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特工贵女》 第1章 杀意 章节名:第1章 杀意 痛,胸腔火辣辣的痛,感觉就像溺水窒息一般。 祁曦帆皱着眉头在想,被炸弹炸飞,她应该被炸得粉身碎骨才对,怎么还会感觉到痛?还是溺水一般的窒息感? 溺水? 她又不是旱鸭子,怎么可能溺水! 祁曦帆努力睁开眼睛,这才发觉她像块大石般沉在水中。 而这一眼,她立时发觉这发育不良的身体根本不是她的。脑中忽闪过一个惊骇念头,她立时奋力往水面浮起。 “快来人啊,四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岸边有人焦急带着哭腔高声疾呼,祁曦帆冲出水面远远望去,见那姑娘大概十六七岁年纪,穿着淡青对襟襦裙,梳着丫环发髻,容貌普通,但一双细长眼睛十分有特色,让人一见难忘。 她浮出水面后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打算缓过劲再游上岸去。 身中所在是个很大的湖泊,四周绿树掩映,隐约可见韵味雅致的古建筑。不过周围安静得可怕,除了岸边呼救的丫环,连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 她挑了挑眉,看来她运气不错。拥有如此华致的私家花园,主人家肯定非富即贵。 “快来人,救命啊四小姐落水了” 岸边丫环的呼喊一声比一声焦急,明明头顶日光猛烈,丫环脸色非但不红还苍白如纸。祁曦帆淡淡瞥一眼,便放开手脚往岸边划去。 丫环听闻水声响动,终于扭过头来。祁曦帆这时已经划到她面前来了。 “小姐?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丫环双目含泪,看着水里少女惊喜交加。 祁曦帆没有出声,看了丫环一眼。就在这时,忽然感觉有危险破空逼来。 她眼神一冷,头一低潜入水下,潜下时眼角无意往远处大树一掠,竟掠见树影中隐约露一角华贵锦袍。 危险气息汹涌席卷而来,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微响,她在水下仰头,发觉她刚才所在位置的湖壁已多了个黝黑的洞。 祁曦帆狠狠抽了口冷气,过了一会,选了个相对安全的位置才浮出水面。 她没有急着上岸,而是浮在水里冷冷盯向远处一棵大树。 然而她这一望,再没看见什么锦袍,仿佛刚才那一瞥不过她的错觉。 就在这时,有人声踏杂而来。丫环终于反应过来,喜极而泣朝她跑了过去。 “小姐奴婢拉你上来。” 丫环的声音刚落。便有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笑道:“哟,刚才不是有人喊救命吗?听说赵晓潼那个傻子落水了,我们过去看看。” 又一道女声响起,温柔语气中略略透着不赞同,“五妹,就算她好歹也是你四姐。” “二姐你就是太仁善了。”那幸灾乐祸的少女嗤笑,“赵晓潼就是个傻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没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 “五妹,她怎么说也是你四姐。”温柔的声音微重,听着掺了凉意。 祁曦帆眼神微缩,她不动声色游到岸边,面无表情扫了眼花枝招展走来的几人,继续警剔盯着远处大树。 光影明亮,树上却再难寻那昙花一现的锦袍。祁曦帆绷紧神经,她感觉危险仍在,因而浸在水中一动不动。 丫环见状,急得将腰弯得更低,“小姐,你快上来吧。” 少女没有动,丫环看着神情冷漠的少女,一时惊诧得怔怔傻住。 这时,听到惊呼声前来的五小姐与二小姐已施施然走近过来。 赵紫兰不着痕迹将丫环挤到一边去,冷笑道:“杜若你刚才鬼叫什么,这个傻子不是好好的。” 祁曦帆没有看她冷嘲热讽的脸,盯着大树的眸光微微沉了沉。 “五小姐,请你让一让,奴婢要扶小姐上来。”杜若垂着头,神态恭敬。祁曦帆瞟过她僵硬的小身板,目光在她不退反进的脚步凝了凝。 “哼,这位置看风景好,我就喜欢站这。”赵紫兰哼声未毕,裙裾挪动,居然往祁曦帆面前走了一大步。她不怀好意瞥过祁曦帆攀着岸边的手,扯着嘴角笑了笑,脚尖也随之动了动。 裙裾曳地,谁也没看到她一步跨去,脚尖已然狠狠踩在了祁曦帆手背上。 祁曦帆眼神微微一缩,还未有动作,另外一只手背也被华丽裙裾覆盖。一阵痛感袭来,她眼眸温度瞬间冷却。 “五妹眼光不错,在这看风景的确独好。”温温柔柔的声音自头顶飘下。祁曦帆冷冷挑眉,双手极快一抽,随即牢牢缠上两只踩过她手背的脚腕,一缠一拖之间,那两人猝不及防;只听“扑通、扑通”的声响,伴随着赵紫君与赵紫兰的惊呼声,湖里有大片水花溅起。 祁曦帆瞟了眼水花,双腿用力一蹬,正正蹬在那两人胸口之上;那两人惊慌之下骤然吃痛,顿时惨叫连连;她借着这一蹬之力,迅速爬上了岸,一上岸便往旁边的石凳走去。也不理会那满脸担忧的丫环,径直弯腰将腹部压着石凳,使劲将胀满腹部的湖水压出来。 杜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反复折腾自己;完全对湖边纷乱的呼救声充耳不闻。 祁曦帆当然也没有理会被她暗中拖下水的赵紫君与赵紫兰;她一边不停挤压腹腔积水,眼角一直警剔掠望远处树梢;危险的气息仍未散去,隐于树中的锦袍却不见踪影,这才是让她紧张在意的。 祁曦帆抹了抹嘴角,眯着眼睛察看四周。“你叫杜若?别楞着了,随我回屋去。” 丫环听闻她清晰冷淡的声音,一时惊喜交加,连声道:“是、是,小姐,奴婢这就扶你回筑梦居。” 祁曦帆点了点头,利用周围树木巧妙护住自身要害,在杜若搀扶下,往筑梦居走去。她不知道的是,稍远的大树中,银色面具下一双深邃眼眸将一切都看进了眼底。 踏入筑梦居,祁曦帆眉梢几不可见地动了动。荒凉破败的小院,果然适合造梦。 祁曦帆换了干净衣裳,挑了张相对较好的只缺了两个角的椅子坐下,揉着额头问,“杜若,我掉湖里的时候脑袋撞到石头,前事大多忘了,你跟我说说我为何会掉到湖里?” 杜若听着她条理清晰的说话,一时惊喜激动愣了半晌,才含泪欢喜地小心翼翼道:“小姐?你这是大好了?” 祁曦帆心中一紧,“你这话何意?” “奴婢、奴婢?”杜若看着她迷蒙眼神掠来的光芒,突然害怕莫名,一时竟结巴着说不完整。 祁曦帆收敛气势,扬起温和微笑,轻声问道:“你照实说,我不会怪你的;嗯,先说说我在这个家的地位。” 杜若瞄了瞄少女,见少女神色平和正常,她悄悄松了口气,缓缓道:“这是大梁丞相府,老爷就是当朝丞相。府里一共有七位小姐,两位少爷。小姐排行第四,与七小姐皆为五姨娘所出。大小姐是已故夫人唯一的孩子,最得老爷疼爱;二小姐为现在夫人的独女,三小姐体弱目前在外养病;至于五小姐与六小姐皆为四姨娘所生。” 杜若见她安静在听,缓了口气,接着道:“大少爷为大姨娘所生,但养在夫人膝下;二少爷与三小姐乃一母同胞。” 养在夫人膝下?这是当嫡子? “大姨娘不在了?” 杜若点头:“大姨娘生产时血崩,夫人见大少爷可怜,便抱了养在身边。” 究竟是可怜还是别有居心,这还两说。 祁曦帆压着心里疑窦环顾四周,墙壁灰浆剥落、窗户框子散了一半,唯一完好的方桌,上面却似历经风霜七八十岁老妪的脸一样,深浅不一的条纹纵横交错。 难道这桌子还充当切菜的砧板? 瞧着上面横七竖八的刀痕,她原本庆幸穿越到大户人家的点点喜悦瞬间烟消云散。 丞相府再富贵,跟她这个破落户似的小姐也没关系。 眼角突然掠见里室的椅子摆放着一套大红嫁衣,单是远远一瞥;祁曦帆已可以断定那嫁衣价值不菲。 昂贵的嫁衣与破败的小院,何等鲜明的对比! 杜若见她转目盯着里室,这才想起一件要命的事。 她一咬牙,看着祁曦帆颤声道:“小姐,事到如今,奴婢也不敢瞒你。” 祁曦帆挑了挑眉,目不转睛看着她,“嗯?” 杜若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连忙垂首道:“小姐、小姐以前神智不太好,今天这一撞虽让小姐吃了不少苦;好在小姐吉人天相因祸得福,奴婢瞧着小姐如今神清智明,与常人无异了。” 祁曦帆无力扯了扯嘴角,听这丫头的意思她以前是个傻子来着,傻子就傻子呗;这小丫头用得着如此隐晦吗? 祁曦帆抬眸瞟了眼里室的嫁衣,“那东西是怎么回事?” 杜若顺着她目光往里室一望,小脸顿时发白,“小姐” “说实话。” 杜若低下头不敢直视少女迷蒙眼神,小声道:“小姐明天、明天要嫁到八王府去。” 祁曦帆眉头一瞬挑高:“八王府?” 丫环沉默点头,脑袋垂得越发低了。 “为何是我?”嫁入王府这种好事轮得到她?若说其中没有猫腻,打死她都不会信。 丫环盯着脚尖,声若细蚊:“八殿下他他缠绵病榻多年,皇后娘娘给他娶亲冲喜。” 祁曦帆目光泛冷,原来如此。 她沉默片刻,迷蒙眼神后闪烁着莫名光芒,“杜若,八王府应该很有钱吧?” 杜若一脸茫然看她,机械地点了点头。 少女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再问:“既然要冲喜,那个谁是不是快不行了?” 丫环吓得大惊失色,慌忙警剔四顾,连连摆手:“小姐,这话千万说不得”她对上少女迷蒙眼神,不自觉低下头,小声道,“奴婢听说八殿下病了这些年,身体早就垮了,眼下左右不过拖着。” 祁曦帆幽幽看了杜若一眼,随即完全沉默下来,支着腮一副沉思模样。 杜若忐忑观察半晌,忽然一咬牙根,冲到少女面前跪下,恳切道:“小姐,如果、如果你不愿意嫁去八王府,不如现在悄悄逃出府去;奴婢一定尽量拖住他们。” 祁曦帆明显怔了怔,迷蒙眸光里透着审视,“你劝我逃婚?” 嗯,新文伊始,请美女们多多支持,多多收藏多多留言,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美梦破碎 章节名:第2章 美梦破碎 丫环仰面,含泪看她,“小姐,如果是以前,奴婢绝不敢对你说这话;可如今小姐既然大好了,八殿下又是时日无多之人,小姐这般嫁过去岂不误了一生。小姐不如趁着现在无人注意赶紧逃吧,出了府以后小姐一定要逃得远远的,千万别被他们找回来。” “只要小姐以后好好的,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值了。” 祁曦帆看着她严肃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起来。 “杜若,你还不到十八吧?就这么死了,你不亏我都觉得亏。” 丫环闻言,一张小脸顿时涨成猪肝色,“小姐?” 少女默了默,问:“老爷既是当朝丞相,他为何会同意我给人冲喜?” 就算她是个不受宠的庶女,也该有更高的利用价值才对。 杜若警剔望了望四周,压着声音道:“小姐你有所不知,我们大梁圣祖自开朝便立下规矩:为避免兄弟相残,皇帝在位时要立三位太子为储君,最后择优继承帝位。” 祁曦帆挑了挑眉,这倒新鲜。 杜若又道:“八皇子与大太子乃皇后嫡出,皇后的兄弟叔伯在朝堂多居高官;二太子虽也是太子,但他母妃早逝;三太子生母为贵妃,身后势力也不弱。” 少女看着丫环,心头乍然明亮,她名义的老爹看好实力最强的大太子,所以愿意牺牲一个庶女冲喜。 她眼睛一转,心里已有计较,“你不是说八王府很有钱吗?你跟我嫁过去就可以吃香喝辣;我逃什么婚?你拼什么命?” 她看着杜若,又想起一事,“杜若,我为何会掉到湖里?” 丫环一脸惭愧看着她,“奴婢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奴婢发现小姐不见的时候追出去,追到湖附近远远看到小姐突然就掉了下去。” 祁曦帆挑眉,声音含冰,“我自己突然掉下去?” 杜若点头,细长眼睛泛着浓浓愧疚,“都怪奴婢不好,没照顾好小姐。” 少女摆了摆手,打断她,“你追过来的时候,周围没什么人或特别的东西?” “奴婢没看到什么人。”杜若摇头,“不过,奴婢在湖边捡到这个。”她掏出一枚糖果递给祁曦帆。 祁曦帆眯起眼睛,将糖果攥在手心用力握了握。 “那你知不知道平日里谁与我结怨颇深?” 杜若对上她目光,眼神微微一暗,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小姐那么善良,怎会与人结怨。” 祁曦帆心下一动,以前她是个傻子,看杜若的神色,大抵以前她总被别人欺负。这么说,想将她置于死地的并不是府里的人? “四小姐?四小姐?你还好吗?”刻意放轻的女声透着浓浓担忧与心疼,自门外传了进来。 祁曦帆望向门口,只见幽暗夜色下,一个瘦弱妇人小心翼翼拾步而入。 她瞟了眼丫环,杜若立时迎了过去,“五姨娘,你怎么摸黑过来了?” “我听说四小姐落水,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五姨娘扯出一抹笑容,但眼底掩不住苦涩,“四小姐,你还好吗?” 祁曦帆端坐不动,不动声色打量着五姨娘,没有吱声。 杜若见状,连忙扶着五姨娘坐下,“五姨娘不用担心,小姐很好。” 五姨娘瞥见残角椅子,眼神暗了暗。抬头看祁曦帆时,眸内泛满心疼与无奈,“四小姐没事就好。都怪我这个做姨娘的没用,才连累你” “五姨娘你快别这么说。”杜若看了祁曦帆一眼,目光微微透着不解,“小姐她好好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让人发现又找你麻烦。” 五姨娘站起来,低低叹了口气,“四小姐明天就要出阁了,虽说是;我改变不了他们决定。不过我找人打听过了,八殿下虽然缠绵病榻,但性子温和,想必四小姐嫁过去日子不会太难过。” “这些东西虽值不了几个钱,可多少也有点用处;四小姐明天出阁带上这些东西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五姨娘看着长相清雅但神情木然的少女,鼻子阵阵发酸,低头将装着首饰碎银的小袋子硬塞入祁曦帆手里。 五姨娘转过头,将眼角溢流的泪水悄悄拭了去,几声压抑咳嗽突兀响在灰浆剥落的房子里。祁曦帆心中一紧,收回审视目光,看着五姨娘瘦削轻颤双肩,心里慢慢泛起酸酸暖暖的感觉。 “娘,你身子不好,这些东西你留着。”少女缓缓开口,声音冷清而坚定,“女儿嫁去八王府定然锦衣玉食,你宽心吧。” 五姨娘霍然扭头,惊喜莫名盯着少女。 杜若轻轻一笑,在祁曦帆示意下,将小袋子重新塞到五姨娘手里,“五姨娘,如今你应该可以放心了吧,小姐她好着呢。” 五姨娘瞪大双目,不敢置信地看着少女,欢喜之余眼泪无声涌出,连声音也带着激动颤意:“晓潼我的女儿!” 她忽然起身走近祁曦帆,身子一倾,张开双臂将少女牢牢抱在怀里。祁曦帆感受着她心跳,感受着她瘦弱身躯传来的温暖热度,心里渐渐生出几分陌生的欢喜。 “八王府就算有锦衣玉食,那也是八王府的。这是姨娘的心意,四小姐你一定要收下。”五姨娘松开少女,又将手里小袋子塞了回去。 “四小姐早点休息,明天”五姨娘看着少女,满目心疼不舍,“我该回去了。” 祁曦帆倚门看着五姨娘瘦弱身影消失夜色里,轻轻掂了掂手里小袋子。 “杜若,将它收好。”她沉默一下,心里似有什么决定,“明天请个大夫给她看看。” 这点积蓄,一定是五姨娘积攒大半辈子才存下的。看那个女人,又瘦又弱,还病着,衣裳上的补丁都快让人看不出原来面目了;自己却不舍得动用一分,巴巴的在她出阁前夕偷偷送来。 这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如今她既然占了赵晓潼的身份,受着五姨娘对她那份母爱,她当然不能对此坐视不理。 从现在起,世上再无祁曦帆,只有赵晓潼。 杜若迟疑看她:“可是小姐,奴婢明天得陪你出阁?” 赵晓潼摆了摆手,淡淡道:“冲喜而已,根本没人重视;你明天先请大夫给我娘看病,然后自己到八王府找我。” 杜若盯着手里的小袋子,还想再说什么。赵晓潼打着哈欠往床榻走去,“我困了,你也去休息吧。” 杜若张了张嘴,最终只乖巧地点头,“是,小姐。” 夜深人静,赵晓潼好梦正酣。 黑暗中一双冷锐眼睛盯着半开窗户,闪过一丝凶戾残酷,树叶轻轻晃动,一道身影自窗户跃入。黑暗中划起一道寒光,随即听闻被褥发出轻微“哧”声,再然后,他摸了摸被褥上温热的猩甜液体,冷笑一声,转身掠出窗外。 一个时辰后,天微微亮了起来。杜若走进屋里一看,登时吓得惊叫起来,“小姐你你?” 不怕失败,努力坚持。 美女们,请多多支持,多多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贼心不死 章节名:第3章 贼心不死 赵晓潼揉揉眼睛,自床底下探出头来,“我在这呢。” 杜若看了看她,指了指床榻上血淋淋的被褥,一时着急发不出声来。 赵晓潼慢吞吞爬了出来,随意瞟了眼被褥,“如你所见,有人想杀我;幸好我昨晚有先见之明作了准备,眼下应该糊弄过去了。” 嗯,嫁去八王府之后她得好好查查究竟是谁非要她的小命。 丫环对上她坚定冷静的眼神,慌乱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下来。 “小姐,奴婢帮你穿嫁衣吧。” 赵晓潼嫌恶地瞟了眼繁复的大红嫁衣,有些无奈道:“好。” 就这样,赵晓潼出嫁之日,从穿衣梳妆打扮全由杜若一手包办。冷清破败的小院里,不见一丝喜气,当然也没有悲伤怨气。 吉时快到,夫人周氏才派了两个妈妈过来押她出去。 她的小院冷冷清清,前院倒做做样子布置喜庆。门外乐声喧天,门内只有三三两两几个看笑话的人站在边上对她指指点点。 虽然覆着盖头,但赵晓潼还是瞥见树荫掩映下五姨娘那瘦弱的身影。 一个姨娘,一个懦弱不争的姨娘,连送自己的女儿出嫁也不能光明正大。 赵晓潼瞥见那道瘦弱身影,鼻子忽然酸了起来。 “吉时到,请新娘上花轿。”门外传唱声飘入,少女掠了眼掩面含泪的瘦弱身影,缓缓往门外走去。 跨出大门,外面站着清一色的迎亲队伍。赵晓潼默默仰头望了望天,隔着红盖头,连天空也是血色的。 她悻悻垂眸,罢了,今日过后她想望天,有的是机会。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急急自远处奔来,迎亲队伍随后起了一阵骚动,在这之后,迎亲队伍忽然调头退走。 押着赵晓潼的两名妈妈见状,老脸登时黑得难看。 其中一人捉住她手腕不放,另外一人则转身往门内走去。一会之后,那人气呼呼走了出来,恨恨道:“真是晦气,刚出大门还没嫁过去呢,八殿下居然殡天了。” “未嫁先寡,真是扫帚星!” 另外一个妈妈闻言,嫌弃地呛了一句,拽着赵晓潼手腕发狠地往门内拖。 赵晓潼任由她拽着,心里一直在惋惜:她的优质长期饭票没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事出突然,赵晓潼嫁不成,被夫人责令送回筑梦居锁着;夫人则与老爷商量该怎么办。 一个时辰后,夫人派人去筑梦居。 杜若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两个妈妈,紧张地站在赵晓潼跟前,“两位妈妈,请何贵干?” “你个小蹄子让开。”身量较胖的朱妈妈没好气地将杜若拨到一边去,“老爷说了,赵晓潼未嫁先寡,是为大不吉,不宜留在府中。” 赵晓潼漠然看着趾高气扬的朱妈妈,轻轻扶了杜若一把。 另外一个壮实的牛妈妈接着道:“杜若,你赶紧带她滚出府,到郊外的感业观待着吧。” 杜若怔了一下,随后忿然道:“你们胡说,老爷怎么会将小姐赶去那等凄苦的地方。” “胡说?”朱妈妈冷笑,伸手就欲揪杜若耳朵,被赵晓潼不着痕迹地拉杜若避开,“你以为她真是金贵的相府小姐?告诉你,在老爷眼里,她就是一根贱草。” 牛妈妈也冷笑道:“夫人体谅此去感业观路途不短,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识想的赶紧带上你的小姐出去,不然迟了连马车也没得坐。” 赵晓潼默默在心里盘算一番,她原本打算嫁去八王府之后再暗中调查谁一再杀害她,那个短命鬼一死,眼下这条路行不通了。 那个暗中对她下手的人显然十分熟悉相府,如今她嫁不出去又现了身,那个人肯定知道她还活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再来要她的命。 还不如趁机离开相府先去感业观避一避风头,起码得让她摸清究竟是谁要杀她再说。 主意打定,赵晓潼看了看杜若,悄悄扯了一下她袖子。 杜若愣了愣,对上她眼神,旋即明白她意思。 “走就走,两位妈妈容我收拾一下行装。” 两个妈妈对视一眼,虽然奇怪于杜若突然变得硬气的态度,不过见杜若配合,两人倒也不为难,只松开手退到门口守着。 感业观说是在郊外,但相府在城东,而感业观在城西,光是从东到西穿过繁华大街就费时不少,待到马车驶在蜿蜒小道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后。 “停车,我们在这休息一下。”赵晓潼看了看面色苍白的杜若,心中不忍,“把车靠到那边阴凉处。” 赵晓潼扶着杜若走下马车,无奈道:“你晕车怎么不早说呢。” 杜若按着胸口,歉然一笑,“小姐,对不起,是奴婢不中用。” “晕车不是你的错。”赵晓潼扶着她走到旁边坐下,“我们在这歇一会再走。还有多远才到感业观?” “你们不用去感业观了,我们送你们去阎王殿吧!”一声冷戾喝声忽然自身后传来,接着自山林中跳出五个白衣蒙面人。 赵晓潼心中一凛,眯眼打量着他们,右手悄悄往后摸去。 杜若吓得大惊失色,但还强撑着要站起来护在赵晓潼前面;不过她站起来之前被赵晓潼一手强按在身后。 “你们什么人?谁让你们来杀我的?” 其中一个拿着弯刀的蒙面人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们不是走累了,我们来送你们去阎王殿,你们应该感激我们才对;至于谁让我们来的,你到下面问阎王爷去吧。” 他说完,打了一个手势,身后另外几人立时饿狼扑虎般对着赵晓潼主仆二人杀了过来。 杜若在赵晓潼身后挣扎站起,颤着声音急切道:“小姐,你快逃,奴婢在这挡住他们。” “你站在身后别动。”赵晓潼声音一瞬冰冷如铁,杜若感受着周围无形散发的冷冽气势,下意识止住了动作。 那几人转瞬已然扑到,他们以为对付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随便一人一刀都能将她们打发。 然而,到了近前,他们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继续请各位美女多多支持哈。 表着急,会有英雄来救美的,不过这也要看咱们这位美人给不给机会英雄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交易 章节名:第4章 交易 赵晓潼沉着脸,迷蒙眼眸迸发出冷酷寒芒,自身上抽出短刀,几个跳纵起落之间,以雷霆之势,切豆腐般眨眼将五个白衣蒙面人放倒在地。 他们至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而被赵晓潼护在身后的杜若看着这血腥一幕,已经惊得傻住不会眨眼。 赵晓潼皱眉扫了死绝的蒙面人一眼,冷然道:“杜若,快上车,我们立刻离开。”她不是不想留活口,不过在刚才的情形下,她不想被人杀,就只能奋起瞬间将他们一举击杀。 杜若似乎傻了一般,根本不会反应。赵晓潼见状,上前就给了她一巴掌,“你不想死在这就给我起来。” 痛感袭来,丫环眼中惊惧渐渐散去,对上少女坚毅冷静的神色,她咬了咬牙,跃上马车坐在前面,“小姐,奴婢来赶车。” 赵晓潼瞟了她一眼,随即钻入车厢,点了点头:“好。” 赵晓潼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她在恢复体力,同时在想刚才那些杀手。“杜若,昨天落水那两个女人怎么样了?” “小姐,奴婢听说二小姐与五小姐在湖里受凉都病了。”杜若顿了顿,“夫人素来最疼爱二小姐,为这事她心里怕是恨极了小姐。” “恨极我么?”赵晓潼冷冷一笑,眼眸流转着几分若有所思。 走了一个时辰后,天色渐晚;小道上根本看不到其他行人。 一阵微风吹过,周边的树叶沙沙响了起来。 赵晓潼蓦然睁开眼睛,警剔地握着短刀挑开车帘。 “小姐,怎么了?”杜若不明所以,回头看着突然探出头的少女。 “低头!”赵晓潼急忙伸手按低杜若,微风中有铁器冷冷破空而来,“有埋伏。” 黑冷的箭头密集如雨瞬间激射而至,赵晓潼当机立断,拽着杜若手臂往车下一滚,车厢转瞬被射成了马蜂窝。马匹受惊扬蹄嘶叫起来。 赵晓潼暗道一声不好,拉着杜若就着地势滚了几滚,“杜若,我们必须到山坳那边的石头躲着,你现在跟我一起跑过去。” 杜若带着哭腔一脸惊恐往后缩,“小姐,奴婢、奴婢怕办不到,不如你自己跑过去吧。” 赵晓潼大怒,“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 杜若被她吼得一怔,当即止住了哭声。 少女又道:“想活,就听我命令一起往那边跑去。” 杜若除了点头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赵晓潼见状,趁着马匹受惊发狂奔跑之际,拉着杜若猫着腰迅速往山坳的石头跑去。 幸而眼下天色微昏,又有马车吸引注意力,赵晓潼才能拉着杜若顺利跑到山坳那边石头后。 风起,吹得林子一片沙沙作响;冷酷杀气渐渐逼近山坳石头,鞋子踩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仿佛人的刮肉声一下下深重落在赵晓潼心头。 风止了,沙沙声也停了。 五柄同样乌黑发亮的大刀冷冷指着石头。赵晓潼一把塞了支箭到杜若手里,随即站了出来。 五个黑衣人一声不响对她围了上去,这几人显然知道了她身手不错的事,所以一上来便立即使出杀招。 赵晓潼拿着短刀以一敌五,当然吃亏;但此刻她只能咬紧牙关对敌,不想死她就得撑着,若能撑到天黑,她还有机会利用地形脱身。 不过,这五名黑衣人显然不是省油的灯,也显然看穿了她的意图,刀光寒网密密交织向她劈头杀来。赵晓潼手臂很快吃了一刀,她连吭也没吭一声继续与他们周旋。 猩热的血溅到杜若脸上,突然便不再害怕了。她拿着箭,蛮牛般冲了出来。猝不及防之下,她居然放倒了一个黑衣人。 其他人见状,顿时被激怒,齐齐下重手要取她们主仆二人性命。 赵晓潼咬咬牙,踢起地面落叶,趁着黑衣人动作凝滞的瞬间,一举杀掉两人。 只剩两名黑衣人,那两人瞬间杀红了眼。 赵晓潼浑身乏力,眼看着就要死在黑衣人刀下。杜若突然一声惊呼:“小姐!”声未尽,丫环却牢牢扑在她前面准备以身替死。 赵晓潼苦笑一下,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推开杜若,“他们要杀的是我。” 就在这时,四周微风忽然静止,就连阴森杀气也瞬息消散。 只听得“哧哧”两声,随后“扑扑”两声,山坳一切杀戮全在瞬间湮熄。 赵晓潼睁开眼睛,一袭银月身影自幽暗树林飘然而降。来人身形俊美颀长,她目光迎上来人银色面具时,心里不禁微微一紧。 杜若大惊之后大喜,挣扎着跑过来扶起赵晓潼,连声道谢:“谢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 赵晓潼感受着他尊贵疏离的气息,淡淡道:“多谢公子相救。” “小姐,你两条手臂都受伤了!”杜若见她脸色苍白,目光转来,顿时心疼惊呼。 “不碍事。”赵晓潼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杜若看了看旁边伫立的银面男子,犹豫道:“可是小姐” 少女皱眉,摇晃着率先迈步:“走。” 银面男子淡淡开口:“两位姑娘可是去前面的感业观?天快黑了,不如我就送你们一程。” 赵晓潼顿住脚步,冷冷道:“我们识路,不劳烦阁下。” 丫环张了张嘴,见少女神色坚定,顿时哑了声扶着她一步步前行。 银面男子伫立微风里,望着两人淡去的身影,眼眸暗芒闪动。 步行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到了感业观,观主看见她们一身狼狈而来,也不问情由,只冷漠吩咐一个道姑安排她们二人便走开了。 厢房蛛网灰尘一大把,杜若原本要抱怨,赵晓潼淡淡说了句:“我们来这又不是享福的。”丫环顿时没了声气,并麻利收拾好厢房。 静寂深夜,忽有细微嘶嘶声自窗户传来,熟睡中的赵晓潼立时惊醒坐起。 并立即摸出枕头下的短刀往窗棂掷了过去,人的嘶嘶声戛然而止。她亮了灯一看,窗棂上果然挺着一条断为两截的毒蛇。 斩了毒蛇过后,她一夜好眠到天明。 次日起床,她自行到井边打水,杜若听闻响动,连忙小跑出来抢过水桶。 赵晓潼无奈,只得让出水桶往旁边移了移。就在这时,她忽然直觉背后危险袭来,她当下抱着杜若往旁边一扑,随后有浑厚掌风自身后劈来,那只吊在半空的水桶瞬间变成碎片。 赵晓潼爬起来,皱着眉头冷冷望向虚空处。她原本以为那些杀手选择在路上截杀她,定然是因为这道观有让他们顾忌的存在,但如今看来,她的判断似乎并不准确。 这时,观主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旁,面无表情看着她,“四小姐身上有伤,最好留在厢房休息。” 赵晓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观主,当下转身回了厢房。 她虽警剔着,但到下半夜的时候,终渐渐睡得沉了。 沉睡之中,她忽然打了个喷嚏。她心中一惊,随后用力嗅了嗅空气,脸色蓦然生变。 空气混着淡淡香气,正是这丝丝香气,让她神智渐渐模糊。 该死! 赵晓潼暗咒一声,皱着眉头屏住呼吸,摸着短刀的掌心慢慢渗出冷汗。 过了一会,敞开的窗户微微动了动。 随即有黑影迅速靠近床边居高临下盯着她,低声冷冷道:“赵晓潼,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赵晓潼没有睁眼,藏在被褥下的手忽然一动,寒光在黑暗中一闪,黑衣人扬在空中的手凝了凝,身体极快向后掠退一步,险险避过她抖出的短刀。 赵晓潼咬着牙关,翻身滚落床下往他劈去。但短刀去势刚到一半便再难前进分毫。 黑衣人两指捏住刀背,看她的眼神就如看一个死人。 “你乖乖受死还能少熬些痛苦,没有人能够抵抗午夜香的效力。” 少女闭上眼睛,再不看黑衣人一眼,一脸平静等死模样。 黑衣人冷笑一声,手掌挥起。 身后空气忽然动了动,随即他全身僵硬。 室内一瞬亮起了灯光,赵晓潼睁眼望去,掩下错愕冷声道:“怎么是你?” 哈哈,终于让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不过这英雄不那么纯粹就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撒泼 章节名:第5章 撒泼 “你就不能给我个好脸色?”银面男子收起火折子,朝她缓步走来,“好歹我刚刚又救了你一次。” 少女冷哼一声,掠过黑衣人嘴角渗出黑色血液,眸光顿时沉了沉,“又死了?” 银面男子点了点头,“意料之中,这类杀手一旦被制便会立即催动体内毒药。” “吞下去。”他忽然弯腰往少女嘴里塞了粒药丸,语气不容拒绝。 少女皱眉,“什么东西?” 男子微微勾了勾嘴角,幸灾乐祸俯视她,“如果你喜欢午夜香,大可以将药丸吐出来。” 赵晓潼噤声,悻悻吞了药丸。“目的?” 银面优雅走到床边坐下看她,“救你。” “出去。” 他看着面色倔冷的少女,神色似笑非笑,“我救了你两次是事实。” 面具后眸光闪了闪,“你不领情就算。” 赵晓潼眯眼看他,沉默不语。 他懒懒看她,“当然我救人从来不会白救。” 少女阖下眼皮,冷冷道:“我身无长物,只怕不值得阁下费心。” 银面似乎笑了笑,又似乎含几分嘲弄,“你本身就是最好的筹码。” 赵晓潼眼神一冷,“你打相府的主意?你究竟什么人?” 男子摸了摸面具,嘴角微微勾起,“货真价实的男人,你要不要试试?” 赵晓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这人即使两次出现也一直与她保持三尺以上距离,就是刚才硬塞药丸给她也只是用内力逼开她嘴巴而已。 她冷笑一声,语气意味不明,“你确定调戏我?” 银面对上她似乎想将他大卸八块研究一番的眼神,当下微微偏头,略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咳,这地方实在太影响心情,此事还是以后再说。” “交易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赵晓潼挑眉:“没怎么样。” 银面托着下巴,冷眼看她软绵绵站起来,“我可以替你摆平一直追杀你的人;你应该很担心相府的某个人吧?据我所知,她的情况不太好,还有她的病” 少女眸光霎时一凝,“你知道什么人追杀我?” 男子淡淡点头:“大概知道。” “原因?” 银面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因为你手里握有对他构成威胁的把柄。” 少女默然,脑子在极力思索。 “或者是他认为你握有对他不利的把柄,不过你自己不自知。” 赵晓潼忽然挑眉,满目狐疑看他,“谁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你自导自演?你两次出手可都将人灭口了。” 银面男子闻言,忽地定定盯着她,一身尊贵骄傲气息顿时散发开来,“我没有。” 少女看着他眉宇流泛的极度不屑,不禁心中一怔,下意识的相信了他,“那到底是谁?” 半晌,银面闪动眸光看她,“时机未到。” 少女恼恨地翻了翻白眼,“什么都卖关子,这就是你合作的诚意!” 银面忽然笑了笑,虽然面具将他脸庞完全遮掩,但赵晓潼觉得,面具下的笑容一定艳绝风华。 “继续留在这里,你可能很快会死。” 赵晓潼烦燥嚷了句:“回去也不见得能活长久。” 男子淡然看她,“我虽然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但我能保证你以后再不会被他追杀;只要你回去,你不但能活长久还能照顾你在乎的人;当然你只需替我做一点点事就行。” 少女沉默半晌,朝他两手一摊,“我没钱、没人。” 男子似乎轻轻笑了笑,只是空气微动,赵晓潼便觉得室内盛彩潋滟。“我有。” 少女无奈叹息,“看来我没有其他选择。” 男子笑了笑,斟了水在桌上写起字来。 赵晓潼盯着桌面未消的字迹,狐疑看他,“就这样?没有其他附加要求?” 男子摇了摇头,目光笃定又似乎流转着某种不明情绪,“对,就这样。” “你究竟是谁?”少女定定盯着他不放,绝不错过他一丝细微表情,“这么做对你有什么益处?” 男子勾了勾嘴角,“抱歉,这两个问题暂时不能为你解惑。” 赵晓潼想了想,又道:“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光明正大回府?” 男子沉吟了一下,“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只管等着,三天后相府自会派人接你回去。”他顿了顿,眼眸光影明灭,“至于未来三天,你也会很安全。” 有他保证,接下来的三天,赵晓潼果然没再遭遇任何危险。 第四天午后,相府派人隆而重之将她接了回去。至于原因,无论杜若如何试探,众人俱一致讳谟如深。不过众人看她的眼神却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回到相府,院子还是那个院子,荒凉的继续荒凉着。隆重相迎回府不过是做给外人看而已。 赵晓潼不在意地笑了笑,只要她愿意,她不想这个院子简陋荒凉下去,她有的是办法;不过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一夜无梦,赵晓潼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美滋滋喝着没几粒米的稀粥。 “赵晓潼,你这个瘟神、扫帚星;你怎么有脸堂而皇之的回来了!”尖酸刻薄的声音刚传进来,门外立时有道俏丽人影怒气冲冲跨进。 少女面色一冷,她咕噜几声将稀粥喝完。眼皮也不抬一下,手一扬,筷子便如利箭般朝赵紫兰飞了出去,牢牢刺入鞋面。 赵紫兰立即发出“哎哟”的惨呼。 少女扭头,高声吩咐:“杜若,赶紧拿乱棍将疯狗打出去。” 杜若瞄了瞄鞋面渗出血迹的赵紫兰,在心里暗暗咋舌,小姐这一手好厉害。“是,小姐,奴婢这就去拿棍子。”她应得爽快,当然只是作势配合主子而已。 赵晓潼亦不过想借此表明对赵紫兰的极度不欢迎。 偏偏有人不长眼,以为如今的她还是昔日任人欺负的赵晓潼。 “五妹这是怎么了?”一阵香气袭来,室内再多了个人,“真是可怜,还病着呢,双脚又伤了,一定很疼吧?” 赵晓潼抬眸瞥去,眸光落在美温柔少女身上,微微暗了暗。 “赵晓潼,你太无法无天了;五妹好心好意来看你,你不但不感激,反而出手伤人。”红色裙裾拖着阳光突然哗啦闯入,美艳少女一脸忿忿不平,“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废了她 章节名:第6章 废了她 赵晓潼怔了怔,抬头,正好对上美艳少女波涛巨胸,忍不住小小惊叹了一下。就在这一下,一只白皙水嫩的手掌几乎掴到了她脸上。 赵晓潼立时后仰,避过赵紫凝巴掌的同时站了起来,扣住她手腕使劲一拉一推。由于惯性作用,赵紫凝站立不稳,顺着推力向着赵紫兰的位置狠狠摔了出去。 这一摔正正砸到旁边的泔水桶,又酸又臭的污水登时溅了赵紫兰一身。 那美貌温柔少女看着这一片混乱,抿着唇不着痕迹退得远远,“大姐、五妹,你们还好吧?” “这可怎么得了,五妹的病回头又该加重了。”她一声惊呼,旁边目瞪口呆的下人才反应过来。 赵紫凝一脸恼怒甩开扶她的下人,反手拽了赵紫兰一把,恨恨道:“五妹,我们一起收拾赵晓潼这个扫帚星。” 赵紫兰脚下还疼着,本欲退缩,但被她拽着脱不开身,只得硬着头皮一道朝赵晓潼奔过去。 赵紫凝瞟见旁边还有一只泔水桶,立时停住脚步抓着桶把,“五妹,搭把手,让她也试试泔水的滋味。” “大小姐,五小姐,不要啊!”焦急的声音刚从门外传来,瘦弱单薄的人影风一般冲了进来,五姨娘眨眼张开双臂护在赵晓潼前面。 赵紫凝冷哼一声,“哼,你让开;我今天非要教训她不可。” 赵晓潼看着站在她前面的瘦弱身影,眼眶突然有了湿意,她欲拉开五姨娘。五姨娘却顽固地站在她前面岿然不动。 赵紫凝见状,牙根一咬,将泔水对准五姨娘兜头兜脸泼了过去。虽然赵晓潼最后推了五姨娘一把;但因距离太近,仍泼了五姨娘一身。 “赵紫凝,你找死!”少女大怒,一脸冰冷地盯着明艳少女,举手便是一掌甩去,“她怎么说也是你长辈!” “啪!”重重一巴掌掴得赵紫凝美艳脸庞顿时红肿一片。 这巴掌不但惊了赵紫凝,也吓得在场的人心惊肉跳。 “哎呀,使不得”赵紫君一声急切惊呼,温柔声音暗含几分解恨的得意,“四妹你有错在先,你怎么还动手打大姐呢,父亲知道该心疼死了。” 赵紫凝本慑于赵晓潼刚才突如其来的凶狠气势,闻言,立时胆气一壮;想也没想,抬手就欲将巴掌还回去。 五姨娘的身手总在关键时刻变得敏捷异常,竟然在巴掌落下之前抢站在赵晓潼前面,又替女儿受了这一掌。 赵晓潼见状,顿时怒不可遏。她眯起眼眸,吭也不吭,直接捉住赵紫凝手腕使劲反过来一折。 “咔嚓”一声脆响伴着赵紫凝杀猪般的惨叫声彻底刺破了筑梦居的平静。 “啊,我的手断了!” 下人们吓坏了。赵紫君也吓了一惊,不过她只一愣便立即吩咐道:“快,快送大姐去看大夫。” 说完,她轻声咳嗽着,意味深长地掠了那满眼狠戾的清雅少女一眼,转身随着赵紫凝离开。 赵晓潼嘴角微微动了动,眼底一片森冷暗芒。她可没错过赵紫君刚才那一瞥下的隐晦快意。 赵紫兰见那两人离去,当下满脸惊惧地瞄了瞄赵晓潼,随后也狼狈地离开了筑梦居。 “娘,你怎么那么傻呢。”赵晓潼满眼心疼地看着五姨娘,“我能应付她们,你实在不该抢着站出来。你看你现在很疼吧?” 五姨娘看着一脸心疼的少女,握着少女双手,含笑道:“傻孩子,我没事;哪有做娘的看着自己孩子被人欺负而无动于衷的。” “娘还说。”她忽然想起银面男子曾说五姨娘的病,眉头不觉微蹙,“赶紧换了这身衣裳。” 五姨娘无奈笑了笑,在她催促下只得换了衣裳。 看着五姨娘灰青的脸色,赵晓潼心里一阵揪紧,“对了,娘,你偷偷过来看我不要紧吗?”她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多。 五姨娘摇了摇头,给她一个安心眼神,“不要紧的,大不了就是。” 她忽地打住,笑道:“你能从感业观回来就好。” 赵晓潼心中一动,“娘,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将我接回府里?” 五姨娘显然打听到什么,她警剔地看了看门外,压着声音道:“听说跟老太爷的病有关,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管如何,你能回来就好。” 她垂目掩去眼底泪意,幽幽叹了口气,“你一个人在感业观,我着实担心。” 少女心中一动,安慰道:“现在我回来了,你就安心吧。” “晓潼,你刚才可是折断了大小姐的手腕?”五姨娘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立时白了白,“这可怎么办,老爷他一定。” “娘,镇定。”少女冷哼一声,“那种人,不折断她手腕她能嚣张上天去,就算老爷要问罪,也得先问个青红皂白。你就别担心了,我让杜若先送你回去。” 五姨娘凝望她半晌,无奈叹了口气,“孩子,那是你父亲,是这个家的主人,而大小姐是他的心头肉!” 送走五姨娘,赵晓潼冷冷笑了起来。同样是那个男人的骨肉,赵紫凝是他的掌中宝,她就该是被人践踏的一株草? 杜若见她神色不以为然,眉目间还隐隐藏着讥讽,不由担忧道:“小姐,大小姐可不比府里其他小姐,老爷对她最是爱重,你今天折断她手腕,实在是” 赵晓潼摆了摆手,坦然道:“你放心,我既然敢折断她手腕,就预料到后果。” 她记得杜若说过赵紫凝的生母实为相爷赵书仁的原配夫人。而有意思的是,现在的继室周氏却是原配的嫡亲姐姐。更有趣的是,赵书仁原本与现在的周氏订亲,却在成亲前与周氏妹妹一见钟情,据说周氏妹妹后来用了一番激烈手段,终于将原本的姐夫抢到手,不过她也终因难产陨命。 周氏后来以照顾大小姐为由,顺理成章的与自己妹夫共结连理。是以赵书仁对于发妻所生唯一嫡女异常爱重,就连周氏也对她十分溺爱。 看来确实是疼爱到令人忌妒,赵晓潼想起那美貌温柔少女临走一瞥,在心头冷笑。 傍晚时分,赵晓潼望着乌黑天际,低声喃喃:“暴风雨就要来了。” 话落,门外果然传来重重脚步声。 躲在一边看热闹还煽风点火的,才是最可恨的,对吧? 请美女们多多支持呀,多多收藏多多留言,某羽才会动力多多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问罪 章节名:第7章 问罪 “四小姐,老爷请你到正屋走一趟。”四个壮实婆子面无表情走进来,在她近前一字排开。 少女垂眸笑了笑,看这架势,她若敢说半个不字,这四个人大概会用她们碗粗的膀子一齐侍侯她。 “既然老爷相请,我自当欣然前往。”她站了起来,淡然举步而行,“走吧。” 四个婆子默默对视一眼,随即跟在她身后一字排开似押着她般,往正屋走去。 刚走到正屋门口,赵晓潼便能感受到里面压抑着强烈暴戾气息。 她无声挑了挑眉,淡然踏步走了进去。赵紫兰的生母四姨娘坐在边上,夫人周氏居右侧端坐,正中所在,是一个满脸暴戾的中年男人,正眯起眼睛冷冷盯着她。 “孽障,你给我跪下。” 赵晓潼环视一周,发现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到齐了。目光在赵紫君身上停了停,她冷笑一声,在屋正中站定。 淡淡道:“老爷,你确定要用孽障两个字来骂我吗?” 众人见她口齿清晰,一时皆怔了怔。赵书仁听闻她顶撞,压抑的怒火更是直冲脑门。 少女瞟了眼他气急抖动的手掌,又道:“我的存在,可是老爷你的延续。” 赵书仁愕了一下,随后脸色青白交加。夫人错愕半晌才明白她这句话的原意是在指责赵书仁造了孽才会生下她。 众人回过意来,脸色皆不约而同的变得精彩纷呈。 “畜你、你跪下!”赵书仁对上她迷蒙眼神,终于及时醒悟改了口,但他遥指的手明显抖得厉害。 赵晓潼静静看着他,温和道:“我跪天跪地,但不跪某些自恃长辈却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顿时哗然。 这四小姐疯魔了吧?听起来不像傻子,可说出来的话却比傻子更疯狂,居然当面顶撞指责父亲?真是不想活了! 赵书仁几乎被气得当场吐血。他怒极连声咆哮:“好、好,当真好得很,我赵书仁教女无方,以至生出你这么个忤逆的东西。” “来人,把她两只手给我废了。” “你有教过我吗?”少女神色轻嗤,声音温和,“一个月大就将我扔去千里之外的庄子,十岁将我接回府里却从来不闻不问,一个月前皇后一道懿旨,将我替了赵紫兰嫁去冲喜。这些就是你身为父亲这些年对我的教养?” 众人听着她条条历数,脸色又一致的青白交加,而被人当面戳穿私心的四姨娘更是面色尴尬,坐立不安地偷瞄脸色如炭的赵书仁。 “你们快上去。”赵书仁被气得呼吸不畅,“将她两只手给我废了。” “慢着!”少女一个轻浅眼神往涌过来的下人扫去,众人立时齐齐被她眼神惊慑。 “老爷,说你不分青红皂白,你还真想坐实它。”少女丢了个轻蔑眼神过去,冷笑道:“你就算心疼赵紫凝要惩罚我,也该问一句我这个当事人;何况当时那么多人在场看着,我就不相信个个都昧着良心偏袒她。” “我不分青红皂白?”赵书仁眼睛冒火,面露青筋,抬手往屋内指了一圈,“她们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看着你折断紫凝的手,难道她们全都瞎了眼看错了?” 那些被赵书仁指头点过的女人立时面色生变。 “老爷。”少女面色一整,态度恭敬,却一直不肯以父亲相称,“请问当今陛下以什么治天下?” 赵书仁张口便答,“陛下圣明,谁不知道他以仁孝治天下。” “既然老爷觉得陛下以仁孝治天下为圣明之君,那么老爷相比陛下如何?” “你住口。”赵书仁面色由青变红,声音急疾,“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出来,真想害死全家。” “老爷,身为臣子,你不是该以陛下为表率吗?陛下以仁孝治他的天下,你是如何治你的家呢?”少女眯眼,声音依旧不徐不疾。 赵书仁被她噎得无法反驳。 赵晓潼淡淡扫了眼那美貌温柔少女,道:“你为何派人将我从感业观接回府中,你自个最清楚。而今天这件事的起因,是赵紫兰她辱骂我在先,她辱骂我这个姐姐不要紧,她当时可是将老爷甚至老太爷都辱骂在内,我不过扔了她一双筷子说了她两句,赵紫凝气势汹汹进门来就要为她出头。” “当时的情况是不是这样?二小姐?”少女突然扭头,定睛盯着一脸病容的赵紫君。 赵紫君轻咳一声,随即向赵书仁福了福,温柔道:“父亲,女儿当时所见,确如四妹所说。” 旁边的赵紫兰闻言,立时坐不住了,“二姐!” 赵紫君朝她歉意笑笑,“五妹对不起,我只能实话实说。” 四姨娘与夫人都没料到赵紫君会突然站出来为赵晓潼作证,一时俱错愕地看着那美貌少女。 赵书仁的脸色立时变得精彩之极,他嗔怪地瞥了赵紫君一眼,暗恨道:“就算紫兰不对,你也不能无法无天折断紫凝的手。” 说到这,刚刚浮上眉头的些微不自在立时消散无踪,“你知不知道紫凝从今以后再也不能抚琴了!” 忆起往昔紫凝缠着他抚琴的欢乐情景,赵书仁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腾腾烧了起来。盯着赵晓潼的眼神愈发憎恨。如果不是因为老太爷,他怎么可能将这个孽障接回府。 赵晓潼讶异抬头,神情十分无辜,“有这么严重吗?我当时不过顺势扳了她手腕一下而已,谁让她泼了五姨娘一身泔水还不肯罢休,还非要打五姨娘。” 她一副我没错,错的是赵紫凝的无辜模样,看得赵书仁直恨得牙痒痒。但偏偏拿她无可奈何。 “就算你要阻止她,有必要下那么重手吗?”赵书仁又恼又怒,想到那个被他从小宝贝的女儿如今凄惨模样,就觉得心里阵阵揪痛,他忍不住怒吼,“她不过就是打了五姨娘一掌而已!” “我说了,当时我只想阻止她,没想过要折断她的手。”赵晓潼语调平静,表情却严肃,“老爷,难道你觉得我应该眼睁睁看着她一再羞辱打杀我的生母,而不出手阻止才对吗?难道你支持她一个晚辈对一个长辈动手吗?” 赵书仁被她质问得脸色由红转绿,明明满肚火气却发作不得。 少女瞄了瞄他调色板似的脸庞,似是无心叹息一句:“陛下推行以仁孝治天下啊!” 作为父母,肯定会偏袒某个孩子,但偏袒也有度。 同是骨肉,父母的态度将会直接影响孩子们一生。 子女不和甚至骨肉相残,不得不说跟父母有很大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连带责任 章节名:第8章 连带责任 “赵紫兰,你为什么不在自己的院子好好待着,偏要跑去筑梦居惹事生非?”赵书仁心下一凛,眼神随之变了变。他理屈,奈何不了赵晓潼,随即将矛头转向引起争端那俏丽少女,“是你非要拉上紫凝到筑梦居闹事的对吧?也是你怂恿紫凝为你出头的对吧?” 赵紫兰对上他怨责眼神,惊得小脸煞白,双腿一软立时跪了下去,一边摇头一边求饶:“父亲息怒,我跑去筑梦居,是想找赵晓潼讨回公道,可我绝没有怂恿大姐为我出头。” 赵书仁眯眼,冷冷瞥过将腰板挺得笔直的清雅少女,再落在跪地的赵紫兰身上,心里没来由生出几分厌恶,“讨什么公道?” 赵紫兰被他冰冷的目光盯得心底发凉,她不自觉缩了缩双肩,战战兢兢道:“前几天我和二姐掉到明月湖,是被赵晓潼拉下去的。” 她动了动僵硬的肩膀,瞄了赵书仁一眼,“父亲,我到筑梦居去,就是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将我和二姐拉下水,谁知道她突然撒泼。” “五姨娘也突然跑进来。”她又瞄了瞄脸色难看的赵书仁,“大姐才会误将泔水溅到五姨娘身上。可是赵晓潼她蛮不讲理,与大姐一照面就动手。” 说到这里,赵紫兰突然觉得有了底气。谁都知道赵紫凝是他的心肝宝贝,平素连重话都不舍得说半句,今天却被赵晓潼生生折断手腕。可想而知这会赵书仁心里有多么恼恨。 “父亲,我虽有错,大姐、大姐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源头却在赵晓潼,你一定要好好惩治她。” 赵晓潼淡然看着赵紫兰摘清关系,反将她推为祸首,不禁微微笑了笑,她瞟了瞟旁边温柔大方的二小姐,那抹笑隐隐添了丝明艳意味。 赵书仁正满肚怒气无处发呢,听到赵紫兰如此识相的递了梯子给他爬,他立时沉下脸,阴沉地盯着赵晓潼,“你说,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赵晓潼略略挑眉,这个男人长进了,知道先问问她的意见。 “赵紫兰。”少女瞟了赵书仁一眼,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恼怒,反而转目看着俏丽少女,“你说那天我将你和二小姐一起拉下水,你可有证据?” 赵紫兰对上她迷蒙目光,立时抬着下巴,恨声道:“当然有证据,当天那么多人在场,她们都看见你拉我们下去,你以为你能抵赖得掉吗?” “是吗?”少女温和一笑,态度镇定得让人惊心,“那天都有谁看见了,你让她们出来作证。” 赵紫兰冷冷盯了她一眼,“你等着。”她说罢,扭头朝旁边的丫环说了几句,随后便有几个丫环妈妈一起走了进来。 赵书仁问:“你们那天当真看见四小姐在湖里亲手将二小姐与五小姐拉下水?” 那几个丫环妈妈立时异口同声道:“是的,老爷,奴婢们当时看得真真的,就是四小姐将她们拉下湖的。” “赵晓潼,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你做的好事,你还有什么好说?” “我有。”赵晓潼定定对上赵书仁沉黑的眼神,“请问你们当时都站在哪里?二小姐与五小姐又站在哪里?你们都说看见了我将她们拉下湖,那我是用那只手拉了谁?” 她连珠炮的问题一出,一众下人的答案可就五花八门了。 少女说罢只淡然听着;待她们各抒己见完毕,她才抬眸朝中年男人望去,笑容依旧温和,眼神依旧迷蒙,只不过眼底隐约跳动着嘲讽光影。 赵书仁被她这么一望,脸色越发黑得不能看。 他恼怒地瞥了眼满脸得意的赵紫兰,忽然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一群混帐,你们当时都站在她们身后两丈远的地方,中间还隔着树,你们难道人人都有千里眼,竟能将那么远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声怒喝,下人们立时惊骇地抖了抖;而赵紫兰一张小脸当即白了又白。 赵晓潼仍旧淡然安静站着。 赵紫兰仍不甘心,她咬了咬牙,忽将视线转向温柔少女,“父亲,就算她们看不清楚,可二姐当时就在我身旁,她也是被赵晓潼一起拉下水的,她的话你总该相信了吧?” 赵晓潼瞟了眼病容少女,不慌不忙问:“老爷难道不想知道五小姐当时为何会出现在湖边?还与落水的我近距离接触?” 赵紫兰脸色一白,对上他怀疑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小声道:“那天那天我和二姐打算到那里赏风景,并不知有人落水。” “老爷,这才是你的好女儿啊。”赵晓潼晃了晃脑袋,一脸感慨,“这赏风景的地方就是我落水的地方,哎,原本杜若打算拉我上来的,谁知道五小姐觉得那个地方风景独好” 赵紫兰脸色由白转青,求救似的望了赵紫君一眼,“二姐,你说句话呀,你告诉父亲那天我们是不是去赏风景被赵晓潼拖下湖去。” 赵晓潼似笑非笑地瞟了赵紫兰一眼。真是个没眼力的东西!赵紫君心里对赵紫凝忌恨得要死,自然也不喜跟在赵紫凝身后讨好的赵紫兰。 “父亲。”赵紫君不负期望,温温柔柔地开口了,“其实那天的事情是这样的,我和五妹听闻呼喊有人落水才去明月湖。” 赵晓潼挑眉,讥讽地瞟了神色诧异的赵紫兰一眼。赵紫君这句话已彻底堵死了她的路。 温柔少女面色一肃,看赵紫兰的目光含几分责怪,“五妹就算心里不喜四妹,也不必推诿责任诬赖她。” “我诬赖她?”赵紫兰瞪大眼珠一声怪叫。 “当时我心里着急,才会拉着你一起到湖边看究竟。”赵紫君似乎没看到俏丽少女吃惊的眼神一般,继续温柔道:“幸好当时四妹吉人天佑,我欲拉她上岸,却不知你的裙摆被旁边的枝丫勾住,而你脚下又踩着我的裙摆,最后才会在弯腰救人的时候一同掉到湖里。” 赵晓潼嘴角微微上翘,看那病容少女光芒变幻。 赵紫君这番话何止是完全推翻了她恶意拖人落水的事实,同时也间接宣扬了赵紫君善良仁慈的高大形象。此刻配合她楚楚可怜的病容,简直是招人眼红的完美仙女形象。 赵紫兰完全被这番颠覆性的话给惊吓了,她呆呆盯着赵紫君,满目不敢置信,甚至连反驳也忘了。 除了赵紫凝之外,赵书仁第二疼爱的无疑是赵紫君。她的话可信度自然比赵紫兰高多了。 赵书仁几乎没有怀疑地皱起眉头,盯着赵紫兰的眼神瞬间凶狠吓人,“赵紫兰,你诬赖生事辱骂长辈,搅到家宅不宁,你简直可恨!” “来人,从今天起,将五小姐拖出去打三十大板,再关到祠堂跪着,让她在祖宗面前好好反省己过。”赵书仁闭了闭眼睛,忽视四姨娘焦急的眼神,“每天抄妇德一百遍,半个月后再放出来。” “老爷,求你饶了紫兰吧,她现在还病着呢,在祠堂关半个月,她不是、她不是”四姨娘一着急,连话也说不完整。 “哼,她做错就得罚。”赵书仁冷眼瞥了四姨娘一下,“她会惹出今天的事,跟你脱不了关系。” 说罢,他目光一转,冷冷对着赵晓潼。 少女心里冷笑,接下来轮到她了。 赵书仁以前无视晓潼,现在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替大小姐出气,可惜有个老太爷在上头压着,他再恨也无可奈何。 嗯嗯,美女们,求收藏,求各种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如此赏罚 章节名:第9章 如此赏罚 “虽然挑起事端的是赵紫兰,但赵晓潼也有错。”赵书仁冷冷开口,黑脸连半点慈爱的影子也无,“你先伤了妹妹的脚,又折断姐姐手腕,刚刚还对长辈大放阙词,态度蛮横目无尊长。” 赵书仁说了一串罪名之后,看着漠然不为所动的清雅少女,心里怒火愈盛。 “既然有错就该罚,不管对谁我都一视同仁。”他停了停,瞥向赵晓潼的眼神沉郁幽深,“来人,将四小姐带出去打二十板子,然后押着她到明月湖畔那条石子路让她跪一天,罚抄女训罢了,念其维护生母心切,这罚抄就算了。” 赵晓潼安静听罚,嘴角隐隐勾出讥讽弧度,看赵书仁的眼神流泛着层层晦暗光影。 念其维护生母心切?是终于记得她根本不识字吧! 她脸上没有露出惊讶、惊慌或不忿,只是安静听着,末了,她悠悠问一句:“老爷说完了吗?” 赵书仁看见她淡然无所谓的态度,心里强压的怒火顿时有再冒头的趋势。 “难道你不愿领罚?看看紫兰,对你的惩罚可算轻了。” 言下之意,是让她识好歹吗? 少女暗下嗤笑一声,“老爷误会了。你说得对,有错就该罚。我完全愿意接受你的处罚。” 赵书仁讶异挑眉,想来对于她突然如此好说话也是意外。 赵紫君转着一双美目往他们身上扫了扫,很好地掩下了眼底的惊讶。 “不过老爷既然决定要处罚我和五小姐,那这件事里另外一个人也同样有错,你说了要一视同仁,是不是也该将她拎出来一起处罚呢?” 赵书仁听着“一起处罚呢?”这句轻飘飘不带情绪的话,顿时被气得火冒三丈。 他暗下咬牙,目露寒光扫了过去。 “如今天色不早,该处置的人已经处置了,其他人该干什么该什么去。”赵书仁盯着赵晓潼望了一会,忽然一摆手,似乎要将她的话忽略到底,“你们赶紧将两位小姐带出去。” “老爷,你可是一朝丞相,百官之首。”赵晓潼看着他转黑的脸,悠悠吐了一句,“如果让陛下知道你这一朝丞相连这点小小的家事都处理不好,他会怎么看你呢?” 赵紫君适时垂下眼眸看自己脚尖,其余众人再度因赵晓潼这冷冷淡淡一句话而脸色大变。 “赵晓潼!”赵书仁咬着牙自齿缝挤出她的名字。 “老爷,你叫错了。”少女一脸镇定,“赵紫凝先泼长辈一身污水还动手掌掴,那态度才是真正嚣张狂妄。她出手可绝不比我轻,不信你就看看她留下的杰作吧。” 赵晓潼不待他反应,扭头往门口望了望。 五姨娘瘦弱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外。 她低着头,一身粗活破旧的衣裳穿在身上,越发显得她瘦小,那衣裳旧得发白,相比之下,她脸颊上那大片明显的红肿越发抢眼夺目。 “妾身见过老爷,见过夫人。”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幽幽飘到赵书仁耳里,他愣了半天也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五姨娘,你抬起头来让老爷看看大小姐留在你脸颊上的杰作。” 赵晓潼不给他发愣的时间,直接挑明了五姨娘身份。但瞟他的眼神显明带着恼怒与寒意,看了半天,连曾经的枕边人都认不出来,可见这个男人薄情到什么地步。 “你、你是五姨娘华珍?”赵书仁一声迟疑询问,顿时让五姨娘又伤心又羞愧,刚抬起的头立时又低垂了下去。 “回老爷,正是妾身。” 赵书仁身体微微动了动,他斜眼瞟了旁边的夫人一眼,再不露情绪地望着那个瘦弱得风一吹就倒的女人。黑着的脸这下再蒙了层阴阴的灰。 “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赵书仁尽量放轻声音收敛久居上位的气势;但五姨娘还是受惊如小鹿,半晌也没再抬头。 赵晓潼眼睛一转,走近她旁边小声道:“五姨娘,你就抬起头让他好好看看。” 听闻她温声软语,五姨娘心里的惊慌才平复了些,她迅速瞄了那男人一眼又垂下头,又过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却一直不敢与赵书仁对视。 瘦削的脸苍老灰青,但却有一边脸颊红肿无比,上面五指掌印还清晰可见。 极费力气却被拼命压抑着的咳嗽声,不合时宜地从五姨娘嘴里跑了出来。 赵书仁皱起眉头,有些迟疑,“你,怎么了?” “怎么了?”赵晓潼低低冷笑一声,“如你所见,她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她略顿,敛去心底愤怒,直直迎上他怀疑惊讶的目光,“被大小姐那么努力的用泔水一泼,使她的病变得更重而已。” 赵书仁看了看五姨娘红肿的脸颊,终有些不忍地移开了视线,“为何不请大夫?” 少女笑了,笑容灿烂无比,但她清雅面容的讽刺却也灿烂无比。她深深凝视着赵书仁,淡淡道:“这就要问夫人了。” 赵书仁困惑,扭头望了望夫人,见夫人隐忍中透着恼怒,他沉默了一下。眼角往衣裳破旧的五姨娘身上扫了扫,终在夫人闪烁的目光中领悟了什么。 “我不常去微雨阁,一定是底下的人贪懒耍滑。”夫人眼光沉了沉,随即扯出一抹合体笑容,“回头我一定好好惩治底下的人给五姨娘一个交待。” “内宅由夫人当家,这些事你处理就行。”赵书仁看了看五姨娘,略一叹息,“记得请个好点的大夫。” 夫人笑了笑,“老爷放心,我会办妥的。” “五姨娘人就在这,她的病也明显不轻,为何不现在就请大夫?”赵晓潼冷冷盯着赵书仁,眼神迷蒙但态度不见一丝妥协,“谁知道回头夫人忙起来,会不会将这事忘了呢。” 赵书仁眯眼,目光在几个女人身上扫来扫去,沉默半晌之后,挥了挥手,“来人,请大夫。” “大夫没来之前,既然空等也是等,不如再顺便说说其他事情。” 赵书仁闻言,立时黑着一张脸警告地瞥了赵晓潼一眼。 这样的眼神再凶狠冰冷,对赵晓潼而言也不具有什么杀伤力,她瞟了瞟赵紫兰,道:“老爷,既然五小姐受罚,我也认罚,那么令五姨娘病情加重、外伤明显的大小姐,是不是也该受罚呢?” 她说着,自顾喃了句:“嗯,老爷刚才说了一视同仁,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偏袒大小姐。” 她这话听似自言自语,但屋中众人有谁听不清她口中所言。 赵书仁的脸色今天变换之多之快,实在可堪历史记载。 “紫凝她也有错,那就罚她同样打二十板子,跪石子路一天。”他决断一出,屋内顿起一阵抽气声,只有赵晓潼讥讽莫名地笑了笑。 “不过,她如今有伤在身,为免影响康复,这些惩罚就等到她伤好之后再执行吧。” 赵书仁这心,偏到了离谱的程度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雅贼 章节名:第10章 雅贼 赵晓潼瞥过门外匆匆逼近的人影,十分爽快地点头附和,“老爷说得对,那就等大小姐养好了再罚。” 赵书仁眯眼打量了少女一会,他发觉自己为相多年,竟然看不透眼前这十几岁小丫头的心思。一时心绪浮沉,不过见她没有再纠缠不放,他脸色总算晴了些。 就在这时,大夫走了进来。他为五姨娘把脉半晌才收回手,对上赵书仁询问的目光有些犹豫不决。 他这表情,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五姨娘的病大条了。 赵晓潼皱了皱眉,道:“大夫,五姨娘到底得了什么病?” “这”大夫看了看她,又瞟了眼主位上的男人,见赵书仁眼神隐隐带着阻止之意,“五姨娘久咳成疾,伤了肺腑,需好好调养。” 少女挑眉,怀疑道,“就这样?” 大夫避开她迷蒙眼神后射来的寒芒,点头道:“对,五姨娘就是伤了肺腑,并不算太严重。” 赵晓潼望了望缄默的赵书仁,又看了看回避她眼神的大夫,只觉有凉意蔓延四肢。她凝视着五姨娘,露出放心的神色,“那劳烦大夫再看看她脸上的外伤。” “这个好办。”大夫立时为五姨娘诊看起来,“只需每天按时擦药膏,过几天就能消肿。” 送走大夫,赵书仁立即道:“现在病也看了,天也快黑了,你们快些带四小姐五小姐下去执罚吧;其他人都散了。” 赵紫兰一听还要打板子,当即惊得脸色发白。 “慢着。”想让她乖乖挨板子,没这么便宜的事。 赵晓潼在心里嗤笑一声,盯着赵书仁的脸,道:“老爷刚才体恤大小姐有伤,特许她养好身体再受罚;如今五姨娘不但有伤还有病,虽说府里有下人侍侯,但我作为她的亲生女儿总归不放心,我决定亲自到她跟前侍奉,直到她病愈。” 赵书仁原本变好的脸色立时再转阴沉。 他盯着少女半晌,发现自己的低冷气压对这个女儿似乎完全不管用,他才不甘地冷冷开口,“她只是姨娘,你是府里的小姐;你给她侍疾?岂不存心惹别人笑话!” 赵晓潼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她是姨娘没错,可她只是你的姨娘;对我,她是值得我敬我爱的母亲,没有她就没有我;谁若笑话女儿侍奉生母,那他就是从石头出来的。” 夫人听闻她口口声声称五姨娘为母亲,原本平静端庄的脸隐隐浮了狰狞颜色。 “陛下以仁孝治天下,相信赵丞相你一定竭力支持陛下。” “你!”赵书仁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他瞪少女,怒道:“你非要自贱身份,那就随你。” “多谢老爷体恤。”少女温和一笑,竟十分谦恭地对他行了半礼,“既然为生母侍疾,作为女儿的我自然得先保证自己健健康康。” 赵书仁气得心内吐血,却又偏偏拿她无可奈何,最后,只得恨恨拂袖,咬牙低吼了句:“对你的惩罚也押后,等到五姨娘病好之后再说。” 少女盈盈福身,温和含笑,“多谢老爷成全。” 四姨娘见状,立即上前几步,追着赵书仁道:“老爷,那五小姐的罚是不是也可以免了?” 赵书仁闻言,霍地转身瞪了四姨娘一眼,冷哼道:“哼,你又没痛没病,她有什么理由不用受罚!” 四姨娘被他瞪得心里发凉,为了女儿仍张嘴,“可是她也” “没什么情面可讲,做错事就得受罚。”赵书仁望了望一脸畏惧的俏丽少女,眼角夹着怒意扫过赵晓潼,“罚,现在就拉去打三十板子。” 赵紫兰听见免罚无望,顿时一脸不甘慌乱后退,双目泛着恨意盯着远去的赵晓潼。“赵晓潼,我跟你没完!” 福满苑。 夫人皱着眉头,满目疑惑,“君儿,你刚才为何要助赵晓潼?难道你忘了是谁害你落水?” “母亲刚才也看到了,就算我不助她,父亲也不能拿她如何。”赵紫君微微一笑,流盼生辉的美目里隐隐藏着不明光芒。 夫人道:“你想让她与紫凝相斗?” 赵紫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美貌脸庞上流漾着一贯的婉好温柔。 “君儿,紫凝不足为患。”夫人定睛看她,仿佛能看穿她的内心,“可赵晓潼” “她更不足为患。”赵紫君淡淡一笑,“她胸无点墨又狂妄放肆不得父亲欢心,母亲你担心什么?” 少女垂下美目,长睫掩映着隐隐寒芒,“再说,她还是未嫁先寡之身,你又是嫡母,就算她再怎么能耐,也翻不出你的手掌心。” 夫人仍旧皱着眉头,“可我总觉得她不好拿捏,你看她不傻之后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她连你父亲都不卖帐,又岂会受我管束!” 再者,那丫头的命可真硬,她明明在前往感业观路上安排了流匪;这丫头却还能安然无恙活着。 “哎呀,母亲。”少女上前摇着夫人手臂,撒娇道,“顶多日后你看她不顺眼,随便寻个名目将她再轰出府得了。” “现在就让她暂时蹦些时日嘛,有了明显对比,父亲才会知道我是最好的。” 夫人看着自信满满的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用对比,你也是最好的。” 半个月后,筑梦居。 “小姐,听说过几天就是一年一度的赏荷会了,你今年要不要也去参加?” 赵晓潼瞟了眼兴致勃勃的丫环,揶揄道:“杜若,看你兴奋的小样,难道这个赏荷会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杜若对上她调笑的眼神,顿时红着脸低下头,小声道:“有没有好玩的事情奴婢不知道,不过奴婢听说京城里有身份的年轻人,大多会去参加赏荷会。” 赵晓潼顿时没了兴致,“哦,原是变相的相亲会。” 丫环绞着衣角,小心翼翼道:“可是小姐,奴婢听说荷园的荷花品种繁多,且特别美,若不是赏荷会,平常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赵晓潼心中一动,比起国色天香的牡丹,她更欣赏品性高洁的荷花,她前世一有机会,也会做些赏赏荷品品茶的雅事放松自己。 她看着丫环,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小姐,赏荷会还没开始,荷园不开放。” “不开放正好。”少女神秘一笑,“免得有人打扰。” 杜若看着眼前大片姿态高洁的粉荷,半天仍不敢置信自家小姐竟然带着她翻墙进了荷园。 赵晓潼望着眼前姹紫嫣红的红花绿叶,忽然想起了爱莲说。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 “好一句出淤泥而不染。”男子赞赏之声朗朗传来,“没想到今日能在荷园见到姑娘这般特别的雅” 他信步行至近前,与赵晓潼打照面之时,他眼色一寒,忽然便顿住不说了。 猜猜,这家伙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游说 章节名:第11章 游说 极具压迫感的阴影蓦然当头覆下,少女不悦地退后两步,正好看见来人自后侧假山走出。日光自背后打在他高颀身形上,高长的影子正好将少女完全笼罩。 赵晓潼乍然瞪目,透过他仿佛看到了小学操场上标帜独立的旗杆,那样的高挺孤直,理所当然享万众荣光。 这家伙的身高确实太令人瞩目了,比普通成年男子平均身高差不多高出一个头。好吧,说他像旗杆实在抵毁了他,他长得虽高,但并不瘦。确切来说,他这样的人更像遥遥雪山上孤清挺拔的玉树。尤其这人身穿一袭云纹墨青锦缎衣衫,低调的奢华更彰显他独特孤清魅力。 细细打量,更惊于这人俊美绝伦的五官,长眉下一双含情目似承了千种琉璃光芒,又似载了万般风流韵思;上翘嘴角含三分轻佻浅笑,让他外表看起来放荡不拘,但眼眸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精光,却让人觉得他绝不似表面看来这般简单。 这人生就的绝色容貌,衍生的万千潇洒风仪,已经超越人类一切美丽的存在,根本无法用言语去形容,满园丰姿摇曳的红花绿叶在他面前,霎时全部黯然失色。 如果这副容颜长在一个女人身上也就罢了,可偏偏她眼前所见是个男人。而偏偏这样空前绝色的容貌长在他身上,竟然不让人觉得有半点女气的妖艳妩媚,只觉容光潋滟魅力无边。 眼前男子妖孽如画,她却无心欣赏;反而郁闷哀叹衰到家,在异世第一次爬墙居然被人抓个正着。 心思一动,他刚才想说她雅贼来着? 贼者,偷窃之人也。可姐虽不说相貌堂堂,好歹也五官端正,她不过看荷花几眼,花儿又不会少瓣缺叶,她算哪门子的贼! 倒是他,生得好眉好,干嘛穿一身墨青衣裳?她记得有人说过,从他穿衣的色彩可看出这个人内心世界。 这么说,这个男人内心肯定深沉狡诈充满阴暗。 像她这种阳光明媚心理健康的美少女,肯定绝对讨厌心理阴暗的生物,难怪刚才还未照面她心里就对这标杆一样的妖孽男产生抵触情绪。 果然不是一路人。 可他刚才为什么顿住了?是因为看到她的脸?难道他以前就认识她?才会如此惊讶?但他的反应除了惊讶明显还有别的情绪。 赵晓潼心思百转,虽然拿不准自己原身以前跟这个人有什么关系,但她直觉这个人危险。 “姑娘看起来面熟?”男子迟疑,看着少女眸底光芒变幻,“不知以前我们是否见过?” 赵晓潼看他一眼,随即疏离道,“我长着一张大众脸,你认错也是正常。” 视线扫过三尺外的墨青衣裳,她意有所指笑了笑,“俗话说得好,近墨者黑。”说罢,她漠然转身绕过假山快步离去。 哼,骂她是贼?你也高贵不到哪去! 赵晓潼走得干脆决然,男子看着她远去身影,眸光在一片花红绿叶中变幻不休。 “不愧称为荷园,这地方的荷花品种还真齐全。”赵晓潼望着眼前似锦繁花,高兴赞叹,“我们今天还真来对了。” 杜若见状,也高兴附和,“小姐说得对,我们今天可以自由自在好好观赏荷花,不用担心跟别人挤来挤去。” 她说着,闭上眼睛站在池边,俯身往一朵奇艳的花瓣靠过去,用力吸了口气,“小姐,这荷花真香。” “这是霞光影波,丰姿摇曳清香怡人,也算稀有品种。”少女淡淡一笑,看着丫环陶醉的表情,忽促狭轻笑,“杜若,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折了它送你可好?” 丫环连忙睁开眼睛摆手拒绝,“小姐,你千万别摘。”她说着还警剔四顾,“我们是偷偷翻墙进来的,若让人发现我们还偷摘了花,一定会惹麻烦,小姐的心意奴婢心领了。” 赵晓潼见她紧张兮兮的认真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欢笑起来。 “杜若,你知不知道赠人荷花表示什么意思?”少女笑不拢嘴,看丫环的眼神迷蒙又透亮,“你敢收我还不敢送呢。” 杜若见她神秘兮兮的模样,好奇傻傻问道:“为什么?” “哈,这赠人荷花那是向心上人表白之意。”少女笑得欢快,“你说我能将你娶回家去吗?” 杜若小脸立时飘满红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笑意盎然的少女,半晌讪讪道:“小姐你净打趣奴婢。” 少女脸色一正,“我可不是打趣你;以后若是有人赠你荷花,你可不能乱收。” “好了,小姐。”杜若连忙求饶,“奴婢这辈子就守着小姐,谁的荷花也不收,你快饶了奴婢吧。” 赵晓潼笑眯眯朝她眨了眨眼,随即转目继续赏荷。 “小姐,这一株荷花叫什么?”杜若看着不远处一株花瓣繁复的粉色荷花,一脸惊叹。 “这是” “是千瓣莲,名彩绣球。”忽有男子声音朗朗插来,赵晓潼不悦地蹙了蹙眉。 她没有扭头回望,少顷,身旁便多了一道高大阴影。 杜若礼貌地朝他福了福,道:“多谢公子为奴婢解惑。”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男子侧身望着少女,“看来我们真是有缘。” 他略顿,忽然递了枝荷花到她跟前:“这花送” 赵晓潼瞟过他递来的荷花,心里紧了紧,这厮刚才不会在一旁偷听吧? 她没有接荷花,反而脸色一沉,退开几步,漠然道:“荷园不大。” 杜若瞄了瞄他收回背后的荷花,嘴角一直扯个不停。 男子对少女的冷淡不以为忤,负手立于旁边,抬手指点眼前红花绿叶,缓缓道:“这是傲霜、这是朝云、这是大洒锦” “这里每一个品种都千金难求,它们有的是不远千里运来,小心呵护才养成如今的模样,有的” 赵晓潼脸色微冷,终于露出了不耐的表情,“我们赏荷,赏的是它的美态丰姿,无意考究它的价值,公子请自便。” 她说完,连眼角也不瞄他一下,“杜若,我们走。” 男子站在原地,看着她漠然远去的脚步,忽然高声道:“我叫司马晨。” 赵晓潼脚步一凝,但没有回头。 “小姐,我们不如回去?”杜若看着她怏怏脸色,试探道,“天色也不早了。” 少女想了想,点头:“嗯,我们回府。” 走了几步,她忽地问道:“杜若,司马晨是何家妖物?” “司马晨是什么人?”四姨娘盯着俏丽少女发亮的小脸,皱眉道:“撇去他百越质子的身份不谈,他怎么着也是一个皇子,还有他的名声那般不堪,什么风流浪荡的事都跟他沾边;你给我清醒点,别整天胡思乱想。” 赵紫兰不满地嘟着嘴,“赏荷会上除了他,还有很多其他名门公子;你就去求求夫人,让我跟二姐一块去嘛。” “你是想说今年主持赏荷会的二太子对吧?”四姨娘脸色发寒,“这个你更不用肖想,他是三太子其中之一,将来极可能。你好好掂量自己身份,少做白日梦,将来嫁个殷实人家安生过日子就行。” 赵紫兰被她接连泼冷水,心里渐渐生出几分恼恨来,“谁让你只是个姨娘,害我的婚事也攀不上有头面的人家。” “死丫头,这种话你也敢说出口!”四姨娘脸色一黑,慌忙堵住赵紫兰嘴巴,“这话若传到夫人耳里,我们母女能落个好吗?” “那你到底去不去求夫人?” 四姨娘冷脸默不作声,赵紫兰见状,放软了姿态乞求道:“我保证不作非份之想,只去长长见识,你就去求求夫人嘛!” 四姨娘见她满脸期待,最终无奈点头;一个时辰后,四姨娘满面春风回来。 “怎么样?夫人是不是答应让我去了?” “答应是答应了。”四姨娘神色奇怪,“不过一同去的还有紫意与赵晓潼。” 赵紫兰怔了怔,“怎么会这样?往年都是大姐跟二姐一块去的;今年大姐因手伤去不了紫意去也就罢了,为什么连赵晓潼那个扫帚星也一块去?” “是二小姐提议让她一块去的。”四姨娘也觉得奇怪,“也不知夫人是怎么想的,竟然答应了。” 四姨娘又补充一句,“不过目前还不知赵晓潼到底去不去。” “四姨娘,你说那个傻子会去吗?”赵紫兰皱起眉头,一脸嫌恶,“如果她还有羞耻心就别跟着添堵。” 重要人物陆续出场。 赵紫君提议晓潼参加赏荷会肯定不抱好心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添堵 章节名:第12章 添堵 “四妹妹。”赵紫君走入筑梦居,目光所见院子光秃得荒凉,她不着痕迹勾了勾嘴唇,随后美貌如花的面容端起温柔大方笑意,视线往门边转了转,“后天是一年一度的赏荷会,我特意央求母亲让你同去。” 赵晓潼懒懒凭着门框,看着笑得一脸虚伪的少女,冷冷道:“不去。” 赵紫君似乎没有看到她不善的脸色,又近前几步,温柔笑道:“四妹妹为何不愿意去呢?你常年待在这个小院,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她微微一凝,继续不遗余力地游说,“去吧,赏荷会上有很多好玩的事情,你去了保准会喜欢。” 赵晓潼凉凉瞟她一眼,毫不犹豫丢出一句:“没兴趣。”好玩的事情?赵紫君不过是想拉多一片绿叶来衬她这朵大红花吧! 赵紫君见她不为所动,垂下美目想了想,忽再度柔声道:“四妹妹有所不知,往年都是大姐和我一块去的,今年她去不了,心里定然遗憾极了。” 少女眼角一挑,意味幽深地睨了赵紫君一眼。这是间接告诉她,她若去了赏荷会,赵紫凝会被气得跳脚吗? 她垂下长睫,嘴角微微弯了弯。虽然她没兴趣满足赵紫君的期望做一片绿叶;不过能打击到赵紫凝嚣张气焰的事,她还是乐意一二的。 “既然二小姐盛情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紫君见她答应,终于心满意足离开。 两天后,赵紫君、赵晓潼、赵紫兰与赵紫意出发前往荷园。 “德叔,怎么只有两辆马车,这让我们怎么坐!”赵紫兰望了望门口的马车,立时不满地瞟了赵晓潼一眼,“你赶紧再找一辆车来,我可不想和某些人坐一块,没得沾了晦气。” 德步连忙解释,“五小姐,府里就只剩两辆马车了,委屈五小姐跟四小姐六小姐挤一下吧。” 赵晓潼转目瞟了眼前面那辆华丽的马车,心想果然是个三六九等分得清清楚楚的万恶社会,她懒洋洋看了看赵紫兰又淡然瞥过赵紫君,顿住脚步并不往马车走去。 “四妹妹,你跟我一块坐前面这辆吧。”赵紫君略一迟疑,便温柔笑开,“我一个人坐着怪无聊的,有四妹妹陪着也好说说话解解闷。” 赵晓潼挑了挑眉,敢情这个女人拿她树立自己的高大形象还不够,还要狠狠踩她一脚才罢休。说话解闷?拿她当话痨子? 赵紫兰一听,当场不满地狠狠瞪了那清雅少女一眼,讨好道:“二姐,不如让我跟你坐一块吧?让她跟六妹坐一起好了,我见识比她多,讲的东西肯定比她有趣。” 赵晓潼暗下冷嗤一声,提着裙摆,三两步钻上了后面的车。她没兴趣跟赵紫兰这种不长脑的人争,免得降低她的智商。 赵紫君见她已然钻入车厢坐定,只得点头:“那好吧,五妹你到前面跟我坐一块。” 赵紫意是个腼腆木讷的姑娘,上车后也只是红着脸冲赵晓潼点头笑了笑,赵晓潼见状干脆一路闭目养神。 再踏足荷园,与前几日的安静娴好相比,此际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在一处视线开阔的凉亭里布着案桌,正坐着几个年轻男子。 赵紫兰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人中尊贵无匹的身影,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二姐,中间那人可是二太子?” 赵紫君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柔声道:“正是。” 忽然一道幽探暗含冷厉的视线投了过来,落在赵晓潼身上,似含了实质的铅一般,又冷又沉。赵晓潼抬眸望去,与二太子梁琛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她心中一凛,从这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险压力。 她皱了皱眉,停下脚步,淡淡道:“二小姐,琴棋书画这些玩意我可不懂,我就不过去凑热闹了;你和她们去吧,我自己随意逛逛就好。” 赵紫兰立时讥讽道:“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丢不起这脸找地躲起来。” “五妹。”赵紫君不悦地看着她,温柔声线微含冷意,“你也是相府小姐,不管做什么都得注意分寸,免得惹人笑话。” 赵紫意在身后悄悄拉了拉赵紫兰衣角,低声道:“二姐说得对,我们是一家人,荣辱与共。” 赵紫兰只得悻悻住口,转身自行往凉亭那边走去。 赵紫君欲再安抚赵晓潼几句,回头却看不见她人影,便只得作罢。 赵晓潼离开热闹人群,带着杜若径直往幽静的地方探去。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去我们那天没去过的地方。”少女振振有词,“跟她们挤一块,脂粉气都快把我熏晕了,还赏什么荷。” “看,那边是不是泊着小舟?”赵晓潼往前方一个湖泊指去,神色兴奋,“我们到那边泛舟采莲去。” 难得有机会,她今天也来风雅一回。 杜若看着那纹纹波动的湖水,脸色白了白,“可是小姐,奴婢、奴婢不会水,掉下湖怎么办?” 少女神色古怪地瞟了她一眼,“有我在你怕什么。” 见她欢快跑去解开小舟绳索,杜若只得白着脸跟在身后。 “伸手,我拉你上来。”赵晓潼跳上小舟坐定,将手递往岸边,“你别盯着水,看着我就行。” “泛舟采莲?姑娘好兴致。”清越男声带几分调侃意味,少女抬头,眼前覆下颀长阴影。“不如让在下也沾沾光?” 赵晓潼盯着他俊朗容颜,心想还是无污染的古代空气更养人,随便冒出个男人都顶张祸惑众生的脸。 他语气虽调侃,但眼神清亮,举止得体;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唐突不适。 赵晓潼难得对这个刚露面就调侃的男人没有生出厌恶感。她笑了笑,神色愉悦,但下一秒出口的话却将人拒绝彻底,“抱歉,舟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男子不以为忤,眼神反而亮了亮。毫不气馁继续笑吟吟道:“你的丫环似乎怕水,不如让她在岸边待着,我陪你泛舟采莲,可好?” 赵晓潼瞥了他一眼,直接道;“不好。” “杜若,你快上来,我们该出发了。” “赵四小姐,我怀疑你的脸皮是不是用城墙砌的!”突兀而来的男声,嘲讽中有股熟悉的味道,“不然怎会厚得如此彻底。” 有人就是嘴巴臭。 没办法,古代没有现在的牙膏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坏人出没 章节名:第13章 坏人出没 男子似乎笑了笑,声音清越动听:“司马兄,一叶小舟而已,让给人家姑娘先用也无妨。” 赵晓潼挑眉望去,只见身高跟标杆有得拼的司马晨,依旧穿着墨青云纹锦缎衣衫,姿态潇洒如流云,一身容光潋滟行来。怎么到哪都看见他,这人简直阴魂不散。 看来他是明白无论他做什么,都讨不了她喜欢;所以改变方式,一张嘴就冷嘲热讽好让她讨厌得更彻底吗? 不过,有点意外,小舟之主竟然是眼前笑声动听的高华男子。 “三太子此言差矣。”司马晨笑意风流,斜眼瞟了瞟少女,“她可不是一般姑娘。” 他看的明明是她;可他眼底兜动的颜色却分明绕着梁泽转。他所认识的三太子梁泽一向心性清高;梁泽对看得上眼的人才会和颜悦色;看不上眼的人,他从来不屑一顾,别说笑脸,就连正眼他也吝于给人一个。 可现在,心性清高的梁泽居然会对一个初见面的小丫头感兴趣,这太奇怪了! 三太子? 赵晓潼不知道司马晨脑袋里的弯弯绕绕,但她确实被这个名词吓了一跳。她闭了闭眼睛,忽地“蹭”一下跳离小舟,对尊贵天成的高华男子拱了拱手,“物归原主好了,三太子请吧,免得有些苍蝇不停地在耳边嗡嗡乱叫。” 她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随便遇见个男人,不是皇子就是太子。 说罢,她朝梁泽笑了笑,旋即离去。 “小姐,我们这样就走,真的好吗?”杜若小跑跟上她,觑着她淡然神色,小心翼翼道:“他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子,我们刚才的态度是不是?” 赵晓潼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哼哼道:“我又没对他们做什么,不这样还怎样。” 她心中不悦,干脆加快脚步甩开杜若直往幽静的地方钻。 杜若见状,不敢再微辞,唯有提着裙摆小跑跟上。 荷园相当大,赵晓潼七拐八拐走了一阵,忽遇一堵人工种植的灌木丛,她找到隐蔽入口,两手一拨就钻了过去。 灌木丛后别有洞天,看着眼前澄净湖水倒映蔚蓝碧空,赵晓潼一声欢呼,往湖岸边草地飞奔过去。 待杜若追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脱了鞋袜,坐在湖边晃动脚丫搅动湖水玩得兴起。 “小姐,你怎能脱了鞋袜!”杜若大惊,说话间便奔过去欲为她穿上,“万一让人看见,小姐的名声可全毁了。” 少女皱起眉头,避过杜若伸来的手,“为了所谓的名声,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如此活着岂非无趣;再说,你家小姐我现在还有什么好名声可言,不如让我玩个痛快。” 杜若张嘴,想起自家小姐的遭遇,顿时哑了口。随后十分紧张地站在赵晓潼身后警剔四顾,以方便万一发现有人闯进来,她好第一时间护着自家小姐,不让别人看到小姐玉足。 赵晓潼见状,玩了一会便失了兴趣。任谁身边有个人紧张兮兮防贼一般盯着四周,谁也没心情玩耍。 她撇了撇嘴,弄干水穿上鞋袜。丫环见状,终松了口气。 赵晓潼见她放松,顽皮之心忽起,她腰板一挺,毫无预兆地往草地躺下去。 “小姐你赶紧起来吧,奴婢求你了。”杜若伸手要扶起来,却又不敢,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万一被人看见,如何是好呀!” 赵晓潼蹙起眉头,觉得她很有必要给这个小丫环洗洗脑。 她脸色一肃,语气渗着严厉,“杜若,一千个人有一千张嘴,我管不了别人,我也不想管别人。我活着,只为自己而活着。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活得痛快些!” “我乐意躺在草地看蓝天白云,因为这让我感觉很快活,我又没有伤害到别人,我为什么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来活!以后少在我耳边提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她又没露胳膊没露腿,更没做出有伤风化的举止,她就躺个草地怎么了! 杜若见她神情严肃,言语渗着冷意,一时又惊又急,完全呆住了。 “她本来就不是女人,你用大家闺秀那一套标准约束她,她焉能给你好脸色!” 赵晓潼愤然扭头一望,一身墨青衣裳高若标杆一样的司马晨正一脸讥嘲行来,虽然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不过他行动之间却犹如行云流水,加上那一副颠倒众生的妖孽容。乍一望去,还真说不出的魅惑风情。 “不过躺在草地看蓝天白云确实蛮舒服的。”他说罢,一撩袍子,在距少女三尺之地枕着双手躺了下来。 赵晓潼没有捕捉到他嘴角那一闪而逝的笑意,她只觉满腔怒气无处发泄。 盯他的脸看了一会,她忽然笑了笑,“杜若,赶紧拿出手帕蒙着脸。” 呆滞半晌的杜若闻言,下意识问:“为什么呀,小姐?” “为什么?”少女瞥了瞥司马晨,惭愧道:“有这个颠倒众生资本的女人在,天下女人都该觉得羞愧,你应该自觉拿手帕遮羞。” 司马晨上扬的嘴角一凝,杜若小脸立时惊得发白。 “哈哈潼潼说得太对了。”爽朗的笑声传来,令本就景色怡人的小小一角立时更添几分颜色,“司马晨这模样可不比女人更女人嘛!连我见了都几乎动心啊。” 赵晓潼瞟了瞟越步而入还自发在她左侧躺下的俊朗男子,心里漫过哭笑不得的无奈。 “三太子,草芥卑贱,它怕是承不起你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她抬眸,眸光一片森寒,吐字清晰而缓慢,“还有,小女子贱名赵晓潼。” 潼潼?赵晓潼想到这个心里便立即冒出一阵恶寒,敢情这位三太子还有自来熟的潜质。 “什么三太子,叫我梁泽就行。”男子笑得意味深长,忽略她言语暗含的讥讽,又欢快道,“我相信潼潼不是那些讨人厌的俗人。”不被他容身份所惑,不会盯着他脸红发花痴,这丫头分明是个异类。 少女极力忍住鸡皮疙瘩不往下掉,冷冷瞥他一眼,暗恨道:“抱歉,我赵晓潼就是个俗人。”你识相的就哪来的滚哪去吧!别再在这恶心她了! 梁泽看着她怏怏泛冷的脸色,似乎十分高兴,又笑道:“潼潼若是俗人,那其他人便不配为俗人。” 赵晓潼眯眼斜睨他,这人是聋了还是瞎了?听不懂人话也不会看人脸色? “三太子,我叫赵晓潼!”她咬牙,冷脸坚持。 “梁泽。”男子笑得俊朗风流,闪动眸光里漾着浅浅肆意,“晓潼。” 赵晓潼气馁,无奈哼哼摆正了头。 “三太子,有句话她说得对,这片草地只配她这种出身的女人,你是大梁三太子。” 梁泽扭头望了望容光潋滟的司马晨,心中一动,笑道,“司马兄这是想专美于前?” 湖畔草地唇枪舌战在不愠不火继续着,赵晓潼枕着双手望蓝天,感受清风淡香的意,对旁边两人针锋相对的话充耳不闻。 而另外一面,有道俏丽人影透过灌木丛间隙鬼鬼祟祟张望,她目瞪口呆望着湖畔一幕,少顷,她咬着嘴唇,提着裙摆蹑手蹑脚转身,往荷园人群聚集的热闹之处奔去。 坏人无处不在,若有秘密一定要好好守牢! 美女们,求支持啊!为毛没收藏没留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试探 章节名:第14章 试探 赵紫君看见匆匆而来的俏丽少女,有些狐疑地盯着她奇怪神情,柔声问道:“五妹妹,可找到四妹妹了?” 赵紫兰眼珠转了转,见四周确实人多;也不知怎的,刚要张嘴回答,忽然脚下被石头绊到,整个人差点扑了下去,幸而旁边的赵紫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但她仍然踢到脚生疼,忍不住痛呼一声:“哎哟!” 她这一叫原不打紧,但因她有意提高了音量;四周各自赏乐的小姐们闻声齐齐朝她张望过来。 赵紫兰对上温柔少女略沉的颜色,急急道:“二姐,我已经找到她了,就在那边一堵灌木丛后面。” 她压下眼底妒忌而快意的神色,冲口又高声道:“正与两个年轻男子在那” “咳咳。”赵紫君一听这话,脸色立时泛冷。赵紫意也皱着眉头连忙扯赵紫兰衣角,但俏丽少女似乎浑然不觉两人阻止之意,径自幸灾乐祸冷哼道:“二姐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到那边看看去。” 赵紫君连笑容也沉了下去,而赵紫意则不安地小声道:“五姐,别再说了。” 四周侧着耳朵倾听的小姐们听闻这话,顿时被撩起了天生好奇八的心思,轰一下朝赵紫兰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道:“五小姐,你说的灌木丛往哪走呢?麻烦你给我们带路好吗?” 得意忘形的赵紫兰被众人簇拥着,也体会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滋味,她飘飘然笑着,完全忽略了赵紫君泛冷的脸;也完全听不进赵紫意小声规劝,也压根忘了她自己相府小姐的身份,更想不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一心只想着这会领这么多人前去,待会一定要让赵晓潼那个扫帚星狠狠出丑。 赵紫兰像个将军般,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前往灌木丛。众人到那一看,确实有个少女与两个年轻男子在一块,但并没有发生什么香艳可以满足她们八的场面;那清雅少女与两个容颜妖绝的尊贵男子一块蹲在草地,正聚精会神下棋。 虽说几人蹲的姿势不雅了点,那态度也肆意了点,但三人间隔甚远,根本没有一点暧昧空间供她们八;更何况边上还有个丫环站在少女身后严阵以待。 “哈,梁泽,你输了。”赵晓潼张扬欢笑,似是压根没发现外面有大群人偷窥一样,但她眼角微掠的模样却又不似没有发现,“愿赌服输,你赶紧绕湖泊跑两圈。” 说罢,她伸着懒腰站了起来;司马晨有意无意往灌木丛掠了掠,森然眼风无声飞了过去,他随后也笑了笑,“三太子请吧。” 梁泽拍了拍沾在衣袍上的草屑,有些无奈地揉揉鼻子,“司马兄,你不用催促,我跑就是了。” 他说罢,立时绕着湖泊跑了起来。 外面那群莺莺燕燕不淡定了;就算她们没见过三太子与百越质子,但那两人的名声她们却早有耳闻,此刻一见两人尊贵清越风流的丰姿,很快就将传言与真人对上号了,人人脸上都兴奋莫名,然后对那清雅少女立即产生强烈的羡慕妒忌恨。 赵紫兰显然没料到会看到这幅画面,更没想到那两个男子身份居然如此尊贵,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他们看起来居然跟赵晓潼那个扫帚星交情不错的样子。 赵紫君看见里面的情形,眼里也微微闪过一丝妒忌,但很快被她掩饰下去,美貌脸庞上依旧端着温柔大方的笑意。 “三弟,司马兄,原来你们躲在这偷懒呢!”朗朗男声越过众女往灌木丛传了过去。 梁泽与司马晨对视一眼,随即自里面信步走出;赵晓潼垂眸不悦地扯了扯嘴角,磨磨蹭蹭拖着不愿出去。赵紫君见状,亲自走到她身边,柔声道:“四妹妹原来在这,我们也走吧,二太子已经亲自寻来了。” 赵晓潼不着痕迹避开赵紫君伸来的手,在心里郁闷哀叹了声,她就是不想见梁琛那个危险人物才躲在这的。 见梁泽与司马晨出现,众人妒忌的目光立时化作闪闪红心追随两男而去。 赵晓潼望了望前面生得龙章凤姿两人,喜滋滋地笑了笑,看来两枚美男还有点用处。 “各位,今年赏荷会的琴棋书画比赛已完毕;最终魁首得主为丞相府的赵二小姐。”梁琛拿眼角遥遥瞥了瞥远远掩身人群的清雅少女,眼底光芒莫名,“赵二小姐分别夺得琴与画的冠军,是今年赏荷会当之无愧的魁首。” 赵晓潼听着阵阵掌声,瞟了眼赵紫君温柔笑脸下掩住的骄傲,不禁愕了下,看来她折断赵紫凝的手腕还间接帮了赵紫君一把。听说赵紫凝琴艺一绝,往年有赵紫凝在,赵紫君从来不能赢她。 “不过,如今时日尚早,若依陈规行事未免失了乐趣,不如这样。”梁琛忽然自身上摸出一把扇子,他往赵晓潼的方向掠了掠,笑得意味深长,“我以这把白玉虎骨扇为奖品,再出个题目让大家乐一乐。” 众女一听,顿时沸腾了,纷纷叫嚷道:“二太子想出什么题目?” 梁琛往赵晓潼深深凝望一眼,低头盯着手中扇,沉吟一会,笑道:“今天既然是赏荷会,那就以荷花为题,以一刻钟为限,大家各讲一个典故。”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时间有限,大家只好以笔代口,将典故宣之于纸了,最后一致好评者为胜。” 众女立时兴奋莫名。赵晓潼却转身只欲找个清静地养神去。 赵紫君走近她,柔声道:“四妹妹不试一试吗?” 赵晓潼懒懒道:“你知道,我不会写字。” “四妹妹可以口述,让别人代笔。”赵紫君神色温柔,眼底闪烁着奇异光芒,“据说二太子手中那把白玉虎骨扇,不仅价值连城,上面的虎骨还有延治百病强身健体的作用。” 赵晓潼脚步微顿,抬眸看向她,“哦,这是真的?” 赵紫君点头,“自然是真的,二太子手中的东西岂会不矜贵。” 赵晓潼心下嘀咕,那他今天脑子犯抽了,将这么珍贵的私己拿出来当奖品,他目的何在? 梁琛为什么一再试探晓潼?这个在后面会有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风华初绽 章节名:第15章 风华初绽 少女想起刚才他不时瞥望的眼神,不禁猜测难道他还在试探她? 试探就试探,她是傻子不会写字;可没规定她以前在庄子时没听过典故,对吧!这么有用的扇子,不要白不要! 主意打定,她顿住脚步改了方向,“二小姐,那麻烦你给我找个人代笔?” “赵晓潼,你别丢人现眼了,你能知道什么典故!”赵紫兰拿了纸笔,看见她走来,忍不住一声冷嗤,“你这种人也配肖想白玉虎骨扇?别笑掉别人大牙了!” “我这种人不配肖想是么?”她笑吟吟看了过去,“那四姨娘生的你就配了!” 赵紫兰脸色当即涨红,“赵晓潼,你!” “够了,五妹妹。”赵紫君声音微冷,“想要那把扇子的话,还不赶紧动手,别忘了只有一刻钟。” “赵晓潼,我代你写如何?”懒洋洋的声音飘来,带几分清傲懒散味道。 少女怔了怔,斜睨着眼前容光潋滟身影,一脸怀疑,“你?” “对,就是我,我的字好歹也能见人。”司马晨瞥了她一眼,嘴角似乎扬了扬。赵晓潼无意瞥见了他嘴角一闪而逝的古怪笑意,“你若想赢就快点说,不然时限就到了。” 少女挑眉看他,“没有任何目的?” 他点头,“纯粹发挥助人为乐的精神而已。” 少女思忖了一会,点头道:“好,估且信你一回。” 很多人并不是冲着扇子的价值去写典故,而是冲着那扇子是属于二太子的私人物件去的。 为钱而去的人,大概就只有赵晓潼。 时限一到,梁琛便让人喊停。未写完的只得懊恼住笔,写完的则忐忑等待结果。 大概这些大家闺秀平日里只读女训之流的东西,能写出称得上典故的人实在少之又少。最终勉强评得上典故的只有八个人,但最为优等的三人,却全出自丞相府。 其中赵紫意所写的典故为天宫一位仙子私下凡间而受罚的故事。 仙子羡慕人间成双成对,因此动了凡心,后来偷出天宫,私下凡间的玉阳湖畔。玉阳湖秀丽的风光使仙子流连忘返,到天亮也舍不得离开。天神知道后用莲花宝座将她打入湖中,并让她“打入淤泥,永世不得再登南天”。从此,天宫中少了一位美貌仙子,而人间多了一种玉肌水灵的鲜花。 赵紫君写的是:一对美丽的荷花姐妹经过百里洪湖,发现洪湖水患无常,民不聊生,不由心生怜悯,便毅然将胸前的珍珠项链撒了下来。天神发现她们胸前的珍珠不见之后,问清缘由便派她们到人间拯救百姓,两位仙子下凡后,一片汪洋的洪湖便变成荷花争艳,鱼跃鸭栖的鱼米之乡。 另外一人自然是赵晓潼了,她写的典故十分简单。是说某个大文豪为了招婿而专门设宴招待得意门生,因见席上有藕片,故出上联“因荷而得藕”求对。此联甚难,不但要工稳,且同样要谐音双关,有求婚之意。众门生之中,唯一人受席上小食启发,答出了“有杏不须梅”。这个典故是说荷花撮合了一段姻缘。 到底谁能获胜,梁琛作为主审,他的意见才具决定性。 “论意境,赵二小姐所写的典故自最好。”他微顿,抬眸往赵晓潼望去,“不过我们今天只是赏乐,既是乐,我认为赵四小姐这段以荷成佳偶的典故,反而更加符合今天的主旨。” 此话一落,赵紫兰小脸发青,眼神不加掩饰的透着妒忌与不甘。 赵紫君面色也微微变了变,不过她很快恢复如常,依旧温柔笑着,上前大方恭贺:“祝贺四妹妹。我原先还担心四妹妹这些年远离故土,下人难免照顾不周,现在看来四妹妹这些年也过得极好。” “谢谢二小姐。”少女温和一笑,“这些年我过得好不好,相信大家有目共睹。” 踩她一脚树立自己高大上的温柔形象?那也要看她愿不愿意让人踩! 幸而赵紫君不是赵紫兰,被赵晓潼这么一答,当即收了声不再自讨没趣。 “赵四小姐,这把扇子现在属于你的了,你可要好好保管!”梁琛亲自将扇子交到她手里,盯着她忽问道:“不知四小姐从何得知这段典故?” 少女一脸茫然对上他光芒咄咄的眼神,答:“以前在庄子上有个酸秀才,口里整天不离这两句诗,更是逢人就讲这个典故,我那时虽年幼,不过听得多,也就记住了。” “怎么,这个典故有什么问题吗?”少女茫然而紧张看他,那神情似乎生怕到手的扇子会飞走一样。 梁琛微微笑了笑,“没有问题,我只是好奇。” “既然二哥舍得他的宝贝,我今天也来凑趣一回。”梁泽笑着打断他,拍了拍袖子,一对小巧趣致的小松鼠哧溜蹿到他肩头上。他对赵晓潼眨了眨眼,道:“这对玉鼠虽不及白玉扇矜贵,不过好在它们有趣得紧,希望各位小姐不要嫌弃这奖品。” 说罢,他对一对玉鼠往旁边点心指了指,两只小家伙立时争先恐后往碟子而去,不约而同捧了两只果子拿来献给梁泽。 众人一见,眼神顿时热烈了。 “我出的题很简单。”梁泽笑了笑,姿态有说不出的俊朗风流,“既是赏荷会,我出的题仍然与荷有关。” 他抬手往繁硕的绿叶红花一指,“谁能在一刻钟内,让最多的蚂蚁爬在荷花或荷叶上,谁就是这对玉鼠的新主人。” 众女一听,顿时面面相觑,这算什么题目?稀奇古怪还是其次,关键是这难度高啊!无论荷花还是荷叶都长在水中,而蚂蚁怕水,她们有什么法子将蚂蚁引到水里的荷花与荷叶呢? 赵晓潼迎上梁泽玩味兼期待的目光,抿着嘴唇不着痕迹地嗤笑一声。数蚂蚁?这也太小儿科了,不过这对小玉鼠确实有趣,她赢回去给七妹妹作伴也不错。 有个小姐想了个法子,拿了小树枝搭在池边的荷叶上,还洒了些糕点碎屑到上面,试图引蚂蚁过去。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 赵晓潼伫立一旁无动于衷的看着。梁泽掠近她身旁,轻声道:“晓潼怎么不行动?难道你不想赢得这对玉鼠?” “不着急。”她淡淡一笑,眼神迷蒙中自信流漾,“是我的终归跑不掉。” 晓漳的办法么,嘿嘿咱下面再说。 咳咳,关于文中典故,某羽水平有限,全都是借问度娘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夜闯香闺 章节名:第16章 夜闯香闺 梁泽心中一动,笑问:“你肯定她们不会成功?” 少女往旁边瞟了眼,淡淡道:“看吧。”她刚说完,忽起一阵微风,小姐们所架设的木枝或干草还未等到蚂蚁爬过去便被吹落池中。 时间过去一半之后,她才让杜若拿了她要的东西往附近一棵树走去。梁泽目光闪闪盯着她,想要看清她究竟如何将蚂蚁引到水里的荷花上。 赵晓潼做的事情其实十分简单,她摘了张荷叶,将涂上蜂蜜的糕点弄成碎屑洒到荷叶里,然后拿荷叶倚树根而放。眨眼,便见密密麻麻的蚂蚁闻香而动,自树上源源不断爬向树下荷叶。 “这丫头眼睛真毒!”梁泽见状,惊讶低喃,“我之前怎么没发现那棵树有个蚂蚁窝。” 其他人见状,就算想要效仿,也是不能的;结果毫无疑问,赵晓潼又将玉鼠赢到手。 赵紫君看着那对聪明可爱的小家伙,温柔端庄的笑容几乎难以维持。赵晓潼一个胸无点墨的废物,居然轻松赢了两位太子所出题目,这岂不是与她用无数辛苦训练才能夺下的两项冠军持平!虽然这些旁门左道的伎俩不入流,但这两样奖品却比她辛苦凭才能赢来的更有价值。 想到这里,赵紫君袖下拳头所致得越发紧了。 赵紫君尚且如此,赵紫兰几乎直接将妒忌表现在脸上,双目喷火般直勾勾盯着那一脸淡然的清雅少女。 “真不知道这个傻子走什么狗屎运,居然又被她侥幸赢了!” 赵紫意望了望逗弄着玉鼠的清雅少女,眼里虽也露出羡慕,但却没有任何忿恨成分。她轻轻拉了拉赵紫兰衣角,小声道:“五姐,四姐可是凭实力赢的;再说,她赢了我们脸上也有光。” “什么实力!”赵紫兰不甘,忿恨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那对玉鼠,“不过运气而已。” 赵紫意默默叹了口气,虽说四姐摘荷叶到树下引蚂蚁有取巧之嫌,可这也不算违规!三太子又没说不能摘荷叶。再说之前写典故的事,她们这些从小在相府锦衣玉食受着良好教育的人,都比不上她,这可不是单凭运气! “两位太子都舍得拿出自己的宝贝做奖品,增加今日赏荷会的玩乐。”司马晨瞥了眼逗着玉鼠玩得不亦乐乎的少女,目光微微一凝,“看来我也不能小气,今天就拿这颗玉颜珠出来凑个数吧。” 正站在赵晓潼旁边的梁泽一听,顿时动容,“司马兄,你确定要拿它做奖品?” 梁琛盯了那光泽柔和的珠子一眼,也道:“想不到天下闻名的美颜圣品竟在六殿下手中。” 赵晓潼扫了眼一众神色激动的小姐们,连赵紫君也神色兴奋。她心下一愣,抬头问道:“三太子,玉颜珠很值钱?” “何止值钱。”梁泽懒懒一笑,“这是天下女子都想得到手的东西。” 少女眼睛转了转,往司马晨手里那鸡蛋大的珠子凝了凝。梁泽忽放低声音道:“它不但能美容,还能治病,对内腑受损的病情特别有用。” 少女心中一动,“真的假的?” 梁泽眉梢轻扬,神色略见不悦:“骗你?你能把玉鼠还给我!” 少女懒洋洋站了起来,看着他笑得温和,“多谢了。不过三太子身边宝物众多,自也是大方的。” “我出的题目也很简单。”司马晨别有韵味的声音朗朗传来,“就以这一池荷花为题,以半盏茶时间为限,谁能以最短时间准确无误写下这一池荷花品种数目、颜色与株数;这颗玉颜珠就归谁。” 司马晨声音一落,梁泽立时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赵晓潼,“原来你的多谢等在这里,你早知他要拿这池荷花作文章?” 少女垂眸淡淡一笑,并不回答,反而道:“三太子刚才已经接受我的道谢,只能劳你贵手了。” 她当然没有窥穿人心的本事,她会知道司马晨要拿这池荷花作文章,自然是猜的,刚才司马晨往她望来时,曾在这些翠红点绿的荷花上凝着。 梁泽笑意俊朗风流,态度特别平易近人,“当然,我不会白受你的谢。” 他说罢,吩咐下人拿了纸笔过来。 “但你能用最短时间数清这三样东西吗?”他笑得玩味,目光往那些忙着数荷花的小姐们瞟了瞟。 少女瞄他一眼,淡淡道:“我只管说,你只管写,至于对或不对,自有别人评判。” 她忽地心中一动,想着司马晨明知道她几天前曾来过这里,现在出这样的题目岂非对她放水?念头一起,她立时摇头否定。她想不出那个男人有什么理由需要变着法子将那颗人人垂涎的玉颜珠赠给她。 不过这池荷花么?巧的很,她那天还真仔仔细细数过了。 赵紫君望了望远处与那高贵男子闲聊的少女,美目转过志在必得的光芒。她想了想,柔声道:“五妹妹,你过去帮帮四妹妹。” 赵紫兰讶然瞪目,一脸不情愿,不过她转头望了望赵晓潼之后,便乖巧应声:“是。” 赵晓潼望着恭顺朝梁泽靠近的俏丽少女,心里冷笑一声,立时毫不客气道:“五小姐,你还是回去帮二小姐吧,这里已有三太子屈尊降贵,就不劳烦你了。” 说罢,她连眼角也不往赵紫兰瞄一下,只在梁泽旁边轻声说着什么。 她的答案自然是第一个交上去的。赵紫君见状,心中又急又慌,数荷花的节奏也默默加快不少。 赵晓潼完全没在意她是否夺了赵紫君光彩,她对美容没兴趣,但在乎玉颜珠的药用价值。如果梁泽说的是真的话,这颗珠子于她可有大用。 司马晨看到她交来的答案,虽然眼神在清隽字迹上暗了暗,但他抬头看她时,嘴角仍隐隐勾出一丝别具意味的笑纹。 “各位。”他扬了扬手里的纸,笑容尊贵清雅,“不用再数了,这里已经有答案,玉颜珠归属已定。” 赵紫君望着迎风含笑的清雅少女,羽睫下翻腾着难以抑止的悔恨与妒忌。 今日这赏荷会,她带赵晓潼出来,原本是用来衬托她美貌多才的,却想不到,最后被这枚绿叶硬生生夺了她的光芒。 赏荷会结束后,赵晓潼拿着宝贝高高兴兴回府去了,至于有多少人羡慕妒忌,这个就不是她关心的事了。 夜晚,她睡得极香极甜,还做起美梦来,正梦见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她怀里跑来。 忽觉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闯入,她从美梦中倏然惊醒,一片寒芒自眼底迸射向黑暗,她握着匕首低叱:“谁?” 来来来,钞票快快到我怀里来。忽然一道刺眼白光,原来是做梦! 哎,美梦由来最易醒。 美女们说说,是不是该将这个坏人美梦的家伙嘿嘿,那个一番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如意算盘 章节名:第17章 如意算盘 “我还以为过了几天安逸日子,你的警觉性变低了。”淡漠男声极轻,他点亮灯,居然如入无人之境,朝着室内能藏东西的地方直接翻了起来。 少女盯着灯光下晃眼的银色面具,脸色蓦然变冷,“我可没答应你可以随意出入我的闺房,随便翻看我的东西。” “女人。”银面男子将白玉虎骨扇往怀里一塞,扭头盯着她,眸光幽深如海,“不想早死的话就别出去招惹男人。” 赵晓潼听着他恶劣语气,心情也好不起来;瞥见他塞扇子的动作,立时着恼道:“喂,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拿走!” “你的东西?”他似乎勾唇笑了笑,笑声还带着隐约嘲讽味道,“若用来治病,玉颜珠比这把破扇子有用得多;若为了钱财!” 他眸光闪了闪,忽自怀中掏出一枚玉质令牌,看也不看,径直往少女怀中一掷。“拿这东西到任何一家大通钱庄,都能取出高于这把破扇价值的银两。” 少女低头摸着墨绿令牌,心情微微好转,但目光狐疑,“你的意思,要高价买了你口中那把破扇?” 银面男子紧抿薄唇,仅丢了个轻蔑眼神给她。少女无意抬头,意外掠见他眼眸转过一丝不自在。 她心下一愣,随即暗中嘀咕这家伙是不是有毛病! “你也知道赏荷会发生的事?”赵晓潼皱了皱眉,眸光闪动中夹了丝冷意,“听你的意思,暗中追杀我的人也现身赏荷会了?” 银面男子定睛盯着她,忽然露出奇怪笑容,“很庆幸,你还没有沦与猪为伍。” 少女下意识反问:“什么意思?” 银面男子挑了挑眉,目光鄙夷,“还没笨死。” 少女愤然,小脸涨红,盯着他的面具似乎能烧穿个洞来,“你” “总之不想死的话,你离那些发光体的男人远点。” 少女凛然,试探道:“难道想杀我的人是皇子太子之流?” “你别管他是谁。”银面男子眯眼斜睨她,眼眸隐约跳动着诡异光芒,“我虽然有办法让他不再追杀你;可你若非要往枪口上撞,难保他不会再起疑心,到时可就谁也救不了你的小命。” 少女打着哈欠,瓮声瓮气嘟嚷了句:“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银面男子盯着她朦胧睡颜,默了默。随即转身往窗口跃去,临走,又扭头冷冷道:“还有,别再随便收男人的东西。” 什么叫随便收男人的东西?那是她辛苦赢回来的奖品好不好! 赵晓潼的怒火蹭一下蹿得老高,她随手拿起枕头往窗口一扔。当然只砸得窗户然作响而已,银面颀长身影早如风过一般无痕无形。 几天后,赵书仁忽然派人请她到正屋去。 赵晓潼对这个爹没有一点感情,心里甚至有淡淡厌恶,如果不是她答应了银面得留在相府替他做那些事;她早就带着五姨娘与亲妹搬出府去了。 去到正屋,只有赵书仁一个人在。少女虽心中不喜,还是对着端坐正中的男人不甚尊敬的说了句:“见过老爷。” 赵书仁看她漫不经心的模样,再听这一声称呼,胃便觉得隐隐犯疼。 他揉了揉额头,压抑内心怒气,装出温和脸色,缓缓道:“晓潼来了,坐吧。” 赵晓潼没有客气,走到离他不算太远的地方坐下,“不知老爷唤我过来有何事?” 对她的直接与冷淡,赵书仁顿时觉得连头也疼了起来。 既然她不给机会他培养父女亲情,他也就懒得费心神来敷衍。 赵书仁沉吟了一会,才道:“我听说你在今年的赏荷会上赢得几样不错的奖品。” 少女心中一紧,目光警剔看着他,点头答:“不错,我是侥幸拿了几件奖品。” 赵书仁对上她仿贼般的目光,心里越发觉得不舒服。他轻咳一声,端出一副为父的威严,盯住少女,缓缓道:“听说有一把白玉虎骨扇?” 少女轻轻点头,等着他下文。 “你知道老太爷的身体最近不怎么好。”赵书仁看着神色淡然的少女,尽量将语气放得轻柔一些,“他可是你祖父,儿孙要懂得尊老,要识得为长辈尽孝道;你也知道陛下以仁孝治天下,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赵晓潼对上他期望的眼神,点了点头,温和道:“我明白。” 赵书仁面色一喜。“不过白玉虎骨扇,我不能给老太爷。” 那喜色还未爬上眉梢,却等来这么斩钉截铁的一句,差点没将赵书仁气得吐血。 他压抑着怒意,半晌自齿缝挤出一句话:“为何?你要知道他可是你的长辈,别说他身体不太好。就算没病,你也该主动将好东西拿出来孝敬他老人家。” “老爷。”少女正眼与他对视,神色依旧温和,“不是我不肯,而是不能。” “不能?”赵书仁的声音忽然拔高,“扇子就在你手里,为何不能?” “问题是,扇子已经不在我手里。”少女垂眸,清雅容颜浮现淡淡惭愧,其实心里在轻蔑冷嗤,“几天前,我就已经将扇子卖了。” “你竟然将二太子的白玉虎骨扇卖了?”赵书仁又惊又怒,居然霍一下站了起来,颤着手指向少女,“你将扇子卖给何人?赶紧想办法退了银子将扇子拿回来。” “老爷。”少女看了他一眼,隐去眼底讥讽,慢吞吞道:“问题是,交易的时候隔着帘子,他还戴了面具,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何人。” 说罢,少女撇了撇嘴,嘴角现一抹嘲笑弧度。有本事你自己去拿吧! “你你!”赵书仁颓然顿坐下去,心里疼得滴血,他一拍大腿,气恨道:“那么珍贵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把它卖了。” 少女垂眸,不与他对视,神色透着惶惶与愧疚。“五姨娘的病,需要银子,我没办法。” 听到这句,赵书仁纵然心里有再大的火气,也似遇到一盆冷水般“哧”一声给灭了。好半晌,他才压下脸上愧疚交加的颜色,再度端出和悦脸色,道:“那么玉颜珠呢?你该不会也卖了吧?卖白玉虎骨扇的银两足够五姨娘的病开销了。” 没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却惦记女儿的东西,还能惦记得如此理所当然,这也算为人父母中的极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先斩后奏 章节名:第18章 先斩后奏 少女心中发寒,抬眸瞥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就算没有为人丈夫的自觉与担当,难道连最起码的羞耻心也没有?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 她冷冷一笑,脸色不再温和,看他的眼神也似锋利的刀子一般,带着冰冷挑衅的味道,“幸好,扇子还值几个钱。也幸好,五姨娘还有我这个女儿在,不至于因无钱卖药而病死屋中。” 赵书仁听闻她直言嘲讽,一张俊儒的脸也不禁当场青白交加起来;可他一想起赵紫凝撒娇想要玉颜珠的情景,很快又将这短暂浮起的羞愧压了下去。 “咳,五姨娘的事,我会跟夫人说的。”他虽然厚着脸皮,但眼睛却不敢再直视少女刀锋一般的目光,“我听说玉颜珠也有药用与美容的功效,既然你已经卖了扇子,那就算了。不过这玉颜珠” 少女眯起眼眸,冷冷盯着那张端着威严的脸,干脆吐一句:“没了。” “没了?”赵书仁一瞬血气翻涌,只觉自己今日所受刺激比平生都要多,“怎么会没了?” 少女垂首,神态恭谨,嘴角却弯着讥讽弧度,“我听说玉颜珠对治疗内腑受损的病症有用,已经请大夫将玉颜珠磨碎给五姨娘入药了。” “什么?已经磨碎?”赵书仁腾地站起,一脸震惊看着少女;面对少女乖觉模样,他动着嘴唇,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沉默,如压顶的乌云般在室内迤逦开来。良久,赵书仁才沉沉地,不抱希望道:“那对玉鼠呢?可还在?” 赵晓潼似是不知他的失望一般,红唇微启,吐出的话差点让赵书仁再呕一地血。“在是在,不过我已经将它们送人了。” 赏荷会上所赢回来的三样宝贝,除了银面男子扔在她怀里一枚墨绿令牌外,她还真一无所剩。 “送人?”本已失望透顶的赵书仁一听,顿时怒气从全身百孔冒出,“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拿回来的三样宝贝,不是卖了就是磨碎了,连一对玉鼠也大方送人。你咋不给自己留点东西。” 少女瞟了瞟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郁卒脸色,心底嗤笑一声,将东西留着?等着让你这个贪婪的父亲白手拿去吗? “玉鼠送给何人了?还有没有办法再要回来?” 送出来的东西再要回来?少女斜眼瞥了他一下,他这个当朝丞相不觉得羞耻,她都替他脸红。 少女垂首,敛了浑身带刺模样,淡然道:“七妹妹见着那对玉鼠很是喜欢,我就送她了。” “原来是送给紫茹了。”赵书仁黑冷的脸色忽然一怔,随即掩饰不住的庆幸,“还好还好。” “老爷是打算拿这对玉鼠转送别人吗?”少女神色温和,眼底却有星芒闪动,“这事只怕不太好办。” 赵书仁脸色由阴转晴,瞟过她清雅脸庞,压下心头不满,不耐地挥了挥手,“既然玉鼠在紫茹那里,没什么不好办。这事我自有主张,你先回去吧。” 赵晓潼应是,随后转身走出正屋。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古怪笑容。 她回去筑梦居不久,便得知赵书仁强行从赵紫茹手里要了那对玉鼠。 杜若回了这消息,有些担忧道:“小姐,你不去看看七小姐吗?只怕这会她正哭鼻子呢?” 少女微微一笑,“玉鼠又不是我拿走的,我去看她也没用,她爱哭就让她哭两天吧。” 杜若听着,觉得这话里有话,忍不住又问:“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少女只神秘一笑,并不作答。 三天后,赵书仁不得不将玉鼠送还给赵紫茹。 杜若困惑了,“小姐,老爷为什么又将玉鼠送还给七小姐?” 少女微微一笑,眼底冷芒闪动,“他既想拿玉鼠做人情,自然得会先养几天熟悉它们的习性;若是它们在他手里一直不吃不喝,那该怎么办呢?” 丫环脱口道:“自然不能再拿去送人了。” 赵晓潼淡淡一笑,“他还没死心,不过也不用担心,那对小家伙是我特意留给妹妹的玩伴;别人,无论用什么法子也抢不走的。” 杜若更加困惑了,“为什么?” 少女将葱白纤指懒懒搁在红唇上,轻声笑道:“佛曰,不可说。” 后来正如她所料,赵书仁又试着将玉鼠从赵紫茹手里要走,不过没等两天又再送回去,之后再也没有动过将玉鼠转送他人的念头。 这天,杜若兴致勃勃翻腾着衣柜,“小姐,你快来看看这件衣裳怎么样?” 赵晓潼一脸莫名其妙看着她,“你无端捣腾这两件衣裳干什么?” 杜若闻言,懊恼地一拍脑袋,“瞧奴婢这脑子,都忘了跟小姐说,明天是灯节。” 赵晓潼挑眉,不带情绪道:“灯节?” “对呀,灯节这天晚上京城可热闹了。”丫环一脸兴奋,拿着柜子的衣裳往少女身上比划来比划去,“很多人会做各种各样的花灯,沿护城河摆设。有些人手艺很好,做的花灯十分漂亮,最主要的是,拿出来参加灯节的花灯甚少需要用银子买,大多只需猜猜谜什么的就可以拿走。” “可惜,这些都是奴婢听说来的。”丫环说着,情绪莫名低落,“奴婢从来没去逛过灯节。” 赵晓潼眼睛一转便明了她的心思。往年她这个主子是个傻子,作为她的丫环,杜若自然没有机会出府逛灯节。 既然遇上,她这个天外来客当然也得入乡随俗凑凑热闹,长一下见识。 “那我们明晚出府去逛灯节。” 丫环惊喜莫名,“真的?”喜色未展至眉梢,她又垂下头,小脸隐了层失望,“可是夫人不会同意小姐出府的。” 赵晓潼忽地想起自从赏荷会之后,几位小姐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明显敌意。不过,就算赵紫君想阻止她出府又如何,她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成的。 少女略一思索,含笑认真道:“杜若,我保证明晚一定带你出府逛灯节。” 翌日午后,赵晓潼突然吩咐:“茴香,到申时末,你去一趟福满苑,替我向夫人禀报一声,就说我今晚出府逛灯节。” 茴香垂首恭敬听着,眼角却偷偷瞄着少女,“是,奴婢谨记小姐吩咐。” “你打算怎么跟夫人说?” 茴香愕然抬头,对上少女迷蒙却冷冽的眼神,心中一凛,飞快掩头,道:“回小姐,奴婢照小姐吩咐说。” 赵晓潼不动声色看着她,眼底掠过一抹冷芒。 总有人习惯将某些好东西理所当然据为己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拉仇恨 章节名:第19章 拉仇恨 茴香垂首,虽然少女投来的目光平静,却让她觉得心惊肉跳。 良久,赵晓潼才缓缓道:“你就说:晓潼感念夫人爱护众姐妹的心意,不过晓潼有自知之明不敢扰了众姐妹兴致,故独自出府逛灯节去了,乞望夫人勿念。” 茴香虽眼角掠抬,偷偷往少女面上转了转,“是,小姐。奴婢记下了。” 赵晓潼随意瞟了她一眼,“现在出去干活吧,记得申时末方向夫人禀报这事。” 杜若盯着茴香远去的背影,望了望天,疑惑道:“小姐?现在才见过午时。” “我知道。”赵晓潼笑了笑,放轻声音,“不过现在不赶紧走的话,今年的灯节可逛不了啦。” 丫环眼神一亮,神秘兮兮道:“原来小姐让茴香去禀报夫人是虚晃一枪。” 少女挑眉,嘴角勾着讥讽弧度,“错,我这叫先斩后奏。” 杜若神色兴奋,随即又冷了下来,担忧道:“万一茴香早早向夫人禀报,那我们?若我们现在就出去,晚膳又怎么办?若夫人回头拿这事找小姐的错处?我们还是不要出去了。” “茴香不敢!至于夫人,我自有办法应付。”赵晓潼冷然一笑,随后拿着墨绿令牌在她眼前扬了扬,“别担心没饭吃。”某人不是说凭这东西可取很多钱吗,她正好验证一下。 申时刚到,茴香就匆匆忙忙到福满苑向夫人禀报赵晓潼欲单独出府。 夫人听茴香学着赵晓潼那段什么爱惜众姐妹的话,正气得要吐血。赵紫君便来了,她自然是想阻止赵晓潼出府。 夫人立即道:“来人,赶紧去筑梦居告诉四小姐,就说五姨娘犯病,想见见她。” 赵妈妈随后赶往筑梦居,但她回来时脸色却不大好。 “夫人,四小姐遣茴香来禀报的时候,已经私自出府去了。” 夫人听罢,一脸不满。“这丫头竟敢摆我一道。” 赵紫君见阻止无果,也只得心中暗恨。后来便与赵紫凝一块出府逛灯节去了。 “还以为今年的灯节会特别些,眼下看来,也跟往年一般无趣。”赵紫凝在一排排花灯中走马观花而过,美艳脸庞兴致缺缺,“二妹你可看到什么特别的花灯没有?” 赵紫君的目光往成排的花灯中凝注,似是在寻找别具特色的花灯。半晌,她欢喜一笑,柔声道:“大姐,你看前面那只九转玲珑灯如何?” 赵紫凝撇了撇嘴,满目不以为然,“我看着普通得很。” 赵紫君听罢,顿时在心下暗嗤,她知道赵紫凝对猜谜不在行,更知道赵紫凝欣赏花灯的水平,方才一问,不过试探赵紫凝是否也同她一样看中那只九转玲珑灯而已。 “这位老伯。”赵紫君走到摊贩跟前,按照规矩掏出一枚铜钱递了过去,“我想看那只九转玲珑灯的灯谜。” 老伯眼皮动了动,没有说话,直接拿出一张纸条给她。 “七个人有八只眼,十人亦有八只眼,西洋人也眼八只,家母同样眼八只,猜四个字。” 赵紫凝在旁听她轻念出声,当即皱起眉头,不耐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紫君没有理会她,盯着纸条在沉思。解谜语是有时间限制的,她对这只九转玲珑灯心喜得紧,眼里隐隐流露出志在必得的光芒。 时间一分分过去,到最后,赵紫凝只得沮丧地向老伯表示她猜不出来。可又两眼不舍地盯着九转玲珑灯,试探问:“老伯,你能不能将这只花灯卖给我?” 老伯摆摆手,“小姑娘,看你也不像外地人氏,该知道灯节的规矩。” 赵紫君笑容一僵,有些讪讪道:“是我失礼了。”她真的很喜欢这只花灯。九转玲珑灯可不是每年灯节都有,也不是每个灯匠都能做出,她依依不舍徘徊在花灯前,绞尽脑汁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拿到这只九转玲珑灯。 “七个人有八只眼,十人亦有八只眼,西洋人也眼八只,家母同样眼八只” 清越男声含笑轻轻传来,赵紫君视线自花灯移开往旁边掠了掠,眼里旋即映出一抹容光潋滟的身影。 她愕了愕,没想到在这遇上司马晨。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却见气质清贵男子目不斜视盯着九转玲珑灯。 她心中莫名一跳,看司马晨的目光微微变深。 “老伯,谜底是货真价实对吧?”司马晨眼角微挑,已然掠见赵紫君略显急切行来的身影,“这只九转玲珑灯是我的了。” 老伯颔首,示意他可以自行拿走九转玲珑灯。赵紫君脚步越发急促;而司马晨无视她的靠近,反而凝望前方融入人群里笑得轻松的清雅倩影,拿了九转玲珑灯便往人群迈去。 赵紫君见状,急促的脚步随之一滞,脸上温柔笑容也凝了凝。顺着他迈步的方向望去,只见赵晓潼一脸的自在喜欢随意。她眼神一瞬又暗又冷。 “二妹,怎么了?”赵紫凝慢悠悠跟上来,并不知九转玲珑灯已被人拿了去,“你不是要猜谜么?站在这干嘛?” “灯,已经被人拿走了。”赵紫君脚步略凝,便转向赵晓潼的方向。 赵紫凝看见她莫名改变方向,正一脸愕然,谁料抬头正正看到赵晓潼在人群里笑靥如花,顿时心情恶劣,呛了句:“真是晦气,居然这也能撞见她。” “给你!” 赵晓潼正逛得津津有味,冷不丁有人塞了样东西到她手里。她愕然抬头,眼瞳清晰映出司马晨容光潋滟的身影。 “是你?”她随即垂首瞥过手里的花灯,立时甩手往他怀里塞回去,“你我非亲非故,怎可随便要你的东西。” 司马晨眸光一冷,“你知不知道这只花灯很稀少?” 少女随意瞄他一眼,漠然道:“不知道。”说罢,没有一丝迟疑,拉着杜若转身就往相反方向而去。 赵紫君在司马晨身后略略犹豫了一下,才走了过来,佯装巧遇的模样,温柔而讶然道:“这不是司马公子?” 司马晨盯着赵晓潼离开的方向,眸光明灭;似是压根没看到赵紫君一样。 赵紫君盯着他手里的花灯,不甘地咬了咬嘴唇,又讶然笑道:“这是九转玲珑灯吗?” “请司马公子恕我唐突。”目光落在花灯上,莹莹流转出难掩的喜欢,“公子能不能将这只花灯转让给我?” 司马晨不带情绪地瞥了她一眼,似是没认出她是何人一般;盯着赵晓潼离开的方向,眼睛微眯,忽将手里花灯往地上一扔,随后抬脚在花灯上使劲辗了几下,然后嫌弃地一踢,残碎的九转玲珑灯立时飞落旁边的护城河。 赵紫君的脸,刷一下变得粉白! 司马晨这厮,踩的哪是花灯,分明踩了赵紫君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讨厌的人 章节名:第20章 讨厌的人 她的情绪还来不及掩饰,那抹容光潋滟的身影却忽地转身,疾步往赵晓潼离去的方向走去。 赵紫君盯着那人群繁华处,点点闪亮的流光里渐渐转出几分愤恨来。 胸臆间只觉阵阵胀闷的痛,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一个名字:赵晓潼赵晓潼。 “二妹,你没事吧?”赵紫凝走过来,见她定定盯着远去的颀长身影,好奇道:“那个人是谁啊?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赵紫君默默吸了口气,努力装出平常的样子,撇开目光,笑了笑:“我很好,他就是百越质子司马晨。” “他就是传言中那个风流放荡的百越质子?”赵紫凝望向热闹人群,目光古怪,“他好像与赵晓潼很熟?” 听到这话,赵紫君忍不住皱起眉头,觉得胸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刚才司马晨踩花灯那几脚就跟踩在她心上一样。她掉头,不冷不热道:“大概是吧,赏荷会上,他们见过。” 赵晓潼刚才拒绝得直接,也走得决然,并不知道司马晨发狠踩烂花灯的事;但她在转身那一瞬,眼角瞄见了赵紫君。她撇了撇嘴,无意与所谓的姐妹遇上,便与杜若转到另外的地方赏花灯去,虽说大部份的花灯都沿护城河摆设,但也有小部份是在城中繁华街道与护城河相接的地方摆设。 “小姐,护城河那边的花灯还没看完,我们走那么快要去哪呀?” “我不想看见讨厌的人,影响赏花灯的心情。”少女脚下飞快,迷蒙眼神透着凉意,“待晚一点,我们再折回来这里看。” “潼潼,”令人恶寒的称呼响在耳畔,梁泽笑得俊朗风流的脸蓦然凑在近前,“你嘴里讨厌的人该不会指我吧?” 赵晓潼挑眉,忍住浑身拼命冒出的鸡皮疙瘩,盯着他俊朗带笑的脸,咬牙哼了句:“三太子,如果我说是,你会调头走吗?” 梁泽耸耸肩,笑得清贵狡黠,“咳,晓潼,像我长得这么英俊的人,应该是人见人爱才对,怎么说讨厌的人都不应该是我。” 少女懒懒瞟他一眼,小声咕哝:“黄婆卖瓜。” 梁泽呆了呆,“什么?” 少女扯着嘴角,笑得又假又讥,“可惜我不爱瓜。”不是她的菜,长得再俊也没用。 “臭丫头,原来是嘲笑我!”梁泽眉梢上挑,佯装恼怒瞪她,“你就不怕我!” “是,我很怕!”少女拿眼角瞟他,唇边讥讽弧度愈显,“怕你拿瓜砸我。” 梁泽闻言,愕了半晌,不禁哑然失笑挑了挑眉,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只花灯递到她面前,笑道:“送你。” 赵晓潼没有接,垂眸看了看他手里的花灯,问:“值钱吗?这花灯不会含有什么定情之类的歧义吧?” “晓潼,我记得赏荷会那天有人说过你不是女人!”梁泽敛了笑意,神色正经,不过眼神古怪,盯着她看了半晌,“没看出你是个财迷啊,你很缺钱吗?” 赵晓潼想起司马晨挖苦她不像女人的事,脸色顿时沉了沉。旋即转念想道,梁泽这话表明将她当哥们了,这花灯。 少女眼睛转了转,盯着花灯,依旧固执坚持:“值钱不?” “这花灯虽不是我亲手所做,但上面有我亲笔所题的字。”梁泽眸光隐隐透着古怪,失笑反问,“你说值钱不!” 赵晓潼立时扭头,欢声吩咐:“杜若,收下。” “看来你真的很缺钱啊!”梁泽见她眉飞色舞,忍不住叹了句:“你可是堂堂的相府千金,你一个姑娘家要那么多钱干嘛?” 赵晓潼不理会他促狭的目光,淡然答:“你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泡在金山银山里长大的太子,哪里知道一个卑微庶女的生活。” 梁泽挑眉,眸底疑问更甚:“你爹可是当朝丞相。” 少女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他是当朝丞相不假,可这个丞相跟我的关系不大。我娘一直病着,你说我缺不缺钱。” 梁泽见她眉宇讥嘲而冷清,沉默了一会,认真道:“如果你真的缺钱,我倒有一个赚钱的好机会,就看你” 赵晓潼打断他,直接问:“什么机会?”靠老子不如自己赚银子!傻子才会放着有钱不赚。 “三太子?”突兀传来的响亮女声,透着莫名兴奋,毫无预警的打断了赵晓潼,“你是三太子对吧?我是赵紫凝,我去年曾拿到你在鸿儒书院作的诗” 赵晓潼撇了撇嘴角,望着疾步而来兴奋神色中透着几分羞怯的美艳少女,眼睛往旁边转了转,脚下悄悄后退了几步。 赵紫君见状,不得不加快脚步追了上来。 “见过三太子。” 梁泽掠了掠四周带着惊羡崇拜目光向他望来的百姓,笑容一收,眼神立时冷了下来。并没有理会神色兴奋中夹着爱慕的赵紫凝,也没有理会温柔行礼的赵紫君。 赵晓潼悄悄退入人群之中,朝他丢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娇小倩影转瞬淹没在人潮中。 “三太子,我是相府的赵紫凝,我们去年曾见过,你不认识了吗?”赵紫凝见他漠然眺望,忍不住带几分热切加重了音量再说一遍。 梁泽冷冷扭头,不带情绪扫过二人,漠然道:“不认识。”说罢,随即迈开脚步往人群掠去。 赵紫凝看着他转瞬不见踪迹,半天,才恼恨地跺跺脚,青着脸眼眶盈了泪意,恨恨道:“二妹,你说他是什么意思?他刚刚跟赵晓潼聊得那么愉快,见到我们不但摆副冷脸还装作不认识!你说我们有什么地方不如赵晓潼那个傻子?” 赵紫君收回视线,垂下眼睫掩着妒恨不甘,低低地叹了口气,道:“大姐,也许四妹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是我们比不上的吧;也许三太子真的没认出我们。” 想起之前司马晨宁肯踩烂那只九转玲珑灯也不肯送给她的事情,赵紫君心里铿然冒出阵阵寒气,她抬眸静静盯着赵晓潼隐去的方向,眼底的恨意渐渐深了起来。 “赵晓潼,又是赵晓潼!”赵紫凝两眼泛红盯着人群里虚无背影,咬牙道:“我跟你没完。” 看来结识美男负面多多啊,单一条就够让人吃不消,不断为晓潼拉仇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好戏 章节名:第21章 好戏 赵晓潼迅速隐入人群避开梁泽,根本不知道司马晨与梁泽这两枚花美男在背后为她拉了满满仇恨。 杜若见她神色愉快,低头瞄了瞄手里的花灯,忍不住低声问道:“小姐,之前司马公子送的花灯你不要,为何三太子送的你却收下?” 赵晓潼停住脚步,严肃道:“他们两人怎么能比。” 丫环不解:“怎么不能比?” 少女撇了撇嘴,看着丫环振振有词:“谁知道司马晨送的花灯,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意思,况且我看那花灯只是他随手猜谜拿来的,根本不值钱。” 杜若张大嘴巴,满脸困惑。 赵晓潼扫了眼她手里的花灯,笑道:“可梁泽送的就不一样,他声明只将我当哥们,花灯上还有他亲笔所题的字;你想想这价值能一样吗!这花灯是不要白不要,要了就是赚了!” 杜若动了动嘴皮,却不知说什么才说,只是提着花灯的手无形中收紧不少。 赵晓潼并不知道她这番侃侃而谈,已经一字不漏落在了身后某些人耳里。其中一人长得俊朗风流,挑着眉,嘴角扯着一抹无奈笑意;另外一人生得容光潋滟,可他阴沉的脸色实在有点破坏美感。 再后面一些,同样有抹身形颀长的身影隐在人群里,他静静盯着前面欢快赏灯的少女,眼里泛起阵阵意味不明的冷芒。 “小姐,我们赶紧到南端的空地找个好位置吧,”杜若一脸心急,跑在前面替赵晓潼挡开拥挤人群,“一会烟火就开始了。” 少女垂落的长睫轻轻颤了颤,再灿烂的烟火她都看过,哪会对这个时代工业还落后的烟火感兴趣。不过她见杜若充满期待的模样,不忍扫这丫环的兴,她都带杜若出来逛灯节了,也不在乎再多满足这丫环一点。 想罢,她点头,脚步自觉加快。 待她们挤到高楼前那片空地时,确实已经人山人海。 “小姐,我们就站这吧,这虽说远一点,可人没有那么多。”杜若用自己娇小的身躯努力为赵晓潼隔出一片安全区域。 少女站定,目露赞赏看着丫环:“嗯,远一点反而看得更清楚。” “蓬!”轰然巨响炸在上空,头顶随即被绚丽烟火燃亮。这时,人人都仰头欣赏烟火,有抹俏丽人影在抬头瞬间无意掠见了赵晓潼主仆。 她转着眼珠,不动声色挤了过去,在上空再度炸开烟火的时候,她在后面隔着两个人伸出了手掌。 赵晓潼看似在专心欣赏头顶的烟火,但她前世的身份注定她无论置身何处都十分警剔。在危险袭来之际,她巧妙往旁边动了动,眼眸微眯,折出两道寒光后掠的同时,脚尖闪电般朝被推的人勾了过去。 烟火乍亮又灭,眼前明了又暗,她在这光灿一闪的瞬间,清晰看见了后面赵紫兰惊诧的脸;也同时瞥见了不远处的赵紫君被人推得几乎跌倒的狼狈。 她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眼睛却乍然撑大。赵紫君没有真的被撞跌下去,反而跌入一个男子怀抱,不过在有所触碰之前,那男子大袖轻拂,竟将赵紫君轻轻托着扶了起来。 赵晓潼借着瞬亮明灭的烟花,竟清晰看到赵紫君美貌脸庞露出了含羞带怯的女儿娇态;她愕然转目,定睛望去,只见赵紫君对面,一张赏心悦目的脸赫然入眼。 她皱了皱眉,拉着杜若不着痕迹自人群里挤了出去。 不知为何,每次梁琛一靠近,就会让她感觉不安,这个男人总让她有种想逃离的危险感。 “杜若,趁这会人少,我们再到护城河那边逛一会。” 杜若忽然想起她不喜拥挤,刚才为了自己还挤在人群里看烟火,一时心中愧疚;“小姐,对不起,奴婢” 赵晓潼挑眉,眼神染一丝严肃打断她:“我们今晚出来就是玩乐的。” 人人都跑去看烟火,花灯之处反而显得冷清。赵晓潼随意转了转,无意望见远处似乎有人在现场制作花灯,一时好奇忍不住走了过去。 不过刚走几步,她便感受到某种危险气息,她心中一紧,立即调头折返。 “四小姐,相遇即是缘。”一阵轻风拂过,梁琛鬼影般突然出现眼前拦住了她,“这是我亲手做的花灯,希望四小姐会喜欢。” 缘,缘你个大头鬼!没看见她已经掉头走了吗?还要缠上来! 赵晓潼直视他深幽眼神,非但没有伸手去拿花灯,脚下反而还迅速退开几步,“原来是二太子。” 她直接忽略他递来的花灯,语声冷漠疏离:“灯节就快结束,想必二太子游兴未尽,臣女就不耽搁二太子了。” 梁琛扫了扫自己递在半空的花灯,长睫掩下幽幽寒芒。忽略他?还叫他别妨碍她赏花灯? 他身形飘忽一动,再次拦在少女前面,花灯往她眼前又一递:“这是我亲手做的花灯,送你!” 他就不信这回她还能假装看不见,将他与花灯视而不见! 赵晓潼瞥过花灯,心底蓦然升起淡淡怒气,她抬头直直迎着他探究眼神,扬起温和笑容:“二太子亲手做的花灯,我想天底下只有未来的二太子妃,才有这样的福份承受殿下的美意。” 想让她接他的花灯?可以,那就许她一个正妃的位置为代价! 她就不明白了,梁琛干嘛一二再的,逢见面必定使尽手段试探她一番;她都不知道她究竟什么地方值得他如此上心! 梁琛眼神变了变,他盯着淡然含笑的少女,慢慢让开了路,道:“我虽非君子,却也有成人之美,四小姐你请。” 少女朝她微微颔首,冷然自他身旁走过。不管他想试探什么,此后她都接了。 走得远远之后,杜若拍着胸口,小心翼翼嘘了口气,道:“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小姐你竟敢跟二太子说那样的话!” 少女眼神一冷,嗤声道:“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怕什么!”就许他逼她?她也要让他试试被人逼迫的滋味。 “小姐,我们回府吧。”杜若望了望天,神色隐隐透着担忧,“奴婢担心夫人” 赵晓潼张口漫不经心便要答,但她眼睛无意一转,却掠见了远处甚精彩的一幕。随即放轻声音道:“我们先看完这出好戏再走。” 杜若一愣:“好戏?什么好戏?”少女拉着她往旁边隐了身形,随后往远处指去。杜若顺着她手势一望,顿时错愕地瞪大眼睛,失声喃喃:“小姐,那不是不是” 咳咳,杜若究竟看见什么如此惊讶,见鬼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拉伙砌局 章节名:第22章 拉伙砌局 赵晓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以眼神传达:“别出声,安心看戏。” 她可不想让梁琛发现她在附近偷窥。 瞧,风度翩翩的君子,拿着她不肯接受的花灯正巧遇上了赵紫君与赵紫凝两人。 远处几人所在光线明亮,而她所在光线偏暗,那几人自发现不了她;她却能很好看清几人表情,尤其是侧身而立的赵紫君。 许是刚才看烟火时梁琛无心救美的举动,搅乱了赵紫君一池春水。这会赵紫君看梁琛,眼角眉梢俱隐隐含了几分女儿娇怯。梁琛却是一无所觉的样子,一本正经受了礼,只点点头便错开目光,更忽略了赵紫君不时瞄向他手里花灯的渴望眼神。 反而含笑看着赵紫凝,道:“大小姐没来参加赏荷会真是可惜了。” 他这一提,不但让赵紫凝记起不愉快的事;就是赵紫君闪闪发亮的眼神也暗了暗。 “这只花灯乃是我亲手所做,今天就送给大小姐当作见面礼。”梁琛仍然笑得平易近人,浑身上下却透出无匹尊贵的气质来。“万望大小姐不要嫌弃梁琛做工不精。” 赵紫凝本来对花灯不甚喜欢,但听闻是他亲手所做,一时惊喜交加,看他的眼神都透了层迷蒙不明的光彩,“这真是你亲手做的?” 梁琛含笑点头,赏心悦目的脸庞满是高贵风华。赵紫凝立时欢喜地对他行了半礼,欢声道:“多谢二太子的礼物。” 一旁的赵紫君看着她喜滋滋的模样,垂下眼眸,轻颤长睫掩着妒恨,袖下卷曲指甲渐渐掐入掌心。 赵晓潼看到此处,拉着杜若悄悄退走了。心里对梁琛的警剔默默多了几分。 倒是杜若走到四下无人处,不忿地低嚷开了,“小姐,二太子是什么意思?将你不要的花灯转头拿来讨好大小姐?他的脸皮也未免太” “杜若。”少女脸色一整,神态严肃,“小心祸从口出。”那个男人不是脸皮厚,而是有意亲近赵紫凝,只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可没忘记他是大梁三太子其中之一,将来皇帝驾崩,新帝便是从这三太子当中择其一。 杜若想起梁琛的身份,当时呐呐住口,小脸微微浮上惊惶之色。 “我们回府。”赵晓潼瞟了她一眼,并没有安抚的意思。她得让杜若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只能牢牢钉在心里,逞口舌之快绝对有害无益。 接近相府,杜若忐忑了,“小姐,我们不从侧门进去吗?” “从侧门进去?不是将把柄送到夫人手上!”少女冷冷一笑,迈开的步子忽然大了,“我们就从正门堂堂正正进去。” 杜若瞄着渐近的大门,吞了吞口水,试图压下内心的紧张与隐忧:“可是小姐,也许这会就我们回来最晚,夫人她只怕” 少女回首,拍了拍她肩膀,轻笑一声:“不用怕,她的宝贝女儿还在我们后头呢。” 杜若仍旧担忧:“小姐怎么知道二小姐她们还没回府?” 赵晓潼微微笑了笑,并没有言语。在看烟火的时候,她趁着勾倒人群的时候,悄悄往赵紫君鞋底下做了点手脚。初时不觉,赵紫君走一段时间,脚底就会慢慢硌起水泡。没有轿子没有马车,只能一步一步走回来,赵紫君怎么可能比她快! 第二天,赵晓潼果然收到赵紫君脚底起泡的消息。 听风苑。 赵紫君一脸郁色坐着,赵紫兰缓步走了进来。 “二姐,我听说你的脚磨起了水泡,是不是下人纳的鞋底不好?” 赵紫君见她眼神闪烁,言语试探,本就心头郁闷,此刻更是不悦剜了她一眼,冷冷道:“有话就说,少在我面前卖关子!”当她是赵紫凝那个有胸无脑的蠢货呀。 赵紫兰讨好地笑了笑,麻利地斟了杯热茶双手递给赵紫君,才轻声道:“确实有事情,不过我也看不真切,不知是真是假。” 赵紫君不耐地皱眉:“拿不准的事情也敢到我面前碎嘴,你当我吃饱了撑着。” 赵紫兰见她完全没了平日端庄温柔的模样,反而一脸不耐的暴躁。她心里虽然惊讶,可面上仍端着讨好笑容,道:“二姐你先别生气。其实昨晚看烟火的时候,我看见了赵晓潼偷偷丢了些东西到你鞋底下。” 赵紫君听罢,美目顿时冒火,“真的?你看清楚了,她丢了什么东西?” 赵紫兰轻轻撇了撇嘴,心里虽肯定,嘴上却道:“当然是真的,不过因为光线太暗,我没看清她洒了什么东西。” 事实上,她根本没看到赵晓潼做任何事情,不过她觉得这是个拉拢赵紫君报复赵晓潼的好机会,没看到也说看到了。 赵紫君气得俏脸发紫,半晌,含恨道:“可恶,早知将证物留下。”真不该一怒之下让人烧了那对鞋子。 “二姐不必气恼,来日总会找到机会将这暗亏讨回来的。” 赵紫君瞥见她眼神闪烁,默默在心里思忖着这件事的真实性。 几天后,筑梦居。 “小姐,大小姐给你下了贴子。”杜若一脸狐疑走了进来,“她邀你到她的院子里跟众小姐一块赏什么阮西奇石。” 赵晓潼挑眉扫向帖子,冷笑道:“如此郑而重之,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道这位大小姐忘了我不识字!” 杜若神色狡黠地瞄了瞄四周,小声道:“那小姐去不去锁月楼?” “去,怎么不去!”少女淡淡一笑,眼眸浮着迷蒙,却也遮掩不住眼底流转的光芒,“她郑重派帖子来邀,就算明知是陷阱我也跳了。” 杜若吓了一跳,连忙压着声音担忧道:“小姐怀疑她这邀请不怀好意?” 少女点头:“这还用猜!”她折断了赵紫凝手腕,让那个目空一切的大小姐这辈子再也无法抚琴,赵紫凝不恨死她才怪。邀她赏什么奇石联络姐妹亲情?就算她想将赵紫凝当姐妹,赵紫凝也不会肯。何况她也不想要这种姐妹。 “小姐,不如想个法子推了吧。”杜若一脸忧愁,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全府的人都将大小姐如珠如宝的宠着,我们吃罪不起。” 赵晓潼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杜若你忘了,早在八百年前我就将她得罪狠了。” 杜若皱着脸,“那该怎么办?” “去,应邀大大方方的去。”赵晓潼眨着眼睛,眉梢盈漫着隐隐凉意,“不过在去之前,我们先” 天上砸下来的往往不是馅饼而是陷阱,等待晓潼的到底会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遭贼 章节名:第23章 遭贼 赵晓潼去到锁月楼的时候,穿红戴绿的几位姐妹全到了。她眼睛随意往四周转了转,嘴角噙着的笑容渐渐深了。 赵书仁对待最疼爱的女儿果然不是盖的,院子面积最大位置最好,就连里里外外修葺用的材料也是最好的。她望进屋里,只见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如果她不知道这是赵紫凝的院子,她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去到什么奇珍店。 少女眉眼弯弯,她明白赵紫凝这是刻意向她炫耀。她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缓步走了进去。 满屋欢声笑语因她出现而顿止,赵紫凝还一如既往的要皱起眉头,却又忽然想起赵晓潼是她邀来的,自己这样的举止未免不妥,皱到一半的弧度又生硬被她展平。 赵晓潼在门外顿住脚步,瞟见赵紫君悄悄将赵紫凝往外推了一把。赵紫凝咬了咬嘴唇,展露和颜悦色,挤出一丝勉强笑意往她走来:“四小姐你来了,快请进。” 四小姐? 赵晓潼悠然含笑而入,眼底流转着危险光芒。这个赵紫凝连做戏也不肯做全套,她倒是有些期待今天这些姐妹们给她准备了怎样的厚礼。 “我还是第一次到大小姐的院子。”少女看着赵紫凝,眼里流露出羡慕又好奇的情绪,“大小姐的院子果然跟别的姐妹不同。” 赵紫凝瞥见她羡慕又失落的眼神,扬起下巴,傲然答道:“这是自然,锁月楼的一草一木都是父亲亲手布置的。” 炫耀吧炫耀吧,可着劲炫耀赵书仁对你的疼爱,眼红你的人就越多,暗中给你使绊子的人也越多。 赵晓潼看着她美艳脸庞上那股得意劲,忍不住在心里欢快笑开了,这个赵紫凝典型的胸大无脑! “听说老爷从阮西得了套奇石,一到手就送来大小姐这里。”赵晓潼装出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眨着眼睛不停地在屋里东张西望,眼里不断交替露出新奇羡慕失落的情绪,“不知大小姐可否让我们观赏一番?” 赵紫凝撞上她羡慕期待的眼神,还想高调巴拉炫耀两句;赵紫君却抢先一步温柔道:“对呀,大姐,你不是特意邀姐妹们来观赏父亲送你的奇石吗?现在人到齐了,你就带我们去看一看吧。” 赵紫凝瞄了瞄挽着她手臂的手,视线再往上定格在赵紫君温柔婉静的脸。两人目光相对,似是无声交换着什么信息。 “那套奇石在另外的花厅里。”赵紫凝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瞥了赵晓潼一眼,“大家随我来吧。” 花厅不远,不过得穿过两条游廊。赵晓潼随众而去,亲眼所见赵紫凝洋洋得意炫耀的奇石时,眼里微微闪过一丝惊讶。所谓的阮西奇石原来是上好的翡翠,打磨成一整套八仙献寿的憨态,每件制品都有尺余长。 就算赵晓潼不是行家,也看得出这套翡翠大抵属于天价。 “父亲对大姐的疼爱真是无人能及。”赵紫君掩嘴笑了笑,长睫挡住眼里忌恨,她抬头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赵晓潼,目光点过停在美艳少女手腕处,柔声道:“大姐的手父亲确实心疼大姐呢!” 闻言,赵晓潼心下冷笑。故意提醒赵紫凝与她之间的嫌隙!赵紫君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赵紫凝听罢,原本得意炫耀的满脸笑容果然沉了下去,她瞥了眼赵晓潼,压抑着心里恼意,缓缓道:“明玉,奉上糕点跟茶。” 赵晓潼不理会那两人,安静在花厅仔细观赏奇石与字画。她面上平静,心里却在盘算着哪天赵紫凝将她得罪狠了,她就做一回梁上君子到这将好东西一股脑卷了出气。 糕点绝对是精致的,赵紫兰一见,两眼立时熠熠发光。赵紫凝一声招呼,她便迫不及待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赵晓潼对她囫囵吞枣式的狼狈吃相视若无睹,只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 赵紫兰额头忽然冒出细汗,连脸色也莫名变得灰青。只听“哎哟”一声之后,她抱着肚子弯下腰,满脸狼狈痛苦之色。 少女微微一笑,来了! 赵紫凝这个好客的主人立时过来扶着她,关切问道:“五妹妹这是怎么了?” “我我肚子不舒服。”赵紫兰直不起腰,一脸尴尬地看了看她,咧嘴扯了个难看的笑容,“大概刚才、刚才吃东西太急了。” 赵紫君也一脸关心的走近来,“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赵紫兰摇头,尽管脸上表情痛苦,可她的眼神却透着精光,“紫意,你扶我去一下茅厕吧。” 赵紫意扶着她递来的手,满脸担忧:“五姐,你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我去趟茅厕就好。”她说罢,顺着赵紫意的力道站了起来,眼角低低往赵晓潼掠了掠,旋即转身。 赵晓潼垂下长睫眨了眨,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赵紫意扶着她走了出去。 “二小姐,请用茶。”明玉端着茶水走到赵紫君与赵紫凝跟前,恭敬合仪地递出了杯子。 赵紫君伸手,赵紫凝却不知看到什么突然转身。她这一转身正正撞到了杯子,杯子落地之前,洒出的茶水溅了她们一身。 明玉一脸惊慌跪下:“奴婢该死!”赵晓潼闻声望来,眸子没有惊讶反而有丝了然。 赵紫君迎上赵晓潼似笑非笑的眼神,莫名心中一紧,她伸手虚扶明玉一把,道:“起来吧,大姐的衣裙湿了,赶紧扶她去换衣裳。” 赵紫凝一脸怒气瞪着明玉:“真是笨手笨脚,连个杯子都端不好。” “好了,大姐,这不是明玉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赵紫君一脸和气温柔,半哄着推了她一下,“赶紧去换衣裳吧。” 赵紫凝转身,瞟见她的衣摆也沾了茶水,不由冷下脸狠狠瞪了明玉一眼,道:“你的衣裳也湿了,一起来吧。” 说罢,竟然无人理会赵晓潼,两人相携离去换衣裳了。 这一换,都过了半个时辰,还未有人回来。 赵晓潼冷笑一声,又淡淡叹了口气,随即自行离去。 但她还未回到筑梦居,便有人匆匆忙忙赶来截住她,道:“四小姐,老爷请你到正屋去。” 她顿住,眸光流转:“可知发生什么事?” “据说大小姐的千叶攒金牡丹花簪不见了。” 当然,几人合计,绝不会单诬陷晓潼偷簪子这么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贼手 章节名:第24章 贼手 赵晓潼去到正屋,发现人可齐了。刚才肚痛去茅厕的赵紫兰赵紫意在屋里,换衣裳换了半个多时辰的赵紫君赵紫凝也在里面,最正中的自然是一脸官相的赵书仁,而他旁边,夫人周氏一脸神色不明地端坐着。 众人见她进来,眼里不约而同折出各样神色。 她脸色微冷,走进去,淡淡道:“见过老爷,见过夫人。” “赵晓潼,我好心好意邀你去锁月楼观赏奇石,谁知道你居然手脚不干净。”