财。 “表姨慎言罢,娇表姐家境差些,做妹妹的帮补不了别的,分些玩意儿与她也是应当的。”只要娇表姐别有旁的心思。 以朱安安的身份,自是不把张娇放在眼里的,只是耐不住张娇自己不知轻重,每每在平阳公府上与她争高低。也不想想出了平阳公府的宴席,她张娇还能再去哪家遇得上自己? 言语间,王希音又去招呼了别家的姑娘,都是与平阳公沾亲带故的,问候起来还算轻松。却是有一个浅红梅色单衣,素白镶蓝纹金边罗裙的少女有些眼生。 第十二章 晚宴用得倒也顺当,只是结束时五奶奶想扶着刘氏回主院,却被小刘氏拦下道:“散了席怕是管事们还要回话,弟妹事忙,我送姑母回去也是一样的。” 五奶奶看着默不作声的刘氏,想着再深的隔阂这也是亲姑侄俩,她何必横在中间做恶人,便顺势道:“那就请二嫂多担待了。”又对刘氏道:“娘,我见过管事再给您请安。” 刘氏点了头:“叫静姐儿跟着,若是晚了差个丫头说声,也不用来请安了。” 五奶奶佯作没看见二奶奶欲言又止的模样,应了是,让元嬷嬷去领正在跟王元娘和王二娘说话的王希音。 爷们儿那边早走得不见人影,约莫出了二门不拘去哪里还会续一摊,这话五爷在席上说了不止三遍。五奶奶也不指望他回来的第一晚能在自己房里歇了,只想着回去打发人去前院问一遭,也好明日刘氏问起来有个应对。 那边小刘氏扶着国公夫人回正院,一路上轻声细语,哪怕路旁有个小石子也要提醒,那战战兢兢的模样,混似当年她刚从刘家住进国公府一般体贴尽心。便是明知她有事相求的刘氏,也忍不住软和了面容。 良久,在正厅饮了茶,小刘氏还一副忐忑的模样不肯走,刘氏叹口气:“罢了,有话就说。” 小刘氏一双大眼瞄去,很是乖巧地从椅面滑下,跪在地上:“姑母,侄女知道错了,这些年侄女在贵州,无时不想着姑母的悉心教导,养育孩儿才懂得姑母的一片苦心。”她原还是声线清晰,讲到后来忍不住哽咽,陪侍丫鬟也俱都低头。 哪怕知道这是小刘氏的惺惺作态,对着好歹在膝下教养成人的侄女,刘氏到底还是心软,她道:“路是你自己选的,什么苦都得你自己受。”看着小刘氏瑟缩的模样,刘氏揉着眉心:“我知你是有事求我,直说了罢。” 小刘氏抹抹泪,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却不肯坐,站在厅中,双手绞着帕子,半晌才支吾道:“侄女做错了事,受了苦是侄女该的,只是侄女的几个孩子”她连忙捂了嘴,把哭腔咽下去,续道:“年前,二爷已经给国公爷和您来了信,元娘跟贵州本地的一户人家定了亲,那户人家是个好的,只是贵州的地界儿能有几个人家比得上咱们京城的更何况二爷官微言轻,这一个还是苦求来的。”小刘氏偷眼看去,见刘氏闭目养神,眉间散不去的郁气,便改了口风:“可怜我的宝哥儿和二娘,在贵州事忙,本就无暇教导他们,若是日后又在当地嫁娶,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她的话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正厅沉寂良久,刘氏掀开了一条眼缝,道:“宝哥儿和二娘被你教导的很好,我这到底是被他们叫祖母的,这么好的孩子我自然见不得他们嫁娶不如意。现在说着就要过冬了,先生们也要准备回家,等明年开春我会让帐房交上这两个孩子的束修。”刘氏自忖能收留两个孩子已经是她仁至义尽,至于二爷的官位,还轮不到她一个妇道人家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9.第一百七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丫鬟面色微僵, 口道:“奴婢应当做的。”快步下去茶水间了。 “静姐儿, 真是想死伯娘了!”到了小院的正屋, 王希音还没站稳就被抱了个满怀,顿时香粉气扑鼻而来:“这是淳哥儿吧, 转眼儿都这么大了,好孩子,瞧这小脸跟你爹爹真像。”二奶奶拉着淳哥儿上下打量:“可是不认得伯娘?当年你二伯离京的时候, 你还没出生呢!” 王希音见淳哥儿说不上话, 连忙拉了拉他衣袖:“二伯母, 希音给您请安了!”听到姐姐说话,淳哥儿也跟着行礼。 “都是好孩子,咱们一家人不行这一套。”二奶奶拉了姐弟二人道。 “是,希音知道伯父和伯娘最疼我们了。”王希音笑嘻嘻地道,又指了雪芽:“方才在正堂, 祖母说只顾着让您和二伯父回来休息, 却忘了问您这边可还有甚么缺的,特指使了雪芽姐姐给您看看。” “元娘c二娘还站着做甚么, 快过来。”二奶奶招呼一直立在一旁的两姐妹:“瞧瞧你们三妹,当年点大的小人儿现在都能帮你祖母理事了,你们这当姐姐的可不如她。” “大姐姐c二姐姐好。”王希音甜甜地行礼:“伯娘快别夸我了, 也就是在府里面跑跑腿,哪算得上理事。倒是姐姐们这些年在外面一定见识了不少事, 都说读万卷书, 行万里路, 好姐姐们可要跟希音多说说呢。” 二八华年的王元娘听了就掩嘴直笑,她声音有些尖,一腔官话板得过正:“多年未见,三妹妹嘴儿真是甜得很,怕是祖母没少赏你糖吃。”她目光一斜,看见淳哥儿:“四弟恐怕认不得我罢?” 淳哥儿方才也跟着王希音叫过大姐姐,尤其是元娘和二娘差了三岁,不说姿态身形,个头都差了不少,他自然知道这是二房长女:“祖母和阿娘也跟我说过大姐姐的,淳哥儿自然认得。嗯据说大姐姐字写得很好?” “那我呢?”还不等王元娘一脸得意地回话,她身侧的二娘忍不住道:“祖母和五婶有跟你提过我吗?” “都说过的,阿娘说二姐姐的绣工特别好,常让我阿姐向你学习呢。”淳哥儿憨笑着抓抓鬓角,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话没说完耳朵根就红透了。 王二娘嘻嘻笑起来,她跟王希音只差两岁,幼时常在一起玩耍,也算熟悉:“你也学女红勒?”话尾带了点地方味儿。 王元娘连忙咳嗽一声,二娘立刻涨红了脸把嘴闭上。 “学了些日子,还有好些不会呢,总说二姐姐绣花最好看,可要好好教我。”知道淳哥儿能背出她教的话已经不容易,再让他说谎恐怕会露馅,王希音暗自庆幸王二娘把话题抛给了她,对两姐妹的眉眼官司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姐妹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呢,都别站着了,坐下说。”二奶奶笑吟吟道。 王希音看了一圈,诧异地问:“二伯娘,怎么不见二伯父和大哥三哥?” 有丫鬟过来奉茶,人影遮挡倒是没看清二奶奶神色,只听她说:“这一回来,你三哥就缠着你二伯父要再看看京城跟他走时有什么变化,瞧,刚放好箱笼就出去了,约摸着再有一会儿也回来了。”她举了茶盏:“这是凤冈的茶,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王希音也不过是在二房略坐了坐,见二伯母端了茶,想着这会儿是见不到二伯父和两位堂哥了。念着马上到下朝时辰,她就告辞带着淳哥儿出来,同行的除了拿二房回礼的婆子还有个二房大丫鬟,叫金铃的,带了一盒子贵州茶饼给五房送去。 “回来了?”王希音回五房院落时,五爷也在,他跟五奶奶一站一坐,不像刚才在谈话似的,瞧见王希音进来,五奶奶从手中活计上抬了头问道。 “父亲c母亲。”王希音问了礼把二房的回礼说了,就跟着淳哥儿在旁站着,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对五爷这个父亲,她也不是不敬爱,只是八年间五爷就在书房起居,又极少过问家里的事,两边都有些生疏。 王敬也意识到了,他假意咳嗽一声,道:“静姐儿去见你二伯母没说什么失礼的话罢?”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此言一出,不说王希音,便是五奶奶也皱了眉头。 “我听说贵州风土跟京城迥异,想着向大姐姐和二姐姐请教,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嫌我事多。”王希音斟酌着有些小忐忑地说。 由于是幼子,家里宠爱得紧,王敬少时也常与人问山寻川,倒没有那一肚子的迂腐,听了这话满是赞同地点头:“云贵风俗与北方差异较大,尤其是那边苗人群居,很是有些稀奇的物事。”说着,他脸上也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你有时间要多向你大姐姐c二姐姐请教,一家人合该亲近些,知道了吗?” “是,父亲。”王希音盯着裙裾道。 得了回应,王敬便不再说她,而是叫了淳哥儿到跟前问他课程。到底是苦读出身,淳哥儿的底子只消两三个问题就让王敬探了出来。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儿子学问还算扎实,只是这股子板正的劲头却不知随了谁,王敬自己曾是个招猫逗狗的主儿,哪里想过亲生儿子会是个小学究。 这边父子两个说学问,五奶奶也放下针线将王希音拉去东厢房说话。 “二伯父带着大哥三哥出去了,不曾见到。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王希音把之前的情形复述一遍,问道。 五奶奶也没想到洗尘宴还没吃,王二爷就敢带着儿子出门,看样子这趟回来王二爷心里恐怕还有别的想头,且还跟国公夫人的心思相左。 她无意搀和婆母与庶子间的事情,尤其五爷不是长子,她也不是宗妇,把小家守住就比甚么也稳妥。只是想到刚才五爷提到二房的话,看样子他还极看重与二爷的兄弟情谊的。 “你二伯父事忙,一时见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见了你二伯母,想必你二伯父回来也会知道你的孝心。”五奶奶安慰女儿:“一会儿你祖父回来就要开宴了,你父亲刚到家还有些箱笼要我盯着收拾,静儿替娘去趟大厨房罢,看看灶房婆子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希音点点头,出门时看见正院淳哥儿鹌鹑似的站在父亲面前,而王敬却是一脸不耐地与他说着话。她目光停顿一下就错开了。父亲和淳哥儿性子截然不同倒不是没原因的,虽然淳哥儿也是幼子,但他是在国公府气氛低沉的环境下出生长大的,又跟在对子孙严格要求的平阳公身后教养,耳濡目染下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少年人的活泼。 对此,王希音也很发愁。可她只是姐姐,自己还出不得二门,又如何能带弟弟去散心,也就二哥偶尔来请安时会带他们姐弟在京城玩一圈。要是父亲看出淳哥儿不对,能多带他出去走走也好,毕竟这些年他对淳哥儿也确实少了几分教导。 “刘家姐姐!”厨房那边,刚从五房院子出来的大丫鬟金铃不知怎么绕了去,正在门口招呼谁。那声响并不大,却惹得厨房里大大小小的丫头都瞄了一眼。 正在灶台检查几盘凉菜的媳妇子闻言抬了头,见了来人先没应,而是沉声对小丫头们训了一句:“好好干活,别四处张望。”方袖手出来:“金铃姑娘,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金铃讪笑着就塞了个秀囊过去:“好姐姐,几年不见还是这般年轻,到底还是府里的水土养人。” 管灶台的媳妇娘家姓刘,当年曾在二房服侍过,就在二房离京的前些日子不知得罪了哪个,被遣到了二门边上。一别八年,金铃也没想到她竟然成了灶台的管事。 “这都多少年了,还叫我甚么姐姐,”媳妇子倒是张开手握住了那个精致的秀囊,大剌剌地拎在眼前看,嘴里还说着:“我男人在前院做事,你跟着他们叫我陆井家的罢。”看到金铃僵住的嘴角,陆井家的嘲讽地将秀囊丢回去:“在灶台沾的满手油,姑娘有什么事先说了吧,免得一会儿落满身油烟味儿。” 陆家算是平阳公府里比较大的一房家生子,主子身边的人大多出身陆家,而那叫陆井的更是这陆家的嫡支长子,国公府下人都传他是预定了的第二任大管家。 第三十二章 虽然长辈之间有些龃龉,但在这些事并没有影响到小辈们的交往。这也是宁国侯家传的规矩,再大的矛盾家族内解决,不外传不遗传。即使偶尔分得不那么清明,但大面上都能过得去的。 王希音应邀在梁荻的小院做客,说是小院也不过就是一排厢房围了白墙而成,院子墙根种着花草,西南角凿了口井,石子铺就的小路上还有枯萎的杂草,颇有野趣,给院子平添几分生机。 王希音艳羡道:“四姐姐的小院好别致。” 梁荻低头浅笑不语,还是梁荔道:“静姐儿春日再来,四妹妹还在那边栽了葡萄,说是要在底下编秋千,到时咱们一起玩。” 王希音听着更是神往,平阳公府占地不小,却分不到姑娘的小院,只有一座绣楼,那花园都是有定制的,轮不到姑娘自己去布置,她早就想要个属于自己的院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0.第一百八十章 此为防盗章  “就没有不这么功利的, 相敬如宾c举案齐眉的亲事吗?”小姑娘美梦破碎,一脸的委屈。 五奶奶心疼地摸摸她的脸蛋:“相敬如宾c举案齐眉的亲事当然有,不过不这么功利的怕是极少了。但娘相信, 静儿的亲事以后一定是夫家和睦c花好月圆的。” 王希音撅着嘴看自己母亲, 脸上明晃晃写着三个字“骗小孩”。 五奶奶笑了,刮刮女儿鼻头:“娘不骗你。咱们静儿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外祖父是宁国侯, 大魏两个勋贵给你傍身,全天下的好男儿都给静儿挑呢。” “不过呀”笑完后,五奶奶还说叹息着说了她今天最想说的话:“静儿也千万要记住, 万事没有一帆风顺,而且也不是谁一意孤行就能够真的往好的地方走。在这世上, 你首先要靠家族, 其次要相信娘, 倘若都做不到,你还要相信你自己。” “那我要是也被定下这样的亲事, 又不想结亲呢?”设身处地去想王元娘的处境, 再加上五奶奶的话,王希音真觉得要绝望哭了。 “你瞧,这就是娘说的。定亲,首先静儿要相信家族不会特意挑一无是处的人家给你, 若是静儿不满意, 可以跟娘说。静儿的事, 娘拼尽全力也要让我的宝贝女儿过得舒心。可要是发生最不幸的后果, 只剩你自己的时候,你也要相信自己,日子是人过的,没有什么是需要你斩断后路,不跳悬崖不回头的。”五奶奶拉开女儿依偎着的身体,定定地与她对视:“懂吗?” 五奶奶说得这般郑重,王希音忍不住浮想联翩:“您这么说,是不是因为,娘您嫁给父亲也只能信自己了?” “胡说。”五奶奶笑着轻叱她:“这就想着编排起你娘来了?”大约也意识到自己跟夫君冷淡的相处对孩子有了影响,五奶奶斟酌着说:“我嫁给你爹可是心甘情愿的。这门亲事就是你外祖母为我从你外祖父那里争取来的。” 虽说梁氏是宁国侯的继室所出,但她也切切实实是侯府的嫡长女。放眼大魏,配一个勋贵世子都尽够了,嫁给国公府嫡幼子多少也是有些亏的。然而梁氏就是不喜欢做当家主母,就是觉得太累太苦,远的不说,她亲爹宁国侯的原配林氏就是给侯夫人的名头生生压死的。 这话王希音从不曾听说,抛去她上辈子活到狗身上的十三年,这一世她努力学会睁眼看世界发现了很多自己从不曾注意到的事情。她一直以为爹娘感情不佳是亲没结好的缘故,却原来这门亲事还是娘首肯的?她颇有种三观被刷新的感觉。 “那您为什么” 似乎听出了女儿未尽的话,五奶奶自嘲道:“这就是我和你爹没有这个缘分吧。”她只图一时轻松,却也忽略了幼子受宠,性子难免有些骄横,世上的事情都是体会到了才真的知道个中滋味:“万事都是有得有失,娘有你和淳哥儿已经很满足了。” 王希音似懂非懂,五奶奶今天说的话还需要她好好消化一段时间。 母女两个正说着,淳哥儿也被叫起,时辰差不多要去正院请安,和新娘子认亲了。 被母亲和姐姐打扮成吉祥童子的淳哥儿努力板起他老学究的小脸儿跟着一同去正院请安。 刘氏已经起身,倒是没有梳洗完毕,瞧见最疼爱的孙子孙女笑眯了眼:“都是祖母知礼的好孙孙,快过来,让雪菊给我们静姐儿和淳哥儿点个红。”岁数上去了,就是想看些新鲜颜色,尤其还是在这个喜庆的日子。 哪想到被宠坏的两个小的争相钻到刘氏身边,一个叫:“祖母,人家已经长大了,给淳哥儿点吧!”另一个也不示弱:“祖母,我是男儿,您就只给姐姐点好了!” 可把刘氏闹腾坏了,一边一个的搂着:“你们姐弟俩谁也跑不了,都点上!”瞅着孩子们撅起的嘴,满屋又是哈哈大笑。 “国公爷!”门口有丫鬟通报的声音。 平阳公阔步进来:“今天喜鹊叫得欢实,还没进屋就听到这里要把房顶掀翻了。”他和善地看着两个小辈,尤其是淳哥儿:“在说什么笑话,给祖父也讲讲?” 淳哥儿虽然板正,但很诚实,当下就一五一十地把祖母要给自己点红的事讲了,似乎还有让祖父给自己主持公道的希翼。 他那点小算盘哪个瞧不出来?平阳公也捋了须,正了脸色道:“古有莱子彩衣娱亲,七十尚穿艳服侍奉父母。淳儿七岁为祖母点个红有何不可?” 淳哥儿不防被祖父教训了一脸,低头沉思了下,深深作揖:“是孙儿想左了,多谢祖父教诲。”又对刘氏行礼:“祖母,孙儿刚才行为有失,还请祖母责罚。” 刘氏狠狠地白了平阳公一眼,也不顾平阳公吹横的胡子,拉过孙子:“别瞎听你祖父的,淳儿在祖母这儿想说啥说啥。”说罢还不解气,多嘟囔两句:“什么日子了还张口训人,不怕哪个见了笑话。” 平阳公逗趣不成反蚀一把米,气哼哼金刀大马坐在一边喝俨茶,不过看着那边依旧笑闹的祖孙三人,眼里也是温和的笑意。 不一会儿,王旻带着王德普从公主府过来了,道了句安乐长公主身子不适在正厅落了座。王希音看着神色恹恹的二堂哥,心下起疑。安乐长公主的身子是柔弱了些,但前些日子还在府里一同给二房和五爷接风,那时瞧她不像要病得出不了门的样子。 虽说大家都知道她不适是借口,但能接风却不能来认亲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露面比较稳妥。王希音看着脸上喜色不浓的二房,突然想到刚刚母亲说的关于结亲的话,难不成安乐长公主也是看在二房要和楚西王府结亲才来接风的,如今亲事要废,她就不过来了? 不知不觉,王希音看待事情也有了些她所谓的“功利”。 众人刚刚坐定,王安带着新媳妇过来认亲。过程还算顺遂,只除了赵氏给二娘见面礼的时候提了一句元娘如何,二娘一时答不上被二奶奶僵笑着带过去了。 认完亲,刘氏看着满堂子孙,知道下回再齐聚一堂不一定是什么时候,才道:“如今大郎成亲算是大人了,咱们国公府的位份也要提上一提。”见众人都看过来,她不疾不徐地说:“只是家里的规矩动一动,不妨碍别的。主要是小五这边要改成三房,也是要理账改动,倒不如一起了。” 国公爷点了头:“这事我也是同意的,府里以后人会更多,规矩立在先是好的。” 王旻与两个弟弟对视一眼,一同带着妻子c儿女跪下表示遵从父母的安排。 等他们起身,刘氏又道:“府里的账本都是我管,这一改动是个大活计。老大媳妇身子不好,却也不能撒手不管,老大你回去请示一下公主,是请长史还是如何过来一同理账。”见王旻应下,她又说:“剩下的还是由老三媳妇(五奶奶梁氏)代管。因着大房有公主府,院子就不挪腾了,只把账本梳理好,大家改个称呼便罢。” 里外里,全没有二房的事,赵氏低着头忍不住去瞄婆母那边,却见二奶奶小刘氏甚么反应也没有,她没来由的有些气闷。 待到刘氏将事情交代完,又食不言地用完早膳。各房都回自家院子的时候,赵氏连忙去扶着二奶奶出门:“娘,今日不曾见过大妹妹,不知道大妹妹现在身子可好些了?若说起来,却是我这个做嫂子的不对,一直也没有探望过她。” 二奶奶瞥了儿媳妇一眼:“小孩子贪玩着了风也是有的,你过去作甚?没得过了病气。”刚进门就胡乱打听,想讨自己的口风,也不瞧瞧有没有那个本事。 赵氏当头被训咬了下唇却也不恼,更加恭敬道:“是,媳妇想差了,还请娘多教导媳妇。” 这一句话倒是说得二奶奶极为熨帖,扬着下巴在儿媳妇的搀扶下回了院子。 “五奶奶您看”有媳妇子过来请示。 正揉着眉心的梁氏斥道:“哪个是五奶奶,这规矩是怎么学的?” 媳妇子一惊,连忙跪下当即就给自己两个嘴巴:“奴婢嘴拙,还请三太太恕罪。” 梁氏更加心烦,挥了手:“起来说话。”她的气当然不是被一个错误的称呼引起来的。如今被叫做三太太的梁氏最气的还是她明明是幼子媳妇却要当着国公府的管家,管着一批大房的下人。现在瞧着她花团锦簇,在国公府说一不二,可以后这里头能有她甚么好处? 尤其是现在还理账本,做的好是她应当的,出了一丝错得叫多少人骂死。 她要是个贪权好财的也罢,偏偏出身宁国侯府的梁氏对这些都兴趣缺缺,恨不能现在就将三房的账本辟出来分走,好教那个长公主头疼去。 媳妇子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道:“老夫人列了给薛府的礼单,让奴婢给您过过眼。” 那单子上倒没有甚么显眼的名贵物,却是血燕c老参等珍稀补品居多,想必也是因为薛老夫人因着体虚而深居浅出的缘故。 “老夫人的单子自然是好的。”梁氏不过瞭了一眼,便让身边的丫鬟誊写一份还给那媳妇子:“把这单子给二房送去,问问二太太可有要添减的。”本来就是二房的事,他们肯定要表示一番。 就在三太太给别的管事嬷嬷说话的时候,管事院子门口传来声响。 “弟妹辛苦,那单子既是姑母列的,肯定是十分周全,可我还有个不必要的想头” 哪成想媳妇子没带回二太太的话,倒是把二太太和赵氏一并带了过来。 就比如那场梦中父亲也中了举,又比如梦中的淳哥儿溺水后连烧三晚药石难救已经去了,而五奶奶也已是形销骨立,面如枯槁。至于王希音,她曾经漠视过淳哥儿的存在,淳哥儿失足落水时她才刚刚从他身边走过,没有搭理那个憨厚的弟弟一下。淳哥儿烧到第二天的时候,她才有些慌,直到噩耗传来,五奶奶哭到昏厥,她方意识到自己的无视造成了什么。 在母亲一遍遍盘问淳哥儿出事当天情况时,王希音终于被问了出来,面对母亲绝望c悲伤c痛恨和愧疚交织的复杂面孔下,她哇地一声把积攒了许久的恐惧哭了一出来那年,她已经十三岁了。 淳哥儿在那年,也是永远的,停留在九岁,一个将要被视作大人的年岁。 然后父亲无心读书,丢下她们母女二人外出周游散心。母亲万念俱灰,对女儿更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跟弟弟争母亲宠爱的王希音顿时发现生活没有任何希望,她喜爱的首饰c绣品都失了光彩,更甚者由于她漠视弟弟的事情暴露出来,全府上下对她都一副冷观嘲弄的态度。 直到有一天恍惚的王希音走到淳哥儿落水的池塘边,想着当初淳哥儿落水时体验到的是个什么滋味,想着想着,冰冷的池水就已经没过了她的脸 再醒过来,王希音就回到了淳哥儿出生那年的夏天。一个再正常再平安不过的中午,她午睡被魇,醒来就是五奶奶挺着肚子为自己执扇关切的模样,她眼角含泪还没说话就哭出了声。 可把五奶奶吓坏了,将扇子丢一边抱着女儿哄:“静姐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梦到什么不好的?” 王希音抽了抽鼻子,甚至顾不上吃惊自己身骨缩小,白白嫩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五奶奶吹鼓的肚皮上:“我梦到,我没有照顾好弟弟,娘难过”她其实没想过这是什么奇遇,那时满心想着是佛祖对她这个罪恶的人下入地狱前的救赎。 五奶奶温柔地笑了,热热的掌心敷在王希音的小手上,也抚着肚中的孩子:“静姐儿是个好姐姐呢,现在就想着弟弟。等弟弟出来,要好好谢谢姐姐呢。” 他谢我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王希音低下头,不敢再陷入曾有的那恐怖的自我盘问:淳哥儿弥留的三天里有没有想到她,有没有恨极了她? 不等王希音多想,五奶奶已经抚着她的背,柔柔地哼着小调:“多睡会儿罢,还早。”哄着依依不舍的她梦会周公。 即便以为下一刻就要堕入地狱,那也是多日来王希音睡得最香最甜的一觉。 好久没再梦到那时的事情了。王希音有些头痛,也不知今天是触到了哪根弦,又教她将前情旧事翻了出来。其实她已经很努力想将那些可怕的记忆遗忘掉了。 当初的她不懂事,现在的她就要用心去学。 可到底,要怎么才能真的让自己放下呢?王希音几乎可以肯定,两年后再到那个宴会时,她不会让淳哥儿离开自己眼前一下,旧事不会重发,可她自己呢? 这样的折磨真的很累啊 两个月后,初冬时节,平阳公府终于迎来第三辈的第一个新嫁娘。 吹锣打鼓的花轿要在京城绕了一圈才会稳稳当当地进了国公府的大门,然而这样的热闹如王希音这般已经长成的姑娘是轻易不允许去看的。照实说起来,婚礼从昨天就开始了,那是招待亲友来家坐席的日子,女眷们的应酬也在昨天大体结束了,如今只消在新房陪着新嫂子,再去席面上吃顿饭便好。 到底是二房的喜事,以前二房没回来的时候,纳征请期都是国公夫人主持五奶奶操办,如今正主回来,自然该二房出手才是。 因此,在元娘的张罗下,王希音也就在新房里跟二娘和几个亲戚家的姑娘一起等新娘子过来。 “好慢哦,现在也不知道花轿到哪儿了?”天色未亮就被叫起,折腾来折腾去,如今午时已过,天色昏昏,只看出院子里人影匆匆,却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王二娘忍不住抱怨道。 “就你事多。”王元娘白她一眼:“这都是算着时辰呢,你要着急就去前院看看。” 王二娘连忙闭嘴不作声,外面冷着呢,她才不要随便出去。这些日子,便是二娘再迟钝也瞧出姐姐脾气不大好,她磨蹭着到王希音身边去,小声问:“三妹妹,吉时什么时候啊?” 王希音知道她坐不住,笑道:“快了呢,二姐姐再等等,一会儿嫂子来了见了你肯定欢喜。” 王二娘嘟了嘴:“都等一天了”总归还是孩子心性,拘了一天还没什么有趣的,王二娘对新嫂子也是兴趣缺缺。 “咳。”王元娘重重咳嗽一声,王二娘立马不再多言。 旁边几个表亲家的姑娘听到了还关切地问元娘要不要喝口茶,这些个都是刘家还在京城的亲戚,论地位到底比不上国公府,因此都只是自己说着话,见这边姐妹起了官司才跟着献殷勤。 便有一个圆脸姑娘一直盯着这边,知道元娘不过是给妹妹脸色,笑着道:“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吉时了,二娘若是等得急不妨出去松松身子骨,坐了一天也是累呢。” 王二娘不愿搭理穷亲戚,也不愿意出去,闻言只做不知,倒让那姑娘有些下不来台。 却是王希音接了话:“多谢姐姐提醒,半个时辰倒也不短了。”转而对元娘:“我想去更下衣,姐姐觉得如何?” 王元娘哪里管得到王希音,立时就准了。 那圆脸姑娘得了台阶,又是国公府嫡女递过来的,连忙喜形于色亲昵道:“静姐儿,我身子也有些不爽利,让我陪你去罢!” 王二娘原还挺享受那些人的殷勤,眼见着都去恭维王希音,她就不高兴了,巴着要起身的王希音道:“我同你一起去。” 顿时圆脸姑娘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王希音却不以为意:“二姐姐也一起来。” 王二娘又撅起了嘴要说什么,被元娘截下:“要去都去,一会儿嫂子进门你们可都不许动了!” 带着两个都被王希音叫姐姐的出门,看着二娘故作不理那圆脸姑娘的样子,王希音颇有些心累,怎么几年不见,二娘也行事也这般不妥当。在她模糊的印象里,二娘因为从外地回来的,见多识广,在姐妹圈子里很是春风得意。 可现在看着也就是个计较娇蛮的小姑娘嘛。 这趟出来王希音却不是为了更衣,眼见着二娘拿腔拿调地进去,她歉意地对那圆脸姑娘笑了笑:“姐姐在外间稍等片刻,我出去嘱咐丫鬟们两句。” 圆脸姑娘连忙道:“静姐儿且去,这里有我看着。” “姑娘?”夏樱跟着出去问道。 “你去前院看看四少爷在不在?轿子要到了,院子人多事杂顾不上他也是有的,将他带离一些。”到底是二房的事,淳哥儿也小自然轮不到他冲在前面。 夏樱张张嘴,到底还是没忍住:“二少爷也在前院,肯定会看着四少爷的。”她倒也不是不听命,只是姑娘太紧张四少爷了,从来都要她去前院看着,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倒叫那些混小子耍笑她凭着姑娘的命令去看爷们儿,夏樱脸上过不去。 王希音蹙了眉头。 却是夏椿过来道:“姑娘不嫌弃就让奴婢去罢,夏樱姐姐还要照看着姑娘,一时半会儿怕是脱不开身。” “也好,看到四少爷若是跟在二少爷身边你就不用上跟前儿了,若是没有就带他去旁厅,便宜看见哪个合适的,叫他跟着都行。”这种时节王德普纵是没事,身边也断不了献殷勤的宾客,叫淳哥儿跟着反而不太好。具体哪个是合适的人,以夏椿的稳重性子该是能分辨出来的。 夏樱抿抿唇:“姑娘” “回去罢。”王希音让夏椿离开,只淡漠地说了一句便抬脚回到更衣的地方。淳哥儿是王希音最看重的,自她从那个梦中醒来,除了不让娘亲挑选那个曾蛊惑自己的丫头,王希音把所有的注意都放到淳哥儿身上。 至于身边的丫头,她向来用得十分随心,也就是夏樱年纪大些,稳重老实,做事不需要她再三嘱咐,她才用得勤一些。却不想反养大了这丫头的性子,别的事还好说,涉及到淳哥儿,王希音却是半分也忍不得。 三个姑娘都更完衣就紧着回房等新娘了,进了屋却不见王元娘,王二娘诧异问:“我姐姐去哪儿了?”不到半个时辰,王元娘很该一直在这里招呼才是。 另一个亲戚家的姑娘忙道:“大姑娘见几个姑娘去了许久,有些担心,说是去瞧瞧”话到末尾,她也说不下去了。 不仅王希音,王二娘都听出不对来。她们三个去更衣是跟王元娘报备过的,来来回回也没耽误什么,几个姑娘家多等等也是有的,却也是按时回来了。再多说一句,便是元娘不放心,使个丫鬟过去问一声也就是了,做甚么自己跑出去? “也是咱们动作慢,教姐姐担心了。”王希音道,又对守门的小丫头说:“你们可知道大姐姐几时出去的?” 小丫头刚要说话,二娘赶紧说:“打问她们也没用,我叫个丫鬟去跟姐姐说一声,来回她也不会走远。” 王希音点了头,这也是她的想法,只是这到底是二房的事情,周边也是二房的丫头,她不好开这个口。 洛阳杨家是书香门第,杨老太爷桃李满天下,大约重仕而轻商的缘故,杨家并不富庶。当年杨大太太,也就是王家大姑太太王斐十里红妆入洛阳,一百二十抬嫁妆的排场让杨家妇人说嘴到了现在。可是经过多年的贴补,王斐那三万两左右的嫁妆已经所剩无几。 入京之前,王斐总还记得京城女子对衣着的重视,生怕女儿被轻看,结果翻遍库房找不出一匹像样的料子做衣裳,还是跑遍了洛阳城才寻了料子匆匆缝制的。这也是为何王斐见了王希音就要训斥一顿的缘故先灭灭贵女的气焰,好叫女儿不会被她们轻看了去。 只是再不被看轻,衣裳好次也是会被人一眼就瞧出来的,原本母女两个想着杨芝珍与王希音同住,张嘴要一身衣裳理所应当,却不想中间出了岔子,到了王二娘那里还是搬出杨老太爷的事情,才唬的王二娘殷勤相借。 可这一身到底还是比不过王希音的 杨家表妹的心思,另两个女孩可猜不出来,展示了自己的衣裳后,王二娘更是与王希音喋喋不休地说起了她对时兴样式的见解,王希音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也是微笑着听,突然她觉得外面有些安静,叫了秋槿去瞧,才知道老夫人被大姑太太和安乐长公主服侍着去了后屋,因着没见到三太太出去,应当也是一起的。 过了一刻钟,大姑太太和三太太笑着将长公主送了出来,三太太落后一步,大姑太太简直能从脸上拧出一股子蜜来,笑得慎人,与长公主走两步停两步地说话。直到长公主带着女官离去,大姑太太才收了笑,回了后屋,接着没一会儿,三太太就叫王希音回去了。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三个女孩,只除了杨芝珍不再关注旁人的服饰,偶尔还会低头时露出一抹微笑,二娘和王希音两姐妹大抵都觉得这是大人在商讨什么,与她们关系不大。 随三太太回院子的路上,王希音惯常与母亲讲着自己听到的事,她涉世不深见识短浅,而三太太却熟悉这些人情世故,因此每每给三太太说几句,王希音总能得到提点。 只是今日三太太的心思不在杂事上面,她打量了女儿娇嫩的面庞,王希音这阵子又长高了,已然有了大人般的模样,想着王斐现在都开始给十一岁的女儿说亲,三太太恍觉时光飞逝。 “娘,您在听么?”自己的问题得不到解答,王希音忍不住问。 三太太回过神,看着女儿撅起的嘴,笑道:“是娘的不对,刚发现咱们静姐儿已经是个大人样了。” 元嬷嬷跟着道:“可不是,姐儿新量的尺寸,比去年多放了一寸半呢。” 王希音有些纳闷母亲为何突然提到她的身量,歪着头看去,结果母亲并没有接她的茬,而是拾起了她刚才的话头:“你说二娘先前不与人亲近,却与珍娘投缘,孰不知这里头也不仅是二娘主动。” 三太太想到杨芝珍也微微皱起眉头,她自是注意到杨芝珍身上二娘的衣裳了,只是她不会如王希音般真单纯认为这是两个小姑娘关系好互换衣裳穿。三太太立时就想到洛阳杨家规矩大如山的传闻,再看大姑太太的行头也不若未嫁时那般奢华,甚至行止也是一板一眼,她暗忖是不是大姑太太在杨家过得真的不太好? 要说规矩,哪家没有规矩,尤其是在皇城根下,为了不叫别人说嘴,各家各户出门在外把这些都看得极重,但规矩和享受又不冲突。想当初大姑太太作为平阳公嫡女在京城也是贵女里的佼佼者,便是出身不高的公主,她也没怎么放在眼里的。 如今却成了这副样子,三太太想着夏椿给自己学的大姑太太训斥王希音的话,她当时心头火起并没有深思,现在回想起来,莫不是大姑太太怕杨芝珍穿戴太寡淡,先给静姐儿敲个警钟,免得杨家姑娘被静姐儿她们瞧不起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1.第一百八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第九章 王希音正院一行十分顺利, 不仅叫上雪芽带了淳哥儿, 还另有两个婆子提着给二房孩子的见面礼在后面跟着。 可见刘氏气归气,到正事上也不会含糊。兄弟阋墙的是持家大忌, 即便是到了内里撕破脸的地步,明面上也要让大家看到父慈子孝, 兄友弟恭的影子。 “三小姐c四少爷快请!”二房的大丫鬟得了回话, 殷勤地引路:“我们奶奶□□着您呢,可巧您就来了。”她不待守在门边的小丫鬟打帘,亲手扶过门帘:“大小姐和二小姐这些年也想您想得紧。” 一个丫鬟,话倒是比谁都多。王希音微笑抬眼,漠视了丫鬟光洁的面颊和眉梢间的谄媚:“多谢姐姐引路。”一抬下颔,让夏樱塞了个小红包堵嘴。 丫鬟面色微僵,口道:“奴婢应当做的。”快步下去茶水间了。 “静姐儿, 真是想死伯娘了!”到了小院的正屋,王希音还没站稳就被抱了个满怀,顿时香粉气扑鼻而来:“这是淳哥儿吧,转眼儿都这么大了,好孩子, 瞧这小脸跟你爹爹真像。”二奶奶拉着淳哥儿上下打量:“可是不认得伯娘?当年你二伯离京的时候, 你还没出生呢!” 王希音见淳哥儿说不上话,连忙拉了拉他衣袖:“二伯母, 希音给您请安了!”听到姐姐说话, 淳哥儿也跟着行礼。 “都是好孩子, 咱们一家人不行这一套。”二奶奶拉了姐弟二人道。 “是, 希音知道伯父和伯娘最疼我们了。”王希音笑嘻嘻地道,又指了雪芽:“方才在正堂,祖母说只顾着让您和二伯父回来休息,却忘了问您这边可还有甚么缺的,特指使了雪芽姐姐给您看看。” “元娘c二娘还站着做甚么,快过来。”二奶奶招呼一直立在一旁的两姐妹:“瞧瞧你们三妹,当年点大的小人儿现在都能帮你祖母理事了,你们这当姐姐的可不如她。” “大姐姐c二姐姐好。”王希音甜甜地行礼:“伯娘快别夸我了,也就是在府里面跑跑腿,哪算得上理事。倒是姐姐们这些年在外面一定见识了不少事,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好姐姐们可要跟希音多说说呢。” 二八华年的王元娘听了就掩嘴直笑,她声音有些尖,一腔官话板得过正:“多年未见,三妹妹嘴儿真是甜得很,怕是祖母没少赏你糖吃。”她目光一斜,看见淳哥儿:“四弟恐怕认不得我罢?” 淳哥儿方才也跟着王希音叫过大姐姐,尤其是元娘和二娘差了三岁,不说姿态身形,个头都差了不少,他自然知道这是二房长女:“祖母和阿娘也跟我说过大姐姐的,淳哥儿自然认得。嗯据说大姐姐字写得很好?” “那我呢?”还不等王元娘一脸得意地回话,她身侧的二娘忍不住道:“祖母和五婶有跟你提过我吗?” “都说过的,阿娘说二姐姐的绣工特别好,常让我阿姐向你学习呢。”淳哥儿憨笑着抓抓鬓角,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话没说完耳朵根就红透了。 王二娘嘻嘻笑起来,她跟王希音只差两岁,幼时常在一起玩耍,也算熟悉:“你也学女红勒?”话尾带了点地方味儿。 王元娘连忙咳嗽一声,二娘立刻涨红了脸把嘴闭上。 “学了些日子,还有好些不会呢,总说二姐姐绣花最好看,可要好好教我。”知道淳哥儿能背出她教的话已经不容易,再让他说谎恐怕会露馅,王希音暗自庆幸王二娘把话题抛给了她,对两姐妹的眉眼官司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姐妹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呢,都别站着了,坐下说。”二奶奶笑吟吟道。 王希音看了一圈,诧异地问:“二伯娘,怎么不见二伯父和大哥三哥?” 有丫鬟过来奉茶,人影遮挡倒是没看清二奶奶神色,只听她说:“这一回来,你三哥就缠着你二伯父要再看看京城跟他走时有什么变化,瞧,刚放好箱笼就出去了,约摸着再有一会儿也回来了。”她举了茶盏:“这是凤冈的茶,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王希音也不过是在二房略坐了坐,见二伯母端了茶,想着这会儿是见不到二伯父和两位堂哥了。念着马上到下朝时辰,她就告辞带着淳哥儿出来,同行的除了拿二房回礼的婆子还有个二房大丫鬟,叫金铃的,带了一盒子贵州茶饼给五房送去。 “回来了?”王希音回五房院落时,五爷也在,他跟五奶奶一站一坐,不像刚才在谈话似的,瞧见王希音进来,五奶奶从手中活计上抬了头问道。 “父亲c母亲。”王希音问了礼把二房的回礼说了,就跟着淳哥儿在旁站着,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对五爷这个父亲,她也不是不敬爱,只是八年间五爷就在书房起居,又极少过问家里的事,两边都有些生疏。 王敬也意识到了,他假意咳嗽一声,道:“静姐儿去见你二伯母没说什么失礼的话罢?”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此言一出,不说王希音,便是五奶奶也皱了眉头。 “我听说贵州风土跟京城迥异,想着向大姐姐和二姐姐请教,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嫌我事多。”王希音斟酌着有些小忐忑地说。 由于是幼子,家里宠爱得紧,王敬少时也常与人问山寻川,倒没有那一肚子的迂腐,听了这话满是赞同地点头:“云贵风俗与北方差异较大,尤其是那边苗人群居,很是有些稀奇的物事。”说着,他脸上也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你有时间要多向你大姐姐c二姐姐请教,一家人合该亲近些,知道了吗?” “是,父亲。”王希音盯着裙裾道。 得了回应,王敬便不再说她,而是叫了淳哥儿到跟前问他课程。到底是苦读出身,淳哥儿的底子只消两三个问题就让王敬探了出来。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儿子学问还算扎实,只是这股子板正的劲头却不知随了谁,王敬自己曾是个招猫逗狗的主儿,哪里想过亲生儿子会是个小学究。 这边父子两个说学问,五奶奶也放下针线将王希音拉去东厢房说话。 “二伯父带着大哥三哥出去了,不曾见到。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王希音把之前的情形复述一遍,问道。 五奶奶也没想到洗尘宴还没吃,王二爷就敢带着儿子出门,看样子这趟回来王二爷心里恐怕还有别的想头,且还跟国公夫人的心思相左。 她无意搀和婆母与庶子间的事情,尤其五爷不是长子,她也不是宗妇,把小家守住就比甚么也稳妥。只是想到刚才五爷提到二房的话,看样子他还极看重与二爷的兄弟情谊的。 “你二伯父事忙,一时见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见了你二伯母,想必你二伯父回来也会知道你的孝心。”五奶奶安慰女儿:“一会儿你祖父回来就要开宴了,你父亲刚到家还有些箱笼要我盯着收拾,静儿替娘去趟大厨房罢,看看灶房婆子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希音点点头,出门时看见正院淳哥儿鹌鹑似的站在父亲面前,而王敬却是一脸不耐地与他说着话。她目光停顿一下就错开了。父亲和淳哥儿性子截然不同倒不是没原因的,虽然淳哥儿也是幼子,但他是在国公府气氛低沉的环境下出生长大的,又跟在对子孙严格要求的平阳公身后教养,耳濡目染下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少年人的活泼。 对此,王希音也很发愁。可她只是姐姐,自己还出不得二门,又如何能带弟弟去散心,也就二哥偶尔来请安时会带他们姐弟在京城玩一圈。要是父亲看出淳哥儿不对,能多带他出去走走也好,毕竟这些年他对淳哥儿也确实少了几分教导。 “刘家姐姐!”厨房那边,刚从五房院子出来的大丫鬟金铃不知怎么绕了去,正在门口招呼谁。那声响并不大,却惹得厨房里大大小小的丫头都瞄了一眼。 正在灶台检查几盘凉菜的媳妇子闻言抬了头,见了来人先没应,而是沉声对小丫头们训了一句:“好好干活,别四处张望。”方袖手出来:“金铃姑娘,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金铃讪笑着就塞了个秀囊过去:“好姐姐,几年不见还是这般年轻,到底还是府里的水土养人。” 管灶台的媳妇娘家姓刘,当年曾在二房服侍过,就在二房离京的前些日子不知得罪了哪个,被遣到了二门边上。一别八年,金铃也没想到她竟然成了灶台的管事。 “这都多少年了,还叫我甚么姐姐,”媳妇子倒是张开手握住了那个精致的秀囊,大剌剌地拎在眼前看,嘴里还说着:“我男人在前院做事,你跟着他们叫我陆井家的罢。”看到金铃僵住的嘴角,陆井家的嘲讽地将秀囊丢回去:“在灶台沾的满手油,姑娘有什么事先说了吧,免得一会儿落满身油烟味儿。” 陆家算是平阳公府里比较大的一房家生子,主子身边的人大多出身陆家,而那叫陆井的更是这陆家的嫡支长子,国公府下人都传他是预定了的第二任大管家。 “原是母亲有恙留不得太久,却是在宴席上与人对饮了几杯,身上有了酒气,怕回府让母亲愈加担心,只得去祖父那里借地方休整一下。”王德普徐徐回着祖母的问话,声音清朗舒缓,不见焦躁。 刘氏却不以为意,安乐长公主的身子骨打小儿就不太好,然而成亲后自立门户,已经调养得七七八八了,有时候说身上微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借口罢了。这场宴席,彼此都知道怎么回事,真让公主亲临难免做得就太郑重图惹人笑,倒不如王德普过来送个贺礼。 然而国公夫人心里到底是有几分不喜的,公主架子大咱抬不动,大儿子也不肯过来,这又是为着什么 趁着王德普饮茶的间隙,一个谄笑的声音过来:“快见过你二表哥。”他抬眼望去,是个穿青灰色单衣的妇人,头上带着镏金发饰,约莫新镀过,在她显旧的着装上尤其耀眼。妇人身边还站着一个面色羞红的少女,这是个眼熟的。 王德普笑笑放下茶盏,起身正儿八经与二姑奶奶见了礼:“见过二姑母。”他道,又对张娇拱手:“这位妹妹便是张家表妹罢,先前过来时,见表妹在庭院处踟躇,身边无人跟着,怕是遇上难事便叫宝平探问了一句”随着他的话,张娇脸色越发的红几乎有些憋紫:“现在可解决了?” 张娇连忙摆手,不顾母亲的拉扯也要往二姑奶奶身后去:“没事c没事了。”她举止尴尬,草草回了个礼:“谢过二表哥。” 这一番对话把国公夫人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皱眉看了两眼张娇,又去看神态自然的王德普,忽而道了句乏了,把众人都打发了去。 一出正院,就有管事媳妇要给五奶奶回话,却是王德普先说一句:“婶娘且去罢,我带三妹妹和四弟过去。” 对王德普,五奶奶哪里有不放心的,只叮嘱了两小一句:“不要闹你们二哥。”便去管事处了。 “二哥”五奶奶一离开,王希音就笑嘻嘻地拉住王德普的袖子:“听说你训斥了那张成一顿?” 王德普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好歹你也该叫一声表哥的罢。” 王希音瘪了嘴,嘟哝:“什么表哥,他欺负淳哥儿,算哪门子的亲戚。”说着,她还不解地问王德普:“二哥,你怎么不让祖父看见那个砚台,那可是祖父找人打了三年的呢,让他说砸就砸了,还要栽赃淳哥儿,这种事就该让祖父罚他。” 对这个妹妹,王德普也是好气又好笑,明明刚刚十岁的小人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戾气,对淳哥儿护犊子护得紧。 他也没觉出五婶儿教养子女有偏颇啊 但看王希音都要把他的袖子扭拧巴了,王德普才在她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记:“胡闹,他一个张姓外家子,祖父怎么会耐烦管。”见妹妹还是有些怨气,他叹息一声,又道:“些许小事,没得给祖父添乱。我已经让丫鬟把砚台给二姑母送过去了,既然表弟喜欢,一个砚台还比不上骨肉亲情?” 又见王希音瞪大了眼瞧他,便知道小丫头还不算太笨。王德普笑笑,带着妹妹和小弟去五房的院子,边走边说:“阿音,祖父是一家之主要掌管的事情很多,考虑的也多,有时候咱们子孙受点儿小气,在他看来大面上过去就算了。所以” 所以这种事就要通过内院解决? 王希音低头思考起来,丫头送砚台到二姑母那里避不开人,祖母肯定会知道,到时候问起来以祖母对淳哥儿的疼爱,真的会教训张表哥一顿。 还有别的么,印象中二哥做事从来都有两三层含义。 要是张表哥被祖母训斥了,那二姑母会心疼的吧,只是孝道当前,二姑母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来。 王希音想了一路,回到院子给淳哥儿布置描红,她在隔壁跟夏樱打络子。其实现在的王希音女红上已经能做些小物件了,只是入夜天暗,五奶奶怕她伤了眼,下午很早就不允许她动针线,反正女红这些就是学个花样子,便是嫁衣,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小姐们动手绣朵并蒂莲剩下的给丫鬟和针线房的绣娘就好。 酉尽,夏椿点了灯。 王希音放下手中刚打好的五彩同福结,去问夏樱:“这个时辰了,娘怎么还不回来?” 夏樱一直在屋里陪她打络子,又怎么答得上来,便打发了走廊上的小丫头去看看,依着往常五奶奶也该回来了。 “阿姐。”书房也点了灯,淳哥儿早早习完字,又背了一段《千字文》,看着王希音进来连忙放下书:“阿娘还没有回来么?”淳哥儿的功课一向是五奶奶盯着检查的,在这后院,五爷对一双儿女不能说不亲近,只是他要苦读,哪里顾得上孩子们。 便是淳哥儿开蒙的西席也是平阳公定下的。 “阿娘事忙,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王希音道,让夏椿上了两碟糕点给淳哥儿垫补,自己去看淳哥儿的字,平阳公府对爷们儿的教养比姑娘们严苛得多,虽然淳哥儿最小,一笔字却已经十分好看了。 王希音看着几篇大字忍不住抿嘴笑,果真如祖父的批语,淳哥儿这字平稳方正有余,圆润不足,与淳哥儿性子是极贴合的。 她正想就字与淳哥儿多说两句,便见之前夏樱叫出去的丫头一路小跑着回来,不待夏樱训斥丫头规矩,王希音就道:“让她进来回话。” 小丫头今春刚入府,还少几分历练,懵懵懂懂道:“回禀小姐,奶奶去了正院,说是夫人让车夫备车,送二姑奶奶回张家。” 祖母改主意了?这倒是不曾听说。 “可问了是为着什么?”王希音放下字帖问。 小丫头顿时支吾起来:“我奴婢没有问” 王希音眉头就皱了起来,夏樱连忙呵斥她:“不得力的丫头,什么事也问不出来,要你何用?” “好了,让她出去吧。”王希音一股子心烦,懒得料理下人间的眉眼官司,看淳哥儿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点心,她过去拿帕子给他擦了手:“阿娘在祖母那边忙,夜了,再看书对眼睛不好,姐姐带你去梳洗如何?” 淳哥儿原还在思考她们的对话,闻言肃了小脸:“多谢阿姐,不过祖父说过我已经大了,可以自己收拾,阿姐也先回去休息吧。”王希音的住处不在五房的小院,却是后花园的一个绣楼,这是以前大姑奶奶王斐的住处,也是国公府嫡女的待遇。 弟弟的懂事让王希音心里熨帖极了,哪里有不肯的道理,只是她还是等着淳哥儿梳洗完毕,直到夜色加深,五奶奶一脸疲色地回来。 “娘”王希音轻手轻脚地过去,接过五奶奶的披风,又扶了她到贵妃榻上:“用杯热茶驱驱寒罢。”已是秋天,晚上却是有些凉了。 五奶奶拦下女儿给她捶腿的拳头,让她在一旁偎着自己坐:“你也累了一天,都歇歇。” “女儿不累,不过是陪姐妹们说说话,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王希音接过嬷嬷递上的茶给五奶奶,见她脸色缓了过来,才问道:“娘,可是二姑母那边有什么不妥?” 