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吕布之汉末霸主》 正文 第一章 我,回来了。 汉灵帝熹平五年(176年),闰五月。 吕布在屋舍之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硬邦邦的土榻,残破的几案,几案上一卷木简,一切是那么的熟悉。 “我不是死在曹营辕门之外了吗?” 吕布猛然坐起身来,随手打开几案上的木简:师猛虎,石敢当,所不侵,龙未央。 “果然是《急就章》。” 这《急就章》是读书识字的启蒙篇,吕布启蒙读得是《仓颉篇》,这《急就章》只有在大汉烽燧为戍卒时,屋舍里面有一卷。 我重生了? 着短衣,穿长绔。吕布一脚踏出屋舍,感受着炎炎烈日直射在脸上,才可以确定,自己不是一缕孤魂。 王侯将相恍然一梦,所有爱的c恨的c得到的c失去的,连同死时的一缕执念,都已化作滚滚烟云。 放下了金戈铁马c逐鹿中原,倒是许久没有望一眼这塞外草原了。 少许,吕布适应了外面的强光。 五丈高的燧火台下,几只土鸡躲在阴凉处乘凉,时不时的还会瞥一眼坞墙脚下,那里有两只吐着舌头的老狗。 绕过土鸡乘凉的地方,吕布顺木梯登上燧火台。 燧火台上,魏续斜倚墙垣,一只脚踩在烟灶之上。他身后是淡蓝的天空,有雄鹰翱翔。 “表兄,换岗时间未到,你怎么来了?” 见吕布,魏续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昨夜便是吕布候望,如今正午未到,吕布应该在屋舍内休息啊。 “就想看看这草原风光。”吕布淡淡一语:“你先回去休息吧,晡时换岗你再来换我。” 打发走了魏续,吕布站在这燧火台上,北望茫茫草原。 闰五月,草长莺飞,一群黄羊在不远处渠水边饮水。大汉的游骑斥候驰骋在巡逻线上,惊得这一群黄羊紧张的观望。 又见大汉边塞风光,吕布心潮澎湃。 南边,巍峨的长城横雄踞阴山,那是秦长城。阴山之外,草原之上,又有一道长城,横亘塞外草原,这是汉长城。 两道长城,就是大汉的国境线,守卫着大汉北疆。但是吕布知道,这日子没有多久了。 明年,大汉遣三路大军北伐鲜卑,铩羽而归。将士战死者十有八九,粮草c辎重损失殆尽。 至此,大汉元气大伤,再无力北进。 恨当年,仅为边关一小吏,未能随军出征。 这场大败,遗祸一直持续至十一年后。中平四年(187年)休屠各胡叛反,这巍峨的长城,和吕布的家乡五原郡一起,从此不再属于大汉。 “哎!” 吕布叹了一口气,往事一幕幕走马灯似的浮现在眼前。 如今的仇敌,不是尚未成气候的曹c刘c二袁之徒。 是那北拒丁零,东击夫余,西进乌孙,雄踞匈奴故土的鲜卑大人檀石槐。 “一年零八个月,时间不多了。” 吕布自言自语着。他心里清楚,只有做到都尉以上官职,明年才有能力改变战局。 起风了,狂风夹杂着砂砾,打在脸上。 吕布从怀中掏出面衣,盖在脸上,矗立北望。弹汗山上的檀石槐,是否也是如此站在弹汗山上俯揽大汉风光? 夕阳西下,北方的一汪渠水映红了河岸,慵懒的黄羊趴在那里休息。不远处的小丘之上,六匹草原狼,伏在暗处。 就等黄羊睡熟了,肚子里憋上一泡尿,这群草原狼就会蜂拥而上,开启一场血腥的狂欢。 吕布很喜欢草原狼,狼群捕猎总是伴随着凶狠c冷酷与睿智。 夕阳迟暮,草原上盖上一抹金黄。黄羊的肚子渐渐涨了起来,狼群也要行动了。 忽然。 北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定睛望去大汉的游骑斥候,遇到了鲜卑小股部队。 二十骑鲜卑骑兵,呈口袋之势,追击四骑大汉的游骑斥候。他各个头戴圆顶风帽,头发辫起束于脑后。 这是索虏,拓跋鲜卑。 拓跋鲜卑的骑兵,宛如狩猎的猎人,有条不紊的将游骑斥候逼向渠水旁。 急促的马蹄声,惊跑了黄羊,狼群不得不提前捕猎。 大汉游骑斥候,拨马c提刀,借着黄羊c狼群的掩护,发起了一轮冲锋。 然而,这不过是困兽犹斗。 吕布在燧火台上,咬了咬牙,顺木梯而下。就用这鲜卑骑兵的鲜血,来告诉檀石槐: 我,回来了! 魏续就在木梯下面,正在和坞堡内洗衣服的妇人讨要一只鸡吃:“三嫂,晚上杀只鸡呗。” “要吃鸡自己养去,这鸡可是我娘的宝贝,秋后要给我爹换一件羊皮袄的。” 妇人的三岁的女儿保儿叉开腰,一双小眼睛死死的瞪着魏续。 “走!” 吕布顺木梯滑下,拉了一下和保儿斗嘴的魏续。 “干嘛去?” 魏续不解的看着吕布,戍卒候望私下烽燧,候官令史看到可治罪的。 “杀敌建功!” 吕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走向马厩。他知道,魏续一定会跟来。自孩提时起,他就不离左右。 “好嘞!” 魏续小跑跟上吕布,想不到入伍三个月,就有机会杀敌了。 渠水旁,一抹斜阳铺散在水中,映红了岸边的青草。 狼群没有捉到黄羊,循着血腥味返回了这里,伏在草丛中冷眼旁观。 大汉的游骑斥候就在鲜卑人的包围圈中。 伤痕累累。 鲜卑人不与汉人正面交锋。有人吸引,有人牵制,还有人不时的从弱侧放着冷箭。对于他们来说,大汉的游骑斥候和草原上野兽没有分别。 都是猎物。 “兄弟们,跟我冲。冲出一条血路我给你们断后!” 伍长郝绍身中两箭,吊着一口气,拼死在鲜卑阵中冲出一条血路。 “不行,我们一起冲出去!” 三名斥候紧跟伍长,心里打定主意,同生共死。 鲜卑人忽然闪开了一条通路,郝紹第一个冲出敌阵,而后拨马横刀,将自己的部卒挡在身后。 部卒们迟疑一下,刚要调转马头,就见一只箭矢射来,郝紹应声堕马。 “快跑!” 郝紹一声咆哮,喊破了音。有力的手臂猛挥,又握成拳头狠狠砸在地上: “快跑啊!” “想想你们家中的亲人!” “快!” “不!” 部卒们眼含热泪,望着郝绍撕心裂肺的哭嚎。 “跑!” 郝绍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音在草原上回荡,震得渠水荡起涟漪。 “走!留下命来,为伍长报仇!” 有人挥泪策马而去,后续的部卒才策马跟上。 “你以为他们跑得掉吗?” 鲜卑首领拓拔卢,持弓来到郝紹身前,立于马上低头俯视郝绍:“做梦!” “嗖!” 箭矢呼啸而出,一个大汉斥候应声而倒。 郝紹眼含热泪挣扎了一下,口中喃喃:“你家中还有老母啊!” “嗖!” 又是一箭。 又一名部卒堕马,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五十步的距离,不可能这么准。 郝紹死死的钻住拳头,盯着最后一个兄弟。 快跑唐琳,你秋后就要退伍返乡了! “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一惨死的感觉怎么样?” 拓跋卢用蹩脚的汉话对郝绍说着,手中弓已拉满:“我大鲜卑,迟早踏破你汉人长城。” “嗖!” 又是一支箭矢呼啸而出,射在了最后一名斥候的马上。 射偏了? 哪能? 拓拔卢故意为之。 “兄弟们,换上马刀,把这汉人给我活剐了。” 拓拔卢一声令下,鲜卑快马倾巢而出。 飞扬的尘土下,整个大地都随着马蹄声在颤抖。郝绍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每一次呼吸都心如刀绞。 苍天啊! 你开开眼吧! 为我留下这最后一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吧。 他家中良人,终日在邑门处翘首以待,盼君归。 “啊!” 一声惨叫,震得郝绍身子一颤。仔细分辨这声音,郝绍赫然发现,不是汉人。 睁开眼睛,眼望地平线上一轮夕阳。 两骑策马疾驰,似从夕阳中来。为首之人张弓搭箭,箭矢与夕阳辉映,宛如流星,划破长空。 “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狼的晚宴 两骑快马,从落日来,脚踏余晖,宛如神兵天降。急促的马蹄声,似有人奏响丧钟。 “嗖!” “啊!” 百步外,箭无虚发。 惊得鲜卑拨马便退,时不时的还回首观瞧,看是否跑出了吕布的射程。 跑远了就不好追了。 吕布收弓换刀,胯下马又加快了步伐。 “诶,别跑了,换刀了!” 魏续看鲜卑人吓破胆了,对前面的人叫道。 “换刀了!” 鲜卑人不知道谁回头看了一眼,呼喊一声,其他人才敢立马回头观瞧。 “呸!一群鼠辈。” 郝绍狠狠的吐出混合着血水的唾液:“我大汉有此健儿,早晚将你鲜卑人远逐漠北。” “那你就好好看看,你口中大汉健儿,在我拓拔卢面前,有多么的不堪一击。” 拓跋卢策马扬鞭,冲向吕布。杀我鲜卑儿郎,我要将你碎尸。 此时,吕布已经近了。魏续救下了游骑斥候唐琳,三人立马并肩。 鲜卑人愣了一下,见拓拔卢策马来,才重新振奋士气。 拓拔卢来了,你们的死期到了。 “怕吗?” 吕布眼见身陷重围,扭头问起魏续。 这是魏续第一次与鲜卑兵交战,比起上一世,提早了半年之久。 “怕!” 魏续微微一笑:“我怕斩了这十余骑探马,官家也不赏些酒肉。” “酒肉何须官家赏赐?”吕布指向伏在草丛中的狼群:“斩杀了这群鲜卑人,你我共猎。” 狼王好像是听懂了吕布的话,一声嚎叫,领狼群悄悄退去。 谈笑风声间,吕布又斩两骑。手中刀,看似随意一挥,鲜卑人却是避无可避。 十七岁的身体,比起三十八岁的身体更为好用。年富力强,也少了多年戎马留下来的旧伤。 鲜卑人再次害怕了,包围圈渐渐扩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吕布。还未蓄须的少年,哪来的此等武艺? 拓拔卢咬了咬牙,断喝一声:“废物!都给我闪开,看我一马斩此竖子!” “小子,你死定了。” 面前一脸上有疤的人对吕布说道,回头再看拓拔卢,眼神中满是崇敬。 鲜卑人左右闪开,为拓拔卢让出通路,口中大吼:“贺六浑贺六浑贺六浑” 声势震天,就连拓拔卢的马蹄声,都埋在了这呼喊声中。 贺六浑,在鲜卑语中是英雄的意思。能被称为贺六浑,不止要武艺过人,还要为部落立下汗马功劳。 吕布不禁紧了紧手中刀,一双鹰目死死的盯着拓拔卢横与胸前的马刀。 “竖子,看刀!” 拓拔卢策马直奔吕布,手中马刀宛如惊雷般呼啸而出,划过草原上的劲风,发出清脆的响声。 “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吕布倒握环首刀,立马未动,等着拓拔卢这一刀。 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吕布仍旧未动。 “我看你立马如何接我这刀。” 拓拔卢脸上青筋暴涨,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吕布不动。 刀至肩头,拓拔卢认为吕布被自己吓住了。 吕布才矮身出刀。 “噗!” 环首刀划开皮肉的声音,拓拔卢应声堕马,躺在地上,口中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躲过?” “绣花枕头。” 吕布俯视拓拔卢,说得是鲜卑语,语气中充满不屑。 “放马来!” 吕布一拂衣袖,不再理拓拔卢,伸手点指面前脸上有疤鲜卑人:“刚谁说我死定了来的?” 他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呆若木鸡。 “还不跑?” 有同伴拉了下这个鲜卑人,二人策马掉头就跑。 “跑得了吗?” 魏续抽弓搭箭,却见吕布收刀挽弓,剑眉之下一双鹰目闪出一道寒茫。箭矢与寒芒同出,但闻一声惨叫,两骑鲜卑人应声堕马。 再次换刀,吕布策马犹如狼入羊群。 掩杀。 鲜卑人毫无还手之力。 惨叫声,不绝于耳。 郝绍欣慰的闭上了眼睛。黄泉路上,若是遇到那拓拔卢,我要问问他: “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一惨死,这种感觉怎么样?” 夕阳退去,大地上笼罩着阴霾。 鲜卑人尸横遍野,鲜血汇聚在低洼处。只有一骑逃去,急急如漏网之鱼,惶惶如丧家之犬。 唐琳挽弓,却见吕布向他摆了摆手。 “回去告诉檀石槐,三年内,五原吕奉先要杀上弹汗山,斩其于啜仇水王庭之中。” 吕布一声高喝,惊得这骑逃兵,险些堕马。 唐琳不可思议的看着吕布,看穿着他和自己一样,只是一名戍卒。 看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上许多,为何开口要挑战的就是鲜卑大人檀石槐。 魏续一脸傻笑的看着吕布,跟随表兄从军,为得就是杀敌建功。只是想不到,表兄居然点名要杀这最大的。 三年内攻弹汗山,斩檀石槐于啜仇水王庭之中,便是楚霸王再世,也未必敢有如此豪言。 稍晚些时候,安静许久的大地上,响起了虫鸣,似乎在为吕布奏响凯歌。 魏续利落的割下十一颗虏首,挂在马鞍之上。 唐琳早已别过吕布,带着三位兄弟的尸首,踏上归途。 吕奉先这个名字,深深的印在唐琳心里。他日若这吕奉先当真去攻弹汗山,他愿为马前足,不为建功c不为报仇,只愿追随。 弟兄策马返回烽燧,身后鲜卑人的无头尸体暴露在渠水旁,给这茫茫草原之上,填上了一抹血染的风采。 草原狼真是饿坏了,远处目送吕布走远了,又回到了这里。 “表兄,你今日的武艺,为何精进了这么多。四五骑鲜卑人同时出招,我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全死了。” 魏续看着吕布,总觉得表兄今日有些许不同。不止在武艺上,时方战时,脸上那股肃杀之气,生未见过。 “这几招,我都教过你,你这贪嘴的猴儿,定是早就忘了。” 吕布看着魏续稚嫩的脸庞,十五岁的孩子,本不该对他苛求太多。这一世,你若还是不成器,就如魏越一般,随我做一名亲兵吧。 一丈(约今天22米)高c七丈见方的坞堡,四角四个敌台,这就是吕布所在的烽燧。 绕过坞堡,过羊马道,向南有门。还未进门,就能看到高耸的燧火台上,矗立着一个年过不惑的中年人。 这是赵季,在家行三,和吕布同为戍卒。吕布和燧长叫他三兄,魏续叫他赵老三。 赵老三从吕布走后,就一直站在烽火台上候望,西日照斜射在脸上,他不得不用手遮挡刺眼的阳光。 眼见吕布将这群鲜卑人杀得片甲不留,赵老三在燧火台张牙舞爪,激动得不能自已。 心里也闪过一丝疑惑。 塞外烽燧,是整个大汉边关最危险的地方,这里尽是罪卒。赵季真不知道,这吕布究竟身犯何事,会在这塞外烽遂。 眼见吕布走近了,赵季向吕布竖起拇指。 吕布淡淡然点了点头,走入坞门。 杀二十鲜卑人,真的不算什么。 君可见黑山冲阵,张燕黑山军精兵万余,骑数千匹。 我吕奉先掌中方天戟,胯下赤兔马。成廉c魏越等数十骑驰突张燕军阵,一日或至三四,皆斩首而出。 连战十余日,大破黑山,斩首无数。 何等威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葛生 天色渐晚,坞堡里面,没有灯火,只有月光。 两层坞门自上而下,缓缓关闭。遮住了那一轮明月,光线越发昏暗。 院子里,一妇人叉着腰,一脸的严肃。三岁的保儿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叉着腰,却是一张笑脸。 吕布一见这母女俩,叉腰动作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奉先,你过来。” 妇人见吕布进来,将他唤到身边。 “三嫂!” 吕布走向妇人,她是赵老三的媳妇。军属是可以随军的,也会拨发一些粮饷。 她们也要承担一些日常工作,大多是洗洗涮涮这些。 “时方你三兄说看到你杀退了十余鲜卑人?” 三嫂眉头轻蹙,对吕布说道:“塞外烽燧,孤立于旷野之上。鲜卑人来了躲还不及,你还去杀鲜卑人。若是鲜卑人回来寻仇,让我这一家老小与你陪葬啊?” “你这不下蛋的老母你,平日里小气一些也就算了,我兄弟二人杀敌建功,与你何干?怕死你返乡就好了,谁也没规定军属必须留在军中。” 魏续一听赵老三媳妇这话,忍不住呛他一句。 赵老三年逾不惑,才有一女。这不下蛋的老母鸡,魏续还是和赵老三学的。 “文短!” 吕布呵斥了魏续一句,对三嫂说道:“我兄弟二人从军,旨在沙场建功。某不与你说什么就家国大义,单说我杀鲜卑人建功,三兄替我候望边塞,这摘得虏首十一颗,就要与三兄平分。” “啊?” 三嫂长大了嘴巴,虏首抢还来不及,还能能分? 依《律》,斩敌首一,赐爵一级。虽说赐的不是公侯伯子男这等官爵,而是八等以下的民爵。 但身为罪卒,只要升到八等爵公承,就可以离开这塞外烽燧了。 “这还差不多。”赵老三媳妇脸色转喜:“时方给你们煲了鸡汤,来我屋舍吃吧。” 吕布看着三嫂的背影,摇了摇头。 明明一早准备了鸡汤,犒劳我兄弟二人,嘴上却那么刻薄。 若不是上一世承蒙赵三兄一家关照,吕布刚刚说话断不会那么客气。 一进屋,煲鸡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赵老三的屋舍比起吕布那间稍大,这原本是燧长的屋舍。候虏燧长也没什么架子,赵三哥家人口多,就让给赵老三了。 屋舍内,有一转角。转角外有一几案,前面是一个残破的屏风,绕过屏风就是赵老三一家人歇息的地方了。 保儿看着桌子上的鸡汤,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吕布落座,宠溺的揉揉她的小脑袋,仿佛在揉自己的女儿:“保儿,吃鸡怎么不高兴啊?” “这鸡是给我父亲换羊皮袄的,日前你们才来候虏燧的时候,已经吃了一只了,今日你们又要吃。” 保儿一脸沮丧的看着母亲。她也贪嘴,但想想冬日里父亲身上的冻疮,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有什么?哪天小爷给你猎一只黄羊来,那羊皮岂是边关小吏贩卖的羊皮袄能比的?” 魏续大咧咧的箕坐在胡凳上,眼睛一直不离开端着煲鸡的三嫂。 “你来的时候就说猎一只黄羊,到现在连个羊毛都没见到。” 保儿一嘟嘴,一脸嫌弃的看着魏续。 吕布看着保儿和魏续斗嘴,不由想起自己的女儿。吕布为她取名吕妍,出阁之时表字玲绮。她也如保儿一样,时常与魏续斗嘴。 当年曹军兵围下邳,开城投降前夜,吕布便是以妻女相托,逼魏续缚陈宫降曹。 不知身故之后,魏续与玲绮如何了,也不得而知。 煲鸡上桌,魏续皱了皱眉头: “这一只鸡,这么多人哪够分啊。要放上一些瓠(hu)瓜,稻米才好。” “有鸡吃就不错了,还瓠瓜。你见过瓠瓜吗?” 五原不产瓠瓜,稻米更是价格不菲。瓠瓜c稻米煲鸡,三嫂真是听过没见过。 魏续也一定没见过,在塞外烽遂为戍卒,想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 “怎么没见过?”魏续手比出大概一尺:“这么长,可要趁嫰的时候吃,老了就像葫芦似的,咬不动了。” “瓠瓜还能变成葫芦?” 三嫂白了魏续一眼,信口雌黄。 “某不与你说。” 魏续夹了一大块鸡肉塞到嘴里,瓠瓜就是葫芦的一种,不与这无知的妇人争辩。 戍卒晚餐称飧(sun)朝食有剩投之于水。三嫂煲鸡,添了很多汤。鸡汤泡饭,吃起来更有滋味。 这几日吃得素,魏续这可算是饱餐一顿。一大块鸡胸肉嚼在嘴里,又去夹鸡腿。 “啪!” 保儿用箸,奋力的将魏续鸡腿打掉:“刚刚你都吃了一只鸡腿了,这是给父亲的。” “哎。” 魏续也知好歹,望着鸡腿吞了吞口水:“表兄,你说一只鸡怎么才两只腿啊?” 吕布忍俊不禁,就是为了魏续这张嘴,也得迅速升迁。 一餐饭后,吕布告别了三嫂保儿,和魏续返回屋舍。 几案上还放着那本《急就章》,几案两侧是二人的土榻。 “表兄,我还是觉得你今日有些不同。” 魏续眼前还浮现着吕布杀敌的那一刻,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未见有他那股肃杀之气。 “有何不同?” 吕布随口问了语句,随手抓起一块木板,在上面雕刻。 “今日三嫂出言甚是可恶,若是往日,表兄出言哪会那么客气?” 魏续沉吟了一下:“感觉你性子忽然沉稳了不少。杀敌之时,却又似换了个人,脸上那股肃杀之气,甚为怕人。” “你记得了,战场杀敌。哪怕是敌军数十倍于我,气势上都不能输。策马提刀,心中只能有一个字” “杀!” 吕布眼神忽而转厉,直到低头望向手中的木板,又有一抹柔情。 月光下,刀笔在木板上刻出一副画像。那是一个身着华美袿衣的美妇,在城头之上偏偏起舞。 “苓儿,这一世几时能见你?” 吕布唤着爱妻乳名,口中不自觉低声轻吟,那首爱妻教他的《葛生》: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日迹 夜之时,魏续饿醒了。 窗口射入那一缕月光下,吕布还在木板上雕刻。 “表兄,你说这军粮怎么还不到啊?” 魏续抱怨了一句:“边军粮食都配发不出,我怎么感觉大汉将亡呢?” “大汉将亡?” 吕布放下木板,饶有兴致的看着魏续,如今大汉颓势未现,这小子怎么看出大汉将亡的? “王者富民,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筐箧,实府库。筐箧已富,府库已实,而百姓贫,夫是之谓上溢而下漏,入不可以守,出不可以战,则倾覆灭亡可立而待也。” 魏续自幼也读书,却不喜四书五经,单单中意《荀子》。《荀子·王制》朗朗上口,讲破了汉末将亡的大势。 “那若大汉当真亡国,你我要在何处起势,建他不世之功?” 吕布微微一笑,上一世的此时,思报国还来不及,哪曾想过建他个不世功业。 “那自是关中之地,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游巴蜀之饶,北有胡宛之利,阻三面可守,独一面制诸侯。“ 魏续说得头头是道,吕布却知他是在背书。 此乃高祖刘邦初得天下,文成侯进谏定都长安之时所言。 “书读得不错,可惜关中之地,弘农杨氏四世三公。关中士族c豪强以其马首是瞻。你我兄弟二人,就算占得关中之地,又如何笼络关中豪强?“ 吕布这一问,魏续没了主意。他虽也读书,但全凭喜好,这一时也想不出何地还能作为逐鹿中原的根据地。 “你看五原怎么样?” 吕布微微一笑,把根据地放在五原一郡之地。 “行吗?”魏续眉头紧锁:“五原地广人稀,又是茫茫沃野,无险可守。外有鲜卑c乌桓为患,其内胡汉混居,多有摩擦。如此四战之地,如何逐鹿中原?” “说得都对!” 吕布微微一笑,五原四战之地,自古便是中原王朝与塞外游牧民族争夺的焦点。 “但是,你别忘了。我五原产良马。西有秦直道,不需数日,可抵关中。东有稒阳塞,南有黄河c又有驰道,水路并进,可抵河南地。“ “守得一土,不如攻城拔寨。“ 吕布眼神忽而转厉:“所谓四战之地,乃是交通汇集之处。三年内,你我踏平弹汗山,绝了鲜卑这一后顾之忧,乌桓自然臣服。到时你我封侯拜将,雄踞五原静待天下有变可好?” “对!守无可守?为何要守,不如一路开疆拓土。” 魏续嘿嘿一笑,险要之处,都是内外互为险要。一路打下去,总能夺得险要之地。 “孺子可教。” 吕布微微一笑,先于其他各路诸侯十年布局,届时定有攻城拔寨的资本。 稍有沉默,魏续唤了一声:“表兄。” 犹豫了一下,问道:“我怎么感觉你蓄谋已久了呢?” “算是吧!” 吕布嘴角上扬,戎马二十余载,为一方诸侯。又怎会没想过,从家乡起兵,如何去和天下诸侯逐鹿中原。 五原人口虽少,边军却是精锐中的精锐。 翌日一早,几片薄云遮不住天边的酷日。 草原上的气候很有趣,只要片缕薄云遮日,夏日就凉爽许多。若是太阳漏出来了,单单站在外面,也会有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三嫂早早准备了朝食,昨日给赵老三留的一只鸡腿,还有一些肉醢(hǎi)。 肉醢是肉糜腌制的,可以保存好久。若不是余粮不多了,魏续又贪嘴,赵老三媳妇还真舍不得拿出来给他吃。 拿出了肉醢,三嫂却一直催促着魏续赶紧去和自己男人换岗。 魏续免不了和三嫂斗一斗嘴,嘴里说话也不好听。 吕布自幼父母双亡,寄居在舅父魏家,一直生活在魏家的余荫之下。舅父c舅母虽然待自己不错,但吕家子身在魏氏,做人c做事总是不免被人说道。 倒是在这里,找到了些许家的感觉。 魏续最后受不了三嫂和保儿的夹攻,叼着鸡腿,攀木梯登烽燧。 吕布牵马带着木臿,开始了一天的日迹。 长城,不单单是一堵长垣那么简单。围绕着长城,有一整套防御预警体系。 烽燧繁星般点缀在长城内外,是这道防御体系的眼睛。塞外草原一览无余,戍卒可以在第一时间得到塞外敌军的动态。 真正到了人,或出或入。烽燧线上戍卒也未必都看得清,这时候就需要另外两道相互依存的工事了。 天田与柃柱。 设置在长城内外,紧贴着烽燧的位置。 天田是一道宽数丈不一的沙带,即便是一只跳鼠走过,也会留下痕迹。柃柱上面挂着悬索,即便是有人通过了天田,又将其重新平整,想要出入边关,也需要破坏悬索。 戍卒日迹,就是查看c平整辖地十里的天田,柃柱悬索若有损坏,也是需要修复的。 十里天田,宛如巨蟒,平整起来不是易事。尤其是一只无所事事的狐狸,给吕布造成了不少麻烦。 这边才平整好天田,狐狸就上去走上一圈,吕布只要一过去,它就一溜烟似的跑了。 气得吕布直接回烽燧取弓,再回来这狐狸早就不见了。 “这畜生真是恼人!” 吕布自嘲似的笑了笑,木臿插在地上,箕坐在一土丘之上,北望鲜卑方向。 昨日逃回鲜卑的骑兵应该到了,拓跋鲜卑此时应该在调兵遣将。兵不可能调太多,因为边关有戍卒候望。 任何大规模的入侵,必须经过缜密的布局。早年与大汉共同抗击匈奴,鲜卑人学得了满腹韬略。 鲜卑人都学了满腹韬略,吕布不禁思索,何处去寻一良谋。 上一世有陈宫c许汜c王楷c薛兰。 可惜薛兰乃是治世之才,无奇英之谋。可行萧何之事,却无张良c陈平之能。 许汜c王楷,唯陈宫马首是瞻。 可这公台先生先投曹操,又迎我吕布,复与袁术暗通款曲。荀攸说:夫陈宫有智迟。 回首看来,实乃私心杂念太多。多谋而少决,故似智迟。 “也许可以” 吕布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卧榻猛虎 箕坐在小丘上,眼望前方一滚石,有绳索在草丛中若隐若现,这是才下好的绊马索。 吕布手里摩挲着一个玉韘(shè),心里推演着鲜卑一小队兵马若来,大体的行动线。 韘是射箭时戴拇指上,用来扣住弓弦开弓的,其材质不一。 吕布偏爱玉韘,坚硬而又温润。洁白的玉,外雕盘龙,内刻祥云,父亲死时唯一给他留下的,就是这个玉韘。 燧长陈治自头曼城策马归返,正看到吕布箕坐在那里。面前的一片天田,上面布满了走兽的脚印。 他这种边关佐吏,编制上其实也是戍卒。不过即为佐吏,分工自然与戍卒不同。 戍卒的工作就是候望c日迹。 剩下的文书传递c监察汇报c物资领取c发放,都由燧长操办,庞杂的琐事压下来,一点不比戍卒轻松。 “奉先。” 陈治唤了吕布一声,严厉的对吕布说道:“日迹之时,候长c令史会不时巡查,你若累了可以先回烽燧歇息。这样子坐在这里,成何体统?” “知道了。” 吕布淡淡回应一声,却仍然坐在那里,眼望草丛深处的绊马索。 “哎,不知这都尉大人怎么想的,十五六岁的成童也征召入伍。” 陈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教道:“既然入了大汉边军,你就是一名军人了。昨夜我在头曼城,闻听一人姓奉名天,在这渠水边斩杀十余骑鲜卑兵,救下了一名游骑斥候。” “这奉天武艺如此高强,不也在这塞外烽燧。你若是给官家留下了不好印象,恐怕直到退伍返乡,也不得返回塞内。” 陈治说到这,见吕布仍然无动于衷,叹了一口气,径自返回烽燧。 毕竟还是个成童,就愿他命好,赶不上鲜卑人攻烽燧。一年兵役满,归返乡里吧。 与无知的人,不用争辩。 吕布看着陈治的背影,也觉得自己比起上一世,沉稳了许多。莫说是十七岁时,便是年近不惑之年,他也会告诉陈治。 哪里来的奉天? 救大汉游骑斥候的,乃我吕奉先是也。 陈治若有异议,吕布会用这一身武艺,让他相信。 经历过一世的宠辱得失,吕布看淡了这一时高下。 陈治确实可笑,时间会让他明白: 何为人中吕布! 也怪塞外的消息传来传去,居然埋没了吕布名姓。奉天这个名字,对吕布也是一种鞭策。 奉天二字传得越神,吕布越要做出一番功业,免得世人见了奉先,却不知是奉天。 又过了一会,吕布继续平整天田。 顽皮的狐狸没有再来,吕布进度倒是快了许多。除了一只不长眼的跳鼠,被吕布拎着尾巴从天田拔出扔出老远,再没有其他小动物捣乱。 将近黄昏的时候,太阳从云朵间探出头来,炙烤大地。吕布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返回烽燧。 两里路,不时便至。 一入烽燧,吕布就看到燧长陈治站在屋舍门前。 见吕布,陈治老脸一红,返回屋舍。 “燧长” 吕布话说一半,这才想起来陈治对他的说教,这应该是自惭形秽了。 赵老三就在院子里,手里摆弄着一把硬弓。闻听吕布的话,微微一笑,对吕布说道: “燧长这是无颜面对奉先了,就在候虏燧辖地不远,他都没想到头曼城中传言的奉天,乃是奉先。” “奉先年幼,又是新兵,怪不得燧长。” 吕布有些哭笑不得,和赵三兄攀谈了几句,登燧火台与魏续换岗。 候望边塞。 将到平旦之时,是燧卒最疲惫的时候。陪伴吕布在这烽燧之上的,除了烽遂上冰冷的军备,还有那草原上的虫鸣。 一夜未见鲜卑探马,吕布眉头轻蹙。 汉军之中,有戍卒能斩鲜卑十余骑。无论是出于战略考量,还是私愤,鲜卑人断没有派小股部队来攻烽燧的道理。 兵马未动,探马先行。鲜卑人要是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就不会北抗丁零,东击夫余,西进乌孙了。 直到平旦之时,鲜卑探马终于出现了。 一队四人,用枲(xi)麻裹着马蹄,悄悄前行。 吕布头轻靠在墙垣上假寐,好让鲜卑人放心靠近烽燧。 鲜卑探马一点点靠近烽燧,为首的是个高个子,时不时抬头仰望吕布。 “这就是汉人的戍卒,居然还睡着了。一会看我爬到坞墙之上,将他一举射落!” 高个子扭回头,一脸不屑的对部下说道。然后期待着部下附和他的话,好好夸赞一下他的武力。 三名部下知高个子喜欢奉承,张开嘴刚要附和,脸上却漏出惊恐的表情。 “小心!” 部下一声惊呼,为时已晚。 刀疤脸不明觉厉的回头一看,一支箭矢直接射入哽嗓咽喉。 最后一眼看这个世界。 只见一戍卒在燧火台上挽弓,弓弦拉满,一轮残月挂在背后。 “嗖!” 又一支箭矢呼啸而出。 箭簇,在月色下闪着寒芒。 汉军的箭簇叫做羊头簇,三棱结构,末端有钩,看起来仿佛羊头一般。然而,鲜卑探马的眼中,这箭簇看起来不像是羊头,倒像是招魂的猛鬼。 三支箭矢跨过长空,宛如流星堕入凡尘。 四骑鲜卑探马堕马倒地,脸上除了惊恐,还有惊讶。 如此距离,百步之遥,又在狂风大作的夜晚。究竟是何人?究竟是何人,能够做到箭无虚发? “这距离,比起辕门射戟可是要近多了。” 吕布自言自语着收起手上玉韘,在一旁的羊头石上,磨圆了一支箭簇。 挽弓搭箭,一支箭由小窗射入屋舍几案之中。 “咚!” 一声响,熟睡的魏续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月光射到的地方,箭簇闪着银光。 “表兄找我!” 魏续嘴角上扬,迅速穿好衣装。 吕布见魏续出来了,向射杀鲜卑探马的方向一指。魏续立即点头示意,手持环首刀出坞,堡割下四颗虏首。 兄弟间的默契就是如此,从不需要一丝言语。吕布看着魏续稚嫩的身影,漏出了会心的微笑。 翌日早,魏续候望,吕布休息,赵老三日迹。 牵马走到坞门门口,赵老三听到燧长叫他。 “赵三兄,我一夜未睡。一直思量着着奉先和传闻的奉天是不是一个人。”燧长确实一夜未睡,眼上挂着厚厚的眼袋:“奉先年不过二八,斩敌十一骑,毫发未伤,实在匪夷所思。” “季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就算某站久了眼花,库房里十九颗虏首还能有假?” 赵老三也理解陈治,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信。莫说十六岁成童,就是整个大汉边关,他也不信有人能有如此武力。 “那虏首我倒还没看过,先去点验一番,我好修书上秉官家为奉先积功。” 烽燧不大,燧长说话间已经到了库房,直到看到虏首那一刻,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c二c三十九。 怎么还有?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二十三! 燧长一惊,大吼一声:“赵三兄,你来一下。怎么有虏首二十三?” 赵老三这时候一步刚踏出烽燧,向燧长摆手道:“还是你来一下吧!” “啊?” 燧长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一个健步,又猛跑了三步。 燧长一脚踏出烽燧,眼望烽燧之外,四具无头尸体倒在那里,干涸的鲜血浸染大地。 “昨夜是谁候望?” 燧长下意识望向吕布屋舍。 “还能有谁?” 赵老三牵马走向鲜卑人的尸体,将其掩埋。 “吕奉先” 燧长喃喃自语,不可思议的看着吕布屋舍。 屋舍单门紧闭,墙壁上的马矢涂裹着草棍,还有两道深深的裂痕。透过封窗的薄纱,卧榻之上有人影朦胧。 有那么一刻,陈治看那朦胧的人影,忽然变成一头猛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一群骗子 三嫂一直在院子里,神色紧张,眼神飘忽,时不时瞟一眼走出坞堡的赵老三。 听不到脚步声,三嫂开口叫道:“燧长。” “嗯。” 陈治听到三嫂叫他,扭头望去。 三嫂又瞥一眼坞门,确认赵老三走远了,问燧长:“可是要修书为奉先积功?” “正是!” 陈治眉头轻蹙,看着三嫂。怎么神秘兮兮的,莫非此事另有隐情? “奉先昨日说了,他弟兄二人杀敌建功,我当家的替他候望烽燧。斩虏首之功,是要平分的。” 三嫂说话时,不时望向坞门。这话若被赵老三听到,又要骂她这婆姨不知羞耻。塞外烽燧九死一生,便是为了保儿,也要沾上这斩虏首之功,早些封爵离开这里。 “这” 陈治有些迟疑,边军凭敌首请功。争抢还来不及,怎会让出? “他弟兄二人外出杀敌,我当家的替他候望烽燧,自然分得一功。” 三嫂见陈治不信,叉开腰,说话的时候指指点点。 “那我暂且去候长那里催催军粮,归来之时,再问奉先吧。” 陈治转头就走。家有悍妻,赵三哥的日子不好过啊! “好。” 三嫂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看了看用昨夜啃剩鸡骨去喂那两只老狗的保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午后,吕布醒了。出门见三嫂看着他欲言又止,轻轻点头之后,顺木梯登燧火台。 “哎!” 三嫂目送吕布登上燧火台,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本想再和吕布确认一下,会不会分功给赵老三,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也不是不知耻之人。只希望燧长回来之时,吕布不会改口。 燧火台上,魏续眉头紧锁,上下打量吕布。 “表兄,怎么不多歇息下?鲜卑探马彻夜未归,敌不知我烽燧底细,不会贸然出兵。若是再有探马前来,我再唤表兄不迟。” 魏续有些担心吕布身体。军粮供给不及,吕布吃得很少,若是如此日夜候望,鲜卑人还没来,他先累垮了。 “没事,习惯了。” 魏续不说,吕布还没感觉。自从洛阳败走,多年未睡过一个好觉了。 “真不知你是何时习惯的。” 魏续只当吕布出言宽慰:“那表兄先在此候望,我去渠水捕些鱼来。今晚这赵老三媳妇肯定是不会再给你我杀鸡了。” “也好,若是看到好看的石子,记得拾回来给保儿。” 吕布嘱咐了魏续一句,把玉韘套在拇指上,持弓在手。 表兄何时如此心细了。 魏续顺木梯爬下。 吕布看了一会魏续捕鱼的身影,继续候望边塞。 塞外草原多荒沙,远不及塞内水草丰美。不怪这檀石槐想要攻入汉地,汉人把最富饶的土地,都划入了国土。 可惜这后世帝王,不懂得珍惜。 一直到了黄昏,天气渐渐凉爽起来。 草原狼c柴狗c花豹,都出来捕猎了。远处的一只花豹,猎了一只幼羊,却被一群柴狗盯上了。 好虎架不住群狼,更别说区区一只花豹了。 但见花豹叼着幼羊急速奔跑,柴狗一直紧追不舍。直到花豹跑累了,放下幼羊逃走。 一群柴狗蜂拥而上,直接将这幼羊分食。 花豹并未跑远,哀怨的看了一眼柴狗,缓缓走入草原深处。 这小可怜。 吕布眼望花豹的方向,目光尽头之处,点点尘土反射这迟暮的阳光,微微泛红。 鲜卑人来了! 吕布说要去帮魏续捕鱼,诓骗日迹归返的赵老三替他候望。步行出烽燧,伏在不远处小丘之上。 “不是捕鱼吗?” 赵老三一路目送吕布到了小丘,心中狐疑。定睛看了良久,才看到目光所及之处,似有人策马而来。 鲜卑人? 赵老三明白了吕布的意图,有心去助吕布一臂之力,却不能下这烽燧。 未几,魏续捕鱼归来。肩扛着一杆大铁枪,上面插满了江鱼。 “文短,奉先怎么没与你一同归来?” 三嫂一见魏续自己回来了,立刻上前询问。 “表兄不是在候望吗?” 魏续不知吕布出了烽燧,一脸疑惑的抬头望去。 “你三兄在上面,奉先好像和燧长出去了,我以为和你一起捕鱼去了。” 三嫂这时大概猜出,吕布又出去杀敌了,有心让赵老三与他同去,免得积功时落下了:“你去燧火台换换你三哥。这么多鱼,我一人弄不来。” 三嫂一见魏续,便把鱼接了过来。 “哦!” 魏续挠头狐疑的登上燧火台,口中喃喃道:“这表兄和燧长出去做什么了?” 两只老狗冷别过头去,似乎在不想看这候虏燧中,这些骗子。。 赵老三下了烽燧,不等三嫂开口,便冲入库房。腰间别上两把连弩,一手持刀,一手拎着硬弓,走向马厩。 连弩c硬弓c环首刀挂在马鞍桥上,赵老三策马出烽燧。 临走之时,他给了自家婆姨一个感激的眼神。 三嫂目送赵老三离开,眼眶都湿润了。相伴多年,赵老三对她多有打骂,如此眼神看她还是第一次。 出烽燧,赵老三快马驰骋,溅起一阵烟尘。 并州人,多喜狩猎。唯独赵老三喜欢钓鱼,但今日他不是渔人,而是鱼饵。那渔人是伏在小丘之上的吕奉先。 鲜卑人远远的看到了赵老三,跨马缓行。 “莫非那人就是五原吕奉先?” 为首的远远看到赵老三,一声高喝:“兄弟们,随我来,为我鲜卑男儿报仇。”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响彻塞外,滚滚烟尘之中,鲜卑探马足有五队,二十骑。 赵老三戍边多年,这个数字在意料之内。双手各持连弩立于马上,背后是高耸的燧火台,和燧火台上大呼上当的魏续。 二十骑鲜卑探马一字排开,后又呈口袋之势。 临近了,为首的一摆手,示意部队驻足。 鲜卑首领见赵老三双手持弩,轻蔑一笑:“这吕奉先当真可笑,汉弩只射五十步,我鲜卑角端弓可射百步。” 首领话音未落,百步之外,一支冷箭呼啸而出。 “我看他就是找死” 为首之人出言,立即有人附和。 话没说完,听闻一声惨叫,回头看去,不由瞠目结舌。 刚刚还在嘲笑这汉人的首领,咽喉之处,插着一支箭矢,血如泉涌。 眼看着首领的身躯,一点点栽倒,“咚”的一声,落于马下,鲜卑人无不后背发凉,望向箭矢来的方向。 百步之外,有一小丘。 难道箭是从小丘处射来的? 不可能! 时方首领说,角端弓射百步,那是射程。想要射得准,鲜卑人中屈指可数。 汉人? 难道是飞将军李广不成? 他可故去几百年了。 起风了,荡起一股草浪。小丘之上,吕布与沃野中的赵老三互成掎角之势。相望一眼,满眼笑意。 赵老三是第一次与吕布并肩作战,吕布却早已与他一同刀头舔血多年。 又三骑鲜卑人堕马,有人萌生退意。 有一黄脸大汉高呼一声:“我看这小丘之上只有一人,持弩的汉子也不足为惧。我可分儿击之。” “对!不怕死的鲜卑男儿,随我冲向小丘。” 有人一声高呼,策马冲向小丘。饶是那小丘之人射术再高,最多再射两箭,我便可登小丘,不需亲自动手,马蹄就能将他踏成肉泥。 眼见鲜卑人十余骑奔来,仅有三骑奔向赵老三。 吕布搭箭在弦,硬弓拉满。拇指上的玉韘,有一凸起的部位,雕得是龙首。龙首开口,尖牙叼着弓弦。 “啪!” 一声低不可闻。 玉韘的龙首,仿佛张开了嘴,要把敌人吞噬。 利箭出,那是火龙吐舌。 羊头簇闪着寒芒,飞向远处的草丛之中。 这一箭没有射中一个鲜卑人,不远处却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夜半弹棋 “铛!” 清脆的响声,好似短兵相接。埋藏在风声中,低不可闻。 这是羊头簇,撞到了一根铁棒。定睛看去,地上有滚石,滚石前有一瓷壶。 “啪!” 铁棒砸碎了滚石前一个瓷壶。 此处有些许坡度,瓷壶一碎,滚石滚动,拉出了草丛之中,一条绊马索。 战马的嘶鸣声,鲜卑人堕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吕布伏在草丛之中,玉韘不停的划过弓弦,射杀的是冲向赵老三的三骑鲜卑探马。 赵老三一见鲜卑人堕马,双手连弩有了用武之处。 策马前来,连弩居高临下一阵扫射。鲜卑人只能躺在地上,绝望的看着弩箭如雨点打来。 弩箭耗尽,只闻鲜卑战马嘶鸣,再无鲜卑人的哀嚎。 吕布提刀从小丘上缓缓走下,走到了鲜卑尸体中。 割虏首这种脏活,一直是魏续干的,今天魏续不在身边,二十颗虏首,总不能让赵老三自己来吧。 “奉先留步,这种粗活还是交与某吧。” 赵老三一摆手,看得出吕布有意将这些鲜卑人让给他。 戍边数载,上一次杀鲜卑人,差点没把命丢了。如今毫不费力,就杀了十几个,实在是痛快。 “还是我来吧,三哥染了一身血腥味,回去再吓坏了保儿。” 边塞的生活苦寂的很,小保儿的存在,给这无聊的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 “一会我去渠水洗洗便好,以后你尽管杀敌,三兄在背后为你割虏首。” 说着,赵老三手起刀落,狠狠的斩下一颗虏首,任鲜血溅到自己身上:“你三兄当年当过候长,掌管百里之内十个烽燧,算是一吏。” “风光背后,眼见着兄弟们一个个惨死在马刀之下,那时若有奉先” “哎!” 赵老三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了。 满腔的郁愤,化作双膀之力。赵老三双手持刀,用力向下轮了个半月,狠狠的斩下虏首。 吕布知道,赵老三最风光之时,爵至公乘,八等爵位,已经是民爵之首。 只可惜贪杯好酒,酒醉滋事,又不懂为官之道,最终落得个削爵罢吏,迁塞外烽燧。 夕阳西下,燧长牵马,驮着一袋粟米,兴高采烈的返回烽燧。 “三哥c三嫂,我从候官那里借来了一袋粟米。” 燧长兴高采烈的进入烽燧,站在门口,等着院子里的赵老三夫妇夸奖他。 “放到库房去吧。” 赵老三脸上闪过一丝狡黠。 “我还琢磨着,粟米和那二十三虏首放在一起,三嫂吃着娇心,把这粟米放在你屋舍里呢。” 燧长说着,低头走向库房。心里琢磨着,带粮食回来,他们怎么没有自己那么兴奋呢? 一开库房门,燧长差点没跳起来。 几十颗虏首堆积成山,夜幕之下,血淋淋的看起来甚为吓人。 “三兄,这这” 燧长回头,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粮放我屋吧,就是告诉你,你若不速速上报积功,这库房里就要堆满虏首了。” 赵老三脸上挂满傲娇之色,仿佛在说:看见没,我杀的! “好,我这就修书,明日便送往候长处。” 燧长犹豫了一下:“又是奉先斩得虏首?” “积功之事,你我四人平分。” 赵老三哈哈一笑,才升燧长时,想过斩敌分与兄弟们。只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鲜卑人生于马上,汉人生于田间,杀敌谈何容易? “这” 燧长闪过一丝犹疑。 “婆婆妈妈的,如是上报!” 赵老三忽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不理燧长,返回屋舍之中。 是夜,月明星稀。 吕布候望,燧长陈治公事繁忙,颇为费神,早早睡去。魏续c赵老三二人在敌台上,悠闲的对弈弹棋。 弹棋,二人对局,黑白各六枚,先列棋相当,下呼上击之。 西汉之时,弹棋流传于宫中。 王莽新朝末年,南方大饥,绿林发难于南,赤眉造反于东,在此大乱之年,弹棋流入民间。 鲜卑探马一队四人,呈夜色,着黑衣步行数百里,来到了候虏燧。 燧火台上的吕布,倚靠在墙垣上,似乎睡着了。 “拓跋卢等人简直废物,这候虏燧,夜不设防,狗都不叫,居然也送命在此。” 鲜卑人低头轻语,走到敌台底下。丝毫没有注意到,在燧火台上,悄悄的打了一个手势。 到了敌台下面的角落里,鲜卑人一擦头上的汗水。擦没擦完,敌台上面几支弩箭来,四人立即命丧当场。 赵老三割虏首,魏续去松开绑住狗嘴的绳索。 一夜无话 翌日早,陈治走出门来。 院子里空无一人,难道都还没起? “四十三,还是四十四来的?” 出门之前,陈治又去点了点虏首。数量少了还好说,若是报多了,冒功一顶大帽子下来,可是顶不住的。 “四十四c四十五c四十六” “四十七!” 又多了四颗! 陈治看得后背发凉,从腰间摸出刀笔,刮下上面的数字,又研磨重新写过。文书改好,策马奔向候长治所。 数百里外,匈奴故地,拓跋鲜卑大营。 鲜卑大人拓跋诘汾,在大帐中一夜未睡,等待着昨夜的四骑探马。四骑探马皆是拓跋部的射雕人,武艺非比寻常。 拓跋诘汾身边的胡凳上,坐着一虚发斑白的老者,乃是拓跋诘汾的父亲,拓跋邻。 破晓时分,天蒙蒙亮。大帐中的灯火,化作一缕青烟,渺渺飘散。 “哎!又折了四名勇士。” 拓跋邻叹了一口气,对拓跋诘汾说道:“一燧之地,折了拓跋卢c四名射雕人,还有四十余鲜卑男儿,实在是得不偿失,不如就此作罢。” 拓跋邻说完,见拓跋诘汾眉头深锁,似乎还不死心,继续劝说:“你平日最喜读汉家典籍,又与拓跋部中汉臣来往过密,可知汉人有句话叫: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拓跋诘汾上下扫视父亲:“阿爷,你当年让位于我,让我率部南迁匈奴故地,为得就是在置鞬(jiàn)落罗部下,为一鹰犬?” 拓跋诘汾深吸一口气,深索的眉头呈川字型。 鲜卑王檀石槐,分鲜卑为东c中c西三部,分由三部大人统辖。 作为西部鲜卑第二大的部落,拓跋部与置鞬部伯仲之间,拓跋诘汾岂肯屈居人下? 目光犹疑半晌,拓跋诘汾语重心长:“当年南迁山谷高深,九难八阻,父亲都不曾退却。族人萌生退意之时,阿爷还教某假扮神兽引路,坚定部族的南迁信心。如今面对一个小小的汉朝烽燧,阿爷这是怎么了?” “我“拓跋邻沉吟半晌:“实在是一燧之地,得不偿失。” “一燧之地,自然得不偿失。贺六浑拓拔卢之死,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拓拔诘汾重重的拍了下胡床,大吼一声:“来人,唤我儿匹孤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鲜卑孤狼 鲜卑有邑,而不居之,恒处穹庐,逐水草而居。 穹庐,毡帐也。穹为圆顶,庐为舍。 制毡,是把羊毛或鸟兽毛洗净,用开水烧烫,搓揉,使其黏合,然后铺在在硬尾联c草帘,或木板上,杆压而成。 毡之为物,无经无纬,文非织非衽。 拓跋大营,穹庐多为羊皮。或洁白如雪c或棕黄如泥,唯有匹孤毡帐,乃是灰白相间的狼皮。 即使是在晚上,也一眼就能认出匹孤穹庐。 匹孤出帐,索头左衽,深衣直裾。细细打量,总觉这深衣有汉家禅衣的影子。 一路不语,匹孤步伐轻快如风。 行至拓拔诘汾苍穹门前,正预见拓跋邻低头走出。匹孤也不与爷爷打招呼,而是扫视一眼,漏出不屑的笑容:“垂垂老矣,尚能饭否?” 入帐,拓拔诘汾先与匹孤打招呼。 “阿爷,可是又折了射雕人?” 拓跋匹孤入帐,箕坐在胡凳上。 “这吕奉先,口出狂言,三年内杀入弹汗山,如今檀石槐大人都知道此人了。”拓拔诘汾拱了拱鼻子,不情愿的说道:“口气不小,能耐也大,为父哎!” 拓拔诘汾说不下去,堂堂一部大人,居然拿个汉家戍卒无能为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一卒一燧,劳心费力,实有不该。” 拓拔匹孤口吻中略带责备:“待儿跨马南下,会会这吕奉先,归来再与父亲定策。” “把勇士拉赫曼带上,切要小心,莫直面那吕奉先。” 拓拔诘汾面有关切,目送匹孤出帐。 匹孤缓行至穹庐门前,停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阿爷,此役过后,该退位了。” 眼看匹孤消失在门前,拓拔诘汾若有所思。 汉家男儿,年二十方才及冠。耕种三年,方能从军。 鲜卑儿郎,年二十上马能猎。 我儿匹孤,年二十心中早有天下定策:长城破,迁河西。东取牵屯山c西取湿罗。扼河西走廊要道,攻西凉,入关中,可夺汉庭半壁江山。 “也许,是应该考虑退位的问题了。” 年未至不惑,拓拔诘汾又心有不甘。出穹庐眼望拓跋邻帐中有火光。 拓拔诘汾慨叹一声:“阿爷,你当年让位与我,佐我帅部南迁。今日才知,是何等气度。” “倒是许久为与你谈心了。” 拓拔诘汾走向拓跋邻穹庐。 熟睡中的吕布,从梦中惊醒! 鼻尖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杀了四名射刻人,该你出场了吧。 勇士拉赫曼。 上一世的四年后,吕布弱冠之年,以骁武给并州。时人以飞将军李广之名,称吕布一声飞将。 飞将之名在外,吕布所在的鄣塞宿虏,鲜有鲜卑兵犯。 然而,鲜卑勇士拉赫曼,仿佛是梦魇一样环绕在吕布身边。 保儿一家,便是死在拉赫曼之手。吕布被他一拳轰出丈八,眼见着他手中大锤,砸扁了赵老三夫妻,然后将小保儿用刀挑起,向他视威。 那一役,拉赫曼没有杀吕布。这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吕布向着他的背影大吼:“我必杀你。” 之后几役,吕布每每败在拉赫曼手下,恨不能为保儿一家报仇c为自己雪耻。 恨意来袭,吕布一双鹰目泛着杀气。 拉赫曼,你若来。 这笔账,应该算一算了! “表兄。” 魏续起夜,见吕布一脸肃杀,尿意全无,关切的唤了一声。 “无妨,想起拓跋鲜卑有一勇士拉赫曼。这几日,你与三兄辛苦些,轮流候望。某一人日迹,以防这拉赫曼来,袭你二人于坞堡之外。” 吕布思索了一下,继续叮嘱道:“若有鲜卑人三两骑讨阵,莫要轻出。” “啊?这拉赫曼比表兄如何?” 魏续眉头深索,第一次见吕布在武艺方面,如此慎重。 “这拉赫曼天生神力,恰如黑熊,尤胜于我。若单骑骑斗,胜负未可分。若论步战,恐不敌于他。” 吕布说完,眉头深索。手中若有杆画杆方天戟,哪管他步战c马战。 戈c矛c卜戟c环首刀这些兵刃。在拉赫曼一把大锤面前,劣势满满。 “表兄,那我修书父亲,让他迎你我回九原吧。” 魏续打了退堂鼓:“这边军官吏糜烂,听邮人传,仓中不是无粮。只是这军粮拨下去了,候官王雄着人日夜捕鱼,也就无处去卖了。如此边关,你我为何要戍?” 大汉真的是烂到骨子里了。 候虏燧靠近渠水,无人贩鱼。距离河流远一些的烽燧,如今可是靠这候官的鱼,维持生计。 许多戍卒一年的俸禄,早就欠在了候官手中。 欠钱多了,候官责他们捕鱼还债。 好一个无本生意。 “你我走了,三兄c燧长c保儿怎么办?“ 吕布口吻中带有一丝责备:“忘了我说的吗?哪怕敌军数十倍于我,只要跨上战马,气势上就不能输。心中只有一个字,杀!” “你我,现在已经跨上战马。接下来的路,只有一条。” “杀!” 吕布眼神之中闪过狠辣,脸上青筋暴涨。这一役,再败在拉赫曼手下,不如死了算了。 一夜无话,而又彻夜难眠。 吕布满脑子都是和拉赫曼交手的经历,从中分析着拉赫曼的弱处。 翌日晨起,万里无云,一轮暖阳。未到隅中,一片阴云飘来,霎时间整片草原,笼罩在黑暗之下。 阴云三日,却不见雨。抬头仰望,压顶的黑云令人窒息。 连小保儿都感受到了,风雨欲来之势。找来一片上平下尖的木简,上平为冠,下尖为须,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刻出一个人面。 赵老三看到保儿送来的人面,甚为丑陋,他却爱如珍宝的收在怀里。这是辟邪人面,边关埋骨之地,步有枯骨,将士们都喜刻这人面辟邪。 保儿和谁学的,赵老三知道。 那位兄弟早已死在鲜卑人的马刀之下。 这帮天杀的! 魏续每日在烽燧中勤练箭术,若能像表兄一样,纵马疾驰,也能射敌于百步之外,定能帮到表兄。 只可惜,五十步已然不准了。 当晚,沙暴来袭。 魏续燧火台上候望,整个人躲在草棚的角落里。透过点点空隙俯揽草原,眼前只有一片混沌。 晨起,吕布与魏续换岗。登燧火台时,险些没被狂风吹落。 四野混沌,吕布仰望天空,喃喃自语:“这暴雨,快来吧。” 午时三刻,刑场上开刀问斩的时间。这雨,终于来了。狂风呼啸声中,一声惊雷。 迟来的大雨,洗刷掉这混沌的大地。泥水,瓢泼一样打在吕布身上,一个瞬间,就湿透了。。 吕布擦去脸上泥水,定睛看去。 坞墙门外,一人手柱一秉大铁锤,立于羊马道上,宽阔的臂膀,宛如黑熊一般。 拉赫曼,他似乎在风沙中等待了许久。 他却不知道,吕布等了半生。 坞门自下而上缓缓打开,一道c两道。轰隆隆摩擦的声音,在暴雨中清晰可闻。拉赫曼眼中,有一模糊的身影,单手提弓,缓缓走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杀! 一道闪电声惊雷。狂风。骤雨雨席卷大地,保儿趴在母亲怀里,被这雷声惊得哇哇大哭。坞墙里的两只老狗,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敌台上的三个人,注视着拉赫曼,后背升起一丝凉意。 高一丈,熊头c虎眼,黑漆漆的一张脸,写满了戾气。树干粗的手臂下面拄着硕大的八棱铁锤。 “这锤,抡得动吗?” 赵老三看了看敌台上的羊头石,羊头大小的石头,尚需双膀较力才能搬起。他那大锤,有这羊头石三个大。 “表兄为何不骑马呢?” 魏续眉头深索,一个深深的川字,挂在眉宇间。吕布说过,骑斗,胜负未可分。步战,恐不敌啊! “这奉先,有些鲁莽了。“ 陈治摇了摇头。这鲜卑汉子生得太过魁梧,吕布在他面前,宛如小孩子一般。 “表兄鲁莽?”魏续横了陈治一眼:“这锤一下就能把这坞墙凿个窟窿。若不是表兄出燧迎敌,哪轮得到你在这里说风凉话?” 吕布,缓步踏出坞门。 三人不再说话,紧张的看着吕布,心跳跟随吕布的脚步,一下下下。 出坞门,吕布一手持弓,一手解头上包巾向地上猛地一掷。 “拉赫曼,等你许久了。” 软塌塌的青巾,掷地有声! “娃娃,回去吧,叫你家大人来。” 拉赫曼头微微扬,鼻孔对着吕布,一脸嫌弃的轻轻摆了摆手。 “杀你,我都懒得拿刀,一把烂弓足矣。” 吕布微微一笑,双手展开。示意拉赫曼,除了手中弓,就连箭都没有一支。 “你即找死,吃我一锤。” 拉赫曼旱地拔葱,高高跃起,手中大锤宛如泰山压顶。 锤带风势,呜呜作响。 吕布纹丝不动,头都不抬一下。 赢了! 赢的太过容易。 拉赫曼闪过一丝扫兴,想不到传闻中的吕奉先,居然如此弱小。 被我这一锤,居然吓得呆立当场。 “哎呀,奉先怎么不动呢?不会被这大锤吓到了吧。” 陈治眉头紧锁,眼见大锤好好落下,眼前一黑,心道:完了。 “表兄,我来助你。” 魏续直接抽刀从敌台上跳了下来,猛地跑向吕布。 不远处,箕坐在暗处的匹孤微微一笑:“他们不懂你啊!这一柄大锤砸下去,陷入泥中,拉赫曼必要较尽全力才能拔出来。” 败了! 匹孤起身,擦去身上的泥水,背身远走。 风渐渐小了,雨还在下。 不抬头,因为怕被雨水,淋湿了双眼。 不动,是泥泞的土地,忽然发力,容易摔倒。 眼前的拉赫曼,不再是高山,只是一只山里的黑熊。 纵然气力过人,畜生c终归是畜生。 杀! 吕布轻轻向前迈出一步,躲过这一锤。抓衣襟,翻身越过拉赫曼,弓弦套在他的脖颈之处。 砰! 拉赫曼一锤砸在地上,地动山摇。 吕布还没发力,拉赫曼借由身体的惯性,将弓拉了个满弦,脖颈之处,鲜血喷涌。 duang。 弓断,人亡。 吕布用手抹去脸上雨水,脚踏拉赫曼的尸首返回坞门。 “赢了!” 赵老三一直屏住呼吸,直到这一刻,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激动,不能自已,一把把身旁陈治抱了个满怀。 魏续没有停下冲击的步伐,吕布的话在耳中回响。 只要在马上,眼中只有一个字: 杀! 魏续在拉赫曼的尸体旁,双手握刀,指向苍天。 “陈治,尔再敢对我表兄出刀不逊,犹如此人。” 环首刀划过半月,拉赫曼的头颅飞出,打在了他那柄大锤上。 雨停了,天边挂起一抹彩虹。 陈治在彩虹下,掩面了拉赫曼的无头尸体。 吕布沐浴,更衣。 出门迎接久违的阳光。 匹孤的归途,走了三日。期间有接应兵卒,匹孤让他们通知拓拔各部大人,龙城集结。 匹孤自己,策马远行。亲赴宇文鲜卑腹地,找到了宇文部大人莫那。 又过了三日,奴故地,龙城。 拓拔鲜卑八部集结,二十一岁的拓拔匹孤,编发束于脑后,高颧细眼,坐于狼皮椅上。 左右并无护卫,拓跋匹孤仿佛孤傲的狼王,冷眼扫视拓跋八部首领。 其中还有自己的父亲,拓拔诘汾。 拓跋邻七分国人,使诸兄弟各摄领之,分:纥骨氏c普氏c拔拔氏c达奚氏c伊娄氏c丘敦氏c俟亥氏,连同拓跋氏共称拓跋八部。 八部大人,借为书伯辈。匹孤却耗无怯意,等这一天,君临拓拔,已经数年了。 又是一场大雨倾盆,天空之中一阵轰隆隆的雷鸣,似有人擂起战鼓。 拓跋匹孤环视众人,目光落在了纥骨身上。 纥骨一样蔑视的眼神看着拓跋匹孤,区区小儿,且看你如何发号施令。 “纥骨我看你是欺我年幼,不足以在此发号施令。” 拓跋匹孤冷冷一声,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纥骨刚要开口回应,拓跋匹孤一摆手:“给你一个心服口服的机会,纥骨c拔拔c达奚三部交由你统领。” 说罢,拓跋匹孤不等纥骨回应,看向伊娄:“伊娄c丘敦c俟亥三部交由你统领,如何?” “幸不辱命。” 伊娄和拓跋氏走得更近一些,打心底推崇拓跋匹孤。 拓拔诘汾年二十,帅部族南迁。一路收拢匈奴遗部,拓拔氏才有今日盛况。 匹孤年二十,已经不小了。 “好!你二人立即返回本部,点齐所有男女老幼,南下头曼c呼河二城”说到这,拓跋匹孤顿了一下。 点齐所有部众,南下汉人障城,他要干嘛? 所有人屏气凝神,等着拓跋匹孤说出目的。 “放牧!” 拓跋淡然说出这两个字,一阵哗然。 “头曼c呼河二城,又不是我鲜卑国土,举部去哪放牧,不成了汉人的活靶子?” 丘敦说话的声音很低,仅有身边的俟亥可以听到。 “是啊,我鲜卑人逐水草而居。汉人探马屡屡打探我部族动态而不得而知,这次居然送上门去了。” 俟亥的声音比丘敦略大,帐内隐隐可以耳闻。 “我看这匹孤小儿年幼无知啊!” 纥骨叹了一口气,与拓跋匹孤对视,刚要开口说话,忽然恍然大悟。 “匹孤妙计!” 纥骨几乎没跳起来:“三部人口一万有余,牛羊马匹无数。我鲜卑人男女老幼,皆上马能战,头曼城区区五千守军,哪敢出城来战?” 拓跋匹孤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孺子可教。 “呼河兵更少,仅有两千。如此一来,头曼c呼河之间,二百余里的土地,仅有二十余烽燧。每燧不过人,顷刻可灭。” 俟亥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普氏部族请命,攻烽燧。” 普氏大人一拍胡凳,站了起来,满眼的崇敬。汉朝烽燧,固若金汤,又有障城驻军来援,这些年可没少吃苦头。 如此简单的方法,便可掐断汉朝援军,居然没人想到。 “诺!” 拓跋匹孤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这些叔伯没有我想得那么笨。 所有人都分配完了,拓拔诘汾坐不住了,问拓拔匹孤:“诸部皆有安排,为何独独没有我拓拔部?” “吕奉先自视武艺天下第一,必然弃燧劫营。” 匹孤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我拓拔部帅精锐两千,屯兵渠水。此役,就要生擒吕奉先。” “阿爷,你怪我折了拉赫曼这有勇无谋的係子。” 匹孤起身一拍几案:“我还你一个智勇双全的吕奉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四野狼烟 候虏燧在平静中,渡过了几日。 没有了拉赫曼这心腹大患,戍卒在烽燧中按部就班的候望c日迹c捉鱼c打猎。 唯一与往日不同的是,夜半之时,总有霍霍的磨刀声传来。伴着月夜虫鸣,听得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知道,西部鲜卑置鞬部最大,拓拔c宇文与其伯仲之间。 如今拓拔部在一小小烽遂,连连挫败。就是迫于其余二部的压力,也将会有大动作。 这大动作,恐不会是小队来袭,而是大军压境。 其间,有中部督邮前来点验虏首,望着仓中堆积如山的虏首,连连问道:“都是你们四个斩的?” 督邮走时,三嫂背着赵老三,送了他两只鸡,希望届时多为这烽燧四人美言。这是候虏燧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了,三嫂望着督邮的背影,满脸欣慰。 小保儿看着剩下的最后两只鸡,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母亲,土鸡没剩几只了,冬日里怎么给父亲换羊皮袄啊?” “父亲杀敌立功了,到时候官家赐爵,莫说是羊皮袄,就是貂皮大,也会有的。” 三嫂抱起保儿,回想着几年前的岁月。那时候赵老三还是一候长,掌管一候百里之地。 虽然只是一个小吏,却有说不出的风光。谁家妇人见她,不得称上一声夫人? 又有狂风暴雨来,正是拓拔匹孤龙城点兵那日。 吕布找到赵老三:“我猜想鲜卑兵马将至,我知三兄有心随我杀敌,不如今日将保儿母女送入头曼塞,以免成为你我负累。” “奉先的意思是” 赵老三看着吕布一阵迟疑,眉头紧锁。想到了什么,又不敢相信。 “弃燧偷营!” 吕布咬了咬牙,区区四人,守这烽燧怎能守得住? 进攻,无论几人,唯有进攻,攻必能胜。 “好!” 赵老三得令,着蓑笠,送妻女至头曼塞。 一行不足百里,逆风策马,走得却十分艰难。 告别妻女,赵老三顺风策马飞奔而归。丝毫不知三嫂在风雨中,一直目送他在草原之上,化为一个黑点,久久不肯离去。 离别泪。 淹没在雨中。 熹平五年的整个闰五月,不止边关风雨欲来。大汉朝堂,也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 这片阴霾,称之为党锢之祸。 这是来自八年前的遗祸。 爆发点是永昌太守曹鸾上书为“党人”鸣冤,要求解除禁锢。皇帝刘宏受宦官谗言,将曹鸾收捕处死。 并下诏书,凡是党人门生c故吏c父子c兄弟中任官的,一律罢免,禁锢终身,并牵连五腹。 这还没完。 帝复敕书:边关之地,加强戒备,谨防党人出逃。 闰五月的最后一天,邮人手持敕书,望着绵延光禄城,驻足不前。 头曼城到呼和城一线,遍地烽火c四野狼烟。目光所及之处,那一望无际的鲜卑兵马,屯于头曼城西。 写书,怎么行? 头曼鄣尉刘侃c障司马c骑司马c假司马c千人c骑千人等十数人,登城瞭望。少许,就连仓长也来了,报鄣尉:头曼城军粮充足。 刘侃点了点头,示意明了了。 身边一侍卫,遥指鲜卑人后方,一声惊呼:“居然在放牧。” 刘侃定睛远望,鲜卑穹庐之后,无数的马匹牛羊,放牧于野。鲜卑士兵,简直就像牧民一样。 “欺人太甚!” 障司马鼻子都气歪了,抱拳请命:“臣愿以本部五百骑击敌。” “不可!”鄣丞捋了捋颚下美髯:“鲜卑兵利马疾尤甚匈奴,如今放牧于野,乃是激将之法。吾且稍安勿躁,待稒阳援军至,鲜卑不战而退。” 不战而退,想得美。鲜卑人举全族犯边,难道是来放牧的? 刘侃眉头皱了皱,扭头望向身边侍卫。这小子年未及冠,身上却有一股久经沙场的狠劲,肚子里也多少有点韬略。 “直架,你以为如何?” “打,扬我大汉国威!” 成廉高喝一声,指向西方说道:“目光所及之处,遍地烽火。我看这呼河城也如我一般。若当真如此,鲜卑便是要毁我头曼c呼河一线烽燧。“ “竖子不足与谋!” 鄣丞呵斥一声:“头曼c呼河之间,不过二十余燧,戍卒不足百人。你是要我举全城之兵,救这区区百人?死伤者,定远远超过百人。” 鄣尉丞向前踏出一步,质问侍卫:“成廉,你不怕死吗?” “一烽一燧,皆我大汉国土。见之不救,我大汉国威何在?” 成廉慷慨请命:“男儿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尔。若有将出战,廉为头兵。” “若能战死,但求马革裹尸。” 成廉站直了身体,昂着头,帻儿赤,随风飘扬。 “臣愿领命出战。” 一番慷慨陈词,障司马c骑司马c假司马,热血沸腾。 古来,武主战c文主和。如此帝王烦恼,居然落到刘侃他一鄣之尉身上。 沉吟半晌,遥见鲜卑人貊(一)炙。架一只全羊,大火炙烤,香气直冲头曼城头。 真是欺人太甚。 刘侃勃然大怒,问众人:“可有破敌之策?” 破敌之策? 众人不语。 成廉张了张嘴,也没有开口。敌兵临城下,我援军远在稒阳。破敌之法,唯有一个字:杀。 纵敌军数倍与我,气势上也不能输。 可惜,这话说出来,只会遗人笑柄。 “空有报国之志,没有破敌之策,简直匹夫一般。” 刘侃叹息一声,决定据城而守。 头曼城最终没有出兵,呼河城面对伊娄三部,更是不敢出兵。 普氏部族。 举一千精兵驰骋在二百里内,广袤的草原之上。 所到之处,畅行无阻。敌台上有转射,燧火台上有弓c弩c大斧c羊头石。 头曼c呼河二城被鲜卑人截住,燧卒孤立无援,战意全无。烽遂中的军械,完全成了摆设。 一路烧杀劫掠烽燧,普氏大人,志得意满。 黄昏之时,眼望候虏燧,普氏大人一挥马鞭:“随我踏平这候虏燧,为我鲜卑儿郎报酬!” 到了候虏燧,普氏大人望而兴叹。 黄昏下。 烽燧上。 空有狼烟无人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智定拓跋 眼前,坞门大开。 最后一缕阳光斜射入坞门一隅,坞门上的墙垣上。两把长矛交叉呈x型,长矛上串满鲜卑人的头颅,拓拔卢的头颅,就在正中。 墙垣上竖着拉赫曼的长柄大锤,锤柄上亦是插满人头。定睛一看,最顶那颗,脸已经扁了,定睛看去,居然是拉赫曼! 血淋淋的人头,有不少已经腐烂,腐臭味在空气中弥漫。 观其形c嗅其味。 鲜卑将士头皮一阵发麻,普氏大人倒吸一口凉气。 “汉人辱我!“ 普氏大人一声断喝:“来啊!随我踏平候虏燧!” 怒发冲冠,策马要冲。 “阿爷,且听我一言。” 普氏长子拦住普氏大人:“这烽燧之中恐怕有诈。日将落,光不明,坞门内恐有伏兵。不如明早日明,再攻不迟。” “你若是吓破胆了,就给我闪开。” 普氏大人一声高喝,手中马刀高高举起。哪怕你是我最中意的儿子,这时候你要敢拦我,也难逃一刀。 “让开。” “让开。” “竖子,滚开。” 部族更是群情激奋,同胞的人头就在那里看着呢。 看他们是不是孬种。 “阿爷,不过是一夜,忍忍吧。”普氏长子伸手拦成大字,一脸的悲壮:“若阿爷不愿,便请从某身上踏过。” 普氏大人高高挥起马刀,又重重的落下。 终究还是不忍杀子。 “兵贵战死,我鲜卑男儿绝不畏战。” 普氏次子大吼一声:“我便去探探这候虏燧虚实,若我有不测,便以肥犬焚祭,使我魂归赤山。” 说罢,次子绕过长子,策马入烽燧。 路过长子,次子一脸挑衅的笑容。经此一役,阿爷恐怕要重新考虑继承人了。 “吧嗒”一声,低不可闻。 一支弩箭刺穿了普氏次子的咽喉,他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那挑衅的笑容上。 “啊!” 丧子之痛,痛彻心扉。 普氏大人暴吼一声,侧目望去,夕阳入,天色昏暗。 “阿爷,就给这候虏燧吕奉先,一夜喘息吧!” 普氏长子双膝跪地,伏拜:“要么,儿愿再入燧查看。” 身体伏在地上,没有人知道,他在笑。 傻弟弟,中计了吧。 夜幕如期而至。 月明星稀之下,吕布带领魏续三人,一路步行北上。 吕布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拓跋鲜卑,何时有这么多骑兵了? 思来想去,又再三查探。 这拓拔鲜卑举全族南下,根本不是要打,只是一种威慑。他们的目标,是我头曼c支就二塞之间,二百里烽燧。 也许在拓拔眼中,处理一个吕奉先不过是捎带手的事。 如此小瞧我人中吕布,这是人死得不够多啊。 “不知道烽燧中小小的机关,能阻鲜卑兵马多久,只希望阻这一夜吧。” 燧长叹了一口气,余光撇了吕布一眼:“奉先,你我四人劫营,是不是有些自大了” 魏续拿着环首刀,冷冷的扫视了陈治一眼。 “就算你拔刀相向,我也要说。” 陈治顿了一下,眼望魏续:“拓拔部扶老携幼,数万人南下。你我四人,纵有霸王项羽之勇,又能杀敌几何?” “你可以走,纵我弟兄二人,也能偷这拓跋大营。” 魏续冷冷一言,别过头去,不再理陈治。 气氛沉默了起来,陈治抬头望着星空,闪闪的星斗间,有流星划过。 那是又有我大汉将士阵亡了。 沉默的气氛,令赵老三很不自在。良久,赵老三打破了沉默: “燧长,那日我与奉先小丘处杀敌。奉先在暗我在明,眼见鲜卑二十骑来,我也如你今日这般。心里想着此役必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你猜怎么着?” 赵老三卖了个关子。 “原来奉先早已下好绊马索,鲜卑骑兵一个个摔倒在地,前扑后拥的等着我杀。” 说着,赵老三站起来了,做出骑马的姿势。双手仿佛是持双弩,在那里激动得像个猴子似的比比划划: “我就这样,手持连弩,一通乱射。戍边数载,唯有这一次杀敌,杀得这个爽啊。” 赵老三再次箕坐在陈治身边说道:“相信我,奉先绝非有勇无谋之辈。” “三兄,治还是觉得太冒险了。奉先武勇不假,偶尔也有些杀敌的小伎俩,但” “你是说我表兄有勇无谋吗?” 魏续听不下去了,拔刀指向陈治:“速速离去,不然休怪小爷刀下无情。” “要杀便杀,我一燧吏卒同生共死。” 陈治昂起头颅,用行动告诉大家,他不是怕死,而是怕这一行白白送命。 “有话好好说。” 赵老三连忙去拉魏续:“生死弟兄,何必拔刀相向?” “让开!” 魏续上来混劲了,死命的推了赵老三一把。眼见赵老三摔了个跟头,这才冷静下来。 一把拉起赵老三,魏续扭头对陈治说道:“你要跟着便跟着。” 魏续放下刀,陈治话虽讨厌,却算是也有情有义。 少许,魏续还是义愤难平,开口说道:“届时我表兄谋定拓跋,你可不要拖后腿。” “奉先若能谋定拓拔,我陈治至此拜服,鞍前马后,为一侍者都行。” 陈治话锋一转:“若是这一役败了,九泉之下,你要知道,我陈治是真拿你二人当亲弟弟看待。” 谋定拓跋,吕布微微一笑。 君可见,下邳破袁术。袁术兴兵数万,七路大军来犯。我吕布兵不过三千,马只有四百,仍稳坐帅位。 爱妻研磨,布奋笔书。 一封书信,劝降了新投袁术的杨奉c韩暹。 此役,一路击敌,连战连捷。追至江淮,活捉袁术大将桥蕤(rui),战场之上,袁术军中,惨叫声c嘶鸣声c落水声不绝于耳。 打得这袁术,急急如落网之鱼c惶惶如丧家之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匹孤诱敌 天色全黑,唯有鲜卑大营有昏暗的火光。暗处看明处,一览无余。拓跋鲜卑中军大营,扎下穹庐二百。 这样算来,应该有两千兵力。 夜已深,鲜卑值夜的兵丁,风帽歪歪扭扭的,随便倚靠在一处,慵懒的打着哈欠。 视线透过一排排或黄c或白c或棕的穹庐,拓拔匹孤灰白相间的狼皮毡帐尤为扎眼。 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中军帐。 “这鲜卑人,只想着攻,中军守备懈怠,死也料不到你我会来劫营。” 赵老三微微一笑:“擒贼擒王,劫营成功,一把大火焚之。攻头曼c呼河部队,定会退去。” “鲜卑有诈。” 吕布一句话,泼了赵老三一头冷水。左右二军,看似万人,实则男女老幼都有,战斗力并不强。 中军则不同,各个身材魁梧,想来必是拓跋部精锐。吕布杀他两名最强的勇士,拓拔部料到他会来劫营,也不意外。 “鲜卑人将我大汉部曲尽数牵制,这中军之中,能有何诈?” 陈治不解的看着吕布。 天赐良机,稍纵即逝。提刀要上的时候,他怎么打退堂鼓了? “边关战事,布局严谨。为何这鲜卑中军,中军帐如此显眼。” 魏续气不过,又呛了陈治一句。 “文短。” 吕布喝止魏续:“你我合下绊马索,是否诱敌,一试便知。” “我自己来。” 魏续瞪了陈治一眼,麻利的下好了绊马索。 这一招打草惊蛇,绊马索是为了让几人从容而退。 “嗖!” 吕布在绊马索后挽弓,冷箭射杀一个兵丁。 “啊!” 鲜卑人应声倒地。 “怎么回事,哪射来的?” “有敌来犯?” “有人偷营!” 鲜卑大营顿时嘈杂起来,各种叫嚷声宛如闹市一般,所有人翘首向外看去,就是无人出营查看。 拓跋匹孤闻声走出帐中,却不是中军帐。但见他穿着与戍卒无异,身上衣着散乱,似在梦中惊醒。 另有戍卒纷纷出帐,整个大营乱作一团,全然看不出诱敌的痕迹。 “奉先,你杀敌时勇猛异常,怎么到了鲜卑营门,却如此谨慎,误了良机呢?” 陈治不由一声责备,鲜卑营中乱得可以,甚至没发现箭矢从哪边射来,哪里像是诱敌? “是啊奉先,打草惊蛇,再想劫营,恐怕就难了。” 赵老三也没忍住埋怨之意,好好的机会就这么丢了。 “你们两个係子,怎知鲜卑兵马这不是故意演给我们看。” 魏续撇撇嘴,永远这么支持吕布。 “那个鲜卑兵丁,生得一双贪狼目的,是拓拔诘汾长子匹孤。” 吕布指向拓拔匹孤:“匹孤穿着与兵丁无异,必是诱敌深入。” “啊?” 陈治思虑了一下,说着吕布手指方向望去,好一双贪狼目,必不是凡夫俗子。 “那怎么办?” 陈治望向吕布:“某不再多言。” “临渊而渔。“ 吕布引三人缓退,走向渠水。 接下来就是持久战了,三人随行没有多少干粮。这几日拓拔部必然还是外松内紧,诱敌深入。 索性不去理他,待鲜卑兵士就等他们而不得,怀疑匹孤的命令,守备自然懈怠。 接下来的三天里,吕布四人远走小渠捕鱼。 拓跋匹孤在帐中眉头紧锁,诱敌三日,吕布未投罗网。恐怕是我狼皮穹庐,太过显眼,反而令人生疑。 这种错误,以后不能再犯。 第四日夜里,吕布仰面躺在草地上,仰望满天星斗。 “奉先,我这几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赵老三箕坐在吕布身边:“你我斩敌三四十,是为大功。说到底,不过尔尔。拓跋部举全族兴兵来犯,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陈治就在赵老三身边,不等吕布回答,开口说道: “此事我前日就想通了,拓跋部举全族来,料定我大汉障城不敢主动进攻。一路带马匹c牛c羊无数,此役南下全当是放牧了,这里水草丰美,顺路还能劫掠烽遂,何乐而不为?” “我总觉没有那么简单,拓拔匹孤智虑过人,此役不可能只是贪图大汉二百里烽燧,以及你我四人。” 吕布眉头深索,也想了几日。 “总不能是围城打援吧。”魏续说完,尴尬一笑:“拓跋本部不过两千兵,围城打援还没这个本事。再有四五日,我稒阳援军到,怎么收场呢?” “围城打援!” 吕布一声惊呼,终于知道了拓跋部的用意。 “今夜你我辛苦些,绕鲜卑大营北行,今明两天,必能遇到鲜卑援军。” 吕布说罢,揉揉魏续的头。 想不到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居然被魏续一语点破。如此聪慧之子,若是能将心思全部投入战事,上一世也不会用人之上,捉襟见肘。 北行一日,走出百里。黄昏时,见远方尘土喧天,定睛一看,鲜卑人的圆顶风帽下,仅有一两绺长发,随风飘荡。 “髡(kun)发?那就是宇文鲜卑了。” 吕布有些后怕,亏得魏续无心一语,不然这宇文鲜卑助战,边关堪忧。 届时纵使偷营成功,边军亦会损失惨重。 这一路宇文大军,兴兵近万。看样子也是举全族助战,只是没有带上女眷c老幼。 宇文鲜卑大人莫那,端坐马上,遥望远方长垣。 终于等到这天了,围城打援,全歼大汉援军。一路挥师南下,劫边地c毁长城。从此汉朝再无屏障。 吕布在远处,一眼就看到了身着胡服的宇文莫那,嘴角挂起玩味的笑容。 “今夜劫营!” 拓跋大营,拓跋匹孤手里把玩着一把角端弓,心中反复推敲自己的战策。 反复再三,算无遗策。 这吕奉先如何能破局呢? 站在吕布的立场反推,拓跋匹孤“噗通”一下站了起来。 快步出帐,对门口侍卫言道:“你步行北上,一路切忌隐匿踪迹。找到宇文莫那,告诉他谨防劫营。” 拓跋匹孤说完,双手背后,闲庭若步返回帐中,单侧嘴角上扬,漏出一副轻蔑的笑容。 “吕奉先,你还不是我囊中之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谁与争锋? 夜半子时,月光透过穹庐顶端圆孔,照在宇文莫那的脸上。光亮亮的头顶,被月光射得发亮,一绺余发细长,轻抚脸颊。 手中抚弓,宇文莫那将“乌头毒”涂于箭上。 这“乌头”花开,蓝紫色的花瓣点缀在葱葱绿草之间,美不胜收。母根却有剧毒,采乌头制毒可追溯到宇文鲜卑始祖葛乌菟时代。 “怎么,在担心劫营之事?” 柔美的女子轻抚宇文莫那肩头,单凭眉间那点媚气,就知她是汉人。 “寥寥数人,唾手可得,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对手。匹孤年幼c邻老矣,茫茫草原,谁人与我争雄?” 宇文莫那轻蔑一笑,笑容却迅速僵在了脸上。 穹庐门帘掀起,吕布持弓,指着宇文莫那,羊头簇烁烁放光,引得女人一阵惊呼。 “你不是拓跋部汉臣。” 短暂的惊骇,宇文莫那镇定下来:“你就是来劫营的吕奉先!” “是。” 吕布缓缓走入,抬手示意宇文莫那远离胡床,然后将胡床上弓箭推到角落,收弓置于胡床旁的胡凳上。 孤身闯营,自称拓跋部来使。 上一世,吕布戍边之时学习的鲜卑语,令宇文莫那毫无怀疑。 这一次看似兵行险招,实则胸有成竹。 “你赢了,开个价吧。” 鲜卑习俗,擒部族大人以重金赎之。如今吕布泰然自若,坐于胡凳上,明显是要谈判。 “拓跋匹孤。” 吕布知道鲜卑人的习俗,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匹孤小儿,赎我宇文莫那?” 宇文莫那笑了,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下意识去牵身边的女人,寻求一些安慰。没想到女人一躲,狐媚的眼睛望着吕布,好似一汪秋水。 “噗!” 吕布将涂有乌头毒的箭矢射入女人胸膛,没有半点迟疑。 “妖行媚主,见异思迁,此行当诛。“ 吕布冷冷一笑,看那宇文莫那惊魂未定。 宇文莫那心底泛起一阵哀伤,哀这女子之死,又哀这女子见异思迁。这哀伤渐渐化为愤怒,宇文莫那拍案而起。 苍郞啷,刀出鞘。 吕布出刀,只在一息之间。环首刀架在宇文莫那的肩头,似有千钧之力。 “好快!” 宇文莫那自问武艺过人,宇文部中可入前十。也就是那几个射雕人,武艺超过自己,没想到在这个汉人面前,全无招架之力。 空气仿佛凝固了,宇文莫那受制于人,不敢妄动。余光撇到角落里女人的鲜血,缓缓在地上摊开。 少许,帐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一粗壮的声音,还未进门,高喊道:“宇文大人,戌时来的拓跋部汉臣是假的。拓跋部另有使者到,说他进来之前简单巡视了一番,看到汉人在烽燧外潜伏。” “某估摸着这是要里应外合了。” 粗壮的声音说完,此人还未进来。 “知道了!” 宇文莫那咬碎了牙,却不敢多说什么。 拓拔来使误我,居然简单巡视了一番,倘若早来一刻,何以落到如此境地。 “宇文大人,你怎么不着急啊。我时方” 话说着,这人进来了。髡(kun)头如宇文莫那一般,只是余发位置不同。 来人一见穹庐内剑拔弩张,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大人说知道了,感情这汉人已经到这了,居然还擒住了大人。 “怎怎么办?” 来人颤颤巍巍的望向宇文莫那,站在穹庐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么办你问我?” 宇文莫那都气笑了,对吕布说道:“我这族人,是一粗人,可否令其先退下。 “客随主便!” 吕布收刀坐会胡凳,坐姿竟与胡人无异。目送来人倒退着走出穹庐,笑看他差点栽倒。 来人走了,宇文莫那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输阵又输人,宇文莫那强拿出一丝霸气:“倘若拓跋使者早来一刻,你便输了。你这一招,走得好险。“ “你以为拓跋使者,会无缘无故巡视一番吗?” 吕布随手拿起另一支挂着“乌头毒”的箭簇把玩,亏得交代魏续三人留意营外动态,不然这“乌头毒”箭,恐怕要射到身上了。 宇文莫那这才见识到,什么少年英雄。 匹孤多智少勇,终究敌不过这智勇双全的吕奉先。 “拓跋部与我,伯仲之间。他有勇士拉赫曼,力大无穷。无论骑射c弓马c角抵c掰腕,皆鲜逢敌手。若要我宇文鲜卑,去擒拓跋匹孤,只会两败俱伤。“ 宇文莫那摇了摇头,即便他有心,也做不到。 “拉赫曼?早已是我手下亡魂了!遣你宇文鲜卑一勇士,口言将我生擒,匹孤自来。” 吕布眉头轻皱,想起门外听到宇文莫那一句狂言:匹孤年幼c邻老矣,谁人与我争锋。 真是笑煞! 拓跋部大营,穹庐外。狡黠的月光铺洒在大地上,似乎对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浑然不觉。 拓跋匹孤仰望夜色,盘算着接下来的围城打援之策。 万事俱备,唯有一隐忧,那就是五原吕奉先。 劫营! 他只有这一个机会,却一直隐忍不发。拓跋匹孤眉头紧锁,站在吕布立场上,继续思索如何破局。 “此一役,大动干戈。你若没看出围城打援之策,就枉为汉人了。” 拓跋匹孤忽有棋逢对手之感,思来想去,若要破局,吕奉先唯有劫那宇文大营。 “匹孤,早些歇息吧。那汉人几日未见动静,恐怕是知难而退了。寥寥数人,不用如此煞费心思。” 拓跋诘汾路过,看到匹孤帐内还有灯光,探头入内提醒儿子,早些歇息。 “他若是轻言放弃之辈,那么便不会来了。” 拓跋匹孤摇了摇头,父亲戎马沙场,可为一良将。若要统军,还是要差上一些。 拓跋八部,论及多智,无一人能望我项背,究竟是喜是哀?看来唯有收这吕奉先于帐下,方才有一臂之力相助。 “报,宇文部使者到。吕奉先一举成擒,请大人安心战事。” 拓拔诘汾之后,一鲜卑人高声喝道。 “来啊,取我宝马,我要去鲜卑营中” 拓跋匹孤面露一丝,随即眉头深索,话说一半,改问来人:“我拓跋部使者,可有同回?” “没有!” 来人双手摊开,有些不明觉厉。吕奉先已经成擒,为何还要问这个。 “没有?” 拓跋匹孤心中一惊,特意命自己帐前侍卫前去为使,怕得就是吕奉先偷营得手,诓自己赴宇文大营。 当真是一好对手啊!居然想到,若他被生擒,某与他斗智多日,必会急于见他。 还好留了一手,拓跋匹孤一摆手,对来人说道: “将美女洛瑰交给宇文来使,让他带给那吕奉先。让开使带个话,洛瑰还有一孪生妹妹,生得一模一样。若来投我拓跋部,再以此美相赠。” 英雄,谁不爱美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智退宇文 洛瑰出浴。 着亵衣,披长襦。 淡扫蛾眉,巧弄梳妆。 头安金步摇,耳系明月珰。 出门来见。 宇文朗呆呆立于当场,这女人生得真是 一想之美。 忍住带洛瑰远走高飞的冲动,宇文朗命人给洛瑰披上盖头连夜带回拖把部。 此时。 夜深了,万里无云。唯有阴山将那残月遮去一角。 宇文莫那穹庐之中,吕布四人都在。 魏续躺在胡床上,一条腿骑在宇文莫那身上,趴在宇文莫那耳边打鼾。 宇文莫那无助的望向吕布,你们汉人就是这么对待俘虏的?比我鲜卑人残暴多了! 赵老三和陈治背靠毡墙,昏昏欲睡。 唯有吕布,借着穹庐顶端圆洞,抬头仰望夜色。 终究还是操之过急啊! 宇文朗乘夜报信拓跋匹孤,以匹孤之谋,多半不会相信。 宇文鲜卑这边,今夜有魏续与他同塌,也不怕宇穹庐之外的鲜卑人来救宇文莫那。 但终究是身在敌营,想要全身而退,还是要废一番功夫的。 这是一种危险的平衡,宇文部人按兵不动,那是因为宇文莫那和吕布都在鲜卑大营。 吕布若要挟持宇文莫那离开,鲜卑人定不会放人。 独想至天明,吕布大抵有了一个策略。拓拔部先后折损了拓拔卢c拉赫曼两员勇士,匹孤必然有心招揽。 晨起。 鲜卑朝食是奶酪和肉干,吕布三人见宇文莫那吃过才吃。 朝食之后,宇文朗,带来了美女洛瑰。 洛瑰之美,与汉家闺秀截然不同。眉宇间有一丝英气,举手投足间透着些许洒脱。 一见洛瑰,陈治屏住呼吸,良久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多年的老光棍,从未见过如此美女。今生若能娶得此美,不枉此生。 赵老三也是看着洛瑰之流口水,自己婆姨若是如此美貌,哪怕一生只生一女,也断不敢骂她:不下蛋的母鸡。 魏续直接捂上了眼睛,这比表兄所绘表嫂还要美,不会是勾魂的野狐,摄人心魄吧。 “此女洛瑰,乃匹孤大人所赠。洛瑰还有一双生妹妹,若你吕奉先降拓跋部,他便一并相赠。” 宇文朗很满意众人的表现,说话时带着自信的笑容。如此之美,又是双生,何人不为心动? 更何况这吕布不过是个戍卒,汉朝连一整年的饱饭都不能给他。 “双生?” 宇文莫那一听双生,一下子蹦了起来。此美双生,真乃天赐尤物。早要知道,定赴拓跋部中抢亲。 吕布冷眼扫视洛瑰,手指在胡床上敲了敲,斟酌了几秒,抬头对魏续说道: “杀,让那匹孤竖子看看,何为大汉气节。” 魏续得令,未等众人反应,箭步上前,辣斩红颜。 “带回去给拓跋匹孤,告诉他若不撤军,便如此女。” 吕布看着洛瑰的鲜血喷涌而出,毫无异色。 洛瑰再美,不及爱妻万一。 上一世,风流多情。与董卓小妾纠缠,又要了部将秦谊的老婆,也未觉得什么。 直到驾一叶扁舟赴曹营情降,吕布回头再望一眼下邳城头。 爱妻从城头堕下,口中喃喃: 军候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之。 吕布这才知,这一世,负了爱妻情义。 “好一个大汉气节!” 宇文莫那心中不由赞叹一声,眼见洛瑰鲜血喷涌,染红穹庐之内,心中一阵骇然。 这吕奉先,真当人杰。 宇文朗良久才缓过神来,抱起洛瑰尚有余温的尸体,速速离去。 这洛瑰,柔若无骨,吕奉先竞舍得斩了。 大汉气节,这汉军军粮还不如军犬,究竟是哪里来的如此气节? “此人不可重用。” 吕布目送宇文朗出穹庐,收敛肃杀之气,拿出长者的口吻,对宇文莫那说道。 “啊?” 宇文莫那还在看洛瑰的尸体,在为这洛瑰惋惜。 “布若降拓跋部,置你宇文鲜卑于何地?我若是宇文朗,便当着拓跋匹孤的面,斩了此女,彰显你宇文气节。” 吕布说完,看着宇文莫那陷入沉思,漏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个没有气节的东西!” 宇文莫那思来想去,吕布说得对。如今他为吕布俘虏,宇文朗却在帮拓跋鲜卑招降吕布。 依吕布身上这股狠劲,必杀他拿个投名状。 成了! 魏续暗自握紧了拳。表兄明里是在挑拨宇文莫那和宇文朗的关系,实际上是在挑拨宇文莫那和拓跋匹孤的关系。 换句话说,此一言,宇文c拓跋二部已生嫌隙。 “再提点你一句,待我四人走后,立即退兵。不然你宇文部直面汉军精锐,拓跋匹孤坐收渔利。” 说着,吕布双手背后,踱着步子,印象中陈宫经常这样,颇有汉家谋士的风采。 “你要放我?” 宇文莫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想过吕布不敢在宇文营中杀他,一直在等逃脱的机会。 却没想过,吕布根本没打算与他为难。 “我在五原戍边,直面西部鲜卑。置鞬落罗名为西部大人,实则已经没落。这片草原,唯有你宇文鲜卑与拓跋鲜卑争雄。 邻老矣,匹孤年幼。拓跋诘汾乃是中庸之主,若说这西部鲜卑大人,你宇文莫那唾手可得。” “那你还敢放我?” 宇文莫那头微微扬起,鼻孔看着吕布。压抑数日,突如其来的马匹,拍得他神清气爽。 “狡兔死c走狗烹c飞鸟尽c良弓藏。莫那若死,西部鲜卑必将落寞。届时,我大汉戍边将士何处建功?” 吕布声色豪迈,一双笃定的眼睛盯着宇文莫那。 “好!英雄相惜。”宇文莫那兴奋不能自已:“我早就看出了那匹孤的心思,此番南下也是想坐收渔利。既然奉先有心放我,我也不与你汉朝为难,朝食过后,你带我出营十里,你再放我归来如何?” “你不怕我食言?” 吕布也是这个打算,没想到宇文莫那率先说了。 既能为一部大人,宇文莫那也不是庸才,这是率先示好,想要了结了这段事,好返回部族,估计是要部署西部争雄了。 “狡兔死c走狗烹,奉先是聪明人。更何况我若身死,宇文部必会为我报仇,届时想让我宇文部退兵,还比登天。” 宇文莫那微微一笑,道出了吕布的心思。他非庸主,任吕布归去,重挫拓拔部,对于西部争雄,百利而无一害。 英雄惜英雄,宇文莫那耳旁响起金戈铁马之声。若干年后,他为西部大人,帅西部鲜卑与吕奉先所帅大汉边军一决雌雄。 置鞬落罗c拓跋匹孤,不过帐下先锋而已。 这都叫奉先了。 赵老三看着宇文莫那的那副神游天外,又颇为享受的表情,心中一阵汗颜。 奉先,你把人诓骗得不轻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硬 朝食之后,宇文莫那备了马匹c钱粮,还有一整箱金银赠与吕布,与吕布一同出营。 宇文部人出营尾随,皆被莫那喝止。 一路上,二人好似多年好友,互诉衷肠。 出营十里。 吕布如约放回了宇文莫那,还以一道称雄良策,回赠宇文莫那金银。 “广积粮c缓称王c坐山观虎斗。” 耳熟能详的一些话,却是吕布上一世的教训。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中吕布不知韬光养晦,终落得兵败折戟,何怪旁人? “下次见,你会为教我这些,付出代价。” 宇文莫那别过吕布,策马而去,脑中已然有了争雄西部鲜卑的一整套方案。 “奉先,擒宇文部大人,大功一件,就这么放了?” 陈治眉头紧锁,望着宇文莫那远去的背影,居然还吞了吞口水。 “不放还能怎么样?捉回去邀功?宇文c拓跋共为鲜卑,若莫那不在,宇文部哪能撤军。 届时围城打援,我大汉边军遭受重挫。边军高官皆遭问罪,你回去跟谁邀功?” 魏续眉头紧锁,忽然感觉这陈治的脑子还不如宇文莫那灵光。 宇文莫那好大喜功,但绝非庸主。此役,若不是拓拔匹孤有坐收渔利之心,他也不会就此退兵。 吕布望着宇文莫那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只愿你谨记这一句广积粮,将来破你宇文部,这就是我攻弹汉山的军粮。 拓跋大营。 距离宇文大营不足百里,部人眼望宇文鲜卑撤军嫌掀起的尘土,慌忙奔跑,报与拓拔匹孤。 拓拔匹孤闻讯猛然跑出穹庐,往日气定神闲全无。 吕布竖子,坏我大计。 救得了大汉,看你能不能救得了你自己。 “匹孤,此役捣毁汉人二百里烽燧,已然大胜。” 拓跋诘汾闻讯赶来,轻拍儿子肩头,开口安慰。 “这宇文莫那,简直庸人!” 匹孤恶狠狠的说完,叹了一口气:“汉朝援军将至,传令八部人马撤军吧。” “八部?” 拓跋诘汾眉头轻蹙,依匹孤的性子,断没有放过吕布的道理? “对,八部。拓跋部急撤。” 拓跋匹孤那招牌式孤傲的笑容挂在脸上:“我大军急撤,一日百里。不需两三日,便会撤回龙城,他吕奉先今夜必来劫营。” “好为父去给你当这传令兵。” 拓拔诘汾早就等不及会会这吕奉先了,连杀拓拔卢c拉赫曼,这吕布难道是三头六臂不成? “八部撤军!” 鲜卑快马驰骋在草原上,各部首领闻讯只是诧异,完全没有沮丧。 南下放牧而已,刚好这汉朝的烽遂线,水草丰美。 “终于撤军了。” 邮人携敕书在外徘徊良久。这敕书耽搁数日,终于可以送了。 可是这敕书,又去送与何人? 目光所及之处,大汉烽燧尽毁。曾经的十里一遂,变成了十里一墟。血染的大地上,随处可见戍卒的尸骨。 不只是二百里烽燧,其间还有数座“园”。这是军属生活的地方,牧羊c垦田,男耕女织。除了园还有邮驿,如今皆已化作一片废墟。 头曼鄣尉c骑司马c假司马等人,登城眼见鲜卑人携牛羊缓撤。 有人请命追击。 鄣尉刘侃摇了摇头,他一边地鄣尉,也没机会升迁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侍卫成廉咬碎了牙,眼望远方,一名幸存的汉军,衣衫褴褛c艰难的走向头曼城。 是夜,拓跋部急撤一日,在渠水边扎营,穹庐扎得歪歪扭扭,好似败军之阵。 将士们脸上都写着一个衰字,这是装不出来的。 他们又没放牧,南下本想劫掠边郡。没想到雷声大c雨点小。 “表兄,拓跋部都撤军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劫营啊?” 魏续肚子又饿了,虽说尾随之时,骑着宇文莫那所赠良马,没有那么前几日步行那么辛苦了。 但是这样一来动静也大,哪怕是晚上,近一些也一定会被发现。 “傻小子,放走了宇文莫那,我四人出生入死,退这鲜卑大军,回去如何说与官家?官家又如何能信?” 陈治说话时一直看着吕布,一路上对吕布有许多怀疑,此时都化为乌有。 四人之力劫营宇文鲜卑,想都不敢想,偏偏他吕布一人就做到了。 吕奉先就是有能力,将这想都不敢想的事,变成现实。 “奉先,我怎么看这拓跋部扎营,穹庐看似杂乱,那几处却像是合围之地呢?” 赵老三看着拓跋部撤军,队形散成一片,却又不离中军,觉得其中有诈。 “这是请君入瓮,三兄可是怕了?” 吕布轻轻在石头上磨刀,这几日,劳心费力,倒不如真刀真枪的杀个痛快。 “你三兄家有妻儿,能不怕吗?可是只要跟着奉先,抄起家伙,就又不怕了。” 赵老三掏出保儿送的辟邪人面,手中摩挲。看着人面,他仿佛看到了保儿在对他笑。 吕布看了一眼赵老三的人面,又想起了爱妻。 上一世,他也刻过一个,送给了爱妻。 后来小玲绮出生,就给她把玩,想不到兵围下邳之时,还见爱妻看着发呆。 一问才知,她是看玲绮不知爱惜,要了回来。 “哈哈,这人面刻得真丑?我便是用脚刻,也比这刻得好。” 魏续一看赵老三手上人面刻得歪歪扭扭,不由挖苦一句。 “这是日前沙暴来时,保儿刻得,说给我辟邪。” 赵老三凝望头曼城方向,开始思念妻儿:“你别看这人面丑,将来你有孩子了,还不一定刻得有保儿好看呢。” “三兄,此役过后,也能给保儿母女更好的生活了。” 陈治轻拍他的肩头,看着赵老三的人面,想着自己此役之后,终于能讨个老婆了。 缺衣少粮,大汉戍卒机械化的坐着繁重又无聊的工作。 今夜过后,他们的生活就不一样了。 “是啊,三兄。” 魏续一脸傻笑:“以后官家给了赏钱,和三嫂说声,烽遂里那几只土鸡,炖了吃吧。” “你这贪嘴的猴儿!” 赵老三白了魏续一眼,哈哈大笑:“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 “走!” 吕布看着随自己出生入死两世的兄弟们,跨马而上,手中环首刀磨得锃亮,黑暗中闪着寒芒。 “今夜,真正战争才刚刚开始。” “既然匹孤逼我硬闯他拓拔大营,就让他看看我吕布有多硬。” 魏续c陈治二人也跨步上马,行进间用束带把环首刀缠在手上。 哪怕敌军数倍与我,气势上都不能输。 只要跨在马上,心中只能有一个字: 杀! 赵老三目送三人离去,继续把玩着手中辟邪人面。 今夜,他是一支奇兵,决定着此役生死。 时候未到,姑且再养一养精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三骑闯营 起风了,乌云遮月。 漆黑的大地上,只有鲜卑大营那昏暗的火光。 辕门处的守备,慵懒的打着哈欠,依靠在穹庐上,昏昏欲睡。 哒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响,昏昏欲睡的守备,猛的一激灵,恐惧的看着一支箭矢,只在咫尺之外。 “啊!” 一声惨叫,箭矢穿过咽喉,把他钉在了穹庐上。 拓跋匹孤闻声出营查看,见夜色之中,三骑快马疾驰而来。 人影渐渐清晰,为首之人策马开弓,射人于百步之外。 身上的一副皮甲,染满了早已洗不掉的血渍。马鞍桥上的一把环首刀,星星点点的卷刃依稀可见。 吕布入营,策马跨过辕门,手中刀高高举起,昂首大吼一声:“杀!“。 匹孤这才第一次看到他的面容: 眉直如剑c目似苍鹰,一脸肃穆的杀气! 其后二人,环首刀缠于手上,紧跟着他,一步都不让。 战。 至死方休。 三人闯营,这一行却有三千人的气势。 鲜卑兵马急忙出战。霎时间,喊杀声,响彻云霄。 拓拔诘汾闻人来报,慌忙出帐。正看到吕布三人,杀气腾腾,直冲入大营。 “他要干什么?三人闯营,疯了吗?” 匹孤一声惊呼,而后赫然发现发现。所谓的拓拔精兵,在这吕奉先面前,如草芥一般。 机关算尽,也算不到这吕奉先,实乃一万人敌。 “有人闯营!” 不知道谁,到这时候才高呼一声。 穹庐中的将士,早已惊醒,整装配甲。亦有夜不卸甲的将士,远远不断的涌出。 “对!就是合围,给我上!” 匹孤急得跺脚,眼看着吕布策马横刀连斩数人,其后二人左右护卫,宛如一把利剑,插入鲜卑大营之中。 “吕奉先在此,谁敢来战?” 吕布高喝一声,手中环首刀上下翻飞,刀刀索命。身后两骑,紧随吕布,从旁护卫。 时间仿佛回到了初平四年(193年),黑山冲阵。 那时紧随他身后的便是魏续,另一侧是骁将成廉,其后有数十骑。 张燕大营百里,往返冲杀,犹入无人之境。看上何人首级,提戟取来便是。 直杀得张燕哀呼一声:“莫不是霸王再世?”引兵退去。 一路疾驰,一路斩杀。 惨叫声,嘶鸣声。 不绝于耳。 隐约中还能听到鲜卑人叹息:“这还是人吗?” 在他面前鲜卑人仿佛田间草人一般不抵用,吕布三人冲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赤红的血路。 鲜卑人怕了,开始缓缓后退。 兵贵战死的传统,在眼前那一把血红环首刀下,荡然无存。 他们在逃窜中祈求苍天: 苍天啊,你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魇。 拓跋匹孤持刀而上,见一退卒挥刀便斩,大吼一声:“后退者死!” 进退都是死,鲜卑人索性拼了,再次蜂拥而上。 期间又有源源不断的鲜卑人,穿衣披甲,从穹庐内走出,奔入战场。 成为吕布刀下亡魂。 吕奉先只管一路斩杀,那管他来得是谁? 再斩数十人,鲜卑人再次无人敢前。 吕布手中环首刀,堪堪三尺,总觉得用得不趁手,稍远些的鲜卑人,便需策马才能挥刀斩杀。 若我方天画戟在,此时已斩敌倍数。 想着,吕布瞄到了拓跋部帅旗。帅旗迎风招展,旗杆闪着黑光。 “镔铁?” 吕布策马直奔帅旗,丈五的帅旗一把从地上拔出,擎在手中微微一笑:“这分量比我方天画戟,还差不多。” “小儿莫狂,拓拔亦洛瑰来也!“ 九尺壮汉,声如铜锣,一声怒吼。放眼望去,那人须发连鬓生得一副豹子相。 匹孤见状,狠狠地咬了咬牙,恨不得当场打断拓跋亦洛瑰的两条腿。匹夫无谋,我拓跋阵中猛将殆尽,你为何不留着命,待这吕奉先气力耗尽,再与其交锋? “无名小卒,也敢叫嚣。” 吕布不屑一笑,拉赫曼后,拓跋鲜卑再无敌手。 “这一马就斩你扬名。” 拓拔亦洛瑰手持长柄阔斧,策马冲向吕布。两侧鲜卑兵马如逢大赦,闪开一条通路。 “亦洛瑰速退!” 拓跋诘汾急得惊呼一声,拓拔卢后,只有这亦洛瑰可堪大用。 “晚了!” 吕布眼神中射出一股锐利的光,亦洛瑰和贺六浑一样,都是勇士的意思。 拓拔亦洛瑰,亦如拓拔卢,徒有虚名之辈。 “啊!” 吕布一声暴吼,手中帅旗迎头砸下。 拓拔亦洛瑰向侧边一闪身,大斧拦腰轮来。 “小心。” 魏续唤一声,表哥这一旗挥空,拓拔亦洛瑰这一锤便以避无可避。 却见吕布,大旗轮空,旗杆点地在马上一跃而起。 “噗!” 拓拔亦洛瑰一斧轮飞了吕布战马,夜色之中,鲜血四溅。 “一击失马,原来你竟如此不堪。“ 横斧c立马,拓跋亦洛瑰仿佛是一个凯旋的英雄,伸手点指吕布。 “死期将至,混不知。” 吕布则居高临下,自上而下砸向拓拔亦洛瑰。 “好大的口气!” 拓拔亦洛瑰抬头仰望大旗,举斧去挡,以力相拼,除了拉赫曼,我还没输过。 匹夫。 吕布脸上漏出胜利的笑容。 纵你有千钧之力,你胯下战马又能成承受几何? 旗斧想接。 “当!” 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随后是战马的断腿的嘶鸣声。 正如吕布所料,战马不堪二人之力,四条腿尽断。 拓拔亦洛瑰始料未及,栽倒马下。 翻身欲起。 吕布哪能给他这个机会,落点正有一骑,斩人c夺马只在一息之间。 咬牙较力,身体成弓形,吕布双手将大旗猛的扎向拓拔亦洛瑰。 “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旗杆穿胸而过,插入土里。 拓拔亦洛瑰剧痛难忍,死命挣扎。每挣扎一次,都是撕心裂肺的痛。直到力气耗尽,拓拔亦洛瑰躺在血泊之中,一双圆目宛如死鱼,看着吕布。 拓拔诘汾一瞬间,满目疮痍。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看着拓跋亦洛瑰的尸体,这一役还要死我多少鲜卑男儿啊? 遮月的云,被风吹走了,静谧的月光扑洒大地。 人中吕布,宛如传说中的战神,无人能敌。头上的一杆大旗,早已不是拓拔部的帅旗,而是拓拔部的招魂幡。 “拓跋诘汾,你若不降,我屠你全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七杀 这一夜,七杀星入紫微宫。注定充满了血腥和杀戮。 源源不断的鲜卑人,穿衣配甲,从穹庐中走出。 新出来的鲜卑人,只能望到驻足不前的部队,看不到包围圈内究竟是何许人也。 “多少人闯营?” 一个鲜卑人问道。 “三人。” 有人答道。 “区区三人,为何弄出这么大动静?” 鲜卑人挥舞着有力的臂膀,从人群中挤出,丝毫没有留意到部队之中,弥漫着一股骇人的恐惧。 直到到了第二排,眼见血染的鲜卑帅旗之下,浑身赤红的吕布用衣角擦拭刀上的鲜血。 地上是喋血而亡的拓跋部仅存的勇士,拓跋亦洛瑰,帅旗穿胸而过,将他死死的钉在地上! 冲杀中散乱的发髻,被吕布缓缓打开。风一吹,散乱的头发随风飘荡,漏出一对嗜血的眼睛,杀气逼人。 “这这是人?” 这名鲜卑兵吓得反身欲退,任他臂膀再有力,也挤不出这密密麻麻的军阵。 “几人闯营?” 随军萨满也出来了,随口问道。 “回萨满大人,三人。” 回答的还是刚刚那鲜卑士兵,萨满大人是神与人的中介者,他出言格外恭敬。 “三人?三人闹出这么大动静” 萨满眉头紧锁:“快,架起我来看看。” 几名鲜卑兵把萨满高高架起,他一眼就在包围圈中看到了血染的吕布。 “啊?” 萨满倒吸一口凉气,腿一软,整个人掉了下去。“咚”的一声,摔地上。 萨满却不知道疼,指着吕布的方向,口中喃喃道:“七杀格七杀格我拓跋氏,怎么惹到的这个煞星?” 终于,最后一个鲜卑兵,投入了战场。 一千八百多人挤在军营一隅,就连草原上的狂风,都吹不到吕布这里。 一战至此,不到半个时辰,折损了近二百将士。 拓跋邻心中仿佛下起来大雪,眼看着鲜卑将士各个胆寒,又给这心中雪,加上了一片霜。 吕布低头俯视这支丧胆之军,在人群中找到了拓拔诘汾:“降是不降,速速道来,某手中这杆大旗,等不及了。” “笑话。” 拓拔诘汾迈步而出,直面吕布:“你看我满营甲士,像是要降的样子吗?” “我只看到了,待宰的羔羊。” 吕布掏巾拢发,一手抓住大旗:“然你一意孤行,休怪我涂炭生灵!” “我倒要看看,你一人之力,如何屠我全军?” 拓拔诘汾拂袖上马,接过一杆丈八的大铁枪,直指吕布。 上有邻,老而弥坚。 下有匹孤,少而多智。 我便用我的鲜血,唤醒族人的斗志。 “一人?” 吕布冷冷一笑:“你败就败在,视我同生共死的弟兄如无物。” 说罢,人群中的匹孤,后背升起一股凉意。同生共死的弟兄,是否还有他人? 上风向是马厩,靠在渠水边上。鲜卑人出征,一人策战马二三。若是马厩大火,五千战马冲入如此密集军阵,后果不堪设想。 匹孤后背的凉意直冲天灵盖。 “尔领一军,速去马厩护卫。” 匹孤嘶吼着对亲兵下令,嗓音都喊破了。 话音未落,上风向,火光冲天。 吕布吸引了所有鲜卑将士。 赵老三这一支奇兵,从容自若的收了一个鲜卑人的穹庐,铺开了放在马厩的上风向。 引火! 大火席卷而来,战马嘶鸣不止。有的挣脱缰绳,有的扯断拴马桩,一齐奔向鲜卑大军。 嘶鸣的战马,宛如天灾洪流,奔涌着,准备吞噬这些鲜卑人的生命。 鲜卑人漏出惊恐的目光,想要逃,却无处可逃。 四周都是人,不等战马来,便已相互踩踏,互有死伤。 嘶鸣的战马再来,宛如秋风扫落叶,踏过的地方,留下一片肉泥。 吕布再次拔起鲜卑大旗,策马逆风冲阵。手中的大旗,长丈五。双膀较力,奋力一扫,成片的鲜卑骑兵堕马。 奔跑中嘶鸣的战马与吕布遥相辉映,区区四人打得拓跋部两千精兵腹背受敌。 惨叫声c嘶鸣声c哭嚎声,不绝于耳。 也只有最外围的士兵,能够逃脱这悲惨的杀戮。 拓跋邻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战马冲过,拓跋部的男儿,必然死伤过半。 拓跋匹孤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终还是棋差一招,张良c陈平之谋可解,西楚霸王之勇怎敌? 力拔山兮,气盖世。 拓拔部的帅旗,就是那一杆霸王枪。 拓跋诘汾咬碎了牙,紧了紧手中大铁枪,誓要为我鲜卑男儿报仇。 吕布呢? 这战马呼啸而入,他又如何逃出升天。 放眼望去。 拓拔诘汾怒发冲冠,大吼一声:“居然堆我鲜卑将士的尸体,抵挡战马,真是气煞我也!” “吕布竖子,接我一枪!” 拓拔诘汾策马,战马刚刚起步,就被对面冲来的战马撞于马下。 眼见又一匹马要踩到自己了,拓跋诘汾见到了一只施救的援手。 这只手,再向上。 袖口是汉军的戎装。 拓拔诘汾翻身去躲这只手,宁死不受这屈辱。 魏续哪能让他就这么死了,一把把拓拔诘汾抓起,放到马上,自己身前。 一把血淋淋的环首刀,架在了拓拔诘汾的哽嗓咽喉。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战场上只剩下战马的哀鸣声,和鲜卑人的惨叫。 外围逃出升天的鲜卑人,聚集在拓跋邻那里。他们想拔腿就跑,却忘不了老王恩义。 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赵老三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上扬。眼前浮现出保儿的笑容。 “父亲,母亲养得这些土鸡可真肥啊。到了秋后,给您换一身羊皮袄,今年冬天就不会再生冻疮了。” “傻孩子,父亲立此大功,冬日里,全家都有裘皮穿。” 赵老三沉寂在对妻女的思念之中,忽闻吕布大吼一声:“三兄小心。” 一支箭矢呼啸而至,射穿了赵老三的胸膛。 赵老三倒地,眼望一个鲜卑人:整个下半身都血肉模糊的,死死的攥着手中角端弓,微微一笑,含笑九泉。 终究还是无福之人。 赵老三也微笑着闭上了眼睛,能随吕布大破拓跋鲜卑,死而无憾。他吕布亦不会亏待保儿母女。 “拓拔诘汾!” 吕布一声暴吼:“我要你拓跋全族,为我三兄抵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残忍的仁慈 满地肉泥,混合着残缺的肢体,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令人不寒而栗。 赵老三的尸体,带着笑,对吕布来说是莫大的讽刺。 “喝!” 高声一喝,掌中大旗再次提起,吕布血红着双眼,冲向拓跋邻,与那逃出生天的百余鲜卑兵。 “拓拔诘汾,我要你拓跋全族抵命。” 魏续也将手中刀,狠狠的划向拓拔诘汾的咽喉。感觉到温热的血柱喷到手上,湿透了衣袖,魏续轻轻放手。 看着拓拔诘汾的尸体缓慢堕下马去。 剐了此贼,魏续紧了紧手上与环首刀绑在一起的束带。 策马。 与表兄同报此仇。 陈治第一时间冲向赵老三,眼看赵老三再无气息,陈治将他的尸体平躺着放在地上: “三兄好走,此役屠灭这拓跋男丁,我将继续北上,灭他全族。” 败了! 拓拔匹孤,一直在鲜卑人的最后,冷眼旁观。见吕布已经杀红了眼,悄悄在夜色中遁去。 拓跋邻晚年丧子。 大哀,满目疮痍,密布皱纹的一张脸,写满了悲伤。 但他还有这百余族人,这几乎是仅存的青壮男儿了。 必须留下这些男儿。 拓跋邻从人群中快步走出,双膝缓缓跪地: “拓跋邻携拓跋部请降,恳求您,不要再徒增杀戮了。” 叩首。 起再言: “战场之上,死伤在所难免。我拖把部折了一半男丁,愿阁下给我拓跋部,留下这仅存的男儿吧。” 拓跋邻继续叩首。 叩首不止。 砰砰的响声中,迸发出夜色中可见的血色。 月光下的吕布,赤红的青丝,被风吹向一侧,好似群魔乱舞。时不时漏出的一双锐利的鹰目,扫视血染的战场。 “杀,一个都不留!” 吕布手中挥舞着大旗,一击将拓跋邻头颅打碎。 一杆大旗挥舞,鲜卑人惊呼着四散而逃。 魏续c陈治得令紧随其后,手中环首刀轮开了就是砍。 遍野的哀嚎声中,唯有鲜卑萨满,呆呆的现在那里。眼望一杆大旗横扫而来,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七杀格,极凶之煞,为何要招惹他。” 话毕。 人亡。 今夜杀戮,无止境。 前世,戎马一生,吕布从未屠城。 但在此刻,他停不下来。 只要停下来,他眼前就会浮现出保儿那稚嫩的脸庞。 “奉先叔叔,父亲呢?” 保儿歪着头,期待着他的答案。 吕布血红的双眼,湿润了。 手中玉韘,不停的划过弓弦。仿佛只有鲜卑人的惨叫声,才能压住保儿那令他无法回答的问话。 逃无可逃,鲜卑人跑累了,认命了。 吕布挥刀斩了最后一个鲜卑人,策马走过那片尸横遍野,又走过那片血肉模糊。 天明破晓。 太阳探出头来,俯揽这片草原,一抹血色的杀戮,令凶狠的草原狼,都不敢来到近前。 沐浴着这新一天的第一缕阳光,吕布卸下双手的杀戮,翻身下马,快步来到赵老三的尸体旁,满目疮痍。 “三兄啊,三兄。“ “你为何如此不小心,我要怎么与保儿母女交代。” 吕布伸手从赵老三怀中掏出了保儿刻得辟邪人面,人面已被鲜血浸润。 “你不是守护三兄的吗?三兄既死,要你何用?” 吕布咬着牙,挥舞着手臂,用力一轮。 手指却把这人面攥得死死的。 低头看去,周身上下,只有腰间束带没有被血浸润。 解束带,吕布轻轻擦拭人面。 这该死鲜卑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表兄,让三兄好走吧。” 魏续用手划过赵老三面庞,让他最终瞑目。 相视。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奉先,这还有一小儿。” 陈治搜索穹庐的时候,抱出来一个两岁的小儿。 小儿用丝帛包着,很是华美。在陈治血染的怀中,蹭得一身鲜血,他居然不哭。 “想必是拓拔诘汾幼子力微。” 魏续去年随父亲出塞打猎,在鲜卑部落中,听人讲过这拓跋力微。 传说他是拓拔诘汾与天女所生,注定成为鲜卑一世君王。这传说,也只是一传说。 “斩草除根!” 吕布冷眸一闪:“天女?若敢来,我吕奉先一路斩了。” 拓跋力微似乎听懂了吕布的话,“哇”的一声,哭了。 这一哭,触动了魏续那根柔软的神经。 “表兄,收手吧,我们已经胜了。三兄在天之灵,不会希望你变成一个屠杀小儿的暴君。” 暴君这个词,不适用在吕布一个戍卒身上。魏续说出来,陈治却觉得十分贴切。 杀红眼的吕布,可不就是那手掌生杀的暴君吗? “表兄,你总说霸王项羽残暴不仁,屠人城者,天道当诛。今,拓拔全军,仅剩这一小儿。你就留下他,存些仁德吧。” 这话,似曾相识。 吕布想起了爱妻苓儿,虎步江淮之时,吕布数有杀降之意,都被苓儿劝阻了。 苓儿,若你在,也会这么说吧。你总能把我在变成魔鬼的边缘拉回来。 “扔在这吧,他若能活,天不亡他。” 这是吕布最后的仁慈,却是残忍的仁慈。低洼处,血水汇聚成一个血湖。 两岁小儿就在这血湖之侧,没等饿死,就会被走兽叼走。 但总算为这小儿赢得一线生机,魏续从陈治怀中接过力微,放入匹孤的狼皮穹庐中。 “嘎嘎!” 力微居然笑了,拉着魏续的手指,咿呀说着魏续听不懂的鲜卑语,不叫他走。 “小小年纪,这么有心机。我已为你求得一线生机,莫言再博同情了。” “放开!” 魏续狠狠的把手抽走,快步走出帐中。 拓拔力微没有哭而是漏出了哀求的眼神,魏续却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为的不是这个孩子,而是吕布。纵杀人如麻,也不能泯灭人性。 “走吧,洗一洗这一身血水。” 吕布见魏续出来了,一把扛起赵老三的尸体,放到马上。 战马奔袭了一夜,马蹄上磨得全是血水。却毫无怨言的,驮着赵老三。 来到渠水边上,吕布抱死赵老三,缓缓走入渠水。 渠水中,蔓延开一道血色红霞,慢慢在水中散开,绵延到数里之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渠边话弓 晒干了戎装。 吕布c魏续寻一架牛车,将三兄的尸首放好,宇文莫那赠的一箱金银放在一旁。 陈治在拓拔诘汾祖孙三代穹庐中,缴获钱财。 拓跋邻老而弥坚,穹庐中一把角端弓甚为精美,拉住陈治的视线,久久不能挪开。 一把弓,两端称箫c箫梢称饵,饵供挂弦。中央称柎(fu),箫c柎之间的曲处称渊。 这把弓,箫c渊c柎三处,整体是一反曲状的角,角端开槽,做饵。两角相接,是为一把角端弓。 弓身雕有龙鳞,柎处镶有美玉。 若得此弓,给那鲜卑美女洛瑰都不换。 “这是什么角呢?” 陈治摘弓思索良久,鲜卑角端弓多为牛角c鹿角所制,此角却是生平未见。 “不会是角端牛吧!” 陈治自问自答,眼中硕硕放光。 据说鲜卑有异兽,形似牛,鼻尖有角,称角端牛。据说这异兽产自大鲜卑山,百年难得一遇。 取两只角制弓,单是寻着角端牛,也需要数代人。 “如此宝弓,唯有奉先与其相配。”陈治自言自语:“某先开他一开。” 陈治迫不及待的开弓,双膀较力,开弓过半,这弓便像是铁打的一样,硬邦邦的,任陈治再较力,弓弦纹丝不动。 恐有五石之力! 一石一百二十斤,五石便是六百斤,陈治苦笑一下,自然是开不动。 “奉先应该能开此弓。” 陈治持弓,飞速出穹庐。见吕布挥舞着手中弓说道:“拓跋邻帐中宝弓,正配奉先。” “角端弓?” 寻常角端弓,多为牛角c鹿角。吕布也是第一次见真正的角端弓,立即快步迎上陈治,接弓。 边军之中,无人不爱弓。 魏续也是小跑过来,看着这把弓,垂涎三尺。 “五石弓?” 吕布接弓,拿在手里很轻。双膀较力一拉,弓拉满月。 吕布却眉头轻蹙:“五石弓,马上开弓,力道有些重了。” 随身弓,乃是吕布私兵,是从军时自己从家中带的。弓力三石,马上开弓,力道刚好。 “奉先开弓,似不费力,怎么说有些重了呢?” 陈治眉头轻蹙,问起吕布。这么一把宝弓,感觉就像是为吕布量身定做的一样。 “庄子曰:以十钧射者,见天而不见云;以七钧射者,见鹄而不见鸧(cāng);以五钧射者,见鸧而不见雀。” 魏续眉头轻蹙,以《庄子》替吕布解释。 庄子的意思是,十钧弓,射得到天,射不到云。以七钧弓射者,射的到鹄(鹅),射不到鸧(黄鹂),五钧弓,射得到鸧,射不到雀。 简而言之,越重的弓就越难驾驭。十钧弓,开弓放箭,箭矢满天飞,根本射不到靶子。 陈治粗人,却也听得懂,漏出不屑的目光:“十钧不过两石半,某都开得动。庄子这文绉绉的书生,还是小看我大汉边军了。” “庄子怎会知你大汉边军?” 魏续忍不住嘲笑陈治:“你为燧长,职责之内还有教我等燧卒读书,自己也不知多读些书。” “庄子是战国宋人,宋虽也是四均一石。但宋一石,比我汉三石。十钧弓,七石半,莫说是开了,生所未见。” “啊?” 陈治张大了嘴巴,问吕布:“真有这么大差距?” “七石四斗吧。” 吕布算了一下,替陈治解惑。 秦嬴政三大壮举,这统一度量衡,不比修长城c直道要差,却总被世人所忽略。 “表兄,你说我几时能来五石弓?” 魏续凑到吕布身前问道,跃跃欲试的看着角端弓。 吕布把弓递给魏续:“你哪日骑射能开,便交于你。” 骑射开弓稳定性不好,汉军步弓一石半,马弓只有一石。这还是边军,若是内地役兵,持八斗弓者,大有人在。 魏续接弓,端详了许久,龙鳞雕纹,给这弓上增加了些许威严。 拿在手里,双膀较力,魏续与陈治差不多,弓弦过半便拉不动了。 “怪不得表兄说此弓略重,这弓开过半程,力量陡然升高,好弓开弓力度应该更为平顺才对。” “到底是东夷,这弓比不过我大汉的复合弓。” 魏续话语虽然不屑,双膀却依然较着力,看看到底能把这弓拉开几何? “你放开试试?” 吕布微微一笑,看着魏续,马上他就会知道,为什么鲜卑人几代人去寻这角端牛,为得就是这一把角端弓。 魏续松开弓弦。 “嗖!” 弓弦急速回复。 “回弹这么好?稳定性也不错。” 魏续兴奋的大叫一声:“果然是宝弓!” 弓的好坏,评判标准大体有三项:开弓的平顺c回弹c稳定性。与后两项相比,开弓的平顺性,倒是可以用对弓的熟悉程度来弥补。 这回弹,便和使用者的射术没有半点关系了。回弹直接影响箭矢的威力,回弹不好便是五石弓,也比不过吕布手中那把三石弓。 “表兄,马上开弓,当真太重了吗?” 魏续期待着看着吕布,这弓这辈子他是开不了了。但如此宝弓总不能像拓跋邻一样,挂在穹庐中当个装饰吧。 “姑且练上一段时日吧。” 吕布辕门射戟,用得就是五石弓。那把弓,便是马上开,也十分从容。 但这十六岁的身体,力量与壮年相比,还是要差上一些的。 角端弓挂在马鞍桥上,三人又去拓拔诘汾帐中。拓拔诘汾虽是中庸之主,生活中却非常节俭。 帐中除了几个质地不错的玉质带扣,再就是两吊五铢钱。 匹孤帐中,更多是书籍。案上有一个陶俑,型是一个书生,在几案前读书。 陶俑虽不值钱,却十分传神。吕布总觉得和谁有些神似,细细思量,嘴角上扬。 竟与岳父严子瑜,有几分神似。 他日拿来下聘,倒是有趣。 鲜卑帐中走一走,最后珠光宝气之处,居然是萨满的穹庐。 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萨满是人c神之间的中介者,有些时候说话,比部落首领,分量还重。 吕布拿了陶俑,又让魏续c陈治各拿一件。魏氏五原豪强,自然是不缺钱。 但陈治年逾三旬,连个枕边人都没有。吕布让魏续也拿,主要是让陈治拿得坦然。 “这个!” 找了好久,魏续找到一块双鹰玉璧。两只鹰雕得雄伟,中间是一圆孔。 玉质细腻坚硬,温润莹秀,虽说表面有少量褐色斑纹,却也是玉中极品。 侯家小妹一定喜欢。 陈治犹豫了一下,挑了一个珊瑚玳瑁簪。这簪子笔直如剑,上粗下细,乌黑的簪子,略带红霞,末端镶金,金上再镶十数粒珊瑚珠。 莫说价值连城,拿到当铺倒是可以制备一份不菲的聘礼。 渠水边埋了缴获财物,回头看牛车上赵三兄平静的躺在那里,吕布叹息一声: “哎!” “千金易得,逝者难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伏日百鬼行 归途漫漫,吕布将那杆血染的大旗,挂在马上,与架牛车的魏续并行。拓拔诘汾父子的人头挂在车尾,尚未瞑目的双眼,望着那片血染的大地。 四人退宇文c斩拓跋。文书经候官上报,难免令人觉得夸夸其他。陈治决定先行一步,面见五原西部都尉——督瓒陈情。 顺路给三嫂报丧。 吕布二人目送陈治,蓝天白云之下c青青绿草之间c目光所及之处,陈治化为一个黑点。 “表兄,要不咱们绕路回趟九原。免得宇文莫那所赠财物,被官家做缴获,充入府库。” 魏有有些担忧,毕竟这是战场缴获,可不是他与吕布二人说给谁,就给谁的。 “不用,寻柴草遮掩即可。返回头曼城中,我想交给三嫂。” 吕布眉头轻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辟邪人面。 日出c日落,周而复始。 直到第三日,才看到大汉边关的游骑斥候。二百里烽燧尽毁,又赶上党锢再起,游骑斥候增加了数倍。 既防范鲜卑人复来犯边,又要防党人出逃,一个个斥候擦亮了眼睛。 远远的看到一群鲜卑人,游骑斥候擦亮了双眼。 为战死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走近了才发现,为首的是两个戍卒,血染的戎装,书写了赫赫战功。 一人姓魏名续,字文短。另一人却眼神暗淡的说道:“微名不足挂齿”。 一路与匹孤斗智,最后却折了赵三兄,吕布颜面无光。 游骑斥候的窃窃私语,猜测起吕布身份: “此人莫不是日前救了唐琳的奉天吧?” “哪里是奉天,我怎么听说是表字奉先。” “谁与你说的?此人尚未及冠,哪里会有表字,就是奉天,姓奉名天!” 话语间,他们自发排成两列,在左右护卫。 这是边军对英雄的最高礼遇。 另有数骑,通知沿途各烽燧修复的戍卒,一路备水c粮。 六月初二,伏日。 吕布远远的望到了头曼城。四十名游骑斥候先于吕布策马而出,夹道两侧,直至城门处。 吕布一行人在夹到中缓走。 魏续悄然对吕布说道:“表兄,可算是赶在伏日回来了。” 伏日百鬼行,尽日闭门不做他事。魏续这还是第一次伏日在外面,心里有些怕。 死都不怕,鬼有什么可怕的? 吕布笑笑,没有说话,抬头仰望头曼城。 头曼城傍阴山而建,巍峨的阴山,到这里山势渐缓。向南不足三里,便是长城。 这座匈奴第一位单于所建的单于庭,如今已是长城外烽燧线上,最重要的一座障城。 缓缓走近头曼城,便可看清这土夯的城墙上,立着一群大汉官吏。再向前走,蔚蓝的一汪湖水,湖水旁是碧绿的稷田。 稷田中,大汉边军田卒一个都没有,今日伏日,除了守城吏卒,皆在家中闭门。 “三兄,回家了。” 吕布深吸一口气,轻拍马鞍桥上赵老三的尸体。 “表兄。” 魏续轻轻唤了一声,算是安慰吕布。说来惭愧,从小一起习武,没想到被表兄落下这么多。 “以后要勤练武艺了,战场上你迟早是要独挡一面的。” 吕布语重心长,这一世也许没有那么久的时间,给魏续成长。 英雄凯旋,便是伏日,也有人迎接。 头曼鄣尉刘侃c障司马c骑司马c假司马c千人c骑千人等十数人,簇拥着一个须发连鬓的中年人,顺登城步道而下,走出城门。 吕布一看认识,此人是中部都尉督瓒,也是五原郡下一任太守。 上一世,吕布与督瓒相识,也是督瓒出任太守以后的事了。相交不深,印象中武艺不错,也只是不错而已。 候虏燧长陈治就在督瓒身旁,指着吕布说道:“此人便是吕奉先。” “这就是吕布?” 督瓒抬头遥望吕布。 大战之后,吕布蓬头垢面c衣衫褴褛c身上还有干涸的血渍。唯有剑眉下一双鹰目,烁烁放光。 督瓒迎出数步,见吕布下马,好似多年师长,主动开口问道:“奉先,这一路可好?” “督都尉。”吕布拱手施以军礼:“布一路安好。” 又和督瓒客套了两句,吕布指着马背上的赵老三尸体说道:“都尉见谅,某想先去三兄家报丧,再与您问话。” “某与你同去。” 督瓒执吕布的手,向城门走去。 头曼城的一干官吏,目送吕布督瓒执手相行,透出羡慕的目光。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假司马一脸艳羡的看着吕布,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年轻。 “想不到此子居然如此年少,此一役不知赐爵几级?” 骑千人眉头轻索,他若是皇帝,定封候败将,令吕布挥师北伐。 “我看会赐官爵,只可惜他在七科谪内,算不得良家子。不然这吕奉先以良家子为羽林郎也说不定。” 假司马叹了一口气,吕布立此大功,照例是要查一下出身的。 七科谪:贾人为首,其后治狱吏不直者c诸尝逋亡人c赘婿c尝有市籍者c大父母(祖父母)或父母尝有市籍者。 头曼城内,一条宽阔的大道直通鄣尉府。 大道左边,屋舍俨然,连成一片,这是兵营。右边小路很多,有一进三合小院c亦有高楼连阁,这里是军属生活的地方。 督瓒引吕布来到了一处三合院,吕布把马拴在门外,轻叩宅门。 “咚咚咚!” 无人应门。 “咚咚咚!” “三嫂,我把三兄带回来了。” 还是无人应门。 三叩其门,吕布加大了力度,院门自开。走入院中空空如也,唯有东厢放着一副棺椁。 棺椁之上,有卷券书。吕布拿起券书,眼眶中不禁擎满泪水。 “若我战死,载至家舍,即时殡敛,敛以时服,皆以故衣,无更裁制。殡已开家,军开即葬c祭食如存,无用三牲。勿告群僚,以密静为务。妻善述吾志,不宜违我言也。” 这是三兄的先令券书啊! 生前遗嘱三嫂,此役若死,就以身上这身戎装,低调入殓。 三兄啊!你怎么早就料到,此役归来的,仅有一副皮囊? 留下县令券书,交给三嫂,真是羞煞布也! 三嫂抱着保儿,藏在西厢旁的耳房中,眼看着吕布将赵老三尸体放入棺椁,泣不成声: “保儿,你若是男儿,定要你和奉先从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邮人行书 伏日,除了迎接吕布的官吏c守城吏卒,未在家中的闭户的,还有邮人。 邮人是专门传递消息的,官办c官管c官用,从洛阳一直到边关,邮驿形成的网络保证往来文书的及时性,以及朝廷政令的通达。 除此之外,邮驿对于候望烽燧系统也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赶上雨雪天气,烽燧不能举火,这时若见到外敌踪影,就要派快马赴邮驿传递消息。 邮人从来都是来去匆匆的。 《律令》规定: 邮人行书,一日一夜行二百里。不中程半日,笞五十;过半日至盈一日,笞百;过一日,罚二金。 笞就是杖邢,邮人行书只要晚了,五十杖起步,他们自然来去匆匆。 一日一夜,二百里。其实不算太多,还有六百里急报。 督瓒日前奏书,为吕布四人请功,便是六百里急报。邮人之间依次传递,至洛阳不过五日。 邮人到了司马门,奏书上呈公车司马令。 公车司马令,掌管天下上书,接书理应分类发往谒者台c御史台再转呈尚书台。 没想到,督瓒奏书才到,就见小黄门左丰匆匆赶来。 宦官亲赴公车,取百官上书,也不是不合规矩。西汉宣帝刘询(刘病已)时,早已有中书官亲赴公车取文书。 后来中书官改谒者令,这一官职几经沉浮。直至东汉后期,小黄门成为了奏书绕过三台,直接上呈皇帝的渠道。 小黄门左丰来取奏书,公车令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 递出奏书时,公车令留意了一下奏书封泥。 果然,封泥被动过。这帮宦官,这是又要害哪家儿郎了? 眼望着左丰离开视线,公车司马令这才在案牍上继续工作。 手持一封奏书,将简牍之上加上一块大小相近的板。板名日检,用来掩盖住官文书上的文字内容。 检上本来就有刻槽,称印齿,又名印窠(kē),即封泥槽。公车司马令将缄束官文书的束绳在这里打结,加印官印。 封好的奏书,公车司马令拿在手里左右端详。束绳封在封泥之内,想要看奏书内容,要么剪绳,要么动封泥。 显然,督瓒的这封奏书,偷看的人,选择了后者。 小黄门左丰取督瓒上书,没有直接送到皇帝刘宏手中,而是交给了中常侍王甫。 中长侍王甫接书,不等左丰离去,迫不及待的打开封泥。 一见信的内容,王甫面色大喜:“族弟诚不欺我,寒门子立此大功,可为我边军一颗棋子。” “就怕又去了士人一边。” 左丰低声提醒王甫,世人皆已士大夫为楷模,对宦官多有唾弃。 “殿前议事,若是我等极力推崇,士人必尽力打压。区区边地武人,就是逼也要逼得他为我所用。” 王甫满脸阴郁,整套计划早已成竹在胸。 天子亲御前殿,召公卿议。 满朝公卿得令,次日清晨,启程洛阳皇宫。 皇宫,宫分南北。 初为新成周城,始皇一统,将此城封与吕不韦,吕不韦精心经营,使此城规模雄伟,宏丽壮观。 高祖刘邦初都洛阳,继续沿用此城,不断修葺,使其更为繁华。直到光武帝刘秀定都洛阳,再次全面修整,定为皇宫。 君可见洛阳皇宫,十二座城门巍峨壮观,二十四条大街纵横交错,通达四方。其内高楼连阁c园亭秀丽。 南宫中轴线有却非殿c崇德殿c中德殿c千秋万岁殿c平朔殿,两侧又有两排c三十余座宫殿;北宫中轴线有温錺殿c安福殿c和欢殿c德阳殿c宣明殿c平洪殿,两侧又有二十余殿。 一眼望去,宛如一览众山。 晨起之时,有翻车c渴乌为道路洒水,路面清扫完毕,一尘不染。 少许,皇帝刘宏出北宫朱雀门c经复道入南宫玄武门。两侧十步一卫,又有粟c漆c梓c桐,四种行道树,好不气派。 文武百官,走司马门,过却非殿入崇德殿,皇帝刘宏转屏风落座。 庞杂的繁文缛节过后,督瓒奏书在百官之间传阅,皇帝刘宏问:“吕布c魏续c陈治c赵季四人如何封赏?” 奏书未经三台,百官此时,除了叹这吕奉先等人功绩,也在空气之中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果不其然,新任太尉许训,开口说道:“此乃不世之功,首功吕布,应该效仿陈汤c甘延寿,封关内侯。” 许训为宦官马首是瞻,这一句关内侯,惊出了光禄大夫杨赐一身冷汗。 关内侯虽然没有食邑,但已是侯爵,此乃一步登天。 督瓒修书,已有四人出身。单这吕奉先,边地武人c寒门出身,又在七科谪内,如何封得关内侯? “陈子宫斩杀北单于郅支,乃不世之功,岂是杀一部落大人可比?” 光禄大夫杨赐双手合于胸前,绶带在穿过手臂,垂于地面。迈出一步绶带飘飘,与许训针锋相对。 “那依光禄大夫之见,应该如何封赏?” 皇帝刘宏面露不悦,昨日已与王甫商议好了,要封这吕奉先关内侯,没想到这帮士大夫出来捣乱。 “延熹九年(166年),使匈奴中郎将张奂总督幽c并c凉三州之兵事,陇西人董卓斩敌有功,升任军司马,赐爵左庶长,可以为鉴。” 杨赐这一语,直接从十九等爵关内侯,砍到了十等左庶长。 汉二十等爵,前八等为民爵,左庶长在官爵中,已经很低微了。 这样,杨赐还是觉得有些高了。 只见他沉吟一下,继续说说道:“陇西董卓,以良家子为羽林郎,有沙场建功,方为左庶长。候虏燧四人,唯有燧长陈治为良家子。 臣愚见,陈治c魏续为良家子,可封五大夫,待补候官。其余二人,赵季为罪卒,吕布在七科谪内,爵封公乘,已是陛下隆恩浩荡了。” “公乘” 刘宏沉吟着,望向许训。这奏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首功吕布,而且远远超于其他人。 智退宇文c勇斩拓跋。如此良才,就封一个民爵之首? 自武帝始,关内侯以下便可以购得,公乘这等爵位据说是多不胜数,刘宏却一个都没听过。 封这爵位,刘宏都觉得颜面无光。 许训向刘宏点了点头,示意陛下看我的。 为官数十载,一直依附宦官得以升迁。 建宁二年(169年)出任司徒c熹平三年(174年)出任司空,上个月刚刚荣升三公之首太尉。 许训一脸肃穆,如今这大汉三公做全了,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站在正义这一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朝堂之争 如今大汉,关内侯以下爵位,不说名存实亡,也是鸡肋一般。退宇文c斩拓跋,堪堪封个民爵之首? 朝堂之上气氛死一样的沉寂,一众公卿盯着太尉许训,想听他说句公道话。 其中不乏关中人士。 万众瞩目,许训还是第一次。尤其是站在正义的一方,许训一脸肃穆: “杨伯献,吾有三问,烦请解答。” “陇西董卓杀敌有功,其中可有鲜卑大人?” “此其一。” “陈汤c甘延寿斩杀灭北单于郅支于康居。郅支北迁,遭遇雪灾虽有康居助阵,兵力对比几何?吕布四人,先退宇文鲜卑万骑,又在两千索虏之中,斩得主帅,兵力对比又是几何?” “此其二。” “陈汤甘延寿矫诏出兵,吕奉先乃冒死尽责,为何功不及他?” “此其三。” 许训说完拂袖,立于朝堂正当中,一脸的大义凛然: “陛下,自陈汤之后,那句豪言又在耳旁回响。“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许训说完用力一扶衣袖,瞪了杨赐一眼。此三问,看你怎么回? 明犯强汗,虽远必诛。宛如一道惊雷打在杨赐身上,震得杨赐哑口无言。 “好!“ 皇帝刘宏忍不住叫了一声好,激动不能自已,差点没跳起来。 鲜卑连年犯边,羌氐屡有叛乱。就在两个月前,益州郡诸夷反,扣押益州太守雍陟。御史中丞朱龟进讨,战败被擒。 明犯强汗,虽远必诛。 这是多少年,没有听过这句豪言了? 刘宏心中仿佛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真想亲赴边关去见见这吕奉先。若能为一良将,立即令他进讨巴陵蛮兵。 杨赐被许训三问,问得哑口无言,扭头望向司徒袁隗。 汝南袁氏,自袁隗官至司徒,已然四世三公,深谙为官之道。 督瓒奏报,未经御史台,直接传至皇帝刘宏手中,定是宦官从中作梗。如今许训一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陛下热血沸腾,此时实在不宜提出异议。 “陛下,臣有一言,斗胆言之。” 袁隗见灵帝应允,方才小心翼翼说出:“四人之力退宇文c斩拓跋,仅有一人身故,微臣不敢妄议同僚。又不得不猜想,此事是否有些夸大?” 说完,袁隗静静看着刘宏,见刘宏若有所思,似乎在用心考虑他的话:“不如遣一刚正之人,亲赴塞外。” 对啊! 杨赐差点没跳起来,还是人家老袁老道。这种事,总要先派人验证一番,再来讨论封赏之事。 如此一来,也有时间准备对策。 刘宏沉默了,袁隗这么一说,他也怀疑起来。他不懂战争,但督瓒行书,四人杀敌上千斩得一部大人,实在是匪夷所思。 许训见刘宏听进去袁隗的话了,立即拱手说道:“臣附议,中常侍赵忠主持朝会数年,深得陛下隆恩,不如遣他为使。” 刘宏依然不语。自入宫开始,赵忠c张让不离左右。刘宏是被他们养大的,并州边地,又有鲜卑为患,遣他为使,还真有些舍不得。 杨赐见刘宏犹豫,又向议郎蔡邕求助。灵帝好诗赋,蔡邕是其中佼佼者,深得刘宏恩宠。 尤其是日前自创飞白体书法,枯笔产生“飞白“,使书写苍劲浑朴,刘宏赞他妙有绝伦。 蔡邕本不喜这些朝堂之争,若有谏言,也会在朝后上疏。不过既然杨赐有求,蔡邕也不会拒绝: “洛阳出塞,虽有驰道,也是山高路远。且核查功绩尚属其次,更要观其品行。臣斗胆,不如招此三人殿前面君。” “对!” 刘宏激动得站了起来,握拳击掌,而后看着满朝公卿异样的表情,坐下去c板起脸说道:“蔡伯喈此言甚合朕意,着尚书仆射拟诏,招吕奉先三人陛见。” 罢朝之后,尚书令匆匆离去,拟诏。 杨赐c袁隗在殿外等到蔡邕。 “伯喈兄,诏书未经三台,直接在陛下手中,着实打了你我一个措手不及。”杨赐的语气转向责备:“陛下欲封这宦官徒附,你不知劝阻,为何谏言诏其入京啊?” “杨光禄此言差矣。”蔡邕眉头轻蹙:“吾听闻,文帝时有窦氏外戚长君c少君。时吕氏外戚专权才解,公卿恐这窦氏外戚比吕氏更不知起倒。” “周勃c灌夫向文帝进谏:窦氏兄弟出身寒微,不知礼c无才学,不宜封授官爵,不如择有学识c德行的长者与他们比邻而居,每天监督教导。 文帝纳谏,这窦氏长君c少君在日后,非但未曾参政,且都为谦谦君子。 这吕奉先比起窦氏长君c少君,多了几分武功。若能悉心教导,与你我同为陛下分忧,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文帝圣明之君,岂是陛下可比? 这话,杨赐没有说出来,鄙夷的看了蔡邕一眼。 袁隗比起杨赐多了几分圆滑,向蔡邕拱手道:“伯喈兄此言甚是,那就等这吕布入京,你我再共议一番。” “告辞。” 杨赐拂袖而去,心里骂这蔡邕迂腐。 如今大汉,宦官门第c徒附遍天下,为祸乡里,无人敢管。 若说一处没有宦官势力的地方,那就是边军。北方边军,名义上归太守王智统领。 那却是普通的戍边部队,最精锐的两支部队,乃是渡辽营与乌桓校尉营。 这宦官徒附若入主二营,后果不堪设想。 当日,尚书台便拟好了诏书。 邮人行书,又是三日。 期间督瓒亲备车马,赠与三嫂。 先令券书言:勿告群僚,以密静为务。 三嫂不敢有所违背,带着保儿载棺椁驱车踏上归途。 头曼边军中,有人认出了三嫂,奔走相告。吏卒竞相出营相送,竟有四五百人之多。 送行十里,聊备赗(fèng)礼,赠与三嫂。 吕布并未走近,以免徒增伤悲。他的赗礼,宇文莫那所赠金银,早已由督瓒以抚恤之名,赠与三嫂。 就这么策马远远的跟着,直到边军吏卒归返。 又送出十里,吕布掏出血染的辟邪人面缠于箭矢。 挽弓。 箭矢载着保儿为三兄刻得人面,穿过轿厢,射在棺椁上。 暖阳之下,马车渐行渐远。保儿从轿厢内探出头来,手持辟邪人面,向吕布挥手道别。 “奉先叔叔,守孝期满,保儿要随你赴战场杀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采苓 望着马车消失在地平线上,吕布的心好像缺了一块。不知何时起,保儿寄托了他对妻女的思念。 如今党锢再起,岳父定带着爱妻远走避祸,难道真要让我等上三年,再与爱妻相遇吗? 想起夜晚难眠之时,刻得一幅爱妻起舞图还留在候虏燧,吕布策马直奔候虏燧。 一路上,烽燧修复的进度并不快。军粮虽有拨发,但只有半数,修复烽燧的戍卒或猎或渔,吃得倒是不错。 远远的看到候虏燧,吕布发现这里损毁并不严重。鲜卑人纵火烧燧,在坞墙上留下一片漆黑。 修复烽燧的戍卒,此时已经在涂马矢涂了。 马矢涂能抵御风沙c雨水对这夯土墙的侵袭,涂完马矢涂,坞墙修缮就算完毕了。 走到坞门前,吕布和修缮的戍卒打了招呼,进入坞堡。 一入坞堡,吕布呆立当场。 仿佛是上天的作弄,坞堡内屋舍c鸡埘c仓房都在,唯独他与魏续的屋舍,此时已成一片废墟。 “翻也要把它翻出来!” 吕布喃喃自语,走向那片废墟。 成块的夯土,重有三石。 “啊” 吕布双膀较力,将它掀起,定睛一看,漏出会心的微笑。 残垣之间,有一方孔,刚好容纳这块木板。 拿出木板,吕布宛如将爱妻揽入怀中,低头看去,下面生着一颗苓草,挣扎着从残垣之中,漏出头来。 微风一吹,似在向吕布招手。 采苓采苓,首阳之巅。 人之为言,苟亦无信。 舍旃舍旃,苟亦无然。 人之为言,胡得焉? 爱妻最喜苓草,乳名也叫苓儿,取自《诗经·采苓》,岳父以此诗自省,不要妄听谗言。 时间仿佛回到了上一世。 眼前的茫茫草原,盈盈绿草之间,盛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天空中鹰击长空。 一骑快马,男女共乘。 男人指着天空上翱翔的苍鹰问女人:“我与你射下来可好?” 女人摇了摇头,指着远处一片苓草说道:“去那。“ “苓草?”男人笑了:“别人家的女人都喜欢采花,你却单单喜欢采苓。” “苓儿就是喜欢,苓草味甘,荒漠之中都能生长。苓儿今生就要做一苓草,给你这片荒漠,添上一抹色彩。” “某也是苓草。” 男人笑了,爱妻笑他平日不解风情。但他不是一片荒漠,而是荒漠中的苓草,七科谪子,在大汉官场中,不就如荒漠中的苓草吗。 走近了。 男人策马而立,先下马,再扶女人下马。 女人采苓,男人在一旁说道:“我若为一县之主,就在城内外为你种满苓草。” “好啊!”女人欢心雀跃,不在乎眼前人仅是一鄣之尉:“那我就每日采苓草为你煮粥。” 男人笑了。 吕布也笑了,苓草煮粥,那种甘甜中略带苦涩味道仿佛在口中缭绕。 党锢复起,你一家人逃亡在外。 吃得饱吗? 穿得暖吗? 有人陪你一同采苓吗? 说来惭愧,上一世,为一世诸侯,却忘了给你一座苓草城。 “表兄。” 魏续不知道什么时候寻来,打断了吕布的思绪,看吕布木板在怀:“我猜你就在这,在想表嫂?” “你怎么来了?” 吕布看魏续风尘仆仆,应该是疾驰而来,方有此一问。 “帝诏令,命你我燧长三人,进京陛见。” 魏续说得满心欣喜,一路上可览沿途风光,至洛阳,又能一览洛阳繁华。 “正合我意。” 吕布没想到能够有机会进京面君,下绊马索时,箕坐在小丘上,心中有一个模糊的想法,现在要实现了。 这一役,哪怕是封侯拜将,也要换得一鄣之尉。 今逢党锢,士人蒙难。出走塞外之人不在少数,为一鄣之尉,可在塞外障城营救党人。 即是沽名钓誉良策,又能从党人之中择取良谋。 可以,练一支铁军,作为明年北伐的尖兵。 也许,还可以 为她种满苓草,引苓儿一家自来,霸主之路,还需苓儿相伴左右。 “回去打点行装,即刻启程。” 吕布微微一笑,指着东南方向对魏续说道:“进京面圣,为兄就把支就鄣尉一职要来,在城内外,种满苓草,等你表嫂来。” “真不知哪里来得表嫂,引得表兄守株待兔?” “不过,太守王智亲传诏书。听他所言:光禄大夫杨赐c司徒袁隗等公卿,谏言将你爵封公乘,待补候长?”魏续叹息一声:“想要为一鄣尉,难啊!” “不是宦官?” 吕布眉头轻蹙,公卿士大夫自诩道德楷模,怎会如此有失公允? “不是,太尉许训倒是提议将表兄封为关内侯。”魏续说道:“这宦官徒附,倒还公允,只怕他孤掌难鸣。” “公卿士大夫,搬弄是非。宦官徒附,大义凛然,我大汉官场越来越有趣了?” 吕布微微一笑,王智是中常侍王甫族弟,今在头曼城亲传诏书,定是要先拉拢一番了。 哪能让他如愿? “诏书何在?” 吕布问魏续,已经走向战马。 “在我这。” 魏续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诏书,递给吕布。 吕布没有接诏书,笑道:“走,诏书在手,你我即刻启程。路过邮驿再修书燧长,让他办理得过所后,快马加鞭赶来,我等在晋阳北门外等他。” 过所乃是路证。谓过所县邑河津之地,便利宿食。没有过所,不止不能通过关隘,便是腰缠万贯,沿途馆驿也不会接待。 既有诏书,过所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啊?” 魏续张大了嘴,问吕布:“这也太快了吧!我还寻思和父亲讨些盘缠,路上吃些好的。” “沿路猎羊,鲜卑貊炙,为兄也会。” 吕布说完,顺木梯下烽燧。 “好嘞!” 魏续加紧跟上,他仿佛看到了膘肥体健的黄羊,在篝火上炙烤。 一路疾驰,午时不到,便至邮驿。 怀揣诏书好办事。 驿丞见吕布虽为戍卒,但乃是进京陛见之人,搞不好封侯拜相,也有意示好。 遂遣邮人行书陈治。 吕布是在邮驿小酌以后才离开的,这时邮驿已经到了头曼城。 头曼城,五原太守王智亲赴头曼,备万钱,准备赠与吕布。 督瓒c刘侃c陈治在侧,四人翘首以待,就等吕布归来。 吕布没等到,却等来了邮人。陈治接书,看完眉头紧锁,这吕布是有意躲这王智。 眼下公卿有意刁难,为何又要得罪宦官? 果然,王智见书,气得浑身抽搐。 “竖子欺我!” 王智狠狠的咬了咬牙,拂袖而去。 督瓒看着他的背影,隐隐为吕布担心。王智此人,气量狭小,锱铢必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驰道洛阳 入五原,有驰道,名曰稒阳道,至晋阳。晋阳城外等到陈治,再入驰道,经河东直抵洛阳。 这一路两千里驰道,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稳以金推,树以青松。 “这驰道可真快啊,若不是官家诏令特许,不知几日能走这驰道。” 远远的就看见洛阳城了,魏续感慨这驰道的速度,两千里路程,四日就到。这还要算上沿途馆驿休息的时间。 邮人疾书,一日夜六百里,其实不算太多。 “小心点,里道三丈是陛下走的,别走过了。” 陈治见魏续第一次南下,看这邙山美景,有些得意忘形,在一旁低声提醒。 “我知道,五原就有驰道。”魏续说笑着问吕布:“表兄,你还记得前年,侯成新得良马。我激他去直道走上一圈,结果才上直道,就被守道的小吏查没其马了吗?” “你好说,舅父最后没赔侯家马钱吗?” 吕布真是好笑,那时候一匹驿马,已经是良马了。后来得马中赤兔,方知什么叫良马。 说笑着,几人继续前行。 大约距洛阳皇宫四十五里,魏续遥望朱雀门,与天相接。赤红的晚霞与其呼应,喃喃道:“莫不是凌霄殿吧。” 此等洛阳奇观,吕布自然见过。巧夺天工的背后,是无数能工巧匠的心血与汗水。 只可惜此等巧匠,地位堪比七科谪内,只比赘婿地位稍高点而已。 再向前走,一架驷马安车在道旁等候。 这车,羽盖华蚤c鸾雀立衡,华美异常。吕布前世见董卓乘过,这是宫里的车。 眼见三人策马而来,赶车的小黄门左丰眉头轻蹙,不自觉的耸了耸鼻子。这穿得也太破了,退宇文c擒拓跋?看起来怎么如贩夫走卒一般? “王常侍,我看这几人不过乡野匹夫,也不值得您赴直到亲迎啊。就是诸侯王朝拜,大鸿胪也只需迎到近郊不是?” 左丰没去过边地,不知道他们穿得是边关戎装。边关戎装照理每年都会按季配发,但就连入伍不足三个月的吕布,这身戎装也不知是谁穿过的。 “确实是太寒酸了。”王甫挑帘一看吕布几人,对左丰说道:“莫欺少年穷,你我入宫之前,不也是身无旁物?” 王甫叹了一口气,若有生计,何人愿为宦官啊。 “说是这么说,但这是奉诏陛见,总得换身像样的衣服啊。”左丰撇撇嘴,有些不以为然:“我入宫之前若有幸陛见,就是变卖家产,也要买身丝帛的衣服。” “你哪有家产?” 王甫笑笑,见吕布几人近了,马速缓了下来,伸手示意左丰几人驱车迎上。 这一迎,也就是迎了几步而已。可别小看这几步,这是礼。 看吕布翻身下马,王甫也从安车上缓下。 “王常侍。” 吕布没见过王甫,但陈治在晋阳与吕布回合之时就告诉过吕布,太守王智在头曼城,等了他几个时辰。 此时,面前人身着中常侍官服,不是王智族兄王甫,还能是谁? “居然识得本官?”王甫一愣,而后面露微笑:“奉先一路可好。” 陈治低声与魏续耳语:“这王甫,谈笑风生,颇有风度。不似传闻中嚣张跋扈,祸乱朝纲之人啊?” “恶人若都写在脸上,那皇帝哪能不辨忠奸?” 魏续虽小,这些事情,比起陈治看得要透彻。 王甫看陈治c魏续耳语,笑道:“久闻魏文短,英雄少年。陈治,领燧有方。今日一见,我大汉边军风采,不逊我羽林军啊。” “那是自然。” 魏续得意一笑,也不怯场。 与魏续陈治打过招呼,王甫邀吕布同乘。 路上,王甫对吕布说道:“陛下本想亲迎,奈何大鸿胪c光禄大夫二人联合上书,只好作罢。” 这一言,王甫想在吕布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士人容不下他这种边地寒门子。 “陛下隆恩浩荡,布愧不敢当。边关戍卒,旨在束卫边关,擒几个鲜卑人,职责所在。接诏陛见,诚惶诚恐。” 说话间,吕布向上拱手,算是拜谢隆恩。 这吕布,衣衫不华,说话倒是滴水不漏。 此处至皇宫,区区四五十里,转眼便到。这么相互恭维下去,此番出宫也就没了意义。 想到这,王甫索性把话挑明了:“奉先过谦了,此役斩敌无数,当得起陛下亲迎。知道太尉许训朝堂之上那你与谁相比吗?” 王甫顿了一下,自问自答:“名将陈汤。” “可叹那朝堂之上,一众公卿,说你是七科谪子,只配封个民爵之首。某也出身寒门,知这寒门不易,奉先即为真英雄,可不要让门第出身,束住手脚啊!” 赤裸裸的招揽! “戊己校尉斩杀郅支,布岂敢相比。” 吕布自谦一句,不再多言。这时候,王甫招揽,话却说一半,主动出言附庸,那便没了身份。 吕布的反应,大出王甫意料。他不禁上下打量吕布,不过十六岁的孩童,生得比洛阳街市上的孩童壮了些,也高了些,但也是个孩童而已,怎么会有如此城府? 若不是杨赐极力阻止皇帝亲临近郊迎接,我还真以为你对王智避而不见,是已经与士人结党了呢。 轿厢内的气氛,忽然沉默了起来。 轰隆隆的马车声中,夹杂着左丰给魏续c陈治讲这面君之礼。 良久,王甫感觉外面喧闹了一些,估摸着是进洛阳城了,开口对吕布说道:“说来也巧,族弟智,任五原太守。我托他为奉先准备了些盘缠,路上可够用了?” “够用,说来还忘了谢王常侍了。” 吕布又施一礼。 王甫叹服,盘缠之事,王智已然修书说明。等了半日未见吕奉先,盘缠也未有送出。 又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王甫估摸着快到都亭西驿了,对吕布说道:“朝堂之事,不必担心。许太尉对你推崇备至,哪怕只封个民爵之首,他也能招你为掾属。” “不必了!” 吕布一摆手,嘴角上扬,划出一个胜利的微笑,继续说道:“布若不在边军,哪还有用武之地?” 一语双关,此言可以解释成他一个武人,离开边军就不能施展抱负。也可以理解成,离开了边军,对王甫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洛阳至边关,两千余里。若说大汉还有一处,不在宦官们的掌控之下,那就是边关。 王甫没有说话,而是侧耳倾听吕布接下来的话: “待我朝堂之上,为我等边军正名,你我再来长谈。” 服了! 又是一语双关,长谈二字却透漏出吕布的目的。吕布初来乍到,你王甫表面上礼遇,实则也要悉心考察一番。 倒不如吕布在朝堂之上,斗败了一众公卿,再与你王甫长谈,看看你能开出什么条件。 “都说我王甫老谋深算,想不到你吕奉先,尤甚于我。” 王甫一声叹息,轻拍吕布肩头。 “我看王常侍那是深谋远虑,奉先岂敢相比?” 吕布微微一笑,都亭西驿到了,下车与王甫别过。 目送吕布背影进门了,王甫方才返回安车。 “一群匹夫,居然不知面君执雉。” 左丰鄙夷的看了眼吕布三人消失的方向,朝会皆需执贽(zhi),侯伯执圭,子男执壁,孤执皮帛,卿执羔,大夫执雁,土执雉。 这是最基本的面君礼仪,魏续居然从未听过。 “他也不是士人,执什么雉?” 王甫白了一眼左丰:“一会去趟太尉府,通知许太尉。吕奉先面君之时,都尉之职,那是底线。” “啊?” 左丰长大了嘴巴,都尉那可是比两千石高官。 左丰眼前浮现出吕布为都尉的形象: 身穿绀(gàn)缯(zēng)袍c头戴长冠,绛(jiàng)缘领袖为中衣,银印囊中藏,青绶胸前垂。 “好生威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常朝众臣议 次日便是常朝,上朝之前,依“礼”吕布几人是要单独进宫陛见的。 皇帝刘宏年二十,听王甫说吕布c魏续当真比他年幼,心急见见这两个少年英雄。 王甫也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许训能在朝堂上辨得杨赐哑口无言,也是诏书未经三台,打了杨赐一个措手不及。 二人定下,吕布不用陛见,直接登朝。 晨起之时,吕布三人换过新衣,也是一身戎装,但未配甲。 未几,小黄门左丰架安车赴都亭西驿接四人。 换过衣装,左丰看吕布好似换了一个人,若是着都尉官服,还不盛气逼人? 再也不敢轻视吕布。 安车走司马门入,笔直的道路感觉不到一丝晃动。魏续想要挑帘看看皇宫风景。 吕布轻拍他手臂说道:“谨言慎行。” “恩。” 魏续看了表兄一眼,想不到他如此重视这次陛见。这不是对帝王的敬畏,而是对表嫂的思念。 到底哪来的表嫂呢? 一路上,都很安静,只有车马前行的车辙声,和外面的风声。 至端门,再向内就需要步行了。 吕布三人,整理衣襟,下车,再整衣襟,方才向前走去。 沿路十步一卫,与身边行步树一般笔直。 “中间的路,是陛下走的,可别踩过了。” 左丰这是好心提醒,吕布轻轻点头,示意了然。 能看这宫中繁华了,魏续却始终目不斜视。魏氏的纨绔子,拎得清轻重。 再向前走,却非门高三丈有余,宏伟壮丽。透过却非门看却非殿,巍峨之气逼来,仿佛见山,令人不敢直视。 过却非殿,崇德殿更是恢弘。这是南宫正殿,明帝永平年间,造崇德殿,取代却非殿,成为正殿。 公卿大夫早已在崇德殿等待,皇帝刘宏转屏风落座。 中常侍赵忠主持朝会,繁文缛节过后:“诏吕布c魏续c陈治上殿。” 殿前脱履,吕布三人碎步快走到殿上,双膝跪地,行稽首礼。 稽首,头至地也。再抬头,刘宏见吕布果然年少,满朝公卿,少有三旬之内。见到同龄人,刘宏打心底有一种亲切。 “臣吕布,拜见陛下。” “臣魏续,拜见陛下。” “臣陈治,拜见陛下。” 魏续c陈治说得都是并州口音。唯有吕布,说得一口纯正的雅语。 雅语是洛阳正音,刘宏听得舒服,微笑着刚要起身,见侍中紧张的扫了他一眼,整了整衣襟,说道:“平身。” 侍中这才松了一口气。依“礼”若稽首三人为诸侯王,刘宏起身,他应曰:“皇帝为诸侯王起。” 但这三人,边地戍卒。刘宏真的起身,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 皇帝为戍卒起? 让一侧的史官如何记录? “吕卿。” 刘宏倒是没有侍中那么多想法,称吕布不称名而称卿。 “朕接奏书,说你退宇文c斩拓跋,建立大功。心甚喜,不知你想要何封赏?” “戍卫边关,职责所在。臣虽退兵鲜卑,但我边关二百里烽燧尽毁,怎敢言功?” 吕布说话间,仰视皇威。言毕,立即颔首。 遇到对手了! 杨赐心头一紧,这吕布单是说一口地道的雅语,就够令人震惊的了。 庶人立于朝堂,不卑不亢c礼数周正c言辞恳切,他真的只是边地武人吗? 太学生,初次上朝,都未见得如吕布这般从容。 许训也对吕布暗挑大拇指,见缝插针进言道:“陛下,臣闻吕布之言,诚惶诚恐。” 许训迈出一步,施礼:“臣为太尉,总督天下之兵事。吕布有武勇,臣却不察。如今他仅为一燧之卒,便能退鲜卑大军数万。若令他总领二营,檀石槐何以为惧?” 许训一言,虽为请罪实为举荐。 昨日,小黄门左丰传话,王甫欲让吕布任一都尉,许训一时为难。 比两千石高官,士人哪能轻易答应,朝堂之上,免不了又是一阵恶斗。 许训急招僚属议事。 僚中长史谏言: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取法于中,故为其下。 许训也不是笨人,当即定下这总领二营之言辞。二营乃是渡辽营c护乌桓校尉营,为幽并二州最精锐的部队。 杨赐之流,除非全盘否定吕布功绩,不然取其下也是个都尉。 言毕,光禄大夫杨赐面色更紧,总领二营,岂不是要为匈奴中郎将? 使匈奴中郎将,虽然只是比两千石官职,品阶在太守之下。但其军权却远远高于太守,除了督帅二营,还督幽c并c凉三州之兵事。 这许训c王甫c吕布之流,野心不小啊! 杨赐眉头紧锁,向司徒袁隗急打眼色。他为光禄大夫,任在九卿之下。直接出言与三公之首许训针锋相对,身份上就败了三分。 袁隗想了一下,上前一步,进言道:“陛下,臣闻人言。小智者治事,上智者治人,睿智者治法。许太尉想以一治事之人,行治法之事,实在欠妥。“ 此一言,避其锋芒。你和我谈功绩,我和你谈才华。一边地武人,岂有治军之才? “依袁司徒所言,可有治法之贤才?” 许训似笑非笑的看着袁隗,见袁隗一时语塞,质问道: “鲜卑连年犯边,自十年前,时任匈奴中郎将张奂之后,再无捷报。敢问阁下,这边关连个连个小智者都没有,睿智者何在?” 许训一句话,直戳整个大汉的软肋。袁隗一时语塞,望向杨赐。 杨赐像打了鸡血一样,撩衣襟,轻带紫绶从人群中走出: “孙子曰: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臣听闻:吕布因戍卒赵季之死,屠灭鲜卑降卒。 所谓杀降不详,如此暴戾之人,险给我大汉招致灾祸。若论斩敌之功,我看这劝阻吕布的魏续更胜一筹。” 你和我谈才华,我和你谈人品。杨赐善辨,杨家也是累世公卿。 朝堂之争,从人品开始,人品败了,整个仕途就败了。 此言一出,许训心底一凉。杀降之事,从未耳闻,奏书之上,也未具秉,司徒杨赐从何得知? 许训哑火了,杨赐漏出胜利的微笑,深施一礼,对刘宏说道:“陛下,臣以为一燧四人,居功至伟,毋庸置疑。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而且要分而对之。” “已故戍卒赵季,引火马大破鲜卑军阵,应居首功,理应追封。” 反正是死人,杨赐无所谓,追封什么,看刘宏心情。 “燧长陈治,领燧有方。赐爵左庶长,带补候长,为我边关再带好兵。” “吕布c魏续,年未及冠。魏续乃良家子,可为羽林郎。” “吕布在七科谪内,臣愿招为掾属,悉心教导,为我大汉造栋梁之才。” 杨赐这话,虽然有失偏颇,但刘宏听进去了。杀降不详,吕布既有杀降之心,恐怕还是缺少教导。 杨氏一门,累世公卿,若能在杨氏为掾属,细心教导之下,必能堪大用。 “表兄,说话啊!” 魏续见许训落得下风,低声提醒吕布。 “说话啊!” 屏风之后,王甫眉头紧锁,一只脚狠狠地跺了两下。这杨赐真敢想,征为掾属,那吕布岂不是任你宰割? 朝堂之上,沉默了。 屏风后的王甫,拂袖掩面,心凉了。 想起吕布昨日豪言,待下朝堂,再长谈。如今看来,简直笑话一般。二营之中,还是设法安插其他人手吧。 杨赐真狠啊! 从人品c学问两方面打击吕布。 皇帝刘宏喜文善赋c满朝公卿最重人品,杨赐这一席话,像是两把尖刀,刀刀插入要害。 吕布不是饱读诗书之辈,更非能言善辩之人。索性不语,待思量好措辞,再言不迟。 短暂沉默 “众卿以为如何?” 刘宏率先打破沉默,此法妥当,又能把吕布c魏续留在洛阳。 “臣有一言。” 吕布终于说话了,锐利的鹰目扫了一眼,杨赐。 扫得杨赐身子一颤,明明大胜之局,却隐隐觉得要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生不求封候拜将,但求马革裹尸! “杀降者,确有其事,罪臣该死。” 吕布说完,杨赐正了正身。一脸得意的与吕布对视,你若是抵赖,还有一线生机。即认杀降,再说什么都无用了。 刘宏也是眉头轻蹙,此事也不与你计较,你着急承认做什么? 完了! 王甫心凉到底了,心中开始物色,可以把何人插入边军之中。 “罪臣还有一言,具秉陛下。” 吕布再稽首。 “赵季者,布生死至交。家中有女,名唤保儿。陛下,您说我眼见赵季身中乱箭而亡,却不知何人所为,微臣想到了什么?” 吕布顿了一下,眼神中满是落寞: “保儿,我想到了保儿。” 两行热泪流下,吕布再次稽首: “保儿只有三岁啊,在头曼城等着父亲凯旋归来。 母亲对她说,此一役,父亲立了战功,官家能赏一件羊皮袄,冬日里,父亲就不会再生冻疮了。 保儿就日日盼父亲回来,要看看父亲穿起羊皮袄,有没有候长那么威风。” 吕布一席话,满朝公卿想到苦盼父归的保儿,皆一脸落寞。 刘宏眼眶之中也有泪花闪动。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在城门处苦等父亲归来。 有人问她:你在等谁啊? 她昂起头颅,骄傲说道:在等父亲。父亲杀敌归来,官家还赐羊皮袄,到时候让他穿给你们看看。 话还没完,吕布的声音越发颤抖: “陛下,你说微臣归来之时,保儿问我,父亲呢?我该如何作答?“ 吕布声泪俱下。 “陛下,你说她知道父亲死了,问我有没有给父亲报仇,微臣又该怎么回答啊?” “陛下!” “陛下啊,陛下。我当时只有一个念想,杀光这些鲜卑人,给保儿一个交代。” “但是我不能啊!”吕布嚎啕痛哭:“可这拓拔诘汾父子可恶,出言辱我大汉国运,布焉能忍?” 刘宏的眼泪也止不住了,边地里苦等父亲的保儿,让人牵肠挂肚。刘宏真想乘銮舆亲赴边关,去看看小保儿。 君臣二人,相视痛哭。 “皇帝,为边军死难将士哭。” 侍中冷不丁一句话,打破了这满朝默哀的气氛。 吕布擦了擦眼泪,颔首不语。学问c人品c都敌不过一个情字。 “爱卿,快平身。” 刘宏还在流泪。 他是皇帝,居庙堂之高,一众公卿只会谏言c再谏言。又有谁知道,入宫之前,他也如保儿这般大。 他父刘苌早逝,他又如这保儿一样,不住问母亲:“母亲,父亲呢?” 母亲泣不成声。 进京做了皇帝,人都说他宠幸宦官,祸乱朝纲。一个十一岁的孩童,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公卿士大夫,一个个板着脸,样子骇人。要不是有这些宦官,陪着他,哄着他,他都不想当这个皇帝了。 “保儿何在?” 良久,刘宏止住了泪水。 “回到曼柏家中,安葬亡父。” 吕布默然答道,只希望这一番肺腑之言,能让国家多一些封赏。 “放心,阵亡将士的遗孀,朕定不会亏待。” 刘宏说完,问吕布:“吕卿,杨光禄海内大儒,累世公卿,欲招你为掾属,你意下如何?“ 王甫还在屏风后泣而不止。 边地武人,都有妻女,盼其归家,他权倾朝野,除去一身功名利禄,还有什么? 直到刘宏此言一出,王甫擦了擦泪水,静静的听着。 真想冲出去为吕布再说上两句公道话,年过不惑,王甫第一次有一种,为了公理c正义,不吐不快的感觉。 杨赐这时,死死的盯着吕布。妖言惑主,此行当诛,拓拔诘汾既已请降,怎会辱我大汉? 沉寂,所有人都注视着吕布。眼神中有哀婉c钦佩还有恶毒。 更多的是期待,任谁都能看得出: 吕布接下来的话,既决定了自己的命运,也决定了此一番朝堂争斗,士人c宦官,熟胜熟负。 “陛下,微臣斗胆说一个不字。” 王甫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吕布你一定要压过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公卿。 “许太尉有意举微臣为帅!“ 吕布这话一说,屏风后面的王甫都气死了。 要官你和我说啊! 你这时候要帅位,这不是找死吗?为帝王者尚需三推三让。岂能在这朝堂之上,主动要官? 吕布又说话了,王甫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为帅者,儒表法里,道本兵用。” 吕布摇了摇头。 “微臣不能!儒者,臣不读春秋。法者,臣纵事以情。道本兵用,臣才窥其径。” 赢了! 如同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王甫死死的捂住嘴,抑制想要欢呼的冲动。 输了! 杨赐两眼一黑,口中喃喃道:“儒表法里c道本兵用。”能说出这话,哪怕是真不能,也是一能人。 久久不言的蔡邕,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险些与杨赐c袁隗为伍,埋没了人才。 “杨光禄欲征掾属,微臣亦是惶恐。臣一边地武人,为一士伍,如鱼得水;若入仕,百感交集。时我大汉南有北有鲜卑c乌桓,南有诛蛮c西有羌氐c东有高句丽,皆窥伺我大汉国土。” “臣不才,不能为陛下分忧。愿为一鄣之尉,戍守在石门障外,头曼之侧,支就塞。” “为天子守国门!” 吕布稽首:“谨再拜!” “好!” 刘宏站起来了,大吼一声:“好一个为天子守国门。” “皇帝为功勋戍卒起。” 侍中突然一句,引得魏续想要发笑。大煞风景的家伙。 刘宏大喜,王甫c许训却眉头紧锁,明明都赢了,偏偏要个一鄣之尉,吕奉先想干嘛? 杨赐c袁隗到这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支就城在头曼城东南二百里,不比头曼c呼河二城,屯兵只有二百。 欲攻头曼,先攻支就,这也使得支就城为为边关最险之地。 自请支就鄣尉,简直就是找死。 “准!” 刘宏想都没想,准了! 回头才悄声问侍中,鄣尉是什么官。 “啊?区区二百石?” 刘宏听说鄣尉不过二百石小官,顿时有些后悔,问吕布:“卿还有何要求?” “杨光禄,有心栽培,臣心甚喜。只可惜并州山高路远,具教不能。 闻人说,杨光禄有子杨彪,为陛下续写《东观汉记》,有大才。不知可否令其赴支就城以为监军,还可教导微臣。” “准!” 刘宏狠狠的扫了一眼杨赐,要不是他从中作梗,吕布哪能只封个二百石的小官。 王甫都笑出声来了,这吕奉先,真乃神人。朝堂之上压得杨赐哑口无言,临末还拐跑了杨赐最中意的儿子。 杨赐面如死灰,看着吕布,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陛下!” 杨赐还想做垂死挣扎,任谁人都能看得出,他是舍不得儿子,远赴边关,也要说出这番话:“支就塞兵不过二百,此关甚险,若有闪失,我大汉失一栋梁啊! “不如封吕布为头曼鄣尉,头曼城拥兵五千c依山傍水c易守难攻。” “你是说,布怕死吗?”吕布上前一步:“男儿,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吕布又上前一步,与杨赐咫尺之间:“还是说,杨光禄,舍不得儿子?我边军男儿。七科谪子尚且知道马革裹尸,你杨光禄世代公卿,就不知为陛下分忧?” 不等杨赐作答,吕布一拂衣袖。 刚刚,毕恭毕敬的臣子不见了,人中吕布之风尽显。一声高喝: “替天子守国门,自要守在国门最险之处,生不求封候拜将,但求马革裹尸!” 大殿之中,余音缭绕。吕布豪言在这崇德殿的金钉衔壁c悬黎垂棘间回响。 “准!” 刘宏得猛地站起来,挥舞着手臂,激动不能自已。 侍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洛阳北宫 罢朝。 一个作茧自缚的杨赐个豪情壮志的吕布个令人叹惋怜惜的保儿,成了一干朝臣茶余饭后的谈资。 吕布等人的封赏,反倒没人提了。 首功吕布,也不过自要了个支就鄣尉而已,二百石小官,连个官印都没有。 也是实在不值一提。 其他二人也是自请追随,一个尉丞,一个尉史,更没什么可谈的。 朝堂公卿,又有几人知道边军在做什么? “杨光禄,留步。” 出司马门,许训叫住刚要上车的杨赐,拱手施礼道:“吾家中有大宛良马,明日送到府上,助贤侄杀敌。” 监军杀什么敌? 况且汉军之中,不是常设监军。 若有战事,由皇帝近近臣,太中大夫c侍中之类的官职,假节监军。 杨彪这个监军,未赐符节。说白了就是在边郡之中,得一闲职。若是吕布无心刁难,可为一幕僚。吕布存心刁难的话,让他随军出征也说不定。 杨赐咬了咬牙,沉默不语。他想如往日与这许训唇枪舌剑,却提不起这个兴致。 “杨兄留步,京兆尹空缺,原本打算推举贤侄。如今贤侄将赴边地,京兆尹一职还需与杨兄商议啊。” 许训微微一笑,京兆尹乃是大汉西都。中两千石高官,职高郡守一级,也是日后位及三公的跳板。 杨赐早在半年前就看上了京兆尹之位,门生故吏费尽心思举荐,如今竹篮打水了。 “举贤任能,与我光禄大夫何干?” 杨赐瞪了许训一眼,拂袖而去。 杨赐,你也有今天啊! 许训嘴角上扬,挂上一个大大的微笑。原来站在正义的一方,感觉是这样的啊。 许氏也是望族,却不及袁c杨二世。入仕之后,备受打压,无奈投了宦官。 虽说做遍了三公,直到今日才有扬眉吐气之感。 说我许训,依附宦官,祸乱朝纲。你杨氏就满门清清白白?事事对得起良心? 杨赐的马车已经远去,许训望着那两道车辙。这车,仿佛直接开到边地,将他最器重的儿子,送上战场。 你车内在流泪吧! 陈治路过,看许训一脸窃笑,对魏续说道:“我怎么感觉许太尉借奉先之手,狠狠的打击了杨氏?” “杨赐若处事公允。”魏续对杨赐指名道姓:“表兄又岂会与他为难?” “哎,开罪了杨氏,奉先仕途堪忧啊。难道要如那许太尉一般,为宦官徒附?” 陈治哀叹一声,发自肺腑的为吕布担心。即使身在边地,他都知道杨氏一门累世公卿,门生故吏遍天下。 哪怕一人吐口吐沫,都能把吕布淹死。 “这就不是你我担心的了,陛下封爵,你我为左右庶长,可要好生辅佐表兄。 他日表兄再建功业,边地健儿争相来投,你我有何依仗,能为表兄左膀右臂。” 魏续眉头轻蹙,想起了苓草城。一座城,为了表嫂,也为天下深陷党锢的士人。 苓草城搭救士人,假以时日,必是藏龙卧虎。那时候,像如今一样做个表兄的小跟班,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奉先帐下,能为一马前卒,此生无憾。” 陈治目光炯炯,目视远方。他仿佛看到了三兄赵季下葬,三兄,我定代你为奉先效力。 直至战死,与你泉下话戎马。 吕布并未与二人同行,出殿便被左丰招至北宫。 路过宣德殿,殿前有一铜马,左丰遥指铜马,与吕布说道:“奉先,你看此马如何。“ “还是矮了些。” 吕布淡淡一声,他好高马,以大宛汗血马为最。前世从董卓手中得过一匹,取名赤兔。 “切莫妄言。此马乃是伏波将军马援远征交趾,得其铜鼓所铸,献与光武帝。光武帝下诏立马于宣德殿前,作为选取名马的标准。” 左丰小声提醒吕布,不住的左右张望,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奉先不懂马,贻笑大方了。” 吕布其实是故意为之,为一世王侯,那里不知这铜马来历。左丰势力小人,黄巾贼起,还害了大儒卢植一次,董卓间接受累。 左丰如今没抓他话柄,反而小心提醒,说明整个宦官集团都非常重视吕布。 一路无话,左丰眉头轻蹙,并州人c又在边军,怎会不懂马。吕奉先行事,实在让人看不懂。 出玄武门,入朱雀门。南宫宏伟巍峨尽去,北宫风光秀丽彰显。 哪怕是前世看惯了这洛阳北宫高楼连阁,也不得不再次惊艳这宫闱间的飞阁。 飞阁形似游廊,却架在起数丈高处。北宫各殿以飞阁相连,皇帝c妃嫔不必在地面上走,而是行于飞阁之上,宛若天仙。 “这飞阁可是第一次见?” 左丰看着吕布,嘴角上扬,像是在炫耀自家门庭。 “第一次。” 吕布淡淡的答了句,随即问道:“何处陛见?“ “西苑。” 左丰手指向西。 吕布走到左丰前面,步子很大,一路目不斜视,直奔西苑。 他居然认得路? 左丰心中骇然,北宫之大,即使来过十数次,也不能走得如吕布这般熟悉。回想起刚刚自己向吕布炫耀这北宫风光,左丰脸一红,不再言语。 吕布真是被这喋喋不休的左丰气到了。 好在西苑一路向西,不然左丰问起自己对这皇宫为何如此熟悉,真不知如何作答。 细一想来,左丰说与王甫,王甫必然对吕布更为好奇。 保持这种神秘感很重要。 想要三年内踏平弹汉山,还需王甫鼎力相助。 带走了杨彪,吕布也是希望能为王甫续命。 须知,三年后,王甫便是死于杨彪的奏书。吕布可不想三年后,挥师弹汉山时。被朝中那些每天做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美梦的公卿c士大夫拖后腿。 行至西苑,满眼的秀丽山水,刘宏正在一水榭处写字。 水榭便是水边亭阁,此处水流湍急,水声噪噪,细听之下却有一些韵律。 皇帝刘宏,早已换下朝服。戴高山冠,飞月之缨,帻耳赤,丹纵裹衣,踏虎尾绚履。 “吕卿,你可识得朕所写之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为天子,定江山 白如雪的一片帛,上写:千军易得,良将难求。 八个字,笔锋似枯丝平行,转折处笔画突出。 枯笔也不禁相同,有似流星划过苍穹c有似泛舟急驰水面c有似悬崖瀑布飞纵c有似织布细线伸展,有似女子秀发随风飘动 真是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看这笔锋,如果吕布按照上面所写读出来,可就被刘宏看扁了:“此字苍劲有力,笔见留有飞白,可是蔡大家所创飞白体?” 飞白体,此时初创不久,仅在宫闱中流传。但未有几年光景,成一时之风,吕布上一世自然识得。 “吕卿居然识得飞白体!” 刘宏眼前一亮,问吕布:“你看我学得几成像?” “这微臣可就不知了。” 真是难倒吕布了,若论骑射,人中吕布鲜逢敌手。诗赋写字嘛,吕布仅有一声叹息。 “边军只有学《急就章》吧,朕也是难为你了。” 刘宏笑容不减,反而更喜欢吕布。左丰之流,其实也不懂写字。但也会说一些苍劲有力之类的话,还说与蔡大家学得八成像。 一听就是奉承。 朕也行过冠礼了,还拿朕当小孩子哄。 “臣也读《春秋》,苦于没有良师。今陛下隆恩,为我则一良师,臣必细心” 吕布话没说完,见刘宏一摆手: “你不是恼这杨赐,朝堂上处事不公?朕即已恩准,也算帮你出气了。众侍中之中,杨卿最合朕的心意,至边关,你可不要亏待与他。” “杨氏自高祖起,便是重臣,臣岂敢?” 吕布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刘宏:“臣有怨,不敢欺君。微臣绝不是不识大体之人,此役求得杨侍中,以为良师,更是在为挥师北上做准备。 杨侍中乃一大儒,腹有文韬。臣不才,略有武略。我二人必能相得益彰,三年内,为我大汉拿下弹汗山。“ “二百石小官,也敢言弹汗山?” 刘宏哈哈大笑:“不知你为何单单要这支就鄣尉。王甫昨日还说,不封你个度辽将军,哪能让你舒展抱负?” “微臣出身寒门,一步登天,难免落人口舌。一鄣之尉,足矣为天子守国门了。他日时机成熟,挥师北上之际,臣领一军” 吕布顿了一下,站直了身体,高喝一声: “为天子定江山!” 左丰一阵汗颜,溜须拍马一辈子,不及吕布一句“守国门”,一句“定江山”。 “好!” 刘宏起身,想执吕布手,以示亲近。忽然想到了,朝堂上煞风景的侍中,微微一笑,背手前行。 吕布c左丰跟随,还有几个中黄门不远不近的跟着。另有羽林郎立于左右,时刻盯着吕布。 “爱卿,你看这片西苑,风景多美啊。” 刘宏指向西苑深处:“朕居于宫中,时刻想念河间街市。你说我重修西苑,在这里建一街市,令宫娥c宦官贩于市如何?” 这话,左丰听得都觉得荒唐。 吕布却随声附和:“还可设盗匪,陛下亲领缉盗。” 这都是上一世,刘宏做的荒唐事。 吕布一声附和,自然说到刘宏的心坎里了。 入宫之前,他也在街市上,也被盗匪偷过买胡饼的钱。 胡饼虽小,却是刘宏最爱吃的东西。当即立志长大做一游徼c缉盗,没想到不久便做了皇帝。 任吕布几世为人,都想不到刘宏这少年志向。他为帝王之前,承袭其父爵位,也是个亭侯。 “吕卿,你我虽为初见,却有一见如故之感。朕倒想听听,你对这字面意思,作何解?“ 刘宏将手中一片帛,小心的挪到吕布一边。有风吹过,帛起一角,一旁的中黄门连忙用镇尺压住。 “若要微臣来看,良将易得c明君难求。” 吕布向刘宏施礼,侃侃而谈:“赵李牧c秦蒙恬c吴伍子胥,名将c良辅卒于昏君之手,比比皆是。“ “吕卿此言” 刘宏沉吟一下,脸上表情阴晴不定,问吕布:“朕是否为一明君?” “那就要看微臣北伐,为陛下定得北方半壁江山之时,陛下是否鼎力支持了。” 吕布说完,不似平时恭谨,而是放生大笑。 “好你个吕布,尽耍些小聪明。朕还长你三岁,怎会看不出?” 刘宏似笑非笑的看着吕布:“若你北伐一战能胜,要人c要官c要钱c要粮,开口便是。朕乃天下共主,还做不得你吕奉先的明君了?” 左丰在一旁,不住的上下打量吕布。 这吕布,每一句话,都说到陛下心坎里了。纵使稍有不恭之嫌,陛下也只会更喜欢他。 吕布和刘宏游园甚欢。 光禄大夫杨赐,却在府上坐立难安,银印紫绶随手放在几案上。 光禄大夫掌议论,为皇帝近臣。乃是位登九卿,之前的一步。 没想到陛下居然因为一边地武人,将我子送去边关。说是监军,也无符节,与充军何异? 少许,杨彪走入正房,向杨赐施礼:“父亲,您找我?” “诏书到了吧!” 杨赐眉头紧锁:“边关甚险,此一去勿要谨言慎行。如今虽以侍中领监军事,但无符节,切莫与吕布那厮针锋相对。” 杨赐正值壮年,可不想经丧子之痛。 “吕布匹夫,依附宦官。儿又怎能不与之争,我杨家先祖,斩那西楚霸王。儿不才,难道还斩不得鲜卑一部大人?” 杨彪目光炯炯,势要与吕布争雄。 “我儿有心沙场建功,为父比鼎力相助!” 杨赐思量一下,对杨彪说道:“你赴任之事先拖上几日,关中有四位豪侠,号关中四剑。为父差人寻来助你。” “谢过父亲。” 杨彪再施一礼,离开正房。 望着杨彪的背影,杨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就希望我杨氏门威能镇住那吕奉先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奉先叔叔,保儿要随你杀敌 南宫,鸿德门内,紧挨着却非殿,是明光殿。 这里是尚书台办事地点,尚书令领尚书仆射c尚书左右丞c曹吏数人,笔耕不辍的忙碌着。 光武帝吸取西汉末权臣窃国的教训,设尚书台。上行c下行文书都需经过尚书台。 时有人说,尚书台架空了三公,其实不然,只是削权而已,谈不上架空。 尚书台拟文书,还需经过三公签署,再下行。 拟文书也有学问和规则,封王侯c皇后用策书;三公九卿,京师近臣,用制书。 吕布这种二百石的小官,任免应用除书。因二百石少吏并无官印,除书之外,还需制遣书作为上任凭证。 曹吏起初不确定,支就鄣尉秩二百石,还是六百石。 鄣尉有城尉c塞尉之分。城尉直属部都尉,为一六百石官员。二鄣尉在候官之下,为一二百石少吏。 他知道头曼c呼河这种边塞,都是城尉。支就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障,应该是塞尉,但还是要确认一番。 确认过支就鄣尉确为二百石小官之后,曹吏自言自语:“居然要了这么个官。”在一块木简上工工整整写下除书内容。 其实只有寥寥数字: 光禄塞候虏燧卒吕布,斩拓跋鲜卑大人诘汾有功,赏钱万贯,赐爵左更。徙补支就塞尉,代张郝。 写完之后,尚书仆射呈于尚书仆射。 尚书仆射字斟句酌,删去了赏钱万贯,令曹吏重新写。 这是除书,赏钱财不应写在上面。尚书仆射又亲自执笔,写遣书。 还是寥寥数字: 候虏燧戍卒吕布迁补支就塞尉,即日遣之官,一事一封,六月已末,皇帝刘宏封。 端详许久,尚书仆射自觉咋舌。 一鄣塞至尉部都尉即可任免,皇帝亲发遣书,这遣书拿到边军之中,太守以下官员,任谁见到,都得对吕布恭顺一些。 三人的除书c遣书拟毕,又拟文书追封赵季c遣侍中杨彪入边关监军。一切妥当,尚书令将文书交与侍中,由侍中呈于刘宏。 文书传至刘宏手里,吕布早已告别离开宫闱。刘宏用飞白体,在文书上签下四个字:“准,下太尉。” 诏书到了太尉许训手中,许训迫不及待的将杨彪的除书拿出,漏出一脸阴冷的笑容。 杨赐,你准备好接受丧子之痛了吗? 次日,吕布复入宫陛见,再与刘宏告辞。 刘宏不舍的执吕布手,说道:“吕卿不如在洛阳多留几日,朕今日又想在西苑建一演武场,吕卿帮朕参详参详。“ “陛下,臣领命为天子守国门,实不该再做停留。” “这朕就不留你了。”刘宏迟疑了一下,对吕布说道:“回去路上,去看看保儿。昨晚我与平氏君说起保儿,平氏君还想把保儿接入宫里呢。” 平氏君是刘宏乳母,吕布倒是没有见过。只知道她与宦官君前争宠,水火不容。 “陛下与平氏君的关心,布定带到,也替三兄谢主隆恩。” 吕布深施一礼,告别刘宏,返回都亭西驿。 至都亭西驿,吕布着陈治将万贯赏钱,送至魏家,以报养育之恩。与魏续二人,策马驰道北上。 王甫后至都亭西驿,听陈治说吕布走了,亲赴驰道追出十里,未见吕布。 “这吕奉先不是要与我长谈吗?”王甫叹了一口气:“看来他想要的,已经与陛下讨到了。” “我有一块美玉,返回五原帮我送给保儿。”王甫掏出玉佩交给陈治:“告诉保儿,将来若有为难之事,持此玉去找我那族弟王智,他定会鼎力相助。” “谢过王常侍。” 陈治接过玉佩,忽然感觉宦官也没那么可恶。这王甫便是有血有肉,比那刚正不阿的杨赐,更适合为一友。 归心似箭 驰道两侧的树木,越走越高,直到看到了雁来红,就到了晋阳。 至晋阳,不过三日而已。 下驰道不久,有一三岔路。魏续直行,奔赴九原家中,吕布右行直奔曼柏。 一路上,一望无际的羊群放牧,那是匈奴牧民;广袤的粮田,筑起坞堡,其内广起庐舍,其外六畜放牧,这是曼柏豪强们的田庄;也偶有富农们的两进小院,前后种满稷田,这是富农们的土地。 赵老三早年有爵位在身,免赋税,得以置办下一份家业。 这家业自不是动辄百里之广的田庄,也不是富农那种独门小院,而是邑中一幢三合院,和邑外十亩薄田。 十亩薄田这些年早就卖了,赵家大兄早亡,二兄为佃户,供养老母。 邑有矮墙,门不高,吕布策马而入。 一路上,听到乡间传闻。夫君战死的边军寡妇归来,嫁给了一穷苦书生。吕布心头一紧,莫不是三嫂改嫁? 改嫁吕布到不觉得什么,只是三兄尸骨未寒,难免给人感觉有些无情了。 在一旁听了一会,吕布才知道,自己理解错了。那寡妇娇滴滴的不是三嫂,苦读书生也是一表人才,此事在邑里也是一桩美谈。 和闲谈的老妪打听到三兄家住处,吕布牵马来到门前。 先与三兄老母请安,吕布与三嫂闲话家常,得知昨日曼柏令遣夫人来此结交,送来不少礼物,略感欣慰。 不做过多停留,吕布告别三嫂,继续启程。 “奉先叔叔。” 保儿在门口叫他。 吕布回头一看,保儿拖着环首刀,用力的迈过门前门槛,一个踉跄,险些没栽倒。 再向前走,环首刀卡在门槛上,任保儿怎么拽都拽不动。 吕布满眼笑意,看保儿背对着门外,双脚踩着门槛,用尽全身力气去拉那把环首刀,嘴里说着:“保儿要随你从军杀敌。” 这刀要是拉出来,保儿就摔倒了。 吕布上前,一把把保儿拦在怀里,另一只手拿起环首刀,对保儿说道:“保儿还小,等你能拿动这把环首刀了,再随某杀敌。” “奉先叔叔,说话可要算哦。” 保儿挣扎把压在吕布手臂下的小手拿出来,仰视吕布伸出小巴掌。 “好!” 吕布摩搓着小保儿的头,与她击掌为誓。