赵紫凝等不及赵书仁说话,立即便是横眉冷脸的指责,“你识相的,就赶紧将我娘的遗物拿出来,我还能求父亲对你从轻发落,否则” 否则? 赵晓潼怒从心起,霍然昂头双目冒着寒光直直盯了过去,冷笑反问:“否则怎样?当着老爷的面直接将我打杀了?” 赵书仁黑着脸,两眼冷光幽幽荡过来,似两把刀般削着赵晓潼脸庞:“赵晓潼,你胆儿肥了,竟敢在凝儿的院子偷东西?” 赵晓潼毫无畏惧迎上他森寒眼神,一字一顿道:“我没有。” “父亲。”赵紫凝嘟着嘴,泫然欲滴看着他,带着哭腔道:“那支簪子可是娘留给我的遗物,你一定要帮凝儿找回来。” 赵书仁立时放软语气,宠溺地哄着她,“好好,父亲一定帮凝儿找回那支簪子。” “可你怎么肯定是她偷了?”他目光一转,蜻蜓点水般掠过清雅少女,见她坦荡自若,语气不禁带一分迟疑,“也许你放在别的地方?” “父亲。”赵紫凝愤然一唤,晶莹泪珠欲坠不坠,美艳脸庞更添几分楚楚可怜,“你是怀疑凝儿冤枉她?” “不,我怎么会怀疑凝儿呢。”赵书仁心头刚闪起的疑惑,立时被她满脸委屈消掉,“我的凝儿从来最善良。” 善良?赵晓潼垂眸淡淡勾出一抹古怪笑容,赵书仁不觉得这个词用在赵紫凝身上辱没了么! “那凝儿说说,你如何肯定簪子就是她偷的?” 赵紫凝看了看赵晓潼,眼角微微泛出一分得意。但回首,她立时抽噎道:“簪子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我邀众位姐妹来观赏奇石之后,簪子就不见了。” 赵书仁又道:“可你们当时那么多人在,怎么就确定是她偷了?” “其他人没有时间而且身边都有证人,就她嫌疑最大,不是她还有谁!”赵紫凝手一指,眼睛透着层层郁愤之色,“父亲,簪子不见也就这一两个时辰的事,她一定将簪子藏到她院子某处,你只要差人去搜,一定能找回娘的遗物。” 说到遗物,赵书仁看着与发妻容貌七分相似的赵紫凝,心里一点疑惑全然被情感赶走。 “既然如此,那就搜” “慢着,老爷。要搜院子可以,但不能独独只搜我的筑梦居!”一直沉默听赵紫凝指控,不表示她什么招都会接。她直直盯着赵书仁,丝毫无惧他威压冷沉眼神,冷冷道:“大小姐说其他人没有嫌疑,我看却未必。” 她目光一转,往几位小姐脸上扫了扫,“首先,我今天是第一次去锁月楼,大小姐的首饰放哪我都不知道;其次,六小姐扶五小姐去茅厕一去就是半个时辰;还有,大小姐与二小姐不过去换身衣裳,也消失了半个时辰不见踪影。” 她收回目光,重新投在赵书仁身上,“半个时辰,要说想从锁月楼拿走什么东西,老爷不觉得她们的嫌疑比我这个第一次去锁月楼的人更大吗?” “既然都有嫌疑,那就不能光搜我的院子。”少女紧盯着赵书仁暗沉的脸,忽地微微一笑,这一笑犹如明波流灿,澈净明亮得教人睁不开眼。“老爷身为百官之首,自然事事身先表率做到公平公正,即使邻居听到,也说不上老爷你的闲话。” 赵书仁本来打算听信赵紫凝,直接派人去搜查筑梦居。不仅因为他疼爱赵紫凝思念亡妻,更因为他内心十分厌恶赵晓潼这个女儿。如果不是空智大师卜算出一定要留这个丫头在府里,老太爷的身体才会慢慢好转,他恨不得立即将这个忤逆的女儿撵到天边去。 但现在,他严重偏袒的心思终于被这番话拉回了一丝理智。他怎么忘了最爱将小事化大的陆御史就住在他家隔壁,如果这件事让那个邻居听到风声。 赵书仁沉吟了一会,眼角掠了掠淡然静立的少女,皱眉道:“算你说得有些道理,为了公平起见,那就所有的院子都搜上一搜。” 赵紫凝立即惊讶叫道:“父亲” “凝儿,你不是想找回簪子吗?”赵书仁看着她,声音轻柔,眼神溢满慈爱,“这是最省事也是最好的办法。” 赵紫凝还想再说什么;赵紫君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夫人瞥见她的小动作,眼光立时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赵书仁派了身边最信任的人前去各个院子搜查,半个时辰,下人们陆续返回正屋禀报情况。 “禀老爷,大小姐的千叶攒金牡丹花簪找到了。”何妈妈刚到门口,就高声禀报,她瞄了瞄右手的东西,迟疑了一下,又道:“同时还找到一件未做好的男式袍子。” 赵紫凝望向疾步走进来的年妈妈,立时抢着道:“父亲,你看我没有冤枉她吧!她不但偷东西还偷人!” 这话一落,满屋皆惊。赵书仁慈爱的脸色也浮上几分严厉,冷喝道:“凝儿,说什么混话!” 赵紫凝从小到大都没被他责骂过半句,连重话也不曾有;这会却蓦然被他严厉冷喝,小脸登时涌出无限委屈,眼眶一红,睫毛一眨,泪珠便滚了下来,她盯着自己脚尖,抽泣道:“父亲不疼凝儿了,居然为了一个小偷骂凝儿。” 赵书仁看见她的眼泪,既心疼又无奈,只得放软声音哄道:“凝儿乖,父亲没有骂你;父亲只是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赵紫凝听罢,立时破涕为笑,眼珠一转,泪水说收便收了。 安抚了赵紫凝,赵书仁的脸色立即变回冷沉相,他眉一挑,两眼阴森地朝赵晓潼扫了过来,“偷凝儿的簪子就罢了,你老实交待这件男式袍子是怎么回事?” “看这样式,还是时下年轻人最流行的款式,你到底缝给谁?” 说后面这一句,赵书仁盯着赵晓潼的眼神,既阴森又残酷。如果证实她做出什么有辱门风的事,赵晓潼毫不怀疑这个男人会立即要了她小命。 不过,她从来不是吓大的! “老爷,你何必急着给我定罪!”少女非但没在他高压眼神下胆怯或惊慌,反而淡然如风,笑意温和,“你何不问问何妈妈这些东西究竟是从谁的院子搜出来的。” 哈哈,偷人偷到家,死路一条呀! 不过,死的是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威胁 章节名:第25章 威胁 赵书仁心头突跳,他压着心底狐疑,看着何妈妈,沉声道:“何妈妈?” 何妈妈低低垂首,两手拿着东西走进来,脚步似是微微打颤。别人听不出赵书仁平平淡淡下的杀意,她却听得出来。但她心里发寒,实话却不能不说,四小姐身边的丫环当时在现场看着她呢。 “回老爷。”何妈妈双膝一屈,跪了下来,“簪子与袍子都是从二小姐的院子里找到的。” 赵紫凝一脸愕然,随即大怒指着何妈妈愤然尖叫:“你胡说,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在二小姐的院子,我明明” 触到赵书仁沉沉扫来的眸光,她立时白着脸戛然住口。但她瞄见赵晓潼不惊不急的平静模样,立时忍不住炸毛,指着赵晓潼便嚷了起来:“是她,一定是她偷偷将东西放到二妹的院子,企图栽赃二妹。” 说罢,她竟似看不见赵书仁阴沉的脸色一般,径直摇着他手臂,撒娇道:“父亲,你一定要严惩赵晓潼,莫要冤枉了二妹。” 赵晓潼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随即转开视线,盯着赵书仁,淡淡道:“哦,大小姐何以见得簪子一定是我偷的,这些东西明明是从二小姐的院子里搜出来的。” 赵紫凝对上她挑衅的眼神,心里只觉得有团火烧得厉害,她想也没想,立即反驳:“你胡说,这些东西明明是明明是” “是什么呀?”赵晓潼看着她,神色温和循循善诱:“大小姐非说是我偷的,好歹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才行。” 她含笑掠了赵书仁一眼:“或许我该学习学习如何缝绣衣裳,好让大小姐的证据更有说服力一些。” 想起这个女儿的前事,赵书仁的脸一瞬黑如锅底。 “我我,你你”赵紫凝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指着赵晓潼的手,在赵书仁愈变愈沉的脸色中,渐渐低了下去。末了,还强嚷一句:“父亲,总之二妹不会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 是,赵紫君要做的不过是栽赃陷害而已。赵晓潼瞥她一眼,眼底净是讥讽。 赵紫君咬了咬嘴唇,手中帕子一紧。她盯着何妈妈手里的东西,忽然露出尴尬又懊恼的神色,走到赵书仁跟前,红着脸道:“父亲,这是个误会。” 赵书仁斜目看她,声音不自觉拔高:“误会?” 赵紫君小脸上呈现着惭愧懊恼等种种表情,道:“是的,父亲。这件袍子是我特地缝给大哥的,想等他回府时送他当礼物。” 赵书仁这时若还不明白私底下是怎么回事,他就枉为丞相。 赵紫君不敢看他阴沉脸色,低着头瞥了瞥簪子,又道:“我前些日子看见大姐这支千叶攒金牡丹簪子觉得漂亮,特意向大姐借来让人仿着打造一支,谁知一时忘了还回去。” 赵晓潼无声扯了扯嘴角,刚才赵紫凝说昨天还看见簪子。 赵书仁皱起眉头,面无表情盯着她:“这么说,今天的事完全是一场误会?” 赵紫君低着头,柔声答:“是,都怪我不好,没及时将簪子还给大姐,才引来今天的误会。” “既是误会。”赵书仁掠了眼赵晓潼,落声铿锵决然,“那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大家都散了。” 好一个误会!赵晓潼眸光幽长瞥过那件未完成的袍子,缓缓走出正屋。她明白赵书仁绝不会为她责罚赵紫凝什么,不过今天这委屈她不会白受的。 夫人将赵紫君叫到她院子,将下人轰出去之后,她立即冷着脸,道:“君儿,你实话说,今天这事是不是你唆使紫凝?” 赵紫君眼神闪了闪,语气温柔然态度坚定:“母亲,这完全是大姐的主意,我顶多只是个知情者。” 夫人盯着她柔婉的脸,皱起眉头:“紫凝有多少斤两,我会不清楚!” “我已经警告过你,让你不要卷入这些阴暗的事,免得将来影响你的名声;你为何就是不听!”夫人叹了口气,眼里泛出几分挫败,“赵晓潼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你跟她搅和一起,不是自掉身份!” 赵紫君转了转眼睛,对上夫人阴郁的脸,随即低头,乖巧应了声:“母亲教训得是,女儿知道错了。” 她嘴上应得恭顺,心里却在想这一次是她轻敌,下一次她一定能将赵晓潼踩在脚底翻不了身。 走出福满苑,有件事她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掐算好时间,赵晓潼一离开筑梦居,她就让人将东西放了进去。就算赵晓潼后来识破她的算计,赵晓潼哪来的时间,又是如何将东西弄到她的院子去? 夜色沉醉,酣睡中的赵晓潼忽然被一股压迫感惊醒,她立即摸到了枕下的匕首。 熟悉的青荇气息窜入鼻端,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对着黑暗中的窗户,咬牙低声道:“你非得每回都三更半夜闯闺房扰人清梦?” 银面男子眸光一冷,嘴角弧度讥讽:“不在这个时辰,谁知道你又在哪招惹男人!” 赵晓潼闻言,心里便怒意横生,手往窗户一指,冷哼道:“如果你是来指责我像花蝴蝶的话,那么你现在可以走了。” 她招惹男人,她什么时候招惹男人来着? 这个男人就算放了无数对眼睛在暗中监视着她,也不能随意污蔑她! 银面似是看穿她内心,冷笑道:“你没招惹他们,他们怎会不约而同送花灯讨你欢心!” 她的行动他了若指掌! 赵晓潼深吸口气,只觉头疼。 她闭了闭眼睛,怒气深藏,神情冰冷如铁,手指着窗户:“你走,马上!” “怎么,被我戳穿恼羞成怒?”银面深长睫轻眨,扫过她紧握的匕首,“你赶我走,是想中止我们的合作?” 少女冷哼一声,沉着脸没有说话。 “你不担心那人再来暗杀你?”他语气轻漫,微微透着冷意,扬眸睨她一眼,“不担心会连累你在乎的人?” 少女绷直腰身坐在床上,一瞬不瞬盯着黑暗中弧光幽幽的身影,慢慢道:“她这么多年生活窘困,死了未尝不是好事。至于妹妹,丞相若不护自己骨肉,就让她早些投胎下辈子托生个平凡人家。” 他心头一紧,似是不信她能忍心看着生母亲妹去死。 她微微勾唇,弧度不显,但眼神坚定:“至于我,与其整日活在恐惧与威胁之中,还当真不如死了痛快!”反正她活了两世,已经赚到了。 有美人看出来,这个银面男是谁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羞辱 章节名:第26章 羞辱 虽然身处黑暗之中,但少女浑身坚韧不倔的气息徐徐散发开来。饶着他,也不禁心头大震,看向黑暗中的少女,连目光也变幻了几分。 她沉默如铁,他缄默成石。两人各怀心思的目光在黑暗中相遇,谁也不肯先示弱。 为了以后,赵晓潼更坚定这场无声较量她一定要赢。 良久,银面男子轻咳一声,略略错开视线避过她皎亮坚定眼神。 声音依旧充满磁性,不过略略收敛了张扬讥讽,而多了分妥协的轻柔:“我只是好意提醒。不管是二太子还是三太子,他们都不是好惹的人物。” 赵晓潼心里闪过疑问,灯节那晚,司马晨也出现了,为何他不将司马晨也列入危险人物名单? 难道说他? 银面男子似是洞穿她心中所想,眼角蓦然溅出几缕冷意,道:“你既然答应与我合作,就该互相信任。” “互相信任?”少女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嘴角勾起大大讥讽弧度:“是谁先疑神疑鬼的?又是谁非要?” “我将半夏安排在你身边,是为了保护你。”银面眸光闪动,出声打断她,“你在相府孤立无援,还那么招摇。” 他说罢,睨了她一眼,黑暗中他眸光特别闪亮。赵晓潼看得一愣,随即冷哼反驳:“是保护还是监视,你心知肚明。” 银面只觉她嘴角那抹讥笑特别碍眼,忍不住撇开头,淡淡道:“随你怎么想。” 赵晓潼怔了怔,拧起眉毛打量他,越看心里越狐疑,他的身形怎如此眼熟? “你别忘了我们合作的事,梁琛已经展开行动了。”银面迎上她目光,心中莫名一紧,边说边往窗户掠去,“还有,大少爷准备从鸿儒书院回来了。” 少女听着渺然远去的声音,心头恼意难消。转念想起那个木头丫环半夏,想起半夏不声不响将簪子与袍子塞到赵紫君院子的事,她心情渐渐平静了。 不管是监视还是保护,起码半夏不会出卖她,这就够了。 翌日,赵晓潼用着早膳的时候,忽想起一事:“杜若,跟我说说大少爷赵子默的情况。” 杜若眨了眨细长眼睛,慢慢道:“大少爷虽为庶出,但他一出生便抱养在夫人膝下,府里的人都将他当嫡出大少爷;不但老爷夫人看重他,就是老大爷,最看重的也是他。可以说,在府里,能够凌驾在大小姐之上的,独独大少爷而已。” 赵晓潼长长“哦”了声,若有所思低下头,又继续将小粥一勺一勺往嘴里送。 这天,赵晓潼突来兴致在府里闲逛,路过花园的时候,忽听一声吩咐:“你,去换壶热茶。” 她瞥了瞥凉亭内端坐的华服男子,心中一动,继续不紧不慢往前走。 “喂,那个丫环。”男子旁边的小厮忽冲了过来,不但声音尖高神情还十分不善,小厮拦在她前面,凶神恶煞指着她:“大少爷让你换壶热茶,你胆敢装聋作哑!” 大少爷赵子默么? 赵晓潼忽然转身往凉亭走去,她这一转身让小厮高举的巴掌意外落空。 “大少爷可是叫我换茶水?”少女慢条斯理步近,不动声色打量着赵子默。见他长相似赵书仁,倒还有几分男子英气,只是目光飘忽,让人觉得奸滑浮躁。她距他五步之遥,站定,微笑,态度温和:“夫人持家有道,下人足够大少爷使唤。” 言下之意,她跟他一样是主子。她可是给了他机会改口。 赵子默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不语;却悄然递了个眼神给小厮。 “放肆。”小厮一声冷喝,又举起手掌要掴下去,“大少爷吩咐你也敢怠慢,还有没有规矩。” 少女瞥见远处渐近的墨袍,嘴角勾出一抹冷笑,遂把头一低,腰微弯,拎起茶壶:“我这就去换热茶。”她这一弯,小厮的巴掌又落空。 赵子默见小厮两次巴掌都打不中她,脸色一沉,瞄一眼她拎在手里的茶壶;指尖无声弹了弹。 按角度,他指尖暗劲弹出,茶壶势必摔落桌上跌个粉碎;而茶水自然也会溅到他身上。 然而,就在他指尖轻弹的瞬息,少女脚下一个跄踉,她微微后仰;在茶壶滑跌下去的时候,她以无比诡异的角度挡在了赵子默前面。 茶水倾泄而出,但全部溅在了她衣衫上。她皱眉,盯着手腕意外冒出的一线殷红,失声惊呼:“呀,好痛。”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人听见打颤的呼声包含惊慌与痛楚。 赵晓潼瞟见那墨色衣角渐近,眼底闪过一抹奇异光芒。赵子默捕捉到她诡异神色,心中一愣,连忙给小厮使眼色。 小厮却误会他,对少女高声怒骂:“我看你活腻歪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敢惊扰大少爷!” 赵晓潼没有理会小厮,却红着眼一脸卑微惊惶面对赵子默,声音夹杂惊恐与哭意:“大哥你别生气,我马上去换一壶热茶;可你别摔茶壶呀,茶壶碎了伤到我不要紧,伤到你可怎么好!” 赵子默,敢拿她当丫环使唤,等着接招吧! “子默?”一袭墨色衣衫骤近眼前,声音透着幽幽凉意,“这是怎么回事?” 回来不先去拜见他这个祖父,反而躲在花园里刁难妹妹! 老太爷身上那大片墨色阴影瞬间笼罩到赵子默心里。他对上赵勇幽沉眼神,惊得跳了起来,转目掠了抽泣的少女一眼,连忙恭敬道:“子默见过祖父。” 老太爷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掂着鼻烟壶,瞥了瞥惊乍而起的赵子默;目光扫过少女烫起水泡并冒出血液的右手腕上,脸色不禁暗了三分。 赵子默微弯着腰,没有老太爷的允许,他不敢直起腰;眼角却觑着老太爷,见老太爷眼神变幻,心微微忐忑起来。 老太爷看赵晓潼的眼神依然跟以前一样,充满厌恶不喜;但不同的是,七分厌恶之下居然夹着三分隐忍;而看他的目光再不是以前疼爱自豪,反而透着层层不明的薄怒。 赵子默心中狂跳,迟疑着再恭敬唤一句:“祖父安好。” 老太爷不冷不热瞥他一眼,视线往赵晓潼红肿冒血的手腕瞟去;鼻烟壶不轻不重往桌上敲了敲,那硬梆梆的声音似一下下敲打在赵子默心头,令他莫名的心惊肉跳。 “嗯,这是怎么回事?” 关于赵子默的年龄及原因,会在后面说明。 不过他一回府就找晓潼的茬,是不是找死的节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芥蒂 章节名:第27章 芥蒂 赵子默转了转眼珠,他原本打算将赵晓潼“误”认作丫环,使唤她换茶,再暗中弄破茶壶,借机狠狠惩治她一番;谁知茶壶破掉,他一点事也没有,反而赵晓潼湿了衣裳伤了手。 而一向器重他的老太爷,这会却阴晴不定打量他。这种掺杂怀疑与冰凉的眼神,一下让他如坠冰窖,心里发寒。 赵子默忽然懊悔起来,为什么他听了紫君的委屈,就冲动跑到这来教训赵晓潼,而不先去拜见祖父! 念头转了几转,他才道:“祖父,我刚才以为她是丫环,就叫她换热茶,她自己不小心打破茶壶,这才。” 赵晓潼在他意犹未尽的解释中弯了弯嘴角。暗指这一切是她自作自受? 老太爷目光一转,冷冷凝在赵晓潼头顶:“你没表明身份?” 少女吸了吸鼻子,转着泛红眼眸,努力扇动长睫将泪意与委屈遮住。但轻颤双肩却泄露了她此刻的惊惶畏惧,她悄悄扯过衣袖欲遮住手腕伤口,声音夹几分委屈几分无奈,道:“回老太爷,我对大少爷表明身份了,他一再强调茶凉” 有时候,点到即止比直白解释更引人深思。 茶凉了还能烫起水泡? 老太爷过她拉扯的衣袖,脸色果然沉了沉。 “你撒谎。”赵子默见状,心头一慌,竟然失了礼数蹦起来,指着神情卑微小心翼翼藏起委屈的少女,怒吼:“你根本就没说你不是丫环。” 老太爷看向赵晓潼,眼底多了层森寒阴鸷,“嗯?” “我没有撒谎。”少女霍然抬头,泛红双目氤氲雾气。她毫不心虚迎着赵子默愤怒目光,语气肯定:“我刚才并没承认我是下人。” 她仰头,看着一脸威严的老太爷,眸里闪着泪花与委屈:“老太爷若是不信,你可以问问他,我刚才是不是说过夫人持家有道,府里下人足够大少爷使唤的话。”她手一指,对准旁边的小厮。 老太爷盯着小厮,慢慢道:“你说,有还是没有。” 小厮扭头看了看脸色灰败的赵子默,在老太爷极具压迫的目光下,嘴巴张了又合,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是、是说过这么一句话。” 赵子默身体震了震;老太爷眼神倏然冷了几度。 小厮心里踹踹,舔了舔嘴唇,自作聪明加了句:“不过她没说她自己是府里的小姐。” 老太爷眯起眼睛,定定盯了赵子默半晌,忽然拿鼻烟壶往桌上重重敲了敲。震动之下,烟灰落了周边桌子薄薄一层。 这声音惊得赵子默心头突突狂跳,他想辩解,老太爷却一个眼神制止他开口。 老太爷眼底的怒意排山倒海般卷上眉头,声音又冷又沉:“赵子默,这就是你去鸿儒书院三年学成归来的成绩!你太令我失望了。” 赵子默盯着桌上的烟灰,脑里蓦然闪过一个荒诞念头:觉得自己的前程就如眼前这层薄薄的灰一样,的,看不到光明前景。 丢下这句,老太爷便转身,留了个冰冷背影给赵子默。 走了几步,老太爷忽然顿住。赵子默泛凉的心一瞬热了几分。 却听得他不带情绪吩咐:“贵叔,你待会让人送瓶玉露膏到四小姐的筑梦居。” 少女眼底闪过一抹亮光,随即隐了去。她淡淡瞥了眼面如死灰的赵子默,直起腰,拍了拍衣裳上的茶叶,优雅迈步自赵子默跟前从容漠然走过。 筑梦居。 杜若一边替赵晓潼抹药,一边心疼地数落:“小姐,你明知道大少爷惹不得,你干嘛偏往枪口上撞呀。你看你,转眼的功夫就弄了一身伤回来。” 赵晓潼瞄着红肿手腕,轻轻笑了笑,“这伤,值!” “伤成这样还值了?”杜若诧异瞬间,有些愤然地絮絮叨叨,“老太爷没责备大少爷半句,也没给你个好脸色;甚至连正眼也不给你一个,就让人送了瓶玉露膏来。你的手伤成这样,没十天半月肯定好不了,这也值!” 少女眉眼弯弯,只淡淡一笑,并不解释。 杜若哪里知道,今天的事表面上是她吃亏;可实际上,是她赚了。赵子默是什么人?庶出的身份却有正经八百嫡长子待遇,赵书仁器重他、夫人看重他,老太爷对他尤其寄予厚望,在同辈中那是绝对的翘首。 但今天,赵子默一回府,就为了替赵紫君出气而弄伤她。现在她的性命与老太爷休戚相关。人性自私,一旦涉及到自身安危,纵然老太爷嘴上不责备,心里也一定对赵子默起了芥蒂。 有了裂缝,她才有机会将赵子默的依仗慢慢变成没有依仗。失了依仗,即使赵紫君与赵子默狼狈为奸联手害她,她又何足惧之! 杜若包扎好伤口,默默叹了口气:“小姐,大少爷学成归来,过几天老爷一定会为他举办洗尘宴的,你想好送他什么礼物没有?” 赵晓潼讶异勾唇,现讥讽弧度:“不就读个书,毕业回家还要举办什么宴会,真真是朱门酒肉臭。” “小姐,奴婢不懂什么臭不臭,可这礼物你一定要送。”杜若眼里藏着担忧,“还不能便宜。” 少女皱眉:“这是为何?” “大少爷是老太爷最看重的孙辈,以后前途无量;府里哪个小姐不乘机送上厚礼巴结他。”杜若叹气,“若小姐送的礼轻,被人笑话事小,惹大少爷不悦事大。” “笑话?”少女翻了翻手掌,暗叹杜若包扎功夫真好。“笑话我就是笑话丞相府,有那么多人陪着,我怕什么!” 杜若心头一惊:“小姐莫非真打算随便送礼敷衍了事?” 少女不以为然点头:“有何不可!” “小姐,奴婢觉得这钱不能省。”杜若忧心忡忡看着她,苦口婆心劝道:“小姐跟夫人老爷的关系都不亲近,老太爷又偏疼大少爷;奴婢怕小姐” 赵晓潼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是怕小姐我这根无所依凭的浮萍,会成为大家欺负的对象;所以让我备厚礼巴结赵子默?” 杜若脸色白了白,垂头小声道:“奴婢逾矩了。可奴婢就是担心” 少女撇了撇嘴,杜若不明白,她也是有靠山的,而且她的靠山是谁也拆不散的;要不然凭她之前那样顶撞赵书仁,那个男人早就将她轰出府去了。 “你担心也没用,况且我已经得罪赵子默了;这会再去讨好纯属自讨没趣。” 杜若脸上担忧之色大甚:“小姐,这可怎么办?” 赵晓潼闭上眼睛,感受清风拂面的惬意,懒洋洋开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杜若敛起忧色,认真道:“小姐想买什么礼物?” 嘿嘿,晓潼的礼物,一定会让赵子默惊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餐前小菜 章节名:第28章 餐前小菜 少女睁开眼眸,吐字:“鱼缸!” 赵晓潼忙着给赵子默准备礼物的时候,赵子默则忙着讨好老太爷;据说赵子默不知从何处购得两斤南滇特种烟丝,终于将老太爷哄得心花怒放。 赵晓潼得知这个消息,只淡然一笑,默默将南滇特种烟丝这个名称记在心里。 宴会这天,相府处处张灯结彩,入目尽是一片喜气洋洋。赵晓潼发现梁琛、梁泽及司马晨都来了。 梁琛梁泽二人曾在鸿儒书院学习,与赵子默勉强算同窗。至于司马晨,虽为百越质子,不过只要他不私下结交大梁朝臣,皇帝一般不限制他的活动。 赵晓潼悠然前往临时放置礼物的花厅,入目可见连接花厅两侧的抄手游廊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低声交谈;花厅拱门前的小花园,也站着不少客人。 她进入花厅时,正碰上赵紫兰送礼。 那是一柄玉如意,赵晓潼瞟见她眼角那股得意劲,便知道玉如意价值不菲。 “四小姐,今天众姐妹都送了礼物祝贺大哥学成归来。”赵紫兰眼角瞥见淡雅少女,立时挑衅一笑:“不知你的礼物在何处?” 赵晓潼眨了眨眼,相信她之前大张旗鼓选礼物的事,早已传遍相府每个角落。赵紫兰故意挑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不怀好意。 她笑了笑,眼神迷蒙,却透着层叠莹光。“既然五小姐比大少爷还心急,杜若你现在就让人将礼物抬进来吧。” 抬?众宾客一时皆好奇朝她张望过来。 “四妹准备送什么礼物给大哥?”赵紫君自间厅后转出来,弱柳扶风的轻盈体态让她看起来步步生香,她眨着一双妙目,露着恰如其分的好奇与温柔,笑道:“连我都有些好奇了。” 赵晓潼不冷不热地瞟了她一眼,视线直飘往门外。 一会儿,两个小厮抬着一口鱼缸吃力走来。 那就是一口大鱼缸,里面什么也没有。有人开始小声议论,有人则越发好奇,伸长脖子往外望。 “请大家让让。”杜若眼见两小厮步近门口,连忙招呼客人避让,好让他们将鱼缸抬进来。“你们小心,千万抬稳了。” 两个大男人抬一口桶粗的鱼缸,其实也不算太吃力,不知两人是底子太差还是别的缘故。走近来居然听到他们喘着粗气。 赵晓潼极快地挑了挑眉,悄悄对杜若使个眼色,不着痕迹地瞥了瞥赵子默。 两人抬着鱼缸跨进门口,也不知是两人力竭还是其他原因,两人脚下几乎同时朝反方向打滑,这一滑,两人摔了个底朝天;在众人惊呼声中,那口空空如也的大鱼缸也哐当落地,碎成片片。 赵紫兰立时幸灾乐祸冷笑:“赵晓潼,你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吩咐他们在门口摔破鱼缸触大哥霉头的吧?” “触霉头?五小姐怎能这么说呢?”赵晓潼昂头,看着原木做成的门楣,诧异道:“鱼缸可没触到门楣。你看这口大缸碎成片片,分明是落地开花富贵荣华的吉兆。” 她侧目,温和含笑看着赵子默:“大少爷,你说是吧?” 赵子默扯了扯嘴角;众宾客也扯了扯嘴角。傻子才会承认这是触霉头。 宾客纷纷附和:“四小姐说得好,落地开花富贵荣华;这是大吉之兆。” 赵子默扯出一抹僵硬笑容,深深盯着她清雅面容:“多谢四妹美意,为兄愧受了。” “大少爷别急着道谢,我还有第二份礼要送呢。” “第二份?”赵子默愕然,赵紫君眼光微闪,赵紫兰笑容发僵。赵晓潼答得从容,“当然。” “第二份礼物就在这呢。”赵晓潼往角落转去,杜若立时将幔帘拉开,一只特制的鱼缸呈现眼前。她站在鱼缸前面,浅笑,“希望大少爷喜欢。” 鱼缸被特制的支架包围着,三角形的支架靠着墙壁原已够稳固,靠墙一端还有铁链牢牢拴着。 这奇特造型,众人嘴角又是一扯。 赵晓潼指了指支架与铁链,笑着解释:“双重保障安全可靠,不管是地下抹油还是有人撞来,这只鱼缸都不会像刚才那样再来个落地开花。” 说罢,她抬眸往众人扫了扫。见赵紫凝错愕、赵紫君晦暗、赵紫兰恼恨、赵子默勉强带笑。 “大少爷对这件礼物可满意?” 赵晓潼微微让开位置,众人这才看得清楚,鱼缸里还造有扇龙门,而在水里游来游去的锦鲤一共有八条;难得的是,这八条锦鲤颜色皆不同。 “四小姐这礼物是寓意鲤跃龙门呢!”宾客中有人惊叹,语气透着浓浓艳羡的味道,“八色锦鲤何等难寻,四小姐真是玲珑心。” 一人称赞,其余人立时纷纷附和。赵紫兰听着此起彼伏的称颂声,只觉刺耳之极。她冷哼一声,故意大声道:“鱼跃龙门寓意虽好,不过四小姐,你的心意实在太轻了吧?” 众人心思各异,齐刷刷望向靠窗俏立的清雅少女;风自窗口吹进,浅褐色的幔帘摇曳打在旁边灰白的墙壁上,更衬得肌肤胜雪的少女从容温婉。 她理了理清风拂乱的发丝,视线转向赵紫君,“我记得二小姐曾说过礼轻情义重这话。” “今天我送的礼物,价值上是比不上五小姐你的贵重;但情义上,却绝不比你的轻。”她眼神迷蒙,笑得温和从容,举手投足皆随意自在,微微上翘的嘴角,隐隐带着一分讥讽弧度。“为了找工匠做缸里的龙门,我几乎访遍京城的作坊;而为了集齐八色锦鲤,我两双鞋底皆磨穿了洞。” “不知大少爷听完,可认同二小姐那句礼轻情义重?” 赵子默满脸堆笑,眼神更盈泛感动与欢喜,“这份礼物果真不同寻常,四妹待为兄的情义岂能用金钱俗物来衡量。” 赵紫兰脸色一白,这话是直接打她的脸呢。 赵晓潼只淡然一笑:“大少爷喜欢就好。” 赵子默笑得欢喜,他走过去,衣袖一挥,欲扶着鱼缸往里看。赵晓潼目光在他指尖凝了凝,忽笑道:“大少爷,这礼物你收下可就是你的了。” 言下之意,若锦鲤出现什么意外死亡坏了寓意,也是你赵子默的事。 赵子默心下紧了紧,未攀上缸沿的指收回袖里。眸光扫过,以为她发现了什么,但看她淡然含笑的模样,刚才那句暗含警告却又似是她随意为之。 他默了默,离鱼缸一步之遥站定。“多谢四妹别出心裁的礼物。” 这是放弃毒死锦鲤栽赃赵晓潼的机会了。赵紫君见他缩回手,眼神立时暗了暗 “当然,说到对大少爷的情义。谁都不会差。”赵晓潼一直在笑,然那笑意却犹如苍穹明月,可观却难捉摸。她转目,看向美貌温柔少女。“比如二小姐,她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开始亲手为大少爷缝制衣袍了。” “看看,二小姐的绣工多好。”她说罢,伸手欲要摸一摸赵子默的衣袖,不知想到什么,又笑着缩回手,“这件衣袍每针每线都是二小姐对大少爷的一片情义。” 众人听她这话古怪,细想下来却又挑不出什么怪异之处。赵紫君心里忽有种搬起石头的感觉。 她念头未转完,空中蓦然传来刺耳的“哧啦”声。 众人的目光都被这衣帛勾裂的声音聚焦了。 赵紫君循声抬眸,目光落在赵子默右手衣袖手肘处,热度骤然凉了下去。 阴谋阳谋一个接一个来哈,先来道餐前开胃小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被困 章节名:第29章 被困 那里的图案赫然由飞禽变成了戏水鸳鸯。 赵紫君骤然看见那对鸳鸯,脚下一个跄踉,竟失态地倒退了两步。 很多宾客也看见了,想起刚才赵晓潼那句“二小姐对大少爷的情义深厚,这袍子一针一线都出自二小姐的手”那些宾客的眼神色彩摇荡了。 至于摇荡什么,大概只有他们自己心知。 赵紫兰看见那对戏水鸳鸯,也惊得瞪目掩嘴。 众人怪异的反应,终于让赵子默察觉不妥。他以眼神询问脸色发白的赵紫君,只见赵紫君视线往他衣袖瞥了瞥,又往旁边桌上的茶水转了转。 赵子默会意,尽管心里疑虑重重,还是配合着抽起衣袖。以玩笑的语气道:“呀,这该不会就是二妹说的惊喜吧?” 赵晓潼默默睨看那对栩栩如生的戏水鸳鸯,心道:惊倒是真,喜么,也是有的,不过不是赵紫君。 笑声起,杯子同时“哐当”落地。赵紫君距他最近,自然也被茶水波及。 “抱歉各位。”赵子默拱手,落落大方将沾了茶水那对鸳鸯呈现众人眼前,“我先去换身衣裳,各位请自便。” 赵子默下去换衣裳;赵紫君随后也离开花厅换衣裳去,她走到拱门时,忽然回首深深凝望了赵晓潼一眼。 赵晓潼看着她半明半暗的脸,心头忽然隐隐不安。 杜若这时对她耳语:“小姐,跟你所料一样。抬鱼缸两人饮食中被人下了药,他们的鞋底也被人做了手脚还涂了油。” 少女点点头,幸好她早就防着这事。 不过看赵紫君刚才的眼神,应该还有后招。 想到这,赵晓潼也没有心思再留在花厅。 追到北花园偏厅回廊,她终于看见赵紫君躲躲闪闪的身影。赵晓潼悄悄跟了过去,凭她的经验与身手,赵紫君自然发觉不了她。 即使如此,在前面疾步行走的赵紫君依然十分谨慎,她不时借着地形掩藏身影;还不时警剔回头张望,确定无人跟踪才又加快脚步。 赵晓潼越发对她的举动怀疑起来。赵紫君似乎跟人捉迷藏似的,特意绕着回廊与走道七拐八拐。 赵晓潼跟到望月湖附近一所被绿色藤蔓掩映的僻静房子前,却失了赵紫君踪影。 “真是怪了,她难道还会隐身不成?” 在她的眼皮底下竟然也会跟丢,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赵晓潼打量着藤蔓绕缭的房子,发觉这所房子实在古怪得很。如果不留意,根本看不出绿意丛生中有一所房子。她思忖了一下,决定悄悄摸进去观察一番。 主意打定,少女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房子四周皆是枝叶茂盛的藤蔓,室内光线并不明亮。她保持警剔,一步步探了进去。 就在这时,耳后瞬息生风,她来不及扭头与侧身避让;便觉得后颈一痛,随即眼前发黑失去意识。 “陆公子,请随奴婢到这边。”相貌普通的丫环身后,跟着一名浑身酒气的年轻男子。丫环将他领至藤蔓绕缭的房子前,客气道:“请公子到里面休息一下,奴婢这就端解酒汤过来。” 男子摇摇晃晃走了进去,丫环看着他身影没入房中,立即关了门。 赵晓潼虽被人偷袭劈晕过去,但她潜意识的危机警觉相当高,再加上她被劈晕前下意识将头往旁边让了让。浓烈的酒气一刺激,她便幽幽转醒。 室内的光线比她之前又暗了不少,她估摸着自己也就昏迷一小会,也就是说光线变暗并非时间关系。 她凝足目力,依稀辨出室里多了个男人。听他呼吸便知他醉得不轻。 赵晓潼皱了皱眉,摸出火折子划亮。见室内备有油灯,她连忙将灯燃亮,然后查看室内情形。 室内靠墙整齐摆放一床一桌两凳,外加旁边两条矮几。这些东西皆用极普通的木头做成,连漆光的工艺也省略,实在质朴得粗糙。赵晓潼越发怀疑起这房子的用途。 她试着拉了拉门,门纹丝不动,已被人从外面锁死。她又察看轩窗,细看之下,她不禁微微吃惊,轩窗不但被人从外面封死,还做了加固设备;除此之外,自然也找不到什么秘道之类的出口。 少女冷笑一声,敢情赵紫君费尽心思将她引来此处,是让她与陌生男人生米煮成熟饭! 不过单单将她与一个男人关在一起就能成事吗?赵紫君未免太小看她了。 念头转过,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用力吸气,这一吸,她无法再保持平静了。 空气果然混有某些催情药物的香味,但这气味原先并没有,是刚刚才混进来的。她心头一惊,目光转向矮几旁缓缓盛开的鲜花;不得不佩服地苦笑起来。 难怪她刚才觉得不对劲,她之前匆匆一瞥并没有注意这个陈设简单的房间摆有鲜花。 原来催情药物藏在花苞里,她一点灯,封闭的室温立时升高,鲜花慢慢盛开,药物也在热气中挥发出来。 那个男人怎么有点面熟?她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终于记起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不过就算她与这个男人认识,此刻烂醉如泥的他也帮不上忙。 门窗打不开,赵晓潼只得屏住呼吸掐熄灯火,希望在药效发作之前,能找到出路。 但她在室内转了一圈又一圈,依旧找不到办法。 而那个男人烂醉中突然睁开一道眼缝含灼人热力朝她张望。赵晓潼的心咯噔一下,随即感觉自己身体发热还软绵乏力。 她懊恼地咬了咬牙,她终究太过自信太过小瞧他们。 高门大宅里的龌龊诡计还真让她防不胜防! 那个姓陆男子大概被药效刺激而醒,他眯着眼,嗅着迷人馨香,竟然能在黑暗中辨别出少女所在位置。他跌跌撞撞站起,醉眼朦胧朝少女扑过去。 药效发作,赵晓潼浑身发软几乎连站也站不稳。 坐以待毙屈服在这场要命的算计吗? 她冷笑一声,怎么可能! 如果刚才不是武功高手无声无息靠近她身后,她绝对不可能被人偷袭。 现在,这里没有什么武功高手。只有几件简单家具,外加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体内力气流失很快,赵晓潼迫不得已拿出随手携带的匕首刺伤指尖以保持清醒。 在男人扑到她身上之前,拼着仅剩的气力将所有家具叠高。 当她气喘吁吁爬上横梁时,不禁庆幸这个时代建筑没有钢筋水泥,否则以眼下的情况,与一个饿狼一样的男人共处一室,还当真麻烦。 她爬上横梁后立即将家具踢翻,好防止被药物迷失神智的男人也爬上来。当她用布条将自己固定在横梁时,浑身力气似乎全流失了。 耳畔隐隐传来脚步声,赵晓潼的意识也随力气流失了,她躺在横梁上直接昏了过去。 晓潼不是大意,她警觉再高,也高不过来无影去无踪的古人,所以难免会吃点小亏。 不过,咱也得给机会男人做英雄,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捅刀子 章节名:第30章 捅刀子 昏睡中的赵晓潼突然感觉自己无处着力,神智尚未清醒,身体却先一步感知四周的环境。外界蓦然包围的清凉缓解了她因药效而生的热力,便是这一阵清凉稍稍唤醒了她意识。 “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她中了催情药,你说我能干什么?”熟悉的男声不满冷哼,“自然是帮她降火!” 另外一人笑声微沉,隐隐透着一丝烦燥:“只怕她火未降,反而因此丢了性命。” 迷迷糊糊中争吵声不断,赵晓潼勉力睁开眼睛,一看,立时被眼前诡异情形惊了惊。 梁泽提着她衣领将她浸在湖水里,旁边是容光潋滟的司马晨;不过司马晨俊脸上明显写着不赞同。 原本意见相左两人见她睁开眼睛,立时不约而同往她望来。湖水清澈,碧波荡漾。两人居高临下,那角度正好将她胸前春光一览无遗。两人只一眼,便在水里激起火热涟漪,吓得赵晓潼奋力往水下一钻,意外之余竟然狠狠呛了一口。 梁泽与司马晨俱被她过激迅速的反应闹了个大红脸。 梁泽连忙扭过头去,不自然地咳了几声;梁泽脸色不自然赵晓潼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个人因着身份,眉宇间总流露几分尊贵清高。但有名风流放荡的司马晨脸上竟然也飘过可疑红云,这就令人诧异了。 不过,赵晓潼这会可没心思琢磨他们。她呛了水,只得悻悻露出头来,发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双手紧紧护住胸前,闷声道:“喂,你们两个,走远一点。” 话未落,眼前忽有阴影罩下。随后是“哗啦”一声,她被人从湖里生拖活拽提了起来。 赵晓潼倒吸凉气,脚跟沾地便欲开口炮轰多管闲事的家伙。 但她满腔怒气还来不及发泄,司马晨已脱下外衫飞快披在她身上。 他随意睨她一眼。眸光点点似盈珠流波,带着醉人光泽,又含几分风流轻佻,“看你的模样,应该吸了大量的催情药;就算在水里泡上半天也没用。” 赵晓潼心头发紧,下意识抱了抱双臂,却蓦地惊觉似抱了团火一般。 司马晨语气虽平淡,眉梢却隐隐透着担忧。她一怔,自觉将怒骂的词吞了回去,而换句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你接下来该不会告诉我只能找个男人解决吧?” 若非她神色冷漠夹着焦燥,单听她声音抑制不住的娇柔轻软,司马晨肯定会以为她故意勾引他。 “司马兄,你有办法就快说。”梁泽转过头,眸光落在少女身上的外衫一凝即转了开去,墨晶眼瞳霎时亮色半暗。“那东西太凶猛,我怕这丫头承受不住。” 梁泽担心她? 赵晓潼眼里闪过一丝愕然,心头微微一暖。 眉梢斜挑,司马晨意态闲散睨她一眼。那眼神语气无一不盈溢他的风流放荡,“嗯,找个男人是好法子。”他眼睛轻转,将她上下打量个遍。那眼神三分轻佻三分暧昧剩几分魅惑,“啧啧,瞧你这身板看在我们尚有两分交情的份上,我勉为其难舍身救你。” 赵晓潼脚下狠狠打了个跄踉,一副见鬼的眼神瞪他。这厮不会认真的吧?难道真打算跟她那个? 梁泽见她神色惊诧,明明气愤之极,眼里却隐约浮着一抹娇怯。心里莫名涌出一丝不悦,手臂一伸,忽然做了个让人大跌眼镜的举动。他将她三几步拽红瓦白石砌成的凉亭。 赵晓潼反应过来,皱着眉头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无意瞄见他烧红的耳根,她眨着眼睛愕了半晌,心里念头转了转。盯着他俊朗脸庞,声含试探,“梁泽,是你救我出来的?” 梁泽一怔。几乎立即隐去刚才的失态,懒懒倚着栏杆,似笑非笑睨向她,“嗯。” 再简单不过一个字,却让赵晓潼心情七上八下。梁泽耳根泛红,眼神还闪烁着那么一丝不自然。难道他救她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该不会是她狼性大发占他便宜了吧? 她蹙眉,将脸凑到他眼下,似乎要从这张镇定无懈的俊脸嗅出异样痕迹。 “看来某人不需要我出马也可解催情药。”一声低沉讥笑入耳,陡然打破凉亭男女暧昧气氛。 司马晨负手行来,高颀身姿如行云流水,日光自锦袍滑过,生生在他周围晕出一层迷人光影。 梁泽神色一敛,眉宇凝了浅浅凉意。“司马有办法就说。” “办法有是有,不过有些副作用。”他大步走进凉亭,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站在中间将赵晓潼隔开。他轻轻扭头,墨黑发丝随风拂到少女脸颊,调皮粘着她肌肤不肯放。司马晨瞄见少女懊恼的样子,心情忽然便好起来,优美唇角上扬,漾出三分意味不明的轻笑,“要听吗?” 赵晓潼正举手拂开发丝,哪料到他忽然扭头,呼吸咫尺可闻的瞬息,他微凉的唇几乎擦着她脸颊而过。 她指尖一紧,生生扯断了那根拂面发丝。司马晨含笑看她,那笑容分明带了两分得意,而那双宝石般熠耀眼眸正闪动着深邃光芒,仿佛故意引领她探究其中。 少女撇开视线,扯了抹尴尬笑容,脚下迅速退开。 这一退,差点撞上身后的栏杆,幸而梁泽眼疾手快才扶住她。 司马晨瞥过那双扶在纤细肩头的手,眸子微微凝了凉意。“寒心丹倒是可以抵制催情药的药性。不过此丹寒性霸道,你毫无武功根底,它的寒性会侵蚀你内腑。” 说罢,他含着凉意的目光极其用力地往肩头那双皙的手凝去。赵晓潼的脸已然换上绯红,眼眸渐渐氤氲药力引起的情欲。 眸子忧色飞闪,他大袖一挥,指间乌光飞泻。赵晓潼只觉喉咙一苦,随后发出“咕噜”吞咽声,药丸已落腹中。 他明明问的是她,却看向梁泽,眸里还暗芒闪动,“这么厉害的催情药,你之前怎么抗住?” 赵晓潼伸手摸了摸喉咙,试图缓解干咽药丸的难受。不甚在意地扬了扬手,苦笑道:“还能怎么样?捅自己刀子呗!” 轻风吹过,卷着她指尖的血腥味拂向梁泽鼻端。梁泽瞄见她指尖一线猩红,俊脸蓦然一白,随后撇开头。扶着她双肩那双手,似突然被毒蝎蜇到一般猛地弹开,随后闪电掠开远离她身边。 赵晓潼傻眼看着他连串怪异反应,心里忽有个抓不着的念头模糊闪过。 嗯,梁泽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要暴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连环局 章节名:第31章 连环局 司马晨笑了笑,动听笑声里隐一丝意味深长。脚步微错,便将她身旁绝佳位置占据。 “梁泽,那所绿藤环绕的房子里还有个人,你将他弄出来了吗?”赵晓潼睨了容光潋滟的男人一眼,悄悄往柱子挪了挪,离开他气息范围。才想起那个男人也中了催情药,想着她好歹与陆振算认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爆体而亡。 梁泽摇头,俊脸依旧泛白,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她脖子以上,丝毫不敢瞥向她流血的指尖。 “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还管别人。”司马晨冷哼一声,将一方丝帕撕碎,握着她手掌利索为她包扎刺伤的指头。肌肤相触,赵晓潼俏脸一红,下意识用力挣了挣,却反被他握得更紧。一会,他手一松,含恼斜睨她一眼,“好了,血总算止住了。” 赵晓潼一怔,他恼她?莫名其妙! 梁泽拧着眉头,瞥了瞥司马晨,道,“晓潼,我对陌生人没兴趣。” 司马晨明亮眸光倏然一沉。赵晓潼错愕地眨了眨眼,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话严重歧义三太子你不知道这会引起误会么? 别人不知道,会以为你对我一个小小庶女感兴趣的! 赵晓潼避开梁泽意味不明的眼神,努力表现平常,“咳,那个人我也算认识,是个挺有才华的人,能否劳烦你再走一趟?” “嗯,她刚刚服下寒心丹,我得运功助她发挥药效。”司马晨语气随意,投一记似笑非笑目光,“麻烦三太子多走一趟。” 梁泽笑脸微僵。司马晨神色欢愉,又道:“对了,三太子动作最好快点,我想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虽然司马晨没有明说,但谁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赵晓潼心里一凉,心想时间紧迫,得赶紧将陆振弄出来才行。 她轻笑,对梁泽低声软语几句,梁泽点点头随后朝那所被藤蔓掩映的房子掠去。 司马晨说要运功助她发挥药效,也不是瞎说的。梁泽一走,他也动作起来。 梁泽将事情办妥,重新回到凉亭,司马晨正巧运功完毕。 “晓潼,你现在感觉如何?”梁泽进入凉亭,见她羽睫低垂,脸色苍白中夹着不正常的红。他心中一动,下意识往她面前凑近。 赵晓潼突觉喉咙一甜,小嘴一张,“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她随后睁眼,见梁泽俊脸红花妖娆,她心中一紧,面浮愧意笑了笑,“抱歉,一时没忍住。” 猩甜血珠挂于眼睫,梁泽双目倏然瞪大。随后“”一声,以绝对震憾的速度栽倒地面。 赵晓潼惊得瞬间跳起,某个念头忽然鲜明,她骇然指着脸色发白双目紧闭的男子,结结巴巴道:“他、他该不会” 司马晨瞥向梁泽,眸光微沉,语气难得正经,点头;“嗯,我想就如你我眼见一样。” “那怎么办?”赵晓潼蹲下去,手忙脚乱替梁泽清理血污,看着梁泽俊朗如画的脸,心里有股寒意自脚底蔓延,“我们发现他的秘密,他该不会杀人灭口吧?” 司马晨也蹲了下来,看似负责地替梁泽擦拭血污,实则有意无意挡开赵晓潼的手,不让她有机会与梁泽肌肤相接;还略过梁泽嘴唇的血污,故意不清理。 “你抵受不住寒心丹的药性,吐出污血之后也晕了过去。”他说得慢条斯理,表情煞有其事。 赵晓潼错愕扭头,还未消化他话中暗示,忽然感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人便倒了下去。 司马晨眸光复杂,手一扬便将软倒的人儿扶住。 “汪汪汪”望月湖另一侧,体型宠大的猎犬在前面吠得欢,赵子默与侍郎夫人公子等一行人则在后面追得急。 隐约可见猎犬正奔往藤蔓掩映的房子。侍郎夫人微喘着气,有些着急问,“大少爷,阿宾真能凭气味找到玉佩吗?” 赵子默略略侧目,谦逊答:“林夫人放心,阿宾嗅觉灵敏,只要你丢失那块家传玉佩上面沾染了香囊的香气,它就一定能够找到玉佩。” 阿宾跑到藤蔓掩映的房子前停了下来,站在门外一边狂吠一边摇尾巴等着他们。 “大哥,阿宾等在这里,”赵紫君看了看林夫人,眼底闪过算计,疑惑问,“莫非林夫人的玉佩在里面?” 赵子默与她交换眼神,悄然瞥了下林夫人,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推开门,赵子默领着众人进去一看,俱被眼前跌得乱七八糟的家具惊呆了。 但除了零乱的家具再无其他,赵紫君与赵子默交换眼神,俱从对方眼里看到惊愕之色。 阿宾进去四下嗅了嗅,又撒腿跑了出去。 “林夫人遗失的玉佩并不在里面。”赵子默歉然叹息一句,转身走了出去,“看来只好跟着阿宾再找一找。” 林夫人按住焦急,勉强笑了笑。阿宾一路绕过望月湖往听风苑去,赵紫君见状,心莫名慌了起来。 赵子默也意识到不对劲,轻声对侍郎公子说了几句便悄然施展轻功赶在前面奔向听风苑。 刚到门外,丫环红棉就从里面慌慌张张跑出来,见着他立即低声禀报起来。 他思索了一下,便道:“你在这里等着二小姐,我进去处理,在我出来之前不要让林夫人他们进去。” 赵子默进去没多久,赵紫君与林夫人一行便到了。红棉紧张地站在门口等着消息。 赵紫君看她神色,便知事情有异。她扭头,正欲将罗织好的说辞拿出来,就见赵子默隐在不远的树丛里悄悄朝她打手势。 阿宾似乎有些困惑,追到听风苑门口并没有进去,反而有些焦燥地吸着鼻子四下嗅来嗅去。 幸好阿宾只在门外转了一会又往别的地方跑去。赵紫君悄悄松口气,心里的大石总算放了下来。 狗吠之声隐隐传到望月湖畔的凉亭。 司马晨望了望蜿蜒而来的青石小路,轻轻拍了拍坐在他左边趴桌磕睡的梁泽,瞄了瞄石桌上的棋盘,道:“三太子,该你下子了。” 梁泽受惊睁眼,立即下意识挥拳并跳开以保安全。司马晨眸光闪动,轻轻挥袖泻去他掌风,袖下指尖不着痕迹对准右边趴桌而睡的少女弹出一缕指风。 “怎么了?”少女幽幽睁眸,语气含意外,神情却镇定。见梁泽目光不明站在司马晨左侧,她低低扫了眼容光潋滟的男人一眼,心里忽然一暖。 “到你下子。”司马晨没有看脸色微冷的梁泽,反而瞄着棋盘。他语气再平常不过,仿佛他们三个刚才一直在这下棋一样。 梁泽站于司马晨身后,清风扬起他衣角,将他冷硬神色隐入猎猎阴影里。幽冷回旋的眸光往司马晨与赵晓潼身上转了转,司马晨镇定自若跟没事人一样。 赵晓潼心里却惊了惊,脊背蓦然冒出冷汗来。她明显感觉到梁泽一扫而过的眼神带着冰冷杀意。 赵子默就快杀到了,梁泽也对晓潼司马晨起了杀意危机四伏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相争相护 章节名:第32章 相争相护 “三太子。”衣袖挥起,如天边一抹绚丽云彩跌落眼里。一向不喜与人肢体接触的司马晨,有些反常地再次拍了拍梁泽,他敛着眸光,换了正式称呼。“这棋你再不下,可就要输了。” 梁泽沉默,俊脸完全没了平时风流清高的笑意晏晏。浑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尊贵冷肃气息。 “梁泽,你不会打个磕睡就连棋也不会下了吧?”他笑,眼神深深盯着梁泽,“赵晓潼刚才也睡得天昏地暗,可你再不落子,她可就要赢你了。” 梁泽转头,一瞬不瞬看着司马晨,眼里闪动着两人才懂的东西,“刚才我们三个一直在下棋,这丫头和我一样耐不住困睡了过去,她醒得比我还迟。” 他顿了顿,脸色依旧透冷,幽深目光囚定司马晨容光潋滟的脸:“这期间你一直在旁边照看着?” 赵晓潼心头紧了紧,她转目打量了眉目妖魅的男人一眼,眸光霎时意味深长。 司马晨笑了笑,神色自如语气肯定,“我怀疑你们两个上辈子是磕睡虫来着,趴着又冷又硬的石桌也能睡得那么香。” 梁泽默了默,眉梢略挑,往司马晨扫了扫又往赵晓潼转了转。半晌,幽深冷长眸光融在暖暖日色里,渐渐转出几分明媚如意。 他一笑,“那咱们接着下棋。” 司马晨含笑瞥了瞥右侧少女。潋滟眸光凝在棋盘上。赵晓潼袖下蜷曲而握的手慢慢松开,心头丝丝萦绕的凉意也化在他含笑一里。 响亮的狗吠声越发近了,还有略显急促的踏杂脚步声跟在后头。 赵晓潼手执白子,肘顶桌面,懒洋洋瞥了梁泽一眼,“刚才的事没出纰漏吧?” 梁泽笑了笑,眼睛盯着棋盘,“放心,那个道具已经送到指定位置。” 陷害的道具陆振那个大活人是也。指定位置赵紫君的香闺听风苑也。 少女侧目望了望湖畔另一侧的青石小路,踏杂脚步声远远传来,她眼底漾起几分狐疑。 “就算后来出了差错,也断扯不到你身上。”梁泽笑起来十分好看,眉眼略弯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平易近人却又难掩天生的清高尊贵气质。“你一直和我们在这下棋呢。” 少女垂眸,指间白子无声落下。若非亲眼所见,真难想像眼前这个笑起来如此阳光明媚的人,也有杀意外盛冷若寒霜的一面。 赵子默赵紫君一行跟着阿宾寻玉佩,终于寻到了凉亭,遇上里面专注下棋三人。 看见赵晓潼完好无损连发丝也不乱一根坐在亭内下棋,赵子默脚步一滞,深沉皱眉,赵紫君愣在原地石化。随他们一起过来的林夫人发觉异样,眼睛转了几下,佯装难抑的咳嗽一声。 赵子默脚下一动,往凉亭走去。赵紫君如梦初醒,笑容再上脸。 “见过三太子,见过六殿下。” 梁泽眼角瞄了瞄赵子默兄妹二人,随意摆摆手,“不必多礼。” 他这动作表明不喜赵子默亲近打扰,赵晓潼瞥见他神态蕴藏的疏离,目光默默在他身上转了转。梁泽这厮原来并不像她以为这般平易近人啊! 梁泽似是猜出她心下腹诽,手在落子,眼角却瞟着她,迷人弧度流泛出似笑非笑光影。笑话,他看不上眼的人,谁有兴趣平易近人。 司马晨垂眸,瞄向少女,落子的手微顿。漂亮长睫弱弱掩着眼底飞出的凉凉眼风。 赵晓潼感受他莫名其妙的怒气,眼皮一掀,大刺刺瞪向他容光潋滟的脸,将她的不悦明显表露出来。 司马晨没有看她,眼角却有波光飞泻,仿佛在说:你再瞪下去,你伪装那么久树立的温和形象可就要被人看破了。 赵晓潼暗下咬了咬牙,低下头,发狠地将手里棋子重重一顿,竟是将心中不悦借此发泄了出来。 司马晨只轻轻笑了笑,眉梢笑意荡漾,一霎令凉亭明艳夺目不少,却连眼角也吝于给她一个。 赵紫君默默注视几人旁若无人眉来眼去打着眼底官司,心一瞬恨得扭曲生疼。 为什么?梁泽与司马晨这两个尊贵优秀的男人,对赵晓潼这个无才无名声不好的庶女和颜悦色?赏荷会是这样,灯节也是这样,甚至今天他们明明是来参加大哥的宴会,为什么会躲在这跟赵晓潼下什么鬼棋? 赵晓潼到底有什么特别?特别到让优秀如此的他们也刮目相看? “到处见不着四妹妹的身影。”赵紫君甜甜一笑,瑰色裙裾晃了晃,她不顾赵子默眼神阻止走了进去,“我还道四妹妹到哪去了,原来在这替大哥招待两位殿下。” 梁泽脸色带寒并没有抬头,司马晨嘴角虽勾三分风流笑意,眼睛却只盯着棋盘;就连赵晓潼也没有给她一个正眼。 其实就算不看,他们都知道赵紫君此刻的笑容有多勉强。 赵晓潼慢悠悠落下最后一子,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明明从里到外都表露了不痛快,还偏要在他们面前找不痛快,赵紫君这不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么! 半晌,梁泽道:“我跟晓潼熟识,索性拉她过来陪我下棋。” “咦,这只好像不是普通的狗。”司马晨忽出声打断话题,看阿宾的眼神微带惊讶,“你们在找东西?” 赵晓潼眼里恼意一霎散去,眼角还隐隐流泻一抹笑意。明知故问,他分明在赶人。 “林夫人丢了块家传玉佩。”赵子默走进来,面对梁泽身子微倾,拘谨有余恭敬不足,眼角还隐隐在赵晓潼秀发上凝了一下,“她之前曾在花园与湖畔待过。” 赵晓潼几乎立即感觉不对劲,司马晨略略侧目,眼神在说:你头发整齐得很。 少女怔了怔,且不说她先前被困在房子里的狼狈,单是她曾泡在湖水里,她的头发就不可能不乱。眼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长相妖孽还时时嘲笑挖苦她的男人,在刚才已经替她。 心中忽闪过莫名情绪,眼角瞄他也带了复杂之色。 赵子默忽然踏前一步,目光灼灼扫过少女,“四妹可曾见到林夫人的玉佩?” 美人们表着急,阴谋不会少的,阳谋也是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一石多鸟 章节名:第33章 一石多鸟 梁泽俊脸倏染霜色,眉宇间骤现尊贵压迫气势,“四小姐一直在这里陪我和司马兄下棋,我可没见着什么玉佩。那条狗鼻子很灵对吧?你看它都跑开了。”他说罢,眼眸稳稳瞥向棋盘。 梁泽这是变相保护赵晓潼。 赵子默的脸一下煞白起来。赵晓潼心情极好地笑了笑。 再次对梁泽刮目相看。原来这家伙除了偶尔娇弱偶尔自来熟之外,还有如此强势一面。啧啧,收了笑容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从头到脚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冷冰冰。 他这话听着平常,可透着三重意思:她赵晓潼一直与他们两殿下一起,既然没有看到玉佩更没有发生什么乱七八糟毁名节的事;另外一层就是告诉赵子默,她与他们的交情不一般;再一层是警告赵子默,你笃信的狗都识相跑开了,你还要留在这碍眼吗? 如此不留情面的驱赶,饶是伪装功夫极为了得的赵紫君,脸上笑容也难以维持。 而对于梁泽对赵晓潼的维护,心里更是妒忌深入骨血。 赵子默深吸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梁泽行了礼,随后匆匆离开凉亭。 赵晓潼落下最后一子,听着已然远去的脚步声,道:“我累了,不下了。” 梁泽对上她若有所思目光,忽笑道:“你的事,我哪敢怠慢,那个道具我真按你提议扔到听风苑前院。” 赵晓潼眨了眨眼,这么说就是陆振被提前处理了。不然赵紫君刚才哪会出现。 “你发现他身上有玉佩吗?” 梁泽摇头,一脸淡漠,“我难道还会搜他身?” 赵晓潼心下默然,依梁泽的身份,他肯将陆振带到听风苑已然纡尊降贵,又岂会动手搜一个寒士的身。 狗吠声还隐隐可闻,梁泽与司马晨见她已然起身循声追去,便也一道跟着去看热闹。 赵晓潼走得不慢,脑子转得更快,略一梳理便将整件事串连起来。赵子默收下她的礼物后,听到她暗中警告故意示弱收手,好让她放松警剔。随后赵紫君将她引到那所诡异的房子里袭晕,而赵子默则暗中对陆振灌酒下药。 侍郎夫人不小心遗失家传玉佩,哦不这事十有八九是赵子默所为。假如她与陆振真在那房子里被他们捉现行的话,赵子默就可通过阿宾搜出陆振身上的玉佩。 最后的结果一定会变成,她与陆振有私情在前又苟且在后,毕竟她之前就与陆振认识。而陆振贫寒她也困苦,陆振为了筹钱与她私奔才铤而走险偷走玉佩。 很好,这样一来,私奔、放荡、盗窃、教唆等等这些罪名都全了,等待她与陆振的最终结局,不是浸猪笼就是凌迟。 赵子默与赵紫君这两人真够歹毒。害她去死还不够,还要拖个无辜的人陪葬。 本来暗中将陆振扔入听风苑,可以让赵紫君自食恶果的。赵紫君胆敢恶毒算计她,就该有被算计的觉悟,只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与赵紫君谁也讨不了好。照理说,她现在应该放心才是,可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似乎还遗漏了什么一样。 这么一想,她脚步不自觉加快了。 “呀,林夫人你来看一下,这块玉佩可是你丢失那块?” 赵晓潼追过去的时候,正碰上赵紫君找到玉佩拿给林夫人辨认。赵紫君见她走来,竟对她意味不明地笑笑,眼角亮光余韵幽长,看得赵晓潼心头莫名发凉。 司马晨几乎立时发觉她情绪波动,“你怎么了?” 赵晓潼默然摇头,眼角掠向蜿蜒小道,心莫名发紧。 这不是通往五姨娘院子微雨阁的路? 就在这时,头顶忽响过一阵扑翅声。赵晓潼还未来得及抬头,大片阴影罩下,身后同时传来了密集脚步声。 赵紫君瞥了她一眼,忽然露出一抹温柔而诡异的笑容。 赵晓潼挑了挑眉。小道另一端已转出一群人来。老太爷、老爷、夫人包括梁琛与赵紫凝均一块来了。 梁琛扫过赵晓潼与她身旁两人,波光淡淡看不出情绪。赵紫凝看见梁泽一霎惊喜满面,然瞄见他状似亲密站在赵晓潼身边时,笑容立时僵化。再看赵晓潼,眼角立时溅出缕缕冰冷恼恨波纹。 赵书仁乍见梁泽,只得上道:“臣见过三太子。” 梁泽负手看他:“丞相不必多礼。”他虚扶一把,目露惊讶,“刚才似乎有白鹤飞过?” 果然,好奇心人人有。赵书仁心下腹诽一句,应道:“臣和二太子方才无意看见白鹤空中起舞往这边飞过,是为奇观,这才跟过来看看。” 梁泽点点头,侧目看向赵晓潼,“我们也去看看奇观?” 赵晓潼朝他笑了笑,眸带感激。 闻声知雅意。梁泽这人很多时候还是不错的。 她再平常不过的笑容,落在有心人眼里,立时就变味了。 “既然三太子也有兴趣,那就大家一起去看看?”赵书仁这话应着梁泽,可眼睛却瞄向梁琛。 梁琛抬眸望向并排伫立的俊俏男女,淡淡道,“三弟向来好雅事,岂能错过难见的奇观,一起吧。”他目光往司马晨脸上打转,轻轻颔首,“不知六殿下有没有这个兴趣?” 司马晨笑了笑,“这种奇观一辈子也许只碰上一次,错过岂不可惜。” 赵晓潼瞧着他三分轻佻两分散漫的模样,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刚才将她纳入羽翼下保护,一个人扛起看到梁泽秘密责任的人,是这家伙吗? 于是,半路汇合的一群人,浩浩荡荡跟着头顶白鹤走。白鹤飞得不高,靠近微雨阁的时候还渐渐低了下来。 一行人跟着,只见那群白鹤果然飞落微雨阁。 梁泽与赵晓潼走在最后,他在门外先抬头看了看油漆剥落的牌匾,又站在门口往里打量一下,忽一笑,“真是特别。” 特别?特别破旧么! 赵晓潼默默转动眼睛,不大的院子虽铺有灰青石砖,可石砖大多缺边少角破损不堪,与墙壁相接的周围还长满青苔;院子北面角落孤零零种了棵两人高的松柏,南面角落原种着桂树,不过桂树早枯死眼下花坛长满杂草。花坛前面有块没铺石砖的空地,也长满了野草,因前天夜里一场大雨,那片荒地现在还布满大小不一的水坑。 而那群飞入微雨阁的白鹤,此刻正在那块长着野草布满水坑的空地欢快啄食。 赵书仁一声招呼,众人便兴奋的朝那块荒地围了过去。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他们一行人进入微雨阁好一会,还未见五姨娘出来。 赵晓潼悄悄使个眼色给杜若。就在这时,五姨娘慌慌张张出来了。 老太爷明显不悦地皱了皱眉,赵书仁也皱眉,还板起脸不满道,“五姨娘你是怎么回事?还不赶紧过来给几位贵客见礼?” 这口吻,是责备五姨娘怠慢贵客给丞相府丢脸! 赵晓潼脸色微沉,心里狐疑更甚。照理说,五姨娘该一早就得到消息知道他们一行人跟着白鹤往微雨阁来了,她又怎会半天才仪容不整地跑出来? 难道下人没向她禀报? 她看了看五姨娘,见五姨娘除了仪容不整之外,双眼还明显带着惺松睡意。 赵晓潼的目光在五姨娘身上迷蒙流转,渐渐生出几分凉意。她记得五姨娘还在服药,如果有人刻意不让五姨娘醒。 “五姨娘气色不大好,是病了吗?”夫人忽然满脸关切打量五姨娘,眼角似是无意瞄见地上什么,随即惊讶地“咦”了声,“地上那不是?” 瞄见旁边的梁琛梁泽两人时,她忽然住口,却往五姨娘跟前迈了几步,面带不悦,低声意有所指道,“五姨娘,这法子虽好,可你也得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看现在劳师动众的哎!”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家丑外扬 章节名:第34章 家丑外扬 夫人一声委婉叹息作结。 五姨娘错愕瞪目,还未回味过来是怎么回事。距夫人较近的赵书仁已黑了脸,脚下卷起霍霍冷风迈大步到她眼前,压着声音怒道:“华珍,难道这些白鹤是你为了争宠弄出来的把戏?” 他语气虽是质问,但他眼神表示已相信这是事实。 五姨娘惶恐之极,本就苍白的脸连最后一分血丝也褪得干干净净。她骇然瞪目,声含颤抖,摇头。“老爷、夫人,我没有。我也不知道这些白鹤为何会飞落微雨阁” 赵晓潼站得远,她虽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但看五姨娘惶恐的表情与赵书仁恼怒的神色,她猜得出肯定与那边成群啄食的白鹤有关。 阿宾忽然烦燥挣脱绳子放声狂吠起来,在众人吃惊的眼神里,它颠颠跑到院子右边角落的松柏,绕着那株翠绿两人高的松柏嗅来嗅去,一会之后,它一边狂吠一边用前爪刨开松柏根下泥土。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这一幕;唯赵晓潼脸色微冷,在心里迅速思虑着什么。 “汪汪汪”阿宾忽然扭头望了望赵子默,显然在土里发现什么。 这时,任谁都看出不对劲来,老太爷皱眉扫了眼松柏,道,“子默,你过去看看,阿宾这是怎么了?” 赵子默点头应是,他走近松柏,阿宾立时将刚从土里刨出的东西叼到他面前。 赵子默拿到手里一看,俊脸登时勃然变色。 他慢慢转过身,将手里的东西在众人面前亮起。 赵晓潼盯着他手里扎满针的布偶,心直直沉了下去。 老太爷越众而出,沉声道,“拿过来我看看。” 赵子默不敢迟疑,老太爷看完布偶背后的名字与生辰之后,黑着脸沉默了一会,才道:“让阿宾在微雨阁再仔细找找。” 这情形,就算赵晓潼这个21世纪的外来物种,也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发寒的同时,脑子飞速旋转。她太清楚巫盅之术在这些古人心中的危害了,在中国历史上就曾有一皇后一太子因受巫盅之术牵连,最后被逼自尽。 如果今天处理不好,说不定五姨娘到最后也会走上这样的不归路。 想到这,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并仔细分析今天的巫盅术针对谁。 老太爷黑脸但冷静迅速下着指令。可见布偶上的生辰八字不是他;而是他十分在意的人,否则他不会一看名字就脸色大变。老太爷最在意的除了儿子赵书仁便只有赵子默这个孙子了。 老太爷拿到布偶之后,他的视线一直往赵子默身上打转,只随意瞥了赵书仁一眼;由此可见,布偶针对之人定是赵子默无疑。 今天接二连三的事情,最终目标并不是她而是五姨娘么? 阿宾的鼻子确实十分灵敏,只一会功夫,就在微雨阁陆续刨出六个扎满针的布偶。 直到阿宾不再乱吠站在赵子默脚边邀功,老太爷才面无表情让人将布偶拿给赵书仁看。 赵书仁一看,整张脸立时绿了,脖子青筋瞬间冒得狰狞。 老太爷轻咳一声,眼睛往梁琛他们所站的位置瞟了瞟。赵书仁几翻呼吸才极力将怒火压制下去。 换了笑脸,走到梁泽他们跟前,道,“三位殿下,真是抱歉,臣有点家事要处理,不如请三位移” “赵相你忙,不用招呼我们。我们自己在旁边欣赏仙鹤就行。”梁泽嗅到阴谋的味道,岂会让赵书仁如愿将他们请出去,果断的开口让赵书仁拒绝不下去。说罢,还朝少女眨了眨眼,波光明媚但意味深长。 梁琛见状,自是不好再说什么。司马晨就更无所谓了,趁着梁泽忙于应付赵书仁这会,他悄悄朝少女投去一瞥安心眼神。 梁泽瞄见他的小动作,立时不甘示弱也眼含安抚地看向赵晓潼。 梁琛不动声色将两人暗中较劲的动作收尽眼底,除了不着痕迹地往少女身上落下极快一瞥外,便再无其他动作。 梁泽摆明不愿离开,赵书仁只得无奈苦笑。不过送不走那几尊神,他可以先将五姨娘扣押起来,待他们走后再审不迟。这么一想,他一个眼神使去,立时有下人窜到五姨娘身边,明看似扶她实则暗中扣着她要将她硬拽走。 “慢着。”只一眼,赵晓潼便看穿赵书仁的打算。不当场将事情弄清楚,反而先将人扣押,这岂非等于直接给五姨娘定罪?“你们要将五姨娘带去哪?” “晓潼,”赵书仁见她掠到五姨娘跟前牢牢相护,一时又急又怒,又不便表现出来,唯暗含警告喝她一声,咬牙道,“五姨娘身体不好,先让下人扶她回去休息。” “老爷,刚才大少爷让他的狗搜遍微雨阁,还找出那么多扎针布偶,谁都看得出有人用那些布娃娃对府中某个人施了巫盅毒咒。”她挺正腰杆拦在五姨娘前面,一脸义正严辞,“这个时候你不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反而让人带她下去休息,岂非给机会居心叵测之人湮灭证据,这恐怕有碍于老爷你公正的名声吧?” 梁泽唇边噙一抹玩味笑意,眼睛亮亮瞟了一脸正经的少女一眼。这丫头,明知赵相不欲家丑外扬,明知赵相想给机会暗下毒手的人将证据造得更完善;她偏不留情面偏当众捅破。 这样忤逆倔强的性子,还真是让人越来越爱不释手了! “四小姐你说错了。”梁泽脸色一肃,一本正经道,“京城里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赵相历来清正廉明。” 好大一顶高帽压下来,赵书仁顿时身形微晃。他看着梁泽,只感深深无奈,“三太子,这是臣的家事” 梁泽立即转身挥了挥手,言笑晏晏的模样说不出的尊贵清高,“赵相你继续忙,我们也忙。白鹤成群起舞,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奇观,我们一定好好欣赏,绝不打扰赵相你处理家事。” 他说家事二字时特别咬重了语气。赵书仁脸上立即飘过一抹极不自然的色彩,但却拿梁泽无可奈何。 这个三太子,向来眼高于顶以清高自诩,谁的帐都不卖,偏生甚得帝心,让人不敢轻易得罪。 他怎么听着,觉得梁泽含沙射影说今天这摊丑事才是难得一遇的奇观?梁泽的兴趣明显不在白鹤反而在眼前这场巫盅之术?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今天他的脸注定要丢光了。这一切都怪赵晓潼这个忤逆女。 想到此,他黑着脸,眼里堆积着咬牙切齿的怨恨,深深盯了赵晓潼一眼。 道:“华珍,看你外表柔柔弱弱,真想不到你心思如此歹毒。你说你为何要用恶毒的巫盅之术害子默?” 轰,好猛一个晴天霹雳打在头顶,五姨娘登时被轰得头晕眼花。她苍白的脸尽失血色,声音含着难以抑止的颤意,“老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没有?”赵书仁眯起双眼,用力将一只布偶往她面前一扔,“你看看这些是什么?刚才阿宾在你的院子前前后后各个方位,一共刨出六个扎满针的布偶,难道你敢昧着良心说这些不是你做的?” 五姨娘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尽管内心又惊又惧,连牙关也在打颤,她还是极力否认,“我没有,老爷,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布偶是谁埋在我院子里。” “不,老爷,五姨娘在撒谎。”就在赵书仁脸呈暴怒之像,忽有个丫环冲了出来,赵晓潼认得那丫环叫采蓝,是个老实人。可此刻丫环眼里分明透着挣扎与愧疚。 采蓝,她因何矛盾挣扎?又因何心生愧疚? “奴婢曾亲眼看见五姨娘夜里偷偷缝制这些布偶,奴婢有证据。” 赵晓潼见她笃定的模样,心底一霎有重重寒意窜向四肢百骇。 哈哈,巫盅之术,必备桥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杖毙算了 章节名:第35章 杖毙算了 “证据?什么证据?”赵书仁深拧的眉头一直未舒展,他此刻心情简直非一般的糟糕。看个白鹤也能看出一场丑事来,还在外人面前丢脸丢到家! 采蓝道,“这件事不仅奴婢曾看到,好几个姐妹都看到了。” 赵晓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见她神色平静眼神清正,丝毫不见心虚的影子。 难道采蓝说的是真的? 少女不动声色瞥了眼五姨娘,可五姨娘出了名懦弱不争,就算有人将她踩到脚底下,她也只会忍痛不吭声;五姨娘会做这种巫盅咒人的勾当?打死她都不会信。 但采蓝眼神坚定不似说谎。这只说明两种情况,一是采蓝真看到五姨娘做了这事;二是采蓝以为自己真看到这事。 赵书仁厉声一喝,在微雨阁服侍的其余人也纷纷附和,表示确实跟采蓝一样曾不止一次看到五姨娘夜里偷偷起来缝制布偶。 “老爷,奴婢还看到五姨娘悄悄将布偶埋在后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奴婢也看到了奴婢也见过” 五姨娘自己院子的人,却纷纷力证她亲手缝了布偶,还亲自悄悄埋在土里。这几乎间接证实用布偶扎针诅咒赵子默的人就是五姨娘。 赵书仁脸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晓潼寒着脸,盯着那群指控丫环,厉声问道,“你们都说曾亲眼看见五姨娘夜里一个人偷偷埋下这些布偶,可是真的?” “老爷,奴婢们不敢撒谎!” 赵晓潼冷冷扫过这群丫环,怒极反笑。她说她们怎么如此齐心呢,原来个个都是擅媚的主,明明是她质问,她们却对赵书仁表忠诚。 “不敢撒谎?”少女冷哼一声,清雅面容漾着温和笑意,“既然你们都亲眼看见这事,为何这么久都没一人向夫人禀报?若今天不是阿宾将那些布偶从土里刨出来,你们是不是打算一直这么隐瞒下去?” 赵紫君皱眉,眸光闪动不明情绪。这话听着,怎么不像替五姨娘开脱,反而像要落实五姨娘害人的罪名? 丫环们面面相觑,却各自咬牙沉默以对。 赵晓潼也不需要她们回答,又道:“这么说你们是默认了。” 她霍地扭头盯着赵书仁,明明眼神迷蒙,目光却透着灼灼的烫人感,“老爷,这些分明是投机欺主的恶奴,她们今天集体站出来指证五姨娘,不过是邀功而已。” 言下之意,这些人所作证供可信度不高。 赵书仁皱起眉头,狠狠盯着那群丫环,满脸寒色,“你们说实话,到底有没有亲眼看见五姨娘偷偷埋布偶?” 丫环们“扑”一声群跪在地,齐齐咬着嘴唇掩着颤意,拼命道,“老爷明察,奴婢们确实看见了。” “哦?真看见了?”赵晓潼抢在赵书仁前面发难,“你们可要想清楚,知情不报同样罪责不轻。” 赵书仁满脸暴戾,冰冷吐字,“说!” “司马兄,”梁泽微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忽然不高不低地传了过来,“油炸鸡你吃得不少,但拔光毛生火直接烤熟的白鹤你吃过没有?” 容光潋滟的男子配合地摇摇头,提醒道,“三太子,白鹤是吉祥物,吃不得。” 梁泽没有转身,似是看那群白鹤看得痴了。依旧用他清贵孤直背影背对他人,“那刁奴总不是吉祥物了吧,你一定也没吃过烤人肉,不如找机会试试?” 站在他身旁自显容光风流的司马晨迟疑道,“烤人肉?怎么烤?烤鸡需先拔光毛,难道三太子有兴趣一根根拔光刁奴头发再烤?” 他摇头,声音听得出极不赞成,“就算拔光头发来烤,只怕也没有烤鸡好味。” 梁泽晏晏一笑,两手一摊,绚丽日光将他双掌影子弧度拉长,“司马兄有好建议?” “照我说,若是生烤刁奴,非但要拔光头发,还得将那身臭皮囊剥下来,然后放在盐水里泡上三天三夜,这样再拿来生煎活烤油炸,味道兴许还不错。” 梁泽一听,立时眉开眼笑,一副食指大动的模样,“那我们立刻找机会试试?” 司马晨耸了耸肩,“三太子说得轻巧,可我们到哪去找这种欺主的刁奴来生剥活烤?” 梁泽眉眼一弯,流泻笑意如九天华光洒落。他忽然扭头,指节分明的手,对着跪地的丫环遥遥一指,“看,那就有。” 他随即站起朝赵书仁走了过去,看丫环的眼神似看待宰的羔羊一般。轻描淡写道,“赵相,我想跟你讨这个丫环对比一下生烤人肉与烤鸡有何不同。” 赵书仁满脸隐忍,还未说话,那丫环身子剧烈地震了震,然后“”一声栽倒,晕了过去。 梁泽皱了皱眉,摇头自言自语,口吻充满嫌弃,“晕了?血气不畅烤起来味道肯定不鲜美,那就油炸吧。瞧着细皮嫩肉的,油炸出来大约还香脆可口。” “对吧,司马兄?”他侧目,往司马晨投去一,眼神变幻交织着别人看不懂的光芒。“不过我今天特想尝尝生剥人皮活烤人肉的滋味,这可怎么办?” 司马晨阔步行来,配合地转动眼睛,往另外一名丫环瞄了瞄,“那就换她剥皮活烤,我想以赵相的大方,他一定不会拒绝三太子你的。” “奴婢奴婢不想被生剥活烤,奴婢说、说实话。”那丫环身子抖得厉害,可她不敢像之前那位一样晕过去,她怕自己这一昏就再醒不过来。 丫环瞄着那两个尊荣华贵的男子自自然然分开一左一右站在赵晓潼身边,心里总算明白这两人表面在讨论吃的,实际只为赵晓潼撑腰。她知道自己再不改口,不用等明天,兴许立即就会落得被生剥活烤的下场。 梁泽瞄了眼伏地浑身抖得厉害的丫环,与司马晨交换眼神,闲闲勾唇笑了笑。 赵书仁不蠢,岂会看不出梁泽此举用意,他心里恼得很,却又不能对梁泽发作。憋着满腔怒火,他想也没想,抬起腿对着那丫环胸口就是一脚,“蠢东西,还不快说。” 丫环忍住痛惊恐万状爬起跪好,战战兢兢道,“奴婢奴婢其实没有看到五姨娘埋布偶。” 赵书仁气得呼吸不畅,脚下一动,似乎还想再给丫环补一脚,被梁泽有如实质的沉压眼神一扫而惊得悻悻缩了回去。“那你刚才还言之凿凿!” 梁泽勾出笑容,气死人不偿命地补充一句:“敢情是糊弄赵相故意胡说八道。” 丫环抵着牙关,满脸惶恐,“奴婢奴婢” 赵晓潼淡淡瞥了那暴怒的男人一眼,道,“那你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无故诬赖主子,是可以直接杖毙的。” 丫环肯定不会招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一网打尽 章节名:第36章 一网打尽 少女长睫垂下,眼底漾出浅浅残酷冷光,只说一句便静默下来。 她已经暗示得够清楚。有人指使,顶多算帮凶落个卖主的坏名声,还不至于要人命。但自行诬赖主子,那便是主犯,性质完全不同,结局自然也完全不同。 “奴婢奴婢”丫环颤着双肩,头上发丝已低垂到地面,却说不痛快。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僵直腰身,绝望地张望一眼人群,便垂下头,神色决然,“是奴婢看着可以邀功,才落井下石诬赖五姨娘。” 宁死不供? 赵晓潼怔了怔,如果不是事关五姨娘生死,她倒是很欣赏这丫环的骨气。不过,此刻她可没心情再管这丫环,既然有人想死,她何必拦着。 刚才这丫环绝望一瞥,望的到底是谁? 赵紫凝忽然笑吟吟走过来,路过丫环身边时,似是无意瞥了瞥。“是不是五姨娘亲手埋的这些布偶又有什么所谓呢?” 赵晓潼心中一动,刚才她看见赵紫凝目露凶光瞪丫环。 “父亲你仔细看看,布偶身上的生辰八字是谁的笔迹?”她笑意温软,语气轻娇,纤指往布偶戳了戳,果然将赵书仁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若非心里痛恨之极,一般人岂会亲手写生辰八字留下把柄。” “按大小姐这么说,五姨娘一定十分痛恨大少爷了?”赵晓潼走近,视线自美艳少女巨胸不动声色瞥向纸条,“那大小姐一定很清楚五姨娘因何痛恨大少爷了?” 赵紫凝瞄见裙摆扫向青苔,立时露出嫌恶表情往赵书仁旁边靠了靠,这才睨向脚踩泥巴的少女,冷笑道,“明知故问。五姨娘恨大少爷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赵晓潼惊愕指了指自己,满脸不解之色,“大少爷怎么我了?” “哼!你别装了。”赵紫凝昂头剜她,将满目忿忿鄙夷悉数倾泻过去,“你不就因为被大哥错当丫环使唤了那么一次而怀恨在心。” 赵晓潼震惊得倒退两步,脚下却悄悄踩上赵紫凝优美飞扬裙摆。叫你嫌院子脏,送个漂亮的脚印给你裙子当礼物。“大小姐,谁说我对大少爷怀恨在心?别说是错当丫环使唤一次半次,就算他没有将我当丫环,他是兄长,我给他换壶茶倒杯水什么的,也是应该呀,你怎会认为我因此记恨他?” 少女垂眸,淡淡委屈浮上俏脸,“还记恨到要用巫盅之术去害他!” “你少假惺惺装大度了。”赵紫凝发狠瞪她,语气越发不善,“现在事情都在眼前明摆着!” “明摆着?什么明摆着?”赵晓潼茫然眨眼,神色委屈中透着小心翼翼,越发与赵紫凝骄横的趾高气扬形成鲜明对比。 “整个微雨阁的下人都看到五姨娘缝布偶、埋布偶;加上这些她亲手所写的生辰八字。”赵紫凝见她似乎退到自己边上,心里忽然恼得厉害,“就是五姨娘用巫盅之术害大哥。” “可我不这么认为。”赵晓潼悄悄挪移,站到她正面,视线在布偶纸条上停留了一会,“暂且撇开下人们的证供是否真实可信,我们先来看看这些写着大少爷生辰的纸好了。” 赵紫凝恼极横她一眼,怒道,“有什么好看,事实摆在眼前,狡辩也没用。” 赵晓潼不动气不着急,反而平静低头看着自缺角砖缝冒出来的小草,慢慢道,“照大小姐的意思,五姨娘是因为不忿我被大少爷当丫环使唤,才暗中用巫盅害他对吧?” 赵紫凝见她越平静,心里怒火便越盛,眼珠一转,又要发作她的小姐脾气。赵晓潼却不给她机会,“大少爷是在半个月前回府的,也就是说,就算五姨娘想害人也是他回府之后的事。” 赵紫凝恨极瞪她一眼,“尽说废话。” 赵晓潼笑了笑,意味深长瞥她一眼。是不是废话待会就知道了。 “大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五姨娘在大少爷回府之前就弄伤了手,一直到几天前才好。” 赵紫凝怔了怔,随即剜着她,满脸怀疑,“这么巧?” 赵晓潼轻轻踢了踢脚下松动的砖块,甜甜一笑,客客气气道,“对呀,就是这么巧。大小姐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到怀仁堂找许大夫问一问。” 赵紫凝瞥见她笑容,心里越发恨得发痒,眼睛一转,又傲然冷笑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她的手在几天前就好了。” 赵晓潼冷哼一声,脸色转瞬变沉,“大小姐,请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些字可是用徽墨所写,徽墨的优点是墨色历久如新且墨香浓郁;它的缺点是初写时水份难干,像现在入秋的天气,也需两天两夜墨汁才会完全风干。” 在场多人皆震惊于她对徽墨了若指掌的侃侃而谈,偏赵紫凝怒火中烧,脑子一时还转不过弯来。 她将巨胸一挺,理直气壮质问,“那又如何?管它易干难干,这么多天过去它肯定早干了。” 赵晓潼摇了摇头,嗤笑一声,完全不留情面,“大小姐,五姨娘的手在五天前才刚好,就算那时她动笔写字好了,那等两天两夜之后再将布偶埋进土里,你说现在会看不出泥土新翻的痕迹吗?” 她说罢,大步霍霍走到角落从松柏根下抓了把泥土,递到赵紫凝面前一摊,“你看看吧,这些泥土本身比较湿润,若墨迹未完全干透就埋进去,字一定会化开,而泥土翻新的痕迹也会明显保留;但现在是这样的情况吗?” 赵紫凝面对她冷静条理的分析,心里明知她是对的,却还一脸讥嘲嘴硬道,“就算这些字不是五姨娘写的又怎样?全微雨阁的下人都可以作证,五姨娘亲手缝布偶埋布偶。要害大少爷的人就是她!” 她眼光一转,忽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盯着赵晓潼得意地笑了,“或者说是你要害大少爷。” 赵晓潼气短失笑,跟这个胸大无脑的草包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她越过赵紫凝,正正站在赵书仁面前,握着拳头紧盯他眼睛,“老爷,下人刚才只证实看到五姨娘缝制布偶,这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你可要秉乘一贯的公正廉明。” 赵晓潼竟然朝她丢白眼!赵紫凝怒极,她想也没想,直接巴过去扯着赵书仁衣袖,几分得意几分挑衅斜睨赵晓潼,道,“既然那么多人看见,又是在微雨阁,对大少爷用巫盅诅咒的除了五姨娘还会有谁!” 赵晓潼眯起双眼,迷蒙眼底瞬息流转出几分慑人寒意,“照你这么说,如果你在街上恰巧碰上别人被害,而凶手已逃或匿于暗中,那你这个路人就是杀人凶手了。” “你”赵紫凝胸口起伏得厉害,她脑筋不及赵晓潼转得快,口齿也没赵晓潼伶俐,气急之下,浑身打颤指着赵晓潼,愣是半天也反驳不出一个字来。 “好了,凝儿,这事有蹊跷。”赵书仁深深瞥了眼冷静漠然的清雅少女,眼角掠过不远处并肩负手伫立的梁泽与司马晨,心里闪过一分迟疑,才轻声安抚赵紫凝,“你若是不看仙鹤就回去休息吧,这事我自有主张。” 赵紫凝恼极,不依地跺了跺脚,拽着他衣袖还在撒娇,“父亲” 赵晓潼见状,悄悄松了口气。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禀报老爷,如意居的赵妈妈有急事求见。” 如意居,那不是妹妹紫茹的院子。不安的感觉转瞬强烈卷来,赵晓潼心头莫名震了震。 咳咳,连环计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价比天贵 章节名:第37章 价比天贵 赵书仁不耐地皱了皱眉,“叫她进来。” 赵妈妈一进来立即紧张跪在赵书仁跟前,头低垂,右手却高举过顶,“禀老爷,奴婢在如意居发现这个!” 赵书仁一见她手里的东西,眼睛瞪时眯起。口吻凶戾,“说,你手里的布偶哪来的?” 赵妈妈手里一空,下意识抬头。赵书仁死死捏着从她手里抢来的布偶,手背青筋突起,显然已暴怒到极点。 赵妈妈瞄了瞄他手背,突然感觉他的大手似乎捏在她脖子上一样,冰冷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她似乎看到了死亡朝她招手。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悄悄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道,“老爷,这个布偶是奴婢替七小姐收拾房子的时候无意发现的,奴婢见事关重大,不敢声张就急急忙忙跑来求见老爷了。” 赵晓潼冷笑。跑到这么多人面前拿出这个布偶,还不敢声张!那她真敢声张该是什么样子?敲锣打鼓满大街宣传? “这是紫茹的?”赵书仁紧紧盯着她,说得极慢,几乎一字一顿,“你问了她?” 赵妈妈慢慢倒退着挪开距离,她牢牢盯着自己脚尖,完全不敢抬头迎望赵书仁骇人眼神,“是,奴婢问了七小姐,她说这个布偶是上回她悄悄来微雨阁玩的时候,五姨娘送给她的。” 她吸了口气,瞟了瞟赵书仁脚尖,估摸他万一发怒伸腿也蹬不到她;才举袖擦了擦额角冷汗,又道,“七小姐还说五姨娘叮嘱她一定要将布偶藏好,最好埋在土里就不会被人发现,她说自己不小心忘了布偶藏在哪,才没将布偶埋进土里。” 赵妈妈的声音很轻很轻,如飘荡空中的柳絮般,那声音里明明还夹着丝丝难抑颤意。 可落在赵晓潼心里,每个字却如巨石砸下,目光扫过赵妈妈肥圆身躯,凝着石砖上赵妈妈悄悄挪移磨出的浅浅痕迹,心底有团越烧越旺的火在破冰上窜。 夫人讶异插口,“五姨娘什么时候见过七小姐?我怎么没听说这事?” 赵妈妈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这个这个,前段时间五姨娘在花园偶然遇见七小姐,就邀七小姐到微雨阁玩了一会。” 赵书仁眉头拧得死紧,脚下所踏的方寸之地不知不觉间被他磨得光滑。赵晓潼心头如被巨石所压,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往旁边脸色苍白的五姨娘投去询问一瞥,五姨娘却别过头闪躲她的眼神。 她心情登时更加沉重。不经主母同意私自邀府里小姐来玩,就算这个小姐是她的亲生女儿,说轻了是不尊重主母的表现;往重里说,就算夫人以此为借口处理五姨娘,五姨娘也得乖乖受死。 这个娘怎生如此糊涂!做了这样的事还瞒着她。 “哧啦!”一声,赵书仁怒极撕下粘在布偶背面的纸,在赵妈妈眼前使劲抖了抖,“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奴婢不知。”赵妈妈抬头掠了一眼,又极快垂下头去,“不过,七小姐那天曾与五姨娘单独在屋里习字。” 赵妈妈的说辞虽然没有直接指出五姨娘唆使赵紫茹写下赵子默的生辰八字,但从她嘴里嘣出每个字都将矛头对准了五姨娘。 赵晓潼怒极反笑。很好,她刚才好不容易找到破绽洗脱五姨娘的嫌疑,这个赵妈妈一出现,三言两语又将五姨娘拖入泥潭,还将年仅五岁的孩童也拖下水。 假如五姨娘不能从这事脱身,赵紫茹虽不会受责罚,但从此之后肯定会被嫌弃被排挤! 赵书仁嘴皮一动,还未出声。梁泽带着实质威压的眼神似是无意往他面上一戳,他心里一震,激愤的情绪蓦然清醒几分,“你的意思是这些字是紫茹写的?她这么跟你说的?” 赵妈妈摇头,小心翼翼瞄了瞄他,“老爷明察,奴婢没有这么说。” 赵书仁盯着手里布偶,怒极用力一扯,布偶在他蛮力下立即身首分家,他将残碎布偶往她脸上甩去,冷冷道,“那你将七小姐带到这里,我亲自问她。” 赵妈妈被甩得脸颊生疼,她不敢流露一丝痛楚,反而将头垂得更低,“回老爷,七小姐她尚在午睡。” 她这话未必含其他暗示,可听在早慌乱没主意的五姨娘耳里,却完全成了变相隐晦警告。 五姨娘挣开强行搀扶她的婢女,慌张冲到赵书仁跟前就跪。“老爷” 她动作极快,一切发生只在瞬间,赵晓潼突然看见她冲过来,心里也吃了一惊,幸好她反应极快,在五姨娘开口时急急瞪了五姨娘一眼,还咬重语气唤道,“五姨娘!” 五姨娘见她朝自己摇头阻止,心慌得更厉害,身子一软,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赵晓潼眼疾手快扶住她,随后吩咐杜若搬来椅子倒了水过来;她扶着五姨娘坐在赵书仁跟前也不肯让人扶进屋休息。 “四小姐如此心疼五姨娘,更该让人好生照顾着。”夫人不冷不热凑了一句,目光若有所思在赵书仁脸上转了转,便不再言语。 巴着赵书仁不放的赵紫凝,立即挑眉冷嘲,“哼,这么柔弱?我看八成是做贼心虚装出来的!” 赵晓潼这会没心思与她斗嘴,她的脑子在飞速旋转,试图从当中找出突破口破除困局,但她将所有事情串连一起思来想去。最后却颓然发觉,所有事情看似漏洞百出,实则环环相扣,到最后还因为赵紫茹一个五岁小孩而将所有事情圆满了。 因为赵紫茹是五姨娘的亲生女儿,也因为赵紫茹是年仅五岁的孩童,所以她的话才最可信最有说服力。 她该怎么办?如果赵紫茹没落到背后张开大网那些人手上,而是真的在如意居午睡未醒的话。那就是背后张网那些人笃信,就算赵紫茹站在赵书仁面前,给的答案也肯定跟赵妈妈说的一样。 如果是这样,赵紫茹出现,非但救不了五姨娘,反而会更快一步将五姨娘推落深渊。 她不停思来想去,却理不出头绪来。她仿佛已看到赵子默他们站在身后得意咧嘴笑。 也许他会有办法,赵晓潼怀着微末期望扭头,望了望司马晨。那眼神飞闪过一丝脆弱无助,但那流转凝动的波光却坚定表达她向他求助的信息。 司马晨接到她复杂眼神,心头蓦然一震。梁泽就站在他旁边,立时敏感察觉到他的异样。挑眉一望,梁泽捕捉到赵晓潼眼角隐退那一抹求助的孱弱流光。他不悦地扯了扯嘴角,瞥向司马晨的眸光带了三分冷意。 司马晨心情极好地勾起嘴角,忽然往站在松柏附近的赵书仁那里迈开步。 “相爷,可否让我看一下你手里的纸?” 赵书仁意味不明打量他,沉吟一会,才将纸递了过去。 司马晨笑着道句谢,然后拿纸对着灿烂日光影了影,又在空中用力甩了甩,再用指尖弹了弹。 半晌,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中,道,“纸是好纸,七小姐真有福气。” 众人听着他这句无头无尾的话,全莫名其妙望向他。赵书仁眯起眼睛盯纸半晌,脸色渐渐变了。 赵晓潼暗下翻个白眼,丢一记求解眼神。司马晨勾起坏笑抛了记媚眼,缓缓道,“我也想求得杭松世家的皮纸习习字作作画,不知赵相可否代为引见?让我也购得纸价天贵的皮纸用一用?” 赵晓潼心里踏实了,却同时涌起一阵恶寒,这个男人居然。 既然是纸价天贵的皮纸,怎么说也分不到五姨娘手里,更分不到一个五岁孩童手里。 难怪赵书仁的脸色变得如此多彩。赵晓潼面无表情瞥他一眼,她肯定他绝对清楚府里谁手中才有这种价比天贵的皮纸。 嘿嘿,不抛抛媚眼,怎对得起风流放荡的名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先发制人 章节名:第38章 先发制人 一直冷眼看着事态发展的夫人,不动声色打量了赵子默与赵紫君一会。忽然走到五姨娘身后,脸上表露着恰如其分的关怀,道,“四小姐,五姨娘身体不好,不如你先扶她进屋歇着吧。” 赵晓潼脚下一滑身体微错,在夫人靠近五姨娘前,占了五姨娘身后大部份位置。 夫人脸色微变,淡淡瞟了她一眼,对她维护五姨娘的举动恍若未觉般。 就在五姨娘左边三步一站,道,“老爷不如一起陪五姨娘先进屋吧。”她微微弯腰,伸出双手作势要亲自搀起五姨娘的样子。举止端庄大度得体,实在是完美的主母典范,赵晓潼冷眼看着她,心生警剔的同时并不去阻止,她笃定夫人不会真心去扶五姨娘。 五姨娘自知身份,嘴上未来得及拒绝,可身体已经先一步往赵晓潼的方向侧了侧。在双手碰到五姨娘之前,夫人手势果然一滞,忽然道,“白鹤是有灵性的吉祥物,它们肯定是知晓五姨娘忠贞老爷的心,才故意落在微雨阁好引老爷前来。” 赵晓潼心的狂跳一下。 她谨慎地打量了夫人一眼,又扭头望了望那边一直啄食啄得欢,还停留这么久不曾离开的白鹤群。 记得刚到微雨阁时,就曾听闻夫人惊讶地咦了声,而阿宾在那时突然狂吠,完全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现在想想,那时夫人第一眼看的就是落在荒地水坑啄食的白鹤群。 她在院子北面,而白鹤群在院子南面,距离有点远,中间还隔了大片人,她这一望,除了一片活动的白影之外,实在看不出所以然来。 但赵书仁这只为相多年的老狐狸,一听夫人的话就知道有猫腻。他目光在赵妈妈身上重重一顿,也不追究谁才是用巫盅术诅咒赵子默的真凶了,脚步一错,立即往荒地迈去。 赵晓潼心里再次忐忑起来。虽说眼下时节才刚入秋,但白鹤是种喜好温暖气候的动物,这个时候它们应该大量南迁才对。 “你待会仔细看看草丛下的水坑,那有海里才有的贝类,名蛤蜊。”独特阳刚气息的男声不高不低传入耳膜。赵晓潼愣了愣,随即转目四处张望,却发现别人该干嘛干嘛,都正常到不能再正常,唯独她一人有些神经兮兮。 这是内力深厚的人才会的传音? 这声音视线不期然与司马晨相遇,他对她笑,可那笑容那眼神却泛着明显嘲弄,她一愣,忽然了悟。 正想丢个白眼过去,忽记起自己刚才冲动之下似乎向他求助来着。 这个人,对她的态度实在恶劣,她想不到他真会助她。 海里才有的贝类么?她望了望容光潋滟的男子,迷蒙眼神蕴藏点点复杂眸光。也就说话间的事,赵书仁已走到南面,站在白鹤群啄得欢的荒地旁边,目光流连在夫人与白鹤之间,难掩困惑。 赵晓潼自听到夫人那句白鹤是有灵性的吉祥物开始,便在心里暗暗琢磨她的用意。这会,他们一行站在荒地边上看着,并不敢靠得太近,怕惊扰了白鹤。 赵晓潼睁大眼睛留心草丛下的水坑,一会之后,果然发现有形似扇状的贝壳陷在泥巴里。 她瞄了瞄夫人,心里忽然有了计较。 赵晓潼蹑手蹑脚靠近荒地,在赵书仁发怒赵紫凝惊呼之前,弯腰,准确迅速地,伸手往长叶青草下的小水坑摸出一颗蛤蜊;然后轻手轻脚退回到人群站列的位置。 “父亲,你看。”她站在赵书仁前面,摊开沾满泥泞的手,一颗拇指大小浅褐色扇状贝壳静静躺掌心,“这种贝壳叫蛤蜊,只有在海里才能存活。” 夫人盯着她掌心,眼睛一瞬眯起。 这丫头居然来个先发制人。 “原来这就是蛤蜊。”赵紫君满脸惊讶凑过头来,盯着她掌心的贝壳,长睫极速地频频扇动。赵晓潼瞥了瞥她,心中冷笑,这就开始紧张了。 看了一下,赵紫君略略往前倾身,伸长脖子往草丛下寻找着什么。半晌,她惊讶地“咦”了声,纤手遥指啄食甚欢的鹤群,柔声道,“父亲你看,白鹤啄进嘴里的食物就是这种贝壳。” 赵书仁顺着她手势望去,随后点了点头。 “母亲说得对,五姨娘不但对父亲忠贞,她还是个有福之人。” 赵书仁眉心跳了跳,侧目看她,眸光一下渗了杂色。 赵紫君对他狐疑打量的目光恍若未觉,悄然将纤指缩回衣袖,用力捏了捏掌心。再看赵晓潼的目光,又是往昔如水的温柔。“不然白鹤也不会飞进微雨阁,留在这啄食它们喜爱的蛤蜊。” 赵书仁心中一动,往年这个时节,白鹤都结伴南迁了。 赵紫君扭头冲赵晓潼柔柔一笑,好奇问,“四妹怎会认得蛤蜊?” 赵晓潼垂眸,密睫垂下掩着她眼角那抹轻嘲冷意。“二小姐忘了,我从小在千里外的庄子长大,那庄子虽不近海,可也有人不时跑到海边淘个新鲜。” “不过还真是奇怪。”少女眼睛一转,夹着淡淡寒意拂过赵子默脸庞,仿佛无心般捏了捏掌心裹着泥巴的贝壳,往他的方向亮了亮,“这种海里才有的贝类怎么会出现在微雨阁呢?” 赵紫君瞥见她茫然神色,心中暗喜,立即不加思索接口,“四妹说得对,我也疑惑得很呢。蛤蜊是生活海里的贝类还是白鹤最喜爱的食物。” 站在赵书仁右边的赵紫凝忍不住道,“这说明有人故意买了蛤蜊洒在这里,引白鹤过来。” 赵书仁脸色又黑了一层。引的哪是白鹤?引的分明是他! 赵晓潼闻言,差点忍不住为她的直言拍手叫好。 夫人站在落后于她们两步的位置,她一直不动声色观察着赵晓潼,如今见她眉间喜色闪现,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朝赵紫君使了个眼色。 但赵紫君不知是故意忽略她的暗示还是心有旁骛,恰巧在夫人使眼色的时候别过头去。 “大姐的意思是,这些蛤蜊是五姨娘为了?”赵紫君仿佛无心冲口而出,在看见赵书仁蹙起冷眉时,又及时掩口将未竟之语吞了回去。半晌,她眼睛往杜若扶着的五姨娘身上转了转,“应该不会吧?” 她这番言语听起来像为五姨娘开脱,可落在赵书仁眼里,完全起了反作用。在他听来,赵紫君越担心越惊讶,越证实这件事是五姨娘所为。 原本一个女人为了争宠为了他耍点手段,在他看来实在无可厚非。心里还隐隐有些高兴,毕竟他是男人,越多女人使手段引起他注意,越证明他在她们心目中地位重要。 可今天,因为这群该死的白鹤,已经害他在梁琛梁泽司马晨这些身份比他尊贵的人面前丢了脸。此刻他再看这群白鹤,哪还有半点欣赏的兴致,更没有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带来的男性优越感。 他恨不得将这群白鹤宰来炖汤喝了痛快。 “华珍,你好大胆子!”赵书仁扭头瞪向孱弱苍白的五姨娘,恼恨得忘了顾忌身份场合,张嘴就怒喝,“先是不顾身份坏了规矩接近紫茹,”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望了望荒地水坑,“再是有病不好好将养,反而将银子花在无用之处,你真是对得起我们相府!” 五姨娘,高门大宅里善良懦弱,注定被人吃得骨头不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贼喊捉贼 章节名:第39章 贼喊捉贼 五姨娘听闻这莫名其妙的指控,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一颤,眼看就要滑倒下去。幸而杜若时刻关注着她,又扶得极稳,才没让她真倒在地上。 赵晓潼心头大怒,她掩着忧色扫了眼五姨娘,立即转目盯着赵书仁,道,“父亲说得对,为争宠拿大把银子买蛤蜊,简直无稽之极。” 赵书仁愕然,夫人心中一凉,赵紫君与赵子默对视一眼,脸色沉了沉。 赵晓潼又迅速道,“须知蛤蜊是海贝,并非一般人买得起;再者,就算有银子没有渠道也买不到。” 少女抬手往长满青苔的墙壁四周一指,讥讽道,“父亲你看看这个院子,五姨娘像是有这种闲钱购买要价不菲海贝的人吗?” 她眼睛一转,带几分冷锐寒气凝在赵紫君温柔和婉的脸上,“我倒是听说二小姐特别喜欢吃海鲜。” 言下之意,比起无钱无势的五姨娘,赵紫君这个有后台又喜欢吃海鲜的二小姐更有渠道买到蛤蜊。 赵书仁的脸,唰地绿了。他压抑着怒气但不掩暴戾的目光,不停在夫人赵紫君及赵子默三人脸上转来转去。眼角无意瞄见脚下边角残缺破损的石砖,他看夫人的眼色霎时更冷三分。 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天他这个一家之主,从白鹤在他头顶出现开始,他就像个傻子般,被他们牵着鼻子耍得团团转。 夫人与他夫妻十几年,焉会不知他此刻的目光代表着什么。 虽然今天的事她并不知情,可到了这个份上,她再说自己清白也无人信。除了她这个掌控着相府一切开支的主母,随时可阔绰出手买到蛤蜊这种要价不菲的海贝之外,还有谁有这种财力与能力? 夫人沉默打量赵晓潼一眼,眼色不自觉多了几分深沉寒意。 赵晓潼略耍小计就将矛头调过来,赵紫君确实惊了一下。不过她略一思索,很快又镇定下来。 她低着头,小脸上泛着淡淡惭愧,绞着手帕站在赵书仁面前,声含委屈道,“父亲,紫君以后再不敢喜欢吃海鲜了。”免得再有人拿这事攻击她。 不敢喜欢?赵晓潼挑了挑眉,眼角嘲讽之意明显,有种你以后就别吃。 “海鲜营养丰富,以后让体弱病多的五姨娘多吃吧。” 赵晓潼瞄见她眼角冷芒暗闪,心底一瞬警铃大响。 可赵书仁这方面的心思显然转得比她还快,赵紫君一句不着边际的提示,他已经敏感的记起赵晓潼曾卖掉从梁琛手里赢来白玉虎骨扇的事。那把扇子绝对价值不菲,给五姨娘治病买药能花多少钱?再说,她也识得蛤蜊,说不定也有渠道买到这东西。 紫君一向善良温柔,哪像她,一天到晚不忤逆他吐血不罢休。这出事说不定就是赵晓潼贼喊捉贼的把戏。 念头转过,他看赵紫君的眼神立即多了抹愧疚。赵晓潼见状,忍住仰头望天长叹的冲动,在无人看见的角度狠狠翻了翻白眼。 她一向知道赵书仁对赵紫凝的心偏得厉害,可没想到,这个男人对赵紫君也一样。是不是唯独对她这个女儿像敌人一样,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也唤不起他一丝骨肉亲情?更换不来他一个稍稍公正的对待? “怎么,赵晓潼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也会难过?” 赵晓潼一愣,对于这个无时无刻都极尽能事挖苦她的声音已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她悄然转身侧目狠狠瞪眼,锋利如刀的眼风毫无偏差刮向司马晨那张容光潋滟的脸。 司马晨却连眼角也没有往她的方向瞄一下,反而饶有兴趣盯着那群啄食甚欢的白鹤。 被彻底无视了!赵晓潼一霎气愤得想咬人。 “就算他不看重你,好歹他还在你身边,你可以时时看到他。你不高兴的时候还可以让他也不好过,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耳畔突然再来这么一句,赵晓潼错愕之下差点咬掉自己舌头。 这家伙,刚才在安慰她? 她没听错吧?她疑惑张目望过去,只见司马晨俊脸闪过一抹不自然,然他的目光却清正之极,盯着白鹤一瞬不瞬,专注得很。 赵晓潼悻悻撇了撇嘴,司马晨身为百越质子,从八岁开始就一直待在大梁京城。差不多十年过去,连城门都没迈出一步,更别说见见自己亲生父母,在父母面前撒个娇卖个乖承承欢享享天伦什么的了。 她看起来确实比他幸福太多了,这么一对比,她心里果然很快平衡了。 嗯,人要知足,才会长乐。果然是至理名言。 “别傻乐太早。”司马晨瞥见她微翘嘴角,立即又传音毁掉她的好心情,“眼前的事还没完。” 赵书仁想起她卖掉的白玉虎骨扇,自然也想起了她将玉颜珠磨碎给五姨娘入药的事。更想起她为五姨娘折断赵紫凝手腕的旧帐,一幕幕往事突然在脑海清晰浮现。赵书仁看赵晓潼的眼神也越来越阴沉。 今天所有的事,也许并不是他大方得体的夫人与一双令他骄傲的儿女搞出来的,反而是眼前这个让他横看竖看也看不顺眼的忤逆女一手谋划的。 想想看,明明所有事情开始时都对她与五姨娘不利。可到最后,没一点证据证明罪责落在这对母女身上,反而一再指向那双令他骄傲的儿女! 他脑里不自觉思索赵晓潼与赵紫君赵子默两人过往种种;可他思来想去,除了赵子默错唤她丫环那一次,实在想不出她与赵紫君有什么过节。 他盯着赵晓潼清雅面容,眼神越发晦暗起来。 “父亲,微雨阁地处偏僻又潮湿,实在不利于养病。早些时候我曾与母亲商量,要将我的院子腾出来,让五姨娘搬进去;母亲说待征求了五姨娘的意见之后再动作;可惜母亲这段时间忙着宴会的事,还未来得及跟五姨娘商量这事。” 赵晓潼警剔皱眉,她才不相信赵紫君会这么好心。再者,有没有跟夫人商量过这事,还不是她们母女俩说了算的事。赵紫君这会突然提起这个,这个惯会装好人的二小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赵书仁看赵紫君的眼神又变了变。他就说这个女儿一直善良懂事,怎么会做害人的事。一定是赵晓潼那个逆女做的,一定是。 他越想越觉得事情真相就是这样。 “二妹,五姨娘是什么身份,不过一个姨娘而已;你可是堂堂正正嫡出的二小姐,凭什么将你的听风苑腾出来给她养病!”赵紫凝一听,立即忿忿不平站出来。亲密挽起赵紫君,往赵书仁面前一站,不满地嘟着嘴,“父亲,这事你可不能同意,堂堂一个嫡小姐给姨娘腾院子,传出去肯定笑掉别人大牙。” 赵紫凝说着,有意无意抬高右手腕往他眼前凑。 晓潼要护住五姨娘与妹妹,实在鸭梨山大啊! 在这个家,根本没有人真心喜欢她,更没有人想过要帮助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避重就轻 章节名:第40章 避重就轻 赵晓潼心里霎时亮堂,赵紫凝这是用切肤之痛提醒赵书仁,因为五姨娘她再也不能抚琴了。 她心中发寒的同时,也着实佩服赵紫君的敏捷反应,几个呼吸的事,赵紫君就已经想到对策,还绝对切中赵书仁要害。 害了他最疼爱的女儿还想利用一群飞禽来争宠?五姨娘简直可恨! 赵书仁想到这,瞪着五姨娘,狠狠一甩袖子,咬牙冷喝,“华珍” 就在这时,忽有丫环匆匆进来禀报,“五姨娘,钟大夫过来给你看诊了,现在要请他进来吗?” “钟大夫来了?”五姨娘一怔,有些犹豫地望了望一脸冷沉的赵书仁。 赵晓潼心里也奇怪,她记得钟大夫明明是每隔三日亥时之后才会来的,今天日子不对,时辰也不对。 “五姨娘,老夫过两天要出远门,今天提前过来给你看诊,没妨碍你吧?” 五姨娘见他未等通传就自行进来,心中立时大慌。 赵书仁望向门口,虽然十分不悦,但这会见人已经进来,亦只得点头,“你就是钟大夫?既然来了,就给她看看吧。” 钟大夫望着满院的人,在门口迟疑道,“我好像打扰大家了。” 赵书仁忍着不悦,对他招了招手,“过来这给她看吧。” 钟大夫挎着药箱走近五姨娘,这才发现长满野草的荒地有群白鹤在啄食。 他怔了怔,将惊讶之色掩在眼底,看向虚弱女子,“五姨娘,在这看诊吗?” 赵书仁已忍耐到极点。闻言,想也没想,皱着眉,手一挥打断他,“就在这看。” 五姨娘满怀歉意扯了抹虚弱笑容。钟大夫无语,随手将药箱搁在残损石砖上,弯腰给她看诊。 搭脉的时候,他一会皱眉一会担忧地打量五姨娘。 半晌,他收回手。打开随身携带的长形药箱,自里面取了粒药丸出来,直接递给五姨娘,严肃道,“吃下去。” 五姨娘迟疑着接过药丸,看了看钟大夫,又抬头望了望赵晓潼。杜若已经倒了水递过来,五姨娘眨了眨眼。随即垂眸,接过杯子,将药丸丢进嘴里吞了下去。 赵书仁并不关心五姨娘,钟大夫诊完脉不说话,他居然也不问问病情;钟大夫也是个怪人,他诊完脉既不开方也不对五姨娘明说情况,直接塞了粒药丸给她,就收拾诊具准备走人。 “五姨娘,今天的诊金加上刚才的药丸费用,一共纹银八十两。” 五姨娘惊得从椅子弹了起来,失声问,“八十两?” 钟大夫将药箱挎上肩头,看着她,一板一眼答,“嗯,那药丸是用名贵药材提炼成的,你是老主顾才给你优惠,若是换别人,还不止这个价。” 五姨娘动了动嘴皮子,终没再说什么。大夫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药丸已经到了她肚子,她还能再说什么呢! 别说八十两,就是八百两,她现在也得认了。 可是并不是她舍不得银子,实在是。 她皱了皱眉,低低叹了口气,“采青,去我屋里拿银子给钟大夫。” 采青看了看她,嘴唇动了动,最终亦只是恭谨应声,“是,奴婢这就去拿。” 五姨娘挨着椅背慢慢坐下来,勉强笑了笑,“钟大夫,劳烦你稍等片刻。” 钟大夫拱了拱手,“无妨,老夫正好欣赏一下白鹤。” 赵晓潼默默打量着五姨娘,不时扫过怡然自得站在荒地前欣赏白鹤的钟大夫,又不时瞄向站在她左侧后方的司马晨与梁泽。 采青很快拿了银子出来,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将银子交到钟大夫手里,而是一脸为难凑近五姨娘身边,小声道,“五姨娘,银子不够,怎么办?” 五姨娘苦笑一下,“不够啊” “五姨娘,怎么了?”赵晓潼见她神色不对,连忙靠近询问,她问的是五姨娘,眼睛却飘向采青。 五姨娘看了她一眼,嘴皮动了动,最终只飘出一缕苦笑。采青见状,鼓起勇气小声道,“四小姐,奴婢在屋里只找到五十两银子。” “银子不够?”赵晓潼盯着她手里的钱袋,眼底闪过一抹狐疑,瞄了瞄背对她们只顾欣赏白鹤的钟大夫,忽然提高声音道,“你刚才说什么?大声说出来。” 采青受到她眼神鼓励,忽然张口大声道,“四小姐,奴婢说五姨娘的银子不够。” 赵书仁的脸色立时变得精彩无比。赵晓潼似愕了愕,脸色一正,严厉问,“怎么回事?我之前放了那么多银子在这给五姨娘看病,都用完了?就算用完了,她每月还有十几两月银呢,怎么连区区八十两都拿不出来?” 她说话连珠炮似的,根本不给别人插口的机会。这番话下来,赵书仁的脸色更加臭了。 梁泽忽然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叹了句,“赵相,你家真特别。”说罢,别有深意地对赵晓潼眨了眨眼。 赵晓潼看得一愣,这家伙的眼神是责怪她刚才向司马晨求助而不是他? 赵书仁黑如锅底的脸难抑地浮上一阵尴尬,他干咳一声,连忙扭头吩咐下人取银子去。 梁泽扭头,投一瞥深长眸光于梁琛身上,笑道,“二哥,我记得上回参加宫宴时,丽嫔也突然发病召了太医看诊,我记不清后来她有没有当面付诊金给太医了。不知二哥你可记得?” 太医每月领着优裕俸禄,哪有给妃嫔看诊还收银子的道理。 赵书仁心情郁卒,明知梁泽借故嘲讽他,却出不了声驳斥半句。 梁琛过赵书仁,视线在赵晓潼身上打了个转,淡淡道,“三弟自幼得父皇称赞记忆超群,你都记不清的事,我如何还记得。” 梁泽微微一笑,不肯得罪赵书仁?无妨! 他作势皱眉沉思半天,忽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太医每月领俸禄,当然不用再收丽嫔诊金。就算要另外再给诊金,那也是父皇的事。” 赵书仁的脸已经由黑色唰一下转成了绿。幸好去取银子的下人手脚极快,银子一到,赵书仁立即塞到钟大夫手里,实实在在堵住梁泽的嘴。 送走钟大夫,赵书仁刚刚松了口气,赵晓潼却不肯让他这口气松顺了。 “老爷,这群白鹤在这啄食半个时辰有余,可见它们确实十分喜欢吃蛤蜊。” 她这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既然成群白鹤如此喜欢吃蛤蜊,还能吃上这么久,证明洒在荒地里的蛤蜊数量不少,蛤蜊本就要价不菲,大量的蛤蜊耗价岂会便宜! 而他怀疑企图不良的五姨娘刚才却连八十两都拿不出来,显然暗中购买蛤蜊洒在这里立心不良的另有其人,就看他这个以公正廉明著称的丞相要不要追查到底。 赵书仁再怎么恼她,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可他不想再追究下去,更不想在梁泽面前将这事追究到底。刚才梁泽给他难堪已明明白白告诉他,梁泽不卖他这个当朝丞相的面子,反而要给她这个忤逆女撑场到底。 他沉默盯着地下开着大裂缝的石砖,视线飘忽,不管看哪里就是不肯对上赵晓潼迷蒙坚持眼神,“咳,五姨娘好像很不舒服,你还是赶快扶她进去休息吧。” 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想将这摊烂事和稀泥和过去? 没门! 然而赵晓潼唇畔的冷笑还未成形,忽听得赵子默失声惊呼,“父亲你看不好了!” 在赵书仁心里,管她赵晓潼五姨娘有没有被冤枉,只要不扫他面子,不是他宝贝的赵紫凝被冤枉就行。至于赵晓潼是生是死跟他基本没有关系。 赵书仁为何这么厌恶赵晓潼呢? 这个自然是有前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不黑你黑谁 章节名:第41章 不黑你黑谁 赵书仁心中不满,一脸寒色瞪着他,沉声道,“什么事大惊小怪?” 赵子默被他瞪得心里发凉,知道赵书仁责怪他在众皇子面前失了礼数。他迟疑一下,指着荒地,声含颤意,“父亲,白鹤突然死了,很多。” 赵书仁的脸,唰地由黑变白。那速度比撕日历还快,而他的脑袋也猛地以无与伦比的速度,竟在身体未转过去之前率先扭了过去,他这旋风速度差点直接扭断他的脖子。 原本欢快啄食的白鹤群,眨眼间,已倒地大半。 他的心,也在瞬间凉到底。 赵子默跨前一步,稳稳站于他身后半步位置,随时策应着万一赵书仁受不了刺激倒下时,他可第一时间“救起”父亲。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饶是赵书仁为相多年,心思镇定如石,此刻也被惊得手脚发软。 赵晓潼见状,心里疑惑得紧。不就死几只白鹤,赵书仁这只老狐狸至于吓成这样吗? 赵子默似乎能读到她心中所想一般,立时开口解惑,“父亲,白鹤是极具灵性的吉祥物,如今它们一夕暴亡,实乃大凶之兆。” “据记载,我朝开国年间,大约两百年前,也曾出现过类似的例子。”赵子默眯了眯眼,带一缕阴森冷意扫过赵晓潼,“原本在吴家别院草丛水坑啄食的白鹤群莫名身死,当时吴家家主对这事并不在意;岂料一天后,他家别院周围三十里内的所有人畜皆在一夜间全部暴亡。” 赵晓潼默然听着,心底开始寒气直冒。赵子默接下来该不会说:那些突然暴亡的人畜都查不出死因,而皇帝震怒,这时有个神棍站出来拈指一算,说那些无辜暴死的人畜,是因为有人害死了上天吉祥物的白鹤群而遭天谴吧? 如果真是这样,到最后,倒霉的吴家没被灭族也被满门抄斩了。 她心思转得快,赵子默说话却慢得很。但从赵子默慢腾腾的述说中,事情还真跟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赵书仁一直沉默着,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也阴鸷得吓人。 半天,他缓慢点头:“你说这些事,我都知道。” 赵晓潼心头狂跳,听赵书仁这口气,是完全不打算追究谁花钱买蛤蜊引白鹤来此;反而准备将祸害白鹤暴亡的凶嫌交出去,好平息上天震怒,堵悠悠众口,以保赵氏一脉荣华不减! 赵子默如此镇定还说得有板有眼,他是笃定赵书仁最后会拿五姨娘甚至她们母女三人交差? 为什么? 疑问浮起,她无意瞄见赵紫君似乎隐隐对她笑了笑。那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可赵晓潼却陡生毛骨悚然之感。 “老爷,你看。”不能坐以待毙,赵晓潼决定当机立断来个先发制人。在赵书仁开口之前先一步指着荒地,大声道,“这些白鹤不是无故暴亡的,它们是被人毒死的。” 赵书仁满脸阴沉盯她一眼,眼神有如暴风骤雨来临前那样骇人。 少女哪管他暴怒不暴怒,指着其中最近一只白鹤,又道,“你看最前面这只白鹤,它嘴巴隐隐泛黑,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赵子默暗中窃笑一下,赵晓潼此举无异助了他一臂之力。 “父亲,四妹说得对,这些白鹤嘴巴前端确实有中毒的迹象。” 赵书仁按了按额上暴现青筋,怒道,“中毒?微雨阁杂草水坑哪来的毒?” 赵子默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晓潼一眼,不慌不忙道,“父亲,我们这么多人自进入微雨阁以后,怕惊扰了白鹤,一直都站在五块石砖远的线上观赏;期间只有四妹一人曾悄悄靠近草丛,伸手摸了颗蛤蜊出来给大家看。” 他的意思很明白,毒就是赵晓潼下的。 赵书仁脸色郁郁,黑得怕人,连脖颈处也青筋毕露。 赵子默别有用心地笑笑,略带担忧又道,“至于四妹的本事,她若不明说,我们还真看不出来。” 他担忧之余又叹息,“不过四妹,你就算再不喜这些白鹤,它们也是无辜的,你怎么能够因为不喜就” 原本尚算冷静的赵书仁,听完这句之后,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他心里十分认同赵子默的话,像梁泽这样心思清高的人居然会卖她的面子而抹他的颜面,这个女儿的本事还真不是普通人用肉眼能看得出来。 其实赵子默这句话等同于默认那些昂贵的蛤蜊不是五姨娘买来的,但此刻赵书仁就算听明白这事,也不会追究。他重点关注的是赵子默后面半句。 赵晓潼紧紧攥着双拳,气得肺都快炸了。却不能不克制不能不冷静。她明赵子默的心思,这会间接承认是他买蛤蜊引白鹤,事后赵书仁回过神也不会从重追究。 但这会,原本无辜的她,却成了不忿被冤枉而暗中下毒毒死白鹤的凶嫌。 赵子默明知她没有下毒毒死白鹤,他却间接言之凿凿,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身上已经被人动了手脚。有什么能比直接从她身上搜出毒药更能说明她是凶手? 她可没忘记赵子默身边养了条鼻子跟猎犬一样灵敏的狗,那条狗今天发挥的用处可大了。 想到这,她又疑惑起来。她记得自己一直很小心,不肯轻易让人触碰近身。赵子默的笃定从何而来?对了,赵紫君刚才那古怪笑容。 千般念头闪电转过,赵晓潼心底发寒,攥紧拳头的掌心也开始冒出冷汗。 不,她不能等赵子默对她发难。 “大少爷,你说这话好没根据。”她努力现出平日温和笑容,似是浑然不觉有张阴谋大网已悄然罩来,轻轻往赵子默面前走去一步,“白鹤乃极具灵性的吉祥物,我怎么会不喜欢!” 赵子默惊讶于她的镇定,不过见她茫然无知的模样,又阴狠地冷笑一声。 “哎呀,大少爷你怎么了?”她走到赵子默三步之遥站定,忽然面色一变,失声惊叫的同时,颤着手指往他嘴唇,“你的嘴唇怎么像白鹤的嘴巴一样泛黑?” “我嘴唇泛黑?”赵子默惊得脸色大变,下意识举袖要拭擦嘴唇,“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 “已经如何?”梁泽不知何时已掠到赵子默身旁,他眉目含笑,看着尊贵可亲。可笑意不达眼角,眉梢间还隐隐可见森然冷意,而他右手已牢牢钳着赵子默手腕不动。“哎呀,大少爷,四小姐刚才眼花看错了。泛黑的不是你嘴唇,而是你这手拇指与食指的指甲呀。” 赵子默悲催的被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重男轻女 章节名:第42章 重男轻女 赵书仁缓缓转过僵硬的身躯,面向赵子默的时候,眼珠已经快爆出眼眶。可想而知,此刻他心里有多么暴怒。 赵子默看见他的脸色,一霎面如死灰。他被梁泽捉住手腕不能动的瞬间,就明白自己彻底输在赵晓潼耍诈的诡计里,他太清楚那些毒药的毒性才会害怕,而一害怕立即就着道露了破绽。 赵紫君忽然泪光点点往站在赵子默后面的梁琛望了望,那一眼,端的楚楚可怜,将女儿的美态与娇弱都诠释到了极致。 别人看不到赵紫君这个小举动,可赵晓潼看到了。她心思也在这一望中活了起来,她记得梁琛与赵子默是同窗,她还记得灯节上,梁琛欲讨好赵紫凝。 这说明梁琛有意拉拢丞相府投入他的阵营,如果今天他帮了赵子默,那绝对是个拉拢的好机会。 赵子默虽非夫人亲生,可从小养在夫人膝下;而夫人无子只得赵紫君一女,夫人身后的娘家势力不容小觑。 想到这,赵晓潼不禁皱了皱眉。除了这些,她还想起自己答应银面男子的事,势必不能让梁琛帮了赵子默。除了她恨极赵子默赵紫君今日联手算计之外,为了诚信,她也绝对不能让梁琛将丞相府拉拢到他阵营去。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各有打算的时候,梁泽松开赵子默,忽然惊讶地吸了吸鼻子。 “咦,这不是用来诅咒大少爷的生辰八字吗?”他弯腰拾起从袖里飘落的杭松世家皮纸,一脸困惑凑近鼻端用力又吸了吸,“这纸怎么带着一股龙涎香的味道?” “龙涎香啊”身高得跟标杆一样让人无法忽视的司马晨,忽然游魂一样飘了过来,也凑热闹奉上鼻子闻了闻那纸,“香味沉郁幽远,绕指不散。确实是贡品龙涎香。” 收到赵紫君眼神求助,正想出声帮赵子默开脱的梁琛,这会紧抿薄唇,一脸事不关已安静站在人群里头看戏。 他是很想将赵相拉拢到他的阵营没错,可也得看形势。如今他若开口,只怕拉拢未成功,却已经先将梁泽与司马晨给得罪了。 他眼睛不瞎,焉会看不出梁泽与司马晨有心护着赵晓潼,眼下看来,这两人还大有为赵晓潼出头之意。他还是看看再说吧。虽然他迟早会与梁泽对上,可现在不是时候,他的实力并非比不上梁泽,而是还不到时候暴露在阳光下。 贡品龙涎香? 赵书仁的脸已经黑得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他疑惑地瞥了瞥稍远离人群的老太爷,从老太爷冷沉的面色下,顿时明白一切。 赵子默,还真是他的好儿子! 梁泽哂然一笑,瞥过赵书仁郁黑森寒的脸,状似无心自语,“这香味如此独特,难怪阿宾能记住,轻松在微雨阁各个角落刨出六个布偶。” “大少爷,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赵晓潼震惊之下,大步走近赵子默,激动中伸出双手要扯赵子默衣襟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然而,质问未毕,众人只见她双手一阵乱晃。脚下一滑,整个人居然后仰往荒地方向跌了下去。 也许是激动中,她与赵子默拉扯的关系,两人不知不觉间离那荒地水坑近了不少。赵晓潼这一跌,整个人完全栽在了布满杂草与水坑的荒地里,而赵子默却在踩落泥巴前,险险收势止住脚步。 赵子默看着瞬间裹了一身泥巴无比狼狈的少女,居然呆呆怔住了。 可他双手却保持着伸在半空摊开手掌往外推的姿势,这一幕任谁看来,都觉得是他将赵晓潼推落荒地。 赵晓潼挣扎爬起,无限委屈地挤了几滴泪珠盈在睫毛,泪眼汪汪望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站了起来。 无声流泪的控拆,可比她直接暴跳起来指着赵子默鼻子骂的效果好多了。 别说五姨娘杜若看得心头发酸,就是司马晨梁泽两人见着,也突然心生烦闷。就连一向看她极不顺眼的赵书仁,看见她那泪眼汪汪柔弱可怜的狼狈模样,心也不禁软了软。 赵子默这会意识到众人看他的眼神很不对,他难禁慌张的扭头望向赵书仁,比划着手脚语无伦次解释,“父亲,事情不是这样的。” “够了!”赵书仁闭了闭眼睛,黑如锅底的脸难掩深深失望。 赵子默心头大震,慌乱中看到皱眉冷眼的老太爷,忽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哽咽着恳切唤了声:“祖父!” 赵晓潼在他一声饱含感情的叫唤里,眼尖地看到老太爷眼里一闪而逝的不忍。 她心下一凛,知道事情要糟。 不过,赵子默只记得老太爷最器重他,却忘了另外一件事,她未必就一点便宜也讨不了。 果然,听得老太爷低沉硬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子默,你是怎么招待客人的。” 这是先抑后扬的节奏? 赵晓潼敛了心神,凝神静听老太爷如何给赵子默解围。 老太爷微含责备后,顿了顿,“今天可是为你举办的宴会,你居然让二太子三太子六殿下他们在这空站半天,也不知道招呼他们入席宴饮;你看看你真是失礼呀!” 说罢,他连忙朝梁琛他们几人所在走了过来,拱了拱手,充满歉意道,“二太子三太子六殿下,竖子失礼,还请三位多多见谅。” 梁琛微微笑了笑,“老太爷客气。” 梁泽与司马晨默默对视一眼,两两拱手,道,“无妨。” 赵晓潼蹙了蹙眉,赵紫君僵硬的笑容开始松动,夫人默默呼了口气。 赵书仁沉默着,目光在梁琛梁泽司马晨三人脸上风一般不带痕迹滑过。 半晌,他脸色稍霁,道,“老太爷说得对,子默你今天真是太失礼了。” “子默,你和老太爷到前院去招呼其他客人,我亲自领三位殿下在府里四处走走。” “相信三位殿下一定会喜欢府里其他景色的。”赵书仁看着梁琛他们身份尊贵三人,加重了景色二字的语气,“不知三位殿下以为这安排如何?” 赵书仁不敢因司马晨质子的身份而怠慢他,是因为百越的国力可比大梁强盛。而且司马晨被留在大梁为质,也是百越皇帝为了巩固两国新订立的同盟协约主动提出的。 是以即使司马晨在大梁身份尴尬,却也无人敢小觑他,因为看轻他等于看轻他身后强大的百越。 “赵相亲自引领我们在相府欣赏景色,这当然最好不过了。”梁琛笑声轻快,似乎很满意目前这种结果。 司马晨目光浅浅不知在何方捎了层幽深颜色,薄唇轻扬,同样应得轻快,“相府的景色确实够特别,尤其微雨阁的景色。” 梁泽笑得意味深长,也道,“不错,相信不止相府的人看见微雨阁上空特别的景色,也许父皇有兴致,哪天也想欣赏一下白鹤成群结队在空中起舞的奇景。” 赵书仁的脸色又不自然了。梁泽这话摆明不肯给他面子,不肯将今天的事,依他暗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梁琛瞄着赵书仁幻变的脸,在心里想道,昨夜拟好推荐赵子默入仕的函文还是先压一压吧,这时候被梁泽盯上,赵子默只怕落不了好。 梁泽见赵书仁沉默半晌,却不作声,他似无意又追问一句,“不知赵相以为如何?” 这是逼着他非要为白鹤被毒这事给个交待了。 赵书仁暗下咬牙,面上却不得不堆着笑,客气而牵强道,“仙鹤起舞确实是令人向往的奇景。” 老太爷遥望着他,皱起眉头不满地哼了哼。 赵子默得老太爷保下,已经趁着赵书仁与三位殿下打机锋的时候,悄悄走到老太爷身边,此刻扶着老太爷要往门外走了。 赵晓潼在心里权衡一番,既然赵书仁已经同意老太爷不深究今天的事,而她如今脚跟未稳,依仗全无。自然不宜再抹赵书仁面子,更不宜这个时候与老太爷硬碰硬。 不过,今天的事,怎么也得讨点彩头。 她望着院门边上那对慈孝祖孙,忽然幽幽高声道一句:“老太爷,您保重!” 老太爷浑身陡然震了震,他神色复杂回头。只见少女孤直站在野草占据的花坛边,那娇小身子看来是那么羸弱狼狈不堪风雨,像是一阵风随时都能将她刮走一样。 念头未转完,忽听得“”一声巨响,惊得所有人都齐齐扭头望向野草疯长的花坛旁。 嗯,晓潼讨点什么彩头好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破功 章节名:第43章 破功 赵晓潼睁开眼睛,第一感觉:好暗。第二感觉:有色狼按她背部。 其实她的神智还不算清醒,但潜意识反应却十分敏捷,在掀开眼皮的瞬间,手已经往枕头下摸去。 “哧”声响很微,匕首刚摸上手就被打落在被褥上,响起来当然不会大声。 “想死,你尽管乱动。” 听闻这道一贯冷漠且带火气的声音,赵晓潼迷糊的神智骤然清醒。 “你怎么又来了?”她开口也带了火气。不过这时她感觉到体内似乎有股热流在缓缓流动,而源头是按在她后背一双手。她低头,见自己衣衫完好,不过像个打坐的和尚一样盘腿坐在床上。“你做什么?” “哼,没本事还逞强。”银面男子冷毅的气息喷到她耳垂,令她顿时感觉麻麻痒痒。“我若不来,你就要死在寒心丹霸道药性下。” 少女微生的心猿意马在他这张毒嘴下立时褪得干干净净。 “你知道”她想说寒心丹,可一想半夏就是他安插监视她的人,相府内发生的大小事务只要他想知道的,只怕没有他不知道。 “哼,麻烦的女人。寒心丹药性猛烈,你一点内力也没有居然敢服,真以为自己是猫。” 丫的,你才是九命怪猫,你全家都是怪猫。 赵晓潼不悦撇嘴,“有个词叫迫不得已,你以为我想吃啊!” 当时那种情况,她要么找个男人解决要么等着欲火焚身,两样都非她所愿,她只能委屈选择第三种了。 银面沉默了一下,恶劣语气略有改善,“你就那么相信司马晨?” 赵晓潼却从中听出一丝不对劲的味道。不过基于眼下她无法回头,只能心里揣摩他这话的用意,“无关相不相信。” 当时迫在眉睫她没时间犹豫,而且司马晨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想起那混蛋用内力硬塞寒心丹进她嘴巴逼她吞下去,她现在还觉得喉咙隐隐作痛。 银面难得的没有再冷嘲热讽,反而别有余韵地低低“哦”了一声,然后沉默很长时间,语气带着一丝犹豫,“你” 他想了想,大概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在那种情况下跟一个男人发生关系,也就闭嘴不问了。 赵晓潼已经习惯这人夹棒带棍的说话方式,突然听闻他如此奇怪的语气,心不由得咯噔一下,禁不住敛气屏息,竖起耳朵听他下半句。可等了半天,这人却只轻轻吐出淡若无声的叹息,却再没说什么。 这个男人刚才居然叹气?她不是出现幻听了吧? 自她遇见他开始,就从来没见过这个强势又冰冷的男人露出过如此柔软的一面。 反常,太反常了。 “你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像个男人吗? 赵晓潼突然感觉后脑勺一阵发寒,这男人生气了?瞪人的目光也带了寒天煞意? “哼,你以后记住,在管别人闲事之前,最好先确保自己无事。我可不是每次都这么有空跑来给你疗伤。” 又用鼻子哼她,她求他了吗?这个男人真是三句难脱本性。 赵晓潼皱眉,语气也带了火药味,“你这人怎么这样,难道你妈没教过你怎么跟人说话吗?每个字都跟从火炮里射出来一样,就算没有脾气的大佛也会被你这种人气得七窍生烟。” 银面默了默,这会沉默的时间显然比前面都长。 良久,赵晓潼以为他再也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忽然又以惯常冷冰冰硬梆梆的口吻,恶狠狠道,“你明知自己内腑被寒心丹所损,还不要命摔落水坑,沾上毒药外加风寒;你不要命了?” 听闻这凶狠冰冷无比恶劣的语气,赵晓潼不知怎的,心内莫名松了口气。不过既然这个男人教而不化,她也不必委屈自己。 他口吻恶劣,她语气比他更嚣张,“哼哼,我的小命虽不值钱,可我爱惜得很。你放心,我绝不会坏你的事;至于我是受伤中毒还是生病,我没劳你来救,我就高兴这么折磨着,你管得着吗?” 银面愣了愣,似乎被她突然转变的嚣张轻狂所惊。半晌,才回过神,连声冷笑道,“敢情我大半夜在这劳心劳力半天,纯属狗拿耗子。” 你大爷可不是多管闲事!大夫都说了她没事,只要好好静养就行。 赵晓潼心下腹诽,她就是故意摔下水坑故意生病,故意让老太爷亲眼看着他最器重的孙子是如何轻贱与他性命攸关的孙女。 赵子默回来拿她当丫环使唤那一次,她在老太爷心里撕开的口子太小,她想在相府站稳脚跟,可不得使劲将口子撕大些吗? 少女忽地甜甜一笑,声音娇软,吐出来的话却绝对气得人吐血,“你终于有这觉悟了,不容易啊!” “格嘣” 赵晓潼听闻耳后这古怪声音,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咬牙切齿。不过尽管他气得要命,按在她背部双掌却纹丝不动,半点不受影响。 “你不要命的话,尽管激怒我。”他从鼻孔喷出一声冷哼,双掌故意颤了颤。 赵晓潼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银面拿这个威胁她,实在将她惹毛了。 “你爱救不救,反正我多活这么些天,已经赚到了。我若死了,你再费心物色一个听话的棋子替你办事就是了。” 银面呼吸略显粗重,显然被气得不轻。不过气归气,他双掌却回复之前的稳如泰山。 半晌,他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少女挑眉,冷笑反驳,“有本事你找条狗让它吐两支象牙出来给我看看。” “哼,牙尖嘴利不知收敛,四下树敌对你有什么好处!” 少女轻嗤一声,“我牙尖是用来吃东西,我妈生我一张利嘴,是为了避免我在舌尖上吃亏。” 四下树敌?她想吗?是有些人见不得她好,拼命排挤她拼命要害她,她难道不反击乖乖受死? 赵晓潼说完这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想,才惊觉之前一直在体内流动的气息不知何时停了,可背后那人一双微热的大掌却还牢牢贴着。 她不动声色拾起被褥上的匕首,忽然反手便是厉凌侧刺,她手里动作敏捷,嘴里也念念有词骂着,“你个混蛋,明明都已经收功了,还贴着我占便宜,我饶不了你这大色狼。” 银面没有出手击落匕首也没有出手还击,他只是闪电般从床上轻轻一动,颀长身影在眨眼间便飘到了三尺外方桌旁杵着。 幽深眸光透过面具,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上下打量少女一番,“色狼?就你这身材,要腰没腰要胸没胸腿短腰圆胳膊粗的,看着就倒尽胃口,你别侮辱我的眼光了。” “你超级大混蛋,你去死!”赵晓潼这会当真被气得七窍生烟,理智全失。完全忘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敌手,居然握着匕首又冲过去找他拼命,“你混蛋,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滚。” 银面似是有意引导她发泄怒火一般,并不与她对打,只是巧妙躲避着。忽幽幽来了句,“我知道这话伤人。” 赵晓潼一怔,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睥睨别人如尘埃的男人会跟她道歉? 银面睨了她一眼,无比诚恳道,“可我不能昧着良心,只好实话实说,你确实长得那么惹人嫌弃。” “噗!” 哈哈,毒舌之功天下无敌,若是上阵对敌也能将敌人气得吐血,那连仗也不用打了,直接不战而屈人之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就威胁他 章节名:第44章 就威胁他 赵晓潼被他成功气得吐血,不过吐血之后,她忽然觉得胸口臆闷的地方说不出的舒畅。 这个男人! 赵晓潼一瞬会过意来,眸光复杂地盯着藏在面具后那双遥冷眼眸。 “怎么?不发疯了。”银面一撩袍子,优雅坐下,似乎无觉那椅子破旧缺角。自顾拿起壶嘴少一截的茶壶倒水,“瞧你这眼神,该不会是突然看上我,要对我以身相许吧?” 这话原本带有三分戏谑两分轻佻的意味,可从他的嘴巴被他硬梆梆说出来,让人听着实在感觉既荒谬又充满违和感。 “哼,我以身相许,你要?”少女没好气斜睨他,一屁股在旁边少了靠背的椅子坐下。拖了茶壶倒水,仰头咕噜一声灌进喉咙,伸出舌头舔了舔挂在嘴角的水珠,恼道,“你不是嫌我腰圆腿短胳膊粗来着!” 银面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舔嘴角的动作,眼神忽然深了些。 他连忙垂眸,瞥过头,不让她发现异样。“如果你真愿意用这种方式报答,我可以勉为其难考虑一下。” 还勉为其难考虑? 丫的,你将姐当什么人! 赵晓潼顺手抄起桌子杯子往他身上用力掷去,“你这混蛋,滚!” 银面长臂一伸,接住飞来的杯子往桌子一放,随即起身往窗口掠去。可到窗边,他又回头,“不是给了你钱,你怎不置换点像样的家具。” 少女抓起杯子,对着他作势又要掷,“哼,我对它们有感情,舍不得换不行吗?” 钱多遭忌懂不懂?她现在寒酸成这样都被人日日夜夜惦记了,再露财她还要不要活? 银面瞄了她手里杯子一眼,“你再扔,吵醒你的婢女我可不管。” 他顿了顿,眼内忽转过奇异神采,“拿着那枚墨绿令牌,你可以支到你想要的银子。”说完,他身形一闪,银月衣衫只在暗夜中划过一道极淡的影子,这会是真的走了。 赵晓潼掩嘴打着哈欠往床榻走去,心里疑惑这人真是僻好奇特,别人想掩饰身份,除了戴面具外都穿黑色夜行衣在深夜出没。他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选显眼的银色面具不算,还要张扬穿月白衣袍。 对了,她的窗户框子散了一半,肯定有他每次从窗户跳来跳去的功劳,下次一定从他身上敲笔修缮费。 第二天赵晓潼用完早膳后,半夏忽来求见。 赵晓潼看着底下长得不高但十分结实的木头丫环,问,“什么事?” 其实她想说的是昨夜你主子刚来过,你能有什么事! 半夏没吱声,反而走上前来,将一个布袋放在她旁边桌子。 “小姐,这是奴婢昨天从微雨阁拿出来的银子。” “你摸了五姨娘的银子?”赵晓潼声音略高,她当时就觉得五姨娘的神色十分奇怪,按她估计五姨娘身上绝对不会连八十两都拿不出来。“是他让你这么做的?” 半夏点点头,“是。” 赵晓潼眼睛一转,想起另外一事,“钟大夫也是你暗中请来的?” 半夏摇头,惜字如金,“不是。” 不是半夏。赵晓潼心里疑惑,那就是另外有人了。可银面怎么会对微雨阁当时的情形如此清楚,还能迅速想出办法替她解围,除非? “小姐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就先出去了。” 赵晓潼定睛望着半夏,沉默半晌,挥了挥手,“你去吧。”想从半夏嘴里透出银面真正身份,可绝非易事。 不过目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事么以后再说。 赵晓潼自微雨阁那一晕之后就病了。老太爷为了他自己,不得不率先表态派人送来补品;随后梁泽也让人送了补品,再后来是司马晨送的。收到梁琛送来的补品时,赵晓潼心里着实惊讶了一番。 那个心思深沉让人揣测不透的男人,居然也送礼来向她示好,她可不认为这是好事。 当然,不管结果好不好,她都得受着。这礼既然送进门,断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各人的礼物刚刚送到筑梦居不久,麻烦也跟着找上门来。 赵晓潼躺在床上补眠,迷迷糊糊间,听闻有人极为嚣张在门外高声嚷嚷,“赵晓潼,你出来。” 她的筑梦居可没什么一进二进院子,只有一个不大的小院加几个房间。 赵紫凝高音喇叭似的叫声,一下就将她惊醒过来。 隐约听闻杜若疾却轻的脚步声似乎拦在赵紫凝前面,“大小姐,我家小姐刚刚躺下,大夫说了她需要静养。” 金妈妈仗着在赵紫凝手下当差,一向横行惯了。这会见杜若不但拦着不让进屋,还敢胆指责大小姐吵闹。当即跨到杜若跟前,指着鼻子骂道,“你个小蹄子,大小姐你也敢拦,你再不让开,可别怪我不客气。” 她说罢,扬起手对准杜若的脸,就要甩下去。 赵晓潼忽然冷声吩咐,“杜若,扶我起来。” 金妈妈怔了怔,杜若乘机躲开,转身进了屋。 这会没有人再拦着,赵紫凝趾高气扬踩着莲步也走了进去,进到屋内环顾一周。 见墙壁又黑又旧,靠右边窗户那张方桌倒还算干净,可上面的油漆早掉光,露出发霉的木板,椅子三四张,可没一张完好。再望那两尺宽的床榻,那顶罗帐是又厚又密的纱葛所织,夏天的时候又闷又热不说。那颜色就是扔进泥坑里埋了十年八年再拿出来用的,也比它要鲜亮,又黄又黑还霉点斑斑。 赵紫凝拧起眉头,攥着帕子强忍恶心倒退到门口,可瞄见赵晓潼半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看着她,她又不甘心这么退出去。 “赵晓潼,听说三太子派人送了鹿茸灵芝珍珠之类的补品给你。” 赵晓潼冷眼看着她,悠悠问,“是又如何?” “以你的身份,生一点小病而已,哪配用这些上好的补品。”赵紫凝大概好了伤疤忘了疼,退到门口呼吸到新鲜气息,口无遮拦道,“你让杜若将东西送到我的锁月楼去。” 赵晓潼毫不动气,还讶异问,“大小姐你也病了?” 赵紫凝剜向她,眼神充满嫌恶,“本小姐好着呢,你少咒我。” “既然没病,那就是大小姐改名了。”赵晓潼掀开被子,瞄了瞄赵紫凝的巨胸,不怀好意地走过去。 “改名?谁改名了?”赵紫凝见她步步朝自己逼近,忘却的记忆忽然鲜明起来。记得那天,赵晓潼也是这样的眼神,一上来就折断她手腕。“你你想干嘛?”赵紫凝声音含了丝不难察觉的颤意,她下意识想往门外逃,可骨子里的骄傲又不容她迈出这一步。 想干嘛? 赵晓潼轻嗤一声,丢了个轻蔑眼神给她,淡淡道,“你改名了,新名:强盗。” 不然怎会一听说梁泽送了补品来,就气冲冲往她这跑,张嘴就要抢什么灵芝珍珠。如果赵紫凝对梁泽有什么心思,她应该去缠梁泽,而不是将炮火对准她赵晓潼。 她瞄了瞄赵紫凝手腕,淡淡问,“你是要补品还是要双手?” “赵晓潼,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好看!”赵紫凝不甘于被她威胁,可又实在惧于她森寒震慑的眼神。被那么一瞄,她觉得自己曾断过的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于是,一边撂着狠话一边落荒而逃。 赵晓潼看了看门外逃得没影的赵紫凝,拍了拍手里的灰。若非赵紫凝跑得快,她可就要好好招待那双巨胸了。 “半夏,给我送两只猪手到老爷院子去。”她顿了顿,眼眸光芒闪动,“记住要新鲜的血淋淋那种。” 杜若莫名其妙看着她,半夏已转身出去找猪手执行她的命令。 她心情很好地笑了笑,解释,“就是告诉赵书仁,他若不想赵紫凝的手也变成猪手,他最好看牢他的宝贝女儿。” 她没有耐性,一次又一次应付赵紫凝那个草包美人。 杜若瞪目,结结巴巴道,“小姐,你你威胁老爷!天那!” 赵晓潼睨她一眼,我就威胁他怎么了! “嗯,将梁泽送的补品拿出来。” 杜若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傻傻问,“真送给大小姐?” 赵晓潼敲了敲她脑袋,冷笑,“送给她?送给猪吃还能养个白白胖胖,送给她能落什么好?” “赵书仁快下朝了,你拿补品到大门等着。看见他下轿,就装作匆匆忙忙的样子撞上去,最好是撞跌两个礼盒,将里面的东西露出来。” 哈哈,晓潼到底要从赵书仁身上讨什么?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敲竹杠 章节名:第45章 敲竹杠 杜若听得更加迷糊,“小姐,这是为什么?” “敲竹杠。”赵晓潼丢下这三个字,悠悠然转身又爬上她温暖的小窝去闭上眼睛。 杜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门口傻站半晌。才听得赵晓潼的声音含三分鼻音两分睡意哝哝传来,“他若问起,你就说拿些东西去变卖,因为我看病连医药费也付不起。他那双狐狸眼,不用你多说,从那些礼盒他也看得出是谁送的礼。他若不想面子里子齐丢光,就一定会送大笔银子到筑梦居来。” 杜若哑口无言半晌,才狐疑问,“小姐,这老爷真会送银子来?” 赵晓潼带着鼻音“嗯”了声,翻过身,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见半夏回来,杜若才放心拿着礼盒往大门走去。 一个时辰后,赵晓潼醒了,被杜若略显兴奋的声音吵醒。 “杜若,拾到金元宝还是捡了个少年郎,你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奴婢该死,吵醒小姐了。”杜若笑容满脸自院子跑了进来,细长眼睛堆着笑意,也泛一层内疚。“小姐你看,老爷真差人送银子来了。” 赵晓潼白她一眼,自行下床倒了杯水喝。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值得高兴。这竹杠不敲白不敲,拿赵书仁的钱她拿得心安理得。 “杜若,帮我搬张椅子到院子去,享受一下阳光浴。” 杜若惊了惊,随后动手搬那张最好的只缺了两个角的椅子到院子里,她虽然还未习惯从赵晓潼嘴里不时嘣出的新鲜词语,可她已经习惯了选择忽略。 因为她若问,赵晓潼会解释一堆她更听不明白的事情给她听,她还不如不问。 赵晓潼懒洋洋靠着椅背坐下,眼皮抬了抬,发觉这个院子比微雨阁更差。没有铺砖,墙壁爬满青苔杂草,院子除了泥巴还是泥巴,光秃秃的,连棵枯死的桂树也没有。 又想起赵紫凝的锁月楼,那一个富丽堂皇美仑美奂,也难怪赵紫凝走进她闺房会嫌恶得想吐了。 既然大家都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介意将这个所谓的家闹个天翻地覆。 “半夏,将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分别送到吴妈与何妈手里,让她们在明天日落之前将东西交到老太爷手上。” 半夏脸上最常见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最常说的字只有是或不是。 赵晓潼对于这个木头丫环倒没什么意见,她正需要一个能办事少说话的人,半夏这个会武功又性子冷淡面瘫型的监视人员反倒正合她意。 就像现在,半夏听完她吩咐,只轻轻应一声,“是”然后转身就去干活。 杜若不止一次好奇问,“小姐,你从哪找来这个活宝?” “杜若,我最后再告诫你一次,过度的好奇不会带给你任何好处,反而可能害死你。”赵晓潼难得坐正身子,满眼严肃盯着她,“半夏的来历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肯定一点,她不会做伤害我的事。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够了。” 杜若凛然受教,惭愧低下头,“奴婢以后一定牢记小姐教诲。” 赵晓潼点点头,眯起眼睛身体懒洋洋往后一仰,淡黄日光打在她清雅脸庞上,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杜若仰头看了看挺猛烈的阳光,道,“小姐,不如进屋躺着歇息吧,这太阳毒,将你皮肤晒黑可不好。” “杜若,这你就不懂了,我晒的不是太阳,是心情。”赵晓潼说罢,已然站了起来,迈开优哉游哉的步子往屋子走去。 杜若似懂非懂的愣在原地,晒心情? 见她娇俏身形已没入屋檐下,才连忙搬着椅子往里走,虽然她不明白小姐晒心情作何解。不过看小姐心情不错的样子,她猜大概跟刚才半夏去办的事情有关。 一天后,老太爷坐在正厅里金丝楠木做成的名贵圈椅中。呷了一口败火菊花茶,突然抓着茶盏往茶几重重一顿,盖子磕着杯身发生清脆的“叮当”声。老太爷皱着眉头,显然烦燥的心情被这声音搅得更甚,一抬头,望见对面墙壁挂着名家所画艳红牡丹,眉头立时拧得更深。 “玉珠,请老爷来一趟。” 玉珠大约三十上下年纪,素来是个稳重贴心之人。此刻看老太爷眉色郁郁,连平日爱喝的菊花茶只呷一口就丢在一旁,可见他心情十分不快。 她没有立刻应声就去,也没有询问或安抚,反而笑道,“老太爷,金鸢今天学了两句新词,可逗趣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金鸢是一只头顶长着金色毛发,很是机灵讨喜的鹦鹉。老太爷喜清静,赵书仁让人在相府南面独僻一处为他建了院子,就称南院,让他一人独居于此。平日里老太爷最喜欢做的就是遛遛这只鹦鹉,教它学几句鸟语。 现在,老太爷听闻金鸢又学会新词,当下忘了心中不快,站起来就往外走。 玉珠见他脚步欢快,立时对旁边的小丫环使了眼色,随后才出南院往相府另一端去。 赵书仁来到南院,老太爷逗了金鸢一阵再回正厅,脸色已好转不少。 赵书仁打量端坐圈椅把玩圆球的老太爷,微微躬身恭敬道,“父亲,您找我?” 老太爷眼皮也没抬,手里转动的圆球转得欢,不时发出“得得”的碰撞声。 赵书仁见状,心里咯噔一下。耐着性子保持微躬的姿势静立厅中,等着老太爷消气。脑子飞速旋转在想他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老太爷不悦。 老太爷晾了他半天,才将圆珠搁在桌上,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道,“你过来看些东西。” 赵书仁望向老太爷旁边楠木方桌上覆盖的灰布,心情忐忑,目光狐疑。 他没有直接扯开灰布,却疑惑问,“父亲,这是?” 老太爷瞟着灰布,下巴略抬,示意他自己掀来看。 赵书仁轻轻拿开灰布,只见有三样东西摆在桌上。一件男式外衫、一包香料,还有一包类似药粉的东西。 老太爷阖下眼皮,捧着茶盏,慢条斯理小口小口品尝,“自己用心看看。” 赵书仁被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又不敢违拗,只好认认真真低头查看桌上三样东西。 他先拿起那件男式外衫看了看,乍一见只觉有些眼熟,再细想便记起为赵子默举行洗尘宴那天,有个年轻客人穿的便是这件衣裳;他会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当天下人扶那个酒醉客人出去的时候,碰了他一下。 想到这里,赵书仁心情越发忐忑。 忽有一阵风自窗边吹来,卷起衣裳一角拂到他鼻端,一阵熟悉香味倏然窜入鼻子。他怔了怔,这件衣裳有龙涎香的味道。 再打开那包香料闻了闻,他脸色不太好了。香料明显是龙涎香的味道,这种香味幽远沉郁,很是独特。少有得叫人难有机会混淆。 再看那包类似药粉的东西,他端祥半天,实在看不出所以然来。便目带询问看了看老太爷。 “那是令人迷失神智的药,不过药效很轻,一般人不易察觉。”老太爷将茶盏重重一顿,沉声为他解惑。可他却被茶盏顿桌发出的“哐当”声吓得心惊肉跳。 不要命,先吓你丢掉半条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重罚 章节名:第46章 重罚 赵书仁拢了拢脚尖,紧张看着他,“父亲” 老太爷瞄他一下,抓起刚搁下的茶盏,往他脚边狠狠摔去,“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女,真会为我相府长脸,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敢使出来。” 赵书仁惊了惊,可他不敢躲开茶盏,任由茶水溅湿鞋面与裤管。敛下情绪,不明所以看着老太爷,“父亲,请您明说。” “哼,明说?”听闻这话,老太爷似乎气得不轻,瞄见桌上另一只空的白玉茶盏,抓起来又摔了过去,“我就明说给你听听。这些东西,可都是你的好儿子赵子默和你的好女儿赵紫君两个联手好算计。平日你那一群妻妾关起门来要怎么争怎么斗我不管。” “可你看看你那两个孽障做了什么好事?”老太爷指着桌面那三样刺眼的东西,枯长的手指微微发颤,“他们在宴会那天当着外人的面算计自己的妹妹,还千方百计拖上外人做证,这事若真让他们做成了,我相府百年清誉岂不毁于一旦。” 赵书仁心下跳了跳,似是有些理解老太爷的愤怒了。维护相府清誉是名义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上,老太爷怕是心里恐惧,恐惧他们害死赵晓潼那个逆女。从数月前老太爷患病之后,化恩寺的空智大师前来算卦开始,老太爷就深信自己的命与那个逆女的命连在一起。 可是,他纵然心里明白,也不能顶撞老太爷,毕竟那是他父亲。 “父亲责骂得对,是我平日疏于管教,他们才会做出此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他们,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再犯。” 赵书仁的态度很卑微,语气够诚恳,他希望自己低顺的态度能令老太爷消气,老太爷尽快忘了这事最好。 “哼,你这是什么态度?”常说知子莫若父,老太爷一瞧他那神情就来气,知道他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你以为这些东西是有人故意构陷他们?你以为我没经过调查?手里没有确凿证据?只因为晓潼那个丫头关系到我的性命,故意为难他们?” “父亲息怒,我没有这个意思。”赵书仁诚惶诚恐低头讨好,心里却震惊在想,子默从小养在夫人膝下,与紫君感情甚好。难道事情是真的? 老太爷紧皱眉头,将桌子敲得“咚咚”作响,“你糊涂!子默从小勤奋好学,人又机灵聪颖,我一直器重他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是你的长子,相府未来的希望在他身上?他刚从鸿儒书院回来,就掺入这些后宅妇人阴谋构陷当中,你却毫不重视;难道要放纵他将精力耗在这些无谓的小事?” 