提到这个二姑姐,五奶奶也是一脸无奈,斟酌了两句才说:“也是咱们考虑不周,你表哥年纪大了,不适合留宿内院。” 这话王希音可不信。勿说表哥的年纪祖母和母亲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便是留宿,年岁大的哥儿拜访友人抵足而眠的佳话也有很多,又怎会跟内院扯上关系。不说平阳公偶尔也会招待洛阳来投奔的亲戚后生,便是母亲娘家宁国侯府如今还住着一个与张成年岁仿佛的堂少爷。 要安排,怎么也是尽够的。 只是这般话,王希音不会说出口。她年过十岁,五奶奶就有意无意地传授与她理家的事情,只是但凡涉及一星半点儿的儿女私事,全府上下都不会跟她透露口风。看样子,今天这个张成表哥还闹出了其他事呢! 这般想着,王希音就把话头岔开,说到淳哥儿的砚台了:“祖母可教训表哥了?” 虽不是第一回听说,但五奶奶脸上还是不可抑止地冒出一丝怒气:“连砚台带竹筐都打发送去张家了。”她一向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此时在女儿面前也顾不得许多:“每次来家都跟遭贼一般,你今天是不是也给那个张娇首饰了?哼,这次非要他们看看自家儿女在外面都是怎么做事的!要是再不要脸面,咱们也只能当一般亲戚招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2.第一百八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姑娘, 奴婢撞上这等事, 本已是没了活路。幸而姑娘仁善记挂奴婢, 雪芽姐姐才放奴婢回来。”夏椿哭得满面泪痕:“奴婢知道以后不能再近身伺候姑娘了,只求姑娘不拘什么粗活累活给奴婢,乞求姑娘不要将奴婢赶出去” 王希音并没想到夏椿的反应会这般大,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却只道:“你先起来罢, 没得自己把自己吓坏,一会儿我去问问娘,别的我不晓得, 但既然昨晚雪芽姐姐叫你回来了, 想必也不会再有你什么事。” 夏椿心惊胆战了一晚上,哪里能想到这许多,听了王希音的话心下略定。不好意思地道:“是奴婢太慌张了。”也不敢多留, 匆匆抹泪端了王希音特地给她的点心下楼。 将近卯时, 这个时辰五奶奶该起身了。 王希音叫上夏樱和另一个秋字辈的丫头抱着她要换的衣裳首饰去五房的院子。远远望去,果见堂屋已经上了灯。 “奶奶,三小姐来了。”元嬷嬷亲自给王希音打帘,连声叫丫头们伺候王希音换手炉:“您先暖暖身子,这个天儿寒得很呢!” “多谢嬷嬷, 这一趟过来倒也没着风。”王希音眼看着元嬷嬷手下调|教的丫头们个个噤声不语,动作利落, 颇有几分羡慕。要是她也有个得力的嬷嬷就好了 “怎么这般早就过来了?”五奶奶梳妆完毕, 只需出门前再加一件外穿的大衣裳就能到正院请安。这才有空料理自家这不分时辰的小冤家。 “娘, 女儿睡不着,想娘就过来啦。”王希音笑眯眯地过去,围着五奶奶转:“您这套石榴红宝石的头面真好看呀!衬得您肤色更白,都不需要敷粉啦。” “鬼丫头,早晨喝蜜水了,嘴这么甜?”五奶奶被女儿夸得绷不住笑:“过来叫我瞧瞧,穿成这个样子就来,没得叫院子里的人笑话。” 王希音确是只穿着家常服过来的,闻言就过去抱着母亲的胳膊:“女儿眼光比不得您,好把衣服都拿来叫您给女儿掌掌眼。” 五奶奶看了她一眼,倒没说别的:“都拿来让我看看。”说完,还真是一板一眼认认真真给女儿挑起了衣服。 最后定了套浅红色上襦和天蓝绣银蕊八瓣梅花的六幅下裙:“前些日子你外祖家送来的那件兔毛领的斗篷,今儿也穿上罢。”又摸了摸女儿晶莹的耳垂,王希音的耳洞是六岁那年打的,虽然有些年头但一直就坠个珍珠籽在耳垂上:“嬷嬷去把我梅箱里那对镂花镶樱粉石的坠子拿来。”见王希音瞪大了眼睛,五奶奶刮刮她的小鼻子:“不是让娘给你打扮吗?今儿个娘给你好生装扮装扮。” 母女两个都有心事,但这个早晨,还是一个乖乖受着,另一个精心选着梳妆的发饰,好似什么也没有。 直到丫鬟拿了铜镜过来给王希音,看着镜子里十一岁的自己竟然有了几分成长的影子,似曾相识的模样让王希音睁大了眼。十三岁的她也曾经照过很多次镜子,可那张消瘦尖酸的小脸和现在迥然不同。 “好看么?”五奶奶凑过去,母女两个相似的圆脸挤在一处,笑容都是甜甜的带着梨涡。 王希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好看。”忍不住又拿着镜子左看右看起来。 “小臭美,可看过瘾了?”五奶奶嘲笑她:“快撒手罢,一会儿你弟弟过来见你这般模样,不定怎么笑话你这个姐姐。” 碍于长姐形象,王希音到底恋恋不舍地放下镜子,撅嘴道:“淳哥儿才不笑话我呢。” 五奶奶只是笑,并没有说什么。 王希音凑过去看她给李氏备的见面礼,好奇地翻着看,最后到底忍不住,问了出来:“娘,今天大姐姐也会去认亲吗?” 五奶奶早就看出女儿抓耳挠腮的急迫心思,但忍到现在才问,她心下却是十分欣慰的。是以,也没怎么绕关子便道:“怕是去不了了,出了事,便是你二伯母都不会让她出门。”在兄长喜事上失礼算小,坏了楚西王府的婚事却是对二房来说天大的坏事。 “那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毕竟大姐姐刚回京城,谁都不认识”王希音大大的眼睛小心探询地望向母亲。 五奶奶失笑,轻轻拍了女儿手背一下:“跟亲娘还耍心思呢?今天这么早过来,怕是一晚上七想八想都没睡好罢?”见女儿不依地缠着自己撒娇,五奶奶还是道:“并没什么误会,只是你大姐姐不满意你二伯父二伯母给她定下的婚事罢了。” 王希音撑圆了眼,她第一次从母亲这儿听到如此直白的解释,平日里祖母也许还会拿亲事不亲事的打趣她一下。但到正经地方上,便是前世她十三岁家里偷偷给她相看人家的时候,都不会教她知道一星半点。 “瞪什么?觉得母亲不会跟你说?”五奶奶佯怒问。 “没有没有,可是娘,大姐姐要是不满意自己的亲事就跟二伯母说呀,干嘛这样?”这般脑回路王希音也是不懂了。难道跟外男有纠缠被别人发现就能换门亲事吗?若都这么容易,各家的后院早就乱了。 “嗯哼,那要是她跟你二伯母说了不满意,被你二伯母拒绝了呢?”五奶奶反问。 “这”王希音皱着小脸认真想了想:“那门亲事很糟糕吗?大姐姐为什么不同意?” “嫁的是庶子不说,过去就是继室c后母,头上一个嫡婆婆一个庶婆婆,哪个她都招惹不起。你说糟不糟糕?”五奶奶说着,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嘲讽的表情。二房真是想权势想疯了,那庶长子再得宠也逃不过一个庶字,更何况那个妾独宠几十年连个册封名分都捞不到,可见王妃手段非同一般。 王希音已经被这个亲事震傻了,呆呆点头:“好糟糕,大姐姐好可怜哦”她转念一想,也不对:“这么糟糕的亲事,二伯母为什么还让大姐姐嫁过去?” “因为,那边是楚西王府啊”梁氏喃喃道。 二十年前先皇病危,幼子听政,丞相掌权,边境蠢蠢欲动。倭寇c鞑靼和南蛮形成三股力量几乎在同时想要绞杀大魏,全朝的武将都被派了出去,朝野上下乱成一团。也就是这时候,当年的卫国公和镇国将军分别走西北和南下,与异族死战。可惜西南边陲也岌岌可危,却没有如两位统领一般的将帅出征了。 时年十八岁的楚王世子代父请命,若不是朝中实在无人,丞相也不会让恶疾缠身的楚王被人抬上战场。三方恶战断断续续了三年,除了镇国将军重伤归朝,楚王和卫国公都战死沙场。 先皇撑着听到了战胜的消息的当日,只说了一个“赏”字便驾崩了。今上匆忙登基,大赦天下重赏三大统领,然而不出五日就下旨绞收军权,并赐“楚西王”亲王爵位让已经继位的世子镇守西南,不受召见不得归京。 也许百姓对这些事早就忘却了,可那时候年幼的梁氏是听着三位统领的战绩长大的,又一朝见识到风云难测,此番回忆起来就有诸多感慨。 她低头看着已经听出神的女儿,柔声道:“你小舅舅那会儿五六岁的年纪,什么也不懂就会拿大刀学楚王爷上阵杀敌,之后也果然就从了军。”王梁氏嫡亲的弟弟梁伍一身反骨,小小年纪就学会扒车出走,十几岁因不满家族安排愤而从军,到现在都没有回过京城,也是勋贵圈一朵奇葩:“不过啊,你可别觉得你小舅舅是特立独行,楚王爷可是教一众京城男儿都热血沸腾,想从军立功呢。” 王希音看着母亲陷入回忆c略显惆怅的神情,低了头,半晌才道:“可即便这样,做亲事也不算好罢?”别说出名的楚王,便是如今继位的楚西王同样是顶天立地的八尺男儿,王元娘也不过嫁给他家一个庶子,还是填房的后母,根本算不上什么好事。 五奶奶纵容地对女儿笑了笑:“静儿,娘以前总觉得你小,有些话不曾说与你。但现在娘希望,你能记住娘今天跟你说的话。” 王希音抬头,对上母亲认真的眼神,十分郑重地点点头。 五奶奶心喜女儿的乖巧,搂了她柔声道:“人人都把亲事看得顶天重要,是因为做亲牵扯的不仅仅是成亲的两个人,而是两个家族。所以,在做亲上大家都会细心盘算,精挑细选,不过这里头也不尽相同。有的人家挑品性,有的人家看家底,又有的人家做亲更注重前程。” “那二伯母看重楚西王府就是看重他们的家底吗?”在母亲停顿的时候,王希音问道。 五奶奶摇头:“是他家的品性c家底和给你二伯父c大堂哥c三堂哥的前程。” 王希音一惊,正要说话,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但同样身为女儿家,她还有些为大姐姐抱屈:“这岂不是拿大姐姐去换前程么?” “是啊,可这就是结亲。”五奶奶微微苦笑:“世人都赞颂的喜事,其实剖开了讲就是这般直白。尤其是身在咱们这样的人家,与谁成为亲家,成为怎样的亲家都是有说道的。”知道女儿恐怕一时不明白,五奶奶还是耐心地解释着。 王希音从没想过这些,虽然小姐妹也常常私下里聊过成亲拜堂的事,每每说的都脸红心跳,仿佛那般美好。有时候王希音也会躲在锦被里偷偷地想自己未来的夫君是谁,想日子多么的美满幸福。却从不曾想过成亲还要论斤称两。 她有些不能接受。 “喏,人叫来了,是哪个丫鬟你给我指指?”刘氏懒怠理会小刘氏,径自对王敬说。 王敬羞于家事被二嫂撞见,但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却也仔细看了小刘氏带来的人,果见一个丫鬟缩头缩脸地在一旁,连忙道:“是她说的。” 金铃心中有鬼,甫一被指认出来膝盖骨就软了,直直摔在地上。 “你这丫头!”小刘氏气急踹她一脚:“不知事的贱皮子,你做了什么让姑母半夜都歇不好?!” 金铃吃了窝心脚,满嘴的苦也说不出,只含糊道:“太太饶命,奴婢什么也没做啊” 刘氏让婆子把这主仆二人拉开,皱眉道:“恁的闹腾,还没问出个什么就喊打喊杀,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小刘氏挨了一句倒也不敢再造次,只是道:“是侄女心急了,最近家里事多,侄女难免浮躁了些,还望姑母体谅。” 刘氏点了头:“我体谅你。”却又指了跪在地上的三太太:“你也要体谅体谅你三弟妹。” 小刘氏一惊:“姑母这话怎么说的,三弟妹持家有方,我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么不体谅她”她的话在刘氏摆动的手里顿住。 “方才敬哥儿说你的丫鬟告诉他,三太太前些日子对你不敬,可有此事?”刘氏不想跟小刘氏兜圈子,直言道。 “啊?”小刘氏一懵:“我,这,侄女并不知道自打我们归京,三弟妹对我们是没的说,哪有什么不敬。多半是这贱婢乱嚼舌头,乱家的搅事精。”她说着犹不解恨,狠厉地瞪了软倒在地的金铃一眼。 王敬皱了眉头道:“二嫂,这丫头也是一片忠心,是俪娘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若不是场合不对,三太太都要大笑出声了,她真想抬头看看,上座的婆母听到儿子说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果然,王敬话音刚落,刘氏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二房的丫头随便就能跟隔房老爷搭上话,这是谁给你们教的道理?” “孽子,为个丫头就能诋毁自己媳妇,你莫不是还想从你二哥手里要人?”金铃束发,衣着上跟一般丫鬟不同,显见是伺候过老爷的又提了名分的,没有备上案想必也就是个通房。 王敬顿时涨红了脸:“娘,儿子也是晓得礼义廉耻的!俪娘做错了事,下人俱都阿谀奉承,容易让她小错堆积铸成大错,这丫头敢不惧权威与儿子直言,是个有勇有谋的忠义之辈,您怎么能想得如此不堪。” 刘氏现在对小刘氏已是恨极,她好好儿一个儿子都叫这败家的媳妇教唆坏了。当初她也是瞎了眼,敢应承下教导侄女的重责,这哪里是为了延续刘家血脉,这是要她来偿上辈子欠的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3.第一百八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阿瑾姐姐!”有人在厨房院子门口招呼, 是个瘦挑的小丫鬟,看着十一二岁的年纪,穿戴也并不精致。 陆井家的诧异道:“灵芝?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灵芝是五奶奶房头的三等丫鬟, 被派到张嬷嬷身边打下手, 其实就是给张嬷嬷使唤的丫头, 一般时候张嬷嬷不轻易叫灵芝出来。 “干娘叫你过去说两句话。”灵芝道, 她被张嬷嬷调|教得极好,虽说极少出院子, 到了厨房也不四处张望, 只说着自己要传的话。 当初陆井家的被二房丢在国公府, 并没给她安排个好去处,也是她机缘巧合牵上了张嬷嬷这条线认了干娘, 这才有了之后的发展。大宅里的嬷嬷都是吸血鬼不假,但张嬷嬷也是个精明的, 之前剥削个把丫鬟的月钱是常事, 但当陆井家的被指婚到陆家, 张嬷嬷就一直对她很好,两人现在隐有同盟之感。 知道张嬷嬷不是随便叫自己的人,陆井家的回厨房抓了把婆子丫头日常的零嘴儿,还有自己消遣的桂花糖给灵芝:“改日再来给你炖排骨吃。” “诶!”灵芝喜不自禁,连忙把零嘴儿塞进自己的荷包:“阿瑾姐姐快些去罢, 干娘等了会儿了。” 两人边走, 陆井家的问道:“你可知道干娘找我是什么事?” 灵芝往嘴里含了块桂花糖, 听到她问, 鼓着腮帮子道:“干娘没说呢,但看着脸色不大好,从国公夫人院子里回来就叫嘱咐我散席来找姐姐你。” 瞧着是夫人那边有什么事了?陆井家的低头沉思,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五房的院子,给守门婆子说了一声,互相也都熟识,很痛快地放她们过去。 “怎么才来!”刚进门就被等急了的张嬷嬷念了句嘴。她个头不高,穿了件家常的棉布单衣和宽大的筒裤,招呼陆井家的进来就赶着灵芝去外面看着。 “干娘,可是出了什么事?”陆井家的犹在疑惑。 张嬷嬷抓着她坐到炕上,压低声音问:“你今天怎么传了两回话?既然三小姐过去大厨房,你有话就跟三小姐说,左右也不是甚么大事。” 陆井家的这才想起开餐前五房这边递话说添个三小姐爱吃的菜,她当时忙得很并没有细听是什么由头:“难道三小姐去五奶奶那儿告状了?”原还以为三小姐是个拎得清的,却不想回头就在五奶奶面前告了一状,陆井家的一时不知心里什么滋味。 “哎唷,你还怪三小姐?你说,是不是你前脚让厨房的丫头来传话,后脚三小姐就派人递了话要过去?那短短的时间,你把人追回来就是了,要是不放心三小姐,你可以再让丫头跟过来,何必非得堵在三小姐前头做这事儿!”张嬷嬷气道:“亏得姐儿是个好性,要是那刁蛮的被你一个奴婢这么轻看,早叫人收拾你了!” “我那哪里是”陆井家的张嘴要辩解,忽地一怔,才咬牙道:“都叫我忙忘了!这事儿前头还有那陆家小蹄子在!” 张嬷嬷唬了一跳:“这又是哪个?你小姑子?” “呸,甚么我小姑子。前街的破落户,跟陆家死扯着攀亲的那家!”陆井家的指了指绣楼方向:“姐俩都在三小姐身边伺候的。今儿个我叫水丫给干娘你送信,跟那个小的撞了个正着!一句话不合就找小丫头要孝敬不说,在厨房溜了个遍才把三小姐要来的事讲出来。那会儿水丫早跑没影儿了,我也急着收拾,怕三小姐看见什么脏物件,这就把那茬忘了!” “你说陆朵?”张嬷嬷冷笑道:“他家算计得精着呢,那夏樱在三小姐面前很是得宠,夏椿跟她一比什么也不是。听说三小姐身边丫鬟都带着木字,之前给他家二丫花了十五个大钱算的名字说改就改,打量谁瞧不出来这是盯上三小姐身边的位子不撒手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咬牙切齿一阵,张嬷嬷也对陆井家的道:“你也行了,这里头但凡你想着点三小姐,就是水丫追不回来,也能给我带个口信。我叫你来就是知会你一声,这事儿夫人那边也过问了,还记上了你的名,以后长点儿记性。”她叹口气:“晓得你嫁到陆家,又有了好差使瞧哪个也不舒坦。可二房现在回来了,你那点底子都在二奶奶手上呢!好好想想以后才是真的。” 陆井家的忙道:“干娘都是为我好,没有您,我连陆家的门槛都进不去。您说的我记下了。” 张嬷嬷知道这不过就是客套话,当初她可没那么好心也没那个能力把这丫头塞进陆家,因此悻悻道:“好话歹话我也就说到这儿了。那两个丫头到底姓陆,你施展不开倒是可以去问问夏椿,她两个最近闹得正欢呢。” 出门的时候又是灵芝过来送陆井家的,看着灵芝这般年纪还在张嬷嬷手下使唤,陆井家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她听过五奶奶提了几次再给张嬷嬷一个小丫头,把灵芝换到别处去。可张嬷嬷用惯了灵芝,几次当不知,五奶奶对张嬷嬷也很顺意就不再提了。 要是当初她就是第二个灵芝。 可现在,她一着不慎又叫张嬷嬷算计了。回想张嬷嬷最后怂恿她联合夏椿的话,陆井家的露出讽刺的笑。夏椿干娘是元嬷嬷,最得五奶奶信重,真要她跟夏椿一起把五房搅得鸡飞狗跳,少不得也要连累元嬷嬷,这岂不是让张嬷嬷坐收渔翁之利了? 回了下人巷,陆井家的并没去巷子尽头的陆宅,而是从旁的小门进了另一个院子。这原是僻给陆家旁支的地方,只是经过陆家的糟心事之后,陆井两口子就搬到了这里。 黑灯瞎火的连个掌灯丫头也没有,对比隔壁大宅的灯火通明,这儿倒真映衬了下人巷的名字。 将从国公府带回来的一瓦罐酱肉放下,寻思着陆井回来恐怕还有一会儿,她先点灯将本就光洁的灶台清理一遍,又整了整厨房不得用的食材,点了把小火热灶。 把事情做完,陆井家的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陆家也是伺候王家好几代的忠仆,陆家宅院并不比寻常那个官家简单。就像是陆井作为嫡长子,本该在陆大管家身边跟着学做事情的,现在却被赶出了大宅,甚至连活计都不在国公府里而是去国公爷手下的铺子管事。 从五爷中举之后,陆井家的就隐隐有了别的想头。大房奶奶是公主,自有内务府指派的宫女管事,到时候世子继位,陆家还不一定混到什么地步,更何况二房一直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倒不如趁现在投靠了五房。不说五爷已经有了功名,就以他在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面前得宠的劲儿,以后分出去也能过得自在。 就不知道丈夫会不会认同她的意见了,毕竟陆井是家生子,而她当年是外头采买进来的,对陆家和国公府的感情不同 陆井家的看着将熄未熄的火苗沉沉地思索着。 “那边是什么声音?” “回小姐,听着像是今天来访的公子们在谈论什么。” 耳畔是清风拂柳的声音,王希音努力眯起眼睛,才在模糊中看到回话丫鬟的服饰,即便看不清面容,她也清晰地知道,那既不是夏樱,也不是夏椿,是个她或者说曾经的她颇为宠爱的丫鬟。 “小姐要过去看看么?”丫鬟见她不回话,很是亲昵地怂恿道。 王希音不知怎的,就觉出满腔欢喜,她下巴一仰:“那是自”话没说完,不远处传来惊呼。 “四少爷掉水里了,快来人呀!”接着扑通扑通的水声。 四少爷淳哥儿? 就在她要折身回去的时候,身旁的丫鬟拦住了她:“小姐,您刚从那院子过来的,又不是没瞧见四少爷正到时候四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奶奶问起来了,您可要怎么答呀?”她状似焦急,却只说让王希音撇清关系的话。 此等妖言此等妖言 然而奇异的,王希音好似被安抚了一般,哼道:“左右都有下人跟着,他能出什么事儿。” 一阵天旋地转,王希音眼前是五奶奶悲痛欲绝的脸:“淳哥儿我的淳哥儿儿啊!”周边一阵悲戚,犹如伏天潮闷,让人喘不过气来。 呼! 睁开眼是架子床精雕的边框,入了秋,床帘都换成了厚实的布料,大约是有些不透风,王希音缓缓坐起来只觉得一身冷汗。 在脚踏守夜的夏椿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问了声:“姐儿?”也跟着坐起来:“可是渴了?” “嗯。”王希音低低道:“给我杯温茶,沾沾唇就好。” 夏椿应声而去。 直到青瓷杯口触了唇瓣,王希音才有几分回神过来。 刚才的都已经成了梦啊她神色恹恹,靠在床边没什么精神又睡不着。只一闭眼就会出现五奶奶满面泪痕的模样,那泪目好似含着刀片不断地刺入王希音最难以遮挡的地方。 当初她真的又蠢又毒,死不足惜啊! 王希音是死过一回的人。 又或者,是在梦里死过一回,现如今她也不太确定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那里掺杂了太多与现在有关联的事,又有些事情跟如今完全不同。 就比如那场梦中父亲也中了举,又比如梦中的淳哥儿溺水后连烧三晚药石难救已经去了,而五奶奶也已是形销骨立,面如枯槁。至于王希音,她曾经漠视过淳哥儿的存在,淳哥儿失足落水时她才刚刚从他身边走过,没有搭理那个憨厚的弟弟一下。淳哥儿烧到第二天的时候,她才有些慌,直到噩耗传来,五奶奶哭到昏厥,她方意识到自己的无视造成了什么。 在母亲一遍遍盘问淳哥儿出事当天情况时,王希音终于被问了出来,面对母亲绝望c悲伤c痛恨和愧疚交织的复杂面孔下,她哇地一声把积攒了许久的恐惧哭了一出来那年,她已经十三岁了。 淳哥儿在那年,也是永远的,停留在九岁,一个将要被视作大人的年岁。 然后父亲无心读书,丢下她们母女二人外出周游散心。母亲万念俱灰,对女儿更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跟弟弟争母亲宠爱的王希音顿时发现生活没有任何希望,她喜爱的首饰c绣品都失了光彩,更甚者由于她漠视弟弟的事情暴露出来,全府上下对她都一副冷观嘲弄的态度。 直到有一天恍惚的王希音走到淳哥儿落水的池塘边,想着当初淳哥儿落水时体验到的是个什么滋味,想着想着,冰冷的池水就已经没过了她的脸 再醒过来,王希音就回到了淳哥儿出生那年的夏天。一个再正常再平安不过的中午,她午睡被魇,醒来就是五奶奶挺着肚子为自己执扇关切的模样,她眼角含泪还没说话就哭出了声。 可把五奶奶吓坏了,将扇子丢一边抱着女儿哄:“静姐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梦到什么不好的?” 王希音抽了抽鼻子,甚至顾不上吃惊自己身骨缩小,白白嫩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五奶奶吹鼓的肚皮上:“我梦到,我没有照顾好弟弟,娘难过”她其实没想过这是什么奇遇,那时满心想着是佛祖对她这个罪恶的人下入地狱前的救赎。 五奶奶温柔地笑了,热热的掌心敷在王希音的小手上,也抚着肚中的孩子:“静姐儿是个好姐姐呢,现在就想着弟弟。等弟弟出来,要好好谢谢姐姐呢。” 他谢我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王希音低下头,不敢再陷入曾有的那恐怖的自我盘问:淳哥儿弥留的三天里有没有想到她,有没有恨极了她? 不等王希音多想,五奶奶已经抚着她的背,柔柔地哼着小调:“多睡会儿罢,还早。”哄着依依不舍的她梦会周公。 即便以为下一刻就要堕入地狱,那也是多日来王希音睡得最香最甜的一觉。 好久没再梦到那时的事情了。王希音有些头痛,也不知今天是触到了哪根弦,又教她将前情旧事翻了出来。其实她已经很努力想将那些可怕的记忆遗忘掉了。 当初的她不懂事,现在的她就要用心去学。 可到底,要怎么才能真的让自己放下呢?王希音几乎可以肯定,两年后再到那个宴会时,她不会让淳哥儿离开自己眼前一下,旧事不会重发,可她自己呢? 这样的折磨真的很累啊 两个月后,初冬时节,平阳公府终于迎来第三辈的第一个新嫁娘。 吹锣打鼓的花轿要在京城绕了一圈才会稳稳当当地进了国公府的大门,然而这样的热闹如王希音这般已经长成的姑娘是轻易不允许去看的。照实说起来,婚礼从昨天就开始了,那是招待亲友来家坐席的日子,女眷们的应酬也在昨天大体结束了,如今只消在新房陪着新嫂子,再去席面上吃顿饭便好。 到底是二房的喜事,以前二房没回来的时候,纳征请期都是国公夫人主持五奶奶操办,如今正主回来,自然该二房出手才是。 因此,在元娘的张罗下,王希音也就在新房里跟二娘和几个亲戚家的姑娘一起等新娘子过来。 “好慢哦,现在也不知道花轿到哪儿了?”天色未亮就被叫起,折腾来折腾去,如今午时已过,天色昏昏,只看出院子里人影匆匆,却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王二娘忍不住抱怨道。 “就你事多。”王元娘白她一眼:“这都是算着时辰呢,你要着急就去前院看看。” 王二娘连忙闭嘴不作声,外面冷着呢,她才不要随便出去。这些日子,便是二娘再迟钝也瞧出姐姐脾气不大好,她磨蹭着到王希音身边去,小声问:“三妹妹,吉时什么时候啊?” 王希音知道她坐不住,笑道:“快了呢,二姐姐再等等,一会儿嫂子来了见了你肯定欢喜。” 王二娘嘟了嘴:“都等一天了”总归还是孩子心性,拘了一天还没什么有趣的,王二娘对新嫂子也是兴趣缺缺。 “咳。”王元娘重重咳嗽一声,王二娘立马不再多言。 旁边几个表亲家的姑娘听到了还关切地问元娘要不要喝口茶,这些个都是刘家还在京城的亲戚,论地位到底比不上国公府,因此都只是自己说着话,见这边姐妹起了官司才跟着献殷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4.第一百八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三太太一直低头跪着, 闻言心底又叹了口气。平心而论,刘氏是个和善婆婆, 对丈夫极为宠爱,且爱屋及乌对三房也好到十分, 可这个宠爱已经到了溺爱的地步。现在王敬信听一个丫鬟的谗言都敢跟结发妻子对峙争吵,日后他真的入朝为官又怎么能明辨是非? 这些年,三太太头一次有了想离开的念头,当然不是和离归家,而是让三房离开京城。背靠大树好乘凉不错,但国公府,确切说国公夫人这片阴凉已经不再适合三房了。王敬的不懂事只消丢到朝野摔打一番就能改好,但有国公夫人在前面撑着, 他这辈子都别想记住教训。 王敬垂着头听训,但任谁都知道他心里是不服气的。 三太太打定了主意也不再闹, 知道再较真下去不仅让丈夫吃不到教训, 更会让婆母厌恶自己,也做顺服状。 大抵刘氏也知道自己训的力道不够,之后又加了句:“在咱们府里伦理尊卑,是一丝一毫也乱不得的。下人自然也知道忠义, 可那绕过主子乱嚼舌头的下人,从行径上就已是错了。今日之事,二太太尚且不曾言语, 丫鬟却越俎代庖, 她要与我说也罢, 偏偏绕道儿前院,与你一个老爷们儿碎语。小五,你是读书人,还看不明白吗?”金铃的事太简单了,往小了说就是丫鬟妄图诋毁主母甚至还有勾|引老爷的嫌疑,往大了就要牵扯两房争端,再不会是如王敬这般什么也不问就给自己的妻子定罪。 先时王敬其实也觉得不妥,但他想妻子掌管中馈,兴许不大能听进旁人进言,不得已才找的他。如今又见母亲二话不说就捆人袒护妻子,他只觉得这会助长妻子嚣张气焰,与之相比丫鬟逾矩倒算不得什么了。然而母亲把话说到这份上,再不应承有违孝道,王敬只要咬着牙道:“儿明白,劳母亲费心。” 刘氏又叮嘱了三太太几句,一晚上的闹剧算是暂时落幕了。 “阿姐,阿娘会挨骂么?”淳哥儿穿着中衣缩在西厢的大炕上,大眼看着和他一起看书的王希音。 半夜淳哥儿被父母吵闹吓醒再睡不着,三太太又闹着去找老夫人评理,原本在绣楼一无所知的王希音就被叫了来。这一番阵仗不小,王希音有记忆以来从不曾见过父母闹到祖母那里去,她也有些不安,但还强作镇定:“不会的,娘行事无错,怎么会挨骂,肯定没事。” 娘没错,那错的就是爹了?淳哥儿低下头,他对父亲的感情并不很深,虽然心底有浓浓的孺慕之情,但每次见到父亲严苛冷峻的模样,他就不敢抬头。父母争吵,受伤最深的还是孩子,王希音已经大了,又是女儿,对父亲不太亲近,而淳哥儿不同,父亲是他的山他以后做人的榜样,所以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王希音看弟弟神色低落,忙道:“别太担心了,一会儿爹和娘就会回来的。” 倒是一旁的陈婆子也柔声道:“夫妻两个绊句嘴是常有的,姑娘和小爷无需担心太过。” 两个半大孩子真真是头一回见到父母吵架,便是方才王希音安抚弟弟,自己心里也发虚。听了陈婆子的话一齐抬头:“嬷嬷说的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陈婆子道:“牙齿还能磕到舌头,夫妻处得久难免会有磕绊。”尤其三房这对夫妻平日感情不深,之前三老爷读书不曾回过院子,两口子相安无事,现在三老爷回来了,起几次矛盾不能更常见。大户人家都重名声,除非是有违礼教的大错,一般也就是找长辈评个理说一说,不会轻言后果。 没过一会儿,三太太独自回来了,看样子三老爷一出正院就甩手回了书房。她对着两个小的笑了笑,摸摸淳哥儿皱成包子的小脸儿:“瞧把我们淳哥儿吵到了,明天阿娘带你去外祖母家,让外祖母给你做好吃的。” 之前三太太也说过她明日回宁国侯府,却从不曾提带孩子过去,王希音只觉得娘回去也是要忙,怕是没空带他们,哪知道现在她回来又说这话。 “静姐儿一起去么?”三太太也搂了她:“前儿不是说想外祖母了?” 王希音摸不透母亲的想法,纠结地看着三太太。 大概是女儿的表情太苦恼,让三太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刮刮她挺翘的小鼻子:“想去就去,不想去搁家待着也够你忙的,做什么鬼样子。” “那我也要去,我想外祖母了,还想见见表姐们。”三太太笑了,两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 大晚上把全家折腾起来,三太太索性也不让女儿回去了,哄睡了儿子,与女儿在东厢头碰头地睡在一处。 次日,整个平阳公府好似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迎来了又一个宁静的清晨。 直到三太太叫人装车,前头还没有报信的来。昨晚老夫人那几句话,王敬根本不放在心里,这还不是宁国侯的正日子,怕是轻易没办法叫他出面了。三太太看得开,并不以为意。倒是去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后,元嬷嬷在她耳边念叨了一句,那叫金铃的丫头在柴房被人灌了哑药。因着她是外头采买的丫头,老夫人还连夜叫了那个牙婆来,说是国公府再不做她的生意。可想而知,那牙婆损失了一个大主户带金铃回去后,要怎么对她。 三太太听了没说话,老夫人在这件事上做狠做绝无非是要震慑二房,二太太这步棋是真走臭了,怕是二老爷还不知道这件事。想着,三太太又记起昨晚丈夫浑沌的样子,不再作声带了一双儿女回娘家。 宁国侯府与平阳公府隔了几条巷子,是前朝王府的院落,出门不过几十丈就是皇城北门,可见当年受封时多受开国皇帝宠信,又屹立百年不倒,底蕴深厚。 平阳公府的车马刚露头,宁国侯府静候的小厮就已经打开侧门,列出几个下人过来接待回娘家的大姑奶奶。车行到二门,换上轿子已经有婆子丫鬟等着伺候。 “娘今日还在礼佛?”等婆子丫鬟问了安,王三太太将手搭给一个嬷嬷,问道。 “夫人上过早课已经回院子,就等着姑奶奶来了。”那嬷嬷回道。 王三太太点了头,又问:“二位嫂嫂最近可好?蕊娘的正日子定下了么?” 嬷嬷笑着应道:“劳大姑奶奶惦记,奶奶们一向都好,大姐儿还在议期,具体日子奴婢们也不知道。” 王三太太笑着看了她一眼,便不再问了,任由她搀扶着去了正院。 王希音甫一进院,就闻到了外祖母身上熟悉的檀香味。刘氏也礼佛,但却没有宁国侯夫人朱氏这般日日参拜,是以平阳公府的檀香味远没有宁国侯府这般浓郁。 “夫人,大姑奶奶来了。”宁国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亲自打帘,笑吟吟地道。 宁国侯夫人小了宁国侯十余岁,长得极为富态和善,她脸盘圆润,皮肤白皙,一双眼睛不动则弯,怪道当年的宁国侯老夫人第一眼瞧见她,就要给她插钗做儿媳。只是如今她端坐与上位,带着宝石附额并一根金钗就再不带旁的头饰了,身上一道深棕宽袍,指尖捻着佛珠。 听到丫鬟来报,宁国侯夫人才睁开眼,露出一丝笑容:“静姐儿和淳哥儿也过来了?” “希音c无象给外祖母请安。”王希音带着弟弟向朱氏行大礼。 “快起来罢。”朱氏忙道,甚至向前拉了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瞧着静姐儿又高了。”她笑眯眯地打量着王希音,给身后丫鬟递了眼色,那丫鬟也极为机灵,连忙端了托盘上前:“外祖母这儿没什么好的,这两串珠子给你们打着玩。”竟是两串圆润莹白的东珠串子! “娘,他们还小呢,您给的太贵重了。”王三太太忙道。这东珠瞧着色泽极好,有指节大小,且十分匀称,一看就是极品。便是在见惯富贵的王三太太也忍不住出声拦了。 朱氏语调依旧轻轻柔柔,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拿了一串套在王希音手腕上:“怕什么,两串珠子外祖母还是给得起的。”她又去给淳哥儿戴,听到两个孩子乖乖道谢,朱氏目光在淳哥儿脸上停顿一下就错开来:“小厨房上次琢磨的茶点备好了么?给哥儿和姐儿上来。”她又对王三太太说:“前儿宫里送来的方子,孩子们吃着都说好,叫静姐儿和淳哥儿也尝尝。” 往日只三太太一人过来时,可没见过朱氏这般高兴,她自然不会反对,也撒娇道:“我上次来,娘还舍不得拿给我吃呢,可见您偏心太过。” 朱氏呵呵笑出声:“跟孩子抢吃的,亏你还是当娘的。”她说完又道:“是两天前宫里有了赏,似乎是你弟弟那边的卫所报了点功绩。”说到最后,她脸色就平淡了下来。 三太太明白了,东珠和方子都是宫里变着法子赏给梁伍的。他德行有失却有军功,报不了什么名头,拿出点小恩小赐的,对宫里是再便宜不过。想着,她叹了口气:“看样子他在外面过得不错。”还能多说什么呢?梁伍的仕途算是废了,他那门妻子宁国侯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派人去查还被梁伍扔了回来,以至于婚书聘礼都送不出去,到现在还是无媒苟合,谁都没办法把事情圆回去。 想到小小年纪就冷心冷肺的张成,再念及逍遥在外的五爷,五奶奶就觉得是不是男人天生薄幸?那张成完全不顾母亲被打的羞辱,在正院堂而皇之以孝道压张王氏回张家,用词辛辣,鄙夷之情毫不掩饰,直把平阳公夫人也气得够呛。 更甚者,张成还指责张王氏不回婆家有刘氏教唆,刘氏掌管国公府大半辈子,哪里被这么个小辈当面顶撞过,饶是她面子功夫再好也忍不下这口气,径直叫人拖张家三口离府。 五奶奶还记得刘氏怒气腾腾的面孔,坐在正厅呸出了声:“姨娘教养的玩意儿能带出什么好苗儿?来了府里一点为客之道都不懂,他砸碎淳哥儿砚台可想过什么是兄友弟恭?他顶撞我,可还记得孝道俩字怎么写的?!还有那个张娇,堵爷们儿堵到了二门,把小厮当成德普来谄媚丢份的东西!” 这后一件事,五奶奶不曾听说,但再一联想之前王德普给刘氏请安时说的话,她才有几分恍悟。也不知道张家兄妹这比天大的胆子是谁给的,便是刘氏都没把握左右王德普婚事,那个张娇真觉得自己能入安乐长公主的眼? 这一桩桩一件件要都说给丈夫,又要得他一句琐事休烦,哎 还有下个月回府的二房 就在五奶奶琢磨如何下笔的时候,王希音也在想二房要回来的事。 二伯王荣和二姑母张王氏都是宋姨娘所出,当年也是因为二伯走荫庇绝了父亲的仕途,祖母一气之下很是用了些手段把他们发配去了贵州,紧接着又草草发嫁了二姑母,才引起了张家这么多事。 若说起来,祖母也是个急性儿,且心太软了些。 她想到二哥私下曾对她说的话,祖母当年要是多想想,反不如让二姑母远嫁出京城,便宜哪个富庶人家或者读书人家都好,只是祖母太气了,甫一听到二伯走荫庇的消息,随便有个人搭线就应下了二姑母的婚事。再到后来,当年的事做就做了,偏祖母现在又心软下来,看不得二姑母哭诉,稍一求就应下,把张家养得狼心狗肺。 这话王希音深以为然,但她也很理解祖母当时的气急攻心。 身在他们这种勋贵之家,朝廷的风向总是看得最精准的,今上对勋爵已是百般看不顺眼,哪家稍有不慎就削官降爵,尤其是永宁伯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虽说永宁伯做事混账些,但他也以命相抵了,朝廷但凡有点宽厚的想头,严加惩罚之后只等着第三代承完爵按旨收回也就是了,却没想到爵位说揭就揭。 这让都是从龙之功起家的勋贵们颇有唇亡齿寒之感。 及至平阳公府,面对上意刻薄,功勋之家荫庇名额锐减,刘氏就想留一个给自己小儿子,反正对幼子也不要求什么大作为,能在跟前尽孝就好,哪成想半路杀出了二房,而且完全是绕过她找国公爷讨要的官职。 这让如意算盘落空的刘氏怎能不气? 他们家是供奉着皇家公主,可安乐长公主出身不高,又与今上不同母,感情平淡。等平阳公二老百年,公主那点子情分也就能保大房平安了,老五要怎么办! 如此,也才有了王五爷八年一役。 说实在的,以她爹的功底,八年能中举已经是老天爷赏饭吃,甚么中进士都是家里胡乱说说罢了,没谁真的相信。 在夏樱等人的服侍下,王希音洗漱过就歇下了。可她睡不着,随着她年纪的增长,祖母和母亲开始有意无意地传授她理家本领的时候,她才渐渐发觉府里的暗流涌动。以前只觉得人人都好,又哪里知道别的,现在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5.第一百八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杨芝珍正在好奇地打量绣楼的布置, 闻言道:“五谷入腹不过图个饱意, 我没什么着意要求的,表姐可以尽着自己的口味来。” 是客套话,但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怪异非常。 王希音勉强笑笑:“我却是用过午饭了。”又对身边的丫鬟:“给表姑娘装几碟糕点c蜜饯罢。” 杨芝珍无所谓地踱步到窗前:“我母亲以前就住在这座小楼里么?” “是, 大姑姑出阁前都是在这里的, 这小楼上下三层, 共十个房间, 三楼如今是我的卧房,东西还有两个暖阁, 表妹看看哪间喜欢, 且在这儿休息一下。”王希音秉着地主之谊说道。 “那二楼呢?”杨芝珍问。 “二楼我顺着大姑姑当年的布置,还是作书房用。”平阳公府两代都只有一个嫡女,自然可以独享绣楼。虽然王希音不是出身承爵的长房,但嫡女该有的配置她都是有的。 杨芝珍眨眨眼:“表姐一直沿用我母亲的布置?那我就住二楼好了, 这样也能多感受一下母亲当年的情形。” 王希音微微皱眉:“二楼房间倒是有,只是两间暖阁一个住了我一个腿脚不便的嬷嬷, 另一间留作丫鬟歇脚的地方了, 表妹去住还不如三楼清静。” “这有什么,”杨芝珍不以为意:“姐姐身边竟然还有腿脚不便的下人, 将她挪出去就是了。” 此时端着碟子上来的正是陈嬷嬷,她见王希音不喜的心情已经露到脸上, 笑着道:“表姑娘所言甚是, 只二楼房间叫奴婢占了些日子, 要彻底清理打扫才能迎表姑娘去住,奴婢这就叫丫头们给表姑娘收拾。” 杨芝珍看了眼陈嬷嬷,不满道:“表姐,你的婆子好不规矩,主子说话说插嘴就插嘴,也太肆意了些!” 王希音连强笑都笑不出来,冷着脸道:“陈嬷嬷是祖母给我的教养嬷嬷,要是规矩差了,表妹自去说与祖母罢。” 杨芝珍一噎。 初见面的表姐妹就这样存了隔阂。 陈嬷嬷觉得要王希音学会表面功夫真乃任重而道远,她将盘子放到八仙桌上,与王希音道:“都是姑娘体恤奴婢,叫奴婢忘了形。奴婢这就去腾屋子,姑娘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王希音今日也是撞了煞神,前头被当娘的教训了一顿德性学识,后头又被闺女说了句不规矩,她再是好性儿也忍不下这口气,因此语气还是的:“表妹既然不喜欢三楼,就自己挑个合眼的先过了午休罢。” 杨芝珍却也不示弱,她仰着头:“表姐待客之道,我是领教了,这绣楼早已不是我娘的地方,却是我打扰了主子家,我还是与娘一起好了。”说完就起身,告辞也不,叫了自己带来的丫鬟离开。 “我的姑娘啊,”陈嬷嬷几分头疼:“表姑娘不过随大姑太太住一宿,您就是忍也忍过去了,何苦得罪人?” 王希音不说话,却是夏椿上前:“嬷嬷您有所不知,方才奴婢跟着姑娘去老夫人那儿,大姑太太当头就将姑娘说了一顿,嫌弃姑娘爱俏,德性不够什么的,别说姑娘,这话奴婢都听不下去。” 陈嬷嬷不曾想礼仪传家的杨家主妇能这般说话,别说王希音没做错事,就是做错了她的教养也是国公府的事,哪里轮得到一个外嫁的姑太太说三道四? 她思索一番,叹了口气:“到底占着个长辈身份,又是多年不曾省亲的,您这亏该吃还是要吃的。”要是那庶出的二姑太太,王希音再给脸色,老夫人也不会说什么,但这大姑太太可是老夫人的独女,说不得在老夫人心里比王希音这个孙女还要亲近几分。 “嬷嬷不必说了,这也不是一宿两宿的事。气我能忍下,却不能白白让我母亲和祖母忍下。她说我教养不好,岂不是在指责母亲?又说您不规矩,这倒是连祖母也编排了。”王希音也了无睡意,起身叫了丫鬟:“给我铺床,随她去罢,便宜她在祖母面前说我什么,祖母要问到谁,都原封不动把话学过去,我倒要看看祖母是怎么评断的。” 陈嬷嬷看王希音挺着腰板上楼,摇了摇头,叫来夏椿几个低声嘱咐了几句,也跟着她上去服侍了。 却说杨芝珍气冲冲从花园赶回正院,正巧与三太太走了个头碰。 “珍娘怎的一个人在这儿?”三太太故作惊奇,作势要拉她被她板着脸躲开,三太太讪讪地笑:“这又是闹什么别扭,与三舅母说说,舅母替你做主。” 杨芝珍才不会找三太太说事,她道:“三太太想过断案的瘾还是找三表姐罢,芝珍人小式微,当不得太太评判。” 三太太哭笑不得:“乖乖,舅母不过理事回来,哪就惹咱们珍娘这么大的气。罢罢罢,不用我评判,咱们进屋去,外面风凉呢。” 屋里已经歇了脚的大姑太太和老夫人自然听到了声音,她们并没有歇在一处,老夫人在正房,大姑太太到东厢房落了脚。 听到女儿声音,大姑太太理好了头发,整理完衣裳才出得门去,舅甥两个已经进了正厅。 “老远就听到你们在院子吵闹,珍娘怎么不与静姐儿在一处?”刘氏倒没有再做梳洗,只披了件衣裳就坐在炕上,见小儿媳和外孙女进来,指了两把椅子。 杨芝珍看着没有母亲的身影顿觉委屈,小嘴紧抿着不说话。 三太太好似才知道杨芝珍是从静姐儿那出来一般,惊讶道:“静姐儿?难不成静姐儿欺负你了,我去叫她来!”她作势就要起身。 被刘氏瞪了一眼:“你这般急知道的是叫女儿,不知道的还是抓犯人呢。”她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王希音的,可转头又对雪芽道:“去看看静姐儿在干什么,表妹受了委屈,她当姐姐的竟不出现。” “叫是要叫。”此时梳洗完毕的大姑太太终于进得门来,正好拦住了雪芽的去路:“可是管好沿路的嘴巴,我可不想我们母女头天来她外祖家,就闹得满府闲言。” 三太太站起身道:“大姐放心,这府里敢有一句风言风语,我第一个不饶她。” 大姑太太乜斜了三太太一眼,打量她不知道,这是三太太一早得知女儿欺负表妹的消息就来半路拦截的么?仗着她们熟悉府内事物,就想给她们母女立下马威,这都是她当姑娘时玩剩下的。 她也不答话,径自坐到女儿身边的椅子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说一遭,免得你姐姐来了,又对不上号。” 三太太内里气极,她是听了夏椿报信,随便寻了个由头来的,现在可体会到自己走后,女儿被单独叫来受这大姑姑气的感受了。但她忍气功夫可比女儿好得多,听了话做没听到一般,只等着杨芝珍说话。 这一点杨芝珍还有些可取之处,却是没有歪曲什么,只把在绣楼里与王希音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表姐说叫我挑屋子,我想着书房留着母亲的布置,能与母亲更亲近些,才选的,哪成想那里住着个仆妇不说,我只不过说了句将仆妇挪出去的话,不但惹表姐不快,那仆妇也上来多嘴。”她犹如再次受了屈辱一般,抖着声音道:“在家里从没有婆子这般不知进退,若是叫祖母瞧见,打死都是轻的。表姐竟然为此恼了我,这般行事,这般行事实与我难相为谋。” 杨家规矩大,三太太先前不知道,嫁进来后也有所耳闻。只看大姑太太出嫁十几年头回进娘家的门就能窥探一二。只是规矩再大的人家,也不曾听说为了婆子一两句话就打杀了的。她拿手帕捂了唇,将惊讶和不屑掩饰了去。 大姑太太却与女儿感同身受一般,严肃道:“这婆子确实不合规矩太过,方才我就说静姐儿年岁不小但不成事,不说弟妹管教不足,竟是连身边婆子也恁的没规矩。娘,您再放任下去,可是要毁我王家女儿的名声了!” 针尖大的事情,竟被女儿和外孙女说到了天上,刘氏本来就听着皱眉,此时更是有些不快:“陈嬷嬷是家里的老人,规矩最是懂的。不过一个屋子,叫她让也让了,还能有什么?” 大姑太太简直不敢置信:“娘,您这偏心也太过了。我杨家最重礼节,此等逾矩的事情要是被老太爷知道,可叫我回去如何做人?” 之前王斐指责王希音只好打扮,德性有失的时候,刘氏只觉得女儿被杨家调|教的板正了些,不太在意。可这回说的是陈嬷嬷,不说陈嬷嬷是曾经宫中服侍贵人的女官,便只说是她把陈嬷嬷给的王希音,女儿和外孙女也不该对陈嬷嬷妄言。 刘氏已然皱了眉头:“就为了一句话便不能回去做人,这也是杨家的规矩?不过姐妹两个绊了句嘴,叫你们说成了什么样子。”她不耐烦道:“珍娘不愿意同静姐儿住,就跟你一起住东厢房去,以后也有我看着,我的规矩斐姐儿总信得过罢?” 元嬷嬷也不吃她剥的花生,袖了手道:“你倒是面皮厚,我记得张家的收了你做她干女儿罢,如今你踩着她想到太太身边来,却不知道她什么滋味?” 陆井家的咬咬牙,也是豁出去了:“我是给张嬷嬷磕过头,可我从二房出来再找差事是凭的自己,嫁到陆家是老夫人的恩典,这些都跟张嬷嬷没关系,她那会儿还想着法子把我拘束成灵芝那般,我哪里会肯。说是干娘,也就发月钱的时候是干娘,旁的时候她哪里管过我。”陆井家的看着元嬷嬷混不在意的模样,知道此时张嬷嬷已经彻底翻不了身,元嬷嬷也懒得做那痛打落水狗的掉价事儿,她撑不住跪在元嬷嬷面前:“您也知道,我一个采买来的丫头,被二房主子遗弃,哪里靠不着,不认下她又如何活得下去。只后来我进了陆家这才彻底安生下来。” 元嬷嬷盯着她看了许久,低头拍了拍手心的花生皮屑:“也不是随便哪个奴才跪上一跪就能去伺候三太太的,你起罢,大过年也不叫人过舒服了。” 陆井家的连忙称是,待到告辞出了元嬷嬷的房门,外头冷风一吹激得她后背凉入骨脊,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满身是汗。只是元嬷嬷到底圆滑,最后也没吐出一句踏实话,听那意思也模糊得很,不过她没有断然拒绝,陆井家的已经很满意了。 此时在屋里的元嬷嬷却又是另一番心思。张嬷嬷走后,她一家独大,三太太那边透了口风还想要人,是给三小姐c四少爷还是给三太太自己添人,元嬷嬷也猜不出来。这时候陆井家的蹦出来,是她得了什么信儿还是碰巧呢? 在全府各有的各的思量时,转眼又到了二月龙抬头后的两天,平阳公府的大姑奶奶,如今该称姑太太的,嫁去洛阳杨家的女儿王斐带着女儿来省亲了。 京城的二月天还有些干冷,大姑太太这一路都有国公府的下人跟着回来,得到进城了的信儿,平日健朗的老夫人竟有些站不直坐不住,一径在正堂门前张望,好似脖子伸得长些,女儿就能回来得快些。 直到巳时城墙上的太阳吊得老高,大姑太太到二门的通报才传到后院。老夫人抹了泪,对座下儿子c儿媳又絮叨一遍:“你们大妹妹这一路赶得忒急了,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垫补一下。”末了又说:“驿站的伙食也入不了口,大厨房可备齐了蜜渍鸭舌,斐姐儿猫样的舌头,旁的不爱就好这一口。” 一向不爱在这种场合呆的安乐长公主压了压唇,并不接话,另一旁的王敬更是无趣地半眯眼状,还是大老爷道:“大妹已经在二门换轿,等到了您面前您好好问她。” 老夫人连忙点头:“说的是,俪娘怕是已经见到人了,也不知道这么些年有什么变化。” 