待你能拎得动这环首刀,恐怕已经出阁了。 将保儿交给三嫂,吕布复出院落,回头望了一眼。 三合院,刚刚修缮过。屋子上面的青瓦在阳光下烁烁放光,三嫂抱着保儿在门前挥手,母女二人穿得都是缎子的衣服。 衣服说不上华美,在这炎炎夏日中,比起枲麻凉爽太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赴任 策马草原,吕布奋马扬鞭。 向北,邑城渐少c富农的小院几乎没有了。整片草原上,除了零星几个豪强田庄,便是匈奴的牧民了。 匈奴人的帐篷很有趣,架在高轮大车上。 有人说这是武帝时,被霍c卫两位大将军打怕了,方便逃跑。 这种话,听之笑之就好了。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帐篷架在高轮大车上,也是方便迁徙。 眼前这匈奴部落,只有几户人家。吕布来了兴致,去和他们讨口奶酒喝。 匈奴人一如既往的热情好客,吕布走时,他们还送了些许奶酪。 五原胡汉混居已有百年,上次南匈奴叛反,还是在十年前。鲜卑连同乌桓c南匈奴反汉。 汉遣名将张奂为使匈奴中郎将,张奂方才赴任,南匈奴c乌桓便降了。剩下鲜卑被张奂战败,向北逃窜。 董卓也是在这时,升任张奂军司马。 下次南匈奴再叛,那就是十一年后了,黄巾起义的三年后。 吕布知道,接下来的十年,南匈奴都是他对抗鲜卑,坚实的盟友。 如果做得好,这南匈奴亦会成为他南下逐鹿的一支雄师。 可这治蛮一直不是吕布强项。 傍晚,狼群捕猎的时间,吕布来到了稒阳城。 稒阳是督瓒治所,私交尚可,又是顶头上司,吕布理应拜会。 厅堂小谈,吕布和督瓒讨了一封除书,上写:迁头曼戍卒成廉,至支就塞。 手持除书,吕布绕路夜至头曼,去给成廉送除书。 成廉也是陈治爱卒,吕布本以为会耗些唇舌。没想到头曼鄣尉刘侃,闻听吕布入城,连夜出府相迎城门处。 一路上,刘侃极尽谄媚之能事。说到底自己是塞尉二百石少吏,人家是城尉六百石官员。 即便是加上进京面君,说到底也是塞尉。一般人看来,此行面君是失败了。 吕布还是不谙为官之道。在刘侃看来,无论吕布陛见结果如何,皇帝知道他了,知道他能打了。 早晚有一天,会想到他的。 翌日,刘侃大宴,邀吕布赴宴,正式将成廉交给吕布。 宴罢,吕布准备启程,却被头曼城尉丞拉到家中又是一番长谈。 支就距头曼不过二百里,策马而行,不日便至。 五日,整整五日,吕布都没到这支就城。 头曼城的一干官吏,障司马c骑司马c假司马c千人c骑千人等十数人,闻听吕布归来,分批前来结交。 吕布也是没有办法,人来了总不能打走吧。 人中吕布,重生一遭,第一次犯难了。 三日后,所有官吏都来过了,吕布打点好行囊,准备离去。 哪成想,吕布所带遣书是皇帝刘宏亲发一事,传到了头曼城。 尉司马c骑司马c假司马c千人c骑千人这些人,乃至仓长c仓佐,又轮番携礼送行。 更有甚者,义愤填膺,说吕布立此大功,堪堪得了个支就鄣尉,有失公允,要联名上书。 这群人的嘴脸,吕布一一记下了。待他日入主并州,挨个罢吏! 第六日,吕布不能不走了。夜半时分,带上成廉,悄悄出城。 城门外,一骑快马日日在此等候。 见吕布,唐琳抱拳拱手:“琳愿追随吕鄣尉。” 夜色之下,这干瘦的戍卒,颇为眼熟。 定睛看了看,吕布方才想起,这是那日渠水旁,救下的游骑斥候。 “你怎知我今夜出走。” 吕布眉头轻蹙,问起唐琳。 “日日在此等候便是。”唐琳眼神一亮:“吕鄣卫乃陛下钦封,若不连夜出走,恐怕走不出这头曼城了。” “头曼官吏的嘴脸,你倒是看得透啊。到支就为一从史可好?” 支就不比头曼,有尉司马c骑司马c假司马c千人c骑千人这些官吏。 只有尉丞c尉史c从史c士吏c仓长各一人,屯长四人。 从史,是尉史副手。魏续自请尉史,平日里有些顽劣,唐琳是个老实人,刚好与魏续互补。 “从史之职,丞辅尉史以参军事,琳入伍不过七个月,实难当此大任。” 唐琳一脸的犹豫:“支就从史好像有人了吧。” “那你回去吧!”吕布别过头去:“支就塞兵二百,我缺你兵丁一人?” “这” 唐琳犹豫了一下,明白吕布的意图了。这是拿自己当自己人,安插在军中要职啊。 “可我实难当此大任啊!” 唐琳叹了一口气,吕布有心提携,他却不敢任。 “直架,咱们走。” 吕布叫上成廉,策马而行。 “我我当还不行吗?” 唐琳一声高呼,却没有听到吕布回应。 眼看吕布策马走远了,唐琳低下头,委屈的眼眶中有泪花闪烁。 “都应了从史一职,还不跟上?” 想来少言的成廉,实在看不下去了,向唐琳一声高呼。 “来了!” 唐琳这才反应过来,破涕为笑,策马跟上。 支就塞,与头曼c呼河二城一样,始建于战国末年,为匈奴单于头曼所建,却是一小城。 石门水出石门障,过长城支就城一周,继续北流。 鄣尉c尉丞c尉史昨日全都调走,尉从史周当假鄣尉之职。 周当箕坐在石门水边,随手捡起石子丢向河中,“噗通”一声,甚是悦耳。 士吏史黄在支就城中不见周当,支就水边来寻:“周从史可是在担心吕布?” “闻督都尉所言,吕布这厮是宦官的人。你我跟着督都尉,依附的可是那平氏君,咱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周当叹了一口气,边塞军粮供给不及,这支就塞内余粮却是满仓满谷,皆因私贩鲜卑的盐,走得是支就塞。 “听闻平氏君和宦官不和,恐怕这私盐不会走我支就出塞了。”史黄眉头轻蹙:“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粮,家里也置了宅子,不如你我就此解甲归田?” “没出息,种田能有几成收成?” 周当眼光转为锐利:“满城二百将士,皆受惠私盐。我看吕布这厮,鄣尉能坐得安稳不?” “啊?” 史黄漏出惊恐的目光:“旁人不知,你还不知?传闻中退宇文c斩拓跋的奉天,正是这吕奉先。你我几斤几两,与这吕奉先为敌?” “他四人出塞百里,斩拓跋c退宇文,无人所见。保不齐这宇文c拓跋内斗,让他捡了一部大人。” 周当轻拍史黄肩头:“你家中一妻三妾,解甲归田之后,如何养得起?城中戍卒亦是如此,我上下一心,还怕他寒门竖子?” 史黄沉默了,良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周当说道:“咱们还是暂且按兵不动,探探这吕奉先虚实再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按兵不动?” 周当轻蔑一笑:“有城中二百吏卒做后盾,来就让他知道,支就城谁说得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让我好等 二百里路,天未亮,吕布就到支就城外了。月明星稀,夜色中的石门水,黑黑的一道,泛着鳞光。 四野都是草原,无险可守,支就塞可谓光禄塞最险障塞。 “支就鄣尉吕布赴任,烦请阁下开门。” 吕布立马城下,向城头上一声高喝。 守城吏卒立即通知士吏史黄。 未几,城门自下而上,堪堪开了一丈高,史黄缓步走出,问吕布:“可有遣书。” “有!” 吕布并未下马,居高临下,将遣书扔与史黄。 史黄接遣书,定睛一看,整个人呆立当场。 “候虏燧戍卒吕布迁补支就塞尉,即日遣之官,一事一封,六月已末,皇帝刘宏封。” 皇帝刘宏封! 史黄确定自己没看错,抬头仰望吕布。 此人为一成童,还未蓄须,却有大将之风。皇帝钦封鄣尉,大汉四百年仅此一人。 “怎么?不迎我进去吗?” 吕布看着史黄,鹰目烁烁放光,敏锐的嗅觉告诉他,支就城中有暗潮涌动。 “恭请鄣尉进城。” 史黄将遣书还给吕布,恭迎吕布入城。 一夜无话,只有史黄与周当的窃窃私语。 翌日一早,支就鄣尉府,三进的院落中,死一般的沉寂。昨晚热情招呼吕布三人的兵丁c下人,一个都不见。 成廉出门,正见唐琳也刚推开门,打过招呼之后,二人蹙眉相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四个字。 风雨欲来。 “支就塞全塞刁难,吕鄣尉出师不利啊!” 唐琳一脸担忧,二百将士尽数刁难,总不能都杀了吧。那何人跟随吕布杀敌啊? “新官上任,总会有些不如意的地方。” 成廉淡淡说着,算是宽慰唐琳。径自走向院中老井,为吕布打了净面水。 “咚咚咚!” 赴二院正房,成廉叩响吕布房门。 “进。” 吕布昨夜睡得很沉,风雨欲来,自然要养足精神。成廉进门,他才从卧榻上起身。一见进门的是成廉,吕布微微一笑。 上一世成廉以骁将之名,与吕布齐名塞外。想不到这一世,居然这么早便归于麾下。 “吕鄣尉,这府中空无一人,恐怕这支就塞不太欢迎您啊。” 成廉眉头轻蹙,将净面水置于盆架上。 “边军无粮,支就游骑却甚少渔猎,这是为何?” 出塞的私盐走支就塞,如今还是个秘密,但过上几年,大汉边军名存实亡,这个秘密也就公开了。 “鄣尉治军有方?” 成廉眉头深索,看吕布的表情,显然不是因为这个。 “五原产盐,私盐经支就出塞,贩与鲜卑。” 吕布道出原委见成廉居然一脸惊骇,心道:成廉与自己同年,此时才入伍数月,还是不懂这边军腐烂啊! “鲜卑人掠我边地c杀我手足,居然有边军与其互市,此行当诛。” 成廉面色由惊转怒,气得浑身颤抖。鲜卑寇边,一路烧杀抢掠,不与之为敌,反而与之暗自通市。 “知道就行了,兹事体大,支就塞戍卒,人皆有份,你我也只能诛其首恶。” 吕布知道,成廉过刚,这些话显然他不能认同。 “其余人等呢?” 果然,成廉眉头紧锁,狐疑的盯着吕布。仿佛吕布若说就这么算了,他就要单骑返回头曼,不与吕布为伍了。 “练成一支铁军,随我挺进弹汗山。” 吕布微微一笑,轻拍成廉肩头:“过刚易折,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明年我要出征鲜卑,断不可因这一障之事,旁生枝节。” “真的?” 成廉一脸惊讶的看着吕布,想要怀疑,却又不敢怀疑吕布的话。明年出征鲜卑,岂是二百石小官说得出口的? 除非,那是吕布。 “走吧,看看这头曼一众戍吏,如何刁难我这个鄣尉。” 吕布c成廉叫上唐琳,三人走二门赴正堂。 正堂中,仅有从史周当一人正襟危坐,早就等候吕布了。 理禅衣,整鹖冠。 吕布转屏风落座,成廉c唐琳立于左右。 见周当一人,吕布蹙眉问道:“其他戍吏何在?” “告假休沐。” 周当面色自若,言语中竟有挑衅的味道。 “休沐?何人应允?” 吕布笑了,这支就塞的刁难,居然如此简单粗暴。方面叫板,两世为人,还没哪个敢! “某。” 周当只说了一个字,咬着腮帮子,玩味的看着吕布。 吕布沉吟了一会,手指不自觉的敲了敲案牍,另一只手将腰间佩刀放到了几案上。 下意识的动作,吕布在克制自己,也在警告周当。新官上任,不想大开杀戒。 “我是朝廷吏员,你还敢杀我不成?” 周当一见吕布放刀在案,玩味一笑。都是刀头舔血之人,谁把谁啊? 吕布没说话,而是听这周当还要说什么。 “塞外奉天,传得神乎其神。我看你吕奉先就是在拓跋c宇文内讧之际,捡得一部大人尸首。” 周当向前迈了一步,咄咄逼人的气势走向吕布。 “你想说什么?” 吕布压了压怒火,周当覆手可灭,可是杀他吕布真是懒得起身走这寥寥数步。 “你以为一简除书,你就能做稳这鄣尉的位子了?” 周当又向前迈了一步,脸上漏出一阵鄙夷的笑容:“告诉你,我大汉边军,从来都是实力说话。” 吕布面前谈实力? 唐琳咬牙看着周当,又看向吕布。刀在案上,斩了他,让他看看什么叫实力。 成廉眉头深锁,紧张的在一旁看着。吕布说过刚易折,人都欺负到眼前了,就这么受着? “竖子小儿,你怎么不说话?” 周当见吕布不语,一脚迈上台阶一步。这一步,便是僭越。 前行一步,来到案前,周当横眉c努嘴c身体前倾,双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啪!” “量你也不敢动我,不然我支就城二百壮士都不会放过你!” “让我好等。” 吕布猛然抓起周当的头,狠狠地按在几案上。 苍郞啷,刀出鞘。 “噗!”的一声,血光四溅。 周当头颅,还在几案上,周当整个身体却栽倒在地上。喷涌的鲜血,将吕布长袴喷得血红,连带着还有地上一片草席。 吕布提着周当人头,转头望向唐琳:“召集所有戍卒,鄣尉府门外等候。” “喏!” 唐琳一直咬牙看着吕布,胸口仿佛有一团郁气憋在那。眼见吕布手起刀落,唐琳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杀伐果敢,这才是我要追随的吕奉先。 唐琳走后,吕布提着周当人头,与成廉谈笑风生。 直到,鄣尉府外人声鼎沸。 “走,带你去渐渐你支就塞,二百壮士。” 吕布提着周当人头,缓步走出正堂。 身后,留下两排血淋淋的脚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用兵如匪 支就城,城门紧闭,城头却无一吏卒。 吏卒一百九十九人,将鄣尉府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士吏史黄,极力的煽动一众戍卒,吕布还未出来,他们矛头一齐对准了唐琳。 唐琳站在门外,看这吏卒群情激奋,低头不语,望着府门。还不知道周当已死,他们就群情激奋。 如果知道周当已死,岂不是要兵变? “鄣尉何时出来,周尉史何在?” 一个蛮汉子声打如钟,伸手点指唐琳问道。 唐琳胆小,已然盯着府门,只希望吕布快些出来。 终于,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 鹖冠,环缨无蕤,以青系为绲,加双鶡尾,竖左右。禅衣,绀色威严,以绛色领袖中衣点缀,长袴之上一大片血渍。 骇人。 “他手上好像提着东西?” 史黄自言自语的看着吕布,直到吕布完全走出府门,史黄倒吸一口凉气。 二百吏卒看清了那是周当,短暂的沉默之后,爆发出不住的惊呼。 少许,史黄缓过神来。有我二百兄弟在,怕他作甚。 “吕鄣尉,不知从史周当身犯何罪,引你私刑相向?” 史黄到底为吏数载,一句私刑,先将吕布一军。要知道,吏员犯法应当收押,上秉都尉处置。 “对,即便周从史有罪,也要先行收押,上秉都尉处置。” 史黄开头,仓长立即从旁帮腔。 “今天你不给个交代,我二百吏卒定不会放过你。” 人群后面传来一声,不知道何人所言。 “二百吏卒,不会放过我?” 吕布随手把周当人头仍在地上,冷眸扫视史黄:“刚刚他也是这么说的。” “不刚刚这话,不是我说的。” 史黄与吕布对视一眼,后背升起一丝凉意,直冲天灵盖。那一双锐利的鹰目,仿佛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震得史黄连连后退。 “我知道。” 吕布冷冷一笑,一抬手,环首刀已经刺入史黄面门:“杀你,何须理由?” “啊?” 二百吏卒,齐齐的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鸦雀无声。见过铁腕酷吏,没见过这等动辄杀人的。 尤其是刚刚他看似轻轻的一抬手,一把环首刀宛如飞箭,直直的刺入史黄面门,这新任鄣尉功夫了得。 “是不是太霸道了?” 人群中有人低声询问,低不可闻,但吕布就是听到了。 “对,我就是霸道。” 吕布一拂衣袖,横眉扫视众人:“还有哪个想死的?” 血粼粼的教训倒在血泊之中,史黄鲜血渐出五步,与吕布长袴上的血渍练成一片。 这吕布仿佛才从血池中蹚过一般。 沉吟半晌,吕布见没人说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杀此二人,我现在就给你们个交代。” 吕布顿了一下,牙缝中挤出四个字:“私盐出塞。” “他怎么知道的?” 这四个字,宛如平地旱雷,在人群中炸开。仓长更是退一软,直接栽倒在地。这可是通敌之罪。 如今周当c史黄已死,前任鄣尉c尉丞c尉史迁走,又有谁能管他们这一众吏卒。 “尔等戍卒,可有非我并州人士?” 吕布怒目断喝,虽然无人应承,吕布也知没有。边军兵员,主要来自边郡。还有一部分罪卒,都在塞外烽燧,不会有人在障城。 “私盐出塞,利获鲜卑。你们赚的是什么钱?” 吕布伸手点指一干戍卒:“是我边地百姓的血泪钱。” “鲜卑寇边,烧杀抢掠。杀得是何人?是你们的相亲邻里不是?若是他日,鲜卑人踏破长城,尔等纵使置下万贯家财,也不过是鲜卑人的囊中之物。” “一群係子,哪有万贯家财!” 吕布骂了一声,二百戍卒,面面相觑。吕布说得在理,他们如今置下的田产,若是鲜卑人的马刀一过,立刻荡然无存。 “功名利禄,谁人不想?但要取之有道。” 吕布的声音柔和下来,脸上那骇人的表情,也变得如往日那般,波澜不惊。 “取之有道,我等寒门子,如何取之有道?” 下面有胆大莽汉,发出一声异议。 话说开了,有人附和道:“我等若有生财之道,哪有人愿意与这通敌之事为伍?” “谁说的?站出来!” 吕布冷冷一声,眼神扫视这二人。 二人敢说这话,平时就是混不吝。相视一眼,大不了咔嚓一刀,站出来直面吕布,自报名号: “金甲!” “童环!” “倒是两个带种的。” 和这些兵痞说话,吕布口气也粗了起来:“本官帐下,生财之道,就是他娘的到鲜卑人那里去抢。牛羊c马匹c金银c还有那鲜卑美人,要什么没有?” “抢完了,回来。他娘的谁见了,不得称你一声英雄。” 粗话仅说一句,吕布正了正身姿,问金甲c童环:“你二人敢抢吗?” “敢,有何不敢?” 金甲撸胳膊c挽袖子:“某就是马匪出身,罪发边军。今天才知,抢汉地百姓算什么,要抢就抢鲜卑人。抢两个鲜卑娘子回来,我大汉边军再赏两个。” “对,他娘的见鲜卑人来,躲在城里听他们骂娘的日子过够了。“ “抢他娘的!” 童环一声怒吼,咆哮出多年郁结。 “好!“ 吕布叫了一声好,下令道:“金甲c童环听令,任你二人为屯长。鲜卑人再来犯边,给我带人去抢。“ “缴获物资不用报于官家?” 童环稍稍冷静下来了,眉头轻蹙问起吕布。 “你所缴物资,尽数报与官家。” 吕布笑了笑,这时候问这个,大煞风景:“金甲缴获,在你一屯五十人内,分得公平便是。” “这吕鄣尉练得哪是铁军啊?是一群匪军!” 成廉对唐琳一声低语。 “” 唐琳不知该说什么,鲜卑人哪那么好抢的? 儒表法里,道本兵用。 忘记了上一世,从哪听得这八个字。只知道这八个字,乃是用兵精髓。 叫起来很响,赢得了一场朝堂之争。 然而,吕布更喜欢另外一句话: 用兵如匪。 哪管他来得是谁,抄起家伙就是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关中四剑 雷声大,雨点小。 吕布一番慷慨陈词之后的半个月,一干热血沸腾的戍卒发现,这个鄣尉,好像就是说说而已。 唐琳任为从史,成廉为一士吏。过了两日等来了尉丞陈治,又过了两日,魏续归来,带来了两名好友。 侯成c宋宪。 两个人被吕布拜为屯长,宋宪带五十游骑斥候,出障城数日才归一次。偶尔还带回几个人来,男女老幼都有。 侯成则带着五十戍卒,在城外种起苓草。 又过了几日,侍中杨彪姗姗来迟。边关风大,杨彪洁白的面衣遮面,还带了四个随从照顾起居。 这四个随从,吕布一眼望去,就是武艺高强之人。衣着c打扮可以掩饰,习武之人举手投足间那种硕硕带风的感觉,根本隐藏不了。 吕布也不管他,继续种着苓草。 过了几日,童环来找吕布:“鄣尉,这监军杨彪,暗地里拉帮结党,似要与你为敌,你怎么不管不问呢?” “无妨!” 吕布随口一答,把一个苓草幼苗,插在土中,小心的埋上。 “关中杨氏,累世公卿,吏卒中有不少人已经倒向那杨彪了。” 童环面色凝重,看着吕布继续种苓草,急得直跺脚:“你可别种了,如今屯长侯成c宋宪都投向杨彪了,你怎么不着急呢?” “无妨!” 吕布一脸的不耐烦,这杨彪跳梁小丑一般,真是懒得理他。有侯成c宋宪陪他玩,闹不出什么动静。 “哎!” 童环狠狠的跺了一脚,气冲冲的走回支就塞。 一入塞门,就见到杨彪在那里谈笑风生,身边围着的侯成c宋宪为首,一干军中小吏,能有十几人。 似乎在讲经学。 “不行,我得帮鄣尉看着这杨彪。” 童环自言自语着,走向杨彪:“杨侍中,吕布匹夫气煞我也,今天起我童环就跟着你了。” 时间转眼到了六月底,支就塞平静得如这石门水一般。 终于有一天。 杨彪正襟危坐,居于堂上。手中一卷《春秋》,细细品读,时不时开口品评一番。 四个随从,身着丝帛白袍,立于其后,时不时附和杨彪对春秋的品评。 侯成c宋宪c金甲c童环c唐琳c陈治,分坐左右。其后还有什长十二人,居于末席。 “杨监军,和你学两年经学,某是不是也能考太学了?” 童环跟了杨彪之后,才知道金甲这些人,和他都是一个心思,这时起了玩心。 “人家关中大儒,别说两年,就是半年,也够了。” 金甲跟着捧,捧得杨彪心头一喜,对众人连连摆手:“所谓学无止境,经学深奥,彪也才窥其境。尔等若有向学之心,与我共同问道。” “公子,何必过谦。若论学问,何人及我杨家?” 关中四剑,为首之人,一脸谄媚。支就塞人心所向,不用我等出手,杨文先就已胜券在握。 “嗵嗵嗵嗵嗵嗵“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杨彪放下手中《春秋》,整了整衣襟,心里觉得有些无趣。 本以为要与这吕奉先斗上一斗,没想到如此轻松,就把这支就塞什长以上,拉拢过半。 吕布匹夫来了! 杨彪嘴角上扬,注视着门口。等着看吕布见他,诧异的表情,也许面如死灰吧。 “诶?杨侍中这么喜欢我鄣尉的位子,要不我上表陛下,咱们换换?” 吕布进门,看着杨彪胡子上都洋溢着一股傲娇气,故作诧异,站在那里左顾右盼,看似无所适从。 “吕布,你治军无方,离心离德。本监军今日召集诸吏,你可知罪?” 杨彪笑看吕布,军权被夺,居然浑然不知吗。一介武夫,难登大雅之堂。 若不是我杨彪来了,这支就塞离心离德,后果不堪设想。 “布身犯何罪?” 吕布微微一笑,不知道这杨彪罗织了何等罪名。 童环饶有深意的看着吕布,你可听好了,这金甲日前喝多了,口若悬河编了不少你的不是。 “尉史周当c士吏史黄,此二人娇妻美哉,你见色起意杀此二人。而后修书谎称二人战死。” “此罪一也。” 杨彪顿了一下。 吕布望向金甲,这种事,也就他编得出来。 金甲向吕布一挑眉毛,仿佛再说,编得不错吧。 “即为鄣尉,不知为战事殚精竭虑,终日在外耕种苓草。” “此罪二也。” 杨彪一拍案牍:“有此二罪,本监军这就将你革职,再上表朝廷查办。” “谁给你的权利呢?” 吕布饶有兴致的问杨彪。文弱书生,连个符节都没有,哪里来的勇气与他为敌? “自是陛下隆恩浩荡,支就塞军心所向。” 杨彪向上一拱手,然后玩味的说道:“我劝你速速束手就擒,免得我支就吏卒大动干戈。” “军心所向?” 吕布玩味的看着杨彪:“还真是军心所向。” “拿下!” 吕布抽冷子一声令下。 “你以为,这支就塞还是你的支就塞吗?” 杨彪一脸得意的看着吕布,刚要说拿下,居然让你说了? “喏!” 诸吏齐声应和,一齐冲向杨彪。 “你们怎么?” 杨彪面露惧色,恍然大悟,这几日居然被他们耍了。惧色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愤怒: “吕布係子,你既耍我,就别怪我关中四剑无情了。” “上!” 杨彪一声令下。 “苍郞啷” 关中四剑一齐抽出腰间软剑,一跃而起,四人并立宛如苍鹰啄食,跳向杨彪身前。 “花架子。” 成廉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丈八的竹竿,一个横扫。 “咚!” 关中四剑,变成了关中四趴。 侯成c宋宪c金甲c童环,四个人一起上前,把关中四趴死死摁住。 什么关中四剑? 杨彪见状,拔腿就跑。 屏风后,魏续等待许久,拉肩头c拢二背,就把杨彪擒了个结实。 吕布阔步缓行,箕坐在案后胡床上。 看着魏续将杨彪压至堂下,杨彪一直在魏续手中挣扎,口中厉声呵斥:“一群竖子,不足与谋!” “吕布,尔还敢杀我不成?” 杨彪昂首望向吕布,他不知道,上一个和吕布说这话的人,早就死了。 “陛下特意叮嘱,叫我对你好些,布岂敢抗旨?” 吕布微微一笑:“我军中不养闲人,今日起你为仓长。” “吕布,我乃陛下钦点监军,尔敢让我为一仓中小吏?” 杨彪横眉呵斥。 “去吧,对你不错了!” 吕布挥挥手,示意将他押去府库。 “匹夫,我必上书参你一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愿为一仓长 “匹夫吕布,性暴戾c出七科谪。秽乱人妻c弑其夫c塞外杀降c朝堂惑君,犹无根之宦,极尽谄媚之能事。人神之所同疾,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 尔等诸吏卒,犹如瞽(gu)者,有目而盲。“ “” 路上,杨彪一直不停地叫骂,口若悬河,没有一个赃字。 城内吏卒听闻,纷纷侧目:“到底人家是读书人,詈言都这么有水平。” 听之笑之,大家都猜到了,关中杨氏,在吕布面前栽了个大跟头。 杨彪喋喋不休,侯成却听得津津有味。儿时,没少挨吕布揍,多少年没人敢骂吕布了? 杨彪应该感谢押他的是自己,若是魏氏那纨绔子,刚一开口,就把他打哭了。 “到了,进去别哭。” 侯成微微一笑,府库里有杨彪不能承受之事。 “本官生下来,就没哭过。” 杨彪一脸肃穆,走在侯成身前,一脸奔赴刑场的悲壮。 诺大的院墙,只有一侧有门。里面有粮仓c军械仓c衣仓数十座,仓舍俨然,这就是府库。 “这” 杨彪一入府库,不由擦了擦眼睛。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院落里,数十人,男女老幼皆有。有公子头戴巾帻对弈六博;有长者手握书卷,聚在一起,相论道;有孩童三三两两,在空地上蹴鞠。 府库简陋,这些人脸上却洋溢着幸福,仿佛这里是世外桃源。 眼前,颤颤巍巍走来一老者,杨彪看着有些眼熟,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杨文先?” 老者与杨彪一样难以置信,擦了擦眼睛。看准了是杨彪,漏出兴奋的表情。 “你是荆州王密!” 杨彪震惊的看着王密,这是他祖父杨震时任荆州刺史时,举的茂才,后任昌邑县令。 杨震在由荆州刺史调任东莱太守赴任途中,路经昌邑。这王密为了报恩,特备黄金十斤,于白天谒见后,又乘更深夜静无人之机,将黄金送给杨震。 杨震大怒:“本官和你是故交,过从甚密,我知你为人,你却知我为人,此番为何?“ “现夜已深,又无人知晓。“ 王密捧着手中金,再次递给杨振。 杨震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天知c地知c我知,尔如何说得,无人知晓?” 王密闻言,老脸一红,不知如何作答。 事后,此事不知从何人口传出,还落得个“暮夜却金”的美谈。 如今,年过古稀,王密早已辞官在家。却不料党锢起,被仇家上书,告为党人,前年还来过杨家避祸,杨彪与他也有过交往。 这王密学问颇深,杨彪受益匪浅。 “文先,果真是你!你杨氏也深陷党锢?” 王密和侯成提起过杨彪,侯成却没和他提醒过。这一见杨彪,王密一双老眼,沧然泪下。 “没有,彪在这支就塞为仓长” 杨彪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仓长二字。他这才知道,吕布一直在秘密营救党人。 他杨氏门生故吏,深陷党锢者,比比皆是。没有人比杨彪更明白,党锢复起,这遭难士人有多惨。 杨家也设法营救过士人,但至多收留一夜,给些钱粮而已。杨彪更明白,要救这些士人有多难。若要走漏风声,支就塞二百吏卒,无一人可活。 吕奉先,舍高官厚禄,冒死营救党人,真乃义士。 现在再想,吕布为何在朝堂之上,什么高官都不要,单单要个支就鄣尉? 二百石小官,不就是为了在支就城中,营救党人吗? 至于他这个仓长,实际上是仓中党人之长。 吕奉先真是有心了! “如今党锢复起,家小可好?” 杨彪手扶老朽王密,印象中他有四子,各个才品兼优。尤其是三子,举孝廉入仕,若不是党锢复起牵连五服,此时应该也为一县之令。 “哎!” 王密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话哽咽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泪纵横。 “王翁节哀。” 杨彪的眼眶湿润了,我大汉党锢之祸,多少士人蒙难。多少士人如这王密一样,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说生来就没哭过吗?” 侯成昂起头,说话的语气好像牢头对犯人:“你就在这好好干,仓长干好了,吕鄣尉另有重任。” “好!” 杨彪点头对侯成说道:“对奉先说,这仓长,彪当之大幸。若有差遣,只要事关党人,彪万死不辞。” “那就用你关中杨氏的方法,通知天下党锢士人,出石门障有一苓草城,专门收容党锢士人。” 侯成说完吕布交代的话,离开了府库。 “告诉吕奉先,我一定让这苓草城,成为党锢士人口口相传的秘密!“ 又平静了七日,整整七日。 金甲c童环耷拉着脑袋,悔不该脑子一热,信了吕布一番诳语。 还去抢鲜卑人呢,吕布自己都像一农夫一样,终日在外种苓草。障城大小事务,都交由尉丞陈治。 “这日子真是过够了。” 金甲一摔酒盏,浊酒四溢:“吕布匹夫,终日只知种苓草。杨彪竖子,初来之时,还拉拢一下你我,现在这仓长居然当得红光满面。” “金兄,你还没有耳闻吗?” 童环压低声音说道:“近日有传闻,出五原塞,有一苓草城,专为党锢士人提供庇护。苓草城,不就是咱们支就城吗?宋宪每隔日,就带回几人,我估计都是党锢出逃的士人。” “党锢士人与我何干?” 金甲声音越来越大了,大吼一声:“我就想问问他吕布竖子,何时去鲜卑抢人?” “嘘!” 童环对金甲连打今生手势,还不停的使眼色。 “怎么的?就是他吕奉先在这,我也敢这么说!” 金甲义愤填膺,张牙舞爪道:“我倒要问问他,到底何时去抢鲜卑美人回来。给个日子还则罢了,不给个日子,老子解甲归田,不干了。” 童环不说话了,看着金甲身后。 金甲感觉后背发凉,慢慢的扭过头去:“吕吕鄣尉。” 吕布随手给了金甲一撇子,掷地有声的说出四个字: “明日点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匪军出马 校场点兵,人声鼎沸。 汉人尚火得,赤红的深制禅衣,外罩皮甲。一眼望去,宛如涌动的火焰。憋了快一个月了,吕鄣尉的劫掠鲜卑,终于要兑现了。 屯长宋宪,拿出一匹白帛,摊在几个几案拼成长桌上,供诸位参详。 一个月来,他除了营救出塞党人,就是帅游骑斥候北上,绘此图。 “方圆二百里,鲜卑地形图都在这了。” 宋宪微微一笑,一脸的骄傲,拍了下身边大章车。 大章车,又称记里鼓车。车分两层,每层有一个木人,车行一里,下层木人击鼓一次,车行十里,上层木人敲一下铃。 宋宪只需记录鼓声和铃声次数便可以计算出马车行过的距离。 “就怕你到时候绘得不准。“ 吕布挖苦宋宪一句,今世又见侯成c宋宪,加上魏续c成廉,最早追随自己的四将,业已到齐。 不在这草原之上,弄出点大动静来,还真对不起这支就塞“兵多将广”。 “画得不准,你能让文短寻我来?” 宋宪祖父是个绘图的小吏,每年都要丈一丈九原土地。宋宪小时候,喜欢记里鼓车上面两个木人,一路跟随也学得这丈量之法。 金甲帅一屯兵马,在校场内站着。见点兵台上几人围着画卷,好奇的顺石阶走上,也凑过头去端详。 “画x的,可是鲜卑部落放牧之处?” 金甲一时没忍住说话,问起宋宪。打家劫舍,许久未干过了,心里痒痒的不得了。 “正是,一旁小字有穹庐c牛马c青壮数量。” 宋宪绘图事无巨细,一一解释开来,就连自由一起长大的魏续c侯cd为之咋舌。 吕布前世就知宋宪本事,被丁原征为掾属之后,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时间仿佛回到了前世。 建安三年(198年),曹军兵围下邳,决水灌城,围城三月。 吕布自知大势已去,对魏续托以身后之事:“此役必败,今夜你与侯成c宋宪,束公台先生降曹,可保你四人性命。我若身死,不用为我报仇,替我照顾好你表嫂母女。” “表兄,续生死相随。” 魏续拿出不可置否的态度,怒目而视吕布。 “那你表嫂和玲绮又当如何?城破身死,你让他们沦为曹阿瞒府中玩物吗?” 吕布横眉冷对魏续,直看得魏续渐渐软了下来。 “这三处聚落,相距不足十里。“ 金甲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吕布的回忆。这小子指着一处鲜卑牧民较为集中的地方,叫嚷道:“我等可快马奇袭,连扫这三处聚落。” “你当兵之前真是干马匪的?” 侯成眉头紧锁,质疑的目光盯着金甲。 “是,怎么的啊?” 金甲被侯成看得有些发毛,都快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马匪了。 “我看你就是一般流寇,一点策略都没有!” 侯成白了金甲一眼,指着三处聚落说道: “鲜卑人无论男女,上马能战。“ 侯成指向中间聚落:“这处恐有三百人,我可佯攻左右不足百人的小聚落。” 侯成手指划向两边:“待中间聚落分兵驰援。我再兵分三路,两路埋伏援军,一路直劫这最大的聚落。” 侯成说完,金甲叹为观止。为马匪十多年,不禁要问侯成一句:“阁下也是马匪?” “” 侯成不语。 吕布微微一笑。 久病成良医,侯家在阴山脚下有几个田庄。阴山多匪患,侯成这一路谏言,肯定师承劫掠自家田庄的阴山马匪。 侯成划策完毕,吕布问宋宪:“可知这是哪部鲜卑?” “应该是依附置鞬落罗的小部落。” 鲜卑这般小部落多如牛毛,宋宪秘密斥候,能够打探出这些已经不易了。 “置鞬落罗。” 吕布玩味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命部下着左衽胡服,带鲜卑风帽,发留一绺,扮作髡发。 鲜卑诸部,仅有宇文部为髡发,一眼便能认出。 是夜! 成廉c唐琳帅五十戍卒,守城。 城门大开,二人目送三屯之兵,出塞。 依军法,鄣尉不能擅自帅军奇袭鲜卑,就是一部将军,未有军令也不能如此。 侍中杨彪,后知后觉。赶到城头之时,吕布已经走没影了。 “竖子!亏得你说儒表法里,道本兵用。我看你带的就是一支匪军。” 杨彪狠狠地跺了一脚,咬了咬牙:“我定要参你一本!” “啊?” 唐琳望向杨彪,眼神中的意思是:“你确定?” “你等边地匹夫,就知与这吕奉先为伍。深入鲜卑腹地,寻路都难,还想击敌。” 杨彪一声呵斥。 “拿下!“ 唐琳一声令下,左右直奔杨彪。吕布不在,不能让这杨彪兴风作浪。 关中四剑立即拦在杨彪身前,“苍啷啷”宝剑出窍,宛如舞动银蛇。四剑列成一排c整齐划一c寒气逼人。 “日前尔等偷袭于我,今日就让你们看看,我关中四剑的本事!” “这” 左右戍卒望向唐琳,上次关中四剑“大显神通”之时,他们不在场。如今见这关中四剑,威风凛凛c煞气腾腾,手中软剑镶着宝石,更不是凡品。 “还不速速退下?到时候刀剑无眼” 杨彪话说一半,耳中听得风声,呆若木鸡。 关中四剑,四声惨叫,人仰马翻。 定睛一看,原来是成廉手持长矛,在侧面抽冷子一记横扫。关中四剑,不顶用,上次他就知道。 居然这么不顶用,两次被成廉偷袭,令人刮目相看。 “关中四剑,名不虚传!” 戍卒哈哈大笑,把这关中四剑捆了个结实。这四人受制于人,还呵斥成廉:“竖子两翻偷袭于我,算何好汉?” 成廉懒得看他们,别过头去。乡里间的花架子,上了战场,就是一个死字。 “请吧!” 唐琳将杨彪请入鄣尉府软禁起来。 成廉一言不发,立在城头之上,叹了一口气:“关中四剑?剑就不是杀敌的兵刃。” 日出日落,一百五十骑快马,到了塞外草原深处。 三个聚落,实则是一个小部落。部落首领居中,两个儿子相聚父亲左右十数里。 夜幕降临,几只牧羊犬伏在羊群四周,沉沉的睡去。 穹庐之中,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左右二部几乎是同时响起急促的犬吠,而后牛羊怕是惊鸣之声不绝于耳。 首领的儿子出来查看,但见一波波火箭呼啸而至,不少穹庐燃起火来,整个聚落弥漫着毡帐烧焦的味道。 “速去首领处求援。” 两个儿子,一前一后派人求援。自己则帅本部人马,在黑夜中寻找。 侯成c宋宪c金甲c童环,早就引兵绕出几里,伏在草丛中伏击援军。 十几里的路,援军疾驰,不需半个时辰。 眼见左右援军,各有数十青壮,汉军手持强弩,两轮齐射过后,鲜卑青壮全部倒地。 鲜卑人的惨叫声,回想在草原上。盖过了牛羊马匹的嘶鸣声,传到了中部聚落。 “是不是中计了?” 首领带上风帽,出穹庐查看。 “哒哒哒哒” 呼啸的马蹄声传来,寻声望去。一人手持环首刀,剑眉下一双鹰目,闪着寒芒。 “卸兵不杀!” 吕布用鲜卑语高喝着,策马一马当先。 玉韘不停划过弓弦,只要有人持兵刃出穹庐,立即倒在血泊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鄣尉,看!那有三个人。 中部聚落,数十幢大小不一的穹庐中,传来一阵阵鼾声。 “旺旺旺旺!” 忽闻一阵急促的犬吠! 圈中牛羊惊醒,警觉地竖起耳朵;马匹也跟着躁动起来,蹄子在地上不停的蹭着,时不时发出一阵嘶鸣。 比起这些动物,人总是后知后觉。 “嗖!” 一支火箭,引燃了一座穹庐,才能听到不绝于耳的惊呼声。 率先出来的是个奴隶,眼看漫天火雨,穹庐纷纷燃火。忍着烈火的灼热,返回自己刚刚被火箭引燃的穹庐,夹起黑漆漆的孩子就跑。 奴隶抢个老婆回来不容易,他都不要了。 未几,鲜卑人惊呼声伴随着叫骂声,越发的嘈杂。 惊醒的鲜卑人,纷纷手持弓箭c马刀,打着赤膊,在烈火中冲出穹庐。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鲜卑人在穹庐的火海中,一抹头上汗水,顺着声音望去。 一支箭矢射来,有人应声而倒。 过了一会,这支数十人的队伍,才渐渐清晰。为首之人,应该是射雕人。手中一把弓,杀人于百步之外。 髡发c左衽。 “是宇文部!” 有人一声惊呼:“宇文莫那这是要与置鞬落罗大人争雄了。” 一面倒的战斗从开始的时候,就结束了。 青壮尽数驰援,剩下妇孺c老幼,如何抵御这群强盗! 中部聚落首领带头将手中弓箭扔下,一众族人亦是如此。 首领,低垂着头。 眼看着这帮“宇文部人”将自己的牛羊c马匹都赶走了。 狗都没留下一只。 敢怒不敢言。 这帮赶牲口的生瓜蛋子,是要将我一部饿死啊! 首领急火攻心,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至此,这一部鲜卑,若要活命,只能沦为置鞬部落的奴隶了。 从容离去,三路会师。 赶着数千牛羊c马匹,乘着夜色返回汉地。 “杀敌的感觉真爽啊!就是忘了割几颗虏首回来请功。” 金甲骑在马上,手舞足蹈欢喜不能自已。“哎呀”一声,险些没栽倒下去。 “就你这还马匪呢!” 侯成白了他一眼,田庄主家的公子,和马匪是天敌。 “就是!我第一次杀鲜卑人,就杀了三人,也未如你这般。” 童环也是兴奋,鲜卑来犯,一直都在支就塞内听他们叫骂,哪有出战的时候。 “这俩没出息的,怎么当上屯长的?” 侯成嘴闲不住,问起身边魏续,这一仗打得轻描淡写,还没自己家田庄坞堡,打马匪来得惊心动魄。 “你问表兄!” 魏续摊开手,望向吕布。这一仗,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还是还念那时,三人冲入鲜卑千军万马,吕布拔鲜卑帅旗,地上一杵。 那气势? 蔑视天地。 “我也不知道。” 吕布一摊手,嘴角上扬,眼神中很是玩味。 兵力对比,我不占优。兵员素质,这一塞养尊处优的大头兵,肯定比不上马背上出生的鲜卑人。 前有宋宪制图,后有侯成划策。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场胜利,实际上是宋宪这一屯斥候,一个月的汗水。 “宋蛮子,你居功最大,怎么不说话?” 吕布问起沉默的宋宪,宋宪武艺不高,却有一股子蛮力,从小就叫他蛮子。 “小时候,侯家田里偷瓜吃,是咱们四个。现在一起打鲜卑人,还是咱们四个。我” 宋宪眼眶都红了,简单的一场小胜,勾起了太多的回忆。 父亲也是乡间一吏,非得让他读书,将来考取太学。 他哪是读书的料啊! 吕布八岁时,就能和匈奴汉子摔跤;魏续聪敏,眼珠一转,就是一个道道;侯成机灵,见了大人,嘴上甜的像蜜一样。 今日今日我宋宪终于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了。 “侯家田里偷瓜,可没有我。” 吕布微微一笑,连连摆手。 年常日久,他也记得。那时他寄居魏家,又不喜读书,舅父虽不苛责,但吕布总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他哪敢跟他们一起偷瓜? 归路之上,赶着牛羊,行路不会太快。天明破晓之时,才走半程而已。 魏续深深的打了一个哈欠,困了。 “表兄,怎么不用那把角端弓呢?” 魏续为了让自己精神一些,没话找话,问起吕布。 弓是消耗品,一般人都是一把弓不好用了,再用下一把。他却很期待吕布,手挽角端弓,挽弓搭箭。 但吕布手中角弓,其实也并不差。 角端弓c角弓,一字之差,实则千里。 角弓是复合弓c取六材:干c角c筋c胶c丝c漆,复合而成。 西河产竹,吕布制弓魏续与他同去西河买竹。 竹为干,四片薄薄竹片合并在一起,增加弓力。角贴在竹内,为弓提供支撑,增加弓弦回弹速度。 一干角,十分讲究。 干要薄且匀称,否则胶之不匀,会磨损贴在里面的角。 角要长短得当,过短,开弓缓而无力。过长,犹如弓在匣中,开弓射箭多有不利。 冬析干c春液角c夏治筋c秋合三材。加上调教时间,一年多的时间,吕布一同制成三把弓。 一把一石弓,给了魏续。 两把三石弓,吕布自用。其中一把杀拉赫曼时,拉断了。 另一把,拿在手中,用得趁手。虽不及拓拔一役缴获的那把角端弓。 但弓是消耗品,而且宝弓自不是在这种小打小闹的时候用的。 “困了就去牛车上睡下。” 吕布也知道魏续没话找话,这种问题,没必要回答。 “我才不去呢,再让子都都和宋蛮子看了笑话去。” 魏续撇了撇嘴,对吕布说道:“九月秋射,表兄一定要持角端弓夺魁,定会惊艳四座。” 秋射,边军每年一度的射术比赛。 表兄,夺魁是一定的,若是手持角端弓,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夺魁,想想都兴奋。 届时,昭告边军。 传说中的奉天,乃吕奉先是也! “你不说我还忘了,秋射将至,勤加连箭,可别输给宋蛮子啊。” 归途之上,嬉笑声c叫骂声c牛羊叫声c犬吠c狼鸣不绝于耳。 细听之下,有野马c麋鹿成群的奔跑,似乎它们也杀了鲜卑人,正在狂欢。 午时不到,起风了。 狂风卷积着黄沙,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昏黄的混沌。 支就塞的匪兵,见这漫天黄沙,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混沌中之中,很容易迷路。虽然距离支就城近了,也无处去寻。 “侯成c魏续c金甲c童环,你四人速去传令,驻足把牛羊屯于外围,抵御风沙。” 吕布下令,四人策马四向奔走。 未几,牛车最外c羊群其后c马匹最后。一众吏卒箕坐在里面避风。 风沙就是这草原上的恶魔,肆虐在这片草原上。时常有牧民在风沙中丢失几百只羊,倾家荡产。 更有边军斥候,在风沙中迷路,或者干脆被这风沙掩埋。 支就塞的吏卒,在这漫漫黄沙中,只能看到对面的人。他们的头,却各自看向心目中吕布的位置。 跟着鄣尉,这风沙无所畏惧。 天佑,翌日晨起这风沙就停了。茫茫草原上,黄澄澄的一片。 羊群起得最早,抖了抖身上的沙尘,白如皓月。 “哞” 牛也醒了,发出粗重的叫声。 牛羊重新驱赶成群,漏出了不远处却却见到了三个瑟瑟发抖的人。 “鄣尉,看!” “那有三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名士张俭 黄沙退去,三个人影渐渐清晰。 衣衫褴褛,骨瘦如柴。 中间之人,白发苍苍,满面沧桑,腰间居然还有一个书袋。 “二百里烽燧尽毁,不少党人乘机出逃。” 宋宪一指这一老两少:“估计是党人。” 支就塞营救党人,在吏卒面前早就不是秘密了。 还有人悄悄告到了督瓒那里,亏得杨彪在军中,吕布上书督瓒,一股脑都推给了杨彪。 杨家是士人领袖,根本无法推脱。只得修书督瓒,晓之以家国大义,请督瓒一同隐瞒。 督瓒接杨彪书,也乐得示好士人,赢得政治资本,也就压了下来。 “去问问。” 吕布对金甲c童环说道。 “某去!” 宋宪先人一步,策马而出。他比魏续还小一岁,玩心重,特别喜欢作弄这些党人。 “来了,天亡你我三人。” 毛钦搀扶着须发皆白的张俭,手已经摸到了袖中刀笔。刀笔是在木简上刮掉错别字的小刀,这已经是三人最后的武器了。 “哎!” 党锢再起,李笃c毛钦护送山阳名士张俭出塞。一路渡龙门c走壶口,东西辗转通天山,终到边郡。 闻听塞外有一苓草城,庇护党锢士人,于是出塞来寻。却不曾想,在风沙中迷了路,走到了“鲜卑人”眼皮子地下。 “可有过所?” 宋宪仍然是宇文部人打扮,走近了,居高临下问这三人。 汉人? 上来就问过所,应该是边军。可这年岁是不是小了些? 汉人二十岁成年,又需在田间耕种三年,有了三年收成,无需记挂家人,方才会服兵役。 “在下东莱外黄毛令毛钦,遇风沙阻路,马匹c行囊遗失,过所在内,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毛钦故作镇定,眼见金甲c童环也来了。这俩人都是髯面凶脸,看得毛钦心底一凉。 “毛钦” 吕布远远的听到了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再哪里听过了。 “既无过所,那便随我回城,核验身份。” 宋宪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他特别喜欢看这些党人,回城见杨彪时,那种破涕为笑的样子。 “这” 李笃,见陈治生得还要斯文些,对陈治说道:“笃一行三人却有要事,还请阁下借一步说话。” 这是要行贿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有一吊钱了。 “笃李笃?” 吕布策马上前绕过宋宪,问道:“壮士可是东莱李笃?” “正是。” 李笃狐疑的盯着吕布,不知他为何认识自己,也不知这是否是自己一行三人,命运的转机。 吕布闻听是李笃,翻身下马。恭敬的对那老叟一鞠躬:“五原吕布,表字奉先,见过元节公。” 这一举,众人皆惊。这衣衫褴褛的老丈,如何当得起吕布一躬? “元节公?张元节?他是张俭!” 宋宪入戏太深,大吼一声:“快捉他,又是大功一件!” 毛钦一听索性拼了,欲掏刀笔。 张俭却死死的按住他,一双手,苍老又有力。 年逾六十,须发皆白,一路奔波衣衫褴褛,张俭却还是整了整衣襟,问吕布:“阁下识我?” “宦官侯览专横跋扈c贪婪放纵c肆虐百姓。为其母大起冢墓,元节公时任山阳督邮,破其家宅,藉没资财。名满天下,何人不识?” 吕布顿了一下,望向毛钦c李笃:“二位仁兄,一路相送,当得起一个侠字。” 李笃c毛钦面面相觑,这少年居然还识得他们二人。 这一世,吕布自然不识此三人。上一世,却有所耳闻: 应大将军何进征召,随丁原赴洛阳之时。党锢早已解除,张俭返回山阳,教化万民,有美名传。 入洛阳之后,王允也提过此人。 党锢初解之时,大将军c三公征召张俭。举其为敦朴,派公车特征,起用为少府。张俭拒而不受,一心教化乡里。 时任太尉黄琬,也对张俭推崇备至,曾说与吕布。 张俭乃赵王张耳后人。与刘表c陈翔c范滂c孔昱c范康c檀敷c岑晊号为八及。 及者﹐谓能引导他人追随众所宗仰之贤人 张俭身故,名士孔融为其书写碑铭: “桓桓我君,应天淑灵。皓素其质,允迪忠贞。肆志直道,进不为荣,赴戟骄臣,发如震霆。凌刚摧坚,视危如宁。圣主克爱,命作喉唇。” 碑铭吕布倒是不知道,因为张俭比吕布晚死一年。 吕布知道的是,虎步江淮之时,四方战乱,百姓饥荒。履闻张俭倾其家财,救济乡人的美谈。 真是造化弄人啊! 上一世,他们已经成功逃出塞外。 黄巾初始,解除党禁,张俭还归返乡里,教化万民。 没想到这一世,张俭寻他苓草城来了。 得张俭,吕布大喜。 除了宏图霸业,还有儿女情长 张俭避祸东莱数载,而爱妻严婧也是东莱人士。严氏一门也为东莱望族,此役党锢祸及五服,岳丈也携爱妻出逃。 “元节公,东莱严氏你可熟识?” 归途上,吕布与张俭共乘一马,期间问起张俭。 “严氏宗主,俭未曾见过。”张俭眉头轻蹙:“东莱严子玉,倒有数面之缘。” “你可知严子玉身在何处?” 吕布激动得心跳加速,平生未有一战,心中如此忐忑。岳父严瑜,表字子玉,也许张俭知道爱妻一家下落。 张俭沉吟半晌,方才答道:“党锢复起,帝诏令,凡党人门生c故吏c父子c兄弟为官者,一律罢免,禁锢终身,并牵连五服。我等党人,竞相出逃,那还能有联络?” 张俭眼神暗淡了下来,严子玉也是一博学之人。有女婧,年十二知书达理,本是金钗之年,却要受这颠沛流离之苦。 “果然” 吕布轻轻叹息一声,不知苓儿身在何处,是否一如张俭,衣衫褴褛,仓皇逃窜,望门投止。 好在关中杨氏,门生故吏遍天下,有杨彪相助,这苓草城已经在士人之间传开了。张俭都来了,苓儿也许不远了。 一路无话,吕布最后一个入支就城。立马城门处,吕布回头遥望。 目光所及之处,仿佛有一马车,载着苓儿循着这城外百里苓草而来。 定睛一看,那一架马车,化作一汪泡影。只有那百里苓草,慢慢的开了出紫色的小花,点缀在碧绿的草地上,美不胜收。 微风一吹,小花涌动,一浪复一浪,时间也被这秋风吹到了秋八月中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思美人 “处暑中,向秋节,浣故制新,作袷薄,以备始凉。” 支就城中的军属们,在家为自己男人,做上一件羊皮袄。 为了这些羊皮,支就城内,日日杀羊,日日炙烤。 吕布常命金甲c童环,赶上一群羊,卖与周边烽燧。所得钱财,分与吏卒。虽说没有私盐路过之时,分得钱财多。 但这些钱,将士们花得安稳。 有钱c有粮c还有鲜卑部落弄来的良马,吕布着将士每日苦练,无一人有怨言。 与鲜卑作战,练的就是骑兵。 吕布将部曲分为两部,先授他们鲜卑游猎战术,再授破敌战术。 逐鹿中原之时,吕布所率骑兵无敌于疆场,也是得益于早年与外族作战。 鲜卑c乌桓乃至匈奴,数代人总结的狩猎技巧应用在骑兵作战中,直杀得汉人不敢出城。 西河产竹,与五原一郡之隔。 吕布命金甲c童环购得,制成环首刀长度,命将士们实际操练。竹不取人命,抽在身上确是火辣辣的疼。 操练起来,宛如真正的战争,喊杀声震天。哀嚎声遍野。 唐琳被打得最惨,武艺没练出来,练出一身耐打的硬气功。 魏续每日都要嘲笑一番自己的这个副手,然后在操练时追着打。唐琳也知道,魏续是在帮他。 战场之上,砍在身上的可不是竹子。 近来二人私交甚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二人同在张俭门下学习。 其实张俭门下学习的还有许多人,士人c戍卒c军属,那叫一个有教无类。 老王密为官数十载,而且长张俭一岁,见他也称一声先生。杨彪一门大儒,竟也手持书卷,与张俭促膝夜谈,请教经学。 吕布也叹张俭学识,包罗万象。 专门引石门水入城,建了一个水榭,供张俭教书。 他有时间,也会来听听。只是这张俭一心教化,不知在宏图霸业之上为他安排一个何等官职。 八月中旬,仲秋白露,百姓家中都会占卜一个白露之后的良日,扫屋c祭神c祭月。 边军之中,也有人通占卜之术,童环就是个中能手。 吕布看他还真有神棍潜质,就责他选一良日。 支就城,城不设防,全城休沐。 “表兄,明日便是仲秋节了。” 仲秋前一天,魏续来到吕布身边说道:“休沐不如从今日开始,各家也要扫屋c祭祀,今日的操练就免了吧。” “鄣尉,练兵也不差这一日。将士们无人身上没有淤痕,也需要休息啊!” 唐琳在魏续一旁附和。 吕布看着唐琳,看了一会。仿佛在说,你是被魏续打怕了吧。 唐琳造了个大红脸,终日和金甲c童环这些糙汉子在一起,却还是内敛的紧。 “操练免了,有家的回家。没家的,杀羊城头炙。” 吕布也想让大家休息下,秋射还有一个月。过了仲秋,应该让大家练射术了。 仲秋节当日,将士们在家中歇息。无家眷从军者,小聚,一同豪饮。 侯成善酿酒,早就备好了美酒,今日城不设防,便是醉如烂泥也无妨。 “鄣尉,城不设防,某觉得不妥。” 陈治一如既往的忧心忡忡,对吕布说道:“虽说这时节,鲜卑在割秋草储冬,但候史会巡查边塞,若是被看到了,免不了一番微词。” “那你与金甲童环责一曲之兵,守城。” 吕布说完,扭头就走。 陈治眉头紧锁,看着吕布。金甲c童环两个兵匪,理他陈治才怪。 这陈治何时才能长进啊! 吕布脸上漏出点点笑容,想起了初回烽燧,箕坐在小丘上,陈治一番说辞,竟与今日八成相似。 侯成c宋宪c金甲c童环,应该是在军中豪饮。 魏续c唐琳一定是在张俭处,成廉一早就不见人影。 吕布孤家寡人,立于城头之上,思来想去,倒是许久未去仓中看看这些党人了。 行至仓门,吕布倒吸一口凉气,关上仓门扬长而去。 仓中皆为党人及其家小,陷于党锢之中,执此仲秋佳节,不免有慷慨悲歌之士。 老王密击罄而歌: 去者日以疏,来者日以亲。 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 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 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 思还故里闾,欲归道无因。 好好的仲秋佳节,一首去者日以疏,活生生的过成了党人缅怀去去世亲人的日子。 城中党人,扶老携幼,每个人身上,都是一曲悲歌。 “哎!” 吕布叹了一口气,走入营舍当中。 家眷在军中者,此时早已归家。一群光棍,在营中饮宴。 行至营门外,吕布就听到童环那粗犷的声音:“告诉你们,咱们吕鄣尉是七杀之相。七杀懂吗?极凶之煞。“ “瞎说,吕鄣尉人家就是性子冷了些。你看他在元节公面前,恭顺得像个学子,哪有什么七杀之相?” 说话的人没和吕布一起出去打过仗,印象中吕布永远都是那样冷着脸,遇到有趣的是也只是微微一笑。 偶有诛杀周当c史黄那种杀伐果断,但杀此二人,再不牵连其他人等。甚至重用金甲c童环。 “你们是没和吕鄣尉一起杀过敌,只要跨在马上,脸上那股肃杀之气,令人胆寒。” 吕布听着大家这么编排自己,也不生气。咬了咬嘴唇。还是别进去了?进去了金甲c童环和一众戍卒,反倒没那么自在了。 城内转了转,天色渐晚。 吕布登城头,眼望落日余晖下,百里苓草间那一朵朵紫色的小花,深感孤寂? 口中喃喃念出那首爱妻教他个思美人: 思美人兮,擥涕而竚眙。 媒绝而路阻兮,言不可结而诒。 蹇蹇之烦冤兮,陷滞而不发。 申旦以舒中情兮,志沈菀而莫达。 愿寄言于浮云兮,遇丰隆而不将; 因归鸟而致辞兮,羌迅高而难当。 高辛之灵盛兮,遭玄鸟而致诒。 欲变节以从俗兮,媿易初而屈志。 独历年而离愍兮,羌冯心犹未化。 翌日一早,宋宪当值。 昨夜喝大了,晃着昏沉沉的头颅,登上城墙。 一上城墙,宋宪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精神了。 眉头紧锁,对左右说道:“速去通知鄣尉,有人动他苓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战鼓起 苓草盛开,美不胜收。风不止,紫色的浪涛便在那此起彼伏。这百里苓草,种下了党锢士人的生机,也种下了吕布对爱妻的思念。 浪涛太美,引来了一行三十余人。头戴又高又尖的风帽,架着高轮大车,上面是帐篷,后面白花花一片,上千只羊。 不用看他们穿着c面目,就知道是匈奴人。 并州北部胡汉混居已有百年,匈奴人出塞放牧,也屡见不鲜。尤其是这仲秋时节,正是收秋草越冬的时节。 塞内之地,一直在放牧,草不及边关长得茂盛。 本来匈奴人是不允许出边塞的,但汉朝对匈奴政策乃是抓大放小,又怕激起胡汉矛盾。这般小事,汉家官吏遇到了也只是劝阻两句。 劝得住,那为最好。劝不住,也只好任其北上。 三十余匈奴人,一路收秋草,收到了支就塞下。苓草味甘,可以药用,匈奴人兴高采烈的冲进去收割。 宋宪见了,顿时火冒三丈。 我奉先兄长一根根种的,你一片片收割,那还了得? 一面吩咐人去叫吕布,宋宪命人备马,领一队十骑,策马出塞。 “住手!” 宋宪一声断喝,十五岁的脸庞充满着稚嫩,一双手臂却是粗壮。马鞍桥上,明晃晃的环首刀,挂在弓侧,箭囊又在侧。 “谁家小儿来此多管闲事。” 匈奴人抬眼看了看宋宪,继续收割苓草。 “支就塞屯长宋宪在此,再不住手,休怪某不客气了。” 这下可气恼了宋宪,“苍啷啷”刀出鞘,直指这帮匈奴人。 “屯长,对方是匈奴人,切莫冲动。你看他那胯下马,毛发油亮,应该是宝马。” 有人在宋宪耳边小声提醒,这人绝对不是普通平民。胡c汉混居百年来,胡汉摩擦不断,任何一点小事都有可能激发两族矛盾。 若是两族再起争端,鲜卑有机可乘。官家怪罪下来,不是一小小屯长可以承担的。 “区区一候长,也敢拔刀。” 匈奴人见宋宪拔刀,笑了:你可知我须卜昌是须卜骨都侯族中的射雕人?” 匈奴二十四长,骨都侯位在大当户之下,已经接近末席了。但须卜骨都侯不一样,他是呼征单于的密友,地位堪比贤王。 须卜昌此话也是想喝退宋宪。汉家讲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怒! 宋宪提刀的手颤抖着,直指来人,大吼一声:“莫说是区区骨都侯,便是你们呼征单于来了,也没有割我支就塞苓草的道理。” “你支就塞苓草?这苓草又没写名字,你若叫他答应,我领人掉头就走。” 须卜昌哈哈一笑:“我是射雕人,再不收刀,让你看看我胡人的厉害。” 气煞我也! 宋宪紧要牙关,强压火气,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须卜昌。 这边军小吏当得憋屈,若他只是五原一民,管他匈奴贵族,提刀便砍就是。如今身在边军,又是在吕布麾下。惹到了匈奴高官,恐怕会牵连吕布。 “量你也不敢出刀。” 须卜昌一拂衣袖,伸手轻抚马鞍桥上一把角弓:“莫说是你一区区屯长,就是你汉家传闻的边军奉天,也不是某的对手。” “你” 宋宪一时进退两难,僵在这里。怒火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怒火窝在心窝,无法发泄。 就这么怂了? 宋宪一人能忍,但他是支就塞的人c大汉边军c吕布好友,岂不是丢尽了脸? 打。 不论能不能打胜,都是麻烦事。匈奴无小事,匈奴与边军冲突,无异会挑起争端,官家亦不会轻罚这支就塞。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一轮骄阳肆意的炙烤大地。宋宪迎着骄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缓缓滑下。 须卜昌一身傲气。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是在嘲笑他,亦或是嘲笑大汗边军。 那些该死的匈奴人,还在那里收割苓草。这帮家伙,生得矮小c圆头高颧,头戴尖帽,从来都只有我宋宪嘲笑他们的份。 怎么办? 进退两难,羞愤难当。 “咚咚咚” 城头上,有人擂响战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越擂越急c越擂越响,急促的鼓声回响在天地间,整个大地都跟着颤抖。 宋宪眉头轻蹙,回头望去。 但见城门楼上,吕布挽起袖口,双手持锤,奋力的敲击。 “宋蛮子,你这个孬种,提刀砍他便是,管那么许多?打死了,某这一障将士帮你顶着。” 吕布说完,摇摇手臂,鼓声哑然而止。 城头上,吕布身后c两侧密密麻麻的全是城中戍卒。 魏续c侯成c宋宪c陈治c唐琳c成廉c金甲c童环,各个手持鼓锤。 “咚咚咚” 吕布复而击鼓,双臂鼓起老高。 “咚咚咚” 魏续跟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其余戍吏跟上,八人击二鼓,嘈杂而散乱。 然,这鼓声,落到宋宪耳中,仿佛众人奋力击鼓的力量,都灌入了双臂之中。 “咚!” 吕布奋力的擂了一下战鼓,牛皮的鼓面,应声而破。 手持鼓锤,点指宋宪。 吕布一声高喝:“宋蛮子,你要是败了,就给我收拾行囊,滚回九原。” “啊!” 宋宪一声高喝,胸口的一团恶气尽数吼出。策马持刀,宋宪奋力出击,胯下战马仿佛也受到了鼓舞,奋力跃出。 “看刀!” 宋宪居高临下,奋力一击。这一击,宋宪倾注了浑身的力量,刀带风声“ 呜呜“作响。 “自取其辱!” 须卜昌扭扭脖子,方才策马出刀,二马错蹬之际,须卜昌一把刀直奔宋宪肋间。 十五岁的宋宪,只有一股蛮力。匈奴的射雕人,乃是匈奴最强的勇士。边军战马,又怎敌须卜昌胯下宝马。 胜负在开始之前,就已经以分出了。 宋宪憨而不傻,知道这实力之间的差距。 眼见刀奔肋间,宋宪不躲不闪,劈头一刀又加了些力度。纵我身死,也要在这片草原上,书写下壮烈的一笔。 我宋蛮子,不是孬种。 “嗖!” 城头上,一支箭矢划破长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苓草解相思 箭矢划破长空,三棱羊头簇,在日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箭杆依稀可见,洁白的箭羽好似给这支箭,加上了两只翅膀。 只要吕布看向哪,这翅膀就会带着箭矢飞向哪,绝无虚发。 “噗!” 箭矢刺入了须卜昌持刀的手臂,又在另一端探出头来。巨大的力量,带着须卜昌整个人飞下马去。 须卜昌抬头望去,城头上站立一人,剑眉鹰目手上一把弓,泛着斑斓的光芒。 “角端弓,还不错。” 吕布微微一笑,持弓沿城头一跃而下。 魏续十六岁c宋宪十五岁c侯成十七c成廉十七,这须卜昌是欺我支就塞一群娃娃兵,家里没大人啊! 匈奴人哪里见过如此力道的弓,一时间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吕布顺城头跃下那飘逸之姿,居然没人去管中箭堕马的须卜昌。 “奉先兄长” 宋宪败了,脸一红。 吕布一摆手,打断了宋宪的话。 缓步行至须卜昌处,蹲在他的身边对他说道:“我支就塞,乃我大汉国门,岂是你说来就来的?” “你你是何人?” 须卜昌惊恐的看着吕布,未蓄须是个成童,哪里来得力量,开如此强弓。 “不就是你口中的奉天吗?” 吕布微微一笑,问须卜昌:“想死吗?” “你你敢杀我?” 须卜昌漏出惊恐的目光,难以置信的看着吕布。哪怕是他匈奴人犯法,也需要交由匈奴中郎将定夺。 “天底下,还没有某不敢干的事呢!” 吕布捡起须卜昌的马刀,刀背轻轻滑过他的脸庞。 “我我不想死。” 须卜昌声音低不可闻,满面羞愤,恨自己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这一把刀在脸庞,那冰冷的刀刃仿佛渗入血液中。 “大点声,没听到。“ 吕布用刀敲击须卜昌的脸庞,“啪啪”将他敲得像是涂了腮红一样。 “我我不想死!” 须卜昌高喝一声,恐惧的看着吕布。 “回去你就没有这般顺从了。” 吕布说完,刀刃轻轻割开了他的喉咙。 须卜昌死死的按着自己的脖颈,血流入袖口c温热的感觉顺着手臂直流入胸膛。 吕布抬头,看这帮吓破胆的匈奴人,一声高喝:“某,奉皇命,为天子守国门。回去告诉你们须卜骨都侯,放你们归去,已经是给他莫大的面子了!” “牛羊c马匹留下,归去吧。” 吕布摆摆手,转身返回支就城。 须卜骨都侯,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十年后,南匈奴反叛大乱并州,和这个须卜骨都侯分不开干系。 杀一个须卜昌,算是敲山震虎。让匈奴人都知道,我大汉边关,可不是你肆意进出的。 若不是同为大汉子民,胡汉二族共戍并州边关,吕布断不会放这些匈奴人归去。 匈奴牧民,都是须卜昌族人。兄弟c子侄都在,攥紧了拳头敢怒而不敢言。 城头上,守城将士搭箭在弦。 密密麻麻的羊头簇,宛如繁星,令人胆寒。 牛羊c马匹留下,匈奴人好似逃难的难民,走向石门障方向。好在这“奉天”只有一个,到了石门障自有人会送他们归返。 匈奴人走了,留下了数十匹马c上千的牛羊,还有十余牛车的草料。 午后杀羊。 城头貊炙。 杨彪闻讯,匆匆赶来,见吕布慷慨陈词:“竖子不足与谋,胡汉相安十余年,胡人与我共戍边关,怎可杀其射雕人?” 关中四剑跟在杨彪身后,恨不得当场踹杨彪一脚。居然还敢惹吕布,苦头没吃够啊? 再者说做都做了,这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以为,若不是胡汉共戍边关,我能放他们须卜族人归去?” 吕布微微一笑,走过杨彪,懒得理他。 “站住!我看你就是看上了鲜卑人的牛羊,尔此举与强盗何异?” 杨彪情急之下,上去抓吕布臂膀。 吕布一抬手,这杨彪便掀了个跟头:“告诉你,某为天子守国门,岂容你非议?” “匈奴人常与鲜卑互通有无,怎保这些牧民不会携汉地消息传至塞外?” 吕布说完,快步出城,免得杨彪喋喋不休。 “强词夺理,气煞我也!” 杨彪明知吕布诡辩,却无法反驳,顿足捶胸。 关中四剑冷眼旁观,直到吕布走了,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好险! 出城再看这百里苓草,吕布眉头深锁。 牛羊在其上肆意的踩踏c咀嚼,又有匈奴人收割了一大片。 一望无际的苓草田中,东倒西歪的一大片。吕布蹲下身去,扶起一株。松开手,它又倒下去了。 吕布又找到一个石子,小心的把这一株苓草扶起来。印象中,爱妻苓儿曾这么做过。 身后传来马车声,咣当c咣当,车轴仿佛已经坏了。 吕布还在那里摆弄苓草,一株c两株,小心翼翼仿佛在呵护爱妻。 “噗通!” 好像有小孩子顺马车上跳下来了,听那细碎的脚步声,蹦蹦跳跳的甚为欢喜。 估计是边关官吏,带家眷出塞游玩。 吕布一时没了兴致,头也不回的向支就城走去。 “父亲,我就说这个方向一定是苓草城。” 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宛如悦耳的乐章,吕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公子,这里是苓草城吗?” 小姑娘走过来了,步履轻快,踩得草丛沙沙作响。 吕布猛地一回头,紫色的花海旁,略显稚气的少女,款款走来。 一袭白衣不甚华美,但很整洁;一双灵动的眸子,里面似有跳跃的精灵;头上双丫髻梳得一丝不苟,略显稚气,却已有婷婷袅袅之姿。 “苓儿,是你吗?” 吕布呆立当场,似有一道光,直射入内心,温暖了那颗孤寂的心。 这不是一场梦吧! 吕布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少女却越发清晰。 微风掠过,百里苓草间,一浪一浪的涌来。女孩仿佛是被这草浪涌向吕布,一脸烂漫的笑容,真是将吕布的心都融化了。 “公子?” 苓儿近了,站在吕布身旁,歪着头,盯着吕布。 吕布无数次幻想过这个场景,应该说些什么c做些什么,才不会吓坏苓儿。 此时,千言万语在吼中哽咽。激辩朝堂的人中吕布,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罢了,不说了。 吕布上前一步,一把把苓儿拥入怀中,久久不肯放开。仿佛放开手,他便如草原上的夜莺,飞到远处,再也不会回来。 苓儿挣扎了一下,在这温暖的怀抱中,靠在了吕布的胸膛。 良久,吕布开口说道:“苓儿,长大了嫁给我好吗?” “好!” 苓儿随口应承一声,然后奋力的在吕布怀中挣扎。 漏出头来,惊恐的看着吕布。 “你你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秋射将至 “我说,待你及笄之年,我要娶你。” 城头上,几十双眼睛,不明觉厉盯着吕布。 “奉先什么时候有个妹妹了?” 宋宪一只手遮着阳光,一只手挠着头,一脸狐疑。 “宋蛮子,说你傻,你还不信,谁家妹妹抱那么久?” 侯成眼睛眯成一条线,还白了一眼宋宪:“这是哪家姑娘呢?怎么没见过,看穿着不像是并州人士。” “这表嫂,年岁太小了些吧!“ 魏续躲在军旗的阴影下,双手柱在墻垣上,眉头轻蹙。 “父亲还说把小妹嫁与奉先呢。” 侯成嘬了下牙花子,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魏续。 “侯伯父不是嫌表兄七科谪子吗?” 魏续整个人一激灵,讪讪问道。 “父亲说,奉先虽是七科谪子,也难免一时人杰。退一万步讲,也比你这纨绔子强。” 侯成挖苦魏续一句,一脸恶作剧般的笑容。 “松开了!松开了!怎么没亲一口呢?” 金甲粗狂的声音传来,听口气满满的扫兴。 “你在这看戏呢,还不组织人马,迎我表嫂入城?” 魏续一声令下,城头上的戍卒全都动起来了。 “呼啦啦!” 大队人马,刀在腰间,出城立于两侧,夹道相迎。 这帮小子。 吕布一脸幸福的笑容,望向呆若木鸡的岳父严瑜:“严先生,请!“ “啊!” 严瑜这才回过神来,紧上前两步,拉起苓儿犹豫了一下,跟着吕布的脚步,走向塞门。 “恭迎夫人!” 一众戍卒齐声高喝。 小苓儿吓了一跳,羞红着脸,一头扎进父亲怀中。 严瑜硬着头皮向城内走去,若不是除了这苓草城,再无容身之处,他一定扭头就走。 “虽为一少吏,逢此党锢之际,也不失为一好归宿。“ 苓儿的母亲,在马车上挑开车帘一角,看着高大的背影,喃喃自语。 吕布步履轻快,嘴角泛起一丝恶作剧般的笑容。 日后你我两鬓斑白,膝下子女承继霸业。你我并肩坐在又一座苓草城中,再问你这重逢一刻,有没有被我吓到。 将严瑜一家,安排在张俭处。吕布又叫来杨彪c王密坐陪,这才返回鄣尉府。 一刻钟的时间。 魏续收拾好应用之物,搬出了鄣尉府东厢,不舍的看了一眼吕布:“表兄,你真舍得我啊?” “去吧,和唐琳一起住在元节公那,刚好可以随时让元节公为你解惑。” 吕布挥挥手,示意魏续赶紧走。自己则把房间搬到了东厢,腾出正房给岳丈严瑜。 西厢原本住着几个下人,都是戍卒。吕布把他们打发回营房,西厢留给苓儿。 又命金甲c童环二人,在军属中,择能操持少女,住在东西耳房。供岳父一家使唤,也能陪陪苓儿。 支就塞自上而下,全部都动了起来。吏卒奔走相告,吕鄣尉有妻来投。 一切准备妥当,午时已过。 城头上,貊炙的香气,飘荡在支就城内。任谁闻了,都要咽咽口水。 吕布迎回苓儿一家,带至正房门前,请严瑜入内。 “吕鄣尉,我一家有个落脚的地方即可。你这将正房腾给我们,真是折煞严某人啊!” 严瑜惶恐的看着吕布,时方元节公说吕布有礼有节,不失为一君子;杨彪说吕布,少儿有英雄气,就是为人跋扈了些;王密说吕布,刚毅果敢,为人正直,就是性子冷了些。 三人,三个不同的评价,严瑜与张俭有旧交,更愿意相信张俭的话。然而,这和严瑜眼中的吕布有大不同。 此少年。 轻浮。 初见我一十二岁的女儿,居然要娶她为妻,实在恼人。 “诶,客随主便。严先生可是瞧不起吕某人?” 吕布知道,这时候要是客套起来,就没完没了了,不如先一顶大帽子压下去,年常日久,严瑜总会明白我吕布的为人。 “霸道!” 苓儿白了一眼吕布,抿着嘴,小心翼翼的看他。 “就这么霸道!” 吕布哈哈一笑,命人帮助严瑜整理正房和西厢。 看着严瑜一脸无奈的表情,吕布眉头紧锁,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想象中,严氏一家来投,见他吕奉先时逢党锢,倾尽全力搭救党人,实乃一人杰。 吕布提亲,自没不受的道理。 没想到情不自禁的一抱,弄得岳父严瑜,对他小心提防。 罢了。 暂且让他冷静冷静。 吕布离开二院,走游廊,入正堂。 严瑜半推半就入了二院正房,正房分内外,以屏风相隔。 “哎!” 坐在几案旁,严瑜看着门外叹了一口气。 这叫什么事啊,父母居于正房,东厢应该是长子。严瑜仅有一女,在家时苓儿住在东厢。 “苓儿,你以往可识这吕鄣尉?” 严瑜问起女儿,真不知这吕布为何一眼就相中了我家女儿。 “未曾相识。” 苓儿低着头,严瑜平时非常,不敢看父亲。 “真是奇了!” 严瑜又叹一口气。 苓儿母亲黄氏到不似严瑜满面愁容,小心翼翼的对严瑜说道:“连元节公都推崇备至,我看这吕鄣尉,也是一时人杰。” “嗯。” 严瑜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手上一直摩挲着几案上一盏油灯。油灯人形半跪,单手托灯盘,灯盘敞口c直壁c平底c盘心有烛扦。 盘人分铸,在右臂上铜钉铆合。盘壁刻铭文:“御当户锭一,第然于”。 这是当户灯,半跪的人直裾左衽,匈奴二十四长之一的大当户打扮。寓意匈奴人为汉人托灯。 如今并州以北,胡汉混居,也就只有在边关能看到这当户灯了。 鄣尉府正堂中,魏续c侯成c宋宪c金甲c童环,把吕布围成一个圈。 几个家伙围着吕布,你一言c我一语。 喋喋不休的唠叨得吕布一拍桌子:“传令下去,十月秋射,中地十箭以下者,都给我滚回家去。” 秋射是边军戍卒的大日子。秋收之后,秋试射以令赐劳,每名戍卒都要参加。 箭十二枚,中六枚称当,不与奖惩。多中一枚,赐劳十五日,少中一枚,夺劳十五日。 日迹c候望一日,称一劳。关系升迁c奖赏c休沐。中十箭,相当于“苦哈哈”的日迹两个月。 话音一落,“呼啦啦”一群人全走了,只剩下魏续笑盈盈的看着吕布。 十箭,不在话下。 其余人中十箭,若无大风,也没问题,但塞外草原就没有一个风小的地方。 “你十一箭。” 吕布笑盈盈的看着魏续撒腿就跑的身影。 这贪嘴的猴儿,自从侯成c宋宪来了之后又顽劣了几分,不逼他就不知道紧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与苓儿比弓 “嗖嗖嗖嗖” 箭矢呼啸声,宛若秋风扫落叶。 支就塞外,诸将各领部署,练习射术。侯成好酿酒,善豪饮。领一屯五十人,摆下十坛浊酒,射不中者,罚酒一盏。 “屯长,这罚酒一盏,岂不是越来越射不中了?” 将士中有不善饮酒者,对侯成说道:“再者说鄣尉见你我在此饮酒,恐责罚与我。” “诶。” 侯成一摆手,打开一坛酒一边倒酒一边说道:“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有元节公在,一个个也不知道读些书。” 话说完了,酒也倒满了,侯成看戍卒们一脸懵,一脸骄傲的解释道:“孔老夫子都说了:君子之间不需争什么,如果要争,也就只有射术了。先行礼,再比试。” “下而饮,就是说输的人喝酒。” “屯长。” 戍卒中还真有读过书的:“下而饮的意思是,比试完下来喝酒,不是输的人喝酒。” “你确定?” 侯成端起一盏酒:“你问过孔老夫子了?” “没。” 死好几百年了,上哪问去? “没就听我的。” 侯成说完,远远见魏续过来了,伸手招呼魏续:“文短,许久未曾比比射术了,比试一番?” “好!输的劳烦去孔老夫子那问问,下而饮是什么意思。” 魏续微微一笑,走到侯成身边,抓起侯成才倒满的酒,满饮一盏。而后持弓,只瞄了一眼,松开箭弦。 “嗖!” 正中靶心。 “要问你去问,我可不问。” 侯成黑着脸,没想到魏续从军不过数月,射术居然精湛了这么多。 “你侯子都天田说人家宋蛮子熊,我看最熊的就是你。” 魏续说完,扬长而去,走向不远处的宋宪。 这宋宪,应该是须卜昌面前败了一阵,颜面无光。吕布又没责备他,心里更不舒服,一屯兵马晾在那随意开弓,自己则头也不抬的练箭。 论射术,宋宪是最不济的,空有一膀子气力。开始几箭中靶,后来起风了,又连有几箭脱靶,宋宪急了,越射越不准,越不准越急。 “宋蛮子,你与这弓有仇是不?” 魏续轻拍宋宪肩头:“沉住气,表兄也就是嘴上说说,中箭不足十,还真能把你赶跑了不成?” “军中,你c我c侯子都三人,与奉先兄长签便相识。若是某秋射未中十箭,岂不是给兄长丢人?” 鄣尉府内,吕布重新回到二院。正房c东西厢房c东西耳房,房门紧闭。 仅有井旁一棵雁来红,随风摇曳,看起来有些生气。 闲来无事,取来角端弓,雁来红下,练习射术。 角端弓五石,力不平顺。吕布开弓总是没有自己那把三石弓顺手,若是在步下还好,若是马上开弓,还是要花时间熟悉此弓的。 开弓并不搭箭,吕布在练习射术。 “卟楞愣卟楞愣卟楞愣!” 弓弦震动声,引得小苓儿趴在窗口查看。 “吕鄣尉,你只开弓,不搭箭练得是什么啊?” 苓儿实在不知道吕布在干嘛,忍不住在窗口问了一句。吕布并不讨厌,开弓的姿势还有些小帅。 至于说要娶自己,那都是好几年以后的事了。 “弦上无箭,心中有箭。” 吕布说完,尴尬着咧了咧嘴。说得这是什么啊?这怎么见到苓儿,倒不会说话了呢? “切。” 苓儿撇撇嘴,“duang”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苓儿。” 吕布想起苓儿也喜射术,在窗外叫她:“你我比试一番如何? 少许,小窗又开了。 苓儿探出头来,对吕布说道:“我若是赢了,不许再唤我苓儿,要叫我严婧。” 女孩子的乳名,除了父母c长辈c儿时玩伴,再就是未来夫君可以叫。 “好,苓儿说得算。” 吕布微微一笑,眼弯如月,满满的宠爱。 孔子曰:射之以礼乐也,何以射,何以听,修身而发,而不失正鹊者,其唯贤者乎 孟子曰: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己矣。 孔孟推崇射,如贤c仁之人。严氏书香门第,苓儿自幼便观叔伯辈人在一起射箭c饮酒,耳濡目染也与族中姐妹比试射术。 吕布知道,苓儿射术不差。 苓儿在匮中翻找好久,找到了自己的一把白鹇(xián)弓。白鹇是一种大型鸟类,双翅c尾羽洁白如雪,有瑞鸟之称。 不知谁人将女子所用白弓比作白鹇,盛极一时。 手持白鹇弓,缓缓走出。这白鹇弓又给苓儿袅袅身姿,加上了些许英气。 “吕鄣尉,怎么比?” 苓儿见吕布,端起手中弓,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你说吧。” 吕布知道苓儿的小心思,也就是嘴上逞逞强。她一女子,怎么比自然她说得算。 “好,吕鄣尉为党人殚精竭虑,冒天子之威c杀身之祸。想必也是一君子,此一言定是驷马难追。” 苓儿抿嘴一笑,先把吕布稳住,而后说道:“婧,一十二岁,一少女。吕鄣恐怕要让婧一些的。” “让多少?” 吕布玩味的看着苓儿,小心思还挺多,你就是不说,我也要让你一些的。 “三十步!“ 苓儿伸出三根手指,一脸得意的神色。 “什么?” 吕布一声惊呼,苓儿你也太小看我了。 “三十步,一步都不能少。” 苓儿一脸得意的笑容,看着吕布。 怎么样,怕了吧,我能五十步外,射中这雁来红小叶。再有三十步,那便是八十步(约104米,两千年后的今天,奥运比赛男子距离是90米)。 八十步外,恐怕看这树上小叶都看不清吧。 吕布沉吟了,思考是要让一百步,还是把眼镜蒙上。上一世和苓儿比射术,便是如此。苓儿输了,起舞一曲,美不胜收。 “吕鄣尉,你堂堂七尺男儿,莫不是怕了吧。” 苓儿见吕布沉吟,抿嘴一笑,这吕鄣尉一定是怕了。谁叫她唤人家乳名,就该让他吃点苦头。 “不怕,这片垂叶如何?” 说话间,吕布不等苓儿作答。出二门,将有八十步的距离,断腰间束带,将眼睛蒙住。 他要干嘛? 苓儿难以置信的看着吕布,八十步的距离,蒙上眼睛。他是想反正都射不中,索性把眼睛蒙住? 我还是躲躲吧,别乱箭伤了我。 吕布蒙眼之前,看了眼垂叶的位置。闭上眼睛,听着风声,感受着风吹身体的力量。 “嗖!” 箭出。 叶落。 吕布睁开眼睛,对苓儿说道:“某身长八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使匈奴中郎将 箭出,叶落。 “啊!” 苓儿一声惊呼:“蒙的吧!” “嗖!” 箭出,又一片叶落。 苓儿瞪大了眼睛,看着吕布。又小跑过去,看吕布眼上蒙的束带。束带黑色,自眉至鼻,根本不可能看到外面。 “苓儿。” 吕布不用听脚步声,就知道苓儿近了。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熟悉的感觉。 “嗯。” 苓儿轻轻答应了一声。 “我就是唤你一声。” 吕布微微一笑,赢了苓儿,胜之不武。却能一直唤苓儿乳名,也是一乐事。 “我还没开弓呢!” 苓儿噘着嘴,这才想起之前的赌注。又想了想吕布的射术,必输无疑:“女孩子家的乳名,岂是随便唤的?” “算了。” 吕布摘下束带,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两世为人,吕布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忍耐。 “那就依你,严婧。” 吕布眼中又是满满的宠爱,对峙朝堂,能慷慨陈词。吕布在苓儿面前,却不知道如何说服她,太多的语言,反而像是强辩了。 “那你可不能当父亲的面叫。” 苓儿可以感受到吕布眼神中的情感,虽然不知这情感从哪里来,但是她的心也随着吕布的眼神,有些许悸动。 吕布眼中的失落,看得苓儿心疼。那眼中那一汪宠爱,又看得人暖洋洋的。 三日后,须卜昌的死讯,传到了须卜氏。 骨都侯须卜离,闻讯大怒,拍案而起:“你们没说是我须卜氏的人吗?” “说了。” 报丧之人身子一颤,吕布身穿常服,也不知他是何官职,只知道他是传闻中的奉天:“那奉天还说还说” “说什么?” 须卜离一声高喝:“别吞吞吐吐的。” “他说他,奉皇命,为天子守国门。让我们回来告诉骨都侯,放其余族人们归来,已经是给您莫大的面子了!” “知道了。” 须卜离眉头紧锁,这奉天居然搬出天子压我。收牧草出塞,确实有违《汉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五日后,天高气爽,又执秋日走兽皆肥,是个狩猎的好天气。 美稷郊外。 大队匈奴人,簇拥着并行四骑。 居中的是匈奴单于呼征与匈奴中郎将臧旻。左右是五原中部都尉督瓒,和骨都侯须卜昌。 须卜昌和呼征单于,私交甚笃,二人胯下马走得近些。 另一侧,臧旻和督瓒,虽然都是比两千石的官员,地位迥异,距离也远一些。 匈奴中郎将,且不说他领二营,总督幽c并c凉三州兵事,便是一点假节,也就是持有符节,也不是督瓒这种一部都尉可比的。 “知远。” 呼征单于对臧旻称字,恭维道:“近日听说你不止骑射了得,还有《上书讼第五种》,此等壮举。” “单于见笑了,第五种此人,乃是时任司空第五伦的曾孙,汉之忠良。遭中常侍单超陷害,流亡于江海。” 说着,臧旻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旻初入仕途,为徐州从事。年轻气盛之时,闻听此事,难免义愤填膺。世人说我臧知远,敢言不畏强权,其实不然。 “若不是先帝英明,我一个徐州小吏,上书讼第五种,又怎会被陛下所见?” “那第五种后来怎么样了?” 呼征单于没听说过第五种,但对其曾祖第五伦那是如雷贯耳。此人也是个传奇,新莽末年,带着宗族c相亲筑坞堡自守,铜马c赤眉屡攻不下。 后历侍光武c明帝c章帝三朝,官居大司空。 “后来朝廷不再追捕,逢大赦之后归返家中,也算得以善终。” 臧旻一脸压抑的骄傲神色,那时窦武c陈蕃一众名臣官居高位,却不及他小小徐州从事。 “那为最好,第五一门忠烈,后人不见于仕途,倒是可惜了。” 呼征单于叹了一口气,他一身左衽常服,倒有些汉家禅衣的影子。 “说来惭愧,倒是不识第五氏后人。” 臧旻自谦一句,眼见一脱兔。张弓搭箭,中兔首。 “好箭术。” 呼征单于赞叹一声:“堪比我匈奴射雕人。” “单于言重了,我汉家男儿,能比你匈奴射雕人的比比皆是,然旻不在此列。” 臧旻说话,不卑不亢。先扬大汉男儿,再自谦一句。 “你汉家男儿,也就那奉天不把我射雕人放在眼里。” 呼征单于话锋一转,脸上忽然阴晴不定。 “今日射猎,不提那奉天之事。我说得是另一人,远在扬州。” 臧旻也对这奉天有所耳闻,杀匈奴出塞的牧民,敢为人所不敢想。既为汉臣,你匈奴人肆意初入我大汉国境线,成何体统。 若不是怕两族失和,此事臧旻也要管一管的。 “可是当年平叛之时的心服爱将?” 呼征单于见臧旻对那奉天避而不提,也不恼怒。眼下秋射将至,奉天必在其中,跑不了。 “为扬州刺史时,帐下有丹阳太守陈夤(y)c吴郡司马孙坚。陈夤当得起千人斩,那孙坚号江东猛虎,乃是一万人敌。” 提起孙坚,臧旻褒奖之词溢于言表。那是一员虎将啊!容貌不凡c性阔达c好奇节,一身武艺更是无人能敌。 “哦?孙坚,倒是没听过。” 呼征单于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引得臧旻眉头紧锁,陷入深深的回忆: 有四年了吧,会稽人许昭在句章起兵,攻破城邑,聚众数万。朝廷拜我臧旻为扬州刺史,帅军平叛。 连战三年,斩获数千,全靠这孙文台一身骁武。若无这孙文台,恐怕至今仍不能胜。 “督都尉武艺,单于可知晓否?” 短暂的沉默,臧旻问起呼征。眼下这督瓒,在边军高官中,武艺最高。 “督都尉,以骁武给幽州。恐怕单论武艺,知远不及这督瓒啊。” 呼征与督瓒相熟,印象中这人除了骁武,还真没什么特点。 “孙坚面前,督瓒过不了一个回合。” 臧旻说完,望向督瓒。 小狐狸,这么说话你都不恼,论及城府,你比孙坚强太多了。 督瓒沉默不语,恭顺得像一孝子。 “狼群!” 不知谁高呼一声。 狩猎正式开始,人马声夹杂着草原狼的哀嚎。 骨都侯须卜离寻一无人之时,问起呼征单于:“单于,这臧旻有心袒护那奉天啊!” “不急,待秋射之时,我要让那臧旻明白。我胡人的勇士,远超他汉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北风吹 呼啸的北风,吹黄了绿油油的稷田c吹黄了苍茫的草原,把这支就塞从秋八月,一直吹到了秋十月。 鲜卑牧民一直在忙着收秋草,支就塞都在忙着练习射术,准备秋射。北风中总是夹杂着“嗖嗖”的箭声。 吕布带着苓儿,立于城头之上,身上的衣装,早已由单衣换成了复衣。 俯览那早已枯萎的百里苓草,吕布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城头上金甲c童环,看着吕布的背影,窃窃私语: “吕鄣尉近来笑容多了,想想他来的第一天,连斩周当c史黄,某还以为是个酷吏呢?” 金甲想在想起那时,还心有余悸。当时脑子一热,站在吕布面前,一出去就后悔了,以为一百多斤扔这了呢。 “听说那个严姑娘,和吕鄣尉已有七世姻缘,这是第八世,吕鄣尉一直在找她。” 童环一直就是一副神棍的样子,这哪是听说啊,就是他自己编的。 “真的假的?” 金甲眉头深索看着童环,出生入死的弟兄,这家伙嘴没把门的,他很清楚。 交头接耳声音不大,却如数落在吕布耳中。 吕布微微一笑,回头对两个人说道:“你们两个,屯中若有一人,秋射射不中十箭,就不要回来了。” “啊?” 两个人长大了嘴巴,看着吕布:“鄣尉,后日就是秋射了,看这天气风肯定不小,兄弟们难免有失手的时候。” “这是军令。” 吕布不可置否的口气说完,留下呆立当场的金甲c童环,带着苓儿走下城头。 少许,金甲童环对视一眼,金甲率先开口:“这吕鄣尉真是十六吗?看背影倒像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 “你知道什么?吕鄣尉乃是南斗第六星转世,相威武c化气为将星c主肃杀。除去那张脸,无论是身形c还是言谈举止,哪里像是十六岁的成童?” 童环说得头头是道,金甲却没听进去:“严姑娘倒是找了个好归宿。“ “你怎么总欺负他们呢?” 走远了,苓儿歪着头看着吕布,开口问道。这不是第一次了,日前侯成c宋宪在一起饮酒,他也是这么说的。 那口气,哪里像个二百石的少吏? “这怎么能是欺负他们呢?若是对面不是靶子,而是敌军,他们十二箭有一箭射不中,就会成为敌军箭下亡魂。” 吕布揉揉苓儿的头:“我治军还算仁厚吧,隔两三日便在城头貊炙,也不禁酒,你看这光禄城诸鄣尉谁敢?” “说起来是,可总觉得不对。” 苓儿仰视吕布,想了一下,说道:“你应该身体力行,在军中教他们射术,而不是下完令就不管了。” “我要是事必躬亲,还要他们一干戍吏干嘛?” 吕布微微一笑,顺登城步道而下,看到了成廉。 成廉射术不是问题,这个铁血男儿,上一世就以骁武与吕布齐名塞外。 只可惜成廉谋略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好在最近在张俭处迷上了读书,若能补上这块短板,必堪大用。 张俭的存在,不只是成廉,就连金甲c童环,这两个只在军中学过《急就章》的人,也拿本春秋像模像样的读读。 读春秋,可不只是识字就能读的。春秋时期的语法c用词和现在大相径庭。孔老夫子著书更是微言大义,时常能看到金甲c童环围着张俭请教。 给我十个张俭,这满塞的糙汉子,都能成太学生。 吕布看成廉读书读得用心,没和成廉打招呼,径自返回鄣尉府。 一路上,步履缓缓。 魏续路过一脸笑意,给了吕布一个暧昧的眼神。 这表兄还真是怜香惜玉啊,为了迁就表嫂走路缓了不少。 鄣尉府内,苓儿父母,严瑜和黄氏,两个人关上门,低声私语。 “严郎,你怎么就看不上奉先呢?” 黄氏眉头紧锁,心里憋着一句话没说。如今你严氏早已不是东莱旺族了,党锢复起,东莱严氏抓了大半。 “妻啊妻,你说这吕奉先书都没读过几天,怎么配得上咱们苓儿?” 严瑜这一个多月,看苓儿和吕布越走越近,很不安心。 “你倒是书读的多,如今若无奉先,你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黄氏瞪着严瑜:“你没听说吗?奉先那赴任遣书,那是皇帝陛下钦封的。一十七岁,斩敌无数,将来保不齐封个使匈奴中郎将。” “想什么呢?人家匈奴中郎将臧知远,富有学识,胸怀大志,《上书讼第五种》至今盛传,你以为单有点武艺,就能登上朝堂吗?” 严瑜眉头紧锁,继续说道:“那臧知远有子臧洪,年十五,拜为童子郎,扬名太学。不出这四五年,必会举孝廉入仕,前途不可限量。” 童子郎是通晓儒经的孩童,经郡守上奏朝廷,入太学为童子郎。成为童子郎,一般都会举孝廉入仕。 “某严氏女,知书达理,聪敏过人,唯有此等人杰,才配得上。 说得好像那臧知远与你提亲了似的,人家广陵豪强,你一个党锢逃犯,也敢高攀?” 黄氏挤兑严瑜一句,继续说道:“那奉先对你我如何?对苓儿又是如何,身为女儿家,不就是寻一知冷暖之人吗? 今天就是那臧知远上门提亲,我也要好好想想,要将苓儿嫁与谁家。” “愚妇。” 严瑜厉声说道:“我意已决,秋射当日,支就塞半数前往稒阳。吕奉先不在,你我打点行囊,悄悄出塞,往太原郡投奔太原郭氏。” “太原郭氏,与我严氏有旧。大司农郭全,有子郭缊,不知可有婚配。若能与苓儿结成连理,也是一时美谈。” 这话声音很大,正落到才进二院的吕布和苓儿耳中。 院落中还有两个婢女,都是苓儿这般年纪,见吕布刚要问好,就见吕布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禁声。 吕布驻足而立,苓儿整个人都呆住了,两个婢女也停住了手上的工作。 若是没有那棵随风摇曳的雁来红,院子内仿佛就是一副毫无生气的画卷: 二门处,吕布身着直裾复袍,低头看着苓儿。看她那略施粉黛的脸夹,眉头轻蹙微微隆起,洁净的一双眸子里,多少有些幽怨。 “怎么办?” 苓儿抬头看吕布,一个多月的相处,她不知不觉的对吕布有了一种依赖感。同样是十六岁,侯成上蹿下跳像个猴子一样。 吕布却永远是一脸的波澜不惊,仿佛多大的风浪,他都能乘风破浪。 “有我在,不要怕。” 吕布低头,满眼宠溺,轻轻整理苓儿的双丫髻:“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霸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带你去私奔 月黑风高夜,西厢女儿闺。 戴武弁c着短衣c穿长绔,苓儿找来一个陶鉴,鉴是敞口盛水器皿。乘满水,可照容颜。 苓儿低头,看着水影中的自己,喃喃自语:“怎么像个小吕布似的?” 私奔! 吕布说要私奔,苓儿知道这样不好,但拒绝的话就是说不出口。心里好像有一只小鹿,在那里撞来撞去。 甲胄套在身上,苓儿拿着小包袱,在匮中不停的翻找。 白鹇弓,一定要带! 胭脂水粉,不带不行! 玳瑁的簪子,十岁生日父亲送的,带着! 白越襦衣,这一匹白越,还是窦太后赏给大伯的,这个得带! 白叠襦衣,这一匹白叠,产自西域,父亲重金购得,带着! 仲秋之后,和吕布采的一株苓草,采苓草时还说要和他一起去秋射呢。 带! 小包袱,一下就装满了。 苓儿眉头轻蹙,只留了一件白越襦衣,其他的衣装都拿了出来。都是身外物,将来吕布一定会给她买更好的。 又将一卷《诗经》放入包袱,苓儿回头看到了桌案上一个陶俑。陶俑做读书人的样貌,自她住入西厢就在那。 平日里,总是拿在手里把玩。今天再看,这陶俑倒是与父亲有些神似。 “父亲,苓儿不孝。” 苓儿的眼睛朦胧了,将陶俑小心的包在白越襦衣里,包好包袱,走出西厢。 吕布见苓儿出来了,满眼笑意。第一次见苓儿着男装,英姿堪比鲜卑女。眉黛间那种淡雅风仪,却是鲜卑人怎么都学不来的。 “走。” 吕布一把接过苓儿的包袱,却见苓儿眼望正房,迟迟挪不动步子:“几日便归,就是吓吓他们。” “嗯?” 苓儿深深望了一眼父母的正房,朦胧着双眼,松了一口气,原来只走几日:“你可不能骗我。” “走。” 苓儿走在吕布前面,走出了院落。 一路跟在苓儿后面,看着苓儿急行,吕布微微一笑。这些日子和苓儿在一起,自己竟也像个少年似的,作弄她。 苓儿走到塞门前,眼见支就塞一百将士整装待发,军容肃穆。 “你” 苓儿回头,盯着吕布。私奔用带这么多吏卒吗? “日前你不是说要去看看秋射吗?” 吕布走在苓儿前面:“此一行,私奔去稒阳。” “啊?去秋射啊!” 苓儿流下两行热泪,还以为真的去私奔。 安心之余,还有点小失落,同时微微的敢动。日前采苓之时说过,想要去秋射看看。 但秋射之时禁带女眷,自己又是党人之后,当时也不过是句戏言。 吕布当时没回答,却记在了心里。 夜深c人静c月明c星稀。 一百吏卒,簇拥着一架马车,走出支就塞。余下的一百吏卒,由成廉c侯成c宋宪带领守城,待这一百吏卒归返,再去秋射。 一路上,沿着石门水,策马奔腾。天亮便至石门障,过石门障,不到午时,便至稒阳县。 稒阳县,建制是县,却是名副其实的军事要塞,战国年间这里称作稒阳塞。城不大,依山而建,紧扼稒阳道。 边关的每一座城池,都书写过自己的历史,稒阳塞也不例外。永元元年(89年)度辽将军邓鸿出稒阳塞,大破匈奴于稽落山。 闻听吕布到了,督瓒连忙相迎:“自上次奉先不告而别,倒是丰腴了一些,须卜氏的牛羊,果然养人啊。” 督瓒话里带刺,吕布微微一笑:“还是五原盐好,每餐都要多食一些。” 吕布影射督瓒,私盐出塞与你督瓒有关,我吕奉先已经知道了。 “好你个嘴不饶人的吕奉先,午时过了,来我府上叙旧,我为你引荐一人。” 督瓒说完,拱手作别。 魏续见督瓒走远了,在吕布耳边轻声说道:“这督瓒与表兄私交尚可,为何话中带刺?” “午后过府便知,帮我照顾好苓儿。” 吕布嘱咐好魏续,径直走向都尉府。兵贵神速,先打督瓒一个措手不及再说。 一路上,石路平坦,随处可见戍卒三两为伍,在城中巡视。这督瓒治军严谨,在稒阳城中也有口碑传。 莫不是与鲜卑私市,倒不失为一友。 当然,吕布知道,督瓒只是一只布偶。小小一部都尉,断不敢与鲜卑私市。他背后的人,吕布上一世不得而知,这一世倒是有兴趣一窥究竟。 行至鄣尉府,广亮的大门,左右各有两名侍卫。 “阁下有何贵干?” 侍卫见吕布身穿常服c拢发包巾,虽然生得高壮却未蓄须,以为是哪家小儿,自然要询问一番。 “麻烦通秉一声,支就鄣尉吕布过府。” 吕布拱手施礼,目送侍卫快步入内通秉。若不是心知肚明,还真看不出这督瓒通敌。 少许,侍卫引吕布入府。比两千石官员,观府邸,感觉这督瓒真是两袖清风。四进的院子,没有那么许多下人。 东跨院后应该有一花园,督瓒却在这里开垦了一块粮田。时逢秋冬交际,农田业已收割,留下的是一片空旷的土地,看起来有凄凄之感。 西厢是一偏厅,侍卫请吕布入内,随即离去。这西厢徒有四壁,侍卫也不怕吕布行偷鸡摸狗之事。 吕布真是打了督瓒一个措手不及,等了许久,才见督瓒姗姗来迟。 “奉先久等了,本官公事繁忙,还请见谅。” 督瓒急忙忙的进来,立即开口致歉。 “是奉先来早了,怕是督都尉要介绍的人,还没到。” 吕布微微一笑,说破了督瓒的心思。督瓒介绍之人,必是居高位者,督瓒必去亲请。 “人来了,就叫出来见见吧。” 不等督瓒回答,吕布开口说道。话语虽然很平淡,行的却是咄咄逼人之事。 督瓒沉默了,眉头紧锁的看着吕布。十六岁,也不过刚刚算作成童而已,吕奉先那里来得如此城府。 日前谋划了一日,一步一步,如何拉拢他吕布。如今吕布两句话,尽数化解。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吕布。”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声音似水如歌,清澈动听。门开了,一妇人款款走入。 美妇,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c神态悠闲c美目流盼c桃腮带笑c含辞未吐c气若幽兰,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白夫人 一美妇走入,督瓒连忙起身:“白夫人,您怎么进来了?” “你先出去,我与奉先长谈一番。” 白夫人向督瓒摆了摆手,督瓒恭施一礼,方才离去。 嘎吱 门关了。 吕布和白夫人相视,各自正坐于案前。 “吕奉先,听督瓒说,此番秋射,你必能夺魁。” 白夫人对督瓒直呼其名,这是上对下的称呼。 “某一鄣之尉,哪里有秋射都试的道理?” 吕布微微一笑,心里却在猜测着白夫人的身份。督瓒怎么也是比两千石官员,这妇人怎么像对家臣一样对他。 “好你个一鄣之尉,二百石少吏,口气不小。” 白夫人嘴角上扬,划出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 “二百石少吏怎样?不也引得白夫人亲见?” 吕布望向门前:“我这二百石少吏,随时能做两千石高官。” “那你也要有命在。” 白夫人话锋一转,眼神之中有厉色:“须卜氏的射雕人,杀之后患无穷。你可知呼征召集匈奴四力士,要在这秋射之际,夺你首级?” “然后呢?” 吕布一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更是差异,这白夫人对匈奴单于也是直呼其名。 “呼衍谭c金日(i)蝉c兰勃勃c须卜图。这四人,远非拉赫曼c拓拔卢之流可比。“ 白夫人提到拉赫曼c拓拔卢,大出吕布意料。 他派宋宪打探过拓拔部,匹孤未归,拓拔部群龙无首,煞有四分五裂之势。应该无人有闲暇,给这个白夫人通风报信。 心中略有惊异,对这个白夫人的身份也充满了好奇。 吕布却还是镇定自若:“这四人,若是一人有真本事,就不会是四人齐名了。” 这句话说得,口气很狂,确是至理名言。 白夫人本想帮吕布调停,以示招揽。话都到嘴边了,居然被吕布噎了回去。 气氛忽然就沉默了。 吕布手指在案上,轻轻敲打。白夫人扭过头去,望向荒凉的窗外。 十六岁,上马能战,亦能不卑不亢对峙朝堂。 真的只有十六岁吗? 三言两语,将我话中暗扣,尽数躲过。 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白夫人自诩女中陈平,还降不住你小儿吕布了? “你要知道,在朝中为官,要有根基。不然,早晚亡命于党锢。在边地为将更要有根基,不然早晚死不知为何?” 白夫人话说得很直白了,其中威逼c利诱皆有,看你吕奉先如何答我。 “这话,王甫说过。” 吕布卖了个关子问白夫人:“你猜我如何说与他的?” “区区宦官理他作甚?” 白夫人嘴角上扬,自信的对吕布说道:“你想要何官职,钱c粮c兵士,我都能给你。” “这话,陛下说过。” 吕布淡淡一语。 “信口雌黄的小儿,陛下视财如命,怎么会许你钱粮?” 白夫人面色突变,一声呵斥。吕布明明一个小吏,口气居然比臧旻都大。 “原来你是宫中人。” 吕布微微一笑,想不到这督瓒的根基在宫中。 “你” 白夫人恼羞成怒,拉拢吕布不成,居然被他套出了底细。 “好好的一张美人脸,扭曲成这样,不与你说了,免得气坏了身子。” 吕布起身,走出门外,到门口站住了:“你主子是平氏君。” 宫中后妃,是不可能私通鲜卑的。白夫人口气中对王甫都颇为不屑,定是那与宦官争宠的平氏君的人。 好厉害的小儿。 居然一番长谈,便探出我的底细。 “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了。” 白夫人,对着吕布离去的背影愤愤说道。 “居然还有其他身份,我看出在你白夫人的白姓上。” 吕布走出去不近了,回头和白夫人说道。他也只是诈一下白夫人,没想到白夫人一脸惊讶。 “白姓,没有大族c高官啊?” 吕布喃喃自语,头也不回的走了。白姓,回去问问杨彪,也许会有答案? 怒,乱人心智。 上一世,吕布时常为这一个怒字所累。想不到有一天,它变为了自己得心应手的武器。 白夫人看着吕布离去的背影,咬着牙说道:“好一个小竖吕布,匈奴四力士,取你性命之时,你会后悔与我耍这些小聪明。” 这个秋射,不太平啊。 吕布出门,看到了匈奴中郎将臧旻,秋射对于戍卒是大事,对于臧旻这种高官,不过是小事,一般不会来的。 果不其然,午时不到,呼征单于和须卜离,带数十骑匈奴人入城。匈奴人各个身材魁梧,想来各个是射雕人。 射雕人,无论在匈奴c还是鲜卑,都是射术最好的大力士。 雕飞得很高,想要射雕,不仅要准,还要至少开三石弓,游刃有余。射术精湛的人,也有很敏捷的躲箭能力。 射雕手两三人,遇到汉军百人部队,四散游骑,边跑边射,也可将其击溃。 吕布识得骨都侯须卜离,须卜离却不识吕布。一身常服从须卜离身边走过,他都不知这是他咬牙切齿的“奉天”。 午时过了,头曼鄣尉刘侃领兵到了。刘侃帅军一千,城外驻扎,寻到吕布极尽谄媚之能事。 临别之时,刘侃非要把贴身婢女赠于吕布。 吕布却而不受,分别之时,那婢女却跟来了。 “婢子,秋奴,见过吕鄣尉。” 秋奴低着头,不敢看吕布。 二八年华的少女,生得美貌,出身却是不好。看这样怯生生的,名字里还有一个奴字,刘侃待她也不好。 “你会做裘皮吗?” 吕布猜测,即使刘侃贴身婢女,针线活应该不差。 “会。” 秋奴说了一个字,不知道吕布何意。 “那你跟着我吧。” 吕布说完,走在前面,秋奴在后面跟着。眼看入冬了,天气渐冷,应该给苓儿做一身裘皮袍子了。 “嗯。” 秋奴跟在吕布后面,看这吕布不苟言笑。总觉得他待自己,会比刘鄣尉还要差。 带着月奴,吕布思前想后,还是别去见苓儿了。被月奴撞破了苓儿女儿身,难免旁生枝节。 苓儿那里有魏续在,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 “奉先。” 走出没多远,又有人在身后叫吕布。吕布回头看去,眉头紧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有那么一种人 总有那么一些人,自认为和你很熟,丝毫看不出,你非常不待见他。哪怕是烦了,对他呵斥两句,他也不以为然,依然认为和你很熟。 没有自知之明,脾气倒是不错,打他一顿吧还不至于,不打是真讨厌! 面前就有俩,一个现在很熟,九原令王涛之子王琦。这个王氏,不是王甫那个王氏,而是祁县王氏,老王允家族旁支。 当年王允还挺看好这王琦,心肠是热,却总是没有自知之明。 还有一个,日后很熟,五原人李肃。 那个劝吕布杀丁原的李肃,这一世是第一次见。上一世初见,那是在洛阳了。 董卓做了一年多的并州刺史,迁河内太守时,从并州带走了李肃。殊不知这个李肃,和吕布一起为董卓敲响了丧钟。 还有一个人,吕布就不识了。能有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看穿着,是边军出身。颚下有道疤,应该是在战场上留下的。 “奉先。” 王琦走过来,问吕布:“听说你与文短从军了,可是要参加秋射?” “文短参加,某身体有恙,告假休沐。” 吕布不想和王琦多言,道出鄣尉身份,那王琦一定激动得张牙舞爪。 那颚下有疤之人,恐怕还要怀疑一番。十六岁啊,有时行事还是不便。 “哼,定是怕秋射夺劳。” 颚下有疤的男子,冷哼一声,鄙夷的看了吕布一眼。只有一眼,而后看向吕布身后月奴,一下子就被惊艳到了。 和无知之人,吕布向来不做争辩。尤其是这种跳梁小丑,和他多言简直失了身份。 “这是渡辽营骑司马,李朝,字望月。年二十有八,可是渡辽营最年轻的骑司马。奉先你身在边军,知升至骑司马有多不易。” 王琦和吕布解释,话里话外的意思,人家厉害,说话难免狂妄一些,不要介怀。 “这是我好友李肃,与奉先一样,也是寒门子,如今也在河阳亭做到了亭长。” 王琦又和吕布介绍李肃,区区一亭长,他那口气仿佛做了县令一样。 “幸会。” 吕布玩味的看着李肃,太多的恩怨情仇,此时早已化作烟云。 “这位姑娘是?” 李朝问起月奴的名字,满脸堆笑,笑得很滑稽。 “头曼城刘鄣尉的婢女,让我照看下。” 吕布见月奴颔首不语,开口代答,这月奴还真是腼腆得紧。 “行啊,这么快就得到鄣尉的信任了。” 王琦兴冲冲的对李朝说道:“奉先武艺在九原城中可是出了名的,也许比你更早做到骑司马。” “骑司马,麾下五百人,可不是会两招花架子就行的。” 李朝说着,昂起头来,漏出颚下那骇人的伤疤:“去年鲜卑犯边,某可是连斩鲜卑三骑,才由一什长,升至骑司马。” “厉害!” 吕布竖起大拇指,然后对王琦说道:“王兄,我还有要事在身” “你也不参加秋射,有什么要事?你我久别重逢,今晚畅饮好好叙叙旧,明日再在这稒阳城中转一转,后日一起看这秋射。” 王琦说完,拉着吕布:“李兄入渡辽营之前,可是在稒阳服役,熟门熟路。” “稒阳有几处美景不错,这秋射倒是真没什么可看的。北方边军,唯有我渡辽营,才是精锐中的精锐。” 李朝这话,是对月奴说的,说话时却得意的看着吕布。 人中吕布,也有为难之时啊! 王琦这么死拽着,生怕他跑了,也不知如何是好。 细一想想,王琦虽然不知深浅,但好歹魏氏和王氏有一些瓜葛,给舅父个面子吧。 而且这李朝是渡辽营的人,吕布迟早是要入主渡辽营的,先从他口中听听,如今这渡辽营中,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 接下来的一日半,吕布不厌其烦。 李朝钱不多,态度倒很阔气。 一吊钱,花出了一千吊的气势。 集市上买了点胭脂水粉,强硬的塞到秋奴那里。秋奴看了吕布一眼,见吕布轻轻点头才收下。 吕布也是看这李朝太烦,图个耳根清净。 没想到李朝得意洋洋的的对吕布说道:“你们边军军粮都拨不出,胭脂水粉都买不起吧。” “” 这要是上一世,吕布一定打得他娘都不认识。 这一世,吕布懒得和他计较。 毕竟这一时期的渡辽营,吕布知之甚少。李朝斩虏首三级,能从什长升到骑司马,想必渡辽营中也有根基。 忍他一日,还是听说了不少渡辽营的消息。这支大汉最精锐的部队,早已腐朽,吕布知道。只是没想到,这渡辽将军,居然也是平氏君的人。 怪不得王甫急于拉拢,这几个月,屡有书信往来。平氏君的势力在北边军中,根深蒂固,如今双方争宠,犹如在王甫头上悬着一把刀啊。 不论为官忠奸c为人如何,王甫有两点做得很合吕布心意。 书信言谈间,拿吕布当成是身份对等的人,此其一; 书信中,王甫再三关心了保儿近况,此其二。 晚宴是在馆驿,驿丞与李朝有旧,餐上添了些肉醢。 “好久没吃肉了吧,管够。” 李朝一脸的骄傲,好像根本不知道,塞外边军捉鱼c射猎,吃得比他们渡辽营好多了。 边军的日子是真苦,所以吕布才收了须卜氏的羊群为戍卒过冬。上一世,军粮不及,冬日里走兽很少,狼群居多。 吕布清楚的记得,上一世,魏续蜷缩在土塌上瑟瑟发抖。土塌里面是有烟道的,可以引火取暖,却没有柴。 魏续哭着问吕布:“表兄,如此边关,你我为何要戍?” “保家卫国!” 这是吕布的回答,现在想想,笑话一样。 平氏君何人?皇帝乳母而已,却也能在这边军之中呼风唤雨。 边地戍卒,为了大汉的荣耀,宁愿放弃生命。在冰冷的土塌上瑟瑟发抖至多一日,就要出去,站在那五丈高的燧火台上,迎接那呼啸的北风。 我们用生命,守护的土地。 居庙堂之人,肆意的破坏。 宦官c外戚c士人c皇帝,没有一个人脱得了干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又有豪强至 黄昏,昏黄的日光越发昏暗。 支就塞兵,在稒阳城外扎下军营一十二座。 起火貊炙。 周边的都是各军驻扎地,炙羊的香气飘过去,引得他们艳羡的看向这里,直咽口水。 汉军戍卒一日两餐,隅中朝食c晡时飧食而已。本就吃得不饱,支就塞这里却在貊炙,将士们看着周边军营羡慕的目光,自豪感油然而生。 “子曰:食不时不食。” 一旁营中小吏酸酸的来上一句,引得金甲c童环将士们一阵大笑。 夜幕降临,周边军营的戍卒咽着口水,躺在榻上,辗转反侧。这该死的支就塞,居然还没吃完。 肉还炙得这么香。 吕布终于告别了王琦c李朝等人,返回军营之中。 上一世,吕布为戍卒时参加过一次秋射,之后就没再参加过了。以为明令禁止携带女眷,就让苓儿扮作男装。 如今看来,既然刘侃带女眷秋射,想来虽有令禁止,应该并不严查。 吕布也就把秋奴带回营中了。 秋奴眼见将士们大块肉,吃得欢。想起了晚宴时,李朝居然认为:人家吕鄣尉很久没吃肉了,真是笑煞。 虽然不严查女眷,但吕布身在风口浪尖。为了苓儿的安全,吕布对苓儿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回帐中。 苓儿心领神会,返回帐中,对秋奴避而不见。 魏续见吕布带回来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嘴里叼着一大块羊腿,凑到吕布跟前:“表兄,这是夺了谁家婢女?” “诶,文短怎么能说是夺的呢?咱们吕鄣尉,年少武勇,定是这娇滴滴的小娘子,看上了咱们鄣尉。“ 金甲哈哈一笑,也凑了上来。一只手揉着胀胀的肚子,说罢居然还打了个嗝。 “从面相看,吕鄣尉命里桃花多,各个倾国倾城,保不齐真是看上咱们鄣尉了。” 童环也凑过来了,口若悬河的讲着相面占卜之术。最近和张俭在一起多了,居然还能讲两句《周易》。 “我看明日风不小啊。” 吕布微微一笑,不理几个活宝。把秋奴交给老实人唐琳照看,去帐中找苓儿。 苓儿嘟着嘴。 一整日都在等吕布,吕布却带回来一个美貌的小姐姐。 心里委屈。 苓儿不说。 吕布随意箕坐在胡床上,看着苓儿。不需要解释,苓儿会懂我,就像前世一样。 沉默中,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就那么看着对方。 又仿佛什么都说过了。 “闷葫芦。” 苓儿抿嘴一笑,问吕布:“晚上可有用饭?” “没!” 吕布摇摇头,虽然和王琦c李朝一起用晚宴,话不投机吃得甚少。 “你等着。” 少许,苓儿在一旁布包中,掏出一只羊腿。 吕布接过羊腿,狠狠的咬了一口,撕下了一大块肉,用力的咀嚼。 香。 夜渐渐深了,帐外风声夹杂着点点鼾声。 支就塞十二军帐,十人一帐。剩下的两幢军帐给吕布和苓儿。 秋奴来了,自然要独居一处。吕布又在帐中加了一张行军榻给苓儿。 行军榻,六条榻足,可以拆卸。榻身可以折叠,形成一个扁木箱,榻足装在俩面,携带非常方便。 设计巧妙,行军榻自然价值不菲。若不是私盐自支就塞出塞,前支就塞尉郝绍骄奢淫逸,走时也没带着行军榻。 不然,吕布区区一个塞尉,是没有行军榻住的。若要设法购得,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夜深人静,风吹军帐,“嗖嗖”作响。 吕布看着苓儿挂着甜甜的笑容睡去,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熟睡中,吕布笑了。 苓儿吐了吐舌头,悄悄睁开眼睛。拿出尺子小心给吕布丈了丈身姿。然后用笔记在木简上,这才悄悄睡去。 吕布眯缝着眼睛,微微一笑。 翌日晨起,一轮暖阳。 温暖了这十月寒夜。 明日秋射,其他军营都在临时抱佛脚。吕布营中却在呼呼大睡,大战在即,一定要养好精神。 苓儿起得早,为吕布打好净面水。二人之间话不多,寥寥数语说得都是射术。苓儿的看着白鹇弓,也想提弓出去魏续c唐琳他们一起练射术。 吕布净面c更衣,出帐眼望支就城方向。 城门处大开,居然又来了两方豪强,正下马入内。两人策马并行,左右随从数十人。 吕布认得,此二人。 一个是上党豪强陈促,陈氏本是太原泫氏人,陈促祖父陈龟,历任五原太守c匈奴中郎将c尚书令。 时外戚梁冀专权,陈龟弹劾不成,绝食七日,以死明志。西域胡夷,并c凉州民庶,咸为举哀,吊祭其墓。 到了陈促这代,陈家业已衰落,迁居上党。仰仗陈龟威名,属于那种实力不强,名声很响的豪族。 另一个是成宜豪强田乾,田氏两代盐官,名气不响,家底却是殷实得紧。 城中,王琦c李朝c李肃三人,也望着前附后佣的两方豪强,心中暗自感慨。 大丈夫,就当如此。 “豪强c显贵齐聚,今年秋射注定不凡啊!” 李肃叹息一声,今年与王涛c李朝同来秋射,真是来对了。也许应该在这些高官显贵面前露个脸,保不齐被哪位高官征为掾属。 “知远兄,你可知臧使君他们身在何处?” 李肃问起李朝,嘴角挂着笑意。按李朝的性格,应该正等有人问呢。 “自然是在游园水榭。” 李朝一脸傲娇,指着西南方向说道:“走,某带你们去。” “李兄居然能入游园,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王琦想也知道,游园处必是戒备森严。非是豪强c显贵,不能入内。 “走!” 李朝头前带路,其余二人跟上。 游园不大,灌木为主,有一丈宽的溪流流入。 平日里,游园并围挡,今日却以苴麻遮掩,四面有门。四门处,都有守卫,可谓是戒备森严。 李朝几人围着游园走了一圈,吕布和秋奴也到了。 吕布想来游园看看,也许那个白夫人在内。她口气不小,臧旻c呼征都不放眼里。 若是她在,倒要看看几人在一起时,地位究竟如何。 出行之前,苓儿在帐中留意到,秋奴一直目送吕布出营,耷拉着眉毛,脸上写满了担忧。 心稍稍颤了一下,苓儿又自嘲似的笑了笑。人家秋奴姑娘定是看一旁的金甲c童环一脸凶神恶相,跟在老实人唐琳身边,总觉得不踏实。 虽着戎装,苓儿身材瘦小,也怕被秋奴看到,索性唤来以侍卫,传话吕布,带上秋奴。 侍卫犹豫了一下,苓儿又催促一番,这才去通秉吕布。 识得大体,难怪吕鄣尉喜欢她。 侍卫带话,吕布看了一眼帐中挑帘翘首的苓儿,向她点了点头,带走了秋奴。这样苓儿也自由些,不然还得躲着点秋奴。 路不长,吕布步子大,秋奴要小跑才能跟上。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将至游园门前。 这时,耳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秋奴姑娘,你我真是有缘。不如我带你去这游园走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游园话六博 阴魂不散。 又遇到李朝、王琦三人了,吕布眉头轻蹙。心中还略有惊讶,这李朝即便是家中有实力,那实力也不像是有本事进入游园的人啊? 秋奴一如既往的默不作声,也许和吕布一样,觉得和李朝话说多了,折了身份。 虽然她只是一个婢女。 李朝领路,李肃和王琦跃跃欲试的跟上,吕布和秋奴走在最后。 行至游园,北门。 守卫森严,有一个吕布还有些面熟。 吕布真是高看李朝了,看他耀武扬威那劲头,还以为他真有实力能进游园。 没想到他居然天真的想要混进去:“某是臧使君家人,有要事通秉使君。” 李朝特意压低了发声位置,声音浑厚有力。 里面高官、显贵齐聚,这么说话想要混进去的,李朝不是第一个。侍卫眉头深索,刚想仔细盘问李朝,就看到了人群最后的吕布。 稒阳塞,是督瓒治所,作为东道主,守卫自然都是督瓒近臣。吕布昨日才去过督瓒府上,巧得很,门前侍卫就在此时守卫当中。 吕布向他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打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各位稍等,我去通报督都尉。” 守卫说完,健步离去,寻督瓒低声耳语:”支就鄣尉吕布,携四人欲入游园,可否?” 督瓒估计吕布是想进来看看匈奴四力士,问过白夫人,才饶有兴致的点头应允。 得到督瓒应允,这才归返,恭迎吕布几人入内。 “好险,若是通报的是臧使君,此事要败。” 王琦心有余悸,拍着胸膛。诓骗守卫,混入游园,这种事可大可小。 “这就是某为何能为骑司马,有勇有谋。“ 李朝扬起头来,漏出颚下刀疤:“稒阳塞那是督都尉的治所,都是督都尉的人,入内自然通秉都尉。如今达官、显贵云集,督都尉又怎好去找臧使君核实?” 说罢,李朝又看着秋奴和吕布:“学着点,既在军中,将来用得到。” 秋奴白了一眼李朝,她许久跟着鄣尉刘侃,知道规矩。若是没有吕布,即便督瓒不好找臧旻核实,也会有守卫引五人到臧旻处,核实了才会离开。 吕布自动忽略了李朝的话,望向游园中的水榭。 水榭在溪流旁,呼征单于、臧旻、须卜离、督瓒、陈促、田乾都在。 呼征与臧旻,对塌而坐,小酌而谈。督瓒与须卜离,立于左右。陈促、田乾在棋盘旁对弈。 距离不近,吕布看不出玩的是什么棋,但都是附庸风雅之人,不会玩弹棋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应该是六博。 六博,二人相对为局,局分为十二道,两头当中为‘水’,用棋十二枚,六白六黑。又有‘鱼’二枚,置于水中。 二人互掷隼茕(qiong骰子)行棋,棋行到水处即可竖起,名为‘骁棋’。即入水食鱼,亦名‘牵鱼’。 双方已牵鱼数,互分胜负。 几个人,各有近臣,在水榭处服侍。然而,水榭处的焦点,居然不是臧旻、呼征之流,而是那个白夫人。 “白姓,究竟有何渊源?” 吕布再次思虑起白姓来,白姓源自嬴姓,秦武公身死,公子白未能即为,封地平阳。后人以百姓自居。 “大汉四百年,根深蒂固,哪还有人思秦?” 吕布自嘲似的笑了笑,又想到了名将白起和炎帝大臣白阜。越想越离谱索性不去想了,大汉世家多如牛毛,能居庙堂之高者,倒是不多。 回去问问杨彪、张俭还有那岳父严瑜,应该能有答案。 “陈、田对弈六博,你看谁能赢?” 李肃也好六博,随口问起。 “那自是陈促,六博名为一棋,实为兵事。陈使君安定并、凉二州,其后人自有韬略。” 李朝的观点,可以说是整个并州的观点。陈龟后人,难道还赢不了一个盐官? “我看是田乾能赢。” 吕布看一眼就知道田乾必胜,李朝开口,吕布心不在焉,随口一说,说完就后悔了。 李朝这种人,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折了身份。 “哦?奉先还有如此高见?” 李朝玩味的笑了笑,这竖子定是不知这陈龟使君的威名,匹夫一个:“不如你我添些彩头,赌一赌这六博如何?” 吕布摆手刚要开口拒绝,就见李朝抢白:“不如以一吊钱为彩头。” “诶,知远兄,奉先哪有一吊钱?” 王琦觉得李乾有些过分了,连忙开口帮吕布拒绝。 “我可以先借于他,将来有钱了,还我便是。” 李朝给了吕布一个挑衅的眼神:“敢不敢赌?输了给某打个字据即可,赢了某给你一吊钱。” 话没说完,那陈促就输了。眼看着他满饮一杯酒,向田乾拱手认输,李朝一阵咬牙切齿。 这陈促也太不抵用了。 吕布微微一笑,笑这李朝太过无知。 陈促,陈龟后人,以君子自居。 然孔夫子与鲁哀公谈论六博时,哀公问曰:“吾闻君子不搏?” 鲁哀公的意思是,我听说君子不对弈六博? 孔子曰:“君子之恶恶道不甚,则好善道亦不甚;好善道不甚,则百姓之亲上亦不甚,诗云:‘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悦。’诗之好善道,甚也如此。“ 孔子认为,六博是恶棋,双方处心积虑、忧心惙惙争胜,哪是君子之道? 须知,君子无所争,必也射呼。 陈促以君子自居,胜负看得很淡。田乾与商人为伍,重利而轻情意。对弈六博,胜负可见一斑。 这一月有余,元节公倒是教了我不少。 吕布哪里通晓孔孟之道?这都是水榭中听张俭教诲所得。 李朝这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吊钱的赌约,他出门就带了一吊钱,昨日已经花了不少了。 看了一眼一直没怎么看过他的吕布,李朝心里稍安。某家渡辽营骑司马,他一个戍卒,量他也不敢向我要钱。 “李公子,可是吕公子赢了?” 一直一言不发的秋奴,终于开口和李朝说话了。 李朝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涨红着一张脸,眼神游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阴魂不散 游园植被,以低矮的灌木为主,多为侧柏。 李朝脸颊到耳根赤红,恨不得钻到这灌木丛中。趴下身子,谁都看不到他。 李肃一路上也是寡言少语,李朝和吕布之间,明显李朝值得结交,于是他开口帮李朝开脱: “姑娘说得哪里话,奉先兄弟,也未应这赌约啊?” 吕布不自觉的瞥了李肃一眼,攀附权贵、极尽阿谀谄媚之能事,原来你少便如此。 李肃被吕布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随手摘下一片叶子在手里揉搓。 少许,李肃笑了,一个边地戍卒,说不定哪天就死了,理他作甚? “李兄,你这话说得不对。知远兄,那是渡辽营的骑司马,这一贯钱根本就不在乎,权当赠与奉先,又能如何?” 王琦没脑子,完全没搞清楚状况,肺腑之言脱口而出。 “王兄说得对。” 李朝硬着头皮,肯定了王琦的说法。然后话锋一转:“某出渡辽营时,偶遇一乞婆,双目失明甚为可怜。随身钱财只留一贯,全都施与乞婆。” “不如我给奉先留个字据吧。” 说罢,李朝解下腰间刀笔。在木简上刻下: 渡辽营骑司马李朝·自言责头曼塞障卒吕布钱一贯。 乞婆,亏你想得出。渡辽营驻地,茫茫四野,都是军事区。 秋奴见李朝写完了,一把拿过木简递给吕布。 吕布一直都看白夫人那里,白夫人、呼征单于、臧旻,很微妙的关系。 白夫人深谙世故,与呼征、臧旻的交流,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倾听两人说话之时,一脸兴致正浓的表情。 看来这白夫人,也是一女中巾帼。她能在臧旻、呼征身边,隐隐中成为焦点,除了神秘的背景,还有自己的努力。 距离不近,听不到言谈。吕布也只能判断出这些,非但没有为自己解惑,反而对这个白夫人更好奇了。 秋奴递来的木简,打断了吕布的思绪。低头一看,微微一笑。一句话没说,居然赢了一贯钱。 “奉先放心,你虽入不了我渡辽营,朝往头曼倒是便利,此钱不日便至。” 李朝又拿出一副阔气的样子,心中却在滴血。他一个骑司马,虽然领兵五百,却也只是个二百石小吏,一贯钱那是接近半年俸禄。 而且边关发俸,发得是粮食。虽然家底还算殷实,但父亲颇为严厉,这一贯钱也不是那么好弄的。 吕布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朝,若我入渡辽营,可不是单单是要这一吊钱那么简单了。 灌木低矮,扫视游园中形形色色之人,吕布见到了四个壮汉。 呼衍谭、金日蝉、兰勃勃、须卜图。 吕布上一世,听说过这四个人。休屠各胡反,攻杀并州刺史张懿,有此四人。 刺史治所在晋阳城中,城池坚利,能破此城这死人应该有些本事。 白夫人毫无夸大,比起拉赫曼、拓拔卢之流,此四人确为翘楚。尤其是那金日蝉,谈笑间颇有汉家儒者风范。 胡汉混居的并州,两族相互影响,虽说胡人读汉家典籍比比皆是,但如这金日蝉允文允武,还真是不多。 秋射之时,难免一番干戈。届时白夫人适时出面,难免落得下风。 好在秋射是比射术,不是比武,只要吕布不露面。白夫人与督瓒,当着臧旻的面,也不会指认吕布就是支就塞的奉天。 想着,吕布发现李朝看他的眼神有一丝怨气。 懒得理他! 午后,离开游园,吕布与王琦三人作别。王琦执吕布手,说道:“明日秋射,不如同行。你我少便相识,几月未见,甚是挂怀。” “待我休沐返回九原城中,定去府上拜会。” 吕布再次拱手作别,秋奴返回支就营中。一路上,大路笔直直通城门外,两侧屋舍俨然,偶有鸡犬相闻。 支就塞军营,那真是循着貊炙香气,就能找到。 “吕鄣尉,午时可有用餐?” 唐琳见吕布回来,立即迎了上来。眼神却不自觉的瞥向秋奴, “吃过了。” 秋奴交给唐琳,吕布去帐中寻苓儿。 挑帐帘入内,吕布看苓儿迅速的在收什么东西。 好险,险些让他看到了。 苓儿听吕布进来了,连忙藏起手中布匹,和那半尺有余的青铜剪。 这苓儿果真是要给我做衣服了。 吕布微微一笑,没有说破,而是随意的箕坐在行军榻上。 …… 翌日。 秋射。 在稒阳城外,北风卷起一阵荒草与黄沙。给城外各军数十里连营,罩上了一片昏黄。 少许些时候,风势渐小。 联营数十里连营间,这才扎下箭靶无数。还未开始,各支边军就已经较上劲了。 队列齐整,队号震天。 吕布这支匪军,冷眼旁观这些队伍。两天连顿肉都没有,居然还有力气喊。一会可别没有力气开弓了。 “走了,今晚早些回来,与你一同貊炙。” 吕布告别苓儿,手指轻点苓儿鼻尖。 “嗯。” 苓儿满眼笑意,目送吕布出帐,拿出铜剪、丝帛,继续为吕布裁剪复袍里衬。 风越来越小。 目送吕布走得不远不近了,金甲、童环相视,松了一口气,就知道吕鄣尉昨日说今日风大,就是吓吓我们。 臧旻居于城门楼上,与呼征单于同坐,俯瞰全军,起身高呼:“传我军令,各军戍卒,有夺魁者,与胡人射雕人,分个胜负。” “喏。” 有人立即通传各军,各军统帅也都明白。秋射各军射于营,难免有虚报之事。臧使君提前通知各军,就是要每军魁首都是货真价实。 吕布不远不近的看着支就塞,若论夺魁,成廉留在支就塞,必是魏续。金甲、童环二人,应该金甲强一些,最让吕布担心的是唐琳。 唐琳孱弱,开八斗弱弓。风稍稍大些,便是吕布自己也难以驾驭。 秋奴依然跟在吕布身边,低声不语。心中有些隐隐担忧自己的命运。 刘侃带她苛刻,却也偶有恩宠。吕布完全当她是不存在一样,难道我不美吗? “踏踏踏” 木履踩踏枯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吕布回首望去。 “奉先,又遇到了,你我还真有缘。” 王琦的声音传来,身旁依然是李肃、李朝二人。 还真是阴魂不散。 李朝没有了昨日的尴尬,脸上还是那种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 “秋奴姑娘,三次偶遇,你我还真是有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黑奴 “嗖” “嗖” “卟楞愣” “卟楞愣” “当!“ …… 稒阳郊外,开弓射箭之声,此起彼伏。 “诸军夺魁者,与匈奴人比射。” 军令传下去,边军之中炸开锅了。射箭,多少有些运气的成分,有的军营直接推举魁首。 涉及和匈奴人比射,督秋射的小吏,对此也是颇为支持,更有甚者,直接问候长、或者鄣尉,部曲之中,何人射术最为精通。 吕布还真没想到,臧旻会答应呼征,以这种方式比射术。无论熟胜熟负,结果都会激起两族干戈。 大概猜得到,呼征一定是用的激将法。涉及胡汉二族,孰强孰弱,哪怕明知激将,臧旻也会就范。 匈奴四力士,都是贵族出身,而边军多是寒门子。人家请得起名师、访得了高友,这种不公平的较量,边军必败。 “这射术比我渡辽营差远了,过几日便是渡辽营秋射,胡人怎么不来?专挑这边军弱旅。“ 李朝说话愤愤不平,看得正是唐琳一箭脱靶。 吕布一如既往的懒得理他,唐琳射完,会有人让李朝知道何谓大汉精锐,我支就塞就是大汉最精锐的部队。 论新兵素质,渡辽营确实胜边军一筹,毕竟新兵兵员,是择优入渡辽营的。 然而,至多不过一两年,情况就会发生改变。渡辽营每日操练,每年至多一两役。而边军则不同,每个月都有可能遇到鲜卑小股部队,还要和恶劣的自然环境做斗争。 吕布想错了,光是唐琳就让这李朝知道了何谓精锐。 今日风不大,而且风速平稳,两支箭脱靶,唐琳连当十箭。 当,谓之箭矢中靶而已。靶间还有圆心,唐琳仅是两箭射中。 对于唐琳来讲,实属不易。 “运气不错。” 李朝看着秋奴,觉得颜面无光,强撑着说道。 接下来的是魏续,李朝一看年纪,哈哈一笑:“此子恐怕比奉先还要年少,不如一同……” “嗖!” 一箭正中把心的正中心,李朝的话哑然而止。 魏续一箭中的,连射四箭,一箭压一箭,箭簇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贪嘴的猴儿,最近精进不少啊,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吕布最近和魏续不似以往那般形影不离,一方便是魏续经常赴张俭处求学,另一方面,侯成、宋宪来了,都是年少好友,魏续时常和他们在一起。 李朝都看傻了,能开弓如此,渡辽营恐怕也只有人能够做到。 “李公子,能中几箭?” 秋奴冷不丁一问。 李朝顿时脸颊火辣辣的烫。这里连灌木都没有,李朝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秋射继续进行,诸军夺魁者出来了。 十人,昂首阔步,走入稒阳城内。 午时稍事休息,固阳城内演武场人声鼎沸。 臧旻居于高台,俯览这十余秋射夺魁之人,眼神一下就钉在魏续身上了。 其余人,都是站得笔直,唯有这魏氏纨绔子,抱膀斜倚在一处草棚的柱子上。整个人软踏踏的,像是戳在那一样。 此子年幼,,恐不敌匈奴人啊。 督瓒识得魏续,也是眉头紧锁。魏氏的纨绔子,恐怕还没搞清楚情况。 此时,就是汉匈之间的战争。你表兄吕布,都是必败无疑,你又如何不重视起来? “呼征单于,我有秋射夺魁十人。你胡人也派出十人如何?” 臧旻稳了稳心神,除了魏续,其他人看得出都是精锐,就看这匈奴派谁出马了。 “吾一人足矣。“ 呼征身后走出一人,非是匈奴四力士,而是须卜氏一名善射得奴隶。 衣衫虽比平日整洁、华美,但黑漆漆的肤色,一双满布老茧的手,可以看出这人地位不高。 “这是我部中奴隶,名唤黑奴。” 须卜离在呼征身后为臧旻介绍,美貌一挑,仿佛再说与你汉人比试,一奴足矣。 欺人太甚! 臧旻鼻子都气歪了,心里却在打鼓。任何阶层都有射术高手,也许这奴隶身份不高,但在须卜氏中,射术定是了得。 “壮士,以一当十,怎么比?” 臧旻正了正身姿,问起这个黑奴。 “轮流罔替即可。” 黑奴眼神中,闪着荣耀的光辉。 此役把汉军踩在脚下,他便不再是奴隶了。也许会次姓须卜,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须卜奴。 世代都是骨都侯的奴仆。 “这,有失公平吧。” 督瓒适时出言,所谓轮流罔替,乃是黑奴分别和每个人决胜。 每人十二箭,这黑奴便要射一百二十箭,开弓费力,到后来体力不支,很难保证准度。 这不是督瓒担心的,督瓒担心这黑奴十役完胜,那脸可就丢大了。 “没什么不公平的,我胡人生于马背之上,你汉人生于田间,定是要让你们一些的。” 呼征单于适时出言,看向身后一言不发的白夫人,问道:“夫人以为如何?” “射乃君子之争,无外乎行事,别伤了和气便好。” 白夫人说话,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绝不帮任何一方。 “那便如此,待你黑奴败了,再派其他勇士。” 臧旻这话,弱但不失节,心却是纠在一起。这十名魁首若都被黑奴击败,官位是小,大汉颜面事大。 “去吧。” 须卜骨一声令下。 黑奴快步走出,一丈高的高台,翻身而下。 一个空翻,衣带呜呜带风,黑奴正落到自己的一匹黄鬃马上。 “咴……” 黄鬃马长长的一声嘶鸣,黑奴端坐在马上,高喝一声:“步射无趣,尔等可敢骑射?” 骑射! 臧旻感觉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步射只是射术,骑射还涉及御马术。所谓善步射之人不一定善骑射,然秋射魁首都是步射选出。 “田兄,这胡人狡诈,以骑射之魁,对我步射之魁。” 陈促咬了咬牙,低头对田乾说道。 “陈兄,稍安。臧大人邀你、我与白夫人来此,不就是在紧要关头调停是非的吗?” 田乾是盐官,哪怕是呼征单于都要给上几分薄面,毕竟匈奴人吃的盐都是出自田乾处。 官盐、私盐差价巨大,呼征曾经亲赴成宜与田乾密谈。 督瓒的授意下,十匹良马入校场。 “何惧与你。” 人群中一人,接马翻身而上:“五原林纾,与阁下挑战一番。” 这一喝,声如洪钟,臧旻心里稍安。 须卜离挂着玩味的笑容,心道:黑奴,让这群汉人知道,什么叫生于马背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魏氏纨绔子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黑奴胯下一匹黄骠马,在箭靶八十步外,急速狂奔。 “咴……” 黄鬃马一声嘶鸣,高高跃起,在天空之划出一道弧线。 黑奴自战马跃起之时,挽弓搭箭,战马跃到制高点,左手开弓,正中靶心! 臧旻、督瓒、陈促,连同围观的稒阳吏卒,一齐倒吸一口凉气。 开弓之时,双手松开缰绳,想要不在马上掉下来,一般是要减慢马速的。想不到这黑奴,双腿居然如此有力,马速不减反倒跃起,仍能稳稳射中靶心。 换做一般人,早就堕马而下了。 林纾更是后背发凉,自己策马开弓,需要减速,单看御马之术,这黑奴就胜了。 “嗖!“ 黑奴调转马头,右手开弓又是一箭。 “啊?左右开弓?” 臧旻眼前一黑,败了。 两箭之后,又是十箭,左右开弓之下,箭箭精妙绝伦,难度不小。 “少年。” 有一个壮汉,来唤魏续:“呼河塞秋射魁首孟当,有礼。” “五原魏续。” 魏续心不在焉,随口一答。 本来就吊儿郎当的,魏续还有点心不在焉,孟当觉得受到轻视,一些话就明说了: “这黑奴打定主意,连胜我魁首十人,你我也要有些策略。下场你先上,消耗那黑奴係子体力。” “你是欺我年幼,觉得某射术不济?” 魏续咬着腮帮子,冷眼扫视孟当。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传来,林纾策马,打断了魏续、孟当这场口舌之争。 哪怕是败也要败得有尊严,林纾策马越来越快,学着黑奴的样子,策马高高跃起。 双腿较力,林纾夹紧马腹。 “啊!” 一声高喝,林纾挽弓搭箭。 “嗖!” 箭矢呼啸而出,所有汉人,全都屏气凝神,看着林纾这支箭。 “咚!” 林纾堕马。 箭矢脱靶。 第一箭,他就败了。 “哈哈!” 黑奴哈哈大笑:“想不到你汉人居然如此不济。” 看台上,风比校场大些。 呼征单于理了理头上尖顶风帽,对臧旻说道:“臧使君,你我这胡人奴仆如何?” 臧旻默不作声,这黑奴恐怕也是匈奴射雕人。呼征狡诈,居然和我秋射戍卒比,若是边关武将,恐怕还有几人可以和他分个伯仲。 “看好了。” 眼见林纾堕马,魏续瞪着看着孟当,翻身上马。 策马而出,伸手点指黑奴:“胡人係子,休得猖狂,五原魏氏宗子魏续在此。” 说罢,魏续策马。 “竖子!” 孟当骂了一声,说让你消耗那黑奴体力,你怎么先射?若是半途堕马,那黑奴不胜而胜,如何耗其体力? 臧旻从塌上站了起来,眉头紧锁盯着魏续。少年,马骑慢些,比得是中靶。 看着魏续策马,忽快忽慢,臧旻眉头深索,他要干嘛? “开弓了!” 督瓒一声惊呼,魏续张弓搭箭,在战马快慢变幻的节奏中。 “嗖嗖嗖!” 连射三箭。 督瓒屏住了呼吸,看着魏续。如此急射,何人能当? 吕布在人群中,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这贪嘴的猴儿上场,吕布竟比自己上场,还有紧张。 “咚!” 中靶! “铛!” 后箭直接射中前箭的箭杆,将其从中劈开,箭簇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铛!” 第三箭,亦是如此。 “好!” 臧旻长出一口气,忍不住叫了一声好,问督瓒:“此少年魏氏宗子,可是五原魏姜?” “嗯!” 督瓒点头,别说识得魏续。哪怕是不识魏续,五原还有哪个魏氏? “魏姜老谋深算,还有此等英雄子。” 臧旻忍不住赞叹一声,看向呼征:“呼征单于,我边军这年未及冠的少年如何?” “此子年十五,还算不做成童。” 督瓒适时的插了一句,都是行家,此役魏续哪怕是败,也败得没有林纾那么难看。 呼征单于黑着脸,想不到汉军之中,也有能人。 “三箭中的,有何难?” 黑奴策马而动,战马没有魏续那种节奏的变幻,却是奋力疾驰。 马踏枯草地,掀起尘土一丈有余。 “嗖嗖嗖……嗖嗖!” 连射五箭,皆是左右开弓,一箭压一箭,箭箭正中靶心。 “啊?” 臧旻倒吸一口凉气,问督瓒:“疾驰之马,最难驾驭,这黑奴比你如何?” 边军中,督瓒武艺起码前三,臧旻才会有此一问。 “臣愧不如。” 督瓒颔首,他以武艺见长,射术也是了得。但这种杂耍式的射术,他从未练过。 校场内,黑奴、魏续你来我往,不分伯仲。二人额头皆是细汗,战马也是气喘吁吁。 最后一箭。 黑奴策马疾驰,猛拉缰绳,战马忽转,背向箭靶疾驰。 黑奴弯腰,以揽月之姿,头贴马臀,向后射出这一箭。只是瞄了一眼,正中靶心。 “臧大人,我看你这未及冠的少年,要败了!” 呼征单于笑脸盈盈,话音未落,那笑容却僵住了。 眼见魏续策马疾驰,忽然整个人似从马上栽倒下去,却有一只腿勾着马鞍。 “嗖!” 魏续这一箭,是在马腹之下,隔着马身射出。 臧旻屏住了呼吸! 督瓒屏住了呼吸! 呼征屏住了呼吸! 须卜离屏住了呼吸! 黑奴屏住了呼吸! …… 中的! 所有人长长出了一口气。 “赢了!” 孟当激动得手舞足蹈,全然忘了他刚刚对魏续出言不逊。 “第一次左手开弓,居然如此简单。” 魏续晃了晃左臂,策马来到看台之下,向单于呼征高喝一声:“赢得容易,你胡人可还有勇士?” 吕布在人群中微微一笑,这贪嘴的猴儿,几时学得虚张声势? 别人没留意,吕布却知道,魏续刚刚开弓,用得是右手。 脚勾马鞍这下,吕布估计魏续身上一定有机关。战马颠簸,便是吕布自己,一只脚也勾不住。 输了! 黑奴咬牙切齿的看着魏续的背影,从今往后,还是须卜氏的奴隶。一家人,还要这茫茫草原之上: 割草、喂马、喂牛、羊。 他的子女,还将是整个须卜氏的玩物。 都是你! 黑奴恶狠狠地看着魏续,弯弓搭箭。 一箭直奔魏续后心。 “猴儿,小心!” 吕布情急之下,一声高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一起上吧 一支箭,呼啸带风,天空中划过一条弧线。 “住手!” 呼征单于高呼一声,输阵不可怕,这黑奴冷箭射魏续,那就是输人了。将来让我在臧旻面前,如何能抬得起头? “壮士,小心冷箭!” 臧旻大吼一声,眼见天空中的箭矢,向魏续大吼一声,回头怒视呼征单于。 胡汉本一家,若有私仇,为难那奉天一人,为何要杀我戍卒。 “猴儿,小心。” 吕布心头一紧,在看台之侧的人群中箭步而出,速度之快,宛如一道闪电。 看台下、步梯处、有守卫,吕布夺弓、夺箭、挽弓搭箭只在一息之间。 “嗖!“ “当!” 守卫还没反应过来,箭矢呼啸而出,箭簇相撞,吕布救下了魏续。 “表兄。” 魏续一直面若常态,立马对吕布说道:“某不知防这背后冷箭,给我支就塞丢人了。” 吕布看着魏续,这贪嘴的猴儿,有勇有谋,胜得这黑奴一筹,今天做得已经够好了。 “退下吧,这里交给我。” 吕布淡淡一语,眼见魏续策马而去,单手持弓,缓步走向黑奴。 午后的烈日下,吕布迎其而上。脚下的每一步,都带着戾气。 好你个黑奴,暗箭欲伤我猴儿,要你知道: 何谓人中吕布。 李朝、李肃惊异于吕布身手,整个校场之上,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吕布身上。 吕布的每一步,都带着他们的心。每踏出一步,他们的心就跳动一下。 他要干嘛? 步下之人,去挑战那骑在马上的黑奴? “你疯了?快回来!” 李朝一声嘶吼,喊破了音。即便你伸手再是了得,步下之人,如何去战那马上黑奴。 臧旻、督瓒、白夫人、陈促、田乾,五原郡居高位者来了一半,你一个小小障卒,众目睽睽之下自寻死路。 是要挑起胡汉冲突吗? “坏我好事!” 黑奴恼怒的看着吕布,自己一击必杀魏续,没想到被他破坏了。 挽弓搭箭,直指吕布。 奴隶的日子,生不如死。等了三十年,等到了这个机会,被你们这些汉人破坏了。 今日,我便送你归西。 李朝等人就在吕布身后不远,恐被流矢所伤,极速向两旁散开。 身后众人,有看热闹的戍卒、戍吏、固阳县中有头有脸的人,全都向两侧散开,吕布身后,成为一片旷地。 只剩下一个秋奴,对有弓无箭的吕布疾呼:“吕公子,你快回来,臧使君、督都尉,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无妨。” 吕布未停下步伐,背对秋奴一摆手,示意她稍安。 “戍卒退下!“ 臧旻不知吕布何人,急得高呼一声,看吕布刚刚那身手,将来也是一人杰:“胡汉之争另有隐情,暗箭伤人本官自会跟南单于要个说法。” 吕布不为所动,继续向前,每一步都走得浑厚有力。 “奉先,这黑奴不逊射雕人,速速归来。“ 督瓒眉头紧锁,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他没见过吕布出手,但这黑奴人在马上,吕布人在步下。 即便是吕布武艺高这秋奴一筹,步战对马战,也断不能取胜。 白夫人轻咬嘴唇,寻了数年,在边军中寻到了一个在皇帝面前有分量的人,想不到居然如此冲动。 “吕家子,你怎么不听劝呢?” 陈促也是急得一声高呼,君子之风全无。 “你即找死,我便成全你。” 黑奴豁出去了,哪怕呼征单于将他处死,他也要杀了面前人。 为一奴隶,生不如死。 弓拉满,再较了较力。 “嗖!” 箭矢呼啸而出,宛如白日流星,划破长空,直奔吕布面门。 “死,不足以怜惜。” 李朝咬了咬牙,怎么就和这不知死活的同行数日? 臧旻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栋梁之才,至此消殒。 “好!” 督瓒兴奋的叫了一声好,在哪里手舞足蹈,不能自已。 臧旻睁开眼睛,眼见吕布手在眼前,明晃晃的箭矢,被他接在了面门之处。 怎么可能? 箭矢的飞快,躲闪都不及,居然能接住? “该我了!” 吕布冷笑着看着黑奴,挽弓将接住黑奴这支箭搭在弦上。 “嗖!” 箭矢呼啸而出,美丽的弧线,直奔黑奴。 “噗!” 直插入黑奴胸膛。 黑奴堕马,吕布继续缓行,仿佛刚刚那箭不是他射出的。面前堕马的黑奴,也不存在一样。 他就是这校场之中的行人,缓步而走。 直到黑奴身边,抓起奄奄一息的黑奴。 头向地,奋力一摔。 “砰!” 脑浆迸裂。 鲜血浸染长袴,吕布回首怒视台上呼征。 呼征被吕布看得背后发凉。 鹖冠之下,两道剑眉、一双鹰目。那眼神之中寒芒,在这当头的烈日下,仍然可见。 “七杀格!” 陈促好易学,一声惊呼:“极凶之煞!” “他……他是谁?” 李朝看着吕布,血都凉了。 这几日,我哪来的胆子挤兑他? 我还说他边军,不如我渡辽营。 “支就鄣尉吕布。” 秋奴回答了李朝的问题:“他还有个名字:奉天!”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听得李肃一阵心凉。 悔之晚矣,我居然在游园中,偏帮了李朝。区区渡辽营一个骑司马,哪及他奉天名声响亮。 我可能错过了,仕途上最大的一块跳板。 “他…他…他…他……” 须卜氏的牧民,在骨都侯须卜离身后,用手指指着吕布。 两个他字憋在咽喉间,就是说不出来。 “他什么他?” 须卜离瞪着这个牧民:“有话快说。” “他…奉天!“ 牧民这话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 “呼征!” 吕布怒目而视,伸手点指呼征,大吼一声:“你不是给我准备了匈奴四力士吗?” “上!” 呼征单于一拍桌子一声令下。匈奴,是汉人对他们的辱称,他们自称胡(hun)人。 须卜图健步如飞,跳入看台之下,怒目而视吕布。 臧旻要拦已经晚了,看向白夫人,今日之事恐怕要白夫人帮忙收场了。 “还有三个,一起来吧。” 吕布见须卜图立于面前,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免得你们说我大汉边军欺负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嗜血猛兽 “小儿莫狂,杀你,须卜图一人足矣!” 一口一个匈奴,气煞了他须卜图。 但见他将头上尖顶风帽狠狠摔在地上,圆头、高颧、髯面、披发,宛若一头雄狮。 “踏踏…踏踏…” 木履踏起地面烟尘,在地下留下深深的脚印,一人步下狂奔,却好似策马前行,双臂一震,磅礴而雄浑。 饶是身为汉人、饶是不懂武艺。 成宜盐官田乾,也由衷赞叹一声:“好一头雄狮。” 黑奴那匹黄鬃马,看着须卜图,暴躁不已。它似乎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伏下身子。 悄悄的…悄悄的,走远了。 “看,那匹黄鬃马都怕了他了。” 头曼鄣尉刘侃指着悄悄遁去的黄鬃马,第一次见马匹这样悄悄远走。 那是一种胆寒,胆寒到不敢飞奔而去。只希望这雄狮,不要看到自己。 “战马对于危险有天生的嗅觉,这须卜图到底何人?” 头曼城的骑千人,眉头紧锁。自己在头曼城时,可拿出了半个月的俸禄巴结吕布,恐怕是要打水漂了。 “须卜图…须卜图…” 头曼尉丞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忽然后退一步,一脸惧色:“不就是去年单骑赴阴山,斩匪一百,携匪首而归的那个须卜图吗?” “啊?” 刘侃眼前一黑,咬了咬牙,大吼一声:“奉先小心,此人……” 晚了。 刘侃话语哑然而止。 须卜图抽刀了,一把明晃晃的马刀,寒气逼人。 头上披发被风吹向一侧,漏出耳后到颚下一道骇人的疤痕。 那是战争的荣耀。 “小儿,你可知日前你杀的须卜昌,是我一奶同胞?” 须卜图一跃而起,手中马刀自上而下奋力劈下:“休怪某以大欺小,刀下无情了!” “吕公子、吕鄣尉,你怎么不动?” 秋奴咬着手指,不知吕布为何刀在近前,一动不动。 终于,吕布挪了半步,躲开了这一刀,秋奴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瞬,秋奴的心又悬起来了。眼见须卜图攻势凶猛,一把刀斩得吕布左躲右闪。 哪怕是不懂武艺,秋奴也知吕布落得下风。 “哈哈,那小儿毫无还手之力。” 须卜离得意的向呼征单于说道,吕布手中仅有一把弱弓,须卜图手中马刀乃是百练刀,必胜无疑。 “臧使君,按我匈奴人的规矩,杀你支就塞鄣尉,我就把须卜图派到你支就塞,终此生为你汉家戍边如何?” 呼征单于谈笑风生,一边地鄣尉而已,给汉庭些面子,汉庭断不会太过追究。 强词夺理! 臧旻黑着脸,强压心中怒气。欺人太甚,吕布一把弱弓,在须卜图马刀面前,一击即溃。 此时,与手无寸铁无异。 匈奴人的规矩,部落间互相杀人,杀人者入被杀者部落为奴。这呼征想得是真美啊,让你杀人者入主我大汉鄣塞。 到底是惩罚,还是奖赏? “臧使君为何不语?” 骨都侯须卜离微微一笑:“这须卜图允文允武,乃我须卜氏左且渠,统兵五千。你区区支就塞,二百兵士,我须卜图已经是屈才了。” 老臧旻鼻子都气歪了,督二营,总督幽、并、凉三州之兵事,何时如此憋屈过? 你南单于虽为王爵,但说破了不过我匈奴中郎将一臣。恨汉室微衰,不然哪让他单于呼征如此嚣张? “呼征单于。” 臧旻起身,怒目而视,语气却是平静:“一会我去会会那须卜图,若为刀下亡魂,让你这左且渠,做我匈奴中郎将如何?” “呵呵!” 呼征干笑一声,居然将臧旻逼急了。那可是为官数十载、允文允武、有干事才的臧旻啊。 剐了那奉天,再与你赔罪了事。 起风了,校场内,一阵旋风卷积着枯草,就在吕布面前盘旋。 须卜图于这旋风中心,一跃丈高,左上而右下,斜斩而来。 披发被风刮得散乱,漏出狰狞的笑容,一双眼睛,都是对鲜血的渴望。 吕布鱼跃闪身,额头上汗水挥洒。 “喝!” 须卜骨刀间带风,吕布一躲他立即单膝跪地,横扫而出。 “这刀刀迅猛,一刀胜一刀,我怎么看吕布越来越弱了呢?” 白夫人花容失色,眉头轻蹙,悄悄问起督瓒。 “须卜图来势凶猛,若是手中有兵刃抵挡,还能抵挡这几招迅猛的攻势,慢慢夺得主动。可这手上仅有一把弱弓,根本无法招架。” 督瓒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担心。若是吕布身首异处,臧旻恐怕要派自己下去挑战。 田乾不懂武艺,问起陈促:“这吕家子,是不是败了?” “除了一把弱弓,身无寸铁,安能不败?” 陈促眉头深索,我大汉健儿就这么死在匈奴人刀下了?胡汉从未成过一家。 “奉先,别打了,认输吧!” 头曼仓长见吕布被逼得步伐越来越散乱,在人群中一声高喝,这是不参杂任何功利的为吕布担心。 匈奴人,欺人太甚! “对,壮士,无刀,虽败犹荣。” “别打了!” “认输吧!” 校场内,不时响起劝说吕布的声音。 臧旻闻声,起身一声高喝:“须卜图住手,我汉人认输了!” “臧使君稍安,刀以出鞘,总是要沾些鲜血的。” 呼征单于满脸戏谑的笑容,汉家匈奴中郎将,正如你汉庭一样,一年不如一年了。 “你……” 臧旻伸手点指呼征单于,颤抖着身体。 吕布额头上满是细汗,闪转腾挪之间,步伐越发凌乱。 只要在马上,气势上就不能输。 眼中只有一个字,杀! 哪怕只有一次机会,吕布也会静待这杀机来。 说话间,须卜图横扫千军,拦腰一斩。吕布一跃而起,躲过了须卜图这横扫千军的一刀。 “竖子,这刀看你如何躲。” 须卜图一声狮吼,自下而上撩起一刀。 一把弱弓,如何挡我这刀? 高高越起,又如何躲闪? “呱噪!” 吕布弃弓,手中寒芒一闪。 话音落。 喋血倒地。 须卜图捂着脖颈,在血泊中挣扎。 不干、恐惧、震惊,死神的笼罩下,他居然不知道刺入咽喉的究竟是何物。 喷涌的鲜血,被这校场内的旋风越刮越高。 旋风血红,看台上下,人山人海,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 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赢了,赢了!” 王琦一直沉默不语,整个心纠着,满脸担忧。此时长长的除了一口气,死命的晃悠着李肃:“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 李肃脸色铁青,整个人似被雷劈当场。 我…我为什么要在游园之时,帮那李朝说话? 哪怕是一言不发,此时托王琦帮我去说,也能在这吕布帐下效力。他日吕布封侯拜将,某李肃仕途也是一片坦途。 李朝更是瞬间石化,看着血染的吕布,后背升起一丝凉意。自己这两日,出言屡有得罪,他对我可有杀心? “怎么做到的?” 看台上一众显贵一脸诧异,莫非这吕奉先还会法术不成? “田兄,你看到了吗?” 陈促眉头紧锁:“手中似有利刃。” “匕首?” 田乾猜测了一下,摇了摇头,比起匕首小太多了。 “是刀笔!” 白夫人一声娇呼:“刀笔人人挂于腰间,居然可为利刃。” “刀笔?” 督瓒摸向自己腰间刀笔,日日挂于腰间,用于刮去木简上错字,居然从未想过,小小刀笔可以杀人。 “呱噪。” 臧旻重复着吕布的话,对呼征单于说道:“想不到你须卜氏力士,嘴上功夫了得。实力却如此不济,区区一刀笔便杀了。” “按你胡人规矩,看来唯有令这吕奉先,入你须卜氏为左且渠了。” 原话奉还! 扬眉吐气! 臧旻心中仿佛有坠着的一颗千斤巨石,被吕布这刀笔一击,粉粉碎。 此时。 扬眉吐气的何止臧旻一人,还有整个大汉! “呼征,你力士还有三个,一起来吧。免得耽误某晚餐貊炙。” 吕布一拂衣袖,横眉冷对呼征。 面前的旋风,忽然停了,席卷起来的血水,宛如红雨,点点飘落。 一点。 一点。 浸润了这头嗜血猛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移动长城 点点血红,傲然立于天地间。身下两具尸首,渐渐没了温度。 吕布宛若一尊杀神像,矗立在那里。只要他动一下,带来的必将是血腥的杀戮。那一双猩红的双眼,汉人见了,都为之胆寒。 呼征单于上下打量吕布,身长八尺、鹤立与野、刀笔为兵、允文允武。 百年来,胡汉屡有通婚,这少年就没点我胡人血统吗? 五原民族构成复杂,大月氏(rouzhi)、龟兹(qiuci)、鲜卑、乌桓都有,他就是纯粹一汉人? 我不信! 让他失望了。 这少年身材高大,棱角分明,标准的汉家儿郎面相。 而匈奴人多身材矮小,圆头高颧。月氏、龟兹,肤白、深眼眶。 骨都侯须卜离,一颗心似有刀剜。爱将、爱奴,业已成为亡魂。而那吕奉先,立在那里吕奉先,仅仅是喘了两口粗气。 莫非是神仙变的? 呼衍谭、金日蝉、兰勃勃,若是往日定一声嘶吼,跳上去,为我胡人讨回面子。 如今。 三人面面相觑,下个谁上? 刀笔为兵,一击封喉。 谁知他还能将何物,化作武器? 足下木履? “呼征单于。” 臧旻强压住一双跳动的眉毛,与那扬眉吐气的欣喜。 心中一口郁气憋太久了,终于发泄出来了:“今日比试已有二死,胜负已分。我看可以了。再有死伤,恐伤了你我和气。” “诶。” 呼征单于一摆手,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刀箭无眼,校场比试亦难免死伤。本单于也不是不可理喻之人。” 瞄了一眼吕布仍在地上的弱弓,其内贴角业已掉出,弓已经不能用了。 呼征单于话锋一转,眼忽而转厉:“今日秋射,还是比射术吧!” “无耻,步战比不过,要比骑射!” 陈促义愤填膺,从坐榻上跃起,作势要与那呼征单于理论。 大汉四百年,无耻奸贼无数,哪一个也比不上他呼征无耻。 “陈兄稍安。” 田乾一把抓住陈促,陈家名高而势微,这一去难免受辱:“且看臧大人定夺。” “单于,我看……” 无论是于公于私,为了边关安宁,还是吕布安全,都不能再比了。 这个被误传为奉天的男人,今天知道他了,那是吕布,字奉先。 话说一半,却被呼征单于抢白:“说好的十场比试,臧大人才赢了两场,就不比了?” “白夫人,你说有没有这个道理?” 须卜离一直在和白夫人窃窃私语,相互交换了条件,早已将白夫人拉倒了自己一边。 “比吧,臧大人。断不能折了我大汉气节。” 白夫人一句话,装得一脸天真又无知,呛得臧旻一句话都说不出。 臧旻震惊! 看着白夫人,咬牙切齿。你是平氏君的人、皇帝乳母的人,安能与胡人为伍? “我来会会这竖子吕布。” 快刀斩乱麻,趁那吕布无弓。呼衍谭不等臧旻作答,翻身下看台,跃于马上。 策马校场内,呼衍谭强弓在手,箭指吕布:“还不速来受死?” 吕布笑这可笑之人,你来我就告诉你,究竟是谁来受死。 无弓又如何,尔等宵小可见,满校场都是我大汉儿郎,何人手上无弓? “吕公子无弓,可怎么办啊?” 秋奴一脸无奈的看着,推了推李朝:“送弓去啊!” “送弓!” 李朝沉默了,对方可是比匈奴射雕人还厉害的存在,哪个敢? “某去!” 王琦一咬牙,对李肃说道:“若有不测,劳烦给家父带句话:不孝子琦,全了忠义!” “某与你同去!” 王琦身边又站出一人,是个陌生人,看打扮也非寒门中人。 “还有某!” 又一人,须发连鬓,是督瓒府中侍卫。 “断不能让我汉家男儿受了欺负。” 又一人,腰间一书袋,边地苦读子。 “纵他射术再强,我等以肉身挡箭,送弓!” 又一人,白玉佩腰间,稒阳城内大商贾。 “我在最前!” 又一人,一跃到众人之前,面上刺字,亡命逃犯。 “带上我!” 又一人,肤白,深眼眶: “看我干嘛?我大月氏人,也有一腔血性。看不惯这匈奴人,没得脸皮。” …… 呼啦啦,十多人,手持弓箭,连成一线。宛如移动的长城,缓缓走入校场。 李朝咬了咬牙,悄悄跟在后面。 李肃犹豫了一下,缓缓退后了两步。 校场内,吕布已经躲了呼衍谭七箭,善射之人,都是躲箭高手。 谁又能高过吕布? 有人来了,呼衍谭面色一紧,吕布有弓他断不是对手。 手中箭,指向了那移动的长城。 众人不屑的看着呼衍谭,继续走向吕布。纵然身死,也要让匈奴人看看,何谓忠义、廉耻。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极速的马蹄声传来! “尔等闪开!” 魏续策马,从人群中掠过,直奔吕布:“我支就塞吏卒,誓死捍卫汉民。” “小儿休来,不然休怪某箭下无情。” 呼衍谭一声断喝,准备喝退魏续。手中的箭却未放出,魏续身手他见到了,不敢小视。 “小儿叫谁!” 魏续胯下马不停,一脸不屑的笑。匈奴人以豪爽任侠自居,居然想欺我表兄无情。 重利轻义,即便是再在汉地一百年,你胡人也是蛮夷! “小儿叫你!” 呼衍谭见魏续比吕布还要年少,一脸轻蔑的笑。 “小儿乖乖。” 魏续哈哈一笑,翻身下马。移动长城,爆发出一阵,狂笑。 “表兄,自拓跋一役归来,某一直在等这天。” 魏续拍了拍马鞍桥上,挂着的那一把角端弓。宝弓配英雄,魏续等这英雄挽弓,已经许久了。 “猴儿,去吧!” 吕布微微一笑,翻身上马,马鞍桥上摘下那把角端弓,擎在手上。 这弓,长六尺六寸,柎直、梢翘,两只角勾勒出柔美弓渊。日光之下,五彩斑斓,柎上美玉,又与这斑斓角端争辉。 英雄胯下无宝马,手中却有英雄弓。 真正的跨在马上,吕布双眼中似乎喷出了火焰,一个炯炯的杀字,就在眼前。 “今天让你们知道,并州是谁的并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勇中有谋 “那是什么弓?” 李朝惊骇的道出所有人的疑惑,五彩斑斓,除了宝石就是玳瑁,哪种可以为弓? “莫非这人世间,真有角端瑞兽不成?” 李肃读书多,在人群的最后方,一声叹息:“刚刚为何不与李朝同去?” 看台上,风稍大一些。呼征单于尖尖的风帽都吹歪了,浑然不自知。 “角端弓?” 呼征单于张大了嘴巴,箕坐在胡登上,险些没仰过去:“吾父屠特若尸逐,遣人大鲜卑山二十三载,未见角端牛。” “没想到居然在这见到了。” “这就是角端弓?” 骨都侯须卜离眉头紧锁,神色复杂。恼怒、艳羡,带着点点忧愁。 单看弓,便已输了。 “角端?” 呼衍谭喃喃自语,自我安慰道:“不过是单材弓而已。” 轰隆隆,平地一声旱雷,炸响天际。 吕布侧目挽弓,箭在弦上。 “嗖!” 箭矢呼啸而出,御风而行,玉韘才离开弓弦,这箭居然就到了。 “好霸道!” 呼衍谭眼见避无可避,干脆弃马而下,脚未落地,箭矢已出。 吕布闪身躲过,回敬来一箭。 宝弓在手,刚刚被须卜图追着砍的郁愤,化为一膀子的力气。“嗖嗖嗖嗖。”拇指上的玉韘,不停的划过弓弦。 瞬间,十箭射出。 呼衍谭也不是吃素的,为力士之前,他便是射雕人,射箭了得,躲箭亦是了得。 闪转腾挪间,呼衍谭射出七箭,与吕布有来有往,虽落下风,尚能招架。 “小儿莫狂,兰勃勃来也!” 兰勃勃翻身跃下,策马直奔吕布。手中弓业已张开,在吕布背后就是一支冷箭。 吕布仿佛背后生眼一般,俯身躲过,随后回敬一箭。 战正酣,吕布左右开弓,一匹战马撒欢了似的,在校场内奔跑、跳跃。 呼征单于面色凝重,目光不停的扫视吕布。御马宛若人马合一? 这吕奉先当真没有我胡人血统吗? 马上、马下,兰勃勃、呼衍谭与吕布对射,竟也落得下风。 “快没箭了!” 金日蝉微微一笑,越高台而下,口中打了一个响哨。 一匹黑鬃马,黑如夜,迅猛间不知从哪里窜出。金日蝉稳坐其上,战马打了一个响鼻。 “小儿受死!” 金日蝉大吼一声,策马疾驰而来,战马高高跃起。马头遮住了金日蝉的手臂,金日蝉静待时机。 马落,箭未出。 三人合击,这吕布居然毫无破绽。 “来得正好,杀你三人,刚好赶得及飧食。” 吕布挽弓在手,未搭箭,静待金日蝉出箭。 “他……” 苓儿跟着唐琳、金甲、童环这时才到:“他怎么浑身是血。” 湿润的眼眶,奔出泪来。 吕布这个闷葫芦,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居然不要我知道。 魏续瞪了金甲、童环一眼,不要你们千万别带我表嫂来吗? “严姑娘稍安,你看鄣尉的右手。” 细心的唐琳,眼睁睁的看到。吕布出了拇指玉韘之外,其余四指居然都有皮韘。皮韘乌黑,日光下很难令人察觉。 “表兄还有绝招瞒着我?” 唐琳一说,魏续也看到了吕布五指带韘。 日行近地,天色昏黄,又黑了。 风来了、云来了、雨来了。 淅淅沥沥的。 吕布的绝招却迟迟不来? 金日蝉,挽弓搭箭。拉弓的手,似有千钧之力:“我看你箭袋中,只剩下两支箭了吧!纵有千般武艺,如何杀我三人?” “嗖!” 箭矢直奔吕布面门而来。 吕布伸手接箭,一双手,居然比这脱弦的箭矢还要迅猛。 “现在够了!” 吕布微微一笑,再抽双箭,拉弓在弦。 “一弓三箭!” 白夫人眼神种闪过一缕光,花容失色。他怎么会一弓三箭? “一弓三箭?” 督瓒用手揉着鼻子,这吕布难道是鲜卑人? “一弓三箭,为何未曾见过?” 田乾不好射术,问起身边陈促。 “吾听祖父说过,这一弓三箭,乃是鲜卑人所长。” 陈促伸手右手,翘翘拇指:“我汉人乃至胡人开弓,都是拇指开弓,拇指与食指夹箭,一弓只有一箭。” 陈促又把拇指、小指收起,小指后又弹出:“鲜卑人开弓,三指开。拇指、小指辅之,指缝至多可夹四箭。” “啊?那弓力岂不是分散了?” 虽不懂弓,但田乾精于算计,弓力在那摆着,多一支箭,就要分掉一些弓力。 “何止弓力分散,若要每支箭分力均等,难比登天。” 陈促自己练过一年,两支箭尚可,三支箭根本无法做到每支箭都有力度。 “看!吕布小儿要输了!” 须卜氏牧民,忽然高喝一声,刚刚吞吞吐吐、磕磕巴巴的样子不见了,一脸难以抑制的欣喜,手舞足蹈,似要起舞一般。 校场内,呼衍谭、兰勃勃、金日蝉用箭矢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 吕布,一马普通戍吏的战马,在校场上不停的马打盘旋、马打盘旋,奔跑、跳跃,吕布在马上,不停地左躲右闪,躲避着这张箭网。 三支箭。 终不离弦。 马疲了,蹄破了,地上留下点点血渍,战马渐渐迟缓。 吕布三支箭,就是在手中。 “妄想射我三人?” 金日蝉漏出胜利的笑容:“我三人不在一面,看你怎么射。” “从未想过。” 吕布微微一笑,轻轻松开手指。 金日蝉后背腾起一丝凉意。 错了! 全错了! 我以为那吕布,直至开弓能杀我三人之时才会开弓。 却中了这竖子之计,他便是要我轻敌啊! “嗖!” 三支箭矢齐声而出。 左右两支箭封住金日蝉左右退路,另一支箭直直的钉入他的眉心。 “啊?” 呼衍谭、兰勃勃,在吕布战马前后,一同倒吸一口凉气。 吕布则狠带缰绳,战马高高扬起前蹄。吕布借力踩马背,后空翻越至身后兰勃勃马上。 夺箭。 刺穿胸膛。 策马。 抽箭。 开弓。 角端弓闪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一支箭矢,直穿透呼衍谭的胸膛。 “你居然…你居然……你居然一箭就能取我性命?” 呼衍谭不可思议的看着吕布,眼神中尽是落寞与不甘,虽落下风,仍能不败,原来只是吕布戏耍。 他就是一只恶猫,捉到猎物总要戏耍一番,才会将其开膛破肚。 “孺子” 吕布白了他一眼,不再看他:“那二人心机深沉,我若一击杀你。他们如何敢下台来战?” 勇,万夫不当。 谋,能定江山。 吕布张开双臂,接受大汉儿郎的喝彩与膜拜。 直至,看到了苓儿。 那一双泪眼。 “哭什么,又没误了飧食貊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和风细雨 和风细雨中,点点雨水顺着吕布衣襟留下,流下一滩红水。 五具尸体躺在那里,地上的鲜血被雨水冲淡了,慢慢汇到一处。 怎么死的? 呼征单于痛心疾首,占尽上风的三力士,居然在一息之间,尽数喋血倒地。 心底除了那悲痛、震惊之外还有恍然大悟。 中计了! 原来他一早就有杀任何一力士的能力,他却等到了三力士同时登场,然后将其一网打尽。 怒。 却不能言。 挑起争端的是自己,打碎了牙,一口气五颗,再硬,也只能咽在肚子里。 臧旻,难以抑制心头之喜。 天不亡我大汉! 执此内忧外患之机,为我边关送来好一员有勇有谋的小将。 今天杀匈奴四力士的,若是汉家高官,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可他之是区区支就塞鄣尉,二百石少吏,也只能说你呼征单于,举全族最强的勇士,来此秋射。 自取其辱。 “呼征单于,五场了,还剩五场,还比吗?” 臧旻真是忍不住挤兑呼征,又望向白夫人:“夫人,您要不再劝劝单于,别失了胡人气节?” “比,干嘛不比?” 骨都侯须卜离在呼征单于之后,一个健步迈出:“我须卜离……” “退下!” 呼征一声冷哼,这才想起来。若无你须卜氏跋扈于塞外,怎有今日连折大将? “臧大人,今日之事,本单于无话可说。但你别高兴太早,我胡人有得是勇士。” “那为最好,我二族共戍边关,勇士再多,也不嫌多。” 臧旻微微一笑:“此等小事,断不要伤了和气。” 打完了,该拉了。 这是整个大汉对待外族的策略,臧旻也是得心应手。 …… 吕布早已和苓儿走入人群之中。 匈奴四力士,有勇无谋也就罢了,偏偏狂妄自大,自以为是。 若有我方天画戟,哪有如此费力? 若我赤兔马在,又岂会如此劳力驭马。 “奉天…奉先,你…我……” 李朝欲言又止,咬了咬牙:“这几日多有得罪,奉先气度过人,朝…朝不知……不知。” “噗通”一声。 李朝不知该说什么,干脆跪下了:“受我一拜赔罪,若有不弃,某渡辽营军司马不干了,与吕鄣尉为一马前卒可好?” “某不缺兵!” 吕布淡淡说完,带着苓儿,缓缓离去。若不是刚刚看李朝在送弓的人群中,吕布不会与他多说一个字。 “为一军中更夫也行啊!” 李朝还不死心,想吕布的背影大吼。渡辽营淫靡、腐败,面前的男人,才是他想要跟随的人。 有能力,连杀匈奴四力士。有气度,忍他几日不恭。 吕布充耳不闻,小心的与苓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怕自己身上的血,蹭到苓儿身上。 苓儿用手指轻戳吕布,低声说道:“不理他,这样不好吧。” “听苓儿的。” 吕布微微一笑,站定身体,怀中掏出李朝欠钱一贯的木简,头也不回的扔回去:“某迟早要为一任渡辽将军,届时再来与你讨这一贯钱。” 区区二百石少吏,要做一任度辽将军。 旁人说来,那是笑话。 吕布说来。 霸气。 望着吕布继续离去的背影,李朝收好那一块木简,喃喃说道:“届时,某定会令你刮目相看。” “某也要跟着你,侯子都、宋蛮子都随你从军了,九原城中都没几个好友了。” 王琦笑哈哈的小跑过来,一拍吕布肩膀。 “全了忠义,该回去尽孝道了。” 吕布委婉拒绝了王琦,这王琦确实令人感动,但他那性子,实在惹人厌。 吕布可以忍住不揍他。 那金甲、童环? 那城头上的戍卒? 王琦从军,会被人打死。 走吧! 一会走不了了! 吕布向魏续打了个眼色,魏续为吕布断后。 秋射的九个魁首、督瓒的亲卫戍吏、城中的达官显贵,一窝蜂似的冲过来,结交吕布。 魏续、金甲、童环、唐琳,站成一条线。 人潮宛如洪水将他们四人淹没。 当人们冲过四人,放眼再望去。校场那高垒的围墙下,有一紧闭的小门。 吕布呢? 一场恶战,吕布功成身退,自是不能让他们找到。 说好的,晚上陪苓儿貊炙。 …… 夜幕降临,支就塞营地,貊炙的火熄灭了,营中还有火把。 戍卒们仍围成一个圈,听金甲、童环,讲吕布的故事。 他俩看到的也不多,但是他俩会编。 两个说书人,一场喝一喝,竟然引得周边军营的人,围在外围,一起来听听: 草原的新传说,吕布,字奉先。 没有人知道,英雄扬名之时,他为何至始至终没有露面。 究竟去了哪里? 支就塞人说,鄣尉返回支就塞了。 有人连夜追到了支就塞,就为了一睹草原英雄的风采。 城头上的一员小将却说:“吕鄣尉秋射未归,烦去稒阳城寻。” “我们就是从稒阳城来的,二百里路,换马不换人。” 无力的申辩得不到任何回应,这些人悻悻返回各自驻地。 又有人去督瓒府上去寻,谁知道督瓒也在找吕布。 那么吕布到底去哪了呢? 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臧旻应付完呼征单于,隐隐觉得呼征单于定会找吕布麻烦,修书汉庭陈情。 一切妥当,夜已深,臧旻一身常服,来支就塞驻地寻找吕布。 正执不惑之年,臧旻却生得一脸沧桑,胡须有些许花白, 没寻到吕布,比两千石高官和将士们一起,箕坐在地上,听金甲、铜环讲故事。 讲那吕布,如何智斗匹孤,退宇文、擒拓拔。 帐中。 洗去了一身血腥,吕布与苓儿对塌而坐。坐榻就是折在一起的行军榻。 几案上,有一盏当户灯。 外面金甲、童环好吵,吕布也不出去,听声音臧旻似乎没走。 苓儿看着吕布,后怕、微愠、不解、崇拜,都写在脸上。 良久,她才开口问吕布:“若我没有让唐琳带我去校场,你是不是不会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 “不会,愿苓儿一生,看到得都是我这一双,为你遮风挡雨的手。” 吕布伸手手,摊在苓儿面前:“而不是这双沾满鲜血的手。” 苓儿伸出纤纤玉手,轻抚吕布手心,抚摸他每一个关节上的老茧。左手虎口处,最厚实。 十六岁的少年,这一双手却好似三十多岁的壮年,粗糙而又有力。 苓儿忽然有一些心疼,她知道吕布从军不久,也知道吕布父母早亡,寄居在舅父家里。 这满手老茧,定是无数个日夜,苦练武艺留下的。 也许,是为了摆脱魏氏的烙印。 无数个苦练的岁月,苓儿没有陪着你。 以后的日子。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哪怕这是一双沾满鲜血的手,苓儿也会握着它,直至鹤发。 苓儿,用力握紧了吕布的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女歧缝裳 夜深得不能再深了。 金甲、童环一唱一和,讲到了吕布怒杀周当、史黄。 两个小角色,被此二人讲得宛如天兵天将,和吕布通杀数百回合。 臧旻听越说越扯,悄悄离去,就像他没有来过,只是走时轻轻敲了三下吕布军帐。 …… 耳听得桥楼上鼓打三更。 吕布夜至稒阳别馆。 苓儿见吕布走了,悄悄挑灯,拿出铜剪、丝帛,带着甜甜的笑,口中轻吟一首《女歧缝裳》: 女歧缝裳,而馆同爰止。 何颠易厥首,而亲以逢殆 …… 臧旻挑灯以待,二人对榻、煮茶纵横边关战事。 ““荆、巴间采茶作饼,叶老者,饼成,以米膏出之。欲煮茗饮,先灸令赤色,捣末置瓷器中,以汤浇覆之,用葱、姜、橘子辅之,其饮醒酒,令人不眠。” 说罢,臧旻将巴蜀友人送来的茶,倒于盏中。 “今日之后,呼征断不会善罢甘休,本官虽上书陈情,恐这呼征暗中与你为敌。“ 臧旻眉头紧锁,校场扬眉吐气之后,心中担心起边关战事来。 鲜卑连年寇边,若是小打小闹,边军即可抵挡。 若是举族来犯,便要征发匈奴部队。 如今呼征单于哑巴吃黄连,边关局势恐怕要动荡起来了。 “使君以为,布挫他呼征锐气,乃是一时意气?” 吕布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手上喝茶的陶盏:“匈奴之中,亲汉、反汉各成一派。呼征在两派之间摇摆不定,他的好友,那骨都侯须卜离却是实打实的反汉派。” 顿了一下,轻泯一口茶:“此一行,呼征、须卜离铩羽而归,反汉派颜面扫地,正是右贤王羌渠为首的亲汉派扬眉吐气的时候。” 看似吕布此举激进,其实已经很怀柔了。 上一世的三年后,下任匈奴中郎将张修,杀羌渠单于,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 表面看来亲汉派得以权重,实则伤了匈奴人的心,无数亲汉派倒戈。 这才有中平四年(187年),匈奴屠各部、右部醢落叛反。 太原以北,半个并州陷入万劫不复。 吕布要收服匈奴,这颗心一直没变过。不为别的,就为这胡人养马,远胜汉家御马苑。 “奉先想得倒是比本官还要远一些,居然站在了匈奴人的角度上。” 臧旻沉思一下,眼前一亮:“不如本官征你为掾属,你我共谋这治蛮之策。” 若不是臧旻这么一说,吕布自己都没留意。 站在胡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这是自己上一世如何都想不到的。 细细思量下来,这是水榭处与张俭习得。 教化的魅力,就在于一些思想和知识,潜移默化的融入了骨子里。 “奉先,怎么说?” 臧旻见吕布不语,期待的看着吕布。吕布与长子臧洪年龄相仿,再过上十年,此二人定是大汉人杰。 届时,臧旻虽老,尚有余勇。 帐下臧洪、吕布,这大汉北疆定是固若金汤。 “奉先斗胆,说一个不字。” 吕布一摆手,边关若说真英雄,北地太守皇甫嵩算一个,这臧旻算一个。 但吕布早已得到皇帝刘宏承诺,高官不敢说,要个都尉级别的官,说与刘宏便是。 “臧使君,布奉皇命,守国门,不敢离开支就塞寸步。” “本官也是偶发奇想,奉先不必立即答复,免得日后后悔。” 臧旻摇了摇头,这吕奉先真非常人。 获大胜,懂得功成身退。又拒他征召,放弃了平步青云的机会。 “臧大人,某有一事相问,烦请具秉。” 吕布听臧旻答道:“知无不言。”开口问道:“这白夫人究竟何许人也?就连臧大人都让她三分。” “她是平氏君义妹,早年是宫中女官。赴五原已有三年之久,与匈奴、鲜卑、乌桓皆有过从,一言以蔽之,一个神通广大的女人。” 臧旻提起白夫人,心中慨叹自己看走眼了。请她来化解这汉匈干戈,没想到她居然站在了呼征单于那边。 “那这白姓,是她本家姓氏?还是夫家姓氏?” 吕布观这白夫人,起码年过三旬了,应该早就嫁做人妇,夫家姓氏的可能性更大。 “那就不得而知了。” 臧旻摇摇头,这白夫人确实神秘:“某倒是未听说,她有夫家。” …… 二人长谈之时,有一黑影入了成宜盐官田乾府上。 “啊?你说那吕奉先就在帐中?” 田乾一脸震惊的看着来人,他一早散出消息,有人知吕布在哪,赏钱一贯。没想到真被人找到那吕布了。 “如今正在臧使君处。” 来人答曰。 “这吕奉先真乃神人也,居然被臧旻抢了先机。” 田乾说罢,拿出一贯钱交给来人。 来人走后,又有一女子款款走来,坐在田乾身边。 …… 翌日,各军拔营回防,换下批人赴稒阳秋射。这些人,除了秋射的成绩,还带走了吕布的传说。 呼征单于走了,达官显贵收拾行囊,亦准备离去。对于他们来说,这秋射已经过了。 唯有这田乾,在支就塞驻地,鼠头鼠脑。 直至他见到了吕布出帐,他才眼前一亮。 “吕鄣尉!” 田乾箭步而出,开口说道:“成宜盐官田乾,想请鄣尉别馆一叙。” “原来是田成宜,久仰、久仰。” 田乾是成宜盐官,吕布称他一声田成宜:“既田成宜有请,奉先岂有不就之理?” 换个人来,吕布一声公示繁忙就打发了。 可是这田乾是田官,督瓒私盐出塞,源头定在田乾这里。顺着田乾,也许能摸到这白夫人究竟何许人也。 “请!” 田乾上马,投钱带路,二人行至别馆。 别馆中,臧旻一早就走了,其他显贵三三两两走出,一见田乾带回了吕布,一脸的艳羡。 田乾昂首挺胸,高声和每个人打招呼。 怎么样,你们派人找了一夜的吕布,没想到在我田乾手上吧。 其他人恭维两句,匆匆离去。不爱理田乾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陈促出门,眼见田乾打招呼,微微一笑:“田兄,没想到被你抢先了,结果如何,书信告知。” “那是自然,陈兄保重。” 田乾一脸傲娇的抱拳拱手,然后下马带吕布进入别馆。 吕布听这田乾、陈促之间谈话,不禁眉头深索。 这田乾除了前来结交,还有别的目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七杀、破军会 稒阳别馆,走游廊入后花园。假山巍峨、小溪潺潺。 溪边有水榭,假山上有一亭。 未入后花园,便闻其内有人抚琴。入后花园,琴声传自假山之上。遥望假山上,有峭石遮假山半隅,见琴不见人。 琴声婉转悠扬,似这潺潺溪中水,九曲八弯,时而平缓、时而湍急。 “请。” 田乾伸手,示意吕布先坐。 “请!” 吕布随意箕坐在石榻上,田乾亦是如此。 落座之后,还未开口,山上亭又有歌声传来: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 “有瀰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 “……” 音色甜美,余音袅袅,与这婉转悠扬之曲相得益彰,吕布却是眉头深索。 一曲《匏有苦叶》咏得是:一位年轻女子对情人的又喜悦、又焦躁的等候。 所谓“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 那便是,船夫挥手频招呼,别人渡河我不争。别人渡河我不争,我将恋人静静等。 这田乾要干嘛? 吕布本能觉得,这可不止是送婢女那么简单了。 曲毕。 田乾开口问道:“吾闻奉先还未婚配,如此少年英雄,当有美女相称。” “布已有婚约在身,倒是驳了田成宜一番美意。” 居然想要联姻,吕布断然拒绝,这一世苦等苓儿数月,又怎会再对其他女子动心。 “奉先如此快言快语,岂不是错过了一段美好姻缘?” 说罢,田乾击掌。 山上亭中,琴声复起;峭石之后,一婀娜身影舞动而出。 但见她,轻移莲步,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锦缠头,鹧鸪飞起春罗袖。 少许,又有瑟声,与琴合鸣。 这一曲琴瑟和鸣,吕布想起了苓儿。 上一世,苓儿起舞,柔美更胜此女。这一世,倒不见苓儿舞一曲。 “怎么样,我田氏女,不比奉先婚约差吧。” 田乾看吕布陷入沉思,以为吕布心动了:“奉先有武勇,这几日扬名边关。我田氏家底殷实,此乃天作之合。” “田成宜真是折煞某了,布七科谪子,如何配得上你田氏女?” 吕布再次婉拒,莫说已有苓儿,便是没有苓儿,他田氏家财吕布也不放在眼里。 “年轻人,你要知道,身在边关,是要有根基的。” 田乾还不死心,利诱不成,威逼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即为支就鄣尉,就知有私盐出塞鲜卑。若不抱紧了我田乾这颗大树,必会有人除你。” “谁要除我,让他速来。” 吕布单手扶在案上,一副闲适的样子:“便是在这别馆等他几日也无妨。” “到底还是年少啊!” 田乾摇摇头,又换了一副长者的口吻说道:“纵你武勇无敌,又如何顶住这官威二字。” “别以为宫中常侍是你的靠山,你在支就塞做的事,若是传到了常侍耳中,不用我田乾动手,自有人除你。” 田乾说完,微微后仰,鼻孔看着吕布。敢于把私盐之事说开,就是得知吕布苓草城搭救党人。 “你已经没有靠山了,还想什么。” 田乾见吕布良久不语,好似陷入沉思:“今天,我田乾不是来拉拢你,而是来搭救你。” “我在想你田氏,到底有多少家财。” 吕布手指,轻轻拍打案上,嗒嗒做响。 “满仓满谷,皆是金银、丝帛。若你赘我田氏,任君自取。” 田乾的条件变了,变成入赘。赘婿地位尚不及七科谪子,只可惜你吕奉先已经没有了谈判的条件。 你一定在后悔吧,后悔刚刚没有一口答应与我田氏结姻亲。 吕奉先,你区区武夫,安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那便好!” 吕布一脸欣慰的表情,似笑非笑盯着田乾。 盯了一会,吕布微微一笑:“哪日这边地高官,倚仗官威欺辱与我。” 吕布顿了一下,笑容更胜了一分: “某登阴山,落草为寇。” 吕布又顿了一下,玩味的看着田乾: “赴成宜,劫你田氏家财,招兵买马。你猜……” 吕布彻底停住了。 田乾越听心底越凉,吕布之勇万夫不当。拓拔大军之中,尚能斩那拓拔诘汾父子。 莫说这小小成宜县了。 