赵书仁肃然弯腰,长身作揖,惶惶道,“父亲教训得是,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管束他。” 老太爷停了敲桌子的动作,没有扰人的咚咚声刺激耳膜,赵书仁的心跳也正常了些。老太爷横他一眼,沉声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赵书仁心思百转,没有作答,反而迎上老太爷的目光,询问,“依父亲的意思?” “让子默身绑五十荆条,到祠堂跪拜祖宗十天。每天睡觉不得超过两个时辰,饭一顿,水两碗。除睡觉的任何时候,不得解下身上荆条;除睡觉的任何时辰,皆面向祖宗牌位长跪不起。” 赵书仁听得脚下跄踉,失声道,“父亲,这是不是太重了?” 绑五十根荆条跪十天,还只准吃一顿饭喝两碗水,岂不要了子默大半条命。 “重?”老太爷剜他一眼,不满地哼了哼,“不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难保他以后不会再做出如此不知轻重的事情来!” 赵书仁沉默,看老太爷的样子,是铁了心要狠惩子默,他若求情只怕会罚得更重。 赵书仁犹豫地看着老太爷,“那紫君她?” “她?”老太爷皱眉,目光忽似冰冷刀锋刮向赵书仁面门,“若非她怂恿,子默怎会掺和到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这番话敲得赵书仁心情七上八落,听这意思,老太爷更恼这个女儿,他更不敢开口替赵紫君说情了。 老太爷默了默,又重重敲了敲桌子,他的动作极其用力,显然心头余怒难消。“将她关到暗室去,不用她跪也不用她背荆条,但不许任何人跟她说话,每天只许给她半碗饭两碗水,同样十天后放出来。” “暗暗室?”饶是赵书仁有心理准备,乍一听闻这个惩罚,还是禁不住吃惊。 暗室,那是相府一个秘而不宣的存在。是建在地下暗无天下的小房间,除了黑和静,什么也没有;别说关上十天不跟任何人说话,就是关上一天半天,一个正常人也快发疯。 他真担心,那个乖巧温柔的女儿再从暗室出来,脑子还正不正常。 老太爷掀着眼皮,目光幽幽转动,如冬日寒风般冷冽刮过赵书仁脸庞,“怎么,你有意见?” 赵书仁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但凭父亲作主。” 赵书仁走出南院的时候,脚步很沉。可再沉,也比不上他心情的沉重。有个奴才见他精神不好,殷勤过来伸手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得趄趔倒地,“没长眼的东西,明明天气闷热,你还往眼前凑挡我的风。” 那奴才委屈爬起,疑惑张开五指感受习习而过的凉风,心头纳闷之极:天气明明很凉爽啊,老爷怎说天气闷热? 一天后,杜若站在床沿边,神秘兮兮凑近赵晓潼面前,眉眼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小声道,“小姐,奴婢听说,今天早上天刚亮,大少爷打扮奇怪的溜进祠堂。” 赵晓潼绕玩纱葛帐子吊着的丝穗,心情极好问,“如何奇怪?” 杜若兴奋眯起细长眼睛,双手有模有样地比划着,“听说身上绑满了荆条。” “荆条么?”少女望向院外,眼神迷离落在不知名处,“几毫米长的刺,伤不着皮肉。” 杜若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紧了紧,又道,“奴婢还听说二小姐从今天起,会到郊外的庙里祈福十天。” 赵晓潼扯下一根散开的丝穗,绕着两根食指使劲一绷,丝穗断成两截。她低头,盯着两截丝穗,似是盯着两个金元宝一样,两眼放光。“有人看到她今天出府?” 杜若想了想,细长眼睛也泛起若有所思之色,“这个,奴婢倒没听说。” 十天,弹指便过。这十天,银面男子每隔一晚便在夜深人静时分潜入赵晓潼闺房,与她上演一番“绵绵情话”的画面。实际是两人嘴皮子上的刀光剑影一次比一次激烈。 经过十多天的休息调养,赵晓潼身上的病与伤应该快好才是。可事实上,她的身体却时好时坏,在那两人“刑满”释放之后的第三天。她快好的病,却无端突然加重了。 谁都不是肯吃亏的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谋算未来 章节名:第47章 谋算未来 经过三天休养,赵紫君与赵子默一样,还是没从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惩罚中恢复过来。夫人眼见他们身体稍有好转,便迫不及待将二人召到她的福满苑来。 福满苑宽敞明亮,正厅布置得极为奢华。夫人端坐厅中红木雕着祥云的贵妃椅,她右侧是琳琅满目的多宝格,左侧墙上挂着两幅价值不菲的名家字画。脚下铺着色泽淡雅的地毯,让人一踏入这屋便自觉暖三分。 可满屋的珠光宝气非但没隐藏不住她端庄下的戾气,反而衬得她看起来更多几分森冷阴鸷。 “君儿见过母亲。”赵紫君娉婷而入,袅袅福身行礼,声音温柔婉转;可她面容憔悴,声音婉转中带出三分委屈两分颤意。 赵子默随后步子奇怪地走了进来,“子默见过母亲。”他也微倾身对夫人行了半礼,可他的姿势僵硬,脚步似乎有些扭曲。 夫人淡淡扫过居于厅中一双儿女,皱了皱眉,隐起眼底情绪。顺手端起茶几的杯子凑到唇前,一顿,不带感情道,“都来了,坐吧。” 赵紫君与赵子默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在夫人左右两边的椅子坐下。赵紫君身姿端正,不过只敢坐到一半。她拿眼角瞄着夫人,见夫人不冷不热的模样,心里越发忐忑没底。而赵子默眼神飘忽不时打量多宝格,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们各自去受了十天的苦,重新出来后有什么感想?”夫人优雅地啜口茶,幽冷如晦的眼光自她拨动的盖子中透出,自左往右扫了扫,“嗯,都对我说说。” 赵紫君似乎从没见过母亲这般阴阳怪气的样子,越发摸不透夫人是什么意思,也就越发不敢轻易开口,怕说错了话惹夫人不高兴。她对赵子默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先开口探探夫人态度。 赵子默对这个从小爱粘着他,从小有好东西绝不会忘记他的妹妹,自是真心疼爱。这会见她这般暗示,遂把胸一挺,直起腰,露出几分少有的男子气概。看着夫人,道,“母亲,我知道这次的事不能怪祖父,是赵晓潼那个贱人栽赃陷害,祖父才会冷落惩罚我和二妹,我以后决不会放过她。” 夫人眯起一双水杏眼,眼角微现几条细小纹路。她侧目,斜睨着颇有男子气概的大少爷,冷笑一声,“哦,这就是你在祠堂跪了十天后的感悟?” 赵紫君听着她口气不对,连忙对赵子默使眼色,抢着道,“母亲,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不听你的话去招惹赵晓潼,祖父惩罚得好,以后我和大哥一定会牢记这次教训,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她低着头,态度极其诚恳,神情卑微而认真;看起来就像诚心悔过一样。可她双手不时交握又反复交叠,完全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夫人听着她温柔轻婉的语气,只抬起眼皮漠然投了一瞥,随即便阖下,优哉游哉的饮她的茶。 冷肃压抑的气氛似乎从她手里毫无瑕的白玉茶盏透出来,慢慢浮散至厅中每个角落,一点点无形积淀沉压在那对兄妹心头。 夫人冷漠疏离失望的眼神,就像大把尖利的针突然扎进了赵子默心头一样,密密麻麻的痛感从胸口扩散四肢。那感觉是如此陌生,如此难受。 他默然瞥了夫人一眼,发觉从她眼睛再也寻不到曾经的温暖,有的只是望不到尽头的陌生与冰冷。他感觉全身的温度也渐渐流失在夫人陌生冰冷的眼神里。 沉默,压抑的沉默像低压的空气一样,压得赵子默与赵紫君几乎喘不过气。他们悄悄交换着眼神,然而谁也摸不准夫人是什么意思。 好的歹的他们都说了,夫人却一味低头饮茶,不作表态。从她的面色也看不出什么端睨,赵子默与赵紫君面面相觑,心里越发惴惴难安。 别看夫人平日对他们慈爱有加,可一旦严厉起来,他们也同样从心头畏惧她。 仿佛过了一天那么久,赵紫君不时瞄着夫人手里的茶盏,心里恼得要死,到底哪个丫环不懂事给母亲添那么满水,这茶怎么喝极也喝不完。 夫人掀起眼皮,双目冷光迸射,手里茶盏往红木茶几重重一顿,道,“你们两个当初瞒着我做下那些糊涂事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考虑过事败的后果?” 听着她不高,但极其冰冷的语气,赵子默与赵紫君悄悄交换着眼神。他们当初定下那计策,方方面面都算计到了,以为必成功无疑,哪里会退一万步考虑事败的后果。 夫人瞄见他们两人的神情,终露出十二分不满的神情,冷冷一哼,道,“哼,栽赃?我还以为你们两人多有本事呢,竟然连后路都没准备就敢豁出去干那等糊涂事。” 她斜眼,郁幽目光环绕了一双儿女一圈,重重落在温柔少女交叠搁于双膝那双白皙细腻的手。脑海突然翻腾出无数个培养女儿的辛劳画面,心里越发恼得紧,“我是该夸你们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该斥你们有勇无谋?” “你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先顺走那侍郎夫人的玉佩再借由头领她作证。”夫人心里恨得慌,语气越发凌厉不留情面,“你们只知道她口风紧,可你们怎么就不想想,她口风再紧,也是外人。你们让她来为那等家丑之事作证,这不是直接打相府的脸吗?平日你们关起门来怎么闹,老太爷都不会过问,可你们这回丢脸丢到外人面前去了,你们说他心里能不恼吗?” “还有引你们父亲去微雨阁的事情,你们连自己父亲都算计,那也罢了。可同样的错误你们都接二连三的犯,算计到二太子头上为那事作证,后来还让三太子与司马晨这一干人等统统都跟去凑了热闹。依我看,老太爷没直接将你们打杀出府,已经很仁慈了。” 夫人闭一下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要怨,只能怨你们自己考虑不周。这家丑怎么扬,也不该扬到外头去。你们想着自己的算计,老太爷考虑的是相府声誉。” 从未被夫人如此厉言疾色责备过的兄妹二人,迅速对望一眼后,立即走到夫人跟前。两腿一屈,双双低头惭愧地跪下淡雅地毯。 夫人见他们眼里有了悔意,剧烈起伏的胸口这才缓了些,“赵晓潼算什么东西?那就是跟块抹布一样的小丫头,没用了随时可丢弃。可你们呢,是什么身份?” 她扫了扫赵子默,眸光闪动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子默,你是相府长孙嫡子,是相府未来的希望。你应该把心思放在外面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这小小后院的妇人算计。你去鸿儒书院读了三年,却只学会目光短浅,难怪老太爷对你失望。” 她顿了顿,冷眼瞥了赵紫君一眼,又道,“你为着上回在老太爷面前落了颜面的事记恨她算计她,岂不知眼下你这样做,更让老太爷看轻你。你知道这回老太爷重罚你,我为何不出面求情?” 夫人叹了口气,目光凌厉中透着语重心长,“老太爷还肯亲自让你父亲罚你,证明他心里还是器重你,对你抱有期望;若是哪天他对你的所作所为连管都不愿意管。那就是他从心里彻底放弃你的时候,你别忘了,相府除了你,子阳也是他的孙子。” “我言尽于此,若是你还当我是母亲。你就垫高枕头好好想一想,给我想明白了掂量清楚,今后该怎么做!” 赵子默听得心头大震,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夫人亲生。可他从有记忆开始,他从来就只有夫人一位母亲。在他心里,夫人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夫人今天这般苦口婆心软硬兼施,都是为了引导他认清形势,引导他如何走往正确道路,甚至怎样走得更远。 赵子默心里这一刻,忽然充满了懊悔、惭愧、温暖、感动种种情绪。他握着的拳头收了又松,松了又紧。 半晌,他才平息内心的震动,眼神坚定地看向夫人,道,“母亲,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我以后绝不再让你失望。” 晓潼病情突然加重是怎么回事,嗯嗯先留个伏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害人心思 章节名:第48章 害人心思 夫人冰冷的脸色缓和下来,唇角现一抹慈爱笑容。虚虚对他伸出手,道,“知错能改,为时未晚。你身上的伤还疼着吧?小心别让伤口沾到水,不要吃腥味的东西,免得日后留下疤。” 她说罢,扭头问,“林妈妈,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林妈妈恭谨笑了笑,立即拿了只白瓷瓶奉给夫人,“夫人,你要的玉露膏。” 夫人接了瓷瓶,起身走到赵子默跟前,将玉露膏交到他手里,道,“伤在儿身,痛在母心。回去要好好将养身体,知道吗?”她说着,亲手替赵子默拉了拉衣领,顺了顺领口与衣摆的皱褶。 夫人动作专注而轻柔,这一刻的她,完全卸下了高高在上相府主母的端庄疏离;而是一个心疼儿子的普通母亲。赵子默静静看着她,忽然发觉她眼角已有细纹,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想起他在祠堂的十天十夜,他忽然很想扑进她怀里痛哭一场。看着眼前慈祥温柔的夫人,似乎又回到小时候一样。记得小时候,他每次受了委屈跑到她面前,她总习惯板着脸训斥他一顿,直到他认识自己错误为止。然后,看到他哭着承认自己错误,她冰冷得让人害怕的脸就会像突然遇到春风一样,冰雪化开,心疼地将他搂进怀中轻声哄着安慰着。 还记得有几次,他和别人打架弄了一身伤回来,她也是板着脸训斥他一顿。可后面,她给他上药的时候,他却看见她眼里有水光闪动,他知道她在心疼他。 记得后来,他终忍不住问她:“母亲为什么从来不哭?” 他记得她当时这样答:“母亲是孩子的依靠,永远是孩子最坚强的保护,所以母亲不哭。” 他那时候才明白,原来她不是不会哭,而是不能哭,至少不能在孩子面前哭。她怕孩子发现自己软弱,会让孩子心里产生害怕恐惧这些负面心理。 现在看着低头为他整理衣衫的女人,那种温暖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原来还怕三年时空阻隔,她会疏远他,不再视他如亲儿,不会再为他心疼再给他温暖。 可现在,他所担心的一切并不存在,三年时间带来的距离感,并没有减淡他们之间的母子感情;她依然是他的好母亲,依然是心疼他珍惜他的好女人。 夫人拉平他衣摆的皱褶,仰起脸,满目心疼看着他,笑道,“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跟君儿再说会话。” 赵子默恭敬而乖顺应道,“是,母亲。”他离去的时候,那步子依旧似来时那样奇怪,可他僵硬的背影却多了些说不出的韵味。 赵紫君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涌上无比复杂的情绪。 再回首望夫人的眼神,似乎也多了层让人看不清的朦胧。 夫人一直没让赵紫君起来,赵紫君便一直跪在地上,虽有地毯隔着。可赵紫君却觉得凉意自膝盖不停往身上窜。 夫人站到她面前,紧盯着她一双动人妙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偏心,明明他不是亲生的,却比对你这个亲生的还好?” 虽然眼前站的是她母亲,可赵紫君还是被夫人凌厉气势给惊得心儿乱跳。她不敢抬头,怕面对母亲凌厉失望的眼神,更怕会因此失去一些她想抓住的东西。被夫人极具压迫的眼神凝注半晌,赵紫君双肩微微颤了颤,小声道,“母亲君儿没有这样想。” 高倨的身影忽然矮了半截,夫人半蹲下来,伸出双手覆在赵紫君微凉的小手上握着,语气又疼又恼,“起来吧。” 温暖的触感从手背传来,那暖意竟似长了翅膀般,“嗖”一下就传进她心里,将心底寒意驱散大半。赵紫君缓缓站起,眨着盈了水珠的长睫,看着夫人慈祥已见皱纹的面孔,素来温柔的噪音忽然便含了哽咽,“母亲” “膝盖麻了吧。”夫人将她扶起,自己却弯下腰,张开十指在她膝关节处揉按起来。“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母亲。”赵紫君含笑看着夫人,挂在长睫的泪滴如断线珠子滚下双颊。她重又握着夫人双手,将夫人扶起,“母亲,您坐。” 夫人重新坐进贵妃椅,一瞬不瞬盯着赵紫君,表情严肃,“君儿,你还记不记得母亲曾跟你说过,空智大师曾暗中见过老太爷的事?” 赵紫君疑惑看着她,“记得。” “我实话跟你说吧。”夫人撑了撑眉心,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空智大师曾为老太爷批命,铁口直断赵晓潼八字重。须得她安生在府里住着,用她的八字压着病魇,老太爷才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赵紫君愕然撑目,震惊过后,她满腹狐疑,“母亲,这话能信吗?” “空智大师是什么人?他可是天下推崇的神僧。他自二十年前立下规矩一年一断之后,从未破过规矩,就连陛下想要他破戒都不成。你说他的话可不可信?”夫人叹了口气,眉色透着郁郁不畅之意,“老太爷能求得他前来批命,那是因为空智大师曾欠了老太爷一个人情。你说这府里有老太爷在,谁能真正动得了赵晓潼!” 赵紫君失神,“那以后就这样由着她?” “不由着她能怎样!除非你能找到一个比空智更厉害的人物,破了他的批言。” 找一个比空智更厉害的人物?这岂非比登天还难!那她要整倒赵晓潼岂不是永远没希望? 夫人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皱起眉头,狐疑问,“你跟她原本没什么过节,你为何非要将她置于死地不可?” 赵紫君低下头避过夫人视线,甚是愤怒道,“怎么没有过节?” 夫人依旧狐疑盯着她,“我记得她不就拉了你掉进湖里,害你病了一些时日吗?”她顿了顿,斜睨的目光怀疑更盛三分,“难道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事情?” 赵紫君连忙摇头,轻声道,“没有没有别的事情。我就是气不过她,她一个小小庶女竟然连父亲都敢顶撞,这样的人留在府里迟早是祸害;她还算计大哥” 夫人打量着她,正色道,“君儿,我不管你心里有多恨她,可你现在必须得打消除掉她的念头。你难道没发觉吗?她自从掉下落里救起来后,不但脑子变好了,就连脾性也完全变了样;更不知她什么地方入了三太子与司马晨青眼。” “眼下有这么多人护着,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没有把握动得了她。” “事实上,我们不需要对她做什么。只待过两年,那件事的风头过去了,远离京城给她寻头亲事将她送走就是,你何必做些自掉身份的事,没落着好反惹一身腥。” “你还记得我吩咐过你不要将空智大师的事告诉你大哥吗?” 赵紫君点点头,可眼神困惑得很。 夫人叹了口气,“看样子你还不明白?那你就回去好好想,仔细想,用心想,想明白这事,你也就明白我的一番苦心了。” “我为什么对你大哥好?”夫人看着她,叹气也叹得语重心长,“我终究会老,护得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外祖家现在看着是好,那是因为有我在,可我若是不在了呢?本就远了血缘,再隔一辈,到时又有谁真心护你。” “你以后终究要嫁人,就算日后你夫君疼爱又如何。若对方门第显赫,你以什么作依恃?还不是娘家。将来的相府谁作主?你大哥他现在就是相府的嫡长孙,这个家的家业将来不都由他承继,我对他好,是为你日后有依靠呀!” 夫人定定看着她,眉目隐隐有疲惫之色,“君儿,人不是物品,人有感情有思想。你若事事算计逢对人都掺三分假意,回过头,谁又肯拿十分真心来对你。” “说起来,我对你大哥虽是真心疼爱;可这真心跟你比起来,最多也只有九分,我对他好,终归是因为你的关系;也就夹了一分利用的心思在里头,虽不是十成真心,可我也给了他我所能给的。希望日后他掌家,会看在我的情份上,对你事事照顾。” 夫人的声音虽轻,可站在门外的吴妈妈既是赵紫君的亲信,夫人自然也不太防着她;她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一些。 又过了一会,赵紫君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福满苑,吴妈妈心里发紧,低声问,“小姐,那换药的事还要不要继续?” 赵紫君脑里忽然闪过灯节那晚,那个容光潋滟的男子将那只九转玲珑灯扔在脚下踩碎踢落护城河的画面。 眼神蓦然一冷,脸上完全不见刚才的神情恍惚,反而多了几分冰冷恨意,她几乎咬着牙齿,低声道,“继续” 母亲,总想给自己孩子最好的。 不过赵紫君的心大着呢,显然也不理会夫人一片慈母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鹦鹉学舌 章节名:第49章 鹦鹉学舌 呜呜咽咽的抽泣声断断续续自旁边婆娑竹林飘来,玉珠脚步微顿。听声音年轻得很,大概是哪个小丫环受了主子的气,偷偷跑来这哭。她叹口气,转身往竹林走去。既然遇上,就开解两句吧。 玉珠轻轻走入竹林,看见一个中等身量的丫环背对着她,在根大枝盛的翠竹前低着头,不停拿袖子抹眼泪。 她走近几步,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挑,这小丫头的衣裳怎的如此破旧?到底哪个院子的主子苛责下人到这种地步。 “你别哭了,我们当下人的,就要有当下人的觉悟;主子吩咐的事情没办好,被责罚是应该。”玉珠轻轻叹了口气,站在丫环背后轻轻拍了拍她肩头,“你若想以后少受责罚,就要事事以主子为先,主子想要什么,你要先她一步办好;主子没想到什么,你也要先她想到,这样才能办好主子的差事。” 丫环听着她轻声安慰,渐渐止住呜咽。 抹干眼泪转过头欲要道谢,可一见玉珠的脸,她登时慌了。“杜若见过玉珠姑姑。” “杜若?”玉珠看着眼前长相普通的脸,怔了怔。但对杜若那双让人一见难忘的细长眼睛记忆深刻,她几乎立时记起杜若的身份,“你是四小姐的贴身婢女?你方才?”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杜若,眼中怀疑渐生。她从来没听过四小姐虐待下人的传闻。这丫头偷偷跑来这哭是不是太巧了点? 杜若眼里闪过一抹慌乱,她连忙低下头,道,“多谢姑姑,我刚才被沙子迷了眼。” “你没哭?”玉珠盯着她红肿双眼,心里越发怀疑起她的动机来。 “多谢姑姑好意,我刚才确实是被沙子迷了眼。”杜若眼神闪烁,不敢直视玉珠,反而低头拿起搁在她前面的食盒,“我还有事,先走了。”脚踩在绵软黄叶上,发出不规则的沙沙声,愈发显得她心事烦乱。 玉珠瞄见她手拿的食盒,心中一动,忽然大步赶过去拦在她前头,“杜若,是不是四小姐有什么事?” 杜若眼中慌乱更明显,她连连摇头,慌张否定,“没、四小姐没事,多谢姑姑关心。”说罢,欲要绕过玉珠走出竹林。 玉珠见状,越发笃定自己心中猜测;也就更加阻拦她离开。 “杜若,你实话告诉我,四小姐到底怎么了?”玉珠亦步亦趋的拦在杜若前面,令杜若苦难脱身;而她口里在问杜若,眼睛却一直往食盒瞄,她似乎闻到了汤药的味道。眉心一跳,意有所指道,“老太爷一直惦记四小姐的病情。” 杜若听闻这句,似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手捂着嘴巴,就当着玉珠的面泪水横流,哭得那一个凄凉,叫玉珠看得鼻子泛酸,差点陪着她一块哭起来。 不过玉珠终究是见惯风浪的人,忍一忍就将心中的酸楚压下去了。她瞟着杜若手里紧抓的食盒,轻声问,“嗯,别光顾着伤心了,到底什么事你得跟我明说,我回去也好告诉老太爷。” 她只说回去告诉老太爷,可没说什么时候告诉怎样告诉,更没说要让老太爷为四小姐作主。 不过在杜若听来,已经自动将她的话归纳为:回去就告诉老太爷,让老太爷为四小姐作主。 她一听这话,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一霎全收。在玉珠惊叹的眼光里,哝着鼻音断断续续道,“四小姐她原本看着快好了,可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咳嗽几声,却却咳出血来。我我心里难受,又不知该找谁作主,大夫每日下午固定时辰才过府给小姐诊脉;我来大厨房领药,想起小姐强颜欢笑的模样,就忍不住跑进竹林。” 玉珠皱眉,心里惊了惊,“四小姐一直是陆大夫负责看诊吗?她的药每次都是在大厨房煎好,你才来拿?” 杜若茫然看着她,眼睫上还挂着几滴晶莹泪珠,透过竹子洒落的斑驳光影映在那几滴泪珠上,看起来是那么苍白无助。她没有迟疑,点头道,“正是。” “这事我知道了,你先拿药回去给四小姐服用吧。”玉珠拍了拍她肩头,盯着她眼睛,声音轻柔,但神情严肃的提醒道,“今天在这里遇到我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杜若点点头,表示明白;旋即两人错身而过分别走出竹林。 玉珠回到南院,抬头看了看天色,抬步走入了豢养金鸢的小院。关着金鸢的笼子挂在攀满茑萝的走廊,茑萝叶绿花红蜿蜒攀折随意而生,既能遮阳又是美妙的风景。远远望去,一片红花绿叶将走廊点缀得甚是好看。 不过金鸢日日待在这个小院里,无论是看红花还是绿叶,都已经看得生厌。此刻它蹲在笼子的横杆上,无精打采眯着豆大小眼,听闻有脚步声传来,它无甚兴趣地侧头瞄了瞄。 玉珠见它懒散的模样,凑过头来伸手便拍笼子,“金鸢,你这只懒鸟,今天见我怎么不说话了。” “你才是懒鸟,你全家都是懒鸟!” 玉珠一怔,见它惊起拍扇翅膀在笼子乱飞,退开两步,失笑道,“金鸢长脾气了,学会骂人了。” “骂鸟,骂鸟!”金鸢不忿,在笼子拍着翅膀一个劲重复。 玉珠用小勺透过格子放了些虫子进去,叹气道,“好好,我不对。” “金鸢,四小姐的丫环说她的病突然加重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玉珠看着笼子里收起翅膀自顾低头欢快啄虫子的鹦鹉,倚着柱子,发起愁来。“按理说我该将这事禀报老太爷,可” 金鸢一直在啄虫子,玉珠又叹了口气,“哎,听说她今早吐血了,那也是个可怜的人儿。明明是相府小姐,却过得算了,我跟一只鸟说这些干什么。” 玉珠拍了拍自己脑袋,见金鸢吃得欢根本没理她,不由得失笑摇摇头,转身离开小院。 玉珠离开后,老太爷从走廊另一头走近笼子。他看着金鸢连头也不抬一下,自顾啄得欢,随即举起鼻烟壶轻轻敲了敲笼子,“金鸢,我来看你了,你怎么光顾着吃呀。” “玉珠,坏人坏鸟,骂鸟,坏人!” 笼子震了震,金鸢美美享用完它的虫子大餐,满足地拍了拍翅膀,看见老太爷,立即告起状来。 “呵呵玉珠骂你了?” “坏人叹气,坏人叹气!” 老太爷饶有兴趣盯着它歪着的小脑袋,“玉珠为什么叹气?你惹她生气?” “吐血、吐血,叹气、叹气。” “吐血?”老太爷眉梢略挑,显然觉得困惑,“谁吐血?” “四小姐叹气,坏人吐血骂鸟坏人!” 金鸢歪着脑袋滴溜溜转着豆大眼珠,叽叽学舌,模样很可爱;可老太爷原本和蔼带笑的脸庞却勃然变色。 不得不说,当初银面替晓潼做了件相当不赖的事,晓潼什么都不做,就已牢牢抱紧了老太爷大腿,这比什么都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拉拢 章节名:第50章 拉拢 “张大夫,你请。”玉珠让出位置,站在路旁往筑梦居院门方向作出请的手势,“就是这里。” 张大夫五十岁上下年纪,身上浅蓝子不华贵但十分干净。他在筑梦居外放慢脚步,越过玉珠看了看两扇木门上方。见这个院子外墙破旧,连个牌匾也没有,居然劳得老太爷身边的得力姑姑亲自引领他前来;心下越发诧异住在里面的人。 玉珠微微一笑,又道,“张大夫,请进。”她态度表情手势,无一不十分到位,端的让人看着觉得十分受用。从她的微笑里,可以看到恰如其分的尊敬,从她身上却读不到一分卑微。 张大夫颔首,迈步往院内探去。入了门,一眼便将院中景物收尽眼底。其实院中哪有什么景物,不过光秃秃一片泥土。昨夜来了场骤雨,打得地面全起了泥泞。张大夫下意识缩回伸出去的脚,他的鞋子新买不到半月,可不想这般踩在泥泞里弄湿弄脏。 玉珠瞥过他缩回的脚,不动声色走在前头,率先踩落铺在泥泞上面的粗沙。粗沙铺过的地面并不宽,仅可容一人行走,但很厚实平整,一直延伸到屋檐前的石阶。 鞋底踩在粗沙上,磨擦出动听的“沙沙”声。张大夫讶异低头,玉珠一路微笑稳妥不紧不慢走在前头。心想四小姐真是个有心的妙人。 见玉珠走过的沙面,压出浅浅鞋印,鞋面干净如新,丝毫沾染不到旁边的泥泞。张大夫这才放了心,扬扬眉挎着药箱昂首阔步踏上粗沙小道。 “四小姐,奴婢来看你了。”玉珠在门口站了站,见左右无人,只得扬高声音亲自提醒。心里越发同情起这个庶出小姐来,破落的院子,只有两个婢女服侍着;还好她事前跟四小姐打过招呼说会带大夫过来,不然这会她还真不好这么直接进屋。“你还方便吗?” 压抑的咳嗽声从屋内传出来,随后听闻赵晓潼道,“是玉珠姑姑吧?你请进。” 玉珠转身,对张大夫歉然笑笑,“张大夫,请进。” 张大夫虽诧异这里住的是相府小姐,可他经常出入高门大宅;深知什么该看该说,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而他为老太爷看诊几十年,隐隐约约也知道相府有位不受宠的小姐。 依眼下的情形,他现在要见的就是那位传言中不受宠的小姐了。他心里虽然十分困惑老太爷为何突然重视起这位小姐来,不过他给人看病拿银子,不该问的绝不会多问。 头一低,脚步便迈了进去。 随后十分专业地询问赵晓潼的基本情况,再为她把脉。 “不知四小姐可否将以前的药方拿来给老夫一看?”张大夫收了手,眉眼闪过一抹困惑看向床中虚弱少女。 恰好杜若取药回来。“杜若,将以前的药方拿给张大夫看一看。” 杜若搁下食盒立时将药方翻了出来交到张大夫手里。随后倒了茶过来,奉给张大夫的是清香扑面的毛尖。茶叶虽不是顶尖的,可张大夫呷入口之后,眼色立即亮了亮。 杜若之后又悄悄为玉珠泡了杯菊花茶,还放了几滴蜂蜜下去。玉珠接过杯子,还未饮入口,便已觉得心生暖意;看赵晓潼的眼神都掩了层晶莹流转光彩。 从来只有她细心牢记别人的喜好。忽然有个人不但记得她的喜好,还知晓她最近上火干咳,特意加几滴甜而不腻的蜂蜜下去润喉。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在这淡淡的菊花茶里甜着滋润起来。 张大夫呷着茶,反复看了几遍药方。着灰白山羊胡子,沉吟半晌,道,“四小姐,想必你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依你的病情来看,这张方子的用药显然是经过仔细斟酌的。” 玉珠眼睛往赵晓潼与张大夫这两人身上转了转,听张大夫这意思,是说完全方子对症下药。可四小姐的病为何不见好转,反而突然加重? “既然不是方子有问题,那问题就是出在别的地方了。”张大夫又了胡子,双目闪着精光看向赵晓潼,“刚才老夫把脉的时候,发觉四小姐脉息跳动很是奇怪。照理说,四小姐内腑受寒气所损再加上风寒入体,脉息应该滑而浅才对。可依老夫方才所诊,四小姐的脉息却隐约有燥动之意。这显然是服用了燥补的药物所致,也是因此,四小姐才会吐血。” “药物?”赵晓潼皱起眉头,细经咀嚼着他话中含意,忽道,“杜若,将我的药拿过来给张大夫瞧瞧。” 张大夫精光闪动的眼睛里飘过一抹赞赏。杜若打开食盒,倒了些汤药在碗里,他用指头点了点放进舌尖尝了尝。 随后拿帕子擦了擦手,不动声色瞟了眼药方,道,“麦冬性温和,益气生津;太子参味甜带涩,大补,可惜也大燥。” 玉珠心中一沉,果然是药出了问题。 赵晓潼看着他,诚恳道谢,“多谢张大夫指点。” “这方子是好方子。”张大夫点头,站起来挎了药箱,“四小姐小心调养,身体会康复的。” 玉珠对赵晓潼点了点头,对站在旁边打起帘子的杜若道:“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杜若点头,看着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张大夫,你请,还得劳烦你到南院走一趟。”玉珠含笑一让,礼貌周到的比着手势将张大夫领了出去。 杜若看着他们二人消失在筑梦居外,回头看着窝在被褥下病恹恹的少女,担忧问,“小姐,你这样好吗?奴婢瞧着心慌。” 赵晓潼掩嘴咳了两声,笑道,“只是吐几口血而已,死不了人;你看现在不是挺好嘛。” 张大夫按例去南院走了一趟,很快又离去了。 玉珠这才将筑梦居的事情禀报给老太爷,“奴婢听着张大夫的意思,四小姐的药是被人混了太子参进去。太子参药性太过凶猛燥补,四小姐受不了大补大燥才会吐血。” 她不增一分不减一分只是单纯的述说事实,说完便住了嘴。 老太爷虽让她带张大夫给四小姐看诊,可老太爷的却是吩咐她悄悄带人前去,这就是不欲张扬的意思了。所以眼下,她也拿不准老太爷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如果不将这事张扬,只须保下四小姐,那便悄悄解决被人添药的问题;如果要追究,势必要人赃俱获最好来个杀鸡儆猴方能达到震慑的目的。 老太爷听罢,也没有立即下结论。整个人陷在楠木圈椅里,皱着眉头,拿起鼻烟壶点着烟丝,放到嘴边一口口抽了起来。 玉珠望见烟丝点点火光随着他吞吸吐纳的动作一闪一灭,烟雾圈圈扩散,模糊了他半隐阴影的脸,让人越发看不清他的表情。 咳咳,欲打入敌人内部,先从拉拢敌人身边的人做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发飙了 章节名:第51章 发飙了 良久,老太爷弄上盖子掐灭烟丝,这才抬起头看着下首安静伫立的玉珠,问:“玉珠,这事你怎么看?” 玉珠心思百转,想了想,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道:“奴婢觉得这事不好说,大厨房人来人往的,谁都有机会添加药材。” 老太爷掀起眼皮面无表情睨她一眼,拿起鼻烟壶敲了敲,“玉珠,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玉珠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敛了心神,战战兢兢道,“奴婢怕说不好,惹您生气;既然您不责怪,那奴婢就斗胆直说。” 老太爷阖下眼皮,鼻烟壶也安静躺在桌上。他素来喜欢玉珠的聪明与进退有度,想不到如今她倒是越发聪明了。眼下明看着似是畏惧他;可实际上,只短短两句话就将他放进套子,让他待会就算听到不合心意的,也不能明着对她撒气。 玉珠悄悄松了口气,她了解老太爷,知道他这举动是打算一听到底;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怪罪她。 “要说大厨房人多眼杂,确实很多人都有机会添加药材;不过”玉珠瞄了瞄老太爷,见他神色平静,没有不快的意思,“府里与四小姐结怨颇深的人却不多。” 玉珠说完便低头,静待老太爷指示。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不必挑明,老太爷心明镜似的。 老太爷垂着眉,有一下没一下拨着杯盖。老眼的精光隐约从半倾的杯盖下漏出来。 “这么说,最有嫌疑的一共有三人:子默、紫凝还有紫君。” “老太爷英明,奴婢刚才只是想到换药的可能是与四小姐结怨的人;老太爷却一下就分析到要害。比起老太爷您精准的眼光,奴婢真是望尘莫及。”玉珠笑容淡淡,奉承得恰到好处。她边说边走过去拿湿布拭净桌上的烟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太爷愁黑的脸终于露了笑纹,其实他心里明白,玉珠不是猜不出谁最有嫌疑。她只是懂得什么时候收敛锋芒,懂得怎样哄他高兴。这样进退合宜的人,他怎会不喜爱。 “既然知道方向,那就查。”老太爷斜睨她一眼,声音微冷,“不过别打草惊蛇。” 玉珠心下了然,老太爷不打算大张旗鼓的查,怕是想揪到凶嫌之后给那人留条路吧。 夜深,赵晓潼坐在灯下,毫无形象地半趴在刀痕无数的方桌上,翻着不知半夏从哪给她弄来的大梁杂记。虽然看得吃力,可她睡意全无,便百无聊赖继续看着。 微敞的窗户忽然灌进一阵凉风,她依旧盯着书,熟悉的青荇气息随风飘来,随后有抹醒目的银色招摇入眼。 “你怎么来了?”她没有抬头,以为来的又是僻好奇怪的银面男子。“不是说” 她感觉不对,立即吞回后半句。抬头一望,差点惊得叫出声来。 她吞了吞口水,抬头仰着脖子,盯着本就身高过人的司马晨,没好气道,“司马公子,夜闯相府小姐闺房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果走错门,你现在可以从原路返回。” 司马晨拖了张椅背少了半截的椅子在她对面坐下,道,“谁走错门!相府就你这无牌无匾荒凉得跟贫民窟似的,我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认错。” 赵晓潼露出两排整齐白牙,阴森森地笑了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不知道我在府里不待见!” “你若是大晚上睡不着特意跑来这奚落我的话,现在你可以心满意足回去睡个好觉了。” 司马晨静静凝视她,眸光跳动着莫名情绪,“听说你的病重了。” 少女挑眉,脸却顺势搁到书上,歪着脑袋斜眼看他,冷笑道,“放心,还死不了,你的讣金可以安安稳稳待在口袋。” “赵晓潼,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司马晨容光潋滟的脸庞有了怒色,修长五指一张,倏然扣住了赵晓潼手腕;稳稳按在她跳动腕脉上,少顷,那双承载着万般情思千种琉璃光芒的眸子,折出刺目冷芒钉子般盯着她,“脉息浮燥、血气亏虚不畅、邪火郁结五脏难怪会吐血!” “赵晓潼,你搞什么鬼?”司马晨松开手指,盯着她苍白懒散容颜,眉心拧成川,“寒心丹虽有损内腑,可调理这么长时间,情况明明已渐见好转;为什么你体内突然盘桓郁结虚火?” 赵晓潼悻悻缩回手垂于桌下,坐正身子,惊讶瞄着他,“你还懂医术?” 司马晨挑眉斜睨,不悦地哼了哼,“这跟医术无关。” 跟医术无关?少女怔了怔,难道习武的人还能无师自通?懂武识医? “你说你为什么突然虚火积淤?”他瞄着她,欲言又止,“这分明是”吃错药的表现。 凭什么对她咄咄逼人?他以为是她的谁啊! 赵晓潼不悦回瞪他,冷声道,“要你管,我乐意病着乐意吐血,这也碍着你司马大爷?” “好好,你乐意是吧?”司马晨怒极反笑,凝着她目光不动,却霍地站起,隔着桌子往她面前微倾。赵晓潼怔于他居高临下带来的压迫感,还未做出反应。只见他长袖一拂,一股凶猛的暗劲直逼她口腔,逼得她不得不张嘴。就在她瞪目怒视的瞬间,一粒比黄连还苦的药丸已咕噜逼落她肚里。 银月衣袖潇洒一挥,暗劲隐去。他悠然坐下,端起缺边杯子似笑非笑看着她。那眼神分明写满报复后的得意。 赵晓潼立即连连干咳起来,司马晨瞄她一眼,不动声色将吹凉的水递到她手里。她头一仰,杯子就着嘴唇,咕噜咕噜就喝了下肚。 “小姐,你怎么了?”隔壁传了杜若迷糊的询问。 赵晓潼正咳得难受又因饮水太急,这会被呛了,双重难受之下小脸都胀红了;她狠狠瞪了对面男子一眼,她不能让杜若进屋来,只好拼命忍着咳嗽,扭头对着门口道,“咳,我没事。就是喝水呛到了,你睡吧。” 杜若听她声音清晰,不含一丝鼻音,登时清醒了,“小姐,你还没睡?” 赵晓潼听着隔壁开门的声音,瞪着似笑非笑的司马晨,心里更恼。“我睡下了,真没事,你不用过来。” 司马晨十分配合吹黑了灯,杜若见她屋子没有灯光,在门口站了站,“那奴婢不进去了,小姐你若有事就大声叫。” 赵晓潼听着杜若转身走回房的声音,松了口气又狠狠瞪了司马晨一眼。都是司马晨这个混蛋,害她穷紧张。 “司马晨,你以后能不能别那么自以为是!”赵晓潼想起刚才被逼干咽下肚苦味幽长的药丸,就恨得牙痒痒。她试着抠了抠喉咙,想把药丸再吐出来,刚才她饮水那么痛快药丸早化了,这番后知后觉,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你好歹问问我需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抠了一下,喉咙又发痒了。她咬牙低声说了两句,又压抑着拼命咳起来。 “我多管闲事?”司马晨的声音陡然拉高,当然那是落在赵晓潼耳里很高。他并不担心会吵到别人,他用的是暗中传音。那口吻听来也是火气节节攀升,黑暗中他双手撑桌,颀长身影骤然逼近少女眼前,他的气息排山倒海般将她包围,“我若非担心你小命有个好歹,我用得着三更半夜火急火燎跑这来给你送药?我至于连” 好吧,好心办坏事,说的就是司马晨这种心急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扒灰新解 章节名:第52章 扒灰新解 赵晓潼被他融合万千琉璃光芒的眸子一瞪,心头似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撞。 忽然便想起认识这人以来的种种,好吧,她不得不承认,这人除了长得高长得帅嘴巴毒了点之外,对她其实还算不错的。 想着那一回他硬塞她吞的寒心丹,虽说手法粗鲁了点,可他的出发点也是为她好。而听梁泽的口气,寒心丹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的治疗头痛脑热的药。 今晚他突然而来,自然不太可能为了跟她斗嘴而来,也许真像他说的是因为担心她? 以至于?她瞄了瞄近在咫尺的男子,借着窗外微弱光线,似乎看到他衣摆上沾有层薄薄的灰。 赵晓潼眨了眨眼,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他真担心她? 衣裳?银月色? 少女心中一动,她记得他平日总惯一身暗色衣裳,最爱的就是墨青一色。但今晚,记得他来时,她瞥见那一抹银月,还以为是另外一个人。 她抬头,身体后仰,欲避开他拂面而来的男子气息。不动声色丈量他的身高。 这一打量,她心里疑惑又深了几分。他的身高跟那人的身高似乎也不差,难道真是他? 她笑了笑,笑容如香昙盛放。室内浓重的火药味在这一笑当中散了不少。她脚下悄悄撑着椅子后移,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些,“你刚才给的什么药?” 司马晨哼了哼,“毒药。” 少女呆了呆,“不是真的吧?” 司马晨盯着她略见紧张的脸,心情大好。脚尖勾着椅脚玩了把漂移绝活,赵晓潼似乎在思忖他话中真实性,又是皱眉又是噘嘴,样子看起来有些苦恼,并没留意身高如标杆的男子已然坐下;更没留意他的位置从对面变成了旁边。 属于他的独特阳刚气息相抵相缠,她双手捧着脑袋,浑然不觉那高颀笼罩头顶的阴影换了位置。 “你不是不怕死?” 少女睨他一眼,“不怕死不代表不珍惜,人命只有一条,矜贵着呢。” “放心,毒药我没有;你矜贵的小命在你手里攥着。”说罢,他自顾拿起杯子倒水,喝得优雅潇洒。 赵晓潼羡慕看着他,人长得好看,喝个水也能喝出个赏心悦目的美景来。只可惜这破杯子太糟蹋这人容光潋滟一身好行头。 她忽然瞪大双目,这杯子?不是她刚才喝水的杯子吗?杯子缺边,只有一半平整,她喝水自然不会就缺边扎嘴那边喝这人现在拿她用过的杯子从她喝过的地方喝水,不是等于变相跟她那个? 赵晓潼脸色蓦地不自然红了起来,幸好没点灯,别人看不见她脸上窘态。 她瞄了瞄那举杯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的男子,揣度着他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司马晨目光坦荡,似是从头到尾都没发觉自己拿的杯子是她用过的。 赵晓潼见状,深呼吸一下,心里慢慢坦然了。他都不介意吃她口水,她有什么不自在的。 “你那药什么时候起效?”希望不会太快,免得白费她一番苦心。 司马晨斜睨她一眼,“你以为是灵丹妙药,吞落肚就能药到病除!任它自然完全发挥药效,起码得两天。” 任它自然发挥?也就是不用内力催促它起效!她的“病”慢慢好转,也就不会惹人怀疑。 “这就好。”赵晓潼心安理得了,“嗯,谢谢你。” 虽然被逼承他的人情,但他的好意总不能抹杀,这句道谢很应当。 “你怎么不戴面具?”赵晓潼侧头看他,眸里跳动不明光芒。虽然奇怪这人什么时候将椅子挪到她旁边,不过她更在意他的回答,因而一瞬不瞬紧盯他。 “戴面具?”司马晨端着杯子就于唇前,侧身与她四目相对,眼神茫然又不屑,“我长这样需要用那东西遮丑?” 少女瞄见他手里递在唇边转来转去的杯子,脸色又不自然了。她错开目光,状似随意问,“你平日不是素喜墨青衣裳,今天怎换一身银月色的?” “赵晓潼,你很注意我!”司马晨忽然笑了,还凑近头来几乎就近她的肌肤转动一双含情目,“你是不是喜欢我?” 男子温热气息吹过脸颊,少女面容霎时绯红如霞。看着蓦然在眼前放大的俊脸,心不受控地乱跳起来,慌张之下,她瞥开头双脚用力撑了撑地面,企图将椅子撑远一些。 “谁喜欢你?鬼才喜欢你这个自恋狂!” “我自恋?”司马晨略略摆正身子,看着她慌乱躲避的动作,眼底泛起淡淡一层柔光。他指着自己脸庞,一本正经道,“你看清楚,就我这长相也算丑的话;那天下人都该去扒灰了!” 扒灰? “咳咳咳”赵晓潼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她悲催的被自己口水呛着了! 这家伙知不知道这词什么意思啊? 她压着心头疑惑,斜眸看他,讥笑道,“敢情司马公子自认容貌天下无双!”这不是自恋是什么! 司马晨看她一眼,稀松平常道,“不是自认,是公认!” 少女喷了口气,眼睛在他身上转了转,发觉这人还真有自傲自恋的本事。好吧,大概可能他的容貌确实算得上天下无双! “你刚才说的扒灰什么意思?”她双目放光死盯着他,眼巴巴求解。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气才忍住不喷笑出声。 司马晨有些困惑看着她,不明白她在拼命隐忍什么。不过,他很好心的满足她的求知欲,不冷不热解释,“就是扒开灶灰将丑脸埋进灰里。” 他这长相她都嫌丑,其他人就不用保留原貌见人了吧!直接扒灰将丑脸埋起来最好。 少女忍住笑,可嘴角翘得老高,双眼还亮晶晶盯着他:“司马大爷,你真强!”说罢,毫不吝啬地冲他竖起拇指。至于她这个手势是不是夸他,她心知就好。 男子不乐意了,眉头皱起,目光泛冷,“如果是你,我不介意将就大哥这个称谓。”大爷?横看竖看他距那个年纪都还差一大截,亏这女人叫得出口。 “好,我错了。咱风流倜傥潇洒无双的司马公子怎么能叫大爷,这是口误,纯属口误,你别放在心上。” 她一本正经拍了拍他肩膀,可一说完,便再也忍俊不禁,扭过头憋闷地窃笑起来。其实她很想放声痛快大笑来着,可她怕自己的笑声会引来隔壁耳尖的杜若,只好拼命压着声音笑个不停。 司马晨瞄着她想笑不能笑的憋闷痛苦表情,心里更加郁闷,“你到底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半晌,赵晓潼才咬着嘴唇答他一句,这不能怪她,她实在是快笑岔气了。 笑到最后,实在笑得太厉害,她不得不捧着笑疼的肚子,努力让自己忘记这个不算笑话的笑话。 待她笑够直起腰来,却发现司马晨优雅转动杯子好整以暇盯着她上下打量。 “嗯?笑饱了?能说出来一起分享不?” 赵晓潼实在受不了他一本正经询问的模样,差点又破功再笑。当她瞥过他手里一直转动的杯子,她终于忍住了,“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知道真相的。”扒灰新解什么的,她决定以后闷在肚里烂掉也不让司马晨知道。 一阵困意袭来,她掩嘴打着哈欠,眯眼看他,“你没事了吧?没事可以走了。” 司马晨惬意靠着椅子瞥她,似没看见她倦容满面一般,“有事。你不是会什么飞行棋,现在教我。” “司马晨,你看看我的眼睛。”少女腾地蹦了起来,指着自己快粘在一块的眼皮,忿忿磨牙,“再说,我还是病人。教什么棋?不教!” “赵晓潼,我帮过你不止一回两回吧?你对我就这态度?”司马晨坐着没动,阖下的长睫,掩映着眸底流动光芒。“你这样子,精神分明很好!”精神不好能眯着眼睛蹦那么快那么远? “那也得看对什么人。”少女恨恨转身,拖着摇摆脚步走向床榻,“好态度?对你?司马晨?”她摇头,晃得厉害,也不知是强调否定;还是因为抵不住困意。 她虽没说完,可司马晨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不屑! 这丫头,凭什么对他不屑?难道他对她的好?连她一句好话都不值? “赵晓潼,你给我说清楚,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司马晨心头涌上一股怒火,他忽然起身掠了过去,按着她双肩低头抵住她前额,目光逼迫。“不说清楚休想睡觉。” 嗯,扒灰新解:扒开灶肚将脸埋进灰里遮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头大 章节名:第53章 头大 “你神经病啊!”赵晓潼怒从心起,你大爷!在她地盘还张狂不许她睡觉。用力一挣,不顾不管挣开他钳制,摆脱他俯冲拂面的阳刚气息。随手拿到枕头就往他身上砸,“滚出去!” 司马晨掠过她脸上腾腾怒气,看着她粘得撑不开的眼皮,心终是一软,将接到手的枕头给她放回床头摆好。“如果换成你投怀送抱的话,我勉强还可以接受;这个破枕头就算了。” 这个男人,不气她会死啊! “困了就睡吧,再瞪我真不走了!” 赵晓潼二话不说,身体一矮往床上一躺,立即闭上眼睛;眨眼便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司马晨站在床前默默看了她一会,拉好被子放下幔帐,环顾一下这间陋室的摆设;皱皱眉,终转身离去。 关于有人暗中往赵晓潼药里添加太子参的事,老太爷命玉珠暗下调查。 这天一早,玉珠亲自来到相府大厨房。大厨房负责全府人的吃食,光是炉就有二十个,而里面的厨娘厨子加起来约有五十来人。而与大厨房左右相邻的,分别是用来炖汤和煎药的小厨房。 玉珠在门口看着一派忙碌的大厨房,打量了一下右侧药香绕缭的小厨房。只见里面有三个炉子生着火,瓦煲盖子上分别挂着牌子;其中一个就是筑梦居的。 炉子生着火,上面放着药煲,煲盖小孔冒着袅袅白烟;站得近,还能清晰听闻煲里汤水沸腾的声音。但却不见负责看火煎药的人。 玉珠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她大概在门口站了半刻钟,才见一个丫环提着几包药慢吞吞从右端小道走过来。 她认得那丫环叫水生,名字水灵灵的,人却长得又黑又土。玉珠抬头,越过水生望了望那条小道,她记得从那条小道可以去下人房,也通到不远的茅房。 就在这时,在热气雾气交织的大厨房里指挥的管事娘子李妙芬走了出来,终于发现站在门口的玉珠。 “玉珠姑姑?稀客呀!”李妙芬笑容满面走过来,不动声色打量着玉珠,“不知姑姑来这是?” 玉珠看着一脸和善的李娘子,笑道,“老太爷突然想吃我亲手做的竹笙鸡,我在厨房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竹笙;想着若现在出去采买,匆忙之间怕是买不到好的,就想着过来看看大厨房这边有没有备下多余的。” 她顿了顿,虽在笑但说得认真,“李娘子放心,若有多余的,我回去立刻让人将银子送过来。” 虽说老太爷是赵书仁的爹,可因南院独立于相府,它的收支自然也独立在外。玉珠这么说是不想让李娘子认为她仗着老太爷的身份,在这白拿好东西。 “玉珠姑姑多虑了,只要库房有,我立马给你找出来。” 玉珠笑了笑,道,“那劳烦李娘子差人找一找?” 言下之意,她急着要用,就在这等着了。 李娘子迟疑一下,眼睛在玉珠身上打了个转,拿着腔调笑道,“玉珠姑姑你看,他们忙着准备午膳” 玉珠眼观鼻,鼻观心,双手交叠于衣摆处,似是听不懂李娘子暗示。却迅速接了句,“这时辰是不早了,我也得赶紧回去给老太爷准备午膳,若是午膳时看不到竹笙鸡,只怕又要闹脾气了。” 虽然玉珠没明说谁闹脾气,可李娘子心知肚明,这一听心头不禁颤了颤,都说年纪越大越要哄;老太爷虽不经常闹脾气,可闹起脾气来,南院不得安宁,就是相府这边也不得安宁。要是让人知道老太爷为几块竹笙不高兴,她这个管事娘子也做到头了。 “他们怕是抽不开身,不如我亲自到库房给你找去?”李娘子依旧满脸堆笑,改口改得极为自然,“不过这多少得花些时间,玉珠姑姑不如到旁边的蘑菇亭小坐一会?” “也好。免得站在这里妨碍他们。”玉珠对她笑了笑,意有所指地抬头望了望天,才瞄向靠近左边小厨房低了半米的一块空地。灰白色蘑菇亭就建在空地上,亭里有一张灰白圆石桌,围着几个同样灰白色圆形石墩。“这倒是个好地方,我去亭子坐坐。” 李娘子看着她半提裙摆拾阶而下,才转身往右边小道而去。 玉珠坐在亭下,静静等待着。因地势低了半米,她的视线受阻,她坐在亭子里,可以清楚看见三个厨房的人进进出出;但对于右侧那个用于煎药的小厨房,她却只看得见有人出来,却无法得知是否有人进去;因为小道延伸过去,正好有堵墙隔绝了视线。 她默默记着李娘子离去的时间,也默默记下煎药的水生离开小厨房几回;约两刻钟后,李娘子笑容可掬拿着竹笙回来了。 玉珠记得这段时间,大厨房一共有六个人进出,而水生曾离开小厨房三次。至于有多少人曾进过煎药的小厨房,她就不得而知了。 “玉珠姑姑,总算找到你要的竹笙了。”玉珠娴静含笑仰头望去,李娘子笑声响亮,拿着一包竹笙走下亭子,“没耽误姑姑吧?” “劳李娘子费心了,时间刚好。”玉珠站起来,眼睛往石阶瞄去。李娘子看得分明,让了让身子,笑道,“姑姑慢走。” 玉珠含笑点头,衣裙飘动,人已然顺着石阶走到半道。却忽地扭过头,看着李娘子,扬了扬手里的竹笙,神色自然大方,“巧了,我前天在街上正巧看过这种成色的竹笙,我记得市价是二百两银子一斤;我手里这一把竹笙约重二两。李娘子,不知我说的可对?” 李娘子堆笑的眼角僵了僵,她素知玉珠是个有本事的,可她没料到玉珠不但厨艺不凡,就连这识货断斤的能力也让人不敢小觑。 玉珠当面这样问她,自是要将这笔从大厨房借走竹笙的帐算个清楚。 李娘子心下暗恨,刚才还想着回头差人拿帐簿到南院,她可以顺利从中拿一笔。眼下看来这个精明的玉珠明显识破她的盘算,一点机会也不肯给她。 尽管心里恨极玉珠断她财路,可面上还得继续维持友善笑容。李娘子默了默,讪讪笑道,“姑姑这眼力劲,在我们相府那可是数一数二的,经过你的手一掂;它的斤两不会差到哪去。我就不耽搁姑姑了。” 玉珠笑得圆润,“好,我回头就让绿樱将银子送过来。” 李娘子除了点头应下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在后面望着玉珠气质优雅的背影恨得牙疼。 玉珠走了,不过留了人在暗中继续监视厨房一举一动,直到杜若过来拿了药之后再向她禀报。 巧的是,玉珠离去之后,并没有其他人接近过厨房。也就是说,有机会到小厨房对药动手脚的人,连同李娘子在内一共有七人。 至于抓药的下人与负责煎药的水生,玉珠已经证实他们与此事无关。她仔细对照大厨房六人进出的时间,很快又将其中四人剔除在嫌疑外;而另外两人离开厨房后虽是走向右侧小道,但那两人同出同进,也排除了对药动手脚的可能。 一干人摘除嫌疑之后,玉珠眼里有了冷意。剩下唯一的嫌疑人就是去库房给她找竹笙的李娘子。 这个李娘子八面玲珑,在下人中人缘极好;虽有些敛财的小毛病,可她能做到厨房管事娘子这个位置,靠的并不是关系,而是能力。 再者,李娘子身家清白,家中那口子老实巴交,两人无孩子也无其他亲人。也就是说,李娘子是目前唯一的嫌疑人,可她从李娘子身上却找不到丝毫可疑之处。 李娘子没有跟府中任何一位主子交好,也没有与任何一位主子交恶。换句话说,李娘子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对付赵晓潼。 玉珠将手里的情况分析个遍,却完全摸不到头绪,一时觉得头都大了。 李娘子这个人,有点复杂。晓潼的盘算么,同样复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跟踪 章节名:第54章 跟踪 可不管怎么样,在这事没有结果之前,她都得继续查下去。不但要查,还得用隐晦的法子不引起任何人注意。 想到这里,玉珠就觉得心里烦闷得慌。她苦笑一下,对着手心呵了口气。看着泛白沾了湿气的手心,在想她是不是该放下先入为主的成见,从头查起。 玉珠看着窗外转黄的树叶,心里暗暗有了决定。 第二天,她又派人暗中盯着大厨房这边的动静。但最后梳理得出的结果,嫌疑最大的依然是李娘子。玉珠不信邪,第三天,继续让人盯着大厨房。这一天的结果证明,依然只有李娘子有机会到小厨房对药动手脚。 玉珠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她一面继续派人暗中盯梢,一面暗中再反复调查了抓药与煎药的下人。 筑梦居,赵晓潼病恹恹靠在床上安静看书。没办法,她虽然不想暴露自己识字的事实,可她看见杜若找来的针线就头疼,她不想闷死自己,便拐了半夏帮她弄几本书来。 远远望去,会觉得她精神恹恹一副病态;但若走近细看,便会发现少女略显瘦削的双颊还算红润。 “小姐,”杜若在门外敲了敲,声音不高,但足以让赵晓潼听闻。 赵晓潼瞄了瞄门口,搁下书,道,“进来吧。” 杜若推门而入,脚步轻而快,“小姐,玉珠姑姑这几天一直让人盯着大厨房,除此之外,倒没见有其他行动。” 赵晓潼扫了眼她干裂嘴唇,轻声道,“喝杯水再说。” 杜若急促脚步微顿,眼里顿生暖意,随后走向桌子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赵晓潼默了默,唇边噙了抹冷笑,又道,“她既然一直盯着大厨房,想必已有怀疑对象;我们就帮帮她。” 既然有人做了初一,她不介意将十五做全。横竖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而玉珠经过再三推敲,觉得还是李娘子的嫌疑最大,俗话说捉贼拿赃。确定目标之后,玉珠自然要想办法捉到李娘子的赃。 这天午后,李娘子独自一人出府采办私人物品。在街上转了几间铺子买到东西之后,来到一间药铺前面,她在门口警剔地张望了一会,确定无人注意,立时快步走入药铺。 过了一会,她若无其事走了出来。可她左顾右盼的眼神却将她的紧张不客气地泄露出来。 李娘子走后不久,有个丫环模样的姑娘若有所思地望了那间药铺一眼,她在药铺门前停了一下,并没有进去,反而不紧不慢尾随着李娘子。 街道另一端,有人望着前面远去的李娘子,疑惑问,“小姐,刚才那个人是南院的绿樱吗?” 赵紫君点点头,望着前面一幕,心里也觉得疑惑,“看样子,她好像在跟踪什么人。” 也不知什么原因,在前面几乎走得没影的李娘子忽然停了下来,还在旁边的摊贩挑选起东西来。 赵紫君心中一动,忽然加快脚步往前面走去,隐约看到李娘子侧面。正准备再走快几步确认时,李娘子却又走了。在她之后,佯装在附近摊贩买东西的绿樱立即悄无声息跟了过去。 很明显,绿樱暗中跟踪的人就是李娘子。 赵紫君心头一紧,似是忽然想明白某件事,随后有些慌张地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吴妈。 吴妈显然明白她的心思,望着前面转眼不见踪影的绿樱,不禁皱起眉头。 赵紫君攥紧帕子,压下心头慌张,低声道,“吴妈,绿樱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跟踪李娘子,是不是有人怀疑那件事?” 吴妈心里明白“那件事”指的是什么,更明白绿樱的身份代表什么。她瞄了瞄四周,随即低声道,“小姐,我们现在街上。” 人来人往的人多眼杂,不合适讨论秘事。 发现这件事,赵紫君也没有心思再在街上闲转了,当即道,“那我们现在回府。” 回到听风苑,赵紫君示意吴妈关上门,脸上再也无法保持一贯的温柔镇定,“听说赵晓潼最近身体很不好,似乎已经开始吐血了;当初不是说茅竹根只会慢慢拖垮她的精气吗?怎会弄到如今这般明显的症状?” 对于这点,吴妈心里也疑惑得很。照理说,赵晓潼这会的身体表面上看应该无大碍才对,茅竹根只会让赵晓潼慢慢死于无形。不显山不露水弄死赵晓潼,不会引起南院那边的注意,也就不会惹麻烦上身。 “奴婢也不明白,许是她底子太差。”吴妈看了看赵紫君,又道,“小姐不必忧心,就算绿樱跟踪李娘子,也不表示那件事被人识破了。” 赵紫君转念一想,觉得她说的也对。也许是李娘子做了其他什么事,引得南院怀疑,才会偷偷调查。 话虽这么说,可她心里的不安却并没散去。“吴妈,李娘子是谁的人?” 吴妈想了想,答,“那是个长袖擅舞的主,不跟人交好也不跟人交恶。” 这是说李娘子谁的人也不是。赵紫君一听,心里不安愈发浓了些。“吴妈,你暗中调查一下这个李娘子,我总觉绿樱跟踪她的事情不简单;万一有什么牵扯到我们身上可就不妙了。” “奴婢明白,知己知彼才能把握主动。”吴妈点头应下,随后去安排人手调查李娘子。 玉珠听了绿樱的禀报后,并没有说什么,只让绿樱继续盯紧李娘子。 第二天,李娘子也是午后出府;她照例转了几条街采买一些用品,最后才寻了间药铺,也是没待多久便出来。 绿樱见她出来,随后便闪身进了药铺,“伙计,刚才那位身穿桃衣的娘子漏拿了东西,麻烦你帮我找找好吗?” 伙计一抬头,对上绿樱略显急切的眼神,下意识张嘴答,“漏拿东西?她就买两味药材,我亲手递到她手里,怎么会漏?” 绿樱拍了拍自己脑袋,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堆满笑容,“哎,是我说错了,她说还要再买一份同样的药材,麻烦你了。” 伙计瞟了她一眼,目光透着狐疑,“再买一份?她不是刚走吗?为何不自己回头来买?” “她正好有急事,碰到我这个邻居便拜托我。”绿樱说得很诚恳,半点不像撒谎的样子。说罢,从袖里滑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半真半假的笑道,“不就是太子参跟那什么术吗?” 伙计瞄了瞄银子,又看了看她,眼里狐疑之色褪去,“姑娘稍等。” 绿樱笑笑,安静站在柜台前等着。面上不显声色,可心跳却快了不少。 伙计没让绿樱等多久,就将药材包好递到她手上,“姑娘拿好。” 绿樱点点头,转身出了药铺。在她之后,也有人如法炮制买了份药材,不过那人张口说的是“茅竹根”而非太子参。伙计心里虽奇怪,但想着这也不是什么毒药,便高高兴兴收下那锭高于药价几倍的银子,将药材卖了出去。 吴妈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脚步又加快了些。一入听风苑,见赵紫君立于那簇嫣红的牡丹花前,立即便走了过去。 赵紫君见她行色匆忙面露焦灼,心顿时咯噔一下。 “小姐。”吴妈走过来行了礼,双目趁机瞄了瞄四周,见无人靠近,立时低声道,“奴婢打听到消息,李娘子今天悄悄出府买了茅竹根。” “茅竹根?”赵紫君扭头盯着她,眼里浮出两分错愕。 吴妈点头,又道,“奴婢还打听到另外一件事,一件跟咱们有关的事” 赵紫君瞥她一眼,指甲一掐,花茎便断。眼里转出一丝不耐,“什么事?” 晓潼可不是个吃亏不反击的主,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把水搅浑 章节名:第55章 把水搅浑 吴妈被她冰冷眼神一刮,顿时觉得背脊发凉。小姐刚才的眼神好吓人,就像露出凶残本性的野狼一样,让人心里得慌。她低下头,不敢对上赵紫君的目光,吞了吞口水,脚下悄悄向后挪开一步,小心翼翼道,“是关于李娘子的身世。” 赵紫君狠狠掐碎手里花瓣,眼神冷冷瞥去,“她的身世与我们何关?” “小姐且听奴婢仔细说来。”吴妈瞄了瞄她手里碎出汁水的花瓣,觉得背后凉意似乎又重了几分,“李娘子幼时因家里穷而被卖给别人,后来偶然碰见了亲生父母;不过她的亲生父母很快就去世,还有一个亲哥哥没过两年也去了,她哥哥临终前托她照顾唯一的侄子;她看在兄妹情份上便安排侄子去从军,谁知她那侄子途中出了事,无意被周家族亲所救。” “你等等,”赵紫君皱眉,心里涌起无法掌控的感觉,“你说的周家族亲,该不会是我外祖家的人吧?” 吴妈点头,小心翼翼应道,“这事就是这么巧。” 赵紫君只觉心里蓦然生寒,掐花瓣的动作愈加发狠,“这么说,这事跟母亲扯上关系了?难道李娘子是母亲的人?” “单凭这点,目前还不能断定。”吴妈低着头,脚下又悄悄挪开了些,“那族亲虽说也姓周,可跟夫人一脉的关系却疏远得很。” 赵紫君再也无法维持淡定,扯花瓣的动作越来越快,硕大一朵花一会功夫就只剩光秃秃的花蕊在手。“茅竹根李娘子” “这是有人刻意栽赃。” 吴妈吓了一跳,“栽赃夫人?谁有这么大胆子?” 赵紫君瞄了瞄手里被她扯光的花朵,随手一扔将花蕊弃之于地。“谁知道呢?这事诡异得很!” “那我们要不要将这事透露一二,好让夫人有个防范?” 赵紫君坚定摇头,“不想要栽母亲的赃?那是自讨苦吃。”想起夫人多次告诫她别用阴私诡计谋算赵晓潼的情景,赵紫君说得斩钉截铁。她绝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害怕夫人责罚,而宁愿眼睁睁看着别人栽赃自己母亲。 她想起自己被关暗室的经历,心头莫名一跳,“吴妈,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已经知道那件事,才弄这一出栽赃母亲?” 吴妈眼皮也跳了跳,不着痕迹将她的慌张收于眼底,迟疑道,“应该不会吧?”如果已经知道是二小姐在四小姐药里动手脚,直接找出证据抓住二小姐的把柄就好,何必要拐个弯扯到夫人头上。 赵紫君沉默下来,表面上看这事跟她没有关系,可她心里总感觉这事没表面看来那样简单。 毋用置疑,南院那边已经开始怀疑有人在赵晓潼的药里动手脚。至于查到李娘子身上,她也可以肯定绝对是有人栽赃的结果。可她想不明白栽赃给她母亲有什么用处? 赵紫君心思百转,忽地想起刚才吴妈说的李娘子身世的事情。莫非有人想利用这事对母亲做什么?可纵使栽赃成功,母亲嫡妻与主母的地位都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动摇。到底栽赃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赵紫君削尖脑袋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猜不透,那便不猜。她眼睛转了转,盯着姹紫嫣红的牡丹花,嘴角隐隐噙出一抹冷笑来。 既然已经引起怀疑,那索性将这水搅得更浑。 吴妈能打听到李娘子身世,玉珠自然也能。表面上,李娘子是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爬上管事娘子的位置;实际上,李娘子根本就是夫人的人。 得到这个消息,玉珠心里并不觉得轻松。就算周家族亲对李娘子的侄子有恩,也没有证据直接证明添药的事是夫人指使李娘子干的。她顶多只能凭这个消息推定夫人是这事的幕后主使。 可这推定的事,谁说得准。况且依着这眼前的情况,就算她真查出这事是夫人指使的,老太爷只怕也不会拿夫人如何。她可没忘记大少爷记养在夫人名下,除了大少爷不是从夫人肚里爬出来,其他的基本等同于夫人亲生一样。 而老太爷最器重的就是大少爷,若夫人名声有损,于大少爷日后的仕途也不利。想到这里,玉珠更深感为难。 可这事,老太爷摆明要一查到底,她除了查出确凿证据之外,根本没法推脱。 她抬头瞟了眼桌上装着蜂蜜的罐子。玉珠抚着额头,低低叹了口气。横竖不能推脱,那就继续查吧。四小姐真是个可怜的人儿。 先把手上的消息禀报老太爷吧。 相府前院,一个眉目清秀的丫环站在门房前,脆生生笑道,“林叔,三姨娘差我来取二少爷的书信。” “原来是扶云阁的妙烟姑娘。”林叔自耳房窗户探出头来,笑呵呵跟妙烟打招呼,“二少爷的书信,妙烟姑娘你等一等,我这就给你拿。” 妙烟在门房外站定,俏生生应道,“哎,麻烦林叔。” 林叔虽上了年纪,可手脚还是十分利索。一会就将二少爷赵子阳寄回来的书信找了出来。 “妙烟姑娘,这是二少爷的书信,你拿好。”妙烟瞄了瞄信封上端正字体,笑着伸手去拿。 “哎,妙烟姑娘,这还有二少爷托人送回来的东西。”林叔递了书信出来之后,又拿了样东西往妙烟递去。 妙烟瞄了瞄,却看不出究竟,“林叔,这是?” 林叔笑了笑,“我听说这是二少爷亲手所绘的路线图。” “路线图?”妙烟怔了怔,随即心里释然。二少爷在外游学,将这东西送回府里,想必是为了让三姨娘宽心。 妙烟吁了口气,伸手去拿林叔递来的绘在牛皮纸上的路线图。 “啪!” 不知怎的,妙烟触到牛皮纸的时候,突然觉得指尖一阵刺痛,下意识反应将牛皮纸一甩;绘有路线图的牛皮纸很自然被她甩到地上。 妙烟听闻这声音,心莫名狂跳了一下。她朝林叔歉意笑笑,便弯腰去捡路线图。 就在这时,一双黑色鞋子映入眼帘。妙烟心里惊了惊,在她发愣的时候,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拾起路线图,当她的面毫不客气展开,细看起来。 不管文中出现什么,都一定有用的,至于这路线图有什么用,美人们继续往下看就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暗示 章节名:第56章 暗示 妙烟惊得几乎跳起来,猛一用力绷直腰,差点扭伤腰骨。可她顾不上自己腰痛,站直便立即瞪大眼睛,可看清来人,她有些傻眼支吾道,“贵叔?” “妙烟姑娘,这是二少爷捎回来给三姨娘的东西?”贵叔速速扫过绘图纸,掩下眼中看到图纸上临水镇三个字的惊讶,笑着将图纸递给妙烟,“给你。” 贵叔的从容淡定与妙烟的错愕形成鲜明对比。妙烟看着递到眼前的图纸,小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低头接过图纸。“谢谢贵叔。” 东西拿全,妙烟也不多待,“贵叔,林叔,若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贵叔笑了笑,“嗯,你忙。” 妙烟点点头,转身往扶云阁而去。心想三姨娘还在等着她,她得快些拿二少爷的书信回去,让三姨娘高兴高兴。她走得匆忙,压根没留意到贵叔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更没留意到贵叔眼里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怀疑光芒。 临水镇? 不管是不是巧合,他都得好好查一查。 南院,老太爷午睡的时候,贵叔悄悄将玉珠叫到豢养金鸢的小院。 玉珠与贵叔作为老太爷身边最亲近的人,两人间的交情自然也是极好的;但像现在这样,贵叔神神秘秘将她拉到无人的小院来,却还是第一次。 玉珠一脸狐疑看着贵叔,确定四下无人,立时便问,“贵叔,什么事如此神秘?”非要避开所有人,还特意瞒着老太爷。 “玉珠。”贵叔谨慎隐于茑萝环绕的柱子后,从这个位置他可随时看见四周动静,脸色略显凝重看着她,“之前你不是怀疑夫人授意李娘子在四小姐药里动手脚吗?” 玉珠心头一紧,贵叔这话问得有玄机。 她点头,“是,我得到消息,夫人娘家的人曾救过李娘子侄子。”凭此推测,夫人若对李娘子来个挟恩图报什么的,让李娘子添些药不声不响加害四小姐,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贵叔皱起眉头,脸上泛几分严肃之色,“我最近无意得知二少爷游学时曾在临水镇待过。” “临水镇?”玉珠诧异抬头,她几乎立即就想起这个地方的特别之处。 周家族亲救李娘子侄子的地方就叫临水镇。 “这是不是太巧了?”巧到让人不怀疑这是故意安排都不成。 贵叔望了望小院门口,低声道,“我也觉得太巧,就暗中调查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调查,查出些什么来?” 玉珠心中打了个突,诧异道,“该不会救人的根本不是周家族亲,而是二少爷吧?”虽说二少爷出外游学多年,可她对那个阳光正直的孩子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如果赵子阳遇上什么不平事,他一般不会做袖手旁观的事。 贵叔在她惊讶的目光下重重点头,语气颇有些感慨的味道,“确切来说,周家族亲也救过康安,不过是几年前的事;而今年在临水镇救人的就是二少爷。” 看见玉珠瞪大眼睛,脸色生变,贵叔觉得自己今天拉玉珠来这真是做对了。 “你知道二少爷,他不拘泥于个人出身。” 玉珠皱眉,惊讶换成了担忧,“他该不会救了人,还不顾身份与李娘子的侄子结交吧?” 贵叔点头,轻轻叹了口气,“虽不中,亦不远。二少爷途中病了几天,康安不顾辛劳亲自照顾他直到痊愈。” 玉珠脚下跄踉,扶着旁边的柱子才稳住,她苦笑一下,“二少爷大概不知道康安的来历。”这下水真是越搅越浑,一个四小姐不但牵扯到夫人,现在连二少爷都牵扯进去了。 贵叔叹气,“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少爷与康安结交的事传回了府里。” “你是说,三姨娘与李娘子都知道这事?” 玉珠嘴边苦笑更浓,这下好了,连一向置身事外不参与争斗的三姨娘都牵扯进来了。 贵叔点头,脸上忧色难掩,“既然我能查到这事,别人迟早也会知道这事。” 玉珠深吸口气,苦笑道,“如此说来,三姨娘的嫌疑比夫人更大。” 贵叔深有同感。联系之前证据指向夫人的事,如果这事真是三姨娘指使的话,三姨娘的动机更加明显。三姨娘若成功嫁祸夫人,老太爷就算不能明面上对夫人如何,可心里势必恼恨夫人;如果老太爷因此迁怒大少爷,将来就极有可能弃大少爷转而扶持二少爷。 “不对,周家族亲在临水镇救康安那是几年前的事,二少爷是今年才路过临水镇,这件事是不是太过蹊跷了?” 贵叔愣了愣,他只顾着调查临水镇,明显没注意到时间差异,“这么说来,定是有人想误导什么。” “玉珠,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贵叔看着她,心里也吃不准这些事情孰真孰假,“就凭这些消息很难证实到底是夫人还是三姨娘指使李娘子。” 玉珠两手一摊,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看还是暂时别将这事禀报老太爷,待我拿到确实证据再说。” 贵叔附和,“最好能在李娘子添药时当场将她捉住。”这样就好逼问李娘子,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她这么做。 玉珠苦笑一声,“李娘子谨慎得很,我让人盯了这么久,只知道她暗中购买了那药材;其他的一点痕迹也没有。” 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李娘子亲手添药加害四小姐,可捉贼拿赃,光凭推测;就算拿了李娘子审问,只要她一口咬定自己没做,只怕到时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况且老太爷授意这事只能暗中进行,她更不能放开手脚去查问。 “那你现在有何打算?”贵叔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毕竟这事拖太久,他怕老太爷没有耐性再等下去。 玉珠揉了揉额头,满脸无奈叹道,“我再想想。” “贵叔,你暂时别将这事禀报老太爷,行吗?” 贵叔没忽略玉珠眼中的恳求,轻轻点了点头,“我今天悄悄找你来这,就是这意思。” “谢谢贵叔。” 玉珠道了谢,暂时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这烦心的事拖她查来查去还没查出个结果,心情无论如何也明朗不起来。 如果她将这事禀报老太爷,几乎不用想也知道老太爷会怎么处理。牺牲三姨娘压制二少爷,也借此事敲打夫人。 想起赵晓潼送她那罐蜂蜜,玉珠叹了口气,决定先去一趟筑梦居探探四小姐的心思。 筑梦居。 玉珠看了看光秃秃一片的小院,收起眼里同情,微笑着走了进去。 “奴婢见过四小姐。” 赵晓潼看着恭恭敬敬朝她行礼的玉珠,惊喜起身,笑道,“玉珠姑姑。” 杜若一向机灵,见玉珠亲自登门,赵晓潼一个眼神,便快手快脚为玉珠准备好蜂蜜菊花茶。 “四小姐可好些了?” 赵晓潼扫了扫她递给杜若的礼盒,含笑道,“玉珠姑姑有心,我感觉舒坦多了。” 玉珠不着痕迹打量着扶椅而坐的少女,见她苍白小脸隐泛红润,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望月湖畔景色怡人、视野开阔,尤其令人身心舒展;四小姐若到那走走,一定会恢复得更快。”她语气随意,却特别咬重了开阔二字;而她看赵晓潼的眼神也隐隐有层不明意味。 “多谢玉珠姑姑提点。”赵晓潼呷着茶,落在玉珠身上一瞥余韵幽长。至于她眼中深意,她相信玉珠一定看得明白。 望月湖附近她记得有好几座院子呢。 玉珠是个聪明且有点正义感的人,她知道投桃报李。晓潼也是个聪明人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怀疑 章节名:第57章 怀疑 杜若看着走在前面的清雅少女,拢了拢衣袖,缩了缩身子,走快几步跟了上去,“小姐,你的病还没好,这儿风又大,我们不如回去吧?” 赵晓潼慢悠悠走在前头,望着随风摆动的柳条。风很大,却不阻碍她前行的脚步,杜若的话只令她略略摇了摇头,“在筑梦居养病养了这么久,我都养得快发霉了。今天难得出来走走,你别扫兴。”反正她逛够了自然会回去。 虽然听出赵晓潼声含不悦,杜若还是继续发挥她的缠功,劝道,“小姐,你的病可不是单纯的病,又是风寒又是中毒的;大夫告诫你一定要静养,就是吃药进补也要慢慢来。这病才刚有点起色,你就来这吹冷风,张大夫知道了又要不高兴。” 赵晓潼停下脚步,寻了块石头坐下,望着湖里被风吹皱的水面,幽幽道,“张大夫是老太爷的专属大夫,不过偶尔来一趟筑梦居,这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如何知道。”总之,她没逛够之前,铁定不会回去。 杜若见她坐下,吸了吸气,便在她身后风吹来的方向站住做人柱挡风,“小姐,这湖除了水还是水,还是赶紧回去吧。”说罢,她不着痕迹缩了缩身子,直叹湖边的风不是一般的寒。 赵晓潼却仿若未觉,坐着凉意入骨的石头,任凭寒风扑风,还兴致勃勃意态悠然欣赏什么除了水还是水的湖。 听闻人声,三姨娘在湖的另一边林荫树下停住脚步;赵晓潼与杜若主仆二人听似随意的对话字字清晰入耳。三姨娘一向不参与府中争斗,她性子冷淡但人却极聪明。赵晓潼主仆这番话听似闲聊,可细想下来却大有深意,三姨娘脚下只一顿便欲掉头避开。 “小姐,这风大。”杜若缩着身子,眼巴巴望着赵晓潼,脸上因寒冷而泛起的灰青之色愈来愈浓,那瑟缩的模样就差直接说她快冻死在这。 偏偏赵晓潼目不转睛只顾赏那一滩波光粼的湖水,丝毫不觉杜若声音里的颤意,“我这身子虽破,可我也不是弱不禁风的主;我真羡慕四处游学的二少爷,这年头,没健康的身子想做什么都不行。” 没错,三姨娘迈出的脚步就是被“二少爷”这三个字生生给勾了回来。 杜若声音微含哽咽,“小姐”她拼命拢紧衣袖,虽觉得湖边寒风入骨,却不敢再催促。 “听说二少爷行踪不定,每月必会送一封家书回府。”赵晓潼笑了笑,眉眼低垂,盯着湖面掩去心思,“临水镇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跟相府的大厨房一样。” 三姨娘听到这里,彻底明白赵晓潼今天到湖边一逛并非偶然,而是刻意为了等她。 而她敢肯定赵晓潼绝对早知道她在旁边,这番话就是为了留下她而说的。 吸了口气,三姨娘略一思索,没有迟疑,从林荫底下转了过去。 赵晓潼也站了起来,转身含笑看着她走近。“三姨娘。”态度温和随意不见丝毫局促。 三姨娘打量她一眼,从赵晓潼身上既找不到因衣衫寒酸而生的自卑,也看不出一丝骄横轻狂;淡然含笑伫立的姿态,只让人觉得她温和从容心思难测。 “四小姐。”三姨娘走近,冷淡面容泛起一丝笑意,打一声招呼之后却没再说话。赵晓潼既然有心在这等她,不用追问赵晓潼自然也会说出目的,她若急着开口追问岂非落了下乘。 三姨娘虽聪明,可惜她不了解赵晓潼,自然猜不准赵晓潼特意在这等她的用意。 赵晓潼只淡淡看她一眼,打了招呼之后便不理会三姨娘,径直迈步往筑梦居方向走去。 杜若拿眼角瞄了瞄三姨娘,愕然快步跟上她。 “杜若,回头记得去大厨房取药,我该到时辰喝药了。” 杜若跟过去轻声应是。心里却在纳闷,小姐今天明明已经吃过药,却故意在三姨娘面前说这话,小姐是要暗示什么吗? 三姨娘也在猜测,赵晓潼最后留下这话到底在暗示什么。 她站在湖边,望着赵晓潼窈窕身影隐没在摆动柳条中,迅速梳理起刚才从赵晓潼口中得到的隐晦信息。 搁着心事,三姨娘也没兴致再散步了,二话不说就转身回了扶云阁。 “祝妈妈,你对四小姐刚才的话有什么想法?”三姨娘站在花厅里,心不在焉修剪着刚冒苞的寒菊。 “奴婢听着,四小姐似乎有意提醒三姨娘什么。” 三姨娘剪下一张枯叶,没有扭头看她,“你也这么觉得。可她究竟想提醒我什么呢?” 祝妈妈瞄了瞄三姨娘纤长背影,心道三姨娘只怕在回来路上就已经想通透,现在不过想通过她嘴巴证实心中猜测而已。 “奴婢听着四小姐话里话外似乎有好几重意思。” 手里剪刀一收,三姨娘饶有兴趣扭头望着祝妈妈,淡淡道,“你说说。” “四小姐透露出来的第一重意思,就是她病了;这病虽有寒症却不宜大补,明知禁忌还病情反复;这说明有人很疼四小姐。” 三姨娘听得明白,祝妈妈咬重来说的“疼”是有人故意弄了大补的药材,才致赵晓潼病情反复。 祝妈妈见她认真在听,又道,“这第二重意思,老太爷暗中关心着四小姐病情进展。” 三姨娘轻轻点了点头。只不过她也猜不透一向不喜赵晓潼的老太爷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个出生不祥的孙女来。 “这第三重”祝妈妈见三姨娘神色依旧不悲不喜的冷淡模样,暗自叹了口气,道,“恐怕是有些事情跟二少爷扯上关系。”她可听得真真切切,四小姐在说临水镇时特意拉长了字音,还有后面让杜若去大厨房取药的话,分明就是暗示药有问题。 而出问题的地方。 祝妈妈眼神一亮,依四小姐的意思,莫非出问题的地方就是大厨房? “咔嚓!” 三姨娘一个失神,收起的剪刀不知什么时候又张开了,竟在无意间将那刚冒苞的寒菊一刀剪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跌落花盆骤失生机的花苞,脸色微微变了变。祝妈妈这三点推论无疑说到她心坎上去了。她正是因为担心赵晓潼病情反复的事跟子阳扯上什么关系,这才没有心思在湖畔散步急急赶回扶云阁。 “祝妈妈,你去打听一下四小姐的病到底怎么回事?”她以前没有理会赵晓潼,那是因为赵晓潼跟她扯不上什么利害关系。可如今不一样,洗尘宴那天发生的事,她也听说了。 虽然不明显,可老太爷暗地里多多少少维护赵晓潼的事,她倒是看出一二。 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事。 祝妈妈听到吩咐,连忙应声转身去打听。在赵晓潼有心透露之下,祝妈妈只用两三天的时间就将关键事情打听了七七八八。 “果然有人在四小姐药里动手脚,玉珠暗中调查的结果因为子阳捎回来那什么路线图,而怀疑到我头上?”三姨娘盯着祝妈妈,冷淡面容下难掩震惊。 祝妈妈低着头,小心翼翼道,“奴婢听说,二少爷与李娘子那侄子康安十分交好,所以怀疑三姨娘你指使李娘子” 嗯,晓潼不会无缘无故暗示三姨娘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正中要害 章节名:第58章 正中要害 指使什么?指使李娘子暗中下些大补的药到四小姐药里?三姨娘无力冷笑,真真是冤枉死她。 祝妈妈见她又气又无奈的模样,心下不安,试探道,“三姨娘你放宽心,奴婢觉得这事作不得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三姨娘这么做,南院那边不会对三姨娘怎么样的。” 三姨娘闭上眼睛,无力地摇了摇头,“你错了,就算没有确凿证据;若放任下去,最后即便我什么都没做也会变成罪人。” 证据既然同时对夫人与她不利,在没有确凿证据之下,老太爷一定会偏向夫人;但老太爷既然让人调查这事,便证明他重视四小姐。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震慑真正下毒手的人,老太爷都一定会揪个人出来打杀。 在她与夫人之间,毫无疑问,老太爷一定会选择保夫人而推她出去。 祝妈妈见她笃定又无奈的模样,心里莫名惴惴不安起来。 “三姨娘,奴婢看这事还没有定论,起码他们该向二少爷求证跟康安的事是否属实呀?” 三姨娘决绝地摇头,“不会的,子阳现在不在府里,没有人会向他求证对质的。”也就是说,不管赵子阳与康安在临水镇的事是真是假,有心人都会将它变成真的。 既然那是真的,便可落实她暗中指使李娘子下药害赵晓潼。 祝妈妈听她这么一分析,心里更加慌了,“三姨娘,那现在该怎么办?”不快想办法,那就等于坐以待毙。 三姨娘沉默一会,忽然握了握拳头,目光坚定望着祝妈妈,慢慢道:“唯今之计,只好求助四小姐了。” 祝妈妈大吃一惊,“求助四小姐?”她一点都不相信,那个目不识丁的四小姐能给她们出什么好主意。 三姨娘点点头,看祝妈妈的眼神带了两分冷意,“祝妈妈,人不可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既然猜得出那天四小姐故意等在湖边提醒我,难道你猜不到她这么做的用意吗?” “用意?”祝妈妈茫然看着她,思量半晌,却不敢确定,“三姨娘的意思是四小姐想拉拢你?” 三姨娘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她不喜争斗,这些年来也一直尽量让自己游离于相府妻妾争斗之外,可现在看来,她显然已无法置身事外。 她被推出去打杀了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件事会直接影响到自己一双儿女的一生。 她不能就这样毫无反抗任人宰割。为了紫晴和子阳,她就算再不甘心也得跳进漩涡里,既然四小姐有意与她结盟,她又何乐不为。多一个助力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祝妈妈脸上震惊多于相信,就算三姨娘肯定,她心里的怀疑依然有增无减。 三姨娘扫了她一眼,冷笑一声,“祝妈妈,你别看不起四小姐。你也不想想,若非有人特意将消息透露出来,你怎么可能在短短两三天就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要知道,老太爷可是让玉珠暗中调查这事。既然没有宣扬开来,所有证据什么的自然也是保密的。 祝妈妈浑身震了震,眼神渐渐从怀疑变成迷茫。 “去,替我准备一份厚礼,我要亲自到筑梦居探望四小姐。”三姨娘吩咐完毕,忽想起赵晓潼避开耳目特意与她在湖边巧遇的事情。“不,准备礼物之后,你悄悄代我去筑梦居探望四小姐。” “是,三姨娘。”祝妈妈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在想什么时辰能避开府里耳目去筑梦居。 不得不说,三姨娘同样是闻歌知雅意的人,她差祝妈妈私下代表她悄悄去筑梦居探望赵晓潼。赵晓潼既然向她抛出橄榄枝自不会藏拙,与祝妈妈寒暄一会之后,便让祝妈妈替她带一句话回去给三姨娘。 “四小姐只让你带这话给我?”三姨娘皱眉,有些怀疑地看着祝妈妈。实在不能怪她多心,只因那句话透露的讯息太重要了;可是除了那句话外,赵晓潼却连一丝佐证都没给她。 四小姐这是考验她是否值得结盟呢! 与心情忐忑的三姨娘相比,赵晓潼明显表现得淡定多了。 “小姐,祝妈妈会将那句话转给三姨娘吗?”杜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实在不是她要多想,而是小姐那句话说得云里雾里,如果她是三姨娘也难以将信任交付在那句话上。 赵晓潼淡淡笑了笑,“她会。”若三姨娘无法确保祝妈妈忠心,又岂会派祝妈妈来这。况且她让祝妈妈带那句话提示隐晦,就算祝妈妈不忠心也无妨,她相信那句话一定会传到三姨娘耳中。 “小姐,三姨娘这些年都置身事外,她会不会不愿意?”站到我们这边? 赵晓潼看了杜若一眼,她理解杜若的担忧,但她更肯定自己。“她既然暗下派了人来,你还看不明白她的态度么!再说,这个时候,她不争也得争。”不争,那就等着被夫人揪住错处打杀。 不管她有没有能力替三姨娘解决这个麻烦,三姨娘派了亲信祝妈妈过来,就说明三姨娘已经接了她抛出的橄榄枝。 杜若见她说得确定,紧绷的心情也渐渐轻松下来。 但愿三姨娘是个聪明的,不然她们前期做的那些可就白费功夫了。 “小姐,万一三姨娘知道”杜若忽想起什么,拿眼角又担忧地瞄了瞄赵晓潼。不是她非要疑神疑鬼,而是那件事明明是。 赵晓潼沉下脸,冷笑一声,“杜若,你给我记住;我从来就没有对她做什么,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别人的功劳。”她顶多是将计就计推波助澜而已。 不是她要算计三姨娘,而是有心人想要祸水东引,给了她这个拉拢三姨娘结盟的机会;她在相府孤立无援,从上次洗尘宴的事之后,她便深深明白;一个人能力再强也是有限的,与其孤军奋战,不如尽最大可能拉拢盟友。 她之所以选择三姨娘,除了看中三姨娘的能力之外,还因为除了夫人外,府里只有三姨娘膝下有个二少爷。既然要打压赵子默,自然得捧赵子阳上位。 利益攸关,三姨娘出手才会尽力。 生活在高院大宅里的女人,谁都不是傻子。晓潼很不幸的被这个时代同化了,没办法,她想活下去就得努力适应规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姐使的是阳谋 章节名:第59章 姐使的是阳谋 相府姨娘一大堆,能在夫人眼皮底下生下一子还抚养成人的,却只有三姨娘一人;更别说三姨娘这些年还能游刃有余游离于相府斗争外。 但这些,她自己知道就成,她是绝对不会告诉杜若的。 杜若见她脸色不善,有些害怕地低下头,立于她跟前不敢再出声质疑。 赵晓潼明白杜若的担心不无道理,更明白杜若没有自信是她长期的懦弱造成。当下敛了气势,冷脸换上温和笑容,“杜若,你出去盯着吧,我乏了。” 杜若见她恢复温和好说话的样子,才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应是。 三姨娘当然是个聪明的,她得到赵晓潼的口讯之后,思忖一番便定下计策;就如赵晓潼预料的一样,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不到她不信,也不到她不争。不信不争,不能迅速破局,迎接她的下场便只有死。 她当然不想死,所以只能相信赵晓潼,放手一搏! 离大厨房不远的一片翠竹林,忽然有轻微的声传出来;无人注意的小道上,有两条人影低着头自不同方向匆匆忙忙往竹林里赶。 她们很快在两棵根枝相连的茂盛翠竹前相遇。 “义母,你这么急约我来这有何事?” “我约你?不是你说有要事急着要见我吗?” 这话一出,两人相视一眼,心里立时生出不妙的感觉,几乎异口同声道,“糟糕,我们被人算计了。”得赶紧离开。 “妙芬,你手上拿的什么?”其实不用李妙芬回答,吴妈也能猜得出来;她已经从李妙芬拿着的袋口处闻到了药味。 李妙芬笑笑,正想答话。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处的竹根蹿出一只硕大的老鼠,不要命的突然往李妙芬扑去。 李妙芬大惊失色,被吓之余下意识松手护脸。 “啪!” 毫无疑问,她拿在手里的药渣掉到地上,袋口松开,药渣散在发黄的竹叶上,洒了一地。 李妙芬与吴妈相视一眼,顾不得那只令人心底发毛的老鼠,立即惊慌蹲下来想将散在地上的药渣捡好。 就在这时,竹林再次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李娘子,吴妈,真想不到啊,你们竟然是这等关系!”玉珠面无表情站在翠竹旁,居高临下看着抓着一把药渣松也不是放也不是的李娘子。 “咦,吴妈躲躲藏藏踩在脚下的是什么东西呢?”三姨娘在玉珠现身后,也施施然从另一端走进竹林;她一走进来,除了开口戳穿吴妈之外,还让她的人在后面一字排开。 吴妈抬头瞟了眼,顿时面如死灰。三姨娘明显看出她的心思,让人死死堵住了去路。再看玉珠身后,同样带了人将道路堵死。今天她与李娘子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想到她死死攥在手里的药渣,吴妈一脸颓然跌坐在地。 玉珠不带感情扫过散落地面的药渣,漠然吩咐,“来人,将地上的药渣全部捡起,拿到南院让老太爷定夺。” 说完,她几不可见地对三姨娘点了点头。 眼底隐约有抹喜色转过,人赃并获再加上吴妈与李娘子刻意隐瞒两人之间的关系,让她烦心多时的事终于可以了结了。 老太爷坐在楠木圈椅中,脸色几乎跟墨一样黑。他冷眼盯着跪地的吴妈,皱着眉头,拿起鼻烟壶重重敲了敲,“说,是谁指使你在四小姐药中添加太子参?” 吴妈不敢看老太爷灰黑的脸,鼻烟壶敲桌的声音更似鼓擂般撞进她心里,即使她再竭力佯装镇定,也无法粉饰内心惊慌。听闻老太爷暴怒的责问,她居然鬼使神差的反驳,“太子参?奴婢没有”她让人添加的明明是茅竹根。 幸好她及时醒悟,没有将后半句说全。 回答完全不是重点,老太爷一见她这态度,顿时火冒三丈。事关到他的身家性命,他当然难以保持冷静,是以根本不留意吴妈这话的破绽。只当吴妈有意维持赵紫君,当下冷哼一声,耐心尽失。大手一挥,咬牙道,“不认?事到如今,认不认也没关系。” 吴妈是听风苑的人,换句话说,这事就是赵紫君指使的。至于动机,肯定是赵紫君心里怨恨他上回罚她关暗室的事。 好,很好,真当他老迈昏庸了,什么人都敢算计他! “来人,送她上路。”老太爷冷冷瞥了吴妈一眼,在他眼里,吴妈已经是死人一个。招不招有什么关系,敢挑战他的权威,死不足惜! 吴妈一听,当即惊得魂飞魄散,张嘴便要大喊,可老太爷绝对不会给她机会喊出声来。贵叔在他大手挥下那霎,便已领了人进来,吴妈一张嘴,立时被破布堵上。 玉珠看着吴妈被拖破布似的拖出外面,只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不管证据是否确凿,就凭她现场捉赃加上吴妈刻意隐瞒与李娘子的关系,就已经注定了吴妈的下场。 老太爷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吴妈与李娘子,仍然余怒难消。上一次,赵紫君怂恿赵子默一起设局欲将赵晓潼置于死地,他看在夫人周氏正室的面子上,宽容以待。 可不想,这才过去多久,赵紫君从暗室出来不但不知感恩;不反思已过,还一再弄些阴谋诡计暗算赵晓潼。 如果是平时,他绝对不会在乎赵晓潼的死活。不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那个庶女在出生时还克死了老夫人。 但现在不一样,空智大师给他批命时直言。在短时期,起码三年内,他若想身体康泰,必不能让赵晓潼有性命之虞。 这件事虽是保密的,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比如说他的儿子赵书仁,再比如说夫人周语柔。 但现在看看,这两个知情人纵容他们的子女做了什么? 一次又一次罔顾他的性命算计赵晓潼,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如果夫人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一定会大呼冤枉;她是知情人她也极力约束赵子默与赵紫君两人不去招惹赵晓潼;但奈何赵紫君不听劝,这次的事她完全不知情啊! 可惜,老太爷不会再看她的情面,也没兴趣再纵容赵紫君。 处置完吴妈与李娘子之后,他立即让人不惊动旁人将赵紫君传到了南院。 “紫君见过祖父。”说是请,不如说押到南院来得恰当。赵紫君瞄了瞄身后身强体壮的婆子,低着头,胆颤心惊的走进正厅对老太爷行礼。 咳咳,人都是怕死的,尤其年纪越大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做绝了 章节名:第60章 做绝了 左等右等不见吴妈回来,赵紫君当时就心知不妙,然而她还没想出对策,南院的人就突然上门将她“请”到这来。 老太爷阴沉着脸,面无表情盯了她一眼,那表情就如狂风骤雨来临前夕一样吓人。 赵紫君被他有如实质的阴森眼神一瞪,顿时惊得浑身打颤。 “孽障,跪下!” 赵紫君张嘴想说什么,可对上老太爷阴冷凶狠的眼神,她不自觉的双腿一软,“咚”地慌张跪了下去。 老太爷阖下眼皮,冰冷的声音如同从地狱飘出来一样,“再过两个月就是你祖母的冥寿,一个时辰后你就出府到水月庵为她祈福。” “去水月庵祈福?”赵紫君脸色惨白,嘴皮开合几次,才勉强吐出这几个字。 冥寿?给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祈福?赵紫君听闻他冰冷无情的话,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祖父,为何?”为何突然让她去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庵堂给一个死人祈福?还是无期限? “为何?”老太爷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往她面前重重一摔,“哼,你还敢问为何,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自己心知肚明。” 赵紫君盯着被杯子碎片划伤的手背,死死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内心恐惧流泄出来。 她低着头,楚楚可怜跪在地上,一脸凄弱无辜,“求祖父明示,紫君不知哪里做错了。” “好个不知!”老太爷冷哼一声,怒极反笑,“吴妈是你的人吧!她把一切都招了。” “吴吴妈?她、她招了什么?”赵紫君惊恐流泪,在老太爷阴鸷凶狠的眼神下,只觉天旋地转。心里反复只有一个念头,她做的事情败露了,看老太爷的模样是绝不肯放过她! 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老太爷一声冷笑,没有再开口,只丢了一个极度不屑与失望的眼神给她。 “!” 赵紫君身子一歪,惨白着脸,咬着嘴唇倒了下去。 “晕了?”老太爷面无表情瞥了倒地的少女一眼,眼里怒色更浓。在他面前还耍手段,想装晕逃避责罚,做梦! 他冷哼一声,拂袖站起,将桌上的东西扫了落地。噼哩啪啦的声音惊得屋内众人大气也不敢呼,人人屏气敛息,生怕一不小心成为下一个倒霉鬼。 “哼,晕了更好。” 老太爷站起,连看也没再看赵紫君一眼,只冷声吩咐,“贵叔,立刻安排马车将二小姐送去水月庵!” 贵叔上前一步,恭谨应,“是”。退出去时悄悄与玉珠交换了一个眼神。 作为老太爷的亲信,贵叔的办事效率可不是一般的高。他出去只花了一刻钟,就将事情都安排妥当。 老太爷不管赵紫君是真晕还是假晕,在贵叔禀报已经安排好马车之后。立即让人将赵紫君架着丢上马车,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赵紫君送去郊外的水月庵;美其名曰为死去十几年的老夫人冥寿祈福。 赵子默从外面回府,在前院花园正碰上听风苑的丫环红棉出来寻找赵紫君。 “奴婢见过大少爷。”红棉看见他,掩下眼底喜色,迫不及待的上前行礼。她不能让大少爷看出心里惊慌,吴妈突然失踪,小姐莫名不见;她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想起小姐曾再三告诫让她不得将听风苑的事透露给夫人,她只好求助与小姐交好的大少爷了。 虽然红棉掩饰得很好,可赵子默还是从她迫切的举止中嗅出一丝不对劲。 “嗯,你家小姐还好吧?”这寻常一问,是关心亦是试探。如果紫君真出了什么事,他相信以眼前这个丫环的机灵,一定听得出来。 红棉听闻这话,眼里慌张一瞬流泻而过;她机警地望了望四周,才压着声音快速道,“回大少爷,小姐她她不见了。” “不见了?”赵子默被这话吓了一跳,他皱着眉头,声音难掩急切。“什么叫紫君不见了?你赶紧说发生了什么事?” 红棉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惊了惊,不过还不忘瞥望四周,确定无人注意,才小声道,“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小姐她就是突然不见了。”她默了默,又补充道,“对了,连吴妈也不见了。” 赵子默烦燥地扯了扯袖子,阴晴不定地盯着红棉,“那你知不知道谁最后看见小姐?” “是、是奴婢,不过那时小姐说她要小憩”红棉心里怕得厉害,她死死低着头,不停地舔着嘴唇。被赵子默那阴森的眼神一盯,她就一直觉得自己后背冷汗涔涔。 赵子默又一个阴狠眼神扫来。红棉不敢再舔嘴唇,脑里灵光一闪,立即道,“大少爷,奴婢奴婢后来虽没再见着小姐,但是见到了南院的人。” “你是说,祖父传了紫君去南院?” 赵子默眉头紧皱,想了想,又问,“说实话,二小姐最近有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虽然赵子默没有明说,但红棉看见他的眼神,愣了一下便明白他的暗示。她只瞄他一眼,便畏惧垂下头,战战兢兢道,“奴婢只知道小姐最近与吴妈对药材很感兴趣。”至于突然对药材感兴趣做了什么,这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事了。 红棉也算赵紫君心腹,不过赵紫君让人给赵晓潼添药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也就瞒了她,是以她并不知详情。 “药材?”赵子默哼了哼,脑子在飞快旋转,在想府里有谁用药,又有谁跟赵紫君结怨。 这一想,几乎片刻便得出结论。 “赵晓潼!”能让老太爷恼怒的,又与赵紫君结怨的,除了赵晓潼不作第二人想。赵子默恨恨从齿缝挤出这个名字,袖下拳头瞬间青筋暴起。 红棉看着他咬牙切齿的凶狠模样,霎时吓得双腿打颤。 既然南院的人悄无声息将紫君带走,事情一定非同寻常。想到这里,赵子默完全忽略了红棉的存在;大袖一拂,急急忙忙往他的院子走去。他得赶紧让人去打听消息。 虽说贵叔能干,可匆忙之间要想将所有痕迹抹干净,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赵子默的人用不了多久,就查出消息来了。 “禀大少爷,一个时辰前,南院的人安排马车将二小姐送出府去了。” “一个时辰前?送出府?”祖父这是要做什么?就算紫君真做了什么,也用不着偷偷将人送走这么绝吧? 祖父这是要逼死紫君吗? 赵子默压抑住心里担忧,“还有什么消息?” “还有”下人低头作揖,迟疑了一下,闭上眼睛,飞快道,“据说二小姐走的时候是两个人架着上马车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不满 章节名:第61章 不满 赵子默心头一震,这就是说紫君走的时候意识不清!想到这里,他心里怒意横生,又急又怒的当头,生怕老太爷对赵紫君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也顾不得细想,吩咐下人向夫人禀报这事,随后他急匆匆往南院赶去。 不管紫君犯了什么事,他都一定要保下这个妹妹。 赵子默急冲冲奔到南院时,老太爷正在豢养金鸢的小院,享着绿叶红花的惬意,悠闲地边喂边逗鹦鹉说话。 “老太爷,大少爷求见。”贵叔弯腰站在他身后三步之遥,毕恭毕敬的声音不高不低,可让老太爷听得清楚,却不会扰了他的兴致更不会惊到吃得正欢的金鸢。 往笼里递虫子的动作一滞,老太爷皱了皱眉,面上霎时罩了层霜,“让他进来。” 贵叔轻轻退了出去,一会之后,赵子默满心忐忑的跟着走进了院子。 “子默见过祖父。” “嗯。”老太爷不咸不淡应了声,却连正眼都不给他一个;依然拿着碟子饶有兴趣地往笼里一条条送虫子。看他认真得一丝不苟的表情,似乎喂金鸢吃虫子这事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赵子默心里挣扎半晌,不敢上前,嗫嚅着开口,“听说紫君过来给祖父请安,子默一路过来,倒是没碰见她。” 老太爷眼神一沉,将手中碟子递给贵叔。缓缓转过身盯着他。 “你是到这问罪来了?”胆子够肥的,仗着他的器重连他也不放眼里!就差明目张胆指责他惩罚赵紫君。 这么重的语气砸下来,赵子默几乎被吓得半死。双腿一颤,不由自主跪在了凹凸不平的石子路,“祖父息怒,子默绝对不敢冒犯祖父。” “哼!”老太爷冷冷扫他一眼,黑着脸眼神阴森可怕,浑身透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老太爷冷哼一声便不说话,又转过身继续逗那只金毛鹦鹉;也不叫赵子默起来,也不作任何解释。赵子默跪在咯脚咯膝地面,心里暗暗叫苦;老太爷可以对他甩冷脸不理不睬,他却不能一直沉默跪在后面不吭声。 过了一会,眼见老太爷终于喂饱金鸢,赵子默暗下吸了几口气,小心翼翼道,“祖父,紫君她还是孩子,她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教导不好;如果祖父心中有什么不快,就请责罚子默吧。” 言下之意,他已经知晓老太爷暗中安排马车将赵紫君送出府的事;同时也给老太爷搬好台阶。 一个孩子,你跟她计较什么呢,对吧! 可这话听在老太爷耳中,却完全不是一回事。赤果果的变成了赵子默用大少爷的身份要胁他。 “好一个孩子!”老太爷怒极,全身霎时散发着冰冷气息,冷得跪地的赵子默一阵哆嗦。“这么说倒是我老糊涂了!” 赵子默大惊,抬头去看,只见老太爷面色铁青;双目冒着赤赤火苗。 “祖父息怒,子默” “不知所谓的东西。”老太爷怒极咆哮,狠狠瞪了他一眼,抬袖往门口一指,根本不给赵子默辩解的机会,“滚出去!” 赵子默脸上血色褪尽,飘忽的眼睛里尽是惊惶之色。他颤颤站起来,张嘴还想再说。 “滚!”老太爷大袖微微颤动着,显然气得不轻。 赵子默不敢再求情,唯委屈地看他一眼,转身跌跌撞撞离开了小院。 一出南院,立即就被等在外面的下人请到夫人院子去。 “母亲!”赵子默看向端坐厅中的夫人,一声低长叫唤里尽显惭愧与委屈。 夫人向他招了招手,笑道,“子默来了,快坐下。” 赵子默到旁边坐下,见夫人平静得跟没事人一样;不禁疑惑问,“母亲,你知不知道?” 夫人点点头,不带情绪打断他,“紫君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赵子默声音略高。看夫人的眼神明显透着意外,意外夫人听闻赵紫君被老太爷秘密送出府居然还能如此冷静。意外之余,又起了一丝怀疑,母亲看来一点都不着急,要知道紫君再次犯在老太爷手里,肯定落不了好;母亲这般镇定是为何? 夫人对林妈妈使了个眼色,林妈妈立时轻手轻脚退出去,并将其他人全部带走。 夫人垂眸,低低叹了口气,脸上瞬间染了满满愁绪。“子默,不是我不着急,而是我知道着急没用。” 赵子默听闻她的叹息声,暗道一声自己多心了。随后看着夫人,关切道,“二妹十有八九被祖父送出城了,母亲有什么打算?” “我没有打算!”夫人坐正身子,虽然还愁绪满面,可她眼里却泛着深深怒意。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紫君不听她劝告造成的。 她就紫君这么一个女儿,她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紫君面前;可紫君呢,完全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这何止是自讨苦吃,今天这事若不爆发出来;她还不知道紫君一直在敷衍她,这个女儿真是太伤她的心了! 可伤心归伤心,恼怒还恼怒,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紫君受苦而不管。 夫人又叹了口气,看向忐忑又震惊的赵子默,道,“现在老太爷正在火气上头,我们做多反而错多,我们越为紫君求情,老太爷心里只会更加气恼。” 赵子默虽觉得夫人说得有理,可心里却对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他一想到赵紫君不知被老太爷暗中送去什么地方,他就觉得寝食难安。赵紫君从小在相府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从来没受过什么苦,他担心呀! 老太爷既然仓促将人送走,又是为了惩罚,一定不会安排下人跟着;没有下人在身边服侍,他不敢想像赵紫君的生活要怎么过。 “母亲,待父亲下朝,不如将这事告诉父亲,让父亲去南院走一趟。”按他想像,老太爷就算不给所有人面子,也不会直接抹了自己儿子的情面;毕竟现在这个家是身为丞相的赵书仁当家。 夫人捏着眉心摇了摇头,满脸不赞同,“别拿这事烦你父亲。” 赵子默不懂,语气隐隐有些不满,“母亲,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担心二妹吗?” 赵子默救妹心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监视 章节名:第62章 监视 夫人冷笑一声,端起杯子慢悠悠地啜起茶来,直到赵子默坐立不安,才道,“我担心她有用吗?我刚才已经说了,老太爷这会火气正旺,我们得让他出了这口气再去求情。” “如果我早一步知道这事,我也不会同意你这当口撞上去。”挑老太爷黑脸火气无处撒的时候撞上去,这不明摆着找骂! 赵子默还是不死心,“可父亲他不一样!”他是相府之主,是当朝丞相,就是老太爷也不能不给情面。 夫人懂得他的心思,心里已然烦燥不堪,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规劝,“子默,你刚才已经去求过老太爷了,你认为这当口你父亲去求情他会松口吗?” 赵子默默然想了想,想起刚才老太爷一脸冰冷让他滚的情景;心里也没有底。 夫人见他神色松动,接着道,“这段日子谁也不要去惹老太爷,让他先出了这口火气再说。” 赵子默见她淡定冷漠的模样,心里又开始不舒服了,“那母亲这是”不管二妹死活了? 夫人冷下脸,垂下长睫遮住眼底郁色,“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探探老太爷口风。在这之前,暂且当作什么事都不知道。” 她要看看,老太爷对这事会给个什么样的交待。 赵子默还想再说,可见夫人垂下眉眼,一心一思专注品茗的模样,摆明不想再讨论此事;他闭上眼睛默默叹了口气,便只得作罢。 既然母亲不着急,说明二妹暂时不会有事;他又何必非在在这讨人嫌。 这么一想,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对夫人行了一礼,随后神色怏怏离去。 而在夫人将赵子默请去福满苑的时候,玉珠也悄悄派了绿樱到筑梦居去。 “奴婢绿樱见过四小姐。” 绿樱垂首行礼,眼角难掩好奇地看着在院子一角翻泥的少女。 赵晓潼放下花锄,站起来随手抬起衣袖擦了擦额上细汗。转过身看着一身绿意的丫环,笑道,“玉珠姑姑派你来的。” “是。”绿樱也不掩饰,直接道明来意,“玉珠姑姑祝愿四小姐称心如意,并说四小姐一定很快就会康复。” 赵晓潼转了转眼睛,脸上漾着掩不住的明媚笑意,笑容里隐含着放心的意味。“玉珠姑姑有心。”她一个眼色,杜若立时往绿樱手里塞了银子。还将一瓶蜂蜜交到绿樱手上。 赵晓潼温和一笑,脸上病态尽散,眉宇俱是欢喜,“有劳绿樱将这瓶蜂蜜带给玉珠姑姑。” 绿樱不着痕迹掂了掂手里银两,再看赵晓潼的目光难掩惊讶,不过只一眼她便垂下头去。下人直视主子那是不敬之举,就算四小姐再好说话,她也不敢越规,随即恭谨道,“四小姐请放心,奴婢一定将东西交到姑姑手上。” 绿樱将话带到,得了赏拿着蜂蜜回南院去了。 杜若掩着眉间喜色,试探问:“小姐,玉珠姑姑的意思是不是?”那件事已经成了? 赵晓潼笑着点了点头,显然心情很好,“嗯,她既然祝愿我称心如意,想必事情不会差,估计不用多久府里就会传出消息。”她说完,哼着小调往屋内走去,在想三姨娘这个盟友真心不错。 她当初只让祝妈妈带了一句:“李娘子与吴妈是义母女。”三姨娘连佐证的时间都没有,就全然将宝押上,迅速打了赵紫君一个措手不及。 从今以后,三姨娘站在她这边,玉珠也会在暗中助她一二;她在相府总算不用再单打独斗。 夫人、赵紫君、赵子默,想害死我们三母女!你们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赵晓潼要将你们打入尘埃,永远翻不了身。 相对于赵晓潼的心情激昂;扶云阁的三姨娘的心情可就忐忑难安了,要知道她设计玉珠当场“撞见”吴妈与李娘子埋药渣之后,后续的事她可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玉珠当场将人带回南院,也很客气委婉的拒绝了她。 直到赵子默去南院求情不得之后,又过了两个时辰,老太爷才让人传出消息,说是二小姐自请去水月庵祈福。 听到这粉饰太平的消息,三姨娘悬着的心才算踏实下来。同时对赵晓潼佩服不已,若非顾忌着天黑,她这会派人去筑梦居太过张扬;她也不会耐着性子等到第二天天刚亮就派人给赵晓潼送礼物。 夫人得知赵紫君被老太爷强硬送去清苦的水月庵后,也没有冲动去南院求情或吵闹;而是仿佛完全不知情一般,继续如常过她的日子。不但如此,她还严厉约束赵子默,不许他在老太爷面前再提一个字。 赵子默虽然心有不满,可他冷静下来,也不得不承认夫人是对的;回想起那天老太爷在小院对他咆哮的情景,他两腿就禁不住自发打颤,那天他不但从老太爷眼里看到了狂怒,更从老太爷冰冷的字眼中嗅到了被厌弃的先机。所以不管他如何担心,也只得暂时按捺不动。 至于赵晓潼在“揪”出害人之首后,身体在一日日康复中,日子在平静中悄然而过。赵紫君似乎被人遗忘了一般,自从老太爷宣布她去水月庵祈福的消息后,再无人提起。 就在赵晓潼以为自己可以“顺顺利利”恢复健康的时候,玉珠忽然带了两个妈妈到筑梦居,说是老太爷担心筑梦居下人照顾不尽心,特意从南院调两个得力妈妈来照顾她。 “担心两个丫环照顾不尽心?”赵晓潼嘴角噙着浅笑,眉毛轻眨,了无痕迹扫过玉珠身后两名面无表情的妈妈,无声冷哼,“这分明是以照顾之名行监视之实!” 红尘浮沉,谁都静不下心来。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皆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不服软 章节名:第63章 不服软 不过监视又如何,她行得正坐得正,坦坦荡荡怕什么监视。 轻嗤一声,赵晓潼有些遗憾地看了看刚栽种一小半的花地。站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示意杜若收起工具;这才慢条斯理走进屋里。 玉珠上前对她行了礼,看了一眼旁边矮矮肥肥的妈妈,道,“四小姐,这是向妈妈,在南院的时候负责管事。” 管事吗?赵晓潼不动声色打量着那面无表情但双目精光外露的中年妇女,这是大权小事一把抓了。放在现代就是个经理级人物,难怪一身横膘长得如此有型,老太爷还真舍得。 向妈妈微微对少女福了福,眼光落在少女脏污的衣摆,轻蔑之色一闪而过,“奴婢见过四小姐。”那上抬的下巴与斜挑的眉角,无一不流露出她看不起赵晓潼。 赵晓潼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就算她再落泊,她也是相府主子。这个向妈妈仗着自己在南院待过,就敢给她脸色看,真是狗仗人势! 不过就算她心里再气愤,面上也丝毫不显,恬淡含笑仍是温和可亲的模样。 玉珠真怕她沉不住气,见她含笑扫过向妈妈,紧张的心才放松下来。四小姐虽年轻,却不是目光短浅之人。 “四小姐,这是包妈妈,在南院的时候协助向妈妈处理大小事。”玉珠目光一转,轻轻瞥向旁边瘦高干黑的妈妈。 协助处理大小事?赵晓潼扫了包妈妈一眼,眸光隐见惊讶。这不是现代鞍前马后的秘书嘛!瞧这瘦高身材,果真是任劳任怨型的人才啊! 不过协助向妈妈?这两人以前在南院是铁搭档来着?想到这点,赵晓潼心内暗汗一把,老太爷对她这个性命相连的孙女还真是“非一般”的照顾。 包妈妈似是没看到她闪烁打量的目光一样,拘谨而有礼上前对她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四小姐。” 玉珠表示人已带到,便先告退了。 玉珠一走,赵晓潼便唤了杜若与半夏过来与二人认识。 然后,她含笑指了指院子北面,瞟着那块她与杜若刚开垦出来的泥地,慢悠悠道,“向妈妈,以后你就负责管理那块花地;你可别小看那块瘦地,我正打算种几株花苗,先把院子的绿化搞好。” 向妈妈顺着她手势望去,那不过一块巴掌大的地方,新翻出来的泥土带着骨黄色泽,显然那的土壤并不肥沃;果真如赵晓潼形容的一般,是块瘦地。 她不禁皱起眉头,冷声道,“四小姐让奴婢管那块巴掌大的瘦地?”她声音又冷又高,语气更是毫不掩饰表露她的讽刺与不满。 赵晓潼淡淡扫她一眼,丝毫不以为忤;敛着眼底情绪,依旧笑意温和,“我知道这对向妈妈来说是大材小用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看筑梦居就这么点大地方。我房里洒扫什么的有杜若,屋里其他事情有半夏;你和包妈妈刚来,暂时先熟悉熟悉。” 向妈妈被她一番“合情合理”的话堵得心口生疼,可她纵然心里有十二分不满,这会也不能发作出来。赵晓潼可以轻贱她,她却不能直接甩赵晓潼脸面。 不过,这并不表示她会就此屈服,乖乖听任赵晓潼的安排。 她眯起眼睛,不带感情地扫了扫赵晓潼,半晌,咬着牙根对赵晓潼称是。 赵晓潼将她眼底的不甘收进眼里,只略略勾唇噙一抹浅浅冷笑;随后望着包妈妈,“包妈妈从前既是协助向妈妈的,那就暂时负责筑梦居一干人的衣食住行吧。” 这个任命出来,包妈妈被狠狠吓了一跳,她拿眼角瞟了瞟向妈妈;向妈妈脸色果然铁青,胸口处起伏得厉害。 赵晓潼不动声色将二人反应收尽眼底,满意地笑了笑。来到她的地盘,还对她摆脸色对她倨傲?小样,再铁的搭档也经不起利益考验,她就不信拆不散这两人。 向妈妈忍了忍,看见她愉快含笑的模样,终压不下心里那口气。抬着下巴忿忿道,“四小姐,奴婢觉得你这安排不太妥当。”她这话说得极直白,就差没直接指责赵晓潼不会用人。 赵晓潼挑眉,不动声色扫她一眼,也不动气。跟一个不上道的下人动气,这不是降低她的情商嘛! 她吸了口气,清雅面容漾出绝对迷人的温和笑靥。迷蒙眼神看着懵懂又无知,似是压根看不出向妈妈不满一样,“哦,向妈妈是觉得我这样安排委屈了?” 委屈吗?当然委屈!简直委屈死了!想她堂堂一个南院管事调到这来,却被分配去管一块巴掌大的地!谁见着谁不认为她委屈。 可原本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的向妈妈,对上她看似迷蒙实则精光闪动的眼神,却嗫嗫的说不出口,不敢再坚持让她给自己换岗了。 “哎,我这院子小,向妈妈若是觉得委屈”赵晓潼幽幽瞥她一眼,听似在感慨筑梦居小。可向妈妈却听明白了,只要她敢承认自己委屈,赵晓潼一定会趁机将她赶出筑梦居。 她若不能在筑梦居稳稳扎根,老太爷一定不会放过她。想到这里,向妈妈心里那点不满开始以闪电的速度消退。 赵晓潼靠着缺角的椅子闲适而坐,只顾一味低头慢悠悠喝她的茶,也不催向妈妈。不过却将向妈妈眼底那点挣扎看尽。 半晌,向妈妈不甘不愿地低头,扯出一抹生硬干笑,道,“四小姐这安排极好,奴婢很高兴。” 少女眨巴着眼睛,身体微微前倾,对向妈妈形成压迫姿势,无辜问,“真的吗?向妈妈不觉得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向妈妈被她那似有穿透力的目光一盯,顿时觉得背后冷汗涔涔;连忙垂低头表明态度。再委屈这会她也得含泪和血往肚吞呀,谁让她在人屋檐下,不低头难道等着头被撞破吗? “不委屈就好。”赵晓潼坐直身子,拿起杯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个不停,眼角瞟了瞟静立的包妈妈,问:“包妈妈觉得我这安排如何?” 烈马越难驯,驯服之后的成就感越大。 咳咳扯远了,向妈妈是人不是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烫手的面团 章节名:第64章 烫手的面团 连一向强势的向妈妈都被四小姐无形散发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她哪敢有半句不满。 几乎没有半分迟疑,包妈妈立时道,“小姐安排甚好。”她应得又快又急,这态度看来实在带了点迫不及待的讨好。 赵晓潼见状,随手端起杯子,遮住嘴角那抹满意浅笑。她若连两个妈妈都收拾不了,这主子她也不用当了。 “杜若与半夏住在东边两间厢房;你们两个就住西边的厢房吧。” 西边?院子里连棵草都没有,墙壁四周无遮无挡的,西边的厢房岂不是被太阳从早晒到晚。 向妈妈立时不满在想,她堂堂一个管事,居然要住西晒的房子,四小姐这是故意给她下马威吗?她面无表情,可双目难掩忿忿之色,终究是意难平。 赵晓潼丢下这话,又开始沉默下来慢条斯理拔弄杯盖。她倒要看看,一进门就敢给她脸色看的肥妈管事能不能再忍耐下去。 如果连这点忍耐都没有,她不用费心考虑收为己用,直接就将人扫地出门。 向妈妈垂首而立,双手的拳头是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半晌,似乎终于平静下来,抬头迎上少女目光,“是,奴婢任凭四小姐安排。” 包妈妈立即从善如流应道,“奴婢听从小姐安排。” 赵晓潼笑笑,朝杜若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杜若带二人下去安排。 一个称小姐,一个唤四小姐,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却说明这两人对她的态度。一个认可她作为新主子;另外一个则从里到外都在排斥她。 有才能而不好用的人,她不要;才能平平但忠心好用的人,她可以考虑;毕竟才能可以培养,忠心却不能。 听闻老太爷调了两名妈妈到筑梦居;第二天夫人立即让人带了两名丫环到筑梦居,美其名曰以前疏忽了,居然没人向她禀报筑梦居服侍的人手不够。 赵晓潼扔下花锄,就站在花地旁边。掸着藏于指间的泥土,面无表情听着林妈妈替夫人发表洋洋洒洒的自责词。 过了半刻钟,林妈妈还在滔滔不绝,似乎要打算一直没完没了的替夫人自责下去。 赵晓潼挑了挑眉,面上虽然带笑,可眼神却飞转着嗖嗖冷芒,“讲完了吗?” 她很客气很友好的问了句,她发誓,她真不是故意想打断林妈妈的长篇大论;她只是站得累了,听得耳朵起茧了。她绝不承认自己耐心被林妈妈磨叽的自责论耗尽了。 呃被人客气打断的林妈妈眼里有一瞬茫然,当然面上也闪过一抹不高兴。可当她看清问她的人是赵晓潼之后,立即尴尬讪讪笑道,“嘿回小姐,奴婢说完了。” “四小姐,这是画眉,擅长女红。”她干笑着指了指身旁长得妩媚的丫环。 赵晓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她身上衣裳甚至比不上这个叫画眉的丫环;再加上眼下她衣摆还沾了泥,双手更是半点也不干净。可她这副比不上丫环的落泊模样,却丝毫不影响她本身自然散发的威慑气度。 一个人的气质与威势什么的,真心不是靠两件好衣裳或华丽的首饰就能衬得出来的。这就好比,给一头驴套上马鞍,可装得再怎么像,也改变不了它是驴的本质。 她眼角淡淡一瞥,原本带着轻视之心暗下打量的画眉,立时收腹挺胸将腰板挺得笔直。 “四小姐,这是画骨。”林妈妈手势一转,指向稍稍落后的丫环,并没有说明她的特长。 赵晓潼挑眉看了看,长相平凡,不过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憨厚朴实的气息。目光在画骨笔直垂于腰侧的双手扫了扫,隐约可见指掌有薄茧隆起。原来是个粗使丫头。 她不着痕迹地望了望天,回头对林妈妈笑道,“林妈妈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先进去了;至于这两个丫环,我会让人安排的。请林妈妈回去替我谢谢夫人。” “四小姐客气。”林妈妈欢快笑起来,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赵晓潼如此识抬举二话不说就将人收下,她心情当然好极了。差事办得漂亮,回去就能理直气壮向夫人讨赏。 林妈妈几乎是哼着小调轻飘飘的离开筑梦居。赵晓潼望着她背影,搓了搓手背的泥巴,眼睛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冷意。 赵晓潼一声吩咐,将画眉与画骨两人丢给包妈妈安排。不过她暗示包妈妈只需安排两人做事即可;其他的事留待天黑她另有打算。 包妈妈既然是秘书型人才,察颜观色的本领自然也是一流的;她接下赵晓潼暗示,立时就着手安排画眉画骨两人,确保两人在天黑之前都完全忙得抽不开身为止。 夜幕悄悄降临,所有人用过晚膳,该到休息的时间;画眉画骨两人一脸郁色来到赵晓潼屋子。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赵晓潼听闻两人行礼,并没有抬头,继续就着淡黄灯光与棋子奋战。 画骨与画眉对望一眼,画眉上前一步,道,“禀小姐,包妈妈说” 赵晓潼落子的动作停了停,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向她们。 画眉被她寒凉如芒刺的目光一望,莫名被吓了一跳,说话便突然结结巴巴起来。 “嗯?” 画眉听出她语气的不耐,悄悄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包妈妈说筑梦居没有多余的厢房,无法安排奴婢与画骨。” 赵晓潼听罢,半晌,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我想起来了,筑梦居只有四个厢房;杜若与半夏身为一等丫环,自然一人一间,向妈妈与包妈妈都是二等管事,按规矩也不用跟别人挤房间” 她目光一转,扫过满身倦意的画眉画骨,流露出几分无奈,“这事还真不好办。筑梦居的厢房就这么多,我也无权更改府里的规矩,所以” 她皱着眉,一副不知所措的苦恼模样,“我也不知怎么解决你们的住宿问题。” 画眉一听,绷着的小脸立时胀得通红,差点忍不住开口质问赵晓潼;幸好画骨眼疾手快扯了扯她衣角,堪堪将她的理智拉了回来。 赵晓潼瞟了瞟那只还拉着衣角的手,暗下嗤笑一声,面上却露出十分为难的神情,“要不你们俩现在就回去问问夫人这事该怎么解决吧;筑梦居的真实情况摆在这,府里的规矩也在这;我看这事只有夫人才能解决。” 夫人自然也有后着等着晓潼的。 当然,晓潼也不是面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斗智 章节名:第65章 斗智 画眉十分不满赵晓潼三言两语将她们打发回去,可不满也好不忿也罢。她们要是不赶紧回福满苑找夫人,待会天完全黑下去,她们想要再见夫人可就难了。 画眉咬了咬牙,僵硬地对赵晓潼施了一礼,毫不迟疑转身就走。 画骨脸上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不满的表情,她一板一眼行了礼,告过罪,才转身追画眉去。 “哼,真当我是任搓任捏的面团,随便谁高兴都可以往我这塞探子!”也不怕烫手。 杜若听着她低声咕哝,总算明白她白天是故意拖着画眉画骨,就等着天黑来为难那两人。 “小姐,你这样打发她们回去,这不是给夫人有借口找我们麻烦吗?”杜若问归问,可她一点也不担心;小姐若没主意就不会这么张扬。 赵晓潼搁下棋子,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我正愁夫人不来找麻烦。” 赵紫君已经被她与三姨娘联手弄到城外清苦的水月庵去了,而夫人却像没事人一样,对赵紫君不闻不问。她可不认为夫人真会放任赵紫君不管,她猜不透夫人下步棋会怎么走,不如先送个把柄到夫人手里。只要夫人先动起来一切就好办了,只要夫人动了,就一定会有破绽,她到时也好应对。 况且,她还惦记着五姨娘那边的事呢。老太爷调两个妈妈来正好,此举恰好提醒夫人也可以光明正大送探子到她的院子来。 这才过去一天,夫人果然就迫不及待送两个丫环宣示她主母的权威。 夫人听闻画眉添油加醋一番说完赵晓潼如何如何刁难她们,登时气得脸都变绿了。 给画眉画骨难堪,就是给她难堪。 当然,她也知道赵晓潼说的是实情,筑梦居那小院本就简陋,没有足够的厢房安排下人也是事实。她并没有让画眉与画骨当晚又赶回筑梦居,更没有以主母的权势强硬要求赵晓潼必须让人腾出房间,安排她的人住进去。 画眉画骨消失了一天之后,夫人带着林妈妈与那两人声势显赫走进筑梦居。 “见过夫人。”赵晓潼挽着袖子就在院子亲自耕种她的花苗,夫人一行到来,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巴,当即大大方方走到院中迎着。 夫人扫过她站得笔直的身影,眼里一瞬有恼意掠过。这个贱丫头,自从落湖之后,见到她从来不肯称她母亲,更不肯规规矩矩对她行礼。顶多就像现在这样张张嘴敷衍一句了事。 总有一天,她要将这个贱丫头踩到脚底去! 夫人心里恼恨得要死,不过面上依然维持着一贯的端庄得体,“四小姐这是亲自种花?” 赵晓潼笑着点了点头,“院子空着也是空着,种几株花来玩玩。” 玩玩?这个调调简直跟大街上出身低贱的流民一样! 夫人眼中鄙夷之色闪过。嘴上说得动听,“四小姐这想法好。” 赵晓潼伫立院中,也不将夫人迎进屋,只静静含笑状似温顺乖巧听训。夫人心里十分清楚赵晓潼绝不如表面这般乖巧听话,这个丫头就好比一块又硬又臭的石头,骂不伤踢不动。真踹上一脚指不定反而弄痛自己。 夫人本想等赵晓潼开口询问,可她等了半天,眼见赵晓潼还是垂首静立一副不开化的模样;她不想将自己活活气死,更不想在毒辣太阳底下暴晒。 只得恨恨咬牙,拼命压抑心里不满,扬出一抹虚假又僵硬的笑容,道,“四小姐,我已经听说了筑梦居厢房不够的事。说起这事,确实是我疏忽了,四小姐怎么说也是相府堂堂正正的小姐,住在筑梦居这么简陋的院子确实不合适。” 不合适?她在这住了好几年,今天才来跟她说不合适? 赵晓潼抿着唇冷笑一声。如果她没有将夫人调来的两人变相甩回去,她相信夫人一定认为她适合在这长久住下去。 “夫人美意晓潼心领了。”赵晓潼垂首阖眉,看似对夫人十分恭敬,实则借此掩饰眼底轻蔑。眼角掠见才长定根的花苗,心里暗叹一声可惜。“不过晓潼已经住习惯了。” 习惯了简陋的住所,习惯了无人侍候。 夫人笑容一僵,端庄面容浮一丝扭曲。这贱丫头竟暗中指责她这个当家主母不称职。 少女眼角瞟了瞟,立时明了夫人的想法。什么暗中指责,她明明是摆在明面上讽刺好不好! “这真真是委屈四小姐了。”夫人脸色很快恢复正常,看赵晓潼的眼神,那个慈祥热切;霎时让赵晓潼浑身冒满鸡皮疙瘩。“不过相府这么大,也难怪底下的人疏忽。四小姐你放心,我回头一定为四小姐严惩那些耍滑的奴才。” 赵晓潼垂眸无声笑了笑也不应话。夫人还真是忙,嘴皮轻飘飘一动,不但推卸了责任还恳切为她拉仇恨。她看起来真这么傻这么好欺负吗? 不过夫人今日亲自上门废话连篇,该不会只为了在她面前摆威风吧? 夫人瞟去一眼,见赵晓潼安静伫立神色乖巧,只当她被自己说动。 随即笑道,“筑梦居实在太简陋了,从前我不知道就罢了,如今我既然知道,四小姐的确不宜在这继续住下去。”她顿了顿,很认真地环顾眼前光秃秃的院子,嘴角微撇;满脸心疼看着赵晓潼,“倚兰苑一直空着,四小姐不如搬去倚兰苑。” 她眼神询问,可语气却是不容质疑的决定。她今天来,不过告知赵晓潼“必须”搬进倚兰苑而已。 赵晓潼脚尖动了动,眼底冷意转浓。夫人这是明逼她搬出筑梦居?倚兰苑她记得离福满苑相当近,据说自大姨娘死后就再无人住过。夫人是打算将她放在眼皮底下就近监视。 “倚兰苑?”赵晓潼抬头,看向夫人。眼中流转着恰如其分的惊讶。 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笑得那一个温和慈祥,绝对一副我心疼你为你着想的模样。“对,倚兰苑虽然一直空着,可一直也有人打扫;只需稍作打理,四小姐就可搬进去。” 赵晓潼瞄了瞄夫人,眼中漾着迟疑,心里渐渐升上几分不耐烦。“可这好吗?”她都清楚以主屋为中心环绕四周而建的院子,是给姨娘住的。再外围的院子才是小一辈的少爷小姐们住。夫人除非承认自己老糊涂了才会不清楚这事。 夫人皱了皱眉,盯着赵晓潼心里暗骂一声小狐狸。面上却带笑柔声道,“倚兰苑空着也是空着,没什么不好的。” 赵晓潼蹙眉,满脸犹豫看了夫人一眼。夫人心中一激灵,下意识要阻止赵晓潼拒绝,脱口道,“你先搬去住一段时间,若是不习惯;到时将筑梦居扩建一番,你可以再搬回筑梦居。” 那是做梦,只要赵晓潼搬进倚兰苑,她绝不会让这个贱丫头再搬回去。 搬不搬呢? 嗯,这是个严谨的问题。 不搬,夫人一定会各种诡计。 搬,倚兰苑绝对有个大陷阱等着晓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内鬼 章节名:第66章 内鬼 这个狡猾的贱丫头,她不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不放心。 横竖她顶多监视两三年,到时将赵晓潼这个贱丫头一脚踢到天边去,眼不见为净;不过赵晓潼作下的孽到时天高皇帝远,一个不小心水土不服什么的,随便死在路上也没人知道。 赵晓潼瞥了瞥夫人,寒光闪动的眼眸里隐约掠过一抹亮色。 扩建筑梦居?好主意! “原来只是暂住晓潼多谢夫人。”赵晓潼吁了口气,一副我终于放心的样子。随即双目闪亮惊喜不已地看着问,“不知夫人准备何时开始扩建筑梦居?” 赵晓潼说得又快又急,但吐字清晰,完全不给夫人打断的机会。夫人看着她闪亮亮眼睛,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这绝对是气的。那不过是敷衍之词,谁真心帮这个贱丫头扩建筑梦居了。 在夫人呼气吸气平息怒火的时间,赵晓潼又迫切追问,“夫人,雇好工匠了吗?” “我可以跟他们提意见吗?筑梦居地方不大,扩建多一进院子就行了,我觉得咳,请夫人见谅,听到夫人你请人重建筑梦居,我、我实在是太兴奋了。” 夫人的脸越来越黑,笑容快绷不住了,赵晓潼才讪讪住口。嘿,想在她的院子安插眼睛?撵她去倚兰苑好就近监视?敷衍她?她是这么好敷衍的人吗?不气死你我不叫赵晓潼。 “赵四小姐,扩建的事迟些再说。”夫人盯着赵晓潼,笑得那一个咬牙切齿,却偏偏不能流露半分不悦,“我回头就让人收拾倚兰苑,你明天就可以搬进去。” “四小姐没什么异议的话,这事就这样定了。”夫人看着赵晓潼,压着眼底恼意,也学着她刚才抢白的样子,又急又快道,“嗯,我还有事情要忙,四小姐你让人收拾收拾准备一下。”说罢,她也不待赵晓潼吐一字半语,转身甩着袖子走了,那迅速快得似有恶鬼在后面追着一样。 赵晓潼眨着眼睛,无声笑了笑。笑容温和平静,细看却可见那双漆黑眸子闪动着狡黠光芒。 让她乖乖听话搬去倚兰苑?做梦! 杜若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原本担忧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小姐,我们现在要收拾东西吗?” 赵晓潼回头,笑着反问,“你说呢?” 杜若心下一愣,小姐这语气那是要收拾东西了。 杜若瞄了少女一眼,小声问,“小姐,夫人她说要扩建筑梦居,这事是不是真的?” 赵晓潼定睛看着院角那一方初初长定的花苗,淡淡道,“夫人乃相府当家主母,她的话自然假不了。”就算不是真的,她也会让这事变成真的。没点好处就想撵她到眼前就近监视,她看起来像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吗? 她说完这句便盯着那片花苗出神,神色安静淡然,看着温和亲近;可浑身却自然散发着疏离冷傲气息。杜若张了张嘴,感受着赵晓潼排斥气息,终不敢再多问,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小姐了。 夫人如她所说那样,一回去就立即安排下人到倚兰苑打扫。让她的女儿吃那么大亏,她绝不会放过赵晓潼,虽然在两三年内赵晓潼得活着;可她有的是方法让赵晓潼表面活得好好,底下生不如死。 杜若得了吩咐,也开始收拾东西。向妈妈与包妈妈知晓事情始末后,也动手收拾行装准备一起搬去倚兰苑。 赵晓潼见状,只勾唇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便回了她的屋子。 向妈妈瞄见门外闪过的纤细身影,低着头继续收拾东西;不过眼中依稀可见淡淡的轻蔑。包妈妈瞥见赵晓潼走过,心却咯噔了一下,手底动作一滞,差点将叠好的衣服扫落地下。 四小姐刚才的眼神好奇怪,难道去倚兰苑的事还有变故? 第二天午后,夫人差人到筑梦居告诉赵晓潼,说是已将倚兰苑打扫干净,请她今天就搬入倚兰苑。 来人态度强硬中带着几分嚣张,语气颇有逼迫的味道。包妈妈在旁边看着不由得暗暗捏了把汗,担心赵晓潼忍受不住。 谁知赵晓潼根本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反而面露欢喜泛着迫不及待,“哦,已经打扫好了?好,我这就搬去倚兰苑。” 来人见她如此配合,实在无法挑出错来,便悻悻住口回去向夫人复命。 赵晓潼一声吩咐,筑梦居众人拿着为数不多的行理,跟在赵晓潼身后慢悠悠往倚兰苑走去。当然,并非她们故意拖拉,而是她们的主子走在前面的少女一步三顿,步子迈得巴掌远,一路上走走停停,那休闲的姿态似是在自己府里赏景一样。 跟在后面的下人见她兴致高昂,自然无人敢出声催促。横竖再怎么慢,在天黑前她们也可走到倚兰苑。 不过无人催促,并不代表其他人没有想法。贴身跟着赵晓潼的杜若就心里就觉得奇怪,想不明白小姐这是要闹哪样。而同样觉得奇怪的还有包妈妈,昨天夫人去筑梦居的时候,她也看到了。四小姐昨天表现得那么欢喜急切,今天这休闲的模样倒似出来逛街一样,让人猜不透。 “杜若,前面拐个弯是不是福满苑?”赵晓潼在小道停了下来,视线自右侧绿色植物抬起,往远处掠了掠,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杜若愣了愣,虽觉赵晓潼这话问得奇怪,可她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小姐,福满苑的确离这不远。” 赵晓潼颔首笑了笑,步子在嫣然笑意中快了不少。杜若一怔,小姐怎么往福满苑去? “晓潼见过夫人。”赵晓潼十分规矩给夫人行了礼,她要融入这个时代融入这个家族,有些规矩她不得不遵守。起码在礼仪上不让别人有挑错的机会。 当然,称呼上,她绝对不会改口称夫人为母亲。在她心里,母亲一词是神圣而亲近的。夫人还不配她称呼一声母亲。 夫人端坐贵妃椅中,翻弄着帐簿,只拿眼角往她扫了扫,“四小姐怎么来了?” 赵晓潼坏心在想她怎么能不来呢!既然路过福满苑,她绝不会做过门不入的事。 “我正准备搬入倚兰苑,刚巧在外面路过,就想着前来向夫人道谢。”少女站在厅中央,虽然夫人这一室奢华与她简陋的筑梦居有天壤之别,她脚踩华贵地毯,双目却端端正正,绝不流露半分惊讶或羡慕。 夫人见气势压不住她,便“啪”一声合上帐簿,坐直身子半眯眼睛往她望去。 就在这时,外面忽传来急促脚步声。夫人眉头一皱,拨杯盖的动作随之一凝,她不悦地朝旁边林妈妈使个眼色。 林妈妈立即悄悄退了出去。 赵晓潼站在厅中,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似乎压根不知道夫人在气势上暗中对她施以威压,“顺便问问夫人扩建筑梦居的工匠什么时候开始动工?” 撵她到倚兰苑好监视,还想拿个拖字诀糊弄她?她赵晓潼看起来像个好骗的傻瓜吗?今天不问出个具体日期,她就不跨出福满苑大门。 夫人原本说要扩建筑梦居,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将赵晓潼弄进倚兰苑而已;此刻见赵晓潼死咬不放,脸色果然极不自然地变了变。 “四小姐先在倚兰苑安心住下,扩建的事我会督促他们赶紧办的。” 安心住下?少女无声嗤笑,夫人真将她当三岁小孩呢!随便两句就哄住。 跟她打太极?很好,这招她一样会用。赵晓潼抬头,目光灼灼盯着夫人,十分诚恳道,“不知动工的具体日期,我就算在倚兰苑住下,也难以安心;还请夫人不要卖关子,直接将明确日期告诉晓潼。” 哼哼,她已经问得这么直白,态度如此“诚恳”,她就不信这会夫人还能躲着跟她来迷糊招。 “这个”夫人笑脸发僵,目光闪烁,心里将咄咄逼人的赵晓潼恨得要死。 赵晓潼可不给她再找借口的机会,立即睁大眼睛看着干笑的夫人,将惊讶与失望表现得淋漓尽致,“咦,夫人你这是为难吗?夫人你昨天说要扩建筑梦居,该不会只是为了”敷衍我吧!虽然没说完整,不过赵晓潼这直白的暗示只要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 “四小姐想多了,我说了要扩建筑梦居,自然是真的。”夫人咬牙假笑,不得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看赵晓潼的眼神那一个热切,是恨不得将赵晓潼大卸八块的热情。“这事我已经交待下去,你尽管放心,待确定动工日期,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虽然夫人的回答差强人意,不过赵晓潼没有进一步逼迫的意思;因为林妈妈这会已经去而复返,她身后还跟了个神色焦急的丫环。 “奴婢采青见过夫人。” “采青?”夫人挑眉,目光泛冷扫来,“你不是微雨阁的丫环?你这会到这来干什么?” 赵晓潼目不斜视看着脚下地毯,长睫掩映的眉梢隐约流泻出淡淡冷意。采青这会突然到福满苑自然是有“要事!”夫人刚才难道没听到采青的脚步声有多急促吗! “回夫人。”采青低头而立,不着痕迹缩了缩身子,飞快瞄了瞄赵晓潼,“五姨娘旧疾复发,她她想见四小姐。” 夫人面色一冷,语气狐疑,“这么巧?”这不能怪她怀疑,五姨娘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她撵赵晓潼搬入倚兰苑时发病;赵晓潼前脚刚踏进她的院子,微雨阁的人后脚就追着来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不过采青可没胆理直气壮跟夫人说这话,只得努力将头垂得低又低,脸上却泛着难掩的急切与恳求。 “五姨娘现在怎么样?请了大夫吗?” “咳!”夫人不高不低一声轻咳打断了赵晓潼的焦急,冰冷眼神沉沉扫来,室温立时低了好几度。采青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袖,心想外面日光挺大的,她却觉得这屋子好冷,难道是病了。 “夫人。”赵晓潼抬头,眼神迷蒙可目光泛着难抑的担忧急切,“我想先去看看五姨娘,你看”行不行? 夫人放眼望来,一眼便撞见清雅少女焦急恳切的眼神。也不知怎的,心神一阵恍惚,似乎看到了自己女儿为自己担忧的情景。没有任何迟疑,鬼使神差张嘴道,“嗯,你去吧。” 这么好说话?赵晓潼心下愕然,不过面上掩饰得好,眨眼就将惊愕神色压下去,“谢谢夫人。”说罢,也不管夫人会如何反应,急急忙忙转身就往外走。 赵晓潼自然不忙朝采青使眼色,她一走,采青便也跟在后头;她便边走边问,“采青,五姨娘她现在怎么样?可请了大夫?” 采青被她风风火火的态度感染,回答起来也是又急又快,“四小姐你放心,已经差人去请大夫了,五姨娘现在情况还算稳定。” 眨眼,赵晓潼一众便走出夫人视线,没她吩咐,杜若半夏以及两位妈妈,皆拿着行装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往微雨阁去。 “向妈妈、包妈妈,你们去倚兰苑;杜若、半夏,你们跟我去微雨阁。”赵晓潼分配完毕,急得脚不沾地直往微雨阁而去。 直到赵晓潼一众不见人影,夫人才回过神来。她端起杯子,垂下眉眼掩去眼中失态,沉沉问,“林妈妈,四小姐刚才说了什么?” 听闻夫人又冷又沉的声音,林妈妈悄悄瞄了夫人一眼,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回夫人,四小姐让向包两位妈妈先去倚兰苑,她带着杜若半夏往微雨阁去了。” 夫人抬头,满脸冷色望向林妈妈。 林妈妈心下一凉,悄悄放轻了呼吸,又道,“四小姐的行装也由着那两个丫环一起带到微雨阁去了。” 夫人搁下杯子,脸色泛冷,心绪却难宁。她刚才怎么突然就失神了,还莫名其妙痛快同意让赵晓潼去微雨阁;她到底是怎么了? 君儿她一定是太想君儿了! 夫人侧目盯着多宝格,冷冷吩咐,“你让人去微雨阁瞧瞧。”探探五姨娘到底真病假病。 林妈妈虽察觉到夫人的异状,可这会见夫人心情不快,也不敢多嘴提这事,乖觉应声,“是,奴婢这就差人探望五姨娘。” 五姨娘真的旧疾复发?当然是真的!赵晓潼赶到微雨阁的时候,五姨娘软弱无力躺在床上,正吐得天昏地暗。 赵晓潼看着脸色惨白的五姨娘,眼里闪过一抹心疼。也不管屋子里气味难闻,三两步靠近床沿;扶着五姨娘轻拍后背,让五姨娘舒适一些;五姨娘有气无力地看她一眼,本欲挥手让她出去,让丫环服侍便可。 可赵晓潼执意不肯,好不容易待五姨娘止住吐,她立即接过丫环递来的毛巾,细心为五姨娘擦拭嘴角。 这时,张大夫终于来了。既是旧疾复发,张大夫诊断一会,开了药方,仔细叮嘱五姨娘少操心多静养之外,便也走了。 待下人抓好药熬好端来五姨娘房里,赵晓潼也不肯假手于人,亲自一勺勺吹凉喂到五姨娘嘴里。 五姨娘此刻靠着床栏,配合地张开嘴巴,静静端祥认真专注的少女;无人看得清赵晓潼长睫掩映下藏着内疚,可五姨娘却从她的神情里真切感受藏于心底的浓浓愧疚,想起近来种种是非,五姨娘眼里渐渐涌起一层水雾。若非她无用,她的晓潼又何需这般辛苦小心算计。 “四小姐”这是我自愿的,你别自责。 “娘,不是说好了,没有外人的时候,我不是什么四小姐,你也不是什么姨娘。”我们就是普通母女。赵晓潼将药碗递给采月,含笑拍了拍五姨娘手背,眼睛轻轻眨动,将眼底一切情绪隐了起来。 五姨娘眼眶一红,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何尝不想听自己女儿唤一声娘;可她怕她怕自己护不住一双女儿,更怕自己这份祈盼会带给女儿伤害。 “小姐,天快黑了。”杜若见赵晓潼站起来,立时上前意有所指轻声提醒。 赵晓潼望望外面,霞光已然隐去,沉沉暮色不知不觉逼近。 天黑?天黑好啊!她等的就是这一刻,收回目光的同时掩去眼底情绪,温和一笑,道,“娘,我陪你用膳吧。” 五姨娘心里虽然十分渴望母女共用晚膳的温馨,可她抬头望了望外面,有些担忧问,“晓潼,天就快黑了。”你留在这里用膳没问题吗? 赵晓潼笑着吩咐让人将晚膳端上来,“娘,你病了,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在这侍侯你是应该的。” 换言之,孝字当头,谁也拿不到她的错处;自然什么问题也没有。 五姨娘听她这么一说,又见她神色如平常般镇定,也就欢喜点头,“嗯,那我们一起用膳。” 用完晚膳,天当然就完全黑下来了。之后五姨娘又吐了一次,赵晓潼放心不下,一直寸步不离守在床前;这个时候,她自然不能离开微雨阁。于是差人向夫人禀报一声,说她要留在微雨阁照顾五姨娘。 夫人到这时终于明白赵晓潼的算计,难怪赵晓潼匆匆忙忙往微雨阁赶的时候,会让她的贴身丫环连着行装一起带去微雨阁;敢情那丫头早就算计好留住微雨阁。 她心里恼得吐血却又拿赵晓潼无可奈何;赵晓潼留在微雨阁照顾五姨娘,那是顺理成章;她再不满也不能逮这事发作,要说赵晓潼阳奉阴违不遵她的意思搬入倚兰苑? 瞧瞧在倚兰苑住得稳稳当当的向妈妈包妈妈,那可是赵晓潼的人,这借口站得住脚吗?自然站不住。说赵晓潼堂堂相府小姐去侍侯一个姨娘有失相府颜面?这事赵晓潼又不是头一回做,既然之前赵书仁都同意赵晓潼那一番孝字当头的歪理,这会她又岂能就这事捉赵晓潼的错。 夫人越想这事,心里越气得厉害。明明是她要将赵晓潼逼入倚兰苑好拿捏,这会怎么变成她被赵晓潼算计?让她眼睁睁看着赵晓潼堂而皇之搬入微雨阁? 不,她输了一局,可不代表她会永远输下去。 在夫人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扳回一局的时候,赵晓潼就这样名正言顺的在微雨阁住了下来。 当然,侍疾只是一个幌子,她留在微雨阁第一要做的就是找机会揪出内奸;她可没忘记洗尘宴那天,五姨娘妆容不整匆忙出来迎接众人的事。 不过,揪内奸这种事,需要一个合适的楔机;并不是说她想揪就揪的。在这个楔机到来之前,她不介意先给夫人添点堵。 “杜若。”想到留在倚兰苑闲得拍蚊的两妈妈,赵晓潼唤来杜若,笑得那一个不怀好意。杜若对上她莹莹闪光的眼眸,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再三揉眼睛,再看,少女明晃晃的笑容仍如外头高悬的太阳一样,耀眼夺目让人不敢直视。 “小姐。”杜若在距少女三步之遥处站定,垂首静立,毕恭毕敬的模样完全没了往日的熟稔随意。小姐看着好亲近,可小姐身上散发的气势却越来越强也越来越慑人;她跟小姐再熟悉现在也不敢造次。 赵晓潼不知杜若心里想什么,不过看见杜若头越垂越低,不禁有些奇怪,“杜若,你怎么了?”脖子疼还是颈椎病?小脑袋都快埋到衣襟里去了。 “奴婢没、没什么。”开玩笑,若是让小姐知道她心里刚才怎么想;她一定会被小姐狠狠洗脑。“小姐有事吩咐奴婢?” “嗯,确实有事情让你去办。”赵晓潼淡淡应了一声,视线围着杜若转了一圈,确定杜若无恙之后,便交代正事,“你去一趟倚兰苑,让她们向夫人问出具体的动工日期。” 夫人之前不是以扩建筑梦居为由,撵她搬入倚兰苑吗?她现在已经搬出筑梦居,那扩建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杜若心中一动,难掩惊讶抬头看向闲雅坐于椅中把玩杯子的少女;赵晓潼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小姐的意思是让向妈妈与包妈妈逼夫人承诺着手扩建筑梦居?这真的行吗? “去吧,等结果出来,你不就知道这事行不行了。”赵晓潼只瞥杜若一眼,就明白她的怀疑。至于那两个从南院出来的妈妈有没有这个本事,那就不是她要操心的事了。 如果结果达到她想要的,那两人她可以尝试调教;如果不行,她不介意找个由头将她们撵回去。她的身边可以留能力不足之人,但不留吃里爬外的间谍。 杜若见她主意已决,听语气根本不容一丝质疑;便压下心底疑惑应声去了倚兰苑。 得了吩咐,向妈妈与包妈妈可不敢怠慢,再说她们也不想怠慢;要知道赵晓潼与两个贴身婢女留在微雨阁,而将她们俩丢在倚兰苑,摆明了不信任她们。如今有个表现的机会摆在眼前,就算明知赵晓潼有心考验她们,她们也会不遗余力做好这事。 要知道,她们可是十分清楚从南院出来代表着什么。既然出了南院她们就绝不可能再回去,如果赵晓潼不留下她们,她们只能分到其他地方,到时这一分,她们的地位肯定大不如前。 分清轻重,两位妈妈合计一番,当即就奉着赵晓潼的意思上福满苑向夫人讨日期。 第一天,夫人被她们堵个正着,就算想避而不见也不可能;只得耐着性子与两位妈妈打太极。两位妈妈得不到准信也不着急,如果夫人爽快给她们一个结果,她们反而不高兴;难度越大越显得她们能力突出。 好在夫人不负她们期望,接下来,两人天天都往福满苑堵人;刚开始时,夫人尚按捺着性子与她们打太极,后来被两人缠得烦了,干脆每天想尽办法避开阴魂不散的两人。 赵晓潼得知夫人避向包两位妈妈像老鼠避猫一样,十分不厚道地欢声笑了起来。 “半夏,有必要的时候,你帮帮两位妈妈,她们怪可怜的。” 帮?半夏怔了怔,半晌才想明白赵晓潼口中“帮”的含义。 杜若待半夏离去之后,难掩忧心问,“小姐,我们这样夫人她会不会?”被逼得恼羞成怒? 少女哼了哼,在白纸上落下最后浓重一笔,才抬头看了看杜若。“将这些字拿去晾干再收起来。”她在微雨阁如此卖力的练字,主要是不想再对她识字的事藏着掖着,反正五姨娘识字,她借着侍疾之机顺便认字;日后做什么事也方便些。 待杜若收拾得差不多,她洗净手才慢悠悠道,“那是她自找。”送上门来让她宰,她不让夫人狠狠出身血,怎么对得起她陪夫人演那出戏。 再说,她也没让半夏做什么,她顶多暗示半夏在必要的时候堵堵夫人,好让她的两位妈妈有机会表现。 “小姐,照如今的情形看,只怕两位妈妈讨不了好。”杜若利索收拾完毕,回头给赵晓潼添上茶,有些忧心地看着少女。 依她看,就算两位妈妈天天上门堵夫人也没用;毕竟夫人是主子,她们只是下人,她们总归不能强硬地对夫人做什么。缠得多了,夫人顶多不耐烦,再来就是想办法打发她们。 “杜若,她们的事自有她们自己解决;你去看看五姨娘现在情况如何了。”赵晓潼垂下密密长睫掩去眸中精光,堵了夫人那么多天,那两个人想要表现给她看的都该表现够了;如果半夏回来后,她们还不明白她的意思,那这两个人。 向妈妈与包妈妈是什么人?称她们为人精也不为过。她们在倚兰苑一见半夏,也不用半夏说什么,便立即明白半夏的来意。 第二天,赵晓潼便得到消息,包妈妈悄悄见了玉珠。再之后,她们自信满满的去了福满苑。 也就两天的功夫,赵晓潼就收到了夫人要扩建筑梦居的确切动工日期。 杜若瞄了瞄自顾练字的少女,揣着反复猜测,小心翼翼道,“小姐,夫人这回答应得这么痛快,是不是她们得了什么消息?” 赵晓潼挑了挑眉,杜若这是怀疑两位妈妈是不是借玉珠之口假传老太爷的圣旨。 假传圣旨?杜若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就凭她与玉珠的交情,她可以肯定说:绝对不可能!玉珠是什么人?不仅聪明稳重进退有度,最主要是玉珠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她相信,在不触及本身利益的前提下,玉珠会愿意暗中卖她一个好;但凡事都有度,若越过那个度,玉珠绝不会做损己利人的事。 想到这里,赵晓潼不得不感叹一句:玉珠真是玲珑剔透的聪明人!她不需做什么,只需在适当时机在老太爷面前稍稍提那么一两句,让老太爷知道夫人想扩建筑梦居这回事即可。 夫人不是想表现她的端庄得体持家有道吗?她现在就把机会送到夫人面前。 至于有没有老太爷命令夫人着手扩建筑梦居的口讯? 这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太爷对待这事的态度。 依目前的结果看,显然是老太爷发挥了一锤定音的作用。否则夫人不可能拖了这么久却突然变得痛快。 当然,夫人的行动力也不是一般的强。或许说她其实早做好两手准备,能拖则拖,不能拖则扩建。 这不,才三天功夫,她就将需要用到的工匠都请了个齐全,甚至包括扩建所需的一应用料亦在短短几天功夫备整齐。 若说夫人没有暗中早作准备,赵晓潼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事至如今,对于扩建筑梦居这事,赵晓潼留的心眼又多了一个。实在是夫人这行动力太过惊人,不容赵晓潼不多想;她实在不擅长大宅门里的阴谋算计,只能处处小心步步为营了。 谁让她是在红旗下长大的孩子,学的都是光明正大的东西。这种阴司算计实在令人伤脑筋,可为了生存,她如今却不得不努力学会这些她之前不屑的伎俩。 确定了动工日期,夫人对扩建筑梦居这事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其实,她表现出来的热情依着她的身份绝对是恰如其分的。只不过,在有些人眼中看来,属于热情过度甚至带着变相讨好赵晓潼的味道。 “母亲。”通报刚落,赵子默就急急忙忙往夫人所在的正厅而入。 夫人眉心略拢,面无表情瞥他一眼,便收回视线阖下长睫,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这态度让原本满心不忿的赵子默惊了惊,这一惊之下,内心汹涌不满的怒火也凉了半截。 他瞄着夫人,行动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母亲,你最近还好吗?”他原本想问的当然不是这句,可话到嘴边对上夫人半阴不晴的脸色,他不知怎的就失了直接质问的勇气。 夫人绷直的腰身依旧笔直,而她连眼皮亦未抬一下,只淡淡应一句,“老样子罢了。” 夫人的冷淡令赵子默仅剩的半票怒火也凉了下去,可是不将心底疑问弄个明白他又不甘心。 “母亲,我听说你大力支持扩建筑梦居?”这是不是真的? 他的意思很明白,他希望能听到夫人亲口否认这事;这样他就心安了。 夫人抬头,眉头却瞬时拧了起来。她直直盯着他,慢慢地一字一顿道,“子默,别忘了你在鸿儒书院待了三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可不是眨眼的功夫。” 人云亦云的事你也相信,你的脑子呢?你的聪明才智呢?气冲冲跑来她的院子质问一通,对得起他三年所学吗?对得起她这十几年含辛茹苦的抚养吗? 赵子默迎上她冷沉目光,俊脸刷一下变成惨白一片。 “母、母亲,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只不过”只不过什么?他说不下去,夫人这种强势逆转的做法并不能令他觉得释疑,反而加深他原本不肯定的怀疑。 按他理解,如果夫人根本没做这事,大可以直接跟他摊明来讲。可夫人没有,没有一句解释,甚至反过头来训斥他! 为什么?紫君还在水月庵受苦,母亲没有想办法将紫君救回来;他因为帮紫君求情一事,至今仍被祖父冷待,母亲却不曾为他谋划过一星半点。 赵子默暗暗吸了口气,即使如此,他之前也从没有责怪过夫人什么。可现在,那个他一直敬重的母亲却在这个时候,乐颠颠跑去给赵晓潼那个贱人扩建什么院子! 母亲这是吃错药了?还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快到他跟不上节奏?不然,他与紫君敬重的母亲为何不为他们谋划不为他们未来着想,反而出人出力讨好赵晓潼? 母亲难道忘了?他与紫君落到今日的田地,全都是因为赵晓潼那个贱人!虽然紫君被祖父悄悄弄去水月庵的事,他查不出详细的前因后果;可纵然没有证据,他也坚信这事绝对跟赵晓潼有关。 可时至今日,瞧瞧他的母亲,不为自己儿女谋算反而不计前嫌讨好赵晓潼?他不懂也看不透他的母亲! 赵子默流露出来的气息转变得太快,夫人纵然心里不悦,这会也不能再端着架子训斥他;她闭了闭眼睛,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心内各种烦乱,道,“子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扩建筑梦居这事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 “这事你就别管了,你的重心不该放在这些事上头;你妹妹的事我自有主张,你只管放心去做你的事。” 换句话说,他有时间来质问她,不如将时间与精力用于重获老太爷器重更好。 赵子默心头一震,默默看了夫人一眼,椅中的妇人看起来依旧端庄华贵;容貌依旧熟悉,可他却突然觉得很陌生,陌生到他几乎认不出她的嘴脸。 他扯了扯嘴角,半天才扯出一抹木然干笑,“母亲,我知道了。” 夫人感觉不对劲,又抬头深深看他一眼;赵子默看起来跟平常一样,要硬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眼下的他跟刚才的他相比,少了火气而多了几分淡漠的平静。 她心中莫名不安,脱口问,“子默,你还好吧?” “多谢母亲关心,我很好。”赵子默避开她关怀目光,对她行了礼,“母亲若无其他吩咐,子默想先告退。” 夫人皱了皱眉,张嘴想说什么,可看见赵子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没了心思,随意挥挥手让他离去。 赵子默出了福满苑之后,抬头望着乌云层叠的天空,两眼也在瞬间蓄满冰冷阴鸷。 从他今日跨出福满苑大门开始,他与夫人之间的隔阂便在不知不觉中滋生,不过这会他还没意识到这点,他在大门外默默站了一会,忽然疾步离去。 住在微雨阁的赵晓潼没有兴趣关注夫人与赵子默之间那点母子情份,她看着跃然纸上的结构图,张嘴吹了吹未干墨迹,略弯眉眼洋溢着说不出的轻快笑意。 “半夏,将这份结构图交给包妈妈,让她与向妈妈一起到筑梦居监督工匠按照图纸扩建。” 半夏快步上前,恭敬接过图纸,“是,小姐。”虽然她半个字也没有多问,一如既往的一板一眼只管接受赵晓潼命令;可这并不妨碍她偷偷打量赵晓潼,她眼神里的奇怪之色就是赵晓潼想装作不知忽略过去也不能。 “怎么了?” “没、没什么!”半夏没料到少女会忽然目光灼灼盯着她再问上这么一句,当即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转身急急脚走了出去。 “我又不是老虎,至于跑这么急嘛!”赵晓潼看着半夏嗖一下消失的背影,苦笑着喃喃自语。 她绝不承认她是坏心捉弄半夏来着;半夏刚才写满疑问的奇怪眼神,明摆着告诉她,不相信住在倚兰苑那两位妈妈能够做到她吩咐的事。 有夫人在一旁虎视眈眈盯着,扩建筑梦居的事那轮得到两个下人指手划脚! 赵晓潼默默收回视线,耸耸肩,将桌上凉掉的水一口灌了下去。她能告诉半夏她是故意借两位妈妈之手将图纸交给夫人么?答案当然是不能!所以半夏,你只好继续揣着你的怀疑去办差了。 “图纸?”夫人扫了眼底下战战兢兢的林妈妈,“啪”一声响起,端在手上的杯子已重重搁到桌上,茶水随即溅出桌面。 “她们说是四小姐亲手所绘的?四小姐吩咐她们两个亲自到筑梦居监督工匠按照图纸扩建?” 连续两个问句充分表现了夫人内心极度的不满,林妈妈站立的姿势越发恭敬,生怕一个不好,就做出什么引火烧身的蠢事。 “夫人,向妈妈与包妈妈是这么说的。” 夫人搁在椅子扶手的袖子突然微微颤动起来,林妈妈无意瞄见,登时心中发紧,连忙低下头,道,“奴婢已差人核实,这图纸确实是四小姐亲手所绘。” “拿过来给我看看。”搁在椅子扶手的滚金边袖子恢复平静了,夫人眉眼泛着一股森冷气色,瞥了瞥夹着尾巴做人的林妈妈。 “看来四小姐还是个有天赋的人才,短短时日不但识字还懂得绘图。”主要这图还绘得那么完善,标注的字体虽然不太工整,可她却不认为这是赵晓潼的原笔。 夫人这是怀疑她?可是可是这图真是四小姐亲手绘的啊! 林妈妈浑身一震,掩着眼中畏惧委屈,脑子几乎不会思考,双膝一屈,下意识对着夫人跪了下去,“夫人明察,奴婢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你撒谎。” 夫人漠然扫了眼图纸,“起来吧,我没有怀疑你。” 不是怀疑她?那就是怀疑四小姐了? 林妈妈扶着发软的膝盖慢腾腾站起,面对低头认真观摩图纸的夫人,连口大气也不敢喘;被夫人森冷的眼神扫过,真能将她吓个半死。 夫人嘴角那抹阴森冷笑若隐若现。她正愁抓不到赵晓潼把柄,现在倒好,赵晓潼迫不及待地撞上来。既然有人想找死,她怎么着也得大方成全。 给她送来现成的图纸,省时省力。这赵晓潼看来并非一无是处。 对于赵晓潼在微雨阁一边侍疾一边习字的事,她早有耳闻;现在到手的图纸看来就是赵晓潼习字的铁证。 赵晓潼这么做真的是找死吗?她一没吃撑二没嫌米贵,找什么死!好好活着才是王道。 “找死?”少女伫立于院子中又重新栽种的桂花树,不屑地喃喃自语。夫人死了她还能再活几十年呢。 “她确实收下图纸亲自往筑梦居督工?” 半夏恭敬站于她身后三步之遥,声调平平应道,“是,奴婢亲眼所见。”语调虽然与平常没什么不同,可她瞄见赵晓潼嘴角上翘,也无形受到感染,木头般冷硬的小脸也现了柔和色彩。 “那就好。” 好什么?半夏茫然。 赵晓潼丝毫没有要给人解释的觉悟,反而兴致极好地哼起了小调。 不过这小调哼了一会,就被人打断了。杜若难掩慌张向她小跑过来。“小姐不好了。” 赵晓潼回首,盯着气息乱喘的丫环,笑容冷凝,“发生什么事?”连最基本的冷静自持都做不到。 杜若触到她略带责怪的眼神,心里一激灵,微乱的气息立即平稳了。“小姐”她羞愧低头,吸了口气,飞快道,“五姨娘的病又反复了。” 这个反复说得隐晦,赵晓潼却明白五姨娘这会大概又吐得天昏地暗了。也难怪杜若会如此惊慌。 她低低叹了口气,敛起眼底那一分责怪冷凝,淡淡道,“我过去看看。” 杜若苦笑一下,与半夏对望一眼,随后跟了上去。 毫不意外,赵晓潼快步赶到五姨娘屋子的时候,五姨娘吐得连黄胆水都出来了;可见她这一吐早就将腹中食物吐得光光,这会正惨白着脸难受地半靠床栏弱弱喘着粗气。 赵晓潼眼神一沉,瞄过搁在旁边矮桌的药碗,心里怒火激烈翻涌。她无声靠近,代替丫环贴着五姨娘背部轻轻拍了起来;直到五姨娘吐到没有东西可吐为止。 她一手接过早准备好的清水,让五姨娘漱漱口,然后拿起毛巾轻柔仔细擦拭干净,才扶着五姨娘躺下去。 待五姨娘感觉好些,赵晓潼又亲手喂她吃了些粥,闹腾半晌;五姨娘才终于有气无力沉沉睡去。 出了屋子,赵晓潼的脸色立时变得又黑又沉,眸中心疼未褪已尽显压抑的愤怒。 “杜若、半夏,我让你们盯着那两人,到现在还是没看出什么破绽吗?” 半夏与杜若对望一眼,两相惭愧默默低下头。她们有负小姐所托,盯了数天,仍找不出深藏微雨阁的内奸。 因为她们的无能,今天连累五姨娘又多受一回苦,小姐恼她们也是应该。 赵晓潼看见她们这副样子,哪里还不明白。她是又气又恨,可这些负面情绪再翻腾又如何,她再气也不能解决问题。 她原本只是让五姨娘假装旧疾复发,一来好让她摆脱夫人“热情”安排她搬入倚兰苑;二来可以乘机住进微雨阁查出深藏不露的内奸。谁知五姨娘真将自己弄病,虽然真实的病不易引人怀疑,也更有利于她从中揪出内奸。 可事到如今,她非但揪不出内奸,还连累五姨娘反复受折磨。她心里不好受,既心疼五姨娘又恨自己无用。 抓药的事是半夏一手包办的,对于半夏;与其说她相信半夏不会背叛她,不如说她相信银面男子不会害她。 负责煎药与送药的分别是采蓝与采红两个丫环,有机会在药中动手的也就这两人;她让杜若与半夏分别盯着两人,却盯了数天也没有结果。 可想而知,赵晓潼这会心情有多烦燥。杜若虽说心思单纯一些,可为人还是十分机灵的;如果说杜若没发现什么异常,她还可以接受。可半夏这个会武功的丫头,除了话少之外,盯梢的功夫可属一流,居然连半夏都没看出不对劲的地方;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杜若,你告诉采红,明天开始不用她送药;煎药送药的事以后就由采蓝一个人负责。”她就不信这样还揪不出隐藏背后的害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可不活该 章节名:第67章 可不活该 杜若与半夏见她没有责怪,心下皆暗暗松了口气;随后对自己有负小姐信任的事更觉自责。 “嗯,即使不用采红送药,你们两人以后还是分别在暗中盯着她们。” 杜若与半夏交换一个眼神,杜若立即应道,“小姐放心,这回我们一定将害虫找出来。” 赵晓潼望着沉黑的天,淡淡叹了口气,“但愿吧。”那条害虫显然十分狡猾,她感觉没有那么容易揪得出来。可一时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继续这样安排两人暗中盯梢。 为了五姨娘的健康着想,赵晓潼不敢再拿五姨娘冒险,便想了个办法让半夏将药方重复抓一份;一份带回微雨阁交由采蓝;另外一份则悄悄在府外找户贫苦人家煎好,半夏单独拿汤药进府。 明面上,采蓝送来的药五姨娘继续服用,不过每次都在采蓝走后倒进事先准备的罐子;五姨娘真正服用的是半夏从府外带回的汤药。 有好几天,五姨娘没有再呕吐,吃食方面也渐渐能吃些松软的饭菜;五姨娘的面色这才慢慢回复一丝正常。 可她面色正常了,隐于暗处的害虫便生了警惕,怀疑自己的身份是否已被人识破。 赵晓潼为了将这人揪出来,可谓煞费苦心;为打消那人的怀疑,让五姨娘服用正常的汤药一段时间后,又间隔着服用有问题的汤药。奇怪的是,此后送来的汤药,有时有问题,有时却又正常。 负责盯梢的杜若与半夏始终找不到害虫作恶的痕迹,赵晓潼对这事越发不敢掉以轻心。 这样下去不行,别说五姨娘的身体经不起这样反复折腾;就算经得起,她也没有那么多美国时间一直留在微雨阁不走。 夫人既然有心要找她麻烦,就算逼不了她搬入倚兰苑,也不会放过将她逼回筑梦居。看现在工匠们平日动工的速度就知道夫人眼下有多心急。 “到底该怎么办呢?”赵晓潼不自觉将心里话咕哝出来,满心烦燥之下一掀被褥,起床穿了鞋子就着外面淡淡月光走到桌旁坐下。 “就这点小事也让你发愁?没出息!”冰冷淡漠的男声突兀响于耳畔,赵晓潼握杯子的手一紧。眉头蹙起扭向窗户,空气微动,果然便见与月色融为一体的银面男子自窗户轻飘飘掠进来。 “你是鬼呀!”专挑深夜闯人闺房。赵晓潼没好气瞪他一眼,随即坐正身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银面长臂一伸,眨眼间,赵晓潼握在手里的杯子已转到他手里。杯水入喉,咕噜饮尽。少女的手还保持着握杯仰起的姿势。 赵晓潼怒了,但十几年的国学教育,已将她培养成一个品德优良的好孩子;她绝不会在深夜喧哗做出扰人清梦的事,但这不妨碍她咬牙切齿发出低压怒吼,“男人,你能不能再没品些?”抢她杯子的事也做得出来,就不怕她在水里下毒? 银面嘴角微扬,可惜他笑得再怎么好看,赵晓潼也看不到;不过他轻哼那声讥讽,赵晓潼除非变成聋子,否则她绝对没法错过。 “你有这本事,我死了是活该。” 尼玛,这男人除了一脸臭屁的冷傲,难道还会读心术?少女眼珠骨碌乱转,扫过他握在掌心转动的杯子时,刚刚岔开的怒气再度回拢。 “你很闲?”专门来这气她兼看她笑话! 银面自发拉出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眼光扫过她嘴唇时,在翻起的白皮上凝了凝,修长手指如完美艺术品一样提起不怎么值钱的茶壶。无色清水自白皙指间流泻而下,眼睫一垂,杯子往少女面前一推。 “先灭火再说话。”火气那么大,也不怕烧着自己。 赵晓潼正在心里反复琢磨那件事,完全没注意到他的举动,低头见杯子有水;随手便端起往唇边送去。 杯水滋润,干涸的嘴唇总算好受些。 她完全没有发觉,坐于对面的男人银色面具下。不但嘴角微弯,就连隐于面具后的深邃眼眸也漾起浅浅笑意。 “我有个主意可以让你准确揪出内鬼,你要不要听?” 这么好说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呃赵晓潼瞄一眼窗外,不对,是月亮打西边出来了。 这个男人哪次见面不是一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口吻对她,今天居然对她笑着说话! 咳咳,虽然她看不清面具后的表情,可对他的笑容她感受得到。 不应该呀,多次打交道的经验告诉她,这个男人绝对有阴谋。小脸一扬,她很正经地盯着他,问,“说吧,有什么条件?”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了解。想得到必须先付出。她问得理所当然,心里所想也如出一辙。 银面男子盯着她算不上绝色的小脸,有片刻郁闷。他的人品有这么差吗?他好心巴巴跑来给她出主意,她一定要怀疑他的用心?非要不相信他的纯粹? 赵晓潼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可眼下他的神情实在将他的想法毫无保留流露出来;她就是想装糊涂也不行,于是,她很老实地点头,不客气道,“有,阁下的人品”实在不怎么样。 银面眼眸霎时怒意翻转,瞪她的眼神有如实质,又沉又冷;被他那幽深冰冷眼神打量一圈,赵晓潼觉得浑身似被寒风刮过,骨头也在瞬间颤了颤。 输人不输阵,虽然跟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较量眼神是件酸脖子的事,可她赵晓潼也不是什么软脚虾。瞪就瞪,谁怕谁! 银面对上她斗志昂扬的眸子,眼里一霎有讶异闪过;眉睫垂下,轻轻冷哼一声,上身压迫性的向她微倾。他就不信,他的气势能震慑位高权重者,却震慑不了眼前这个臭丫头。 如果是平时,赵晓潼绝对不会认输,就是跟他对瞪个一天一夜也无妨。可现在不行,即使她一时半刻不睡觉终不能整晚不睡,她明天得起来照顾五姨娘。还有,这个男人刚才不是说给她出主意来着。 把这人得罪狠了,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事。 两人无比“炽烈”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片刻,互瞪约莫一刻钟后。赵晓潼觉得自己脖子真心酸得要命。她晃了晃脑袋,一手揉着脖子一手拿起杯子往唇边送;借由这个动作巧妙表达出她无意与他较量的事实。 银面目光自她揉捏的脖子扫过,滑到她送至唇边的杯子,眼中森冷一霎换了柔和;自面具流泻而出的光芒有他自己也不觉的淡淡宠溺。 他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较什么劲。 “咳”一声轻咳,低头。前倾进攻性姿势一收,他身体怡然往椅背一靠,整个人呈完全放松姿态。 赵晓潼挑眉,杯子掩住眸子溅出些许惊讶。这家伙是借此向她释放最大的善意? 她还以为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是块油盐不进的顽石,没想到顽石也有软化的时候,不容易呀。 赵晓潼自认她虽不是俊杰,但绝对是识时务的。就算心里有些微得意,面上绝对不会显露出来。 两人在沉默的片刻,皆默契地不再提刚才对瞪较量的事。 “喂,你不是说有好主意吗?”赵晓潼轻声开口,率先打破沉默。望他的眼神闪过一丝郁闷,没办法,谁让她有求于人呢。 “相府是百年老宅,赵家先祖埋了什么宝贝在地下不是不可能的。” 银面说得轻缓随意,声音低沉动听。赵晓潼怔了怔,盯着他的眼睛眨巴眨巴闪着明亮光芒。 是那个意思吗?是那个意思吗? 银面手执杯转至唇边,衬得他一身姿态肆意风流,瞥她一眼,轻轻颔首。嗯,就是那个意思。 “可是,有什么宝贝?”能引起多方觊觎? 想到因一宝而引出一箭数雕的可能,她看他的眼神迷蒙而透亮,她压不下内心的小兴奋呀。 银面敛眉,眸内精光自杯盖边扫出,“听说过琼芝吗?” “琼芝?”少女很配合的露出一副迷糊傻样。咳,她其实不是装的,她真的不知道琼芝是什么东东。 银面心情忽然愉悦起来,嘴角无意微微弯起。他不会承认赵晓潼迷糊的傻样取悦了他。没办法,平日所见的赵晓潼从来都是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能让她出现眼前这副茫然无知相还真难得。 他忽然觉得自己为她数次做这夜闯香闺的窃贼值得了。 “据说琼芝乃万金难求的极品圣药,它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当然它的功效远不止这些,它还可以美容养颜增进功力开窍心智;最重要一点,它可以起死回生” 银面未说完,赵晓潼便不客气地丢了个怀疑的眼神给他。似笑非笑轻嗤道,“得,照你这么说,这什么琼芝就是一万金油。”想什么有什么,连死人都能返生,简直跟平时神棍鼓吹的有病治病无病防身的仙丹一样。 银面诧异:“你不相信?”好吧,其实看见她这副你少拿我当白痴的模样,他心里确实有点高兴的。这证明他没看错人,起码不会听到什么好东西就昏头第一时间想要占为己有。 如果赵晓潼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一定会毫不犹豫对他翻白眼。当姐真白痴呢!据为己有?那东西一听就知道是杜撰出来骗人的好不好,她就是想抢也抢个有实用价值的东西。 压下骂人的冲动,赵晓潼两手一摊,“这个不需要我相信。”好吧,她才不认为这是坏心眼。风声放出,信不信由你。好比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当然,从银面详细解说那一大堆琼芝功效之后,她就已经百分百肯定有那些人愿意上钩。 那些人可不是她,一个异世闯入者就算再盲目也不会听风跟雨。什么起死回生灵丹妙药,放在现代,她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赵晓潼不知道她的冷静理智又让银面诧异了一回。他以为就算她持怀疑态度,至少也会有一点点心动的苗头。可现在看来,显然他低估这个丫头了。 别说心动,她眼中那抹轻嗤能淡些他就满意了。 果然是个精明的主。这也提醒他,以后糊弄谁也不要轻易想着糊弄这个丫头。 “谢谢。”得到主意,少女不带什么诚意的道了谢,眼角时不时往窗户那边使劲瞄。 她的意思很明显,夜已深,飞来飞去的大侠你该从窗户飞走了。 面具后的表情一僵,他挑眉望去,目光微恼。这丫头典型的过河拆桥。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他垂眼,将她的暗示忽略彻底。还举起杯子朝她扬了扬,意思是她连水都不招待一杯,就想赶人!姑娘,这个时辰做梦还太早。 赵晓潼暗下磨了磨牙,废话,她都还没睡,做梦当然太早。 “你确定自己是客?”不是贼?有客人光明正大半夜三更从窗户悄悄飞进来的吗? 只要他敢说自己是客,她不介意给他倒杯水注意,是冷水。 “咳,我倒是想成为名符其实的贼!”他轻咳,眼睛浮起一层暧昧色彩,将对面少女自上而下打量一圈;他的意思同样十分明确,他倒是不介意成为入室的采花贼,就是她这小身板比较难以入口而已。 那赤果果带着小暧昧的眼神很直接的让赵晓潼惊了惊,她下意识抓着衣襟紧了紧。混蛋!她居然被人调戏兼威胁了! 哼,威胁他?先回娘胎修练五百年再出来吧! 银面大概忘了,真能在娘胎修练五百年的,不是妖就是精;而他面前的只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骨气无傲气精明冷静的小女人。 短暂的和平过后,两人目光又在暗室里无声对恃起来。 当然,到最后,先妥协的肯定是赵晓潼。谁让这是她的地盘呃,不对,是她的闺房,半夜与一个男人在闺房大眼瞪小眼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银面饮下她亲手所倒的茶水,最后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心满意足从窗户飘出去。 好心情的赵晓潼这会飞一般爬上床,想着那万金油一般的琼芝,很大度的没再与他计较这点小事。 不就倒杯水嘛,又不是多大的事。她日后还要不定期的“仰仗”他,不能将人得罪太狠。远的不说,单说眼前,她就要仰仗张大夫。她可没忘记张大夫是他的人。 桂花清香怡人,赵晓潼住在微雨阁最爱的一件事,就是站在院子花坛不远处闻着随风飘来的阵阵清淡花香。 站在花坛不远,既可赏花闻香,同时亦可将四周纳入视线范围;即使说什么私密事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偷听了去。 这个地方,能藏人的地方不多,就算她不能一目了然;武功不错的半夏却可以做到。 “杜若,你找机会回一趟筑梦居。”少女眼角瞟了瞟屋檐转角后的小块阴影,压低的声音听来就像在说什么秘密的事。 杜若一怔,细长眼睛眯起,果然疑惑问:“小姐可是要奴婢回去取什么东西?” “嗯。”赵晓潼淡淡应一声,并不细说。闭上眼睛嗅着清香,神情十分陶醉。 杜若耐心等了一会,待她再度睁开眼睛,才问,“不知小姐落了什么东西在筑梦居?”让她回去取东西,总得让她知道要取的是什么东西吧。 杜若想得很理所当然。赵晓潼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有些反常地扫了扫四周,忽然对杜若招了招手。 杜若压下心底疑惑,快步凑近赵晓潼跟前,“小姐?” 赵晓潼手作哈喇状,就近杜若耳朵,低声道,“听说祖上曾得了一株琼芝,就埋在筑梦居;据说那东西可以美容美颜,还可以” “琼芝?”杜若显然大吓一跳,声音无意拔高不少。 赵晓潼瞪她一眼,神色恼怒地望了望四周,确定无人偷听才松了口气。“这是秘密,你想嚷得天下皆知呀。”赵晓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顺带奉送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杜若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点头如捣蒜,“小姐放心,奴婢、奴婢一定不会胡说。” 赵晓潼满意地拍了拍她肩膀,笑道,“好了,你小心些快去快回吧,千万别让其他人知晓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被杜若在院子突然飙高那一声大叫,筑梦居留有先祖所埋的琼芝一事,悄悄的在府里流传开来。 赵晓潼想利用琼芝这事先来个引蛇出洞,不过深藏背后的内奸显然狡猾又谨慎,知晓这么重要的消息,却愣是没有出手。 对于这个结果,赵晓潼虽然有些小失望,不过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背后那人藏得越深,她挖起来自然越吃力。总之她就跟那人耗上了,不将老鼠挖出,她绝不罢休。 没几天,关于筑梦居有琼芝的消息就已传到府内人尽皆知。当然,传言从最初据说筑梦居有先祖留下的琼芝;演变成有人已经在筑梦居挖出琼芝并私自据为己有。 至于传言中所指这个有人是谁,众人皆心知肚明。谁提出扩建筑梦居?又是谁热情为扩建一事忙前忙后?甚至是谁最后亲自到筑梦居做起监工的工作?那这个谁就是最后挖到宝私藏起来的人。 听到这个传言,分析出传言中独占宝物的人之后,赵紫凝第一个坐不住;最先跑到福满苑向夫人求证。说是求证不如说直接向夫人索要琼芝来得更贴切。 在赵紫凝的认知中,琼芝十成十已经到了夫人手里。她也不贪心,只要夫人分一丁点琼芝给她就好;有了琼芝,她不但可以美貌长驻,她之前被大夫断定一辈子不能再抚琴的手也可以好起来。 想到她可以再次弹出动听的琴声,可以再次享受万众瞩目羡慕的目光,她就觉得自己浑身热血沸腾。 想到这里,赵紫凝脚下速度更快了,快到她身后的下人气喘吁吁小跑着都几乎跟不上。 “母亲、母亲”赵紫凝是相府众人捧在手心的大小姐,她闯入福满苑要见夫人;下人几乎连拦也不拦。反正这也不是头一回,她们若是拦了,回头还要被夫人责骂,不如干脆当作没看到人。 于是,赵紫凝一路嚷着,畅通无阻的从前院奔到了夫人所在的侧厅。 “紫凝?”夫人眉头一皱,手里剪刀“咔嚓”一声断了一枝开得正茂的秋海棠。 “母亲”明艳的影子由门外扑入,带着撒娇的语气,赵紫凝一头往夫人怀里扑。这种事她经常做,谁都对她与夫人亲密的举动习以为常;她低着头,只顾撒娇,完全看不到夫人眼底掠过的寒光。 夫人将剪刀交给下人,接过毛巾擦了擦手,才纵容而无奈地扶着赵紫凝推离怀中。点着她鼻子,笑骂道,“你呀,多大个人了,还整天咋咋呼呼的。” 赵紫凝乘机站好,却一把拉住夫人往贵妃椅按下,讨好道,“女儿这样,还不是母亲你纵容的。” 夫人无奈一笑,眼底却有寒光闪过。的确是她纵容的,这可是她那个早死的好妹妹留下的种,她这些年一直代那个“薄命”妹妹纵着宠着赵紫凝;绝不负她们之间的姐妹情。 赵紫凝见夫人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心里更加得意。当然更不忘表现自己乖巧孝顺,亲手接过下人送来的香茗,送凉了才递到夫人手里;接着又伏在夫人膝前,替夫人捶起腿来。 得,又是撒娇又是卖萌又是讨好,这下谁还看不明白大小姐有事求夫人。 夫人面上端着慈爱无奈的笑,可心里的火气却随着赵紫凝落在她腿上的拳头而渐渐往上冒。她看了林妈妈一眼,林妈妈立时招呼一众下人随她出去,留下空间给母女二人。 夫人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抹平眼中不悦,不过语气夹了一分平日没有的冷冽。“紫凝,什么事说吧?”其实说不说,她心里已经有数,不过她向来对这个女儿不抱什么期望,这会就算听到什么她也不至感到失望。 “母亲,紫凝没有什么事,就是想你了。”赵紫凝仍伏在她膝前撒娇。 夫人低头瞥她一眼,目光难掩憎恶,不过又飞快隐去,“紫凝,我还有事情要忙。”她相信紫凝明白她的拒绝;不过她更知道紫凝听懂了也会装不懂。 就在夫人耐性快耗光之前,赵紫凝终于站了起来,她就站在夫人面前;大大方方看着夫人,美艳脸庞没有一丝扭捏难为情。“母亲”她握着夫人双手,使出一贯的撒娇手段。 “我知道你一向最疼紫凝,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个先想到紫凝。” 夫人心下生寒,这话将她心里对赵紫凝仅有的一点期望也湮灭了。 她坐着不动,脸上笑意未减,不过她自己知道她这笑就跟戴着面具没什么区别。 赵紫凝见她不吭声,心里漫过小小不安,可想到那东西,心中不安立时被兴奋取代。“母亲一定希望看到紫凝能再抚琴吧?” 夫人对她满怀期望与试探的眼神视而不见,只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母亲怎么这反应?赵紫凝怔了怔,直觉夫人这反应太冷淡;对待她仿佛对一个陌生人一样。 “母亲?”赵紫凝不安地小小唤了声,语气试探意味甚浓。 夫人默默吸了口气,忽略掉她的不安,缓缓道,“紫凝有何事就直说吧,跟母亲何必吞吞吐吐。”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俗话说得好:早死早超生。她已经对大小姐失望至极,再失望一点不过到底而已。 赵紫凝低下头,不敢直视夫人平淡深然的眼神,小声道,“我听说母亲你得到了能够强身健体的琼芝;母亲你只要分一点给我就好,有了琼芝,以后我就又可以继续抚琴了。” 夫人无声冷笑,果然是冲着琼芝来的。如果她真有那个让人眼红的东西,她绝不介意分一点给赵紫凝。可前提是,她手里得有琼芝才行。 想到外面满天飞的流言,夫人就觉得头疼,“紫凝,琼芝只是传说中的仙物,你认为我们祖上真有这个东西留下来吗?如果真有这东西,为何没有一点记载?如果有记载,你父亲应该一清二楚。你是相府的大小姐,你应该很清楚这种以讹传讹的事根本一点依据也没有。” 赵紫凝惊愕瞪大双目,“母亲你这是?”不肯承认自己手里有琼芝?她不过想要一点点,只要让她的手可以恢复抚琴顺便让她美貌长驻就好。她不贪心,真的,她一点也不贪心。可一向疼爱她的母亲为什么会是这副推托的表情? 夫人只需一眼,便明白赵紫凝心里在想什么,这个女儿如今这副样子可是她刻意纵容出来的。 心里又恨又无奈,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试图让赵紫凝相信她说的是真话。“紫凝,母亲这些年待你如何?” 赵紫凝压抑着内心震惊与不满,诚实答,“母亲待我很好。” “紫凝,从小到大,我从来都将你像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就是君儿也比不上你。你要什么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只要是母亲能够摘下来,母亲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摘给你。” 夫人低低地叹了口气,脸上溢满无奈,就差指天发誓表明心迹了。 “你说若我手上真有琼芝,我会舍不得给你吗?”夫人摇了摇头,苦口婆心继续道,“你就是我的心肝,你的手能好,我比任何人都高兴。”连心肝这词都出来了,夫人默默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她真的快失去耐性了,要不是赵紫凝对她还有用处,她绝对没兴趣在这哄这丫头。 这模样这表情就跟指天发誓差不多,原本不太相信的赵紫凝见她认真严肃又苦恼的模样;终于半信半疑起来。“母亲手里真的没有琼芝?”真没有,外面的流言怎传得那么疯?都跟真的一样? 夫人对上她怀疑的大眼睛,真想装晕一把。她也想知道外面传得跟真的流言是怎么回事,别说赵紫凝,连她都快相信自己手里真有琼芝。如果被她知道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她绝不会放过那人。 可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流言似乎就在一夕间冒出来。无论她引导阻止或打压,都效果甚微。现在看来,只怕府里人人都认为她从筑梦居得到了先祖留下的琼芝。 这事还真让她窝火得要命,压根没影的事,传来传去怎么就变成她得到了人人觊觎的至宝? “紫凝,我再说一次,我手里真没有什么狗屁琼芝!”夫人黑着脸,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她已经愤怒到极点,以至连粗口都从这位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口中爆了出来。 赵紫凝果断被“狗屁”这个词给惊得雷倒了。她瞪口结舌看着夫人,在夫人发现不对劲之前又飞快低下头掩饰她的震惊。 也许母亲真的没有得到琼芝?也许母亲是借由这种方式让她死心? 可不管是哪种,她这会都看明白了。那就是不管夫人手里有没有琼芝,她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相府大小姐都拿不到,一星半点都拿不到。 “母亲你别动怒,没有便没有罢。既然母亲还有事情要忙,那紫凝先告退。”赵紫凝想明白这个道理,情绪立即低落下去。这句话说得敷衍之极,语气透着浓浓冷淡与失望。甚至连礼也忘了行,说完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哗啦!”赵紫凝走后,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大袖一拂,桌上的东西霎时被她推落地面。 “夫人!”林妈妈匆匆而入,瞥见满地狼藉,小心翼翼挑了个安全的角落站定。敛首而立,双眼只盯着脚尖,不该她看的绝对不看。这年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她还想多活几年,绝不会在这时候触夫人霉头。 夫人深深吸了几口气,剧烈起伏的胸口才渐渐平缓下去。 “好、好,一个个翅膀硬了,都来忤逆我!” 林妈妈死命低头看脚尖,努力将身子缩了又缩,希望借此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在连连默念:夫人忘记我吧,夫人忘记我吧。 幸好夫人是个控制力极强的人,这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失态了那么一小会功夫,便已恢复正常。 “林妈妈,去,你亲自到筑梦居盯着工匠。”问题既然因筑梦居而起,这事一定跟赵晓潼脱不了关系。她就不信她会斗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林妈妈见她终于重拾斗志,悬着的心终于悠悠踏实下来。连忙点头如捣蒜,“是,夫人;奴婢这就去筑梦居盯着。” 流言的事打压不得阻止不了,只能放任着。希望假以时日,可以还她清静。可在流言过去之前,从赵紫凝今天前来讨要琼芝的事,让夫人深深明白,只怕她的麻烦还多着。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这念头刚起。外面就传来大少爷求见的通报声。 “子默见过母亲。”夫人绝不会让她的狼狈呈现别人眼前,一个转身去了正厅。这会赵子默见到的,又是端坐主位端庄华贵的相府主母。 夫人点了点头,决定单刀直入抢先表明,“子默,你也是来向我求证流言的?” 这话平平砸来,绝对带了七分失望三分试探。 也是?赵子默怔了怔,有人走在他前面做了相同的事。看母亲的模样,十有八九受了气。他低下头,眼睛默然转了转,很快想明白谁抢在了他前面。 否认吗?这本就是他来福满苑的目的,而且他的表现如此明显,他否认岂不表示他心虚。承认吗?母亲的脸色摆明她现在心情十分不快,他再提这事岂不让她心里更加不痛快? 一时间,赵子默犹豫不决,似乎怎么答都不对。 想了想,终于让他想到另外一个话题,“我听说最近母亲茶饭不思,特意过来看看母亲可是身体不适?” 如此明显的敷衍之词,夫人焉听不明白。不过,她也没有拆穿赵子默的打算,便顺着他的话说道,“哦,你有心了;最近事情多,不过我很好。” 话里话外,都在暗指她因担心远在水月庵的赵紫君才过度焦虑。 至于传言中的琼芝?很抱歉,赵子默不明说,她也乐得当没有这回事。从刚才问出那句话开始,失望就已在心里蔓延。 这个儿子终也慢慢渐行渐远了。 赵子默又扯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与她闲聊一会,最后看她一眼,终下定决心,“不知母亲对府里盛传的流言怎么看?” 怎么看?她能怎么看。夫人苦笑一下,火气同时蹭蹭直冒。什么母子情份?在切身利益面前,统统都是浮云。明明知道她情绪不好,还是忍不住提了出来。 这就是她含辛茹苦养了十几年的好儿子! 叹息无声落下,失望在心头烙下永难磨灭的伤痕。 夫人阖下眼皮,笑了笑,答得干脆,“我根本没见过什么增加功力开窍心智的琼芝。” 换言之,就是她手里没有琼芝。不管它有什么好处都跟她无关,也跟赵子默无关;起码眼下,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赵子默眼神暗了暗,意料中的答案,说不上多失望。甚至连眼皮也没动,脸上仍维持着恰当的亲切笑容,“母亲说没有,那便是没有。” 至于是真的没有还是骗他说没有,这就只有夫人自己才清楚了。 夫人明明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可她却不能再说什么。他都表示相信她了,她再否认岂不表明此地无银三百两。 “母亲也累了,不如早些歇息吧,子默先出去了。” 夫人除了默然点头外,都不知道她还能再说什么。 心离了,说再多也是罔然。要拉近人心的距离,需要漫长的过程;可要离间人心,却只需一件捕风捉影的事就够了。夫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这一刻眼里有说不出的疲惫。 她得想办法平息这个流言,一定要让人确信她手里没有琼芝。 可夫人还没想到办法,麻烦却一拨一拨的接踵而来。想延年益寿的,比如已上了年纪的老太爷。不好明面上拿流言的事逼问夫人拿出琼芝,但这不妨碍他派人到福满苑明里暗里给夫人施压,表示他想分得琼芝的决心。 除了老太爷,其他各院的姨娘小姐们,无不三头两天往她的福满苑凑;美其名曰请安,可话里话外个个都透露着想要从她手里得到一星半点的琼芝。 夫人除了冷笑还是冷笑,除了耐着性子打发这些苍蝇一般粘上来的人之外,一点辙也没有。 原本赵书仁是坚决站在夫人这边,相信她手里绝对没有得到跟仙药差不多一样的琼芝;可禁不住一个个姨娘枕头风使劲的吹,最初的坚信慢慢变成了半信半疑,最终演变成怀疑夫人个人独吞了令人觊觎的至宝。 一时间,夫人真是有苦难言。一来而往的,渐渐郁结得食不安睡不稳,一场夜雨过后,她终于挨不住病倒了。 不得不说,夫人这一病,病得真是时候。一来关于琼芝的流言已渐渐淡了;二来死了十几年的老夫人冥寿已过;三来筑梦居扩建得也差不多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五姨娘的病不停反复,所以留在微雨阁照顾生母的赵晓潼;也便一直留在微雨阁,一边侍疾一边光明正大习字。 这段时间,藏在微雨阁背后的内奸一直没有任何动作,饶是赵晓潼几番设计都没将害虫逼出来。 “夫人病了?”赵晓潼挑了挑眉,对这个消息显然一点也不觉得讶异。夫人再不病她才觉得奇怪呢。毕竟赵紫君已经在水月庵待了三个月,期间捎回求助书信无数。 “病得好呀。”少女遥望着福满苑的方向,唇畔噙一抹幽幽冷笑。 她,也是时候病上一病了。 嗯,病了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潼:黑心羽,你不能让我真病。 羽:假病还算什么病? 潼:我不管,真病歪歪了,还怎么斗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特殊礼物 章节名:第68章 特殊礼物 为什么说夫人这时候病得妙呢?就在夫人病倒没几天,夫人娘家的母亲与大嫂打着探病的旗号大摇大摆上门来了。 主母病卧在床,老夫人又早亡故;按着对方的身份,相府自然不能随便推个姨娘出来接待她们。 可赵书仁要上朝议事;唯一够份量的主子便只有老太爷了。 老太爷不喜外人踏入他的南院,为了接待亲家,只得前来相府的正屋。 周家爵位虽只至大将军,可这大将军却是实打实的军功与兵权。在大梁周家三杰就是当今皇帝也不敢小看。 周老太君亲自上门,老太爷自然也不得不给面子。 “周老夫人放心,我们已经请了最好的大夫给夫人看病;大夫说了,只要夫人静心调养,她很快就会好起来。” 周老太君拿起拐杖往地上敲了敲,冷冷道,“静心调养?说得好,可眼下这情况,语柔如何能静心调养?” 老太爷几乎想不起已经有多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了。眉头在周老太君敲地的咚咚声里越拧越紧,各种念头转过。他淡淡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带着明显不满。他望着周老太君,将皮球踢了回去,“不知周老夫人有何建议?” 你不是对我们的安排不满吗?那就划下道来,他倒要看看;夫人娘家的人自视甚高到什么程度。 周老太君掀动耷拉的眼皮,似笑非笑看着老太爷,毫不客气道,“真有心让语柔静养,首先就不应该让那些糟心的事情打扰她。” 糟心的事情?老太爷眼神一暗。这是赤果果指责他们放任相府关于琼芝的流言不管? 这个消息怎么传到周家去的?要知道流言一直在府内传来传去,那是因为当家的夫人知道事情轻重,在流言初起时就狠狠约束下人一番。这事若传出外面,一不小心传到皇帝耳里,那就可大可小了。 外面至今没有关于琼芝的任何传言,周家的人却知道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是夫人刻意让周家人知道这事。 想到这里,老太爷原本就被周老太君这般强势上门兴师问罪的态度就闹得心里不舒服;现在心里对夫人的不满又深了一层。 老太爷客气地笑了笑,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笑容有多敷衍多牵强。 “周老夫人放心,以后肯定不会再有任何糟心的事情打扰到夫人静养。”逼着他当面作保证,老太爷心里又怎会舒服;不过想到周家握在手的三十万兵权,他只能将这些不舒服的情绪深压心底。 得到保证,周老太君沉黑的面色终于转晴。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老脸微微染了几分轻松笑容,“相府虽然子嗣众多,可语柔亲生的终归只有一个。”话落,周老太君轻轻叹了口气。顺手端起茶杯,眼里精光自杯盖中流泻出来,不动声色盯着老太爷,就等他表示。 老太爷皱眉,得寸进尺的女人最可恶!偏偏周老太君用的理由冠冕堂皇,他根本拒绝不得。 就算不能拒绝,他也绝不让周家这个老太婆轻易如意。不明说?跟他来暗示?好,那他就来个揣着明白装糊涂! 凭什么这个老太婆端着高贵占便宜?却要他一个堂堂大男人伏小失面子? 沉默,喝茶!看谁熬得过谁。老太爷也端起茶杯,闷头一口一口呷茶,那动作比周老太君职业得多了。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周老太君再强势,也明白自己这样下去在相府讨不了好。她不满地皱了皱眉,对旁边的儿媳妇周大夫人徐静惠使个眼色。 “赵老太爷,我们刚才去福满苑看了大姑;大夫说,大姑这病除了操劳过度之外,还因为大姑她心情郁结思念过重。”徐静惠顿了顿,瞄见老太爷黑色渐深的脸,放轻了语气,“大家都说老太爷有福气,二小姐是个孝顺孩子,大姑也是个有福之人;我们相信有老太爷的照拂,她们都会好起来的。” 周大夫人话里话外明里暗里都透尽周老太君的心思,翻来覆去强调的不外是借着夫人这一病为由,让老太爷同意接赵紫君回府。 暗示的你不是装糊涂吗?那她就直接点明。 夫人能思念谁?自然是不在眼前的二小姐赵紫君了。 徐静惠毕竟小了一辈,她的态度绝对没有周老太君咄咄逼人的凌厉;周老太君让她来提这事,也是想给老太爷一个台阶下的意思。 老太爷又岂会不明白个中情由;只不过他心里恼恨呀!想当年他就不赞同自己的儿子非要娶周家女为妻。赵氏一族世代文官,根深大族的文人清流,自然瞧不起掌权新贵的武夫。 咳,说句老实话,周家的历史虽比不上赵府,可也算名望大族。不过周家多出武将。文人多清高,武将多骄横;两者碰在一起时,大多时候谁也看不上谁。 可偏偏他的儿子一头撞进周家女的温柔乡里,非要娶回家当媳妇,这才引来今日他在这生受周家的窝囊气。 但气归气,恼归恼。想起周家三杰牢牢握在手的三十万兵权,老太爷不得不咬着牙根咽下这口窝囊气。 顺着徐静惠所给的台阶而下,他盯着右手所握的鼻烟壶,沉默半晌,才慢慢道,“周大夫人说得对,谁都会好起来的。” 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字沉厚的嗓音嘣出,徐静惠感觉自己身上压力倍增。幸而老太爷虽有心施压,却愿意松口成全。 说罢,老太爷拿着从不离手的鼻烟壶,淡淡落了一瞥在周老太君身上,随后笔直站起。 这是送客的意思。 目的达成,徐静惠悄悄抹了抹汗,识趣地上前扶起周老太君,客客气气告辞。 “小姐,二小姐她就快回来了”杜若得到消息,第一时间禀报赵晓潼。细长眼睛里布满担忧,这话的潜台词其实是说赵紫君快咸鱼翻身了,小姐你有什么主意的话赶紧将人拍死吧!省得再回府祸害我们。 赵晓潼看她一眼,温和亲近地笑笑,“意料之中。”从夫人突然病倒开始,她就知道这天很快会来。 周家一门三杰,夫人娘家后台绝对杠杠的! 三十万大军是个什么概念?如果三十万人同时涌入京城的话,她大约连站都没地方站;三十万人跺一跺脚,何止京城震三震,这天下也要震三震。连皇帝都忌惮的力量,老太爷能不惧不退吗? “小姐可有对策?”杜若看见她淡定温和的笑容,慌乱担忧的心情总算安定不少。既然是意料之中,小姐一定早有后招应对。她,应该学会相信小姐的能力。 这一问,杜若很淡定,细长眼睛带着笃信的期盼。 赵晓潼却眨了眨眼,直接两手一摊,笑道,“我也病了。”至于这个算不算对策,这事就要看杜若心里怎么想了。 呃小姐也病了? 杜若看着眼前笑意嫣然的俏脸,十分怀疑地搓了搓自己眼睛,然后将赵晓潼上下打量数遍。再然后,她满头黑线了。 小姐明明精神抖擞,气色也好,她看不出小姐哪里病了! 她心里在切切实实的担忧,小姐却无所谓的跟她开玩笑;她实在乐不起来。 相由心生,杜若心里愁;小脸立时皱成了苦瓜相,“小姐,奴婢说的是真的。”你也认真点思考对策,别逗奴婢了;不然待人回来,苦的就是小姐你。 “我说的也是真的。”赵晓潼笑脸一收,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刷失了血色,直接惨青一片。她还十分配合地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呻吟着,然后十分难受地咳嗽起来。 杜若瞪大眼珠,“小、小姐你真的病了?”好吧,她明知小姐在演戏,可她还是被吓到了;呃是被骗到了。 赵晓潼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你,去请大夫。”真病假病,大夫说了算。 大夫来了,很快又走了,赵晓潼被大夫确诊为因劳累过度虚弱发病。 这劳累过度自然是指她日夜亲自照顾五姨娘了。连续两三个月无微不至照顾一个病人;纵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何况她只是个娇弱的小姐。 在周家施压下,老太爷原本打算第二天就让人到水月庵接赵紫君回府的;但在听闻赵晓潼因照顾生母太累而染病后,老太爷忽然改变了主意。他是因为赵晓潼而想起了当初将赵紫君送走的缘由。 这一想,他本就因周家强势施压而受的窝囊气,这会更加积深几分。憋在心里的闷气无处撒怎么办?不,他虽然不能将闷气直接撒在周家人身上,可换一个对象;比如换一个孙辈的话,他这气大可撒得理直气壮。 在老太爷有意冷落下,硬是让人迟了三天才去水月庵接赵紫君回府。 在这三天时间里,原本躲在暗处怀疑赵晓潼装病的人,也终于找到机会证实赵晓潼这病是真装实料的病。 比如赵晓潼是真的当面喝下大夫所开的汤药;比如某天某个时辰她挑赵晓潼单独在房睡觉的时候,故意进去弄出动静来试探,赵晓潼却一睡如死。 当然,光是这些试探还不够,她必须再三确定赵晓潼不是坑她,她才能将确切消息传出去。 在老太爷派人出城去水月庵接赵紫君的时候,久未露面的梁泽与司马晨忽然联袂到访,名符其实前来相府探病。 至于探谁的病?同时跟他们两人有交情的是相府四小姐,这不明摆着嘛。 至于相府当家主母夫人也病着?抱歉,他们跟那个女人不熟。 梁泽与司马晨这两人,不但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就是相貌也是一个赛一个俊。原本在夫人授意下,府内众下人都做好准备夹道欢迎二小姐回府的。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 理由也很明显,二小姐被老太爷不声不响送走;这一送就是三个月,如今既然重新回府,自然要将这欢迎仪式在老太爷可接受的范围内,有多隆重搞多隆重,这才表现出老太爷对二小姐的重视嘛! 可惜,梁泽与司马晨这两美男在相府一露面,立即勾走不少雌性生物的魂。尤其是刚刚发育到青春期的年轻婢女们,只顾两眼放光追着他们身影跑。至于夫人授意她们热烈欢迎给二小姐撑场的事?早在她们看见两美男的时候丢到脑后了。 于是,在小厮引着梁泽与司马晨往微雨阁探病的时候,他们身后也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盛况。 那些原本被夫人命令在前院夹道欢迎二小姐的下人,一个个绞尽脑汁找借口离去;然后一个个借故接近微雨阁,只为近距离接触那两个身份尊贵相貌无双的男人;人人做着白日梦,想着万一被他们其中一人看上的话,她们一辈子荣华富贵都不用愁了。 结果,数众婢女都开溜追美男去了,只留下稀稀拉拉年老兼丑的妈妈们还在原地望穿秋水般盼着赵紫君快些到府;她们手头上还有一堆工夫要做呢,可没空闲耽搁在这一站就是一个时辰,白等一个时辰她们可以干很多活了! 夫人并不知道她命令下人给爱女撑场这事,私下引起了一众下人不满。 不管赵紫君能不能按时回府。这边在微雨阁养病的赵晓潼听闻下人通报,说梁泽与司马晨联袂上门探病,心里就陡生无奈,连忙躲进幔帐下躺好。 “小姐,三太子与司马公子到了。”杜若看着外面渐近的华贵人影,站在床沿帐子外轻声提醒。为什么不称司马晨为六殿下?据说这是司马晨自己的坚持,比起六殿下这种尊称,他更喜欢别人称他为司马公子。 赵晓潼对于这个解释,心下也深以为然。一个异国质子,实在没必要处处显摆自己尴尬的身份。 “嗯,让他们进来。”隔着幔帐,赵晓潼靠着垫子半坐半躺,依稀望见梁泽与司马晨两人风度翩翩如昔。一介贵公子的气度在他们优雅信步举手投足间彰显无遗。 “奴婢参见三太子,参见六殿下。”房内一众婢女在杜若的带领下,煞有其事地对二人行礼。 梁泽看了看司马晨,司马晨挑了挑眉,作了个你请的手势。梁泽负手逆光而立,下颌微扬,右手一抬,“起来吧。”尊贵气度在他清傲俊朗的姿态下自然散发。 有如霞辉般引人的眸光淡淡一扫,立时晃得一众婢女心肝乱跳。 赵晓潼一个眼神,杜若立时心领神会挥退众人,与半夏一道退至门边侍立着。 “晓潼,我们来了,你这会还躲在帐子里干什么?”说罢,梁泽大步前跨,看他的样子,假如赵晓潼不肯自己出来的话,他便直接过去挑开帐子将人拉出来。 与他并肩而立的司马晨见状,眉梢略挑,不动声色扫了扫帐子;左脚微微前错半步,身体随即向前动了动,恰恰挡住了梁泽前去之势。 “咳,三太子请见谅,我虽是累病;可昨夜不小心染了风寒,实在不宜近距离相见。”你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她一个小小臣女惹不起呀!万一被她传染了风寒怎么办? 所以,为了杜绝可以预见的坏后果,她只好先躲着了。 她绝对没有故意避而不见的意思,她是为他好;这点她可以发誓。 不是她刻意躲人,是病情不允许;梁泽你是明理的,你很明白我为大家好的苦衷吧!所以所以,掀帐子拖人什么之类的粗鲁兼有失身份的事,你太子殿下就别做了吧! 如果说司马晨那姿势是逼着梁泽不得不停下脚步,那么赵晓潼这话就是让梁泽硬生生甘愿自己停住脚步。 他可没忘记,他是来探病而不是来捣乱的。 “好吧,那我在你边上的椅子坐。”梁泽无奈,瞥见离床榻最近的椅子,转身一屁股坐了下去。盯着让人雾里看花的帐子,带着小小不满咕哝一句:“隔着帐子看你,真是别扭。” “咳咳三太子若是不介意染病,我可以让人挑开帐子。”压抑的咳嗽明显适时让帐子外的人听明白,她现在是病患,是需要小心呵护的病患。 嫌弃不满什么的负面情绪,麻烦你们自己兜着带回去。 梁泽墨眉一挑,“听声音,你病得不轻。”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赵晓潼的病情上,居然接连忽略了赵晓潼对他的称呼。 “大夫怎么说?要不我召个太医给你瞧瞧?” 司马晨望天,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恢复平静,似笑非笑盯着帐子里头病弱的少女,侧耳听她的回答。 “三太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一事不烦二主,张大夫虽不是太医,但医术不赖。”这是表明她信任张大夫,同时将她的拒绝说得明白有理。 她可以不领梁泽的人情,但也不能因小失大让梁泽心生芥蒂。 就算不能与权贵为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不愿意与权贵为敌。 “什么三太子?”梁泽听她中气尚足,终于将注意力从她的病情转到别的事情上。这一转就是让他郁闷的称呼,“几个月不见你就与我生份了?亏我听闻你生病,今天还特意约了司马兄一起来探望你。” 梁泽敛了笑容,声音也冷了几分。很明显在表达他在生气,他很生气。 赵晓潼暗地翻了个白眼,你大爷,她刚才都叫了好几声三太子,怎不见他生气;怎么一转眼突然就发起飙来! 她倒也想跟他自来熟来着,可她没这个资本;还是老老实实尊称他一声比较好。 如果他在她称第一声三太子时就纠正她,她绝对会很高兴遵从。可他没有注意到,那证明他本人对这个称谓也是认可的。 她是傻子才会自动惹祸上身。 “三太子跟赵晓潼这种女人生气可不值得!”赵晓潼很高兴司马晨这时开口为她开脱;当然,如果他每次说话不针对她不带任何贬义的话,她会更高兴。 梁泽关注的重点可不在司马晨贬低嘲讽赵晓潼,他是突然想起赵晓潼还在病着呢,他好端端的来探病跟她怄什么气。 “咳那个晓潼,我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心性清高的三太子居然给赵晓潼道歉?还说得如此自然顺溜?梁泽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司马晨默默扭头望向外面,变天了吗?还是他老到开始出现幻听?他认识梁泽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这些年来能得梁泽道歉的人屈指可数,而女人赵晓潼是第一个目前为止也是唯一一个。 他从望天到默默盯着梁泽左看右看,就差直接指着梁泽说:三太子你对赵晓潼这个女人这么特别,是不是看上她了? 听到这个女人生病,就急匆匆拖上他一起来相府探病;听到他一句暗示,立马怒气全消变脸给赵晓潼道歉! 如果这些都不能证明梁泽看上赵晓潼,打死他都不信。 可赵晓潼这个女人有什么好?能引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三太子青睐? 梁泽对上司马晨狐疑打量的眼神,不禁怔了怔,随即也反应过来;然后也陷入反省中。他对赵晓潼似乎好得出奇,他似乎十分不愿意看见赵晓潼不高兴,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看上赵晓潼。在他看来,赵晓潼长相不算绝色,脾气虽不算坏但绝对说不上好;有时还倔得让人头疼,这个半大的丫头片子顶多就是比普通女人特别一点。 对,肯定是因为赵晓潼异于别人这一点特别,他才会对她特别一些。 分析完毕,梁泽心安理得岿然不动接受司马晨目光洗礼。 “咳,司马公子原来”不是来探病的,是专门前来气她的吧!有人用这么恶劣的语气对待病患吗?显然司马晨是这方面的第一人。 “我上门前特意给你挑了份礼物。”你说我是不是来探病的? “说起礼物,晓潼,我给你带了些血燕来;你记得让下人炖来吃啊;嗯,喜欢的话,可以让人捎信给我,我再给你送些过来。” “咳咳咳”赵晓潼这回不是装咳,而是直接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三太子殿下,我跟你很熟吗?我们之间的关系没那么亲吧?你这话很容易让别人误会的,知不知道?你这不是为我好,你这是给我拉仇恨,是在害我好不好! 我知道梁泽你富贵兼大方,可不带这么显摆的。这是陷害,这绝对是陷害,她一点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再说,梁泽的态度再亲和,他的身份可摆在这;要说梁泽如此高调跑来相府探病不带目的,这话就是骗三岁小孩也不信。 她不是白痴,也没有兴趣做梁泽探路的石子。对梁泽之流的掌权者她秉乘不亲近不拒绝不讨好的三不原则。 赵晓潼默了默,只在片刻心思已转过千百遍,她瞥了眼梁泽,决定改口。“梁泽,我身体没那么弱”血燕什么的,她真不需要。她怕自己虚不受补呀,到时没病也补出一身病来,那可麻烦大了。 最主要她不想将自己树立成箭靶。她可没忘记,相府有个骄横女对梁泽这个天之骄子虎视眈眈。 赵晓潼还没说完,梁泽笑容已收,双眉一挑,微敛眼眸透着丝丝凉意睨向帐子。 这丫头竟敢拒绝他?他想对她好,只是纯粹因为她的特别。赵晓潼难道以为他会利用她的身份索取什么利益?这丫头也不 赵晓潼望见他隐忍泛冷的脸色就心知不好,连忙挤出笑容,“你知道的,我在府里,只怕白费你一番好意。” 梁泽想起洗尘宴那天赵晓潼遭遇的连番算计,确定太多好东西在她手上,对她未必真的好,反而更可能引来祸患。最后不满地哼了哼,算是接受她拒绝的解释。 “赵晓潼,想不想知道我给你带了什么特别礼物?” 及时雨啊!跟梁泽这种一副高高在上的皇子皇孙打交道就是累,不管好坏,他们给你的,你就得接受;就算遭了罪你也不能哼声,反而还要对他们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模样。 赵晓潼再一次投了瞥感激眼神给标杆司马晨,她这会压根想不起这位身高标青的司马公子也是她口中高高在上的皇子来着。她不想哄梁泽可也不愿将关系闹僵,立即从善如流配合转移话题,“愿闻其详。” 司马晨凝目望着帐子里的少女,容光潋滟的俊脸带着几分莫测高深,“秋天寒意重,人容易生病。” 赵晓潼伸手,很想掏一掏自己耳朵。她没听错吧?不过瞥过端坐屋内两人,她很乖巧地放下手。 尼玛,害她期待半天,结果司马晨这么高调的来句悲秋伤春?病?嗯,夫人病了,周家人来了;然后赵紫君要回府了! 兜了那么一个大弯,原来重点在这。他送的礼物跟赵紫君有关? 赵晓潼用力地将她心里疑惑用眼神传递给司马晨:求解! 司马晨朝她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立即让赵晓潼狠狠地汗颜一把,从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天气能联想到这么多事情,她实在不得不佩服司马晨奇怪的逻辑思维。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明白司马晨的难处了。一个质子,当着大梁太子的面,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谈论周家。你一个异国质子关心人家的朝中重臣,这个重臣还是手握兵权的牛逼人氏,你让人家太子怎么想。 “最近风大雨大,人更容易生病。”司马晨又悠悠吐一句,虽然他坦然谈论天气,听起来正常到不能再正常;可梁泽眼光扫来还是隐隐透着若有所思的味道,司马晨虽然是个风花雪月的主,可司马晨与赵晓潼这两人向来不对盘。逢见面两人必定针锋相对冷嘲热讽一番,司马晨突然变得这么“正常”,他才更觉不正常。 “你们,”梁泽狐疑的目光自司马晨脸上扫过,毫无意外地滑向帐子里的少女,“在打什么哑谜?” 司马晨端起杯子遮住眸中闪过的精光,抬头笑了笑,“三太子想知道,到相府前院看看就明白了。”眼角掠过帐子内微现倦容的少女,随即站了起来。 梁泽见状,自不好再留下来;他们在这坐也坐了,礼也送了,病也探了;确实也该走了。不过他一脚跨出门槛时,忽然回头望向帐子,笑得别具深意:“晓潼,灯节上说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 “那件事?”赵晓潼挑眉,狐疑重复,“哪件事?”原谅她实在不知道梁泽指的是什么事。灯节?都百八年前的事,她怎么记得。 梁泽冲她眨眨眼,俊朗面容这一刻说不出的风华魅惑。赵晓潼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气恼地瞪了他一眼。都说女色误人,可她看男色同样不遑多让。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这话放在长得好看还气质尊贵的男人身上,简直比杨玉环还有杀伤力。 当然,她气的不是冲她笑的梁泽,她看见他的嘴型在说“赚钱”二字;梁泽跟她说正经事,她气什么!她气的是她自己。又不是十五六岁刚刚青春萌动的小女孩,至于因为一个男人的笑心跳不齐嘛! 虽说这个男人来头大了点,卖相好了点,可这并不能改变他就是个男人的本质。她这两辈子加起来见的美男还少吗? 梁泽不知她心内纠结,见自己心愿达成,便头也不回的与司马晨一起告辞离去。赵晓潼并不知道,司马晨将他们两人的互动看在眼底,临走时容光潋滟的脸庞居然隐隐有层郁郁不悦之色。 这两个身份尊贵相貌无双的男人出了微雨阁,一路上却静得可以;与他们进府时引来的盛况相比,实在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当然不是因为这半天功夫,就让那些企图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婢女们死心离去;而是因为这个时候,前院发生了一件轰动性的事。 那些追风一样偷偷摸摸跟到微雨阁外面守伏的婢女们,被逼于命令才不得不暂时忍痛放弃偷窥美男成为凤凰的机会。 梁泽与司马晨慢条斯理步近前院时,果然有幸目睹了轰动性一幕。 “天那,这是二小姐吗?”这副脏乱差的狼狈模样,哪还有昔日的温柔高贵大方? “嘘,小声点;让人听见可不得了,夫人让我们在这等着,是为了欢迎二小姐回府。”言下之意,刚刚从马车出来那个疯婆子一般的女人,绝对是她们货真价实的二小姐。 “啊这泥巴烂叶水渍二小姐这是掉水坑里了?” “水坑?依我看是掉泥坑里才对” 年纪小的丫环本就好奇心重,再说二小姐三个月前突然跑去什么水月庵祈福;三个月后又突然如此隆重的回来,难怪她们窃窃议论。 “放肆,主子的事也是你们可以议论的!”旁边一个威势挺重的妈妈见这几个小丫环越说越离谱,只好出声镇住她们。 隐于树后的梁泽与司马晨,待那个不知滚过水坑还是同时滚了泥坑的赵紫君一脸青紫的被人迎走之后,才慢悠悠走了出来。 “司马兄这礼物果真有意思。”梁泽抬头,望了望听风苑的方向,意味不明地盯着司马晨。 “三太子,雨天路滑。”人容易滑倒,马同样也容易滑倒,这是意外。赵紫君自己倒霉,与他何关。 意外?梁泽微微笑了笑。确实是够意外的。 马滑倒?这个理由不错,拉车的马都滑倒了,连带着将行李丫环主子银两什么的统统都滑倒跌进水坑泥坑,也是绝对有可能的;至于赵紫君为什么顶着一身狼狈回府?他猜想,路上那一意外滑倒,肯定将赵紫君的行李与银两也顺便意外滑到天边去了。 想到赵紫君坐着那辆沾满泥巴烂叶的半破马车招摇过市的情景,梁泽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从这以后,这位相府二小姐温柔端庄的形象怕是荡然无存了。 真是可惜呀,可惜这一滑倒没破她的相。 本来他对赵紫君这种特装的女人无感,可千不该万不该;上次洗尘宴,赵子默赵紫君兄妹将他惹恼了。 欢笑过后,梁泽立时想到一个问题。司马晨若非早有准备,今天绝对送不出这份特别的礼物。可来相府之前,还是他亲自拉司马晨来探病的,这个司马晨? “司马兄可真有心!”连他都利用上了。 司马晨对上梁泽愠怒的墨色眸子,却一点也不心虚,“三太子,寒心丹可不是白菜。”随便撒把银子想买就买。 梁泽怔了怔,眼眸微眯,一霎想起前事。司马晨这是惦记着上回洗尘宴的事,将给赵晓潼服用的寒心丹这笔帐算在赵紫君头上了,这也难怪。 心念转了转,梁泽对司马晨暗算赵紫君出丑的事释然了。可是 梁泽眉梢一动,司马晨立即猜出他心里那点不痛快的缘由。 司马晨老神在在,坦坦荡荡直视梁泽,笑道:“我真不知道三太子你今天会来相府探病。”赵紫君今天回府跟他们前来探病,实属凑巧。 真是凑巧吗?梁泽眸子微敛,不动声色打量着司马晨。虽然相识多年,可他从来就没将这个百越质子看透。 司马晨喟叹一声:“血燕真是好东西。”说罢,羽睫垂下掩住眼底淡淡落寞。 正因为是好东西,所以不是人人能有。而且有些东西并不是金钱能够买到的,比如朝廷规定上贡的贡品,就只有梁泽之类的皇室中人才可能有。 他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他拿不出好东西给赵晓潼送礼,便只好拿为私怨找赵紫君出气的事来顶数了。 这是隐晦解释,换个角度来看,又何尝不是他对自己身为质子拿不出好东西的自嘲。 不管梁泽信与不信,司马晨都没有再往下说的打算。他脚步往前一迈,高颀俊长的身影便已融在阳光里,淡淡金色光晕萦绕他周身,给本就容光潋滟的男子更增添几分神秘;梁泽眼神微闪,脚步随之迈了出去。 “二小姐顶着一身烂叶泥巴满脸青紫的回府?”赵晓潼眼睛闪亮看着杜若,轻声重复一遍,表情是平淡的,可嘴角那抹浅笑却怎么也藏不住。 不是她不肯相信,而是这个惊喜实在太合她心意了。 司马晨这份特殊的礼物还真叫人欢喜。 可怜昔日端着温柔大方面具游走人前的仙子,从此跌落泥坑,再也爬不起来了。她相信京城百姓一定很难忘记他们今日所见的奇观。 半破的马车,从车到人、从主子到下人、从头发到鞋子,无一不挂满烂泥烂叶;可不是震撼眼球的奇观么? 至于心安理得接受司马晨送的“特别”礼物?赵晓潼表示她一点压力也没有。正如司马晨对梁泽解释一样,那颗当初令她耿耿于怀的寒心丹,她相信司马晨也不会那么容易忘记。 至于司马晨的身份?虽说他也是一国皇子,可这个皇子还隔着一个国家呢。司马晨向她示好从她身上刺探机密情报?别傻了,她什么身份,司马晨什么身份! 当然,让她这么高兴的,还有这件事带来的另外一个隐性后果。 赵紫君怎么才能回府的?是因为周家向老太爷施压。老太爷因为她的“病”延缓了回府的日期,这本就令周家隐隐不满;再加上今天赵紫君如此狼狈这一出,周家对老太爷的不满只怕又深了几分;也许周家还会认为赵紫君今天的意外是老太爷手笔。 毕竟,当初他们可是强势的逼老太爷同意接人回来呢。老太爷心里不舒服,要弄点什么意外落周家头脸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反之亦然,赵紫君怎么着也是相府二小姐,周家也有可能暗中对赵紫君下手令相府丢脸,到时还可反诬相府。 当然,没有实质性证据的事,无论是谁都只会在心里猜测。这猜来猜去,自然会猜出怀疑来,怀疑生了,散伙还会远吗? 另外,为表她对这位小二姐的重视,她也同样送了份礼物给赵紫君。相信赵子默看到褪去狼狈的好妹妹时,一定能够领会到那份礼物的精髓。 晓潼很善良的,司马晨太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混蛋,快滚 章节名:第69章 混蛋,快滚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诸事皆顺,最重要的,她心情好。 好日子?杜若与半夏齐齐扭头望向挂在墙上的历法。上面诸事不宜四个字赫然入目。 不过,赵晓潼虽然兴致高但明显不想多说,两人很有眼色的保持沉默。 嗯,小姐说得对,无知是福。杜若在心里如是道。 “小姐,药还喝吗?”杜若看着外面染上霞光的天色,立即想起正事。 “喝,怎么不喝。”她还病着呢,这药当然要喝。不过喝了那么久,也该喝出一点滋味来了。 她在微雨阁住了几十天,终于看到深藏那只害虫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她就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半夏,那件事怎么样?” 半夏虽然与赵晓潼相处时日不短,可她小脸上似乎永远是一号不会变的木头表情,“已经确定了,小姐想何时行动?”这一回保准能揪出那只深藏不露狡猾至极的害虫。 赵紫君回来了,筑梦居扩建好了。嗯,这事也不能再拖下去,解决这件事,才能进行下一步。 赵晓潼只沉吟片刻,便有了决定,“明天是个合适的日子。”合适捉鬼的日子,捉鬼要趁乱,越乱越没人注意。 半夏点点头,“奴婢去做好准备。” 微雨阁与筑梦居到底不一样,筑梦居简陋得不能再简陋,连个小厨房也没有。微雨阁虽也简陋,可厨房是绝对有的。五姨娘常年患病,用药都在微雨阁煎。 现在,赵晓潼住在微雨阁,也跟五姨娘一样病着,她的药自然也就直接在微雨阁煎了。 自从赵晓潼住进微雨阁之后不久,就让采蓝一人将煎药送药的事负责到底。 不但要负责五姨娘的,也要负责她的。 病人每天固定时辰服药,换句话说,采蓝每天煎药的时辰也是固定的。但这时辰,绝对不会是晚上,更不会是夜深人静的寅时。 “唧唧唧唧”微雨阁后院杂草丛生的一侧围墙根下,有阵轻微而清晰的声音响在寂静的深夜,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过了一会,墙外草丛也传来一阵清晰的“唧唧”声。 这阵声响过后没多久,有道黑影猫着腰摸到了墙角那丛人高的杂草边;黑影蹲在草丛里,随后传出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不明显的沙沙声。谁听闻这个声音都知道是泥土混着沙子簌簌掉落的响动。 簌簌声止,蹲在草丛里的黑影朝围墙伸出手臂;只一会又收了回来,然后又是一阵声。 “采蓝,看来我该颁个勤奋奖给你。”赵晓潼突然冒出来,居高临下站在离采蓝不远处。高举的灯笼泛着柔和黄色光晕,映出蹲在草丛里的采蓝一脸惨白。“奖励你深夜不睡觉,勤奋来这拔草!” “嗯,说错了,你是来这踩草。”赵晓潼清雅面容带着温和笑意,很好心的指了指被采蓝踩在脚下软趴趴的杂草,眼睛却只凝定采蓝右手腕上那只普通的玉镯。 这个时候,采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紧闭嘴唇,一脸慌张模样,可右手却悄悄往袖里缩。只要证据毁了,四小姐就算怀疑也不能拿她如何。 可惜,她不蠢;赵晓潼更不是傻瓜,就在采蓝开始动的瞬间,半夏已经面无表情站在她跟前,还一手执着她右手往高处拖了起来。 那只普通的玉镯自然也完好的呈现在灯光下。 被半夏捉住,采蓝哪里还有动弹的机会。赵晓潼一个眼神,杜若已经上前强行下采蓝手里的玉镯。 赵晓潼仔细看了半晌,才发现镶边的玉镯原来是中空的。眸里闪过一抹激赏,为这设计巧妙的机关;随后泛起一层寒意,就是这只再普通不过的玉镯,将五姨娘的身体都破败了。 摸上微凸的镶边纹饰轻轻一按,玉镯立即出现一个小孔。小孔向下倾斜,立时便有汤药自镯子里滴下来。 赵晓潼握着玉镯的手掌一紧,她盯着面色惨白的采蓝,冷笑一声:“好巧妙的心思。” 难怪她查来查去,都查不出破绽。没有药渣没有工具,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采蓝加害五姨娘的药从哪得来。 原来外头早有人将药熬好,只须将汤药滴入镯子中。到夜晚按照约定的时间对过暗号之后,采蓝只需将玉镯戴在手上,每天轻轻一按机关,就能将毒药无声无息混入五姨娘喝的药里。 “好一个神不知鬼不觉。”赵晓潼想起大夫对五姨娘的诊断,怒火就蹭蹭直往上冒,“采蓝,你是老实交待背后的主子?还是先尝尝苦头?” “四小姐,奴婢对不起五姨娘!” “不好!”赵晓潼见她露出求死的神情,立时喊了一声。可她还是发现得太晚了,采蓝说完这一句,就合上眼皮。血,黑色的血从眼眶流出,然后她的头才无力垂向一边。 “小姐”半夏不敢置信地盯着瞬间气绝的采蓝,愧疚又自责地看着一脸寒冰的赵晓潼,艰难道,“请责罚奴婢。”采蓝的死,都是她的大意造成的。 赵晓潼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不是你的错。”半夏已经做到很好,一过去就立时封了采蓝的穴道,谁也料不到全身不能动弹的采蓝还有自杀的能力。 她不也同样没想到采蓝唯一能动的眼睛,会成为采蓝自杀的凶器吗! “希望他们在外面顺利。”视线越过死去的采蓝,往围墙外瞟了瞟,赵晓潼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赵晓潼注定失望。采蓝的同伙没有自杀,那是因为她布在外面守株待兔的人,根本没有捉到那只狡猾的兔子。那个同伙就是想自杀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揪出害虫却查不出背后黑手,赵晓潼说不出的挫败与心浮气燥;花那么多精力只捉到小虾米,叫她怎么甘心。 可再不甘心又如何,采蓝一死,这条线索自然就断了。至于微雨阁里还有没有二心的人,这一点赵晓潼根本不在乎。从怀疑微雨阁有内鬼那一天开始,她就在计划着如何利用这事,一次将微雨阁的人换清。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夫人病了,再加上周家一闹,赵紫君也回府了;最最重要的是赵紫君不同寻常的回府方式,注定会吸引住夫人与赵子默大部份注意力。 她不利用这个好时机将微雨阁的下人大换血还待何时。夫人病中,府里无人理事,她要告状自然是直接告到老太爷那儿了。 次日一早,赵晓潼就让人将采蓝那只镯子交由向妈妈送去南院。 当然,向妈妈要做的事自然不仅仅是给老太爷呈上镯子如此简单,她还得负责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对老太爷讲清楚。 不过,事实稍稍有点不同的就是,采蓝毒害的人由五姨娘变成了赵晓潼。 一个不受宠姨娘的性命,老太爷根本一点不在乎;人死了,顶多出钱买副棺材葬了就行。 赵晓潼深知她的性命因某个神棍的话与老太爷紧紧联系在一起。某种程度上说,毒害她的命就等于毒害老太爷。蛇打七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要击中要害。 显然,赵晓潼十分清楚老太爷的要害是什么,而她更清楚怎样利用这事获得最大利益。 向妈妈一番陈述下来,果然不出意料地。老太爷沉着脸,手里的鼻烟壶一直在桌上敲个不停。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发怒的征兆。良久,他如钉子一样的目光才从向妈妈头顶移开,“四小姐对这事怎么看?” “四小姐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老太爷眉头紧皱,半晌不吭声。 向妈妈顶着巨大压力,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悄悄瞄了眼老太爷。想起赵晓潼的交待,又小心翼翼道,“四小姐说七小姐尚年幼,她愿意为七小姐积福。” 老太爷冷冷扫过她头顶,淡淡“嗯”一声,又是沉默半天,“那就依四小姐的话办。” 得这句话,向妈妈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心想四小姐真是神了,竟然知晓老太爷肯定不会赞同她做出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这种杀戮过重的事;还道她只要说出为七小姐积福,老太爷一定会同意她将微雨阁下人大换血。 有了老太爷的首肯,赵晓潼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半点顾忌。她不能趁夫人病要夫人的命,那是因为她深知夫人背后根深叶茂,她轻易动不得。 可要撤换一个院子的下人,她借由清查内鬼的事十分漂亮地做到了。 至于担不担心新换这批下人的忠诚?答案绝对是否定的。赵晓潼既然早做准备,又怎么可能再做引狼入室的事。 虽然没有挖出深藏背后的黑手,但解决了微雨阁的隐患,赵晓潼心里还是由衷感到高兴。 夫人为什么没有出来及时阻止这事?那是赵晓潼根本没给她机会,在夫人收到采蓝自杀的消息时,赵晓潼已经将一干新来的下人都送进微雨阁了。 行动之迅速,人员之齐整;夫人只有望门兴叹的份;再说这事老太爷已经同意了,夫人就算再不满也不能反对。 不过夫人也没有多失望,就算赵晓潼将微雨阁的下人全部换掉又如何,假以时日,她一样可以重新安排人手进去。而且最重要一件事,筑梦居扩建完成了,赵晓潼再搬进去,自然要增加很多下人。 不得不说夫人的盘算是美好的,但现实很快就打破了她的美梦。 安排好微雨阁的事,赵晓潼让杜若拿了份礼物去见玉珠;在玉珠的斡旋下,老太爷几乎没有什么考虑便同意赵晓潼搬回筑梦居养病的请求。 一个本身就带病的人,再以侍疾之名留在微雨阁,当然不合适了。 如果筑梦居还未扩建完成,赵晓潼这一请求肯定会被夫人以为她着想为由直接将她撵入倚兰苑去。 可赵晓潼这发病的时间也是经过算计的,她绝不会傻傻自己送上门给夫人拿捏。 不但如此,搬回筑梦居养病一事,赵晓潼还是先征求老太爷同意,然后才去征求夫人意见的。说是征求,不如说是告知。老太爷都同意了,夫人就是有天大的意见也不能驳了老太爷的面子。 至于夫人再三强调要挑个黄道吉日再让赵晓潼搬进去,可她这个强调在赵晓潼看来,不过是放不下脸面却不甘心被她摆了一道,故意做出姿态来膈应她而已。 “切,又不是新居落成,挑哪门子的黄道吉日!”少女嗤笑着丢下一句,摆明不卖夫人的帐,回头就吩咐杜若收拾东西。 赵晓潼有老太爷在背后撑腰,自然不惧夫人,更不须给夫人留情面,通知夫人她会尽快搬回筑梦居养病。她也就真的很快搬了回去,只隔一天,赵晓潼不但重新搬进筑梦居,还带了一群下人回去。 在赵晓潼搬出老太爷这座大佛的时候,夫人就没指望她还能阻止赵晓潼搬回筑梦居。可赵晓潼这一手做得实在太绝了,凭空弄了一群下人进去,完全将她的人堵死门外。 这一气,差点气得夫人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夫人,夫人,你息怒,息怒千万要保重自己身体啊!”林妈妈见夫人呼吸急促双眼翻白,一时慌得语无伦次,手忙脚乱上前扶住夫人在背后顺气;一边劝慰不停,“夫人,待身子好了咱再跟她慢慢算帐。” 夫人喝了杯水,在林妈妈顺气的动作下,渐渐平静下来;总算没有因为怒急攻心昏死过去。 林妈妈见状,悄悄松了口气,这才有时间抹一把额头冷汗。夫人要是有个好歹,她的日子也要到头了。 “赵晓潼,我以前真是小看她了。”夫人合上眼皮,疲惫低叹一声。 “夫人别气馁,她再怎么蹦达也蹦达不出你的手掌心。” 夫人想了想,死气沉沉的脸终于露了丝阴阴笑意,“你说得对,她那么喜欢筑梦居,那就让她长长久久地住下去。”她差点忘了,赵晓潼再厉害也不过十几岁的小丫头,想跟她斗还嫩了点。 林妈妈见她终于恢复平日冷静的模样,心口大石终于松地,夫人记得留在筑梦居的后手就好。 赵晓潼再蹦达,只要不出筑梦居,夫人就有办法叫人生不如死。 一个根本不得老太爷青眼的小丫头,就算有那命数又如何,也不过顶多再蹦达两三年罢了。她已经可以预见赵晓潼最后悲惨的下场。 赵晓潼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被夫人贴上了悲惨的标贴,她搬回筑梦居当然也不可能完全不提防。她可没忘记夫人一直十分“热情尽责”的到筑梦居做监工呢。 要说夫人没在筑梦居动手脚,这话说出去连鬼也不会信。 不放心,自然就要将隐患找出来,直到除去隐患让自己放心为止。 机关暗器?赵晓潼与半夏亲手检查,再加上向妈妈与包妈妈两个监工,检查完毕之后,赵晓潼确认没有那些随时可要人命的东西。 会令人患各种怪病却查不出来的药?赵晓潼也让张大夫四下检查了,就怕再有之前采蓝玉镯空心藏药之类的事,张大夫检查得十分仔细;结果当然也是什么都没有。 至于扩建之后的结构格局,完全是按照赵晓潼当初提供的图纸所建。 总之,无论赵晓潼做任何检查,最后的结果都证实她的怀疑仅仅是怀疑。 “一切都正常?” 这个结果,赵晓潼应该满意的。可她却不相信,不相信夫人大费周章扩建筑梦居却一点手脚也没做。夫人会全心为她好?她宁肯相信太阳会打西边出来也不会相信夫人。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却不得不暂将怀疑压下心底。 杜若见她眉头紧蹙,神色泛着烦燥,不解问,“小姐如果怀疑筑梦居有问题,我们为何还要搬回来?” “不搬回来?”赵晓潼嗤笑一声,杜若真是天真,“我们难道要一直在微雨阁住下去?还是听夫人安排乖乖搬去倚兰苑?” 杜若怔了怔,随后一脸羞愧低下头。她将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不管小姐想不想搬,小姐都不能一直在微雨阁住下去。 “小姐,那现在怎么办?”杜若茫然了。明知夫人不安好心,她们却找不出证据,还要在这个随时有未知危险的院子住下去。杜若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发毛。 赵晓潼望着她亲手栽种那片花苗被糟蹋得连渣也不剩,心中怒意横生。 “能怎么办?既然搬回来了,那当然是住下了。”就算夫人不安好心,短时间内,夫人也不会出手。 由夫人一手负责扩建的院子,她刚住没几天就出事,到时夫人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嗯,也许这上面可以动动脑筋。 杜若见她镇定淡然不惧的模样,茫然的心似是突然看到了主心骨,渐渐的也就平静下来。 横竖小姐有主意,我们又有防备;不管夫人使什么手段,相信小姐都不会吃亏。 对于杜若的盲目自信,赵晓潼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不管怎样,她已经搬了回来,自然不会再轻易搬出去。 折腾了一天,晚上赵晓潼很快就睡得沉了。 但该有的警剔她绝对不会低,夜深人静时分,窗户似乎动了动;风很微,连树叶也不曾晃动一下,可这阵微风中夹着人的气息,赵晓潼在窗户颤动的一霎就惊醒过来;而她惊醒过来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睁眼,而是将枕头下的匕首握在手。 “我不是敌人。”所以你用不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紧张过度徒惹笑话。 冷漠又倨傲的声音夹着淡淡青荇气息同时充斥她的耳朵与味蕾,赵晓潼不用睁眼也知道来人是谁。想想也是,除了他还有谁这么空闲深夜闯人闺房,她又不是人人都爱的人民币。 这是古代,没有谁吃饱撑着整天想取她小命。 少女暗暗松了口气,扯过床头的外衣披上,一脸寒霜下了床。任谁被人三更半夜从睡梦中吵醒,都绝对不会有好脸色。她是人不是神,有脾气才正常。 “你又来干什么?”极轻的声音带着浓重火药味。 你大爷最好有重要事情,否则她不介意用事实向他证明得罪女人的后果。 银面奇异的好脾气,居然没有因为赵晓潼的质问生气,反而十分平淡道,“自然有事。” 赵晓潼皱了皱眉,望向黑暗中只依稀可见银色影子的轮廓。她心情很不爽,每次见面都“偷偷摸摸”,她根本看不到他半丝表情,就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呃赵晓潼被气狠了,完全忘了她与银面的交易只能在私下进行。换言之,绝对是见光死一类。 天色黑归黑,好在这是她的地盘,房中布置她一清二楚,就是闭着眼睛走也不会撞到东西。可作为不习惯在黑暗中视物的人,她还是摸索了好一会才慢慢走到桌边。 这会她房里的摆设自然不再是之前的陈旧简陋,不过也奢华不到哪去。桌子椅子什么的顶多没有再掉漆缺角而已。 赵晓潼扶着椅子坐下,也没兴趣与银面较量,直接语气欠佳问,“什么事?” 嘴上虽这么问,心里却打定主意,除了他们当初定好的交易,不管什么事她都不会答应银面。谁知道这人到底什么身份呢,她没有多高尚的情操,可也没有卖国的爱好。 黑暗中,赵晓潼根本看不清银面的表情;其实就算点上灯,她一样看不到,这个男人从第一次在她面前露面开始,银色面具就从来没有取下过。隔着面具,除非她有金睛火眼,否则光线再亮对她也没用。 但银面看得清她的表情,一脸寒霜满口火药绝对超级恶劣的态度。 他不满地冷哼一声,声音陡然冷了几分,“赵晓潼,别忘了当初是谁助你回府。” 这欠揍态度,该拿来对他吗? “你什么意思?”赵晓潼炸毛了,霍一下自椅子弹了起来,杏眼圆睁,死死瞪着黑暗中朦胧影子,“你确定要以救命恩人自居?” 她可没忘记当初谈好的交易,她更没忘记她当时的处境;虽艰难却非一定要他援手不可!助她回府与摆平暗中追杀她的势力,是他们交易的条件。 她从不认为自己欠这个男人什么! 银面暗下吃惊,这个女人怎么突然变成刺猬了?见人就刺。可想了想,他似乎明白赵晓潼为何这么烦燥了。 “咳我从来没忘,你我之间只是合作。”言下之意,他没有想过用什么救命之恩要胁她做超出合作范围的事。 银面的语气依旧冷漠倨傲,但这话却不难听出有服软之意。 赵晓潼盯了他三秒,决定还是坐下喝杯凉水醒醒脑。“咕噜咕噜”的声音充斥暗室,她果然清醒了几分,这杯凉水顺便也将她的怒火浇灭了。 “说吧。”早说早走人,午夜还很漫长,她不打算耗在跟他干瞪眼这件无聊事上。 “你少与皇室的人来往。”银面语气有一霎迟疑,可话终究说完整。 赵晓潼面无表情盯着杯子,银面没有坐,而是离她三尺远居高临下的站着;她不想脖子酸,更不想脖子酸了什么也看不到,所以干脆只看杯子而不看他。 她一想便明白银面这话因何而起,她没有再动气,声音冷淡得像壶里早凉掉的白开水,“来者是客。” 不管是司马晨还是梁泽,她从不主动招惹,别人上门探病,她自然也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司马晨一个异国质子就罢了;可梁泽你别忘了他的身份。”银面低低开口,冷漠中夹了丝难察的烦燥,“别忘了你我合作的事。” 听到从他口中不带情绪说出“异国质子”四字,赵晓潼心里莫名浮起一丝道不清的情绪。 “阁下如此殷勤,我就是想忘也不成。” 殷勤什么?银面从她半眯的眼眸里得到了答案。 她恼他经常夜闯闺房。 可这事不能怪他,虽然他也可光明正大登门,但总不方便;再说也于她名声有碍。不过这不是重点,他今晚来可不是跟她讨论见面方式的。 “你继续这样下去,跟忘了没什么两样。” 赵晓潼愕然抬头,盯着他微微反光的面具,眸子燃着熊熊怒火。“你什么意思?”指责她不守信用? 她在脑里将最近的事匆匆过了一遍,可并没发觉她做了什么违背诚信的事。 “相府没有小姐嫁入皇室,可这不代表相府与各方势力没有牵扯。”银面声音低沉而动听。 虽然语气中仍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漠倨傲;可赵晓潼已经听习惯了,一点也没觉得不自在或低人一等,横竖无论他的语气还是气势都影响不了她;如果他换副平易近人的态度,她才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别人假扮的。“你与梁泽亲近,在外人看起来,差不多等同相府已往三太子那边站队。” 他顿了顿,面具后幽深眼眸闪过一丝不自然,“司马晨也一样,在大梁,他虽是无权无势的质子;可世人皆知他与梁泽交好。” 换言之,无论赵晓潼亲近梁泽或司马晨中任何一个,都会被人看作相府有意向三太子靠拢。 “我只是相府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庶女。”还是被嫌弃的一个,不被嫌弃她当初也不会被当成弃子送去八王府充喜。 她肩膀很小,挑不起相府这个豪门望族的大梁。拿她代表相府?别开玩笑了,就算她愿意,赵书仁也不会同意! “可你别忘了,不管你在府中地位如何,你始终是相府小姐。”言下之意,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的一言一行也会被人冠上相府之名。 赵晓潼刚刚压下的烦燥又起,而她很直接的拿起水壶又倒一杯凉水,想也没想,仰起脖子便一饮而尽。 这么说皇帝一日未死,新帝一日未立,她都不能有与人来往的自由了! 梁泽来探个病,相府就要被贴上三太子的标签? 赵晓潼摇了摇头,眼神微冷,“据说三太子为人清高孤傲,从不结交大臣。”不重权柄,只好风月;也是因此,才会与有同样爱好的异国质子司马晨混在一块,还混得颇熟。 不结交大臣,起码从表面上看,梁泽无心争夺皇位。也就是说,梁泽来探那么一次半次病的,真心跟相府踏上三太子这条大船没啥关系。 人家无心争皇位,拉拢你相府做毛用! “身在其位,不争也是争;再说,你与他也算相熟,他真像传言那般?”清高孤傲难以亲近? 赵晓潼默了默,她与梁泽第一次见面,梁泽就发挥自来熟的潜质跟她搭讪要泛舟采莲来着。 似,梁泽的性格跟清高孤傲不怎么沾边。哎,传言误人。 赵晓潼在银面误导下,成功的被他给坑了。梁泽对她不清高孤傲,可不表示对其他人也会那么好亲近好说话。如果她稍微想一想洗尘宴那天,梁泽是如何甩她老爹冷脸的,她就不会发出传言误人的感叹了。 这当然是因为她神智还带着几分迷糊,谁在睡梦中被人挖起,都不可能立刻十分清醒。 不过她的迷糊也只不过眨眼间的事。 就算外人看来,相府是靠上了三太子的大船。可这跟他们之间的交易有什么关系?相府实际上并没有支持梁泽,不是吗?再说,当初她答应他的条件可不包括还要考虑别人“认为”这种主观意识的东西。 今晚的银面很怪!她怎么觉得他似乎更倾向于阻止她与梁泽的正常来往? “礼尚往来而已,你想多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相信他懂她在说什么。 银面面色一冷,似是没料到她忽然神来一句,完全将他前面努力营造出的效果推翻。 “礼尚往来?你确定想多的人不是你?”声音仍旧低沉动听,态度也依然冷漠倨傲。可赵晓潼却听出其中隐含威胁的怒意。 “我想多?”赵晓潼的火气也上来了,声音蓦然拔高不少,“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更加从来没有忘记梁泽三太子的身份。” 她从来没有自虐倾向,情商也不比智商低。她得多傻才会妄想嫁给梁泽? 撇开古代她无法接受的三妻四妾不谈,单说她如今“望门寡”的身份,无论怎么说,她与梁泽都绝对没有可能。 越想火气越大,混蛋,大半夜吵醒她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么没营养的废话! 赵晓潼恨恨瞪他一眼,冷冷道,“当然,我无时无刻都记得你我的交易。” “我虽然不是君子,可我赵晓潼从来不做空口白话的事,我既然答应了你,就绝对说到做到。” 银面默然看着她,见她眼眸深处火苗簇簇,看来气得不轻。他想了想,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刚才的态度似乎确实有点太过了。 “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同样我没承诺的事,绝不是我的责任。”赵晓潼火气只涌了一会,她便冷静下来,对这人生气简直浪费精神,“我要睡觉。” 怒意消退,她声音也冷了几分。很直接站起,望了眼窗户。 你大爷说完就快滚蛋!别妨碍姐休息。 银面张了张嘴,看着她凝了层寒霜的俏脸,终只微微叹息一声,似一缕清风自窗户掠远。 赵晓潼关好窗户就欲转身继续找周公下棋,谁料就在她这一转身的瞬间,忽然感觉外面隐隐有危险气息逼近。 她神经一绷,全身霎时进入戒备战斗状态。这危险气息消失几个月,忽然在今晚又感觉到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暗中追杀她的势力又开始怀疑上她了! 银面一走,这气息就出现,难道会是巧合? 赵晓潼心思百转,紧紧握着匕首仔细倾听外面动静,一点也不敢松懈。气息隐藏得如此好,说明来人绝对是高手,而她的能力在这些武功高手面前根本不够看。 她只在格斗技巧与速度方面占优势,抵挡一会还行,时间一长她必败无疑。 赵晓潼在考虑,假如外面那人悄无声息摸进来刺杀她的话,她怎样才能最快速度让半夏过来帮忙。 就在赵晓潼飞速盘算的时候,外面的危险气息陡然凭空又消失了。真正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太奇怪了,难道来人并不是针对她的?那是针对银面?来人是追踪银面误打误撞来到这,又让她不小心发觉的? 赵晓潼突然担忧起来,她一直是不是太过相信银面的能力了? 今晚突然而来的危险气息警醒了她,这段日子她确实太过相信银面也太过依赖那个身份不明的男人了。 想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在意的人,依赖别人无疑是件致命又愚蠢的事。 她得好好思考一下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两世为人的经验告诉她,依靠别人永远不如依靠自己;因为你不知道别人在什么时候突然就靠不住了,这种未知一旦在危险来临时,绝对会造成致命伤害。 各种怀疑涌上心头,赵晓潼躺在床上,却再无一丝睡意。直到临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小姐?小姐?你醒了吗?”门外,杜若放轻的声音透着几分矛盾的着急。 赵晓潼本是十分警觉的人,杜若刚走到门外她就醒了;不过这会她懒洋洋躺着还不想睁开眼睛。 “小姐?小姐?” 没听到动静,杜若又轻声唤了几下。 少女皱了皱眉,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进来。” 杜若轻手推门而入,见她半眯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太阳穴,明显没睡足的模样。为赵晓潼心疼之余又不得不小心翼翼道,“小姐,老爷请你到正屋去一趟。” 若非老爷派来的人催得急,她还想让小姐再多睡一会。可瞧来人那急切劲,她不敢耽搁呀,就怕小姐去得迟了惹老爷不高兴。 “老爷?”赵晓潼有些意外,下了床开始梳洗,“他找我什么事?” 杜若递过拧好的毛巾,困惑道,“奴婢也不清楚,来人催得急,只怕是有急事。”她再三打听,来人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这事只怕不寻常。 赵晓潼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心里却有着同样的疑惑。赵书仁不待见她,她没事也没兴趣往这个便宜爹面前凑。 今天既然派人来催,只怕真有什么急事。 赵晓潼望望外面,太阳已爬得老高,当即坐在梳妆台前,道:“杜若,你赶紧帮我弄好头发,早膳待我回来再吃。”那个黑脸老爹这会只怕都等得不耐烦了,大清早的,她不想跟人吵架免得影响一天心情。 所以,饿着肚子先去应付那个从来看她都不顺眼的男人吧。 踏上石阶,赵晓潼在门外停了停,逆光往里而望。主屋的正厅很宽敞,布置得也十分典雅大气。大概是逆光的缘故,她这一望,只见扶着楠木椅子端坐的赵书仁一脸阴沉。连带着这原本宽敞亮堂的正厅都透了几分压抑的阴沉之气。 赵晓潼在心里将最近的大小事情匆匆过滤一片,心里略略有些诧异。她最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呀?更没招惹他的宝贝女儿!他这黑脸冷眼的摆给谁看呢! 呃她犯傻了,赵书仁端一脸严肃责问相,这黑脸当然是为她而摆了。 她没做错事她就占理,占理的人管谁对她摆黑脸,她心情照样愉快。 裙摆微动,少女已跨槛盈盈而入,门外明媚的阳光似不舍般沾着她肩头往厅内涌。 赵书仁听闻脚步声,抬头望去,就见少女漾着温和笑意携明媚阳光悠然而来,明显心情欢快的模样。 他原本就黑的脸立时又黑了三分。 “晓潼见过老爷。”赵晓潼不管他黑脸白脸,走到厅正中淡淡行礼。 “哼,让长辈在这等你半天,好大的架子!” 咳咳,好大的架子,当然不是晓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剥了赵晓潼 章节名:第70章 剥了赵晓潼 赵书仁开口便是极度不悦的冷哼。赵晓潼瞟了他一眼,脸上表情不变。反正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满意。她才不会委屈自己上赶着讨好,他爱哼就哼爱嘲讽就嘲讽;横竖她又不会少块肉。 待他哼完,赵晓潼才淡淡道:“筑梦居与正屋距离约四里路,郭妈妈到筑梦居时正好辰时三刻;而眼下”赵晓潼望了望天,又望了望放置在厅右角小桌的沙漏,眉梢含讽,“辰时五刻刚过。” 梳洗穿衣花一刻钟,四里路她这个小姐跟跑腿的下人一样用了一刻钟,几乎算是得到消息就动身往正屋来了,他还想怎样? 另外,既然有急事,那就别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谓的迁怒责怪上,赶紧的挑正事说。 如此明目张胆的讽刺,赵书仁能假装听不懂吗?显然不能,就算他想装,赵晓潼也不允许。扰了她睡觉张嘴就嘲讽他还有理? “老爷,听郭妈妈说你有急事!”语气平淡,可嘴角那抹讥笑却提醒着赵书仁,她不满、很不满。 赵书仁一张脸果然像调色板般时红时绿,精彩之极。 “你”赵书仁两眉往中间一挤,面色更加阴沉。 “老爷,正事要紧。”赵晓潼才不会傻不拉叽乖乖承受他怒火炮轰,眼眸往主位转了转,立时开口光明正大的截断他。 不是急事吗?再训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赵书仁沉沉扫她一眼,冷着脸深深吸了口气,随即恼怒道,“赵晓潼,我不管你以前有多诨。今天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们赵家可不是什么没根没基的小门小户。你是相府小姐,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冠上相府之名;你从今往后,最好给我安安份份,别肖想不该肖想的东西,更别动歪心思纠缠不该纠缠的人。” 这都哪跟哪呀? 赵晓潼面无表情挑了挑眉。合着他嘴里的急事,就是让郭妈妈火急火燎挖她起床,害她连早膳都不吃跑来这里,纯粹是为了听他噼哩啪啦无厘头一顿教训? 纠缠?赵晓潼无声冷笑。她这个好父亲到底多会做人?真正有底蕴的名门望族会是这种教养?做父亲的斥责女儿要注意自身影响,别令家族蒙羞,可他有没有想过她的血管里也流动着他的血? 微响忽起,赵晓潼眼角不动声色往后堂瞟去,毫无意外的,一角瑰艳裙裾曳于屏风后。 少女无声哼了哼,心里彻底明白今天这一出是拜谁所赐。 果然,除了被人宠坏的赵紫凝,府里再找不出那么没脑的人。自己看上的男人有本事自己去争去抢呀,巴拉着赵书仁黑着脸在这训斥她算个什么事! 追个男人还要家长出面,大小姐你可真有出息! 什么注意影响?什么别去肖想不该肖想的东西?不过是这个男人为赵紫凝抢男人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老爷说得是,我赵晓潼再怎么着也是相府小姐,定不会没脸没皮的上赶着去纠缠别人,免得丢相府颜面。” 说我肖想不该肖想的东西?赵紫凝就不是相府小姐?她就不用为自己言行负责? 赵晓潼看似温顺受教,可话里话外都赤果果讽刺他,讽刺他维护那谁才是没脸没皮纠缠别人的人。 赵书仁泛黑的脸唰一下变绿了。搁在椅子扶手的手背一瞬青筋暴现。 “赵晓潼!” “老爷,我在呢。”平淡如水的语调不带一丝起伏,赵书仁对上少女那双迷蒙流转眸子,忽然觉得自己使劲一拳就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毫无着力之处。 偏偏赵晓潼公事化的语气还带几分慢吞吞,气得他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孽债呀!这个女儿这辈子就是来讨债的! 赵书仁垂眉往后侧扫了扫,为了紫凝,他忍! 冷茶入口,又涩又凉。赵书仁缓了缓劲,终于将怒火压了下去。“赵晓潼,你听清楚了,你虽是相府小姐,可你也别忘了你头上还顶着望门寡的身份;为了你的名声为了我们相府的声誉,你以后都不得私下与任何一位皇子见面。” 相府,从来就不需要站队,不需要争什么从龙之功。无论谁当皇帝,都少不了文官治国武将守疆,他们只需冷眼旁观忠于皇帝就好。 不过这话他绝对不会对赵晓潼说的,在他眼中,赵晓潼就是一个令他头疼厌弃的忤逆女,这些大道理女儿家家根本不需要懂。她们只需听话就行。 可惜,赵书仁压根忘了自己曾做过什么事。不想掺和皇权争斗?不知当初是谁同意送个女儿给八皇子冲喜来着! 赵晓潼对这个男人从来就没奢望过什么父爱,所以他说的话再难听,也影响不到她分毫。可这不表示她是个没脾气任搓任捏的人。 不得私下与任何一位皇子见面? 少女垂眸,清雅面容浮现淡淡讥讽,“老爷提醒得对,我时刻不敢或忘老爷你给我的望门寡身份;更绝不敢私下与任何一位皇子见面,尤其不敢私下与三太子相见,以免坠了相府的颜面。” 以免某只胸大无脑的骄横女天天拿她当假想敌,没事只会给她找麻烦。 “如果老爷能高门紧闭不让任何一位皇子入内,晓潼绝对感激涕零。” 望门寡?这个偏心偏得没形的男人最好从此牢牢记住这三个字。 警告她不得私下与任何一位皇子见面?哼,有本事你拦住梁泽呀! “你”赵书仁努力吸气再呼气,告诫自己别跟这个孽女一般见识,“相府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你最好给我安份点,不管是三太子还是谁;都不是你能招惹的。” 赵晓潼觉得自己宁愿去做对牛弹琴的事,也不愿面对这个相看两相厌的男人。估计这个男人只记得坐在这里黑着一张脸端家长的姿态,压根忘了带耳朵过来。 相府掺不掺和皇权争斗跟她有什么关系?如他所言,她一个望门寡庶女代表得了相府吗?她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梁泽登门来访是她能阻止得了的事吗? 不想站队?早干什么去了!她现在能顶个望门寡身份难道不是拜他所赐! 赵晓潼直视他,语调冷淡之极,“老爷放心,我很清楚自己在相府有几斤几两,不过这事想必老爷你更清楚;我绝不主动招惹任何一个皇子。”别人来招惹她,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事了。她不主动,可不表示她就会按他的意愿不与任何皇子接触。 府里不给她活路,难道她还不能走出去找条活路! “老爷若无其他事,我先回去了。”她都听到自己肚皮咕咕叫了,再在这听这个男人嗦下去,估计回去该吃午饭了。 赵晓潼应得爽快,看起来似乎也温顺听话。可态度却模棱两可得令赵书仁不满,他觉得很有必要再声色俱厉敲打多几句。务必让她明白,以她的身份像梁泽那样的天之骄子她根本高攀不起。 可赵晓潼没兴趣再给他板脸教训的机会,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开玩笑,再不走,难道在这傻傻看他黑脸听他冷言冷语,再附加数个约束条件? “没有乱七八糟的人碍眼,望月湖的景色还是不错的。”赵晓潼返回筑梦居,路过望月湖时,望着绿绦掩映下荡漾着粼粼碧波,一时心有所感。 杜若与半夏默默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在想小姐刚才是不是又受委屈。 “哎哟!”一声痛呼如平地落了响雷,炸得跟在后面的杜若与半夏同时一惊。 “谁走路不带眼睛,瞎哄哄拱个头来就撞。” 这骄横的声音?杜若担忧地看着前面少女。 “大小姐你没事吧?”明玉一脸惊慌扶着赵紫凝自绿丛转出来。 赵晓潼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前面抚额皱眉大声呼痛的美艳少女。赵紫凝这又要玩哪出?刚刚才让那个偏心肝的男人敲打她一番,又尾随在这准备闹上一场? 赵紫凝瞥了瞥伫立不动冷眼含笑的少女,狠狠推了扶她的明玉一把,恼怒道:“没眼力的混帐东西,我都快痛死了,你说能没事吗?” 痛死?赵晓潼冷哼一声。赵紫凝这是活蹦乱跳的另类死吗? “小姐、小姐哪里痛?”明玉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将辣痛的手往背后缩了缩,“奴婢扶你回去找大夫看一看可好?” 扶她回去?赵紫凝又恼又恨地瞪了明玉一眼,真这样回去她不是白来这! 好在旁边的明心是个机灵丫头,在赵紫凝假意撞上赵晓潼的时候就将她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 “奴婢见过四小姐。”明心上前福身,趁机不着痕迹打量起赵晓潼来。 赵晓潼没有吭声,实在是她早餐都没吃,没力气在这跟她们磨叽。赵紫凝摆明找她麻烦来的,所以她趁着赵紫凝自导自演的时间,往四周打量了一下。 打量过后,她不禁冷笑起来。赵紫凝真是看得起她,带了十几个人在这堵她,此刻,她无论是前行还是后退都不行。能走的路都让赵紫凝的人堵得死死。 “大小姐,你又想玩什么把戏?”赵晓潼平淡的语气里透着不耐,直接拨开拦在她前头的明心往赵紫凝跟前站去。 “赵晓潼,你、你别乱来。”赵紫凝带的人虽多,可被赵晓潼如有实质的眼神一瞪,顿时就起了畏惧之心;可瞄见身后成排的人墙,底气又硬了起来,“你撞了我,连一声道歉都没有,难道就想走吗?” “我撞了你?”赵晓潼冷笑,眼睛半眯,光彩流动却带着森冷煞气;目光轻轻往美艳少女脸上刮过,看着赵紫凝双肩不自觉地颤了颤,她才慢吞吞道:“大小姐,你确定?” 确定你自己能承受诬陷所带来的后果? 威胁,红果果的威胁! 赵紫凝吞了吞口水,脚下不自觉后退了半步。“撞了就是撞了,有什么确定不确定。” 她今天带了这么多人来,一定要给赵晓潼一个难忘的教训;让这个下贱胚子好好记住自己身份。 三太子那么尊贵的人,赵晓潼就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凭什么每次生病都得到他的关怀。 赵晓潼连正眼也懒得给她,冷冷道,“随便你怎么说,你让开,我要过去。” 她好饿,没力气跟一个宠坏的小姐在这废话。 “你撞了人不道歉,这就想走?赵晓潼你太嚣张了!”赵紫凝抬起下巴,骄傲瞥过那张泛着不耐的脸,眼里有说不出的得意。身板同时将赵晓潼去路堵得死死。 道歉?要她道歉!尼玛,不知天高地厚的坏孩子,她现在好想揍人! 赵紫凝到底想干什么?拦着她就为逼她承认撞人逼她道歉? 如果她真撞了人,不管她看赵紫凝多不顺眼,她都会道歉;可事实是,她好好沿着湖边走路,赵紫凝突然从绿丛拐出来撞上她,还口口声声诬赖上她了! 当她的不计较看作好欺负是吧? 饿着肚子的赵晓潼此刻对上趾高气扬的赵紫凝,心火忍不住蹭蹭往上直冒。 “想我向你道歉?下辈子吧!”赵晓潼浑身寒气直冒,她一步步往赵紫凝逼过去。那些锁月楼的下人慑于她气势,一个个害怕得双腿发软,不自觉努力往旁边缩去,好让出空隙让她过去,“下次用点脑子,想个有水平的把戏。” “你、你给我站住,不道歉绝不许走。”赵紫凝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不怕死的张开双臂拦住赵晓潼。 赵晓潼距她一步之遥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睛在她右手腕处凝了凝。讥讽眼神忽似锋利刀锋一般,赵紫凝被她冷冷一扫,右手蓦然抖了抖;小脸跟着染上几分痛楚。 啊,该死,她的手腕又隐隐作痛了。 赵晓潼没错过她脸上泛起的痛楚,不过也没兴趣多作理会;眼角往右后侧瞄了瞄,半夏立时跟上。半夏一脸木然看谁都面无表情,加上她习武形成的锐利眼光不加收敛逼散,堵着去路的锁月楼下人与她视线稍一接触,几乎立即心虚低头脚步挪动。 赵晓潼嘴角微微弯了弯。嗯,有个木头型煞气强大的婢女真好,除了跑腿还可以开路。 下人被半夏冰冷眼神逼向一旁,可半夏不能用这招同样对赵紫凝;否则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压下,就够半夏喝一壶了。 “你们没用的东西!”赵紫凝看见她的人自动退让,霎时气得身子晃了晃;可她张开阻拦的双臂仍死死撑着。 赵晓潼耐心尽失,长睫垂下,冷光乍现;一步跨去,打算强行将赵紫凝挤边去。她就不信这个有勇无谋的草包大小姐还敢拽着与她硬碰。 赵紫凝确实不敢拽赵晓潼,更不敢与她硬碰硬。可是赵晓潼跨过来挤她到一旁的时候,她脸上不是痛楚不是愤怒也不是惊慌,反而古怪地笑了。 赵晓潼瞄见她诡异笑容,心中暗道不好。手比脑子反应更快,几乎在赵紫凝笑的同时就飞快去拽她衣袖。 赵紫凝似乎早防着她这一手,居然在赵晓潼挤过来的瞬间,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双臂往背后收起。 “扑通。” 瑰丽衣角滑过赵晓潼掌心,随即传来惊人响亮的落水声。 “赵晓潼,你为什么推我?” “啊大小姐落水了!”月心第一时间发现赵紫凝在湖里扑腾起水花,第二句就结合了赵紫凝落水时所喊的惊慌,高呼,“四小姐将大小姐推到湖里了。” 赵晓潼紧抿嘴唇,收回手冷冷打量了湖里扑腾的赵紫凝一眼。确定有锁月楼这一群下人在,湖里的女人绝对不会有危险之后,愤怒吼了一句:“月心,诬赖主子是要拔舌头的。” 杜若瞄了瞄在湖里扑腾正欢的大小姐,落到清雅少女身上时,细长眼睛难掩忧色。 她也不相信小姐会推大小姐下去,可刚才她所见却又确实是小姐出手推了大小姐。 “赵晓潼!”暴怒的吼声从身后轰来,赵书仁转眼奔到了赵紫凝落水的位置。此刻的他就如一头发狂的雄狮,瞪赵晓潼的眼神简直能将人吓死。 站在赵晓潼旁边的锁月楼下人被余光扫及,皆不约而同浑身打颤。 赵晓潼心里苦笑一下,面容依旧平静冷清。原来在这里等着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赵书仁的到来绝不是巧合,这下就算她也跳进湖里也洗不清嫌疑了。 这个一向心肝偏得没形的男人绝对认定是她将赵紫凝推落湖去。 “紫凝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千刀万剐吧!” 除赵晓潼外,在场所有人浑身都明显震了震,瞄赵书仁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恐惧,头也同时垂得极低。 千刀万剐? 赵晓潼心里突然袭上一阵钝痛,这个男人有多心疼赵紫凝就有多恨她! 少女垂眸牢牢掩着眼底那抹受伤颜色,虽然从不期待不奢望这个男人对她有一点点父爱,可再怎么说,她也跟这个男人有不可抹杀的血缘关系。如此残忍的话,搁谁身上谁心里会好受。 压下心口陡生的钝痛,少女默默吸了口气,心情旋即平静下来。 再抬头,目光轻讽中夹两分冷意,“老爷,我不会跑。” 千刀万剐也好,生吞活剥也罢;她都等着。赵晓潼瞟了瞟水里嘴唇泛青的美艳少女,眼神毫不掩饰她的冷漠与厌恶。 赵书仁愣了愣,随后手忙脚乱指挥下人将赵紫凝救上来。 不管他多憎恨赵晓潼,此刻都不得不承认赵晓潼比他冷静;在他怒火遮眼只记得找她算帐的时候,她却提醒他先去救人。 赵书仁心里一霎不知是什么滋味。 赵晓潼缩了缩身子,昂着头不紧不慢往筑梦居走去,毫不在乎地将身后或慌乱或算计抛诸脑后。 赵紫凝太闲了,才会削尖脑袋来算计她。难道她跟梁泽这个人沾上边都不行吗?她心思不大,不过是想除了老太爷之外,多找个人借借势而已。 她从来都明白,老太爷不喜她,甚至可以说憎恶她。不过碍于一个叫空智的神棍,不得不暂时保她。 梁泽,赵晓潼闭了闭眼睛,掩去眼底疲惫。一个二个警告她,真是可笑,她能代表相府吗? 赵紫凝一二再因那个男人找她麻烦。 赵晓潼揉了揉额头,将嘴角那抹苦笑压下。不管他,先回去填饱肚子再说。赵书仁认定是她将赵紫凝推落湖里,这次一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小姐?”杜若落后她一步,微带哽咽唤了声。虽然小姐看起来跟平常一样,可她感觉得到小姐其实是伤心的。 也是,任何一个人听到自己生父说那样残酷的话,谁都会伤心。 小姐再坚强,她也是一个需要别人疼爱的姑娘。 赵晓潼淡淡“嗯”一声,并没有解释半句。她知道杜若与半夏的担忧,可在她们面前,她是主;有些事她们可以替她分忧,却不是什么事都可以。 不过问一问还是有必要的,“你们,刚才看见我推赵紫凝下去了?” 半夏摇头,“小姐没有;奴婢看得清楚是大小姐自己往后仰才落下湖里的。” 赵晓潼点了点头,半夏当时站在她右手旁,视线不受阻,确实看得清楚。 “奴婢、奴婢”杜若瞄了瞄赵晓潼,又瞅了瞅半夏,为难地吞吞吐吐。 赵晓潼笑了笑,笑声很淡,“我明白了,杜若不用再说。”角度问题,与信任无关。 估计当时的情形,除了半夏,再也无人能证她的清白。 不过就算有人,那些锁月楼的人也不会站到她这边。 这罚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不过她不躲,不代表她会乖乖认命受罚。她忽然往南院的方向望了望,嘴角漾一抹幽幽冷笑。 一个时辰后,赵晓潼一天内被二度请去正屋。当然这请不过名义上说得好听;实际上,赵书仁担心赵晓潼不肯听话乖乖前来,特意派了几个三大五粗的婆子过去。 赵晓潼看见几人,除了冷冷嗤笑一声之外,一个字也没说便跟她们往正屋去。 就算赵书仁再愤怒,就算那个男人有吃掉她的心;目前也不可能做得太过份。 除了黑脸冷语咆哮,她想不出他还能怎么样。他那套对下属气势压迫对她可一点作用也没有,她又不是她下属,不求他升官不惧他穿小鞋;她怕什么呢! 没有意外,赵晓潼踏入正屋,一眼望见赵书仁绷直身子坐在主位黑着脸盯着外面。 她不紧不慢走进去,在厅正中站定,没有开口。只淡淡扫了眼半隐阴影中愤怒得有些狰狞的脸。 “孽赵晓潼,跪下!”赵书仁忽然记起少女以前堵他的词,堪堪将后面一字吞了回去,可换个名字,并无减他此际刻意散发出来的骇人寒气。 赵晓潼虽然不惧他,可也感觉室内寒风飕飕温度骤降。 这个男人,没点新鲜的招。对她永远只会冷硬责骂,也许换张笑脸加几句软语,她就会乖乖认命受罚呢! 当然,不管是让赵书仁给她笑脸还是让她认命受罚,这都是做梦。 让她跪这个除了贡献一个小蝌蚪再没尽过半点为人父责任的男人,也是做梦。 不但不跪,她还特意将脊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对上他怒火翻腾的骇人眼神,迷蒙眸子里隐隐流转着几分轻嘲。 赵书仁本就怒不可遏,这会见她将腰挺得笔直,无疑将他最后一点理智也烧没了。 他就不信,他治不了这个忤逆的孽障。他今天还非在挫挫她的锐气。 一个眼神丢向旁边,立时有三个强壮的婆子朝赵晓潼包抄过去。 一左一右一后,看样子是非要逼她跪下不可! “老爷,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即使被三个大块头的婆子围住,赵晓潼脸上也没有露一丝慌张或怯意。反而冷静昂头盯着半隐阴影中的男人,以嘲弄口吻慢吞吞问出这么一句。 赵书仁嫌恶地瞥她一眼,重重冷哼一声;眼皮阖下,手一挥;三个婆子不约而同对她动手。 老虎不发威,真拿她当病猫! 赵晓潼冷嗤一声,忽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左右拳头同时挥出,右腿凌厉飞起。 “”赵晓潼的拳头只揍两个婆子的下颌,顶多让她们牙齿松动绝不会见血;场面很暴力,但一点也不血腥。相反,那声音还相当有节奏,就像一首短暂的美妙乐曲一样。 “哎哟哎哟”的声音此起彼伏。 赵晓潼连看也没有看,施施然走出人堆,拍了拍衣摆;一脸淡然挑衅地看着赵书仁。 赵书仁惊得目瞪口呆,婆子相继倒地的瞬间,他失神地站了起来。 “你你”赵书仁抬起的手指都在发抖;不能怪他震惊,实在是赵晓潼突然露这一手太震憾了。力量与速度都让他心肝发颤。他刚刚、刚刚根本看不清她怎么动手,只知三个婆子围过去,然后他不过眨了下眼,她们三个就躺在地上哟哟大叫。 眼前这个真是他的女儿吗? 害怕?赵晓潼心下有一瞬发愣。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居然因她小露一手就起了畏惧之心?她没看错吧?这个男人就这点胆子?他真是当朝丞相吗? 赵晓潼狐疑的眼神很快让赵书仁明白自己的失态。“咳咳”一声轻咳,掩去自己失态的狼狈,也缓和了眼前诡异的气氛。 “她们,应该多做锻练。”赵晓潼面无表情指了指一时还爬不起来的三个婆子,很好心很平静的建议。 不是她太强悍,是她们太不经打。 赵书仁嘴角狠狠抽了抽,脸色像涂了墨一般黑了一层又一层,半点看不出原来颜色。 不跪就不跪,赵晓潼能打不能打不是他现在关注的重点。 “赵晓潼,你为什么将紫凝推下湖?”看着眼前淡然平静的少女,想起盖两床棉被仍在打哆嗦的女儿,赵书仁就忍不住当场咆哮。 赵晓潼皱了皱眉,漠然道,“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往下跳。”虽然明知这个男人不会相信,可信不信是他的事;说不说是她的自由。 赵书仁被她气狠了,声音立时变得又冷又高,“她自己往下跳?她是脑子傻了还是眼睛瞎了!” 对上赵晓潼冷漠坦然的眼神,他更加怒不可遏,“哼,按你这么说,接下来是不是要告诉我,她自己往下跳就是为了诬陷你?” 如果不是赵书仁那张脸黑得厉害,如果他的声音没有那么尖锐冰冷,如果他对赵紫凝没有那么偏颇百分百信任;赵晓潼真会点头承认这就是赵紫凝的本意。 可现在,不管她说什么,这个男人都认定了是她的错;那她辩与不辩又有什么区别呢! “大小姐她没傻也没瞎。”瞎的是她,明知赵紫凝拦住她不怀好意,她还仗着一时心气撞上去。 “那你说你为什么要推她下湖?你知不知道她现在现在!” 赵晓潼一脸疑惑,这个男人至于气成这样吗?激动到连句话也说不完整?赵紫凝不就假意的喝了两口水受了点凉。 “我说了我没推!”赵晓潼皱眉,已经很不耐烦,既然不信她还问她,纯粹惹人烦。“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赵紫凝演这出苦肉计,不就是想让这个男人惩罚她吗?她认了还不行吗? 要怎么罚就直说!一直绕着推没推的问题有意思吗? 居然直接甩他脸子?赵书仁气得黑脸转绿,这个忤逆女是越发嚣张越发不将他放在眼内了。 “混” 赵晓潼双眉一挑,毫不客气开口截断他,“老爷,你确定要说下去吗?” 混帐东西?既然要污辱她人格,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给她,她不介意将丑话说得更难听些。 再混帐,也是先有他这个老子才有她。 威胁,直接赤果果的威胁! 赵书仁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可是对上少女漆黑迷蒙的眸子,他还真不敢骂出口。曾经被他选择遗忘的记忆在这当口十分鲜明地跳了出来,提醒他这个忤逆女当时是怎么反辱回去的。 赵书仁狠狠咳了两声,又喘了几口,才讪讪抑住要嘣口而出的辱骂。 “我亲眼所见你将紫凝推下湖里,你还想狡辩。” 狡辩?赵晓潼闭了闭眼睛,掩着眼里的受伤与无奈。她都任他处罚了,这还叫狡辩? “老爷,当时在场那么多人,她们就在大小姐身旁;是不是我推的,我想她们一定更清楚。” 赵书仁冷冷哼了哼,“这个时候你还想推脱?你以为我没问过她们吗?” 问过了。听他语气就是所有人众口一词指证她推赵紫凝落湖了。 意料中的事,赵晓潼面上一点波动都没有。 可这个黑脸男人意思如此明显,她还是顺他半次问一句好了。“她们,怎么说?” “哼,人在做,天在看;别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 瞒天过海?真是好笑!这词应该甩给赵紫凝才对。 “现场还有人,老爷没问。”向锁月楼的人取了证词,就算做表面功夫,也该问一问她筑梦居的人。 “你是说你身边那两个丫环?”赵书仁鼻孔朝天,绝对轻蔑的姿势,嗤之以鼻地又哼了哼,“她们是你的人。”换言之,就算问,她们也只会全向着你。 “老爷处事真公正,晓潼领教了。”锁月楼的人就不会偏袒赵紫凝?她的人就只会为她颠倒是非! 赵书仁这个当朝丞相的无耻,她今天算是深刻领教了。 能将偏袒做得这么理直气壮,兀今所见,这个男人当之无愧为第一人也。 看来做丞相不仅需要能力,更需要无耻极致的厚脸皮。 赵晓潼嘴角那抹嘲讽冷笑太明显太碍眼了,赵书仁就是想假装看不到都不行。 “你冷笑什么?我亲眼所见,事情绝不会有假。” 你当你是金口玉言的皇帝呢?你亲眼所见必是事实! 赵晓潼不屑再与他做无谓争执,垂眸盯着脚下雕着祥云的青石地砖,漠然开口表态,“你说是我,那就是吧。”别管谁是苦主谁是原告,横竖这个男人就是一言堂。 换句话,你想怎么罚,赶紧的划下道来,别再磨磨叽叽了。 赵书仁很不满,这个忤逆女对他不怕不惧,还轻视他嘲讽他;这让他堂堂丞相脸面往哪搁,“大夫说,紫凝受了风寒,日后也会影响身体。” 赵晓潼抬头,丢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过去;人又不是她推下去的,难道赵书仁想从她脸上看到心虚吗? 少女满不在乎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赵书仁,眉头一皱,两眼泛着阴鸷,沉沉道,“你与她姐妹一场,就同甘共苦好了。” 同甘共苦? 赵晓潼有一霎错愕,这个男人说的跟她理解的是同一个意思吗? 他要让她也在湖里泡冷水! 看见她眼中愕然,赵书仁忿忿不满的心情终于好了些;让他的紫凝受风寒,他就敢让这个忤逆女付出双倍的代价。 “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到望月湖里泡两刻钟。”说罢,冷漠无情看她一眼,想了想,以施舍的口吻又道,“不管你自愿跳下去还是我让人送你下去,我都不会让你淹死的;相信用两根绳子分别栓在岸上,足够。” 靠,拿两根绳子吊着她在湖里泡上两刻钟?这个男人不问是非颠倒黑白,毫无原则的偏袒就算了,还一副恩赐嘴脸?做人要不要这么厚颜无耻? 这个男人赵晓潼闭了闭眼睛,这一刻,真痛恨自己身上有一半他的血。 赵晓潼抬头,冷眼直视赵书仁,一脸平静,拒绝得义正严词。“我不接受。” “你不接受?”赵书仁脸上闪过一阵狰狞,声音不自觉拔高,“你做错了事就该爱罚;紫凝她此刻还没缓过气来,被你这一推,她往后这一生都要受影响。” 哼,不接受!他有征求她意见吗?还是当这是市场买菜?可以容她讨价还价! 赵晓潼默默吸了口气,语气平淡,目光坚定,“大小姐只在湖里待了一会就染上风寒,你确定真要我在湖里泡上两刻钟吗?” 如果是前世,她根本不介意泡半个小时冷水。那时她经常接受高强度训练,这点苦算什么。可现在不一样,她低头环视了自己一周。 平静而冷淡开口,“就我这身子,说句不好听的老实话,底子差根基薄完全跟一块破布差不多;你确定我在湖里泡上两刻钟之后,我的血还能流动?” 她语气相当平淡,完全没有示弱搏取赵书仁同情的意思,只是坦然冷静述说着事实。 同情?她从来就不需要这种对改变现状毫无作用的廉价感情。 她只是“好心”提醒他,为他的宝贝女儿出气可以;但凡事有个度,超过她身体能够承受的度,她会死。即使他不在乎她是否会被冻死;他也得考虑南院那位同不同意他这么草率结束她这条命。 赵书仁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撇开视线,不肯让她看见他眼里转过的迟疑。 常说虎毒不食子,他虽然心疼紫凝;心里也恨极赵晓潼这个女儿,可他从来没想过要她死;不管他怎么憎厌,也不能否认赵晓潼身上同样流着他的血这个事实。 老太爷,赵书仁皱了皱眉,看来他得重新考虑怎么惩罚这个忤逆女。 在赵书仁犹豫不决的时候,赵晓潼略略扭头望向门外;那里,半夏站于墙后隐着身影。见她望来,半夏轻轻地摇了摇头。 赵晓潼心里紧了紧,随即眼中泛过了然。 南院那边不肯出面,也属正常;毕竟为这点小事跟自己的儿子对着干,不值得! 不值得?赵晓潼心下冷笑,她会让老太爷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不值得。 赵书仁默默看了少女一眼,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明显还在犹豫着要怎么处置赵晓潼;才会不便宜这个忤逆女又不伤她性命。 就在这时,夫人风韵犹存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外。 赵晓潼望见夫人昂着头,一脸稳操胜券万事在握的自信模样,拾着细步缓缓而来。她皱了皱眉,心莫名的咯噔着不安地狂跳了一下。随即警惕陡生,夫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留在锁月楼照顾赵紫凝,好好表现她身为慈母的完美形象给有心人看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嗯,一家子结伙想晓潼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趁病取你命 章节名:第71章 趁病取你命 “老爷。”夫人缓步而入,越过厅中的赵晓潼,直接走到赵书仁旁边坐下。 赵书仁朝她微微颔首,“紫凝怎么样了?” “吃了药,已经睡了。”夫人瞥了瞥立于厅中的少女,若有所指道,“紫凝她,是个善良的孩子。” 赵书仁点了点头,提起赵紫凝,黑脸不见了,暴怒冷硬阴沉种种负面情绪瞬间从他脸上消失无影无踪,“不错,紫凝从小就是个善良的孩子。” 至于骄横什么的,一不高兴不是摔东西就是打骂下人之类的不好评价,赵书仁很自动忽略过去。在他眼中,赵紫凝是善良而美好的存在。 善良?赵晓潼看着主位那对同样无耻的夫妻,暗下翻了翻白眼。善良的人,会因为丫环无意弄湿一角衣裳,而让人绞了丫环双手割下舌头,让丫环活生生流血痛死吗? 不过,在夫人没表明来意之前,她乐得冷眼旁观看他们恶心虚伪变着法纵宠赵紫凝。 夫人不会无的放矢,她这会来正屋特意拎了赵紫凝“善良”的特质来说,一定有她用意。 果然,看见赵书仁脸上冷硬线条变得柔和之后,夫人眼角几不可见地闪过一抹冷光。 “老爷。”夫人望了望赵晓潼,眼神踌躇,语气犹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书仁在她暗示下,终于想起了在厅中自发当人柱的赵晓潼;毫无疑问,目光扫去,脸色立时冷沉下来。 “紫凝她说是她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湖,这事与四小姐无关。”夫人看了看赵晓潼,微笑脸庞上有一丝愤恨的隐忍,“请老爷不要为难四小姐。” 赵晓潼惊了惊,虽然她知道赵紫凝说的是事实,可这个事实;她根本不指望会从赵紫凝嘴里说出来,要知道用苦肉计陷害她的就是正主赵紫凝;夫人如今这番话简直在拆赵紫凝的台。 而且,她百分百肯定,夫人说出这个事实也不是想让赵书仁相信。 赵紫凝的目的哦不,应该说夫人的目的是什么?这太奇怪了。 赵书仁果不其然地皱了皱眉,他亲眼看见赵晓潼将人往湖里推;眼下却要他承认事实不是这样,这不是让他当着赵晓潼的面自打嘴巴吗!不过基于那个人是赵紫凝,所以赵书仁纵使心里不快亦没有表现出来,当然也没有顺着夫人这话表示赵晓潼真是清白无辜。 他扫了扫夫人,然后不吭声;他默默在等,跟赵晓潼一样在等夫人表露自己用意。 夫人瞧见他那隐忍不能发作的模样,眼底冷意更盛。这个男人对赵紫凝那丫头的宠爱与容忍简直到了无界限的地步。 “紫凝说,她知道你心疼她;也知晓老爷你可能会误会四小姐。” “误会?”赵书仁眉头紧拧,语气三分不满七分狐疑。紫凝什么时候会为赵晓潼说好话? 夫人柔和地笑了笑,假装没看见他眼中询问,又道,“她说四小姐只是脾性坦率了些,言语中难免会冲撞老爷;可她知道四小姐不是有心顶撞你;她恳请老爷你不要跟四小姐计较,如果真要罚的话就罚四小姐思过吧;但愿经此事之后四小姐坦率的个性能变得圆润些。” 夫人这是吃错药了吗? 好端端的,将她“铁证如山”推大小姐落湖这事三言两语抹了过去;却另立一个听似没什么份量的罪名她性格坦率,可能顶撞老爷? 赵晓潼眸光一冷,默默在心里衡量一下,嗯,似这个罪名也不轻。她顶撞赵书仁,等于变相说她以下犯上。在这个尊卑泾渭分明的时代,这罪名不比她推大小姐落湖轻。 最主要,这样一来,还能将赵紫凝的关系摘清了去;她顶撞赵书仁,被赵书仁惩罚,那就是她自己的错。日后她要怨要恨也不能再拿这事说事,更不能扯到赵紫凝身上。 少女冷笑,眼中轻嗤之色尤显。夫人真是好盘算! 赵书仁眼里出现片刻犹疑,显然也不怎么相信赵紫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夫人并不需要他相信,她只需要借着赵紫凝的名头将意思表达出来就行。至于这父女俩信或不信,这根本不是她要关心的事。 “老爷,紫凝这孩子虽有些小任性,但她一向纯善。”夫人低低叹了口气,脸上居然浮出淡淡心疼,“你看,她知道自己这一不小心连累到四小姐,睡着之前还特意央求我来这解释清楚;如果凝妹妹在天有灵,看到尚在病中的大小姐如此善良懂事,她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凝妹妹?赵晓潼心中一激灵,忽然想起了赵书仁的发妻乃夫人周氏的嫡亲妹妹;名周语凝这么说,大小姐这个名字是赵书仁为纪念亡妻而取的? 赵书仁,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真有这么长情一面吗? 赵晓潼在思考这事时,一直暗中留意着夫人的情绪,自然没错过夫人提起凝妹妹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彻骨恨意。 传言,赵书仁原是夫人周语柔的未婚夫婿,却在大婚前夕与自己嫡亲妹妹一见钟情;周语凝作为周家幺女,从小在周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最后竟然逼得家人同意嫡姐将赵书仁让出来,如此一来,原本的准姐夫就变成了丈夫。 夫人心里一直恨极周语凝这个嫡亲妹妹吧? 她这会特意在赵书仁这个男人面前提起自己痛恨的妹妹,这简直是戳心窝子的事,夫人究竟为什么? 夫人没让赵晓潼猜太久,每次提起那个女人的名字,夫人就觉得自己捂了十几年的伤口一瞬溃烂流脓;而当她看见赵书仁听闻那个女人名字后,脸上居然流露出遗憾思念惆怅种种情绪,夫人指甲立即深深掐入皮肉里。 这个男人,每一次为那个女人流露出来的万千柔情,都似一把锋利的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刺入她心窝戳得她鲜血淋漓;而她每唤一次赵紫凝的名字,心里的恨就积深一分。 周语凝,即使你死了,你仍然活在赵书仁心里;永远的牢牢占据着这个男人的心! 当然,种种不甘愤恨只在夫人眼里一闪而过,她刻意在赵书仁面前提起周语凝,可不是为了看他怎么怀念那个死人的。 “老爷你别忧心,有凝妹妹在天保佑,紫凝的病很快就会好的;大夫也说了,一定会尽力调养不让紫凝落下病根。” 赵晓潼心里沉了沉,夫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三言两语不但挑起赵书仁对亡妻的愧疚怀念,还提醒赵书仁他捧在手心那个女儿,因为落水的事已经病了还有可能留下病根。 赵书仁脸色果然又开始转黑,赵晓潼心里暗叹一声。看样子,刚才她极力扭转的局面已被夫人这一番以退为进的说辞破坏贻尽了。 赵书仁对着赵晓潼方向,冷冷瞥了她一眼,沉声问:“紫凝她怎么说?”既然紫凝说了一大堆为赵晓潼求情的话,他相信那个女儿心里一定已经想好了要怎么罚赵晓潼。 “紫凝说,四小姐个性太过坦率,容易得罪人;如果老爷同意,就让四小姐独自静一静,好让四小姐收敛一下坦率的脾性。” 独自静一静? 赵书仁满目狐疑看了看夫人,又扫向赵晓潼;脑里已经想到一个能让人修心养性的好去处。 几乎同时的,赵晓潼也想到了夫人话里暗示的惩罚。 有什么地方比暗室更适合磨掉她坦率的脾性,让她独自好好静一静呢? 暗室呀!赵晓潼垂眸,嘴角讥讽弧度明显。毫无疑问,赵紫凝这个草包又一次被人当枪使了。赵紫君,你这是有多想我死! 赵书仁在心里暗暗思量一番,觉得关暗室这个主意极好;那他就不用再为难将赵晓潼扔进湖里待两刻钟会不会死了。 关暗室,每日有人定时送水送饭;一个又暗又静的地方确实很适合赵晓潼这个忤逆女修身养性。 “赵晓潼,既然紫凝为你求情,我就收回之前的话。”赵书仁嫌恶地瞥她一眼,完全一副施舍的口吻,“改送你去个好地方清静思过,希望十天之后你可以收敛些,这嚣张狂妄的性子。” 十天?夫人皱了皱眉,她特意借赵紫凝的名义大费唇舌将赵晓潼关进暗室,可不是为了让赵晓潼进去享福的。十天怎么够!君儿当初也在暗室待了十天,赵晓潼这个贱丫头起码得付出多一倍的代价。 “老爷?”十天时间是不是太短了些? 夫人以眼神询问赵书仁,可赵书仁却回了她一记暗含警告的眼神。夫人想起南院那位终只得将不满压在心底,牵强地挤出抹干笑,算是认可赵书仁对赵晓潼的惩罚。 赵晓潼可以拒绝吗?当然可以想办法拒绝,如果她不肯乖乖认罚,相信即使身为丞相的赵书仁也拿她没办法。 可眼下,她并不想拒绝这个好去处。她愿意付出一些她能够承受的代价,换一些后果让某些人明白,她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无人再反对,连一向嚣张的赵晓潼也默然乖乖同意;赵书仁暗下松了口气。就在这时,杜若端着汤药来到正屋门口外。 赵书仁心情好,大手一挥,让杜若端了药进来。杜若对坐在主位的老爷夫人行了礼,才转头看着赵晓潼,轻声道:“小姐,到时辰喝药了。” 什么时辰喝药,大夫一般都会有交待,按时辰喝药,才能保证药效;赵书仁并没有怀疑杜若的到来,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赵晓潼还“病着”,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赵晓潼慢条斯理当着赵书仁与夫人的面喝完药,然后默默看了赵书仁一眼,眼眸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期盼;可惜赵书仁的心思这会都飞到了赵紫凝身上,在想着怎样才能不让赵紫凝落下病根,压根不记得眼前还有一个同样抱病的女儿,就在刚刚被他决定要关进暗室度过十天。 赵晓潼垂下眼眸,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隐约有几分飘缈几分冷清的韵味。 赵书仁急着赶回锁月楼,最后,连看也没再看赵晓潼一眼,就吩咐下人将她送落暗室关了起来。 暗室,顾名思义,没有一丝亮光;也没有一点声音,极致的静与黑。十天,并不会给人的身体带来多大伤害;它更大程度的是磨蚀人的心志,让人从心理上精神上受到创伤。 按赵书仁的意思,每天应该有人给她送来一碗水一顿饭;可夫人转个身就改了这个吩咐,只让人每日送两碗水给赵晓潼,留赵晓潼一命即可。 她费心将赵晓潼送进暗室,可不是让赵晓潼享福的;还给饭吃,那跟没关起来有什么区别! 没有饭吃,赵晓潼也不以为意。每天有两碗水,她确实不会死。 就靠着四碗水,赵晓潼默默在暗室度过了两天。 第二天夜里,沉寂在黑暗中的南院忽然喧闹了起来。这喧闹当然不是突然有什么好事,相反,是因为发生了一件坏事而引起下人慌乱。 能令南院的下人紧张慌乱,除了唯一的主子老太爷出事外,不作第二人想。原来夜里,老太爷用过晚膳后,早早就睡下了,老人身体不比年轻人,熬不得夜;当然以老太爷的身份,也没什么事需要他熬夜。 一切正常的老太爷睡到半夜时分,忽然被一阵难受的腹中绞痛给痛醒。 老太爷莫名其妙发病,又痛得十分厉害;贵叔作为老太爷的亲随,第一时间派人去请大夫,同时传信给赵书仁。 这一来,不但南院被闹得人仰马翻,就是相府这边也纷纷惊动起来。 好不容易大夫来了,可大夫坐下来给老太爷诊脉;这一诊就是一刻多钟,赵书仁与夫人守在外室,听着老太爷难以抑止的嗷嗷喊痛声,那是绝对七上八下的坐立不安。 好在大夫诊断完毕,略作思索就先拿了颗药丸让老太爷服下好先止住痛。 听着内室的呼痛声渐弱,赵书仁一颗悬着乱跳的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大夫挑开帘子走出外室,赵书仁立时迎了上去;示意下人端了杯水给大夫,才心急询问:“钟大夫,我父亲他怎么样?” 钟大夫喝了茶润润喉咙,才道:“相爷不必过份忧心,老太爷只是患了轻微的疾痢;服了药好好休息就会好。” 赵书仁悄悄抹了把汗,悬着的心真正放松下来。可钟大夫写完方子,看了他一眼,却又道:“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这种病极易复发;一定要小心照顾,别让老太爷伤了元气。” 赵书仁连声点头称是,“钟大夫放心,我一定会让人小心照顾父亲。” 钟大夫叹了口气,意味不明地看着赵书仁,再度叮嘱,“老太爷年纪大了,你们平时多顺着他一些。”老人受不得刺激,病中的老人尤其不能受刺激。 赵书仁连连点头,声称一定让人好生照顾老太爷。 老太爷的疾痢来得凶猛,好得也快。待到天亮的时候,如绞腹痛已然止住,按大夫的话说,接下来老太爷只要好好休养;身体就无大碍了。 可这好,不过只持续了短短的两个时辰;在赵书仁放下心来,回去补眠的时候,南院再度慌乱成一锅粥。 大夫说了疾痢容易反复,老太爷年纪不轻了,这种病更容易反复发作。好不容易,老太爷第二次脱离那种生不如死的绞痛折磨。 玉珠当即双手合什,对着天空低声虔诚祈祷:“老天保佑,让老太爷好起来吧。” 为了表示她诚心求保佑,这当然不能嘴上说说;服侍老太爷躺好,她立即焚香祷告,喃喃低唱经文。 老太爷迷迷糊糊中,闻到空气中飘来的檀香味,隐约也听闻玉珠祷告的声音;听了一会,他终于完全清醒;可他一直闭着眼睛,并没有惊动旁人。只默默想着自己发得突然而凶猛的病。 一会过后,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坐在旁边矮凳守着的贵叔,问:“贵叔,四小姐最近怎么样?” 他记得几天前,赵紫凝闹了些事,似乎跟赵晓潼有关;当时认为这不过是孩子间的小事,他不爱理会,也就没多问。 可现在他觉得他有必要时刻留意赵晓潼那个丫头的动静才行。 贵叔听闻他声音,一脸惊喜地站了起来,“老太爷,你醒了。”说罢,连忙上前扶着欲坐起来的老太爷。 “嗯。”老太爷在他搀扶下坐着靠在床栏,若有所思看着他。 贵叔有些惶惶地低下头,小声道:“老太爷,四小姐她她犯了小错,老爷将她送去暗室思过,今天已经是第三天。” 老太爷心头跳了跳,看贵叔的目光透着几分怀疑。 贵叔在他冷压眼神下,硬着头皮战战兢兢道:“听说四小姐在正屋喝完药之后就进了暗室。” 不得不说贵叔也是人精一个,这状告得极有水平。既点明了赵晓潼被关之前还生着病;又说明了赵书仁明知赵晓潼生病也没有换一个温和一点的惩罚。 当然,赵晓潼从来没有直接与贵叔接触,她对老太爷身边这个亲随也跟对待玉珠的态度一样;走的是细节关怀路线,平时记着他们喜欢的在乎的;在适当时候送上适当的关怀,让他们知道有人在默默关心他们在乎他们即可。 细水长流的付出,会在关键时候收获潜移默化的甜美果实;玉珠身为女人,比贵叔更为感性一些,可她与贵叔经常接触,自然会在不经意间偶尔提一两句赵晓潼。 眼下贵叔暗地告赵书仁一状,自然是赵晓潼平时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了。 老太爷听着这话,耳畔还隐隐传来玉珠祷告的声音;心里联想不免自发丰富起来。 “拿水给我。”老太爷淡淡一声吩咐,眼皮阖下,看不清眼底情绪。贵叔目中精光一闪,立即倒了杯水拿过来。 老太爷又沉默了一会,忽然抬眼看着贵叔,道:“你去见老爷一面,就说我的意思,让四小姐在筑梦居好好养病。” 之所以不派玉珠去见夫人,是因为老太爷很清楚,涉及到与他那个大孙女有关的事;这个儿子就绝对会无原则的偏袒犯糊涂。 贵叔轻声应是,招呼丫环进来服侍老太爷,这才出了南院去见赵书仁。 虽然未见到老爷,可贵叔眼里却漾起了淡淡笑意。虽说让四小姐在筑梦居好好养病这话,并没有完全撤消对四小姐的惩罚。可困在筑梦居比关在暗室,实在好太多了。 既没有直接驳了老爷面子,又表明了老太爷对四小姐的重视,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老太爷的话在相府来说,基本与圣旨无疑;就算赵书仁心里有些不满,听到贵叔传话后,也不得不让人将赵晓潼从暗室带出来。 原本赵书仁只需吩咐下人去做这事即可,他根本没有亲自见赵晓潼的打算;可贵叔稍稍作了暗示,假借老太爷关心的名义要去见赵晓潼;赵书仁便只得忍耐着与贵叔一道去见人。 见到赵晓潼之后,赵书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生出点点愧疚之情。 除了赵晓潼睁着的眼睛表示她还活着之外,她此刻看来就像个了无生气的布娃娃一样;一张小脸瘦削苍白吓人,眼眶深深陷了进去;浑身软弱无力,就是两个丫环架着,她双腿也无力站稳;整个身子的重量完全靠着两个丫环支撑。 “你怎么这副样子?”赵书仁皱眉,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心里疑问吐了出来。他记得他有让人每日送一顿饭,不过是关了三天,她怎么一副虚弱到快要死的地步? “我多谢老爷照顾。”赵晓潼有气无力抬了抬眼皮,眉梢泛一丝森冷讥讽,声音极轻微,“每天两碗水才能养出今天这副好样子,老爷你满意了吗?” 满意了吗? 