此时,在二门候着的三太太和王希音已经迎上了来人。 车上下来一个披着玉色镶松枝纹边披风的妇人,她带着一副金丝点翠头面,内着湖青夹袄附月白十幅湘裙,一路过来不曾整顿,但衣着整洁如新,甫一抬头眉眼高低与老夫人刘氏像了六分,正是王家嫁去洛阳的大姑太太王斐,还不及三太太上前,车驾上又下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与大姑太太相似的玉色披风,水绿上襦浅蓝绣含苞桃枝花样下裙,戴着扎了十二层的宫花,她一副方正脸盘,细眉长眼,面容勉强算得清秀。 “姑太太一路可好?”三太太未语先笑,上前迎接母女二人。 王斐微笑颔首:“劳三弟妹惦记,一路还好。”声音低沉略带英气,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她说完,身旁的小女孩上前见礼:“侄女芝珍见过三舅母,三表姐。”也是一样的腔调。 王希音连忙回礼,只是再不敢有亲近的心思,原本大姑太太来之前,刘氏得知外孙女也会一起来的时候,还拉着王希音叫她多陪着杨家表妹的。她只觉得与这个小她一些的表妹相比,自己的粉色上襦石榴裙还是一团孩气。 一行人拢到一处,前面两个嬷嬷,两个丫鬟开路,三太太扶了大姑太太上轿,自己去旁的轿子带着女儿往正院去。王希音咬了唇,她还记得曾经杨芝珍也来过王家,后头不知怎的就大姑姑一人回了洛阳,将她留了下来。只是杨芝珍性子清高,不好与人一处玩耍,王希音那时也被娇惯坏了,更一门心思与弟弟争宠,不曾留意过,竟是连自己出事那年杨芝珍是否还在王家都不太记得了。 三太太拉了女儿的手,惊了一下:“怎的手如此凉?”又轻斥道:“出来就叫你披上斗篷偏不肯,可冻着了?”叫了元嬷嬷递手炉过来:“你表妹刚来,做姐姐的因为爱俏受了风,小心叫她笑话。” 王希音吐吐舌头,侧头轻轻靠在母亲肩头,这些日子她又长高了些,站直能到母亲锁骨,已有几分大人样子:“娘最好了。” 三太太瞪她一眼,知道要下轿了也不再训斥,总归轿子不隔音有话还是要回自家院子去说。 进了屋,自是一家人哭抱到一起,还是平阳公镇住场子叫人拉开了。 “大妹一路回来辛苦了,总哭也不是样子,快坐下来罢。”安乐长公主难得说了一句软和话,旁人都忍不住侧目。 王斐却不意外,顺着长公主的话坐回椅子:“是女儿情难自禁,让弟妹们笑话了。” “嗯,”平阳公顺顺胡须:“斐姐儿北上回京,洛阳一切可好?” 王斐向前倾了倾身,恭顺道:“回父亲,一切都好,公婆允女儿在京城看望您二老,可逗留一晚,明日再回去。” 刘氏喉间咽下一股呜咽,抖着嘴唇殷切切看着多年不见的女儿。 王斐却不再抬眼。 递上了杨家老太爷写给平阳公的信后,平阳公领着两个儿子去了书房,长公主留了一句“闲了去我府邸坐坐”也让儿子搀着走了。四下无人,刘氏终于含泪搂了女儿:“我可怜的斐姐儿。”她只得这一个女儿,宝爱得很,王斐闺中也是活泼娇蛮的性子,哪成想婚后这些年拘谨如斯,竟是一副规矩大如天的模样,也不知道那文扬天下的杨家是怎么磋磨她女儿的。 王斐侧头,不自然地对还留在正堂的三太太笑笑:“弟妹若有事可先去了,我与母亲还有些话说。”竟是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三太太看了眼呜呜咽咽的婆母,担忧又恭顺地应下,带着王希音也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6.第一百八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王希音知道自己是主子, 可她这个无视了亲弟弟的主子怎么想怎么少些底气,哪怕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 也帮着母亲和祖母管些小事, 但她还是免不了有些畏首畏尾。 “嗯,是我想差了。”她语气有些低落。 陈嬷嬷并不知道王希音的心结,见她这般不由有些心疼。这几日,三房人的行径,陈嬷嬷都看在眼里, 不晓得是不是单独住在绣楼的缘故,三姑娘对三太太亲近是亲近, 但相处间总是少了些味道。 再对上四少爷淳哥儿就更古怪了。姐弟情深是有的,但王希音对淳哥儿的看重比平常姐弟还郑重。不说没有姐弟争怀,要是有个什么关于淳哥儿的事,王希音怕是比三太太还要经心。得亏这淳哥儿是个憨实性子, 不然就只这个姐姐能把他惯坏。 陈嬷嬷温热粗糙的手搭上王希音白嫩的手背,如寻常长辈一般道:“姑娘无须挂怀,这也是您敬重太太的过。”她不会过分探究王家三房的事情, 只是教导王希音却是老夫人刘氏特意嘱咐过她的。因此,陈嬷嬷又道:“如今您是小主子,万事有太太给您顶着, 可您总有自己做主的时候,那会儿您再避着, 会叫奴婢们看轻。当奴才的都捧高踩低, 柿子拣软的捏, 您得自己先立起来才行。” “不过”见自己几句话还拉不回王希音明显低落的情绪,陈嬷嬷转开了话题:“今天的事,不知道姑娘是怎么看的?”虽说丫头们还在问话,可堂上那些对词已经能让在场的人有个大致决断了。 王希音撇撇嘴:“无非是夏樱想提拔她那个妹妹,她晓得我看重淳哥儿,就想从这件事上让她妹妹在我这儿记上号。那小朵今年才进来的,虽是小丫头也一直没干过粗活,都是在庭前伺候。我知道她的心思,往日也想着夏樱活计做得不错,有点私心也情有可原,但今天,哎”她叹口气:“这也太过了些,便是想让亲妹子出头,也不能踩着别个小丫头上来呀,更何况她还拿淳哥儿说事哼。” 陈嬷嬷点点头:“那姑娘打算怎么罚她们?” “我想着”王希音蹙了眉头,不太确定道:“夏樱扣她三个月月钱,小朵要么遣回家,要么留在我这儿不提等。倒不是别的,这丫头今天看着不是个得用的,留下她也不过是奖励夏樱这些年的忠心。而那三个小丫头各扣一个月月钱,如果那叫小蝉的说的是实话,也是她做事不稳定弄出了事端。” 对夏樱还是仁慈了些,不过也能看出王希音是个重情的好孩子。陈嬷嬷又道:“那张嬷嬷,您又是怎么看的?” “她”王希音这下真迟疑了,看了眼陈嬷嬷:“我会如实跟母亲说的,且看她在母亲那里也不得用,怕是母亲也知道她的为人,旁的我也管不了太多。” “姑娘要是不烦的话,老婆子再多问一句,您是打算怎么如实告诉太太的?”陈嬷嬷只作没看见王希音那一眼,这小姑娘怕是怀疑她跟张嬷嬷暗中争高低了。 王希音果然有些无措:“就说她,擅离职守,把她今日一问三不知的情况说给母亲罢。” 陈嬷嬷好脾气地笑,拿下王希音一直握着有些温凉的茶杯:“那您可有想过张嬷嬷与夏樱的联系呢?”见王希音带不出别的话,她只得自己道破了。看到小姑娘瞪大了眼,陈嬷嬷声音越发柔和:“今日是张嬷嬷当值,论理什么事都该她过问的。夏樱的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到张嬷嬷这里第一关都过不去,又怎么能传到您耳朵边。”这种下人间的小伎俩,陈嬷嬷也是见得多了:“没有跟张嬷嬷串好词,给夏樱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奴婢说句僭越的,夏樱能瞒得住您,却瞒不住张嬷嬷,全因为您心善,她恃宠而骄,张嬷嬷可没给过她什么宠。” “这这”王希音真的不曾想过她身边的大丫鬟会跟母亲的嬷嬷串通起来欺骗自己:“不会罢?” “您是觉得夏樱和张嬷嬷离得远不会这么做还是怎么不会?”陈嬷嬷相信,但凡王希音把今天的事说给三太太,三太太立马就能听出里面的关键,保不齐亲手将这两个奴婢看管起来。只是这样虽然保护了静姐儿,却没办法教她明白缘由。 “她们一个伺候母亲一个伺候我,根本就不在一处,为何要串通起来骗我?”王希音急道,她一直以为对身边人看得很透,把奶娘母女赶走后旁的就是再有小心思也在容忍范围内,她承认夏樱的胆子是自己惯出来的,但这里面又怎么会扯出来母亲身边的嬷嬷。 陈嬷嬷还是一径慢条斯理的腔调:“夏樱的小心思您瞧出来了,那您可有注意过张嬷嬷的心思?” “张嬷嬷我倒是不曾注意,在母亲那里也不是常见的”王希音脑中灵光一闪:“莫不是因为她在母亲那里不得重用,想讨好夏樱让我去跟母亲说?” “不得重用是真,想走您的路子也不假,但以奴婢来看,恐怕不是想让您在太太耳边替她说好话那般简单。”陈嬷嬷这回也不叫王希音自个猜想了,直接道:“今天这事要是没闹出来,您听了夏樱的话处罚了小丫头不说,必将再讲给太太。到时候太太一想,几个丫头都敢说少爷的闲话,肯定会让嬷嬷教训她们,这个人选不消说,元嬷嬷跟着太太,如今府里多事,太太不会让元嬷嬷去管几个小丫头,那肯定是让张嬷嬷管。只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哥儿身边总归是要有专门调|教下人的管事嬷嬷的,说不得这指派过去的嬷嬷最后会专管哥儿身边的事务。” 王希音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咬着牙道:“她们是想骗过我谋取淳哥儿身边的位置?”淳哥儿因为一直养在梁氏身边,除了幼时有奶娘喂奶,旁的一应事体都是梁氏和她身边的人手把手的做,从没想过给淳哥儿一个专门的嬷嬷。 只是如今淳哥儿将要长成,梁氏身上也有很多事,给淳哥儿身边添人势在必行。而这种事主子们一时想不到是有的,但那些下人一个个都盯着这些位子。 “夏樱让小朵在我这儿记了名,张嬷嬷也能去淳哥儿那管事落了活计,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王希音气笑了:“不行,我要跟母亲说说。” 她立时就要起身,还是被陈嬷嬷拦下:“姑娘莫急,这不过是奴婢的推断,具体如何您还得听了那些丫鬟得的供词才能做打算。” 到了午时,梁氏到底还是被刘氏留在正院用饭了,淳哥儿被闲暇的王敬叫去前边做学问,王希音草草用过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午休时翻来覆去不得入眠。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陈嬷嬷坐在墙边一针一线绣腰带的声音,旁的丫鬟都在一楼。 王希音想着嬷嬷的话,她曾经觉得自己的乳娘和翠生是坏了心肠的下人,赶走了她们自己身边就安生许多了。可现在才发现,每个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而这些不是一成不变的,自己作为主子还要随时注意到才行。 未时末,王希音已经在书房又写了几张字,而这会儿她的心情再不是上午亲自审人的兴奋,却是十分凝重。她突然明白作为主人,自己不是只有无条件享受仆从的服侍,还应该站得比她们高,想得比她们长远。 “姑娘,夏椿她们已经问完话了,您看什么时候得空去翻她们的供词?”陈嬷嬷走路不稳但声音很轻,行走间并不觉得她因跛脚而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王希音落了笔,立时有陈嬷嬷点上来的三等丫鬟伺候她擦手:“这会儿就行,叫她们到堂上候着。” “是。”陈嬷嬷应着,遣另一个三等丫鬟下去知会,自己扶着王希音下楼。 王希音反手搀了她:“嬷嬷,您腿脚不好,还是我扶着您罢。” 哪知陈嬷嬷坚定地犹如钳制住她一般扶托住她的胳膊:“姑娘好意,奴婢心领了。但这就是主仆之分,您心疼奴婢,往日里也有打赏,不拘什么赏下来就是您的恩赐,旁的也不是奴婢该拿的。” 王希音抿了唇去看她,陈嬷嬷也定定地回望着这十一岁的小姑娘。最终还是王希音妥协,她知道陈嬷嬷对打赏兴趣不大,这般说不过是在叫她别乱了份位:“我知道了,多谢嬷嬷。” 到底还小呢,陈嬷嬷心下叹口气,透过王希音稚嫩的侧脸遥想起当年也曾被自己悉心教导过的那个姑娘。 梁锦撇撇嘴:“小古板。”那腔调与之前豚哥儿嘲笑淳哥儿“掉书袋”的模样像了十成十,王希音气个仰倒。 时下对女子贞静的要求比前朝严一些,但还不至于到夸赞个男子就喊打喊杀的地步。只是现在二门都是来来往往道别相送的家眷,梁锦已经及笄,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她再口无遮拦实在没什么好处。 “锦表姐,你对薛小爷也太关注了些。”王希音忍不住说道。 梁锦乜斜她一眼:“那又如何?我对学问好的人都很关注。”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希音恼道,再说薛明悟学问好都是别个夸口的,他如今连举人有没有考上还不晓得,怎么就叫梁锦认准了呢。 只是王希音的劝告梁锦是听不进去的,或许该说除了宁国侯和大房夫妻,还没有谁的话能叫梁锦听进耳朵。她对表妹招手:“好啦,起风了咱们也回去罢。”刚转身就见梁荔的大丫鬟在旁边等着,梁锦讥讽一笑:“瞧着还有人等你呢,恁的招人稀罕,我不管你先回去啦。” 客人散尽,梁家两房的姐妹情谊也跟着散开了,看着梁锦洒脱离去的背影王希音摇摇头。那丫鬟见梁锦离开也不等王希音抬步就着急忙慌地过来:“表小姐,我们家小姐有一条白绢绣青叶红荔枝的帕子您可曾见到?”问的是见到,那丫鬟眼睛已经开始在王希音身上打量,似乎想凭空变出这么一条手帕来。 夏椿顿时恼了:“这位姐姐,你家小姐的帕子不见了问我家小姐也不是不应当,只是你这般作态难不成还想赖我们小姐偷拿的不成?” 那丫头慌了神:“不是不是,奴婢打死也不敢有这种想法。实在是那帕子是我们小姐的贴身之物,轻易离不得身” 见她急得要哭,王希音止住她:“好了,带我去见二姐姐罢。” 丫鬟应了声眼睛再不敢乱瞟,低着头步履匆匆地就往前冲,几步就甩了王希音两三丈远。夏椿要喊住她,被王希音拦了下来。梁荔一向对她不错,如今必是遇到急事才这般匆忙,她又何必跟梁荔的丫鬟过不去。 一行人赶着去了梁荔的小院,与梁荻的院子一墙之隔,也是一排厢房围成的,不同的是窗户上挂着各色冰花,争奇斗艳煞是好看。只是王希音现在没心思欣赏,不过未时许屋内已经点满了灯,她进去的时候几个丫鬟都在翻箱倒柜,反倒是梁荔支着头坐在窗边炕上。 “二姐姐,好歹把窗子关上,不然会吹头疼的。”王希音过去说。 “静姐儿来啦?”她脸颊热红,以手做扇状:“我燥得很,开窗透透气。” 王希音皱眉,梁荔一说话,酒味扑鼻而来,她强忍着没有捏住鼻子:“二姐姐到底喝了多少?不是几杯就停下了么。”她亲自去一旁倒了杯茶,摸到茶壶温凉对就近的丫鬟道:“只会瞎忙活,二姐姐手边连杯热茶都喝不上,要你们作甚?” 可怜的丫鬟被吓了一跳,眼巴巴地挨了训也不敢说什么。 “去给二姐姐煮解酒茶,屋里人多得很少你一个不少。”若不是在宁国侯府,王希音还要再训几句,哪有把主子晾一边,丫鬟自忙自的道理。 还是梁荔最得用的丫鬟,叫黄莺的强笑着过来:“是奴婢考虑不周,劳表小姐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煮茶。” 王希音看她一眼,便又回到梁荔身边还没开口,梁荔先讨了饶:“静姐儿如今气势大,姐姐我知道错了,还请妹妹饶恕则个。” “哪里学来的怪腔调。”王希音绷不住笑出声,“二姐姐知道错了我也不说你,只听说你丢了贴身帕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帕子,梁荔也奇怪得很:“一直贴身装着,并不曾拿出来,只是刚才回来满身酒气换衣裳的时候才发现不见了,怕也就是掉在院子什么地方了罢。” 这种情况倒也常见,王希音点点头:“没再叫丫鬟去原路找找么,现在起风了,别是吹到哪处草丛挂到。怎么说也是贴身之物,还绣了姐姐的名字样式,便是破了脏了也要找出来。” “也找了的。”梁荔揉揉太阳穴:“就是没找见这些丫头才急了些,她们把大姐和小妹那里也翻了一通,实在找不到就算了,一方帕子也不值什么,再绣就是。” 这只能是最后开解自己的想法了,王希音有心想问问石家二小姐和安宁县主见没见过帕子,但又一想真拿去问客人,怕是有小题大做之嫌,遂才作罢。梁荔喝了解酒茶精神好些了,但还是不耐烦说话,王希音看她这样,略坐一坐便告辞出来。 想着母亲这会儿该在外祖母那里,就要往正院去:“豚豚!”走到一处角楼下,王希音看到正在假山招猫逗狗的豚哥儿,他身边只有那四个小厮跟着,五个小孩全围在一处盯着假山底下的一处。 “嘘!”看清是王希音,豚哥儿笑嘻嘻道:“有母猫下崽子呢,莫吵,我要摸小猫玩。” 王希音左右瞧瞧没什么人,提了裙子就跳到草丛里,也不管会不会沾上泥土,一把扭住豚哥儿耳朵毫不客气地把他拎了出来。 “你放手,放手,疼!”豚哥儿歪着头,小胖手抓着王希音的胳膊,印了她一袖子泥爪子印。 直到把豚哥儿拎出草丛推到墙根,王希音才恨恨地松手:“还知道喊疼,下崽的母猫都敢招惹,不怕抓花你的脸!”她气道:“我问你,今天你作弄的是哪家的小公子,后来有没有去赔罪?” 豚哥儿揉揉通红的耳朵,气哼哼道:“我哪知道,那坠子我已经还给他了,做什么还要赔罪。” 见王希音眉毛又竖了起来,他不满道:“他又不是你弟弟你急什么!再说,你也说是作弄着玩,我又不会真拿他怎么样。”顶多小公子跳下去后他指个房间给那人换衣裳呗。 “寒冬腊月你让人往水池里跳还是作弄着玩?”王希音音调拔高好几度:“你知不知道这么跳下去那小公子肯定受冷发烧,体质差些没命都有可能。” 豚哥儿胖指头塞住耳朵,也忍不住大声起来:“你烦不烦,我娘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来说我。” 王希音气死了,转头就走。 “喂!你要去哪!”豚哥儿还在喊:“那猫马上就下小崽啦!” “我去把金小胖丢水里!不就是作弄一下嘛,反正也不会怎么样!”王希音头也不回地喊。金小胖是豚哥儿养的长毛犬,从宫里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可爱极了,便是豚哥儿这混世魔王的性子对上金小胖也没辙,疼得跟什么似的。王希音有幸被豚哥儿邀请到他院子看过几次,心里也是极喜欢的。 “你站住!”豚哥儿终于急眼了,也不顾什么下崽的母猫,圆滚滚一个球扑过去抓着王希音:“疯了你不成,你敢丢它,我以后就叫它咬你。” “好啊。”王希音气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今天我丢了它,它还有命咬我么。” “你你你”豚哥儿跟她拉扯得气喘吁吁,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竟回不上话。 王希音站住低头看这气得面色憋红的小表弟:“知道怕了?我丢金小胖你心疼,那你怎么不想想那小公子跳下去,他的家人心不心疼?” 豚哥儿爱宠被王希音拿来威胁,如今还在挨教训,一张脸委屈成了大圆包子:“你又不是他娘心疼,心疼,我可心疼了!”那前半句刚出口,王希音就猛地往外拉她的袖子,一副又要去丢金小胖的样子,吓得豚哥儿连忙改了口。 王希音憋不住要笑,连忙绷上,幸亏豚哥儿矮她许多才没露馅:“心疼就好,以后再叫我瞧见你作弄人,你怎么作弄别个,我就加倍还给金小胖。” 豚哥儿嘀咕了一句:“黄蜂尾上针。” “嗯?”臭小子还学会骂人了! “没什么,静静你最好了。”谄媚的话没说完,耳朵又被扭了:“你又干嘛!!” 王希音早就想狠狠教训这小子,如今逮着机会当然不放过:“说过几百次了,要叫我姐c姐!” 旁边戳着的四个小厮都替他们小主子耳朵疼,他们少爷这么大就没喊过哪个姐姐,便是大小姐她们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就你啊你的,头回被王家表小姐训得这么惨,真是大快人心。 “我,我也说过几百次了,你不许叫我豚豚!”豚哥儿张牙舞爪的,奈何胳膊短除了死命抓王希音腕子根本撼动不了她:“你吃秤砣长大的呀,怎么这么稳当。” 自己吃成了小肥豚,居然还有脸说别人。王希音松开手:“那好,我不叫你豚豚了,你以后见了我必须叫姐姐。” “哦”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 “什么?”王希音又要抬手。 “姐姐!” 训乖了小胖子,王希音又要拿那四个小厮开刀:“成日被人教唆着不是冬眠的蛇就是下崽的猫,那都是你能招惹的么?” 这一句话,吓得四个小厮两股战战,这表小姐恁的厉害,以她这样的架势都敢动小少爷的尊耳,对付他们的贱命岂不是抬抬手的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7.第一百八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刘氏由着丫鬟往厢房里扶, 只给小刘氏一个背影:“把老三媳妇叫来。” 小刘氏咬咬牙, 听命去了。 三太太是知道老夫人此行目的的,实话讲, 她不太愿意掺和这些。但打断骨头连着筋, 元娘的事情处理不好闹出来,是国公府的姑娘们一齐丢脸,大房只有一个儿子无所谓,可她还有一个姑娘啊。因此知道静姐儿和淳哥儿平安回来, 三太太还顾不上去见子女,听到丫鬟传讯,稍作收拾就过去了。 “薛老夫人对事情的始末并不知情, 但态度拿捏得不错。”换过家常服,刘氏坐在上位对两个儿媳妇说:“总之, 我应下了给薛大人在王家寻个亲事的意思,不过亲事能不能成, 还要看那边的意思。若是不成咱们还要想别的法子。”说着,刘氏的语气就沉了下来。 今日看来,其实薛家并不很想要平阳公府这边牵线搭桥, 薛老夫人后来对静姐儿和二娘那个态度太过亲近, 保不齐他们还打着从孙女联姻的算盘! 小刘氏松了一口气, 听这意思就是薛家同意了。她倒没想过那边真会拒绝国公府说的媒, 说白了薛平负再厉害也不过是三品官。超一品的国公爷和一品诰命夫人给他做媒, 他还拒绝不成?想罢她喜滋滋地就说:“还是娘做事周全” “娘, 若是不成”却不想二太太开腔正和三太太撞了个正着。 二太太就不高兴了:“三弟妹, 姑母出马哪还有不成的,你这是不相信姑母了?”显见她还在嫉恨三太太之前不肯出手相助。 三太太垂眸看着地板,顺服道:“二嫂说的是。”她不会跟二太太赌气争个口舌,但刚才老夫人最后的转折确实让人有些心惊。 刘氏看着座下的两个儿媳妇,最后道:“不成有不成的法子。老二媳妇,你现在回去使人把二娘的箱子搬到我这边的西厢房来,既然让她留下也不能再孤身住你们那儿了,不用看日子,就今天罢。” “是。”二太太这才想起之前答应过,此事一过就要立刻回贵州。她倒是有心以给薛家寻亲事为借口再拖延几日,但看老夫人的意思怕是容不得她一再耍赖。 “老三媳妇留一下。”在两个儿媳妇告退的时候,刘氏又添了这么一句。 二太太看着三太太波澜不惊的面孔,恨恨地出门了。 “你一会儿去把安哥儿院子的那几个下人安置了罢。”刘氏转了转佛珠,冷漠地说。 三太太心里打了个突,但也还是应承了。老夫人用安置二字,就是不想留活口,国公府几十年平静日子过过来,已经很少见这样让人胆寒的事。 刘氏叹了口气:“就把那日在院门当值不做事的收拾一下,剩下的灌了药便宜去庄子还是叫牙婆来领,就随你。”她看着手上的檀木佛珠,想不到临老要享受儿子儿媳妇供奉的时候,自己还会下犯下此等罪孽。 “是,媳妇省得。”三太太也知道事关重大,这些下人在元娘事发的第一时间被控制住就是怕露出一丝半点的口风。之所以没有就地解决也是要看薛府的回应,如今薛府事了,他们就再不能留了。这一点上,三太太比老夫人还要果决,毕竟若是传出不好的话,还有可能给女儿招来横祸,倒不如当机立断。 “我依稀记得那日报信的是静姐儿身边的丫头?”刘氏忽然道,却看向雪芽:“那晚静姐儿还过来寻过那丫头?” 雪芽早就被厅堂里压抑的气氛镇的说不出话,此时听到主子问,腿一软跪下回道:“回老夫人,是姐儿身边叫夏椿的丫头。那天一直是奴婢看着她,之后姐儿见她一直不回转到院子看过一眼。” 刘氏低头捻着佛珠。 厅堂里再无别的声音,谁都知道夏椿丫头的性命就在老夫人一念之间了。 “罢了,是个忠心的。”刘氏忽而道:“念在静姐儿看顾她的份上,这事就过去了。”她目光沉沉地盯着雪芽:“去把陈家婆子叫来。” 雪芽抖着腿下去后,刘氏对儿媳妇道:“其实元娘的事上,这个丫头也是有功的,就是莽撞了些。静姐儿不喜乳娘,咱们依着她这些年也没给她添个嬷嬷,这陈家的在咱们家也当值了好些年,我做个主让她去静姐儿屋里,也帮着调|教下人。” 刘氏做事,三太太自然不会反对,只是:“您说的陈嬷嬷,是针线房的管事么?” 老夫人摇头:“你怕是很少见过,一直管着咱们家庙的,月例单从我的账上走。”她似是想起旧事,叹息一声:“她腿脚不好,平日里就在家庙看着小丫头们洒扫,因此也没叫她过来给你们磕过头。” 从老夫人的语气里,哪里听不出这个陈家婆子与老夫人有故,三太太也不会在这方面挑理:“那陈嬷嬷腿脚不便,再过来会不会太辛苦了?” “无妨,管教个院子她还是能做的。” 两人正说着,丫鬟报陈家婆子来了。 三太太连忙去瞧,就见一个穿着干净的青色粗布夹袄,头发花白的中年妇人一步一缓地走了进来。 “给老夫人c三太太请安。”陈家婆子在身边小丫头的搀扶下,结结实实地磕头。 “起吧,雪菊,给陈家的看座。”刘氏叹道:“又要麻烦老姐姐一段时间了。” 陈婆子笑笑:“老身吃着国公府的米,为您做事才是正理。”她语调轻柔,语气平淡,就连目光都十分镇定。 刘氏也颇有几分无奈,她动了动身子:“也是最近家里出了件事,才要劳烦老姐姐。”三言两语把元娘的事和今天薛家相谈的事讲了,末了她又叹气:“那个小的我带在身边看着,我就担心静姐儿,这孩子性子有些直,别时候还好,面子功夫也做得,但我就怕家里一个看不住要知道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孙女。” 她和陈婆子这些话并没有避讳三太太,这番说辞倒让三太太有些坐不住。老夫人对静姐儿自然没得说,但直言自己只有静姐儿一个孙女,这传出去 陈婆子却笑了,语调依旧轻柔:“老夫人您这话口不对心啊。真个儿疼爱的才要带在身边手把手教着,哪有推给旁人的?”这话恁的直白,便是梁氏都忍不住往她那里看了一眼。 “哎。”老夫人却对她的耿直并无不满,而是苦笑道:“我也不瞒你,这薛家有些不知足,看着不像是要接受国公府给他找续弦的样子,倒想在儿女婚事上有牵扯。要说那个薛小爷模样学问都是好的,但做亲没有这么办的。因此我寻思,若是薛家真拿元娘的事做文章,要挟做亲,倒不如就说给二娘。”在刘氏心里早就对薛平负有几分看不上,国公府门前少不了想攀关系套近乎的,但没有薛平负这么做事。要是真清高,那就捅出来咱们御史台上见,要是想吃好处,就好生商议,是钱财俗物还是甚么都好说。 现在却弄这种歪心思,想跟国公府讨价还价,刘氏自问没有这么好的度量。但薛平负要真想从国公府上咬下一块肉,她就是有能力应对也懒得管,反不如就让二娘去一了百了。都是二房挑出来的事端,没得拿她的静姐儿顶缸,那薛明悟资质再好,有这么个父亲,刘氏就打心眼里不喜欢。 陈婆子莞尔,她被岁月摧残的面容上竟然有一丝促狭闪过:“您这话,我老婆子可没多想,就怕三太太听不明白,不然您这好心被人误解了去可就不好了。” 三太太这回真是坐不住了:“瞧您,这我也没有”她的语无伦次倒不是回不上话,而是对陈婆子的称呼有些纠结。听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跟陈婆子感情十分的好,老姐姐都叫上了。而且陈婆子的自称一直是老身c老婆子,并不是奴婢,这非奴非主的,三太太还是头一次见。 反应过来的刘氏笑着摇起头来,却听陈婆子又说:“老夫人既然看得上老婆子伺候静姐儿,倒不如也叫老婆子按个手印,如此各家招呼起来也便宜。” 笑到一半的刘氏僵住了:“这可不行!” 陈婆子的笑容和语调一直没有变过,还是那般轻柔舒缓,好似不是在说自己:“我自欺欺人了十余年,也就有老夫人看顾才苟且偷生混沌度日。现在既然老夫人要我帮忙,那是看得起我,我又怎能让老夫人失望?旁的不说,没有契约,您让三太太怎么使唤我这老婆子呢,怕是姐儿还得被嘱咐拿我当什么供着,这也不是老夫人想看的吧。” 这已经不是三太太第一回见识陈婆子的直白,在二门里待久了很少遇到这种有话直说的人,且因着陈婆子都是在为自己说话,三太太对她颇有几分好感:“陈嬷嬷多虑了,您既然是母亲请来的贵人,我自是相信您会一心为姐儿打算,哪里还能让您签契约啊。” 陈婆子笑笑,看了眼刘氏,那意思好似在说:看到了吧,敬称都用出来了,你这是叫我去当管事嬷嬷还是二婆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8.第一百八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守门的婆子看见王希音回来赶忙行礼, 王希音略略点头,就径自进了小楼。 “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夏樱一早看见灯笼便在一楼小厅等着, 笑着上前伺候王希音更衣:“茶水间温着茶,天寒给您暖暖身子。” “嗯。”王希音道:“这两个姐姐送我回来,也叫她们喝一杯, 暖和了再回正院。” 那两个提灯丫鬟受宠若惊, 连忙道谢。 今夜本该是夏椿值夜,然而夏椿还没回来, 送走正院两个丫鬟的夏樱抿抿唇,不敢再在姑娘面前说夏椿什么话, 而是默默地带着两个二等铺床, 自己抱了薄被在脚踏。 “今天是夏椿值夜?”梳洗完, 王希音穿着中衣过来, 看见夏樱的动作歪着脑袋问。 “是, 不过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跟她换了班。”夏樱道。 做事上,夏樱还是无可指摘的。毕竟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 王希音轻易也不会给夏樱没脸,因此也就默认了她的行为。 但该敲打还是要敲打。 等到丫鬟们都离开房间,只留床头一盏鎏金团花镂空灯的时候,王希音依夏樱的荐言把书收了起来, 道:“我今日回来, 看见绣楼门口有个小丫头, 依稀跟你有四五分像。” 夏樱一怔, 抬眼直直撞进王希音溜黑有神的大眼睛里,不知怎的就让她有些畏意,垂眼小声道:“是,那是奴婢的妹妹,叫小朵的,今年刚选到姑娘身边伺候。” “既是在我身边的丫头,又是你的妹妹,便是有些照顾也是应当的。”她淡淡说,目光直视夏樱低垂的头:“不过今日我瞧她穿着薄衫在门口,怪可怜的,倒像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苛待下人。” 夏樱连忙跪下:“是奴婢考虑不周了,妹妹她现在院子做洒扫,规矩学得不好,惹姑娘不快,奴婢替妹妹向姑娘认错。”说着就把头磕在脚踏上,咚咚作响。 昏黄宁谧的房间里,那声音格外刺耳,王希音呼出一口气,道:“罢了,我也没说什么。明儿个叫张嬷嬷来一趟吧,你们这些丫头的规矩是该好好学学了。”原本王希音身边是有个乳娘嬷嬷的,正是翠生的亲娘,然而王希音回醒过来后就将乳娘和翠生都赶走了。她的绣楼少了个嬷嬷镇场,如今是有些不趁手,凡事还得要从母亲那边借人。 把丫鬟的事料理清楚,王希音就阖眼躺下了,她更关心今天元娘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正院那么大的阵仗,甚至连夏椿都给牵扯了进去。瞧那严防死守的样子,约莫又得是什么男女大防的事了。王希音转了个身,面朝墙,眉头微皱——每次出事都要被祖母和母亲隔离在外的感觉真的不好。 夏樱见王希音睡下,借着提水的由头去了楼下,将小朵叫来姐妹俩私语一阵,小朵匆匆出门,夏樱又默默地回去值班。 此时的国公府正院,国公爷不时发出咳嗽,他喜宴上饮酒有些上头,现在还有些气。刘氏闭着眼手上的檀木佛珠徐徐转着,嘴角下耷,看不出神情。 堂上一片寂静,只有二爷二奶奶和王元娘跪在地板上,二爷脊背梗得直直的,二奶奶弯身低泣,而王元娘却好似被人抽了魂,佝偻着瘫在一处。 五爷想让五奶奶说什么,五奶奶却好似看不到他的眼神暗示,一直低头,不时拿帕子擦擦鼻翼。 “你”到底国公爷身体不适,先开了口:“老二你教导出了大错,自己可知道了?” 二爷伏身叩首:“元娘此番铸成大错,是儿教导无方,儿万死莫辞。” 国公爷看了眼身边的老妻,知道这当口妻子还不说话,就是完全不想搀和这件事。他有几分头疼又有几分气闷,小刘氏怎么说也是刘氏亲侄女,如今出了大事,又牵扯后院难道还要他一个老爷们儿主事不成? “嗯”国公爷也是词穷皱着眉头捻了捻胡须,但其实他觉得出事最该教训的不是二儿子,而是儿媳妇,毕竟教养儿女该是妻子的责任,可这话就不是他说的了。 “爹,您也别训二哥了。关键还是要看薛大人啊他,他可是天子近臣!”五爷急急地说。 “那你要我怎么做!”国公爷正愁气没处发,一把嗓子吼出来:“现在绑了元娘去薛府?你不如把老子脸皮剥了扔地上踩!” 这会儿倒显出五爷耿直的脾气来,他脖子一挺,道:“不认罪,明儿个薛阁老不拘在圣上耳边说什么,咱们王家的家教可就完啦!” “混账!”国公爷一拍扶手就大声咳嗽起来,可那声混账,明显不是在喊五爷。 王元娘几乎是瘫软在地上了。 “好了。”父子两个的争吵终于让刘氏按捺不住出了声,说到底,二房如何她不愿意管,但更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牵扯到小儿子跟国公爷不和:“元娘出了这事,罚是要罚,只是楚西王府的那门亲做不成了。”她缓缓睁开眼,灼灼地盯着王元娘轻颤的娇躯,十六岁的女儿家正是娇嫩的年纪,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又怎么看得上贵州的偏远和贫瘠。 约莫在她眼中,随便京城一个官家都能踩蛰伏在贵州的王府一头。 这等见识果真与小刘氏一脉相传。 “母亲!”二爷一惊,直直看着嫡母,双手忍不住握拳放在膝头。 刘氏垂着眼睑看他:“难不成二爷觉得,元娘在嫡兄大喜之日与外男私相授受后,还能完完整整地进楚西王府么?”她的语调轻缓平柔好似在说一件极平淡的事而非一件丑闻。 二爷赶紧低头皱眉,死死咬着牙。 楚西王府的亲事是他百般算计千般苦求得来的,庶长子的继室虽说不好听但好歹是正妻,尤其还是得宠的庶长子,这样的亲事他实在舍不得放手。 “姑母,姑母您救救我们元娘啊!”一直低泣的小刘氏哇的一声哭出来,什么脸面也不要地趴在地上哀求:“我可怜的女儿” “这,楚西王府”说实话,国公爷对这门亲事也是有些不舍,毕竟现在圣心难测,安乐长公主也不是个牢靠的,能跟掌有兵权的王府攀上亲,他是极愿意的。 刘氏瞟了一眼丈夫:“怎么,国公爷是觉得,得罪一个薛平负算不得什么,还要再等罪楚西王才算么?” “我没” 不等国公爷再说,刘氏续道:“楚西王人在贵州轻易不得归京不假,可楚西王府的宅邸还在长安巷坐着,有的是老宅仆从打理,京城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打听不出来?尤其是跟楚西王府有亲的人家,他们怎么不放几双眼睛在?一旦被人查出来”刘氏阴沉着脸道:“您还以为那位王爷跟咱们这被拔了牙的公侯一般忍气吞声?您也太小瞧统领西南军,坐握一方主权的亲王了吧!” 平阳公听得冷汗涔涔,连忙讨饶:“夫人,夫人慎言。”他怎么就忘了作为神武将军的嫡长女,也是将军唯一的掌上明珠的刘氏,一向是对这些名镇一方的统帅人物推崇备至的。果然舒服日子过得久了,身子骨就会松散他默默看了眼还在哀嚎的小刘氏,这还是嫡孙女呢,失了祖上教养全然是一副软骨头了。 刘氏的刺不止是对着平阳公,她又看着堂下脊背绷直的庶子:“还是二爷觉得,但凭楚西王府这四个字就值得你搭上全平阳公府的人为你的前途铤而走险?” 二爷额头也冒了一层汗,他知道嫡母在打压自己,迎面而来的压力犹如巨石砸在他头上,他却闪躲不开。良久,王荣缓缓伏身磕头:“全凭母亲做主!” 压服了二爷,刘氏心里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觉疲累,她道:“明天我找个中间人去薛府说一说,薛平负丧妻已有八年,早已除服,约莫薛老太太也早就想给他找个继室不过这也要看他的意思。”在众人眼里又重燃希望的时候,刘氏轻嘲道:“我丑话说在前,薛家若是不要,我王家的女儿就是当姑子也不会给人做妾送去糟蹋。” “当然,我王韬也没有当妾的孙女!”至于姑子不姑子,只要不妨碍国公府的名声,平阳公却是不耐烦管的。 一场乱糟糟的闹剧终于散场了,五爷看着兄嫂沉痛悲伤的模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忍不住对身边的妻子道:“你一会儿跟娘说说,让她跟薛家说点好话。薛平负都要不惑了,能娶元娘是他的福气,哪还会有不要的道理呢?” 五奶奶真是对这个天真的丈夫无话可说,做夫妻难道只看岁数不成?王元娘在兄长喜宴时妄图勾|引外男,薛大人是明眼看着c亲身受着的,这样妇德有失的女子,哪个敢随便娶进门?今天婆婆说的一番话就是要彻底打消二房的念头,好把元娘送进寺庙。 只是五奶奶可没有刘氏教养儿子的耐心,她恭顺道:“是,那妾身先去伺候婆婆了。” 五爷“嗯”了一声,大抵也知道跟妻子说不到一处:“今天我歇在书房,散散酒气。” 五奶奶无所谓:“妾身让碧环给您送解酒茶。”碧环是刘氏给五爷的通房,温顺谦恭,平常也不作夭。之前五爷忙于读书,别说通房,她这个正室无事也不会轻易打搅,如今他功成名就该有的日程也要安排起来了。 在这点上五爷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点点头阔步离去。 然而国公夫人心里到底是有几分不喜的,公主架子大咱抬不动,大儿子也不肯过来,这又是为着什么 趁着王德普饮茶的间隙,一个谄笑的声音过来:“快见过你二表哥。”他抬眼望去,是个穿青灰色单衣的妇人,头上带着镏金发饰,约莫新镀过,在她显旧的着装上尤其耀眼。妇人身边还站着一个面色羞红的少女,这是个眼熟的。 王德普笑笑放下茶盏,起身正儿八经与二姑奶奶见了礼:“见过二姑母。”他道,又对张娇拱手:“这位妹妹便是张家表妹罢,先前过来时,见表妹在庭院处踟躇,身边无人跟着,怕是遇上难事便叫宝平探问了一句”随着他的话,张娇脸色越发的红几乎有些憋紫:“现在可解决了?” 张娇连忙摆手,不顾母亲的拉扯也要往二姑奶奶身后去:“没事c没事了。”她举止尴尬,草草回了个礼:“谢过二表哥。” 这一番对话把国公夫人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皱眉看了两眼张娇,又去看神态自然的王德普,忽而道了句乏了,把众人都打发了去。 一出正院,就有管事媳妇要给五奶奶回话,却是王德普先说一句:“婶娘且去罢,我带三妹妹和四弟过去。” 对王德普,五奶奶哪里有不放心的,只叮嘱了两小一句:“不要闹你们二哥。”便去管事处了。 “二哥”五奶奶一离开,王希音就笑嘻嘻地拉住王德普的袖子:“听说你训斥了那张成一顿?” 王德普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好歹你也该叫一声表哥的罢。” 王希音瘪了嘴,嘟哝:“什么表哥,他欺负淳哥儿,算哪门子的亲戚。”说着,她还不解地问王德普:“二哥,你怎么不让祖父看见那个砚台,那可是祖父找人打了三年的呢,让他说砸就砸了,还要栽赃淳哥儿,这种事就该让祖父罚他。” 对这个妹妹,王德普也是好气又好笑,明明刚刚十岁的小人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戾气,对淳哥儿护犊子护得紧。 他也没觉出五婶儿教养子女有偏颇啊 但看王希音都要把他的袖子扭拧巴了,王德普才在她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记:“胡闹,他一个张姓外家子,祖父怎么会耐烦管。”见妹妹还是有些怨气,他叹息一声,又道:“些许小事,没得给祖父添乱。我已经让丫鬟把砚台给二姑母送过去了,既然表弟喜欢,一个砚台还比不上骨肉亲情?” 又见王希音瞪大了眼瞧他,便知道小丫头还不算太笨。王德普笑笑,带着妹妹和小弟去五房的院子,边走边说:“阿音,祖父是一家之主要掌管的事情很多,考虑的也多,有时候咱们子孙受点儿小气,在他看来大面上过去就算了。所以” 所以这种事就要通过内院解决? 王希音低头思考起来,丫头送砚台到二姑母那里避不开人,祖母肯定会知道,到时候问起来以祖母对淳哥儿的疼爱,真的会教训张表哥一顿。 还有别的么,印象中二哥做事从来都有两三层含义。 要是张表哥被祖母训斥了,那二姑母会心疼的吧,只是孝道当前,二姑母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来。 王希音想了一路,回到院子给淳哥儿布置描红,她在隔壁跟夏樱打络子。其实现在的王希音女红上已经能做些小物件了,只是入夜天暗,五奶奶怕她伤了眼,下午很早就不允许她动针线,反正女红这些就是学个花样子,便是嫁衣,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小姐们动手绣朵并蒂莲剩下的给丫鬟和针线房的绣娘就好。 酉尽,夏椿点了灯。 王希音放下手中刚打好的五彩同福结,去问夏樱:“这个时辰了,娘怎么还不回来?” 夏樱一直在屋里陪她打络子,又怎么答得上来,便打发了走廊上的小丫头去看看,依着往常五奶奶也该回来了。 “阿姐。”书房也点了灯,淳哥儿早早习完字,又背了一段《千字文》,看着王希音进来连忙放下书:“阿娘还没有回来么?”淳哥儿的功课一向是五奶奶盯着检查的,在这后院,五爷对一双儿女不能说不亲近,只是他要苦读,哪里顾得上孩子们。 便是淳哥儿开蒙的西席也是平阳公定下的。 “阿娘事忙,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王希音道,让夏椿上了两碟糕点给淳哥儿垫补,自己去看淳哥儿的字,平阳公府对爷们儿的教养比姑娘们严苛得多,虽然淳哥儿最小,一笔字却已经十分好看了。 王希音看着几篇大字忍不住抿嘴笑,果真如祖父的批语,淳哥儿这字平稳方正有余,圆润不足,与淳哥儿性子是极贴合的。 她正想就字与淳哥儿多说两句,便见之前夏樱叫出去的丫头一路小跑着回来,不待夏樱训斥丫头规矩,王希音就道:“让她进来回话。” 小丫头今春刚入府,还少几分历练,懵懵懂懂道:“回禀小姐,奶奶去了正院,说是夫人让车夫备车,送二姑奶奶回张家。” 祖母改主意了?这倒是不曾听说。 “可问了是为着什么?”王希音放下字帖问。 小丫头顿时支吾起来:“我奴婢没有问” 王希音眉头就皱了起来,夏樱连忙呵斥她:“不得力的丫头,什么事也问不出来,要你何用?” “好了,让她出去吧。”王希音一股子心烦,懒得料理下人间的眉眼官司,看淳哥儿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点心,她过去拿帕子给他擦了手:“阿娘在祖母那边忙,夜了,再看书对眼睛不好,姐姐带你去梳洗如何?” 淳哥儿原还在思考她们的对话,闻言肃了小脸:“多谢阿姐,不过祖父说过我已经大了,可以自己收拾,阿姐也先回去休息吧。”王希音的住处不在五房的小院,却是后花园的一个绣楼,这是以前大姑奶奶王斐的住处,也是国公府嫡女的待遇。 弟弟的懂事让王希音心里熨帖极了,哪里有不肯的道理,只是她还是等着淳哥儿梳洗完毕,直到夜色加深,五奶奶一脸疲色地回来。 “娘”王希音轻手轻脚地过去,接过五奶奶的披风,又扶了她到贵妃榻上:“用杯热茶驱驱寒罢。”已是秋天,晚上却是有些凉了。 五奶奶拦下女儿给她捶腿的拳头,让她在一旁偎着自己坐:“你也累了一天,都歇歇。” “女儿不累,不过是陪姐妹们说说话,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王希音接过嬷嬷递上的茶给五奶奶,见她脸色缓了过来,才问道:“娘,可是二姑母那边有什么不妥?” 提到这个二姑姐,五奶奶也是一脸无奈,斟酌了两句才说:“也是咱们考虑不周,你表哥年纪大了,不适合留宿内院。” 这话王希音可不信。勿说表哥的年纪祖母和母亲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便是留宿,年岁大的哥儿拜访友人抵足而眠的佳话也有很多,又怎会跟内院扯上关系。不说平阳公偶尔也会招待洛阳来投奔的亲戚后生,便是母亲娘家宁国侯府如今还住着一个与张成年岁仿佛的堂少爷。 要安排,怎么也是尽够的。 只是这般话,王希音不会说出口。她年过十岁,五奶奶就有意无意地传授与她理家的事情,只是但凡涉及一星半点儿的儿女私事,全府上下都不会跟她透露口风。看样子,今天这个张成表哥还闹出了其他事呢! 这般想着,王希音就把话头岔开,说到淳哥儿的砚台了:“祖母可教训表哥了?” 虽不是第一回听说,但五奶奶脸上还是不可抑止地冒出一丝怒气:“连砚台带竹筐都打发送去张家了。”她一向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此时在女儿面前也顾不得许多:“每次来家都跟遭贼一般,你今天是不是也给那个张娇首饰了?哼,这次非要他们看看自家儿女在外面都是怎么做事的!要是再不要脸面,咱们也只能当一般亲戚招待了。” 和淳哥儿的砚台比起来,王希音的首饰实在算不得什么,她给五奶奶揉着肩:“阿娘不要气,今天二哥也劝了淳哥儿,虽然可惜,但起码让淳哥儿看清了一个人,以后淳哥儿也不会再叫张表哥抢自己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9.第一百八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被他这么一叫喊, 沿街的仆从都惊醒了过来, 有已经做差的瞧出时机也跟着一起在二门口磕头求赏。 连带着二门里的仆妇也闹闹哄哄地探出头又缩回去, 挨个院子地传消息。 “这大清早的,谁人如此喧哗?”吐出一口醒神茶, 平阳公夫人皱眉问道。 有个丫鬟打帘子过来,娇声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五爷中举了!墨生小哥刚从洛阳奔回来,现下刚解了宵禁便来府上报喜呢!” “呵,敬哥儿真中了?”平阳公夫人顿了一瞬, 听得分明后立时喜上眉梢:“赏,把府上,不,挨着院子个个双封!”连忙坐起身来, 随着丫鬟服侍还忙不迭地道:“叫墨生从主道进来, 我要亲自问他。” 给国公夫人插簪的丫鬟笑道:“您可晚了一步, 墨生小哥被老爷叫去书房问话了。恐是要等到请安时才能受您询问。” 国公夫人满面笑颜, 嘴里却道:“个老头子, 听起信儿来倒早!”她就着掌镜丫鬟手上的水银靶镜看了眼自己的发髻:“雪芽这如意髻梳得好,多封你一吊钱。” 叫雪芽的梳头丫鬟盈盈福礼:“谢夫人赏。” 国公夫人又喊雪菊:“把我那副石榴红的头面拿出来, 压箱底的,我儿子是举人, 戴什么也不压身。” 一众丫鬟陪着笑, 哪个也不会说老太太已经是国公夫人, 别说一副石榴红头面便是戴朱雀到头上,只要不逾制,也没人敢说嘴的。又有说:“您尽着戴,等回头五爷中了进士可是有凤冠霞帔给您!”这般巧嘴,自然也得了赏。 因着报喜,各院落都起了身,五奶奶一早就带着儿女到主院请安。 平阳公三子二女,各自成家。只是国公世子王旻尚主,在隔着国公府两条巷子的公主府起居,每次公主请安仪驾都要堵了街巷,索性老夫人也不劳驾公主,只说年节行走。次子王荣得了荫庇,谋了份外派官职,两年前便携家眷去了贵州。也就幼子王敬和妻子儿女在国公府承欢膝下,是以请安时只得五房一家人。 “太太大喜。”五奶奶梁氏行了大礼,一对未成年的儿女也跟着拜下。 “都起来,起来。”刘氏笑得合不拢嘴,一手拉着孙女,一手抱着孙子:“淳哥儿也要学你爹爹,给祖母考个举人回来。” 七岁的淳哥儿已经开蒙,挺着小胸膛道:“孙儿以后要给祖母挣凤冠霞帔!” “好孩子!”刘氏笑眯了眼,又对五奶奶道:“老五媳妇你坐下罢,老五这次中举,你也功不可没。一会儿墨生报喜,你与我一同听听老五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梁氏轻抿了嘴谢座,丈夫有功名,她自然是与有荣焉,只是这份喜悦万不可超过了婆母。想着,她就慢声细语地与刘氏讲起了府上的杂事。公主是不理事的,二嫂是庶子媳妇人又在贵州,偌大一个国公府,目前还是刘氏把着总账,由她这个幼子媳妇分管一些,毕竟这以后都是长房的东西,真交给五房也怕养大了他们的胃口。 虽然公主不在乎国公府这点物件儿,但兄弟倪墙是乱家之本,长房和五房对此都没有意见。 “祖母,我也想听父亲在洛阳的情况。”五房长女王希音道,小姑娘十一岁了,正是避嫌的年纪,而墨生虽是家生子,却也是年轻男人,她要想在正堂留个座儿,还得祖母开口。 国公夫人此时没有甚么不答应的,搂了王希音:“哪里也少不得我们静姐儿,待你爹爹回来,叫他给我们静姐儿寻个好婆家,也一样少年成材的!” “祖母,静姐儿要在家陪着祖母”王希音不依了,挨着刘氏撒娇,将头埋到老人家肩上,甚么婆家不婆家,羞死个人。 梁氏笑着嗔她:“多大了还没个正形,怪道祖母笑你呢。” 刘氏尤其宠爱幼子的一对儿女,到底是正经在膝下教养的,此时更是满嘴的偏疼:“女儿家的脸嫩些无妨。不过咱们静姐儿现在是举人老爷的女儿,以后还得是进士老爷的女儿,怎么也不愁呢!” 一屋子的人都随着笑了起来,五爷这一役压在国公府八年了,如今功成再没有不高兴的理。 也不用儿媳妇伺候早饭,老太太心情好,比往日多用了半盏荷叶粳米粥,甫一撤席,便有丫鬟通报墨生来请安了。 “小的墨生给夫人,五奶奶,三小姐,四少爷请安。”