未几,吕布收敛了笑容,一字一顿的说道:“官家剿匪不成,会不会下令招安,封我为侯?” “啊?” 田乾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吕布还有此一条退路。 或者说是捷径,边地武夫,七科谪子,想要封侯反而这条路走得更通。 田乾越想心越凉,整个人瘫软在那里恐惧的看着吕布。 看他接下来说什么。 “告辞,改日定去府上拜会。” 吕布缓缓起身,顺游廊走向门外。 淡淡一句,确像平地旱雷一样,在田乾心中炸开。 悔之晚矣。 田乾这时才想明白,那吕奉先匈奴人都敢杀,他区区盐官,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后花园外,头曼城军司马等候吕布已久,田乾白了一眼这个军司马。 “吕奉先虎狼之人,居然还敢与之相交?” …… “军司马。” 吕布拱手施礼,几翻前来结交,收了不少馈赠,吕布居然记不得人家姓甚名谁。 “吕鄣尉,某……某有一请。” 军司马吞吞吐吐。 “但说无妨。” 吕布摆摆手,虽然不喜欢这些奉承之人,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不知吕鄣尉可有婚配?” 军司马一咬牙:“舍妹年与君相当。” “布早有婚约。” 今日是怎么了,居然都是来结姻亲的。 “哦!” 军司马稍稍落寞,对吕布说道:“他日若有差遣,鄙人赴汤蹈火。” “折煞!” 吕布与他拱手作别,看他那脑满肠肥的样子,也不像赴汤蹈火之人。 …… 看了弹唱歌舞,推了两门姻亲。 吕布本以为无事了,忽然想起陈促时方对田乾所言:“田兄,没想到被你抢先了,结果如何,书信告知。” 这话,吕布总觉得,陈促那还有一门姻亲等着他。 曾几何时,寄居魏氏。 哪有几个人知我本是吕氏子? 此番扬名塞外,一如前世。本是光耀门楣之事,只是我吕氏门楣又在何处? 父母之事,吕布知之甚少。 儿时模糊的记忆,父亲是朝廷吏员。 后父亲早亡,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不久于人世。 舅父魏姜来,养我十余载。却不知为何,父亲变成了市集上的贩夫走卒,吕氏子莫名的变成了七科谪子。 究竟是我记错了,还是舅父欺我? …… 漫漫归途,吕布若有所思,愁眉不展。 苓儿亦是若有所思,想得是此番偷偷溜来秋射,回去父亲会如何责罚? 夕阳西下,渐渐的没有一点光亮。 北边,北斗七星,五颗黯淡,第六、第七颗星,明若皓月。 “看!“ 童环一声惊呼:“七杀、破军二星,争耀相辉,我看人间必有将星遥遥相会。” “哪里来得七杀、破军?” 金甲白了童环一眼,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北斗第六星,七杀。第七星,破军。” 童环策马几乎与金甲贴上,用手指向北方天际:“此景万年难得一遇,必是人间将星相会。” “你不说吕鄣尉是七杀格吗?破军是谁?匈奴四力士,还是那呼征单于?” 金甲没好气的说道,策马远走,不理童环这神棍。 众人身后,夜幕下的枯黄草原上。两骑快马远远的看着归途上的吕布。 “大人,该启程了。” 一人解下头上包巾,漏出编发,束于脑后,换上一顶圆顶风帽。 被称作大人的人,广额疏眉,两颊甚丰,目圆尖鼻,美须髯。 “萨满说我是破军星转世,今晚破军、七杀争辉,我看那吕奉先必是七杀格。” 那大人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不枉我冒险来这稒阳塞走一遭。” “某檀石槐,年将至不惑,终于遇到了一对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噩梦 “传令置鞬落罗、宇文莫那,那匹孤小儿寻得到就寻,寻不到尽快扶立拓跋新主。” 檀石槐声如铜钟般浑厚,吩咐道:“大战将至,若有人胆敢趁拓跋势微,行吞并之事,某挥师灭其全族。” 檀石槐的话,掷地有声。 下人看着檀石槐,弱弱的问道:“大人,不如吾与你同归,再赴西部传令。” “不用了!” 檀石槐一摆手:“路上若有不测,那也是旁人。” 下人看着檀石槐,自嘲似的笑了笑。 檀石槐大人,一身英雄胆,若是自己执意跟随,他便要单骑赴稒阳,来看看这吕奉先。 …… 夜幕中,吕布一行回到了支就塞。 城头上,守城吏卒间,矗立两人身穿常服,尤为显眼。 严瑜与妻黄氏。 吕布遥望城头之上,这时间居然还在等苓儿,为父母者,真是为子女殚精竭虑。 若是父母在,不知也如这严氏夫妻,终日在家中盼儿归。 马车速度渐缓,苓儿在马车中探出头来,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城头上的父亲。 “哼!” 严瑜见到女儿了,哼了一声,拂袖下城而去。 黄氏顺步道下城,迎出门外。 “娘!” 苓儿在马车上跳下,扑入母亲怀中:“苓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傻孩子,你和奉先在一起,娘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爹,这几日寝食难安。” 黄氏刮了下苓儿的鼻子。一脸的疲惫,任谁都看得出,她这话是宽慰苓儿,也是说给吕布听。 “严夫人,布擅做主张,带苓儿秋射,还望见谅。” 吕布拱手施礼,和黄氏说道:“严先生若有怪罪,布愿承担。” “怪罪什么?” 黄氏一脸窃笑:“只要你全心全意对苓儿好,这门亲事我做主,就定下了。三年之后,苓儿及笄,三媒六聘可不能少。” “夫人放心,吾与苓儿大婚,必是举世之亲,整个大汉为我二人欢度。” 吕布咬了咬牙,想起上一世与苓儿的婚事。战事紧迫,官位不高,草草了事。 这一世赴弹汗山,凯旋而归之时,便是我与苓儿大婚之日。 “这孩子说得,礼数周到就好,我严氏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 黄氏笑了笑,她看吕布真挚的眼神,就知道吕布不只是说说而已。 然二百石少吏,想要大婚之日举世瞩目,显然这吕布是想三年内居公卿之位。 这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多少次出生入死,黄氏想都不敢想。 他只愿苓儿寻一知冷暖的男儿,相夫教子,渡此一生。 ……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鄣尉二院中。 正房严瑜、黄氏免不得一番争吵。夫妻二人相濡以沫十五载,严瑜居然气得大吼一声:“你这愚妇,莫逼我休书一封。” 黄氏愣住了,眼泪在眼圈中打转。 少许,黄氏几粒墨丸放在砚中。 “来,为妻为你研墨。” 加少许水,手持研石,将墨丸渐渐研碎,清水渐渐变黑。 一滴泪。 在墨中化开。 严瑜执笔,轻沾点墨,望着手中木简,潸然泪下,一个字都写不出。 只有泪水,浸润了木简。 良久,夫妻二人携手卧于榻上。 西厢。 苓儿看着书生陶俑,满心的女儿心事。 打开窗,望向东厢,手里拿着那件没做好的复衣内衬,想着吕布将自己这一袭复衣穿在身上,是否合身。 东厢,吕布躺在床上,梦回前世: 中平四年,冬十二月。 白雪皑皑的九原城,无论官吏还是小民,都在筹备着正旦岁首,如何祭祀祖先、何处走亲访友。 正旦未到,恶号传来: 南匈奴叛反,寇略边关各郡,不日将至九原城。 九原城军民,翘首以待,等待大汉援军。 没想到等到的却是朝廷诏书。 帝诏令:五原百姓牵于河东。 大汉要放弃五原了,一同放弃的还有上党、朔方等郡。 吕布跟随边军南下,一路上尽是饿殍。 兵马行至一处残垣中。 吕布见一老叟怀抱孙儿,在残垣间避风。 那老叟,眼见孙儿饥寒交迫,瑟瑟发抖。居然割肉烹之,喂与孙儿。 看着孙儿狼吞虎咽,丝毫不知是老叟身上肉,老叟眼神中那种慈爱的光芒,看得吕布鼻尖发酸。 这老者,白发苍苍,衣不蔽体,手臂、胸腹处,除了血淋淋的伤口,还有糜烂的冻疮。 老叟仰头看向吕布。 吕布低头俯视老叟。 “五原城池坚利,为何不守?” 老叟突如其来的质问,吕布竟然无言以对。 扭头要走,忽然手臂被人拉住了。扭头看去,那是一只骷髅手! 再回头,那老叟周身皮肉渐渐消散,一具冷若冰霜的骷髅,立在眼前。 骷髅一脸狰狞的摇臂质问吕布:“为何不守?” “为何不守?” 老叟的孙儿,不知何时业已化作骷髅。 “为何不守?” …… 惊醒! 吕布满头大汗,眼眶中略有湿润。 “这一世,一定为你们守住边关。” 吕布喃喃自语,记不清那老叟的样貌,却知那是五原百姓南迁的众生相。 朝廷放弃整个并州以北,完全是明年一场恶战的遗祸。 还有十个月。 届时,大汉举国之力,三路大军,共讨鲜卑。 乌桓校尉夏育出高柳,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出云中、匈奴中郎将臧旻出雁门。 出塞二千余里,与檀石槐三路大军一场恶战。 汉军大败,吏卒战死者十之七八,三路将领,各率数十骑逃回。 至此,大汉再无力北进。 汉室从此开始衰微。 为什么败得如此惨? 军粮克扣、私盐出塞、里通鲜卑。 大汉边关糜烂不堪。 今时将入冬,牛羊正肥,鲜卑人应该正在联系边关,用牛羊、马匹换得粮草。 若是过了这个冬日,牛羊皆瘦,也便卖不上价了。 那克扣的军粮,恐怕就是要与鲜卑互市的。 阻互市、断盐路、诛边关里通鲜卑之人,方能安稳后方。 这是出征鲜卑之前必须做的。 单单一个私盐,就牵扯到了宫中的平氏君,那么牛羊、粮草互市,又会有何人居于幕后? 直觉告诉吕布,不是平氏君,应该还有旁人。大批牛羊马匹入境,五原本地定还有望族、商贾牵扯其中。 恐怕,还有匈奴人。 他们会是鲜卑牛羊,最大的买主。 如何与之一斗? 又到了吕布的痛处,没有良才与谋。 毕竟这不是征战沙场,不是一刀一枪的打下来。支就塞一干娃娃小吏,仓中一群落魄士人。 “不知元节公,可否为某谋得。” 吕布喃喃自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水榭搏戏 翌日。 院落中莎莎的扫地声,夹杂着窃窃私语。 莎莎声越来越小,秋奴声音很低,教院落里两个侍女,如何执帚、如何打水,可以不吵到主人。 吕布耳力好,隐隐约约听到了秋奴话中的意思。 两个小姑娘虽然在府中做事,说是婢女,其实都是军属,而且有一人父亲是什长,有二等爵上造在身。 若不是来吕布在军中威望,人家怎么会让女儿做这些杂事。 吕布的本意更多的也是想要她们陪陪苓儿。 毕竟将来是要嫁人的,学了奴婢的习性,恐怕到了夫家被人瞧不起。 着常服,理了理发髻。 吕布推开门:“秋奴姑娘,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 “那日后这院子里的杂事,还是交给秋奴吧。” 秋奴一脸谦恭的微笑:“我八岁在刘鄣尉府上做婢女,算来也近十年了。” “苓儿。” 吕布想了想,和秋奴道明原委,难免让她自惭形秽。 毕竟秋奴在秋射上表现得有情有义,苓儿乖巧,秋奴还是交给苓儿吧,看她怎么安排。 “啊?” 苓儿在西厢中,侧耳倾听窗外。心里多少有些酸酸的,秋奴性子柔如水,分寸拿捏得当,真怕吕布对她动心。 “你帮我看看照看下秋奴。” 吕布嘴角上扬划出一个不宜察觉的微笑,这苓儿语气多少有些惊意,想来就是在偷听。 “嗯!” 苓儿抿嘴一笑,真是多心了。这吕郎拿秋奴大概当个好友,居然怕他收做妾室。 诶,我怎么叫他吕郎? 苓儿脸颊绯红,直到听吕布脚步声走远了,才敢出门来见秋奴。 出鄣尉府,吕布顺溪岸边前行,赴水榭。 此处距水榭,不过百余步,吕布却走了一日。 先有邮人行书来,呼河鄣尉修书吕布,大赞其秋射之威。 又有渠水候候官遣使,赠美玉结交吕布。 最后是石门鄣鄣尉,携子拜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整整一个下午。 最后见吕布实在没有晡时宴请之意,才请辞离去。 …… 时至黄昏,水榭处都是归返的学子。 近来,杨彪每日都会在这个时间,与张俭来上两局六博。 “子曰:君子不搏。棋艺虽强,然元节公旨不在胜而在局,乃搏中君子,学生佩服。” 杨彪首局便输,但张俭下棋未有锋芒毕露之感,反而闲庭若步,一切尽在掌握。 机关算尽,却不失君子之风。 “文先折煞张某了。” 张俭一面与杨彪一同重新摆棋子,一面说道:“文先心近两日棋风稍显噪做,可是有事烦心?”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元节公,彪却有不解,请先生解惑,却又羞于启齿。” 杨彪眉头轻蹙,投茕,开始行子。 “但说无妨,看老朽能否解惑。” 张俭投茕,习惯性的捋了捋颚下白须,方才行子。 “某杨氏关中望族,某又是朝中侍中。不才,自觉饱读诗书,为何这支就塞吏卒,为吕鄣尉马首是瞻?” 杨彪困惑已久,不论出身、学识他都遥遥在吕布之上。上次一番拉拢,支就塞诸吏不与为谋也就算了,居然还对他戏耍一番。 “老朽倒要反问,关中诸大族,为何以你杨氏马首是瞻?” 张俭捋着白须,持茕不掷,笑盈盈看这杨彪如何作答。 天下大儒。 道德楷模。 汉之忠良。 …… 若是以往的杨彪,定会口若悬河,说这些话。 边关呆了数日,数次被禁、数次反思,杨彪早就想明白了,其实关中豪强唯他杨氏马首是瞻,为得便是两个字:“权、利,二字。” “孺子可教。” 张俭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掷茕,一边问起杨彪:“那你可知支就塞吏卒为何为吕布马首是瞻。” 杨彪沉默了,显然不是权利,更不会是虚无的崇拜。 到底是什么呢? “生存?” 杨彪弱弱的说着,感觉又不是全部。 确实,这边关哪怕是头曼塞,军粮都比较吃紧,能够出猎的吏卒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在饿肚子。 而支就塞吏卒,每隔日便会在城头貊炙,羊皮又在给大家备上羊皮袄。 但这仿佛又不是全部,支就塞还有一些东西,杨彪觉得说不清道不明的。 “还有尊严。” 张俭有一子到了河边,竖了起来,眼睛眯成月牙。这是一颗骁棋,可以入河捉鱼了。 “尊严?” 杨彪喃喃自语,忽然恍然大悟: “但这吕布,治军松散,日便城头貊炙,带着二百吏卒还好,若带兵数万,岂不是混乱不堪?” 无论吕布多么血腥、多么残忍,对于这一障戍卒,却从不责罚。 “杨家子一叶障目,老朽先赢一道。” 张俭一语双关,骁棋下水捉鱼,便算赢了一道:“居高位者,难免俯视苍生。奉先则不然,平日里与吏卒见面,虽然不苟言笑,眼神里却没有一丝傲气。” “你杨氏虽见人热络,却把累世公卿四个字写在脸上。” 说罢,张俭又竖起一颗骁棋。 “啊!” 杨彪愣住了,回想自己来时: 皇命在身,六百石宫中近臣,领监军。 关中四剑,四个不世出的高人在侧。 按杨彪的想法,只要自己亮明身份,支就塞吏卒自来结交。 结果没想到,支就塞吏卒拿他宫中近臣当猴子一般戏耍。 关中四剑。 更是棒槌! 吕布来了,远远的向张俭点头。 “奉先来了,你二人一文一武,是该畅谈一番了。” 说罢,张俭起身一边招手,一边对吕布说道:“奉先,看看这盘残棋,某去侯成处讨酒。” “元节公,吾与你同去。” 吕布不太爱理这个杨彪,事实上他是讨厌士人那副天生居上位的嘴脸。 “老朽片刻便回,奉先若有事忧心事,杨家子可为你解惑。” 张俭说完,一笑,一脸褶。缓缓离去,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吕布与杨彪。 此二人都是不世出之才,若能通力合作,必能相得益彰。 “谢元节公指点。” 吕布与杨彪对坐,眼见棋盘上骁棋。 “捉鱼!” 吕布“哈哈”一笑,才坐下就赢了一道,原来这元节公给我留下一胜局啊! “该我掷茕的。” 杨彪眉头紧锁,将吕布骁棋立回河边,看着吕布的眼神虽然有些恼怒,但却是那种玩伴之间感觉。 全无往日,世家子看边地武夫,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傲娇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匹夫与腐儒 溪水潺潺,有秋草顺流而下。 水榭中,吕布笑看杨彪,看他将棋盘上的鱼放回水里,又将吕布骁棋,竖回岸边。 “吃鱼!” 吕布强行拿起骁棋,入水吃鱼:“现在按我的规矩来。” “匹夫!” 杨彪笑了,经过张俭一番点拨,看这霸道的吕布,倒是顺眼了一些。 “私盐出塞、克扣军粮、里通鲜卑。” 吕布未掷茕,就在棋盘上立起三颗骁棋:“我这三颗骁棋,看你这腐儒怎么破?” “我有一霸道将军可破!” 杨彪竖子一颗骁棋,似笑非笑的看着吕布。 乱世用重典,一如杀四力士,折匈奴威风一般。边军糜烂,只有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吕奉先能解了吧。 “可惜这霸道将军,实乃一匹夫,某怕他孤掌难鸣。” 杨彪又立起一颗骁棋,放在之前那颗骁棋旁。你以为我杨氏子,来着边关只是为了与党人相交? 不来边关,不知这边关局势。鲜卑再强,不过东夷蛮族。大汉的弱势,来自于其内。 私盐出塞、克扣军粮、里通鲜卑。 像三座大山一样压在杨彪心头,寝食难安。大汉国运,恐断在这些边关係子手中。 是时候抛下一切成见,与吕布匹夫通力合作了。 “就怕你这腐儒,没这个本事。” 吕布起身,眼望溪水。一盘弹棋让两个人摆得毫无规矩可言,正如这糜烂的边关。 “你这匹夫,太小看我杨氏了!” 杨彪起身立在吕布身前:“边关之事,牵一发动全身。你为不在我杨氏麾下,你能查到哪里?” “督瓒?平氏君?亦或是那白夫人?” 杨彪回身,与吕布对视:“某虽未出支就塞半步,边关局势了然于胸。” “看来你我还得拎一拎,到底是杨氏麾下吕布,还是吕布麾下杨氏。” 吕布咬着嘴唇,脸上一阵冷笑。支就塞军中,没人理他杨彪,他居然能对边关局势如此了解,还真有些日后,与董卓相斗时那大汉明臣的影子了。 “边关是你的边关,吾不与你争。” 杨彪嘴角上扬,世家子那种傲娇又挂在脸上:“朝堂之上,若无我杨氏,你能腾起几尺浪?” “你真是忘了,你是怎么来到边关的了。” 吕布一脸嘲笑的看着杨彪:“腐儒,在某军中,听我号令。与我谋事,你生之大兴。” “生之大兴?” 张俭回来了,打断了二人的唇枪舌剑:“赶在弘农杨氏面前,口出狂言的也就是你吕奉先了。” “元节公。” 吕布恭敬拱手:“某觉得这杨氏宗子,不过尔尔,不足与谋。” “不足与谋?” 杨彪不屑一笑:“你回来一日,可见我关中四剑?” “跳梁小丑,见他作甚。” 吕布的笑更不屑了,关中四剑,笑煞旁人。郡中区区几个徒有虚名的侠士,如何与刀头舔血的边军将士相比? “相见你也见不到。” 杨彪双手背后,在吕布面前跺起步子:“关中四剑,口音、样貌、打扮皆与并州有异。我已命他三人扮作亡命侠士,此时应该已经成为太守王智帐中门客。” 说到这,吕布不得不对杨彪刮目相看了。 关中四剑,四个废柴,武艺不行,舞剑倒是在行,为一门客问题不大。 杨彪被这关中四剑诓骗成为这支就城中笑柄,倒还能想到其人长处,人尽其用。 这一点吕布自己是做不到的。 而且,杨彪和他想到一起去了。克扣军粮,与鲜卑互市,太守王智逃不了干系。 中常侍王甫,为何再三拉拢。 如今更像是多年老友,屡有书信问安。恐怕他想在边关安插人手,就是想把与鲜卑互市,做得更大。 也许,还想将边关私盐,夺到手中。 “怎么?怕了?” 杨彪回身挑衅的看了吕布一眼:“王智係子,那是王甫族弟。动他,你在朝堂便失了根基,你敢动吗?” “根基,他也配?天底下,还没有某不敢做的事呢。” 吕布微微一笑,某志在天下,莫说一个中常侍,皇帝刘宏我就不敢动吗? “话别说得太满,等消息回来,看你还有没有这般口气。” 再激吕布一次,杨彪双手背后,缓步返回仓处。吕布小小年纪,嘴上却不饶人,再多说两句,难免又落下风。 少许,张俭笑盈盈的看着吕布:“奉先,心头事可解?” “解了一半。” 吕布微微一笑,里通鲜卑之人,王甫、平氏君都有份。 但绝对不止这两个人,两个人依靠的都是汉家江山,与鲜卑合作、互通消息定是有所保留的。 边关定还有在边军中有影响力的大族,里通鲜卑,不然明年出征,断不会败得那么惨。 “老朽老矣,风烛残年,不能与奉先共谋大事。” 张俭老脸闪过一丝失落,年富力强之时,未遇此等良才。空有一身抱负,却深陷党锢之中,至此再无处施展。 “杨文先聪敏过人,谋得大局,又出自名门,定能助你踏平弹汗山。” 张俭点到为止,不说了。 吕布看着张俭,心中有思绪涌动。元节公,真乃神人,知我秋射回来寻他,定是要找他讨这安定边关之策。 只可惜,这元节公有些妄自菲薄了。上一世,吕布兵败身死之时,这元节公尚在乡间教化万民。 …… 接下来的几日,支就塞来往结交之人络绎不绝。 就连舅父魏姜,都修书嘘寒问暖,吕布和魏续当初从军,可是负气而走的。 当然,舅父没有错。 魏家有财有势,五原豪强之中,也是有一号的。 不让十六岁的吕布从军,情有可原。 只可惜,他不知这吕氏子,总被人当作魏氏子看待,是何心情。 …… 转眼到了十月上辛日。 十月上辛,命典馈清麹,酿冬酒,以供腊祀也。侯成又忙起来了,带着一屯兵马,在换岗休息之后,酿酒。 天气转冷了,支就塞戍卒皆换了一身复衣,夜晚值夜之时,直接穿上了新作的羊皮袄。 翌日,一骑快马,疾驰至支就塞。 来人仰望城头,这边军冬装尚未配发,支就塞居然人人都有新衣。 今日,就是赖,也要在这里赖下来。 “河阳亭长李肃,辞官投军,请见吕鄣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复袍白裘 关中四剑走了些许日子,一直未有消息。 也算得上是好消息,起码王智将他们收下了。 不然这四个棒槌,早该回来了。 吕布难得几日清闲,总喜欢那么默默的看着苓儿,回忆着前一世的点点滴滴。 忽然想起来了:儒表法里,道本兵用这句话,那是苓儿说的。 苓儿说忘记哪里看的了,不知道具体什么意思,但觉得很有道理。 吕布也觉得很有道理,大概知道什么意思,不知道怎么用,但很有用。 朝堂上的士大夫,估计也不懂。 “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苓儿眉头拧在一起,日前听说那侍中杨彪,都在吕布嘴下讨不得便宜,怎么和她在一起,这吕布就像个闷葫芦一样。 “军中争斗太多、琐事太多,就想这么安静的看着你,心里难得平静。” 吕布嘴角挂起一丝笑容,十六岁,活了三十八年。过了这个年,就三十九了。真不知与十二岁的苓儿聊些什么。 不过看到她,心里就出奇的平静。脑中想得不是争天下,而是治天下。 “不让你看!” 苓儿一嘟嘴,快步走回西厢。 绯红着脸颊,苓儿从匮里,找到了日夜为吕布做得复衣。刚要捧出去,送给吕布,就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吕鄣尉,有客来访。” 苓儿的心,一下子涌起一丝失落。 复衣是一件白越袍子,越地苎麻,穿在身上舒服得很。为了这件袍子,苓儿忍痛拆了自己最喜欢的白越襦衣。 还求了母亲的几日,求来了母亲一直没舍得穿的的那件曲裾白越袍。 要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要是拿出来,岂不是让吕布知道了夜半为他量衣? 好羞人。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居然有客来访。 “这才消停几日,又有客来,不见。” 吕布眉头紧锁,边军官吏的嘴脸,真是看够了:“若是六百石以上官员,让陈尉丞接见吧。” 苓儿一听吕布这么说,小眉头拧了起来。心里不希望吕布走,也觉得吕布应该去。 来者是客,避而不见,这哪是待客之道啊? 再者吕布二百石少吏,六百石以上官员才让尉丞接待,两千石高官也没这么大架子吧。 戍卒倒是没想这么多,单看近来结交之人,非富即贵,吕不这小小二百吏卒之长,早就当出了度辽将军的气势。 “那人自称河阳亭长李肃,辞官来投我军中。” 戍卒犹豫了一下,对吕布说道。毕竟人家是来投军的,而且很有诚意。 “李肃?” 吕布嘴角挂起玩味的笑容:“告诉他,支就塞不要孬种。” “哎,这性子总是……” 苓儿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手中复衣,脸颊又是绯红。 捧着复衣,推开门。 苓儿潸然泪下。 吕布手上,捧着一件白如雪的狐皮小裘,看尺寸就是给她的。 诸裘之中,白狐最为名贵。 苓儿认得这白狐裘,那是日前上党豪强陈促,差人送来的白狐大。她只是多看了一眼,想不到吕布居然给她改了一件冬衣。 “我……我这复衣……” 苓儿欲言又止,越地白越名贵,也不如这白狐裘。 “拆了你母女的白越襦衣,秋奴都告诉我了。” 吕布微微一笑,手上这件裘皮也是秋奴帮忙做的。 居然想到一起去了,陈促差人赠裘的时候,吕布本不想收的,打开一看是白裘,就知道苓儿喜欢。 “秋奴她……哼……” 苓儿脸颊绯红,一跺脚,捧着裘皮回去了。 回到西厢,苓儿吐了吐舌头,迫不及待的将白裘穿在身上,在铜镜中端详许久,又小心的放入匮中。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脸甜甜的微笑。 吕布也换上了这一袭白越常服,就想出去转转,向城头走去。 金甲、童环在路上偶遇吕布,金甲问道:“鄣尉,这李亭长辞官相投,不让他进来吗?” 金甲有些不解,他不知道吕布识得李肃,觉得这李肃很有诚意。 “不用了。” 吕布闻听李肃未走,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李肃居然在城门外作秀,真是把我吕布想得太简单了。 兴致全无,吕布走向仓处,许久没和这些党人聊聊了。冬日里,看看他们还缺什么不。 “吕鄣尉这白袍,是苴麻的吗?“ 金甲眉头深索,他印象中,最好的麻就是苴麻,也就是雌麻,质地柔软一些。 不过吕布身上这白袍,看起来光鲜亮丽,不输丝帛,又不像苴麻。 “这是苎麻,可不比帛便宜。” 童环见识要多一些,虽说看不出那是越地白越,也知道它是苎麻。 “怪不得穿得如此威风。” 金甲挠着头,也想有一件。 …… 夜里,气温骤降。今冬少水,若是往年,这时节改下雪了。 李肃一件素素的灰袍,早就被这塞外的风吹透了。 再等等吧,过了这一夜,那吕布定能看到我的诚意。 等得越久,他便会越重视我。 将来吕布平步青云之时,某李肃至少也能为一千夫长。 起风了。 狂风肆虐着李肃的脸颊,耳朵仿佛不存在一样。 李肃咬了咬牙,怨恨的看了一眼支就。 没想到吕布如此绝情,见一面都不肯。他日若落到某手中,也让他尝尝塞外风寒。 李肃颤抖着身体,牵马缓行。 …… 稒阳别馆。 陈促、田乾先后夜入。 督瓒挑灯以待。 桌上除了油灯,还有热气腾腾的蜜浆,以供待客。 蜜浆,乃是蜂蜜煮水,甘甜可口。这寒夜里。饮一口温热的蜜浆,自内而在的温暖、甘甜。 三人略略客套几句,饮浆长谈。口中甘甜,眉上却都有一抹愁云,压得他们呼吸都困难。 这愁云的名字,叫做吕布。区区二百石少吏,做得都是比两千石高官的事。 亦不把他们这些达官显贵放在眼里。 “檀石槐大人有令,除这吕布小儿。” 陈促眼中闪过一丝狠辣,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田乾。 他便是檀石槐在五原郡的心腹,在这里他的话就是檀石槐的话,哪怕檀石槐没有说过。 田乾与陈促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 自稒阳别过吕布,吕布的话,夜夜环绕耳侧。田乾这几日寝食难安,腮下多了许多白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谋诛吕 杀吕布? 督瓒都没敢想过。 闻听陈促所言,思量了一下,开口说道:“某乃汉臣,他鲜卑大人,岂敢对某下令?“ 这一句话,既保全了面子,又有些许豪气。 他不是不怕檀石槐,但檀石槐远在弹汗山,未必会知道这支就鄣尉吕布。 陈促假借檀石槐之言,对他发号施令,也不是一两次了。 “诶,自家弟兄,别伤了和气。” 田乾见督瓒说得豪气,心里却在鄙夷。你真有忠肝义胆,为何要染指私盐之事啊? “对,自家弟兄。” 陈促接着田乾的话,继续说道:“吕布小儿,实乃大患。今为支就鄣尉,这私盐出塞之事,业已知悉。” “此人好大喜功,不知何谓一个死字!自闰五月始退宇文、斩拓跋、斗朝堂、震匈奴。下一步他会做什么?” 陈促顿了一下,自问自答:“查私盐。” “那就祸水东引,引他去查军粮之事。” 督瓒轻捋八字胡,对陈促说道:“王甫不要拉拢那吕奉先吗?就让他看看,那吕奉先乃是一养不熟的狼崽子。” “诶,宫中常侍与平氏君,分这互市与私盐之利,早就说好了的。” 陈促一手托三家,檀石槐、宦官、平氏君,即便是答应了田乾,设法除掉吕布。 他也不能答应这祸水东引之事,利用宦官去除吕布。 本来一桩私盐就够头疼的了,若是吕布再知道了宦官与檀石槐互市,那还了得? “笑话,何人分的?” 督瓒一声冷哼,重重的敲了下桌子:“他王甫、曹节拉拢吕布小儿,不就是要与我争这盐之利吗?” “督都尉,你就别再这里捕风捉影了。” 陈促手掌向下摆了摆,示意督瓒稍安:“檀石槐大人早已洞悉此事,叫我劝你与王使君不要伤了和气。” “一切皆因一个吕布起,杀这吕布,也是这个意思。” 陈促微微一笑:“难道檀石槐大人,还真担心这吕布杀上他弹汗山啊?” “吕布武艺,堪称边军第一人,如何杀得?” 督瓒眉头紧锁,一个大大的川字正在眉心。并州尚武、任侠之风,绝冠大汉。 武艺高强之辈,比比皆是,却想不出何人能强过五原吕布。 “久闻督都尉和阴山三十六友私交甚笃,何不请其出山诛杀吕布?” 陈促一脸得意的笑:“吕奉先武艺冠绝,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阴山三十六友,早年是阴山盗匪,号阴山三十六豪侠。 区区三十六人,却是阴山绿林道的魁首。早年五原郡屡屡派兵平叛,去多少死多少,最后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这几年三十六豪侠改号阴山三十六友。 劫镖、复仇、暗杀、盗宝,只要你出得起钱,他们没有不干的。 “某倒是把这三十六豪侠忘了,此三十六人,各有所长。纵他吕布武艺再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督瓒早年平叛之时,与这三十六豪侠有些许往来。私交不密,不过无所谓他,三十六友认钱不认人。 “督都尉如此爽快,也不枉我掷重金赴洛阳会任之家,请杀手相助。” 洛阳会任之人,网罗天下杀手。田乾在与吕布分别当晚,就派人南下洛阳。 只不过洛阳会任之家择取杀手还需耗些时日,田乾等得实在是焦躁,才请陈促相助。 “这么说来,我还有一个人选,可行刺杀之事。我三人各请一路杀手,纵那吕布杀神下凡,也是应接不暇。” 陈促也下血本了,杨阿若虽然只有一人,价格却在会任之家与阴山三十六友之上。 诛吕。 一旦开始,便不容事败。 “就怕那杨阿若到时,吕布小儿早已身首异处。” 三人相视而笑,昏暗的桌前灯下,一个赛一个阴险。 …… 暴风雨前的宁静持续了数日,时间来到了十一月,冬节将至。 朝堂公卿,以大鸿胪为首,开始筹备“贺冬”。正所谓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择吉辰而后省事。 塞外北疆,迎来了第一场雪。 雪不大,气温反而有升。支就塞军属们制腊肉、肉醢、乳酪,应礼俗,冬节前后,亲友间要以美食相赠。 城头上的戍卒,羊皮袄内又加了复衣。臃肿的身姿,招来帅游骑斥候出城日迹的侯成一阵嘲笑。 城内,一汪溪水,早已结冰。 军属中的孩童,在结冰的溪水两侧,手持木棍,玩起了打仗游戏。 游戏还没开始,几个孩童争着谁当吕布、谁当匈奴,真的打了起来。几个孩子在雪中滚成一团,旁边的孩子纷纷放下木棍,向他们身上扬雪。 水榭里,张俭手中一卷《老子》,丝毫不为孩童所扰。偶尔抬眼望望,满眼慈爱。 “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张俭似在自言自语,也似在提点这些孩童。 “别打了,元节公看着呢!” 有个孩子,看到张俭,顿时扔下了手中的木棍。其他的孩童也扔下木棍,望向张俭。 “来,都过来。” 张俭慈爱的目光看着这些孩子,开口笑道:“都谁想做吕布啊?” “我!” “我……” “我。” …… 人人自告奋勇,张俭老脸荡起丝丝笑意:“人人都是将军,那谁是马前卒啊?” “我。” 有一人弱弱的回答。 张俭脸上挂起笑意:“旁人未见得成吕布,你定能成魏续。” …… 冬日日短,又是风雪交加。 晡时,城头上便已燃起火把,将这塞外飘雪照得金黄。 城门楼上,吕布双手背后,踱着步子。这风雪交加日,侯成日迹至今未返,当真令人担忧。 成廉、魏续、金甲、童环、唐琳、陈治跟在吕布身后,担心侯成至于,总觉得这支就鄣尉,今日有些不同。 “哒哒、哒哒!”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戍卒单骑狂奔而来。戍卒近了,吕布定睛看去,不禁眉头紧锁。 来人绝对是支就塞的斥候,边军没有哪个鄣塞,有这么新的羊皮袄。 十人日迹,为何仅有一人归返? 他的马鞍桥上,还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战马每跃动一次,人头都滴下血来,染红了马蹄下皑皑白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兔罝 重来世上走一遭,吕布尽量让自己沉稳起来。 想着等成廉、魏续、侯成、宋宪这些娃娃将领成熟之日。 才是锋芒毕露之时。 没想到啊! 督瓒、田乾,一众跳梁小丑,焉敢与我为敌? 阴山三十六友。 捉侯成十人,当场斩一人。再遣一人回来传递消息,邀我孤身北入满夷谷。 还扬言:一日为期、一日杀一人。 欺人太甚! 吕布怒了,剑眉之间挤出一个大大的川字,傲立在昏暗的大地,傲立在这冬节前的风月中。 这一役,以力破巧。 唯有鲜血。 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奉先兄长,北入满夷谷,吾与你同去。” 宋宪眉头深锁,咬牙切齿。好一个阴山三十六友,早年还号三十六豪侠。暗箭伤人,无耻小人。 “表兄,此行定要我与宋蛮子择好手同行。” 魏续这半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吕布如此动怒。 他吕布的武艺有信心,但满夷谷可不是平常去处。这是阴山的一道出入通路,也是一道天险。 “鄣尉,这满夷谷,夹谷两侧山体巍峨,谷间又有流水。随处都是险要,随处都可设伏,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唐琳也一脸担忧的开口劝说。 “满夷谷南,有驻军。来人敢约在满夷谷北,恐督瓒係子牵涉其中。” 陈治轻拍吕布肩膀,提醒他稍安勿躁。 “啪!” 吕布打掉了陈治的手,厉声喝道:“我意已决!吾单骑出塞,诸将各司其职,若何人再有异议,军法处置。” “鄣尉……” 金甲还要开口劝说,却被童环狠狠的堵住了嘴。 “吕鄣尉今日言行果决,哪听得进去你我废话。” 童环在金甲耳边悄悄说道。 未几,唐琳牵来吕布战马,角端弓早已挂在鞍上。即使在天色全黑之时,也能看到弓上斑斓光芒。 “奉先兄长,此一行多加小心。” 宋宪一脸担忧。忧的不是以一敌三十六,而是满夷谷危机四伏的地形。 “我不在,你与文短、直架紧闭塞门,严防偷营。” 吕布说完,跨步上马,飘扬的衣带,都带着一股狠劲:“有人擅作主张,尾随而来,军法处置。” “表兄!” 魏续不知什么时候登到了城门楼上,将城门楼上一杆飘扬的大旗奋力拔出。 这杆大旗,长丈五。旗杆正是吕布策马闯入拓拔大营,拔得那杆拓跋帅旗。 魏续知道,边军环首刀吕布用得并不趁手,将这杆大旗扔给吕布。 “猴儿,城中给我寻一铁匠。归来之日,我要将这镔铁大旗,打一杆画杆方天戟。” 说罢,吕布将大旗挂在马鞍桥上,策马前行。 “哒哒哒哒……” 马蹄声渐行渐远。 人群最后,一直不语的杨彪嘴角上扬,挂起笑容:“去吧,让我看看谁是塞外之主!” 这几日,杨彪与吕布过从甚密。以往认为这吕布霸道、跋扈,真正去了解他,才知道:“他已经很克制了。” 虽然不知道吕布为何一直克制自己,但杨彪知道,不知死活的阴山三十六友,逼出了吕布心中一个魔鬼。 …… 五原郡北,阴山绵延一道天险。若要出塞,除了换卡重重的稒阳道,还有一条通路: 满夷谷。 狭长的通路,两侧都是绝壁。 胡汉相争数百年,两军挥师出入满夷谷屈指可数,满夷谷南北皆险,可见一斑。 阴山三十六友,以天罡三十六星为花名。 天魁星高衍为首,雪中高歌,一曲《兔罝(ju,捕兽的网)》在满夷谷中回响: 萧萧兔罝,椓之丁丁。 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肃肃兔罝,施于中逵。 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肃肃兔罝,施于中林。 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係子,待吾鄣尉吕奉先至,尔便知道何人为兔,何人为罝了。” 侯成与自己七个弟兄,被缚雪中。 本来嘴是被堵着的,听高衍这一首兔罝,以捕兽的武夫自居,竭力吐出口中麻布,一声叫骂。 “呱噪,乱了兴致。” 高衍声音并不尖利,有种泰然处之的感觉,脚下却是较力木履狠狠的踢在侯成脸上。 “呸!” 侯成吐出一颗带血牙齿,大吼道:“这一脚,尔死期将至。” “大兄,莫与他多费唇舌。不如提前剐了,亮那吕布小儿,也不敢乘风雪来,先送他份大礼。” 天罡星黄恶狠狠地看着侯成,手中刀高举,随时都要落下。 “留他一日,某三十六友,言而有信。” 高衍玩味的说着,眼看三十六弟天巧星程三益打了个手势,直到这天罗地网已经部布好了。 “那我便死不了了。” 侯成咬着牙:“不知奉先兄长能否留你一命,让我亲手为弟兄报仇。” “竖子,我大兄虽不杀你。再若多言,我割了你的舌头。” 黄真手中刀还未放下,作势上前一步。 “我不说了,看你们怎么死的。” 侯成在地上蠕动着,找到了之前堵住自己嘴的麻布,叼在嘴上。蠕动的时候,背后缚住的双手,在地上摸到了一颗坚利的石头。 这一脚挨得值,这阴山三十六友,各个身手不凡,且各有所长。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知吕布作何部署,但他需要随时在这里配合吕布。 “哒哒哒哒……” 马蹄声传来,自谷外传来,在中回响。 天魁星高衍一个手势,阴山三十六友,各就其位、各司其职。 风雪未停,月亮之处,乌云却散开了一个圆洞。月光射在片片雪花上,漫天都是点点闪亮。 点点闪亮、点点飘落。落在地上,映着月光,将谷中照得通明。 马蹄声入谷了! 两侧峭壁,山石各处三十六友,屏气凝神的看着来人。 来人一袭白衣,胯下黄鬃马,驻足在满夷谷谷口。马鞍桥上,一杆大旗,在月光下闪着黑光。 还有一把宝弓,五彩斑斓。 那人摘弓了,箭囊中取出箭矢。 天魁星高衍眉头紧锁,纵使月光照亮山谷,他也不可能看到谷中有人啊! 开弓了! 弓拉满! “嗖!” 箭矢呼啸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点星杀星 点点白亮亮的雪花,宛若迟暮的老人,慵懒的随风飘落。 突然。 一支箭矢在慵懒的雪花中划破长空,惊得四周雪花迅速四散飞落。 羊头簇极速飞,那尖锐的声音,好似龙吟。 “吴旭!受死!” 箭射出,吕布高喝一声。 什么阴山三十六友,缩颈藏头,不敢正面交锋。 上一世,南匈奴反,五原大乱。尔等趁乱劫掠百姓。赴阴山除你三十六人,便是我吕奉先引兵所为。 这一世,单人独骑,我也能让你三十六人,暴尸雪原。 为我孔峰兄弟陪葬。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山间峭石处,跌下一人。这人越跌越快,头向下。 “砰!” 头骨尽碎,血光四溅。染红了一片血色。 吕布一看正是天速星吴旭,嘴角扯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吴旭射术最为迅猛,开弓可射八十步。 每一役必为牌头先锋,居于山腰稍下的位置,张弓待发。 只是扫到那峭石后,箭簇反射寒芒,吕布就知道这吴旭项上人头在哪。 “啊?” 天罡星黄真,眼见吴旭堕亡,倒吸一口凉气。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纵有月光照亮山谷,吕布也不可能在峭石林立的山壁上,发现吴旭。 “箭簇反射的月光。” 天魁星高衍眉头深索,猜到了吕布如何发现吴旭的。真乃神人也,但凭这一点光亮,就能发现持弓人的位置。 每个人,开弓的姿势都不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这吕布,身经百战,天生就有这种敏锐的嗅觉。 但是,他一个十六岁小儿,尚未蓄须,这可能吗? “想不到这月光,反倒帮了这竖子。” 天罡星黄真咬牙切齿,恨这老天不开眼。 “切我焦躁,遇到对手了。” 天魁星高衍示意天罡星黄真莫乱了阵脚,众人中以他武艺最高:“这月光是在助你我,他也便是运气好,刚好看到吴旭的位置。如今这谷中通明,你我对他了若指掌。” 吕布又开弓了! 三十五友屏气凝神,看到吕布箭矢的方向,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个方向,仅有一百五十步外,有天暗星李新。 以下射上,一百五十步外。哪怕他手中那把斑斓的弓,当真有此弓力。 百五十步外看人,仅仅一个黑点,又怎能看得到? 更可况这天暗星李新,最善隐藏,轻易不露头。 刚刚那一箭,一定是蒙的。 “李新!受死!” 吕布一声吼,箭矢划破长空。 李新趴在一峭石后面,根本没漏出头去,对不远处的天健星邓玉说道:“我就伏此不动,看他小儿怎么射到我。” 话音未落,李新见邓玉一脸惊恐的张开嘴,抬头望去。 “小心!” 邓玉话音未落。 高飞的箭矢,在天上划出优美的弧线,绕过了峭石,刺入李新头顶百汇。 眼见李新身体跌落,邓玉吓得向后一越,越到了身后一处浅洞,趴在一长石后。 四处观瞧,眼见无一处能有箭来,邓玉这才稍安。 “砰!” 李新尸体坠地的声音,惊得邓玉整个身子一颤。 这一声,同样震颤了其他三十三友的心。 吕布立马,左右扫视,寻找下个目标,丝毫不怕有冷箭来。 天暗星李新,喜欢找最大的峭石,上一世找他最为费力,这一世倒是轻车熟路。 “呜。” 一声哨响,天慧星张智雄,居高俯览全局。哨响,提醒大家主动出击。 现在再在暗处待机,那便是等死了。 “张智雄,受死!” 吕布开弓,顺着哨声,发现了一棵崖上树。张智雄,必在树后。 近百八十步了,吕布弓拉满,又较了较力,丝毫不怕将这角端弓拉断。 “啊!” “啪!” 张智雄情急之下,在吕布张弓之时,从树上跳下。 “嗖!” 吕布开弓放箭,于半空中将他胸膛射穿,死死的钉在断崖峭壁上! “还有三十三贼!” 吕布策马动了,因为他知道,这一声哨响,这三十贼要主动出击了。 起风了,吕布的马蹄声,踏着山谷间呜呜的风声。 峭壁各处,三十三友手持长弓箭矢一齐对着吕布。 弓上非是长竹箭,而是短矢系着黑丝绳索。 这是弋射,猎时是射鸟。短矢系索,是为了更方便找,射到的鸟儿。这根黑丝绳索,称作“缴”。 缴的另一端得固定在山石之上,三十三支箭矢自上而下齐发,系在箭矢后的黑丝绳索相互交错,编织成一张网。 地上,吕布策马前行之处,天巧星程三益触动了机关,拉起了接连三条绊马索。 如此天罗地网,仅有一线生机,就是策马狂奔,网罩下来之前,连翻三条绊马索,躲过这一张网。 天魁星高衍就等吕布这么做,前方白雪覆盖之下,那是横亘谷中,三丈宽的深坑。 坑里有水,水里有钉,下去了,你就别想上来。 吕布安能让此三人如意,策马扬起前蹄,踩马鞍高高跃起。整个人窜起接近三丈,人马分离,战马连跳三条绊马索,继续前行。 吕布在空中躲过这张交织的网,连放三箭,口中暴喝:“刘达、申礼、高可。” 三人面露恐惧之色,眼见箭矢呼啸而来,避无可避。 “啊!” “啊!” “啊!” “啪!” “啪”! “啪!” “呜……” 三十三支短矢落在地上,吕布口中打起响哨。 将入陷阱的战马立即拨马回头,又翻三处绊马索归返,高高跃起接住吕布。 “啊?” 天巧星程三益心中骇然,此马绝非宝马,这吕布御马宛若人马合一。 “程三益!” 吕布一声暴喝,又有箭矢飞出。 天巧星程三益应声而倒,死后的最后一丝力气,开启了所有的机关。 “轰隆隆隆……” 巨响在山谷回荡。 刹时间。 滚木礌石自山腰滚落。 “嗖嗖……嗖嗖……” 两侧断崖有弩机张开。 滚木礌石、矢如雨下。又有三十二友,换长箭开弓伺机待发。 顿时。 山谷间危机杀机毕现,吕布嘴角上扬,策马而动。 现在的山谷中,全然不见一丝生机,这是前世所未曾遇过的险境。 吕布笑了,笑得狂妄。重生已有半年,吕布终于找回了自己。 那个生儿为了扭转绝境的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来世再饮杯中酒 腰粗的滚木、羊头大小的礌石、十石的弩机。 还有自己的三十余弟兄,个顶个的善射。 天魁星高衍嘴角上扬,又挂起一个微笑。真想大吼一声:竖子受死! 但是他不敢,怕暴露自己的位置。 吕布一杆大旗插在地上,起风了,大旗抖抖,上面一个汉字闪动。 战马不停的奔跑、跳跃、马打盘旋,穿梭在滚木礌石与弩箭的缝隙中。 胯下的一匹黄鬃马,时而高高跃起、时而马踏礌石、时而静若处子。 这……这用人马合一已经不能形容了。 天魁星高衍,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了。紧咬牙关,趁吕布背对自己,拉满了手中弓。 “高衍,你不怕下个死的是你吗?” 侯成当头断喝,手在后面,用尖石磨着绳索。绳索浸过油,进展寥寥。 “纵我身死,死前也要将你八人除去!” 高衍最终没有放箭,而是恶狠狠地瞪着侯成。 “我不说话!” 侯成蠕动着,又去用嘴叼那块麻布,手里又多了一块更尖锐的石头。 高衍不放箭,其余二十八友从隐藏的位置站了出来,指尖韘不停的划过箭矢。 二十八友的默契,相互之间不用看一眼,就知道箭应该射在哪。 几乎是同时出箭,封住了吕布与战马的所有退路。 天罡星黄真,一箭出,直奔吕布后心。 嘴角上扬,这一击便是绝杀,为我死去弟兄报仇。 天魁星高衍,又有得意的笑容。 四面八方的箭矢,编制成一张没有孔的网,根本应接不暇。 想要逃出生天,除非他真的会飞! “都出来了!” 吕布微微一笑,战马一声响鼻。 高衍的笑容又僵住了,二十八友友也呆住了。 这吕布策马踏礌石,在礌石间跳跃。 两侧山间,白衣、黄马,越跳越高,不时便有两丈。 然,滚木礌石还在掉落,吕布策马还在高跃,霎有策马驾云之势。 “卢昌、纪丙、陈坎、黎仙、方保、李洪玉、王龙茂。“ 七步踏礌石而上云霄,每踏一步,吕布就喊出一个名字,射出一支箭矢,箭无虚发。 “邓玉、典通、吕自成、龚清、单招。” 五步踏礌石而下,每一步、一支箭,都有这阴山匪寇,应声而倒。 滚木、礌石尽了。 在地上几处,堆砌成小丘一般。 吕布策马傲立在最高的小丘上,一袭白越复袍,没有半点污渍。 “咴……” 战马嘶鸣声起,高高扬起前蹄,头上是一轮明月,身旁是迎风招展的大旗。 “戚成、卜同、姚公。“ 点星杀,还没有停止。一弓三箭,相距不远的三人,在恐惧中败亡。 “唐天正、闻杰、徐正道。” 亦是一弓三箭。 伏于一处的三人,惨叫一声,自峭石跌落,惨死在满地的滚木、礌石之上。 收弓下小丘,吕布抬头傲视迟迟不敢放出一箭的天魁星高衍。 手掌伸直,在咽喉前划过,做出割喉的动作。 “尔等三十六寇,就这点本事吗?好生无趣。” 高衍的距离,看吕布不过能看清大体的身形,他却感受到了吕布眼中的寒芒。 这寒芒,直射穿胸膛,在脊柱背后升起一股凉意。这凉意渐渐散开,五路冲向四肢、头颅。 高衍仿佛冻僵了一样,一动不动。 雪还在下,云中洞渐渐缩小,原本扑洒大地的月光,只射在吕布一人身上。 侯成紧咬牙关,太阳穴鼓起老高。 一只手,用尽全力去磨束住双手的绳索。直到一只手酸了,就换另一只手。 其他七个戍卒,位置看不到夹谷中的吕布,屏气凝神看着侯成的手,进展实在是太慢了。 死了这么多弟兄。 这个夜可还没有结束啊! 天罡星黄真悲愤交加,同时心头胆寒。 还有多少弟兄了? 天罡星黄真四下望去,三十六友,如今仅剩弟兄十一人: 天魁星高衍、天罡星黄真、天勇星姚公孝、天雄星施桧、天猛星孙乙、天威星李豹、天英星朱义、天孤星詹秀、天煞星任来聘、天剑星王虎、天暴星毕德。 还好,死得都是奇巧、智略之人。 剩下的都是勇猛、威武之士。 还有得一拼,哪怕只剩一人,也要杀这吕布给兄弟们个交代。 “吕布小儿!” 天罡星黄真站出来了,一把拉过侯成,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居高临下向吕布吼道:“尔小竖,杀我弟兄二十五人,若不束手就擒,我让你部下八人抵命。” 侯成扔下了手中尖石,绳索用油浸过,区区尖石,根本磨不断。 冰冷的利刃架在脖子上,天不怕、地不怕的侯氏宗子,第一次感觉到后背腾起一股凉意。 方才为一成童,人生才刚刚开始。 久闻洛阳繁华,还未曾见过; 父母双全,还未尽孝道; 此行立志,与弟兄众人,一起攻上弹汗山,为我边关多年死去的儿郎报仇。 还未曾与鲜卑恶狗,有过一战。 还有那九原集市磨豆女,三年来只敢远远的看着。 生怕被父母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七科谪女… 侯成腿软了,眼眶之中有泪花闪动。人生未体会过的美好,一一在眼前闪现。 他咬着牙,不让着泪水迸发出来,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 七尺儿郎,用尽全身的力气,却也控制不住一双瑟瑟发抖的双腿。 “吕布小竖!” 天魁星三步走上身前峭石之巅。 “这是你儿时玩伴,生死弟兄吧!” 高衍之所以定计,挟持侯成,威胁吕布。就知道他与吕布少儿相识,情同手足。 “放我弟兄十一人归去,以命换命。不然这天下人都知道,你吕奉先,乃是一薄情寡义之人。” 高衍早就想逃了,只可惜这断崖峭壁之上,根本毫无退路。 逝者已逝,作为领头人,哪怕兄弟们不理解,也要让他们活下去。 再谈复仇。 然而,高衍的十兄弟,毫无异议。 活着,荣华不尽,太美好了。 “侯成小儿,你也想活吧!” 天罡星黄真在侯成耳边说道:“快……快和你的好兄弟吕布求饶啊!” “活着……” 侯成终于站直了双腿,将两眼泪水蹭于肩头。 引吭高歌道:“弟兄之仇不敢忘,挥刀断首犹在前。此役身死亦无憾,但求马革裹尸还……” “奉先。” 侯成一声咆哮,回想起这阴山三十六寇,劫掠自家田庄。烧杀抢掠、奸淫幼女时的惨像。 侯成有一婢女,与侯成年纪相仿。被这三十六寇劫去,其父愤而上阴山,再也没有回来。 其母……哭瞎了眼,郁郁而终。 “成一人!“ “死不足惜。杀光这些劫我百姓的流匪贼寇,为我边关百姓报仇。” 侯成不怕了,昂起高贵的头颅,笃定的遥望吕布:“生不能与君踏破弹汗山,纵死为鬼,终不踏奈何桥。伴君戎马一生,来世再饮杯中酒。” 说罢,侯成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九原市集的磨豆女啊! 我要是有勇气,问过你的名字,这一死,也就无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飞将再世 月光退去,山谷中的光线越发黑暗。一杆大旗,上面的汉字,渐渐地看不清了。 只有侯成那曲《但求马革裹尸还》在山谷间回荡,每每入耳,都震颤着吕布的心。 侯成,与他同年。 与魏续一样的九原纨绔子,儿时便行仗势凌人之事。吕布屡屡暴打不平,打得这侯成,恨不能将他扒皮抽筋。 八岁那年,吕布与匈奴壮士摔跤,连胜三筹。 匈奴壮士羞愤成怒,当街呼朋唤友,将吕布魏续围于其中。 小侯成亦是八岁,原本带来家丁、奴仆找吕布寻仇。 见匈奴好不要脸,仗势欺凌汉家孩童,命家丁奴仆相助,被匈奴人打得抱头鼠窜。 躺在集市的街道上,满目狼藉。吕布嘴角挂着血水,对侯成说道:“想不到你还有那么点男儿血性。” “想不到你就打我有些本事。” 八岁的娃娃相视而笑,这才引为好友,直至如今。 侯成一曲慷慨悲歌,吕布欣慰的看到,这个纨绔子,已经成人了。 “高衍!” 吕布寒眉冷对阴山众匪寇:“你若敢伤我弟兄,纵你弟兄三十六人,身首异处,此事不休。” “尔等家小、妻妾,知己好友、父母、叔伯、五服之人,哪怕是上天入地,某也会一一寻来。” “戳其眼、铜水注耳、药灌喉、刀戈其舌,而后削其四肢,是为人彘,一个个,立满这满夷谷中。” “至死方休!” 人彘,千古酷刑,无与之比肩。 吕布的每一个字,都震颤着高衍的心。 他仿佛看到,这狭长的满夷谷中,四处栽满人彘。 父母、书伯、妻妾、儿女,每一个面孔,都是那么熟悉。 每一个人,都在痛苦和折磨中,考问他:为何要招惹这个暴徒? 夹谷内,若无风声,宛如乱坟之地,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 吕布暴喝一声:“来,像个男儿一样,与某一决生死。” “今我收弓,步战、骑斗,任君自选!” “十一对一,若还没有这点血性,尔等之血,真是脏了某一双英雄手!” 说罢,缓缓的将那把斑斓的角端弓挂在马鞍桥上,傲然而立,扫视各处匪寇。 狂妄至极! “好大的口气!” 都是刀头舔血的血性男儿,威胁及五服,黄真怒发冲冠。 扔下侯成,提起地上一阔斧,自峭石之上一跃而下:“杀匈奴四力士,我看你小儿得意忘形了吧。” “我弟兄十一人,各个骁勇善战,每人都能与那匈奴四力士比肩。” 天英星朱义朱义,抽出一把长柄大刀,连跳峭石跃下。这话,说给吕布,也为自己壮胆。 “吾弟兄胯下无马,便与你马下步战。” 天剑星王虎,抽箭飘落,马下步战最能显他手中剑锋。时方居于峭石之上,只能以弓射人,实在束手束脚。 “拿出些本事来,这是你弟兄十一人,最后的生机。” 吕布翻身下马,缓缓的将弓挂于马鞍桥上。 看这十一人纷纷下落,手中兵刃各不相同,每个人脸上都燃着复仇的火焰。 心中竟有些兴奋。 弓马骑射哪有这短兵相接痛快? “以一人之力,斗十一高手。吕布小儿,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天魁星高衍最后一个落下,双手各持流星锤,居于众兄弟之中。 “休得与他废话,杀,为兄弟们报仇!” 天罡星黄真手持阔斧,冲在众人最前:“今天,我弟兄便将你制成人彘,立于这满夷谷中。” 剑拔弩张,这些刀头舔血的盗匪,散开呈口袋之势,气势如虹。 侯成蠕动着来到峭壁边缘,低头看下去。 这弟兄十一人,皆是武艺高超之辈,为吕布捏着把汉。 短兵相接,人数优势体现得更为明显。 有戍卒蠕动过来,与侯成背靠背,想要解那绳索。 “屯长,这绳索七扭八扭,真不知道怎么系的。” “别废话,快解。” 侯成口中一声呵斥,心里却明白得很。所有人都下去了,无一人看守他们。 这系绳之法必是秘法,让人想要解开,实在太难了。更何况,七人皆缚背靠解索。 恨不能帮奉先一把。 侯成看着自己儿时好友,现在的狠辣战神。 以一敌十一,气势上毫不让步,手中一杆大旗亦不是兵刃。 吕布动了,纵然敌数倍于我,气势上也不能输。只要跨在马上,眼中只有一个字: 杀! 我这一秉大旗,就是尔等众人的招魂幡! 高衍弟兄十一人,也都是五原郡有名有号的,气势上不丞多让。 十一人各司其职,相互配合,四面八方奔向吕布。手中兵刃,各不相同,人人耍得得心应手,上下翻飞。 “杂耍吗?” 吕布突然健步冲出,直面双手阔斧的黄真。 “少说废话,吾弟兄数人,合则敢入千军之中。除非你小儿飞天遁地,不然定是我手中亡魂。” 说罢,黄真高高跃起,阔斧自上而下泰山压顶。高衍在黄真身后,流星锤出,直奔吕布双腿。 其余弟兄,亦是出招,招招攻击吕布不同位置。 亲密无间的配合,当得起一个巧字。 峭石上,侯成紧咬牙关,看着吕布。黄真说得不错,这弟兄十一人配合起来,发挥出的威力不亚于数百精兵。 每个人出招收招,皆有一定之规。层次分明,宛若惊涛骇浪,一浪高过一浪。 若无飞天遁地之能,恐难以招架。 然,吕布一杆大旗,长丈五。 本就不如短兵灵活。 这调皮的月,又拨开眼前一片云,放出光芒来。 它似乎也在观战,看这吕布究竟会不会飞天遁地。 吕布,越战越酣,嘴角挂着冷笑、寒眸透出嗜血的光。 旗杆点地,吕布腾起一丈多高,红唇微张,开口说道:“忘了告诉你们,我以前也有个名号。” 旗再点地,又高一丈。 吕布居高临下,大旗泰山压顶。 这一压顶,是真正泰山的压顶。手臂粗的旗杆,钝器无锋,将面前的黄真整个人砸成一个凹字。 血光四溅,渐得吕布白袍点点血色。 “草原苍鹰,塞外飞将!” 旗杆到地,吕布复而跃起。盘旋着挥舞手中大旗,打碎了面目狰狞的天煞星任来聘的头颅。 这一颗头颅,仿佛是一颗成熟的稀(西)瓜,水多肉稀。 旗杆一道,头颅爆裂,鲜红的汁液迸发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人彘 “噗!” 一声闷响,人头迸发出一朵血色莲花。 吕布人不落地,借力打力,挥舞着大旗横扫天威星李豹。 天威星李豹满眼恐惧,手中一对大锤横于胸前。 “当!” 短兵相接,巨响回响在山谷中。 旗杆打锤,锤打人,喋血在地上挣扎,眼神中满是骇然与不甘。 翱翔于谷间,吕布一杆大旗上下翻飞。 哪怕是阴山匪盗豁出命来打,哪怕是他们之间配合亲密无间,奇巧无比。 吕布也只有一个大旗,和四个字回应:以力破巧! “屯长,鄣尉这杆大旗,用得是太威武了。你常说你们自幼一起学武,是不是没少挨打啊?” 侯成身后的一个戍卒,满脸崇拜的看着吕布。 “挨打不算什么,咱们屯长嘴上功夫了得。别看鄣尉会飞,打不过可以骂!” 另一个戍卒眼看吕布无敌,心里也放松下来。侯成年纪小,贪杯好酒,平时与他们也是打成一片。 “某当年还救过他命呢!别瞎看了,快帮我解开绳索,下去帮奉先。” 后成白了两个人一眼,一个是帮他解绳子的,一个是在后面看着指挥的。 “我看这也不用我们帮忙啊!” 解绳子的手都累酸了,干脆躺在那里,看着吕布如何杀光这三十六友。 雪渐渐停了。 月落。 一轮暖阳从地平线上慢慢爬出。 朝阳直射吕布面庞,一杆猩红的大旗,一袭血染的白袍,当眼望去,骇人心魄。 两千贯钱,区区两千贯钱。 我应该要那督瓒十万贯! 天魁星高衍死咬着嘴唇,口中满是咸味。手中流星锤不停地伺机而出,即使他知道,那只是枉然。 现在就期盼这老天,来一场暴风,将这草原苍鹰,塞外飞将卷走。 杀戮还在继续,短兵相接声,与惨叫声交相辉映。 这是在为吕布奏响凯歌。 “奉先!” 侯成见紧余下天魁星高衍与天雄星施桧二人,大吼一声。 几乎是同时,戍卒终于解开了他手上绳索。 “施桧杀我戍卒弟兄,高衍断我一齿。” 侯成在峭石间,连跳三次跃下,大吼一声:“让我亲手报仇。” “杀我弟兄!” 吕布落地,横扫千军之势,直奔施桧双腿。 “我杀你戍卒一人,你已杀我弟兄三十四人了。” 施桧高高跃起,手中一把长枪,刺向吕布:“纵我身死,也要为一厉鬼,拉你去阎王殿理论。” “呱噪。” 吕布俯身弃旗,健步冲出,宛如迅猛的豹子。抓住施桧双腿,双膀较力,硬生生撕掉一条。 有机会! 高衍手中流星锤,直奔吕布后心。 “奉先小心!” 侯成话音未落。 但见吕布手持施桧一条腿,回身一挡,流星锤的索链,缠在这条腿上。 吕布狠狠一拉,高衍自来。 抓手臂,手刀断其脊柱,吕布回头望向侯成: “是你的了!” 说罢,晃晃肩膀,吕布去拾那杆大旗。这镔铁旗杆果然硬朗,刚好打我画杆方天戟。 “好嘞!” 侯成低头,捡起天剑星一把宝剑,来到施桧身旁。 宝剑高高举起,狠狠落下。 宛如斩首一般。 施桧恐惧的看着这把剑,剑刃带风呜呜作响。 “杀我弟兄?” 侯成咬牙切齿的加了手中力道。 “噗!” 身首异处! 一颗头颅,飞出丈远,血溅亦是一丈。 “踢我?” 侯成走向高衍。 高衍瘫软在地上,只有头能动。绝望的看着侯成,缓缓闭上眼睛:“要杀便杀!” “杀你,哪能那么简单?” 侯成木履狠狠踹向高衍的嘴。高衍一声惨叫,侯成手中剑,划开了高衍血肉模糊的嘴唇。 惨叫声中,高衍的牙齿,一颗颗的被侯成敲掉。 “留你一条狗命!” 侯成一把剑,斩断了高衍双腿,然后插入他的腹中,将他钉在地上:“在这等死吧!” 峭石上的兄弟们都下来了,解开了一个绳索,这戍卒也算是轻车熟路。 “谢吕鄣尉孤身犯险,营救我几人不争气的戍卒。” 说罢,七个戍卒双膝跪地。 稽首。 除此之外,不知如何感谢吕布大恩。 胜得容易,却也是九死一生。披荆斩棘,容不得半点差错。 塞外英雄。 一鄣之尉。 为几个区区戍卒以身犯险,如何不令人动容。 “起来吧。” 吕布伸手搀扶起离自己最近的戍卒:“你等众人,皆为布生死弟兄。” 回想初到支就塞,戍吏周当、史黄刁难。一众吏卒跟在后面大壮声势,真没想到会有今天。 支就塞二百吏卒一条心,没有一个孬种。 “日后勤练武艺,行事也要谨慎些。将来某为度辽将军、匈奴中郎将、大司马、大将军,你们都是军中高官。” 吕布还有皇帝二字,没有说。 七个戍卒热血沸腾,丝毫不怀疑吕布的话。也都知道,这一路并不好走。 “我等七人身无旁物,唯有一颗赤胆忠心,和这贱命,早已全部交给鄣尉。” “诶!” 侯成上去给说话的一撇子:“怎么不带上我?” “侯氏宗子,那是贱命吗?” 吕布拉了一下侯成,吩咐道:“把这三十六废物的马匹找来,你等随我跨马南行,去满夷谷南端会会督瓒。” 滚木礌石响声震天,满夷谷驻军未见一人。 督瓒必在满夷谷弹压! 九人择取好马,策马南下。 身后留下一未瞎眼的人彘,在血染的薄雪中,痛苦的看着。 …… “奉先,我真没想到,还能活着。” 侯成突然来了一袭感动,两眼擎着泪水。真想立即奔回五原,去找那磨豆女。更想跟着吕布,杀上弹汗山。 凯旋之日,赴京献上那鲜卑大人檀石槐的首级,再览洛阳繁华。 “某也没想到,你倒有慷慨悲歌之能。” 吕布嘴角上扬,微微一笑。这张俭水榭中,恐怕要走出一批儒将来啊。 “你别说我,那宋蛮子天天手捧一本春秋,我怕是要考太学了。” 侯成平日就以挖苦宋蛮子为乐,一句戏言出口,骇然发现:再不加把劲,恐怕连榆木嘎达宋宪都比不上了。 短暂的沉默,远远看到满夷谷堡寨了。 侯成有一言,一直没有说出口。 督瓒比两千石高官,可不是区区阴山匪盗。吕布不过二百石少吏,俸禄少十倍,地位更是天差地别。 如此贸然寻仇,纵杀督瓒,边关哪还有立足之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都都尉不在 日出于旸谷,至于衡阳,是谓隅中。 隅中之时,一轮暖阳。照耀着满夷谷南端堡寨,堡寨比鄣塞略小。这里若有战事,九原、稒阳驻军皆可驰援,只驻一屯之兵,五十人。 “哒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响。 满夷谷驻军在堡寨中眺望,一杆猩红的大旗迎风招展,吕布策马在扛旗人之前,血染的白袍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胯下一匹黑马,毛色光亮,一看便是宝马良驹,与那血染白袍将想相得益彰,如虎添翼。 “督都尉,远处有策马而来。” 督瓒在睡梦中,听到门外一声不高不低的叫声。 “吕布未死?” 督瓒眉头深索,而后又是一阵心惊。昨夜滚木礌石大作,又有阴山三十六友围攻,吕奉先安能生还? 不好。 这小竖料到了满夷谷守军一夜未动,必是我在此弹压。 着官服,带管帽。 督瓒出门,跟着来人走向敌台。行将过半,督瓒顿足。 “若有人来寻我,就说某不在。” 吕布小儿,不与尔做这一时之争。督瓒这么安慰自己,返回屋舍之中。 “这到底是谁来了?督都尉竟然避而不见,好像怕他似的。” 戍卒喃喃自语,一路穿过屋舍,登敌台,向屯长耳语。 “烦请通报一声,支就塞鄣尉吕布,请见中部都尉督瓒。” 吕布行至满夷谷堡寨,拱手施礼,报出名号,请见督瓒。 吕布! 守军屯长那真叫一个如雷贯耳。 匈奴人,屡从满夷谷出塞打猎,守军屯长也想斩个匈奴人扬我大汉国威。 只可惜他没那个胆子。 时至初冬之末,正是东猎时节。 匈奴人却至始至终,没有踏入满夷谷半步。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那力斩匈奴四力士的吕奉先所为。 “吕鄣尉,久仰大名。” 守军屯长右手握拳,左手四指并拢覆裹右拳上,左手拇指扣右手虎囗,郑重的施了一个军礼。 “看见没,咱们鄣尉现在是威名在外。” 有一戍卒低声对身边人说道。二人品阶差不多,如此郑重见礼,换做其他人是不可能的。 “切莫多言,咱们可是支就塞戍卒,不能没有规矩,别让人看扁了。” 身边人一脸傲娇的提醒他,同时正了正马上身姿。 “好说,烦请弟兄通报。” 吕布施军礼回礼,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尺。 “督都尉不在!” 守军司马说得生硬,又怕吕布听不懂,还悄悄摆了摆手。 督瓒在屋舍内,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听守军司马这么一说,恨不得出去踹他一脚。 我督瓒治在稒阳,吕布来满夷谷寻,你起码要装作诧异啊! “督瓒係子,你真是吓破胆了,连见我一面都不敢?” 吕布还真没想到,两千石高官,在他二百石少吏面前成了缩头乌龟,高声笑道。 “督瓒,你他娘的也算是个带把的?堂堂两千石高官,连个边军鄣尉都怕……” 侯成跟着吕布,破口大骂。刚刚小爷命悬一线,你督瓒怎么就跟缩头乌龟似的。 “鼠胆小辈,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满夷谷设伏除我支就鄣尉?” 就连随行戍卒,都敢对督瓒破口大骂。 满夷谷屯长听明白了,昨夜滚木礌石之声大作,原来有人伏击吕布。 但这是不是弄错了?督瓒身为都尉,部下有将良乃一大兴,为何要除之? 十年了,自张奂一任匈奴中郎将之后,再也未见谁能令匈奴人卑服。 “砰!” “区区二百石少吏,某又身在堡寨,能耐我何?” 督瓒在屋舍内,重重拍了下桌子。怒不可遏,抓起桌上一把环首刀,怒气冲冲走出屋舍。 登敌台而上,督瓒看到了血染的吕布。白袍沾血最为骇人,胯下还骑着天魁星高衍的一匹西河黑鬃马。 “大胆支就鄣尉,居然出言侮辱本官,该当何罪?” 稳了稳心神,督瓒持刀点指吕布,当头一声断喝。你吕奉先区区九人,还能攻上堡寨不成? “休逞口舌之利,有本事下来练练。” 吕布一拂衣袖,接过戍卒递来环首刀,提刀点指督瓒。 “杀你,还用本都尉亲自动手?” 督瓒望向满夷谷屯长,一声令下:“满夷谷守军听令,持弓,放箭!给我乱箭射死这犯上作乱的小竖吕布。” 侯成心头一紧,堡寨居高临下,五十人射,那还不射成筛子了。不自觉的策马前行,与吕布并肩,不自觉的护住吕布。 其余戍卒八人,一字排开。手都按在了环首刀上,目光炯炯。 “鄣尉说战,吾当策马迎难而上,死犹荣,断不能给我吕鄣尉丢人。” 有戍卒低声对兄弟们说道,一脸的视死如归。 区区九人,拿出了一军的气势。 “还等什么?给我提弓放箭!“ 督瓒大吼一声,见满夷谷戍卒纹丝不动,复而大吼一声: “提弓放箭!” 屯长迟疑了。 这才信了督瓒伏击吕布。如此昏官,安能听其号令? 满夷谷驻军更是不为所动。 吕布这个名字,早就深深地刻在了他们的心里。往日里求一见而不得,今日怎敢对其张弓? “都尉三思!” 屯长斗胆,拱手督瓒开口说道:“吕奉先者,退宇文、擒拓跋、斗朝堂、杀匈奴,为我大汉边军出了十年郁气。” “如今,边军之中,提吕布二字,无人不肃然起敬。更有甚者,磨刀霍霍,欲随吕布安定边关。” “那又怎么样?” 督瓒横眉冷对屯长,大吼一声:“你也要如这吕布小竖,以下犯上,枉顾军令吗?” “纵身死,断不敢对吕布刀戈相向。如今他是……” 屯长顿了一下,一脸视死如归,高喝一声:“我边军军魂!” “对,吕鄣尉那是我边军军魂,都督尉欲杀吕布,敢问其身犯何罪?” “我满夷谷守军,断不会成你清楚异己的刽子手。” 刚刚嘲笑督瓒两个戍卒回来了,一脸的义愤填膺。 “反了…反了…都他娘的反了!” 督瓒恶狠狠的环视众人,真是不知道几时,这吕布小儿,在边军之中竟有如此威望! “提弓放箭,不然我当场斩了你这屯长!” 督瓒没有想到,如今这吕布军中威望居然如此之高。若不杀他,某这都尉岂不成了摆设? 屯长昂首,直面督瓒。 看督瓒那狰狞的脸,和那把汉人引以为傲的环首刀。 毫无惧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屯长张君游 “督瓒!” 吕布策马前行,大吼一声:“你的对手在这。” 一只手,缓缓的摸向那把角端弓。 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令督瓒回想起匈奴四力士之死,还有那个黑奴,脑浆迸裂。他又仿佛又是魂游天外,看到了阴山三十六友的死相。 令人胆寒。 我为何要与陈促係子合谋,招惹这吕奉先啊? 悔之晚矣,督瓒咬了咬牙,手中刀迟迟不敢落下。 有心想先策马回稒阳,再从长计议,又恐这满夷谷驻军传扬出去,令他名誉扫地。 吕布抽箭了! 督瓒倒吸一口凉气,猛然间从敌台跃下。恐惧侵袭心头,督瓒赫然想起,这吕布呼征单于都不放在眼里,哪管他一部都尉。 满夷谷的戍卒见状,有人围了上来。违抗督瓒军令,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擒住督瓒,交给吕布。 “都督尉,吕奉先伙同满夷谷屯长犯上作乱,欲截杀都尉,此时还不快跑?” 一声高喝传入督瓒耳中,宛若天籁之音。 一人策马而来,强行撞开众人,拉督瓒上马扬长而去。 督瓒感激的看着来人,当得起人才二字。救得我督瓒同时,为我划策。 吾比两千石高官,回稒阳之后,当昭告边军:吕布伙同满夷谷屯长谋反。 尔等宵小,都给我拿命来! “恭送都尉,抱头鼠窜!” 不知道谁拿着强调来了这么一句,满夷谷守军望着督瓒这一起绝尘哈哈大笑。 督瓒还未走远,听这笑声,从脸颊一直红道耳根。 恨意腾起,督瓒暗暗起誓:不杀你吕奉先,某誓不为人。 “救与督瓒那人面生,到底是何人?” 少许,有人狐疑的问道。 “你日前休沐返乡不知,那人饥寒交加,由塞外入,被屯长收留,投入军中。” 这人思量了一下:“叫什么来的?” “五原人,李肃!” 旁边又一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 未几,北门打开,吕布红袍黑马,策马而入。 两侧满夷谷戍卒早已夹道肃穆,向吕布行以军礼。 “敢问足下高名?” 吕布下马,恭敬向满夷谷屯长施以军礼。 “在下,西河张君游。” 张君游自报名号,向吕布回礼。 “张君游?” 吕布重复着这个名字,上下打量他。身长八尺,杏眼,扎髯,相貌堂堂的一张脸,与这连鬓的扎髯,看起来是那么的不搭。 “奉先,督瓒不追了?” 侯成适时提醒吕布,督瓒二人共乘一马,若要想追也容易。 “不追了!” 吕布豪气的一摆手,笑道:“兵事以严冬,正旦之前,还有边军校阅,届时他督瓒还能不露面吗?” “君游兄,堡寨可有美酒?” 吕布微微一笑,上一世与这张君游有数面之缘,相交不深。 知他师从太尉刘宽,中平二年(185)年,车骑将军张温讨伐西凉北宫伯玉,张君游好像是军中令史。 吕布见他是在洛阳了,董卓专权,此人辞官回家,郁郁而不得志。在坊间吟诗作赋、泛舟五湖,也不枉一时风流。 “军中禁酒。” 张君游眉头轻蹙,漏出为难之色。禁酒的意思当然不是不让吕布喝,而是军中无酒。 “我支就塞有美酒,不如同行,把酒畅饮。我倒要听听,你这一时风流才子,怎落得个边军扎髯大汉。” 吕布还真想问问,张君游既为刘宽学生,定是一世家子。 为何会在边军之中,为一屯长。 转而望向众人,吕布再施军礼:“感谢诸位情谊相挺,如蒙不弃,与我共回支就塞。” “谢吕鄣尉好意,君游即为边军戍吏,怎能轻易离开驻地。” 张君游虽然好奇,吕布为何称他风流才子,却知职责所在,戍卫满夷谷。 “好一个尽忠职守的张君游!” 侯成一声赞叹,随即劝说:“满夷谷天险,鲜卑犯边轻而不敢走,更何况大雪初晴。不如修书陈情辞官,借托远避江海。不需一两日,自会有守军来。” 侯成说得在理,满夷谷戍卒中纷纷点头,看着张君游。 “谢兄台美意,君游早已死过一次了。来此戍边,便是为国尽忠,断无弃驻地私走的道理。” 说罢,张君游眼神笃定,对这一屯弟兄说道:“君游意决,诸位当自决。若有离去,绝不阻拦!” 汉之栋梁啊! 手下戍卒为之动容,犹豫良久,也都留了下来。 吕布轻拍张君游肩头,对他说道:“若有不测,策马来我支就塞。” “好!” 张君游一个好字,算是谢过吕布美意。 这世间,唯有忠臣、孝子最令人敬重,哪怕是愚忠。 吕布也知道,张君游答应下来,只是一时托词。若无朝廷调令,就是死也要死在支就塞。 暂且归返,再修书臧旻陈情,力荐这张君游,让臧旻招其为掾属。 臧旻如果不就,那便只能去找五原太守王智了。 这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了,王甫那边吕布一直若即若离。 开始是为了牵制朝堂势力,将这王甫为我所用。 后来吕布发现,这王甫对保儿的关心,是发自真心的。居然还修书斥责吕布,为何久久不回成宜去看保儿。 许久未曾回成宜去看看保儿,也是因为有王甫在,吕布放心。 单说对保儿,这王甫,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吕布总觉得,将来边关之事陷入僵局,这王甫会是一个突破口。 …… 南出满夷谷,九原以西、稒阳以东、临沃以北,一片牧野。 枯草虽黄,尚能放牧,匈奴牧民正在打扫屋顶上的积雪。 督瓒、李肃仓皇逃至此地,在匈奴部落中稍事歇息,买了匹快马直奔固阳城。 “得义士相救,还未请教高名。” 督瓒这才想起,一路逃窜居然还不知李肃名姓。 “九原李肃,秋射之时,与督都尉有一面之缘。督都尉的风采真可谓边军第一人,斗胆说句不中听的话。” 李肃眉头轻索,欲言又止,最后仿佛不吐不快似的,说道:“臧使君和督都尉一比,老矣。” 这马屁拍得,神清气爽! 以为李肃那不中听的话,不是好话呢。原来是夸某督瓒。 时逢仓皇而逃,饶是督瓒再有自知之明,李肃这突如其来的马屁,也似雨后甘露一般,得意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吾拜你一任候官,做那吕布小儿的顶头上司可好?” 洛阳会任之家的杀手应该快到了,其后还有西凉豪侠杨阿若。谋诛吕布,既已开始,绝不能停。 督瓒这话更多是看看李肃胆识,看他敢不敢当这吕布的上司。 李肃整了整衣冠,眼中漏出一阵笃定:“定不辱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与臧使君举君游书 午后,吕布一行归返支就塞。 新衣染血,吕布还真是愧对苓儿。 苓儿却看着满身的血渍,由衷的心疼,眼眶忍不住湿润了,清如水的眸子,泪水那那里打转。 十二岁的苓儿,居然如此爱哭。 不禁回想起上一世,苓儿第一次见他染血凯旋,一言不发的为他更衣,将血染的袍子在清水中,用石碱反复搓洗。 直到夜晚难免之时,她才说道:“君投身报国,妾忧不敢言它。只有一事愿君谨记……“ 苓儿沉吟了一下:“妻女盼君归。” 吕布当时,心头为之一颤。正如此时看着苓儿,殊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苓儿。” 吕布轻轻的唤了一声。 “我懂。” 苓儿强忍住泪水,对吕布说道:“鄣尉且回房更衣,苓儿一早备好了草木灰。” “好!” 吕布回到东厢,发现东厢榻上,苓儿早就备好了官服。 着官服,吕布将一身血染的白袍捧出,对苓儿说道:“白袍交给秋奴洗吧,苓儿帮我研磨。” 复回东厢。 苓儿几粒墨丸放入砚中,少添水用研石细细研磨。 吕布笔沾点墨在木简上写道: “支就鄣尉牛马走吕布拜言。臧使君:” “这里不如用明府。” 苓儿指着臧使君三个字,觉得使君的称呼,不如明府恭正。而且明府较之使君,显得更文一些。 “好。” 吕布解下腰间刀笔,轻轻刮去“臧使君”三个字。工整的隶书写下“明府”二字。 “稒阳一别,已有月余。公征我为掾属,吕布辞而不就,皆因布想肃清边关。” 苓儿眉头紧锁的看着吕布,一字一句,少有斟酌。行书重在言简意赅,木简甚重,字多了往来皆有不便。 “这里可以用,曩(nǎng)者辱征掾属,辞因肃边关事。” 苓儿再次提醒吕布,对他说道:“鄣尉修书臧使君,必有所请。臧使君富有学识,字斟句酌能令其心悦,亦有助于所请之事。” “苓儿有心了。” 吕布想起上一世,修书招降杨奉、韩暹之时,便是苓儿在一旁字斟句酌,帮他反复修饰,最后洋洋洒洒不足百字,劝降了杨奉、韩暹。 至今,吕布一字不差的记得: 二将军拔大驾来东,有元功于国,当书勋竹帛,万世不朽。今袁术造逆,当共诛讨,奈何与贼臣还共伐布?布有杀董卓之功,与二将军俱为功臣,可因今共击破术,建功于天下,此时不可失也。 有苓儿帮忙斟酌,吕布最后在木简上写下: 支就鄣尉牛马走吕布拜言明府。 曩者辱征掾属,辞因肃边关事,私盐、互市皆周卫相属。明府居高官之位,谋全局之计,多有掣肘。 请略陈固陋,有报国心。朝堂豪言,为天子守国门。然边关不清,国门难安,故以区区螳臂,当两千石之车,行郅都、张汤之事。 …… 屯长张君游,抗不苟之军令,行国士之大义,遭奸人之记恨,命堪忧矣!拳拳之忠,天地可照。赤子丹心、日月可鉴。悲呼!命将休矣!九回。 寒吏斗胆,推贤进士,举其为掾属,望纳。 聊慰赤胆忠心。 谨再拜。 洋洋洒洒数百字,吕布说的是: 之前,公征我为掾属,布辞而不就,皆因布想肃清边关。私盐出塞、鲜卑互市,与宫廷中人脱不了干系。臧使君位高权重,行事要顾全大局,难以放开手脚。 某虽平庸无能,但有一颗报国之心。朝堂上一句豪言:为天子守国门。但边关政治不清,国门难安。故螳臂当车,行酷吏郅都、张汤之事。 到这里,吕布一句未提督瓒名讳,却句句直指督瓒。满夷谷设伏之事,吕布事无巨细的写明之后,向臧旻举荐张君游。 吕布还和苓儿学会了一个词:九回。谓之九转,痛苦至极之意。 稒阳塞,都尉府,正堂也在修书,李肃与一众文吏、幕僚、门客在列。 字斟句酌,恐一字之差,收效有天壤之别。 督瓒欲修书三封,一封送往司马门公车司马令,上书皇帝刘宏; 另一封送往禁宫平氏君,说明吕布为边关大患,业已盯上私盐之事,请平氏君赴公车司马令处,去上书直接秉承皇帝; 第三封,督瓒檄文告部下各候之长、城、塞之尉,支就塞鄣尉吕布、满夷谷屯长张君游,以下犯上,行兵变之事。 文书一写就是三日,三封文书拟好,督瓒不禁咋舌。 如今皇帝身边三股势力:宦官、士人、平氏君,平氏君最为势微。 而宦官、士人相互敌对的两股势力,皆护着这吕奉先。 督瓒又在给平氏君的书信上说明此时,晓之以理,望平氏君设法分化吕布与宦官。 想一想,再无纰漏,督瓒命人赴邮驿行书。三封书信,亦有先后顺序。 平氏君文书先发,两日后再发奏书。免得平氏君接书信之时,奏书已经呈交三台。 至于檄文,督瓒想了想,应该在谋诛吕布事成之时发出。 让这竖子死亦为世人之所唾弃。 督瓒真是怕了吕布了,怕他当真赴阴山为匪寇,不在眼皮子底下,保不齐哪天吕布杀到他稒阳来。 “哎,某干嘛招惹他啊!” …… 这几日,支就塞紧闭塞门,免了每日日迹。李肃赴任支就塞所在石门候候官的消息业已传来,侯成义愤填膺,吕布却毫不在意。 如今与督瓒公然翻脸,督瓒势必会有所行动。 石门候官的位置,必会安排心服之人。 此人若是李肃,也便不打紧了。这李肃重利轻义,反复小人,还没能力。唯有两齿白牙,能说会道。 懒得理他,督瓒除了任命李肃定还有其他部署,吕布觉得会是刺客。 明目张胆前来寻仇,他也没那个胆子。 日暮西山之时,寒风凛冽。 一邮人快马赴支就塞,传来李肃一封书信。 书信言辞犀利,斥责支就塞为何无人日迹。天田之上,雪至今未清,满布走兽的脚印,柃柱更是毁坏严重。 尔为鄣尉,若不严督下属,休怪本候官亲赴支就塞问罪。 看到这,吕布笑了。 谁给他的勇气呢? 执刀笔,吕布拿过一块木简,在上面刻下两个字:速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谁之过? 速来! 刀笔刻得,苍劲有力。 每处手笔,仿佛一秉钢刀,直刺入李肃内心。 宵小之人,交由都尉处置。 李肃笑笑,登高远望。出石门鄣,西北行千里,除了头曼、呼河二城直属于都尉,其余皆为我李肃辖地。 时至严冬,夏日里七八成群的草原狼,数十匹结成大群。日迹戍卒打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望着冰冻的石门水,李肃眼前一亮。 吩咐左右道:“着闲赋田卒,渠水捕鱼,日入数十石为务。” 边地戍卒缺衣少粮,这些鱼,定能卖个好价钱。 …… 支就塞,鄣尉府中东厢。 吕布卧榻三面屏风、一面火墙,上铺席、置几案、温酒驱寒。几案上一个棋盘,吕布与杨彪对弈六博。 这府中卧榻,乃是木制。到了冬日,真不及为戍卒时的土榻。 土榻中空,一侧连着火墙、一侧连着屋外土灶,土灶起火,自下而上的暖和。 当然,吕布两世戎马,早就习惯了这边地苦寒。三面屏风环绕,是为了照顾那娇滴滴的杨家宗子。 近日杨彪做了个小玩意,木制、中空,六面型的陀螺,上面分刻一至六个圆点,代替茕,或者说是一种另类的茕。 “匹夫,你这白越复袍洗得倒是干净。” 杨彪几日未见吕布,这血染的复袍居然洗得白如雪。 “秋奴洗衣当真了得,草木灰与蜃(贝壳烧成粉)皆投于水中,细心搓洗,居然将这血渍尽数洗去。” 吕布也看着陀螺,真是个磨性子的东西。看它转动,久久不停,亦不能行子。 这腐儒杨彪居然还当个新鲜玩意,非得拿来炫耀一番。 “上天待你不薄啊,一塞之地,既有这悉心婢女,又有一手艺过人的铁匠。家父要在,也会羡煞。” 杨彪说罢,陀螺停了,一点朝上,也不恼怒,一子前行一步:“那杆方天戟,打好了吗?” “在苓儿处画杆,苓儿没想好,杆上画龙,是盘龙还是腾龙。” 吕布前一世一杆方天戟,画得是盘龙。戟杆之上,二龙盘踞,右下至上皆为龙鳞,无一处缝隙。 “还是腾龙好,二龙争戟,辅以彩云之色,助你这匹夫一飞冲天。” 杨彪还真有些期待,吕布何时能拿上这杆方天戟。 方天戟重,多做仪仗用,步下使用,尚有耳闻。 马上一杆方天戟,莫说是大汉四百年,再向上翻一翻,自周始,史书无载。 想一想也就明了了,方天戟重,唯双手持戟可用。但若双手持戟,如何御马? “看苓儿喜好吧。” 吕布微微一笑,转动陀螺。轻泯浊酒,等它停下。 二人闲谈许久,直至吕布立起一颗骁棋,方才入正题。 陀螺在传,杨彪看了眼吕布,欲言又止。 吕布看出来杨彪有话要说,也不问他。 短暂的沉默…陀螺还在转。 “昨日有家书一封,家父迁司徒之位,位列三公。” 杨彪迟疑了一下,还是欲言又止。 吕布看着陀螺转动,轻泯浊酒,等着他说,估计这杨赐位列三公,自我感觉良好,给吕布派了什么任务。 驰道洛阳,不足半年。 大汉朝堂走马灯似的换了个遍: 秋七月,仅仅做了两个月太尉的许训罢官,光禄勋刘宽迁为司徒。名士蔡邕舅父袁滂,升至光禄勋。 冬十月,有灾异,司徒袁隗罢。这才到十一月,光禄大夫杨彪拜为司徒。 司空刘逸倒是没换,但他这个司空之位坐了也不足半年。这还是六月壬戌,那许训自司空升为太尉,才把位置给他倒出来的。 近几年灾异不断,大汉的三公,就这么走马观花似的,早就见怪不怪了。 气氛又尴尬了…… 杨赐见吕布不问他,只好开口说道:“如今朝堂之上,以太尉刘宽与家父为首,还有宗室刘逸、尚书令阳球、光禄勋袁滂、太仆袁逢等辅政能臣。许训一倒,宦官势微,此乃天赐良机。” “家父要你我,暂且放下私盐之事,矛头直指五原太守王智。 若克扣军饷之事坐实,定要顺藤摸瓜,拿到通敌切实证据。摸到宦官王甫、曹节等人。届时,满朝公卿一齐上书,一举铲除宦官。” 杨彪说完了,一直紧张的盯着吕布。吕布与王甫交好他是知道的,更何况如此一来,同时与王甫、平氏君开战。 吕布把玩着喝酒的陶盏,轻轻晃动,让这盏内荡起涟漪。 少许,吕布开口了:“杨司徒好大的官威啊!一封家书,丝毫不问布意。” 忽而断喝:“当某是你杨氏家奴了?” 吕布当然不介意向谁开战,但这杨赐问都不问,就要停下私盐之事,凭什么? 再者,这腹背受敌之事,能免为何不免?说白了人家杨赐根本没那你吕奉先当人看。 “三公之位,屡有罔替。如此天赐良机,稍纵即逝。你我虽然定策,先查私盐,再查军粮。但如今箭在弦上,为何不发?” 杨彪也来脾气了,怒目而视吕布:“还是你还想与那宦官,讨些什么好处?” “什么天赐良机?刘宽仁厚,不足以行谋诛之事,袁滂陈郡袁氏,说与汝南袁逢、袁隗是为远亲,那也是千里之遥……” 吕布压了压火气,开始分析杨彪说的这几个能臣,好不容易平静几天,和这腐儒动怒犯不上。 没想到杨彪来了火气,当即打断吕布之言: “你把我满朝文武当什么了?何人不对宦官咬牙切齿,何人没有一颗忠肝义胆? 你以为…… 汉之忠良,仅有你吕布一人吗?” 吕布一听实在是压不住火,大吼一声:“你这腐儒,你知道何谓朝堂争斗吗?” “窦武、陈蕃、李膺、杜密。” 吕布一字一顿的说着这四个名字:“你口中的辅政能臣,哪个能比?” “谋诛宦官?这四人谋出个什么结果?” 吕布一声嘶吼,怒而拍碎了桌子上的陀螺:“党锢之祸,断了这几人性命,死不足惜。” “有多少如张俭、王密之人,或禁、或逃、或死,老而丧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仓中男女老幼,皆为书香世家,闻达乡间、教化万民,为我汉室兴衰殚精竭虑。” 吕布猛然起身,指向仓中方向:“如今落得个远走避祸,屈居于一仓之地,与你杨彪腐儒为伍!” 怒不可遏,吕布掀翻桌上棋盘,向杨彪大吼质问: “谁之过?” “谁之过?” “宦官乱政不是一两天了,焉是宦官之过?” 杨彪哑口无言,看着吕布一张狰狞的脸。他压抑的已经太久了,每每听闻党人悲歌,都感同身受。 谁之过? 不是宦官之过,谁之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尔等公卿之过 “哎!” 杨彪叹了一口气,低头去捡散落在地上的棋子。将棋子置于棋盘山,又收了陀螺的木屑,杨彪复与吕布对坐,喃喃自语:“谁之过?” 陷入了沉思…… 八年前,十一岁的皇帝刘宏刚刚继位。 杨彪还小,只能看出祖父终日神采奕奕,每每叹曰:贤人在朝,盛世太平将至。 现在明白了,祖父口中的太平盛世,那是一个没有宦官的太平盛世。 确实是太平盛世将至。 大将军窦武、太尉陈蕃,司徒胡共掌握朝政。名士李膺、杜密、尹勋、刘瑜等人重新被起用,肃清吏治、重整朝纲。 宦官党羽、徒附,若有违法,一并论处。 民间都是翘首以待,永元之隆再现。 时,太学生三万人,以名士郭太、贾彪等人为首。主持品评人物、臧否朝政、危言深论、不隐豪强。 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 然而,曹节、王甫等人仍窦太后面前谄媚侍奉,窦太后多次在他们怂恿下断时不明。 这个太平盛世,还差最后一把火。 四月日食,谓之皇帝身边奸党当道。 不久又有太白金星经房宿,由上将星入太微垣。此乃不祥之兆,象征奸佞在皇帝身旁,大将军亦有灾祸。 窦武等人准备动手除去宦官曹节、王甫一党。 九月辛亥日,正执暴风雨前的宁静。 大将军窦武,他居然休沐了! 窦武出宫回家,宦官偷出他的奏折,一眼望去,一阵胆寒。 王甫、曹节等人连夜歃血共盟,联合平氏君赵娆,蒙骗年幼的灵帝,格杀亲近士人的宦官山冰等人,抢夺印、玺、符、节,胁迫尚书假传诏令,劫持窦太后,追捕窦武、陈蕃等人。 八旬老陈蕃闻讯,率太尉府僚及太学生数十人拔刀剑冲入承明门,到尚书门。 寡不敌众被擒,当日遇害。 大将军窦武,帅兵抵抗,堪堪可以支撑。 天不作美,护匈奴中郎将凯旋回京,宦官矫诏:窦氏叛乱,速去捉拿。 张奂遂与少府周靖率五营士与王甫所率领的千余虎贲军、羽林军一起进攻窦武。 窦武深陷重围,无奈自杀。 李膺一干名士,再次罢官,下狱禁锢终生。 冥冥中。 杨彪好像听到了一曲悲歌: 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 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 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 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 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 …… “谁之过?” 杨赐想到老王密另一首悲歌《去者日以疏》,他全家老小,儿女数人,只剩下一白髯老叟。 还有元节公,亦是如此。 “谁之过?” 杨彪抬起头来问吕布:“不是宦官之过吗?” “窦武休沐,宦官盗书,为何?” 吕布目光凛冽,直指杨赐内心。 “有…有奸人。” 杨彪似在和吕布说话,也似在默然自语。 “即便没有奸人,事便能成吗?” 吕布起身,将十二颗棋子都摆在棋盘上:“纵你朝堂满盘忠臣义士,你的眼光却只在朝堂之上。” “朝堂之外呢?宫闱之中呢?” “你汉之栋梁,有没有勇气,自断子孙根,入宫闱之内,屈尊与宦官争宠?” 吕布说完,冷冷的看着杨彪,问道:“你有吗?” “我……” 杨彪哑口无言,良久抬头问吕布:“那宦官不该诛吗?” “该诛!” 吕布掷地有声的说出了两个字:“尔等腐儒可见过草原上的狼?永远都伏在猎物身旁,待他们睡去,憋上一泡尿,这才猛然出击。” “整个大汉,都是声讨宦官,王甫、曹节等人惶惶不可终至绝境,牛羊尚且愤起而击,何况这些柴犬之辈?” 吕布站起来,语气稍缓:“某升斗小民,不知朝堂有几位贤臣,就知这党锢起,五原豪强纷纷依附宦官,少有气节之辈。 豪强尚能安身,富农、小贾、工匠、医者,屡遭霸陵,最后都沦为豪强田庄中的徒附。 世世代代,在豪强田庄中,耕种、纺织、牧羊。” “这又是谁之过?” “谁之过?” 杨彪扭头望向吕布,吕布所言的每一个字,他生儿都未曾听过。 “窦武、陈蕃、李膺、杜密,所谓的大汉名臣,愚不可及。以日食、天象为绝佳时机,丝毫不看这宫中大势。” “尔等公卿,愚不可及。” 吕布轻轻叹了一口气:“真当人人是我吕布?一杆画杆方天戟在手,天下无人能敌?” “谁之过?” “满朝公卿,得意忘形、忘乎所以、审时不明、多谋少决之过。” “赔上了千百如元节公这般,不畏强权,又淡薄名利,教化乡里,业已为乐的汉之栋梁。” 温酒已凉,吕布口干,一饮而尽。 问杨赐:“然,你杨氏呢?他袁氏呢?还是累世公卿,还是轮居三公之位,那么我问你腐儒杨彪,为何你杨氏没有在这党锢之中,受到半点牵连?” 吕布看得出,杨赐眼神空洞,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 轻拍他肩头,吕布对他说道:“看清楚自己的嘴脸吧,你们斗宦官,哪里是为了苍生请命? 便是这大汉权利,在宦官、外戚见轮转,到不了你士人手里而已。 所谓的忠良,所谓的不畏强权,所谓的道德楷模,不过是你们沽名钓誉、争权夺利的武器而已。 要么,你杨氏早就灭了。“ 说道这里,吕布平复了一心情。绕过屏风,推开门,望着院子里那棵秃秃的雁来红。 一口郁气,不吐不快。 开始是恼这杨赐,大义凛然之言,行蝇营狗苟之事。以大汉之名,丝毫不考虑我吕布处境,让我与宦官为敌。 我不怕他王甫、曹节之流,我也不能让我一塞二百儿郎,为你杨赐卖命。 凭什么? 之后,吕布为这王密、张俭悲哀,为仓中改名换姓的尹尚悲哀。 他是时任尚书令尹勋之孙,像唐琳一样是个老实孩子,本应衣食无忧的过此一生。 该死的党锢之祸,尹勋被投入狱,自杀明治。 留下了尹尚,被尹氏旧僚收留。八年了,他一直没忘他还有个失散的弟弟。闻听塞外有个苓草城,专门搭救、收容党人。 尹尚策马两千里来寻,在塞外险些没有饿死、冻死。 苓草城中,没有弟弟。一路上,饥寒交迫的都没有半句怨言的尹尚嚎啕大哭。 类似的事太多了,支就仓中每个人都是一曲悲歌。 这些公卿飞蛾扑火,自死明志。牵连了太多汉之栋梁,州郡乃至县中,不畏强权之人殆尽。 谁之过? 窦武、陈蕃。 还有那满朝公卿。 不然呢? 大将军何进谋诛宦官,赔上了整个汉室江山,谁之过? 为什么都说是那何进,无人说是宦官? 我兵败下邳,高顺与我一同慷慨赴死,高顺之死谁之过? 难道还怪曹操吗? 怎么到了你窦武、陈蕃这里,都赖在了宦官头上? 就因为你们是…所谓的忠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雪中伏 北风卷地,雁来红摇曳着身姿。 吕布瞥了杨彪一眼,低垂着头,随意的坐在榻上,全无往日坐必正坐的英姿。 也许,说他说得有些过了。 也许,在他胸膛中,真的是一颗拳拳赤子心。 但吕布郁结难舒,已经很久了。 同样是谋诛宦官,还有一个优柔寡断的何进。 一如这陈蕃、窦武一般,死在了宦官刀下。 将大汉彻底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董卓来了! 看看人家老王允,在你杨彪在朝堂上与董卓据理力争迁都之事时。老王允默不作声的帮董卓处理迁都之事。 你杨彪为大汉前途殚精竭虑之事,老王允蔫声不语的,开始谋诛董卓。 风平浪静之中,奋而发力,击敌于措手不及。 所谓的忠良,所谓的不畏强权,所谓的道德楷模,不过是你们沽名钓誉、争权夺利的武器而已。 这话,说得就是老王允,刚才吐出的一口郁气,大半也是始于这老王允。 诛董卓,集大权于一身,再不撒手。 吕布的一股邪火,除了杨赐、党锢,更多来自于老王允。 叫你命老将军皇甫义真去担任凉州军统帅,焉能有贾诩献策,反攻长安? 让你散董卓私财,笼络凉州军心,你也不听。 这老王允口中大义凛然,心中却怕那皇甫义真重兵在手,夺了他权倾朝野之位。 书生误国? 呵呵。 明明是私心太重。 误了我一生戎马。 …… “匹夫。” 杨彪良久才缓过神来,刚刚眼中的整个世界,化为一片废墟。现在,这片废墟上又是广起庐舍、高楼连阁。 “再来一盘?” 杨彪又从袖中,掏出一个陀螺。棋盘山,弹棋已经摆好了。 “我看你是还有事话说!” 吕布嘴角上扬,漏出洁白的牙齿,将胡凳搬至榻上,箕坐在那里,与杨彪对弈。 这陀螺是真磨性子,明明掷茕片刻即可行旗,弄不明白这杨彪为何独独喜欢这陀螺。 并不是所有新鲜玩意,用起来都那么有趣。 “家书中还说,督瓒有封奏书未经三台,直接被平氏君的人取走了。看来督瓒要在朝堂上对你不利了。” 杨彪眉头轻锁,而后义愤填膺:“这平氏君,为陛下乳母,又受陛下隆恩,此贱妇居然染指边地私盐,惠泽外敌,该当万死。” “这诏书之事,还真乱啊。臧使君上书为我陈情的文书,还在杨司徒手里扣着呢吧!” 吕布杀匈奴四力士之后,臧旻立即上书陈情。文书经司马门公车令至御史台,就被当时还是光禄大夫的杨赐,讨了去。 “臧使君上行文书,乃是一秉利刃,此时不可用。” 杨彪眉头舒展,平日里脸上那种看似恭谦的傲娇之色又回来了:“杀匈奴,扬我国威。也许到了紧要关头,能为我等争取一些时日。” “名利场,布实难窥其径,你杨氏怎么想,就怎么做吧。” 陀螺终于停了,吕行字三步,对杨赐说道:“提醒杨大司徒,过刚易折。别到时候还要我驰道洛阳,救人。” “这口气,真希望哪天有人杀杀你匹夫这威风。” 杨彪说着,转动陀螺,笑道:“这几日都赞未有行动,恐怕杀你威风之人,快到了。” “放眼大汉,恐怕未有北地太守皇甫义真,堪称一敌手。” 曹、袁之流未成气候,处理完鲜卑事,吕布便是他们只能仰视的人了。 隐约觉得,将来阻他得天下第一人,就是这汉之忠良,国之良将,皇甫嵩。 “才说过过刚易折,我看这口气未免太大了。” 杨彪其实已经很诧异了,从来未见吕布说过何人可以与他为一敌手。不过北地太守皇甫嵩,累世将门,他若连皇甫嵩都看不起,那边是大汉第一狂人了。 “也许那皇甫义真,也是不堪一击,谁知道呢?” 董卓乱政,皇甫嵩坐拥三辅之地,手中有大汉唯一一支精锐。董卓诏他入京,准备杀他。他居然就那么来了。 愚忠,是他最大的弱点。 却令人敬佩。 “若说起武艺,我倒想起一人。西凉有豪侠杨阿若,也许可与你为一敌手。” 杨赐说得单单武艺方面,西凉尚武尤甚并州。羌氐之乱,虽不如鲜卑势大,却更加庞杂。 “杨阿若。” 吕布重复着这个名字,上一世就对他有所耳闻。西凉之人,名声传至五原,此人应该不是浪得虚名。 …… 杨彪与吕布搏戏、小酌,直至夜深方才离去。 天寒地冻,杨彪紧了紧身上裘衣,忽然想登城头远望。 城头上,高处风寒大。 杨彪俯瞰这塞外雪夜,耳中充斥着狼鸣。 这雪都是数日之前的了,一个行人的脚印都没有,这是多久没有日迹了? 城墙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低不可闻。 城头扫落的雪堆积在这里,有一人高。 雪中,伏着四人窃窃私语:“这杨氏宗子,怎么在支就塞啊?” “我听闻这支就鄣尉吕布,嘴皮子功夫了得,朝堂斗败了杨司徒,还奏请杨氏宗子为监军。” “其实就是惩戒一番。” “那你我远赴边关,来诛这吕布,也算是帮这杨司徒出一口恶气了。” “那是自然,只要那吕布从北门出,定是他死期。” “听说那阴山三十六友,也不是浪得虚名,我看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边地匪寇,哪有我等这般隐忍。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四人相视一眼,哈哈的笑了。 “呜呜……” 呼啸的风中,淹没了几人的对话。他们八只明亮的眼睛,却仿佛伏击猎物的草原狼。 …… 翌日一早,支就塞北门开。 吕布单人独骑,走北门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弩中荣华 昨日与杨彪一番慷慨陈词,到了夜里,吕布失眠了。 听着鄣塞之外,草原上的狼鸣。仓中党人历历在目,老王密一首《去者日以疏》犹在耳侧。 曾经只是想沽名钓誉、择取良谋。 吕布现在却是真正的,同情、敬重这些党人。 仅仅张俭一人,就将这支就塞一众娃娃军吏,教出个汉家儒士样。 抬头看看城头上的魏续,手中一卷木简,应该是《荀子》。他身旁是今日当值的童环,和魏续说:荀子有什么好看的,没事读读《易经》。 还有成廉,近日不知在哪弄来一卷《六韬》,姜太公的兵法,张俭亦能帮其解读。 还能为这些党人做些什么呢? 丰衣足食,有安身之地,吕布思前想后,除了陪这老王密一起悲歌一曲,以支就塞现在的条件,已经做不了更多了。 还是算了! 倒是许久没出城日迹了,就做一日游骑斥候,看看有没有出塞来寻苓草城的党人。 毕竟,薛兰父子要来了。 薛兰,与檀彬、褚凤、张肃、薛兰、冯禧、魏玄、徐乾共为“八俊”。上一世无人可用,让他掌兵与李封共屯钜野,有些强人所难了。 此人,若为一相可行萧何之事。 吕布识得薛兰,那是比高顺还要早的时候了。大概就是这时节吧,方才从军数月,出烽燧日迹。 遇到了刚到而立之年的薛兰,还有他九岁的儿子薛衍。 这父子二人,衣衫褴褛如张俭、李笃、毛钦一般,吕布心生怜悯,冒死收留这父子二人。 当时的燧长已经不是陈治了,是吕布自己。燧长其实不用日迹的,但吕布恨透了那繁琐的文书工作。委一戍卒,行燧长事,自己便日迹、候望,像个戍卒一样。 屋舍中,收留了薛兰,保儿还与他学习老庄之道。 开春送走了薛兰,保儿还哭了。 想不到,时隔多年,随丁原入洛阳,薛兰携子来投。那种心中的感动,吕布至今铭记在心。 这一世,薛兰是不是也收到风声,来寻苓草城了呢? 塞外苦寒,又执冬日。 吕布还真有些为这对父子担心,便出城日迹一番,若苍天有眼,便让我寻得薛兰。 再续一世恩情。 吕布也知,这一日日迹,寻得薛兰,宛若大海捞针。 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吕布策马缓缓走出支就塞北门。 胯下一匹西河黑鬃马。 这马,比起匈奴人的乌骓,还是要逊色几分的。更别说吕布胯下一匹马中赤兔了。 不过,也是西河马中魁首了。 比起边军黄鬃马,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北门开。 策马缓步走出北门,吕布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咔吧,咔吧。” 声音夹杂在塞外风声中,低不可闻。 可吕布,就能听到。 而且听得出,这是十石强弩。 弩不比弓,力还要大些。 十石弩,窸窣平常。 战国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虽说这魏武卒为天下精兵,但能够批量招募的兵卒,力也在寻常范围之内。 开弩不像开弓,可以手脚并用。而且开弓还需要掌握准度,而开弩则不然,开好了,架稳了,瞄准射便是。 并州男儿,多瞧不起用弩之人,射便是了,没有几多技巧。 吕布嘴角上扬,策马向前继续缓行。走得很缓,生怕走快了,吓到身后城墙根张弩的刺客。 恐怕这刺客是来自南方,比起阴山三十六友的满夷谷之伏,简直是儿戏一般。 如此简单粗暴的刺杀,人中吕布谋诛董卓之时,也不敢用。 雪堆中,会任之家的四个刺客,已经等了五日。五日间,仅有粟米充饥、雪水解渴终于等到了吕布。 雪中张起手中弩机,几个人眼中都放出了欣喜的光芒。 杀了吕布,得了十万贯赏钱,便可以收手,支上宅子、田产,与妻儿共度晚年了。 剑眉鹰目,他们看不到。但是马鞍桥上一把斑斓的角端弓,他们便知那就是吕布。 使弓? 哪有弩机强力? 刺客不是武士,静待数日,等得便是一击必杀。 一把弩,箭涂了剧毒,见血封喉。 只需一个一击必中的时机。 四人刺杀,为得便是四支箭矢同时命中目标身体的不同部位。哪怕他配有护心镜、内趁软甲,这一击也不失手。 “粗鄙的边地武人,死期将至浑然不知!” 刺客头人用手语对诸位兄弟说道,但见吕布背后的雪堆里伸出一只手,不停的变换姿势。 “边关小吏,出行没有随从,十万贯赚得容易!” 另一个刺客用手语,两只手伸出来,舞动得仿佛抽筋了一样。 “准备!” 刺客头人的手,猛地动了一下。 四人抄起弩机,积雪的缝隙中,伸出了四支弩箭。星星点点,几乎看不到。 刺客头人看着吕布,仿佛那是一世荣华。 十余载暗杀生涯中,其实败少胜多。毕竟刺杀之人,非富即贵,出行必是前呼后拥,这种单人独骑立于茫茫旷野上的待宰羔羊,属实只此一人。 他拨马回头了,五十步外,向城头挥手。 再拨马离去,便可以放箭了。 拨马时,位置停止不前。转回身,便看不到此处有弩箭出。 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只需短暂的等待而已。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短短半刻,刺客首领觉得渡过了一生。 终于,吕布拉起了马缰。 刺客首领眼神中,透出了锐利的光。弩机上的手指,缓缓的勾了起来。 砰! “啊!” 一声惨叫! 刺客首领向一旁看去,身边的兄弟,被城头跃下的一莽汉擒住了。 再想看看其他兄弟,各有人将其一举成擒。 随即一未蓄须的小子,从城头上跃下,将他一举成擒。 首领满眼恐惧、惊异、落寞的目光,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发现的。 四个笨贼,吕布懒得理他们。 和魏续一个眼神,一挥手,魏续便知晓一切。 “来,尔等四人之中,择一人陪我日迹。” 吕布淡淡一笑,宛若三月春风,四个刺客隐约觉得,自己不会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西凉豪侠杨阿若 策马慢慢行,吕布端坐马上,白袍包巾,倒像个富家公子。马鞍桥上,一根绳索,后面绑着一个笨贼的双手。 笨贼快步走,惶恐的看着吕布,只要他策马疾驰,托着自己受尽这地面磨身之苦。直至那马上的吕布玩够了,将他暴尸荒野。 “敢问足下高名?” 吕布回头淡淡一句,满眼平和。像是路遇的同乡,只是在攀谈几句。 “冷……冷血。” 笨贼报出了自己的花名,见吕布的表情似乎不是很满意,开口道:“本名二牛。” “二牛?” 吕布重复着这个名字,问笨贼:“是个孤儿?” “嗯,先帝永兴二年(154年)琅邪贼公孙举叛乱,杀我双亲。时,某不过二三岁早就忘了姓甚名谁。” 笨贼脑子其实很灵活,道出身世希望博得吕布的怜悯:“后来入了琅琊王氏田庄,为一院工。” “琅琊王氏?秦将王翦之后,那倒也算得是好人家。” 吕布放慢了马速,与笨贼并肩而行。 “少爷待我们很好,但田庄的月前勉强维持生计,宗族礼法亦是太过严苛。某弟兄四人,在仓中偷了些粟米,恐主人家责罚,便伺机溜出了田庄。” 笨贼说到这,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吕布。 “那又怎么做了刺客了呢?” 吕布眉头深索,这些人永远不懂,豪强田庄以宗族礼法的名义,奴役这些徒附。平日里说话客套些,便让他们感恩戴德。 殊不知,他们所做的,与他们得到的,相去甚远。 下人们眼中,舅父魏老爷也很好。吕布却知道,许多时候,管家惩治下人,都是来自舅父的授意。 有些时候,看到的东西很美好,背后的勾当令人恶心。 亦如这糜烂的边关。 “出了田庄,无以为生,又无过所,寸步难行。” 笨贼叹了一口气,对吕布说道:“无奈我四人投了琅琊山贼,县老爷敛财剿匪,实则中饱私囊,某弟兄四人看不过眼,夜入县衙提头而出,渐渐有了名号。” “后来……” 笨贼沉默了。 “会任之家寻来了吧?” 吕布猜他就是会任之家的刺客,这么一犹豫就更像了。 时,豪侠遍野,会任之家也难知其到底有多少本事。稍有些名气的,只要是微寒,都会网罗进来。 其中不乏顶尖高手,但是人外有人,顶尖高手倒不如种能忍善偷袭之人活得长命。 雪堆里呆上几天,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可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 “这……” 笨贼欲言又止,会任之家的名号,可不能说出来。 “行了,我知道了。” 吕布摆了摆手,一脸不屑的样子。笨贼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果然是会任之家这些宵小之徒。 “你,会放我吧!” 笨贼小心翼翼的问吕布:“若不是苦无生计,我兄弟四人也不会为一刺客。” “吾生儿最恨收钱买命之人,尤其尔等苦命之人。既知父母早亡,生活何其艰辛,又为何诛人父母。” 吕布知道了督瓒一伙,从哪里寻来的杀手。他已经没有价值了,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自己的父亲也许就死在这样的笨贼手中。 哒哒哒哒…… 马蹄声响,吕布策马狂奔,马后的笨贼发出阵阵哀嚎: “啊…啊…啊。吕鄣尉,我…啊…我知道金主是谁,我知道…啊…知道。” “某也知道。” 吕布继续策马狂奔,身后留下一条血红的印记。 渐渐的,笨贼没了哀嚎。身后只有身体摩擦地面的声音。 眼见前方有一块大石,吕布马打盘旋。地上的笨贼撞向大石,头撞在巨石上,血色迸发。 “死亦不可怜惜。” 吕布抽刀断绳,策马继续日迹。走得是游骑斥候的巡逻线,一路上荒原走兽,吕布毫不在意。 心中又回想起儿时往事。 父亲,你究竟是贾人,还是军吏? …… 次日。 稒阳,都尉府。 后院,偏厅。 白夫人坐于坐榻之上,几案上置一木匣,督瓒立于侧。 “吕布师承何人,查到了吗?” 白夫人手指轻敲木匣,厉声呵斥。显然她已经知道了督瓒、陈促、田乾三人背后的小动作。 “还没。” 督瓒战战兢兢的答道,仿佛是白夫人奴仆一般。 “是还没查吧!” 白夫人一脸嗔怒,呵斥道:“知己知彼、谋而后动,和你们几个废物说了多少次?吕布一十六岁,武艺冠绝边军,我就不信他背后没有名师。” “还有,杀人不一定要用刀箭的。” 白夫人的语气缓和下来,似在循循善诱的教导。 “斗胆说句您不爱听的,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纵那吕布三头六臂,会任之家的刺客,也能将其一举击杀。” 督瓒说话间,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会任之家的刺客已经来了几日,也许已经得手了。李肃就知敛财,也不知有没有帮我留意支就塞的动态。” “得手了?” 白夫人纤纤玉手打开几案上的木匣,那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已经撞得面目全非。 “来看看你这得手的刺客。” 白夫人直接把血淋淋的人头取出,仿佛那不过是一块很寻常的东西,一点都不恶心。 狠狠的摔在督瓒身上,白夫人一面用帛帕擦手一面喝道:“居然还请了杨阿若,可算是知道这大汉谁最厉害。” “凉州羌氐彪悍,尤甚鲜卑、乌桓。凉州的杨阿若,亦如并州的吕布,单人独骑在烧当羌大营中,宛若入无人之境。” 手擦干净了,白夫人帛帕丢到督瓒脸上:“只可惜,你等小竖不知道自己身份。即便这杨阿若真能杀吕布。得知尔等所作所为,得知吕布军中声望,他必悔之生愤,提刀杀你督瓒、陈促之流。” “他可不像吕布,好歹也是军中之人,即便不忌惮你三分,至少也有一分。杀你,想都不用想。” “夫人识得杨阿若?” 督瓒眉头紧锁,不可思议的看着白夫人。轻轻划去脸上血水,问白夫人:“这杨阿若应该已经到并州了,要不我修书陈促,让他告知杨阿若,刺杀取消。” “那倒不必,杨阿若杀那吕布,边军之中倒是没了威胁。” 白夫人咯咯一笑,起身便走:“尔等自求多福吧。” 督瓒看着白夫人的背影远去,狠狠的咬着牙。早晚有一天,让你…… …… 支就塞,朝食之后,狂风席卷着城头,戍卒不禁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 “你们说,吕鄣尉一身复袍怎么不冷呢?” 一个什长看吕布一直都是一身白越复袍,从来都是战得笔直,行必如风,投去崇敬的目光。 “鄣尉一身钢筋铁骨,岂是你我区区凡人可比?” 戍卒悄悄说着,生怕背后议论被不远处的吕布听到。 吕布听到了,脸上不自觉的挂上得意的微笑。苓儿做得复袍,填了些许丝絮,不如羊皮袄挡风,但已经很暖和了。 刚要下城,吕布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放眼望去,一个人影疾驰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猛将相博 杨阿若近了,弯眉、俏眼、肤白如冠玉,俊美非常。一看哪里是一豪侠,怕是哪家文弱弱的书生。 掌中剑、马上弓、腰间手戟,透出与样貌相悖的戾气。 胯下一匹西凉山丹马,周身犹如红霞,唯有背上鬃、马后尾,黑如缎面。 “在下西凉杨阿若,请见支就鄣尉吕布。” 一开口,杨阿若声如洪钟,倒像是一豪侠了。举手投足,有礼有节,又不似粗犷的边地武人。 杨彪真是生得一张好嘴啊!日前才提到这杨阿若,今日就来了。 “鄙下吕布,不知豪侠至,倒是有失远迎了。” 吕布拱手回敬一礼,玩味的看着杨阿若,年龄比自己只长几岁,大概与唐琳相仿。 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自称豪侠,以任侠之名,行霸凌之事,大汉比比皆是。 真不知这男生女相的杨阿若,何德何能,有美名传。 “想不到竟是一娃娃。” 杨阿若漏出失望的神色,语气颇为不屑,全然没了刚刚的礼数。 凉州亦有边军,杨阿若知边军糜烂。没想到这五原边军,竟比西凉还要糜烂。一身白越复袍的富家小子,居然能为一鄣之尉。 “上一个称我娃娃的人,已经死了。” 吕布想起了拉赫曼,眼神中多了几分戾气。这杨阿若远从西凉来,八成又是刺客。 这田乾、督瓒之流真是吓破胆了,不敢当面为敌,行些下九流之事。 “话不投机,便无需多言。有人出钱二十万贯,买你项上首级,某杨阿若应了。” 杨阿若一抖衣袖,手中剑出鞘,寒芒直指吕布:“不如你我就在此地以命相搏,免得杨某大开杀戒。” 说着,杨阿若目光扫视吕布身后。 童环当值,魏续在城头巡视,二人闻声来到吕布身后,对杨阿若投来了不友好的目光。 又一个娃娃军吏,这五原边军,还真是不堪一击。 “口气倒是不小,就是不知手底下有几多功夫。” 说罢,吕布摆手魏续,唤他拿刀来。 “宵小之人,哪用得表兄亲自动手?” 魏续虽然这么说,手中刀还是递给了吕布。交刀之时,魏续不愿撒手,对吕布说道:“表兄,真不用文短为你诛此宵小吗?” “鄣尉,这娇滴滴的美妇,童环便能将其成擒。” 童环一句话,引得城头之上,一阵爆笑! “匹夫辱我,看戟!” 杨阿若抽手戟直奔童环,生儿最恨人言他男生女相,这童环居然称他美妇。 这一戟,自下而上,戟带风声,犹电闪雷鸣,迅猛疾驰,如雷霆万钧。 吕布眉头紧锁,自下而上,将有三十步,如此迅猛。 单这一下,既知遇到对手了。 两世所见,手戟用得最好之人便是董卓。 二人屡有意见相左,董卓掷手戟迅猛而至。吕布不躲不闪,手戟贴面而过,这是有意为之。 杨阿若这手戟,比那暴戾的董卓,还多了几分戾气。 提刀。 斩戟。 “当!” 一声巨响,好似雷鸣,就在童环面前。 这童环吓得一下子堕下马去,战马受惊,嘶鸣一声,奔逃而去。 吕布这一刀,亦是迅猛无比。 杨阿若也知道,遇到对手了。 离家任侠三载,遇到的对手太多了,最后他们都败在手下。 杨阿若嘴角划出一个顷城微笑,你就是下一个。 “轰隆隆!” 支就塞门缓缓升起,边地城鄣烽遂都是闸门,自下而上开,显有平开门。 塞门开了,一道、两道。 一匹黄鬃马,闲庭若步般走出,仿佛不知大战将至。 吕布顺城门楼翻身而下,正落到马上。 魏续见吕布胯下黄鬃马吃力的顿了一下,立即吩咐身边戍卒:“去鄣尉府取黑鬃马来。” 戍卒快跑而去,魏续看着杨阿若胯下山丹马,西凉马种,哪怕是西河黑鬃马都要逊色一筹。 更别说吕布胯下那黄鬃马了。 北风呼啸,卷起一旁积雪。 “来了!” 杨阿若提醒吕布一声,亦如他提醒童环手戟。磊落的汉子,从不行蝇营狗苟之事。 策马而出,杨阿若手中一把剑,上下翻飞。二马错蹬,砍、刺、拨、挑,二马相离,又是马扬前蹄回马一剑,居高临下直指吕布面门。 吕布也不丞多让,手中一把环首刀,大开大合,以力破巧。最后一招回马剑他更是平躺于马鞍桥上,刀在头顶斩杨阿若马臀。 “文短,我没看花眼吧。” 童环惊异的看着二人你来我往,颤抖着说道:“一马之间,二人对了五个回合。” “表兄是遇到对手了。” 魏续眉头紧锁,二马错蹬,宛若白驹过隙,时间不过一瞬。 一般人只有一个回合往来; 久经沙场的骑兵,能在回马时再出一刀,金甲童环大概就是这个水平; 督瓒那种略有威名的武将,应该能有一马三刀,魏续自己也差不多。 时间太短了,一马四刀之人,凤毛麟角。 一马五刀,魏续都不知道吕布能够做到。 城头上的戍卒,这时候也来了。眼看吕布、杨阿若二人,拨马再战,又是一马五个回合,各个瞠目结舌。 太快了! 兵刃相撞,乒乓作响,真是连眼都不敢眨一下。这种层次的交锋,生而未见。 战正酣,二马错镫,吕布倒握环首刀,拦腰一斩。 杨阿若剑打盘旋,拨开吕布这一刀,攻向他肩头。 吕布刀交左手正持,挡剑,探身一拳犹若猛虎出笼。 “能见此二人一战,生之大兴。” 陈治也闻讯来了,虽然武艺不高,但并州男儿没有不尚武的。 侯成在陈治身侧,目不转睛的盯着二人。 巅峰对决,侯成不禁一只手比划着招式,恨二人出招太快,不能尽数记下。 “已经五十回合了,表兄马快不行了。” 魏续眉头深索,吕布手中环首刀用得不趁手,杨阿若又是一强劲对手。 现在看来,吕布略占上风。不过很快,战马的作用恐怕要显现出来了。 表兄,快斩次贼啊! 又战了三十回合,吕布与杨阿若不约而同的分马驻足,挥洒头上汗水,异口同声道了句:“痛快!” “某杨阿若行事磊落,你且换马来战。” 杨阿若看得出吕布胯下战马已经疲了,身后观人群中一匹毛色乌黑的黑鬃马,那才应该是吕布的坐骑。 英雄惜英雄。 小儿有大武勇,或可为一良将,可惜在军中飞扬跋扈,又与鲜卑人过从甚密。 这是陈促说的,上党陈氏,有威名传。凉州百姓,至今思那陈龟。 杨阿若对陈促的话,深信不疑。 “杀场搏命,岂有换马的道理?” 吕布看着杨阿若,少有可称之为对手的人。只可惜收钱害命,纵然行事再磊落,也是一宵小之人。 二人不约而同的,为对方感到惋惜。 不如,就此剐了这一祸害吧。 策马再战……一百回合。 但闻短兵相接之声,再也看不清出招的招式。 渐渐地,吕布胯下一匹黑鬃马,步伐凌乱,所过之处,留下了点点血色。马蹄破了,这马也是强弩之末了。 “怎么办,鄣尉的马快不行了?” 唐琳咬着嘴唇,吕布若这么死了,死得憋屈啊。 “奉先兄长膂力过人,一把环首刀太轻了,用得根本不趁手。那杨阿若用剑又是精妙非常,这是以若兵敌强兵啊!” 宋宪眉头深索,沉吟一下,说道:“若是那把画杆方天戟在就好了!” 二马错蹬,又是五个回合。支就塞成了空城,闻听外面吕布、杨阿若以命相斗,所有人都出城来看。 戍卒、党人、军属。 所有人都为吕布捏了一把汗,亦是所有人都忍着上去帮吕布的冲动。 他们知道,吕布太高傲了,那一身傲骨不允许任何人相助。 “哒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自支就塞传来。 马上,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袭白裘白如雪。 马鞍桥上一杆方天戟,烁烁放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生当用此兵 “严姑娘!” “表嫂!“ “方天戟。” 侯成、魏续、宋宪,异口异声,却是同时策马而出,仿佛要去苓儿那里夺戟一般。 “表兄接戟!” 魏续手快,抓过马鞍桥上画杆方天戟,扔给吕布。 吕布虚晃一招,方天戟拿在手中。 “咴……” 黄鬃马一声惨烈的嘶鸣,前膝半跪。 杨阿若却是如临大敌,立马看着吕布。 汗沓白袍,在身上结了一层白霜。日光下,那白霜宛若一身战甲。 战马半跪,戟纂杵地,戟上双月闪着寒芒,直指苍天。 那杆戟,戟纂为尾,二龙共用,腾祥云而起,交相盘踞戟身,龙头绕过两侧月牙刃,直冲向戟尖。 吕布手持画杆,双龙握于手中,嘴角上扬,两道剑眉倒竖,一双鹰目中的寒芒,与这戟上双月争辉。 “奉先生当用此兵。” 侯成眼见吕布手持方天戟,威风凛凛、煞气腾腾,不禁开口赞叹。 “表嫂这杆画得,耗了不少心血啊!” 魏续知道,持方天戟,吕布必胜。这方天戟前身是那杆鲜卑大旗,吕布重兵在手,方才如虎添翼。 竟然这么帅! 苓儿脸颊绯红。 “可惜那马……” 唐琳话以出口,便感受到魏续凌厉的目光。想到练兵时被他追着打,狠狠的闭上了嘴巴。 竟被他这气势唬住了。 杨阿若眼见吕布手持方天戟,脸上漏出自嘲似的笑容: “方天戟重兵,且不论你马上抡不抡得开,也不看你跛马能不能承受。便是这戟在手,你便失了刚刚用刀,那股灵活自如。” “不服就……” “放!马!来!” 久违了方天戟,战马半跪,无法策马冲锋。吕布手持方天戟,一字一顿的向杨阿若叫阵。 “马失前蹄,尔焉敢战?” 杨阿若策马来,稍事休息,威风更胜。在他眼里,吕布只有一次机会,那便二人距离一丈左右,长兵优势尽显。 可他杨阿若,腰有手戟。 尔敢挥兵,掷戟夺命。 丈二,该出手了吧! 杨阿若左手摸向腰间手戟,死盯着吕布。 吕布却是纹丝不动,等他来。 一丈。 等他来。 八尺。 等他来。 四尺。 吕布仍不动,杨阿若猜吕布是怕他腰间手戟。 三尺。 “小儿受死!当为我大汉,除你边军祸害。” 杨阿若利剑出,剑带风声,好似龙吟,直奔吕布。这个距离,你那方天戟便如烧火棍一般了。 哪有我手中剑灵活自如? “呱噪!“ 吕布提戟当中,舞动手中画杆方天戟,方天戟后发先至,横扫而来。 戟间双月上下,宽将三尺,就这么拍过来怎么躲。 杨阿若踩马背奋力跃起,但见吕布嘴角上扬,转戟自下而上,双月左右,拍将过去。 “啊!” “啪!” 杨阿若空中避无可避,被戟杆打得老高,摔在地上。 “怎么可能?” 如此重兵,忽而停住改变方向。 杨阿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吕布,看他端坐于马上,方天戟戟纂杵地,恍惚间方天戟上所绘腾龙仿佛活了。 一杆方天戟,竟能如环首刀般运用自如,后发先至。 以为他手中刀就够强了,原来不过弱兵尔尔。这画杆方天戟才是他善使的兵刃。 “我输了!” 杨阿若淡淡的说了句,忽而凌厉的目光刺向吕布:“一声英雄气,竟与鲜卑为伍,杨阿若虽死,定有他人除你!” “你说我表兄,与鲜卑人为伍?” 魏续哈哈大笑:“这半年,退宇文、斩拓跋、杀匈奴。无我表兄吕布,这千里光禄塞,早就守不住了!” “与无知之人,不用理论。” 吕布淡淡的说了句,杨阿若自觉一豪侠,不过是收钱害命而已。我才说他一身英雄气,竟是宵小之徒。 “这……” 杨阿若懵了,陈促欺我? 本能的想去相信陈促,但吕布淡淡一句,与无知之人,不用理论,到让他不得不信刚刚魏续的话。 “吾竟险些罔害忠良!” 杨阿若长谈一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杀吧,败在吕布手中,杨阿若死亦无憾。” “罔害忠良,你有那本事吗?” 吕布手中戟高高举起,戟尖直指一轮明日,戟纂龙尾,就要刺穿杨阿若的胸膛。 “慢!” 杨阿若忽然睁开了眼睛,奋力摆手。 “看见没,这美妇怕了。” 宋宪高声一句,引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 “差点信了他有一身英雄胆。” 侯成也是哈哈大笑,换作是他,宁愿败亡,也不会此时求饶。 “死亦无憾,却有一事相求。” 杨阿若声音很低,言语卑微:“上党陈促请我之时,答应我刺杀不成,也有万贯相赠。我既身死,愿吕鄣尉代我取这万贯钱财,差人送至酒泉郡吾妻手中。” “死还不忘了钱啊!” 陈治眉头深锁,这西凉豪侠,徒有虚名、不过尔尔。 “不是。” 杨阿若看着吕布,满眼诚挚:“西凉之乱,尤胜并州。战乱中孩童,流离失所,暴尸荒野,我在酒泉有一处宅子,收留了孩童百余人。杨阿若死,这百余孩童恐流离失所,愿这万贯钱财,能将他们养大。” “好悲壮啊?” 吕布下马,冷冷的看着杨阿若:“我问你,收养这些战乱中丧失双亲的孩子,你究竟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孩童,因为你变成了孤儿?” 杨阿若震惊了,他竟从没有想过。多少孩童因他变成了孤儿,细细算来,心凉了半截。 “若这这些孩童,长大了都如你杨阿若好勇斗狠,以收钱买命为业,又有多少孤儿?以任侠之名,行霸凌之事,还不如死了算了。” 吕布又向前一步,来到杨阿若身侧,戟纂高高举起:“徒有虚名的豪侠,若有来世,从军戍边,倒不失为一时豪杰。” “诶,别杀,他是好人!” 一声娇小的声音传来,苓儿一袭白裘,快速跑到吕布身边。 “行,不杀。要不又哭鼻子了。” 吕布微微一笑,对杨阿若说道:“尔欠我苓儿一命。” 城头上,只有两人,一前一后,距离很远。 黄氏看着自家郎君,脸上有笑、有嗔。明明心中研究接纳了了吕布,却在这远远的看着。 方天戟重,苓儿提不动。 还是严瑜帮她挂在马鞍桥上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侠曲高歌 塞外寒风吹,杨阿若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吕布离去的背影。四周都是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杨阿若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多少次出生入死,多少次死里逃生,为了抚养那些孩子。 杨阿若不禁问自己:我,做错了吗? 山丹马感受到了杨阿若的悲凉之色,低下头用鼻子轻轻拱他。 魏续、侯成、宋宪,围做一个圈,讨论吕布走了,应该如何处理杨阿若。 苓儿跟在吕布身边,在城头上看到了父亲。刚要指给吕布,一晃神父亲就不见了。 太好面子了! “你…你把杨公子留在那,不怕他逃走?” 苓儿欲言又止:“不怕他对大家不利吗?” “你不说他是好人吗?“ 吕布看着苓儿,其实刚刚也没想好杀不杀杨阿若。 杀不杀其实也无所谓,这个杨阿若生儿便是一豪侠,始终登不上汉末逐鹿的大舞台。 上一世与他最近的一次,恐怕就是董卓入主洛阳,召他杨阿若了。 那时杨阿若拒不应召,董卓屡屡提起,说杨阿若武艺与他伯仲之间。 今日一斗,倒是有些信了。 若是杨阿若武艺如自己一般进步神速,说不定当真能如今日用刀之时战得难解难分。 看了眼手中方天戟,颠着这一石重的分量,那久违的充满力量的感觉,真令人心潮澎湃。 若是早有方天画戟,如今的杨阿若撑不过十招。 若有马中赤兔,杨阿若一马可擒。 战马和兵刃,对于武艺的加成是难以想象的。别看这杨阿若一马五剑,若换成刀,至多四刀。 剑比刀要轻盈太多了。 …… 支就塞外,该散的都散了,人群陆陆续续的往回走。吕布的武艺早就见怪不怪了,大家议论得还是苓儿一双巧手。 那画杆方天戟,上面所绘腾龙,简直是活灵活现。 魏续、侯成、宋宪、唐琳、陈治,围城一个圈,时不时撇一眼圈外的杨阿若,在商量如何处置。 “我看暂且收押吧。” 魏续知道,吕布故意丢下杨阿若,就是看看他们这些军吏到底能作何处理。 收押还是比较稳妥的,吕布要不满意还有回旋余地。 “某看他杨阿若一身侠骨,安能收押军牢。我看不如奉若上宾……” 侯成顿了一下,压低声音:“他武艺不低,若能招揽,为我所用,他日奉先挥师弹汉山,必是如虎添翼。” “我看奉先兄长对这杨阿若颇为不屑,不如放他归去,免得兄长看他窝心。” 宋宪话一出口,遭到了二人的白眼。放他归去,这吕布从隅中打到午时,都白打了? 这几个小竖,怎么当上军吏的? 杨阿若箕坐在地上有一会了,豪情之人,断不会因吕布几句话,一直耿耿于怀。 手肘放在膝盖上,掏出酒壶一面小酌。眼前一直浮现着吕布和苓儿离开的背影。 忽然有些想家了。 离家任侠三载,连封书信都未给妻子写过,真是大不该。尤其是屡屡有钱送回酒泉,为何不修书一封呢? 寡言少语的成廉,同样看着三个人争吵,眉头紧锁。张了张嘴,想提出自己的意见,想想还是算了。 绕过还在争吵的三人,成廉来到杨啊若身旁,对他说道:“一番恶战、人困马乏不如今日在我支就塞过一夜,明日别过鄣尉再离开?” 杨阿若抬头看成廉,又是一成童军吏。 这支就塞还当真是一窝娃娃啊! 上下打量成廉,杨阿若发现成廉已经开始蓄须了。虽说男子二十开始蓄须,但观成廉也就和吕布、魏续差不多年纪。 应该是提前蓄须了,看样子人也要沉稳一些。 良久,杨阿若默默起身,牵过山丹马,与成廉一同走向支就城内。 三人还在争吵,直到宋宪挠着头问了句:“杨阿若呢?” 再回头,杨阿若的业已入城,视线之内只有入城过半的山丹马。 童环、陈治、唐琳几人都走了,居然没有告诉他们三个一声。 起风了,刺骨的寒凉。 城外空旷的原野上,三人在风中凌乱。 …… 成廉一直带杨阿若来到了仓中,杨彪裹着一身裘衣,在院中瑟瑟发抖的走过。 门开了,杨彪侧目看去。刚刚一直在读书,竟不知道城外一战。还是老王密归来提起,他才知道。 杨阿若生得俊美倒是好认,杨彪拱手施礼:“弘农杨彪,表字文先。见过西凉豪侠杨阿若,久仰久仰。” 弘农靠近西凉,杨彪早就想见见这个西凉第一豪侠了。 杨彪,杨文先。 弘农杨氏宗子! 杨阿若一脸震惊的看着杨彪,杨氏宗子,居然在这支就塞仓中。这支就塞真是藏龙卧虎啊! “杨文先久仰,真是折煞某家了。” 杨阿若连忙拱手施礼,真是对这吕布刮目相看。 飱食,杨阿若可算是领略到大汉党人的风采了。他本是能歌善舞之人,席间老王密就到酣时,起鼓而歌。 席间歌舞一般是独舞,由主人发起。仓中党人都自诩主人,又以老王密最为年长。 曲毕,老王密请杨阿若舞。 杨阿若也是风雅之人,自然知道拒绝乃失礼之举。仗剑起舞,口中高歌一曲: 雄儿任气侠,声盖少年场。 借友行报怨,杀人租市旁。 吴刀鸣手中,利剑严秋霜。 腰间叉素戟,手持白头镶。 腾超如激电,回旋如流光。 奋击当手决,交尸自从横。 宁为觞鬼雄,义不入圜墙。 生从命子游,死闻侠骨香。 身没心不惩,勇气加四方。 一曲《侠曲》,道尽了杨阿若的豪情。 曲毕,杨阿若收剑,英姿飒爽,对成廉说道:“成直架可舞一曲?” 成廉脸一黑,一早便隐隐觉得不好。杨阿若毕竟是来行刺杀之事的,成廉断不能离去。这一舞自知免不了,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诗词歌赋不行,弹唱歌舞不会。 读书人间的附庸风雅,成廉也知此时不能拒绝。 一脸尴尬。 硬着头皮走到杨阿若刚刚舞剑的位置,眉头紧锁。 铁铮铮的汉子,憋红了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祸水东引 是夜,杨彪与杨阿若促膝长谈。 成廉悄悄的在门外护卫,一壶浊酒,脸色微红。不知是酒上头,还是刚刚蹩脚的舞步,自觉汗颜。 与杨阿若对弈六博,杨彪算是见识到什么事侠骨柔肠了。 杨阿若下棋毫无戾气,举手投足透出那么一股宠辱不惊。子曰:君子不搏。这杨阿若倒如元节公一般,行得是君子之搏。 豪侠多放荡不羁,少有谦谦君子。 “杨侠士以任侠之事,闻名遐迩,想不到今日一见,乃一偏偏君子,有儒雅之风。“ 杨彪行旗之时,不禁赞叹这杨阿若,而后话锋一转问道:“殊不知受了何人蛊惑,与我支就塞为难。” “不瞒杨侍中,上党陈促,一月有余连来四书。言辞恳切,说这边关之中,有跋扈鄣尉,出钱二十万贯,请某除之。” 杨阿若行子之时,眼神中有一丝漠落:“今日见这支就塞满仓党人,方才笃定陈促欺我。真是辱没了匈奴中郎将陈龟的一世威名。” “竟是他?” 杨彪一阵错愕,日前吕布时常提起,这陈促与田乾过从甚密,私盐出塞必有其一份。 自己还时常与其争辩,讲这名士陈龟: 重足震栗,省息经用。幽并凉三州至今思之。延熹元年(158年)陈促启为尚书,弹劾大将军梁冀不成,绝食明志。 想不到其后辈居然如此不堪,吕布叫他腐儒,还真叫对了,前人行事,与后人何干? “不知杨侠士有何打算?” 杨彪心生惜英雄之心,开口说道:“为一豪侠,抱打不平、兼济孤儿,终行小义。莫不如留在我支就塞,为国守门,行天下之大义。” “某粗鄙之人,不明大义。只愿浪荡于世间,除不平之事。” 杨阿若自谦一语,心中自有豪情万丈。 “侠士自谦了,你我一见如故,夜半促膝搏戏,为何不能以诚相待?” 杨彪看得出,杨阿若自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没有明说。 “杨侍中折煞了,某一浪荡武人,胸中无有大志。” 杨阿若顿了一下,把玩着手上陶盏:“我大汉边关之乱,非一人、一事可解。杨阿若来,不过是锦上添花。天下之不平事,皆有苦难人蒙难,阿若雪中送炭,虽行小义,那也是雪中送炭。” “好一个雪中送炭。” 杨彪举杯:“来,某敬你一杯。“ 推杯换盏间,桌上的油灯渐渐昏黄,渐渐化作一缕白烟。 鸡鸣声来,阳光普照大地,杨彪与杨阿若同塌而眠。 仓内渐渐人声嘈杂,成廉守了一夜、听了一夜,深深为这个生不求建功立业、封侯拜将,但求任侠世间、雪中送炭的豪侠杨阿若叹服。 “侠,生该如此。” 自言自语着,成廉悄悄离开仓中,仿佛他从没来过。 拖着一身疲惫,在城头上巡视一圈,待戍卒换岗之后,方才返回屋舍,小恬一下。 远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支就塞中。 直到换岗之后,这支就塞仍然安静、祥和,这才快马加鞭,返回上党郡。 …… 翌日,稒阳别馆。 督瓒、田乾、陈促再聚首。 榻旁的火盆、案上的蜜浆,都不能温热三人如这塞外狂风一般寒凉的心。 “伏击、暗杀、搏命,都是有来无回,这吕奉先莫不是霸王再世不成?” 陈促重重的将陶盏摔在桌子上,渐出来滚烫的蜜汁落在手上,猛地一缩手。唯恐督瓒看了笑话,手又放回去了。 “稍安勿躁。” 田乾一面掏出丝帕递给陈促,一面笑道:“督都尉掌管整个光禄城,还对付不了区区吕布。” “对啊,说到底吕布小儿是你督都尉手下鄣尉,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陈促擦着手,冰凉的丝帕一拿开,烫伤的地方就是火辣辣的疼。 这二人一唱一和的,督瓒有苦难言。如今他在庆幸,近日未与那张君游为难,不然恐怕吕布当真杀到他稒阳城了。 下个月冬阅,宛若刀抵在喉。 秋射之时,吕奉杀四力士,连连叫板单于羌渠,又怎会忌惮他区区一部都尉? “祸水东引。” 督瓒咬了咬牙,最终说出这四个字。 “不可!” 田乾激动得差点没站起来,斩钉截铁拒绝。 “为何不可?难道你以为,我督瓒倒了,那吕奉先不会查那军粮互市之事?” 督瓒横眉冷对田乾,如今白夫人不紧不慢的调查着吕布背景,事无巨细,丝毫没有动吕布的意思。 此妇人心冷无情,必要的时候,不用吕布动手,那白夫人恐事败露必杀他督瓒。 如今看来,唯有祸水东引,引吕布去查军粮克扣、互市鲜卑。 曾经,督瓒不愿意承认,宦官势力强过平氏君。现在只希望宦官势力越强越好,最好呈皇命,诛吕布。 “陈兄。” 田乾想着自家满仓金银,生怕那吕布那日真来抄他家财和督瓒站在了一边:“杨阿若被擒,恐怕陈兄业已暴露,此刻再有又一,恐自身难保。” “田兄说得有理,那杨阿若西凉豪侠,被你诓诛吕布。如今被擒受辱……” 督瓒顿了一下,轻泯蜜浆,接下来的让陈促听清楚:“他日焉不会赴上党,杀你陈促泄愤!” “啊?” 陈促闻言忽然感到后背腾起一丝凉意,直冲天灵盖。 “祸水东引!” 陈促咬着牙,对督瓒说道:“此事某不便插手,但若宦官矛头对准都督卫,某可居中调停。” 要得就是你这句话! 督瓒满意的点了点头,祸水东引,怕得就是宦官察觉,弄巧成拙,诛吕不成,反树敌于宦官。 届时,白夫人定捉他请罪,舍一督瓒,两方相安。 如今,倒是没了这些顾虑。田乾相助,便可以打着檀石槐的名号,堂而皇之的祸水东引。 事不宜迟,督瓒立即修书白夫人。纵横边关局势,晓之以利害,言明若吕布与宦官相争,可坐山观虎斗。 田乾连夜乘车奔赴成宜,书信送到成宜白宅。 白夫人接书信,扫了一眼,便知督瓒欲祸水东引,一双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怒目言道:“尔等愚不可及,焉能与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赠玉 白夫人待客,自然不会是在闺房。 头院正堂太大,东厢是一个偏厅,厅中一小鼎,鼎内燃香。 此避寒香,丹丹国所出,武帝时入贡,每至大寒,于室焚之,暖气翕然自外而入,人皆减衣。 白夫人一身华美的袿衣,脸上不住地抽搐着,纤纤玉手抄起桌上筒灯,扔向田乾。 “咚!” “哎呦!” 田乾不躲不闪,直砸在头上。一只手捂着头上血,另一只手拾起筒灯,恭恭敬敬的摆在白夫人的几案上。 白夫人这才解气,腰间丝帕解下,递给田乾说道:“尔等行事,本夫人向来不多做过问。想着谋事多了,多少有些长进,想不到尔等还是这么不长进。“ “祸水东引、坐收渔利,异想天开!” 白夫人语气严厉起来,见田乾一脸战战兢兢又缓和下来,玩味的说道:“本夫人区区妇道人家,你看本夫人,如视蛇蝎,就这点胆子?” “夫人若为蛇蝎,也是蛇蝎美人。乾惶恐有二,夫人动怒,恐糟至祸患,此其一。” 田乾实话实说,顿了一下,复而说道:“夫人貌美,一顾倾国,恐生非分之新,害了相思。” 说罢,田乾将那擦血的丝帕,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一件裘皮染血,毫不在意。 “好你个田乾,真是生不起几多怨气。” 白夫人纤纤玉手,点指阶下坐榻:“坐着说话吧。” “谢夫人。” 田乾入座,微微颔首,不敢直面白夫人。 白夫人“咯咯”一笑,开口对他说道:“叫尔等三人去查他吕布,尔等也不上心。祸水东引,尔等可知那吕奉先与黄门令王甫多有书信往来?” “啊?” 田乾一脸震惊,本以为吕布在边关搭救党人,又有杨彪与其共谋,算是投了士人一边。 纵使与王甫还有些过往,也达不到多有书信往来的地步。只要抛出蛛丝马迹,吕布查到太守王智头上,王甫定会设法杀这吕布。 没想到,他居然与王甫多有书信往来。若是抛出些蛛丝马迹来,吕布直接修书王甫,到时候宦官和平氏君斗起来,坐山观虎斗的可就是他吕布了。 “夫人,真乃女中陈平,闺宅之中,便知边关事。” 震惊之余,田乾知道与白夫人说话,马屁不能停:“从今晚后,谨遵夫人之号令,今日我便差人去查吕布,定把那吕布查得底掉。” “不用了,本夫人近日得一良才,正在追查。待此人归来,便赴稒阳,叫督瓒一切听他号令。“ 白夫人说完,盈盈一笑:“你回去便修书督瓒,免得到时本夫人命令到了,他督瓒措手不及。” “夫人……” 唇亡齿寒,田乾刚想帮督瓒求情,忽然停住了。白夫人能让其他人居于督瓒之上,恐怕对这良才十分信任。 莫不如将来与这良才交好,总好过督瓒那个武夫。 …… 支就塞,小住两日的杨阿若,一直在思念家中妻子。今日,赴鄣尉府与吕布道别,陪在他身边的是侯成。 “先生,前方就是鄣尉府了。” 侯成昨日与杨阿若请教剑招,杨阿若也不吝赐教,将凭生武学心得尽数写在木简上,交与侯成。 如今侯成称他一声先生。 “这鄣尉府倒是许久未修缮了。” 杨阿若看着鄣尉府土夯的围墙,上有些许裂痕,恐怕今年夏日未有养护:“吕鄣尉倒是节俭。” “那倒不是,鄣尉新任不久,前任鄣尉张郝不居鄣尉府,所以府中无人修缮。奉先为人,虽不奢靡,也不会故作清廉。“ 说话间,二人已经入了鄣尉府。 侯成相随,守卫自不会阻拦。但杨阿若毕竟是外人,是客,总要通秉一下。 “不用了,杨侠士也不是外人。” 侯成说完,不等通秉,带着杨阿若入内。 一进门,杨阿若看这鄣尉府中,虽然不华,但路上却是一尘不染,开始以为吕布好整洁。直到入二院没有见到院工才知道,这吕布府中人少,每日打扫一次,便已经很整洁了。 看着杨阿若的背影走远了,两个守卫指指点点:“这杨阿若好没有礼数,我支就塞待他如客,他居然两日才来见鄣尉。” 入二院,侯成扣东厢门。 “嘎吱……” 门开了,吕布一见杨阿若,拱手道:“杨阿若可是要投我支就塞?” “杨某不才,闲散惯了,军中军规森严,恐……” 杨阿若话说一半。 但见吕布一摆手,开口说道:“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既不从军,就留下一副坦荡的胸怀吧。” “吕鄣尉快言快语,倒是令某自惭形秽。” 杨阿若脸上略有愧色,杨彪也和他说过类似的话。站在吕布面前,总觉得吕布才当得起一豪侠。 “文先与你一见如故,又对子都倾囊相授。饶是生而不喜收钱害命之人,某也敬你是个磊落的汉子。” 收钱害命! 行侠仗义之事,被他说得如此不堪。你哪知我杨阿若帮人复仇,若遇豪强欺凌弱小,五铢钱一枚相酬即可。 杨阿若眉头深锁,外出任侠三载,无人不对他奉若上宾,百般招揽。这吕布虽然武艺惊人,手下心腹之人,却甚为年少,难堪大用。 为何他就看不上我杨阿若。 吕布见杨阿若若有所思,心中微微得意。昨日从杨彪口中得知,这杨阿若志在任侠四海,也便不打算招揽了。 他这种豪侠多重虚名,既然这支就塞留不住他,那就给你留下一世的念想。 也不枉你我一战酣畅淋漓。 “严姑娘何在?在吕鄣尉面前救某一命,还未道谢。” 短暂的冷场,杨阿若打破沉默。 “道谢就不必了,只要你记得,欠我苓儿一条命便好。” 吕布语气不咸不淡。 杨阿若倒是未曾多想,毕竟要见府中女眷,人家委婉拒绝,也不失礼数。 “大恩自不敢忘。” 说罢,杨阿若解下腰间玉佩,递给吕布:“烦请鄣尉帮我转交严姑娘,他日若有差遣,差人将此玉送至酒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原来是来道别的,布倒是怠慢了。” 吕布手下玉佩,这才与杨阿若寒暄几句。别时,还是要留些好印象,他日平凉之时,也许还需杨阿若相助。 …… 天色渐晚,白夫人闺房之中,一个黑影窜入。 “啊?” 白夫人一声压抑的惊呼,一看来人嘴角上扬:“怎么这么调皮,进来也不敲门。” “敲门,怎能来到这美人惊色?” 来人一把抱住白夫人,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不枉此行,查到一些陈年旧事,明日你得辛苦一趟,赴五原与那魏氏豪强求证一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吕氏往事 二十余岁,身长七尺有五,高鼻、细眼。 俊美的少年,白皙的手臂上,枕着香汗淋淋的美妇,美妇实在是太美了,二十岁的年级差距,看起来毫无违和。 眉黛含春,肤如玉脂,纤纤玉手在少年胸膛上画圈。 “你说让本夫人……哎呀!” 白夫人说道本夫人的时候,被少年掐了一下,一声娇呼,立刻改口道:“真是怕了你这个冤家,要奴家赴五原求证什么事啊?” “此一行,远走辽东,收获颇丰。桓帝延熹七年(164年),有一边军候官名唤吕良,这吕良暗查军粮克扣之事,查到了朝中高官。” 说到这,少年顿了一下,卖个关子。白夫人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他才说道:“有一天,吕良在军中消失了,再没人提起。” “区区六百石候官,如此不知死活。” 白夫人知道,无缘无故消失,再未见此人,这侯官定在军营中被刺杀了:“这吕良远在辽东,难道和那吕布还有什么瓜葛?” 这一问,明知故问,她喜欢看这少年胸有成竹的样子。 “吕良先为光禄城渠水候候长,后迁辽东侯官。有妻魏氏,五原人士。” 少年脸上漏出得意神色:“我是顺着魏氏这根线,查到了十七年前,魏氏女出嫁,魏老爷不允,亦没有三媒六聘。 之后魏家对此事讳莫至深。无人知晓,魏氏女婿究竟何人?只知十二年前,魏姜备车马亲赴辽东接回魏氏,和四岁的吕布。” “哦?那倒是有趣了。魏姜给这孤儿寡母一个七科谪的身份,反倒掩人耳目,躲避朝中高官斩草除根。“ 白夫人何其聪明,一下就联想到了少年的猜想。那朝中高官是谁,跑不出那几个人,恐怕他也想过斩草除根,只是再也寻不到那孤儿寡母了。 谁又能想到,军中候官,变成了有市籍的贾人。 “这魏姜胆子也够大的,你知道当初下令杀这候官的是什么人吗?” 少年嘴角上扬,一脸的得意,没有人想得到,此事是何人下令。 “谁?” 白夫人嗔怪的推了他一下:“总卖关子。” “刘志!” 少年话音未落,白夫人一声惊呼:“先帝?” “当年这候官吕良之所以敢查,便是上书司马门,得到了刘志的应允。只可惜,他未曾想过,几句谗言刘志便对他起了杀心……” 少年话又说一半,刚要又让白夫人猜,就见白夫人轻拍他肚皮“啪”的一声,娇嗔道:“别卖关子。” “好好好!” 少年一把将白夫人紧紧揽在怀中,对他说道:“当年进这谗言的,便是中常侍曹节。”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这曹节为高官在先帝身边的眼线,新帝继位,王甫、曹节居奉迎新帝之功,此人倒成了宦官徒附。” 白夫人已经确定,那高官究竟是谁了。当时曹节虽未如今日权倾朝野,却也是先帝近臣,能用动他的,满朝也只有那么几人。 “明日启程,去魏氏求证,如果印证吕布确实是吕良之子,不用我教你怎么做了吧!” 少年脸上挂起一丝孤傲的笑容,这个女人每自比女中陈平,智虑过人。在自己面前,不过像个女娃子一般。 翻身而上。 …… 翌日一早,邮人行书支就塞,直接交到杨彪手中。 上次一封家书,挨了吕布一通训斥。 杨彪给父亲回书,讲明边关局势以及吕布的处境。并拒绝了父亲的提议,讲到谋诛宦官之前,先要韬光养晦,诛其于不备之时。 打开父亲的回书,内容倒是深明大义,也很欣慰杨彪能有,韬光养晦、诛其于不备之时这种见识。言明,杨彪、吕布在边关需要怎样的支持,他在朝堂上必然鼎力相助。 读过木简,还有一片帛,这是一封暗书:杨赐提醒杨彪,吕布与王甫屡有书信往来,叫他盯紧吕布,看看他到底是谁的人? 杨彪先回过父亲书信,再次强调吕布退宇文、斩拓跋、杀匈奴这些事迹,思前想后又问了父亲:党锢之祸,谁之过? 书信交给邮人,杨彪过府来寻吕布。 杨阿若之后,杨彪估计督瓒一伙再也找不到更强的刺客了,接下来要在官场上做文章了。 关中四剑直到今日,都未有消息传回,杨彪有些引引担忧,这四个不靠谱的会不会投敌了。 吕布不在鄣尉府,去城头寻成廉了。 昨晚陈治在吕布处,眼看冬节将至,依礼俗冬节应祭祖、祭神、饮宴、访友。他来询问吕布,吕布是要鄣中吏卒自行过节,还是齐聚在一处,众人豪饮。 这些事吕布不问,他一般都自己决定。 吕布知道,这支就塞侯成、魏续、宋宪、唐琳年纪相仿,金甲、童环二人私交甚笃,陈治定是觉得军中无友,有些烦闷了。 与他天南地北的聊了一些事,又建议他军中有事不觉,可以找元节公商议。一塞之地,味有陈治这个尉丞公事最为繁忙,鲜有时间赴元节公处。 一塞军吏皆为元节公学生,唯独少了他陈治,怎能不感到孤寂。 送走了陈治,吕布想到了寡言少语的成廉,是否也如陈治般孤独,寻到了城头处。见成廉举目北望,一脸的刚毅,吕布知道自己多虑了。 成廉与陈治完全不同,内心强大的人,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赢得大家的尊重,在那之前只要按部就班的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即可。 成廉看过来了,吕布向成廉挥了挥手。成廉近日蓄须,倒是有些成果,远远的依稀可见,有些将领的模样了。 回到鄣尉府,杨彪正坐在一院偏厅等候,手中一卷《欧阳尚书》,读得入神。 吕布入内,与杨彪对塌而坐,随手拿起几案上杨赐的回书。 木简之后,还有丝帛。 读完之后,吕布微微一笑,这杨彪如今已经完全是自己人了。遥想杨彪初来之时,居然拉拢一塞吏卒,结果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如今,经过数月边关之苦的磨砺,看透了这边军糜烂,看透了这大汉官家的嘴脸,这杨彪心智越发成熟了。 与这并州男儿相处多了,整个人胸怀更是坦荡了不少。 只可惜,这汉之忠良,不知日后逐鹿中原之时,能否为我所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少年郎伯当 五原魏氏田庄,出五原城向北不远。除了阴山脚下的侯氏田庄,这里是五原郡最北的田庄。 夯土为墙,筑下坞堡。外有良田百顷,内有小溪潺潺、高楼连阁。织造、酿酒、冶炼闭门成市。 入冬,过了农忙。孩童们在坞堡外蹴鞠、弹棋,坞堡内亦有先生教书,除了《急就章》、《仓颉篇》,还会教《四民月令》。 时将冬节,管家忙着筹备祭祖、祭神。魏氏宗主,吕布的舅父魏姜,手里摩挲着一个木鸠车,脸上挂着慈爱的微笑。 鸠车是集市上魏续抢着要的,木质,中为鸠鸟,两侧有轮,用线拉着。四五岁的孩童,拉着鸠车过市,所有孩童都羡慕的看着。 魏续这纨绔的性子,好像就是那时候开始的。本想给吕布也买一个,吕布却回绝了。这个孩子,在魏氏的一餐一饭吃得都不那么安心。 本以为年岁大了,就会好了。没想到年岁大了,两个小子居然要从军。魏姜知道,这是吕布不喜寄居魏氏之下,但堂堂魏氏宗子,外亲,总不能入边军为戍卒吧。 过了一阵,脸上忽然抽搐了一下:“这两个小子,冬节将至,也不知修封家书。” 管家魏权一旁看着,要不是家主反对得那么强烈,公子和吕公子,也不会一声不响的离家从军啊。 好在几个月前,吕公子托人送来万贯钱,如今吕布威名也传至九原城了。 这一步,这吕公子倒是走得对。 就是不知他七科谪子,在仕途上还有几多麻烦。 坞门处。 华美的驷马安车,缓缓驶入。 看这华美的安车,门外守卫就知道来的是个大人物,也不敢阻拦,飞速通知魏氏宗主魏姜。 出门相迎,魏姜直到白夫人下车,这才见到白夫人。 这美妇,鼻略高、目略深,看起来倒像有外族血统。一张脸上,写满了春色。配上一身火红的狐裘,魏姜的目光好像粘在了白夫人身上,久久才自觉失礼,挪开了目光。 府中娇妻美妾,与这白夫人一比,简直庸脂俗粉一般。魏姜自不敢有非分之想,单看这白夫人气质,就知贵不可言。 “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魏姜拱手施礼,眼神中略有犹疑。 “尔可唤我一声白夫人。” 白夫人自报名号,眼见魏姜一脸震惊,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五原郡,无人不识我白夫人啊。 “夫人请!” 魏姜将白夫人请至偏厅之中,眉头不禁深索,日前闻下人报,有人在田庄外逢人便来结交一番,问了不少吕布身世。 这白夫人,恐怕是为吕布而来。 偏厅待客,魏姜备了蜜浆,燃了香炉,请白夫人上座。 “倒是规矩的很。” 白夫人点了点头,轻泯一口蜜浆,浅浅一笑,一笑百媚。 “在下五原一农夫,得见夫人一面,诚惶诚恐。礼数如有不周,还望夫人见谅。“ 魏姜听说过这个白夫人,口蜜腹剑、心狠手辣,说话躬着身子不敢起来。纵为一方豪强,这白夫人底细不明,也开罪不起。 “农夫?你魏氏田庄冶铁,筑私兵谁人不知?” 白夫人敲山震虎,而后“咯咯”一笑:“就是不知这五原谁敢查你魏氏?” “夫人明察,我魏氏田庄靠北,鲜卑犯边多有霍乱,至多买一些私兵自保,哪有冶铁之事?” 魏姜眉头轻蹙,两手一摊,装出一脸的委屈。这吕布在边关出尽了风头,白夫人又来当头棒喝,恐怕就是为吕布而来。 喝住了魏姜,白夫人一脸得意的说出了一个名字:“吕良……” 而后故作沉吟,见魏姜身子一震,又是“咯咯”一笑:“魏老板还真没什么城府,以后若有为难之事,来成宜寻本夫人便是。” “我魏氏想来与世无争,能有什么为难之事?” 魏姜面色重新镇定下来,开口问道:“夫人若有差遣,尽管明言,姜定效犬马。“ “好,他日若有为难之事,本夫人便来寻你魏氏宗主。“ 说罢,白夫人起身,开口说道:“本夫人该回去了。” “啊?” 魏姜懵了,心道:好厉害的白夫人。寒暄几句,说出了吕良的名字,然后转身就走。 这到底是敲山震虎,还是套话呢? 魏姜思前想后,白夫人提起吕良之时,自己心里“咯噔”一下,想必定被这白夫人看出了端倪,索性把话说开了吧。 “夫人留步。” 魏姜起身,有施一礼:“敢问夫人,刚刚口中提及吕良何人?” “哦,不就是你那妹婿?” 白夫人也没想走,开口问魏姜,威逼利诱,未必问得出实话,这一招欲擒故纵,魏姜果然上套。 “妹婿过世一十二载,他一个辽东贾人,白夫人难道识得?” 魏姜尽量让自己的话,滴水不漏。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吕布一定是开罪了哪方高官,不然白夫人定不会查到十二年前去世的吕良。 “哦?我怎么听说是辽东侯官?“ 白夫人玩味的笑着,双手向握垂在腹处,顿时端庄了几分:“你若不说实话,我可真走了。” 白夫人迈出一步,魏姜居然没阻拦。不禁觉得这魏姜有趣,不像五原人士快人快语,倒是有些城府。 驻足,白夫人紧跟相送的魏姜说道:“他日王智来问你吕良的事,你可要实言,不然你魏氏难免抄家之祸。” 白夫人走了,魏姜一直送到坞堡外。抄家之祸,这吕布是惹到谁了? “大兄,吩咐人,速去打探这白夫人底细。” 都是魏氏宗族,魏姜称管家一声大兄。二人儿时便私交甚笃,非是信任之人,也不能将诺大个田庄交由魏权打理。 …… 上课安车,一少年在里面假寐。 “冤家,这庄陈年往事还真让你查的丝毫不差。” 白夫人看着少年,一桩十二年前的陈年往事,哪是那么好查的? 不止查到了吕布身世、吕良之死,连里面的根究缘由都查得一清二楚。 比起都瓒、田乾两个废物,可真是要强上太多了。 少年单侧嘴角上扬,浅浅一笑。张开手臂,让白夫人依偎在那里。 …… 天黑了,都瓒在别馆看着田乾的一封书信,脸上不住的抽搐着。 这白夫人居然派人来指挥自己,这比两千石高官做他何用? “嘎吱……” 门开了,白夫人与少年一同进门。 “在下郎伯当。” 郎伯当玩味的看着都瓒:“表字……” “匹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相得益彰 翌日,午后暖阳驱赶了魏氏田庄中的凉意。 魏姜坐在正堂当中,焦急的等待着。白夫人如雷贯耳,打探他的身份,只需在几家豪强中问问,定有人知道。 昨日,管家魏权派出一十二匹快马,修书的都是五原郡各地豪强、士族家中管家、亲信。 这种下人对下人的打探,反而更方便一些。 “家主!” 魏权十二封书信收全了,书信间反复确认,才来回报魏姜:“那白夫人原是平氏君婢女,后被平氏君认为义妹。这几年在五原风生水起,与中部都尉督瓒过从甚密。” “还有吗?” 魏姜眉头深索,居然是平氏君的人。督瓒应该是她手下了,这两个孩儿,莫不是开罪了督瓒? “还有……” 魏权犹豫了一下,又开口说道:“这白夫人住在成宜。” “啊?” 魏姜倒吸一口凉气,重重的一拍桌子:“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竖,居然敢打边关私盐的主意!” 成宜产言,白夫人以平氏君义妹之贵,久居成宜,魏姜断定她就是边关私盐出塞的幕后之人。 “此事还需调查一番。” 魏权摆摆手,示意家主稍安。 “不用查了,让魏越去边关把那两个小竖给我叫回来!” 平氏君义妹,有这名号在,再加上昨日一面白夫人显现出来的能力。她在五原的影响力,恐怕超过魏姜的想象。 “本想在家安安稳稳过个冬节,恐怕是不行了。” 魏姜叹了一口气,好在冬节将至,正是访友时节。四处去探探口风,如果魏氏与这白夫人交恶,会有多少人站在自己这边。 …… 魏氏田庄,一骑快马,备了金银细软,策马直奔塞外。 他是魏越,管家魏权之子,魏续的族弟。 魏氏田庄,魏氏族人聚族而居。管家魏权,与魏姜同辈人,大父(爷爷)辈是兄弟。 …… 支就塞,稍早些时候。 吕布在城头上,远望金甲、童环两屯士兵在校场蹴鞠,嘴角挂起盈盈笑意。 杨彪站在吕布身边,问吕布:“这几日我总觉风雨欲来,你倒是呆得安稳啊。” “不是等你关中四剑消息回来吗?” 吕布微微一笑,这是在挖苦杨彪。 “元节公让你我共同谋事,你这匹夫多与我有口舌之争。这支就塞闻听野兽嚎叫之声都少了,可见四周都是眼线,你为何不急呢?” 杨彪眉头紧锁,不知吕布这几日不知为何按兵不动。想想日前,侯成被擒,吕布慷慨豪言,不禁挖苦吕布:“你不说日后当破牢断铐、主动出击、杀伐果断,让这一众宵小知道,谁是塞外之主吗?” “你这腐儒怎么知道,某没有主动出击?” 吕布反问杨彪,问得杨彪一愣。 “支就塞终日紧闭塞门,连日迹都免了,哪里来的主动出击?” 杨彪眉头深锁,细细想来,魏续、宋宪他们一个都没少,吕布根本没派人出去。 “李肃走马上任候官,在边关大肆敛财,你猜会怎样?“ “杨阿若出走数日,定是去陈促处讨那钱万贯,你猜又会怎样?” “五原出塞,有两条路走,稒阳道与满夷谷。满夷谷张君游驻守,稒阳道出石门鄣尽在我支就塞眼皮底下。你猜五原以北,西部鲜卑,多久没有盐了?” 吕布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杨彪直懵。有时候按兵不动,已经是在击敌了。 杨彪这才发觉,他对边关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这么多问题,都没有想到。 “你是在等张君游调任,或者是边军拨粮。” 杨彪明白了吕布的意图,恐怕修书督瓒争张君游为掾属之时,吕布便已定下闭门不出的大策。 张君游若走,必先修书吕布,诉一诉感激之情。张君游不走,督瓒要么动张君游,要不就得把私盐藏在军粮中出塞。 “还在等边关诛吏声讨李肃。” 杨彪又一想到了一点,李肃以一亭长,直接任石门候官,边军之中定有人对都瓒不满。 如今李肃大肆敛财,早晚有人借此攻击都瓒。比两千石高官,多少人等着呢? “哪有你想的那么多,等冬节过了,恢复日迹。朝堂之上,有你杨氏与平氏君对抗,王甫大体会出言相帮,以示交好,我们就顺着私盐这条线一直查。” 吕布微微一笑,早已成竹在胸。 “私盐查到了,还可以通过王甫,进言陛下。引王甫、平氏君内斗,这不正是王甫拉拢你的意图吗?” 杨彪若有所思,继续说道:“届时,你我突查军粮、互市,将证据再交至平氏君处,让他们斗得个两败俱伤。” “你这腐儒,还真是一肚子坏水啊!” 吕布嘴角挂起笑容,杨彪出自高官世家,对朝堂上的争斗非常敏锐。这几日还有些不知军粮互市如何下手,让杨赐在朝堂上去搬到宦官,搞不好又一次党锢之祸。 让平氏君与王甫斗,倒是一个可行之法。 “不与尔这匹夫做口舌之争。” 杨彪白了吕布一眼,忽而眉头轻蹙:“就怕这平氏君斗不过王甫,最后妥协边地私盐之利。毕竟当年陈蕃、窦武谋诛宦官之时,平氏君是站在宦官一边的。” “那就让杨司徒择一合适人选,结交那平氏君。必要的时候,帮平氏君撑撑腰。” 吕布说完,与杨彪相视而笑。 肚子里的坏水,谁都不少。 风越发的大了,吕布迎风傲立。 遥想半年前,鲜卑寇边,与那拓跋匹孤小儿几番斗智。身边若有一杨彪相谋事,互补不足,恐怕在宇文大营便诓来了那拓跋匹孤。 如此一来,以匹孤相要挟,退拓拔大军,恐怕赵三兄就不会死。 “哎!也不知保儿过得怎么样了。” …… 稒阳别馆,督瓒耷拉着脑袋,走了出去。怨恨了的看了一眼别馆大门,恨透了里面那对狗男女。 督瓒故作清廉,都尉府中甚为简陋。平日里就在别馆度日,时至冬日,都尉府的宅子四处漏风,可怎么住啊? 扫地出门也就算了,居然把别馆中那些娇滴滴的侍女都照单全收了,这对狗男女,气煞我也。 别馆正房,如今变成了白夫人的闺房,置一鼎,有辟寒香燃。 整个房间烟雾缭绕,白夫人身边的少年,曾经的拓拔匹孤,如今的郎伯当,与白夫人共浴。 怀抱中的美人眉黛含春的扒开他的手:“冤家,别闹了。我还得修书赵娆,具秉这吕布身世。” “让赵娆告知王甫,吕布、王甫心生嫌隙,然后再祸水东引,引吕布去查军粮?” 郎伯当嘴角挂着孤傲的笑容,对平氏君说道:“就你还女中陈平呢?那吕布小儿若是这么好对付,某至于改名换姓,流入汉地吗?” “此事应该如此计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绝境之局 “哗哗”的水声,不绝于耳。 坐在榻上,看着美人出浴,溅起朵朵水花。郎伯当一脸邪笑:“你猜,吕布在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身旁一定没有美人。” 白夫人被郎伯当看得有些娇羞,擦去身上的水,手中巾便裹在身上。缓步走到榻上,用洁白的丝被盖好自己。 郎伯当看了她一眼,也是阅人无数了,焉何来这娇滴滴的女儿态? 不理她,先说正事: “吕布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曾扬言三年内攻上弹汗山,他可不是说说而已。” 郎伯当手揉着鼻子,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那一杆迎风飘扬的血染猩红大旗,旗下的吕布满眼嗜血的光芒。 那一战,拓拔氏被四人杀得片甲不留,注定钉在鲜卑的耻辱柱上。 然而,郎伯当看到的却是一不世良才。那一刻,吕布从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变成一个更强良才,才有17岁啊。 “最迟明年入冬之前,吕布一定要平定我西部鲜卑。以战功,入主渡辽营,觊觎匈奴中郎将之位。” “半年之内!” 郎伯当挑起了一根手指,声音越发高亢:“肃清边关、稳定后方。 “我拓跋部萨满,生儿好财,金银细软从不离身。我在边关打探数日,这些钱财一直未现,恐怕他是要拿来作为明年出征的军粮。” “吕布很贼。” 郎伯当笑了,红唇之间漏出洁白的牙齿:“萨满再富,出征所带不过一部分而已,养不起太多兵。朝堂之上要个一鄣之尉,练一支精兵。若统千军,人人可为伍长。若统万军,人人可为屯长。 退而求其次,单以这二百精兵,孤军深入我鲜卑腹地。只需几把火,我鲜卑牛羊奔散,这个冬天我西部鲜卑只能兴兵南下劫掠,那他吕布,据守支就塞,定是万夫不开。” “当然,他得先找得到我鲜卑诸部在哪。” “哦?” 白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锦绣的丝被遮身未半浑然不觉:“看来最了解这吕布的,是你这拓拔孤狼啊!”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知他有万夫不当之勇,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郎伯当眼神一丝落寞转眼即逝,指着自己的头:“如今这吕良之死,是你我二人一招撒手锏。任那吕布机关算尽,又岂会知道,他与宦官,有不共戴天之仇。 又怎会算到,我,正在看着他。” 郎伯当眼神中忽而闪过狠辣:“吕布在边关越是意气风发,将来揭开谜底之时,那曹节越是怕他。 你我只需编制一个无形的网,在那时突然发力,将那吕布逼至绝地。” “然后呢?” 白夫人眼神闪过一丝凌厉,为什么是逼至绝地? “你不杀吕布?” “为何要杀?绝境之中,你我二人是他唯一的曙光。而他吕布,亦是你我的曙光。” 拓拔匹孤眼神更是凌厉,死盯着白夫人:“你要复国,这国为何不复在繁华的汉地。上天把地上最繁华的土地,都给了汉人,他们根本不配拥有。” 白夫人开始热血沸腾了,崇拜的盯着这个小她二十岁的男人。几个月前,他还叫匹孤,衣衫褴褛的寻来,念与拓拔诘汾有过几日露水情缘,将他收下了。 汉地呆久了,初与匹孤缠绵还有些羞意。 哪曾想过,这拓拔匹孤,指点江山、算无遗策。 如今居然想要收服吕布,假以时日,有匹孤、吕布为某,还有我塞外一支虎视眈眈的大军,占他汉朝半壁江山又有何难? 她仿佛看到了,有生之年,在长安重修未央宫。 君临天下! 只是不知这郎伯当,能否全心全意为我效力。 “这么说,你为何还要我向魏姜求证?” 白夫人忽然想到这,一惊。未央宫中美景,仿佛一片片破碎。 眼前的全胜之局,如果魏姜对吕布道破天机,那该如何是好? “十二年往事,一路查来捕风捉影,渐渐揭开迷雾。却总觉不够稳妥,若是将来揭开之时,发现其中有所疏漏,吕布不是那吕良之子,做何收场?” 郎伯当见白夫人还有疑色,带着自信的笑容继续说道:“魏姜现在不会说,而是会拿出五原豪强的威势,逼吕布离开军中。” 魏氏田庄游荡数日,了解了魏氏各个阶层的宗族、门客、徒附眼中的魏姜。郎伯当拼凑出一个年至不惑、意气风发、说一不二的魏姜。 只是这魏姜,缺少了成大事者那种韧性,如遇危急之事,便少了一些决断。 “当他发现,现在的吕布,早已不是寄居在他魏氏的那个孩童了……” “他就不敢说了!” 郎伯当说完,看白夫人对他的话简直惊为天人,水一般的眸子,全是崇拜的光芒,笑得越发得意: “我猜那司徒杨赐,正在差人设法结交赵娆。” “不对!” 郎伯当犹疑一下,目光笃定说道:“吕布绝不会听他杨氏差遣,杨氏亦不会听他这边地武人号令。应该还需斡旋一番,不过也应该快了。” “我还和魏姜说,让王智亲自与他问话,看来多此一举了。你我该当如何行事?按兵不动?” 白夫人眉头轻蹙,这匹孤布局精妙,环环相扣。 自己在臧旻、呼征、王智乃至置鞬落罗之间斡旋,游刃有余,而且地位越来越高。 但在匹孤面前,简直如同女童一般。 “冬节过后,恐怕是要辛苦些了,豪强魏姜、太守王智、匈奴中郎将臧旻、单于呼征,这些人都要设法牵制。” “待平氏君赵娆势微,揭开吕布身世之时。宦官突然发难,杨彪自身难保。吕布这时才发现,边军之中,孤立无援,就连他的舅父魏姜,都与他为敌。” 说罢,郎伯当笑笑,一跃而到榻上。 “你真坏!” ……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白夫人在丝滑的被子中探出头来,看着陷入沉思的郎伯当。 时将过后,正是外出访友之时。赴美稷拜会臧旻,定是不能带着他了。 几多不舍。 在心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冬节,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十一月,二十二日。 冬节,亦称冬至。 君不听政事,曰冬至阳气萌,阴阳交精,始成万物,气微在下,不可动泄。 满朝公卿,亦是皆在休沐。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择吉辰而后省事。 皇帝刘宏耳根难得清净几天,在西苑之中,使“八能之士”八人,吹黄钟之律、击黄钟之磐,以迎冬至。 平氏君来,带来了新任司徒杨赐所赠,纹履七量袜。 袜虽精致,刘宏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手里把玩着一块玉衡:“朕在河间之时,逢冬节至,便有臣子以履、袜相赠,什么时候能有些新意?” “陛下,这献履、贡袜乃是`迎福践长`之意,虽不是珍物,但冬日天寒,其有暖意在。。” 平氏君眼神落在刘宏手中的玉衡上,白玉无瑕,雕二龙戏珠,珍美非凡。此为新物,想就是王甫、曹节之流所赠。 满朝的士人,明知皇帝爱财,却只赠鞋履,如何能得皇帝心意? 当然,即便是杨赐亲自前来相交,平氏君有些受宠若惊,他也不会将这些话告诉杨赐,不然他们这些皇帝身边的贴己人,还如何展现自己? …… 支就塞,此时在祭祀玄冥。 简单的祭台撘在井旁,这是礼俗。 以黍,羔祭之。 若是旁人见了,必是羡煞。军粮拨发只半,果腹尚且不够,哪来得黍、羔祭神。 祭祀之后,各自归返祭祖。 冬节“阴阳争,血气散”,前后五日需寝别内外、夫妻分居。 傍晚,除了城头上的守备,戍卒们聚到一处豪饮。侯成看着自己所酿冬酒这一日便少了一半,也不心疼,一脸得意的笑。 近日军中毫无波澜,甚是烦闷。唯有这点酿酒的乐趣了。 魏续站在城头之上,第一次在外过冬节,眼神中多有思家之情。 每年冬日,家中母亲会亲自下厨做鱼脍,脍是切鱼的刀法,生鱼脍之成片,鲜美非常。还有肉(ǎo),将肉食埋藏起来等其腐烂,别有一番风味。 想着,魏续流口水了。 哒哒哒哒…… 马蹄声来,魏续定睛一看:绿袍、青衣,拢发包巾。 这穿着,除了族兄魏越,还能有谁? 魏越驰骋在白色的雪原上,黄鬃马踏起白雪,以及雪下金黄的枯草。 近了,看到城头上的魏续,瘦了、黑了、结实了,早该军中走一遭。 出城相迎之前,魏续吩咐左右戍卒:“速去告知鄣尉、侯子都和宋蛮子,某家哑兄来了。” “这少年生得魁梧,居然是个哑的。” 戍卒间窃窃私语,话音未落,就听魏越声如洪钟开口叫道:“军中可是无粮,你这贪嘴的猴儿怎么瘦了?” 他们哪里知道,魏越四岁才开口说话,乳名叫做哑儿。 “军中日日生火炙羊,就是许久没吃过菜了。” 魏续说完,满脸笑容执手将魏越带入城中,“轰隆隆”两道城门关闭,溅起地上烟尘。 天色还未全暗,魏越从军中走过。戍卒们看魏续的目光,都带着盈盈笑意,一看他就是军中贪嘴、闲赋之人,亦与戍卒插科打诨。 魏续住在张俭处,先带魏越见过元节公。 魏越一听是张俭,深揖一礼:“不巧冬节至,越先离去,不扰先生休息。” “去吧。” 张俭满脸笑意的看着魏越点了点头,军中倒是未有如此知礼的小子。 …… 鄣尉府,东厢门外,大红的木柱旁,吕布手中一卷《春秋》,却看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魏氏田庄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在这个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上一世戎马一生都未曾思念过的地方,历历在目。 “鄣尉。” 戍卒推门而入,恭敬施礼:“魏令史命在下传话,说魏氏哑兄来了。” 魏越来了? 吕布满脸欣喜,宋宪太笨、侯成、魏续太吵、高顺过刚,论及私交,上一世与成廉、魏越走得最近。 黑山冲阵,败了张燕,吓破袁绍狗胆,便是成廉魏续紧跟左右。 此番闻听魏越,真如隔世一般。别过苓儿,吕布快步来到张俭处,看着张俭院落,门槛几乎踏平了。 先拜会过元节公,才至东厢魏续处。 推门来见,久违了少年魏越。 永远的苴麻青袍,其内绿衣在领袖处漏出。十五六岁的魏续,还是那个五原纨绔子。十五六岁的吕布,还是那个好勇斗狠的匹夫。 十五六岁时,魏越早已在田庄中做事,成为了权叔的左右手。 就像他说的,生儿为绿叶,衬在红花旁。旁人眼中只有花艳,他却悠然自得。若无绿叶,花焉为花? 魏越见吕布,头戴鹖冠、白袍衬绛衣,退去衣着上的改变。那一双平日里满是戾气的双眼,居然安静了下来,隐隐中有霸气现。 半年从军,吕布判若两人,魏越居然也动了从军的心思。 “你二人军中闹出的动静不小啊!” 魏越与两个人的关系,亦仆亦兄,说话也不见外:“家主命我召你二人归家。” “还是那个脾气,看来有人找上门了?” 吕布上前,箕坐在魏越身边的胡凳上:“今日冬节,不谈些许烦心事,叫过子都和宋蛮子,畅饮一番。” 话音未落,侯成便到了,得意的晃晃手中酒坛,笑道:“魏氏哑兄来了,我这家中带的五年老酒循着声音就找来了。” “宋蛮子呢?” 吕布眉头轻蹙,问起侯成。 “才刚换过岗,夜晚当值,说什么不来。” 侯成眉头皱得比吕布还深,叫金甲、童环来顶一下便好。 吕布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所有人都在成长。忽而眉头轻蹙,自己肩上的担子,好像又压了压。 肃清了这边关乱世,太守、都尉这些高官都会空出来。 更别说边关鄣尉、候官这些。 这些娃娃军吏成长起来了,也可以安插在四处独当一面了。 差老实人唐琳换过宋宪,秋奴烧了几样下酒菜。 酒席宴起,说是过节不谈家中烦心事,话语中却也离不开魏氏这个家。 魏越听着军中的故事,听着吕布如何退宇文、擒拓拔、斗朝堂、杀匈奴、破满夷谷中伏、败豪侠杨阿若,热血沸腾。 有心随吕布从军,却见吕布一个眼神。 心领神会,魏越开始极力劝说吕布、魏续返回五原。言语中道尽了家主与夫人对二人的思念。 说得魏续眼泪汪汪的,模糊的眼中,桌子上的菜色都变了。雨脍、肉……皆是母亲亲手所做。 侯成、宋宪不明觉厉,吕布和魏越为什么吵起来了。 知道不欢而散之时,二人还是不明觉厉。 只有魏越知道,他这一株绿草,要为吕布做一些大事。 夜难眠,本以为吕布会夜至,没想到等来了吕布离去之时,拜会过的张俭。 “文生。” 张俭对魏越称字:“奉先说,你是一支奇兵,决定了他此役生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携书南下 夜深人静,院子里充斥着虫鸣。 入冬之后,窗就已经封死了,榻前还有屏风。榻下生火,被子有些盖不住了。 吕布独自躺在东厢土榻上,手里摩挲着玉韘,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 吾在明处,魏氏、侯氏、臧旻、王智,甚至是张君游、杨阿若。现在的关系网,对方一清二楚。 敌在暗处,督瓒、陈促、田乾,背后还有白夫人,白夫人背后又是谁?平氏君在边地是否还有其他眼线,根本不得而知。 况且支就塞,最早是督瓒的地盘。 二百戍卒,表面上看起来,一汪清水一般,但其中定有督瓒眼线。 吕布知道,成廉一直在留意这些,这是他一个士吏应该做的。 还有老实人唐琳,他知道初到支就塞时的处境,心头一定绷着一根线。本就是敏感之人,稍有风吹草动,逃不过的眼睛。 但,这些都不足以去对抗强敌。 区区二百石少吏,和比两千石的中部都尉掰手腕,还需一支奇兵。 这个冬节,上天眷顾,送来了这支奇兵。 魏越少年老成,早就定下了田庄下任管家之位。交代他的事,定能办好。 “喔喔喔!” 一声鸡鸣,拉来了新一天的序幕。 阳光铺洒大地,初为金黄,渐渐退色。院子里扫地声、打水声、还有婢女的窃窃私语。 居然想了一夜,吕布自嘲似的笑了笑:“如此费神,莫不如杀了督瓒、田乾、陈促、白夫人,拉着这帮弟兄上阴山,落草为寇。一样能打鲜卑。” 吕布一句戏言而已,他知道不将这些边军蛀虫连根拔起,杀几个督瓒之流,根本不抵事。 闭上眼睛,吕布感觉头很沉。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到院子里粗重的脚步声。 “吕布你这忘恩负义的小竖,家主身体有恙,恐不久于人世。你便不念骨肉亲情,也要念及养育之恩。今日若不与我同返九原,你便是大不孝。” 魏越的声音,不用看他的脸,就知道定是扭曲在一起,语气都快赶上三嫂撒泼的时候了。 吕布哪还能睡着,起身穿衣。听着魏越与鄣尉府中的守卫起了冲突,嘴角上扬。 这魏越做得向来比想象中好,昨日一争,不欢而散,配合十分默契。今日又来大骂,戏很足,知我怀疑塞内有细作。 开门来见,吕布眯缝着眼睛,还不适应外面的强光。 “养育之恩,某早以十万贯相抵。吾奉皇命,为天子守国门,岂能擅离职守!” 吕布满口家国大义,说完厉声喝道:“轰出去!”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犹犹豫豫的去拉魏越。汉以仁孝治天下,事关孝道是不是应该劝劝鄣尉? “你们快去啊,让旁人见我支就塞军令不通,岂不笑话!” 苓儿闻听吵闹声,开门探出头来,小声提醒身旁的守卫。 守卫这才架起魏越,将他轰出府外。 魏越出门时还振振有词:“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罔家主待你视如己出。” 一场闹剧,本应就此落下帷幕。不料侯成、宋宪、魏续三人闻讯赶来。 魏越一见魏续大吼一声:“文短,家中病重,奉先不知探望。他不走,我们走!” “我不走,父亲身体硬朗得很,怎会不久于人世。定是诓我二人。” 魏续何等聪明,昨晚就感觉二人不欢而散,是做戏而已。今日又来府中闹,定是掩人耳目。 侯成、宋宪不明觉厉,什么时候说过魏氏家主有恙? 宋宪想要疑问究竟,却被侯成轻轻拉住了:“宋蛮子,他们弟兄的事,你我休要插手。” 吵吵嚷嚷的,围了不少人。不知魏越是谁,都对他指指点点。若不是侯成、宋宪都在冷眼旁观,早就把者绿袍、青衣的汉子打出支就塞了。 魏续本以为戏足了,一脸嘲笑的等着魏越,灰溜溜走。 “砰!” “啊!” 魏越突然一记重拳,打在魏续脸上。看着魏续一个踉跄,魏越大吼一声:“我魏氏没有你这不孝子。” 侯成玩味的笑了,不管是不是在做戏,魏越想要打这个魏氏纨绔子,恐怕已经很久了。 “小爷魏氏宗子,岂是你打得得?” 魏续重拳回击,二人打成一团。 这小子,手劲这么大! 魏越印象中,小他四岁的魏续,武艺稀松平常。本还想让让他,没想到这魏续手底下功夫了得,抓衣带将他掀翻在地。 从军半年,这魏续武艺居然突飞猛进。 “咚,咚,咚!” 魏续一拳拳打在魏越身上,心里嘀咕着:“侯子都、宋蛮子,两个死人快来拉架啊!” 宋宪想拉,后来想想侯成说得对。人家家事,还是算了吧。 侯成看魏续拳越打越软,也知道是假打,一直到魏越满脸淤青,才来拉架。 魏越带着满身伤痕,和关系吕布此役胜败的使命,离开了支就塞。 吕布听着府外的吵闹声哑然而止,知道魏越走了。南下五原,第一个座鄣塞是石门障,候官李肃治所在那。 李肃这人,别无所长,唯有三寸不烂之舌,确实厉害。 魏越手中还有一封文书,写与白帛,知能不能顺利带出边关。 策马南下,魏续仔细留意四周赫然发现,支就塞的处境真不是一般的差。 茫茫沃野上,雪原中偶尔漏出一片枯黄的草地。游骑斥候五人一队,皆是策马缓行,目光范围之内,将有十余队。 不留意不觉得什么,仔细观察,这队伍将支就塞围得没有死角,稍有风吹草动,一览无余。 怪不得奉先如此谨慎,恐怕是怕我路遇刁难。 腰间的文书、肩上的担子,又重了重。 魏越走走停停,时而下马驻足,向这些暗中的眼线,展示自己脸上的於伤。 魏越身带过所,一路关隘重重,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魏氏的人。 “这吕布真是狠啊,自己人族人都打成这样。” 有人远远的看着魏越揉着脸,一声感慨。 石门障,阴山大青山段与乌拉山段夹口,有石门水从中流过。 这一座障塞,横亘夹谷,又有石门水作为护城河,宛若一道天堑。 这里也是稒阳塞最大的关隘,候官李肃治所在此。 早些时候有人来报,魏越出支就塞南下了。去的时候魏越走得就是石门鄣,身份、年龄、家住何处,过所上写得清清楚楚。 李肃早早整衣冠,立于城门楼上北望。支就塞自自己走马上任,便一直紧闭赛门。至今只有魏越一人出入。 边塞暗潮汹涌,吕布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如此良机之下定有事托与魏越。 “哒哒哒哒……” 马蹄声传来,李肃定睛望去,不禁漏出阴险的笑容。 绿袍、青衣,不是魏越,还能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智不如蒙! 表面上意气风发的李肃,一直在担忧着边军中不和谐的声音。 这些戍卒比想象中的穷,贩鱼之事,他进入了一个怪圈。 戍卒没钱,只能先行赊欠。待休沐之时,为李肃捕鱼还债。 鱼越捕越多,钱越欠越多,李肃本想小赚一笔,买些值钱的物件讨好督瓒。 结果钱没赚到多少,这贩鱼之事如同饮盐水,越饮越渴、越渴越饮。 边军之中怨声在道,李肃也知道督瓒对他有些不满,若不是最近盯支就塞盯得紧,督瓒恐怕早就把他换掉了。 他真是舍不得这一身官服,和头上却非冠。 好在天公作美,迎来了魏越,无论如何,也要在魏越身上挖出一些东西。 魏越下马,持过所交与戍卒。李肃看他一脸淤青,计从心中来。 “哎呦,兄台,这是怎么了?” 李肃在城头上,故作关切的问起魏越。 “回候官的话,某魏氏族人。与支就塞鄣尉吕布有再亲,支就塞令史魏续是我魏氏宗子。 家主有恙,招那吕布、魏续归家。那竖子不依,我与他口角两句,居然伸手打我。” 魏越愤愤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说得不好,称呼宗子一口一个竖子。 果不其然,李肃正狐疑的盯着他。 “噗通、噗通、噗通。” 魏越压抑不住紧张的心跳,下意识单手在后,腰间书信别在马鞍桥上。 李肃仍然盯着他,眼中似有光芒一闪。 魏越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候官别看我脸上於伤多,那吕布竖子也好不到哪去。” 魏越急中生智,找补一句,说他打得是吕布。虽说吕布武艺在同龄人中绝对翘楚,在边军也有威名传。 但魏越深想了一层,这话一说李肃大抵会认为他为了面子,吹牛而已。 “我府上有医者,先帮阁下处理下吧。” 李肃换上一副笑容,下步道迎出,执手魏越,佯装不识问道:“敢问足下高名?” “回候官,在下魏越,表字文生。” 魏越拱手施礼,眼看李肃拉他离开马匹,佯装说话扯动伤口,“嘶”倒吸一口凉气。 这倒吸一口凉气,转移李肃的注意力,魏越又将鞍上白帛收入袖中。 “吕鄣尉真是有些过分了。” 李肃佯装关切的皱了皱眉:“这身上也有伤吧!” “有些不多。” 魏越尽量让自己淡然处之,心中确是一阵抽搐。这李肃,莫不是想借诊治之名,搜身不成? 一路上,魏越与李肃边聊边走。魏越不自觉的四下留意,身上的白帛能藏在哪? 石路两侧,多有戍卒匆匆而行,前方是营房了,土黄色的墙垣有草棍支出,那是直接夯在里面的枯草。 进营门,连排的营房,最深处便是医者处。医者地位不高,与巫、贾、百工相当,屋舍自是简陋。 魏越白帛还在腰间,眼见进门,是一个盆架,上面放着面盆。 魏越白帛悄悄扔在地上,还踩了一脚。 “竟然踩脏了面帕。” 魏越略带愧色,拾起白帛,挂在盆架上。 这也是铤而走险了,雪白的帛与破旧的盆架是那么的不搭。 