赵晓潼细若蚊叫的声音突然就像一把密密麻麻的利针扎在赵书仁心上,他浑身无意识的缩了缩,心不在焉想着自己对这个女儿过往种种;下意识的挥手让人将赵晓潼扶走,贵叔朝他行了礼后也默默退了出去。 “禀老太爷,四小姐向老爷道谢时,奴才刚好在旁。”贵叔回南院禀报情况,自然要照实说,“四小姐她看起来很虚弱。” 虽然他明知四小姐向老爷道谢说的是反话,但四小姐向老爷道了谢也是事实;至于四小姐的情形,不只他一个人看到,真的假不了。 “很虚弱?”老太爷眉头紧皱,鼻烟壶不自觉有一下没一下敲了起来。 不管老太爷怎么想这事,赵晓潼在丫环的搀扶下,确实很虚弱的回到了筑梦居。 因为事出突然,她一回来,便有人忙着去请大夫,有人忙着熬粥。 杜若替她换了干净衣裳,又擦拭过手脚,才扶着她躺好;看着眼前连呼吸都觉得要费尽力气的少女,杜若细长眼睛不自觉蓄起了水雾,“小姐,你这是何苦!” 苦吗?赵晓潼闭着眼睛静静咀嚼其中滋味。 饿了三天肚子,确实有点小苦;不过吃这一点苦可以换来长久的甜,她一点也不介意。 自伤的法子虽然不好,但偶尔一用,还是值得。 经此一途,老太爷以后绝不会再让人随意糟蹋她。以前那种认为只要留着她性命不在乎她是否安好的做法,往后将会一去不复返。 经过这件事,她越发看明白,依靠别人永远不如依靠自己实在。 她再也不想,以后需要经常用这种自伤的方式提醒老太爷保她;只有自己强大才能真正减少自身伤害。 杜若见她闭目不言语,心疼地叹了口气,背转身将眼角泪滴擦去;正好丫环将熬好的小粥端了进来,杜若便细心吹凉递给赵晓潼,因为赵晓潼坚持不用她喂。 关了三天饿了三天,赵晓潼精神实在不济,天一黑便早早歇下;待到夜深时醒了过来反而再也睡不着。 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绝对是件折磨人的事,赵晓潼很肯定她没有自虐倾向,只好掀了被褥下了床;点亮灯,然后默默坐在灯下支着腮发呆。 经过关暗室这事,越发坚定了她要自立自强的想法。 “听说你很不好,这副精神恹恹无精打采的鬼样子,看来真的很不好!”微风拂过,忽然有片阴影笼罩头顶。 这声音赵晓潼没有扭头看身后,即使觉得讶异也没心情与他抬杠。 “司马公子,这是我的闺房!”你这样登堂入室真的没问题吗? 司马晨怔了怔,这丫头到底怎么了?一副病怏怏了无生气的模样?不就是关了三天暗室少吃几顿而已? 赵晓潼连头也没有抬,所以绝对看不到司马晨眼中流露的担忧。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发现问题,“嗯,你听谁说的?”我很不好? 似她被关暗室这种事应该是很隐秘才对?就是府中很多人也不知道有暗室存在,她身边的人除了杜若与半夏,根本无人清楚她最近发生什么事。 这个男人从哪得到的消息?还如此及时? 司马晨见她无精打采连平日的利爪也收了起来,惊诧之余忽然觉得心里闷得难受。他也默默收敛了平日张扬的毒舌,拖出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听谁说的不重要。”司马晨含糊其辞,立时将话题带到其他事情上面,“你为什么突然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其实他想问她到底怎么了?关暗室很苦吗? 据他所知,不就是赵紫凝那个草包使了招苦肉计而已;至于关暗室的事,就算不知详情,他觉得应该也是她自愿被关进去的。 既然如此,她还这副了无生气对什么都很失望的模样,到底为哪般? “喂,你说,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少女突然开口,语气没有平日的坚强嚣张,反而带了股幽怨的味道。 她问得随意,坐的姿势更加随意;原本支着腮的手不知不觉放平在桌,而她也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脑袋斜搁在手臂上;懒散无力枕着。对司马晨说话,也只是斜着眉虚弱地睨一记迷蒙眼神。 司马晨看见她这副虚弱得没正形的模样,心不知怎的忽然揪了揪。 这丫头这语气怎么听着像在自怨自艾?他认识的赵晓潼,一向积极乐观,冷静坚强;偶尔嚣张固执得让人头疼。但从来没见她这般脆弱无力的模样。 他从来没有想像过,收起利爪的赵晓潼,竟然如此惹人心疼;他现在忽然有股冲动,好想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好好珍惜。 可是。 赵晓潼自嘲地笑了笑,“我亲爹恨我入骨,亲口说要将我千刀万剐。”虽然她从来没期望赵书仁对她会有一丁点的父女之情,可当她听到从他口中吐出千刀万剐四个字时,就像有人拿把刀将她心脏劈开;那种钝痛的感觉蓦然撕裂她全身所有神经。 她是人不是神,她也会受伤。是的,受伤!乍然从赵书仁口中听到那几个字,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心口在泣血。 再淡漠,那个男人也是她亲生父亲。其实她也渴望父爱也渴望双亲健全家庭和美。只不过从一开始,她就将这种渴望死死压在心底,因为她明白;在相府,她永远也得不到她想要的父爱,或者家族温暖。 生父无情,生母懦弱,亲妹年幼。在这里,她有很多家人,却比在前世没有任何家人活得还累。 在这里,她得平静接受生父的痛恨祖父的不喜;她还得努力想办法护住生母幼妹,还得硬起心肠应对其他家人阴毒的算计。 她不怨生母幼妹,但她不喜这里的生活,非常不喜。这个家,给她的从来不是她渴望的温暖,而是冰冷无情的尔虞我诈数不清道不尽的阴谋诡计。 赵晓潼就这样,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毫不设防地将她脆弱一面流露在司马晨面前。也许这一刻,她不想再用坚强冷静武装自己,而是放任自己情绪自然流露;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心里其实是信任司马晨的;虽然这个容光潋滟长得跟标杆一样的男人,见面没几句好话。 可她心里记得,这个男人嘴上对她冷嘲热讽;实际每回遇上她有事需要他帮忙,他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就帮她将事情做好;事后也从来没有做出类似挟恩图报的暗示让她生厌。 有些感激,默默放在心上,用时间作码,份量反而会更重。 能够说得出来说了就算的感激,其实比鸿毛重不了多少。 赵晓潼此刻不加设防流露出来的脆弱,完全不同于往日她表现出来的冷静坚强那种难掩光芒;晕黄灯光打在她苍白面孔上,甚至让脆弱的她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司马晨一抬头,便被她这副模样撞得心口狠狠生疼。 他伸出手,想要跨过桌子的距离,拍拍她清瘦的肩膀以作安慰;可他犹豫一下,又默默将手缩了回来。 不是不想安慰,而是他明白;赵晓潼这刻需要的是倾诉与发泄,并不是空洞无用的安慰。 “还有那个老太爷,我名义上的祖父,你知道吗?”赵晓潼眨了眨渐起水意的眼眸,嘴角噙着淡淡苦笑,“他从来不关心我的死活,他只在乎自己的命。”没关进暗室之前,她就已经让人暗示过老太爷;可那个精明自私的男人,根本不关心她会遭什么罪。 如果不是她让他突然“生病”,如果她没有让人向他暗示:他的病跟她有关;只怕这会她仍然被关在暗室,过着每天只有两碗水的牢狱生活。 “当他记起我的命与他生死相连,他才记得我被人关在暗室受着折磨。”听到贵叔禀报她很虚弱,他应该会联想到她病,他也不得好了吧? 唇边苦涩的笑容如一朵来不及绽放的花,随她没有一丝生气的声落而枯萎。虽然从来没有期望,可到底她还是会失望会痛,这些就是她的亲人。 司马晨看着她嘴角那抹飘缈的笑,听着她幽幽自嘲低语;不用刻意便可感同身受她的心灰意冷,他不禁浑身僵了僵,眸内隐隐有自责闪动。有些事,他果然做得不够好。 “司马晨,你知道吗?我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少女懒散枕在桌上,轻颤睫毛下隐约有水光闪动,“这里根本没有一点值得我留恋。” “可我不能离开。”因为她答应了一个人,她要做到一件事。 司马晨张了张嘴,很想说什么;但最终他只是默默看着她,看着她情绪低落地呢喃。 他没有顺势劝她听从自己心意行事,虽然他很想对她说:不喜欢留?那就离去! 但他不能!他深知眼前这个突然流露受伤脆弱情绪的少女,有她坚定的原则也有她坚持的骄傲;正是因为她直面困难的坚毅坚强,让人看到了她身上不同常人的光芒。 这种光芒终会引来无数扑火飞蛾;将来,也许他也会是其中一只。 司马晨静静看着她,无声笑了笑,笑容无奈中带着一丝淡淡宠溺。有些事,不是你足够理智就能控制的。 许是将满腔不快倒垃圾般倒完出来,赵晓潼心里轻松不少;又或许是关暗室的两三天,确实伤了精神;说着说着,声音渐低,她竟然枕着自己手臂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司马晨看着少女这副完全不防备的睡颜,心头突然狠狠震了震;他站起轻轻走到她旁边,弯腰的一霎,挂在她眼角长密睫毛上一滴晶莹毫无预警地闯入眼帘。 呼吸没来由的一滞,他下意识按了按心口。低头,眼里闪过一抹不可思议,这里居然隐隐疼了起来。 他伸出手,半晌才努力让打颤的指尖平静,轻轻接住她眼角那滴让他心口生疼的晶莹。触及肌肤,指腹生凉,就像少女此刻的心情一样。 他鬼使神差地将指尖就近舌头尝了尝,苦苦的、涩涩的、咸咸的一滴泪似是掺杂了人生万般滋味;他对她今晚无意流露出来的脆弱受伤甚至失望心灰意冷,都有了切身的深刻领悟。 这丫头,坚强的时候招人恨;脆弱的时候怎如此惹人心疼呢! 指节分明的手在抚上少女苍白脸颊前,险险停住;他闭了闭眼,手指往她后颈移去,隔着衣裳轻轻戳了戳。 好好睡吧,明天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弯腰,轻柔将少女拦腰抱起,放在床上;为她脱鞋盖好被褥,做这一切的时候,司马晨自己根本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一切做得纯熟自然,动作是前所未有的细致轻柔,连默默转动的眼眸都漾着淡淡的让人见之沦陷的柔和光泽。 被人点了睡穴,赵晓潼肯定一觉睡得自然醒。 醒来的第一时间,她没有睁开眼睛,而是揉了揉微微酸痛的脖子;可当她的手抚到脖子后面的时候,几乎立即僵住了。 眼睛瞪大,她倏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连忙紧张低头张目四顾,她这是穿着外衣上床睡觉呢? 可她明明,等等?似乎昨晚那个长得非一般好看非一般身高非一般毒舌的男人,再度夜闯她的闺房了? 这不是重点,似乎她昨晚还像个受伤的洋娃娃般,在那个男人面前肆意流露脆弱,还说了很多她自以为绝不会对外人说的话。 想起昨晚的情景,赵晓潼发觉她似乎突然化身成话痨了,那些压心底的话就像不要钱的倒豆子般对着司马晨倒了出来。 呜,好丢脸!赵晓潼双手捂脸,她几乎可以想像,日后再见到司马晨,那个男人会怎样嘲笑她。 赵晓潼突然有些想哭,她昨晚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多愁善感不打紧,可突然犯诨什么的真要不得;这会要她老命啊! 好半天,赵晓潼才将手从脸上拿开,发狠将心里懊恼压下。 说了就说了,横竖丢脸已经丢了;那个男人如果还有一点点男人风度,就绝对将昨晚的事情给姐忘光光。她去洗把脸,顺便将昨晚丢人的记忆洗掉。 话虽如此,可赵晓潼用早膳的时候,还是不自觉想起昨晚丢人的事情。 当然,更丢人的是她根本记不起自己后来是怎么爬上床的,她的鞋子又是怎么脱的。 鞋子外衣? 赵晓潼无意瞄见脚下穿反的鞋子,刹那有种风中凌乱的心神不宁。咳,她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赶忙的,趁着杜若不注意悄悄脱下鞋子换正过来。 她昨晚记得脱鞋子睡觉,没道理不记得脱外衣;唯一的解释就是司马晨趁她不察点了她睡穴! 司马晨,你混蛋! 京城某处的司马晨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抬头望了望天;天气很好,他身体也很好,可这喷嚏?难道是要生病的前兆吗? 不管赵晓潼是不满还是懊恼,这些情绪都没持续太久;因为她刚用完早膳,就有人迫不及待上门探病来了。 “小姐,二小姐探病来了。”杜若禀报完毕,默默地抽了抽嘴角。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比二小姐脸皮更厚的。 别人不清楚,二小姐自己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小姐这病十有八九是因她才有的。 赵晓潼抬头,目光飘向门外,低低冷笑一声:“上门是客,既然人家好意来探病,你就好生招待她。” 赵紫君,这是知悉她提前出了暗室,心里不舒坦特意上门给她添堵来了? 赵晓潼不过那么随意一猜,还真被她猜中了。 赵紫君上门探病,自然不会空手而来;可指望她会给赵晓潼真送什么补品?那纯属做梦。赵晓潼望了望天,太阳还高,白日梦什么的她没兴趣做。 “四妹妹,可觉得身子好些了?前几天就想到筑梦居看望你,无奈”仿佛真有多么无奈的样子,赵紫君苦笑着在距床榻不远处坐了下来。 看着倚床半躺的少女,眼里飞快闪过愤恨与妒忌。明明她才是嫡出的相府小姐,凭什么赵晓潼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只在暗室关了三天就给放了出来。 更可气的是,这个身份低贱的庶女,如今病弱懒散半躺床榻;可气势却比她这个正经嫡女还显得清雅高贵。尤其赵晓潼不带半丝温度的眼神淡淡望来,她就感觉心惊肉跳得慌。 赵紫君略略偏了视线不让自己与赵晓潼对视,绝不会让赵晓潼发现她的气势比不上一个病恹恹的庶女。手里帕子用力攥紧,她温柔一笑,“四妹妹,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送你。” 赵晓潼正觉诧异,瞧这架势,赵紫君不像上门探病;反倒有点刻意上门示弱的样子。示弱?她微微摇了摇头,像赵紫君这种表面温柔内里骄傲的人她见得多了,不背后给人使绊子就不错了;她可没指望赵紫君会向她示弱。 念头还未转完,果然就见赵紫君往门外望了望。 随后有两个婆子抬着一个大花盆走了进来。赵紫君一个眼神示意,她们便抬着花盆往窗户边安放。 “四妹妹,听说阿芙蓉的香气能够让人宁神养气,对病中的人尤其好。”赵紫君笑着指了指搬到窗下的花盆,笑脸中透着讨好的期盼;很真挚很友好地看着赵晓潼,道,“我特意让人从远方寻来送你,希望你会喜欢。” 花,又香又漂亮。但不是什么花都人人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不近女色 章节名:第72章 不近女色 不知情的人看见她这副表情,还以为她与赵晓潼有多么姐妹情深。事实上,她不经过赵晓潼同意,就强行让人将花盆搬进室内,已经十足的彰显了她的霸道与骄傲。 这是打定主意不让我有拒绝的余地?赵晓潼瞟了瞟安在窗边的花盆,目光在盛开的花朵上凝定不动。 阿芙蓉赵紫君为了她还真是煞费苦心。这种花在这个时代确实罕见,如果她不知道内情,说不定也会被赵紫君糊弄倒。 可惜,遇到她,赵紫君注定白忙一场。 “谢谢二小姐这阿芙蓉花,我很喜欢,不过” 赵晓潼瞥了瞥赵紫君,忽然顿住不说。她绝不承认自己坏心故意吓赵紫君,她喜欢看赵紫君紧张不安又偏偏强作镇定的样子。 因为那样的赵紫君,很像跳梁小丑。 “不过什么?”赵紫君果然难掩急切的追问,撞上赵晓潼似笑非笑的眼神;她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又掩了过去;再笑起来又是那副温柔大方的平常模样,身体微微前倾,心底紧张无意流露;试探问:“四妹妹也认识这种花?” 赵晓潼垂眸,懒得再看她虚伪的面孔,干脆丢一句:“不认识。”才怪! 笑话,她前世的工作注定她与某些代表罪恶的黑暗东西打交道,她能不认识吗? 不认识就好,她真怕赵晓潼说认识。赵紫君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笑容越发温柔,“我在水月庵的时候听说这种花的香气对病中的人特别好。”她飞快瞥了赵晓潼一眼,又道:“尤其是心神受损的人。” 水月庵的姑子会知道阿芙蓉?二小姐你别逗了。 赵晓潼暗下翻了翻白眼,没兴趣应付这个明显别怀心思的二小姐,声音微冷很不客气打断:“二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心领?赵紫君有些懵了,赵晓潼不是已经接受她送的阿芙蓉吗? 赵晓潼淡淡看她一眼,只一眼便明白赵紫君心里在想什么。 “可我这人对花香过敏,要是在房里摆上这么一盆花,估计我以后都没法睡了。” 赵紫君不是说这花香能让病人宁神养气吗?她偏要说自己花香过敏,闻着花香她连睡也睡不着,还如何宁神养气,对吧? 她就不信她这样说,赵紫君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非要将阿芙蓉留在她的筑梦居。 果然毫不意外的,赵紫君笑脸一僵,几乎忍不住当场跳起来指赵晓潼鼻子咆哮;可她不是赵紫凝,最终堪堪忍住了。 笑,还在;眼神,依旧温柔,可眼底那股不满的痛恨却怎样也压抑不下。 指甲卷曲掐入皮肉,赵紫君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她还在笑,即使脸皮僵硬,她仍在撑着完美温柔的仪态。 赵晓潼默默在心里吐糟一句:姑娘你别死撑了,再装也回不到过去,你温柔高贵的形象早就在滚水坑泥坑时掉光了。 “四妹妹受不得花香吗?”赵紫君深吸几口气,又恢复了平静,眼睛一转,若有所思转向门外,望着那片茁壮成长的花苗出神。“母亲应该让人种些绿色植物的。” 明知她在敷衍,还硬要装出一副为他人着想的嘴脸。真不是一般的嫌人厌。 赵晓潼垂下眼眸,默默在心里膜拜了赵紫君一眼。这姑娘脸皮不是一般的厚,真不愧是赵书仁的种。 咳她在心里挤兑赵紫君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也是那个男人带来的一部份。 “二小姐不必紧张,我不是受不得花香。”赵晓潼扯出一抹僵硬假笑,心里发誓日后没事绝不见赵紫君这个女人,应付这张虚伪的面孔实在太累了。“我是受不了房里有花香,远距离在空旷些的地方赏赏花闻闻香还是可以的。” “真的吗?四妹妹只要不靠近闻香便没事?”赵紫君惊喜的笑脸太夸张了,简直像沙漠中快干死的人看见绿洲一样,两眼冒出幽幽绿光;赵晓潼被她眼神一盯,心里立时发毛。 点头,赵晓潼瞟她一眼,答得十分肯定,“嗯,不靠近还可以。” “那这盆阿芙蓉不放在房里,让人搬到院子去放着;四妹妹闲时走动的时候远远就可闻到它的香气。”赵紫君热情地自说自话,无意撞上赵晓潼沉思打量的眼神,心下一激灵;立时审慎地看着赵晓潼,小心翼翼询问:“四妹妹认为如此可好?” 赵晓潼斜眼睨向她,默默审视的眼神打量半晌,直到赵紫君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她才慢吞吞道,“不好!” 她又不是傻瓜,就算她不知道阿芙蓉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赵紫君送来的东西绝对是有害无益;她得多傻多天真才会任赵紫君摆布,将这盆开得妖艳的阿芙蓉留在筑梦居。 赵紫君俏脸白了白,笑容也霎时僵住。她想不到赵晓潼会如此直接拒绝她的示好。 可这盆阿芙蓉,今天说什么,她也必须让赵晓潼留下。 侍立在床沿边的杜若瞄了赵紫君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可怜的二小姐,傻傻送上门来给小姐坑了一把还不自知,这会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 小姐变坏了,一会逗得二小姐欢喜得心花怒放;一会又将二小姐打回原形,让二小姐紧张担惊受怕;她这个旁观者都看明白了,小姐分明有心揉搓二小姐,好为无聊的养病生活增加一点乐趣。 这会看见赵紫君发白的俏脸,杜若默默在心里为她掬一把同情泪。 自己送上门的,今天就算小姐把人气死;那也是二小姐活该,怨不得小姐。 “不好,怎么不好了?”赵紫君脸上撑着快绷不住的笑容,轻声细语将她的惊讶表示出来;天知道,她说这话时都快气得吐血了。 赵晓潼很认真地盯着她,笑得温和无害,“二小姐刚才不是说这花的香气对病中的人最好,它能让人宁神养气吗?” 赵紫君一脸迷糊地点了点头,她是这么说了没错;可赵晓潼自己不是说了不能将阿芙蓉放在房里? 这个贱丫头绕来绕去到底在说什么? “是呀,可这又如何?”她倒是想直接将阿芙蓉放在赵晓潼床头前最好,可她知道这只能想想,赵晓潼再傻也不会同意。 “二小姐忘了府里生病的人可不止我一个。”赵晓潼轻轻柔柔地笑了笑,笑容那一个意味深长。赵紫君觉得这一刻的赵晓潼简直就像修练千年已成精的狐狸。 她心头发颤,随后想起什么,看赵晓潼的眼神立即蒙上一层惊恐阴影。 赵晓潼偏偏似能读心一般,丝毫不给赵紫君喘息的机会,笑着点头,却一棍抡起迎上赵紫君心内恐惧,慢腾腾道:“大小姐也在病中,而且听说她夜里睡得十分不安稳;这阿芙蓉花送给她可比留在我这合适多了,起码现在送去锁月楼,阿芙蓉绝对能发挥最大作用;大小姐睡得甜了,一定不会忘记二小姐你对她的好。” 赵紫君压下心内慌乱,勉强挤出一抹干笑,试图阻止:“哦不,四妹妹这是我特意送你的礼物” “没关系的。”赵晓潼截断她的话,笑得温和无害,“我相信大小姐不会介意的。” 可她介意,万一让人发觉她到时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赵紫君哭丧着脸,这会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看着赵晓潼,咬牙还想做最后陡劳的挣扎。“四妹妹” 跟她打可怜牌? 赵晓潼瞥她一眼,立即唾弃地冷笑一声,转头吩咐:“半夏,你亲自将这盆阿芙蓉送去锁月楼,就说是二小姐一番心意;让她将这花摆在室内,嗯,摆在床头附近最好;二小姐说这花的香气有助病人宁神养气,让她千万不要辜负了二小姐的好意。” “是,小姐,奴婢保证连花带话送到大小姐跟前。”在赵紫君面如死灰的挣扎眼神中,半夏如一抹幽灵般飘了进来;身后还有两个粗壮婆子跟着。半夏指了指摆在窗下的花盆,指挥着两人将花盆搬了出去。 不,阿芙蓉现在绝对不能送去锁月楼;就算要送,也不能以她的名义送。 赵紫君镇定下来,不动声色对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麻烦处理完毕,赵晓潼没兴趣再留这么个碍眼的人物膈应自己;幸而赵紫君也是个极有眼色的;咳,就算她再没眼色,这会心里正在为那盆不知会不会被送去锁月楼的阿芙蓉着急,也绝对没有心思再留在筑梦居。 她怕自己再对着赵晓潼那张气死人的笑脸,会忍不住失态上前动手撕了去。 “四妹妹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赵晓潼连敷衍多一句都嫌费事,直接道:“杜若,送客。” 赵紫君嘴角微微抽了抽,脸色一黑,几乎落荒而逃般夺门而出。 听风苑的人得到命令,立即就往锁月楼方向追了过去。二小姐的意思不能让阿芙蓉送进锁月楼,她们得想办法让阿芙蓉在路上砸了。 砸了?赵紫君想得很美好;不过不太现实。 有半夏全程护送,两个身体粗壮的婆子抬着,听风苑的下人就算想使坏也找不到机会。 几番暗下较量,锁月楼大门便近了。 听风苑的人见再没有机会,只好心惊胆颤的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半夏让人将阿芙蓉送进锁月楼。 正巧碰上赵书仁与夫人皆在锁月楼,半夏便很委婉的将赵晓潼的吩咐当着两人面,一字不落转述给赵紫凝。 赵紫君这个神经大条的草包姑娘,听到赵紫君费心送一盆什么可以宁神养气的花来,顿时乐得眉开眼笑。 赵书仁觉得古怪,暗下对夫人使了眼色;正好夫人心里对这事也存怀疑,便以眼神示意她会弄清楚这事。 赵紫凝高兴收下阿芙蓉,半夏转身便回筑梦居向赵晓潼复命去了。 “你说当时老爷与夫人都在场?” 半夏点头,一板一眼应:“是的,小姐。” 赵晓潼挑了挑眉,唇畔冷笑隐现。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本没指望阿芙蓉会给赵紫君或赵紫凝带来什么实质性伤害;毕竟那东西先送来她这,赵紫君为免后患一定会想方设法尽快让那盆阿芙蓉“枯萎”的,但今天这幕碰巧,让她觉得有些事还是可以作为的。 赵紫君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厚积薄发,一件小事在关键时候往往会要人命。 “半夏,想办法让老爷知道二小姐送去给大小姐安神的阿芙蓉,它不但能安神;还能令人出现幻觉。” 就算赵书仁不信也没关系,只要他心里怀疑了就行。凭着今天她的人代赵紫君送东西去锁月楼这事,她相信那个男人肯定会起疑心。 赵紫君知晓赵书仁与夫人皆在锁月楼的时候,深深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力感。 她心里是又惊又怕,这一惊自然急着处理那盆阿芙蓉;心急之下,善后工作就做得不那么完善了。 可惜她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赵晓潼,在她处理掉那盆阿芙蓉之前,赵书仁已经听到了赵晓潼特意让他知道的东西;就连夫人也听到了。 至于赵书仁会如何对待赵紫君,赵晓潼表示她一点也不关心;横竖有夫人在,赵紫君吃不了什么亏。 事实上,夫人虽逼问不出阿芙蓉究竟有什么害处,可夫人为让赵书仁息怒,硬是勒令让她待在听风苑闭门思过。 没有人来捣乱,赵晓潼这病养得很舒坦。可被人几番偷瞄打量之后,赵晓潼有些不耐地搁下书本,抬头望着今天表现异常的半夏,直接道:“半夏,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你欲言又止的样子,不但为难自己,还为难了我。 “嗯,不用再犹豫,有事就说吧。”见半夏仍沉默不语,赵晓潼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末了,还在心里反省,她平时是不是太过独裁了,以至连身边的人都不敢说真话? “没、奴婢没什么要说。”半夏低下头,掩着眼里慌张迟疑的目光,“奴婢先出去做事。” 落荒而逃? 半夏今天太反常了!难道府里有什么反常的事发生吗?还是她另外一个主子做了什么反常的事? 赵晓潼合上书本,站起来往院子右侧的花圃走去,“杜若,去打听一下,今天府里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虽然她觉得若府里真有什么反常的事,半夏不会瞒她,可她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不打听清楚无法心安。 既然半夏不肯说,那就让杜若来说。 杜若打听半天,回来后却自责地摇头,“小姐,奴婢没用;府里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那反常的就是半夏! “小姐,你找奴婢?”一会之后,半夏被人唤到赵晓潼跟前,依旧如平常一样等着,以为赵晓潼有什么事吩咐她。 赵晓潼直视她木然小脸,意味深长的问:“半夏,这半年来,我待你如何?” 半夏心头莫名跳了跳,眼眸垂下,避过少女关怀审慎的视线,道:“小姐待奴婢很好。” 赵晓潼不容她退却,仍旧盯着她不放,又问:“那你认为如果你有事的话,我会袖手旁观吗?” 半夏想了想,摇头,全然信任的道:“小姐不会,奴婢相信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赵晓潼暗下松了口气,宽心一笑,“这不就结了,既然你相信我;那你有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一定要说出来;虽然说出来我也未必能帮得上你,但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半夏张了张嘴,很想将某件事说清楚;可她知道她不能。 “小姐放心,如果奴婢有事需要帮忙,奴婢一定记着还有小姐。” 言下之意,她为难的事根本不需任何人帮忙。她只是想将事情真相告诉小姐,可她又不能让小姐知道;所以她才会感到为难。 赵晓潼默默看了她半晌,无奈道,“好吧,既然没事,就当我没说。” 下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思想意识,她只表示适度关心;并不会过度干涉她们的私事。 对于半夏莫名其妙的态度,赵晓潼确认半夏没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后,只在暗下留心,其他的便不再多管了。 谁知第二天,又发生了另外一件让赵晓潼意外的事。赵书仁身边得力的郭妈妈竟然亲自拿着补品,态度十分友好的到筑梦居探病。 对于赵书仁那个挂名老爹,赵晓潼承认她真被这出惊到了。恨不得她死的男人突然转变态度,表示出十分重视她意思,她真有点脚踩棉花的感觉虚着呢。 老天,世界不正常了吗?还是她不正常了? 赵晓潼心头疑虑未消,南院那边也派人拎着补品来探望她。这次出动的是玉珠,赵晓潼见到她,立即两眼放光,从别人身上试探不出原因;玉珠总是不是一样的,就算不能明说;玉珠也会给她暗示。 而玉珠果然不出她所料,给了她暗示玉珠在她隐晦打听时,扭头望了望院中新栽种的树。 赵晓潼哭笑不得凝望外面那株新树,直言:“玉珠姑姑,外面的树有什么好看呀?” 玉珠收回视线,歉意笑笑,应得婉转,“四小姐院子里的树就是长得快,几天功夫就长高不少。” 赵晓潼挤破脑袋也想不出这算哪门子暗示,她又不是司马晨,没有那么奇葩的天马行空的逻辑思维。 一棵树能让人联想到什么? 司马晨高? 她记得玉珠说那个高字时特意咬重了字音。不不,玉珠的暗示应该不是她想那样的。司马晨怎么可能暗中做了什么让赵书仁与老太爷同时对她改变态度的事情! 代表了两大爷的下人对她的态度,那是一个赛一个亲切一个比一个热情。最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她们天天拎着补品往她的院子跑。玉珠也就罢了,天天应付那个热情的郭妈妈真够让人吃不消。 对于赵书仁与老太爷刻意做出来的反常重视,赵晓潼表示面上很忐忑,内心其实很镇定,该吃的吃,该睡时睡。 不过,事若反常必有妖,她不想什么时候死得糊里糊涂;所以弄清事情真相是件十分必要的事。 清晨,赵晓潼窝在闺房里忧愁地想,该怎样才能打消两大老爷对她的过度热情。她怕真相还未明,自己就被府里那些眼高手低的人给惦记着妒忌上。 “想什么呢?”眼前光影一暗,赵晓潼抬头就见一身墨青衣袍的司马晨玉立眼前,“叫了几声都不应人。” 赵晓潼有些恼怒地瞪他一眼,“离我远点说话,那么高个人不知道会分薄我面前的空气吗?” 最主要,她坐着他在站;很明显这种高度差距让人心生压迫。而她讨厌被压迫,就算阴影迫近也不行。 司马晨摸了摸鼻子,对她的迁怒表示不解;不过他明智的没有跟她对着干,而是很听话的稍稍站得远一点。 “你怎么进来了?”赵晓潼瞪着仍有阴影笼罩的男人,没好气地望向门外。心想是她的人警觉性太低还是这人神通广大,没声没响的大白天就飘到她跟前。 “从门口走进来的。”他没瞎说,他进来时她的两个丫环还看到了。 “真的?”赵晓潼假笑,明摆着不相信。当她的人是死人呢,从门口走进来! “怎么进来的不要紧,反正我已经进来了。”司马晨朝她用力地眨眨眼,忽然上前不容拒绝的捞起她,“走,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放手!”赵晓潼恼极,在他手臂搂上她腰肢前灵巧躲开,“先说去什么地方,又干什么。”她又不是他属下,没有随传随到的义务。 少女恨恨瞪他,凶狠眼神表示:少毛手毛脚占姐便宜。 司马晨看着她,眼神明亮又无辜。咳,他绝对没有在想占她便宜的事,他不过是想这样带她出去比较方便一些而已。 “司马公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少女抱着双臂,避得老远,上下打量的眼神摆明她的怀疑与拒绝。她可不记得什么时候与司马晨熟到可以随便把臂同游的程度。 他孤男,她寡女什么的一起出现人前,惹是非好不好! 非奸即盗? 司马晨皱眉,斜眼睨她。他的人品真有这么差吗?他默默看她站的距离,心情忽然郁闷起来。这丫头,当他是吃人的洪水猛兽呢,避那么远! “你院里的树就是长得快!”司马晨忽然扭头盯着外面的绿树,悠悠吐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赵晓潼明显怔了怔,忽然飞快道:“走,我跟你去!”左右这个男人不会将她扔去什么刀山油锅,再说她也不是吃素的娇小姐,怕什么! 不待司马晨反应,她径直走近他身边拽他衣袖。此刻她早看明白司马晨进来一定没走正道,同理,他带她出去估计也只会走捷径。 没办法,她没有这些古人高来高去的轻功,只能放下面子先出去再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偶尔失失面子什么的也不会死人,对吧! 司马晨眼神亮了亮,忍住笑在心里暗赞一声这丫头反应真快。送到眼前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咳他没有真要占她便宜;他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不搂着她的腰,他怎么带着人飞出这片围墙呢! 要知道,筑梦居的下人可不少,要瞒过她们的眼睛,他自然要加快速度。为免她中途不小心掉下去,手自然要搂紧一点。 “你轻点行不行!”赵晓潼恨恨盯着搂住她腰的手,半是恼半是羞的嘟嚷了一句。 那么用力,不怕折断她的老腰! 馨香窜鼻,司马晨耳根莫名一红。手掌随即一松,“我们上马车。” 赵晓潼眨了眨眼,看着停靠在围墙外的马车,呆了呆。随即斜眼似笑非笑瞟了司马晨一下,准备得很充分嘛! 司马晨别过头,容光潋滟的脸庞飞过一抹可疑红晕。随即郁闷地瞥她一眼,这丫头那什么眼神。他带她出来不过是想让她高兴而已,他准备充分那是应该。 她那眼神,活脱脱像在看一个拐卖少女的恶棍一样! “上车再说。”司马晨别过头,亲自挑起帘子。不过力道有点重,说是挑不如说是带着暴力的扯。 他不能对赵晓潼表示不满,拿这块破帘子出出闷气总行吧! 赵晓潼狐疑地看着眼前高颀俊美的贵公子,司马晨仍旧是司马晨;一身风华潋滟高贵无双;可她怎么觉得他的表情很别扭?是她想多了吗? 打量归打量,有气质贵雅美男在旁边挑着帘子为她服务;赵晓潼心里虚荣心莫名满足一把。头一低,弯着腰钻进了车里。 司马晨随后也坐进车里,吩咐车夫一句:“起程。” 赵晓潼没有傻傻凑上前问司马晨要带她去哪里。横竖她已经坐上马车,再问这个未免显得矫情;不管司马晨说去哪里她都一定会跟着去,那还浪费口水问这干嘛。 司马晨没有开口,一直等着她询问;可等来等去,见她都没有询问的意思。他不悦皱眉,“你就不问问要去哪?” 赵晓潼白他一眼,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在心里默默赞了句这个男人想得真周到,连白开水都备好。 “没必要。” 司马晨一噎,看她的眼神怎么也掩不住惊讶。他该说这丫头胆子太大还是说她神经粗线条? 可看见她自在不拘地倒水喝水,眼神立时生暖;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心想他让人准备好白开水真是做对了。记得每次进入她闺房,看见她从茶壶里倒出来的从来不是茶,他就知道这丫头更喜欢没味道的白开水。 看着她有滋有味喝水的模样,就像在享受什么美味一样。司马晨心中一动,不动声色也为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微温的清水入口,淡淡中似乎带着甘甜。 嘴角上扬弧度加大,果然喝无味的白开水也要看跟什么人一起喝。 “咳说吧。”赵晓潼轻咳一声,打断了司马晨傻笑式的神游太虚。虽然依司马晨的长相,离傻笑还很远,不过这除了她,也没有别人看到;所以她大力踩踩用心损损什么的,她相信司马晨不会介意。 就算司马晨要介意,她也会大力一巴掌拍回去。顺道说一句:驳回! 她会坐上马车,不问目的地,可不是为了在这喝一杯白开水的。给她损损又怎么着,他又不会少块肉。 “说什么?”司马晨装傻,大袖轻挥,不着痕迹将两只杯子靠近放在一起。 赵晓潼眯起眼睛朝他友好地笑了笑,白牙森森,眼神阴阴。她可以发誓,她绝对没有威胁的意思;她不过想快点听到司马晨说实话而已。 “说你院子那棵长得快的树?”司马晨压下眼中笑意,很正经很认真地看着她,“你这个主人不是比我这个外人更清楚吗?”浓睫如扇,在玉颊落下一道弧圆阴影,顺便掩住眸内精光。 “什么外人”瞄见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赵晓潼后知后觉的及时住嘴。 丫的,这个男人用心险恶。果然,拥有好皮相的男人天生腹黑狡诈一肚坏水,她怎么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又气质不错而掉以轻心呢。 她皱眉,昂头恶狠狠地瞪着他,“说重点。” 可她装得再凶狠,这会也掩饰不了她懊恼的眼神。司马晨愉快地哈哈笑了起来。 赵晓潼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实在完美得让人妒忌。什么都是一流的好,就是笑声,也比别人更爽朗动听;还自动带有让人心情放松的本事。不过,这事她不打算让他知道,免得这个男人傲娇的拿乔。 司马晨看了她一眼,暗笑着瞄了瞄茶壶,正经无比的道:“口干了。”赵晓潼心里念头刚转过,这个男人果然就开始拿乔了。 倒了水,赵晓潼将茶壶重重一顿,然后才将杯子往他面前递去,“给。” 司马晨欢快一笑,谁知下一秒乐极生悲了。赵晓潼在他手拿到杯子前,手“不经意”的抖了抖,她垂眸,无辜扫了眼洒在他膝上袍子一片水渍;司马晨一怔,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丫头,果然是不肯吃亏的主。 这丫头狡诈弄湿他的衣裳,他改变主意了。司马晨盯着她,笑得亲切友爱,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赵晓潼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不急,还远着呢。” 小气的男人!赵晓潼翻了翻白眼,睨他一下之后,决定抱臂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司马晨原本只是想逗一逗她,见她闭上眼神面容略显倦色;便也干脆闭上眼睛靠着车壁另一端养神去。 车轮辘辘辗过不算平整的官道,单调的声音就如催眠曲一样;赵晓潼不多时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听闻赵晓潼呼吸声均匀绵长响起一瞬,司马晨睁开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脱下外袍轻轻披在她身上。为少女披衣的一刻,深邃眼眸流漾着连他也不察的淡淡温柔。 “哐当”奇怪的声响过后,赵晓潼吃痛之下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好痛!”她摸着自己生疼的额头,一时还搞不清状况。 “你痛?我比你还难受!”司马晨的声音从头顶飘落耳朵,不用分析,她也听得出他的声音隐忍中还透着一丝尴尬。 隐忍?尴尬? 赵晓潼迷糊的睡意立即被脑里跳出这两个诡异的词拍飞。她睁大眼睛细看,俏脸顿时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咳赵晓潼,你还想那个到几时!”好吧,司马晨虽然很享受眼下这种意外状况给他带来的痛并快乐;可他担心赵晓潼脸皮薄,万一因为这点小事甩他冷脸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没办法,在赵姑娘傻眼晕乎乎不会反应之下,他只能担负起提醒赵家姑娘松手的重任。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赵晓潼闹了个大红脸,手忙脚乱从司马晨怀里坐了起来。 真是糗大了,她怎么睡着睡着睡到这个男人怀里去了?更丢脸的是,她的手什么地方不放,偏偏搁到男人那个容易热血沸腾发生反应的地方。 呜呜,她不要做人了,实在是太丢脸了!简直把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就在赵晓潼羞红着脸尴尬到不行的时候,她的手很巧地碰到了原本生疼的位置。 疼痛一起,立刻让她因尴尬而慌乱迷糊的脑子清醒过来。 不对,她绝对不是那种随便睡到男人怀里去的女人。投怀送抱这种事,她这两辈子都难以接受,根深蒂固的潜意识,她一定做不出这种令自己也鄙夷的事来。 她的额头撞得好疼,刚才朦胧间似乎还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声响。 赵晓潼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脸色看起来正常一些;当然不忘武装到眼睛,绝不让人看出她眼底压不下去的些微心虚。 “咳司马晨,外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坐得笔直,眼睛也绝对目不斜视;可马车才多大点地方,就算她再回避,眼角也不可察的瞄见旁边的司马晨。 那个容光潋滟的男子,这会略蹙着眉,揉着胸口肋骨处。如果单看他含笑的脸,绝对不知道他现在痛得咬牙。 赵晓潼刚刚硬气起来的眼神立即又因心虚有些飘忽起来,他揉那位置似乎正巧是她刚才额头所搁的地方。呃刚才她撞疼他了? “公子,车轴出了点问题。”隔着车帘,传来了车夫一条线般毫无起伏的声音。 司马晨拨了拨被赵晓潼弄皱的墨袍,慢条斯理往身上套,问:“能修好吗?” 车夫迟疑了一下,“能。不过需要点时间。” 司马晨穿好袍子,靠着车壁坐得优雅随意,却让眼角瞄见他潋滟魅惑轮廓的少女,心不在焉生出男色误人的感慨。 “多久?” “大约一个时辰。” “看来我们要走路上去了。”司马晨看了赵晓潼一眼,无奈地吐了口气;他挑开帘子,头一低,率先走出了马车。还在车内的少女自然错过他长睫下一闪而过的欢喜。 “上去?”赵晓潼只得跟着走出马车,瞄着男人递来的宽大手掌;略作迟疑就将手放在他手掌里,这么高的马车这么陡的山坡,她逞强自己跳下去指不定会扭到脚。 赵晓潼默默打量四周的时候,车夫也在不时打量他们。前面握着人家姑娘小手不放的男人,真是他们家公子吗?真是他们家从来不近女色的司马公子吗? 不是他看错了,就是他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嗯,一定是这样的。他回去之后得找个擅长眼疾的大夫看看。 他们家公子从来不允许女子靠近他身边三尺范围之内;他以为今天公子与这位赵四小姐同乘一辆马车已是破例,可没想,还有更让人吃惊的事情在后头。 瞧瞧,公子握着人家姑娘的手这会还不舍得松开呢。 车夫偷偷瞄了一眼又一眼,实在不能怪他无礼,确实是因为眼前所见太叫他震惊了。哦不,是太高兴了,曾经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为公子这十几年不近女色的事忧愁得头发都白了。 现在,他怕眼前所见只是一时眼花的幻觉,所以一定要好好确定。 车夫瞄了又瞄,司马晨忍了再忍,可车夫仍大胆偷瞄;司马晨怒了,一记暗含警告的冰冷眼神淡淡扫过去,车夫吓得立即焉巴耷拉着脑袋垂下头去。 车夫一直在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只要公子高兴就行。 落到地面,赵晓潼才明白司马晨说的走上去是什么意思。 他们此刻正在一座树木葱郁的山上,马车早不坏晚不坏,偏在他们上到半山的时候才坏。既然不管上山还是下山都是一半路程,他们自然选择往上走了。 “上面到底是什么地方?”赵晓潼稍含期待的瞥了旁边高标的男子一眼,都到目的地了,司马晨这会应该不会再藏着掖着了吧? 咳咳,司马晨十几年的守身如玉,绝壁的不近女色;肯定有大问题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遭遇猥琐 章节名:第73章 遭遇猥琐 司马晨迎风伫立,低调奢华的墨青袍子在斑驳光影中让他看起来更像孑然傲世遗立的玉树。他抬头扫了扫林子四周,笑道:“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四周。” 赵晓潼从善如流抬头往四周打量,随即惊讶道:“这里都是枫林?” 司马晨含笑点头,她略带惊喜笑了起来,“这么说,上面是红枫山庄。” 整座山都是枫林,除了城外的红枫山庄,她想不出第二个地方。 “嗯,就是红枫山庄。”司马晨淡然看她一眼,心情愉快地扬了扬眉。他猜得没错,赵晓潼喜欢荷花也喜欢红枫;看见少女惊喜转动眼眸,俏脸笑靥如花绽放,眉目间一扫那晚的低落阴郁;司马晨觉得就算途中出了点恼人的意外,这一趟也来得值了。 “那还等什么,走吧。”赵晓潼欢声轻笑,往山上迈的脚步那一个轻快呀,简直让身怀武功的司马晨也心生羡慕。 她在这个世界醒来几乎一直都困在相府那一方天地,每天过着算计来算计去的生活;没有一刻放松,唯一一次离府还是被夫人赶去感业观的时候,那时她无时无刻不得不紧张防备无处不在的杀手。 今天踏上这片枫林,赵晓潼真正的全身心放松,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无任务不用训练的懒散日子。 司马晨默默看着在红枫下逐叶飞舞的盈动影子,眸子追逐着笑声飞扬的影子,眼里宠溺之意渐显;唇畔那抹笑也有渐深的趋势。 能看到她开怀欢笑的轻盈起舞,就是费再多心思,为了这一刻他也愿意。 赵晓潼这一刻开怀欢笑,将她连日来那份压抑心底的受伤低落洗涤而尽;她向来是个极冷静自持的人,心情平复过后,她站在前头;默默等着司马晨走近。 赏枫是件高兴事,但她来这的目的不能忘。 赵晓潼瞥了瞥在她身旁站定的男子,一扭头就觉得脖子酸得厉害,跟长得太高的人说话就是累。 “说吧,现在你可没理由。”再推托不告诉她真相。 司马晨看到她不满扭头揉脖子的动作,就心情极好地笑了起来。 “其实”司马晨看了看她,故意拖长了尾音;他绝不承认其实他想看她着急恼怒的样子。她生气的模样跟她欢笑的模样同样少见,也同样让人心生欢喜。另类的张扬也是她最真实的一面,他不介意她在他面前展露多面。 “嗯?”赵晓潼眯起眼眸,斜目瞪他,语气毫不掩饰她威胁他的打算。 敢耍她,就要有敢于承担后果的觉悟。 她赵晓潼可不是软绵绵任人搓任人捏的小绵羊。 “其实小事而已。”司马晨含笑看她,语气不自觉放柔,“我恰好认识左御史的公子,还算有点交情;赵丞相嗯,门生者众,难免有些良莠不齐。” 他找赵书仁私下谈了谈,绝对没有威胁的意思;他不过表达了希望赵书仁对自己女儿态度好一点,这个再简单不过的愿望。 这个男人,这个长得非一般好看非一般身高非一般尊贵的男人居然私下去威胁赵书仁? 她没听错吧?她一直以为司马晨就是个只懂风月不问世事的风流公子;没想到他还暗中收集大梁大臣的把柄。现在却因为她,将他隐藏不为人知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他不知道这样会给自己带来多大风险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凭她与他的交情,她敢肯定,他绝对不至于为她做出危及自身的事。难道他真想从她身上图谋什么? 想到这里,赵晓潼心里忐忑微生。她很怕,怕事情最后的真相会是她难以接受的不堪。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暴露不为人知的实力? 赵晓潼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旁边标杆一样风流潋滟的男子,小脸满是困惑。 司马晨却看到了她埋在眼底的怀疑,他苦笑一下;回想起来,连他自己也怀疑怎么会做出那样冲动的事。但事情做了便是做了,虽然有几分冲动在里面,可他不后悔。 自从那一晚目睹赵晓潼不设防的在他面前流露出来,她的受伤她的脆弱;他就觉得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他内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安乐。 就是为了让赵书仁那个男人对她好点,那怕只是表面上对她好一点;只要她不再因失望而受伤,不再因受伤而脆弱,他就觉得做这件事值得。 “为什么?凭我们的交情?”赵晓潼眼神微冷,她看着他,眸内悄悄起了戒备;笑容也在她这一句言犹未尽的重复里淡淡散去。 “没什么。”看见她眼中的戒备,司马晨心里刹那生闷;他闭了闭眼睛,掩下眸内不及消退的受伤,淡淡道:“我高兴。”高兴威胁赵书仁,所以便做了。 好一句我高兴? 赵晓潼心内愤愤,当她瞎子呢。这么明显的敷衍她都听不出来,她也不用活了。 虽然猜不透真正原因,但她能感受得到司马晨心情不好。因为他情绪一变周围的空气似乎也陡然变冷。 “你没事吧?”赵晓潼问得迟疑,心里有些不安的惶惶。在猜他情绪突然低落,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刚才她眼中的戒备与怀疑。 可他身份特殊,他不明说;实在不能怪她敏感会那般猜想。 总不能,她会猜他是为了她才那么做的吧?她可没有自作多情的习惯。 赵晓潼皱眉,看司马晨的眼神狐疑中又多了几分纠结。 司马晨似乎能看懂她的眼神一样,居然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理由。我做那件事不是为你还能为谁? 只是他唇畔那抹风华潋滟的笑,在她眼里却读出几分苦涩的味道。 赵晓潼怔怔看着他,一时惊愕得失了言语。 司马晨不管她要不要相信,反正那是他当初最纯的动机也是她想要知道的事实。他别过头,望往枫林深处随风旋舞的红叶,缓缓道:“至于赵老太爷,我只给了些他想要的东西。” 他这是告诉她,老太爷对她好;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等价交易,与威胁无关。没有威胁,他的危险自然也少一分。 好吧,司马晨其实在非常“委婉”地告诉赵晓潼,让她不用担心他的人身安全。 他既然敢做,自然有能力承担风险。 他不希望她因此有任何心理负担;更不希望她因此将他拒之门外或心生亏欠以图报恩。 哎,据他了解,其实赵晓潼将他拒之门外的可能性更大。这个看似温顺的女人,骨子里其实傲着呢。 赵晓潼只纠结了一会便看开了,她虽然承受了司马晨给她的好;但这不是她求他的,即使觉得有些亏欠,也不至会于心难安;顶多她以后在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当还他今日这份人情了。 “哦,真的是因为我。”赵晓潼淡然接受,既然看开了,还有什么好为难的,对吧?“谢谢了。” 谢谢了? 就这样?这会换司马晨讶异了。这么快,她会不会太看得开了?难道她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安危吗?要知道,他虽然做得隐秘,可事情做了就会有痕迹;暴露出来是迟早的事。 司马晨绝不承认看见她坦然淡定丝毫不为他担心的模样,他郁闷得吃味了。 这都什么人!想当初,他那晚撞见他不设防的脆弱后,好几天都睡不好觉。今天还想着拐她出来赏一赏红枫,好让她忘记府里那些不愉快的人与事;更用行动告诉她,无论怎样,她身边还有他。 但看她?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丫头天生对人无感?还是某些方面神经太大条? “怎么了?我脸上长花啦?”赵晓潼不满地皱眉,实在是司马晨看她的眼神太诡异了。她怎么看到了哀怨的影子?她已经老到开始出现幻觉了吗? 司马晨是什么人?他会哀怨? 赵晓潼用力晃了晃脑袋,努力将这个放在司马晨身上让人觉得太奇怪的词丢掉。 “没长花。”司马晨默默吸了口气,他跟她生气;一定先把自己气死,而她还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他淡淡掠她一眼,下一句几乎让人立即吐血:“我在期待它长花,这样子看起来比较顺眼。” 混蛋,这是说她丑? 她哪里丑了?赵晓潼不满地瞄了瞄他,玻璃心灵立即受伤了。比起这个容光潋滟身高顶尖的男人,她这副丢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容貌,确实算得上丑了。 她默默捂脸,耷拉着脑袋,将那些伤脑袋的猜疑丢进枫林深处。 司马晨看见她这副无精打采倍受打击的模样,立即不厚道地笑了。爽朗动听的笑声很明显带着几分自信的得意,刚刚那点郁闷也在笑声里一扫而空。 “笑什么笑!”赵晓潼脸色一变,扭头凶巴巴瞪着他,“也不怕笑抽笑噎!”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司马晨的笑声很有感染力。现在她的心情也恢复初时的欢喜平静了。 “喂,这红枫山庄既然是私人产物,我们这样逛来逛去,真的好吗?”想起她一跑上来就将这当成自己的地盘一样,跑来跑去;赵晓潼就有种敲自己脑袋的冲动。 她什么时候也会如此冲动?还后知后觉了?她默默瞥了眼身旁并肩而行的男人,难道是因为她对这个男人比较放心的缘故?可她这放心也太彻底了点,完全不问情况就跟着跑上来,她这是完全信赖依靠这个男人! 这个念头转过,赵晓潼立即惊了惊,浑身蓦然惊出一身冷汗。 两世为人的经验告诉她,不管对任何人,这种完全的信赖与依靠都要不得;到了危险关头,她能依靠的只能是自己。 司马晨看着她懊恼的样子,心里的郁闷终于完全一扫而光,“赵晓潼,如果我说不好,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赵晓潼怔了怔,静下来很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不管什么时候,私闯别人的地盘都是违法的。既然明知自己错了,首先就应该找到主人向人认错。 似乎要印证她的猜测一般,就在这时,枫林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晓潼脸色微变,略带紧张地看了看司马晨。与她的担忧相比,司马晨显然镇定得跟没事人一样。 得,她完全瞎担心了。 “公子,马车修好了。”车夫远远对着他们招了招手,还很机灵的先喊出声来。 赵晓潼为自己杞人忧天的举动默默汗颜一把,司马晨既然明目张胆带她上山来,一定事先跟主人打好招呼了。 看来她这段时间将脑袋也病坏了,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 司马晨没有取笑她,十分绅士地直视着她迷蒙眸子,问,“那,我们回去?”嗯,他要让她习惯他的眼神。以后决定就这么做了,跟她说话一定不让她逃开他的视线。 司马晨很满意自己这个决定,因为他这一直视,完全将赵晓潼眼里那一丝来不及收起的懊恼看尽了去。 赵晓潼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有些赌气地瓮声瓮气道:“回去就回去。” 红叶也赏了,事情的真相她也弄清楚了;还不回去留在这里过夜吗?虽然她内心对这个有点期待,可这不过只能想想而已;她很清楚这个时代的生存规则。 赵晓潼故意落后司马晨几步,然而就在她一个人站在原地不动时,忽然察觉有股危险气息伏在暗处。 身为特工,对于危险的直觉,她远比其他人敏锐。 就连司马晨也没有察觉到这稍纵即逝的危险气息。 “怎么了?”司马晨见她没有跟上来,反而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脸色隐隐还有些凝重;他立刻转身折回她身边关切询问。 赵晓潼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凭他们的关系,那件事绝不能让司马晨知道。 回程的速度明显比来时快了许多,因为车夫不用再顾忌着会惊醒赵晓潼。一路上,赵晓潼闭上眼睛装睡,并不是她对司马晨有什么不满;她只是一时间理不清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又想着府里的事,便干脆一上车就装睡。 路上很平静,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在车夫勒停马车时;两人还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赵晓潼出了马车,才发觉马车仍旧停在筑梦居的围墙外。她看了看玉树一样流光尊贵的司马晨,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幸而司马晨不需要她说白,只一个眼神便轻轻揽着她腰身,将她送入筑梦居。 “你们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只是进去看一看四妹妹,看到她安好我就放心离去,绝不会吵到她;你们为什么不肯让我进去?该不会四妹妹她根本” 赵紫君温柔的声音透着绝对的骄傲逼迫气势,正在赵晓潼闺房外与杜若半夏对恃。 赵晓潼有些担忧地望了望下面,又默默看了看司马晨。 这个时候,除非她能避开赵紫君进入她闺房,如果让赵紫君发现她从外面进去;一定会怀疑。哦不,看这架势,赵紫君明显已经怀疑什么,才会咄咄逼人的留在门口不肯离去。 看样子,她绝对不能让赵紫君发现她刚刚从外面回来。 司马晨将她带到屋顶上,只沉吟一下,凑在她耳际轻声道:“你等着,我去去就来。”墨青身影几个优美弧线起伏,司马晨已远离了筑梦居;可赵晓潼脸颊上仍残留着他发丝拂过来的余温。 她怔怔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个男人,突然变得温柔,突然对她那么好她怕,她好怕! 下面,赵紫君与她两个婢女的对恃还在继续,可她却半句也听不进去。就这样,坐在屋顶上愣愣发呆。 直到司马晨又如疾风般掠了回来,她才收敛起自己情绪,眼神困惑地看着他。 司马晨笑了笑,执着她手腕轻轻一带。赵晓潼整个人便转了个方向,“你看那边,开始热闹了。” 赵晓潼抬眸,往他手势所指方向望去。 如他所说,听风苑那边果然突然热闹起来。呃不是一般的热闹,而是突然有火光冲天,然后是人们惊惶失措的吵嚷声破空扩散传扬开来。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眉梢流转着淡淡欢喜笑意,“你刚才给人送温暖去了。” 送温暖? 这个说法好,他喜欢。司马晨望着浓烟夹着冲天火光的位置,笑得风华万千;他确实是给人送温暖去了。 赵晓潼默默耸了耸肩,视线从远处收了回来,转落下面企图闯进屋子的赵紫君身上。 很同情地抽了抽嘴角。 二小姐,你的窝就快烧没了,你真的还要在这继续关心我在不在房里吗?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便见有听风苑的下人跄跄踉踉跑进筑梦居,远远望见赵紫君的影子便急切得焦灼高声大嚷:“小姐、小姐,不好了,听风苑走水啦。” “什么?”原本被人打断的不耐烦,在听闻听风苑三个字后,赵紫君彻底懵了。她瞪大眼珠望着来人,不敢置信地拔高声音喊道:“你再说一次?” “小姐,听风苑走水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来人毫不犹豫的清晰吐字,将赵紫君心内自欺那点期待击碎。这个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赵晓潼在不在屋里。 决然掉头,似有恶鬼在后面追着一般,跑得飞快。 赵紫君走了,接下来也没司马晨什么事了。 “谢谢你,司马晨!”在司马晨送她落到地面后,赵晓潼看着他深邃眼眸,诚恳的轻轻如是说。 司马晨嘴角上扬,正想着待会这丫头该邀他进去坐一坐。谁料赵晓潼接着温和一笑,轻轻吐字,“我今天很愉快,不过现在需要休息。” 司马晨差点一口闷气堵着呼不出来。这丫头典型的用完就踢,他就这么惹人嫌? 赵晓潼可不管他心情郁闷与否,直接转身推门进去,然后潇洒的甩了个背影与门板给司马晨。拒绝得明显且不留余地,司马晨盯着关上的门,只能在心里默默流一把辛酸泪,磨着牙不甘的继续做飞人。 赵晓潼没有理会他的不甘,她一直深知依靠别人不如依靠自己。现在虽然因为司马晨暗中做了些事,让她在府里的日子没那么难过;可这件事也让她看到危机,而危与机通常是相依相偎的存在。 她不想再欠司马晨人情,也不想与这个身份敏感的男人有太多牵扯。 还有最近她又再度感受到的危险气息赵晓潼端着杯子,没有喝水却闭了闭眼睛。她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也要有让老太爷不敢小看她的能力。 她一定要查出暗中追杀她的人,将这个潜在危险除去才能安心;这事如今也不能太过相信银面了。 几天后,赵晓潼的“病”彻底好了。没办法,病好了,她才可以名正言顺拒绝老太爷与赵书仁的过度热情;也才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府做些她想做的事。 今天,用过早膳,赵晓潼还是跟往常一样,让下人在她出府后再去向夫人禀报。反正先斩后奏的事,她已经做得很纯熟了。 不给夫人阻挠她出府的理由,同时也不想让别人察觉她出府的真正用意。 赵晓潼很低调地带着杜若与半夏,打算抄小道从后门出府。 “潼姐姐,你要出去玩吗?”充满童稚的声音吓了赵晓潼一跳,她扭头回望,就见一个粉雕琢的小女孩从身后的树荫探出头来,正眼巴巴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转动的眼睛偶尔扫向后门,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充满了渴望。 赵晓潼心中一软,转身半蹲下来张开双臂对小女孩做出迎怀入抱的姿势,“紫茹,你怎么在这?” 没错,突然钻出来的小女孩就是她的亲妹妹赵紫茹,一个让她无法硬起心肠对待的可爱小孩。 赵紫茹小跑着向赵晓潼扑了过去,圆溜溜的小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声音却带着几分与年纪不符的失落,闷声道:“我想出府到外面看看;可她们总不肯让我出去。” 说罢,她自赵晓潼怀里钻出头来,眼巴巴看着赵晓潼,充满向往的道:“四姐姐,你这是要出府吗?能不能带上紫茹一起出去?” 赵晓潼身体微僵,小孩一向都是敏感的,赵紫茹立时感觉不安看着赵晓潼,连忙保证道:“四姐姐放心,紫茹出去之后一定会乖乖听话,绝不给四姐姐你添麻烦。” 赵晓潼看着她纯真双眼,对上充满渴望的眼神,想了想,点头道:“嗯,带你出府可以,但你一定要乖乖听话,绝不能到处乱跑。” 反正她今天出府也没有多大的事,不过亲自递个信,那个人身份不一般;不是她想见就轻易能见的;带紫茹出去玩上一会也不要紧。 “真的?”赵紫茹高兴地钻出来,笑着就要拍掌欢呼,“我就知道四姐姐对我最好了。” 赵晓潼眼疾手快制止了她,开玩笑,她现在是悄悄开溜;紫茹一拍掌不把人引来才怪。 “带你出去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独自一人躲在这?” 赵紫茹对上赵晓潼略为严肃的神情,心里有小小犹豫;她真的很想出府,可是她又答应了那个人,绝不能将这事告诉四姐姐。 赵晓潼将她的犹豫沉默看成了惧怕与失望,随即自责地放柔了表情,紫茹不过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她不该对紫茹过度严厉。 她笑着轻轻摸了摸赵紫茹的小脑袋,“嗯,可不可以告诉姐姐,你为何一个人躲在这?” 赵紫茹昂着头,眨着黑白分明的纯真眼眸,奶声奶气道:“我可以告诉姐姐,不过姐姐能不能答应我,不告诉别人?” 赵晓潼笑了笑,直接伸出小指,“我答应你,来,我们拉勾为证。” 五岁的赵紫茹很严肃的伸出小手与赵晓潼拉勾,在她看来,拉勾是一件很郑重的事;当然不能马虎。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姐姐了吧?” 赵紫茹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却扭捏地瞄了赵晓潼一眼,垂下小脑袋低声道:“我、我是偷偷摆脱妈妈她们到这来,看看能不能从这溜出去。” 这个理由赵晓潼三分狐疑看着赵紫茹。如意居离这可不近,妈妈们平日应该不会带紫茹到这来才对。 可她看紫茹闪亮认真的眼神,又不似说谎。算了,她在这耽搁够久了,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带上紫茹出府也行;回头再让人查查是怎么回事。 “紫茹很想出外面看看吗?” 赵紫茹眨巴着黑白分明眼珠,用力点头,“四姐姐,紫茹还没出过府。” “姐姐可以带你出去,不过你得答应姐姐一件事;今天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做得到吗?” 赵紫茹听闻可以出府,一时高兴得手舞足蹈,小脑袋点得如同啄米的小鸡一样。 出了相府,赵紫茹对外面的一切都觉得新奇,小脑袋不时转动瞅着有别相府的一切;不过她谨记着答应赵晓潼的事,乖乖听话不乱跑;因而再好奇,也听话的紧紧牵着杜若。 “书墨斋。”赵晓潼望见五十米外的牌匾,轻轻呢喃了句:“终于找到了。” 梁泽给她留下了提示与信物,她现在只需将口讯带到,让梁泽知道她想见他一面便行。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前往梁泽的府邸?一来她想低调行事;二来以她的身份前去求见,指不定会被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名声这种东西对她没什么影响,但对梁泽可不一样。 她既然想与梁泽合作,自然得为梁泽考虑。 “杜若,半夏,你们带紫茹到旁边的孩童游乐场玩一会,我先去书墨斋挑些东西。” 杜若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应是;半夏却皱了眉,道:“小姐,奴婢的责任是保护你的安全。”所以带小孩去玩这种事情,有杜若一人足够。 赵晓潼脸色沉了沉,面上虽然还在笑,可连旁边的赵紫茹也感觉到她的不悦;目光有些不安地从半夏扫了扫又看了看赵晓潼。 “半夏,既然你叫我一声小姐,就该做好自己本份。”她需要的是不遗余力执行她命令的人;而不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擅自替她做决定的人。 如果半夏做不到,她不介意将半夏从哪来的撵回哪去。 半夏脸色一白,目光为难中微微闪过一丝委屈。小姐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可想起主子的吩咐,只要她寸步不离保护小姐安全,其他的事别管半夏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看见半夏犹豫沉默,赵晓潼不悦地皱了皱眉,终有些不忍道:“我有能力自保;况且,游乐场就在旁边,万一有事,我一喊你就能赶到。” 半夏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理;便只好生硬点头同意赵晓潼的安排,与杜若一道伴赵紫茹到旁边的游乐场玩去。 赵晓潼进入书墨斋,立即走到掌柜跟前低调亮出梁泽给她的信物。 掌柜是个三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看就是个圆滑精明的商人;他乍见赵晓潼手里的信物,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惊讶;随后立即客气地将赵晓潼请入后堂。 “赵姑娘,主子他一时半会怕是来不了这里,你看?” 赵晓潼客气笑了笑,“无妨,我今天来,只是想留一个口讯,请他三天后同一时间在这相见。” “掌柜的,你看方便吗?” 她知道掌柜作不了主,这么说不过是留足面子给掌柜而已;掌柜岂有不明之理,当即笑着点头,道:“赵姑娘请放心,我一定将姑娘的话带到。”至于主子到时会不会按时出现,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了。 赵晓潼点头称是,又与掌柜客气一番;然后走了出去,打算在书墨斋挑些东西回去。 入了宝山,总不能空手而回,对吧!就算做做样子,她也得买一两样东西。 但是,赵晓潼还没挑到一样称手的东西,就见杜若慌慌张张的奔了进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 赵晓潼神色微冷,拍了拍杜若肩膀示意先冷静下来,“出了什么事?” 杜若脸色发白,对上她迷蒙透冷的眼神,急得差点哭了出来;不过她的声音也跟哭差不多了,“小姐,奴婢对不起你七小姐她、她不见了,请你责罚奴婢。” “什么?”赵晓潼惊了惊,却没有慌乱,“怎么不见的?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奴婢与半夏都在边上看着,七小姐在场中与几个孩子玩得很好;奴婢就与半夏聊了一会天,谁知眨眼间,七小姐突然就不见了。” “你是说,紫茹就在你与半夏的眼皮底下突然不见?”赵晓潼极力压抑内心震惊,“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也没有发生任何骚乱的征兆?” 杜若焦急又惊慌地点头,“没有,奴婢没有看到任何不寻常的事情;七小姐不见之前就跟几个孩子在玩耍。” 赵晓潼心里有说不出的烦燥,该死,能在半夏眼皮底下将人弄走;这事显然是事先预谋的,也许紫茹的失踪,还是针对她而来。毕竟紫茹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还是从未离开过相府的孩子,能跟谁结怨! 而她这段时间显然又察觉到危险存在,她实在不该一时心软将紫茹带出府来;本以为有半夏在旁边看着不会有事。 能对一个孩子下手,对方定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赵晓潼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愤怒,此刻不是后悔自责的时候。当务之急,必须最快速度找到紫茹。 “我们先去游乐场那边再说。”赵晓潼看了杜若一眼,立即迈步往外走。 半夏看见她,十分惭愧地低下头,“小姐,奴婢失职!”请你责罚。 “你确实失职!”赵晓潼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急促语气也显然了她的极度不耐,“责罚的事待找到紫茹再说。”两个大人连一个小孩都看不好,不罚她们,她自己也难过心里那道关。 “现在,先说说你有什么发现。”人要找,可不能盲目大海捞针;必须遁着对方留下的蛛丝马迹,最大可能的朝正确方面去找。 半夏应该清楚事情的重要性,才会让杜若去通知她;而自己留在现场观察细节。 半夏知道这会不是自责的时候,尽快将七小姐找回来她才能将功折罪。遂严肃点头,将自己发现一一说了出来,“小姐,这个游乐场汇通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奴婢当时就站在正南面,可以肯定贼人没有从北面的正阳路掳走七小姐。” 赵晓潼点头,对于这点,她是相信半夏的;南北相对,半夏不但能清楚看到正阳路情况,还因正阳路道路开阔,行人却甚少;如有异常,半夏绝对第一时间发现不对。 “最可疑的就是奴婢背面的平民巷,巷子狭窄曲折极易藏身;这个时段也甚少行人出入,奴婢刚才看过;巷口有几个极有规律的鞋印,奴婢刚才还在巷口不远的角落捡到这个。”半夏木然的脸不见半丝情绪起伏,可她略为凌乱的呼吸可见此时的着急,她垂着头,将一只小巧的绣花鞋递到赵晓潼面前。 “这是紫茹的鞋子。”赵晓潼粗粗看了一下,便肯定地说道。她记得紫茹的鞋子本应绣枚红的花瓣,却用了紫色绣线,是以记得特别清楚。 “至于西边的昭雪路” “杜若,你去官府报案,让官府的人沿东面的路去追查紫茹下落;半夏,你去西边;我则去南面的平民巷。”赵晓潼不待半夏说完,就果断下命令截了她。就在半夏将情况分析给她听的时候,她也仔细打量过了。 她与半夏的看法一样,紫茹最有可能被人掳着从平民巷遁走,其次是西边的昭雪路。 杜若知道事态严重,得到吩咐不敢有半分耽搁,连跑带奔的往官府去;半夏却拦在了赵晓潼前面,认真道:“小姐,还是让奴婢去平民巷吧。” 让人在眼皮底下掳走七小姐,她已经够自责了;万一小姐再出点什么意外,她将是万死难赎其疚! 赵晓潼看她一眼,眼神冰冷如雪,“紫茹是我亲妹妹。” 你觉得我可能因为危险而将妹妹的性命置之不顾吗?你觉得我应该躲在安全的地方眼巴巴等着消息吗? 赵晓潼没有将责怪宣之于口,但半夏从她冰冷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包括赵晓潼心内的自责与不安。看到这样的赵晓潼,半夏连死的心都有了;她是自责愧疚得要死。 赵晓潼眼神淡淡,半夏在无形的压力下默默低下头,默默将道路让了出来。 这时,旁边正巧有人拉着一匹马经过,赵晓潼忽然冲上前夺过缰绳,翻身一跃;以十分漂亮的英姿跃上马背,“这匹马我买了;半夏,你给钱。”丢下这句,她“驾”一声,拍了马背一下,马蹄立即扬开往平民巷奔去。 一入平民巷,赵晓潼全身心都警剔地绷了起来;至于半夏与杜若会怎样,她此刻已没办法再顾及;她心里只有一半把握,如果对方掳走紫茹针对的是她,紫茹暂时不会有危险;但这个推测是基于针对她为前提。 如果对方只是单纯的人贩子想拐走紫茹赚钱,这个推测就完全不成立了。一想到这个可能,赵晓潼心里就烦燥得抓狂。 紫茹,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这个时候,赵晓潼无比庆幸因她前世的职业需要,让她骑术还不赖。平民巷是条又深又窄的小巷,赵晓潼策马跑在小巷里;除了扬起灰尘,便只有偶尔行人抛来疑惑的眼光。 巷子跑完了,赵晓潼心情更加沉重;放目四顾,无意掠见一块碎布孤单挂在路边伸出的树枝。 “驾”女声清越急切,骏马朝着碎布飘扬的内侧小道跑去。 偶有路人被马蹄声所惊,抬头看时,只见眼前有一溜烟的清影掠过。 赵晓潼策马狂奔,不知不觉偏离了城中心,越往荒凉的地方赵晓潼心里狐疑越重。 就在她怀疑是否继续朝这条道追下去的时候,忽然隐约听到前面有小孩的哭泣声传来。 其中还夹杂着男人猥琐的逗笑声。 晓潼威武,单枪匹马独闯贼窝,咳咳更正,是乞丐窝。 威武,是必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要死,你先 章节名:第74章 要死,你先 赵晓潼心里忽然有把火轰的冲上头顶。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决定弃马步行接近。 转过一个大弯坳之后,是一座荒废的破庙,声音就是从破庙里传出来的。 赵晓潼没有莽撞的急着奔过去,她先伏在附近草丛观察了一会,才悄悄摸过去。 从半残的窗户隐约可以望见,庙中大殿有十几个男人;哦正确来说,是十几个穿得破破烂烂浑身脏臭的男人,正兴奋地围在一起分食丰盛的饭菜。而小孩的哭声似乎从偏殿里传出来。 这诡异情景令人头皮发麻。这些形态各异的男人毫无疑问是以破庙为家的乞丐,可眼前所见丰盛的饭菜、红光满面的乞丐们、小孩模糊不清的哭声这又是怎么回事? 赵晓潼困惑了,因为离得远,又窥不到孩子所在,她根本不能确定里面的孩子是不是紫茹。 但,不管怎样,她已经追踪到此;不探查个究竟,绝不可能就此空手离去。 赵晓潼默默摸了摸绑在小腿的两把匕首,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有把冲锋枪在就好了。 这副破身子也不知能不能承受待会她的速度,如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她真是亏死了。 乞丐们狼吞虎咽,丰盛的饭菜很快被瓜分精光。赵晓潼蹑手蹑脚绕到偏殿那边,打算先确定孩子的身份再行事。可是赵晓潼望着被糊得密密实实的窗户,瞬间有泪奔的冲动。 尼玛,这破地方简直是专门欺负她而存在的。偏殿没有门,唯一的入口就在那群乞丐占据的正殿,而唯一的窗户却被封得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哦不,赵晓潼凑近窗户眯着眼睛勉力扒条缝出来,也确实让她找到了一丝小缝隙,可是依着缝隙的高度与角度;她只依稀瞄见里面有个小孩,除了孩子模糊的背影,她啥也看不到。 这一刻,她简直愤怒得想将这破庙掀翻。 没办法不惊动那些不寻常的乞丐,那就做好正面对上的准备。她赵晓潼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当然也不是逞勇斗强的傻瓜。 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选择保存体力为上。 赵晓潼小心翼翼往破庙正殿潜去,她当然不会傻乎乎从大门进去;这破庙有好几扇破烂的窗户,她只要悄悄从窗户摸进去就好,她现在的目标是先确认偏殿里的孩子。如果那孩子不是紫茹,她绝对一秒都不会停留,立刻掉头就走。 赵晓潼发誓,虽然这副破身子没有前世的好用,可她的身手绝对不是盖的;她的动作是绝对轻得不能再轻,可为什么这些看起来从未吃过饱饭的乞丐们,在她一只脚刚跨进破窗户的时候,却敏锐地齐齐停下抢食的动作,齐刷刷的扭头向她行注目礼? 该死!赵晓潼无比郁闷的低咒一声,飞快将另外一条腿也抽了进来。既然被发现,只有用拳头说话,先将这些乞丐放倒再说。 她跳进破庙站定,刚摆出格斗的姿势,那些乞丐们便立即饿狼扑食般轰一声朝她扑了过来。 臭哄哄的气味霎时将赵晓潼包围其中,她皱起眉头,强忍着胃部不适。眯起眼睛警剔盯着他们,这一盯,她才发觉不对劲。 这些乞丐满嘴油渍,精神却异常亢奋;最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眼神,太狂热了!他们盯着赵晓潼,就像饿狼发现猎物一般,发着幽幽绿光。狂热得超乎常人。 赵晓潼眼神一冷,她这会还看不出这些乞丐被人下了精神亢奋的药,她就是瞎子。 是谁?刻意掳走紫茹引她来此?刻意送了丰盛的饭菜给这些乞丐,还下了精神亢奋的药? 一个个疑问连珠般崩出脑海,可赵晓潼也只花了小小心思将问题过了一遍,此刻,不是想幕后黑手的时候。 因为乞丐们笑得猥琐,看她的眼神更加下流骇人;更因为他们不但朝赵晓潼围过来,他们还集体的朝那浑身散发迷人清淡馨香的少女,饿狼扑食般扑了过来。 赵晓潼狠狠吸了口气,没有一丝迟疑;抽出小腿两把匕首,对这些神智异常狂热的乞丐们刺了出去。 她原本不想伤人命,可当她发现只是伤了他们,非但不能阻止这些乞丐靠近;反而更激起他们将她生吞活剥的血性时。 赵晓潼皱了皱眉,目光顿时冷成一片万年不化的冰,下手再不留情。“哧”赤红的血液自脆弱的咽喉飙出,赵晓潼灵活闪过一旁,避开被血溅的命运;随后那被割破颈动脉的乞丐“”一声倒了下去。 赵晓潼连眉头也没再皱一下,对准十几个乞丐的脖子,就像割豆腐般。“哧哧哧”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些神智狂热散乱的乞丐们,还来不及表露他们对死亡的惊恐,便集体的睁大眼睛然倒地。 赵晓潼漠然瞥了眼满地尸首,将其中一把匕首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抹了把额头淌下的汗珠,头一昂,继续往偏殿走去。 偏殿里是一个乞丐与一个孩子;但这两人都背对着门口,所以赵晓潼遗憾的没能在踏入偏殿的第一时间看清他们长相。 赵晓潼眼角掠过背对着她,但肩膀不住颤抖的乞丐;大步流星赶了过去,手一扬,第一时间先将他跟前的孩子劈晕。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紫茹,接下来的事,她都不打算让这个孩子看见。 当然,在孩子软倒的瞬间,她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个身材瘦小的乞丐,只是穿了紫茹的外衣,作了形似紫茹的打扮。 “说,你们将那个小女孩弄到哪去了?”赵晓潼一脚将乞丐踢倒,然后以闪电速度踩上他旧疾未愈的腿骨;锋利的匕首闪着明晃晃寒光,刷地抵住他咽喉要害处。 “女什么女孩,我、我不知道!”乞丐虽然怕得不行,可他深知一旦自己吐实,一定会死得更快。 眼前这个少女,不这个有着温和面孔的煞神,他肯定;一旦她知道那个小女孩的去处,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他,就像刚才她杀外面的人一样。 干净利落,一刀要命。 “哼,不知道?”赵晓潼满眼杀意,身上衣裳干净如新,刚才她杀人的时候;每次下刀后都以最快速度避开血溅的角度,但没有沾染到一滴鲜血的她,让人看起来反而更觉恐怖。就是最职业的杀手也未必能做到她这样,杀了十几个人后身上衣裳还能保持如此干净。 乞丐瞄见她干净得纤尘不染的衣角,眼神比看见魔鬼还要惊恐。 “那他身上的衣裳哪来的?”赵晓潼没有温度一声冷哼,加重了脚下踩痛骨的力道,瞄了瞄旁边酣睡的小孩,冷酷无情低喝一句。 “他他捡的。” “我耐心有限。”赵晓潼拿起抵他动脉的匕首,贴着他眼睑在他睫毛前扬了扬,“你痛快配合,我一刀给你个痛快;你想磨下去,我只好牺牲点时间陪你磨下去。” 她拿匕首贴着他薄薄眼皮刮了刮,绝对好心的提醒,“现在,想好了吗?” 痛快配合?还是痛苦受死? “我、我”乞丐死死闭着眼睛,不敢看有如煞神的少女,浑身抖个不停,“我不想死。” 不想死? 赵晓潼森然一笑,她原本也想放他们一条生路;是他们非要寻死,现在,她为了不给自己日后留麻烦,眼前这个必须得死。其实在他们做出这件事时,就应该预想到会有这个下场,不是被她杀,就是被背后指使的人杀。 “我再说最后一次,你只能选择死得痛快些或痛苦些。” 乞丐捂着脸绝望地哭了起来,“我不想死!” 赵晓潼耐心尽失,眼中凌厉寒光一闪,手里匕首已割开乞丐手腕皮肉;两指对着伤口处一捻一扯,生生将乞丐的手筋自皮肉下拽了出来。 乞丐立时痛得脸色发白,浑身冷汗涔涔。 赵晓潼冷冷哼了哼,拿她给的选择当仁慈?这就是挑衅她耐心的后果。 “说还是不说?” 被人活生生抽筋剥骨是什么滋味?乞丐这会终于尝试到了,他后悔,后悔自己来了这个鬼地方;后悔自己搅合进这件要命的祸事,更后悔自己刚才没及时做出选择。 虽然浑身痛得要命,可他还没有死,这种仿佛来自地狱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说说,我说。”这个时候,他只求能死个痛快。 赵晓潼踢了他一脚,站直了腰,冷酷道:“早说不就不用遭这罪了,没的还弄脏我的手。” “有人脱了小女孩的衣裳让我们伪装,然后,带着那个小女孩往前面右边岔路去了。” “右边岔路是什么地方?”赵晓潼不想再来一次面对十几个臭哄哄男人的经历。 “我、我不知道。”乞丐脸如死灰,污脏的脸满是泪水与冷汗。 赵晓潼面无表情瞥他一眼,手起,刀落;很果断的给了他一个痛快。 随后睨了眼倒地的小孩,硬着心肠转身走了出去。她还要寻找紫茹,绝不能因心软而带一个累赘。 出了破庙,赵晓潼骑着马,一头奔进右边岔路去。 岔路所行,渐渐往人多的地方;虽不及城中热闹,也依稀可见前面有错落宅子。不过,在她靠近那些宅子之前,经过一段僻静的山道时,跳出了约莫三十个从头黑到脚的杀手。 为什么一照面就知道这些人是杀手?从他们凶狠的眼神与浑身难以掩饰的杀气根本不难判断。 赵晓潼心里惊了惊,这些杀手可不是刚才破庙的乞丐;一下面对三十个职业杀手,她立时感觉身上鸭梨山大。 如果不用打,直接洒把迷药什么的能将人全部放倒就好了。 当然,赵晓潼只能在心里羡慕的想想,别说这些杀手明显是有备而来早早埋伏在这里等着她;就是让她洒迷药,她身上也得有那省时省力的好东西才行。 不过,看见这群杀手时,让她心里稍安的是;这时她可以确定背后掳走紫茹的人,就是为了引她前来。 换句话说,只要她还活着;紫茹就暂时还是安全的。 杀手个个手执长剑,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武器自然是一寸长一寸强;赵晓潼那两把不到五寸长的匕首对上这些三尺长的长剑,那亏吃的不是一般大。 可这又能如何?总不能向他们打商量换个长点的武器再来吧? 赵晓潼硬着头皮,憋着一口气,一声不吭;突然一拍马背,就朝最近的杀手冲了过去。 起码她还有一点优势,那就是她骑在马上。 但是,这个优势在对敌的时候也是劣势;没办法,她的武器实在太短了,她在马背上非得弯下老腰才能刺出匕首。 这种短小锋利的武器只有在近身肉搏时才有用武之地。 但她没得选择,拍马冲入杀手群中,立即就是一阵闪电的疯狂刺杀;刚开始时,杀手被她出奇不意的手法与速度所惊,连连有人死在她锋利匕首下。但到后来,待杀手们反应过来,她根本没有一丝武功,拼杀所靠的仅是诡异技巧与常人难及的速度。 杀手们自然就不惧她了,杀手不肯再给她近身刺杀的机会,赵晓潼便失了先机。又一番激斗下来,赵晓潼浑身上下多了各种大小不一的伤口,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从地狱爬出的厉鬼一样,除了脸,浑身没有一处不是血。 可三十个杀手,这个时候也讨不了好,人数死伤过半,除了在她身上添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外;连她胯下那匹马都没有杀死。 咳,当然不是他们杀不死,而是因为赵晓潼深知这匹马眼下是她唯一的优势,她宁肯拼着自己受伤,也不肯让杀手有机杀死这匹马。 马若死了,就算她侥幸还活着,她也没有力气逃跑。她是不得不护着座下的马。 可这个道理她明白,杀手们又怎会看不明白。 杀手首领一个眼神招呼,同时有八个杀手朝赵晓潼这一人一骑逼了过来。四个杀手分四个方位专门对付她座下坐骑,另外四人同时对付她。 他们就不相信,在这样的围攻下,她还有办法护住坐骑从他们包围圈中脱困而出。 一个眼神,根本不需任何言语;杀手们同时默契十足的朝赵晓潼发动攻击。 眼见这一人一骑必亡在他们剑下,然而就在这时,少女忽然手撑马鞍;以倒葱之姿立于马背之上,不但再一次刷新了他们围攻的记录,也再一次刷新了他们对这个越挫越勇少女的认知。 赵晓潼能够以刁钻诡异的技巧再一次堪堪避过杀手们的攻击,可没有她护着,座下的马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四把剑,有两把狠狠划过了它后腿,马儿吃痛;下意识的自然反应当然是撒腿狂奔了,站在前面围攻的杀手反应慢了一拍,差点让马儿将他踩在脚下。 这时的赵晓潼除了死死抓住缰绳不放之外,再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驯服它。 马儿发狂之下横冲直撞,杀手们爱惜自己性命,当然不会傻傻的在这会上前给它撞;这样一来,反而让赵晓潼看到逃脱的生机;她恨恨咬紧牙关,再给马儿扎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任由马儿驮着她朝前方夺路狂奔。 是死是活就看你的了! 耳畔突然传来“轰”一声,赵晓潼半昏迷中勉强睁开眼睛一看,不由得惊喜地笑了。 想不到马儿这一路狂奔,竟将她带出杀手包围圈,还带着她闯进了一个宅子里。 就在她为自己劫后余生露出一丝笑容的时候,很不幸的乐极生悲了。 马儿发了狂般,将背上的累赘狠命地抖,前蹄扬空,上身陡立;赵晓潼就这样被马儿毫不留情的抛了下去。这一抛,直接将她从院子抛到屋檐下的门槛前。 这一摔,差点没摔掉赵晓潼这仅剩的半条小命。 她呲牙咧齿痛了半天,终于挣扎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刚刚已经打量过了,室内四处布满灰尘,很显然,这个宅子是座无人居住的空宅子。 没有人在,未知的危险又少了一分;可同时也意味着另外的危险又重了几分。赵晓潼巍颤颤站好,强撑着一口气扶着墙壁往里走。 因为那匹马将她抛下之后,彻底的将她抛弃了。这个时候如果那些杀手再追上来的话,她就死定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赵晓潼很认命的拖着几乎散架满身是伤的身体,一步步挪着脚步往宅子里面走去;希望在杀手找来之前找到出路,或找到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不过藏起来的想法不太现实,她现在浑身是血,她再怎么藏也会留下血迹。 人们常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赵晓潼又一次用亲身实践印证了这个流传已久的俗语。 她既没找到出路也没找到藏身之处,就听闻那些杀手沉凝森冷的脚步声极有旋律的响在宅子外。 赵晓潼闭着眼睛凭着冰冷的墙壁没有动,怎么办? 出去再战,最后死的肯定是她;不战,他们很快也会找到这里,除非这个地方突然有个机关陷阱什么的让她凭空消失他们眼前。 念头刚转过,她脚下无意踩中一块纹饰奇异的青砖,手按墙壁的砖块也按得用力;这间布满灰尘,除了简单桌椅再无其他的空房间;似是突然抖了起来,一阵抖动过后,耳畔传来轻微的“咔嗒”声。 赵晓潼奇怪地瞪大眼睛“咦”了一下;在她低头观察的瞬间,脚下忽然一空,铺着青砖的地板倏然裂开一个洞,而浑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她,则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地直直从这个诡异的洞往下陷落。 “该死,这样摔法,我不死也残。”她祈祷下面等着她的千万不要是什么刀阵利箭钉床之类的。 然而,少女口中喃喃的低咒未完,就听闻脚下果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嗖嗖声。 尼玛,要不要对她这么好,居然来个开口中?真是人倒起霉来喝凉水也会被噎死! 尽管赵晓潼心里怨念极重的忿忿不平低咒着,可她不能任由自己就这样摔下去;落到下面,她侥幸没被摔死也被机关弄死。 她咬牙,拼尽吃奶的力气,匕首划着衣袖甩出。“叮”匕首摇摇晃晃插入地板,堪堪止住她下坠之势。赵晓潼不敢乱动,瞅着洞口,准备来个鲤鱼打挺翻跃上去。 下面刚刚射过一轮箭阵;她看着密密麻麻的箭矢,头皮发麻得很。 与其面对未知的危险,不如直面已知的;这样的胜算还大些。 就在这时,杀手们也齐齐往这个房间踏了过来,但他们踏入门口前;赵晓潼似乎听到空气似乎响过一声极细微的奇怪声音;似是利刃连续割开皮肉的声音,又似是蝴蝶振翅发出的震颤声。 接下来,赵晓潼没有心思再去揣测外面的情形了。因为她这会已经自顾不暇,单凭衣袖与匕首的力量,能支撑她的时间实在有限;这会她正杯具的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往上翻跃,只能听之任之随重力作用往下坠去。 哎,想不到她这辈子会死得如此窝囊;连害她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然而,就在她心如止水的片刻,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她睁大眼睛一看,嘴巴张大成o型,半晌难以合拢。 这个是她临死前产生的幻觉吗?司马晨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跳下机关的洞口救她?救就救吧,为什么不彻底将她救上去?反而带着她一起往下坠? 难道他没看见底下有各种要命的利哭在等着他们么? 赵晓潼张嘴,很想出声提醒司马晨。 可是,各种念头电转而过后,她才发觉,刚才坠落的洞口已无声关上。她心里有些悻悻的郁愤,哦,司马晨不是不想救她上去,而是不能;因为这会,关上的洞口下居然有密密麻麻的尖刀倒刺,以狰狞无比的嘴脸无情嘲笑着他们。 赵晓潼这一刻郁闷得想吐血,司马晨为了顾及她,大概很难在瞬间找出破绽找到开关。 “你怎么” “嗖嗖嗖”冷而森锐的密集风声明显是利器破空而来,这阵声音狠狠的将赵晓潼出口的疑惑逼了回去。 因为司马晨为了护住她,不得不在半空中换转角度,将她牢牢护在胸前,以免她被这些从四面八方射出来的冷箭刺穿。 “哧”细响一声,司马晨颤了颤,但他继续面不改色地一手挥动软剑击落冷箭。赵晓潼握着匕首很想帮忙,不过她几乎立即便发现,有个强大的男人在,根本没有她的用武之地。她也就乖乖缩着自己身体不给司马晨添乱。 两轮箭雨过后,耳边恢复了平静,可赵晓潼低头往下望,却见不知从哪漏进的光线微微映出脚下是一排排尖利的刀阵森森等着。 司马晨没有说话,直接用实力告诉赵晓潼他们如何走过这刀阵。他拿软剑在刀阵划过一道浅痕,就以剑支撑两人的重量,飞快往暗处掠去。 赵晓潼望着黑影幢幢处,将担忧压抑心口。 “放心,尽头是一个空房间,没有危险。” 司马晨没有看她,却似能感受到她的想法。低沉动听的男声轻轻送入耳际,赵晓潼担忧的心情瞬间减了大半。 就如司马晨说的一样,他收回软剑;赵晓潼就感觉自己踩到实地,心情莫名一松,也就忘了某人还扶着她腰的手。 他们从那个机关洞口掉下来,先是一个狭长黑暗的通道,大概有十米左右;让人庆幸的是,除了那洞口上下布满各种要人命的机关外,这条不长的黑暗通道反而安全得很,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突然射出什么冷刀冷箭之类的东西。 通道尽头,果然是一个不到二十平米大的房间,也许是在黑暗中待了一会,赵晓潼双眼也能模糊视物了。 放眼望去,依稀可见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放置了一口大缸,而缸里除了满满的清水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喂,司马晨,你怎么会在这?”确定暂时安全之后,赵晓潼没有急着考虑如何出去;她还得恢复体力,不如先找点事分散一下注意力,也好让她忘却身上的伤口有多疼。 闲聊式的语气表明她对这个问题其实不太在意,管司马晨是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地方;总之她记得,这个男人的及时出现暂时救了她一命就行了。 “不是巧合,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才赶来这的,你信吗?”司马晨的声音似乎压抑着什么;不过被伤口各种疼痛折磨得意识不清的赵晓潼并没有留意到。 这个问题不好答,赵晓潼选择沉默。 可司马晨存心要让她记住这事,便又继续自顾道:“我碰见你的丫环杜若,知道你妹妹的事,就遁平民巷一路追了过来。” 赵晓潼在黑暗中皱了皱眉,那是因为她轻微一动,让浑身伤口给疼的。 他说得这么明确,她再沉默装糊涂就太矫情了。“谢谢你。”不管为什么而来,他救了她是事实。 “你知道,我不需要你道谢。”司马晨在黑暗中目光灼灼盯着她,两人对面而站;赵晓潼只能借着黑暗躲避他异样闪亮的眼神。 这话,赵晓潼不知道该怎么接,所以干脆鸵鸟的闭口装聋。 司马晨也不逼她非要表明什么,因为下一秒;他终于发觉她的不对劲。 刚才急着救人,他根本没有时间注意她,“该死,你浑身都受伤了。”说罢,他便迈近她身旁,想要看清她身上伤口。 赵晓潼却先他一步往后退了退,苦笑道:“我还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受点伤算什么,别看她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可这些伤都不是致命的;只不过皮肉之痛,外加流血不止而已。 呃赵晓潼忽然满头黑线,她真是失血过多脑袋不清了;这么久连止血这事都没做。瞎在这跟他耍什么嘴皮,白白浪费她宝贵的血。 司马晨默了默,想起他一路看到的惨烈战况,心突然被什么狠狠揪扯,阵阵生疼。 “你站好,我帮你看看伤口。” “不用,都是些皮肉伤,只要清洗一下伤口,止了血就好。”这里条件简陋,她体力严重不支,能在昏迷前止血已是不错了。 “脱了!”司马晨欺近她身旁,不由分说出口便是严肃一句命令。 “什么?”赵晓潼呆了呆,刚才她幻听了?完了,她果然失血太多要昏了。 “脱了衣服。”司马晨毫不客气打断她的幻想,“不脱衣服,你背上的伤怎么处理!” 赵晓潼这会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可这一确定顿时惊得她跳了起来。这一跳,又立时扯动全身伤口,疼得她那一个撕心裂肺;这时,她眼角无意往黑暗中标杆一样的男子掠了掠;可这一掠之下,她顿时大惊,一惊之后心里涌上百般滋味。 黑暗中,他标杆一般的身姿虽不明显,可他背后多余的阴影却似盘踞的毒蛇一样碍眼。 那冷锐尺长的铁沉棱角,很明显是刚才他们坠落时遇到的冷箭。 刺在那样的角度,赵晓潼再无知这会也清楚,司马晨当时是为了护着她才受的伤。可这个男人一直硬扛着一声不吭,如果她一直没有发现,也许他还打算一直瞒下去。 突然,毫无预兆的,赵晓潼感觉自己眼眶有些湿湿的水意。与她血浓于水的血亲家人从来没有想过护住她;反而这个屡屡与她不对盘的男人,在关键时刻拼着自己受伤护住她。 “司马晨,你身上带有止血药吗?”赵晓潼吸了口气,飞快将起伏心情平复下去,这个时候;可不是悲秋伤春的好时机,司马晨背部那支冷箭得及时取出来。 赵晓潼环视一下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心情莫名沉了沉。连丝灯火都没有,她实在没有把握处理好伤口。 至于有没有力量拔出那支箭,这个问题她选择忽略彻底。司马晨是代她中的箭,她现在就算多想昏迷过去,也一定会阻止自己倒下;她相信自己可以坚持到拔出那支箭后再昏迷。 “你以为自己长得多国色天香呢。”司马晨语气淡淡,完全听不出中冷箭的痛苦,反而更多的是嘲弄。“就你这身板,要没,要腰没腰的,谁稀罕。” 呃赵晓潼呆了半晌,才回过神这个男人又用一张毒嘴挖苦她。 天地良心,她问他要止血药并不是跟他抬杠,应付他之前让她脱衣服这事!她是为了帮他拔箭后止血好不好! 不对!这个男人如此精明,怎么可能不明白她要止血药做什么用,他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赵晓潼心里的怒火立即不受控地蹭蹭直冒,“司马晨,你想死也等出去离我远点再死;这会逞什么英雄!你以为你不提就能掩饰自己中箭的事实吗?你以为不拔出来你就能当它不存在吗?谁知道这支冷箭有没有毒?谁知道你能撑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既然骂开了,赵晓潼觉得她若不骂个痛快,都对不起她牺牲形象在这上演泼妇骂街。 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忍着牵动全身伤口无数疼痛,狠狠瞪着黑暗中仍难掩潋滟容光的男人,继续咆哮:“不管你确定自己能撑多久;但有一件事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如果我恢复体力找到出口,我绝对不会拖着你这个不愿拔箭的累赘出去。你自己考虑现在要不要拔箭吧。” 开玩笑,谁知道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她;凭她现在的状况,拖着他一起出去,只会两个人死得更快一点。既然两个人一起死,还不如让他去死,她活着说不定还有机会帮他报仇。 累赘?司马晨苦笑了一下;虽然明知她是故意激他。但他从没想过十年后,还会再听到这两个字;这两个令他心生钝痛的字,竟会在此情此景从她口中带着浓重的火药味轰出来。 火药?她在生气?她心里其实也是在乎他的? 这个认知令司马晨低落的情绪稍稍好了些,虽然知道她的话很无情;但不可否认,如果真到那个地步,她那样做对两个人无疑是最好的。 只要她能活着出去,他相信,她一定会折返救他。 不问他什么如此自信,他自己也不知道;可他心里就这样笃信她一定不会放任他不管。 “如果你能活着离开,我就算死在这里也是甘愿的。”与你无关,所以日后想起,你也不必为此内疚自责良心不安。 司马晨平淡低沉的语气,忽然就像一盆冷水般朝赵晓潼兜头泼下,将她满腔火气“哧”一声浇灭了。 这个男人真有动动口就将人直接气死的本事。 赵晓潼火气一泄,仅凭意念怒火支撑的一股力气顿时没了;她当即双腿一软,整个人无力往地上一顿。 但屁股一着地,她立即疼得惊叫起来:“哎哟,疼死人了。” 司马晨大步跨过,伸出修长手臂一捞,将腿脚虾似的少女捞起来半靠着他站好。 “你身上伤得厉害,赶紧脱了衣服,我给你止血。” 他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甚至带着冷冰冰硬梆梆的味道;可赵晓潼黑暗中的脸还是不争气地红了红。 虽然这个男人的语气没有半点旖旎成分,可再怎么说,她也无法忽略刚才叫她脱衣服的是个男人。 “我自己的伤,我自己会处理。”为了转移注意力,赵晓潼十分不客气打断他,“先拔出你身后的箭要紧,说不定箭头还抹了毒呢。” 赵晓潼说这话纯粹是为了说服司马晨同意先拔箭然后再提给她上药止血;可因为光线太暗,她压根没看到司马晨嘴角苦涩地扯了扯,更没看到他的眼神漾着别样深意。 因为刺在他背后那支冷箭真的抹了毒;虽然他及时封住穴道阻止毒药扩散,但谁知道最后结果会怎样呢;所以能不让她知道,最好便不让她知道。 多一个人担心并不能将毒药分薄,他希望她可以暂时好好休息一下。他很清楚此际连站也站不稳的她,体力已严重透支到虚脱的程度。 想到这里,司马晨的语气也冷硬起来,“不行,待拔了箭,你身上的血都流光了;那我救你不是白救了。”说不定到最后还要搭上他的命,这买卖怎么算都太亏。 如果他不能活着离开,起码也要让她活着走出去。 “要拔箭可以,但必须先将你身上的血止住。” 赵晓潼见他坚持,除了听出他的关心外;还意外察觉到他压抑下的担忧。 “你?该不会箭上真的有毒吧?” 不然,为何非要让她先止血。要知道他们在这争论的时间就够处理好其中一人的伤了。 这个时候,司马晨知道瞒她不住,便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不带感情道:“确实有毒,不过我已封了穴道。” 所以,他暂时死不了;你也不用担心,更不必自责内疚什么的。 因为,他舍不得她难过! 是的,舍不得。这个念头清晰转过,司马晨惊讶于心底那阵悸动之后,很快平静的接受了他会为她心疼的事实。 赵晓潼闻言,态度立时强硬而坚决,“那更要先拔箭。”万一他们带的止血药不够,拔出箭后,他可能会因为缺少止血药物而死! 而她的伤,没伤到大动脉,晚一时半刻止血,根本死不了。 哈,两个都是坚持原则倔强的主,谁会先低头服软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放我下来 章节名:第75章 放我下来 “先给你止血。”司马晨凝定她苍白俏脸,语气不容置疑,“否则我宁愿”他住口,虽带几分赌气的味道;但他也想试一试,赵晓潼到底会不会在关键时候弃他而去。 宁愿什么? 赵晓潼惊得几乎跳起来。这混蛋,居然用他的性命威胁她,他还是男人吗? “威胁一个弱女子,你很有成就感?”赵晓潼狠狠盯着他模糊不清轮廓,声音轻嗤,可语气却软了下来。 司马晨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表示他此刻心情很好。他就知道,这丫头看似口硬;实则最为心软又重情。只要是被她认可的人,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不救。 心情好,就连背后还插着带毒的冷箭,司马晨这会也不觉得难受了。“你是弱女子?” “司马晨,你那什么语气?我怎么就不是弱女子了?”她手不能提重物,肩不能挑重担,不是典型的弱女子是什么。 至于她能够瞬间秒杀十几个大汉的事实,此刻被赵晓潼很不客气地抹杀掉了。 她挑衅而质问地盯着黑暗中模糊标高的男子,心里为这人即使中了毒箭,仍难掩一身容光潋滟风华而生出各种羡慕妒忌恨。 “好,你说得对,你就是弱女子。”司马晨很好说话地放柔语气带着哄骗的味道顺着接口。 反常,太反常了。 赵晓潼听闻这温柔哄小孩的语气,浑身鸡皮疙瘩立时不要钱的冒了出来。 “知道就好!”少女嘴硬而略显得意的斜了司马晨一眼。 “我当然知道你此刻是弱女子,所以” 司马晨吊胃口的顿了顿,赵晓潼的心情立时被他转折的语气给悬了起来。不过明知他此举反常,她才不会傻傻撞上去追问后面。 她沉默,警剔地盯着他。可司马晨并不需要她接口,反正她顺不顺着他的话,他都有办法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司马晨忽然笑了笑,赵晓潼觉得即使身在黑暗,这人的笑容仍旧不减半分倾城色。就在她狐疑又警剔的时候,他柔柔开口,“所以你现在要听话,脱衣服上药止血。” 赵晓潼差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她刚才得多傻,才会给自己挖陷阱还自动往下跳! 都争到这份上了,再争下去也没意思。赵晓潼磨了磨牙,带着不甘嘟嚷了句:“你只给我背后的伤上药就行。” 那地方她够不着,所以只能劳别人大驾。 司马晨点了点头,答得十分痛快,“行,你快些。”再不止血,他真担心她没死在杀手围攻之下,反而冤死在失血过多下。 赵晓潼也不扭捏,硬撑口气,摸索着离司马晨远一点,然后给自己可以够得着的地方洒止血药。 她带的药并不多,幸而司马晨带的不少;可她也不敢胡乱挥霍,她得省着用,待会司马晨拔箭还得用呢。 司马晨没有往暗处不时发出“嘶嘶”吸气声的少女望去,还十分君子的背过身去。 不管有没有外人在,他都必须给赵晓潼足够的尊重。 听着她难忍的呼痛声,他忽然想起了不知在什么地方听到的一句话: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现在这情形,是伤在她身痛在她心,却如剜他心。如果他的消息能及时一些,如果他能更快赶来,她身上绝对不会留下那么多伤口。 司马晨低低叹了口气,轻声道:“赵晓潼,你将外衣脱了,才好上药;你隔着衣服上药,止血效果甚微。”这相当于浪费他们眼下有限的药物。 他顿了顿,为免除她的顾虑,又道,“你放心,我的外衣借你;嗯,我可以保证,待会帮你后背上药时,我闭着眼睛就可以做到。” 赵晓潼洒药的手滞了滞,既然有他双重保证,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当下咬着牙关忍着牵动伤口的疼痛,飞快将外衣脱去。 司马晨听着空气中传来的声,心,莫名安定下来。 救命时刻,不拘小节。他更欣赏这样的她,有舍有得,只要明白其中什么最重要,这就好! 一会之后,赵晓潼抹了把额上因疼痛冒出的层层冷汗,轻轻吁了口气,淡淡道:“我好了,麻烦你帮我一把。” 司马晨闻言,轻轻“嗯”了声,便轻若无声的飘了过去;看他的面色与速度,似乎背后插着那支毒箭就像装饰品一样。 赵晓潼虽然做了心理建设,可在一个男人面前露出后背,她心里仍然难免有些紧张;这一紧张,肌肤自然会绷紧。 虽然她也相信司马晨这个平时毒舌挖苦嘲讽她的男人,其实十分有君子风度,她也相信他说到做到;可她心里仍旧难以说服自己放松下来。 司马晨微凉的指尖捻着止血药一触到她的皮肤,立时便察觉出她的紧张。 “你放心,虽然我闭着眼睛,可我不用看也知道你这豆芽菜一样的身板没有料;你绝不用担心有不长眼的男人对你这副身板感兴趣。” 赵晓潼在紧张戒备之余,完全不记得要保持冷静;这个男人总有用三言两语就将她气得半死的本事。 毫无意外地,赵晓潼一听这话心里立即有把火腾的涌了上来。司马晨似乎还嫌气她不够彻底一般,又语含嘲弄道:“而我,绝非不长眼的男人;还是个审美观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男人。” 所以,她绝对可以放心,她这副豆芽菜一样的小身板肯定引不起他的兴趣。 咳咳,其实赵晓潼完全是白担心瞎紧张了。眼下的情况,就算司马晨有那个心,他也没那个能力。 他不表现出来,不表示身后插着那支毒箭真对他没有影响。他压抑越久,毒箭留在他体内时间越长,对他的损害当然也越严重。 “是,你是个正常男人,我这个不入流的弱女子绝对不是你的菜。”赵晓潼恼怒地狠吸口气,咬着牙根,冷冷道,“现在,麻烦你动作快点行不行!还有别将止血药不要钱的乱洒。” 她又痛又冷,还要担心这混蛋待会药不够用;还有比她更命苦的“弱女子”吗? “我没想过收你的钱。”司马晨不管她好心提醒还是恼怒抗议,反正该多洒的伤口绝不省着药。 很好,还有心情调侃她,证明他背后那支毒箭也不怎么厉害。 赵晓潼默默吸了口气,决定多换几块金子回来好心安。不是有人说沉默是金吗?她不说话就是在攒金子。 横竖她怎么抗议,这个男人也不会听从。她白费这精神还不如闭嘴保存力气。 耳边终于清静了,司马晨满意地扬了扬眉。手里动作轻柔但绝对细致利落,不会触痛她,又能准确上好止血药。 如果不是相信司马晨的人品,赵晓潼这会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睁大眼睛凑近她肌肤盯着洒药来着。不然,他每一次上药都能那么准确无误洒到她伤口上,实在是太神了,这手法!她忽然有拜师的冲动。 “好了,这衣服先披一会再穿上,免得碰到伤口又再流血。”司马晨收手,空气略动,带着他体温的外衣却轻轻披在赵晓潼身上。 “谢谢。”赵晓潼不习惯承受别人的好意,这声谢谢说得多少有点不自在的别扭。 司马晨不轻不重“嗯”了声,表示他在听;眼睛却忙着观察这个密室的情况。 过了一会,赵晓潼感觉伤口血止住便迅速穿好衣服,道:“换你了,到这坐好。”她说完,指了指那口满水的大缸,她待会拔箭需要清理伤口什么的;就近取材好了。“我要开始拔箭了。” “急什么?就你现在这模样,连抓痒的力气都没有,你确定能给我拔箭?”司马晨眼神淡淡瞥来,语气是一贯的挖苦毒舌带损。 赵晓潼怔了怔,火气腾的一下又涌了上来,“我就急了怎么着!抓痒的力气拔箭正好,可以拔多几次。”顺便折磨你多几次,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张嘴就得罪人。 丫的,以为她欢喜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啊!要不是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要不是确定他怎么扳转双手都没办法自己拔下背后那支箭;她才不要干这种苦差事。 “你急是你的事。”司马晨老神在在瞥她一眼,说得慢腾腾;一点没有配合的意思,脚下动了动,但离那口赵晓潼指定的大缸反而更远了。 混蛋,赵晓潼压抑住想哭的冲动,忍不住在心里爆粗骂人。 想让她休息恢复体力不会好好劝,非要一张嘴就损人!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不会直接明白表达出来,非要拐弯抹角让人曲解才高兴!她这两辈子都没见过性格这么别扭的人。 司马晨,你这混蛋!她不是担心那支带毒的冷箭长时间留在他体内不好,她用得着伤口刚止血就急着给他拔箭吗? 少女磨了磨牙,暗下深深吸了口气。她决定了,就现在凭她只有抓痒的力气给他拔箭,看不痛死这混蛋。 赵晓潼瞪向那标杆一样的玉树男子,阴阴冷笑,发狠道:“司马晨,现在不拔别怪本姑娘过时不候,你到时就背着那支毒箭等着毒发身亡吧!” 司马晨默了默,在黑暗中落下无声叹息,并没有再试图惹恼她。他知道赵晓潼一旦犟起来,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语气淡淡,完全听不出一丝不快与担忧,“你确定现在就开始给我拔箭吗?” 赵晓潼重重点了点头,仰起下巴,一脸不肯妥协的傲然,“当然,我说了,要么现在拔;要么等着毒发身亡。” 司马晨轻点下头表示理解,“可光线这么暗,你确定你能将我背后的毒箭拔出来?”他很肯定,他说这话绝对没有怀疑她的意思;他只是很好意的提醒,万一因为手误什么的害了他,那她肯定一辈子背负良心债。 这个问题赵晓潼环视一眼这个空荡荡黑得像墨的密室,瞬间有想撞墙的冲动。 尼玛,什么人弄的这密室,好端端放口大水缸在这干嘛?要放也放几盏可以用来照明的油灯啊! 赵晓潼眼睛骨碌碌乱转,在黑暗中努力寻找,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助燃的东西。 她没有武功,实在没有黑暗清晰视物的本事。寻找未果,她有些郁闷地抓了抓头发,无可奈何地盯着司马晨,问:“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那支毒箭一直留在他身上吧?刚才说毒发身亡什么的,纯属气话! 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不希望司马晨死在这里。有他在,他们还有活着离开的希望;他若死了,就这除了水缸一无所有的密室,她想出去,还不如期盼她长一对翅膀出来还来得容易。 “怎么办?”司马晨微微勾了勾嘴角,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呀!” 他摇着头,身影一动,却瞬间掠到墙壁跟前。 赵晓潼听到他那句含着无奈的你呀,一时错愕地怔在原地。这样无奈的语气,从司马晨口中吐出,并不是真正无奈;反而带着几分纵容的味道。 就在她发怔的时候,黑漆漆的密室忽然大亮起来。 赵晓潼望着潇洒优雅收起火折子的司马晨,一时惊得傻眼。 她颤颤伸出手指,遥指着司马晨身后那一排火光跳动的油灯,恨恨道:“你早知道这里有油灯?” 司马晨无视她恼怒的眼神,抬头对她笑了笑,这一笑在朦胧灯光下少了平日夺目的潋滟风华;但更增添了几分魅惑的神秘风情。 他点头,眼神清澈明亮,“我知道。” “你知道?”赵晓潼气呼呼瞪着他,指着油灯的手臂伸得笔直,“知道你为什么不早说?知道为什么不早点上?”非要害她在黑暗中出丑!非要看她在他面前闹笑话。 “没必要!”司马晨惜字如金,看着她眼睛一动不动,清澈眸子里不见半点心虚的影子。 没必要?赵晓潼快被他气得肺都炸了。她一直担忧怎么才能顺利拔出他背后的毒箭,还在想着万一毒箭是倒钩的她要怎么办。结果这个男人却冷漠地告诉她没必要! “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在赵晓潼气得快忍受不住时,司马晨瞥她一眼,淡淡的来了这么一句。 赵晓潼心中一怔,随即微微浮上一分暗喜。心想这人总算还有点良心。可她这喜色还未爬上眉梢,又听得司马晨幽幽道:“况且,我不认为自己有做错。”言下之意,你自己莫名其妙生气,若气坏自己就更不值得了。 赵晓潼怒极反笑,干脆冷下脸不理睬他。横竖这个男人认为点灯不必要;这个男人只会将她的好心当驴肝肺;还嘲讽她刚才太过急切;她就晾晾这个混蛋好了。 横竖毒箭插在他身上,痛的是他,要着急的也是他。 赵晓潼决定用沉默表示抗议,她在生闷气的时候,身体自然而然静止下来;身上刚刚洒了止血药的伤口也在这时得到愈合的机会。她过度透支的体力也在生闷气的时候,自行缓慢恢复中。 这闷气生着生着,她很肯定最后只会气伤自己;因为那个认为自己没有错的男人是绝对不会上前低头哄她的。 想了想,赵晓潼慢慢平静下来,也就不觉得那么生气了。她在黑暗中就可以很好处理好自己的伤口,而她不能自己处理的伤口;她又不希望那个男人看到。 想明白之后,似乎在她动手拔箭之前点燃油灯确实不必要。 换言之,司马晨之前不点灯完全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 那她是错怪司马晨了? 好吧,她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好孩子。赵晓潼暗下叹了口气,看着司马晨,“我” “准备好了?那就开始拔箭吧。”司马晨睨了她一眼,似是无意打断她;说罢,径自走到大缸旁边坐好;根本不给赵晓潼说不的机会。 赵晓潼看着盘膝坐好的男子,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得,刚才她酝酿半晌想要开口道歉的情绪被他一搅和,这会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也罢,跟拔箭这件要命的事相比,道歉什么的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桩。她还是老老实实先将他背后那支毒箭拔出来再说吧,至于道歉找到好时机再说。 这密封的空间,长时间点燃油灯可不行,她可不想因为氧气耗尽被活活闷死在里头。 赵晓潼收敛情绪,随即也走到那口大缸旁边,开始为拔箭做准备。 这时的她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冷静、淡漠、专注。完全没了平时温和无害的可亲模样。 司马晨盯着落在地上那道一丝不苟划破他衣裳的纤长影子,眉梢淡淡流转出一抹暖色。 没有各种消毒条件,赵晓潼只能简单用清水洗了洗她的匕首,然后将箭周围的衣裳划破;当然,脱掉司马晨的衣裳拔箭最方便,可她想了想还是作罢了;衣裳脱下容易,待会她要帮他穿上可就难多了。 划开口子,看到箭头没入的周围肌肤已呈暗黑色。赵晓潼皱了皱眉,停下手里动作,“司马晨,你身上有没有止痛的药物?” 肌肉泛黑,显然是因为中毒的关系,皮下组织已经坏死;她得将这些肌肉挖出来,然后才能拔箭,没有麻醉药就这样生生挖肉;那种非人疼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没有。”司马晨声音淡淡,语调没有一丝起伏,显然不太在意疼痛难忍的事,“你尽管动手,我忍得住。” 忍不住他也得忍着,总不能在她面前失礼的大嚷大叫;叫出来痛苦又不会减少半分,只会影响她的情绪。 不就是挖肉取箭,再痛苦的事他也承受过。 赵晓潼默默吸了口气,没有麻药也没有止痛药;就算她不忍司马晨承受接下来的痛苦,她也爱莫能助。 眼前所见,这毒箭留在他体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再迟些,只怕坏死的肌肉面积就更大。 “你”赵晓潼想了想,忽然从身上摸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司马晨,“左右无事,你不如看看这个。” “什么?”司马晨接过她递来的小本子,眉毛往上扬了扬。这丫头,怕他难耐疼痛,用这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 好吧,他知道她一番好意。可她这法子会不会太幼稚了点? 司马晨瞄着本子上面的幼儿图画笑话集几字,一张俊脸明显浮起几分悻悻之色。 他虽还未到弱冠之年,可离幼儿这个年龄层也太远了点! 赵晓潼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更没有过多精力来关注他的俊脸臭成怎么样。条件有限,她能在这会想起自己身上带有在书墨斋给紫茹买的小本子,就已经不错了。 至于他会不会看,会不会被里面的笑话吸引注意力,则完全不在她关注的范围内。 她已经尽力想办法分散他的痛楚了,至于做不做得到,那是他的事。 将小本子扔到司马晨手里之后,赵晓潼一脸冷肃,完全变成了冷静专注认真至无情的专业人氏。 锃亮锋利的匕首在她手中扬起,在空中飞快划过一道寒光;司马晨便觉得自己背后一痛,他挑眉盯着地上的影子看了看,然后默默低头;很认真的翻看手中幼儿图画笑话集。 赵晓潼挖肌肉的动作非常快,她知道她速度慢下来的话,司马晨承受的痛苦就会成倍增加。幸而司马晨这人不但有铁打的身体,还有钢铁般熬痛的意志;被她在背后一刀一刀挖肉,他却完全呈放松状态低头看幼儿笑话图画集,看得津津有味。 除了偶尔传来轻微的翻书声,他全身上下几乎一动不动,赵晓潼差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对着一具没有知觉的木头挖肉拔箭。 好不容易将箭矢周围泛黑的肌肉挖干净,赵晓潼已经累得连站的力气也没有了。这种累不但是体力上的极度消耗,更是精神高度紧张下的结果。她既担心司马晨会承受不住痛楚乱动,又要担心箭头的毒会不会已经深入肌理。 眼见箭头附近的肌肉已呈正常颜色,赵晓潼默默松了口气,也乘机直了直腰抹了把汗;她尝试着握住箭杆往外拔了拔,但这一试,司马晨原本放松的身体立时绷了绷,虽然只是一瞬间细微的反应;可赵晓潼立即知道这支毒箭的箭头是让人抓狂的倒钩型。 赵晓潼忍不住在心里咒骂,尼玛,刚才她还在庆幸箭头的毒药只是一般的毒;并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类的剧毒;转眼就丢一个大难题给她。 倒钩型箭头?嫌她还累不死吗? 赵晓潼默默吸了吸鼻子,将想哭的冲动压抑下去。再怎么样,她也得咬牙坚持到将这支箭拔出来为止。 她不尽快拔出毒箭,不能及时止血,司马晨真要流血而亡了。 赵晓潼咬了咬牙,动了动又麻又酸又疼的手;低头,小心翼翼划开箭头附近的肌肉。箭头既然是倒钩型,她不得不将创面加大,但也不能随意扩大;她担心待会止血药不够,血流不止的话那可是会要命的。 一刀刀划下去,赵晓潼微微松了口气,苍白俏脸上浮出淡淡笑容。万幸,倒钩的箭头并没有钩到血管,她待会拔箭的时候就不用顾忌太多。 要知道,她可不是专业大夫,万一弄破血管的话,她还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一切准备就绪,赵晓潼深深吸了口气,将力量都积蓄到自己双手上。在心里默默喊着一二三,又快又狠的力道往外一拔。毒箭拔了出来,伤口处的血液也同时“噗”的激喷而出。 她将止血药往伤口洒落,然后隔着帕子用力捂住;但鲜血像流水一样,渗透帕子从她指缝流了出来。 赵晓潼咬着牙关,皱起眉头,飞快换下另一块帕子;直到第三次之后,汹涌激喷的流血才慢慢止住。 看着自己捂得发酸的手,赵晓潼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留了足够多的止血药给司马晨用。不然这会肯定止不了血。 她保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一直压着司马晨伤口,半天后,血止住了;她整个人都累得不行。可这会她还有后续工作要做,伤口在背后,她总不能让司马晨自己包扎伤口吧! 没办法,赵晓潼只得摇摇晃晃强撑着拿起预先撕成条的衣裳,绕过司马晨前胸,将伤口一圈圈绕缠起来。 她虽然累得不行,可她却不敢马虎更不敢有一丝放松;她得小心不弄开伤口又得保证包扎到位,完全没注意到她这会缠绕包扎的举动有多么的撩人。 是的,撩人。 司马晨可以用极强的意志力忍耐挖肉拔箭的疼痛,但面对少女不时蹲下弯腰凑近眼前时,属于她的清淡馨香阵阵拂过鼻端;她一双小手不时触碰肌肤带来的阵阵异样感受,司马晨不可抑止的在这双重折磨下微微生出几分心猿意马来。 既盼着这包扎快些完事;又盼着这包扎能更久些,最好永远也包扎不完。 仅靠一股意念支撑的赵晓潼,这会完全没有注意到司马晨的异样,她一心一意只想着这坑爹的活计能快些顺利结束;她双手,哦不,她整个人都累得快趴下了。 跨专业什么的事,果真不是人做的。尤其她还在体力极度不支的情况下,干这种极耗体力的拔箭活。 最后一圈绕缠结束,赵晓潼在司马晨胸前打了个漂亮的活结。重重呼了口气,扶着腰佝偻站起,“好了。” 说罢,也不管自己浑身碰哪都疼的伤口,一屁股在旁边坐了下去,“累死姑娘我了。”可她不管伤口也无法忽略碰到就疼的事实,这一坐,她立即疼得呲牙咧齿;不过极力隐忍着只发出轻微“嘶”的抽气声。 司马晨瞄了瞄坐在他左边的少女,满意地弯了弯嘴角。很好,这丫头没选择坐在他右后背中箭的地方。 “累了就好好休息。”声音轻柔,如没有重量的羽毛拂过;他修长手指抬起,轻轻抚上她墨黑长发,往她颈窝处轻轻一点。 赵晓潼随后两眼一黑,整个人立时软软倒了下去。 睡了半宿,赵晓潼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恢复了不少。她睁开眼睛时,眼前是漆黑一片,在她还茫然懵懂时,耳畔轻轻传来了司马晨低沉动听带笑的声音,“醒了,这空间似乎是密闭的,没必要的话油灯尽量别点燃。” 他这是解释为什么室内一片漆黑。 赵晓潼怔了怔,顿时心安。随后也想起他们困身何处。 她动了动,这一动才发觉他们的姿势暧昧,她居然靠着他肩膀睡了半宿。 第一次与这人共乘马车的时候,她撞醒时在他怀里;这是第二次,她醒来却是依着他肩膀;难道她真有投怀送抱的恶劣潜质? 赵晓潼表情严肃,努力回想她到底怎么靠到他肩膀去的;可她想了半晌也想不起丁点细节;也就不再纠结这事了。只暗暗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离这个男人远点。这么丢脸的事要是再做出第三回,她直接找块豆腐撞死自己得了。 司马晨望见她一会皱眉一会沉思的纠结表情,却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愿。他乐意让她误会,嗯,这个美妙的误会,他决定以后都让它一直持续下去。 “你伤口怎么样?”赵晓潼懊恼了一会,就丢开那件比指甲大不了多少的事,不就是靠着这个男人肩膀睡了一会吗,又不是抱着这个男人睡在一起。现在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鬼地方才是正事,她可没忘记紫茹还在外面,不知被人掳去什么地方,有没有受折磨。 在找到出路之前,她首先得确认司马晨背后的伤口有没有再流血;还得确认这个男人现在的状态适不适合出去。 总不能为了尽快离开,让司马晨不顾箭伤吧!她可不想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出毒箭,回头因为她心急而引发什么不可收拾的后遗症。 司马晨点了点头,“我没事,你刚才处理得很好。”没再流血没感觉多厉害的疼痛。 不分男女,都希望得到别人肯定的表扬;面对赵晓潼,他绝不会吝啬自己的欣赏。 自己累死累活的付出,能得到别人肯定,这是件再高兴不过的事了。虽然只是简单的短短几个字,可赵晓潼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自己劳动成果得到别人尊重,她再苦再累也值得。 “我刚才睡了多久?”她必须知道眼下是什么时辰,才能决定要不要继续在这休息下去。 “两个时辰左右。”司马晨没有隐瞒,他清楚她急着出去寻找赵紫茹。 赵晓潼看着他,认真的问了一句:“你还可以吗?”可以支撑得住这会找出路离去? 司马晨心下蓦然涌上几分感动,他知道如果他摇头;她一定会留下让他休息够再想办法。 有人在乎自己生死,无论怎么说都是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司马晨好心情地弯了弯嘴角。点头,“我很好。” 确认司马晨的精神与体力都还不错的样子,赵晓潼放下心来,随后点了一盏油灯;往密封的墙壁摸摸敲敲。 她既然是因为误触机关才会掉到这来,这应该也有出去的机关才对。 “赵晓潼,你不用再敲了,我想我知道哪有机关。” 少女扭头,一脸惊喜望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潋滟标杆一样的玉树男子,“在哪?” 头顶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司马晨面色微微一变;与赵晓潼飞快对视一眼;身影一动,便掠到她前面将她护在身后。 几缕带着浓重杀气的寒风自他们刚才坠落的洞口处飘来,随后是一排黑衣黑裤只露眼睛的杀手,从狭长的黑暗通道无声朝他们掠近。 赵晓潼皱眉,默默数了数,机关开启不过数秒,在这短短的时间,竟然有十名杀手飘了下来。 这些人的武功只怕比之前围攻她的那三十个高出不少;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担忧的,既然是你死我活的较量,她担忧也无济于事。 只能尽力拼了,她坚信到最后一定可以拼出一条血路来。 有司马晨在,她坚信他们一定可以笑到最后。 只不知,这一批杀手又是谁派来的。 撕杀,无声而密集疯狂在空间不大的密室中展开。司马晨原先还想将赵晓潼护在身后,可当他见识过她灵活似豹子一般跳跃黑暗中,用匕首划破一个又一个杀手的喉咙后,他便放开手脚对付杀手了。 她不但有自保能力,还有杀敌能力;他再束手束脚,形势只会对他们不利;以他们身上的伤,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 十个杀手,司马晨与赵晓潼联手,只用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将他们全部放倒。 闻着密室难以消散的血腥味,赵晓潼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她不是受不了这股味道,而是刚才的拼杀连累身上刚刚止血的伤口又裂开了。 反观司马晨,他的情况倒是比她好些;箭伤部位并没有血迹渗出来。 赵晓潼心下稍安,“我们赶紧找到出口离开这。” 背后那人既然派了一次杀手,自然也会第二次再派杀手来。上面那个机关只能从外面开启,他们是没办法从那出去了。 司马晨点了点头,铮一下抽出软剑,对准之前放置油灯的所在,刷一下荡出凌厉剑风;八盏油灯在他挥手的动作里,一气呵成被他一剑全部劈成两半。 如此漂亮霸气的剑法,赵晓潼忍不住在心里喝采一声;随即想起她掉落之前听到的轻微蝶羽振翅声。 正想问什么,就见那口盛满清水的大缸忽然自底部裂开,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那大缸清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不见。 赵晓潼傻眼,难怪这个空荡荡的房间什么也没有,独独放置一口大缸,原来是用来遮掩出口的。 她扭头回望司马晨,正想称赞一句他漂亮霸气的剑法;却无意掠见他背后的伤口渗出血来;赞美立即改成冷斥,“司马晨,你耍什么帅;作死也要挑对时间。” 不知道伤口再裂开是件麻烦事吗?而现在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麻烦,还有未知危险。 赵晓潼相当烦燥瞪着他,正想着跑去从那些杀手身上搜些止血药出来。 司马晨苦笑一下,将软剑收起,大步跨到她身旁;止住她去搜药的举动,“我没有故意耍帅;而是这些灯盏机关相连,必须以极快的速度一下将它们劈破。” 赵晓潼黑着脸,暗下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汗颜一把。她似乎又错怪司马晨了。 “对不起!”少女低头,闷声道歉。 “我们赶紧从那个洞口离开,我估计它开启一定时间之后会自动关上。”这就是他阻止她去搜药的原因。 司马晨打断她,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就往大缸裂开的洞口处走去。 赵晓潼探头望了望黑乎乎深不见底的洞口,隐隐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想起她从上面掉下来的遭遇,看见这样的洞口,她心里就有阴影。 谁知道下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机关利器等着他们。 她可只有一条小命,不够死两次。 “我们能不能再找别的出口?”赵晓潼撇过头,临下去时缩了缩脚,黑乎乎的洞口让她毛骨悚然啊。 “没时间了。”司马晨紧拉着她的手不放,瞄了瞄她隐隐发白的俏脸,忽然搂住她腰部;提气往下轻轻一跳,“我们在这耽搁的时间愈久,你妹妹的危险就会增加。” 提起赵紫茹,赵晓潼莫名而生的怯意一下消失了。 虽然她有八成把握肯定背后掳走紫茹的人,是针对她;但诚如司马晨所说,假如她失踪的时间太长,背后的人说不定会以为那些杀手已经得手。到时候,紫茹在他们手上就没有利用价值,这样一来紫茹确实危险了。 想到这里,赵晓潼恨不得能长出一对翅膀好迅速飞出这个鬼地方。 眼前漆黑一片,耳畔有风声呼呼掠过,风里带来的湿气夹着又咸又涩的味道。 “你放我下来。”赵晓潼感觉他们已落到实地,不敢太用力挣了挣。她担心自己一用力,万一再扯裂自己身上的伤口可就不妙了。 一直扶着她的腰半搂半抱的走算个什么事?他不嫌费体力,她还嫌累呢。她又不是双脚不能走的残废。 “这是条盘旋往下的地道,高度不到一米半。”司马晨半抱着她,步履平稳,语调平淡得如同在谈论今天天气很好。 特别谢谢362745347妹子闪眼的钻钻。 赵紫茹有没有危险,这个我说了不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得罪晓潼很可怕 章节名:第76章 得罪晓潼很可怕 换句话说,路面非但不平路况也相当不好;如果赵晓潼非要自己下来站着走的话,只能弯腰一步三探的摸索着往下走。 司马晨说这话的另一层意思也很明显,你真的要为这种小事坚持己见耽搁时间吗? 赵晓潼默了默,紧抿着唇不发一声。手却轻轻推开司马晨扶着她腰的手掌。 路况不好又如何,她又不是吃不得苦的娇小姐。除非她双腿残了不能行走,否则她绝不能接受这种近乎无赖的依靠男人的行为。 因为怕吃苦怕耽搁时间,宁愿让司马晨半抱着她弯腰从地道走出去? 这种事,相信她这辈子也做不到。 司马晨松了手,眸光微敛,在她身后默默无声叹了口气。想让她毫无戒备信赖他接受他,只怕很难。 赵晓潼适应了一段时间,也就能在黑暗中模糊视物了,不过脚下只有一条通道,她能看跟不能看也没多大区别。她只需要踏稳脚下每一步,速度也不落下就行。 地道很长,蜿蜒盘旋时而向下时而向上,绕七绕八,绕得赵晓潼耐性渐失。 “喂,司马晨,你说这地道真的有出口吗?这出口到底通往什么地方?”按他们的速度来算,好歹也走了六七里路了,为什么这地道好像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样子? 司马晨明白她只是心情焦燥,并非真正无知。有没有出口,他们下来没多久就发现了,不是吗? 没有出口的地道,空气必然是闷的,风也不会有流动的感觉。 他注意到的细节,相信赵晓潼也一样注意到。 司马晨默了默,沉吟一会,道:“按这地道的方向,估计没错的话,出口应该在护城河附近。” “护城河?”赵晓潼伸手往空中握了一把,感觉掌心湿润的水气似乎越来越重了,“你是说风里夹带这些水气是从护城河飘来的?” 原谅她这个原身虽不是合格的大家闺秀,却绝对是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主;所以她的地理知识,就算是京城的地形;对这会的赵晓潼来说,也归于一无所知的零。 她只知道地道七绕八弯是朝着某个固定方向,可她不清楚是朝着护城河。 司马晨点了点头,侧耳倾听了一下,略带欢喜道:“你听,前面隐隐有水声传来,不远处必是护城河无疑。” 赵晓潼凝神静听了一会,也欢喜地笑了起来,“嗯,果然听到水声。” 说罢,她脚步迫不及待加快很多,弯着腰摸黑走上几里坑坑洼洼的地道,她的老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果然不用多久,他们就走到地道出口;可是,赵晓潼望着眼前潺潺流动的河水,她瞬间有崩溃暴走的冲动。 尼玛,要不要这么打击人? 想要离开地道,必须往两米下的河水跳下去;跳下去不成问题;可她怎么从湍急的流水中爬上那两丈高的河岸啊!更别说中间还横亘着宽阔的水面。 当然,这事放在前世,她身上带有攀岩工具的时候;她也不会发愁,可眼下她浑身是伤,连身上唯一完好的衣裳还是别人的;她拿什么去攀对面的河岸? “有我在,你愁什么呢。”司马晨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相信他的能力。“这点距离难不倒我。” 赵晓潼呆了呆,回过神后立即两眼放光以崇拜的眼神望着他,大侠你威武;这点距离难不倒你,可难倒我这个弱女子啊! “赵晓潼,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司马晨语气微恼。这丫头,需要用崇拜而幽怨的眼神看他吗? 赵晓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她眼神依旧透着狐疑。不会丢下她不管,可大侠你保证飞过去的时候不会掉到下面吗? 司马晨斜她一眼,干脆闭嘴。直接搂上她的腰,足尖点地就往护城河对岸掠去。 怀疑他的能力?他直接用行动证明给她看,他到底行不行! 幸好,这时天才刚亮,地道出口又选在僻静无人处,突然有两个人从空中飞过来,也没引来任何注意。 作为不是第一次被这些武功高强的大侠们带着飞来飞去的赵晓潼,表示很淡定的享受这个过程。 眨眼,司马晨就用他超强的行动力证明,他能将人安全带到河岸对面。 赵晓潼脚踏实地,才相信自己终于又死里逃生了一回。 正在她纠结着要怎么进城的时候,光影的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与车轮的轱辘声。 “公子。”杂声戛然而止,车夫勒停马车稳稳停在他们前面,对司马晨抱拳作揖。 赵晓潼掩下眼中惊讶,很识趣的默默走到一旁去。 司马晨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叫住她,有些事情避开她也好。他与车夫低声交谈几句,然后就走了过去。 “你先上马车换了衣裳,再坐马车回城。” 赵晓潼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不伦不类还血迹斑斑的打扮,只得点头接受他的好意。马车不算大,但她在里面换衣裳也不会觉得逼仄。不过脱衣裳的时候,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伤口太多,一不小心就扯得疼了。 司马晨看见她身穿淡紫衣裙走下马车时,眼神立时亮了亮;可目光扫过她的头发,眉毛立刻拧了起来。 “毛巾。”他不悦地看着赵晓潼垂在肩后湿的秀发,朝车夫伸出手掌。 车夫很给面子的瞪大眼珠呆了呆,随后慌张地乐颠颠取了条干净毛巾递给他。 司马晨丝毫不理会自己的举止会令人误会,毛巾到手;不由分说强制扳过赵晓潼身子让她站定,他自己则绕到她身后温柔细致地展开毛巾,为她擦干满头秀发所混的湿气。 赵晓潼眼神不太自然地飘了飘,瞄见车夫瞪大的眼珠几乎要突出来;而他张大的嘴巴绝对可以塞只鸡蛋进去。 “好了,你现在坐马车回城。”司马晨丝毫不知自己刚才的亲密举止有多么让人误会,更不知道他这会温柔的语气惊得车夫连站也站不稳。 赵晓潼倒没注意他语气异样,她的注意力已转到回城这件事。她知道司马晨的身份敏感,实在不宜公开大摇大摆进城。可听他的语气,似乎暂时还不打算回城。 他有什么打算她不关心,可他背后的箭伤却必须得到及时的医治处理;否则伤口感染发炎什么的,后果堪忧。 赵晓潼想了想,觉得就算看在他们刚刚共过一场患难的情份上,她也有责任提醒他一句。视线越过他颀高的身影,落在右侧肩膀后瞄了瞄,“我觉得你最好先找大夫看看。” “嗯,我会的。”司马晨含笑看她一眼,嘴上应得淡然,可心里无疑是欢喜的。 尽了提醒的责任,赵晓潼心安了。为了紫茹,她也必须尽快回城,好让背后的人知道她还活着。 虽然站出来做箭靶的感觉不怎么美妙,可为了紫茹,她暂时只好牺牲点了。 就在她转身钻入马车的时候,司马晨忽然道:“赵晓潼,你可以放心回去,你妹妹她已经找到了。” 是找到,不是没事。 他默默看着她,在考虑她回城途中的安全问题;想了想,忽然就想起在密室里她杀人不眨眼的冷酷与诡异利落手法。她的身手同时对付几十个二流杀手都不成问题,他还是不要多事添乱的好了。 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讨教一下她那些诡异又利落的杀人手法是从哪学来的。说不定哪天也可以让他的人学上一学,那手法对于武功不强的人最为实用。 赵晓潼乍然听闻她妹妹已经找到这个消息,自动的将它想像成她的妹妹已经没事,她可以放下心来慢慢回去。 “找到了?谁找到的?在哪找到的?”赵晓潼惊喜不已,立即扭头连续抛了三个疑问出来;可她放眼望去刚才司马晨所站的位置,却发觉那标杆身高一样的玉树男子,已是踪影沓然。 她傻眼又气恼,盯着那只余空气的方向嘟嚷了句:“什么人那,说一半留一半。” 司马晨之所以走得那么急,完全是为了避开她。他愿意告诉她消息,是为了安她的心。至于其他的事,还是让那个人自己对她说好了,他没兴趣做好人;更不想给别人做嫁衣。 况且,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安排。 伤了他在意的人,比伤了他更可恨。不管背后的人是谁,都必须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得不到答案,赵晓潼恨恨钻进马车,归心似箭的催着车夫往城里赶。 而当司马晨亲口下着一个又一个指令时,梁琛也收到了消息。关于赵晓潼为了追踪妹妹闯入他暗桩的消息。 没错,那座偏僻的空宅子还有下面空荡荡的密室,都是梁琛的秘密暗桩所在。那间密室绝对不是如赵晓潼与司马晨眼见那般空荡荡无一物,那只是障眼法,他在里面可放置了相当重要的东西。 那些东西一旦被发现的话,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梁琛得到消息说赵晓潼与司马晨同时闯进那间密室时,他就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让人守在出口,等那两人一出现立即不计代价击杀。 可他反复想了又想,最终放弃了这个决定。司马晨的身份尴尬也敏感,如果让百越那边知晓司马晨突然暴毙在大梁;轻则引起两国邦交恶化;重则可能引起战争。 大梁国力不及百越,无论出现那种情况,都于大梁不利;而一旦被他父皇知道此事与他有关,别说将来他问鼎大位无望,到时就连能不能继续活下去也成问题。 至于赵晓潼,一旦杀了她,一定会立刻引起司马晨警剔;而后果同样不是他能承担得了的。就目前的情况看,他们两个虽然闯进密室,却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秘密,他根本用不着因为万一可能的怀疑而暴露自己。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可能察觉秘密的赵晓潼拉到他的阵营里,牢牢栓在自己身边。 至于这个秘密暗桩的暴露,究竟是赵晓潼无意闯入,还是有人刻意引她前往;这个务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不管梁琛犹豫着打算怎样对付赵晓潼与司马晨这两外意外闯入者;赵晓潼这刻都浑然无知那份潜在的危险,她这会坐在马车里,很仔细的将自己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露出什么破绽之后;才渐渐放松心情。 她可不希望待会见到紫茹的时候,身上某个伤口突然冒出血来,有些痛她自己承受就好;不必让别人担心也避免吓到紫茹。 车夫明显已经得了司马晨的吩咐,一进城也不需问她,便直接朝明确的目的地而去。 车夫本来以为赵晓潼会问,他也早作好回答的准备;可他等了半晌,也不见赵晓潼吭声;心里不由得佩服地感叹了一句: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什么样的主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这赵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却也跟他家公子一样沉稳冷静。一路硬是连半句疑问都没有,简直比闷葫芦还能闷得住气,如果不是这一路没有停顿,他都要怀疑这位赵姑娘还在不在马车里。 车夫晃了晃脑袋,无声叹了口气,继续驱着马车往目的地赶。 马车驶到书墨斋的牌匾前面,车夫勒着缰绳,娴熟的“吁”一声,马车便稳稳停下了。 赵晓潼一现身,立即有人将她引入内堂。梁泽就坐在正中,看见她,立时惊喜站起,“晓潼,你还好吧?”说着,将她迎到旁边坐好,眼睛却追着她上下打量。 少女笑了笑,垂眸掩着眼中痛色,“三”这字刚出口,梁泽一个冷眼扫来;赵晓潼立即知趣的改口,“梁泽,我没事。” 说罢,她故意侧头往旁边小门探了探,俏脸泛着恰当的急切,“听说你找到了我妹妹,谢谢你。” 嗯,寒暄完毕,该让她见紫茹了吧? 梁泽就算还想再说什么,这会看见她急切的暗示,也只得按捺不说了。 这时,半夏挑了帘子从侧门走了进来,一看见她立时满脸愧疚上前,垂下头焉焉道:“小姐,奴婢” 赵晓潼沉着脸斜了半夏一眼,漠然打断,“你的事回头再说。” “晓潼,你妹妹她”梁泽看着她,浓眉蹙了蹙,欲言又止的道:“你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她吧。” 那情况,他还真不好说。 赵晓潼瞄了梁泽一眼,心立即不安地咯噔一下,梁泽这语气紫茹难道遭遇了?她猛地站起,脚步急促但气度仍显从容镇定;半夏很有眼色的抢前两步挑起帘子,赵晓潼回头看了梁泽一眼,歉意笑笑,“抱歉,我先进去看看她。” 梁泽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可想了想,他还是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穿过侧门,赵晓潼快步走进里间,还未见人;就听闻杜若小心翼翼放轻语气柔声哄道:“七小姐,让奴婢给你擦擦脸好不好?” “奴婢没有恶意,奴婢保证不会弄疼你,你也希望小姐看到的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七小姐,对不对?” “呜呜呜”压抑的呜咽声就像受伤的小兽发出来一样,充满害怕与抗拒,连不高的呜咽声也带着颤抖。 赵晓潼的心一下狠狠揪了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去。一眼就见赵紫茹抱着双臂蜷缩着身子拼命往床角落躲,半埋在领口的一双眼睛警剔不安地盯着杜若,眼角两旁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紫茹? 赵晓潼急促脚步一顿,身体微微晃了晃,似是被重锤狠狠撞了撞一样,浑身疼得厉害;胸口堵着一口浊气吐不出来。 赵紫茹看见她,木然双眼蓦然转过短暂的光亮,她环抱的双臂松了些;露出咬得渗血的粉嫩嘴唇,无助地看着赵晓潼,张了张嘴,却除了呜咽声外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赵晓潼望见那张半埋领口的小脸满布污渍与泪痕,望着那双一日间失了光彩的盈动眸子,心一瞬疼痛如绞。 她疾步奔了过去,张开双臂将蜷缩角落无助呜咽的小女孩搂进怀里;下巴搁在赵紫茹圆溜溜的小脑袋上轻轻摩娑着;赵晓潼闭上眼睛,不让眸内的愤怒与心疼泄露半分,“紫茹别怕,姐姐在这,姐姐会保护你。” 她声音很轻很柔,极富安抚的节奏。 也许是血缘带来的天生亲近,也许是她温暖的怀抱让人心安;原本像小兽一样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赵紫茹,被赵晓潼搂在怀里这一刻,竟然很快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杜若见状,立即拿着弄好的湿毛巾欲上前替赵紫茹将脸上污渍擦拭干净;可她一靠近,赵紫茹立刻惊慌如小鹿,不但拼命往赵晓潼怀里缩,还警剔抗拒地发出恐惧的嘶喊声。 赵晓潼皱了皱眉,一边拍着她背部一边眼神示意杜若将毛巾递给她。杜若只得小心翼翼绕到赵晓潼身后递上毛巾,然后惭愧而惶惶迅速退开。 赵晓潼顾不上怀中小孩挣扎牵动伤口带来的疼痛,又是温声又是轻柔抚拍,好半晌才终于将赵紫茹安抚得安静下来;小心细致擦干净污脏小脸与小手,又亲自喂了些易消化的流质食物,然后柔声哼着小调,拍着赵紫茹后背;哄了半天,才终于将处于极端惊恐中的小孩哄睡过去。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杜若与半夏局促得手脚无处安放般在旁边默默看着;不是她们不想帮忙,而是赵紫茹根本不容她们靠近,她们只要靠近一步,赵紫茹立即就会惊恐尖叫拼命往赵晓潼怀里缩;赵晓潼看见一幕,心里又怒又疼,然后再不允许她们两人插手。 