小厮利利索索道了一声安,又跪在地上:“五爷在小的回京前嘱咐,定要小的替他叩拜夫人,以全五爷不能亲身尽孝的过失,还请夫人莫要怪罪小的僭越。”一气儿说罢,脆生生磕了三个大响头,再起身,眼还瞅着青石板砖,额头却是青紫一片。 “好,好。”刚考了功名,又是在洛阳老宅,老五一时走不开也是有的,刘氏只会欢喜哪里有怪罪的理。连忙赐了个杌子给墨生,把老五回洛阳赶考这些日子的情形细细地问了一遍。 那墨生也是个会说话的,三言两语既道明了五爷的苦读,又说清了五爷对父母的孝顺:“只是豫州红榜刚贴来,老宅的三老爷便使人迎五老爷回乡祭拜祖宗。五爷原是要拒绝的,只说一举人耳,太过隆重,反是不美。奈何三老爷三番来请,又张罗了流水宴席,五爷眼瞧着实在推不掉,只好让小的先回来给国公爷c夫人和五奶奶报喜。” 听了这话,刘氏不高兴了,对着儿媳妇道:“你三伯父也是安的甚么心,压着老五不回来不说,还得叫邻里都看着,是怕老五三年后考不上进士吗?” 涉及长辈,尤其是族长,五奶奶是不好表态的,口中只是道:“族长恐是太高兴了,母亲且放心,五爷心里有数。”举人考两次能中已是难得,更何况进士?五爷如今刚过而立之年,倒不怕以后没有前程。 尤其这还是在国公府,便是只拿举人身份走动,京城里也没太大难处。 想到这儿,五奶奶心下又是一宽,乍听到小厮报喜,她只觉得胸口被堵了多年的大石蓦地移开,最难的时候终于过去了。 “哼,有数,他要有数又怎么落到如今这地步。”刘氏颇不以为然,儿媳妇不痛不痒的话并没有减轻她的不满,瞧着又像是勾起了旧事一般,火气上头。 “祖母莫气,爹爹也是想叫老家的祖爷爷们欢喜呢。”王希音嫩生生地道,小手还煞有介事地给国公夫人抚背。 刘氏被孙女装大人的模样逗乐了,想想也是,她一个儿子是国公世子,一个如今是举人以后还会是进士,再怎么也比那些阿猫阿狗偷来的强。这都是在祖宗跟前儿过了眼的,看别个一家可有好日子过! “还是我们静姐儿贴心。”刘氏道:“老五中举的事也给亲家报个喜吧,这些天恐怕都在等消息,也让亲家母安心。我看着最近园子里的枫叶染红了,过两天也请几家要好的,来府上坐坐。这么些年,家里事情多,竟也没办过甚么宴席,该叫的叫来。这些事老五媳妇你看着张罗,把不准的多去公主府问问。” 这是要假借赏枫叶的名头广而告之的意思。 虽然偌大一个京城,丢颗石子儿也能砸中三个进士,举人的头衔实在不值一提,但这也却是国公府盼了好些年的喜事,不给刘氏出出气,老人家肯定不依的。 五奶奶知道分寸点头应下,这是老夫人给五房做脸,她万没有不肯的道理。 说了这些,刘氏也有些乏,到底是上了年纪,又一清早就被吵醒,让儿媳妇下去:“把淳哥儿送去前院,你自去忙,让静姐儿陪我罢。” 五奶奶依言告退,先回了自家院落垫补一下,国公夫人不是个折腾儿媳的婆母,却也不会额外宽待。而请安自来是苦差,走这一遭怎么也是要歇歇。 “恭喜奶奶了。”进了自家正房,有丫鬟来卸钗,伺候五奶奶换理事的衣裳。便有一个面白圆润的仆妇进门道了声喜。 那仆妇显见是五奶奶面前说得上话的,听得这一声喜,五奶奶没笑反是先叹了口气:“妈妈知我,这喜攒的也是久了些。”说不尽的疲累。 这老妈妈不曾嫁人,得老主顾的宠信赐了“元”字人称元嬷嬷,是五奶奶娘家陪房,虽然没有奶过五奶奶却也是打小看着她长大,自是知道五奶奶的苦处,一时道出了五奶奶的娘家称呼:“姑爷上进,大小姐如今也算是能松口气,好饭不嫌晚,姑娘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她亲手给五奶奶散发梳髻,心疼地看着五奶奶那一张银盘也似的圆脸如今消瘦的模样:“这个把月大小姐着实累了些,现在姑爷中了举,可放宽心罢。” “此番中举,别的我也不强求了。”五奶奶看着铜镜里自己的模样,本是浓眉大眼,又一张圆脸,在哪里说都是讨喜的福气相,哪知道京城吹着纤巧风,似她这般的反倒不受待见。若是丈夫归来瞧见现在清瘦的自己,恐怕也会吓一跳罢? 五奶奶自嘲一笑,丢开铜镜,惊不惊吓的,她早就看开了。丈夫立时不回来,她也能明白,比起家中不曾分离过的高堂和她这个丑妻,还是外面的景色更吸引人心。管他那些作甚,总归他把功名考上了,进不进士,五奶奶不敢奢望,只要不是白身,以后家里总是断不了炊的。 “是,奴婢省得了。”雪芽亲自给五奶奶打帘,将她引了进去。 刘氏已经在西厢房的贵妃椅上靠下了,她白日跟宾客周旋许久,晚上又被庶孙女吓了一跳,真是什么力气也没了。听到声响也不过瞭了眼来人,便阖目道:“都走了?” “五爷说去书房散散酒气,儿媳让碧环熬解酒茶给他送去。”五奶奶过去伺候刘氏喝了口茶,又要给她揉肩按头,被刘氏制止了。 “你也歇歇,没得叫我白养这些丫头。”刘氏道。 雪字辈的丫鬟哪敢多说话,都低着头该干嘛干嘛,生怕主子的火气撒自己身上。 五奶奶自然不会在这方面驳婆母的面子,反是笑道:“怕是娘嫌弃儿媳的手艺不好呢。” 刘氏口上道:“自己耍懒可别推我身上。”到底还是上扬了嘴角。只不过没一会儿,那嘴角就坚持不住:“哎看着元娘那副样子,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喃喃自语,有些话其实该给最亲近的人说,可这两个原本可能心生间隙的妇人却都找不到能倾诉的人:“她那点想头打量谁看不出来?若说当年我只是个姑母,跟侄女不能贴心贴肺。可如今的二奶奶却是她亲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非要做这种下贱的事?俪娘你说,都是我教养错了么?” 今天王元娘瘫在地上许久不语的样子,跟当年小刘氏与王荣私情撞破后的情形一模一样,承认是做了错事,可结果达成,她们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 五奶奶装不得愣,默然片刻,道:“娘,这心性是天生的,您又何必自责。”二奶奶毕竟是夫人的亲侄女,她不敢多说,只道:“元娘也是想左了,二嫂怕是最近事忙一时不察” 刘氏摆摆手,止住了小儿媳妇的话:“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一个德行,真真是一个德行啊。”她又开始捻着佛珠,声调好似自言自语般的轻道:“俪娘,无论哪家的衰败都是有原因的。我以前怨过没有强大的娘家,如今看来,这都是命。” 她睁开眼,看着只盯着地板不敢瞧过来的梁氏:“教养女儿是个细致活,这点我放心你。我累了,你下去吧,小五嘱咐你的话也甭说给我听了,免得心烦。守着一个家不容易啊” 大约是国公夫人语气太过悲伤,梁氏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守住一个家不容易,尤其是守着一个丈夫孩子都不跟自己齐心的家更是疲累。她尊敬刘氏,也愿意将婆婆当作亲娘一样侍奉,但现在丈夫已经笼络不住了,她更不会放手儿女与自己疏离。 第二天天还未亮,王希音就睁开眼睛了,床帘的穗花微微晃动,房间里只有夏樱浅眠的轻微呼声。 咚咚,她敲了敲床框,夏樱立刻转醒,声音还带着困倦:“姑娘可是口渴了?” “去叫丫头们打水,我这就起了。”王希音坐起身子道。 “这天色还早,您不再躺会儿?”今天是大少爷认亲的日子,虽说各家都要早起,如今却不过寅时三刻,早得很呢。 “睡不着,帮我把楼下书房的灯挑亮,你昨晚值了夜就先去下去歇着吧,别累坏了。”王希音主意打定是轻易不会改的,说着就撩开床帘去寻软鞋。 夏樱赶紧伺候她起身:“瞧姑娘说的,奴婢还能比姑娘累不成?您先披件衣裳,奴婢这就叫丫头们上水。”说完,利落地把鎏金灯挑亮,出去叫茶水间值夜的丫头了。 王希音坐不住,这一晚上她没睡好,满脑子想的都是王元娘到底犯了什么事。当初王安的亲事成的顺顺当当,第二天全家也是一派和睦,完全看不出有事的样子。 是她当初太驽钝,还是根本没出事呢? 如果是没出事,那为什么这一回又出事了? 连番的问题让王希音怎么也想不透,索性早早起来去书房练练字,把烦躁的心事平静下来。直写了十篇,手腕酸疼了,她才停笔,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问侍候笔墨的夏樱:“夏椿昨晚回来了么?” 夏樱垂眸道:“近子夜回来的,奴婢见姑娘已经睡下,就没让她来磕头姑娘现在可要叫她?” 王希音略想了想就点头:“叫她到书房来回话。” “是。”夏樱亲手去铜盆拿取出温水浸湿的手巾给王希音擦手:“隔间有桂花糕和核桃酥温着,姑娘先垫垫肚子?” “都上来吧,每样另分个碟子。”说完王希音就让别的丫鬟把练的字收起来,自己去窗边看着初冬清晨的薄雾。 夏樱咬咬唇,终究没说别的,使人将夏椿叫了上来。 “姑娘。”夏椿很快就上来行礼了。她神色有些憔悴,眼圈青灰,显见也是没有睡好。 “你们都下去吧。”王希音对夏樱等人道,并不去看她们的脸色,又对夏椿说:“坐着回话,看你也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0.第一百九十章 此为防盗章  “业哥儿明年也要下场了罢?”梁静业四年前来投奔的事情,王三太太是知道的, 只不过到底隔了几层, 这一住就是几年, 三太太对他的事情了解不多。 朱氏点头:“侯爷有意叫他再等等,不过他却是想着尽快考出来。”三年前梁静业已经考过一次却名落孙山, 这三年在侯府越发像个透明人一般,便是冬日用炭的事情也是梁静业从家中带来的小厮捅出来的。说不得没有这个小厮,他真会自个儿在屋子里冻一个冬天。 “到底年少,多磨砺磨砺也好。”四年前十二岁的梁静业可是以举人的身份前来投奔的,算得上少年英才, 若不然宁国侯府哪能是随便一个同族人就能长期寄宿的。 一旁听着的淳哥儿把玩着方才丫鬟端上来的石榴, 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到晌午,王三太太就告辞回平阳公府了。倒也不是侯府不留饭, 国公府让她回娘家, 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哪怕昨夜刚闹了一场不痛快, 只要没有真正决裂都得互相留有余地才是。更何况国公府大大小小一应事体都要王三太太主事,她还真不能一整天都放开不管。 回府的路上, 姐弟俩出奇的安静。王三太太也想着自己的事, 竟一时没发现什么。 从二门换了轿子,母子三人先去正院给刘氏请安, 哪料到刘氏穿着见客的衣裳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 “回来了?”见三房母子过来, 她动了动面部肌肉, 掀起嘴巴道。 “是, 儿媳回来晚了。”三太太恭顺道。 刘氏一挥手:“哪里算晚,我还当你们在侯府用过午饭再回来呢。”她也无心过问孙子孙女在侯府如何,直接让两个孩子回去梳洗,也不叫三太太换衣裳就留了她抱怨:“那薛家果真是个有野心的!” 却原来今天三太太回娘家,刘氏也出了一趟门,她前几天就找了一位神武将军旧部下的妻子做中人,又从王家姻亲里挑了个年龄c模样都不错的姑娘,要给薛平负说合。今日一行人就约在了那位旧部下的府上,这也是薛家的意思,薛平负是继弦,他想先看过姑娘再说。 若说起来,这姑娘只比元娘大两岁,因着在家照顾年幼的弟妹,直到今年才开始考虑亲事。模样c人品都没得挑,就是家境一般,她父亲是个七品都给事中,年岁不过大薛平负一个春秋,看着也不会有什么前途。 不过这家的官职也是刘氏仔细考虑过的,薛平负原配是他家乡书院先生的女儿,那老先生已经告老,之前也不过是五品同知。继室娘家地位较原配低些,薛家好拿捏不说,对原配留下的子女也不会多做刁难。更何况,这家也不是白身,那位给事中的当年的同进士,又在京城任官多年,同科遍布天下,对薛平负并不是一分助力也无。 坦白讲,刘氏对薛平负这回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只是她考虑得再多,也是从后院妇人角度想的。但在薛平负这里,只七品芝麻官一个,他就很看不上。又觉得平阳公府是在随意搪塞他,前院他与那七品官见过,连姑娘面都没瞭到,就找了刘氏。不软不硬给了颗铁钉子走人,只把刘氏气得后仰,便是那户人家碍于王家面子什么也不露,行走间也是恼了的样子。 刘氏拉着三太太倒了半天的苦水,三太太只觉得头疼。她这个婆婆真心是个慈善人儿,只说薛家那个样子,从密云山回来,三太太才听了两句薛家想打子孙联姻的主意,她就恼了,也知道这样的人轻易填不饱肚子。刘氏又何苦真的去量亲?就该联合哪个贵人家当面让女子甩他个面子,他就再没脸登平阳公府的门了。 她嘴上安慰着:“是薛家过分他们怕是一朝得势瞧不起别个了”心里却想,这薛家别是又要揪着被王家瞧不起的因由再纠缠王家罢? 且不提正院婆媳的各怀心思,回到绣楼的王希音换了家常衣裳就拿了卷书在窗前想事。旁的不说,实在是表姐梁锦今日的表现有些怪异。三番五次提到薛明悟,便是两人去看西洋画的时候,梁锦还随口来了句“不知道薛小爷是否对西洋也有所研究”。 以王希音对梁锦的印象,她这个宁国侯独宠的嫡孙女是个骄傲性子,清高略带几分孤傲,颇有种谁人都瞧不上眼的劲儿。王希音曾怀疑梁凤勋某些时候是学了他这个堂姐,不过就是梁凤勋更粗鲁直白,而梁锦含蓄一些。这样的贵女不过听了一位老先生的闲言,又怎么会把薛明悟记在心上 “姑娘,今天薛府家小姐给您递了一封信。”看着王希音闪回神,夏樱趁机上前道。 “薛府?”王希音重复一句,心里刚想着薛家的事,就有了薛府来信由不得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拿来罢。”想必又是薛盼媛想到什么新奇玩意儿要说给她了。从密云山回来,这是薛盼媛第三次来信。王希音把握着尺度,觉得便是要撇清关系,也不能一味不回人家,看过信就提笔简单回了一封。 回完了信,王希音随手放到一旁,问夏樱:“今天家里可有什么事?”昨晚父母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还不知道二房今天又要出什么事端。 夏樱想了想,道:“老夫人上午出了趟门,叮嘱过各院子把门把紧一些,旁的倒没什么。就是”她欲言又止。 正抿茶润唇的王希音皱了眉:“就是什么?” 夏樱连忙跪下:“是奴婢那不经事的妹妹,今日正好轮值到三太太那边洒扫,听了两句闲话,与小丫头吵闹了起来。” 下人之间处得不好是常有的,三太太可没那闲工夫去管,往常也是管事嬷嬷斟酌着进行惩戒。到了王希音这儿,她偶尔也会替三太太理一些小事,丫头们胡闹说给她听也不算出奇。 “闹成了什么样子,现在如何了,又是为着什么闹的,你先说给我。”王希音连着问完又低头喝茶。 “是奴婢妹妹听了两个丫头说少爷什么话,气不过才争将起来。”夏樱有点胆怯地说,还抬头去瞄王希音的脸色。 王希音顿时寒了脸,一丢茶盏:“哪家的丫头,给我带过来!”她这一出声,屋里落针可闻。 夏樱屈膝连道两句:“是c是。”即刻下楼带人了。 “夏椿,把我那件灰皮镶毛领的披风拿来,我要去母亲院子一趟。”王希音也等不得夏樱把人提来,就要亲自去看。 “姑娘,外头正起风呢,您就是着急也不在这一会儿呀。”陈嬷嬷笑着拉住了她,方才夏樱说话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由于她腿脚不便,一上午都在绣楼呆着,既没有跟着王希音去宁国侯府也不曾出过绣楼,对夏樱提到的事没有耳闻。 不过她却是见识到这耿直的王家三小姐了,平日看着温温和和的人儿,丫鬟才说了句什么就跟点着了的炮仗似的立时蹿出去。 “嬷嬷,那些嘴碎的丫头不教训她们,谁知道还会惹出什么幺蛾子?竟是连少爷也敢编排了!”她犹不解气,见夏椿将披风找了出来,自己上前拿起裹住就往外走。 陈嬷嬷哪肯让她就这么出去,依旧抓着王希音,柔声道:“姑娘听婆子一句,您是云雀,她们是土泥,哪值得您动这么大的气。”她见王希音没有软化的意思,继续道:“更何况夏樱姑娘已经去带人了,您就是跑过去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您在这里等着夏樱姑娘把人带过来,好好审问。” 须臾,王希音呼出一口气,显见是妥协了:“我这般冲动,让嬷嬷见笑了。”她犹自不好意思:“遇上淳哥儿的事,就让我有些不冷静。” 陈嬷嬷整了整她的披风,温和道:“您和少爷姐弟情深,旁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又怎会惹人笑。”见王希音那股子火气彻底下去,陈嬷嬷斟酌道:“小丫头之间闹事,平常了讲也就是几句口角。只是夏樱姑娘特特向您提出来,怕是事出的还不小,姑娘要不要叫今日上午轮值的婆子一起问话?” 王希音点点头:“嬷嬷说的是,今日元嬷嬷跟着母亲去的侯府,应当是张嬷嬷在看着。”她转头对夏椿说:“知会夏樱,去将张嬷嬷也叫来。” 夏椿忙不迭去追夏樱了。 张嬷嬷扶着王希音去一楼,那里有大厅,才是正经会客c理事的地方。见王希音坐定,陈嬷嬷去了一楼的茶水间备上点心,这一上午王希音出门得早,回来后三太太被老夫人留在了正院,午饭怕是要由着大厨房提来。虽然现在看王希音没有吃东西的心思,但做下人的还是要把这些都想到。 等张嬷嬷收拾出来,王希音强拉腿脚不便的她坐在下首,张嬷嬷带着夏樱和几个小丫头就到了。 第四十三章 元嬷嬷把花生嚼得咯吱咯吱响,半晌才道:“我一个后院老婆子,哪里懂得这些,你怕是问错人了。” 陆井家的也不恼,竟还伸手替元嬷嬷捏起了花生,一粒粒饱满干净地放在另一个空置的盘子中:“嬷嬷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府里头什么情况您也都看在眼里。要说往日,我也不敢有这等想头,可如今张嬷嬷去了庄子,三小姐c四少爷也都长成,三太太身边正是需要咱们奴才出力的时候,奴婢旁的没有这伺候人也是老本行了。”终于是耐不住把真正目的说了出来。 元嬷嬷也不吃她剥的花生,袖了手道:“你倒是面皮厚,我记得张家的收了你做她干女儿罢,如今你踩着她想到太太身边来,却不知道她什么滋味?” 陆井家的咬咬牙,也是豁出去了:“我是给张嬷嬷磕过头,可我从二房出来再找差事是凭的自己,嫁到陆家是老夫人的恩典,这些都跟张嬷嬷没关系,她那会儿还想着法子把我拘束成灵芝那般,我哪里会肯。说是干娘,也就发月钱的时候是干娘,旁的时候她哪里管过我。”陆井家的看着元嬷嬷混不在意的模样,知道此时张嬷嬷已经彻底翻不了身,元嬷嬷也懒得做那痛打落水狗的掉价事儿,她撑不住跪在元嬷嬷面前:“您也知道,我一个采买来的丫头,被二房主子遗弃,哪里靠不着,不认下她又如何活得下去。只后来我进了陆家这才彻底安生下来。” 元嬷嬷盯着她看了许久,低头拍了拍手心的花生皮屑:“也不是随便哪个奴才跪上一跪就能去伺候三太太的,你起罢,大过年也不叫人过舒服了。” 陆井家的连忙称是,待到告辞出了元嬷嬷的房门,外头冷风一吹激得她后背凉入骨脊,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满身是汗。只是元嬷嬷到底圆滑,最后也没吐出一句踏实话,听那意思也模糊得很,不过她没有断然拒绝,陆井家的已经很满意了。 此时在屋里的元嬷嬷却又是另一番心思。张嬷嬷走后,她一家独大,三太太那边透了口风还想要人,是给三小姐c四少爷还是给三太太自己添人,元嬷嬷也猜不出来。这时候陆井家的蹦出来,是她得了什么信儿还是碰巧呢? 在全府各有的各的思量时,转眼又到了二月龙抬头后的两天,平阳公府的大姑奶奶,如今该称姑太太的,嫁去洛阳杨家的女儿王斐带着女儿来省亲了。 京城的二月天还有些干冷,大姑太太这一路都有国公府的下人跟着回来,得到进城了的信儿,平日健朗的老夫人竟有些站不直坐不住,一径在正堂门前张望,好似脖子伸得长些,女儿就能回来得快些。 直到巳时城墙上的太阳吊得老高,大姑太太到二门的通报才传到后院。老夫人抹了泪,对座下儿子c儿媳又絮叨一遍:“你们大妹妹这一路赶得忒急了,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垫补一下。”末了又说:“驿站的伙食也入不了口,大厨房可备齐了蜜渍鸭舌,斐姐儿猫样的舌头,旁的不爱就好这一口。” 一向不爱在这种场合呆的安乐长公主压了压唇,并不接话,另一旁的王敬更是无趣地半眯眼状,还是大老爷道:“大妹已经在二门换轿,等到了您面前您好好问她。” 老夫人连忙点头:“说的是,俪娘怕是已经见到人了,也不知道这么些年有什么变化。” 此时,在二门候着的三太太和王希音已经迎上了来人。 车上下来一个披着玉色镶松枝纹边披风的妇人,她带着一副金丝点翠头面,内着湖青夹袄附月白十幅湘裙,一路过来不曾整顿,但衣着整洁如新,甫一抬头眉眼高低与老夫人刘氏像了六分,正是王家嫁去洛阳的大姑太太王斐,还不及三太太上前,车驾上又下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与大姑太太相似的玉色披风,水绿上襦浅蓝绣含苞桃枝花样下裙,戴着扎了十二层的宫花,她一副方正脸盘,细眉长眼,面容勉强算得清秀。 “姑太太一路可好?”三太太未语先笑,上前迎接母女二人。 王斐微笑颔首:“劳三弟妹惦记,一路还好。”声音低沉略带英气,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她说完,身旁的小女孩上前见礼:“侄女芝珍见过三舅母,三表姐。”也是一样的腔调。 王希音连忙回礼,只是再不敢有亲近的心思,原本大姑太太来之前,刘氏得知外孙女也会一起来的时候,还拉着王希音叫她多陪着杨家表妹的。她只觉得与这个小她一些的表妹相比,自己的粉色上襦石榴裙还是一团孩气。 一行人拢到一处,前面两个嬷嬷,两个丫鬟开路,三太太扶了大姑太太上轿,自己去旁的轿子带着女儿往正院去。王希音咬了唇,她还记得曾经杨芝珍也来过王家,后头不知怎的就大姑姑一人回了洛阳,将她留了下来。只是杨芝珍性子清高,不好与人一处玩耍,王希音那时也被娇惯坏了,更一门心思与弟弟争宠,不曾留意过,竟是连自己出事那年杨芝珍是否还在王家都不太记得了。 三太太拉了女儿的手,惊了一下:“怎的手如此凉?”又轻斥道:“出来就叫你披上斗篷偏不肯,可冻着了?”叫了元嬷嬷递手炉过来:“你表妹刚来,做姐姐的因为爱俏受了风,小心叫她笑话。” 王希音吐吐舌头,侧头轻轻靠在母亲肩头,这些日子她又长高了些,站直能到母亲锁骨,已有几分大人样子:“娘最好了。” 三太太瞪她一眼,知道要下轿了也不再训斥,总归轿子不隔音有话还是要回自家院子去说。 进了屋,自是一家人哭抱到一起,还是平阳公镇住场子叫人拉开了。 “大妹一路回来辛苦了,总哭也不是样子,快坐下来罢。”安乐长公主难得说了一句软和话,旁人都忍不住侧目。 王斐却不意外,顺着长公主的话坐回椅子:“是女儿情难自禁,让弟妹们笑话了。” “嗯,”平阳公顺顺胡须:“斐姐儿北上回京,洛阳一切可好?” 王斐向前倾了倾身,恭顺道:“回父亲,一切都好,公婆允女儿在京城看望您二老,可逗留一晚,明日再回去。” 刘氏喉间咽下一股呜咽,抖着嘴唇殷切切看着多年不见的女儿。 王斐却不再抬眼。 递上了杨家老太爷写给平阳公的信后,平阳公领着两个儿子去了书房,长公主留了一句“闲了去我府邸坐坐”也让儿子搀着走了。四下无人,刘氏终于含泪搂了女儿:“我可怜的斐姐儿。”她只得这一个女儿,宝爱得很,王斐闺中也是活泼娇蛮的性子,哪成想婚后这些年拘谨如斯,竟是一副规矩大如天的模样,也不知道那文扬天下的杨家是怎么磋磨她女儿的。 王斐侧头,不自然地对还留在正堂的三太太笑笑:“弟妹若有事可先去了,我与母亲还有些话说。”竟是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三太太看了眼呜呜咽咽的婆母,担忧又恭顺地应下,带着王希音也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1.第一百九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王希音应邀在梁荻的小院做客, 说是小院也不过就是一排厢房围了白墙而成,院子墙根种着花草,西南角凿了口井,石子铺就的小路上还有枯萎的杂草,颇有野趣, 给院子平添几分生机。 王希音艳羡道:“四姐姐的小院好别致。” 梁荻低头浅笑不语,还是梁荔道:“静姐儿春日再来, 四妹妹还在那边栽了葡萄, 说是要在底下编秋千,到时咱们一起玩。” 王希音听着更是神往, 平阳公府占地不小,却分不到姑娘的小院, 只有一座绣楼,那花园都是有定制的,轮不到姑娘自己去布置, 她早就想要个属于自己的院子了。 “不过啊,咱们最会布置院子的还是大姐姐,”梁荔俏皮地眨眨眼:“静姐儿上回来还是中秋给祖母请安罢?要不要求求大姐姐去她院子瞧一眼,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咯!” 梁蕊先虚点了梁荔额头一记笑骂道:“亏你也是做姐姐的, 净拿我们说话, 怎的不叫静姐儿去瞧瞧你那乱草垛子!” “嘻嘻, ”梁荔嬉皮笑脸, 凑过去跟王希音耳语:“大姐姐这是害羞了呢!” 二门上还摆着李家送来的聘礼, 王希音看着梁蕊面若红霞的俏脸, 也笑道:“我还没恭喜大姐姐呢,就可惜我还没见过大姐夫,等到时候还要姐夫给我大红包!” “哎呀!”一向稳重的梁蕊彻底羞了,“静姐儿可不要学你二表姐,她最是不正经了!” 姐妹几个哪见过大姐儿这般模样,俱都低头笑了起来,气氛倒也融洽。 坐了没一会儿,王希音又提到梁锦:“锦表姐身子不适,我先前还不知道,如今听说了,怎么也该去看一遭。” 梁荔低头抿了口果茶,梁荻揪着帕子,却是梁蕊笑着道:“应该的,锦姐儿也歇了一日,倒没听说再叫过太医院的人,想必不是甚么大事,咱们姐妹都该去看一看。” 梁荔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梁荻连忙拉她袖子,梁荔这才不再做怪样子,一同道:“一起去罢,舅舅前儿给了我院子一筐金桔,我尝了两个实在甜得很,也给三妹妹拿去尝尝。” 梁蕊满意地点点头。 王希音全当作没看见几个表姐之间的眼色,笑着打发夏椿跟三姐妹的丫鬟去给梁锦的院子报信。待得了信方才往梁锦的锦绣园而去。 “大小姐c二小姐c四小姐c表小姐安!”锦绣园挨着大房的院子,独揽一抱清泉,与大房一脉而成,面积算是梁荻小院的三四倍大,有假山奇石,珍惜花草,便是到了冬日也是一派郁郁葱葱的繁盛景致,可见园丁用心之深。 梁锦的大丫鬟百合此时就站在院子门口迎接四位小姐,她穿着藕荷比甲,内套褐色暗纹织锦兔毛镶边短袄,六幅同色湘裙行走间隐有光彩,不提首饰,只这一身妆扮拿出去不消说是丫鬟便是哪户五品以下的官家小姐也穿不出来。 别说许久不曾与梁锦见过的王希音暗暗惊诧了一下,便是常见的梁荔也忍不住竖了眉毛,这丫鬟身上的褐色织锦是中秋侯府封地进奉的节礼,一共不过五匹,侯夫人三匹,大房二房各一匹。因着丝质华美,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深得二奶奶喜欢,哪怕颜色更适合上了年纪的,她也把一匹布全拿去给自己做了身衣裳,在中秋家宴上穿了出来。 这件事并不怎么合规矩,尤其是二奶奶都没有请示侯夫人的上席衣裳就擅自穿了出去,幸亏朱氏不爱这颜色,才没在家宴上出丑。要知道宁国侯府的中秋家宴几乎算是京城梁家的族宴,不拘哪一支,只要是在梁氏族谱上记了名的都要参加,这架势甚至比春节还要盛大,更别提今年还是宁国侯六十大寿,族人们更是卯足了劲要提前给侯爷祝寿,在这种家族大事上衣着与婆母撞衫,后果不堪设想。 三姐妹是知道她们母亲这件事做的上不了台面,但亲眼看着梁锦把同样的布穿在丫鬟身上,就好像自己被扇了巴掌。 梁荔张口就要刁难百合,还是梁蕊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盈盈笑道:“三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百合恭顺道:“托大姑娘的福,姑娘今晨头疼就消退了,如今不过养养神罢了。” 梁蕊点点头,打眼色让丫鬟给百合红封:“你伺候三妹妹有功,赏你的。” 百合也不推却泰然收下,领姐妹四人往院子正屋走去:“表小姐有阵子不见了,您上次托大姑奶奶带来的绣品,我们姑娘喜欢得紧,一直念着您呢。” 王希音看着她亲热的样子,略一品她的话才笑道:“技巧拙劣,没得叫锦表姐笑话就好。” 百合顿时笑开了颜,好似王希音说了甚么一般:“表小姐真是说笑了”言谈间就进了正屋,甫一入屋就一股子清新果香扑面而来,寒冬时节,屋内竟如春日般温暖,甚至还挂着纱幔和水晶帘子,几个丫鬟都只穿着单衣罩了件比甲在一旁伺候。 “几位姑娘稍坐,奴婢去知会姑娘。”百合屈膝退下,另有丫鬟奉上清茶果脯还有一盘碗大的石榴,个个胀得裂开露出红彤彤晶莹的果粒。 有石榴一对比,梁荔顿时想把自己带的那盘子品相普通的金桔扔出去。 “姐妹们一向安好?”无人言语间,一个着玉色短袄樱粉缎镶茜红宝相花纹边的少女走了出来,她鹅蛋脸细长眼,琼鼻小嘴,面色略白,正是梁家大房唯一的掌上明珠,梁锦。 姐妹几个互相道了好,梁锦将目光落在王希音身上:“静姐儿可不常来,这是前些日子我外祖家送来的石榴,说是今年怀远那边石榴丰收,你尝尝可与洛阳的不同?” 王家祖庙就在洛阳,那里也盛产石榴,每年自是有族人往平阳公府运几车过来,偶尔大姑奶奶会装一筐做节礼送到宁国侯府。 王希音道了谢,让夏椿去剥一小碗来,自己问梁锦:“听说三姐姐前日子着了风,如今可大好了?” 梁锦垂眸晃了晃茶盏,笑了笑:“见到姐妹们来,我还能有甚么不好。”这话像是一根针,直刺的梁荔坐不住了。 却还是梁蕊按住她,笑道:“三妹妹无碍,我就放心了,都是一家子姐妹,若是再有什么,三妹妹可一定要知会我们。” “大姐姐说的是,”梁锦指尖摩挲着茶盏把手:“都怪我身子骨一向弱,常让姐妹们担心。” “我不是”梁蕊结舌,她可没有半分责怪梁锦的意思。 “说这些做什么,静姐儿好些日子不来,咱们去屋里罢,这回我舅家表哥从泉州走了一趟,带回了些西洋玩意儿,虽说经不住推敲,给静姐儿看个稀罕。”梁锦浅笑着打断她。 先是百合身上的衣裳,再是刚才大姐的话被误解,又加上先前那些有的没的,梁荔一时气不顺,张嘴道:“林家表哥走南闯北也是辛苦,如今都开始跟洋人做生意啦?”曾经红极一时的镇国将军府林家已经彻底迁回安徽故里,因着还要拉扯一家老小,有些读书不成的子弟除了乡里收租之外也会做些生意,梁锦提到的这个表哥算是里面一把好手。 然而大魏社会,士农工商阶层分明,富农经商还算罢了,纯作商业还是叫人瞧之不起。 梁锦不动声色地回道:“比不得贾舅爷是读书人,流连西市书坊寻朋唤友。”二奶奶的父亲不过是当年一个二甲进士,排名进不了翰林院一直外放做官,今年才回京,还是托宁国侯寻了个京城差不多的官职。之前一直在京城赁了个小院,住着贾家大爷。只可惜贾大爷遭遇家中骤富,妹妹又是侯府媳妇,便有些懈怠读书,常年以寻书的名义到街市招猫逗狗,图惹人笑。 “你!”梁荔再笑不出来,瞪着眼去指梁锦。 “二妹!”梁蕊连忙拉住她,羞得不行,再如何她们外祖家都比不上林家,林家退居安徽也是家业富足的世家,而贾家底子单薄得简直没眼看。曾经被小林氏教养过一段时间的梁蕊还听出了梁锦的又一层讽刺:贾家连藏书都供不起,也只能让子弟去书坊淘书。 王希音可不是第一次见到梁家姐妹起纷争,又想起来锦绣园之前三姐妹的眉眼官司,怕是才吵过一架。她有些头疼又有些庆幸自家姐妹不多,想了想才道:“锦表姐笑话我呢,前儿日子淳哥儿遇到了薛家小爷,那小爷引经据典可把淳哥儿说直了眼,回来便叫福安去书坊买书,被我娘笑了一通。” “薛家?福平巷左丞的薛家?”梁锦挑眉问。 王希音点头:“嗯,你也知道淳哥儿就是个小书呆,被漫天说教了一通,就想寻书看。” 梁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弟弟的。”她扬了下巴:“都有哪些书,有单子么,叫我瞧瞧。我这里到还有几本看过眼的,让淳哥儿拿去。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叫他们瞧不起。” “好姐姐,我来你这儿就是打着这个心思!”王希音嘻嘻笑道。梁锦可是大房独女,甚么宝物古籍没见过?她摸过的书怕是比二房三姐妹加起来都多。虽说她来之前并没有这么盘算,但既然梁锦说话了,不借几本书,她这个表姐怕是不依。 “好呀,静姐儿也有小算盘了,这是拉着我们三姐妹给你压阵呢!”梁蕊插话过来,生怕本就关系冷淡的姐妹又起隔阂:“锦姐儿说看过眼儿的,那都顶好不过了,我们也要瞧瞧。” 梁荔还有些气不过,缜着脸不说话,梁荻却一双眼放光一般看着她们。 梁锦一笑,露出细白的牙齿,显见梁蕊这话说进她心坎里了:“都过来看看罢。”论书作画,她就没有输过。 虽然长辈之间有些龃龉,但在这些事并没有影响到小辈们的交往。这也是宁国侯家传的规矩,再大的矛盾家族内解决,不外传不遗传。即使偶尔分得不那么清明,但大面上都能过得去的。 王希音应邀在梁荻的小院做客,说是小院也不过就是一排厢房围了白墙而成,院子墙根种着花草,西南角凿了口井,石子铺就的小路上还有枯萎的杂草,颇有野趣,给院子平添几分生机。 王希音艳羡道:“四姐姐的小院好别致。” 梁荻低头浅笑不语,还是梁荔道:“静姐儿春日再来,四妹妹还在那边栽了葡萄,说是要在底下编秋千,到时咱们一起玩。” 王希音听着更是神往,平阳公府占地不小,却分不到姑娘的小院,只有一座绣楼,那花园都是有定制的,轮不到姑娘自己去布置,她早就想要个属于自己的院子了。 “不过啊,咱们最会布置院子的还是大姐姐,”梁荔俏皮地眨眨眼:“静姐儿上回来还是中秋给祖母请安罢?要不要求求大姐姐去她院子瞧一眼,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咯!” 梁蕊先虚点了梁荔额头一记笑骂道:“亏你也是做姐姐的,净拿我们说话,怎的不叫静姐儿去瞧瞧你那乱草垛子!” “嘻嘻,”梁荔嬉皮笑脸,凑过去跟王希音耳语:“大姐姐这是害羞了呢!” 二门上还摆着李家送来的聘礼,王希音看着梁蕊面若红霞的俏脸,也笑道:“我还没恭喜大姐姐呢,就可惜我还没见过大姐夫,等到时候还要姐夫给我大红包!” “哎呀!”一向稳重的梁蕊彻底羞了,“静姐儿可不要学你二表姐,她最是不正经了!” 姐妹几个哪见过大姐儿这般模样,俱都低头笑了起来,气氛倒也融洽。 坐了没一会儿,王希音又提到梁锦:“锦表姐身子不适,我先前还不知道,如今听说了,怎么也该去看一遭。” 梁荔低头抿了口果茶,梁荻揪着帕子,却是梁蕊笑着道:“应该的,锦姐儿也歇了一日,倒没听说再叫过太医院的人,想必不是甚么大事,咱们姐妹都该去看一看。” 梁荔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梁荻连忙拉她袖子,梁荔这才不再做怪样子,一同道:“一起去罢,舅舅前儿给了我院子一筐金桔,我尝了两个实在甜得很,也给三妹妹拿去尝尝。” 梁蕊满意地点点头。 王希音全当作没看见几个表姐之间的眼色,笑着打发夏椿跟三姐妹的丫鬟去给梁锦的院子报信。待得了信方才往梁锦的锦绣园而去。 “大小姐c二小姐c四小姐c表小姐安!”锦绣园挨着大房的院子,独揽一抱清泉,与大房一脉而成,面积算是梁荻小院的三四倍大,有假山奇石,珍惜花草,便是到了冬日也是一派郁郁葱葱的繁盛景致,可见园丁用心之深。 梁锦的大丫鬟百合此时就站在院子门口迎接四位小姐,她穿着藕荷比甲,内套褐色暗纹织锦兔毛镶边短袄,六幅同色湘裙行走间隐有光彩,不提首饰,只这一身妆扮拿出去不消说是丫鬟便是哪户五品以下的官家小姐也穿不出来。 别说许久不曾与梁锦见过的王希音暗暗惊诧了一下,便是常见的梁荔也忍不住竖了眉毛,这丫鬟身上的褐色织锦是中秋侯府封地进奉的节礼,一共不过五匹,侯夫人三匹,大房二房各一匹。因着丝质华美,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深得二奶奶喜欢,哪怕颜色更适合上了年纪的,她也把一匹布全拿去给自己做了身衣裳,在中秋家宴上穿了出来。 这件事并不怎么合规矩,尤其是二奶奶都没有请示侯夫人的上席衣裳就擅自穿了出去,幸亏朱氏不爱这颜色,才没在家宴上出丑。要知道宁国侯府的中秋家宴几乎算是京城梁家的族宴,不拘哪一支,只要是在梁氏族谱上记了名的都要参加,这架势甚至比春节还要盛大,更别提今年还是宁国侯六十大寿,族人们更是卯足了劲要提前给侯爷祝寿,在这种家族大事上衣着与婆母撞衫,后果不堪设想。 三姐妹是知道她们母亲这件事做的上不了台面,但亲眼看着梁锦把同样的布穿在丫鬟身上,就好像自己被扇了巴掌。 梁荔张口就要刁难百合,还是梁蕊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盈盈笑道:“三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百合恭顺道:“托大姑娘的福,姑娘今晨头疼就消退了,如今不过养养神罢了。” 梁蕊点点头,打眼色让丫鬟给百合红封:“你伺候三妹妹有功,赏你的。” 百合也不推却泰然收下,领姐妹四人往院子正屋走去:“表小姐有阵子不见了,您上次托大姑奶奶带来的绣品,我们姑娘喜欢得紧,一直念着您呢。” 王希音看着她亲热的样子,略一品她的话才笑道:“技巧拙劣,没得叫锦表姐笑话就好。” 百合顿时笑开了颜,好似王希音说了甚么一般:“表小姐真是说笑了”言谈间就进了正屋,甫一入屋就一股子清新果香扑面而来,寒冬时节,屋内竟如春日般温暖,甚至还挂着纱幔和水晶帘子,几个丫鬟都只穿着单衣罩了件比甲在一旁伺候。 “几位姑娘稍坐,奴婢去知会姑娘。”百合屈膝退下,另有丫鬟奉上清茶果脯还有一盘碗大的石榴,个个胀得裂开露出红彤彤晶莹的果粒。 有石榴一对比,梁荔顿时想把自己带的那盘子品相普通的金桔扔出去。 “姐妹们一向安好?”无人言语间,一个着玉色短袄樱粉缎镶茜红宝相花纹边的少女走了出来,她鹅蛋脸细长眼,琼鼻小嘴,面色略白,正是梁家大房唯一的掌上明珠,梁锦。 姐妹几个互相道了好,梁锦将目光落在王希音身上:“静姐儿可不常来,这是前些日子我外祖家送来的石榴,说是今年怀远那边石榴丰收,你尝尝可与洛阳的不同?” 王家祖庙就在洛阳,那里也盛产石榴,每年自是有族人往平阳公府运几车过来,偶尔大姑奶奶会装一筐做节礼送到宁国侯府。 王希音道了谢,让夏椿去剥一小碗来,自己问梁锦:“听说三姐姐前日子着了风,如今可大好了?” 梁锦垂眸晃了晃茶盏,笑了笑:“见到姐妹们来,我还能有甚么不好。”这话像是一根针,直刺的梁荔坐不住了。 却还是梁蕊按住她,笑道:“三妹妹无碍,我就放心了,都是一家子姐妹,若是再有什么,三妹妹可一定要知会我们。” “大姐姐说的是,”梁锦指尖摩挲着茶盏把手:“都怪我身子骨一向弱,常让姐妹们担心。” “我不是”梁蕊结舌,她可没有半分责怪梁锦的意思。 “说这些做什么,静姐儿好些日子不来,咱们去屋里罢,这回我舅家表哥从泉州走了一趟,带回了些西洋玩意儿,虽说经不住推敲,给静姐儿看个稀罕。”梁锦浅笑着打断她。 先是百合身上的衣裳,再是刚才大姐的话被误解,又加上先前那些有的没的,梁荔一时气不顺,张嘴道:“林家表哥走南闯北也是辛苦,如今都开始跟洋人做生意啦?”曾经红极一时的镇国将军府林家已经彻底迁回安徽故里,因着还要拉扯一家老小,有些读书不成的子弟除了乡里收租之外也会做些生意,梁锦提到的这个表哥算是里面一把好手。 然而大魏社会,士农工商阶层分明,富农经商还算罢了,纯作商业还是叫人瞧之不起。 梁锦不动声色地回道:“比不得贾舅爷是读书人,流连西市书坊寻朋唤友。”二奶奶的父亲不过是当年一个二甲进士,排名进不了翰林院一直外放做官,今年才回京,还是托宁国侯寻了个京城差不多的官职。之前一直在京城赁了个小院,住着贾家大爷。只可惜贾大爷遭遇家中骤富,妹妹又是侯府媳妇,便有些懈怠读书,常年以寻书的名义到街市招猫逗狗,图惹人笑。 “你!”梁荔再笑不出来,瞪着眼去指梁锦。 “二妹!”梁蕊连忙拉住她,羞得不行,再如何她们外祖家都比不上林家,林家退居安徽也是家业富足的世家,而贾家底子单薄得简直没眼看。曾经被小林氏教养过一段时间的梁蕊还听出了梁锦的又一层讽刺:贾家连藏书都供不起,也只能让子弟去书坊淘书。 王希音可不是第一次见到梁家姐妹起纷争,又想起来锦绣园之前三姐妹的眉眼官司,怕是才吵过一架。她有些头疼又有些庆幸自家姐妹不多,想了想才道:“锦表姐笑话我呢,前儿日子淳哥儿遇到了薛家小爷,那小爷引经据典可把淳哥儿说直了眼,回来便叫福安去书坊买书,被我娘笑了一通。” “薛家?福平巷左丞的薛家?”梁锦挑眉问。 王希音点头:“嗯,你也知道淳哥儿就是个小书呆,被漫天说教了一通,就想寻书看。” 梁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弟弟的。”她扬了下巴:“都有哪些书,有单子么,叫我瞧瞧。我这里到还有几本看过眼的,让淳哥儿拿去。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叫他们瞧不起。” “好姐姐,我来你这儿就是打着这个心思!”王希音嘻嘻笑道。梁锦可是大房独女,甚么宝物古籍没见过?她摸过的书怕是比二房三姐妹加起来都多。虽说她来之前并没有这么盘算,但既然梁锦说话了,不借几本书,她这个表姐怕是不依。 “好呀,静姐儿也有小算盘了,这是拉着我们三姐妹给你压阵呢!”梁蕊插话过来,生怕本就关系冷淡的姐妹又起隔阂:“锦姐儿说看过眼儿的,那都顶好不过了,我们也要瞧瞧。” 梁荔还有些气不过,缜着脸不说话,梁荻却一双眼放光一般看着她们。 梁锦一笑,露出细白的牙齿,显见梁蕊这话说进她心坎里了:“都过来看看罢。”论书作画,她就没有输过。 宁国侯府占地极大,几乎比平阳公府阔了一倍多,算起来平阳公府是凭着几代前出了一位中宫皇后才得的公爵,比开国元勋出身的宁国侯莫名就低了几等的意味。 外祖母身边的丫鬟也是伶俐人,一路上怕表姑娘和表少爷无趣,走到哪里都要说些景致以搏一笑,倒让两个孩子走得兴致盎然。将到二门边,丫鬟去给看门婆子看手牌的时候,一行人从旁的小道横穿过来。 淳哥儿正抬头看着二门两道对联,小手在掌心学着比划,还是王希音先注意到的他们。 那是四个七八岁的小长随围着过来的,正中人穿着灰色银鼠皮的袍子领口和袖口都滚了兔毛,脖子上带着七色璎珞镶嵌的纯金项圈,绣了金线玉牌的腰带都要拴不住来人的小肚子,正是宁国侯府上下最受宠爱的小少爷豚哥儿,大名梁凤勋。 梁凤勋时年九岁,却胖成了一个球,他眯了眯再不能小的眼缝伸出胖胖的手指:“你们要去哪儿?”他是认得王希音的,对淳哥儿也有印象,只不过没到熟悉的地步。这府里上下都是他的,猛不丁瞧见这姐弟二人,他自然是要问上一问。 “大少爷!”领着王家姐弟的丫鬟们纷纷行礼。 梁凤勋才不拿正眼瞧她们,一径问王希音:“你们是要去哪儿,怎么不来找我?” 王希音对这个表弟印象不佳,但人家到底是主人,她还是先问了声好,再道:“听说你家有个堂少爷学问很好,淳哥儿想去讨教讨教。” “哦~”梁凤勋扬起肥肥的双下巴,他比王希音矮了多半头,也只能站在不远处才能做这傲慢的动作:“你们王家现在兴起读书啦?你爹前儿阵子中了举还大肆设宴来着,难不成现在国公府日子过不下去都要科考当官啦?” 那不屑的语气不消说,就是把梁二奶奶背地里念嘴的话学了个十成十。 王希音正想说话,却是淳哥儿先开了口:“豚表哥说错了,读书使人明理,教人奋进,不能拘泥于钱物。” 梁凤勋斜他一眼:“那就能拘泥于文字了?” 淳哥儿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梁凤勋撇撇嘴:“掉书袋。” 他身后的长随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极为捧场的样子。 淳哥儿顿时涨红了脸,他书读的呆了些,但周围人都宠爱他,从不曾像梁凤勋这般直言,他小小男子汉的自尊心有些伤了。 “掉书袋也要有书可以掉啊。”王希音可看不得淳哥儿受委屈,她知道梁凤勋是外祖父的宝贝孙子,但那又如何,她还是祖母的宝贝孙女呢:“业精于勤荒于嬉,豚豚你再玩下去小心把开蒙的书本都忘光了。”她也学着梁凤勋的样子斜了他一眼,那小子另一只胖手上还拎着个竹笼,里面蛐蛐儿正叫得欢,也不知道在这个时节,这小子从哪里找来的。 梁凤勋哼了一声:“幼学琼林那些有甚么难的,便是忘了又如何,反正也没人敢考我。”他说着又恼道:“不要再叫我豚豚。” “好罢,”王希音顺从道:“豚表弟,我们要去找在你家借宿的那位表哥,你要一起吗?” 想来豚表弟也不是什么好名称,梁凤勋肉球一般的脸盘鼓了半天,才道:“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算你哪门子表哥。不如我们到后院玩,小三找到了一个蛇洞,说是里面藏着冬眠的蛇!”提到兴奋的地方,夹缝一般的眼睛也闪着光芒。 王希音可不想跟他去看什么蛇,她吓唬他:“长虫冬眠的时候最毒了,你把它弄醒,它呲个牙喷点毒汁溅到你身上,小心烂掉!” 梁凤勋才不怕她吓唬,得意洋洋道:“就知道你不敢,长虫冬眠的时候才虚弱呢,不然它还会自己钻到洞里去?” 王希音看着他乐颠颠的双下巴和小肚子:“随你罢,不过到时候你跑不过被蛇咬了少条腿,可别说没人提醒你。”也不知道二舅母怎么照看的豚豚,捅蛇洞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么?约莫是豚豚再想不出有甚么可玩,才让身边人为了邀功想出的馊主意。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梁凤勋道:“去我院子罢,上回我小舅舅送街市给我捎了些玩物,你肯定没见过。”他拎起竹笼:“喏,金顶独龙,已经咬死我之前养的好几个大将军啦。” 果然是男孩子的玩意儿,不是蛇就是虫,王希音哪里会喜欢,她见淳哥儿又缩得跟个鹌鹑似的,一点也不想跟这个表哥接触的样子,皱眉道:“我不去,我们是要读书的,你自个儿去罢。” 大抵梁凤勋的诚挚邀请没几个敢如此直白的回绝,他立时恼了:“叫你看蛇你不去,给你好玩也不去,非要去找那穷亲戚作甚。一个打秋风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堂哥也值当你去见他?”也不理他手里的金顶独龙了,胖手上去就抓王希音:“不行,你就得跟我玩。” “别抓我姐姐。”在王希音没来得及收手的时候,淳哥儿突然横过来道。 梁凤勋才不理他,肥壮的身子几乎是淳哥儿一倍大,一巴掌就推过去:“走开!” 王希音把淳哥儿护到身后,生生就吃了梁凤勋一拍,条件反射般推回去:“豚豚,你别太过分了!” 梁凤勋又生气还有点委屈,气得小眼睛就要大一圈了,他看着英雄了一下就躲在王希音身后的淳哥儿,招手对小长随喊:“给我打他!” 小长随互相看看,他们在梁凤勋身边不长,哪里知道眼前的姐弟是什么人,听着表哥表弟叫得极亲近,全府上下便是侯爷也轻易不会违背他们小少爷的,一时就不敢上前。 恰在此时,一个青色身影过来:“这是怎的,老远就听到你们热闹了。”却是围着青色织锦绣喜鹊压红梅披风的梁家大小姐,梁蕊和另两个姑娘下女学了。 “昨儿听说大姑姑今天回家,没想到静姐儿也来了。”二姑娘梁荔笑眯眯的:“好些日子不见,可想死我了。”她走过去想将王希音拉到身边,看着弟弟把王希音的袖子都攥皱了也不撒手,她也有几分头疼正想怎么好言好语劝劝弟弟。 就见王希音极嫌弃地一甩手,眉开眼笑地对梁荔道:“我也想二表姐了。”一个眼角都不甩梁凤勋。 即便三个亲姐姐都在,梁凤勋也没觉得什么,倒是被王希音甩了那么一下,他咬着牙哼了一声:“你等着,以后我有好玩的再不给你玩!”说完把金顶独龙往身边花池一扔,负气而去。 梁家二房的三姐妹叹为观止,便是她们这做姐姐的也不敢像王希音这般给梁凤勋脸色看。 梁荔快人快语道:“这小霸王恁的缠你!”而且还是人家越不搭理他越上赶着去缠。 王希音撅了嘴:“明明是在欺负人,二表姐没瞧见他那一巴掌多狠。”小姑娘揉着胳膊,这还是梁凤勋半路看到她顶上来生生改了拳路的结果,若不然这巴掌得实打实抵到王希音腹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2.第一百九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梁氏还记得这场丑闻源于女儿的通风报信, 对雪芽道:“你做的对,一会儿就叫人把那个丫头送回去,嘱咐她静姐儿问起来,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把嘴关严点儿。” “是,奴婢省得了。”雪芽亲自给五奶奶打帘,将她引了进去。 刘氏已经在西厢房的贵妃椅上靠下了, 她白日跟宾客周旋许久,晚上又被庶孙女吓了一跳,真是什么力气也没了。听到声响也不过瞭了眼来人,便阖目道:“都走了?” “五爷说去书房散散酒气, 儿媳让碧环熬解酒茶给他送去。”五奶奶过去伺候刘氏喝了口茶,又要给她揉肩按头, 被刘氏制止了。 “你也歇歇, 没得叫我白养这些丫头。”刘氏道。 雪字辈的丫鬟哪敢多说话,都低着头该干嘛干嘛, 生怕主子的火气撒自己身上。 五奶奶自然不会在这方面驳婆母的面子,反是笑道:“怕是娘嫌弃儿媳的手艺不好呢。” 刘氏口上道:“自己耍懒可别推我身上。”到底还是上扬了嘴角。只不过没一会儿,那嘴角就坚持不住:“哎看着元娘那副样子,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喃喃自语, 有些话其实该给最亲近的人说, 可这两个原本可能心生间隙的妇人却都找不到能倾诉的人:“她那点想头打量谁看不出来?