李肃驻足,眉头轻锁,狐疑的盯着那白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魏越屏气凝神看着李肃,面色还要装得自若一些。 好在只有李肃陪同,前面是一屏风,医者应该在屏风之后。 只需瞒过李肃一人。 “这白帛面帕……” 李肃迟疑了一下,向盆架走了一步。 魏越心头一紧,双手攥紧了拳头。 大不了鱼死网破! “尺寸有些太小了。” 李肃轻蔑一笑,医者哪能用得起帛?不一定哪里弄来的呢。 魏越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李肃转屏风见医者。 大约过了一刻钟。 可怜的魏越,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赤条条的躺在未燃薪的土榻上,被医者上着不知名的草药。 真的要这样吗? 冻得瑟瑟发抖,还要强颜欢笑。看这李肃一身绛色官服,头上带着一丝不苟的却非冠。 自己的衣物那边,被屏风挡着,这破破烂烂的木屏风,挡不住风,却能挡住视线。 衣物的位置他看不到,但可以确定,那里有人,应该是在搜身。 好险。 若是带在身上,定被搜出了。 魏越此时也是心紧,白帛看不到,真怕被人拿了去。 又一刻钟…… 终于包扎好了。 赤条条的魏越这才知道,魏越下手够黑的,整个上半身,都有於伤。 着长绔、穿青衣,再穿绿袍,最后拢发包巾,魏越这才感觉到暖意。 李肃见屏风后面的搜衣之人摇了摇头,脸上不自觉闪过一丝失落。 “多谢候官。” 魏越尽量做出宋蛮子那憨厚的表情,满眼的感激之情,作为下人来讲,并不难装出。 毕竟是旁支,田庄里哪有那般如意?父亲更是几多苛责,沉默的性子下,魏越必须学会揣摩没个人的心思。 “说得哪里话?魏氏宗主,如雷贯耳,本官早想拜会。” 李肃执手魏越,拉着他走向候官府:“你我一见如故,今晚定要饮宴一番。” “我这一身伤……” 魏越眉头紧锁,一脸的为难。这李肃也是精明之人,定要酒后套话了。 “无妨,某藏了些药酒,有助于於伤的恢复。” 说罢,李肃打量魏越脸上伤痕,直嘬牙花子:“啧啧,这吕布下手也太狠了。” “某受些皮肉之苦倒是无妨?” 魏越已跟着李肃行至盆架处,一面悄悄将白帛收入袖中,一面抱怨道:“离家半年,未有一封书信,家主思之心切。以重病诳他二人回来,结果这两个小竖,一个都没与某归返。” “伤心事别提了,今日一醉方休!” 李肃轻拍魏越肩头,似是多年好友。在他眼里,这个看起来少年老成的少年,像大多数五原人一样,没什么城府。 “好,今日某家舍命陪君子。” 魏越知道,不达到目的,李肃不会让他走的,还不如豪爽一些。 整日都跟着李肃,直至晡食饮宴。 酒席宴间,魏越借如厕之机,将白帛藏于袜中。 喝至半醉,李肃敬酒。 六百石候官李肃,掌管千里厅障烽燧,魏越区区魏氏下人,按道理李肃敬酒,应该离席起立,以示尊重。 魏越偏不,坐在那里畅饮,也不知避席。 李肃见魏越不避席,认为他他喝多了,于是将话题引向吕布、魏越二人。 哪知道,这魏越破口大骂,骂吕布不识好歹,骂魏越顽劣。从幼时开始,吕布、魏越二人的糗事如数家珍。 李肃这边听着,话题跑偏,想要出拉回来,根本插不上嘴。 最后听得昏昏欲睡,猛饮了几盏酒想要提神,结果眼皮越来越重,耷拉着脑袋,轻轻响起鼾声。 …… 夜晚,漆黑的屋子里,昏暗的油灯闪烁。李肃晃着昏沉沉的头,一筹莫展。 魏越真的被打了,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光着身子搜的,也没有夹带书信。 怎么办? 督瓒那里怎么交代? 有了! 我就说他夹带书信,督瓒也不知道。 就说那魏越夹带书信,被发现后,将书信焚毁。 油灯的灯光将李肃的身影映在墙壁上,奋笔疾书间,好似乱舞的恶魔。 写信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蒙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请拨军粮 天明达旦,魏越晃着昏沉沉的头,作别李肃,策马五原。 身上有伤,昨日又受了风寒,晚上还有豪饮。莫说是人了,水牛也受不了啊。 李肃见魏越如此不济,一脸的关切。这魏越得赶紧回到魏氏啊,若是半路病倒了,被收到书信的督瓒派人追上,这书信里的诳语,可就要漏了。 好在魏越身体壮,策马尚能行。心中吊着一股劲,千万不能中途倒地。 好在九原魏氏田庄不远,一日便至。白帛在袜中,仍然不敢取出,昨日实在是太险了,赤条条的被搜身。 亏得那李肃脑筋不够灵光。 李肃,看着青衣绿袍消失在地平线,这才差人行书督瓒。 一片木简,寥寥数语,写得是:魏氏宗族魏越,支就塞一行,携书南下,事败以火焚书。 因抢书灭火,军中混乱,魏越趁乱逃窜。 督瓒接书,那是午后的事了。书信拿在手中,刚要回复,就见郎伯当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前。 “督都尉,你好像忘了,往来书信你需上呈某处。” 郎伯当一脸玩味的笑容,走到督瓒身边,一把拿起桌上木简,脸上不住地抽搐着。 “砰!” 郎伯当重重一拍桌子,呵斥道:“如此大事,难道你要瞒报?” “郎伯当,本官两千石官员,岂是你这小儿随意呵斥的?” 督瓒一声怒吼,这两日实在是忍够了,愤然起身,瞪着郎伯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哦?” 郎伯当笑容又甚了,开口问督瓒:“那你以为你又是谁?” “汉家高官?” “别做梦了,从白夫人将你扶上中部都尉之日起,你便是我鲜卑走马。你以为你的一切是白夫人给的?是平氏君给的?” “不!” 郎伯当重重拍了下桌子,“砰”的一声,震颤着督瓒的心:“是我鲜卑人给的。” 督瓒软下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知道自己只有顺从、只有隐忍,从隐忍中,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就对了。” 郎伯当轻怕肩膀示意督瓒坐下,手持木简眉头深锁,又读了一次。以火焚书,趁乱出逃,疑点重重。 那魏氏宗族魏越,在魏氏田庄打探时多有耳闻。行事内敛、稳妥,若是真是以火焚书,那他也会拼死护着书信,待书信燃尽。 而不是趁乱出逃。 郎伯当问道:“你的人,靠得住吗?” “哦?” 督瓒没想到,郎伯当还会问他,微微一愣:“李肃……恐怕靠不住。” 这郎伯当还真有些本事,这一问,单人独骑在石门鄣趁乱出逃。 难道人人都是他吕布小儿不成? “那先放一放吧,魏氏田庄那边有陈促盯着!” 郎伯当把木简倒扣在几案上,问起督瓒:“支就塞,当年可是私盐出塞的中转之地,还有你的人吗?” “仓长林阔是我内弟,身份一直未漏,为得就是这一日。” 督瓒说到这,脸上颇有得意的神色。内弟林阔属于蔫坏之人,平时没什么存在感,心思却是细腻。 早在初入石门鄣时,林阔就有先见之明,一直隐瞒身份,就连时任鄣尉张郝都不知道。 “还有几分谋略,听说你武艺也不错,好好跟着我,他日封你个大将军。” 郎伯当说着,眼神中略有落寞之色。他知道自己变了,以前从来都是以己之谋,令人卑服。 拓跋八部大人,无不如此。 如今居然主动出言拉拢一个督瓒,真是令人唏嘘。 “口气不小,那某便跟着你,看你什么时候,占得汉庭半壁江山。” 督瓒随口奉承一句,语气听起来像是不服气一样。这是比较高境界的奉承了,督瓒心里却清楚得很。此一役过后,这中部都尉的位置,恐怕是要换人了。 那郎伯当如今化名汉人,户籍、身份皆有,而且还是良家子,这中部都尉的位置,恐怕他就要走马上任了。 “你眼中,只有一个中部都尉。” 郎伯当仿佛看穿了督瓒的心思,张开双臂,走出屋舍。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在他一身狼皮裘衣上:“我眼中,是整个天下!” 督瓒看着郎伯当,英雄当年少,且看他能否和那吕布掰掰手腕吧。 此役无论胜败,若有情势危急,远走阴山,落草为寇,也能打下一片天下。 …… 五日后,便是吉日。 朝堂之上,恢复了常朝。堆叠如山的奏章,源源不断的送往三台。 司徒杨赐,近来与平氏君走得很近,王甫、曹节非但没有如临大敌,反而差许训结交一番。 做了一个多月太尉的许训,如今闲赋在家,虽然没了往日意气风发,却也悠然自得。 原因很简单,曹节将他儿子许相推到了侍中之位。 侍中虽然只是六百石小官,却是皇帝近臣,九卿多由侍中开始启用,若是做到光禄勋,便一脚踏入了三公的大门。 唯一不如意的是穷亲戚许邵,空有名士之名,表奏封侯都辞而不受。居然还修书骂他依附宦官。 某部依附宦官,哪有我许家今日之名? 哪还有人去看你那《月旦评》? 如今,许训有了第二件不如意的事,那就是转了性的司徒杨赐,连平氏君那贱妇都结交一番,就是不理他这将三公做遍之人。 …… 支就塞,恢复日迹了。 侯成领游骑斥候策马出塞,四周的伪装成游骑斥候的探马,全部动起来了,源源不断的消息传至李肃,经由李肃传至督瓒。 吕布、成廉立在城头之上,指着游骑斥候其中一人问道:“你说他是督瓒的人?” “前仓长林阔,与金甲、童环私交甚笃,时常饮宴。” 成廉漏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某暗中听了几次,多有打探消息之言。” “藏得倒是够深的。” 吕布微微一笑,金甲、童环没提过,吕布自己也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既然有内应,那是时候应该放点消息出去了。 吕布远远的盯着这些游骑斥候,其中就有那林阔,看他到底如何传递消息。 …… 五原魏氏,魏越策马踏入坞堡大门。 马上摇摇欲坠,魏越松了一口气,在栽倒下去。 下人将他送回府上,而后就是高烧不止。 魏姜正在府上接客,近来有一强援寻来。 上党陈氏! 陈促主动拜会,在魏氏住下数日。不止是五原豪强,就连西河、朔方、云中、上党四郡,都有豪强来访。 魏姜这几日,仿佛焕发出第二春,区区宫闱平氏君,你再得宠,这并州,还是我并州豪强的并州。 又过了几日,陈促接邮人行书,这才匆匆告别魏姜而去。 魏姜赠陈促一块无暇的美玉,依依不舍的与其作别。 …… 次日,稒阳别馆。 郎伯当居于主座,几案上是热腾腾的米浆。米浆虽然价格不高,但酸酸的略带腐味,比蜜浆更和他的胃口。 田乾、陈促、督瓒,居于下坐。 看着郎伯当几案上,一块块木简。每一块木简,都书写着一个情报。 除了陈促刚刚拿来的那块,那是置鞬落罗催盐的木简。 “你说那魏越一直昏迷?可曾亲赴住所探望?” 郎伯当问起陈促,众人之中,拓拔氏与陈促交情最深,郎伯当也对这陈促,颇有好感。 “每日一探。” 陈促点了点头,他对郎伯当十分恭敬,因为那是鲜卑人。 郎伯当嘴角泛起孤傲的笑容:“明日修书王智,拨发军粮。” 田乾笑了,这是要藏盐于粮了。自从吕布入主支就塞,可有日子没运盐了。 钱。 要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再理智计 五原魏氏,家主宅子里,东跨院是魏权一家居所。 陈促终于走了,魏越掀开被子,拿出怀中热腾腾的陶壶,满身大汗。 这几日就是靠它,维持着“高烧”。 真是苦了那些医者,都是五原名医,诊脉明明毫无异样,摸着滚烫的额头,便说是伤寒。 一本《素问》翻了又翻,最后摇摇头,开一些治疗伤寒的药。 庸医! 魏越下地,在屋舍内走了走。这几日汗出得多,身体更不顶用了,走几步感觉脚下绵软无力。 好在脑筋还清醒,谨遵吕布嘱咐,哪怕是魏姜被陈促诓骗,也不能说出陈促与鲜卑有染之事。 田庄里关系错综复杂,能以未及冠的年岁,协助父亲打理田庄中事,总有几个心腹之人。 其中有一十岁的孩童,名唤小六。 早年父母惨死鲜卑人的马刀之下,魏越见其可怜,就把他留在了身边。 这小六是乳名,据说还有五个哥哥,只可惜全家老小,只剩下他自己了。 “小六,这几日能瞒过父亲,全靠你了。” 魏越唤来小六,先是感谢一番。嘴唇很干干,接小六递来温水,猛喝一口。 “兄长说得哪里话?” 小六没有亲人,虽然身份低微,但魏越视他为弟弟一般,私下无人时便称兄长。 “可是又有要事相托?” 小六继续说着,言语中像个小大人一般。 魏越将一块白帛,一撕两半,小半交给小六:“送至阴山杨敢当处。” “杨敢当?” 小六心中一惊,杨敢当是匪号,也是名字,五原郡内无人不知。 阴山匪首杨敢,表字敢当。此人倒是劫富济贫的义士,据说与阴山三十六友多有结怨。 “对,杨敢当。” 魏越目漏担忧之色,对小六说道:“此一行,切要小心。杨敢当此人,某不识、修书之人亦是不识。” “啊?” 小六有些怕了,到底十岁的孩子。父母兄弟惨死之时的景象历历在目。 那一把血淋淋的马刀,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 “你若不想去……” 魏越不想强人所难,毕竟兹事体大,也怕这小六有什么意外。 “我去!” 小六的眼睛突然放出光芒,眼中的笃定,与年纪极不相符。 想一想,命都是兄长魏越给的,看兄长终日受这热壶炙烤之苦,日渐憔悴。送一封书信而已,岂能推脱? 更何况还是查出塞私盐,与鲜卑为敌。 “小六定不辱命!” 说罢,小六紧咬牙关,太阳穴鼓起老高。为魏越去换热水。 “让幺妹来吧!” 魏越眉头轻蹙,与小六说道,门外婢女幺妹,也是心腹之人。 “再服侍兄长一次。” 一张小脸。 满是不舍。 …… 夜半,子时已过,郎伯当看着几案上一排木简久久不能安睡。 督瓒修书王智,请求边军拨粮。王智定是迫不及待,毕竟这军粮早该拨发,而且一早便定下了拨发半数,剩下半数直接出塞,鲜卑自有人接应。 那么,夹带私盐,还有没有纰漏? “去,唤陈促、督瓒来。” 郎伯当推门下令门前侍卫,其中一个侍卫稍有迟疑,毕竟督瓒才是他们主子。 “苍啷啷!” 郎伯当拔出这名侍卫的环首刀,将他剐于当场。对剩下的一个惊呆了的侍卫说道:“记住了,谁才是你们主子。” “去吧!” 侍卫一路小跑,离开这个暴徒。他杀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 田乾、陈促都住在督瓒处,侍卫到时,陈促、田乾同榻而眠。 陈促邀田乾同去,田乾一看侍卫一脸惊魂未定,摆摆手说道:“困……” 一路上,督瓒、田乾骂骂咧咧的来到别馆。血淋淋的尸体横在门前,睡眼朦胧的两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迈过那人,田乾、陈促推门而入,脸上睡意全无。 月黑风高,虫鸣不绝于耳。昏暗的油灯,几案上一排木简。 “支就塞,魏越和魏续大打出手,可否坐实?” 郎伯当拿出一块木简,由靠近自己这一侧,推向督瓒、田乾这侧。 “原仓长,内弟林阔亲眼所见。” 督瓒点了点头,木简翻了过来:“又有一路耳目,眼见魏越带伤出走。” “李肃这封文书是诓骗你?” 郎伯当又拿起李肃来书的木简,上面写着:魏越夹书过石门鄣,事败以火焚之。 “问过当值戍卒、医者,魏越马匹、衣着全部搜过,没有书信。李肃晡时大宴,魏越酒酣之时,一吐对吕布、魏越之不快。” 督瓒眉头轻蹙,用这李肃,乃是一大败笔。本以为他能给吕布找些麻烦,没想到只知敛财,而且还敢谎报军情。 纵有万般不是,李肃却有一点甚得督瓒心意。满夷谷一役,李肃四处说那张君游与吕布叛反,督瓒单骑杀出重围。 “那他为什么还活着?” 郎伯当眉头轻锁,不知这督瓒和李肃到底什么关系。 “轻敌之计!” 督瓒早就想好了借口。 “你的人,你自己把握。” 郎伯当将魏越木简扣下,白夫人询问吕布身世之前,他就料定魏姜会差人召吕布、魏越归家。 汉家父母,总喜欢把孩子留在身边,就仿佛你区区魏姜,能为此二人庇护似的。 木简翻过去,郎伯当又推出一块木简,这是他自己记录的,魏越高烧不止。 问陈促:“魏越当真一直昏迷?” “日日探望,高烧不止。而且现有一身伤病,又有衣衫尽去上药,还有晡时豪饮,最后一路奔波,完全可以印证。” 陈促答话,恭敬非常。 “张君游那里怎么样?” 郎伯当咬着牙,心中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张君游。 出五原,只有两条路可以行车:石门鄣、满夷谷。 石门鄣外便是支就塞,吕布驻守在那里。依吕布的性子,隐忍数日定是在等这私盐出塞,军粮出走,定会出城查验。 “臧旻征他为掾属,新任屯长张郝,原是支就鄣尉,自己人。” 督瓒开口答道,顺手将这块木简翻过去。 “那便好,此役粮出石门鄣、盐出满夷谷。那吕布若敢动石门鄣出塞的军粮,那王甫都不会就这么算了。” 郎伯当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推开门,看着门外月色。 军粮拨发,王智准后,由各部都尉,差人仓中取粮。 王甫最初想要收吕布于麾下,便是想把吕布放在中部都尉这里。 这样军粮出塞,便不用经过督瓒这个平氏君的人了。 而那私盐出塞,可是要受制于他了。 粮至石门障,需要六日。 这六日,真是难熬。 上次败给吕布,至今心有不甘。真是等不及,看那吕布拦下军粮,一袋袋打开,寻盐而不得时的样子。 届时差人一把大火…… “这郎伯当,一石二鸟,真有张良、陈平之才。” 督瓒看着郎伯当的背影,由衷的赞叹。 私盐安全出塞,已经实属不易。 王智那里,按吕布对待匈奴的做法,这些军粮拦下来了,定是要收入支就塞了。 “一石三鸟。” 陈促伸出三根手指,看着郎伯当的背影,难以抑制崇拜的目光:“吕布之所以难以应对,除了自身武艺高强、与士人、宦官交好。还有他在军中威望。” “退宇文、斩拓拔、斗朝堂、杀匈奴、阴山破伏,一桩桩、一件件早已是军中传奇。若他日振臂高呼,定是响应者云集。” “此时,边军军粮迟迟未至。许多烽遂、邮驿,都以枯草充饥,对这军粮翘首以待。” “若是吕布截下军粮,我们的人纵火成功,那么他吕布就变成了烧粮之人。” “军威扫地,那吕布倒没什么可怕的了。” “陈兄高鉴。” 督瓒这才想明白,为何张君游抗他军令。 吕布军威,威震边军。 军威扫地,吕布也就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私盐出塞 督瓒调拨军粮的书信,一来一回,就是三日。接回书交与郎伯当。 郎伯当微微一笑:“这王智等得比你我还急。” “鲜卑大批的牛羊,等着这些军粮交易。这时节,已经很晚了。再过一个月,牛羊瘦了,就卖不上价了,能不急吗?” 督瓒这两日恭顺得很,也想开了,不与郎伯当争这一时义气。活下去,才有机会雪耻。 “单于呼征估计也急坏了,这时节正是羊肥,价还不高,此时恐怕被买主们追着呢。” 郎伯当玩味的笑着:“这些买主,还真有不少汉之忠良,你猜他们知道很大一部分牛羊来自鲜卑吗?” “当然知道,匈奴哪有那么多牛羊。” 督瓒眼神中闪过狠辣,什么汉之忠良,名利面前,何人不取? …… 三日间,风和日丽,一轮暖阳总给人一种初春乍暖的错觉。 满夷谷屯长张君游,带着一屯兄弟,策马美稷匈奴中郎将府,赴任; 前支就塞鄣尉,迁满夷谷屯长,代张君游; 魏氏田庄,一个瘦弱的身影,骑着一匹小马驹,登上了阴山; 吕布日日站在支就塞的城墙上,眼望游骑斥候日迹。 近日宋宪一直在监视林阔,别看他性子蛮,监视、刺探,谨慎得很。上一世,吕布曾说壮年宋宪是大汉第一斥候。 宋宪每日都能看到林阔写一片木简,第二日林阔出城日迹,再找这片木简,一定是找不到的。 显然,他带出城了。 但无论是率队的侯成,还是远远望着的吕布,都不知这木简是何时递出去的。 “真是绝了!” 杨彪站在吕布身边,眼看夕阳垂暮,侯成、林阔一行人回来了,不由赞叹道:“木简怎么传出去的呢?” “明日再看吧。” 吕布一阵泄气,夕阳余晖之下,第一次遇到自己看不透的问题。 下步道时,杨彪看左右无人,从旁问起吕布:“你即不识那杨敢当,确定他会帮助你我吗?” “不确定!” 吕布实话实说,上一世结识杨敢正赶上五原大乱。 杨敢帅阴山绿林军与吕布和军打匈奴,那时还真是一条血腥汉子。 深想想,那是保家,唇亡齿寒之事,但这次不一定,与中部都尉为敌,杨敢需要很大的勇气。 手中筹码不多,吕布也只是试试。希望很大,却不是必成。 “那岂不是将此役胜负,交入他人之手了吗?” 杨彪眉头轻蹙,看着吕布,肃清边关,吕布一直如履薄冰,如今为何要弄险? “回去和你说。” 说着,吕布下登城步道,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 气温骤降,北风席卷着大地,沙石、草棍飞满天。 边军粮车,浩浩荡荡出石门鄣,咯噔咯噔的声音,卷积在北风中,戍卒们仿佛听到了最动听的音符。 支就塞,童环当值,背向狂风,口中喃喃:“今夜注定看着一辆辆粮车,吩咐左右:“速去通知鄣尉。” 魏续斜倚在墻垣上,宋宪过来悄悄耳语:“林阔告假休沐,昨夜以后,便没有人再见过他。” “跟丢了?” 魏续惊讶的看着宋宪,这宋蛮子盯梢向来悄无声息,居然这都没跟住那林阔。 真不如当时就抽刀斩了得了! “怎么可能?” 宋宪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 魏续看着他,这到底是丢没丢啊? …… 鄣尉府正堂内,几案上一壶米浆,两人对弈六博。 杨彪面对着门,与他对坐之人,身长八尺、一袭白袍、头戴鹖冠,看背影就知道是吕布。 “啪!” “啊!” 二院一声巨响,随后是苓儿的一声惊呼。 “咣当当!” 又有嘈杂的声音传来,严瑜夫妇在张俭处,杨彪二人却继续掷茕行旗,不为所动。 门外侍卫心头一紧,飞速奔入二院,手中刀紧张的掐在手里。 在门前顿了一下,二人箭步飞速而出。 “严姑娘……” 侍卫惊呆了! 原来是墙头窜近来一只灰狼崽,踢翻了井旁木盆,吓了苓儿一跳。 一向温文尔雅的严姑娘,挽着袖管,抄起木盆,与这狼崽对峙,好像是要把它捉住一般。 “啊?” 苓儿这才意识到失态,吐了吐舌头,把袖管放下,对侍卫说道:“帮我捉住他。” “好!” 侍卫拿起刚刚苓儿的木盆,和这狼崽开始了一番搏斗。 一刻钟后! 气喘吁吁的侍卫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狼崽在身边晃悠对苓儿说道:“严姑娘,狼也养不熟,射杀了得了。” 引得秋奴三个才出来的婢女,一阵“咯咯”的笑。 这一刻钟,鄣尉府前院简直就是无人之境。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身影悄悄进入,看了一眼对弈的杨彪二人,又悄悄离开。 城头上,林阔忽然出现了,双手抱在身前,对童环说道:“真是冷啊!” “你不是休沐吗?” 童环笑笑:“回去休息吧。” 魏续不远不近的看着二人,问宋宪:“你说金甲、童环是哪边的?” “一定是奉先兄长这边的。” 宋宪相信他们,没有任何捕风捉影的证据,单凭平日里对两个人的了解。 远处,草原上竖起一杆大旗。 远处,又竖起一杆。 远处,又有一杆。 …… 一直到稒阳城中,又转向满夷谷,二十里一旗。旗是白色泛黄,若不是定睛仔细看去,根本留意不到。 满夷谷中,郎伯当端坐在堡寨敌台上,一身灰白相间的狼皮裘衣,看起来像是准备伏击猎物的草原狼一般。 坞堡内,十辆牛车,整装待发。 “呼呼呼呼……” 谷中南端,一杆大旗迎风招展。这杆大旗进上许多,颜色也是醒目的红色。 “足下,吕布确在支就塞中。” 张郝来到郎伯当面前,颔首耳语。 郎伯当默不作声,二手相插,左手轻轻敲打右手手背。 和预想的完全一样,没有一点偏差。 是我高估那吕布了,还是太过聪明了? “足下,还等什么?” 田乾看着郎伯当,如此大的阵仗,就为了确定吕布是否在支就塞,是不是被他吓破胆了? 支就鄣尉,总不能一直守在满夷谷吧! 就算他料到我盐走满夷谷,还能料到哪日不成? 匹孤站起身来,说着满夷谷北望。 犹豫了一下,开口高声道:“启程。” “轰隆隆!” 满夷谷堡寨大门缓缓开启,牛车满载着私盐,北出满夷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小儿小六(加更!)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牛车驶过满夷谷,车辕与地面的撞击声,在满夷谷中回响。 “哒哒哒哒……” 骑兵开路的马蹄声,几乎被车辙声淹没。仔细听来,依稀可以辨认,押盐的军卒,恐怕有上百人。 吕布知道,这上百人都不是随随便便选的,非是心腹之人、非是精兵强将,是不会在满夷谷押盐的。 本来有杨敢相助,拿下这支部队,易如反掌。如今仅有手中戟、掌上弓,又是一场恶战。 老豹看着刚刚出言不逊的吕布,刚要开口呵斥,便见他角端弓拿在手中,还真是单人独骑、至死方休的架势,不禁闭上了嘴。 英雄,生当如此。 杨敢心中忽而来了一股莫名的悲凉,曾几何时,他也如这吕布抄起家伙就敢干,哪管来得是谁? 但如今,他肩上有整个杨家堡数千口人,单是在场的百余弟兄,谁无家人、谁无妻儿? 与官军为敌,还是中部都尉,杨敢不过一匪首,焉能敌之。 更何况,这私盐出塞,想来就不是第一次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咬咬牙,杨敢下马,对吕布施以长揖。唯有这种卑微之感,能稍解对自己的怒其不争。 “杨敢告辞。” 说罢,杨敢起身,翻身上马,拨马回头。 一步、一步,行得很缓,憋红了一张脸,自惭形秽。 吕布根本不去理他,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遭私盐断不能出塞,那边的军粮也不行。 杨敢当的兄弟们,阴山的马匪们,纷纷拨马回头。却有几人面面相觑,犹豫起来。 落草为寇,多少人是被鲜卑人害得家破人亡?多少人是受边地昏官欺凌? 如今,一批私盐出塞资敌,谁人看了不是痛心疾首? 虎胆吕布,单人独骑、至死方休,谁人看了不是一番敬重? “奉先公子!” 小六一直为吕布捏着把汉,见此事还有回旋余地,骑着小马驹,从马匪群中走出,与吕布并列:“小六随你杀敌。” “小六子!” 吕布笑了,怪不得没见到魏越,原来他派这小子上阴山了:“不知你受了多少苦,找来杨敢。” 吕布对杨敢称名道姓,慨叹一声:“可惜阴山杨敢当没来!” “杨敢就是杨敢当啊!” 小六对杨敢也没了刚刚的尊敬,聪明的小脑袋一时装糊涂了。 烈日之下,满夷谷内看去,仅有一线天。 轰隆隆的车辙声在谷间不住的回想着,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吕布轻轻摸着小六的头,对他说:“鼠辈杨敢来了,豪气干云的杨敢当没来。” 那个身中三箭,仍然奋勇杀敌的杨敢当没来。 也许他根本没存在过,只是这鼠辈杨敢,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方才帅杨家堡人,与鲜卑一战。 居然对他有几多敬重,真是辱了一世英名。 “六儿!” 杨敢想劝劝小六,战场上不是他十岁孩子应该留下的。 但见小六一摆手:“今日,我与你杨敢再无瓜葛。若有幸,存于世,不希望听到有人言,六是杨敢子。” 小六说完,策马向前一步:“奉先公子,小六是你的头兵!” 稚嫩的话语,掷地有声。 没有人看得到小六的笃定,胯下的小马驹,听着“轰隆隆”的声响,瑟瑟发抖,但没人敢笑话他。 原本在人群中出来,只是想激一下杨敢。直到这时,小六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定要留在这里随吕布杀敌。 哪怕只杀一个人,一个资敌之人,黄泉之下见了父母,也可以说一声: 六儿为你们报仇了! 杨敢惊住了,看着小六在吕布前面,还不及吕布一半高,手中仅有缰绳,鞍上一把短弓。 “我杨敢一世英名,还不及一小儿。” 仰天长叹一声,家仇国恨,历历在目。 杨敢拨马再回头,断声高喝:“杨家堡的弟兄们,此一役斩敌首一,赏白贯;斩敌首二、赏千贯;斩敌首三,赏万贯。杀敌十数者,杨家堡一人之下!” “给我杀,杀光这帮资敌的係子,杨我大汉国威。” “这还有点英雄气!” 吕布点了点头,杨家堡之于督瓒,简直太卑微了。 吕布知道,督瓒活不过正旦,最迟到冬阅,就要剐了此人。 杨敢却不知,在他眼里。那是掌管并州中部三万边军,整个光禄城并州段亭障烽燧的比两千石高官。 …… 四十里满夷谷,牛车还在缓慢的行进。 郎伯当看着百余骑护送牛车出塞,不禁扪心自问:“是不是太顺利了?对手可是那吕布,那个一己之力屠我两千军的吕布。” 隐忍多日,就待这一次私盐出塞。吕布怎么可能就在支就塞中? 怎么可能? 如果他这般好对付,我拓拔部死去的男儿,岂能冥目? “陈促!” 郎伯当叫人,从来是称名道姓:“那魏越高烧不退,看病的医者怎么说?” “说是患了伤寒,但是……” 陈促迟疑了一下,突然想起一日酒醉如厕,听到几个医者窃窃私语。 “但是什么?” 郎伯当一下子站起来,平日里沉稳的性子不见了,凶恶的眼神仿佛是要将陈促吞没了似的。 “但是……偶闻几个医者攀谈,这魏越脉象略虚而已,却是高烧不退,不似是伤寒之症。” 陈促吞吞吐吐的说完,不敢直视郎伯当的眼睛。若不是为檀石槐效力,他早就飞速逃窜了。 “竖子,险坏我大事!” 郎伯当咬碎了牙,再次箕坐在胡凳上,压抑着想要将陈促剐于当场的冲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未几,郎伯当冷静下来了,陈促是檀石槐的人,暂时动不得。 冷静下来的郎伯当,才是最可怕的。 陈促看着 “来啊!” 郎伯当吩咐左右:“择良马数匹,赴稒阳,换马不换人,急报督瓒。让他择良马数匹,亦是换马不换人,持印绶亲赴头曼城,调头曼边军满夷谷北截击吕布。” “若有不从,斩人夺印。” 左右都是白夫人身边的高手,得令立即飞速离去。 “陈促!” 郎伯当复而下令:“快马赶上张郝,命他驱车来回行之,待命。” 两道命令下完,郎伯当嘴角上扬:这才是我郎伯当的对手。 ……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策马踏入满夷谷(加更!加更!)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渐行渐近。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渐行渐远。 郎伯当听着这般的声音,嘴角上扬。吕布,你不是要劫私盐,捉押运之人交与王甫,令他与平氏君朝堂争斗吗? 看你敢不敢弄险入谷? 五个时辰,不足五个时辰,督瓒大军到了,无论你与何人为谋,都难逃出升天。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渐行渐远。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渐行渐近。 老豹嘴里叼着根枯草,抬了抬昏昏欲睡的眼皮:“这是知道某等埋伏了吧,怎么不干脆退回去?” 这个位置在满夷谷外,一山石之后,丝毫不用担心谷中有探马来。 吕布看着老豹,大战之前,还是一副悠哉的样子。 忽然想起:上一世与这老豹还有一赌约,赌谁杀敌多。 结果自然是吕布赢了,二十多岁的吕布,早已为一万人敌。 只可惜,这一战,老豹就像是被柴狗围攻的豹子。找到他时,整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周身上下,伤痕累累。 赌注是什么来的? 对了,老豹祖传一根镶碧玳瑁簪。据说是祖传的,代代传于儿媳。 那簪子,斑斓的玳瑁,镶上碧绿的一块琉璃,苓儿带上定是光彩夺目。 “我看是勾着咱,怕咱走了,估计要派援军了!” 小六躺在一块山石上,无所谓的样子。看吕布马上桥上那一杆大戟,就有信心。 “还有可能是满夷谷中有人设伏,请君入瓮。” 杨敢眉头深锁,定下了与吕布一同截私盐,断没有反复的道理。可是吕布久久不语,难道没有定策? 又遇到对手了! 吕布出行之后,回望支就塞,留意到了边关那二十里一面的白色泛黄旗帜,那定是传递消息的。 林阔也有每日传递消息,吕布可以断定,自己身在支就塞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督瓒那里。魏越与魏续大打出手,也逃不过林阔的眼睛。 如今这盐车反复,到底是伏击还是待援,吕布也看不出端倪。 细细思量下来,问题恐怕出现在魏越那里。督瓒明显已经对魏氏下手了,不然舅父不会忽然召其二人回去,可惜魏越也不只个中缘由。 无论如何,劫得私盐擒得随行押送吏卒,交给王甫,是这一系列计划中的第一环。王甫得之,必参平氏君一本,扶吕布上这中部都尉之位。 平氏君有杨赐力挺,亦不会妥协,二人一番争斗之时,诛督瓒面君。得中部都尉,迅雷之势,将边关资敌势力一并扫除。 这私盐要是出去了,下批私盐恐怕就要半年后了。 那可坑苦了杨赐,结识平氏君,杨赐恐怕在朝堂已经饱受非议了。半年之后,就算杨赐司徒不罢,恐怕也被士人所唾弃。 思来想去,吕布灵光一闪。 对方极有可能后知后觉,南边盐车左右牵制,北边正在集结兵马,此役要将他一举成擒。 头曼城,兵五千,令出稒阳兵至恐将日暮之时。 “登阴山!” 吕布喃喃自语,定策了! “什么?” 杨敢没听清吕布的话,开头问道。 “登阴山,召你杨家堡人,备滚木、礌石伏敌于满夷谷中段。” 吕布说着,眼瞟向左上,补充道:“敌有良谋,恐登山一探。你我约定,晡时末、日入初,天色将暗未暗,你杨家堡人再来伏击。” “此时未到隅中,五个时辰这私盐恐怕已经出塞了吧。” 杨敢犹疑的看着吕布,看不懂他为何如此定策。 “某在这,区区百余骑,私盐还想出塞?” 吕布嘴角上扬,漏出不屑的笑容:“满夷谷狭,纵有千军万马,某也能撑五个时辰。” “这……” 老豹莫名的一激灵,凑过来,对吕布说道:“口气有点大了吧!” “你不有支祖传的玳瑁簪吗?“ 吕布一拍马鞍桥上的角端弓,笑道:“此役你我以斩敌之数分个胜负,以此弓与那玳瑁簪作为彩头如何?” “你……怎么知道的?” 老豹惊恐的看着吕布,刚刚吕布叫出他的名字,便有些疑惑,这一见难道这吕布通得谶纬之术不成? 细一想想,吕布不识杨敢,修书求援。身在支就塞,又知今日私盐出走,老豹深信不疑。 “某不与你比。” 还没等吕布回话,天不怕地不怕的老豹。 怂了! “滚木礌石砸死也作数!” 吕布嘴角上扬,激老豹道:“这你要是不敢,那就回家奶娃去吧!” “好大的口气!” 老豹咬了咬牙:“便与你一比,就怕你遇敌袭之时,撑不住死了。” “死了,你就把我这角端弓夺去!” 吕布也不避讳生死,伸出手来,与老豹击掌为誓。 老豹伸出手,嘴角挂着坏笑,猛然发力,击向吕布手掌。今天就把你这口出狂言的小儿,打得一只手两个大。 到时候笑你一句:呀,失手了。伤你一手,可不是为了取胜。 “啪!” 一声响。 “哎呦!” 老豹一只手被打得肿起两个大。 吕布早就猜到了老豹的心思,忍不住挖苦他一句:“呀,失手了。伤你一手,可不是为了取胜。” 他果然深通谶纬。 老豹思量着,回去要把那镶碧玳瑁簪藏好,输了就随便找个玳瑁的簪子抵数。 “走吧!” 杨敢一拍老豹:“别在这给我杨家堡丢人了!” “晡时之末、日入之初。” 杨敢复与吕布确认时辰,一人之力,阻敌出塞,真想看看这吕布莫非有三头六臂不成? “对,行动之前,切莫暴露行踪,不见不散。” 吕布点了点头,单人独骑走出这处隐蔽。 “奉先公子……” 小六翻身上小马驹,就要跟着吕布。 “臭小子,给我过来!” 杨敢在马上有小六两个高,一把把他拎下马来,夹在腋下,策马就走。 “干爹,我要随奉先公子杀敌。” 小六死命的挣扎,看着离自己的小马驹越来越远,哭丧着脸。 “现在知道叫干爹了?” 杨敢把小六扔给老豹:“给我收拾收拾这臭小子!” “干爹,我错了!我错了!” …… 晡时未半,身后传来千军万马之声。 吕布眉头一紧,想不到后军来得这么快。比预计的早了半个时辰,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摘弓。 策马。 缓缓踏入满夷谷。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鏖战满夷谷 冬日日短,晡时过半,日暮将至。 满夷谷外的吕布,被一片金黄笼罩。策马缓缓踏入满夷谷,金黄的阳光一缕缕退去,手中角端弓,斑斓光芒更胜。 拨马再回头,吕布眼望前方尘土飞扬,三千兵马整齐列阵。 “尔等听令!” 督瓒的声音传来,看不到人,应该在军中:“吕布谋反,杀无赦!” “哒哒哒哒……” 马蹄声在满夷谷中回响,第一个策马冲入满夷谷的是头曼城骑司马。 骑司马眼见吕布,黑裘、黑马、剑眉、鹰目,手中角端弓、鞍上方天戟,摄人心魄。 吕布谋反,欲杀督瓒,近来屡有耳闻。真正看到吕布,单人独骑立于满夷谷。 谋反? 哪有单人独骑的? 其后骑兵驻足,都如骑司马般,驻足看着吕布。塞外英雄,草原苍鹰,这吕布在头曼城住下数日。 揭开他退宇文、斩拓拔的威名。众将士对其钦佩的是,他那种对于战友赵季的哀悼。 那痛彻心扉的悲痛,将士们感同身受。 还有不少人见过,吕布怒杀匈奴四力士,抛开那武勇,他宠辱不惊,功成身退。意气风发之时,不在稒阳小住几日,结交四方豪强。而且当日返回支就塞,守国门。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骑司马,嘴上欲言又止:“真的要打吗?” “吕鄣尉,束手就擒吧。这其中有何误会,兄弟们为你请命。” 骑司马横刀立马,眼中有诧异、有惋惜、还有一丝恐惧。 直面吕布之人,还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南边,有私盐出塞,布奉皇命守国门职责所在。尔等要战,休怪某不念同胞手足之情,大开杀戒!” 吕布对这个骑司马印象深刻,他不似其他来结交之人,言语中看得出是个老实人。来结交之时,脸上多有羞怯之意。 “那便赴……” 骑司马犹豫了一下,说道:“太守处陈情……” 督瓒策马来了,眼见骑司马按兵不动,刚要开口呵斥。 吕布挽弓搭箭。 “嗖!” 一支冷箭飞来,好似白日流星。 督瓒心中一惊,一把从马上抓过骑司马,为自己挡箭。 箭矢射穿骑司马胸膛,血溅督瓒胸前一片。 “吕布谋反,欲杀本官。” 染血的督瓒,高举手中银印青绶一声高喝:“杀无赦!违令者斩!” “哒哒哒……” 马蹄声响,满夷谷不宽,中又有结冰的溪流,五骑并行,冲向吕布。 “督瓒,这笔账,算在你身上。” 吕布开弓,一弓四箭,箭箭封喉。 血,染红了一片沙土地。吕布持戟策马,戟尖探出,头排仅剩一骑连忙策马驻足,却是晚矣,一戟封喉。 解黑裘,吕布随手扔在地上。漏出洁白的中衣,和中衣外一身甲胄。 阳光越发昏暗,众人骇然的看着吕布,方天戟立与马侧。 弓在掌中,箭在弦上。 松开手指,就有人应声倒在血泊之中。 头曼城守军,骇然的看着吕布那嗜血的双眼。同为大汉边军,为什么要让我们面对这个嗜血的恶魔? 头曼城骑司马的尸体,血水结成冰晶,不干的双眼一直睁着,仿佛要看看此一役要死多少弟兄手足。 督瓒,早就策马出谷。 疯狂的嚎叫着:“上,给我上…冲,给我冲…” 倒要看看这吕布是不是铁打的,五千兵马倾巢而出,杀不死你,也累死你! 晡时七刻,汉改一日百二十刻,一个时辰十刻钟。距离日入之时,还有三刻钟。 人、马的尸体,堆成一个小丘。赤红的鲜血将这个小丘冻结在一起,下面是上一役留下的滚木礌石。 吕布,策马登上小丘。傲然而视汉家边军,一双猩红的眸子,放出骇人的光芒。 剑眉、鹰目、高耸的鼻梁,那是七杀格的面向。 极凶之煞! “咚!” 戟纂狠狠的插入冰冷的尸体,吕布手持斑斓的角端弓,一声高喝:“退五十步者,不杀!” 头曼城守军,缓缓后退。 “驻足不前者,等同谋反,军法处置!” 督瓒眼见前军缓退,高举银印青绶。 夕阳之下,银印闪着华美的光,青色的绶带在金黄的大地上飘舞。 头曼城骑千人,犹豫了一下,大吼一声:“挽弓!” 自己却策马驻足,看着自己属下,那一千骑先锋,一个个抽弓搭箭。 “放箭!” 一声高喝! 箭矢如雨点般,射向紅丘之巅的吕布。 “架!” 吕布拨马回头,时间又过了一刻钟。吕布策马奔出百五十步,回身挽弓射杀追至红丘处的追兵。 …… 满夷谷堡寨,一道闸门横亘满夷谷。 闸门两端,是敌台。郎伯当稳坐敌台之上,看不到崎岖的山谷中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喊杀声在山谷中回响。 督瓒引兵至时。 一匹匹探马,接踵而归。 “报……” “业已探明,阴山之上,并无伏兵。” “报……” “吕布单人独骑,与头曼城兵马鏖战。” …… “他可是入谷了?” 郎伯当赫然站起来了,敏锐的目光,看向两侧山涧之巅。 “是!” 来人答完,郎伯当眉头紧锁,四下张望,最后目光落陈促身上:“你说吕布的伏兵是谁?” “伏兵?时方不是有人探过,阴山之上,并无伏兵。” 陈促看着郎伯当,心中有些腹诽,他便是被这吕布吓破胆了。如今魏氏、支就塞、尽在掌握。 吕布哪有伏军? “我竟问你,真是乱了阵脚。” 郎伯当鄙视的看了陈促一眼,重新箕坐会胡凳上,目光不停闪烁。 吕布南退入谷,不怕我山上有伏军? 哪怕算到满夷谷无伏军,这边堡寨门高两丈。纵使仅能容纳一屯兵马,也不是人力可以突破的。 他定有一支伏军在山上,正待吕布引兵入伏。 会是哪里的兵马呢? 魏氏,不可能; 支就塞兵,尽在掌握; 臧旻,远水难救; 王智,还等着军粮顺利出塞。 并州、边关还有哪股势力? 马匪! 阴山杨敢当,有数百骑。自己手上只有满夷谷守军一屯,和押粮的一百精兵。 如何破他伏军? 郎伯当眉头深索,眼神闪烁,忽然长处一口气,喃喃道:“围魏救赵!” 蔑一笑,起身下令左右: “传令押盐的一百吏卒,南出满夷谷,登阴山,直奔杨家堡。一路壮大声势,人举双旗、马尾绑木枝,给我奔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晡时末、日入初,阳光仅剩一隅。 吕布退至满夷谷中段,身后的追兵死死的堵在那里。 督瓒策马立在吕布二百步外,如今这满夷谷水泄不通,看你吕布如何逃脱? 时候差不多了,吕布抬头看了看两侧峭壁之巅。 那里,杨敢帅三百壮士,屯于满夷谷西山。老豹帅三百壮士,屯于满夷谷东山。 这是杨家堡所有兵马。 滚木礌石准备就绪,就等杨敢一身令下。 “架…架…架……”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突然,马蹄声传来。 遥望远处登山道上,策马声、马蹄声,尘土卷起一丈有余。 杨敢心底一凉,莫不是走漏了风声,边军登满夷谷剿匪。 “当家的,怎么办?我家婆姨还在堡中。” 身边人眼见飞扬的尘土,直奔杨家堡去,不禁心底一凉。 “这……” 杨敢迟疑着,回望杨家堡方向。父母、妻儿都在堡中。 再看山谷下。 密密麻麻的边军将满夷谷北端填满,南端堡寨那是天险,虽然屯兵仅能容纳一屯,但是那两丈闸门,千军万马都无法突破。 任吕布武艺再高,战马根本奔不起来,何谈突围? 怎么办? 杨敢眉头深索,一边是义气,一边是家族亲人。不止杨敢一家,这六百弟兄的家人。 “当家的,回去吧!我那小儿才三岁。”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上司命临凡 “当家的,撤吧!” “当家的,我家娃子才刚出世!” “当家的,这吕布保不齐是官军一伙的,就是要围剿我们!” “当家的,夫人久病未愈……” …… 听着兄弟们的呼唤,杨敢沉默不语。他想立即回马驰援,但夹谷中骏马奔腾声,拷问些杨敢的内心。 我走了,吕布怎么办。我阴山杨敢当,岂是背信弃义之人? 那这些兄弟,妻儿、老父又怎么办? “干爹,楞什么呢?” 小六一声高喝:“杨家堡还有坞墙,干娘他们也能自守。” 他也着急了,看着杨敢当断不断,一声催促。 下面,乌泱泱的汉军中,仍能看到吕布一杆方天戟闪着寒芒。小六不知道吕布还能撑多久。 “球小子,这两日你干娘白给你烹肉了。” 杨敢白了一眼小六,一声令下:“每人掷一礌石,石毕立即回援。” “好嘞!” 这帮马匪,心中少有国,多有家。一个个壮汉举起羊头大的礌石,奋力向谷中掷去。 也有两个人,一人一头,搬起滚木,狠狠地扔入山谷。 “轰隆隆隆……” 山谷中滚石之声大作,扔完滚木、礌石的马匪,不多向山谷中看一眼,立即翻身上马,向杨家堡极速奔跑。 “轰隆隆……” 滚木礌石之声在山谷中回响,头曼城骑千人惊恐的看着两侧,大吼一声:“有埋伏!” 拨马回头,发现谷中人挤人、人挨人,不少人都下马方才战得安稳,哪有逃生之路? “啊!” 被礌石砸得血肉模糊。 “快跑啊!” “啊!” “伍长,救我!” “不要丢下我!” “轰隆隆隆……” 滚木礌石倾泻而下之声,与惊呼声、惨叫声、求救声交织在一起。四处都是血光四溅、骨肉分离。 吕布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惨叫声都是我汉家儿郎。 这笔账,算在督瓒头上! 方天戟立于地上,持弓策马,或停、或行、或跃于礌石之上。礌石之上,还能马打盘旋,宛若天神下凡,行于空中。 嗜血的双眸,看着满地血肉模糊。吕布一双鹰目,在人群中去找督瓒。 督瓒被侍卫护着,立于夹谷当中,这里滚木礌石较少。侍卫死死的护着督瓒,不被败兵冲散。 吕布呢? 督瓒放眼望去,不见吕布身影。 放眼望去,一片血色的大地上。一个年轻的士兵,挥刀斩断自己被礌石砸得血肉模糊的手臂,刚跑出去两步,就被一个落下的砸中双腿。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家中还有老母!” 士兵死命的呼号,却没人对他伸出援手。 砰! 羊头大的滚石,将他的头颅砸暴,终止了他的呼喊声。 在他身边不远处,一个壮汉被砸在滚木之下。 一个年轻人用力抬起滚木,眼看就要拉出壮汉了。 “砰!” 羊头石从空中掉落,将此二人砸得血肉模糊,分都分不开了。 有人说,他们是父子兵。 父亲是一伍长,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儿子为了见父亲,今冬刚刚入伍。 督瓒胆寒了,祈祷苍天,祈祷那吕布已然葬身滚木礌石之中。 身边的侍卫也在寻找吕布,那吕布比起这谷中的滚木礌石,还要凶险万分。 “看吕布在飞!” 不知道谁一声惊呼,督瓒抬头一看。 夕阳落下,余晖仍在。头顶一月,没有光芒。月下吕布,马踏礌石奋力跃起,在礌石间不停跳跃。 马上滚木,马打盘旋。再跃上羊头石,前蹄高高扬起。 吕布手中一把斑斓的角端弓,霎时间放出光芒,头顶上的皓月几乎看不到了。 挽弓搭箭。 双目透出冰冷的光芒。 督瓒心头一紧,连忙俯身,藏到侍卫身后。手中印绶掉在地上,浑然不觉。 孬种! 吕布微微一脚,收弓策马。马踏礌石,越跳越高。身旁两侧,滚木礌石滚滚而下,仿佛那是吕布召唤来的一般。 “看,上司命!” 不知谁指着天边策马的吕布,高呼一声。 汉司命分上下,上司命掌人死,下司命掌新生儿出生。 上司命邻凡,谷中戍卒,哪怕是不在滚木、礌石落下区域内的,亦是纷纷拨马奔逃。 有溃退,必有人马相互踩踏。尤其是谷后那个尸体冻成的红丘,策马难上。 嘶鸣声、奔逃声、惨叫声,家在这戍卒们胆寒的呼喊:“快逃,上司命降临!” 夹谷路窄,虽说是水泄不通,但至多不到千人。奔逃之下,互有踩踏,但很快就出了退路。 督瓒不干的看了一眼吕布,策马奔逃。 “轰隆隆……” 滚石声退去,杨敢立于夹谷之巅高呼一声:“某等退去!” 看着吕布跨马空中行,杨敢也放心离去。拱手施礼之际,不自觉的透出崇敬的目光。 “谢情谊相挺!” 吕布在空中向杨敢施礼,高处风大,吹没了头上鹖冠,束发、衣带齐飘扬。 最后看了一眼吕布,策马踏羊头石而下。杨敢赫然发现,数千的边军业已退却。 吕布从地上拔起方天画戟,奋起直追,今日定要那督瓒狗命。 时间不长,也就一刻钟。 人马在登杨家堡岔路肃整,但见前方自然尘土飞扬,策马之声不减,杨敢眉头轻蹙,然后笑了。 “玩了半辈子虚张声势,居然让人玩了。” 杨敢咬了咬牙,而后又是玩味一笑:“老豹,交给你,记得给吕鄣尉留几个活的。” “好嘞!” 老豹也看出来虚张声势了,看样子不足百人。在阴山这地头上,跟我玩虚张声势,老豹帅人而去,盛势更是震天。 杨敢拨马,带上三百弟兄高喝一声:“为吕鄣尉助战!” 此时,夜以黑。月明星稀之下,杨敢帅人复登满夷谷东,峭壁之巅。 吕布不在,下面空有满谷血红,和十架无主牛车。 再向北追去,追至一高坡处,杨敢倒吸一口凉气? 月明星稀之夜,枯黄的茫茫沃野上,数千兵马策马狂奔向北,卷起那一丈高的烟尘,在月光之下,泛着光泽。 定睛望去,一骑黑马,倒拖腾龙画杆方天戟,竭力向北追击。 苍天! 吕布单人独骑,追得数千兵马四散逃窜!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汉室宗亲(加更) 夜幕降临,依山傍水的头曼城,静得可怕。城头上戍卒寥寥无几,手中火把映在他们脸上,仿佛跳跃的灵魂。 大军倾巢而出,只有鄣尉刘侃帅数十人守城。说是守城,其实是刘侃一听带兵杀吕布,怕了。 亲眼见他杀匈奴四力士,焉能不怕。 还有一丝敬畏之心,敬畏吕布武艺,更敬畏他的为人。 头曼城归来之际,刘侃并不觉得这个年轻人怎么样。纵他武勇过人,又怎敌战场上的千军万马? 纵能敌千军万马,跨马出塞,斩得檀石槐首级回来。一个边地出身的七科谪子,哪怕是封候拜将,风光褪去之后。 满朝公卿,又有谁会把他放在眼里。也许,比起自己这个边地鄣尉,那是遥不可及。 但到了朝堂,他始终是个异类。 直到刘侃看到,吕布见督瓒,客套一句。第二句说得就与赵季家人报丧。 刘侃知道,他的风光,永不退。单这一点,支就塞戍卒,至今传颂。 借托头曼城需要有人坐镇,刘侃抵死不去,督瓒也拿他没有办法。 官职再低,再是卑微。他刘侃也是个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 可不是那种信口雌黄的,而是家中有族谱可查的。 “鄣尉,那边来人了!” 南墙侍卫一声惊呼,眼望远处尘土飞扬,不一会“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大地。 刘侃抬眼望去,数千骑丢盔卸甲的逃兵,定睛一看,那不是才被督瓒带走不足三个时辰的石门鄣守军吗? 最前方单人独骑逃得最快,定睛一看居然是督瓒。身穿干缯袍、绛缘领袖为中衣。胯下一匹黄鬃马,膘肥体健,有号曰:黄骠马。 如此一匹宝马良驹,纵是溃逃,也跑得比旁人快很多。 吕布,到底请了何人相助,就将这五千守军杀得溃散? 难道他伙同南匈奴谋反了吗? 不可能,羌渠单于不会答应。 鲜卑…… 不可能,拓拔部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乌桓! 一定是乌桓,东北部的乌桓人来了! “快开城门!“ 刘侃一声大吼,逃军渐行渐近,滚滚烟尘之后,一杆方天画戟,在夜色中最为夺目。 明瓦瓦、煞腾腾。看清了,那是吕布单人独骑,追击这数千兵马。 “怎……怎么可能!” 刘侃定睛再看,果真仅有吕布一人。胯下那匹黑马,蹄下带风。被他追上的戍卒,无不向两边逃窜,为吕布让出路来。 他眼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督瓒。 二百石少吏,追杀两千石高官,他不要命了? 刘侃刚想到这,就自嘲似的笑了。若是怕死,吕布又怎会追着数千兵马而来。 “督瓒!受死!” 吕布将要追上督瓒,一声暴喝,角端弓开。 “嗖!” 一支箭矢,划破长空。 督瓒头都没回,闻吕布一声暴喝,脚踩马镫,下马脚点地,再回到马上。眼见头曼城门就在眼前,督瓒忽然拨马横立。 看这上下马的动作,吕布眉头紧锁,这督瓒手底下是有功夫的,不思束卫边关,偏要与鲜卑为伍。 该杀! 吕布再次抽弓搭箭,却见督瓒一面大吼:“速关城门。” 一个健步,紧跑三布,督瓒逃入头曼城中。 “轰隆隆……” 吕布看着头曼城城门缓缓关闭,心口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 “督瓒鼠辈,逃窜之术无人能及!” 吕布咬牙切齿,马匹黄骠马,横在那里挡住了箭矢的路线。 可恶! 吕布近了,倒拖的方天戟向上一撩。 “噗” 马断两节,吕布策马从血光中窜出,黑鬃马染血,吕布白色中衣亦是斑点血红。 “刘侃,速来城门。” 鲜血中窜出的吕布,挽弓直指刘侃:“若不然,休怪某不念往日情义!” “大胆反贼,妄图刺杀朝廷高官,此行当诛。” 刘侃说完,见督瓒由登城步道而上,拱手施礼:“督都尉。” “竖子,真当某怕你吗?” 督瓒拨马回头,马鞍桥上抄起环首刀,高喝一声:“边军儿郎得令,杀吕布者,赏万金。” 金,不是黄金,而是是计量单位。二十两而一金,一两二十四铢,钱重五铢。一金就是九十六钱,一缗一千钱,万金千缗。 边军令史这种斗食小吏,年奉不过十缗。刘侃这种城尉,年奉不过七十缗,哪怕是督瓒这种比两千石高官,年奉不过一百四十余缗。 千缗,想都不敢想,诱惑力十足。 有贪财者,身体明显顿了一下。回头看看吕布马鞍桥上那把角端弓,又开始策马狂奔。 千缗换一命,划算。但这千缗诱惑之下,人家是白白送命。 头曼守军,绕至北门,缓缓入城。 吕布也不去追,他的目标只有督瓒一人,而若自己策马北门,北门亦会紧闭。 “给我杀、给我上、给我屠了这乱臣贼子!” 督瓒不住的咆哮着、好喝着,手上张牙舞爪大吼道:“禁止入城,违令者斩!” “督瓒,你做的孽还不够吗?” 吕布看着督瓒,可笑、可悲又可恨,一声高喝:“还嫌我大汉边军,死得不够多吗?” “里通鲜卑、私盐出塞,今日我吕布就要诛你督瓒?” 吕布手中腾龙画杆方天戟直指督瓒,高喝一声:“来吧,督瓒,像个男儿一样战斗。” “别以为某督瓒怕你!” 督瓒声音很高,为自己壮胆。想当年,他也是边军中的佼佼者。 然而,此言一毕,督瓒望向刘侃:“鄣尉刘侃,某你命肃整部队,立即给我杀了这吕布。” 刘侃看着督瓒,眼神中充满了抗拒。 “你敢抗命吗?” 督瓒一步走向刘侃,咄咄逼人的气势吼道:“还是你想如那吕布小儿般谋反?” “我……卑职……” 刘侃俯下身去,深深揖礼:“尊……” 突然。 刘侃猛的冲向督瓒,手中无兵,他便如稒阳城中吕布一样,抽腰间刀笔,刺向督瓒。 口中大吼:“里通鲜卑,你可知我也是汉室宗亲?” “找死!” 督瓒“苍啷啷”刀出窍,看准刘侃的头颅,挥刀便要斩下。 刘侃刀笔未至,督瓒还手当已到。 汉室宗亲,第一次昂起高贵的头颅,面对督瓒。 纵死。 我也要记清楚你这张脸。 化作孤魂。 找你索命。 刀将至,刘侃咬牙狠狠地探出刀笔。 “嗖!” 一支冷箭呼啸而出。 “噗!” 箭矢穿过督瓒手臂。 “砰!” 将那手臂,狠狠地钉在城门楼大红的木柱上。 “噗!” 刘侃的刀笔,刺入督瓒腹中。 感激的看了一眼吕布,他在赞许的点头。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中山靖王 “反了,反了!都他娘的反了!” 督瓒手臂上的箭伤,穿过个骨头,痛彻心扉。想要挣扎,轻轻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刘侃、刘兄,你…怎能信这吕布竖子一面之词,他是反贼,他是反贼!若你放我,既往不咎。” 手臂上的疼痛稍缓,督瓒软下了来,开始向刘侃低头求饶:“某府上还有珍惜宝贝、娇妻美妾,放开我、放开我任君自取。” 刘侃别过头去,肃整衣冠,不理督瓒。堂堂一部都尉,这副嘴脸着实令人作呕。 “兄弟!” 督瓒转而望向城头上的戍卒,那手持火把的魁梧汉子:“来啊,快把本官救下,赏万金。本官比两千石高官,银印青绶,掌管整个并州光禄城。” 那魁梧的汉子鄙夷的看了督瓒一言,扭过头去。 “督瓒,你还不懂吗?” 吕布在城下,高声喝道:“自布入边军起,这并州光禄城,便不是你督瓒的了。” “捆了!” 吕布一声令下。 城头上的壮汉,与其身边三四人,将督瓒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反了,反了!都他娘的反了,头曼城还有忠臣……” 督瓒放声咆哮,突然一只木履塞到了他的嘴里。 “唔唔唔……” 都瓒死命挣扎。 “轰隆隆……” 城门大开,刘侃于戍卒数人,将督瓒押出。 下步道的时候,刘侃眼见归来的将士面有悲戚之色,刘侃这才知道,头曼城将士数百人葬身满夷谷。 平复了下心情,刘侃才见吕布。 “吕鄣尉,这些戍卒也是奉命行事,督瓒交给你,此事便了了吧!” 刘侃咬着牙,自己的卒没有死在敌手,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心中多有不甘。他想要质问吕布,何以痛下杀手,但是他不敢。 就想着,这个吏卒们称作上司命的男人,带着他手上方天戟、掌中角端弓,速速离去,不要再与这些戍卒为难了。 “满夷谷之事,想必刘鄣尉业已知晓。留下些守城的弟兄,剩下的随我赴满夷谷,送兄弟们一程。” 说罢,吕布向头曼城高喝一声:“督瓒业已成擒,头曼城的弟兄们,随我赴满夷谷,某给你们个交代。” 再赴满夷谷? 敢吗? 刘侃看着城内,却发现城内戍卒奔走相告。 头曼城,老兵居多。父子、兄弟从军比比皆是,同族、同乡多不胜数。 有人对满夷谷一场浩劫,仍心有余悸。更有人高喝一声:“走,看那吕布给你我如何交代。” “对,弓戟相向,实为自保。至滚木礌石伏击,那便是杀人害命!” “走,要个交代去。” “对,跟着看看去!” “等等我!” …… “呼啦啦啦……” 城内出来了上千骑,一个个沉默不语,警觉的眼神盯着吕布,要看看他如何给死难的弟兄子侄一个交代。 大队人马复行满夷谷,路途大约有百五十余里。头曼城戍卒来回奔波,这时人困马乏,走得不快。 静谧的月光下,这些戍卒,有人愤愤不平、有人战战兢兢、有人面露悲戚之色。 但大家都没有说话,一路上只有草原上的狼鸣伴随着上千兵马的马蹄声。 “倒是没听过,你是汉室宗亲。” 吕布回想刚刚城头上,刘侃刀笔刺督瓒,真没想到这个深谙为官之道的油滑鄣尉,也有刚烈的一面。 “家道中落,不提也罢。” 刘侃叹了口气,复而说道:“中山靖王有子、枝属百二十人,天下刘姓冒认之人比比皆是。侃少在人前提起,免得辱没了祖辈威名。“ 刘侃说罢摇了摇头。载:胜为人乐酒好内,有子百二十余人。其实是误载,漏记了枝属两个字。 “哦?枝属?” 吕布耳闻中可没有枝属二字,不过话说回来了,中山靖王有子百二十人,确实有些太过夸张了。 毕竟有子百二十余,那么女也得大几十。生儿育女二百,数字太过骇人。 加上枝属二字,便是要算上宗族、外亲,这倒是合理了许多。 “史载与有悖。载:中山靖王胜,以孝景前三年用皇子为中山王。十四年,孝景帝崩。胜为人乐酒好内,有子、枝属百二十余人。” 刘侃开口为吕布解释: “司马子长,与中山靖王同朝为官,显然比更为可信一些。 只可惜自成书之时便禁,至宣帝方解。而中山靖王有子百二十余,太过传奇,在民间早就传开了。” 说道自家家史,刘侃如数家珍。 吕布看他每每提到中山靖王,都要恭敬的天揖一礼,倒是与那大耳贼颇有不同。 那大耳贼,到底是不是冒认中山靖王之后呢? “当然,中山靖王子嗣之多,确实少有。名见者便有二十一个,如中山哀王刘昌、广望节侯刘忠……” 刘侃还在说,吕布倒是有些自惭形秽了。自己除了父亲名讳,实在是所知甚少。 一路上,随行千余戍卒,看着吕布、刘侃,侃侃而谈,脸上丝毫不见悲戚之色,脸上多有不满。 “这吕布杀人如麻,竟然毫无愧色。” 头曼城千人在满夷谷死了弟弟,话语中多有不满。 “就是,为了一个督瓒,杀我弟兄数百人。” 假司马说话的时候也是愤愤不平。 “莫要多言,免糟至杀身之祸。且看这吕布如何你给我一个交代。” 仓长以文人自居,看事比较理智,从旁劝说两人。 …… “报……” “吕布帅军归来。” 满夷谷中,有人报与郎伯当。 郎伯当嘴角上扬,看着满夷谷中满是血色,笑容越发得意了。 自吕布走后,私盐他都没理,就在加工吕布留下的战场。 更多的血肉模糊、更多的残肢断臂,用鲜血冻结在一起,让人一看便头皮发麻。 不出所料! 吕布带头曼城的兵马回来了。 回来,当然不是为了私盐之事,而是他吕奉先的军威。 满夷谷伏击头曼城边军,无论如何,都令这些戍卒难以接受。 尤其你还是这片草原上的英雄。 敬之深、恨之切。 刀兵相向,无可厚非。 滚木礌石伏击,死数百人,看你作何解释? 尤其这血肉模糊的战场,让人一见便毛骨悚然。 一座“京观”送给你!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死亦京观之巅 静谧的月光扑洒满夷谷中,东侧漆黑,西侧亮。 起风了,“呜呜的”狂风从满夷谷中吹出,夹杂着血腥味还卷积着结冰的血肉。入谷不远,头曼边军尸首高垒,结成的高冢。 这里,开始是吕布杀敌堆积成的红丘,如今又高出两丈,面对着自己的全是血淋淋的人头,上面还有断肢。 一整片,血肉模糊,摄人心魄。 “轰隆隆……” 晴空之中一声旱雷。 震得刘侃身子一颤,京观之上,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历历在目,都是头曼城中的将士,他刘侃手下的吏卒。 “吕布!” 刘侃压不住心头怒火,索性豁出去了:“杀我吏卒,筑京观。还招我等来炫耀,尔小竖何等丧心病狂?” 郎伯当就在顶端峭石之上,刘侃的高喝掷地有声,听得他嘴角上扬。如此惨像,看你吕布如何收场。 千人、假司马身处刘侃左右,见状向吕布大吼道:“吕奉先,你还是人吗?” 千人跑到京观之处,指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吼道:“你可曾记得,退宇文、斩拓跋凯旋之日,便是此人帅手下斥候,夹道两侧迎你入城。” 假司马窜入千人身旁,指着另一颗头颅向吕布大吼:“此人,尔可识得。赵季灵柩,悄悄归返乡里,便是此人见到了,奔走相告同僚。我支就塞将士数百人,送出十余里。” 好狠、好毒! 吕布没想到,满夷谷中筑起了京观。 这对手可不是陈促、田乾之流,亦不会是那白夫人。 丧尽天良的程度,让他想起了,见拓拔诘汾、拓跋邻身死,而面不改色的拓拔匹孤。 是你吗? 无论是谁,能料到他携支就塞将士去而复返,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又有一人,窜入京观之上,吕布看着眼熟,却不识此人。他指着最顶端血淋淋的人头向吕布吼道:“我头曼城士吏,稒阳秋射,冒死为你送弓。” “记得、记得,布岂敢忘。” 回想起过往种种,吕布面向京观,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流下:“诸位,何以为京观?” “塞外相迎数百里、出城十里送三兄、秋射义挺,头曼城的将士们,大恩大德,吕布莫不敢忘。” 吕布声泪俱下: “布奉皇命,为天子守国门。怎奈私盐出塞,资惠鲜卑。督瓒小竖,引支就塞兵阻我于满夷谷。布曾想过,就这么任私盐出塞。” 吕布长揖,良久起身: “但,布不能!” “我等戍边,旨在保家卫国。奈何边军高官资敌,鲜卑获利,兵利马强。屡犯边关,杀我亲友手足、淫我母姊妹女、烧我居所、劫我钱粮。” 吕布话语忽而转厉:“私盐断不能出塞!” 眼神,暗淡下来,声音带着颤抖:“布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满夷谷设伏,滚木礌石相向。” 说罢,吕布站起身来,满眼的悲天悯人。回头直面鄣尉刘侃,无奈的语气说道:“不然呢?” “私盐出塞,资惠鲜卑。私盐之后还有军粮、军粮之后还有铁器。都是我从我边军中克扣的啊!” 吕布止住了泪水,抓着刘侃的衣领咆哮道:“鲜卑人吃我粮盐、用我铁器,犯边淫我妻女、杀我弟兄、劫我宗族亲人,这就是你要的吗?” 放开刘侃,吕布面相人群,高喝道:“私盐断不能出塞,今日阻我之人,哪怕是养我十余年的魏氏宗主,断杀无赦。” 吕布眼神复而落寞,低声说道:“不为吕布一身虚名,便为我们要守护的土地,守护的人民,今日莫说是头曼城,那哪怕是支就塞阻我……” “亦无情焉。” 悲天悯人的慷慨陈词,吕布句句出自内心。 对面的敌人,哪怕是九泉之下的生身父母,私盐断不能出塞! 峭石上。 郎伯当看着吕布的慷慨陈词,对陈促说道:“说得真好啊!” “看他怎么解释京观之事!” 陈促脸上挂起笑意,郎伯当定计,已经不是动之以情可解了。 军威受损,看他吕布还能折腾出什么风浪。 下面。 刘侃默然,看着这血淋淋的京观,都是部下吏卒,他不愿意承认。但他有不得不承认,吕布做得对。 千人默然。 唯有那假司马,从景观上一跃而下,大吼道:“别以为说两句漂亮话,就能抵掉的你的罪责。杀我弟兄吏卒,为何要筑此京观?” 对啊! 刘侃眼中似喷出怒火,质问道:“为何筑此京观?” “为何筑此京观。” 满夷谷中,早就挤满了人,一同向吕布大吼道:“为何筑此京观。” 这时候,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吕布不能否认。 但见他解开束发,头发随着这狂风飘扬。 指着京观,吕布大吼道:“尔等竖子,觉得他们戍边,不死于敌手,死在某吕布的手上甘心吗?” “甘心吗?” 吕布撕心裂肺的咆哮:“筑京观在此,便是要他们。生儿为戍卒,死戍满夷谷。鲜卑人至,见此京观胆寒。” 说完,吕布解下腰间刀笔,缓缓割下自己一绺发:“今,吕布削发代首,为诛吏卒赎罪。” “他日,布死于边野,不求马革裹尸,但求这项上人头,在这京观之巅……” “戍边!” 吕布回身,怒而喝之:“看那鲜卑人大人檀石槐,如何葬身我大汉边关!” 刘侃沉默了,吕布所言,慷慨诚挚,还能有几多怀疑。 原来他唤吾等来,便是看此京观。看着逝者以去,魂犹在戍边。 “所部得令!” 千人大吼一声:“他日某若战死,也葬于此京观之上,纵化作枯骨,也要戍卫…家国。” 感同身受,千余兵马悲歌而泣,其中大多数人,只是听到前面人复述而已。 悲戚之情的笼罩下,众人的目光渐渐转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督瓒! 比两千石高官,居然私盐姿敌,该千刀万剐。 “绝了!” 削发代首,死亦京观之巅。 郎伯当忍不住为吕布拍手叫好,这个对手太强了,郎伯当反而兴致更浓。 “走!” 郎伯当拉起陈促,对他说道:“吕布赢了,我们走。” “这竖子,真乃神人。” 陈促眉头紧锁,扪心自问:“焉能与之为敌?” “没事,他要将督瓒送往朝堂。” 郎伯当嘴角上扬:“不杀督瓒,他今日这个收场不完美。” 话音未落,但闻“咔嚓!”一声,在满夷谷中回响。 郎伯当低头一看,督瓒一条手臂,飞起老高。吕布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染血的环首刀。 千人手起刀落,又是一天手臂。 “啊!” 督瓒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无力的看着,自己的四肢尽数被斩断。 京观之侧,多了一个人彘。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〇一章 哀乐、挽歌 满夷谷中,明月高悬。抬头一线天,皓月正当中。 美景不逢良辰,自是落寞无人赏。 谷中将士们纷纷与逝者告别,来去络绎不绝。 有戍卒从军前,以箫给丧事。箫不离身,一曲哀乐在山谷中回响。 不一会,有戍卒高歌一曲挽歌: 蒿里谁家地? 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 人命不得少踟蹰! …… 一曲,歌尽了生死无奈: 蒿里是谁家的地方?无论贤明或者愚钝,魂魄都聚敛在这里。鬼伯催促得是多么的急啊,容不得人一丝的犹疑! 曲毕,又有哀乐高歌: 薤上露, 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复落, 人死一去何时归? …… 薤是一种草,细长中空,花紫色。 高歌一曲唱得是:薤上零落的露水,是何等容易干枯。露水干枯了明天还会再落下,人的生命一旦逝去,又何时才能归来? 高歌之人,声如洪钟。一曲,三、七言交替,错落有致,变化多姿,感情缠绵舒缓,伤悲之情,令人叹息不已。 “送士大夫、庶人,送王公贵人。兄台这曲,空有僭越之嫌啊!” 有人出言提醒,这一曲高歌之人。 “为国捐躯的将士,贵不可言。一曲正相宜。” 吕布在二人身边,开口说道。区区一首挽歌,竟也要分贵、贱,没有这些戍卒在边关出生入死。他王公贵人,如何活得安稳。 “吕鄣尉说的是!” 那人复而高歌一曲,吏卒亦是随声高歌,这高歌声回荡在山谷间,直冲上九霄。 曲毕,人人皆有肿着双眼,望京观默默吊唁。 吏卒们身无旁物,多有雕辟邪人面随身不离。不知道谁先在京观之前插了一个辟邪人面,后而效仿者云云。 大军离开满夷谷,京观之下,密密麻麻立满了辟邪人面。提支就塞所有吏卒,守护着逝去的战友。 督瓒,被栽在了这里。无手无脚,一动都不能动,背部瘙痒也只能忍着。 睁开眼,就能看到这血淋淋的京观。 抬起头,督瓒见到了郎伯当和陈促。此二人登阴山而上。 督瓒知道,私盐事败,他们一定北上宿虏塞。 今天,自石门鄣出的粮车,一路走过边关鄣塞、烽遂、诸园,拨发军粮。最后剩下的半数军粮,会由宿虏塞北入鲜卑。 私盐出塞事败,郎伯当一定会力保军粮顺利交到鲜卑人手中。 可惜我督瓒,被永远留在了这里。 遥想二十三岁,及冠三年,以良家子入边军。督瓒也是一腔报国热血男儿。 以武勇,为屯长、曲侯、为千人、为鄣尉。一路稳扎稳打,后多有杀敌建功,终不能再次升迁。 督瓒恨啊! 恨那举居位之人,都乃酒囊饭袋之徒。便是出身好了些,终日对他吆五喝六。 直到她出现了,那个白夫人。许给他比两千石高官,督瓒如何拒绝。 如今回想,真羡慕那吕布,快意恩仇。 苍天啊! 我为何还不死? …… 归途上,戍卒们看着吕布的背影,又肃穆了几分。身后载着私盐的牛车,“轰隆隆……”“轰隆隆……”似在为吕布奏响凯歌。 只是这凯歌,悲壮了些。 刘侃与吕布策马并行,回忆这夜晚种种,忽而想到,吕布又怎会筑京观,示威? 他现在的对手,想都知道,必是贵不可言之人。他所能依仗的,只有军中这点威名而已。 “京观非君所筑?” 刘侃问起吕布,声音很低,怕别人听去了旁生枝节。 “筑京观者,要毁我吕布边关之名。时方虽为急中生智,但一言、一行、每一滴泪,皆出自肺腑。” 吕布胸怀坦荡,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对刘侃说道:“私盐之后还有军粮,某便不与你同归头曼城了,私盐你且代我收于仓中。” “军粮也要出塞?” 刘侃眉头紧锁,粮不比盐,消耗巨大。若是出塞贩于鲜卑,可不是区区十车。百车、千车,皆有可能。 押送这么庞大的军粮出塞,随行兵卒恐数千人。边军之中,这么大动静,居然从未有所耳闻。 “放心,你刘氏江山,布已抗在肩头。” 吕布这话,半有挖苦之意。六百石的一鄣之尉,居然以汉室宗亲为荣,总是觉得好笑:“边军糜烂,此一役某必将他连根拔起。” “奉先可需相帮?” 刘侃眉头紧锁,吕布说得轻巧,他知道有多难。 “静待时机吧” 吕布说完,与刘侃告辞,策马狂奔支就塞。 “鄣尉!” 头曼城假司马就在二人之侧安静的听着,望着吕布的背影对刘侃说道:“不如我帅本部人马,助吕鄣尉一臂之力。” “静待时机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 支就塞,鄣尉府。 杨彪、毛钦还在对弈六博。吕布一行一日,不知结果如何,二人也只能在此等待。 六博不能停,位置不敢动。 生怕何时那林阔悄悄进来,发现吕布不在。牵一发动全身,一点纰漏,都会让吕布秋射归来后的布局,付诸流水。 “鄣尉回来了!” 唐琳心细,遥见吕布策马归来,立即通知杨彪、毛钦。 “可算回来了。” 杨彪站起身来,摇晃着僵硬的手臂:“天明将至了吧。” “我看差不多了!” 毛钦也是摇晃着僵硬的四肢:“今后再也不行这博戏了。” “子曰:君子不博。孔夫子诚不欺我。” 动动身体,传来“啪啪”的响声,杨彪与毛钦,相视而笑。 …… 城门处,吕布近了。 自东向西归来,身后地平线上,是一抹鱼肚白。 城头上,苓儿等了一夜。见吕布黑裘不见,中衣外套甲胄,立即吩咐身旁秋奴,去为吕布取来衣物。 吕布看着城头上的苓儿,仿佛是梦回前世。这一幕,无数次出现。城头之上,苓儿彻夜不眠,等他凯旋。 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辉,透了出来,映在苓儿的脸上。那水一般的眸子里,似有千言万语奔涌而出。 最后,化为喃喃一语:“吕郎,苓儿就知,哪怕是单人独骑,你也会凯旋而归。” 下步道题苓儿快步迎向吕布。吕布下马,向苓儿走去。张开双臂,用力的将苓儿拥入怀中。 身后是。 刚刚探出头来,那金黄的骄阳。 吕布放开苓儿,她今日没有梳双丫髻,而是挽了发髻。头上倒是缺了一支,镶碧玳瑁簪。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〇二章 传令!点兵! “啊?你把督瓒杀了!” 鄣尉府中,杨彪闻听吕布将督瓒杀于满夷谷,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督瓒身死,如何引宦官与平氏君斗?” “田乾、还有那白夫人,擒来便是。” 吕布换回白越复袍,摊开手,对杨彪说道:“今日,满手杀戮,尽是我汉家儿郎。那督瓒,不杀不足以泄愤。” “妇人之仁。” 杨彪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邪火,怒吼道:“区区边地武人,生儿为国戍边。纵为那督瓒驱使,死不足惜!”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杨氏?” 吕布也怒了,大吼道:“银印青绶在手,区区戍卒,焉能不从?” “我杨氏如何?朝堂之上,瞬息万变。近年来灾异不断,今年始,三公之位因灾异罢官者已然轮遍。” 杨彪怒目而视吕布,厉声道:“家父冒着身败名裂之险,结交平氏君,与你边地武人为谋。诛督瓒,朝堂引宦官、平氏君一斗,还需多少时日?” “如若家父不幸,中途罢官。赔上的不止是我杨氏累世之名,还有你心中的肃清边关。” “鄣尉,有客到!” 门外戍卒见二人争吵,特意拔高了一个声调。吕布和杨彪时有争吵,但有客来访,总不能被人看了笑话。 “唤他进来!” 吕布说完,平复心中一口郁气。 他与杨彪屡有争辩,不是因为关系不睦,而是因为出身。所谓士庶有别,杨彪骨子里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是无法改变的。 吕布偏就看不惯。 “踏踏……踏踏……” 拖拖踏踏的脚步声来,一个人形出现在门前。黝黑的皮肤,一身豹皮裘衣,倒是够艳的。 “老豹!” 吕布“哈哈”一笑,归来之前,去满夷谷堡寨查探,其内空空如也。这老豹一来,定是有所斩获。 果不其然,杨家堡俘虏了一百押送私盐的戍卒,其中还有上任支就鄣尉,新任满夷谷屯长张郝。 这张郝可是督瓒左膀右臂了,没了督瓒有他也好。 “人在何处?” 杨彪整个人眉开眼笑,急不可耐的问起老豹。 “谁家书生,这般没有规矩。” 老豹白了杨彪一眼,对吕布说道:“人在我杨家堡,不知送往何处?” 老豹人虽糙但是不笨,知道这人是不能在吕布支就塞的。 来时路过那京观,老豹着实吓了一跳。又看到了督瓒的人彘,还向他放了放水,这才来。 “待我修书一封,连同这百人,一同送往太守府。” 吕布向杨彪一挑眉毛,杀督瓒又如何?我有强援,阴山杨敢当。 “宦官?” 老豹迟疑了,生儿最恨鲜卑,其次便是宦官。匈奴豪爽的汉子,倒要再向后排排。 “有些话,不便明言。你老豹,也不是守得住秘密之人。” 吕布哈哈一笑,对老豹说道:“我吕布边关行事,还信不过吗?” 杨彪面色一紧,这种时候,说话也不注意一些。你吕布边关行事,说白了就是“嚣张、跋扈”二字。 四人出塞斗宇文、拓拔二部,所谓嚣张。 呼征面前杀匈奴力士,所谓跋扈。 却见老豹不以为然“嘿嘿”一笑:“吕鄣尉知我老豹嘴没把门的,人必给你送到。” “杨监军,研磨!” 吕布得意的看着杨彪,向呵斥下属一样,吩咐他研磨。 杨彪讪讪取墨丸,用研石研碎,然后舔饱了笔,交与吕布:“吕大鄣尉,请!” 吕布修书,是给王甫的。 “不写与王智吗?” 杨彪眉头轻蹙,吕布对王智屡有怠慢,是时候修复下关系了。 “王智?配得上杨侍中亲自研磨吗?” 吕布微微一笑,修书王智,那不折了身份? 杨彪闭嘴,当我没说,你就狂吧!不狂不是吕奉先。 一封书信,先是叙旧,再是投诚。 言明要做五原中部都尉,代督瓒之职。写到这,又觉得有必要将督瓒之死,前因后果与王甫言明。 杨彪一旁看着,眉头紧锁。字写得差也就算了,行文毫无规矩可言,内容更是想到哪写到哪。 轻叹一声:“匹夫!” 吕布懒得理杨彪,对老豹交代道:“回去,告知杨大当家。此役助我,恐有杀身之祸。当立即收拢阴山各部马匪,结成义军。待布肃清边关之后,上书诏安。” “届时,你老豹也做个六百石官员如何?” 吕布调笑一句,引得杨彪眉头紧锁。这山贼、马匪都当官了,大汉边关岂不是白肃清了? “某老豹也能做官?” 老豹“哈哈”大笑,想起了落草为寇之前,乡间的啬夫,一乡之长,何等威风:“先行谢过鄣尉。” “谢就不必了,玳瑁簪何在?” 吕布暗笑自己没出息,看到老豹第一眼,想到的其实那玳瑁的簪子。后来才是杨敢那边有斩获。 “单人独骑,杀退数千吏卒,老豹输得心服口服。” 说罢,老豹怀中拿出一根玳瑁的簪子。 吕布接过簪子,确是玳瑁的,可惜没有镶碧。这老豹居然耍赖了。 “老豹,我看你叫老贼得了!” 吕布挖苦老豹一句,也不说破。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金银首饰,埋下的拓跋部斩获之中,多不胜数。 苓儿及笄还有两年有余,倒是不急。 “老贼就老贼,某就这一个簪子。” 老豹抵死不认,却什么都认了。他心中也有诧异,这吕布怎么什么都知道? 当真是上司命下凡不成? 与老豹又攀谈了几句,得知满夷谷那一百押盐兵,赴杨家堡虚张声势。 吕布又对自己的对手有了几分担忧,这一定是临时想到的,不然以督瓒中部都尉之职,断不会是这一百押盐兵去攻杨家堡。 送走了老豹。 吕布与杨彪叹息一声:“此役,惊险。敌对之谋,恐胜你我。” “你是说虚张声势,围魏救赵?” 杨彪也对此事心有余悸,若是杨敢弃吕布回援,吕布一人,焉能敌头曼城五千兵? “我是说,如今有惊无险,行事如此顺利,是不是正在走入一个陷阱?” 吕布眉头紧锁,忽然放心不下军粮之事:“对杨彪说道,今日粮车出石门鄣,一路走支就、呼河、头曼直至宿虏塞。我猜他定会继续北上,直接将粮交与鲜卑。再赶着成千上万的鲜卑牛羊回来。” “这一仓党人,早已不是秘密了,倾巢而出,乃是大忌。不如留一善守之吏,帅一屯兵马,轻装而出。若你强援未到,可纵火烧粮。” 杨彪知道,吕布动了帅军北上的心思,向吕布谏言。 对吕布来说,一屯兵马够他用了。更何况,北边吕布还有一支奇兵。 “传令!点兵!”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〇三章 祁县王允 五原魏氏田庄,月光下的坞堡,牛羊、马匹、鸡狗,趴在各自的窝里,伴随着粗重的呼吸,进入梦乡。 魏姜送客,出宅子一路步行,走过屋舍俨然,送至坞堡门前。 一众下人的簇拥下,魏姜与来客作别口中说道:“今日得王县令父子相助,我这心里又有了几分把握。” “有上党陈氏相助,王某也不过凑个热闹罢了。” 说话的是九原令王涛,身边站着王涛之子王琦。 就是那个自来熟,令吕布不厌其烦。校场送弓,又令吕布刮目相看的王琦。 “上党陈氏有威名在,你祁县王氏,世仕州郡为冠盖。” 魏姜执手王涛,继续说道:“子师兄倒是许久没有消息了,当年晋阳捕杀巨贪赵津,某恰在晋阳访友 。说起有二十年没见了,那时晋阳百姓拍手称快,奔走相告。某虽不是晋阳人,却也有感同身受之感。” 魏姜说得是王涛族兄王允,表字子师。永寿二年举为郡吏。时晋阳有小黄门赵津,在晋阳贪横放恣。 晋阳访友,魏姜眼见王允东市斩赵津,百姓拍手称快。魏姜本与王氏有故,便去王允官署拜会,没想到官署之中,前来感谢的百姓早就挤破门槛了。 魏姜与人通传,没想到这王允,一一将晋阳百姓送走,才来见魏姜。 想当年,魏姜也是年少,对此事还颇有微词。在回首想来,这王子师令人肃然起敬。 “我这族弟,为人太过刚烈。宦官不知他王子师何人,这笔账算在了时任太守刘使君头上。” 王涛摇了摇头,王允扬名,死得却是刘瓆。时任尚书令陈蕃、司徒刘矩、司空刘茂联名上书,都未保下这刘瓆。 “听说子师辞官,为这刘使君还丧三年,当得起有情有义了。” 魏姜说完,心中就后悔了,这王涛似乎对王允,没有什么感情。 果不其然,王涛摇了摇头:“赵津之事,尝到了甜头。复揭发晋阳路佛行贿时任太守王球,并与那王球太守府对峙。若不是时任刺史邓盛,子师恐怕早已遇害。” “你王氏一门,也是没少为子师之事奔波啊!” 魏姜叹了一口气,话题转到王氏一门上。王允入狱,说是刺史邓盛久闻其名,遂来救之。 明眼人都看得出,定是王氏有人,具秉邓盛,不然一郡刺史,怎会知道以郡里小吏下狱之事。 “此事也算因祸得福,如今邓盛为太仆,官居九卿。子师在其下为掾属,搏得了仕途畅达。” 王涛叹了一口气,口气里有些酸酸的味道:“世人只知王子师意气不凡、不畏强权、志向高远,却不知大父为其操了多少心,个中又牵连了多少人。” 魏姜听得出,时任太守刘瓆死后,刘氏应该是惨淡得很,王涛方才有此一叹。 送王涛上马,魏姜历数可以联合的势力:上党陈氏、上党鲍氏、上党杨氏、西河牛氏、祁县王氏、朔方孙氏。 为了这两个小子,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豪族联合,虽不足以制衡皇权,但可从中斡旋。退一万步讲,若那平氏君谗言诛吕布,执行的不还是并州人? 斡旋之下,也就把二人在家中关几天,上报远走亡命了事。 叹了一口气,魏姜脸上有挂起一丝笑容。 今日那王琦说到吕布、魏续,顾不得礼数,口若悬河的讲起:魏续力胜匈奴神箭手黑奴、吕布射、斩匈奴四力士,假以时日,此二子必成大器。 尤其是吕布,魏姜对他视如己出。如今边关混出些名堂,居然也查起了私盐事。 十二年,刚好是一个轮回。 妹婿,你也算后继有人了。 “许久未看看文生了,也不知身体养得怎么样了?” 魏姜缓缓走回宅子,东跨院魏权住所。 …… 郎伯当策马北上,既然吕布能请阴山匪首杨敢当相助,恐怕还能请到其他人,阻止军粮出塞。 军粮至宿虏塞,至少需要十日。真是等不及,再与吕布斗上一番,也等不及看看,吕布到底能请何人来援? 十二年,刚好是一个轮回。 你父吕良,便是死在私盐之上。尔如今也要死在私盐之上了,也只有我郎伯当能救你。 “这吕布真乃神人也,此番军粮出塞,我看没有那么容易。” 陈促眉头紧锁,他比郎伯当,更担心这军粮能否出塞。 “军粮之胜负,无关紧要。” 郎伯当嘴角微微上扬,他已经不是鲜卑人了,至少暂时不是。这个冬天,西部鲜卑的日子怎么过,与他无关。 军粮能够出塞最好,出塞事败,也便多给王甫、曹节一个诛杀吕布的理由了。 此役胜负不论,朝堂、并州豪强、边军之中突然同时发难。 尔不投我? …… 魏宅,东跨院,东厢。 魏姜轻叩房门:“咚咚咚……咚咚咚!” 嘎吱,虚掩的门被敲开了。魏姜缓缓走入,空无一人。 “这小子,这是身体稍好些了吧!” 再回头,眼见管家魏权闻声出门:“族兄,这几日不见文生,时夜至,不见文生,可是业已痊愈?” “有劳家主挂怀,文生诈病,此时已不知所踪。” 魏权眉头紧锁,欲言又止,想一想也没必要瞒魏姜:“吾与幺妹问话,文生怀抱陶壶诈病,某猜他在奉先公子那,得了托付。” “哦?” 魏姜眉头深锁,眼神游移:“既有托付,应当说开,你我共同为他参详。” “某猜想,恐文生知府中有对奉先公子不利之人。” 魏权说到这,犹豫了一下,对魏姜说道:“那几日,刚好陈氏家主,在我魏氏小住。” “诶!” 魏姜摆了摆手,而后细细思量了一下,还真有可能是为了瞒过陈促。又想到几日与陈促相交,笑道: “定是弄错了,陈氏累世边将,陈龟更是历任度辽将军、匈奴中郎将,重足震栗,省息经用,幽、并、凉三州,至今思之。” “家主,小心无大错。我看近日热络之人,皆为陈氏旧故。不如这几日劳累些,赴雁门拜会郭氏、董氏,再赴上郡樊氏处。” 魏权一脸担忧,尤其是今日听过王琦历数吕布从军功绩。奉先公子长大了,除了好勇斗狠,也知谋为上策。 “诶,雁门郭氏与上党陈氏素有不和。还是算了吧!”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〇四章 这是一章特辑,写给过生日的你 魏越策马,三马换乘,一日夜八百里。目的地是千里之遥的北地郡。 草原上的狂风,仿佛吹进他的骨头里。裹紧了身上的裘衣,里面还有复袍,却是挡不住这塞外狂风。 渐渐地,魏越的眼神朦胧了。 前方,茫茫雪原之上,孤零零的一个破败的宅舍。应该是汉人牧民夯的一间土屋,年久失修,恐怕很久没人住了。 暂且歇息一下吧! 魏越迎风策马,总算是到了宅舍。推开破旧的木门,眼皮一重,再也睁不开了。 “咚!” 堕下马去。 …… “公子……公子……” 一个夜莺般的声音,宛若。 魏越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这声音的主人。眼皮却像石头一样,根本抬不起来。 “公子?” 女孩的声音高了一些,魏越死命的想要动一下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 感受到一只纤细的手,摸到了腰间。腰间那撕给小六一半,还剩一半的白帛,那写着吕布书信的白帛,被这双手摸走了。 “还挺有钱的!” 女孩的声音有些兴奋,摘下了他腰间玉佩。 “哗啦啦……哗啦啦……” 盘在腰间的两缗钱,也被女孩摘掉了。 “哒…哒…哒…哒……” 马被牵走了! 魏越死命的挣扎,死命的想要睁开眼睛。玉佩、钱财,都是身外物。那三匹驿马,还有那半块白帛。 关系着军粮出塞,资惠鲜卑。关系着吕布的嘱托,也许还关系着吕布这一役的成败,乃至生死。 “回来!” 魏越多想高喝一声,话在喉咙出,就是吼不出来。 声音这么好听的女孩,居然是个小偷。 魏越无力的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越来越重。渐渐的,感受不到草原上的风了。 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灵魂仿佛离开的躯体,在草原上飘荡。 飘向远处的一片白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 耳边又想起那夜莺般的声音:“公子……公子……” 嘴唇上温润的感觉,魏越贪婪的允吸。 这女孩也许本性不坏,只是这日子过得清苦,才对他腰间钱财起了歹心。 不过都无所谓了,她秉性不坏,最后还是救了我。 “咳咳!” 温水入喉,起初有些难受,慢慢的又舒服起来。仿佛又能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了,背上一双玉手,柔若无骨。 魏越想要睁开眼睛,这眼睑仿佛粘在了一起,怎么也睁不开。想抬起手臂,手臂又像是石头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感觉到头上有些许细汗,又感觉到细汗被温柔的擦去。 魏越闭上眼睛,体会这种温柔。 背上很硬、很热,好像是那种连着灶的土榻,很暖。 “沙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魏越心头忽然涌起一丝失落。恐怕命不久已,奉先的嘱托,终将有负。 但愿死前睁开眼,看一眼这女孩,此生无憾。 不知过了多久…… “沙沙”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感觉到女孩那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撩开他的衣襟。 外衣、中衣、亵衣。 多亏下身着得是绔不是裈,绔合裆、裈开裆,不然…… “哗哗”的水声来。 女孩帮他擦拭身体,多想睁开眼来看一看啊。这么一双温柔的巧手,它的主人到底是谁? 这么一个善良的姑娘,又生得如何。 “沙沙”的脚步声响,女孩又走了。 “沙沙”的脚步声来,嘴边又有温润的感觉。 酸酸的液体进入喉咙,这是米浆,比起往日所饮,倒是稠了许多。 日复一日,女孩终日不离左右。起初几日是米浆,后几日稷米煲粥。清汤寡水,魏越不知为何,喝得就是那么甜。 魏越感觉身体渐渐好转,却还是睁不开眼。 脑海里,女孩生得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又过了几日,女孩为魏越擦拭完身体,坐在他的旁边。 “你怎么还不醒啊?” 女孩看着魏越,纤纤玉手轻轻拂过他的面庞:“今天,讨债的又来了。你那两缗钱,被他们抢走了。好在玉佩我藏得好,可惜我不敢拿去当铺,当铺也是他们开的。” “过几天,他们就来收宅子了,你得快点醒来。不然那块玉佩我也要给他们,才能保住这宅子。” 说着,女孩的音色略带悲伤:“看你裘皮华美,随身又带了好多钱财。应该是哪家公子吧,生得还蛮俊俏的。日后出门,一定要带着几个随从,这样路上还有人照应。” 又不知道过了几日。 魏越虽然睁不开眼,却能感觉到眼前的光。 应该是在夜晚,女孩坐在他身边,语气似在哽咽:“明天,我就要嫁给地主家的傻儿子了。他们说,会请最好的巫医来为你驱邪。” 不行! 魏越歇斯底里的嘶吼,卡在喉咙怎么也吼不出来! 你到底欠他们多少钱,多少钱我都帮你还! 然而,魏越还是睁不开、发不出声音,身体一动都不能动。 直到,眼前渐渐感觉有了光,女孩在他身边坐了一夜。最后帮他擦拭着身体,一直到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走吧!” 很尖锐的女声,略带苍老,应该是和老妇。 “嗯!” 女孩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几滴热泪滑落,正掉在魏越的身上。 这温热泪水,却比这塞外的狂风,还要凉。滴在身上,渗入心房。 心房中的泪水,仿佛化作了一只手,揉捏这魏越的心。 绞痛。 决不能让她嫁给地主家的傻儿子! 魏越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女孩,果真生得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我,我醒了!” 魏越能开口说话了,着中衣,对女孩说道:“你欠他们多少钱,我给你还。” “钱?” 老妇发出尖锐的笑声:“我们家主不缺钱,就缺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你……” 魏越“噗通”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脚踏在地上。 无奈身体还很虚弱,腿一软就要栽倒下去。 伸出手,魏越想要想去拉这女孩。女孩也伸出手,想要来扶魏越。 老妇一只手,拉着女孩:“他都快死了,你还管他?” “别走!” 魏越声嘶力竭的呼喊。 突然。 眼前的一个少女闺房,变成了一个破败的宅舍。 眼前的女孩,化为一汪泡影。 还有那该死的老妇,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破旧的宅舍徒有四壁,塞外的寒风顺着墙壁,吹在魏越的身上。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魏越感觉整个人被掏空了一样,坐起身来,久久不能释怀。 梦中的女孩,温婉可人,却无处去寻。 这夜以继日的招料,仿佛是真的,此时倒是没有那么难受了。 摸了摸腰间,白帛、钱财、玉佩都在。 “哎!” 原来真的是一场梦啊! 白帛未失,魏越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然而,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想到了吕布给自己的任务,还是速去北地郡送信吧。 刚踏出一步。 “公子,你醒了啊!” 夜莺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一个才过及笄之年的女孩走来,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凌乱的发髻,别着一根发绿的铜簪,身上的一件羊皮袄,满是破洞。 “你……你……” 魏越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见女孩一只手上面生有冻疮,身体在这寒风中微微颤抖。 脱下身上裘皮,魏越轻轻劈在女孩身上。 女孩开始微微害怕,直到裘皮加身,这才紧了紧身上裘皮,最角挂上一抹笑容。 “你昏迷了一日了,昨夜烫得吓人,这茫茫四野也没有人家,吓死我了!” “那你怎么会在这的?” 魏越眉头紧锁,看女孩家境一定不好,搞不好是逃难到此。 也真是慌不择路,出北地向东北,茫茫草原,除了匈奴牧民,人烟罕至。 “害了伤寒。” 女孩眼神暗淡下来:“我是贾人家的婢女,随贾人行商。害了伤寒高烧不止,就被丢在这了? 醒来之后,这茫茫沃野也不知道何处去,就只能在这等着,三天没有进食了。” 说着,女孩不好意思的笑了:“真是快饿死了,看到你进门倒在地上,身上还有干粮……” “贾人重利轻别离也便算了,居然还枉顾人命。到底姓甚名谁,某给你讨个说法。” 魏越真是义愤填膺,这贾人与草菅人命何异? “可别这么说,若不是家主走前留下些草药,恐怕你没这么容易好。干粮可能是忘记给我留了。” 女孩很善良,眸子里清澈如水,看得出对于抛弃她的家主,没有一点怨恨。 “那你……跟我走吧!” 魏越说完,期待的看着面前的女孩。造化弄人啊,梦中日复一日,其实只过了一日。 眼前的女孩,用草药救了自己,而自己的干粮救了这个女孩。 一个缘字,将二人聚在这破旧的宅舍里,共度生死。 那么,这一生。注定要守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一点欺凌。 女孩在魏越期待的目光下,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怯生生的抬头问道:“吃得饱吗?” “吃得饱、穿得暖、有人欺负你,某与他搏命。” 魏越说完,一脸肃穆,忽而温柔如水的看着女孩。 女孩“咯咯”一笑:“素不相识的女子,你便为她搏命。你好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〇五章 一起定江山 黑鬃马、方天戟、角端弓。 胡饼、肉干充饥,浊酒御寒,苓儿看着吕布马鞍桥上,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才回来又要出征,好在这次会带上一屯兵马。 吕布正在校场点兵,苓儿真想和他一起去。她知道吕布在做什么,每一次出征都是九死一生,自己跟着,就是个累赘。 想一想,初到这支就塞。 望着那一望无际的苓草,心中欢喜。见吕布在面前,上去问了句:“这里是苓草城吗?” 那人回头,居然把自己揽入怀中:“长大了,嫁给我!” 真是吓死了! 苓儿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觉得他是个轻佻公子。 真正熟悉了才知道,这个霸道鄣尉,心事多话又少,独处的时候看着人家,心里却在想着他那家国大事。 哪里晓得半分女儿家心事? 可不知怎么,苓儿就是喜欢。 院内比弓,蒙眼还能百步穿杨。那一箭,好像射在了苓儿心里。那开弓时的样子,每每浮现在眼前。 恨不能早生三年,与他结成连理。东厢、西厢开窗相望,竟也有相思在心间。 “哎呀,我在想什么呢?” 苓儿红着脸,又找来一片木简,一面削尖。刻了一个辟邪人面。门前的侍卫说,这辟邪人面,可以保护他们,在战争中活下来。 “苓儿。” 吕布点兵归来,择马上开弓一石之兵,五十。又带上了魏续、侯成、宋宪、金甲、童环五人。 “鄣尉。” 苓儿手里攥着才刻好的辟邪人面,一时间有些羞怯,不好意思给吕布。 “手里什么?” 吕布狐疑的盯着苓儿,见她把手背在后面,左手虚晃一下。 苓儿向右扭身一躲,背后的人面,就在吕布右手边。 吕布右手迅速出击,直接将苓儿手里的辟邪人面夺了过来。 “给我的?” 吕布笑盈盈的看着这辟邪人面,苓儿手巧,这人面竟有栩栩如生之感。 “人家雕来自己玩的。” 苓儿嘟起嘴,心里却在得意。抢走了,免得送他的时候尴尬。 “那…还给你。” 吕布把辟邪人面递给苓儿,脸上没有一丝留恋。 “哦…你不喜欢啊?” 苓儿低着头,伸手去接那人面。怯生生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给我的!” 吕布微微一下,抓苓儿手,一把将苓儿揽入怀中,对她说道:“小脑袋天天都想什么呢?我既然出兵北上,必有万全的把握。” “可你不识那北地太守皇甫使君啊,出兵北上千里,皇甫使君怎会轻出?” 苓儿依偎在吕布怀中,总觉得有些不妥。 “皇甫义真世代将门,忠贞于汉。哪怕是捕风捉影,他也会来!” 吕布与皇甫嵩相识,是在洛阳了。 那时的老将军,坐拥三辅之地,手握三万雄兵。董卓对她最为忌惮,命尚书台下诏,诏皇甫嵩入京。 那皇甫嵩,居然就入京了。没有一兵一将,孑然一身,恰似慷慨赴死。 愚忠,却令人敬佩。 当然,吕布相信皇甫嵩必来,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战场上,那皇甫嵩敏锐的嗅觉。 无论是平定黄巾军,还是平定凉州王国叛军。皇甫嵩都是游刃有余,战场节奏把握得当。 他必然知道,这个冬天。没有军粮、私盐出塞,数以万计的羊群,卖不入汉地,整个西部鲜卑,必糟重挫。 虽然西部鲜卑还能与凉、幽二州互市。但那么多的牛羊,不是一时可以卖得出的。 吕布白帛上的书信,讲得是战争之事。讲得是明年出征鲜卑的大事,讲得是欲平鲜卑,先肃边军的大事。 讲得是吕布,有心邀请皇甫义真,一起为天子定江山的大事。 洋洋洒洒千余字,写完吕布自己都是心潮澎湃。更何况此时正当年的皇甫义真呢? 他定会来。 “那他要不来呢?” 苓儿眼中漏出些许担忧之色,“咳咳”父亲的咳声传来,苓儿又如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从吕布怀中钻了出来。 吕布向来无视这个岳父,倒不是不尊重,而是这严瑜属于那种你越是敬重,他便越是说教的人。 你对他爱理不理,他反而通情达理起来。 “放心,文短、子都、宋蛮子,都未到及冠之年。若我必胜把握,我也不会贸然出击。” 吕布说罢,心中却有些许欣慰。这三人从军都不久,连翻大战下来,比起上一世这般年纪,简直天壤之别。 “文短公子也去啊?” 苓儿眉头轻蹙,最后笑道:“母亲做了些肉,我去取来,他吃得多!” 吕布笑盈盈的看着苓儿,口中喃喃道:“便是为了等你及笄之年娶你,我也会一路披荆斩棘。破弹汗山之际,便是你我成婚之时。” “整个大汉,都会为你我欢度。” “自言自语说什么呢?” 苓儿没听清吕布喃喃之语,回头对他说道:“是不是笑我口不择言,说文短公子吃得多?” “我是笑你没准备好当我鄣尉夫人,这些事情交给秋奴做就好。” 吕布微微一笑,眼前浮现出苓儿身着嫁衣的样子。 “谁要嫁你啊?” 苓儿一吐舌头,消失在吕布面前。 “吕鄣尉。” 严瑜与苓儿擦肩而过,对吕布说道:“苓儿心思全在你的身上,行事切记小心些。” “啊?” 上一世,为岳父时,这严瑜都没说过这话。 吕布还在想,说点什么,就见上一世的岳父,这一世的未来岳父,背着手、踱着步子,返回正房当中。 …… 吕布出发的第二日,魏越行至北地郡治富平。 一封帛书,面丞皇甫义真。眼见皇甫嵩读帛书,脸上阴晴不定,心凉到底了。 “好一句,为天子定江山。” 皇甫嵩把书信向几案上一拍,“哈哈”大笑:“久闻支就鄣尉吕布,年十六退宇文、斩拓拔、斗朝堂、杀匈奴,单见修书一封,风采尽显。” “皇甫使君这是答应了?” 魏越眉头轻蹙,身旁的女孩,感觉到魏越的紧张,自己也是莫名的紧张。 “他吕鄣尉邀我为天子定江山,某不去岂不是成了乱臣贼子。”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〇六章 汉匈一桩往事 五十骑,出支就塞。轻装简从,三日便至宿虏塞。 这还是绕路了,为了绕过沿途烽遂的眼线,奔走在游骑斥候的游骑线外。 宿虏塞,出朔方高阙关西北,一座本应写满荣耀的城池,只可惜天不随人愿。 元丰六年,武帝在位的第六个年号的最后一年。匈奴乌维单于死,其子儿单于乌师庐继位。 那时的边关,不像现在的边关。即便有资惠匈奴之人,也只是小打小闹,不会有边地高官,大张旗鼓的与匈奴互市。 匈奴人的冬天,尤为难过。大批的牛羊,无处互市。 吕布问过张俭:“匈奴人为何不与西域诸国互市。” 张俭对西域的理解,超过吕布的想象:“西域以天山分南北。天山以北,水草丰美,宜游牧。天山以南,气候干燥多荒漠,宜定居。” “乌孙、车师与匈奴相接,都是游牧强国,也有大批的牛羊待市。” “想要与天山以南诸国互市,要越过乌孙、车师,两个西域强国,难比登天。” “更何况,东南还有羌氐游牧。” 其年冬,匈奴遇大雪,匈奴牛羊多饥寒死。儿单于乌师庐也不是檀石槐这等明主。 鲜卑人不会捕鱼,檀石槐听说倭国善捕鱼,便东征倭国俘虏的千家置酒泉捕鱼。 儿单于其性格喜怒无常,好杀人。时,匈奴部众不安。 左大都尉欲杀儿单于詹师庐以降汉朝。汉朝遣公孙敖在塞外筑受降城,驻兵以接应左大都尉。 两年后的太初三年,汉遣赵破奴率两万余骑兵出朔方郡,至浚稽山接迎左大都尉。 不料事泄,左大都尉为儿单于乌师庐所杀。儿单于乌师庐立即发兵八万,攻击赵破奴。可怜的赵破奴,至距受降城不远的地方,身陷重围。 被俘之时也是诡异,居然是在出营找水的路上。两万汉骑,不是不能战。但主帅被俘,恐被降罪,居然全部投降。 还搭上了元狩二年降汉的匈奴缑王与浑邪王这对甥舅。 儿单于残暴。二人之惨死,是可以预见的。 读,每每至此,吕布都是义愤填膺。武帝时,汉正强势。匈奴兵器、军械,远胜匈奴。 给他两万骑,冲他儿单于八万骑兵,凯旋而归。 向后翻,看看贰师将军李广利攻大宛所作所为,前后四年,近二十万兵。这赵破奴攻楼兰,活捉楼兰王,紧紧用了七百兵马,也是一良将了。 只是,这重围之下,身为主帅亲自出去找水。 总觉得他是趁机开溜。 可以说,这赵破奴,一手将这本应写满荣耀的受降城,变成了笑话。 孤城深入塞外,其后在汉匈之间几度易手。 如今这受降城,叫做宿虏塞。在亭障烽燧连成的一条烽燧线上,是光禄城上最重要的一座鄣塞。 吕布之所以知道,军粮经由个亭障烽燧,由宿虏塞出鲜卑地。 因为他上一世,为一鄣之尉时,便是这宿虏鄣尉。 又有谁能想得到,五原郡的粮车,西北行至朔方郡,经由这里出塞? 十里一燧的戍卒,恐怕还认为这是他们朔方的粮车。 不至宿虏塞,难窥其全貌。 因为他不似其他鄣塞一般建在高处,而是在一处洼地。 这里远不支就塞那般水草丰美,更别说阴山之内了。少水决定了,身在低洼之地,也无掘水灌城之险。 长城之外多荒漠,宿虏塞又不靠近水源,没有渔猎之利,吏卒生活要比头曼、呼河、支就这些鄣塞还要艰苦一些。 汉军粮车,还有许久方至。皇甫嵩的兵马,也未至宿虏。 吕布看着低洼处的宿虏塞,忽然想把它打下来。 当然这只是想想,这可不是攻城略地,攻下来,也不能来这宿虏塞当鄣尉。 即便是王甫上书,被指派为五原中部都尉,这宿虏塞也不在辖地。 …… 皇甫义真在路上。 大病未愈的魏越没有跟随,而是留在北地养伤,有美相伴,悠哉悠哉。 皇甫嵩带兵不多,仅有千骑。本想伏击这出塞的运粮车,没想到向导一指远方孤城:“那就是宿虏塞。” 虽然早就知道,塞外沃野,无遮无掩。却也没想到,这宿虏塞左右,十里一燧,一个死角都没有。 千人之军,必暴露无疑。 然,吕布仅有一帛书信,讲得是报国之志,毫无战略部署。皇甫嵩眉头深锁,决定按兵不动,静待粮车。 粮车至,突骑截粮。截得成便截,截不成便烧。 …… 郎伯当比吕布、皇甫嵩到得还要早,就在紧靠着宿虏塞的大墩燧中。燧火台又称烟墩,朔方边军习惯这么叫。 大墩燧因燧火台粗壮得名,匹孤就在这大墩燧中,一指在燧火台上的草棚中,俯览塞外。 眼望着吕布,五十骑策马宿虏塞截粮,眉头紧锁。 虽然早就想到,吕布会来。 却也惊讶吕布消息之灵通,宿虏塞朔方郡辖地,这些年来从未被怀疑过。吕布这消息,究竟是从哪来的? 自从吕布出现在宿虏塞那里,郎伯当便从未下过烽燧。 眼见着吕布远走捕猎,与日迹的燧卒、游骑斥候多有往来。郎伯当有些看不懂了,难道吕布要发动这一线边军势力? 隐约的觉得不会,一烽一燧,至多三五人。十燧百里,也便三五十人。除非每个烽燧都有个吕奉先。 交割的日子近了,陈促略有担忧的问郎伯当:“这吕布到底要干嘛?” “派人去探,四下打探,我猜他还有强援。” 说罢,郎伯当自己摆了摆手,都定了自己的观点。 “派人通知置鞬落罗,汉地有伏军,帅军深入汉地接收粮草。马匹、牛羊暂缓交割。” 陈促派人传令,一路上,瞒过了吕布的眼睛。却没有瞒过远处的皇甫嵩,皇甫嵩早见到了吕布这五十骑。 眼见大墩燧单骑而出,躲这五十骑北上,当机立断。 那五十骑塞外游骑,便是吕布。 “想不到那吕奉先,仅带五十骑助战。” 皇甫嵩叹息一声:“他这是料定本官必来啊!” “要不要参详定策,通知吕鄣尉?” 凉州名士阎忠,正在吕布军中,问起皇甫嵩。 “太易暴露。我看这北上这人,是去通知鲜卑调兵了。大批牛羊正待互市,必是集结一处,且不会太远。” 皇甫嵩眉头轻蹙,对阎忠说道:“你我北上,直击敌后。待他大军南下接收军粮,便突袭杀他马匹牛羊,后择一险要之处设伏,再烧军粮。” “那吕鄣尉?” 阎忠眉头轻蹙,有些担心吕布。 “他敢五十骑来,必能全身而退。” 皇甫嵩饶有深意的看着吕布那五十骑的方向:“若此役死,也是为国尽忠,本官亲自为他马革裹尸。”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〇七章 勾镶破戟 五日后,塞外烽火。 自狼胥居山,至宿虏塞,烽火绵延三百里。 烽火还在以次传递,断在了大墩燧。郎伯当在,怎么会燃起狼烟? 烽遂有,大墩燧不燃狼烟,下一个烽燧左右为难。 置鞬落罗亲帅部卒五千南下,这几乎是押解牛羊万匹的全部兵力了。一路狂奔驰骋,大墩燧之后的几个烽燧,直到远远见到置鞬落罗兵马,这才燃起狼烟,直至鸡鹿塞。 鸡鹿塞援军出,置鞬落罗已经接到了八百北上粮车。就在大墩燧不远,押粮汉军千余人,在鲜卑五千骑的簇拥下,缓缓北上。 这千余汉军,是督瓒的全部亲随班底了,汉人、匈奴还有些许鲜卑人。 督瓒之死早已传至,他们这一行,也不准备再回汉地了。 这倒是又帮了吕布一次,这么大张旗鼓的资敌,想要瞒也瞒不住。 届时查到督瓒,死无对证。郝绍咬出平氏君,刘宏盛怒之下,朝堂上有得乱了。 吕布志得意满,却不知已然瓮中之鳖。 五千鲜卑骑兵南下,是在吕布眼皮底下。置鞬落罗分兵三百,与吕布这五十骑对峙,其余兵马,从容南下。 皇甫嵩没来? 还是魏续遭人拦截? 这都不重要了,吕布此番,唯有打出以一当百的气势了。 “冲阵烧粮,有没有怕的?” 吕布回头问起弟兄们,嘴角上挂着淡淡笑容。 “不怕!” 魏续第一个力挺吕布,心中却在打鼓。冲阵容易,接近太难。 夜袭拓拔大营,那是偷袭。敌营之中,深陷重围,敌军恰恰不好放箭。 如今这鲜卑置鞬部落,军阵齐整。八十步内,箭矢齐发,五十骑焉能接近? “死过了,再也不怕了。” 侯成手中不是环首刀,而是一把剑。习杨阿若剑法,颇有心得,如今发觉剑虽没有环首刀那般有力,却是轻灵。 环首刀一马四刀,几难做到。一马四剑,倒是非常简单。 “敌军若是放箭……” 宋宪实在人,说出了心中的担忧,也是大家的担忧。 “放箭,某吕布第一个中箭身死!” 吕布于军前一声高喝:“哪怕敌军数倍于我,气势上都不能输,只要跨在马上,眼中只有一个字……” “杀!” 五十骑,齐声高喝,魏续的声音,夹杂在大家的声音里,仍是尤为响亮。 有些人,来时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支就塞,私盐资敌,都是罪卒。如今眼见军粮出塞,正是赎罪的时候。 策马缓行,距对面三百骑百二十步,角端开弓,敌应声而倒。 二、三、四…… 这队人马首领,乃是置鞬落罗爱将——置鞬且渠。 眼见百步之遥,白袍小将,手持斑斓角端弓,开弓箭无须发。 “这……拓拔邻那一把?” 置鞬落罗大人几番求之不得,居然落到了这小子手上。定要将此弓夺来,献与置鞬落罗大人。 想着,置鞬且渠见到了吕布马鞍桥上一把方天戟,挂着自信的微笑,策马而出。 “对面可是吕布小儿?” 置鞬落罗高声一喝,见吕布看过来,笑道:“你汉人称你这班年纪,叫做小竖吧!” 竖子,指童仆,对人的蔑称,已经是骂人的詈语了。小竖,较之竖子,更为轻蔑。 “看来我吕布威名,你早就如雷贯耳了!” 吕布轻蔑一笑:“我却不知你这係子,姓甚名谁。” 係子,囚徒。也是詈语。置鞬且渠口舌之上败了一阵,还不甘心,目光落在了吕布手中角端弓上。 “置鞬且渠,不足挂齿。你汉人自诩弓强弩利,怎么也用我鲜卑角端之弓?” “屠拓跋部得之,弓虽烂,却一直留着。” 吕布话语不让半步,手中拉开角端弓,随手空放。 “卜愣愣!” 箭弦抖动的声音,就连魏续众人,都听得心紧。空放伤弓,而这角端弓世间无二。 置鞬且渠便更心疼了,角端王者之弓。鲜卑人离开大鲜卑山,鲜卑异兽再无处去寻。 弓只有一把,平日里那拓跋邻都不舍的开一下。 置鞬且渠更是头一次见。 不能让这竖子,坏了这弓。 置鞬且渠目光落在吕布鞍上方天戟上,嘴角上扬,问道:“小竖可敢一战?” “放马来。” 吕布策马而出,挂弓倒拖方天戟,冷眸扫视对面鲜卑三百骑。 “小竖,你看这是什么?” 置鞬且渠策马靠近吕布,马鞍桥上摘下一秉勾镶。 钩镶,圆盾带钩,钩呈弓型,两头各一,上钩长于下钩。 魏续见勾镶,倒吸一口凉气。这置鞬且渠,这是见方天戟,才来叫阵啊! “这是?” 宋宪从军不久,印象中军中见过,却没人用。 “勾镶,常见于汉军步兵之中,专克卜戟。卜戟集茅戈若长,可刺可啄,唯独怕这钩镶。” 侯成知道这勾镶,面色也如魏续般为吕布捏把汗,指着勾镶的长勾对宋宪说道: “你看那长勾,型如弓。持钩镶者,另一手一般持有环首刀。钩镶勾住戟上小支,稍稍用力,环首刀挥刀便斩,出招一气呵成。” “那奉先兄长那方天戟,岂不是更容易勾?” 宋宪这时候也知道,这置鞬且渠定是见吕布方天戟,这才提出一战的,好生狡诈。 “那军中怎么无人用这勾镶?” 宋宪眼见吕布和置鞬且渠策马越走越近,二人策马都很缓,感觉吕布也有如临大敌之感,却未见人用过勾镶,方才有此一问。 “这钩镶虽强,却鲜有骑兵佩戴。因为骑兵冲阵,短兵居多。 纵有矛一类的长兵,也不是一招一式的对打,战马相向而冲,冲击力巨大,长矛刺穿敌人,往往就留在了敌人的身上。 纵使力大无穷,能承受这巨大的冲击力,二马错镫之后,也没有空间去拔这长矛。 更何况骑兵还需单手拉缰绳,御马达不到一定程度,是腾不出手用钩镶的。” 金甲用过勾镶,知道勾镶完克方天戟:“既然能用勾镶,他置鞬且渠御马之术定是了得。” “我看这置鞬且渠,手中勾镶,定有特别的应用之法,你看他手中马刀,弯如月,想必是为了配合勾镶。” 童环也看出了吕布的谨慎,眉头紧锁对大家说道:“随时准备接应鄣尉。”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〇八章 敌千万人,吾往矣 茫茫雪原,一块块漏出枯草和沙地。 起风了,风卷残雪又有风沙,吹过置鞬且渠,吹向吕布。 迎风策马,吕布战意最浓。眯缝着眼,不让黄沙吹入眼中,手中倒拖方天戟,戟杆腾龙似在吕布身旁腾飞。 二人策马临近,置鞬且渠微微一笑,这吕布竖子,还是年幼啊,钩镶破戟,这么浅显的兵器相克都不知道? 手中那杆方天戟,腾龙栩栩如生,戟上双月硕大明亮,置鞬且渠好兴奋。这么大的方天戟,真是想怎么勾便怎么钩。 鲜卑兵眼里,置鞬且渠已经胜了。那策马的英姿,另他们充满了敬意。 “贺六浑!” 鲜卑兵马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贺六浑是鲜卑语,英雄的意思。赠与每个部落,最强大的勇士。 “贺六浑……贺六浑……贺六浑!” 鲜卑兵马随声附和,响彻大地。 押粮的五千兵马,距离数百步远,北向而行,竟也回头吼了起来。 “贺六浑……贺六浑……贺六浑……” 对草原英雄的呼喝声,恐怕是要震到九天之上凌霄殿了。 鲜卑英雄置鞬且渠,手中勾镶鲜逢敌手。八年前置鞬部内乱,且渠冲入乱军之中,单骑救主,获得了贺六浑的名号。 那时,他的对手,没有一个持戟的。 置鞬落罗远远看着吕布手中一杆明晃晃的方天戟,暗自骂了一声:“匹夫!” 钩镶破戟,那便换过环首刀。卜戟尚且畏惧,更可况是方天戟。戟被勾住,你便是赤手空拳,面对置鞬且渠的弯刀。 二马临近了,置鞬且渠手中钩镶横于身前,一脸狂妄的笑容。 “竖子来啊!” 置鞬且渠一声吼,只要吕布出戟,他勾住吕布方天戟,稍稍较力。冲锋出招的吕布便被拉过来,一刀咔嚓,绝不拖泥带水。 对方如此叫嚣,吕布哪能认怂。探戟头、推戟纂,出戟一刺。 轮戟力大不如刺戟好勾,吕布竖子正中下怀! 置鞬且渠持钩镶挡戟,向前一推,手臂一晃。 “嘡郎朗!” 短兵相接,钩镶上的钩子就牢牢的勾住了吕布的方天戟。 “过来吧!” 置鞬且渠单手较力,拉钩镶、横弯刀,脸上都是狂妄的笑。 在他眼里,吕布与死人之间,只差“咔嚓”一刀。 “嗯?” 和想的不一样,这勾镶怎么像勾到了石头,纹丝不动? “啊!” 置鞬且渠立马咬牙较力,而后有策动战马后退。 吕布立在马上,单手持戟,从容自若。 “喝!” 置鞬且渠一声暴喝,挂刀于鞍,双手拉动勾镶:“你过来吧!” 吕布纹丝不动,嘴角挂起轻蔑的笑容:“就这么点力吗?” 远处的置鞬落罗看傻了,置鞬且渠以勾镶扬名,但能为贺六浑,两磅子力气肯定是置鞬部数得上的。 双手拉吕布一手,居然差这么多! “啊!” 置鞬且渠不服输,又是一声吼。 牙咬得“嘎嘣”响,腮帮子呶着,太阳穴鼓着,手臂上的肌肉鼓起老高。 胯下战马,四个蹄子像是镶在土里,马臀用力向下坐。 “无聊!” 吕布也发力了,膂力之后才是臂力,不是向后拉而是向上挑。 先让置鞬且渠离马,卸掉战马的力量。 勾镶破戟,简直笑话一般。 手中方天戟将置鞬且渠高高扬起,戟杆腾龙仿佛是活了一般。 另一手摸到一支箭矢。 “且渠,放手!” 置鞬落罗一声暴吼,为时已晚。 吕布戟杆猛向后拉,腾龙倒飞,且渠飞速临近。 “噗!” 一只箭矢刺穿了他的喉咙。 “鲜卑诸部的贺六浑,一个塞一个不抵用。” 吕布随手将戟上勾镶摘下,随手扔在置鞬且渠身旁。 置鞬且渠捂着喉咙,满眼震惊与绝望的爬向勾镶。 这带给他一生荣耀的武器,定要抱着他入黄泉。 爬了两步,置鞬且渠的腿用不上力了,只能蹬起黄沙,再也不能挪动身体哪怕一丝。 他只能用力的伸手,用全身力气,去抓那勾镶。 死之前,哪怕再摸一下也好。 但是。 就差二寸! 吕布面前三百鲜卑兵傻了。置鞬落罗那里五千鲜卑兵也傻了。 置鞬且渠死得太快,快到令人抓狂。 这位及冠的少年,究竟有怎样的力量,可以将置鞬且渠玩弄于股掌之间? “杀!” 一声吼! 吕布策马动了吗,倒拖一杆方天戟,策马冲入三百鲜卑骑兵。 力劈华山,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横扫千军,抡出一片人仰马翻。 四溅的血光中,吕布策马越出,手中那一杆腾龙画杆方天戟,终于等来了随吕布大开杀戒这一天。 吕布也等了很久,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字: 杀! 猩红的眸子,血染的白袍。 今日,至死方休。 鲜卑兵手中的马刀,简直是连烧火棍都不如。丈五的方天画戟面前,不到三尺的短刀,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身后五十骑策马来,人手一把环首刀。 这笔直的环首刀,是由钢经过反复折叠锻打和淬火后而成。直刃长刀,可砍可刺,冲入敌阵之中,便是一路掩杀。 曾经,这环首刀,杀得北匈奴不见史册; 如今,这环首刀,亦能让你鲜卑人,后悔觊觎我大汉国土。 鲜卑兵,唯有逃。 却如何逃得过吕布胯下一匹黑鬃马,吕布稍稍放慢步伐,藏在鲜卑逃军身后。 置鞬落罗眯缝着眼,看着吕布策马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又骂了一句:“匹夫!” “吕布小儿,你区区五十骑,还要战我五千兵马不成?” 置鞬落罗一声吼,策马而出。 “那你以为我来干嘛?” 吕布策马飞驰,手中方天戟点指置鞬落罗:“置鞬落罗,拿命来!” 擒贼擒王,屡试不爽。 置鞬落罗震惊的看着吕布,大吼一声:“疯子!” 一个疯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疯子身后跟着一群疯子。 这群疯子,为首之人各个年少,各个不到及冠之年。 魏续、侯成、宋宪。 与我共迎往日荣光! 这一世,吕布一杆方天戟,跨马定江山。 定得是我吕氏江山! “诸弟兄听令!” 吕布高喝一声:“杀,虽千万人,吾往矣。”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〇九章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虽千万人,吾往矣。” 出自,意思是纵然面对千万人,我也勇往直前。 吕布理解更为直接,千军万马拦路。 一个字,杀。 “轰隆……” 平地旱雷滚滚,五十支就塞吏卒,跟随吕布杀入置鞬落罗五千大军之中。 远远望去,茫茫雪原上,只见那五千,五千鲜卑兵,各个头戴圆顶风帽。 “杀!” 只有那震天的喊杀声、鲜卑人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传来,你才知道,这是一场战争。 吕布手中一杆方天戟,每一出戟,必有血光四溅。 鲜卑人,那便是待宰的羔羊,那还有还手之力? 吕布倒拖一杆越血淋淋的方天戟,戟上双月挂着残肢,策马杀到了置鞬落罗面前。 置鞬落罗看了眼手上三尺马刀,再看看那丈五的方天戟,这破刀堪堪吕布戟上一月。 怎能敌? 时方说这吕布匹夫,置鞬落罗赫然发现,自己才是匹夫。 四骑冲杀拓跋两千精锐,吕布的传说,早已传遍了草原。 耳闻不知目睹,这吕布宛如庙堂一尊战神,生而为杀戮。 那猩红的双眼扫过,为之胆寒。 左右望望。 都是亲随勇士,置鞬部的射雕人。 那都是孔武有力的大力士,但见二人护在身前,置鞬落罗稍稍心安。 年纪大了,胆子居然这么小。有我射雕人在…… 置鞬落罗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噗!” 一道寒芒,月光四溅。 两声惨叫,侍卫二人被拦腰斩成两半。 那血染的白袍、黑马,从月光中冲出。浴血的吕布,两道血染的剑眉,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可力拼! 置鞬落罗拨马便走,随即吩咐左右:“中军牵制,两翼兵马后撤二百里结阵。” 没错,就是结阵。 鲜卑人,跟着汉人打了几百年匈奴。汉人的兵书、阵法,只要他们想学,就可以学得到。 置鞬落罗的部署,吕布听得到,笑他想得太过简单了。重新结阵,为的是拉开距离,以弓相敌。 吕布哪能让他如意? “弟兄们,那厮置鞬落罗,鲜卑西部大人。杀敌立功之时到了!” 吕布一声高喝:“随我追,断不能让这鲜卑西部大人跑了!” “杀!” 五十骑吼出了数百人的气势,结成箭头之势,吕布便是箭尖。 最锋芒。 源源不断有鲜卑兵来,妄图暂缓吕布追击置鞬落罗的箭步。 但见吕布,挥舞这杆方天戟。 戟上双月时而上下,时而左右、时而当空、时而扫地。时而斩敌两段,时而连人带马,轮得筋骨寸断。 策马持过的地方,鲜卑人的断肢,在鲜血中挣扎。 两翼鲜卑兵马疾驰,准备侧翼拦截吕布这五十骑。 眼见吕布身后血色,怯生生北向逃去。 贵兵战死的传统,可不是贵兵找死。鲜卑人逃得,没有一丝惭愧。 远望战场,循着血色望去。 五十骑赤红的汉骑,狂奔追杀数千骑鲜卑骑兵。 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的侯成、宋宪,看着吕布,心底唯有崇敬。 这吕布,早已不是儿时那仗着一膀子力气,好勇斗狠的吕布了。 马匪出身的金甲、童环,策马狂奔、挥刀斩敌间,恍如在梦中一般。 打家劫舍,雄壮的庄稼汉,尚且奋起反击。这屡犯边关的鲜卑人,居然惶惶如丧家之犬。 方天戟一出,血光四溅。环首刀一斩,身首异处。 狗日的鲜卑人,杀我父母、淫我妻儿、烧我家远,劫我钱粮。 今日,这笔账该算算了! “杀!” 侯成挥舞着手中剑,在人群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唯有脸上那股肃杀之气,当得起吏卒中的魁首。 “让那庙堂之上的皇帝知道,边关除了吕布,还有我支就塞吏卒!” 置鞬落罗听着后面的喊杀声、惨叫声、嘶鸣声、还有方天戟撞击血肉的闷响。 恨胯下马不生八只马蹄,五千兵马又如何,他置鞬落罗命只有一条。 “给我杀!” 置鞬落罗大吼一声:“杀敌一人,赏十车军粮。” 鲜卑人回头看看远处落下的粮食,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押粮的。粮车那边还有一千押粮的汉军,说是汉军其实是自己人。 六千兵马,还不及那五十人? 冬日苦寒,鲜卑牧民一人十匹牛羊,那是不敢吃的。没有这些粮食,他们只能吃乳酪。 乳酪味美,却不堪果腹。 没有这些粮食,冬日要饿死多少人? 也许,自己是第一个。 那不如拼了,只要杀得一人,置鞬落罗大人,十车粮,送到家人手中。 “区区五十骑,杀退我五千大军,我大鲜卑山的男儿,的荣耀哪去了?” 置鞬落罗之子,置鞬朵屠高声一吼,帅亲随十数人拨马迎战。 “我儿回来!” 置鞬落罗话音未落,眼见吕布马上高高跃起,方天戟摘去置鞬朵图头颅。 落回马上,又是横扫千军。十数骑,没有延缓吕布一步。 置鞬落罗老泪纵横,策马狂奔。 泪水落在地上,落在血水中。 前方十里,有牛羊万匹。冲入牛羊群中,以火惊身后牛羊,可阻吕布。 五千兵马任他杀,杀千人我还有四千。 只要能够集结千人之骑,拉开数十步距离列阵,箭矢齐发,此役能胜。 朵屠惨死历历在目,置鞬落罗奔逃中,口中连连下着军令。 直到再奔出了十里,早已离开汉地,深入鲜卑腹地。 前方是一洼地,万匹牛羊就藏在那里。这一役翻盘的希望,就在那里。 “架!架!” 置鞬落罗刀砍马臀,战马吃痛,速度又快了。 视线一点点看到洼地内的景象,置鞬落罗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血池,万匹牛羊倒在那里几乎被淹没,还有熙熙攘攘族人的尸体,那是留下的一百守卫。 再向前,洼地全景现于眼前。 血池中还立着千骑,数十面汉字大旗,迎风招展。 为首的将领,虎目圆睁,手中刀指苍天,高喝道:“诸将听令,鲜卑残兵,一个不留。筑京观于塞外沃野,以示大汉雄风万里!” 京观,敌人尸体堆砌的高冢。将士们仿佛看到了日后数年,这京观化为白骨,依然矗立在这里,震慑边关。 “杀!” 皇甫嵩高喝一声,手中环首刀重重落下。身后是飘舞的三色令旗,三个令旗兵各司一个。 皇甫嵩不断的下着军令,令旗兵舞动令旗。 兵分三路,皇甫嵩兵马掩杀中,驱赶着这些鲜卑兵。 鲜卑人逃窜间,赫然发现。自己被这些汉军尽数驱赶在一处。 “随我冲出去!” 置鞬落罗策马奔向皇甫嵩,冲过面前的汉军,这员将领之处,最空虚。 “噗!” 话音未落,置鞬落罗胸前一凉。方天戟自背插入,戟尖从胸前漏了出来,左右双月尖也顶了出来。 吕布拔戟。 “噗通!” 置鞬落罗栽倒下马去,一双眼睛死瞪着吕布。死也要记清这张脸,来世再杀他。 吕布居高临下,看着置鞬落罗。口中一声断喝:“明犯强汗者,虽远必诛!” “咔嚓!” 挥戟斩首。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幺幺零章 杀,一个都不留 置鞬落罗死,人头飞起一丈多高。 置鞬部人,惊恐的看着吕布,那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回响在茫茫雪原之上。 卫青、霍去病、陈汤、李广,还有班超…… 汉人,流传着无数的英雄的传说。然而,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早就随着草原上的风,消散在这片草原上了。 这些鲜卑人面面相觑,这个大汉,不是仅剩下弱君谗臣了吗? 哪里还有英雄? 眼前就有一个,手中一杆方天戟,无敌之将。 四千鲜卑兵聚在一处,一眼望去,无边无沿。一千汉军松散的将他们围在里面,却没有突围的勇气? 四周还有零散逃窜的鲜卑人,但见皇甫嵩身后高处,令旗兵令旗闪动。北地凉州军,数骑出击,挽弓骑射,好似东猎的猎人。 降吗? 鲜卑人面面相觑。 在人群中寻找置鞬落罗的次子,置鞬亦洛瑰。 亦洛瑰与贺六浑一样,都是英雄的意思。可见置鞬落罗对这个次子,寄予厚望。 置鞬亦洛瑰默然远望父亲的尸体,那颗西部鲜卑最高贵的头颅,如今应该挂在汉军哪员将领的马鞍桥上。 对于他们来说,那是功名利禄。 杀,杀出一条血路,为置鞬落罗大人报仇! 置鞬落罗多想这么吼出一句,但是他不敢。看不到那浸红的黑马、染血的白袍,看不到那杆赤红的方天戟。 但那方天戟,犹在眼前,上面滴着血。 降吗? 置鞬亦洛瑰不甘心。 置鞬部,西部鲜卑最高贵的部族。宇文、拓跋二部觊觎置鞬部已久,每次觉得能与置鞬部一搏,父亲总会淡然一笑,说:他们还早。 如今,这西部鲜卑是宇文部的了。 踟蹰、犹豫间。 “哒哒哒哒……” 马蹄声响。 抬眼望去,血红的一杆方天戟,单骑冲入包围圈中。 吕布来了! 这是胜利者来炫耀武功了,置鞬亦洛瑰真想挽弓射之、挥刀一战、至死方休。但是一双颤抖的双腿,僵硬的手臂,就是不听使唤。 降吧! 置鞬亦洛瑰下定决定,就等吕布立马招降。 鲜卑人惊恐的看着吕布,随时准备放下手中武器。 他近了…… 五十步。 置鞬部人,秉气凝神,看着吕布。 三十步。 可以立马招降了,他为什么还在前行? 十步。 他与置鞬亦洛瑰近在咫尺,为何还不停下脚步? 置鞬亦洛瑰隐隐觉得不妙,背部腾起凉意,竟比这塞外寒风还要冷。 五步。 “噗!“ 方天戟舞动,置鞬亦洛瑰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鲜卑人惊恐的发现,这吕布不是来招降的,取而代之的是血腥的屠杀。 支就塞吏卒这才明白吕布的意图,策马疾驰而来,要与吕布一同开启杀戮。 亦或是狂欢。 北地军都惊了,已然一场大胜,吕布为何不停止杀戮。他那匹黑鬃马,早就疲了,马蹄踏过的地方,染血的马蹄印,一定有他黑鬃马自己的。 纵马冲入人群中,宛若猛虎下山。伴随着嗜血的冲动,一杆方天戟轮开了,大杀四方。 “请住手!” 置鞬部有一老者此时正直面吕布,高喝一声:“置鞬部人情降!愿以牛羊十万,换我众人归去。” 置鞬部人纷纷下马,扔下手中的马刀。 终于有人开口情降了,汉人有云:杀降不降。 “归去?” 吕布立马,咬着腮帮子问道:“去哪?” “回我鲜卑土地,永不犯汉!” 老者说着,翻身下马。他是置鞬落罗老臣,部族人有不少是他看着长大的。置鞬落罗已死,要为置鞬部留下这些青壮。 “噗!”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吕布方天戟掀翻了老者,立马持戟高喝一声: “尔等东夷!活着,便是犯汉!” 西凉名士阎忠,满眼震惊。五十骑退百倍之敌,他已经做得够好了,还要战吗? 敌,虽毫无战意,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兵力还是数倍于我。 将其逼上死路,策马倒戈,恐又是一场恶战。 阎忠策马而出,带着亲随数人。来到吕布挥舞方天戟的吕布面前。 策马时,他还在想,如何劝吕布住手,临近吕布了,计从心中来:“吕鄣尉住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阎忠策马来到吕布面前,见他略有犹疑,抱拳拱手:“西凉阎忠,敢言之:东夷,亦是我汉臣。既已降,便受了吧!” 阎忠的突然出现,末日中的鲜卑人,纷纷看到了希望。 汉人之霸道,早已用文字,把整个天下,都化成自己的土地。 平时总是笑他汉人自以为是,没想到今日为其所救。 鲜卑人向往汉土,如果真的能像汉民一样,居住在那片传说中,繁华的土地。 那该多好啊! 紧张的看着吕布,这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可以住手了吧。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吕布看着阎忠,这人前世有所耳闻。生而做了两件大事,其一平黄巾时,劝这皇甫义真起兵反叛。 其二,慧眼识珠,在名士贾诩不得志之时,赞其有张良、陈平之才。 “口才不错。” 吕布扫视这无边无沿的鲜卑军队,一声高喝:“尔等…都给我……” 鲜卑人惊恐的看着吕布; 阎忠眉头深索,等着吕布下面的话; 支就塞吏卒,持刀就在吕布身后。 所有人都等着吕布接下来的话,那是对这四千鲜卑兵,最后的审判。 “跪下!” 一声高喝,穿透这四千鲜卑兵,回响在旷野之上。 鲜卑人闻声,立即跪地,在血泊中稽首。 杀戮终于结束了。 大汉官家,对待俘虏,还是不错的。 皇甫嵩这时才策马来,观察这吕布许久了,一言以避之:少年英雄。 “皇甫使君!” 吕布向皇甫嵩拱手施礼,皇甫义真正当年,比起上一世那愚忠老将,更有一身英雄气。 刚刚那一幕,面对随时可能临死一斗的鲜卑逃兵,皇甫嵩指挥军队从容自若。 为帅者,生当如此。 “奉先。” 皇甫嵩称吕布字,以示亲近:“闻名不如见面,君当得起大汉第一人。” 未几,阎忠命部队收缴了鲜卑人的武器。 策马来问皇甫嵩:“明府,这些降卒如何处置。” 未等皇甫嵩答话,吕布冷冷一语:“杀,一个都不留。不然这些塞外蛮夷不知道,何谓大汉国威。” “堆其尸筑京观,以示万里。” 皇甫嵩亦是冷冷一语,而后与吕布相视而笑。 他们是一种人,生而为了杀戮。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一一章 教化的力量 哀嚎遍野。 赤红的血池。 北地郡一千浑身染血的郡兵,在宿虏塞以北,五千具鲜卑人的尸体,在洼地中堆出一幢五丈高的京观。 远远望去,令人胆厉。 狂风吹在京观之上,呜呜的声音,好似这些鲜卑人在悲鸣。 魏续怕鬼远远的躲开了,宋宪在魏续之侧,有些于心不忍。侯成,兴冲冲的看着这京观。 三人,反映出汉军众生相。 有人害怕、有人怜惜、有人兴奋。 唯一相同的是,心中那对于吕布的敬意。 阎忠没想到,皇甫嵩居然与吕布一样,骨子里那股嗜血的狠劲,平日里完全察觉不到。 北地郡有羌零部落,时归时叛。皇甫嵩治理北地,虽是恩威并施,但和大汉诸多边地太守一样,抓大放小,多有怀柔。 皇甫氏累世将门,多以士人自居。皇甫嵩也是大汉不可多得的儒将,真是想不到,他骨子里那狠。 四千条鲜活的生命,说杀就杀。 吕布看出了阎忠的不安与怜悯,对他说道:“今日,不杀光他鲜卑人。来日死得便是,我大汉边军、父老、手足。” “我知道。” 阎忠蓦然间发现,放下屠刀的吕布,心思细腻,举手投足谦恭有礼。和战场上的杀神,判若两人。 “先生若不弃,便随我支就塞一行吧!” 吕布邀请阎忠、皇甫嵩支就塞一行。 皇甫嵩欣然接受,他也想看看,这吕布除了一身虎胆,还有什么能够以一鄣之尉,肃边关事。 支就塞驻扎不下一千兵力。 皇甫仅带亲随数人,以及名士阎忠、梁衍二人,随吕布支就塞一行。 远处,郎伯当望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私盐、军粮,胜负无碍。为何还要传置鞬落罗,往死五千将士?” 陈促虽为汉人,心里却早就认为自己是鲜卑人了。看着那高耸的京观,脸上满是悲凉之意。 “若非如此,如何知晓他吕布还有皇甫嵩这个强援?” 郎伯当眉头紧锁,对陈促说道:“设法联络北地羌零王零混,必要的时候,牵制住这皇甫嵩。” …… 第二日快到午时。 一行人返回支就塞。 城头上,苓儿的身影,似乎是见到有客来访,识趣的下城头返回鄣尉府中。 安置好阎忠、梁衍及皇甫嵩随从数人。吕布带皇甫嵩至张俭水榭。 党锢解除,当年便是皇甫义真与宦官吕强的功劳,吕布也不怕皇甫嵩知道支就塞收容党人。 水榭处,溪水早已上冻,旁有孩童凿冰捉鱼。 唐琳一件洁白的羊皮袄,手中拿着一卷,在水榭中与张俭请教。平日里吊儿郎当纨绔子不见了,他倒似一莘莘学子。 张俭很喜欢唐琳,因为唐琳老实孩子。不在五经之列,更不为时人奉为正朔。能学必是好学之人,更不是学而优则仕那么狭隘。 “先生,荀子所讲,多与孔、孟有违,何解?” 唐琳问张俭:“孟子曰:人之学者,其性善。荀子曰:是不然,是不及之人之性。” 张俭站起身来,遥指溪水中捉鱼的孩童。二人出来时,这孩童就在捉鱼,直到现在仍一条鱼都没捉到。 “小子曰:鱼太狡猾。”张俭挂着慈祥的笑容:“鱼曰:小子笨拙。” “啊?” 唐琳看着那笨小子。不只是鱼,他也觉得那小子笨拙。 但这和自己所问学问有什么关系呢? 少许,唐琳挠着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对张俭说道:“先生是教我,站在不同的位置,看到的是不同的风景。” “孺子可教。”张俭双手背后,踱着步子:“笨子捉鱼,鱼未得,枉费气力,可惜。水中鱼儿,大兴。” “好一句大兴!“ 皇甫嵩和吕布走近了,恰听到这句,连连说道: “先生一席话,惊醒梦中人。某在北地为官,想得皆是汉家之事。羌零部落面似和,却有一股暗潮涌动。进来,某一直不解,为何屡屡施恩,这羌零部落都不知感戴恩德。” “今日才知,汉之恩德,未必是恩。” 吕布还想如何和皇甫嵩隆重介绍张俭,这下,不用吕布介绍了。 名士,自有名士的魅力,非阎忠、梁衍之流可比。 “羌零部落,不同于西凉诛羌。自滇零始,零氏大权从未旁落。首领得以延续,那么相应的历史、文化便得以延续。“ 张俭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皇甫嵩身上:“你想安抚羌零部落,首先要了解他们的历史、文化。” “请先生赐教。” 皇甫嵩此时,恭敬的如方才唐琳一般。他也读史,却未从史书中找到治蛮之策。 吕布也是听得一愣,兴兵打仗,可以史为鉴,兵书战册皆在史书之中。 没想到这治蛮之策,也可以史为鉴。 并州内有匈奴,外有鲜卑、乌桓,又与北地羌零为邻,若要雄踞并州治蛮之策尤为重要。 “宣帝元康三年,先零羌与诸羌共盟誓,将欲进攻汉边塞,帝遣光禄大夫义渠安国率兵相机处理。 安国至,以和谈名义,诱杀先零羌豪族死时余人,并出兵斩杀千余羌人。” “我汉人看来,兵不厌诈。却在羌人心中埋下一颗种子,汉人反复无常。这颗种子在接连的汉羌冲突中,生根发芽。 历任北地太守,对羌零部落政策不一。或怀柔、或强硬,乃至欺凌。羌人不会分你是哪任太守,只会说你大汉反复无常。“ 这一席话,醍醐灌顶。张俭目光炯炯,名仕之风尽显, 凡事皆有因果,皇甫嵩却未看得如张俭透彻。纵他施恩羌零,羌零也确实感恩戴德,也不能使其一心向汉。 换一任太守,保不齐又是个酷吏。若有机会反汉,还是要揭竿而起的。 皇甫嵩一直沉默不语,看着这须发皆白的老者,真不知是何许人也。 吕奉先,你又给了我如此惊喜。 “学生受教了。”皇甫嵩站在张俭面前,深施一礼:“安定皇甫嵩,表字义真,敢问先生高名?” “原来是皇甫使君,老朽不才,抛砖引玉。”张俭自谦一句,回礼说道:“山阳张俭。” 一句张俭,如雷贯耳。 皇甫嵩深施大礼:“原来是元节公,闻名不如见面。” 沉吟一下,皇甫嵩有对吕布说道:“支就塞,立于长城之外,直面鲜卑,党魁年事已高,时不宜久留,不如让他与我一同返回北地。” 要人? 吕布这时真正领略到教化的魅力,远不止教人读书、写字、明理,那可是稳定一方民心的基础啊。 怎能让皇甫嵩把张俭带走? 吕布冷冷的扫了一眼皇甫嵩:“皇甫使君,布有一言。” “但说无妨。” 皇甫嵩一愣,发觉自己所言有些欠妥? “若国家知道,元节公身在北地,下名捕文书,皇甫使君拿还是不拿?” 吕布称皇帝为国家,直接将了皇甫嵩一军,皇甫义真一生哀喜参半,哀得便是愚忠。 正所谓: 几多孟德总欺孤,底事山头独望夫。 不听阎忠听梁衍,未应魏阙便当涂。 果然,皇甫嵩迟疑了,君命难违。若是陛下下令名捕,嵩怎能违?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水榭之中死一般的沉寂。 若想雄踞五原,使五原各族民心所归,非这张俭不可。 夕阳西垂,日近黄昏。倦鸟归林、鸡栖于埘、捕鱼的笨子走了、吕布一行人返回鄣尉府。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一二章 朝堂举都尉 夜幕降临,支就塞城头之上,多了一颗人头,面向北面。 那是鲜卑西部大人置鞬落罗,檀石槐心腹之人,被支就塞吏卒用水冻于城头之上。 “真搞不懂,表兄为何不拿置鞬落罗虏首请功?” 魏续有些不解,问起身边杨彪。吕布杀督瓒,定会上至朝堂,正是邀功之时,以防小人从中作梗。 “敌甚多智,奉先是在未雨绸缪啊!” 杨彪知道,吕布留下置鞬落罗这颗人头,与父杨赐扣下臧旻为吕布表功的文书一样,都是留以大用。 十日之后,押盐的张郝等百人,与督瓒的死讯一齐传到刘宏处。 督瓒的死讯是杨赐设法押下的。 …… 两日后,常朝。 满朝公卿,手持笏,绶带飘与前,官印收于囊。 冗长的繁文缛节过后,大长秋曹节出列。 大长秋掌皇后所居长秋宫,这曹节自是窦皇后亲近之人。又有奉迎刘宏之功,曹节在宦官中的地位,要比王甫还胜一筹。 这一点,从官职上亦可看出。 王甫为中常侍、黄门令,宦官之长。而大长秋曹节与执掌北军保卫京城、宫城的执金吾,以及掌管宫室修建的将作大匠,位同九卿。 看了一眼手中笏,笏的作用本来就是书写上朝内容、记录陛下诏令的。 曹节施礼开口:“陛下,臣启奏。支就鄣尉吕布,捣边军私盐出塞,擒押盐之戍卒百人,交与五原太守王甫……” 曹节话说一半,刘宏勃然大怒:“边军居然有资敌之事,吕布可有查明?” 一听这话,司徒杨赐嘴角轻微扯起一个抑制的笑容,朝堂一争,时隔数月,想不到陛下对吕布仍有念想。 王甫在屏风之后,倒是没有曹节那么诧异。吕布朝堂上话说一个惹人怜惜的保儿,刘宏至今还每每问他保儿的近况。 “陛下,吕布一鄣之尉,查案、审讯非其职责所在。此番捕得来人,已经糟至疯狂报复。五原中部都尉督瓒,与私盐处在难脱干系,此役领头曼城守军五千,几杀吕布……“ 曹节话说一半,刘宏噗通一下站起来了,刚要开口询问,但闻殿内一声高喝:“皇帝为边军将领起。” 瞪了一眼侍中,刘宏暴怒,大吼一声:“这督瓒可恶,传诏夷灭三族。” 重新坐下来,刘宏盛怒难消。 部都尉,那是仅次于太守的高官,居然资敌鲜卑:“那王智是否查明,还有何人与其有干系?” “押盐的是满夷谷屯长张郝,此人手中有督瓒的往来文书,上言私盐出塞所得鲜卑牛羊,售卖之后,所得钱财都换做美玉、金银借裘皮之名,送到了平氏君处。” 曹节说完,紧张的看着刘宏。 刘宏对于平氏君赵娆的感情,就像是待母亲一样。 果然,刘宏沉默了,眉头紧锁,问道:“查明了吗?” 杨赐适时出列,施礼开口说道:“陛下,平氏君身在宫闱之中,五原郡又两千里不止,此事蹊跷,小心受了小人的蒙蔽。” “对!” 刘宏声色俱厉:“查,这督瓒到底何人举荐,又与何人有所过从。” “押盐的一百将士,交由延尉处理。”刘宏补充完,开口问道:“刘宽,这新任五原中部都尉可有人选?” “臣日前整理奏章,发现有两奏章遗漏。“ 刘宽上前一言,开口说道:“匈奴呼征单于上书,吕布杀他部将,夺其牛羊。此其一。” “使匈奴中郎将臧旻上书,为吕布表奏功绩。十月秋射,匈奴单于呼征携射雕人十数人,与我兵卒校场比试。吕布连杀无人,扬我大汉国威。“ “杀得好!” 刘宏高喝一声:“奏章何在?” “在这。” 刘宽将奏书交由侍中,再由侍中,转呈刘宏。 “好!” 刘宏读臧旻奏章,来龙去脉写得甚为详细:“朕待这呼征单于不薄,居然出塞放牧,将我大汉国威置于何地?” “臣奏请支就鄣尉吕布,为中部都尉。” 尚书令阳球出言。 “臣附议。” 光禄勋袁滂、太仆袁逢、司空刘逸,齐声附议。 屏风之后,王甫老脸一黑。这满朝士人,居然奏请吕布为中部都尉,这是要行拉拢之事啊! 而且今日,近来刘宏大不同。屡屡问他,吕布说为天子定江山,却一直没有音讯,不知这江山定得如何了。 皇帝是动心思了,继位八年了,也是时候应该亲政了。 如今吕布又有捷报,陛下更要动心思了。 …… 罢朝之后,杨赐修书两封,一封急传杨彪,一封修给平氏君。 吕布为五原中部都尉,边关必有大作为。宦官、平氏君内斗,两败俱伤之下,大汉的清明政事要来了。 而且今日,陛下行事果敢,是动了亲政的心思了。 窦太后无心朝堂争斗,窦氏外戚势微,宦官一除,陛下亲政便没了阻力。 届时,我杨赐辅政,中兴我大汉,必能名垂青史! …… 三日后,邮人行书,送至杨彪手中。 杨彪接书,大喜过望,直奔鄣尉府。 鄣尉府中,吕布刚刚送走了皇甫嵩,同样接到了一封书信。那是宿虏塞鄣尉来书,上言明押粮的一千戍卒,是稒阳塞戍卒。 那日大战之后,吕布无暇顾及这些押军粮的汉人。归途上只有粮车,这些人亦无处去寻。 想不到宿虏鄣尉,悄悄跟踪这些人的去向,得知这些人就是稒阳塞守军。 信上还有其他内容,洋洋洒洒数千字,写了十卷木简,皆是这宿虏鄣尉的悔悟。 军粮至宿虏塞出塞,自他这任鄣尉开始便有。每年十月底开始,他数次想要报于官家,可惜不知应该报于谁人,为了自保,只好隐忍不发。 忍来忍去,也就听之任之了。 吕布看信叹息一声,宿虏塞鄣尉做法无可厚非,因为吕布上一世,也是这么做的。 区别就是,当时有人来行贿,吕布拒而不受。军粮出塞也便换了去处,吕布知道舅父魏姜发动五原豪强,将自己保下了。 不然,难免杀身之祸。 杨彪来了一会了,见吕布木简读得入神,便一直在一旁等待。看着吕布脸上,时而眉头轻蹙,时而嘴角上扬,似乎是在回忆往事。 “你这腐儒,看够了没有?” 吕布忽而抬头,问起杨彪。 “今日不与你呈这口舌之利,家父来书,曹节朝堂之上参了平氏君一本。满夷谷屯长郝绍已经交由延尉审问。 陛下还下令,彻查督瓒由何人举荐升迁,与何人过从甚密,恐怕不久平氏君便辩无可辩,直接拉曹节、王甫下水。” “腐儒,若是你与对谋全局,会如何反击呢?” 吕布眉头紧锁,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就像诛杀董卓,封侯拜将;又像陈宫献城,收服兖州。 太顺利了,结果都是差强人意:“今日,你我好好推演一下,对方会如何反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一三章 魏氏宗主 煮一壶米浆,与杨彪对塌而坐,吕布渐渐喜欢与杨彪交谈了。弘农杨氏,天生高高在上,揭去那骨子里透出的令人厌恶的优越感。 这种身居高门,从小悉心培养的学识与眼界,每每令人敬佩。 当然,这种敬佩,需要揭去那种甚为世家的想当然。 杨彪还是不懂,什么是官,什么是民。 民,不是地方上富甲一方的田庄主,类似魏姜这种。无官无职,累世经营田庄,积攒下莫大的财富。 依靠着宗族礼法,将宗族、徒附困在小小的田庄里。其内种植、放牧、织造、煮盐、冶铁,其内闭门成市。 真正谈得上民的,也许吕布自己也不算。那是庄园里的旁支族人、门客、徒附,这些人说是生而为奴都不为过。 有这些感慨,因为两个人跑题了,本想推演对手破局策略,结果聊到了私盐与盐铁专卖。 盐铁专卖,两汉之间几经行、废,如今是官、商各自经营,官盐主要集中在各郡、县长官手中。另有盐商,也在煮盐,需在州郡造册登记。 “这怎么说到盐铁专卖了?你这腐儒,是不是想不到,对手有什么行动?” 吕布白了杨彪一眼,和士人聊天,微言大义,哪句不小心理解错了,就跑题了。 “你这匹夫,我刚要以私盐相比,你就打断我。” 杨彪也是一脸不服,心里却在偷笑。时方吕布问起对手行动,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事情这么顺利,他甚至从未想过。话题转到盐铁专卖,吕布恨透了私盐出塞,定有所说,他也好好思量一下。 “你说有没有可能,你我身在局中?” 杨彪眉头深索,细细思量,大有可能。无论是军粮还是私盐,背后都有一只无形的手暗中操作。 折了督瓒、折了五千鲜卑置鞬部人,这幕后的手,却始终没有露面。 “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张郝被押赴京城的消息,想要得之并不难。路上却未听说有人截囚,这是最大的疑点。” 杨彪说道这里,不自觉的倒吸一口凉气。细思极恐,怪不得眼下全胜之局,吕布却屡有不安。 “还有。” 吕布也对张郝之事,颇有疑惑。还有一点更疑惑的:“督瓒,明显是一颗弃子。而且杀督瓒已有些时日,眼看就到十二月了,此事居然还无人问起。朝堂之上,更无人反对我为五原中部都尉,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看来不只是督瓒,私盐、军粮,皆为弃子。” 杨彪忽然身子一震,死瞪着吕布:“对手的目标,一直都是你。无关汉人、鲜卑,只有你匹夫一人!” “那就不是平氏君的人了!” 吕布犹疑一下,想到了白夫人除了平氏君义妹之外,还有其他身份,不禁眉头深索。 想一想,这都不重要。 “眼前全胜之局,如何又能将你逼上绝路呢?” 杨彪眉头深索,想要将吕布逼上绝路,太难了。先不说他在军中的威望,臧旻、皇甫嵩、五原魏氏、宦官还有我弘农杨氏。 他早已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七科谪子,边军鄣尉那么简单了。手中的牌,每一张都能…… 杨彪顿住了,忽然一惊:“匹夫,大事不妙!” 话音未落,有侍卫通传:“秉鄣尉,五原魏氏宗主求见。” “魏氏宗主亲自来访?” 吕布一阵诧异,不需要答案,已经有人对魏氏下手了。 不用想都知道,那是陈促。 “快请!” 吕布见侍卫点头,开口说完,见杨彪起身告辞,吕布把他留了下来:“有人施压魏氏,留下来给舅父一些信心。” “你这匹夫,不是瞧不起我弘农杨氏吗?” 杨彪挖苦吕布一句,改移下坐,与吕布高下有别。 魏姜来了,行色匆匆。平日里不怒自威的一张脸,此时挂满了愁云。 杨彪一看魏姜这复杂的神色,就知大事不妙。和刚刚想的一样,对手开始对吕布周朝各势力,全面施压。 私盐、军粮一役,暴露了杨敢与皇甫嵩两个强援。本以为时方大胜,其实是败了。 然,私出塞,不能不管。这是必败之役,如今筹谋事事被人走在前面,后知后觉。 对手究竟是谁,这么强! “奉先!” 魏姜进门见吕布,瘦了却感觉精壮了。从军半年,天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十六岁的成童,脸上居然一点稚气都没有。 “舅父!” 吕布起身相迎。 冬日天寒,魏姜未脱履,进入屋内,这才见到杨彪。一翩翩公子,在魏姜看来,和自己那纨绔子,看起来差不多。 吕布见魏姜看了一眼杨彪,欲言又止,开口说道:“自己人,舅父亲来,可有大事?” 说罢,吕布请魏姜上座。魏姜待他视如己出,这一点无论身居何位,吕布断不会忘。 “那我就直说了。” 魏姜落座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问吕布:“奉先,你到底得罪谁了?” “哦?” 吕布看着魏姜,故作诧异问道:“孩儿戍边,尽职尽责,开罪之人,皆为宵小之辈,舅父这么问,布一时也想不起来。” “上党陈促,可有开罪?” 魏姜如临大敌,看了一眼杨彪,见杨彪面善,开口说道:“日前陈促联合上党鲍氏、上党杨氏、西河牛氏、朔方孙氏,赴五原令王涛处,联名检举五原魏氏煮私盐。” 说着,魏姜余光瞥到杨彪面色有异,继续说道:“五原产盐,豪强田庄,何人不煮盐?王县令将此事压下,现以被并州刺史属官,都官从事缉拿。” “陈促里通卖国,狼子野心,居然对我魏氏下手了。” 吕布知道,这魏姜话说一半,问起魏姜:“舅父,这白夫人过府,所为何事?” “白夫人……” 魏姜犹豫了,吕布的身世,瞒了十二年,又如何对吕布说得出口? 尤其还有外人在,魏姜看了一眼杨彪,岔开话题:“无论如何,这白夫人都是你开罪不起的人。如今亲赴五原,便是要召你二人归家。” “归家?” 吕布饶有兴致的看着魏姜,看来他是被平氏君吓坏了,也被这陈促坑苦了:“不瞒舅父,如今布正执风口浪尖之上,我若走了,置这腐儒以及我支就塞将士于何地啊?” “再者说,区区平氏君,是在不足为惧!” 魏姜看都没看杨彪,对吕布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旁人。平氏君不足为惧,你可知就连关中杨氏,如今都依附平氏君,更何况你们两个小竖?“ 魏姜说话不好听了,指着杨彪说道:“你的这位好友,看得出出身高门,但门第再高又能高过关中杨氏吗?” “哦?” 杨彪实在坐不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一四章 又有坏消息 杨彪站起来了,理了理衣襟,向门外走去。 魏姜看着杨彪,悄声问吕布:“这哪家的公子,好生无礼。怎么说我也是长辈,告退也不打声招呼。” “他啊,不就是你刚刚说的弘农杨氏?” 吕布脸上有微微笑意,继续说道:“司徒杨赐之子,侍中杨彪。” “轰隆!” 魏姜仿佛听到了一声炸雷,吕布初说弘农杨氏之时,魏姜还以为是杨氏旁支。能来五原,极有可能是旁支中的旁支。 当他听到吕布淡淡说起,那是侍中杨彪之时,晴天炸雷来了。侍中六百石官员,边塞有候官也是六百石。 单看官职,魏姜未必高看一眼。 但他是侍中,撇开司徒杨赐之子的身份。这侍中一职,便是皇帝近臣。 半只脚脚踏上了九卿之位。 这么看来,他极有可能是杨氏宗子! “怎……怎么不早说?” 魏姜一脸惊恐的看着吕布,扭头在看看走到门口的杨彪。 杨彪没有走远,背手看着门外,对魏姜说道:“魏氏家主,太尉刘宽、司空刘逸、尚书令阳球、光禄勋袁滂、太仆袁逢,联名上书,奏请吕布为五原中部都尉。” 杨彪顿了一下,回头看着魏姜,像是在看一个吓坏了的孩子:“再挺挺,你魏氏的好日子就快来了。” 吕布看着杨彪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中一阵笑意,原来这杨氏宗子,是这么与让人说话的。 魏姜有感受到了一道惊雷,口中喃喃:“太尉刘宽、司空刘逸,加上司徒杨赐、尚书令阳球,大汉朝堂之上,最有权势的四个人,联名奏请。” 还有太仆袁逢,九卿之一,掌皇帝的舆马和马政近臣,还掌天下牧院、军械制作,织绶及诸杂工。 光禄勋袁滂,亦是九卿之一,亦是皇帝近臣。掌管宫殿门户宿卫,及宫内一切事物。一脚踏上光禄勋之职,那便大半会登三公之位。 魏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所措的眼神,在杨彪和吕布只见犹疑。 吕布他养了十二年,那性子豪爽,不屑于向上位者折腰。 按理说三公齐奏,那定是攀上了什么权贵。看吕布对杨彪那副态度,就像是平等的朋友。 怎么可能?人家是弘农杨氏宗子。 忽然,魏姜一惊,整个身子明显的颤了一下。 想起了日前与王涛在田庄闲谈,聊到王氏子允,王涛说他在太仆邓盛处为别架。 太仆不是邓盛吗?怎么变成袁逢了? 真是险些被这小子诓骗,想到这,魏姜正了正身姿。 “别以为某边地农夫好骗,那朝中太仆,分明是前刺史邓盛。” 意识到刚刚失态,魏姜颜面无光,怒目呵斥:“你定不是杨氏子弟,不然怎会不知邓使君官居何位?” 杨彪一愣,前并州刺史邓盛,那是杨氏同乡。 一路上仕途通畅还有他杨氏功劳,杨彪眉头轻蹙,对魏姜说道:“邓伯能乃我杨氏同乡,如今任太仆寺丞。“ “胡说八道。” 魏姜别过头去,对吕布说道:“我看你二人联合诓骗于我,你可知因你插手边地盐事,我魏氏百年经营,恐万劫不复。” “舅父既不信,那便说说此行所为何事吧!“ 与无知之人,吕布向来不屑于解释,尤其是魏姜。 因为他会用他的无知,死命的与你争辩。哪怕是认识到错了,舅父这种人,也不会认的,只会想尽办法,为自己强辩。 “辞官,与文短跟我归家。” 魏姜说着,义愤填膺道:“你以为你做个鄣尉便了不得了?还是个塞尉,区区二百石少吏,上面还有候官、都尉、太守,出了五原整个大汉达官显贵多如牛毛,我小小魏氏纵有心帮你,也帮不得。” 魏姜的语气舒缓下来:“奉先,你想要功名利禄,舅父不拦着你。但现在,你惹到了我魏氏遥不可及之人,更何况你区区一成童呢?” “行事,要有始有终,这是舅父经常说与文短的。” 吕布默然,手指敲着几案,犹豫了一下,对魏姜说道:“我只说一次,三公奏我为五原中部都尉,舅父只需归家,静待些时日,一切立见分晓。” “三公?你知道那是多大官吗?” 魏姜眉毛拧在一起,训斥道:“今日,你若不与我归家,那日后便不要回我魏氏了。” “你好像忘了,几月前,我托人送去了万缗钱,报魏氏养育之恩。那钱,是皇帝陛下赏的,是某吕布驰道洛阳,朝堂上与光禄大夫杨赐争来的。” 吕布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光禄大夫杨赐?人家杨赐是堂堂大司徒!” 魏姜本能的忽略了那万缗钱,他只知杨赐贵为司徒,却不知这大司徒,才刚上任月余。 “算了,舅父去问问文短,能否与你同归吧!” 吕布叹了一口气:“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竖子!” 魏姜厉喝一声:“你若不跟我回去,某魏氏,没有你这不孝子。” “某家,吕氏子。与你魏氏不过外亲尔尔。” 吕布说完,高喝一声:“送客!” 两名侍卫进来,直接将魏姜请了出去。 魏姜也只是吓吓吕布,没想到吕布直接把他请了出去,一路上破口大骂,一直骂到了魏续处。 魏续何等聪明,搬出了张俭。 哪曾想,魏姜像怀疑杨彪身份一样,怀疑张俭身份。 鄣尉府中,杨彪饶有深意的看着吕布。 “看什么?” 吕布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威震鲜卑的吕奉先,在家中居然这么不被信任。” 杨彪似笑非笑的看着吕布,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也有半年未见父亲了,父亲虽然严厉,但是对他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若非如此,魏氏家大业大,某为何要从军?” 吕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杨彪说道:“不止是魏氏,恐怕与某有关联的,都……” 话音未落,侍卫传话:“匈奴中郎将掾,张君游来访?” “他怎么来了?” 杨彪一脸震惊的看着吕布。 “定是臧旻那边出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一五章 恩断义绝 张君游来访,吕布大见待亲。 当然不会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脱履佯装未来得及着履便去迎客。轻轻的倒上一盏热腾腾的米浆,静待张君游。 人来了,吕布起身,一盏米浆递到手中:“君游,满夷谷一别,刮目相看啊。” “奉先折煞,彼时党锢,不得已为之。蒙奉先关照,如今臧使君帐下为掾属,自然不能再以扎髯视人了。” 此时,张君游早已剃掉扎髯,八字须、山羊胡,身着复袍,头戴却非冠,一副儒生打扮。 “想不到君游也是党锢士人。” 吕布其实大体猜得到,这张君游乃是太尉刘宽的学生,扎髯入边军,定是隐姓埋名。 “此事说来话长,如今臧使君受制于人,特意命我前来,劝奉先不要再插手私盐之事。” 说罢,张君游面某难色,看了一眼杨彪。 “此乃杨氏宗子彪,但说无妨。” 吕布说完,杨彪向张君游点头示意,似乎在肯定他的猜想:对我就是弘农杨彪。 “想不到奉先这里,藏龙卧虎。” 张君游面上急色稍解,对吕布说道:“臧使君有子臧洪表字子原,在京为童子郎,名扬太学。日前有人来说,以子原相邀,臧使君左右为难,差我前来做个说客。“ “哦?” 吕布挑眉看着张君游,这可和那个宁死也要尽忠职守的张君游,大相径庭啊!难道跟着臧旻,沾染了他那瞻前顾后的习气? “奉先莫要多想,此一行君游便不回美稷了。无论奉先作何决断,君游这一腔热血,便投入奉先麾下了。” 张君游说完,眼神黯淡下来:“反正君游已经死过一次了。” “这才是我认识的张君游!” 说罢,吕布执手张君游,请他坐下,然后叹了一口气:“臧旻戎马一生,居高位后,居然这么熊。单于呼征面前,敢怒不敢言。如今又因质子,妥协于私盐之事。“ 吕布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我真想当面问问他,若是要他押送私盐出塞,他可否从之?” 对于臧旻,吕布开始有几分欣赏,除了那戎马一生的功绩,还因为两个人。 孙坚,孙伯符。阳人聚一战,胜得吕布一筹,至今想与孙坚再战雪耻。而这孙坚,正是臧旻旧僚。 还有臧旻子洪,与袁绍会于酸枣,共伐董卓。后为东郡太守,政绩卓越,深得百姓拥护,有美名传。 袁绍不肯出兵救张超,臧洪看清了袁绍的嘴脸,与其为敌。几番恶战,被袁绍所擒,慷慨赴死。 当得起“雄气壮节”,四个字。 想当然的,吕布认为虎父虎子。没想到是犬父虎子。 “臧子原,少儿为郎,必成大器。而私盐之事,哪怕平氏君不做,五原豪强难保无人暗中市与鲜卑。” 张君游叹了一口气,为臧旻开脱:“奉先也莫怨臧使君了,起码明府有言,奉先若就此罢手,拼了一身功名,也会护得奉先周全。也算仁至义尽了。” “你是这么想的?” 吕布挑眉漏出询问的眼神。 “某……” 张君游犹豫了。 “这里,无宵小之人,有话尽可名言。” 杨彪适时的开口,对张君游说道:“支就塞,尽是磊落的汉子。” 说到这,杨彪还有些自惭形秽。初来支就塞,说话留得三分,吕布没少挖苦他。 “那某便吐一吐心中郁气!” 张君游说着,仿佛打了鸡血,整个人亢奋起来:“匈奴中郎将,有掌匈奴之责,下督二营、督幽、并、凉三州兵事。” “臧旻竖子!” 张君游满饮一盏米浆,骂上了:“食君之禄,呼征面前,几乎唯唯诺诺,如今为一小子,置家国大义于不顾,气煞!” “这就对了!” 吕布话音未落,侍卫又有传言:“凉州名士,阎忠来访!” “这么快就对皇甫义真下手了?” 杨彪心中一惊,对手的动作,显然比想象中的快:“看来他是想在中部都尉任命文书到之前,对你这匹夫全面压制啊。“ 杨彪笑笑:“此人如此行事,还真有些玩弄之意。” “快请。” 吕布白了杨彪一眼,不理他,看看这阎忠来说什么。 “吕鄣尉,大事不好!” 阎忠入内,全无儒士之风,紧张道:“吾等未到北地,便有邮人行书。北地羌零部落,大肆购得铁器,冶炼私兵,蠢蠢欲动。” “皇甫使君立即命我归返,提醒吕鄣尉:眼下正执初冬,正是羌零部落安慰,示好我汉人,好讨冬粮之时。此时异动,恐怕是有人许以重利。” 阎忠眉头深锁,犹豫一下,开口说道:“吾与明府再三商议,恐怕有心人知明府北上助你,想要掐断这支强援。” “皇甫使君、阎先生,真是深谋远虑啊!” 吕布看得出,阎忠犹豫那一下,就是考虑要不要说,他与皇甫嵩共同商议出有人要与自己为难之事。 看来这阎忠动了结交自己的心思,不然真没必要说与皇甫嵩再三商议的事,略有邀功之嫌。 “皇甫使君治理北地,初见成效,此时异动,莫名其妙,想到鄣尉,不为过。” 阎忠说着,脸上有一种压抑的喜悦,果然是在邀功,而且淡淡的卖弄才气。 他要真有才起,就不会煽动大汉第一忠良,皇甫嵩谋反了。但吕布还是有心结交这阎忠,与他客套两句。 毕竟,这阎忠是慧眼识贾诩之人。顺着阎忠,寻得贾诩,便不用终日与这腐儒为谋了。 想着,吕布看向杨彪,满眼的嫌弃。 杨彪恰好也在看吕布,看吕布这眼神,微微得意。 如今坏消息接踵而至,这匹夫定是要倚重于我了。 鄣尉府戍卒,原本是个闲差,今日却忙得不得了。魏姜去而复返,又来通报吕布。 “告诉他,某这里有客,偏厅等候。” 吕布说完,侍卫大呼不好,平日里来人,都带入正堂外通传,已经习惯了。 回头看看魏姜,侍卫见这魏姜原本便有愠色,如今更是盛怒。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魏姜一把推开身前的戍卒,进入鄣尉府正堂,大吼一声:“吕布,今日你不与我归返,某魏氏之中,再无你吕氏子!” “轰出去,给我派人押到五原魏氏田庄。” 吕布厉声一喝,这魏姜必是说不动魏续,一股邪火都撒到这了。 我吕奉先面前,府中还有贵客三人,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眼看着魏姜盛怒,吕布横眉冷视:“告诉你魏姜,魏氏养育之恩,钱万缗虽不得报。他日必有十万缗钱,送至府上。” “自今日始,吕布与你魏氏,恩断义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一六章 杀父之仇 魏姜走了,将张君游、阎忠安置在张俭处,顺路剐了前仓长,督瓒的亲信。 吕布知道坏消息还没结束,鄣尉府中静待。 是夜,就在吕布以为,今天的坏消息已经结束,准备回东厢休息时,侍卫来报有阴山马匪来。 鄣尉府正堂待客,来人传来杨敢一封书信: 先是感谢吕布先见之明,五原郡兵果然来剿匪了。 然后,告诉吕布安心,剿匪力度不大,似乎只是牵制。 最后,杨敢委婉表明,再有事情,恐无力相助。 字不多,三片木简,正反皆有字。杨敢字体苍劲有力,还有些出乎吕布意料。 来人匆匆归返,吕布知道杨敢那边,恐怕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松。 窗户封着,唯有昏暗的灯光。吕布、杨彪对榻而坐。 “对手之强,难以想象。” 杨彪眉头紧锁,脸上一缕愁云:“五原魏氏、阴山马匪、匈奴中郎将臧旻、北地太守皇甫嵩,背景不同、势力不同、地域不同。如今,尽数被牵制,所行之道,亦各不相同。” 杨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壶中米浆早已饮尽,一只手摩挲写空的陶盏,继续说道:“最可怕的是这消息同一天传来。对手的部署能力、指挥能力,可见一斑。” 吕布起身,推开门,眼望西厢,心中却是整个支就塞。 如今的支就塞,仍有党人高歌,戍卒按部就班的做着束卫的工作,却真正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了。 “恐怕,杨阿若此时也被盯上了。” 吕布眉头轻蹙,回头看着杨彪:“太守王智,消息未至,吾心不安。” “有没有可能对方势力,不足以牵制王……” 杨彪话说一半,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真是傻了,改口道:“若是不足牵制王智,那他便不会一日间对所有势力施压。” “好在一直没指望这王智有所作为,不过……” 吕布沉默了,眼神中冷芒一闪:“强援还有你弘农杨氏,恐怕朝堂之上,少不了一番纷争了。” “最坏的结果。” 杨彪深吸一口气,真希望自己想错了:“平氏君联合宦官同时发力,朝堂之上直指我杨氏。” “知道我之前为何说,此时谋诛宦官还不是时候吗?” 吕布手指轻点几案,淡淡说道:“若宦官、平氏君联合发难你杨氏,朝堂之上再无刚烈、激辩之士,为你杨氏据理力争。” “是啊!” 杨彪叹了一口气,深深的担心起杨氏的命运来:“对手太自信了,自信到在都尉任命文书将至之前,杨彪家书至之后,突然全线发力。此一举,宛如蜜枣在前,将入口中,忽然当头一闷棍。” “若不是某早有心理准备,此时恐怕沉入大喜、大悲之感中,无法自拔。” 吕布知道,对手就是这个用意。如果是上一世,他定如杨彪一般,脸上一抹愁云。今时不同往日,吕布早有心里准备。 “如此强劲的对手,如此猛烈的封锁各路强援,恐怕是要向某吕布宣示:他正在将我,玩弄在股掌之间!” 吕布说罢腮帮子呶起老高,杨彪看得出,他在压抑心中怒火,以免被其吞噬理智。 这个匹夫,多智。 “此等对手,定不会漏过宦官与我杨氏,匹夫你两支最强劲的后援。” 杨彪心中担心父亲,眉毛都耷拉下来了。 “宦官,那是大汉最强劲的一股势力。虽然杨氏总不愿承认,但他就是。你杨氏之强,也仅仅是朝堂上最强劲的势力。” 吕布见杨彪点头,默认自己的话,继续说道: “这里就有一个悖论了,想要打压杨氏,势必要依靠宦官的力量。打压宦官的话,恐怕除了宦官的力量,还需要借助其他力量。 在大汉,同时打压宦官和杨氏,恐怕如今皇帝都做不到。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对方想要全面封锁宦官、杨氏对吕布的支援,只能拉一打一。” “显然,那是拉宦官打压我杨氏。” 二人想到一起去了,杨彪最担心的也是这个。宦官、平氏君,皆有依附之人在朝。如果两边同时发力,一面进谗言,一面命人上书弹劾,杨氏恐蒙大难。 “如今平氏君与宦官,已然朝堂为敌,那么对手又如何让二人联合呢?” 杨彪声音不大,似在和吕布说话,又似喃喃自语。 忽然,杨彪眼神转厉,盯着吕布问道:“匹夫,你还有什么事不知道吗?” “你都说我不知道了!” 吕布摊开手,尴尬的笑了笑。宦官那可是当朝参了平氏君一本,哪怕平氏君服软,那也要真正争斗一番。 此时,平氏君拉拢宦官共谋吕布。虽然不知对手进展究竟如何,但见这并州诛势力还有北地太守皇甫嵩一齐受制于人,恐怕对手已经得手了。 起码,要有必胜的把握。 “对方一定要有一个说服宦官的理由。那理由不只是你匹夫,联合皇甫嵩劫了出塞军粮。且不说是否需要核实,便是核实了,宦官也要与你交涉一番。” 杨彪眉头紧锁,好像捉到了一些影子,那影子却像泥鳅一样。捉到了,又从手中滑了出去。 “证据确凿,眼看就能参倒平氏君,宫中少了一个劲敌,宦官为何忽然倒戈?” 吕布自嘲似的笑了笑,嘴角咧着笑容,眉头却不舒展:“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成?” “匹夫!” 杨彪一声惊呼,吓了吕布一跳。 “你父早亡?” 杨彪盯着吕布问道。 “哦?” 吕布后背腾起一股凉意。 “砰!” 吕布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吼一声:“杀父之仇,那王甫、曹节定逃不了干系!” “所以白夫人拜会魏氏;所以宦官与平氏君联合;此时不除你,若任命中部都尉文书到了,以你吕布军中威名,又为比两千石高官,手握雄兵,再要除你,恐怕就难了。 而且,你如此好战,他日封侯拜将,已可预见。若登朝堂,你可不是我公卿士大夫,杀人,不过提戟之事。“ 杨彪说完,脸上挂起一阵笑容:“匹夫,洞悉此事,你还是比我慢了一些。” “没心情与你一番口舌之争。惹急了某家,帅我支就塞弟兄二百,驰道洛阳,入京杀尽宦官!” 说罢,吕布恶狠狠的捏碎了手中陶盏。手中鲜血直流,却感受不到痛。 儿时,朦胧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母亲。 那一双朦胧的泪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一七章 我要孙坚 使匈奴中郎将府。 四进的院子,即使在晚上,也被照得亮如白昼。作为大汉北疆第一权臣,臧旻看着屋舍内小厅一副猛虎下山图,满脸的愁容。 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这一生以一封,崭露头角。平定许昭之乱,扬名天下。 帐下丹阳太守陈夤、郡司马孙坚,都乃人中龙凤。每每对他臧旻崇敬有佳。 子臧洪十五岁为童子郎,入太学,颇有美名。这一生,功成名就,福泽后人。 拜匈奴中郎将…… “哎!” 臧旻叹了一口气,此时不过年至不惑,何时丢了那股心气呢? 这一任匈奴中郎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年时间,居然被这呼征单于压得抬不起头来。 盯着这副下山虎,那是西汉谏议大夫龚舍所绘。平定许昭之时,时任太尉陈耽所赠,还记得当时陈耽嘉许:君如这下山猛虎,一任匈奴中郎将,定能安定边关。 结果呢…… 边军糜烂,坐视不理。呼征跋扈,怒不敢言。吕布在边关所作所为,都是他臧旻想做而不敢放手去做的。 如今…就连声援吕布,都不敢。 吾儿臧洪,这一生仕途注定坦荡。再经营数代,我臧氏也许会达到杨、袁两家的高度。 怎能,让臧洪陷入险境? 臧旻咬了咬牙,回想起吕布,洋洋洒洒诉尽理想。 感同身受,触动良多。 吕布有大才,又有雄心壮志。缺得是一个好出身,一个好靠山。 臧旻想做这个靠山,假以时日,复招孙坚。帐下臧洪、孙坚、吕布,鲜卑之患可解,平步青云位登三公那是可以预见的。 可是…… 臧洪与吕布,忠君与爱子。 臧旻毫无犹豫。 选择了爱子臧洪。 “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臧旻眉头紧锁,当时那种自知九死一生,也要鸣一鸣这不平事,那种悲壮情节,到底哪里去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臧旻扪心自问: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自己厌恶的那种人? “明府!” 门外侍卫见臧旻房内燃着灯,轻声说道:“有客夜访。” …… 同样一个不眠夜,吕布与杨彪沉默的对视。 “匹夫,死局。” 杨彪摇了摇头:“宦官有最强的武器,党锢。” “只要上书,表你我为党人,此役完败。要么死走逃亡、要么落草为寇、要么暗无天日的禁锢。” 还有一点杨彪没有说,督瓒之死,大有文章可做。 “明日我弛道洛阳,希望平氏君与宦官还未打成合作,看能否扭转局面。” 杨彪深吸一口气,知道机会渺茫:“若我有五日没有来书,你便登阴山投靠杨敢吧!” “竖子腐儒,不足与谋!” 吕布一声断喝,厉声断喝:“吕布不在边军,大汉边关堪忧!” “吕布不在边军,杀父之仇如何得报?” “此时若登阴山,对国不忠、对父不孝、对民不仁。” 吕布顿了一下,盯着杨彪:“对友不义!”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吕布认了。” 吕布深吸一口气:“早晚有一天,也许就在明年。大汉要有一次北伐,三路大军出征,出云中、雁门、高柳。依今日之边关,大军底细尽数传于鲜卑,我边军儿郎,又有几人能活着回来?” 吕布说得就是明年一场大战。 三月,乌桓校尉夏育获罪。 四月,鲜卑寇边。 五月,夏育得知鲜卑寇边,欲将功折罪,买通王甫,进言皇帝刘宏,出征鲜卑。 八月,汉朝派夏育从高柳县,破鲜卑中郎将田晏从云中郡,匈奴中郎将臧旻与南匈奴单于从雁门郡,三路同时出兵讨伐鲜卑。 出塞千余里,汉军大败,损失兵马十之七八。 那并州的儿郎,吕布的拼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人民,保经丧子之痛。 这一战,大汉伤到了根基。黄巾可缴,无力匈奴、西羌。 看着百姓痛哭,寡妇、老妪,凄然相望,吕布生命中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不怕实话告诉你,一路九死一生,与整个边军高官为敌。某吕布,就是为了赢得这场战争。” 吕布高声说道:“不是为国尽忠,不为封候拜将,布只想守护这片深爱的土地。” 一番慷慨陈词,杨彪看来错漏百出。依如今局势,一场大战时机并不成熟。 安能出兵? 但杨彪就是莫名的觉得鼻子酸酸的,在他眼里,吕布多次与死神搏斗。 四破两千、孤斗五千、五十骑屠五千军。 单人独骑,孤身与整个天下为敌。汉人、鲜卑、匈奴,持戟策马孤立无重围之中,没有一个盟友。 有! 有我弘农杨氏! 有我支就塞二百将士! 还有天下党人! 杨彪看着吕布,心里忽然有些崇拜。这种不参杂任何功利,甚至不参杂忠君爱国的守护,令人敬佩不已。 “奉先,我们怎么做?” 这样的吕布,杨彪不敢再称他匹夫。这一声奉先,杨彪扫清了若有门第之见,第一次将吕布视为一友,而不仅仅是一种为国尽忠的合作。 “还是那句话,惹急了某家,他娘的弛道洛阳,攻宫城,杀尽宦官为父报仇。” 吕布说完,见杨彪陷入深深的担忧,对他说道:“放心,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彼时王甫、曹节未有今日地位,某父之死,大有可查。” “若攻洛阳,某与你一道为这乱臣贼子。” 杨彪咬牙,一脸悲壮的吼道:“是忠是奸,后世自有评说。” …… 夜已深,匈奴中郎将府,侍卫精神正胜,在一起猜测和白夫人一同夜访的少年的身份。 虽为汉人打扮,但那人一眼就能看出,有异族血统。 汉人与胡人、乌桓、龟兹甚至是鲜卑通婚不在少数。 正房外侧是一小厅,与卧榻之见有屏风相隔。 郎伯当看着壁上挂一副下山虎,笑道:“臧使君,可收到了平氏君亲笔信?” “收到了!” 臧旻狐疑的看着郎伯当:“臧某已有回书。” “就是这回书,臧使君识得大体。大司徒之位这几日便会有空缺,臧使君倒是一不二人选。” 郎伯当说着,嘴角上扬。人是会变的,功名利禄加身,臧旻早就不是那个抱打不平的少年了。 “臧某断不会参与尔等勾当!” 臧旻面色转厉,对郎伯当说道:“吕布一事,臧某虽然应下了,你若得寸进尺,修怪某食言。” “我既敢来,就不怕你食言。太尉刘宽、司徒杨赐、北地太守皇甫嵩、支就鄣尉吕布、九原令王涛,结党的奏书已经准备好了。” 郎伯当玩味的看着臧旻:“某倒是不建议在上面加上你臧使君的名字。” “啊?” 臧旻倒吸一口凉气,党锢猛于下山虎。 李膺、杜密、翟超、刘儒、荀翌、范滂、虞放。各个治世能臣,都倒在了党锢之下,何况自己呢? “也不要你行资敌、互市之事。” 郎伯当恨透了自己现在的性子。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让他感到耻辱。 然而,他不得不这么做,开口对臧旻说道:“大司徒之位,与你换一个人。” “别以为你们做什么某不知道,吕布已然瓮中之鳖。” 臧旻看着这异族少年,总觉得他是个鲜卑人。 “我要那江东猛虎孙坚。” 郎伯当受不了臧旻这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性子,直来直去。 全盘计划中,还有最后一个漏洞。那便是没有一个能够与吕布武力接近的人。 江东猛虎孙坚,郎伯当命人去吴地见过此人。 堪与吕布一比。 “孙文台?” 臧旻一愣,他要孙坚干嘛,刺杀吕布? “若你要行刺杀之事,孙文台定不能从。” “不!” 郎伯当摇摇手指,开口说道:“只需这孙坚守在弛道之上,若吕布弛道洛阳,只需帅兵半路截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一八章 来人名叫郎伯当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除了臧旻、郎伯当、吕布、杨彪,司徒杨赐也是久久难眠。 时方小黄门吴伉过府,杨赐闻人通秉,心中就暗叫不好。这吴伉亲近士人,善为风角,博达有奉公称。帝知不能用,吴伉也厌恶王甫、曹节等人,托病还寺舍,从容养志云。 风角是一种占卜之法,以以五音占四方之风而定吉凶。今这吴伉还朝,定是有不祥之兆。 果不其然,吴伉近日占卜吉凶,总觉朝堂上将有一场腥风血雨。还朝寻得中常侍吕强商议。 二人近日颇为关注王甫、曹节动向,也留意到一宫外美妇,入宫见平氏君。之后,平氏君一脸怒色,赴长秋宫。 长秋宫乃宋皇后居所,吕强猜测,这平氏君定不是去寻宋皇后的,而是去寻大长秋曹节。 曹节刚在朝堂之上,参了平氏君一本,朝堂上人尽皆知。如今平氏君怒气冲冲去寻曹节,定不是去与其理论的。 吕强佯装路过长秋宫,见平氏君出来之时,面色大喜,心中更是疑惑。想到吴伉的风角占卜,大呼不好。 但二人还是忍了一日,直到夜里才悄至司徒府,将此事具秉杨赐。 吴伉匆匆而来,匆匆而返。 杨赐却睡不着了,心中知道,此事败了。 宦官、平氏君突然联合,问题肯定不是出在自己这边。 难道吕布倒戈了? 细一想想,可能性不大。也许哪里出了纰漏,平氏君洞悉全盘计划,对宦官许以重利。 连夜召集众门客议事,殊不知皇帝刘宏看着案前一封奏书,勃然大怒。 平氏君恰在此时来,入内轻施一礼:“陛下,为何还不睡啊?” “某睡不着。” 刘宏看着自己的乳母面色稍缓,一脸愁容:“司空刘逸上书,奏太尉刘宽、司徒杨赐、北地太守皇甫嵩、郎中审忠、东海太守刁韪、太仆寺丞邓盛、支就鄣尉吕布、九原令王涛,别立名号是为八恺,共为朋党。“ “这……” 平氏君佯装一阵迟疑,担忧的看着刘宏。 刘宏见平氏君一脸迟疑,笑道:“近来平氏君与杨彪屡有往来,可是在为杨彪担忧?” “与杨彪相交,是看他为汉室忠良,辅政能臣。没想到也结党,真是枉顾了陛下一番厚爱。” 平氏君一脸惋惜的说道:“他杨彪怎么对得起杨氏一门忠良。” “哎!” 刘宏叹了一口气:“此事若是王甫、曹节上奏,朕还想找吕强问问。宗室刘逸想来与宗室刘宽私交甚笃,参这一本,此事当定属实。” 司空刘逸,那也是公卿之一,常上书奏事,字里行间对宦官多走斥责。 刘宏不傻,党锢原委他心里清楚。陈蕃、窦武、李膺、杜密都是汉之忠良, 年幼时,窦太后受曹节、王甫、朱瑀等人诓骗,又有张奂还朝诛了这陈蕃、窦武。 这么大的事,刘宏怎能不知其原委。 如今,早过弱冠之年,眼看便要亲政。刘宏也想过这些事。 无论是三君、八顾、八及等人,还是现在的八恺。 无关忠奸,尔等结为朋党,想要让我大汉如你们想得一样。 我便要问问了,究竟这汉室天下,谁说了算? “日前,陛下还说,刘宽忧心如醉,甚得心意,可惜……” 平氏君点到为止,话说一半。提醒刘宏一桩事: 日前刘宏讲经,太尉刘宽喝醉了睡在桌上。 刘宏问道:太尉醉了吗? 刘宽抬头说:臣不敢醉,只是任重责大,忧心如醉。 “什么忧心如醉,不过是诡辩之言!” 刘宏知这刘宽嗜酒,为人疏阔,只是看他答得好,未与他计较而已。 平氏君见刘宏有愠色,心底扬起一阵笑意。天下谁人能如她一般知道刘宏心思,只是提醒刘宏这一事,太尉刘宽就在劫难逃。 “陛下不如先睡下,有何事,明日再处理。” 说罢,平氏君一道送刘宏回到寝宫。 分别之时,刘宏叮嘱随侍小黄门,将平氏君送回。 平氏君心里一阵得意,笑那杨赐不识时务。说到底,她与这些宦官,才是刘宏家人。 此时。 杨彪还在与司空刘逸、太尉刘宽修书,全然不知,这宗室刘逸,乃是宦官党羽。 藏得太深了。 翌日一早,皇帝刘宏令司隶校尉,捉拿太尉刘宽、司徒杨赐、郎中审忠、太仆寺丞邓盛,并责令各州捉拿其余四人。 杨赐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居然连修书通知杨彪的时间都没有。 审忠、邓盛,都是他杨氏门生故吏,尤其是这审忠。当年一场浩劫,陈蕃、窦武身死,审忠上书弹劾宦官朱瑀,险些丧命。 没想到,还是没躲过这场浩劫。 还有刁韪,故太尉陈蕃旧僚。在朝有鲠直节,性抗厉,有明略,所在称神。常以法度自整,家人莫见墯容焉。 又一场党锢之祸,又一场腥风血雨。 宦官吕强,死都没想到,总是刘逸是曹节的人。一脸的蓦然的看着杨赐被押,眼眶中有泪花闪动。 老天啊! 你开开眼吧! 