就是后来跟进来的梁泽也站在边上,安静看着这个与平时绝对不一样的赵晓潼;听着她轻哼不知名的小调时,他的意识也跟着神游远去,仿佛透过温暖的旋律,回到了曾经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 “我们出去说话。”哄得赵紫茹睡着,赵晓潼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紧紧抓着她不放的小手弄开;她冷漠地扫了杜若与半夏一眼,轻手轻脚往外走去。 梁泽在她这冷沉压抑着极端愤怒的声音中回神,眼中怀念神色褪去;他睨了眼即使睡着也极其不安蜷曲身子的小女孩;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也转身轻轻走了出去。 赵晓潼越压抑,说明她心里越愤怒,一旦爆发后果实在难以想像。 “小姐。”走出里间,杜若轻轻掩上门,随后一脸内疚的走到赵晓潼跟前,“扑”一声低头跪下,“是奴婢没用,才令七小姐受苦。” 赵晓潼淡淡睨她一眼,不悦道:“你起来说话。”不管她在这个世界生活多久,前世根深蒂固的观念却不是那么轻易改变;她就十分看不惯让人动不动跪在面前这一套。 “说说紫茹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赵晓潼闭了闭眼睛,悄然掩下眸内的疼痛与愤怒,一脸平静看着杜若。 杜若不敢惹她不快,小心翼翼站了起来,轻声道:“奴婢昨天按小姐吩咐,向官府报案,可官差欺奴婢是个下人又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对这事并不尽心。” 杜若瞄了瞄主位端坐的梁泽,低下头又道:“后来奴婢在街上遇到三太子,奴婢一时着急,就央求他”杜若说着,双腿一屈,又要跪下;可想起赵晓潼不喜别人下跪,随后有些无措地绷直身子,小声道:“奴婢自作主张,还请小姐” 赵晓潼不耐烦地挥手阻止了杜若,她没有兴趣为一点小事动不动就责罚下人。况且,事急从权,杜若当时这么做并没有错。总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官差身上,赵晓潼蓦然想起,司马晨会及时赶去救她;也是因为碰到了杜若。 她皱了皱眉,并没有在此刻一并向杜若问明此事。 “府里呢?昨天府里有派人去寻找紫茹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赵书仁怎么想,他都不能眼睁睁放任自己的女儿被掳不见吧? 这一问,杜若更加惭愧将头埋低,“奴婢当时只将消息禀报了夫人。” 可一天一夜过去,她完全没听到相府有任何寻人的动静。 这是说,夫人压根就没有派人去寻人;也许从一开始,夫人就将消息压下;那个长相端庄实际怎么也掩不住刻薄的女人,巴不得她与紫茹死在外面。 她们离府一天一夜,府中却无人过问?赵晓潼心里寒意渐生,随即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她侧目看着旁边俊朗高华的尊贵男子,目光询问,“三太子,你是怎么寻到紫茹的?她当时是什么情况?”赵晓潼说得很慢,天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似锋利的锯齿一般;毫不留情拉过她胸口,疼得鲜血淋漓,她却不能不忍着。 梁泽扫了扫底下两个丫环,微沉的脸显然他的不悦;可见有两个丫环在,他没有试图让赵晓潼改正对他的称呼。其实他更愿意赵晓潼一直用他的名字称呼他;名字是他这个人的代表;而三太子这个尊称却是身份的代表。三太子可以是任何人,可梁泽却只是他自己。 不过显然眼前不是跟赵晓潼讨论称呼的时候,他尽管心里不悦,对上赵晓潼既急切又隐隐害怕的眼神;还是缓缓开口道出实情,“我当时碰见杜若,听了她描述当时的情形与你的分析;就让人散开围绕着周围方圆三十里内能够藏人的地方展开搜查。嗯,我遇见杜若时,大概是出事后两刻钟内。” 赵晓潼明白,他当时下这个在三十里范围搜查的命令;是通过准确估算的,无论是骑马还是坐马车,两刻钟内在京城中能走的范围并不远。 也就是杜若运气好,碰巧在那个时候遇上他;也只有他有这样的能力与人力,一声令下就让人暗搜了小半京城。 “对方是先将你妹妹迷昏才带走的,他们似乎对这个掳人计划很有信心;将你妹妹带走之后并没有往很隐秘的地方藏,我的人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她。” 这个短时间,其实也花了大半天。也就是赵晓潼与司马晨盘旋在地道里寻找出口的时候,梁泽才见到被人绑走的赵紫茹。 “很有信心?”赵晓潼眼神一冷,重复的声音极低,别人只看见她嘴唇动了动,压根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什么人会对这个看似临时起意的计划很有信心?当然是熟悉她的人了;既然是熟悉她的人,这个计划就绝不是临时起意。 而熟悉她的人,又知晓她昨天悄悄带着紫茹出府的就只有相府的人。 这一霎,赵晓潼连炸了相府那座富贵牢笼的心都有了。 她真不敢相信,害到紫茹如今这副模样的人,竟然会是她们所谓的家人。 梁泽看着她寒意愈重的俏脸,默默别过头去无声叹了口气。看刚才她哄那个小女孩的时候没有表露一丝不悦或不耐烦;只怕此刻她心里压抑的极度愤怒已然到了极限。 “我找到令妹的时候,是在一所比较简陋的空房子。”梁泽声音很轻很淡,隐隐还透着无奈的意味;似是不愿提起让她愤怒的过程;却又知道依她的固执,他不提不行。 简陋?简陋意味着环境不好,看紫茹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她就想像得出那地方肯定污脏不堪。 赵晓潼袖下双手慢慢握成了拳,可她苍白俏脸上却没有浮现出一丝愤怒表情。 梁泽叹了口气,他发觉他今天叹气的次数几乎比他这辈子加起来都要多;害他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开始迅速变老了,不然怎会莫名多愁善感起来。 他拿眼角瞄了瞄旁边面无表情的清雅少女,端起杯子欲呷口茶压下心头不安;可杯子端上手,他才发觉杯子空了。“那个晓潼,你别太自责;好歹我们已经将令妹找了回来,她现在这样子大概是受惊过度,给点时间她慢慢会好的。” 赵晓潼看了看他,长睫垂下将眉梢的寒意掩去,“我想知道紫茹当时的情况。” 她眼神无声乞求,梁泽就是故意想要忽略不说也不行。 “晓潼你这又是何必!” 何必非要知道那么详细!何必非要拿那些不堪的事屠戮自己的心。 赵晓潼定睛看着他漂亮眼眸,慢慢地一字一顿道:“她是我妹妹,亲妹妹。” 无论紫茹遭受了什么,她都有权知道;也必要知道。只有了解真相,她才能帮助紫茹走出噩梦,才能帮助紫茹重新站起来。 而只有知道,她来日对仇人下手才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梁泽闭了闭眼睛,避过她迷蒙而坚持的眼神,“我寻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令妹被堵住嘴与房里一根柱子绑在一起。”他略略顿了顿,俊脸泛过一丝狠厉之色,“当时只有一个叫癞三的男人在里面看守她。” “那个癞三孤家寡人一个,就是个偷鸡摸狗的无业游民。”梁泽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他是在变相提醒赵晓潼,那个负责看守的男人大概只是为了几个钱,从那个人嘴里应该问不出有价值的东西。 赵晓潼木然点了点头,表示她明白。尽管梁泽刻意说得忽略粗糙,尽量粉饰太平好让她心里好受些;可她不难想像当时是怎样的情形。 仅仅如此简单,紫茹绝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凡听闻有人靠近,就立即遏嘶底激动得近乎精神崩溃的四肢乱蹬乱挥,只发出单一的惊恐尖叫声拼命阻止;一旦无人靠近,她又立即充满恐惧抗拒往角落拼命缩,蜷缩成小小一团不住低声呜咽。 她刚才哄了两个时辰,紫茹除了呜咽低头外,一个字也没有说。 这是严重的精神创伤综合症。 她能相信事情真如此简单才有鬼。 赵晓潼闭了闭眼睛,压下眸中寒意,“那个男人呢?” 梁泽扭头往门外递了个眼色,不多时,就有人将癞三扭送到他们跟前来。 赵晓潼盯了他一眼,忽然如疾风般掠了过去,伸腿就往癞三扫去。“啪!”毫无意外,被五花大绑的癞三在她用力一扫之下双膝一软,当即跪了个狗啃屎的姿势。 “说,你对紫茹做过什么?”赵晓潼淡淡的声音很动听,如果忽略她抵在癞三颈动脉的锋利匕首,她不带一丝火气的声音简直有如天籁。 癞三感受匕首贴着皮肤带来的寒气,浑身莫名哆嗦了一下。他瞄了瞄这个看似柔弱可亲的少女,却无意触及赵晓潼狠厉冷酷的骇人眼神。这一看,吓得他差点翻跌在地。 “我、我没做什么。”癞三犹豫了一下,低着头,强作镇定避重就轻的道:“我就是在屋里看着她,不让她吵闹;顶多、顶多捏捏她,拍拍她。” 捏捏拍拍?当她妹妹是小狗呢?还是当她是弱智的傻瓜? “没做什么?”赵晓潼眯起眼眸看死人的眼神瞪着三十出头的男人,骤然一声不徐不疾的冷哼。 即使睁着眼睛,她仍忘不了刚才从紫茹身上看到的青青紫紫;再对上面前这张令人恶心的嘴脸,赵晓潼就觉得心底怒火不打一处来。 她瞟了瞟癞三束于背后的双手,丢了个眼神给半夏;然后如无声的鬼影般忽然又飘回座位坐好。 半夏怔了怔,憎恨地盯了癞三一眼,随即没有半丝犹豫转身走了出去。一会她折返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把钝得生锈的柴刀。 她面无表情朝癞三走过去,木然的小脸上除了冰冷,再无其他情绪。 癞三见她满脸杀气拿着柴刀走来,一时吓得连连蹬着地面拼命后退;因为双腿瘫软的他根本连站也站不起来;一边后退一边惊恐地嚷着:“你要干什么?你不能杀我,你又不是官差,你凭什么杀我?” 半夏连一个鄙视的眼神都懒得给他,跟这种人说话简直降低她的智商。她径直拿着柴刀绕到他身后,皱了皱眉,眼神一冷,随手扯了块擦桌子的抹布粗鲁地往他蛤蟆嘴一塞。 然后冷哼一声,握着生锈的柴刀,慢条斯理将他十根手指一根根剁了下来;她那美妙的手法就像在雕刻什么艺术品一样;好半天,才终于用那把钝得生锈的柴刀剁完癞三的十指。 末了,她斜睨一眼切口参差不齐的指根,不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剁指的技术退步了,剁这十根指头竟然滴了血脏了地面。 癞三被堵着嘴巴,即使痛得死去活来也发不出一丝惨叫;只有他惨白如死的脸色和额头上密密麻麻淌下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无声表露着他的痛苦。 赵晓潼瞟了眼已经痛昏过去的癞三,示意半夏提了桶冷水进来泼他一身;然后又似鬼影般飘到他面前,冷冷问:“是谁指使你掳走紫茹的?” 癞三痛得浑身打颤,牙关在格格打架,看见冷酷如煞神般的少女居高临下盯着他,立即吓得连颤也不敢颤了。他挣扎跪好,拼命朝赵晓潼磕头,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声。 赵晓潼略略退开一步,半夏才上前扯掉他嘴里那块抹布。 “我不知道”嘴巴一得自由,癞三连一秒钟也不敢迟疑,冷汗鼻涕混着眼泪流到嘴里,他也仿若未觉般;飞快的将自己所知倒豆子般对赵晓潼坦白,“那个小女孩也不是我掳走的;昨天我本来在街上闲逛;忽然有个人拉我到暗处,问我有银子愿不愿赚;他背对着我又隐在暗处,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听到有银子赚,我当即点头同意;他就突然塞了个孩子给我,说是让我将人藏好别让人发现就行。” “我没有半句隐瞒,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癞三想上前乞求赵晓潼,可撞上她冷酷狠厉的眼神,立即又吓得缩了回去,“姑奶奶,不,活菩萨,你放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我就是拿了那个人五两银子,负责看着那个小女孩。” 虽然早就料到问不出什么,可听到这里,赵晓潼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失望。 不过,她盯着跪地那个令人恶心的男人,眼里一霎转出浓烈杀气。既然一无所知,就凭他对紫茹做过那些事,这个男人也该死!还该死上千遍万遍。 少女霍然转身,煞气凛冽的坐了回去。癞三松了口气,眼里刚刚现了一丝喜色。就在这时,空中忽然寒光一闪,癞三张大嘴巴却再也无法吐出一个字来。他低头瞪大眼珠盯着自己胸前只轻微颤了颤的刀柄,到死都不敢相信,会突然有把匕首从天而降直刺他的心脏。 这是失传的飞刀绝技? 梁泽眼神闪了闪,为这一刻杀气凌厉的清雅少女。这会的赵晓潼完全不似他认识的那个人,在他认知里;有点特别有点傲有点狡诈但温和善良的少女;现在,当着他的面,以诡异的手法闪电的速度用一把薄薄的匕首要了一条人命。 这一刻的赵晓潼,眼神冷酷,下手狠毒。就像突然从地底冒出来的地狱修罗,凶狠而冷酷,浑身布满凌厉杀气。仿佛一个不慎,就会有人成为她手下另一道亡魂。 梁泽暗下吞了吞口水,他绝不承认面对杀气强大的少女;他心里竟然也会感到害怕莫名,实在是赵晓潼这眼神这表情太骇人了。 但转念一想,畏惧之心立时便退。如果有个男人对他的妹妹做出那些事,他不敢保证自己能比赵晓潼做得更好;也许他根本就不能冷静的先审问再诛杀。 他就是担心赵晓潼憋着自责伤身,才特意留下癞三不审不问,让她亲自处置。 梁泽对刚才赵晓潼的凶残一面释然之后,心里对这个清雅少女更多的是欣赏;隐约的心底还生出几分佩服来。 该狠时狠,绝不留情!该冷静时冷静,绝不意气用事!不得不说,这样的赵晓潼,也许连他也比不上。 赵晓潼甩手杀了癞三,她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倒是留在室内的杜若惊骇得眼珠都快掉出眶外,但她很有眼色的死死掩着嘴巴,即使再惊骇也硬没有发出一丝不该发出的声音。 而半夏,冰冷的眼神在看见赵晓潼飞刀杀人的一刹,略略激动地亮了亮。 赵晓潼瞥了她一眼,她才记得上前取出匕首擦拭干净,送还到赵晓潼手里。 从头到尾,梁泽都没有多问一句;仿佛赵晓潼刚才在他眼前杀的不是人,而是一条狗一只鸡。见半夏收回匕首,他对外挥了挥手,随后便有人进来将癞三的尸体拖出去处理了。地上溅洒的少许血迹,也很快有人清理干净。 眨眼,就完全看不出刚才有人死在这里的痕迹。赵晓潼紧抿着唇一直没有说话,她擦干净双手,低着头,慢条斯理喝了几口茶。 半晌,抬起头来,眼神又恢复了平日的迷蒙温和,完全不见刚才杀人的凶狠冷酷。 她坦荡从容而直接地凝视着梁泽,淡淡道:“三太子,京城的治安真差。” 梁泽愕了愕,眼神很直接泄露他的惊讶。赵晓潼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刻,这个称呼,这句话,带着几分女子娇软呢哝般的轻语;赵晓潼并没有半点向梁泽抱怨的意思。而梁泽俊脸上闪过很明显的愕然之色,但随即很快,在少女投来别有深意的眼神下,他便明白她其中包含的几层意思。 三太子,表示她接下来要说的是跟他身份休戚相关的事。 治安差,意味着某些犯罪已经发生或即将发生。这不是好事,但对他而言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或者,赵晓潼已经遭遇了这样的事;才会胸有成竹的对他发一句类似感慨的话。 梁泽目光很平静,俊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笑意;可他打量少女的眼神,其中审视的意味却不言而喻。 赵晓潼也不回避,大大方方端着杯子任他打量。梁泽也是习武之人,她身上的伤他早该看出来了;不过因为之前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另外的事情上,他无心之下忽略了而已。 果然,只淡淡几眼,梁泽便收回视线;压下心中莫名情绪,关切问:“晓潼,你到底遇到什么?” “杀手。”赵晓潼瞥他一眼,答的时候一本正经,苍白俏脸连一丝笑容也没有;她呷口茶,慢吞吞轻淡淡的补充:“两批数以十计的杀手。” 她遇到杀手是真,至于多少批多少人,这一点也不重要这话半真半假才更容易让人相信,她相信以梁泽的聪明;很快就会查清某些事,与其隐瞒不如坦白。这对梁泽来说是难得的好机会;对她又何尝不是。 梁泽面色微微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只是他再看赵晓潼的眼神审慎中带着几分相知相惜的味道。 他看明白了,赵晓潼刚才看他的眼神绝对是懂他的。 是的,懂他处于这个位置的无可奈何。他对那个累死累活还不讨好的位置实在没什么兴趣;可依他如今的身份,别人不会管他心里怎么想,想争的人当然会将他看成拦路的对手;而不想争的人,却将他看成必争的对象。 不管他想不想争,他既然处于这个位置;有些事就不得不做。即使他将来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也一定得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行。 赵晓潼就是看明白其中利害,才会对他抛出橄榄枝。利与害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梁泽默了默,并没有再就杀手的事追问下去。而是认真地看着她,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嗯,要做什么呢? 晓潼要反击了,被惹毛的狮子很可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惹了还想跑?没门 章节名:第77章 惹了还想跑?没门 厚礼于人,必有所求。 就算赵晓潼对他没有所求,他也不愿意欠那么大的人情。俗话说得好,欠什么也别欠人情;人情这东西,无论欠与被欠都不是件愉快的事。 况且,他既然说出这话;就表示他认可将来与赵晓潼的合作关系。既然是合作伙伴,某些事情当然要互惠互利的。 需要他做什么?赵晓潼想了想,其实她真不需要梁泽做什么,只是想借他的马车一用;当然,这借马车可不是单纯的借马车,她真正想借的是梁泽的势。 赵晓潼微微一笑,答得模糊,“你知道的,相府到现在都认为我和紫茹在府里。” 梁泽沉吟了一下,含笑点头道:“我派人不,我亲自送你回府。” 赵晓潼轻轻吐了口气,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她垂眸,俏脸笑意隐隐,既然梁泽表现得如此有诚意;她不妨也大方些。 “三太子,其实,我昨天求见你,本来是”俏脸带笑,眼睛眨了眼,迷蒙眼神却闪过几分清贵惑人的狡黠。 梁泽见她欲语还休,想起她异于一般闺阁女子的政治敏锐与独特眼光;当下被她引起几分好奇心,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她牵着鼻子走;随即问:“有何事?” 认识这么久,他算是看明白赵晓潼这个人,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能让她亲自出府找他的,绝不是普通的喝茶赏花之类的浮游光阴之事。 少女略略露出惊讶的神色,笑着反问:“怎么,殿下莫非忘了之前在微雨阁对晓潼说的事?” 在微雨阁说的事?他说了什么事? 梁泽一阵迷糊,半晌似乎才记起那一回探病的事;当时他为了气司马晨,故意对赵晓潼说悄悄话,好像是说是说?嗯,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赵晓潼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时梁泽那么一说不过随口而已,也幸亏她从来没有将他的话当真;不然这会看见他苦苦思索的模样,还不先得气死自己。 她侧头对梁泽挑了挑眉,笑容微微淡了些。想起紫茹的情况,她也没有兴趣再在这跟他打哑谜。 “三太子,世人都爱的又有能力得到的东西,那可是少之又少。”权力是其中之一,但这东西却不是人人都有能力得到的。 梁泽怔了怔,眼眸微眯,陷入了沉思。 赵晓潼淡淡扫过他沉思的眼眸,轻轻转身,挑了帘子走进里间;她要带紫茹回府。 赵紫茹也许是第一次受到如此严重的惊吓与创伤,赵晓潼本来想着待赵紫茹醒来;她们直接用走的回府就行;从书墨斋到相府,路程并不算远;她希望可以牵着赵紫茹的小手,带着她走近人群,想着这样也许能减轻赵紫茹抗拒的情绪。 至于梁泽?到时只需他在相府露一露面,顺便说两句就成。 但赵紫茹一直没有苏醒,赵晓潼等了一会便决定乘马车回府好了;要开导紫茹,以后有的是机会,而现在,她浑身的伤需要尽快做处理。 赵晓潼只告诉梁泽一声,她打算坐马车回府;梁泽立即高效的让人安排好马车;杜若本想替赵晓潼抱赵紫茹上马车,可即使睡着,赵紫茹似乎也能分辨出别人的气息;杜若刚一靠近还未伸手抱她;她便立时蜷缩着极度抗拒的无意识挥舞双手,极端抵抗杜若。 赵晓潼无奈,只得亲自小心翼翼抱着她上了马车;进入车内,看见车厢铺了层柔软舒适的垫子。她眼神立即亮了亮,梁泽这人虽然身份尊贵,却也能细心体贴别人。 梁泽说了要亲自送赵晓潼回府,当然不会食言,但也不好与赵晓潼姐妹两人共乘一辆;咳,就是他想共乘,也腾不出位置。毕竟有像个树熊一样巴着赵晓潼不放的孩子,还处于极度不安的睡眠中;他只得摸摸鼻子给赵紫茹让座,自己另乘一辆。 从书墨斋直接往相府赶,只一会便到了。梁泽没有摆出他的三太子仪仗,但直接让赵晓潼乘了有他身份标记的马车,更重要的是,他自乘马车还特意落在赵晓潼后面。 三太子的马车在相府大门口停下,即使还没看到人走出马车;可做门房的下人向来有对洞悉权贵的金睛火眼。 赵书仁与夫人就被通知,三太子很正式的乘着代表他身份的马车停在相府大门外;他们两人焉能不急急忙忙往大门外赶。 要知道,梁泽虽然还不是皇帝,将来也未必会是皇帝;可他三太子的身份摆在这,对于赵书仁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来说;梁泽就是君,而他赵书仁权势再大,也是君下之臣;他当然得匆匆忙忙出来亲迎梁泽了。 可当赵书仁与夫人滚水烫脚般赶到大门时,正好看到梁泽静立在旁,轻声提醒抱着赵紫茹下车的赵晓潼。这情景虽然已够他们吃惊了,但是待他们走近前来,才发现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头。 梁泽直接用他的马车亲自送赵晓潼回府? 这可是天大的荣幸,就是他赵书仁这个当朝丞相也未必能享受这等高级待遇;那是天大的殊荣呀。咳咳,赵书仁绝对不会承认,这一刻,在看到梁泽特别平易近人的亲自用他的马车送赵晓潼回府,他心里竟转出无限的羡慕妒忌恨来。 这世界太逆天了吗?还是他在做着白日梦? 赵书仁用力摇了摇脑袋,可眼前的情景并没有消失;他也不能继续装糊涂下去。 “臣,参见三太子。”赵书仁快步走出门外,赶到梁泽跟前,弯腰低头作揖;恭敬施礼。 一般情况下,非正式场合非正式命令,赵书仁是不必对梁泽行下跪礼的。 梁泽似乎没看见赵书仁一样,轻声提醒着赵晓潼小心脚下;看着赵晓潼抱着赵紫茹稳步走到一边;他才转过身来,昂着头,负手而立下巴对人的姿态;尽显身为皇子的尊贵高傲。 眼角淡淡掠过,似乎刚刚才看到赵书仁的模样;半晌,才不咸不淡道:“丞相客气了,我今天是送晓潼回府的。”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想进府叨扰;更不想承赵书仁这份为臣之情。 晓潼?什么时候三太子与这个孽障如此亲近?亲自送回府?赵书仁脸色微沉,直起一半的老腰蓦然僵了僵,差点闪着。 晓潼?凭这个下贱庶女也配三太子亲密唤她的名字?夫人微垂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毒狰狞。 “回府?”夫人一阵疑惑,流露着适度的关怀望向赵晓潼,“四小姐何时出府?” 赵书仁微沉的脸立即多了层阴沉颜色;跟在夫人身后垂首侍立的亲信林妈妈立即上前一步,轻声道:“禀夫人,昨天巳时初,四小姐带着七小姐从后门离的府;没有惊动旁人,她出去之前曾差人向你禀报过这事。” 这话一出,赵书仁的脸色简直精彩得跟调色板似的。 林妈妈这话含意极丰啊。一强调赵晓潼是昨天巳时初离的府;二表明赵晓潼自个带上还小的七小姐偷偷摸摸从后门离府;既然是偷偷摸摸出府,想必也不会是去做什么正经事;但凡正经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三来指出赵晓潼不敬主母不尊长辈的事实;出府前才差人向夫人禀报,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告知而并非事先征求过夫人的同意嘛。 杜若心里暗暗着急,这一堆乱七八糟的恶名若是落实在小姐身上,小姐往后的日子只怕更难过了。 夫人歉意笑笑,尴尬地拍了拍脑袋;看着赵晓潼,露出亲切恍然的表情,“原来四小姐差人禀报过了,瞧我这记性!” 林妈妈立时接着道:“奴婢听说昨天城里似乎发生了一起某府小姐被贼人掳走的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当时奴婢还担心四小姐会碰上这倒霉事”她意犹未尽的瞥了眼赵晓潼,又道,“想来是奴婢多心了,四小姐福星高照,肯定不会撞上这种事。” 夫人神色奇怪地望了赵晓潼一眼,困惑又迟疑问,“真有这等不太平的事?四小姐昨天什么时辰回府的?” 杜若一听这话,心里立时懊悔得大喊糟糕;她之前为了安抚七小姐,完全忘了这一茬。她昨天只匆匆差人向夫人禀报七小姐失踪的事,请求夫人派府里的人出去寻找;可当时并没有直接面见夫人,这话只带给夫人跟前的一个妈妈。 如果夫人有心否定这事,她根本拿夫人没有办法。 杜若不知道的是,夫人底下那个得到消息的妈妈,昨天并没有将赵紫茹失踪的事禀报上去;因为有人暗中让那个妈妈将事情捂了下去。 也就是说,夫人压根不知道赵紫茹曾经被人掳走的事。如果她知道这事,在看见梁泽亲自送赵晓潼回府时,立刻就会联想到事情不单纯;也就绝对不会问出上面那一句等同自掘坟墓的话来了。 杜若心里急得团团转,有心想给赵晓潼一点暗示;却又逼于形势无法做任何动作。夫人则狐疑而阴毒地盯着赵晓潼,眼里隐隐有丝揪到赵晓潼把柄的兴奋色彩在跳动。 如果赵晓潼昨天巳时初离府却在外过了一天一夜才回府,当中还不曾派人回府禀报此事,虽然当中还隔着个五岁大的赵紫茹;可那么点大的孩子,并不能妨碍到赵晓潼什么事。 赵晓潼淡淡瞥了眼有些忘乎所以的夫人,低下头,轻轻给赵紫茹拢了拢垂落的衣裳;借此掩下眉梢讥讽的森然冷意。 她一直站在这等的,就是夫人这一问。 “禀夫人,我昨天没有回府。”赵晓潼淡淡答了这句,又安静垂下头去。 夫人以为她心虚,嘴角迫不及待扯了抹阴森冷笑;梁泽却深知她在等着他表现。 他轻咳一声,依旧昂着头,负手而立的姿态尊贵又高傲;他扫了扫赵书仁,森冷含讽的目光盯着夫人,然后方不紧不慢道:“我昨天在街上遇到发疯的惊马,碰巧那会遇上晓潼带着七小姐闲逛;惊险时刻,幸而晓潼反应迅速挡在前面;我才没受伤,可晓潼她就没这么幸运了。” 梁泽这句话这会抛出来,不啻于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弹突然在夫人他们面前炸开;霎时将他们轰得晕头转向。 他垂下冷光闪动眼眸,无声哼了哼,又接着道:“晓潼为救我受了伤,而七小姐也因当时危险的情景受到惊吓;于情于理,我都责无旁贷要请大夫给晓潼与七小姐诊治。” 梁泽扫过赵书仁越来越黑的脸,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快意;叫你天天不待见这个女儿,我梁泽偏偏要捧着她告诉世人,我梁泽待她如宝。 “大夫说晓潼的伤虽多是皮外伤,但也不知有没有其他一时半刻看不出来的伤;大夫建议晓潼留下来观察一晚;正巧昌宁在我府上留宿,我便替晓潼接受大夫的建议;至于七小姐一起留宿府上,那是七小姐受了惊吓之后一直粘着晓潼不肯放手。”迫不得已而一同留下了。 昌宁公主,梁泽的胞妹,尚未及笄;性格开朗活泼与梁泽感情极好,平素喜往三太子府跑,这些赵书仁都知道。 三太子府虽然没有女主人,但有昌宁公主一同留宿,至少在名声上,赵书仁也挑不出赵晓潼的错。 但说到赵晓潼救了梁泽这件事上,赵书仁是半点也不信的。别说赵晓潼身边当时还带着个五岁大的赵紫茹;就单以梁泽的身手而论,一个从小由名师教导的皇子,即使真遇到惊马之类的危险事情,就算当时他的侍卫来不及营救;凭梁泽自己的身手要自救也绝对绰绰有余;又怎会轮得到需要赵晓潼一个弱女子来救。 可不管赵书仁信不信,这都是由梁泽一口咬定给出的官方说法。既是官方说法,那就代表了这就是真相也是事实。就算赵书仁再怎么怀疑,也不能去调查,甚至不能私下审问赵晓潼。 人家堂堂一介太子一锤定音确定的事,你一个臣子却怀疑他调查他,这不是作死的节奏吗? 梁泽一口气不但解释了赵晓潼一夜未归的原因,还摘清了赵晓潼与刚才林妈妈所提的有贼人掳走某府小姐这事;假若日后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那也绝对跟赵晓潼赵紫茹姐妹俩无关;人家姐妹都因伤在三太子府住着,除了三太子还有昌宁公主作证呢。 什么是真话什么是事实?在某些时候,强权说的就代表了事实。 另外还有一层意思,让夫人含恨让赵书仁满心不是滋味的是:梁泽如此高调的主动将救命恩情安在赵晓潼身上。 如果惊马救人这事由赵晓潼来说,别人少不得说她一句挟恩图报不自量力想高攀;可这事经由梁泽这个当事人说出来,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瞧现在赵书仁那张精彩纷呈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明。对三太子有救命之恩?赵书仁想到这事,心里就郁闷得想吐血,以后他对这个孽女岂不是要做到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掉? 一个不好,三太子会不会认为他刻意薄待这个救命恩人? 晓潼、晓潼叫得真亲热!她跟他很熟吗? 赵晓潼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虽然她一直垂首抱着赵紫茹安静站在边上,可她的耳朵从来没错过这边任何一个字;梁泽一口一个晓潼的叫,他不觉得牙酸,可叫得她心里暗恨。 要说平时无人在的时候,她不在意梁泽这么唤她;取了名字就是让别人叫唤的,对吧!但这个时候,他一直唤个不停,未免有刻意表现亲近之嫌;她虽然选择在某些事上与梁泽合作;也打算扯着三太子的大旗狐假虎威一把;可她不想让别人将她贴上梁泽的标签。 好吧,原本她打算让梁泽派马车送她回府,就是想着借梁泽的身份揭过她昨晚一夜未归的事;谁知梁泽突然抽风纡尊降贵的亲自送她回来;还大出意外砸了顶救命恩人的大帽子在头,硬生生帮她镀了层闪闪金光。 估计她顶着这层金光,以后在相府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这事虽然不经过她同意,可眼下梁泽这番做派的确是“好意”,还是令她心里微生欢喜的。但这欢喜也只是一刹的功夫,梁泽此举是帮她镀了金抬高了她在府里的地位不错;可他在门口如此高调的宣布此事,又何尝不是逼着她日后不得不尽力朝他靠拢。 明面上帮了她,实际不过借机坑她一把,将她不知不觉拉下水;如果她笨一点,说不定以后只会傻傻感激他,像头老黄牛般为他卖命。 从权力中心出来的人,果然不是什么良善可亲之主;眼前这个看着尊贵高傲的三太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狡诈腹黑之徒。 各人独自盘算着自己那点心思,赵书仁错愕半晌,才扯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讪讪道:“三太子言重,晓潼,她能为殿下尽一分力,那是她身为大梁百姓的本份。” 说罢,他不忘暗暗瞥了眼赵晓潼,警告她最好别仗着这事沾沾自喜,到处招祸。 赵晓潼眼角掠见他的眼神,暗下不屑地撇了撇嘴。 她脑子浆糊了,才会往自己身上挂上三太子救命恩人的大旗。梁泽明摆着要坑她,她还傻得甘心情愿被利用,她真不用活了。 “赵相这话可就不厚道了,晓潼她当时可是拼了命救我。”梁泽斜斜睨了赵书仁一眼,存心拆他的台,“大梁百姓千千万万,可一旦面临生死,又有几人能不顾自己性命豁出来救别人。” 这话既奠定了赵晓潼救人的“大公无私”,也暗讽了赵书仁的惜命怕死。他那上扬斜睨眼眸半眯的样子,分明含着嘲讽;就差直接点明质问一句:换成赵相你遇上这样的情况,你能舍身成仁吗? 赵书仁真真被梁泽气得半死,一张脸青红黄绿的颜色轮着换了一遍;可他这怒气绝不敢对梁泽撒;谁让人家梁泽是当朝三太子,对吧!但令梁泽不顾身份在这对他冷嘲热讽的祸首还在,他不能对皇帝的儿子撒气,对自己的女儿撒气总行了吧! 赵书仁念头一起,立即毫不犹豫地狠狠瞪了赵晓潼一眼;可是他大概被气糊涂了,都忘记梁泽这尊给赵晓潼镀金的大佛还未走;况且他也真是糊涂彻底了,梁泽亲自送赵晓潼回府,明摆着就是给她长势给她撑腰来的。 他人还未走,赵书仁就迫不及待想着打压赵晓潼;问过他了吗?他同意了吗? “晓潼,你身上有伤,大夫说了须卧床静养好好休息。”梁泽撇下赵书仁,往边上走了几步,在赵晓潼跟前站定,一脸关怀的特别咬重了静养二字,“我回头就让太医到府上给你和七小姐看诊。” 这话可是赤果果明明白白告诉赵书仁,他是真正将赵晓潼当恩人对待;你相府的人最好放聪明点,欺负了赵晓潼,那就是跟他梁泽过不去;跟赵晓潼过不去不是多大的事;可跟他梁泽过不去,那后果就得掂量掂量了。 只要他梁泽还是三太子一天,或者说不管他梁泽是不是三太子,只要他一日未倒;他一日都会罩着赵晓潼,你们这些想打压赵晓潼的牛鬼蛇神,最好给他瞪大眼睛放亮看清楚了。 赵晓潼瞄见赵书仁气得扭曲变形的脸,默默在心里为他哀叹一把。被梁泽高调拉下水,她也很无奈。不过能看见赵书仁这个没心没肝的男人吃瘪,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高兴的,谁让这个男人太没将她当回事。 不拿她当回事不要紧,可他不拿紫茹这个几岁大的孩子当回事,那就太招人恨了。 好吧,她承认自己有幸灾乐祸的恶劣潜质。 “多谢三太子关心,我和紫茹一定会好好静养。”赵晓潼飞快瞥了眼俊朗高华的尊贵男子一眼,特意对三太子几字清晰咬重了音。 这丫头,这会还想着跟他拉开距离撇清关系?也不嫌晚太多? 梁泽似笑非笑看她一眼,阖眉,不语;却昂着头负手往马车走去。又一次当众甩了赵书仁这个丞相的脸。 赵晓潼望着他潇洒信步淡远的背影,在心里想似她还知道梁泽一个秘密;她要不要守牢那个秘密,以期在关键时候救自己一命呢? 可这想法也就在脑海中闪念一过而已,她现在浑身疼得要命;再不赶紧进去她真撑不住了。 头微低,抱着熟睡中仍紧揪她衣角不放的赵紫茹,准备将赵书仁与夫人当隐形空气,直接越过他们往府内走。 “赵晓潼,你给我站住。”赵书仁望着梁泽的马车走远,一回头就撞上赵晓潼完全无视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声压抑的冷斥充分表明他此刻无处发泄的恼怒,“你这是什么态度?就算你于三太子有恩又怎样,别忘了你姓赵。” 要教训她的时候就想起她姓赵了?需要他维护的时候他怎么就想不起她与他也是血亲? 赵晓潼猛然站定,以决然的速度扭头,赵书仁撞进她平静下蕴藏暴怒的眼神,一时竟惊得后退半步。被一个小丫头吓退,这么丢人的事他绝对不肯让别人看出来,当然他也必须立刻找回场子顺便找回丢失的面子。 “你” “老爷,我昨天有差人回府向夫人禀报。”赵晓潼皱了皱眉,一双漆黑眸子有逼人的寒光飞出,极快的语速表明了她此刻的不耐;想教训她,也得师出有名才行。她淡淡瞥了眼夫人,又飞快道:“紫茹昨天受到惊吓。” 你与其有时间在这对我咆哮诘问,不如花时间关心关心一下这个小女儿。 这话也在暗中提醒,刚才梁泽特别叮咛要让她们静养的事。 赵书仁眉心跳了跳,脸色又黑了一层;他自动忽略了赵晓潼拿梁泽做挡箭牌的暗示;眼神落在蜷缩赵晓潼怀里的孩子,见赵紫茹小脸灰青,皱着眉头极度不安的模样;确实像受了惊吓的样子。 这一看,他心里微微起了愧疚。虽然他平日对这个小女儿也没多在意,可赵紫茹还是个孩子,大多数见到他的时候,都会对他表现出渴望喜爱,并且特别爱粘缠他要他抱抱。 对一个笑容灿烂,眼神纯真充满渴望崇拜的孩子,他也极少摆出冷脸;对赵紫茹这个小女儿,他多少还是有感情的。 这一愧疚,他身子无意识的往旁边微微一让;这一让,赵晓潼直接便从他面前扬长而去。 待他回过神,已经看不到赵晓潼人影了。他疑惑望向夫人,可夫人却面色郁郁的低着头,一副神思不属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 他皱了皱眉,落一记不满的阴沉眼神,冷哼一声;随即转身拂袖而去。 赵晓潼抱着赵紫茹本来想将她送回如意居后,先回筑梦居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可赵紫茹一直愣是没有醒;却也一直死活揪着她衣角不肯松手;赵晓潼没办法,最后只得抱着她一起带到筑梦居去。 没过多久,梁泽果然派了太医过来。在赵晓潼的坚持下,太医只得先给赵紫茹看诊。 其实赵晓潼心里明白得很,赵紫茹的创伤主要是精神层面的,看不看太医也无所谓。 可不让太医看过认真确定过之后,她究竟难以心安。 因为赵紫茹一直粘着她,她便只好让人在她的闺房里再临别安多一张床;她不敢让赵紫茹醒时给太医看诊,事先哄赵紫茹喝了些安神的药睡了过去。 这会见太医收回手,一脸沉吟的往外间走;赵晓潼示意杜若在里面看着;她则随太医走了出去。 “吴太医,我妹妹她的情况怎么样?” 吴太医是个五十岁年纪颇有几分学究味道的人,他走出外间了胡子;没有回答赵晓潼,反而略一沉吟先开起方子来。 待他搁了笔,才道:“这孩子身上的外伤不严重;我开个方子,主要是一些开散心神驱除抑郁的药。” 他看了赵晓潼一眼,眼神颇有几分责怪的味道,毫不客气道:“照你形容的情况,她应该是精神上受了过度惊吓,引起内心极端恐惧;如今这情形大概是因为恐惧而下意识自我封闭起来。” “这种情形非药物可治,想要她好转只有找到病根,慢慢开解引导。” 赵晓潼轻轻点了点头,垂下的眸子里掩着难抑的沉重与心疼。这结果跟她推断的差不多,紫茹果然是在遭受到极度惊吓下患了自闭症。 太医又叮嘱了几句,然后开始给赵晓潼看诊。在看到她手臂多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时,忍不住狠狠批了赵晓潼一顿。 赵晓潼知道这个吴太医是梁泽的人,也明白他这番责备纯属出于一个医者对患者不爱惜身体的恼怒与关心;当下难得好脾气的默不作声任他削了个够。 她安静听着,垂眸的同时掩下嘴角那抹苦笑。不是她不爱惜身体,而是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允许;他以为被人差点削断骨头她不疼呀,可再疼她也得忍着,就是真被砍断骨头她也得与人拼命。 梁泽细心,派吴太医前来时,不忘提醒他同时带了个医女过来;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赵晓潼背上的伤只好让医女诊治;之后再报与太医,然后再开药方。 赵晓潼忙着让太医看诊;夫人也没有闲着,送走梁泽之后;她回福满苑越想越不对劲。赵晓潼昨日带着赵紫茹悄悄出府的事她知道,可赵晓潼没有回府也差了人回府禀报的事,她却一无所知。对于梁泽所说赵晓潼救了他的事,夫人跟赵书仁的看法一样,那是半点也不信。 如果救人的事不是真的,梁泽大张旗鼓为赵晓潼出面一定是为了掩饰什么。而这个什么一定跟她所不知道的某些事情有关,她很怀疑里面的事会不会跟她那个最近脑子发热的女儿有关。 于是夫人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就闯入赵紫君的听风苑去。 “母亲?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赵紫君刚刚得知梁泽送赵晓潼回来的事,正在心里怀疑那件事到底有没有得手,突然就见夫人满脸怒容杀进来。她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带着几分讨好连忙过来扶着夫人,小心翼翼道:“谁惹母亲不高兴了?” 那件事做得隐秘,母亲应该没发现吧? 母亲大概是因为赵晓潼那个贱人靠上三太子才心里不痛快吧? 赵紫君不确定的在心里猜测着,不时拿眼角打量夫人。 夫人一坐下,看见赵紫君忐忑的模样,一时眉头皱起,脸色又沉了几分;连端上手的茶也不喝了,重重往桌上一顿,沉声问:“君儿,你老实告诉我,昨天,你是不是瞒着我对赵晓潼做了什么?” 对于夫人这种单刀直入的方式,赵紫君莫名惊了惊;她垂眸,飞快掩下眼中心虚,温柔一笑:“母亲怎么这么问?四妹妹她不是好好的在筑梦居吗?”声音虽是平日的婉转温柔,却也含了几分委屈的味道。 夫人默然,狐疑的目光审慎地打量赵紫君半晌。 赵紫君一派坦然的挺直腰,不避不让的任她打量。她明白得很,越是心虚越要装作坦荡;不然以母亲的精明,一定会看出来。 从表情上看不出端睨,夫人只得暂时收起怀疑的目光;可这并不表示她心里就相信赵紫君,因为这个女儿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老爱干些阳奉阴违的事;如果事情能办得漂亮些也就罢了,可偏偏事情还弄得一塌糊涂。 赵紫君就像夫人肚里的蛔虫一样,从夫人沉默不语的迹象就判断出自己的母亲并不相信她。于是,她一脸委屈的施施然走到夫人跟前,眨着泫然欲滴的泪珠,无限受伤的看了夫人一眼;随后双屈一弯跪了下去,三指对天竖起,“母亲如果不相信君儿,君儿愿意在此发誓,如果君儿欺瞒了母亲,君儿愿” 夫人弯腰迅速而及时的捂住了赵紫君嘴巴,将恶毒的誓言堵了回去。有些无奈地扶着温柔少女双肩,“起来吧,我没有不相信你,毒誓可不能乱发。” 这个时代的人都相信天道轮回,对誓言这种飘渺的事也深信不疑。夫人见此,对赵紫君哪里还有半分怀疑的心思。 赵紫君顺势站了起来,将挂在睫毛的泪珠眨了回去,含泪带笑可怜兮兮看着夫人:“那母亲真不怀疑君儿了?” 夫人点了点头,“不怀疑。” 赵紫君露出喜极而泣的笑容,她知道她这一跪,在自己母亲面前算是过关了。 夫人证实赵紫君跟这事无关,也就放心离开了听风苑。只不过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小姐,奴婢查出来了。” 赵晓潼刚刚送走太医,半夏就回来向她禀报。半天的时间就能查到眉目,赵晓潼赞赏的看了半夏一眼。她自是明白半夏这么拼命,完全是想努力弥补之前看护不力的过错。 “说。” 轻轻一个字,却证明了赵晓潼揪出幕后推手的决心。 “奴婢查到昨日七小姐溜去后门之前,曾在花园里见过大小姐。” 赵晓潼眼眸立时眯了起来,“除了她,紫茹还见过谁?”赵紫凝只是有嫌疑,并不能确定。 “没有,七小姐昨天除了见过大小姐之外就只和如意居的人有接触。”半夏顿了顿,语气平淡陈述着事实;她只需要将知道的事情禀报清楚,并不需要加入自己的判断左右赵晓潼的情绪,“七小姐在花园里遇到大小姐时,大小姐曾斥退下人,单独与七小姐说了一会话;之后七小姐就偷偷开溜往后门去;而大小姐曾暗中让人为七小姐做掩护。” 想来也是,若无其他人吸引如意居那些人的注意力,紫茹怎么可能顺利撇开她们;悄悄摸到后门那里躲着。 很明显,赵紫凝是故意引导紫茹往后门去;而目的目的自然是让紫茹巧遇上她,然后缠着她一起出府。 赵紫凝! 赵晓潼无声握紧拳头,紫茹如今这副模样,绝对有她一份功劳;至于赵紫凝唆使紫茹缠着她出府的真正目的,她迟早会查清楚的。 她从来没想过要对那个被人宠坏的草包大小姐痛下杀手;但偏偏赵紫凝那个蠢货一次又一次不长眼的撞上来,这一回! 赵晓潼松开拳头,眼神恢复一贯的冷静温和,仿佛刚才一闪而过的狠厉就是半夏的错觉一般。 “我知道了。” 就这样?半夏从来没有多余表情的小脸明显愣了愣,她以为小姐那么心疼七小姐;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出手,可谁来告诉她,小姐这么平静的丢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为七小姐讨回公道吗? “可是小姐”你不做点什么吗? 赵晓潼一个冷眼扫过来,生生逼得半夏将后半句吞了回去,“还有事?” 小姐好可怕的眼神。半夏连忙垂下头,默默吸了口气安定骤然惊乱的心跳,“没,奴婢没有事。” 赵晓潼不悦皱眉,冷冷道:“那就再去查,我要知道全部;而不是冰山一角。” 半夏暗道一声惭愧,连忙转身退了出去。 赵晓潼闭上眼睛,十分端正的坐着椅子大部份;但腰却挺得笔直,不敢向椅背靠上一靠。 她不是不想对赵紫凝出手,而是要想个漂亮的法子;最好让人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又能狠狠打击赵紫凝。 不过,报仇的事从来不急。着急表示容易失去冷静,失去冷静就容易暴露破绽;这相当于将弱点送到别人手上。 她才不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在没有想到恰当的法子之前,她不介意先养好身上的伤;当务之急,还有一件事比报仇更重要;她希望紫茹脸上能重现昔日灿烂无忧的笑容。 夜色在忙碌中很快来临,赵紫茹睡了几个时辰之后,终于醒了过来;可即使回到自己府里,她仍然如在书墨斋一样,除了赵晓潼之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也从不开口说话,就连五姨娘想要靠近一步也不行。双眼除了茫然就是惊恐,而在她醒着的时候,根本不肯离开赵晓潼半步。 待到半夜,赵晓潼终于将她哄睡,然后她自己也精疲力尽的一头倒在了床上。 可她越累,这会反而越睡不着。 “你别再动来动去了,小心扯到伤口,疼起来可够你受的。” 低沉动听的男声含着淡淡的无奈与心疼乍然响在耳边,少女睁开眼睛,很清楚的看到俊脸无限放大的司马晨悄无声息凑过头来。隔着薄薄一层纱帐,她可以清晰听闻他有力的心跳声。 赵晓潼一把掀开被褥,霍地坐了起来;顾不上浑身疼痛,从纱帐里钻出脑袋来,目光灼灼盯着容光潋滟的男子,眼神隐约可见兴奋的光芒在不安份地跳动。 刚才她一直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对赵紫凝出手,现在看到司马晨这张脸后,她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一个绝对可以祸水东引的好主意。 “喂,司马晨,你跟红枫山庄的神秘庄主很熟吧?” 如果不熟,就是一般人也不会同意别人带外人踏进自己的私人领地;更别说要保持神秘感了。 司马晨没有直接答她,反而问道:“你想干什么?” 不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少女心情大好地笑了笑,下了床直接去点灯。没有她的命令,半夏与杜若不会过来;而除了半夏与杜若,筑梦居其他下人是近不了她的闺房的。 她一点也不担心会被别人看到三更半夜突然有个男人在她房里,如果司马晨敢给她惹麻烦,她就给他惹成倍的麻烦让他头痛去。 她想干什么?赵晓潼吹熄手里的火折子,偏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看才发现他脸色白得可以,而眉宇间隐隐还泛着掩不住的疲倦;转而记起这人背后还有箭伤。 继而想到他刚才从窗户飘进来的方式,俏脸笑容一收,眼神沉了下去,“你想死走远点,别给我惹麻烦。”真当自己是九命怪猫呢,小命丢了一条还有几条。 虽然她语气不善,态度也恶劣得很;可关心却明显藏在了里头,司马晨扬了扬眉,微敛眼眸里闪过一抹欢喜。 “有你惦记着,我绝对死不了。” 赵晓潼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好像她记挂着,他才会好一样。 她什么时候告诉他,她关心他了? 咳咳,赵紫凝被人惦记上了,注定悲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晓潼失贞了 章节名:第78章 晓潼失贞了 她只是、只是恼这个人不尊重她昨日的劳动成果;想起她昨日帮他挖肉拔箭的辛苦劳累,她现在还想为自己的伟大牺牲掬一把辛酸泪。 这个男人,转身就糟蹋她的辛劳付出;太气人了! “司马公子长得如此花容月,惦记你的人多了去。”但不包括她。少女冷冷白他一眼,那眼神很明显带着不悦的嘲弄。 口硬心软的丫头,不肯承认就不肯承认吧,反正他心里明白就行。 “这瓶玉肤露,可以淡化疤痕。”司马晨一挥袖,一只精致白玉瓶自他掌心落在方桌上。 至于她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想要完全不留疤似乎不太可能;但他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想办法为她求得可以去疤的灵药。 赵晓潼瞄了瞄灯火下光泽柔和的白玉瓶,眼睛霎时亮了几分。她是姑娘,还处在最青春年少的年纪,她当然也是爱美的;留下疤痕固然不会影响她的生活,但能够不留疤痕,她肯定更欢喜。 “看起来很珍贵。”她笑了笑,随手拿起白玉瓶在掌中转了转,“收钱不?你知道我很穷的。”她那随意的语气,似乎司马晨要收她钱的话,她就将东西还他。 当然,她不过纯属顺便的将司马晨一军而已;当是报了昨夜暗室里他取笑她洒止血药不要钱之仇。 开玩笑,好东西送上门,哪还有拒之门外的道理。虽然她跟司马晨算不上顶熟有交情一类人;但他们起码也曾经共过一次半次患难吧!这瓶什么玉肤露,就当是司马晨付给她替他拔箭的报酬好了。 赵晓潼睨了眼对面优雅静坐的潋滟男子,在他开口说话前,将白玉瓶牢牢收入囊中。 好东西当然是进了自己口袋才是自己的。 赵晓潼拿得心安理得,袋得坦坦荡荡。丝毫不觉得自己此举有任何一点赖皮的不妥。 司马晨见状,低头喝茶,顺便将闷笑声和着茶水一起吞下肚去。 这丫头,难得露出如此孩子气的可爱一面。他还没欣赏够,绝不能让她发现,更不能惹恼她。 赵晓潼袋好玉肤露,掩嘴打了个哈欠;随即白了眼只顾低头喝茶的司马晨,没好气的出声赶人,“还有事吗?” 没事赶紧滚蛋,没看见姑娘她困着吗? 司马晨握杯子的手一抖,他不满地斜她一眼。得了好就赶人,这丫头就不能在他面前稍稍掩饰一下本性吗? “你问红枫山庄,可是有什么打算?”司马晨不动声色拂去溅出的水滴,平淡的抛出赵晓潼关心的事情。 想赶他走,还早着呢。 赵晓潼成功的忘了赶人这事,立即精神了,连哈欠也不打了,“我要借它一用。” 少女看了看他,神秘一笑。至于借了红枫山庄做什么用,她这话拒绝得明显,跟你司马晨没有关系。 男子挑眉默默看了看她,就算她不说,他也能猜到几分。 “我可以试试。”他没有把话说满,太有把握的话容易惹人怀疑。而他,只希望赵晓潼可以信任他。 赵晓潼瞄了瞄他,眸内闪过一丝狡黠,连忙道:“我保证不会损毁红枫山庄半株枫树。” 至于到时会不会毁上十棵八棵的,那就非她能力可控制了;毕竟意外的事,谁也说不好,对吧。 司马晨侧头,墨眸微敛,狐疑地打量着她,答复依旧模棱两可,“我尽量试试。” 同样,成与不成不是他说了算。就算到时结果不如人意,她也不能因此事迁怒他。 “那,拜托你?”尽力一试。 赵晓潼眉眼弯弯,看起来真诚的对他笑;可实际,司马晨看到了她在咬牙切齿。他敢肯定,这丫头心里一定在骂他狡猾。 可是,她也不比狐狸单纯,不是吗?所以,谁也别骂谁最好。 这事一时半刻不会有结果,但该谈的都谈完了;赵晓潼斜眼瞟了瞟前方半敞开的窗户,又开始掩嘴打哈欠。 她的暗示,哦不,是明示得够明显;她就不信司马晨还能继续在她闺房岿然不动坐着喝水。 谁知,司马晨在她眼神扫过来之前,很“巧”的低下了头,专注的盯着杯子里已然凉掉的白开水。 “梁泽不是个简单的人,你白天的事做得太冒险了。”司马晨淡淡吐出这句,表面上看,他在为赵晓潼担心;这规劝纯粹是不希望赵晓潼卷进皇权争斗的漩涡里。 但实际上,他今晚不顾疲倦不顾伤势赶着给赵晓潼送药;完全是因为他听到梁泽以保护者的姿态高调送赵晓潼回府,还高调的用救命之恩为赵晓潼镀了层杠杠的金色保护衣。 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整颗心都感觉闷闷的酸酸的,连呼吸的空气喝进嘴里的水甚至吃进肚里的食物;全都带着难忍的酸味。 其实他很清楚,现在送玉肤露给赵晓潼也没用。这种淡化疤痕的药得在伤口结枷之后才能用;可他就是忍不住连夜来了,他想亲眼看看赵晓潼对梁泽做的事情持什么态度。 如果她对梁泽表露出那么一丁点好感,想到这里,司马晨就觉得胸口闷得慌。 他一定要狠狠掐灭那点苗头。她的好感除了他,谁也不能给。 于是,从他们出了地道之后一直没有休息的司马晨,不顾自己疲倦得要命;硬着带着草草处理一下的箭伤拿了玉肤露就跑来筑梦居。 不是个简单的人?冒险? 赵晓潼很不给面子的瞥他一眼,轻嗤一声,笑道:“你让车夫送我去见他,不就是想让我借他的势抹去失踪一天一夜的事实吗?你嫌他白天做的事太高调?” 事后懊悔,有意思吗? 司马晨垂眸,隐去眼中狼狈与莫名情绪,声音微沉,“他大张旗鼓的让自己欠你的情,是为了日后好有借口接近你。” 赵晓潼揉了揉眉头,抚去眉宇隐藏的倦意,“我知道,但当时,我没有拒绝的余地。”既然决定要借梁泽的势,不管怎样都必定要与梁泽扯上关系。 或深或浅,在外人眼中,并无多大区别。 司马晨默了默,在想赵晓潼话中隐约透出的无奈。既然是被逼得不甘愿,他就放心了。 赵晓潼外表很柔弱,骨子里却骄傲得很。梁泽没有经过她同意就擅自决定,给她镀一层救命之恩的金光,非但不会得到她感激;相反,还会惹起她反感。 “他身份不同寻常,你以后最好尽量与他少些来往。”司马晨声音淡淡,完全没有强逼赵晓潼非要听取他意见的意思。他相信赵晓潼知轻重懂取舍,一定不会让自己陷于被动危险的局面。 这态度这语气,终于让赵晓潼略略满意几分。尊重别人,不是光口头说说的。她有她的考虑,别人无权站在自己的立场要求她应该怎样不能怎样。 再说,司马晨又以什么关系对她提要求呢。他也不想想,以他自己的敏感身份,她赵晓潼才更应该疏远。 不过,幸好司马晨只是平淡的提出看法,并没有勉强她接受的意思。 她觉得认识司马晨这么长时间以来,就刚才这句话这态度最让她满意了。 “你与他不是朋友吗?”赵晓潼略感好奇地打趣司马晨,当然,她将情绪很好地隐藏在迷蒙眸子后面,“你确定你现在这样是对待朋友的态度?”在背后说朋友坏话,跟背后捅刀子差不多;性质一样恶劣,后果甚至可能更严重。 “朋友?”司马晨自嘲式的笑了笑,笑容依旧风华潋滟;可掩不住他唇边那抹苦涩。 “赵晓潼,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所以,他在背后说梁泽几句坏话算什么;也许有一天,为了利益,他们还会刀戎相见。 况且,他不认为自己刚才说了梁泽的坏话,他不过善意提醒赵晓潼别太相信梁泽;别太接近梁泽。至于赵晓潼会不会将他的提醒听进去,这又不是他能掌握的事。 他对梁泽,他敢拿他们相识十年的交情发誓,他绝对没有抵毁的意思。有些事,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而已,与对错无关。 “红枫山庄的事我会尽力想办法;不过我觉得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急着行动。”司马晨很认真的凝视灯下困意渐重的少女,“你知道,有些事未明朗就急着行动;结果未必是自己想要的。” 赵晓潼看着他,目光透着狐疑,“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司马晨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我只是怀疑;嗯,查到之后,我会尽快告诉你。”他今天忙了一天,也只是查出一点眉目;那还是因为对方的手段太粗糙。 赵晓潼睨了他一眼,发觉这人脸色苍白又憔悴;不禁皱了皱眉,这人是不是一直没有休息来着,“放心,我不是等不起的人。”她不知怎的,看着他眉宇的倦色,竟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 这话有严重歧义啊! 她竟然也会犯这样的错,说出什么容易惹人误会的词,这实在不像冷静的她会做的事。 少女双掌捂着脸,闷声飞快补充一句:“我只是有计划,需要时间布置。” 司马晨瞥过她指间掩不住的淡淡绯色,眼神微暖,嘴角愉快地弯了弯。 “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嗯。” 不冷不热的态度,司马晨有点小失望,心想着如果她假意挽留一下下就好了。 可惜,以目前他们的关系,这种美好的情景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司马晨走后,困倦之极的赵晓潼一夜无梦酣睡到天亮。可赵紫君这一晚却翻来覆去在无限忐忑中度过。 天亮之后,她心不在焉的草草用完早膳,然后留下心腹红棉,道:“听说昨天三太子送四妹妹回府后,还差了太医与医女过府给她看诊?” 红棉点头,肯定道:“是的,小姐。据说四小姐救三太子时受了伤。” 赵紫君轻蔑地哼了哼,就凭赵晓潼能救三太子?她宁肯相信天会下红雨! “太医怎么说?四妹妹伤得严不严重?”不知她安排那件事到底成没成,如果成了,那赵晓潼身上的伤可就。 红棉瞄了她一眼,作为心腹,她对主子的心思自然能猜到几分,连忙挑了赵紫君想听的消息来说。 “小姐,奴婢打听过了;昨天给四小姐看诊的医女证实,四小姐全身都受了伤,而且”红棉顿了顿,果然见赵紫君用心在倾听,“身上的伤密密麻麻,青青紫紫的好不骇人。” 赵紫君冷笑一声,心里微微闪过一阵快意。虽然她不清楚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赵晓潼怎么会与三太子搅在一块;可只要那件事成了,管她有谁护着都没用。 “去,尽快查清楚,那件事结果到底怎样。”赵紫君面色一冷,温柔的脸庞泛过一丝狰狞之色。 红棉瞄见她的表情,吓得心跳漏了一拍,连忙垂下头飞快应声:“是,奴婢这就去查。” 两个时辰后,红棉回来了。她连额上的汗珠也来不及擦,知道赵紫君等得心急,只在门外抖了抖衣衫上的灰尘就匆匆进来禀报;可想到那结果,她就禁不住一阵头皮发麻,“小姐,奴婢回来了。” “事情怎么样?”赵紫君迫不及待将手里的诗集丢到一旁去,她在这魂不守舍的看了半天,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就为了等红棉回来告诉她结果。 “小姐”红棉埋着头,不安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是福是祸都躲不过;她咬了咬牙,飞快道:“奴婢什么也查不到,那些人全部不知去向;也没有人知道昨天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全部不知去向?”赵紫君猛地站起来,盯着红棉的眼神凌厉得吓人,“这是什么意思?” 阴影罩头,尖冷的声音穿透耳膜;红棉畏惧地缩了缩,战战兢兢道:“也许、也许他们已经得手,又害怕万一事情败露;所以所以集体逃走了。” 猜不出别的可能,赵紫君又不乐意听到事情没办成的答案;所以带着几分不满勉强接受了红棉给的答案。 赵紫君渐渐冷静下来,在心里慢慢盘算着各种可能。 她现在就当那件事已经成了,赵晓潼昨天回来时不是浑身是伤吗?她只要想办法证实就好,如果证实赵晓潼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那一切都好办;万一证实赵晓潼还是清白之身,她到时再想办法将赵晓潼弄成非清白的就行。 “去,想办法证实四妹妹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不在。” 冰冷吐出这句话,赵紫君终于能定下神来专心看诗集了。 红棉踌躇地看了看那又回复温柔大方模样的少女,轻轻应了声:“是,小姐。” 证实四小姐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不在?这可不是件容易办好的差事。 要知道筑梦居现在的下人,全部都是四小姐亲自选进去的人;想要收买个人打听这等隐秘的消息,更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是,这是主子的吩咐;再难她也得办好。 红棉默默叹了口气,在想四小姐什么时候会脱下衣服露出手臂。 不管赵紫君有什么算计,赵晓潼这几天都十分安份的在筑梦居养她的伤,一有空就开导赵紫茹;基本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这天,杜若给赵晓潼背部上完药之后,有些不确定的道:“小姐,奴婢这几天总感觉到好像有人在暗中窥视一样。” “哦,有人窥视?”赵晓潼站起来,自己动手穿好衣裳,不动声色打量着杜若,“窥视什么?你还是我?”她前两天就发觉这事,一直装作不知;不过是想看看那人想做什么,也想看看她身边的人够不够警剔。 “窥视什么奴婢不清楚,但奴婢可以肯定,暗中窥视的绝对是小姐。” 赵晓潼笑了笑,这个问题她问得够白痴的。 赵晓潼若有所思看着杜若,“那你打算怎么办?”发现危险,是直接将表面的危险剔除?还是按兵不动引蛇出洞最后一网打尽? 这是个很有深度的问题,值得杜若认真思考。 杜若想了想,有些紧张地看着赵晓潼,试探的小心翼翼道:“奴婢觉得暂时按兵不动,待知道了那人的目的,再揪出狐狸尾巴不迟。” “不知奴婢说得对不对?” 赵晓潼不吝啬地点头,赞赏地看了杜若一眼,含笑道:“嗯,你说得很对;就按你说的办。”说完,她盈盈转身走了出去,独留长着一双细长眼睛的丫环在原地发呆。 杜若傻眼,半晌才从做梦般的神游感觉中清醒过来。 傻笑着喃喃道:“呵呵,小姐刚才采纳了我的提议,这是真的。”她终于也能帮上小姐的忙了,不再是永远只会拖小姐后腿,她以后也能为小姐分忧了。 杜若握了握拳头,脚下生风、干劲十足的走了出去。 在筑梦居周围偷偷摸摸溜达想要窥视赵晓潼的人,就是红棉安排的想要证实赵晓潼守宫砂还在不在。 不过,那人窥探了几天,连赵晓潼的面都没有见到。红棉也就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必须要另劈捷径才行。 这一次,她一定要选个能够接近赵晓潼的人。接近了才有机会看清赵晓潼手臂的守宫砂还在不在。 可她选谁好呢?这个任务可不容易完成。 红棉在犯愁的时候,无意抬眼一掠;正巧掠见一个小丫环躲在附近的银杏树下,眼眶红红的,一边掉眼泪一边吸鼻子。 她看清丫环的容貌后,不禁心中暗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不是筑梦居的二等丫环画意吗?她前些日子调查筑梦居那些人的背景时,就特别注意到这个画意的身世;身边除了一个相依为命的老奶奶并没有其他亲人。最主要她那个老奶奶身体不好,简直就是一天到晚用药泡着来吊命。 这可是个烧钱的事,就凭画意那点月银,能够支撑得一个月也支撑不了两个月。她正想着要动画意的脑筋,机会就送上前来了。 红棉扯平衣摆皱褶,压下眼里欢喜,努力挤出几分关切;佯装出不经意路过的样子,对躲在银杏树后的小丫环惊讶道:“你不是筑梦居的画意姑娘吗?” 画意骤然听闻人声,吓得慌忙抬手往脸上胡乱擦了一把;然后才转过头来,谁知看见一张不太熟悉的脸;她小脸白了白,眼里透着怯怯之意,紧张道:“你、你是二小姐身边的红棉姑姑?” 红棉点了点头,刻意流露出亲近之意,微笑着打量她一下,关切问:“我是红棉,刚才见你似乎?”红棉顿了顿,瞄见画意脸色尴尬;立时很有眼色的略了过去,却不着痕迹的靠近拉起画意的手拍了拍,放软声音轻柔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 画意很清楚二小姐与四小姐之间素来并没什么来往,而且府里各位小姐都不喜与四小姐亲近;她瞄了瞄刻意与她拉亲近的红棉,脚下悄悄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多谢姑姑关心,我没、没什么为难的事。” “姑姑若无其他事,我先去忙了。”画意闭着一口气,边退边拒绝,“姑姑回见。” 红棉看着慌张退走的画意,在后面高声喊了句:“画意,我知道你家奶奶等着你拿钱回去买药;如果你有需要,明天可以到这找我。” 红棉望着前面疾走的画意身影僵了僵,不禁得意地笑了笑。鱼饵已经抛出,就等着笨鱼上钩了。 第二天,画意竟然鬼使神差的又走到了那棵银杏树后;而不久之后,红棉再一次路过那里与她偶遇了。 “画意?”红棉转到树后,看清丫环的容貌后,立时惊讶上前拉起画意的手;满眼同情关切的看着画意,袖里同时有包沉甸甸的银子滑到画意手里。“你这孩子,赶紧拿了银子给你奶奶买药去。” 说罢,她不容画意拒绝;双手握着画意手掌包了起来,将银子牢牢圈在画意手里。 画意一脸感激看着她,但随即像甩烫手山芋般将那包银子塞回红棉手中,“姑姑,这银子我不能拿。” “我的银子又不是送给你,我只是暂时借给你而已;等你手头松动些,你可是要还我的。”红棉很好说话的安慰着画意,双眼一瞬不瞬观察着画意的反应。 画意愕然抬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怔怔问:“你说这银子是借给我的?” 红棉见她意向松动,知道这事有戏,连忙堆出亲切关怀的笑容,道:“当然,这银子只是暂时借给你的。” 画意瞄了瞄红棉手里那包沉甸甸的银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严肃追问:“姑姑,这银子真是借我的?”不是拿来收卖我,让我背叛小姐? 红棉看她一眼,便知晓她心里顾虑,当下端正态度,十分严肃的道:“画意,我说了这银子是借给你,日后你是要还的。你没有被我收卖,自然不存在背不背叛四小姐的问题。” 画意挣扎了半晌,看了红棉一眼,飞快低下头,小声问:“你真的只是单纯的借银子给我,并没有起什么对小姐不利的心思?” 红棉脸色一正,立即严肃地举起手指对天发誓,“我红棉发誓,我保证不会借机让画意做出对四小姐不利的事情。” 画意松了口气,紧张的小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笑容,“那太好了,这银子?”她低头,盯着红棉又强行硬塞到她手里的银子,眼神极快地闪过一丝担忧。 “你赶紧拿去给你奶奶买药吧,我就不耽搁你了。”红棉伸手,双掌握着画意手掌包拢银子;友好地笑了笑,说完毫不犹豫转身便走。 画意盯着手里的银子傻傻地笑了笑,然后欢喜地拿着银子出府给她奶奶买药去了。 待完全看不见她身影之后,红棉才从不远处的假山后转出来,盯着画意消失的方向,冷笑着呸一声,自语道:“拿了银子不办事?想得美。”她的银子可不是好拿的,更不会让人白拿。 而画意很快便明白拿人手短这个道理。 红棉再一次与她“巧遇”的时候,并没有用借银子的事直接要求画意帮她做什么;她只是很烦恼很委婉地在画意面前叹气,然后自语道:“哎,我又不是四小姐的近身婢女,我从何得知四小姐伤在什么地方;对哪些食物有顾忌,小姐这吩咐真真是为难死我了。” 受了别人恩惠,画意于情于理都该上前对烦恼不堪的红棉表示关心一二,不然她就是忘恩负义之徒了。 画意踌躇了一下,有些警剔地看了红棉一眼,才轻声问:“姑姑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画意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吗?” 红棉勉强地笑了笑,可看见画意一副防备的样子;她立时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很受伤地看了画意一眼,随后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是我家小姐想亲自做些点心送给四小姐,又顾忌着万一四小姐身上有些伤口忌讳某些食物;一时拿不定主意而已。” 红棉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不是一般的高,明面上拒绝了画意的好意;可实际上,一句话的功夫就将她为难之处滴水不漏的数给了画意听。 画意这会当然不能再装着不知道了,她想了想,觉得四小姐受伤这事也不算秘密;而且二小姐不过是想表示关心想做些点心送给四小姐,也不是什么对小姐不好的事。 她沉吟了一下,便自告奋勇的道:“姑姑是想知道小姐身上哪些伤对食物有忌讳吗?这个简单,我明日就告诉你结果。” “真的?”红棉露出惊喜笑容,略显激动的捉住画意双手,“你真是我的福星,你都不知道我快为这事愁死了。” 画意不着痕迹从她手里抽出手来,略略后退半步避开她的过度热情,“小事而已,姑姑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傍晚,筑梦居。 “小姐这身伤奴婢看着都心疼。”杜若幽幽叹了口气,替赵晓潼将外衣挂好;侧身弯腰拿起毛巾,“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利索,天天这样连水都不能沾,只能轻轻的擦上一擦;小姐难受坏了吧?” 赵晓潼背对着杜若无奈地笑了笑,若非她自己擦不了背后,她才不愿意让杜若帮忙;让另外一个人看自己身体;呃,虽然同为女性也只看到背部,她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也想这身伤快些好全。”伤好了,她就可以痛痛快快洗澡;再不用像现在这样只能拿块小毛巾轻轻擦上一擦。 “小姐手臂上的伤口太深,怕是还得再等一段时间,小姐只能再忍耐些时日。”杜若心疼地直叹气,展开手里毛巾放入桶里的水浸湿。 可她伸手去捞桶里的湿毛巾时,眉头不禁立时皱起。 “小姐,你稍等一下,这水太凉了。奴婢让人再加些热水进来。” 赵晓潼不悦地挑了挑眉,心想包妈妈今天才告假,底下的人就耍滑;真是改日得让包妈妈好好管束才行。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不计较这些琐事;不代表她会纵容。 杜若才转身,门外却及时传来敲门声,“小姐,奴婢是负责送热水的画意。” 杜若想起赵晓潼已脱下外衣就等着擦身,只得冷着脸压下怒气,冷冷道:“进来。” 负责送热水的,竟敢给小姐送这半凉的水过来,真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画意听闻杜若冰冷吩咐,不敢迟疑;连忙推开门提着大半桶热气腾腾的热水进来,走近赵晓潼身边时,飞快瞄了一眼,又立即垂下头去。 将热水冲进大浴桶中,试了试水温,这才战战兢兢道:“小姐,奴婢先告退。” 赵晓潼没有说话,杜若冷着脸瞪了画意一眼,挥了挥手,“出去吧。” 对于这点小事,赵晓潼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至于敲打下人的事,自有杜若代她吩咐下去。 次日,画意按照约定的时间又到了花园那棵银杏树后,只见红棉早早在那等着了。 “怎么样?弄清楚了吗?”红棉一见画意,便难掩急切的上前询问,“画意?” 画意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瞄了瞄四周,才压着声音道:“姑姑,我昨天看是看到了,不过也看得不太全,有些只是听说的。” 红棉怔了怔,脸上难掩失望的沉了沉,可随即她又挤出亲切笑容,“没关系,你只管将知道的说来。” “昨天我趁着送热水的机会,看到了小姐背后与手臂上的伤;伤口很多也很深;整个背后都青青紫紫一片,真是好吓人。”画意叹了口气,眼里浮起心疼之色,“幸亏小姐坚强,伤成那样也从没见过她哼过一声痛。” “至于小姐腿上的伤,我倒是没见着;听说也挺严重的,好在没伤到筋骨,小姐现在还能正常行走。”说罢,又是一阵同情的叹息。 红棉却不满地皱了皱眉,飞快掠了画意一眼。这丫头说半天都没说到重点,她管四小姐伤成什么样,她只需了解那个东西还在不在就行。 她压抑着心里不耐,牵强地笑了笑,附和地叹息一声,“四小姐确实挺可怜的;你说她的手臂伤得怎么样?我听说有些食物容易留疤,万一有损四小姐容貌就不好。” “手臂呀”画意瞄了瞄她,歪着头很认真的回想了下,“也不知是怎么伤的,竟然伤得极严重,都差不多能看到骨头;尤其是右手” “右手怎么样?伤口没损掉四小姐的守宫砂吧?”红棉心里着急,一时都忘了掩饰,直接朝目标追问起来。 画意瞄了她一眼,随即垂下头,一脸为难却噤声不肯再说。 红棉见她这反应,才知道自己刚才太过急切惹画意起疑,当即连忙拍了拍脑袋,无比懊恼道:“瞧我这话说的,就算伤口碰巧在守宫砂那位置,也损不掉那印记。” 言罢,她还小声提醒画意,“画意,这话在这听过就算了,免得有损四小姐声誉。” 画意立时为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惴度红棉的反应感到过意不去,随即低声道:“姑姑,不管伤口在哪,都损不了守宫砂的。” 红棉怔了怔,眼里随后闪过一抹狂喜。画意话里暗示的是哪个意思吗? 画意似是看出她的疑惑一般,脑袋有意无意的轻点了一下。随后退开几步,“姑姑,我还有事忙,先回去了。” “嗯,你去吧。”红棉压抑着心里激动,佯装不在意的样子目送画意离去。 画意一走,红棉立时迫不及待赶回听风苑将这个消息禀报赵紫君。 “赵晓潼,看你这回还如何逃出生天。”证实消息,赵紫君并没有多欢喜,只是冷冷吐了这么一句。 红棉愣愣看着一脸狰狞的少女,脸上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迷糊;想了想,战战兢兢提醒了句:“小姐,你前几天才刚刚在夫人面前发过誓。”如果这会就做点什么,那不是存心引夫人怀疑吗? “放心。”赵紫君优雅走到院里,在一盆盛开的牡丹前止步;眼神却落在遥远虚空处,“得罪人的蠢事自有蠢货去做。”她,就像母亲说的;只要做好她高贵优雅温柔端庄的二小姐就好。 红棉顺着她的视线望了望,随后惊觉那似乎是锁月楼的方向。红棉连忙垂下头,心想大小姐的心眼确实比不上二小姐。 赵紫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赵晓潼被众人唾弃的情景,于是迫不及待拿了本琴谱前往锁月楼;美其名曰向大小姐请教。 红棉听闻赵紫君让她去拿琴谱时,垂得极低的眼角飞快闪过一抹惧意。小姐真是深知什么才最打击人;更深知如何挑起大小姐对四小姐的仇恨。 赵紫君走入美仑美奂的锁月楼,将眼底的忌恨掩饰得极好;与赵紫凝一路并肩行入正厅,待分别在昂贵的金丝楠木贵妃椅中坐好,她才装出诚恳请教的模样,道:“大姐,你的琴艺比我好;这本琴谱有几个音律,我怎么弹都弹不好;你能帮我看看是什么问题吗?” 毫无意外的,赵紫凝美艳脸庞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想到了自己被赵晓潼折断的手;再而想到了夫人拒绝分她的琼芝,让她失去恢复的机会;眼角余光扫过赵紫君,又想起了在清苦水月庵祈福三个月的妹妹;回来那天虽然狼狈,可之后褪下狼狈,她当时还为二妹的好气色惊艳了一把;就是大哥看见二妹气色极好的模样也惊讶得瞪大眼睛。 如今想来,母亲将琼芝藏着掖着,只怕全给了二妹吧! 诸般往事清晰浮现,赵紫凝看眼前这个一脸谦逊温柔的妹妹,也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笑容淡去,声音也骤然冷了下来,“二妹你怕是找错人了,我久未碰琴,琴谱也生疏了;你都不知道的问题我就更不懂了。” 碰了个软钉子,赵紫君并不以为意,反而歉意笑笑;瞄着赵紫凝怏怏不悦的脸色,道:“大姐对不起,我不是有心引你不快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犹豫半天,她却没有再说下去;反而扭头冷着脸道:“红棉,将琴谱拿走。” “大姐的琴艺一向高超,如果却再不能抚琴,实在是可惜。”赵紫君明知赵紫凝心情不快,还刻意火上加油;不过如果她知道刚才赵紫凝想起什么的话,估计也不会一直咬着这事不放了。 她瞄了瞄脸色沉下来的赵紫凝,无比惋惜地叹了句:“说起来,这都怪四妹妹,当初若非她下手那么狠;大姐你何至于唉!” 赵紫凝默不作声听着她一个人唱全场,赵紫君只作她心情不快,也不在意;反而她已经顺利将话题往赵晓潼身上扯,接下来只要说出她此行的目的就成。 “说起四妹妹,大姐你知道吗?她前些天为救三太子受伤,还曾在三太子府住了一晚;三太子为了感谢她特意亲自送她回府来着。” 提到梁泽,又提起那天让她妒忌得发疯的事;赵紫凝终沉不住气了,冷声嗤笑道:“知道,这事府里谁不知道;赵晓潼好本事。” 赵紫君装作听不出其中浓浓的酸意,顺口接道:“四妹妹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你说遇上惊马那么危险的事;她都敢扑上去救人,还真是让人佩服。听筑梦居的丫环说,她身上伤得可厉害了,连手臂上的守宫砂都被伤给损掉不见了。” “看来三太子也是个怜香惜玉的性情中人,不然也不会留四妹妹在三太子府住上一晚再送回府来;许是他日。”赵紫君无声笑笑,意犹未尽的笑容里泛过几分暧昧色彩。 他日如何?难道梁泽会不顾伦常纳赵晓潼进府? 瞥了瞥旁边美艳少女脸色越来越难看,赵紫君心里的得意便越发浓烈;但表面上还装作对赵紫凝的心思一无所觉的样子,又自顾道:“你说四妹妹的伤也奇怪,什么地方不磨破皮,偏偏将手臂那守宫砂给弄没了。” 听她这么一提,赵紫凝也觉得奇怪。守宫砂有那么容易弄没吗?肯定不可能。 据说三太子送那个贱东西回府的时候,可温柔了。 怎么好好的惊马?赵晓潼救人就救人,受伤便受伤;可伤在手臂在三太子府留宿一晚,那印记便没了? 赵紫凝这会已经完全被心里熊熊燃烧的妒忌之火烧得失去冷静,在赵紫君的暗示下;她已经自动脑补成赵晓潼趁着留宿三太子府那晚勾引梁泽,那手臂上的守宫砂就是因为赵晓潼的不检点才消失的。 一个残花败柳还敢趾高气扬让人送回府? “大姐,你说这守宫砂从小就点上去的;年深日久的,就算是磨破皮也损不掉才对;按我说,除非整块肉都剜下来,否则那印记是绝不会消失的。”赵紫君在美艳大小姐被忌火烧得理智全失之时,很适时的添了把柴。“大姐,你说是不是呢?” “我呸,什么救人受伤;我看赵晓潼就是天生妖媚的狐狸精,她那守宫砂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她一定是” 一定是什么?赵紫君淡淡笑了笑,长睫颤动掩着眼底嘲讽。 很好,这个草包大小姐就如她预料那样。一扯上梁泽与赵晓潼的事就怒火遮眼,什么真的假的轻的重的也拎不清了。 于是,她很委婉很负责的提醒一句:“大姐,耳听为虚,眼见方为实;我们不应该在背后议论四妹妹的。” 赵紫凝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她一定要亲眼证实赵晓潼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到时送只猪笼给赵晓潼那个贱胚好了。 想到这里,她几乎按捺不住想要立刻跑去筑梦居,扒光赵晓潼亲眼验证一番。 赵紫君见目的达到,随意敷衍了两句就告辞离去。 赵紫凝随后立刻让人打听清楚,得知赵晓潼每日早中晚分别会上三次药。她恨恨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待会在赵晓潼上药的时候;她带人冲进去,一定要让大家都看清那个贱胚是什么货色。 “明心,给我拿瓶药来,我给四小姐送药去。”赵紫凝吩咐的时候,眼里在阴阴冒着邪火,美艳脸庞上笑容扭曲而狰狞。 明心被她表情所惊,当即吓得垂下头去,颤颤应道:“是,奴婢这就去拿药。” 但明心一会再回来时,一脸战战兢兢看着赵紫凝,“小姐,锁月楼没有治外伤的药。” 赵紫凝不耐烦地瞪她一眼,“那有什么药?随便拿瓶给我就行。” 随、随便吗?明心惊愕抬头,半晌反应不过来。有些是安神的有些是治伤寒的可四小姐不是皮外伤吗? 大小姐,你这样做真的好吗?就算做样子,也专业一点吧! 当然,明心只能在心里默默腹诽;这些话打死她都不敢对赵紫凝说的;既然小姐吩咐,她只能硬着头皮回头随便拿瓶药过来。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赵紫凝几乎将锁月楼所有下人都带齐,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筑梦居去。而筑梦居负责守门的两个婆子眼见她们这群人来势汹汹,当下只是意思意思问了两句,便拦也不拦就放她们进去了。 如果是平时,赵紫凝没有被妒忌冲昏头脑的话,她肯定会发现这事不对劲;可这会,她只顾着要尽快闯进去,当着赵晓潼上药的时候证实失贞的事实;哪里还有心思多想。 说起来也奇怪,平时杜若在房里替赵晓潼上药,半夏肯定会留在门外把守不让别人乱闯;可这会赵紫凝带着一群人直接闯到赵晓潼闺房外,却没看见半夏身影。 赵紫凝半分迟疑都没有,直接一个眼神示意;她身后两名粗壮的婆子立即上前推开了门。 听到响动,杜若不满地扭头,未看清来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冷叱:“是谁这么没规矩,连门都没敲就乱闯;不知道小姐在上药吗?” 守宫砂,束缚女性放纵男性的坏东西,磨掉最好。 表急呀,赵紫凝被潼潼记着呢,一定会给她一个深刻而难忘的教训。 嗯,赵紫君其实最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垃圾,嫌弃她呢 章节名:第79章 垃圾,嫌弃她呢 “哼,好大的口气,跟我讲规矩!”赵紫凝一声冷哼,脚步已大步跨来;转眼就从门口走入房内,她将杜若当不存在般;直接带着一群人闯了进去。 “大小姐?”杜若愕然看着转瞬近在咫尺的美艳脸庞;半晌才记起赵晓潼还露着背部趴在床上等着上药;这会见赵紫凝带一群人风风火火的闯进来,连忙回头去扯被子盖在赵晓潼背上。 赵紫凝凑近过去,只来得及匆匆看见赵晓潼将两条雪白手臂收进被褥下;她懊恼地瞪了眼杜若,随即回头扫了扫身后一群锁月楼下人。 眼里闪过得意之色,嘴角同时噙出冷笑;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她已经看清楚了,赵晓潼手臂上根本没有那朱砂一点红;她相信她身后这么多双眼睛也看清楚了。 “大小姐,有事?”赵晓潼声音冷冷清清,态度从容不迫;丝毫没有因为趴在床上就局促尴尬,更没有低人一等的自觉;相反,即使她趴在床上随意侧头看人,浑身仍散发着让人不敢小觑的高贵尊华。 赵紫凝瞪大眼珠看着这一幕,美艳脸庞扭曲得越发难看。 尤其对上赵晓潼那双似乎洞悉一切的冷静眼睛,她就觉得赵晓潼嘴角那抹笑容特别碍眼;明明赵晓潼才是残花败柳之身,明明该自惭形秽的是赵晓潼;为什么她偏偏觉得赵晓潼高贵冰清,觉得自己比不上赵晓潼! 赵紫凝瞪着趴床少女,几乎咬牙切齿挤出一句:“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你。”说罢,也不管赵晓潼会怎么想,直接抢了明心手里的药瓶发狠般往床上扔去;然后狼狈转身夺门而出。 赵晓潼瞟了眼落在被褥上的药瓶,讥讽地笑了笑。她受伤都多少天了,赵紫凝这会才想起来看她;这借口找得是不是不太敬业? 赵紫凝带着一群人糊里糊涂又跑回了锁月楼,待到她回过神;才想起她去筑梦居是做什么的,然后望了望天色,问:“明心,告诉父亲,我待会过去跟他一起用膳。” 明心恭谨应是;可转身出去之后她就忧愁了,这会老爷都该开始用晚膳了;等到小姐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但是,不管黄花菜凉没凉;主子吩咐的事她就得做好。 结果,赵书仁因为她一句话,只得将吃到一半的饭菜硬生生让人撤了;然后重做。 赵紫凝这时去见赵书仁,绝对不是真心想陪他用膳。她心里一直盘算的,是赶着去告赵晓潼的状呢。 这顿饭,赵紫凝吃得绝对心不在焉;在赵书仁几度关怀的眼神下,她放下筷子,直接道:“父亲,你也不相信赵晓潼能救三太子的,对吧?” 赵书仁挑了挑眉,却沉默着目光古怪盯着她。 “不瞒父亲你,我也一样不相信她能救三太子。”赵紫凝瞄了瞄脸色不太对的赵书仁,半是撒娇半是试探的口吻,“所以我去试了一试她。” “试?”赵书仁狐疑看着她,不是他小看自己这个女儿;而是他太清楚她的斤两了。当然清楚归清楚,不涉及原则问题,他是愿意宠着她顺着的,“你试出什么来了?” 赵书仁也搁下碗筷,被赵紫凝这么一搅和;他也没有胃口了。 他这么一问,也就是顺着她的话随口说说而已;他根本不相信这个女儿能从赵晓潼身上讨得什么好。 赵紫凝的能耐他清楚;同样,赵晓潼那个孽障的能耐他亦无比清楚。 “父亲,你别不相信,女儿这一试还真试出问题来了。”赵紫凝坐直身子,定晴眼巴巴看着赵书仁;那模样大有只要赵书仁露出一丝怀疑,她就不罢休的架势。 赵书仁失笑道:“哦,发现什么问题?”能发现什么问题,这个女儿能在赵晓潼手底下无伤无损他就该偷笑了。他可记得那个孽障曾让人送了只血淋淋的猪脚来警告他。 赵紫凝没有发现赵书仁对她宠溺的无奈,只当他相信了自己;当下难掩兴奋的道:“父亲,我发现赵晓潼她失贞了。” “失贞?”赵书仁心中打了个突,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实在是赵紫凝这句话对他冲击太大了。如果是真的,这绝不仅仅是赵晓潼一个人的私事。 “紫凝,这种事可不能乱开玩笑。”赵书仁皱眉,不赞同地看着她,平静的语气透着无奈。 “父亲,我没有开玩笑。”连父亲也不肯相信自己,赵紫凝激动了,这一激动猛地就站了起来,“我亲眼所见她手臂的守宫砂已消失不见了,这不是失贞是什么!” 赵书仁表情也严肃了,“你确定?”问虽这么问,可他看赵紫凝的眼神仍旧透着狐疑。 不会看花眼吧? 赵紫凝委屈地跺了跺脚,声音带了哭腔,“父亲,这事不是我一个人看见;锁月楼的下人都看见了。” 赵书仁脸色沉了下来,淡淡问:“这是怎么回事?” 赵紫凝当即将她带人闯入筑梦居,无意看见赵晓潼手臂没有守宫砂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父亲,事实摆在眼前;赵晓潼她肯定是勾引了三太子才、才” 赵紫凝俏脸羞红一片,吞吞吐吐终是说不完整;可她话中之意已暗示得够明显。赵书仁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想起那天梁泽亲自送赵晓潼回府时的情形,再想到梁泽维护赵晓潼的情景。心里渐渐倾向于相信赵紫凝这个推测的真实性。 “父亲,她那样一个残花败柳简直有辱门风;你应该下令将她浸猪笼。”见赵书仁沉吟不决,赵紫凝恼恨之下又补了一句。 赵书仁仍旧皱着眉头,可他看赵紫凝的眼神明显透着为难,“紫凝,这事我还得再想想。” 主要是赵晓潼的事不是简单一个人的事;她一个人关系到老太爷,也关系到三太子;他得谨慎处置,绝不能像紫凝说的那样随便浸猪笼了结她。 赵紫凝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按她理解;只要父亲相信了赵晓潼失贞的事实,不是应该立刻处死那个胆敢勾引三太子的贱人吗? 为什么父亲还要犹豫?还要再想想? 赵紫凝极度不解,恼怒之下连口气也没了恭敬,“父亲,她不知检点,做出有辱门风的丑事;你还有什么好想的,这事得及早处理;万一让外人知道这事,我们相府的人以后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赵书仁想起老太爷,就想到了空智大师的批言。他为难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因为赵紫凝软硬纠缠而松口。“紫凝,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草率做决定。” 赵紫凝想不明白了,心里开始极端不舒服,“父亲,你是一家之主,你怎么就不能处置那个坏我们相府声誉的贱人了?” 赵书仁皱着眉头,眼神透着冷意审视地扫了赵紫凝一眼。 赵紫凝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才想起刚才自己一激动,在父亲面前用了不该用的词;可她对上赵书仁责备的眼神,倔强地昂起头,就算那个词不好听又怎么了!她又没说错,赵晓潼就是贱人一个! 不然,她怎么做得出勾引三太子的事?怎么做得出私下委身三太子的事? 赵晓潼做得出还怕她说了? 赵书仁头疼地看着这个被他宠坏的女儿,一时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才好。空智大师给老太爷的批言,是绝不能让她知道的。 想了又想,只得软声哄道:“紫凝,你先回去,我要确认这事才好处理;你放心,如果事情属实,我绝不轻饶赵晓潼。” 好半天,赵书仁才半哄半推的将赵紫凝送走。然后他转身立刻就往南院赶去,这事他做不了主,还是让老太爷来处置吧。 老太爷听他说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沉吟半晌,敲着鼻烟壶,沉沉看着他,“你确定事情属实?” 赵书仁撞上老太爷那冷肃似能看透内心的眼神,心莫名有些不安;此时忽然生出一丝悔意,他实在不该被紫凝一闹就冲动跑来南院的。可这会他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事情都暴露出来了;他还想着遮掩,那不是明摆着自己无理兼心虚。 横竖他十分不喜赵晓潼那个孽障,就是老太爷也不喜;就算不确实又怎样。 这么一想,赵书仁当下硬着头皮,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些。 “父亲,这样的事若非有确凿证据,我怎敢乱说。” 老太爷皱眉,思忖了一会。觉得赵书仁这话说得也在理,再怎么说,赵晓潼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就算再不喜,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至于抹黑自己的女儿;要知道女子未婚失贞,不但给家族蒙羞;被外人知道,绝对只有被逼浸猪笼死路一条的份。 别看赵书仁理直气壮说得言之凿凿,可他心里这会却在忐忑地直打退堂鼓。不时拿眼角偷瞄端坐的老太爷,心情随着那鼻烟壶敲桌的声音一上一下的起伏着。 “府里北边不是有个废园子,你让人将她送进里面去吧。”老太爷沉吟了一会,缓缓做了决定;主意一出,鼻烟壶的敲击声便也停了。 赵书仁见状,悄悄松了口气。心里明白老太爷是顾忌着空智大师的批言,才没有立刻要赵晓潼的命。 关进废园子也好,眼不见为净。只要熬个两三年,到时批言所示的期限到了;那个孽障只怕大限也到了。 赵书仁得了老太爷首肯,离开南院时,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这边,赵紫凝为了将赵晓潼置于地死,闹得人仰马翻;作为当事人的赵晓潼却似对这事漠不关心一样,就算玉珠暗中匆匆派人送消息来提醒她;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依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该吃时吃,该喝的喝;该睡时绝不坐着。 一切平静得不像话,玉珠得知老太爷的决定后;就一直暗中为她担心不己,收到她没事人一样的反应;玉珠也不知自己是该愁还是该喜;只暗暗祈祷希望四小姐胸有乾坤能应付这一劫吧。 直到次日,夫人带着几个粗壮有力的婆子气势汹汹踏入筑梦居,这才打破了赵晓潼悠然平静的生活。 赵晓潼原本躲在屋里偷懒,可夫人闹这么大动静;她就是想装不知也不行;无奈之下,便慢条斯理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眨了眨眼,浑然如墨的目光淡淡扫过挤满她院子的下人,温和一笑,打趣道:“夫人,你亲自带这么多人过来,该不是知道我院子的杂草长得太快;特意让她们来帮我拔草的吧?” 夫人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的寒碜,只抿着嘴唇冷冷一笑。 反正待会就要将这个碍眼的贱丫头捉去废园子关起来了,这会就让她再逞一逞口舌之快又如何。 夫人不屑与赵晓潼计较,但站在夫人身后的赵紫凝可咽不下这口气;连忙站前一步,冷笑道:“呸,赵晓潼,你以为你算哪根蒜呢;你也凭母亲亲自带人给你院子拔草?” “做梦吧,你!” 赵晓潼抬眸,默默扫过夫人身后那一排衣着光鲜的少女们。 真人齐;赵紫凝、赵紫君,连最近甚少冒头的赵紫兰都来了。 想看她热闹? 少女微微垂眸,嘴角含着淡淡讥讽冷笑。她的热闹是那么好看的么?免费的热闹不好看,好看的热闹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赵晓潼眼睛一转,视线落在那些粗壮婆子们身上凝了凝,随后转回夫人身上;笑着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顺着赵紫凝的话问道:“哦,那大小姐说说,她们到这是干什么来的?” “干什么?”赵紫凝鼻孔朝天,极度轻蔑地斜了赵晓潼一眼,得意洋洋地哼了哼,“哼,她们来这,当然是送你去好地方的。” “好地方?”赵晓潼很给面子的露出惊讶表情,随后困惑看着夫人,“筑梦居才扩建不久,我觉得这个地方够好了呀。” “夫人,你觉得呢?” 被点明的夫人嘴角微微抽了抽。这话她什么答案都不能给,说不好,那就是她扩建时不尽力;说好,待会赵晓潼就有借口拒绝去废园子。 夫人沉默以对,赵紫凝见状,又不知死的做了出头鸟。 “哼,筑梦居再好,以后你也住不着了。”她趾高气扬地看着赵晓潼,拉长了尾音故意吊赵晓潼胃口。 可赵晓潼偏似没听到一般,懒洋洋瞥她一眼,竟连半个字都不吐;完全没有一点好奇的模样。 赵紫凝一时下不了台,突然就恼羞成怒,狠狠瞪着赵晓潼,高声嚷道:“赵晓潼,你神气什么;告诉你,母亲今天带人来是为了将你送进北边无人居住的废园子;以后你就等着关在那过一辈子吧。” 赵晓潼见她嚷得卖力,于是很好心的配合她露出了惊愕茫然表情,“关我进废园子,为什么?” “为什么?”赵晓潼这副吃惊惴惴不安的表情取悦了她,赵紫凝一个激动过度,根本没留意到夫人拼命朝她使眼色,脱口就道:“自然是因为你失贞。” 做出有辱门风的丑事还想继续享受相府小姐的光环?做梦吧赵晓潼,今天就是你噩梦的开始。 “我失贞?”赵晓潼眼神一冷,但随即又恢复茫然错愕惧怕的模样;转头恳求地看着夫人,“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做了与人苟且的事?” 她声音同样很高,与赵紫凝刚才刻意的拔尖恨不得嚷得人尽皆知不同;她只是纯粹的想让同样多的人听到她这个当事人的困惑。 “赵晓潼,你也好意思摆出这副无辜的嘴脸?”赵紫凝恨不得上前撕了赵晓潼那副虚假茫然无辜的面具,“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难道还能忘了不成!” 赵晓潼两手一摊,表情越发无辜,“看来大小姐比我清楚,那麻烦你给大伙说说。” “你、你不知羞耻勾引,咳,你明明已经跟哼,你的丑事还有谁比你清楚。” 赵晓潼暗下翻了翻白眼,这个大小姐,真是名符其实的胸大无脑。说了半天说不到重点,看来她只能自己出马了。 “嗯,大小姐说得言之凿凿,似是亲眼所见一般;那你倒是告诉大家,怎么证明我就失贞了。” 受到提醒,赵紫凝果然双眼发亮,完全忘了提醒她的是赵晓潼本人;直接越过夫人,大步往赵晓潼面前迈去,拉着赵晓潼右手袖子,用力就是粗暴一扯。 “哧啦”一声,布帛裂开的声音像把锋利的剪刀一般,突然剪断了众人莫名紧绷的神经。 众人遁声望去,只见赵晓潼拽着滑下手臂的大半只袖子;极力忍耐着,皱眉冷冷盯着赵紫凝。 少了袖子遮挡的手臂除了几个丑陋的伤口外,其他肌肤一片雪白如玉。 赵紫凝激动得失声大笑,指着赵晓潼雪白如玉的手臂道:“哈哈,大家快看,她右手臂上根本没有代表清白的守宫砂;这就是失贞的铁证。” “一个红点而已,能代表得了什么!”赵晓潼皱眉,刻意让雪白手臂裸露在外,有意无意对着众人;尤其是夫人眼前晃了几下,让她们都看清楚了才好。 “不代表什么?”赵紫凝一声怪叫,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看她,“没了那一点红,就代表你已是不清不白之身。” 一直沉默躲在夫人身后看戏的赵紫君,这时见大局已定,当下松了口气;缓步走上前来,温柔而惋惜的道:“大姐这话未必全面,就算四妹妹失了清白也未必是她自愿的,也许当时有多人。” 赵晓潼突然扭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那眼神似是能洞穿人心一样;赵紫君心头一震;莫名觉得不安,心虚地住了口;也不敢与赵晓潼对视。 “夫人,你也认为没了那一点红,晓潼就是不洁的失贞之人吗?”收回落在那温柔少女身上的冰冷剜心眼神,赵晓潼很认真的看着夫人;问得一本正经。 “哼,分明就是你勾引了三太子,如今成了残花败柳之身还敢在这咄咄逼人;不知羞耻。”赵紫凝看不惯赵晓潼这副平静云淡风轻的模样,气愤之下连三太子都跑出来了。 “咳咳晓潼,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嗯?勾引了我?” 梁泽身穿一袭镶金边杏衣飘逸而出,姿态说不出的俊雅潇洒;嘴角还含着风流笑意;可他春风含情的眼眸扫过赵紫凝时,陡然变成了冰冷残酷的骇人炼狱。 赵紫凝只接触到他眼神,便骇得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梁泽一露面,除了赵晓潼外;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夫人见状,心知有梁泽在,今日将赵晓潼押去废园子的事只怕办不成了。当下也不犹豫,勉强笑着对梁泽行了一礼,道:“不知三太子来筑梦居给四小姐探病,我们打扰了。” 赵晓潼似笑非笑的拿眼角睨了梁泽一眼,夫人这时还不忘挖个不深不浅的坑给他跳呢。 梁泽傲然斜夫人一眼,冷冷道:“赵夫人贵人事忙,不记得我曾让人通传来筑梦居看望晓潼也是正常。”哼,想诬蔑他与赵晓潼私相授受?也得有这个能耐才行。 赵晓潼眉眼弯弯眨了眨眼睛,悄悄对梁泽竖起拇指。 高,实在是高!一句话;就将责任完全推到夫人身上。还直接暗讽夫人能力不足,难以胜任相府掌家主母的工作。 夫人垂眉想了想,似乎是有人在她耳边提过梁泽来访一事;可似乎并没有说具体日期,她以为。 夫人恨恨地蜷曲指甲,她大意上了梁泽恶当。 “三太子既然来此探病,我们就不打扰了。”抓不到把柄又做不成今日之事,夫人当机立断想先撤出去避开梁泽这尊维护赵晓潼的大佛再说。 “慢着。”梁泽扬眉,声音清晰而迅速;夫人刚扭转一半的身体硬生生被他叫停,形成一个古怪扭曲的姿势。赵晓潼见着,连忙低下头将闷笑掩在口里。 梁泽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慢条斯理扫了扫众人,问:“刚才似乎有人说要拿下晓潼,将她关进什么废园子;赵夫人,这话是你说的吧?” 他俊朗明贵的脸庞本来带着三分笑意,这时忽然脸色一沉,冷眼往人群扫了扫,浑身上下立即透散不怒而威的气势,“晓潼她到底犯了什么事?连她满身是伤都不能好好静养?嗯?” 冷冷清清“嗯”一声,将他身为皇子的尊贵高傲与威重都散发出来了。 被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无不惊了惊,胆小一点的浑身都止不住发抖;夫人脸色也白了白,对于赵晓潼失贞的事;可以成为相府内公开的秘密,但绝不能在梁泽面前公开。别说按“推测”梁泽就是那个与赵晓潼有那啥的奸夫,就算单单为了相府的声誉,这事也不能在梁泽面前公开。 夫人很清楚,老太爷有多看重相府的声誉。如果这事从她口中宣扬到梁泽面前,她敢肯定,老太爷事后一定会恨不得揭了她的皮。 再说,梁泽现在摆明来给赵晓潼撑腰的。刚才那句“连满身伤都不能好好静养”就是提醒她,也提醒相府众人;赵晓潼是他梁泽这个三太子的恩人。 夫人深吸口气,急急望了众人一眼,警告她们这会最好给她闭紧嘴巴别胡乱说话。 但是,她能管得住所有人;赵紫凝却不在这个她能管的所有人里面。 赵紫凝一见梁泽那般维护赵晓潼,还对夫人咄咄逼人嘲讽质问的模样,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忌的;总之在夫人开口让她们都退走之前,她抢着说话了。 昂着头极度不屑地斜了赵晓潼一眼,忿忿道:“殿下,这是相府的家事。赵晓潼她不检点勾引野男人失贞,相府没将她浸猪笼,只是拿她关进废园子,已算对她仁慈了。” 别人家事,你三太子身份再尊贵也不能插手管吧!可惜,赵紫凝不了解梁泽。 梁泽没有发怒,反而云淡风轻的极好脾气地笑了笑。 夫人闭着眼睛掉过头去,她第一次怀疑自己将赵紫凝纵容成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做错了。 赵紫君惊得脸色惨白,她悄悄瞄了眼梁泽,努力往夫人身后躲呀躲。 可那个连累众人被梁泽记恨的罪魁祸首,却兀自未觉自己刚才的言论有多么惊人。 赵晓潼眼睛转了转,望见夫人郁卒掉头想掩面痛哭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回头,她朝梁泽挤了挤眉,一脸促狭的看着他。 梁泽眯起眼睛笑了笑,赵晓潼眼尖的发现,他落在美艳少女身上的眼神比腊月的冰刀还要冷酷。她垂眸,忽然就想起了千刀万剐这个词。 如果梁泽的眼神能杀人,赵紫凝这会估计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大小姐,说完了吗?”梁泽声音淡淡,俊脸上甚至还带着迷人的笑。“野男人是谁?你亲眼看见晓潼失贞了?” 赵紫凝兀自沉浸在忿忿不平的怨恨中,闻言直觉接口道:“野男人当然是当然是”意识到自己刚才愤怒之下惹了什么祸之后,她对上梁泽笑眯眯的目光,却再也没有勇气大声嚷了。 诬蔑皇室?这罪名追究起来够灭赵紫凝九族了。当然梁泽不会追究,真灭九族的话赵晓潼也要被这个猪一样的姐妹连累。 “是谁呀?”赵晓潼嫌吓她不够,突然凑近她眼前又问了句。 赵紫凝不敢得罪梁泽,可一个赵晓潼她还不放在眼内,想得罪便得罪,分分钟都能将赵晓潼踩死的事。 赵晓潼一见她那燃起兴奋火苗的目光,就暗下在心里叹息一句:这个傻大姐,没救了。 “殿下,你看看她手臂;上面代表女子贞洁的守宫砂都没了;她不是失贞是什么!”赵紫凝眼神一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一把牢牢捉住了赵晓潼;还生怕梁泽看不清的模样,死命拽着赵晓潼手臂往他眼前凑。 赵晓潼极度嫌弃的瞟了这位胸大无脑的大小姐一眼,真是蠢到家了!刚才不是说她的奸夫是梁泽来着;她有没有失贞梁泽会不清楚?还需要看她手臂那点红来证明吗? 不过,她倒是很配合的将扯掉衣袖的雪白手臂往梁泽面前递,关键是梁泽瞥见少女雪白如玉的肌肤,连忙君子的转过身去不肯配合赵紫凝。 他虽称不上正人君子;但非礼勿视他还是懂的。况且,不管赵晓潼什么出身,他也不会趁机轻贱她;他记得她说过,真正尊重一个人不是用嘴巴说说的。 梁泽本来是不屑与赵紫凝一个草包小姐计较的,可她刚才粗鲁拽扯赵晓潼手臂的举动真惹恼了他,“大小姐,不管你多憎厌晓潼,她也是你妹妹。” 拽着晓潼雪白的手臂叫一个男人看,相府的教养真是好。 跟猪同等智商的赵紫凝竟然奇异的听懂了梁泽口中讽刺,她身子陡然一震,拽着赵晓潼的手无力松开。 “大小姐,如果我是你,就不会仅凭一个小红点咬定别人失贞。”在美艳少女失神片刻,赵晓潼“好心”的提建议。 赵紫凝茫然扭头,正撞上赵晓潼张着嘴,含笑无声对她道:我会让人扒了她裤子,亲自验证她是否已被人破身。 赵紫凝俏脸轰的羞红一片;奇怪,她竟然看懂赵晓潼的唇语;随后脸色是一片慌张的惨白。赵晓潼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没了守宫砂她还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赵晓潼吓完这个与猪为友的大小姐之后,眨了眨浓密长睫,掩下眼角的讥讽;优雅转身,却是举起雪白如玉手臂,正对着夫人眼前,幽幽道:“夫人,大小姐口口声声诬我失贞,还将脸丢到三太子面前去了;现在就请你仔细的好好看看,看清楚了也好为我正名;我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不在?” 这话就跟直接质问夫人她的清白还在不在一个样。夫人死死盯着她雪白手臂上那一点朱红,盯得眼睛都冒出火来了。 夫人半天不说话,赵紫凝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顺势扭头睁大眼睛往赵晓潼手臂望去。 登时见鬼的眼神瞪着赵晓潼,指着她手臂那点刺目的红,结结巴巴道:“你、你这、这不可能,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 “这一定是你自己点上去的。”赵紫凝似乎突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指着赵晓潼手臂,大声理直气壮道:“对,一定是你刚刚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自己描上去的。” 赵晓潼懒得再费唇舌,直接举着手臂对准夫人眼睛,淡淡问:“夫人,你看清楚了,这是我自己后来描上去的吗?”她是做了手脚没错,不过是趁着赵紫凝拽她的时候将贴在上面的东西撕下来而已。 是吗?夫人苦笑一下,她倒是想点头大声说是。可她看得清楚,赵晓潼手臂上的守宫砂就是从小点上去的。 “不是。”夫人叹了口气,声音不高,但足够在场的人听得清楚。 “怎么会不是?你骗我!”赵紫凝突然发了疯般转过身来,她接受不了赵晓潼没有失贞的事实;那守宫砂肯定是假的。也不知她怎么做到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赵紫凝已然捉着赵晓潼雪白手臂,狠命的搓着那点朱红的位置;似乎这样就能将那点刺目的红给搓下来一样。 只要能搓下来,自然就证明赵晓潼失贞是事实了。 可惜,任她再怎么用力搓,那点朱红都似与赵晓潼的血肉长在一起般;非但搓不下来,雪白的肌肤反而因她粗暴用力而泛起一片殷红;而那点朱砂更是红得跟血似的,似在无情嘲笑着她闹的笑话。 夫人看不下去了,忽然伸手大力一把将赵紫凝拽离赵晓潼身边;牢牢禁锢在自己身后,免得再给她添乱。 眼前的情形,除了低头告罪灰溜溜退走别无他法。夫人吸了口气,低下头,带几分小心翼翼道:“殿下,我们先告退,不打扰四小姐养伤。” 梁泽看了赵晓潼一眼,见她没有为难这群女人的意思,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挥了挥手,让夫人带着那群人滚出筑梦居。 赵晓潼转身进屋换了件衣裳才出来,梁泽也回到屋内优雅喝茶。 “梁泽,谢谢你。” 她差人送信让梁泽上门给她撑腰,梁泽二话不说就来了。这声谢谢她说得很诚恳。当然,让梁泽给她撑腰不过是表面的,她想见梁泽,自然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 “你大张旗鼓弄这一出,就为了落她们面子?”梁泽眼角瞟了瞟门外已经空阔的院子,那是刚才夫人一群人站的地方。 不惜污了自己名声,咳还顺便污了他的名声;就为今天在他面前狠狠甩她们一巴掌?这事怎么看都似小题大做,赵晓潼会做这么无聊的事么? 梁泽含笑,斜眼定睛看着少女,摆明不相信刚才看到的。 “当然不是。”赵晓潼没有让他失望,就在梁泽眼色一喜时,她却淡淡瞥他一眼,道:“我的目的已达到。”所以才暂时懒得再跟她们计较,是暂时;不是永远。 有些帐,要一笔一笔清算;有些人,要一步一步诱入深坑,坑死为止。 她说完这话,便不作声。意思很明显,她告诉梁泽她不惜牺牲名声大张旗鼓弄今天这一出,确实是另有目的;但目的是什么,她却没兴趣让他知道。 好吧,她不肯说他也撬不开她的嘴。梁泽有些无奈地收回目光,当时就不该一接到她被人诬与他有染的消息,便风风火火赶来救她。 梁泽绝不承认,其实他来得那么迅速完全是抱着看戏的心情。失贞对她,不过小事半桩;连一桩都算不上,哪用得着他出手救她。 梁泽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赵晓潼与一般的闺阁女子远远区别开来;那一日在书墨斋后堂见过赵晓潼的冷静狠辣之后,他已经在潜意识里将赵晓潼看成了别人打不倒的铁金钢。 “这是谢礼,看看可还合心意。”少女双眉一挑,不着痕迹将手里一张纸往梁泽面前推了过去。 京城安全防卫图? 梁泽头一低,就被撞入眼帘这几个字狠狠吓了一跳。幸亏他从小受着严厉教育,即使再吃惊,也没有失礼大声叫出来。 他刷一下将纸拿在手里,那速度快得生怕慢一秒就会有人将这东西抢走一般。随即双目放光,盯着上面的说明粗略扫了一遍。 “这东西你哪来的?”梁泽拿纸很用力,硬度极好的纸在他指尖下都皱了起来;而那张纸还在眼前一直微微震动着。 赵晓潼将他的激动收尽眼底,慢悠悠喝了口茶,才道:“非偷非抢,合法得很;你大可以放心。”拿去用。 我不会坑你,不过会借你用用而已。少女别具深意瞄他一眼,却含笑不语。 梁泽,我赵晓潼的东西是好拿的么?暂且先让你乐呵乐呵几天吧。免得到时想哭也流不出眼泪。 她为了弄好这东西,可是花了大力气的。自然不会单单只用来答谢今日梁泽为她撑腰这点鸡毛蒜皮大的小事了。 要画好城防图不难,但要做好内部防卫图;还要标出哪些地方哪些部门有哪些布防,做好详细说明哪些势力可为梁泽所用,又该用什么手段收为已用,这可不是一般般难做的事。 她这些天,除了养伤开导紫茹,一直忙的就是这件事。 梁泽要是不震惊他所看到的,她才会要哭。 既然合法,梁泽就放心了。放心之余,当然立刻小心翼翼将东西收好。 赵晓潼说的,别人送给你的好东西不一定就是你的,一定要放进自己口袋才是自己的。 赵晓潼刚才不是说这是给他的谢礼吗?他拿得心安理得。 可再心安理得,也难掩他内心此刻的震惊与激动。 “你就不怕我将这东西交出去?”梁泽斜眼看她,俊脸笑意还在,可眼神却是冷的,他修长手指还往头顶指了指。 嗯,晓潼要借梁泽用用,先给他付了丰厚报酬;到时他就不能反悔了,可怜他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正沾沾自喜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美男计好用 章节名:第80章 美男计好用 梁泽这手势,是暗示将东西交到皇帝手上的意思。 怕,她当然怕;如果这东西真落到皇帝手上,她到时就死定了。但是,这个可能性等同于零,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赵晓潼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白他一眼。傻子才会将到嘴的肥肉吐出去;就是胖子也不会嫌到嘴的肥肉肥。 不过,她知道梁泽这话试探的成分占三成,打趣的口吻占六成;还有一成嗯,她听着觉得比较像威胁。 “梁泽,你这是多恨我?”才会将东西交到皇帝手上,推她去死。 要是让皇帝知道她暗中调查京城的安全防卫,还调查负责保卫京城安全的人是谁的势力;还指点梁泽如何拉拢某些看起来是硬骨头,实际只要找对方法就能成功纳入自己阵营的势力;她敢肯定,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皇帝知道这事出自她手上,一定会第一时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灭了她再说。 易地而处,换她在皇帝的位置上,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谁会愿意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祸害自己钦点的未来皇帝好苗子? “我怎么恨你?”梁泽看着她,笑眯眯奇道。说他欣赏她喜欢她还差不多。 “那就成了。”少女摆摆手,随即低头,喝水。 梁泽知道她意思了,叮嘱了几句让她安心养伤,然后便脚踩云朵般告辞了。 他一走,赵晓潼便吩咐杜若:“杜若,拿我的碧玉簪子赏给画意,另外再赏她十两银子。” 画意将差事办得漂亮,她才能顺利达到她的目的;所以,这赏是画意该拿的。 杜若出去了,赵晓潼爬上床,闭着眼睛正欲小憩一会;却忽然觉得室内空气一变。 她警剔睁眼,就见那一身墨青衣袍标杆一样的男子,如丰姿俊秀的玉树一样背对光影立于床前。 赵晓潼没好气斜他一眼,恼道:“看来司马公子的道行越来越高了。”做贼还做上瘾了,惯常夜晚闯她闺房不算,青天白日的还堂而皇之闯来了。 “我有消息了。”司马晨忽略她眼中恼怒,自顾拉了张凳子靠近床沿坐下;她不下床就是赶他出去的意思,可山不来就我,难道我还不会就山吗? 司马晨掩下眸内得意,在她发怒之前,很识趣的道:“我说过,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所以,她不能怪他急切青天白日闯进来;他是说话算数的君子,他怕她等得心急。 “说。”赵晓潼恼怒横他一眼,废话忒多。明知她想了解那天的事除了赵紫凝外,还有谁参与;偏还在这吊她胃口。 这男人,就是天生欠揍! 对上少女愠怒冷眼,司马晨无比哀怨的叹了口气;他说还不行吗? “破庙的事是赵紫君干的。” 破庙的事指的是故意留下线索引赵晓潼追到破庙,但只是为了引她到那个地方遇上那一群精神亢奋的乞丐;那么做的目的不言而喻。 赵晓潼默了默,她早猜到了是赵紫君。那个女人也不知为何,对她有那么浓的敌意,三番四次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不过破庙乞丐那件事,至少可以说明一问题,就是赵紫君很想让她死却又不敢将事情做绝。才想出那样一个残酷摧残人的法子。 让十几个乞丐轮了她?这比直接要她的命残酷多了。 想杀不敢杀,只证明赵紫君绝对是知晓她对于老太爷的重要性。 “哦,这事我知道。”赵晓潼语气淡淡,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出其中的森冷意味,“另外的呢?”她不惜牺牲名声引夫人带一群人来筑梦居,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趁赵紫君得意忘形时诈她一诈。 果然,赵紫君不负所望,被她一诈就露了馅。 司马晨不太意外地挑了挑眉,“你知道?”心想这丫头手上虽说没可用之人,可凭她的聪明想要查出这事并不算太困难。 “嗯。”赵晓潼淡淡应了一声,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想知道另外的呢?你来得这么急,该不会就只为了告诉我这个吧?” 他最好还有别的,要是敢为了这个无用的消息妨碍她休息;她不介意给他点好看的。 司马晨无奈看着她,他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命苦了;不但要奔波劳碌,还要受她威胁。 “杀手是赵子默收买的。” “是他?”赵晓潼有一瞬错愕,可想了想,随即又觉得合情合理。除了赵子默,还有谁能洞悉赵紫君的计划,还能顺便利用那个计划;将紫茹换走,最后将她置于死地。 赵晓潼随即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赵紫君明显是想杀她而又不敢杀;可赵子默收买的杀手分明招招想取她性命。 莫非,赵子默并不知晓她对于老太爷那件事的内情? 夫人告诉赵紫君却瞒着赵子默,少女淡淡笑了笑,这事有意思了。 那些杀手虽是赵子默收买的,可那个有密室的宅子又是怎么回事?当时不觉得,现在回想起那天他们打斗的细节,赵晓潼却发觉那些杀手根本在不着痕迹将她往那个宅子逼。 这是本着杀手杀不死她,也要让密室下那些暗器要了她的命? 赵子默还真是看得起她,可赵晓潼却高兴不起来。被人那么重视她会死得更快,尤其那还是个小肚鸡肠跟她站在对立面的人。她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那么入赵子默的眼;竟引得他如此重视她。 又是杀手又是密室,啧啧,这是双重保险呢! 她敢肯定那个宅子绝对不是赵子默的。那赵子默又怎会如此清楚宅子下有密室的事? 赵晓潼蓦然想起最近隐约感觉到的危险气息,难道一直想暗杀她的人与赵子默有关? 咳当然,她不是怀疑赵子默就是想暗杀她的人;她在想,会不会是赵子默与那个人暗中勾结,反正他们的目的都是要取她的小命。 至于赵子默还在鸿儒书院未回府之前她就遭遇过不止一次两次的暗杀?那时也许跟赵子默无关,可这却不表示赵子默那时没有跟别人勾结。 想暗杀她的人,到底是谁呢? 如银面所说,那个人想暗杀她,极有可能是因为她识破了那个人的秘密。可她真心想不起她看到过什么秘密! 想到这个,赵晓潼就觉得头大;真心觉得自己冤死了,莫名其妙被人惦记着,随时有可能被人咔嚓一刀结果了小命。 这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 可惜她身边根本没有能用的人。杜若的能力管理一下筑梦居还行;而半夏更擅长的是跟人对打;收集情报的事半夏做得并不好。再说,她也不敢让半夏去调查那件事情,半夏可是另有主子的人。 银面不希望她追查那个人的事,若她暗中调查让银面发觉;肯定又要惹来麻烦,她现在最愁的就是她不惹麻烦,可麻烦总爱缠上她。 赵晓潼迫切的觉得,她很有必要建立自己的人脉;但是,任何事都必要有财力做支撑。 少女皱眉,完全沉浸在这些令人头疼的事;不知不觉间压根忘了司马晨的存在。 “咳,赵子默他也就能收买几个杀手而已。”司马晨见她将自己无视彻底,不得不出声提醒他的存在。 “他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两句话,一是撇清了赵子默跟那座宅子的关系;二是暗示赵晓潼让她安心养伤,他会让人修理赵子默。 至于他查到的实际情况,赵子默其实跟那座宅子背后的人有密切关系。但他觉得这事不需要告诉赵晓潼,有些事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尤其是事关秘密的事,她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安全。 司马晨不知道,赵晓潼也有心瞒着不让他知道有关暗杀的事;最近出现几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她并不能确定就是针对她。况且,她与银面暗中的交易,以她与司马晨的关系;她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让他知道。 至于她暗中猜测赵子默可能与那个暗杀她的人互相勾结的事,自然也一并瞒下了。 司马晨刻意撇清赵子默跟那座宅子的关系,她便顺势作出相信的姿态点了点头,道:“你背后的箭伤还没好利索吧。” 言下之意,你还是操心好自己养好伤再说;至于让赵子默付代价什么的,她自己会动手,不用他代劳。 司马晨想了想,含笑点头应下,“好。” 她关心他伤势,说明她在乎他;这个时候,他还是识趣些不惹恼她比较好。至于他要不要出手教训赵子默,他可没答应她什么,对吧。 她关心的事谈完,那该说说他在乎的事了。 “你很信赖梁泽?”所以一有事,第一个想到求助的是梁泽而不是他。 赵晓潼眯眼看他,眸里闪过一抹茫然,原谅她实在不明白他口中信赖这个词从何而来。 不明白?司马晨脸色不好看了。 这姑娘平时看着挺精明的,为什么对有些事情那么迟钝呢?简直迟钝得招人恨! 赵晓潼眯起眼眸略带警剔地看着床沿不远的容光潋滟男子,司马晨好好的突然黑脸在这放寒气干什么? 她皱了皱眉,狐疑盯着他,“你怎么了?”有话就好好说,秋季的天气挺凉爽的;她不需要人体自动调温的空调。 司马晨敛了笑容,黑着脸,定定盯着她清雅浮着困惑的俏脸,重复:“你很信赖梁泽?” 信赖?赵晓潼侧头眼睛往他身上扫来扫去。 “这跟信赖无关。”她需要梁泽出面,就想到让他来这了。 这答案,司马晨差点被自己憋着的闷气给憋死。好,她不明白,那他换个说法,一定要让她明白为止。她有任何事情,应该第一时间想到他,而不是别人;尤其不能是别的男人。 “你让他来,不就是为了让他最后压压阵。”他笑了笑,不过这会的笑容不带一点容光潋滟的魅惑,反而让赵晓潼感觉有几分阴恻恻的味道。“他是三太子。” 梁泽很忙,像这种小事,找他来帮忙就行。 “你?”赵晓潼淡淡一笑,笑声带着几分轻嗤味道。她仰头往床栏一靠,嘴角一撇,懒洋洋道:“算了吧,你忘了你的身份有多敏感,我可不敢忘。” 她敢肯定,如果她没事就招惹这个长相卓尔、身份敏感的男人进府;只怕忙未帮成,倒忙就惹来一大堆了。 梁泽的身份虽然也很敏感,但跟他这个异国质子相比,那方便的可不是一点点。再说,梁泽早就铺了路好方便进出相府。她现在头上顶着三太子恩人的金光呢。 无端端的叫司马晨出面帮忙,这算什么?除了纯粹给自己惹麻烦上身外,她想不出任何一点好处。 司马晨默了默,他不想承认她说得对;可该死的,他找不出理由来反驳。早知道那天他就亲自送她进城亲自送她回府了。他不应该因为不想给她惹麻烦,就让人送她去梁泽身边。 一想到以后有可能,赵晓潼因为他的身份与梁泽那层强加她身上的恩人关系,而事事只想到梁泽;他就郁闷得想吐血。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一刻他终于有了切身的深刻体会。 赵晓潼瞟了瞟他微微泛沉的臭脸,不悦地冷笑一声:“怎么,难道嫌我说得难听?” 司马晨眼神幽怨的瞥她一眼,那意思就是默认她说得难听了。 赵晓潼没好气瞥他一眼,冷然道:“难听又怎么着,我说的是事实。”再难听你也得听着。 司马晨吸了吸气,决定撇开这个让自己郁闷死的话题。“嗯,红枫山庄的事有结果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怎么用?” 虽然赵晓潼从来没怀疑过他的能力,但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忍不住惊喜了一把,“很不错嘛。”她毫不吝啬她的赞美,一天内二度竖起大拇指。 “至于什么时候怎么用?” 赵晓潼眼睛亮亮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笑,“现在秋意正浓,枫叶正红,不是吗?” 对他还要卖关子? 司马晨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让人带个话。” 有免费劳力用,不用白不用。横竖她欠司马晨的人情债也不是一次半次,债多不压身。到时的事肯定需要他帮忙,于是,赵晓潼老实不客气的点头,笑道:“那就先记下了。” 也就是说,司马晨既然应承这事;她需要帮忙的时候,他就得随叫随到。 终于正视他存在了,司马晨没有半点不悦,反而痛快点头:“你记得还有我就行。” 赵晓潼侧头睨他一眼,这话她怎么听怎么别扭呢?是她想多了吗?还是司马晨最近太奇怪了? “待会我该用晚膳了。”赵晓潼探头望了望天,目光扫过他俊脸时凝了凝。似是感叹的道:“听说最近粮食收成不太好。” 还不走,打算待会跟她一起吃晚饭吗?她是不介意他留下来的,可关键是不一定有饭给他吃啊;收成不好,米价自然就贵了;她很穷的,买不起高价米。 司马晨猛地站了起来,淡淡瞥她一眼;眼神透着无奈与恼火,每次谈完正事就赶他走,连多留一刻都不行。连粮食收成不太好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了,这丫头,让他蹭她一顿半顿饭怎么了,难道他还能真吃穷她不成。 赵晓潼无辜地笑笑,眼神在说:她真就怕他吃穷她。 司马晨垂眸悻悻瞟她一眼,衣袖一拂,墨青身影嗖一下就消失眼前。 他离开相府没多久,忽然往暗处打了个响指,随后便有一个玄衣人出现他身边。“将赵子默利用杀手刻意将赵晓潼引到那间宅子的事透露给那个人知道。”下完命令,那弧度美妙的薄唇噙出了冰凉笑意。 赵子默,哼,他答应了让赵晓潼出手收拾,但不代表他能管得住别人不出手收拾。 自己要作死,别人就是想拦也拦不住的!不是吗? 天很快黑了,赵子默风尘仆仆快赶慢赶;终于在城门关闭前赶了进城,可从内城门回到相府,还有一段很长的路程。为了尽快回府歇息,他决定拣人少僻静的捷径走。 谁知他穿过一段林荫道时,突然有数十蒙面人无声无息跳出来;一上来就对他形成包围圈,甚至连招呼也没打一个;将他这一人一马困在包围圈之后,一半蒙面人呼呼生风的耍起大刀,对着他胯下坐骑四蹄就扫来;而与此同时,另外一半蒙面人则刺出长矛悉数对着他身上招呼过来。 赵子默又不是靠武力吃饭的江湖人物,他习武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而已;跟这群专门拼拳头的蒙面人相比,他那点武功根本不够看。只一会功夫,就打得他东倒西歪,浑身生疼。 “你们什么人?”赵子默险险避过劈向他面门的大刀,气喘吁吁半天才又问了一句:“为什么在这截杀我?是为钱吗?” “我把身上值钱的都给你们,求各位好汉放过我了,行不行?”赵子默狼狈地左避右闪,可大刀长矛仍密集地往他身上招呼;还专门挑他痛得要死却又看不出明显外伤的地方打。 他一边狼狈还击一边往身上掏值钱的东西。 蒙面人一件不落的接过他抛来的财物,但大刀与长矛仍然不停地往他身上招呼。 不是为钱? 赵子默心慌了,可再慌又如何;谁让他选这条偏僻的路走,这会天已全黑,根本无人经过;他就是想求救也不能。 打斗在一边倒的形势下又持续了一刻钟,赵子默很快浑身是伤,连半条命也不剩了。 就在这时,路的另一端忽然传来守卫军巡逻的脚步声。 “救命,救命”赵子默听闻这阵脚步声就像快溺水的人,突然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放开嗓子不管不顾的大喊起来。 巡逻的守卫军听闻这边的响动,脚步果然停了下来;蒙面人默默对视一眼,立即决定放弃赵子默往另外的路口撤退。 这一夜,丞相府大公子在京城内被袭至奄奄一息,这条新闻成了最轰动京城的事;然而,这条新闻很快就成了过去式,因为有更加劲爆的事情在这之后发生了。 这一夜京城注定不平静,下半夜的时候,京城里连续有六七个三品官员在睡梦里被人割下首级。 在京城,三品官实在算不上什么大官;但问题是,一夜暴毙这些官员几乎全都是实权派人物;这几个官员还同时涉及到三位钦定未来皇帝的势力,这绝对不是小事。 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就连皇帝心中也隐隐不安,凶手既然能在京城里来无声去无息的一夕间割下那么多官员首级;难保凶手哪天不会潜入皇宫,趁他睡梦中割下他的头颅。 皇帝表面上是因为暴死的数位官员而震怒;所以下令彻查此事,一定要将穷凶极恶的祸首找出来正法。而实际上,是因为他害怕了。怕这个噩梦不知哪天会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祸首未除之前,他连觉也睡不安稳。 京城治安是由二太子梁琛主管,所以彻查凶嫌的事责无旁贷落到了他头上。因为一夕间命案频发,整个京城都陷入惶惶不安的恐慌情绪中;就是相府这段日子也人人安分守己夹着尾巴做人。 赵子默奄奄一息被抬回相府之后,便没有人去关注他了。至于围殴他的蒙面人,最后被当成了劫财的流寇论处;既然是流寇,那当然行踪不定了。 也就是说,赵子默这顿打白捱了。在大氛围低气压下,不论是赵紫君还是赵紫凝都安静待在自己院子不跳出来蹦达了。 不过,生活太过平静就没有味道了。所以赵晓潼为了调剂众人生活,很“好心”的不时无意放出些风声;这些风声不外乎是赵紫君怨恨被送去水月庵过了三个月苦日子,故意在她带妹妹出府那日找了几个流氓欲毁她清白;幸亏撞上三太子才逃过一劫;但因此有了后面赵紫君唆使赵紫凝诬她与三太子有苟且之事云云。 这些小道消息,将每一件事都说得有板有眼,有些甚至还附有声情并茂的细节。 原本不怎么相信的,渐渐也从怀疑变成了相信。其中夫人对赵紫君那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恼,有本事惹事,却没本事收拾烂摊子。这一气之下,夫人又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起不来。 再说赵书仁渐渐相信这些小道消息后,就想起赵紫凝被那个看着温柔懂事的女儿坑害的细节;再想到他那会为了赵晓潼失贞的事跑到南院言之凿凿保证确实的丢脸情景,对这个从前看重的女儿也越发疏远了。 而老太爷听到这些消息,对赵紫君那可谓是从失望到憎恶了。送她去水月庵祈福,本就是他的意思。为了让赵紫君回府,他还受了周家那个老太婆的闲气;她回府之后非但不反省自身,还借此怨恨他,再生事端。 老太爷只要一想到因为确信赵晓潼“失贞”一事,要将赵晓潼关进废园子的决定,他心里就堵得慌。他不在乎赵晓潼过得好不好,但万一她在里面过得不好累及他,再发生上一回他突然染痢疾的事呢? 还有一点最让老太爷耿耿于怀的是,夫人带人去筑梦居的时候,将相府的脸直接丢到了外人面前;那个外人还是身份尊贵的三太子。 老太爷知道赵晓潼失贞一事纯属子虚乌有之后,恨得揭了赵紫君的皮的心都有了。 府里长辈们心情都不太愉快,小一辈的自然小心翼翼降低存在感了。 与府里众人生活低气压下的紧张不同,赵晓潼在筑梦居完全不受影响;任你风雨吹打我兀自逍遥,安静养她的伤;费心开导紫茹走出自闭。 京城上空这种低气压持续了一个月后,终于因残杀官员案告破而渐渐散去。 当然这个案件的告破并不是抓到了真正的凶手,梁琛就算再怎么卖力,在短短一个月内也抓不出真正的凶手;但是不是真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相信了那是真凶,梁琛抓到的自然就是真凶了。他能坐上二太子的位置,能力自然也是非同一般的。 据可靠消息,赵晓潼只知道那个让她觉得危险的男人;用了些手段将杀人的证据天衣无缝的往当朝两个一文一武的大臣身上栽。 皇帝为什么会认可梁琛推出来的这两个替死鬼?那是皇帝本身对那两个大臣恨得牙痒痒,却又一直苦无把柄治那两人的罪;这次梁琛找了这么好的机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皇帝自然龙心大悦。 皇帝一高兴,这件闹得人心惶惶的杀人案就结案了。司马晨看过情报之后,只露一抹高深莫测笑容,随后将情报丢一边去。 赵晓潼在筑梦居舒舒服服养了一个多月的伤,基本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杜若,三太子近来挺清闲的。”少女站在花坛前,看着她亲手栽种的桂树渐长成;撇去刚刚一闪而过的狡黠光芒,眸子里净是平和温暖之色。 三太子清闲?杜若怔了怔,这段时间人人自危,三太子还得为官员案奔波;怎么可能清闲! 不过,小姐说他清闲,那是表示该他为小姐效力的时候到了。他不清闲也得清闲。 杜若一点也不觉得让梁泽堂堂三太子为她家小姐效力有什么不对,在她的观念里,赵晓潼是她主子,而主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小姐,奴婢这就让人传讯给三太子。”清闲,就该时不时上门到相府给小姐探探病。 赵晓潼欣喜一笑,杜若变机灵了。 杜若转身就安排人去三太子府传讯,梁泽得到消息知晓赵晓潼让他亲自到相府探病;知道必是有事,当下便风风火火赶来了。 一进入筑梦居,梁泽看见清雅少女悠然自得的在树荫下喝茶看书;一双星眸立即流露出各种羡慕妒忌恨,脚下大步迈来,也不待赵晓潼招呼;自己拖了把椅子,就在少女旁边坐下。 “晓潼,我妒忌,很妒忌。”梁泽瞄着一脸惬意享受的少女,眼神要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他这段日子以来忙得脚不沾地,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赵晓潼眼前这种悠闲生活离他仿佛不止十万八千里远。 “没办法,你能者多劳。”赵晓潼合上书本,笑着看他,不怎么有诚意的安慰。 垂眸,淡紫的衣袖随风招摇,如玉洁白手指推了面烫金帖子到他跟前,“好好放松一下。” 梁泽拿起帖子看了一眼,顿时皱起眉头,“赏枫宴?” “晓潼,你十万火急将我叫来,该不会就是让我去参加什么无聊的赏枫宴吧?”他很忙好不好,连睡觉的时间都牺牲了,还让他参加什么赏枫宴,看那些所谓才子才女们无事悲秋伤春? 饶了他吧!梁泽往椅背一靠,略仰着头两眼不满的斜睨少女。 赵晓潼伸手,将他甩到一旁的帖子捡了过来;收拾整齐又推到他面前。 淡淡道:“你需要休息。”也就是说,这赏枫宴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都必须去。 梁泽不解,布满血丝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少女,“晓潼,你还不到十六。”没必要提前让自己衰老,像个老妈子一样管起他的生活。 赵晓潼眼神一冷,斜睨着他轻轻哼了哼。“三太子,我劝你最好记住有句话叫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她给他的京城安全防卫图是好,但不是给他这么用的。趁着几个掌握实权的官员被杀,迫不及待安插自己人进去? 这不是明晃晃站出来当靶子,让皇帝将怀疑的目光往他身上转么? 她知道梁泽聪明,但在这事上;未免表现得太过急切了些。 梁泽皱眉,说到那件事;他绝不敢看轻赵晓潼,语气当下有几分迟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赵晓潼睨他一眼,毫不客气打断,“错,有些事欲速则不达;没有人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如果她不是选择他当靠山,她才懒得费唇舌劝他。力量太弱了不行,这样容易被人踩下去;可太强也不行,成为出头鸟,死得更快。 尤其在皇帝疑心加剧的这段时间,梁泽最好收敛些,最好表现出适度委屈;让皇帝同情他自动给机会他安插自己人;这可比他强势安插自己人进去反招皇帝怀疑强多了。她记得,那些被杀的官员里,也有属于他的势力。 赵晓潼敛了笑意,用力敲了敲桌子,语重心长道:“殿下,帝王之道首先讲究平衡。”政治如此,经济亦如此。假如一方经济太过贫瘠,皇帝必得考虑将太过富裕一方的财力往贫瘠那一方调拨;百姓过得安稳,政局也才会安稳。 而皇帝坐在那个位置也才能坐得安稳。 这些年,大梁三位太子的力量基本势均力敌,而这次官员被杀案中,正因为三方势力都有损失,皇帝最后才会认可梁琛交出来那两个替死鬼做真凶。 梁泽敛眉沉寂半晌,看着淡然温和的少女,苦笑道:“是我心急了。”他一想到她提供那份防卫图,就兴奋;这一兴奋考虑事情果然有失偏颇。 “不过这赏枫宴有什么特别吗?”特别到非要他去不可。 赵晓潼笑容淡去,眸子霎时蒙了层冰冷之色;梁泽忽然就感受到那一天在书墨斋,她身上让人害怕的冷酷杀气。 “那件事,你会不知道?”反问的语气,却是十足肯定的态度。 她相信梁泽事后一定调查过那天的事情,既然调查,就一定能查到她追到破庙后遇到的人与事。 既然知道她的遭遇,还能想不明白她让他出席赏枫宴的目的? 梁泽面色微微沉了沉,那天的事他确实查到了;虽然那些乞丐的尸首不见了,但凭着蛛丝马迹,他就是闭着眼睛猜;也能猜出她那天遭遇到什么。 那么卑鄙残忍的手段,确实只有居于后院的女子才会用得出。 梁泽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赵晓潼刚才先敲打了他一番;再来挑明她的目的;他这会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他现在终于明白,那天她将京城安全防卫图给他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痛快了。 而那天她看他的眼神也很特别,特别的亮,原来一早就算计好他。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现在除了点头答应之外,还能怎么办! “红枫山庄的庄主一向神秘,谁这么有能耐说服他开放红枫山庄?”让一干纨绔庸俗的年轻男人踏入红枫山庄?庄主就不怕那些眼高手低的二世祖污了他的山庄吗? 赵晓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指尖一翘,翻开了帖子,“不是我。”眸光在帖子右下角某行字上扫了扫。 “代庄主出席赏枫宴主持?司马晨?” 梁泽瞪大眼睛盯着赵晓潼,一副我不相信绝不相信你能解释清楚的表情。 赵晓潼耸了耸肩,“就如你眼前所见,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真的,反正我是信了;诺,我手里也有张同样的帖子。” 梁泽侧头,狐疑的目光在少女清雅面容上扫来扫去。她刚刚才暗示她要借赏枫宴动手报仇来着,转眼又将司马晨推出来。 难道这两个人暗中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司马晨怎么会认识红枫山庄的神秘庄主?能说服他开放红枫山庄,这可绝不是一般一般的交情。 可不管梁泽怎么套话,赵晓潼都打太极的将一切以不知道为借口,推到了司马晨身上去。横竖她也是真不知道红枫山庄的事,而司马晨在应承出面帮忙时,就应该预料到会惹来各种麻烦了。 梁泽想找人解惑的话,就去找司马晨好了。至于她?她只需梁泽按约定准时露面做做饵就行。 红枫山庄要举行赏枫宴,这事一传出来,整个京城都沸腾了。因为红枫山庄存在多年,却从来没有外人能踏上红枫山庄一步,更别说去看一看那满山漫天红霞的枫叶。无数人挤破头都想得到一张参加赏枫宴的帖子,能被神秘庄主所邀,踏入红枫山庄看一看满山红枫;这可不仅仅是赏景,最重要的还是晒面子。 相府里仅有两人获此殊荣,得到红枫山庄邀请的帖子。其一是相府嫡女赵紫君,而另外一张邀请函据说因为三太子的关系,本应给大小姐赵紫凝的名额,最后却落到了赵晓潼头上。 收到邀请函之后,赵晓潼适时放出消息,表明她与三太子一定会准时参加。 “司马晨代主持,梁泽赵晓潼均表示参加?”梁琛猛地转身,华贵的锦色袍角拂过书案上的文件,哗啦一声带落一地。 “你确定消息没错?”他阖眉,声音不高,缓慢一字一顿的节奏让人心里压抑得慌。 “属下确定消息属实。”单膝跪地的侍卫没有一分犹豫,答得百分百肯定。 梁琛闭了闭眼睛,对跪地的暗影轻轻挥了挥手。侍卫无声退了出去。 他盯着角落下的暗红柜子,捏着眉头沉吟了一下,旋即大步跨去;弯腰伸下两手拨着里面的东西,同时翻找起来。 这段时间他忙得焦头烂额的,记得那天收到帖子只掠了一眼就扔进这个柜子淌灰尘了。 那么多有意思的人都去参加这个赏枫宴,他就花上一天半天的时间也去瞧瞧好了。那一男一女,可是到过那间宅子的。 因为赏枫宴一事,相府这个时候也不平静了。 赵紫凝正因自己没拿到帖子在赵书仁跟前大闹,“父亲,凭什么府里两张帖子却没有我的份。我不管,我也要去参加赏枫宴。” 这可不仅仅是看看枫叶的事,赵晓潼一个庶女都能凌驾她头上去参加;她这个嫡出的大小姐反而没有帖子,让人知道的话,以后她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再说,三太子也会参加,难得有机会见到他人;她说什么这次也要好好表现,挽回之前留给他的坏印象。 赵书仁一脸头疼地看着摇他衣袖噘嘴撒娇的美艳少女,无奈叹气:“紫凝,这事我也没办法。”他手里又没有帖子,闹他也闹不出帖子来。 “父亲,你手里没有;可府里有人手里有呀。”赵紫凝嘟着嘴,一脸不依地朝他眨眼。 赵书仁表情僵了僵,皱了皱眉,声音不自觉带了一丝严厉,“紫凝,西山也有大片枫林。”想赏枫叶哪里都可以,别没事惹出事来。 “父亲,你明知那不一样。”赵紫凝狠狠跺了跺脚,睫毛一颤,泪珠就要坠下来。“再说,赵晓潼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她身份又低;凭什么她可以去我却不能去。” 赵书仁头疼抚额,傻女儿,人家有三太子那尊大佛罩着;别说以庶出的身份去参加一个无关紧要的赏枫宴;就是进宫参加宴会,只要三太子一句话,赵晓潼也去得。 可道理跟这个被他宠坏的女儿根本说不通,他不堪其扰地看着她,无奈问:“那你有办法叫她让出帖子给你?” 想去,那就自己想办法。 赵紫凝眼神立即亮了起来,泪珠也不见了;立即笑得跟朵花似的,凑近赵书仁耳边,低声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赵书仁看着她兴奋的小脸,为难地咬了咬牙,道:“行,就按你说的办,成不成就看你的。”到时拿不到帖子,她自然也就去不成了。 可赵书仁这会完全不知道,他的一时心软,会害了赵紫凝一辈子;事后每每想起,他都悔恨难当。 得到赵书仁首肯,赵紫凝立即破涕为笑,高高兴兴回她的锁月楼去,只等着赏枫宴的日子到来。 赏枫宴前夕,赵书仁忽然派人到筑梦居传赵晓潼到正屋来。 赵晓潼望望外面完全黑透的天色,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吴妈妈,老爷他让我马上就过去吗?” 吴妈妈立即恭谨点头,应得干脆:“是的,四小姐。” 赵晓潼回头扫了扫她身后的闺房,掩下眉梢那抹森寒,爽快道:“那就去吧。” 赵紫凝,千万不要辜负她期望才好。佛说:早死才能早超生! 这章有很多暗示的信息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男色误人 章节名:第81章 男色误人 因为天黑,杜若与半夏都跟着赵晓潼前往正屋了;没有命令,筑梦居其他人是不敢靠近赵晓潼闺房的,只有人在外面松松散散的守着;谁也不知道在赵晓潼离开筑梦居没多久,会有人大胆悄悄潜入她闺房翻东找西。 一个时辰后,赵晓潼又回来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第二天,一切准备就绪,赵晓潼吩咐杜若拿上帖子就乘马车到红枫山庄去。 可是,这个时候,杜若将她闺房里里外外,差点连屋顶瓦片都翻过一遍,仍没找到那面邀请赵晓潼参加赏枫宴的帖子。 “小姐,现在怎么办?”没有帖子,就算去到红枫山庄,也上不了山。因为邀请函早已声明凭帖子入门上山。 “还能怎么办。”赵晓潼垂下长睫掩住眼底冷光,有些无奈道:“差人告诉二小姐,让她自己去红枫山庄。”反正这场赏枫宴又不是为她而举办的。 筑梦居的人前脚刚将赵晓潼的话带到,赵紫凝就打扮得一身光鲜夺目的走出大门。 “大姐这是?”去哪? 赵紫君狐疑地看着她,这身盛装打扮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去参加什么宴会的模样;可城里并没有什么上得台面的宴会,而唯一令人趋之若骛的宴会唯赏枫宴而已;可她记得赵紫凝并没有收到红枫山庄请邀请的帖子。 赵紫凝回头往侧门望了望,看见她要的马车正好驱过来,立时微微得意道:“去红枫山庄;二妹也赶紧出发吧,再不起程只怕要迟到了。” 赵紫君看着她猫着身子低头钻进马车,只得将心里疑问压下来。 得知那对姐妹已经在前往红枫山庄的路上,赵晓潼胸有成竹地笑笑,随即一派悠然的窝在树荫下喝茶看书。 知道赵紫凝准备充分才出门,杜若到这时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她看着低头看书的少女,心里既为赵晓潼感到委屈又觉得纳闷,“小姐,你明知大小姐手里那张帖子是” 赵晓潼抬头看了杜若一眼,唇畔噙出一抹淡淡冷笑;并不解释。 虽然她很想去红枫山庄亲眼看着赵紫凝倒霉,可为了避嫌;她还是留在相府最好。 这一天的红枫山庄无疑是热闹的,再加上是由风华无双的司马晨代为主持这场赏枫宴,京城里听过司马晨一箩筐风流韵事的怀春少女们,为了能最先一睹司马晨的风采,更是早早就出发往红枫山庄去了。 赵紫君与赵紫凝两人出发也算早的了,可她们上到山庄的时候,才发觉她们愣是差不多成了最迟的。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红枫山庄的管事前来通知司马晨,说是邀请的客人除了三太子梁泽与赵四小姐赵晓潼外;其余人已全部到场。 赵晓潼他知道她不会来;而梁泽,不是不来,而是像赵晓潼说的,她另有安排。 撇去那两个人,可以说是人都到齐了,这赏枫宴自然也就可以开始了。红枫山庄占地广阔,为了让一众慕名而来的京城才俊们能置身最美的红枫中切身感受;设宴的地方就在山庄旁边一大块院子,院子里有一般的假山流水鲜花绿草;但院子四周全部是高大的红枫。 众人坐在院子中,就仿佛置身红枫的海洋一样,无论从哪个角度放眼远眺,入目都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绚烂缤纷。 在众人一片惊艳赞叹声中,司马晨着一身墨青衣袍,缓缓步入正中;仿佛融合千万琉璃光芒的眼眸淡淡往众人一扫,立时便引起少女们一片压抑的尖叫。 “各位,”颀长俊秀如玉树的司马晨往场中一站,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他举起酒杯往空中递了递,简单敬酒的动作在他做来却犹显优雅潇洒。 接下来的开场白,基本没几个听得进去;因为那些平时矜持的闺秀们这会一个赛一个高声的兴奋尖叫,完全将他低沉动听的声音压了下去。 司马晨只懒懒散散说了几句便含笑住口不语了;反正他再往下说也是浪费口水;而今天的重头戏,也不是为了看这些所谓的闺秀淑女们尖叫的。 他说过,谁敢伤他在意的人;他一定会让那谁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讲完开场白,自然先吃饱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再玩其他的,对吧。 “我提议,接下来大家就以红枫为题来玩接诗游戏;谁在十个数后接不下去的;那谁就出来为大家表演一个节目。” “大家说好不好?” 司马晨是代主持,但这会也相当于半个红枫山庄的主人;主人提议的,不管好不好,客人都要给面子附和说好。 接诗游戏以每一桌为单位,如果一桌八个人都没有落后的;就接着轮往下一桌,依此类推;这些人都是京城名流后辈,家境都属富裕之列;他们从小就受着良好的教育,所以没有人不擅长诗词这种可随时用于显摆的技艺的。 很快就轮到了赵紫凝赵紫君所在那一桌,少女们都想在这满园的年青才俊中留下好印象;就算她们入不了太子皇子青眼,能得在场某些出身大家的公子们青睐,将来她们的婚事也好多个选择。有这层想法在里头,于是,无论谁都使出浑身解数来接诗。 可也有个别特例的,赵紫君就偏不是这样的心思,她悄悄瞄了瞄隔得不远的男宾席,含羞带怯的眼神不时落在一身华服的尊贵公子身上。 遥望着梁琛俊毅而不失温和的侧面,她就觉得自己心脏不受控地乱跳;无论何时,只要一想起灯节那一晚,男子及时出手扶住她柳腰的情景;她就觉得脸颊发烫,那手掌一触的余温仿佛永远留在了她身上一样,时间不磨,风雨难灭。 等会轮到她接诗的时候,她不介意先小小贬低一下自己的才能;因为这样她才有名正言顺的机会独自站出来,将她擅长的展露他面前。 “二妹,到你了。”赵紫凝看见她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当即不满地顶了顶她手肘;又咬牙压着声音就近她耳边提醒一句。 要知道,赵紫君若是出丑丢脸,这会丢的可绝不是她一个人的脸。 赵紫凝本来没什么兴趣争着来参加这个赏枫宴的,是听闻三太子梁泽确定也来参加;她才想法子从赵晓潼手里拿到帖子赶来这。 但这宴会都开始半天了,为什么还没看见三太子身影呢? 赵紫凝左顾右盼都看不见心中渴望那个人,本就心情不悦;这会看见赵紫君还一脸苦恼茫然不知怎么接的模样;更加恼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妹妹平时不是才学出挑的吗?关键时候怎么掉链子?她可不想被这个妹妹连累。 眉头一皱,赵紫凝就要对那垂眉沉思的温柔少女发难;可她的动作却不及赵紫君快。 “我枫叶片片赛红花。”神游太虚的少女终于接了一句,不过这句虽也算工整,但意境却甚差。 司马晨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露出惋惜的神情,朗声道:“看来大家今天有幸一睹赵二小姐独特的风采了。” 众人闻言,看赵紫君的眼神有不屑有惊讶有羡慕有妒忌;不过在看到赵紫君丝毫不觉难堪反而盈盈含笑站起之时,他们一下就明白赵紫君刚才是刻意踩着点才接诗的。这点还是待十个数的时间刚刚过去之后。 