若说当年我只是个姑母, 跟侄女不能贴心贴肺。可如今的二奶奶却是她亲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非要做这种下贱的事?俪娘你说, 都是我教养错了么?” 今天王元娘瘫在地上许久不语的样子,跟当年小刘氏与王荣私情撞破后的情形一模一样,承认是做了错事,可结果达成,她们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 五奶奶装不得愣,默然片刻,道:“娘,这心性是天生的,您又何必自责。”二奶奶毕竟是夫人的亲侄女,她不敢多说,只道:“元娘也是想左了,二嫂怕是最近事忙一时不察” 刘氏摆摆手,止住了小儿媳妇的话:“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一个德行,真真是一个德行啊。”她又开始捻着佛珠,声调好似自言自语般的轻道:“俪娘,无论哪家的衰败都是有原因的。我以前怨过没有强大的娘家,如今看来,这都是命。” 她睁开眼,看着只盯着地板不敢瞧过来的梁氏:“教养女儿是个细致活,这点我放心你。我累了,你下去吧,小五嘱咐你的话也甭说给我听了,免得心烦。守着一个家不容易啊” 大约是国公夫人语气太过悲伤,梁氏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守住一个家不容易,尤其是守着一个丈夫孩子都不跟自己齐心的家更是疲累。她尊敬刘氏,也愿意将婆婆当作亲娘一样侍奉,但现在丈夫已经笼络不住了,她更不会放手儿女与自己疏离。 第二天天还未亮,王希音就睁开眼睛了,床帘的穗花微微晃动,房间里只有夏樱浅眠的轻微呼声。 咚咚,她敲了敲床框,夏樱立刻转醒,声音还带着困倦:“姑娘可是口渴了?” “去叫丫头们打水,我这就起了。”王希音坐起身子道。 “这天色还早,您不再躺会儿?”今天是大少爷认亲的日子,虽说各家都要早起,如今却不过寅时三刻,早得很呢。 “睡不着,帮我把楼下书房的灯挑亮,你昨晚值了夜就先去下去歇着吧,别累坏了。”王希音主意打定是轻易不会改的,说着就撩开床帘去寻软鞋。 夏樱赶紧伺候她起身:“瞧姑娘说的,奴婢还能比姑娘累不成?您先披件衣裳,奴婢这就叫丫头们上水。”说完,利落地把鎏金灯挑亮,出去叫茶水间值夜的丫头了。 王希音坐不住,这一晚上她没睡好,满脑子想的都是王元娘到底犯了什么事。当初王安的亲事成的顺顺当当,第二天全家也是一派和睦,完全看不出有事的样子。 是她当初太驽钝,还是根本没出事呢? 如果是没出事,那为什么这一回又出事了? 连番的问题让王希音怎么也想不透,索性早早起来去书房练练字,把烦躁的心事平静下来。直写了十篇,手腕酸疼了,她才停笔,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问侍候笔墨的夏樱:“夏椿昨晚回来了么?” 夏樱垂眸道:“近子夜回来的,奴婢见姑娘已经睡下,就没让她来磕头姑娘现在可要叫她?” 王希音略想了想就点头:“叫她到书房来回话。” “是。”夏樱亲手去铜盆拿取出温水浸湿的手巾给王希音擦手:“隔间有桂花糕和核桃酥温着,姑娘先垫垫肚子?” “都上来吧,每样另分个碟子。”说完王希音就让别的丫鬟把练的字收起来,自己去窗边看着初冬清晨的薄雾。 夏樱咬咬唇,终究没说别的,使人将夏椿叫了上来。 “姑娘。”夏椿很快就上来行礼了。她神色有些憔悴,眼圈青灰,显见也是没有睡好。 “你们都下去吧。”王希音对夏樱等人道,并不去看她们的脸色,又对夏椿说:“坐着回话,看你也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是奴婢来得匆忙,疏忽了”一般贴身伺候的丫鬟上工前还是要敷粉修容的,以免妨碍主子观瞻。只是今天王希音叫得急,夏椿又彻夜未眠难免有些不像。 “我没有怪你。”王希音温声说:“叫你来也不是问罪,只是想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必雪芽姐姐也把能说的都说与你了。” 提到昨日,夏椿脸色僵了僵,慢慢呼出一口气:“姑娘聪慧,雪芽姐姐差人送奴婢回来时确实嘱咐过,昨日您让奴婢去正院跟五奶奶说大小姐不在房中,奴婢就顺着新房旁的过道拐的半月门,想着从角亭穿过去人少也能减点脚程。” 王希音听着,就在心里画着平阳公府的线路。王安的新房院子在公府西南,和前院隔着一条小巷子,中间为了方便爷们儿行走也打通了小门,有婆子看守。当时打通的时候,国公爷觉得那里光秃秃不文雅,就叫泥瓦匠砌了个石亭又栽了些长得快的青竹在那,勉强是那么个意思罢了。 然而日常是不会有人在这个小亭子驻足人多客杂的时候就不一定 “然后奴婢刚走到竹篱笆就c就听到石亭有人说话,像是大小姐和一个男子。”夏椿低着头,其实不仅仅是说话那般简单,当时王元娘在低泣,夏椿听到声音自然要去看个究竟,却直直看见王元娘靠在那穿着褐色暗纹直裰的男子肩头,男子微微低头看不清神色,白净瘦长的手却轻轻抚着她的背。 而发生这一切的周围,竟然没有一个王家下人!守门的婆子都不在!却是一个面生的小厮发现了她,脸色阴沉地低斥一声,把夏椿吓了一跳,想也没想转身就跑了。 接着没两步她就撞上做事的丫鬟,绊住了脚,被王元娘抓住非说她偷了自己的首饰,是贼,要抓她审讯。幸得夏椿在五奶奶面前早就挂上了号,五奶奶又是管得上事的,才把自己保了下来。 夏椿十分害怕,撞见此等阴私,她一个丫头哪还能有活路,照实说了恐怕也就留个全尸。只是后来五奶奶知道了事情就将自己带去见国公夫人,回完了事情就有几个丫头看着她,再之后就是雪芽放她出来了 直到现在夏椿还后怕到小腿肚打颤,每次闭上眼仿佛都要听见有人来报把她拉出去,实在不得安宁。 王希音看着依旧满脸惧怕的夏椿,知道这些已经是她能说的极限,也不再追问。想必事情比她说的只会更严重,然而仅是如此,王希音都有些意想不到。 嫡亲的妹子在兄长喜事上不在新房,反而去私会男子。抛去私德不说,王元娘简直一下把全家得罪光了,便是新进门的大嫂听出个原委怕也要心生埋怨。 “旁的我也不问了,再问你一句,雪芽姐姐可教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那男子是何人?”这是王希音十分好奇的,毕竟王元娘回到京城也没多长时间,更不曾外出过,怎么就能跟男子搭上话并在避人处私语了呢? 夏椿皱眉好生想了想:“秉姑娘,那男子奴婢也不认得,倒是在正院听了两句闲话,貌似是个不小的官员,嗯,年纪似乎比五爷还要大些。” 听了夏椿的话,王希音就知道自己问了傻问题。夏椿一个丫鬟,又成日伺候自己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哪里认得什么男子。 “我知道了,你昨晚也受了不少惊吓,今天不用当值,跟我一起吃些点心,回去补觉罢。”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就够了,剩下的还是直接问娘亲比较好。 谁知夏椿得了这话也不感激,当即跪了下来,狠狠磕头:“姑娘,姑娘救救奴婢奴婢还想继续伺候姑娘” 刘氏这才回过味来:“知根知底还得圣上赏识的你是说德普?” 王斐双颊一热,见女儿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不曾听见,忙道:“我哪就指名道姓了,只是让娘给珍娘瞧一瞧罢了。” 刘氏看了她一眼,就着她搀扶的手拍了拍:“叫我想一想。”外孙女嫁回自己身边,自然是好姻缘,只是王德普的婚事有安乐长公主把持着,她顶多递个话,只不过今天看长公主对女儿省亲格外重视,也许有戏? 另边厢,王希音跟着母亲出来,三太太对她道:“你大姑姑今日回来要住一宿,若是跟老夫人住也还好,若她想去绣楼感怀一下,你须得先去拾掇一番。” 王希音忍不住问:“娘,杨家表妹要是住下来是跟我一起么?” 三太太奇道:“自然与你大姑姑了,你想与她一起玩?” 王希音连忙摇头,知道自己说差了话,顺势要溜:“二娘说自个儿头疼,今日大姑姑回来都不曾见,我去看看她。” 三太太自然毫无所觉,她身上一沓子事,沿路已经有等不及的嬷嬷给她报事情了:“去罢,也把你大姑姑给她的见面礼带上。”大姑太太给两个小姑娘一人一串玉石珠子,色泽圆润,质地勉强算得上乘,只是三太太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见面礼带着一股子敷衍的意味。 见着女儿逃也似地离开,三太太摇摇头,与元嬷嬷道:“大厨房那边准备如何了,今日姑太太回来,少不得晚上要聚一下。” 元嬷嬷立时道:“早就备上了的,虽然姑太太走后,厨房换了一批人,但姑太太的口味可都一直留着。” 这多余的一句话叫三太太多看了一眼她这个忠仆,调侃道:“看来这个年嬷嬷的门槛磨低了不少。”她想挑人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想必已经有人求了上来。 元嬷嬷老脸一红,不敢接话。 三太太笑笑:“这有什么,我还盼着有能力的人过来看顾淳哥儿c静姐儿,有嬷嬷给掌眼我也放心。” “太太折煞老奴了。”元嬷嬷弓着身扶着三太太往管事院子走去。 却说王希音从母亲那边跑开就去了旁边的厢房,如今正院西厢房第一间住着王二娘,她从昨天起就喊头疼,刘氏叫了郎中来看只说是着了凉需要静养,开了两副温补的药,刘氏也就随她去了。此时西厢门前没有站着人,王希音让秋槿敲开门,二娘的大丫鬟绿萝连忙迎出来。 “我们姑娘正想着三姑娘呢,可巧您就来了。”绿萝道,因着大姑太太今日省亲,家里没人顾着这边,二娘也有几分娇蛮,竟跟老夫人置起了气,哪个也不让在外面守着。他们二房的人在国公府本就有些尴尬,二娘还如此做事,当丫鬟的也无可奈何。 王希音也不理她,径直过去看:“二姐姐好些了么?” 此时二娘正歪在炕上吃桔子,见王希音过来,装也不装一下:“快来尝尝,比前些日子的甜。” 绿萝一脸的尴尬,小心翼翼地看着王希音似乎生怕她转脚就将二娘装病的事捅给老夫人。 王希音才不管一个丫头的小心思,将手炉递给秋槿,从袖袋掏出一串玉石珠串道:“大姑姑还说起姐姐呢,知道你身子不适托我把见面礼给你。” 王二娘瞭了眼那珠串,懒洋洋道:“放一边罢。” 倒是绿萝连忙上前:“多好的东西,我们姑娘定喜欢得紧,奴婢给您收好。” 王希音寻了个炕边的小凳子坐下:“瞧着二姐姐已是开了胃,晚宴该是会出席的罢。” 王二娘皱了眉:“大姑姑还要留下吃晚饭?”其实王二娘并没怎么见过这个大姑姑,实在是她亲娘小刘氏当年在府里被这个大姑姐整治得很惨,时常说起来也咬牙切齿,王二娘只觉得那是个凶神恶煞并不想见。况且小刘氏也曾经得意洋洋说王斐嫁的杨家规矩大,每天都要对公婆三跪九叩,小心伺候,连多出屋一步都要挨打。 因此王二娘只觉得躲过一个上午就没什么事了。 “当然了。”王希音道:“大姑姑从洛阳来,怎么也要歇一晚的。” 王二娘实在是烦了,刚要出口拒绝,绿萝紧着道:“姑娘,请用茶。”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王二娘瞪她一眼,方才没好气地说:“知道了,要是不再头疼我就去。”她这装病不仅是讨厌大姑太太,也有着对老夫人的不满。自打二房走了,老夫人日日叫王二娘去佛堂给她读经或者抄经,让她口干舌燥不说,手腕还疼,美其名曰修身养性,在王二娘看来就是磋磨人。 怪道母亲临走时泪眼朦胧地说她要苦几年,每每想到王希音能跟着三太太出门访友,而她却被拘在屋子里,王二娘就老大不满意。 王希音听着就道:“姐姐也不必勉强,不过今日大姑姑还带了杨家表妹来,你还没见过罢,” 这却是二娘不曾听说的,虽然她住在正院,但因着跟老夫人赌气,丫鬟仆妇一律不许去前边献殷勤,有什么声响她都不知道。闻言方有了兴趣:“杨家表妹?长得如何,穿着什么衣裳?” 王希音一一说了,杨芝珍的衣裳颜色有些清冷,样式也不是新款,王二娘听着就飞扬了眉眼:“知道了,晚上我会去的,你也跟三婶娘说一声,我想吃醋鱼了!” “好,那姐姐先歇着,晚些时候我再来。”屋里哪个看不出王二娘起了想在杨芝珍面前显摆的心思,左右她肯去就算是全了礼,三太太也不至于分心思去想晚饭要不要给二娘独留一份。王希音顺着答应下来,就告辞了。临出门都能听到二迭声叫丫鬟理衣箱的声音。 “三姑娘,”王希音正要回绣楼重新梳洗换衣裳的时候,雪菊快步过来:“老夫人请您进去呢。” 正屋里,刘氏和大姑太太c杨芝珍已经神情平静,都坐回原位了,见王希音进来,也不等她再喊人,刘氏先招了手:“静姐儿来,你们表姐妹不曾见过,此次珍娘头回来京城,还要你陪她多熟悉熟悉。” 杨芝珍与大姑太太肖似的脸无神表情,搞得王希音笑起来也甚是尴尬:“是,表妹能来我也是极欢喜的” 刘氏得了这么一句已然欣慰得很,还要说什么,却是大姑太太开了口:“静姐儿过了年应是十三了罢,这个年纪的女儿家正是爱俏,却也得知道德性和学识才是女子之本。” 王希音一愣,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叫这个头回见面的大姑姑训斥,但碍于自己势弱,只得憋屈道:“姑母说的是,希音记下了。” 刘氏也听着不像,但多年没见女儿,她自然不会在小辈面前驳女儿的面子,听了王希音得体的回答,还满意地道:“哪里就十三了,静姐儿月份小,翻过年算十二。”她疼爱地拉着王希音的手:“小姑娘家打扮打扮也是好的。” 大姑太太面色严肃:“娘,您这般惯着孩子是在害她!我也打姑娘过来的,知道京城女儿好攀比服饰,性子浮躁,只是歪风不可长,我家老太爷最重德学兼备,就是我家珍娘打小也是读着经史长大的,教养久了才有这沉静的性子。我今日瞧着静姐儿早早就穿上了春衫,以现在天气难免早了些,这一点虽然珍娘是你妹妹,却做得比你要好。” 王希音一时不知是不是方才她跟二娘说的话被大姑姑听了进去还是怎的,只想着一会儿脱了身连忙给二娘报个信,不然到了晚宴大姑姑不一定还要再说什么。 见侄女被自己训得抬不起头,大姑太太也松了口:“话不好听,却是这么个理,静姐儿你以后明白了还得感谢我这做姑姑的。今日也罢,你毕竟年岁小,现下珍娘性情刚养成,我也是担心京城的风气带坏她。此番珍娘头回来她外祖家,还劳你这做姐姐的给她引下路,如今你是住在紫簪楼罢?那也是我做姑娘时住的地方,后来常常念给珍娘听,你可以带她过去。” 从头至尾一通安排都是大姑太太说了算的,王希音心里有些恼意,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带着表妹杨芝珍出得屋去,她稳定了两个吐息才笑着与表妹道:“杨表妹一路过来很是奔波,有什么要的尽管说与我。” 杨芝珍垂着眼睑答了一声,似乎并不想多言。 就比如那场梦中父亲也中了举,又比如梦中的淳哥儿溺水后连烧三晚药石难救已经去了,而五奶奶也已是形销骨立,面如枯槁。至于王希音,她曾经漠视过淳哥儿的存在,淳哥儿失足落水时她才刚刚从他身边走过,没有搭理那个憨厚的弟弟一下。淳哥儿烧到第二天的时候,她才有些慌,直到噩耗传来,五奶奶哭到昏厥,她方意识到自己的无视造成了什么。 在母亲一遍遍盘问淳哥儿出事当天情况时,王希音终于被问了出来,面对母亲绝望c悲伤c痛恨和愧疚交织的复杂面孔下,她哇地一声把积攒了许久的恐惧哭了一出来那年,她已经十三岁了。 淳哥儿在那年,也是永远的,停留在九岁,一个将要被视作大人的年岁。 然后父亲无心读书,丢下她们母女二人外出周游散心。母亲万念俱灰,对女儿更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跟弟弟争母亲宠爱的王希音顿时发现生活没有任何希望,她喜爱的首饰c绣品都失了光彩,更甚者由于她漠视弟弟的事情暴露出来,全府上下对她都一副冷观嘲弄的态度。 直到有一天恍惚的王希音走到淳哥儿落水的池塘边,想着当初淳哥儿落水时体验到的是个什么滋味,想着想着,冰冷的池水就已经没过了她的脸 再醒过来,王希音就回到了淳哥儿出生那年的夏天。一个再正常再平安不过的中午,她午睡被魇,醒来就是五奶奶挺着肚子为自己执扇关切的模样,她眼角含泪还没说话就哭出了声。 可把五奶奶吓坏了,将扇子丢一边抱着女儿哄:“静姐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梦到什么不好的?” 王希音抽了抽鼻子,甚至顾不上吃惊自己身骨缩小,白白嫩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五奶奶吹鼓的肚皮上:“我梦到,我没有照顾好弟弟,娘难过”她其实没想过这是什么奇遇,那时满心想着是佛祖对她这个罪恶的人下入地狱前的救赎。 五奶奶温柔地笑了,热热的掌心敷在王希音的小手上,也抚着肚中的孩子:“静姐儿是个好姐姐呢,现在就想着弟弟。等弟弟出来,要好好谢谢姐姐呢。” 他谢我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王希音低下头,不敢再陷入曾有的那恐怖的自我盘问:淳哥儿弥留的三天里有没有想到她,有没有恨极了她? 不等王希音多想,五奶奶已经抚着她的背,柔柔地哼着小调:“多睡会儿罢,还早。”哄着依依不舍的她梦会周公。 即便以为下一刻就要堕入地狱,那也是多日来王希音睡得最香最甜的一觉。 好久没再梦到那时的事情了。王希音有些头痛,也不知今天是触到了哪根弦,又教她将前情旧事翻了出来。其实她已经很努力想将那些可怕的记忆遗忘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3.第一百九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元嬷嬷把花生嚼得咯吱咯吱响,半晌才道:“我一个后院老婆子, 哪里懂得这些, 你怕是问错人了。” 陆井家的也不恼,竟还伸手替元嬷嬷捏起了花生, 一粒粒饱满干净地放在另一个空置的盘子中:“嬷嬷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了, 府里头什么情况您也都看在眼里。要说往日,我也不敢有这等想头,可如今张嬷嬷去了庄子,三小姐c四少爷也都长成, 三太太身边正是需要咱们奴才出力的时候,奴婢旁的没有这伺候人也是老本行了。”终于是耐不住把真正目的说了出来。 元嬷嬷也不吃她剥的花生, 袖了手道:“你倒是面皮厚,我记得张家的收了你做她干女儿罢,如今你踩着她想到太太身边来,却不知道她什么滋味?” 陆井家的咬咬牙,也是豁出去了:“我是给张嬷嬷磕过头,可我从二房出来再找差事是凭的自己,嫁到陆家是老夫人的恩典,这些都跟张嬷嬷没关系,她那会儿还想着法子把我拘束成灵芝那般, 我哪里会肯。说是干娘, 也就发月钱的时候是干娘, 旁的时候她哪里管过我。”陆井家的看着元嬷嬷混不在意的模样, 知道此时张嬷嬷已经彻底翻不了身, 元嬷嬷也懒得做那痛打落水狗的掉价事儿,她撑不住跪在元嬷嬷面前:“您也知道,我一个采买来的丫头,被二房主子遗弃,哪里靠不着,不认下她又如何活得下去。只后来我进了陆家这才彻底安生下来。” 元嬷嬷盯着她看了许久,低头拍了拍手心的花生皮屑:“也不是随便哪个奴才跪上一跪就能去伺候三太太的,你起罢,大过年也不叫人过舒服了。” 陆井家的连忙称是,待到告辞出了元嬷嬷的房门,外头冷风一吹激得她后背凉入骨脊,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满身是汗。只是元嬷嬷到底圆滑,最后也没吐出一句踏实话,听那意思也模糊得很,不过她没有断然拒绝,陆井家的已经很满意了。 此时在屋里的元嬷嬷却又是另一番心思。张嬷嬷走后,她一家独大,三太太那边透了口风还想要人,是给三小姐c四少爷还是给三太太自己添人,元嬷嬷也猜不出来。这时候陆井家的蹦出来,是她得了什么信儿还是碰巧呢? 在全府各有的各的思量时,转眼又到了二月龙抬头后的两天,平阳公府的大姑奶奶,如今该称姑太太的,嫁去洛阳杨家的女儿王斐带着女儿来省亲了。 京城的二月天还有些干冷,大姑太太这一路都有国公府的下人跟着回来,得到进城了的信儿,平日健朗的老夫人竟有些站不直坐不住,一径在正堂门前张望,好似脖子伸得长些,女儿就能回来得快些。 直到巳时城墙上的太阳吊得老高,大姑太太到二门的通报才传到后院。老夫人抹了泪,对座下儿子c儿媳又絮叨一遍:“你们大妹妹这一路赶得忒急了,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垫补一下。”末了又说:“驿站的伙食也入不了口,大厨房可备齐了蜜渍鸭舌,斐姐儿猫样的舌头,旁的不爱就好这一口。” 一向不爱在这种场合呆的安乐长公主压了压唇,并不接话,另一旁的王敬更是无趣地半眯眼状,还是大老爷道:“大妹已经在二门换轿,等到了您面前您好好问她。” 老夫人连忙点头:“说的是,俪娘怕是已经见到人了,也不知道这么些年有什么变化。” 此时,在二门候着的三太太和王希音已经迎上了来人。 车上下来一个披着玉色镶松枝纹边披风的妇人,她带着一副金丝点翠头面,内着湖青夹袄附月白十幅湘裙,一路过来不曾整顿,但衣着整洁如新,甫一抬头眉眼高低与老夫人刘氏像了六分,正是王家嫁去洛阳的大姑太太王斐,还不及三太太上前,车驾上又下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与大姑太太相似的玉色披风,水绿上襦浅蓝绣含苞桃枝花样下裙,戴着扎了十二层的宫花,她一副方正脸盘,细眉长眼,面容勉强算得清秀。 “姑太太一路可好?”三太太未语先笑,上前迎接母女二人。 王斐微笑颔首:“劳三弟妹惦记,一路还好。”声音低沉略带英气,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她说完,身旁的小女孩上前见礼:“侄女芝珍见过三舅母,三表姐。”也是一样的腔调。 王希音连忙回礼,只是再不敢有亲近的心思,原本大姑太太来之前,刘氏得知外孙女也会一起来的时候,还拉着王希音叫她多陪着杨家表妹的。她只觉得与这个小她一些的表妹相比,自己的粉色上襦石榴裙还是一团孩气。 一行人拢到一处,前面两个嬷嬷,两个丫鬟开路,三太太扶了大姑太太上轿,自己去旁的轿子带着女儿往正院去。王希音咬了唇,她还记得曾经杨芝珍也来过王家,后头不知怎的就大姑姑一人回了洛阳,将她留了下来。只是杨芝珍性子清高,不好与人一处玩耍,王希音那时也被娇惯坏了,更一门心思与弟弟争宠,不曾留意过,竟是连自己出事那年杨芝珍是否还在王家都不太记得了。 三太太拉了女儿的手,惊了一下:“怎的手如此凉?”又轻斥道:“出来就叫你披上斗篷偏不肯,可冻着了?”叫了元嬷嬷递手炉过来:“你表妹刚来,做姐姐的因为爱俏受了风,小心叫她笑话。” 王希音吐吐舌头,侧头轻轻靠在母亲肩头,这些日子她又长高了些,站直能到母亲锁骨,已有几分大人样子:“娘最好了。” 三太太瞪她一眼,知道要下轿了也不再训斥,总归轿子不隔音有话还是要回自家院子去说。 进了屋,自是一家人哭抱到一起,还是平阳公镇住场子叫人拉开了。 “大妹一路回来辛苦了,总哭也不是样子,快坐下来罢。”安乐长公主难得说了一句软和话,旁人都忍不住侧目。 王斐却不意外,顺着长公主的话坐回椅子:“是女儿情难自禁,让弟妹们笑话了。” “嗯,”平阳公顺顺胡须:“斐姐儿北上回京,洛阳一切可好?” 王斐向前倾了倾身,恭顺道:“回父亲,一切都好,公婆允女儿在京城看望您二老,可逗留一晚,明日再回去。” 刘氏喉间咽下一股呜咽,抖着嘴唇殷切切看着多年不见的女儿。 王斐却不再抬眼。 递上了杨家老太爷写给平阳公的信后,平阳公领着两个儿子去了书房,长公主留了一句“闲了去我府邸坐坐”也让儿子搀着走了。四下无人,刘氏终于含泪搂了女儿:“我可怜的斐姐儿。”她只得这一个女儿,宝爱得很,王斐闺中也是活泼娇蛮的性子,哪成想婚后这些年拘谨如斯,竟是一副规矩大如天的模样,也不知道那文扬天下的杨家是怎么磋磨她女儿的。 王斐侧头,不自然地对还留在正堂的三太太笑笑:“弟妹若有事可先去了,我与母亲还有些话说。”竟是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三太太看了眼呜呜咽咽的婆母,担忧又恭顺地应下,带着王希音也走了。 刘氏这才抬头,只看到小儿媳妇的背影,她抹了泪,道:“你弟妹掌着家,对我也很是孝敬,便是赶人也莫再这般直白。”前头走的那几个都是在她屋里坐不住的,往日也只有梁氏肯做一副小辈服侍的样子,刘氏自然也念她几分情。 王斐敷衍应下,扶了刘氏起来:“女儿回来这一趟也是受了公婆嘱托,圣上有意召老太爷入宫教导太子,老太爷已经应了,不日就将入京。” “啊,那可是好事啊!”刘氏忙道,杨家老太爷一辈子不曾入朝为官,但德高望重,声名赫赫,早年先皇曾经微服去洛阳与杨老太爷文辩,之后赐下御制文房四宝。尚有传闻说先皇曾与臣子私下称赞老太爷“可堪帝师”。只是没几年先皇驾崩,幼帝登基,朝野内外大事不断就耽搁了。如今内外平定,正是文官当道的好时机。 王斐点头:“老太爷也是这般认为,不过”她迟疑了一下:“圣上除了召老太爷教导太子之外,还想要珍娘入宫陪侍太子。” 刘氏一惊:“陪侍太子?”今上并非骄奢淫逸之人,后宫清淡,子女不繁。如今也不过四个儿子,长子刘远为淑妃所出,已经十二岁,而皇后所出的嫡子刘迤只有六岁。剩下的两个皇子生母分位太低,不足为人称道。 杨芝珍小王希音一岁,过了年已是十一岁的年纪,年岁比太子大了一倍不止,这时候叫杨芝珍入宫岂不是要毁她一辈子? 王斐环视左右,更加压低声音:“娘您也知道,宫中贵人幼时都有女官陪侍,王爷们的女官成年要么放出去要么就封侧妃,若太子登上大宝就是另一个淑妃。”淑妃就是当年陪着今上的女官,如今虽不甚得宠,但育有长子在宫中也无人小觑。 “那也不行!”刘氏皱眉:“淑妃母家是什么身份,京卫指挥使座下家将的女儿,珍娘是国公府的外孙女,如何与她相提并论。” “慎言啊娘!”王斐大惊,攥住母亲的手腕:“您何苦犯这口舌,好教人听见就是一道罪状。” 她谨小慎微的模样又叫刘氏一阵心酸,女儿出嫁前何等风光,别说淑妃这个娘家不盛的,因着与太皇太后的亲缘,便是公主也不太放在眼里,若不是多年管教,如何能成为这种样子。 张王氏吸了吸鼻子,没了依仗的仆妇,她只得期期艾艾的自己开口:“女儿实不敢坏五弟的好日子。只是张家母子甚是欺人,五弟好消息刚递到家里,张郎便宿了半夜的酒家,回来女儿伺候他醒酒更衣,色|色都不敢违背,谁知道他哪里吃了气,抬手,”她说着气从胸起,泪了两滴:“抬手了将女儿打到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4.第一百九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夏椿等人对王希音这头回下令审人也看待得十分认真。她们当中也就夏椿跟着王希音学过几笔字, 但就是这样,几个丫鬟都拿了纸笔画上只有她们才明白的符号,将小丫头们的说法一一记录下来。这几个丫鬟也极有意思,不知从谁那取了经,一起问完后又拉了人分别问了一次, 再接着换人问一次, 都对得上才算完事。 王希音听了直点头, 她没见过哪个审问人, 就是二哥王德普给她带的野史话本也很少涉及这方面, 甫一听夏椿她们的做法,除了新奇她也觉得十分周到。 “秋笙今日的活计除了带这几个丫头到院子洒扫外,还要让花匠修剪院内的枯枝。花匠也知道今日太太要出门, 在昨日排活的时候将咱们院子的活挪到了稍后,因此秋笙将小丫头们带到上工的地方就去派人催花匠过来。”夏椿说:“那是卯时两刻左右,太太刚出门没多久。等秋笙回来, 院子里已经闹起了事。” “具体因何而起, 秋笙不曾亲眼所见,但她劝架时听到的话只字不曾提到过四少爷。”这是秋笙的供词, 该说小朵时,夏椿有一丝迟疑:“小朵咬定是小蝉说了四少爷的坏话,她听不下去才闹起来的。”顿了顿, 又道:“具体小蝉说了哪些话, 小朵说太难听了她不肯重复。” 王希音嗯了一声, 转而对秋槿秋棉两个丫头道:“你们这边呢?” 秋棉性子有些冷, 平日里也不好在一等丫鬟身边凑,不过这回却是她先站出来:“回姑娘,三个丫头分着问的。大约卯时不到两刻,四个小丫头分管院子四角,小蝶在东南,小朵在西南,院子东南角有棵榆钱树,尚有残叶被小蝉清扫时刮到了小朵鞋面,才有的口角。”她没有停留,继续:“虽然小蝶已经道歉,但小朵定要小蝶赔一双鞋,小蝉过去帮腔才闹了起来。” 又出了一个小蝶,王希音的目光在那三个丫头身上逡巡一圈,回转到小朵那边:“你过来,哥儿的坏话我也不爱听,就不叫你重复了。你且说,今日打扫是否脏了鞋面?” 小朵低着头,回了一句:“是。” 陈嬷嬷厉眼一扫,夏椿下意识地就推了小朵跪下。小朵原本就磕青了膝盖再一次吃疼,她哇的叫了出来:“她扫脏了我的鞋也不赔礼,她们三个还欺负人,明明她们干娘就是针线上的,一双鞋哪里赔不出来。她们自己还说要找了哥儿的鞋码给淳哥儿纳底子呢!”她已是不管不顾了:“我就说了句她们痴心妄想,她们还说哥儿看不上我!” 那三个一听小朵什么都胡说出来,赶紧跪倒一片直说没有。 王希音被她们吵的头大,挥挥手:“都拉出去罢,便宜找个地方拘起来,等太太回来了凭太太发落。”她也明白为什么淳哥儿跟这件事八竿子打不着,名字还被牵扯进来了。都才是几岁的小丫头,竟已经开始想在哥儿身边卖好,一言不合就互相撕扯,这种下人哪个人家敢要。 陈嬷嬷适时道:“太太午时一过,在正院用完饭就回来了,刚还问了您一句呢。” 大约是张嬷嬷已经给母亲去透了底了,王希音明白过来:“去看看母亲现在是否有空,换件衣裳,我去给母亲问安。” 王希音过去时,三太太刚放下笔,今日听说弟弟和妹婿在边防立功,她自然要去信问候。见女儿沉着小脸过来,她笑了笑:“你那里今儿恁的热闹,如今戏台子可散了?” “娘,您也取笑我。”王希音不依了,寻了个绣墩坐在三太太脚边,伏在她腿上:“这些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却龌龊得很,我想想都难受。” 三太太顺了顺她耳边微乱的鬓发:“都是怎么闹的,你跟娘好好说说。”她这一回来就听见张嬷嬷报了小丫头闹事闹到王希音跟前了,三太太并没当回事,这国公府里里外外的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天不会闹点子不快,要是主子都去管这些她早累死了。只是王希音初涉管家,往日里也都是让她抄个单子看看各家准备的如何,人事这些还没教过她,这也正好是个锻炼。 王希音皱着眉,一五一十地讲了,本还想讲陈嬷嬷对她说的关于夏樱和张嬷嬷的事,看见元嬷嬷也如三太太般面色肃然地听着她的话,她到底没说出口。 “这些贱婢真该收拾了。”元嬷嬷注意到王希音的目光,她还当是姐儿想让她出手教训这几个丫头,连忙道:“太太,这是奴婢的疏忽,一会儿就叫人把这些丫头捆去卖了。” 三太太点头,这几个丫头留不得,小小年纪竟已经开始打淳哥儿的主意,还把她们肮脏的念头说给了静姐儿,如此轻浮不堪从根子就是歪的:“你去查查这里头可有家生子,再问问采买的人是哪家牙婆送来的。顺便把这事也跟老夫人说一说,怕是她那边也得了信等着咱们去报呢。” 元嬷嬷领命下去了。 王希音还有点懵,怎么连祖母也在等信儿? 三太太点点她的额头:“你在自家设公堂阵仗可不小,能瞒得过哪个?得亏是小丫头们闹事,若是旁的不说娘,你祖母也得过来管了。”他们这样的人家都有御史放着眼睛在盯,又是在这风口浪尖上,王希音今天这事说小了就是小姑娘家家玩闹,闹成大的保不齐会有御史以私设刑堂状告国公府。 王希音脸红了,她没想到不过一个中午,祖母和母亲乃至全府都知道了她审问小丫头打架。 三太太笑着搂了她:“咱们静姐儿厉害着呢,以后真成了娘的左膀右臂。”见女儿趴自己腿上不肯起身,三太太温声道:“你刚才还想说什么?”却原来三太太已经看出女儿对元嬷嬷的顾忌。 顶着满颊红霞,王希音还是将陈嬷嬷教她的话小声说了出来:“娘,我今天中午想着这些都有些怕呢。”怕下人欺上瞒下,怕自己偏心偏听,王希音想到前世被翠生怂恿得越发偏执的自己,她心性狭隘是她的错,但不可否认翠生在里面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那悲剧的后果更让王希音出了一身冷汗。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三太太听着对陈嬷嬷更加满意,又更加惋惜这么好的人不能一直陪着她的静姐儿。想了想,她道:“你知道怕就对了。怕了就要对此加以防范,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下人一味的好会宠得她们不知天高地厚,又一味打压会让她们破釜沉舟,最好的法子莫不是恩威并施,掌握尺度。只是尺度二字是最难掌握的,便是娘偶尔也把握不好,所以才会让张嬷嬷走偏了。”张嬷嬷是当年宁国侯老夫人,也就是梁氏祖母赏给梁氏的,与朱氏赏的元嬷嬷相比,天生就让梁氏对她少了三分亲近。尤其是梁氏择婿的那段时间,张嬷嬷暗中给老夫人递了不少信,更让梁氏不喜。及至出嫁后梁氏实际上管了国公府的权,张嬷嬷隐隐还有怂恿她跟大房争权的心思,梁氏就给了她足够的尊敬高高供起来了。 现在想来她也有不对的地方,得亏这次有陈嬷嬷提醒了静姐儿,若不然等张嬷嬷继续为祸府里,终成大患。 “娘做得很好了,您管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多辛苦呀,偶有疏忽算什么。我今日只听了这一件就闷得慌呢,还闹得满府皆知”王希音有些沮丧,她之前只觉得母亲事忙,现在才发现忙也要有忙的技巧,母亲做事润物无声,府里平平静静的一切都解决了。哪像她,整治个洒扫丫头竟闹得祖母也过问了。 这件事到晚上给刘氏请安的时候就有了定论。 四个丫头全部逐出府,夏樱被刘氏指了小厮,十日后交代完府里的事就遣回家备嫁,三太太赏了二十两银钱,王希音赏了十两给夏樱压箱底。原本以为已经逃过一劫的张嬷嬷,在夏樱出嫁后的几天被三太太送到庄子养老了,跟着去的还有她的小丫头灵芝。 薛府的事在宁国侯六十大寿之前也没有解决,小刘氏被婆母和丈夫连着骂了两顿之后再不敢多嘴,夹着尾巴赶着往贵州走了,这一去今岁的大年怕是要在路上过,所幸王元娘还在,满心盘算着翻过年就催着楚西王府迎亲的小刘氏对过一个颠沛流离的春节倒也没那么在乎了。 腊月初六,京里的规矩进了腊月,各家各户都在准备过年不再设宴,只是侯爷的生辰连今上在朝会上都过问了,只想办个家宴的宁国侯不得不广发请帖让各路达官贵人登门祝贺。 王希音跟着三太太在正院给宁国侯祝过寿献上寿礼后就围坐在朱氏那边,今日人多朱安安手疾眼快拉了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好些日子不见你了,都不知道给我去几封信。”天儿冷下来,姑娘们就都拘在屋子里了,哪个也不随意出来走动,朱安安无聊得很。 “小表姨又不是不知道,我二伯和二伯母回京了一段日子,家里事情多我也是自顾不暇。”见朱安安不满意,王希音忙道:“等回去我一定给你写信。” “静姐儿,”两个小姑娘正私语着,上面朱氏温声叫她,又对旁边的人恭敬道:“这就是俪娘的姑娘,您先前也是见过的。” 与朱氏说话的贵夫人年纪与王三太太相仿,她面若银盘,不语先笑,正是卫国公夫人,固原长公主。因着先时王希音跟着王三太太一一拜见过,也无需多礼,固原长公主拉了她的手:“果然是个可心的孩子,这些年我也不爱出来,错眼儿不见,俪娘的孩子也这般大了。想想也是,书臻c书宁也与她一般年纪,我们都老了。” 王三太太着意想叫那位同族的小少爷进来,赏他个甚么,丫鬟却报那堂少爷在正院磕了个头就先行离开了。 朱氏听了就念了句佛:“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想到身边嬷嬷说过,这堂少爷的屋子冻得跟储冰的地窖一般,又是一叹。 “业哥儿明年也要下场了罢?”梁静业四年前来投奔的事情,王三太太是知道的,只不过到底隔了几层,这一住就是几年,三太太对他的事情了解不多。 朱氏点头:“侯爷有意叫他再等等,不过他却是想着尽快考出来。”三年前梁静业已经考过一次却名落孙山,这三年在侯府越发像个透明人一般,便是冬日用炭的事情也是梁静业从家中带来的小厮捅出来的。说不得没有这个小厮,他真会自个儿在屋子里冻一个冬天。 “到底年少,多磨砺磨砺也好。”四年前十二岁的梁静业可是以举人的身份前来投奔的,算得上少年英才,若不然宁国侯府哪能是随便一个同族人就能长期寄宿的。 一旁听着的淳哥儿把玩着方才丫鬟端上来的石榴,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到晌午,王三太太就告辞回平阳公府了。倒也不是侯府不留饭,国公府让她回娘家,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哪怕昨夜刚闹了一场不痛快,只要没有真正决裂都得互相留有余地才是。更何况国公府大大小小一应事体都要王三太太主事,她还真不能一整天都放开不管。 回府的路上,姐弟俩出奇的安静。王三太太也想着自己的事,竟一时没发现什么。 从二门换了轿子,母子三人先去正院给刘氏请安,哪料到刘氏穿着见客的衣裳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 “回来了?”见三房母子过来,她动了动面部肌肉,掀起嘴巴道。 “是,儿媳回来晚了。”三太太恭顺道。 刘氏一挥手:“哪里算晚,我还当你们在侯府用过午饭再回来呢。”她也无心过问孙子孙女在侯府如何,直接让两个孩子回去梳洗,也不叫三太太换衣裳就留了她抱怨:“那薛家果真是个有野心的!” 却原来今天三太太回娘家,刘氏也出了一趟门,她前几天就找了一位神武将军旧部下的妻子做中人,又从王家姻亲里挑了个年龄c模样都不错的姑娘,要给薛平负说合。今日一行人就约在了那位旧部下的府上,这也是薛家的意思,薛平负是继弦,他想先看过姑娘再说。 若说起来,这姑娘只比元娘大两岁,因着在家照顾年幼的弟妹,直到今年才开始考虑亲事。模样c人品都没得挑,就是家境一般,她父亲是个七品都给事中,年岁不过大薛平负一个春秋,看着也不会有什么前途。 不过这家的官职也是刘氏仔细考虑过的,薛平负原配是他家乡书院先生的女儿,那老先生已经告老,之前也不过是五品同知。继室娘家地位较原配低些,薛家好拿捏不说,对原配留下的子女也不会多做刁难。更何况,这家也不是白身,那位给事中的当年的同进士,又在京城任官多年,同科遍布天下,对薛平负并不是一分助力也无。 坦白讲,刘氏对薛平负这回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只是她考虑得再多,也是从后院妇人角度想的。但在薛平负这里,只七品芝麻官一个,他就很看不上。又觉得平阳公府是在随意搪塞他,前院他与那七品官见过,连姑娘面都没瞭到,就找了刘氏。不软不硬给了颗铁钉子走人,只把刘氏气得后仰,便是那户人家碍于王家面子什么也不露,行走间也是恼了的样子。 刘氏拉着三太太倒了半天的苦水,三太太只觉得头疼。她这个婆婆真心是个慈善人儿,只说薛家那个样子,从密云山回来,三太太才听了两句薛家想打子孙联姻的主意,她就恼了,也知道这样的人轻易填不饱肚子。刘氏又何苦真的去量亲?就该联合哪个贵人家当面让女子甩他个面子,他就再没脸登平阳公府的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5.第一百九十五章 强烈推荐: 此为防盗章  “三小姐c四少爷快请!”二房的大丫鬟得了回话, 殷勤地引路:“我们奶奶正念着您呢, 可巧您就来了。一一一一”她不待守在门边的小丫鬟打帘, 亲手扶过门帘:“大小姐和二小姐这些年也想您想得紧。” 一个丫鬟, 话倒是比谁都多。王希音微笑抬眼,漠视了丫鬟光洁的面颊和眉梢间的谄媚:“多谢姐姐引路。”一抬下颔,让夏樱塞了个小红包堵嘴。 丫鬟面色微僵,口道:“奴婢应当做的。”快步下去茶水间了。 “静姐儿, 真是想死伯娘了!”到了小院的正屋, 王希音还没站稳就被抱了个满怀, 顿时香粉气扑鼻而来:“这是淳哥儿吧, 转眼儿都这么大了, 好孩子,瞧这小脸跟你爹爹真像。”二奶奶拉着淳哥儿上下打量:“可是不认得伯娘?当年你二伯离京的时候, 你还没出生呢!” 王希音见淳哥儿说不上话,连忙拉了拉他衣袖:“二伯母,希音给您请安了!”听到姐姐说话, 淳哥儿也跟着行礼。 “都是好孩子, 咱们一家人不行这一套。”二奶奶拉了姐弟二人道。 “是, 希音知道伯父和伯娘最疼我们了。”王希音笑嘻嘻地道, 又指了雪芽:“方才在正堂,祖母说只顾着让您和二伯父回来休息,却忘了问您这边可还有甚么缺的, 特指使了雪芽姐姐给您看看。” “元娘c二娘还站着做甚么, 快过来。”二奶奶招呼一直立在一旁的两姐妹:“瞧瞧你们三妹, 当年点大的小人儿现在都能帮你祖母理事了,你们这当姐姐的可不如她。” “大姐姐c二姐姐好。”王希音甜甜地行礼:“伯娘快别夸我了,也就是在府里面跑跑腿,哪算得上理事。倒是姐姐们这些年在外面一定见识了不少事,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好姐姐们可要跟希音多说说呢。” 二八华年的王元娘听了就掩嘴直笑,她声音有些尖,一腔官话板得过正:“多年未见,三妹妹嘴儿真是甜得很,怕是祖母没少赏你糖吃。”她目光一斜,看见淳哥儿:“四弟恐怕认不得我罢?” 淳哥儿方才也跟着王希音叫过大姐姐,尤其是元娘和二娘差了三岁,不说姿态身形,个头都差了不少,他自然知道这是二房长女:“祖母和阿娘也跟我说过大姐姐的,淳哥儿自然认得。嗯据说大姐姐字写得很好?” “那我呢?”还不等王元娘一脸得意地回话,她身侧的二娘忍不住道:“祖母和五婶有跟你提过我吗?” “都说过的,阿娘说二姐姐的绣工特别好,常让我阿姐向你学习呢。”淳哥儿憨笑着抓抓鬓角,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话没说完耳朵根就红透了。 王二娘嘻嘻笑起来,她跟王希音只差两岁,幼时常在一起玩耍,也算熟悉:“你也学女红勒?”话尾带了点地方味儿。 王元娘连忙咳嗽一声,二娘立刻涨红了脸把嘴闭上。 “学了些日子,还有好些不会呢,总说二姐姐绣花最好看,可要好好教我。”知道淳哥儿能背出她教的话已经不容易,再让他说谎恐怕会露馅,王希音暗自庆幸王二娘把话题抛给了她,对两姐妹的眉眼官司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姐妹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呢,都别站着了,坐下说。”二奶奶笑吟吟道。 王希音看了一圈,诧异地问:“二伯娘,怎么不见二伯父和大哥三哥?” 有丫鬟过来奉茶,人影遮挡倒是没看清二奶奶神色,只听她说:“这一回来,你三哥就缠着你二伯父要再看看京城跟他走时有什么变化,瞧,刚放好箱笼就出去了,约摸着再有一会儿也回来了。”她举了茶盏:“这是凤冈的茶,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王希音也不过是在二房略坐了坐,见二伯母端了茶,想着这会儿是见不到二伯父和两位堂哥了。念着马上到下朝时辰,她就告辞带着淳哥儿出来,同行的除了拿二房回礼的婆子还有个二房大丫鬟,叫金铃的,带了一盒子贵州茶饼给五房送去。 “回来了?”王希音回五房院落时,五爷也在,他跟五奶奶一站一坐,不像刚才在谈话似的,瞧见王希音进来,五奶奶从手中活计上抬了头问道。 “父亲c母亲。”王希音问了礼把二房的回礼说了,就跟着淳哥儿在旁站着,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对五爷这个父亲,她也不是不敬爱,只是八年间五爷就在书房起居,又极少过问家里的事,两边都有些生疏。 王敬也意识到了,他假意咳嗽一声,道:“静姐儿去见你二伯母没说什么失礼的话罢?”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此言一出,不说王希音,便是五奶奶也皱了眉头。 “我听说贵州风土跟京城迥异,想着向大姐姐和二姐姐请教,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嫌我事多。”王希音斟酌着有些小忐忑地说。 由于是幼子,家里宠爱得紧,王敬少时也常与人问山寻川,倒没有那一肚子的迂腐,听了这话满是赞同地点头:“云贵风俗与北方差异较大,尤其是那边苗人群居,很是有些稀奇的物事。”说着,他脸上也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你有时间要多向你大姐姐c二姐姐请教,一家人合该亲近些,知道了吗?” “是,父亲。”王希音盯着裙裾道。 得了回应,王敬便不再说她,而是叫了淳哥儿到跟前问他课程。到底是苦读出身,淳哥儿的底子只消两三个问题就让王敬探了出来。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儿子学问还算扎实,只是这股子板正的劲头却不知随了谁,王敬自己曾是个招猫逗狗的主儿,哪里想过亲生儿子会是个小学究。 这边父子两个说学问,五奶奶也放下针线将王希音拉去东厢房说话。 “二伯父带着大哥三哥出去了,不曾见到。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王希音把之前的情形复述一遍,问道。 五奶奶也没想到洗尘宴还没吃,王二爷就敢带着儿子出门,看样子这趟回来王二爷心里恐怕还有别的想头,且还跟国公夫人的心思相左。 她无意搀和婆母与庶子间的事情,尤其五爷不是长子,她也不是宗妇,把小家守住就比甚么也稳妥。只是想到刚才五爷提到二房的话,看样子他还极看重与二爷的兄弟情谊的。 “你二伯父事忙,一时见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见了你二伯母,想必你二伯父回来也会知道你的孝心。”五奶奶安慰女儿:“一会儿你祖父回来就要开宴了,你父亲刚到家还有些箱笼要我盯着收拾,静儿替娘去趟大厨房罢,看看灶房婆子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希音点点头,出门时看见正院淳哥儿鹌鹑似的站在父亲面前,而王敬却是一脸不耐地与他说着话。她目光停顿一下就错开了。父亲和淳哥儿性子截然不同倒不是没原因的,虽然淳哥儿也是幼子,但他是在国公府气氛低沉的环境下出生长大的,又跟在对子孙严格要求的平阳公身后教养,耳濡目染下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少年人的活泼。 对此,王希音也很发愁。可她只是姐姐,自己还出不得二门,又如何能带弟弟去散心,也就二哥偶尔来请安时会带他们姐弟在京城玩一圈。要是父亲看出淳哥儿不对,能多带他出去走走也好,毕竟这些年他对淳哥儿也确实少了几分教导。 “刘家姐姐!”厨房那边,刚从五房院子出来的大丫鬟金铃不知怎么绕了去,正在门口招呼谁。那声响并不大,却惹得厨房里大大小小的丫头都瞄了一眼。 正在灶台检查几盘凉菜的媳妇子闻言抬了头,见了来人先没应,而是沉声对小丫头们训了一句:“好好干活,别四处张望。”方袖手出来:“金铃姑娘,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金铃讪笑着就塞了个秀囊过去:“好姐姐,几年不见还是这般年轻,到底还是府里的水土养人。” 管灶台的媳妇娘家姓刘,当年曾在二房服侍过,就在二房离京的前些日子不知得罪了哪个,被遣到了二门边上。一别八年,金铃也没想到她竟然成了灶台的管事。 “这都多少年了,还叫我甚么姐姐,”媳妇子倒是张开手握住了那个精致的秀囊,大剌剌地拎在眼前看,嘴里还说着:“我男人在前院做事,你跟着他们叫我陆井家的罢。”看到金铃僵住的嘴角,陆井家的嘲讽地将秀囊丢回去:“在灶台沾的满手油,姑娘有什么事先说了吧,免得一会儿落满身油烟味儿。” 陆家算是平阳公府里比较大的一房家生子,主子身边的人大多出身陆家,而那叫陆井的更是这陆家的嫡支长子,国公府下人都传他是预定了的第二任大管家。 那姑娘尖尖的下巴,眼角微微下垂,琼鼻樱唇,肤色比王希音还要白两分。见王希音招呼过来,她捏着细柔的嗓音自报家门:“家父在吏部点卯,因着二嫂与贵府有亲,才冒昧前来道贺。” 吏部,王希音恍惚间就想到方才拉着她手那位夫人,身边坐的正是吏部左侍郎的二儿媳妇,想必这是左侍郎的女儿了。不知怎的,她笑容就淡了下来,这家既是带了适龄的女儿来,怕也是有会会二堂哥的心思,可那夫人作甚还要对她说胡话。 “道贺什么的谈不上,不过是府里枫叶染红,瞧着是个景,才邀姐姐们来的。”王希音想着,语气也凉了:“这位姐姐略坐,往日不曾与姐姐见过,我让丫鬟上些茶点,再与姐姐闲话。” 那李姓姑娘涨红了脸,囫囵应了句,也听不清什么。 朱安安挑高了眉梢,待离得远了些,才说:“这李家惹到你了?往日看那些官家姑娘围着你转,也没见你这般恼过。” 若说起来,王希音可是京城女儿最心仪的手帕交了,每每有花会宴席的,都能见着她被各家姑娘团起来,左一句讨好右一句奉承。