我大汉忠良,如今还剩下几人? …… 支就塞,朝廷文书到,任命吕布为五原中部都尉。 随着文书一起到的,还有那银印青绶。 银印青绶摆在案前,吕布眉头深锁:“应该去稒阳赴任了!” “匹夫,此时去稒阳,恐有大难。” 杨彪用手按着案上印绶,对吕布说道:“如今离开支就塞,便是敌地。” “方入支就塞,也是敌地。” 吕布知道,杨彪清楚他初入支就塞的处境,厉声道:“若不赴任,在这支就塞畏首畏尾,某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不能去!” 杨彪一步挪到门前,对吕布说道:“如今危机四伏,你若离开支就塞,置这二百吏卒与仓中党人于何地?” “敌就是让我为瓮中之鳖,有成廉在,支就塞至少可守七日。” 吕布说完,刚要推开杨彪,便闻侍卫通传:“吕鄣尉,有一少年,自称郎伯当,城外求见。” “此人还说,鄣尉不出城相迎,绝不入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一九章 无一人生还 支就塞城头之上,吕布与杨彪匆匆而来,却看到远方,一骑绝尘而去。 郎伯当。 这个名字,无比的陌生。 “这人真是莫名,既然求见鄣尉,为何就这么走了?” 金甲当值,晃悠着脑袋,有些迷茫。 若不是城门紧闭,开门再追已经来不及了,他真想追上来人问个究竟。 “郎伯当…” 吕布重复着这个名字,自报家门是不回只报字的。除非是张君游那种,深陷党锢,以字代名。 光武之后,名以单字较多。这是王莽做的孽: 王莽篡汉,除了一厢情愿的改革政策,热衷于改名。 吕布的家乡九原郡,这么边陲的城池都不放过,改名成平。中部都尉治所稒阳,非要改名固阴。 那个年景,苦了邮人。地名改得面目全非,鬼知道送到哪啊! 好在不久,行书之时,便回在新地名上,附上曾经的地名。 除了地名,还有官名。最狠的便是把匈奴单于,改成服于,还换了印绶。 搞得汉匈之间一场大战。 诸多的改革,至光武之后,便都废止了,唯有这名以单字,保留了下来。 王莽上台后,曾经下过“去二名”的“制作”,也就是以法律形式规定不准用双字名。 原本双字名,都去一个字。人犯罪后,恢复二字名,以示处罚。 中有这样的记载:王莽的长孙叫王宗,要是慢慢地等,靠死爷爷和爹爹,这个王宗是可以当皇帝的。 可是,他性子太急,等不得了。自己弄了天子的衣服、帽子,穿上让人画出了画像,还刻了铜印三枚,与其舅舅合谋,准备抢班夺权。 事败,王宗自杀。王莽下了这样一道命令:“宗本名会宗,以制作去二名,今复名会宗。” 可见王氏子弟,也不能免俗。 这样,双字名,渐渐成了贱名。就连田野村夫,也很少给子女取名双字。 当然,偶会有双字名,出身便是极贱。 张君游以字当名,留扎髯,这也是自贱之策。隐匿于军中,方人所不疑。 这郎伯当,此名总觉得蹊跷。 “郎伯当。” 杨彪眉头深索,来人求见,未曾见面又匆匆而去。显然,想要透漏的内容,都在这名字上。 “郎伯当…当伯郎。” 杨彪倒吸一口凉气:“拓拔郎,他是拓拔部人。” “拓跋匹孤!” 吕布恍然大悟,原来对手是拓拔氏长子,怪不得步步算尽、步步占得先机。 “匹孤?” 杨彪在支就塞许久,当然听过这个名字:“一个拖把部逃亡的少子,如何掌握大汉边关这么多资源?” “真是小看了这个拓跋匹孤。” 两世为人,吕布对拓拔匹孤的智略,一直不会忽视。却如何都想不到,短短数月,他能改名换姓,在汉地弄出这么大动静。 “如今这拓跋匹孤如此挑衅,恐怕朝堂之上,已经刮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杨彪面露担忧,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杨赐。那个温良恭俭的大汉良臣,杨氏的好宗主,严厉的父亲。 “他是想要告诉我,不要轻易独自离开支就塞。他拓拔部兵马,随时会来寇边。” 吕布看着匹孤绝尘而去,心中很复杂。如此明目张胆挑衅,吕布应该生气。 但实在是气不起来,心中有一种郁气舒解的畅快感。 几个月了,一直不敢离开支就塞。吏卒可以带着,仓中党人,男女老幼,却是带不走的。 如今,知道了匹孤最后的底牌,拓拔部人。虽说一直留意西部鲜卑动态,匹孤尚未回到拓拔部。 但拓跋邻、拓拔诘汾两代人苦心经营,拓拔部才有今日。匹孤又少而多智,只要他返回故地,定有办法重聚拓拔部。 “匹夫,这拓拔匹孤如今匆匆露面,我看是一石二鸟之计。” 杨彪眉头紧锁,对吕布说道:“若你在支就塞,那么便是瓮中之鳖。此时各方强援皆受掣肘,宛若十面埋伏、四面楚歌。若你离开支就塞,恐怕鲜卑大军压境,支就塞空城,鲜卑人可直入石门鄣。” “吾与匹孤斗智,斗得是未知之事。” 吕布双手背后,踱着步子。本是无意为之,却赫然发现,这种状态说话,整个人自觉高深莫测。 怪不得陈宫、张俭乃至现在的杨彪,说一些有远见的话时,都爱这么说呢。 “出塞一役,匹孤不知我武勇无双,搭上了拓拔诘汾父子,还有两千轻壮。” 背手遥望远处,自觉有儒士之风,吕布继续说道:“此役,我四面楚歌,瓮中之鳖,乃不知曹节与我有杀父之仇。” “如今……” 吕布话锋转厉,回头俯瞰整个支就塞:“匹孤不知我支就塞,雄兵良将,少一个吕布不少!” “啊?” 杨彪看了看当值的金甲,又想到了童环,两个有勇无谋的糙汉子。 贪嘴的魏续、憨厚的宋宪、贪酒的侯成、老实人唐琳、处理文书的陈治。 再看看自己,不禁想问一句:“良将在哪?” 还有精兵! 这支就塞匪兵一抓一大把,城头貊炙一个比一个专业,突袭鲜卑抢些牛羊,也是绰绰有余。 说到军纪严明,百战之兵,恐怕一个都找不出来。 “瞧不起我支就塞将士?” 吕布玩味的看着杨彪,八健将有其四。元节公在,凉州名士阎忠,在皇甫嵩帐下为谋,定也有些智略。 “匹夫,你要做什么?” 杨彪狐疑的看着吕布,总觉得他要开始反击了,就是不知如何反击。 “传我军令,一干军吏,鄣尉府议事!” 吕布一声令下,手依然在身后背着,缓缓走下城头。 拓拔匹孤,你败就败在太自信了。 上一役,原本犯不上与我四人为难,折了你拓拔本部,全部精锐,还有你父与大父性命。 当然,你这狼崽子不在乎这个。 这一役,你败就败在,让中部都尉银印青绶到了我的手里。 还在我城头露面。 …… 郎伯当走得不远,身旁是近来鞍前马后的陈促。 “还以为你要入城与吕布一番唇枪舌剑。” 陈促这几日,跟着郎伯当,风尘仆仆,怨声在道,说话多少有些不好听。 “孙坚至,至少还需四五日。” 郎伯当也不恼怒,玩味的说道:“这四五日,他若提置鞬落罗人头,弛道洛阳面君。如今他知北有鲜卑威胁,必要部署几日。 恐怕还想来一个一石二鸟,弛道洛阳之时,兵马出塞,打一场胜仗,为自己面君之时,再壮盛势。” “那…还要出塞返回拓拔部吗?” 陈促眉头深索,不知郎伯当说得真假。吕布再强,也只有一人。他这支就塞二百吏卒,离开吕布,就算再精锐,也不可能出击鲜卑。 仔细想想,吕布现在可是五原中部都尉了。稒阳、石门鄣、支就塞、头曼城、呼河城,能调动的兵马万余。 “当然出塞!” 郎伯当脸上闪过一丝狠辣:“我要他弛道被擒之时,苦心经营的支就塞,无一人生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二〇章 战前动员 支就塞,二百戍卒,列阵校场。 看台上。 左侧以尉丞陈促为首,依此是令史魏续、从史唐琳、屯长侯成; 右侧以士吏成廉为首,依次是屯长金甲、屯长童环、屯长宋宪。 吕布未到,一众军吏面面相觑。多少知道些,近来支就塞处境不妙。几个月来,吕布第一次召集所有吏卒,大家都站得笔直,等待吕布。 闻人通传,吕布与杨彪出东厢,一出门,便见苓儿在西厢门前。 “吕鄣尉。” 苓儿招呼一声,返回西厢。 “先走一步。” 杨彪识趣的走开了。 吕布笑盈盈的走到西厢,眼见苓儿手捧衣装,迎了过来:“吕鄣尉,日前闻听您要为中部都尉,苓儿便做了这一身官服。” 苓儿说完,打开衣装。 吕布知道,苓儿许多话都没有说。 支就塞的处境,他和杨彪都未透露太多。但也从不避人。 小小支就塞头上一直笼罩着一股阴云,苓儿一定想到了,中部都尉任命下来之后,吕布便要稒阳赴任。 届时,朝廷官服未到,鄣尉官服赴任,气势上要弱上几分。 “来,苓儿,帮我更衣。” 千言万语,化为满眼温柔,过了年苓儿就十三岁了,还有两年便到了及笄之年。 吕布张开双臂,看苓儿一双纤纤玉手,将自己外衣退去、然后是中衣。 苓儿的脸,红得像足了苹果。 眼眶中擎着泪水,吕布几翻出生入死,她恨不能相随。她能做的,唯有这一身官服。 真是愧对吕布厚爱。 …… 少许时候,支就塞二百吏卒,在校场静静的等着吕布。 吕布登高台,立于高台之巅,眼望二百吏卒。这是自己最大的资本,二百精锐之师。 看台下,吏卒看着吕布。 冠长冠,高七寸,广三寸,促漆纚为之。身着干缯袍,绛缘领袖为中衣,银印在手,青绶飘飘。 两千石高官官服在身,好不威风。 “吕都尉。” 诸军吏拱手施礼,其中便包括刚刚离开吕布的杨彪。 转眼未见,吕布一袭暗红色的丝质复袍,领口、袖口漏出大红色的中衣,脸上自带官威。 督瓒杨彪见过,一张粗犷的脸,眉宇间却少了几分英气。这中部都尉,就该是如这吕布。 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斜插两道剑眉,眉宇下的眸子,宛如草原上的苍鹰。 “本官自入伍之日起,眼见边地糜烂,殚精竭虑、夜不能寐、势要肃清边关,为我大汉北伐,稳定后方。” 吕布声音不高,穿透力却很强。诸吏卒都知道吕布在做什么,但听到这里,无不热血沸腾。边地糜烂,不止是边关,还有匈奴人、资敌的汉人。 这一个多月,吕布以一人之力,与整个边关为敌。作为吕布的兵,他们自惭形秽。今日,所有人都知道,吕布要有重任交给他们了。 顿了一下,吕布继续说道: “有官吏,食我大汉俸禄,不思报国,以我边军军粮、成宜官盐,与鲜卑东夷互市。今,鲜卑东夷食我盐、粮,用我钱财,劫我边地、淫我妻女、杀我手足、烧我田宅。“ 吕布说到这,又想到了明年出征归来的败军。一个个衣衫褴褛、破败不堪,不知有没有支就塞人。 诸吏卒看着吕布,想到了家中的父母妻儿。他们都是罪人,私盐出塞,谁都逃脱不了干系。 将来鲜卑人,踏破边关,杀其父母、淫其妻儿、烧其田宅,这刽子手不是旁人,就是他们自己。 强忍住,心中的悸动。所有人都看着吕布,等着五原中部都尉的军令。 “阴山杨敢当、北地皇甫嵩、美稷臧使君。布身边强援,尽数受制于人。“ 吕布的声音更低了,话语间的穿透力,仍然在:“而我,身边最强的强援,一直未崭露头角,为得就是这一刻,这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的时刻!” 还有强援! 诸吏卒面面相觑,阴山杨敢当、北地皇甫嵩、美稷臧使君,都是大汉边关举足轻重的人物。 “你说这接下来的强援是谁呢?” 终于又戍卒忍不住的交头接耳。 “我看是雁门太守郭缊。” 雁门郭氏,发源于太原郡,如今在雁门郡站稳根基。大汉边军之中,以长城沿线的边军最强,这是打出来的。 其次就是雁门军,选拔戍卒之时,最优质的兵员,全都给了雁门郡。 雁门郡有铁裹门,前身为北陵、西隃、勾注塞,名西陉关。西陉关因位于勾注山之西,即陉岭之西而名。 西陉关,在雁门山上,东西山崖峭拔,中有路,盘旋崎岖,绝顶置关,谓之西陉关,亦曰雁门关。 “我看不一定,也许是渡辽营,别忘了秋射之时,鄣尉与渡辽营军司马,私交甚笃。” 有戍卒大概知道秋射之时,吕布和渡辽营军司马,在一起。 “什么假司马,我舅父在渡辽营,那人不过一屯长。” 有戍卒立即反驳,对大家说道:“我看,可能是乌桓校尉夏育。毕竟夏将军和臧使君私交甚笃,臧使君受制于人,定会从其他方面设法帮助咱们都尉。” 魏续、侯成、宋宪,面面相觑。吕布请得杨敢当、皇甫嵩相助,他们已有耳闻,心里也期待这强援到底在哪? 成廉闷吭吭的,心里憋着一股劲。一直以来,吕布都是草原上的苍鹰。这支就塞吏卒,本应是苍鹰的羽翼,助其高飞。 可这些日子以来,吕布每战必单骑亲出。虽有时事之不便,却令人唏嘘。吕布用自己一双雄壮有力的翅膀,一直保护着支就塞,支就塞每一个吏卒。 置我满塞吏卒与何地? 更多的人,期待着看着吕布。等着他下面的话,强援究竟是谁? “这最后一支,就是你们!” 吕布忽而高喝一声:“二百吏卒,皆为布兄弟手足。” 这话一说,二百吏卒面面相觑。臧使君、皇甫使君、阴山杨敢当都受制于人,我们行吗? “今日始,尔等当雄鹰展翅,翱翔于天。随布一起,肃边关之乱世、斩鲜卑至东夷、成不世之功绩、展我大汉之雄风。” “幸不辱命!” 成廉起身,第一个拍手叫好,等这一刻,他等得太久了。身为支就塞士吏,满塞戍卒之长,一直看着曾经的鄣尉,如今的都尉冲锋陷阵,颜面何存? “幸不辱命!” 侯成、宋宪、金甲、童环、唐琳、陈治,起身附和,其后是校场内二百戍卒,一个个热血沸腾,声势震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二一章 分封诸塞 午时将至,起火做饭的时间,将士们却没有一个感到腹中饥饿,站在校场内,肃穆的看着吕布。 热血沸腾! 终于要与吕布并肩作战了,数月以来,只有半数人马,与吕布不疼不痒的劫了置鞬落罗属部的牛羊、马匹。 吕布俯览全军,怎不知他们心中所想,一盆冷水泼下去:“这一役,布恐不能与你们并肩作战。” 十冬腊月,这一盆冷水浇下去,可是要冻冰的。 眼见着戍卒,齐刷刷的打了寒颤,吕布厉声喝道:“看你们一个个怂样,都他娘的给老子站直了。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布欲将你等,安插在五原诛障塞,均为军吏,伍长之上。一个个的,怂包一样,如何服众?” “什么,伍长之上!” 虽说伍长之上,最低是什长,也不是什么高官。但想要为之,也需爵位在身。大多数戍卒,想都没想过。 下面的吏卒开始嘈杂起来,有人摩拳擦掌、有人稍稍胆怯、有人充满担忧。 更多人,心中升起一团火焰,刚刚的一盆冷水,早已化作一团团水汽,直冲云霄。 “对,伍长之上!” 吕布从看台上一跃而下,走入吏卒之中,一拳打在一个看起来胆怯的戍卒身上。 叫他不多不闪,眉头都没皱一下,大吼一声:“对,就是这样!” “以为我吕布练兵,练得是你们这区区二百兵?” 吕布笑着张开双臂,声音又拔高了几分:“某练得是千军万马!” 行军打仗,最重军令通达。军令经由主帅,至各部主将;再向下,司马、千人;向下屯长、什长、伍长。 纵有张良、陈平之谋,韩信、项羽之将,军令不通,上令不能下达,也是一支弱旅。 一击即溃! 杨赐总说,吕布统兵,军纪太过松散。 然,这二百吏卒,时常校场练兵,相互以竹互攻,鲜卑游骑战术,以及破解之法融会贯通。 至少,人人可为屯长。二百吏卒,可为万军之根基。 “陈治执笔。” 吕布对陈治直呼名讳,翻身跃上看台。 “令史魏续听令!“ 吕布一声令下,魏续行至吕布面前,高喝一声:“末将在!” “着你为头曼城尉丞。“ 魏续何等聪明,一下就明白了吕布的意图。头曼鄣尉刘侃是自己人,自是动不得。 他与吕布头曼城生活数日,二人兄弟之情,头曼城吏卒看在眼中。吕布不在,他魏续就是吕布的代言人。 然而,这其中也有隐忧。魏续知道,吕布是要他与刘侃博弈,说服刘侃全力配合击敌。 刘侃汉室宗亲不假,有心杀敌亦是不假,但吕布不在,刘侃能否将军权都交给魏续? 早知道,头曼城城池最坚,守军最多。若是刘侃不能通力配合,恐坏吕布大计。 “屯长侯成、金甲、童环听令!” 吕布也不管陈治文书写没写好,高喝一声。 “末将在!” 侯成、金甲、童环,就在吕布身侧,转身面向吕布,拱手施军礼。 “着你三人,为呼河城鄣尉、司马、骑司马。” 吕布伸出两根手指,继续说道:“帅两屯兵马赴任。”两根手指变为三根:“三日内,让那呼河城上下一心,唯你三人马首是瞻。” 侯成听罢,倒吸一口凉气。 吕布新官上任,罢了人家鄣尉,满城定是怨声在道。 三日内立威,何其难? 又如何使这呼河城上下一心,军心振奋。 吕布如此部署,接下来的必是一场恶战,又如何使得全军上下一心。 “宋宪,听令。” 吕布哪管侯成、金甲、童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吩咐道:“着你为五原中部候官,给我抓好游骑斥候。归来之日,我要中部鲜卑兵力分布图。” “末将领命!” 宋宪咬了咬牙,这任务不比侯成、金甲、童环轻松。 “唐琳……“ 吕布犹豫了一下,老实人唐琳需要锻炼,却不知给他什么职位。若是跟着魏续,他便在魏续身边查缺补漏,终不能成长。 若是现在让他独当一面,逼他成长,吕布还真有些担心他的安全。 不说鲜卑犯边之事,便是将他如宋宪一般,至于候官之位,下属恐难卑服。 “在!” 唐琳见吕布犹豫,弱弱的答了一句。 诸戍卒也看着唐琳,支就塞中,唐琳、魏续最闲。二人都是官职都是幕僚,吕布却时常与杨彪为谋。 魏续还好,吕布外亲,秋射斗黑奴,露过脸,没人敢轻视。唐琳本就老实,不少人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看着唐琳。 “跟魏续领一屯马兵,同赴头曼城吧!” 吕布心中叹了一口气,唐琳做事严谨,他的舞台不在治军,而在治民。 “陈治。” 吕布看向奋笔疾书的陈治,开口笑道:“带亲随三两人,鲜卑兵来,若有宇文莫那在,出使劝其退兵。” “啊?” 陈治不可思议的看着吕布,他可不是吕布,哪能劝得宇文莫那退兵? “劝不退,你就请降,待我归来救你。” 吕布说完,哈哈大笑,诸吏卒跟着吕布一同狂笑。 陈治想了一下,随即了然。吕布要他诈降,传递消息。 “成廉。” 吕布走了两步,轻拍成廉肩头:“支就塞,是某吕布苦心经营之地。府中苓儿、仓中党人,如我支就塞吏卒一般,割舍不下。” “然,敌此行必先攻支就塞。” 吕布话锋转厉,以质问的口气对成廉说道:“守支就塞,需要多少兵马?” “二百!” 成廉伸出两根手指,吕布给他留了一屯兵马。仓中还有李笃、毛钦,又有阎忠、张君游新来。 还有元节公、老王密,仓中党人,皆为士人出身,善骑射者不在少数。 “好!“ 吕布轻声一语:“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至多十日,十日便归。” 剩下的兵马,自是从头曼塞补充。 诸障塞部署完毕,吕布环视诸将,开口说道:“某不在,以杨侍中假都尉职,治支就塞。诸将听从杨侍中调遣,不能有违。” 说完,吕布看着杨赐:“支就塞守御,以成廉为首。” 声音不大,诸军吏都听在耳中,一脸的震惊。 成廉自己都是一脸的震惊,吕布真是以身家性命相托。 而这支就塞诸吏卒中,吕布与他交流最少。 “直架。” 吕布再次轻拍成廉肩头,淡淡说道:“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你不知,布与你,早已做过一世手足。” “鄣尉……” 成廉真不知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只有一句:“纵死不辱命。” “给我好好的活着,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北上,让鲜卑东夷知道,边地除了草原苍鹰,飞将吕布。” “还有下山猛虎,骁将成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二二章 路有三关 一片片木简,一封封除书。 吕布拉紫绶、持银印,一个个盖在上面,各路人马出支就塞,奔赴各鄣塞。 望着数骑快马而出,吕布满眼的欣慰,仿佛看到了归来之日,诸将的成长。 他仿佛看到了,将来挥师北伐,与诸将痛饮弹汉山。 “直架。” 吕布拿出一片木简,开口说道:“三日后交给腐儒杨彪。” 成廉手持木简收在怀中,对吕布说道:“鄣尉放心,廉定办妥。” “你不看看?” 吕布嘴角上扬,看着成廉。侯成、魏续、宋宪三人,出身都很好。宋宪那也是世代为吏。 这成廉却是寒门出身,投入边军为了戍卫边疆,也为改变命运。哪怕那是九死一生,成廉义无反顾。 也许是出身的原因,这年岁的成廉是诸将中最稳重的。 “不看了,鄣尉行事,料事于先,看了恐怕忍不住找人参详,再传到杨侍中耳中。” 成廉说完,难得的笑了笑。这句话半开玩笑,不过他若看了简上内容,若是不解还真可能会请元节公解惑。 …… 傍晚时分,支就塞城门大开,吕布干缯袍、黑鬃马、方天戟,银印、青绶不离身,马鞍桥上还挂着置鞬落罗的人头。 “鄣尉!” 成廉肃穆立于城头之上,高喝一声:“廉身不死,支就不破!” “还是喜欢你称我奉先的时候。” 都忘记了什么时候开始,成廉对他的称呼,变成了骑司马,后来变成了将军、军候。 随着自己步步高升,渐渐的忘记了那个与他一起齐名塞外,一起以微薄之力,抗击鲜卑的骁将成廉了。 “奉先好走。” 成廉淡淡的回首,也许正向吕布说的,二人以做过一世弟兄。此生重聚,便是为了踏破那弹汗山。 策马远走,过石门鄣、入稒阳塞,携印赴任。 片刻停留,吕布知朝廷缉拿文书定在路上,走稒阳道入太原郡,不入晋阳城,策马北驰道,南下洛阳。 吴地,驰道之上。 一汉子,广额阔面,虎体熊腰,容貌不凡,也在策马驰道北上。 …… 眼望吕布南下,远处的陈促微微一笑:“你还想留他两三日,我看他两三日便至洛阳。” 郎伯当白了陈促一眼,忍了忍心中怒气。就冲他这几日出言不逊,以往在自己面前,已经死过无数次了。 然而,他不是拓拔匹孤,而是汉人郎伯当:“并州之内,吕布军威远播,出并州驰道洛阳,有壶关、壶口关此二关阻他两日,孙坚镇守洛阳天井关,他吕布插翅难入洛阳。“ 说罢,郎伯当脱下一身右衽裘袍,换上左衽胡裘,摘却非冠,换圆顶风帽。硕大的狼头带扣挂在腰间,眉宇间那孤傲的气质又回来了。 “走。” 拓拔匹孤翻身上马,勒马缰,拨转马头。 “北上?” 陈促一阵狐疑,若他想为拓跋匹孤,归返拖把部,为何要入汉地,化名郎伯当? “天井关受阻之日,便是那吕布听闻噩耗之时。” 拓跋匹孤说完,策马北上,马蹄声并不急促,这是在等陈促。 “我……” 陈促远远的看着,他是上党陈氏,此时与鲜卑人通出塞外,被人看到了,恐暴露了自己身份。 短暂的犹豫,陈促没留意到,匹孤箭在弦上。 “嗖!” 箭带风声。 “啊!” 陈促耳上吃痛,用手一捂,满是热血。 “日后再敢忤逆与我,杀无赦!” 匹孤说完,继续策马急行北上。 陈促翻身上马,捂着耳朵在后跟随。好你个拓拔匹孤,他日见到檀石槐大人,定将你种种罪行,具秉。 …… 稍早些时候。 距离支就塞最近的石门鄣,宋宪单人独骑,携除书比吕布先至。 李肃立在城头之上,居高临下看向宋宪。 认识。 吕布身边的蛮子。 年未及冠,居然敢孤身来此石门鄣。我的地盘,倒要看看你来做什么。 “来者何人?” 李肃双手背后,撇着大嘴,城头之上傲视宋宪,六百石的候官,脸上却有督瓒都比不得的官威。 “五原中部候官宋宪,携除书赴任!” 宋宪一见李肃那张脸,就觉得可恶,开门见山,挥舞着手上木简。 “笑话,本官便是五原中部候官,本官在任,何以再有候官?” 李肃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吕布才任都尉,居然就遣心腹之人为候官,如何服众? 尔等只知本官在边地敛财,殊不知吾一直在培养亲信。 更何况,满塞的吏卒,都欠我李肃不少鱼钱。必要的时候,只要免了他们的鱼钱,人人定誓死效命。 “除书在此!” 宋宪高举手中木简,厉声喝道:“速开城门,验过便知。” “回去吧,本官念你年幼,饶你一命。” 李肃张开双臂,高喝一声:“这石门鄣,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为候官的,就算本官答应,这石门鄣二百吏卒,也不答应!” 话音未落,轰隆隆城门开、轰隆隆吊桥下。 一骑策马而出。 “谁让开的城门?” 李肃一声怒吼,看着城门官:“未有本官军令,尔敢开门,不怕军法处置吗?” 城门官别过头去,不理李肃。 李肃真想立即上前,狠狠的踹这城门官一脚,却没有时间。 出城之人,石门鄣士吏。 他要干嘛? 李肃急对此人大吼一声:“大胆,还不速速回来?” 士吏根本没理李肃,已经开到了宋宪对面。 “你可别忘了,还欠我鱼钱!” 李肃大吼一声,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士吏此时已经接过了宋宪手中除书,向城头上高喝一声:“确是中部候官任命除书,恭迎候官大人新官上任。” “新官上任?” 李肃看着左右亲信之人,向左右亲信之人笑道:“你们答应吗?” 却不料,左右众人肃穆行军礼,向宋宪高喝:“恭迎候官大人,新官上任!” 李肃傻了,愣了半天,眼见宋宪入城,方才大吼道:“诸吏卒听令,此人手中虽有除书,交接之前,我还是石门鄣鄣尉。” “谁把此人擒来,免这几日所欠鱼钱。” 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吼,李肃双手背后,一脸得意。石门鄣守军,多者欠他足有两缗钱。 哪怕是军吏,也是几年的俸禄。 就等重赏之下的勇夫,将那吕布手下的蛮子拿下。 “李候官。” 旁边有人悄声对李肃说道:“您好像有一点没想到。” “什么?” 李肃一看,说话的是尉丞李由。二人是本家,这李由也是读书人,私交甚笃,而且还欠他一缗鱼钱。 这李由定是要献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二三章 诸事不利 李肃看着尉丞李由,不只是二人私交甚笃,也是由于这石门鄣,鄣尉虚置,这李由实质上统管石门鄣军政。 石门鄣盘踞多年,李由有读过书,身受石门鄣戍卒爱戴。 李兄可有好计? 哪怕是干脆下令,将这宋宪赶出石门鄣,李肃这候官也算暂时保住了。到时候拓拔匹孤杀回来,候官还是他的。 李由看着李肃,嘴角微微动,开口说道:“李候官,赶出这将赴任的候官,免我鱼钱?” “正是,正是!” 李肃拱手,一脸得意的扫视宋宪。毛还没长齐呢,和我斗? “但,你好像有件事没想到。” 李由微微一笑,一把将李肃手腕扣住,开口说道:“迎来新候官,我这边军诸吏卒的鱼钱,都不用还了!” “啊?” 李肃倒吸一口凉气,忽然脸色铁青。下意识的挣了挣李由的手,那只手好像是钳子一样,死死的抓着。 “你……你敢犯上?” 李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却忍不住牙齿发抖。 “不敢。” 说着,李由放开了李肃的手,开口说道:“新任候官已经入城,烦请交接。” “我不!” 李肃一撇嘴,捂着头上却非冠,走向登城步道。 李由一个眼神,立即有戍卒围了上来,架着李肃来到了宋宪面前。 这一日,石门鄣满城欢呼、觥筹交错。 酒到酣时,宋宪搜出李肃手中的赊欠木简,一把火焚之。这木简有多少,没有人点过。 只知道,这木简生火貊炙,炙了石门鄣仅有的三只羊。 炙羊的香气在石门鄣中久久不曾散去,宋宪一只手拿着羊腿,看着将士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眼前忽然浮现起吕布一张脸。 这张脸,波澜不惊,淡淡的问他: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 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 宋宪猛然心惊。 此时,酒宴末了。 石门鄣尉丞拉着宋宪的手说道:“今日,你我一见如故,不如就此结为兄弟。” “好!“ 李由身边人叫了一声好:“以后李尉丞就是宋候官的兄长,石门鄣内,李城尉说的算。辖地各烽燧,以宋候官马首是瞻。你兄弟二人相得益彰,共戍边疆,日后定位一段佳话。“ 这都是安排好的,宋宪憨厚但为人不傻。 这李由是要与他拎个轻重了! 压了压心中怒气,奉先兄长交代的事情最重要。 宋宪微微一笑,端起酒盏对李由说道:“兄长,小弟敬你一盏。” “好说,好说!” 李由举盏,与宋宪撞盏:“都是自家弟兄,以后……” “砰!” 话说一半,宋宪手中陶盏,狠狠的砸在李由头上,陶盏粉粉碎。李脑袋“嗡”的一声,由头上包巾渗出血色, 石门鄣戍卒一见李由被打,先是一惊,而后“苍啷啷!”刀出鞘,将宋宪围在当中。 此时,夕阳尚有余晖。 天寒地冻的石门鄣,人人热血沸腾。 宋宪在重围之中,将手上鲜血抹在袍子上,拉肩头一只手臂绕在理由的脖子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与某宋宪结拜,你也配?” “放开我!” 李由挣扎着,口中怒道:“看看我戍卒二百人,你想死吗?” “你是说他们?” 宋宪抬头,轻蔑的扫视众人,高喝一声:“谁敢动我,吾兄吕奉先屠你石门鄣全军!” “吕布!” 有人一声惊呼,退宇文、斩拓跋,谁人不知? “吕布一人,屠我全城?” 李由不屑的笑了:“即便他敢,也要有这个本事。” “无知之人!” 宋宪松开手臂,狠狠一脚将李由踹了个跟头。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之下,宋宪站得笔直,满脸崇敬:“我奉先兄长单人独骑,追杀头曼城五千守军,人人惊呼上司命邻凡。” “满夷谷至头曼城,百里之遥。任那督瓒逃入头曼城中,我奉先兄长策马登城,刀斩督瓒。” 这一切,宋宪不在场。然而听说吕布单骑追杀这五千骑兵马,宋宪脑海里一直有一个画面。 黑鬃马、方天戟,头曼城下策马跃起,一跃已到城头之上。舞画戟,斩督瓒,削其四肢,立于京观之侧。 这个画面,似乎经由宋宪那肃穆的表情,传递到了石门鄣戍卒心中。人人见之胆寒,纷纷放下手中刀,双膝跪地:“请宋大人恕罪。” 本以为宋宪年幼,是软柿子。却忘了,他是吕布的人。那个草原苍鹰一般的男人,秋射时有人见过一次,剩下的就是随着草原狂风,飘来的关于吕布的传说。 传说中,那是一个七杀格的男人,手中一杆方天戟,乃是两条腾龙所化。方天戟出,极凶之煞! …… 宋宪至石门鄣不久的时候,魏续到了头曼城。 鄣尉刘侃大见待亲,论及即将到来的鲜卑犯边之时,遇到了难处。 刘侃自不会听支就塞号令,吕布满夷谷伏击杀支就塞戍卒上千,这件事吏卒们仍有微词。 …… 侯成、金甲、童环,到了呼和城。 呼河城尉,一见木简,二话不说,与侯成交接。盘点兵员、仓中军械之时,却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然而,不知何时,前呼河鄣尉已经溜了。军吏们一股脑的,将所有缺失,都推到了前鄣尉的头上。 侯成、金甲、童环面面相觑,心中知道,这是一个下马威。军粮、器械、戍卒、马匹,皆有缺失。 还有军犬。 过了一夜,居然又有缺失。 一看就是缺失的戍卒,将军粮、军械、马匹、军权带走了。 然而,呼和城军吏之配合,让侯成想要发怒,却无处怒起来。 …… 三日,除了宋宪很好的完成了吕布交代的任务。除了石门鄣守军,还有辖地的游骑斥候,宋宪带着这些人,推上数量简易的记里鼓车,轻装北上。 魏续苦口婆心的说服刘侃;侯成、金甲、童环,焦头烂额的寻找缺失戍卒的去向;成廉在支就塞中,夜不卸甲,举目西望。 头曼城调拨一百五十戍卒,补充兵员,为何久久未到。 五十人守城,纵一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直到,三日到了。 成廉迫不及待的拿出吕布留下的木简,至杨彪处。 一见木简,两人相视而笑。 “我就说,那吕布匹夫,早已料到这个局面。” 杨彪笑盈盈的看着成廉,轻拍他臂膀:“直架,就看你能不能守住这支就塞了!” “成廉不死,支就不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二四章 某叫王智 帝诏令,五原太守王智,捉拿五原中部都尉吕布。 …… 驰道洛阳,三日足矣。 三日的时间,吕布却还在晋阳。 一下稒阳道,吕布便听闻,西凉豪侠杨阿若在太原郡任侠抱打不平。 想不到这杨阿若还没走,没有再收钱替人寻仇,而是在相间抱打不平,倒是像一豪侠了。 寻了一日,打听了数人,未见杨阿若。 又寻了一日,杨阿若没寻到,吕布偶遇云中郡王楷。 上一世,这王楷为曹操的从事中郎,陈宫、张邈,迎吕布入兖州,还有这王楷的功劳。 此人,之后一直跟着吕布,在军中为幕僚。有些学识不假,却唯陈宫马首是瞻。 兵败下邳之时,这王楷与许汜献策,向袁术求援,之后就再没回来。 天知道,是不是借故溜了。 那都不重要了。 少年王楷有任侠之风,让吕布刮目相看,倒是一可托之人。 胡汉混居百年,对并州汉民最大的影响,便是尚武。民风尚武,随之而来的便是任侠成风。 大汉多游侠,并、凉二州,可为魁首。 少年王楷,读圣贤书,习君子六艺。闻听吕布亮明身份,便应承下来吕布嘱托。一听是寻西凉豪侠杨阿若,更是如雷贯耳。 若有杨阿若相助,支就塞便多了一重保障。 吕布目送王楷走远了,这才跨马北弛道。 …… 北驰道,始于晋阳之郊,有亭名曰弛道口。弛道口亭长,毕恭毕敬的站在王智身边,若能得到王使君提拔,一步荣华。 王智在亭中饮酒,煞有姜太公稳坐钓鱼台之风。前方北驰道入口处,一千郡兵列阵,待吕布自投罗网。 “王使君,这吕布身手了得。近日闻听满夷谷中,五千骑边军之中,取督瓒性命,这千骑人马,恐怕……” 五原太守府别架,乃是外亲客孙。平日里极尽阿谀谄媚谄媚之能事,今日也不免忧虑。 吕布的传说,听得太多了。客孙心中的吕布,就是三头六臂,也不为过。 “尽听些流言蜚语。” 王智摇摇头,指着不远处的兵马说道:“那吕布年十六,说是匹夫都抬举他了。本官就坐在这,看那竖子能奈我何?” “这……” 客孙迟疑一下,总觉得空穴来风,事出必有因。眼望这里距离兵马,尚有数十步,周遭仅有两名侍卫,对王智说道:“王使君,即便那吕布的传闻有些夸大了,这弛道口亭中,也要加些侍卫吧!” “匹夫!” 王智笑盈盈的骂了一句,开口说道:“吾一身常服,那吕布与我仅有一面之缘,远观又怎知我身份?此时若是侍卫林立,岂不是自暴身份?” 说罢,王智轻泯浊酒,嘴里哼着并州小调。抬头见客孙欲言又止,抬头说道:“没事多用用脑子,我既名为智,便是智计在胸。那吕布死也想不到,亭中之人,就是我五原太守。” “砰!” “砰!” “哎呦!”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两声闷响,齐声惨叫。面前的客孙,一脸的惊恐。 王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顿感后背发凉,缓慢的回头看去。 满心期望着,自己听错了,一切都是幻听。 一把冰凉的方天戟,抵在哽嗓咽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二五章 策马驰道 王智到底多年为官,虽受制于人,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吕布,某携皇命缉拿,尔敢抗旨不成?” 王智指向自己的千人部队,这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部队。各个良家子,身高刀砍斧剁一般齐,面向不凡、容貌甚伟、军装肃整,手中那明晃晃的环首刀,每年都会重新配发。 淘汰下来的军械,才会配发边军。 每每有武官来,王智都会将至就将这支部队拉出来练练,每一个都是精锐的中的精锐。 “看看那支部队,某劝你不要在逞匹夫之勇。” 王智昂起头颅,高傲的说道:“这是本官亲手训练的一支精锐,定有办法救我。” 五原的郡兵,良家子居多。构成之中,少了亡人、係子、七科谪子。都是二十及冠,耕种三年,二十三岁入伍,二十四岁返乡。 军官构成,更多的便是五原太守王智,和东、西二部都尉的宗族、亲信。这样的队伍,对比边军,不止少了一些血性。 还少了马革裹尸的傻气。 王智的这支部队,装备精良,又无战事,能来的家境都不错。眼见太守被擒,人人站得笔直,虎视眈眈的看着吕布。 相互之间却在交头接耳: “王兄,我听说那吕布双膀一晃,就有三头六臂,可多远了些。” “谢陈兄提醒,某家中还有良田、娇妻,只要人群一动,咱们就悄悄向后退去。” “赵兄,某有好友边军为吏,这吕布鲜卑、匈奴都打,当得起义士。” “钱兄,此役你我不与吕布为敌,那便是为国尽忠。” “对!” …… “还不束手就擒吗?” 王智眼见自己的军队,每个人都战得笔直,高喝一声:“吕布係子,再不束手就擒,本官可先斩后奏!” “是吗?” 吕布微微一笑,抓王智上马,策马直奔大汉边军。 “好机会!” 王智高声一喝:“诸吏卒救我!” “哗……” 一阵喧哗,一千人眼见吕布策马而来,居然就这么散了。刚刚说话的王、陈二人,还以为自己聪明,没想到跑得算是慢的。 期间有人回头看了一眼,吕布手中那明晃晃的方天戟,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王使君,你这支部队,还真是精锐。” 吕布看着这些郡兵,四散逃窜,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根本不是军队,而是王智练出的一支仪仗兵。 若是鲜卑人来了,那还有些家国大义。如今为了一个昏官王智,真没必要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你……尔……尔等回来!” 王智声嘶力竭的一声嘶吼。 没人理他。 “回来啊!” 王智这一声吼,带着哭腔:“莫把本官一人留下。” “呱噪。” 吕布随手将王智丢下马去,扔下一句:“看在你兄王甫,对保儿多有记挂,饶你一命!” 扬长而去。 …… 匈奴故地,龙城。 拓跋八部合二为一,全都改回拓跋姓氏。拓跋邻八分国人的时代就此结束,八部大人自号拓跋八龙,一直在等这匹孤回来。 那一役,见证匹孤大败的人,都化为一片枯骨,成为了狼的晚宴。八部大人一支未找到匹孤尸体,知道他定入汉地有所谋划。 寒风凛冽、暮气昭昭。 龙城郊外,两骑快马。 “传令八部大人,拓拔匹孤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二六章 壶口关 党,所也。 在山上其所最高,故曰上党也。 上党郡在太行山上,策马洛阳。除了驰道,就是山路。其中,以壶关地处最险,东靠太行山,西邻太行湖。 壶关即是县城,也是关隘。数十里外,还有壶口关,太行山与太行湖夹道最狭出。 行至壶关,前路人马声嘈杂。放眼望去,一望无尽的兵马。 这里是陈促的地盘了,不自觉的摸到马鞍桥上一般角端弓。 弛道路狭,数百人便有一望无际之感。前方兵马不知多少,只知为首之人与自己一样戴长冠,身着干缯袍,定是上党都尉。 “吕布来了!” 上党都尉卞哀,淡淡的说了一句,其下各军立即哑然。 “卞都尉,吕布挽弓了!“ 身旁千人提醒一句,眼见吕布手中弓在日光下,光彩斑斓,心中不由隐隐担忧。 “可有二百步?” 卞哀微微一笑,回头对千人说道:“便是飞将军李广再世,策马疾驰,也开不得弓!” 话音未落,卞哀只见千人一脸惊恐,骂道:“匹夫,怕什么…” “噗!“ “啊!” 话没说完,卞哀头上多了一支箭矢。“噗通”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怎……” “怎么可能?” 千人身边三五人,都是军中军官,眼见卞哀应声倒地,吕布还在百步之外,无不漏出一脸惧色。 挂弓在鞍,吕布提起置鞬落罗人头,一声高喝:“五原中部都尉蒙冤,携鲜卑中部大人人头,入京面圣。” “尔等若不让路,休怪某不念同胞手足之情!” “杀我都尉,岂能让路?” 千人策马而出,直面吕布:“某奉皇命守壶关,今日就要将你……” “锵!” 一声清脆的响声,吕布射飞了千人头上鹖冠。那鹖冠上有长羽,在空中盘旋着好似鸟儿一般。 “让路!” 吕布进来,明晃晃的方天画戟在手,双目远征,一声厉喝:“不然,休怪某箭下无情。” “好嘞!” 千人一脸谄媚的笑,拨马让开通路,其后吏卒见千人让开,毫不犹豫各自让开。 来人可是吕布,边军之中打鲜卑的英雄,早就如雷贯耳。 再看卞哀之死,那百几十步远,箭无虚发,谁不想想自己是不是下一个? 狭窄的弛道,两侧有矮垣。 闪开一条路,直至吕布策马略过军阵。 千人一直在后面悄悄跟着,直到吕布策马出这军阵,千人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 “挽弓,放箭!” 千人一声令下:“为吾兄报仇。” 原来,他是卞哀的弟弟。这一吼,声嘶力竭。 “嗖!” 话落不久,吏卒还在犹豫要不要挽弓,一支冷箭射入千人面门。 拨马回头,吕布立马高喝一声:“尔等斗我并州男儿,留下性命,去杀敌吧!” 复而策马扬长而去,吕布摘下马鞍桥上方天戟。 壶口关,山势渐高。弛道顺山势,蜿蜒在那里。数千兵马,龙盘虎踞数十里。 远远望去,高处有帅台。显然,这里没有王智、卞哀那种废柴了,将主帅自身至于险地。 这里,要彻彻底底,打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二七章 胆小太守 壶关驰道,依山而建。远远望去,一条蜿蜒的s型曲线。上面挤满了上党郡郡兵。 上党太守朱弘与郡丞周尚二人对坐,煮酒六博,煞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架势。 “吕布来了。” 郡丞周尚一捋颚下上山羊胡,笑盈盈的说道:“百里驰道,尽是甲士,看他吕布会飞不成?” “周郡丞下得一手好棋,一侧峭壁攀之缓慢、一侧冻河马踏地滑。只要他吕布敢下驰道,我可箭矢齐发,任他有千般武艺,也终成箭下亡魂。” 朱弘身旁别架挑起拇指,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盈盈的看着周尚,仿佛是在邀功一般。 “听闻这吕布,退宇文、擒拓跋、斗朝堂、杀匈奴。满夷谷先屠阴山三十六友,后五千军中斩督瓒,本官总是心中难安啊!” 太守朱弘文人,眉头轻蹙,写满了担忧。 “诶,太守放心。” 周尚继续捋着山羊胡,手下立起一颗骁棋:“莫说这百里驰道,列满甲士。马冲不入、戟轮不开。我早已吩咐下面甲士,只要吕布近了,莫说废话,箭矢齐发。” “周郡丞妙计,他吕奉先再强,也不过一人而已。只要不让他冲入阵中,此处定是他的死地。” 任何郡中,别架都是太守的左膀右臂,关系非常亲密。只见别架手轻轻搭在朱弘肩头,对他说道:“使君放心,想要过这壶口关,除非他吕布会飞。” “对!” 周尚接着别架的话说道:“除非他会飞!” “快看,吕布飞了飞了!” 身旁不知道谁大吼一声。 周尚、别架二人脸上一惊,定睛望去。 但见胯下马后蹄扬起,吕布背弓持戟、置鞬落罗人头挂在腰间,从战马上一跃而起。背后的角端弓,五彩斑斓,好似羽翼一般。 吕布身下,是数十支齐发的箭矢。阳光下的羊头簇,闪着寒芒,天空中仿佛架起了一座桥梁。 吕布,就在此桥之上掠过。 “会飞又如何?” 周尚不屑一笑:“落地之时,他也没有立足之地!” “对,这一落地,必定成擒。” 别架话没说完,但见吕布横扫方天戟,愣是在落点之处,扫出了一处立足之地。 方天戟一横,吕布步下对面前郡兵说道:“闪开!” “杀!” 此郡兵策马,挥舞着手上环首刀便向吕布冲来。 “找死!” 吕布闪身夺刀,拉马缰绳,翻身一脚,将此人从马上踹下,同时跨在马上。 仅仅一两步的距离,面前郡兵策马来战。这么近的距离,战马根本跑不起来。哪怕御马再强,战马也不会奔驰起来,因为这样无异于自杀。 来人是这么想的,如此近的距离,吕布手持长兵,根本轮不开。 擒吕布,大功一件。 吕布微微一笑,看出了来人的打算。微微一笑,画戟猛戳马臀,胯下马惊,“咴”的一声嘶鸣,猛地向前冲去。 前人策马,欲向左右躲闪。奈何四周没有空当,四周兵士、战马撞在一处,立即发生了连锁反应,霎时间乱做一团。 吕布战马发疯似的向前冲着,与对面战马相撞。 “砰!” 一声闷响,周尚在远处紧张的看着吕布,这下还不堕马? 却见吕布借由这股冲击力,戟尖点地,再次高高跃起。烈日之下,驰道之上,苍鹰翱翔于天。 吕布飞不及苍鹰之高,却比苍鹰更为迅猛。 “让开!” 吕布大吼一声,方天戟当空横扫。 下面郡兵,刚见过吕布这招式,也知道前面人都在这招之下倒在血泊之中,纷纷弃马,四散逃去。 吕布收戟落在战马之上,大吼一声:“某吕布,斩鲜卑、杀匈奴,每战必染血而出。” “今,面对上党同胞手足,实不想刀兵相见。” 说罢,吕布抬戟直指面前人,淡淡说道:“让开,留下一条性命,杀鲜卑人,戍卫大汉。” “吕都尉,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面前人策马来到吕布面前,拱手施军礼:“上党陈泉,劝您委身牢狱。若有冤情,我陈氏定能助你洗刷冤屈。” “你陈氏?” 吕布笑笑,这人应该是陈氏旁支,不知那陈促所作所为,不然就太过厚颜无耻了:“陈促,勾结鲜卑,伙同五原中部都尉督瓒、成宜盐官田乾,运私盐出塞,贩于鲜卑。你陈氏,乃我大汉边关,第一乱臣贼子!” “辱我族兄,辱我陈氏,竖子看刀!” 陈泉手底下有功夫,知道这军阵甚密,施展不开。马扬后蹄,整个人从空中略过,身体像是射出的弓箭,环首刀直奔吕布哽嗓咽喉。 环首刀,长刀笔直,可砍可刺。 吕布眼见陈泉飞来,方天戟双月左右,向上一撩。 “嗯!” 陈泉一身闷哼,整个人被吕布掀飞,顺着他原本飞行的方向,继续向后飞去。 吕布戟挑陈泉马缰绳,马打盘旋,背对吕布。 “噗!” 方天戟狠狠的刺入马臀。 “咴!” 一声嘶鸣,陈泉战马发疯似的,冲向前方。 密密麻麻的军阵之中,一匹疯马驰骋,那是毁灭性的灾难。 吕布微微一笑,真不知是哪个傻子想出这种策略,骑兵挤满驰道。眼望前方人仰马翻,战马嘶鸣声不绝于耳,士兵纷纷躲到驰道矮垣上。 策马从容缓行,吕布提戟就这么一直走。 “我就说,骑兵不宜过密。” 眼见事败,别架哭丧着脸,指责周尚:“你不依我,终有此一败。兵力损伤无几,这上千战马,恐怕要折损过半了。” 同时,他心中窃喜。多亏周尚献策之时,自己未发表什么意见。 “此计定时,你不是拍手称好,哪里反驳了?” 周尚一拍桌子:“如今事败,你全怪在我的头上,气煞我也!” “闭嘴吧!” 太守朱弘一拂衣袖,怒道:“你二人每自诩腹有良谋,如今留下这个烂摊子,自己处理吧。” 说罢,太守朱弘上马。 颠了…… 没人看得到,朱弘一脸得意的笑。 顺着驰道,朱弘策马缓行。直到前方走到慢坡顶端,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所有人都认为,太守会在恰当的时候,下驰道返回太守府。这个胆小太守,也就这么点能耐。 却被人知道,朱弘离开众人视线之中,立即策马狂奔,直至洛阳天井关。 天井关,今日有两客来访。 一个是上党太守朱弘,一个是新任天井关守将,孙坚。 陈氏,久居太原,为何迁居上党。便是这朱弘,乃陈氏外亲。 胆小太守,那是孔夫子的学生。排兵布阵不行,夸夸其谈,那可是无人能及。 见孙坚,朱弘历数吕布三宗罪,讲得这豪气干云的孙文台,怒发冲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二八章 前世郁结 “伙同阴山马匪,屠我汉军手足,杀五原中部都尉督战,此罪一!” “杀匈奴,激化胡汉之间矛盾。使胡汉离心离德,破坏边关稳定,此罪二!” “私登驰道,抗旨不尊,杀他上党郡兵,此罪三!” 孙坚听说吕布近了,单人独骑策马驰道之上,耳旁回响着上当太守朱弘口中吕布这三宗罪。 紧咬牙关,孙坚誓诛此乱臣贼子,报使君臧旻知遇之恩。 一十八岁,臧旻时任扬州刺史,招他假校尉之职。 吕布策马近了,胯下一匹黄鬃马。比想象中的年轻,居然还未续须。 剑眉鹰目,看得出再过数年,绝对是一威风凛凛的的汉子了。 那斑斓的角端弓,明晃晃的方天戟,令人忍不住侧目。 只可惜,太过跋扈,在边关种种罪业,令人痛心疾首。 吕眼见面前一将: 身披锁子甲,熠熠生辉; 裹赤帻,宛如头来算是身体的巅峰了。而吕布一十六岁,身体还在发育,算不得正当年。 倒拖方天戟,吕布立马驻足,礼数还是要的。但见他拱手施礼:“江东猛虎,孤身拦路,好一身虎胆。” “尔宵小之人,坚若带个走卒,便是胜之不武。” 孙坚笑笑,二十出头的年纪,远在五原的吕布,居然识他,脸上不免得意。自然的,这算在了臧旻头上,自是使君不忘旧情,屡有提起。 “话不投机,放马来!” 吕布知道,孙坚定是受了臧旻差遣。心中却不坏臧旻,此役过后,出了一口恶气,帐下还多一良将。 “正合我意!” 孙坚策马,手中古锭刀横于马前。 吕布画戟丈五,长兵自有先发之利。但见吕布画戟横扫而来,戟带风声,迅猛非常。 果然,还是有两下子的!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孙坚见吕布画戟横扫,刚猛无比,双手驰道,硬接这一戟。 “当!” 响声震天,二人胯下马,不由相互发出一声闷吭。 城头上的朱弘与孙坚幼弟孙静并肩而立,朱弘闻这一声巨响,对孙静说道:“这孙文台以短兵,挡长兵。江东猛虎,果然名不虚传。” “这才刚开始。” 孙静十八岁,第一次见有人能在力量上与孙坚对垒,饶有兴致的看着。 二人说话间,二人一马四招,你来我往。 第一马,都有试探之意。 孙坚武艺,以刚猛著称。年轻气盛的孙坚,比阳人聚一战之时,更为刚猛。 吕布手中画戟,更是大巧不工,凭着过人膂力,出招大开大合,完全是斗力。 拨马再战,二人都卯足了力气。 孙坚一把松纹古锭刀,劈、砍、刺、撩、抹、拦、截、挑,一招一式,迅猛非常,角度刁钻。 吕布一杆方天戟,轮、劈、拍、刺、撩、砍,一招一式,亦是迅猛,上下翻飞,入行云流水一般。 这一战,就是百余回合。 看得城头上朱弘,紧要牙关,眉头紧锁。二人每一次二马错蹬,互有攻防,他都屏气凝神,直至二马分开,这才长出一口气。 孙静渐渐的为兄长捏着一把汗,这吕布竖子,尚未蓄须、稚气未脱,比起三四年前的兄长,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手中一杆腾龙画杆方天戟,那戟上腾空仿佛活了一般,时不时摘弓回马一箭,若不是兄长胯下宝马,恐怕早就败了。 “畅快!” 孙坚挥洒头上汗水,第一次有人能与自己角力百余回合,高喝一声:“可惜你嚣张跋扈,以犯下弥天大错。” “战罢,再与你理论。” 吕布憋着一股劲,就想战败这孙坚,一舒前世郁结。 将来世人提起孙坚,那是吕布手下败将。当然,他也是吕布手下名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三〇章 诸事不利 午时不到,一直战到黄昏。 冬日日短,阳光渐渐退去。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下,二人已经战了三百回合。 吕布一件干缯袍上,挂满了白霜,这是汗水透过衣襟,在袍子外面结的霜。 孙坚梭子甲,硬邦邦的冻在一起,一样是汗水所至。 与二十岁孙坚战了三百回合,上一世败得不冤。三十多岁的孙坚更为老道,吕布也有胯下赤兔马。 武艺伯仲之间,出招都是刚猛,二人拼得是体力和斗志。 “咴!”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鸣,吕布马失前蹄。 孙坚未乘人之危,拨马后退一步,下马与吕布马下步战。 夕阳的余晖渐渐退去,天井关这一段驰道,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将士们早就忘了,这是缉拿吕布。 权当是看一场巅峰比斗,吕布与孙坚,无论谁胜谁负,这一战都没有败者。 皓月当空,战正酣。 只闻兵器相撞,锵锵响声震天。 隐约见到,二人鏖战一处,招式却再也看不清了。 “你错过了唯一一次,击败我的机会。” 吕布肩扛方天戟,转身以横扫千军之势,不停的轮向孙坚。 “好大的口气。” 戟带风声呜呜作响,孙坚在吕布凌厉的攻势中闪转腾挪。 一圈、两圈、三圈…… 吕布长兵横扫,孙坚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嘴角上却挂满笑容。这么一圈圈转下去,当吕布停下的时候,眩晕之感袭来,便是他取胜之时。 八圈、九圈、十圈…… 吕布停了,孙坚一把松纹古锭刀,当头一斩,口中高喝一声:“竖子,拿命来!” 却见吕布戟纂狠狠杵在地上,整个人以方天戟为支点,以鱼跃之姿出脚,将孙坚狠狠的踹了一个跟头。 “怎,怎么可能?” 孙坚倒在地上,月光下明晃晃的方天戟抵在胸膛,心中诧异:“急速旋转十余圈焉能不晕。” “改日教你!“ 吕布收戟,眼色示意孙坚,复向自己攻来。 孙坚不明觉厉,却还是照做了,这是对强者的尊总。 “锵锵锵……” 方天戟与古锭刀的撞击声中,吕布对孙坚讲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 光禄城,石门鄣。 候官宋宪携斥候归来,三日间找到了宇文、拓跋、置鞬三部何处扎营。鲜卑人逐水草而居,迁徙路线却比较固定。 尤其冬日天寒,居所靠南。 宋宪分派游骑斥候,沿石门水在内的几条主要河道北上,找到了宇文、置鞬二部的聚集地; 拓跋部却不好找。 宋宪不知哪里冒出的灵光一闪,既然沿河道找不到拓跋部,那么就找井。 任何民族的生存,都离不开水。尤其拓跋部人丁兴旺,水井必在地下暗河线上,暗河虽然看不到,但大抵有脉络可寻。 接连找到了几口井,暗河大体脉络,可见一斑。宋宪亲带斥候四人,循着暗河的大体脉络,在茫茫的雪原上,一路西北行。 终于找到了匈奴故地,龙城。 龙城,不是城。无墙无垣更无屋舍,曾经这里停满了匈奴人架在高轮大车上的毡帐。每年五月,大会龙城。匈奴诸部来此朝圣祭天。 如今,这里扎满了鲜卑人的圆顶穹庐。 三部聚集地业已找到,时间虽然过了三日,但只是在第四日。宋宪不负吕布嘱托,连夜回到石门鄣。 石门鄣却是城门紧闭,鄣丞李由居高临下哈哈大笑:“娃娃,回家去吧!” 这一下,气煞了了宋宪。城头上有亲近之人告知,宋宪才知,帝诏令捉拿五原中部都尉吕布。 十五岁的宋宪,远走千里深入匈奴腹地,没有一个怕字。这时候,先有石门鄣城门紧闭,后有吕布恐有大险。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憋屈、担忧、恨自己无能,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宋宪看看左右亲随四人,大吼道:“攻城!杀他娘的以下犯上的李由!” 左右二人拉着宋宪,直到支就塞方向有人策马来:“宋鄣尉,侍中杨彪传吕都尉军令,召你归返支就塞。” …… 呼和城,侯成、金甲、童环在一起喝着闷酒。 呼河城人阳奉阴违,每日都有戍卒缺失。 “真他娘的憋屈,我就说应该如吕鄣尉一般,杀人立威,你偏不听。” 金甲满饮盏中酒,一脸委屈的埋怨侯成:“他日鲜卑人杀来了,你我三人坐拥空城,如何抗敌?” “子都,金甲喝多了,别理他。” 童环也是吕布在支就塞立威的亲历者,他却比金甲看得透彻,自己三人绑一起也不及吕布万一。 这吕布,平日里少言寡语。到了需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语出必惊人。无论是初到支就塞一番怒吼,还是出征之前一番慷慨陈词,每每开口都叫人热血沸腾。 “二位兄长。” 侯成满饮盏中酒,狠狠的将酒杯摔在案上,一脸愧色的说道:“侯子都做得不好,二位兄长可有良谋。 “杀人立威!” 金甲还是那句话,眼前浮现出吕布一把环首刀,狠狠的插在史黄的面门之上。而后傲视支就塞吏卒。 “你别理他,吕都尉既让你主事,我二人皆听差遣。” 童环晃悠着脑袋,知道他二人都是粗人,而这侯成虽然年轻,还是有些谋略的。当日出塞劫鲜卑置鞬属部,便是侯成划策。 觥筹交错间,唉声叹气之时,门外有人扣门:“鄣尉,有客来!” “候鄣尉,侍中杨彪传吕都尉军令,召你与金甲、童环以及两屯弟兄,归返支就塞。” …… 头曼城。 魏续在喝酒,喝得却是闷酒。 真他娘的像斩了那刘侃,嘴皮子都磨破了,那刘侃就是不听。尉丞之职,丞辅鄣尉,鄣塞中的大事小情,只要是与兵事无关的,都送到他这来。 “好你个竖子刘侃!” 魏续重重的满饮一盏酒,门外有人高声一语:“魏尉丞,你支就塞,有人召你归返。” 刘侃推门而入,对魏续说道:“可算把你送走了,这几日文书积压,你也不看。” “刘侃,来日方长!” 魏续愤愤离去,魏氏纨绔子,第一次感觉到了失败的滋味。跨在马上,魏续边饮边走,连夜返回支就塞。 …… 天命破晓之时,孙坚押着五花大绑的吕布,返回天井关。 备车马,即可启程洛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三〇章 宵小狱卒 日上三竿,铁木囚笼行车,发出“咯噔……咯噔……咯噔”的声音。 孙坚端坐马上,马鞍桥上挂着吕布角端弓、方天戟,押解吕布南下洛阳。 左右还有幼弟孙静,和天井关守卫十数人。一个个看着孙坚,不由肃然起敬。 那一战天昏地暗,也只有孙坚能擒住那吕布了。 再看看囚笼中的吕布,整个人眼望洛阳风光,面容若有惬意, 果然一身英雄胆,身在囚笼,浑然不在意。 城门校尉开城门。 吕布正是进入洛阳城,眼望洛阳繁华,想起洛阳城被董卓付之一炬的残像,吕布满眼落寞。 上一世,视而不见。不知这一世,为何如此多愁善感。 两世为人,吕布其实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现在他所作所为,心中的宏图霸业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对人民的热爱。 上一世,走得太快,无暇停下来去想一想,自己想要做什么,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想要匡扶汉室,还是要成就一番宏图霸业,或者为哪方诸侯定得江山,只知道向上爬。 这一世,吕布慢下来了,抗击鲜卑、安定边关,更多的是为了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 没人比吕布更清楚,失了阴山,直至太行山一片坦途。 于夫罗那个废物,都能趁乱南下洛阳劫掠。 当然,戍卫边关,与宏图霸业并不冲突。自己的爱将好友,一个个都在成熟。 差不多了,入城已深。 吕布双膀较力,“咔嚓”一声,铁木囚笼粉粉碎。 一跃而起,吕布夺马疾驰而去。 “追追追,快我给追!” 孙坚声嘶力竭大吼一声,却给孙静使了一个眼色。 二人策马追向吕布,趁乱直奔太学。 吕布的话,孙坚信了。不冲别的,就冲他退宇文、斩拓拔、杀匈奴。 解救臧洪之后,孙坚打定主意,去寻自己老上司臧旻。 江东连任三县县丞,政绩卓越却不得升迁,说白来了出身不及旁人。 听说,边军之中,是一个不会埋没人才的地方。虽然它九死一生,但知道打出名号,便如这吕布威名远播,两千石远远不是终点。 …… 囚牢之中,前司徒杨赐,一身囚服,哪还有往日威风。 手中有杨彪新来的家书,杨氏累世公卿,这点办法还是有的。 杨赐读罢手中家书,大吼一声:“胡闹,居然妄图弛道洛阳,面君陈情。” “伯献,稍安勿躁。” 刘宽接过杨赐手中文书,稍稍一动,镣铐作响。 杨赐看着刘宽,整个大汉的忠厚长者,五十六岁受此牢狱之灾,一双老手颤颤巍巍,这几日消瘦不少。 读过书信,刘宽一脸笑意:“这吕奉先真乃大汉第一狂士,重捕之下,不知远避江海,居然驰道洛阳。” “莽夫!” 杨赐咬了咬牙,怒道:“即便他能至洛阳,宦官与赵娆,又怎会让他见到陛下。” “咳咳!” 郎中审忠这几日染了风寒,有气无力的在一旁说了句:“杨兄,稍安勿躁,还有一人可为吕奉先接应。” “谁?” 杨赐一个激灵,脑中浮现出宦官吕强的名字。 吕常侍三个字刚要脱口而出,却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近,硬生生咽了回去。 回头一看,便是那大长秋曹节。曹节意气风发,至牢狱仍印绶不离身。 “信看完了?” 曹节哈哈大笑:“杨司徒还真有办法,牢狱之中,还有家书一封至。” “你……” 杨赐这才知道被耍了,信入牢狱,曹节一早就知道。大骂道:“无耻係子,赐虽身在牢狱,尔当自有天报!” “天报?” 曹节笑声更盛了:“吕奉先天井关一举成擒,皇甫义真也在押送途中,天助我曹节。” 耀武扬威的说着,曹节紧贴着镣铐对杨赐说道:“不日便有刑罚至,你杨氏累世公卿,就要断送在你杨赐手中了。” 说罢,曹节大笑离去。 一旁狱卒,眼见曹节远去,手捧三尺白绫而来:“杨司徒,吾不忍见你受辱……” “竖子!” 杨赐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狱卒是受曹节指使,逼他们自缢,厉声喝道:“某杨赐甚为汉臣,若死也是君要臣死。回去告诉曹节,多行不义、必自毙。” “哼,不识好歹。将来刑罚加身,看你还能有这等硬的骨头吗?” 狱卒前行两步,趴在监牢前对杨赐说道:“杨司徒记住了某这张脸,河南李戡,将来大刑加身,便是某行刑。” “尔小竖焉敢口出狂言?” 杨赐都要气炸了,这区区狱卒,也敢威胁他:“某杨氏门生故吏遍天下,随便一个人,都能将你碎尸万段。” “杨司徒好威风啊!” 李戡哈哈大笑,一拽手中白绫,目光之中尽是厉色:“你恐怕忘了,党锢祸及五服,你口中的门生故吏,某会一一记下,亲自为他们行刑。” 李戡满眼阴狠的继续说道:“某还是给他们讲讲,大司徒杨赐,是如何在我刑具之下,惨叫不已。” “尔……” 杨赐真是气炸了,生在杨氏,自幼便有人巴结,何时受过这种怨气。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伯献,稍安勿躁。” 刘宽过去扶住杨赐。 “哈哈!” 狱卒李戡大小而去,白绫就挂在狱门上。 曹节在暗处悄悄看着,心中若有隐忧。这些士人真是看不懂,往日落得牢狱,绝世而死之人不在少数。 如今受辱于这小小狱卒,杨赐、刘宽二人,居然就这么认了? 不是应该以死明志吗? 不好办了,如今吕布不知去向。若真给他面君得机会,恐将事败。 少许时候,有人寻来,对曹节耳语:“大长秋,太学童子郎臧洪不见了!” “快去找!” 曹节一声惊呼,登车马直奔太学。 太学就在南开阳门外,距皇宫八里。曹节不时便至,一入太学,便是几个时辰,臧洪寻之不得。 曹节愤愤然返回车马,挑车帘一声惊呼。 车内,居然多出一个剑眉鹰目的少年。 “上来!” 吕布拉曹节挑车帘的手,一把将他拉到车上:“走,回宫!” 说着,吕布环首刀,抵在了曹节哽嗓咽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三一章 又起狼烟 多灾多难的五原郡,多灾多难的光禄城,再一次遍地烽火,四野狼烟。 置鞬部、拓跋部,带着仇恨的火焰,举全族青壮策马南下。宇文莫那帅军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军中多了一个降将,吕布身边的陈治。 上一役,宇文莫那几个月来都有一个疑问,自己是不是中计了? 感恩戴德的送走了吕布,拓跋、置鞬二部受挫严重,但中部鲜卑大人,还由置鞬落罗的幼子担任。 置鞬落罗叔叔,置鞬冢摄政。 如今宇文部话语权在西部鲜卑重了一些,但同时受到了檀石槐的苛责。 今天,略备薄酒,宇文莫那倒要问问陈治,这次来降,吕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宇文大人可知,我汉人有卫律。” 说罢,陈治见宇文莫那摇头,对他说道:“汉武帝、昭帝时,有匈奴谋主卫律。此人虽为长水胡人,但其父顺汉,自幼在汉地长大,实为汉臣。 时卫律与协律都尉李延年交好,因此李延年曾在汉武帝面前举荐卫律出使匈奴。李夫人死后李延年、李季兄弟因犯淫乱之罪被灭族,卫律怕被株连,逃走投降匈奴,多次对抗汉朝军队。 匈奴喜爱他,常在单于左右,被且鞮侯单于封为丁灵国王。” 讲完卫律的故事,陈治笑道:“某戍边数载终不得升迁,也想做宇文莫那大人的卫律。” 陈治的话,宇文莫那一个字都没信。但没有追问,将他带在左右,迟早会漏出马脚。 …… 陈治降宇文莫那之时,杨彪在支就塞,接到了关中四剑的第一封书信。 四个废物害杨彪遗人笑柄,但他总觉得这关中四剑,能有一些作用。不冲别的,就冲这四个废物,本事不大、名气不小,还骗过了父亲杨赐。 必有过人之处。 这一封书信,杨彪哭笑不得。 关中四剑,混功恐怕也就武帝时的贰师将军李广利,可以比肩了。虽然没混到千军万马,这关中四剑却深得王智爱戴,如今已经成了贴身近卫。 想一想也明了了,这关中四剑武艺一般,招式却是华丽。腰间软剑一出,舞剑如龙飞凤舞。 附庸风雅之人见罢,定以其四人与大汉剑术第一人,帝师王越比肩。 这四个人,胆小所以行事谨慎。 直至今日,才有书信至。信上内容很重要,但杨彪大体猜得到:太守王智筹划,以鲜卑犯边中部都尉吕布在逃为名,表陈促为五原中部都尉。 杨彪猜不到这些,但文书一来一回,经司马门至三台,再至皇帝刘宏手中。再有尚书台拟诏,返回五原郡。 一来一回,少说十日。 这十日间,王智可以以太守位,居稒阳塞,配合鲜卑犯边。 引鲜卑人入五原,王智不敢。也没必要,但他可以隔岸观火,登鲜卑人剪除支就塞,再引兵出击。 这一切都是可以预见的,鲜卑人达到目的,可直接接收军粮、私盐北行。王智完成一次互市,同时又成了击退鲜卑的英雄。 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好在支就塞诸吏归位,守它十日,应该不成问题。 杨彪召集诛吏议事,开口问道:“直架,这支就塞十日可否守得?” “某能守十五日!“ 敌军部署已然明朗,向西掐断头曼城援军、向东切断与云中郡联系、石门鄣守军二百,不敢出击。再向南是稒阳塞,如今王智驻守,更不会来援。 成廉大体推算,敌军围攻支就塞,大概投入五千兵力。虽说此番兴师五万,号称十万。 但小小支就塞,五千军围城,已然太多。 更何况围城必缺,鲜卑人不会不懂。小小支就塞,两千军围城,再有一千军补充兵员足矣。 “十日够了。” 杨彪眉头轻蹙,对诸将说道:“十日为期,十日之后,奉先不归。我等携党人突围,登阴山,投阴山杨敢当。” 杨彪不是对吕布没信心,吕布说把身家性命交给了成廉,但杨彪总觉得是交给了自己。 成廉、侯成、宋宪、魏续、苓儿,各个都是吕布的心头肉,皆不容有失。 “登阴山,拉起队伍,一样打鲜卑。若奉先被擒,我这支部队还可以威慑边关,与官家谈谈条件。” 诸将,谁都没想到,这话会从杨彪口中说出。杨彪腐儒,开口必是引经据典,道尽家国大义。 如今居然也做了谋反的打算,看来杨赐入狱,对他打击很大啊。 也可能是,在吕布身边久了,这杨氏宗子,沾染了不少匪气。 “不行!” 成廉和魏续几乎是异口同声,否定了杨彪的计划。 二人对视一眼,成廉做出谦让的手势,让魏续先说。 魏续向成廉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别扭。归来之后,才发现,表兄一早料到,布置的任务,诸将皆难以完成。 这是一种历练,其实无可厚非。但吕布不在,魏续觉得应该自己帅军守城。 论及武艺,魏续在支就塞中,自认高得诸将一筹; 论及兵书战册,文韬武略,魏续自幼便有读书,数月以来更是与元节公同住一处,随时聆听元节公教诲; 论及和吕布的关系,魏续更是自信。除了自己,谁又能真正为吕布的身家性命负责? 那未过门的表嫂、仓中的党人、还有支就塞一干弟兄,都是表兄的身家性命。 然而,吕布走时,却将这一切交给了成廉。本来魏续任务在头曼城,这无可厚非。但吕布留书将他们都召回来了,却未有其他叮嘱。 显然,吕布真的将这一切都交给了成廉。 为什么? 哪怕是留给杨彪呢?人家出身杨氏,饱读诗书,近来又一直与吕布形影不离,共定大计。 为什么是成廉那个闷葫芦呢? 魏续甚至没见过吕布与成廉有太多言语。 心中略有醋意,魏续却没有表露在脸上。表兄的任何决定,他都无条件支持,因为他知道,那是对的。 魏续要说的是:“二百弟兄、党人、表嫂,都是表兄身家性命不假。杨侍中可别忘了,这支就塞区区鄣城,也是表兄身家性命。” “无论多少日,必须守下去,表兄必定会回来。” “文段此言差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杨彪话说一半,但见成廉起身,登台阶快步走到台上。 这成廉要干嘛? 杨彪不明觉厉,议事之中,成廉何以登到台上。 但见成廉做出个请的手势,对杨彪说道:“请杨侍中移步堂下。” “哦?” 杨彪眉头轻蹙,问道:“成直架,是要与我夺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三二章 成廉挂帅 成廉请杨彪移步,此言一出,死一般的沉寂。 杨彪为侍中,又是杨氏宗子,与吕布共商大计,居于堂上发号施令,无可厚非。 “成直架,你凭什么让杨侍中移步?” 金甲性子直,直接开口质问。他倒不是帮杨彪说话,这个让杨彪移步的角色,可以是魏续、可以是侯成。 宋宪…… 还是算了吧,性子憨,人老实。 那也不成廉强,这人除了扫了关中四剑几棍子,大快人心,还真没有多少交集。 “凭什么?” 成廉站在杨彪身侧,答金甲的话,却是对杨彪说道: “鄣尉不在,守城以士吏为大。此其一。“ “奉先临走之时,将支就塞守御交与廉。此其二。” “有此两点,请杨监军移步。” 成廉特意将杨彪官职说为监军。监督兵事,却不能发号施令。 杨彪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吕布走时,确实说过,身家性命都交给成廉了。且先看看,这成廉到底几斤几两。 话说数月以来,这成廉寡言少语,今日成廉主动夺权,倒是出人意料。 成廉坐在以往吕布的位置上,开口说道:“廉不才,临危受命,还望诸位通力配合。” “成士吏,敢问可有守御之术?” 侯成看这成廉不顺眼,坐在那里的人,应该是魏续。吕布不在,没有人比魏续再有资格。 “没有!” 成廉两手一摊,见众人面露嘲笑之意,厉声反问侯成:“侯子都,吾有一问,明帝大丧之际,西域戊己校尉耿恭守疏勒城,君可窥其守御之术?” 这一问,众人哑言。 想不到,寡言少语的成廉,诡辩起来,居然这么强。 耿恭守疏勒城,堪称大汉第一奇迹。 永平十八年三月,匈奴北单于以两万骑兵,出击车师国,车师王被杀。 匈奴乘胜将锋芒指向金蒲城,耿恭驻地。 耿恭以三百将士守城,强弩突毒,使“匈奴震怖”。五月,耿恭放弃了孤立无援的金蒲城,东北行军,固守疏勒城。 一百年前的事了,史书上没有记载耿恭带了多少兵力,但这三百将士有折损是一定的。 疏勒城傍临深涧,可以倚险固守。同时,此处距柳中城不远,可与其内驻军声气相应。 匈奴将疏勒城死死围困,并将深涧的水源截断,开出了极为优厚的条件,逼耿恭投降。 痛失水源,耿恭命将士挖井,十五丈,也没挖到水脉,吏士渴乏已极,不得不“笮马粪汁而饮之”。 耿恭重整衣冠,向枯井虔诚再拜,“为吏士祷”。 转眼功夫,井中竟水泉涌出,将士齐呼“万岁”! 耿恭在城头上,扬水示威,匈奴只得退去。 本来这就结束了,三百人拖得匈奴两万骑兵,无功而归,耿恭值得在史书上,大书特书。 然而,这才刚刚开始。 西域都护陈睦在政变中被击杀,柳中城守将关宠被围,不久以后就全军覆没。 疏勒城中,这时只有耿恭和他仅存的二十余部队。 这还能称作部队吗? 二十余人,孤立在塞外孤城之中,他们心中的大汉,纵使有心相救,也是远水不解近渴。 还好有车师后部王的寡妻,她是远嫁塞外的汉族人的后裔,因重耿恭为人,一再冒着危险为耿恭提供匈奴的军事动向情报。 同时,还将急需的给养粮饷送到疏勒。 二十六人,耿恭在疏勒城坚守了9个月,最困难的时候,曾将生牛皮制成的铠甲与弩弦煮了充饥。 建初元年元月,耿恭的表兄弟耿秉被任命为征西将军,进驻酒泉,期望恢复汉朝对西域的领有,并派将军王蒙出塞,到柳中与交河城,实地评估西域形势。 至汉建初元年正月方得援军救助,同年三月,耿恭所部仅存13人回到玉门关。 “我问你,戊己校尉守御何术?” 成廉再次开口问道,这次是俯览众人,眼神最后落到了杨彪头上:“支就塞城池坚利,给养充足,城内有井。” “守御,见招拆招,没有一定之规。今日廉长篇大论,讲出个子丑寅卯又如何?” 成廉起身,站直了身体,俯览众人,厉声喝道: “据城死守,守御之术便是一个死字。哪怕城头之上,仅有廉一人,也要手持环首刀,向鲜卑人高喝……” “成廉不死,支就不破!” 话说完了,成廉复而坐下。一席话,毫无煽动力,比起吕布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然而,成廉的眼神、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充斥着一股必死的信念。 “是要我们和你一起送死吗?” 侯成不甘心,抓住成廉的漏洞,一声质问。 “你怕死吗?” 成廉不答反问,而后笑道:“侯子都,不要为了辩而辩,难道你想如杨监军所说,守十日便登阴山?” 此言一出,杨彪眼前一亮。 成廉说话水平一般,看问题却很透彻。没有卷入和侯成的争辩之中,而是究其根本说道:“今日,某为士吏,定下大策。” “死守支就塞,待吕都尉归返。至于守御之术,你、我、文短、杨监军等人,都能参详。塞中还有元节公,仓中还有王密、李笃、毛钦。” “日后,廉不能居于高堂,自当能者居之。” 说罢,成廉语气渐渐转弱,对诸将说道:“同心协力的时候到了,吕都尉说过大家都做自己擅长的事。” “廉不通兵书战册,举此位也要做自己擅长的事。” 成廉接下来的话,令人叹服。 分二百吏卒三班,三班吏卒又各分四面城墙,没面城墙各分两部,交由各自屯长分配。 敌台上有转射,守御部队不用太多。成廉分二百吏卒二十四部,有抽调仓中有武艺党人四十。 二十四部,每部十人。每面城墙上两部人马,二十人。四具转射,四人装弩、四人射击。墙垣之上,亦是两人持盾,四人持弩,四人射击。 若敌攻势迅猛,不在转射上的戍卒,持滚木、礌石,长柄大斧御敌。 四面城墙,八部人马。其余十二部,八部待援、八部休息。以四个时辰为轮换,保持守军有充沛体力。 杨彪听罢,与魏续对视一眼。 这成廉哪是没有守御之术,排兵布阵非常规矩。大敌当前,想得不是增强城头守备力量,而是让戍卒有充足的时间休息,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 洛阳北宫,曹节的马车缓缓驶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三三章 鲜卑来攻 :转射机,长六尺,可以环转发射弩箭。 敌台上的转射,由上下两横坊间竖装二立坊构成,形似2状,中心有圆轴,上开一内高外低的斜孔,可以左右旋转。 转射置于敌台之上。 连弩,架在2状中孔之中。可以向外左有旋转发射,敌方的箭难以射到持弩射击之人。 夜幕降临,成廉依次,巡视敌台上的转射机,守十五日,主要依仗的便是转射。 仓中粮草、弩箭。 天将明之时,哒哒哒哒,马蹄声震天响。 成廉知道,鲜卑人要攻来了,亲自站在北门迎敌,手中是一石二斗硬弓。 魏续、侯成、宋宪,各守东、西、南三门。 遥望鲜卑兵至,转射、强弩准备就绪,成廉在北门楼上高喝一声:“诸戍卒备战。” 声音很高,回声在四面城墙间回荡。 “鲜卑兵马,数百倍与我。” 成廉又加大了音量,嗓子都喊破音了,忍着喉咙的疼痛,成廉继续吼道:“君可闻,骑都尉李陵,五千步兵出居延,大战匈奴八万奇兵于会嵇山?” “李陵手下的是什么兵?” “郡兵!” 成廉自问自答,继续吼道:“五千郡兵,胯下无马亦无城可守,与匈奴八万骑兵鏖战,若不是出了叛逆,定能从容而退。” “君可闻,耿恭守疏勒,二十六人守匈奴两万骑,冬去春来,守了数月。 成廉顿了一下,狠狠的喝了一口水,润了润了嗓子。 而后大吼道:“此役,我支就塞上下一心,来书写自己的传奇! 我二百吏卒,固守支就塞,勇斗鲜卑数万骑兵,必将如李陵、耿恭一般,随风飘荡数百年,每有人提及,必是如雷贯耳。” 讲完这些,成廉的嗓子实在是顶不住了。 干咳了两声,饮水之后,成廉休息一下,继续吼道:“十五日,吕都尉来书,十五日归。这十五日,都给我撑住了,吕都尉归来,带你我杀上弹汗山,立他陈汤、窦宪之功。” 陈汤远赴西域,斩匈奴北单于。窦宪远征,史书上再无北匈奴。 “为,我大汉边关,死去的兄弟手足、父母妻儿报仇!” 成廉的语言很朴实,支就塞吏卒却是听得热血沸腾。耳熟能详的传奇的故事,一个个早就印在他们骨子里了。 杨彪距离成廉不远,成廉的嗓音震得他不太舒服。 心中,却对成廉敬佩有加,这成廉还真不是看起来那种闷汉子。 守城,正如成廉所说,死守,再无他法。 城墙高一丈,鲜卑人又不善攻城。只要城内士气不崩,鲜卑人必攻不入。如今成廉诓称吕布来书,十五日归。 这十五日,城内戍卒必吊着一口气,无论战事再艰难,也会咬牙撑过去。 但是…… 吕布十五日能回来吗? 杨彪真怕,十五日吕布不归,将士们顿有万念俱灰之感。届时城中若有流言蜚语,城内士气崩溃。 那整个支就塞,必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算了,先撑过这里再说吧。 杨彪站起身来,高喝一声:“诸吏卒听令,此役定当斩敌无数,需将生死置之度外。某杨彪以……” 杨彪喊破音了,缓了一口气,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以杨氏声名起誓,此役过后。诸吏卒家中儿郎,可入我杨氏门下求学。 凡子有才,入太学、举孝廉、征掾属,前途不可限量。子学未有大成,也能闻达乡间,教化民众、老为三老。” 成廉一言,使诸吏卒热血沸腾。杨彪这一言,则更为实际。 入杨氏门下求学,那就是一脚踏入了士人阶层。举孝廉、征掾属、入太学,也许不太可能。 但杨氏门生故吏遍天下,保不齐被哪方县吏辟为吏用,即便是古稀之年为乡间三老,那也是福泽后辈之事。 三老,在乡间掌教化,非官非吏,却能直接向朝廷上书。县令一级的官员,每年都会由三老形成文书,上奏官家,这一年所行之事,是否合民心。 哪怕是州刺史监察院的督官从事,每年核查郡守治郡,也会与三老相问。 若能为三老,子嗣一脚踏入了县吏大门。对于这些戍卒,这是多少钱财都换不来的。 “这杨彪也是够拼的,如此许诺有僭越之嫌啊!” 童环嘴角上扬,对金甲说道:“可惜你我家中无子,枉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要是能给某家讨个老婆,生他一窝儿郎,总能出个天资聪颖之人。” 金甲嘿嘿一笑,与童环插科打诨。 “一窝儿郎,也是一窝蛮汉子。” 童环讪笑着看着金甲:“种不行!” “鲜卑人来了!” 不知道谁大吼一声,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鲜卑铁骑。 听声音、看声势,成廉倒吸一口凉气,本以为鲜卑兴兵至多五千围城。没想到,这一来近万兵马。 看来这鲜卑人,是要奋力强攻,誓要在奉先归来之前,拿下支就塞。 城门楼上,令旗闪动。 有戍卒要扣手中连弩,身边伍长给了他一撇子,一指令旗的方向,这是不要放箭。 鲜卑兵百步之外,呈口袋之势,将支就塞包裹在内。 兵马之后是羊群,时至冬日,这羊群定不是来放牧的,看来鲜卑人带足了口粮。 围城三面,留以南面。所谓围城必缺,匹孤自然通得其法。 鲜卑人未有停留,稍稍肃整部队,立即攻城。头排骑兵下马,这严冬之中,不少人的羊皮袄上尽是补丁。 不出意料,这头批攻城的是奴隶。 鲜卑人的奴隶,如贵族一般,世袭罔替。匹孤对这些奴隶也有承诺,凡战死者,子嗣得羊十匹,不再为奴。 这些奴隶,抱着必死的信念,手中的马刀磨得锃亮,注定要死,死之前怎么也要杀皆汉人。 为自己报仇! 支就塞上,令旗闪动。 戍卒们各个腮帮子努着,太阳穴鼓着,就等令旗旗语。 放箭! 鲜卑人近了。 百步。 九十步。 八十步。 七十步。 …… 五十步! 令旗闪动。 成廉、侯成、魏续,三人居于三面城墙,齐声高喝一声:“放箭!” “放箭!” 八十戍卒齐声高喝。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连弩开动,箭如雨下。 鲜卑奴隶们,迎着箭雨,一脸狰狞的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三四章 骁将成廉 “杀!” 喊声震天,是鲜卑语。 “嗖嗖嗖嗖……” 箭矢作响,鲜卑人布下冲城放箭。 “当当当……” 打在转射、盾牌上。 “嗖嗖嗖……” 汉军连弩射击,射在鲜卑奴隶的血肉上,哀嚎遍野。 攻守之间,差距就是这么大。一丈的城墙不高,不用木梯便能攀登,支就塞的护城河,不需多久便被尸体填满。 看着鲜卑奴隶,化为一片血色,拓拔匹孤一口吞下一个乳酪,一脸的毫不在意。 汉人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此役拿下支就塞,不需数日之后,收服吕布。 这些奴隶,还有自己的父亲、大父,他们的死,都有价值。拓跋部迁居河西,如关中,得汉庭半壁江山,便是那檀石槐,也会对我拓拔匹孤俯首称臣。 看看自己的兵马,一万人。 这一万人,足矣填平支就塞城墙。大军踩着尸体,驰入城中。烧城门、挖地道,这种小伎俩,拓拔匹孤不屑使用。 兵有的是,这一万兵不够,再调一万兵便是。 反正,这都是置鞬部人。 置鞬落罗的叔父,置鞬部实际上的首领,此时坐在拓拔匹孤之侧,一脸得意的笑容。 攻城将士,悍不畏死,对于守城戍卒来讲,压力巨大。 围城三面,不需多久,他们必有退意。 这时候,不会太久。连弩虽强,换矢时间颇长。待换矢之时,便是鲜卑人攀上城头之时。 届时挥师追杀,马上较量,那是鲜卑的天下。 屠尽支就塞吏卒,他置鞬冢也算为置鞬落罗复仇了。 届时,置鞬部大人,便从置鞬落罗这支,移到了他置鞬冢这边。 他本来没动过这个心思,本就是次子,父兄多有宠爱。 如今侄置鞬落罗身死,也是临危受命。 想着,置鞬冢看了一眼身旁的拓拔匹孤。若不是他提醒,自己从未向夺权的方向考虑过。 这小子说得对,如今置鞬、拓拔二部遭受重挫,宇文莫那煞有独大之势。置鞬部,需要一个成年的领路人。 少许时间,置鞬冢眉头紧锁。 按理说,连弩早该换矢了,为何这转射中的箭矢,还源源不断的射出。 “不好,敌定是二弩交替使用!” 置鞬冢眼见部人前仆后继的惨死,对拓拔匹孤吼道:“停!快停!攻城不是这么攻的!” “那怎么攻?” 拓拔匹孤玩味一笑,对置鞬冢说道:“这攻城先锋,可是你执意为之。” “这……” 置鞬冢大呼上当,支就塞小,区区二百戍卒。置鞬冢本想大军压境,围城三面,对方必然四散逃窜。 拓拔匹孤言语也多有引诱,向这个方向引导他。 他还以置鞬部大人之位,相诱惑。若能有此破支就塞之功,登高一呼,族人必纷纷响应。 如今看来,中计了! “啪!” 置鞬冢狠狠的一拍桌子,大吼一声:“而先前说,大军压境,支就塞吏卒必四散逃窜。如今看来,对方并无退却之意。那四角转射,弩箭毫无间隙,这哪里是攻城先锋,明明是赴死之师。” “我可是真金白银的拿出我拓跋部羊作为犒赏,你我二人相互定策之时,我拓拔部可是吃了大亏的。” 拓拔匹孤眼神忽而转厉,质问置鞬冢:“难道尔以为,敌四散逃窜,便是你打先锋。若是据城死守,我拓拔部人前去送死?” “我……” 置鞬冢一时语塞,死瞪着拓拔匹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话不投机,某这就引部众退去。” 说罢,置鞬冢大吼一声:“鸣金收兵!” 无人响应…… 看看左右,置鞬冢这才想起:为了得这先锋之位,得攻支就塞为置鞬落罗报仇之大功。 他答应拓拔匹孤,他置鞬部出兵,而拓跋部挂帅。 这是一种交换条件,如今二人搭高台远望。令旗兵、周边侍卫,皆是他拓拔匹孤的人。 自己随行有几个侍卫,此时却不见踪。早闻拓拔匹孤浪子野心,没想到他战场之上,算计的不止是敌军,还有友军。 而且,拓拔、置鞬二部,同属鲜卑,在汉人面前,二人便是族人。 好狠! 此役,不止要拿下支就塞,还有再次削弱他置鞬部的实力。 悔不当初! 一轮冲锋,奴隶千人,死伤殆尽。 二轮冲锋,亦是奴隶千人,无缝衔接。 “苍啷啷!” 置鞬冢抽刀出窍,直指拓拔匹孤:“若不收兵,休怪我刀下无情!” “呱噪!” 拓拔匹孤白了一眼置鞬冢,对左右说道:“捆上!” “咔咔咔!” 五花大绑。 置鞬冢嘴里塞了不知谁的木履,支支吾吾的死瞪着拓拔匹孤。 “带走,太碍眼!” 拓拔匹孤淡淡一句,置鞬冢被带走了。 悔之晚矣,置鞬冢这才想起。这拓拔匹孤,人称鲜卑孤狼,无情无义。 少许乳酪充饥拓拔匹孤又饮奶酒,看着战场上那尸体在支就塞城墙那里堆成缓坡,好似一条血红的步道。 支就塞一丈高的城墙,埋没了一半。 任谁都想不到,鲜卑人攻城,不计死伤。二十四部兵马,如今动用了十六部。 八部守城,八部运送箭矢。 令旗闪动,运送箭矢的部队抽调了一半,手持长柄大斧,立于城头之上。 盾牌的缝隙中,长柄大斧不停地挥舞。 成廉手中弈有一秉,但见他不停的挥舞,每一击必是血肉横飞。 然而,源源不断的鲜卑人来。 仿佛杀不尽一般,将士们累了,开始有人负伤、有人死亡。 支就塞吏卒之中,看着身旁的战友战死,渐渐的,他们开始怀疑。 没有吕布,他们能否如成廉所说一般,创造属于自己的传奇。 那传奇,哪怕是不能名垂青史,起码也能飘荡在这片草原之上。 然而,太难了。 戍卒五原李俊,挥舞大斧的手,火辣辣的疼,尽是血泡。 一双手臂,僵硬得像是灌铅一般。死神将至,也许可以死得不要这么劳累。 李俊实在提不动大斧,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为他持盾的兄弟早他一步去了,这北城墙攻势最猛,已经撑不住了。 “男儿!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尔!” 成廉那沙哑的声音传来。 李俊睁开眼,看向成廉。但见成廉翻城墙而出,手持长柄大斧大吼道:“杀!” 大斧一挥,砍倒一片鲜卑兵,抢回了一个战友的尸体。 “杀!” 李俊大吼一声,伏波将军马援的名言,在耳旁回响。 大斧挥舞,李俊如成廉一般,跳出城墙,挥舞着大斧冲向成廉。 “回去!” 成廉余光瞥到李俊,却看到越来越多的戍卒,手持大斧翻墙而出。 这些人,身上满是血色,猩红的眸子,满是杀气。 杨彪站起来了,摸向腰间佩剑。 这成廉骁勇不下奉先,这一句马革裹尸,吼得人热血沸腾。 再见他挥舞大斧的英姿,只有虓虎二字可以形容。 奉先真是托对人了! 这一吼,看他奋勇杀敌,我都想上去。 也许,武力不及吕布。 但这一身血性,就当与吕布比肩。 然而,他还有智略。城下戍卒,已经备好了火油。 成廉出去抢戍卒的尸体,就是怕被这火油付诸一炬。 “撤!” 成廉大吼一手,挥舞大斧给戍卒们断后。 戍卒们大斧一挥,眼见火油从城内泼出,各自向后褪去。 鲜卑人见火油,目陋惧色。 成廉返回城内,半丈高一跃便入。 “呼!” 大火气。 汉军戍卒,在这冲天的火光中,清理战友的尸体。 火光烤在脸上,嗅着空气中的臭味,将士们放声高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三五章 党人三策 烧火焚尸,支就塞陷入火海之中,空气中弥漫着烧尸的味道。 二百吏卒,挤在城中正中心,成内倒是没有那么冷了。仓内党人也是今日才知,支就塞大祸临头。 张俭、严瑜、老王密,与党人十数人,凑在一起,划了三条策略,交给杨彪。 杨彪打开一看,心中称奇,立即唤来成廉等诸将,将三条策略一一道出: 沿城墙内侧掘土,城墙内侧挖一丈深的壕沟,以防敌军开掘隧道焚柱攻城。此其一; 焚柱,是非常常用的攻城手段。开掘隧道,以木柱支撑,一直挖到城墙底下。待隧道挖成,起火粪柱,地面塌陷,城墙自毁。 掘出残土烧制土墼,待火势稍减,加高城墙。此其二; 土墼,取土和水烧制的方形土块。长城内烽燧,有不少以土墼筑墙,远比夯土要坚固。 今日起,城内屯水,待火灭,城墙加高以水泼之。此其三。 大火过后,城墙必定受损。如今这支就塞四门早已付之一炬,好在这是十冬腊月,水入墙则冻,坚固无比。 有此三策,诸将无不拍手称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今这支就塞内,成群的老士人,真乃上天所赐。 党锢之祸,多么可笑。这些老翁,都乃治世之能臣。 支就塞外,拓跋匹孤迎来了一个贵客。 五原人李肃。 李肃非是独自前来,还重金在郡内找来了能工巧匠数人。 工匠,同七科谪。在大汉地位低下,堪堪能够果腹而已。虽说大部分人,不愿意为鲜卑人卖命,但李肃重金之下,还是请来了数人。 当然,这重金他会加上一些,向拓拔匹孤讨要。 拓拔匹孤本来不太喜欢这李肃,在石门鄣为一任候官,弄得边塞怨声载道。要不是这李肃祸害的是汉家边关,对自己有利,拓拔匹孤早就斩了这李肃了。 如今,拓跋匹孤将这李肃待为上宾,因为除了这些能工巧匠,他还带来了一张图。 临车之图。 临车,隆冲以攻高,盖楼车高足以临敌城而攻之。 这种车,高一丈有余,登临车攻城,与城头士兵平射。尤其是对于转射,平射可从中间开孔,直接射击转射之后持连弩的戍卒。 带来了工匠与临车之图,拓拔匹孤不禁对这李肃刮目相看。备美酒与其共饮,而后吩咐兵士,登山伐木。 夜幕降临之时,匹孤在穹庐之内独饮。 眼前仿佛已经看到,支就塞吏卒,在看到临车之时,一脸的惊恐。 …… 成廉定策那日,吕布入宫了。 长秋宫的侍卫,也许没想到,有人敢躲在曹节的车马中,将曹节俘获。曹节被吕布拉入车中,居然无人留意。 也许大家都在警戒四周。 曹节初见吕布,便一眼认出了,此人是吕布。 剑眉鹰目,天生的七杀格,极凶之煞。看着吕布双眼的怒火,曹节就知大事不好。 “尔小竖何人,知道某是谁吗?” 曹节佯装不识吕布,一声厉喝。心中却在思虑策略,明晃晃的环首刀,抵在哽嗓咽喉之处,他不敢多做声张。 只希望这一声厉喝,车外侍卫可以听得到。 然而,他也不敢太过高声,以免吕布狗急跳墙。 吕布哪里看不出,他曹节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看吕布的第一眼,眼神中的惊异与恐怖,已经出卖了他。 但见吕布环首刀贴着曹节哽嗓咽喉之处,向他说道:“大长秋不识吕布?” “吕布何人?” 曹节洋装犹疑,此时早已背对吕布,眼珠不停的转着。多少年风风雨雨,从不知什么是怕字。 如今吕布就在身后,想这吕布在边关所作所为,曹节怕了。这种深深的恐惧,仿佛让他回到了八年前,朝堂之上一场政变,诛了窦武、陈蕃,而后权倾朝野。 那一次,九死一生。 若不是张奂那个傻子班师回朝,恐怕此时早已死了。 苍天眷顾,这一次一定也如此。 曹节想明白了,僵硬的身体舒缓下来,对吕布说道:“某想起来了,五原吕布。王甫多次提及与你,为何要对本官刀兵相向?” “刀兵相向?” 吕布笑了,也不顾及车外侍卫。马车行进,“咯噔、咯噔”的声音,侍卫们策马又有马蹄声,且相距不近,根本留意不到里面声音。 “莫在这与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尔等不将吕布逼入绝地,焉能铤而走险,身赴洛阳?” “这,不知从何说起?” 曹节微微一笑,他知道吕布看不到他的笑容,但是感受得到:“某一宫闱之人,奉先在千里之外,何来逼入绝境,不知是否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误会?” 吕布也笑了,手中的刀抖起来,曹节惊出一声冷汗,连道:“小心这刀,你即劫持于我,必有目的,可别误杀了我。” “放心,手底下有分寸。” 吕布收刀,示意曹节与其并坐,开口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某要面君。” “面君?” 曹节眉头紧锁,面露为难之色:“奉先这是要将曹某逼入绝地啊!未经通报,带你面君,陛下苛责,曹某必死。莫不如这一刀就剐了我!” 既然吕布有所求,曹节就放心下来了。吕布不会杀他,如今身在曹节车马之中,唯有他曹节能带吕布入宫。 “你以为某不敢杀你?” 吕布摸向刚刚放下的环首刀,轻轻抵在曹节肋下:“吕布以入绝地,大不了鱼死网破。” “剐了你,吕布登邙山落草为寇,你猜朝廷会不会招安?” “这……而身为汉臣,岂能落草为寇?” 曹节脑子飞速旋转着,直至感觉到马车行进越来越稳,恐怕是进了皇城,对吕布说道:“进皇城了,只要某高喝一声,你便插翅难飞。不如与我同去长秋宫,拿些钱财,远避江海。” “边关之事,不要再管了。” 曹节一张老脸布满细纹,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摸着鼻子,居然有一种稳操胜券的感觉。 吕布猛然一惊,这才发觉,这曹节是在拖延时间。 入皇城不久,马车停了。 看不到外面,吕布也不知是南宫,还是北宫。 只是耳旁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羽林军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三六章 皇帝驾临 “光禄勋”下设七署,其中两署:羽林中郎将所属“羽林郎”一百二十八人,为皇帝的宿卫侍从;羽林左、右监所属羽林左骑八百人、羽林右骑九百人,担任宿卫侍从和“出充车骑”。 羽林郎择选有三: 自六郡、三辅良家子,此其一; “六郡“指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其地理环恒关中,民风尚武、人精骑射。 三辅地区,早称三秦。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这三辅地区,乃是大汉副都,雄踞关中地区,为大汉与西凉之屏障。 凉州羌氐多乱兵,六郡、三辅的战略意义尤为重要。征选六郡、三辅良家子为羽林郎,便是为了笼络六郡、三辅地区豪族。 选自从军死事之子孙,此其二; 选自征战有功者,此其三。 围住吕布的是,羽林左监帅羽林左骑二百人。 曹节何其谨慎,与身边近侍早有约定。每入皇城,必挑帘探头出车,与近侍说上两句。 否则,定是车内有异。 皇城守军,将吕布团团围住,又有羽林军,源源不断赶来。 “好几个曹节,老成人精了都。” 吕布笑了,笑得很狂妄。 一脚将曹节踹出安车,自己从安车上跳下,刀指曹节吼道:“皇城守军不过两千人,能耐我何?” 好大的口气! 曹节倒吸一口凉气,这吕布口气这么大,本事他也有所耳闻。 也许,他真有那个能力。 回头看看吕布脸上那股蔑视天地的气势,曹节大呼不妙。 吕布真有这么大胆子? 皇城行凶,九族都不够杀的! 羽林右监笑这吕布太过狂妄,高喝一声:“小竖末狂,放了大长秋,留你以全尸!” “吕布,你一人总有万般武艺,不想想你家中九族?” 曹节受制于人,弱弱的提醒吕布。他真后悔,刚刚眉头挑帘出来看看,先稳住吕布。 如今刀兵相向,吕布毫无惧色。不管他把不把两千羽林军放在眼里,如果吕布奋起反击,死的第一个是自己。 自己一命,换吕布一命,不值啊! 就希望,这吕布年纪家中亲人,尽快伏法。 “九族?” 吕狠狠的踹了曹节一脚:“某父吕良,族中早已没有亲人。尔进馋言诛吾父,不会不知这些吧。” “母族魏氏,受尔等压力,早已与我断绝关系。如此母族,某管他死活?” 说到这,吕布心中闪过一丝苍凉。舅父,待自己视如己出,却敌不过他心中的魏氏。 也未要他做什么,只是了解一下现在的吕布,相信他有能力,去肃清整个大汉边关。 然而,舅父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这个外子,已经有能力,用自己的羽翼将整个魏氏再提升一个台阶。 或者说,让魏氏成为大汉第一豪族。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心中的悲凉一闪即逝。吕布知道,脚下的路,能与他一直走到最后的,便是手下八健将。 除了这些人,就连相得益彰的杨彪,也不过是过客,迟早是一敌手。 “这……” 曹节心中这个恨啊! 这一切筹划与吕布部署,将吕布孤立起来,曹节都知道。没想到由此,吕布行事不计后果,皇城之中,刀兵相向。 午后的时间,整个洛阳北宫,围满了侍卫。各个手持弓箭,直指吕布。若是旁人被擒,他们早就放箭了。 可是被擒的是大长秋曹节,皇帝刘宏最亲近的人之一,众人不得不静待时机。 “速去通报黄门令。” 羽林左监一声令下,命人通报王甫。 “你去通报许侍中。” 羽林左监又则一人,通报侍中许相。 平舆许氏,在士人中的声望却有褒有贬。这个家族既有因“月旦评”而驰名的许劭、许靖兄弟,也有因为党附宦官而臭名昭著的许训、许相父子。 许训罢了太尉,三公做了一遍,又将儿子许相安排在了侍中之位,可以颐养天年了。 许相依附宦官,在诛侍中之中,最受刘宏宠爱。羽林左监这时候,通知许相而不是其他侍中面君,也有巴结之意。 过了不久,皇帝刘宏来了。 身边跟着中常侍吕强。 吕强刚刚路过这里,眼见吕布劫持曹节,惊出一身冷汗。又听闻此人五原吕布,这一身冷汗打湿了衣襟。 五原吕布,如雷贯耳。 北边,自张奂之后,再无一人可令鲜卑闻风丧胆。 张奂晚节不保,如今这吕布…… “哎!” 吕强叹了一口气,急忙去寻皇帝刘宏。 见刘宏,吕强不语。 吕布都杀到皇宫了,他也说不出什么。只能跟着刘宏,见缝插针。 这时,吕强和刘宏一起来了,身边还有一百二十八羽林郎,羽林中郎将手持环首刀,紧跟皇帝刘宏。 这一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杀到宫闱之中。 封侯拜将,就在这一役。 羽林中郎将,眼神中满是兴奋。本就是将门之后,却知身在羽林军,想要以战功封侯拜将,机会寥寥无几。 此役,定要手刃吕布,谁也别和我抢。 羽林中郎将,跟着皇帝刘宏,遇到了黄门令王甫。 王甫、吕强一左一右,跟在刘宏左右。羽林中郎将分来团团围住的人群,引刘宏入包围圈中。 一百二十八羽林郎围着刘宏,羽林中郎将眼珠一转,索性直面吕布,免得皇帝口出:杀无赦。之时,他离得太远被别人抢了先。 他就要在刘宏面前,展露自己一身武艺。 “大胆吕布!还不放开大长秋!” 王甫一见吕布,当头断喝。他喜欢吕布,奈何吕布生儿与曹节有过节,本还想此役吕布大败之时,伸出援手,彻底收服吕布。 没想到,吕布居然杀到宫闱之中。 说话时,王甫向吕布打了眼色。放下刀,我有办法救你。 “果真是你!” 刘宏气得浑身发抖,前行两步,羽林中郎将就在刘宏身前前行两步。心中微微得意,这吕布年十六,除了生得人高马大,未见得有过人之处。 自己真是运气好,遇到这么一个傻子。 “吕布,大胆逆贼,朕这几日还在回想,你出言要为天子守国门、定江山。 如今如乱臣贼子,居然在宫闱之中,劫持大长秋,还不速速领罪?” 刘宏高喝一声,伸手点指吕布,真是气得不行。 本也没想将吕布怎样,结党之事,告诫一番也就罢了吗,没想到吕布居然杀入皇宫之中。 果然如赵忠、张让所言,这边地武人,不足以爱戴。 刘宏又瞪了一眼吕强,仿佛再说,这几日你为吕布八人,好话说尽,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了吧。 “啪!” 吕布解腰间置鞬落罗人头,仍在地上。 冻僵了的人头在地上啪的一声,刘宏吓了一跳,定睛望去: 那是一颗蛮夷的人头,编发束于脑后,脸上满是血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三七章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冻僵了的人头扔在地上,啪啪啪啪,在地上打着滚。 吕布高喝一声:“某为天子守国门,先杀拓跋两代王。后杀鲜卑西部大人,置鞬落罗。” “陛下,国门某吕布守得如何?” 说罢,吕布盛怒,狠狠的踹了一脚地上的曹节。 曹节“哎呦”一声,求助的眼神望向刘宏。刘宏根本没留意到曹节,盯着地上那颗人头陷入沉思之中。 置鞬落罗,他所听过的为数不多的鲜卑人之一。 西苑之中,吕布一句为天子定江山,刘宏信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鲜卑西部大人首级在此,吕布不会说谎。刘宏耳根子软,性格单纯,但他不傻。 孤身提刀入北宫,吕布不会拿一颗假的人头来找死。 “陛下。” 吕强轻唤刘宏一声,开口说道:“先让吕布将大长秋放了,事后再来明察。” 已经面君了,吕强觉得可以了。先让吕布把曹节放了,以免酿成大祸,剩下的事,还有回旋余地。 吕布在边关所作所为,有目共睹,这置鞬落罗人头一旦坐实,所有莫须有罪行不攻自破。 “对!” 刘宏这才缓过神来,对吕布说道:“吕布,别以为有有些战功,就能抵消罪行。你与杨赐、皇甫嵩等人结党之事,朕就要治你的罪。还不放了大长秋,君前领罪?” 王甫犹豫了一下,而后背着曹节悄悄向吕布打了一个眼色。陛下这是给你台阶下呢,快点下啊。 羽林中郎将,紧张的看着刘宏,陛下可别听他一面之词啊。臣早已准备就绪,就等陛下一声令下,立他个大功一件。 吕布留意到王甫的表情,哪知他是哪伙的,反问刘宏一句:“结党?” 冷笑一声,看着刘宏:“莫说吕布没有结党,便是结党又如何?五原中部都尉督瓒,私压军粮,出塞互市鲜卑。” “某支就塞,被督瓒盯得死死的,二百吏卒无一人敢出。布单人独骑,策马出塞。 皇甫嵩与我素未谋面,布修书陈情,皇甫嵩情义相挺,挥师助我斩得鲜卑西部大人置鞬落罗。” “这算结党吗?” “算的话,不结党,单凭吕布一人。纵有万般武艺,如何杀上弹汉山?” 吕布慷慨陈词,一只脚死死的踩着曹节。说道激动之处,狠狠的跺了一下脚:“即便某能孤身杀上弹汗山,俘虏鲜卑降卒,也要有人押送啊!” 曹节捂着头,哼哼唧唧的说道:“陛下,救命!” 刘宏哪有空理那曹节,闻听两千石高官运送私盐出塞,脑袋嗡的一下,像是炸了一般。 “吕布我问你,你所言是否属实?” 刘宏勃然大怒,手不停的颤抖着。西北羌氐、北边鲜卑,一直是大汉的心头痛事。 为一世帝王,刘宏怎会不想平定鲜卑。鲜卑外患难平,他从未想过,也许问题出在汉室内部。 “陛下,某一字一句,皆为属实。” 吕布一脚踏过曹节,缓缓走向刘宏,口中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功名利禄,金银美女,陛下能给的……” 眼见侍卫拔刀,吕布觉得有些过了,连忙倒退着返回,又在曹节身上踩过。 曹节一副老骨头,哪堪这么折腾,绝望的看着刘宏:“陛下,快救救老臣啊!” 声音很虚弱,低不可闻。此刻,就连王甫的注意力都不在曹节身上,静静的听着吕布下面的话。 他是要东西?还是要做什么? “这些某不在乎,生儿在边地,陛下可曾看过鲜卑寇边之后的边地惨像?千里沃野废堡连墟,白发人送黑发人,孀居寡母亲手埋葬家中独子,后自缢于夫墓前?” 吕布这话说完,刘宏心绞痛了一下。 他仿佛看到了那孀居的寡妇,在自己儿子的坟前,一把一把的填土。 “布生在五原,活在五原。我五原百姓,都是布的至亲家人。一生无所求,但求守住边疆,将鲜卑人赶出这片我热爱的土地。待我老去之时,能够登弹汉山,给膝下子女讲讲,微臣为天子定江山的故事……” 吕布声调压了下来:“能够给子女讲讲,你我一番君臣情谊。在洛阳,有一个皇帝,北定鲜卑、匈奴、乌桓,西平羌氐、西域,东荡高句丽、沃沮,南扫南蛮、西南夷。” “子女若问,我大汉疆土,到底有多大?我会告诉他……” 吕布再次将声调拔起,狠狠跺了一脚曹节,对刘宏说道:“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致,皆为汉土。” 一番慷慨陈词,语毕吕布眼眶中有激动的泪水:“待你我老去,陛下若有书信相问,吕布不枉此生鞠躬尽瘁。” 刘宏听得浑身颤抖,吕布的音色、声调,配合上振奋人心的内容,为刘宏勾勒出一幅蓝图。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致,皆为汉土。 二人一番君臣情义,在迟暮之年,互报一封书信,道一道家长里短,讲一讲这满朝文武,又如何在我面前不厌其烦的讲着:那些朕听过千百遍的话。 二十岁,正执血气方刚的刘宏,满腔热血随吕布而动。 读汉书,总觉武帝太过薄情,晚年无一贴己人。 这话说得漂亮! 王甫真是佩服这个吕布,将自己梦想,尽数说出。同时,扣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羽林军,无不动容。 若是挥师北伐,真想在他军中,亲眼见证他如何北定鲜卑、匈奴、乌桓,西平羌氐、西域,东荡高句丽、沃沮,南扫南蛮、西南夷。 剑拔弩张,顿时锐减。 刘宏想了一下,环顾四周,开口说道:“现有结党营私,后有持刀入北宫,别以为说两句漂亮话就能了事。朕最后问你一次,你可知罪?” “快认罪啊!” 曹节还在吕布脚下,仰头看着吕布,虚弱的声音说道:“陛下这是给你台阶下呢。” 他这幅老骨头实在受不了吕布如此了。 “快认罪啊!” 王甫一看曹节先说,迫不及待的提醒吕布。他与曹节有根本性的不同,当年党锢,审讯范滂,为滂之大义所动,曾经帮忙搭救过一些士人。 “快认罪啊!” 吕强也从旁提醒吕布,这时候磕头认错,事后再详细陈情。 快认罪啊! 羽林军这些话说在心里,眼中的吕布,不再是十六岁稚嫩的样貌,而是厉兵秣马,将弹汗山化为国土的一代名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三八章 复提党锢 吕布的表演还没结束,来时一路上,一直在思量如何行事,此时断不能认罪。即便刘宏有暂时收押,小施惩戒,然后释放吕布的心。 架不住宦官、平氏君,这些身旁亲近之人,再进谗言。 皇帝刘宏亲手葬送了大汉四百年基业,吕布清楚。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 耳根子软,处事太过随性,重感情。 吕布就是利用这些,为自己赢得了现在的局面。然而,这些东西,平氏君与宦官比吕布更懂,更知道如何说动刘宏,诛杀吕布。 “微臣斗胆说一个不字!” 吕布踏曹节向前一步。 众人皆惊,叹这吕布不识好歹。难道你持刀入北宫,还让陛下改不追究不成? 羽林中郎将悬着的心放心下来了,吕布不认罪,他的功名利禄还在。他也想明白了,如今吕布已经是僭越了。 就等吕布留意不到他这里,直接剐了就好了。 等什么皇帝下令? “陛下!” 吕布开口的时候,感觉到身后的曹节悄悄向后爬,环首刀后差,将曹节控制在他的腿与刀间。 “杨赐累世公卿、皇甫嵩累世将门、太尉刘宽汉室宗亲,这几人结党,为何会算上我七科谪子吕布?” 没有长篇大论,只有这一句话。说完,吕布抽刀,从曹节身上退回去。 曹节这时顾不到身上的疼痛了,表奏党人,他从未考虑过这些。这些年,都是将与宦官为敌之人,表奏上去。 细细想来,漏洞太大了。 刘宏眉头拧在一起,吕布一字一句扎在心里。忽然想到好像还有个五原令。这八人天南海北,出身不一,莫说是结党,便是识得已属不易。 难道那曹节又骗朕? 朕,该怎么办? 刘宏没主意了,这里吕布持刀北宫,那是被自己逼的啊。这边地武人,怎么就得罪了曹节了呢? 如此看来,他不面君陈情,恐怕性命堪忧啊! 刘宏没注意了,吕布,冲撞龙颜,提刀入宫。就这么算了,天子威严何在? 可是,不治罪吕布,此事要如何收场呢? “陛下!休听他一面之词!” 曹节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声歇斯底里的吼:“他吕布在支就塞中收容党人,此事臣已查明,正准备上秉陛下。” “边关鄣塞,收容党人。” 刘宏闻言大怒,伸手点指吕布:“好一段君臣情谊,吕布你好大的胆子!” “大长秋说得不错!” 吕布行的正,站得直,认下的同时狠狠的跺了一脚曹节,这才开口说道:“臣问陛下,天下党人,可有如吕布一般蒙冤之人?” “陛下一封名捕文书,将其五服之人,皆下狱中。” 吕布顿了一下,问刘宏:“陛下可知他们在干什么呢?” “和微臣一起,为天子守国门,未有一句怨言。” 吕布自问自答:“山阳张俭不知陛下可还记得,以一区区督邮,抄家如日中天的宦官侯览。“ 张俭,这个名字刘宏早就忘了。一提侯览,他就想起来了。侯览那时诛梁冀有功,位在王甫、曹节之上。 四年前,有司举奏侯览专权骄奢,刘宏下诏收其印绶,随即自杀身亡。 那年,刘宏第一次想要亲政。手起刀落,忍痛杀侯览。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窦太后以其尚未成年之名,未让其亲政。 “张俭怎么了?” 刘宏依稀想起这么个人了,但也就大概知道,侯览为其母大起墓冢。这张俭不畏强权,将侯览抄家。 “张俭就在我支就塞中,年越古稀,出逃塞外。此人《诗》、《书》、《礼》、《易》,无所不通,若是未被我留在支就塞,流亡鲜卑,为鲜卑所用,我大汉之哀啊!” 吕布叹了一口气,复而问道:“陛下,你说他一个山阳督邮,有什么本事结党营私?抄家侯览所得钱财,是不是冲入府库,一查便知。” “你为党人辩驳?” 刘宏横眉冷对吕布,厉声喝道:“你几个脑袋够用?” 党锢,那是刘宏的逆鳞。他有时也想,这党锢是否过了,但命令是他下的,今年复而下令,严查党人波及五服。 这党锢之祸,太学生、士人,数千人不止。吕布为党人辩驳,那岂不是说他皇帝刘宏的不是? “陛下,臣有本奏!” 吕布看刘宏的表情,忽然想到:党锢之祸波及之大,堪称大汉一场浩劫。提及此事,刘宏当然勃然大怒。 剑走偏锋,吕布开口说道:“臣举曹节、张让、赵忠、封谞、段珪、程旷、夏恽、郭胜,共为八俊,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曹节一听,炸庙了! 一下子从吕布身下窜了起来,大吼一声:“尔小竖血口喷人,我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你说,我欲何事不轨?” “你说我八人,结党营私,何事不轨?” 吕布拎着曹节领子,当面质问。 “……” 曹节语塞,这党锢之祸,起初还罗织一些具体的罪名。后来奏章这皇帝刘宏也不看,他们就简单写个图谋对国家不利。 这一时想来,这吕布八人,天南海北,出身各不相同。 “陛下,臣斗胆请您北巡,支就塞士人臣早已将其禁锢。念其数人,心有大汉,请陛下当面定踱,究竟何人有罪,何人无罪。“ “北巡?” 刘宏笑了,一入这皇宫,便未出去过。听说并州民风彪悍,朕倒要看看,彪悍到什么程度。 “陛下,万万不可!” 北巡,一出皇宫,就能看到他王甫的宅子,比弘德殿还要高大巍峨,这可是僭越! 以往,皇帝刘宏想要登高,看一看这洛阳风光,他都不敢,特意叮嘱小黄门,跟着刘宏。 “王卿先不要拒绝,此番北巡,你与朕同去。” 刘宏意味深长的重复着吕布的话,开口说道:“你不一直对保儿有所牵挂,这一行你我去看看保儿。” “陛下还记得保儿呢?” 吕布眼神之中戾气全消,真是想不到,君前提起一次,刘宏居然还没忘记。真有些自惭形秽,吕布自己也很久没有想起保儿了。 “怎会不记得。” 刘宏瞪了吕布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王甫说你自归返五原,一直没去看过保儿。这一行保儿若是受了欺负,朕饶不了你!” “这……” 王甫上前跪倒在地:“请陛下三思,北巡之事,非同小可,这鲜卑人如狼似虎……” “诶……王常侍!” 吕布一把将王甫拎起来了:“吕布年十六,能千军万马之中,斩得鲜卑两部大人。陛下年长吕布四岁,鲜卑人敢来,提刀砍了便是。” 说完,吕布挠了挠头,对刘宏说道:“陛下,过了这个年,您就二十一岁了吧,是时候亲政了吧!” “是时候了!” 刘宏看着吕布,真是肚子里的蛔虫,想什么他都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三九章 北巡定策 知道刘宏玩心大,必会对北巡动心。 吕布做梦都没想到,动了北巡的心思,这皇帝刘宏,直接散退了众人,诏吕布西苑议事。 王甫搀着曹节,二人叹了一口气,商议着如何阻止刘宏北巡。 羽林中郎将看着吕布背影,那是功名利禄的远去。然而,他面有喜色。皇帝北巡,羽林军必会跟随。 二十三岁以良家子为羽林郎,数载方至羽林中郎将。不止皇帝刘宏,他羽林中郎将也许久没出过皇宫了。 …… 西苑。 皇帝刘宏正坐,身边是几个亲近的小黄门,吕布恭敬的远远的站着。 “有什么事,可以上书公车司马令,为何要持刀入北宫啊?” 刘宏眉头紧锁,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吕布:“朕都不知治你个什么罪名。” “陛下,你有所不知……” 吕布恭敬的施了一个礼,开始上蹿下跳,口若悬河的说道:“臣赴任支就塞第一天,所有军吏皆休沐。” “微臣不懂啊,有陛下亲封得遣书,怎么会这样呢?仔细查问才知道,这支就塞一干军吏,是鲜卑人的细作。我边关有私盐出塞,走得就是支就塞。” “啊?” 刘宏长大了嘴巴,刚刚已经知道这事了,倒是没那么怒,就想听听吕布都做了什么。 “这支就塞二百吏卒,上报无门。闻听陛下钦封鄣尉,立即将此事报于微臣。还夸赞陛下,千里之外,洞悉边关之事,命微臣为支就鄣尉,就是要查这私盐。” 吕布笑笑,一脸自己都恶心的谄媚。没有办法,为了帮吏卒脱罪,只好如此。 “你怎么说?” 刘宏玩味的看着吕布,这吕布算是歪打正着了。 “臣当然顺着说,结果这一查,一发不可收拾。” 吕布叫来几个小黄门,站在那里,指着一个说道:“这五原中部都尉督瓒,乃是私盐出塞的领头人。某有皇命在身,自不怕他。几番斡旋之下,他明运军粮,走支就塞,暗出私盐,走满夷谷。” “微臣外亲魏氏,收督瓒威胁,与臣恩断义绝。臣别无他法,找到阴山匪首杨敢……” “啊?匪首?” 刘宏眉头紧锁,这阴山匪盗不绝,王智屡有上书请求拨粮剿匪。 “匪首!” 吕布点了点头,指着一个小黄门说道:“臣将陛下钦封遣书拿给那杨敢,晓之以家国大义,你猜怎么着?”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刘宏白了吕布一眼,然后静静聆听。 “那杨敢对着遣书,三拜九叩,声泪俱下忏悔多年罪行。” 吕布神采奕奕,马匹拍多了,越拍越顺。 “你骗朕吧!” “臣哪敢?” “他要有报国之心,怎会落草为寇?” “陛下,您不知啊!” 吕布安静下来了,眼神之中,满是黯淡:“那杨敢本是五原良家子,鲜卑寇边,烧了宅子、劫了家财、杀了父母、淫了妻女,无以为继,落草为寇。” “他天天都盼着,盼着陛下能有一次北巡,当面向陛下请罪。” “朕北巡之时,倒要见见那杨敢。” 说罢,刘宏还是不信吕布所言,玩味的说道:“还有那孀居的寡妇。” “陛下明鉴,此番北巡,定要让陛下看看,吕布在边关做什么?杀了多少鲜卑人,塞外鲜卑尸首做一京观,高十丈!” 吕布一挑眉毛,一脸的得意,继续夸赞起皇甫嵩:“陛下真是有识人之明啊!那皇甫嵩真乃忠臣良将,与我共杀鲜卑人数千,一座京观叹为观止。” “那朕倒要去看看!” 说着,刘宏想到,皇甫嵩还在押解回京的路上,对身边小黄门说道:“传令尚书台拟诏,赦免皇甫嵩,官复原职。” “陛下明鉴!” 吕布拱手作揖,这刘宏可能是大汉四百年,最好的说话的皇帝了。可惜身边没好人啊。 若给他的一个霍光,也许大汉就此中兴也说不定。 “塞外折腾的好好地,又有皇甫卿这种强援,为何要持刀入北宫啊?” 刘宏不解的看着吕布:“朕捉你赴洛阳,也会当面问问的。” “陛下有所不知啊,那督瓒身后还有朝中人,微臣尚未查明。” 吕布隐瞒了平氏君与宦官的事,刘宏拿这些人当亲人,吕布如果将实情尽数道出,恐怕刘宏反复无常,不止北巡泡汤了,吕布一番慷慨陈词,立即化为乌有。 “这朝中人,使得好手段啊!不知什么法子,诓骗了司徒刘逸,奏我等数人,共为党人。又要说通了太守王智,阴山剿匪。我外亲魏氏,也与我恩断义绝,我支就塞二百吏卒,困在小小鄣塞之中,除了每日日迹,都不敢轻出。” “真是难为你了!” 刘宏起身,走到吕布身边,轻拍吕布臂膀。十六岁的成童,还未到及冠之年,将大汉边关扛在自己一个人的肩头:“日后,再有此等为难事。不比亲自入宫陈情,找吕强!” “嗯!” 吕布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这皇帝刘宏不糊涂啊,身边人谁人正直,他拎得清啊! 那吕强,帝封为都乡侯,辞不就。上书请求斥奸佞,任忠良,薄赋敛,厚农桑,开言路。 黄巾起义爆发,建言应赦党人,诛杀贪官,考核地方官吏是否称职。 只可惜,赵忠、张让之流,纷纷征还子弟在州郡为官者。中常侍赵忠等诬奏强兄弟为官贪浊,皇帝刘宏派人拘捕,忿而自杀。 想到前世,吕强的死因,吕布忽然觉得。这皇帝刘宏,明知吕强正直,还下令拘捕,比起一个糊涂皇帝,更为可恨。 “此番北巡,还有什么困难,朕一并为你扫平。” 说罢,刘宏说出了他招吕布入西苑的打算:“只是这北巡之事,从太后始,至公卿、宦官、平氏君,定奋力阻拦,不知吕卿可有良策?” “良策,当然有!” 吕布微微一笑:“今夜,你我、王甫,咱们三人夜出宫闱。但是先要赦免杨赐、刘宽,咱们走了,朝堂上的烦心事,交给他们。“ “对,有曹卿看着他们,宫中事可以放心。” 刘宏思来想去,继续说道:“宫中有个小黄门,名唤蹇硕,骑射无双,英武不凡,可随朕做个使唤人。” “行!” 吕布笑了笑,对刘宏说道:“我看还可以任吕强代黄门令,掌管宫中事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四〇章 吕布入狱 出西苑,吕布直押至入牢房之中。 红口白牙说得再漂亮,毕竟还是持刀入北宫,总是要有些惩戒的。 吕布耷拉着脑袋,不知这皇帝陛下唱得是哪出。说好的晚上悄悄出皇城,一路驰道北上,怎么就把他押大牢来了呢? 他哪知道,皇帝刘宏玩心起了,晚上要上演一出劫牢。 细一想想,上一世这皇帝刘宏做得荒唐事。在西苑置街市,命人扮演强盗、小偷,他亲自追捕。 其实能想到的。 一入天牢,吕布看到了杨赐、刘宽二人。此二人应该是刚刚赦免,狱卒正在解他二人手上镣铐。 “杨大人,日前出言多有得罪,还望不要和小的计较。” 狱卒一脸谄媚的笑,吕布一眼就看出来了,估计这杨赐入狱之时,与狱卒有过几多口角。 “杨赐、刘宽,饱读诗书之人,哪能和这狱卒斤斤计较?” 鄙视的看了一眼狱卒,二人出门正看到吕布。 震惊,一脸的震惊。 二人驻足看着吕布,身穿一身裘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时方吕强来过,告知二人原委,吕布千里走单骑,面君营救二人。有惊无险,吕布正和皇帝刘宏西苑议事。 北巡之事,吕强只字未提。他知道杨赐的性子,闻听此事定赴北宫,求见皇帝,全力阻止。 吕强当然反对皇帝出宫,但杨赐这才放出来,立即面君。刘宏烦了,一定再把他扔进去。 杨赐懵了,询问的眼神望向吕布。 刘宽也识吕布,半年前朝堂上,亲眼所见吕布慷慨陈词。 “杨司徒、刘太尉,别来无恙啊!” 吕布意味深长的打着招呼,看看这二人,知不知道他建议陛下北巡的事。 杨赐、刘宽面色如常,只是略有担忧的回话,吕布估计他二人不知。打过招呼之后,吕布入了他二人踏出的监牢。 狱卒看着吕布,笑道:“呦,胆不小啊,敢持刀入北宫。” 吕布没理他,一看就是狗仗人势的玩意,多说一句话,便觉得失了身份。 “咔吧!” 镣铐带齐,狱卒调笑着看着吕布:“刚刚那两位走得快,我那边刑具都准备好了,估计是要便宜你了。” “知我提刀入北宫,就不该有这么多废话。” 吕布冷冷的看着狱卒,真不知道他这种人,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这座大狱关押的多是党人,就是为了自己名声,也不会有人和狱卒一般见识。今天见到茬子了狱卒仿佛开启了一种状态。 但见他一脸戏谑的笑容,手上张牙舞爪的说道:“就算你手底下有两下子,爷也不是吃素的。这是皇家大牢,你以为没两下子,能在这当狱卒吗?” 又蔑视的扫视吕布手上镣铐,开口笑道:“你打我啊!爷就站在这,不还手,你都打不到我。” “咔吧!” 吕布可不是能受这窝囊气的主,双膀较力,铐上铁链立即段为两节。 “站好了!” 吕布晃晃肩膀,沙包大的拳头伺机待发。 “噗通!” 狱卒跪下了,铁链都挣开了,这少年绝对不是善茬子。又联想到,吕布敢持刀入北宫,定是一身虎胆。 保不齐,一拳打得他毙命,也说不定。 “英雄饶命!” 狱卒声泪俱下的说道:“我家中还有古稀之年的老母,一看您就不忍看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还有襁褓中的小儿带哺,说上两句尖酸刻薄的话,也不过为讨一些钱财。“ “啪!啪!啪!” 狱卒狠狠的抽自己嘴巴,继续说道:“英雄,您看您身长八尺,面有虓虎之色,打我岂不是折了身份?” 两世为人,吕布自认阅人无数。 这种人…… 真还是第一次见。 “算了,你也是苦命之人,弄些好吃食吧!” 吕布被他气笑了,着一轮嘴巴抽下来,两颊红肿得像猪头一样,自己打一拳不一定有这么狠。 “好嘞!” 狱卒起身,转身就要走。 吕布环顾狱中,一条阴暗的通道,两侧都是党人。有的人低垂着头,脸上毫无生气。更多人,看着吕布,眼中尽是畅快。 其中有不少人,或手中持有木简,或用石子在地上写字,大汉的士人,即便身在牢狱之中,也不忘研习孔孟之道。 “诶!” 吕布叫向狱卒,微微一笑:“去洛阳聚贤楼,要上上等酒席十桌,我要与这蒙难的诸弟兄豪饮。” “啊?” 狱卒倒吸一口凉气,洛阳聚贤楼,那是平氏君义妹开得饭庄,去那的人非富即贵。 上等酒席一桌,自己一年的俸禄,恐怕都不够。 “还不快去?” 吕布一声催促,指着狱卒仓惶中忘记去锁的牢门笑道:“难道要我亲自出去买?” “爷,您留步,小的这就去!” 狱卒转身飞奔而去。 吕布笑盈盈的走出牢门,寻一坐榻,箕坐在那里。 “阁下,这狱卒谗上媚下,今天真是帮我等出了一口恶气啊!” 对面的人想吕布拱手,开口说道:“江夏黄琬,敢问阁下高名。” “黄琬?” 吕布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蓬头垢面,须发粘着泥土。 大汉良臣,居然落得这幅田地。 党锢之祸,黄琬陷于朋党吕布知道。在监牢中囚禁了二十年,吕布也知道。但真正见到囚禁中的黄琬,吕布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那时黄琬,六十七岁,仍是掩不住的聪慧。一双眼睛,好似二十几岁的少年,充满了灵气。 在他那张满布细纹的脸上,显得那么不协调。 如今这黄琬,眼神空洞,如一汪死水。 天知道,党锢解禁后,这黄琬是如何摆脱这狱中二十余年的阴霾,与王允并肩作战,谋诛董卓的。 …… 洛阳,聚贤楼。 一个脏兮兮的中年人,清点家财,订了上等酒席十桌。 酒楼老板白夫人,听说了,完全没看这人一眼,迫不及待的打开才到手的书信。 “冤家啊!冤家!” 白夫人看着这份书信,喃喃自语:“一别数日,你不问我饭否,却要我在洛阳设法拖住吕布十日,哪那么容易啊。” 今日听说吕布已经面君了,也不知姐姐那边怎么样了。 来书便是拓跋匹孤的,孙坚擒吕布,本应押在天井关。没想到直接塞入木笼囚车,送至洛阳。 吕布还没到洛阳,拓跋匹孤就收到了消息。此事定有蹊跷,思来想去,拓拔匹孤心底一凉,定是那吕布说服孙坚,带他入洛阳面君了。 这才有修书白夫人,让他在洛阳拖住吕布。 白夫人不知道这些,眉黛上满是愁云。我一妇道人家,如何拖住吕布? 正想着,平氏君来了。 开口对白夫人说道:“妹妹,这吕布鼓做陛下北巡,应当如何是好啊?” 皇帝北巡,吕布定要揭开这私盐、军粮互市鲜卑之事。平氏君听曹节派人传话,连忙出来寻白夫人。 “姐姐莫慌,立即派人密告满朝公卿,这种事还用你我亲自出马?” 白夫人喜笑颜开,自己一定拖不住吕布,但这满朝公卿可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四一章 顽劣皇帝 稍晚些时候,大汉朝堂鸡飞狗跳。 太尉刘宽、司徒杨赐与司空刘逸二人冰释前嫌,携文武百官,同赴北宫,寻找皇帝刘宏。 宦官、平氏君在北宫四处寻找,一筹莫展。 皇帝刘宏丢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中常侍王甫、小黄门蹇硕。 王甫本想跟着刘宏,阻止他出宫。没想到刘宏执意出宫,硬要带着他。以往,忽悠两句就解决的事,皇帝刘宏今日却什么话都不听。 作为大汉四百年,最好忽悠的君王,皇帝刘宏拿出了平日了见不到的睿智,历数王甫数桩罪过。 王甫这才知道,这皇帝不糊涂,只是碍于对他们这些宦官的宠爱,有些事睁一眼闭一眼而已。 皇帝一桩桩一件件事说得明白,他知道皇帝有多任性。 蹇硕倒是无所谓,本就是小黄门,离中常侍还有一段距离,皇帝出宫随侍,独处之下,没准回来就晋升中常侍,顺路封个侯。 三人换过一身常服,在洛阳城中走了半日,王甫都不知道皇帝陛下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吃了胡饼、河鱼、肉,明明宫中做得好很多,刘宏却吃得很香。 黄昏之后,刘宏不知哪里弄来一身黑衣,对王甫说道:“走,劫牢去!” “劫牢?” 王甫眉头紧锁:“陛下说要放谁,下令不就好了?” “朕就是要劫牢!” 刘宏扭过头去,走远了见王甫磨磨蹭蹭,开口说道:“我奉先贤弟身在牢狱之中,此时定被狱卒欺负,本公子定要相救!” “吕布是挨欺负的主吗!” 王甫撇撇嘴,这刘宏角色进入的还真快,才离开皇宫,就把自己当富家纨绔子了。 还搭救你奉先贤弟,那不是你丢进去的吗? 这要是自己家孩子,王甫一定打得他屁股开花。 没办法,皇帝陛下来了兴致,王甫急命小黄门蹇硕去安排,让牢中配合几人劫牢。 入囚牢,刘宏施展武艺,一路过关斩将,将诸狱卒打得人仰马翻,杀入大牢之中。 打开牢门,刘宏大吼一声:“奉先贤弟,某来救你了。狱中清苦,快随……” 刘宏愣住了! 本以为牢狱之中,阴暗、潮湿,狱卒又是跋扈惯了,定经常欺辱这些党人。 没想到,牢狱之中正在饮宴,狱卒逐个为党人倒酒。 这…… 这菜色堪比平日宫中吃食,这党锢士人,活得也太滋润了。 吕布看刘宏一身黑,开口一声奉先贤弟,差点没认为是绿林道的英雄。定睛一看,没想到,居然是皇帝刘宏。 北巡……也许是个馊主意。 这皇帝刘宏也太爱演了! “我……我应该怎么称呼?” 吕布这时候不能叫陛下了,若让狱卒知道来人是大汉皇帝,有失国体啊!虽然吕布不在乎,但也不能听之任之啊! “叫公子宏!” 王甫提醒吕布,这公子宏这种称呼,春秋战国之后,就不这么叫了。 “公子宏前来相救,奉先诚惶诚恐!” 吕布抱拳拱手,嘴上上扬微微一笑,刚刚与黄琬畅饮,刚好一路带着,开口说道:“义士前来相救,我有一忘年老友深陷牢狱,可否一并带走?” “吕布,你别太过分啊!” 刘宏面露不悦,在狱中吃香的喝辣的,还没说你,居然踩鼻子上脸,要把别人带走。 “此人名唤黄琬,乃是一桩冤狱。” 吕布拱手说道:“公子宏既是义士,焉能不救?” 黄琬都懵了,牢狱十余载,大多数的党锢士人,不识这皇帝刘宏,但黄琬识得。 这黄琬曾祖是章帝时尚书令黄香,年方九岁时,便知事亲之理,名播京师,号曰“天下无双,江夏黄香”。 明章之治,有黄香一份功劳。 同时,这黄香也是大孝子,二十四孝中扇枕温衾,讲得便是黄香。 母亲去世后,黄香和父亲相依为命,对父亲非常孝顺。夏天,他用扇子将父亲的床枕扇凉;冬天,他用身体把父亲的被褥暖热,再让父亲安睡。 :香九龄、能温席,说得也是黄香,扇枕温衾。 黄琬之父黄琼,官至太尉,又是帝师。时匡弼时政,与大将军梁冀斗于朝堂。 黄琬见过十岁的皇帝刘宏,虽说如今皇帝刘宏年二十,蓄须之后样貌变化甚大,但依稀可以辨认。 王甫再说这是公子宏,那不是皇帝刘宏,还能谁。 皇帝劫牢救吕布,黄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不是胡闹吗?我大汉君王如此行事,真是贻笑大方。 顾及皇家颜面,黄琬没有道出刘宏身份,却昂起头说道:“黄琬生为汉臣,蒙冤入狱,即便是要出这牢狱,也要陛下下旨赦免。” “如今出狱,名不正、言不顺,有违纲常。” 皇帝刘宏玩心正盛,眼见黄琬有人救都不出狱,来脾气了,开口说道:“此人一并带上,咱们一路向北,流亡边塞。” “遵……” 吕布想说遵旨,王甫瞪他一眼,收住了,改口道:“遵……从您差遣。” 不管黄琬是否愿意,甚至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吕布将他带着镣铐,整个人拉出牢狱之中。 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久后,一帮朝臣闻讯赶到,也不敢提劫牢之人就是皇帝刘宏。 木已成舟,命羽林军北上去寻,几个朝堂大佬,返回各自家中。 …… 本想着夜出洛阳,皇帝刘宏却想看看洛阳夜色。 看着羽林军策马出城,向北去寻,刘宏一脸讪笑的问吕布:“若是奉先贤弟,能否猜到,本公子未出洛阳。” “臣愚钝!” 吕布没有自谦,皇帝刘宏已经荒唐到极点了,不是一般人可以琢磨的。 怪不得诺大的汉朝,亡在了刘宏手里。 汉亡于强! 无论是羌氐、鲜卑、乌桓乃至如今和汉人亲如一家的南匈奴。论及实力,与这个大汉,根本无法匹敌。 哪怕是檀石槐文治武功,英明武略,终其一生,也未占得大汉一块土地。 只可惜,汉家这君王。这个谥号灵帝的男人,实在是太胡闹了。 居然还要想青楼听曲! 带两个宦官逛窑子,你咋不上天呢? 要是自家孩子,吕布把他吊在房梁上打! 也难出恶气! …… 问君能有几多愁,看看王甫在青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四二章 与帝争 青楼把酒话风流,吕布见识到了皇帝刘宏的文采。 刘宏喜诗赋,汉末文学大放异彩,与刘宏设立鸿都门学有直接关系。连偶俗语,取代了质木无文的诗词风气,也是从这时开始的。 吕布一直都在担心,这皇帝刘宏会看上哪个京中名妓。结果没想到,刘宏对这些庸脂俗粉无爱,大谈理想。 鸿都门学,吕布印象中,要在两三年后,才会设立。 没想到,此时刘宏就有这种想法。 出了青楼,可以留意到,洛阳城中警戒提升了数倍,其中应该有不少人,再找皇帝刘宏。 这些人死也想不到,堂堂大汉国君,在青楼听曲,低声褒贬。传闻中的荒淫皇帝,谈论的重点一直不在那青楼花魁身上,而是一直在褒贬她们的曲艺。 未免旁生枝节,吕布提议下榻驿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洛阳管驿,官管官办,王甫很轻易的弄到了过所,作为下榻管驿的凭证。 晚上,该谈谈正事了。 吕布心系支就塞,自然提议一路驰道晋阳,再走稒阳道出塞。 有王甫、刘宏在,若鲜卑人当真攻来,可立即要挟王智发兵。这几日,吕布总觉得鲜卑人已经攻支就塞了,太守王智和可能压而不报。 待支就城破,王甫与鲜卑人互市之后,鲜卑人退去。 他亦可邀功,言击退鲜卑人。 想得美! 拓跋匹孤定策,从不只有一个目的,往往一石二鸟,甚至一石三鸟。 第一次交锋: 帅军南下,捣毁大汉二百里烽燧。此其一; 围城打援,重挫汉军力量,此其二; 生擒吕布,此其三。 一石三鸟之计,吕布纵然武略、胆识过人,也被其捣毁边塞二百里烽燧。 军粮、私盐出塞之时也是一样。 私盐出塞满夷谷,此其一; 军粮出塞互市,此其二; 其一、其二遥相辉映,吕布若留守支就塞,只要敢动军粮,那匹孤定会大肆传扬,令吕布在边军名誉扫地。 若吕布去满夷谷截私盐,军粮业已出塞。 然而,其三,才是匹孤高计。 那便是看看吕布,在哪里还有强援,为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如果猜得不错,这次互市结束之后,匹孤定会攻其不备,挥师汉地。一个王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汉边关根本不乏与鲜卑互市之人。 没有朝堂上的宦官、平氏君势力,还有五原地方豪强。重利之下,必有无耻卖国之人。 哪怕是五原豪强,人心向汉。还有那匈奴呼征单于,他一直在反汉、亲汉之间摇摆不定。 蹇硕服侍刘宏沐浴更衣之时,吕布将这些尽数说与王甫。 但见王甫耷拉着脑袋,对吕布说道:“不怕和奉先交个实底,塞外军粮出塞之事,实乃不得已为之。” 王甫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吾乃陛下身边近臣,大汉国运昌隆,才有吾一干宠臣之荣华……” 话说一半,刘宏回来了。 蹇硕身长八尺,相貌英武。跟在刘宏身边,看似像个威武的侍卫。吕布却知他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西园八校尉,各个人中龙凤。 只可惜为首的是宦官蹇硕。 刘宏回来了,直接否定了吕布刚刚驰道晋阳的提议。开口说道:“驰道之上,必有阻截,不如如此……” 感情休沐之时,刘宏去找来了大汉地理图。 一路先走河东,关于河东郡。 河东土地平易盐铁之饶,醇厚朴实。本唐尧所居,诗风唐、魏之国也。 灵帝想去看看何谓唐、魏诗风。 再北上北地郡,去见见皇甫嵩治理下的北地,北地至上郡,有大漠,吕布知道他是想去看看大漠。 由上郡入西河,西河郡有牧马苑。 入五原,去看看秦直路的终点。 最后北上,稒阳出塞,去看看吕布的说的支就塞党人。去看看整个大汉边关糜烂,看看吕布的处境。 然后一一处置这些罪臣。 吕布一脸苦笑的看着皇帝刘宏,这一路走下来,恐怕支就塞早就夷为平地了。 哪怕是不走驰道,可以北上河内,走上党、雁门、直入五原郡。不用入九原城,先抵稒阳。 正执不下下之时,刘宏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向吕布吼道:“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致,皆为汉土,朕想去哪就去哪!” “砰!” 拍桌子,吕布比刘宏狠多了,向刘宏厉声喝道:“边关资敌之事,随时可行。军粮、私盐出去了,我大汉将士,又要妄死多少?” “朕要去!” 刘宏耍赖了,他知道吕布说得对,知道吕布心急如焚。但他好不容易出一次宫,一定要玩够本。 而且,这一路沿最近的路途北上,一定会被羽林军找到,届时满朝公卿赶来一跪满地,他还怎么北巡? “我现在就找杨赐,把朝堂上公卿、士大夫就叫来,接你回宫!” 吕布气急了,北巡绝对是重生之后,最大的失误。 “别……” 刘宏连连摆手,哭丧着说道:“吕卿,你我一路快马加鞭,此一行,定能在正旦之前,赶到五原。” 皇帝居然想在边关过年…… 吕布抱膀撇嘴,坚决反对。 刘宏见软的不行,来硬的了,厉声喝道:“吕布,你敢抗旨不尊,忤逆圣意,不怕我斩了你吗?” “斩,斩了吕布,谁给你定江山?” 吕布一拂衣袖,环首刀放到几案上,高喝道:“来啊!” “正当朕不敢斩你!” 刘宏抄起刀来,却见王甫连忙来到吕布身前。 “陛下三思,臣有一言,我可走河内、入上党、出雁门,至稒阳。归途之上,再走河西、入大漠、至北地、走河东,还雒阳。“ 王甫说完,急向吕布打眼色,快给陛下认个错,人家是皇帝,你这当面忤逆,也太过分了。 “臣附议!” 吕布说完,拂袖而去。 他现在弑君的心都有了,刚刚刘宏敢抄刀来砍,他定奋起还击。 今年史侯刘辩刚刚出生,养在道人史子眇处。子弱母强,何氏外戚提前登上大汉权利顶峰。 讲真,优柔寡断的何进,都比这皇帝刘宏掌权要强。 好气、好气! 吕布回到自己的房间,摩挲着父亲留下的玉韘,笑了。 与皇帝刘协争辩那么许多干嘛,明日启程,王甫、蹇硕随侍刘宏左右,自己赶车。 去哪、怎么走,完全是自己说的算。 皇帝刘宏,就不信他认得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四三章 皇矣 看着吕布的背影,刘宏气得直哆嗦。 “什么态度,朕可是皇帝!” 刘宏愤愤说着,压了压心头火气:“这吕布越看越讨厌,和那杨赐如出一辙,就知道忤逆朕。” 说完,刘宏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建宁元年,杨赐华光殿侍讲,说起来算是帝师。身为皇帝,更要尊师重道,这“忤逆”二字用得不该。 “陛下,我看还是回去吧!如今还没出洛阳,这吕布就……” 王甫话说一半,声音哑然而止。 皇帝刘宏正瞪着他,这种眼神,王甫自刘宏十岁登基,从未见过。 说来也对,宦官绞尽脑汁,怎么陪这少年天子玩,哪敢忤逆与他? 刘宏瞪完王甫,气消了! 忽然想到,整个大汉,可能只有吕布一人支持他北巡。走河内就走河内吧,只要不上驰道,一路上还有不少风光。 大不了如王甫所言,归途之上,再去看看大漠冬日、北地风光、西河马苑、河东诗风。 …… 院子里,一只老狗趴在窝里,早早睡去。 黄琬一言不发的望着月色,这是多久没见过这一轮明月了。监牢的小窗中,只有月光扑洒。终年不见明月。 过了这个年,就四十六岁了,多年牢狱,身体湿毒入侵,每执秋冬交替,周身的疼。 黄琬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日,可以为大汉尽忠,为皇帝尽责。这一路北上,作为年纪最长之人,他又该去扮演什么角色呢? “先生,今日委屈你了。” 吕布出门见黄琬,收敛怒色,拱手施礼。 “奉先,不必多言了,只要能保证陛下安全便好。” 黄琬被救出后,一直都在管驿。皇帝陛下青楼听曲他不知,但他知道,此番北巡,刘宏要见见支就塞党人。 排查究竟何人有冤屈。 这也是黄琬没有极力阻止这次北巡的原因,甚为党人,近十年不见天日,他想借由此次北巡,结束这该死的党锢。 “放心,你我一路轻装简从,无人知是陛下来。” 吕布开口宽慰黄琬,其实他更想说,吕奉先在,千军万马也能护得陛下周全。 但这无疑会令黄琬觉得吕布轻狂,对他更没信心。 “我就怕陛下他……” 一路惹是生非。 后面的话,黄琬没有说,而是面露担忧之色。 “先生放心,吕布不亡,陛下安好。” 吕布说完,忽然想起成廉一句豪言:成廉不死,支就不破。 支就塞的弟兄们,鲜卑人已经攻来了吧。那王楷不知有没有寻到杨阿若,拓拔匹孤又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离间! 吕布想到这,心中一惊。 吕布不在,想当然的魏续主持大局。如今他交给了成廉,纵使魏续对他唯命是从,那侯成、宋宪、金甲、童环服气吗? 还有杨彪,自视甚高,吕布不在,无人压得住他。若是成廉主守城事,与杨彪意见相左,又会如何? 黄琬见吕布若有所思,回房了。 留下吕布,仰望月光。思念起了弟兄高顺,兖州携陷阵营一支精兵相投,而后展现出超乎吕布自己的军事才能。 只可惜这高顺清廉威严,又不饮酒,私交倒是不如成廉、魏续他们。 直至高顺随他慷慨赴死,吕布这才恍然大悟,上一世,真是亏待了那高顺,高伯达。 这一世,某教你喝酒。 …… 日出东南隅,照耀着整个支就塞。初升的日头,还没有支就塞火光耀眼。 火势稍退,城头上可以站人了。城墙下燃起的火焰,烤得人暖暖的,城头上的戍卒,却是一阵心凉。 “临车!” 有戍卒一声惊呼。 引来成廉皱眉相看,一脸凝重的仔细观瞧,确是临车不假。 三架临车,高丈五,阔有三丈。 临车之下,拓拔匹孤仰望支就塞守城吏卒,嘴角上扬,用纯正雅语哼唱《诗经·大雅·皇矣》: 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监观四方,求民之莫。维此二国,其政不获。维彼四国,爰究爰度。上帝耆之,憎其式廓。乃眷西顾,此维与宅。 …… 一首《大雅·皇矣》,唱得是周部族的开国史诗。 全诗有八章,每章十二句。前四章重点写古公亶父,歌颂了太王、太伯、王季的事迹;后四章主要写周文王,歌颂了文王“肇国在西土”的勋业。 其中重点描述了文王伐密、伐崇的两场战争,颂扬了王季、文王父子二人领导周部族通过战争不断扩张领土,逐渐发展强大,为灭商奠定基础的历史过程。 此诗既有历史过程的叙述,又有历史人物的塑造,还有战争场面的描绘,内容繁富,规模宏阔,笔力遒劲,条理分明,具有较强的形象性和感染力。 唱着,匹孤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 与尔临冲,以伐崇墉。 临冲闲闲,崇墉言言。执讯连连,攸馘安安。 …… 匹孤越唱,支就塞吏卒心底越寒。跟随张俭致学已久,戍卒们知道,这里唱得是那临车。 说来都忘了,诗经中还讲过这临车: 与你临车一同,伐攻破崇国城墙。 临车冲车轰隆出动,崇国城墙坚固高耸。抓来俘虏成群结队,割取敌耳安详从容。 临车威力,可见一斑。割取敌耳,安详从容那不是大话。 守城,城墙丈高,又有转射,死伤很小。但若敌登临车平射,每面墙二十吏卒守城,根本不可能。 李肃就在拓跋匹孤身旁,听着匹孤不算动听的歌声,心里越发佩服这个鲜卑拓拔部新任大人。 这一曲《皇矣》,吞噬着支就塞吏卒的斗志。 快结尾了,也许应当填一把火,李肃处与匹孤合唱: 临冲茀茀,崇墉仡仡。是伐是肆,是绝是忽,四方以无拂。 声音不大,摄人心魄。 大家知道,这段的意思是: 临车冲车多么强盛,哪怕崇国城墙高耸。坚决打击坚决进攻,把那顽敌斩杀一空,四方不敢抗我威风。 显然,拓跋匹孤就待火灭,临车攻城。 壕沟已挖好,水亦储好,土墼业已烧好。 支就塞将士赫然发现,党人献三策,全无用武之地。城墙再加高五尺,也不过与临车平射。 鲜卑人不计伤亡,哪怕是十换一,支就塞破恐也在一日之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四四章 河内郡 河内郡位于,太行山东南,黄河北。 早在石器时代,就有先民在河内地区生息,是河洛文明最古老的发祥地之一。 这里气候温和、土地肥沃、水多宜农。 主要的河流有黄河、济水、淇水、恒水、沁水等,此外,还有星罗棋布的泉湖泽羲分布其中。 黄河从河内南方流淌而过;恒水从其北,沁水从其西、淇水从其中流过,河内地区可谓是在大河的滋养之中。 一路北上,刘宏挑帘观河内景象。洛阳也有洛水,哪及黄河。 “早闻河内大船万艘、转槽想过,可惜这冬日黄河结冰,终不得见。” 刘宏面露失望之色,对王甫说道:“日后再要北巡,可要在春暖花开之时。” “陛下,臣听闻渭水漕运,早已衰败,没想到码头上还停着这么多船只。这白雪皑皑之下的船只,也是别有一番景象。” 王甫这不是单纯的开解刘宏,春暖花开见得太多了。这种大河东景,生平倒是第一次见。 “朕闻听淇水弯处有淇园,吕卿可否顺路一观?” 淇园,历史上第一座王侯园林,被誉为华夏第一园,位于河内淇水弯曲处。西周晚期卫武公修建。 “淇园?” 吕布嘴角上扬,开口说道:“群峰拱翠,泉随涧转,岚光树影,野花怪石,槛绕红藻,径穿翠竹,一尘不染,怡目聘怀。” “如是甚好!” 刘宏越听越觉得这淇园应当一游,不禁摩拳擦掌起来。 “淇园还有八景:淇园竹翠、斐亭莲芳、群峰敛碧、列柿流丹、半岩风雨、曲径烟霞、一壶映月、双敛横秋。” 吕布继续补充,嘴角的笑容更胜了。 “陛下!” 王甫忍不住从旁提醒道:“这淇园之竹,近年越发稀少,又执冬日,淇园八景,都是看不到的。” “而且,此行也不路过淇园。” 吕布从旁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嬉笑,转瞬即逝。淇水其实不远,绕不得多远的路, 但吕布知道,入了淇园无论刘宏失望与否,不把整个淇园转遍他是不会出来的。 少说得两三日。 而且,淇园其实真没什么可游玩的,虽以竹闻名,但竹已经很少了。 西汉元封二年,汉武帝命麦汲仁、郭昌率数万人塞决口二十余年的瓠子河,挡不住水。最后“下淇园之竹以为楗,才将决口堵住。 东汉光武帝建武元年,河内大守寇恂,讲武肄射,伐淇园之竹,为矢百余万。 淇园之美,早就名不副实了。 据说章帝建初七年,曾游淇园,败兴而归。如今快百年了,吕布前世取过淇园,空有山景亭台,翠竹却是稀少。 如今河内郡,还是以农耕为主。河内土地肥沃,适宜种植稻米。所“谓真定好稷、河内好稻。” 翠绿的稻田,乃是供给皇室用度。居高位者,尤其这皇帝刘宏,喜欢诗词歌赋、附庸风雅,却不知这河内郡,实则大汉粮仓。 “吕卿,时辰不早了,朕饿了!” 刘宏在车马上,只能跟随吕布的脚步。 吕布赶车疾驰,路遇驿馆则立即换马。这一路景象,走马观花,刘宏觉得实在是无趣。 受这车马劳顿颠簸之苦,却无良辰美景相伴,刘宏怎么受得了。 前方葵城,过了葵城就是天井关,出天井关就到五原郡境内了。刘宏眼珠一转,今日一定要在葵城度一日。 不然这河内,来了便想没来过一样。 吕布本想夜至天井关的,在天井关留宿。 与孙坚天井关一战,仍历历在目。如今孙坚应该带着臧洪北上,赴美稷匈奴中郎将府,交给臧旻。 言谈之间,孙坚想留下为臧旻效力。 日后挥师鲜卑,若与江东猛虎孙坚并肩作战,也是一桩美事。 只可惜是孙文台非人臣之辈,关东诸侯讨董卓,为何这孙文台打得最凶。汉室早已倾頽,各家都有自己的打算。 孙文台出身最为卑微,名在袁术之下效力。汉失其鹿,群雄共逐,吕布总觉得这孙坚有取董卓而代之的想法。 当然,那是二十年后的事了。 如今的孙坚,汉之栋梁,不为过。 “朕饿了!” 刘宏见吕布不语,声音又大了几分。 “奉先,赶路也不差这半日,不如入葵城稍事歇息,陛下龙体为贵,若是舟车劳顿之下染病,你我如何交代?” 黄琬一直策马跟随二人,眼见到了葵城,那就入城吧。 吕布和谁也未说过,边关恐有一场恶战正在进行。这话要是说出去了,恐怕黄琬、王甫二人,拼死也要阻止这次北巡。 算了,不差这半日。 免得黄琬心生疑虑,吕布对黄琬有招揽之心,平定鲜卑之前,这些汉之忠良和吕布自己立场一样,都可为我所用。 而且将来注定要敌对,不如先了解一下,这些朝堂上的斗士,哪个有些真本事。 “陛下,您不是想看看大汉民间生活吗?” 吕布遥望远方说道:“过葵城,目光所及之处,有一田庄。不如你我今晚在田庄借宿,看看这豪强田庄之中,何等景象如何?” “如此甚好!” 刘宏还在民间之时,家里也有田庄。但他是解渎亭侯,自不会在田庄中生活。记忆中去过寥寥数次,耕种织布、六畜放牧、闭门成市,里面倒是不错。 “但事先你我几人要约定好,先生黄琬最为年长,你我称他一声先生……” 说着,吕布建议几人装作游学学子。 黄琬扮作先生、刘宏扮作公子、王甫作老仆、蹇硕作侍卫、吕布自己扮作车夫。 “哪有如此年少车夫?” 皇帝刘宏鄙夷的看了一眼吕布,眉头轻蹙说道:“你生得魁梧,也不似书童。干脆扮作朕家中二弟吧。” “那……谢主隆恩!” 吕布也不在意,应下来之后,几人向田庄走去。 田庄外,白雪皑皑。 一条宽阔的大路,是大汉驿道。 驿道越走,吕布看这田庄越是熟悉。印象中前世来过,或者说是路过过。 谁家来的? 吕布眉头紧锁,然后差点没叫出来。 这不就是郝氏田庄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四五章 卖官鬻爵 八健将,各个忠勇,除了那个河内的汉子,郝萌。 有人说郝萌也是忠勇之辈,忠得却是那丁原,丁建阳。杀丁原,个中缘由,诸将皆知。 不知道袁术给了他什么好处,这郝萌夜半谋反,吕布还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吕布倒是不怕有人谋反,但妻女都在帐中。 若妻女有所闪失,纵取天下又如何? 郝氏田庄近了,规模比起魏氏田庄,几乎差不多。前世南下洛阳,也路过此地,郝萌还归家数日。 这么大的田庄,若是在五原,那定是一郡之数一数二的田庄。但在河内,这田庄也不过是寻常富户而已。 河内多少耕地、多少人口,五原才多少! 而且哪怕是河内豪强,田庄里的六畜加在一起,也没有五原田庄的羊多。 十冬腊月,郝氏田庄门前小路片雪都无。两侧两行雪堆,像是墙垣一般,一般齐、一般高,郝氏宗主一看就是个一丝不苟之人。 “这田庄倒是别具一格啊。” 刘宏眼见不只是道路两侧,坞墙之上的白雪,都扫得整齐。整个坞堡像是穿上了一层白衣一般。 “这田庄之雪应该是费心装扮的,冬日未有农耕,堡内民倒有闲情逸趣。” 王甫看着素裹之下的坞堡,心中甚悦,不由开口夸赞。 黄琬也是忍不住赋诗一首,借墙头雪明志。 俗话说读便诗经三百篇,不会诗赋也会吟。 皇帝刘宏终待蔡邕、杨赐等名士、大夫甚厚。不止是耳濡目染,刘宏也是聪敏之人,哪里听不出黄琬诗词中隐含的意思。 志向远大,心比天高,叹息这一声,命如纸薄。逢壮年之时,正当报国,却蒙冤入狱十余年。 出老矣,能饭否? 皇帝刘宏眉头轻蹙,兴致被黄琬扫去大半。 王甫同情的看了一眼黄琬,这是让皇帝陛下不高兴了。若是赋诗一首,惊为天人,皇帝刘宏还能怜悯他的身世,对其倚重。 这诗,做得好。 却也只是好而已,皇帝陛下的口味,已经被名士蔡邕喂刁了。 “船车贾贩,周于四方;废居积贮,满于都城。琦赂宝货,巨室不能容;马牛羊豕,山谷不能受。” 吕布眼见这田庄繁庶,想到的不是良辰美景,而是下人们终日的劳作。粗人不会做赋,只能借用古籍之言,抒发心中的感慨。 富人巨富,又有多少人,如那个被他剐了的会任之家的杀手。在田庄中终日劳作,不见天日。 “地方豪强,这么有钱啊?” 刘宏脑子不禁转了起来,问吕布:“你说他们想当官吗?” “当官?” 吕布玩味的看着刘宏,有些不解其意。 “朕若在上林苑专设府衙,卖官如何?” 皇帝刘宏突发奇想,这无疑是一条迅速敛财的出路:“三公之位,朕看就是百万之资,也有人买。” “朕就有钱修西苑了!” 刘宏一脸幸福中带着兴奋的笑。 皇帝生于民间,困于宫中,心里一直惦记着儿时河间国的生活。那段生活无忧无虑,更没有这些公卿、士、大夫,没完没了的上书,告诉皇帝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王甫知道皇帝刘宏的心思,随口附和了一句:“陛下当真聪敏,我看这三公之位,千万之资,也有人买。” “胡闹!” 黄琬厉声断喝:“三公之位,国之宰辅,若三公之位可卖,朝堂之上必是乌烟瘴气,何来政治清明?” 吕布没有做声,白了一眼黄琬。三公之位卖不卖就是那么回事,大汉的三公,走马观花一般,一任数月而已。 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匡扶社稷之志,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便罢官了。 更何况,所谓的政治清明。只要这皇帝刘宏在朝,那是不可能的。看看这几日,这荒唐皇帝,全无君临天下之心,只有四处游玩之志。 “黄子琰此言有失偏颇,置千万之资,购得三公之位,定不是寻常人家可以为之。” “且掷重金,为一任三公,未必没有报国之志。恐怕只是报国无门,不惜重金而已。此一举,也不失为良士自荐、招贤纳士之法。“ 王甫这么一说,皇帝刘宏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切实可行。对黄琬说道:“黄卿,朕也是这么想的。”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致,皆为汉土。我大汉土地上,有多少爱国之士,报国无门。朕为天子,却不能一一明察。如今也算开了一条为官之路给他们,允他们置厚财自荐。” “若真有才者,居高位为百姓谋福祉。无才者,罢了就是。” 刘宏说话的时候,开启了皇帝模式,一脸的肃穆,音色、语调都有居上位者那种特有的穿透力。 穿入黄琬心中,一口鲜血差点没喷出来。 这还没完,王甫继续附和道:“既然普天之下,那么多人才报国我们。我们便从有钱的开始筛查,先开这一条通路。日后还可以有其他的选官方式。” 卖官鬻爵,在王甫的白齿红唇箭,居然变成了一条报国的通路。 黄琬气得直哆嗦,刚要开口说话,却见吕布向他摆了摆手。 “陛下!” 吕布抢先黄琬出言,这时候要是让黄琬和皇帝杠上了,保不齐多生出什么枝节。 卖官鬻爵之事,上一世皇帝刘宏也是这么干的。买官之人,还不乏崔烈这种海内大儒。 三公那里,有士大夫们盯着。真正的祸害,其实是在民间。为一县之令,掷数十万之资,搜刮民脂民膏何止百万? “那阴山匪首杨敢,这些年打家劫舍,估计有百万之资。我看就从他开始吧,将五原太守之职,以百万钱卖与杨敢如何?” 吕布故作一脸谄媚的看着刘宏。 刘宏瞪着吕布,估计他是要报那杨敢相挺之恩,但一郡太守,那是可以让马匪居得的吗? 勃然大怒,刘宏一声呵斥:“吕布,你竟要让马匪为一郡太守。届时我大汉郡兵,岂不变成他旗下之匪?我边关百姓,岂不是要任其鱼肉。” “知道就好。” 吕布淡淡的说了句,回身随手将车帘放下,将刘宏闷在里面。 “这……什么态度?” 刘宏这才知道,吕布哪里是要让杨敢买官那,那是数落他刘宏呢。 看着王甫,刘宏赫然发现。所谓的朝堂斗士,开口引经据典,借古比今,都比不上这吕布。 怼人的最高境界,就是用你的话,怼你自己。一口郁气憋在心里,却无言反驳。 真难受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四七章 偷香校尉 吕布没想到,青楼花魁,色艺双绝,这皇帝刘宏一直在褒贬人家唱曲。区区郝氏田庄,衣着华美的方及笄少女,仅有郝小妹一个。 俩人对上眼了! “小姐,那公子好像名唤公子宏,老爷待若上宾。” “这鞠踢得真好啊!” …… 丫鬟们七嘴八舌,郝小妹完全没听进去,眼神里都是刘宏拿踢鞠的身影。这个男子,隐隐中有一种非凡的气质。 郝小妹从未见过,却又说不上来。 “公子宏!” 吕布缓缓走向刘宏,向他伸手。 “接着!” 刘宏大脚将鞠高高调起,直从吕布头些什么。 “今晚你不走是不?” 吕布玩味的说道。 “不走!” 刘宏一扭头,别过头去,不看吕布。 吕布转身,缓缓走向郝氏宅子,留下句:“那我虏了那郝小妹,自己走。” “他说什么?” 刘宏听清楚了吕布每一个字,却不知吕布是何意。好好的掳人郝小妹干嘛? 回想起吕布刚刚鞠城之内,和刘宏对弈蹴鞠,刘宏问王甫:“吕布莫不是要和朕抢女人?” “陛下,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吕布是要帮您偷人呢!” 王甫老脸全是褶皱,这吕布为了迅速北上,也真是煞费苦心。日前他早已修书王智,未提北巡之时,但交代王智,若鲜卑人攻支就塞,全力驰援。 皇帝北巡,若是看到大汉边军在支就塞蒙难之时,隔岸观火,那事可就大了。 刘宏一听王甫这么说,屁颠屁颠的跟上吕布,悄悄对吕布说道:“吕卿此举,甚合朕意,回去朕定好好封赏于你!” “封个什么官?” 吕布态度缓和下来,刚刚踢鞠的时候,忽然想到,为何要吸引那郝小妹的目光。皇帝喜欢,直接虏来上路。郝氏人追来,那皇帝刘宏自不能亮明身份,只能叫他快速北上。 “封你个偷香校尉!” 皇帝刘宏嘿嘿一笑,这吕布还真是让人莫名的喜欢。 胡闹! 黄琬真想立即回到大狱之中。 狱中十载,世风日下。皇帝、都尉,合谋在民间掳女人。 成何体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四八章 白夫人夜会曹节 夜幕降临,郝萌在鞠城挥洒了一身汗水,又与吕布几人饮宴。 酒席宴罢,郝父听闻郝萌赴鞠城蹴鞠,怠慢了客人,对郝萌多有责备。 郝萌眼珠一转,对父亲说道:“这几人绝非善类,儿闻听那公子宏与吕布嬉戏,自称皇帝,有僭越之嫌,不如儿连夜赴县衙报官。” “这……不太好吧!” 郝父犹豫了一下,对郝萌说道:“公子宏器宇不凡,吕布膂力过人。还有,你别笑看那教书先生,一脸的官威。” “就怕这几人,是外逃的党人!” 郝萌本事编的,细细一想,大有可能。 “这……” 郝父眼神又是一阵犹豫,半晌才说道:“那你速去报官,我看住这几人。”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宗……宗主,不好了!” 有下人来报。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郝父一下就站起来了,莫不是那几人真是党人,官府查来了?收容党人,与党人同罪。 当年,山阳名士张俭出逃,路过此地。隔壁田庄收留他一夜,后由人检举,一家三十余口皆被斩首。 “那……那……公子宏,劫了小姐,打伤侍卫,跑了。” “什么?” 郝父一阵眩晕,大吼一声:“速去报官!” “我带人去追!” 郝萌不等父亲回答,一个健步冲出家门,召集家奴、门客,策马出坞堡。 …… 五原,太守府。 王智接到两封书信,放在几案上,愁眉不展。 “明府何以愁眉不展?” 别架客孙见王甫踌躇,开口问道。 “族兄甫命我驰援支就塞,大长秋命我按兵不动。” 王智将两封书信递给客孙,眉头紧锁,开口说道:“族兄扶我上五原太守之位,但大长秋才是我宫中靠山。如今二人之令相悖,不知如何抉择。” “明府怎么糊涂了?” 客孙拿着书信扫了一眼,开口说道:“黄门令与明府是血亲,打断了骨头连着筋,这点不会变的。” 王智以为他要劝自己听王甫的,他也有此意。 “即便是偶有违背黄门令之意,黄门令也会原谅您的。大长秋则不同,此人阴狠毒辣,稍有违背之意,那可是杀身之祸。” 客孙说完,为自己的机智一脸得意。他收了拓拔匹孤一件胡裘,答应他静观其变,以防王智变卦。 “这……” 王甫细细思量,族兄王智,比起那曹节还是宽厚一些的。这时候,只能开罪脾气好的了。 “听说西凉豪侠杨阿若尚在并州,今日拓拔匹孤修书来,让我们边关设卡,谨防杨阿若驰援支就塞。” 客孙说到这,一脸对拓拔匹孤的崇拜。东夷之人,哪里来的此番谋略,事无巨细将没一点可能破坏他计划的事,皆掌握在手中。 “派人去做吧!” 王智揉揉太阳穴,自从鲜卑人攻支就塞,他就心有隐忧。心里恨透了那吕布,原本安稳的边关,如今乌烟瘴气的。 快些拿下支就塞吧。 不然,他就想做个太平官。眼见边关就要破了,鲜卑人杀进来之前,多攒下一些家当。 届时辞官返乡,也是福泽数代。 …… 长秋宫,曹节寝食难安。 皇帝出宫,董太后蠢蠢欲动,欲将执金吾董宠扶上大将军之位。 算起来,大汉八年没有大将军了。无论是窦氏外戚、还是董氏外戚,一直都没有染指权利的中心。 如今这董太后趁皇帝刘宏不在,无人能与董太后相争。 士人本欲北上追皇帝刘宏而去,如今都未动身,便是为了应对这董太后。 “白夫人求见。” 小黄门左丰通秉。 “快请!” 白夫人与平氏君约为姐妹,寻到长秋宫,曹节也不觉有异。 “大长秋可是在为董氏之事烦心?” 白夫人开门见山,见曹节,出门之前只是淡扫蛾眉,风情万种之姿不见,倒是有些淡雅。 “白夫人女中巾帼,真是什么瞒不过你。” 曹节一见白夫人,面露微笑。女中巾帼真不是恭维,这白夫人面相有外族血统,行事也是果决。 若不是白夫人出面,言辞恳切、针砭利弊,哪怕是知道与吕布有杀父之仇,他也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平氏君。 后宫争宠,平氏君这个对手,被吕布强太多了。 至少当时曹节是这么想的,如今看来,最大的威胁,那是吕布。 “大长秋过誉了,白氏此行,便是为大长秋解忧。” 白夫人微微一笑,来到曹节身边。与宦官为伍,做得不是那轻浮姿态。但哪怕是宦官,也喜温柔的女人。 白夫人纤纤玉手,轻轻按在曹节肩头,揉捏之下,为他扫去浑身疲累。 “白夫人若有妙计,定要倾囊相授。如今你我患难与共,某心中也拿白夫人,当妹妹一般。” 曹节有心拉拢这白夫人,冥冥之中,总觉得白夫人不止那么简单,其背后很可能还有一股势力。 “皇帝年岁大了,不听话了。如今已有储君,史侯正在襁褓,是时候该换一换了。” 白夫人说话间,留意到曹节脸上一阵震惊,继续开口说道:“董太后,总想把持朝政。皇帝又想亲政,如今北巡之后,帝、太后必有一争,无论何人得势,大长秋必有一难。” “哦?” 曹节还真没想过这些,皇帝北巡之后,对他定有微词。但咱这个皇帝性子宽仁,只要跪地认错,多半无事。 “大长秋居长秋宫,乃宋皇后亲近之人。永乐太后得势,宠得定是赵忠、张让等人,大长秋恐失势啊!” 董太后居永乐宫,故白夫人称她永乐太后。 “陛下毕竟已过及冠之年,得势亲政是迟早的事。此番北巡,陛下与吕布、王甫同行,归来之后,定对王甫宠爱更加。” 说到这,白夫人“咯咯”的笑了,问曹节:“大长秋与黄门令,还是一条心吗?” 曹节愣住了,死死的盯着白夫人。 皇帝变了,王甫也变了,他却浑然不觉,多亏白夫人一语点破。 “若陛下北巡身故,吕布难辞其咎,为天下人唾弃。少了一个心头大患。” 白夫人深吸一口气,示意曹节重点来了。 “大长秋贵居长秋宫,史侯年幼,宋皇后晋升太后,临朝听政,董太后退居宫闱。宋氏外戚沽名钓誉,不愿入朝参政,那宋太后最亲近之人,是谁呢?” “当然是某曹节!” 曹节眼前一亮,开口说道:“宋皇后不得陛下宠爱,宫中妃嫔也多有出言重伤。唯有某终日不离左右,尽心侍奉。” “说得对,若史侯登殿。宋太后能保你二十年权倾朝野!” 白夫人眼神忽然变得如一汪秋水:“届时,我姊妹二人,还要仰仗大长秋啊!” …… 月明星稀。 拓拔匹孤看着支就塞烈火,渐渐熄灭。 今日这城墙加高五尺,一桶桶水泼下来,冻得无比坚固。攀城是不可能了,好在李肃送来临车。 几日大火,攻城不利,匹孤一直在完善自己的计划。白夫人那边应该得手了,不知道那曹节能否有本事,依计行事。 找到刘宏、吕布,调虎离山,诛杀皇帝。 皇帝若死,大汉无吕布容身之地。支就塞破,挥师阴山,剿灭杨敢。 吕布! 除了我拓跋部,这个天下就快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四九章 心生嫌隙 支就塞,大火即将熄灭。 空气中令人作呕的气味,让人食难下咽。 三面围城,箭如雨下。 每一支箭,上面都裹着碎布,布上有字,赫然写着:“献城投降者,赏钱千万。” 千万钱什么概念? 皇帝刘宏正打算卖三公之位,千万钱妥妥的。 河内最好的土地,一亩万钱。 置下良田五百亩,大兴土木建一个庄园。求良师致学,一下就从边军戍卒,跃而成为田庄主。 举全族悉心耕耘,不需三代人,便能跃为书香门第,今日士的阶层。 当然大多数戍卒没想到跃升阶层,但千万钱在手中,买宅子置地,置办一个田庄,日后也是衣食无忧。 从军者,哪怕是良家子。也少有人家有田产,多是在豪强庄园耕种。 也有在邑中为佃户者。 …… 鄣尉府中,杨彪一筹莫展,敌军强大,又有临车。 这几日尸体燃火的臭味熏得戍卒们身体不适,如今又有重利相惠,又当如何是好? 大火尚在,城头暂且无忧。 杨彪、成廉、宋宪、魏续,四个人商议对策。 “尽数收缴箭矢、布片,城头之上,付之一炬,彰显我守城雄心。” 成廉率先出言,问杨彪:“杨侍中以为如何?” 杨彪是士人,出身又好。大家的观念中,谋略等于读书多少,当然不包括吕布这个异类。 “差强人意。” 杨彪摇了摇头,成廉骁勇不假,但思路比较局限。豪言壮语,振奋人心之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军心动摇的问题。 “不如用重典,将士们有异心者,一伍之人连坐。” 魏续说完,摇了摇头。连坐制度始于秦,而大秦的结局…… “去请元节公吧!” 杨彪说完,眉头轻蹙:“侯子都怎么还未来?” “谁知道呢?神神秘秘的!” 魏续随口一句,然后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这杨彪有此一问,不会是怀疑侯成心中有异动吧。 “侯氏不缺钱,杨侍中放心。” 魏续语气不好,杨彪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仿佛整个支就塞,所有人都值得怀疑。 “非常之时,你与宋宪留意一下。” 杨彪还是不太安心,支就塞内,唯有魏续、侯成心思最活络。魏续与吕布的感情杨彪看在眼里。 但侯成,杨彪总觉得他,不是那么稳妥。而且侯成好饮,这几日军中明令禁酒,今日还听戍卒议论,昨日侯成饮酒之事。 所谓上行下效,侯成都如此,禁酒令如何推行? “杨侍中说得哪里话,此时正是我上下一心,共守城池之时。切莫不要猜忌,寒了诸将之心。” 说话的是宋宪,语气也不好。 杨赐本就是想到了随口一说,看这宋宪、魏续的态度,根本没拿自己当自己人。 沉吟半晌,杨赐说道:“兹事体大,你众人皆要引以为戒。无论如何,这侯子都议事不到,以经有违军法,你二人择合适时机,提醒一下。” 杨赐这么说,自觉是向几人示好。意思是,这些事我就不追究了,大家自己人。你们合适的时候悄悄提醒一下就好了。 这话,若是吕布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他杨彪不行。 魏续心说,你杨彪凭什么在这里褒贬侯成。说到底,尔就是一幕僚,迟早要回到朝堂的,凭什么在这里以主帅自居。 哪怕是成廉说这话,宋宪都觉得没有问题,但从杨彪口中说出,宋宪不禁一声冷哼:“你怎不知,侯子都是有更重要的事,抽身不开呢?” …… 吵起来了。 杨彪竭力想证明,自己无心和几人为难。又翻出侯成昨夜饮酒之事。 “呦,这杨监军还知我昨日饮酒了呢?” 正说到这,侯成进来了,一脸玩味的看着杨彪:“不知何人通报杨监军的啊?” “本官自有法子知道。” 杨彪面露不悦,拿出官威,责问道:“侯子都,议事不到,是为为何?” “不劳杨侍中费心,奉先的支就塞,便是侯成的支就塞。” 侯成随意箕坐在塌上,看着杨彪说道:“掷千万,赏献城之人,此事已解。与其与你在此为谋,不如回帐中,小酌一杯。” “什么?” 杨彪不可思议的看着侯成。 “走,猴儿、蛮儿,喝酒去!” 说罢侯成叫上两个兄弟,消失在鄣尉府。 杨彪对一直不语的成廉问道:“直架,某刚刚所言,有那么过分吗?” “去看看侯子都,如何解得悬赏献城之事吧。” 成廉也不知怎么和杨彪说,他那种超然的优越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 此时多言,只会令杨彪和三人的心离得更远。成廉在处理人际关系上,也不精通,于杨彪一同走向城头。 城头之上,守城吏卒哈哈大笑,向城外不停的叫嚣。 杨彪一问,拍着大腿一声惊呼:“侯子都,聪敏过人,真是惊为天人。” 原来,杨彪召集诸将议事之时,侯成忽然灵光一闪。命人在布片上写下:献拓拔匹孤人头者,赏钱五铢。 这布片射出去了,射箭的士兵哈哈大笑。 我支就塞一城,值钱千万。你鲜卑主帅只值一枚五铢钱。 匹孤一条妙计,成了天大笑话。 城中吏卒,对于侯成的急中生智,赞不绝口。 “此事,杨侍中真是错怪了侯子都了。” 成廉点到即止,对杨彪说道:“杨侍中别看几人年幼,各有所长,能够共谋大事。” “来,掷美酒,我去侯子都处请罪。” 杨彪也想明白了,这时候不是互生嫌隙的时候。 放下自己一身架子,提酒走到侯成走到门前,却听到门内侯成开口对弟兄二人说道: “那杨彪行事,完全不将我弟兄几人放在眼里。城中有元节公,他杨彪算什么?” 说罢,侯成满饮杯中酒,对魏续、宋宪说道:“日后议事之前,你我三人先请教元节公,然后统一口径。不与那竖子杨彪为谋。” “对!” 魏续为侯成酙酒,褒贬杨彪说道:“你是没看到,子都未到之时,那杨彪一筹莫展。” “他杨氏,读书多不假,哪里出过将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五〇章 夜劫临车 “啪!” 杨赐怒摔壶中酒,扬长而去。 三人一惊,出门来看,正看到杨彪怒气冲冲的背影。 黄昏之时,火灭了。 处理临车,成了头等大事。 侯成命人以火箭射之,这才知道,人家临车之上,泼了水,懂了一层冰。 如何是好? 魏续c侯成c宋宪三人面面相觑。临车不破,明日一早鲜卑人攻城,支就塞挺不到晚上。 最后,三人赴张俭处求教。 成廉不善言语,但心思比较细。杨彪提酒请罪结果如何,但大体上看得出,几个人之间嫌隙更大了。 下令召集诸将议事。 魏续c侯成c宋宪三人未至。 成廉与杨彪商议,此时唯有先发制人,趁夜轻骑出城,捣毁临车。 点兵一百,成廉眉头轻蹙。魏续c侯成c宋宪三人不在,无人统兵与其策应。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以老实人唐琳为正,金甲c童环二人为副。 北门鲜卑兵最多,成廉反其道而行,先从北向临车开始。 悄悄出南门,成廉命五十吏卒,口中叼着木棍,马蹄上裹着麻布。 绕到敌后,成廉悄悄接近临车。 这一路是佯攻,调虎离山,唐琳c金甲c童环帅五十人,持长柄大斧,隐匿在身后百步。 鲜卑人的穹庐,一幢幢连在一起,环绕在临车四周。鲜卑守卫成群,聚在一处,慵懒的打着哈欠。 成廉见状心头一喜,刚要带人去捣毁临车,却听到: “呼。” 一声火光冲天。 将士们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从身后传来。 身后的唐琳c金甲c童环中伏了! 成廉这边,鲜卑穹庐中,源源不断有兵马出来。 嗒嗒的马蹄声,听的人心颤抖。成廉身后的戍卒,发出一声惨叫,吓得策马就跑。 五十戍卒,跑了一个,立即有人接着要跑。 但见第一个跑的戍卒,身上多了一支鲜卑箭矢,支就塞吏卒这才驻马看着成廉。 “怎么办?” 有人在成廉耳边问道。 但见成廉,解腰间束带将手中长柄大斧,缠在手上,高喝一声:“男儿,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尔!” 说罢,成廉不管身后吏卒,挥舞着长柄大斧,冲向临车。 “捣毁临车,为了我大汉边关百姓。为了我家中妻儿c父老!” 成廉又是一声高喝,感染了身后的吏卒。 支就塞吏卒,都不是孬种。 刚刚眼见深陷重围,真是吓破胆了。但见成廉单骑冲向敌阵,吏卒们一个个解腰间束带,将长柄大斧缠在手上。 “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五十骑,淹没在茫茫的鲜卑伏军之中。 成廉挥舞长柄大斧,在自己四周,留下一片血色。 “匹孤大人真乃神算,知道他们今晚必劫临车。” 李肃在拓拔匹孤身旁一脸谄媚的说道。 “今晚不劫临车,明日挺不到黄昏。” 拓拔匹孤漏出那孤傲的笑容,孤借由火把的光,还未蓄好的胡须的成廉,开口问道:“那员将领何人?” “从未见过。” 李肃站在拓跋匹孤身边,他知道侯成c魏续c宋宪,知道唐琳c陈治,却从未听说过吕布身边还有此等骁勇之将。 但见成廉,身中一刀。挥舞着长柄大斧,将砍他的人,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李肃心中莫名的有一种敬佩之感,他听过吕布不少事迹,却没见过吕布跨马征战。 不知道这成廉,比吕布如何。 拓拔匹孤也在成廉身上,看到了吕布的影子。千军万马之中,仅带数十人,气势上却从来不输。 “传令下去,活捉那员将领。” 喊杀声,传到了支就塞。 几人正在张俭处问策,闻言立即跑到城头下。 侯成c宋宪c魏续三人,顾不得心中嫌隙,问起跨马而上的杨彪:“何人出城了?” “成廉c唐琳c金甲c童环,持长柄大斧夜袭临车,应该是中伏了!” 杨彪说完,整了整头上鹖冠,眼眶中擎满泪水:“你我数人,心生嫌隙,害了成直架啊!” 说罢,杨彪命人开城门,策马帅五十兵,欲出城去救成廉。 侯成c魏续c宋宪三人看在眼里,心里明白,这杨彪出去,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匹夫!” 这是杨彪经常骂吕布的话,侯成说起来杨彪,上前死死拽住杨彪的马缰吼道:“你这么出去,就是送死!” “明日晨起,临车攻城,那也是送死。” 杨彪说完,眼神中有一丝落寞之意:“趁我还有胆子跨马出城,便拼这一次!” 三人这才留意到,这侍中杨彪,双腿不住的打着颤。 他不是戍卒,更不是武将。 出身高门,又是宗子。身在朝堂,迟早登得三公大位。君子六艺,有骑c有射,但谁人都知道,杨彪这种文人,骑射不过也是涉猎之用。 若赴身战场,那便是赴死! 趁我还有胆子跨马出城,便拼这一次。 杨彪说得坦然,耗不做做。身处高门那种优越感,此时全无,一脸的视死如归,豪气干云。 “我去!” 侯成死拉住杨彪的马缰,对他说道:“战场之上,交给武将。” “剩下的五十吏卒,是留给你们的!” 杨彪说完,轻轻拨开侯成的手,抽出环首刀高喝一声:“听令,随我出城,营救你我兄弟手足!” “成廉不死,支就不破。杨彪不死,支就亦不破。” 说罢,杨彪策马出城。 “牵马来!“ 侯成高喝一声。 “来啊,随我出塞,去救成廉!” 魏续翻身上马,手中死死的掐住环首刀。 魏续c侯成c宋宪,将要出城之时,一人策马姗姗来迟。 那是陈治! “杀!” 一百吏卒,喊杀声震天。 杨彪就像做梦一样,自己居然身披甲胄,冲在将士的最前列。 面前是一个彪形大汉,手中一对大锤。 力大用锤,杨彪知道,这一个照面,自己必当死于场。 父亲,不孝子死,您勿太过悲伤。 杨彪挥舞着环首刀,奋力的向前猛砍! 距离面前人,还有不近的距离。 那人笑了。 “嗖!” 一支箭矢,刺穿了眼前人。 茫茫无涯的鲜卑军阵之中,大旗飘舞,又来了一支部队! 为首之人,大家识得! “杨阿若!” 杨彪大吼一声,定睛看去: 杨阿若神披锁子甲,月光下,银光闪烁。手掐宝剑,千军中,威风凛凛。 身后兵马整齐列阵: 头层兵,一刃刀,刀光闪闪。 二层兵,连环剑,剑走长虹。 三层兵,三股叉,叉环抖动。 四层兵,四棱锏,锏铸熟铜。 五层兵,五勾抓,抓分左右。 六层兵,六合枪,枪衬红缨。 七层兵,七宝弓,弯弓挲轪。 八层兵,八棱棒,棒打英雄。 九层兵,九环索,索将下马。 十层兵,十面旗,旗下屯兵。 十面旌旗飘烈火, 九重剑戟滚珠英。 八方站定英雄汉, 七星旗下秀新功。 六合长枪似怪蟒, 五方呐喊不停声。 四方探马来回报, 三军司命在当中。 两杆门旗分左右, 一杆大纛飘当空。 今晚,战争才刚刚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五一章 一场乱战 云中郡王楷找杨阿若,本以为茫茫五原,不是那么好找的。 结果一路打听下来,四处都是西凉豪侠杨阿若任侠之事,两日便找到了杨阿若。 杨阿若正在五原豪强郭氏做客,闻听此时,立即告别郭氏宗主。郭氏宗主对吕布如雷贯耳,闻听是出塞救支就塞,立即召集田庄门客c徒附百余人,随杨阿若同去。 五原郡靠近阴山,既有鲜卑犯边,又有阴山匪患。田庄里铸私兵c养私兵,不是什么大事。 百余人,一路向北,声势不小。有受杨阿若恩典之人,奔走相告。西凉豪侠杨阿若,帮支就塞吕布,打鲜卑人。 不停的有青壮来投,又有田庄主,送兵c送粮,走满夷谷出塞之时,已有千人不止。 王楷献策,赶路不及,铸大旗,壮声势,以为上策。 一支队伍,说不上军队,但这一杆大旗,着实唬人。出满夷谷,一路贴着长城,走到稒阳以北,又有烽燧边军来投。 如今这支队伍,有豪侠c有家丁c有私兵c有边军,还有耕夫。 手中持兵不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带尖儿的c带刃儿的c带钩的c带刺儿的,带蓉绳的c带锁链儿的,带倒铁钩的c带峨眉刺的,十八般兵刃无一不有。 人人马鞍桥上,还挂着弓一把。 这队伍能打仗? 杨阿若觉得没问题,看看吕布那一城二百匪兵,不见操练只见城头貊炙,不也威震塞外了吗? 王楷觉得不行,没上过战场,不了解战争,这支部队需要藏匿行踪。 千余人部队,一路隐匿。又有边军斥候,一路刺探。 眼见三部临车,虎视眈眈的屯在支就塞四周,游骑斥候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尽数报给杨阿若。 杨阿若对临车没有什么概念,先入支就塞,然后打便是了! 亏了几个边军烽燧的老兵,不厌其烦的劝杨阿若。这才有了杨阿若天降神兵,救支就塞诸吏卒。 杨阿若带兵不少,杨彪一见杨阿若,便知此役死不了了。 慷慨就义悲壮之色退去,杨彪大呼一声:“糊涂!” 敌军数倍于我,安能如此? “诛吏卒听令,随我去刧马厩!” 杨彪因五十兵马,在杨阿若断后之下,直奔马厩。 拓跋匹孤这边眼见天降神兵,旌旗招展,四五千人是有的。吕布哪来这支强援? 匹孤一面收拢部队,一面命人去探。 同时,灵光一闪! 拓拔匹孤吃过刧马厩的亏,立即吩咐身边拓跋拔拔:“带人去守马厩。” 拓跋拔拔,便是曾经的拔拔部首领。拓跋邻七分国人,成就拓跋八部,各自有其姓氏,致使拓跋部茁壮发展。 如今拓跋本部遭受重创,七部大人再次改回姓氏拓跋,曾经的姓,改做名用。 月光下,一场血性的救赎保卫战,正在进行。 支就塞中,又杀出一支人马,不足百人,上至花甲c下至舞勺之年。 为首的,那是年过花甲的老王密。 老王密身后,李笃c毛钦c张君游三人,紧跟其后,也不劝说。这是一场生死存亡之战,老王密的目标很明确,趁乱去毁东c西两侧临车。 夜黑风高,月亮见不得这人间惨剧,躲在了薄云之后。 漆黑的大地上,一场乱战,让人目不暇接。 杨阿若这支千余人部队,虽有边军在其中为吏,但缺乏操练,胯下马也并非全部是战马。 救下杨彪c救下成廉,这支部队损失惨重。 现在,他们要去救唐琳c金甲c童环。 此时,老实人唐琳,看着金甲在马上的栽倒在血泊之中,仰天长啸。 老实人怒了,暴怒之下,但见这唐琳血染羊皮袄,手中长柄大斧上下翻飞,杀入鲜卑阵中,身后仅剩十余骑。 每个人都浓眉瞪眼,恶狠狠的挥舞着手中长柄大斧。 “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童环高喝一声,从地上抄起好友金甲,一只手按着他腹部不住流血的部位,单手持斧,对金甲说道:“你他娘的给老子挺住,吕都尉回来,还要给你说一门亲事呢!” “邑中的牛寡妇,不知道嫁人了吗?” 金甲笑了,回想起那年身负重伤,回家养伤。牛寡妇不顾声名,悉心照料。 若不是身为马匪,金甲定要娶了那牛寡妇。 眼前浮现出一张俏脸,金甲伸手想要去摸,那俏脸却越发的模糊。直到俏脸消失,一支冷箭飞来,直奔童环后心。 金甲暴起,口中高喝:“兄弟,替我多杀几个鲜卑人!” “噗!” 童环再看金甲,他头颅之上,多了一支箭矢。 “金甲!” 童环暴怒,后背c手臂鼓起老高,拖离队伍,单骑杀向后方。 手中阔斧轮起来,直奔那持弓人。 持弓人微微一笑,在人群中缓退。童环身陷重围之中,手中长柄大斧奋力抡起。 少许 童环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鲜卑人,手中的长柄大斧,灌满了血色。 双臂,如石头一样僵硬,周身上下不知道中了多少刀,火辣辣的疼。 “兄弟,我来了!” 童环回头看向不远处金甲的尸体,落寞的闭上了眼睛。手中长柄大斧,似有千斤之重。 “童环小心,杨阿若来也!” 一声破音嘶吼,好似天籁之音。 童环用尽浑身体力,将手中长柄大斧仍在射杀金甲之人。抄起马鞍桥上环首刀,杀向杨阿若来路方向。 那西凉豪侠杨阿若,周身赤红,手中一把宝剑,上下翻飞。马鞍桥上闪转腾挪之间,不停挥剑,或刺c或划,剑剑封喉。 救下金甲,杨阿若继续冲向唐琳方向。 远处,鲜卑人火把掩映之下。唐琳手中不再是那柄大斧,而是一把赤红的环首刀。 老实人暴怒,迸发出惊为天人的力量。 他眼中,只有仇恨的火焰。赤红着双眼,环首刀不停的挥舞。鲜卑人退开了一个圈,紧张的看着唐琳,无一人敢前。 唐琳应该感谢魏续,练兵之时,猛地追打他。硬逼着不喜打打杀杀的唐琳,练出了一身武艺不说,更练出了敏锐的身法。 魏续此时,与侯成c宋宪数骑兵马,被李肃带人围得水泄不通。 那里正是临车的位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五二章 豪侠曲终 “魏文短,还不受降。” 李肃伸手点指重围中的魏续c侯成c宋宪三人。 三人背靠背,随带的五十兵马,早已倒在血泊之中,三人身上伤处不一,虽不致命,却也是强弩之末。 “那只狗在乱叫,出来让小爷看看!” 魏续一只手摸向马鞍桥上的硬弓,一手持环首刀,望向躲在两排鲜卑兵之后的李肃。 “对,出来让小爷们看看。” 侯成解腰间束带,缓缓的把环首刀缠在手上,心中却有一丝愧疚。 他想到了五原郡的磨豆女,想到了吕布单人独骑,将他从阴山三十六友处救下,想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将士们。 今日之败,与他与杨彪心生嫌隙有关。若不是如此,不会有成廉中伏,不会有杨彪相救,亦不会有这二百吏卒各自为战。 打这一场乱战,从开始,就注定了这是一场必败之战。 