有人带着酸酸的妒忌口吻高声问了一句:“不知赵二小姐准备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 有人代劳,司马晨乐得装哑巴;他没有看故作羞怯实则窃喜上眉的赵紫君,眼眸微敛,不动声色瞟了瞟不远的梁琛。 心想赵晓潼某些时候看别人的眼光还是很毒的,她怎么就留意到赵紫君对梁琛有那层意思呢。 赵紫君怀着殷切期望瞄了瞄那一身尊贵,笑得温和却让人觉得深沉疏远的男子,轻声道:“我最近都在练琴,不如就在此抚琴一曲。” “六殿下认为可以吗?” 司马晨淡淡一笑,目光冷清透着傲然的疏离,递出请的手势,“赵二小姐请。” 知道赵紫君选择抚琴之后,司马晨又在心里赞了赵晓潼一句。还真是料事如神,连这等小事她都算得出来;她的心眼是不是只比针孔大那么一点点呀? 赵晓潼如果知道司马晨会这般评价她,一定会气得吐血。她能料准赵紫君会选择抚琴,绝不是因为她心眼细,才会留意到这些事。而是根据她平时的观察所推测,她记得赏荷会上赵紫君可是凭着琴艺一曲夺了冠的;今日这赏枫宴,赵紫君既然想出风头在梁琛面前表现自己,又刻意想打压之前琴艺一直比她好的赵紫凝;赵紫君绝对会选择抚琴一途。 赵紫君当然是有备而来的,她一声吩咐,立时便有人将她的琴取来。 琴自然是好琴,赵紫君十指纤纤下流泻而出的音符,自然也是婉转悦耳有如天籁;很多人都被她的琴音带进如痴如醉的美妙意境里,沉醉在或清溪流水的恬淡欣然,或山野开阔的宽敞明亮。 一曲既毕,赵紫君站起对众人盈盈裣首了身,眼角眉梢在掠见众人如痴如醉的表情时,略略带着几分得意洋洋的骄傲。 可她唇角那抹自信浅笑,在眸光触见梁琛的表情时,不由自主的僵了僵。 他没有沉醉在她的琴音里,她不觉得惊讶;可是从他仿佛戴着面具的淡淡笑容里,她看到了他根本没有一丝动容。 他,难道不觉得她的琴弹得极好吗? 赵紫君失望地垂下眼眸,众人如雷掌声落在耳里只让她觉得特别的讽刺,就在这时,她眼角无意掠见梁琛眼睛似乎往她的方向转了转。 她欣喜莫名正要抬头,却发现他幽深含笑的眼神那焦距所在,根本不是她而是不时朝入口张望的赵紫凝。 为什么?赵紫君笑容僵硬得像哭,长袖下卷起的指甲深深掐入皮肉。这个男人为什么每次看到的都不是她?她有什么不如赵紫凝的地方?为什么有赵紫凝在,所有人就只看到赵紫凝? 梁琛确认在打量赵紫凝,不过也只是一瞥的功夫而已,而且他的眼神绝对没有赵紫君想像那般脉脉含情,他眼里压根不带一丝男女情怀;他看赵紫凝的眼神更似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他在心里默默思忖着这件商品能带来多大的价值。 自从灯节那一晚相遇之后,他确实起过求娶赵紫凝的心思;他想娶那个女人,跟她的美貌才情完全无关;他看上的纯粹是娶了赵紫凝之后,能带给他多大的利益。 他很清楚赵书仁对赵紫凝的重视,也清楚周家看重的外孙女是赵紫凝而非赵紫君。可后来这个念头歇了下来,并非是放弃;而是他不想在局势未明朗之前娶赵紫凝回来。 娶一个女人,就能将到她身后两大助力;他一定会引起父皇警剔。而在三个太子当中,因为他明显弱势一些,父皇最近才偏重他;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出自挖坟墓的蠢事。 但现在,因为官员一夜残杀案,他的力量明显遭到削弱,这个时候如果他不能增强助力;很有可能在竞争大位一途他就要被挤下去。 这个时候,如果能够娶到赵紫凝,这于他来说无疑是最划算的一笔买卖。 可惜赵紫凝浑然不知自己成了梁琛眼中肥美的猎物,听着众人如雷的掌声,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很不好;本来她若能抚琴,凭她的水平绝对可以傲视京城;但因为该死的赵晓潼,原本属于她的光环现在变成了赵紫君的。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都为赵紫君琴艺惊叹的时刻,院中掌声经久不息的时刻,红枫山庄的管家忽然亲自迎着一位客人往院子走来。 司马晨挑了挑眉,脚步一动,随即含笑迎了过去,“三太子能在百忙中抽闲出席赏枫宴,真是令我等倍感荣幸。” 一句话,司马晨狠狠的黑了梁泽一把。要知道,二太子梁琛还在座呢,那个人还是与梁泽身份相当的人。 不过司马晨一点也不觉得心虚,反正他们兄弟二人迟早都要对上的。 梁泽很无辜的暗下瞪了司马晨一眼,司马晨以为他愿意来这赏枫宴?以为他愿意踩着点来一出姗姗来迟搏众人眼球?他之所以这么做,还不完全是因为赵晓潼那个女人。 说什么这个时候现身才能将赵紫凝内心的仇恨值拉到最高,说什么接下来赵紫凝才会傻不拉叽冲动一较长短。 他就不明白,赵晓潼的笃信从哪来。他不过迟一会出现,怎么就能刺激到赵紫凝犯傻了。 可怜的三太子,他完全想不到在赵晓潼将京城安全防卫图交给他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好要光明正大把他卖了。 事实跟赵晓潼预料的分毫不差,梁泽挑在众人为赵紫君高超琴艺掌声如雷时现身;看在赵紫凝眼里,那就是她原本不怎么强烈妒忌的,她的风头被赵紫君抢的事;在此刻达到顶点。 要知道,她不惜使了些连她自己也看不起的卑劣手段,顺走赵晓潼的帖子来参加今天的赏枫宴;为的就是见梁泽这个清高孤傲的男人,为的就是挽回之前留给他的坏印象。 但现在,他恰好看到了赵紫君独特才能;而这些原本该属于她的,她心里焉能不恨。 赵紫凝一张俏脸渐渐在掌声里染了层化不开的黑,她望向梁泽的时候,正撞上他以欣赏的眼神打量赵紫君;这样一来,她心里更怄了,当即气呼呼横了赵紫君一眼,咬着牙低下头失态地将面前一杯水一口灌尽。 梁泽抽空不着痕迹望了一下赵紫凝,见她面色果然黑得跟墨似的;心里更暗下佩服起赵晓潼来。 赵晓潼她成精了吧?怎么能将细节也推测得丝毫不差? 好吧,赵晓潼不过是深知女人妒忌的天性而已;尤其当一个女人原本最擅长的东西被毁了之后,她会看任何一个表现比她好的人都不顺眼;更别说赵紫凝对梁泽有着那一层明显的心思。 不过,赵晓潼是绝对不会将这等“小事”八卦给梁泽听的;她可不会忘记因为赵紫凝对梁泽的爱慕,曾给她使了不少绊子。梁泽今天被她卖了,那也是他该付的一点利息。 好在,掌声终于在几人心思浮沉时停了下来;而司马晨这个代主持接下来就招呼大家跟他到山庄后面赏枫去了。 娱乐于玩是必须的,他得让这些自诩才俊才女们在山上溜两圈,消化一下,然后再提出下一项计划。 “下面三十米是一个宽阔健全的跑马场。”司马晨站在一处崖边,往下面一块修建整齐的空地指了指,他很尽职的带着众人在山上兜圈圈。没办法,这办的不是赏枫宴吗?红枫山庄什么都不多,最多的就是枫树,满山有的是。 “赏枫宴下一个节目,就是到下面的跑马场赛马。”司马晨声音低沉动听,出众的身高,容光潋滟的绝代风华,在临风而立的崖边含笑回眸;立时迷煞一众怀春少女。 “咳”梁泽看了眼长得比他还高的司马晨,很善意的勾了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心想司马晨也就长得比他高一点点而已,论身份还比不上他呢;他怎么感觉赵晓潼跟司马晨有什么秘密呢? 司马晨其实无意在一众眼冒红心的怀春少女面前展露他的魅力,他就算要表现也留在赵晓潼面前。想起赵晓潼,几乎立刻明白梁泽刚才那抹古怪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了。 “大家且随我到下面的跑马场。”司马晨深深看了梁泽一眼,眼神似笑非笑,“赛马这节目纯属余兴,一切以自愿为准。” “当然,比赛分男女,最终两组夺魁者将会获得由红枫山庄提供的特别奖品一份。”司马晨将一群所谓的年青才俊名门淑女带到跑马场后,便将规则一一作了说明。 他眼睛转了转,不动声色扫过梁琛,往众少女中掠去;无声哼了哼,又笑道:“届时将会请我们的二太子与三太子为夺冠者颁奖。” 他就不信,有他们作饵,那两条鱼会不上钩。 梁琛眼色微愕,旋即泛一抹幽深掠了司马晨一眼。让他颁奖?这事司马晨可没有事先跟他商量;不过他瞥了瞥同样默不作声的梁泽,垂目敛去眼底的若有所思。 梁泽当然事先也不知道还有颁奖这一茬,不过他想起赵晓潼叮嘱他尽量配合司马晨;就算心里郁闷,这会他也不能站出来表示反对;因为赵晓潼太狡猾了,明知他在意什么,就抛什么诱饵出来引诱他。 司马晨淡淡掠过那对姓梁兄弟不怎么愉快的脸,眼里流露出不出所料的寒光。 赵紫君心头狂跳了一下,她望了望隐在一众名流弟子中轻声交谈男子,仰慕地感受着他刻意收敛仍难掩天成的尊贵气度;她沉吟了一下,忽一咬牙,高声道:“我参加比赛。” 几乎与此同时,赵紫凝亦偷偷望着梁泽打量起来。她刚才一直想找机会靠近梁泽,为以前大闹赵晓潼失贞的事跟他解释一下,可惜一路都有不识趣的人横在其中,令她未能如愿接近梁泽。 赵紫凝眼神一亮,夺冠者由三太子颁奖?那不是可以近距离接触他?那不是意味着她有机会可以向他解释那次的事? 她手往空中一举,亦大声道:“我也参加比赛。”说罢,扬着下颌,眼神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看了看赵紫君。她的手已不能抚琴,赛马这一场她一定要将属于她的光彩夺回来。 几乎同时的,相府两小姐都宣称要参加赛马,有眼色的千金望了望她们,立即打消原本想要参加比赛的打算;这两人虽然都亲切友善的在笑,可两人的眼神却有股不对劲的味道。 让人觉得,就是存心较量一争高低的味道。连带着她们两人周围的空气都莫名浮了些紧张气氛。 但也有不怎么带有眼色的,想要在这些青年才俊;尤其想在二太子三太子及司马晨面前表现一番的,看见有人开口报名,立时纷纷抢着排队报名参加。 最后,司马晨看了看手里那一串不算短的参赛名单,敛着发凉眸光,微微笑了笑。 很好,多些人热情踊跃参赛,发生意外的机率就会更大。 赵晓潼,让你难过那个女人;很快,会一辈子陷入难过中。 红枫山庄的跑马场很大,可以同时划出多条赛道。也就是说,所有参赛的人员,只需分开男女组,分两个场次就能赛出最终夺冠者。 “现在,我宣布首场比赛先由各位小姐开始;各位公子在小姐们的赛事结束后再开始。”司马晨将赛事的具体细则交待下去,随后便去勘察场地。 他这个红枫山庄临时代主持,就算做表面功夫,也要做到足才行。 似乎心有灵犀般,赵紫君在离府时提前备好了琴;因为她知道这种赏玩的宴会,一般都会有其他助兴节目。而赵紫凝也暗中做了准备,那就是让人牵着她心爱的宝马一起到红枫山庄来了。 这场比赛难度不算大,不过是赛道中设置了些障碍而已;不过为了增加比赛的刺激性,这个跑马场赛道中间却特设了一道山涧;当然这道山涧两边的距离并不大,就算再普通的骏马普通的骑术,只要骑在马背上的人能够握住缰绳,控制骏马;越过这道小山涧就绝不会有任何危险。当然,就算掉下去也不会有性命之危,顶多是受些伤而已。 众位小姐换好骑装之后,都人手牵一匹马走到了起跑线上;参赛的闺秀们一共有十二位,其中有三个是提前准备了自己平日的爱驱;众人望见赵紫凝牵着她那匹通体枣红的骏马上场时,皆露出一副大受打击的表情;赵紫凝见状,略略得意地看了眼与她隔开两条道的赵紫君,眼神与笑容无疑都透着志在必得的挑衅。 赵紫君当作没有看见她那胜券在握的得意模样,敛着眉,压下眸内的不屑;反而目不斜视盯着前方,一副全神贯注投入比赛的模样。 得意什么?参加这种设置了障碍的赛马,座骑好,并不一定就能获胜;赵紫凝的右手曾被赵晓潼折断,控制缰绳的灵活肯定不如她;最后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比赛还没开始,赵紫凝与赵紫君这两人就已经暗下较量了;不过不管她们如何,司马晨一声令下,这场不怎么有难度的赛马终于拉开序幕了。 其实也就跑两圈而已,第一圈是设在内环没有山涧飞越的赛道;这条赛道的特点就是地面坑坑洼洼外加每五十米就加设一个半米高的障碍物。 第一圈跑下来,赵紫凝的优势并不明显,毕竟她平时骑马都是在平坦的道路上;当中也没有什么障碍物,她平日骑马因为身份关系,下人自然都是捧着她的多,说实话者少之又少。 以至她坐井观天,自以为是自己的骑术有多厉害;这会十几个人同时起跑跨越障碍物,她被人夸出来的骑术就不怎么够看了。 不过赵紫凝虽然脑子不怎么样,但在骑马这一道上却还有些小聪明,很快就掌握到其中决窍;也渐渐能追上那些将她甩下的千金们了。 而到了跑第二圈的时候,赵紫凝凭着她那匹宝马的优势,渐渐拉开与众千金的距离;但是,唯一一个像甩不掉的牛皮糖般紧紧跟在她屁股后面的,竟然是她的妹妹赵紫君。 她看见后面紧咬不放的少女一脸沉稳从容的纵马追赶,心里那个气呀;真恨不得回头给赵紫君使点绊子。 明知她已经无法抚琴了,而刚才赵紫君也在众人面前出过风头了,现在就不能稍稍让她一次半次吗?非要跟她一较长短,让她颜面尽失才称心? 这个还是她那个温柔懂事体贴善良的好妹妹吗? 也许这个妹妹也是跟母亲一样,面上对她好,暗下里却什么好的都不肯留给她。 跑着跑着,赵紫凝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夫人死活不肯承认得到琼芝的事,然后又想起了自己的手永远不能再抚琴的痛,想着想着,心情忽然就无比烦燥起来。 这一烦燥,连胯下座骑状态似乎过度兴奋都没有察觉。 为了甩开赵紫君,她拼命挥鞭驱马前奔;很快,终于来到了那道不大也不深的山涧前;她舞着鞭子用力一挥,“啪”一声清脆落在马背上。 胯下座骑吃痛,突然似发了疯般扬起四蹄往对面飞了过去;但是宝马跃过山涧之后,并没有继续往前面的障碍跨去,反而狂燥地站在原地打转。 而就在这时,一直紧追着只落后两个马身距离的赵紫君已然到了山涧另一头,她一路狂奔而来,又隔着一段距离;根本没有发觉对面赵紫凝那匹马的不对劲。 她知道越过山涧之后,再跑五百米的障碍物就可以直接冲到终点,所以飞越山涧这会;绝不能耽搁时间,只要她略一迟疑,最后的夺冠者就会是赵紫凝。 赵紫君在马儿飞越山涧之前,果断的给了它一鞭,马儿“嗖”一下就跃了过去;但是在马儿跃起的瞬间,她终于发现赵紫凝那匹马的不对劲了,不过这会发现也迟了。 她既不能勒令让马往回跑,也无法改变往前冲的姿势;更要命的是,无论谁占据跑道,领先的都肯定会占据最优的位置。 她与赵紫凝均将另外的千金们甩了一大截,这会飞越山涧的跑道就是她们两人占据了最正中。 她这一飞跃,如果不能改变线路,胯下的马势必会撞上赵紫凝。 可是,这会她再拼命勒缰绳想改变马儿落地的方向,也无能为力。情急之下,她只得放声大喊,“大姐,快让开。” 让开?赵紫凝何尝不想让开,可是平日乖驯的宝马现在却像野性未驯一般,不但不肯听她指令往前跑;更几次扬起四蹄欲将她抖下马背。 这会突然看见赵紫君跃马对着她的位置飞来,她惊得脸都白了。 好在赵紫君拼命勒缰绳改变方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成效的。她座下那匹马飞越到山涧对面时,没有直接踩着赵紫凝跨过去;只是马头与前蹄撞了赵紫凝胯下不听使唤的宝马一下。 然而,就在赵紫君暗松口气之时,赵紫凝座下那匹被撞了一下的宝马却突然变得十分狂燥不安;前蹄扬空上身陡然直立,然后拼命用劲一甩,终于将马背上早惊得脸色惨白的美艳少女给抛了下去。 这一抛之力甚猛,竟然硬生生将她抛到了十米后的障碍物旁边。那匹马突然嘶鸣一声,昂着头撒开四蹄,一路朝着红枫林中狂奔而去。 而赵紫君座下那匹马似是受到感染一般,竟然也隐隐有不受控的迹象;撞了赵紫凝那匹宝马之后,居然不听赵紫君指令,疯了般扬蹄往前奔。 十米的距离对于奔马来说,只是眨眼的时间;眼看着赵紫凝就要被马踏于脚下,这下不但赵紫凝大惊失色,就是赵紫君也惊得面无血色;这一惊之下,她竟然忘了控制马缰任由座下马儿往前狂奔。 出于人的求生本能,赵紫凝忍着痛,抱着头拼命往旁边一滚;这一滚,滚得十分狼狈,但幸运的是十分及时;待赵紫君座下那匹马疯狂踏过去时,只一个后蹄不太用力地险险踩了赵紫凝腿骨一下。 这不太用力,也够赵紫凝受的了。因为赵紫凝还未回神,就听闻自己的骨头处传来咔嚓一声断裂的声响。 “啊,我的腿!”赵紫凝一声惨叫响彻了整个跑马场,其他人终于纷纷意识到这边出事了。 别看终点离山涧处还不到千米,可中间有好几处障碍物阻挡,再加上这赛道又是弯道;所以在意外发生的一刹并无人看见,而且这一幕发生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算有人看见了,也来不及前来救助。 赵紫凝的惨叫声像一把又尖又冷的刀,瞬间刺破红枫山庄这出赏枫宴的喜乐平和;也同时令这场赛马不得不戛然而止。 听到惨叫声后,司马晨是第一时间往赵紫凝跑过来的,他粗略观察了一下赵紫凝受伤的情况;确定她可能只是腿骨折断之后,便命人将她抬进红枫山庄。 红枫山庄有自己的专属大夫在,这也省却了让人下山再去请大夫的麻烦。 “二太子殿下,我姐姐她的伤怎么样了?”赵紫君换下骑装急急赶来,见大夫还在里面看诊,看见梁琛就在外间坐着,便先行心急询问起来。 司马晨与梁泽默默对视一眼,两人嘴角几乎同时弯出一抹古怪弧度。 而梁泽眼里的讥讽之意略为明显一些。哼,真关心自己姐姐,就不该出事后先跑去换衣裳;更不该一来就追着梁琛询问情况。 大夫都还在里面呢,缠着问梁琛算什么?真当他们都是睁眼瞎子了! 梁琛没有给赵紫君冷脸,也没有表露出一丝不耐,反而轻声安慰道:“二小姐不必担心,大小姐一定会没事的。” 不担心,她怎么能不担心!赵紫君牵强地笑了笑,望了望情况未明的里间,也没了亲近梁琛的心思。 赵紫凝会发生意外,这跟她可有不可推脱的直接关系;万一赵紫凝有个好歹,依着父亲对赵紫凝的疼爱程度,到时一定会迁怒她。 梁泽无意掠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略有些轻蔑地扯了扯嘴角。咳,梁泽根本不知道赵紫君忧心的根本不是赵紫凝的伤势,而是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 好在,赵紫君忐忑难安的时候,大夫终于走了出来。 她见状,立时心急的围了过去,脱口就问:“大夫,我姐姐怎么样了?” 大夫没理会她的急切,先接过药童递来的毛巾擦净手,才冷然瞟了她一眼,傲然道:“断了一根腿骨,骨头没碎;躺上三个月就行。” 虽然大夫说这话时没有表情冷冰冰得让人讨厌;可他这诊断却让赵紫君放下心来了。 只是断了骨头,养养就好。那她就不用太过担心回去会受牵连。 放下心来,赵紫君也没有再详细询问大夫;转身走了进去看望赵紫凝,不过大夫为了减轻她的痛楚,在帮她处理断骨的时候已然让她先喝了可沉睡的药。 赵紫君瞄了两眼,觉得就如大夫的说一般,赵紫凝只需休养一段时间又会恢复如常;便也不逗留,转身就走了出去。 因为赵紫凝赛马发生意外这事,赏枫宴自然也被逼中途停止了。但按原计划所有来宾都会在红枫山庄住一晚,虽然眼下天色不算晚;如果赶路的话,也可以及时赶回城去;不过来客大多对红枫山庄好奇,就算不能按计划进行原来的节目,他们也愿意留下来住上一晚。 司马晨在知道赵紫凝伤势无大碍之后就出去找管家,安排众人留宿的事宜。 来宾没人离开,梁泽也就没有借口先回去了,就算为了避嫌,他再怎么着也不能单独一个人跑路;而梁琛会参加赏枫宴,原本就是冲着赵晓潼与司马晨来的。 虽然赵晓潼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可司马晨还在;而眼下,代替赵晓潼来的赵紫凝受了伤;于他而言,这实在是一个天赐良机。他一想到赵子默做下那件蠢事,心里就恼火得很;也看出想通过赵子默将相府的势力收为已用,大概希望不大。一个为一已私欲冲动行事的人,绝对难担大任。 赵子默他将来挑不起相府的大梁。如今,美人受伤了,正是脆弱需要安慰的好时机;如果他能趁机收了赵紫凝的心,那相府的势力及周家的势力将来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带着一个收服美人心的任务,因此,梁琛也就更不可能离开了。 夜色悄然来临,大多数来宾都聚在大厅自找乐子的时候;离群而居的梁琛抓紧机会前往赵紫凝住的厢房。美其名曰担心赵紫凝,特意给没用晚膳的赵大小姐送夜宵。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讨好美人的机会,梁琛为了日后的大业自然对赵紫凝使出浑身解数。好吧,虽然赵紫凝心里钟情梁泽,可有一个身份相当长相也不俗还极富魅力的男子前来献殷勤,她心里自然还是乐得心花怒放的。 但是,原本十分享受梁琛献殷勤奉承的赵紫凝,却不知为何突然变脸,不太客气的将梁琛赶了出去。 司马晨为了照顾赵氏姐妹,特意让人安排她们两人住在相近的厢房。 嗯,司马晨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坏心故意这样安排的,他知道梁琛不会放过这么好收服美人心的机会;因为他很清楚梁琛在那件官员残杀案中,损失有多惨重。 梁琛急需挽回劣势,自然得努力拉拢支持者。这个时候,受了伤的赵紫凝对于梁琛来说,无疑是有着极大诱惑力的香饽饽。 因为住得近,赵紫君在梁琛离去不久之后,终于知道了他悄悄前来探望赵紫凝的事。 她原本就因梁琛无视她的才能,而只注视赵紫凝心生不满;这会还知道梁琛带着目的悄悄夜探赵紫凝,心里的妒忌那还了得。 在府里,赵紫凝从小就抢了她生母的宠爱;也夺了原本该属于她的父亲疼爱;只要有赵紫凝在,在府里,所有东西她永远都得低赵紫凝一头;这会,连她难得心仪一个男人,赵紫凝也要跟她抢。 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紫凝,梁琛这个男人我赵紫君是绝对不会让给你的。 尽管心里怒气直冒,可赵紫君并没有立刻冲动的跑进赵紫凝厢房;而是精心的打扮一番,务必让自己出现在赵紫凝面前,是最光鲜明艳的一面。 以往她不肯往明艳方面打扮,那是因为她要以温柔形象示人;才让别人觉得她的美貌不如赵紫凝;她今晚就要让赵紫凝看看,她赵紫君无论哪一方面都绝不比赵紫凝差。 打扮好之后,赵紫君娉娉婷婷的走进赵紫凝厢房,她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生气的痕迹;她要用不着痕迹的手段打败赵紫凝,绝不会用粗鲁毁形象的法子。 果然,她走进赵紫凝厢房之后,两人很是亲热的姐妹情深一番;还聊天聊到了半夜,赵紫君方才告辞离去。 天亮之后,赵书仁担心赵紫凝伤势,马不停蹄的亲自前来接人回去。 他所准备的自然是极尽奢华舒适的马车,确保赵紫凝在路上不会受到一点颠波。 一回到府里,立刻就有太医前来给赵紫凝看诊。 毕竟他当朝丞相的身份摆在这,太医一般不敢得罪他。 他非得找个太医来看,只是纯粹因为放心不下赵紫凝的伤势;虽然明知赵紫凝的伤无大碍,只是一般的断骨只需卧床休养就好。 但是,这会看着太医愈来愈凝重的脸色,他心里开始觉得不妙了。 待太医一走出来,他立即便紧张问:“太医,紫凝她的腿怎么样?” 太医皱起眉头,看着他,欲言又止道:“赵相,不瞒你说,大小姐的腿只怕” 谢谢hzy1234妹子的票票。 嗯,这场赏枫宴,可不仅仅是为了对付赵紫凝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没有洗白的机会 章节名:第82章 没有洗白的机会 只怕?只怕什么?太医这一停顿,惊得赵书仁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太医,紫凝她的腿到底怎么样了?”赵书仁一着急,差点冲上去揪着太医领子质问。好在他从太医惊骇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失态,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你直说,我承受得住。” 太医吞吞吐吐的态度那才会要他老命,再打击人的事他惊了一次就受得住了。 太医瞟了瞟内室,刻意走远几步,压着声音道:“赵相,不瞒你说,大小姐的腿不仅仅是骨头断了。” 赵书仁差点急得骂娘,这不是特废话么,如果只是一般断骨,太医敢这么折磨他的心脏。 可是,这会他心系爱女;再急切也不能用凶狠的眼神瞪太医;只能耐着性子眼巴巴无声恳求太医给个痛快话。 “哎,我行医几十年,也是头一回遇见这种怪事。”太医似乎特意要磨尽赵书仁的耐心一般,并没有直接说赵紫凝的情况,而是感慨又略带兴奋的感叹起来。 “太医?”赵书仁这声完全带着不加掩饰的咬牙切齿。他很怀疑太医再这么讳莫如深下去,他不会被紫凝的事打击到,反被太医给磨死了。 “咳,赵相莫着急,我这就说。”太医尴尬地别过头,心虚不敢与赵书仁直视;他不该因为赵紫凝情况特殊,就起研究之心的,毕竟那是相府的大小姐。 莫着急?赵书仁差点一口气吐不出来。他也想不着急,可这死太医就不能干脆点吗? “大小姐她的腿骨确实只是断了。” 赵书仁忍了又忍,才将心口那口闷气吐了出来。他发誓以后绝不再请这位能急死人的胡太医;不对,他回头要向皇帝参上一本,胡太医老了,该回家颐养天年。 “但是,断开的腿骨却少了一截,也就是断开的骨头根本接不上去。”一句话,胡太医分了几截才说完整。 赵书仁好不容易听他唠唠叨叨说到重点,当即惊得脸都绿了,“骨头少了一截?这是什么意思?”骨头又没碎,好好的怎么会少了一截?这太匪夷所思了。 “就是比原来的短了。”胡太医对上赵书仁质疑的眼神,当即不悦地皱起眉头。 怀疑他的医术,就别让他来看诊。 赵书仁耐着性子,继续问:“可这骨头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比原来的短?” 胡太医两手一摊,面无表情道:“这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 “那短掉一截的骨头还能再长出来吗?”赵书仁小心翼翼问出这句,心里已经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打算。 骨头短掉一截,那断骨就接不上去;接不上去紫凝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赵书仁就有一种天崩地塌的感觉。他的女儿,他从小放在手心呵护长大的女儿;怎么去参加一个赏枫宴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胡太医瞥了他一眼,从他哀伤焉巴的眼神看到了绝望的痛苦;他想了想,才道:“这个不好说;如果能找到什么可助去腐生肌长骨的灵药,也许大小姐短掉一截的腿骨还能再长出来。”胡太医没有把话说满,既然好好的骨头能够突然短了一截,自然也有可能突然再长出一截来。 只不过这种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赵书仁苦笑一声,他知道胡太医这么说纯粹是安慰他,留他一个希望而已。 “胡太医,你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紫凝的骨头短了一截吗?”赵书仁想起前往红枫山庄接人的时候,明明只说自己的女儿摔断腿骨,只要休养三个月就好。 为什么回到府里换个太医来看,事情就完全变了样? 胡太医看了他一眼,眉头深锁思忖半晌,却还是摇了摇头,道:“赵相,这事我不好说。” “不好说?怎么不好说?”赵书仁愕然,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胡太医了下颌那撮花白小胡子,道:“按理说大小姐的伤势,确实就是摔骨了腿骨而已;而之前的大夫也给她处理得极好,用药也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偏偏大小姐的骨头就短了一截。”以致两截断骨根本接不上去。 这事好说吗?根本就太玄乎了。 谁听过骨头还会往回缩着长的? “没有问题?没有原因?”赵书仁大受打击,脚下蹬蹬倒退了数步才止住。那他的紫凝怎么办? “太医,能不能就这样让紫凝的骨头接在一块?”即使短了一截,也总比不能支撑站起来强吧? 胡太医实在不忍打破赵书仁眼中的希冀,可是这事他还真无能为力。只好摇头,缓缓道:“赵相,即使勉强将两块骨头接起来,也未必有用的,它们根本长不到一块,反而会令大小姐受苦。” 赵书仁彻底绝望了,他浑身一震,整个人似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倒退脚步,直到后腰抵着桌角;颤颤伸出手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嘴皮嗫嚅开合半天,却愣是再发不出一个音符来。 胡太医摇摇头,留下怜悯无奈的眼神,拍拍屁股转身走了;赵书仁再绝望再悲伤,他也爱莫能助。 好半天,赵书仁才收拾起自己眼中绝望的情绪,他会想办法让紫凝的骨头再长出来的;但在这之前,他必须了解当时出事的详细情形。在红枫山庄时,他只顾得尽快接紫凝回府休养,根本没仔细听意外发生时的来龙去脉。 但听了胡太医的话后,他觉得有必要详细了解出事的细节,也许紫凝这次出事根本不是意外。 不过,赵书仁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先多找几个有经验的大夫回来看看再说。也许胡太医只是误诊了呢?也许紫凝的骨头好好的,只要接好不搬动,休养几个月骨头就会再长回去呢? 有希望总是好的。赵书仁一门心思都扑在赵紫凝的腿伤上,有了主意,他立即就派人出府去寻几个有名望有经验的大夫来。至于太医,他是不打算再请了。毕竟这种得罪人的事,不可做得太过。 很快就有三个医治骨伤很有经验的大夫到了相府,但是无一例外的,他们的诊断都跟胡太医一样;赵紫凝断掉的骨头短了一截,不能再接回去。还有他们也查不出究竟什么原因造成赵紫凝的骨头莫名短了一截。 “完了,完了,紫凝这辈子完了!”大夫接二连三的确诊与摇头,彻底将赵书仁击落绝望深渊。大夫一出去,他便颓然委顿在地,一张颇具魅力的俊脸这时老泪纵横,神情悲痛如死。 但当事人赵紫凝却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赵书仁接二连三的请大夫给她看诊,她只当是自己父亲紧张她重视她;怕她出意外,才会不惜重金请了一群大夫回府。 赵书仁收敛了绝望情绪走进内室看她的时候,就见她毫不担心的半躺在床上,心安理得配合着婢女剥葡萄皮的手势,张着小嘴享受婢女喂食。 赵书仁看着这张明艳不识愁滋味的脸,心里蓦然涌起一丝不忍,他闭了闭眼睛决然掉过头去;直到将眼里的情绪隐藏好,这才回头面对安然让人喂食的少女。 赵紫凝对他情绪的变化浑然不觉,又将一颗味道不错的紫葡萄吐下肚去,才皱着眉头撒娇道:“父亲,我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我问那些大夫,他们一个个支支吾吾不肯告诉我实话。”赵紫凝半眯眼看着赵书仁,将她的不满直接表现了出来,“还有,他们说我手臂上的伤以后会留下疤痕。依我看,他们就是骗人钱财的庸医,这么一点小伤都要留疤,请他们来有什么用。” 赵书仁瞄了眼少女特意展露给他看的手臂,听说那是她为了护住自己的脸,在跑道上滚的时候弄伤的;伤痕约有一寸深,会留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况且这疤没留在脸上,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但是,赵书仁这会没心思理会她手臂会不会留疤的问题。如果紫凝的腿从此都好不了,他当务之急是尽快查清真相,然后利用这事为她谋一个安稳未来。 “紫凝,这点小事不值得生气,父亲日后一定会为你求些能够去疤的药。”赵书仁慈爱地看着少女,轻声软语的哄着她,“对了,我还不了解你当时为何会发生意外,你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脑子一向不怎么灵光的赵紫凝,听完这话忽然开窍了一般,双目锃锃的亮。 声音带着几分莫名欣喜,问道:“父亲,如果这意外是人为的,你会不会为我讨回公道?” “傻孩子,怎么这么问,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女儿。”赵书仁伸手抚了抚赵紫凝秀发,没有直接回答她。 父亲这是答应会为她讨回公道吗? 赵紫凝怔了怔,隐着眼中兴奋,道:“我只知道出事前,我的马不听使唤,好像吃了什么药的样子;然后二妹紧追在我后面,明知看到我的情况不对劲,她也没有停下来;反而强行越过山涧,她骑的马才会撞上我。”说完,赵紫凝低下头,睫毛上还隐隐沾着水意。 赵书仁皱着眉头,脸色黑了又黑,眼里流露着淡淡的若有所思。听紫凝这意思,这意外确实是人为的? 不然好好的马怎么会突然发狂不听使唤?紫君又是怎么回事?明知紫凝情况不对劲还要撞过去,她这是想要害死紫凝吗? 赵紫凝瞄了眼神色变幻的赵书仁,又道:“我出事后,是三太子将我抱起来的;红枫山庄的大夫给我诊治时,二妹不知到哪去了;直到夜里,她才和红棉一起来看我。”自从在红枫山庄看过赵紫君抚琴大出风头之后,赵紫凝心里就像堵了块棉花一般难受;这不,一有机会就在背后告赵紫君的黑状了。 赵书仁脸色变了变,但他的关注的重点显然不是赵紫君。 虽说事急从权;可当时婢女那么多,三太子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避嫌抱紫凝,等等,该不会是梁泽对紫凝她? 梁泽如果知道赵紫凝这会这么黑他,他估计会气得直接杀进来掐死赵紫凝算了。 他亲自抱她起来?当时他是逼于形势慢吞吞跟在司马晨后面过来看了一眼,就看一眼,还是远远的,好不好!他根本就没有靠近赵紫凝,连她一片衣角也没碰到,更别说抱她了。 可惜梁泽这会不在,所以他压根不能在赵书仁面前为自己正名,还被赵书仁自动脑补成他对赵紫凝有意思;而赵书仁也在心里算计着是不是要借此事让赵紫凝嫁入三太子府。 不过,这些心思也只是在赵书仁心里一闪而过而已;这会他还是先去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比较重要。 因为赵紫凝这会又陆续将事情的细节一一向赵书仁说明,还特别说明了赵紫君在赏枫宴上,抚琴已大出风头;到跑马场上还不肯相让半点,非要在赛马上与她一争长短。 在赵紫凝的认知里,她是相府大小姐,她理所当然享受所有最好的一切;不论是物质上的还是名誉上的。所有人都该让着她,就是赵紫君也一样。 赵紫君明知她不能抚琴,还偏要自贬然后借抚琴的机会抢了光彩;这分明就是有意打击她踩低她,而后来赛马,赵紫君也半点不肯相让;这无疑让赵紫凝恼火万分,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赵紫君不肯相让;她根本不会发生意外,也就根本不会有后来的摔断腿。 想来想去,她现在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全都是赵紫君的错。 赵书仁本就从小全心宠着赵紫凝,这会听她这么一说,也开始严重怀疑起赵紫君来。 他一定要尽快将事情调查清楚才行,比如紫凝那匹突然发狂的马;比如紫君在大夫诊治紫凝时,她一个人偷偷去了哪做了什么;再比如夜晚她盛装打扮去探望紫凝,是不是还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甚至,赵书仁最后都怀疑到赵紫凝腿骨莫名其妙短了一截,是不是赵紫君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一堆疑问在脑子里盘桓,赵书仁安慰了赵紫凝几句后,也就不再逗留了;免得相对下去,他黯然神伤露出什么不该露的表情来,引起紫凝怀疑就不好了。 至少在他想好怎么对紫凝说那件事前,他都不想让她知道真相。又或者,赵书仁内心还在抱着一丝希望,也许有一天总会找到灵药助紫凝的骨头再长出来。 于是,赵书仁僵着背,强撑着笑脸离开了锁月楼,抱着瞒得一天是一天得过且过的心态让赵紫凝不知忧愁的过日子。 对于赵紫凝这个女儿,赵书仁无疑是极好的。他离开锁月楼后转身就去调查赵紫凝在赏枫宴上发生的事。 得到消息知道梁泽是最后一个才出现在赏枫宴的,赵书仁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梁泽暗中对他的宝贝女儿下了什么黑手。毕竟梁泽之前维护赵晓潼高调得人尽皆知,而他那个宝贝女儿又曾几次不自量力将赵晓潼往死里逼;假如赵晓潼以恩人的身份请求梁泽出手黑他女儿的话,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再加上他和赵晓潼心里都明白,赵紫凝手里那张帖子是从赵晓潼的筑梦居拿走的。 赵书仁内心其实也是希望能查到梁泽对赵紫凝下黑手的证据,这样他就有筹码为自己女儿谈判了。可惜,他注定要失望。就算他推测得再正确也没用,赵晓潼既然敢让梁泽出手,自然绝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他查。 好吧,其实无论赵书仁怎么查,也完全查不到梁泽身上去的。梁泽那天确实是去得最迟,但他查明了,那天梁泽是临时得了皇帝命令办差去了。而赵紫凝后来出事的时候,梁泽也完全没有靠近过赵紫凝。 如果说有谁能在跑道做手脚的话,司马晨这个红枫山庄的代主持反而比梁泽的嫌疑要大得多。但赵书仁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司马晨要对赵紫凝下黑手;而且他通过那些同时参加赛马的千金们调查所得,赛道其实正常得很。 赵书仁不是没有想过利用这事从红枫山庄,或者说从司马晨身上刮点好处;毕竟赵紫凝在红枫山庄发生意外是事实,然而他调查之下,发现自己根本抓不到一点把柄证实司马晨这个代主持的疏忽导致意外。 当时在跑马场的名门千金公子者众,几乎所有人都替司马晨说话;证实赛道没问题司马晨救援的手法也无问题;硬要说有问题,也是赵家姐妹自己有问题,如果不是她们非要一较高低这意外就不会发生了。 再者就是大夫替赵紫凝诊治腿骨断掉时,也有多人在场为证。而他急着接紫凝回府休养,当时根本没提出任何异议;回头这人一回到相府就出了问题,他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向司马晨索要好处。 还有,司马晨的鸡肋身份也让赵书仁轻易不敢其虎须。 排除了梁泽与司马晨的嫌疑,赵书仁只得将怀疑的目光往其他目标身上放;而下一个遭怀疑对象就是夜里避开众人,独自到赵紫凝厢房探望的二太子梁琛。 赵书仁身为当朝丞相,自是对三位太子之间的势力一清二楚;如果梁琛为了拉拢他而先算计紫凝,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件事,赵紫凝对赵书仁只是含糊其辞的提了一句;赵书仁调查之后才发现真相,但对于那晚赵紫凝与梁琛两人在房里单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才知道。 于是,赵书仁怀着无比矛盾的心情前往锁月楼向赵紫凝求证。 毕竟,让赵紫凝知道他私下调查这些事,一定会惹她不高兴。可不让她知道,他又没法弄清那晚发生了什么事。 赵书仁想到这,确实是一个头两个大;但他前往锁月楼的脚步却并未迟疑。 进入到锁月楼,只见赵紫凝无忧无虑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赵书仁心里就浮起阵阵隐痛,如果紫凝知道自己的腿从此都好不了这个女儿只怕以后都难以开怀了。 “紫凝。”赵书仁压下愁绪,缓步走到赵紫凝身边,“昨晚睡得可好?” 赵紫凝扭头看了他一眼,噘着嘴不太高兴的道:“父亲你来了,还不是老样子。” “你别整天胡思乱想,好好养伤才是正经。”赵书仁宠溺地安慰着,对下人招了招手,下人立时搬了张椅子过来。 赵书仁在少女旁边坐下,又朝郭妈妈使了个眼色,郭妈妈立即将院里一众下人都领了出去。 赵紫凝见状,不由得狐疑地看着他,“父亲,有什么事吗?”需要摒退下人,单独跟她谈话,不会是出什么大事了吧? “咳也没什么事。”赵书仁不太自在地避开少女澄净的目光,“就是想跟你谈谈赏枫宴发生的事。” 赵紫凝反应不过来,一时怔了怔,她想不通赏枫宴还有什么好谈的。她不是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就连细节也原原本本讲给他听了。 她皱眉,目光困惑,“父亲,我不明白。”还有什么好谈的。 赵紫凝为人虽然骄横,但性格却是极为直率,基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赵书仁看着她,眼神充满慈爱,语气放松的试探问:“嗯,我听说二太子曾特意单独前往你当时住的厢房探望你?” 赵紫凝听到他特别咬重了“单独”二字,俏脸莫名的一热,下意识低头避开赵书仁审视的目光。 沉默半晌,才道:“父亲,他当时就是来看看我,没说什么就走了。” 赵紫凝这说法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没发现赵书仁的眼神都有些不对的沉。 “紫凝,”赵书仁端正坐姿,十分严肃的看着她,语重心长道:“我怀疑你的事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安排造成的,你有什么一定要对父亲照实说。” 赵紫凝被他严肃的态度吓了一跳,想了想,似乎明白赵书仁所指让她发生意外的人就是梁琛。当下惊愕半晌,想起她最近几天只能像只独脚虾一样窝在锁月楼,赵紫凝就气得怒火中烧。 “父亲,事情真是他做的吗?难怪他那天晚上撇开众人独自来见我,还说了些什么关心我安慰我的话,言语之中还隐隐透露出仰慕我的意思;原来他、他”赵紫凝咬着嘴唇,发狠地揉着手里的帕子,“父亲,你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 赵紫凝虽然气得失去冷静,但并没有将那晚梁琛见她时说的话全盘托出。但赵书仁这会也没有发现她隐瞒了什么,当他听到梁琛表露过仰慕他女儿的时候;他心里就明白梁琛的打算了。 也因此,心里对梁琛的怀疑更深了几分。 “紫凝别着急,只要事情属实,我一定会让他给你一个交待。”至于什么交待,这会对赵紫凝来说还太早。 赵书仁安慰了几句,然后急着离去再调查梁琛了。 然而,他这一调查,除了发现梁琛那晚单独探望赵紫凝这事惹人存疑之外;其他事情根本比梁泽司马晨他们还要干净。 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将怀疑的目标又转向其他人,而那个其他人其实是他一直回避着,不愿意去调查的。 毕竟,出事的是他女儿;如果最后证实害自己女儿的是另外一个女儿,这叫他情何以堪。 但事情已调查到这个份上,不弄过水落石出他又不甘心。 自赏枫宴回来后,赵紫君就主动向赵书仁坦白了当时发生意外的情形;主动坦白就等于掌握了主动权,而赵书仁就算想要责怪她,也找不到什么正当理由。 但赵书仁一时不处罚她,不表示日后不会处罚她;所以赵紫君十分乖觉的,自赏枫宴回来后就在听风苑过起深居简出的生活,但每一日都让赵书仁知道,她在听风苑在菩萨面前为赵紫凝祈福;还每日抄佛经两个时辰以示诚心。 所以一开始,赵书仁是极不愿意怀疑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的。但事到如今,他觉得他不能回避不去查了。 种种迹象都表明,赵紫凝发生意外的事是人为造成的意外。而紫凝从相府带去红枫山庄的马是她自己一直豢养的马,除了相府的人,根本没有外人接近。 也就是说,那匹马突然发狂不听使唤也许真被什么人做了手脚,但这做手脚的人,赵书仁想到这里,心里就生出层层寒意。 他不是没让人调查过那匹马,只不过当时他让人调查时;距那匹马发狂都过了好几个时辰;如果那匹马被人喂食了什么可致狂燥的药物,那个时候药效也早退了。所以他的调查并没查出什么不对劲来,如今再想想,能够在相府的人看管中给马下药,除了相府的人还有谁? 再联想到紫凝说的,那晚紫君在梁琛之后,也曾单独到她房里看望她;虽然除了安慰的话没说其他,可赵书仁这会已经怀疑赵紫君的用心,就觉得赵紫君无论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都可疑。 赵书仁觉得既然在赵紫凝面前求证不出什么来,不如从别的地方入手。比如侍候紫凝的婢女,也许她们知道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想到便做,赵书仁回头就让人传了赵紫凝的婢女明玉来见他。 明玉满心忐忑来到正屋的时候,就见赵书仁黑着脸端一身冷肃官气坐在主位等着她。 不说其他,单是赵书仁的气势与眼神就骇得明玉心惊肉跳。 “奴婢明玉见过老爷。”脚步迈得极轻,明玉垂首敛息的走了进去,一脸诚惶诚恐站在正中行礼。 赵书仁阴沉地盯着她,忽然重重一拍桌子,“贱婢,跪下!” 明玉被他威严极重的声音一喝,当即吓得双腿发软,颤着双肩扑的跪了下去。 “说,你怎么残害大小姐的?” 赵书仁怒目圆瞪,官威十足地盯着明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阴森凌厉气势。明玉被他一瞪,吓得不停伏地磕头带着哭腔,战战兢兢道:“老爷明察,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残害大小姐呀。” “求老爷明察。”边说边将额头抵着冷硬的青石方砖磕得作响,几个响头下来,她洁净的额头就开始渗出一层鲜血;和着灰尘污得狼狈。 “求老爷明察,奴婢绝对没有做出残害大小姐的事。” 赵书仁默不作声,明玉便一直用力砰砰磕头;嘴里反复来去喊的都是这两句。 赵书仁待她大约磕了二三十下,才一挥手,冷冷道:“我已经查明了,如果你老实交待,我还可以考虑轻饶你;如果你坚持不肯吐实话,那就休怪我下手无情。” 明玉身体微微缩了缩,眼里转过莫名恐惧。可她抵死咬着嘴唇,只坚持道:“老爷明察,奴婢没有做对不起大小姐的事。”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赵书仁冷冷一哼,拿起桌上的白玉茶杯狠狠往她额上砸去。 那速度,明玉虽然躲得开,但她却绝不敢让自己身子有一丝晃动。直直跪在原地受了赵书仁这含怒一砸,杯子砸中她前额之后摔落地下,碎成片片;就是碎片也瞬间划破了她撑地的手背。 明玉不敢稍动一动,任凭额上鲜血顺着鼻梁与眉毛往下淌,嘴里反复喊着:“求老爷明察,奴婢没有残害大小姐。” “明察、明察!”赵书仁气得咬牙切齿,眼神怨毒地剜着明玉,又重重朝桌子拍了一掌。 “我已经知道在大小姐的宝马牵出跑马场之前,你曾悄悄到过马厩给那匹马喂过饲料;你就是那时将一些能让马发狂失控的药喂进去的。” 明玉见他冰冷的语气说得十分肯定,一时惊得面如死灰,嘴里反复喃喃着:“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没有?没有你悄悄摸去马厩做什么?”赵书仁哼了哼,满眼阴沉盯着她,脖子暴现的青筋显示他已失了耐性。“别告诉我是大小姐让你去喂马的!” 明玉低着头不敢迎赵书仁阴森剐人的目光,紧抿着唇不知如何回答。大小姐的马一向有专人负责侍侯;哪里轮得到她去喂。 可是,不答不行;她想了想,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是奴婢自作主张前去看看那匹马是否适应红枫山庄的饲料;因为奴婢知道大小姐打算参加赛马。” 明玉作为赵紫凝的近身婢女,这种事自然是知道的。她私下行动固然不对,但也不能就此说她做了什么不利赵紫凝的事。 不过赵书仁是什么人,一个能够在丞相之位稳坐多年的人,一个小小婢女的心思焉能瞒得过他。 “你别以为事情过去这么多天就查无对证,告诉你;若非已有实证我今天也没空在这跟你费唇舌。” 赵书仁沉沉扫她一眼,身上森冷气势愈发吓人,“到底是谁指使你下药残害大小姐的马?” 明玉惊恐摇头,张嘴仍要否认。 “哼”赵书仁冷冷扫她一眼,直接丢了个眼神给旁边的亲随,“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就让你看看嘴硬会付出什么代价。” 明玉看着阴森如地狱恶魔般的赵书仁,惊恐地抖着身子直往后缩。 赵书仁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慢悠悠喝了口茶,也不再开口审问明玉了。 过了一会,他那亲随便去而复返。不过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盒子。 “老爷。”那亲随捧着盒子到赵书仁跟前打开,让他看了看。 赵书仁点头,冷冷一笑,“将东西拿给她看看。” 盒子未递到近前,明玉已闻到一股血猩味。待盒子拿到近前,她被逼着看了一眼,这一看当即吓得脸色惨青;忍不住扭头就要当场吐起来。 但被赵书仁冷眼一瞪,她生生被逼着不敢吐。 “看清楚了吗?我的耐心有限,你让我每多问一次,你哥哥身上的东西就会少一件;你自己看着办吧。” 明玉闭上眼睛,想像一下自己哥哥最后被赵书仁零碎切下来拿到自己眼前的情景,她禁不住伏身在地惊恐地呜呜哭了起来。 赵书仁也不催她,冷眼看着任由她哭去;对付一个贱婢,一只六指断掌就够了。 明玉知道这会不说实话,不但她自己无法善了,就是她的家人也逃不过厄运。 她哪里敢哭太久,只哭一会发泄了心中悲哀怨恨的情绪,便抹了眼泪;哑着声道:“老爷,奴婢招。” 赵书仁冷笑一声,冷冷瞟她一眼,静待下文。 “奴婢确实曾悄悄去马厩给大小姐的马喂了点,能够让它兴奋的药物。”明玉虽然明知自己这条命势必要交待出去了,但想到背后那个人的手段,她还是惊得牙齿打颤;好半晌才勉强镇定下来,硬着头皮继续道:“是、是二小姐亲自将药交给奴婢,让奴婢这么做的。” 虽然赵书仁之前也曾猜测是赵紫君在背后残害赵紫凝,可猜测是一回事;真正听到有人红口白牙的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你残害大小姐还不够,还敢污蔑二小姐?你想看到你哥哥的头捧到这吗?” “老爷明察,奴婢说的句句属实。”明玉被他一喝,立时又惊得拼命磕头求饶。 赵书仁剜她一眼,又愤怒地哼了哼。不过并没有继续恐吓明玉,而是阴恻恻道:“姑且信你一回,说下去。” “奴婢说,奴婢说。”明玉已经被他吓得语无伦次了,她死不要紧,可哥哥是三代单传,哥哥一定不能有事。“二小姐担心事情会泄露出去,才亲自将药交到奴婢手里,让奴婢找机会给大小姐的马喂下去;她说如果奴婢不照办,就就随便找个罪名按在奴婢哥哥头上,到时定让奴婢哥哥生不如死。” 都拿着明玉唯一的软肋来威胁,这一点,他那个女儿跟他的作风还挺像的。赵书仁突然莫名自豪了一把,但想到事情的后果,脸色立时又沉了下去。 听完这话,赵书仁并没有愤怒对明玉咆哮,而是沉默不语。不过看他表情显然已是相信了明玉的话。 他颓然垂下眼眸,伸手去端茶杯端了半天也端不起来;好不容易将茶杯端上手,握着茶杯的五指却一直颤个不停。 明玉伏在地上,眼角瞄见他灰沉如死的表情,见那张极具威严的脸似在瞬间苍老了十岁,顿时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呼。 好半晌,就在明玉以为赵书仁都忘了她存在的时候,赵书仁终于阴沉沉掠她一眼,缓缓地带着死沉气息问:“她是不是让你在医治大小姐腿伤的药里也动了手脚?” 赵书仁沉默半天,除了内心愤怒又悲哀的同时;也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没有大夫诊得出那些药有问题,可没有任何问题,紫凝的腿骨怎么可能在一夕间倒退生长;生生短了一截。 既然赵紫君能收卖紫凝身边的贴身丫环给马下药,自然也能让人在她的药里做手脚。 明玉迟疑了一下,才战战兢兢答,“这个二小姐倒是没有吩咐奴婢。” 赵书仁皱眉,两眼寒光扫了过去,“实话!” “奴婢不敢隐瞒。”明玉除了拼命磕头,已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来减轻赵书仁的愤怒,“二小姐除了拿药给奴婢喂大小姐的马,并没有再拿别的药。不过” “不过什么?” 明玉悄悄抬头,瞄了瞄一脸郁郁愤怒的赵书仁,道:“奴婢当晚给大小姐换药的时候,二小姐刚巧进来。” 赵书仁冷暴的目光戾气渐重,他剜了明玉一眼,冷声道:“说下去。” “二小姐说她对白天连累大小姐摔马的事感到很抱歉,所以所以她要亲自给大小姐换药;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心里的愧疚。” “大小姐被她诚心道歉的态度感动,就让奴婢将药交给二小姐。”实际上是,赵紫凝有心想磨磨赵紫君的光芒。 “二小姐为了表示对大小姐的歉意,事事都亲力亲为,并不让奴婢插手。” 也就是说,当晚换药的整个过程,明玉被赵紫君支开,远远站到一旁当摆设去。 明玉字字句句都没有指实赵紫君在那些医治腿伤的药做手脚,但这些话串连起来得出的意思,却又每个字都隐含指向赵紫君亲自将残害赵紫凝骨头缩短的药,掺入其中。 明玉这番似是而非的说法,如果换在平时涉及的人不是赵书仁最宝贝的赵紫凝;他肯定不会相信,但凡事情牵扯到赵紫凝;这个当朝丞相的智商就全面下降为零。 赵书仁几乎没有任何疑问的,相信了。 他双眼圆瞪,猛然想站起;可身体却一软,重重跌回椅子里去。 “去,将二小姐押到这来。”赵书仁有气无力的挥手,吐出冰冷无情的一句。 是押不是请,这明摆是定了赵紫君的罪。 明玉将头埋得极低,在赵书仁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吐了口气;淌着血滴的眼睫下,那双眼睛默默转过一抹决绝之色。 赵紫凝已经开始倒霉了,赵紫君离倒霉还会远吗? 肯定绝对不能让她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被爱慕很麻烦 章节名:第83章 被爱慕很麻烦 赵书仁让人去押赵紫君的时候,并没有再理会跪地的明玉,他在思考着该怎么处置那个竟胆敢残害姐妹的孽女。 而很快,那些极擅察颜观色的下人就将赵紫君带到了正屋外。 明玉听闻脚步声,立即挪了挪跪得发麻僵硬的身子,朝外面望了望;她的眼神此时充满了绝望怨毒悲凉不甘等等情绪,只是她淌有血滴的嘴角却同时噙了抹古怪笑意。 赵紫君终于走到近前,看她妆容不整的模样;实在显得狼狈。 明玉忽然悲愤地高声喊道:“二小姐,你好狠的心!” 说完,她嘴角竟然流出发黑的血来。而她睁得大大的眼睛还死死盯着门外刚刚靠近的赵紫君。只有她无力歪向一边的脑袋说明她已经在眨眼间气绝身亡。 “啊!”赵紫君一声惊叫,脚下腾腾倒退数步。很明显被突然死在眼前的明玉给吓到了。 赵书仁冷眼扫出来,脸色冷得跟腊月的寒霜一样,眉头皱起,不带温度地哼了哼。 “父、父亲?”赵紫君虽然不是什么善良这辈,可亲眼看到一个中毒的人死在眼前却还是第一次。 她瞄了瞄明玉死不瞑目的眼睛,就觉得头皮阵阵发麻;缩着脚步无论如何也不敢靠近,更不敢跨过明玉尸身走进去。 “进来!”赵书仁直接扫她一记冷眼外加一句冰冷的命令。 赵紫君瞟见明玉血淋淋还瞪大眼珠的尸首,实在缺乏举步前进的勇气。可是她想起刚才明玉死前喊那句话,知道之前一定发生了一些对她不利的事。 她闭着眼睛咬了咬牙,只得小心翼翼侧着头颤颤地一小步一小步往屋里探去。 赵书仁看着她那没出息的孬样,脸色越发难看。也不叫人将明玉尸首抬下去,就一直让明玉晾在那,生生将小心翼翼探步前行的赵紫君吓得半死。 好半天,赵紫君才白着脸挪进屋里来。 赵书仁转目瞥过她吓得发白的脸,没有一丝怜悯冷冷斥了句:“混帐东西,还不给我跪下!” “父亲?”赵紫君满脸错愕抬头,看着主位那个脸色阴沉的男人;半晌才不太情愿慢腾腾跪了下去。 “不知紫君做错了什么?”让她跪,她跪了。骂她混帐,她也受了。但他总得告诉她理由吧? 赵紫君心里无限忐忑,在猜测着是不是跟赵紫凝有关;毕竟能够令到赵书仁如此震怒的,除了她那位傻大姐,她想不出还有第二人。 可是,她最近也没做什么惹人怀疑的事呀? “不知做错什么?”赵书仁拍一掌又拍起桌子来,可怜的桌子接二连三遭他虐待,已经有了提前报销的觉悟。 “哼,你做了什么自己会不清楚!” 赵书仁抬手,笔直指向以古怪姿势气绝屋内的明玉,“她刚才已经把你做的一切都供了出来。” 赵紫君脸色白了白,可仍强自镇定道:“父亲,她一个贱婢说的话哪能信;还请父亲明示她到底诬蔑了女儿什么?” 赵书仁冷然哼了哼,瞥向赵紫君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憎恶。既然一个贱婢的话不能信,她还问什么?自相矛盾! “你指使她对紫凝的马下药;还嫌害她不够,连她的腿也!”说到这,赵书仁心中一痛,声音微含哽咽竟是说不下去;他闭了闭眼睛,将眼中痛苦逼了回去,再看赵紫君时,满眼都是暴戾冷酷,“你不是妒忌紫凝吗?你不是残害她的腿吗?” 赵书仁冷笑,眼神阴森似恶魔,“我今天就让你也尝尝被残害的滋味。” “父、父亲?”赵紫君被这一刻冷酷无情两眼还闪动疯狂暴戾光芒的男人吓着了;她下意识的往门外倒退,警剔地防着赵书仁突然朝她发难。 “我没有,我对大姐一向是尊敬爱戴的,我怎么可能会残害她;父亲你一定是误会了。” “哼,误会?”赵书仁此刻看她的眼神已没有半点温和慈祥,在他眼里,这个女儿就是害紫凝痛苦一生的凶手;他恨不得剥她的皮拆她的骨。 他回头对亲随招了招手,低低吩咐几句,不一会就有两人抬着一块板子跟在亲随后面进来。 “你现在就给我跪到钉板上去,只要你能在上面跪半个时辰,我就相信你是清白的。” 赵紫君掠了眼那块倒装着密密麻麻锋利钉子的木板,冷汗毫无预兆的从她额头层层渗了出来。 她现在总算明白明玉为什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在看见她来之后才死,临死前还喊出那么悲愤的一句,原来明玉用一条命来堵她的生路。 人都已经死了,就算刚才明玉给她安了什么罪名,现在她都已经没了辩白的机会。 这就是令人讽刺的死无对证! 难道今天她真要折在父亲的暴怒之下吗? 赵紫君看着那块冒着寒光的锋利钉板,嘴角不期然的泛出一抹悲凉苦笑。 同样是女儿,为什么赵紫凝可以无条件的得到父亲的信赖与爱护;而她?竟然连个辩白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逼跪上这块要命的钉板! 她可以预见,跪了钉板之后,她的双腿肯定也废了。赵紫凝不过断了腿骨,休养几个月就能正常行走。 而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给予她血脉骨肉的男人,却因为那点小伤就要断了她一辈子的路! “怎么,不敢跪?”赵书仁站了起来,眯着眼,一脸阴森盯着她,冷笑。 “不跪那就是承认你残害紫凝。” “父亲”赵紫君掠了眼钉板,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双腿不听使唤的在打颤;但她仍努力往门外挪呀挪,她不要跪钉板,不要这辈子都变成站不起来的残废。 “你们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扶着二小姐帮她一把!” 赵书仁待她退到离门口约三步之遥,才阴森地冷喝起来。 赵紫君觉得这会的赵书仁是怎么看怎么狰狞,她害怕了恐惧了。但她绝不会认命乖乖跪钉板的,她要逃。对,只要逃出这里,他就不能再拿她如何。 赵紫君这会思绪混乱,看见有人朝她围过来要堵住她出路,顿时发起狂来乱挥乱舞要推开那两人。 但是,她一个娇小姐那有力气挣开两个做粗活的婆子;只胡乱晃了两下就被那两人按着反扭着手往钉板推去。 “父亲,你不能这么对我。”赵紫君死死用脚尖勾着桌脚,任凭那两个婆子怎么推怎么拽都不肯往钉板移去,“母亲,对;母亲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的,还有外祖家,他们若知道你这么对我,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不得不说,惊恐之下的赵紫君实在是怕得无法再保持冷静,所以犯糊涂了。赵书仁可是堂堂当朝丞相,就算他为官再圆滑,骨子里也有文人的清高傲气;如果赵紫君扮可怜搏同情,说不定他会心软免了她跪钉板。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竟然妄想用一个妇人与外家来威胁他! 赵书仁听完这话,心里更加怒不可遏。 “没用的东西!”他突然行走如风,掠了过来,一伸腿竟然扫开那两个拖着赵紫君的婆子。 赵紫君呆了呆,无意撞上他暴戾骇人的眼神;下意识的抱着身子缩了缩。 可这时的赵书仁就是一头发狂的雄狮,对她的畏惧根本视若不见。踢翻两个碍事的婆子之后,他手臂一伸,拽着赵紫君就往钉板拖。 “父亲、父亲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吧!”赵紫君惊得惨白的小脸上,眼泪冷汗混着鼻涕,整一个狼狈不堪。 赵书仁根本不为所动,见她死死勾着桌脚不肯走;暴怒之下抬腿往她小腿就踢。 吃痛之下,赵紫君自然缩脚,这一缩;赵书仁毫不迟疑的拖着她像拖死狗般往钉板拖去,他今天是铁了心非要折了这个恶毒的孽女不可。 赵紫君望着越来越近的钉板,骇得面如死灰,连哭也不会哭了。屋里的下人哪个曾见过二小姐这般凄惨模样,一个个都不忍地别开了头。 “老爷,别千万别!”在赵书仁将赵紫君拖着按上钉板这一刻,夫人终于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凉意渐浓的秋天,她额头与双颊都渗出了密密细汗,可见她跑得有多急。 被人突然叫住,赵书仁不悦地回头;拽着赵紫君的大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母亲、母亲,救我!”看见夫人出现的一刹,赵紫君感觉自己刚才恐惧到死的感觉又复活过来了,惊喜极致之下忙不迭的就大声向夫人呼救。 夫人看见她凄惨狼狈的模样,眼神一痛;但她脚下已疾步迈了进来,在赵书仁出声之前已箭步走到赵紫君身前;搂着她,用自身挡在钉板前,含泪看向赵书仁,“老爷,君儿她就算犯了什么错,她也是你的骨肉;你惩罚她我没有意见,可你现在让她跪钉板,这” 哪里是惩罚,这分明是要毁了这个女儿啊! 难道除了那个贱人生的孩子,他就谁都不在乎了吗?随便就能让别人去死! “你让开,她胆敢害紫凝;就该有勇气承担后果。”赵书仁眼神特冷地瞥了夫人一眼,黑着脸没有半分情面可讲。 “紫凝怎么了?”夫人惊讶反问,可她整个人还是紧紧护着赵紫君;完全不给赵书仁将人往钉板按去的机会,“我知道你心疼她伤了腿。” “可你再疼她也不能迁怒君儿呀,出了意外这是谁都不希望的事,你如果真心疼紫凝;就该让君儿到锁月楼服侍紫凝,你现在这样迁怒君儿于事何益?” “周语柔!”赵书仁恨得两眼外突,他死死盯着夫人,似乎要从她微昂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这个女人竟然忤逆他指责他! 赵书仁拨拉着赵紫君,气恨地朝夫人吼道:“你到底让不让开?” 夫人母鸡护小鸡的姿势将赵紫君紧紧护在身后,昂着头挺起胸,双目全然没有一分怯意,坚决不肯退让的道:“如果你非要让君儿跪钉板,那就让我们母女俩一起跪吧。” 横竖这个女儿毁了,她下半辈子指望也没了。她还留着这双腿做什么!这个男人,她从来不知道他能对自己的骨肉这般狠心。 夫人漠然说完这句,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垂下的眉睫里,隐隐透着心绞如死的哀痛。 “好呀,一个个反了天了,都开口威胁我!”赵书仁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夫人漠然平静的脸,气急败坏地吼道:“周语柔,你既然护犊情深,那就陪这个孽障一起跪好了。” 夫人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只岿然不动牢牢护着赵紫君,那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真真让赵书仁气恨了。 夫人如此气定神闲不在乎赵书仁跳脚;除了心里对这个男人感到失望之外,她更笃定这个男人再愤怒再失理智也断然不敢真让她跪钉板。除非这个男人决定从此要与周家为敌。 所以夫人一点也不将暴跳如雷的赵书仁放在眼内,但赵紫君不行;赵书仁本来就气势骇人官威甚重,再加上他盛怒之下,看人的眼神冷酷得能生生将人吓死。 赵紫君对那个她叫了十几年父亲的男人,这会是从心底感到畏惧。她压根不敢再看赵书仁,只一味往夫人身后躲,“母亲、母亲,你一定要救我,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夫人闭了闭眼,脑海里忽然就浮起赵晓潼维护五姨娘的画面;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钝痛,看赵紫君的眼神随即冷了两分,心里同时浮起淡淡失望。 她精心培养的女儿,到了性命攸关的危急关头竟然比不上赵晓潼。 可再失望,她也得护着;谁让这个是她的心头肉呢! “周语柔,我再问一遍,你到底让不让开?”赵书仁真不敢连夫人一同往钉板推,他惩罚赵紫君,可以说是教训女儿有正当理由;可没有理由逼自己根本没犯错的正妻也跪钉板。 “老爷如果非要君儿跪钉板,那就让我这个教导不善的母亲也一起跪吧。”她这是直接用行动告诉赵书仁,教不善,是母之过。 世人都认同母生父教的道理,夫人这话何止是讽刺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更直接指责他根本不配为人父。 为一点小事在发雷霆,毁一个女儿为另一个女儿讨欢心? 这样的男人,不配为她君儿的父亲。 赵紫君瞠目结舌的看着夫人,她完全被夫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吓到了。 “好好,既然你喜欢和这个孽障一起跪,那就跪吧!”赵书仁怒极反笑,大袖一拂,转身却走回主位坐下,冷眼看着夫人母女二人。 讽刺他没有为人父的担当? 他今天就要叫这两个女人看看,相府是由谁说了算! 夫人原本冲过来护着赵紫君的时候是半蹲下去的,这会赵书仁不再拽赵紫君,她也就缓缓站了起来。 十分平静地看着吓坏的少女,道:“君儿,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既然老爷认为我们俩都有错,那就跪吧。”夫人淡淡掠了赵书仁一眼,不露情绪地笑了笑,“我相信相府还能养得起两个残人。” 逼她退让?赵书仁,不是只有你才会用威胁这一招的;我周语柔不是不会用,而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将这一招用于你身上。 可你为什么仅仅因为赵紫凝断了腿骨,仅仅因为她需要休养三个月,就迁怒我的女儿?你可以疼赵紫凝入骨,但君儿是我的命! 如果我对你用到这一招,那也是你逼的。 夫人似笑非笑瞟了赵书仁一眼,然后从从容容扶起赵紫君,捉着她手臂不容她害怕逃脱不肯跪钉板。 “母亲,我不要跪,我不要变残废!”赵紫君红着双眼,拼命要挣脱夫人钳制,死也不肯往钉板跪下去,“要跪,你自己跪!” 夫人晃了晃,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心里忽然似被人用利锯拉过。 这就是她以命相护的女儿?她费尽心思一直努力给她最好的,这个女儿临到头却推她出来独自去死? 夫人想笑,可她却发觉自己喉咙又苦又涩,根本发不出声来。 她眼神一冷,复用力将赵紫君捉得更牢,“不想跪也得跪。”置之死地,不是生就是死;如今容不得她退缩。 说罢,夫人用力将赵紫君往钉板拖。赵紫君拼命挣扎死也不肯跪;赵书仁端坐主位,手捧着茶,双眼寒光闪烁;噙着讽刺笑意看好戏般看着这对离心的母女。 逼他妥协?想到紫凝以后都站不起来,他就恨不得生剐了赵紫君。 不是因为夫人这个正妻,不是因为背后那宠大的周家;赵紫君现在已经是死人一个! 夫人没有抬头,也没有再看赵紫君,只是超乎寻常的大力气强硬拉着赵紫君;然后缓缓往钉板跪去。 “慢着。”就在夫人双膝已碰上锋利的钉子时,门外乍然响起焦急的喊声。 夫人慢慢直起腰来,未回头,嘴角已露了抹若隐若现的笑。 她回首,就见赵子默扶着老太爷,匆匆忙忙的往屋里赶。 夫人默默松了口气,总算她没白疼这个儿子,总算还来得及时。 老太爷的步子稳健有力,在他身上,让人完全想不起老态龙钟这个词。赵子默瞥见夫人已经站好,也就明白她双膝没有受伤。当下放下一半的心,扶着老太爷不紧不慢的往里走。 “父亲?你怎么来了?”赵书仁走到门口将老太爷迎到主位,回头不忘恼怒地瞪了赵子默一眼。 都是这个儿子坏他的事。 “哼,我不来?我再不来只怕这相府都要被你拆了。”为一个女儿闹得家宅鸡飞狗跳,像话吗? 赵书仁脸色一阵讪讪,在老太爷面前他就是个连大气也不敢呼的龟孙子。可是,他受了气,不能往自己老子身上撒;瞪两眼自己的儿子总行的。 于是,站在老太爷旁边的赵子默,很不幸的再次承受了赵书仁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冰冷的眼神在说:回头再收拾你! 赵子默垂眉敛目,无奈地苦笑一声。他也不想做这夹心饼的事,但他不做不行。 老太爷骂完赵书仁,便抬头看了夫人一眼,冷冷道:“你先带她回去,好好管教。” 这会老太爷冰冷无情的斥骂,听在赵紫君耳里;那可比天籁动听多了。有了老太爷这句话,她的双腿算是保住了。 当下也不顾夫人会是怎样反应,慌忙的朝老太爷福了福身,也不等夫人,转身就跑了出去。原谅她已经被赵书仁刚才疯狂的模样给吓坏了,她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的心脏狂跳不止。 “你,跟我到里面谈。”老太爷瞥了赵书仁一眼,冷冷说明来意。 赵子默扶着老太爷走进内堂后,便退了出来。赵书仁犹豫了一下,也起身走了进去。 对于正屋这边发生的热闹事件,赵晓潼又怎么能够不知呢。 不过在得知赵子默最后领着老太爷前来,救下夫人及赵紫君母女时,赵晓潼并没什么特别遗憾的表情;倒是杜若一脸惋惜的道:“可惜,真是可惜呀,要是老太爷再晚来一会,夫人跟二小姐两人的腿可就保不住了。” 赵晓潼淡淡笑了笑,笃定地打断她,“不会。”就算赵书仁再怎么恨,最后也不敢逼残夫人的。 不得不说,夫人还是相当了解赵书仁的。对自己狠,对别人才不会留情。 就算夫人没有让赵子默去请老太爷出面,赵书仁最后也会妥协的。当然让他妥协的不是夫人,而是夫人背后的周家。 不过,今日夫人逼他这一出,一定会在他心中留下极深的芥蒂。也算是少有收获了。 杜若没有反驳,小姐既然肯定说不会那就绝对不会。赵晓潼完全不知道,她的丫环对她已经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 可是,杜若还有别的疑问难解,“小姐,二小姐真的指使明玉给大小姐的马喂药了吗?明玉为什么到最后要自尽呢?”老爷也没说要明玉的命呀? 赵晓潼想了想,明玉原本并无背叛赵紫凝之心。可惜赵紫凝那傻大姐,不知听了谁的话;竟然想到用明玉的哥哥威胁明玉忠诚于她,那手段啧啧,定期让明玉哥哥服药,那是一种服多了会断子绝孙的药。 明玉只知自己哥哥被赵紫凝控制,觉得只要自己忠诚于赵紫凝,自己哥哥就有活路;所以明玉从来一心一意为赵紫凝办事。 但这事碰巧让她知道了,她若不好好利用明玉;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惜。 于是,她巧妙的让明玉知道,赵紫君出的主意让赵紫凝逼明玉哥哥服药;还让明玉知道,那种药再服下去,他们家三代单传的根;到她哥哥这一代就要断绝了。 可想而知,明玉知道这个消息后,对赵紫君与赵紫凝这对姐妹会有多痛恨。 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她以帮明玉哥哥治好病为条件,让明玉答应她;在赏枫宴上,假如赵紫君让她做什么对赵紫凝不利的事,让她答应照做;就算赵紫君没做的,也要想办法赖到赵紫君头上。 但有一条,明玉指证了赵紫君后,必须在赵紫君跟前自栽。 这是彻底让赵紫君失去辩白机会的关键,如果明玉做不到;她可以让人治好明玉哥哥,也同样可以让他永远也好不了。 明玉自知自己做了那些事后,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必须将命交待出去。她死了,赵晓潼才能放心,而她哥哥才能活下去。 当然,这些事虽然是赵晓潼的手笔,但所有事所有证据都跟她完全没有关系。就算明玉不死,反口来指证她,她也不惧。 赵紫君妒忌赵紫凝残害赵紫凝,这是人为也是意外,跟一直窝在筑梦居的她何关。所有痕迹都牵扯不到她身上,就连让赵紫君骨头短一截,也是别人的安排。 在这件事上,她赵晓潼是个再清白不过的旁人。 有些事,杜若知道;有些事,她是不了解的。而赵晓潼只是看着她,模棱两可的笑了笑,“你忘了,老爷之前一直逼二小姐跪钉板。” 那意思不言而喻,赵书仁相信赵紫君就是残害赵紫凝的凶手。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为赵紫凝报仇而已。不管明玉受谁指使,赵紫凝断了腿就跟她脱不了关系,赵书仁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明玉的。 可怜的赵紫君,被自己老爹吓得半死,到这会只怕还不知道赵紫凝的腿因为她那一撞而永远再无站起来的可能。 从今天的表现不难看出,赵书仁保护赵紫凝的决心之强;相府里,只怕除了她这个知情者之外,就只有赵书仁一个人知道赵紫凝的腿骨短了一截。不管是过三个月还是三年,赵紫凝这辈子都休想再站起来。 不过,老太爷单独叫赵书仁到内室密谈些什么呢? 赵晓潼坐着她最爱的藤椅,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桌子。在回想着赏枫宴上发生的所有事的细节。 那两父子在正屋内室谈什么?老太爷想起赵子默前来求他出面保下赵紫君时的情景,就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自己器重的孙子拐着弯在他面前替二太子说好话,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如今的局势,连小一辈的孙子都看得明白,反倒是他那个身居高位的儿子犯糊涂。 总想着保持中立,不占从龙之功。可赵书仁却看不明白他们赵家百年声望,如今已然日坠。再不加把劲,不出几年,赵家这一族必要毁了。 况且,那个儿子,嘴上说要保持中立,却糊涂的让自己女儿嫁给八皇子冲喜。虽然那是个庶女,虽然这事最后没成;但他那做派,不啻于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赵家站在皇后那边;站在皇后那边,也就等于站到大太子的阵营。 原先他看着大太子也算好的,有强势的后台;再加上立谪立长的优势,他们赵家站在那边就算捞不上什么从龙之功;起码也不会因站错队而失了势。 可如今再看看,大太子做事明显太过中庸。论大气比不上梁泽,论手段比不上梁琛。被人打压只会一味寻求别人帮助,从不懂深入别人阵营动手的道理,那个人实在不是押宝的好人选。 梁泽这人,总体比大太子梁佑好,但这个人太过清高;不喜亲近别人也不愿意别人亲近。如果是坐上了大位这清高的心性倒是好,可问题是在未坐上去之前,就这副清高孤傲的模样,想要收拢人心,实在是难。 相反,优势不太明显的二太子梁琛,反而是他最看好的一个。适当的示弱暂避锋芒,更有利于保存实力;而且能令高高在上那位看着更放心。这个人不比梁泽的清高,对任何有才之人都能礼贤下士,圆滑交好;此子必有大作为! 眼前光影一暗,老太爷看了眼面露忐忑的赵书仁,思绪从沉思中收回。 “你老实告诉我,大小姐的腿怎么了?”老太爷一双老眼就如锐利的剑直戳赵书仁心窝,根本不容赵书仁逃避。 别人看不明白这个儿子,他还看不明白吗? 如果不是那个光会趾高气扬惹麻烦却不会善后的丫头出了事,他这个儿子怎么可能突然失去冷静暴怒如狮。 “别用那一套断了腿骨养三个月就好的浑话来糊弄我。”老太爷敲着鼻烟壶,不满地哼了哼。他虽然老,但双眼还不至于昏花到看不清事实的地步。 赵书仁听闻这话,心里打了个突。果然这府里最精明的还是老太爷。 可是,他不想讲实话,他要保护紫凝;他想让紫凝快快乐乐过无忧无虑的生活,那件事一旦说出来,就不再是秘密了;紫凝她迟早会知道,就是这短短三个月时间的快乐他也不能留给她么? 赵书仁没有作声,他抬头沉默地哀求地看着老太爷。 老太爷对他眼中的恳求视而不见,如果这个儿子今天没有闹出那么大动静;他是不介意让这个儿子迁就宠着那个丫头。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再不我让人跟那些大夫问一问就清楚了。”老太爷冷冷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请了一拨又一拨的大夫为赵紫凝那丫头诊治,别人都以为他这个儿子疼爱那个丫头;他却是极清楚一定是有别的事情。 他之前不过问,那是看在这个儿子没闹腾什么。 他如今再不过问,这相府都快要被赵书仁给闹腾散了。 赵书仁脸色变了变,那天他虽然给了一笔封口费给那些大夫;可老太爷若想问,他知道一定会问出来的。 “父亲。”赵书仁闭了闭眼睛,脸庞浮上痛苦与倦色,“紫凝她、她的腿以后再也好不了。” 话一说完,赵书仁就痛苦得埋头掩面;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尚且如此大了,更别说那个心理承受能力不高的女儿了。 老太爷冷眼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痛苦或同情;有的只是冷漠加一点点转瞬即逝的算计。可惜赵书仁光顾着为他的宝贝女儿痛苦,完全没留意到老太爷的眼神如此精彩。 “好不了是什么意思?” “所有大夫都说,紫凝她断掉的腿骨短了一截,根本接不回去;以后也长不回来,紫凝她以后再也不可能站起来了。” “哦,原来如此。”老太爷淡淡一声,并不带多少同情成分。横竖那就是个女人,女人就是用来给家族谋利益的。废了双腿,那张不错的脸还在;还是可以为赵家带来利益的。 老太爷一点也不关心赵紫凝以后能不能站起来,在他知道赵书仁找一大堆大夫回来的时候,他就猜到赵紫凝大概好不了。 只是站不起来,其他方面也还是个不错的女人;虽然打了折扣,可总比白养十几年强。 “那你打算怎么办?”老太爷见赵书仁似乎仍沉浸在打击中无法自拔,不得不皱着眉头问了句;说罢,还不忘重重敲了两下鼻烟壶,提醒赵书仁。 “什么怎么办?”赵书仁被他冰冷严厉的声音一斥,立时坐直身子,茫然看着他,“当然是找大夫直到将紫凝的腿治好为止。” 说到这事,赵书仁不可忘的又想起了刚才他差点处置了的赵紫君,“父亲,我已经查明了,紫凝的事都是赵紫君那个孽障弄出来的。” 意思是说,你老就不要再横加干预,插手管他教训女儿的事了。 “哼,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这乱七八糟的事!”老太爷斜他一眼,看他的眼神完全是恨铁不成钢那种。 “就算事情是赵紫君搞出来的又怎样?” 赵书仁呆了呆,根本反应不过来。 又怎样?当然是好好教训赵紫君,最好让她也尝尝再也站不起来的滋味,她就会知道害得紫凝如今多么痛苦了。 老太爷一看他那孬样,当即极度不满地哼了哼。这回不敲鼻烟壶了,气狠之下竟然一掌重重拍在了桌上。 “赵紫凝已经毁了,难道你还想将赵紫君这个好好的女儿也毁了?” 赵书仁似是压根看不明白老太爷的怒火般,直接呆呆点头,还气死人不偿命的说道:“她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父亲,你平日不也是这样教导我的吗?” 老太爷差点被他这话噎得呼不出气来,这都什么事呀! 这个儿子遇上赵紫凝那个丫头的事,怎么就完全变成个看不清形势的糊涂蛋了。 老太爷忽然连灭了赵紫凝的心都有了。那丫头的娘当年就是个祸害他儿子的祸水,如今老的早去了,小的还在继续祸害他儿子。 他上辈子造的是什么孽呀?才会生出这么个让人恨得扒皮的儿子! 可是,他再愤怒再生气也没用;这个儿子到现在为止,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书仁。”老太爷叹了口气,满腔的怒火瞬间偃旗息鼓了,这个名字自他儿子做了丞相后,他几乎都没有再叫过了。老太爷有一霎闪神,岁月催人老,刀刀不留情;他真是老了,很多事想管也力不从心。“这个时候,你非但不能惩罚赵紫君,你还要将她残害赵紫凝的事压下去抹平了。” “什么?”赵书仁失礼的大叫一声,老太爷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让他震惊了。 “为什么?”他原本以为看在老太爷出面的份上,不再逼赵紫君跪钉板就算了;老太爷竟然连罚都不让他罚了,还要像个没事人一样将伤害过紫凝的事压下去,还抹平? 他做不到!紫凝现在完全不知情,尚可以快乐生活;一旦知晓实情,不知道要怎样闹呢,说不准一个想不开还会! 想到这里,赵书仁心里就难受万分;他已经失去语凝了,他不能再失去语凝留给他的至宝。 老太爷斜眼睨他,没好气地哼了哼。“为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周家人最看重的外孙女是赵紫凝而非赵紫君?” 就因为当年紫凝的娘难产而死,周老太君本就最疼爱那个幺女,因而对那个刚出生就失了生母的孩子赵紫凝更是宠爱万分。简直将对自己爱女那份宠爱与思念全部都转嫁到赵紫凝身上了。在周老太君的影响下,周家的人多少有点爱屋及乌的成份,个个也喜欢那个没城府的大小姐多于温柔端庄的二小姐。 赵书仁仍旧一脸茫然,“这又如何?”周家更疼紫凝,那他惩罚紫君为紫凝出气就更不成问题了;他想不通老太爷在气什么。 “又如何!”老太爷狠狠瞪了他一眼,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活活被气死,“不管他们疼谁,紫凝和紫君都是周家的外孙女;你这般处置赵紫君,是想跟周家反目成仇么?”毁了一个能为家族谋利益的棋子不够,还想自己再动手毁多一个,他怎么就有这么个不开化的儿子。 成仇,意味着赵周两家从此不会再成为彼此的助力;相反,还会成为互相攻诘的对象。 赵书仁吓出一身冷汗。询问的眼神看向老太爷,这么说他太冲动了? 老太爷垂眉,没有看他,只不满地哼了哼,“幸好还未铸成大错。”他要是晚来两步,这毁的可就不仅仅是两个女儿,而是整个赵家。 “那父亲你说紫凝她该怎么办?”不能让人医好她的腿,连气也不能给她出;赵书仁忽然觉得自己无颜面对赵紫凝。 “怎么办?女儿长大了,自然是要嫁人了。”老太爷冷冷看着他,吐出这无情一句完全没有一丝压力。在他眼中,赵家的女儿,只分有用与无用两种。 嫁人?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顺利与否就难说了。 各人都有自己的盘算,赵紫凝再傻还有个全心护着她的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残废的用处 章节名:第84章 残废的用处 赵书仁愣了愣,默默在心里算了算;紫凝今年已过了及笄,确实也是时候定下亲事了。 可是如今这情形,让紫凝出嫁,哪能落个好? “嫁人?”赵书仁苦笑一声,半天才回过神,情绪极低落的看着老太爷,无奈问道:“父亲已为她选好人家了?那人是谁?” 老太爷能提出这个决定,自然是胸有腹稿了;赵书仁这么问代表他为赵紫凝丢失的各种冷静精明理智渐渐回笼了。 老太爷半眯眼盯了他半晌,并没有直接给他个痛快,而是忽然问道:“听说在红枫山庄时,二太子曾单独前往探望大小姐?” 赵书仁心中打了个突,老太爷这个时候忽然提起这事;绝不会是无意随口提的,难道老太爷为紫凝看中的人选是二太子梁琛? 相府虽然没有旗帜鲜明支持大太子梁佑,但这还不到一年的功夫,应该很多人还记得八王府那次红事变白事的悲喜两重天吧?这么快又改风向? 他们这么做真的好吗?老太爷就不怕他们相府在背后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墙头草吗? 老太爷见赵书仁脸色变幻不停,不由得皱起眉头,冷冷问:“难道你看不出二太子的意思吗?” 私下单独前往探望大小姐,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要让它成为秘密也成,不小心将它泄露成公开的秘密更容易。 赵书仁怔了怔,脸色忽然变得异常难看,“二太子他早在红枫山庄就算计着相府?”不然他也不会在那时紫凝的腿什么问题也没有前,独自探望紫凝。 这可不是什么好意,这绝对有故意坏紫凝名声之嫌。 老太爷哼了哼,并不接话,反而又道:“这事能怪谁。”要怪只怪你的女儿太蠢,也不懂得避嫌,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就算没什么也会变成有什么。 到时就算赵紫凝的腿完好无损,名声坏了,除了梁琛外,谁还敢要。 赵书仁吞了吞口水,垂眸,硬生生压下眼里的恼怒。梁琛,黑我女儿的事记下了。你算计我相府我认了,可你黑我女儿,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紫凝现在这个样子,二太子他若是知道,他会肯吗?”娶一个残废为正妃,这事关皇室颜面;就算梁琛肯,皇帝也不会同意吧? 赵书仁默默叹了口气,虽然他极不愿意承认赵紫凝以后会成为站也站不起来的残废;可这事不是他不承认就会不存在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除非他能找到能够让紫凝腿骨重新长出来的灵药。紫凝他的紫凝,凝儿,我对不起你;我虽位极人臣,却连我们的女儿都保护不好。 老太爷斜了赵书仁一眼,冷冷道:“他不肯也得肯。”如果梁琛敢将独自夜探赵紫凝的事泄露出去,他就敢先将梁琛德行有失的事捅到皇帝面前。 一个德行有失的皇子,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大位传给他。 孰轻孰重,他相信梁琛是个明白人。 赵书仁迟疑了一下,无限纠结道:“可就算他肯,陛下只怕也不会”同意,让一个身有残疾的女子为二太子正妃,这也等于断了梁琛的为帝之路。 老太爷横他一眼,不带感情道:“有什么不同意的,不过让梁琛娶一个侧妃,让他多一分助力;我相信皇帝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现在三太子梁泽表现势大,梁琛势弱;就算为了保持势力均衡,皇帝也不会乐见梁泽一人独大。 “侧、侧妃?”赵书仁一脸被雷击中的震惊,瞪大眼珠整张脸黑如浓墨。他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要嫁人为妾? 不,他不同意,绝不能同意。就算凝儿在天有灵,也不会同意这样的安排。 侧妃再好听,也不过为人妾而已。 “父亲,紫凝她是我相府唯一的嫡长女。”唯一的嫡长女都要给人做妾,那他们相府以后还能抬头做人吗?他们家的女儿还能期望嫁个好人家吗? 当然,赵书仁这么说并没有错;因为现在的夫人只是继室,就算是正妻,她生的孩子也不能跟元配生的相提并论。 老太爷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谁让赵紫凝不争气,这唯一嫡长女的高贵身份;硬生生因为她的一条腿给废了。 “那又如何。”老太爷心情很不好,语气越发冷沉,“难道你还奢望她能嫁入皇室做正妻?” 老太爷那轻蔑又冷漠的眼神,很明确告诉赵书仁,让一个残废嫁入皇室做正妻,你还是别做梦了;不管是黑夜梦还是白日梦,这绝对都是不可能的事。 赵书仁犹豫了一下,他明白老太爷为相府利益的考量;可紫凝是他女儿,他最宝贝的女儿。能为相府利益牺牲的女儿还有很多,不一定非要紫凝不可。 “那不让她嫁入皇室就行了。”嫁个门第一般的人家,他相信就算紫凝以后都站不起来;只要有相府在,紫凝也可以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哼,真不知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为了让赵紫凝以后日子好过些,宁肯让她嫁入寒门? 这也就这个在赵紫凝面前只完全慈父心的儿子才会说出的话。他真当梁琛那晚夜探赵紫凝的事是无根无痕的风呢,吹过就散。 赵书仁挺直的腰颓然弯了下去,他真不希望紫凝以后要嫁人为妾,看别人脸色过日子。况且,梁琛现在需要借相府与周家为助力;万一日后到了他不再需要倚重相府与周家时,无人护着,依紫凝的性格,哪里还有活路。 “父亲,这事就不能想想办法么?” 办法?办法当然会有。不过要你心甘情愿同意才行。 老太爷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下,眼里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明明心里早有打算,硬是半天都没有吭声。 赵书仁见他沉默,自己也忐忑地想着办法。如今这情势,似乎紫凝是非得嫁二太子为侧妃不可了;如果他们能够左右二太子的正妃人选,日后就不用担心紫凝会受苦。 赵书仁暗沉的眼色亮了亮,他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就担心老太爷会不同意,毕竟,他明白老太爷的心思;相府每个女儿都应人尽其用,绝不应该为了某些私人理由,牺牲两个人在一棵树上吊死。 可是,他的紫凝,相府唯一的嫡长女;让她嫁为人妾已经够委屈她了,他怎么忍心再让她以后生活连最基本的安稳都没有。 待会不管老太爷怎么反对,为了紫凝;他都一定要说服老太爷同意此事不可。 心中做了决定,赵书仁脸上郁郁之色也淡了些,“父亲,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老太爷略略掀了掀皱褶横生的眼皮,瞥他一眼,“说。” 看赵书仁的表情,那件事肯定跟他想到一块去了。既然他们相府与周家以后都全力支持二太子,那么到时二太子大业得成;他的正妃就是皇后,而这个人选。 即使赵紫凝的腿没事,以她的性格也担不起这份荣耀背后的责任。 “紫凝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赵紫君;既然二太子不可能娶一个身有残疾的女子为太子正妃;那相府才双全的嫡女总不会高攀不上他的身份。” 老太爷嘴角微微动了动,眼里精光也闪了闪。 这个儿子,总算有一件事跟他想到一块去了。没错,他不让赵书仁毁了赵紫君,就是打算将她嫁给梁琛为正妃。 赵书仁不是不放心赵紫凝以后的日子吗?那就让他另一个女儿也嫁过去占了正妃的位置照看着,他总该放心了吧!只要相府在一天,有周家在一天;赵紫君就算身为正妃,也不敢为难赵紫凝。 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至于私底下赵紫君会怎么对赵紫凝使绊子,那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了。 老太爷没有说话,那就是表示同意他的意见了。赵书仁微眯眼眸,眼里闪烁着森寒光芒。至于赵紫君愿不愿意嫁给梁琛?能嫁给二太子为正妃,严格来说,按照赵紫君的身份还真有点高攀不上;但有相府在有周家在,就算高攀,梁琛也得娶。 所以她的意见完全不重要,而赵书仁也没有想过征求她的意见。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他决定了,赵紫君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 况且,他让赵紫君嫁给二太子为正妃,可不是让她去享福的;若非因为她是自己女儿,他能够拿捏得住;他绝对不会愿意让这个孽障嫁过去骑在紫凝头上。 “父亲,这事虽是说定了;可二太子他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表示呀。”他们相府总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吧?这事成不成说到底还得看梁琛的意愿呀。 “这个简单,如果二太子他真有心拉拢我们;我们现在只要做一件事就行。”老太爷老神在在的看了赵书仁一眼,决定暂时将赵子默已投靠到梁琛阵营的事隐瞒着。 赵书仁叹了口气,缓缓道:“父亲的意思是说,要放出风声说紫凝准备选婿吗?” 老太爷赞同地点了点头,“对,这事只需稍稍隐晦的挑一下就行。”这么做关键的目标是为了引梁琛主动上门求亲。 如果他们急着倒贴出去,那就不值钱了。 赵书仁想了想,也觉得这样的办法甚好;到时就算万一梁琛变,他们也可以借此机会考察一下其他人选。 紫凝终究长大了,他实在也不能再留她太久。 事情商议完毕,老太爷便站了起来,“这些事你看着办吧,我乏了,先回去歇着。” 送走老太爷,赵书仁随后陷入了沉思中。这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赵紫凝目前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要让她接受自己腿残的事实,然后再接受他们安排嫁给二太子为侧妃,与自己妹妹共侍一夫,名份上还要低人一等。 赵书仁想到这些事,就深深觉得头痛。无论那一件都不是好办的事。 他思来想去,觉得告诉赵紫凝腿残这事,还是交由他的夫人去做比较好。这件事,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紫凝;更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这件人为的意外。 夫人知道老太爷的决定之后,也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在赵家,周语凝那个贱人抢了她的夫君,让她这个本该是元配的妻子成了继室;想不到十几年后风水就轮流转了,她的女儿将抢了那个贱人生的女儿的夫君;还生生以正室的名份压一头,赵紫凝以后见到君儿,永远都要执妾室之礼。 光是想像一下日后这种画面,夫人心里就觉得痛快无比。 不过,这事现在暂不必对君儿挑明;她先试探一下君儿的态度好了。 赵书仁虽然不能以极端的暴力手段惩罚赵紫君,但软暴力什么的他绝对不会放弃使用。所以当日他与老太爷密谈完毕之后,立即就下了命令将赵紫君关进祠堂里无期限的软禁起来。 夫人这会想要试探赵紫君对梁琛的态度,只能亲自前往祠堂去见人了。 若不是这事关系到赵紫凝,赵书仁是绝对不会同意夫人踏入祠堂半步的。他将赵紫君软禁在里面,一直严禁任何人探视;没他命令,门外的侍卫是绝对不会开门的。 修在相府内的祠堂,并不是宗族的祠堂;它规模不大,占地更不大。明确来说,那不过是简单的三居室,正中摆放着祖宗牌位;两旁是较小的耳房。一间用来摆放香案之类的用具;另一间清空出来让赵紫君住。 夫人进入里面的时候,看到赵紫君正一脸郁愤狂怒的发恨在撕东西,她走近一看,那些碎成片片的纸屑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经文。 她心中一痛,记起赵书仁将赵紫君软禁在里面时,曾下令让赵紫君每日抄经文百遍。 “君儿累了?那就坐下来歇歇。”夫人敛去眼底情绪,端一脸温柔疼爱的笑;弯腰俯身扶起赵紫君坐好;然后自己蹲下去,将地上还未撕烂的经文收拾整齐放在桌上;又拿了扫帚亲自将地上的纸屑打扫干净。 这些粗活,夫人从小到大都没有干过;当然赵紫君作为相府的二小姐,也是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只不过被软禁在这逼仄的小房间里,赵紫君事事都得亲力亲为;赵书仁是不可能允许她还带着丫环进来服侍的。 赵紫君默然看着夫人做完这一切,狂燥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些;直到夫人倒了杯水放到她手里,她木然如死的眼睛才有些反应。 “母亲,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对吧?”赵紫君将杯子搁到一旁,激动地抓着夫人双手,眼里闪动着近乎疯狂的神色,“你一定要救我出去啊,再关在这里我会死的。” 不是因为劳作累死,而是活活闷死。 没人跟她说话,除了经书与牌位,什么都没有。每天想要看看外面的景物,都得搬了凳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她再爬上去,这样才能勉强够得着从开在最顶墙壁那扇小窗看到外面。 夫人看着她憔悴的脸颊,不忍直视她失了活气的眼睛;略略撇过头,放柔声音轻轻道:“君儿,快了,你父亲很快就会放你出去的。”你再忍耐一下就好。 “很快?很快是什么时候?”听到这个答案,赵紫君狂怒的甩开夫人的手。 怨恨地盯着夫人,伸出手指指向她,“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你没用!对,一定是你根本没有向父亲求情,你心里只有哥哥,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你恨不得我在这里关上一辈子!” 一声声无情指责,赵紫君说得痛快,完全没留意到夫人的脸色一程程惨白下去。 末了,夫人苦笑起来,身体突然晃了晃。果然是一生儿女债,她一颗心都扑在这个女儿身上。到头来,这个女儿非但没有一分感恩的心,还指责她痛恨她。 夫人深吸几口气,默默承受着赵紫君的指责谩骂。如果君儿这样心里能好受些,那就让她说一会吧。横竖君儿说再难听,她身上也不会少块肉。 赵紫君就这样与夫人面对面的站着,拿手指着夫人鼻尖,一句句数落,一句比一句难听。可夫人一直默然听着,脸上除了心疼无奈之外,再无其他多余情绪。 大约过了一刻钟,赵紫君终于将心里憋屈多日的闷气发泄了出来;见夫人默不吭声任由她骂,也就渐渐消了火气。 看见夫人脸上流露着为她心疼的神色,赵紫君心里微微泛起一丝懊悔;但这懊悔也只是闪念间的事,眨眼她就觉得自己没有错,也就完全没有向夫人道歉的心思。 赵紫君认为,夫人作为她的母亲,理所当然给她所有最好的一切。 连累她被软禁在祠堂多日,还不能说服赵书仁放她出去,这只能说明夫人无能,还说明夫人不把她这个亲生女儿放在心上。 常说知女莫若母,夫人打量赵紫君一眼,便知晓她心里在转些什么念头。 夫人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女儿养成现在这副只知索取不知感恩的性格,完全是她教养不当;种什么因自然结什么果了。 她不怪君儿,只怪自己如今已无力扭转君儿性格里某些偏执的认知。 “君儿,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快让你从这里出去的。”夫人漾出笑脸,再一次言之凿凿的保证。 赵紫君默不作声看了她一眼,那微掀的眼神明显表达了对夫人的不信任,或者说轻蔑。 夫人也不恼,掏出帕子细心为赵紫君擦净双手,“君儿,你觉得二太子这个人怎么样?” 夫人语气很随意,仿佛不经意想到这个人,就随口一问的模样。 赵紫君大概被关在祠堂这个小地方关久了,连脑子也变得迟钝了,竟完全不怀疑夫人的用意一样。 不过骤然之下听闻那个人的名讳,赵紫君着实惊讶地愣了愣。随后陷入了那些屈指可数相见的情景中,人在回忆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忽略不好的;而将美好的无限放大,好满足内心的虚荣。 让赵紫君对梁琛念念不忘的,当然要数灯节那一晚的意外亲密接触;最是那醉人的温柔一扶,从此让赵紫君对梁琛情根深种。 夫人见她眼神迷离,又见她脸上不时泛出甜蜜向往羞怯种种神情;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里暗自警剔:这模样,君儿她该不会早就心仪二太子吧? 幸好赵紫君与梁琛相见的次数少之又少,她再怎么甜蜜痛苦回忆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当她想起红枫山庄梁琛独自夜探赵紫凝的事,眼里的憧憬迷离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妒忌与痛恨。 不过她抬头,直接撞上夫人关切狐疑审视的目光时,她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随即头略低,很好地将眼眸各种情绪掩饰下去。 声音淡淡的道:“二太子他很好,待人温和亲切又风趣有才学。” 总而言之,在她赵紫君眼里,梁琛就是个完美男人。 温和?亲切?风趣? 赵紫君嘴里每嘣出一个赞美的词语,夫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君儿确定她说的人是二太子梁琛而不是别人吗? 天家的男人,会跟这些平民的词沾上边? 说梁琛孤傲高贵冷漠深沉,她还比较相信。这个女儿是不是太过泥足深陷了? 夫人转念一想,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与老太爷的决定来;心里的担忧又放下一半,如果是这样,那件事若能促成的话,君儿应该会很高兴吧? 想到这里,夫人也不想再在祠堂待下去了;就算为了让君儿早出放出祠堂早日达成心愿,她也会努力去促成那件事。 “君儿,你且安心在这,再过些日子你就能出去了。” 赵紫君定定坐着,一脸怀疑的看着她,无声冷笑。 夫人默然低叹一声,不相信她也罢,总之她会努力让君儿早些出去就是了。 夫人又叮咛了几句然后便离开祠堂,虽说现在距三月之期还早,但有些事她要先做好安排。 夫人前脚刚踏进祠堂,赵晓潼后脚就收到了消息。当然,赵晓潼对于这事并不感到意外,夫人是真心对赵紫君好;自不可能一直放任赵紫君软禁在祠堂不管的。 她反而比较好奇赵书仁的态度,要知道那天赵书仁恨得差点弄残赵紫君;后来因老太爷出面才免了赵紫君跪钉板,可转身又将人关进祠堂;这说明赵书仁心里依旧恨着赵紫君。 只要赵紫凝的腿一日好不了,赵书仁对赵紫君的恨意就永远不会消失。 既然赵书仁明明恨赵紫君恨得要死,又怎么会突然退步允许夫人前去祠堂探望呢? “难道跟老太爷那天与赵书仁在内室密谈有关?”赵晓潼眯起眼眸,极有节奏的敲着桌子,想起了玉珠事后捎来的消息。 当然,那天的事是机密;除了老太爷父子二人,便是夫人也只是知晓部份而已。玉珠自然不会知道,也不会私下打听。她一个下人,没事去打探主子的秘密,是嫌活得不耐烦还是怎的! 玉珠绝对没有活得不耐烦,相反,她聪明沉稳识得审时度势进退有度。 老太爷多年对她喜爱有加不是没有原因的。 虽然不能直接打探,但这并不妨碍玉珠从老太爷平日的言谈观察中发现蛛丝马迹。玉珠除了聪明之外,另外一大能耐就是擅于观察细节。 记得杜若当时还困惑道:“玉珠姑姑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赵晓潼笑着点头:“的确有意思。”她明白杜若是奇怪她从来没用重金收卖玉珠,玉珠却每次一有情况只要不涉及自身利益,都会第一时间暗暗将消息捎给她。 玉珠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依她现在的身份,也不缺钱财;做下人做到玉珠这样无疑是成功的。但再成功,她在众人面前也始终是下人。 赵晓潼对待玉珠的态度,却从来没有将玉珠摆在下人的位置,而是放在与她平等的位置上;给予玉珠足够的尊重与关怀,却不会利用这些向玉珠索取什么回报。于玉珠来说,赵晓潼等于给了她做人的尊严,这些是金钱买不回来的。 而杜若不会明白,赵晓潼管这叫感情投资。 “赵子默与梁琛是鸿儒书院的同窗,赵子默背着他老子与梁琛搞在一起;而老太爷这个知情者还同意了。” 赵晓潼完全忘了赵子默的老子名义上也是她的老子。 “看来相府的风向要往梁琛身上倒啊,我是不是要做点什么呢?”少女歪着脑袋很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 赵书仁会饶过赵紫君,绝对不会仅仅因为老太爷出面;现在赵紫凝腿断了,如果她是赵书仁,明知医治无望之下,依着赵书仁对赵紫君的疼爱,到底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为赵紫凝谋一个安稳未来保障她下半生了。 赵紫君的用处这时就显示出来了,嘿嘿,她懂了。 难怪赵书仁会放过赵紫君。想嫁如意郎君?问过她赵晓潼了吗?她同意了吗? 最能打击人的,是让赵紫君眼看着美好愿望就能实现,却因为一步之遥永远只能瞪眼望着。敢害紫茹,她要让赵紫君明白咫尺天涯是什么滋味。 “杜若,这几天给我留心点有关大小姐的消息,尤其是从夫人院子传出来的消息。” 有些事,她一定要抢占先机才会事半功倍。 果然不出赵晓潼所料,夫人见过赵紫君之后,立即便着手安排将大小姐要选婿的风声悄悄透出去。 得到这个消息,赵晓潼也不迟疑,“杜若,立刻选好礼物,我要去锁月楼探病。”顺便将该让赵紫凝知道的事情都让她知道。 杜若愕然挑眉,“现在?这么急?” 赵晓潼点头,也不作解释。杜若只好下去亲自挑选礼物。 锁月楼仍旧美仑美奂得像皇宫一样,赵晓潼脚步很快,但步态轻盈;看起来并不让人觉得粗俗反而多了几分所谓大家闺秀没有的洒脱优雅。 赵紫凝得到通传说赵晓潼来探望她,第一反应就是皱起眉头,然后不悦地瞪了眼通报的丫环,“就说我在小憩。”闹心的人来探病?不见! 哼,赵晓潼会好心来探望她?她看赵晓潼是专程来看她笑话才真。 “大小姐原来已经醒了呀,那我来得还真是时候。”那丫环还未出去,赵晓潼就笑着往屋里走。看见赵紫凝郁郁无生气半躺在美人榻上,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痛快。 叫你与赵紫君串通一气,骗紫茹缠我出府;紫茹受的苦,我赵晓潼一定会亲手一一还回去的。 “你”赵紫凝见她强行闯入,立时气愤坐起,指向赵晓潼的手都在颤抖。 赵晓潼瞟了她一眼,自顾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赵紫凝面前,温和道:“大小姐,养病与养伤都是一个道理,忌急燥。” “哼!”赵紫凝转过头不理她。 在场的人只要没瞎,都看得出大小姐不待见四小姐;这番扭头咬牙不吭声的作派虽然让人觉得小气任性。可大小姐有任性的资本,锁月楼的下人看着气度笑容皆不凡的四小姐,虽有眼色却无人敢出声赶赵晓潼出去。 “大小姐别气恼。”赵晓潼温和一笑,完全是为赵紫凝身体着想的表情。那表情要多亲近无害就有多亲近无害。“大小姐一定不知道,二小姐她心仪二太咳,那个人;才会在赏枫宴上抢大小姐你的风头的,你别责怪她,她只是想让那个人看到她最好的一面。” 赵晓潼说得吞吞吐吐,但该露的该点明的,她一样不落。她也不想说得这么直白,不过她知道以赵紫凝这草包脑袋,她不说得直白些;她怕赵紫凝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她的意思,那她来锁月楼不是白来了。 赵紫凝虽然别过头不肯理睬赵晓潼,但她没有塞着耳朵,所以赵晓潼这番话该听的不该听的,她全听见了。 涉及到赵紫君与赏枫宴,赵紫凝自然免不了要多想。而赵晓潼要的,就是她多想。 多想一会,赵紫凝一定会想起来赵紫君在赏枫宴出风头给谁看。依赵紫凝眼下对赵紫君的恨意,估计那件事真正捅到她面前时;她一定不会肯如赵紫君的意的。 只要赵紫凝不同意,那赵紫君就甭想了。有赵书仁那个爱女成痴的老子在,赵书仁绝对会无原则支持赵紫凝。谁让赵紫凝现在处于弱势呢,再者,凶手还是赵紫君。 只要这事不成,她就好交差。横竖她答应银面的是不让相府任何一个女儿嫁入二太子府;她可没答应银面相府不支持二太子。 赵晓潼见她沉默垂眸,眼神迷离,便知她还在努力回想。坐了一会,赵晓潼估计着赵紫君回忆得差不多了,于是佯装惊讶道:“大小姐,一向贴身侍侯你的明玉怎么不在了?” “明玉不在,我看大小姐也怪可怜的;一向用惯的人突然不在了,新人用起来未免各种不称心。”赵晓潼站起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杯,一脸感慨的回头看向赵紫凝。 赵紫凝果然皱起眉头,露出沉思之态。明玉已经失踪好几天了,据说从父亲那天叫走之后就再没人见过她。难道是无端被害了?可谁会无缘无故去害一个丫环呢?就是要害也是害她这个大小姐呀? 赵晓潼喝了水润了润喉咙,瞥了眼神色困惑的美艳少女,状似不经意的道:“听说明玉还跟着大小姐去了红枫山庄,听说大小姐的宝马也是明玉照顾的。” “大小姐身边的人就是能干。”能照顾人又能照顾畜牲。 可惜赵紫凝没有那脑子,根本听不出赵晓潼将她与畜牲相提并论,自然听不出赵晓潼拐着弯在骂她。 她只当赵晓潼是羡慕她,心里想起明玉在时的种种好;赵紫凝不得不承认明玉确实是个能干的,最主要还像赵晓潼说的那样,她用顺手了;骤然换个新人来,还真是各种不顺心。 可照顾马的事哪需要她的贴身丫环去做,也只有赵晓潼这个拎不清的才会傻傻相信听说的。 赵紫凝正在心里洋洋得意嘲笑赵晓潼,忽然就想起她的宝马在红枫山庄出了事,才连累她如今躺在这里寸步难行。 赵晓潼瞄见她勃然变色的脸,心情渐渐变得很愉快。赵紫凝虽然草包,但好在不算太傻,她都已经提点到这个份上,若是赵紫凝还不开窍;她真想拿块豆腐将自己一头撞死了。 引导草包大小姐去怀疑什么,很累人有木有! 完成任务,赵晓潼也懒得再逗留,左右她探病是个幌子;而赵紫凝也不待见她,她们虽是沾亲带故的姐妹。可相看两相厌,没有必要的话,她绝不愿意在赵紫凝面前晃,免得招惹嫌疑上身。 赵紫凝并不是真的笨,她只是被赵书仁保护得太好;又被夫人刻意纵容,所以性子骄横些表现草包了些,但她的人无疑是聪明的。经过赵晓潼这番有意无意的提醒,果然就怀疑起她受伤的事来。 有怀疑怎么办?当然是去查证,将怀疑坐实或抹掉了。 有赵晓潼暗中帮助,赵紫凝自然是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查清了;唯一还蒙在鼓里的,便是她腿伤永远也好不了的真相。 这事赵晓潼绝对不会透露半句的,要知道赵紫凝腿骨短了一截的事;目前只有聊聊几人知道而已;赵晓潼是绝对不在那几人之列的,如果她将这事透露给赵紫凝知道,日后一定会引来赵书仁怀疑。 红枫山庄的事,她将自己撇得那么干净,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再搅进去自找麻烦。 赵晓潼想着趁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赵紫凝身上时,布张网,网一下某些自以为可以漏网的鱼。 得罪她赵晓潼的,可能会好过;但害过紫茹的,她赵晓潼绝不会让他好过。 晚上,吃过晚饭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赵晓潼;就着伤眼的灯火在白纸上涂涂画画。 收到相府放出要为大小姐选婿的消息,一时兴起前来相府夜探锁月楼的梁琛;不知怎的临到锁月楼前,忽然想起了他刚刚收到的消息。消息称梁泽最近手段隐蔽的,往京城机要部门悄悄安插自己人手,还称偶然见过梁泽拿了张纸很宝贝郑重的贴身收着。 当然,这不是引起梁琛注意的原因;原因是那人还补充一句称纸上的字迹似乎跟相府四小姐的相似。 至于梁琛及他的人怎么会留意赵晓潼的字迹?自然是因为赵晓潼那回好死不死的闯进了密室。 就是这句字迹相似,将梁琛的脚步鬼使神差的引到筑梦居来。 他似乎知道赵晓潼警觉性很强,所以并不敢潜得太近;可远远的望下去,只能见赵晓潼在纸上鬼画符似的,画得很认真,至于画了些什么内容;梁琛表示除非他是千里眼,否则还真无法在光线不好距离又非一般远的情况下看得清楚。 梁琛默默望一会,见赵晓潼完全没有停止的趋势,知道一时半刻肯定探不出什么;便只好改弦易撤前往锁月楼了。 事情也真这么巧,梁琛刚悄悄潜入锁月楼,就见夫人心事重重的敲开锁月楼大门。 原来夫人觉得这些天放风声的事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让赵紫凝知道自己的情况;只有先让赵紫凝接受自己永远站不起来的事实,到时梁琛前来提亲娶她为侧妃这事才能说得动。 只有赵紫凝同意了,这事才能继续往下谈;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紫凝。”夫人进入赵紫凝闺房便自发坐在床沿,语气神态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疼爱;可赵紫凝在知道那些事之后,再看着只觉恶心。 “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夫人见她皱眉,还明显拒绝的缩回手放入被窝里,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随后有些烦燥,将原本打算开解的话吞了回去,直接就挑明来说。 赵紫凝掠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嗯”了声。夫人看见她这冷漠排斥的模样,简直变了个人似的,心里难免有些迟疑起来。 但那件事,早说晚说她都得说;既然决定来了,不管怎样,她都得说出来。 “紫凝,其实你的腿” 夫人有意停顿一下,想要看看赵紫凝的反应;可赵紫凝愣是像没听清一样,仍旧面无表情的垂眸不知想什么。 伏在屋顶偷听的梁琛心里莫名一动,于是将耳朵贴近瓦面,凝神静听下去。 夫人见状,将牙一咬,直接又快又急的说道:“大夫说,你的腿骨短了一截,永远也长不回去了。” 那不是从此残废一个?这种人还敢肖想嫁入皇家?梁琛心头一震,幽深眼眸瞬间溅出骇人的森寒气息。 梁琛赤果果的嫌弃赵紫凝了。 老太爷的盘算打得精,响不响就不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最打击人的事 章节名:第85章 最打击人的事 眼神热度冷却,梁琛无声冷哼,长身掠起;没有一丝留恋,走人。 而闺房里,夫人忐忑紧张地看着冷静至面无表情,没有一丝反应的赵紫凝。 事实上,确知自己的腿从此好不了。赵紫凝不是不震惊不是恐惧更不是不难过,只是这事并不算突然;或许可以说折磨她的漫长等待终于随着夫人的结果而结束了。 从她怀疑明玉的失踪跟她的伤有关时,她就开始调查;那些曾给她看诊的大夫虽然奇异的统一口径都说她的腿没问题;但总有那么一两个表现心虚的,从他们心虚的表现,她不难推测他们是收了封口费才不敢说实话。 如果她的腿真没问题,他们有什么需要封口呢? 很显然,她的腿绝不仅仅是断了腿骨这么简单。有时候,她很希望自己只是胡思乱想猜错了,她的腿很快就会好。可当她得知明玉受赵紫君指使给她的宝马下药,害她出事之后,明玉也跟着死了。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但那个罪魁祸首赵紫君,却一点事也没有,没有人要赵紫君为她的腿付出代价。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她仍然愿意自欺欺人的相信父亲,相信自己的腿很快就会好。所以,她原本可以另请一个大夫证实自己猜测的,她却一直没有做。她在等,希望父亲能给她一个解释。可是,父亲最近已越来越少踏入锁月楼了。 她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在这个家并不是真正的人人宠爱。 那些人知道她的腿再也好不了的时候,没有想着为她报仇;一个个反而为赵紫君求情。从夫人今晚突然出来在锁月楼时,她就预感到会从夫人嘴里知道她既想知道又害怕知道的答案。 果然,她的腿永远也好不了。 赵紫凝想哭,可是她却发觉自己眼里没有泪水;想笑,却发觉喉咙干涩,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于是,木着一张冰冷的脸。在夫人看来,怕是震惊过度,刺激过大,一时受不住。 “紫凝,你还好吗?” 半天,赵紫凝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能够发出声音了,“我没事,只是有些累,想休息。” 她声音很古怪,像从一缕游魂口中吐出自半空中飘过来一样。夫人忽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可她仍然放心不下。实在是眼前的赵紫凝冷静得让人害怕,简直完全变了个人,不哭不闹也不吵,夫人看着这样的赵紫凝,从心底感到不安。 但是,赵紫凝说完这句,直接一个翻身,背对夫人,闭上眼睛睡了。 如此明显的拒绝,夫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留下来了。 她默默叹了口气,随后离开了锁月楼。 回去之后将赵紫凝的情况告诉赵书仁,赵书仁除了脚下跄踉一下,身体晃了晃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表情,甚至连话也没有说一句,只在黑暗中留下一声沉沉幽长无奈叹息。 本来为相府隐瞒赵紫凝真实情况而感到无比愤怒的梁琛,回去之后左思右想,几天之后,忽然想通了。他觉得赵紫凝变残了也好,相府的人应有自觉,一个身有残疾的女子是绝对不可能嫁他为正妃的;但侧妃还是勉强可以的。 他娶了赵紫凝为侧妃之后,自然会得到赵周两家的助力;此外,他还可以用正妃之位另娶一门对他带来助力的女子。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好时机呀! 于是,三天之后,梁琛客客气气的前来相府拜访;名为探望大小姐,实则与老太爷及赵书仁商议提亲的事。 当然,老太爷自然将他的意见委婉提了出来。想要得到赵周两家的助力?可以,但必须拿出正妃与侧妃两个位置。 梁琛表示要考虑考虑,赵书仁也表示这事要问过赵紫凝的意愿。 于是,梁琛初次拜访,只是定下一个初步意向,并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 而说服赵紫凝同意嫁给梁琛为侧妃这个艰巨任务,自然责无旁贷的落到了赵书仁这个当爹的身上。 自从夫人对赵紫凝说开实情之后,赵书仁一直不敢在赵紫凝跟前露面,他怕自己面对不会笑不会哭不会闹更不会撒娇的女儿时,会忍不住心痛;每次来锁月楼都是待赵紫凝睡着之后悄悄过来。 现在,赵书仁走得很慢,锁月楼的路他几乎每天都走上一遍,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准确走到里面去;可是他却不想走快,他心里忐忑不安,他怕面对那个知道自己永远也站不起来的女儿。 可是,再慢,锁月楼的路还是走完了。 他进去的时候,赵紫凝木然坐在院子中,昂头盯着银杏树发呆。 “紫凝”赵书仁走到她旁边,唤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似是怕大声了会惊到她一样。 赵紫凝僵硬回头,不露情绪的望了望他,随后又扭回头继续盯银杏树。 赵书仁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苦笑。他知道,紫凝是在责怪他;可他也有他的难处。 赵书仁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还是直接对她说开了好,面对这样毫无生气的女儿,他心里慌得紧。“紫凝,二太子有意娶你为侧妃,你觉得怎么样?” 娶?侧妃不过妾而已,也配用这个词? 赵紫凝无声冷笑,眼皮也没有动一下。原本美艳傲人的脸庞眼下已经深深陷了下去,就像失了水份的花朵一样,明艳光泽动人这些词全部都离她远了。 她甚至没有回头,一直保持着昂头盯东西的姿势,幽幽道:“父亲是嫌弃紫凝残废了吗?” 所以迫不及待将她嫁出去,用一个侧妃之位作为维系二太子与相府之间的桥梁? 残废一词平静如水般出自赵紫凝口中,赵书仁心里似是被人狠狠用刀剜了一下那般难受;他的紫凝往昔是何等骄傲,如今竟也会用自嘲的口吻带着幽怨来说话。 “紫凝,父亲怎么可能嫌弃你。”赵书仁忍痛苦笑,小心翼翼安慰她,“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永远都是父亲最喜爱的紫凝。” 赵紫凝收回视线,垂下头来,沉默半晌,才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缓缓道:“那紫凝说不想嫁人呢?”什么二太子侧妃?想拿她作跳板为赵紫君筑欢乐窝?做梦! 赵书仁看着她,苦笑了一下,眉心隐约流泛着无奈与心疼;不过对于她的拒绝,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的紫凝无论怎样都是骄傲的,但这事并不是她说不想嫁就能不嫁的。 老太爷已经铁了心要将她嫁给梁琛做侧妃。赵书仁闭了闭眼睛,随后有些无奈地避开赵紫凝不明亮无精气只黑沉沉似木偶一样无助茫然的眼神。 “紫凝,二太子人不错,年轻有为待人又温和亲切,你嫁给他” 赵紫凝冷冷看他一眼,冷声打断:“父亲,二太子很好;但紫凝不想嫁。” 赵书仁皱了皱眉,按捺着脾气,继续劝导:“紫凝,二太子是个很好的夫婿人选,你嫁给他日后一定会幸福的。” 最主要是,老太爷决定的事,他很难更改。 赵紫凝似是没看到他眉宇间的无奈与无力感一样,只幽幽苦笑一声:“幸福?我永远都站不起来了,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你觉得在我身上还能看到幸福的影子吗?” 赵书仁心中钝痛一下下揪扯着他的神经,“紫凝” 赵紫凝抬手抹了一把不知何时流下脸颊的泪,决绝地看着赵书仁,“父亲,不管二太子好与不好,紫凝都不愿意嫁;如果父亲非要逼紫凝嫁的话,那就让紫凝下去陪母亲吧;到了下面,紫凝会告诉母亲,不是父亲狠心;而是相府如今变穷了。”穷得养不起一个变残废的女儿。 赵书仁脸色大变,他惊的不是这个女儿出言讽刺相府养不起女儿;他惊的是赵紫凝眼中决绝的死意。 他知道赵紫凝的腿永远也好不了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她受不住打击会萌发轻生的念头。 但现在,她没有因为自己站不起来而轻生;却因为以目前这种情况让她出嫁,让她觉得自己被嫌弃觉得屈辱所以萌生死志。 赵书仁怕了,尤其当他听到她那般无助幽怨提起发妻的语气,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凝儿了;他怎么能够连他们唯一的女儿都保不住呢! “紫凝,对不起”赵书仁看着安静流泪的少女,忽然就心疼得鼻子发酸,眼眶不自觉泛起了水意,“既然你不想嫁人,那父亲就养你一辈子。” 我的女儿即使身有残疾,她的心也是骄傲的。 “真的?父亲没有嫌弃紫凝就好。”赵紫凝破涕而笑,笑容虽然腼腆浅淡,可赵书仁却觉得,这是他看到过的紫凝笑得最好看最让他难忘的笑容。 就算为了紫凝这个笑容,他无论如何也要说服老太爷改变决定,赵书仁看着含泪带笑的削少女,在心里暗暗如是道。 他用力点了点头,笑容充满心疼与慈爱的柔光,“紫凝永远是父亲手心里的宝,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 “父亲慢走。”赵紫凝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脸上笑容也慢慢消失不见。 赵书仁本来打算一离开锁月楼就直奔南院而去的,但他想了想,在去南院之前,还是先给周家传了讯安排一些事后;耐着性子等了一天,然后才去南院见老太爷。 “大小姐不愿意嫁人?你就由着她不嫁?”老太爷端坐在楠木圈椅中不动,他甚至只掠了掠赵书仁就没有再看过来;但他低沉的声音却充分表达了他此刻的极度不满。 赵书仁将腰板挺直,破着头皮承受老太爷的怒气,“是,紫凝她性子倔,如果我硬逼她嫁人的话,我担心她会做出一些激烈的伤害自己的事情来。”所以他不得不让步。 一个残了的赵紫凝尚可为赵家带来利益,一个死了的赵紫凝非但不能带来利益,还会给赵家带来无穷麻烦;他相信老太爷很清楚,周家老太君对这个外孙女有着特别不一样的感情。 老太爷听闻这话,虽然明知是这个儿子心疼那个丫头故意夸大其词,但这并非不可能发生的事。他眉头皱起,心里对赵紫凝的不满显然从八分升到了十分。 要知道,将她嫁给梁琛做侧妃,那是因为她的腿残了;不是他故意要贬低她身份低嫁出去。 而他这个儿子心疼那个丫头,为免除日后受委屈,连正妃的人选都一手包办了;赵紫凝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居然敢以死相逼不嫁!真是不识抬举! 哼,她自己要放弃到手的荣华富贵,那他就遂了她的愿;让她日后看着,自己后悔找地泪去。 “你的顾虑也有道理。”老太爷看着赵书仁,掩下老眼里的精光,半天为难道:“她既然不愿意,我们强逼她也不好。” 赵书仁心中一喜,老太爷这是同意紫凝不用嫁出去吗? “但是”老太爷沉沉掠了他一眼,却顿下来没有说下去。 赵书仁那点欢喜还未成形,就被老太爷这个但是一句给打散了。 他扯了扯嘴角,从善如流的接口问道:“但是什么?父亲有话请直说。”他年纪也大了,心脏也开始不大好了;尤其最近越来越不经吓了。 “大小姐不愿意嫁人那就不嫁;但是二小姐的婚事却要继续进行。”老太爷盯着赵书仁,两眼泛着幽沉坚定的光芒。 眼神在表示,这事不容置疑。 赵紫凝自己不肯按照赵书仁铺好的路走,那就别怪他人将泼天富贵抢了去。 赵书仁垂着头,眼睫很好地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他就知道老太爷会这么做,所以他昨天先做了些安排。 赵书仁故作迟疑露出为难表情,半晌才小心翼翼告罪:“父亲,这事只怕不好办。” 老太爷斜眼盯着他,“怎么不好办?”让梁琛只娶赵紫君为正妃,而不用再娶残废的赵紫凝为侧妃;同样能得到赵周两家的助力,相比来说,梁琛还赚了。空出一个侧妃位置,日后还可以继续用来拉拢其他有肋力的家族。 他想不通赵书仁口中的不好办因何而起? 赵书仁一脸惭愧的低垂着头,轻声道:“这个周家在昨天游园会上放话说、说” 昨天的游园会?老太爷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是贵族夫人们组织的一个小型游园会。但千万别小看了这些贵族夫人,她们的一举一动可直接影响到贵族中的风向。 “说什么?”看着赵书仁面露惭愧的模样,老太爷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这个儿子,可别给他做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事情来!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绝对是残酷的。 赵书仁今天似乎就是专门来南院气老太爷的。 “周家的夫人说、说:老太君总念叨着赵家的外孙女,连睡觉做梦都一口一个紫凝紫凝的叫”后面的,赵书仁很有技巧的省略不说;反正主要意思说明白就行。 老太爷皱褶横生的老脸一刹黑得可怕,仿佛乌云笼罩一般,差点没生生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这意思不是说周家只承认赵家的外孙女只有赵紫凝一个吗? 还真是他的好儿子,为了那个残了没多大用处的大丫头,连他的话都敢当耳旁风了。不承认赵紫君,那就意味着即使将赵紫君嫁给二太子为正妃,也得不到周家助力! “你你”老太爷恼得上气不接下气,瞪着赵书仁的双眼都快喷出火来,“你真是好样的!你给我滚!” 混帐东西,生来就是为了气他的。 赵书仁已摆明只会为赵紫凝出头,若连周家都不承认赵紫君这个外孙女;梁琛娶了赵紫君,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除了一个女人,什么也捞不着。 梁琛除非脑子浆糊了,才会傻傻看不清娶了赵紫君回去。 老太爷就是看得太明白,才差点被赵书仁活活气死。 周家的夫人会在游园会说出那番话,绝对不是巧合更不会是无意。老太爷敢肯定,一定是他的好儿子暗中将赵紫君残害赵紫凝的事透露给周家那老太婆知道了。这是彻底断了赵紫君的后路,让她以后只能看着赵书仁的脸色过日子。 赵书仁做这一切,为的自然是那个残了没多大用处的大丫头。 老太爷想到这些,就恨不得将赵书仁拖来狠狠揍上一顿。 可是,他不能。那是他儿子,也是当朝丞相!老太爷颓然叹息一声:“只希望相府没在他手中败落,我就知足了。” 当夫人知道周家在那个小型游园会上,玩笑般透露周老太君对赵紫凝的疼爱时;当即气得脸都绿了。 她从来没想过,赵书仁那那个男人,对她会这么狠。 让周家承认赵家的外孙女只有赵紫凝一个?那她算什么?她的女儿又算什么?为了赵紫凝,赵书仁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居然敢公开跟老太爷叫板! 她真是失算,太失算了。千算万算都算不到这个男人对她们母女如此狠心。 夫人怒气消了之后,又开始一脸忧愁在想,如果赵紫凝不愿意嫁给梁琛为侧妃,那君儿想从祠堂出来可就遥遥无期了。 不行,为了君儿;她怎么也得再努力努力。 想到就做,夫人为了那个被软禁得了无生气快发疯的女儿,也变成了行动派。 能否让赵紫君顺利嫁给梁琛为正妃的关键就在赵紫凝,夫人这会要做的当然是前往锁月楼劝说赵紫凝了。 但赵紫凝自从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后,长日无事便回忆以前,这一回忆慢慢的也发挖出一些表面美好现象掩盖下的真相。 于是,她心里对夫人的孺慕之情渐渐淡得没影,随之而来的是日渐加深的深深厌恶。 这会听闻夫人前来探望她,她虽然猜不到夫人的用意;但她心里排斥这个女人的亲近,是以根本不想看见她。 于是,满怀希望而来的夫人,根本连赵紫凝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委婉的赶了出去。 夫人也是个心志坚定的毅力派,一次不见,那就两次,两次不见,那就三次她相信赵紫凝总会见她;只要赵紫凝肯见她,依她对赵紫凝的了解,她就有把握说服赵紫凝同意嫁给梁琛为侧妃。 无数次之后,赵紫凝确实不耐日日被扰,如夫人期望那般见了她。但是夫人刚开始寒暄,赵紫凝就一脸冷漠的打断她,冷冷道:“母亲,你很清楚我的腿永远好不了,你也知道我永远只能或坐或躺;所以安慰的话你以后都可以省了。” 省了,夫人不用费唇舌来说;她也不用浪费耳朵来听。 “紫凝知道母亲管理相府一个家不容易,母亲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忙;母亲以后若是没事的话,不必时常挂念紫凝。紫凝虽然不能行走,但锁月楼还有很多下人,他们个个双腿健全。” 赵紫凝这一番话说得夹枪带棍的,敲打得夫人骄傲自信的心灵瞬间千疮百孔。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赵紫凝已完全变了。确实变得消沉,但也变得尖锐无情了。 夫人实在很难想像,以前那个见了她就粘着她撒娇笑得甜甜的小丫头,如今竟然能如此冷静对着她说出这番诛心的话来。 一时间,呆愣愣的傻住,回不过神。 赵紫凝垂眸,手指绕着垂落胸前的一缕秀发绕来绕去,当是没看到夫人震惊又难受的模样。 片刻,又自顾淡淡道:“母亲若没什么事,就去忙吧,不用在这陪紫凝了,紫凝一个人过得挺好。” 这话可是直接堵住夫人,不给夫人开口劝说的机会。 她一个人过得挺好,还需要劝她嫁人吗? 夫人张了张嘴,已吐到喉头的话却被赵紫凝这抢先一噎,而不得不吞了回去。 夫人悻悻黑着脸甩开大步走了,赵紫凝又呆呆昂头盯着银杏树发愣。 不能劝服赵紫凝,夫人虽然觉得挫败,但并不觉得头疼,让她头疼的是该怎么将赵紫君弄出祠堂。 这个时候,夫人不禁暗自庆幸之前没有对赵紫君明说那件事;不然这会她还真不知该怎么面对赵紫君。 夫人是有意捂着不让赵紫君知道赵书仁让赵紫凝嫁梁琛为侧妃;附带为了日后不让赵紫凝受委屈,才让她嫁梁琛为正妃的事。赵书仁则是没时间想起那个被他软禁的女儿,而老太爷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过问暂时没有用处的赵紫君。 但赵晓潼不一样,她有大把时间也很有兴趣关注赵紫君。这件事,旁人不会透露给赵紫君知道,赵晓潼却偏偏要让赵紫君知道。不让赵紫君知道自己差点就能够做成梁琛的正妃,却因为赵紫凝不愿意嫁为侧妃而生生折了她的美梦。赵紫君怎会痛苦得发狂,她不发狂,又怎么离开祠堂? 若是赵书仁要将她关在祠堂一辈子,赵紫凝又怎么有机会给自己残掉的腿与残掉的人生报仇呢? 所以,她将这件事透露给赵紫君,绝对是因为好心。 祠堂所在当然是相府偏僻之处,平日无事甚少有人经过。但祠堂附近却有个极好的池塘,池塘周围种满各种菊花;因为秋日天气干燥,赵紫凝近日也喜欢上泡菊花茶。 锁月楼的丫环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就到池塘边采菊花来了,人多年轻自然爱闹。祠堂偏僻,她们怎么闹也吵不到旁人。 于是,在一个丫环开口唱起自编的小调后,有一就有二,一会儿;这几个丫环就笑闹着欢唱起来。 那件事虽然是不能公开的秘密,但大小姐愿意让她们知道;她们在这里唱两句,也不会有别人知道。但却能让祠堂里面那位听到,她们权当为大小姐出气了。 确实,她们欢快的小调吵不到旁人,不表示软禁在祠堂里的赵紫君是个聋子。赵紫君被她们笑闹声惊醒,第一反应是生气;可生气过后她却傻傻笑了起来。 多久了,她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听过人声。 不生气,赵紫君反而高兴地竖起耳朵倾听那群丫环叽叽喳喳的笑闹声,但听着听着,她的笑容渐渐不见了,眼里慢慢堆起了愤怒。 原来那些丫环们自编的小调,唱的内容就是二太子欲娶她为正妃这事,来龙去脉都在寥寥无几的歌词里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赵紫君这会岂能不愤怒,如果赵紫凝此时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将那个残废的女人杀了。 外面的笑闹声什么时候没了,赵紫君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就要出去,她要离开祠堂这个鬼地方。 她要嫁给二太子做正妃,永远将赵紫凝那个草包残废踩在脚底下。 愤怒之下的赵紫君,脑子乱哄哄的,除了痛恨赵紫凝坏她好事,就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离开这。 于是,赵紫君犯傻了。她抡起祠堂里供果品的碗碟,死命的往大门砸,“开门、开门,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门外一共有四个侍卫守着,听闻大门被她砸得咚咚作响;一个个不由得为难地皱起眉头,其中一人高声劝道:“二小姐,你别砸门了,没有老爷的命令;你就是将大门砸烂,我们也不敢放你出来。”你又何苦浪费力气,何苦为难他们这些下人。 此时的赵紫君哪能听得进别人半句劝,砸完放果品的碗碟,她也没了力气,于是喘着粗气歇了一会。 就在侍卫们松口气,以为她终于想通不再闹的时候。大门又再咚咚的响了起来,这回赵紫君拿来砸的可不是小件的碗碟,而是搬着她平时坐的那张椅子。 一下一下撞在大门上,她搬得吃力,但撞在大门发出的声音也够惊人。 侍卫们皱着眉头,集体挪了挪脚步,离大门远了点站好。有人又开口劝了两句,赵紫君当作没听到。于是,没有人再开口浪费力气劝她了。 赵紫君这一闹,闹了一整天,最后侍卫受不了;冒着宁愿被赵书仁责罚的危险,战战兢兢跑去赵书仁跟前禀报情况了。 “闹?你回去告诉她,想出来那她就日夜为大小姐祈福,大小姐什么时候好了,她也就可以出来了。” 赵书仁没想过要软禁赵紫君一辈子,但短时间内她别指望出来,他怒气还没消呢。 侍卫得了命令,回去将赵书仁的原话一字不落的转告给赵紫君。 赵紫君确实安静了一会,但也只是一会,之后闹腾得反而变本加厉了。 侍卫们无奈,通过猜拳的形式将输拳那个倒霉蛋又派到赵书仁跟前禀报情况。侍卫心里恼恨赵紫君不识好歹,逮着机会很委婉的给赵书仁上了点眼药,将赵紫君的恶行添油加醋的禀报一番。 “还闹?”赵书仁捏着紧皱的眉心,已经不耐到极点。 “郭妈妈,告诉夫人,二小姐病了,我看还是水月庵比较适合她。” 哼,在祠堂里好吃好住的待着,也不好好反省思过;还妄想出来?那就丢到水月庵去,他看那个清苦的庵堂最适合那个孽障修心养性。 夫人得到赵书仁告诫,气得胃都疼了。赵紫凝残了腿,赵书仁将她当菩萨般供起来;她的女儿被软禁了那么久,不闻不问也就罢了,不过是闹两下就要将人丢出府去。 可她再气又能如何?别说出嫁从夫,就算不从夫,也得娘家肯给她当靠山,她才有底气。现在连娘家也因为赵紫凝而记恨君儿,甚至不认君儿,还连带着恨上她了。 夫人黑着一张脸,看了看郭妈妈,淡淡道:“我知道怎么做,你回去告诉老爷,让他放心。” 至于是放心赵紫君不会再闹,还是放心这事没完,这就只有夫人自己才清楚了。 夫人又去了一次祠堂,这一次被赵书仁限定了时间,只给她一刻钟进去劝说;如果一刻钟后她还不出来,就让侍卫将她一起关在里面。 赵书仁可记得牢牢的,夫人那句子不教母之过。不是唾弃他没尽到为人父的教导责任吗?不是声称她代替他教导赵紫君吗?那他就让她好好尽一尽母之过的责任。 夫人知道这个男人的小心眼之后,气得差点吐血;但这会进入却不敢在祠堂多留,这个男人狠起来,真做得出将她关在祠堂的事。 到时,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幸好,经过夫人一番劝解之后,赵紫君确实安静下来,不吵不闹了。侍卫们不再听到刺耳的咚咚砸门声,也就安乐了。 “小姐,二小姐她这是放弃了?妥协了?”杜若很好奇,只闹一场两场就放弃,实在不像赵紫君的性格,可她又猜不透赵紫君接下来会做什么。 妥协?赵晓潼冷笑,赵紫君会妥协她就不是赵紫君了。要知道,赵紫君对梁琛念念不忘钟情已久,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嫁给自己心仪的男人,这种事如果从来都没有希望,赵紫君还不会那么恨;可明明就快要梦想成真了,临到最后一脚才打碎她的美梦。 赵紫君心中的怨恨与不甘可想而知,她会不千方百计想办法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等着看吧,很快就会有好戏了。”赵晓潼垂眸,将唇畔冷笑没入幽幽荡漾的开水中。 五天后,负责给赵紫君送饭的烧火丫环到祠堂收回碗筷的时候,发觉饭菜原封不动。她很惊讶,不过并没有将这事禀报到夫人跟前。一顿两顿不吃饿不死人,老爷的意思本来就是要惩罚二小姐,她才不要多这个事。 一天、两天、三天连续三天,她送去的饭菜赵紫君都没有动,这回烧火丫环有些慌了。于是,赵紫君饿了三天之后,夫人才知晓赵紫君绝食这事。 “紫君,你别干傻事。”夫人心急地拍门,贴着门朝里面大声说话,没有赵书仁命令,侍卫根本不肯开门让她进去。 “母、母亲”里面有很轻的声音微弱传出,夫人紧紧贴着门缝才勉强听得清楚。 “我、我没有做傻事我、我只是、只是生病了。”三天没有吃东西,赵紫君这会已经虚弱得没有半点力气,简简单单一句话,她费了好大的劲半天才说完整。 “生病了?”夫人心里大为着急,从门缝朝里面大声喊道:“君儿,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我、我不知道” 这句话似是用尽了赵紫君的力气一般,夫人等了半天也没再听到动静。 “给我开门,我要进去。”夫人担心得不行,冷着脸瞪向侍卫,怒声喝道。 侍卫看了夫人一眼,态度说不上恭敬也说不上傲慢,只是十分平淡的道:“对不起,夫人,没有老爷的命令,我们不能开门。”就算你是夫人也不行。 “二小姐她生病了,现在情况不明,你们不开门,难道要看着她死在里面吗?”夫人怒急攻心,喉咙一甜,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但她硬是将吐到舌尖的猩甜压了下去,她再着急也不能在这些下人面前失仪,更不能让他们看见她的狼狈。 这个指责很重,侍卫们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决定给夫人指条明路,“夫人,不是我们不尊重你,而是老爷的命令我们不敢违背。”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你这个女主人不及男主人重要,他们又不是脑袋被门夹了,怎么可能因为同情而做出违背主人命令的事。 “夫人若是想见二小姐,不妨去见见老爷?”只要老爷同意她进去,他们绝对立马开门让她进去。 夫人想了想,知道自己在这耍横迁怒也无用,又不知紫君的情况怎样,她还不如赶紧去求那个薄情的男人。 夫人恨恨扫过他们,冷冷哼了一声,这才转身找赵书仁去。 夫人在赵书仁面前,是极少露出脆弱可怜一面的;大多数时候,她都端着得体的温柔端庄,不失仪不失礼。 但这会,为了让赵书仁同情赵紫君,她不得不放低姿态,一见面立时就堆出一脸愁苦相。然后再来个未语泪先流,安安静静的流泪那才是最惹人怜的。 从来没见过夫人这般柔弱模样的赵书仁,果然被她给吓到了也心软了,一问之下得知赵紫君病了,并且连续三天粒米未进。 在夫人的暗示下,赵书仁隐约的想起了赵紫君往日的好,渐渐的便起了恻隐之心;再想想眼下赵紫凝的情况,他有心要留着健全的赵紫君日后照顾赵紫凝,这也就是他虽一直软禁赵紫君,却并没用刑损伤她的原因。 万一赵紫君这会真出了什么事,以后。 赵书仁眉头一松,夫人见他神色松动,心里暗自欢喜,顿时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劝动了他,君儿这一病出来之后大概可以不必再被关回去了,总算没枉费她半天卖力伏低作小扮柔弱可怜。 而赵书仁确实也动了将赵紫君放出来的念头,然而,他刚张嘴还未说话,外面忽然有个亲随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亲随人未到,声却先至,进入室内才发觉夫人也在,立时讪讪住了口。从他的神情不难看来,他要禀报的事并不想让夫人知道。 掠了眼夫人,又看了看赵书仁,一时站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才好。 赵书仁眉头一紧,当即对他招了招手。亲随悄悄瞥了夫人一眼,快步走到赵书仁身边,低头凑近他耳边,小声迅速的禀报起来。 “什么?是真的吗?”赵书仁眉头几乎在瞬间蹙成川字,脸色更似染了层墨的黑,他说这话的时候猛然站了起来,完全忘了夫人还在。 “我出去看看。”说罢,他转身就匆匆往外走了,将夫人彻底的晾在当场。 亲随倒是看到夫人一脸焦急的等待在原地,可他看了看前面快走得没影的赵书仁,立即知机的将出口要提醒的话吞了回去。 夫人张嘴想喊,可是她还未喊出声,赵书仁已然不见人影;可见他走得有多急,夫人不禁心中大恨,只差一句话的功夫,就能让他同意放君儿出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令他如此着急? 咳咳,赵紫君不会轻易放出来的,就算到时出来,也肯定不死也得脱层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作死谁拦得住 章节名:第86章 作死谁拦得住 “旺财,快去,先派人到一品香设法将那个人截住,我随后就到。”一出正屋,赵书仁立即马不停蹄的下达命令。 这个时辰正是饭点,有人在一品香闹事,牵扯出相府的大少爷曾买凶杀人。 且不管这事是真是假,赵书仁都必须以最快速度将那个闹事的人悄悄拿下,先将这闹心的事情压下去再说。 旺财应声飞快转身去安排了。赵书仁望了望天,默默叹了口气。希望今天在一品香吃饭的人不太多,希望那些雅间里没有他的同僚死敌,否则相府的声誉。 可是世事岂能事事如意,赵书仁越是希望它不存在的东西,偏偏事实越是相反。 一品香可是京城为数不多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好酒楼之一,这会的一品香当然人满为患了。而且好巧不巧的,有人闹事时,正有赵书仁的几位同僚在雅间吃饭,其中还有一位是负责监察百官品行的御史。 一品香到底发生什么事令赵书仁如此着急呢? 这事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华灯初上时分,一品香的大门迎来一拨又一拨的客人。有一位肤色偏黑长相憨厚的外地人刚好来到附近,刚好听说一品香的饭菜出了名的好吃,于是他低着头随着人潮就进来了。 他孤身一人进入一品香之后,独自寻了张角落的桌子;安安静静坐下,然后点菜,安安静静吃他的饭。 问题出在就出在他结帐的时候,左摸右摸上摸下摸,全身上下能摸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在伙计伸长脖子等待中,他愣是半天也没摸出一角银子来。 “我的银子不见了?”这个外地人长得有些黑,但长相看着憨厚;伙计暗下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憨黑。憨黑将空空手掌摊在空中,满脸呆蠢的憨样,诧异的咕哝,“刚才明明还在!”他记得刚才进店还摸了块银子给店伙计带路兼给他找桌子呢。 可惜眼前这个等着他拿银子结帐的伙计不是之前得到他打赏的伙计,这会伙计伸长脖子望穿秋水的等,结果只等来一句银子不见了! 伙计的怒火蹭一下就蹿上头顶,立即就露出狗眼看人低的本性,阴阳怪气道:“我看不是银子不见,是你根本没带银子吧。” “看你生得一副憨厚老实样,谁知道是个吃白食的;真是人不可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过你也不打听打听,一品香是什么地方,你居然敢到这来吃白食。”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的。 憨黑面对伙计轻蔑的指责,愤怒地挺着胸膛,腾地朝伙计站的地方踏了一步,怒道:“我不是。我的银子刚刚还在,一定是刚才有人趁我不注意的时候,顺走我的钱袋。” 伙计被他大声一吼,气势一弱顿时怔了怔。虽然明知憨黑说的可能是事实,不是事实的人没胆这么理直气壮吼人。但这会憨黑没银子付帐也是事实,他可不会因为憨黑银子可能被偷就不用付帐。 “我管你有没有被偷,你现在只需将饭钱结了就行;至于抓小偷的事,你自己到官府报案。”那是官差的事,跟他一个店伙计没关系。 憨黑被伙计一吼,顿时呐呐住口,一张脸涨得通红。这是个实诚的孩子,知道自己没钱付帐理亏呢。 憨黑果然弱了声,为难地讪讪道:“可是我没有银子,怎么结帐?” 伙计一听,怒火又蹭蹭直冒了;他收回刚才称赞憨黑的话,没有银子不会想其他办法筹银抵帐吗?真是死脑筋的笨蛋! “怎么结帐?”伙计真正火大了,如果不是看着憨黑长得比他高大,他就要冲上去扯憨黑的领子质问他。“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值钱的东西?”憨黑一阵茫然,但随即想起似乎他还真有值钱的东西可以用来抵饭钱。 于是,又在身上摸索一阵,终于摸出一块硬硬的凉凉的滑滑的玉佩出来。 “这个给你抵饭钱,够了吧?”憨黑留了个心眼,拿着玉佩在伙计眼前晃了晃,在伙计点头之前并没有将玉佩交出去。万一伙计拿了玉佩却赖帐说不值钱他该怎么办?他全身上下已经再拿不出其他值钱的东西来了。 伙计皱眉,伸手要抢他紧攥在手的玉佩,“你拿来给我看看到底值不值再说。” “怎么不值。”憨黑露出一个果然如此,幸亏他早有防备的眼神看着伙计,愤怒的举高玉佩在空中扬了扬,“这可是你们京城有名的贵公子给的信物,怎么可能不值一顿饭钱。” “如果不是我身上的钱袋被人偷了,我才不会拿这块玉佩来抵帐;要知道这可不仅仅是块玉佩,它可是要回尾款的信物,拿着它可以拿回一大笔钱。”憨黑小声不满嘀咕,他说得快声音又小,又不是纯正的本地腔,是以伙计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不过,前头那句伙计可是听清了,“贵公子的信物?那家的贵公子?你不肯拿给我瞧瞧,那你说出他家的名号来总可以了吧?” 伙计这话本是好意,只要憨黑报出玉佩主人的名号,他自然就可以判断出那块玉佩值不值钱了。要知道,在京城有钱的贵公子多如牛毛,可真正富贵的没几个他不知道的。 而那些所谓贵公子的底蕴他自然也是知道一二的,有些平日爱滥竽充数,有些是实打实的富贵,从不屑干以次充好丢面子之事。 谁知憨黑对伙计的好意并不领情,反而紧张地将玉佩往怀里一收,警剔地望了望四周,才看着伙计,故意压低声音道:“按照我们行规的规矩,不能泄露买家的身份。”言下之意,这玉佩的来历他不能告诉伙计。 伙计一听,再三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指着憨黑立即不客气地大大咧咧骂开了。 “好你个黑大个,我好心好意帮你出主意,你却推三阻四,我看你压根就不想付饭钱,就是来这吃霸王餐的。” “我我没有。”