就这样,居然还有女儿家能惹她不快,朱安安十分好奇。 “哪个也没你这官家女儿围得紧。”王希音推着朱安安道。 被甥女嫌弃,朱安安一点儿也没难过的意思,反是笑嘻嘻道:“可哪个也没我心诚呀!别的都是拿着你去瞧别人,就我一心为你,眼里再容不得旁个,你说是也不是?” 对着这么个小表姨,王希音也没办法,眼瞧着一个穿浅绿比甲的丫鬟过来,她就晓得重头戏已经到场了。 “三小姐安,朱小姐安。”这叫夏樱的丫鬟刚刚将淳哥儿送去前院:“国公爷在席上考校了四少爷两句,四少爷都答上来了,如今在国公爷身边落了座。” “见着二少爷了么?”王希音道。 夏樱应是:“二少爷一刻钟前送了礼来,说是公主微恙,世子爷一时走不开,怕是在席上待不了太久。” 王希音呼出一口气。 这二少爷便是平阳公世子与安乐公主的独生子,王德普。年仅十四岁的平阳公嫡长孙,又是公主心头宝爱,很多年前他的大名就在京城人家不断被提起。除却高贵的身份,王德普也是个极优秀的少年郎,身姿挺拔,面容俊俏不说,当年九岁的他便在宗学与翰林院教习辩论,且一战成名。十二岁又跟随今上狩猎,一箭射穿下山猛虎,虽不至于英勇到救驾的程度,却也是把当时在场的禁卫都比了下去。喜得今上当场御赐他京卫指挥佥事,正四品的官职。 真可谓文韬武略俱佳的少年英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6.第一百九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你竟然还不觉是自己的错!”王敬也梗了脖子:“我问你, 二哥归京这些日子, 你去过二房不曾?二嫂之前对你千般好, 你不说替二嫂在娘这里回缓一二, 反倒在一旁冷眼旁观, 每次娘训斥二嫂的时候你都在侧。二嫂是娘的亲侄女,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这般做到最后落得满身不是,看谁还体恤你。” 那一口一个二嫂直让三太太额头青筋直跳, 她怒道:“我自问行事坦荡, 事无不可对人言, 却没想被二哥二嫂如此看待。老爷也说了, 老夫人和二嫂是亲姑侄, 这般血肉亲情哪里是我一个外人挑拨了的?二房回来这些日子, 二嫂有的是时候去给老夫人请安冰释前嫌, 我何苦做那恶人。” 王敬见她还在兀自嘴硬,直言道:“若不是你横在中间,娘早就原谅二嫂了,哪有这许多事!” 咣当! 三太太跳下床,不防踢掉了床上的汤婆子, 在寂静的夜里砸在脚踏上十分响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爷是认定我从中挑拨, 惹是生非了。这可是七出之罪, 您要容不得我, 倒不如明日去宁国侯府时也把休书带上, 省得您多跑几趟!”她胡乱踩了软鞋,推门而出,正屋没有烧暖炉,一股子冷气扑面而来,激得三太太打了个寒战。 众丫鬟跪倒一片,还是元嬷嬷慌忙拿了棉披风给三太太裹上,要扶着她往西厢走。 “梁氏,别以为你拿休书就可以威胁我!明日我就说与岳父,便是宁国侯府也容不下你这般犯口舌的女儿!”王敬也气急,鞋也不穿地奔过来怒气冲冲道。 三太太转身还要吵,手腕被元嬷嬷紧紧攥住,她胸脯起伏晓得元嬷嬷是要她再忍下去,她却无论如何也不想了。先时为了静姐儿和淳哥儿她一忍再忍,可看现在,王敬已然亲疏不分,是非不明,再忍着难保他还会做出什么。 想罢她高声道:“来人,去知会老夫人。老爷要定我罪,我是不认的,不如拿去老夫人面前好好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谁在挑拨!” 又是一声巨响,却是王敬走出来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墩:“就你这蛮横的态度,我要休你也是你咎由自取。” 恰在此时,西厢的门开了,伺候淳哥儿的大丫鬟哆嗦着出来:“太太,哥儿醒了” 夏樱悄悄过来看见三房满院子灯火通明很是吓了一跳,她摸进张嬷嬷的房间,灵芝还在,嬷嬷却不见人影:“这是怎的了,这么晚老爷太太还没有休息?” 灵芝撅了嘴,若不是张嬷嬷让自己来等夏樱,她也跟着嬷嬷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呢,刚刚嬷嬷也被叫了去。” 夏樱从腰间解了个荷包给她:“嘴上都能挂油壶了,可是怪我要来,害得你没热闹可看?”她声音温柔,倒让灵芝不好意思起来:“喏,这是上次你提到的桂花糖,现在桂花都下市了,也就姑娘那里还有些,我给你带上了,算陪个不是?” 灵芝羞红了脸,端端正正起来接了荷包:“是我想岔了,谢谢夏樱姐姐。” 两人正说着,张嬷嬷冷着脸猛地掀帘子进来,看见两个丫头,半天才和缓了脸色:“你来啦。”也只得这么一声。 夏樱连忙道:“可是来的不是时候?今儿姑娘那儿添了个嬷嬷,出来耽误了些时间。” “无妨。”张嬷嬷道:“这里也没甚事,坐下说罢。” “哎。”夏樱瞧她不太想提发生了什么,也顺着说:“您上次总说天冷,腿脚不适,我娘寻人问了个大夫,四邻都说他家药油好使。您每晚让灵芝给您抹了按腿,看看效果。” 张嬷嬷瞥她一眼:“你有心了。”看那药油色泽清亮,瓶体光洁,怕是得费几两银子,她的脸色更好了些:“你说姐儿那里添了个嬷嬷?是从哪个房出来的?” 夏樱一怔,道:“说是老夫人给的,直接就到姐儿这儿了,是个生面孔,我之前也不曾见过。”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腿脚瞧着不大好呢。” 张嬷嬷皱眉在心里盘算了一把,实在想不出平阳公府哪里找出个跛脚的下人,这种身体不便的仆妇一早都会被打发出去,不是去庄子就回家休养,怎么敢在主子面前有碍观瞻。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头问问太太罢,也不知道老夫人想到了什么,竟给姐儿添了嬷嬷。”张嬷嬷不曾说,之前王希音奶嬷嬷被辞退后,她曾经打过去姐儿身边的主意,只是后来姐儿咬死了不要人,她在太太耳朵边也说不上什么,这才作罢。 两人说了几句,外面越发吵闹,夏樱看张嬷嬷脸色更差了,知道不该多呆,借口告辞。张嬷嬷也不留她,只指着那药油道:“麻烦你阿娘惦记了,回头我用上看看如何,我这腿陈年的毛病,一时怕也好不了多少。”却是还想再要的意思。 夏樱笑着对付一句便出了门,抬头就见在三太太房里伺候的一众丫鬟跑进跑出,门扉大开,珠帘辉映中元嬷嬷胖胖的身影格外显眼。 三房头里,还是元嬷嬷更管事一些。夏樱咬唇想着,可恨她是夏椿的干娘,夏椿之前在正院犯事都能被保下来,还被老夫人派来的嬷嬷倚重,元嬷嬷在里头的作用不可小觑。原本她还想着与张嬷嬷结成一派,却不想今日看来,张嬷嬷在三房的地位差元嬷嬷太多,也格外贪心了些。 然而以她现在的资历能找上张嬷嬷已经算极好了,元嬷嬷那里有夏椿在,就绝没有她的出头之日。这般想着,夏樱又看了一眼明亮的三房正屋,恨恨离开。 刘氏支着头不停以指节敲打太阳穴,她已经歇下了,却不想还被小儿子夫妻吵醒。三房摔打东西的声响传出去二里地,这在之前也是没发生过的。原还听着下面人报儿子今儿破天荒歇在梁氏那儿不出去疯跑,她还高兴了一会儿,哪成想会出这么大的岔子。 “挑拨兄弟?”刘氏哼笑出声:“这是你听我说的,还是自己个儿想的?” 王敬看出母亲不适,正暗自责怪梁氏不懂事,半夜吵醒母亲,听到刘氏问话想也没想道:“这可不是儿子自己想出来的,实在是府里都有人传。尤其是前阵子二嫂到管事院子找梁氏被她气了出来,下人们都传满院子了,儿子头回听到羞得恨不能找地缝去钻。梁氏做事如此不顾兄弟情面,实非良配。” 幼子每说一句,刘氏的眉头就紧一分,听到最后,她已然克制不住:“你听到了,哪个下人说的,叫她过来再给我说一遍。” “娘,梁氏孝顺您是她的本份,可您也不能太过维护她失了公允。防人之口,甚于防川,那丫头不过是其中一人,您打问了她还有别人,倒不如”王敬还在说,目光触及刘氏冰冷的眼神,声气就弱了下来。 “呵,我打问一个丫鬟下人倒成了不公允,难道让她们在背后信口胡说管事主母就公允了?”刘氏拍了扶手,儿子不偏袒那丫头还算作罢,如今看儿子这急吼吼要护着丫头的样子,刘氏说什么也要那个生事的丫头出来。她见儿子还是一脸难色,忍不住讥讽道:“难不成还等我给你再提个通房?” 王敬到底是读书人,就是以前混账过一些日子,也要扯个文雅的虎皮。听到母亲如此直白的说话,他涨红了脸,连忙道:“娘,那是二嫂身边的丫鬟,我可没有半点心思!” 三太太闻言低了头,拿帕子佯作拭泪遮住自己讥讽的唇角。原来护的不是丫头而是他那位好二嫂。当年小刘氏与王荣成事的时候,王敬还是半大小子并不顶事,现在看来当年小刘氏也没少在王敬身上下功夫。这真的是撒大网抓小鱼,逮到哪条是哪条了。 刘氏一听这话,哪里还猜不到都是小刘氏在背后搬弄是非。她是不会说儿子糊涂,反而觉得小刘氏居心不良,又惊又怒道:“去,把老二媳妇给我叫来!一刻都不许耽搁!” 就在雪芽出门之后,三太太跪在地上道:“娘,一应事情您也听到了。儿媳自问做事对得起您和宁国侯府的教导,挑拨是非的事情儿媳万不敢做。如今二嫂对儿媳偏见已深,儿媳怕惹出阋墙之祸,恳请娘让儿媳归宁几日,以作反省。” 也不等刘氏回答,王敬立时讥道:“说的好听,要反省哪里不是反省,你这是拿回娘家威胁我?” “闭嘴!”刘氏忍无可忍,暴喝一声。 金铃心中有鬼,甫一被指认出来膝盖骨就软了,直直摔在地上。 “你这丫头!”小刘氏气急踹她一脚:“不知事的贱皮子,你做了什么让姑母半夜都歇不好?!” 金铃吃了窝心脚,满嘴的苦也说不出,只含糊道:“太太饶命,奴婢什么也没做啊” 刘氏让婆子把这主仆二人拉开,皱眉道:“恁的闹腾,还没问出个什么就喊打喊杀,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小刘氏挨了一句倒也不敢再造次,只是道:“是侄女心急了,最近家里事多,侄女难免浮躁了些,还望姑母体谅。” 刘氏点了头:“我体谅你。”却又指了跪在地上的三太太:“你也要体谅体谅你三弟妹。” 小刘氏一惊:“姑母这话怎么说的,三弟妹持家有方,我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么不体谅她”她的话在刘氏摆动的手里顿住。 “方才敬哥儿说你的丫鬟告诉他,三太太前些日子对你不敬,可有此事?”刘氏不想跟小刘氏兜圈子,直言道。 “啊?”小刘氏一懵:“我,这,侄女并不知道自打我们归京,三弟妹对我们是没的说,哪有什么不敬。多半是这贱婢乱嚼舌头,乱家的搅事精。”她说着犹不解恨,狠厉地瞪了软倒在地的金铃一眼。 王敬皱了眉头道:“二嫂,这丫头也是一片忠心,是俪娘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若不是场合不对,三太太都要大笑出声了,她真想抬头看看,上座的婆母听到儿子说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果然,王敬话音刚落,刘氏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二房的丫头随便就能跟隔房老爷搭上话,这是谁给你们教的道理?” “孽子,为个丫头就能诋毁自己媳妇,你莫不是还想从你二哥手里要人?”金铃束发,衣着上跟一般丫鬟不同,显见是伺候过老爷的又提了名分的,没有备上案想必也就是个通房。 王敬顿时涨红了脸:“娘,儿子也是晓得礼义廉耻的!俪娘做错了事,下人俱都阿谀奉承,容易让她小错堆积铸成大错,这丫头敢不惧权威与儿子直言,是个有勇有谋的忠义之辈,您怎么能想得如此不堪。” 刘氏现在对小刘氏已是恨极,她好好儿一个儿子都叫这败家的媳妇教唆坏了。当初她也是瞎了眼,敢应承下教导侄女的重责,这哪里是为了延续刘家血脉,这是要她来偿上辈子欠的债! “好好好,”她轻声连道三个好字:“你叫她把之前跟你说的话,一字儿不落地复述一遍。” 金铃哪里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先时说过的话是一个字也不敢吐露,她伏在地上颤抖哭泣:“老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娘”王敬还要再劝,可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刘氏更加激怒。 事情明摆着是二太太指使丫鬟嚼舌头,偏偏她那个傻小子还全都信了。梁氏什么出身?宁国侯府的嫡长女,便是继室所出,那也是正经教养的,她也许心里瞧不起二房,但礼节上却不会教人挑出一丝错来。若不是她出身差了元配子女半等,这样的女儿合该是当宗妇c爵夫人的,哪里轮得到国公府的小爷? 三房夫妻不睦,刘氏自然知道,只这是小夫妻的私事,她有心扳正也扳不过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却看不得别个在这对夫妻之间做筏子。梁氏代表着宁国侯府,这是刘氏给儿子求的最后一道保命符,小刘氏想坏了她儿子的路,刘氏如何能忍。在儿子和侄女之间,刘氏闭着眼都不会选错,更何况小刘氏已经彻底寒了她的心。 “来人,把这个裹乱的丫头提出去,现在就为祸府里,我还要等着她出去给我平阳公府丢人么?”刘氏厉声道。 立时有粗壮的婆子进来压住金铃不叫她喊出声,手脚利索地将人带了下去。 那门扉还开着,吹进来的夜风刮过小刘氏并未梳齐整的额发,好似有人狠狠地甩了她两个耳光。她连忙跪下:“姑母息怒,是侄女不会调|教人,竟瞧不出这丫头如此不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7.第一百九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叫墨生的小哥懒得理会他, 径自急急入内, 口中高呼:“大喜!国公爷,夫人!五爷中了!”一遍遍的喊着由前门赶至二门口,伏地磕头。 被他这么一叫喊,沿街的仆从都惊醒了过来, 有已经做差的瞧出时机也跟着一起在二门口磕头求赏。 连带着二门里的仆妇也闹闹哄哄地探出头又缩回去, 挨个院子地传消息。 “这大清早的, 谁人如此喧哗?”吐出一口醒神茶, 平阳公夫人皱眉问道。 有个丫鬟打帘子过来,娇声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五爷中举了!墨生小哥刚从洛阳奔回来,现下刚解了宵禁便来府上报喜呢!” “呵,敬哥儿真中了?”平阳公夫人顿了一瞬, 听得分明后立时喜上眉梢:“赏, 把府上, 不,挨着院子个个双封!”连忙坐起身来, 随着丫鬟服侍还忙不迭地道:“叫墨生从主道进来, 我要亲自问他。” 给国公夫人插簪的丫鬟笑道:“您可晚了一步, 墨生小哥被老爷叫去书房问话了。恐是要等到请安时才能受您询问。” 国公夫人满面笑颜,嘴里却道:“个老头子, 听起信儿来倒早!”她就着掌镜丫鬟手上的水银靶镜看了眼自己的发髻:“雪芽这如意髻梳得好, 多封你一吊钱。” 叫雪芽的梳头丫鬟盈盈福礼:“谢夫人赏。” 国公夫人又喊雪菊:“把我那副石榴红的头面拿出来, 压箱底的,我儿子是举人,戴什么也不压身。” 一众丫鬟陪着笑,哪个也不会说老太太已经是国公夫人,别说一副石榴红头面便是戴朱雀到头上,只要不逾制,也没人敢说嘴的。又有说:“您尽着戴,等回头五爷中了进士可是有凤冠霞帔给您!”这般巧嘴,自然也得了赏。 因着报喜,各院落都起了身,五奶奶一早就带着儿女到主院请安。 平阳公三子二女,各自成家。只是国公世子王旻尚主,在隔着国公府两条巷子的公主府起居,每次公主请安仪驾都要堵了街巷,索性老夫人也不劳驾公主,只说年节行走。次子王荣得了荫庇,谋了份外派官职,两年前便携家眷去了贵州。也就幼子王敬和妻子儿女在国公府承欢膝下,是以请安时只得五房一家人。 “太太大喜。”五奶奶梁氏行了大礼,一对未成年的儿女也跟着拜下。 “都起来,起来。”刘氏笑得合不拢嘴,一手拉着孙女,一手抱着孙子:“淳哥儿也要学你爹爹,给祖母考个举人回来。” 七岁的淳哥儿已经开蒙,挺着小胸膛道:“孙儿以后要给祖母挣凤冠霞帔!” “好孩子!”刘氏笑眯了眼,又对五奶奶道:“老五媳妇你坐下罢,老五这次中举,你也功不可没。一会儿墨生报喜,你与我一同听听老五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梁氏轻抿了嘴谢座,丈夫有功名,她自然是与有荣焉,只是这份喜悦万不可超过了婆母。想着,她就慢声细语地与刘氏讲起了府上的杂事。公主是不理事的,二嫂是庶子媳妇人又在贵州,偌大一个国公府,目前还是刘氏把着总账,由她这个幼子媳妇分管一些,毕竟这以后都是长房的东西,真交给五房也怕养大了他们的胃口。 虽然公主不在乎国公府这点物件儿,但兄弟倪墙是乱家之本,长房和五房对此都没有意见。 “祖母,我也想听父亲在洛阳的情况。”五房长女王希音道,小姑娘十一岁了,正是避嫌的年纪,而墨生虽是家生子,却也是年轻男人,她要想在正堂留个座儿,还得祖母开口。 国公夫人此时没有甚么不答应的,搂了王希音:“哪里也少不得我们静姐儿,待你爹爹回来,叫他给我们静姐儿寻个好婆家,也一样少年成材的!” “祖母,静姐儿要在家陪着祖母”王希音不依了,挨着刘氏撒娇,将头埋到老人家肩上,甚么婆家不婆家,羞死个人。 梁氏笑着嗔她:“多大了还没个正形,怪道祖母笑你呢。” 刘氏尤其宠爱幼子的一对儿女,到底是正经在膝下教养的,此时更是满嘴的偏疼:“女儿家的脸嫩些无妨。不过咱们静姐儿现在是举人老爷的女儿,以后还得是进士老爷的女儿,怎么也不愁呢!” 一屋子的人?孀判一似鹄矗逡庖灰垩乖诠四炅耍缃窆t稍倜挥胁桓咝说睦怼?br /> 也不用儿媳妇伺候早饭,老太太心情好,比往日多用了半盏荷叶粳米粥,甫一撤席,便有丫鬟通报墨生来请安了。 “小的墨生给夫人,五奶奶,三,四少爷请安。”小厮利利索索道了一声安,又跪在地上:“五爷在小的回京前嘱咐,定要小的替他叩拜夫人,以全五爷不能亲身尽孝的过失,还请夫人莫要怪罪小的僭越。”一气儿说罢,脆生生磕了三个大响头,再起身,眼还瞅着青石板砖,额头却是青紫一片。 “好,好。”刚考了功名,又是在洛阳老宅,老五一时走不开也是有的,刘氏只会欢喜哪里有怪罪的理。连忙赐了个杌子给墨生,把老五回洛阳赶考这些日子的情形细细地问了一遍。 那墨生也是个会说话的,三言两语既道明了五爷的苦读,又说清了五爷对父母的孝顺:“只是豫州红榜刚贴来,老宅的三老爷便使人迎五老爷回乡祭拜祖宗。五爷原是要拒绝的,只说一举人耳,太过隆重,反是不美。奈何三老爷三番来请,又张罗了流水宴席,五爷眼瞧着实在推不掉,只好让小的先回来给国公爷c夫人和五奶奶报喜。” 听了这话,刘氏不高兴了,对着儿媳妇道:“你三伯父也是安的甚么心,压着老五不回来不说,还得叫邻里都看着,是怕老五三年后考不上进士吗?” 涉及长辈,尤其是族长,五奶奶是不好表态的,口中只是道:“族长恐是太高兴了,母亲且放心,五爷心里有数。”举人考两次能中已是难得,更何况进士?五爷如今刚过而立之年,倒不怕以后没有前程。 尤其这还是在国公府,便是只拿举人身份走动,京城里也没太大难处。 想到这儿,五奶奶心下又是一宽,乍听到小厮报喜,她只觉得胸口被堵了多年的大石蓦地移开,最难的时候终于过去了。 “哼,有数,他要有数又怎么落到如今这地步。”刘氏颇不以为然,儿媳妇不痛不痒的话并没有减轻她的不满,瞧着又像是勾起了旧事一般,火气上头。 “祖母莫气,爹爹也是想叫老家的祖爷爷们欢喜呢。”王希音嫩生生地道,小手还煞有介事地给国公夫人抚背。 刘氏被孙女装大人的模样逗乐了,想想也是,她一个儿子是国公世子,一个如今是举人以后还会是进士,再怎么也比那些阿猫阿狗偷来的强。这都是在祖宗跟前儿过了眼的,看别个一家可有好日子过! “还是我们静姐儿贴心。”刘氏道:“老五中举的事也给亲家报个喜吧,这些天恐怕都在等消息,也让亲家母安心。我看着最近园子里的枫叶染红了,过两天也请几家要好的,来府上坐坐。这么些年,家里事情多,竟也没办过甚么宴席,该叫的叫来。这些事老五媳妇你看着张罗,把不准的多去公主府问问。” 这是要假借赏枫叶的名头广而告之的意思。 虽然偌大一个京城,丢颗石子儿也能砸中三个进士,举人的头衔实在不值一提,但这也却是国公府盼了好些年的喜事,不给刘氏出出气,老人家肯定不依的。 五奶奶知道分寸点头应下,这是老夫人给五房做脸,她万没有不肯的道理。 说了这些,刘氏也有些乏,到底是上了年纪,又一清早就被吵醒,让儿媳妇?ィ骸鞍汛靖缍腿デ霸海阕匀ッΓ镁步愣阄野铡!?br /> 五奶奶依言告退,先回了自家院落垫补一下,国公夫人不是个折腾儿媳的婆母,却也不会额外宽待。而请安自来是苦差,走这一遭怎么也是要歇歇。 “恭喜奶奶了。”进了自家正房,有丫鬟来卸钗,伺候五奶奶换理事的衣裳。便有一个面白圆润的仆妇进门道了声喜。 那仆妇显见是五奶奶面前说得上话的,听得这一声喜,五奶奶没笑反是先叹了口气:“妈妈知我,这喜攒的也是久了些。”说不尽的疲累。 这老妈妈不曾嫁人,得老主顾的宠信赐了“元”字人称元嬷嬷,是五奶奶娘家陪房,虽然没有奶过五奶奶却也是打小看着她长大,自是知道五奶奶的苦处,一时道出了五奶奶的娘家称呼:“姑爷上进,大如今也算是能松口气,好饭不嫌晚,姑娘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她亲手给五奶奶散发梳髻,心疼地看着五奶奶那一张银盘也似的圆脸如今消瘦的模样:“这个把月大着实累了些,现在姑爷中了举,可放宽心罢。” “此番中举,别的我也不强求了。”五奶奶看着铜镜里自己的模样,本是浓眉大眼,又一张圆脸,在哪里说都是讨喜的福气相,哪知道京城吹着纤巧风,似她这般的反倒不受待见。若是丈夫归来瞧见现在清瘦的自己,恐怕也会吓一跳罢? 五奶奶自嘲一笑,丢开铜镜,惊不惊吓的,她早就看开了。丈夫立时不回来,她也能明白,比起家中不曾分离过的高堂和她这个丑妻,还是外面的景色更吸引人心。管他那些作甚,总归他把功名考上了,进不进士,五奶奶不敢奢望,只要不是白身,以后家里总是断不了炊的。 王敬料得梁氏惯会装傻,却没想到他话?档秸夥萆希菏匣瓜朊苫旃ィ骸澳闼厝沼肽锴兹缒概趺锤锼担惚任仪宄6绲蹦曜龃砹耸拢缃褚哺冻龃郏抑滥闶俏冶p黄剑衷谖沂蔷偃耍院笠惨伲蚴铝粢幌撸耘匀松星胰绱耍郧仔殖ひ涌砣莶攀恰d阏獍憬锝锛平希谀锩媲疤舨Γ睦锸窍推匏 ?br /> 梁氏撑圆了眼睛,烛火的微光映在她眸中刺向三老爷,竟叫三老爷一时承受不住,错开来去:“老爷说我挑拨?”她有些气急,连妾身也不自称了:“便是大理寺要定罪,也该证据确凿才是。老爷训我在娘面前挑拨你们兄弟,我敢问一声何时何地,哪句话算作挑拨了?” “你竟然还不觉是自己的错!”王敬也梗了脖子:“我问你,二哥归京这些日子,你去过二房不曾?二嫂之前对你千般好,你不说替二嫂在娘这里回缓一二,反倒在一旁冷眼旁观,每次娘训斥二嫂的时候你都在侧。二嫂是娘的亲侄女,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这般做到最后落得满身不是,看谁还体恤你。” 那一口一个二嫂直让三太太额头青筋直跳,她怒道:“我自问行事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却没想被二哥二嫂如此看待。老爷也说了,老夫人和二嫂是亲姑侄,这般血肉亲情哪里是我一个外人挑拨了的?二房回来这些日子,二嫂有的是时候去给老夫人请安冰释前嫌,我何苦做那恶人。” 王敬见她还在兀自嘴硬,直言道:“若不是你横在中间,娘早就原谅二嫂了,哪有这许多事!” 咣当! 三太太跳下床,不防踢掉了床上的汤婆子,在寂静的夜里砸在脚踏上十分响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爷是认定我从中挑拨,惹是生非了。这可是七出之罪,您要容不得我,倒不如明日去宁国侯府时也把休书带上,省得您多跑几趟!”她胡乱踩了软鞋,推门而出,正屋没有烧暖炉,一股子冷气扑面而来,激得三太太打了个寒战。 众丫鬟跪倒一片,还是元嬷嬷慌忙拿了棉披风给三太太裹上,要扶着她往西厢走。 “梁氏,别以为你拿休书就可以威胁我!明日我就说与岳父,便是宁国侯府也容不下你这般犯口舌的女儿!”王敬也气急,鞋也不穿地奔过来怒气冲冲道。 三太太转身还要吵,手腕被元嬷嬷紧紧攥住,她胸脯起伏晓得元嬷嬷是要她再忍?ィ次蘼廴绾我膊幌肓恕一仁蔽司步愣痛靖缍蝗淘偃蹋煽聪衷冢蹙匆讶磺资璨环郑欠遣幻鳎偃套拍驯k够嶙龀鍪裁础?br /> 想罢她高声道:“来人,去知会老夫人。老爷要定我罪,我是不认的,不如拿去老夫人面前好好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谁在挑拨!” 又是一声巨响,却是王敬走出来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墩:“就你这蛮横的态度,我要休你也是你咎由自取。” 恰在此时,西厢的门开了,伺候淳哥儿的大丫鬟哆嗦着出来:“太太,哥儿醒了” 夏樱悄悄过来看见三房满院子灯火通明很是吓了一跳,她摸进张嬷嬷的房间,灵芝还在,嬷嬷却不见人影:“这是怎的了,这么晚老爷太太还没有休息?” 灵芝撅了嘴,若不是张嬷嬷让自己来等夏樱,她也跟着嬷嬷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呢,刚刚嬷嬷也被叫了去。” 夏樱从腰间解了个荷包给她:“嘴上都能挂油壶了,可是怪我要来,害得你没热闹可看?”她声音?幔谷昧橹ゲ缓靡馑计鹄矗骸斑觯馐巧洗文闾岬降墓鸹ㄌ牵衷诠鸹u枷率辛耍簿凸媚锬抢锘褂行腋愦狭耍闩愀霾皇牵俊?br /> 灵芝羞红了脸,端端正正起来接了荷包:“是我想岔了,谢谢夏樱姐姐。” 两人正说着,张嬷嬷冷着脸猛地掀帘子进来,看见两个丫头,半天才和缓了脸色:“你来啦。”也只得这么一声。 夏樱连忙道:“可是来的不是时候?今儿姑娘那儿添了个嬷嬷,出来耽误了些时间。” “无妨。”张嬷嬷道:“这里也没甚事,坐下说罢。” “哎。”夏樱瞧她不太想提发生了什么,也顺着说:“您上次总说天冷,腿脚不适,我娘寻人问了个大夫,四邻?邓乙┯秃檬埂d客砣昧橹ジ税赐龋纯葱Ч!?br /> 张嬷嬷瞥她一眼:“你有心了。”看那药油色泽清亮,瓶体光洁,怕是得费几两银子,她的脸色更好了些:“你说姐儿那里添了个嬷嬷?是从哪个房出来的?” 夏樱一怔,道:“说是老夫人给的,直接就到姐儿这儿了,是个生面孔,我之前也不曾见过。”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腿脚瞧着不大好呢。” 张嬷嬷皱眉在心里盘算了一把,实在想不出平阳公府哪里找出个跛脚的?耍庵稚硖宀槐愕钠透疽辉缍蓟岜淮蚍3鋈ィ皇侨プ泳突丶倚菅趺锤以谥髯用媲坝邪壅啊k婕吹阃返溃骸拔抑懒耍赝肺饰侍眨膊恢览戏蛉讼氲搅耸裁矗垢愣砹随宙帧!闭沛宙植辉担巴跸r裟替宙直淮峭撕螅蚬ソ愣肀叩闹饕猓皇呛罄唇愣懒瞬灰耍谔浔咭菜挡簧鲜裁矗獠抛靼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8.第一百九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王敬料得梁氏惯会装傻, 却没想到他话?档秸夥萆希菏匣瓜朊苫旃ィ骸澳闼厝沼肽锴兹缒概趺锤锼? 你比我清楚。二哥当年做错了事, 如今也付出代价, 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 现在我是举人,以后也要为官, 万事留一线, 对旁人尚且如此,对亲兄长要更加宽容才是。你这般斤斤计较, 在娘面前挑拨,哪里是贤妻所为!” 梁氏撑圆了眼睛, 烛火的微光映在她眸中刺向三老爷, 竟叫三老爷一时承受不住, 错开来去:“老爷说我挑拨?”她有些气急,连妾身也不自称了:“便是大理寺要定罪,也该证据确凿才是。老爷训我在娘面前挑拨你们兄弟, 我敢问一声何时何地, 哪句话算作挑拨了?” “你竟然还不觉是自己的错!”王敬也梗了脖子:“我问你,二哥归京这些日子, 你去过二房不曾?二嫂之前对你千般好, 你不说替二嫂在娘这里回缓一二, 反倒在一旁冷眼旁观, 每次娘训斥二嫂的时候你都在侧。二嫂是娘的亲侄女,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这般做到最后落得满身不是,看谁还体恤你。” 那一口一个二嫂直让三太太额头青筋直跳,她怒道:“我自问行事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却没想被二哥二嫂如此看待。老爷也说了,老夫人和二嫂是亲姑侄,这般血肉亲情哪里是我一个外人挑拨了的?二房回来这些日子,二嫂有的是时候去给老夫人请安冰释前嫌,我何苦做那恶人。” 王敬见她还在兀自嘴硬,直言道:“若不是你横在中间,娘早就原谅二嫂了,哪有这许多事!” 咣当! 三太太跳下床,不防踢掉了床上的汤婆子,在寂静的夜里砸在脚踏上十分响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爷是认定我从中挑拨,惹是生非了。这可是七出之罪,您要容不得我,倒不如明日去宁国侯府时也把休书带上,省得您多跑几趟!”她胡乱踩了软鞋,推门而出,正屋没有烧暖炉,一股子冷气扑面而来,激得三太太打了个寒战。 众丫鬟跪倒一片,还是元嬷嬷慌忙拿了棉披风给三太太裹上,要扶着她往西厢走。 “梁氏,别以为你拿休书就可以威胁我!明日我就说与岳父,便是宁国侯府也容不下你这般犯口舌的女儿!”王敬也气急,鞋也不穿地奔过来怒气冲冲道。 三太太转身还要吵,手腕被元嬷嬷紧紧攥住,她胸脯起伏晓得元嬷嬷是要她再忍?ィ次蘼廴绾我膊幌肓恕一仁蔽司步愣痛靖缍蝗淘偃蹋煽聪衷冢蹙匆讶磺资璨环郑欠遣幻鳎偃套拍驯k够嶙龀鍪裁础?br /> 想罢她高声道:“来人,去知会老夫人。老爷要定我罪,我是不认的,不如拿去老夫人面前好好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谁在挑拨!” 又是一声巨响,却是王敬走出来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墩:“就你这蛮横的态度,我要休你也是你咎由自取。” 恰在此时,西厢的门开了,伺候淳哥儿的大丫鬟哆嗦着出来:“太太,哥儿醒了” 夏樱悄悄过来看见三房满院子灯火通明很是吓了一跳,她摸进张嬷嬷的房间,灵芝还在,嬷嬷却不见人影:“这是怎的了,这么晚老爷太太还没有休息?” 灵芝撅了嘴,若不是张嬷嬷让自己来等夏樱,她也跟着嬷嬷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呢,刚刚嬷嬷也被叫了去。” 夏樱从腰间解了个荷包给她:“嘴上都能挂油壶了,可是怪我要来,害得你没热闹可看?”她声音?幔谷昧橹ゲ缓靡馑计鹄矗骸斑觯馐巧洗文闾岬降墓鸹ㄌ牵衷诠鸹u枷率辛耍簿凸媚锬抢锘褂行腋愦狭耍闩愀霾皇牵俊?br /> 灵芝羞红了脸,端端正正起来接了荷包:“是我想岔了,谢谢夏樱姐姐。” 两人正说着,张嬷嬷冷着脸猛地掀帘子进来,看见两个丫头,半天才和缓了脸色:“你来啦。”也只得这么一声。 夏樱连忙道:“可是来的不是时候?今儿姑娘那儿添了个嬷嬷,出来耽误了些时间。” “无妨。”张嬷嬷道:“这里也没甚事,坐下说罢。” “哎。”夏樱瞧她不太想提发生了什么,也顺着说:“您上次总说天冷,腿脚不适,我娘寻人问了个大夫,四邻?邓乙┯秃檬埂d客砣昧橹ジ税赐龋纯葱Ч!?br /> 张嬷嬷瞥她一眼:“你有心了。”看那药油色泽清亮,瓶体光洁,怕是得费几两银子,她的脸色更好了些:“你说姐儿那里添了个嬷嬷?是从哪个房出来的?” 夏樱一怔,道:“说是老夫人给的,直接就到姐儿这儿了,是个生面孔,我之前也不曾见过。”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腿脚瞧着不大好呢。” 张嬷嬷皱眉在心里盘算了一把,实在想不出平阳公府哪里找出个跛脚的?耍庵稚硖宀槐愕钠透疽辉缍蓟岜淮蚍3鋈ィ皇侨プ泳突丶倚菅趺锤以谥髯用媲坝邪壅啊k婕吹阃返溃骸拔抑懒耍赝肺饰侍眨膊恢览戏蛉讼氲搅耸裁矗垢愣砹随宙帧!闭沛宙植辉担巴跸r裟替宙直淮峭撕螅蚬ソ愣肀叩闹饕猓皇呛罄唇愣懒瞬灰耍谔浔咭菜挡簧鲜裁矗獠抛靼铡?br /> 两人说了几句,外面越发吵闹,夏樱看张嬷嬷脸色更差了,知道不该多呆,借口告辞。张嬷嬷也不留她,只指着那药油道:“麻烦你阿娘惦记了,回头我用上看看如何,我这腿陈年的毛病,一时怕也好不了多少。”却是还想再要的意思。 夏樱笑着对付一句便出了门,抬头就见在三太太房里伺候的一众丫鬟跑进跑出,门扉大开,珠帘辉映中元嬷嬷胖胖的身影格外显眼。 三房头里,还是元嬷嬷更管事一些。夏樱咬唇想着,可恨她是夏椿的干娘,夏椿之前在正院犯事都能被保下来,还被老夫人派来的嬷嬷倚重,元嬷嬷在里头的作用不可小觑。原本她还想着与张嬷嬷结成一派,却不想今日看来,张嬷嬷在三房的地位差元嬷嬷太多,也格外贪心了些。 然而以她现在的资历能找上张嬷嬷已经算极好了,元嬷嬷那里有夏椿在,就绝没有她的出头之日。这般想着,夏樱又看了一眼明亮的三房正屋,恨恨离开。 刘氏支着头不停以指节敲打太阳穴,她已经歇下了,却不想还被小儿子夫妻吵醒。三房摔打东西的声响传出去二里地,这在之前也是没发生过的。原还听着下面人报儿子今儿破天荒歇在梁氏那儿不出去疯跑,她还高兴了一会儿,哪成想会出这么大的岔子。 “挑拨兄弟?”刘氏哼笑出声:“这是你听我说的,还是自己个儿想的?” 王敬看出母亲不适,正暗自责怪梁氏不懂事,半夜吵醒母亲,听到刘氏问话想也没想道:“这可不是儿子自己想出来的,实在是府里都有人传。尤其是前阵子二嫂到管事院子找梁氏被她气了出来,?嗣嵌即鹤恿耍油坊靥叫叩煤薏荒苷业胤烊プ辍a菏献鍪绱瞬还诵值芮槊妫捣橇寂洹!?br /> 幼子每说一句,刘氏的眉头就紧一分,听到最后,她已然克制不住:“你听到了,哪个?怂档模兴丛俑宜狄槐椤!?br /> “娘,梁氏孝顺您是她的本份,可您也不能太过维护她失了公允。防人之口,甚于防川,那丫头不过是其中一人,您打问了她还有别人,倒不如”王敬还在说,目光触及刘氏冰冷的眼神,声气就弱了下来。 “呵,我打问一个丫鬟?说钩闪瞬还剩训廊盟窃诒澈笮趴诤倒苁轮髂妇凸柿耍俊绷跏吓牧朔鍪郑硬黄荒茄就坊顾阕靼眨缃窨炊诱饧焙鸷鹨ぷ叛就返难樱跏纤凳裁匆惨歉錾碌难就烦隼础k踊故且涣衬焉滩蛔〖シ淼溃骸澳巡怀苫沟任腋阍偬岣鐾u浚俊?br /> 王敬到底是读书人,就是以前混账过一些日子,也要扯个文雅的虎皮。听到母亲如此直白的说话,他涨红了脸,连忙道:“娘,那是二嫂身边的丫鬟,我可没有半点心思!” 三太太闻言低了头,拿帕子佯作拭泪遮住自己讥讽的唇角。原来护的不是丫头而是他那位好二嫂。当年小刘氏与王荣成事的时候,王敬还是半大小子并不顶事,现在看来当年小刘氏也没少在王敬身上下功夫。这真的是撒大网抓小鱼,逮到哪条是哪条了。 刘氏一听这话,哪里还猜不到都是小刘氏在背后搬弄是非。她是不会说儿子糊涂,反而觉得小刘氏居心不良,又惊又怒道:“去,把老二媳妇给我叫来!一刻都不许耽搁!” 就在雪芽出门之后,三太太跪在地上道:“娘,一应事情您也听到了。儿媳自问做事对得起您和宁国侯府的教导,挑拨是非的事情儿媳万不敢做。如今二嫂对儿媳偏见已深,儿媳?浅鲢仪街觯仪肽锶枚惫槟溉眨宰鞣词 !?br /> 也不等刘氏回答,王敬立时讥道:“说的好听,要反省哪里不是反省,你这是拿回娘家威胁我?” “闭嘴!”刘氏忍无可忍,暴喝一声。 老夫人垂了眼睫,就在三太太寻思要不要再开口拒绝陈婆子的时候,刘氏叹道:“是我对不起你了。”招呼雪芽去拿空白契约:“虽然这般说难免造作了些,但老姐姐签个五年活契,到时候姐儿哪怕出不了门也定了亲事,老姐姐自是能恢复自由身也请老姐姐让我图个心安。” 陈婆子笑着应是,拿了雪芽奉上的契约看也不看就沾着印泥按了手印。 因此陈婆子是匆匆被叫过来的,还有包袱没有收拾,告个罪就退下了。三太太送了她两步,回转后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问婆婆关于陈婆子的事。 却是刘氏先开了口:“你是想问她的底细?”她看着已经被丫鬟们合上的门扉,似乎能透过去看到陈婆子离去时迟缓的背影:“她是宫里出来的,曾经是先祥太妃身边的女官,知道这些就够了。” 三太太听到先祥太妃就愣住了。先祥太妃可是前任楚王的生母啊!略一寻思,三太太便猜了个大概,苦战大胜后,楚王战死,世子继位,朝廷大加封赏之后就立时收权,这短短几字夹杂的血雨腥风常人极难想象一二。而祥太妃那时原本已经被前任楚王接到王府奉养,却楚王出征后又回到宫中,世子继位交权后祥太妃在楚西王西迁前辞世。楚西王是给祖母披麻戴孝出的京城。如此一番折腾,祥太妃的身边人怕也没几个会在意。一个低阶女官落在平阳公府,被人知道了可能说两句嘴,但也不至于很匪夷所思。 “是,儿媳知道了。既然陈嬷嬷已与咱们家立了契约,她就是静姐儿院子的管事嬷嬷,旁的儿媳也不会多问。”三太太顺从道。 刘氏就是喜欢梁氏这般乖巧聪慧,交代起事来比那不开窍的不知道教人心里头舒服多少倍。她不禁有些羡慕宁国侯夫人教女有方来:“我依稀记得宁国侯要过六十整寿了罢?” 提到父亲,梁氏点头道:“是,侯爷腊月生人,今年又是整生,家里也一直在筹备宴席。” 刘氏道了句佛号:“这可是大事。反正现在府里也没甚事,你勤去宁国侯府看看,走时与我说声就是了。” “多谢母亲。”这几天有了二太太做对比,刘氏对梁氏愈加宽容和善起来。梁氏自然不会推拒婆母的好意,闲话两句,梁氏见刘氏面露疲色知机地告退了。 回到三房的院子,王希音和淳哥儿都收拾好准备去给老夫人请安。此时王希音正打着络子随口与淳哥儿说着甚么,淳哥儿趴在西厢房的案几上写字。 “三太太回来了。”丫鬟通报道。 “娘!”姐弟俩都站起来行礼。 “坐罢。”三太太笑着:“刚从正院回来,你们祖母乏了,今晚不用去请安,咱们娘几个在房里吃罢。”她走过去看淳哥儿写的东西:“这是列什么单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9.第一百九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王敬垂着头听训, 但任谁都知道他心里是不服气的。 三太太打定了主意也不再闹, 知道再较真下去不仅让丈夫吃不到教训, 更会让婆母厌恶自己,也做顺服状。 大抵刘氏也知道自己训的力道不够, 之后又加了句:“在咱们府里伦理尊卑,是一丝一毫也乱不得的。下人自然也知道忠义,可那绕过主子乱嚼舌头的下人, 从行径上就已是错了。今日之事,二太太尚且不曾言语,丫鬟却越俎代庖,她要与我说也罢,偏偏绕道儿前院,与你一个老爷们儿碎语。小五,你是读书人, 还看不明白吗?”金铃的事太简单了, 往小了说就是丫鬟妄图诋毁主母甚至还有勾|引老爷的嫌疑,往大了就要牵扯两房争端, 再不会是如王敬这般什么也不问就给自己的妻子定罪。 先时王敬其实也觉得不妥, 但他想妻子掌管中馈, 兴许不大能听进旁人进言, 不得已才找的他。如今又见母亲二话不说就捆人袒护妻子, 他只觉得这会助长妻子嚣张气焰, 与之相比丫鬟逾矩倒算不得什么了。然而母亲把话说到这份上, 再不应承有违孝道, 王敬只要咬着牙道:“儿明白,劳母亲费心。” 刘氏又叮嘱了三太太几句,一晚上的闹剧算是暂时落幕了。 “阿姐,阿娘会挨骂么?”淳哥儿穿着中衣缩在西厢的大炕上,大眼看着和他一起看书的王希音。 半夜淳哥儿被父母吵闹吓醒再睡不着,三太太又闹着去找老夫人评理,原本在绣楼一无所知的王希音就被叫了来。这一番阵仗不小,王希音有记忆以来从不曾见过父母闹到祖母那里去,她也有些不安,但还强作镇定:“不会的,娘行事无错,怎么会挨骂,肯定没事。” 娘没错,那错的就是爹了?淳哥儿低下头,他对父亲的感情并不很深,虽然心底有浓浓的孺慕之情,但每次见到父亲严苛冷峻的模样,他就不敢抬头。父母争吵,受伤最深的还是孩子,王希音已经大了,又是女儿,对父亲不太亲近,而淳哥儿不同,父亲是他的山他以后做人的榜样,所以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王希音看弟弟神色低落,忙道:“别太担心了,一会儿爹和娘就会回来的。” 倒是一旁的陈婆子也柔声道:“夫妻两个绊句嘴是常有的,姑娘和小爷无需担心太过。” 两个半大孩子真真是头一回见到父母吵架,便是方才王希音安抚弟弟,自己心里也发虚。听了陈婆子的话一齐抬头:“嬷嬷说的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陈婆子道:“牙齿还能磕到舌头,夫妻处得久难免会有磕绊。”尤其三房这对夫妻平日感情不深,之前三老爷读书不曾回过院子,两口子相安无事,现在三老爷回来了,起几次矛盾不能更常见。大户人家都重名声,除非是有违礼教的大错,一般也就是找长辈评个理说一说,不会轻言后果。 没过一会儿,三太太独自回来了,看样子三老爷一出正院就甩手回了书房。她对着两个小的笑了笑,摸摸淳哥儿皱成包子的小脸儿:“瞧把我们淳哥儿吵到了,明天阿娘带你去外祖母家,让外祖母给你做好吃的。” 之前三太太也说过她明日回宁国侯府,却从不曾提带孩子过去,王希音只觉得娘回去也是要忙,怕是没空带他们,哪知道现在她回来又说这话。 “静姐儿一起去么?”三太太也搂了她:“前儿不是说想外祖母了?” 王希音摸不透母亲的想法,纠结地看着三太太。 大概是女儿的表情太苦恼,让三太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刮刮她挺翘的小鼻子:“想去就去,不想去搁家待着也够你忙的,做什么鬼样子。” “那我也要去,我想外祖母了,还想见见表姐们。”三太太笑了,两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 大晚上把全家折腾起来,三太太索性也不让女儿回去了,哄睡了儿子,与女儿在东厢头碰头地睡在一处。 次日,整个平阳公府好似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迎来了又一个宁静的清晨。 直到三太太叫人装车,前头还没有报信的来。昨晚老夫人那几句话,王敬根本不放在心里,这还不是宁国侯的正日子,怕是轻易没办法叫他出面了。三太太看得开,并不以为意。倒是去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后,元嬷嬷在她耳边念叨了一句,那叫金铃的丫头在柴房被人灌了哑药。因着她是外头采买的丫头,老夫人还连夜叫了那个牙婆来,说是国公府再不做她的生意。可想而知,那牙婆损失了一个大主户带金铃回去后,要怎么对她。 三太太听了没说话,老夫人在这件事上做狠做绝无非是要震慑二房,二太太这步棋是真走臭了,怕是二老爷还不知道这件事。想着,三太太又记起昨晚丈夫浑沌的样子,不再作声带了一双儿女回娘家。 宁国侯府与平阳公府隔了几条巷子,是前朝王府的院落,出门不过几十丈就是皇城北门,可见当年受封时多受开国皇帝宠信,又屹立百年不倒,底蕴深厚。 平阳公府的车马刚露头,宁国侯府静候的小厮就已经打开侧门,列出几个下人过来接待回娘家的大姑奶奶。车行到二门,换上轿子已经有婆子丫鬟等着伺候。 “娘今日还在礼佛?”等婆子丫鬟问了安,王三太太将手搭给一个嬷嬷,问道。 “夫人上过早课已经回院子,就等着姑奶奶来了。”那嬷嬷回道。 王三太太点了头,又问:“二位嫂嫂最近可好?蕊娘的正日子定下了么?” 嬷嬷笑着应道:“劳大姑奶奶惦记,奶奶们一向都好,大姐儿还在议期,具体日子奴婢们也不知道。” 王三太太笑着看了她一眼,便不再问了,任由她搀扶着去了正院。 王希音甫一进院,就闻到了外祖母身上熟悉的檀香味。刘氏也礼佛,但却没有宁国侯夫人朱氏这般日日参拜,是以平阳公府的檀香味远没有宁国侯府这般浓郁。 “夫人,大姑奶奶来了。”宁国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亲自打帘,笑吟吟地道。 宁国侯夫人小了宁国侯十余岁,长得极为富态和善,她脸盘圆润,皮肤白皙,一双眼睛不动则弯,怪道当年的宁国侯老夫人第一眼瞧见她,就要给她插钗做儿媳。只是如今她端坐与上位,带着宝石附额并一根金钗就再不带旁的头饰了,身上一道深棕宽袍,指尖捻着佛珠。 听到丫鬟来报,宁国侯夫人才睁开眼,露出一丝笑容:“静姐儿和淳哥儿也过来了?” “希音c无象给外祖母请安。”王希音带着弟弟向朱氏行大礼。 “快起来罢。”朱氏忙道,甚至向前拉了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瞧着静姐儿又高了。”她笑眯眯地打量着王希音,给身后丫鬟递了眼色,那丫鬟也极为机灵,连忙端了托盘上前:“外祖母这儿没什么好的,这两串珠子给你们打着玩。”竟是两串圆润莹白的东珠串子! “娘,他们还小呢,您给的太贵重了。”王三太太忙道。这东珠瞧着色泽极好,有指节大小,且十分匀称,一看就是ji p。便是在见惯富贵的王三太太也忍不住出声拦了。 朱氏语调依旧轻轻柔柔,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拿了一串套在王希音手腕上:“怕什么,两串珠子外祖母还是给得起的。”她又去给淳哥儿戴,听到两个孩子乖乖道谢,朱氏目光在淳哥儿脸上停顿一下就错开来:“小厨房上次琢磨的茶点备好了么?给哥儿和姐儿上来。”她又对王三太太说:“前儿宫里送来的方子,孩子们吃着都说好,叫静姐儿和淳哥儿也尝尝。” 往日只三太太一人过来时,可没见过朱氏这般高兴,她自然不会反对,也撒娇道:“我上次来,娘还舍不得拿给我吃呢,可见您偏心太过。” 朱氏呵呵笑出声:“跟孩子抢吃的,亏你还是当娘的。”她说完又道:“是两天前宫里有了赏,似乎是你弟弟那边的卫所报了点功绩。”说到最后,她脸色就平淡了下来。 三太太明白了,东珠和方子都是宫里变着法子赏给梁伍的。他德行有失却有军功,报不了什么名头,拿出点小恩小赐的,对宫里是再便宜不过。想着,她叹了口气:“看样子他在外面过得不错。”还能多说什么呢?梁伍的仕途算是废了,他那门妻子宁国侯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派人去查还被梁伍扔了回来,以至于婚书聘礼都送不出去,到现在还是无媒苟合,谁都没办法把事情圆回去。 薛明悟不仅学识渊博,讲古也比王家请的先生有趣许多。 她也是沾了薛盼媛的光,每一块石碑都能听到薛明悟深入浅出c博古论今的叙述。便是已经听过一遍的淳哥儿也忍不住听痴了,大约是之前薛明悟见他是男孩,讲得都是正经学问,如今在èi èi面前少不得多说些野史小传讨èi èi欢心。 “这事是真的么?”薛明悟说了前朝一个名臣的野史,由于实在怪诞,淳哥儿忍不住求证道。 薛明悟笑笑:“真假自是不可考,不过这件事上其人的刚愎自用却是值得后人警醒,须知些许小事也有可能酿成大错。” 这话王希音亦十分赞同,野史不可考据,难免会有夸张或者张冠李戴,甚至子虚乌有的情况,但故事是人编的,那些事多少也有真实发生的可能,当历史看不靠谱,但不妨碍人们拿来给自己敲警钟。 淳哥儿恍悟,对薛明悟作揖道:“多谢薛哥哥指点,今日方知何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薛明悟还礼:“王小弟客气,某也不过痴长你几岁勉强拿个大罢了。” 两人这么一板一眼的,还煞有介事。王希音看着自己弟弟直乐,他懂什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淳哥儿这辈子书还没读够十年呢!不过薛盼媛就没有王希音这般客气了,哼一声:“就是有我哥哥年岁大,也未必懂得比我哥多。” “小妹!”众人还没反应,薛明悟沉下脸色看她。 薛盼媛一吐舌头,钻到王希音身后去了。 被当成挡箭牌的王希音也是无语,这兄妹俩闹官司跟她什么关系啊?再说,这薛盼媛说的是她家淳哥儿,哪怕是实话,王希音也听不顺耳。但还是夹在薛家二人中间,僵笑着:“薛公子学识深厚是出了名的,薛èi èi如此说倒也不算错。不过,虽知不可逾越,但淳哥儿更应该以薛公子为榜样,勤奋学习不是么?” 这话说得太圆滑,也就淳哥儿这个板正的小呆子认真听了,还对自家姐姐点头:“谨遵姐姐教诲。” 扑哧,薛盼媛偷笑一声,连忙捂住嘴。王家这个小公子太逗了,莫不是真如哥哥说的那种,读书读傻了吧? 王希音也是心下叹气,不过也就是淳哥儿这个性子才叫她怎么也厌恶不起来,更是在重新来过时让她从满心愧疚变成现在的真心爱护。她上前两步想拉着淳哥儿,路过薛明悟的时候又被他不能忽视的目光转移了注意。 “王xiǎ一 jiě,某做学问,似乎并不出名也不会教人‘不可逾越’。”薛明悟一字一句地说。 我就是随便夸夸你啊你还较真了王希音假笑道:“怎么会呢,之前祖母也对薛公子的学问赞不绝口啊。” 薛明悟直视着王希音的眼睛,直到她闪躲开去,才收回目光。 “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罢?”