杨阿若引兵来救,定是吕布授意。若几人齐心合力,周密部署,杨阿若引兵来援,此一役捣毁临车,撤回支就塞。 损失不会这么惨重。 降了宇文莫那的陈治,放心不下,夜至支就塞,回来看看。 如今倒在血泊之中。 吕布的这点家底,因为几人之间的嫌隙,败坏殆尽。 然而,身旁的魏续c宋宪二人,未有一句怨言。 “你我三人,黄泉路上,也算有人陪伴。若上天眷顾,来时投入一门血亲,再续这一世兄弟情分。” 侯成说完,双手持剑,剑指苍天。 “宋蛮子,去砸临车!” 三人之中,只有宋宪手中还有长柄大斧。魏续话说完,迅速收刀挽弓,一只冷箭直奔李肃。 这一箭,无比迅猛。 收弓换刀的魏续,比这一箭,更为迅猛。 魏续c侯成二人,一刀一剑,相得益彰,在鲜卑兵马中冲杀。 李肃肩头中箭,策马急退,口中不住大吼:“杀,给我杀了他们!” 北边,一声悲凉的高喝声中,老王密阔斧砸临车。背后中了一支冷箭,张君游抓住老王密的尸体,却见那老王密嘴角挂着微笑:“老了,不顶用了!” 老王密眼见李笃c毛钦,继续砸着那该死的临车,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张君游一声悲凉的嘶吼,眼见临车毁,李笃c毛钦手持阔斧断后。挥泪帅军退去,策马绕路向西。 乱军之中,这一支党人力量,只有张君游有统兵之能。能够在乱军中,洞察出一条进军路线,接近临车。 北向临车,宋宪跃马高高挑起,掷劈临车支脚。落地之时,眼见一支冷箭飞来,避无可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奉先兄长,有负所托! “宋蛮子,干嘛呢?” 闻声睁开眼,宋宪笑了。 成廉带三十余骑骁勇之师,策马杀来,手中抓住了那支冷箭。 宋宪这才知道,吕布为何让成廉主城防之事。同时支就塞兵,一番鏖战之下,唯有成廉挥师策马冲杀,有那么一股求胜的气势。 其余人,都是为了杀敌。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而成廉,是为了胜利。 骁勇之姿,不似吕布那种,傲视天地的气势。白袍染血,敌阵乱军之中,杀敌如砍瓜切菜。身后众人,俨然看客一般。 成廉之骁勇,感动着身后每一个士兵。人人皆豁出命来的同时,相互之间亦有配合。 这一役,诛吏卒皆勇。却只有成廉,当得起骁勇二字。 宋宪跨马而上,捣毁临车之后,跟着成廉杀向魏续c侯成的位置。 这,宋宪才知道,为何成廉这五十吏卒,余下半数有余。 统帅,那是军魂。 带兵越少,表率作用便越凸显。 成廉之勇,奋勇杀敌,更勇为戍卒挡刀。表率之下,这一支部队,那是真正的部队,杀敌之余,照顾着身边的战友。 不像他与侯成c魏续那里,三人仰仗奋勇,只管一路斩杀。身后戍卒有死伤者,除了心头的悲凉,便是那满腔的仇恨。 耳听得支就塞中,鼓打四更。 就连党人都倾巢而出,居然还有人打更。 放眼望去,火把的掩映之下,张俭立在北门之上。身旁一个个手持强弩,皆是军中c仓中女眷。 这些女眷,一个个眼含热泪。 外面乱军之中,看不到自己夫婿c父亲,却知道,他们多半命不久矣。 三面临车尽毁,伤兵c残将,纷纷聚拢在一起,奔向支就塞。 第一个回来的是西面的张君游,手捧老王密尸体,带着三个人,看着张俭满眼泪水。 西门关,西向转射箭如雨下。 其中,还有一白裘小女,手持白鹇弓。 苓儿,拉不开弩。 北门处,第一支兵马回来了。 成廉c魏续c侯成c宋宪,身后仍有三十余骑。 张俭一眼就看出了,敌军想要生擒这几人,尤其是成廉。策马奔逃之下,身后无人开弓放箭。 “直架!” 张俭城头之上,喊向成廉:“回身挽弓,为杨阿若断后。” 杨阿若,救下了唐琳c童环,千余人折损过半。单骑为剩下的将士断后,手中一把剑,长三尺,三尺之内,无一敌生。 三尺之外,敌军胆寒。 五百将士从容缓撤,在城门处散开,持弓等杨阿若归来。 杨阿若还在杀敌。 “杨阿若回来!” 成廉一声嘶吼,却见到劫马厩不成的杨彪,引五十吏卒从侧翼撤回。 杨彪在外围寻到马厩之时,拓拔拔拔引兵守在那里,他帅军迂回,一直在黑暗之中寻找着擒贼擒王的战机。 无奈那拓拔匹孤一直身处高台之上,直至三架临车捣毁,杨彪决定为吕布留下这五十吏卒,没有参战。 哪怕是吏卒们求战,骂他孬种,他也坚决不参战,如今从容而退,杨彪知道等待他的便是众人的责骂。 孬种也好,鼠辈也罢,留下这五十吏卒,那是吕布的家底。 杨彪如众人一般,在城外列阵,准备又部署了一番,准备迎杨阿若回城。 杨阿若笑了,单骑策马,杀向鲜卑乱军之中。 “杨阿若,回来!” 成廉声嘶力竭的嘶吼,这一役,若不是杨阿若,支就塞无一人生。 却见杨阿若充耳不闻。 杨阿若若回,北门之处,又是一场鏖战。索性今日,至死方休! 杨阿若的身影,淹没在无边无涯的鲜卑兵中。直到鲜卑人的惨叫声,不再响起。 整个塞外草原之上,飘荡起杨阿若经常吟唱的那首《游侠曲》: 雄兒任气侠,声盖少年场。 借友行报怨,杀人租市旁。 吴刀鸣手中,利剑严秋霜。 腰间叉素戟,手持白头镶。 腾超如激电,回旋如流光。 奋击当手决,交尸自从横。 宁为觞鬼雄,义不入圜墙。 生从命子游,死闻侠骨香。 身没心不惩,勇气盖四方! 豪侠曲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五三章 去者……日以疏 没有争论,没有指责,只有无尽的悲凉。支就塞二百吏卒,活下来八十一人。 金甲c陈治c王密c李笃c毛钦c仓中党人,尽数战死沙场。 还有那数百五原侠士,以及那义薄云天的西凉豪侠,杨阿若。 老王密匆匆下葬,支就塞中,含泪高歌,老王密那首《去者日以疏》。 去者日以疏,生者日已亲。 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 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 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 思还故里闾,欲归道无因。 午时过后,吩咐人,南下满夷谷c稒阳以南官道c驰道,以待吕布,讲明支就塞处境。 成廉高居鄣尉府帅位,开口对众人说道:“临车虽毁,木料还在,工匠还在” 成廉说得没错,木料还在,工匠还在。至多两三日,起码重装两架临车。 这一战,拓拔匹孤身边,还有一个看客。 上党豪强陈促。 陈促从来不知道,真正的战争是如此惨烈。从来不知道,大汉气节还在! 他亲眼见到,不止一个支就塞戍卒,带着满身伤痕,垂死突起,或抓c或咬,死之前,也要撕下敌人一片皮肉。 曾几何时,耿恭c陈汤c卫青c霍去病c李广c李陵,这些草原上的传说,渐渐随风远去。 陈促以为,大汉边关,再无气节。这个北疆,迟早要破,为何不寻一靠山,为陈氏博得一个明朗的前程。 投靠了檀石槐,投靠了鲜卑人。落寞迁徙上党郡的陈氏,一夜之间又成了五原举足轻重的大族。 夜深了,陈促痛饮杯中酒,晃着昏昏沉沉的头,躺在了鲜卑穹庐中。 半梦半醒之间,眼前那是祖父陈龟刚毅的脸庞,足不着地,陈龟一声怒吼:“大胆竖子,姿敌鲜卑,败坏我陈氏门庭!” “君昏臣暗,边军糜烂。投鲜卑保我陈氏门庭兴旺,我错了吗?” 陈促在声嘶力竭的呼喝中醒来,半卧在狼皮之上,这一战,又浮现在眼前。 今日,他见到了一个义薄云天的西凉豪侠杨阿若c见到了骁将成廉。最让他心中感慨的,那是老王密。 他没看到王密如何赴死,单是听闻鲜卑人议论一花甲老将,纵死也要用手中阔斧,锤烂那临车。 虽为敌军,鲜卑人口中皆是钦佩之意。 还有那群党人,陈治亲自点验他们的尸首。上至花甲,下至舞勺,各个手上都无操刀兵之老茧。 你们都是文人啊! 没有一个战士! 大汉官家,将你们冤的还不够惨吗?五服之人,皆罢官禁锢。 围城三面,为何不逃? 党锢之祸,曾经陈促以此说服自己,这个大汉已经烂到骨子里了,投靠鲜卑人才是明智之举。 如今,这些个党人,让陈治知道,他错了! 悄悄离开拓跋匹孤军中,陈促走满夷谷,策马入九原。 来到了太守府。 太守府四进的院落,他太熟悉了。不需有人通秉,不需在门外等候,跟随侍卫走过游廊c走过亭台楼榭,开到了王智书房。 一面看着书房中挂着的墨宝,一面等候王智,不需多久,王智便至。 简单客套几句,分宾主落坐,王智煮酒,为陈治斟满。 陈促欲言又止,最后把心一横,开口对王智说道:“王使君,边军军魂不死,陈促恳请出兵支就塞。” 说着,陈促见王智面色大惊,手舞足蹈的为他讲起这支就塞一役。 吏卒c党人c豪侠c豪强家的门客c徒附c耕夫,一个个奋勇杀敌。边军不止军魂扔在,还有那塞外飘扬的一曲《豪侠曲》。 杨阿若能退不退,单人独骑,策马杀入鲜卑军阵之中。 茫茫无涯的鲜卑军,不见杨阿若,只闻鲜卑人的惨叫声。 “王使君,我大汉国威仍在。曹节之流,终糟恶报。你我二人重新站队的时候到了,救支就塞,便是自救。” 陈促顿了一下,见王智眉头深索,似乎是在犹豫,急道:“支就塞遭逢大难,若是吕布回来了,你我二人定死无全尸。” “说完了?” 王智玩味的看着陈促,当年的陈促,仰仗着檀石槐之威名,何等的威风。如今老泪纵横,居然要救支就塞。 吕布完全是拓拔匹孤掌中玩物,救支就塞与匹孤为敌,这陈促真是傻了。 “王使君,难道你还执迷不悟?” 陈促伸手点指王智,大吼一声:“若支就塞破了,鲜卑人定不会如约退去,皆时挥师南下,你我都是大汉的罪人。” “大汉罪人?” 王智捋了捋颚下美髯,对陈促说道:“何时你陈治也成了汉之忠良了?” “苍啷啷!” 刀出鞘。 王智当场剐了陈治,蹲在他的身边,低声说道:“你早就是大汉的罪人了,而我是鲜卑功臣!” “客孙!” 王智出门高呼一声,叫来客孙,吩咐道:“临车虽毁,木料仍在。寻工匠出塞,送到拓跋部,助其修缮临车。” “是!” 客孙得令,视线离开血泊中的陈治,转身既走。 “等等!” 王智拉了客孙一下,对他说道:“工匠的事,差一得力之人去办。你速调集郡兵,你我出兵稒阳。” “陛下北巡,恐不日便至。要他看看,某王智是如何据守稒阳,守我大汉国土的。” “好!” 客孙退下。 王智的眼神忽然阴狠起来。“吕布,纵你随陛下来。鲜卑大兵压境,我王智放弃支就塞,据守稒阳,也说得通。” 这时,吕布正在上党郡奔驰。 一架马车,变成了两架马车。 虏了郝萌小妹效果明显,皇帝刘宏终于有紧迫感了,一路上恐败露了身份,不停的催促吕布快走。 娇滴滴的郝小妹,那是惊弓之鸟一般,终日蜷缩在那车中,只有一日问了看起来正直的黄琬,我们要去哪? 吕布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皇帝刘宏面前,完全乱了方寸。 无论他多么废柴,多么贪玩,他还是大汉的皇帝。 弑君,时机尚不成熟。救支就塞,更没有这皇帝刘宏不行。 自自己离开支就塞,将有十日。这十日,不知成廉守得如何了。 不知那西凉豪侠杨阿若,有没有赶到支就塞。 杨阿若武艺,若不拿方天戟,吕布也与他胜负难分。 只要支就塞上下一心,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但支就塞能够上下一心吗?匹孤会施离间之计吗? 吕布不知道,他只知道尽快赶路。 一路不入馆驿c不入田庄,就住在邮驿之中。 邮驿中的邮人,来去匆匆,生活最为乏味。连养狗的心思都没有。 皇帝刘宏,也只能乖乖赶路。 日暮之时,皇帝刘宏在马车中快颠散架了,终于看到前面有一邮驿。 “奉先,快入邮驿。” 有郝姑娘在队伍中,君前臣名的规矩也顾不得了。皇帝刘宏要给这郝姑娘一个大大的惊喜。 两架安车驶来,赶车人剑眉鹰目,车上又有一人自称公子宏。 验过过所,邮官安置好几人,然后吩咐下人,一封书信送到了上党陈氏田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五四章 调虎离山 没有人知道,上党陈氏,养了多少人。 因为他们大多不在户籍,这在豪强田庄也是常见之事。 说来,大汉田税不重。 轻徭薄税,坚持了四百年。田税不过三十税一,刍稾(chuga一)税不过年每顷五十五钱。 大汉爵位,对应着土地的数量。“卿”是从大庶长以下到左庶长这九级爵位的代称。 到了卿这个位置,是可以突破爵位对土地的限制的。 但是需要缴税,这就是刍藁税。 田税只有这两项,税之轻,若是秦人听说,多半不信。 但涉及人口的税,哪怕是暴秦之民,听了都觉得害怕。 尤其是此时,天灾人祸,国库空虚。 每户每年需要缴纳二百钱的‘户赋’;成年男子每年还要缴纳三百钱的‘更赋’——罷癃咸出——废疾之人也不能免。凡是1岁~14岁的孩子,不分男女,每年还要交纳二十三钱的“口赋”。 这还没完,凡十五至五十六,不分男女,有‘算赋’一百二十钱。商贾c奴婢还要加倍,每人每年二百四十钱。 完了吗? 没有! 女子十五至三十岁不结婚者分为五等,每升一等,算赋加增一倍。 完了吗? 没有! 还有胡乱摊派的‘献费’,凡是成年男女,每人每年都要‘献给’皇帝63钱,以供宫廷费用。 再有‘徭役’就是每个傅籍即年满十七岁的男子。每年须在户籍所在地服1 个月的无偿劳役,从事土木工程c造桥修路c治理河渠c转输漕谷等事。 征发徭役说是以三十天为限,但只要工程质量不合格,需要返工,就叫‘勿计为徭’,即不计算在固定的役期内,可见徭役实际上往往超过一个月。 有名有号,出自朝廷的大抵就这么多,一个富农家庭,赶上一年收成不好,足以变成佃户。 如果只有这些,秦人见了也不怕。大多数赋税,秦人也有。 但是郡内乱征税负,比这个数字,只多不少。 于是,无数人失了家田,入豪强田庄,或耕或奴。 过段时间,连户籍都没了。田庄主少了这些赋税支出,大汉也没你这个人了。 尤其是五原边郡,鲜卑人屡屡寇边。边地蒙难的百姓,南下逃亡,入了上党郡。 上党豪强陈治,供其吃穿用度,编入田庄为徒附。 没有人知道,能骑善射者,更是成为了一支强有力的私兵。 这支私兵,眼中没有大汉,只有他们的再造恩人,陈促。 大汉眼中也没有他们,因为没有户籍。 夜有号令,倾巢而出。 死士百人,手持兵刃不一,策马上党邮驿。 别说不知道是弑君,便是知道了,这些人也会义无反顾。即便他们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五原吕布,和那一杆杀人如麻的,画杆方天戟。 百余人策马,即便是夜寐之中,吕布也听得出,有人马近了。 他们根本没打算隐匿行踪,所谓调虎离山,要调吕布这只智勇双全的猛虎,便要真正的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纵身死,陈宗主归来,会给他们家小一个说法。衣食无忧,也许还会拜入陈促门下。 他们会重新有户籍,若有兴摇身一变变成陈氏门生。日后说不定能踏出田庄,那个令他们果腹的牢笼。 警觉的吕布,觉得这人马来得不寻常。弑君,吕布也就是想想,在这个五原郡,真敢做的不计其数。 这几日,和皇帝刘宏憋着一股邪火。 吕布不知道,如何形容这顽劣的皇帝刘宏。其实两千年后,三字以蔽之:熊孩子。 登屋顶,脚踩瓦片,吕布站直了身子,循声观瞧。 看清敌人的同时,也要让他们看看,某吕布手中方天戟,背上角端弓。 今晚大开杀戒,疏解这几日和皇帝刘宏憋着的这股邪火。 皓月当空,角端弓斑斓的光与皓月争辉。 百步之外,吕布定睛看去,没有一个好手。直到这一行人,将邮驿围得水泄不通,确定了他们的目的就在这邮驿之中。 将戟立于瓦当之处,吕布挽弓放箭。只要玉韘划过弓弦,便有人应声而倒。 他们手中的箭,假的一样,自下而上,射不到吕布。 “冲!” 为首之人一声令下,这些人索性一窝蜂似的进了邮驿。 果真有人想要弑君,吕布一跃而下,落在院落之中。 手中方天戟只嫌敌人太少,在院中轮开了,砍瓜切菜一般。 邮驿不过两进的院子,皇帝刘宏闻听外面喊杀声响,还以为郝氏人追来了,悄悄打开门缝查看。 皓月之下,一抹血染的风采。 那是吕布手中一杆腾龙画杆方天戟,戟尖双月血红,挂着残肢c鲜红的血肉。 世间居然有人如此勇猛? 那来人一身黑衣看起来像是马匪,估计手底下功夫也是有的。 怪不得这吕布在边关,宛如一尊杀神。只要听说有关于吕布的奏报,不是杀了鲜卑,就是杀了匈奴。 王甫推门来看,吕布勇猛百闻不如一见。但他打心底胆寒,吕布打得这支人马,绝对是来弑君的。 敢弑君者,不是那上党陈治,便是大长秋曹节。 黄琬须发花白,摸到一把软弓,推开封窗的杂物,向窗外射去。若是再年轻十岁,他真想入吕布一般,手握强兵,在敌人的包围圈中杀敌。 舒我党锢十年,心中的郁气。 未几,喊杀声渐退。 来人三四十人,出院策马退去。 吕布手持方天戟,一路狂追。跨马而上,循着这些人,追击而去。 这时,黄琬猛然冲出屋舍。 “吕布怎会中这调虎离山之计?” 黄琬眉头紧锁,对门内刘宏说道:“公子宏小心,恐还有刺客。” “谁给他们的胆子?” 皇帝刘宏暴跳如雷,做势就向门外冲:“吕布年十六,杀人如砍瓜切菜。朕长他四岁,焉能坐以待毙?” “陛下啊,让这吕布诓骗不轻。” 王甫喃喃自语,硬着头皮出来护驾。还有那小黄门蹇硕,一脸的视死如归。 “好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公子宏!” 房梁之下,一跃而下四人。调虎离山之后,四人衣带飘飘,一脸的自信。 面前三人是谁,早已有人告知。 皇帝刘宏,废柴一个。 囚禁了十年的黄琬c中常侍王甫c小黄门蹇硕。 “某不杀不全之人,速速退下!” 为首之人,隐晦的说出曹节的命令,留下王甫c蹇硕。 “既然知道我等身份,谁给你的胆子!” 王甫一声断喝,面前人定是曹节的人。若是陈促的人,断不会出言暴露身份。 “君昏臣暗,民不聊生,天下人给我的权利!” 说罢,苍啷啷,四人刀出窍! 刘宏c蹇硕c黄琬c王甫,一个个毫无惧色。 皓月之下,猩红的一杆方天戟闪着寒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五五章 揭发王甫 调虎离山,吕布看这些人义无反顾的来,义无反顾的赴死,而后忽然逃窜,心中就有这个警觉。 追敌而去,不过是将计就计。 折返回来,正看到三臣护主这戏码。没想到王甫c蹇硕是真的对刘宏忠心。起码这份心意,二人和黄琬是一样的。 只可惜,这些宦官恃宠而骄,败坏了大汉江山。 一瞬间闪过这些许念头,吕布手中方天戟早已轮开。横扫一戟,双月上下,这四名刺客被拍在墙上,分都分不开。 紧贴着墙的人,肯定是死了。因为土夯的围墙,此时布满了裂纹。最外面的人,耷拉着一只手臂。 断了! 吕布持戟走向此人,但见此人嘴角流出一丝鲜血,随即瘫软在地上。 “口中含毒?真不知是哪方养的死士!” 黄琬小跑过来,检查每具尸体身上,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别找了,敢来定不怕你查。” 吕布看这黄琬趴在地上,一个个翻着地上的尸体。须发之上,全是血水,不由开口提醒。 “只要这些人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定能查到些许蛛丝马迹。” 黄琬还不放弃,拿过其中一人马刀,细细观瞧:“这马刀刀刃明亮,木制的刀柄却有虫蛀。应该是久在库中,这两日才拿出来。” “这些人不是马匪。” 随即黄琬得出结论,虽然这结论大家都猜得到,但总要给他做一个定论,而不是捕风捉影。 “是什么人,你得问王常侍啊!“ 吕布微微一笑,走到王甫身边:“黄门令,我五原郡中,有胆子弑君的,应该没有第二人了吧。” “奉先说得哪里话” 王甫欲言又止,看了一眼身边皇帝刘宏,正在狐疑的盯着他,摇头否认道:“说来,某还是第一次来并州。” 说完,王甫对吕布漏出求饶的神色,悄悄给了个眼色,有什么话单独说,皇帝在这呢。 “你我一路北上,不入管驿c不入县城,如今追兵知我下榻邮驿。” 吕布用地上尸体上的衣服,擦着方天戟,冷眸一闪质问王甫:“难道这一路行踪,不是你黄门令,传出去的吗?” 王甫护主不假,但这和传递消息也许是两码事。来人有心放过王甫和蹇硕,更让吕布心中生疑。 虽未有定论,但吕布怀疑。王甫出卖了几人行踪,好让曹节等人多做打算。没想到曹节派人弑君,这才忠心护主。 “不可能,王卿不会干出弑君之事。” 皇帝刘宏见王甫被吕布质问得怕了,一步走到王甫面前,将他护在后面:“朕自入宫起,王甫c曹节c赵忠c张让不离左右,这都是汉之忠良,断不会加害于朕。” “汉之忠良?” 吕布愤怒的看着皇帝刘宏,大难不死之时,居然还护着这些宦官。尤其是那曹节,那是吕布杀父仇人之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吕布索性把话挑明了,开口说道:“我问你汉之忠良王甫,你族弟王智为五原太守,可是你一手推举?” “是!” 有皇帝撑腰,王甫挺直了腰杆,对吕布说道:“族弟有心报国,有习《欧阳尚书》可为一地郡守。” “那他克扣边军军粮,每年年底,与鲜卑互市牛羊,你可知晓!” 吕布厉声断喝,伸手点指曹节。 “血口喷人!” 这事,王甫抵死不能认,反问吕布:“吕奉先,你若听了他人谗言,本官念你救主有功,不与你计较。若你有真凭实据,本官当即自刎当场。” 煮熟的鸭子,嘴硬! 吕布当然没有真凭实据,不然朝堂之上,早就拿出来了。还用拉皇帝北巡,来破这拓跋匹孤一盘死棋? “吕卿,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皇帝刘宏开始多少有些狐疑,宦官宗族c僚属做得荒唐事,可不比他刘宏少。但见这王甫一脸笃定,断声拒绝,放言自刎当场,这时开口帮王甫说话了。 “误会?” 吕布笑了,笑得愤怒。厉声喝道:“打点行囊,待我换过衣物,立即启程上路!” 说罢,吕布走向屋舍,路过王甫的时候,在王甫耳边轻声说道:“到了五原,我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甫身子一震,后背腾起满满凉意。刚刚只顾着在皇帝面前做戏,与吕布正面冲突。 如今看来,这吕布是铁了心要揭发他了,没有半点回转余地。 黄琬也返回屋舍,换过衣物。看着吕布意气风发,直指王甫。心中不禁有些顾影自怜。 狱中十年,自己都不知道,吕布口中的五原太守王智是谁。克扣军粮c与鲜卑市得牛羊,如此大事,朝堂之上,竟无人知晓? 还是无人敢知? “王卿,真的假不了,若这吕布捕风捉影,便污你通敌,朕自会为你做主。” 刘宏本能的相信王甫,也觉得这其中会有误会。哪怕那王智当真与鲜卑互市,刘宏也信那王甫不知道。 莫说多年侍奉的情谊,哪怕那是虚情假意,这些宦官都知道,他们的富贵荣华c权倾朝野,那是皇帝刘宏给的,那是整个大汉给的。 边关破了,汉室倾颓,对他们一定好处的都没有。 安慰完王甫,皇帝刘宏回首看去。 郝小妹的屋舍中,门开着一条缝,郝小妹探出头来,满眼的惊恐。 “吓坏了吧!” 皇帝刘宏自有怜香惜玉,过去安抚郝小妹。这满地的尸首,莫说是她一女子,就是自己看了,都觉得头皮发麻。 “你你是皇帝?” 郝小妹满眼仍是震惊,一双杏仁眼,像是要吧眼白瞪出来似的。她不敢相信,皇帝强抢民间女子,但听几人对话,又不得不信,面前的这个少年,那是大汉天子。 “不不是!” 皇帝刘宏连连摆手,自言自语:“怎怎么可能呢?” “大汉天子,怎么会强抢民女呢?” “喜欢谁,招进宫便是了。” “我是公子宏。” “对,公子宏!” “皇帝是什么?” “能吃吗?” 碎碎念 “你就是皇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五六章 逃夭 被道破身份,刘宏自觉颜面无光。本想与这郝小妹来一出私定终身的戏码,然后再带他入宫闱之中,道明身份。 没想到,此刻暴露了身份,若是传扬出去,那可不止自己脸红,而且有失国体啊! “陛下!” 王甫适时的走到刘宏身边,对刘宏说道:“臣与郝姑娘单独聊两句。” 刘宏巴不得赶紧离开,如临大赦一般。 王甫就在门前,对郝小妹低声说道:“此乃大汉天子,绝非山贼匪寇,姑娘如今作何打算?” “既是天子,定不会放我归返田庄,还能有何打算?” 郝小妹叹了一口气,刘宏不否认自己是皇帝,她还没想到这层。皇帝强抢民女,此事断不能传出去:“只希望不要牵连父亲、族人。” “既是天子,你郝氏便是国亲,何来牵连之说。” 王甫看得出,这郝小妹聪慧之人,这几日同行,也早已认命了,不由提点一句:“如今就看你如何讨得陛下欢心,光你郝氏门楣了?” “我?” 郝小妹从来没向这个方向想过,但是身在田庄,父亲名为一妻一妾,实际上女人很多。 这些女人争宠之事,郝小妹看在眼里。母亲也经常教导,女人要学会抓住男人的心。 回想起母亲,想起父亲的那些通房丫头,互相诋毁、乃至以巫蛊相污,郝小妹不禁自我怀疑:“行吗?” “某姓王名甫,官居黄门令,有我帮你,有什么不行?” 王甫还真担心,他的名号这郝小妹没听过,说的时候,嘴里是那么不自信。 “啊!” 郝小妹一声惊呼:“原来是王常侍,那就莫嫌小女愚钝了。” 说罢,郝小妹做了一个揖。为天子所宠,那可是光耀门楣的大事。多少人挤破头要把女儿送入宫中,求之不得。 郝小妹细细一想,这皇帝蹴鞠不错,人也和蔼,想起刚刚刘宏碎碎念的样子,自言自语道:“还有些可爱。” …… 连夜行路,郝小妹与刘宏共乘一车,赶车的是蹇硕。 吕布、黄琬策马并行,王甫独赶空车。 这也是不得已为之,黄琬那是名臣之后,定不会为王甫赶车。王甫官居黄门令,宦官之首,那是伺候皇帝的。哪怕愿意为黄琬赶车,黄琬也不敢坐啊。 吕布倒是敢坐,可他不喜欢坐车。车内颠簸,还不如骑马。 慢慢的,刘宏车中,传来一曲《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是一首祝贺年轻姑娘出嫁的诗。全诗三章,每章四句,以桃花起兴,为新娘唱了一首赞歌。 真不知二人聊到什么了,皇帝刘宏居然亲自高歌一曲。 “荒唐!” 黄琬不堪入耳,策马疾行数十步。 王甫则压低了赶车的速度,同时唤吕布过来,低声说道:“奉先,你我一场结交,某从未想过至你于死地,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我想要一个政治清明的天下,不只是王智,你王氏族人,只要是为祸乡里,吕布知道了,定要除之。” 吕布笑了,笑得很坦诚,言语中亦有一些无奈:“难道你王甫会听之任之吗?” “有朝一日,若你权倾朝野,你吕氏族人还是不是鸡犬升天?恐怕那魏氏,也一跃成为我汉之大族,难道其中就无人以权谋私吗?” 王甫一脸无奈的对吕布说道:“水至清则无鱼,奉先绝道:“奉先若当着要除我,某绝不会坐以待毙。若哪日王甫不在了,多去看看保儿。” “日前,保儿来书,说想你了。但保儿母亲说你在边关杀敌,不让她给你写信。” 王甫继续说道:“对了,我给保儿取了个名字,叫赵梓。梓本落叶乔木,生机勃勃,愿保儿茁壮成长,生无所忧虑。“ “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一个梓字,让吕布联想到诗经《定方之舟》,这王甫,是希望保儿日后能堪大用? 吕布狐疑的看着王甫,终日伴刘宏左右,刘宏喜诗赋,王甫诗词歌赋不会太差。这个梓字,吕布不信没有出处。 不过期盼保儿日后为栋梁,又有些不对,毕竟保儿是女孩。 “维桑与梓,必恭敬止。” 王甫道出了自己取名的用意,出自诗经《小弁》:“母亲孀居,养她不易。盼她对母孝顺。” “真是有心了!” 吕布这才恍然大悟,论及私交,他与王甫尚可。王甫虽为宦官,祸乱朝纲,却极有人情味。 单他对保儿,吕布就不忍亲手杀他。 具体命运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可惜保儿年幼,不知还有没有命,等到保儿出阁之日,为她表字。” 王甫叹了一口气,眼望前路,良久轻轻对吕布说了一句:“候官吕良之死,个中缘由,某不比你早知道多少。无论如何,你别亲手杀我,寒了保儿的心。” “你如此待保儿,是料到你我会有为敌一天,令我不忍下手。还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保儿呢?” 又沉默了一会,吕布问起王甫。漫漫长路,好似好友长谈,全然看不出,二人心中都有杀机待发。 “兼而有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五七章 战城南 与吕布交谈之后,王甫高歌一曲: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声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略显苍老的音色,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车中刘宏,从未听王甫唱过这种战争乐府,没想到唱得还不错,索性闭上眼睛悉心倾听。 郝小妹听这曲战城南,仿佛开启身上一个开关,轻轻的靠在皇帝刘宏背上,对他说道:“陛下,这一路颠簸,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应该快了吧?” 皇帝刘宏轻声安抚每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刘宏知道自己家的底盘大,估计还有不近的路途,对郝小妹说道:“再忍忍吧!” “哦!” 郝小妹失望的嘟起了嘴,挑帘看去,脸上一阵欢喜之色:“陛下,奴家还是第一次走山路,你看这白皑皑的山峰,真想登山看看。” “朕也想啊!” 刘宏叹了一口气:“归途之上再说吧,此时登山,吕卿一定不准。” “吕布不准?” 郝小妹故作天真的说道:“不应该是皇帝最大吗?做臣子的还敢违背皇帝?” “皇帝也有许多身不由己啊!” 说到这,刘宏一脸的愁容。自继位起,身边围绕着太多人了,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好容易熬到二十岁了,本以为亲政之后,就没人管着了。 没想到,亲政之路,遥遥无期。 窦太后在的时候其实还好,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聪明母仪之德。四年前窦太后死了,董太后开始干预朝政。 毕竟是生母,刘宏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听之任之。 想着,刘宏忽然觉得在郝小妹面前如此,有些失了身份,找补道:“就拿吕卿来说吧,一路上风尘仆仆赶路,定是塞外有急。朕为一国之君,又如何不体谅呢?” 说完这话,刘宏猛然一拍自己额头。怪不得这吕布一路赶路甚急,恐怕当真边关有急。 再想吕布陈情,这塞外诸党将吕布逼入绝境,无奈持刀入北宫面君。这一切大有可能。 这一路光顾着玩了,险些没耽误正事。这吕卿也是的,有话就直说呗,若是塞外真有急,朕哪能一路尽想游山玩水啊。 “塞外有急?” 郝小妹装作一声惊呼,问道:“而且那吕布还未说与陛下?” “吕卿这点做得确实不好,今晚休息之时,我要问问他。” 刘宏说话,完全一副长者口气。 “陛下还是现在问吧,这吕布不说,我怕对陛下不利啊!” 郝小妹一脸担忧的看着刘宏,玉手轻抚刘宏肩头:“瞒情不报,这吕布恐有欺君之嫌,胆子也太大了吧!” “对,朕这就问问他!“ 刘宏说完,挑开车帘,向后面吕布叫道:“吕卿,来一下。” “陛下!” 吕布策马向前,刚刚王甫一曲,他就觉得一点都不应景。现在明白了,这战争已经开始了。 “朕问你!” 吕布近了,刘宏开口说道:“带朕一路匆匆北上,可是塞外有急?” “臣不知道。” 吕布两手一摊,这话不好说。他猜拓拔匹孤知他离开支就塞,定挥师来攻。但这完全是猜测,若是没有开战,王甫倒是可以参他一本欺君了。 王甫当然知道已经开战了,在后面听着,漏出一脸狡猾的笑容。他已经吩咐王智驰援支就塞了。 皇帝刘宏到,眼见王智驰援,哪怕是战败了,吕布的指控都不攻自破。 如今只是先铺铺路,待王智战鲜卑,落在刘宏眼中,那才是他王甫全面反击的时候。 也对,这一路两千里不止。塞外发生什么,吕布又怎会知道? 皇帝刘宏这么想着,刚要放下轿帘,却见郝小妹探出头来: “吕布!” 君前臣名,郝小妹这么叫,没有半点不恭敬的意思:“你既不知塞外如何,就敢亲自北上查探,难道要陛下一同犯险?” “也对!” 刘宏觉得郝小妹说得对,自己怎么没想到:“不如你策马驰道先行一步,若塞外有变,好调集五原及周边各郡兵力。” “臣若走了,谁来保护陛下安全?” 吕布鄙夷的看了一眼郝小妹,站队战得倒是快,和你那兄长郝萌,有一些相似。 “对哈,朕把这忘了。” 刘宏挠了挠头,放下手中轿帘。 郝小妹一把挑起轿帘,对吕布说道:“如今入上党郡,可赴上当太守处,择上党郡兵护卫。” “对!要不咱们先赴上党太守府,然后在分头行事?” 刘宏又改口了。 “上党郡兵,怕是千人也不及吕布一人。” 吕布笑了,看着郝小妹,一脸的高傲。 “对!” 皇帝刘宏再次倒向吕布这边。 “就怕你啊,别有用心。” 郝小妹白了一眼吕布,然后得意的望向王甫。你不是要搞倒吕布吗?还用等到塞外,今天我就帮你把他搞倒? 王甫恨不得宰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郝小妹,污吕布,他自己不会吗? 如今这四人同行,若是惹急了吕布,哪管是谁,提戟斩了便是。 “别有用心的是你吧?昨日还吓得不轻,今日便在陛下耳边离间我们君臣了,究竟何人指使?” 吕布这话,说给刘宏,先堵住他的嘴:“你怕是忘了,你是谁虏来献与陛下的了吧!” 刘宏听到这,闭嘴了。吕布说得有道理,今日这郝小妹主动与他同车,怎么都觉得有些怪怪的。 想到王甫曾与她长谈,别是昨日与吕布有口舌之争,起了杀心吧! 这事王甫干得出。 “吕布有很多臭脾气。” 说着,吕布抓起马鞍桥上方天戟,越过皇帝刘宏指向郝小妹。 见皇帝刘宏欲出言阻止,刚要来开口,吕布抢白道:“比如,忤逆君意、尚武轻文、不善言辞……” 说到这,刘宏和王甫一齐撇了撇嘴,你要是不善言辞,怎么把皇帝诓骗到这北方苦寒之地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五八章 布只要一人 吕布还在继续说,方天戟就在郝小妹哽嗓咽喉:“……脾气差、杀人如麻、过于刚烈、不杀女人。” 刘宏一直等吕布说完,要不完全插不进话。也不好直接喝止吕布,要是吕布不给面子,这人可就丢大了。 听到这,松了一口气,不杀女人就好。看看他吕布,还要如何。 “谅你也不敢杀我!” 郝小妹刚刚吓坏了,眼前不停的浮现出吕布一杆血染的方天戟。直到这时,松了一口气,圆溜溜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吕布。 “不过,我也改了许多了。” 吕布方天戟猛的向前一刺:“比如说,不杀女人!” “啊?” 郝小妹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哐当”一声,栽倒会轿厢里,蜷缩在刘宏身后,急呼一声:“陛下救我!” “吕布,过分了!” 美女有求,刘宏厉声断喝:“你也太不把朕放眼里了!” “臣生最恨狐媚惑主之人,有些冲动了,罪该万死。” 吕布抱拳拱手,给足了刘宏面子:“请陛下恕罪,请郝姑娘恕罪。”拿出威慑的口气,继续说道:“郝姑娘,您看陛下生气了,快帮吕布说句话啊。” 看着吕布一个人的表演,王甫暗调大拇哥。这吕布真有十六岁吗?三言两语,快刀斩乱麻,处理得十分老道。言微声不微,是他吕布的风格。 这不是请罪,而是威胁。哪怕是不杀这郝小妹,也要让她知道,吕布不是她可以出言诽谤的。 就看这郝小妹怎么答了。若是坚持让皇帝刘宏处置吕布,刘宏自不会在没人面前,向吕布认怂。 那这吕布就不好下台了。 其实王甫心里清楚,别说他郝小妹,就是皇帝刘宏最宠幸的王美人,如此处境之下,也不敢再出言挑衅吕布。 这里是上党官道,不是那洛阳北宫。吕布若要杀他,谁能拦住? 想着,王甫后背腾起一丝凉意,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依吕布的个性,就是弑君,也说不定啊! 哪怕明知郝小妹不敢,王甫也不敢冒这个险。策马上前,同时口中断喝:“陛下,吕布刚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纵有违逆君臣之道之嫌,但陛下可忘了,除了洛阳,您就是公子宏,不是我大汉天子了。” “既有王甫求情,你的命就在朕这里挂着。什么时候攻下弹汗山,什么时候将功折罪。” 刘宏想得明白,这是不罪之罪,却最为合适。路上和吕布吵了无数次,早就想明白了,北巡路上,他吕布是老大。 你等回洛阳,我怎么惩治你一个不臣之臣。 前方岔路,一条满夷谷,一条是稒阳。 吕布想都没想,决定走满夷谷出塞。王甫一定向王智传递消息了,稒阳那里定是在作秀。 满夷谷守将,身边站着一个人,西凉名士阎忠。 支就塞一战惨烈,阎忠一直跟在张俭身边。他只是个传信的,留在支就塞确实为了义气。 结果没想到鲜卑有临车,想要离开,碍于身份也不好明讲。只希望在张俭身边,必要的时候,会有人护送张俭南下稒阳。 半路杀出个杨阿若,阎忠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成廉吩咐人,分别在稒阳南、满夷谷等吕布之时,就想到了阎忠。 人家就是来传递消息的,支就塞朝不保夕,还是先让阎忠出去吧。同时还给阎忠安排了一个人,名唤孙韫,是金甲帐下一伍长。 孙韫遥见吕布策马来,一路奔出满夷谷,面见吕布潸然泪下:“吕都尉,你怎么才回来啊!” 吕布一见孙韫满眼热泪,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快说!” 皇帝刘宏一听,从马车上探出头来。难道吕布的支就塞破了?那可是天子国门。 “吕鄣尉,屯长……屯长他……屯长他战死了!” 孙韫嚎啕大哭,口中说着一个个吕布熟悉的名字:“金甲、陈治、王密、李笃、毛钦。我支就塞吏卒一百一十九人,仓中党人阵亡近百人!” “快救救支就塞吧,鄣尉!” 吕布仍然一动不动,一个个名字,狠狠的蹂躏这吕布一颗心。 君可见,李笃、毛钦,护送元节公,走龙门、渡壶口,东西辗转通天山,至塞外仍不归家,随侍左右。当得起义士二字。 君可见,老王密,满门亡于党锢,一首道尽了人间沧桑。 君可见,陈治、金甲,与吕布出生入死,纵不是支就塞中心要员,无怨无悔。 “陈治死了?“ 皇帝刘宏,记得,那是陪吕布退宇文、斩拓跋,驰道洛阳面君之人。那人拒了封赏,誓死追随吕布,为支就塞丞。 “魏续如何了?” 刘宏想起了吕布表弟,说话甚是讨人喜欢。 “魏文短暂且无事,但岌岌可危。此一役,我们拼死捣毁临车,但不知鲜卑人那里找来了工匠数十人,正在加紧修复临车。” 孙韫说着,一脸急切。 “居然有临车!” 吕布听到这里,面色一紧。临车之下,支就塞能够撑住,定是杨阿若来了! “杨阿若如何了?” “西凉豪侠杨阿若,战死了……” 说着,孙韫简要的讲了讲,杨阿若如何引兵救支就塞。又是如何不入城门,单骑杀入鲜卑阵中。 “我害了他啊!害了我支就塞出生入死的弟兄!” 吕布眼神默然,刚要继续询问,却听到皇帝刘宏开口问道:“王智呢?五原太守王智,为何不救?” “对,王智不是去救支就塞了吗?” 王甫心都凉到底了,敌有临车,又有工匠,总觉得和那王智脱不开干系。 “太守王智,引兵屯驻稒阳,隔岸观火。” 孙韫摇了摇头,带着哭腔问吕布:“鄣尉,如此边关,糜烂至此,你我为何要戍?” “为了我边地百姓!” 说罢,吕布恶狠狠瞪着王甫:“走,随我稒阳一看究竟!” “那支就塞……” 孙韫一脸迷茫的看着吕布,不知他为何不回支就塞,还要去稒阳。 “杀我生死弟兄,这些鲜卑人,一个都别想回去!” 吕布咬碎了牙,对阎忠高喝一声:“先生,烦请北地一行,调北地守军,拦截鲜卑退路。” “这……” 阎忠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北地羌零蠢蠢欲动,恐不能倾巢而出!” “告诉皇甫嵩,这是君命!” 说罢,刘宏在马车上站起身来,高喝一声:“朕是皇帝刘宏,边关的戍卒们,朕来了。有朕在,鲜卑人一个都别想回去!” “拜见陛下!” 孙韫、阎忠,满夷谷守军,双膝跪地,膜拜大汉天子! “朕,今拜吕布为五原太守,兼领并北四郡诸兵事。” 刘宏站在马车上,一路上对吕布的不满一扫而光:“吕卿,还记得朕说得吗?要人、要官、要钱,尽管开口。今我就在并州出售三公之位,得钱尽数为你北上军费!” “布只要一人,江东猛虎孙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六零章 关中四剑 …… 雷声大,雨点小。 吕布一番慷慨陈词之后的半个月,一干热血沸腾的戍卒发现,这个鄣尉,好像就是说说而已。 唐琳任为从史,成廉为一士吏。过了两日等来了尉丞陈治,又过了两日,魏续归来,带来了两名好友。 侯成、宋宪。 两个人被吕布拜为屯长,宋宪带五十游骑斥候,出障城数日才归一次。偶尔还带回几个人来,男女老幼都有。 侯成则带着五十戍卒,在城外种起苓草。 又过了几日,侍中杨彪姗姗来迟。边关风大,杨彪洁白的面衣遮面,还带了四个随从照顾起居。 这四个随从,吕布一眼望去,就是武艺高强之人。衣着、打扮可以掩饰,习武之人举手投足间那种硕硕带风的感觉,根本隐藏不了。 吕布也不管他,继续种着苓草。 过了几日,童环来找吕布:“鄣尉,这监军杨彪,暗地里拉帮结党,似要与你为敌,你怎么不管不问呢?” “无妨!” 吕布随口一答,把一个苓草幼苗,插在土中,小心的埋上。 “关中杨氏,累世公卿,吏卒中有不少人已经倒向那杨彪了。” 童环面色凝重,看着吕布继续种苓草,急得直跺脚:“你可别种了,如今屯长侯成、宋宪都投向杨彪了,你怎么不着急呢?” “无妨!” 吕布一脸的不耐烦,这杨彪跳梁小丑一般,真是懒得理他。有侯成、宋宪陪他玩,闹不出什么动静。 “哎!” 童环狠狠的跺了一脚,气冲冲的走回支就塞。 一入塞门,就见到杨彪在那里谈笑风生,身边围着的侯成、宋宪为首,一干军中小吏,能有十几人。 似乎在讲经学。 “不行,我得帮鄣尉看着这杨彪。” 童环自言自语着,走向杨彪:“杨侍中,吕布匹夫气煞我也,今天起我童环就跟着你了。” …… 时间转眼到了六月底,支就塞平静得如这石门水一般。 终于有一天。 杨彪正襟危坐,居于堂上。手中一卷,细细品读,时不时开口品评一番。 四个随从,身着丝帛白袍,立于其后,时不时附和杨彪对春秋的品评。 侯成、宋宪、金甲、童环、唐琳、陈治,分坐左右。其后还有什长十二人,居于末席。 “杨监军,和你学两年经学,某是不是也能考太学了?” 童环跟了杨彪之后,才知道金甲这些人,和他都是一个心思,这时起了玩心。 “人家关中大儒,别说两年,就是半年,也够了。” 金甲跟着捧,捧得杨彪心头一喜,对众人连连摆手:“所谓学无止境,经学深奥,彪也才窥其境。尔等若有向学之心,与我共同问道。” “公子,何必过谦。若论学问,何人及我杨家?” 关中四剑,为首之人,一脸谄媚。支就塞人心所向,不用我等出手,杨文先就已胜券在握。 “嗵嗵嗵…嗵嗵嗵…“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杨彪放下手中,整了整衣襟,心里觉得有些无趣。 本以为要与这吕奉先斗上一斗,没想到如此轻松,就把这支就塞什长以上,拉拢过半。 吕布匹夫来了! 杨彪嘴角上扬,注视着门口。等着看吕布见他,诧异的表情,也许面如死灰吧。 “诶?杨侍中这么喜欢我鄣尉的位子,要不我上表陛下,咱们换换?” 吕布进门,看着杨彪胡子上都洋溢着一股傲娇气,故作诧异,站在那里左顾右盼,看似无所适从。 “吕布,你治军无方,离心离德。本监军今日召集诸吏,你可知罪?” 杨彪笑看吕布,军权被夺,居然浑然不知吗。一介武夫,难登大雅之堂。 若不是我杨彪来了,这支就塞离心离德,后果不堪设想。 “布身犯何罪?” 吕布微微一笑,不知道这杨彪罗织了何等罪名。 童环饶有深意的看着吕布,你可听好了,这金甲日前喝多了,口若悬河编了不少你的不是。 “尉史周当、士吏史黄,此二人娇妻美哉,你见色起意杀此二人。而后修书谎称二人战死。” “此罪一也。” 杨彪顿了一下。 吕布望向金甲,这种事,也就他编得出来。 金甲向吕布一挑眉毛,仿佛再说,编得不错吧。 “即为鄣尉,不知为战事殚精竭虑,终日在外耕种苓草。” “此罪二也。” 杨彪一拍案牍:“有此二罪,本监军这就将你革职,再上表朝廷查办。” “谁给你的权利呢?” 吕布饶有兴致的问杨彪。文弱书生,连个符节都没有,哪里来的勇气与他为敌? “自是陛下隆恩浩荡,支就塞军心所向。” 杨彪向上一拱手,然后玩味的说道:“我劝你速速束手就擒,免得我支就吏卒大动干戈。” “军心所向?” 吕布玩味的看着杨彪:“还真是军心所向。” “拿下!” 吕布抽冷子一声令下。 “你以为,这支就塞还是你的支就塞吗?” 杨彪一脸得意的看着吕布,刚要说拿下,居然让你说了? “喏!” 诸吏齐声应和,一齐冲向杨彪。 “你们……怎么?” 杨彪面露惧色,恍然大悟,这几日居然被他们耍了。惧色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愤怒: “吕布係子,你既耍我,就别怪我关中四剑无情了。” “上!” 杨彪一声令下。 “苍郞啷” 关中四剑一齐抽出腰间软剑,一跃而起,四人并立宛如苍鹰啄食,跳向杨彪身前。 “花架子。” 成廉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丈八的竹竿,一个横扫。 “咚!” 关中四剑,变成了关中四趴。 侯成、宋宪、金甲、童环,四个人一起上前,把关中四趴死死摁住。 什么关中四剑? 杨彪见状,拔腿就跑。 屏风后,魏续等待许久,拉肩头、拢二背,就把杨彪擒了个结实。 吕布阔步缓行,箕坐在案后胡床上。 看着魏续将杨彪压至堂下,杨彪一直在魏续手中挣扎,口中厉声呵斥:“一群竖子,不足与谋!” “吕布,尔还敢杀我不成?” 杨彪昂首望向吕布,他不知道,上一个和吕布说这话的人,早就死了。 “陛下特意叮嘱,叫我对你好些,布岂敢抗旨?” 吕布微微一笑:“我军中不养闲人,今日起你为仓长。” “吕布,我乃陛下钦点监军,尔敢让我为一仓中小吏?” 杨彪横眉呵斥。 “去吧,对你不错了!” 吕布挥挥手,示意将他押去府库。 “匹夫,我必上书参你一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六一章 伯兮 临车化为灰烬,鲜卑人却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拓拔匹孤盛怒之下,派拓拔部人为监军,凡后退者,杀无赦。 置鞬部的奴隶们,还有平民,进退两难之间,有人选择了反抗,更多人则是冲向面前的地狱,支就塞! 敌台上的转射,那是鲜卑人噩梦。有人装弩,有人发射,鲜卑人的尸体在城墙下,堆积成一个缓坡。 “哒哒哒哒……” 吕布的马蹄声,淹没在鼎沸的战争之中,根本听不到。手上一杆方天戟,马鞍桥上斑斓的角端弓,却没有人敢忽视。 “吕布回来了!” 李肃第一个见到吕布,远远的看去,几乎是一个黑点,却能够看到其中的戾气。 拓拔匹孤久居塞外,眼力比李肃要好许多。感受到吕布浑身上下,散发着仇恨的火焰,攻城不止,立即分兵列阵。 “五十步放箭,生死不论!” 拓拔匹孤终于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声令下,陷入无尽的沉思之中。 吕布,你为什么还不放弃,整个汉朝都在与你为敌,为何还要回来汉朝这个边关? 如此边关,为何还要戍。 大汉天子能给你的,我拓拔匹孤,都能给你。 非逼我杀你! 高台之上,吕布近了,拓拔匹孤屏气凝神,等着吕布的到来。 一百步。 鲜卑士兵,呈口袋之势,挽弓搭箭。 八十步。 鲜卑人弓拉满弦,对准了吕布。 七十步。 拓拔匹孤不禁问自己,吕布为何还要冲。千人放箭,箭如雨下,任他三头六臂,又如何从这箭雨中通过。 六十步。 鲜卑人屏气凝神,开弓的手,不由加了把力气。 吕布方天戟挂在马鞍桥上,口中高唱一首: 雄兒任气侠,声盖少年场。 借友行报怨,杀人租市旁。 五十步。 鲜卑人放箭了。 吕布翻身下马,将胯下马抗在肩头,奋力的向前奔跑。 一匹战马,何止十石,吕布抗在肩头,双膀较力,口中仍不止: 吴刀鸣手中,利剑严秋霜。 腰间叉素戟,手持白头镶。 战马中箭,嘶鸣声惨绝人寰。 还在继续: 腾超如激电,回旋如流光。 奋击当手决,交尸自从横。 宁为觞鬼雄,义不入圜墙。 生从命子游,死闻侠骨香。 身没心不惩,勇气加四方。 曲毕,吕布将战马用力掷出。背弓持戟,戟尖点地,一跃而起,杀入鲜卑阵中。 夺马,出戟。 方天画戟,带着满腔仇恨,上下翻飞。劈、砍、斩、撩,在鲜卑阵中开启了疯狂的杀戮。 “七杀格,极凶之煞!” 拓跋部随军萨满,见吕布这剑眉、鹰目,一声惊呼,对拓跋匹孤说道:“快撤!” “撤?” 拓拔匹孤狠狠瞪着随军萨满:“我千军万马,为一人所击退?” “不撤,我拓跋部就要断送在你的手里了!” 萨满说着,浑身颤抖着,压了压心中恐惧,对拓拔匹孤说道:“七杀格,唯破军格能破。想要杀此人,唯有檀石槐大人。” “某不信命!” 拓拔匹孤声嘶力竭的咆哮,居高台之上,俯览全局。 这吕布,手中一杆方天戟,丈五之内,血肉横飞。他的目标,是前方的支就塞,拓跋匹孤放声大笑:“小儿吕布,这是要去支就塞做瓮中之鳖,怕他作甚?” “千军万马之中,他能走到支就塞,就能来到这帅位之上。” 萨满还不死心,一声怒喝:“你忘了你阿爷如何死的了吗?” “不用你提醒我!” 拓拔匹孤笑笑,随军萨满他杀不得。扭头望向身边李肃,做出一个割喉的动作。 “苍啷啷!” 刀出鞘,吕布奋起,挥刀斩萨满。 “咚!” 拓跋匹孤一脚,将李肃踹飞出去。 “捆了!” 萨满,在鲜卑部族中,不亚于各部大人。许多小的部落,萨满的地位甚至比部落大人还要崇高。 因为那是神的使者。 拓跋匹孤也就是吓吓萨满,眼见李肃被捆,拓跋匹孤笑而威胁萨满道:“萨满大人,再乱我军心,恐怕还有人愤而挥刀。 某拓跋匹孤,可照顾不到你。“ “哼!” 萨满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拓跋匹孤,眼望战场之上,吕布已经杀到了支就塞城墙之下,大吼一声:“传令我拓跋本部,挥师支就塞!” 拓跋部,一直都在西边,将支就塞与头曼城隔开。 匹孤军令下完,又补了一句:“路上,悄悄留下伏军五千,伏击头曼城援军。” 杀到支就塞下的吕布,周身赤红,马鬃之上,都不停的滴着血。 城头上,一张张面孔,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兄弟们,我回来晚了。 这话吕布说在心里,大战在即,吕布军令下:“诸将听令,张君游护送党人南下。其余人,与我破敌,为我兄弟姊妹们报仇。” “杀!” 震天的喊杀声中,支就塞城门大开。 成廉为首、魏续、侯成、宋宪、唐琳紧随其后。 再向后,吕布看到了侍中杨彪,策马出塞,满眼愤怒的火焰。 没有婆婆妈妈的告诫与叮嘱,只有复仇。 吕布单骑阻敌,待支就塞吏卒全部出东门列阵,吕布高喝一声:“跟我杀!” “咚咚……咚咚……” 战鼓声响,声音很低。 “咚咚……咚咚……” 吕布抬头一看,城门楼上,那是苓儿在擂鼓。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一个眼神:无论遇到多么大的险阻,记得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又有人与苓儿共同击鼓,抬头望去,那是岳父严瑜,岳母黄氏在他身旁。 城头上多出些许女眷,手持强弩,不退后一步。 这些是随军的军属,与党人的家属。 还有老人和孩子,一个个带着满腔的仇恨,守在支就塞城头之上。 他们不要南下,要亲眼看着,吕布为自己的郎君、儿郎、父亲报仇! “咚咚……咚咚……” 四城战鼓,吕布对成廉说道:“领一百弟兄守城。” “嗯!” 成廉是天生的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无论他多想与吕布杀敌,他都默默地点齐人马,返回城中。 “杀!” 战鼓声中,支就塞吏卒的喊杀声,气势如虹。 复仇的火焰,燃烧在塞外草原上,融化了冬日的积雪。 苓儿看着吕布浑身赤红,渐渐远去远去,口中轻吟一曲: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六二章 噩梦之下 拓跋匹孤认为,吕布收拢部队,是准备直接顺东门北上,杀向他的帅台。死都没想到,吕布向东一路冲阵。 东向鲜卑兵,被吕布杀了数百,又被匹孤召回数百,仅有千余人。 吕布这杀神,带了四五百人,他们除了逃,还能想什么? 策马掩杀,弓弩箭矢,吕布屠尽了这些鲜卑人。转而向西,再与这两千人掩杀。 杀进了城西两千人,夜幕即将来临。浴血奋战四个时辰的吕布,和支就塞吏卒,根本不知道疲惫,策马直奔城北。 北面,五千人不止。 吕布倒拖一杆方天戟,冲入敌阵之中,便是单方面的屠杀。鲜卑人,畏惧了这个杀神,疲于奔命,无论这拓拔匹孤如何下令,发了疯似的奔逃。 直到,一支万人部队加入了战场。 拓拔部人到了,只见拓跋拔拔指着吕布一声高呼:“围而杀之,为我拓跋人报仇。” 复仇者,遇到了复仇者。 五百骑,遇万骑。 鲜卑人分为七部,将吕布和支就塞吏卒,团团围在里面。无论他们怎么围,吕布总能带人杀出一条血路。 渐渐的鲜卑人心凉了,月光之下,那斑斓的角端弓那里,就是吕布所在。却无人敢能够阻拦他手中的一杆方天戟。 身后的吏卒,奋勇杀敌。从五百人,变成了四百人,又变成了三百人。 气势仍在! 气势如虹! 直到剩下了八十人,那都是支就塞最早的班底。这个数字不再减少,一个个环首刀砍断了,就去夺鲜卑人的马刀。 战马疲了,就去夺鲜卑人的战马。 这群杀红眼的饿狼,让拓拔匹孤看着胆寒,口中不停大吼:“不可能,不可能!” 无论如何,人是会累的。 他就不信,吕布能够屠尽这一万人。 直至最后,拓拔匹孤脑中灵光一闪,吕布携汉帝北上,不可能单人独骑来救支就塞。 为时已晚。 北方,突然“呼”的一声,火光冲天。 汉人的骑兵,不下万人,光是那喊声,就够鲜卑人胆寒的了。 “不可能,这么大批的部队,是怎么悄无声息的绕到北向的?” 拓拔匹孤发疯的似的大吼道:“宇文莫那呢?宇文莫那呢?” 宇文莫那,在北归的路上。 “拓跋部大人,拓跋拔拔情降!” 拓跋拔拔见汉军来,连忙一声高喝。 其余六部大人,这时也随声附和:“拓跋部情降!” “不受!” 吕布一声冷哼,弯弓搭箭,射向拓跋拔拔。 北向的汉军,加入战场。高居帅位之人,便是那皇帝刘宏。 眼见吕布策马冲阵,很久了。皇帝刘宏这时跃跃欲试的,对驾车的蹇硕大吼道:“快,出击,朕要冲在最前面。” “好!” 蹇硕策马,嘴里答应着,越是越来越慢。哪能让皇帝刘宏加入战场啊,在整个军队腹地最为安全。 又失败了,葬送了整个拓跋部青状。 拓跋匹孤不甘心,有怎能甘心? 所有部署,所有谋略,付诸流水。明明是必胜之局,却再一次败在吕布逆天的武力之下。 武力万夫不当,也就算了。 偏偏这个吕布,智虑过人。只身犯险,哪怕折了数百人,也要四处掩杀,四处冲阵。 为得就是全歼他拓跋部部队。 如今,北有大军,西有支就塞守军,唯有轻装简从,向东逃去。 东逃,希望吕布留下的伏军是一群废物吧。 拓跋匹孤换过一身汉服,策马东逃。他真希望,吕布的人,能把他拦下。 这一路东逃,只能入汉地。 又得去伺候白夫人那个老女人。 天妒英才,我拓拔匹孤,智略无双,为何会落得这步田地? …… 东边,关中二剑,等得焦急。 一千军,眼望一人,夜色中策马来,立即擦亮了眼睛。 “老二,这人好像是来报信的。” 宋建皱着眉头,眼望此人一身汉服,见此处火把通明,直奔此处而来。 “大哥,没准是那拓拔匹孤东逃。” 老二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久闻那拓拔匹孤多智,不管是不是他,砍了便是。” “诶,宁枉勿纵,岂是圣贤之道?” 宋建眉头轻蹙,引经据典,开始教育二弟。岂是他心中有莫大的仇恨,但他决不能因为这仇恨,伤害一个好人。 弟兄二人正吵着,有人来报,来人在前面小丘处,改道向南了。 “快追!” 宋建一声令下,数十人一队,分四队追拓拔匹孤而去。 拓拔匹孤微微一笑,这里有一个汉军的园。园内之人逢战事,早已南迁,拓跋匹孤寻一竹竿立在马鞍桥上,拖裘衣支在上面。 夜色中,拓拔匹孤下马,将草人伏在马上,挥刀斩马臀。 马吃痛,继续狂奔,而拓拔匹孤一路再向东,准备走幽州入汉地。 看着汉军追马而去,匹孤骂了一声废物。 眼前浮现出白夫人那张满是风韵的脸庞,自言自语道:“好在这个老女人,还有几分姿色。” …… 支就塞,喊杀声渐退。 满地的鲜卑人尸体堆积在一处,立起一座京观。 皇帝刘宏,修书尚书台,诏令吕布为五原太守,掌并北四郡之兵事。又拟私书,痛斥臧旻。 吕布和支就塞吏卒彻夜未归,和刘侃配合全歼了头曼城那里,一支残留的鲜卑部队。 又在草原深处,找到了鲜卑藏在那里的牛羊,和随军女眷。 “挑一些姿色好的带走,剩下的一个不留!” …… 翌日,金甲、陈治坟前,鲜卑女人五花大绑。 吕布双膝跪地,痛哭流涕,而后命人将这些颇有姿色的鲜卑女人,烧与金甲、陈治。 也算还了这两个老光棍,一生夙愿。 苓儿,在鄣尉府中,耳中听着惨叫,死死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她知道吕布的愤怒,不是这一场战役可以平息的。 但是她真想去劝劝吕布,战争之中,这些随军军属无罪啊! 皇帝刘宏,亲自祭拜了支就塞一干死去的吏卒,而后轻拍吕布肩头说道:“不如朕封你个渡辽将军吧。” “不用了,这个冬天治理好五原,明年荡平西部鲜卑。” 吕布说完,看着兄弟们的坟墓,怒火仍是难平。这个冬天,要让鲜卑人笼罩在噩梦之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六三章 听檀石槐话兵事 弹汗山,啜仇水,鲜卑王庭。 檀石槐端坐在虎皮王座上,听宇文莫那讲述着,拓跋匹孤,是怎么样两次挥师汉地,葬送掉西部鲜卑大半兵力的。 檀石槐的脸上,一直是波澜不惊,仿佛在听故事一样。每次听到吕布策马冲阵,脸上都漏出一脸的兴奋。 “这吕布太强了!” 宇文莫那叹了一口气,对檀石槐说道:“檀石槐大人,匹孤小儿用尽浑身解数,已经将吕布置于死局,他总能死里逃生。” “万夫不当之勇,真能挡万夫吗?” 檀石槐饶有兴致的反问宇文莫那:“如果哪日,吕布策马冲你宇文部大营,应该怎么做?” “臣倒是想过,吕布若来,数百骑阻路。置拒马、绊马索、拦路,备套马绳、渔网、捕兽夹。犹如猎猛虎,切不可让猛虎冲入人群之中。” 宇文莫那想过如何对付吕布,不能与其正面交锋是肯定的:“但那吕布,支就塞一战,扛马入阵,恐交锋之时,他也有破解之法。” “我的父亲投鹿侯,曾在匈奴从军三年。他告诉我,有多少种战法,就有多少种破解之法。” 檀石槐站起来了,伸手示意宇文莫那跟上。 出大殿后门,是巍峨的群峰。登石阶而上,眺望远方,视线穿过群峰,俯览整个草原。 “战争,不单单是深谋远虑。人人说那拓拔匹孤,智虑过人,可为一世人杰。在我看来,他根本就不懂战争。” 檀石槐继续登石阶而上,宇文莫那恭敬的跟在后面。 多少年未与檀石槐大人像这样交流了。这些年,连年犯边,檀石槐大人不准占汉人一城一地,只是劫掠便归。以为他在啜仇水王庭,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没想到这一谈,忽然发现他比起当年,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从容。 西部鲜卑时逢大难,檀石槐大人宠辱不惊。看来这是要重用自己了,给自己些许点拨。 “如果只是单单兵力、谋略、兵器对战,那我鲜卑,永远入不了汉地。汉人有长城阻我骑兵,攻入汉地已属不易,从容而退,难比登天。” 檀石槐指着面前的高柳县说道:“汉人和匈奴人打了四百年,只是高柳一县,那就有无数的读书人,满腹韬略。幽州还有牧马苑,有织造纺、冶铁工坊。坚固的城池和富庶饿田庄,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知道我这些年,为何只是劫掠汉地,从未占过一座城池吗?就是因为汉人实在是太多了,我鲜卑三部人口,还不及这汉朝边郡。我们需要不停的劫掠,不停的向**,让越来越多的汉人,成为我们的助力。” 听着檀石槐的话,宇文莫那这才知道,檀石槐不是不是不想占领汉人的城池,更不是没有深谋远虑,只是他认为,时机还不成熟。 “如今,整个草原,都流传着并州吕布的传说。我鲜卑人这些年,给汉人留下强大的印象,几乎断送了。” 檀石槐语气仍是波澜不惊,丝毫没有为这些事而惋惜。宇文莫那可以清楚的看到,檀石槐眼前一亮,继续说道:“但,这也是莫大的机遇。只要战场之上,堂堂正正的胜了吕布,整个大汉边关,必闻我鲜卑人之风,而丧胆。” “大人,虽然您说拓拔匹孤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战争,但我觉得他已经做得够好了。你是没看到,那吕布手中一杆方天戟,说句您不爱听的,假以时日,恐怕您都不是对手了。” 宇文莫那说出心中的担忧,曾经他认为,地面上最强的人,就是檀石槐。但见过吕布之后,他改变了印象。 不是他觉得,那吕布现在就能比过檀石槐。但是吕布才十六岁啊,再有三四年,吕布及冠。而檀石槐大人,明年便是不惑之年了,开始走下坡路了。 “我有多少年没上战场了!” 檀石槐一声感慨,随意的箕坐在看台上的石凳上,示意宇文莫那坐下,对他说道:“年轻时,我也带着你们策马冲入乱军之中。但后来我想明白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一人死,整个鲜卑土崩瓦解。” 说到这,檀石槐想到了自己的儿子。纸醉金迷难成大器的和连,若是他再争气一些,恐怕如今又是一番景象。起码他可以亲赴西部鲜卑,指挥军队去会会吕布,不用担心自己身故之后,一生创下的这片基业,毁于一旦。 脸上有意思愁云转瞬即逝,檀石槐用长者的口吻,继续对宇文莫那说道:“说远了,与你讲讲这匹孤吧。” “早就看他有些小聪明,但若说能成大器,还是要些许历练的。他太狂傲了,狂傲到枉顾族人的性命。” 檀石槐说到这里,努力克制着怒火,但宇文莫那可以看出,他眼神中充满了怒色:“我鲜卑大人何以为大人,那是族人给的荣耀。阿爷身死,匹孤无动于衷,更别说族人了。 汉人说: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那匹孤小儿,就是知彼不知己,方每战高开低走,败得一败涂地。焚柱、烧城门、决水,这些都是攻城的常规战法,匹孤不屑一顾。 还说他通读汉家典籍,李陵五千步兵,鏖战匈奴八万骑兵。耿恭守疏勒城,二十余人守了近一年。 他以为置鞬部万余奴隶,无论如何都能踏平支就塞。“ “白日做梦!” 檀石槐还是没压住心中怒火,一只手种种的拍在石案上。 “砰!” 一尺厚的石桌,硬生生被敲去一角。 “有些时候,士气、决心才是最重要的,淮阴侯有背水一战;楚霸王有破釜沉舟。你让那匹孤小儿去试试,哪怕是最亲近的族人,一准四散逃窜。” “战争的精髓,那是士气。我一直想让汉人,听说我鲜卑人来了,士气全无。哪怕有张良、陈平为谋,项羽、韩信挂帅,给他一支哀兵,也是必败无疑。” “而那拓跋匹孤,他就是有能力,将任何一支部队,瞬间化为一支哀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六四章 卿,有钱否? 宇文莫那没想到,檀石槐居然将拓拔匹孤,看得如此透彻。或者说,檀石槐从未出啜仇水,却能将边关之事,了解得事无巨细。 匹孤如何攻城,宇文莫那自己都是只是听说,没想到檀石槐了解得那么细。他在汉军之中,一定还有人。 这个人,也许就在支就塞中。 一针见血,将拓拔匹孤的致命根结道出,宇文莫那有一问,打断檀石槐问道:“大人,您觉得我能带出一支什么样的部队?” “你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而且你眼中只有一个宇文部。” 檀石槐将宇文莫那根结一言蔽之,轻拍他肩头对他说道:“什么时候,你眼中是整个鲜卑,你就能为鲜卑王。什么时候你眼中是整个天下……” “大人,臣不敢!” 宇文莫那听檀石槐说他能为鲜卑王,一下子就跪下了。 “起来!” 檀石槐伸手将宇文莫那拉起,对他说道:“和连什么秉性,你应该知道。和连子蒲头年幼,成年之时,若是不成大器。我也得效仿汉家先贤,禅位于能人了。” “大人,您……” 宇文莫那死都想不到,檀石槐能说出这样的话。 “诶!” 檀石槐一摆手,对宇文莫那说道:“西部鲜卑是你的天下了,今年无粮、无盐,损失了大批的牛羊、人口、马匹。这些东西都是要你从汉人那里讨要回来的,而且吕布明年想扫平西部鲜卑,这个冬天一定会滋饶我西部鲜卑各个小部落。” “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请大人指点。” 宇文莫那,谦恭得像个汉家学子,颔首施礼。 檀石槐知道,他抓到了宇文莫那最在意的点。他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是西部鲜卑之主,如今已经是了。 再抛给他另一个目标,鲜卑王。够他热血沸腾的了。 “聚集鲜卑各部贺六浑、亦洛瑰、射雕人,练成一支死战之师,只要没有吕布的部队,坚决屠杀。继续让汉人,见我鲜卑人闻风丧胆。” “以前,吕布只有一个支就塞,现在他拥有了整个并州。这么大的地方,他一人如何能守?” 檀石槐说完,宇文莫那眼神一亮。他也不是庸才,随即引申起来:“那吕布如今扬名塞外,我多线滋饶,然若来救定是疲于奔命。他若不救,那将士们必将寒心。” “我看我身故之后,也就只有你能继承这鲜卑大业了!” 檀石槐轻拍宇文莫那肩头,对他说道:“记住了,你我眼中,是整个天下。” “是!” 宇文莫那胸中燃起了一团火,这团火焰照耀下,传说中繁华富庶的洛阳,尽收眼底。 …… 快到正旦了,皇甫嵩安抚了羌零王零混,挥师北上。点齐北地郡边军万人,半路便听说边关大捷,四处都是吕布的传说。 但是没有人通知他班师,只能继续北上,本想着面君。 没想到,皇帝刘宏在他到之前就启辰返回洛阳了。 身为皇帝,他是第一次见到战争的残酷。一场大捷,刘宏热血沸腾,吕布带他见了仓中党人。立即宛如一汪冷水,泼在身上。 见到了张俭,被支就塞人称为元节公的人,宦官们则称他为党魁。 刘宏身边大儒太多了,杨赐、蔡邕、刘宽,每一个人都是上朝指点江山,下朝诗词歌赋。 却总有一种感觉,无人比得上这个张俭。 张俭既没有指点江山,也没有诗词歌赋,只是和这皇帝刘宏聊聊往事,聊聊这个党锢之祸。 声音不大,也没有吕布那种慷慨激昂、催人泪下,就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讲着身边发生的故事。 刘宏却听得孜孜不倦,明明是听故事,却比欣赏多么美丽的诗赋,都要引人入胜。 其中所引发的遐想,与张俭交流一番,更是收益颇丰。 事后,吕布告诉他,吸引他的东西,叫做经历。没有历经过生死,没有在大汉的各个层面都走上一遭,是不会将那些圣人典籍,融入在骨子里。 读书万卷,不如行路千里。 这是张俭说给吕布的,吕布告诉了刘宏。 刘宏深以为然,第二日找到张俭:“卿,有钱否?” “俭身无旁骛!” 张俭两手一摊,阅历过人,也不知这天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哎!” 刘宏叹了一口气:“你若是有钱五百万,朕就把司徒之位卖给你。既给吕卿筹备了军费,又得一良臣,那该多好啊!” “……” 张俭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无言以对,干笑了两声,送走了刘宏,每每想到,都是忍俊不禁。 我汉家皇帝,还真是聪明。既有了军费,又寻一良臣。 吕布不知道这些,带刘宏去见了很多人,男女老幼都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党人。 刘宏头都大了,人比人,更能显出张俭的豁达。 这些党人,开口就是伸冤。旨意都是朕颁布的,如何伸冤? 第三日,吕布带刘宏去了五原郊外,去看看富庶的地主田庄,和被鲜卑洗劫过得边关城邑。 一事一事都做完了,吕布正衣襟对刘宏说道:“陛下回去,应该可以亲政了!” “朕一定会做个千古明君,配得上你这个忠臣良将!” 刘宏肃穆,轻拍吕布肩头,继续说道:“可惜那张俭没有五百万钱,不然定能为一良辅。” “你……要卖张俭三公之位?” 吕布惊讶的看着刘宏,真想收回刚刚的话。他知道,刘宏破格提拔张俭做三公,那是不可能的。 但可以先入朝为官,张俭无论在哪个位置,政绩必然卓越。半年升光禄大夫,再有半年,位登光禄勋,寻一合适时机,位列九卿,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张俭在士人中,有着超然的地位。“八顾”之名,也不是白来的。而且还有杨赐帮忙呢! “朕也就是想想,张俭留在你这,更有用。” 刘宏说完,吕布热泪盈眶。 苍天啊! 皇帝刘宏。 终于说一句人话了! 打道回府,刘宏驰道洛阳,想在正旦之前,召集文武百官,商议改元之事。 改元,是一个新的开始,标志着他要亲政了。吕布单骑入阵杀敌的样子历历在目,他刘宏为何不能在亲政的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而且,改元涉及到大赦天下。 皇帝刘宏,没有那么大度,做不到罪己天下。 但他可以借由此次大赦,赦免全部党人。回去还有一事,就是追查何人行刺。吕布给他举荐了一个人:江东猛虎…… 孙坚。 刘宏挑车帘向外看去,那孙坚策马,威风不下吕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六五章 王甫认罪 驰道之上,皇帝刘宏与王甫有一番长谈。 “私盐、军粮与鲜卑互市,你知道多少?” 刘宏的话语,云淡风轻,好似偶然提起一般。 王甫却知道,历经这一路北巡,皇帝刘宏成熟了。尤其是见过那些可怜的党人,还有边关饱经战乱的百姓,自己这些宦官,给皇帝刘宏描述的,宫外的清平盛世,不攻自破。 而且还有私盐、军粮出塞,皇帝刘宏心中,身边的这些亲近宦官,不知如今是一个什么样的嘴脸。 “老臣给陛下讲个故事吧!” 王甫和其他宦官不同的地方,是他曾经营救过党人。飞扬跋扈不假,纵容门生亦是不假,但他比其他宦官更有感情,无论是对大汉平民,还是对皇帝刘宏。 “时,先帝在位。蜀郡赵典为太尉,封厨亭侯。此人少笃行隐约,博学经书,弟子自远方至。 先帝欲封檀石槐为鲜卑王,出使鲜卑的正是赵典之侄,赵谦。檀石槐不就鲜卑王,更加疯狂劫掠汉地,皆因这赵谦而起。 赵谦这一去,不知与鲜卑王檀石槐,达成了什么协议。疯狂的在边关安插官吏……“ “然后你们就克扣军粮,与鲜卑市得牛羊?” 刘宏强压住心头怒火,满腔怒火郁在胸膛,真想当即斩了这些乱臣贼子。 “开始的时候哪敢啊?不过是煮些私盐出塞,那时成宜田氏、上党陈氏一直在悄悄与鲜卑互市,赵氏叔侄也不过给他们行一些方便而已。” 王甫知道刘宏生气,轻轻拍他臂膀继续说道:“后来我与曹节渐渐得势,但士大夫、太学生声讨宦官之势,正胜。 王允斩了小黄门赵津,张俭直接抄了侯览的家。陛下您也知道,我等宦官出身卑微,诈有权利在手,自当提携家族宗室。 宗族之人,很多人瞧不起我们。我们就要提拔起那些对我们好的,给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看看。 谁家宗族之中,没有几个飞扬跋扈之人?赵典找到我们,许保全我们身家性命,我们开始大规模与鲜卑人互市私盐。” “好你个王甫,朕保不住吗?为何要与那赵氏为伍?” 刘宏勃然大怒,狠狠的敲打车内墙壁。真想直接把王甫从车中踢下去,可是还要听他对答。 “陛下那时年幼,有所不知。那时要是被士大夫们抓住把柄,即刻缉拿,不日便会问斩。” 王甫叹了一口气,对刘宏说道:“此事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那是我们的人,时刻留意太学中动向,稍有风吹草动,人人自危。” “那你们就可以资敌了吗?你可知道,有多少大汉子民,死于鲜卑人的屠刀之下。又有多少边军将士,报国我们,投了鲜卑?” 皇帝刘宏深吸一口气,极力的克制心中怒火:“回去,朕就要将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係子,挨个抄家。” “陛下,您是要屠尽身边亲人吗?” 王甫老泪纵横,开口说道:“后来有了党锢之祸,我等宦官大患已解。重新瓜分了边关私盐的利益,军粮出塞,我与曹节脱不了干系。那私盐可是掌握在平氏君手中,我等数人,都是陛下至亲啊,总有错,也是一时糊涂,望请陛下宽恕。” “啊!“ 刘宏这才想起,押私盐的张郝指认平氏君。刘宏本来是个单纯的人,行事就是直线思维。 臣不言君之过,子不言父之过。在这个大汉,即便是皇帝刘宏被骗了,也没人敢说。甚至朝堂上的士大夫,提皇帝顶锅的人大有人在。 但是今天,皇帝刘宏破天荒的深思熟虑起来。 忽然心头一惊,问王甫:“此事兹事体大,你对朕和盘托出,不怕朕夷灭你王甫三族吗?” “不怕,陛下是王甫的家人,老臣已经知错,陛下不会赶尽杀绝的。” 王甫耷拉着眼皮,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记得陛下初入宫中,朝中最得势的宦官是侯览、曹节。照顾陛下起居之事,交由赵忠、张让,还有微臣。 眼睁睁的看着陛下,从一个懵懂的孩子,变成了一世帝王。忍痛知罪侯览之时,闻听侯览自缢而亡,陛下何等伤心……“ “住口!” 皇帝刘宏猛地一摆手,厉声呵斥道:“朕若不是皇帝,尔等係子岂能鞍前马后?” “狼子野心!” “全都是狼子野心!” 刘宏的盛怒之中,王甫沉默了。他忽然发现,今日这皇帝刘宏,早就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天子了。 曾经,无论犯下什么过错,只要声泪俱下的求饶,皇帝刘宏定轻罚了事。没想到今日,皇帝刘宏盛怒。 “陛下息怒,小心龙体。老臣见过边关惨像,深知罪孽深重……” 王甫沉默了,看着刘宏咄咄逼人的眼神,他面临灵魂的拷问。 我该怎么办? 做十年前一样的事? 想办法通知曹节,发动一场宫廷政变? 但这次的对手,不是窦武、陈蕃、李膺、杜密,而是大汉的天子。那个他们一手养大的天子,给他们高官厚禄,让他们权倾朝野的天子。 “路上行刺,也是你的人?” 皇帝刘宏这一问,像是一把明晃晃的环首刀,直刺入王甫的心窝之中。 “应该是曹节的人,老臣早就淡出了边关军粮交易。一早也有修书王智,让他全力支援支就塞。只可惜王智利令智昏,不听老臣之言……” “这么说,你还是汉之忠良了?” 刘宏怪腔怪调的质问王甫:“犯下如此罪孽,朕该如何处置你?” “老臣自请将功折罪!” 说罢,王甫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车外策马的孙坚。驰道之上,传递消息何等难。有孙坚在,恐怕想要刺王杀驾也不是那么容易。 罢了,既然你曹节与我,不是一条心了,那就如此吧! “求陛下恩准,老臣修书曹节通报陛下欲治罪与他。他在洛阳,必有动作。还未出五原,我可直接领边军赴洛阳,将曹节所有党羽一网打尽。” “信你一次!” 皇帝刘宏看着老王甫,实不忍痛下杀手。他和曹节还不一样,曹节久居长秋宫,而王甫一直在他的左右。 “先去成宜看看保儿,顺路治了那成宜田氏。你再修书曹节,朕倒要看看他能折腾出多大的动静。” 皇帝刘宏说完,探出头来,问赶车的蹇硕:“下驰道,赴成宜,需要多少时日。” “臣不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幺陆陆章 男女授受不亲 “阁下,请问成宜怎么走?” 下驰道,蹇硕问路。一行人,黄琬是江夏人,王甫是开封人,孙坚世居吴地。哪有人知道成宜的路。 “沿官道向东南,下一个路口,你再找人问下。” 问路的是一流寇身边还有十数个弟兄,这里不是洛阳,下驰道一片荒原,哪里会有正经人家从此路过。 看着一行人,穿着打扮是富户,人也不多。不等蹇硕道谢,此人便说道:“某乃五原中部都尉吕布,这是我亲随数人。吾等正在募集军费,出兵塞外,看你们一行人非富即贵,不知可否以钱财为朝廷效力。” “吕布啊!” 蹇硕上下打量这人,有些忍俊不禁。莫说他识得吕布,就是不识,那吕都尉塞外扬名,也不会亲自募集军费。 “怎么?不信某家?” 流寇板起脸来,抽出手上的环首刀:“那某家手上的家伙,你可认得?” “认得,认得!” 蹇硕唯唯诺诺的从怀中掏出一缗钱。流寇人多,皇帝陛下安全重要。 皇帝刘宏在里面一听,怒不可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街劫掠,朕要灭他三族。” “陛下,此事交给地方官府即可,你不是还要去成宜看保儿呢吗?别一会打起来了,身上粘了血渍,保儿见了害怕。” 王甫拦住皇帝刘宏,他们看不到外面,听声音外面人不少。 “哗啦啦啦!” 五铢钱相互碰撞的声音。 蹇硕拿着手中的一吊桥,扔向流匪:“一行没带过多钱财,还请吕都尉莫要嫌少。” 伸手不打笑脸人,流寇也不贪。一缗钱不少了,够几个兄弟用度一阵子了。平日里刧一个富农之家,也未见得有这么多钱。 当然,富农之家多得是粮。但几个人又能带走多少粮呢? 眼见着五铢钱飞来,流寇收刀,双手打开,看着钱在天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整个人从毛孔里都透着兴奋。 “哗啦啦啦!” 一把环首刀出现在面前,直接将那五铢钱挑了去。 流寇扭头一看,此人广额阔面,虎体熊腰,容貌甚伟。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在看他手中拿的是环首刀,那可是军人的佩刀,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转念一想,那个赶车的虽然生得魁梧,但一看就是家奴,不然不会赶车。那个先生模样的,一看就是南方人士,手无缚鸡之力。 我十余个兄弟还拿不下他一个? 短暂的迟疑,流寇单手背后,向兄弟们打着手语:兄弟们,一会我抽刀为号,立即把这汉子给围了。 “你没听过我吕布名号?居然敢拦截我的钱财?” 流寇怒而视孙坚,手按在了马刀之处。 “吕布,早就想和你比划比划了!” 孙坚拂袖横刀,放开嗓子一声暴吼:“放马来!” “兄弟们,撤!” 流寇一看孙坚,拂袖横刀犹如猛虎一般,拨马就逃。 孙坚笑笑,宵小之人,杀之脏了手中刀。 “孙文台,为何不惩治这数人?” 黄琬不解,策马与孙坚并行,问起孙坚。 “对啊,孙坚,你为何不杀了他们!” 皇帝刘宏挑开车帘,面色有些不悦:“这样放任他们归去,岂不是为祸民间?” “陛下,这一代一看就是流寇颇多,惩治这十数人,根本不是根结所在。” 孙坚抱拳拱手,恭敬对刘宏说道:“五原地广人稀,臣请一道旨意。着本地县令,划出一块土地,赐与这些流寇、匪盗,准他们开垦荒地,免两年赋税。两年后,恢复其民籍。” 孙坚连任三县县丞,深深知道,这种流寇,一般都不在籍。即便是在籍,也是亡人或者是七科谪内,不然不会成为流寇。最次也会在地主田庄里做工。 “这么简单?” 刘宏挠着头,问孙坚:“这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岂会安心耕种?” “若有田,天下哪有那么多匪盗?” 孙坚嘴角上扬,他眼中的大汉天子,虽然不谙世事,但起码不是趾高气昂。如今见过民间疾苦,也许这汉天子,能为一世明君。 “真假,你可别骗朕!” 刘宏盯着孙坚良久,讪讪问道:“你不会是一路劳顿,不愿费力追击这些匪寇吧。” “陛下……” 孙坚迟疑了一下,忽然想收回刚刚的想法。这天子思维跳脱,真不知道下一秒会想到什么。 也就吕布那种,生儿不畏天子之威之人,才能对其教导。 “某这就去追那些匪寇。” 孙坚话不多说,先按皇帝说的办吧。路还长,自己的见解再找机会说与皇帝。 “不用了!朕刚好想要改元,回去修书张俭,商议一下此事。若是可行,大赦天下之时,将此法在天下推广。” 刘宏说完,伸手点指孙坚:“若是届时我大汉盗匪不减,朕在治你个欺君之罪!” “陛下圣明!” 孙坚抱拳拱手,心里却看看倒吸一口凉气。如今这大汉,即便再好的旨意,在地方也施行不起来。可以预见的事,这些划归开垦的土地,恐怕又会流入地方豪强手中。 引申再想下去,这些土地免两年赋税,就怕这些豪强垦新田荒了自家田地。 毕竟不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孙坚这些话是不会说与这皇帝刘宏的。皇帝的想法,真不是一个区区县丞可以揣测的。 太出人意料了! …… 成宜县,赵家邑。 保儿踉跄的在自家门前与一只老狗搏斗,这狗一点都不听话,不让人骑:“狗狗,你再不听话,就让娘把你炖了。以前在边关烽燧的时候,那两只狗狗可乖了,我总喂它们鸡骨头吃。” 孙坚一行人路过,看着保儿,脸上挂起笑容。这小丫头真是的,喂狗吃鸡骨头,会噎死的。 “小姑娘,你知道赵季家在哪吗?” 孙坚马上低头问保儿,忽然发现这小女孩身上复衣是苴麻,麻中上品。这种小邑能够穿的起苴麻的,恐怕是屈指可数。 刚刚她好像还说道烽燧,孙坚即可下马。 “叔叔,您是家父的战友吗?” 保儿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孙坚。腰间那是久违的环首刀了,是不是奉先叔叔派人来看保儿了? 皇帝刘宏一听,这就是赵季府上,立即从车上下来。 王甫本应该先下车,在搀扶皇帝刘宏。没想到皇帝这么急,他跟着下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保儿。 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脸上多少有些腮红。不是涂抹了胭脂,而是塞外苦寒之地生活数年,被风吹的。 “保儿,你可知我是谁啊?” 王甫低头俯视保儿,伸手去摸他的小脸蛋。 “啪!” 保儿打开了王甫的手,叉起腰来:“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请自重!” “噗!” 黄琬下马,刚一口水喝到嘴里,听着三岁的小女孩说男女授受不亲,笑喷了!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六七章 民妇有冤 “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请自重!” 刘宏一脸笑意的回味着这句话,却听到院内一片嘈杂。 老妇的声音:“你这背夫偷汉的儿媳,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妇人抽泣的声音:“母亲,我没有。” “大母,不要打我娘!” 保儿飞快的冲入院内,踢在门槛上,一个踉跄。 王甫连忙一个小跳步,来到保儿身前。 十几年来,刘宏第一次见到王甫这么敏捷。心中刚要夸赞,却见王甫也踢到门槛,整个人压着保儿栽倒下去。 “小心保儿!” 皇帝刘宏一声疾呼。 但见王甫,那真叫身手敏捷。抓住保儿,来了个一百八十步的转身,摔在地上时,将保儿护在怀中。 “哎呦!” 王甫一声哎呦,揉着老腰。 保儿像敏捷的小兔子一样,从王甫怀中窜出,直奔院内。 “陛下,方才保儿开口说,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请自重。应该是从母亲那里学来的,我看这家中事,另有隐情。” 黄琬走到皇帝刘宏身边,适时的开口提醒。 “臣附议?” 孙坚久为县丞,断案无数,也和黄琬一样的想法,但是皇帝刘宏不按套路出牌,孙坚就没说,相等弄清楚原委,再对皇帝提起。 “走,进去再说。” 啪啪的声音传来,应该是在用竹棍打人,妇人哀求声不止,皇帝刘宏带着众人,进入院中。 院落中,几只土鸡紧张的看着被打的妇人。 赵老三母亲手持竹竿,一下一下抽在赵老三媳妇身上,保儿在一旁苦苦哀求。 “大母,别打母亲了!” 保儿抱着赵老三母亲的腿,苦苦哀求。 “滚开!” 赵老三母亲一脚,就把保儿踢了个跟头。 保儿摔了一跤,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跑向母亲,哭叫着:“大母,保儿以后肯定特别乖!” “住手!” 皇帝刘宏看着保儿这小可怜,一把将她抱起。 “你们是谁?” 赵老三母亲叉开腰,呵斥道:“没看我这处理家事呢吗?若有事来访,改日登门。” “我们是赵季战友,路过此地,特来吊唁。” 孙坚拱手施礼,脸上不失官威,希望镇住这撒泼的妇人。 “好啊,你还找边军的人来。告诉你,今天别说是边军,就是皇帝来了,也管不着这一桩家事。” 赵母挥舞着手中竹竿,狠狠的向赵老三媳妇打去。 孙坚忙一个健步,挡在赵老三媳妇身前,硬生生吃下这一竹竿,才从赵母手中夺过。 皇帝刘宏这时候,怒从心中来,对那老妇高喝一声:“蹇硕,将那出言不逊的老妇掌嘴!” “你是谁,凭什么掌我嘴!” 老妇叉开腰,死死的瞪着刘宏。 “对,凭什么掌我大母的嘴!” 小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大母身边,插着腰学着大母的样子,伸手点指皇帝刘宏。 “吃里扒外的家伙,刚刚摔倒是谁救你的?” 王甫过去,一把把保儿抱起,抓过她腰间玉佩,开口说道:“保儿,这玉佩还是我送你的呢!” “你是王甫伯伯!” 保儿在王甫怀中,狠狠的向他脸上亲了一口:“刚刚保儿不对,伯伯是朝廷大官,快救救母亲吧!” 王甫轻轻点头,还没等说话,只见保儿从自己怀中挣脱出去,站在赵母面前,说道:“朝廷大官来了,你不能打母亲了!” 这小墙头草,一会一个样! 刘宏看着保儿,火气消了一半。 “中……中……中常侍!” 赵母知道保儿和王甫有书信往来,一家人在一起也议论过这王甫。王甫倒没说过他是中常侍,只知道是京中的高官。 后来还是成宜县令来,才听说王甫是中常侍。后来一家人听说宦官是坏人,还伤心了好久。 “那你是!” 赵母惊恐的看着皇帝刘宏,王甫对他还恭敬有加。 “不就是你口中皇帝。朕就要看看,能不能管你这刁妇一桩家事。” 皇帝刘宏说着,一脸的扬眉吐气。为帝十余载,处理的朝臣无数,却都没有这时,看这刁妇一脸惊恐,心中为之舒畅。 “皇……皇帝!” 山野村妇,若不是王甫记挂保儿,叮嘱县令照顾,她最高的高官也就见过乡间啬夫。 “拜见陛下!” 赵老三媳妇,先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稽首之后,不再起来。她也不知道这样见礼对不对,印象中就应该这样。 “拜见陛下!” 赵母见状,有样学样,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皇帝刘宏一看这俩跪下来,也不和他们过多计较,开口说道:“都起来回话。” “民妇有冤,请陛下做主!” 赵老三媳妇依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赵母就更不敢动了,谁能想到皇帝会来啊!渐渐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起来说话!” 皇帝刘宏说罢,亲自搀起赵老三媳妇。赵季死社稷,吕布也屡屡提起他的三嫂,再加上赵母太刁,刘宏本能的相信赵母。 赵母看儿媳站起来了,也要跟着站起来,见皇帝刘宏瞪她一眼,又趴地上了。 “前因后果,与朕讲来。” 刘宏说着,眼见院内有胡凳,刚想坐下,考虑到自己是皇帝箕坐不雅,就这么干站着。 “外面风寒,屋里说吧!” 赵老三媳妇这才想到,总不能让皇帝站着问案啊。 屋内有榻,有几案。皇帝刘宏端坐榻上,听着赵老三媳妇讲起前因后果: “秉陛下,亡夫边关立功,得钱千缗,又有五原太守赠钱千缗,置得田产一顷。“ “这么少?” 皇帝刘宏眉头轻蹙,问起身边立着的王甫。 “庶人应该只能置田一顷。” 王甫在皇帝刘宏身边低声说道, “关内侯九十五顷,大庶长九十顷,马四车庶长八十八顷,大上造八十四顷, 少上造八十四顷,左庶长七十四顷,五大夫廿五顷,公乘廿顷,公大夫九顷,官大夫七顷,大夫五顷,不更四顷,替裹三顷,上造二顷,公士一顷半亩,公卒、士五、庶人各一顷。” 黄琬从旁补充:“赵季虽有追封,但膝下无子,不能继承爵位。” 皇帝刘宏这才了然,听赵老三媳妇继续说。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六八章 孙坚断案 赵季家中,还有个弟弟,名唤赵四。本来,季有末子的意思,赵家也觉得三个儿子就够了,没想到又来一子。 就叫赵四吧! 这赵四小赵季十岁,不算老来子,也差不多了,今年刚刚及冠。早年赵季从军之时,整个家里的担子都交给了赵四。 赵四平日里哪干过田间地活啊,日子久了,从邑中富农,干成了佃户。 这才安生了两年,开始认真的耕田了。赵季身死,朝廷的抚恤、太守的馈赠,赵家这可是平地一声雷,斗然而富。 开始数月,家里都知道,这钱财是人家赵老三媳妇的,做事还有分寸。过了一个月,赵四就想着不是那么回事了,这钱是朝廷给我哥哥的。 大汉的继承顺序是,子、孙、父母、妻、女、耳孙(外孙、大父母。 所谓死毋子男代户,令父若母,毋父母令寡,毋寡令女,毋女令孙,毋孙令耳孙,毋耳孙令大父母,毋大父母令同产代户。同产子代户,必同居数。弃妻子不得与后妻子争后。 赵四开始不干农活了,三番五次让赵母向赵老三媳妇要钱。开始是一缗、一缗的要,已经很多了。 后来十缗、十缗的要,再后来一次要走了五十缗,说是最后一次。 整个邑里,称这赵四为四公子,身边一群的泼皮无赖。赵老三媳妇孀居,也不好管教,直到有一天,听说这四公子赌钱,输了好多钱。 说到这,赵老三媳妇已经泣不成声:“小叔染上赌瘾,半月输钱百缗,找民妇要钱,民妇自不能给。没想到小叔仍在赌坊,欠钱千缗,民妇这钱若是都给了他,保儿怎么办? 没想到婆婆起了歹心,污我与他人……“ 说到这,找老三媳妇哭了,哭得声泪俱下:“陛下,我这孤儿寡母,非是不尽孝道,实在是无有所依,还需这些钱财度日。” “你……信口雌黄!” 赵母听不下去了,厉声高喝,想要为自己辩白。 “你闭嘴!” 皇帝刘宏一声呵斥,他这辈子断案,从来都没听过旁人辩白。更何况此事再明朗不过了,这个恶婆婆的嘴脸,像足了自己的母亲,仗着自己是皇太后,插手朝政。 朕要亲政,他都不让。玉玺收在手中,就是不给,你说气人不气人! “……” 赵母低下头,像个霜打的茄子一般。平日里刁蛮惯了,遇到个不讲理的皇帝,又能如何是好? 她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街坊邻居,人尽皆知,皇帝刘宏一查便知。既然如此也不辩了。 “老妪,你可要辩白?” 问案哪有只问一边的啊?黄琬在一旁问道。 “陛下,儿媳说得,民妇都认!” 赵母想开了,这些事是推诿不掉的。但她还有一个杀手锏,说到哪去,也能说出理来。 收敛了平日里泼辣的模样,赵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咬牙开口说道:“夫死徭役。长子从军,死于狼灾。次子从军,死于匪寇。三子从军,死于塞外。四子这个不争气的,在外面欠下赌债千缗,民妇不能不管啊! 那钱财,乃是朝廷抚恤。依,三子膝下无子,本应是民妇掌管。如今这儿戏把这钱财,眼睁睁看着四子为了逃债躲了起来,也不管。民妇只能出此下策啊!” “这……” 皇帝刘宏沉吟着,瞪了黄琬一眼。非得问,非得问,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又来了一个难题。 人家说得对啊,钱财理应是其母保管,看你这案怎么断? 确实是一桩难案,于情这婆婆做得,实在是令人发指。于法,儿媳有错在先,婆婆才出此下策。 刘宏看着黄琬,黄琬看着刘宏。 这案还真不好断了,有心偏帮赵老三媳妇吧!人家赵氏,父子四人死社稷,你怎么偏帮? 各打五十板,就更不行了。一行人只是过客,不解决根本问题。 “那如今你二人,想要作何打算?” 家长里短之事,孙坚历任三县县丞,那可是专家。当然,县丞主要工作不是处理这些,一般乡间啬夫接触的更多。 但孙坚还有个豪侠之名,遇到这种案子,总要过问一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种事处理起来,还是要以安抚、调解为主,先问问各家诉求再说。 这一家,还没散。说到底,赵母也就是吓吓赵老三媳妇。此事想要解决,找来啬夫、三老,你就是明抢这些钱,赵老三媳妇也没话说。 “还能作何打算,只愿把这钱还上,然后接四子回来,好生管教。” 赵母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她还有个小心思,皇帝来了,也许还能给些钱财。 “陛下,民妇只愿留些钱财,将保儿养大。择一个好夫婿,相夫教子。若能请一个先生,教保儿知书达理,那为最好,可惜保儿是女孩。” 大汉教书先生,又岂会教授女孩。这一直是赵老三媳妇的心头病。 “这好办!” 皇帝刘宏这时候向孙坚暗挑大拇哥,一问才知,这哪是什么案子啊,就是没钱闹的:“王甫,把钱还上!” “陛下……这赵四要是再赌怎么办?” 王甫皱着眉头,输钱千缗,可真敢输。 “对啊!” 皇帝刘宏挠着头,看向孙坚。孙坚问案的角度深得他心意。 “官吏赌博,尚且罢黜,你庶民赌博,我看要查没家财!“ 孙坚一句话,先镇住这赵母刁妇,然后开口说道:“但此举,治标不治本。臣请陛下,责令成宜令,将这放赌之人,绳之以法。至于这赵四,念及其兄军功,暂且不咎。如若再犯,充军边关。” “好!” 皇帝刘宏拍手称快,笑道:“再犯就交给吕布,看看他怎么处理这个好赌的四兄。” “怎么没找成宜令?” 说到成宜令,王甫眉头紧锁,就怕这人家出什么意外,特意让王智叮嘱成宜县令,好生照看。 “就是那成宜令家公子放赌,民妇不敢啊!” 赵母一脸惶恐,后来得知这公子就是看上了赵氏的钱财。还派了一个府中老吏,想要娶赵老三媳妇过门。 想到这,赵母一脸惭愧。那时赵老三媳妇死命不从,这才有设赌局,让四儿子输钱千缗。 自己根据此事启发,污儿媳不守妇道,真是大不该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六九章 新任太守的愁容 处理完一桩家长里短的公案,皇帝刘宏深深发觉:不只是皇帝内宫有争斗,平民家中也有争斗。 保儿一直在外等候,见刘宏一行人出来了,母亲和大母都是两眼泪花,不由嘟起嘴,低声问王甫:“伯伯,是不是皇帝陛下,欺负母亲了?” “诶,皇帝怎么会欺负人呢?以后你大母再也不会打你母亲了。” 王甫摸着保儿的头,这孩子不知书、不达理、一颦一笑,还有民间刁妇恶习。但分得清里外拐,知道谁最亲近。 大母打母亲,她帮母亲。皇帝要掌嘴大母,这孩子又帮大母。是个知冷暖的孩子,心中更喜欢这保儿了。 “真的?” 保儿看向母亲,见母亲点了点头,拍胸脯对王甫说道:“今天我做主了,杀只鸡好好款待你们。” “哈哈!” 看着保儿小大人的模样,王甫一把把保儿抱了起来。才一抱起来,又被皇帝刘宏抢了去。 “这么多人,才杀一只鸡?” 刘宏刮着保儿的小鼻子,调笑道。他知道,家里的土鸡,对于保儿来说意义非凡。当年在烽燧之时,这土鸡可是给他父亲冬日里换羊皮袄的。 那时就猜这保儿可爱,没想到这么可爱。 “一只鸡就不错了,贪嘴猴儿叔叔来了,我都不给他吃。” 保儿一嘟嘴,完全一副我已经很宠爱你了,还不知谢恩的表情。 “贪嘴猴儿?” 刘宏一下子懵住了,抬头望向王甫,又望向赵老三媳妇。 “回避下,是吕布表弟魏续。” 赵老三媳妇在军中时,听说过君前臣名的道理,低声开口说道。 “哈哈,魏卿原来是个贪嘴的猴儿啊,保儿谁交给你的啊?” “奉先叔叔就这么叫!” 保儿仰起头,看着刘宏脸上写着:你怎么这么无知。 居然被她鄙视了,刘宏又是哈哈大笑,真是太喜欢保儿了。 皇帝刘宏几个孩子都早夭,今年何贵人新生一子,恐也早夭,送到了道人史子眇家中,说来也很久没见了。 “保儿,跟我回洛阳吧。朕封你个欢喜公主好不?” 王甫看得出,刘宏这是拿保儿当他的欢喜虫了,想收做公主。 赵老三媳妇和婆婆面面相觑,这保儿要是真能进京当个公主,那可真是赵氏祖坟冒青烟啊! 但是全家就这一个孩子,两个人的眼中,充满了喜悦与不舍,两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还压抑着脸上的表情。 不是亲眼看到,还真不知道,人的表情,可以扭曲道这种程度。 “公主?” 保儿从没听过,不过看皇帝刘宏那副得意的样子,肯定是好事,保儿歪着头问道:“能带着母亲吗?” “能!” 刘宏深知骨肉分离的苦楚,根本就没打算让保儿孤零零和自己入皇宫。皇宫可不是一个好地方,一个有着最奢靡生活的牢笼。 “不去!” 保儿看到母亲轻轻的摇头,斩钉截铁拒绝。 “为什么?” 皇帝刘宏没想到,一个邑中孩童,让她去做公主,还能把母亲带着,为什么不去? “你看起来不像好人!” 保儿说着,从刘宏怀中挣脱出去。 “保儿,怎么和皇帝陛下说话呢?” 赵老三嘴上责备这,心中却松了一口气。保儿入宫做一个公主,她开始是高兴和不舍,后来就是害怕了。 皇室高门,哪是邑中孤女可以高攀的起的?她只愿保儿健健康康的成长,皇帝都知道这么个小女孩,保儿日后的日子,想来已经很好了。 而且刚刚听说吕布做了五原太守,那再不会有人欺负他们一家了。平平安安的长大,嫁一个好人家,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生活了。 身在皇室,想想就觉得害怕。再不知皇室生活,军中也听过伴君如伴虎。如今保儿与刘宏说一些越礼的话,皇帝刘宏付之一笑。 几年之后呢? 听说皇帝都是喜新厌旧的。 皇帝刘宏干笑了两声,眼见赵老三媳妇,带着保儿说去张罗些吃的。他也就是笑笑,既然保儿不愿意,那就算了。 “陛下,也不差这一两日,洛阳那边给曹节一点时间,不如老臣去问问那成宜令,为何纵容其子放赌?” 成宜令家中公子,居然觊觎赵氏钱财,王甫觉得此事不简单。自己叮嘱过王智,让他叮嘱成宜令,好生对待保儿一家,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种事,交给吕布去办吧!他新任五原太守,回头修书吕布,若是连保儿一家都照顾不好,朕罢了他这五原太守。” 提起吕布,刘宏就有气。一路上不甚恭顺,也就算了。居然对保儿这边不管不顾的。 “吕布战事繁忙,陛下还应时常督促。” 黄琬这话,明里是对皇帝刘宏的建议,实际上是在为吕布开脱。边关局势,看在眼里,吕布能活着全凭一身武艺和一颗虎胆。 哪有心力去照顾保儿一家呢? …… 次日,吕布在塞外迎来了皇甫嵩。同时收到了皇帝刘宏责令吕布彻查成宜令的事。 吕布与皇甫嵩谈笑风生之时,心中却有一抹愁云。 治理内政,一直是吕布的短板。对他来说,这种事做起来,比杀几千鲜卑兵,难太多了。 各县县令,估计没有几个没有问题的。长城内外鄣塞、烽燧,官吏也需要重新核查。 这些事情,有张俭、杨彪二人划策,只要悉心下来,还是可以做好的。现在吕布面临的问题是无人可用。 吕布从未想过做五原太守,中部都尉之后,下一步计划是入渡辽营,最后做到匈奴中郎将,将整个北边军事力量据为己有。 就是在内政打理上,自己实在不是良才,甚至可以说一窍不通。 但皇帝刘宏任他为五原太守之时,他忽然想到,除了部队,还要有民,那才叫君临天下。 战争不只是兵将之间的战争,后勤、兵器、给养涉及的东西,事无巨细。不好好治理五原郡,难免将来有人捅刀子。 但是治理五原郡,何人治理? 五原郡领十县:九原、五原、临沃、文国、河阴、武都、宜梁、曼柏、成宜、西安阳,需要是个县令。 仓中党人,男丁尽数亡于支就塞外,何人治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七〇章 双喜至 五原郡,下领十县。有四千六百户,民两万三千人。 这是在册人口数量,还有豪强田庄里,大批的徒附不在籍。还有山贼、马匪、亡人、匈奴人乃至少部分龟兹、鲜卑、乌桓人。 这里还不像西凉,汉与外族之间,泾渭分明。五原郡中,只是大体有一个分界,实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还有郡兵万人,边军两万。 这其中,中部都尉屯稒阳,东西二部都尉屯成宜,渡辽营万人屯曼柏。可以预见的事,东西二部都尉和那渡辽将军,想要尽数收拢,还要费上一番力气。 塞外还有石门鄣、支就塞、头曼城、呼河城,还有繁星般林立在长城两侧的烽燧。 这需要多少心腹之人,才能治理 对了,成宜还有盐官田氏。 一个头两个大,吕布与皇甫嵩谈话之时,不免问策。皇甫嵩在北地郡,治理一方井井有条。 “某实在没什么可以教你的,北地郡下辖五郡,又与羌零为邻,没有朝堂高官插手政事。虽也有豪强、贪官与羌零互市,但本官行事抓大放小,对羌零更是安抚为主。” 皇甫嵩说着,对着五原一团乱麻的局势,也是不知如何理起“但某以为,乱世当用重典。如今这五原郡,尤其是边军,饱受饥寒之苦,是时候有一个新的面貌了。” “受教。” 吕布礼节的拱手施礼,皇甫嵩和他想得差不多,应该趁王甫、督瓒、陈促等人新灭之际,以迅雷之势,横扫五原官场。 他与皇甫嵩不同,皇甫嵩初为北地太守。那是皇帝刘宏公车征为侍郎,不久直接任命为北地太守。 他和北地豪强没有过节,其实北地也没有五原这么多豪强。 羌零部落与大汉也并非敌对关系,皇甫嵩有得是时间,核查官员、选拔人才、巩固根基,慢慢将北地郡治理得井井有条。 吕布却没有这个时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dàng)整个官场。想都知道,五原官场,少有清廉人士,多是王智、督瓒心腹之人。 如何选拔人才,这是个难题。 想到这,吕布笑了,望向皇甫嵩边的阎忠“先生大才,某知你不能为我所用,可有贤才举荐” 阎忠此人,扫平黄巾之时,劝过皇甫嵩拥兵自重,反汉自立。晚年被韩遂、马腾胁迫为叛军首领,因为不肯助纣为虐,而愤然就死。 此人行事有些看不透,但是他阎忠善于察人,贾诩少时并不出名,只有阎忠异之,说贾诩有张良、陈平的英奇才略。 举荐贤才,吕布要的就是贾诩。这时贾诩应该将到而立之年,正是郁郁不得志之时。 果不其然,吕布要他举贤,他第一个想到了贾诩。贾诩有张良、陈平之才。只可惜举孝廉入仕之后,一直郁郁不得志,最终借托有病,辞官闲赋在家。 但这贾诩,其貌不扬,一看便不是有才在,思量良久,阎忠开口说道“在下粗鄙,所交之士,少有文韬武略之辈。” “诶,先生何必自谦。布正执用人之上,捉襟见肘之际,还请先生不拘一格,举荐贤才。” 吕布看这阎忠藏着掖着,猜他大概是因为贾诩其貌不扬,遂不与举荐。官场之上,将气度、风度、容貌乃至音色。 君可见朝堂之上,一个赛一个容貌甚伟,一个赛一个美须髯。贾诩这种放在人群中,找都找不出来的人,确实是不容易被重用。 “不拘一格啊” 阎忠沉吟半晌,对吕布说道“我还真有一个人选,只是” 吕布静静的看着他沉吟了,知道他想到了贾诩说,快说啊,吕布面色有些焦急。 “只是此人其貌不扬,其不争。” 阎忠说出了自己的顾虑,看着吕布。 其不争,这倒是对贾诩很好的总结。许多人眼中的贾诩,献策李傕、郭汜反攻洛阳,又在曹营缕献良策,实在是看不出其不争。 但吕布识得贾诩,对贾诩有一些了解。因为样貌的关系,早期不受重用,心底深处有一种自卑。 其不争,其实是贾诩保护自己自尊的方法,而且孔夫子也教导众人,君子不争。 这阎忠,真是急死人了。 又顿住了,贾诩的名号迟迟不说。 “贾诩字文和” 阎忠终于说出了贾诩的名字。 吕布好似一口膛闷气一扫而光一般舒畅,这感觉比起天井关胜孙坚,还要舒爽一些。 “此人有张良、陈平之才,堪称辅世之” 阎忠话说一半,见吕布脸上表,开口笑道“原来奉先早闻贾文和,只是不肯名言。” “先生高见,某听闻人言,姑臧贾诩,屡得先生盛赞,也不知是否偏听,遂未言明。” 吕布反应快,立即开口辩解。心中却对自己的表现十分不满意,本想悄无声息得贾诩,没想到被阎忠看出来了。 “某这就修书文和” 阎忠说完,立即修书贾诩。 午时过后,吕布大宴,又与皇甫嵩讨教兵法。直至午后,皇甫嵩才不舍作别吕布。 英雄相惜,下次相见,不知是否还能如此把酒当歌。 吕布送皇甫嵩,送出去好远。直至返回九原县,才将贾诩修书,与钱百缗一齐交给唐琳“正旦之前,一定要携贾诩归来。” “幸不辱命” 唐琳走了,走得吕布看着都觉得悲壮。想到西凉何止千里,一路有匈奴王庭美稷,又有荒漠,外族、匪寇不在少数。这一路定是难走。 “走直道” 吕布嘱托唐琳一句,秦直路那是堪比长城的壮伟工程。一路直抵云阳,距离姑臧就不远了。 “可以走驰道” 唐琳眉头紧锁,而后又舒展起来,吕布现在是五原太守了,低头一看过所,上面果然有直道二字。 送走了唐琳,贾诩快到了。吕布觉得这是否极泰来,出生入死数月,终于有好消息了。 好消息还没结束,有人通秉“塞外有党人薛兰、薛永父子,现已送至五原。” “快请” 吕布脸上踊跃着喜悦,终于等来了薛兰,吕布不知几百年后,薛兰的后代薛仁贵,名震华夏。 但他知道,薛兰、薛永父子,都乃辅政之良才。上一世,吕布没有一片土地,交给薛兰治理。 这一世,土地才有。 薛兰就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七一章 制衣 薛兰看起来和大多数大汉士人一样,容貌俊美,美须髯,书卷不离。其子薛永比吕布还年少几岁,拢发包巾一副书生打扮。 父子二人,做梦都想不到,吕布对此二人大见待亲。党锢复起一路逃亡,听闻塞外有苓草城,冒死向北,到了塞外遍地烽火。 苦寒之地,父子二人上的复袍,并未夹有丝絮,这是在南方过冬的。本以为要冻死在这塞外了,没想到被塞外游骑斥候捉拿。 这也许是上天的眷顾吧,终锢,总比冻死要好。人生还很长,说不定哪天老天开眼,党锢解除。 薛兰抱定决心,哪怕有生之年,能在党锢之后,再看一眼大汉的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吕布对其大见待亲,薛兰松了一口气,闻听这就是塞外传闻的草原苍鹰、飞将吕布,不由上下打量起来。 拢发包巾,戴长冠,着干缯袍,绛缘领袖为中衣。腰间大佩,玉衡半遮珠连小壁,好不威风。 吕布见薛兰目光落在自己大佩之上,不由脸上一阵得意。这大佩可是苓儿亲自挑选的,上部弯曲的玉衡,中有方形、上刻齿道的琚瑀,旁有龙形的冲牙,并用五彩丝绳贯串,瑸珠点缀其间,下施彩挂。 苓儿可是磨了母亲很久,才把母亲那点贴己钱都要来。 这几黄氏一直感慨,女大不中留啊,一件白越、自己的贴己钱,都被苓儿帖给了吕布。 大婚之时,定要向那吕布多讨些彩礼。 “先生一路风尘仆仆,不必拘礼。” 吕布箕坐在那里,示意薛兰坐下。见薛兰父子正坐,对门外侍卫说道“孙韫,备两件冬季穿得复袍,再寻两匹上好的缎子,叫秋奴来。” 这孙韫,原是金甲帐下伍长。后与阎忠一起,在满夷谷等候吕布。吕布见这孙韫行事稳妥,便收做贴侍卫。 吕布的侍卫,自不需要以打打杀杀见长。重要的就是稳妥、可靠,也不用读书多,免得吕布看着烦。 孙韫在外面一看便知,府中内厅虽然焚鼎取暖,但薛兰父子还是紧绷着体,应该是冷的。 反复打量父子二人的形,而后在府内寻了两件复袍。这府中绫罗绸缎、珠宝玉器,都是王智留下的,吕布照单收。 找两件衣物,实在是太容易了。 孙韫回来的时候,带回了秋奴,在吕布耳边耳语“那几个刁婆姨又来了” “我这里有客人,你们看着处理吧” 吕布低声耳语,说得这几个刁婆姨,是王智的妻妾。汉人纳妾,名目各不相同,小妻、旁妻、下妻、妾、辅妾、小妇、少妇、外妇。 士人总标榜先贤,周人宗法制,卿,一妻二妾,士,一妻一妾。一般官员大体上回是这个数量。 王智显然不是一般人,一妻八妾,好像要把族兄王甫缺口填平一样。 入太守府之前,早有人把她们赶出去了。但这些刁婆姨近来总找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来评理,索要府中钱财。 莫说你王智家财了,鲜卑、匈奴牛羊,某都没放过一只。跳梁小丑,吕布自不会动她们,不过苍蝇不咬人,就是烦人啊。 今天吕布和孙韫说,交给他们自己处理,那便是捉了、打了都无所谓。别再来太守府烦人就可以了。 五原这边,尽快捋顺,吕布的心,一直在塞外。 秋奴仔细的帮薛兰父子两尺,准备制作新衣。这父子二人客两句,也就接受了,塞外苦寒,囊中羞涩,还能怎么样呢 吕布认识薛兰,已经一世了。知他和那些酸腐的士人不尽相同,这薛兰崇尚黄老之道,无为而治。 刚刚阎忠说过,那贾诩不争。在吕布看来,能做到不争的,也就只有这薛兰了。 量衣完毕,秋奴问吕布“吕使君,这衣着制式可有要求” “薛先生暂且按郡丞制衣,小永制衣,你看着办吧” 吕布说完,薛兰就感觉平地一声雷,震得自己耳朵嗡嗡的。吕布刚刚说什么,按郡丞制衣 汉代官制,每郡置丞1人,掌治民,郡在边地的,又有长史1人,掌兵马。郡守之下,郡丞、长史、司马、都尉,都是需要朝廷任命的。 不同于功曹、掾属,这些都是在籍的官员。尤其是郡丞,丞辅太守,掌一郡民生事。 “明府,兰一罪臣,岂可为官” 薛兰抱拳拱手,对吕布说道。若不是党人,吕布若给他一个掾属之类的官职,薛兰不至于这么惊讶。一是在吕布权限范围内,二是薛兰怎么说也有“八俊”之名传。 “你看我,忘了问先生意思。” 太熟悉了,看着薛兰,吕布很自然的安排下事务,却忘了和薛兰解释一番“党锢之事,正旦改元,大赦。如今我五原郡用人之上捉襟见肘,还请先生鼎力相助。” “这” 薛兰沉吟半晌,他确实想做官。大汉士人,有几个不想做官的呢但吕布一不对策,二不讲明缘由,薛兰对五原局势完不了解。 “兰恐有负明府重托。” 薛兰想了想,开口推脱。一是心底犹豫,二是礼数使然,高祖戎马一生,将登帝位,尚且三推三让。 “先生,布一武人,不善言辞。只要先生有心报国,布立刻修书送至公车司马,表先生为五原郡丞。“ 话这么说,吕布也只是礼节征求薛兰的意见。上一世,薛兰追随自己,是洛阳诛董卓之后的事了。 但这一世,吕布定是要留下薛兰的。 未等薛兰作答,吕布见秋奴还未走。估计是等着看,此事还有没有变化,吕布开口对秋奴说道“按我说的,去做吧。” “是” 秋奴恭敬的下去了。 薛兰也看出来了,吕布根本不是征求自己一件,三推三让都免了,拱手深揖“谢明府厚。” “孙韫,研磨” 吕布大喜,唤来孙韫研磨,在白帛之下,写下一封书信。 薛兰一旁看着吕布写字,没想到这吕布言行随意,豪爽之余,多少有些糙。字写得倒是苍劲有力,笔间留有飞白,看起来摧枯拉朽一般。 “这是蔡大家所创飞白体,布有幸见之,临摹过几次,见笑见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七二章 魏姜心事 傍晚大宴,吕布介绍薛兰给众人认识。 薛兰对张俭仰慕已久,见张俭宛若学生一般恭敬。张俭对薛兰也有耳闻,天下士人相互标榜,得太学生喝号,薛兰也不是等闲之辈。 吕布见二人相谈甚欢,复请张俭出仕。此事吕布才入这太守府,就提及过,张俭拒而不受。 如今,张俭亦是拒而不受。说到底,张俭对大汉官场伤心了,正如前世吕布所了解得一样,拒不入仕,旨在教化万民。 吕布也就是随口一提,张俭虽然不入仕,但仍可以出谋划策。尤其薛兰对张俭恭敬有加,也如学子一般,等贾诩到了,大刀阔斧的换掉五原东西都尉,再任命如今虚置的中部都尉,自己就可以安心出塞了。 酒过三巡,旁人宴席,应该是起舞的时候了。吕布酒局没有这个规矩,而是与张俭、薛兰把酒话官事: “二位先生,布如今用人,捉襟见肘。中部都尉虚置,某想任张君游,东西二部都尉,久居成宜,与成宜田氏定有瓜葛,断不能用。二位先生可有贤才举荐,东、西二部,皆统郡兵,旨在安民、剿匪,不需武勇之辈,要有治军之才,为我边军培养后备力量。” 吕布的话,兵没有停歇:“五原下辖十郡,曼柏有渡辽营,动不得。其他九郡都是王智、督瓒旧僚,需彻查一番。除了九原令王涛之外,恐怕都要更替。” “此事不可!” 薛兰听到这,连连摆手。喝酒喝得微醺,一下子就醒了:“郡以下官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择取当地、至多不过本郡旺族,有贤才之士。旨在拉近明府与旺族之间的关系。明府此举,无异于与整个五原郡为敌。” “薛子兰还不知?” 张俭称薛兰字——子兰,笑道:“太守吕布,诛杀前太守王智,前中部都尉督瓒,如今还要将边地王智、督瓒一党连根拔起,早就没有旺族支持了。” “这……” 薛兰这才知道,自己接的是一个烂摊子。这一任县丞,不比四处逃亡安全,随时都有身首异处的危险。 “其实某还有一个小心思,明年想要荡平西部鲜卑,军费是个大问题。唯有抄没豪强不义之财,方能解军费之急。” 虽然只有三人在场,吕布说话还是压低了声音。 “陛下不是要卖三公之位,为奉先筹集军费吗?” 张俭想起皇帝刘宏的荒唐,不由借此挖苦吕布,笑笑之后,张俭说道:“过刚易折,奉先定要三年攻下弹汗山?若是苦心经营,夯实根基,更为稳妥。” “不瞒先生,三年后苓儿及笄。我便要在凯旋之时,与苓儿成婚,让整个大汉为我们欢度。” 吕布说着,又想起上一世,真是亏待了苓儿。一生跟着自己南征北战,颠沛流离。一生紧育有一女,也不知是不是颠簸劳顿之中,伤了身子。 “英雄少年,儿女情长。” 张俭脸上笑容更胜了,对吕布说道:“奉先若想成事,雷霆之势扫平五原旧势力,那便需重兵压在五原,今冬滋扰鲜卑之事,恐怕要放一放了。” “一县官员的更替,实则是本县旺族的更替。县、邑之中,兵不过千。旺族田庄,私兵数百者比比皆是。且郡县间的旺族,多少都有姻亲关系。无重兵压阵,想要完成郡县豪族更替,难比登天。” 张俭一席话,说得吕布心头一震。 虽然自幼生活在魏氏,但吕布对魏氏是抵触的,对于整个魏氏,也只是管中窥豹。没想到,要动一个地方豪强,是那么不易之事。 魏氏虽不为官,但与祁县王氏私交甚笃,还有侯氏,宋氏虽然不是旺族,但也是累世县吏。 类比下来,要动一县官吏,就是与本县数个甚至是全部豪强为敌。五原豪强,在大汉豪强中不值一提,朝中鲜有高官。 但五原独特的民族组成,注定了这些豪强与匈奴多少都有瓜葛。想到与单于羌渠还要恩怨未了,这五原郡内想要一番肃清下来,难比登天啊。 “算了,等贾诩来,再议吧!” 吕布不是自扰之人,贾诩家室吕布不甚了解。他与贾诩虽然同在董卓帐下,却也是泛泛之交。 但能举孝廉入仕,至少也是豪强之家。论及谋略,贾诩更胜陈宫,如今有贾诩、薛兰,谋事之上,已然强于前世。 如今还有张俭,这个无所不知的先生。三人之谋,争天下都够了,还搞不定一个五原郡? 酒席间,觥筹复起。 薛兰却一直在强颜欢笑,他学得是黄老之学。汉初盛世,黄老之学缔造了文景之治。 在那个盛世之中,世人笑称懒人治国。万事万物,顺其自然,举贤荐能都免了,官家极少干预民间事。 如今吕布这是要逆转乾坤,将整个五原郡变成他吕布一人之郡。用得应该是儒表法里,霸道之道。 …… 五原魏氏田庄。 鼎内燃着香薰,魏姜在宅子里,坐立不安。 “这两个臭小子,这都几日了,也不知回家看看。” 没有往日的怒拍桌子,魏姜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深闺中的怨妇。 携帝归来,杀督瓒、斩王智,吕布之名在五原郡范围内,恐怕只有桓帝时,太守崔寔可以比肩。 自己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关中杨氏宗子就在面前,居然不信,还与两个孩子决裂,这人真是丢到姥姥家了。 “老爷,不如我去太守府看看?” 魏权小心翼翼的说着,并不深说。子不言父之过,更何况当面顶撞父亲,甚至与父亲决裂。 魏续做得,确实是过分了。 还有那吕布,老爷对你视如己出,为何就忍心伤了长辈的心呢? “不用了!” 魏姜一摆手,强撑着站起来,对魏权说道:“以后我魏氏,就当没养过这两个不孝子。” 又聊了几句,魏权走了,魏姜这个人好像是虚脱一样。 日前九原令王涛放回来了,还来魏氏道喜。五原人,为五原太守,于不和。 如今皇帝钦封吕布为五原太守,那么定是对吕布信任有加。十六岁为郡守,更是大汉无人能出其右。 如今,魏氏已然五原第一豪族。 假以时日,吕布若能入朝为官。这五原魏氏,也能跻身大汉旺族之列。 “哎!” 魏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入籍那吕布心中,还有他这个舅父没有?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那日,我为何没对他言明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七三章 每逢佳节是非多 “表兄,听说皇帝陛下去看保儿了,还给你下了命令,彻查成宜令!” 魏续叼着一条鸡腿进来,满脸对吕布的嘲笑:“还说保护不好保儿一家,就罢你的官。” “还真没想到,陛下和黄门令,这么久了,还对保儿牵肠挂肚的。” 吕布尴尬的笑笑,心里也知道这几个月,忽略了保儿。但是赵三兄的死,吕布铭记在心,仍然记着三兄的忌日。 “表兄朝堂之上,声泪俱下,一个城门口,苦苦等父亲归来的保儿,我……都哭了。” 魏续本想说我和燧长都哭了,想到陈治战死,心中闪过一丝落寞。重新咬了一口鸡腿,这落寞瞬间填平。 “可惜燧长也战死了,尸首都未找到。你是不知道,此番持刀入北宫,又是一番声泪俱下的慷慨陈词,不知道朝堂之上,怎么传我吕布呢。” 说道自己君前痛哭,吕布倒是很坦然。前一哭,哭来了苓草城;后一哭,解除了党锢之祸。 这可比戎马沙场容易多了,若是一番声泪俱下的慷慨陈词,可以重新肃整五原郡,吕布不介意再哭一次。 “这父亲也是的,为何连托人来传个话都不肯。如今表兄贵为五原太守,大汉四百年,应该还没有本郡人担任本郡太守。这么好的机会,让魏氏更上一层楼……” 魏续沉吟一下,叹了一口气:“哎,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这话题…… 转换的太生硬了! 吕布知道,魏续是想家了。当时舅父看遍吕布,魏续站在自己这一边,如今返回五原,塞外之危以解,家人终归还是家人。 “你这贪嘴的猴儿,想回家回去看看便是。某又不会阻拦,谁给你的出的主意,先来挖苦我一番?” “童环呗……说你新官上任,还未有动作,直接开口怕你不准。先把气氛搞轻松些。” 魏续挠了挠头,鸡腿吃完了,随手用吕布面帕擦手,对吕布说道:“表兄不和我一起回去?” “昨日饮宴,元节公让我近日不要和五原豪强走动,目前五原民政大策未定,怕到时言多语失。” 吕布摇了摇头,舅父个性他知道,如今吕布身为太守,往来豪族必是踏破门槛了。 二人如今还有一些芥蒂,舅父也定是话说得满满的,若有贵礼相赠,定是照单全收。如果这时与舅父闲谈,攀谈几句五原政事,那舅父必然说得人尽皆知,显示自己是吕布舅父的优越感。 若是对政事避而不谈,舅父定会追着问。届时反倒弄巧成拙,倒不如不回去。 “那我也不回去了,让父亲好好想想。咱们弟兄北疆杀敌,他身在五原不知全力支持,还尽拖你我后腿,真是气死了!” 魏续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对吕布的崇拜,丝毫不妨碍他对父亲的崇拜。儿时只觉得父亲只是富有一些,那是爷爷传下来的。 越是成长,越是发现,想要守住这份家业,父亲付出的东西太多了。豪强大族如狼似虎,分帮结派,相互排挤。 直到魏姜亲赴支就塞,带来的不是权利支持,而是恩断义绝。魏续那段日子,真是恨透了父亲,真想就此恩断义绝。 可是这些时日……有些想母亲做得肉了! “回去看看吧,顺便帮我带些礼物回去。虽不是舅父生的,但我是舅父养大的。这段父子情谊,是无论如何也断不去的。” 吕布说着,轻拍魏续肩头。这贪嘴的猴儿,连翻大战武艺成长了不少。心性却不见大涨,还是孩子性。 当然,十五岁对他要求不能太多。 “不去!” 魏续撇撇嘴:“我倒要看看,父亲撑到什么时候?” …… 魏氏田庄,整个庄园都在筹备着正旦。作为大汉最重要的节日,祭祀祖先、礼敬尊长是最重要的。 全家无论大小,按尊卑等次列坐于先祖牌位之前,家人怀着喜悦的心情依次向家长敬酒致贺。 其次,拜贺宗亲乡党。正日家庭祭祀庆祝仪式之后,人们走出家门,拜谒恭贺亲族与邻里,利用年节时机,沟通自己与亲族、邻里的关系。 还有就是做新衣,备年货了。 田庄里闭门成市,无论是牧民还是耕夫,有交租的佃户,也有为主人家干活的长工。 近两年收成不好,最穷的反倒是佃户。牧民的日子也不好过,塞外风沙大。拉着主人家的牛羊和自家的牛羊一同去放牧,遇到了沙暴丢了牛羊,无论丢的是谁家的,都是用自家牛羊抵数。 长工倒是旱涝保收,织造纺的女工收入也不错。但在这正旦时节,最为富有的要数田庄里的屠户了。 郑屠户每年都在盼着正旦前后这段时间,他可不是杀猪的屠户,而是杀羊的屠户。 羊代表着祥,可不是一般人敢杀的。杀羊的酬劳,也要比杀猪多多了。每年正旦之前,郑屠户总是忙得不亦乐乎。 杀羊是按头算酬劳的,每年正旦,五口之家,每人都有新衣。 拿着一天的钱财,正琢磨着要不要咱也给孩子买一件狐皮的袄子,郑屠户看到管家魏权匆匆出门,又被主人家派人,匆匆叫回来了。 郑屠户好奇,和管家魏权底下人小六打听。 这娃娃最好传闲话,又是府中近人。原来魏权是要是太守府邀公子和吕公子正旦之日,回来祭祖的。 结果府上来客,五原人名唤李肃。不知和主人家说了什么,主人家紧急命人将魏权招了回来。 “对了,魏越许久未见了,眼看正旦佳节,怎么还不回来呢?” 郑屠户好奇,想起来许久未有魏越消息了。管家魏权平日里比魏越严厉多了,田庄里很多人都盼着魏越回来呢。 “我大兄,早就被奉先公子派出去了,说他有朝一日,是一奇兵!” 小六自独自登阴山之后,就被魏越认下来做弟弟了。如今又是阴山杨敢当义子干儿,逢人也不避讳了。 正旦过后,他也要离开田庄了。义父说给他寻了一个好差事,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七四章 李肃的心思 李肃,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怎么就落得这副田地了呢? 早年间,河阳亭为一亭长。虽说只是一小吏,但亭中读书,沽名钓誉。河阳亭内,有邑还有两个小田庄。 田庄里,许多徒附不在籍,每年八月登记户籍之时,都能得到不菲的馈赠。邑内又能保证没能征收税赋尚可。五原亭已经不多了,亭长这个不起眼的差事,大把人抢着做。 这又能怪谁呢? 如果不是过早倒向督瓒,忍到皇帝陛下北巡之时,届时见缝插针,展示自己的谋略,与吕布并肩作战,如今吕布为五原郡守,各县皆是王智、督瓒旧僚。 一般太守在任,定重新安抚结交,维持五原稳定。但吕布不是那种人,他太急功近利了,太想一夜之间攻下弹汗山了。 如此一来,吕布必在五原郡发起一场规模空前的肃清运动,旨在清除异己。 五原郡,这个大汉北疆边郡。吕布如果完成这场肃清运动,那么无人与之匹敌,以保证五原势力的平衡。 权臣乱国,即便吕布如今无心,但谁能保证以后没有呢? 若是明君在位,这是不可能的。偏偏这皇帝刘宏昏庸无道,正在一手扶植汉室江山最大的威胁。 当然这和李肃没有关系,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路,他别无选择。要么庸庸碌碌的过这一生,要么击倒吕布,功成名就。 这条路上,他再没有可以依附的权贵。成宜田氏,正在忙着搬家中的金山、阴山,上党陈氏在陈促死后,举全族北上,一部分人投靠了鲜卑人,更多人隐姓埋名,南下逃亡。 可怜那陈促,临终悔悟,无人知晓。唯有拓拔匹孤和他李肃知道,但他们不会说。 如今,扳倒吕布的这条路上,他李肃唯有一个一个去见五原豪强,道明利害,将他们联合成一个整体。 而他陈促,在扳倒吕布之后,成为五原豪强的引路人,自有机会举孝廉入仕。 第一个要谈的,便是魏氏的魏姜。如果魏姜能够在背后插吕布一刀,五原豪强必纷纷响应。 魏姜其实也是最好搞定的,听闻吕布至今未回魏氏,与魏氏已生嫌隙。难的是侯氏,侯成在吕布帐下,深得重用。 好在那侯成进来与家中交恶,也因要娶五原一个磨豆女。 豪族的婚姻,往往是豪族间的想与为婚,偶有攀龙附凤,大体上也不会超脱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太多。 君可见,自光武中兴开始,邓氏、窦氏、耿氏、梁氏、马氏、阴氏在后宫之中,你方唱罢我登场。 哪怕是宫中何氏,为皇帝刘宏生下唯一的皇子,也不过是一美人,连妃都不是。 侯氏不在朝为官,却也是有爵位传承。归根结底,那是士人阶层。士人视寒素之子,轻若仆隶,易如草芥。 莫说她一个磨豆女,便是富商大贾,侯氏也不会让她入门。入了门,那下一代理所当然成了七科谪子。 哪怕他侯成不在意这些,侯氏宗主,不可能不在意。 婚姻,任何时候,都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关乎两个家族。侯成那小子若真娶了磨豆女,会受到整个五原士族排挤,以后也只能与富商、富农为伍了。 这个当口,拿下魏氏,那就是侯氏。魏氏、侯氏牵头,那么五原大族定争相归附。 来一个兵围太守府,也未尝不可。 带着这些想法,李肃入魏氏。结果不出所料,魏姜急忙召回赴太守府传话吕布的魏权。 “多谢先生指点,魏某也觉得,是时候教训一下两个不肖子了!” 魏姜向李肃拱手施礼,李肃说得隐晦,名为教训,其实就是要扳倒吕布。不扳倒吕布又能如何呢? 自己隐瞒了吕布身世,致使吕布腹背受敌,支就塞吏卒葬送过半。还有党人,西凉豪侠张君游,更有五原义军。 这笔账,就算吕布有心算了。那如何向军中交代? “魏兄既然有心联合,那我便暂且告退。九原县中,以你魏氏与侯氏最大,我要去侯氏晓以利害。“ 李肃拱手告辞,匆匆离开魏氏田庄。 归来的魏权,问起魏姜。为何招他回来。 魏姜对与李肃一番长谈,尽数言明。 魏权皱眉问起魏姜:“兄长糊涂啊,且不论公子与吕公子,与您血浓于水。就是这李肃此人,投机反复,也不足与之为谋。” “你以为我会被李肃这单小聪明蛊惑?年不止不惑,我还没老糊涂呢!” 魏姜捻着颚下胡须,对魏权说道:“这两个臭小子,现在觉得他们翅膀硬了,用不到我魏氏了。” “这一次,我就让他们知道,姜还是,老的辣。不要肃清五原吗,某帮他弄。说来支就塞吏卒阵亡过半,某难辞其咎。这次帮他们一次解决五原豪强,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宗主明鉴。” 魏权这才放下心来,开口说道:“我这就命人悄赴侯氏田庄,叫侯氏宗主过府一叙。” “不用这么急吧,免得那李肃生疑。” 魏姜眉头轻蹙,随即了然,自问自答道:“某还是不及兄长想得长远,那李肃志得意满,即便吾与侯家深谈,他也会觉得,我是在帮他说服侯氏。” 说罢,魏姜笑笑:“我魏氏不日便是,五原第一豪族了。也该开枝散叶了,兄长也该自立门户了。” “宗主说得哪里话,你我虽不是嫡亲,自幼相交不比今日公子与吕公子。越儿更是深得宗主厚爱,又岂能自立门户?” 魏权这时候,连连摆手。心底却知道,魏姜这是在试探他。这族弟什么都好,就是每当志得意满之时,总会有些可笑的小动作,寒了身边人的心。 “这次,我是真心的。” 魏姜诚挚的看着魏权,开口说道:“打理田庄上下,我不及你。赏罚有度,恩威并施,我更不如你。我魏氏基业,有你一半,姜铭记在心。” “魏氏不用开枝散叶,奉先公子不日便可入朝为官。解释宗主就想窝在这边郡,恐怕朝堂之上,巴结奉先公子之人,也不允许。宗主离开五原,何人打理田庄,不还是我魏权吗?” 说完,魏权拱手低头离去。 看着魏权的背影,魏姜嘴角上扬:“量你也不敢自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七五章 贾诩到 李肃一个跳梁小丑折腾,不用旁人打探,就是侯氏乡里街坊,就策马九原县,传到了太守府。 侯成父亲名唤候图,差侯成弟弟侯亮来报信的时候,惊出一身冷汗。这太守府,居然对此事人尽皆知。 侯亮本还想见见吕布,吕布却不在府中,他与苓儿去母亲坟前祭拜。 寒风、暴雪,苓儿一身白裘,吕布一身白袍。二人矗立在吕母坟前,与坟头雪融为一体。 “母亲,你骗得我好苦啊。七科谪子,你要我顶着这个名号,在魏氏做一世的外亲公子吗?” 吕布默然地垂下头,他知道母亲是为了保护他。但他上一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若不是随丁原入洛阳,也许就庸庸碌碌的过了这一生。 所谓的草原苍鹰,塞外飞将,也将是个武人,既无力改变北方战局,也无法真正的入仕,为一任高官。 七科谪子,置不了多大的宅子,更不能获得土地。吕氏,就这么在吕布身后,成为真正的贱民。 “母亲,这一次,你真的做错了!” 苓儿轻轻的拉着吕布手臂,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她保护你,平安的涨到了十六岁,平安的长到了,有能力为父报仇的年岁。” “北宫之时,不杀曹节,我真是愧为人子!” 回想北宫之时,狠狠地将曹节踏在脚下。每一脚,都想直接踩在他的脖子上,但是吕布没有。 一方面,支就塞待援。另一方面,吕布知道,这曹节不是正主。 “不久之后,你就会做到了,不是吗?” 苓儿轻声安抚吕布,对着吕母坟前说道:“伯母,你放心。吕郎如今已经贵为一郡太守,迟早踏破弹汗山,光耀吕氏门楣。” 这一声吕郎,苓儿也在和未来岳母面前,郑重介绍自己的身份。三年之后及笄,我要为吕郎多生下几个孩童,吕氏一门也要开枝散叶了。 “走吧。” 吕布看着苓儿,在母亲的坟头上,放下一株干枯的苓草,带着苓儿缓缓离开。 几日之后… 正旦后一天。 不愧是说服吕布诛杀丁原的人,李肃的嘴皮子绝对可以。除了侯氏、魏氏各有心思,五原豪强十数家缔结联盟,初五起兵,围攻鄣尉府。 初三,魏姜派人送来一封书信,邀功之余,痛斥两个不孝子。 吕布笑笑,书信放在一边。如果说上一次,对舅父还有些许介怀,拜祭过母亲,再加上舅父这一封书信,吕布将之前的不愉快付之一笑。 沐发之后,苓儿帮吕布重新束发,看着吕布脸上的笑容,知道他比一般人更需要亲情。 富丽堂皇的太守府中,一道道调兵的军令发出。塞外不停的有将士南下九原县,准备在初五血洗五原豪强。 初四。 大雪骤停,薛兰得知吕布血腥的计划。血腥镇压五原豪强,这一役死者千人不止。 忍了半日,薛兰来找张俭商议,却得到了张俭一句:“奉先,绝非常人。你我只能从旁划策,决议之事,断不可违。” 这是张俭对吕布观察这几个月,得出的深刻结论。杀伐决断,无论是对谁,只要是敌人,那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那豪强私兵,听命行事,又有何错?” 薛兰不理解,张俭这种学识渊博之人,为何为说出这样的话。 “王者富民、霸者强兵。奉先是霸者,绝非王者。他没有耐心一点点梳理与五原豪强的关系,慢慢扶植新豪强,代替旧豪强。 倒不如一场血腥之后,换得一方安宁。此事如不快刀斩乱麻,日后恐怕死的人会更多。“ 张俭说到这里,波澜不惊的脸上,不由满是伤感。 “这是以杀止杀,镇压了这次豪强起义,将他们尽数铲除。难道五原其他豪强、富农、官吏,会如使君所愿,任人宰割吗?” 薛兰看着张俭的眼神,不再那么尊敬。年逾六旬的张俭,为何这点道理都看不懂。 张俭脸上的伤感,便由此而来。确实,他的这些话,是吕布对他说的。他的想法也如薛兰一样,能说的他都说了,但吕布坚持这场血腥的镇压,张俭不会强烈的阻止。 因为在他眼里,犯错要趁早。今天是五原豪强以及上千的私兵,这里不栽一个跟头,那么将来可能是整个并州、乃至整个大汉。 这些张俭没有说,几经生死,他早已看破了世俗的眼光。薛兰那充满质疑和失望的眼神,他选择了默然接受。 “此一役,最好的结局,是五原豪强、富农、官吏、商贾,举族南迁。” 留下这句话,薛兰拂袖而去。 傍晚,太守府迎来了贾诩。 其貌不扬的贾诩,一双睿智的眼神,令薛兰一眼见之,便想寻个机会,找贾诩商议,如何劝谏吕布。 他和贾诩不同,虽然吕布对其重用,但他是逃难来的。而那贾诩,是吕布差人请来的。 正旦佳节,贾诩一直在路上奔波。一脸的不情愿,进了鄣尉府。 和薛兰的待遇的一样,没有问策对答,吕布直接叫来秋奴,按太守别架,为贾诩制衣。 别架从事史,郡守佐官。 太守府佐官还有:主簿功曹、议曹、贼曹掾、决曹掾、贼捕掾、门下掾、门下督、郡掾祭酒、郡文学、郡文学史、学经师、宗师、舍人、史、从史、诸曹史、右曹掾史、太守卒史、百石卒史、直符史、狱史、狱小吏、小史、督邮、、都吏、郡少府、守属、郡司空。 还有无定职的五官掾、給事太守府。 这些太守佐吏,都是别架从事史总领。别架地位可见一斑,至于别架之名的由来,那是应为地位高,遂出行之时,不与太守同车。 如此高的官职,贾诩怎能不惊? 薛兰看着贾诩的表情,忍俊不禁,估计自己才来之时,也是贾诩这般模样。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七六章 贾诩献策 吕布不喜欢诸将官一齐议事,而且魏续那几个,实在是年少。 曾经是王智待客的偏厅,厅不大,却是富丽堂皇。金银玉器、古玩字画,装饰的琳琅满目。 薛兰、贾诩都认为吕布是奢靡之人,吕布也不过多解释,将目前处境抛出,以供参详。 薛兰期待的看着贾诩,希望他能发声,阻止吕布血腥的计划。 “此一役,一举扫除豪强势力,旨在敲山震虎,先生以为如何” 吕布详细讲述了整盘计划,那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豪强集团私兵围攻太守府,边关吏卒围攻豪强私兵。 这一晚,魏姜、候图会将各主事豪强聚在侯氏田庄。遥望九原城中消息,事成则高枕无忧,事败则各自奔逃。 候图府中,那是童环埋伏。 “杀伐决断,当显英雄本色。” 贾诩举杯,敬吕布一杯。 薛兰心底一凉,这贾诩初闻面色明显不快,如今只知阿谀奉承。明便是一场血腥的杀戮,拼了这一条命,也要力荐了。 薛兰刚要起,腹中早已有慷慨陈词不吐不快。 边张俭却轻轻拉了他一下,这才看出,贾诩还有后话。 洗耳恭听,期待着贾诩的一鸣惊人。 吕布也看出贾诩还有后话,也是洗耳恭听的态度。 贾诩满饮盏中酒,开口说道“贾某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旨在抛砖引玉。” 看着薛兰那一张急切的脸,贾诩估计该说的薛兰都说了,他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切入,劝说吕布“豪强之所以为豪强,除了累世积累的爵位、土地、财富、声名。还有其稳固一方民生的作用。” “我大汉有宗法,豪强田庄亦有宗族礼法。宗族礼法之下,民行事有度、赏罚有名,自遵章守法。若一战屠灭豪强,田庄里的宗族、徒附、门客如何安置” “宗族礼法,如何继承一本四民月令纵然能将田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明府行军,应该明白,满腹韬略和知兵是两码事。做得好,相得益彰,做不好便如那赵括,纸上谈兵。” “除豪强,抄家财,得西征税赋。留着豪强,五原税赋,绵延不绝。” 一席话,贾诩说得轻描淡写,不似薛兰见张俭那种慷慨陈词。吕布却不敢忽视。一场血洗,张俭、薛兰颇有微词,那是书生意气。 贾诩不同,前一世贾诩献策李、郭反攻洛阳,葬送了大汉江山。他从不是被推崇的名士,反而不受虚名的束缚。 张俭眼前一亮,这贾诩切入问题的角度,和众人有所不同。地主豪强,某种程度上,维护的五原的稳定。 田庄是一个极其封闭的环境,良田千顷,闭门成市。大多数耕夫,穷其一生,都未出过五原。若是贾诩将这些说得再明了一些,恐怕这一袭话,效果还会更好。 薛兰则是对贾诩啧啧称奇,说之为当世之奇才,也不为过。跳脱出打打杀杀,从一方民生角度切入,讲得头头是道。 贾诩的话还没有说完,继续开口说道“初到五原,某不知五原局势。但豪强大族能联合图谋明府,恐积怨已不可调和。” “孟子云仁人所在人心萃,鱼爵丛渊固自归。天命到头还不外,东征西怨岂容违。此之谓仁者无敌。” “仁” 吕布笑笑,取天下者,仁者只是虚名。尤其是那大耳贼,仁义之名天下传。仁义名声之下,行得皆为鸡鸣狗盗之事。 张俭也是脸色一变,和吕布谈仁,这是一招败笔。吕布此人,对内仁义无双,对外沙发果敢。断不会被虚名所累。 只有薛兰,兴冲冲的听着,不知这贾诩,还有何高见 “某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此役在擒不在杀。依汉律,谋反者死,不如表奏朝廷,网开一面,准所有参与者,发配塞外戍边。” 贾诩说到这,悄悄瞥了吕布一眼,见吕布没有面露不悦,这才继续说道 “已钱赎罪,古皆有之。凡获罪者,缴钱财亦可赎罪。钱财若不足,可准其每年秋收之后,以粮冲抵。取粮只取余粮半数,彰显明府仁德” “好一句彰显仁德” 吕布哈哈大笑“这才叫,豪强若在,取之不竭。” 都是聪明人,贾诩话语未说得那么透彻。无钱之人,那便是豪强家的私兵,发配边疆戍边,解去豪强家的威胁。 这些私兵,同时还会在田间劳作。充军数千人,意味着会有数千流民,进入豪强田庄做工。这一点,若没有贾诩之前的长篇大论,吕布是想不到的。 最重要一点,已钱粮赎罪。这个价位,是吕布定的。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也是吕布定的。 一个豪强们接受不了的数字,一面压着他们不做大。一面不将其赶尽杀绝,对外大肆宣扬吕布仁德。 如此一来,此番聚事豪强吃瘪。敲山震虎,其余豪强、官吏世家,也会颇为忌惮。 “先生,受教了” 吕布拱手,深深一揖。 月黑风高夜,近两千人,口中叼着木棍,缓缓靠近太守府。 呼的一声,火光大亮。 两千人之后,无数的火把,将太守府四周的巷子,照得亮如白昼。这些人各个着戎装,手中持着大汉边军环首刀。 “贼人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魏续厉声一喝,四面八方的戍卒,搭弓在弦。明晃晃的箭簇,宛若夜空中的明星坠落凡尘,令人胆寒。 “锵锵锵锵” 兵器仍在地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仍有人手持兵刃,准备做殊死搏斗。 “明府有令,降者不杀,不降者夷灭三族。” 侯成一声高喝,又有不少人放下了手中兵刃。 两千人,充斥在巷子中。魏续、侯成高喝,自然传不到所有人耳朵里。他们口口相传,兵器落地的声音,持续了半个时辰。 “呦,还有不降的呢” 魏续、侯成何等聪明。看得出,最后这些手持兵刃,不停呵斥的人,便是豪强们的死忠,亦有不少豪强心腹宗族之人,乃至其子。 “尔等以为,我早有伏军,将尔等尽数包围。侯氏田庄那里,没有伏兵吗告诉你们,各家宗主,尽数瓮中之鳖,别再做无畏的挣扎了。”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七七章 度辽将军 这一夜,兵不血刃,平息了一场兵变。 侯氏田庄里面,抓获了数十人。自成宜令开始,包括临沃c文国c河阴c武都五县县令。都是王智c督瓒旧人。 还有各县豪强十余人,尤其是王智的一干婆姨都在,家中都有外亲,各个都是五原郡横行霸道之辈。 翌日一早,就有源源不断的粮车。从四面八方,发往五原府库。罢了官c收了粮c扣了人。 五原豪强眼含热泪的,四处宣扬吕布仁德。 这真的是仁德,谋反大罪,夷灭三族都是轻的。 “这一切,贾文和居次功。” 庆功宴上,诸将和魏姜c候图都在,吕布举杯敬贾诩。 贾诩作势就要跪地避席,却被吕布一把拉起来,对贾诩说道:“得先生相助,布如虎添翼。你有三个月时间,帮我将五原郡内吏治梳理好。三个月后,春暖花开,支就塞外苓草复起。先生陪我挥师北上,平定西部鲜卑。” “诩何德何能!” 贾诩自谦一句,满饮盏中酒。曾几何时,举孝廉入仕,而郁郁不得志。今识伯乐,当鱼翔浅底,龙腾于天。 “舅父,我想让权舅父,任成宜令。” 成宜有两部都尉,还有盐官,这里是重中之重,吕布日前上表,五原郡内恢复盐铁专卖,所得钱财,便是大军出征的军费。 “族兄” 魏姜欲言又止,不解的看着吕布。若说为官,应该是他魏姜自己,留下魏权打理田庄。 这话不能自己说,魏姜对老朋友候图,使了一个眼色。 “奉先,魏权终究是一管家,比成宜当地田庄主还矮上三分。不如任你舅父为成宜令,帮你管好盐路。” 这个顺水人情,候图没理由不答应。只是说话的时候,一直向吕布眨眼,意思是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 任你如何定夺,我候图是没有意见的。 “诶,舅父含辛茹苦将我与文短拉扯大。东西二部都尉,如今不是自己人,怎能让舅父犯险?” 吕布起身,拱手向魏姜施礼:“舅父我希望你与侯世伯,置身仕途之外,成为五原豪强领袖。” “好!” 魏姜一咬牙,答应下来了。什么五原豪强领袖,不就是游走于五原豪强之前,恩威并施,维持五原稳定嘛。“ 说起来,有地位。 实则吃力,还没有油水。 “还以为奉先会给某一任县令当当呢!” 候图这算是要官了,却见侯成白了他一眼。 这算是不孝了,候图也不好训斥,却见侯成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日后这县令,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了。豪强田庄,不在籍之人,尽数都要挖出来,好全了税赋之需。 县内盗匪,能诏安的诏安,不能诏安的,尽数剿灭。豪强家私盐c私兵c冶铁,尽数查处。” “啊?” 候图心底一凉,这不是和一县为敌吗?若是惹毛了哪家豪强,再来个夜诛父母官,要命了! “既然侯世伯有心为一县县令,目前成宜c临沃c文国c河阴c武都五县县令虚置,挑一个吧。” 吕布等侯成悄悄在侯图耳边说完,这才开口说道,言语中不免有戏谑的味道。 “还是算了吧,你们两个小子,居然调侃起我们这些老的来了。” 候图微微一笑,开始推杯换盏,与魏姜窃窃私语。魏姜这才明白吕布的用意,心中倒是少了些许介怀。 只是这魏权,为一县之令。魏姜心里过不去这个坎,这个族兄,除了出身,什么都比自己强,假以时日,恐怕是要开门立户了。 饮宴间,成宜盐官,吕布交给了老实人唐琳。唐琳两眼热泪,死都不从。 如今还记得初见吕布,百步之外,箭无须发。豪言一声吼:回去告诉檀石槐,三年之内,五原吕布,攻上他弹汗山。 当即下定决心,唐琳这一世,愿鞍前马后追随。不为报那伍长郝绍之仇,但愿亲眼见证,吕布将大汉的旗帜,插在鲜卑啜仇水王庭。 “成宜盐官,比为心腹之人,且要有一身虎胆,敢与二部都尉争利,我倒是有一人选。” 张俭适时的出来为唐琳解围,说话间张俭望向童环,开口说道:“童环有忠心c有匪气,又不失聪敏。” “童环?” 吕布望向童环,眼神中像是要将他洞穿了一样。 张俭不会无意中点帐下将领,定是这童环与张俭说了什么。 如今饮宴之中,吕布也不好过问过多,只是开口问童环:“你可愿为成宜盐官?” “幸不辱命!” 童环一口答应,眼神感激的瞥了一眼张俭。 金甲战死,童环大悲。不由流露出心灰意冷的面容,张俭洞悉,与童环曾有一番长谈。 童环深觉,下一个战死的会是自己。吕布身边,一帮少年英雄,唯有自己武艺c谋略都不如几人。 原来他早已萌生退意,吕布脸上一丝惆怅一闪即逝,对童环说道:“成宜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你和我权舅要叮死东西二部都尉,他们是五原最后一支你我没有掌控的势力。” 酒过三巡,宾客起舞。吕布称醉离席,与魏续又有一番长谈。 五日后,正月初十。 雁门太守郭缊,帅雁门骄兵一万,护送刘宏南下至天井关。 一入天井关,伏兵四起。 司隶校尉不知何时,换成了蜀郡赵谦。就是那个十年前,出使鲜卑的赵谦,太尉赵典之侄。 司隶校尉,领本部兵马万人,又有洛阳北军助阵。 曹节铤而走险,皇帝刘宏不意外。只是没想到,王甫口中,那曹节的盟友,只有这赵谦一人而已。 早知道,在塞外多玩几日了。 皇帝刘宏,眼见着雁门郭缊c吴郡孙坚,此二人各自统领一部兵马,将这赵谦伏军,杀得片甲不留。 伏击在原野之上,而不是深谷夹道。 曹节c赵谦二人,有苦难言。此一役,王甫反水,他二人唯有铤而走险,殊死一搏。 可叹这苍天,未如八年前一场争辩,赐给他们二傻子张奂。 平定叛军,孙坚殷切的看着皇帝刘宏。历任三县县丞,他何尝没有郁郁不得志之感呢? 王甫看出了孙坚眼神中的渴望,对皇帝刘宏说道:“既然奉先要孙坚,那不如拜这孙坚为渡辽将军,助奉先一臂之力。” “好!” 皇帝刘宏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根本看不到,王甫眼中的狡黠。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渡辽将军虽然是三品杂号将军,却为之魁首。官职比起吕布这五原太守,还要略高一筹。 而且这孙坚武艺,不下吕布。天井关孙坚与吕布一战,消息早已传到王甫耳中。孙文台与吕布一战至深夜,即便是吕布胜了,两人也在伯仲之间。 再战,胜负未可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七八章 朕是皇帝 入洛阳,皇帝刘宏先斩了曹节,没有一丝不舍。 而后逼宫窦太后,要得传国玉玺在手。传国玺,是秦相李斯奉始皇帝之命,用和氏璧镌刻而成,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以作为“皇权天授c正统合法”之信物。 手持玉玺,皇帝刘宏在诏书中,找到吕布的。然后命尚书台拟诏书,第一个诏书便是并州盐铁专卖。 然后是任命文书:五原中部都尉吕布,升五原太守,代王智。督并北四郡,及渡辽营兵事;支就塞令史魏续,任五原太守,代吕布。 侍中杨彪为并州刺史c薛兰为五原郡丞c张君游为五原长史c就连赵老三媳妇,皇帝刘宏都封了个安北君,张示刘宏踏平鲜卑的决心。 手持玉玺,一个个盖上去,皇帝刘宏心里这个爽啊。 “王甫,你看朕也是满腹谋略。让杨彪为并州刺史,盯住吕布,以防他有不臣之心,这步棋下得如何?” “陛下英明!” 王甫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的神色,皇帝刘宏忽然开窍了,开始对治国c对战事有兴趣了,不知道是悲是喜。 “孙坚任度辽将军的诏书,怎么没看到?” 皇帝刘宏,又在尚书台送来的诏书中翻找。找到了一封改元定北,大赦党锢的诏书。 盖好印章,刘宏刚要责蹇硕去问,却闻人通传,司徒杨赐c太尉刘宽求见。 “传!” 弘德殿,博山炉屡屡香烟。 两位朝臣求见,本到不了如此大殿。皇帝刘宏却正襟危坐,等这杨赐c刘宽。 杨赐c刘宽面面相觑,手中牙牌,上面写着这次所奏之事。 “五郡孙坚,一县之丞,身在南方。如今一跃而为北疆渡辽将军” “停!” 杨赐话说一半,但见皇帝刘宏一摆手,杨赐说道:“孙坚忠勇无双,护驾有功,如何不能为度辽将军?” “渡辽营,乃我北疆最精锐部队,请陛下三思。” 刘宽说话,拱手作揖,开口说道:“陛下若真爱才,可命吕布征其为掾属,而后凭军功升迁。” “刘卿说得是啊!” 刘宏玩味的看着刘宽,而后怒而视之:“刘宽c杨赐,到底你们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那自是陛下,但” 杨赐还要据理力争。 “知道就好!” 皇帝刘宏站起身来,缓步走下大殿,高声对两个人喝道:“亏你二人还是读圣贤书之人,都有当世大儒的美名,君为臣纲的到底,你二人不知道?” 皇帝刘宏这一句,将二人一下子噎住了。 君为臣纲,这是三纲五常。是这些儒士所推崇的,曾几何时,是他们打压宦官的武器之一。 如今皇帝刘宏开口说起,这二人一下子,竟然无言以对。 良久,刘宽放弃了,刚要告退,却见杨赐开口说道:“陛下,臣斗胆言之,善战和统兵是两码事” “孙坚统兵,平地会稽许昭之时,早已证明过。” “沉不否认孙坚是一良将,但度辽将军,要得是一个统帅,而不是一个先锋将领。” 杨赐仍不放弃。 “你去过渡辽营吗?” 皇帝刘宏改问杨赐,玩味的说道:“朕此次北巡,归途之上去过一次。北边最好的兵员都入了渡辽营,那里确是一番纸醉金迷c鱼肉百姓的景象。 杨卿,我告诉你,今日这度辽将军,就是牵一条狗来,都比现任度辽将军做得好。更别说是一头猛虎。“ “陛下” 杨赐厉声高喝,弘德殿上,出言岂能如此儿戏。 “杨赐!吕布教会了我一句话,不要妄自揣测你不了解的事。” 皇帝刘宏眼神忽然凌厉起来:“归途之上,曹节c赵谦设下伏军万人。那孙坚,策马入阵武勇不下吕布。雁门太守郭缊,世代将门,战后对孙坚临阵指挥啧啧称奇。” “这” 杨赐一时哑火了,刘宏说话,何时这么有理有据过。 “退下吧!” 皇帝刘宏一拂衣袖,缓缓登台阶而上,而后回首见二人面面相觑,开口说道:“告诉尚书令,一个时辰,孙坚任命诏书不到,朕就罢了他的官,复起许训!” “臣,告退!” 杨赐c刘宽二人退去。因为皇帝刘宏这最后的杀手锏,实在是太狠了。许训这个宦官徒附,如若复起为尚书令,朝堂之上,必然又是一番乌烟瘴气。 居然懂得利用手中的权势,去要挟卿c士大夫了,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皇帝刘宏了吗? “吕布啊,吕布,此番北巡,你到底对陛下做了什么啊?” 杨赐摇摇头,心事重重。 “陛下刚刚英武,生所未见,也许我大汉盛世要来了。杨司徒不如过府豪饮,庆祝一番?” 刘宽是个平和宽厚的人,觉得皇帝刘宏今日大不同。比起曾经不谙世事的皇帝,如今这皇帝,也许可以带着大汉,走上一条中兴的道路。 “曹节伏法c赵谦诛于天井关,举孙坚为渡辽将军。” 王甫的一封书信,送到吕布手中,写着上述内容。这不是挑衅,而是求和,上面还写了当年时的来龙去脉: 赵典买通曹节,进谗言,桓帝下令,吕良身边一不知名的副将,暗杀吕良。如今先帝和赵典早已身故,赵谦新死,曹节秋后处斩。我王甫未参与此事,你我还是言和吧。 吕布抓过一个木简,寥寥几字:“若要战,放马来。若求饶,吕布不受!” 孙坚任了度辽将军,相当于王甫在五原郡中,埋下了一颗不安定的种子。吕布不知道,孙坚在路上和王甫达成了何种协议,但依孙坚那刚烈的性子,定不屑与宦官为谋。 说到底,王甫这多少有些虚张声势之嫌。 吕布知道,这颗不安定的种子,如今是吕布扫平鲜卑的助力。将来,他会是吕布宏图霸业之上的绊脚石。 还有那皇甫嵩。 又过了两日,诏书如雨点般打来。 皇帝刘宏,改元定北。吕布知道,从这一日开始,这个大汉和前世他熟悉的大汉完全不同。 不知还会不会有黄巾之乱,不知还会不会有汉室倾颓。 逐鹿中原的路上,若是没有那天下大乱,各路诸侯纷纷自立。想要撼动大汉这个庞然大物,恐怕难比登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七九章 围尸打援 一个月,吕布都未踏出五原郡一步。 五原内部暗潮涌动,外部宇文莫那纵兵滋扰边疆,五原郡彻彻底底成了一个烂摊子。 吕布不走,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匈奴呼征单于蠢蠢欲动。大汉每年所赐岁币,将南匈奴养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俭、贾诩、薛兰三人,再是强。整个五原郡内,可堪大用之人寥寥,郡内治理进展缓慢。 如此内忧外患之际,吕布无比怀念仓中党人。如今大赦天下,包括党人。若是支就塞一役,党人不亡,如今这五原郡县之中,大可放心。 这些事情,都在吕布预料范围之内,最近半个月,吕布都在等皇帝刘宏一封回书。 五原豪强,有魏姜、候图梳理,不会再有兵变。鲜卑寇边,除了头曼城鄣尉刘侃没换,呼河鄣尉侯成,支就鄣尉成廉,石门鄣尉唐琳,宋宪领五原中部候官。 半个月前,吕布上书皇帝刘宏,相让皇帝下令,让渡辽营孙坚盯死单于呼征。 结果要无音讯。 …… 塞外,两座巨大的京观,挡不住鲜卑人寇边的疯狂? 烽火起,四野狼烟。 成廉、侯成、宋宪、魏续、唐琳聚在一起,准备来一场漂亮的反击战。 “吕使君命你我坚守不出,闭门不战,等他回来。” 老实人唐琳自然是最听话的,听说侯成、魏续想要出战,立即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不等了!” 侯成大手一挥,开口说道:“如今这边地,狼烟滚滚。明府被五原政事束住手脚,正是你我为其分忧之时。” “对,这鲜卑兵马数路,至多二三百人,全面压境,明显是滋饶之策。若表兄归来,也只能帅军,逐路出击。敌大可避其锋芒,说到底还是需要你我应战。” 魏续皱着眉头,早已洞悉鲜卑人滋饶之策。 “打吧,支就塞练兵,破鲜卑游骑战法,刚好用于对付鲜卑人这小股部队滋饶。” 宋宪也是老实人,对唐琳说道:“你我职权范围之内,可以决定打还是不打。” “打!” 唐琳一咬牙,而后发觉成廉许久不语,望向成廉。 他是五原候官,如今将治所从石门鄣,移到了满夷谷。下辖石门鄣、满夷谷、还有边关诸烽燧。鄣塞闭门不战,苦了烽燧戍边的吏卒。 “怎么打?” 成廉看来,出不出兵,不是意气之争,更不是死守吕布军令。而是需要合适的战机。 “支就塞吏卒八十一人,如今在各鄣塞为军吏,指挥调度不成问题。就约一时间,多线出击,与敌正面交锋。” 魏续对秋射之前吕布传授的战法很有信心,多线出击,多线重挫,鲜卑人必不敢来。 “我看行,奉先兄长还要在这个冬天,深入敌后不停骚扰。如今你我兵困城中,待春暖花开,奉先兄长挥师北上之时,鲜卑兵强马壮,岂不误了正事。” 宋宪说着,不由振奋身躯,恨不得立即领军出战。 “这宋蛮子蛮,魏文短你怎么也这么蛮?” 侯成微微一笑,对众人说道:“拓拔匹孤,前后两次企图围城打援,都没有成功。不如你我来一次围城打援,让鲜卑人看看,我汉家兵书战册,应该如何应用。” “详细说说!” 唐琳听得眼前一亮,行至冲冲的心底燃起一丝火焰。 魏续似笑非笑的看着侯成,曾几何时,这侯子都依仗着小聪明,深得长辈喜爱。魏续对此嗤之以鼻,如今这侯子都划得大谋,不知何时居然被落下了。 …… 次日,魏续在稒阳帅兵一千走满夷谷出塞,两日绕至敌后,唐琳跟在军中,为一副将。 成廉坚守支就塞,侯成帅军一千奔袭,跨过头曼城,直奔支就塞。 鲜卑游骑不过二三百人,目标从来不是障城,而是边关烽燧。烽燧守御,无非是登燧火台,以弓、弩、羊头石自守。 敌若攀至靠近烽燧的位置,便用长柄阔斧击之。 鲜卑二三百人,想要攻下燧火台,难比登天,但是劫掠烽燧粮食、家畜,足够这些戍卒喝一壶的了。 成廉至烽燧击敌,果不其然,哪怕成廉只有一百兵,滋饶的鲜卑人见之既走。 侯成早就撒开了天罗地网,这将这二百鲜卑人团团围住。吕布的部队,从不受鲜卑投降,这二百鲜卑人持弓弩列阵,警觉的看着四周。 “来啊,随时听我号令,准备放箭。兵贵战死,纵我战死,族人定会以肥犬祭之,是我婚归赤魂山。” 首领一声号令,鲜卑人搭箭在弦。 赤魂山,那是鲜卑圣山。 将士们仿佛看到了,魂归赤魂山之后,在那里过着富足的生活。 汉人,却一直没有攻向他们,而是利用包围圈,缓缓的压迫他们的空间。 直至一声宣泄的马蹄声起,第一支三百人部队来援了。听着来人的声音,部队开始突围。 “哒哒哒哒……” 更为急促的马蹄声来,侯成加入战场。 侯子都手中一把剑,像是挥舞令旗一般,指挥着部队攻击的方向,吃掉这支部队,不要太容易。 第二支…… 第三支…… 第四支…… 或两三百人,或五六百人,里面突围的鲜卑人,早已全部战死。这不是围城打援,而是围尸打援。 就这样,围了一天。 第二天,天光大亮之际,宇文莫那接到了战报。 “围城打援,没有吕布,你们也配?” 宇文莫那手中书信重重的摔在几案上,高喝一声:“传我宇文贺六浑来!” “莫那大人,休要动怒,吓死人家了。” 身旁女人,穿着华美的袿衣,手指轻轻滑过宇文莫那胸膛。看面容,她是汉家女子。 “你先下去。“ 宇文莫那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被吕布杀死的,那个女人,不由心灰意冷。 宇文贺六浑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宇文朗。 “你二人,各帅一支千人部队,南下满夷谷。一路火烧满夷谷,一路谷口设伏。” 二人走后,宇文莫那嘴角上扬:“不就是阴谋诡计吗,谁不会啊?” 宇文莫那轻轻打开几案上的一个陶盏,里面有黑色的液体。手中点点火星飘落,立即燃起猛火。 檀石槐大人新送来的猛火油,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八〇章 活捉宇文朗 “来了,来了!“ 峭壁之上,宇文朗眼见,救援满夷谷的援军,向满夷谷奔驰。 “真有些迫不及待,看这猛火油的威力了!” 宇文贺六浑,粗壮的手臂举着火把。火把前方有一块羊皮,挡住火光。火把之下,漆黑的猛火油,一路一直到满夷谷中。 四周还有滚木礌石,都用猛火油浸润,下面燃起火海,滚木礌石只要顺上山掷下,掉入火海中,就又是一团火焰。 “吕布杀我西部鲜卑族人无数,这次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宇文朗没有宇文贺六浑那么激动,眼见汉骑仅派两三骑在满夷谷中探查,立即低声提醒宇文贺六浑:“火把向这便挪一下,藏于峭石之后。” “高四五丈,又有羊皮遮着,无妨。” 宇文贺六浑不屑的说道:“吕布身在九原,北向来人,那是塞外鄣塞之军。没有吕布支就塞那几个年不过二十之人,成不了气候。” “那吕布年也不至二十。” 军中不知谁说了一句,宇文朗听音色非常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谁。 “而且这满夷谷驻军在难,若有战事,一定南北皆报,还是小心为妙。” 宇文朗接着那个熟悉的声音,继续向下说。 “那又如何?那吕布即便是算无遗策,那南向火攻满夷谷,他又怎会料到,你我在北向设伏?” 宇文贺六浑一脸的不屑,对宇文朗说道:“亏你还是射雕人,居然被那吕布小竖吓破胆了。” “对,宇文朗你真是太过小心了。我二三百人,在山间峭石之上,隐于峭石之间,夜未有火光,即便吕布派人上山来查,也难看到踪迹。” 那个熟悉的声音,有帮腔宇文贺六浑了。 “不对,此处火光” 宇文朗话说一半,心底忽然腾起一丝凉意,他想起来这声音是谁的了! 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羸弱的火光之下,圆顶风帽之下,两道剑眉,一双鹰目,这开口说话的人,不就是那五原吕布。 寒芒一闪! “吕布!“ 宇文朗一声惊呼。 宇文贺六浑还没反应过来,胸口一凉,火把掉在地上,整个人栽倒下去。 “呼!” 一声火气,照亮了整个满夷谷。 吕布擦了擦额头上紧张的汗水,擒住宇文朗,舞动手中环首刀,开始大杀四方。峭石之上,鲜卑兵分散,吕布厮杀仅在一处。 其余地方,箭矢齐发,自山巅而下。 贾诩在山顶一开阔处,心底佩服这个一身虎胆的吕布。此役看似胜得容易,可以说是兵不血刃。 实则,吕布提出孤身赴火把处,擒得敌军统帅之时,贾诩是拒绝的。弓弩齐发即可,何须以身犯险。 吕布见满夷谷攻势太猛,敌人不知用了什么油,火势迅猛非常。满夷谷青铜的闸门都烧得通红,火势凶猛持久。 如此火油,吕布定要擒住主帅问问。 这才有单人悄悄摸到火光之处,边走边和宇文朗c宇文贺六浑攀谈,让四周的鲜卑兵,对这个不速之客,放松警惕。 饶是艺高人胆大,吕布双手也布满细汗。旁人不说,宇文朗识得吕布。一处峭石,十余鲜卑人不在话下,可是要生擒宇文朗,还是趁其不备的好。 有惊无险,吕布将宇文朗押住,看着满夷谷中那汪洋火海,不禁咋舌。这火油实在是太猛了,真不知那鲜卑人从何得来。 “泽中有火,上火下泽。” 看着这雄壮的火光,贾诩喃喃自语。这是猛火油,也称石漆。贾诩身在凉州,早便听闻,酒泉郡延寿县,县南有山,石出泉水,燃之极明,不可食,县人谓之石漆。 火势方起,魏续遥望峭石之上。 吕布褪去左衽胡裘,扔入猛火之中,漏出了一身白袍。火光的掩映下,那白袍放出金色的光芒,吕布对魏续做了归去的手势。 登峭石而上,吕布消失在视线中。 魏续驰援,未说与吕布。此番料到满夷谷中有埋伏,没想到是这一汪火海。 策马进谷,魏续感觉到炙热的火焰。眼看着头曼城守军,堆成的京观,渐渐的被火焰吞噬。 最后是那督瓒的人彘,烈火焚之,化作烟尘。 多行不义之人,即便是死为人彘。未等春暖花开,尸体葬身火海,也是报应啊! 归途之上,吕布对贾诩说:“宇文莫那欺我边关无人,五原内政尽数交与先生,某明日启程,赴塞外。” “塞外有奉先坐镇,固然是好,但五原亦不可无奉先在。候图c魏姜,仅是九原县内豪强,为五原豪强之首,恐怕就连九原令王涛都不服。” “奉先若不塌下心来,在五原呆上半年,五原难安。” 贾诩说着,见吕布若有所思,面色之上,一看就是在思索,如何说服贾诩。去意已决,贾诩却不能让他走,对吕布说道:“我知奉先胸有大志,但五原人口不过两万,驻军三万,并不尽数在奉先手中。奉先能够调动的,仅有这两万边军。” “鲜卑人,生于马上。男女老幼,上马能战。奉先一心想要滋扰鲜卑后方,且不论这冬日茫茫雪原,鲜卑部落无处去寻。若今冬当真断了鲜卑人活路,西部鲜卑举全族南下。男女老幼,可有十万之众?” “没有,至多五六万人!” 吕布猜测几番大战之后,西部鲜卑男女老幼,至多五六万人。但如果这五六万人,倾巢而出,南下汉地劫掠。吕布只有一人,五原边地却有三四百里:“那也够你我头疼的了。” “届时,势必要动用渡辽营的兵力。孙文台如今在渡辽营,根基是否扎稳暂且不论。那孙文台号曰:江东猛虎,也是年少成名。你与孙文台二虎雄踞军中,即便心无嫌隙,也未在具体战策之上,没有分歧。” 剩下的话,贾诩不用说了。他对吕布观察了几日,发现吕布此人,聪敏非常。为官之道c打理内政,尚欠火候,但提到战事,一点即透。 “那先生以为如何?” 吕布不得不对贾诩的话,深思熟虑。其实吕布手中的兵力,贾诩两万都说多了。 两万数字不假,但其中又分戍卒和田卒。 田卒是屯田部队,督瓒为了围剿吕布,曾经调动过,战斗力一塌糊涂。 “丰仓廪c实府库。” 贾诩眼望远方,九原城已经近了:“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顺民心。” “先塌下心来,安定北方。至于西部鲜卑,我自有不战而使其削弱之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八一章 贾诩之谋 归途之上,贾诩给吕布讲了两个故事。故事发生在战国年间,主角是齐相管仲。 第一个故事是购鹿取楚。 时,齐桓公称霸中原,楚国不听其号令。 不平楚国,齐桓公安能为中原霸主? 齐国大将军纷纷向齐桓公请战,要求率重兵去打楚国,以兵威震慑楚国称臣。 武主战,无可厚非。文主和,亦是自然。 管仲连连摇头,说:“齐楚交战,旗鼓相当,够一阵拼杀的。一则我们得把辛辛苦苦积蓄下来的粮草用光,再有齐楚两国万人的生灵将成为尸骨。” 齐将闻之,皆哑口无言。楚国之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之后有了购鹿取楚直击。 楚国产鹿,供肉食用,二枚铜币即可。 管仲命贾人百余,在楚国到处扬言:“齐桓公好鹿,不惜重金。” 楚国贾人见有利可图,纷纷加紧购鹿,起初三枚铜币一头,过了十几天,加价为五枚铜币一头。 楚成王这二傻子,和楚国大臣一群二傻子。 闻知后,颇为兴奋。他们认为繁荣昌盛的齐国即将遭殃,纷纷把这齐桓公,与十年前的卫懿公,相比。 卫懿公好鹤,而王国。齐桓公好鹿是蹈其覆辙。他们在宫殿里大吃大喝,等待齐国大伤元气,他们好坐得天下。 楚国的鹿,最高价时,到了四十铜币。当十石粮不止,耕夫纷纷放下农具,做猎具奔往深山去捕鹿。 连楚国官兵也停止训练,陆续将兵器换成猎具,偷偷上山了。一年间,楚地大荒,铜币却堆积成山。 这时,楚人欲用铜币去买粮食,却无处买。因为管仲已发出号令,禁止各诸侯国与楚通商买卖粮食。 楚军军粮不济,人黄马瘦,大丧战斗力。 管仲见时机已到,即集合八路诸侯之军,浩浩荡荡,开往楚境,大有席卷之势。 楚成王内外交困,无可奈何,忙派大臣求和,同意不再割据一方,欺凌小国,保证接受齐国的号令。 第二个故事,衡山之谋,与买鹿取楚异曲同工。 衡山国善铸兵器,天下无双。齐桓公欲取衡山国,向管仲问策。 管子曰:“公命人向衡山国高价买入械器再卖出去,燕c秦c赵三国定随之。天下争着买械器,械器的价格必然会十倍上涨。” 齐桓公答应此事,马上派人去衡山国高价收购械器,燕国c秦国和赵国果然跟着买。 衡山国王看到这样的形势,跟相国说:“马上将械器价格提高十倍。”全国人民都倾尽财力去生产械器。 齐国又派大夫隰(xi)朋去收粮食。直至夏收之时,忽然封闭关卡停止收购兵器。而后挥师衡山国,衡山国无粮,只得投降。 管鲍之交,吕布如雷贯耳。这两个故事,吕布还真没听过。西汉习五经,《礼记》c《周易》c《诗经》c《春秋》c《尚书》。 到了东汉,加上《孝经》和《论语》,统称七经。 魏续喜欢的《荀子》以及管仲的《管子》,不在其列,也不是入仕之学。吕布本无心致学,也鲜有人提及。 听闻这两个策略,吕布不禁在想。鲜卑人赖以为生的是牛羊,以羊为主,人均十头左右。 这十头羊,可是不敢吃的。贵族偶尔才会杀羊,而平民c奴隶则是以乳酪为主要食物。 “先生不是叫我以粮市羊吧!” 吕布沉吟少许,二人已经返回太守府。坐下来之后,连夜招来薛兰,三人煮酒御寒,商讨大策。 “奉先聪敏非常,此时怎么糊涂了?” 薛兰听吕布大概说了一下贾诩的计策,开口说道:“鲜卑牛羊,皆在贵族手中。丝帛c瓷器,皆贵族所向。” “丝帛c瓷器?” 吕布不解道:“丝帛c瓷器,鲜卑人虽好。但收购到一定数量,威胁生计之时,鲜卑人定不会与我互市。” “更何况,今年我破军粮出塞,所得军粮拨发各烽燧。今年塞外,本就缺粮。” 吕布眉头轻蹙,觉得二位先生未了解情况。 “开市通商!” 贾诩抛出来四个字,震得吕布身子一颤。 开市通商,那可不是小事。听闻早年,在宿虏c头曼二城,有市与鲜卑通商。再早些时候,那里与匈奴通商。 外族通过市处,获得粮食c瓷器c丝帛c盐,更有甚者,还有私兵与外族暗通。 薛兰也是不解,如今大汉鲜卑连年战事。盐c铁c粮,拦都拦不住,通商如何使得? “通商好处有三!” 贾诩伸出一根手指:“通商有粮,鲜卑人对于牛羊依赖便没有那么重了,待我封市之时,鲜卑牛羊定不够用。此其一。” 又伸出一根手指:“五原豪强c周边诸郡,定还有私出与鲜卑互市之人。开市可取税,规范市场。封市之时,鲜卑人有短暂的时间,没有物资。此其二。” 伸出第三根手指:“凡市所在之地,鲜卑诸部定向此聚拢。此其三。” 前两项,吕布听起来有道理,心中却在打鼓。第三项,听得吕布眼前一亮。鲜卑地广人稀,茫茫草原之上,诸部不甚好找。 但若开市,西部鲜卑诸部必向五原靠拢。届时挥师,可先破市城周边兵马。 沉吟半晌,贾诩之谋,实在是异于常人之谋。吕布淡淡的说了句:“明日,复请元节公共同参详吧!” “兹事体大,如此甚好。” 贾诩恭敬拱手,心底钦佩吕布。并非人人都是齐桓公,他所言之事,旁人听之,定会立即否定。 开市通商,有违国策。而且这其中缘由,有违汉人惯性思维。吕布虽出身魏氏,但绝非饱读诗书之人。 并州尚武,恐怕整个并州,都没有人能够想到这开市之策。 “明日参详之后,吾还有策献。” 贾诩微微一笑,满腹韬略,终于有一处施展了。张俭也是饱读诗书之辈,党锢逃亡十余载,眼界更不是朝堂上公卿可比。细细思量下来,定会觉得此法可行。 “先说若不疲累非常,便一并说了吧。布求贤若渴,真是等不及了。” 吕布看这夜色,至多一个时辰,便是天命破晓之时。有心不睡了,待鸡鸣之后,天光大亮,便赴张俭处。 “豪强私兵叛反,奉先罚其家财。如今这账上欠款,数以千万贯。请奉先尽数免之。” 语不惊人,死不休! 吕布一听,整个人狐疑的盯着贾诩。这贾文和,非有大才,那便是如今尚未能堪大用。 毕竟献策李傕c郭汜,反攻长安,那是十五年之后的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八二章 一本《管子》治天下 “管子曰: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 治郡,亦是如此。 五谷粟米,民之司命也。粟者,王者之本事,人主之大务也。辟田畴c制坛宅c修树艺c劝士民c勉稼穑c修墙屋,此谓厚其生。” 贾诩开口,先是一段管子,道明富民的重要性。 “然,商业一样重要。管子曰:无市,则民乏矣。工c商为末利,管子又曰:无末利,则本业何出?务本饬(chi)末则富。” 贾诩又讲了商业的重要的性,农业为本,工商为末,务本的同时,整顿工商业。 这个薛兰比较难理解了。虽然无末利,则本业何出。《盐铁轮》中,也有。但贾人重利而轻离别,若人人行商,岂不是荒了田地? 吕布顶着七科谪的帽子多年,贾人他倒是没有多想,真为百工鸣不平。看看边军配发的环首刀,比起鲜卑马刀,强大数倍。敌台上的转射,设计之巧妙,更是巧夺天工。 然,能工巧匠,甚为稀缺。七科谪其地位,还在庶民之下。 被贾诩灌输了一脑子的《管子》,贾诩掰开了揉碎了,对吕布娓娓道来。吕布听得有道理,却不敢尽信。 贾诩知道吕布心中所想,也不急于求成,最后对吕布解释,为何要免除叛乱豪强所欠之钱粮。 “明府可知,豪强家财尽,余粮仅供用度,伤得是何人?” “佃户c贾人c百工。” 贾诩自问自答:“豪强奢靡之风越胜,则商业越为繁荣。百工c贾人为之富庶,亦有长短工c奴婢受惠。” “君只看五原一郡,若这边地,往来贾人不绝,关隘之赋税有所加。吃穿用度,都在这五原之地,军费何愁?” “这” 又是管仲的思想,对于吕布c薛兰,听进去,理解了,却不敢信。 待天命破晓,差人寻张俭来。 简而言之,告知张俭,却见张俭哈哈大笑:“古有言,半本论语治天下。这贾文和,一本《管子》治天下,也是一桩美谈啊!” “元节公,此法当真可行?” 吕布眉头轻蹙,道理都明白,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他不知道,《管子》的思想,两千多年后,仍在使用。 “免除欠钱c粮之事,一来收拢豪强之心,一举稳定五原局势。二来促进五原富民c进而强兵。何乐而不为。” “至于开市之事” 张俭沉吟了,他比贾诩更了解大汉朝堂。五经通其一,即可仕途通畅,何人去读管子? 讲起孔孟之道,借古比今c引经据典,打压政敌,各个信手拈来。若说治理一方民生,也就只能做到政治清明,涉及到经济领域,哪有几人能够为之? 杨赐c刘宽这些人,与吕布私交甚笃。可以入吕布这般,悉心听着这其中的道理,但亦会如吕布一般,挑不出毛病,但绝不会从。 也许还会翻一翻典籍,找到其中漏洞。诸子百家,屡有相互违背,各有各的道理。 “不如改为暗市,入那苓草城一般。” 张俭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不可,若改为暗市。一来恐有人君前参奏,旁生枝节。二来其效果大减,明年出征之时,鲜卑人定不能一击即溃。” 贾诩立即反驳,面色有些急切。实在是郁郁不得志太久了,对于张俭的折中之法,他知道是最容易实现的,但效果大打折扣。 “你是不知,奉先从不怕有人参奏。亦无人能参倒奉先,至于收效,虽然大打折扣,但当即可行,免去了朝堂之上一番口舌” “既然此法可行,那断不能是暗市。” 吕布打断了张俭的话,站起身来,凝望北方:“行此道,鲜卑一击即溃。我边地千万男儿,免于战死。即便是难比登天,某也要修书陛下陈情。” 贾诩看着吕布刚毅的脸庞,忽然有些崇拜。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光辉,士人尚且视庶人之命为草芥一般。吕布身为武将,却惜兵卒。将来若位登三公,定能保境安民。 也许,合适的时候,应该劝他自立,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吕布不知道,贾诩看他的眼神,是这个意思。 贾诩亲自为吕布研磨,四人商议许久,引经据典,讲这互市之事。 最有说服力的是武帝时,举国之力北伐匈奴,不惜卖官鬻爵,筹措军费。彼时,匈奴军械c装备远逊于大汉,武帝仍未关闭与匈奴互市之地。为得就是这互市之地,有匈奴人在此聚落。 奏书写完,洋洋洒洒数千字。吕布为示郑重,定稿之后,皆书于木简之上。 封装之前,吕布眉头轻蹙,在木简最后加上:“凡日月所照c江河所致,皆为汉土。汉土之地,可以有汉市。” “哒哒哒哒” 邮人行书,一日夜六百里。三日至公车司马门,吕布现在别的不怕,就怕王甫从中作梗。 想了想王甫日前,还有书信求和。 吕布又想修书王甫言和,苓儿研得了墨,舔饱了笔,吕布盯着白帛,迟迟不肯落笔。 两世的荣耀,吕布真不愿放下身段,与宦官言和。 “吕郎。” 苓儿温婉的唤了一声:“为了边军千万生灵,为了五原边军,以及他们的父母c妻儿,折尊便最为尊。” “折尊便最为尊。” 吕布抬头看着苓儿,一十三岁了,谈吐却远远超过这个年岁的少女。 “苓儿,真是等不及与你大婚了。” 奋笔疾书 吕布一封奏书,经公车司马门,直接交到了皇帝刘宏手中。 皇帝刘宏,自然是与王甫商议。北巡归来,他本想重罚王甫,与鲜卑互市之罪。 但王甫跪地哭求,最后落得个罚奉半年。 “兹事体大,先送至司徒府吧!” 王甫还未收到吕布书信,开始是想借故打压吕布的。想到吕布在皇帝刘宏心中的地位,先交给司徒杨赐吧。 若是司徒杨赐对此颇有微词,再借故打压吕布不迟。 “这边关开市” 皇帝刘宏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若是旁人上书言此,必定是一番责罚。 怎么看都有通敌之嫌。 只有那最后一句,凡日月所照c江河所致,皆为汉土。看得皇帝刘宏心动,让王甫差人,交与司徒杨赐。 他决定,去找吕强聊聊。小事找王甫,大事找吕强。可能刘宏自己都没发现,他这个习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八三章 宦官吕强 西苑雪景,美不胜收。 皇帝刘宏在此等候吕强。 吕强来了,臃肿的深衣,走起路来非常笨拙,看得皇帝刘宏嘴角上扬,心中的郁气一扫而光。 “陛下!” 吕强恭敬的作揖,近日偶感风寒,没忍住轻轻咳了一声。 “来,看看这奏书。” 刘宏说罢,引吕强走向避风处。 吕强接过吕布木简,一共三卷,洋洋洒洒引经据典,讲得是要在边塞开市。 时而眉头深索,时而心中赞叹其中用词潜句,这奏书是吕布写的,吕强打死都不信。 看毕,吕强眉头深锁。皇帝刘宏在他之前一定问过王甫,王甫不知道怎么说的。 “兹事体大!” 吕强恭敬作揖,表情十分慎重的说道:“臣惭愧,不学、不读、更不知兵。此时若问臣的意见,还真难住了。” “朕何尝不是如此啊!” 皇帝刘宏叹了一口气,吕强却为之侧目。北巡之后皇帝刘宏的变化有目共睹,今日能够有这种感慨,说明皇帝刘宏对自己有清楚的认识了。 “陛下,某举荐一人,北地太守皇甫嵩,世代将门知兵。又是边将,了解边关战事。且这皇甫一门,以士人自居,博古通今。可以为史与吕布当面问答。” 吕强这是第二次和皇帝刘宏举荐皇甫嵩了,皇甫嵩叔父皇甫规,在并、凉二州统兵,之兵。 党锢之时,皇甫规自称党人,求先帝禁锢,打心底里他是自认士人。 “皇甫嵩啊!” 皇帝刘宏对自己一手提拔的皇甫嵩也是厚爱有加,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叹息一声:“他与吕布一党啊!” “陛下,您自北巡归来,一直英明神武,这时候,怎么糊涂了?” 吕强靠近刘宏,仿佛是忘年老友,对刘宏说道:“皇甫嵩与吕布结党,那是曹节一党相诬。既已坐实,怎能说其结党?而且陛下今年大赦党人,朝野之上,一片欢声。为何还要防着皇甫嵩和吕布呢?” “再者,陛下觉得吕布将军粮、私盐的边关势力连根拔起,难道是为了据为己有?” “那倒不是,那曹节、王甫之前,对吕布力挺,必是有心拉拢。想来早已许过重利,朕断定,吕布上奏开市,定不是为了中饱私囊。” 皇帝刘宏脸上漏出了一阵喜悦。眼前浮现出吕布单骑入鲜卑阵中,一路冲杀十余里,到了支就塞外,引兵复而冲杀的情景。 “你知道吕布杀了多少鲜卑人吗?朕看那血腥的场面,都觉得心寒。这大汉若仅有一人,不会里通鲜卑,那一定是吕布。” 说到这,皇帝刘宏随手折下一根枯枝,忽然跳起来了:“那吕布,手中一杆腾龙画杆方天戟,抡圆了就这么一通斩杀。朕看着都心惊,开始的时候,担心这吕布哪里一个闪失,惨死乱军之中。后来担心这鲜卑人跑了,吕布一人如何去追啊!” “当真如此?” 吕强知道话题被刘宏带跑了,也不向回拉。这个皇帝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心智单纯,思维跳脱。 有人说,这是一个昏君。吕强听书过,一笑置之。大汉四百年,若论皇帝有情有义,这刘宏当之魁首。 只是皇帝身边人,没有一个能臣。曾几何时,吕强恨自己不是霍光,能够辅汉室江山,匡扶大汉社稷。 如今,皇帝亲政了,要有一番作为。吕强心中也燃着一团火焰,他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楚,那就是在皇帝身边,不显山、不露水的,保护吕布、皇甫嵩、杨彪这一干大汉忠良。 “那就派皇甫卿去?” 刘宏笑笑,随手把枯枝扔在地上。也只有在这些宦官面前,可以恣意一些,若是被杨赐、刘宽这些公卿看到,恐怕又要一番劝谏了。 “边关之事,没有比皇甫嵩再了解的了。而且北地郡与羌零互市,若此法可行,皇甫嵩也能传授吕布一些经验。” 吕强说完,恭敬一揖:“其实陛下早有决断了,不是吗?” “那是自然!” 皇帝刘宏笑笑,吕强刚直在宦官中是出了名的,如今也学会说话了:“皇甫嵩此事若办得好,朕定给你封侯。” “臣愧不敢当!” “你啊,朕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朝堂之上,人人都想为侯。遥想汉飞将军李广,终身不得封侯,含恨自刎。如今中常侍各个为侯,唯独你不是。” 皇帝刘宏想要给吕强封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早在少不更事之时,便下过旨了。 那时好像是都乡侯吧!这吕强辞不就就罢了。还上书请求斥奸佞,任忠良,薄赋敛,厚农桑,开言路。 烦不胜烦。 …… 皇甫嵩最近头疼的很啊! 听闻元节公一番教诲,满腹的新政,要向羌零部落推行。 前有羌零部落相迎鲜卑牵制吕布,蠢蠢欲动,与汉庭关系紧张。还没平息下来,就接到皇帝刘宏口谕,帅军东北行,驰援吕布。 人没到,闻听塞外捷报。皇帝刘宏没有下旨撤军,皇甫嵩只要硬着头皮,到了五原。 没想到,皇帝刘宏面都没见到,和吕布寥寥数语,又回去了。平静了不到一个月,和羌零部落关系稍稍平静。 皇甫嵩刚想推行新政,又接到皇帝刘宏出使五原的诏书。 心里多少有些埋怨,不过皇甫嵩还是很欣慰的,皇帝刘宏开始做事了,与鲜卑开市,这么不靠谱的奏书,也开始认真思量了。 吕布奏书,尚书台尽数抄过,送与皇甫嵩过目。