趁着无人说话,王希音提议:“祖母和薛老夫人一时见不到咱们,怕是会等急了。” “好呀,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吃到这里的素斋,听我哥哥提过,这里的素鱼和素鸡都很好吃呢!许多人家还专门”薛盼媛亲昵地过去挽着王希音,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亲近这个王家人了。 薛明悟走在最后,看着那一大两小欢快交谈的样子,目光逡巡了两个来回,还是落在最中间那高挑身影上。 他其实是带着对王家家教的鄙夷来的。 今日平阳公夫人邀请祖母的真实意图,父亲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从没有想到会有女子能作出如此不顾廉耻的事情。薛明悟读的是诗书礼仪,又不曾经过世间洗涤,对这方面看得有些苛刻。然而薛平负大人却觉得这是个好契机当然,某种程度上父亲也是在掩盖自己在王家婚礼上的失态。 薛家在京城根基太浅,能在不惑之年爬到丞相坐下就可以看出父亲非凡的能力,但他怕是就要止步于此了。范丞相座下弟子百余人,父亲是能力突出者之一,却还没有足够的家底继承老师的衣钵。 薛明悟明白父亲特地给自己说明情形的缘由。父亲想跟平阳公攀关系,但明显国公府并不想。父亲叫自己和èi èi来,无非也是打着算盘毕竟这事是平阳公府家xiǎ一 jiě做错在先,要想平息也得看薛家同不同意,这要是讨价还价一番,亲事落不到父亲身上,没准还能在小辈这里有什么牵扯。 聪明如薛明悟自然是在父亲的三言两语中,把父亲想说和不想说的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讨厌这样赤|裸裸的算计,就好像他是商人秤盘里的米面,随意买卖。更何况,平阳公府的大家xiǎ一 jiě作出那般不知廉耻的事情,也可窥探出这些勋贵人家教养有失,跟这样的人家结亲,薛明悟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从山路上大剌剌地掀开窗布不知避讳,到后来借着盼媛接近自己,薛明悟都是挑剔审视的目光在看人。尤其是刚才这个王三xiǎ一 jiě无意中说的话,能够看出王家在来之前对自己也是有研究的。 薛明悟的谦虚低调都是建立在他学识卓群的基础上,他在十岁时曾用了一年半的时间访遍天下书院,请名师指点,打着父亲的名号也许一开始会有敷衍的夸奖,然而但凡看过他文章的人都只会对他这个人赞不绝口。 如今回了京城,他在父亲的推介下也拜到了范丞相门下。原本丞相是不收无官身的学生,可看了他的文章当即连称三个好字,特令他明年就要参加府试。但因他身份不够显赫的缘故,这些事也鲜为人知,父亲怕被同僚嫉恨也很少拿自己炫耀。可今日王家一直拿他的学问说事,尤其是这三xiǎ一 jiě说得那般笃定真是有备而来了。 薛明悟低头,掩下目光中的不甘不愿。为了父亲的野心牺牲自己,他不愿意。 “哥哥,你好慢哦!”薛盼媛突然发现自家哥哥落后了快有十丈,连忙脆声唤他。 有一瞬间,看着依偎在王三身边的èi èi,薛明悟真是羡慕她,什么也不知道真好。 回到平阳公夫人和薛老夫人歇脚的厢房,却发现王二娘已经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了。 “二姐姐,你倒是比我们还早两步呢。”王希音笑着道。 王二娘刚想冷哼一声,看到王希音身后清俊的少年,忍不住脸红了红,低头道:“那梅林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别的,倒不如先回来,我也怕祖母久等。” 这怕是走迷了路被丫鬟婆子一起劝回来的罢,不然哪有在冷风吹的院子里尽孝的。王希音只做不知:“还是姐姐想的周全。”她又问:“祖母可跟薛老夫人聊好了?” 王二娘要说话,却见雪菊笑眯眯地出来:“外面冷,还请两位小爷和姑娘们进屋暖暖身子。” 瞧着是已经说完话了。 王希音笑着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甫一进屋,四角暖炉带着腾腾热气一下烘了过来。几个孩子给两个老夫人行礼。 “好孩子,都过来。”坐在上位的平阳公夫人招呼道:“出去转了一遭,别冻坏了。”嘱咐丫鬟一一给他们看座:“今日跟èi èi一见如故,却是说了好一会儿,这几个小的怕是等烦了。” 薛老夫人含蓄地笑笑,一双眼睛掠过二娘和王希音,落在自家孙儿身上顿了顿,这才收回来:“在佛门圣地,沾沾佛气也是好的。我家这两个平日很少涉足于此,好叫他们也见识见识。” 薛盼媛到底是小,又出去玩了一圈释放了性子,眨眨眼睛就道:“祖母,这里真的很有趣,刚才哥哥刚才还给我们讲这座寺庙后面的碑文呢!” “哦?”薛老夫人向王家两个女孩看过去:“我家明悟书读的呆了些,没叫两位xiǎ一 jiě无聊吧?” 王希音和王二娘都愣了下,竟不知道怎么接话。 旁边还是薛盼媛脆脆的声音:“就我跟三姐姐,王二姐姐要看梅花” “小妹!”薛明悟压低声音喝止她,他看出了祖母打探的心思,想必平阳公夫人也看出来了。这般上赶着,倒好像做错的是他们薛家。薛明悟不堪忍受,但他到底年少历练少,只知道不萴èi èi盟祷埃床恢涝趺丛渤∶妗?br /> 还是平阳公夫人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薛小爷经纶满腹,解读个碑文却是屈才了。”她含笑看着薛老夫人:“现下日头短,咱们也在这里耽搁许久,还是趁着天色未暗赶着回府罢。不然夜色下山怕有危险。” 这话一出,薛老夫人也不再多呆,看了下孙子不大好的脸色也叫人备轿下山了。 大人们都在忙碌,几个小的就安静地站在院子里等着上轿。薛盼媛悄悄凑到王希音身边:“三姐姐,我以后还能跟你一起出来吗?”她年幼失恃,祖母又是个体弱不好动的,是以小姑娘这些年很少出自家庭院,更是没见过几个同龄姐妹。此番跟着王希音转了一圈,虽说刚开始生疏了些,可后来被王希音搭了把手之后,小姑娘自动自发地与王希音亲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第二百章 此为防盗章 吏部,王希音恍惚间就想到方才拉着她手那位夫人, 身边坐的正是吏部左侍郎的二儿媳妇, 想必这是左侍郎的女儿了。不知怎的, 她笑容就淡了下来,这家既是带了适龄的女儿来,怕也是有会会二堂哥的心思, 可那夫人作甚还要对她说胡话。 “道贺什么的谈不上,不过是府里枫叶染红, 瞧着是个景,才邀姐姐们来的。”王希音想着,语气也凉了:“这位姐姐略坐, 往日不曾与姐姐见过,我让丫鬟上些茶点,再与姐姐闲话。” 那李姓姑娘涨红了脸, 囫囵应了句,也听不清什么。 朱安安挑高了眉梢,待离得远了些,才说:“这李家惹到你了?往日看那些官家姑娘围着你转,也没见你这般恼过。” 若说起来,王希音可是京城女儿最心仪的手帕交了,每每有花会宴席的,都能见着她被各家姑娘团起来, 左一句讨好右一句奉承。就这样, 居然还有女儿家能惹她不快, 朱安安十分好奇。 “哪个也没你这官家女儿围得紧。”王希音推着朱安安道。 被甥女嫌弃,朱安安一点儿也没难过的意思,反是笑嘻嘻道:“可哪个也没我心诚呀!别的都是拿着你去瞧别人,就我一心为你,眼里再容不得旁个,你说是也不是?” 对着这么个小表姨,王希音也没办法,眼瞧着一个穿浅绿比甲的丫鬟过来,她就晓得重头戏已经到场了。 “三xiǎ一 jiě安,朱xiǎ一 jiě安。”这叫夏樱的丫鬟刚刚将淳哥儿送去前院:“国公爷在席上考校了四少爷两句,四少爷都答上来了,如今在国公爷身边落了座。” “见着二少爷了么?”王希音道。 夏樱应是:“二少爷一刻钟前送了礼来,说是公主微恙,世子爷一时走不开,怕是在席上待不了太久。” 王希音呼出一口气。 这二少爷便是平阳公世子与安乐公主的独生子,王德普。年仅十四岁的平阳公嫡长孙,又是公主心头宝爱,很多年前他的大名就在京城人家不断被提起。除却高贵的身份,王德普也是个极优秀的少年郎,身姿挺拔,面容俊俏不说,当年九岁的他便在宗学与翰林院教习辩论,且一战成名。十二岁又跟随今上狩猎,一箭射穿下山猛虎,虽不至于英勇到救驾的程度,却也是把当时在场的禁卫都比了下去。喜得今上当场御赐他京卫指挥佥事,正四品的官职。 真可谓文韬武略俱佳的少年英才。 也不枉举京官宦人家都把他当东床快婿,几乎都明摆上擂台要去抢了。 而王希音作为王德普嫡亲的堂妹,自然也就成为京城女儿们追捧的对象,只求她高看一眼,将自己带去这少年郎面前留一线缘分。 尤其是现在王德普已经十四岁,亲事将要提上日程,那些女儿家就更加疯狂了起来。 王希音扫了一眼院子,今日来的几位闺秀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大些小些的都不多见,恐怕都是家里筛选好的。只这么一眼,她就对上好些个眼神,嘴角也礼貌地跟着翘了几次,若非身上挂了个朱安安,就不是回个微笑这么简单了。 “这一个个的,哪个不在外面吹自家是闺秀,见了你都恨不能把眼珠子粘上来。”朱安安早察觉那些目光,将王希音拽得越发紧了:“现在夏樱回来了,快带我去看你新得的册子。” 王希音哭笑不得,对这任性的小表姨,她是半点法子也没有。明明她才是小的那个,合该是在长辈c兄姐面前发痴撒娇的,到了朱安安面前就彻底颠倒了过来。 “好表姨,再等一会儿,前头还在闲话,夫人们那边也支了戏台子,没有两三刻钟上不了席。”王希音道:“你要真不耐烦等,我让夏樱带你去我的小楼里看册子,可好?” “不好。”朱安安撅了嘴:“你这是要甩了我,再找旁的姐妹呢!”她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径自揭穿道:“最好再让我带去几个姐妹圈在你那儿,省得她们再自作主张去找你的好二哥。”言罢,还白了王希音一眼。 王希音讪笑着亲自递了杯水果蜜茶给她:“我再没有这个想法,表姨勿恼。” 朱安安哼了一声,饮了茶,又道:“你说这些娇xiǎ一 jiě,只会拿眼睛瞄人,有甚么个意思。打量谁都愿意去理会她们?”既然想亲近她王家甥女,做甚么还一副清高的模样零散坐着,就该趁此机会一举上前,哪怕说两句甚么,便是不讨巧,王家甥女是主人家,还能给她们没脸? 然而王希音却是恨不能这些xiǎ一 jiě都如此知礼,要全是朱安安这样的,她身边早乱作一团了。现在,她只是入院的时候挨个招呼了,偶尔跟客人搭上两句闲话,不爱理就坐一旁张罗张罗茶水c糕点,任谁也挑不出她的错。 耳根子很是清净许多。 朱安安看王希音故作沉稳的稚嫩小脸,抿了唇:“你家太太c奶奶也恁的放心,让你一个人应酬她们。”前两年带姑娘的还少些,有花会都是五奶奶领着一群媳妇们赏花,老太太看戏,只后来静姐儿过了十岁,便要她自己招待娇客了。 在朱安安看来,她怎么也学不来甥女这待人接物的手段。尤其是相处久了,她还亲眼看到甥女如何在平阳公夫rén iàn前当娇女儿,转眼又井井有条地嘱咐丫鬟上茶布菜。从头回看到的瞠目结舌,到后来的连连赞叹,朱安安不得不承认,国公府立业百年果然底蕴深厚。 王希音却不以为然:“给长辈分忧本就是职责所在,不让她们放心,才是我们做晚辈的不孝。” “得,当我没说。”朱安安可不耐烦听这孝不孝,那都是她娘常挂嘴边的话,多没意思呀。 两边小女儿的闲话,暂且不提,转回厅堂,夫人们已经被五奶奶引着去看戏了。国公夫人则被丫鬟扶着回正院换下大衣裳,也趁机松遣松遣身子。 “夫人,二姑奶奶到院门外了。”有丫鬟进来低声道。 国公夫人正阖目养神,眼没睁开,眉头就皱了起来:“她来干什么?”大家都在看戏,这二丫头还另辟蹊径过来见她,叫外人知道了还当国公府平时多苛待这个外嫁女,有事还得趁着宴请来提。 行事一股子小家子气! 丫鬟弓着的身子更低了些:“二姑奶奶没跟奴婢说,只带着牛家婆子一人,瞧着有几分焦急。” 晓得是歇不了多久,国公夫人叹口气:“等一刻钟再带进来。”本来就只能偷个两三刻钟的闲,生生被这个庶女砍掉一半,刘氏不快地点了头,让丫鬟给她换上坐席的衣裳,重新洗面梳头。 在冷飕飕的正院走廊站了一刻钟,张王氏才被丫鬟引了进去,也不是刘氏平日歇息的东厢,就在正堂见了她。 “母亲,您可要为女儿作主啊!”进了屋不请安不问礼,张王氏低低咽呜了这么一句就作势要跪下。 却是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笑道:“二姑奶奶莫急,咱们夫人最疼您了,有什么话您好好说,也好让夫人给您定夺。”然后紧紧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引到下座上,生怕她再不管不顾地下跪。 这都多少年了,二姑奶奶回娘家的第一句话还是这个,什么都让夫人做主,今儿个夫婿纳妾,明儿个婆母责骂,便是邻里多借点银子都要跟夫人哭诉。便是嫡亲的女儿,多少情分都要哭没了,更何况这还是个庶的呢! 眼瞧着开场白过去了,国公夫人接过热茶,润润喉,道:“说吧,又怎么了。” 张王氏从青灰色单衣的袖子里掏出一方素白帕,拭了拭眼,刚要开口嗓间又是一声低咽。却是跟着她进来的国字脸婆子扑通一声跪到石青板砖上,以头抢地:“这回二姑奶奶是受了大委屈,夫人真要为四xiǎ一 jiě作主!”说着竟把二姑奶奶娘家称呼带了出来。 国公夫人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也惊了,这拦住了主子,却没拦住仆妇,今个二姑奶奶竟也换了打算。 铿地一声,茶盏被扔到八仙桌上,国公夫人冷声道:“带下去!”旁的一个字也不多说。 牛婆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有粗壮仆妇从院外进来,三两下堵了嘴拉了下去。 这比不得二姑奶奶还有丫鬟们说句软乎话,对此等刁奴,谁都不多看一眼。 却是张王氏霎时白了脸:“母亲”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国公夫人利眼一扫,张王氏的脸更白了几分:“主意这般大的刁奴,你竟还敢带出来,知道的是你们张家没这些规矩,不知道的还当我国公府教养不好。” 张王氏眼睛都瞪大了,嗫嚅着又要跪这回是真腿软了,却还是被身后丫鬟扶住了肩膀:“是母亲教训的是,女儿管教不严。” 国公夫人懒得与她多说,也不喝茶做样,直接道:“今天开宴为的什么,旁的不懂,你这当姐姐的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最好说清楚了,不然今天可没哪个再顾得上你。” 那一口一个二嫂直让三太太额头青筋直跳,她怒道:“我自问行事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却没想被二哥二嫂如此看待。老爷也说了,老夫人和二嫂是亲姑侄,这般血肉亲情哪里是我一个外人挑拨了的?二房回来这些日子,二嫂有的是时候去给老夫人请安冰释前嫌,我何苦做那恶人。” 王敬见她还在兀自嘴硬,直言道:“若不是你横在中间,娘早就原谅二嫂了,哪有这许多事!” 咣当! 三太太跳下床,不防踢掉了床上的汤婆子,在寂静的夜里砸在脚踏上十分响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爷是认定我从中挑拨,惹是生非了。这可是七出之罪,您要容不得我,倒不如明日去宁国侯府时也把休书带上,省得您多跑几趟!”她胡乱踩了软鞋,推门而出,正屋没有烧暖炉,一股子冷气扑面而来,激得三太太打了个寒战。 众丫鬟跪倒一片,还是元嬷嬷慌忙拿了棉披风给三太太裹上,要扶着她往西厢走。 “梁氏,别以为你拿休书就可以威胁我!明日我就说与岳父,便是宁国侯府也容不下你这般犯口舌的女儿!”王敬也气急,鞋也不穿地奔过来怒气冲冲道。 三太太转身还要吵,手腕被元嬷嬷紧紧攥住,她胸脯起伏晓得元嬷嬷是要她再忍下去,她却无论如何也不想了。先时为了静姐儿和淳哥儿她一忍再忍,可看现在,王敬已然亲疏不分,是非不明,再忍着难保他还会做出什么。 想罢她高声道:“来人,去知会老夫人。老爷要定我罪,我是不认的,不如拿去老夫rén iàn前好好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谁在挑拨!” 又是一声巨响,却是王敬走出来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墩:“就你这蛮横的态度,我要休你也是你咎由自取。” 恰在此时,西厢的门开了,伺候淳哥儿的大丫鬟哆嗦着出来:“太太,哥儿醒了” 夏樱悄悄过来看见三房满院子灯火通明很是吓了一跳,她摸进张嬷嬷的房间,灵芝还在,嬷嬷却不见人影:“这是怎的了,这么晚老爷太太还没有休息?” 灵芝撅了嘴,若不是张嬷嬷让自己来等夏樱,她也跟着嬷嬷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呢,刚刚嬷嬷也被叫了去。” 夏樱从腰间解了个荷包给她:“嘴上都能挂油壶了,可是怪我要来,害得你没热闹可看?”她声音温柔,倒让灵芝不好意思起来:“喏,这是上次你提到的桂花糖,现在桂花都下市了,也就姑娘那里还有些,我给你带上了,算陪个不是?” 灵芝羞红了脸,端端正正起来接了荷包:“是我想岔了,谢谢夏樱姐姐。” 两人正说着,张嬷嬷冷着脸猛地掀帘子进来,看见两个丫头,半天才和缓了脸色:“你来啦。”也只得这么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1.第二百零一章 此为防盗章 金铃恨得牙痒痒, 当初在二房陆井家的还是得宠的大丫鬟,她不过二等是在人家手下使唤的,只是金铃自负几分姿色又有些头脑便把陆井家的排挤了出去,八年来她成了大丫鬟还伺候了二爷,本以为是二房头一枝了, 哪知道 当个没名没分的通房哪里比当管事奶奶自在! 纵然心火熊熊,金铃还是没忘记èr nǎi奶嘱咐自己的话。这般安抚着自己, 金铃好似没看出陆井家的怠慢态度,笑着道:“还没恭喜姐姐,觅得如意郎君呢,得空了我做东, 咱们姐妹几个可要好好喝一杯。”她的嘴角在陆井家的讥诮的眼神下怎么也提不上来, 终于不再说寒暄的话, 道:“一会儿要开席了罢?姐姐这儿可有什么要忙的, 别的不说,汤汤水水我也弄得,但凭姐姐使唤。” 陆井家的垂下眼帘,原来是探情形的。厨房是第一个得到开宴消息的,汤水是最后上的,只消看汤水做到什么程度, 大体何时开席也就有底了。 一别经年, èr nǎi奶的手段还是这么不上台面。真当国公夫人与她一样小肚鸡肠, 她大大方方去问, 洗尘宴的开席时辰夫人还能瞒着不成? “不过几道汤, 早早就上了火,两个小丫头看着出不了岔子。”陆井家的平淡道:“姑娘贵人事忙,我就不耽搁了。”言罢也不理会金铃,径自回去。 “呸!”金铃在她身后狠狠唾了口:“什么德性!”她还不信了,以刘瑾当初的名声,那陆井还真要她这个破鞋。瞧着罢,陆井多厉害的一个管事,现在不还是让她在灶房烟熏火燎,哪有请她回去当奶奶的样儿?èr nǎi奶也给自己打了包票,等二爷留在京城,就让她当姨娘,爷们儿的姨娘怎么不比家仆的媳妇强得多。 厨房里头陆井家的看着金铃气哼哼走掉的背影,心里也是一叹,èr nǎi奶这回算是一步错步步错了,之前大家还能有个面子情,八年前二房匆匆离京,谁都知道是惹恼了国公夫人的过,偏他们还不作个做小伏低的样子,反而一副受尽委屈的面孔出门,可不给夫人头上的怒火又添了几把柴?这番回来,跟夫人重修旧好方是正理,然而看金铃的作派,全不是那个样子 “水丫,”想着,陆井家的招呼一个烧火丫头:“去找五奶奶身边的桂花说句嘴。”她顿了顿:“要她问问五奶奶身边的张嬷嬷,鲥鱼搭姜丝还是姜片,再就说说二房的金铃姑娘过来看过,不知道二房甚么忌口的让张嬷嬷给个提点。” 张嬷嬷是陆井家的干娘,这还是当初把她从二房打发出去之后认的,虽然这个嬷嬷不如元嬷嬷在五奶奶跟前说得上话,但到底也是五房里面做事的,平日里互相帮衬一二也是应当的。 水丫脆声应下,布鞋还没跨出就跟一个丫头撞到了一起:“啊!小朵姐!” 来人正是夏樱的èi èi,陆朵,今年七岁,刚刚被选进三xiǎ一 jiě身边伺候,看样子以后也是要接姐姐的班。只是这丫头在家也是xiǎ一 jiě样子养大的,行事难免有些不周,夏樱几次提点都没能让她在三xiǎ一 jiě那里记上号。 “水丫,你再这么鲁就不要当差了。”陆朵揉着肩头道,全没有在三xiǎ一 jiě院子里的鹌鹑样,她脸盘白净,却也是一般身高,除了身上衣服料子比同等丫头贵一些,平日里显不出她什么。 水丫赶紧赔罪,这些家生子里的“大户人家”,似水丫这种外头采买来的可得罪不起。 陆朵哼哼两声,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只那一双吊眼瞧着。 这边陆井家的早看了过来,哪不晓得她这同族丫头是在要孝敬,往日里陆家仗势欺人也不是第一回,她权当不知,只是今儿个水丫身上有她刚派的活计,若是晚了难免会出岔子。因此,陆井家的出声道:“小朵,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她径自过去:“今天摆宴,正好有刚卤入味的猪蹄,快来尝尝。” “堂嫂你在呢啊。”陆朵眼一扫过去,看见堆了满满一盆的猪蹄,眼儿都直了:“哎唷妈诶,堂嫂,今儿个猪大仙是遭啥罪了。”因着太太c奶奶们口味清淡,平日伙食大鱼大肉的很少操办,也就往前院爷们儿那边送几回,小朵来的时间短,又关在三xiǎ一 jiě院子,却是没见过这般场景。 陆井家的只做没见到她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热情地让一个仆妇挑肉质肥嫩的与她。陆朵将要伸手,立马缩了回来:“不行不行,我今个来是有事儿的。”她遗憾地拿手在衣袖上擦了擦,道:“姐姐要我过来找厨房管事的说一声,三xiǎ一 jiě一会儿过来看看准备的如何了。” 此话一出,厨房骤静。 原本看着水丫顺利出门,心情还不错的陆井家的差点拿那盆子卤汁泼陆朵身上,她的微笑僵住了,缓缓道:“三xiǎ一 jiě要来?” “嗯。”陆朵恋恋不舍地看着猪蹄,心不在焉道:“说是换个衣裳,如今怕是出门了的。” “还愣着干什么,干活儿!”陆井家的神色一厉,对那给小朵挑猪蹄的仆妇呵斥道,转而拧着笑脸送客:“小朵妹子,我这儿还有些事,你自便。”快步走开,晾着小朵在一旁眨巴眼儿缓不过神儿来。 直到这丫头傻乎乎地走开,就有两个洗鱼的仆妇在厨房后院的角落里凑成堆嘀咕:“陆家怎的出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 另一个透过h一u én瞄着不远处的陆井家的,瞧她不像能听见的样子,才压低声音道:“外枝儿,跟陆大总管拐着弯挂亲呢,她姐姐不是伺候三xiǎ一 jiě么?到底岁数大了,怕是陪不了xiǎ一 jiě出门子。这个小的比三xiǎ一 jiě小四岁,跟着三xiǎ一 jiě出阁,没几年就花儿一样的年纪了” “咳。”陆井家的好似被油烟呛到,那两人挤挤眼,不再作声。 事出匆忙,还没等陆井家的指挥人把东西归置完毕,王希音就到了厨房。她年岁还小,厨房也不过是跟着五奶奶进过两回,自己来看倒是初次。陆井家的将她请到外间上座,虽说是来看厨房筹备的,但也没有让xiǎ一 jiě在油锅前真走一遭的道理,顶多是回几句话,上两盘样菜尝个味儿。 瞧着一切顺利,王希音有离开的意思,陆井家的弓着身子道:“三xiǎ一 jiě,刚才二房的金铃姑娘过来了。说是怕咱们累着,想搭把手”她偷瞄了王希音脸色,见她听进去了,接着道:“二爷和èr nǎi奶远道归来,叫金铃姑娘搭手多少有些不像,只是七八年了,奴婢当初纵使在二房当过差,如今也不确定爷和奶奶的口味。” 王希音听着,小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不禁打量这个回话的管事娘子,二十出头的年纪,杏眼瓜子脸,很是眉清目秀:“我记得你是陆家的媳妇?” 陆井家的忙道:“都是伺候太太c奶奶和xiǎ一 jiě的,奴婢夫家姓陆,六年前还是太太给奴婢许的人家。” 王希音点了头,她对这个有印象,八年前二房离开的时候她才三岁,很多事记不太清,这个被二房留下的丫鬟还是因为之后被祖母许到了陆家,办了场风风光光的婚事才有印象的。那时候家里气氛不太好,这场婚事,国公夫人也是想给五爷凑点喜气这般想着,王希音勉力做到母亲那风淡云清的模样,道:“陆小管事好福气。”让夏樱赏了个红包:“一会儿我教人把甚么要注意的传来,今天嬷嬷多操劳些罢。” 眼瞧着三xiǎ一 jiě离开,陆井家的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三xiǎ一 jiě别的看不出什么,但至少明白事情轻重,就比那些糊涂的主子强得多。 这边王希音急匆匆地回五房,发现五爷和淳哥儿已经走了,就拉着还在整理箱笼的五奶奶把陆井家的提点说了一遍,还没邀功却发现五奶奶一脸获悉的微笑。 她撅了嘴:“原来娘早就知道了。” 五奶奶理了理女儿微乱的鬓角,笑着道:“也是刚才张嬷嬷过来说了一句,想必正是这陆井家的递的话。” “什么嘛,既然她已经递了话,做什么还要跟我说。”王希音不免扫兴道,语音未落就被五奶奶狠狠点了下额头:“娘” “傻话,你去看厨房,她不把这话说与你还要说给哪个?恐怕她前脚刚把话递过来,你后脚就去了,算算时间,你是不是又忘了先让人过去厨房知会一声?”二房的小伎俩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那陆井家的也不是一味递话的愣子,瞧着是想往他们五房钻营,如此精明的人物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闹笑话,可见是女儿做事不妥。 王希音连呼冤枉:“哪有,我让小丫头传话了的,娘,您怎么什么也不问就怪我!”说着她就叫了夏樱:“你跟娘说,我是不是让人跟厨房打招呼了?” 夏樱笑道:“五奶奶这回可错怪xiǎ一 jiě了,奶奶让xiǎ一 jiě去厨房,xiǎ一 jiě等不得换衣裳就让小朵给厨房传话的。”她回头想把èi èi叫来在奶奶和xiǎ一 jiě面前露脸,却发现身边竟见不到èi èi的身影,只有夏椿眼观鼻鼻观心地在一旁戳着。 这点小官司,五奶奶还不放在心上,见女儿得了佐证翘起尾巴,忍不住宠溺道:“好好,娘错怪咱们静姐儿了。”又对张嬷嬷说:“跟厨房说一声,添个静姐儿爱吃的菜,算做赔礼,以后姐儿过去有什么事跟姐儿说和跟我说是一样的。” 梁锦看着王希音,勾勾唇,对另两个姑娘道:“你们念着人来了,都去烦她罢。” 那两个姑娘羞红了脸,一个活泼些的跳起来邀王希音坐在她旁边:“静姐儿,可不要听你表姐乱说。” “我不听,”王希音嬉笑道:“我就知道郑姐姐一点儿也不念着我。” “哎呀!”郑姓xiǎ一 jiě说错了话,对笑倒的王希音和梁锦愤恨道:“怪道是两姐妹,嘴巴一样坏。” 王希音连忙哄她:“郑姐姐莫恼,你不念着我,我念着姐姐呀。这不立刻就过来见姐姐了。” 郑宝琳是永年伯嫡孙女,豆蔻年华,不过她到底性子泼辣些,红了双颊也咬着牙道:“罢了罢了,静姐儿当初对我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得多乖,八成就是跟了锦姐儿才学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2.第二百零二章 此为防盗章  王希音正院一行十分顺利, 不仅叫上雪芽带了淳哥儿,还另有两个婆子提着给二房孩子的见面礼在后面跟着。 可见刘氏气归气,到正事上也不会含糊。兄弟阋墙的是持家大忌, 即便是到了内里撕破脸的地步, 明面上也要让大家看到父慈子孝, 兄友弟恭的影子。 “三xiǎ一 jiěc四少爷快请!”二房的大丫鬟得了回话,殷勤地引路:“我们奶奶正念着您呢, 可巧您就来了。”她不待守在门边的小丫鬟打帘,亲手扶过门帘:“大xiǎ一 jiě和二xiǎ一 jiě这些年也想您想得紧。” 一个丫鬟,话倒是比谁都多。王希音微笑抬眼,漠视了丫鬟光洁的面颊和眉梢间的谄媚:“多谢姐姐引路。”一抬下颔,让夏樱塞了个小红包堵嘴。 丫鬟面色微僵, 口道:“奴婢应当做的。”快步下去茶水间了。 “静姐儿, 真是想死伯娘了!”到了小院的正屋, 王希音还没站稳就被抱了个满怀, 顿时香粉气扑鼻而来:“这是淳哥儿吧,转眼儿都这么大了, 好孩子,瞧这小脸跟你爹爹真像。”èr nǎi奶拉着淳哥儿上下打量:“可是不认得伯娘?当年你二伯离京的时候, 你还没出生呢!” 王希音见淳哥儿说不上话, 连忙拉了拉他衣袖:“二伯母,希音给您请安了!”听到姐姐说话, 淳哥儿也跟着行礼。 “都是好孩子, 咱们一家人不行这一套。”èr nǎi奶拉了姐弟二人道。 “是, 希音知道伯父和伯娘最疼我们了。”王希音笑嘻嘻地道,又指了雪芽:“方才在正堂,祖母说只顾着让您和二伯父回来休息,却忘了问您这边可还有甚么缺的,特指使了雪芽姐姐给您看看。” “元娘c二娘还站着做甚么,快过来。”èr nǎi奶招呼一直立在一旁的两姐妹:“瞧瞧你们三妹,当年点大的小人儿现在都能帮你祖母理事了,你们这当姐姐的可不如她。” “大姐姐c二姐姐好。”王希音甜甜地行礼:“伯娘快别夸我了,也就是在府里面跑跑腿,哪算得上理事。倒是姐姐们这些年在外面一定见识了不少事,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好姐姐们可要跟希音多说说呢。” 二八华年的王元娘听了就掩嘴直笑,她声音有些尖,一腔官话板得过正:“多年未见,三èi èi嘴儿真是甜得很,怕是祖母没少赏你糖吃。”她目光一斜,看见淳哥儿:“四弟恐怕认不得我罢?” 淳哥儿方才也跟着王希音叫过大姐姐,尤其是元娘和二娘差了三岁,不说姿态身形,个头都差了不少,他自然知道这是二房长女:“祖母和阿娘也跟我说过大姐姐的,淳哥儿自然认得。嗯据说大姐姐字写得很好?” “那我呢?”还不等王元娘一脸得意地回话,她身侧的二娘忍不住道:“祖母和五婶有跟你提过我吗?” “都说过的,阿娘说二姐姐的绣工特别好,常让我阿姐向你学习呢。”淳哥儿憨笑着抓抓鬓角,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话没说完耳朵根就红透了。 王二娘嘻嘻笑起来,她跟王希音只差两岁,幼时常在一起玩耍,也算熟悉:“你也学女红勒?”话尾带了点地方味儿。 王元娘连忙咳嗽一声,二娘立刻涨红了脸把嘴闭上。 “学了些日子,还有好些不会呢,总说二姐姐绣花最好看,可要好好教我。”知道淳哥儿能背出她教的话已经不容易,再让他说谎恐怕会露馅,王希音暗自庆幸王二娘把话题抛给了她,对两姐妹的眉眼官司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姐妹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呢,都别站着了,坐下说。”èr nǎi奶笑吟吟道。 王希音看了一圈,诧异地问:“二伯娘,怎么不见二伯父和大哥三哥?” 有丫鬟过来奉茶,人影遮挡倒是没看清èr nǎi奶神色,只听她说:“这一回来,你三哥就缠着你二伯父要再看看京城跟他走时有什么变化,瞧,刚放好箱笼就出去了,约摸着再有一会儿也回来了。”她举了茶盏:“这是凤冈的茶,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王希音也不过是在二房略坐了坐,见二伯母端了茶,想着这会儿是见不到二伯父和两位堂哥了。念着马上到下朝时辰,她就告辞带着淳哥儿出来,同行的除了拿二房回礼的婆子还有个二房大丫鬟,叫金铃的,带了一盒子贵州茶饼给五房送去。 “回来了?”王希音回五房院落时,五爷也在,他跟五奶奶一站一坐,不像刚才在谈话似的,瞧见王希音进来,五奶奶从手中活计上抬了头问道。 “父亲c母亲。”王希音问了礼把二房的回礼说了,就跟着淳哥儿在旁站着,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对五爷这个父亲,她也不是不敬爱,只是八年间五爷就在书房起居,又极少过问家里的事,两边都有些生疏。 王敬也意识到了,他假意咳嗽一声,道:“静姐儿去见你二伯母没说什么失礼的话罢?”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此言一出,不说王希音,便是五奶奶也皱了眉头。 “我听说贵州风土跟京城迥异,想着向大姐姐和二姐姐请教,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嫌我事多。”王希音斟酌着有些小忐忑地说。 由于是幼子,家里宠爱得紧,王敬少时也常与人问山寻川,倒没有那一肚子的迂腐,听了这话满是赞同地点头:“云贵风俗与北方差异较大,尤其是那边苗人群居,很是有些稀奇的物事。”说着,他脸上也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你有时间要多向你大姐姐c二姐姐请教,一家人合该亲近些,知道了吗?” “是,父亲。”王希音盯着裙裾道。 得了回应,王敬便不再说她,而是叫了淳哥儿到跟前问他课程。到底是苦读出身,淳哥儿的底子只消两三个问题就让王敬探了出来。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儿子学问还算扎实,只是这股子板正的劲头却不知随了谁,王敬自己曾是个招猫逗狗的主儿,哪里想过亲生儿子会是个小学究。 这边父子两个说学问,五奶奶也放下针线将王希音拉去东厢房说话。 “二伯父带着大哥三哥出去了,不曾见到。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王希音把之前的情形复述一遍,问道。 五奶奶也没想到洗尘宴还没吃,王二爷就敢带着儿子出门,看样子这趟回来王二爷心里恐怕还有别的想头,且还跟国公夫人的心思相左。 她无意搀和婆母与庶子间的事情,尤其五爷不是长子,她也不是宗妇,把小家守住就比甚么也稳妥。只是想到刚才五爷提到二房的话,看样子他还极看重与二爷的兄弟情谊的。 “你二伯父事忙,一时见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见了你二伯母,想必你二伯父回来也会知道你的孝心。”五奶奶安慰女儿:“一会儿你祖父回来就要开宴了,你父亲刚到家还有些箱笼要我盯着收拾,静儿替娘去趟大厨房罢,看看灶房婆子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希音点点头,出门时看见正院淳哥儿鹌鹑似的站在父亲面前,而王敬却是一脸不耐地与他说着话。她目光停顿一下就错开了。父亲和淳哥儿性子截然不同倒不是没原因的,虽然淳哥儿也是幼子,但他是在国公府气氛低沉的环境下出生长大的,又跟在对子孙严格要求的平阳公身后教养,耳濡目染下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少年人的活泼。 对此,王希音也很发愁。可她只是姐姐,自己还出不得二门,又如何能带弟弟去散心,也就二哥偶尔来请安时会带他们姐弟在京城玩一圈。要是父亲看出淳哥儿不对,能多带他出去走走也好,毕竟这些年他对淳哥儿也确实少了几分教导。 “刘家姐姐!”厨房那边,刚从五房院子出来的大丫鬟金铃不知怎么绕了去,正在门口招呼谁。那声响并不大,却惹得厨房里大大小小的丫头都瞄了一眼。 正在灶台检查几盘凉菜的媳妇子闻言抬了头,见了来人先没应,而是沉声对小丫头们训了一句:“好好干活,别四处张望。”方袖手出来:“金铃姑娘,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金铃讪笑着就塞了个秀囊过去:“好姐姐,几年不见还是这般年轻,到底还是府里的水土养人。” 管灶台的媳妇娘家姓刘,当年曾在二房服侍过,就在二房离京的前些日子不知得罪了哪个,被遣到了二门边上。一别八年,金铃也没想到她竟然成了灶台的管事。 “这都多少年了,还叫我甚么姐姐,”媳妇子倒是张开手握住了那个精致的秀囊,大剌剌地拎在眼前看,嘴里还说着:“我男人在前院做事,你跟着他们叫我陆井家的罢。”看到金铃僵住的嘴角,陆井家的嘲讽地将秀囊丢回去:“在灶台沾的满手油,姑娘有什么事先说了吧,免得一会儿落满身油烟味儿。” 陆家算是平阳公府里比较大的一房家生子,主子身边的人大多出身陆家,而那叫陆井的更是这陆家的嫡支长子,国公府下人都传他是预定了的第二任大管家。 杨芝珍正在好奇地打量绣楼的布置,闻言道:“五谷入腹不过图个饱意,我没什么着意要求的,表姐可以尽着自己的口味来。” 是客套话,但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怪异非常。 王希音勉强笑笑:“我却是用过午饭了。”又对身边的丫鬟:“给表姑娘装几碟糕点c蜜饯罢。” 杨芝珍无所谓地踱步到窗前:“我母亲以前就住在这座小楼里么?” “是,大姑姑出阁前都是在这里的,这小楼上下三层,共十个房间,三楼如今是我的卧房,东西还有两个暖阁,表妹看看哪间喜欢,且在这儿休息一下。”王希音秉着地主之谊说道。 “那二楼呢?”杨芝珍问。 “二楼我顺着大姑姑当年的布置,还是作书房用。”平阳公府两代都只有一个嫡女,自然可以独享绣楼。虽然王希音不是出身承爵的长房,但嫡女该有的配置她都是有的。 杨芝珍眨眨眼:“表姐一直沿用我母亲的布置?那我就住二楼好了,这样也能多感受一下母亲当年的情形。” 王希音微微皱眉:“二楼房间倒是有,只是两间暖阁一个住了我一个腿脚不便的嬷嬷,另一间留作丫鬟歇脚的地方了,表妹去住还不如三楼清静。” “这有什么,”杨芝珍不以为意:“姐姐身边竟然还有腿脚不便的下人,将她挪出去就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3.第二百零三章 此为防盗章 王斐双颊一热, 见女儿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不曾听见, 忙道:“我哪就指名道姓了,只是让娘给珍娘瞧一瞧罢了。” 刘氏看了她一眼,就着她搀扶的手拍了拍:“叫我想一想。”外孙女嫁回自己身边, 自然是好姻缘, 只是王德普的婚事有安乐长公主把持着, 她顶多递个话,只不过今天看长公主对女儿省亲格外重视,也许有戏? 另边厢, 王希音跟着母亲出来,三太太对她道:“你大姑姑今日回来要住一宿, 若是跟老夫人住也还好,若她想去绣楼感怀一下, 你须得先去拾掇一番。” 王希音忍不住问:“娘,杨家表妹要是住下来是跟我一起么?” 三太太奇道:“自然与你大姑姑了, 你想与她一起玩?” 王希音连忙摇头, 知道自己说差了话, 顺势要溜:“二娘说自个儿头疼,今日大姑姑回来都不曾见,我去看看她。” 三太太自然毫无所觉, 她身上一沓子事, 沿路已经有等不及的嬷嬷给她报事情了:“去罢, 也把你大姑姑给她的见面礼带上。”大姑太太给两个小姑娘一人一串玉石珠子, 色泽圆润, 质地勉强算得上乘,只是三太太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见面礼带着一股子敷衍的意味。 见着女儿逃也似地离开,三太太摇摇头,与元嬷嬷道:“大厨房那边准备如何了,今日姑太太回来,少不得晚上要聚一下。” 元嬷嬷立时道:“早就备上了的,虽然姑太太走后,厨房换了一批人,但姑太太的口味可都一直留着。” 这多余的一句话叫三太太多看了一眼她这个忠仆,调侃道:“看来这个年嬷嬷的门槛磨低了不少。”她想挑人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想必已经有人求了上来。 元嬷嬷老脸一红,不敢接话。 三太太笑笑:“这有什么,我还盼着有能力的人过来看顾淳哥儿c静姐儿,有嬷嬷给掌眼我也放心。” “太太折煞老奴了。”元嬷嬷弓着身扶着三太太往管事院子走去。 却说王希音从母亲那边跑开就去了旁边的厢房,如今正院西厢房第一间住着王二娘,她从昨天起就喊头疼,刘氏叫了郎中来看只说是着了凉需要静养,开了两副温补的药,刘氏也就随她去了。此时西厢门前没有站着人,王希音让秋槿敲开门,二娘的大丫鬟绿萝连忙迎出来。 “我们姑娘正想着三姑娘呢,可巧您就来了。”绿萝道,因着大姑太太今日省亲,家里没人顾着这边,二娘也有几分娇蛮,竟跟老夫人置起了气,哪个也不让在外面守着。他们二房的人在国公府本就有些尴尬,二娘还如此做事,当丫鬟的也无可奈何。 王希音也不理她,径直过去看:“二姐姐好些了么?” 此时二娘正歪在炕上吃桔子,见王希音过来,装也不装一下:“快来尝尝,比前些日子的甜。” 绿萝一脸的尴尬,小心翼翼地看着王希音似乎生怕她转脚就将二娘装病的事捅给老夫人。 王希音才不管一个丫头的小心思,将手炉递给秋槿,从袖袋掏出一串玉石珠串道:“大姑姑还说起姐姐呢,知道你身子不适托我把见面礼给你。” 王二娘瞭了眼那珠串,懒洋洋道:“放一边罢。” 倒是绿萝连忙上前:“多好的东西,我们姑娘定喜欢得紧,奴婢给您收好。” 王希音寻了个炕边的小凳子坐下:“瞧着二姐姐已是开了胃,晚宴该是会出席的罢。” 王二娘皱了眉:“大姑姑还要留下吃晚饭?”其实王二娘并没怎么见过这个大姑姑,实在是她亲娘小刘氏当年在府里被这个大姑姐整治得很惨,时常说起来也咬牙切齿,王二娘只觉得那是个凶神恶煞并不想见。况且小刘氏也曾经得意洋洋说王斐嫁的杨家规矩大,每天都要对公婆三跪九叩,小心伺候,连多出屋一步都要挨打。 因此王二娘只觉得躲过一个上午就没什么事了。 “当然了。”王希音道:“大姑姑从洛阳来,怎么也要歇一晚的。” 王二娘实在是烦了,刚要出口拒绝,绿萝紧着道:“姑娘,请用茶。”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王二娘瞪她一眼,方才没好气地说:“知道了,要是不再头疼我就去。”她这装病不仅是讨厌大姑太太,也有着对老夫人的不满。自打二房走了,老夫人日日叫王二娘去佛堂给她读经或者抄经,让她口干舌燥不说,手腕还疼,美其名曰修身养性,在王二娘看来就是磋磨人。 怪道母亲临走时泪眼朦胧地说她要苦几年,每每想到王希音能跟着三太太出门访友,而她却被拘在屋子里,王二娘就老大不满意。 王希音听着就道:“姐姐也不必勉强,不过今日大姑姑还带了杨家表妹来,你还没见过罢,” 这却是二娘不曾听说的,虽然她住在正院,但因着跟老夫人赌气,丫鬟仆妇一律不许去前边献殷勤,有什么声响她都不知道。闻言方有了兴趣:“杨家表妹?长得如何,穿着什么衣裳?” 王希音一一说了,杨芝珍的衣裳颜色有些清冷,样式也不是新款,王二娘听着就飞扬了眉眼:“知道了,晚上我会去的,你也跟三婶娘说一声,我想吃醋鱼了!” “好,那姐姐先歇着,晚些时候我再来。”屋里哪个看不出王二娘起了想在杨芝珍面前显摆的心思,左右她肯去就算是全了礼,三太太也不至于分心思去想晚饭要不要给二娘独留一份。王希音顺着答应下来,就告辞了。临出门都能听到二迭声叫丫鬟理衣箱的声音。 “三姑娘,”王希音正要回绣楼重新梳洗换衣裳的时候,雪菊快步过来:“老夫人请您进去呢。” 正屋里,刘氏和大姑太太c杨芝珍已经神情平静,都坐回原位了,见王希音进来,也不等她再喊人,刘氏先招了手:“静姐儿来,你们表姐妹不曾见过,此次珍娘头回来京城,还要你陪她多熟悉熟悉。” 杨芝珍与大姑太太肖似的脸无神表情,搞得王希音笑起来也甚是尴尬:“是,表妹能来我也是极欢喜的” 刘氏得了这么一句已然欣慰得很,还要说什么,却是大姑太太开了口:“静姐儿过了年应是十三了罢,这个年纪的女儿家正是爱俏,却也得知道德性和学识才是女子之本。” 王希音一愣,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叫这个头回见面的大姑姑训斥,但碍于自己势弱,只得憋屈道:“姑母说的是,希音记下了。” 刘氏也听着不像,但多年没见女儿,她自然不会在小辈面前驳女儿的面子,听了王希音得体的回答,还满意地道:“哪里就十三了,静姐儿月份小,翻过年算十二。”她疼爱地拉着王希音的手:“小姑娘家打扮打扮也是好的。” 大姑太太面色严肃:“娘,您这般惯着孩子是在害她!我也打姑娘过来的,知道京城女儿好攀比服饰,性子浮躁,只是歪风不可长,我家老太爷最重德学兼备,就是我家珍娘打小也是读着经史长大的,教养久了才有这沉静的性子。我今日瞧着静姐儿早早就穿上了春衫,以现在天气难免早了些,这一点虽然珍娘是你èi èi,却做得比你要好。” 王希音一时不知是不是方才她跟二娘说的话被大姑姑听了进去还是怎的,只想着一会儿脱了身连忙给二娘报个信,不然到了晚宴大姑姑不一定还要再说什么。 见侄女被自己训得抬不起头,大姑太太也松了口:“话不好听,却是这么个理,静姐儿你以后明白了还得感谢我这做姑姑的。今日也罢,你毕竟年岁小,现下珍娘性情刚养成,我也是担心京城的风气带坏她。此番珍娘头回来她外祖家,还劳你这做姐姐的给她引下路,如今你是住在紫簪楼罢?那也是我做姑娘时住的地方,后来常常念给珍娘听,你可以带她过去。” 从头至尾一通安排都是大姑太太说了算的,王希音心里有些恼意,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带着表妹杨芝珍出得屋去,她稳定了两个吐息才笑着与表妹道:“杨表妹一路过来很是奔波,有什么要的尽管说与我。” 杨芝珍垂着眼睑答了一声,似乎并不想多言。 元嬷嬷盯着她看了许久,低头拍了拍手心的花生皮屑:“也不是随便哪个奴才跪上一跪就能去伺候三太太的,你起罢,大过年也不叫人过舒服了。” 陆井家的连忙称是,待到告辞出了元嬷嬷的房门,外头冷风一吹激得她后背凉入骨脊,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满身是汗。只是元嬷嬷到底圆滑,最后也没吐出一句踏实话,听那意思也模糊得很,不过她没有断然拒绝,陆井家的已经很满意了。 此时在屋里的元嬷嬷却又是另一番心思。张嬷嬷走后,她一家独大,三太太那边透了口风还想要人,是给三xiǎ一 jiěc四少爷还是给三太太自己添人,元嬷嬷也猜不出来。这时候陆井家的蹦出来,是她得了什么信儿还是碰巧呢? 在全府各有的各的思量时,转眼又到了二月龙抬头后的两天,平阳公府的大姑奶奶,如今该称姑太太的,嫁去洛阳杨家的女儿王斐带着女儿来省亲了。 京城的二月天还有些干冷,大姑太太这一路都有国公府的下人跟着回来,得到进城了的信儿,平日健朗的老夫人竟有些站不直坐不住,一径在正堂门前张望,好似脖子伸得长些,女儿就能回来得快些。 直到巳时城墙上的太阳吊得老高,大姑太太到二门的通报才传到后院。老夫人抹了泪,对座下儿子c儿媳又絮叨一遍:“你们大èi èi这一路赶得忒急了,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垫补一下。”末了又说:“驿站的伙食也入不了口,大厨房可备齐了蜜渍鸭舌,斐姐儿猫样的舌头,旁的不爱就好这一口。” 一向不爱在这种场合呆的安乐长公主压了压唇,并不接话,另一旁的王敬更是无趣地半眯眼状,还是大老爷道:“大妹已经在二门换轿,等到了您面前您好好问她。” 老夫人连忙点头:“说的是,俪娘怕是已经见到人了,也不知道这么些年有什么变化。” 此时,在二门候着的三太太和王希音已经迎上了来人。 车上下来一个披着玉色镶松枝纹边披风的妇人,她带着一副金丝点翠头面,内着湖青夹袄附月白十幅湘裙,一路过来不曾整顿,但衣着整洁如新,甫一抬头眉眼高低与老夫人刘氏像了六分,正是王家嫁去洛阳的大姑太太王斐,还不及三太太上前,车驾上又下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与大姑太太相似的玉色披风,水绿上襦浅蓝绣含苞桃枝花样下裙,戴着扎了十二层的宫花,她一副方正脸盘,细眉长眼,面容勉强算得清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4.第二百零四章 此为防盗章  杨芝珍正在好奇地打量绣楼的布置, 闻言道:“五谷入腹不过图个饱意,我没什么着意要求的,表姐可以尽着自己的口味来。” 是客套话,但从她嘴里说出来, 怎么就怪异非常。 王希音勉强笑笑:“我却是用过午饭了。”又对身边的丫鬟:“给表姑娘装几碟糕点c蜜饯罢。” 杨芝珍无所谓地踱步到窗前:“我母亲以前就住在这座小楼里么?” “是, 大姑姑出阁前都是在这里的, 这小楼上下三层,共十个房间, 三楼如今是我的卧房, 东西还有两个暖阁,表妹看看哪间喜欢,且在这儿休息一下。”王希音秉着地主之谊说道。 “那二楼呢?”杨芝珍问。 “二楼我顺着大姑姑当年的布置,还是作书房用。”平阳公府两代都只有一个嫡女, 自然可以独享绣楼。虽然王希音不是出身承爵的长房,但嫡女该有的配置她都是有的。 杨芝珍眨眨眼:“表姐一直沿用我母亲的布置?那我就住二楼好了, 这样也能多感受一下母亲当年的情形。” 王希音微微皱眉:“二楼房间倒是有, 只是两间暖阁一个住了我一个腿脚不便的嬷嬷, 另一间留作丫鬟歇脚的地方了, 表妹去住还不如三楼清静。” “这有什么,”杨芝珍不以为意:“姐姐身边竟然还有腿脚不便的下人, 将她挪出去就是了。” 此时端着碟子上来的正是陈嬷嬷, 她见王希音不喜的心情已经露到脸上, 笑着道:“表姑娘所言甚是, 只二楼房间叫奴婢占了些日子, 要彻底清理打扫才能迎表姑娘去住,奴婢这就叫丫头们给表姑娘收拾。” 