华丽的辞藻、引经据典,一看就不是吕布写的。 唯有最后一句: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致,皆为汉土。汉土之上,可以有汉市。 皇甫嵩看得出,这是吕布自己写的,复合吕布一贯的风格。慷慨激昂的话语,振奋皇帝刘宏的内心。 硬生生将这一个得过且过,不问朝政的皇帝,变成了一个一心扫平鲜卑的皇帝。 “唤阎、梁二位先生来!” 皇甫嵩对门外侍卫说道,这二位先生都是凉州名士。一个阎忠、一个梁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八四章 校场话兵事 皇甫嵩与阎忠、梁衍商议一番。 又亲自赴官市、走羌零,去了解官市的作用和羌零诸部驻扎况。 又看了一遍吕布奏书,皇甫嵩心头一惊。这吕布开市鲜卑,绝对是兵不血刃之良策。 策马赴五原,皇甫嵩走官道上秦直道,三便至。 免不了饮宴问策,与皇甫嵩对答之人,那是凉州贾诩。这贾诩,其貌不扬,确是语出惊人。 如果说张俭,博古通今,凡事自根源出发,分析利弊,发人深省。那么这贾诩行的是治世之道,学问不及张俭,却能将经史子集融会贯通,为我所用。 对答之后,皇甫嵩一封奏书,上秉皇帝刘宏。言辞恳切,求陛下准许开市鲜卑。 私下里,皇甫嵩略有责备阎忠。这贾诩良辅,为何一早举荐于他。反倒让这吕布得了便宜。 张元节、贾文和,当世之中还有几人 “吕使君,士别三,刮目相看。如今年十六,为一郡太守,前途不可限量。” 酒席宴间,皇甫嵩发自内心的称赞吕布。 “布年几何哪及皇甫使君,世代将门,不知此一行,可有相授。” 正旦才过,吕布涨了一岁,却没有纠正皇甫嵩。十七岁的年纪却活了近四十年,如今的成就还是驰骋疆场,一刀一戟打回来的,说来惭愧。 回想宿虏塞外截军粮之时,皇甫嵩策马立于洼地之中。不见戾气,亦不见上阵杀敌,唯有令旗兵手中令旗不断闪烁,这皇甫义真,才是三军统帅。 做了这个太守,吕布越发发现。纵使自己当真是铁打的汉子,那也仅有一人。成廉、魏续、侯成、宋宪四人,未有一人到及冠之年。 难以独当一面 “吕使君,少年英才,又有张、贾二位先生相助,嵩哪有可授” 皇甫嵩自谦一句,又开口说道“你我二人,倒是可以取长补短,相互参详战策。” 提起统兵打仗,皇甫嵩当仁不让。他早已洞悉吕布的弱点,一支部队有没有吕布在前冲锋,威力相差巨大。 “那不如明赴支就塞校场练兵,皇甫使君与我参详如何” 翌午后,吕布站在了久违的支就塞。 上一次在这里练兵,还是秋高气爽,这一次已经天寒地冻。 没有吕布的支就塞,校场内仍是一尘不染。这里有假山、溪流,吕布为官半年,唯一一次大兴土木,就是在这校场之中。 以往练兵,吕布将部曲分为两部,先授他们鲜卑游猎战术,再授破敌战术。逐鹿中原之时,吕布所率骑兵无敌于疆场,也是得益于早年与外族作战。 西河产竹,与五原一郡之隔。 吕布曾命金甲、童环购得,制成环首刀长度,命将士们实际cāo)练。竹不取人命,抽在上确是火辣辣的疼。 唐琳复到校场,难免想起金甲。以往练兵,追打他最凶的是魏续,其次就是金甲。 魏续似笑非笑的看着唐琳,仿佛再说,今天又要打你了,准备好了吗 唐琳回敬一个凌厉的眼色,我早已不是以往的唐琳,要战便战。 此一役,吕布尽数召回诸将,还有支就塞八十一戍卒。各鄣塞新提拔的军吏也跟着来了,两队百人之兵列阵,单看这一脸肃杀之气,皇甫嵩就在心底暗暗叫好,好一支雄师。 支就塞,一百四十丈见方。 吕布入主之时,掘屯田,扩校场,占得塞内一半土地。 其内有小丘、溪流、天田、柃柱。 皇甫嵩携阎忠、梁衍,与吕布并立台上,不住眉头深锁。 如此尚武之人,生平未见,亦未有耳闻。 两军cāo)练,喊杀声回响在塞围之内。少许,抽打声、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侯成、唐琳领一军百人,游骑而出。时而结呈口袋之势,时而散为数队各自为战。 梁衍眉头深索,问起阎忠“你看这战法,好似羌人,却又有所不同。” “与北地羌零,也有相似之处。” 阎忠也是眉头深索,胡人战法,重在默契与配合。鲜卑人生于马上,猎、牧为生,这种战法融入在骨子里,没想到有汉将能得其精髓。 “这是鲜卑战法,与羌氐异曲同工。” 皇甫嵩也是第一次见这鲜卑战法,与羌氐各族大体相同,却有有所不同。叔父皇甫规曾任度辽将军,也曾说与皇甫嵩。 今一见,学这鲜卑人用兵,吕奉先胜得皇甫规一筹。十六岁小儿,到底是哪里得来鲜卑人用兵精髓 再观魏续、宋宪引这一百吏卒。结阵呈箭头之势,冲阵。游骑战法,重在避其锋芒、攻其弱侧,所谓散而不乱。 魏续领兵冲阵,每一击都能在游骑中心位置,使其首尾不能呼应,被迫重新集结,再整部队。 “这破阵之法,不就是冲吗鲜卑游骑,也是战阵,也有阵眼。冲至阵眼,其阵自破。” 阎忠嘬了嘬牙花子,实在看不出这破阵之法,有何高明之处。 “你我俯揽局,看得清楚。若是入这军阵之中,哪能次次寻得阵眼” 皇甫嵩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吕布练兵确实有意思。破阵的这员小将,阵眼找得精准,八成是被打出来的。 吕布以竹为刀,石为簇。伤不致命,打在上却是很疼。 “吕使君。” 皇甫嵩不自觉的对吕布称字“某有一言,抛砖引玉。你这战法练得是人,唯亲兵嫡属,才能发挥威力。“ “用兵之道,因人而异、因地制宜、因势制宜,难一言以蔽之。” “将有命、传至部、由部之曲、复至屯、至什、至伍,此上令下达。嵩以为,保军令之通达,其法有二。“ “上行下效,此其一。” “化繁为简,此其二。” 吕布沉默了,到底是一世名将。 乍看之下,不疼不痒的讲了一个上令下达。却是在这校场之上,找到了吕布的短板,然后一语戳破天机。 上一世,有张辽、高顺此等帅才,又有侯成、宋宪、魏续、曹一干健将,上令下达不是问题。 吕布却总有一种,带兵越多,就越是力不从心的感觉。问题就出在化繁为简上。 犹如这校场练兵,魏续为将,可及敌阵眼。若换得一将,又怎能一眼窥破阵眼 此一来,倒不如车屯于前、弓弩在后、步骑兵屯于最后。一板一眼的打法,纵不能胜,也甚少溃败。 即便败了,只要军纪严整,便能从容而撤,败而不伤筋骨。 这战国末年的战法,到现在仍在用,也不是没有道理。 吕布上一世对此不屑一顾,没想到皇甫嵩一语醍醐灌顶,这才参透其中魅力。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八五章 化繁为简与夺帅 “受教。” 吕布拱手施礼,深作一揖,皇甫义真果然不令人失望。 “抛砖引玉,嵩也未得其精髓。” 皇甫嵩自谦一语,化繁为简四个字,呈自叔父皇甫规。说则容易,想要领悟其精髓,不被其束住手脚,还需继续推敲一番。 二人相互恭维了几句,校场上两军互换战术,再次相互攻伐。 梁衍低声对阎忠说道“看到没,这吕布到底年幼啊与皇甫使君相比,逊色不止一点半点。若皇甫使君坐镇五原,想必这鲜卑人未必敢攻来。” 声音不大,尽数落在吕布耳中。虽然吕布毫不介怀,不免看了梁衍一眼。梁衍没想到吕布耳力这么好,连忙低声改口道“不过这吕使君也是强,多少鲜卑人到了面前,提戟便斩。” 皇甫嵩不知二人低声议论吕布,越看吕布这破敌之策,越是奇。问吕布“奉先带兵,可有精髓相授” “布不才,略有心得,请皇甫使君参详。“ 英雄相惜,哪怕将来为一劲敌,吕布也是怀坦dàng)“战争局势瞬息万变,击一点可溃军。寻得这一点,果断出击,无往不利。” “击一点可溃军” 梁衍不屑一笑,悄悄对阎忠说道“这吕布。到底是边地少吏,万军之战,哪有击一点而溃军的道理” “这吕奉先,不过边地武人,眼界有限。” 阎忠说话的声音很低,二人交头接耳,以为吕布听不到。 吕布耳力非常人可比,当然听到了,却是付之一笑。也没再看向阎忠、梁衍。此一役,真是虚心求教,若是皇甫嵩能再有点拨,受益匪浅之下,那是真刀真枪的硬实力。 “奉先大智,奉先大智” 皇甫嵩沉吟半晌,忽然眼前一亮“四人之力,斩宇文、擒拓跋。某初还觉得略有夸大。后来宿虏塞截粮,某见你引兵,英武非常,单单看了武力,却没想到奉先是找到了那个破军的点。” 戎马多年,皇甫嵩观大局,而得战机。数倍之敌犹能胜也,若遇数十倍之敌,除了据城死守,别无他法。 击一点而溃军,一语惊醒梦中人。 数十倍之敌可 战其弱旅,慑其强兵; 劫其厩,以敌马助阵; 夺其帅,其军自溃; “纵兵直击阵眼,这不是就是击一点而溃军吗” 阎忠眉头紧锁,而又舒展开来,对吕布抱拳拱手“时方多有腹诽,还望吕鄣尉见谅。” 梁衍沉默不语,两颊通红。他不如阎忠知兵,但见皇甫嵩和阎忠的态度,就知道吕布说得自有其中道理。 联想到吕布年十六,威震五原边地,真是后悔自己为什么单单看扁了他。 “先生此言,真是折煞吕某了。” 吕布自谦一句,开口道出自己带兵瓶颈“寻得溃军这一点,已属不易。如何击这一点,何其难“ “西楚霸王,每战必帅军夺帅,击此一点,缕败高祖数倍之军。 垓下一役,齐王韩信居中,命将军孔熙为左翼、陈贺为右翼,高祖率部居于后军,将军周勃再为高祖断后。 后军之后再有后军,四十万大军,铁桶一般。数百里之地,尽是我汉军。 纵霸王项羽,力拔山兮,又如何冲破这四十万大军,击高祖这一点“ “这也许” 梁衍俯拾起一把石子,摆在几案上,推演起来“数路冲阵,若能将其一路兵马,冲成乱军。便能在乱阵之中,去寻找突破口。” 梁衍手中不停的摆弄着石子“数路相互配合,将这突破口渐渐扩大,霸王项羽帅精锐数千,从容杀入高祖中军。” “只可惜,即便是找到这击敌之点,又如何指挥部卒冲阵呢” 皇甫嵩眉头紧锁,这可能是唯一能够击其一点的方法,却与化繁为简的精髓相背。 “战场上帅军冲锋的将领,是不可能俯揽局的,也抓不到这战机。必须有人居高处俯揽局。” 阎忠眉头深索,而又摇了摇头“纵有人俯瞰局,又如何传递军令” “是啊,战争指挥,用令旗、战鼓传达军令。” 梁衍直咬腮帮子“数路冲锋,每一路各有职责。或冲锋、或断后、或左右拒敌。” “也许还有更多,每一路都有可能随时变换职责,如此复杂的军令,根本没法办在项羽十万大军中传达下去。” 阎忠补充梁衍的话,一筹莫展的看着皇甫嵩。 皇甫嵩与吕布,互相蹙眉相视。 忽然,灵光一闪。 “或许” “可以” 两人几乎同时发声,而又相互沉默。 “制大旗,清晰明了,分做数色,各统一兵。” 吕布等了一会,皇甫嵩没开口,他便率先开口说道。 “然后简化旗语,令将士一看便知。最好单指进退方向,以俯览局者掌控整只部队。” 皇甫嵩闻听吕布所言,与自己所想甚为贴合,立即开口补充。 “如此一来,对于军吏来讲,不用去记复杂的旗语,按照大旗方向冲锋便是,皇甫使君果然对这化繁为简,深得精髓。” 吕布不服皇甫嵩是真不行,大的战策、抓战机,也许两个人不相伯仲。论及统兵、治军,这皇甫义真世代将门积累下来的经验,真不是吕布戎马数十年可比。 “来人,扯五色丝帛,置五色大旗,吾与皇甫使君演练。” 说罢,吕布大手一挥,定下五色军旗之数。 校场复而演兵,魏续、侯成、宋宪、成廉、唐琳都在高台之上。 八十一支就塞旧吏,使用了鲜卑游骑战术。各鄣塞吏卒百二十人,看五色令旗行事。 五色大旗迎风招展,未习过鲜卑游骑战术以及破敌战术的各鄣塞吏卒,见令旗指向,不停的改变冲击防线。 每一击,必击阵眼。 魏续、宋宪、侯成、唐琳、成廉五将,无不眼前一亮。近被鲜卑游骑扰边塞,此役过后制五色令旗,尽可破敌。 而且,不用自己统兵。支就塞最早的八十一吏卒,如今都是军中戍吏。百人之战中,人人可纵览局。 “鲜卑人什么时候再来啊真有些等不及了” 魏续斜倚木柱,抱着膀,眼神之中有一丝期待。 三后,宇文莫那重整部队,边关再见烽火。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八七章 五色令旗招展 五原数百里边关,凡高地燧火台上,便有硕大的五色军旗,迎风招展。血染的草原之上,头戴赤帻的汉军,居然追着鲜卑部队,一路掩杀。 整个草原之上,满是倒下的鲜卑人。 “嘶” 宇文莫那倒吸一口凉气,看错了吧 再次放眼望去,大吼一声“快撤” 汉人的小股部队,追着鲜卑骑兵打,打出了遍野逃兵。宇文莫那带兵不多,那么多股部队,迟早会有人打到这来。 宇文莫那跑了,美人却矗立在那里。这些汉军,居然胜了。听说边关有一个吕布,却不可能人人是吕布。 我的家乡,也许不一样了。 穷寇莫追,更何况跑远了就看不清五色令旗了,汉军吏卒没有继续追击鲜卑人。燧火台上,五色军旗一齐向后。汉军吏卒停住脚步,开始归返各自障城。 侯成、宋宪、魏续、唐琳、成廉,五个人聚在一处放声大笑。 这一役,胜得太过轻松。斩获虽然不多,却大搓鲜卑士气。边军将士各个更是扬眉吐气,以往遇到鲜卑人,非二倍之数,不敢与其一战。 如今破了这鲜卑游骑战术,鲜卑人也不过如此吗战马快一些,速快一些,又能怎样 按照令旗的方向,一直冲锋,鲜卑既溃。 当,塞外捷报传至吕布手中,吕布与皇甫嵩看过之后,这才送走皇甫嵩。 兵法、战法,永远学之不尽。 当塞外的飞雪,开始融化。 吕布选拔了几个县吏,有一个老熟人,秦谊。其妻杜氏,那生得远非辞藻可以形容,唯有一想之美,堪与之一配。 何谓一想之美 人人审美各不相同,闭上眼睛去想你最喜欢的女人的容貌,杜氏就生得这个样子。 上一世与杜氏多少有些流言蜚语,这一世吕布没去见秦谊。 苓儿一如既往的只在吕布需要她的时候出现,这几没见,吕布总觉得苓儿高挑了一些。 孙坚在渡辽营,也是大刀阔斧。前抓了曼柏令,修书吕布,令其兄孙羌,任曼柏令。 吕布自然的,要与贾诩商议。 “曼柏令,与渡辽营位置毗邻。若遣得力之人,张弛有度,可牵制渡辽营。” 贾诩不识孙坚,但早有耳闻。这江东猛虎在渡辽营,亦是在肃清军吏,练兵备战。官场人心,吕布不甚了解,但他贾诩不得不防。 假以时,孙坚成了气候。如果倒向五原豪强一边,五原局势岌岌可危。 “不瞒先生,我与孙文台惺惺相惜。将来出战鲜卑,还需这一助力,本想卖他这个面子。” 吕布本能的,是想让孙羌任这一任县令。况且手底下也没有合适的人,能任曼柏令。 “臣以为,大大不可。” 贾诩还是第一次对吕布称臣,这臣字可以是臣子对君王称臣,亦可是下属对上级。 “此先河若开,明孙文台问你要曼柏令,又当如何” “这” 吕布沉吟了,这层他居然没想到。孙文台磊落的汉子不假,但问题是这孙坚是否将吕布引为至交。 贾诩的话没有说完,沉吟半晌继续说道“臣以为,这孙文台恐以此试探。” “试探” 吕布眉头深锁,漏出询问的眼神。 “探探明府的底线,若得曼柏令,其后必还有所求。” 贾诩大胆猜测,下一个有可能是东西二部都尉其一。 “防人之心不可无,多谢先生提点。” 吕布说完,拱手施礼,复问贾诩“此事还真有些进退两难,若与孙文台心生嫌隙,恐坏我大计。” “明府可遣薛子兰为曼柏令,薛子兰有八俊之名,又有治世之才。若能为曼柏令,假以时,定能让孙文台叹服。二人若能形成亦师亦友的关系,岂不快哉。” 贾诩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吕布一眼。 就是这一眼,吕布赫然发觉这贾诩有私心。别架从事,说到底不如郡丞。难道这贾诩,有心为郡丞 “先生,薛先生多次提及,让郡丞之位与先生。如今先生却要降薛先生为郡丞,我看不妥吧” 吕布说话很直接,也不怕寒了贾诩的心。贾诩现在满腔抱负得以施展,正是对吕布忠心耿耿之时。 如今这官场习气若不立即喝止,恐将来酿成大祸。 贾诩老脸一红,没想到不谙为官之道的吕布,居然听出了他的意思。更没想到,薛兰一早有让出郡丞之意。 “在下” “先生莫怪奉先,你我的舞台,绝不止在这一郡之地。为一世将相美谈,无奈这一时语失。” 点到即止,吕布不再说了。将来戎马天下,没有贾诩不行。 “时方所言,却是上策。臣还有一中策。” 贾诩也不是庸人,知道吕布心中对他有多重视,继续献策“准孙羌先为县丞,县令暂且虚置。若孙文台能理解明府苦心,便将孙羌扶正,另派郡丞以为牵制。” “还是准了孙羌为县丞吧” 吕布嘴角上扬,有些庸人自扰的意思。修书王甫示好的书信已经到了,估计这王甫现在偷着乐呢。 “不可” 贾诩连连摆手。 “先生听我把话说完。” 吕布一脸得意的说道“去年四月,益州郡诸夷反汉,扣押益州太守雍陟。汉廷遣御史中丞朱龟进讨,被诸夷打败。又以太尉掾属李颙为益州郡太守,与益州刺史宠芝发板楯蛮进击诸夷,大破之,益州郡平定。 这李颙应该还未封赏,招至渡辽营,为一任渡辽将军。孙坚改任五原中部都尉,猴儿为中部都尉,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如此甚好,你来我往,彰显英雄本色。收归孙坚,又得良将李颙,一石二鸟。” 贾诩口中赞叹,心中不免汗颜。直接搬出皇帝压孙坚,除了他吕布,应该无人做得到。 背靠大树好乘凉,有皇帝刘宏这颗大树靠着,真不知道平定了鲜卑之后,吕布下一个目标在哪 旁人将领,以扫平鲜卑为一生所向。而这吕布,定期三年,还不到及冠。到底哪里,才是他的生平所志呢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八六章 七里哀 一场大败,折损数千兵马。 宇文莫那赴啜仇水问策,上次与檀石槐一番长谈,对其十分佩服。如果之前还有不臣之心,现在也没了。 诛杀吕布,待檀石槐让贤之时,宇文莫那当仁不让。至于能否有本事诛杀吕布,他是没这个本事,但檀石槐有啊! 檀石槐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分兵数十路,每路至多二百人。敌强便退,敌弱便战,以劫掠c焚烧烽燧c列园为宜。” “遵命!” 宇文莫那不笨,领命之后,立即明白了檀石槐的意图。鲜卑人出战,不带粮草c给养,至多四五日口粮。 沿途劫掠烽燧c列园以战养战。同时这还是疲兵战术,汉人烽燧糟劫掠,必会再拨军粮。烽燧修缮c平整天田c柃柱,这一个冬日下来,待春暖花开,吕布这几万疲兵,又如何北进。 而且分兵数十路,每路二百人。那就靠着汉人的给养,养活了这成千上万的部队。对于宇文莫那来说,目前最头疼的不是人口问题,而是西部鲜卑生计问题。 吕布连翻征战,杀了他们太多牛羊了!尤其是截军粮一役。 春日青草复生,至多到夏日。整个西部鲜卑,便能恢复元气。届时牛羊c马匹皆肥,茫茫大漠鲜卑部队又无处去寻。 回到鲜卑,宇文莫那召集各部射雕人五十统兵。 分兵五十部,各部二百人。乌泱泱一片马蹄喧嚣,五原边关数百里,无处不是鲜卑兵。 宇文莫那,率部挺进前线。 “你说这个冬日,能不能拖死整个五原边关?” 宇文莫那在穹庐之中,一只手把玩着乌头毒箭,怀中抱着美人。 “莫那大人雄风万里,莫说是小小五原郡。春暖花开之日,并北四郡,尽收眼底。” 女人崇拜的看着宇文莫那,她在汉地之时,是七科谪女。最好的出路,那也不过是在一豪强家中,为奴为婢。 或是嫁个七科谪子,生儿育女。至于儿女何以为继,那只能自安天命了! 如今,她却成了鲜卑大人的宠妃。将来若有子嗣,保不齐为鲜卑一部首领。 “就是你嘴甜,估计这吕布此时正在焦头烂额之中。我应该登高台看看,这吕布现在是否出五原,帅军疲于奔命,抗击我滋饶部队。” 宇文莫那微微一笑,出穹庐高喝一声:“来人,搭高台,我要看看,这大汉边关,那一番苦不堪言的景象。” “是!” 鲜卑人中,有不少汉人。鲜卑人最重读书人,其次就是工匠。倒是耕夫,在鲜卑无用武之地,塞北草原,不宜耕种。 搭高台时,宇文莫那独自豪饮。自有貌美少女起舞,宇文莫那却一直心不在焉。 高台什么时候搭好啊? 真是迫不及待,去看看边关景象。 看看这汉人是疲于奔命,追击各路部队,还是闭门不出,眼见着烽燧c列园尽数被劫掠。 歌舞仍在继续,美人看出了宇文莫那的心不在焉。狐媚的身姿钻入宇文莫那怀中,开口说道:“莫那大人,我这姐妹几人,不美吗?” “去去去!下去吧!” 宇文莫那一摆手,满饮盏中酒,看着美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是怜香惜玉。 良久,宇文莫那开口说道:“闻你汉人有《七里哀》,你可会唱?” 女人嫣然一笑,命人抚琴,就在宇文莫那耳边开口唱起: 边城使心悲,昔吾亲更3之。 冰雪截肌肤,风飘无止期。 百里不见人,草木谁当迟。 登城望亭燧,翩翩飞戍旗。 行者不顾反,出门与家辞。 子弟多俘虏,哭泣无已时。 天下尽乐土,何为久留兹? 蓼虫不知辛,去来勿与谘。 悠扬婉转,又夹着悲色。一首《七里哀》,唱尽了战火中,汉地边塞的凄凉景象: 边城的荒凉使人悲伤,过去我就曾经到过这个地方。 冰雪象刀一样割裂皮肤。大风刮得就没有停止的时候。 方圆百里不见人烟,草木茂盛却没有人来管理? 登上城楼遥望烽火台,只见满城飘动的都是猎猎招展的战旗。 行军的人不准备再返回家园出门时就已经与家人作了长别。 几个孩子都已经被敌方俘虏了,我们为此已经哭了好长时间。 天下可供安居乐业的地方很多,何苦一直在这个地方呆下去呢? 这就象蓼草上的虫子长期吃辣一样,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请不要与我们再谈离开边城的事。 “天下尽乐土,何为久留兹?” 宇文莫那重复着这句,嘴角上扬,对美人说道:“这天下乐土,早晚是我鲜卑人的。” “那是自然,贱婢若也有幸见见洛阳繁华,也就不枉此生了。” 头轻轻的靠在宇文莫那肩头,美人会心一笑。听说户籍由乡间啬夫至县令,再至郡守,最后都在洛阳皇宫之中。若真是南进洛阳,一路上定要寻到没处户籍记载,将七科谪籍,以火焚之。 若非如此,不解爹爹战死之恨。 此女就是五原人士,父母有市籍。近年边关烽火不止,去年朝廷征发贾人戍边,他随爹娘,来到塞外烽燧。 娘死狼灾,爹死战乱,幸得宇文朗收留献与宇文莫那。 思绪回到了那边关戍边的岁月,旁人烽燧中,至多养几只土鸡。娘却养了两头猪,想着冬日杀猪,给候官送去一只,将这一家人调离塞外烽燧。 没想到,秋日里娘替父亲出烽燧日迹,死在塞外。而后鲜卑寇边,杀了父亲,还有那两头猪。 她不狠鲜卑人,真的不恨。恨死了那汉家王朝。 “高台搭好了!” 有人入帐通传,打断了美人的思绪,陪伴着宇文莫那,缓缓登木梯,上高台。 二人脸上,此时都有一种得意的神色。倒要看看,这汉朝边关,到底如何了? 汉人是否疲于奔命的对抗各股骚扰兵力,也许数千人首尾难顾,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也许他们一样兵分数路,或强或弱。 强者,追不上鲜卑游骑。弱者就这么被蚕食。 整个边关,除了烽火,还有那汉人的鲜血。 终于登上高台了,宇文莫那南望边关,霎时间,倒吸一口凉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八八章 闲坏了的太守 吕布没想到,改善了与王甫的关系,一切进行的这么顺利。孙羌被提拔为曼柏令,孙坚做了五原中部都尉,李颙任渡辽将军。 李颙也是益州豪强,文武双全,孙坚肃整之后的渡辽营,李颙打理得游刃有余。 孙坚任五原中部都尉,吕布特意与孙坚长谈,所有话都挑明了,孙坚也没有怨言。谁让吕布深得皇帝刘宏宠爱呢。 即便是稍有芥蒂,吕布之后做的事,也让孙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就是完全的放权,让孙坚治军。治军本不是吕布所长,性格如此,尤其是两世为人,身边诸将年龄太小,吕布有时候也不忍责备他们。 侯成好饮酒,虽没有饮酒误事之时,但终归影响不好。孙坚来了,第一件事就是禁酒,特意与侯成豪饮一番,道明利害。 侯成连杨彪都不服,哪能服这孙文台。近日里参详杨阿若剑招,侯成剑术更是突飞猛进。 然后孙坚,教会了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并州尚武,边军之中更是如此。侯成居然戒酒了,条件是和孙坚学武。 孙坚特意将侯成调入稒阳塞,为五原候官。成廉为支就鄣尉,宋宪为呼河鄣尉,唐琳为石门鄣鄣尉。 军纪严明之下,城头貊炙被明令禁止。十燧一候,各候候长,孙坚重新选拔,严法度、谨候望、督日迹。 吴郡,吴夫人携子孙策来投。吕布笑称此子以后表字伯符,孙坚点了点头,深得心意。 定西元年,春一月末,准许开市的诏书到了。 携诏来之人,那是黄琬。吕布见黄琬才知,自己一封奏书,引得杨赐、刘宽翻遍经史子集,写了十卷奏书驳斥。 皇帝刘宏都懒得看,王甫适时的与刘宏提起黄琬。 这黄琬,出了牢狱,和皇帝刘宏北巡一圈归来。可能存在感太低了,皇帝刘宏几乎把他忘了。 亏得此事,黄琬初闻也觉得不妥。细细读过吕布诏书,隐隐觉得大有可为,又隐隐觉得不十分妥当。 后来,黄琬修书西凉,找到了闲赋在家的前匈奴中郎将张奂。与张奂互通几封书信,这才笃定大有可为。 黄琬说服了杨赐、刘宽等一众公卿。说得轻描淡写,他也没告诉吕布,朝堂一辩,黄琬用尽浑身解数。 舌战群儒之后,黄琬拜五原郡督邮,督开市之事。 皇帝钦封督邮,黄琬这时候终于有扬眉吐气的感觉了。来到边关与贾诩大刀阔斧,选拔贾人制定,准备与鲜卑互市。 时间转眼到了二月初,气候也不那么冷了。 苓儿给吕布做了新复袍,也是白衣,上有苓儿亲手秀的暗花。 太守府本有常朝,其下从事、郡丞,逢月初还有各县县令参与。这可能是吕布唯一在做的事了。 边关,吕布不用去了,也不想去了。 一去,魏续哭丧着脸,说孙坚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 开市之事,吕布不懂,听了几黄琬和薛兰议事,其下还有五原令王涛之子,王琦。 吕布对王琦的印象一直都是很单纯的,很讨厌的那个形象,没想到王琦居然通。 细一想想,王涛这支王氏,世代县吏,王琦怎能不通。 现在这两边都是如火如荼,吕布无论去哪边都是添乱。尤其是塞外,上次偷偷给侯成带了点酒,侯成这二傻子,居然去找孙坚同饮。 吕布前脚才回太守府,孙坚一封书信后脚就到。 言辞恳切,劝吕布不要再来塞外了。终日除了饮宴,聊天,什么都不做。 吕布当即又气又笑,孙坚身上的官场习气还真不少。这种上书直谏,吕布一早就见怪不怪了,索性不去理他。 大汉边关,铁铮铮的汉子。 吕布一夜之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闲差。贾诩忙着开市之事,郡内治理,忙坏了薛兰。 饶是好黄老之学,无为而治。薛兰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择选贤才。这个五原郡,人心不稳。若不是这里是边郡,重兵都在吕布手上,五原郡早就乱了。 苓儿日日陪着吕布,无语相望的时候更多。苓儿知道,吕布的担子很重,他一定在苦思如何将五原郡治理好。 吕布却在想,是时候出去转转了择选一些贤才。 整个并州,人丁不旺,饶是天下大乱之时,并州可称得上一声英雄的,也只有吕布和张杨。 张辽身后不知如何了,若是张辽降曹得意重用。带上陷阵营的班底,恐怕也是一威震华宇的良将。 “苓儿。” 思索中,吕布轻轻唤了苓儿一句。 “嗯?” 苓儿看着吕布,等着他说话。手下意识的摸向砚台,一般这种时候,吕布是要执笔写字了。 “我想出去转转,你陪我去吗?” 吕布看着苓儿,手已经摸到了砚台。倒是许久没留意过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像个使唤丫头一样。 “哦!我去穿件衣服。” 苓儿此时身穿一件复衣,在房里还行,若是出去,是要搭件小袄的。 “打点一下行囊,你我出行几日,看看五原各县,是否有良才可堪一用。再看看这五原郡中,各县民生如何。是否有蒙冤不白之人。” 吕布想了想,目前最缺的就是人,而且是可信之人。五原有几个声名在外的侠士,但所谓豪侠,多是豪强纨绔子,不一定能堪大用。 亲自去走一走,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结交一些人。也许能够发现一些能用的人才,也不用有匡扶社稷之才,能为一任县吏,就可以了。 一乡、一邑,最基层的吏是亭长,十亭一乡。大乡有“有秩”,小乡有“啬夫”,为一乡之长;有游徼,主缉盗;有三老,掌教化;有力田,掌田事。 三老掌教化,体制最尊,可直接上书公车司马门,参奏郡守。啬夫职听讼及赋税,其权尤重,民竟有知啬夫而不知有郡县者。 这些最基层的官吏,也是极为重要的。 “哦?” 苓儿犹疑了一下,答应了一声:“嗯”。缓缓走出吕布房门,出门之后,连蹦带跳的返回自己所居西厢。 吕布看着苓儿轻快的背影,笑了笑。 这些日子,真是把苓儿闷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八九章 常服出游 苓儿真是闷坏了,一出太守府,吕布就能看得出,苓儿的步伐无比的轻快。吕布白袍丹衣,苓儿一件黄羊皮袄,二人行在路上,看得出不是生在寻常人家,却也不像是豪强子弟。 十七岁的成童,带着十二岁挽着双丫髻的少女,架一架马车。 出五原,奔成宜。许久未见童环了,不知他这成宜盐官做得如何了。成宜令魏权,近来屡有书信。五原东、西二部都尉,日前来结交,话里话外二人总想得之,对于东、西二部都尉,吕布作何打算。 一下子换了五县县令,东西二部都尉自然心里打鼓。虽说是比两千石高官,郡太守没有任免劝。五原三都尉以中部都尉势大,那督瓒不也被吕布剐了吗? 心里正想着,吕布眼见东西二部都尉擦肩而过。这些日子自然是见过此二人。 东部都尉逐郡王有,官场混混。凭着一股子好运气,幽州剿匪之时,于败军之际,流矢射杀匪首,又在王智那里花了些钱财,通过王甫的关系,混到了比两千石高官。 西部都尉周曹,据说是支就塞斩的史黄的族叔。与督瓒私交甚笃,吕布任五原太守不久,就接到周曹表忠心的书信。 此人生得魁梧雄壮,可惜如那蹇硕一般,是个绣花枕头。 吕布认出了这二人,这二人却没认出吕布。见吕布本就不多,都是那一身官服的样貌,一脸官威逼人。 今日吕布,嘴角挂着笑容。白袍丹衣、拢发包巾,十七岁的年纪,还赶着车,二人又怎能将吕布与杀伐决断的五原太守,联想到一起。 二人跨马与马车擦肩而过,吕布看得出,这是奔太守府了。 府中之事,交给薛兰了,五原郡兵还有长史张君游统领,驱车成宜。刚好看看此二人不在,成宜县到底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成宜狭长,黄河以北,有数条自西向东的小支流。成宜南邻支流,背靠阴山。东西二部都尉,驻军地都不在城池。东原亭、西田辟。 吕布先至田辟,西部都尉治所。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军营,有五千军,半数田卒,在这水系繁茂之处屯垦。 如若五原告急,这五千兵马,可三个时辰之内驰援。 “咦,那边好像有个人!“ 苓儿伸手指向远处,只见这人在结冻的冰上凿了一个窟窿,然后纵身跃入河中。 “捉鱼?” 吕布眉头轻蹙,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若是捉鱼早该上来了,这人偶尔上来换换气,然后又下去了。 北方人,少有此等水性之人。只是这天寒地冻的,难免有个闪失。 “难道是有家财掉入河中了?” 吕布挠着头,和苓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不会吧,一定是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会不会是定情信物啊?” 苓儿吐了吐舌头,摸着袖中吕布送得玳瑁簪,羞红了脸。 “若一男子,为一情物枉生,可悲、可叹。” 吕布自认重情,但也不会去做这凿河寻物的傻事。若有喜欢女子,找没人去说便是。若说不成,那便抢来。 想到这,吕布看了一眼车厢内的苓儿。挑开轿帘,漏出面衣遮着的小脸,小小的额头,冻得微红。 这世间,值得吕布去苦苦等待,悉心呵护的女子,也就是苓儿了。 “情根深种,不好吗?也许他的妻子去世了,他却丢了妻子送他的定情之物。” 苓儿滴流圆的小眼睛,忽闪忽闪的。显然不同意吕布说的。 “那他更应该好好活着,若是这么死了,那亡妻何人哀悼?” 吕布说着,二人已经驶过了刚刚凿冰的位置。向前不足五十步,又有一冰洞。再向前四五十步,亦是一冰洞。 “看来他在这已经很久了,要不要去问问,看能不能帮帮他?” 苓儿眼见着,那男子又走出大概五十步的样子,以石糟冰不由为他担心。他浑身上下流着水,看一眼便觉得冷。 “苓儿若想,那就去看看。” 说罢,吕布拨马回头,马车疾驰回,百步的距离,不远不近。那人已经跳入冰窟窿中了。 五原旷野多风,吕布这等强横的身体,寒风吹过,仍有凉意。此人身着单衣,早就湿透了,吕布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给他如此的毅力,五十步五十步的下河去探。 终于,那人从河水中露出头来换气。一只手抓着边缘的兵,看起来已经十分疲累了。 “兄台,在下云中郡人张杨,敢问兄台,这探河缘由,不知能否相帮。” 云中郡人张杨,吕布为数不多部下之外的好友。此番常服出游,自不能报出吕布自家名号。 张杨性宽和,却有仁义在,化名张杨,吕布才不觉折了身份。 “无事!” 那人伏在冰上的手摆了摆,“咕咚”一声,栽入冰窟窿中。实在是太累了,他眼前浮现出一道白光,一个白皙的脸庞。 “我来了!” 口中喃喃间,咕咚、咕咚,冒出几个气泡。 “快救人!” 苓儿一声疾呼,吕布早已一跃而起,解复袍钻入冰窟窿中。 那人身体不住的向下沉,吕布可没有他那么好的水性,不过生在河边,救人是足够了。 人推上去,吕布抓冰面,从水中窜出。 一处冰面,寒风一来,吕布狠狠的打了个哆嗦,整个身体瞬间僵直。 太…冷了! 那人早已昏迷,吕布将他身体倒置。双手用力的夹住胸口,狠狠的向后勒。 一下……两下…… 那人吐了口水出来,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却没有醒来。 擦去他身上水,为他换过自己换洗的衣物。吕布这才擦干自己身上水,换过衣物。脱下来的衣物,硬邦邦的冻在那里,直到重新披上白袍,这才感觉到温暖。 “苓儿,好了!” 苓儿一直在一旁等着,吕布叫她,这才小心翼翼的向吕布这边看。 “这位公子没事吧?” 苓儿小心翼翼的询问。 “没事,先把他送到家吧!” 吕布上马车,苓儿也没进轿厢:“循着一路冰洞,一定能找到此人是何地人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九〇章 邑中三老 循着冰洞找,走了数百步,吕布眼见一老叟急匆匆而来。 老叟一直留意着冰面,眼见吕布驱车,立即走向吕布。眼神还时不时瞟一眼冰面。 “张公子,那人好像是车上这位公子家人。” 苓儿指着老叟,嘴里叫着吕布张公子。吕布化名张杨,这张公子,苓儿叫着竟然觉得很有趣。 “叫大兄不行吗?” 吕布瞥了一眼苓儿,出来就告诉她叫大兄了。二人常服出行,扮作兄妹,比较自在。 “那你我不成兄妹了?” 苓儿的脸,又红了。 这小脑袋,一天天在想什么啊? 吕布笑了笑,在府中苓儿努力的让自己温文尔雅,出府之后,孩子心性倒是显露出来了。 老叟近了,吕布未等他说话,开口问老叟:“老翁,可是在寻一探河的公子?” “是是是!公子可否见到?” 老叟一件很旧的羊皮袄,却很整洁。身上还有一股文气,应该是读书人。读书人说话,一般很克制。听闻这老叟说话语气,吕布觉得他真是急得不行。 “正在车中,这公子呛了两口水,现在应该昏迷了。” 吕布只说呛了两口水,好让老叟放心。伸手拉老叟上车,开口说道:“家在何处,某带你一程。” “老朽就此谢过。” 说罢,这老叟入轿厢,看着昏迷的年轻人一脸的悲色。 “此乃贵子?” 吕布见苓儿不住的向轿厢内看,估计她还在好奇这公子为何探河。如今有外人,苓儿不愿多言,只是看着。吕布自然要帮她问了。 “哎呀,看我急昏了头,未请教公子高名。” 老叟正襟坐在轿厢内,向吕布拱手施礼:“老朽田辟邑中三老,孙瑾,字怀瑾。” “原来是孙老,在下云中郡人,张杨。” 说罢,吕布拱了拱手。想起了儿时,那魏续一直认为乡间三老是三个老人,有些忍俊不禁。 三老掌教化,一乡、一邑最为尊贵。多是举乡间名望最高的老人,边塞苦寒,一般人能够活到古稀之年,已属不易。又要博学多识,在乡间颇有名望。 做到三老,那可是福荫后人之事。一乡、一邑,若是出了个孝廉,十有八九是三老之后。 乡三老可以直接上书,弹劾太守。而举孝廉的之事,就在太守手中。以往太守赴任,必要与诸乡三老结实一番。 吕布印象中,三老的形象就是迂腐和古板,借着教化的之名,行苟且之事。今天见着孙老衣着朴素,还真是刮目相看。 “这后生,是我田辟县人。名唤赵六,是我的学生。” 孙老一脸漠然,对吕布说道:“老朽教徒无方啊,本想他寒门子,经史子集,一点既通,还想向太守举荐。没想到……” 孙老叹了一口气,说起这赵六来。 赵六是幺子,前五个兄长全部夭折。孙老看他一家人可怜,这赵六自有又是机灵,便收做学生,教他。 邑中有一富户,名唤松季,兖州人士后逼祸迁居田辟。家中有女年十五,乳名大莲。 “说来都怪老朽啊!与松季之父交好,时常带六儿去松季家中做客,这大莲和六儿,青梅竹马。” 孙老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这松季好赌。居然将大莲输了,赵六闻听此事,翻墙入院,夜会大莲。 两人私结连理,翌日一早,六儿走后,被大莲母亲发现。大莲挨了顿打,羞愤之中,投入河中。 事情到现在有五日了。 大莲跳河,松季夫妇自然要道赵家去闹。没想到赵六闻言,一句话都没说,飞奔这河中,沿着大莲跳下去的冰洞,去找大莲。 先前村中人,已经救过他一次了。赵家夫妇,还将他关在屋子里三日。 “这不,今日来找我,说六儿跑了。父母在不思孝,终日想着探河寻大莲,以后也不要这儿子了。“ 孙老说话之中,越来越急,继续说道:“我一听,那还了得,赶紧来寻。这赵氏父母也是寒了心,居然没有跟来。” “这位公子,为了儿女情长,辜负父母、师长,亏得未举为县吏。” 吕布摇了摇头,要是他,持刀剐了那赢得大莲之人。世界上最没用的男人,就是作践自己。 “大兄。” 苓儿轻轻唤了吕布一句:“这赵公子也算用情至深,不要那么急给人家下定论嘛。” 吕布看苓儿,眼睛都湿润了。这是为这赵六真情所动了,吕布不是冷血之人,但这赵六因爱至狂,真是有些过了。 家中独子,上有父母双全。为何就不知小道? “还是这女娃说话中听!” 孙老摇摇头开口说道:“这河,名唤清水河。夏日里水可见底,水中之鱼,肥美非常。历任太守,时常会差人来此捉鱼。这可惜新任吕使君,未来拜访,也未差人捉鱼。不然我举荐六儿,倒是可以躲过这一场祸患。 归来之时,大莲已经嫁人。他也不会如此了!” 吕布气笑了,这还怪我咯? 看着苓儿有些幸灾乐祸看着他的眼神,吕布加快策马的速度:“赶紧给他寻一医者吧!” 不想聊了,要不吕布忍不住,要骂人了。 这孙老看起来,颇有学识。怎会不知这天下第一,当属孝道。吕布是没有父母,若有父母,当膝下尽孝,断不会在边关出生入死。 汉以仁孝治天下,孙老怎会不知这六儿做得太过了。 “邑中人,只知这六儿因爱成狂,殊不知他是如何为老朽尽孝的!” 孙老叹了一口气,想起今年夏日。六儿手持蒲扇不离左右,真有扇枕温衾黄香之风范。 吕布大体上猜得到,这赵六一定非常孝顺。春二月,虽然气温转暖一点。但河面上的冰,还是非常厚的。 这赵六,一路上凿冰探清水河的这股劲,用到孙老身上,那也是足够令邻里乡亲称赞的了。 “可惜了一段良缘!” 苓儿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乡间赌人女,有违汉律啊!” “只可惜那放赌之人……” 孙老话说一半,不说了,改口说道:“张公子莫要小看了我这学生,家虽无书,却通经史。家虽无马,却通弓马。邻里之间,有口舌之争,老朽亦有难断之时。但无论什么样的是非,六儿一到,定能理得大家心服口服。他若为县吏,定能造福一县百姓!” “这不就是你要寻的贤才吗?” 苓儿悄悄对吕布耳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九一章 三老掌教化 “快把这个不孝子给我抬走,我赵家以后没有这个儿子!” “砰!” 大门紧闭。 吕布一行人扛着赵六,吃了个闭门羹。赵六父亲不认这个不孝子,苓儿看着赵母一双泪眼,不舍的看着吕布将赵六抬到孙老家中,心都碎了。 “这一县之中,有此等不孝子。又有此等父母,老朽为一任三老,不能教化乡里,有愧皇恩啊!” 孙老叹息一声,低垂着头。满头银发散乱,一脸的无助的四下望去。 “孙老,您莫要太过悲伤了。等赵公子醒来,好生劝说,再与父母认个错,也就好了。” 苓儿劝说着孙老,心里却不知,如何能劝得了这赵六。党锢复起,举家逃亡,出逃党人、贫苦百姓,见得太多了,无不努力的求以生存。 哀莫大于心死,赵六若决心赴死,又有何人能够劝得了呢。 驾车行出去不远,有孩童蹴鞠。见孙老坐在马车上,站在那里恭恭敬敬的目送孙老过去,这才继续玩耍。 吕布对这个孙老,不禁又几分敬意流露。上一世,吕布从未见过能让蹴鞠中的孩童,停下来如此恭敬的。孩童不是成人,顽劣一些,也是心性使然。 而且这是并州,民风尚武,不喜修文。能够让顽童敬重,可不是有些学问那么简单,还要有教化孩童的方法。 这一世,吕布有幸见过两个这样的人,无一不是老者,另一个是元节公张俭。 “孩童止鞠,孙老在这田辟邑中,看来颇有威望啊!” 吕布不自主的称赞了一下,结识孙老这一路,吕布开始并不喜欢他。此叟甚为护短,这赵六不孝,又与姑娘私通。他还满嘴都是赵六的优点,一心想让他入仕。 “不过是教他们些道理罢了。” 孙老自谦一句,脸上却有压抑的自豪之感。慈爱的眼神看着昏迷不醒的赵六,开口说道:“说来有十数载了,六儿当得起这田辟县第一顽童。放在整个并州,可能也没有如此顽童。” 听到这,吕布撇撇嘴。 苓儿留意到吕布这小表情,知道吕布是想到了魏续。若论顽劣,可能在吕布心中,无人比得上那魏氏纨绔子。 孙老继续说着:“那时我还不是田辟县三老,一事无成穷书生而已。前任三老对我讲,秦人以法治国,焚书坑儒,使人智愚。殊不知,不读圣贤书,不明道理,如何懂法?终有二世,国破家亡。若要教好这些孩子,还是险要使其明理。” “此叟,明鉴。” 吕布没想到,乡间三老之间,竟还有这种传承。若乡乡三老如此,何愁这汉室不兴? 吕布也见过几个三老,过魏氏田庄,极尽谄媚之能事。舅父魏姜还提起另一种三老,瞧不起乡间鄙人,借三老之名,行霸凌乡民之事。 过了一个小渠,这边人家不多,却都是深宅大院。看得出,渠水这边,都是邑中富户所居。 行了不远,闻听一旁两进的院落之中,吵闹之声鼎沸。年轻人的声音很尖,应该是在讨债。 有妇人啼哭,亦有人从中劝说。 “周公子消消气,松家时逢大丧,这赌债还是宽限几日吧!“ 中间有人劝说,这一句话,吕布听明白了。这应该是放赌之人,再向松家讨债。街坊从中说和。 “哎,这周公子又来讨债了!” 孙老叹了口气,不住的摇头:“快些走,别让他看到六儿。” “不管管吗?” 苓儿忍不住发问,放赌本事有违《汉律》之事,讨债居然如此猖狂,全然不顾家中新丧。 “走吧,有啬夫从中说和,那周公子,也不会硬来的。” 老叟现在只想先把赵六安置好,已经托人去找医者了,医者应该快到他家了。 “啬夫?” 吕布眉头深索:“有啬夫在,放赌之人还敢要债,这田辟县,还真是不一般啊!” “啬夫才多大官啊,邑旁就是东部都尉屯兵治所。军中伍长,我等乡吏都开罪不起。” 孙老说到这,脸上的无奈更重了。 这权叔,成宜令怎么当的? 吕布微愠,细一想想,成宜县说大不大,说笑不小。县城距离田辟还有些距离,这里又是东部都尉治所,确实不好处理。 即便是这样,吕布对魏权也不满意。此番一行,受益匪浅。任魏权为成宜令,旨在牵制成宜东、西二部都尉。 却忘了这一县民生。 身边除了张俭、贾诩、薛兰、黄琬这些忠厚长者,也需要一些酷吏,肃清县内不平之事。 “真是太可恶了,这大莲的死,我看就怪这周公子。” 苓儿气鼓鼓的,忍不住向吕布耳语:“松季好赌,没有周公子放赌,也不会输掉大莲。我怀疑这周公子一早看上了大莲,故意陷害松季。” 苓儿还没说完,就听到松宅之中,那周公子一声怒吼:“给我让开,区区一个啬夫,还敢挡本公子讨债,信不信带兵烧了你这田辟县。” “快走!” 话音未落,孙老探出头来:“这周公子大放厥词,估计是看讨不成债,走之前放狠话,消消怒火。” “驾。” 吕布如孙老所言,策马疾行。 “吕使君,不管管吗?” 苓儿在吕布耳旁耳语,她不觉得吕布是这种冷漠之人,但也忍不住问上一句。 “抱打不平,那是乡间豪侠之事。邑中如此不平事,定不止这一件,一会去见见田辟啬夫。乡间不平之事,一一拿来,某给助他扫平乡间不平事。” 说罢,吕布继续赶车。绕过一个三进的院子,来到了孙老的住所。 孙老这里是一个两进小院,这邑中所谓的深宅大院,也就是两三进了。赵六放在塌上不久,医者就来了。 “稍微染了些伤寒,身体虚弱,吃了汤药之后,要注意休息。” 医者走的时候,叮嘱孙老。 孙老千恩万谢,态度一点都不像三老面对医者。要知道医者、百工身份低微,而三老为邑中最尊贵的人。 …… 赵六醒了,第一眼看到的是老师孙老。 “老师……” 赵六很虚弱,眼中却闪着异样的光芒:“我看到大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九二章 乡间游徼 冬日日短,将至晡时,阳光就有些昏黄了。 东厢之中,孙老立于榻旁,深深的出了口气,板着脸、咬着牙,怒其不争,也有哀其不幸。 少许。 孙老开口说道:“忘了我教你的了吗?男儿生则有四方之志,尔鹿豕也哉?” 孙老此言,骂赵六像狗鹿一般,提醒他男儿要有四方之志。 “老师我…我真看到大莲了,就在清水河底。” 赵六完全不理会孙老恨其不争的样子,继续说道:“那有一道白光,大莲就在那白光里。” “哼!” 孙老一怒,拂袖训斥道:“大丈夫行事,当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今你为儿女情长,痴狂难已,某算白教了你这不孝子弟。” “怎么办啊?你快劝劝赵公子啊!” 苓儿在一旁拉着吕布的衣角,悄悄耳语。她心中有千言万语,无奈身为女子,不好出言相劝。 “苓儿让我劝,我就劝。” 吕布走了两步,其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赵六一心求死,心中只有大莲,如何劝得? 走了两步,吕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苍啷啷,佩剑出鞘。” 这佩剑,长不足三尺,珠光宝气,一看便不是杀人之剑,而是佩饰。 佩剑随手丢在赵六身旁,吕布开口说道:“你即一心求死,不如当即结果了自己,与那大莲黄泉相会。” 赵六看了一眼身旁的剑,抬头看了眼吕布,别过头去,一副你是谁,凭什么在这里说教的表情。 孙老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吕布。真怕赵六挥剑自刎,这一世师徒,还未做够。 苓儿嘟着嘴,看着吕布。他要干嘛?劝人寻死? 不对,他还有话说。朝堂之上,吕布如何斗败了杨赐、袁隗,拐跑了杨彪,苓儿都不用听旁人说,就是杨彪自己,都常常提起,时有自嘲。 “喂,舍不得死,就给我想个爷们似的,站起来!” 吕布冷冷的说着,腰间有囊,华美非常。 “你是何人,某即便是死,也要在清水河底,与大莲同眠。” 赵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哀莫大于心死,他决定不再与吕布多说一句。就在眼睛闭上前的一刹那,赵六看到吕布在囊中掏着什么东西。 青色的飘带? 赵六不愿意去想,还能是郡守青绶不成? “张公子,你这刀剑相逼,未免有些过激了。” 孙老连忙把剑拿走,放在桌案上,叹了口气说道:“你说以往五原太守赴任,都要见见诸乡三老,了解一下乡间之事。这吕使君若是如以往太守一般,是不是也没有这些事了? 老朽也知,这吕使君镇守边疆。那就为中部都尉,度辽将军,为何要领着五原太守呢?为太守者……” 孙老满腹牢骚还未说完,回头正见吕布从囊中,掏出青色飘带,飘带之后,那是一颗拳头大的银印。 银印青绶! 五原太守! 孙老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栽倒下去。未到及冠之年,还未蓄须,剑眉、鹰目,又有银印青绶,面前这位,那不就是刚刚嘴里数落的五原太守,吕布吗? 人家来了,居然出言不逊。 孙老踉跄着、颤抖着,拱了拱手:“老朽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明府见谅。” “明府?” 赵六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吕布。未蓄须的少年,居然是五原太守。 孙老的数落,吕布自不会与他计较。人都有缺点,这孙老为一邑三老,教化乡里以属三老之中的佼佼者。有些牢骚、有些护短,也不算什么大事。 “赵六!” 吕布一声断喝,然后悄声说道:“某现在就命你为田辟县游徼,缉拿县内放赌之人。“ “真的?” 小六眼睛一亮,一下子从榻上窜了起来。刚刚还虚弱无力,如今感觉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本官还能戏弄你不成?” 吕布拿出官威,喝道:“苓儿研磨,我这就为他亲写遣书。” “好嘞!” 苓儿挂着满脸的笑容,研磨持简交给吕布。 吕布舔饱了笔,龙飞凤舞在木简上书写除书、遣书,后面写上五原太守,吕布封。 银印扣在上面,赵六迫不及待的将遣书拿在手中。他早想惩治那周公子了,无奈那是五原西部都尉次子。 今天有五原太守撑腰,他就要问那周公子一个草菅人命之罪。 “吕使君……” 孙老想要阻止吕布,怕赵六不是那周公子的对手。 但见吕布一摆手,低声对他说道:“你不说这赵六可为县吏吗?就看他如何处理此事,有没有为一县吏的资本。” 眼见赵六往外冲,吕布跟了出去。 孙老也跟出来了,走在吕布近前,就听到吕布低声说道:“机会我给你们了,以后别再埋怨某的不是了。” 这太守,气度一般啊! 孙老有些腹诽吕布,快步跟在吕布身后。 苓儿见孙老年长,跟在孙老之侧。以防疾行之下,有个磕绊,她好搀扶。 赵六手持遣书,穿着吕布的袍子,虽然衣大并不合身,整个人却是精神焕发。惩治周公子,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吕布给他这个机会,整个人痴狂的样子一扫而光。当时,他探清水河,寻大莲。一方面是挚爱身死,一方面也是抱怨自己无能,不能保护心爱的人,亦无法为其报仇。 如今,遣书在手,又有吕布跟在后面。赵六第一件事,就是赴前任游徼处,上任! 吕布点了点头,此人并不鲁莽。一人之力,如何惩治那周公子,点齐人马是一定要的。 点齐人马之后,赵六又找了几家与周公子有过节的富户,手持吕布遣书,讨来了数名家奴。 田辟邑本就不大,游徼行事,聚拢了四五十人,可当这县内头等大事了。不少人出来观瞧,尾随着,听闻人口口相传,这是要惩治周公子,这些人又叫来了邻里街坊,跟着看这一出大戏。 周公子一脚迈出松家大门,身后跟着四个家奴。 整看到浩浩荡荡,好像整个田辟邑人都出来了。挠挠头,这是知道本公子要走了,争相送行? “周晃!” 一声断喝传来,周公子眼望人群,一声高喝:“何人,何人敢直呼本公子名讳。” “放赌邑中,为祸田辟百姓。今日我田辟游徼赵六,就将你捉拿归案!” 赵六怒目而视,手中拿着吕布亲笔遣书。 这桩恩怨。 要你狗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九三章 缅怀豪侠 密密麻麻的人群,一个宽巷,水泄不通。 周公子,周晃笑了。手捧着肚子,指着赵六,对大家说道:“他说他是田辟游徼,他说他是田辟游徼,他是疯了!” “就算你是田辟游徼,区区一乡吏,还敢捉我?也不问问我爹是谁?” 周晃大笑间,不停拍身边仆役的肩头。 身边仆役亦是放声大笑:“你们这些人,也都跟着这些疯子起哄。不怕我周都尉,挥师踏平你田辟县?” 这一句话,看热闹的人跑了一半,都怕受到牵连。 剩下的人,有恃无恐的看着,对身边欲走之人说道:“别走啊,这周公子有什么可怕的?你看那,那是五原太守,这给咱们撑腰呢!” “真的假的,这么年轻?” 有人不明觉厉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赵六去黄府上亲口说的。我就在黄府中,你看到了吗,那赵六手上的木简,那是游徼上任的遣书。上面还有五原太守的官印呢!” “看来这新任太守,还是个青天大老爷,那我就在这看着了。去年那周晃随从白拿我两只鸡,看看太守能不能帮我要回来。” “两只鸡算什么?牵走我一头羊呢!” 人群中的议论之声,多多少少落在周晃的耳朵里。 “公子,怎么办?那人是吕使君。” 仆役对周晃耳语。 “听他胡说,我爹今日赴九原县去见吕使君。若是吕使君不在,早就回来了。那赵六一定是诈称吕使君遣书,想要与我为难。” 周晃咬着牙,看着人群中人,各个玩味的看着他,真是恨透了这帮庶民。 “那也不一定吧,不如先回去问问都尉?” 仆役觉得不妥,万一是吕使君,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公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回去问明之后,带兵前来,让这帮贱民看看,我西部都尉驻军,还是他们惹得起的?” 另一个仆役开口之时,赵六已经带人冲上来了。 几个仆役拦在前面,大吼道:“公子快走!” 周晃哪里看不清形势,一个健步翻身上马。抽环首刀大吼一声:“挡我者死,策马疾驰而去。” “哗啦啦!” 人群中闪开一条通路,包括游徼手下缉盗之人。都是肉身子,与马相撞,岂不是找死? 只有赵六,持刀挡在马前。 “咴!” 战马一声嘶鸣。 吕布眼疾手快,健步将赵六拉了回来。 眼望着周晃疾驰而去,吕布也消失在人群中。 “这周公子不会带兵回来吧?” 人群中有人担心的问道。 “没事,吕使君诶?吕使君呢?” 吕布带着苓儿,早就走远了。这一群乡民,此时心里正在担忧。吕布若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这周家人。 “诸位,吕使君不会离开田辟,大家放心。” 孙老适时的振臂一呼,对一众乡人开口说道。 吕布还没走远,只是在一旁的巷子。孙老一语,人群之中自然压言,孙老的威望可见一斑。 “真可惜,让周公子逃了。” 苓儿嘟着嘴,恶人逃了,有些不开心。 “这赵六虽然知道纠集人马,再去找周公子算账。但仍是难堪大用啊!” 吕布叹了一口气:“既然都知道纠集人马了,为何不能部署一番呢?” “这不是刚好遇上了吗?” 苓儿还帮赵六说话,对吕布说道:“再者若这一乡一邑,皆有将才,那天下不乱了?” “是不是薛兰和你说的?” 吕布微微一笑,这口吻倒是和深谙黄老道的薛兰有八成相似。薛兰生平最大的理想,就是在懒人治国的汉初,为一官吏。 终日里吟诗作赋,政事却是昌平。 这一世看这薛兰能活多久吧,若是真能活到吕布身故之后,做个托孤重臣,也许能完成他的理想。 “哎呀,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苓儿跺着脚,这吕布不比自己大几岁,怎么就什么都知道呢。他和薛兰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哪能这么了解呢? “苓儿怜这赵六,便再看看。若是捉到周晃,处理得妥当,就举荐给权叔。” 吕布刮了下苓儿的鼻子,这一世苓儿少了数年亡命,跟在吕布身边,性子比起前世有些许不同。唯有这发自肺腑的心善,与前世相同。 “哎呀,那他要是对周晃行死刑呢?” 苓儿细细思量,大有可能。 “我要的是一吏,不是一侠。” 吕布眉头轻蹙,想起了杨阿若。吕布对大汉任侠颇有微词,借任侠之名,行暴戾之事,有的还收取钱财。 唯有这杨阿若,令吕布不甚惋惜。 杨阿若战死之时,吕布不在。眼前却仿佛能看到,他拒不回城,杀入鲜卑千军万马之中那种决绝。 耳旁似乎回响起,那一曲《豪侠曲》。杨阿若似乎开口说话了: 虽千万人,吾往矣。 “想到杨公子了?” 苓儿见吕布脸上略有落寞,猜出了他的心思。 “你才是什么都知道,杨阿若救下我支就塞八十一人,还有猴儿c子都c宋蛮子,这大恩不知如何想报。” 吕布叹了一口气。 “杨公子不是收留了许多战乱中的孤儿吗?不如遣人送些钱财。” 苓儿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样,能让吕布稍稍心安。 “我怎么忘了!” 吕布实在是忘了,杨阿若收容战乱中孤儿的事。对苓儿说道:“回去提醒我,奏请陛下为杨阿若请功,说明杨阿若收容孤儿之事。” “嗯!” 苓儿说着,继续对吕布说道:“不如把那些孤儿接到田辟,有孙老教诲,将来也都是知书达理之人。” “苓儿真是有心了,只可惜西凉路途遥远,待我何日赴西凉为官,提醒我为他们择选良师。” “吕使君!” 孙老推门进来,打断了二人对话。 只见他一脸急切,慌忙说道:“周公子带了不少人马,六儿去了。” “带多少人?” 吕布问的是周公子,孙老却以为说得是赵六:“游徼手下,哪敢与郡兵对峙。六儿自己去的。” “咱们去看看。” 吕布索性不问了,银印青绶收好,驱车直奔邑外。 说来很近,吕布到的时候,兵马还在驰骋。 赵六孤零零的立在那里,一手遣书,一手持刀。对面百骑不止,他以为自己会很害怕,但他没有。 心底感谢吕布,给了他面对的勇气。 兵马近了。 吕布站在了赵六身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九四章 此子甚为坑爹 “大胆赵六,速来受死!” 周晃一马当先,看到吕布与赵六并立,心里嘀咕:这假吕布,居然还在,今日就连你一并拿了,治你个假冒高官,意图不轨之罪。非是如此,难解我仓皇而逃,心头之恨。 周曹也跟着儿子,五原一行。县丞薛兰说,吕布就在太守府中会客,将他引入偏厅,与相谈许久。 午时过后又等了一会,薛兰说边关有鲜卑异动,吕布出塞了。周曹二人讪讪作别满肚子牢骚。 他哪里知道,薛兰想了解一下成宜县事,故意留他二人一段时间。闻周晃说成宜县遇到了吕布,算算时间,根本不可能。 薛兰说吕布走了,其后不久他便策马返回成宜。吕布根本没有时间救赵六,并给他撑腰,更何况人家吕布北上出塞了,成宜县在九原以东。 远远的看着,周曹只能观其身形,大概认出了赵六。吕布他没看清楚,倒是那马车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近了,周晃大放厥词。 赵六手持遣书:“大胆周晃,某乃一县游徼,拒不伏法,居然还敢引兵来,视《汉律》为无物。” “《汉律》?” 周晃策马驻足,苍啷啷,刀出鞘:“在这成宜县,本公子,就是《汉律》!” “duang!” 周晃话音未落,马上周曹认出了吕布。见吕布不过数面,若不是周晃一直提有人自称吕布,他还真认不出来。 换了一身白袍,吕布看起了就像是富家公子一般。还好刚刚看这公子衣着华美,仔细看了看。 这才一杵子,直接将周晃“怼”到马下。 “逆子!此大不敬之语,岂是你可以说的?” 周曹翻身下马,恶狠狠的瞪着地上“哎呦”着的周晃,厉声喝道:“身为本官之子,不知睦邻友好,居然诓骗本官,引兵来此?” “哎呦!” 周晃被打懵了,揉着屁股站起来,对周曹说道:“爹,你怎么打我呢?不是说好了,来此教训赵六,和那假吕布。让他们看看,我五原西部军营,可不是他们能欺负的。“ “噗呲!” 苓儿实在没憋住,笑了出来。这周晃实在是看不清形势,一下就把周曹供出来了。 这二傻子! 吕布也笑了,周曹出身不曾知晓,但见这周晃如此,定是门第不高,直至周晃位登西部都尉,周家这才诈富。 “胆大的逆子,本官什么时候与你说好了?多次教你与民和善,你屡屡违背,看我今日不斩了你?” 周曹瞥了一眼吕布,“苍啷啷”刀出鞘。 “爹,儿不服。这放赌是你教我的,以赌赢大莲也是你教我的。今天是抽了哪门子风,在这里装大汉忠良啊?” 周晃也来混劲了,迎着周曹的刀来。 周曹开始只是做做样子,这时候真想挥刀斩他了。这不肖子,实在是恼人,本来还有回旋余地,你这一说,如何收场? “周都尉。” 吕布上前两步:“且慢。” 周曹有了台阶下,立即收刀,佯装上下打量吕布。看起来,好像没认出吕布似的。 就是这个当口,周晃指着吕布说道:“爹,就是他假冒太守,快活剐了他。” “duang!” 周曹抬脚就把周晃踹了个跟头,然后对着吕布恭敬施礼:“不知吕使君大驾,让我在九原好等啊!” “好说,好说。” 吕布微微一笑,伸手不打笑脸人,指着周晃问道:“这位是贵公子吧?怎么还打上了?” “吕使君莫羞煞周某了,此子不肖,打着我的旗号,欺凌乡里,我也被他骗了。今日若不是吕使君开口,某定活剐了他。” 周晃这时候趴在地上,满脸的震惊。居然真的是吕布,面前这尚未蓄须的小儿,当真就是那威震边疆的塞外飞将? 怎么可能? “爹,你是不是看错了?” 周晃弱弱的问道。 周曹都懒得理他,紧张的看着吕布。若是旁任太守,绝不会拿此事当事。但吕布不同,赴任之后连下五县县令,恐怕此时我周曹也是他眼中钉。 “诶,犯错自要相教。哪怕犯下弥天大错,自有《汉律》在,你我在朝为官,切不可动用私刑。” 吕布谈笑风生,对周曹说道:“既然周都尉以起杀心,倒也好办了。某刚任命一任游徼,有一桩公案要与贵公子相问。我看你也不会阻拦了吧!” “诶!” 周曹连连摆手,暗地里挥手让周当回到队伍中去。 复拱手施礼,对吕布说道:“子不教,父之过。不孝之子,自当亲自惩治。” “看来在这田辟,你周家真是《汉律》!” 吕布叹息一声,佯装一脸惋惜:“本官身为郡守,行事便要依《律》。游徼缉拿,若有人阻拦,本官断不会袖手旁观!” 语气轻描淡写,吕布眼神中却满是厉色。 周曹看得倒吸一口凉气,稳了稳身形,对吕布告饶道:“吕使君,周某以有心投诚。此事还望网开一面。” “你我皆是汉子之臣,何来投诚之说?” 吕布的眼神更厉了几分。 “吕布,敬酒不吃,我看你是要吃罚酒了!“ 周曹把心一横,复而上马,厉声高喝:“此人冒充五原郡守,给我当即捉拿。” 说罢,周曹策马倒行。身后响起了策马奔腾之声。 百余骑,跑起来也是大地为之颤抖。周曹带的人,都是亲近之人。虽说早闻吕布威震边疆,但此时吕布步下无马。手中仅有一把佩剑,乃是装饰之物。 人马动了,孙老担忧的看着吕布,张了张嘴,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了。他没有退去一步,早过花甲之年,站在这里,他就是与吕布并肩作战了。 赵六抽刀,直接和吕布战到一处,眼见兵马近了。赵六心底默念:大莲,六哥哥尽力了! 苓儿也担忧的看着吕布,她倒是不怕吕布有危险,就是怕吕布对这些兵卒痛下杀手。都是大汉同胞,只愿吕布诛其首恶。 兵马就在近前,吕布走路缓缓迎上。 手中佩剑不出壳,腰间银印青绶,也未掏出。但见他仗剑与前,手指来骑,高喝一声:“都别动!” “某五原吕布剑下不斩无名之鬼,给我把路闪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九五章 剑斩周曹 某亲随之属,其中不乏宗族之人,是你说闪开就闪开的? 周曹冷笑着看着吕布,直到他看到吕布那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草原狼是这片土地上的地上霸主,苍鹰是草原上的天空霸主。 吕布的一双眼睛,便宛如苍鹰一般,血腥和迅猛。没有多余的一句话,没有对这些郡兵晓以利害,吕布只是从容的向前走,前方人马自然散开。 哪怕是有亡命之人,拔出手中刀。吕布只是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那眼神宛如一支利箭,直插入胸膛,不只是人,就连胯下马都识趣的躲开。 “好一股蔑视天地的气势。” 哪怕只是看着背影,孙老也能看出吕布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的杀气。面前的郡兵,在吕布面前,宛如蝼蚁一般,除了四下闪开,还能做什么? “好好帅!” 苓儿两颊绯红,看着吕布在兵马中闪出的通路从容而过。心中有小鹿乱撞,若有不知情人路过,还以为这些郡兵是在夹道迎接吕布。 赵六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兵马中有几个人常来田辟。赵六知道,他们是周曹族中兄弟子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周曹为高官后,打着举贤不避亲的旗号,将那些废物亲戚一个个安插在军中。 “怎么都闪开了?快给我拿下啊?” 周晃心底冰凉,看着吕布手中剑。他想要逃,却没有勇气策马一步,胯下马更是不停的打着寒颤,好似遇到了下山猛虎。 “给我上!” 周曹振臂一呼,恶狠狠的看着吕布,周遭却无人响应。 直到吕布到了面前,他只要策动胯下马,就能把吕布撞翻,他却没有这个勇气。戎马多年,杀人如麻,吕布身上的霸气,岂是他这区区一郡内都尉可以俯视的? 但见周曹颤颤巍巍的翻身下马,对吕布说道:“吕吕吕使君,我错了!悔不当初,听小儿诳语,亦不该” 吕布从容的摆了摆手,不想听他这些狡辩之语,回身淡淡对赵六说道:“还不抓人。” 赵六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将周晃硬拖下马,拉肩头拢二背将他擒住。 无限的恨意,和那对大莲的无限爱意一时间尽数涌上心头,一只手抓着双腿发软的周晃,一只手死死的掐着手中刀。 恨不得碎尸万段,方解心头只恨。 赵六颤抖着身体,攥着刀,死死的瞪着周晃。恨自己,不是乡间一豪侠,快意恩仇。 苓儿紧张的看着赵六,这一刀下去,周晃身首异处。但吕布似乎更希望他将周晃法办。 这样,吕布举他为一县之吏,也算圆了孙老一桩心愿。这个老人,一直未见其家人,衣着不华c家中更是清贫。 恐怕这一声心愿,完全寄托在了赵六身上。作为乡民敬仰的老人,呕心沥血教化乡人,老人配得起这一桩心愿得以实现。 终于,赵六高高举手中刀。牙咬得“嘎嘣”响。周晃“噗通”一下坐在地上,在地上挣扎着,双腿使不上一丝力气。 周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如今自身难保,也顾不得这不肖子了。 吕布摇了摇头,这周晃难堪大用。 “铛啷啷!” 赵六弃刀的声音,所有人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选择了将周晃法办,如今他不是一个一事无成的苦读书生,而是大汉乡吏。 身为吏者,当按《律》行事。他要将周晃,押到成宜令处。 孙老笑了,他就知道,这个学生,识得大体。苓儿看着孙老的笑容,自己脸上挂起更甜的微笑,赵公子可以为县吏了。 吕布淡淡一笑,这小子身上,有韧劲c重情义看看权叔,需不需要吧。 “吕使君,不肖子伏法,放我一马吧!” 周曹哀求的口吻说着,“噗通”一下,双膝跪地:“我世代为吏,也算为国鞠躬尽瘁。如今犯下大错,皆因一时糊涂啊!” “糊涂吗?我看你清醒的很啊!” 吕布俯视周曹,锐利的鹰目死盯着他:“你以为你一百兵士,能动我吕布分毫?也不出去打听打听,鲜卑千军万马,能耐我何?” “那你也不能对我动死刑,你看那赵六,区区为一游徼,亦不用私刑。你若杀我,岂不是连那赵六都不如?” 周曹跪在地上,哀求不成,便对吕布晓以利害。只要吕布将他发延尉处置,此事就回旋的余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也可以以家财赎罪。 “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吕布又笑了,笑得和颜悦色。 “苍啷啷!” 猝不及防,宝剑出鞘,划过周曹喉咙,立即入鞘。 血如泉涌,吕布看着周曹惊恐中夹杂着不可思议的眼睛,对他说道:“某当如何,岂是尔区区小竖,可以评判的?” 血泊中的周曹,抽搐着身体倒在地上,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在这五原郡,布乃汉律!” 以后的话,他却再也听不到了:“准尔等为周曹收尸,首恶以诛,各司其职,待新任都尉。” “一个个,我都记得你们的脸。如若周曹家财,军中有人敢动分毫。天涯海角,我定夷灭尔等三族!” 说罢,吕布双手背后,向后缓缓走去。 如临大赦的百余骑,为周曹收殓尸体,返回驻地。 赵六押着周晃,复成宜令处。 吕布赶着车,车内坐着孙老,苓儿轻轻靠在吕布肩头。 迎着夕阳,驱车返回孙老去处。 “吕使君,我家六儿,识得大体吧!” 孙老脸上有难以抑制的兴奋,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要为赵六谋得一官半职。 “你这老头,亏得弟子不过,不然某吕布,还真安排不来!” 人人都有缺点,这孙老一心为赵六谋得一官半职,也如赵六对大莲,一般执念。 “成宜一县,又有几吏,学识上能比上六儿?” 孙老和吕布也熟悉了,吕布说话不甚恭谨,他也不顾及那么多了。 “行,成宜盐官,我要调任东部都尉。成宜盐官,暂时虚置,赵六先任一任县吏,若真有大才,到可帮我掌五原盐事。” 目前成宜盐官是童环,吕布命他为成宜盐官的时候,也是想牵制东c西二部都尉。童环是马匪出身,又随吕布戎马塞外,旁人还真压不住这东c西二部都尉。 “如是甚好。” 孙老累了,操劳和担心之后,轻轻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你这老头,要不是如此护短,我倒有心向国家举荐,为我五原郡三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九六章 探清水河 孙老没听到吕布的话,见过花甲,这一天劳神劳力,闭上眼睛在车内睡着了。睡梦中,孙老仿佛看到他的得意门生赵六,身着官服,指点江山。 光耀的不止是他赵氏门楣,也有我孙氏门楣。 直到吕布将孙老抱至榻上,他的嘴角仍然挂着笑容。 翌日,朝食过后,吕布向孙老告辞。 忽闻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是“啪啪啪!”不住的砸门。 听这砸门声,吕布c孙老c苓儿不约而同的心底一惊,大事不好。 扣门急促,一般都是报丧之举。 果不其然,刚一开门,来人就说:“孙老,快去看看吧,赵六又去探清水河了!” “走!” 孙老一下子,跳到门外吕布马车上。 吕布也不多想,健步而上,待苓儿上来,驱车直奔清水河。 赵六此时,在清水河底,寻找着大莲的身影。眼前浮现出一抹白光,大莲就在那里。 时至隅中,河岸上的孙老,整个人瘫软在那里。 六儿再也没有上来。 “吕郎,你说赵公子,找到大莲了吗?” 苓儿眼含着泪花,打心底里希望,大莲的六哥哥,此时正抱着大莲,看那黄泉日落。 下雪了,鹅毛般的大雪,席卷着北风,扑洒在清水河的冰面上。唯独留下了,那五十步一个的冰洞。 呜呜的风声中,似乎有人轻唱一曲《探清水河》: 飞雪遮满天,北风卷冒了烟; 在其位的这个明阿公细听我来言呐: 此事哎,出在了五原田辟乡; 田辟乡乡邑中,有一个松老三。 提起了松老三,两口子耕田间; 一辈子无有儿生了个女儿婵娟呐。 小妞哎,年长一十六啊; 取了个乳名儿姑娘叫大莲。 姑娘叫大莲俊俏好容颜; 此鲜花无人采琵琶断弦无人弹呐。 奴好比虞美人思霸王呀; 又好比这秦罗敷,坐楼盼君归。 太阳落下山秋虫儿闹声喧, 日思夜想的六哥哥, 来到了我的门前呐; 约下了今晚这三更来相会呀; 大莲我羞答答低头无话言; 一更鼓儿天姑娘她泪涟涟; 最可叹二爹娘爱抽鸦片烟呐; 耽误了小奴我的婚姻事啊; 青春要是过去何处你找少年; 二更鼓儿发小六儿他把墙爬; 惊动了上房屋痴了心的女儿娇娃呀; 急慌忙打开了门双扇; 一把手拉住了心爱的小冤家; 三更鼓儿喧月亮那照中天; 好一对多情的人对坐把话言; 鸳鸯哎戏水我说说心里话呀; 一把手我就握住了心爱的小冤家啊; 五更天大明爹娘他知道细情; 无廉耻的这个丫头哎败坏了我的门庭啊; 今日里一定要将你打呀; 皮鞭子沾凉水我定打不容情; 大莲我无话说被逼就跳了河; 惊动了六哥哥来探清水河呀; 亲人哎。你死都是为了我呀; 大莲妹妹慢点走,等等六哥哥; 飞雪下连绵,盖满那清水河; 好一对多情的人双双跳下了河; 痴情的女子那多情的汉呀; 编成了小曲儿来探清水河。 “吕郎,你听,好像有人在唱曲?” 苓儿抬起头,四下望去,只有那漫天的飘雪,和迟暮的孙老。 “哪有?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孙老体弱,先回去吧!” 架车马返回孙老住处,苓儿不住的回头去看。她仿佛看到了,飞雪中,大莲依偎在赵六怀中,二人将行将唱,一曲《探清水河》。 次日,童环接吕布书信,赴田辟假西部都尉之职。见吕布一肚子牢骚:“这五原盐官,真不是人干的。上至世家豪强c二部都尉,下至邻里街坊,无不登门结交,皆有馈赠。“ “我一个当马匪的,每天把这些钱财拒之门外,若要被某金甲兄弟知道了,定是要一番嘲笑的。” 童环哭丧着脸,仿佛金甲还活着,随时会知道一样。 “某也未说你不能收,积累些钱财,总没有坏处。盐事公事公办就好。” 吕布微微一笑,戏谑的看着童环。 “别以为某不知道你的心思,说不定哪天抄家的心思就使到我这来了。” 童环本就是粗人,久不见吕布,感觉热络了不少,说话也不甚恭谨。 “知道就好!” 吕布上去就是一杵子,哈哈笑道:“周氏家财,你都给我看好了。攻下了啜仇水,你我弟兄功成名就,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 “行了,谁不知道钱粮是你吕使君北伐鲜卑的命根子啊?” 童环说完,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对吕布说道:“北伐我就不去了,这些日子想讨个婆姨,待何时明府这里用不到童环了,某便解甲归田。” “想得美。” 吕布嘴角上扬,扯出来一个微笑:“不在身边看着你,你哪天又上山当马匪了都不知道。” 吕布这时拒绝金甲解甲归田的请求了,自从金甲死后,吕布暗暗发誓,将来做得江山,也学周天子分封天下。 童环这些人,起码也要有一郡之地为王。 “倒时再谈吧。” 童环知道吕布不舍他,又对吕布说道:“田辟之后,该去成宜县城了吧。魏县令后日在成宜县,审黄羊你可要看看。” “审黄羊?” 吕布一脸玩味,这权舅闹得哪一出啊?审黄羊,非是一时笑谈,那必是精妙之法。 作别了童环,吕布和苓儿,在风雪中上路,直奔成宜县城。 田辟县人举一耕夫,请为吕布驾车,只愿送铲除奸恶的父母官一程。一路上,乡民立在道路两侧,默默的目送吕布远去。 苓儿在轿厢内,依偎在吕布怀中,口中喃喃哼唱,一曲《探清水河》。 少许时候,抬起头来,问吕布:“吕郎,我若跳了那清水河,你会来探吗?” “生之所爱,我又怎么忍心让你跳那清水河。若父母不允,你我别了这身功名利禄,远走他乡又如何?” 吕布抱着苓儿的手臂紧了紧,心中哪里不为那赵六的痴情所动容。 苓儿紧紧的依偎在吕布怀中,别了这一身功名利禄,不似出自吕布这等杀伐决断的英雄口中。吕布既能说出口,苓儿心里简直像喝了蜜浆一样甜。 直至吕布的车架消失在风雪中,田辟乡人看着车辙叹息一声:“真希望这吕使君,永远为我五原太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九七章 田辟店掌柜 到成宜县丞,不过半日的功夫。这还是田辟耕夫赶车,怕吕布c和苓儿在车内颠簸。 不然的话,两个时辰不用。 成宜县,紧靠着阴山。放眼望去,一幢吕字型双子城。靠背贴着阴山南麓的小城,那是成宜盐官治所,人称盐城。 北面城池稍大,这就是成宜县城了。成宜以东五原c稒阳这些县城,基本是军事区,远没有成宜县,看起来繁华。 别看城不大,一进去就是集市。市集上有吃穿用度应用之物,还有琳琅满目的珠宝玉器。 成宜产盐,不止是官盐,还是商盐。所谓渔盐之利,成宜百姓哪怕是田间耕夫,都能和盐扯上关系,也比五原郡内其他县丞富庶许多。 不过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吕布奏书,五原郡内盐铁专卖,收商盐,全力缉查私盐,整个成宜县,集市上琳琅满目的珠宝玉器,无人问津。 “停下车!” 吕布看那珠宝玉器,琳琅满目,不由想给苓儿买些首饰。说来除了一个玳瑁的簪子,还没送过苓儿礼物。 “到了啊?” 苓儿靠在吕布怀中,几乎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揉揉惺忪的睡眼,挤着眼睛,恋恋不舍的离开吕布温暖的怀抱。 出轿厢,寒风一吹,苓儿打了个哆嗦。 先下车一步的吕布,张开双臂,将苓儿从车上抱下。 “这个镯子怎么样?” 吕布举起一个镯子,递给苓儿。镯子翠绿无暇,一看就不是凡品。 “公子眼光真好,这镯子早时是小店镇店之宝,不会卖的。眼下生意不好做,这才拿来出售,过了今日我就要南下洛阳了。” 店掌柜流露出一脸的不舍,这镯子他真是不想卖。但南下洛阳之后,生计还是问题。虽说洛阳商业繁荣,但大商贾云集,倒是没有这边关小县赚钱容易。 “怎么不做了?” 吕布忽然拉起一根紧绷的神经,贾诩说过,商贾很重要。如今商贾出走,吕布定要问问。 “商盐取缔,大盐商出走。这成宜县,买珠宝玉器的主雇,是越来越少了。” 店掌柜摇摇头,又尴尬的笑了笑:“头两日,我们几家就商议着南下洛阳。正赶上新任魏县令要审黄羊,就寻思留下来看看。” “哦?” 吕布佯装不知,一脸惊讶的表情。其实童环也没说明白,刚好询问一番。 “看得出您是外乡人,日前我成宜县,来了个魏县令,那叫一个断案如神。他们家” 店掌柜指了指斜对面,一个肉铺,继续说道:“这家姓郑,屠户有市集,开个肉铺。日前有乡间无赖,拿他家案上一缗钱,就说是自己的。” 说着,店掌柜拿桌子上一根簪子打了个比方。抓起簪子做出要走的动作:“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拿着就走。” “郑屠户肯定不依啊!他这肉铺,每个月盈余也没有一缗钱啊。你猜人家怎么说,就说这钱是自己随身带着的,这就闹到了县丞那里。” “四下也没个作证的,县丞c功曹使c门下游徼c门下议曹皆无法定案。此事惊动了魏县令,您猜怎么招?” 店掌柜卖了个关子。 “怎么了?” 苓儿听得津津有味,急切的开口问道。吕布的权舅他没见过,但听吕布提起过。打理田庄上下事务井井有条,唯独断田庄内纠纷事务,不甚明朗。 看这店掌柜的口气,听起来不像啊! 吕布眉头轻蹙,静静地听着。这事肯定不止店掌柜说得这么简单,大汉断案何时需要证据确凿了? 更何况一个无赖,一个屠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定是这无赖背后有人指使,欺权舅新来赴任。 “这魏县令,就拿那一缗钱,向清水中一泡,当机立断,这钱财是郑屠户的。” 店掌柜一脸得意洋洋,等着吕布和苓儿问为什么。 苓儿小眼珠滴流一转,开口说道:“屠户之财,又在肉按之上,水一泡就泡出了猪油,魏县令好聪明啊!” “我倒有兴趣,看看魏县令审黄羊了!” 吕布嘴角上扬,漏出狡黠的微笑。这权舅在田庄里,断事屡有不恭,如今细细思量起来,更多的是在平衡利害关系。 “这不都等着呢吗?” 店掌柜手指划着整趟街:“明日审黄羊,后日我们就启程。” “这么急?” 吕布隐隐觉得,应该把这些商贾留下,开口说道:“如今,边塞开市,市与鲜卑,何不去赚那鲜卑东夷的钱财?” “汉夷不两立,太守通敌资惠鲜卑,某不与之为伍。我们这些商户都商量好了,待我们站住脚了,后面粮商c屠户,都会跟上,看看这五原郡,没有我们这些贾人,会成什么样?” 店掌柜有些激动,撇撇嘴:“总瞧不起我们这些贾人。” “吕使君也没有说瞧不起贾人啊?” 苓儿小眉头皱在一起,嘟起嘴,想起吕布说过的一句话:与无知之人不用争辩,但她真忍不住相帮吕布辩驳。 “你们识那吕布?” 店掌柜一把把还在苓儿手中的翠镯子抢了回来:“快走,不卖你们了!” 吕布真没想到,自己在民间的形象这么差。细一想想,盐铁专卖,害得这些贾人背井离乡,自然没什么好结果。 至于互市之事,更不能怪他们了。贾诩放提出此事的时候,吕布自己也是云里雾里,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司徒杨赐,那可是吕布在朝堂上为数不多的友人,也是极力阻止。 笑了笑,吕布伸手去拿镯子,店掌柜一躲,吕布开口说道:“我兄妹二人,自西安阳来,哪里识得那吕使君。” 店掌柜执拗拗的递来镯子,吕布继续说道:“兄台别怪我多嘴,这一路上,尽是吕布塞外扬名,抗击鲜卑的传闻。怎么就变成通敌卖国之辈了呢?” “对啊,那吕公子年少扬名,退宇文c斩拓跋c杀匈奴c斗朝堂c破私盐c截军粮c携帝北巡,沙场复建功,解党锢c肃吏治c威震边疆” 苓儿对吕布事迹,如数家珍。越说越是欣喜,越说越是咋舌,看向吕布眼光,不禁流漏出满满的崇拜。 “你到底买是不买?” 店掌柜一脸的不耐放。 “来,给你看样东西。” 吕布摸着腰间锦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九八章 客舍下榻 苓儿紧张的看着吕布,吕布手中锦囊,那是装银印青绶的。此时亮明身份,不太像是明智之举。 想想自己刚刚罗列的,吕布所做之事,苓儿吐了吐舌头,真是多虑了。 吕布手掐着腰间锦囊,其实是在解腰间带扣。白玉带扣,雕得是猛虎头,那是在鲜卑缴获的。 “鲜卑头?” 店掌柜看着吕布的带扣,一眼就看出是鲜卑之物。汉人不喜佩带扣,但边郡之人佩戴得就多了。鲜卑人自称这带扣是鲜卑头,汉人也这么叫。 “换这玉镯如何?” 玉镯,少说百缗钱。吕布出行,随身所带钱财,不过十缗。这还是驾车前来,若不驾车,腰缠一缗钱足矣。 苓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随即有些失落感。本以为吕布要说服这店掌柜,有什么法子自证清白呢。 没想到,吕布居然是要买玉镯。 “不买了!” 苓儿嘟起嘴,闹小脾气了。且不说鲜卑头比那玉镯价值高得不是一点点,单是这掌柜的对吕布出言不逊,苓儿就不想买了。 “我还不卖呢!” 店掌柜撇撇嘴,这俩人和军中肯定有关系。那小姑娘,明显识得吕布。赶紧送走这俩瘟神,然后关店,免得惹祸上身。 “你先看看!” 吕布将白玉鲜卑头,递给店掌柜。 店掌柜打眼一看,眼神便再也挪不开了!白玉无瑕,世间常有。而这鲜卑头,上有水胆。 水胆玉石,万中无一,店掌柜也只是在洛阳游玩时见过一次。而这颗鲜卑头,两个小水胆不大,正是那猛虎两只眼睛。妙就妙在,这两个水胆,大小几乎一致,猛虎雕得本就栩栩如生,加上这水胆为眼,简直活了一般。 鲜卑头镇住了这店掌柜,吕布满意的笑了笑:“你说这鲜卑头,能在鲜卑换多少牛羊?” “千匹、万匹,恐怕也不抵这美玉双胆。” 店掌柜知道其中价值,继续说道:“鲜卑人细佩这鲜卑头,亦是炫耀之物,若是遇到了鲜卑部落大人,恐怕不止这个价。” “知道就好!” 吕布满意的点了点头,早有腹稿:鲜卑人,大抵上,一人十头羊。一块石头,换千人家产,何乐不为? 边关开市,为得就是以这华而不实之物,换尽鲜卑牛羊,届时我挥师北上,定得大汉半壁江山。 但,吕布没有说。他忽然想到,这些事不能说。他甚至要装作郁郁不得志,与宇文莫那互通书信,让那宇文莫那稀里糊涂的,将自己的家当,花在这边市之中。 为了平定鲜卑,为了让这一战,少死一些并州儿郎。这通敌卖国的罪名,某吕布暂时担了! 吕布没下文了,可急坏了苓儿。看吕布嘴里有话突然停止,苓儿一把夺过鲜卑头,拉着吕布就走。 “这俩人,莫名其妙。” 店掌柜目送二人离去,立即闭店。想要赶紧离去,却又想明日看看魏县令,审黄羊。 苓儿跟着吕布,吕布牵着马车。 少许沉默,苓儿轻拉吕布衣角:“吕郎,你真苦。” “嗯?” 吕布不知道,苓儿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一句。 “边关扬名,杀敌无数,如今却要背负骂名。为了边关开市之谋,又不能辩,苓儿看着心疼。” 苓儿耷拉着小脸,看着吕布。她知道吕布心中,压抑着一丝苦楚。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吕布揉着苓儿的小脑袋,无论这一世,苓儿的性子和上一世有多少不同。却有一点,永远不会改变:苓儿懂我。 “不逛了,我饿了。” 苓儿知道,和吕布不需要太多安慰的话语。他的坚强,就像这阴山一样。横亘大汉四百年,山势不改。 “走,找个馆驿休息。” 吕布看着苓儿头上双丫髻,你可什么时候长大啊。等不及,让你伴我枕边长眠了。 “不住厩置了,咱们找个客舍歇息可好?” 厩置就是官办的官驿,客舍则是商营的。苓儿觉得客舍热闹些,可以让吕布不去想刚刚那店掌柜口中说得。 “客舍也好。” 吕布带着苓儿,来到了一间客舍。这客舍三进的院子,进门先是一酒舍,可以置酒席。 二院是一个两层阁楼,有那么十几间客房。东西厢房、东西耳房,都能宿客。后院是马厩,也有几间客房,房满之时,也用来待客。 吕布在门前,看着硕大的匾额,写着东来客舍,就决定在这住下了。紫气东来,寓意很好。 还未进门,就有伙计迎了出来,接过吕布马车,开口说道:“这位公子,后院有秋草喂马。” “好!” 吕布腰间摸出一把五铢钱,这是给伙计的赏钱。意思是,这马就交给你了,打发人好生伺候着。 进门之后,两个大长案。将至午时,有那么三五个食客,有人正坐,有人箕坐。 “两间上房,备些酒肉。” 吕布又掏出一把钱,递给伙计。这也是赏钱,免得伙计先带他们去稍微差一些的房间,而不是先带他们去最好的房间。 这些事,还是和泰山臧霸学的。臧霸本是泰山豪侠,后为官,又落草为寇,这些江湖事,那叫一个精通。 这种大客舍,伙计一般不会带你去最好的房间。这都是掌柜的交代的,最好的房间都卖出去了,突然来贵客了,留不住人家怎么办? 但是你要是施一些钱财,一来伙计得了实惠,二来一看就是久走江湖之人,伙计也不藏着掖着了。 若是老板来问,伙计自有办法。就说非是这最好的客房,才能留住这贵客。 入二院,伙计直接将吕布和苓儿引入东厢。东厢这是两间房,两间房旁边还有一个稍小的耳房。 “楼上可有好房?” 吕布觉得下面行人嘈杂,倒不如阁楼之上肃静。 “来,里边请!” 伙计将吕布带到二楼,登木梯,行至最末,两间房一推门,雕梁画栋,满目的古玩字画。 入内是一小厅,有几案坐榻,绕过屏风,卧榻帷幕、上有承尘。 “就这了。” 吕布点了点头,两间房十分满意。看样子,这是成宜最大的客舍了,人不算多,估计也是盐铁专卖的影响。 吃过午饭,吕布陪苓儿弹棋。苓儿也会六博,而且棋艺不差。但吕布这一行,方留意到苓儿的孩子心性,比起费神的六博,她应该更喜欢玩这弹棋。 欢声笑语,直至夜幕降临。 晡时饭毕,苓儿不舍的离开吕布的客房。回到自己的客房,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那一曲。 耳听得桥楼上鼓打二更,苓儿毫无困意。冷冷清清的卧房中,苓儿咬了咬牙,脸颊绯红的穿好衣物,出门叩响了吕布房门。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九九章 审黄羊 “嘎吱!” 夜晚的开门声,格外刺耳。 听敲门声,吕布就知道是苓儿,笑盈盈的看着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头恨不得钻到地下,滴流圆的眼睛,翻上来好像是在偷瞄似的。 “我我睡不着。” 苓儿的声音低不可闻,忽然一跺脚,滋溜一下,向自己的房间跑。哎呀,我在干什么啊? “诶,还想跑?” 吕布一把抓住苓儿的衣领,将她拎着就到了自己的房间。苓儿生得也不矮了,十三岁的年纪,六尺五寸(153米)还多一点。 八尺吕布,拎着苓儿,就像拎一只小狗一样,拎到屋里。 “砰!” 一把将苓儿堆在床上,刚刚焐热的被窝将苓儿裹上。吕布睡觉穿得单袍,躺在了苓儿的身旁:“睡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苓儿轻轻扯起被角,将吕布盖在里面。 吕布闭着眼睛,给苓儿讲着上一世,他和苓儿的点点滴滴。 翌日一早,吕布醒来之时,苓儿早已打好了净面水。 服侍吕布净面c宽衣,外面不知谁在敲远处房门。汉子嗓门大,声音粗,叫道:“还他娘的不起来,不看魏县令审黄羊了?” 这权舅也是够可以的,审黄羊弄得人尽皆知。宿客舍的大多是行路人,极有可能为了看审黄羊,多住一两夜。 酒舍用过朝食,吕布与苓儿赴县衙处。县衙那里,里三层c外三层,早已围得水泄不通,中间大抵有个两丈方圆的空地。 空地正中间,是一只黄羊。苓儿身子矮,看不到。吕布一把将苓儿扛在肩头,完全不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一个蛮汉子,比吕布稍大些年岁,才刚刚蓄须。身边跟着才过门的良人,有样学样,将良人抗在肩头,遭到母亲一声喝止。 苓儿坐在吕布单侧肩头,心里甜甜的,帮吕布整理略微散乱的发髻。 事情来龙去脉,根本不用问,人群中早已议论开了: 城东李翔,家业不大,瓦房四间,有一儿年十八,少学诗书。刘老汉在城南外有园种麻,有女凤英年十五。 二人早已定下姻亲,却从未见过面。一日,李家郎至麻园,拜见刘老汉。刘老汉返回城中准备飱食,凤英单独在麻园矮房中。 李家郎与凤英,相谈甚欢,忽然上前抓住凤英手:“你我从小把亲定,何不就此结良缘?” 说着,上前就拉凤英衣衫。 凤英带怒把话言:“既读诗书你该知礼仪,柳下惠古圣传,坐怀不乱意不贪,请公子莫学下流无义男。虽然定亲未成双,苟且之事理不当,此时若要被外人见,人难见,罪难当,落下话柄丑名扬。” 凤英连连后退:“再不走,我喊人了!” 李家郎闻言双膝跪地:“叫声姐姐你莫嚷嚷,今天要是不从我,我只得走他乡,逃之夭夭有归藏,至此之后不还乡。” 凤英皱了皱眉,双手搀起叫李家郎:“单等今晚三更后,到城中我家东耳房,奴家与你留后窗,慢慢进去好配成双。” 当晚月黑,李家郎辗转反侧。李文生心中暗打算盘,有心要上刘家去,又怕有人知道耻笑咱,索性在家睡了。 耳听得桥楼上鼓打三更,凤英悄悄开后窗。黑漆漆夜中,爬进来一个小郎君。郎君衣还没脱完,凤英摸他胸前长了一个大疙瘩,开口问缘由。 小郎君支支吾吾的不发一言,凤英一声惊呼,惊来了嫂嫂杨氏,推门来看。 小郎君哪里是李家郎,见事败抽刀斩杨氏,飞速逃离刘家小院。这一逃,夜黑风高,也没人见这小狼君样貌,只有院中一黄羊。 刘家大郎骂妹妹不知羞,连夜去爱妻杨氏家中报丧。杨家哪能善罢甘休,直接告到了县衙。 县丞问完案,知嘬牙花子,思量再三,报于魏县令。 魏县令差人张贴文书,三日后县衙门前审黄羊,令乡亭尽知。百姓哪里见过审黄羊?偏偏这魏县令有名声在外,这才有县衙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人。 正所谓: 刘家女张家郎, 两家结亲未成双。 杨氏她一命见阎王, 县令坐堂审青羊。 别说这些人了,吕布平日里性子够冷了,心里都好奇,这权舅到底怎么审青羊? 时辰到了,魏权从县衙大门,缓缓走出。身边跟着一众功曹县吏,还有三班衙役。 “魏县令来了,要审青羊了。” 人群中窃窃私语,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魏权捋着三缕胡,对众人说道:“这一头神羊,它看见了当日凶手。” 说罢,吕布笑了。这权舅是在使诈,审黄羊此事宣扬出去,哪怕是凶手,都会忍不住好奇前来看看。 人说好找也好找,应该和那李家郎身形差不多。不然即便是再黑的夜,刘家女不可能直到摸到那人身上的大疙瘩,才发现人不对。 这时权舅再这么故弄玄虚一番,估计凶手现在在人群中很不自在。胸前生有大疙瘩,此人平时势必含胸处事,只要压抑和这些官吏眼睛够尖,人群中很好找。 “在那!” 吕布决定帮权舅一把,随手指了个方向,一声惊呼:“黄羊看那呢!” 这么多人,哪里有几个人看到吕布指向哪里。人群中有一货郎,名唤张青,便是那杀人之人,心一虚,悄悄在人群中后退。 这时候,所有人都在找,声音传来的方向。恨不得把脖子抻出一丈长,就他缩着脖子,含着胸,悄悄后退,众人中,一眼就看得出。 “是他!” 魏权手指张青,同时惊讶的看了吕布一眼。这惊讶有三,一来这吕布来成宜,居然不与他打招呼。二来这小子居然看出了他的打算,出言诈出了这贼人。三来,身为一郡太守,怎么把未过门的妻,扛在肩上了? 贼人迅速落案,让众人大呼太快。 魏权指着拉肩头拢二背的张青问道:“是此人吗?” 黄羊居然点头了! “果然是神羊!” 人群中霎时间炸开锅了,魏权押着人,走入县衙,还未等审问这张青便跪地求饶。 货郎有市籍,身在七科谪,身有又有疾,看中了凤英也不敢言。那日门外听到凤英和李家郎对话,便拿了刀,想要杀了李家郎,再与凤英合欢。 没想到李家郎未来,三更他便爬到了凤英家中。 凤英在县衙正堂屏风后,听着货郎张青尽数交代事情原委,两眼热泪流下。 如今,嫂嫂冤屈已解,凤英早已无颜苟活人间,愿寻一幽静之处,了此残生。 想着,凤英悄悄走向县衙后门,手中不知道在哪里,寻了一条白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〇〇章 论情 吕布被县少府魏安请入后门,这魏安也是魏氏宗族,说来吕布应该叫一声大兄。他父亲是魏氏庶子,亲缘上比魏权更近。 魏安是魏姜这辈最年长之人了,冬日里在田庄教书。魏权本想带他来做一个管文书的主记室,有事也想商议一下。 没想到前成宜县主财用的县少府,见成宜令被罢,恐牵连自己,索性辞官了。魏安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县少府,吕布若再晚来几日,魏安就去盐城假盐官之职了。 魏安比吕布年长十余岁,不是很亲近,投钱带路十分恭谨,也少了些许攀谈。还未到县衙后门,便听到争吵之声。 走近了一看,凤英与李家郎,在夺那三尺白绫。 “算他还有点良心。” 苓儿听两人争吵,就知道是凤英与李家郎了,撇撇嘴。好好的一个姑娘,居然这样被污了清白。 瞟了一眼吕布,昨晚居然讲了个故事! “看样子,这凤英姑娘也是心灰意冷,本来好好的一桩姻缘” 魏安摇了摇头:“这李家郎,也是成宜少有的少儿博学之人了。” “凤英姑娘,长得倒是标志。” 吕布一句话,引得苓儿一脸嫉妒。凤英年十五,掌苓儿两岁,看起来确是天差地别。苓儿虽有袅袅婷婷之姿,但体态少了一丝婀娜。 “你看这凤英姑娘,配童环怎样?” 吕布说完,才看到苓儿的小眼神,小丫头刚刚好像吃醋了。 “你别乱点鸳鸯谱了,凤英姐姐,生得那么美。童环看起来那么凶!” 苓儿其实和支就塞诸将走得都蛮近的,说完之后吐了吐舌头,四下张望,像是怕被童环看到了一样。 “这姑娘,污了清白。再许人家,人也不能真心待她。倒是童环,家中无妻,又不拘泥这小节,也算是一桩良缘吧。” 吕布眼前浮现出童环和凤英在一起的样子,否定的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这凤英姑娘是不想活了。想要让她渡过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肯定是要离开成宜县城的。 索性送到童环那里吧!至于二人是否倾心,就看那童环造化了。 吕布说着,上前一把拉开那李家郎,粗暴得像个莽夫。他不喜欢这种没种的男人,约好三更,却不赴约。 “你干嘛?” 李家郎气鼓鼓的看着吕布,又见到了魏安,开口说道:“县少府,快帮我劝劝凤英。” “你先回去吧,这里我处理。” 魏安冷冷的说了一句,二人之所以相识,是因为魏权也在选举贤才为吏用。这李家郎名声在外,给他一个门下掾吏,他拒而不受。 如今看来,多亏此人没有为吏,就这德行,为吏用也是鱼肉乡民的主。 “我不走,凤英是我未过门的妻,定不会弃她而去。” 李家郎说着,哀求的眼神看着凤英:“凤英,此事原我而起,某定待你如初。回去我便上秉父亲,择日完婚。” “只怕” 凤英口中喃喃,她知道,即便是嫁过去,公婆也不会待她如初。莫不如就此了此残生,父母虽会伤悲,那也是长痛不如短痛。 “让你走,你听到没?” 吕布越来越讨厌这婆婆妈妈的李家郎了,站在了李家郎身前。 “你凭什么要我走,凤英是我未过门的妻。” 李家郎不敢直视吕布的眼睛,却不退却一步。 “现在不是了!” 说罢,吕布转身走向县衙后门。 “凤英姐姐,跟我来一下。” 苓儿拉着凤英,跟着吕布的脚步。 魏安就跟在后面,最后是李家郎。魏安前脚踏入县衙,指着李家郎,对左右守卫说道:“把他赶出去!” 县衙后院,有个马厩。再向前一个院子,有一个池塘。冬季里池塘结冰,池塘边一颗老树,挂着晶晶亮的雪花。 树下有石榻c石案,吕布银印青绶放在石案上,开口对凤英说道:“某乃五原太守吕布,许你一桩良缘可好?”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啊?” 苓儿推了吕布一下,对凤英说道:“凤英姐姐,吕使君的意思是,如今你在成宜,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不赴田辟军营小住数日,西部都尉童环,原是成宜盐官,与我家使君出生入死,也是一英雄。” 说到这,苓儿尴尬的笑了笑:“只是年岁大了些,生得丑了些。你二人,若能结成良缘,也是一时美谈。若相互之间,未有情愫,也可等此事淡漠了,再返回乡里。” 凤英整个人是懵的! 面前的人,是五原太守,她都没想过真假。其实她就是一个农户的女儿,从小有人夸她生得美艳,许给了李家郎。 她听说李家郎,少儿读书,将来有可能为一县吏,周围的邻里街坊都很羡慕,也是美滋滋的。 “女儿家嫁汉,便是为了穿衣吃饭,也不知何谓情愫,悉听吕使君安排便是。也不指望能为都尉夫人,若为一妾,也便活了我一条性命。” 凤英恭敬的做了一个揖,她知道军中之人,不拘小节。经常有退伍归来军人,娶了县中的寡妇。 十五岁的女孩,平日里与父耕田。哪里知道何谓情爱,只是知道母亲说,嫁人是为了有一个依靠。 如今出了这么一桩事,悔不当初,看那李家郎可怜,定下三更之约。如今能够活命,又有高官做媒,她还能苛求什么呢? 至于那童环,那也是比两千石高官。如今非清白之身,哪怕是做一个婢子,也比三尺白绫,悬于老树要好。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吕布乱点一遭鸳鸯谱,没想到这么顺利。县衙就有马车,田辟的车夫也该回去了,顺路就把凤英送到童环那了。 苓儿看着凤英离去留下的车辙,问吕布:“为何这凤英姐姐,认为嫁汉只是为了穿衣吃饭?” “你生在书香门第,哪里知道。田庄里的徒附c百工,有女只要能嫁到佃户人家,那便是喜事一桩了。” 吕布心底也是莫名的悲哀,世道有太多的不公,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这几日与苓儿之间,莫名的生出另一种情愫。与前世有些许不同,吕布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但吕布好庆幸,从生这一遭。感受到了与前世不同的一种情愫,也许这种,才叫做爱。 “真庆幸,遇到了你。” 苓儿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遇到吕布。她会不会如这凤英一般,嫁一个看起来不错的郎君,周而复始的过着大家眼里还不错的生活。 永远不知道,何谓情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〇一章 夜会夏家翁 与魏权聊了一些县内事,特意叮嘱,武陵邑中,有个小保儿,定要照看好了。 吕布和苓儿返回客舍,果不其然,审黄羊之事告毕,客舍之内冷清了不少。店家满腹的牢骚,说现在只有吕布这两间房,再就是另一侧三间房,住着夫妇c兄妹三人。 “会好的,将来整个五原,都是商贾云集之地。” 吕布安慰着店家,返回房中。回房倚在榻上,读了一会《盐铁论》。吕布从魏权那里讨来的,治理一方民生,多少要了解一些经济方面的东西。 《盐铁论》西汉的桓宽根据著名的“盐铁会议”记录整理撰写的重要史书,书中记述了当时对汉武帝时期的政治c经济c军事c外交c文化的一场大辩论。 一场国家垄断经济与自由经济的大辩论。辩论双方,是各州郡太守推举的贤良c文学,和桑弘羊为首主张盐铁专卖的豪商。 在这里,吕布理解了两个词,均输和平准。 均输和平准是利用行政手段干预市场和调剂物价的两种措施,其实在《管子》之中,也有类似的说法。 均输就是在各地设置均输官,负责征收c买卖和运输货物,地方应交纳的贡物,折合成钱交给均输官,均输官再在各地之间贱买贵卖,调节物价,同时也为国家增加了收入。 平准则是官府负责京师和大城市的平抑物价工作,贱时国家收买,贵时国家抛售,抑制奸商的囤货行为,稳定物价。 吕布之所以不了解这两个词,是东汉这时已经很少有人提及了。虽说大司农下,仍设平准令,职权变成了掌知物价,不再直接从事商业经营。 吕布不知道,前年(175)年,平准令改中准令,转内属。 至于均输官,西汉末年罢黜之后,便不再有了。 看到这里,吕布深深觉得,这均输c平准,甚好。尤其是平准法,确实可以达到抑制商贾囤货居奇c哄抬物价。 只是这均输c平准,为何遭到贤良文学全力反对呢? 吕布翻翻盐铁论盐铁c酒专卖,贤良文学认为这是国家与民争利,这个很好理解。但平准c均输确实令人不解。 想了一会,吕布揉揉头,忽然发现苓儿不在。依她的性子,应该来了,隐约间闻听隔壁有小女孩嬉笑的声音。 细细听来,应该是苓儿和另一端住得小女,在一起聊天。吕布听店家说,那边住得也是书香门第,有人陪陪苓儿挺好。 出门与苓儿打过招呼,吕布来到酒舍这里,问店家:“附近可有博学之士?” “倒是有一夏家翁,早年入太学,师从郭有道。” 吕布知道,店家口中的郭有道,乃是郭泰c郭林宗。早年郭泰被举为有道,故世称郭有道。 此人一早是太学生领袖,被太学生标榜为八顾之首。顾谓之以德行引导他人,这郭泰之名望可见一斑。 党锢之祸,郭泰是为数不多的未被禁锢的党人之一。据说郭泰逼祸返乡,教化乡民,收得弟子千余人。 “此处晚间,可安全否?” 吕布想去夜会夏家翁,不耽误明日启程。不过这客舍四周略为空旷,走上二十几步,才有人家。 “自从魏县令来了之后,我成宜县不说是夜不闭户,宵小之人,也不敢再来了。不过此时天色已晚,眼看就要宵禁了” 店家怕吕布出去之后,回不来。 店家这么说,吕布就放心了大半。再看店家指的方向,夏家翁住得不远,距离客舍不足百步。若有人夜袭客舍,吕布定能听到。 想着,吕布和苓儿打过招呼,按着店家指的方向,去寻那夏家翁。这时间天色完全黑了,吕布扣门,开门的汉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吕布这陌生人。 “某一行路人,云中张杨是也,明日将要启程。闻听夏家翁师从郭有道,博学多识,遂夜来拜会,还望阁下见谅。” 吕布拱手施礼,谦恭得像个游学的学子。 “这” 开门人犹豫了一下,为难的说道:“家父近年体弱,不足一个时辰便要睡去。公子这么一说,可为难在下了。” “敢问这位兄长高名?” 吕布再次拱手。 “夏竦,字子乔。” 汉子拱手回礼,犹豫了一下,见吕布甚为谦卑,一跺脚,对吕布说道:“我去通秉父亲。”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汉子一来一回,有些时辰。 归来之时,汉子对吕布说道:“请!” “谢兄长,敢问入内如何称呼,夏家翁似乎不甚恭谨。” 吕布随夏竦入内,借由院内灯光,这才打量这夏竦。年逾不惑,容貌甚伟c美须髯,一眼看去,就不是寻常人家子弟。 “公子有心了,家父字自治。早年有人称家父子治公,公子可如此称呼。” 夏竦笑笑:“说起来,十余年没人这么叫了。” “子治公!” 吕布一惊,站定了问道:“可是党魁夏馥?” 吕布这一问,是明知故问。大汉读书人,能称公者有几人? 夏馥可不是什么郭泰的学生,而是与郭泰并称八顾之人。好像是陈留人,出身豪强世家。党锢之前,夏馥身在太学,褒贬时事未宦官所忌惮,党锢起,夏馥逃亡,便不知所踪。 没想到啊,这夏馥隐姓埋名,夏家翁,自称郭泰弟子,在变成小县自居。若不是党人大赦,恐怕这夏馥,至今无人知。 张俭是一个,这夏馥亦是一个。夏馥名声,不如张俭高,那是张俭抄家宦官侯览。撇去这一层,二人可算得齐名。 “家父在内,请!” 吕布推开门,好一个割须埋名,容貌毁瘁的夏家翁。吕布见一代名士,苍老垂暮,心中泛起一丝忧伤。 这就是大汉士人,被党锢迫害得不成样子。这夏馥白须不长,恐怕是党锢逃亡之时,割须而来。 沧桑的一张脸,吕布看得出,那是逃入身上生活数年,留下烙印。党锢之祸,将一个朝堂上的斗士,折磨成了垂暮老朽。 还好,他的眼睛,异常深邃。党锢也许可以夺走他的名字c容貌c健康,但夺不走他那满腹学识。 小兔走了,就是那个和苓儿聊得来的女孩子。比苓儿年长一岁,乳名小兔。刚刚得知,小兔一家躲避仇家追杀,一路由常山郡,行至五原。 苓儿看着窗外,等着吕布。阁楼的二楼,是个上开的窗户,因屋内有火炉,这时节并未封窗。 窗前有一屏风,绕过屏风,便能看到一轮明月。东莱家中,也有这么一个阁楼,外面有一个挑檐,苓儿记得儿时可以顺着窗子爬出去,踩着挑檐一路爬到屋顶。 看了会月光,苓儿悄悄将房间整理好,去到吕布的房间里。 站在屏风后,重新仰望月光。苓儿心中似乎有一只小鹿在乱撞,不知吕郎回来了,看到屏风上映出的倩影,作何感想。 苓儿在月光下,摆了一个婀娜的身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〇二章 五均之法 焚炉燃香,煮蜜浆对坐。 吕布难得正坐,对夏馥失礼:“五原吕布,字奉先,见过自治公。此番微服出行,时方与贵公子自称云中张杨,还望见谅。” “原来是吕使君。” 夏馥回礼,上下打量吕布。比起传闻中英雄少年,还要年少一些。周身上下,如儒生一般,唯有一双鹰目,盛气凌人。 “布不才,尚武不习文。幸蒙元节公教诲,这才有心致学。元节公对子治公屡有提及,今日闻听成宜有夏家翁,没想到竟是子治公本尊。” 吕布再次客套一下,同时抛出张俭,拉近和夏馥的距离。夏馥是不能为官了,但其子夏竦若能为我所用,单是仰仗夏馥的名声,已经有很大助力了。 “想不到元节兄也在五原,洛阳一别,竟十余载了。” 夏馥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元节公可好。” “元节公,恐怕还能活一甲子!” 一甲子,那便是六十岁。吕布这话说得真不是夸大,时逢冬日,宋蛮子都偶感风寒,那张俭须发皆白,一身复袍也不着裘皮,这一冬都没咳嗽一声。 “哈哈,元节兄比起老朽还年长数岁,想不到身体这么好。过了这个冬日,定要赴九原拜会一番。” 二人客套两句,吕布开口问道:“子治公,某近日读《盐铁论》不解这贤良文学,为何对均输c平准之法,屡有微词。” “均输c平准,根源在《管子》。管仲治齐,齐不过我大汉青c冀之地。战国之时,千乘之国,与我大汉相比,不过一郡之地,略有盈余。” 夏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细细思量一番,开口说道:“武帝时,均输c平准推行,其下官吏中饱私囊。单说这平准之法,原是为稳定物价。但官吏c商贾中饱私囊,致使百姓买什么什么贵。我大汉泱泱大国,武帝尚且顾及不到,更何况如今” 夏馥点到即止,不说了。短暂的沉默间,满是对大汉的朝堂的愤懑。 “王莽新朝,曾有五均六筦。五均赊贷,是政府对城市工商业经营和市场物价进行统制和管理,并举办官营的借贷业务。 主要在几个大城市中施行,也旁及郡县。当时将六个实行五均的大城市,即长安c洛阳c邯郸c临淄c宛和成都称为五均市,原长安市令及其他各市市长改称为五均司市师,其他郡县设司市,大体由地方官兼任,统称市官。 市师下有交易丞五人,又称均官,钱府丞一人,又称钱府官,分别掌管均平物价c收税和赊贷事宜。 这五均是平准法的发展,规定各市以四季的中月即二c五c八c十一月的商品价格作基础,按商品质量分为上c中c下三等标准价格,称为“市平”。市场价格超过平价时,政府按平价出售商品,促使价格回落,市场价格低于平价时,则听任自由买卖。 对于五谷布帛丝绵等重要民用产品,如果滞销,则按成本加以收购,使经营者不致亏折。 同时,赊贷也是五均司市的任务之一。 赊是借钱给城市居民作非生产性的消费,如祭祀丧葬的用费,不收利息,短期即还。 贷是借钱给小工商业者作资金,期限较长,按借款者的纯利润额收取年利十分之一。“ 夏馥说到这,停了一下,等吕布发问。 这五均制度,比起平准,更为精妙。赊c贷之事,想都知道,定是又成了某些官吏,中饱私囊的武器。 吕布不问,夏馥继续说道:“推行五均六筦豪民富户狼狈为奸,多立空簿,府藏不实,操纵价格,盘剥百姓。平抑物价的市官收贱卖贵,甚至以贱价强取民人货物。” 夏馥又不说了,说到这可以了。别说如今政治昏暗,便是武帝之时,这平准之法推行,结果都是人民买什么什么贵。 “年岁大了,倒是觉得昭宣之治,懒人治国,推行黄老,才是治国之策。” 夏馥叹了一口气,让吕布想到了薛兰。 夜色,越来越黑了。 苓儿等吕布等得都快睡着了,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早知道就和吕布一起去了。 “啊!” 一声惨叫传来! “啊!” 又是一声! “噔噔!脚步声响!” “啊!” 第三声! “噔噔!又是脚步声响!“ “啊!” 第四声! 这次是小兔的。 苓儿在屏风后面,整个人堆在一处。小兔是躲避仇家追杀的,居然没有躲过。 “噔噔噔噔”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开门声。暴徒似乎在每间屋子查看,看是否还有人。 苓儿吓坏了,颤抖着身体钻到卧榻之下。还好等吕布的时候,将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吕布那间也收拾了,二人随行之物都放到了匮里。 希望这暴徒,开门之后,以为无人,立即离开。 嘎吱,门开了。 苓儿的心仿佛在这时,抽搐了一下。屏住呼吸,不敢动一下。 “噔噔噔噔!” 那人居然进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木履和木制地面撞击的声音,好像是死神奏响乐章。 苓儿死死的捂住嘴,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努力的回想,回想着屋子里,是不是还有住人的痕迹。 眼看着一只脚,迈过了门前的屏风。那木履是黑色的,再向前走,可以看到黑色的绔腿,细看之下,上面有点点黑渍。 苓儿知道,那是黑暗中c月光下的鲜血,整个人不由轻轻堆到墙角。即使是这样,只要那暴徒俯身下来,也能看到苓儿。 等待的时间,总是缓慢的。 “嘎吱!” 那暴徒在木榻上坐下了,苓儿猛然想到,如果他打开案上香炉,就能看到那灭掉的香薰。 那是辟寒香,不是这小店能够有的。也许那暴徒不识货,但炉内有香,也许还有余温,那暴徒会不会仔细查看? 苓儿不知道,那暴徒在塌上做什么。只知道他箕坐在那里,就在苓儿上面,两只腿就在苓儿眼前,绔脚上的鲜血暗红得让人看着发麻。 终于,暴徒站起来了,走出门外。 “嘘” 苓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闻听暴徒打开了隔壁吕布房门,整个心又纠在一起。吕布那间屋子,燃着辟寒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〇三章 拾香囊 “嘎吱” 隔壁的房门开了,客舍的房门声音其实不大,落在苓儿的耳朵里,却如惊雷一般。 屋子里面燃着辟寒香,不知这暴徒,会不会发觉。也许他不会注意,也许他会觉得是房间的主人一直燃着香,免得回来的时候太冷。 苓儿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直到隔壁房门再次关上,脚步声从这间房门前走过。 “呼” 苓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悄悄从床底下爬出。绝不能坐以待毙,苓儿在记得,匮中有刀笔。 向前迈了两步,各个关节啪啪作响。刚刚真是吓坏了,整个身体僵硬在那里。这一动,说不出的舒服。 “噔噔噔” 脚步声又回来了,苓儿到榻那里,不过两三步,苓儿却觉得有千里之遥。好在屏风离得近,悄悄的爬到屏风后面。屏风腿是木制的,刚好可以遮住苓儿。 窗外的风,呜咽着顺着窗子灌入。刚刚赏月夜的之后,怎么没发现,春二月,这乍暖还寒夜,风寒刺骨? 暴徒没有进这个屋子,而是去了吕布那间。听声音是在四下翻找,吕布的官印在匮里,会不会被暴徒拿走? 苓儿心里有一丝期望,这暴徒见到五原太守官印,立即落荒而逃。因为开市之事,吕布在民间褒贬不一,但没有人能够否认,吕布的武艺威震边疆。 让苓儿失望了,这暴徒翻找之后,再次来到了苓儿的房间。 门再次开启,苓儿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趴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顺着屏风下沿看去,暴徒似乎没见到吕布的官印。看样子弓着腰,在地上找什么? 是什么东西掉了吗? 苓儿向后退退,退到墙根,免得被暴徒发现。 他要干什么?不会是刚巧掉了什么东西吧! 那我也太倒霉了。 苓儿眼见着他在俯身塌下,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月光下,蜷缩在墙角的自己。 好在他没有回头,而是重新站起身来。在屏风前面走过,也许他会绕过来,发现我。 苓儿屏住呼吸,在地上四下张望。 原来是它! 一个小小的香囊,拇指稍大一些。也许是爱人送的,也许是哪里夺来的。 苓儿不愿意相信,杀掉小兔那么天真的女孩的人,会有自己爱人。一定是杀了谁家的姑娘,把香囊留在身边。 香囊距离苓儿不远,就在屏风腿角落的阴影里,刚刚一直没有注意。苓儿确定,暴徒如果找到香囊,在那之前一定会发现自己。 伸手去摸! 就差二寸! 苓儿轻轻的翻身,指尖堪堪可以碰到。香囊的质地很柔软,应该是苴麻。 暴徒的脚步声,似乎到了屏风侧面。苓儿努力的指尖一弹,香囊弹到了屏风之外。 再次缩在一起,苓儿看到暴徒的脚跟。接着是撅起的臀部。 他在缓缓的向后退。 整个身子都到了屏风后面,只有头在屏风外面。 快,快看到香囊啊! 苓儿紧张得浑身布满冷汗,这种感觉就像在断头台上,仰望头顶悬着的利刃。寒风一吹,钻心的凉。 他要转过来了! 苓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如果逃不过,那么他不想看到这暴徒罪恶的一张脸。 “原来在这!” 耳边响起暴徒的声音,非常沙哑。暴徒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香囊。 砰! 撞歪了屏风。 苓儿蜷缩着,屏风一歪,看到了暴徒的背影。那背影像是黑夜中的魔鬼,俯身拾起香囊。 只要他回头,一定能看到苓儿,像是一只受惊的羔羊,蜷缩在那里。 想要挪动身体,苓儿的一双腿,却软绵绵的,用不上一丝力气。 静静的看着暴徒的背影,一身血染的黑衣,黑暗中的背影,仿佛是黑夜中的魔鬼一般。 终于,暴徒收好了香囊,快步向外走去。 还好没有回头,苓儿死死的盯着他,仿佛盯住了,他就不会回头一样。 希望他没有回头关门的习惯,不然苓儿只能从窗子跳下去了。 目送暴徒走到门前,他忽然顿了一下! 苓儿屏住呼吸,死死的捂住嘴,心里默念,不要转过来啊! 只见这暴徒,喃喃自语:“刚刚怎么不点灯呢?找这么久!” “砰!” 房门被暴徒反手带上了。 “呼!” 苓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轻轻站起来,感受到风吹刺骨,才发现。里面的亵衣,早就湿透了。 外面,传来暴徒下楼梯的声音。 危机暂时解除,苓儿想到了小兔。那个善良的女孩,不知道怎么样了?苓儿不愿意相信小兔已经死了。 在匮中找到刀笔,苓儿轻轻推开门,慢慢爬到吕布的房间。 吕布的佩剑在匮中,苓儿又将佩剑握在手里,现在那里良久。 苓儿苦笑一下,两尺有余的佩剑,丝毫不能带给苓儿一丝安全感。 那暴徒有七尺多高,身材魁梧。苓儿知道,哪怕是偷袭暴徒,不能一击毙命,一定会被反杀。 先去看看小兔吧! 也许她还活着。 悄悄爬出吕布的房间,苓儿抱着剑,轻轻的挪动身体。 “噔噔噔噔” 楼梯上忽然传来脚步声,是那暴徒的。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苓儿整个人贴在墙壁上。 这阁楼只有中间有楼梯,苓儿就面对着挨着楼梯的第一间房门。 过了楼梯,对面是小兔他们住得那一侧。苓儿双腿仿佛不听使唤似的,要猛地冲向对面房间。 房门紧闭,这一冲,定被暴徒发现。 苓儿强控制住自己这一双腿,靠在墙壁上,随时准备拔剑。 哪怕那只是枉然,吕布的女人,也不会坐以待毙。 眼见楼梯拐角处,一只手伸了出来。 这只手,指尖布满了老茧。此人应该时常弹琴,真想不到,他是个暴徒。 手的位置,是一个锦囊。 这暴徒,居然又把锦囊掉了! 拾起锦囊之后,暴徒反身有下楼梯了。苓儿却立在那里,久久不敢动弹。太吓人了,这暴徒不会早已发现自己,在那里戏耍自己吧。 不然怎会那么笨,一个锦囊掉了两次! 四周,死一样的沉寂。只有风吹阁楼的呜呜声,刚刚太过紧张,苓儿没有注意到暴徒脚步声的动态。 悄悄爬到楼梯拐角处,苓儿探出头,顺着楼梯向下望去。 “啊!” 苓儿倒吸一口凉气,黑暗的角落中,一双眼睛,正看着她! 大体轮廓,他正弓着腰。是在地上才捡起东西,正抬头的这下,与苓儿四目相对! 见鬼! 他又把香囊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〇四章 囊中书 四目相对,暴徒黑暗中,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却能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充满着惊讶。 暴徒的位置,是一个阴影。但见他走出阴影,漏出一张狰狞的脸。 “你你别过来!” 苓儿没有拔剑,告诉自己,一定要镇静:“我我家良人是” 说道这里,苓儿顿住了。如果这个时候,报出吕布的名号,会不会被对方抓住,要挟吕布? 苓儿扁扁嘴,开口说道:“是魏县令门下贼曹!” 暴徒笑了,沙哑的笑声中,慢慢的不屑:“门下贼曹,吓唬我?” 暴徒迈上一级台阶,狰狞的脸大吼道:“区区一门下贼曹,便是五原太守吕布在这,能耐我何!” “小姑娘,我本不想杀你。但你太小看人了!” 暴徒从腰间,慢慢抽出刀来,居然是军用环首刀:“我刚刚看到太守的银印青绶了,可惜他吕布救不了你。” 苓儿默默的拔刀,想起吕布常说的:哪怕敌人数倍于我,气势上都不能输。只要跨在马上,心中只有一个字,杀! 苓儿真想挥舞着这把佩剑冲上去,哪怕是死,也不能给吕布丢人。而然她颤抖得手,拔刀都拔不出来。 “只可惜吕布不在,要不倒是有个好对手!” 暴徒又走上一级台阶,苓儿闭上了眼睛,提不起一丝勇气。 别了,吕郎! “谁叫我?” 吕布的声音传来,苓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猛地睁开眼睛,正听到“砰!”一声巨响。暴徒躺在地上,吕布一只脚踏在他的胸口,刚刚还在暴徒手上的环首刀,已经在吕布手中。 “他杀了小兔!” 苓儿一声惊呼,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想要吕布去杀一个人。 “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暴徒躺在地上,恶狠狠的瞪着吕布,一脸的不甘。 “你看我像英雄好汉吗?” 上一世,没少被虚名所累。直到夺刘备徐州之时,吕布想开了。虚名不过过眼云烟,这一世想得更开了。 成王败寇,虚名这东西,属于胜利者。汉高祖出名的泼皮无赖,王莽倒是有君子之名。 最后,谁人不说汉高祖英名盖世。王莽却一莽贼而已。 “噗!” 环首刀刺进了暴徒的胸膛,刺得却不深。 转动刀柄,环首刀在暴徒胸膛转动。听着他那惨叫声,感受着暴徒在脚底挣扎。 吕布一刀刀的划在暴徒身上,一刀一刀,划得很轻,只是划开肉,却不见骨! 暴徒的沙哑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而后声嘶力竭的咆哮道:“吕布小儿,有种你杀了我!” “杀你?” 吕布阴冷的笑了,手中环首刀轻轻划在暴徒脸上:“欺负我苓儿,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苓儿看着血肉模糊的暴徒,莫名的一阵恶心。 “苓儿,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吕布挥刀,狠狠的斩掉暴徒的耳朵:“若有人敢欺负你,定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杀了他,杀了他!” 苓儿不住的呼喊,两眼热泪如泉水般涌出:“我不要你,因为我,变成和他一样的魔鬼。” “好!” 环首刀向下,狠狠的刺入暴徒的喉咙,将他钉在了这楼梯间。 暴徒那一双眼睛,缓缓的闭上了。吕布给了他一个痛快,死也瞑目了! 若有来生,不会在狂妄自大。五原吕布,断不能招惹。 吕布顺木梯上二楼,苓儿一惊推开了小兔的房门。 吕布见她双手捂着嘴,走过去轻轻捂住她的眼睛。走之前还活泼可爱的小兔,如今倒在血泊之中,她的一只眼睛,已经变成了一个血洞。 下个房间,吕布没有让苓儿看,只是告诉她,小兔其他人走得很安详。 “小兔一家这么好,为什么被追杀呢?” 苓儿苦着脸,拎着包袱,和吕布走向木梯。 “我倒是好奇,这店家c伙计,都死了吗,这么大动静,难道不知道?” 吕布怒气冲冲,哪有心情去管这一家人。 “算了,都是民间百姓,哪里见过如此恶人。况且他们也不知道,我还活着。” 苓儿心善,从旁劝慰吕布。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是店家,有没有勇气上楼来看看。 吕布却知道,苓儿一定有勇气。面对那个暴徒,苓儿已经做得够好了。最起码,他手中拿着吕布的佩剑。 “听苓儿的!” 说着,二人走过暴徒的尸体,吕布狠狠的一脚,跺了下去。 苓儿却想起了那个锦囊,从暴徒的腰间,找了出来。出阁楼,借着月光,苓儿才看清锦囊的眼色,紫色的锦囊,上面写着一个“菟”字。 是小兔的! 苓儿连忙将锦囊打开,一面是卷在一起的一小片白帛,打开一看,上面有字! 这密密麻麻的小字,苓儿越看越是心惊。 刚想拿给吕布,却见到店家c伙计带着一群人,冲向二院。跑得最快的就是魏安,身后跟着魏权,还有成宜县衙役。 店家去成宜县报官去了! “奉吕” 魏权开始想叫奉先,发觉不合身份,又想叫吕使君,猛想起吕布微服化名张杨。 “公子!” 魏权干脆叫了一声公子:“某来晚了,让苓儿受惊了!” “不怪权舅,我就不该离开苓儿。” 吕布这时开始后怕了,若是自己晚回来一会,这一世又留下一莫大的遗憾。他不知道,没有苓儿,纵然得了天下,又与何人分享。 洛阳皇宫,尽是繁华,又有何人,能够母仪天下? “好在虚惊一场,此事我定彻查到底,给公子一个交代。” 魏权低着头,不敢去看吕布。时方审黄羊,深得吕布称赞。魏权倒不是巴结吕布,但吕布的信任,让他觉得两肩的担子非常重。 得到吕布称赞,魏权感觉担子轻了一些。如今这样,魏权老脸可挂不住了,只觉得有负吕布所托。 “别客套了,人我杀了,你们看看能查出什么来吧!” 谈话间,苓儿将锦囊中的白帛,递给吕布。 揪着一颗心,看吕布缓缓打开白帛,定睛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〇四章 艰难抉择 小兔一家,不是西凉人,应该是西凉屯田军吏,屯驻凉州令居,护羌校尉治所。白帛上的文字,是令居令检举乌桓校尉田旻私占官田的罪证。 详细的内容,便是土地和归属。看得出,田旻私吞军田,置了一田庄。若只是耕田,也不算什么大事。若有人揭发,田旻完全可以说是诬告,这里虽有田庄,不过是给屯田戍卒一个居住之所。 坏就坏在,田旻在田庄内,冶铁c铸私兵。护羌校尉营,犹如并州的渡辽营c幽州的乌桓校尉营,无论是粮草供给,还是军械c马匹,远远胜过边军。 这种背景之下,还铸私兵,你要干嘛? 吕布当然理解田旻,身为武将,无论府库中有多少兵器,也是不够用的。尤其是箭簇,若有大战,箭矢消耗极大。 但朝堂上这些没上过战场的官员,肯定不解。若是联名上书弹劾,田旻官爵不保,性命也堪忧。 在东汉与羌c鲜卑c乌丸的战争中涌现了一批具有军事才能的名将,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凉州三明”。 凉州三明由分别是,皇甫嵩的叔父,皇甫规,字威明。二傻子,张奂,字然明。晚节不保的段熲,字纪明。 田旻是凉州三明之意,段颎的心腹爱将。和乌桓校尉夏育,在与羌人的战斗中屡次立功,组成了一个有力的作战组合。 段颎虽然晚节不保,党锢之时,依附宦官,捕杀太学生。不过在西凉,威名仍在。 仰仗段颎的威名,还有田旻自己的才干。想都知道,小兔的父亲,检举田旻,定是无处去投。 恐怕他还修书公车司马门,只可惜田旻在朝中靠山,那是段颎。段颎虽然人在颍川为太守,但王甫在朝。 上一世,段颎最后饮鸩自杀,便是受到王甫牵连。两年后,时任司隶校尉,酷吏阳球,接杨赐揭发,诛杀王甫。段颎受到牵连,饮鸩自杀。 吕布猜的不错,小兔的父亲,确实修书公车司马门,被小黄门左丰看到,送到了王甫那里。 王甫直接把奏书抽出,邮人支就送到田旻手里。这才有事败逃亡,一家四口葬身客舍之祸。 “权舅,此事就算作无头案吧!” 吕布把白帛收在怀中,告诉魏权,避免他查到田旻那里。 感情上说,吕布同情小兔一家。但他觉得田旻做得没有错,吕布现在还没有能力冶铁,铸造私兵,不然他会做的。 哪怕不为逐鹿中原,单是为束卫边疆,私兵乃是如虎添翼。尤其是这两年,朝廷配发的武器,越发的粗糙了。 “小兔那边就就这么算了?” 与魏权分别之后,苓儿跟随吕布来到官驿。开好房间,苓儿这才忍不住去问吕布。 “兹事体大,容我考虑再三。” 吕布说完,看着这一小块白帛,心中沉默了。 上一世的今年六月,田旻获罪。为了脱罪,田旻急需一场大胜,将功赎罪。正赶上鲜卑犯边,田旻找到了王甫。 王甫进言,平叛鲜卑。 八月,帝以鲜卑连年入塞抄掠边郡,命护乌桓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c匈奴中郎将臧旻各率骑兵万余人。分别从高柳(今山西阳高)c云中郡(今内蒙托克托东北)c雁门郡(今山西代县西北)出塞,分三路进攻鲜卑。 汉军出塞二千余里,鲜卑首领檀石槐命东c中c西三部大人率众分头迎战,大败汉军。 夏育等军辎重尽失,战士死者十之七八,三人各率数十骑逃回。这一场大败,奠定了大汉后期平叛不利的结局。 后来吕布听闻人说过,各将万骑,安能不败? 事实上这万骑,是骑兵。还有步兵数万,征发的南匈奴部队,皆有去无回。 想来,上一世这小兔一家也许没死。直至六月,才找到途径,揭发田旻。毕竟边军之中,如小兔父亲这般,眼中只有《汉律》不考虑实际情况的人,恐怕仅此一人。 为吏者,正直无可厚非。但这种不考虑实际情况的正直,吕布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可的。 如今这田旻罪证在自己手中,吕布不禁在想,这一仗要不要打?田旻的罪证就在自己手中,六月如期检举,八月挥师鲜卑,时间上算,符合自己的计划。 届时,夏育出高柳必败,臧旻出云中亦是必败。 吕布这边,贾诩献策,与鲜卑互市,初见成效。可以预见的是,宇文莫那的西部鲜卑,会聚拢在市城周围。 这一战,必是大胜。 此消彼长,这一战功绩,不仅为大汉挽回了颜面,而且保住了此番出征三分之一的兵力。 至此之后,整个大汉西北部,以吕布独大。臧旻获罪,能升匈奴中郎将者,唯有吕布一人。 整个大汉北疆,尽在掌握。 但,这真是我想要的吗? 吕布扪心自问。 数万的同胞手足,战死疆场。留下的是数以十万计的孤儿寡母。 吕布仿佛听到了,老叟c寡妇c小儿的悲泣之声,又仿佛听到了,老王密那一首《去者日以疏》。 苓儿一直静静的看着吕布,他真想吕布立即检举这田旻。小兔一家的死,与那田旻脱不了干系。 但她知道,吕布想的事情,比她所想的要长远得多。 默默的看着吕布,苓儿站起身来,用手轻轻去揉吕布肩头。 “你不怪我?” 吕布闭上眼睛,享受着苓儿的纤纤玉手,为他卸下一日的疲惫。 “我懂!“ 苓儿手臂,从身后环住吕布,贴在他的身上:“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真的懂吗?” 吕布转身,将苓儿揽入怀中。他知道,苓儿不解。别说是苓儿了,若不是两世为人,知道这一封文书会给整个大汉带来什么,吕布也不理解现在自己的做法。 “其实不太懂。” 苓儿在吕布怀中露出头来,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吕布。看吕布眉头轻蹙,忽然感觉他是在左右为难,开口对吕布说道:“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在你身边。” 这个决定,重于泰山! 吕布抚摸着苓儿的脸颊,宏图霸业与黎民苍生的选择,上一世对吕布来说,一点都不难。 这一世,怎么就这么难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〇六章 几更天? 做出选择,只需要一瞬间。选择的后果,却要用一生去承担。 吕布偶尔回想,洛阳不杀丁原,与丁原一同对抗董卓,回是怎样一番景象? 董卓只有五千兵,夜出城门,白日进城。这个把戏,迟早会被揭穿,早晚有一天,会和董卓爆发一场洛阳战争吧! 可以预见的是,汉末的天下,不会那么乱。因为丁原不是董卓,不会废长立幼,更不会挟天子令诸侯。 至多,也就是个把持朝政的权臣吧! 吕布继续在丁原帐下,大志难疏。与张杨c张辽二人,平起平坐,甚至逊色二人半筹。 最令吕布愤懑的,就是丁原对他的提防。 中平五年(188)年,皇帝刘宏分何进兵权,置西园八校尉。丁原遣张杨领兵一千,赴蹇硕处。张杨以骁武给并州,那是成廉之后,与吕布齐名并州之人。 得了个行军司马,在西园军中的,不可谓不高。 同时,丁原还将少年老成的张辽,送到了大将军何进那里。可谓是双保险,无论何进与蹇硕何人得势,可保他丁原不倒。 丁原说,吕布为心腹,自是要留在身边的。吕布却知道,丁原怕他有了更大的舞台,便不愿再听丁原号令了。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丁原忘了: 布一生,最重情谊。而丁原对我,太过虚伪。 君可见,曹军水淹下邳,围城三月有余。兵卒无一人有降意,大耳贼身在曹营,布深知降必死! 劝那魏续,携侯成c宋宪缚陈宫降曹之后。 布立于白门口上,想将首级赠与这帮生死弟兄,去找曹孟德领赏。 “尔等可取我首级,与那曹孟德换得万户侯!” 吕布说出这句话之时,满脑子都是楚霸王乌江自刎的悲壮。然而,属下众人无人上前。整个下邳城,沉寂在悲泣之声中。 不知那些说某吕布反复小人之人,见到这一幕,作何感想? 不知那丁原泉下有知,又作何感想?他心心念念提防之人,用情谊,换来了万军的情谊。 吕布不忠? 吕布不忠于人,却忠于情谊。 全了这城中弟兄,报了弟兄情谊。 吕布最后看了一眼苓儿,在城头之上高喝一声:“开城投降!” 他不是霸王项羽,乌江畔战剩最后一兵一卒。 吕布重情,只是世人看不穿。 若非如此,吕布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诛董卓,天下闻名。吕布是从那时开始,真正的扬名天下。无论后人作何评说,那时的吕布,真真的汉之忠良。 司徒王允,把持朝政。 吕布深知,凉州兵董卓虽死,尚未伤筋动骨。洛阳城中,军队孱弱,兵力甚少。 数次谏言司徒王允,让他赦免凉州军,将董卓财物分与他们,再由皇甫嵩统领。 谁人不知,那王允披着刚正不阿的外衣,恐皇甫义真做大,不受吕布谏言。 那时,猴儿不止一次谏言,诛杀王允。入那董卓一般,挟天子令诸侯。 若不是念及旧情,吕布当真会这么做。重招西凉旧部,至少也是一时权臣。 两次关乎自己命运的选择,吕布不知是对是错。即便走到了结局,另一个选择没走过,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选择的两难之地就在这里,选择了一条路,永远不知道,另一条路的风景。 如今,为了自己,亦或是为了自己身边这群弟兄。亦或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雄图霸业,吕布不知道,致使边军数万人惨死鲜卑马刀之下,是对是错。 这是一条捷径,也许没有这次大败,天下大乱,还要推迟数年,甚至更久。也许平定了鲜卑,皇帝刘宏会叫吕布去征西羌。 鲜卑平定,吕布携贾诩镇守西凉,又有皇甫嵩为邻。也许终吕布一生,都没有那所谓的汉末天下大乱了。 宏图霸业,如何施展。 刘宏,这个跳梁小丑,难道真要他在帝位上,走完自己的一生。再有一个娃娃皇帝,或是刘辩c或是刘协。 再有一群宦官,哄着娃娃皇帝,权倾朝野,将整个大汉,至于水深火热之中。也许还会有一个外戚,不似何进那样碌碌无为,而是如梁冀一样,涂炭生灵。 那么这么去想,也许牺牲数万边军,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对于,吕布自己。 对于。 黎民苍生。 都是更好的选择。 届时,二袁之流,不过出身好点。曹阿瞒c刘大耳,不过蝼蚁一般。 最好还有那个酸枣联盟,他们却没有江东猛虎孙坚了。 就在吕布快要决定的时候,耳畔又回想起,老王密的那首《去者日以疏》。 君子爱天下,取之要有道。 我有张俭c贾诩,以后也许还会有荀攸c郭嘉,甚至是将董卓c丁原c刘备c曹操收入帐下。 为何要葬送我大汉边军性命? 宦官弄权? 老子杀入北宫,将你们屠个干净。 想着,吕布点燃油灯,白帛在上面燃起火焰。 “苓儿,我这么做,希望你不要伤心。田旻获罪” 苓儿的点点朱唇,堵住了吕布的嘴。 “我懂!” 苓儿看着吕布复杂的神色,阴晴不定的一张脸。烧掉这白帛,她知道吕布做了多艰难的决定。 那一定是一个,随时有可能会反悔的决定。不然吕布不会烧掉白帛,那白帛日后也许还有用处。 “苓儿,我这一生,即便负了天下人,也断不会负你。” “吕郎,这一声谁也不负可好?” “对,谁也不负。” 吕布抱着苓儿,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 这一次艰难的选择,不知道前路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吕布只知道,无论前路多难,身边都有苓儿的陪伴。 这一世,这么早便遇到你真好。 苓儿脉脉含情,与吕布四目相对,耳畔又回响起那一曲只有她能听到的《探清水河》: 一更黑了天, 大莲泪连连, 恼恨爹爹这一赌给我输了人家儿, 耽误了奴家终身大事啊, 除了我的六哥哥哪有风华少年? 二更鼓儿咚, 大莲心内惊, 忽听得门外咳嗽一声哎, 不用人说我知道了啊, 要命鬼的六哥哥,来到我的家中。 三更鼓儿发, 小六又把墙扒。 惊动了上房的女娇娃呀, 伸手开开了门两扇呐, 鸳鸯哎戏水我说说心里话呀。 四更鼓儿敲, 被窝里闹嘈嘈, “吕郎,现在几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〇七章 开市之策 耳听得桥楼上,鼓打三更。 苓儿开口清唱: 三更鼓儿发, 小六又把墙扒。 惊动了上房的女娇娃呀, 伸手开开了门两扇呐, 鸳鸯哎戏水我说说心里话呀。 吕布不止一次听苓儿哼唱这个小曲了,《探清水河》,苓儿说是小六死的那一天,随风飘来的。 那天,吕布就在苓儿身边,他却没有听到。上一世,也没听过类似的小曲。也许这一曲《探清水河》是苓儿内心,对小六与大莲这段感情的悲悯。 也许,比起不知情爱的凤英。大莲这短暂的一生,活得更加精彩。 “我更喜欢《豪侠曲》。” 说罢,吕布就要高歌一曲豪侠曲。 苓儿见状,连忙用手堵住吕布的嘴,发觉吕布笑盈盈的看着她,一溜烟钻进被窝里去。 苓儿长大了,动了小女儿心思。吕布却只能坐怀不乱,与苓儿和衣而眠。 苓儿,你可快些长大啊! 翌日一早,吕布复去夏馥府上,请夏馥入九原为一幕僚。夏馥体弱,自不会答应。向吕布推举了其弟夏静c其子夏竦。 夏竦吕布见过,标准的落魄士人。衣着朴素,却有威仪,有礼有节,举手投足又有士人的傲娇之色。 夏静则是忠厚长者的模样,举手投足和张俭有几分相似。 吕布请二人屈尊为县吏,二人自没有什么不悦。党锢十余年了,还能为吏,已经是苍天有眼了。 又小住了一日,与夏馥促膝求学。 翌日一早,吕布和苓儿继续启程,特意去见过保儿,这才策马返回九原县。 贾诩那边开市之事,已经准备妥当。这个市城,有独立的制度,和独立的市籍。 出售之物,贾诩列了个详单,交给吕布。 吕布细细打量,除了粮c盐之外,都是丝帛c瓷器c珠宝这一类价值较高,却不能当饭吃的东西。 这其中,粮c盐是限量供应的。吕布一下子就看出了贾诩的意图,与鲜卑人互市,没有粮c盐,那可就是司马昭之心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用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这开市之事,传到鲜卑诸部。贾诩早就想好了理由,那就是吕布当上太守之后,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 魏续却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表兄,自你我在候虏燧起,数次诓骗宇文莫那。此一糟不如默默开市,封锁消息。令鲜卑人觉得,这是国家要开市,你我不得不从。” “办法是好,但若要让宇文莫那不疑,恐怕这封锁消息之事,当真为之。恐怕这市城传播力度不够,误了今年北伐。” 吕布觉得魏续反其道而行,法子是好,却不能迅速将这市城宣扬出去。 “这个好说。” 侯成思量了一下,开口说道:“近来郡内有民怨,不知何人传出,明府上书开市。如今风言风语,说明府里通鲜卑。” “我可大张旗鼓,为明府辩白,将开市之事,推到中常侍王甫身上。市城所得税赋,尽数上缴朝廷,供皇室用度。” 侯成说到这,顿了一下,看着吕布一脸坏笑的说道:“对内大张旗鼓,对外封锁消息。时机得当,修书宇文莫那,将市城对鲜卑为何和盘托出。“ “啊?” 宋宪张大了嘴巴,搞不明白,侯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一封书信下去,岂不是将底牌亮给了宇文莫那。 “我看你比猴儿精多了!” 吕布哈哈大笑,侯成这法子,反其道行之。那宇文莫那,数度被吕布诓骗,哪能不涨个心眼。 如今吕布对其合盘脱出,恐怕他倒会认为,这是吕布不想让他来市城的托词。 “这是兵行险招了吧!” 贾诩眉头深锁,看了一眼黄琬。二人近日屡屡为谋,互生景仰。黄琬是那种出身好,长得帅,一路仕途很顺,直至党锢跌了一个大跟头的人。 贾诩正相反,出身平平c相貌平平,郁郁不得志,却有大才。 黄琬压抑近十年,心中难免有些愤懑。没想到这贾文和,早已压抑一生。 “明府,某也觉得此招太险。不如封锁消息,将市城之事放缓。若是明年北伐,胜算当多出数倍。” 黄琬建议吕布稳扎稳打,同时看向薛兰。 对于薛兰,黄琬和贾诩更多的是敬重,私交却没有那么好。八俊之一,薛兰也是声名在外,但薛兰的黄老思想,与贾诩c黄琬这些斗士儒生,区别甚大。 “文和兄,你可是忘了,鲜卑诸部” 薛兰说到这,不说了。黄琬出身内地,一路仕途顺畅,可能不理解鲜卑诸部的含义。但贾诩应该懂啊。 他是凉州人,也是出身边郡。羌c氐如鲜卑诸部一般,很松散的部落联盟结构。 “呀!” 贾诩一拍脑门,哈哈大笑:“薛子兰不鸣则已,一鸣惊醒梦中人啊!” 黄琬不明觉厉的看着贾诩c薛兰二人,显然二人达成了什么共识,而自己完全云里雾里。 吕布见黄琬愣住了,刚要开口解释,侯成却抢先一步说道:“先生初来边地,对鲜卑诸部不甚了解。鲜卑非我大汉,而是一种松散的联盟结构。” “茫茫沃野,大小部落林立。哪怕是宇文莫那有心禁市,设有重罚,也无法阻止其他部落背着他,来这市城与汉人互市。” 侯成说到这,笑了笑:“其实即便是我汉人,也会有不少人,铤而走险,谋求利益。更何况,鲜卑诸部c尤其是置鞬c拓跋余部牛羊折损严重,这个冬日必定缺粮。” “原来如此啊!” 黄琬若有所思,开口问道:“若鲜卑人只是买粮,不买其他东西,岂不是” “先生想多了,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哪怕是为了粮来,见到琳琅满目的丝帛c瓷器c珠宝,何人不心动呢?” 宋宪近日读书多,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 “对啊!” 黄琬恍然大悟:“好一句,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倒是给老夫上了一课。” “宋蛮子想当年,看上了一个贾人之女。屡屡赴市集与贾人为伍,我这些想法,还是受到宋蛮子启发呢。” 侯成嘿嘿一笑,揭了宋宪老底。 吕布看着侯成c宋宪c魏续三个人,比起上一世,简直是脱胎换骨。再等个四五年,他们还有成廉c唐琳更加成熟之后,希望各个都能独当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〇八章 学生郎伯当 三日之后,各乡亭之间,都悬着告示,上面写着开市始末: 宫内开销甚大,府库空虚。皇帝刘宏欲加税赋,中常侍王甫觉得此事不妥,谏言边关开市。 司徒杨赐死谏未果,最后妥协,上书将市城定在五原郡。吕布请五原郡民,一定要对此事缄口不提。 市城虽开在塞外支就塞,却不让鲜卑人知晓。谁人若要走漏风声,当通敌罪论处。 以前骂吕布的珠宝店家,现在开始骂王甫了。想起那日与吕布c苓儿的说辞,多少心中有愧。 吕布都没想到,这告示贴出去,随便在救援成为走一遭。路人尽在讨论此事,有人觉得,走漏风声当通敌罪论处有些过重了。有人觉得轻了,捉到就应该格杀勿论。 几日来,吕布一直在九原城周边城邑走访,享受着和苓儿的二人世界。在民间还真发现了一些贤才,也有许多慷慨悲歌之士。 更是不知何人,将老王密的一首:《去者日以疏》传到了民间,战乱中失去亲人的百姓,总会在祭扫之时悲歌。 战场上的逃兵,带着邑中寡妇要走高飞的故事,屡有耳闻。苓儿听起来,是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让吕布赦免这些逃兵。 吕布听来,却是觉得其中大有蹊跷。逃兵自不会在邑内久留,为何又会与寡妇互生情愫,说是劫人还差不多。 这种故事,为什么会被包装成美好的爱情故事,联想到之前珠宝商人对吕布开市之事颇有微词,那开市之事虽然没有可以隐瞒,也不至于几日便传至成宜县街头巷尾。 赫然发觉,其背后有一只五行的手,在推动者这些事情。 五原郡内,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游学的胡汉混血之人。此人名唤郎伯当,堂而皇之来到了市城。 郎伯当面衣遮面,寒风凛冽的塞外,这样打扮的人非常多。 他找到了主市城事的黄琬,想要入市集,经营木器。黄琬拒绝了,倒是与这郎伯当攀谈许久,此人虽然面衣遮面,但看眼睛,可以看出,有外族血统。 没想到学识之上,比起自己二十出头的年纪,不逊色过多。他有那种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从容,亦有遍寻名师的见识。 与黄琬请教了许多问题,郎伯当又来到了张俭面前,见过元节公之后,郎伯当深躬一揖。 未有只言片语,郎伯当潇洒离去。 未几,黄琬来到张俭这里。张俭开口问道:“刚刚那外族少年,甚是奇怪,到底是何人啊?” “此人名唤郎伯当” 黄琬话说一半。 张俭整个身子颤了一下,立即开口喝道:“快,快去追那人!” 市城是在支就塞外,木制的围栏,扎下堡寨。寨门口,郎伯当的身影,消失在张俭的视线内。 张俭愤然从高台上跃下,开口高喝道:“抓住那鲜卑少年,快!快!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张俭不停的奔跑,六十花甲,却是健步如飞。路过兵卒,拔其箭c夺其弓,翻身上马。 “快,随我去抓此人。” 守卫市城的兵马业已行动,张俭口中还是不停的呼喝。 老王密c杨阿若c金甲c陈治c李笃c毛钦以及仓中党人的脸庞,一个个的在张俭眼前浮现。郎伯当,拓跋狼! 拓拔匹孤,居然堂而皇之来到市城出现在自己面前。定要斩之后快,为我支就塞战死的儿郎报仇! “元节公,息怒,交给我!” 成廉翻身上马,一边安抚着张俭,一边策马狂奔。 “直架,那人竖子匹孤。若不硌杀,提头来见!” 张俭没有停住战马的脚步,怒不择言,哪有往日一副良师模样。仇恨的怒火,让这个花甲老人,重新燃起十几年前,抄家宦官侯览之时,那股血性。 他只恨胯下战马太慢,自己老朽之身,全没有当年之力。 黄琬惊恐的看着张俭,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仇恨,让这波澜不惊的暮年君子,策马狂追,全然不顾形象。 市城内,问讯前来的几个鲜卑人,还未来得及购买货物,眼见里面兵丁动了,听起来好像在追杀鲜卑人,立即一哄而散! 未几,缓过神来的黄琬,叹了一口气。刚刚对那郎伯当倾囊相授,毫无保留。还好自己不通《管子》,没有涉及市城这里的运作思想。不然不等市城在鲜卑诸部宣扬开来,恐怕宇文莫那那边就要有所行动了。 此少年,当真一大患。遍访名师,诸子百家皆有涉及。而且在这访师之时,还对市城造成了影响。 这影响,也许只会持续几天或者是十几天,毕竟市城有粮,鲜卑人绝不会拒绝这种诱惑。 大部落当然不会来此铤而走险,但今日所见,鲜卑中有许多食不果腹的小部落,若没有这市城,只能沦为奴隶了。 成廉c张俭帅军近五十人,冲出了市城。 眼望视线尽头,一身影策马扬鞭。这郎伯当有备而来,准备的是一匹宝马,追是肯定追不上了。 “廉有愧,乃自谢罪!” 说罢,成廉拔刀,双手擎在哽嗓咽喉。 “成鄣尉!” 成廉是支就塞鄣尉,诸将皆各自守在各鄣塞。这一吼,是那云中王楷。寻到杨阿若之后,王楷一直留在军中。 这里虽然很苦,但这些人身上有一种魔力,让人忘记那塞外苦寒,一心留在这里。 王楷在成廉身侧,自战马上飞身夺刀。夺刀之后,王楷望向张俭,成廉自刎,有一半是自责,因为他今天负责警戒工作。另一半是张俭说过,成廉不杀郎伯当,提头来见。 张俭整个人呆立马上,眼神空洞的看着郎伯当消失的方向。在他的眼里,整个塞外,仿佛只剩下他和那愁人郎伯当。 身边,诸吏卒将成廉死死的抱住,等待他开口劝慰成廉。张俭全然不知,只是眼望远方,死死的攥着手中弓。 未几,张俭双膀较力,狠狠的将手中弓折弯。 满腔仇恨无从发泄,他将此弓折断发泄心中怒火。 然而,弓未断。 “廉颇老矣!” “尚能饭否?” 张俭仰天长叹。 潸然泪下。 眼前浮现出老王密,击罄高歌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〇九章 遵大路 远远的回头望去,拓拔匹孤脸上不再有孤傲的笑容。对面不远处,有一支队伍,那是白夫人的队伍。 “郎,回来了!” 白夫人下车,远远的迎上郎伯当。 “嗯!” 郎伯当,策马走过白夫人,继续向前驰骋。 白夫人看着郎伯当的背影,透出满满的孤独。他曾经是个孤傲的人,不屑与族人为伍。 如今接连大败,汉地游学,拓拔匹孤明白了伙伴的重要性。然而,此时早已无人与他为伍了。 “我在你心就一点位置都没有吗?” 白夫人喃喃自语,一样孤独的身影返回安车之上。曾几何时,她如拓跋匹孤一样,孤身入汉地,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一直在向自己的目标前进。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那个生有七杀格的男人,让她的苦心经营付诸流水。 郎伯当根本不知道,自己孤寂的心情,有何人能够理解。不可一世的鲜卑拓跋部继承人,如今在这茫茫草原上,孤立无援。 引以为傲的智谋,在汉地游学之时,赫然发现。比起汉家谋士、大儒,自己不过尔尔。 这一路游学,越是成长,匹孤就越是发现。大汉经史子集、诸子百家,如烟波瀚渺,越是想要了解,便越觉得其中深不可测。 本以为与那智勇双的吕奉先,连翻智斗,只是棋差半招。没想到,吕布之智,在这汉家良谋之中,不过尔尔。 单是这边关开市,匹孤就想不通,汉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冒险与黄琬一番交流,受益匪浅之余,也未将这边关开市了解透彻。 与鲜卑互市,无非是换得鲜卑牛羊。然牛羊之数,部族不会换至伤筋动骨的地步,还得到了赖以生存的粮食。 也许还会有一些价值较高的奢侈品,但鲜卑族中,珠宝玉器也是无数。亦可拿出与汉人互市。 作为汉人,一定不会不允。不然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鲜卑各部首领也都不是傻子。 塞外草原,是一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地方。鲜卑人虽没有汉人狡猾,但也不是傻子。 与鲜卑互市,定还有其他缘由。 策马奔驰,拓跋匹孤不知不觉的,驰到了一片赤色的大地。这里是第一次与吕布交战的地方,父亲、大夫都死在这里。 还有那弟弟拓跋力微,不知怎么样了,族人说没发现弟弟的尸体。 孤独、寂寞侵袭之下,拓拔匹孤忽然回忆起了儿时,与父亲策马打猎,与大父共读汉家典籍。 翻身下马,拓拔匹孤双膝跪地,拜向这片赤色的大地。 白夫人的人马远远的跟着,眼见拓拔匹孤膜拜大地,心中知道,拓跋部的孤狼长大了,心中有了敬畏之心。 命令部队驻足,白夫人走过去,轻拍匹孤肩头:“没有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匹孤不语。 白夫人轻抚他的头,眼神中充满了慈爱:“答案也许不在这里,而在远方。西凉与鲜卑互市之地,多如牛毛,为何不去那里去找答案?” “你” 拓拔匹孤猛地一抬头,死死的盯着白夫人。第一次发现,这个自己瞧不起的老女人,也有那么些许睿智。 “去吧!我给你三百护卫,路途上护你周。” 白夫人第一次见匹孤这么脆弱,恨不得把自己的部都交给他。 “不用了,我会找到答案。” 拓拔匹孤倔强的一摆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白夫人的馈赠,他都会下意识的拒绝。 看着白夫人一脸悲色,匹孤开口说道:“给我备一些钱财吧。” “好!” 白夫人笑了,像是个得到玩具的孩子。命人准备好钱财,交给拓跋匹孤之后,对他说道:“记住,你不是孤军奋战。我国人之兵,可以助你打最后一场翻盘仗!” “不用了,你有你自己的使命。” 匹孤摆了摆手,他接近白夫人,就是为了她国人之兵。但如今,他拒绝了。面前的老女人,其实也没有那么老。 举手投足之间,自有风韵在。她若动国人之兵,便是诓骗举国之力,为匹孤所用,曾经的梦寐以求,拓拔匹孤心中难舍。 “你长大了!” 白夫人缓缓将拓跋匹孤揽入怀中,心中竟有莫名的悲伤。悲这匹孤小小年纪承受得太多了,亦悲自己苦心经营十数年,落得一败涂地。 “从现在起,你的使命,就是我的使命。” 白夫人轻抚匹孤脸颊:“不如今晚随我回帐中,明日一早再启程。” “不了有些事,我不说,你也懂。” 匹孤说完,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白夫人看着匹孤消失在地平线上,潸然泪下。拓跋匹孤长大了,懂得廉耻了。然而我却是他最为不耻之处。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袪兮,无我恶兮,不寁故也!”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魗兮,不寁好也!” 清唱一曲遵大路,寄托送别情郎的思绪。白夫人眼见匹孤策马,没有一丝留恋,轻抚肚腩,颔首低语:“孩儿啊,你注定没有父亲了。” 次日,郎伯当出现在市城,破坏了开市首日的书信,传到了吕布那里。 贾诩看着书信一筹莫展,对吕布说道:“不知此子看破多少,若是知晓市城周边,鲜卑部落自然向此处靠拢,将此事说与宇文莫那。宇文莫那必有对策,将部落远迁,多备车马来市城互市。” “如此一来,市城的作用减少起码六成。秋收之后北伐,还是要在茫茫草原之上,寻找鲜卑人的踪影。” “也许不止六成!” 薛兰真不想在这个时候泼冷水,但在他看来,贾诩过于乐观了:“若鲜卑诸部远走,各部贵族、大人自不会亲赴市城。那么他们只会采买应用之物” “拓拔匹孤!” 吕布咬着牙,心中有怒火在燃烧。这一世,拓拔匹孤如鬼魅一般,不离左右。每一次,觉得他掀不起什么风浪的时候,他就会出现,给吕布造成一个很大的麻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一〇章 童环辞官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这边才拟好,郡内海捕郎伯当的文书,苓儿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了“吕吕使君,东部都尉营传来消息,童环辞官挂印,给您留下一封文书。” 说完,苓儿才觉得自己失态,低下头,抿着嘴,将书信交给吕布。 “这厮究竟意何为某还留不住他了” 吕布皱着眉头,恨不得撕碎手中书信,大吼道“薛兰,再拟文书,海捕童环” 手中书信恶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吕布大吼一声“孬种支就塞一败,像丢了魂似的。本官就是扛,也要把这不成器的给扛起来” 薛兰、贾诩互相看了一眼,从没见过吕布如此动怒。二人都知道,吕布是一个很克制的人,很显然,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面面相觑之下,二人相帮童环说句话,却无人敢开口。目光又一齐看向苓儿,前吕布待苓儿出九原,在各县微服出巡,归来之后,二人的感急剧升温。 吕布脸上的笑容多了,苓儿也多了些许小女儿的羞。这时候,能劝劝吕布,也就是苓儿了。 苓儿也是第一次见吕布对自己人动怒,对象还是童环。 “明府” 苓儿轻声唤了吕布一声,开口劝说“先看看书信,再做决断不迟啊“ “不用了” 吕布厉声高喝,书信在手中,想要撕得粉碎,想一想没舍得下手。书信仍在那里,吕布对薛兰一声厉喝“拟文书啊,难道你也要辞官出走” “奉先” 苓儿高声对吕布称字,小眼睛狠狠的盯着吕布“岂可对先生如此无礼且不论先生名扬海内,便是为我五原殚精竭虑,也不是你能直呼名讳的“ 苓儿这一喝,吕布冷静下来了。确实刚刚有些犯浑了,童环出走的气,不能撒在薛兰上啊 遥想前世,薛兰战死,乃吾不能救。 千言万语,在喉咙里打转,吕布径直走出正堂。苓儿拿着书信,快步追了上去,边跑边对薛兰说道“先生见谅,吕使君哀愤交加,口不择言,容后祥秉。” “子兰兄,我怎么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贾诩说完就后悔了,怎么鬼使神差的说出这么句话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嫉妒薛兰,吕布对他和薛兰,完是两种感觉。 对于薛兰,吕布的信任,完是不能言表的。对于贾诩自己,吕布虽然也信任,但不是对于薛兰那种理所当然的信任。 明明二人投吕布,相差不过数。贾诩心里明白,这不是因为薛兰名声在外,却也总忍不住向那个方向去想。 “文和兄,此言差矣。为一世豪杰,自当不拘小节。莫说今明府一番无名火,哪怕是一番责罚,兰亦无怨。” 薛兰笑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贾诩还总在意这些。口出这种挑唆之言,无外乎他自觉才过薛兰,却屈居别架之位。 薛兰其实和吕布提过,让贾诩为郡丞。吕布却是笑而不语,这种莫名的信任,曾经令薛兰不安,如今却是极为受用。 “某失言了。” 贾诩老脸一红,话出口就已后悔了。五原官场和大汉官场不相同,最为难能可贵的就是,每个人都在做自己擅长的事。 就连吕布,这个看起来行霸道之术,一直在加强对各县的控制,打压豪强,穷兵黩武。 他也只做自己擅长的事,行军打仗,定下整体方略。开市之事,他不懂索就不参与了,这样贾诩自己也能施展开手脚,一展抱负。 东厢。 苓儿拿着童环书信,跟在吕布后面,一言不发。 吕布箕坐在榻上,摸出玉韘,有规律的敲击着几案。眼神空洞,苓儿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吕布。 “有你真好” 忽然,吕布回头看着苓儿,淡淡的说了一句。 “啊” 苓儿一愣,没明白吕布的意思。 “来,咱们看看,童环到底为何辞官出走。是不是与那凤英鱼水之欢,不想再在沙场卖命了” 吕布笑笑,接过苓儿手中书信,拿在手里。 开头是牛马走童环敢言之。 吕布笑笑,这童环用敢言之,一般是下属对上级。但是他开篇又没带官职,一眼看上去,感觉十分生分。 一点都不像,平里插科打诨的童环。 下面的文字,就令吕布刮目相看了。糙汉子童环,字不怎么样,这一封书信倒是引经据典。 童环、金甲二人,之所以私交甚笃,除了在一处落草之外,还有就是二人有着同样的梦想。 这个梦想,在西域。 张骞、班超、陈汤、耿恭,一个个都是二人的偶像。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样的魔力,让班超在那里渡过一生。又让耿恭,誓死守城。 听说那里,一城便是一国。风俗各异,有耕、有牧,物产富饶。支就塞时,童环与金甲早有商议,若是他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二人便自请出使西域,行张骞、班超之事。 “这两个係子,口气不小” 看到这,吕布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张骞、班超,大汉四百年,也只此二人而已。那时的强汉,班超三十六人,敢在鄯善国的地盘上,斩北匈奴来使。 翌提虏首见鄯善王,那班超巧舌如簧,将大惊失色的鄯善王,彻底拉倒大汉一边。 说到底,那时大汉雄风威震海内,班超才有这个底气。 “哎呀,想不到童环的死,对金甲打击这么大。真不该让他去稒阳做盐官,远离军中,连个喝酒、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才动了走西凉,赴西域的心思。” 苓儿小眉头皱在一起,不看这书信还想不到,童环心思居然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你去和薛先生说,备金银细软,送至塞外。我猜童环不会独去,定会在金甲坟中,取骨同行。” 备齐车马、金银、细软,至支就塞外。 果不其然,童环正在掘金甲坟头土,成廉就那么看着,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 “兄弟,咱们走,去西域看看。可怜你这孤家寡人,与我一同舟车劳顿。你看我,怀中还有美人凤英。” 童环取了金甲一块手指骨,车夫赶车,与凤英同坐车内,由塞外驶向西凉。 他仿佛听到了,金甲对他得意的笑笑“你哪里知道,吾有鲜卑美女十数人陪葬,比你快活多了。” “兄弟,保重体啊” 童环哈哈大笑,也不管凤英那异样的眼神。 马车缓缓向西,童环不知道,早几,就是这条路上,拓拔匹孤奔驰而过。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幺幺章 怀中孩儿轲比能 春二月,顺阳习射,以备不虞。 过了二月中旬,五原屯田田卒,开始耕种大麻。戍卒们,开始训练射术。军官们聚在一起,比了一次射术,没想到居然是老实人唐琳夺魁。 制弓,春析干、夏液角、秋合三材。 吕布命人河西买竹,运至军中,开始析干。竹子还运到了支就塞出售,匹孤闹市城结束后的十余人,市城又迎来了一个部落。 黄琬如临大敌,一路小心接待,这市城友好之名传出去了,开始越来越红火。 才过一个冬日,六畜皆瘦,鲜卑牛羊卖不上价格,随处可见市城之内,鲜卑人讨价还价之声。 吕布又开始了一段无所事事的日子,索性约上渡辽将军李颙和中部都尉孙坚,五原军权最大的三个人,策马出塞游猎。 这游猎,出石门障,走支就塞北上。一路上,随处可见鲜卑部落,或三五十人,活百余人。 这些小部落,已经聚拢过来了,部落里的钱财、牛羊,在市城换了不少粮食。 鲜卑人也在游猎,就是一个小部落,见吕布这支几十人的汉家队伍,居然主动来打招呼。 市城的开放,令这些鲜卑小部落,对汉人越发的友好了。权当吕布、孙坚、李颙三人,是汉家低级军官,居然扬言要比试一番。 不用吕布出手,孙坚自然会教他们做人。江东猛虎,马上开弓三石,百步射兔,令人称奇。 鲜卑部落首领,输过之后,一脸的不服气,从随行妇人手中接过一个襁褓婴孩:“次子名唤轲比能,成年之后,必是能骑善射之辈。萨满说他会取代檀石槐大人,成为鲜卑首领。” “好好,我等着那一天。” 吕布笑笑,向这鲜卑首领摆手。临行之前,亮明身份开口说道:“等这轲比能长大了,告诉他。若要喝酒,某吕布无论身在何处,备美酒款待。若要寇边。吕布手中方天戟,随时取他性命。” 鲜卑部落首领,人不过数百,末端的小部落而已。闻听此人吕布心中一惊,再不敢多说一句,紧张的盯着吕布。 鲜卑传闻,这吕布绝非善类,一心激将鲜卑人赶尽杀绝。 直到吕布走远了,才对手下说道:“这吕布倒有几分豪爽之气,不似传闻之中,七杀极凶之煞。” “看他手下之人,百步射兔。只希望边关无战事,莫要与其战于沙场。” 日暮之时,满载着猎物,吕布返回支就塞。支就塞,在边关鄣塞之中规模最小,吕布对这里却是最有感情。 叫上成廉、宋宪,与将士们喝酒共饮。酒到酣时,将士们载歌载舞。渡辽将军李颙,开口对吕布说道:“我渡辽营,经孙都尉一番整治吏治,如今政治清明,兵强马壮,不知何时为太守分忧。” 李颙一直在等一个和吕布独处的机会,来表一表忠心。大汉文物不分家,文官统兵平叛,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李颙本是太尉陈耽掾属,经陈耽推举,赴益州平叛。没想到,平叛还没结束,朝堂传来噩耗,太尉陈耽被罢,司徒许训继任。 不久有消息传来,太尉陈耽,是被宦官诬陷,已经遇害。 李颙平叛之后,本想依仗战功,为陈耽鸣冤。没想到一场大胜,无人招他还朝,只得继续为益州太守。 直至赴任渡辽将军,李颙觉得机会来了。吕布是皇帝刘宏面前红人,等到机会与吕布独处,自要表一表忠心,意图为陈耽平反。 “自家弟兄,好说好说。” 吕布滑过去了,未理这李颙。他不知道李颙一脑门子官司,但只要他有建功之心,就要先压着他。 这一招屡试不爽,猛虎在牢笼中锁急了,他日纵虎归山,比起下山虎,还要猛。 “明府自有安排,如今边关开市,暂时未有行军。李将军,你我应当厉兵秣马,以待明府差遣。” 孙坚觉得这李颙说话很中听,向吕布表忠心之际,不忘对自己夸奖一番。眼见吕布把李颙的话题滑过去了,立即出言,让李颙显得不那么尴尬。 “这” 李颙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有所求三个字,仿佛写在脸上一般。 吕布假装没看见,不喜欢这种吞吞吐吐的人。 孙坚倒是有心帮李颙一把,开口问道:“李兄长吾与明府十数岁,若有隐情,尽可名言。明府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兄可忘党锢解禁,明府居得首功。” 李颙听罢,等着吕布回话。 吕布还是不语,本箕坐在那里,整理衣襟,做出随时会起身暂时离开的样子。 话都说到这了,吕布这时要走,岂不是枉费了这个机会? 李颙把心一横,对吕布开口说道:“明府,颙确有一桩心事。某本时任太尉陈耽掾属,承蒙厚爱,举我益州太守,平叛巴陵蛮。未曾想,出师未捷,陈太尉蒙冤入狱,死于狱中。” “本想凯旋还朝,依仗战功,向陛下上书,为陈太尉平反。没想到,凯旋之日,未有还朝调令,如今为一任渡辽将军,身在边塞。无法为太尉鸣冤。” 忠臣良将,何人不爱? 吕布见着李颙思顾旧主,莫名的生出几分好感。孙坚也是多了几分敬重之情,连忙帮腔:“此事,自难不倒吕使君。要知道” “诶,文台。” 吕布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南人,就是不及我们北人豪爽。这一唱一和,干嘛呢?真当本官,看不出是怎么的啊?” “回明府,坚多言了。实乃为李将军,这一番忠心所感。” 孙坚也不尴尬,快问快答,毫不做作。倒是显得吕布,有些挑剔了。 “这还怪本官了。” 吕布嘴角上扬,别过头去,不理孙坚。本就是一句说笑,换上一副郑重的表情,问李颙:“此事可有公车上书?” “公车上书,多为宦官所截取,某怕此番亦是,未有上书!” 李颙低垂着头,陈耽是为宦官所害,他怎敢贸然上书:“而且,某未有罪证,亦不了解始末。” “你当公车司马令是摆设?明日便修书公车司马门!” 吕布义正言辞。 李颙、孙坚相视一眼,吕布说得没错,公车司马令,确实是摆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一二章 我有一个圈 “上书公车司马令,行吗?” 李颙一脸担忧,看着吕布的眼神,忽然满满的怀疑。早闻这吕布与宦官王甫私交甚笃,如今一看,恐怕这吕布乃是宦官一党。 “明府既然让你上书,你上书便是。” 孙坚不知道吕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吕布胸怀大志,既然让这李颙代他自己为渡辽将军,自会拉拢收归己用。 如今此事直接推到公车司马令那里,定不是推脱。虽不知其中深意,但孙坚还是出言劝说李颙。 孙坚虽为晓以利害,但李颙对孙坚此人,颇为信任。吕布威名在外,却是毁誉参半。尤其在这五原郡,以鄣尉之职,斩中部都尉。后任中部都尉,斩一郡太守。 上任之后,清除异己。这五原郡,煞有吕布家的五原郡之感。 既然孙坚开口,李颙还真动了心思,细细思索之下,觉得此事不妥,复与吕布商议:“但吾没有确实证据,又如何上书公车司马门。” “洛阳有延尉c有司隶校尉c河南尹,难道要我边地武将,去查陈耽冤案?” 吕布义正言辞的开口说道:“你是渡辽将军,三品将军,之中最为尊贵。难道连上书鸣冤都要畏畏缩缩,我大汉政治腐朽到如此境地了吗?” “” 李颙和孙坚对视一眼,不知这吕布是故意讽刺,还是年纪太轻,不懂这大汉官场。 若不是政治腐朽到如此境地,那陈耽贵为太尉,居然能够蒙冤入狱,死于狱中。 “让你修书,你修书便是。” 吕布见二人不语,笑了。冠冕堂皇说那么许多,吕布是不爽,这李颙说话吞吞吐吐。 “你二人,一唱一和,吞吞吐吐。我为何要对你二人推心置腹?” 吕布说着,站起身来,撂下句:“上书之后,若有人与你为难,我再告诉你怎么办。” 吕布走了,双手背后,跺着步子,看起来高深莫测的样子。 李颙看着吕布的背影,问孙坚:“你说这吕使君,究竟是有城府,还是没城府呢?” “说话滴水不漏,自然是城府颇深。” 孙坚谈话间,手中一直在烤兔子。兔子烤好了,掰下一只兔腿,交给李颙:“兔腿拿给吕使君,再表一番忠心吧。” “你我都收起那套官场作风,时方吕使君句句所言,是敲打你我行事直接c坦诚一些。” 孙坚嘴角上扬,勾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咱们这个五原太守,好像内外分得很开啊。” “是啊,内弟诸县令c边关诸官吏,皆是他亲近之人。这任人唯亲,迟早害了他啊!” 李颙叹了一口气,见孙坚向他打眼色,心思没在那里,继续开口说道:“你不用这么看我,便是他在,某也这么说。” “初,朝议以州郡想党,人情比周,乃制婚姻家之家机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至是复有三互法,禁忌转密,选用艰难,幽冀二州,久缺不补。” 李颙这话讲得是汉“三互法”。 三互谓婚姻之家及两州人不得交互为官。 按原定办法只说“不得对相监临”,所限仅为同等官职,如甲郡人任乙郡守,则乙郡人不得任甲郡守。桓帝时的三互法扩大限制范围,故有选用艰难的情况。幽州c冀州曾经出现,久久未有合适人选,太守虚置的情况。 孙坚继续向李颙打眼色。 李颙猛喝一口气,酒劲冲上来,继续忽略说道:“明府本是五原人士,为五原太守,便有违法度。如今不知举贤避亲,早晚落人口舌,糟至大祸。” 孙坚继续打眼色。 李颙放下陶盏,手里拿着兔腿,忽然猛地一惊。后背腾起些许凉意,提心吊胆的向后看去。 吕布,箕坐在他身后,笑盈盈的看着他,开口问道:“李将军这么一说,看来本官要上书辞官,以自保啊!” “我” 李颙才开口,吕布继续抢白道:“就是不知道本官辞官,何人替你鸣冤。” “我不是那意思,只是觉得” 李颙话说一半,忽然不知道如何措辞了。他不了解吕布脾气秉性,也从未见有人为官,如吕布这般,说话直来直往。 他们平日交谈,都是春秋笔法,微言大义。一番长谈,好似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官员本该如此,未免落人口舌。而这吕布行事,偏偏所有事都要言明,直来直往,方得他心意。 殊不知,如此一来,一旦有语失,完全无回旋余地。 “你也长我十几岁,说话吞吞吐吐的。益州平叛,不会是浪得虚名吧!” 吕布说话向来很直,手中不知道何时多出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吕布行事,非亲近之人,不能信之。为天子守国门,为天子定江山,兹事体大。举贤避亲,此乃庸才。陈耽举你,可有避亲?” 吕布摇摇头,这大汉官场,向来是几大世家,盘踞权利顶峰。其乡人c门生c孤立,依一党得势鸡犬升天,这些人口中所言,举贤避亲。 实际上,大家交互举相举而已。 吕布指着刚刚画的圈,对李颙说道:“布心中,有这么一个圈。就这么大,我有心让你和文台进来,但绝不强求。北地太守皇甫嵩,世代将门。议郎卢植,文武双全,平叛庐江。今在朝修《东观汉记》。会稽朱儁c东平张邈。还有日前元节公举荐同郡宗室刘表,各个都是当世英杰。” “信不信,哪怕是匈奴中郎将臧旻,只要布一封奏书,立即来我五原为官。你李将军,若有二心,布举你另谋高就。渡辽将军的位置,自有人赴任。” 好大的口气! 李颙听吕布历数这些人,没一个比自己名气小。但他丝毫不怀疑吕布有这个本事,一时之间哑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孙坚倒是不惧吕布霸气,半说笑,半认真说道:“吕使君这是敲山震虎啊,坚若有二心,仕途堪忧啊!” 吕布走到孙坚身边,画一个圈,将他和孙坚围在里面:“孙文台在哪,吕布这圈就在哪。今年秋收之后北伐,你我各统一军,你若能手刃檀石槐,我便放过你。” 说罢,吕布在圈上划出一个缺口。 大汉若亡,孙坚绝非人臣之辈,吕布却想将他收归己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一三章 征伐大计 李颙的一封奏书,走了。 吕布一封书信,紧随其后,吕布的奏书,大概意思就是要王甫看着办。可以预见的是,不管事情是不是曹节做得,或是曹节王甫合力诬陷陈耽。 王甫接到吕布书信,都会将整件事,推到曹节头上。死无对证,吕布在书信上告诉王甫,曹节身死,你便获得了新生。 之前的事,尽可以推到曹节头上。之后的事,你王甫也是推脱不掉的。 这种私人文书,一般都会以“谨再拜”结尾。吕布结尾却是三个字“望自重”。 支就塞小住数日,吕布发现了边关开市,一个意外收获。由于粮食限量供应,每日不过百石,两个部落首领居然大打出手。 现在还只是周边小部落来这市城,可以预见的是,将来拓跋c置鞬c乃至宇文部来此市城,恐怕会激起鲜卑内部之间的矛盾。 天气一天天暖了,大面积春耕开始。吕布把心思投入到练兵之中了。 吕布最善帅骑兵冲锋,接收渡辽营之后,吕布手下大概有一万骑。还有步兵两万,田卒两万,这是吕布的全部兵力了。 如果鲜卑人来攻,这五万人,全部投入战场,完全不成问题。如果是帅军出塞,那么五原郡最起码得留下五千郡兵。边关得有五千兵马,驻守各鄣塞。 秋收之后,两万田卒可以负责战场后勤。粮草c军械运输。 算一算,吕布投入战场的兵力,至多一万骑兵,一万步兵。 反观西部鲜卑,宇文莫那部众,出两万青壮不成问题。拓跋c置鞬二部,可出两万青壮。 鲜卑人上马能战,各小部落再出青壮一万,那就是五万骑兵。鲜卑人兵利马强,这五万骑兵,对比吕布步骑兵两万,看起来毫无胜算。 好在渡辽营划归吕布管辖,军械不是问题。并州有牧马苑,战马也能凑出两万匹。 骑兵作战,可不是一匹战马就够的。两万匹战马,出塞远征,能供六千骑,那就不错了。 终日与孙坚c李颙二人,研习出兵策略,吕布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将骑兵削减半数,五千骑兵,吕布c孙坚各统两千,李颙统一千。 李颙这一千骑兵,主要是保护粮道。四千骑兵出塞,一万步兵,至少还得分兵五千,阻击西部鲜卑败军东逃。 “郡内增兵呢?” 李颙眉头深锁,觉得这个兵力出塞,只有找死的份:“起码可以征调民夫运粮,田卒守护粮道。” “五原郡人口不足三万,还不及边军数量。” 孙坚摇了摇头,他对五原郡比李颙要了解一些。五原郡在籍人口数量,大概是两万三,加上豪强田庄中不在籍人口,也许能到三万。 初来乍到,孙坚其实不知道,田庄内不在籍人口,少说有一万。吕布没有提醒他这个数字,因为这没有意义。四万人除去老幼妇女,哪怕是两丁抽一,也没有几千兵。 “陛下命明府总督并北四郡兵力,征调朔方c云中c雁门三郡兵力如何?” 孙坚说到这,想了一下: 朔方郡,内有荒漠,人口不足万。边军驻守鸡鹿塞c宿虏塞,守军不会有五原这么多。 云中郡,人口与五原相当。但光禄城东起五原,云中郡外,没有五原这些鄣塞。边军仅守白道。也不会如五原这般,兵马比人口还多。 “雁门郡人口二十五万,征调雁门守军两万,我看比较可行。” 孙坚一只手在地图上指着雁门郡北,开口说道:“甚至可以分兵两路,一路出五原塞,一路出雁门关。” “雁门太守郭缊,说来是我长辈,与魏氏世交。” 吕布说着,摇了摇头:“不过这支兵强马壮的雁门军,需要屯驻在弹汗山以西,大概是这个位置。” 说着,吕布在地图上点了一下:“以防檀石槐帅中部鲜卑驰援。” “其实可以上书陛下,命乌桓校尉夏育,帅军出高柳策应。” 孙坚一早就是这么认为的,茫茫草原,截住援军根本是不可能的。他本以为吕布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直都没有提起。这一语,孙坚说话,甚是诧异。 “夏育此人,难堪大用。若是出师即遭大败,岂不是将我至于险地?” 吕布摇摇头,夏育c田旻c臧旻三人,最有本事的就是臧旻,允文允武。吕布本对臧旻有些敬意,几番与臧旻交流,吕布大失所望。 想当然的,这夏育c田旻也是两个废柴。 “这” 孙坚没话说了,夏育扬名,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凉州三明如今皆已不登战场,大汉北边将领,夏育c田旻c臧旻三人,名气最为响亮。 吕布居然说夏育难堪大用,然后与孙坚c李颙为谋。论及名声,就是加上吕布,也不如人家夏育名气大。 当然,这是指出了五原。这五原境内,吕布已经被神化了。 “我看还是请臧使君,征发匈奴军队吧。” 犹豫了一下,孙坚想到了臧旻。藏民是孙坚老上级,护送臧洪回美稷,藏秘对孙坚颇有微词:说孙坚断了臧洪前途。 童子郎离京,那可不是小事。臧旻当时也是被白夫人,逼昏头了,说完此言,立刻就后悔了。但匈奴中郎将的身份在那,又是孙坚老上级,臧旻也未多做解释。 孙坚对臧旻,大失所望。若非如此,征发匈奴部队,应该是第一个想到的。五原郡相比其他边郡,最大的优势就是匈奴王庭在这。 胡汉混居百年,胡汉共同抗击外族亦是百年。开始是北匈奴,后来是鲜卑c乌桓。再向前追溯,自昭君出塞,胡汉便已相安。 之后王莽新朝交恶,光武中兴之后,匈奴分南北,南匈奴便一心归附汉朝。 “臧旻宵小之人,呼征单于某早晚将他王庭,迁到阴山以外。孙文台难道认为,你我合力,又有万军,此战没有必胜把握?” 吕布轻蔑一笑,他知道孙坚,不是那个意思。既是北伐,兵力自然越多越好。 “你好像漏了一个人!” 李颙一直听两人,你一言c我一语的,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要知道,他可是刚刚益州平叛回来,也是证明过自己的将领了。 但见李颙用刀笔在几案上画了一个圈:“难道我不在你的圈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一四章 盗马之约 李颙看孙坚c吕布。一个十七个二十二,孙坚可以说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吕布这年纪,不过还是个成童。 两个人商议出塞之事,完全无视自己。论出身,李颙好过二人,学识之上,更是远远高过二人。 吕布一看李颙有意见了,哈哈大笑:“李德印,益州平叛,安抚为主。勉强说你儒表法里c恩威并施,治理益州。你可知我这里,行的是霸道,只要有一个鲜卑人,觊觎我大汉的土地,就把它变成死人。” “说句明府不爱听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兵家上策。” 李颙打心底里觉得,吕布行事有些过刚了。 “匈奴之后,有鲜卑。鲜卑之后又是谁呢?” 李颙心里一直有自己的想法,对于塞外草原民族,还是要教化为主,使其明理。然后通过治理,以及其他政治经济手段控制,如南匈奴一般,在汉地又有何不好,还能共同抗击外族。 “也许是乌桓,也许是东北方的扶余c挹娄,亦或是东方的高句丽c沃沮,也许还会是西域诸国之一。” 李颙顿了一下,对吕布说道:“漠北草原少水多风沙,不宜我汉人居住。这片土地上,始终会有外族,难道我们杀得光吗?” “杀多少算多少吧!” 