杨芝珍看了眼陈嬷嬷,不满道:“表姐,你的婆子好不规矩,主子说话说插嘴就插嘴,也太肆意了些!” 王希音连强笑都笑不出来,冷着脸道:“陈嬷嬷是祖母给我的教养嬷嬷,要是规矩差了,表妹自去说与祖母罢。” 杨芝珍一噎。 初见面的表姐妹就这样存了隔阂。 陈嬷嬷觉得要王希音学会表面功夫真乃任重而道远,她将盘子放到八仙桌上,与王希音道:“都是姑娘体恤奴婢,叫奴婢忘了形。奴婢这就去腾屋子,姑娘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王希音今日也是撞了煞神,前头被当娘的教训了一顿德性学识,后头又被闺女说了句不规矩,她再是好性儿也忍不下这口气,因此语气还是的:“表妹既然不喜欢三楼,就自己挑个合眼的先过了午休罢。” 杨芝珍却也不示弱,她仰着头:“表姐待客之道,我是领教了,这绣楼早已不是我娘的地方,却是我打扰了主子家,我还是与娘一起好了。”说完就起身,告辞也不,叫了自己带来的丫鬟离开。 “我的姑娘啊,”陈嬷嬷几分头疼:“表姑娘不过随大姑太太住一宿,您就是忍也忍过去了,何苦得罪人?” 王希音不说话,却是夏椿上前:“嬷嬷您有所不知,方才奴婢跟着姑娘去老夫人那儿,大姑太太当头就将姑娘说了一顿,嫌弃姑娘爱俏,德性不够什么的,别说姑娘,这话奴婢都听不下去。” 陈嬷嬷不曾想礼仪传家的杨家主妇能这般说话,别说王希音没做错事,就是做错了她的教养也是国公府的事,哪里轮得到一个外嫁的姑太太说三道四? 她思索一番,叹了口气:“到底占着个长辈身份,又是多年不曾省亲的,您这亏该吃还是要吃的。”要是那庶出的二姑太太,王希音再给脸色,老夫人也不会说什么,但这大姑太太可是老夫人的独女,说不得在老夫人心里比王希音这个孙女还要亲近几分。 “嬷嬷不必说了,这也不是一宿两宿的事。气我能忍下,却不能白白让我母亲和祖母忍下。她说我教养不好,岂不是在指责母亲?又说您不规矩,这倒是连祖母也编排了。”王希音也了无睡意,起身叫了丫鬟:“给我铺床,随她去罢,便宜她在祖母面前说我什么,祖母要问到谁,都原封不动把话学过去,我倒要看看祖母是怎么评断的。” 陈嬷嬷看王希音挺着腰板上楼,摇了摇头,叫来夏椿几个低声嘱咐了几句,也跟着她上去服侍了。 却说杨芝珍气冲冲从花园赶回正院,正巧与三太太走了个头碰。 “珍娘怎的一个人在这儿?”三太太故作惊奇,作势要拉她被她板着脸躲开,三太太讪讪地笑:“这又是闹什么别扭,与三舅母说说,舅母替你做主。” 杨芝珍才不会找三太太说事,她道:“三太太想过断案的瘾还是找三表姐罢,芝珍人小式微,当不得太太评判。” 三太太哭笑不得:“乖乖,舅母不过理事回来,哪就惹咱们珍娘这么大的气。罢罢罢,不用我评判,咱们进屋去,外面风凉呢。” 屋里已经歇了脚的大姑太太和老夫人自然听到了声音,她们并没有歇在一处,老夫人在正房,大姑太太到东厢房落了脚。 听到女儿声音,大姑太太理好了头发,整理完衣裳才出得门去,舅甥两个已经进了正厅。 “老远就听到你们在院子吵闹,珍娘怎么不与静姐儿在一处?”刘氏倒没有再做梳洗,只披了件衣裳就坐在炕上,见小儿媳和外孙女进来,指了两把椅子。 杨芝珍看着没有母亲的身影顿觉委屈,小嘴紧抿着不说话。 三太太好似才知道杨芝珍是从静姐儿那出来一般,惊讶道:“静姐儿?难不成静姐儿欺负你了,我去叫她来!”她作势就要起身。 被刘氏瞪了一眼:“你这般急知道的是叫女儿,不知道的还是抓犯人呢。”她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王希音的,可转头又对雪芽道:“去看看静姐儿在干什么,表妹受了委屈,她当姐姐的竟不出现。” “叫是要叫。”此时梳洗完毕的大姑太太终于进得门来,正好拦住了雪芽的去路:“可是管好沿路的嘴巴,我可不想我们母女头天来她外祖家,就闹得满府闲言。” 三太太站起身道:“大姐放心,这府里敢有一句风言风语,我第一个不饶她。” 大姑太太乜斜了三太太一眼,打量她不知道,这是三太太一早得知女儿欺负表妹的消息就来半路lán jié的么?仗着她们熟悉府内事物,就想给她们母女立下马威,这都是她当姑娘时玩剩下的。 她也不答话,径自坐到女儿身边的椅子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说一遭,免得你姐姐来了,又对不上号。” 三太太内里气极,她是听了夏椿报信,随便寻了个由头来的,现在可体会到自己走后,女儿被单独叫来受这大姑姑气的感受了。但她忍气功夫可比女儿好得多,听了话做没听到一般,只等着杨芝珍说话。 这一点杨芝珍还有些可取之处,却是没有歪曲什么,只把在绣楼里与王希音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表姐说叫我挑屋子,我想着书房留着母亲的布置,能与母亲更亲近些,才选的,哪成想那里住着个仆妇不说,我只不过说了句将仆妇挪出去的话,不但惹表姐不快,那仆妇也上来多嘴。”她犹如再次受了屈辱一般,抖着声音道:“在家里从没有婆子这般不知进退,若是叫祖母瞧见,打死都是轻的。表姐竟然为此恼了我,这般行事,这般行事实与我难相为谋。” 杨家规矩大,三太太先前不知道,嫁进来后也有所耳闻。只看大姑太太出嫁十几年头回进娘家的门就能窥探一二。只是规矩再大的人家,也不曾听说为了婆子一两句话就打杀了的。她拿手帕捂了唇,将惊讶和不屑掩饰了去。 大姑太太却与女儿感同身受一般,严肃道:“这婆子确实不合规矩太过,方才我就说静姐儿年岁不小但不成事,不说弟妹管教不足,竟是连身边婆子也恁的没规矩。娘,您再放任下去,可是要毁我王家女儿的名声了!” 针尖大的事情,竟被女儿和外孙女说到了天上,刘氏本来就听着皱眉,此时更是有些不快:“陈嬷嬷是家里的老人,规矩最是懂的。不过一个屋子,叫她让也让了,还能有什么?” 大姑太太简直不敢置信:“娘,您这偏心也太过了。我杨家最重礼节,此等逾矩的事情要是被老太爷知道,可叫我回去如何做人?” 之前王斐指责王希音只好打扮,德性有失的时候,刘氏只觉得女儿被杨家调|教的板正了些,不太在意。可这回说的是陈嬷嬷,不说陈嬷嬷是曾经宫中服侍贵人的女官,便只说是她把陈嬷嬷给的王希音,女儿和外孙女也不该对陈嬷嬷妄言。 刘氏已然皱了眉头:“就为了一句话便不能回去做人,这也是杨家的规矩?不过姐妹两个绊了句嘴,叫你们说成了什么样子。”她不耐烦道:“珍娘不愿意同静姐儿住,就跟你一起住东厢房去,以后也有我看着,我的规矩斐姐儿总信得过罢?” 二太太一脸的假笑:“都是为了我家那个冤孽,我这做亲娘的不来又能如何?”她又指了赵氏:“你瞧,为了元娘的事,这做嫂嫂的连夫君都顾不上也跟着,真是委屈我们宜娘了。” 赵氏连忙道:“娘说这话我就不依了,都是一家人,我又是长嫂,哪有对èi èi们不管不顾的道理。”说罢还拿那双盈盈春目看向三太太:“您说是吧,三婶。” 三太太的眉心更疼了,倒是瞧不出这个赵氏恁的会灌汤。在正院时,二太太还咬死了不说一句元娘的事,如今都能带着她亲自来看怎么给薛府赔礼了。不过赵氏一个小辈,还不至于让三太太多顾忌,她并未回答赵氏的话,却是对二太太道:“嫂嫂刚才说对礼单还有些改动,不知道是怎么个想法?” 二太太讪讪笑,看了下儿媳妇。 赵氏乖巧地道:“儿媳去看看茶水可有煮好。”便行礼带着二房跟来的丫鬟退下了,临关门特特看了眼屋里其他的仆妇和丫鬟,到底没说话,默默出去。 “这弟妹,我有些话想私下与你说说。”二太太自然也注意到这些站如钟的下人,见眼风不好使,硬着头皮道。 “这里也没有外人,二嫂直说无妨。”三太太含笑道。这屋里的下人可不都是他们三房的,还有老夫人刘氏手下直管的管事婆子,岂是她一个代管的儿媳妇能指使动的。看着二太太憋着一脸血色,隐约要带气的样子,三太太心下一叹:“说句不当讲的,嫂子要是对给薛府的事有什么别的想头,还是要跟娘说,我这里不过奉命行事。”她倒不是对二房示弱,实在是为了这么件事得罪二房很不值当,虽然三太太从没有抱着跟二房亲密相处的想法。 二太太坐不住了,这个梁氏分明就是给她难看。任谁都知道老夫人跟二房,尤其是跟她有间隙,出了事还让她去找老夫人,这不明摆着看她的笑话么?她兀自气了半天,话都要说不利索了,抖着嗓子道:“三弟妹果真是做大事的人,嫂子的一点小忙都不放在眼里了。”她站起来,梗着脖子:“既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三弟妹理事了。”甩袖出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5.第二百零五章 此为防盗章 及至晚宴将要开席的时候, 王希音跟着五奶奶去给刘氏请安, 正院里还没什么人, 就刘氏独个坐在堂上,莫名有些凄凉。 “祖母”王希音轻轻叫了一声。 刘氏回神,笑道:“静姐儿,到祖母身边来。”她招呼着孙女过去, 搂了王希音在身边, 也不管什么请安礼节, 直接让五奶奶坐了:“他们在前院呢!就咱们娘几个, 等着开饭罢。”国公爷一回来,二房那父子三人也跟着回来了, 之前出去做什么一目了然, 这还不算, 刘氏两个亲生儿子也跟过去给国公爷请安,独把她这个老婆子留在后院,显得她是多么作恶的人。 怕是已经生过几顿气了, 此时刘氏心情倒也平静。拿她当恶人就当罢,为了儿子的前程, 她是不后悔的。 五奶奶见氛围不太好, 便将席面什么的琐事说出来给刘氏听, 明面上是让刘氏给她掌眼, 实际也就是转移下刘氏的注意。 果然, 刘氏对这些兴趣缺缺, 打断道:“你做事我放心, 这些你自己看着罢。”那大儿媳妇是个没能力的,拖累的她文武双全的大儿子成了打理公主府的管家,好在小儿子娶了个好媳妇,前院后院万事无需关心,不然小五哪有这中举的福分。 见五奶奶不再言语,刘氏思忖片刻,迟疑道:“安哥儿成亲后,我想把家里的齿序排一下。”她顿了顿,这似乎是刚有的想法,刘氏还没认真考虑好怎么实行,她又道:“家里现在还是按着之前的排行,其实你们这边该是小三房才对。”国公爷五个子女,长子王旻,次子王荣,三女王斐,四女王荚,幼子王敬,五房是排行是按着五爷叫的,可随着王斐c王荚出嫁,单叫一个五房也是有些不妥。 “到时候再把称呼提一提,安哥儿成亲就是大人,该叫爷了。”刘氏叹息着说。她一辈子争强好胜,却在孙子辈上有些不足。安乐长公主龙子凤孙,受不得折腾,二十多岁才有的王德普,之后却是说甚么也不肯生了。 再到王敬这房,梁氏是个好生养的,可惜入不了小五的眼。后来又有了苦读赶考的事,生子大计就耽搁下来,如今只是一子一女委实太少了些。 “娘的意思是”五奶奶试探着问,提称呼,岂不是还要承爵?虽说大爷这个世子已经当了几十年,可国公爷如今还很健朗,怎么就提到这事儿上了。 刘氏摇头:“前院的事跟咱们没关系,我只管着后院,安哥儿他们以后要一个接一个的成亲,称呼不能乱,至于别的,就是他们爷们儿的事情啦。”言语间颇有些意兴阑珊。 五奶奶默然。 她其实是理解刘氏的,若是她坐到刘氏的位子上,恐怕也不会有别的选择。只是事情过后,两个儿子都自发地与当初给自己下绊子的庶兄弟交好,有意无意冷落这当母亲的,未免让人有些心寒。偏刘氏又是个妇人,这种事说一次还好,两次三次,说得多了难免会让人觉得她想把儿子拴在后院又挑拨兄弟情谊,落得个不慈的名声。 “好了,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称呼都按着以前的规矩来,出不了甚么岔子。”刘氏拍了拍王希音的手:“听说你去厨房转了一圈,给祖母说说,都看见什么事儿了?” 王希音正寻思要提了称呼,自己该被叫什么,却听到祖母的问询,脑袋一打结别的还没想到,只记得被母亲冤枉的事,张嘴便说了出来。 刘氏听了一乐,先夸王希音做得对,也懂事了,又说这仆妇做事不周全,想了下,她问五奶奶:“这大厨房的管事,我记得是小陆家的媳妇,可是?” 五奶奶对宠孙女的国公夫人也是没奈何,生怕她迁怒的无辜的管事媳妇,却也只能道:“正是,当初还是娘您牵的线呢,平日见着是个妥当的。” “嗯。”刘氏应了一声,皱眉思忖半晌不知想什么,过会儿才叹息道:“那小媳妇做丫头的时候我也见过,怕是这回太谨慎了。”二房头出来的人,如今二房刚回来,一时乱了阵脚也是有的。刘氏也没多想,又搂着王希音细细地问她在厨房见了什么,想了什么。 这一问一答间,西洋钟的指针就走得快了些。 入秋天暗得就早多了,丝丝凉风透过窗纱吹进,丫鬟们将正堂门扇半掩以挡风寒。 “好了,差不多也到时辰了。”刘氏听到声响对丫鬟道:“该去院子,过来给我换衣裳罢。”她又对五奶奶道:“你带着静姐儿也拾掇拾掇,不过是家宴,穿戴齐整就好。” 五奶奶应是,将刘氏送进内室才折转出来。 等到现在,五爷到底是没过来跟刘氏一起走。五奶奶忍不住有几分说不出意味的嘲讽,她知道自己不再怨这个夫君了,对亲娘如此,对她这个外人媳妇又怎么会贴心贴肺。 晚宴设在国公府的花园中,已经过了中秋,不过恰逢当月下旬,月亮还算饱满,周边都有丫鬟掌灯,阁楼上也是灯火通明,整个花园不说亮若白昼,却也视物无碍又别有一番趣味。 安乐长公主抱了恙,没开席就让身边的女官跟刘氏请了假,大约也是知道自己并不受国公府待见,这类家宴安乐长公主总是过来一圈就走,椅面都不沾。好在王旻领着王德普留了下来,国公爷难得看着子孙齐聚,很是开怀。 “小五,你回乡有没有正式开祠堂祭祖?”平阳公王韬如今未及耳顺之年,须发隐有白霜,却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他得了儿子的回复,朗声笑道:“好小子,咱们王家难得有个正经仕途上的,你好好读,争取把进士也给我拿下啊,哈哈哈。” 王敬一听还要他读书,脸都发绿了,却也不敢扫父亲的好兴致,只得点头含糊着应,再拿眼扫大哥二哥求救。 王旻微微笑着与淳哥儿说什么,倒没关注那边,只听王荣道:“小五争光也还是父亲和母亲教导的好。” 他这边说着,刚被小刘氏搀扶着落座的刘氏眼神儿都没动一下,静等后续。 果然,小刘氏随着那边话音刚落,就跟着道:“姑母这些年真是太辛苦了,侄女人在外地,每次想到不能在姑母面前尽孝都羞愧得很。”话尾还抹了两下眼角,倒还真能叫人瞧见有泪光,十分逼真。 她这番做作一通,自是将宴席上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刘氏也知道这不是沉着脸就能解决的,瞧不见她那个最小的傻儿子又张望过来了吗?她敛了眼睑,淡道:“操劳子女算不得辛苦,你们身负皇命远去贵州,既是为国效忠,也是为我尽孝了。” 这话说得十分漂亮,不说王敬头一次见到母亲这般大气,便是国公爷也颔首赞同了她的话。 小刘氏卡了壳,她本意就是想在孝道上做文章,哪里想到被夫人一句话就怼了回来,焦急间就看那边二爷撩袍直直跪到花园充满野趣的石板砖上,铿的一声,直让刘氏额角抽疼:“多谢母亲教诲,儿必将倾力为国,鞠躬尽瘁。”言罢开始磕头,吓得小刘氏和她身后的四个孩子也跟着跪下。 二房六口人,加上伺候他们的婆子丫鬟,眼见着跪了一片。但凡眼能视物的都看出来二爷这是借机赔罪呢,而眼神再明亮点的也知道,二爷这是拼着把夫人彻底得罪也要夫人在明面上谅解他,至于为什么,恐怕马上就能知道了。 刘氏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大家都在等着,可她那本该顺势或者说被迫顺势接上的话就卡在喉咙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她眼神一利,往二爷身上扫去。恰在此时,一个年轻的男人出来说:“二哥,你磕这么狠作甚,我们都知道你在外面辛苦,干什么回来还折腾自己个儿?”王敬就手去扶二爷,嘴巴不停,道:“母亲平日里多疼你,真磕个三长两短母亲得多难受。”说着还不住往刘氏那边看。 刘氏真是一口老血往胃里咽。得了,当事人都不把那件事当作什么,她还想怎么样呢?心灰意冷地想着,刘氏品着嘴里的血腥味,道:“都起来吧,叫不知情的瞧见,还当我多不慈。”言罢咳嗽了两声,小刘氏因着下跪赶不上给夫人捶背,还是五奶奶梁氏递了帕子过去。 见婆婆缓了过来,梁氏不得不跟着丈夫的作派,把小刘氏搀扶起来:“二嫂不心疼自己个儿,也要想想身后的孩子们,入秋天凉,这石板砖寒气刺骨呢,快起来罢。”半个字儿也不肯提什么原谅不原谅,五爷仗着自己是幼子敢这么做,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多说一句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小刘氏喜极而泣,抹着泪道:“知道姑母疼我,刚才听姑母咳嗽,我这心里也是难受得很,当年还在府里的时候,还记得姑母入冬总有些日子难熬,到了贵州我家二爷托人问了个遍,寻到贵州好些药材,得用不得用的是这个意思,回头我就给您送去。” 事已至此,再梗着脖子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刘氏知道这些药材是之前二房请安要送上的,她无不可地“嗯”了一声,五奶奶连忙引了别的话题,这一茬终于还算是过去了。 守门的婆子看见王希音回来赶忙行礼,王希音略略点头,就径自进了小楼。 “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夏樱一早看见灯笼便在一楼小厅等着,笑着上前伺候王希音更衣:“茶水间温着茶,天寒给您暖暖身子。” “嗯。”王希音道:“这两个姐姐送我回来,也叫她们喝一杯,暖和了再回正院。” 那两个提灯丫鬟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今夜本该是夏椿值夜,然而夏椿还没回来,送走正院两个丫鬟的夏樱抿抿唇,不敢再在姑娘面前说夏椿什么话,而是默默地带着两个二等铺床,自己抱了薄被在脚踏。 “今天是夏椿值夜?”梳洗完,王希音穿着中衣过来,看见夏樱的动作歪着脑袋问。 “是,不过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跟她换了班。”夏樱道。 做事上,夏樱还是无可指摘的。毕竟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王希音轻易也不会给夏樱没脸,因此也就默认了她的行为。 但该敲打还是要敲打。 等到丫鬟们都离开房间,只留床头一盏鎏金团花镂空灯的时候,王希音依夏樱的荐言把书收了起来,道:“我今日回来,看见绣楼门口有个小丫头,依稀跟你有四五分像。” 夏樱一怔,抬眼直直撞进王希音溜黑有神的大眼睛里,不知怎的就让她有些畏意,垂眼小声道:“是,那是奴婢的èi èi,叫小朵的,今年刚选到姑娘身边伺候。” “既是在我身边的丫头,又是你的èi èi,便是有些照顾也是应当的。”她淡淡说,目光直视夏樱低垂的头:“不过今日我瞧她穿着薄衫在门口,怪可怜的,倒像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苛待下人。” 夏樱连忙跪下:“是奴婢考虑不周了,èi èi她现在院子做洒扫,规矩学得不好,惹姑娘不快,奴婢替èi èi向姑娘认错。”说着就把头磕在脚踏上,咚咚作响。 昏黄宁谧的房间里,那声音格外刺耳,王希音呼出一口气,道:“罢了,我也没说什么。明儿个叫张嬷嬷来一趟吧,你们这些丫头的规矩是该好好学学了。”原本王希音身边是有个乳娘嬷嬷的,正是翠生的亲娘,然而王希音回醒过来后就将乳娘和翠生都赶走了。她的绣楼少了个嬷嬷镇场,如今是有些不趁手,凡事还得要从母亲那边借人。 把丫鬟的事料理清楚,王希音就阖眼躺下了,她更关心今天元娘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正院那么大的阵仗,甚至连夏椿都给牵扯了进去。瞧那严防死守的样子,约莫又得是什么男女大防的事了。王希音转了个身,面朝墙,眉头微皱——每次出事都要被祖母和母亲隔离在外的感觉真的不好。 夏樱见王希音睡下,借着提水的由头去了楼下,将小朵叫来姐妹俩私语一阵,小朵匆匆出门,夏樱又默默地回去值班。 此时的国公府正院,国公爷不时发出咳嗽,他喜宴上饮酒有些上头,现在还有些气。刘氏闭着眼手上的檀木佛珠徐徐转着,嘴角下耷,看不出神情。 堂上一片寂静,只有二爷èr nǎi奶和王元娘跪在地板上,二爷脊背梗得直直的,èr nǎi奶弯身低泣,而王元娘却好似被人抽了魂,佝偻着瘫在一处。 五爷想让五奶奶说什么,五奶奶却好似看不到他的眼神暗示,一直低头,不时拿帕子擦擦鼻翼。 “你”到底国公爷身体不适,先开了口:“老二你教导出了大错,自己可知道了?” 二爷伏身叩首:“元娘此番铸成大错,是儿教导无方,儿万死莫辞。” 国公爷看了眼身边的老妻,知道这当口妻子还不说话,就是完全不想搀和这件事。他有几分头疼又有几分气闷,小刘氏怎么说也是刘氏亲侄女,如今出了大事,又牵扯后院难道还要他一个老爷们儿主事不成? “嗯”国公爷也是词穷皱着眉头捻了捻胡须,但其实他觉得出事最该教训的不是二儿子,而是儿媳妇,毕竟教养儿女该是妻子的责任,可这话就不是他说的了。 “爹,您也别训二哥了。关键还是要看薛大人啊他,他可是天子近臣!”五爷急急地说。 “那你要我怎么做!”国公爷正愁气没处发,一把嗓子吼出来:“现在绑了元娘去薛府?你不如把老子脸皮剥了扔地上踩!” 这会儿倒显出五爷耿直的脾气来,他脖子一挺,道:“不认罪,明儿个薛阁老不拘在圣上耳边说什么,咱们王家的家教可就完啦!” “混账!”国公爷一拍扶手就大声咳嗽起来,可那声混账,明显不是在喊五爷。 王元娘几乎是瘫软在地上了。 “好了。”父子两个的争吵终于让刘氏按捺不住出了声,说到底,二房如何她不愿意管,但更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牵扯到小儿子跟国公爷不和:“元娘出了这事,罚是要罚,只是楚西王府的那门亲做不成了。”她缓缓睁开眼,灼灼地盯着王元娘轻颤的娇躯,十六岁的女儿家正是娇嫩的年纪,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又怎么看得上贵州的偏远和贫瘠。 约莫在她眼中,随便京城一个官家都能踩蛰伏在贵州的王府一头。 这等见识果真与小刘氏一脉相传。 “母亲!”二爷一惊,直直看着嫡母,双手忍不住握拳放在膝头。 刘氏垂着眼睑看他:“难不成二爷觉得,元娘在嫡兄大喜之日与外男私相授受后,还能完完整整地进楚西王府么?”她的语调轻缓平柔好似在说一件极平淡的事而非一件丑闻。 二爷赶紧低头皱眉,死死咬着牙。 楚西王府的亲事是他百般算计千般苦求得来的,庶长子的继室虽说不好听但好歹是正妻,尤其还是得宠的庶长子,这样的亲事他实在舍不得放手。 “姑母,姑母您救救我们元娘啊!”一直低泣的小刘氏哇的一声哭出来,什么脸面也不要地趴在地上哀求:“我可怜的女儿” “这,楚西王府”说实话,国公爷对这门亲事也是有些不舍,毕竟现在圣心难测,安乐长公主也不是个牢靠的,能跟掌有兵权的王府攀上亲,他是极愿意的。 刘氏瞟了一眼丈夫:“怎么,国公爷是觉得,得罪一个薛平负算不得什么,还要再等罪楚西王才算么?” “我没” 不等国公爷再说,刘氏续道:“楚西王人在贵州轻易不得归京不假,可楚西王府的宅邸还在长安巷坐着,有的是老宅仆从打理,京城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打听不出来?尤其是跟楚西王府有亲的人家,他们怎么不放几双眼睛在?一旦被人查出来”刘氏阴沉着脸道:“您还以为那位王爷跟咱们这被拔了牙的公侯一般忍气吞声?您也太小瞧统领西南军,坐握一方主权的亲王了吧!” 平阳公听得冷汗涔涔,连忙讨饶:“夫人,夫人慎言。”他怎么就忘了作为神武将军的嫡长女,也是将军唯一的掌上明珠的刘氏,一向是对这些名镇一方的统帅人物推崇备至的。果然舒服日子过得久了,身子骨就会松散他默默看了眼还在哀嚎的小刘氏,这还是嫡孙女呢,失了祖上教养全然是一副软骨头了。 刘氏的刺不止是对着平阳公,她又看着堂下脊背绷直的庶子:“还是二爷觉得,但凭楚西王府这四个字就值得你搭上全平阳公府的人为你的前途铤而走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6.第二百零六章 此为防盗章  杨芝珍淡然一笑:“二姐姐眼光好, 表妹自愧弗如。”她极力让自己的眼睛不要去瞄王希音身上的淡青锦缎绣金线柳叶镶流苏的背子, 只是垂下眼又不期看见了她牙白绣金线连枝纹的十二幅湘裙明明之前已经被母亲说教过女子不可重色, 可这个表姐除了换了身清雅颜色的衣裳,料子还是极其名贵的。 洛阳杨家是书香门第,杨老太爷桃李满天下,大约重仕而轻商的缘故, 杨家并不富庶。当年杨大太太, 也就是王家大姑太太王斐十里红妆入洛阳, 一百二十抬嫁妆的排场让杨家妇人说嘴到了现在。可是经过多年的贴补, 王斐那三万两左右的嫁妆已经所剩无几。 入京之前,王斐总还记得京城女子对衣着的重视, 生怕女儿被轻看, 结果翻遍库房找不出一匹像样的料子做衣裳, 还是跑遍了洛阳城才寻了料子匆匆缝制的。这也是为何王斐见了王希音就要训斥一顿的缘故先灭灭贵女的气焰,好叫女儿不会被她们轻看了去。 只是再不被看轻,衣裳好次也是会被人一眼就瞧出来的, 原本母女两个想着杨芝珍与王希音同住,张嘴要一身衣裳理所应当, 却不想中间出了岔子, 到了王二娘那里还是搬出杨老太爷的事情, 才唬的王二娘殷勤相借。 可这一身到底还是比不过王希音的 杨家表妹的心思, 另两个女孩可猜不出来, 展示了自己的衣裳后, 王二娘更是与王希音喋喋不休地说起了她对时兴样式的见解, 王希音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也是微笑着听,突然她觉得外面有些安静,叫了秋槿去瞧,才知道老夫人被大姑太太和安乐长公主服侍着去了后屋,因着没见到三太太出去,应当也是一起的。 过了一刻钟,大姑太太和三太太笑着将长公主送了出来,三太太落后一步,大姑太太简直能从脸上拧出一股子蜜来,笑得慎人,与长公主走两步停两步地说话。直到长公主带着女官离去,大姑太太才收了笑,回了后屋,接着没一会儿,三太太就叫王希音回去了。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三个女孩,只除了杨芝珍不再关注旁人的服饰,偶尔还会低头时露出一抹微笑,二娘和王希音两姐妹大抵都觉得这是大人在商讨什么,与她们关系不大。 随三太太回院子的路上,王希音惯常与母亲讲着自己听到的事,她涉世不深见识短浅,而三太太却熟悉这些人情世故,因此每每给三太太说几句,王希音总能得到提点。 只是今日三太太的心思不在杂事上面,她打量了女儿娇嫩的面庞,王希音这阵子又长高了,已然有了大人般的模样,想着王斐现在都开始给十一岁的女儿说亲,三太太恍觉时光飞逝。 “娘,您在听么?”自己的问题得不到解答,王希音忍不住问。 三太太回过神,看着女儿撅起的嘴,笑道:“是娘的不对,刚发现咱们静姐儿已经是个大人样了。” 元嬷嬷跟着道:“可不是,姐儿新量的尺寸,比去年多放了一寸半呢。” 王希音有些纳闷母亲为何突然提到她的身量,歪着头看去,结果母亲并没有接她的茬,而是拾起了她刚才的话头:“你说二娘先前不与人亲近,却与珍娘投缘,孰不知这里头也不仅是二娘主动。” 三太太想到杨芝珍也微微皱起眉头,她自是注意到杨芝珍身上二娘的衣裳了,只是她不会如王希音般真单纯认为这是两个小姑娘关系好互换衣裳穿。三太太立时就想到洛阳杨家规矩大如山的传闻,再看大姑太太的行头也不若未嫁时那般奢华,甚至行止也是一板一眼,她暗忖是不是大姑太太在杨家过得真的不太好? 要说规矩,哪家没有规矩,尤其是在皇城根下,为了不叫别人说嘴,各家各户出门在外把这些都看得极重,但规矩和享受又不冲突。想当初大姑太太作为平阳公嫡女在京城也是贵女里的佼佼者,便是出身不高的公主,她也没怎么放在眼里的。 如今却成了这副样子,三太太想着夏椿给自己学的大姑太太训斥王希音的话,她当时心头火起并没有深思,现在回想起来,莫不是大姑太太怕杨芝珍穿戴太寡淡,先给静姐儿敲个警钟,免得杨家姑娘被静姐儿她们瞧不起么? 王希音睁圆了眼:“您是说杨表妹也哄着二姐姐?”她实在想象不出杨芝珍这般清高的人是怎么能讨好旁人的,今天不过是陈嬷嬷插了句嘴,她就一副受辱难堪的模样,王二娘的嘴巴可比自己厉害得多,杨芝珍忍得下去? 三太太对女儿道:“莫想这些了,今天你跟你杨表妹闹了不快,虽说咱们已经赔了礼,但到底有了嫌隙。这些日子你也看着点,毕竟你表妹初次来京城,还得你这当姐姐的让着。”杨芝珍是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又是头一回见的,自然宝爱得不行,虽然长久下来杨芝珍肯定比不上王希音受宠,但这两日姐妹有什么矛盾,老夫人怕就会让静姐儿受点委屈。 王希音点点头,迟疑地试探道:“明天杨表妹就要回洛阳了,我会在她走之前好好再给她赔礼的。” 三太太动作一顿,皱了眉道:“我瞧着明天可能就你大姑姑回去,毕竟珍娘的祖父要来京上任,留下珍娘先熟悉熟悉京城风土也是有的。”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王希音还是隐隐有些失望,她一点儿也不想跟这杨家表妹多接触。也幸亏今天杨芝珍恼了她,不肯跟她一起住,不然以后的日子两个在一座楼里多别扭啊。 独居惯了的小姑娘便是再来几世也不情愿与人分享居所。 只是王希音还来不及对这新来的表妹多想什么,一封夹在梁荻来信的鼓鼓信封直直砸向了她。那竟然是近一个月不曾见过的梁凤勋的信件!厚厚实实十几页纸,泥泥团团文图并茂地将王希音吼了一顿,最后甚至还不解气一般,画了只变形的金小胖署名王大胖才算作罢。 王希音看得莫名其妙又胸中一团火起,愤愤看了遍梁荻的信方才笑出了声。 却原来正月一过,豚哥儿就被宁国侯丢去了金吾卫,跟在街使身后做了个走街串巷,巡查京城的小副手。这可苦了豚哥儿一双胖短腿,成天累得哼哼哧哧,回了家就真如死猪一般瘫在炕上任谁叫唤也不肯起。好容易挨到轮休正要蒙头大睡一整天,又被宁国侯拎出来扔到练武场,被武师父狠狠操练一番。 落地十年,豚哥儿哪受过这种高强度磨练,当即脾气大发,就是当着侯爷的面也不肯再受训。宁国侯也不废话,亲自寻了根藤条叫人按住他抽了五下并道:“小小女子都能把你教训一顿,懒怠成性,竟还有脸妄称我梁家男儿!” 这句话可捅了豚哥儿的马蜂心窝,他何时被小女子教训过?还不是就腊月祖父庆生时叫王希音怼到墙根那次嘛!好你个王希音,当日叫他休将此事告知梁èr nǎi奶,自己却反手告密给祖父。 食言而肥“小人乎!无信乎!王大胖乎!” 第十七章 五奶奶在正院回廊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国公爷也匆匆走了出来。她忍不住按下嘴角的嘲讽,都说儿子肖母,可五爷的薄凉却随了国公爷十成十。 “奶奶,夫人知道您在外面,叫您进去呢。”雪芽出来报了一声,又笑眯眯地低语道:“前会儿三xiǎ一 jiě在院门口转了一趟,怕是担心夏椿丫头,奴婢自作主张把xiǎ一 jiě劝回去了。” 梁氏还记得这场丑闻源于女儿的通风报信,对雪芽道:“你做的对,一会儿就叫人把那个丫头送回去,嘱咐她静姐儿问起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把嘴关严点儿。” “是,奴婢省得了。”雪芽亲自给五奶奶打帘,将她引了进去。 刘氏已经在西厢房的贵妃椅上靠下了,她白日跟宾客周旋许久,晚上又被庶孙女吓了一跳,真是什么力气也没了。听到声响也不过瞭了眼来人,便阖目道:“都走了?” “五爷说去书房散散酒气,儿媳让碧环熬解酒茶给他送去。”五奶奶过去伺候刘氏喝了口茶,又要给她揉肩按头,被刘氏制止了。 “你也歇歇,没得叫我白养这些丫头。”刘氏道。 雪字辈的丫鬟哪敢多说话,都低着头该干嘛干嘛,生怕主子的火气撒自己身上。 五奶奶自然不会在这方面驳婆母的面子,反是笑道:“怕是娘嫌弃儿媳的手艺不好呢。” 刘氏口上道:“自己耍懒可别推我身上。”到底还是上扬了嘴角。只不过没一会儿,那嘴角就坚持不住:“哎看着元娘那副样子,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喃喃自语,有些话其实该给最亲近的人说,可这两个原本可能心生间隙的妇人却都找不到能倾诉的人:“她那点想头打量谁看不出来?若说当年我只是个姑母,跟侄女不能贴心贴肺。可如今的èr nǎi奶却是她亲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非要做这种下贱的事?俪娘你说,都是我教养错了么?” 今天王元娘瘫在地上许久不语的样子,跟当年小刘氏与王荣私情撞破后的情形一模一样,承认是做了错事,可结果达成,她们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 五奶奶装不得愣,默然片刻,道:“娘,这心性是天生的,您又何必自责。”èr nǎi奶毕竟是夫人的亲侄女,她不敢多说,只道:“元娘也是想左了,二嫂怕是最近事忙一时不察” 刘氏摆摆手,止住了小儿媳妇的话:“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一个德行,真真是一个德行啊。”她又开始捻着佛珠,声调好似自言自语般的轻道:“俪娘,无论哪家的衰败都是有原因的。我以前怨过没有强大的娘家,如今看来,这都是命。” 她睁开眼,看着只盯着地板不敢瞧过来的梁氏:“教养女儿是个细致活,这点我放心你。我累了,你下去吧,小五嘱咐你的话也甭说给我听了,免得心烦。守着一个家不容易啊” 大约是国公夫人语气太过悲伤,梁氏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守住一个家不容易,尤其是守着一个丈夫孩子都不跟自己齐心的家更是疲累。她尊敬刘氏,也愿意将婆婆当作亲娘一样侍奉,但现在丈夫已经笼络不住了,她更不会放手儿女与自己疏离。 第二天天还未亮,王希音就睁开眼睛了,床帘的穗花微微晃动,房间里只有夏樱浅眠的轻微呼声。 咚咚,她敲了敲床框,夏樱立刻转醒,声音还带着困倦:“姑娘可是口渴了?” “去叫丫头们打水,我这就起了。”王希音坐起身子道。 “这天色还早,您不再躺会儿?”今天是大少爷认亲的日子,虽说各家都要早起,如今却不过寅时三刻,早得很呢。 “睡不着,帮我把楼下书房的灯挑亮,你昨晚值了夜就先去下去歇着吧,别累坏了。”王希音主意打定是轻易不会改的,说着就撩开床帘去寻软鞋。 夏樱赶紧伺候她起身:“瞧姑娘说的,奴婢还能比姑娘累不成?您先披件衣裳,奴婢这就叫丫头们上水。”说完,利落地把鎏金灯挑亮,出去叫茶水间值夜的丫头了。 王希音坐不住,这一晚上她没睡好,满脑子想的都是王元娘到底犯了什么事。当初王安的亲事成的顺顺当当,第二天全家也是一派和睦,完全看不出有事的样子。 是她当初太驽钝,还是根本没出事呢? 如果是没出事,那为什么这一回又出事了? 连番的问题让王希音怎么也想不透,索性早早起来去书房练练字,把烦躁的心事平静下来。直写了十篇,手腕酸疼了,她才停笔,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问侍候笔墨的夏樱:“夏椿昨晚回来了么?” 夏樱垂眸道:“近子夜回来的,奴婢见姑娘已经睡下,就没让她来磕头姑娘现在可要叫她?” 王希音略想了想就点头:“叫她到书房来回话。” “是。”夏樱亲手去铜盆拿取出温水浸湿的手巾给王希音擦手:“隔间有桂花糕和核桃酥温着,姑娘先垫垫肚子?” “都上来吧,每样另分个碟子。”说完王希音就让别的丫鬟把练的字收起来,自己去窗边看着初冬清晨的薄雾。 夏樱咬咬唇,终究没说别的,使人将夏椿叫了上来。 “姑娘。”夏椿很快就上来行礼了。她神色有些憔悴,眼圈青灰,显见也是没有睡好。 “你们都下去吧。”王希音对夏樱等人道,并不去看她们的脸色,又对夏椿说:“坐着回话,看你也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是奴婢来得匆忙,疏忽了”一般贴身伺候的丫鬟上工前还是要敷粉修容的,以免妨碍主子观瞻。只是今天王希音叫得急,夏椿又彻夜未眠难免有些不像。 “我没有怪你。”王希音温声说:“叫你来也不是问罪,只是想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必雪芽姐姐也把能说的都说与你了。” 提到昨日,夏椿脸色僵了僵,慢慢呼出一口气:“姑娘聪慧,雪芽姐姐差人送奴婢回来时确实嘱咐过,昨日您让奴婢去正院跟五奶奶说大xiǎ一 jiě不在房中,奴婢就顺着新房旁的过道拐的半月门,想着从角亭穿过去人少也能减点脚程。” 王希音听着,就在心里画着平阳公府的线路。王安的新房院子在公府西南,和前院隔着一条小巷子,中间为了方便爷们儿行走也打通了小门,有婆子看守。当时打通的时候,国公爷觉得那里光秃秃不文雅,就叫泥瓦匠砌了个石亭又栽了些长得快的青竹在那,勉强是那么个意思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7.第二百零七章 此为防盗章  朱氏笑道:“您都说老, 叫我这老婆子可怎么是好呢?”听到长公主提起爱女,朱氏顺势问道:“许久不见秦xiǎ一 jiě了, 您也太宝贝了些, 竟不肯让我们这些老婆子开开眼。” 固原长公主笑道:“夫人寒碜我呢,我家书宁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成日跟着她哥哥乱跑, 叫她父亲都要说顽劣了。”又指了王希音:“哪像俪娘会教女, 养得这般好的姑娘,我看着羡慕得很。” 王希音在两个夫人间杵了半天, 又拿了固原长公主一个玉镯方才回去。朱安安轻轻撞了撞她:“方才梁家xiǎ一 jiě问你呢, 见你跟长公主说话就没上前, 叫我跟你说一声一会儿去后院找她们。” 一说她们, 那就是二房的三姐妹了。王希音戴上玉镯, 温凉的触感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小表姨不跟着一起么?” 朱安安撇撇嘴:“我哪里走得开, 你都开始戴镯子了, 我娘还想着叫我拿根钗回家呢。” 王希音脸色一红, 推她:“快别乱说, 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了。” 明年就要办及笄礼的朱安安看着王希音尚显稚嫩的小脸叹口气:“去罢去罢, 遇到有意思的事记得告诉我哦。”她父亲虽然已经是正二品的兵部尚书, 但在金枝玉叶们眼里还是差了一些, 毕竟朱氏嫁进宁国侯府之前, 朱家在京城还很不显。今天静姐儿能从固原长公主手上领一个镯子,若是姑姑把她叫去, 怕也就是得长公主几句好话罢。 朱安安不愁嫁, 只是朱家是靠着宁国侯起来的, 朱大人虽说拢络了不少人,但底子还是薄,眼看着不少世家因为后继无人败走乡间,通过联姻巩固朱家在京城的关系迫在眉睫。尤其是朱大人今年才点的兵部尚书,能不能在这个位子坐稳还有人等着看,这些勋贵人家更不会轻易下筹码了。 少女的轻愁已经交织在朱安安心头,王希音却还是一无所知,她带着夏椿和秋槿c秋棉往宁国侯府后院走去。知道三姐妹就在后花园青水湖中间的凉亭,她熟门熟路倒也不着急,左右那三姐妹身边少不了今日前来拜贺的女眷。 “没胆气,来啊,你不是想要这坠儿,跳下去我再给你几个金豆子!”豚哥儿清亮的声音突然隔着墙壁传来,那吊嗓子的语调竟学出了几分纨绔子弟流里流气的模样。 王希音皱了眉头就见几个小公子聚在一处,旁边围着七八个青衣小厮,淳哥儿在豚哥儿身侧,手还抓着豚哥儿的袖子做阻拦状,豚哥儿正对着一个灰衣小公子叫嚣。 那小公子脸都团成一团,显然又窘又愁,他眼巴巴看着周围的人,两股战战似乎马上就要跳入汉白玉砌成的锦鲤水塘。 “姐姐!”阻拦不及的淳哥儿张望到了王希音,如见了救命菩萨一般喊了一声。 豚哥儿啧地扭过头,果然见王希音竖着眉毛来了,他撇撇嘴颇为无趣。 “你们在干什么?”王希音看见豚哥儿胖胖的手上缠了一个红绳玉坠,那红绳色泽暗沉显然是陈年旧物,坠子来不及细看,倒也不是什么珍宝:“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快下来,池边滑得很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小公子都要哭了,呜呜咽咽道:“我娘的坠子,梁小爷说跳下去,就给我” 话说得含糊,听到王希音耳朵里血都凉了。她蓦地想到曾经的淳哥儿,也是被几个小公子戏弄,只淳哥儿性子直,他们一说他就跳了下去。王希音下意识往前一步,身上被撞了一下。 “你往前干嘛。”豚哥儿没好气地道。 刚才的一走神让王希音仿似回到了她朝思暮想的那个情景,亲自拦下要跳入宁国侯府小湖的淳哥儿。回了神来,她忙道:“快叫人把这个小公子接下来,豚豚你今天可是主人家不能戏弄客人。” 豚哥儿从他细长的眼缝里翻了个白眼,嘟囔句:“多事。”将坠子往地上一丢,扫兴地招呼旁人走了。 立时就有那灰衣小公子的随从上去把他们主子抱下来,左一句“哥儿没事罢”c右一句“您可别吓着小的”。 小公子踉跄两步先把玉坠藏进袖袋,刚要道谢却发现小院已经人去院空了。 王希音气坏了,她生平最恨的就是当年挑唆淳哥儿跳湖的那群公子哥,可她竟不知道表弟豚哥儿也是个这样的人。那群坏胚子被她暗地里咒骂了一万遍不得好死,如今见到豚哥儿也干同样的事,她怎能不气得发抖。 只是豚哥儿早被她扫了兴,再加上前些日子王希音三番两次拒绝跟他一起玩,如今根本连个眼角都懒得甩给她。王希音追了两步,只能愤恨停下,再如何他们是表姐弟,今天又人多口杂,她不能大剌剌追着豚哥儿教训。想着早晚找机会好好说教他一通,王希音跺跺脚继续往凉亭走了。 “怎来得如此晚,快些到我身边来!”凉亭四角生了暖炉,挂着质地轻软却很挡风的羊毛织毯。王希音一踏上回廊,梁荔露了头快人快语地招呼她。 “劳姐姐们久等了。”王希音笑着进去,迎面就是一阵香暖的风,她忍不住道:“还是姐姐们会享受,这凉亭已经是暖亭啦!” “偏你嘴甜。”梁蕊递给她一盏水果茶:“快来暖暖身子。” 亭子里除了二房的三姐妹和王希音就只有两个姑娘,那秀气脸的是梁蕊未来的小姑子,石家二xiǎ一 jiě,另一个长脸高颧骨的姑娘竟然是文定长公主家的安宁县主。 虽说安宁县主在平日宴会中不难见到,但如此私密的小聚在二房姑娘身边却是难见到。要知道梁二爷不是承爵的世子不说,梁èr nǎi奶更不是什么上得台面的人,这些贵女宁愿在梁锦身边小坐也不会享受二房姐妹的殷勤。 王希音不过诧异一下也就笑着与两人打招呼,大家都坐得随意,她自然不用郑重行礼。 石家二xiǎ一 jiě性格温吞害羞,时不时与梁蕊私语两句,那性子跟梁荻相近。倒是安宁县主看见王希音撩了下额发,尖声笑道:“我没敲错罢,这是固原姨母的镯子?可是她贴身戴的爱物,想不到竟是叫王三xiǎ一 jiě得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到王希音手腕上,王希音再收回去也来不及了,她道:“县主好眼力,方才拜见了固原长公主,大约长公主也没想到会碰上我这没眼力劲儿的,来不及拿见面礼就摘了镯子与我。” “王三xiǎ一 jiě太自谦了。”安宁县主盯着那镯子眼底好似冒火:“这镯子在固原姨母腕子上少说也戴了十年,一朝见了三xiǎ一 jiě竟就给了出去,可见三xiǎ一 jiě得了姨母的欢喜呢。” 之前见到自家祖母拉着王希音跟固原长公主说话,梁家姐妹就猜出一二了,却没想到安宁县主如此不依不饶,好似要争出个什么。到底是在自家做客,梁家姐妹肯定不能让客人起了冲突,因此梁荔笑着说:“我这表妹长着一副讨喜的娃娃脸,从小骗了多少长辈的见面礼,哪个给的也比给我们的好些,我暗自嫉妒了好些年啊!” 王希音也道:“原来二姐姐一直这么想我的,我得好好敬二姐姐一杯,长者赐不敢辞,èi èi不能把这些见面礼对半分了,就只能以茶代酒向姐姐赔罪了。” “用茶可没诚意,快把我那壶梅子酿拿来,莫怕,这酒水得很杯也醉不了人,都来尝尝。”这一打岔,丫鬟上酒换席就彻底把话题岔了开来。 安宁县主酒量过人,文定长公主的母妃是西域国主进献的美人,那边无论男女都性格粗犷好酒,文定长公主也是皇家公主里酒量最好的。她连饮了三杯,吓得梁荔出言相劝,安宁县主不屑道:“这水酒没滋味,二xiǎ一 jiě以后要是到了我家,我给你拿马奶酒来喝。” 梁荔再爽利的姑娘被她这话说得也红了脸蛋,强笑着对旁的姐妹:“县主醉了,咱们也还是不要喝了。” 王希音手疾眼快,连忙扯了梁荻一起借口散酒气跑出了凉亭。 路上也不等王希音问,梁荻先抱怨起来:“今日姐姐只邀了石家二xiǎ一 jiě和我舅家的表妹,哪里想到安宁县主会过来,两句话就把表妹羞跑了,如今又拉着姐姐说醉话。” 王希音见她替姐姐气得不行,可那边是县主,背后还有长公主撑腰,轻易得罪不起:“你也说是醉话,又何必当真。二姐姐的事哪里是她一个外人能说定的。” “想想文定长公主家的情况,我怎能不担心。”梁荻叹气。文定长公主身上异域特征浓重,指婚的时候好些底蕴深厚的人家都想尽法子避免她下降到自家。好容易与安家结了亲,诞下二子一女,可无论是长公主的母妃还是婆家都不是什么势力强大的,文定长公主又与今上不太亲近,子女婚事又成了难题。 尤其是长公主遭遇过指婚难成的尴尬,心气极高非要在子女婚事上把这口气挣回来,导致大儿子年逾二十都没有定亲。京城的贵女们一想到安家的少爷也都有提心吊胆的感觉,生怕这祸事就降到自己头上。 丫鬟面色微僵,口道:“奴婢应当做的。”快步下去茶水间了。 “静姐儿,真是想死伯娘了!”到了小院的正屋,王希音还没站稳就被抱了个满怀,顿时香粉气扑鼻而来:“这是淳哥儿吧,转眼儿都这么大了,好孩子,瞧这小脸跟你爹爹真像。”èr nǎi奶拉着淳哥儿上下打量:“可是不认得伯娘?当年你二伯离京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王希音见淳哥儿说不上话,连忙拉了拉他衣袖:“二伯母,希音给您请安了!”听到姐姐说话,淳哥儿也跟着行礼。 “都是好孩子,咱们一家人不行这一套。”èr nǎi奶拉了姐弟二人道。 “是,希音知道伯父和伯娘最疼我们了。”王希音笑嘻嘻地道,又指了雪芽:“方才在正堂,祖母说只顾着让您和二伯父回来休息,却忘了问您这边可还有甚么缺的,特指使了雪芽姐姐给您看看。” “元娘c二娘还站着做甚么,快过来。”èr nǎi奶招呼一直立在一旁的两姐妹:“瞧瞧你们三妹,当年点大的小人儿现在都能帮你祖母理事了,你们这当姐姐的可不如她。” “大姐姐c二姐姐好。”王希音甜甜地行礼:“伯娘快别夸我了,也就是在府里面跑跑腿,哪算得上理事。倒是姐姐们这些年在外面一定见识了不少事,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好姐姐们可要跟希音多说说呢。” 二八华年的王元娘听了就掩嘴直笑,她声音有些尖,一腔官话板得过正:“多年未见,三èi èi嘴儿真是甜得很,怕是祖母没少赏你糖吃。”她目光一斜,看见淳哥儿:“四弟恐怕认不得我罢?” 淳哥儿方才也跟着王希音叫过大姐姐,尤其是元娘和二娘差了三岁,不说姿态身形,个头都差了不少,他自然知道这是二房长女:“祖母和阿娘也跟我说过大姐姐的,淳哥儿自然认得。嗯据说大姐姐字写得很好?” “那我呢?”还不等王元娘一脸得意地回话,她身侧的二娘忍不住道:“祖母和五婶有跟你提过我吗?” “都说过的,阿娘说二姐姐的绣工特别好,常让我阿姐向你学习呢。”淳哥儿憨笑着抓抓鬓角,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话没说完耳朵根就红透了。 王二娘嘻嘻笑起来,她跟王希音只差两岁,幼时常在一起玩耍,也算熟悉:“你也学女红勒?”话尾带了点地方味儿。 王元娘连忙咳嗽一声,二娘立刻涨红了脸把嘴闭上。 “学了些日子,还有好些不会呢,总说二姐姐绣花最好看,可要好好教我。”知道淳哥儿能背出她教的话已经不容易,再让他说谎恐怕会露馅,王希音暗自庆幸王二娘把话题抛给了她,对两姐妹的眉眼官司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姐妹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呢,都别站着了,坐下说。”èr nǎi奶笑吟吟道。 王希音看了一圈,诧异地问:“二伯娘,怎么不见二伯父和大哥三哥?” 有丫鬟过来奉茶,人影遮挡倒是没看清èr nǎi奶神色,只听她说:“这一回来,你三哥就缠着你二伯父要再看看京城跟他走时有什么变化,瞧,刚放好箱笼就出去了,约摸着再有一会儿也回来了。”她举了茶盏:“这是凤冈的茶,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王希音也不过是在二房略坐了坐,见二伯母端了茶,想着这会儿是见不到二伯父和两位堂哥了。念着马上到下朝时辰,她就告辞带着淳哥儿出来,同行的除了拿二房回礼的婆子还有个二房大丫鬟,叫金铃的,带了一盒子贵州茶饼给五房送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