吕布嘿嘿一笑,给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他知道李颙话中的道理,张俭c贾诩c薛兰这些谋臣,也不止一次的说。 这次议事,没有叫贾诩,还是因为此事,与贾诩有些正执。当然,他和贾诩不会互有芥蒂,没叫他为得就是防这种时候。 李颙此言,若是贾诩c薛兰在,定会顺着说下去,试图说服吕布。 “明府” 杀多少算多少,吕布这个答案,李颙当然不满意。这么郑重的议事之时,吕布这么说,伴随着嘿嘿一笑,李颙更不知道怎么接了。 “你不是五原人,你不懂。连年寇边,君可见父葬子,妻哭夫,六旬老人,徒手挖穴,墓葬家中子女,穴未成,身已死?” 吕布动情了,却克制住了,没有向下说。两世为人,鲜卑人马刀之下的参详,便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不战而屈人之兵,兵屈走了,还会再来。唯有鲜血,才能洗刷这段仇恨。不瞒你二人,吕布心中未有国仇,只有私愤!” 吕布说得语气很淡,远没有朝堂之上,那种声泪俱下的慷慨陈词。但这一语,穿透力极强。 李颙,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垂暮老者,被鲜卑人烧杀抢掠之后,失去了家宅和所有人的亲人。 他也许会质问苍天,为何要让他活着。才振作起来,去安葬家中的亲人。徒手挖穴,日复一日,直至穴将成,整个人再也撑不住了。 临死之前,他也许还会望着家人腐坏的身体,老泪纵横。 孙坚,铁一般的汉子。刚毅的脸上,流漏出一抹落寞。句章许昭起兵,所到之处,那也是哀嚎遍野,随处可见战乱中侥幸生还的百姓,脸上不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焉何不死的无奈。 恰回想那时,孙坚不过如今吕布这般年纪。平叛之时,奋勇杀敌,那时心中,也是如今吕布这般私恨。 诛杀许昭哪天,那是孙坚一生中,最兴奋的一天。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赫然发现,功劳都在臧旻身上,自己居然调任县丞。 “明府,此一役,坚定誓死追随,助你平这私愤。” 孙坚伸出手,坚实的手臂,落在吕布肩头。 “颙亦如此!” 李颙手臂,落在吕布另一侧肩头。 “德印兄,你渡辽营兵力,恐怕要和边军混编,择优选取骑兵。其余士卒,充作步兵,回去还要设法安抚。” 吕布说出了自己最大的担忧,渡辽营,择优势兵员却少有战事。若论打仗,恐怕是不及边军的。 但这支部队顶着优势兵力的名号,实乃一支骄兵。让其编成步兵,恐怕兵怨生起。 “这个他擅长。” 孙坚适时的说笑一句,李颙是儒将,安抚之事,自然擅长。 “只要是公平选举,渡辽营若有人敢不从,定斩不饶!” 李颙也是杀伐果断之人,定下了这个大基调。 “我就怕你渡辽营,一个都选不上!” 吕布笑笑,发自内心的高兴。李颙不是庸才,起码也有臧旻c夏育等人的水平,当然侧重点不一样,李颙在益州所行之事,与皇甫嵩在北地,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些骄兵,得给他们些颜色看看了。” 李颙是士人,但他上过战场,知兵。渡辽营那些骄兵,欺负邻里可以,战场杀敌,真不一定有几多血性。 最好的兵员,却养在内地,不在边关之上,本就是大汉军制的疏漏。精兵,那是打出来的。 “后勤补给c粮草c兵员补充,就交由你和田卒了。我给你骁将成廉,领一千骑,保障补给线。再请并州刺史杨彪,与你共谋兵事可好?” 李颙在太尉手下做掾属,杨彪在朝任侍中。吕布不知二人是否相识,但大体上应该是见过的。 而且杨彪有参与边学《东观汉记》,李颙这些文人定是敬仰。只可惜杨彪为一州刺史,不过是六百石官员。主监察各郡太守,其下并无兵权,不然杨彪若再帅几千骑助战,那为最好。 “若能与杨文先共谋,那为最好。” 李颙和杨彪有数面之缘,别看他年长杨彪许多,但对杨彪学识,却是极为敬仰。 “我不善统步兵。” 吕布看着孙坚,两手一摊:“统两千骑,文台帅步骑兵一万二,你我是分工协作,还是各自为战。来个项刘之争?” 吕布这句项刘之争,说得可不是楚汉之争。楚汉争霸之前,高祖与项羽同在楚怀王帐下。 楚怀王有言,先入关中者王之。就是先攻下秦都城,为关中王的意思。 “诶,既要比试,不如你我先比比盗马如何?西河郡产马,鲜卑亦有良马。如今边关开市,自不能入鲜卑部族偷马,不如你我比比盗马。” “三月为期,三月之中,盗马多数为胜。届时孙某胜,要你角端弓可好?” 孙坚也不爱统步兵,他一生也只在平叛许昭之时,崭露头角。那时手底下其实没有多少兵,但都是骑兵。 “我要是赢了,叫策儿拜我为义父如何?” 孙坚两岁的小儿子孙策,此时就在军中。上一世,吕布有生之年,未见这小霸王孙策武勇。却有耳闻,这孙策,武勇不输孙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一五章 孙坚不厚道 吕布和孙坚,大张旗鼓的准备盗马。李颙返回曼柏驻地,和孙坚弟孙静把酒相言,不免郁闷。 和吕布c孙坚真不是一卦的。 孙静新任曼柏令,得益于李颙治理渡辽营,军纪严明。原本的军民冲突一扫而光,倒是清闲得很。 意味深长的想看看,二人盗马,到底能盗来多少马。 骑兵,骑的可是战马。不是随随便便一匹马,就可以上战场的。战场之上,对战马的要求如士兵一样,体力c耐力c爆发力,乃至勇气。 良马不单单是吃草料的,还要混合黑豆等饲料,养马从来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边军戍卒的口粮,远远比不上战马的花费。 鲜卑也是差不多,马匹也有三六九等。要盗真正的战马,不是在鲜卑小部落中便可以盗得的,起码要是千人以上的部落。 中部都尉也有常朝,孙坚定下五日一小朝,十五日一大朝。常朝在稒阳塞,肖超之时,所属掾属加上石门鄣c支就塞鄣尉。 大朝,边关诸鄣尉,都需赴稒阳。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呼河c头曼二塞最远,刘侃c宋宪,一般都是遣尉丞参朝。 巧的很,塞外游猎,定下盗马比试,归来便是常朝。 吕布都尉府偏厅等候,孙坚居于正堂高位,左右依次是头曼尉丞c呼河尉丞c成廉c侯成c魏续c唐琳c张君游,以及自己一众掾属。 众人上报军情,眼下无战事,但日迹c操练c游骑斥候回报,军粮c军权c病卒c军医等情况都要一一回报孙坚知晓。 孙坚整体统筹,会有回复意见。 事毕,孙坚摒弃左右,只留下成廉c侯成c魏续c唐琳c张君游,以及自己心腹之人。 之后,孙坚讲了和吕布c李颙的整体战争部署。那便是秋收之后,部队如何调遣,这一仗要怎么打。 说完之后,孙坚低沉着头,对诸官吏说道:“为今,军粮c军械不成问题,掣肘我等的,便是战马。” “鲜卑有马,我可乔装鲜卑人,赴草原深处劫马。” 说话的是侯成,上次与吕布出城劫掠鲜卑小部族,至今还念念不忘。声东击西c调虎离山c围城打援,侯成划策,深得兵法精髓。 “可行!” 孙坚点点头,就知道侯成会钻这个套。嘴角上扬微微一笑:“侯子都可有良策?” “盗马,必要择鲜卑千人以上部落。拓跋八部,连遭重挫,青壮少而多老弱。如今拓跋部名为八部合一,待草原幼苗初生之时,便会各自寻找牧野放牧。” 侯成一脸自信,还带着诡异的微笑:“然,这八部相距又不会太远。吾可佯攻一处,七处盗马。” 这侯成,与上次计策如出一辙,魏续微微一笑,良策是良策,不过没有宋宪制图,这策略之中,变数颇多。 “莫不如,乔装匈奴,砂石装车,佯装盐c粮,寻一鲜卑大部互市牛羊。” 市时,鲜卑青壮比护送牛羊。吾可直捣部族后方,刧得其马。 侯成c宋宪二人策略,孙坚满意的点了点头。年纪不大,思量却很周全。劫马之事,定不能是汉人为之,不然对市城不利。 同时,二人策略,可行性颇大。侯成之策,需要非常详细c周密的部署,人力投入大。其收获,亦是巨大。 宋宪之策,简单易行,部署c人力方面需求不大,收获虽然不及侯成这边,但好在简单易行。 谁也没指望,这一役备齐四万战马,再武装出一万骑兵。能够万数,已经收获不菲,此消彼长,对鲜卑诸部也有一定程度削弱。 唐琳眉头轻蹙,思虑良久,开口说道:“吾闻元节公言,明帝时有龟兹侍子白霸,由司马姚光送归龟兹,班超与姚光合力,废除龟兹王尤利多,立白霸为王。 至此,龟兹国姓为百姓。而尤利多旧部,至今都在图谋夺权。据说有一支部队分散隐藏在西域诸国,不停的招揽c壮大部队。 与其伪装成匈奴人,不如伪装成龟兹人。尤利多这支部队,或可成为我绝佳的庇护。” 唐琳这话说完,魏续向他挑起拇指。乔装匈奴人,确实容易暴露。提到匈奴,鲜卑人直接会联想到汉人,但龟兹人的话,鲜卑人便如遭受无妄之灾。 “此法倒是稳妥。” 孙坚点了点头,老实人一般读书好。侍子白霸,那是龟兹老王皇子。侍子这个职位,本来就是藩王送到京师,陪太子读书之人。说白了,就是质子。 尤利多之事,在塞外传扬百年,经久不衰。至今仍是西域诸国中反汉派的口中说辞,孙坚身在吴地,都屡有听闻。到了五原,此事更是街头巷尾皆知晓。 “大宛有汗血马,我可将马匹涂成赤色。夜袭之下,恐难辨认。” 张君游补充。 “交易戍卒,可挑选肤白c眼深之人,面衣遮面,稍加妆容,定能以假乱真。” 成廉回想起,乡间有异人,通易容之术。说白了就是用色彩在脸上作画,通过一些高光c暗影的手法,让人看起来,很不一样。 你一言c我一语,完善着魏续的计划。侯成完全糟了冷落。 侯成倒是没有面露不悦,而是高傲的看着这些人,一脸的竖子不足与谋的样子。 汇总整理之后,孙坚定下策略,不忘安抚侯成:“一路盐商北上,探查拓跋八部大营位置,若有机可乘,我可二策并行。” 侯成撇撇嘴,明显不以为然。 孙坚也不理他,侯成虽然骨子里非常高傲,但人十分聪明。这种聪明不知是小聪明还有大智慧,孙坚相信他识得大体。 一切商议妥当,正当诛官吏准备回去,整理部队,准备盗马之时,但见孙坚话锋一转,开口说道:“吕使君曾与某言,他心中有一个圈。” “诸位都是圈里人,坚不才,亦在圈中。说来,你我虽未经生死,但迟早也是生死弟兄。” 孙坚这么一说,诸将隐隐觉得此次商议盗马之事,还与吕布有关。 果不其然,孙坚继续说道:“我以幼子与明府赌角端弓,相比盗马之数多少,今日之谋,还望诸位不要说与明府。” 语毕,诸将一个个眼神诡异的看着孙坚。这孙坚,不厚道啊! 与吕布对赌,然后将吕布的左膀右臂都拉到自己身边。大家互相看着,若是答应了,也就是铁了心跟孙坚干了。 留给吕布的,只有宋蛮子一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一六章 我先剿个匪 孙坚走出鄣尉府,与吕布打过招呼,笑盈盈的返回自己的居所。 吕布不明觉厉,等了一会,魏续、侯成他们才出来。 诸将聚拢到一处,吕布开口说道:“某与孙坚对赌塞外盗马,诸位可有与谋?” “没有!” 魏续第一个开口,看着吕布一脸懵,心中好笑。表兄,这可不是我等不挺你,实在是那孙文台不厚道,先下手为强。 魏续其实很想力挺吕布,不过被张君游一句话打动了。吕布与诸将,情同手足,孙坚到底还是个外人。 但这孙坚,有勇有某,诸将应多与孙坚亲近,不让孙坚感觉自己想个外人,而与吕布心生嫌隙。 “别看我,我也没有。” 侯成一样的摇了摇头,调笑的看着吕布。诸将之中,他与孙坚走得最近,有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也和孙坚学了许多武艺,隐隐觉得孙坚武艺不下吕布。 要说做好吕布和孙坚之间的纽带,侯成觉得非他莫属。本来自己的计策孙坚没有采用,侯成特别想和吕布一起。 吕布比起孙坚,更加激进,一定会听他计策。 脸上虽然看着吕布一脸莫名其妙好笑,侯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的。 唐琳直接捂住嘴,一脸为难的看着吕布。 “好啊!一个个都成了孙文台的私人部曲了!” 吕布这还不知道,这孙坚把自己人全用了。这倒有些意思了,本来抛出一个让孙策认自己为干爹的条件,明显是让孙坚的。 毕竟自己手下,人员充足。孙坚远行为官,身边没有多少合用的人。 没想到着了那孙文台的道了。 “表兄,我不想的,实在是他孙文台太不厚道了!” 魏续摇摇头,这还是第一次没在吕布身边力挺。幸灾乐祸之余,有些于心不忍。 “行了,你们几个要是赢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吕布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当然不会生这几个小子的气了,兄弟一场,他们能聚拢在孙坚身边,倒是对自己收服孙坚,更加有利。 出了都尉府,吕布想金甲、童环了。 杀人越货这种事,这哥俩擅长。只可惜一个早死,一个去了西域。不知道童环这一路,可还顺畅。 短暂的离别,吕布心里忽然有些小期待,他日平叛西凉,通西域之时,童环又会在做什么呢? 会不会如信中所言,行张骞、班超之事,在西域诸国之间周旋,扬我大汉国威? “他要是有那脑子,就不会走了!” 吕布自嘲似的笑了笑,找到呼河尉丞,命他给宋宪带话。想办法缩小记里鼓车,草长莺飞之时,让游骑斥候,深入鲜卑腹地制图。 “用我的人,就想迎我?你可知,我有贾诩。这贾文和,有献策窃国之才,区区盗马,定有良策在胸。” 吕布自言自语着,策马返回九原郡。 …… 一路无书,返回九原,吕布直接入贾诩处。 贾诩是太守别架,在太守府单独有一处处理公文。郡内之事,事无巨细,都要上呈郡守。 贾诩处理起来,游刃有余,除了自己本身有治世才,再就是涉及民生的文书,都由薛兰批复过了,贾诩一般都按薛兰之策行事。 哪怕是与自己的想法有所违背,贾诩也是照批不误。薛兰亦有治世才,贾诩乐得清闲。相违之事,依薛兰所行,这样可以保持政令风格统一。 “明府。” 贾诩见吕布,起身拱手施礼。 “来人,备米浆。” 相谈划策,当然不能干聊。吕布命人备米浆,与贾诩说起盗马之约。 “看来这孙文台,深得军心啊!” 贾诩饶有深意的挖苦吕布一句,自己的弟兄,尽数倒向孙坚,这倒是有趣了:“眼下,还有王楷可用。” 贾诩思量一下:“县令秦谊,允文允武,倒也可以为谋。” “秦谊就算了。” 吕布想起前世,与秦谊夫人杜氏……还是算了。倒不是觉得亏欠了秦谊,只是这秦谊,文武皆能一用。就是缺了一些…… 吕布不知道怎么形容,说这秦谊没胆识吧!诛杀董卓之时,秦谊亦有参与,如此大事,不乱阵脚,不能说没胆识。 但这秦谊得得知吕布与其夫人…毫不在意,而且依然忠心耿耿,也不说一句,实在让人觉得,少了些男儿气。 “王楷也算了吧,眼下薛兰肃清吏治。随时都会有县吏空缺,若有县令空缺,除了王楷,还真无人所用。” 吕布说到这,忽然想起两个人来。诛杀董卓当日,除了秦谊,还有李黑、陈卫,这三人伪做宫门卫士,持长戟。 这李黑、陈卫,是太原寒门。当年在丁原帐下,不显山、不漏水的,归附董卓之后,也是两个军中小吏而已。 不过这二人,都是胆识过人之辈。手底下功夫虽然比不上魏续等人,但比起张君游这种书生,好上太多了。 二人都比吕布年长一些,应该都过了及冠之年。如今应该是在太原郡落草,吕布立即修书杨彪,让他命太原太守剿匪,生擒此二人。 思来想去,要不要去云中寻张杨呢? 细一想想还是算了,张杨比魏续还小上两岁,待他有虓虎之名时,再与他续前世兄弟情吧。 一切准备妥当,吕布与贾诩划下大策。 春三月,草长莺飞。孙坚开始了自己的计划,孙坚、成廉一组,侯成、张君游一组,魏续、唐琳一组,各将千骑,鲜卑诸部之中劫马。 同时,孙坚很诧异。自己这边,三路人马出走塞外,为何吕布那边一直按兵不动。 近日传来消息,吕布应杨彪之邀,赴太山剿匪。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孙坚只是觉得,吕布的角端弓近了。 …… 吕布此时,就在晋阳。李黑、陈卫要是那么好剿,也不会等到丁原为并州刺史之时,才被剿灭,降入丁原麾下了。 杨彪亲自指挥太原郡兵,半月不破。皆因泰山丛林繁茂,地形复杂。 吕布到了,难免挖苦杨彪几句:“你这腐儒,剿几个山贼,还要本官亲自出马。” 连带着,太原太守、晋阳令、太原郡长史这些人,都感觉被吕布蔑视了。 杨彪见吕布犯众怒了,哈哈一笑:“我倒是想问,你这匹夫,需几日剿匪?” “明早上山,中午在山上饮宴,日落之前便归。” 吕布哈哈一笑,完全无视太原一干官吏。 “就怕吕使君,深陷敌营,还要我等花钱来赎。” 太原郡不设都尉、司马,长史掌太原郡兵。见吕布口气这么大,心中暗笑,嘴上忍不住挖苦。 “中午不在山上吃了,飱食之前,我便归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一七章 拜山献宝 翌日一早,天空中一直笼罩着一抹阴云。 一群等着看吕布笑话的人,早早来到太山脚下,送吕布登山剿匪。 胯下一匹西河黑鬃马,那是杨彪的坐骑。手中没有方天戟,而是带了一把佩剑。 登太山,吕布这不是第一次了。太山靠近晋阳,上一世在丁原帐下,屡屡登太山而上。 不过那时,太山匪寇已被丁原剿灭收编。所以吕布并不知道,山上山寨在哪。 巍峨的太山,吕布是那么的渺小,不一会就消失在杨彪的视线中了。吕布登太山后,顺着错综复杂的山间小路,策马缓行。 山上必有暗哨,第一道岗定设在山腰之下。吕布看似随意走走,却在一处峭石之后,发现了暗哨。 吕布也不开口,立马盯着暗哨的位置。不一会,暗哨上的人,知道自己暴露了,立即顺峭石而下。 三五个人,站在吕布对面,开口问道:“哪来的小子,居然跑到这来了。” 为首之人,正是李黑。名黑人不黑,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在山上四年了。手里的大片刀明晃晃的晃悠着,两指点指吕布。 “拜山!” 吕布淡淡的说出两个字,看着李黑:“是某一路打上去,还是你阴我上去?” “哈哈!” 李黑上下打量吕布,哈哈大笑,指着吕布对手下人说:“他要打上我太山寨,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真以为我太山无人了。若真要与他为难,难免落得个欺负孩童,真叫个左右为难啊!” “娃娃,走吧。真要拜山,叫家大人来!” 李黑身后,一个扎髯的汉子,向吕布摆手。匪寇也是人,没必要和娃娃计较。 “快回去吧,免得一会哭鼻子!” 又一个瘦长的山贼,向吕布笑道。 吕布也不恼怒,掏出随身大佩。珠光宝气的,在李黑面前一晃,开口说道:“若是被你们当家的知道,把我拜山献宝之人,拒之门外,看你们几个头够杀!” “拜山献宝?” 李黑狐疑的看着吕布,这串大佩,生平未见。一般佩戴大佩者,都是两千石以上的高官,难道这兄弟干了票大的,来太山避祸? “吾与阴山杨敢当有旧,久闻太山寨多出豪杰,我单人独骑,难道不敢让我上山吗?” 吕布收起大佩,玩味的看着李黑。 “二黑。” 李黑行二,扎髯大汉称他二黑,悄声在耳边说道:“单人独骑一娃娃,量他玩不出什么花样,不如引上山门。此人献宝,当家的也能记你我一功。” “跟我走!” 说罢,李黑从暗处牵出一匹黄骠马。这马膘肥体健,生得却不高,比起高头大马,更适合走山路。 吕布策马,闲庭若步的跟着李黑。短暂的沉默之后,李黑见这吕布,一路稳如太山,单人独骑入匪窝,未有半点紧张。 保不齐真是做了票大的,来太山逼祸。看他手中剑,那不是杀人的剑,而是文生的佩饰,配合上吕布一身华美复袍,倒像是哪家公子。 李黑大胆猜测,这位公子,没准是任侠乡里,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方才阴山逼祸。 想到这,李黑倒是有心结交。献宝之后,当家的必将此人待若上宾,于是开口问吕布:“太山李黑,敢问阁下高名?” “五原吕布。” 吕布如实报出名号,眼见李黑身子颤了一下,回头瞪了一眼吕布。 “上山之后,可别这么说。五原吕布,威震边疆,寨中弟兄,多对其敬仰。兄台若不便透漏名讳,便取个花名更为妥当。” 晋阳是并州最繁华之地,自然是各种消息汇聚的中心之地。这些匪寇,各自标榜英雄豪杰,自然对声名在外的吕布敬重有佳。 “那兄弟看我取什么花名合适呢?” 吕布也不说破,就那么跟着李黑,行路不快,吕布与李黑攀谈。 “我看你生得剑眉鹰目,秃鹰倒是很合适。” 李黑很认真的想出这么个名号,说完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秃鹰这个花名,够狠了。 秃鹰,吕布差点没背过气去。 谁人不称吕布一声容貌甚伟,怎么也得自号苍鹰不是? 吕布还未答话,来到了第二处哨所。有人上前询问李黑,李黑开口介绍道:“这位是秃鹰弟兄,阴山杨敢当的朋友,前来拜山。” “快请!” 杨敢的名号,山贼圈里自然是听过的。除了阴山地理环境更为艰苦,杨敢偶尔率部抗击鲜卑,也是一时美谈。 就这么走过了五道岗,吕布身边变成了四个人。不时有人和吕布攀谈,一口一个秃鹰,吕布也不在意。 远远的看到山门了,就在山间密林之处。这里在山里深处,陡峭非常,需要下马攀爬。 吕布看着这一个陡坡,怪不得杨彪等人久攻不下,山门处无须遮掩,只要站在那里持强弩射击,多少人都攀不上去。 攀到山门,又是一个陡坡。堡寨紧贴着陡坡,有木梯向上攀登。 堡寨当头,裱花的三个大字,云霄寨。 入云霄寨,秃鹰的名号立即传开了。一个是俊俏少年,花名秃鹰,这种反差让人津津乐道。 堡寨深处,一个深宅大院,入门是个三层门楼。 云霄寨大当家——下山虎,箕坐在虎皮椅上。早有人通传,阴山杨敢之友,秃鹰献宝,下山虎摩挲着手上一个紫金韘,翘首以待。 吕布进来了,下山虎眉头轻蹙。这就是秃鹰? 几年前,山里有一位秃鹰。那是一个秃顶的老头,最后病死了。再看这个秃鹰,剑眉鹰目,好不俊朗。 这花名,真不知道谁取的。 “五原吕布表字奉先,见过当家的。” 吕布入内,立而拱手施礼。眼见夹道两侧,二十余彪形大汉,兵器各一,目光停留在陈卫身上。 二十出头的陈卫,生得倒是白净。殊不知十几年后,吕布在丁原帐下结识陈卫,他黝黑的皮肤,又总与李黑为伍。 总觉得,他应该叫李黑。 “奉先,听说你是来献宝……” 下山虎话说一半,哑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看着吕布:“你说你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一八章 兵不血刃 “五原太守吕布,前来拜山!” 十个字,掷地有声。 下山虎本能的觉得,吕布这一脸肃穆,不像是诳语。但又不敢相信,五原太守吕布,为何会孤身赴太山。 死一般的沉寂。 位列四周的侍卫,紧了紧手中兵刃。年未及冠,生得一副剑眉鹰目。又郑重开口,自称五原太守吕布,这人不是吕布,那就是个疯子。 要知道,在山寨,自称朝廷官员,那便是死路一条。 只有李黑,在吕布耳边悄声说道:“怎么又诈称吕布,你是疯了吗?” 吕布都懒得理他,余光瞥到陈卫。陈卫一脸震惊的看着吕布,因为身边人通相术,低声对陈卫说道:“这人生得七杀格相,十有**,正是吕布。” 稳了稳身形,下山虎转念一想,自己的上,真是吕布,又有何妨?听他在塞外千人斩、万人敌,那也不过是世人赴会之词。 鲜卑人便是泥捏的,斩千人,也累死他了。区区一成童。 心里不知吕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下山虎谈笑风生:“若真是吕使君,某倒是奇了。边关战事不断,怎有闲暇来我云霄寨拜山?” “三五日功夫还是有的,来看看当家的,有没有心与我赴边关,共谋鲜卑。” 伸手不打笑脸人,下山虎谈笑风生,吕布自然不会剑拔弩张。两侧有坐榻,吕布自顾自的箕坐在那里,身后一个扎髯汉子,手持环首刀看向下山虎,就等他一声令下,试试这吕布深浅。 “落草为寇,国仇家恨不敢忘。但若说从军,下山虎恐我这些弟兄,受不了军法束缚,更何况你如何证明,你便是五原吕使君?” 大义凛然的说完,下山虎将吕布一军。 吕布解腰间锦囊,从中拿出银印青绶。那青色绶带,在天空中划过华美的弧线,立即吸引住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银印青绶在手,吕布拿出官威,开口说道:“今日,本官太山一行,旨在诏安。若你下山虎不从,休怪本官无情,剿灭你太山匪寇。” “好大的口气!” 下山虎怒不可遏,眼见吕布撕破脸了,对吕布身后扎髯汉子使了个眼神,一声断喝:“敬你一身英雄胆,我云霄寨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对于吕布,下山虎注意着每句话的措辞。整个绿林道,那都自标榜英雄。然而整个并州,名声最响的英雄就在眼前,下山虎知道,说话稍有不注意,就会落人口舌。 闹不好,还会引起弟兄们,心生不满。 他倒是多虑了。包括搞不清状况的李黑在内,吕布再是声名在外,也不能来我的地盘上撒野啊。 剑拔弩张之势,一触即发。 吕布身后的扎髯汉子,更是挥刀砍向吕布。 “砰!” 吕布一个过肩摔,将沾染汉子掀翻在地。持剑不出壳,缓缓走向下山虎。 四周二十余人,一齐冲向吕布。 但见这吕布,似灵蛇一般,诡异的脚步在人群中穿行。是不是赫然发力,那便是雷霆万钧,将人击飞出去。 下山虎完全想不到,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能有此等武艺。抽刀在手,直奔吕布。 “敢对我拔刀,你也是个汉子。” 吕布淡淡一语,“苍啷啷”宝剑出鞘,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招的,整个人站在下山虎身后,宝剑就抵在他的后脖颈处。 -->>,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吕布淡淡一语,“苍啷啷”宝剑出鞘,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招的,整个人站在下山虎身后,宝剑就抵在他的后脖颈处。 “嘶!” 一齐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吕布收剑,箕坐在下山虎的虎皮椅上,厉声问道:“下山虎,我问你,你云霄寨,这数年来,可有行不义之事?” 这一问,下山虎沉默了。再标榜英雄,这一山四五百号人,吃穿用度,可不是英雄两个字,就能弄来的。 豪强田庄有私兵,坞堡自守,哪是那么好攻的。太山匪盗,更多的还是劫掠平民。 偶尔截截官家,那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做给弟兄们看的。 “我告诉你,为何阴山杨敢当,在并州绿林道,是为魁首。那便是他一声,未行不义之事。” 吕布说着,随手拿起几案上,下山虎刚刚把玩的紫金韘,拿在手里把玩。杨敢未行不义之事,吕布指的是从未恃强凌弱。 要劫,他杨敢就劫豪强田庄。 下山虎听着吕布的话,敢怒而不敢言。巨大的实力差距,让他不得不认真的思索吕布的话。 都是铁铮铮的汉子,下山虎有些自惭形秽。 “给你个机会,跟我去打鲜卑。” 吕布伸手点指这些太山匪寇,开口说道:“你们一个个,要是条汉子,就他娘的将这些年,欠我并州百姓的,都还回来。” 所有人都知道,吕布指得不是钱财,而是生命。用自己的生命,去束卫并州百姓的家园。 “干了!” 李黑一咬牙,扔刀站在吕布身后。 路过吕布的时候,眼见吕布对他点了点头,居然丝毫不怀疑他是有诈。李黑自嘲似的笑了笑,吕布怕他作甚? “陈卫,过来!” 吕布一声呵斥,都是自家弟兄,吕布知他和李黑,那都是有侠肝义胆的人。要不诛杀董卓之时,也不会将他们安排在那么重要的位置。 上一世,此二人多次提起。身在并州,未在边关战鲜卑,抱憾终生。这一世,吕布就帮此二人解除这桩憾事。 陈卫犹豫了一下,扔刀走到吕布身后。 刚刚的扎髯大汉,此时也像吕布身后走去。下山虎身后的人越来越少,吕布身后的人越来越多。 没有人去怀疑,吕布是否有诈。就凭吕布刚刚的身手,仗剑屠灭整个山寨,那简直太简单了。 “这还有点绿林豪杰的样子。” 吕布点了点,质问下山虎:“你呢?” “愿听明府差遣!” 下山虎抱拳拱手,随即话锋一转:“我云霄寨,除去我四百三十儿郎,还有家眷近千,不知明府作何安排。” 呦,聪明人。 吕布暗暗点头,嘴上却没好气的说道:“能耕田的耕田,不能耕田的纺麻。年幼的给我读书,年迈的你们俸禄养着。军中军属,不就是这么过嘛,还要我吕布把你们父母、妻儿供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一九章 太山有个小虎子 日跌之时,天空飘起毛毛雨。 晡时快到了,就是吕布说的飱食之时。杨彪有些担心,吕布上山未有向导,区区几个时辰,能够找到山寨,已经不轻松了。 听说山上云霄寨,那可是巍峨耸立,易守难攻,不知吕布如何单人独骑剿匪。 “我看那吕布,八成在山中迷路了。别看是小雨,山路必然泥泞,我怕他正哭鼻子能吧。” 晋阳郡司马,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若是换个场合,他对吕布还有些敬重。不过吕布来了之后,与杨彪出言不逊,捎带着他们这些太原郡官吏,都成了无能之辈。 “多少有些狂妄了,吕布威名,若帅军登山,剿匪之事定成。” 太原太守摇了摇头,打心底不爽吕布,却又不得不敬重。他比一般人都了解臧旻,如今臧旻几乎被呼征单于压得抬不起头来,吕布在边关所作所为,更加难能可贵。 “有人来了!” “戒备!” 晋阳贼曹,闻听山上人马之声嘈杂,立即一声惊呼。 太原郡兵整齐列阵,太原太守对杨彪说道:“杨刺史,随行兵马不多,你我暂避。” “再等等!” 杨彪这时候,脸上漏出不易察觉的微笑,吕布回来了,恐怕带着太山匪寇,一齐回来的。 他怕吕布赶不及,却从未怀疑过吕布的能力。整个支就塞,危在旦夕之时,吕布单人独骑,力挽狂澜,杨彪都看在眼里。 鲜卑千军万马之中,吕布策马啸西风。区区数百匪盗,吕布想弄死他们,不要太容易。 “看,吕布被擒了!” 郡司马指着山上,吕布策马走在最前,身后数百匪寇,各自手持兵刃。 “戒备。” 贼曹一声令下,太原郡兵持弓弩,对准下山的阴山匪盗。 “别怕!” 吕布策马下山,后面跟着下山虎。 “某一生,就没怕过什么人!” 下山虎策马掠过吕布,傲视一众晋阳郡兵。其实他也是农民出身,早年带着几个弟兄落草为寇。 从开始战战兢兢,装出一身英雄气。到现在,骨子里透出的英雄气,那比生命都重要。 “大胆贼人,快放了吕使君。” 样子要是要做的,毕竟吕布是大汉太守。郡司马一声厉喝,伸手点指下山虎。 “几番剿匪,连老子名号都不知道!” 下山虎哈哈大笑,对自己的弟兄们吼道:“告诉他们,咱们现在是什么人?” “大汉边军!” 身后一阵齐呼,喊得最响的便是李黑、陈卫。 四百多山贼下来,后面是男女老幼,赶着六畜。 马匪自称大汉边军,这什么世道? 郡司马再见吕布,向太原郡兵摆手,眼前一阵眩晕。难道吕布单人独骑,招降了整个太山匪寇? “太山山贼,业已诏安,都散了吧!” 吕布一声,浑厚有力。太原郡兵闻言,各个放下手中弓弩,看着吕布的眼神,满是崇敬。 军人,都崇拜强者。 “诏安?” 郡司马不爽吕布对自己的兵发号施令,更不爽吕布这一副样子,质问道:“你可有招安状?若没有,那我可要依法将这些山贼拿下了。” “腐儒,你告诉他,上一个敢动我的人的人,现在什么下场?” 吕布笑了,和郡司马这种人,真不需要废太多唇舌。 “你这匹夫不是把人家督瓒,直接劈成人彘了吗?说你匹夫,还真贴切,你一个支就塞鄣尉,敢杀五原中部都尉。” 杨彪自然配合,不忘挖苦吕布。二人这一段友情,让太原太守看得心中艳羡。一个边地武人,得杨氏宗子这至交好友,将来至少为一任匈奴中郎将。 “我可没杀他!只是埋在京观之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 吕布哈哈一笑,与杨彪挥手作别。 太原郡司马,之后一个字都没敢吭出。吕布杀督瓒,所有人都知道。居然是制成了人彘,想一想都头皮发麻。 他真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便会被削去四肢,插在地上。 吕布走了,带着太山匪寇四百三十人。临走时对杨彪说道:“这千余老幼妇孺,好生安置。能耕田的耕田,能纺麻的纺麻。幼子读书,年迈之人,吃穿用度,我拨钱粮供养。” “你这匹夫,还赖上我了。” 杨彪白了吕布一眼,这些老幼妇孺,只能照单全收。 “赖上你,怎么的。太原名士,幼子给我好好教,最好教出一个孝廉来。别老你世家子,把这入京为郎的位子,我边军儿郎出生入死,怎就不能出个孝廉?” 吕布说完,扬长而去。 杨彪看着吕布的背影,鼻子都气歪了。大汉官制,最重要的就是孝廉、茂才。这些都是每年郡守查举,自然轮不到庶人头上。 哪怕是郡守秉公查举,他也得识得庶民啊!士不与庶相交,无论多么不合理,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 五原之行,吕布策马走在最前,身后跟着太山四百匪盗。 人越走越少,吕布也不在意。官兵会接手云霄寨,逃窜的流寇,自有人会处理。剩下的人,都是有血性的汉子。 带你们去打鲜卑。 人少了四分之一,下山虎却越发的敬佩吕布。这种时候,不急不恼也不追,权当不知道,心底是何等豁达? 除了下山虎之外,山寨上有分量的人,几乎都走光了。李黑、陈卫策马在下山虎身旁,开口问道:“当家的,你说咱们寨里这帮泥娃子们,真能举孝廉吗?” “你们还真指望举孝廉啊?能给编入民籍,再读写书,长大了不像你我落草为寇,已经是大兴了!” 下山虎早已看尽了世态炎凉,士人怎会允许一个盗匪,入仕为官? “当家的,您不是常说,谁也不知道哪片云彩有雨吗?我草莽之人,何时想过能入边军?咱们寨里小虎子,那个聪明劲,也有韧性,长大了说不定这能做官。” “想什么呢?小虎子他爹怎么样啊?咱虽然没见过,年前小虎子来的时候,看那机灵劲,父母肯定都是知书达理之人。不也才在边军当了一个伍长吗?还在塞外带游骑斥候,听说死得那个惨啊!” 下山虎叹息一声,心里为这些弟兄的命运担忧。打鲜卑,那是私愤,这热血沸腾的代价,恐怕就如小虎子父亲郝绍一样,落得个葬身塞外,草草收殓。 “呀,这小虎子小虎子叫着,还忘了那小虎子名讳呢!他日小虎子长大了,站对面要是认不出来,真是白疼他这一遭了。” 李黑、陈卫身后,一个扎髯的汉子,一声惊呼。 “郝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二零章 出塞盗马 西凉,金城郡。 汉人和羌人,泾渭分明。 拓拔匹孤来到这已经五日了,一直在市城中,看着汉人与羌人的贸易。非常自由、非常繁荣。汉人的陶瓷、丝绸、粮食,羌人的马匹、牛羊、还有不少西域特产。 “问题究竟出在哪呢?” 拓拔匹孤眉头深索,一路未走驰道,走了接近二十日,一路上有太多的艰辛,换来的是更多的不解。 这么一个小小的市城,汉羌之间互通有无,究竟有什么战略意义? 百思不得其解,拓拔匹孤接近痴狂。 “啊~~~~~” 扬天长啸之后,拓拔匹孤不顾所有人诧异的目光,策马疾驰出市城。市城之外,拓拔匹孤奋力驰骋,一路上汉人和羌人之间,相互交往,脸上的想都洋溢的微笑。 这就是时叛时降的羌人,他们为何与汉人之间,如此的亲密无间? 一路疾驰,拓拔匹孤发了疯似的,挥舞着马鞭,在草原上纵情驰骋。直到策马来到了一片高地,俯览整个草原。 拓拔匹孤欣喜若狂! 他知道了! 知道了,在这片草原之上,因为市城存在的关系,羌人部落聚集在市城周围,就是为了方便与汉人贸易。 远处,很不起眼的位置,一架安车,轿帘轻挑,冷冷的看着拓拔匹孤。 “凤英,这就是杀我金甲兄弟的罪魁祸首。报仇的机会来了!” …… 三月之约,转眼过了一个月。 孙坚得战马两千匹,整个鲜卑大地上,都在声讨龟兹人。也有人心里打鼓,会不会是汉人做的,他们的声音却淹没在群情激奋的鲜卑人中。 以前的策略行不通了,孙坚又和魏续几个人商议,制定了新的计划。这次针对的是一些鲜卑小部落,炎炎夏日,鲜卑人依水扎营,他们就沿着水系,找一些鲜卑小部落下手,声东盗西,玩得不亦乐乎。 “越来越无趣了!” 侯成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在战马的阴凉处遮阳:“文台兄,这奉先迟迟不动,是诓骗你我盗马,他在那里乐得清闲吧。那角端弓,奉先用着也就那么回事,射程的极限从来不在弓上,明显目力更重要。” “吕奉先,那岂是轻易言败之人。某总有一种感觉,他就是要看看,最后你我盗马多少,他再发力,一击定胜。” 孙坚眉头紧锁,吕布行事,越来越看不懂了。这盗马之约,那是此消彼长之事,盗马越多,胜算便越多。 “你说表兄不会打西河御马苑的注意吧!” 魏续叼着个草棍,没骨头似的,靠在卧在那里的战马身上:“按说不能啊!河西御马苑,表兄起码要留到,与檀石槐一战之时啊!” “如今这草原上的鲜卑人,草木皆兵。这一个月,不过盗马二百,恐怕明府行动之时,鲜卑人会把穹庐扎在马厩四周,将马厩死死围住!” 唐琳若有所思,吕布从来都不是一个后发制人的人。能够一息杀人,从不会让对手活到一息之外。 “吕使君的心思,向来不好猜!” 张君游与吕布接触其实不多,但总觉得吕布行事,从不是常人可以推敲的。有时候,他深谋远虑,未有必胜把握,从不出击。有时候又仗着一身武艺蛮干。 “我猜,他一定在等什么。” 成廉良久不语,非常深沉的说道。 众人一齐向成廉投了个白眼,这话太有道理,可惜是废话。谁不知道,吕布久久不行动,应该是在等什么。 寡言少语的成廉,不像是憨厚的宋宪。整个人就像是一个陶壶,不论里面煮得是什么山珍海味,倒出来永远是汤水。 …… 吕布的确是在等,他在等宋宪制图。青草发芽,鲜卑人会从较大的聚落,分散成一些小部落,各自牧马放羊。 这期间,鲜卑部落是流动的,但大体有一个活动范围。这有些像草原狼,冬天的时候,聚成数以百计的大群。春暖花开,分散成不足十匹的小部落。 鲜卑人也如草原狼一般,领地意识极强。水草丰美之处,从来都是大部族的。小部落只能在贫瘠之地,亦或是靠近汉地的水源处。 宋宪缩小了记里鼓车,游骑斥候出生入死,在草原上奔走了两个月。死伤近百人,最后绘成了一张置鞬部活动范围图。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曾经的西部鲜卑最大部族,如今单论牛羊、马匹数量,也是西部鲜卑之魁首。 置鞬部权利又有交替,部落大人是置鞬部的一个无名奴隶,掌权后取名置鞬利。 置鞬利之所以能够当权,还真有些传奇色彩。宋宪打探到,置鞬部人逼走置鞬落罗叔父,又杀了置鞬落罗之子。 置鞬部群龙无首,忽然有人看到,还是个无名奴隶的置鞬利,面向忽然变成了置鞬落罗。 部落萨满,问讯赶来。虽然这人面相早已变了回来,却在他身上,看到了置鞬落罗的魂魄。 吕布听说这个消息,哈哈大笑:“此事听起来,倒像是高祖提三尺剑斩蛇!” 显然,这是编的。为得就是给一个无名奴隶,一个掌权的身份。说白了,萨满想要自己做大人,这才扶植一个傀儡。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萨满就不怕这置鞬利,成为下一个楚怀王?” 下山虎也是哈哈大笑,项梁立楚怀王为傀儡。没想到楚怀王在王位上坐久了,便想当真王。 项梁一死,楚怀王立即削弱项氏力量。 “看来咱们得帮楚怀王一把啊!” 吕布一脸笑意,看着李黑、陈卫、下山虎三人:“谁当刺客呢?” “自然是能者居之!” 下山虎让了,伸手点指吕布。虽然是诏安,吕布未把太山匪盗,安置在军中,而是修书杨敢,将太山匪盗,送到了杨家堡。 这些匪寇,在部队中不习军法,倒不如在杨敢那里自在。 吕布留下下山虎、李黑、陈卫三人能成大事的,足矣。 …… “报!” 满夷谷来人,急报孙坚:“吕使君帅千人出塞满夷谷,命中部都尉孙坚在支就塞屯兵接应!” “好一个吕布,我用我手下人,你用你手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二一章 下山虎有些不服 夏六月,嗅着草原上泥土的芳香,其中还有草味。吕布帅千人,策马出塞。 出塞之后不久,千人部队化整为零,人手一副地图,在草原上疾行。只有这样,才不会被鲜卑人发现。 “孙坚劫了多少匹马” 吕布悠悠哉哉,问起才刚刚寻来的宋宪。 “两千五百匹。” 宋宪说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置鞬部的楚怀王,现在处境如何” 吕布这也是第一次和宋宪碰面,自然要了解置鞬部的部信息。 “楚怀王” 宋宪思量了一下,这才明白,吕布说得是置鞬利。开口说道“这人看起来没什么野心,对萨满言听计从。置鞬部人多有不满,宇文莫那似乎在弹压。我猜想,那萨满也许已经投了宇文莫那。” “宇文莫那,说他庸才,倒能抓住机遇的。说他是良才,还真没什么本事。” 吕布上一世对宇文莫那的印象,似乎是率部迁居辽西了。鲜卑大人,檀石槐之前,最有威名的就是拓拔诘汾父子。 拓跋邻与拓拔诘汾率部迁居匈奴故土,致使拓跋部不断的吸收匈奴旧部,最后拓跋邻七分国人。将拓跋部,推到了西部鲜卑,三大部族之列。 想那宇文莫那,迁居辽西,无论成败,也是个明主了。放弃熟悉的土地,举族来到另一片陌生的土地。哪里有陌生的人、陌生的危险,一路迁徙,还要与陌生的自然环境呢做斗争。 这可不是有魄力就能做到的,还需要在部族中,有足够的威望。鲜卑不是大汉,哪怕是宇文部,也是由数个部落聚集而成。 那可不是天子一句话,群臣无不相应。所谓臣不言君之过,子不言父之过。人家鲜卑部落可没这毛病,只要是对部族不利,随时有可能自立门户。 本来,他们聚集在一起,就是为了对抗严峻的生存环境。 “萨满还有近亲嫡属吗” 吕布在想,如果刺杀萨满,置鞬部内部,会不会有一场楚汉之争。 “置鞬部之所以还未分崩离析,就是因为萨满的地位,比其他鲜卑部族更强。置鞬部人,失去了置鞬落罗之后,萨满成了他们的精神领袖。” 宋宪对置鞬部了若指掌,制图完毕之后,他就发现置鞬部中,大有可为。军中有一个胡汉混血的汉子胆大心细,被他派到置鞬部中,充作一个匈奴人。 “到了” 未等吕布开口,宋宪立马驻足。 其后下山虎、李黑、陈卫四顾望去,茫茫一片草原,远处有人牧羊。但未发现,有明显界限,为何说到了 “此地四周,是置鞬各部,又远离水源,沙、草参半,鲜卑牧羊不会来这里。” 宋宪对几人解释,原来他早已定好了落脚之地。 “李黑,刺杀鲜卑萨满,有胆吗” 吕布席地而坐,伸手点指李黑。这李黑陈卫,亡命之人,生来未有一个怕字。不过那是十几年后了,如今吕布倒是想要看看,二十出头的李黑,有没有那个勇气。 “胆是有,但豁出命去,不知有何封赏” 李黑晃悠着手里的环首刀,这环首刀百炼成刀,比起山寨的大片刀,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封你个万户侯” 吕布哈哈一笑,别过头去。诛董卓时李黑就是这么问的,吕布也是这么答的。封你个万户侯,笑谈而已,讽刺这李黑事还没做,先来讨赏。 “区区万户侯,不去” 李黑别过头去,哈哈大笑“还不如给我个滴滴的小娘子。” “有小娘子,我怕吕使君自己就去了” 陈卫跟着哈哈大笑,他们是匪,对官权毫无敬畏之心。 “我奉先兄长,可不是那种人。” 宋宪想想吕布,真是不近女色。虽说有苓儿,但苓儿还小。又不像弟兄几人,在边关。九原城想要将女儿嫁给吕布的人多了去了,还有府中婢女,想要给吕布侍寝的,估计稍有点姿色的,都会去想。 “嗯” 下山虎半天没严瑜,忽然“嗯”了一声,上下打量吕布,强忍着脸上笑意。 吕布白了他一眼,人家李黑、陈卫年轻在一起玩玩闹闹,你大个岁数,在这装什么冷幽默呢 宋宪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往定会有自惭形秽的表。现在也没有了,而是闭上嘴,心里偷笑。 吕布忽然有些触动,官越做越大,距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倒是少与弟兄们在一起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们的关系生分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应该是和杨彪一同谋事开始。 若是在那之前,这几个家伙可不会考虑什么大局,和孙坚一起出塞盗马。定会投到吕布这里。 如今,他们倒是成长了。这成长不知是好是坏。 吕布不是庸人,自不会纠结。有请弟兄之间的相处方式,总会变的。就像魏续,他一直希望,这贪嘴的猴儿,尽快的成熟起来。 那成熟的标志,不就是不再凡事都依赖吕布吗 还有面前的宋宪,憨憨的汉子。成长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因为有人调侃他奉先兄长,不管不顾的与人理论。 侯成自从遇到了杨阿若,人生开启了一扇崭新的大门,从此有了一颗尚武的心。 所有人中,侯成最聪明。想要在边军中生存,武艺从来都是最重要的。 “吕使君,太山一役,武艺高强,震慑我等。今,刺杀之事,恐怕还是吕使君亲自出马。” 下山虎抱拳拱手“某不才,愿左右不离,悉听差遣。” “哦” 吕布瞟了一眼下山虎,这家伙话里有话啊 “为一山之首,某尚知不能让弟兄们以犯险。吕使君既为一郡之首,那理应民惜兵,如若不然,某焉何为你卖命” 下山虎义正言辞,听得宋宪义愤填膺“奉先兄长,在哪找来这几个鼠辈。宪请命,刺杀置鞬萨满。” “行,别弄出太大动静。” 说罢吕布若有深意的看了下山虎一眼,淡淡说道“一起去吧,看看某吕布,有何本事,在这塞外扬名。”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二二章 定计杀萨满 在鲜卑,做个一部大人,都不如做个部族萨满。管你是鲜卑贵族,规矩不能变。最美丽的女子,永远都属于最强壮的英雄。 鲜卑人可没有汉人的三媒六聘,看中哪家女子,抢来便是。人家自然不会让你白白去抢,最美丽的女子,都是最强壮的汉子看着。 抢来了女子,还要在女方部落劳作三年。而作为萨满,然没有这个苦恼。置鞬萨满,年过五旬,仍是夜夜做新郎。 看中哪家女子,便命人唤来。神要她来侍寝,还会给她赐福。哪家女子被选上了,都是族中幸运之事。 萨满今,看上了一个新面孔。名唤若洛,鲜卑语富贵的意思。据说是在拓跋部,杀了一部萨满,逃到置鞬部的。 萨满今一瞥,就看上了这个女子。汉人好像有诗曰“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形容这若洛,再合适不过了。 女子左刃长衣,被人引入萨满帐中。 几乎是在同时,置鞬部迎来了檀石槐的使者。五个人,檀石槐汉臣。为首的年纪不大,一左刃复袍,看得出是汉服左刃穿戴而已。 若不是那人一口流利的鲜卑语,置鞬利定要好好查一查。 下山虎一直紧绷着神经,跟着吕布,不知道他为何青天白,直奔置鞬部扎营之处。 那穹庐一幢幢,挨着吃草的羊群,鲜卑人在那里劳作。 这个部落是置鞬部最大的部落,曾经属于置鞬落罗,现在属于置鞬利,背后额控制者是置鞬部萨满。 直到吕布说出一口自己完没听过的语言,下山虎这才知道,这吕布除了武艺,还有其他长处。 自顾自的笑了笑,若非如此,如何能在及冠之年,成为边疆炙手可的第一人。 和置鞬利简单的攀谈,吕布锁定了萨满的穹庐。作为鲜卑部族中,人与神的媒介,萨满的穹庐不止大,而且门前立着部落的图腾。 吕布问了置鞬部的人口、青壮以及他们的对新任西部大人,宇文莫那的态度。置鞬利自然极尽谄媚之能事,口中表达的尽是对檀石槐的忠心。 好样的 你果然是个楚怀王,不甘于在宇文莫那之下。 置鞬部的青壮数量,还是出乎吕布意料的。支就塞遭受重挫,居然还有近万人。青壮奴隶的数量,战得青壮半数。 不应该如此啊 置鞬部的奴隶,几乎被拓拔匹孤部葬送了。仔细询问才知,置鞬部归来之后,一直都在吞并这片草原上的小部落。 这些小部落,都编成了奴隶。 下山虎闻言,给吕布递了一个眼神。此事大有可为,置鞬部内部太不稳定。 “此番前来,檀石槐大人再三叮嘱,西部鲜卑不要再行吞并之事了。如今我们的敌人是汉朝,一定要团结一心。之前去拜会过莫那大人,得乌头毒一坛,可涂数万箭矢。” 说罢,吕布对宋宪使了个眼色,宋宪开口说道“某去马鞍上取” 这是吕布早与宋宪定计,马鞍上哪里是乌头毒,只是墨汁而已。乌头毒宇文鲜卑秘制,置鞬部人也不识得。 宋宪走向马匹,路过萨满穹庐之时,迅速窜入其中。 一入穹庐,宋宪傻了。 正看到,胡之侧,一个美丽的鲜卑女子,手中马刀,划过萨满的喉咙。 这萨满,白发苍苍,看起来恐有花甲之年。这女子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任那鲜血喷涌。 直到萨满没有一丝气力,女子才看着发呆的宋宪,手中马刀立起,警觉地像是一只雌狮。 宋宪没见过狮子,却也屡有耳闻。雌狮迅猛,善狩猎。 这女子如果突然发难,恐怕不是一招半式能够拿下的。鲜卑女子,善骑之辈不少,宋宪总感觉,这女子也是有武艺的。 再是白发苍苍,这萨满也不是好欺负的。鲜卑人都是上马能战之辈。 她动了 后腿一蹬,窜了过来,矫健的像是豹子。 怎么办 宋宪一冷汗,不只是怕暴露。更怕这女子,将杀萨满之事,赖到自己头上。本来是来杀人的,却给凶手做了嫁衣。 那怎么行 “嘘” 宋宪急中生智,向女子打了个声手势。 若洛一愣,这人好像是个汉人,见我杀萨满也未有喊叫。 “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宋宪这话一说,好像是若洛同伙一样。若洛更是诧异,难道哪里见过 这一迟疑,宋宪就这堂而皇之的走出穹庐,走向马匹。马匹就拴在不远处,宋宪取下一个大坛子,高喝一声“手中有钉,猛刺马。” “咴” 战马受惊,一声嘶鸣,飞速跑去。 “马惊了” 宋宪大吼一声,上旁边马便追。 “乌头可好” 吕布猛地起,边跑边问宋宪。 “乌头在地上” 宋宪高喝一声,已经驰出很远了。 “这匹烈马,某先去追” 吕布起,对置鞬利说道“可有宝马借我一用。” 如果之前,置鞬利对吕布还有一点点怀疑,如今有乌头毒在,置鞬利也然不怀疑吕布份。 宇文莫那很少与汉人征战,汉人绝不知这乌头毒。 “那里,我新得大宛汗血马。” 置鞬利指向一匹红马,发现吕布早已向那个方向跑去。 下山虎三人,此时也跑到拴马处,佯装追马而去。 萨满帐中,趁乱出来一个染血的女子,飞速夺马,看了一眼吕布方向,眼神中满是狠辣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工夫” 若洛寻一匹好马,策马直奔吕布方向。 大约跑出去三十里,吕布骑来的战马还没追上。惊马哪是那么好追的,如今置鞬部人有四个陪自己追马,剩下的早已不见踪迹。 摘弓搭箭,吕布猛然回头。一弓四箭,箭无虚发 下山虎三人,在鲜卑四人之后,正准备伺机杀之。眼见吕布一弓四箭,四人应声而倒,满眼都是震惊 一弓四箭,寻常汉人弓再好,臂力再强都是做不到的。因为汉人拇指开弓,只能放一箭。 难道这吕布会鲜卑人四指开弓不成 之前对吕布的武艺,下山虎只是惊鸿一瞥。今一见,这吕布武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很多。 联想到刚刚当面对吕布叫板,下山虎肠子都悔青了。在人屋檐下,我怎么就不知道克制呢 杀萨满,谈何容易。和自己想的完不一样,根本没有潜入、待机这些环节,就是简单的进去杀人,不让对方发出声音罢了。 杀置鞬部人,吕布立马拨马回头。后还有马蹄声,放眼望去,一个矫健的姿,青衣染血,看得出是一个鲜卑女子 这女子近了,吕布不眉头紧锁,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她怎么活了”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二三章 辣手摧花,绝不手软 青衣染血,人在马上,灵动得像一只豹子。那一双眼神中,锐利得有杀气喷涌而出,又好像是雌狮一般。 “这女子好美啊” 李黑看呆了,不自觉的留下口水。 “美是美,可惜是个蛇蝎美人。” 宋宪想起女子歌喉萨满,那眼神如此时一般。在军中,宋宪尚且不忍杀人命,那女子却仿佛毫无感,甚至连怨恨都没有。 冰冷的表,眼中只有一个杀字 下山虎抄起了手中刀,这女子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那种眼神,生所未见,与那美丽面庞相比,这一肃杀之气,令人望而却步。 “太美了,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陈卫也看呆了“李黑,还记得家乡有女杜氏,后嫁到秦家比这女子,仍有不及。” “美也就算了,偏偏这眉宇间那股英气,那叫一个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李黑真是醉了,这女子比最烈的烈酒,还让人陶醉。 “她怎么活了” 吕布的话语,在这一帮花痴中,显得尤为刺耳。 这女子吕布识得,要是魏续在,他也识得。那时在宇文莫那营中,诓拓拔匹孤来,而不得。 匹孤命宇文朗,带回来一个绝美的女子,却被魏续挥刀斩了,没有半点犹豫。当然,那是吕布授意的。 那女子叫什么来的 对了,洛瑰 她怎么活了 吕布想起来了,宇文朗来时,说这女子乃是双生。 她不是洛瑰,而是洛瑰的姐妹。 吕布不记得自己见过洛瑰,但见这洛瑰姐妹眼中杀气,明显是对自己的。 对于苓儿之外的女人,吕布不知何谓怜香惜玉。摘弓换刀,新得的汗血马健步向前。 “可是五原吕布” 若洛持弓,另一只手握在箭袋中的箭上。 这气势,只要吕布点头,她必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弓放箭。 吕布点了点头,挽弓与若洛一样的姿势。忽然来了好奇心,吕布刀想看看,这气势如虹的女子,箭术究竟如何。 “若洛只杀吕布一人,闲杂人等让开” 若洛持弓,警觉地看着宋宪他们四个。似乎在等有人让开之后,还剩下几个,再掏几支箭。 “让,让,让,让了” 下山虎带头让开了,这女子指名道姓要找吕布,他总不至于与吕布一同,人多欺负人少吧。 “奉先兄长,我也去了” 宋宪策马和吕布拉开距离,以多欺少,对方还是女子,吕布也不会准他帮忙,或者代为出战的。 “你的人,不怎么样嘛” 若洛不屑的笑了,手中抽出三支箭,挽弓搭箭,三支箭两支封住吕布最有,抑制直奔吕布面门。 “在大汉,从不欺妇孺。” 谈笑风生,吕布直到箭矢近了,才策马矮,马腿弯曲的同时,吕布向后躺至马背上。 眼见箭矢从眼前呼啸而过,吕布不对这吕布是竖起拇指。若是男子,她能为一雕人。 一弓三箭,还能有如此力度,这女子在女子中,可谓是天生神力了。 下山虎眼见这三箭迅猛,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了,心中暗道我他娘的连个娘们都不如。 宋宪、李黑、陈卫,三人也是同感。这鲜卑女子若不是生得太过俊美,恐怕会认为他男扮女装了。 “好一个不欺妇孺” 若洛再次挽弓,同时策动胯下一匹花斑马,挽弓搭箭,这一次是双箭“你汉人皆是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我阿姊生得柔美,拓跋匹孤献于你。你挥刀便斩,不分青红皂白,毫不留,这就是口中的不欺妇孺” 语毕,箭矢呼啸而出。 这次箭矢上下迅猛而至,一支人,一支马。 兄长,小心 宋宪死死捂住嘴,不喊出这句话。要不吕布就太掉分了。但这两箭,实在是太刁钻了。 一箭正对马喉,一箭直奔吕布膛。上箭好躲,但马喉那一箭,几乎躲不开。马不是人,不能左右跳跃。 这支箭,哪怕是拨马左右,也会到马腰,甚至是马。 吕布笑了,这要是被到马了,那可太丢人了。无论箭术如何精湛,那也是一女子啊 如上次一般,平躺马腹,同时战马俯。战马躲得开,定会到自己。 不过这是小伎俩了 吕布不紧不慢的马上侧前探,动作像是捡东西一样。上面的箭矢自然躲过,直奔马喉的箭矢,就像是海底捞月一样,被吕布随手抓在手中。 “吕布行事,自不需与你解释。” 吕布随手将若洛这支箭,搭在弓上,神色忽而急厉起来“你鲜卑人,杀我大汉老弱妇孺还少吗可有分过青红皂白” “嗖” 语毕,箭矢呼啸而出。 若洛躲闪不及,左肩中箭。 “真是辣手摧花啊” 李黑jiàn)jiàn)的策马凑到宋宪面前“你说他不近女色,我还不信。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意气风发之时。吕使君不会” “嘴里放干净点,不然下一箭,到的就是你的头颅。” 宋宪别过头去,不理李黑。看着若洛一脸痛苦的掰断肩头箭杆,箭簇仍留在肩头,难免生得恻隐之心。 若洛又开弓了 强忍着肩头伤口较力。 痛 豆大的汗珠向下掉。 她从未指望,自己能战胜吕布。但父母早亡,与姐姐相依为命。自阿姊死,她就求见过吕布的族人,画了吕布的画像。 剑眉鹰目,七杀格。哪怕是画像画得再不像,她也一眼就认出了吕布。 “啊” 若洛大吼一声,音色略显沙哑。 “嗖” 箭矢呼啸而出,一弓一箭,若洛已经尽力了。 这支箭,吕布都懒得理,歪歪头,躲过了,手搭在箭袋上。 “姑娘,别打了,快走吧两族仇恨,不是是非对错可以说得清的。留下一条命,还能祭拜姐姐。” 下山虎一声高喝,真不忍见吕布辣手摧花。只是好看也就算了,这鲜卑女子偏偏有有义 明知必死,也要为姐报仇。那脸上的豪气,便是汉家豪侠,也要承让三分。 “两族仇恨” 若洛看着吕布挽弓搭箭,毫无惧色“你只见鲜卑劫掠汉地,殊不知鲜卑还有许多不喜征战的部落。我们在草原上牧马、放羊,有汉家过客,也都招待。” 若洛有些激动了,嗓子里喊破了音“最为薄汉家郎我父母、族人,当年受汉将吕良一餐之恩,不敢相忘。助其搜集你汉人暗通鲜卑的证据,吕良负重伤事败,远走塞外,我父母暗中收留,悉心照料。” “后吕良部将刘侃寻来,不问缘由,屠我族夺尸。你汉人” “你说什么” 吕布五雷轰顶 吕良部将刘侃,那可是头曼鄣尉刘侃 他是父亲部将,为何从未听他提起难道桓帝派人暗杀父亲,派得就是这个汉室宗亲,头曼鄣尉刘侃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二四章 一桩往事 日偏西,红彤彤。 四野草原,若洛肩头鲜血,不住的滴在马上。豆大汗珠向下掉,脸上却不见一丝痛苦之色。 吕布看着若洛,不逊天下男儿。竟然还对父亲有恩,吕布丝毫不怀疑若洛的话,这段十几年前的往事,吕布自己都知道的不是详细,若洛却如数家珍。 当然,这英姿飒爽的女子,也不是会编这种故事的人。她是一个宁可死,也不会低下头的人。 吕布收起箭矢,开口问若洛:“再见刘侃,你可认得?” 说完,吕布就后悔了。那年自己不过五岁,记忆都很朦胧。这若洛不会比自己大,又怎会记得。 “化成灰我都认识他!” 出人意料,若洛对那时的惨剧铭记在心。眼见父母死在刘侃刀下,那一幕屡屡在梦中重演,她又如何不记得? 这一身射术,便是为那刘侃练的。自幼,她比男儿都要努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手刃仇敌。 “好,我带你去见刘侃!若是此人,我让你亲手将其手刃!” 吕布真的很想亲自杀了刘侃,但她杀了洛瑰,对自己父亲有恩之人。而且这若洛部族,从未劫掠过汉地。 这样的鲜卑小部落不在少数,客观原因是部落不够强大,所以无论对谁,都非常友好。 “当真?” 若洛眼神忽然闪烁一下,嘴里喃喃说道:“吕良、吕布。” 刹那间,若洛眼前一亮:“原来是你!我阿姊大你一岁,将你当做弟弟一般,你怎能杀她?” “要报仇,跟我走。杀了刘侃,想找我报仇,随时。” 吕布冷冷一笑:“当然,你得有那个本事。” 说罢,吕布拨马回头,策马走了。 宋宪看着吕布,知道他心里有愧疚。如此之事,何人不为之愧疚。那句话,我阿姊大你一岁,将你当做弟弟一般,宛如一把钢刀,插在吕布胸膛之中。 “这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提!要是喝大了,给我嘞嘞出去,老子弄死你俩!” 下山虎恶狠狠的对李黑、陈卫交代。英雄之痛,痛彻心扉。吕布说得洒脱,任谁都知道,他不想再面对若洛。 “姑娘!” 李黑策马,来到若洛面前,开口说道:“某帮你处理伤口。” “还是我来吧!” 陈卫策马上前,一下子挡在李黑身前。 “都他娘的给我回来,没听到我的话是不?” 下山虎一声呵斥,然后对若洛说道:“我年岁与你父母相当,还是我来吧!” “无耻!” 若洛白了几人一眼,挂弓在鞍,策马追吕布而去。 三个人面面相觑,讪讪跟上。 “这事回去谁也别说。” 下山虎咧着嘴,美色当前,难免失态。但要是传出去了,别人不知若洛这么美,定要嘲笑他下山虎。 “当家的,还是想想,你之前对吕使君出言不逊。回去之后,吕使君会不会迁怒与你吧!” 陈卫脸上换上一副担忧,吕布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自从吕布在云霄寨仿佛老友一般叫出他的名字,他就不再怀疑吕布。 而这下山虎对吕布,显然没有那么信任。刚刚的出言不逊,哪怕是吕布胸襟开阔,但你新投之人,便如此,日后难免不被信任。 “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小子!” 下山虎心里也打着鼓。 …… 置鞬利,眼望着吕布消失的方向,苦苦等待。这追马追哪去了? 身后,心腹之人,将“乌头毒”分装到碗里,用箭矢沾毒,口中振振有词:“再与汉人交锋,我箭矢见血封喉。任那吕布武艺高强,我箭矢齐发,哪怕是擦破点皮,也要他性命,为置鞬落罗大人报仇。” “还有那帮盗马的龟兹人,再来让他们尝尝乌头毒的厉害。” “报!” 一声疾呼,打断了这些人:“萨满大人死了,若洛也不见了!” …… 儿时的记忆,有人提起,在心底深处,隐约会有一些影子。 吕布印象中,有两个小姐姐。不记得在何地,不记得在何时,五岁的记忆,那两个小姐姐,一个不理他,一个分给他乳酪吃。 返回那片半沙、半草的地方,吕布用手挖了一个洞。 若洛就在身后,箕坐在那里,肩头上血渍已经干涸。她想开刀取箭簇,但知道这时不能生火,不然置鞬部人会寻来。 吕布挖好土坑,在其内燃火,烟气经由洞顶一个小洞,被直接引到水里。这是吕布根据油灯的原理想到了,多少有些烟气会向洞外飘去,但几乎看不到。 笔磨得锋利,放在火上炙烤。 吕布回头望向若洛:“过来,我给你处理伤口。” “你看看人家吕使君,这个霸道!” 下山虎讪讪说着,想到若洛一阵白眼,有些期待若洛会不会也白吕布一眼。 “我自己来!” 若洛接过吕布刀笔,厉声说道:“都转过去,敢看,挖了你们眼睛。” 宋宪、下山虎他们四个,闻言缩了缩脖子,立即转了过去。吕布却无动于衷,箕坐在那里看着若洛。 若洛死瞪着吕布,将肩头衣服撕开,漏出伤口和一小块肩头。鲜卑女儿,本就没那么扭扭捏捏,再烤一烤刀笔,若洛狠狠的刺入自己的肩头。 “你这是和我使劲呢!” 吕布走过来,拿过若洛的刀笔。 箭簇有倒钩,需要割十字口,为若洛取箭。吕布递给若洛一根箭杆,说道:“咬住!” “不用,没你们汉人那般娇气。” 若洛已然死瞪着吕布,看他又烤了烤刀笔,然后划开自己的肩头。 “嗯!” 若洛一声闷吭,咬着牙,再不叫一声。头上豆大的汗珠掉下来,打在肩上,掉到刀笔上,“吱”的一声,化作一缕白烟。 “忍着点,疼的来了!” 吕布拔出箭簇,又烤了烤刀笔。烧红的刀笔,插入若洛的肩头。如果不烫死伤口,这里容易腐烂,人也有性命之忧! “啊~~~~~~” 若洛终于疼的高声惨叫:“吕布,我要杀了你~~~~~” “娇气!” 吕布白了一眼若洛,再烧红了刀笔,贴在自己肩头,咬着牙,一声不吭。 心中默默说道:洛瑰姐姐,这是还你的! :。: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二五章 狐假虎威 “萨满大人被杀了” 声嘶力竭的咆哮,伴随着深深的恐惧。 “快抓住那个拓跋部女人” 置鞬利跟着一声疾呼,颤抖的音色,恐惧中带着愤怒。他不想做萨满的傀儡,不代表他不敬畏萨满的神力。 萨满主持祭祀,战时给士兵们祝福。没有萨满,鲜卑人将受到神的责罚。 转念一想,那若洛不是神选中的女人吗为什么会杀掉神的仆人要么,是萨满触怒了神,要么是他假传神的旨意,实际上自己想要与那些女孩合欢。 一个个美丽的脸庞,在置鞬利眼前闪过。置鞬利笑了,自言自语的说道“这老东西,还会享受。” 萨满玩弄神的旨意,那么就没有什么好敬畏了。部族中,萨满的门徒比比皆是,由他们再选萨满吧 也许,萨满可以成为我的傀儡。 “来人,传令诸部,本邑集结,召集各部萨满商议,重选大萨满。” 置鞬利又下了一个命令,传令各部向自己所在邑集结。鲜卑也有邑的概念,不过不是汉人那种,筑墙垣自守,其内居住,其外耕、牧,而是大体上一个地理方位,方便族人知道每个部落的位置。 鲜卑部落开始集结,吕布的一千将士也开始集结。若洛由李黑,护送回九原县,她的肩伤还需医者诊治。 置鞬部,有四大部,小部落多如牛毛。鲜卑部族大多这样,拓跋部这种八部大人,分掌八部,实力均衡的部落其实是很少的。 置鞬利这里死了萨满,其余三大部族,当即斩了置鞬利,拥立置鞬落罗小侄子,襁褓中的置鞬师卢为置鞬部大人。 有个问题,就连吕布都没想明白,置鞬利的权利,那是置鞬部萨满以神之名给的,如今萨满死,置鞬利立即打回原形。 奴隶还是那个奴隶,他的墓碑上,都不会刻上置鞬利的名字。可怜了他的妻子还有幼子,当了几部落贵族,恍如一梦,如今被部族驱逐,连奴隶的没得做。 看着置鞬利妻儿离去的影,置鞬部新的掌舵人,置鞬莫罗,对旁的另一部大人,置鞬旺说道“区区奴隶,不知死期将至,居然还暗中联络我部萨满。也不问问,我莫罗部萨满,是谁养大的。” 置鞬莫罗,与莫罗部萨满,一同胞。萨满就是置鞬莫罗的母亲用羊喂大的。杀置鞬利如此迅猛,便是莫罗部萨满将置鞬利派人拉拢之事,尽数告知。 “吾想起了一个汉人,秦相赵高。” 置鞬旺嘴角挂着笑容,开口说道“我曾问手下汉人,秦为何亡” “汉臣曰秦相赵高,弄权。” “我又问,那赵高为何亡” “汉臣曰赵高弑君,殊不知他的权力,那是君王给的。前指鹿为马,便以为,那满朝文武都怕他,根本不知道,他赵高不过狐假虎威而已。” “哦” 置鞬莫罗眉头轻蹙,思虑良久,开口问道“何谓狐假虎威” 鲜卑人,不是各个部族都重用汉臣。只有和汉人共同抗击匈奴的部族,才明白汉人千年积累智慧的高明之处。 “此事出自战国策楚策一荆宣王问群臣曰吾闻北方之畏昭奚恤,果诚何如 群臣莫对。 江一对曰虎求百兽而食之,得狐。狐曰子无敢食我也天帝使我长百兽,今子食我,是逆天帝之命也。子以我为不信,吾为子先行,子随我后,观百兽之见我而敢不走乎 虎以为然,故遂与之行;兽见之皆走。虎不知兽畏己而走也,以为畏狐也。今王之地方五千里,带甲百万,而专属于昭奚恤。故北方之畏昭奚恤也,其实畏王之甲也,犹如百兽之畏虎也。” “你这文绉绉的,谁听得懂” 置鞬莫罗微微一笑,知道置鞬旺再和他炫耀自己的学识,顺着问下去。 “汉战国有七雄,齐、楚、燕、韩、赵、魏、秦。楚地又称荆楚之地,故楚宣王又称荆宣王。 楚宣王问群臣说我听说北方地区的诸侯都惧怕昭奚恤,是这样吗” 置鞬旺顿了一下,给置鞬莫罗解释道“这昭奚恤是楚臣,位在令尹。令尹于楚犹秦人之相,也就是与赵高类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总览军政大权。” “楚宣王这么一问,汉朝群臣哪敢回答说不好,既得罪宣王,又得罪昭奚恤。只有一个叫江一的臣子回答老虎寻找各种野兽来吃。捉到一只狐狸,狐狸对老虎说你不该吃我,上天派我做百兽的首领,如果你吃掉我,就违背了上天的命令。 你如果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在前面走,你跟在我的后面,看看群兽见了我,有哪一个敢不逃跑的呢老虎信以为真,于是就和狐狸同行,群兽见了老虎,都纷纷逃跑,老虎不知道群兽是害怕自己才逃跑的,却以为是害怕狐狸。 讲完这个故事,江一又说现在大王的国土方圆五千里,大军百万,却由昭奚恤独揽大权。所以,北方诸侯害怕昭奚恤,其实是害怕大王的军队,这就像群兽害怕老虎一样啊。” “这故事有趣,叫什么来的” 置鞬莫罗自问自答“对了,狐假虎威。汉人总是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若论诈,我鲜卑实不能匹敌。” “上兵伐谋,汉人的谋略,若能为我所用,方能入汉地。某不才愿举族入莫罗部,从此为大人分忧。” 置鞬旺适时的出言,表达忠心。 “诶,这置鞬部,可是人家师庐的。师庐年幼,本大人代管而已。若你真有心,可以并入置鞬落罗部族,也可告慰家兄在天之灵。” 置鞬莫罗与置鞬落罗,那是同一个祖父的,不然也不会被推举城首领。 二人看似闲谈,其实已经划下大策。准备将置鞬部整合成一部,暗自派人去联络各部族首领。 置鞬部中,暗潮涌动。这是盗马绝佳时机,吕布怎能错过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二六章 小小霸王 置鞬莫罗的动作,还是从选萨满开始,这是绕不过的问题。将自己部中萨满,推到整个置鞬部萨满的位置上。 置鞬诸部合而为一,那就是萨满一句神命的事。 当然也有其他部族萨满发对,结果便是置鞬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置鞬莫罗罚他世代为置鞬师庐的随从,此事就这么了了。 夜半之时,酒对饮。 置鞬莫罗开口“今真是见识过,你们这些读汉家典籍的人的用处了” “还有大用,只要你我联手,什么宇文莫那、什么飞将吕布,早晚是你我刀下亡魂。” 置鞬旺喝大了,口气不小。 “那吕布武勇我可见过,他战场上遇见了,还是不要与其正面交锋的好。” 置鞬莫罗没说的那么详细,支就塞外,眼见着吕布杀来,他可是提前率领部族尿遁了。本以为回来之后,必遭鲜卑部族所唾弃,没想到整个鲜卑部族,看到他率部远走的人,都战死了。 “空有武勇,未见半点谋略,战场上这是没遇到我” 置鞬旺话说一半,便闻后有人问道“那要是遇到你呢” “那我让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完,置鞬旺眼见置鞬莫罗一脸惊恐,回头一看。 挑开帘幕,漏出一张冷面,鹰目闪着寒芒。两道剑眉斜插,这不就是那五原吕布吗 吕布还是檀石槐来使的份,和置鞬部本部的人都见过,没有人怀疑他。他是被鲜卑门前侍卫,迎入帐中的。 因为是檀石槐来使,所以无人通传。 吕布一撇既走,走得很从容。 置鞬旺愣了一下,连忙冲出帐中。置鞬莫罗紧随其后,出帐二人指着吕布背影,高呼一声“快拿住他” “大人,那是檀石槐大人来使。” 门前侍卫以为两位大人初见此人,弄错了。 “快那是吕布” 置鞬莫罗一声急呼,眼见吕布转了个弯。 “羊圈起火了” 恰在此时,外面一声高呼。 顺着声音望去,火光冲天。 “牛棚起火” 又是一声惊呼。 “马厩起火” 还是一声惊呼。 鲜卑置鞬部,数万人联营百里,四处可见火光冲天。灭火声、牲畜的惨叫声,捉拿吕布的吼声,不绝于耳。 数万人,要是动起来,那可不是有秩序的。四处灭火的人与捉拿吕布的人挤在一起,又是夜半更深,军营之乱,可见一斑。 各部都有马厩,下山虎和陈卫,各帅千人,劫马厩赶马而去。 乱糟糟的鲜卑营中,又是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有人劫马厩,快追” 千人部队,得马万匹,本就赶不来。留下一半马匹阻截敌军退路,千人赶着五千匹吗,优哉游哉,向汉地走去。 置鞬莫罗与置鞬旺这才追出,眼望夜色之中,远处依稀可见的马群,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脸的落寞。 “这吕布,太过狡诈” 置鞬莫罗仰天长啸。 “下次遇到,我定要那吕布看看,什么才叫谋略” 置鞬旺望着吕布的背影,狠狠的咬了咬牙 置鞬莫罗看这个能耐不大,口气不小的废物越看越生气。怒不可遏,挥刀斩之,大吼一声“置鞬旺杀萨满遭得天谴,本大人挥刀斩之” 马五千匹,数量非常整,因为一千兵卒,没人御马五匹。 走远了,战马赶成群,吕布分兵五百断后。 大失所望,置鞬莫罗根本没打算追。战马五千,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要是再追击之时遇到吕布伏兵,那他就离倒台不远了。 隔了一,才到支就塞。孙坚的接应部队一见吕布,抱拳拱手,一齐的施以军礼。 将士们夹道两侧,亦有人帮助吕布这一千兵驱马。 孙坚先向吕布施了一个军礼,然后笑道“千算万算,少算了一个会制图的宋宪” “诶,宋鄣尉呢” 孙坚见一张张陌生的脸,不见宋宪踪影,不由有些担心。 “置鞬部动乱,留他在塞外两三。” 吕布很满意孙坚的表现,发自内心的关心宋宪。 “哦” 孙坚点了点头,这就放心了,对亲随高呼一声“抱我策儿来” 手下人抱了来孙策,一岁多的娃娃,生得虎头虎脑。孙坚下马,接过孙策,交给刚刚下马的吕布。 “策儿,以后这就是你亚父,待你能行跪拜之礼,再来见礼。” 孙坚一脸的笃定,我孙文台之子,又是吕布义子,将来定不可限量。 “策儿” 吕布抱着孙策,回想起第一次抱自己的女儿。顿时脸上满是慈,苓儿你也快快长大,这一世多给某生些儿女。 孙坚看着吕布慈的目光,觉得自己看错了,定睛再看去,不由一惊。不当父母者,哪有如此慈的表。 更何况,吕布还未及冠。 吕布把孙策交给孙坚,只觉得那是拉拢孙坚的一步,至多知这孙策隐约中听过武勇之名。 殊不知,这孙策,武勇堪比霸王项羽,时人喝号江东小霸王。 当吕布拆陈卫去寻李黑、若洛。若若洛无碍,立即带至支就塞。 这一夜,吕布难眠。登燧门楼,俯览茫茫草原。下面仿佛听到了魏续与三嫂斗嘴,又仿佛听到了赵老三在屋舍内的鼾声。 举目远望,百里之外,那是头曼城。大汉塞外的屯兵之所,刘侃啊,刘侃。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 好一个汉室忠良,你若当真便是我杀父仇人,我又该如何面对你数次谊相 吕布重,满眼落寞。 遥想自己初次塞外凯旋,支就塞军吏都来结交,这刘侃也是差人多有关照。诛杀督瓒,这刘侃又在头曼城中,助得一臂之力。 塞外诸鄣塞,刘侃是一个超然的存在。吕布从未对刘侃下过什么命令,因为他知道,刘侃会把头曼城治理得井井有条。 最重要的是,从始至终,刘侃一定知道,他就是吕良之子。而这刘侃却从未有敌对之心。数月前,匹孤划策,面压制。 这刘侃都未倒戈,背后下手。 你是心中有愧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二七章 往事如烟 夏六月,这个寒冬已经过去很久了。头曼城的边军将士们,开始期盼秋收之后,大多数戍卒,退伍的子就要到了。 “还有三个多月,就要回家了。李兄听说你走时,妻有孕。这一年也未见休沐,终于能回家看看孩子了。” “是啊,家中农耕这一年靠大兄。我那顽劣的三弟,也不知有没有帮衬一把。” “李兄不在,三兄弟会帮大兄的。” 大汉兵役只有一年,军吏们听着这些戍卒,聊起退伍返乡,不由面露不舍。下一届新兵,不知道又是什么样子。 当然,也有人很羡慕他们。军队中的亡人、罪卒几乎每年这个时候,一直到秋收之后,黯然神伤。 若不能在军中立战功,终其一生,陪伴他们的,就是这无垠的草原,和那一年一批的新兵。 刘侃偶尔路过城头,听戍卒们对话,心中也dàng)起涟漪。作为鄣尉,他的妻儿自然是在军中,大兄早夭,三弟也在军中为吏。 倒是家中父母,每年休沐,回去一次。看着他们年年苍老,自己除了微薄的钱财,什么都给不了他们。 “二兄,想什么呢” 头曼城尉丞刘怡,刘侃的三弟,走来见刘侃目光无神应该是在沉思。刘怡应该感谢吕布,若不是当初吕布任魏续为尉丞,气走了原头曼尉丞,他至今也不过军中一屯长。 “又一年了,本想今年让你复原返乡,孝敬父母。正巧尉丞有缺,无合适人选,便任你为尉丞。如今为兄早已不惑之年,父母也过了花甲,有些心生退意,想要辞官返乡,孝敬父母。” 刘侃叹了一口气,汉以仁孝治天下,皇帝庙号都要以孝字开头。为汉室宗亲,二十年未尽孝道,心中有愧啊 “自古忠孝难两,二兄受先帝所托,在这头曼城一任鄣尉十余年。如今五原吕布,嚣张跋扈,做事不尊礼数,兄长还要照看着他。若说尽孝,应该辞官的倒是为弟了。” 刘怡也跟着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他也想返乡,不过上无战功,没有脸回去啊 刘氏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却也是举族而居,从军之前,年轻气盛,夸下海口,鲜卑不平,不归故土 结果这戍边十余载,寸功未立,靠着候望、迹积劳,还有二兄提携,这才做到一障尉丞,不过二百石少吏。 “提到这吕布,某心中有愧啊” 刘侃压低了声音“当年,我明知吕良忠臣孝子,却杀吕良。本以为屠灭鲜卑一部,救出那孤儿寡母。没想到” 刘侃又叹了一口气“杀错了,我若不追,也许那吕良还有一线生机。” “君命难违,怨就怨那吕良时运不济,糟人陷害。兄长之后百般察访,寻得吕良父母。又以吕良之名,供养吕氏父母吃穿用度,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那吕布的大父母,临死都不知,吕良早亡。” 刘怡对刘侃所行之事,一桩桩、一件件看在眼里。鄣尉一任,十余载。区区六百石俸禄,供养四个老人,还能做到清如水,自己为这个兄长骄傲。 “秉鄣尉,吕使君来。” 城门当值假司马亲自通传。 “入城了吗” 刘侃心头一紧,这吕布无事不登头曼城。上次来此,诛杀督瓒,头曼城赔上了千余守军。 “正在城门处等候。” “速带我去” 刘侃说着,带着刘怡,直奔城门处。一路走着,刘侃交代刘怡“为兄奏请你为头曼尉丞,吕布未有询问半字当即应承,回书与除书同至,也算于你有恩。一会见过吕使君,一定要恭谨一些。” “放心吧,兄长。” 吕布不讲排场,武艺又高,出行少与人同行。无人通传,也不奇怪。怪就怪在,他带来了一个鲜卑女子。 这鲜卑女子,年纪与吕布相仿。两人各自牵马,站在一处,英气与飒爽之姿辉映,倒有些郎才女貌的感觉。 “兄长,那” “我看出来了一会谨言慎行,十年前那一桩往事,切不要提起。” 这若洛生得,与她母亲有八分相似,刘侃怎能想不到。那屠鲜卑一族,包括刘侃自己,所带吏卒都疯了似的,老人、孩童一个都没放过。 只有这两个幼童,被吕布母亲黄氏,死死的护在怀中。直到那血染的大地,只剩下两个幼童的啼哭声,刘侃这才强行带走了黄氏和吕布,将这两个女童留在了茫茫草原上。 此事在当时,也是力排众议。边吏卒,声嘶力竭的向刘侃呼喊“鲜卑寇边,可曾放过老人孩子” “这就是我们和他们的不同。” 刘侃是这么回答的,也是这么想的。给两个女童留下一线生机,刘侃做梦都想不到,今生还能相见。 毕竟十几年了,刘侃总觉得没有那么凑巧的事。吕布儿时记也不好,由刘侃一路送回魏氏,再见却不记得他。 又哪里会记得儿时在鲜卑部落中,认识的鲜卑小女。更何况,孩童不是大人,十几年容貌大变,二人又怎会相认 若洛看着刘侃,口有血气翻涌。强压住满腔仇恨,问吕布“你说过的话,可作数” “作数” 吕布还抱一丝希望,此刘侃非彼刘侃。闻听若洛此言,狠狠的闭上了眼睛。果然是你,刘侃。 “不知吕使君来访,未曾远迎,还望见谅。” 刘侃上前,抱拳拱手“这是我三弟刘怡,快见过吕使君。” “吕使君。” 刘怡抱拳拱手,脸上的表,说不出的僵硬。 “好说” 吕布摆了摆手,当着城中诸吏卒,厉声问道“十二年前一桩往事,尔可还记得” “某二兄” 刘侃狠狠的一拉刘怡,打断了他的话,开口说道“十二年了,夜不能寐,岂能相忘” “你可知我父吕良,乃是蒙冤” 吕布再拔高了一个声调,恶狠狠的盯着刘侃。 “知。” 刘侃只说了一个字。 “知陛下受惑,不知谏言,此为不忠知忠良蒙冤,赶尽杀绝,此为不义汉室宗亲,是非不分,致使军粮、私盐资惠鲜卑,此为不孝。” 吕布历数刘侃罪状,眼见着支就塞诛吏,向这里聚拢过来,毫不在意。厉声喝道“若洛,这不忠、不义、不孝之徒,是你的了。” 若洛早已急不可耐,手就在马鞍桥箭袋之上。取弓、抽箭、挽弓只在一息之间,飒爽之姿,令人不忍侧目。 烈骄阳,冰冷的箭簇,直奔刘侃心窝。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二九章 《管子·牧民》 策马入九原城,吕布将若洛安置在城中一处别馆。若洛一直怪笑着看着吕布,苓儿那么知书达理的小姑娘,怎么会是吕布口中的醋坛子。 苓儿如何,吕布自己知道。“妒”在大汉,可不是好的品质。公羊左传嫉妒,弃乱家也。 显然这不是好的品质,但吕布知道苓儿不同。小丫头这不是嫉妒吕布和其他女人走得近,而是觉得自己比不上若洛。 这倒是有趣了,上一世,苓儿与吕布夫妻多年,由内而外的透着自信。这一世居然有自惭形秽,若洛再美与那杜氏相比,还是要逊色一些的。 返回太守府,天色黑。 “咚咚咚” 吕布叩响了西厢门。 “嘎吱” 门开了,狡黠的月光,顺着门洒入西厢,落在苓儿一张小脸上。苓儿也是够快的,早已松开头上双丫髻。将头发中分,把长发梳于脑后挽成髻,剩余的长发自然垂落于后。 很简单的发饰,却彰显了苓儿一颗想要长大的心。 正房内,苓儿母亲隔着房门听着外面的动静。女儿回来的时候不开心,她都看在眼里了,问苓儿什么事,苓儿也不说。 事实上,那时候苓儿有些自怨自艾。没有若洛漂亮,自己又犯了妒忌心。 苓儿母亲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实在是放心不下苓儿。 “回来了” 苓儿佯装没有登过城头,强挤出一张小脸,问吕布“这一行,可还顺利” “顺利,一回来就想来看看你。” 吕布也没说破,说完宠溺的挂了苓儿鼻子一下。转回头,看到正房门开了个逢,苓儿母亲依稀可见。 吕布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未来岳母稍安。自己轻快的返回东厢之中,苓儿关门时,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苓儿母亲看着吕布,一脸灿烂的笑容“夫君,你看人家吕布,一句话就把苓儿哄得眉开眼笑,再看看你,榆木疙瘩一个。” “你怎么可以在外偷听呢” 严瑜眉头紧锁,借着月光和几案上的灯光,读着手中一卷墨子。脸上表,由担忧变成了会心的微笑。 这老头子,就是别扭。 苓儿母亲知道,严瑜也关心苓儿。但他为士人,不愿意表露出那种对小女儿感的关心。 “你刚刚没听到吧” 苓儿母亲坐在严瑜边,在油灯内添了点油。又将几案上的笔在墨中tiǎn)了tiǎn),对严瑜说道“这吕布一回来,直接叩响苓儿的门,你猜怎么着” 苓儿母亲自问自答“他就说了一句一回来就想看看你。” “哦” 严瑜抬眼看了一眼苓儿母亲,这句话只是听复述,就知道淡淡的一句话,蕴含着太多的感。 “读你书吧,榆木疙瘩。” 苓儿母亲白了严瑜一眼,自己的婚姻也是门当户对的媒妁之言,嫁入夫家之后相夫教子,夫妻二人相敬如宾。 倒是没有吕布与苓儿之间,这种嫁去之前的愫。一直到党锢逃亡之时,才感觉历经风雨,这夫君严瑜,真是自己的依靠。 起风了,风吹草木,沙沙作响,虫鸣之声哑然而止。 苓儿听着院内的风声,缓缓的进入梦乡,脸上挂着田田的微笑。 吕布挑灯夜读,读得是一卷管子 凡有地牧民者,务在四时,守在仓廪。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张,则君令行。故省刑之要,在文巧,守国之度,在饰四维,顺民之经,在明鬼神,只山川,敬宗庙,恭祖旧。不务天时,则财不生;不务地利,则仓廪不盈;野芜旷,则民乃菅,上无量,则民乃妄。文巧不,则民乃,不璋两原,则刑乃繁。不明鬼神,则陋民不悟;不只山川,则威令不闻;不敬宗庙,则民乃上校;不恭祖旧,则孝悌不备;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这是管子牧民国颂,诸子百家,因为先秦之著,多书于木简,言简意赅,与汉时语句用法也不尽相同。 但这管子还是比较好懂的,只是这牧民二字,并非是草原上放羊、牧马的人,而是治理百姓。想通了这单,意思就很明了了。 凡是治理百姓的君主,必须着眼于四时农事,确保粮食贮备。国家财力充足,那么远方的民众就会迁来落户;荒地开垦得好,百姓就能安居乐业;粮食充裕无忧,百姓就遵德守礼,社会秩序就好;衣食丰足,百姓就知荣知辱,有荣辱观念;上层社会的行为合乎法度,那么六亲就会自律约束,相安无事;四维能够很好地倡导和发扬,国家政令就可以畅通无阻。 管子开篇,就对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十分看重。所谓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 大汉少了几维廉,肯定是缺少了,官吏谗上媚下,横征暴敛之事,几乎成了常态。 没有了廉,自然没有了耻,没有了义。好在这个大汉“礼”字尚存。这个汉代,迟早是要覆灭的。 少了义、廉、耻,如此一个大汉官场,单单一个留存一个“礼”字,真是讽刺了。这个礼,也许只是想将读书人与庶人分开,保证这些士人的优越感。 除了四维,还有四顺民恶忧劳,我佚乐之。民恶贫jiàn),我富贵之,民恶危坠,我存安之。民恶灭绝,我生育之。 这四顺人民生活忧愁时,要能使民生安乐,是为一顺人民生活贫困时,要能使人民富贵,是为二顺人民处危亡难关时,要救护使之安,是为三顺人民无力养活后代,要帮助他们养育,是为四顺。 简而言之,就是要令百姓安居乐业。 吕布苦笑一下,执政完顺应民意。看起来有道理,读起来更有道理。但,为一世帝王,若不能凭自己好恶行事,为所为,为帝的乐趣,究竟在何处 管子扔在一旁,吕布眉头紧锁。但是五原一郡,治理起来,便是颇为烦忧。边若无贾诩、薛兰,吕布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将五原官场梳理得如此之好。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三〇章 宇文莫那赴边市 隔了一日,支就塞外市城,迎来了开市以来,最尊贵的客人。 鲜卑西部大人,宇文莫那,身边还跟着拓跋部大人,拓跋纥骨。近来宇文部与拓跋部走得很近,究其原因,吕布发现拓跋诘汾的兄弟子侄,比起置鞬落罗的,更能堪大用。 置鞬部早已乱做一锅粥,然而拓跋部正在急速的恢复元气。 近来,宇文莫那时常感慨,也许目前鲜卑最有成就的部落大人,不是檀石槐,而是拓跋邻。 七分国人,使诸兄弟各摄领之。这是拓跋邻最伟大的成就。 拓跋部之所以能够在南迁之后,迅速强大。完全得益于,这一次七分国人。鲜卑部族强调血统,没有一个氏族,能像拓跋部这样,匈奴旧部占人口主导地位。但实际上,但大权从未旁落。 匈奴人与鲜卑人的融合,对部族的认可,以及在部族中平等的地位,全部来自于这次七分国人。 他打破了固有的血统观念,将部族变成了一种地缘观念。这种融合是大势所趋,毕竟匈奴遗部数十万人。 然而,每一个部族的融合,都伴随着战争与奴役。只有拓跋邻,直接分出七个全新的姓氏、全新的部族,令吞并的匈奴遗部欣然接受。 就拿身旁的纥骨来说,本是拓跋邻的子侄。部族中,匈奴遗部数量之庞大,使得两代人,整个纥骨部,十有七八,带有匈奴血统。 然而,这些匈奴人,就是鲜卑人。为统治者,率先放弃了自己的姓氏,依附、吞并来的匈奴部族,才会放弃自己的姓氏。 如今拓跋部蒙难,纥骨改回姓氏拓跋。族人无有异议,因为无论他们的祖辈,是在那里,他们打心底里认为,自己是纥骨部人,那就是拓跋部人。 而且拓跋部权利如今存在断层。拓跋邻、拓拔诘汾两代人身故,拓拔匹孤不知所踪,拓拔匹孤、力微双双失踪。 拓跋部权利未有真空,就是拓跋部外,纥骨部最为尊贵。这拓跋纥骨,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拓跋部新的领袖。 而这拓跋纥骨,也乐于分享权利。凡有事,诸兄弟议。鲜卑部族,包括宇文莫那自己,都向往着汉人家天下,那套统治思想。 军政大权高度集中,部落大人对于各个部落控制,都在加强。拓跋部这种原始的部落首领议事制度,更是难能可贵。 “莫那大人。” 拓跋纥骨对于宇文莫那,很是谦恭。这是拓跋邻留下的最大遗产,一种谦恭的作风。 纥骨至今还记得拓跋邻的教诲:秦人不过是山东赢县一个小部族,自周武王分封天下,因三监之乱,贬为庶人。几经西迁,方至秦地。 秦非子养马有功,被周王封为附庸。庄弓败西戎,方至西垂大夫,封犬居之地。襄公护周平王动迁,方才复至诸侯。距离三监之乱历经五代君主,三百四十年,秦人复为诸侯,封于岐山。 岐山并非周土,乃是西戎所居。又五百五十年,三十一代君王,任用百里奚、蹇叔、商鞅、张仪、樗里疾、甘茂、范雎、尉缭、吕不韦、李斯、甘罗等不世贤才,最终一统六国。 秦人一路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方能为大一统。 这些话,对纥骨,乃至其他诸部大人触动很大。彼时拓跋部南迁匈奴故地迅速壮大,拓跋邻便用这一席话安稳部族浮躁的心态。 其实当时,拓跋邻也不知道何谓三监之乱。三监之乱,源于三监之地。商都以北地区为邶;商都以南地区为鄘;商都以东地区为卫。 周武王初立,采用殷人治殷的政策。命商纣王之子武庚,掌管商朝国都殷地。又设三监之地,由武王兄弟掌管,监察武庚。而武庚联合三监之地,发动的一场叛乱,便是三监之乱。 纥骨清楚的记得,拓跋邻讲秦人的故事时候,自己还不是部落大人。自己的父亲曾对拓跋邻提出质疑,拓跋邻只说了一句话:“秦人三监之乱之后,历经商周两朝,三十六位君主,九百年的时间,一统六国。 然而,国破家亡,秦胡亥只用了三年十年。 这汉人第一败家子,时刻是拓跋部人的警醒。也正因为如此,拓跋纥骨,才有一个谦恭的心态,去面对一直在觊觎一统西部鲜卑的宇文莫那。 “这个市城,到底是什么门道?” 宇文莫那走了一会,不知拓跋纥骨早已陷入沉思。 “汉人以粮、盐与我互市,价格比起当年军粮互市,还要低一些。” 纥骨很快的缓过神来,随手拿起市集上,一个汉人油灯。油灯青铜,精致小巧,问过价位,十分合理,掏五铢钱购买。 拿着油灯,纥骨开口说道:“这汉市只嫌太少,我都想举部南迁,与汉市为邻。汉人为何设这汉市?难道是使二族融洽,行怀柔之策?” “旁人戍边我信,吕布戍边,某绝不相信。那吕布养眼三年攻下弹汗山,生所未见如此激进之人。手上一杆方天戟,更是武勇难当。如今边关开市,说是王甫一手促成,但我不信,吕布未曾参与其中。” 宇文莫那摸着脸上胡须,一副担忧的神色:“吕布可不是会妥协的人。” “明日返程,后日抵达龙城。我遣一部人马,在此盯着市城。” 纥骨开口说完,建议宇文莫那:“不如莫那大人也遣一部人马来此,一来盯着这市城,看能否发现端倪。二来可以受这市城之惠,惠及族人。” “你果然想得周全,比起置鞬部那些只知争权的匹夫,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宇文莫那对纥骨由衷的赞许,这纥骨行事,最喜分享。宇文莫那知道,纥骨这其中有大智慧。 但这市城粮、盐都是限量供应,远远满足不了鲜卑诸部的需求。所谓近水楼台,真正牵扯到部族利益,纥骨能够做到不排外,建议他同来,这份胸襟,可不是旁人可以为之的。 “哒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有置鞬部人来寻宇文莫那:“莫那大人,吕布赴我置鞬部盗马,我看日前塞外盗马的龟兹人,恐怕也是吕布的人。烦请莫那大人,为我做置鞬部做主,征讨那吕布。” “哦?” 宇文莫那嘴角挂起自信的笑容:“纥骨,某知道吕布为何在边关开市了!” :。: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三一章 惊出一身冷汗 黄琬闲来无事,喜欢在市城四处闲逛。一来看看边市之中,还有什么能与鲜卑互市。二来看看各商贾与鲜卑人私交如何。 今日转转,耳边就听一声高喝:“某知道吕布为何在边关开市了!” 黄琬冷汗的都下来了,边关开市,初期一定是对鲜卑部族,有帮扶作用。尤其是严冬才过,直至盛夏的时间,市城之中的粮食,对鲜卑人是个特别大的补充。 如果被人看出端倪,鲜卑部落四散而去,这边关开市最大的作用,聚拢鲜卑部族。如果鲜卑人撤走,那此番边关开市,不但没有起到作用,还资惠了鲜卑。 放眼望去,圆顶风帽之下一双虎目,令人过目难忘。眉宇间那种舍我其谁的霸气,比起吕布不逞多让。 腰间狼头铜带扣,狼烟碧绿碧绿的,夺人心魄。 这鲜卑汉子,恐怕是非富即贵。黄琬眉头紧锁,紧盯着宇文莫那。思索着该如何应对,鲜卑人屯于边市周围,若是下令格杀,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若任其归去,也是万万不可。 宇文莫那一脸傲娇,边关提到聪敏,无人不赞那拓拔匹孤。与檀石槐一番长谈,宇文莫那越发觉得,拓跋匹孤不过有些小聪明而已。 这吕布开边市的作用,恐怕除了我宇文莫那,无人看出端倪。一脸舍我其谁额气势,对纥骨说道:“这吕布边关开市,定是要聚拢我鲜卑部族” “完了!” 黄琬两眼一黑,夏六月烈日当头,黄琬却觉得这塞外的风,比起凌冽的冬日,更为寒冷。 宇文莫那的话并未说完,随即厉声喝道:“好一个吕布,将我鲜卑部族聚拢在此,好盗我军中之马。” “回去某立即传令,边关驻扎部落,将战马屯于其他部族。” 宇文莫那放声大笑:“任那吕布诡计多端,遇到我宇文莫那,那也是无所遁形。” 这一句豪言,宇文莫那道出自己名讳。身边立即有人上前,开口赞道:“原来是莫那大人,果然是深谋远虑。在下科氏部落,见过莫那大人。” 这人生得黑脸扎髯,抱着幼子对宇文莫那说道:“这是我儿轲比能,族中萨满为其占卜,说他成年以后,必能有莫那大人这般成就。” “哦?原来是莫那大人!“ “莫那大人识破了吕布奸计。” “我就说那汉人没那么好心,原来是想盗我部族中马。” “你没听到刚刚,日前盗马的龟兹人,面衣遮面。那也是汉人伪装的。” “多亏了莫那大人!” “贺六浑!” 人群中不知谁高喝一声,这贺六浑是鲜卑英雄最高的称呼。 “贺六浑!” “贺六浑!” “贺六浑!” 鲜卑人爆发出一阵欢呼。 一个汉人粮商气不过,对面前呼喊着“贺六浑”的鲜卑人,没好气的说道:“你还买不买?” “买!今日某家眼见莫那大人雄风,你这存粮某都买了!” 鲜卑汉口气颇为豪爽,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喂喂喂,你干嘛呢?” 另一个鲜卑人过来,开口说道:“粮食每日百石,说好了日购十石以下,你干嘛呢?” 黄琬这才擦了擦头上冷汗,衣襟都湿透了! 这宇文莫那豪气干云之余,少了几分思虑。他几乎想到了,却又与真正的目的擦肩而过。 “哎呀,这宇文莫那聪敏过人,恐怕是要关市了!” 黄琬叹了一口气,从人群中落寞的走去。他身边都是鲜卑人,知道这句话,不久就会传到宇文莫那耳中。 返回支就塞,黄琬立即修书,急报吕布。 没想到书信还没写完,未到晡时,便到了吕布手中。吕布拿着书信哈哈大笑: “宇文莫那这二傻子,将战马屯于其他部族,那岂不是这边塞鲜卑部落,尽数变为步卒?” 招来贾诩议事,贾诩看着书信,忍俊不禁,却有眉头轻蹙。宇文莫那无限接近参透这边市玄机。 “明府切勿乐观,宇文莫那看出了我边市聚拢鲜卑部落。说不定哪日忽然想通,后果不堪设想。” “先生所言甚是。” 吕布拱手,谦恭得像个学子,开口对贾诩说道:“如今我想快刀斩乱麻,鲜卑人战马迁走之时,我便立即出击。” 吕布眼神黯淡下来:“只可惜,市城经营时间不长。又被那匹孤小儿耽误一段时间,如今市城周围部族,不足以让西部鲜卑伤筋动骨。” “这” 贾诩陷入沉默,吕布与孙坚盗马之约,他是反对的。但他没有说,英雄相争,如此豪气之事,他怕落人口舌。 如今悔之晚矣,想要翻盘,并不容易。 他知道,吕布有能力发动一场更大规模的战役。但上兵伐谋,总吕布浑身是铁,毕竟他的部下,都是肉体凡胎。 杀敌一千,哪怕是自损二百,那也是得不偿失。北边扫平鲜卑,还有乌桓。还有羌氐部族,可以随时动迁塞外这片匈奴故土。 “难道这世间还有先生捉襟见肘之事?” 吕布见见许久久不语,有些惊讶。这个一手推倒汉室江山,与荀攸共同谋破吕布的贾诩,他怎么可能没了主意? “破西部鲜卑,哪怕是将其北逐北海(今俄罗斯贝加尔湖,苏武在那里放羊),明府都不用贾诩。” 贾诩摇了摇头:“彻底击溃西部鲜卑,明府与贾诩皆可为谋。” 贾诩又用笃定的眼神看着吕布:“贾诩为谋,定要为明府定得北疆。驱赶鲜卑c此其一。我汉军不伤根基,鲜卑人无力寇边,此其二。吕布之名,威震便将,使鲜卑闻风丧胆,此其三。” “有此三点,贾诩划策边关开市。削弱西部鲜卑,一战定我大汉半壁北疆。如今大计未成,恐将败露。诩” 贾诩沉默了,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和目光开始犹疑。吕布认为贾诩想到什么了,默默地看着贾诩。 今年贾诩整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吕布确信,贾诩有能力将这一盘棋,下得出彩。甚至吕布希望他兵行险招,让吕布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扫除他心中余愤。 终于贾诩的眼睛,由空洞迷茫,突然变得凌厉,贾诩开口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三二章 匹孤归来 天色渐晚,几案上早已凉掉的米浆,散发出淡淡的酸腐味。 贾诩终于开口了,平庸的样貌,内心底却有无限的力量。寻来房中六博,青铜的棋盘放在几案上,“砰“的一声,贾诩拿出棋子,置于棋盘之上。 “拓跋c宇文c置鞬三部。” 贾诩放下三枚棋子,立起一枚骁棋,开口说道:“宇文一部独大。” “宇文莫那好大喜功,多武勇而少智。明府草原扬名,帅军冲阵,击一点而溃全军。明府在,宇文莫那如履薄冰。” 贾诩又在远处,放下一枚棋子,对吕布说道:“若明府不在,宇文莫那必然寇边,那将是一场疯狂的报复。” “置鞬部离心离德,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巩固地位。拓跋部与明府不共戴天,宇文部最喜隔岸观火。” 说罢,贾诩将盂中棋子,散乱倒在棋盘上:“明府若走,塞外一场乱战,鲜卑大军全面压境。塞外各鄣塞c满夷谷c稒阳道,四野狼烟,遍地烽火。” “此时,若明府天降神兵。直击宇文部,孙文台帅军出稒阳。如此一来,边关决战,我至少可以多出一万步兵投入战场。” “好!” 秋七月,将要秋收之时。 帝诏令吕布入京,官拜司隶校尉。 一纸诏书,边关震动。并州刺史杨彪,任五原太守。呼河塞,加开第二边市。 坊间传闻,吕布在边关功高震主。五原各县,皆为吕布心腹亲随。整个五原郡,完全成了吕布一人之地。 帝闻之大怒,明升暗降,将吕布调离五原郡。 塞外兵马集结,宇文莫那命拓跋纥骨,亲赴五原郡中,查探究竟。同时塞外寇边不止,鲜卑小股部队,不停的滋饶塞外烽燧。 纥骨南下,眼中的五原郡,因为吕布的离去,暗潮汹涌。被吕布打压的地方豪强,向杨彪施压。 杨彪无奈,重新重用地方豪强,其兄弟子侄,皆任县吏。 一场腥风血雨之中,杨彪夜不能寐。终于有一天,杨彪找到贾诩,眉头深锁,开口说道:“五原态势失控,先生是否修书那匹夫,将他与塞外伏兵尽数召回?” “再等等。” 贾诩气定神闲,开口说道:“如今魏氏c侯氏失势,让其南迁司州。” “听你的!” 杨彪虽觉不妥,但吕布将边关大事,尽数交与贾诩。杨彪自觉眼界c学识不如贾诩,决定听贾诩的。 眼见着魏氏c侯氏举族南迁,纥骨并未离开五原郡。而是策马美稷,夜会匈奴须卜骨都侯。与须卜骨都侯定下大计,里应外合,拿下汉朝整个并北四郡。 过了两日,臧旻上书朝廷,匈奴异动,速掉吕布会五原。 三日后,赵庶到了杨赐手中,立即择人传给杨彪。这就是五日了,杨彪接到书信与孙坚商议。 第七日,须卜部兵马,沿阴山秘密行军。 杨彪c薛兰c孙坚c李颙四人,找到贾诩,开口说道:“南匈奴异动,我边关岌岌可危,速召吕布归返。” “仅须卜一部,掀不起风浪。” 贾诩仍是气定神闲,开口说道:“边关关事,谨候望c备烽火。” “不可!” 杨彪大吼一声,随即发觉自己有些过激了,放缓语气:“如今那匹夫隐于塞外,书信不通。如果五原破了,如何向他交代?”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敌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贾诩眉头深锁,开口说道:“我猜须卜部兵马,早已隐于阴山。李黑c陈卫c下山虎,与那阴山杨敢当和兵,准备伏击。” 七月中旬,鲜卑诸部,五万大军集结塞外。宇文莫那一如既往的屯于最后,置鞬c拓跋各将万骑,等待须卜骨的消息。 一个半月,童环暗中盯着拓拔匹孤,由塞外入五原。 五原乱得可以,世家豪强压抑已久,疯狂招募私兵。一听之下,这才知晓。吕布不在,所有人都在危险之下,加固坞堡,以防鲜卑人突破长城。 匹孤不信,南下五原。身后的小尾巴,也该处理了。 想着,拓跋匹孤佯装饮酒大醉,在阴山南麓,席地而睡。童环终于等到机会了,手持环首刀,悄悄来到拓跋匹孤身边。 拓拔匹孤,马刀就在身下压着。随时准备,攻童环一个措手不及。 恰在此时,西方马蹄声鼎沸。放眼望去,那是匈奴人连夜行军。童环见拓跋匹孤未醒,猛地一激灵。 恐怕他是诱敌之计,一路一个半月,有几次杀拓拔匹孤的机会。总是在两可之间,童环就觉得这匹孤小儿是在戏耍他。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登阴山而上,童环见到了阴山伏兵。 拓拔匹孤失手,笑盈盈的离去。跳梁小丑而已,不成气候。 夜深人静,拓拔匹孤寻一处草木茂盛之所,席地而睡。耳听得北方喊杀声震天,放眼望去,火光冲天。 “这些匈奴人,真是无趣。靠阴山行军,看似稳妥,实则大为不妥。也许他们不知道,阴山匪首杨敢,那是吕布亲近之人。” 匹孤笑笑,嘴角上扬,向匈奴部队方向走去。暗处看明处,最为清楚。眼见火把将这处照得亮如白昼,匈奴人不下两千,倒在地上的尸体,衣衫尽去。 这死得也太蹊跷了,拓拔匹孤眼见匈奴人这尸首,恐怕汉人要扮作匈奴人。 究竟是为何呢? 拓拔匹孤恨不能早几天返回五原,一路上闻听鲜卑大军压境,并未闻听汉人有何对策。 吕布入司州,匹孤是死都不信的。恐怕吕布,这是引宇文莫那在汉地决战。 拓跋匹孤知道,宇文莫那好大喜功,必会中吕布这种计策。一番西行,拓跋匹孤无比的思念自己的部族。 他们在宇文莫那的手中,恐怕要大败一场。看这阵势,五原乱得可以,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吕布这应该是一场决战。 “到底为何拔去这两千匈奴人衣物呢?” 拓跋匹孤忽然眼前一亮:“定是要扮作匈奴人,与我大鲜卑里应外合,来一招请君入瓮。”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三三章 张俭手稿 “拓拔匹孤回来了,无论你们在做什么,应该立即禀报吕布。” 童环声嘶力竭的咆哮,望着下山虎c杨敢的背影远去。 二人没有理会童环,只是遣一亲信之人,火速通报贾诩。所有人都知道,无论五原这边有什么变故,计划都不会停止。 吕布在塞外伺机待发,没有人知道他在哪。但只要是边关烽火起,他便会率领两千骑,夜袭宇文莫那的部队。 “你们是在玩火!” 骨都侯须卜昌,就在杨敢军中。没有五花大绑,也没有刀兵相向。他知道,只要自己敢跑,立刻会被箭矢射成筛子。 “鲜卑人,连年寇边,杀我汉人无数,难道没杀你匈奴人吗?” 杨敢厉声喝道:“胡汉相安百年,年赐岁币。尔胡人就是养不熟的狼。” “凡有寇边之事,必征发我胡人部队。我胡人为何为你汉人卖命?” 骨都侯须卜昌恶狠狠的瞪着杨敢,区区阴山匪盗,居然在这里指指点点。 “因为在你们最艰难的时候,我汉人保护了你们南匈奴,不受北匈奴吞并。” 杨敢义正言辞,厉声大喝:“你以为鲜卑人来了,你们的日子会更好过吗?数以万计的牧民,将要失去家园,被鲜卑人驱赶着走上战场。这和我大汉征发匈奴部队不同,他们不会问尔等诸部意见。” “和他说那么多干嘛?他以为鲜卑人是来了,他胡人可以与鲜卑人平分五原,乃至平分我大汉江山。他可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鲜卑源自东胡,胡人源自西戎,乃非同类。” 下山虎摇着头,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 同是游牧民族,须卜昌当然与匈奴更为亲近。闻听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满脑子都是汉人。 “笑你是可笑之人。如果这片土地上,只有你们和鲜卑人。那么必然是血腥的杀戮,直到一方完全奴役一方。你以为鲜卑人,会如我大汉一般,给你匈奴王以王爵?尔等二十四长,都视同侯爵?” 下山虎说完,别过头去。偷偷去看衣襟里衬的文字。那是薛兰c贾诩请张俭参详的,为的就是动摇须卜昌,与鲜卑联合的信心。 太长。下山虎背不下来,只好写在衣着里衬。 说道哪了? 对了,在这呢! 下山虎继续说道:“建武二十四年(48年),匈奴内部为争王位发生动乱,五单于自立,相互攻伐。尔匈奴分裂成南北二部,南部匈奴人立日逐王比为醢落尸逐鞮单于,势微向汉称臣。” “须卜昌,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我大汉救了你南单于一支。年赐岁币c丝帛c粮食,如今北匈奴覆灭。你以为你匈奴人再没有了威胁,不甘于我大汉边关。那塞外鲜卑人,与北匈奴何意?事实上,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北匈奴遗部。” 杨敢得意的看了下山虎一眼,他说这些话,不是完全按照张俭的稿子,大部分是肺腑之言。 阴山落草,杨敢有许多匈奴部族中的好友。那些豪爽的汉子,有时候比起汉人,更讲义气。 然而,胡人中的主叛派,就是须卜昌为首的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在破坏着两族的关系。 “汉若不存,胡何言胡?” 下山虎又看了一眼稿子,开口说道:“难道你匈奴是要将汉人赶出五原,然后与鲜卑人争夺五原?” “你别忘了,这里现在就是你胡人的土地。与我汉人,共同生活了百年的土地。” 李黑就一句词,插了一句,策马远走。 “胡人养牛马,不会耕田。冬日里,尔等贵族,酒池肉林。族中庶人,以乳酪为生。是我汉人,每年冬日,赠你稷米,助你们过冬。” 陈卫策马过来,继续说道:“知道鲜卑贵族,在塞外吃什么吗?” “乳酪!” 下山虎接过话来,对须卜昌说道:“我汉人若不在五原耕种,你胡人贵族,冬日里也是以乳络为生。天寒地冻,没有冲满丝絮的复袍” “够了!” 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须卜昌摆手大吼一声:“纥骨就在九原城内,尔等要我引鲜卑过石门鄣,某便依你。但我不是因为你们的鬼话,而是你们必须保证,不能把我交给吕布。” 须卜昌至今难忘,自己的族人惨死的吕布刀下。还有那塞外放牧的牛羊,被吕布尽数扣下。 “你真的要好好和吕使君证明一下了,你胡人是我汉人的朋友。与我c下山虎c乃至五原百姓一样,都是大汉子民。” 这话杨敢发自肺腑,而不是张俭的稿子:“不然的话,弹汗山灭。五原吕使君,会如何对待匈奴?” 杨敢这话说完,下山虎向他猛打眼色。本来须卜离就是嘴硬,心里已经认可了胡汉之间,唇亡齿寒。 如今这话一说,他会不会因此宁死不与汉人为谋。若无须卜离站在石门鄣城头之上,鲜卑人又怎会相信,匈奴人赶走了汉人,请他们入汉地? “你在威胁我?” 须卜离冷冷的笑了:“我胡人从不畏战。” “会有人让你们怕的!漠北草原,土地贫瘠c多有风沙。尔等还要什么?挺入汉地,为一世汉家帝王?你须卜离会耕田吗?还是你要在河南地山林间牧羊?” “汉家土地,你匈奴要来何用?在这里生活了一百年,你须卜部都不明白,大汉已经把最适合你们生存的土地,给了你们。我大汉幅员万万顷,人口五千万不止。并北四郡,乃至整个并州,人口不足百万。” “没有并州,又有何妨?我可在河北线再筑长城。你以为我大汉征发匈奴部队,为我大汉戍边。其实我大汉是在戍卫你匈奴人的边疆。” 杨敢这一席话,不是张俭的手稿,却是张俭与他说得。九原城见张俭一面,受益匪浅。 “或者说,是我胡汉共同的边疆。” 下山虎听杨敢一眼,眼见须卜昌嗤之以鼻,开口说道。 须卜离默然点了点头,他知道杨敢和下山虎说得对。他眼界比杨敢和下山虎高很多,当然知道,阴山破,黄河以北再无屏障。 然而下山虎有句话,须卜离听进去了。哪怕是入了繁华富庶的洛阳,匈奴人能做什么,耕田吗? 汉人五千万,胡人只有百余万。这江山哪是那么容易坐的? 吕布此时,在塞外。虎视眈眈的盯着宇文莫那部族,他不知道,张俭手稿。令上一世叛反的匈奴人,那个被拥立为单于的须卜骨都侯,改变了。 从今以后,他变成了亲汉派。一个人的重生,改变得不止是自己轨迹。也通过自己影响着身边人。 没有人知道,张俭c黄琬c荀爽,乃至无数天下名士。在这个党锢提前解除七年多的大汉,会改变多少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三四章 八俊薛兰 匈奴皮,汉人骨。 杨敢c下山虎,率领着大汉的绿林的英雄,策马奔赴美稷。 小六,那个机灵的孩子,将纥骨就在九原城中的消息,带到了薛兰处。 贾诩身在稒阳,统筹全盘战事。孙坚在石门鄣,置伏兵,摆下了请君入瓮的计策。 张俭近日操劳过度,抱恙卧床。薛兰,第一次感觉,自己的一个决定,决定着整个五原,乃至整个大汉的命运。 他不知道,上一世,诸侯争霸,他屯驻钜野,替吕布守重镇。当然,也不知道,那时他也是主民政,安抚民心,身边有猛将李封。 他也不知道,吕布战死之后,他投了吕布,想着有朝一日,手刃曹操。更不知道,他战死之后,其子薛永,现在还是一孩童的薛永,那时为蜀郡太守。为蜀后主鞠躬尽瘁。 更不知道,其孙薛齐,蜀后主降汉之后,官拜光禄大夫。还有那后世薛安都,那是刘宋c北魏名将,官至北魏河东王。后有过数代,又有初唐名将薛仁贵。 薛氏的荣光,上一世不是从他这里开始。这一世,有可能因为他一个决定,开始。也有可能因为这个决定而覆灭。 此时擒纥骨,也许那鲜卑人得不到纥骨的消息,放弃这次寇边。或者小规模试探攻击。 无论如何,结果将是吕布在草原上,帅两千军与西部鲜卑全部兵力决战。 哪怕战至吕布一人,他绝不会退却。薛兰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任纥骨归去,那么贾诩之计,十有八九败露。结果还是吕布这一支奇兵,面对塞外全部主力。 面对一盘死局,薛兰迷茫了。 他是个读书人,有着一整套治国思想。也是一个懒人,学黄老之学,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恢复汉文景之治的荣光。 懒人治国,大汉官吏,不插手民间事,所谓道法自然。 直至整个大汉,恢复文景之治荣光: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 也就是:国库里串钱的绳都朽坏了,钱数无法数清,国库里的粟米都流了出来,甚至好多粟米腐烂得不能食用。 为此,他习了诸子百家,博众家所长。在党锢之前,还有八俊的虚名。可他单单,不习兵事。 如今如何盘活这一场死局? 也许,应该去找纥骨谈谈。张俭那一份稿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绝对能够打动那支依阴山而行的匈奴部队。 无论那支是谁的人马。 张俭用得乃是鬼谷纵横之术,鬼谷子的门生,苏秦c张仪c甘茂c司马错c乐毅c范雎c蔡泽c邹忌c毛遂c丽食其c蒯通无人不凭借着红齿白牙,改变着一个时代。 《鬼谷子》十三篇c《战国策》三十三篇c《苏子》三十一篇c《张子》十篇。这是游说辞总集,几乎所有纵横家谋士的言行都在其中。有三大特点:一智谋细,二虚实间,三文辞妙。 薛兰却没有精研,究其根本,鬼谷纵横之术,在大汉早已沦为下九流。薛兰更多的时候,将其当做消遣读物。 薛兰真希望,他精研过。哪怕比苏秦c张仪c甘茂c司马错c乐毅c范雎c蔡泽c邹忌c毛遂c丽食其c蒯通这些人,死得还惨,他也不在意。 他知道,唯有这纵横之术,说通纥骨,才能盘活这场乱局。 塞外,夜幕降临。 石门鄣,喊杀声震天。这里是稒阳道出口,塞外入阴山的第一道屏障。向内是一夹道,夹道内便是稒阳塞。 须卜昌,带着乔装改扮的汉军,将满地布满血色,所有营房之中,人挤人c人挨人,加上地上伪装尸体的戍卒,石门鄣二百戍卒之城,籍下了十倍不止。 稒阳塞,固若金汤。 只要鲜卑大军,借路石门鄣,抵达稒阳城下。石门鄣便大门紧闭,将这一路鲜卑人,困死在二城之间。 夹道两侧,皆是伏兵,滚木礌石准备妥当,就准备等鲜卑兵马来攻。 石门鄣不远处,三万鲜卑兵整齐列阵。两万拓拔氏人,两万置鞬部人。宇文莫那两万大军压阵,五万鲜卑人,等待着拓跋纥骨的消息。 拓跋纥骨迟迟未归,拓跋达达,眉头紧锁。他原是达达部大人,在拓跋八部之时,居于末席。 这不是因为他的部落不强,而是拓跋部强盛的部落太多了,他达达部,不需要锋芒毕露,而是韬光养晦。 如今,拓跋部势微,拓跋达达临危受命,与拓跋普,共同带领这支部队。二人早已决议,纥骨不归,绝不出兵。 纥骨还在九原城中,九原城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问题。所有人都在鲜卑将要寇边的阴霾之下,没有吕布,渡辽将军,是一个怀柔的李颙。塞外边关,一群娃娃军吏,中部都尉孙坚,年不过二十二岁而已。 然而,五原新任太守杨彪c五原郡丞薛兰c五原太守别架薛兰,三人没有竭尽所能的安抚民心。 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眼看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拓跋纥骨决定推迟一日,去稒阳城看看。哪怕会害死那骨都侯须卜昌,为了族人,他也会义无反顾的背信弃义。 因为所有人,包括宇文莫那在内,打内心的最深处,都不愿意相信,吕布会离开五原郡。 “找到纥骨了,藏于牛车车底。牛车满载着赴边市的货物,正向城门走去。” 王楷来报,急不可耐。纥骨没有更好的出城办法,他也在拼命的试探。夜间出城,与边市货物一起,纥骨在拿命赌。 这时间,边市货物,不是非走不可。若是自己被截下,那么九原城一定是外松内紧。 “走,待我去找纥骨!” 薛兰奋力的将桌子上一堆墨迹未干的木简,推得乱七八糟。“哗啦啦”有不少,掉到地上。 “薛郡丞。” 王楷不知薛兰是怎么了,印象中薛兰就是一个忠厚长者,行事总是慢悠悠的,从未如此急躁。 “快带我去!” 薛兰能不急吗?为今之计,只有说服纥骨倒戈。然而翻遍《战国策》,薛兰至今不知如何说服纥骨。 “薛子兰如此急躁,可是不知如何破局?” 一脚迈出门去,但见迎面来一人。 薛兰心中大呼一声:“哎呦!怎么把他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三五章 擒纥骨 边关战事,一触即发。 九原县留下薛兰主持大局,又有王涛c张俭等人,本能应对所有问题。无奈张俭卧床,王涛出门公干,留下了薛兰自己。 薛兰不是优柔挂断之人,习黄老之术,凡事顺其自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三六章 鬼谷纵横:揣 王智当年待客的偏厅,非是一句富丽堂皇可以形容。 古玩玉器c字画墨宝。什么叫玛瑙c哪个叫翡翠c剔透的琉璃c无暇的美玉,应有尽有。 就连案前一盏灯,那也是精美的铜灯,上面还有宝石的点缀。白透透微微泛青的琉璃为灯罩,稍有冷色,昏黄的灯光透过,越发的亮白。 严瑜与薛兰正襟危坐,留给纥骨的却是一张胡凳。 纥骨入内,二人立即起身拱手。 “纥骨大人,在下郡丞薛兰,子子兰。这位仁兄乃是东莱严子玉。” 薛兰起身,为纥骨介绍严瑜。 “纥骨何德何能,劳二位先生夜请。” 伸手不打笑脸人,纥骨身边有不少亲近汉臣,自然懂得汉家礼节。如今寄人篱下,自不能一出言就撕破脸。 纥骨不畏死,但他心里还有小小的期待。也许这两个汉人,只会将他擒住,不会杀他,这种可能性其实很大。 分宾主落座,纥骨眼见薛兰摒弃左右。只有三人在内,纥骨心中活络了,心中盘算着自己能不能赤手空拳,杀此二人,然后全身而退。 严子玉纥骨不知,但这薛子兰略有耳闻。吕布的左右手,据说早年为八俊之一,大汉名士多如牛毛,能被标榜为“俊”却只有八人。 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容貌甚伟。 “诶!“ 严瑜一摆手:“纥骨大人夜出九原,难道不是想与我二人相见吗?若是青天白日出城,我二人岂敢阻拦?” “你汉人,尽是言不由衷。” 纥骨撇撇嘴:“我不出城,你焉何能找到我?” “我又为何找你呢?” 严瑜两手一摊,嘴角上扬:“吾一闲散读书人,郡丞治理民生。纥骨大人又不是带兵来犯,我二人焉何寻你?” 这么一说,纥骨真不知道怎么接了,撇撇嘴,不理严瑜。 严瑜笑笑:“说句不中听的,其实能否擒纥骨大人,乃至纥骨大人生死,对我严瑜来讲,对我五原来讲,不过尔尔。 哪怕那鲜卑王檀石槐来了,单人独骑,又能如何?我九原县,乃郡治所在,又不是军事要塞,纥骨大人尽可一观。” “若檀石槐大人来,恐怕你早就三军待命,拼命去抓。杀檀石槐大人,你汉人边关,起码安定十年。” 纥骨坐不住了,凌厉的眼神盯着严瑜。这读书人究竟要干嘛? 薛兰也是懵了,这鬼谷纵横之法,讲求每句话都要有其目,所谓捭阖c反应c内楗c抵戏c飞箝c忤合c揣c摩c权c谋c决。这是《鬼谷子》前十一篇,每一篇都是最为实际的游说技巧。 严瑜一脸轻蔑,毫不畏惧纥骨的眼神:“檀石槐寇边可有十年?某不在五原,不曾知晓。恐怕十年不止吧?先帝在位之时,就曾封他鲜卑王” “你汉人怕了!” 纥骨打断了严瑜的话。 “怕吗?檀石槐寇边十余载,未占得一城一地。怕他作甚,说实话,我们还真怕他死了,来个真正有本事的鲜卑王。” 严瑜顿了一下,不屑的眼神望向纥骨:“说句不恭敬的话,你纥骨大人,亦是如何。” 纥骨一听,再不理严瑜,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檀石槐那是鲜卑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君主。 南掠沿边各郡,北抗丁零,东击夫余,西进乌孙,雄踞匈奴的故土,东西达一万四千余里,南北达七千余里。 如此赫赫威名,说起来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未入汉地一步。 果然,纥骨听进去了。严瑜脸上不免一丝压抑的得意,这话说与宇文莫那,宇文莫那未必能听进去。 而拓跋部人,掐掐是最重视汉臣的部落。只有拓跋部人,最能够了解大汉之强。与丁零c夫余c乌孙,完全不同。 “南掠沿边各郡,北抗丁零,东击夫余,西进乌孙,雄踞匈奴的故土,东西达一万四千余里,南北达七千余里。你可知,这东西一万四千里,南北七千里,地广人稀,多荒漠c多风沙c莫说我大汉,便是西域诸国,也是看不上的!” 严瑜一句话,直击纥骨内心。 薛兰眼见纥骨眼神泛起一丝落寞,也许是想起了塞外的风沙,想起了刚刚度过那个严冬。 这时,薛兰终于明白了,严瑜用得是“揣”。 《鬼谷子》揣篇有言: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其有恶者,不能隐其情。 也就是说:所谓揣情,就是必须在对方最高兴的时候,去加大他们的欲望,他们既然有欲望,廉洁无法按捺住实情;又必须在对方最恐惧的时候,去加重他们的恐惧,他们既然有害怕一心理,就不能隐瞒住实情。 无论纥骨如何视死如归,如今在敌处受擒,心中多少会有恐惧。如今严瑜将这恐惧放大,恐怕是要发问了。 严瑜没有发问,而是继续加深纥骨的恐惧,让他怀疑心中所笃定的,这一番游说就算成了一半。 “我二人是书生,不是将领。不会杀人,如若纥骨大人想要出塞,我可派人送你一路通过关卡,返回塞外。” 严瑜一脸的诚挚,却直击纥骨的心灵。西部鲜卑一部大人,居然如此不被放在眼里。 “那将是你这一生,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纥骨乱了方寸,脸上凶相毕现:“迟早有一天,也许就在近日,我会打入九原城,将我今日受到的屈辱,尽数奉还。” “屈辱?” 严瑜连忙拱手:“时方出言,若有开罪,望请见谅。我一言一字,皆发自肺腑,也想与纥骨大人坦诚相待。若是纥骨大人,因我不杀c不擒,感觉受到了屈辱,那只能说明你” 严瑜又顿住了,眼睛纥骨目不转睛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接下来的话:“你打心底里,认为在我汉人面前,是卑微的!” “你” 纥骨愤怒的瞪着严瑜,随即四下去寻。看这屋内,有没有趁手的兵刃。这严瑜欺人太甚,今日就弄个鱼死网破,我纥骨也不怕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三七章 鬼谷纵横:捭阖 纥骨大怒,偏厅之内,霎时间有剑拔弩张之势。 薛兰已经摸到了腰间匕首,摒弃左右,自不会不带兵刃。却见严瑜向他猛打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薛兰这才苦笑了一下,想不到这纥骨乱了方寸,自己居然也乱了方寸。揣情之法,令纥骨恐惧生愤,纥骨的变化,也令薛兰自己加深了恐惧。 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哪怕是纥骨陷入深深的恐惧,怀疑自己的一生,怀疑自己所笃定的一切。 那他就能放弃自己的族人,放弃自己的一切,帮助汉人,与鲜卑为敌吗?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薛兰眼见着,纥骨似乎盯上了门前长案上的瓷瓶,心悬起来了。 纥骨这魁梧的身躯,持一花瓶,杀他二人不在话下。 “纥骨,我待你奉若上宾,难道你要伤我二人吗?” 就在纥骨蓄势待发之时,严瑜一声厉喝,像是定身咒一样,将纥骨狠狠的定在那里。 严瑜话没说完,语气中满是唾弃:“我以为,塞外的汉子,如我五原儿郎一帮豪爽,有任侠之风。今日你对我二人,生得歹意,当真是个不义之徒。” “我” 纥骨有口难言,一句不义之徒大帽子扣下来,还真难以招架。 “我待你如宾,送你出塞,你觉得某严瑜羞辱于你。难道命人斩绝,才算对你纥骨尊重吗?” “我” “既然如此,你何不自刎当场,已死明志?尔不义,某不能不仁。定当肥犬祭之,使你魂归赤魂山!” 说罢,严瑜愤而离席。从门外侍卫,拿来一把环首刀。 “苍啷啷!” 刀仍在地上,严瑜口中厉喝:“刀就在这,杀我c自刎悉听尊便。” 薛兰心头一紧,这严瑜兵行险招,实在太险。鬼谷纵横之术,讲得是游说君主,稍有不慎,身首异处,所以纵横家都是冒险之徒,而且少有善终之人。 严瑜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纵横家,如今用到了捭阖(bǎi hé)之法。所谓纵横捭阖,捭阖之法,也是纵横之术的精髓。 故言长生c安乐c富贵c尊荣c显名c爱好c财利c得意c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c贫贱c苦辱c弃损c亡利c失意c有害c刑戮c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曰“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曰“终”,言恶以终其谋。 其意乃是安乐c富贵c尊荣c显名c嗜好c财货c得意c情欲等,属于“阳”,叫做“开始”。而死亡c忧患c贫贱c羞辱c毁弃c损伤c失意c灾害c刑戳c诛罚等。 显然,严瑜开始行“阴”之术。 这只是个开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c去就c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c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就是说捭阖之道,要从阴阳两方面来试验。因此,给从阳的方面来游说的人以崇高的待遇,而给从阴的方面来游说的人以卑下的待遇。用卑下的来求索微小,以崇高来求索博大。由此看来,没有什么不能出去,没有什么不能进来,没有什么办不成的。 用这个道理,可以说服人,可以说服家,可以说服国,可以说服天下。要做小事的时候没有“内”的界限;要做大事的时候没有“外”有疆界。所有的损害和补益,离去和接近,背叛和归附等等行为,都是运用阴c阳的变化来实行的。 阳的方面,运动前进;阴的方面,静止c隐藏。阳的方面,活动显出;阴的方面,随行潜入。阳的方面,环行于绺和开端;阴的方面,到了极点显就反归为阳。凡是凭阳气行动的人,道德就与之相生;凡是凭阴气而静止的人,开拓热就与之相成。用阳气来追求阴气,要靠道德来包容;用阴气来结纳阳气,要用外来约束。阴阳之气相追求,是依据并启和关闭的原则,这是天地阴阳之道理,又是说服人的方法,是各种事物的先异,是天地的门户。 如今,严瑜将纥骨押到了阴的极限。接下来,要转阳了。严瑜彻底的摧毁纥骨心中的意志,应该许以重赏,以示拉拢了。 但是,纥骨眼前就是环首刀,他不会怒而生愤,挥刀斩此二人吗? 他当然不会,严瑜甚至没怕过。 纥骨心中,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他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檀石槐,甚至怀疑整个鲜卑部族。 先前一顶不义的大帽子扣下来,这是纥骨仅剩的遮羞布了。若是认了不义,那他纥骨,高贵的鲜卑部族。拓跋部如今的部落大人,他到底是什么? 果然,纥骨瞥了一眼环首刀,都没有一丝犹疑。箕坐在那里,哈哈大笑:“你汉人真是有趣,难道我纥骨四下打量,就是要伤你二人吗?我纥骨死,我拓跋部定后继有人。你二人死,汉人之中定还有能人。 还是留着你们两个书生,占着五原郡高官要职。不然再来几个吕布,我鲜卑攻入汉地,恐怕要晚上几年了。“ 几乎是原话奉还,完全可以听出,纥骨认可了严瑜的话。 成了,薛兰眼前一亮,却又陷入深深的沉思。现在是阴极反阳的关键时刻,想要拉拢纥骨,那便需要一个巨大的诱惑。 安乐c富贵c尊荣c显名c嗜好c财货c得意c情欲,鬼谷子总结出的这些,真能诱惑得了纥骨吗? 若是之前,对这纥骨了若指掌,还能对症下药。如今知这纥骨入汉地,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严瑜真的有办法,像刚刚一样,直击他内心最深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三八章 鬼谷纵横:反应 就在薛兰复起担忧之时,严瑜沉默了。 薛兰短暂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恍然大悟。《鬼谷子·反应》有云: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也就是说:对方说话,是活动;自己缄默,是静止。要根据别人的言谈来他的辞意。 严瑜沉默了,等着纥骨说。显然他将鬼谷纵横之法,融入在骨子里。这个时候,诱导纥骨说话,并不明智。要知道纥骨能在汉地这么久,还说服了须卜骨都侯,绝非庸碌之辈。 严瑜要等纥骨说话,此时他脑中所想,定是他最关心之事。等纥骨开口,就知道什么能打动他了。 窗外月色,映在封窗的薄纱上。风吹草木“沙沙”夹杂着些许虫鸣。纥骨还能担心什么,担心着族人的命运。 檀石槐是明主吗?十年前绝对是,如今呢? 他有多久没上过战场了?鲜卑三部大人,各司其职,他在弹汗山做什么?是在觊觎汉地,还是在纸醉金迷? 又有谁人知道? 此役拓跋部出了一万兵,已经是拓跋部全部青壮了。如若此役这些青壮尽失,拓跋部就葬送在他纥骨的手中了! 良久,纥骨开口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边关,设下了天罗地网,要将我拓跋部,乃至整个西部鲜卑一网打尽。你与我这些说辞,不过是向拖住我,不让我向塞外报信。” 严瑜不语。 过了一会 纥骨继续说道:“为什么不说话?是被我看透了心思?吕布未离五原,是否在也边关?” 严瑜不语。 沉默中,纥骨开始急躁。一双手,不住的搓着衣襟,口中干渴,缺乏像严瑜和薛兰,没有备饮。 “任他吕布武艺再高,我十万大军压境,他还能尽数屠之?” 纥骨将兵马夸大了一辈,他不是庸才,这一番话是想陶严瑜的话。 然而,论及语言的艺术,何人能比得读书人,何人能比得上纵横家? 纥骨开口第一句,严瑜就知道,他心中对部族的热爱,远大于自己的生命。后面,严瑜在等一个契机,因为接下来的话,事关成败。 现在他等到了,又出现了那种抑制的得意的表情。严瑜手指轻轻敲着几案上,白玉的摆件,那是上古神兽,严瑜随手把玩。 “十万大军压境,算你真是十万。我五原边军,两三万还是有的。拓跋邻一世明主,拓拔匹孤谋略过人,又如何了?还有那置鞬落罗,我五原太守吕布带兵,从来都是胜他们十倍之兵不止。” 提到自己的准女婿,严瑜脸上的得意不再抑制了,躬下身来,身体前倾,轻蔑的笑道:“难道你认为,宇文莫那,比起拓跋邻c拓拔诘汾c拓拔匹孤,还要强吗?” “我怎么听说,此人志大才疏c好大喜功。从来都是帅军垫后,保存实力?” 薛兰适时的插了一句,所谓黄老之术,顺其自然。当然不是绝对的顺其自然,一直是严瑜一人的一言堂,他适时的出言,才显得更为自然。 “可惜那雄主拓跋邻了,若不是宇文莫那毁约,帅军归返。恐怕他不止于死在吕使君刀下。” 严瑜摇摇头,一脸的惋惜:“这些罪孽,你不应该记在我汉人的头上,应该记在那檀石槐的头上。先帝在时,有心诏安,封他为鲜卑王。檀石槐拒而不受,加紧犯边,致使我汉人与你鲜卑人相互为敌。” “你拓跋鲜卑虽然没见过,但应该也听过。曾几何时,我汉人与你鲜卑人并肩作战,将北匈奴驱赶出这片土地。我们把南匈奴王庭由五原塞,内迁美稷,不让你们两族相邻。为的就是让你鲜卑人壮大,因为我们是盟友啊!” “为鲜卑王,年赐岁币c粮c盐c丝帛,有何不好?看看那匈奴单于呼征,文韬武略,哪样比得上拓跋邻。我倒要问问,他呼征单于可以让我大汉使匈奴中郎将唯唯诺诺,你以为是他呼征自己的本事?” “那是我汉人给他的!” 阳之法开始了,严瑜给纥骨描述了一个新的拓跋部。没有战争c没有风沙c阴山之内,拓跋部与汉人互市,学汉家典籍,子孙后辈在河套草原牧马放羊。 “你拓跋纥骨不是檀石槐,向檀石槐称臣,也是臣。向我汉庭称臣也是臣,为何不找一个强大的部族呢?” 薛兰以为严瑜说完了,这个诱惑已经够大了。看纥骨思绪跟着严瑜,时而点头,时而微笑,显然他已经心动了。 然而,严瑜还没说完,还有一句话:“北边还有乌桓,若是哪日乌桓部落请求南迁,五原郡中,再容纳不料一个部族了。” 纥骨动心了,若是那个强盛的拓跋部,他不会信严瑜鬼话。现在拓跋部,强弩之末。他没有拓跋邻c拓拔诘汾的本事,也没有拓跋匹孤的智谋。 对他来说,拓跋部最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再过十年,族中孩童长大,拓跋部便能立即恢复往日荣光。 然而,这个美景,就像是海市蜃楼的一样,看得到,摸不着。 “话说得漂亮,边关战事一触即发。我拓跋部就在石门鄣外,这注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纥骨说到这,眼中忽然浮现出一汉骑。剑眉鹰目,方天画戟,永远冲在最前,永远有用不完的力气。 方天画戟掌上飞舞,死得尽数是他拓跋部的男儿。 “战争,不一定要你死我活的。” 严瑜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有一条明路,踏上去你拓跋部,与我汉人为友。背道而驰,你拓跋部万劫不复。” “信你鬼话,我纥骨可不是宇文莫那那种庸才,凭你红口白舌,便背信弃义。” 纥骨强撑着,不受严瑜蛊惑。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和宇文莫那聊聊了。对檀石槐忠心,戎马一生,又有几多斩获?对我汉家帝王忠心,部族安居乐业,年有馈赠,何乐不为?” 纥骨听着严瑜的话,沉默的看着他。嘴上不说,但他想听听,严瑜的明路是什么。边关战事一触即发,拓跋c置鞬二部兵临城下。难道这严瑜还有办法,在一场大战中,保全拓跋部? 令我拓跋部倒戈,去帮你杀置鞬c宇文二部,那是不可能的。你若有让我拓跋部从战场上全身而退的办法,倒不是不可不为。 纥骨的心思,薛兰猜得十有八九。不是薛兰善于洞察人心,而是严瑜已经把他逼到一个绝地,脑子里只可能有这么一个想法。 鬼谷纵横之术,当真有驾驭鬼神的能力。苏秦以三寸不烂之舌,佩六国相印,严瑜自然不比苏秦。 现在就看他的明路,能不能让拓跋鲜卑在战争中全身而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三九章 匹孤归家 耳听得桥楼上,鼓打三更。严瑜一个眼色,薛兰去备青梅水。两个多时辰的时间里,严瑜侃侃而谈,滴水未进。 显然,拓跋纥骨更渴,一直都在不停的咽口水。两千年后的人形容他,那就是世界观崩塌了。当然,严瑜为他关上了一扇窗,又给他打开了一扇门。 门里面,河套草原,牧马放羊。纥骨当然知道,这不是严瑜红齿白牙就能做到的,汉人答应,胡人也不会答应。 但哪怕是水中望月,纥骨都愿意试试。因为这实在是太美好了。 当然,严瑜要能够给他一个保全拓跋部的方法,比起那水中望月的河套草原放牧,要更为可行。 薛兰亲自带了青梅水回来了,酸涩的味道,可以生津止渴。 严瑜轻泯一口,对纥骨说道:“不怕告诉你,薛郡丞夜观天象,匈奴部族异动,骨都侯须卜离业已成擒,如今人应该到了石门鄣。你拓跋c置鞬二部,过石门鄣,攻稒阳塞之时,立即切断退路。” 纥骨闻言,一脸震惊。若是严瑜自己说薛兰夜观天象,也就算了。带他来的伍长也这么说,纥骨信了八分。 严瑜和薛兰都不知道,五原郡一个小小的伍长,也在这一番纵横捭阖之中,起了不小的作用。而那一名伍长,因为尽刷嘴上功夫,在军中没少受奚落。 “那我拓跋部岂不是瓮中之鳖?” 纥骨眉头紧锁,这和严瑜刚刚说的,恐怕不一样啊。好在拓跋达达的性子他了解,自己不回去,拓跋达达绝对不会出兵。 当然,也有隐忧。宇文莫那若是执意出兵,拓跋达达根本抵抗不了。不然宇文莫那上秉檀石槐,有可能吞并拓跋部。 “非也!” 严瑜摆了摆手:“夹道之中,甚为开阔,算上山腰,能容纳两万兵。你一万拓跋部人打先锋,直接挤到稒阳城下。稒阳守军自不会动自己人,置鞬部两万兵,可入夹道一万。夹在你拓跋部与石门鄣之中。届时你拓跋部倒戈招降,置鞬部没有不受的道理。” “塞外的一万置鞬部人,我将其封锁。这一战,我要全歼宇文莫那两万兵。” 严瑜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对托把纥骨说道:“我知你拓跋部,与我五原太守有不共戴天之仇,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然等待你拓跋部的将是” “灭族!” 两个字,从严瑜口中淡淡的说出,却是掷地有声。 “好,就按你说的办。” 纥骨别无选择,但他要问一句:“你说得算吗?” “算!” 严瑜起身,一步走向纥骨:“某乃吕布仲父,焉何不算?纥骨大人既然有心为友,严某自然拿出最大的诚意。事不宜迟,吾与你赴塞外拓跋大营。以我严瑜生命担保,你拓跋部安然无恙。“ “好!想不到东莱人,也如此豪爽。” 纥骨说完,薛兰顿时心生敬佩。严瑜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淡泊名利的形象。·在太守府正房中深居简出,不参政c不交友,貌似和张俭走得也不近。 就是这么个人,今日甘愿以身犯险,真令人刮目相看。 “今日事毕,你我结为异性兄弟。若非独女已然许配吕布,你我缔结姻亲,此为最好。” 严瑜说着,漏出一脸狡黠的笑容:“看兄台应该长严某几岁,无论有何深仇大恨,年纪你是吕布的长辈,从此便一笑泯恩仇吧!” “哈哈哈哈” 纥骨豪爽一笑,原来这严瑜是吕布岳父。汉人以仁孝治天下,吕布上无父母,想来对这严瑜恭顺得很。 “能为吕布大伯,我拓跋纥骨,此生又有何求。只希望贤弟言辞恳切,让我拓跋部得以远避战火,休养生息。” 说罢,纥骨c严瑜执手而行,上马车。 “放心,此役战罢,你拓跋部先据匈奴故土。置鞬c宇文二部,遭重挫后,若降交与你拓跋部统辖。若战,吕布不介意灭他全族。待西部鲜卑安定,大抵是这个冬日,就该着手处理南匈奴了。” 严瑜眉头紧锁:“南匈奴受汉恩,其内右部醢落与休屠各,对我大汉生有二心。你拓跋部入五原,对南匈奴是一个制衡,如是上秉朝廷,朝廷不会不答应。” 纥骨太爱和严瑜说话了,一字一句,有理有据,一路赴稒阳,有未到五更,纥骨与严瑜兄弟相称。 耳听得桥楼上鼓打五更。 天空中泛着鱼肚白。 严瑜c纥骨与贾诩密谈,贾诩真没想到,严瑜居然策反了纥骨。更没想到,纥骨居然完全认同了严瑜的计策。 要知道,夹道两侧,早已布满滚木礌石。纥骨应该猜得到,却是只字未提。只等严瑜亲口说出,并开口对薛兰说道:“吾就在拓跋阵中,直至此役结束。传令诸将,若有人敢放滚木礌石,我严瑜身死,我儿奉先定斩不饶。” 命令的口吻,命令中带着威胁。贾诩唯唯诺诺的照办,都是聪明人,贾诩明白严瑜的意图,一直在打消纥骨的顾虑,增强纥骨和汉军合作的信心。 几乎是在同时,拓跋部迎来了一个瘦弱的身影。拓拔匹孤步行走阴山小路出塞,一路上几乎是贴着汉军的埋伏线。 汉军的滚木礌石,弓弩箭矢,以及那些身穿赤红戎装的伏军,匹孤看得一清二楚。 终于到了拓跋大营,匹孤看着族人一脸的怨恨,忽然感觉自惭形秽。 “我早已不是那个枉顾你们生死的鲜卑孤狼了!作为拓跋邻的后人,我现在不要权利,只要为你们做些事。” 拓拔匹孤对一个门外站岗的哨兵说道:“现在谁主兵事,快带我去见他。” “好!” 哨兵看着匹孤一脸真挚,忽然想要落泪。曾几何时,鲜卑孤狼,一直都是孤傲的眼神。如今他一路风尘仆仆,衣装不华。满目疮痍,似乎苍老了数岁。 最为重要的是,鲜卑孤狼,早已不是孤傲的狼,反而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看透了世态炎凉,从一个索取者,变成了一个给予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四〇章 幼主归来 回家了! 匹孤坐在穹庐之中,抚摸着地上的牛皮。曾几何时,他最看不起拓跋达达,有能力,没野心。 今日,眼看着拓跋达达临危受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拓跋邻说,诸部之中,唯有达达,知进退c荣辱,他日拓跋有难,当与达达为谋。 再望向胡床上,随意的放着一把鹿角弓。 匹孤想起了拓跋邻的角端弓。 爷爷自幼叫匹孤习弓马,将来把角端弓传给他。结果没想到,这一把角端弓,最后落到了吕布手中,上面沾染了多少拓跋部的亡魂? 胡床上还有一卷春秋,匹孤随意打开来看。仲尼蒙难,乃著春秋。匹孤蒙难,却连衣童环,都杀不得。 还有那边市,历经千里不止,拓跋匹孤洞悉边市之谋。没想到归来之时,为时已晚。穹庐内的油灯c几案,还有汉人的行军榻,都是边市得之。 虽然因为这一战提前开打,便是的作用锐减。但想就知道,鲜卑的牛羊,换来了这么许多用起来很方便,但却非是必须之品。 拓跋匹孤若是知晓,因为他对市城的干扰,这市城起码闲置了一个月,心里可能会聊以慰藉。 但如今,拓拔匹孤恨自己,太轻狂。若在父亲身边,尽心辅佐。若能爱护族人,接连塞外战役,虽不能胜,却也不至于败。 可以说,是匹孤自己,一次次失败,将吕布一举推上一郡太守之位。想一年前,他不过一燧戍卒。 一己之力,退得宇文莫那。却无力改变,边关二百里鄣塞尽毁,拓跋鲜卑全身而退的事实。 那时收兵,一场大胜。却因为对吕布的执念,开始了自己葬送拓跋部的里程。 “匹孤!” 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拓拔匹孤的思索。 来人正是拓跋达达,永远那尖锐刺耳的声音。脸上却比一年前,苍老了许多。 “达达叔父。” 匹孤恭敬施礼,千言万语,融入这一揖之中。 “孩子,长大了!” 拓跋达达一把将匹孤抱起,眼中私有热泪纵横。拓跋邻,你看到了吗,你的孙儿长大了。 精瘦了c晒黑了,但是他知道尊敬长辈了。不再是那个孤傲得连你的不放在眼里的鲜卑孤狼了,如今是是莘莘学子,日后定有一番作为。 “叔父” 拓跋鲜卑欲言又止,达达这一句:孩子长大了。言语中没有责备,只有欣慰。那成长的代价,可是数万族人啊! 真希望你埋怨我一句。 “不知纥骨如何了,若是他在,定高兴死了。拓跋氏的命运抗在肩上,纥骨的日子真不好过啊。” 拓跋达达一脸兴奋,其中还隐含着担忧。约定时间已经过了,纥骨迟迟未到,难道是在汉地被擒了? “叔父,难道你觉得匹孤还有资格,为我拓跋部大人?” 匹孤难以置信,为何达达笃定,纥骨一定会让位给他。他对拓跋部犯下的罪孽,哪怕是凌迟处死,都难以平息。 “孩子,总会犯错的。怪你父亲太宠你,怪暮年拓跋邻太软弱。怪我这一众叔父,没有从旁鞭策。无论如何,孩子你要记得。无论如何,我拓跋部人所犯下的罪责,我拓跋部人共同承担。” 拓跋达达摸着匹孤的头,感觉怀中匹孤似乎在抽泣:“以前给你的担子太重了,今后我们这些叔父,定会好好看着你,悉心教导你。记住了,你是拓跋部的骄傲,你是拓跋部智虑最远之人。” “” 匹孤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流泪。瞧不起的达达,却有如此豁达的胸襟。拓跋邻让位拓拔诘汾,拓拔诘汾全力支持匹孤之谋。 二人死后,族人见他回来,二话不说,立即扶上大人之位。对于匹孤的部署,从来未说过一个不字。 这就是拓跋邻开创的拓跋部,每个人都在奉献,只有他拓拔匹孤,是一个索取者。差点没成了整个拓跋部的索命者。 “叔父,我这几个月,去西凉看了边市。路上看到了汉人擒须卜骨都侯,伪装拓跋部人。登阴山而归,又看到了汉军塞内的兵力部署” “别说了!” 拓跋达达打断了拓拔匹孤的话,走出门外,边走边说:“我去叫诸部大人,咱们共参兵事。” “好!” 拓跋匹孤点了点头,目送拓跋达达出帐。他知道,诸部大人,未有拓跋达达的豁达,自己一定会受到责备。 等了一会。 拓跋普率先进来,嘴角上扬:“小子,瘦了c黑了。” 拓跋达奚紧跟着拓跋普,眉头轻蹙:“哭鼻子?以后别在汉地久留,尽学汉人娘们唧唧的。” 拓跋伊娄c拓跋丘敦c拓跋俟亥三人挤着进来的,进来之后盯着拓跋匹孤,良久三人异口同声:“真是长大了。” 其他二人闭嘴,单有丘敦,他是拓拔匹孤同辈人,笑道:“准备好,带我拓跋鲜卑,走上复兴之路了吗?” “没” 拓拔匹孤摇了摇头,他多希望族人,谁能责备他一句。眼眶中热泪止不住的涌出,不停的抽搐着。 他不知道,如果没有吕布。他在这个年纪,一直活在顾影自怜之中。直到弟弟拓跋力微成长,成长得比他还要英武。 拓跋力微,继承了拓跋诘汾的部落大人之位。而他辅佐了一段时日,理念不合,未有争权,而是率领一部人族人,西迁。 最后,他与力微的后人,都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一个建立了南梁,一个建立了北魏。 拓拔匹孤,不知被那个瞎翻译在史书上写成了秃发匹孤。 天渐渐亮了,匹孤将汉地见闻,和盘托出。边市c匈奴c汉军部署,很松散的东西,匹孤却说得井井有条,言简意赅。 直到帐外一声通传:“纥骨大人归来。” “快请!” 拓跋匹孤起身,恭敬的等待着纥骨进来。 纥骨走到门前,忽然停住了了脚步。自从闻听军中传言,拓拔匹孤回来了。他就一直在犹豫,直到最后一刻,他回头对严瑜说道:“贤弟,幼主归来,有些事,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四一章 严瑜直面匹孤 幼主归来,那是整个边军恨得牙痒痒的拓拔匹孤。若果说,这世间有谁能战败吕布,那么非这匹孤不可。 至少严瑜是这么想的。 吕布威震塞外,但是这个拓拔匹孤,一直如阴影一般,不离左右。每当紧要关头,每当遭遇最大危机。 必是这拓拔匹孤从中作梗。 严瑜也恨透了那拓拔匹孤,仓中党人之死,拜这匹孤所赐。也许还有自己的死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入帐了。本来,吕布岳父是严瑜最大的筹码,如今却成了他最大的劣势。 “纥骨兄,我们都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抉择,并为此承担后果。” 严瑜咬了咬牙,继续说道:“但无论如何,你我弟兄口盟已成,纵我身死,也是那拓跋小儿的叔父!” 说罢,严瑜挑帘先纥骨一步,一脚跨入穹庐之中。 见匹孤,严瑜恶狠狠的瞪着他,伸手点指:“” 到嘴的话,严瑜咽回去了! 本以为,拓跋贵族,对这拓拔匹孤多有微词。如今看这架势,远比想象中和谐。拓跋匹孤似乎哭过,哭过之后笃定的眼神,可以看出,拓跋部早已冰释前嫌。 严瑜对拓拔匹孤的了解,这是一个孤傲得从不顾及他人感受的人。显然这匹孤成长了,起身迎纥骨入内。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民族啊?这种宽容与豁达,严瑜虽未亲见,却可以想象得到。若说鲜卑诸部,将来有部族能够挺进中原,非这拓跋部莫属。 一个部族的精神,部族的灵魂,决定了他的终点。若给这拓跋部得以休养生息,恐怕他崛其之日,尤甚那檀石槐。 顿了一下,严瑜收起了挑拨离间的伎俩,改口说道:“好你个拓拔匹孤,我至亲至爱之人,死在你的手上。今日我来与你为谋,简直是与虎谋皮。” 纥骨这才跟着进来,开口笑道:“看来贤弟对我拓跋幼主,亦是满腔仇恨啊!” 说罢,纥骨开口说道:“这是我义弟严瑜,字子玉。吕布仲父,亦是未来岳丈。” “啊?” 拓跋八部大人,齐形各异,个性不尽相同,却是一齐的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是说客。” 匹孤微微一笑,脸上的孤傲若隐若现。他是何等聪明之人,大体猜到了,纥骨已经与严瑜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协议,无论汉人开出的条件如何。大体上有两点原则,第一拓跋鲜卑在这场战役,绝不参战。第二,拓跋部要反叛檀石槐了。 “如果你没这么聪明,我们的仇怨,也许没这么大。” 严瑜自顾自的正坐在胡床上,在箕坐的众人中,显得尤为扎眼:“条件是推你拓跋部为鲜卑王。代价是引置鞬部入石门鄣后夹道。” 呀,这贤弟怎么不好好说话了。刚刚那侃侃而谈呢? 纥骨眉头轻蹙,估计是严瑜看到匹孤,后悔了。汉人绝不愿意推匹孤未鲜卑王,就像鲜卑人不愿归附吕布一样。 “你汉人狼子野心,我为何信你?” 拓拔匹孤笑了,《战国策》他一早就看过,虽然不是精研,当做故事看的。也没有人这么当说客的啊。 吕布的仲父,未来岳父。这一行,是找死来的? 严瑜也是无奈,这拓拔匹孤聪敏过人。自己对《战国策》有研究,到底还是第一次游说。 之前说服纥骨,完全是提前准备的。路上虽然打了腹稿,但那腹稿之中,有纥骨相助。 如今匹孤在,纥骨言明,需要再议了。那么纥骨的帮助,恐怕没有决定性作用了,严瑜也只能剑走偏锋,用自己对游说的理解,而不是《战国策》具体的哪一篇了。 首先,开始游说之前,不能落得下风。 严瑜笑笑,问起纥骨:“你鲜卑人礼数这么不周正?” “贤弟何出此言?” 纥骨一下子被严瑜问懵了。 “你我约为兄弟,我便是匹孤叔父,我怎么一点当叔父的感觉都没有?” “哈哈哈” 严瑜一言,纥骨哈哈大笑:“别说你了,我也没有当叔父的感觉。” “” 拓拔匹孤被噎住了,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这汉人从辈分上压过来,当着一众叔伯,还真不好答对。 “今日九死一生,先拿点酒来。” 严瑜倒是不外,开口说道:“你等今晚有战事,看来得我独饮了。” 拓跋八部首领,相互对视,而后一齐看向纥骨。这汉人是来干嘛的? 气氛忽然安静了一下。 严瑜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待纥骨在帐中找到存酒,为严瑜斟满,严瑜豪饮之后,对诸部大人说道:“我恨匹孤,犹如你们恨吕布。今天坐在这里,是想要化解这仇怨。” 没人理他,大家眼神中充满了怀疑:“我汉人行事,你们应该知道。只要肯称臣,岁赠钱粮c丝帛c珠宝玉器。凡诸侯王朝拜,所携贡品,我汉家帝王数倍赏赐。” “可惜那檀石槐,看不上这些赠礼,就想与我大汉君主平起平坐。人家坐在京师洛阳,尽享洛阳繁华。你鲜卑大人檀石槐,坐在弹汗山,犹如井底之蛙,做梦都想不到,我大汉君主,过得是什么日子。每一餐,有多少珍馐美味,宫中多少宫娥美人。” 严瑜说罢,猛饮一口酒,伸手点指这一干人等:“我不知道,檀石槐能给你们什么。寇边十余载,未占得汉庭一寸土地。他怎么就成了鲜卑有史以来,最强的君主呢?” 这些人不是纥骨,严瑜说话,也没有之前的铺垫,有人撇嘴c有人白眼c有人一脸无奈的看着纥骨。 “反观我大汉,皇帝刘宏” 这家伙喝大了!闻听严瑜招呼皇帝名讳,鲜卑大人们一脸戏谑的笑容。这要是在汉地,这严瑜早就身首异处了。 但严瑜话还没说完,还有更劲爆的:“皇帝刘宏,可能是我大汉四百年,最昏庸的君主了。宦官乱权c党锢之祸。某就是党锢士人,举家逃亡塞外,所受的苦难,不是你们能想想的。” “得,一会该夸吕布了。” 伊娄低声对达达说道:“他要是敢夸吕布,我挥刀斩他,你可别拦着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四二章 严瑜疯了 严瑜哪能让他们猜到,继续说道:“先帝刘志,比起刘宏也不丞多让。党锢就是从刘志开始的,大汉刀兵四起,四方战乱。” 严瑜又猛饮一口酒,开口对大家说道:“你说你们鲜卑最强大的君主,十余载,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四三章 全歼置鞬部 严瑜疯了,也许是头撞了一下撞傻了。这咋还唱上了呢? 匹孤c纥骨c达达三个人面面相觑,这严瑜唱得是班超。三十六人,敢在西域乌孙,杀匈奴使者。 三十六人,将整个西域,牢牢控制在大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四四章 杀,杀 一石不止能激起千层浪,还有千军万马。 童环这一石头下去,严瑜立即向上摆手:“住手!” 达达一干人等,都在严瑜这,刀已经抽出来了。匹孤闭上眼,两眼一黑,真不该去相信汉人,尤其是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四五章 血染沙场 宇文莫那退路之上,有一洼地。一入洼地,宇文莫那就嗅到口气之中,有一股危险的味道。 太阳悄悄的漏出头来,一缕金色的阳光扑洒大地。 向东望去,吕布胯下西凉汗血马,手中一杆腾龙画杆 下载app,免费读本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四六章 苓儿的愤怒 “人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吕布很想知道,严瑜为什么在军中。童环为什么回来了,拓拔匹孤为什么又出现了。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问,八十一吏卒面露哀色,魏续紧张的看着吕布。却见吕布淡淡开口说道:“重要的是,我们赢了!” 吕布从不是冷酷之人,这是为了军心。 苓儿啊,苓儿如何与你交代?这一世,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却不料 吕布胯下汗血马,似乎感觉到主人的哀伤,低下头目光涣散。但见吕布一声高呼:“驾!” 策马而去。 “啪啪啪啪啪啪!” 急促的敲门声,拍着太守府大门。 里面的下人,立即打开门。这么急促的叫门,只有在报丧之时。二院的苓儿与母亲,推开门眼见张君游一脸落寞的走来。 “吕布还是我家良人?” 苓儿母亲已经笃定,有人阵亡了,亦或是全部阵亡了。心底她不知如何期盼,吕布是苓儿的依靠,夫君是自己的。 “噗通!” 张君游双膝跪地,对苓儿母亲说道:“严先生在鲜卑营中为质,汉攻鲜卑,先生死于乱军之中。” 看着苓儿和母亲身子一齐一颤,不等二人发问,张君游开口说道:“吕使君身在塞外,不知军情。某下得军令,这个战机实在是太好了,先生与童环二人战死,全歼鲜卑两万” “啪” 苓儿狠狠的抽了张君游一个耳光,大吼道:“也许你以为,我大汉男儿无数,但我只有一个父亲。” 说罢苓儿恶狠狠的跺着脚,返回二院。 苓儿母亲黄氏,看着张君游,将他搀扶起来:“苓儿不懂事,别怪她。君游你是刘太尉学生,识大体c知轻重。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你一定是权衡过利弊的。” 黄氏见张君游要开口说话,一摆手继续说道:“我家夫君战死,救下千万人的夫君,你做得对。吕布那孩子要与你为难,来找我。” 黄氏说完,不理张君游,转身离去。 “嘎吱!” 轻轻带上二院门,黄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背靠着二门,身体缓慢的划到地上,黄氏口中喃喃:“夫君啊!夫君。你走了,何人与我抬杠拌嘴?你若不回来,我明日就改嫁。” “你快回来吧!” 下雨了,刚刚还是一个大晴天,天空中一声闷雷,大雨瓢泼而下。 黄氏终于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那泪水却淹没在雨中。 张君游,跪在太守府门前,整个人呆在了那里。脸上一个红肿的小掌印,张君游赫然发现,自己做错了。 没错童环是始作俑者,下令的是唐琳。但自己若劝上唐琳一句,绝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两个人,换两万人,张君游觉得值得。哪怕是童环c严瑜泉下有知,也是死而无憾。 然而,黄氏落寞的目光,还有张君游最后的话语,让人他赫然明白。大汉少了两个可有可无的人,苓儿母女却失去了全部。 “明府,此事本有回旋余地,是某冲动了!” 唐琳原原本本的对吕布叙述了原委,而后马上拱手对吕布说道:“请明府责罚。” “为将者,当机立断,有取舍,应当如此。” 吕布赞许了唐琳,脸上却是说不出的滋味。若是吕布自己,定做不到舍弃严瑜。但又如何怪得唐琳? 那要怪谁?童环吗? 吕布扪心自问,若是拓拔匹孤杀了魏续,自己一定会做同样的事。 此事不怪任何人,却如何与苓儿交代? 吕布愁眉不展的到了石门鄣,见杨敢又得知童环尾随拓拔匹孤而归。尸体早已找不到了,吕布埋葬了童环的首级,就在金甲墓旁。 告别众人,吕布策马南下,夜至太守府。 太守府中,笼罩着阴霾。 吕布冒雨策马而归,没走一步,地上都留下血色。 正房门外,吕布叩响房门:“夫人,睡了吗?” “奉先回来了!” 黄氏搭了件一副,飞奔的推开房门:“这孩子,也不穿蓑笠,来快进来。” 装得若无其事,吕布却看得出,黄氏哭过。红肿的眼睛挤在一起,哭的时间还不短。 “岳母!” 吕布一下扑倒黄氏怀里,岳母永远都是这样,识大体懂得照顾人心。 “孩子!” 黄氏抱着吕布,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黄氏可以感觉到,吕布身体在抽搐。 这抽搐,有感动,有悲伤,也许更多的是不知如何向苓儿交代。苓儿一直是吕布的掌中宝,吕布一定非常自责。 吕布顾不得这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两世为人,战争中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吕布很怕c很怕,他怕下一个失去的会是苓儿。 这一世,如果再失去苓儿,那么又为何再来这世间走一遭? 果然,这次重生,只是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 “奉先,我都理解。君游那孩子,没事你劝劝他。别让他太自责了。” 黄氏自然的揉着吕布的头,自己还有一个儿子,逃亡时走散了。今天这吕布就像是自己儿子一般,不知为何,黄氏总有一种错觉,和吕布已经做了一世母子。 “吕使君。” 苓儿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平日里袅袅婷婷之姿不在,阴冷的脸上,留下雨水。 “苓儿我” 吕布刚要开口解释,却见苓儿怒而问道:“我父请命,为五原说服拓跋纥骨。如今张君游不顾我父生死,下令与鲜卑开战,敢问吕使君如何处置?” “张君游这么说?” 吕布心中一惊,随即想明白了。张君游是后到支就塞的,他知道苓儿对童环和唐琳都有感情,索性自己做了这个恶人。 “苓儿。” 黄氏一把将苓儿抓过来:“战场之上,远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你应该知道的啊!奉先沙场才归,这一身血水都沾在为娘身上了。你别为难奉先了。” “这怎么是为难他呢?我就要为父亲讨要一个说法。年轻从小教导苓儿,孝悌忠义,孝字为先,苓儿怎能枉顾父亲生死,做一个不孝之女。” 说着,苓儿身体不住的抽泣着,两行热泪流下,她想到了与父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四七章 一别两宽 黄氏的安抚下,苓儿终于安静了。安静的像一只受伤的小狗,默默流泪,听吕布讲述这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后,吕布看着苓儿,默然说道:“这个结果,谁都不想。但唐琳做得对,你懂的,如果有谁要为此背上罪责,那便是鲜卑大人檀石槐。” “我不懂!” 苓儿声嘶力竭的呼喊:“你总认为我懂,但是我不想懂。我多想自己未来的夫君,能够陪在身边。多想与你形影而不离,而不是每日都在提心吊胆,怕你哪天战死沙场。” “我知道。” 吕布默然,对苓儿说道:“相信我,还有两年,我要将檀石槐斩于啜仇水。” “那又如何?苓儿没有父亲了。” 苓儿落寞的看着吕布,看他这血染的白袍,心底泛起心疼。她多想像平日一样,静静的陪着吕布,抚慰他。 但父亲之死,又当如何? 黄氏看着苓儿,她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心底里生出这么多委屈。激辩朝堂的吕布,面对苓儿,每一句话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某这就去把唐琳斩了!” 吕布说着,立刻转身。 “你回来!” 苓儿大惊,奔跑着去拉吕布。她心中的矛盾,没有人能够理解。父亲战死沙场,谁该为此负责? 童环吗?张君游?唐琳? 她心里知道,没有人应该为此负责。 没有人! 但是……那父亲就这么白白死了,身为女儿,又能做些什么?一切的一切,她都撒到了吕布身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听着苓儿的脚步,感觉到她近了,吕布迅速反身,一把将苓儿抱起:“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好吗?你还有兄长流亡在外,明日我就辞官,与你母女踏遍天涯海角,也要将他寻到。” “你…不打鲜卑了?” 苓儿犹疑的看着吕布。 “不打了,没有你,纵有天下,又如何?” 上一世争霸天下,怠慢了苓儿。这一世,吕布不想了。 “我……” 苓儿又哭了,扎在吕布怀中。她不知道,吕布待她这么好。为了她,甘愿放弃自己心中的理想。 “别哭了,打点行囊,明日就启程。这个边关,有孙坚、贾诩。有薛兰、李颙,还有猴儿他们三个,鲜卑迟早灭亡。” 吕布抱着苓儿,轻轻拭去她脸上泪水:“我不能还你一个父亲,但我能还你一个兄长。” “不要,我要你杀了那个檀石槐,为父亲报仇。” 苓儿扎在吕布怀中,擦了擦脸上泪水,笃定的看着吕布:“我最不能失去的人,是你。” “我一直都在。” 吕布抱着苓儿,看两人幸福的模样,黄氏开口说道:“苓儿,奉先威震边疆,你兄长迟早会寻来的。” …… 一夜无话,只有吕布轻拍苓儿睡去的声音。 直到苓儿睡着了,吕布才出西厢,返回自己的东厢。 院落中,若洛等他多时了,见吕布出来,开口就问道:“拓跋匹孤,是生是死?” “跑了。” 吕布叹了一口气,又是这拓拔匹孤。驰骋塞外,连拉赫曼都杀了,却数次被这拓拔匹孤逼入绝境。没有这匹孤,严瑜也不会死。 伤害了太多的身边人了,吕布真想将那匹孤碎尸万段。 “哦?” 若洛失望的走过,这几日她和秋奴住在一起,听说匹孤回来了,满心欢喜。没想到吕布没有杀了拓跋匹孤。 入汉地之后,若洛一个鲜卑女子,世界之大,却无处去。只有等吕布为她姐姐报仇,之后再返回塞外。 塞外,是若洛的故乡,书写着满满的悲伤。若洛知道,自己有着和姐姐一样美丽的脸庞,返回鲜卑之后,命运必然多揣。 只想着,放下一切心头事,再返回鲜卑。不去檀石槐那里,那里已经不是鲜卑人了。 若洛觉得自己的归宿应该是在大鲜卑山,鲜卑发源地。 “若洛。” 吕布唤了若洛一声,见若洛回头,开口叫道:“姐姐,以后这里,就是你家。” “这里不是。” 若洛嘴角勾起一抹飒爽的笑容:“我的家乡在草原上、在马背上、在穹庐中。你别忘了,你我还有仇怨。” “那就报了仇以后再走吧!” 吕布返回屋舍,闭上眼睛,久久不能睡去。 戎马两世,吕布认为自己早已看淡了生死,其实没有。自己和上一世一样,身边人的死亡,牵动着自己的心。 贾诩划策,已然大胜。这一场胜利,西部鲜卑已经赢弱无力。檀石槐或派其他部落接管,或者放弃这光禄城外沃野。 对其他人来说,已经做得够好了。对吕布来说,这还远远不够。两世为人,吕布格外的珍惜身边人,却眼见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离自己而去。 他不知道,上一世,张辽凭借着陷阵营的班底,威震逍遥津。这一世,却忽然想要重组陷阵营。 这一支七百人的部队,兖州收高顺之时得到。 上一世,愧对高顺。这一世,吕布却不想过早联系高顺。至交好友张杨亦是如此,如果最终命运是战死,叫他们来干嘛? 吕布忽然想像杨阿若一样,任侠乡里,做一个孤胆英雄。打天下之不平事,离开时却孑然一身。 …… 苓儿,夜半惊醒。 做恶梦了,梦到了兄长的惨死。 透过封窗的薄纱,向窗外望去。若洛在院子里小亭内的石案上坐着,一只腿自然下垂,一只腿翘起,胳膊搭在膝盖上,看着吕布的房间。 大雨退去,月光扑洒的若洛的脸上,她是那么的美丽。自己若是男子,一定会喜欢若洛,而不是动不动就哭鼻子的自己。 若洛手中好像在把玩什么,月光下放着五彩斑斓的光。 那是吕布的角端弓,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若洛手中。是吕布送她的吗?苓儿眉头轻蹙。 眼见着若洛挽弓,双膀较力。这一秉角端弓,除了吕布之外无人能开。 若洛居然很从容的开弓,而后缓缓的将弓弦归位。 心中忽然酸酸的,尤其是想起自己的无理取闹。父亲死了,童环也死了,吕布不会比自己好过。 我真配不上这个盖世英雄。 想着,苓儿执笔,留书一封。在若洛回房后,悄悄离开了太守府。 她要去找大兄,父亲已经死了,她不能再失去大兄了。 而吕布,他属于边关。若不是党锢之祸,两人绝不会相遇。 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吕布,苓儿向他挥手作别。 希望至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最快更新,阅读请。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四八章 五年后 塞外的风沙,那么大。昏天暗地,燧火台上的戍卒,根本看不到地面。 吕布在风沙中,笃定的走向远方,他知道:苓儿就在那里。 一走就是五年,见过了洛阳的繁华、见过了蜀道之难、见过了西域风情,却没有见到苓儿。 陪伴她的鲜卑女子,每天都会告诉他,这个大汉发生了什么。孙坚何时调任乌桓校尉,帐下一员白马将领,二人击溃东部鲜卑。 又是何时,孙坚出任匈奴中郎将。帅乌桓校尉公孙瓒、渡辽将军魏续、五原太守侯成、雁门太守宋宪,与檀石槐塞外鏖战。 之后,朝廷掉三辅之兵,由北中郎将皇甫嵩统领。皇甫嵩和孙坚,形成了强有力的战斗组合,与檀石槐在边关几经争夺。 张君游战死,死在了弹汗山下。杨敢战死,死在了满夷谷中。王楷战死,死在了五原郡内。 一场恶战,持续了两年。边关涌现出无数的英雄豪杰,张杨、李封、赵庶、魏越,这些名字,吕布都再熟悉不过了,但是他都充耳不闻。 还有贾诩、薛兰、黄琬等良谋,都被任为要职。 中平元年,在吕布的记忆中,本应是大汉动摇根基的一年。太平道人口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在“大贤良师”张角的率领下,发动起义。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两年前,太尉杨赐上书皇帝刘宏,那时整个大汉郡兵,都在捕捉太平道人。 而在吕布熟悉的上一世,杨赐的一封上书,刘宏根本没有在意。 没有什么,比起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更令人欣喜的了。尤其是他身边还有一个备受士人称赞的宦官——吕强。 “陛下,陛下……” 吕强欢喜的拿着奏书冲进来,大吼道:“贾琮平定交趾了!” “哦!” 皇帝刘宏抬眼看了一眼吕强,仍是愁眉不展。 “陛下可是在担忧塞外鏖战?皇甫嵩和孙坚,定能斩那檀石槐。” 吕强安慰皇帝刘宏。吕布若在,一定会惊讶,檀石槐为何还活着。三年前,他就应该死于流矢。 皇帝刘宏,都成了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别说檀石槐了。 “是啊,皇甫卿那里应该又没粮了。近年连年大灾,又要赈灾、又要军粮,朕真想回到从前啊!” 刘宏叹了一口气:“那时,王甫、曹节、赵忠、张让,告诉朕外面的世界,是一个太平盛世。朕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成为一代明君。” 刘宏恶狠狠的咬了咬牙,怒道:“吕布竖子,他告诉朕,百姓的日子多么苦。燃起了朕,平定鲜卑的雄心。他居然走了。说好的为天子定江山呢?” “吕布会回来的。” 吕强眼神黯淡,吕布这一走,鲜卑疯狂反扑。若不是皇帝刘宏鼎力支持,卖官鬻爵鼎力支持,恐怕边关早就破了。 如今情势不容乐观,旷日持久的战争,要将整个大汉拖垮了。 “他若敢回来,看朕不斩了他!” 刘宏又一次漏出凶恶的表情,目光落到了一个九岁女童身上。 女童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那是长期受塞外风沙,留下的血丝。小眉头拧在一起,死瞪着刘宏:“你敢杀奉先叔叔,我就不认你这个父皇了。” “保儿公主乖,去找史侯玩去。” 吕强想要哄走保儿,却见保儿叉着腰,死瞪着皇帝刘宏。 “真是像足了你娘。” 刘宏一把将保儿抱起,对她说道:“朕要杀吕布,也得找得到啊!他的兄弟在塞外浴血奋战,他到底在干什么?” …… 塞外,早已不需要烽火和狼烟了。 鲜卑人就屯在那里,檀石槐率领中部鲜卑,十万大军,就在汉军对面。 旷日持久的战争,两军将士全都面黄肌瘦。胯下战马,也都骨瘦嶙峋的。 “三嫂,歇歇吧!” 魏续走到三嫂身边,开口说道:“明日决战,我定提檀石槐首级,去三兄处祭拜。” “文短,刚刚孙文台传令诸将,中军议事。” 鲜卑十万大军,汉军八万。各分左中右三军,魏续是右军统帅。 “看来明日要决战了。” 魏续翻身上马,直奔中军。 中军辕门之处,李颙等候魏续多时了。他现在是军中幕僚,一步步看着魏续成长,然后让出了渡辽将军之位。 魏续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侯成、宋宪,三人共统一军,相得益彰。 入中军帐,皇甫嵩虽统中军,却端坐堂上。其下最显赫的位置,那才是孙坚。魏续、侯成、宋宪落座。帐中还有贾诩、薛兰、杨彪、张杨、李封、魏越、李邹,这些战功显赫的将领。 “明日决战!” 皇甫嵩先抛出主题,问孙坚道:“鲜卑右军莫护跋,勇不可当。文台可能一战?” “某战莫护跋,自有胜算在。但何人迎战檀石槐?” 孙坚说话间,不自觉的摸向肩头。这里有一道刀伤,去年冬日,最接近弹汗山的一次。 檀石槐帅精锐数百骑,冲入孙坚帐中,战了百余回合,孙坚被斩于马下。 那时的檀石槐,令孙坚想到了吕布。有可能,那檀石槐武勇,更胜吕布。 “某亲自迎战。” 皇甫嵩说着,一脸的肃穆。调度大局,指挥部队,孙坚不如他。但若说两军对阵,万夫不当,他不如孙坚。 如今这战场上,那檀石槐对汉人,宛若吕布对鲜卑人。一个人,就能屠灭一支部队。 “不可!” 孙坚一摆手,开口说道:“皇甫将军可是要行田忌赛马?” “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 魏续早已没了纨绔子的样子,文绉绉的说道:“即便是田忌赛马,这下驷也应是我弟兄三人。” 所谓田忌赛马,便是避重就轻。左中右三军,以最弱的部队,去迎战对方最强的。其余两方,才有胜算。 “吾意已决。” 皇甫嵩拿出官威,累世将门的气魄,可不是旁人能比的。 “不可!” 魏续一下就站起来了,迎着皇甫嵩的官威吼道:“表兄若在,这檀石槐便是我表兄的。今表兄不在,那就是我的!” “复议!” 侯成起身,抱拳拱手。桌子上一把宝剑,那是平定西部鲜卑居功之最,皇帝刘宏亲赐的宝剑。 名为赤霄!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四九章 杀、破、狼 田忌赛马,那是贾诩的计策。其后还是二军合围,急攻檀石槐的后招。舍弃中军,吞掉鲜卑左右军,总之一句话,速战速决。 旷日持久的战争,非是檀石槐太强,而是大汉太过赢弱了。 若不是吕布走时,留下一封书信。说臧旻之后,匈奴中郎将张修,会斩单于呼征欲立新王。 此事被汉人阻止,那南匈奴早就反了。如今这匈奴人,马匹、牛羊多少都出,算是报恩。 就是不出兵。 檀石槐那边,也不只是鲜卑人,还有乌桓人。去年冬日,啜仇水一战,檀石槐斩孙坚下马,给了乌桓大人丘力居以信心。 鲜卑左军,正是丘力居。这是鲜卑最弱的一支兵马了,因为这不是他们的战争,贾诩这田忌赛马之谋,赌得就是丘力居在决战之时,定会畏战。 贾诩将整体谋略娓娓道来,开口说道:“若乌桓撤军,中军不是最险。” “那若乌桓不撤呢?” 魏续死死的瞪着贾诩:“边关诸将,唯有皇甫义真、孙文台不可失。某弟兄三人,如若战死。张稚叔一人,便可扛起大任。” 说着,魏续看向张杨。张杨骁武,稍逊孙坚。若不是为人不争,弟兄三人早有让贤之意。 “莫不如我四人……” 张杨开口,话说一半,末席一人,早已洞悉张杨一筹,开口说道:“加上我。” 此人一袭白袍,抱拳拱手,拢发包巾开口说道:“可是把我白马将军,公孙瓒忘了?” “这……” 皇甫嵩犹豫了一下,却见贾诩开口说道:“此为甚好,你五将会战檀石槐,我在高台之上为你观敌料阵。” …… 翌日一早,决战终于开始了。 汉人拖不起,鲜卑人更拖不起。檀石槐为了劳军,数次杀牛羊。此一举饮鸩止渴,这一次决战,就在今日。 这一场决战,塞外八百里沃野,尽是喊杀之声。 汉军步骑兵各半,鲜卑亦不是人人有马。旷日持久的战役,今天将是一个结束。无论哪一方战败,都没有退路。 茫茫沃野之上的逃兵,只会遭到掩杀。 率先对决的是皇甫嵩,皇甫嵩亲自披挂上阵。论及武艺,他不及孙坚、公孙瓒,甚至对上侯成、魏续、宋宪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但论及调兵遣将,世代将门,绝非这些人可比。皇甫嵩打得很凶,没有往日盾兵在前,枪兵其次,弓弩手最后,骑兵屯于两翼的稳扎稳打。 出战,就将骑兵放在了最前面,为得就是一举击溃丘力居。 然而,鲜卑人也换帅了,莫护跋统领这支乌桓部队,退后者斩。打得异常坚韧,皇甫嵩知道之时,骑兵部队损失惨重。 无奈摆出方阵,按照盾、枪、弓的排列,还将粮车屯于最前。这是绝对的守势了。 阎忠、梁衍二人在部队最后相视一眼,紧张的心情放下了。之前他们看得出,皇甫嵩急了,乱了方寸,如今稳扎稳打采取守势,起码部队不至于溃散。 不能破敌,总要不能给部队添乱。 此时,丘力居与孙坚战正酣。孙坚手中一把古锭刀,刚猛非常,江东猛虎绝非浪得虚名。 丘力居,也不是吃素的。手中马槊轮开了,与孙坚打了个势均力敌。 武将交战,士兵更在角力。李黑、陈卫二人,在孙坚营中,二人都是乱战高手,还有支就塞的班底在里面。 这一片喊杀声中,汉军看似各自为战,却又颇有联系。这种打法,为得就是给孙坚与丘力居相斗的战场。 万军交战,武将相斗,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吕布的班底,偏偏就通过不停的游骑和战术的配合,硬生生在万军之中,撕扯出这么一块空地。 孙坚与丘力居,斗得难解难分。 中军之处,五色军旗,迎风招展。 张杨、公孙瓒、侯成、魏续、宋宪,五人各领八千兵马。张杨与公孙瓒帅的是骑兵,侯成、魏续、宋宪,那是步兵。 公孙瓒与张杨,似两把钢刀,插入鲜卑阵中。贾诩调动五色令旗,指挥着公孙瓒与张杨的冲锋。 这二人,一白一黑,在鲜卑阵中,杀入杀出。 杀入时,侯成、魏续、宋宪部队,必在弱侧吸引。杀出时,三人帅军,谦恭劲弩接应。 天至黄昏,狂风大作。 战场之外,一支部队,一架栾车。 白夫人怀抱幼子,对拓跋匹孤说道:“眼看夜幕降临,我龟兹军,是不是可以加入战斗了?” 没错,白夫人是龟兹人。白姓,是龟兹国姓。这五年,拓拔匹孤无时无刻不在等待这一时刻。 汉军和鲜卑决战之时,他就不信吕布不在。 拓跋部青壮尽失,他又来求白夫人。白夫人似乎嫁了人,有了一个幼子,对他也不是百般挑逗了。 五年了,雍容华贵的白夫人,眼角也布满了细纹。 匹孤看着白夫人,漏出一个笑容:“时机未到。” “皇甫嵩那支部队,采取守势。我若从其侧翼进攻,必将其一举击溃。” 白夫人这些年也没少读兵法,对战场形势有一个基本的判断。 “我总觉得,吕布就在身边。” 说着,拓拔匹孤眉头轻蹙,握着手中周易说道:“昨日我见七杀、破军遥相辉映,吕布必在。” “他都走了五年了,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回来?” 白夫人认为拓拔匹孤是多虑了,不过他这些年遍寻天下。寻得一个汉人,能与吕布对阵,又岂会希望吕布不在呢? 夜幕将领。 决战却还在进行。 震天的喊杀声中,有人抬头望去。 月明星稀,唯有破军、七杀、贪狼三颗星,与月争辉。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五色军旗有三个颜色已经看不到了。张杨、公孙瓒,在鲜卑阵中找到了檀石槐。 侯成、魏续、宋宪策马助战。 孙坚早已战败丘力居,但这支鲜卑部队,却越战越勇。他们不是丘力居的部队,各部首领各自为战,与汉人开战。 最焦灼的时候,天空之中,七杀星光芒璀璨。鲜卑后方,忽然出现的火把,将那里照得亮如白昼。光亮之中,五色令旗迎风招展。 拓拔匹孤眼前一亮:“吕布来了!” 随即,贪狼星一样璀璨起来。 手机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五〇章 大结局 “陛下,群星黯淡,唯有杀破狼闪耀,今晚是一场人间浩劫啊!” 吕强眉头紧锁,开口说道。 “吕布回来了?” 皇帝刘宏眉头轻蹙,七杀格,那是吕布。破军是鲜卑檀石槐。贪狼星,虽不只是何人,但刘宏总觉得,那是吕布最大的宿敌,拓拔匹孤。 “回来了!” 王甫手拿一卷奏书,走到皇帝刘宏身边。 刘宏打开书信,不禁热泪纵横。这是吕布的亲笔信,用得是飞白体。他终于回来了,而且还告诉刘宏,这五年他在做什么。 寻找苓儿,吕布走遍了五湖四海。 开始是执念,后来吕布冷静下来了。恰行至颍川,拜会了党锢解禁归来的荀爽,还有尚未声名在外的水镜先生,司马徽。 经二人点拨,吕布赫然发现。三年屠灭弹汗山,有些冒进了。即便能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檀石槐拿下。那鲜卑的复苏也定如野火吹又生一般,这一点在胡汉战争史上,已经得到了见证。 本想回到军中,差人去找苓儿。吕布闻听张杨从军,在边关打出了名号。忽然想到,吕布若在边军,那边军之中,强如孙坚,也会被吕布的光芒所掩盖。 莫不如,安心去找苓儿。顺路去解决了曹阿瞒与大耳贼。 走河内,到兖州。吕布找到了一个人,兖州高顺。吕布赠高顺钱财,让他练一支铁军,名就叫陷阵营。 最精良的装备,最好的马匹,还有最强大的勇士。 陷阵营练了七年,吕布终于回来了。万没想到,高顺给他练了七千兵马,足足是上一世的十倍。 打散这支部队,塞外汇合。 高台之上,一少年羽扇纶巾,那是颍川戏志才。身后五个举旗的少年,都如吕布从军时的年纪,个这七年,吕布在找什么?” 刘宏哈哈大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要找人,那还不容易?” “陛下,那你也没找到我家使君是不?” 苓儿眉开眼笑,走得时候,是一股醋意。一路寻找兄长,兄长没找到,自己险些落在马匪的手中。 直到皇帝刘宏找到自己。 “还叫使君?应该叫夫君了吧!” 刘宏看着苓儿一脸娇羞,哈哈大笑:“你说这吕布功高震主,朕要封他镇北公,会不会养虎为患啊?” “那你可要对保儿好点,那是我夫君的心头人。” 苓儿咯咯一笑,眼看远方,手中抚摸着自己的嫁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