憨黑憋红了脸,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反驳。 说罢,为了证明他没说假话,小心翼翼将玉佩递到伙计眼前晃了晃,“诺,看清楚上面的字了吧?现在知道我没有骗你,这真是一个贵公子的玉佩。” 这一晃,伙计还真看清了,看清之后他吃惊地叫了出来,“赵?默?” 不错,玉佩一面的纹饰里就钳着一个赵字,而另一面是个很清晰的默字。 憨黑所在的位置虽然是大厅角落,但他人高马大,那口外地腔调又明显;在他与伙计僵持的时候,已经吸引了不少食客往这边围过来看热闹。 靠得近的就算没看清玉佩那两个字,但伙计的惊叫声他们绝对听得清清楚楚。 “赵、默?”有人诧异插口,“京城姓赵的人不少,但姓赵又取默字为名的贵公子倒真的不多呀。” “你认识这块玉佩的主人?你快告诉他,这块玉佩很值钱的,对不对?”憨黑一激动就要跨过来将那人抓住。完全忘了不能泄露买家身份的行规了,果然是个实诚的孩子。 伙计斜眼盯他一会,露出怀疑的眼神,“你这玉佩是不是偷来的?丞相家的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将玉佩给你?” “丞相?”憨黑声音陡然拔高,吓得伙计身子都晃了晃。“这么说这块玉佩确实很值钱了。”伙计翻白眼,这黑大个关注的重点也与常人不同。 “那就用它给你抵我的饭钱,足够了!”确定了玉佩的价值,憨黑嘿嘿笑了笑,将紧攥的玉佩往伙计手里塞。完全将伙计说他偷玉佩的话给忽略了。 “你站住。”伙计抢过玉佩,却在憨黑转身欲走的时候大声喝住他,“你这小偷,跟我去官府。”他替赵家大少爷寻回被盗的玉佩,不知赵家大少会不会特别记住他? 若能得赵家大少在官爷面前提点一两句,说不定他九根以后也可以横着走了。 伙计喝住憨黑的时候,就不自禁的做起了白日梦。 “这块玉佩不是偷的。”憨黑皱眉,停住脚步解释,“我说了,这是信物。” “信物?丞相家的大少爷凭什么把他的玉佩给你做信物?再说你是哪方神圣呀?”看热闹的食客中有人问出伙计的疑惑。 “我是咳,我是谁不重要。”憨黑环视周围双双发亮盯着他的眼睛,总算及时将后半句吞了回去。 “他刚才似乎说了什么行规,不能泄露买家身份什么的。”伙计搔着头,一脸困惑的看着他;但随即似是想到什么,立时像是受到惊吓般腾腾后退几步,带几分小心翼翼问道:“你你该不会是什么杀手之类的吧?” 听说只有杀手一类的,才会只问价钱不问目标,还约法三章不得透露买家身份。 “去,他?就他这老实样能做杀手?伙计你别逗了,这年头不流行冷笑话。”旁边立时有个食客冷笑着一脸轻蔑的指了指长相憨厚的外地人。 “我这样子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做杀手了?”伙计听闻他义愤填膺的拍胸膛,立时一头黑线,露出不敢恭维的眼神看着憨黑直摇头。好吧,憨黑关注的重点永远跟别人不一样。这也许就是老实人的本质,他不该对憨黑要求太高。 憨黑眼神一冷,瞪向那个轻视他的食客时,双目明显流露出骇人的冰冷杀气,加上他身形高大皮肤又黑,这一瞪直接吓得那食客双腿发软。 “不你、你是杀手。”食客抱头蹲了下去,不是他想丢人,实在是他双腿不争气啊,都软得站不起来了都! “哼,有句话叫做人不可相,知道不?”憨黑很威武的拍了拍胸口,斜睨一眼那吓得腿软的食客。那姿态咳咳,确实像个狂妄嚣张不将人命放眼里的杀手。 “这位大哥真是杀手?那大哥一定知道黄金眼了?”食客中有胆大的小心翼翼又问了一个问题。 “黄金眼?我当然知道了,我就是咳,不是,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难道你想找杀手帮你杀人?”憨黑虽然老实,但并不笨,感觉到食客似乎在套话,立即转了话题。 其实他更想做的是离开一品香,可惜他走不出去,因为这大厅的食客酒足饭饱之后,都好奇地朝他围了过来。 那食客被他识破,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又接着问:“按你这么说,那丞相家的大少爷是不是曾经找过黄金眼的杀手杀人?” 这个话题太敏感,后果也太严重。看热闹的食客不自觉的悄悄噤声,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憨黑,竖起耳朵来听,就想知道憨黑会怎么回答。 憨黑瞪了他一眼,微恼道:“刚才不是说了不能泄露买家身份,还问。”这不是明摆为难他嘛! 他嘴里在说不能泄露,可他拿着不知何时又从伙计手里抢回来的玉佩,一个劲的举高空中在众人眼前晃呀晃。 食客中聪明大胆的一些见状,眼里露出了然的神色,很默契的发出长长“哦”一声。 而那些神色茫然的食客,立即围着那些发出哦声的食客们,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 “这位兄弟,你的饭钱我替你结了,你现在不想再待在这了吧?”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的时候,有位长相普通的男子悄悄靠近憨黑身边,轻声说了这句,然后抬头往门外望了望。 谁也没注意憨黑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一品香,更无人注意到他手里还招摇拿着那块令众人好奇的玉佩。 不过,憨黑的消失,并不影响食客们继续八的热情。 已经有聪明又联想力丰富的食客在自动脑补,又在众人面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自然引来众人新一轮热情的追问了。 “咳我猜,刚才那位十有八九就是来自黄金眼的杀手;大家可还记得数月前京城发生的一夜官员残杀案?” 提前那件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众食客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然后又统一的点了点头。因为那件事让他们做了好几个月恶梦,他们怎么忘得了。 “我猜,能够在一夜之间残杀几位大官的,非黄金眼的杀手莫属;大家刚才也看见了,那位兄弟手里拿着的信物就是赵相家大少爷的玉佩。我想呀,那些杀害官员的杀手极有可能就是赵大少爷雇来的;大家可记得在那个时候,赵大少爷莫名其妙被人揍了一顿,差点丢掉小命的事?” 众食客听得入谜,完全当在听说书,根本想不起他们在这胡乱猜测当朝丞相的事,一个不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在那个自诩聪明又联想力极丰富的食客推理下,众人都统一的点了点头,他们对那件事也有耳闻,如今听人再提起来,忽然就觉得记忆犹新了。 那食客抬眼扫了扫众人,又慢悠悠道:“据说事后赵大少爷连提都没有再提那件事,为什么他不提呢?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要提还要将人捉到才是啊!” “对啊?为什么呢?”众食客一点都没意识到被人牵着鼻子走,傻傻的从善如流接口提问。 “我猜,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赵大少爷知道那些人是谁,并且觉得心虚。”心虚,被人打了也就是白挨了。 于是,又有人问:“他为什么会心虚?” “自然是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了。刚才那位兄弟不是说拿信物来收尾款的吗?” 众食客眼里闪过一阵迷糊,有吗?大家你眼望我眼,望见的都是不确定的茫然。 那黑大个,也许应该大概这么说过吗? “大家想呀,他拿着赵家大少爷的玉佩作信物,还是前来收尾款的;这背后的事情当然不言而喻了。” 不言而喻?不言而喻什么了? 众食客又茫然了,他们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跟不上聪明人的节奏。 “咳,就是赵家大少爷拿钱收买杀手杀害那些与赵相意见不合的官员,杀手们办完事后,大概是赵大少爷嫌价钱不公道拒绝付尾款,所以才发生被人狠揍事件;事隔多月,那位操着外地口音的仁兄又再次上京讨债,一定是因为那些办事的杀手们都有去无回了。” 那食客总结性的说完,还不忘做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得不说,那位食客很有说书天分,硬是将三分真七分假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那些食客们自顾热烈的议论起来,根本没人留意刚才那位高谈阔论的仁兄一不留神就开溜了。 这个时候,更没有人想得起来,赵子默被人狠揍的事件根本发生在官员被残杀之前。 他们都觉得刚才那个人推测得很有道理,有道理的事情当然就是事实是真相了。 大厅下面的食客们热烈讨论,终于引起了在二楼雅间吃饭的那些官员们注意,于是,他们也将这个最轰动一品香的说书推理故事听了去。 待赵书仁赶到一品香的时候,憨黑早就不知所踪了;就连那位推理水平二流编故事水平一流的聪明食客也不知溜到哪了。 在场的除了满脸兴奋拿他们丞相府当谈资的食客们,再找不到一个造遥的相关人士。 赵书仁认为这事绝对是造遥,但因这事关相府声誉,还是在大庭广众下被人这般“无意”披露,他才如此着急重视。 食客们之所以关注这事,完全是因为相府贵族阶层什么的,距离他们太遥远了,他们完全将这件事当故事听了。 而这个故事,从最初的推测经过众口相传之后,已经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事实。 而这个绝对能够震惊朝野的事实,就像一阵大风般,很快刮遍了京城大小角落。 也就一夜的时间,上至皇帝,下至种田耕地的农民。都知道了赵相对那些与他政见不同的官员们怀恨在心,于是残忍的买凶杀人。却因为善后工作做得不好,终于从杀手嘴里将这事爆了出来。 是夜,弹劾赵书仁的奏折就像雪花一样,飞入皇宫飞到皇帝御书房的书案上。 早朝时,最先上折子弹劾赵书仁的当然是昨天在一品香吃饭的御史了;有人开了头,其他官员也纷纷出列弹劾赵书仁;总之弹劾的内容无非都是赵相居心叵测纵子买凶杀人等等,实质证据没有,旁证的内容大多都是昨天在一品香传扬开去的事。 皇帝高坐龙椅之上,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看着大殿下这批官员说来说去,说了半天,大殿终于静下来了。 皇帝深深望了赵书仁一眼,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就这事责问赵书仁的时候,他冷冷一笑,威严深重的扫了众人一眼,“说完了吗?众位爱卿可还有要事上奏?” 说完了,无事了,那就快滚蛋。 一早上叽叽歪歪就知道人云亦云,他们说的不嫌累,可他听得累;他们好几十张嘴,他只有两个耳朵! 众人拿不准皇帝是什么态度,不见表示对赵书仁不满,也不见表示对这事全然不在意。 圣心难测,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做出头鸟的。 无事上奏?那便退朝了,可退朝的时候,皇帝扫过群臣,忽然又道:“赵丞相,留下。” 已经一脚踏出大殿门口的赵书仁,只能苦笑一声,慢慢回转身,随皇帝进入御书房。 他就知道这事不会善了,如果刚才皇帝在大殿上怒斥他一顿,那证明皇帝不将外面的遥言放在心上;可皇帝没有这才是让人头痛的事,不能让皇帝一笑置之的事都不会是小事。 赵书仁深吸口气,脚步不敢稍慢。开玩笑,敢让皇帝等他,他不是活到头了! 至于赵书仁进入御书房之后,君臣二人说了什么;外人无法知晓,只是从第二天开始,赵相就开始称病不朝了。 不用上朝,也不意味着赵书仁就能闲着。因为这个遥言带来的影响极为恶劣,皇帝虽然对他已经起了疑心。当然,赵书仁心里明白,皇帝的疑心并不是认为他真会做出纵子买凶杀人的事。一朝丞相会做出那么愚蠢粗鲁的事,他早就不用在丞相之位上混了。 可不管疑心什么,让皇帝怀疑的都不会是好事,赵书仁称病期间,被皇帝勒令务必要揪出那天在一品香拿赵大少爷玉佩抵饭钱的人。 只有抓到那个人,才能澄清事实。 可那个人除了长得高大些皮肤比别人黑些,便什么特色也没有,一个无根无基的外地人,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这针赵书仁却不得不捞,就算不为帝令单单为了相府的名声,他也不能不做这事。 “憨黑是那么容易找的吗?”晕黄灯光下,面容清雅的少女勾唇淡淡一笑,唇畔弧度讥讽。 君不见,因为这事,相府名声刷一下直线下降;君不见,最在乎相府名声的老太爷一夜之间被气病;君不见,赵子默最近都夹着尾巴做人,连大气都不敢呼了。 “你就不在乎相府的名声?”低沉动听的声音透着淡淡温醇的味道,风过,便有熟悉的青荇气息拂来。 赵晓潼挑眉看了看,那一抹似远竹玉树的墨青身影已然潇洒在对面坐下。 少女嗤笑一声,“名声?我在乎它有用吗?它好,我的名声也是这么烂,它不好,我的名声依然这么烂。”也就是说,相府的名声,对她个人来说实在一点影响也没有。 没有影响的事,她在乎干嘛? 司马晨歪着脑袋看她,目光在跳跃灯火下散发着莫名醉人的温柔;赵晓潼抬头,看到的便是某个身高不一般长相不一般的男子一脸眼神诡异的看着她,微眯的眼眸在灯火折射下流转着万般醉人风情。 少女略略别过头,暗自诧异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问:“你来干什么?” 逃避他目光洗礼的赵晓潼,真是太不可爱了。 司马晨暗自郁闷的在心中叹了句,然后坐直身子,正经道:“既然你不在乎,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赵晓潼满目狐疑,她怎么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像只狐狸? 司马晨含笑看她,目光又开始不着痕迹的放电,“那件事是你安排的?”语气询问,但态度却是肯定的。 那件事,司马晨与赵晓潼心里都清楚指的是什么。 赵晓潼没有否认,大大方方的点头,嘴上却装糊涂,“安排?我安排的事可多了。” 所以,她不知道他指的她安排了哪件。也可以理解为她对他口中那件事毫不知情。 司马晨也不拆穿她,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听说赵相这几天都在找那个嗯,造遥者。”司马晨说完,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如果赵书仁知道真正的造遥者是他一向嫌恶的女儿,不知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精彩?可惜,再精彩他也看不着。因为赵书仁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这事背后的推手。 赵晓潼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说重点。” “你说,如果由闯祸那个人给他出一个好主意,既不用再满京城的找人,又能澄清遥言的事,他会不会接受?” 最主要,皇帝给赵书仁的时间不多了。 “好主意?你确定?”她看是馊主意?赵晓潼含笑看他,迷蒙眼神却有看穿人心的魔力。 司马晨严肃点头,“绝对好主意。”坑人的好主意也是好主意。 “那你请自便,我没意见。”只要赵子默那么蠢,只要她那个名义老爹病急乱投医,非要上司马晨这个恶当,她也没办法。毕竟人蠢,是无药可治的。 至于相府的名声会再臭一些?反正已经臭了,再臭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就好比一个蓝子里有一只臭鸡蛋,别人也不会认为其他的鸡蛋就是香的。 相府的名声越跌到谷底,这更有利于她日后要做的事。 司马晨笑笑,眸里光芒闪动,“那我真自便了。” 赵晓潼佯装不懂他的一语双关,没好气地盯着他容光潋滟的脸庞,手指往身后晃了晃。司马晨顺势望去,她手指所对位置正正是窗户所在。 他微恼地瞪她一眼,摇了摇头,认命从窗户掠了出去。也罢,这丫头要是哪天突然热情的留下他,他反倒心里发毛。 老太爷被气病,整天都昏沉沉没精气神理事;赵书仁遍寻造遥者不着,着急上火;而赵子默赎罪心切。于是,和相府幕僚们商量出一个大家都认可的办法之后,他迫不及待的给赵书仁献上了。 要找一个不熟悉的人很难,但要找一个形似的人假扮一个不熟悉的人却容易。 赵书仁思前想后,也觉得赵子默的办法可行之后,立即就找了个形似的憨黑假扮上了。横竖真正见过憨黑的也就那天在一品香吃饭的食客,而且因为憨黑相貌太过普通,大多数人都只记得他长得高大有些黑,至于五官什么的,谁也说不出个准形来。 赵书仁放心了,让假憨黑挑了个人多热闹容易传递消息的地方,公开上演为相府澄清遥言的戏码。 “他让人怎么澄清来着?”赵晓潼瞪大眼睛盯着手里的消息。 “假憨黑承认自己因家贫无钱医治患病的老母,伸出第三只手的时候被赵子默抓了现行教训一顿;所以怀恨在心瞅机会摸走大少爷的贴身玉佩,乘机诬蔑大少爷?” 赵晓潼点头,嘴角讥讽冷笑明显。老套的戏码,不过容易令人相信。可是,赵书仁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憨黑那一口明显的外地口音可不是那么容易模仿的。 低头往下看,“大少爷了解实情后,非但没有抓他去见官,反而以德报怨出钱让他医治患病的老母。他对之前造遥抹黑相府的事感到良心不安,特此站出来澄清事实,还相府一个公道” “啧啧,俗套的故事,多少对挽回相府的名声有点好处。不过”赵晓潼坏心的笑了笑。假如赵书仁知道日后这件事反倒会令相府名声更臭,不知他会不会后悔得撞墙? 假憨黑站出来澄清之后,丞相纵子买凶杀人的事终于没传得之前那么热烈了。赵书仁暗下松了口气,对那个原本恨不得打杀了的儿子,也终于肯开口说两句话了。 一切都朝好的方面发展,直到两天后。 那个让赵书仁掘地三尺几乎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也遍寻不着的真憨黑,又现身了。他现身本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这位据称来自黄金眼的杀手仁兄。一现身居然也找了个人多热闹的地方站在高处振臂一呼,然后义正严词的斥责了赵家大少爷一番。 斥赵子默不厚道,明明说好凭信物拿尾款;为了省银子居然找人假冒他造遥,他今天就要将事情真相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个真相当然绝对不会是赵书仁编出来那个以德报怨的版本。真憨黑说的是:赵子默雇凶杀人确有其事,不过他要杀的人并不是之前人们传的那些官员;而是一直与二小姐不对盘的四小姐。 至于为什么两人身为姐妹却如同仇敌呢?据憨黑的描述,赵紫君遭赵晓潼多番欺负,而与赵紫君感情极好的大少爷赵子默在数次劝阻无奈之下,为了维护赵紫君,才动了雇凶杀人的念头。 但最后他得知,赵晓潼被救,他的兄弟们倒被人杀光。按照当初的约定,任务失败,他也可以凭信物拿到尾款,给那些兄弟的家属们发安家费。 好吧,憨黑当时身后还放了一排装骨灰的坛子,以增加他说话的可信度。至于坛子里面装的是什么灰,可没人上前验证过。 总之,说到后面就是赵子默不肯认帐付尾款,而他没有帮兄弟们拿到安身费,才破坏行规将事情抖露出来。为了这事,他以后再也不能在杀手界混了,这一说法当然又为这事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经他调查得知,那位四小姐才是被欺负的人。据说当初八皇子冲喜,定的新娘原本是二小姐,可因为二小姐不愿意,最后硬生生将四小姐押上了花轿。 咳咳赵晓潼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这个扯得真有点远了,她当初根本还没靠近花轿好不好。 好吧,听着憨黑激昂陈词的百姓们可不知道这等细节,不过在憨黑的引导下,他们很多人都忆起了赵晓潼嫁八皇子冲喜这事就是了。 “为什么二小姐不愿意嫁呀?”八皇子可是皇亲国戚,就算冲喜,嫁进去也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愁。百姓中有人不解,疑惑又羡慕的问了出来。 憨黑想了想,随即很尽职的答:“这是因为二小姐与大少爷那个呀四小姐就是因为无意撞破他们之间的不伦之事,才引来杀身之祸。” 憨黑本就长得一副憨厚老实样,他一本正经说出这番话,百姓竟也没几个怀疑的。他们只为自己听到这等贵族丑闻而兴奋,谁还有空去管这事是真是假呢。 这可是明明白白解释了赵子默雇杀手狙杀赵晓潼的真正原因,至于你们信不信?憨黑表示他不知道,反正这事他是信了。 将这个爆炸性消息丢出来之后,憨黑看着下面热烈议论的百姓们,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一个闪身就消失在百姓眼前。 至于那些装着骨灰的坛子,后来有好心的百姓悄悄拿去埋了,管他生前是杀手还是什么手,人死灯灭,没什么好计较的。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什么丞相、公子、小姐的,特权阶层一族离他们太遥远了,这些香艳刺激的丑闻才是最真实的,和他们最接近的。 因为这出丑闻,京城的百姓们又多了笔津津乐道的谈资。赵子默、赵紫君与赵晓潼三人的大名也同时在京城中大噪。当然,赵子默与赵紫君是作为不伦恋的代表人物,作为丑闻的中心人物在百姓中耳熟能详;而赵晓潼,则成了弱势的令人同情的受害者名满京城。 这则丑闻一出,之前的遥言都似一阵风般,刮过就散了;再无人记得也无人提起,可是赵书仁却忘不了。 现在,相府的名誉声望全都因为最近这几出事而直坠谷底,臭得连渣也不剩了;他气得跳脚,恨不得将憨黑拖出来扒皮拆骨;同时也恨令相府被抹黑的赵子默,还有赵紫君、赵晓潼总之,这个家,没有一个令他看着不生气的。 “这样就气得上蹿下跳?”赵晓潼懒洋洋坐在树下,拿着自制炭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 却一心二用的听着杜若禀报事情,没抬头,只给了个嗤之以鼻的轻蔑表情。 她看赵书仁这个丞相是越活越回去了,连冷静自制都做不好,不知皇帝怎么敢放心将国家大事交给他处理。 一天后,似乎是特意为了气死赵书仁一般。外面居然莫名有赵紫君与赵子默这对狗男女呃,这对兄妹互诉衷肠的情书在流传。 一位寒门夫子无意得到了其中一张手稿,当街念了起来:“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夫子念完,老脸立时热得发烫;手一甩,将手稿像脏物一般甩进旁边的垃圾筐里。猛摇头,嘴里直叹息:“伤风败俗、伤风败俗!” 伤风败俗?赵晓潼在小楼一角看着下面的动静,闲闲举杯轻饮,更伤风败俗的事还在后头呢。 赵子默当初可是绝对想要她死的,她只让那对狗男女名声蒙污,那对得起她当初浑身累累伤痕。 “晓潼,我看到一只狐狸在我对面冷笑。”梁泽双目放亮的盯着少女,也端起杯子,往她的方向递了递。 梁泽根本不知道他笑得跟朵花的俊脸,看起来实在跟他高贵气质不怎么搭。 他双目发亮的盯着少女,眼神充满恶趣味的期待;他真的很想知道,相府接下来还要上演什么好戏。 文中的情诗引自华山畿南朝乐府民歌 好吧,君子报仇,未必要等十年,只要时机对,潼潼就努力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弃子的命运 章节名:第87章 弃子的命运 少女斜睨他一眼,绝对温和无害地笑了笑,甜甜道:“呀,真是失礼,我不应该坐着的。” 面对四脚爬地的禽兽,坐着实在太居高临下了。太有逼迫感,难怪他心里不舒服。 好吧,梁泽承认,跟女人斗嘴,尤其跟一个外表温和无害内里腹黑冷酷还牙尖嘴利的女人斗嘴,绝对是不智到愚蠢的行为。 他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了笑,“我知道,晓潼你不是一般的小女子。” 所以大人大量别跟他计较口误这种米粒大的小事了。 赵晓潼故作糊涂,又腻死人的甜笑道:“殿下真是抬举我了,不过就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我不敢承受你的抬举呀。” “咳”她小胳膊小腿?赵晓潼以为自己是什么?婴儿吗? 梁泽瞪大眼盯着对面笑意吟吟的少女,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他发誓以后就是得罪小人也不得罪女人,尤其不能得罪眼前这个叫赵晓潼的女人。 “对不起,我错了;我才是狐狸,我是有眼不识泰山的狐狸,请晓潼大人有大量忘了这件事吧。”梁泽敛了笑意,搁下杯子,很正经的垂首给赵晓潼作揖道歉。 吓得赵晓潼赶紧从椅子跳开不肯受他的重礼。开玩笑,让三太子给她道歉;让别人知道,她这条不金贵的小命随时会玩完。 虽然跳开,但赵晓潼还是没好气的白了梁泽一眼;刚才她慌忙跳开的时候,衣裳拂到茶水了。都是梁泽这个祸害,不,这只装笨的狐狸害的。 “行了,你不待见我,顶多以后我不见就是了。”用得着作揖道歉这么郑重其事来害她么? 梁泽瞄见她沾了水渍的衣摆,歉意笑了笑,“真是抱歉。”跟她在一起,他时常忘了那个尊贵的三太子身份。 赵晓潼也不是真的恼他,刚才的事自己也有点小过份。 “听说你准备接手掌管户部?”这才是她今天约他出来的目的。 梁泽点了点头,这事不是什么秘密,她会知道并不奇怪;他好奇的是,她外表明明就是一个柔弱的闺阁女子,为什么关注的却跟其他女人完全不同。 “我今天跟你谈笔买卖。”赵晓潼淡淡一笑,自从皇帝让梁琛掌管兵部开始,她就知道梁泽会有今天。皇帝最不喜欢的,就是一人独大了。 而她谋划多时的赚钱计划也终于可以实施了。 梁泽从她清雅的小脸上看到了隐隐兴奋与莫名神秘,不由心中一动,眼里也露出几分兴趣来,“什么买卖?” 赵晓潼浅浅尝了尝清香入口的新茶,闭着眼睛陶醉地吸了口气,“赚钱的买卖。” “赚钱?”梁泽有一霎愕然,忽又想起那一回在书墨斋发生的事来。然后又想起后来被赵晓潼当花瓶在红枫山庄摆的事情,他都忘了她曾经提过这回事。 这一回想,再看赵晓潼的眼神就有点复杂了。期待中隐约还带有点戒备的意思,没办法,上一回赵晓潼爽快的甩张京城安全防卫图给他,他傻乐的同时不小心将自己卖了。 实在是眼前这笑得温和无害的少女嗯,有点小阴险,他不得不防。 “放心,我没有卖人的爱好。”卖了一回还来一回,她出招向来只爱用新的。再说,你三太子也不是那么招人爱,再卖就掉行情了。最主要,梁泽这么尊贵的身份,她随便卖他当个花瓶什么的,也得付大价钱。她是穷妹子,花大价钱什么的实在伤不起。 既然被她看穿,梁泽觉得也没必要再防着;都看穿了,直说就行。 “你确定只是单纯跟我谈买卖?”不会再暗中挖什么坑的一不小心将他给埋了吧? “三太子,你很闲!”才会在这扯东扯西不切正题。赵晓潼不客气白他一眼。 梁泽极有风度的笑着作了个请的手势,他闭嘴让她一个人说全,总行了吧。 “这天下赚钱最快的法子莫过于直接用钱生钱,我建议你以户部的名义开钱庄。” 开钱庄?确实容易赚钱! 梁泽眼神一亮,可随即又谨慎道:“开钱庄确实是个赚钱的活,但这钱庄可不是说开就开的;没有十几年信誉累积,没有大量资金周转,没有一定人脉;这钱庄根本开不起来。” “户部不就是管钱的,只要以户部作东,到时赚大头的钱都归了国库,陛下能不高兴?”在大梁,皇帝最大,他老人家一句话,金银什么的随便滚滚来了。 梁泽想了想,“那你有没有具体的方案让我参详参详?”他总不能听她空口说两句就开钱庄吧,这可不是儿戏。 “方案当然有。”少女狡黠一笑,随手将一叠钉在一起的纸推到他面前。 梁泽原本只是随意瞄两眼,打算拿回去再琢磨;可瞄了两眼之后,他却迫不及待的翻阅起来。 赵晓潼也不着急,慢悠悠饮她的茶,不时望两眼楼下来去匆匆的行人。 “晓潼,这个信用积累是什么意思?”梁泽抬头,一脸期待的看着赵晓潼,修长手指落在一行字上。 赵晓潼随意瞥了瞥,他指尖所指那行字:按照信用度增加贷款额度与让利额度。 她垂眸狡黠一笑,这就是现代人占的便宜了,混现代的人谁不知道银行信用卡这东西,谁不知道信用卡可透支的额度与客户的信用度成正比。 “这个呀”赵晓潼斜眼瞄了瞄,刻意拉长尾音,就等梁泽上钩。 梁泽明知她故意吊胃口,可该死的,他偏偏甘愿一头撞上去呀。实在是赵晓潼这个户部开钱庄的计划太吸引人了。 如果这个钱庄能够顺利开起来,以后他就不愁没钱,连国库也不愁会空虚;再者,他还能用这个机会拉拢势力,这可是一举数得的事。 知道赵晓潼是个典型无利不早起的主,梁泽叹了口气,可神色仍难掩兴奋的问:“说吧,什么条件?”她故意吊他胃口,为的当然是利了。 “我不贪心。”赵晓潼笑着对他伸出一根指头,在他眼前比了比,“我只要求技术入股,在你占一成的股份里分十份之一的份额给我就行。”国家开钱庄那绝对是稳赚不赔的好事,她怎么可能出大力气不分一杯羹呢。 梁泽想了想,主意是赵晓潼出的,没有她,这计划根本无法实行,看着再赚钱也是纸上谈兵。再说这一成中十份之一的红利也不算多。 只思考一会,梁泽当即痛快拍板,“行,就按你说的办,那方案”什么时候给他完善呀?有了具体实施细则,这钱庄才好规划筹建。 “三天后给你。”赵晓潼也很爽快,目的达成,赚钱指日可待。这是互利互惠合作愉快的事;她当然爽快,“嗯,到时还得麻烦殿下另立一份契约。”交情归交情,利益还利益。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先将丑话说在前头总比出事时扯皮磨掉交情好。 梁泽挑了挑眉,并不排斥她的叮嘱,笑着应下这事又聊了一会,然后亲自将赵晓潼送回府去。 至于梁泽期待中的相府好戏,也在几天后上演了。 那件事是由赵紫君身边一个丫环引起的。据说那个丫环因些琐事在大街上与一位官家夫人的丫环争执起来。言语中扯到药材的事,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将曾经为她家小姐买过红花附子的事给吐了出来。 那官家丫环是个懂药理的,听闻这些药名自然知道是做什么用了。赵紫君与自己兄长不伦的事,前些日子已经成为京城街知巷闻的丑事了;如今被她身边的丫环再浓重添上这么一笔,等同于直接坐实了珠胎暗结的污名。 当时,只有两位官家夫人在现场听到那丫环脱口说漏嘴的话;但她们两人又各自带了两个下人,这六个人六张嘴,很快就将赵紫君不洁还曾堕胎的事传遍贵族上流社会。 这种无意得来的隐晦消息反而让人觉得可信度极高,这个时候,赵紫君的名声已经像地上的烂泥一般,再怎么洗也污脏不堪了。 梁泽知道赵紫君曾让人偷偷买药堕胎的事后,摇着头,毫无怜悯道:“晓潼还真是够狠的,赵紫君这辈子都玩完了。”不伦加不洁这两道丑陋的烙印将会永远追随着赵紫君。 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赵紫君这辈子是完了,可相府其他的女儿因为这么个二小姐,以后只怕也难嫁得出去了。 这些难嫁出去的姑娘里,还包括赵晓潼在里面。梁泽暗自在心里又叹了口气,不知是为赵晓潼还是为别的。 总之,相府的好戏看完之后,他心里一点预想的快意都没有;反而隐隐的有些为赵晓潼心疼。 他感叹他的,赵晓潼对这些可是完全一无所知。将赵子默与赵紫君的名声搞臭,这只是第一步。而现在,她忙着开展她的第二步行动。 不管外面名声如何不堪,赵紫君还被赵书仁软禁在祠堂里。外面翻天覆地的消息,无人特意告诉她,她自然是一点也不知;所以这个时候的赵紫君,比起夫人赵子默他们这些焦头烂额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幸福的。 一再被爆赵子默买凶杀人,原本对赵子默笃信不疑的老太爷也开始怀疑他了;人若对谁起了疑心,自然什么都处处防备,老太爷对他明显疏远冷淡。赵子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他却找不到办法缓和这种关系。毕竟老太爷最看重的相府名声因为他,最近已臭得不能再臭了。 而赵书仁,在听到赵子默与赵紫君兄妹不伦的遥言后,真真对赵子默动过杀心。接二连三的遥言后,他总算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有人针对相府名声,尤其针对赵子默这个人。 为什么会特别针对赵子默这个人?那一定是赵子默之前做了什么让人特别怨恨的事。赵书仁联系到遥言最初的买凶杀人,开始怀疑赵子默是否确实做过这种让人痛恨的事。 证实怀疑的最省事最好办法,当然是直接质问当事人了。 但是,赵子默就算做过,这个时候他也绝对不敢承认的。赵书仁审问过他之后得到他矢口否认的答案,怀疑不但没减,反而因赵子默的反应而确信他怀疑的一定是曾发生过的事实。 赵书仁这个时候不知怎的就想起梁泽当初高调送赵晓潼回府的事,他记得那个时候赵晓潼离府一日一夜,然后一身是伤的回来。 像赵书仁这种人,一旦心里有怀疑,就绝对不会放任怀疑在心里滋长。查,当然要查。 可惜,时间过去太久,所有痕迹都被司马晨抹掉了。赵书仁最后当然怎么也查不到赵晓潼曾经遇到杀手的事,虽然查不到那一天一夜的真相;可赵书仁心里已经怀疑上赵晓潼了。 怀疑之后,心里对这个忤逆的女儿除了往昔的憎恶之外,隐隐的还生出一丝畏惧来。 如果这一切真是赵晓潼在背后布的局,那这个女儿的手段也实在太厉害了;当然,她忍耐的能力也非常人能及,事情过去那么久她才开始报复。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这些事虽然不排除梁泽在暗中帮忙的可能,可是能让一个太子愿意出手帮忙,这本身就是一种能力的表现。 推测到种种前因后果,赵书仁心里对赵子默除了失望还是失望。连个小丫头都斗不过的人,除了拖累相府,实在一点用也没有。 咳咳,其实赵书仁在踩低自己儿子的同时,都忘了自己的能力同样也不比儿子强。不然他也不会面对赵晓潼的出招毫无还手之力了,他除了眼睁睁看着相府声望坠地,看着儿女名声扫地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子默如今在府里的地位那也是跟外面的名声一样,一降千里。老太爷疏远他,赵书仁怨恨他;就连夫人也因连累赵紫君的名声而暗下埋怨他。 “好像是时候让二小姐出来看看如今这大好的局面了。”大好的背负各种污名的局面。 赵紫君不是自诩嫡女身份高贵吗?她就让赵紫君看看,再高贵的身份一旦被冠上不伦不贞不洁的污名,从此以后就再也高贵不起来。 杜若看着目光闪动的少女,立即很上道的问:“小姐打算怎么做?” 这个时候,相府名声扫地。赵书仁心情相当不好,夫人再想让赵紫君出来,也不敢去求赵书仁,就怕一个不小心触到台风尾生生倒大霉。 杜若真的很好奇,小姐有什么办法让老爷同意放二小姐出来。 “我什么都不打算做。”赵晓潼吟吟浅笑,娴静坐在树下悠然的磨着她刚刚修剪过的指甲,低垂的眼眸里闪动着火焰一般耀目的光芒。 因为,要放赵紫君出来的不是她,而是赵紫凝。 赵紫君一直关在祠堂里不出来,赵紫凝怎么有机会出手给自己报仇? 杜若茫然眨着眼睛,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做二小姐怎么可能出来啊? 可惜,她再用力眨眼都没用,因为赵晓潼根本没看她眼睛,也根本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赵晓潼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旋即道:“老躲在筑梦居是不行的,看来我得出去走走。” 出去,才有机会将某些话传到她想让某些人听的耳里。 赵晓潼在府里最爱去的地方,就是她穿越过来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地方,望月湖不但面积广阔,周围的景色也相当不错,最主要环湖而建的院子很多。她说句什么话,很容易就被有心人传出去。 至于从湖边到各个院子间隔的距离,在赵晓潼眼中看来,只要有心,一切距离都不是距离。 于是,在府中各主子都惶惶不安的时候,赵晓潼怡然自得的独自去湖边溜达去了。 “杜若,你说都深秋了,府里的菊花怎么还没凋谢呢?” “菊花?”杜若睁大一双细长眼睛,困惑地四处张望。可望了半天,入目除了树就是湖,连野花都没看见一朵,哪来的菊花。“小姐你看花眼了吧?” 没有菊花又哪来凋不凋谢之说。 赵晓潼温和一笑,淡淡道,“哦,我说的是祠堂附近那一片菊花;这个时节,府里百花都凋零了,唯那片菊花不减半点风采,依然傲立枝头。” 杜若心里诧异,但隐约的似乎有些明白赵晓潼的心思了,不过她没有自作聪明的坏习惯;于是老老实实将她所知的说了出来,“小姐,据说大小姐最近爱喝菊花茶,那片菊花有人专门护理。” 只要是大小姐喜欢的,老爷一定会竭尽所能满足,那片菊花想凋谢也难。 不过依她看,大小姐喜欢喝菊花茶是假,日日让她锁月楼的人到祠堂附近给赵紫君添堵才是真。 赵紫君被软禁在祠堂里面,不方便对她做什么;但不妨碍赵紫凝让人每日在外面做些事让赵紫君闹心。 这些,赵晓潼自然是清楚的。而她看赵紫凝似乎特意隐瞒外面关于赵紫君名声尽毁的消息,大概是等着在赵紫君出来时,最欢喜的时刻再给她最沉重的打击吧;她可是听说,赵紫凝每日都让她的人到祠堂附近轮番说唱赵紫君差点能成为二太子正妃的事。 明知这是赵紫君心中最深的痛,也是赵紫君目前最深的执念,赵紫凝打击起人来却丝毫不念昔日情份。赵晓潼只能说,不幸的遭遇确实最容易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好吧,其实这是赵紫君自找的,她一点也不同情赵紫君;对于赵紫凝,咳咳她也没兴趣乱发感慨。 她乐得看赵紫凝与赵紫君斗,赵紫凝想要让赵紫君体验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她就干脆帮帮赵紫凝好了。 各种念头闪过,赵晓潼随即道:“秋天风干物燥,最容易上火,多喝菊花茶好。” “回头,我也泡两杯菊花茶喝上一喝。”随后似感叹又似羡慕的道:“可惜菊花被护理得再好,也终会有凋谢的时候。” 稍落后一点的半夏听闻这主仆二人明明赏湖看树,却绕到天边远的菊花去,除了一声不吭之外,就那双眼睛稍稍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莫名其妙! 半夏不懂赵晓潼的言外之音,可有人懂。 而那个听得懂的人,自然是赵晓潼特意说给她听的人。 “赵晓潼她说有人护着,菊花才能在百花凋零的时节独占风采?还说秋天易上火?”赵晓潼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将她在湖边所说的每一句话原封不动的禀报到赵紫凝耳里。 丫环立即战战兢兢应道:“是,奴婢所言句句是四小姐的原话。” 赵紫凝点了点头,便垂下眼眸默不作声了。 没办法,赵紫凝现在对赵晓潼的感情有点复杂,类似于又恨又爱的情感。没有赵晓潼的提醒,她现在也许早就傻傻的为赵紫君作了嫁衣裳。 可是,她明知赵晓潼提醒她不怀好意,赵晓潼就是希望借她的手对付赵紫君;她却不得不如赵晓潼的意,因为她的腿是赵紫君弄残的,她恨赵紫君甚于赵晓潼;所以,她宁愿让赵晓潼如意,也决不让赵紫君快活。 凭什么她痛苦,害她的罪魁祸首却能逍遥快活。 而赵晓潼这一次有意无意的提点,似乎又是早一步看出了她想将赵紫君弄出来的决心。 “那个贱丫头,难道是妖精转世吗?”赵紫凝低声忿忿嘀咕了句。不然赵晓潼为什么每次都能准确猜中她的心思? 如果赵晓潼在这里,也许一时心血来潮会告诉赵紫凝。大小姐你真相了,她不是妖精转世不过也差不多了。 当然,赵紫凝心中的不忿也就转念的事。她现在更关心怎么将赵紫君弄出祠堂,好好让赵紫君体验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 房内的丫环无意瞥见赵紫凝的眼神之后,吓得差点摔破杯子。小姐的眼神太恐怖了,阴阴森森的,冷冰冰像要吃人一样。她以后一定要小心侍候别惹小姐生气才行,丫环魂不守舍的扶稳杯子,默默在心里如是道。 黎明前那段黑暗的时辰是人最难熬的时候,夜里负责看守祠堂的侍卫减少了两个,他们得轮流值夜。 人精神最疲倦的时候,两名侍卫都很老实的靠着墙壁打盹了,呼噜声在寂静的夜里此起彼伏。 突然一声闷响似是从天而降,又似有道冷锐的闪光撕裂了黑暗的天幕直达祠堂黝黑的屋顶。 守在门外两名睡意正浓的侍卫,对这一切似乎一无所觉;而在祠堂内沉睡的赵紫君,似乎也同样不知刚才的闷响与冷光划过的事。 火,从天而降的火苗,从细小的一点亮光沿着屋顶迅速蔓延;在风势相助之下,很快从一小点变成了一大团。 赵紫君不是感觉闷热惊醒,而是被浓烟呛醒的。 她睁开眼,只愣了下,很快就发现刺眼的火光在祠堂内到处蔓延,带着热浪的火苗四下乱窜,眼看就要烧到她身边来。 她吓得狼狈滚下床来,顾不得穿鞋,捂着口鼻拼命往大门那边冲去。 “开门,快开门,起火了,快开门让我出去。” 侍卫没有反应,实在是他们天天这样熬,已经习惯了这个时辰打盹,也习惯睡得沉了。 “”赵紫君看着已经烧到身后的火舌,绝望惊恐地加大了拍门的力度。 “开门,求求你们快开门让我出去” 哭喊哀求的声音夹着明显的颤抖,赵紫君这会已经惊恐到了极点,因为她的裙摆已经有火星烧到了。 外面睡得死沉的侍卫终于听到了她的呼救声,迷茫半晌,才发现祠堂失火了。 两人慌张的想找钥匙开门,可是越急越出错,找了半天,居然找不到钥匙。 无奈之下,也顾不得再找也顾不得去喊人前来救援;祠堂位置太偏僻了,等找到人来,赵紫君大概没被烧死也被闷死了。 他们知道假如因为失职害死赵紫君,他们的下场绝对会比赵紫君惨十倍。没办法,两人只好用蛮力拼命撞向大门,祈求赵紫君能撑到他们撞开门就好。 幸好祠堂的大门不需要用来防盗,他们合力撞了一会,还真将门撞开了。 可是,这个时候的赵紫君已经被浓烟呛得昏迷过去了。 而她身上火苗处处,她倒下前唯一记得的就是,用双手死死护住自己的脸蛋。 容貌相当于女人的第二生命,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容貌有损。 好吧,其实赵紫君这会还记得紧张自己的脸蛋,那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外面有难堪的名声在等着她。 如果她知道自己将脸蛋保护得再好,因为名声尽毁这辈子也没希望嫁人的话,不知她会不会后悔舍手护脸的决定。 两个侍卫见她只是昏迷过去,连忙将人拖了出来,一人去搬救兵,一人留在原地看守着赵紫君。 祠堂失火这么大一件事,当然很快就惊动了整座相府。赵书仁、夫人、赵晓潼、包括老太爷也急急赶了过来,就连赵紫凝也坐着轮椅赶过来了。赵子默当然也赶来了,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被人待见,只远远的隐在附近焦急看着。 赵晓潼看见赵紫凝坐在轮椅里让丫环推到祠堂这边,不由得抿唇露了抹淡淡笑意。 赵紫凝跟她一样,会赶来祠堂,绝不是关心祖宗的牌位有没有被烧毁;她们关心的都是赵紫君在这场大火中烧得怎么样了。 夫人赶过来看见赵紫君浑身狼狈昏迷不醒,一时悲从中来,来不及掩饰心疼的情绪,眼泪就那么凶猛的流了下来。 “君儿,你千万不能有事。”夫人不顾污脏,直接冲过去抱起赵紫君脑袋就哭了起来。 赵紫凝看着赵紫君那双被烧得难以入目的手,这会还紧紧护着脸蛋,任丫环怎么拿都拿不下来。 想到双手保护下的脸蛋还完好无损,赵紫凝就觉得无比失望。可目光一触及那双手,她心里又莫名闪过一丝安慰的快意。 就算没毁掉赵紫君的脸,也毁了她双手。若双手不能抚琴,看赵紫君以后还有什么资本在她面前傲。 “咳咳”就在这时,大概感受到夫人眼泪落在皮肤上的凉意。一直昏迷的赵紫君难受的咳嗽了几声,正好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夫人哽咽抹眼泪,一时茫然不知所在。 但她随即感觉到双手灼痛得厉害,就似被火烧被油烙过一般。 火? 这个词从赵紫君脑里闪念一过,她双眼立时布满惊恐,也终于记起祠堂怒火肆虐浓烟滚滚的情景了。 赵紫凝终于有机会看清赵紫君那双手下的脸蛋是怎么样了,双颊果然没有被火烧伤,但是,额角有一块双手护不到的地方,明显已经红肿脱皮溃烂。 赵紫凝敛眉垂眸,无声冷冷一笑。赵紫君的脸从此也有瑕疵了。 想到这,赵紫凝郁闷的心情突然就畅快了起来。 “好好的,祠堂怎么会突然失火呢?”赵晓潼看着下人进进出出,从火堆里抢出烧得七零八落的祖宗牌位,甚是困惑的自语了一句。 虽然她自语的声音不高,但偏偏赵紫凝耳尖听到了。 “这那是突然失火,我之前明明听到了闷雷声,惊醒之后还看到天空划过一道闪电。” 赵紫凝接口的语气很冲,但这语气赵晓潼知道不是针对她的,也就乐得装聋作哑站在旁边,露出担忧的神情看着忙碌救火的下人。 “这分明是天火,天火为什么突然降到我赵家祠堂?”赵紫凝口气仍旧冷冰冰的充满讽刺意味,可她不需要别人作答,她想做的就是自问自答。于是,在老太爷扭头注意她的时候,她又道:“那是因为我们家祠堂关了个不洁的女人在里面,我们家的祖宗不允许那个不洁的女人继续在祠堂住下去,才发怒引来天火要惩罚那个令我们祖宗蒙羞的女人。” 刚转醒,赵紫君正为自己死里逃生感到无比高兴,可赵紫凝左一个不洁右一句不洁;终于让她从激动中察觉到不对劲,眼巴巴望着夫人,疑惑问:“母亲大姐她,她在说谁不洁?” 一定、一定不是说她的。赵紫君不安地往夫人怀里缩了缩,她日夜被关在祠堂内,什么不贞不洁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夫人见她满身污脏狼狈不堪,身上甚至还有多处烧伤,尤其一双手烧得极为厉害;对上赵紫君小心翼翼的眼神,心一下就疼得揪了起来。正想吩咐下人将她抬回听风苑去,至于外面难听的风言风语,另外找个合适时机再说。 可赵紫凝岂会让夫人如愿,她特意赶来祠堂,可不是为了看这场火的。 “当然是说你了,我的好妹妹。”赵紫凝神情讥讽,还特意咬重了好妹妹三个字音,“你以为背得起不洁这牌匾的除了你还有谁啊!”虽然赵紫凝语气很平静,美艳的脸庞也没了往昔的骄横,可这么刻薄的话从她嘴里嘣出来,还是吓坏了不少人。 赵书仁首先就无奈地皱了皱眉头,而夫人一张脸刷的黑成一片,赵紫君则是惨白着脸,一副摇摇欲坠备受打击要昏过去的模样。 “不,母亲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有这”不洁的名声?赵紫君满目乞求的看着夫人,紧紧揪着夫人衣袖,不肯松手让丫环将她抬回听风苑。 夫人不忍地别过头,手指张开,轻轻拨开扯她衣袖的粗糙的手,“君儿,先处理你身上的伤要紧。” 看到夫人这反应,赵紫君顿时心凉了半截。死里逃生的喜悦被不洁这盆冷水一泼,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呆呆地看着夫人,满眼是不敢置信的绝望。 这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如果她名声蒙上污点,她还怎么嫁给那个天之骄子一样的男人。 赵紫凝看见她面露绝望,心里终于有残酷的痛快感划过。她冷笑一声,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就转身走人。只是临走时,投了瞥若有所思的眼神到赵晓潼身上。 赵紫君身上各处有烧伤,但并不严重,最严重的当属一双手,还有就是烧掉半头的秀发。日后只要她的头发再长出来,就可以覆住额角那块伤疤,不仔细看的话,是根本看不出她面容瑕疵的。 但是,赵紫君并没有因为烧伤不严重而高兴;相反,她眼下非常悲愤。在她再三逼问下,夫人不得已将外面关于她与赵子默的遥言告诉了她。 名声毁了,她一辈子也毁了。她既愤怒又绝望,但更多的是怨恨。怨恨夫人怨恨赵子默怨恨赵书仁怨恨赵晓潼还有赵紫凝老太爷,总之,这个家里,她没有一个不恨的。 赵紫君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人,她怎么会被关在祠堂出不来。她若没有被软禁,那些事又怎么会发生。她没有蒙上不伦不贞不洁的污名,她就有希望站到那个人身边。 但现在,一切都毁了,被这些人毁了。 她恨这个家的所有人! 可是,光是怨恨解决不了问题。她一定要想办法洗刷身上的污名。 “母亲”赵紫君一脸凄色,抬头看夫人的双眼盈转着快要流出来的泪珠。似乎她只要轻轻一眨眼,泪水就会落下来。她声带哽咽,含着绝望道:“我这样活着不如死了,背着这身洗刷不去的污名,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君儿”夫人眼眶一红,眼泪立即汹涌往下掉,她想握赵紫君的手;可一触到就听闻赵紫君发出痛苦的吸气声,这才记起赵紫君的手烧伤严重,以后这双手算是完全毁了。想到这些,夫人心里就揪得难受,“你别这么想,活着总有希望,母亲一定会想办法的。” 赵紫君闭上眼睛,低声地嘤嘤哭了起来,“可是母亲,我真的不想活了,背负不伦不贞不洁的污名,我活着就是相府的耻辱;除了遭尽世人白眼之外,我你不如让我死了算。” “不,君儿,你死了我怎么办?”夫人紧张地将赵紫君的脑袋拱入怀里,眼泪不要钱的拼命往下掉。“你放心,母亲一定会尽快洗刷这些污名的。” 赵紫君从她怀里仰起头,泪汪汪的看着她,“那母亲现在可是有办法了?” “办法”会有的。 夫人暗暗叹息一声,好半晌才终于将情绪激动的赵紫君安抚下来;然后她便以有事要忙离去了。 如果她回头再看一眼赵紫君的话,一定会看到赵紫君刚才紧闭的眼睛这会睁得大大的,眼里还闪烁着一片狰狞的冷芒。 夫人心急离开,是因为她已经决定了,决定牺牲赵子默成全赵紫君。 如果她的女儿都不在了,她还留下赵子默有什么用呢? 她一直尽心对赵子默好,为的是日后让君儿有依靠。可这根若不在了,藤长得再好也没地方依附。 回到福满苑,夫人黯然叹了口气:子默,别怪母亲心狠,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 做了决定,夫人立即便吩咐林妈妈去安排。林妈妈出去前,不安地看着她,犹豫一下,还是问道:“夫人,这样做真的好吗?奴婢多嘴说一句,大少爷他一直视你如亲娘。” 夫人捏着眉头,垂眸掩下满心疲惫,挥了挥手,无奈道:“我这不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好了,你就按我说的去办吧。”与其两个抱着一起死,还不如牺牲一个,将活的机会让出来。 林妈妈见她心意已决,只得无声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出去。 午后的正阳大街很是热闹,两旁摊贩都在高声吆喝吸引顾客。左边是卖胭脂水粉饰坠荷包一类的女儿家用品;而右边的摊子则多是卖男人用品,比如扇子玉石书画之类。 就在这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忽然一阵风似的有两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冲了进来。 两人一追一逃撕打着,一人嘴里还在不忿地嚷嚷:“好你个伍玉郎,你到底放不放手,我说了这扇子是他在书墨斋买来特意送我的;你凭什么说是送你的。” “哼,我就不放。这扇子明明是赵郎送我的东西,怎么就变成你的,你把扇子还我,我就松手。” 两人嘴上你来我往吵个不休,手上也你争我夺拼命抢扇子。 “这两个长得跟小娘们的男人谁呀?大街大巷为了一把扇子打个你死我活?至于吗?” 这年头,两个男人当街打架不算什么稀罕事;可是两个长得娘们的男人为了一把破扇子拉拉扯扯扭打一团,就挺新鲜的。 既然是新鲜事,街上挑选东西的百姓们干脆不买东西了,个个都跑过去围着那两个男子看热闹去。 “咦,那个不是伍玉郎吗?” “认识,他不是象姑馆里的头牌嘛!” “象姑馆是什么地方?”人群里有个姑娘很懵懂的问了一句。 那正为自己有见识沾沾自喜的大汉一看问话的是个娇滴滴小姑娘,顿时闹红了脸,呐呐地不知怎么解释才好。 好在,那小姑娘扭头就忘了这一茬,两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两个抢夺扇子的男子。 “啪!”两男争夺扇子意外脱手,飞落到小姑娘脚边。她想也没想,直接弯腰捡起来就打开看,她倒是想一个人看。可旁边一群人都伸长脖子挤着脑袋想要看扇面写了什么东西,她只好将看到的大声念了出来:“凤凰鸣矣,梧桐生矣;钟鼓乐之,琴瑟友之。伯谦字。” “伯谦?伯谦是谁呀?” 那大汉一脸了然的看了看小姑娘,目光转向当街像女人般撕扯的两个男子,不屑地嗤笑道:“我就说呢,这两个男人看着明明就是象姑馆的人,不然怎么会当街为一把扇子大打出手呢;原来是为了那个人争风吃醋。” “那个人到底是谁呀?伯谦又是谁?” “咳你不知道?”大汉吃惊地瞪着小姑娘,脱口道:“伯谦不就是赵” 象姑馆:古代男妓青楼。 其实吧,各位妹子总嫌虐赵紫君不够,我就代众位狠狠踩她两脚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翻身,她同意了吗? 章节名:第88章 翻身,她同意了吗? “是谁呀。”那一脸单纯的小姑娘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吞吞吐吐的,你干脆点行不行。”真不像个男人。 大汉在小姑娘轻蔑的眼神下,立时恼怒地瞪大眼睛,指着自己鼻子,“你看看,我哪不像男人了。” “那就说。”他像不像男人关她什么事,她又没打算嫁给他过人世。 “说就说。”大汉被她一激将,都忘了那个人的身份可不是一般普通百姓惹得起的,“伯谦就是丞相府大公子的字,听清楚了没有?” “呃”小姑娘被他两眼怒瞪,大声一吼,气势立时弱了三分,随后委屈小声嘀咕,“听到了,不就是赵相的大公子嘛。”她耳朵又没聋,用得吼那么大声吗?不知道会吓坏小孩吗? 贵族家子弟好男风,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赵子默不是第一个,显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小姑娘表示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但是她不惊讶,不表示其他人也跟她一样了解上流社会尊贵优雅掩盖下的龌龊。 “等等,这位大叔,你确定伯谦就是丞相府大公子的字?”百姓中有人疑惑大声询问。 那大汉脸色一黑,他看起来有那么老吗?大叔?他今年刚二十有二,尚未娶妻就叫他大叔,想害他一辈子光棍吗? 可看到提问那人老实巴交眼巴巴等着的模样,他又不好意思不答,只好闷声道:“就是他没错。” “啧啧,那可新奇了,前些日子不是还传那位大少爷跟他那二妹妹有那个什么的吗?怎么一转身又给象姑馆的什么头牌写肉麻兮兮的情诗?还赠信物?” 看热闹的百姓有不少人都知道那件相府兄妹不伦恋,当即有不少人纷纷附和道:“对呀对呀,那件事我也听说了,当时可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的。今天又来这一出,到底孰真孰假呀?” “我看眼下这事八成才是真的。”人群里有人也就随口一答,可他那语气却说得煞有其事。 其他人便纷纷询问,眼里都冒着兴奋的八卦亮光:“这事怎么就是真的?”丞相的大公子好男风?不管真假,接下来的日子他们都不会再无聊了,这个新鲜话题可够他们打发好一段时光。 “很简单,我听说之前那自称来自黄金眼杀手的人,身份就是假的;他说的话能信吗?肯定是有人花钱让他造遥抹黑大公子。” 众人默了默,又集体统一的齐声追问:“那眼前这事怎么就是真的?”能抹黑一次就能抹黑两次。 “有附有大公子墨宝的情诗信物为证呀,你听听他们两人争执的话里话外,不都证明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嘛。” 看热闹的人大多都好跟风,听闻有人带头这么说,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便也纷纷点头,“的确,这两个小白脸都说与大公子是” “哎,真是可惜呀,一个大好男儿怎就偏偏喜欢男人呢;这该伤了多少未嫁姑娘的心呀。” “赵相的大公子喜欢男人,看来是真的!” “那之前说他与自己妹妹有那不伦的苟且之事一定是有人造遥中伤的。” 跟风的百姓们纷纷点头,大多在为赵子默不喜女子爱男儿惋惜。 “谁说赵家大公子喜欢男人就不能喜欢女人的?”人群里忽然有道声音义愤填膺的吼了起来。 众人被吼得怔了怔,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没有人规定喜欢男人就不能喜欢女人呀。 百姓们茫然了眼神混乱了,“那赵家大公子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呀?” “他呀!”刚才中气十足大吼的汉子轻嗤一声,“男女通吃。” “那就是说赵家大公子与他妹妹的事也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有人言之凿凿应了一句,隐约还听到有人拍胸口保证的声音。 那两个抢夺扇子的男子见风向不对,无奈对视一眼,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 “想用赵子默好男风摘清与妹妹的不伦污名?夫人这招出的不是一般的昏!”听完半夏面无表情的禀报,赵晓潼冷冷一笑。以为推出赵子默做牺牲品,就能保住赵紫君?夫人以为她会允许吗? 半夏垂眸,嘴角微微扯了扯。夫人会出这样的昏招,还不是被小姐你逼急了。 一天之后,赵子默不但与妹妹不伦还好男风,与象姑馆的头牌纠缠不清等等这些香艳刺激的新闻几乎充斥了京城每个角落。 “周语柔,看看你做的好事!”赵书仁坐在主位,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都震得微微颤动,他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般,露出吃人的目光冷冷瞪着站在厅中的夫人,“买凶,不伦,男风!” “你是要给我们相府再抹多少层黑才罢休!” 夫人垂眉,面露委屈之色,声音却极其冷漠,“老爷,这是意外。”她只是想替女儿开脱,没想过抹黑相府。 “意外、意外”赵书仁怒声咆哮,冷冷横扫了夫人旁边的赵子默一眼,“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那有一件你说不是意外,你们就不能给我少添点乱!”赵书仁看着他们熟悉的面孔,就觉得心烦兼头疼。 夫人淡淡掠了那个黑脸咆哮的男人一眼,不冷不热的道:“老爷,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追责不该让它发生,还不如努力想办法去补救。 赵书仁拂袖,猛地站了起来。桌上杯子被他这么一拂,顿时跌落地下摔个粉碎。 “这需要你提醒吗?有本事你去补救呀!”只会教坏子女的蠢货,他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将她娶回家来当继室。 夫人面无表情望他一眼,默不作声任由他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赵书仁走后,她刚扭头想张嘴对赵子默解释几句,可赵子默只给了她一个深深失望又自嘲的眼神,也一声不吭转身走了。 “父亲,依你看,现在该怎么办?”赵书仁拂袖出了正屋,转身小心翼翼到南院向老太爷告罪来了。 “还能怎么办!”老太爷叹了口气,硬撑着要从床上爬起来;赵书仁见状,连忙过去扶着他,劝道:“父亲,你身子要紧,还是躺着吧。” “那是你的儿子,你自己看着办吧!”老太爷巍巍扶着床沿又躺了下去,躺好之后才不悦地瞪了赵书仁一眼。 赵书仁来之前显然已经想好要怎么安排赵子默了,这会只故作为难沉吟一下,便道:“他现在的名声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继续留在京城也不会有什么前途。”想跳过科考直接由人举荐入仕做文官这一道,因为赵子默的名声毁得彻底,自然是走不通了。 “我觉得不如安排他到边疆从军,待过几年这些烦心的事慢慢平息了,他若建了军功最好;若是没有什么军功,到时再回来重新打算。” 总之,他现在就是十分非常不希望再看到赵子默出现眼前;看到那个儿子他就觉得满肚子怒火难消,相府百年声望啊,就这样被那个不中用的不肖子毁于一旦。 赵子默知不知道,这百年声望是需要一点一滴付出无数努力慢慢积累的? 老太爷对赵子默的失望比赵书仁还要深,因为之前他一直对赵子默寄予厚望,希望相府将来能由赵子默继承。 可现在真真是印证了那句,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老太爷想了一下,觉得赵书仁这样的安排也没什么不妥,随即便点头同意了。 横竖赵家,除了赵子默这个不成器的庶长孙,还有另外的孙子。 对于安排赵子默离京到边疆从军的事,连老太爷这个大家长都没有意见了,夫人就是有意见也不能提,更别说她也觉得这样安排极好。 在目前名声尽毁的情况下,赵子默想在京城混出人样来,只怕极难;可离了京到边疆从军就不一定,军中一切靠实力说话。 这个时候,离京弃文从武,是赵子默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出路。 自从夫人刻意安排让人误会赵子默好男风那出事之后,她有心想对赵子默解释;但赵子默似乎被她连商量也没商量半句,就决定将他推出去牺牲的做法十分失望;所以一直有意避开夫人,甚至离京前,也不肯单独再见她一面。 名声扫地的赵子默离京,自然也是悄悄的不敢惊动任何人。 但这事并不是他不想惊动人,就没人留意的。 离城门不远处一座小楼上,暗影里站着如玉树一样标青招眼的男子,一身墨青衣袍越发增添他容光潋滟的绝代风华。 他盯着赵子默离去的方向,俊俦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只微微眯起的墨色眸子里隐约流转出冰冷色泽。 “就是那个人,看清楚了。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他的人头。” 在他身后光线更暗的位置,有道玄衣身影冰冷应了声:“是。”然后空气动了动,便再不见那玄色身影。 赵子默,晓潼身上数道伤疤可是你的杰作;还有我那一箭之仇,看在你也姓赵的份上,只让你身首异处,便宜你了。 赵晓潼不是没想过派人半路截杀赵子默,只不过她手里可用的人有限。她不是不愿意让半夏去,只是半夏一直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突然离开,实在惹人怀疑。 “这么好的机会,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放弃,真是便宜你了!”赵子默离京这一日,赵晓潼无比郁闷的窝在房里恨声自语。 她深知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不能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将赵子默一举斩杀在外;等到日后赵子默在军中立了军功再归来,到时她的麻烦可不是一般的大。 为什么肯定赵子默会立军功回来?那是赵晓潼知道赵书仁让赵子默去边疆从军,可不是随便挑个地让他去的。 赵子默去的地方,那是周家三杰的地盘;有周家人罩着,赵子默混了几年后,能不带着军功荣归故里吗? 别看夫人为保住赵紫君将赵子默推出去牺牲,可十几年的相处,夫人心里对赵子默多少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更何况,夫人还想着日后赵紫君有依靠。而周家虽然对外放话只承认赵紫凝是周家唯一的外孙女,但那只是玩笑一般的说话。 无论是赵书仁还是周家老太君,都看得十分明白,想要赵紫凝以后日子好过;保赵紫君是必须的,而要让赵紫君以后不被人轻视,自然得扶持被夫人当赵紫君依靠培养的赵子默了。 赵子默这一离京从军,就目前的情形来看,确实是步好棋。赵晓潼更是深深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她更想趁赵子默到军营前这段路,结果了他。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留一个祸害下来,还给他机会逐渐壮大,将来回头祸害自己,赵晓潼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当圣母的潜质。 可是,她有心无力啊!用到人时方恨少,她不禁很认真很用力的深深思念梁泽筹建的钱庄了。 有了银子,她一定要尽快建立自己的人脉。免得日后再出现这种无人可用的窘况。 不管赵晓潼如何不甘心,赵子默还是离京往边疆去了。而随着他的离去,京城各种关于相府关于赵子默与赵紫君兄妹间的流言,也随着时间渐渐淡去。 这段时间,赵紫君十分安份的躲在她的听风苑养伤。至少赵晓潼不认为她会真的安份。 可表面上,赵紫君就是日日窝在听风苑养伤,连院门都不曾踏出一步。 但养伤期间,只有夫人知道赵紫君有多么烦燥多么怨恨。记得赵子默刚离开时,赵紫君将这些日子的事情串在一起思来想去,竟然推测出是赵晓潼在暗中报复他们的结论。 没有证据,夫人自然是不怎么相信她这个推论的。而且夫人打心底里认为赵晓潼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不过为了让赵紫君听话养伤,夫人还是顺着她的话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母亲也怀疑是赵晓潼那个贱人搞出这一切,当初你推大哥出去的时候,为什么不将赵晓潼算计进去?”赵紫君愤怒质问,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赵晓潼毁她名声,她恨不得吃了赵晓潼的肉喝了赵晓潼的血。 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母亲不将那个与大哥乱伦的人换成赵晓潼? 夫人愕然看着她,撞上她疯狂的眼神,心里不禁一颤,“当时的情形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将赵子默推出去牺牲,是为了挽救赵紫君的名声,可不是为了设计陷害赵晓潼。 再说,在没有把握之下再去招惹赵晓潼,她可不认为那是好事。 但是,这会的赵紫君哪里听得进夫人的解释,听了这话,立时便寒着脸,极度不满地哼了声,“母亲,你也太胆小怕事了。” 老了就是老了,赵晓潼再能耐;她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再说,名声这种无实质的东西,碰上捕风捉影的事,赵晓潼就是再有能耐也说不清。 夫人对上赵紫君怨怪的眼神,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钝痛。君儿,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你好! 赵紫君真肯安份养伤吗?就如赵晓潼说的,赵紫君就是个极端自私争强好胜又睚眦必报的女人。 表面上,是窝在听风苑养伤。可实际上,身上的伤才好一些,就在夫人掩护下,悄悄出府四处活动挽救名声去了。 这一次,赵紫君亲自出动,并不曾高调去做什么来抬高自己。反而在京城四个方向更贫寒更贴近平民的地方出没,没有直接宣扬自己的大名。而是穿起粗布麻衣,去掉精美华贵的金银首饰,铅华洗尽隐姓埋名的行善。 不时施衣送粥赠银送药排忧解难的,甚至还动手帮忙做些粗活。她经常出没在那些贫苦百姓中间,人们渐渐与她熟悉了,自然也就一再追问她的来历了。 赵紫君被追得急了,只腼腆一笑,无奈又无措的透露出自己姓赵。再问,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明身份,她这般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做法,反而令那些受过她恩惠的百姓们,对她更加感恩戴德。 不留名不求利这样的菩萨心肠,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帮助他们的活菩萨呀。 “活菩萨?”赵晓潼眨了眨眼,幸亏记得嘴里刚刚喝了口水,不然肯定要喷笑出声。 赵晓潼摇头,冷笑,“赵紫君是活菩萨,牢里的杀人犯都成如来佛了。” “小姐,这话可说不得。”杜若小脸发白,慌张地连连摆手。“亵渎神佛的话可不能乱说,会遭报应的。” 赵晓潼不屑地撇了撇嘴角,真会遭报应,还要官府官差做什么。个个失业回家睡大觉去得了,反正不用他们辛苦去捉去审,坏人最后都会被上天惩罚嘛。 “她今天又出门了吧?她最常去的是哪里?”赵晓潼抬头盯着头顶伞状的大叶榕,眼角往右侧掠了掠,那里站着腰板挺得笔直的半夏。 半夏立即上前两步,平静而迅速的道:“小姐,她最常去的就是城东的慈安院,每隔一天必去一趟且每次必待一到两个时辰。其他地方则间隔三到五天才出现一次,每次待的时间最长不超过一个时辰。” “城东的慈安院”少女伸出手掌接住从头顶飘落的一片黄叶,捻着叶柄反复在手里转来转去,转得眼花的杜若很想上前抢过来拿去扔掉。真不明白小姐,一片黄叶有什么好玩的,转了半天也不嫌闷。“她还是跟平常一样,每次都会花半个时辰给那些孩子授课?” 半夏点头,继续面无表情禀报,“是的,每次都亲自授课,每次都会带不同的东西前去。”有时是玩具,有时是教具,有时是点心,赵紫君对慈安院那些孩子很有心。 赵晓潼似笑非笑的啐了句,“嗯,她改变策略走起平民路线来了。”眼光瞥过手里被她玩得焉坏的黄叶,立即嫌弃的投入垃圾筐里;随即拍拍手,端起杯子咳,不是为了喝水。单纯的只是为了抚平杜若眼里太过浓烈的怨念,装一回风雅来着。 赵紫君又是出钱又是出力,又是赠衣又是送药,又是授课又是陪孩子玩耍;不得不说,这对挽回名声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用处的。 就算是做表面功夫,她也肯放下身份用心去做好;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她这一做可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持续了一个多月。 赵晓潼很清楚,挽回名声只是赵紫君要做的第一步;赵紫君想要站到那个危险的男人身边,名声是最起码的靠近资格。而第二步,自然是要洗脱不贞不洁的污名了。 慈安院,赵紫君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选那个地方来做秀场的。 那是由朝庭与百姓中的善心人氏共同出资组建的,专门用来收养孤儿的一个机构。好吧,其实赵晓潼很清楚,真正出资负担慈安院各种费用的其实是那个财大气粗的匿名人氏。朝庭,不过是那匿名人氏为了方便行事,将为百姓着想这种好听的名声挂到朝庭头上而已。 但那是京城目前唯一一个收养孤儿的机构,朝庭为了面子,三不五时都会派几个官员到慈安院去,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会巡察一番;此外,还有几个寒门学子为了准备来年科考,也留在那里一边温习一边给孩子们授课。 赵紫君经常到慈安院露面,那目的自是昭然若揭了。 杜若有些担心地看着赵晓潼,问,“小姐,我们要做些什么吗?”放任二小姐这么可劲闹腾下去,日后人们淡忘了之前那些事,就只会记得二小姐各种善良可亲的好了。 赵晓潼笑吟吟看着杜若,反问,“你觉得我们该做什么?” 杜若皱眉想了想,不太确定道:“起码得阻止她继续这么下去,而且她在抬高自己名声的时候,还不着痕迹的踩低别人抹黑大小姐的名声。” 半夏闻言,脑袋几不可见地晃了晃。杜若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还是摸不透小姐的脾气。小姐如果要阻止的话,一早就阻止了,那会等到现在,让赵紫君有机会蹦达这么久。 “那你想怎么阻止?”赵晓潼笑吟吟看着杜若反问,杜若在这件事上不够聪明,那是因为杜若一直只站在她的角度看问题。 杜若很认真的沉思半晌,道:“我们不能明着阻止她行善,不如我们也来做些好事;不过我们做了好事就要大大方留名。”小姐才不怕自己的身份被别人知道呢。到时只要小姐的名声响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还记得赵紫君了。 赵晓潼看着她略带骄傲的眼神,不禁哑然失笑,“杜若,东施效颦除了徒添笑料之外,唯一的用处就是反衬赵紫君形象高大。”这么蠢的事,也就杜若敢提议她去做。 拾人牙慧本就落了下乘,更别说她与赵紫君还有着至死也断不了血缘关系。 再者,赵紫君现在做的不过小打小闹,只对她自己的名声有那么指甲大点的帮助;于相府跌到谷底的声望,那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她犯不着做出与赵紫君打擂台的姿态招人恨。 杜若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提议,“那小姐可以不公开阻止。”不公开,就暗中破坏好了。 这一点,赵晓潼当然也有考虑过。只不过,这种事她破坏得一次两次,但十次八次呢?赵紫君一心想挽回名声好靠近梁琛,她可没功夫与赵紫君拼耐心。还不如先给赵紫君希望,到时再给赵紫君来个狠狠一击让人痛快。 横竖赵紫君念念不忘的,就是那个看着平易近人实则深沉危险的二太子。 赵晓潼只看着杜若,含笑不语,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杜若被她看得心虚,又开始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可她认为就是不能让赵紫君轻易挽回名声,“小姐,那不如将二小姐暗中抹黑大小姐的事透露出去?” 最好让大小姐出面去对付二小姐,那两人怎么样,也都连累不到小姐身上。 “大小姐她呀,你别看她现在性情大变,可骨子里有些东西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比如说仿佛与生俱来的骄傲。赵紫凝骨子里的骄傲虽说不是与生俱来,但从小被赵书仁捧在手心里呵护,再加上夫人刻意纵容。 就算赵紫凝现在变残废了,可她从小养成的骄傲已经深入她的骨子里,随着她的血液流动了。 像抹黑名声这种小事,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而且她也不认为赵紫君真有能耐抹黑她的名声。 “那,那可怎么办?”杜若苦恼地看着赵晓潼,呐呐问出心里疑惑。总不能小姐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由着二小姐翻身吧? “不怎么办。”赵晓潼瞟了她一眼,淡淡笑容里透着看不穿的深意。 想要阻止赵紫君蹦达,除非赵紫君死。但是这事,别说她不方便出手。就是方便,有夫人、赵书仁、老太爷这三个人在,她也很难动得了赵紫君。更何况,除了那三个,就是周家也不会允许她弄死赵紫君的。 夫人就不用说了,肯定会拼死护着赵紫君的。别看赵书仁眼下恨不得拆了赵紫君,可一旦有人要赵紫君死的话,他肯定第一个不同意。他一心想着留下赵紫君日后照顾赵紫凝呢。这么个有身份的好人选若死了,他上哪再去找个既合适又拿捏得住的人选。老太爷嘛,当然是想用赵紫君的身份最大限度的为相府换取利益了。 而唯一要了赵紫君的命,不会被其他人追究的,目前只有赵紫凝。她几番试探下来,发觉赵紫凝虽然恨赵紫君,但并不曾恨到要取赵紫君性命的地步。也许,赵紫凝心里始终念着夫人抚养她长大的恩情吧。另外,夫人对赵紫凝来说,算是双重血亲。撇开继室这个身份,赵紫凝那是要唤夫人一声姨母的。 虽然短时间内想要弄死赵紫君不太可能,但这不妨碍她好好打击赵紫君。 杜若小脸一白,想通其中缘由之后,满脸懊恼低下头,迟疑道:“可是,她还暗中抹黑大小姐?”难道大小姐因为骄傲就不肯出手了吗? “抹黑大小姐就抹黑呗,大小姐不会在意的。”赵晓潼将手里杯子往原木圆桌一放,语气冷淡,“又不是抹黑我。”她没有义务替赵紫凝保持好名声,还算赵紫君有点眼色,没将算盘打到她头上来。 杜若整个人都焉耷下来,自己完全猜错了小姐的心思,还真是太笨了。 “那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 赵晓潼伸手又接住另外一片黄叶,瞟了瞟神情困惑的杜若,摇头道:“不,你赶紧去打听一下,近期是不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宴会或者活动。” 赵紫君连续可着劲的行善改变名声,绝不会只是想让自己的名声在平民百姓中好听一点而已。 毕竟她的名声再差,跟平民百姓也搭不上什么关系。而且,关于赵紫君私下堕胎的事也只有在上流贵族阶层中流传而已;平民百姓大多只听说了赵紫君与赵子默两人的不伦之情而已。 赵紫君隔天就去慈安院,当然是想通过某些人的嘴将她的好名声透到上面去。 想要洗刷不洁的污名,赵紫君只能选一个重要场合在贵族中证明自己是清白之躯才行。 杜若想了想,也明白其中原因,当下点头,“小姐,奴婢这就去安排。” 赵紫君忙着挽救名声这段日子,赵晓潼也不是闲着的。赵紫茹在她的开导下,只要她在场,赵紫茹也肯与其他人亲近了;对于赵紫茹这些往好方向的转变,赵晓潼无疑是最高兴的。 另外,梁泽筹建钱庄,具体的实施细则不时要跑来询问她。所以赵晓潼也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看着钱庄总算顺利筹建起来,赵晓潼觉得再忙也是值得的。钱庄建制完成之后,她就可以坐等收钱了。 但是,她坐等数钱的美好日子还未开始,就先等来了一个黑脸的不速之客。 说黑脸也不对,因为那个人。赵晓潼皱眉,盯着从窗户掠进来,只习惯在黑夜出没的浑身除了头发是黑色其他全是银月色的男人;一脸寒霜,全身上下都透着我很不高兴的气息。 “门在那边。”赵晓潼“啪”的合上书,语气很不好。转过身冷冷盯着灯光下看不到表情的银色面具,抬手往门口指了指;而她的视线掠过银面之后直接在窗户那里凝绞不动。 她的窗户好好待在墙上得罪他了吗?他进来就进来,干嘛暴力扯烂窗框?他知不知道,她很穷?嫌窗户碍事,他可以从门口进来。 银面没理会她的不满,直接在她旁边坐下;反正他身高占优势,坐着气势同样逼人。 “赵晓潼,我以为你得了健忘症!”银面一开口,绝对是冷冰冰让人讨厌的语调;而他看人的眼神也绝对是高高在上那种睥睨让人不舒服的姿态。 他自一进来之后,赵晓潼就觉得室温陡然低了好几度;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骇人寒气,也在无声告诉赵晓潼,他很不高兴! 尼玛,会武功了不起?他大爷不高兴,她这个苦主难道还要对他点头哈腰笑脸相迎不成? 没看到她脸上也写着她十分非常相当不高兴吗? “相府的名声很臭。”虽然不高兴,赵晓潼皱着眉头还是答了他一句。 指责她健忘,不就是说她忘记他们曾经的交易。相府名声很臭,臭到相府所有女儿都甭想嫁人,更别说嫁进皇室了。她已经一劳永逸解决了他担忧的事情,他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可你,帮了梁泽!”银面用力敲了敲桌子,面具后幽深眼眸射出冰冷寒光定定盯着赵晓潼。说得很慢,可他的眼神告诉赵晓潼,他知道她曾帮梁泽做了什么。 尼玛,她当初与与他达成的交易,是阻止相府任何一个女儿嫁给三位太子;可不包括她不能扶持任何一位太子。 银面掠过她隐含讥讽弧度的嘴角,似乎能看穿赵晓潼心里想什么一样。心里忽然就懊悔当初为什么不将条件加大为不得扶持任何一位太子! 他当初出手救她,是觉得她有能力可以阻止相府将女儿嫁给三位太子任何一人。可不曾想,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她的能力竟远不止于此。 不但指点梁泽如何在京城布置自己的势力,更大力鼓动他以户部作东筹建钱庄。这两件事眼下已经初具雏形,待到发展壮大,梁泽的势力将无人能及。就是大太子梁佑与二太子梁琛的势力到时都加起来也比不上梁泽。 有钱又有人,梁泽到时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赵晓潼心头狠狠一惊,那两件事可是机密。她相信不用她嘱咐,梁泽也知事情轻重,绝不会将她供出去。 那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危险人物,又是从哪知晓这些消息的?看他的神情,完全笃定就是她出手帮了梁泽,从他寒光闪动的眼眸里,她看不到半点犹疑。 这可不是小事,万一有其他人也知道这些事是出自她的手,她的小命可就多人惦记了。 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赵晓潼心里虽有一瞬的震惊,可她面上却半点波动也没有。前世的身份早就让她练就了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镇定。 她没有回避他寒光闪动的危险眼神,很坦荡的直视着他,淡淡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就算他笃定又如何,她就不信他还能拿得出证据来指证她。 她相信梁泽就算再蠢,也不至于留下证据让别人有机会拿捏她。何况梁泽非但不蠢,还相当聪明。 银面见她丝毫不受自己气势影响,不满地冷冷一哼,垂眸的瞬间,眼里飞闪过一抹无奈。不过,赵晓潼是绝对没有机会发现的。 面对傲慢冷漠一副高高在上舍我其谁的男人,赵晓潼再好的心情也会被破坏贻尽。 他垂眸,她自然没兴趣再一直盯着他看了。 他又不是天上有地下无的美男呃,大概也许是美男一枚,但他的面具从来没在她面前摘下过;谁知道他是真美还是真丑呢。 反正她现在心情很不爽,故意扯烂她的窗还指责她不守信用,还妄想干涉她的生活自由。 好吧,赵晓潼绝不承认她看见银面垂眸的反应,知道他拿不出证据来;所以很理直气壮对他表达她的不满。 “赵晓潼,知道自作聪明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吗?”银面手里确实没有明确证据,可是他输人不输阵,只要张口就绝对不会有好听的。 赵晓潼丢了个你白痴的眼神过去,极度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冷笑道:“能有什么下场,横竖还不是个死!”不管是自作聪明,还是真的聪明,谁最后都逃不过一死,不是吗?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抽了抽,这个答案真让人叫绝了。 “你别以为不承认就代表别人不知道这事不是你做的。”银面狠狠瞪她一眼,眉梢流泻着极端不满,“这些事仅我知道就罢了,若是让别人知道哼哼,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吧!” 他这也叫好说话? 赵晓潼瞪大眼睛看他,微张的小嘴显示她内心的惊讶。这人脸皮厚成这样真的好吗? 垂眸,掩下惊讶,嘲讽轻轻跃上眉梢,“那是我的事。”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你!”简直不识好人心,他不是担心这事万一泄露出去,她的安全堪虞。他才不在这浪费口舌劝她,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女人一旦认准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我最后提醒你一句,不想死得快就别再掺和梁泽的事。” 赵晓潼昂起小脸,目光坚定的对着他,冷笑道:“我也告诉你,与什么人结交,那是我的自由。” 他以为他是她的谁啊!她努力独立赚钱他也要管。 银面看进她迷蒙眼眸里,从里面看到了深深的坚持与倔强,心里立即有怒火蹭蹭直冒,他快要被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气死了! 她到底明不明白,只要大梁的皇帝在位一天,只要皇帝还未最后决定继位人选,三位太子的势力就必须保持均衡。 梁泽太过出挑,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而梁泽没有好下场,到时自然也会连累到她身上。 而且,就凭她给梁泽提供那些建议,除了他与梁泽外;不管是谁知道,赵晓潼的生命都会陷入极度危险中。 “梁泽已经站得太高了。”站得太高,就容易盲目自信;而盲目自信就容易摔倒。 他不会让梁泽如愿的,更不会让她陷入危险。 “混蛋,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情!”赵晓潼看着对面忽然变空的椅子,一霎气得抓狂。想也没想,随手拿了杯子就要往窗户掷。 可这手势一出,她又慢慢将杯子放回桌上。她的窗户已经被那个混蛋扯烂了,她没必要因为那个混蛋,再浪费自己的银子。 那一晚,银面来去如风出现过一回之后,便没再来扰她。而赵紫君每天还是自以为是的悄悄离府忙碌着。 日子一日日看似平静的过去了,直到宫里给赵晓潼送来一面烫金贴子。 “何贵妃寿宴?”赵晓潼茫然盯着贴子,很认真的反复看了几遍,她想确认这贴子是不是送错人了。 就相府现在的名声,就她庶出的身份,与那个罪恶的永远也丢不掉的黑魔咒一样存在的“望门寡”身份;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宫宴,怎么会有人想到给她发贴子呢? 杜若看见赵晓潼这副迷茫的样子,就知道她家小姐有多忽视三太子梁泽了。 杜若无奈轻声提醒,“小姐,宫里只有一位贵妃。”那就是三太子的母妃。 “啊?梁泽的母妃原来姓何。”赵晓潼合上贴子,眼里的迷茫不见了。这贴子十有八九是梁泽特意让何贵妃发给她的。 她知道梁泽是好意,借着他母妃寿宴的机会。一来可以提高她的地位;二来可以借此对别人表明,不管相府怎么样,他梁泽都站在赵晓潼那边支持她。 可是,梁泽从来没跟她提过这事。她最讨厌别人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擅自替她做决定了。 梁泽也不问问她,她需不需要他给这样的机会。 如今,贴子已下,她就是想拒绝也失去权利了;往轻的说,她若拒绝参加,就是明着得罪何贵妃。往重里说,就是藐视皇室。一旦被扣上这个大不敬的罪名,那可真不止够她喝一壶的。 赵晓潼皱眉,恨声道:“真是好心办坏事。”梁泽最近一定是闲过头了,才给她惹麻烦。她回头一定要好好报答梁泽的大恩。 赵晓潼为自己意外收到何贵妃的贴子而心生烦恼;这边,赵紫君则因为收不到贴子反听闻赵晓潼收到贴子,而怒不可遏。 “那个贱人,若不是攀上了三太子那根高枝,就凭她那破身份,何贵妃怎么可能会邀她进宫参加寿宴!”她才是相府嫡女,现在赵紫凝已成了不利于行的残废,她是唯一有资格得到贴子进宫参加寿宴的人。 三太子就算想抬举赵晓潼那个贱人,也得看清她的身份呀,想不到那个孤傲清高的三太子竟是个拎不清的。 不过,赵紫君发泄一通之后,便冷静下来慢慢想办法了。她准备多时,就为等这一天了,绝不能因为一个赵晓潼而坏了计划。 为了照顾赵晓潼的身份,不让她成为寿宴上太过另类的突出人物,何贵妃还是很给面子的送了份贴子到夫人手里。就算相府声誉再差,赵书仁的官位还在。 赵紫君虽然没有得到贴子,但何贵妃也没有在贴子上言明不允许带人进宫;按照以往宫妃举办寿宴的惯例,诰命夫人都会带上一两个女儿进宫赴宴的。这种长见识又能结交权贵的机会,可不是时时有,哪家的夫人都不会轻易放过。 所以,没有意外的话,赵紫君只要巴着她的母亲夫人,当然就能顺利进宫参加何贵妃的寿宴了。 夫人知道赵晓潼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的宫宴,所以在收到贴子后就特意派了两个教习嬷嬷到赵晓潼身边,教习赵晓潼在宫宴上该注意的各种礼仪。 赵紫君巴不得赵晓潼在宫宴上出丑,这才好突出她的优秀。所以曾试图想阻止夫人给赵晓潼派教习嬷嬷。 夫人看着她,只意味深长的说道:“君儿,相府越是困难的时候,你越不应该忘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忘记赵晓潼的身份,既然你们同为相府小姐,就该共同维护相信的名誉。 夫人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而赵晓潼在每天不得不抽出四个时辰,学习宫廷各种繁琐累死人的礼仪的时候,心里就狠狠的将梁泽千百遍骂个狗血淋头。 “黑心梁泽,一定是故意整我。”才让何贵妃发贴子给她,让她过每天天亮就得爬起来学习宫廷礼仪,这么苦逼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在寿宴开始前三天,在两位严格的教习嬷嬷各种挑剔下合格通过考验的赵晓潼,终于从水深火热的日子中解脱出来了。 “小姐,这是夫人派人送来的衣裳,说是让小姐参加宴会那天务必要穿上。”杜若捧着一个华丽的礼盒进来,眼神古怪地瞄着礼盒,平静转述着夫人的交待。 务必?赵晓潼挑了挑眉,夫人都已经让教习嬷嬷魔鬼训练般训练过她了,难道还信不过她?需要用这么奇怪的语气强调正式着装的重要性吗? “打开看看。”赵晓潼没看杜若的眼神,她只是直觉这衣裳有古怪。 杜若立即顺从的打开盒子,拿起里面那件华丽的衣裳检查起来。 赵晓潼也在一旁看着,凭良心说,夫人送来这件衣裳无论是色泽质地还是做工,都是一流的。起码在表面上,夫人还是很识大体的,至少将表面功夫做足。不然也不会特意派两个严格的教习嬷嬷来训练她宫廷礼仪了。 “小姐,这衣裳没有问题。”杜若将衣裳仔仔细细检查了三遍,再三确认没有异常之后,才禀报结果。 可即使这衣裳经她亲手检查,她眼里仍然泛着疑惑。 她也跟赵晓潼一样,正因为这衣裳正常,才觉得不对劲。杜若自嘲地笑了笑,许是自己疑心病发作,一点风吹草动都草木皆兵。 赵晓潼不是不放心夫人,而是不放心赵紫君。现在的赵紫君,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会将相府名声放在第一位的二小姐了。 “这衣裳到底有什么古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报应来得快 章节名:第89章 报应来得快 “小姐,要不奴婢叫包妈妈进来看一看?”包妈妈见多识广,脾气也好。杜若见赵晓潼不怎么放心,才有此提议。 赵晓潼若有所思地摇头,将衣裳搁下,“不用了,先将衣裳收起来。”横竖她不打算穿,有问题也无所谓。 杜若看见她的神情,知道她不会穿这件衣裳,当下也放下心来。反正她们在收到帖子之后,就已经着手赶制赴宴的礼服了。虽然她们赶制那件比不上这件漂亮,可小姐穿得放心呀。 其实,赵晓潼就是自己不动手赶制礼服,也自有人替她代劳。继夫人之后,梁泽与司马晨皆先后派人送了十分精美华贵的礼服过来,当然,还有全套与衣裳搭配的首饰。 “小姐,司马公子送来这套礼服光耀夺目,奴婢觉得若是小姐穿上它,一定会是宴会当天最出众那一个。”杜若小心翼翼收叠好衣裳,一边羡慕一边赞叹。 赵晓潼听完却没有特别高兴,反而皱了皱眉,冷声道:“将司马晨送来的衣裳和首饰都收起来放进柜子。” 成为全场最瞩目那个?司马晨这是心里有多恨她呀,迫不及待的为她拉仇恨?这种皇家宴会,就算要出风头也轮不到她一个庶出的来抢。 何况,她一点也没兴趣当活靶子。 赵晓潼瞥了那衣裳一眼,立即嫌弃的做了决定,绝对让炫目夺眼的衣服首饰束之高阁。 挑来挑去,赵晓潼还是觉得梁泽送来的衣裳最合她心意。不出挑不寒酸,符合她的身份又不会让主人觉得她有轻视之嫌。 三天的时间弹指而过,虽然何贵妃的寿宴在两个时辰后才开始,但夫人早早的便派人通知赵晓潼,让她穿戴整齐半个时辰后在相府大门集合。 赵晓潼知道进宫多讲究,也不敢怠慢,一大早便爬起来任丫环们在她头上身上摆弄。 半个时辰后,丫环们齐齐停了手,以无比惊羡的目光打量着身着华服的少女。 被折腾得睡意朦胧的赵晓潼,忽然听到杜若一声极度艳羡的惊叹响在耳边,“哇,大家快看,我们家小姐打扮起来真是太漂亮了,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一点也不比大小姐差。” 赵晓潼哭笑不得的睁开眼皮,这丫头称赞就称赞吧,干嘛非要拿她跟赵紫凝比呀。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这府里的女性,就没有一个长得比赵紫凝更漂亮的。赵紫凝有优秀的遗传基因,那可不是别人羡慕得来的。 杜若迎上赵晓潼那嗔恼的眼神,一时吓了一跳,可随即便大着胆子笑闹道:“小姐,奴婢可不是信口开河,不信的话你自己看看镜子吧。” 赵晓潼一向有自知之明,况且她又不靠外貌吃饭,只要不是丑赛无盐;走出去不至于影响市容,她就心满意足了。至于美若天仙倾国倾城之类的祸水人物,她可不稀罕当。 太美,易招忌。人忌,老天也会忌。看赵紫凝就知道了,老天给了她过人的美貌就收了她智慧。换她,在美貌与智慧两者,她宁肯要智慧而弃美貌。外表再美也终有红颜迟暮一天,可智慧历经岁月沉淀,反而会越加散发魅力光彩。 “小姐,你看一眼嘛,就一眼。”杜若拿出十八般手段,连撒娇都用上了。 赵晓潼无奈,正打算好好欣赏一下铜镜中被她们折腾了半天的脸;就在这时,夫人派人来催了,说是马车已在府外大门等着,就等四小姐过去了。 赵晓潼站起,不怎么好奇的往铜镜匆匆一瞥。随即怔了怔,铜镜里拢烟聚雾的少女似乎不是她吧? 赵晓潼上了妆换了梁泽特意让人为她裁制的礼服后,到底美艳动人到什么程度? 赵晓潼来到前院,从赵紫君妒忌得扭曲的眼神里看明白了。 凭什么?赵晓潼一个出身卑贱的庶女,竟然穿得比她还漂亮?一身淡紫的礼服将赵晓潼衬托得恬淡高贵,生生将她这个嫡女的气势压了下去。 赵晓潼,她为什么没穿那件衣裳?这件衣裳又是哪来的? “晓潼见过夫人。”赵晓潼直接忽略眼含妒忌的赵紫君,走到夫人跟前淡淡说了一句。夫人已经习惯赵晓潼这般傲慢的行礼方式,这会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不过她扫过赵晓潼这身不出挑却绝对将赵晓潼气质衬托出来的礼服时,眼里惊艳之后微微闪过一抹奇怪。 赵晓潼看到了,只是露了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夫人大概在奇怪她没有穿那套衣裳吧,至于赵紫君从刚才扭曲狰狞的神情里,她已经完全肯定赵紫君在那套衣裳里动了手脚。 “四小姐,今天我们进宫是给何贵妃贺寿的。皇宫不比其他地方,你和君儿一定要守望相助才是。”夫人殷殷叮嘱,语气不见凌厉,但隐隐还是露了些当家主母的威势。 赵晓潼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她明白夫人这番话看似叮嘱实则敲打,告诫她在宫里摒弃成见与赵紫君和和气气;不管怎样,她们都是出自相府同一家的姐妹。 和和气气?赵晓潼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眸带深思扫了扫赵紫君。只要赵紫君不招惹她,她倒是可以暂时摒除成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团和气。可若是赵紫君非要不长眼撞上来,那也怪不得她。 “我们府里的马车”夫人刚开口,赵晓潼立即便拒绝道:“夫人与二小姐一同乘车吧,三太子已经派人来接我了。”赵晓潼掠了掠门外,外面除了相府准备的两辆马车外,果然还停了一辆无论是外形还是气派都高出相府不止一个档次的马车。 “夫人请便,晓潼自行一步。”赵晓潼略略对夫人侧了侧身,随即莲步轻移,往门外走去。 赵紫君看着那云裳仙子一样的赵晓潼高贵优雅上了梁泽安排的马车,简直妒忌得胃都疼了。 凭什么?赵晓潼明明身份低贱,却处处都高她一头。 今天这身衣裳,原以为赵晓潼不敢穿那套衣裳,一定再无其他拿得出手的礼服。如果赵晓潼敢穿便服进宫,那她绝对一现身就将何贵妃给得罪了。衣服不得体,那也是轻视主人的表现。如果赵晓潼穿了那套衣裳进宫,那更好。 可是,赵紫君怎么也料不到,赵晓潼没有穿那套衣裳,却不知从哪弄了套让人不可能不眼红的礼服。还有那些看着简单,却绝对价值不菲的首饰。 “君儿,既然如此,我们同乘一辆马车进宫吧。”夫人从赵晓潼身上收回视线,落在赵紫君身上,眼神难掩的无奈,“君儿,记住,你是相府的二小姐。” 赵晓潼身上那套衣裳,虽然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她看得出,君儿的眼神不对劲,希望君儿不至于因为妒忌在宫里做出什么让外人笑话的事情来。 赵紫君面对夫人审视暗含警告的目光,略略垂下头来,露出温柔得体的微笑,轻声道:“母亲放心,君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自己身份的。” 她绝不允许,赵晓潼越过她去,夺了该属于她的光芒。 夫人明知她说的是敷衍的场面话,可她这会也不能对赵紫君如何;只能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在宫里一定要好好看着这个女儿。 赵晓潼没兴趣理会夫人那对母女,因为梁泽派专车接她一路畅行,很快就送到宫里来了。 直到马车不能再前行的地方,马车才停下来。 “你真是赵晓潼?不是别人假扮的吧?”赵晓潼刚从车厢探出半个头来,立即就听闻梁泽诧异促狭的声音传了过来。 少女抬头,没好气地瞪了过去,“三太子你确定,你不是别人假扮的?” 有人这么赞美的吗?她看是损她还差不多。 “嗯,这口吻,我确定你就是赵晓潼。”梁泽一脸你一开口就暴露本性的神情,丢了个鉴定完毕的眼神给她。 可眼神除了促狭,确确实实流漾着他不加掩饰的赞叹惊艳。 实在是赵晓潼这样隆重打扮的模样,完全有别于她平日的温和随性,看起来太亮人眼球了。 好半天,赵晓潼才慢悠悠无比优雅的姿态下了马车。没办法,她就算想粗鲁跳下马车,也做不来这豪迈的动作,因为她身上的裙子实在是太累赘了。 害她就是想将胳膊的弧度抬大一些也不能,更别说想提着裙摆往下跳了。 梁泽看见她优雅高贵走下来的姿态,眼神除了惊艳之外,又多了抹锃锃亮色,“晓潼,有没有人说今天的你就像仙子?” 梁泽欣赏的目光里带了抹贪婪之色,他当初得到那匹淡紫色的云裳就觉得特别适合赵晓潼的气质。如今这衣裳穿在她身上,他才觉得不是云裳让赵晓潼看起来高贵优雅;而是赵晓潼本身温和慵懒又藏着凌厉冷静的矛盾气质,才能将这云裳的仙与绝穿得出来。 他突然好想珍藏眼前的美人! 赵晓潼低头扫了扫这身让人顿生各种冷艳高贵之感的礼服,没好气的干笑道:“很不巧,第一的名额有人包了。” 梁泽微微懊恼的眨了眨眼,“谁?叫她改口,这第一我拿了。”之所以确定是她,而不是他,梁泽肯定第一个看见赵晓潼如此冷艳高贵的绝对是她的贴身婢女。 “得了,说正事。”赵晓潼有些无奈的蹩了他一眼,他特意派人先接她进宫;不会就只为在这跟她贫嘴吧?再好看也只是一身衣裳,称赞起来还没完没了? 赵晓潼心里忽然生出一股郁闷来,难道她的长相真那么不能见人?非要靠衣裳来撑场面? “我先带你去见见母妃。”说起正事,梁泽立时收了玩笑模样,一本正经的看着赵晓潼。 这个眼神赵晓潼心中暗自警剔,脚下略略向后退了半步,一脸狐疑地看着梁泽,“没这个必要。”如果要去拜会何贵妃,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撇下夫人这个相府当家主母而独自前往。 这不合礼,容易惹人诟病。在宫外,惹人诟病她不怕;可在宫里,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人拿这事做文章,她只有一颗脑袋呀。她进宫前就一再告诫自己,这是皇权至上的时代,掌权者要杀一个像她这样的人,那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而且事后还完全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 她只想规规矩矩的进宫参加完寿宴,然后无损无缺的离宫回家。 “你放心,有我在。”梁泽看出她眼中戒备与抗拒,顿时有些失笑的保证。 就是有你在,我才更不放心。 赵晓潼白他一眼,若不是他多事,她今天那用进来受罪。 “是母妃她想单独见一见你。” 这就是她不能拒绝的命令了?赵晓潼一怔,无奈地耷拉着脑袋,十分不满道:“那走吧。” 有梁泽这尊大佛在,她应该不会有事的吧?赵晓潼不太确定的瞟了梁泽一眼,不是她对梁泽没信心。而是梁泽这个人经常不按牌理出牌,常陷她于被动之中。 何贵妃住在宸禧殿,梁泽亲自带路,赵晓潼这一行当然非常顺利。 赵晓潼进入大殿,远远便望见殿中有一端庄华贵的女子端坐主位,那女子看着虽温和亲近;可举手投足间却无形散发着不容质疑的威势与疏离。 赵晓潼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知道端坐主位的女子必是何贵妃无疑。何贵妃端出这般看似亲近实则疏离的姿态,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儿臣参见母妃。”梁泽不高不低的声音里透着尊敬,将沉浸自己思绪的赵晓潼拉了回来。 “臣女赵晓潼参见娘娘。”赵晓潼垂眸,微微福身,朝主位上年过三十仍美艳明媚如十八少女的宫妃行礼。 何贵妃嗔怪的看了梁泽一眼,目光落在赵晓潼身上,不动声色打量了起来,“赵四小姐免礼。” “谢娘娘。”赵晓潼谢过之后,不卑不亢站身子,落落大方任何贵妃打量。 梁泽见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儿臣可把人给你带到了,你别吓着晓潼。” 晓潼?何贵妃精光流泛的烟色眼眸里微微染了暗色。 赵晓潼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平日在梁泽面前太随意了就是不好,现在祸事来了。 虽然何贵妃还没有任何表露,可赵晓潼却敏感的感觉到何贵妃打量她的眼神突然带了冰刺一样。不复之前的温和审视,而是带了股冰冷的尖锐。 何贵妃面上没有表露出一丝不悦来,慈祥地对梁泽含笑道:“你这孩子,担心母妃会吃了晓潼不成。” 梁泽笑着应道:“我是怕母妃太热情。”说罢,朝赵晓潼递了个眼神,然后很放心的出了宸禧殿。 赵晓潼被何贵妃口中嘣出那个名字惊得心头猛跳一下,这绝对不是好兆头啊。 梁泽的身影很快消失眼前,何贵妃慈爱的眼神也收了回来,不带重量的轻轻拂过赵晓潼,在她身上那袭贵气逼人的礼服上凝了凝。 何贵妃很和善很客气的看着站在殿中的少女,含笑问:“晓潼本宫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赵晓潼暗下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梁泽刚才那一叫会给她惹祸。这不,他前脚一走,何贵妃后脚就惦记上了。 “多谢娘娘抬爱,臣女惶恐。”娘娘,我和你不过第一次见面,你这么自来熟,我真的很害怕呀。 赵晓潼嘴上说着惶恐,可她的态度却半点不见卑怯不安,更多的是在表明拒绝何贵妃这样称呼她。 她觉得,在皇宫里,听着赵四小姐这个冰冷客气的称呼挺好。 何贵妃是什么人?会容赵晓潼拒绝?她刚才的客气不过试探,这一试探,发现赵晓潼果然不简单。 这气派气度神情,没有半点庶出小家子气的卑怯。 何贵妃心里半是欢喜半是忧愁。她喜,赵晓潼果然如梁泽形容一样,不是个简单的闺阁女子。别问她为什么就凭这短短一句话这样评判赵晓潼,这段时间她从梁泽嘴里可听了不少关于赵晓潼的事迹;这才起了单独召见赵晓潼的念头来试探一番。 她愁,也是赵晓潼的不简单。这落落大方的气质与不卑不亢的态度,可不是故作镇定装得出来的。一个名声不好的庶女,竟能暗中给她儿子出谋划策,赵晓潼所图的只怕也不会简单。 好吧,何贵妃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如果赵晓潼知道她此刻的想法,一定会大大方方告诉何贵妃,她赵晓潼想图的不过平安富足生活而已。 她绝对没有野心想攀什么龙附什么凤,跟一堆女人争一个男人,那她后半生不得累死?她赵晓潼宁愿一个人清静的过,也不愿累死累活烦心的活。 “晓潼,本宫经常听泽儿提起你,说你是秀外慧中的奇女子。”何贵妃果然很平易近人的直接忽视赵晓潼拒绝,平静慈和的眼神背后,透着她心底掩饰的不满。 秀外慧中的奇女子? 这评价太高太重了吧?赵晓潼飞快闭了闭眼睛,如果梁泽在眼前,她真想一掌拍死他。好端端乱给她戴什么高帽! 不过,何贵妃并没有在此时此地为难赵晓潼的打算,她相信如果赵晓潼真如梁泽形容那般聪明的话,一定能够参透她话中含意。 “娘娘谬赞,臣女其实什么都不会” 不会什么呢?赵晓潼没有说下去,她正苦恼的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自贬形容词。 正好这时有命妇前来拜见,何贵妃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挥手让赵晓潼退了出去。 某些事,梁泽不怎么靠谱;但有些事,他还是比较靠谱的。赵晓潼一出宸禧殿,就有个小太监上前恭敬道:“赵四小姐,三太子殿下让奴才领你到宴会厅去。” 赵晓潼点点头:“有劳公公。”刚才面对何贵妃而生的郁闷,在看到梁泽这个贴心安排后,好歹淡了点。 若没有人带路,走在这七拐八拐都长一个模样的皇宫,她还真很难按时出现在宴会厅。 赵晓潼到达宴会厅的时候,夫人与赵紫君已经坐在里面了。就连司马晨也先她一步进入了宴会厅,她一出现门口,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将大家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司马晨抬眸望去,只见在大殿门口盈盈而立的少女,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美眸含春;肤若凝脂泛着淡淡如玉温润光泽,樱桃小嘴不点而红,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分诱人风情,带着朦胧水雾却转动灵活眼眸闪耀着狡黠光芒;一身淡紫及地云裳,衬得她腰线极窄不及盈盈一握,看起来就如同误坠凡间的仙子一样,冰清高贵美丽无瑕。 “哦,我看到仙女姐姐下凡啦!”奶声奶气的惊叹声充满稚气未脱的直接单纯。 也说出了殿中大部份人的心声。不错,赵晓潼优雅步入大殿的一霎,很多人都生出一种仙女下凡的错觉。 司马晨看着她缓步走来,眼神亮色一寸寸增加,嘴角上扬的弧度分分扩大。可是看了一会之后,他却皱眉,无比愤怒的恨恨剜了那夺去所有人目光的少女一眼。 赵晓潼真不知道这身礼服还能带来如此轰动的效果,被上百人同时行注目礼,这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她在门口站了一会,深深呼吸了几下,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回想起那两个教习嬷嬷的魔鬼训练,一步步端着无比优雅尊贵的姿态走到夫人旁边,入座。 赵紫君自看见赵晓潼出现门口开始,眼里的妒忌就一分分变浓,拿在手里的丝帕早被她揉得皱成一团不能看的。 感受到某人强烈的怨念,赵晓潼抬头望去,只见司马晨在她斜对面,正目光幽深的打量着她。 赵晓潼忽然难得清醒的想起,司马晨似乎也送了套衣服给她。 呃他用眼神凌迟她,只因没穿他送的衣裳? 赵晓潼一想起那套惊瞎人眼的艳光四射的衣裳,就一点也不觉得心虚了,腰一挺,理直气壮的瞪了过去。 你送那衣裳,在这场合,能穿吗? 怎么不能穿?司马晨不忿,眼神回瞪。 司马晨,你心好毒!你那是要将我变成活生生的靶子。 司马晨怔了怔,眼眸的怨念终于淡了些,似乎他送的衣裳确实明艳了些?亮眼了些?可现在她的这身也不见得多好!不一样招人惹眼。 他绝不承认,他是妒忌赵晓潼看上梁泽送的礼服却嫌弃他的。 好在,两人虽然在大厅上空“眉来眼去”的,但都很冷静很克制,也就没有惊动旁人。 不过,这并不包括一直注意赵晓潼的赵紫君;因为赵晓潼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坐在对面那个她心仪的男人。 梁琛看赵晓潼的眼神,同样有惊艳欣赏在里面;可她进来到现在,那个男人却没给过她一个正眼。这一点,无疑让赵紫君妒忌得发狂。 赵晓潼、赵晓潼,有这个贱人存在,她的光芒全部都被掩盖下去了! 赵紫君的面容有些扭曲的狰狞,夫人很明显的感受到她失控的情绪,当即不悦地扭头盯了她一下;赵紫君一惊,这才垂眸小心翼翼掩饰自己的妒忌。 这时,宴会的正主何贵妃终于现身了。众人一一的送上恭贺词,当然宴会还不能算正式开始,因为帝后还未到来。 而待众人都恭贺完毕,大梁最尊贵的一对男女才踩着点姗姗压轴而来。 皇帝四五十岁年纪,从这个男人俊睿的脸上,看得出岁月很厚待他。作为大梁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男人,他浑身上下无疑自然流露着浓重的君王威严 皇后与皇帝的年纪差不多,保养得当的脸,远远望去,并不见留下多深刻的皱纹。一身雍容朝服无声端庄地彰显着她的华贵气度。 不过她与旁边的何贵妃一比,立刻就让人生出不忍目睹之感。 没办法,何贵妃本就比皇后小了十岁左右,再加上何贵妃长得明艳动人;倾国倾城的绝色之绝非皇后可比。 赵晓潼从皇后那一对偏于阴沉的凤目中看到一抹憎恨,心里很迷糊的愕了半晌,才记起似乎皇后差点成了她的婆婆来着。 哎,进宫赴宴果然不是好事;这美味佳肴还未尝到一口,仇恨倒先惹了一大堆。 赵晓潼有些忧愁的收回目光,安静看着面前已经冷掉的菜肴。得,看来宫宴回去之后还得让人给她准备夜宵。 接下来,皇帝只简短的说了几句开场白,然后宣布宴会开始。皇帝亲自前来祝寿,那是给足了何贵妃面子,可其他人碍于皇帝在场,对着本就冷掉的菜肴,吃得那一个食不知味。 赵晓潼觉得,这寿宴,面对满桌的珍馐佳肴;她还不如窝在筑梦居随便抄两个小菜吃得有味,这什么丰富大餐,简直让人味同嚼腊。 再难吃她也得忍着,这场合,还得端着架子时刻谨记什么优雅的用餐礼仪。 赵晓潼觉得一场宫宴下来简直比受酷刑还可怕。 一个时辰后,终于结束了这让人食之无味的大餐。赵晓潼不禁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可一想到接下来还要端着姿态坐在这看什么表演,她就有想哭的冲动。 她最近水深火热的日子,完全是拜梁泽的“好心”所赐,她深深的将梁泽记住了。 赵晓潼心里反复骂着梁泽,眼眸半眯昏昏欲睡的看着高台上让人提不起精神的舞蹈表演,连赵紫君什么时候悄悄溜了出去她都没有留意。 夫人看着她明明满眼不耐烦,却还能端正身姿毫不失仪的安静坐着,心里就默默赞赏了一句。 她有些悲哀的发现,就赵晓潼这份收敛情绪的忍耐力,也是赵紫君所不及的;最近的君儿真是越来越浮燥,越来越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想到赵紫君最近各种让人烦心的表现,夫人略一回头,才惊觉赵紫君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心里一惊,莫名的感觉有些不安。却又不好出去胡乱寻人,唯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君儿一定是悄悄出去如厕了。 就在这时,台上的表演刚刚结束。四周灯光突然一暗,随后有乐声缓缓响起,接着有一条窈窕人影在一方纱透的屏风后翩然起舞。 众人看人跳舞看得多了,但隔着一面屏风看人跳舞这事还是头一回,稀奇的事自然引人注目。就连皇帝也来了兴致,看着屏风后观音扮相的身影或抛彩带引露,或轻盈腾空成飘缈之势。 皇帝看着何贵妃,别具深意道:“爱妃,这舞蹈甚好。” 何贵妃不骄不喜的淡淡一笑,并不言语。只是细看便会发现她眼里隐隐透着疑惑。 赵晓潼同样看得认真,不过她眉梢深处也隐约带了些难察的冷意。 她侧目瞥向夫人,却见夫人不知为何脸色隐隐有些发白,眼睛里似在极力压抑着某种不安的情绪。 掌声,忽然如雷响起。赵晓潼的目光又转向高台上那一面让人窥不到后面真容的屏风。 这时的舞蹈显然已表演到高chao部份,屏风后的女子举手投足都透着观音的慈悲圣洁,仿佛那女子就是观音真身一样;难怪四座掌声雷动了。 “哧”屏风后的女子一阵急剧旋转之后,盘膝形成一个观音坐莲的姿势,而那面阻隔视线的屏风便是此时应声裂开。众人一个个瞪大眼睛往高台望去,都想看清那女子的容貌。这时,四周光线依旧很暗,但就在此刻,忽然有极明亮的光束明晃晃的往高台射去,并正正落在了那以圣洁坐莲之姿收势的女子身上。 “啊!”有人顺着强光看清那女子时,很吃惊的轻呼了出来。 “真丑!”奶声奶气的童声再次在众人惊呆的眼神里,发挥他童真无忌的本色,将众人看到却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清脆喊了出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气氛不对,赵晓潼真想放肆大笑出来。有个毫无顾忌讲真话的孩子在场,真好。 赵紫君,美梦碎了,该醒啦! 不错,悄悄溜出宴会厅的赵紫君这会正在高台扮观音。而她精心设计的最后一幕,才是最关键的。可这关键一刻,她却听到童真无忌的声音大声说“真丑。” 她怎么可能会丑! 赵紫君第一反应是对那孩子的叫喊反感的嗤之以鼻;可随后她目光往自己身上一扫,立即惊恐发现,事情跟她安排的出了偏差。 本来该是一束银白的灯光巧妙落在她微露一小截的手臂上,正好可以清晰映出她手臂上鲜明完好的朱砂印记,借着这个舞蹈这个圣洁的姿势,向众人证明她是清白洁净的女儿身。 可是,现在,这光束由一变二;颜色也变成了晦暗的蓝,最要命的是这两道光束,一道落在她烧伤的额角,另一道落在她烧伤的双手。 “啊!”赵紫君低头看清自己双手时,也忍不住吃惊地轻呼起来。 她双手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恐怖?她不是一直都戴着薄如蝉翼的手套遮住手背伤疤吗?她的手套呢? 难道她额角的狰狞伤疤现在也暴露众人眼前? 真丑!刚才孩子童真一喊,这一刻竟似魔咒般缠着赵紫君胸口。她一脸骇然站起,惊惶失措捂着耳朵突然往外面跑了出去。 美好的开幕,丑陋的结局。皇帝脸色不太好看了,刚才他还欣赏地称赞了一句呢。 可这结局简直打他耳光,皇帝浓眉隆起,目光透着冰冷气息往夫人面上扫了扫。 夫人惊得连大气也不敢呼,更不敢坦荡迎上皇帝怨责的眼神。 赵晓潼么,对于皇帝突然横空扫来的凌厉眼神,完全视若不见。因为皇帝还未望过来,她已经先一步端起杯子,将自己的眼神与情绪全都借着杯子遮掩了起来。 赵紫君败笔的落幕,虽然冷场了一会,但何贵妃绝对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只一个眼色,立刻就另外安排歌舞化解在场的尴尬气氛。 待到赵紫君平息情绪换好衣裳再回到大厅,大厅又是一番歌舞升平的和乐景象。 不过,巧的是,赵紫君进来的时候,刚好是歌舞停下新的节目未开始之时。 她的出现立时引起众人注意,实在是她刚才的舞蹈太令人深刻了。 可这一望,很多人脸色不好看了。 夫人最先看到赵紫君进来,而她的反应也最为激动,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身子还明显的晃了晃。而皇后看见赵紫君之后,目光在她的衣裳滑过,随即噙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扫了眼何贵妃。何贵妃呢,她明艳动人的脸上虽然还维持着得体微笑,可她眼里很明显压抑着深深愤怒。 赵晓潼不动声色的将这几个女人的奇怪反应收尽眼里,在心里暗暗称奇起来,想不到这衣裳还有这等功效;看来这衣裳来头不简单,幸好她将这份礼回馈在赵紫君身上,否则今晚她就看不到这出好戏了。 赵紫君魂不守舍的走进来,显然还浸沉在刚才的打击中恢复不过来。根本没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透着明显异样,尤其以何贵妃的态度最为奇怪,看她的眼神已愤怒到差不多露出要吃了她的模样。 咳咳赵晓潼承认她夸张了,何贵妃是什么人物,即便再愤怒,也断不可能露出这么明显失礼的神态来。 夫人真想站起来,直接将赵紫君拽出去。可是她只能拼命隐忍着,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这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紫君身上,她这么一冲动,只会让事情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夫人觉得自己看着赵紫君从门口走过来这一段距离,真真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赵紫君好不容易走到她身旁,夫人压抑着恼怒,待赵紫君坐下之后,含怒小声问:“君儿,你这身衣裳哪来的?” “衣裳?”赵紫君茫然看着夫人,还不明白出了什么特别情况,可她撞上夫人怒火冲天的眼神,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低头匆匆一扫,立即觉得眼前有大片乌鸦飞过。这衣裳明明明明怎么会突然跑到她身上? 是赵晓潼,一定是赵晓潼动了手脚害她! 赵紫君没有回答夫人,也没有想起自己算计赵晓潼在先;她只知道她今天犯了忌讳,穿着这件衣裳出现宴会大厅,一定将何贵妃得罪狠了! 所以,她推测出事情因果时,第一反应先是扭头极其恶毒的盯着赵晓潼。 赵晓潼哪会惧她什么杀人眼神,要不是赵紫君先存了害她之心,她也不会反过来利用这件衣裳害赵紫君。 现在,对上赵紫君凶狠的眼神,赵晓潼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心虚。反而露着不屑,嘴角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冷笑。 夫人看到这两人无声交火的情形,就算不知具体细节,可来龙去脉一定猜得个七七八八了。 她黯然在心里长叹一声,看赵紫君的眼神充满无奈。 她已经告诫君儿多次,不要在这种场合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这个女儿,瞒着她做了一件又一件,她真的很失望! 赵紫君瞪了赵晓潼一会,见赵晓潼非但没有示弱,反而嘲讽的盯着她。 她觉得就算今晚的盘算全部落空,也一定不能让赵晓潼得意。 “禀何贵妃,我家四妹妹有心想上前献艺为娘娘祝寿;还请娘娘念在四妹妹一片赤诚心意,同意四妹妹献艺祝寿。”赵紫君突然从座位站起来,望着何贵妃噼哩啪啦的说顺口溜般又快又急说完这一串,完全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 她这举动可谓失礼之极,如果追究起来,何贵妃完全可以拉她下去治罪。 夫人听着她这番强行推赵晓潼下水的气话,顿时悔得撞墙的心都有了。她怎么一时心软就带了君儿进宫,君儿她是想将相府脸面都丢尽了才甘心吗? 赵紫君没有看夫人面如死灰的脸,也没有看到夫人失望心痛的神情,她傲然站着目视何贵妃,在众人皆安坐的大厅里显得突兀而明显。 赵晓潼也怔了一下,她确实没料到赵紫君愤怒之下,会做出这种丢脸丢到家的事来。 但她很快就回神了,至少抢在何贵妃开口前,迅速说道:“二小姐的好意我领了,不过这是何贵妃的寿宴;何贵妃自然有精彩的安排,我们这样扰乱娘娘的安排,那可不太好。” 她已经间接承认自己什么艺都不精了,何贵妃应该不会让她出来“献丑”了吧? 赵晓潼在无人看见的角度狠狠瞪了赵紫君一眼,这个女人,她回头一定要狠狠收拾一顿。 “赵四小姐何必过度自谦呢,本宫可是听说赵四小姐才双全,你这般推脱,莫不是无心为何贵妃祝寿?” 赵晓潼不用看,也知道这字字带刺的声音出自谁的口。 她不太好奇的敛眸随意一望,果然撞上皇后阴恻恻带着报复快意斜扫而来的眼神。 她不出去献丑,倒成轻视何贵妃了? 这宫里,真是没一个善茬。 赵晓潼垂眸,无声冷笑。没有看皇后被恨意扭曲的脸,淡淡道:“臣女从小在千里外的别庄乡间长大,见得最多的是牛羊野草,听得最多的是鸡鸣狗吠;如果娘娘曾听到外人传臣女才双全,那一定是误传;这京城中人,谁人不知相府里才双全的是大小姐。” 她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平静而坦荡;从她脸上看不到丝毫自卑或怨恨,只是单纯的平静陈说着事实。 夫人原本十分难堪的心情,在看了赵晓潼一眼之后,也莫名好受了些。如果她从赵晓潼脸上看到怨恨的神情,那肯定是在外人面前指责她这个当家主母。 可即使如此,今日丢脸的事还真是做得太多了。夫人的脸色又黑又白交织着,这会看看赵紫君再看看赵晓潼,除了沉着脸,她都不知再说什么好。 阻止?话都挑明了,她还阻止什么呀! 夫人干脆冷眼看着,放任她们闹去,抱定主意不管了。 赵晓潼也是一样,完全不在乎夫人的态度。夫人连赵紫君都管不好了,还管得着她吗?不过,她顺便的瞟了赵紫君一眼,眼底有淡淡讥讽转过。赵紫君,即使赵紫凝无法参加今日的宫宴,我也要让她的名声压过你去。 她说完这番话,便淡然看着皇后。 她已经给了皇后台阶下,说是外人误传,皇后才误听而已;她现在想知道,皇后还要死揪着她不放吗? 皇后呀皇后,自己的儿子病死了,却将帐算在潼潼身上。 肯轻易放过吗?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倒霉的护花使者 章节名:第90章 倒霉的护花使者 皇后也在想这个问题,赵晓潼已经直白表明自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野丫头,她若还揪住不放,绝对有损她一国之母的气度;她眼角往旁边明黄的身影掠了掠,心里就更举棋不定。 可若让她就这样轻轻放过赵晓潼?她又不甘心,这样的机会难得一次。她的肖儿本来好好的,就是因为跟赵晓潼这个扫帚星成亲,才会。 想到这里,皇后就悲从中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即使历时一年,仍清晰如昨。 皇后一会痛恨不甘地盯着赵晓潼,一会又敛目悄悄瞅了瞅旁边的皇帝。脸上尽是犹豫为难之色。 何贵妃瞥过皇后犹豫不决的脸,掩下眸里轻蔑,才望着赵晓潼,笑道,“皇后说笑了,今日在座各位自然是有心,才会进宫给本宫贺寿;本宫相信,四小姐定然也是有心的。” 赵晓潼略略挑了挑眉,何贵妃会出声为她解围她不觉得意外,可她也没忘在宸禧殿时何贵妃对她流露的敌意。 果然又听得何贵妃笑道:“本宫办这寿宴,图的就是个热闹高兴。四小姐长于乡间,一定听到过很多我们不知道的趣事;不如今儿就挑两件说说,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询问的语气,不容拒绝的态度。 赵晓潼有些恨恨的瞪了司马晨一眼,难道皇家的人天生有理所当然强逼别人的习惯。 突然被瞪的司马晨很无辜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转目扫了扫皇后与何贵妃,眉梢隐约有寒光飞出。 “赵四小姐认为如何?”何贵妃语气温和,声音柔柔的,没有半点强逼的姿态。可她这态度摆出来,本来就是在强逼赵晓潼就范。不过有人习惯冷眼黑脸强势的逼,而何贵妃更懂得利用柔弱的姿态来逼。 说两段趣事让大家高兴高兴? 何贵妃当她是说书的还是卖唱的? 她帮何贵妃的儿子谋划,还为自己谋出麻烦来了? 赵晓潼沉默着没有应声,她敛眸,将愤怒的情绪压在眼下,冷冷扫了梁泽一眼。 梁泽皱眉,不满地望了望何贵妃;司马晨握在手里的杯子一凝;皇后冷笑着阴恻恻盯着赵晓潼;赵紫君一脸幸灾乐祸的嘴脸。 宴会的气氛似乎在瞬间凝滞了,“晓潼姐姐,昌宁从小也喜欢听鸡鸣狗吠也喜欢看野草小花,也想听听民间流传的有趣故事;今天难得有机会,不如晓潼姐姐说一个民间趣事给昌宁听,让昌宁也长长见识可好?” 十一二岁的昌宁公主,有着早慧的心剔透的眼眸。一开口就以孩子撒娇的口吻化解了何贵妃带来的咄咄逼人,同时也全了何贵妃的颜面。 她是以一个孩童的好奇心恳求赵晓潼讲一个趣事满足她,而不是以高高在上公主的姿态逼迫。 自然顾全了何贵妃的颜面,也安抚了赵晓潼被逼的愤怒。 赵晓潼转目,望着昌宁纯真恳求的眼神,她心里的气愤确实淡了不少。转念一想,上一回,梁泽为了顾全她的名声,连昌宁公主都利用上了。 说起来,她也算间接欠了昌宁公主一个人情。 也罢,今天就看在昌宁公主的面上,不让何贵妃太难看了。 赵晓潼不动声色扫了扫皇后与何贵妃,最后凝在赵紫君面上,随即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这些人,不就是以看她当众出丑为乐吗? 她偏不遂她们的愿。 “昌宁公主想听民间的趣事,臣女有机会再私下讲给公主听。”赵晓潼笑容可亲的看着昌宁公主,表明她承了公主今日之情,但不会就此罢休。 “禀皇后、禀何贵妃,臣女虽然在乡间长大,不会什么琴棋雅事;不过奏乐并不一定非要用琴筝什么的才行。”赵晓潼说话的时候,目光平和,语气也很平静,不带一丝骄傲或恼怒。皇后与何贵妃心头却莫名的同时一惊,“既然是只要有心为贵妃娘娘贺寿,贵妃娘娘一定不拘用什么形式的,只要大家高兴就成,对吧?” 皇后说她无心?她待会就用事实证明她多有心;贵妃说要让大家高兴高兴?那贵妃更没有理由拒绝她。 皇后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今天这场寿宴,何贵妃才是主角,她负责在一旁看热闹就行。 何贵妃眼神微冷,不过脸上依然保持大度和气的微笑。 “赵四小姐有心,那就请赵四小姐为大家带来一场?”何贵妃没有将话说尽,她询问的看向赵晓潼。实在是她也不知道赵晓潼接下来要做什么。 赵晓潼刚才已经说了不会弹琴与筝,而赵紫君之前已经表演过舞蹈。何贵妃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赵晓潼,莫非待会她要在这引吭高歌? 这节目最是省事了,赵晓潼提了出来,她也不好再拒绝。 “还请娘娘允许臣女稍做安排,待会一定给大家一个惊喜。”赵晓潼朝何贵妃微微躬身。先行了礼道了谢,何贵妃还能说不吗? 当然不能! 赵晓潼不着痕迹地冷笑一下,用软暴力逼人的法子,她是跟何贵妃现学的。 何贵妃心里怄个半死,可她确实无法拒绝赵晓潼。 而赵晓潼要准备的东西很简单,只片刻功夫就好了。 “几只破杯子?她要干什么?”赵紫君盯着高台满上水的几只杯子,一脸困惑喃喃自语。目光转向赵晓潼,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与嗤笑。 看不起她? 赵晓潼老神在在的望着高台,很专心的数着她要的杯子还差几只。 至于已经被她打回原形的赵紫君,她才没功夫理会这个疯狗一样的女人。 好名声加清白洁净的女儿身?想嫁给梁琛?做梦去吧! 宫女将她要的东西备好,便有人前来禀报。赵晓潼朝高台走去,落落大方的微微福身,然后开始她今天让人难忘的表演。 赵晓潼站在摆满杯子的案桌前,左手拿起光滑的棍子;右手伸出将案桌上一块红绸拉开。 “啊那是什么?琴吗?” 琴?赵晓潼垂眸淡笑,如果非要给这个新奇的乐器取名,她愿意叫它无弦琴。 “那是琴吧?可无弦的琴怎么弹呀?” 赵晓潼在心里冷笑一声,真用有弦的琴来弹,她不是自打嘴巴嘛!她刚才可在何贵妃面前放话,说了不会弹琴与筝。 不过这无弦琴,她不可以弹,但她可以用拍的呀! “叮叮咚咚”很清脆的乐声,随着她左手棍子在杯沿上起起落落,发出极富旋律的声音。 “不过如此。”有什么稀奇的。赵紫君一个不屑的眼神丢过去,满脸嫌弃的嘟嚷一句。 赵晓潼刚才将话说得那么满,不出彩就是丢脸。这会赵紫君已完全不记得相府名声不名声了,能看到赵晓潼丢脸她就高兴。 赵晓潼害她穿了这身让何贵妃厌弃的衣裳,不知待会何贵妃会怎样罚她? 赵紫君忐忑中,又在想她之前安排的光束问题,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最后非但证明不了她的清白,还反而将最丑陋一面暴露人前。 一定,一定是赵晓潼搞的鬼。 不管有没有证据,反正赵紫君心里觉得这事赵晓潼绝对脱不了关系。 再看赵晓潼,在众人渐被她击杯的清脆乐声吸引之时;她右手忽然极有节奏的一下一下拍打起来。 手掌落在无弦琴上,发出的声音居然浑厚雄壮,有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一样。 众人不禁被这乐声所引,很自然的引入其中意境,心里陡生对敌的紧张感。 赵晓潼掠了掠众人的反应,嘴角隐隐噙出一抹自信流横的浅笑。 十面埋伏的威力,若没有她敲击杯子的声音来调和,她怕这些人中胆小的会生生被其中的震憾杀气吓死。 她前世精通的不多,但杂七杂八的东西绝对学了不少。 赵紫君看着众人如痴如醉或痛苦或激昂的神情,一时气得脸都绿了。怎么会这样?赵晓潼单单拍几下无弦琴,竟能弄出这等气势来? 皇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何贵妃的脸仍然带笑,可她的笑容确实有一点点勉强味道。 皇帝脸上还是一副深沉不露声色的模样,可他眼里偶尔泛出的精光,表明他同样被这样的乐曲震憾,而且还起了别的心思。 与这些女人的反应不同,司马晨、梁泽、梁琛,甚至与赵晓潼从未打过交道的大太子梁佑,这几人听着赵晓潼乐声里带来的震憾澎湃场面,一个个俱露欣赏惊叹的目光。 这种激动人心的乐曲,若是能用到战场上就好了。在杀敌的时候,一定会大大激发提高士兵的士气。 领过兵的人都知道,士气对一场战争来说,有多么重要。他们几人虽然不曾亲自上过战场领兵,但他们所学的与所听的,都决定他们绝非目光短浅坐井观天之辈。 在众人浑然忘我之中,清脆的杯乐声如涓涓细流蜿蜒流进众人心里,平静的荡涤去人们心灵里激昂的杀意。 一曲毕,高台上如仙女一般的淡紫少女浅浅一笑。微微躬身之后,优雅的走了下来。转过身待无人看见时,才飞快抬手擦了擦额上细汗。 累死姐了!太长时间没同时一心二用分奏两种乐器,如今骤然奏出,虽不致生疏;可体力难免有些吃不消,最主要是她现在这破身子底子太差。 她再锻练也达不到前世那样强健的体魄。 掌声,骤然暴响的掌声密集如雨而至,响彻整个宴会大厅。除了少数妒忌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大多数人都深深为赵晓潼露这一手而折服。 “好,赵家四小姐这一手很不错。”皇帝慢慢开口,每个字都透着对赵晓潼的赞赏。可赵晓潼本人却听得心惊肉跳,她一点也不觉得皇帝会单纯的赞赏她。“赏,玉如意一柄。” 得皇帝金口称赞,还有赏赐。 当即有无数人羡慕的看着赵晓潼。可赵晓潼一点也不想要皇帝这份特别的关注,她总觉得接下来不会有好事。 可现在,皇帝说了赏,她就得当众跪下谢恩。 尽管心里极度排斥,赵晓潼还是乖乖跪了下去,恭恭敬敬谢了恩接了赏才起来。 有了赵晓潼这个先例,其他千金也跃跃欲试的请求何贵妃恩准她们上台献艺贺寿。 何贵妃似笑非笑的扫过她们期待的小脸,并未作答。就听闻皇帝道:“爱妃今儿好好热闹热闹,朕还有事,先回去了。” 皇帝一走,那些争先恐后要献艺的千金们呆住了,没有赏赐没有皇帝金口称赞,她们还献什么艺呀?她们又不是供人消遣的乐伎! 何贵妃掩下眼里寒光,无声笑了笑。现在不想上台献艺?迟了! 不过,不管这些千金们心里如何不情愿,也不敢明着得罪何贵妃,更不敢怨恨何贵妃。可何贵妃她们得罪不起,另外一个人她们绝对得罪得起。 似是约好一般,一个个带着怨毒的目光转头瞪赵晓潼去。 赵晓潼眼神冷了冷,她明白了。皇帝故意捧高她,何贵妃则有心让这些幼稚的千金怨恨她。 这是要捧杀她的节奏吗? 皇帝的称赞果然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赵晓潼在里面看得气闷,便向夫人禀报一声,悄悄走出大殿透透气。 夫人听闻她禀报的时候,立即想起了赵紫君偷偷溜出去的事情,心里不知怎的就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起来;这越比心里越不是滋味,赵晓潼虽然不尊重她,可该有的品质赵晓潼却一点不落。反观她的女儿唉,夫人眉间不知不觉染了几分烦燥。目光落在赵紫君那身衣裳上,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不知何贵妃等会要怎么罚这个女儿。 “你刚才表现很好。”低沉的男声很轻,可赵晓潼一下就知道是谁。也只有他才能如此迅速的找到她的藏身之处,因为这个男人闲得没事一定是跟着她出来的。 赵晓潼转身,就见司马晨斜斜倚竹而立,那姿态说不出的肆意潇洒。她郁闷地挑了挑眉,这人故意在她眼前显摆来的吧? 司马晨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道:“皇帝已经注意你了,你要小心。” 赵晓潼暗下磨了磨牙,如果司马晨换成梁泽,她一定一定让发痒的拳头发泄发泄。 可司马晨不是梁泽,所以她只能郁闷的皱了皱眉,闷声应了句:“嗯,我知道。” “别逗留太久。”司马晨看她一眼,转身离去。皇宫是非地,他身份敏感;当然不能与她单独呆太久,万一被人撞见,惹来流言蜚语总不好。 赵晓潼默默看着他离去,心里在想,司马晨这是干什么呢?特意跟出来就是为了提醒她小心皇帝?他这算是在关心她吗?她跟他熟到这种程度吗? 带着这个困扰的疑问,赵晓潼也没在那片隐蔽的竹林久待,不过她回去宴会大厅不久,宴会就散了。 临走前,何贵妃特意派人送了份礼物给赵紫君。至于是什么,赵晓潼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何贵妃让人送的是一只长方形礼盒,瞧不见里面的东西。 “赵晓潼,赵四小姐请留步。”太监不匆不忙的脚步显得那么及时,正好叫住赵晓潼。 赵晓潼看着呼吸一点也不急促的太监,眼里有狐疑闪过。这太监一早就在外面等着她? “请问公公何事?”赵晓潼问的时候,态度平淡,不带轻视也不刻意讨好。尽管她认出了这太监是皇帝身边的人。 “陛下宣四小姐前往金銮殿见驾。” 金銮殿?赵晓潼诧异抬头,不过她没有失礼的盯着太监质问。 夫人脸色亦是一变,谁不知道金銮殿是皇帝与朝臣处议政事的地方;从来就没有女人踏进金銮殿的先例。大梁自立朝以来,也没有出现过太后或皇后垂帘听政的事,所以夫人可以很肯定,那个地方,除了男人;还是官职非一般的有议政权利的男人,才能踏进金銮殿。 可如今皇帝宣赵晓潼前往金銮殿,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无比担忧的看了赵晓潼一眼,想要从她清雅面容上看出一丝端睨来。可赵晓潼面上什么也不显,仍旧是淡淡的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 事实上,赵晓潼听到金銮殿这三个字后,就猜到皇帝召见她的原因了。 可那件事,她不打算让夫人知道,更没有对夫人说什么的打算。夫人见她沉默,只极快地皱了皱眉,轻声道:“四小姐,既然陛下召见,那我和君儿就先回去了;你没事之后也尽快回府,七小姐还在府里等着你呢。” 赵晓潼深深看了夫人一眼,仍旧没有说话,而是转身跟着太监走了。 “母亲,你何必担心她!”赵紫君往赵晓潼的背影投去怨毒一瞥,皇帝破例在金銮殿召见赵晓潼,那是多大的殊荣,为什么皇帝召见的不是她! 好吧,被怨恨蒙蔽了脑子的二小姐,只想着赵晓潼那份荣宠能落到她身上就好,完全忽略了赵晓潼面临的可能不是荣宠而是危险。 夫人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冷淡道:“君儿,她是相府的四小姐。”就算盼不得赵晓潼好,这会也不能盼赵晓潼坏。 一个不好,赵晓潼那是会连累相府满门的。不然,她刚才何必提醒赵晓潼府里还有个妹妹等着。她就是要让赵晓潼记住,无论做什么事,都先考虑清楚后果再去做,别到时无端害死自己的亲妹妹。 她知道赵晓潼对相府没有归属感,知道赵晓潼在乎的只有五姨娘与赵紫茹,尤其是赵紫茹这几个月都与赵晓潼同吃同住;那感情更是非比寻常,只有赵晓潼记挂着赵紫茹,相府的安危赵晓潼才会放在心上。 可是,这个女儿也不知哪根筋不对,时时刻刻不分场合只想着针对赵晓潼!真是令人越来越失望! 夫人目光很冷,语气虽轻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凌厉。赵紫君听罢,委屈得低下头,虽然不敢反驳,但心里却更恨赵晓潼了。 尤其当她看见自己双手捧着沉沉的长方形盒子,心里恨意就越深。 何贵妃派人送盒子过来时,声明要她亲自双手捧回府去,不到府还不能打开。 夫人看着一脸听不进劝的赵紫君,摇了摇头,无奈说一句:“我们走吧。” 其实赵紫君根本不知道,皇帝高调的让太监宣赵晓潼前往金銮殿见驾,不过是趁机坑赵晓潼一把而已。 赵晓潼看着太监将自己领进金銮殿的偏殿,心里忽然就生出无限恼怒来。她想起被梁泽暗坑那一回,如今梁泽的老子又来一回。这两个男人果然是父子俩,一样的恶劣一样的招人恨。 进入偏殿,赵晓潼看着那个一身威严端坐龙椅的男人,就禁不住想皱眉。她双腿又要受罪了,以后这皇宫她肯定能不进就不进。动不动见个人就要下跪,还让不让人活了。 “臣女叩见陛下。”怨归怨,赵晓潼还是规规矩矩跪着叩了头。 绝对皇权面前,她想保全小命,只能抛弃一些无谓的坚持。幸好她膝下也没有黄金,跪下去也没什么压力,顶多就是心里有些不痛快而已。 “赵晓潼,你好大胆子!” 皇帝声音不高,可刻意散发出帝王的威严气势,再加上这含怒一喝,若是赵晓潼胆小一点,肯定立刻就被他喝得浑身打颤。 可赵晓潼已不是以前那个胆小怕见人的赵晓潼,所以皇帝这含怒立威的一喝,对她根本不构成任何影响;顶多她觉得就是心脏有点不舒服,这种带着冰冷气势吼出来的声音多少会影响情绪。 赵晓潼跪在地上,没有直视皇帝;当然,不是因为她害怕,而是这个时代为了小命,她不能挑战皇权。“陛下息怒,臣女不知何事冒犯天威,还请陛下明示。”她声音平静淡然,语速不紧不慢,丝毫没有皇帝期望的害怕紧张。 这个小丫头不惧他?皇帝深沉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要知道就是那些臣子被他凌厉含怒一喝,也立马惊得大气不敢喘。 “哼!” 皇帝冷冷扫她一眼,并没有如她所愿的明示。 赵晓潼暗下磨了磨牙,不就是为了敲打她胡乱替梁泽出主意,让户部作东建钱庄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心里高兴得要死,还非要拿她来立威!就因为她是个女子,自古被明令禁止不能参政的女子! 皇帝冷着脸不说话,赵晓潼也不能胡乱开口说话。皇帝坐着一边呷茶一边对她施以无形压力,他老人家坐得舒服;可她跪得不爽呀,时间一分一分溜过去,皇帝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赵晓潼心里又将梁泽拎出来,默默骂了个半死。如果梁泽事先跟她说一声,这事已经透露给皇帝知道了,她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呀。 想起那晚银面暗中警告她的事,她就意识到事情总有一天会暴露出去。 尽管她知道梁泽将这事透露给皇帝,再由皇帝公开这事对她才是最好的保护;可她仍不能接受梁泽每次这样擅自将好意强加她身上,他就不会先问问她意见,也许她有更好的方式呢? 呃转念想了想,赵晓潼发现,其实梁泽这样做是最好的。可梁泽就不能换个婉转的方式吗? 皇帝瞥了眼笔直跪于殿中,却只顾自己神游的少女,原本只是想震慑一下吓一吓赵晓潼的心思,渐渐起了几分真怒来。 当他的面就敢神游物外,将他这个一国之君置于何地? 赵晓潼如果知道皇帝这样想的话,一定会大呼冤枉。她现在想的不就是他希望她想的“正事”嘛! 因为赵晓潼脸上没有应景的表现出一丝畏惧,让皇帝觉得他的威严受到挑战;开始心里不舒服了,所以这一吓的时间就无端延长了。 赵晓潼笔直跪着,垂首敛眉的,姿态恭敬到不得了。面上可丝毫不敢表露什么不满,不是有句话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么?皇帝让她跪,她再冤屈也得老老实实跪着。 好在,赵晓潼感受到头顶低气压越来越浓的时候,终于醒悟的隐约露出怯意;皇帝紧盯的目光那冰冷的寒气才弱了些。 又过了一刻钟,赵晓潼估摸着皇帝对她表露什么帝王气势震慑她的,应该够了吧? 她小心翼翼的流露出几分畏惧,适当的满足皇帝的虚荣心,又不至让皇帝觉得她作假太明显。 半晌,苦着脸,犹豫道:“还请陛下明示,臣女臣女愚钝,确实不知何事冒犯天威。” “哼!”皇帝一个冷眼扫来,饱含帝王的不怒而威,“你大胆鼓动三太子筹建钱庄,按律朕该斩了你。”绝对笃定的语气,这是不容赵晓潼有一丝反驳余地。 赵晓潼暗翻白眼,拜托斩她之前能不能先让她起来?她的腿麻死了。 当然,实话绝不能说的。所以赵晓潼露出惧怕的神情,战战兢兢叩头,道:“陛下明察,臣女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鼓动三太子呀。” “再说,三太子可是陛下你亲自教导,你这么坚定睿智;三太子自然也是心志坚定之人,哪是臣女可以鼓动得了的呀。” “还有,臣女对钱庄什么的根本不懂,就是有一次,偶尔在三太子面前感慨了一下,说开钱庄比较容易赚钱;臣女什么都不懂,哪敢胡乱出主意;三太子抬举臣女,这才” “请陛下明察!”赵晓潼喊完这句,又恭恭敬敬的伏首叩了下去。 实在是她说得口干舌燥的,没兴趣再捧着皇帝了。横竖她捧了皇帝又顺了他的毛,还顺带的将功劳都推到他与他儿子身上,还间接表明梁泽这么做,只不过为了报答她曾经“相救”之恩。 皇帝再难搞,这会心里也应该舒服了吧? 变相罚她跪也跪了,吓也吓了,他还待怎样? 不得不说,赵晓潼这番进退合宜的恭维自贬与撇清,确实让皇帝龙心大悦了。他就觉得赵晓潼一个乡野长大的丫头,能有什么过人眼光!原来梁泽将提议户部作东建钱庄的功劳往这丫头身上推,只是为了报答什么相救之恩。 让皇帝相信赵晓潼有这么逆天的能力,他宁愿相信梁泽纯粹的报恩心理。 皇帝高兴了,自然也不会再为难赵晓潼,“平身吧。” 赵晓潼第一次觉得这两字听起来如此美妙动听,知道今天这关她算是顺利过了一半。暗下吁了口气,然后才不急不燥的稳稳站了起来。 “朕听说你在别庄时常见佃户借贷种地,最后又还不上银子的事。” 赵晓潼嘴角微微抽了抽,皇帝你太坏了,直接踩低她抬高自己儿子;不就是说她是个野丫头嘛,她就野了怎么着!她这个野丫头还能给他高贵的儿子出主意了。 “回陛下,臣女幼年时的确见过这些事。”注意,是幼年。如果她待会说得什么不合圣心,那也是她年幼见识有限,不是她本人的错。 皇帝扫她一眼,暗骂一声:狡猾的丫头! “那你给朕说说,这些事有什么好办法让大家都皆大欢喜?” 这是变相考较她给梁泽提出的信誉、抵押贷款额问题?刚才不是还贬低她是野丫头? 少女心里暗暗对皇帝前倨后恭的态度嗤之以鼻,但面上绝对不能显露一丝一毫。 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略作思索一番,才缓缓道:“佃户最值钱的最在乎的也就是地了。” 赵晓潼很清楚,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了解的才不会是连田地都是租种的佃户。 不过,她相信皇帝绝对是个懂得举一反三的聪明人,她就懒得多费唇舌说白了。 既然要拿来抵押贷款经营的,自然是要拿最值钱最在乎的了。对佃户是如此,那么对以盈利为目的的商人呢? 皇帝沉吟一下,果然没有再追问下去。再追问他就等于亲口推翻刚才对赵晓潼下的定义了。 “哦,这个好理解。那信誉额度又是怎么回事?这个词朕听着新鲜,你给朕说说。” 赵晓潼暗下无奈翻了翻白眼,有心考较她,起码也给她杯水润润喉吧?不知道喉咙冒火说话伤嗓子么? 可纵然她心里有千般不满,也只能若无其事的忍着,谁让眼前这个男人是人人赶着拍马屁的皇帝;没有人提醒,他会记得别人也要喝水? 她不如盼着太阳从西边出来还实在些。 本着早说早解决的原则,赵晓潼只迟疑一下,便道:“臣女现在打个比喻,有个人跟我借钱,刚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按时归还贷款;所以最多只能按抵押物价值的五成贷款给他,若他能够按时还款,下次再借的时候就可以将贷款的额度提高半成,往后便依此类推。” “折息让利也是一样道理,当同一个人的贷款额度累积到一定款额,而且信誉良好的话,就可以在借贷比较大的款额上进行让息优惠。” 赵晓潼说完这些,便立即闭嘴了。皇帝没有眼色给她水喝,她要努力保存水份。 皇帝静静听着她通俗的举例,脸上表情仍一成不变没有丝毫波动,可那双精光闪烁的眼睛里,却渐渐亮了起来。 赵晓潼说完了,他还意犹未尽。可他放眼望去,见那丫头只顾低头装傻。 想了想,觉得赵晓潼确实如梁泽所说的一样,是个对经商有独特眼光的人。 这个时候,皇帝已不知不觉忽略了赵晓潼的性别,而成了他眼中于大梁有用的臣子。既然是于大梁有用的人,他也不会吝于赞赏的。 皇帝对一个人表达赏识最明显最直接的方法,莫过于赏赐了。 但他还未决定要怎么赏赵晓潼,所以看了赵晓潼一眼,便道:“罢了,你且退下吧。” 出了偏殿,直到身后那道凌厉威严的目光消失,赵晓潼才微微松了口气。希望最后出宫之行顺利,希望皇后这会不要再惦记她了。 上天仿佛听到赵晓潼祈祷一般,出宫之行果然顺利无比。可她不知道她的顺利完全是因为她离开偏殿之后,皇帝赏赐的圣旨就下来了。而原本等着要找她麻烦的皇后,得知这份圣旨之后,才不得不改变主意放她出宫。 不管怎样,能够完好无损顺利出宫,赵晓潼心里总是高兴的。可她走到宫门时,立即忧愁起来了。进宫时梁泽直接派车将她接进来的,这时她出宫,夫人早就回府了,那里还有马车等着她。 赵晓潼望了望暮色昏昏的天际,无奈叹了口气,有些恶狠狠自语:“梁泽最好记得派车送我回去,不然今天这帐又记多一笔。” 踏出宫门,赵晓潼还未看到梁泽派人等候的马车,却先看见一袭墨青身影自暗处走了出来。 她看着那玉树一样颀高潋滟的司马晨,一时不太适应的呆了呆。看他的姿势,应该一直站在那等了很久吧? 心里忽然便有淡淡暖流拂过,她愣愣站在原地,而司马晨一现身,他身后有辆马车也立时驱了过来。 “上车,我送你回府。” 赵晓潼看着他潋滟含笑的眸子,有种踩在云彩的不踏实感,傻傻点头道:“好。”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匆匆忙忙从后面追了上来,“四小姐,请等等。” 赵晓潼已一只脚踏上马车,闻言,有些错愕地回头张望。 这一望,她鼻子忽然便有些发酸。她穿越过来将近一年,一直都是孤单一人在努力求存。虽然有五姨娘有紫茹,可那两个至亲的人一直依赖着她的保护。 从来没有人想到过她受寒的时候,也希望有人对她伸出温暖之手。 可今天,就在她以为要用双腿走路回去的时候,忽然发现原来也有人关心她、在乎她。赵晓潼莫名的便有了落泪的冲动。 她当然没有真流泪,她眨了眨眼,很快将鼻腔的酸楚逼了回去。望清来人并不是梁泽,但是她认识这人,就是接她进宫那位车夫。看车夫被风吹得发红的鼻子,很显然也在这里等了很长一段时间。 赵晓潼放柔了声音,还对车夫露了很真诚的笑容,“张叔,你回去吧,我坐他的车回府。” 张叔显然也认得司马晨,见赵晓潼已然踏上司马晨的马车,知道这趟差事黄了,就不知他回去如实禀报殿下会不会不肯饶他。 赵晓潼上了马车,紧绷的神经立即松驰,倦意无遮无掩的自她脸上流露出来。 司马晨看了看她呈干裂状态的嘴唇,默默倒了杯水塞到她手里。赵晓潼也不客气,头一仰,咕噜几声便将一杯水喝得半滴不剩。 “知道得罪人的结果了吧!”司马晨盯着她眼睛,压着心疼微微不满地哼了哼。 赵晓潼润了喉咙,突然便觉得失去的活力全都回来了。 “不是我想得罪人,是有些人特小气。”说罢,她若有所指的斜他一眼。 比如皇帝,比如他。 说他小气?刚才是谁斟水给她喝来着? 司马晨眼神微恼,忽然想起自己等她出来的目的。 “你为什么不穿我送的礼服?” 赵晓潼眯起眼睛,懒洋洋往车壁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一靠,顺便揉揉跪得积淤血的膝头。 完全无视司马晨莫名其妙的怒气。在宴会上他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这会又来纠缠这个问题,司马晨烦不烦? “赵晓潼,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礼貌! 司马晨声音淡淡的依旧很动听,可赵晓潼却听出一股凉飕飕阴恻恻的味道,她略略掀开眼皮,睨了他一眼,皱眉道:“你送的衣裳很好,可不适合。” 这个理由司马晨掠了她一眼,表示他很不满意。不满意自然不接受了,不接受那当然要问到个能接受的理由为止。 她是不是喜欢上梁泽了?不然她为什么一而再的帮助梁泽?还选择梁泽送的衣裳? “怎么就不适合?”司马晨语气略沉,隐隐带着冰冷强硬非要赵晓潼说个明白的味道。 梁泽送的衣裳也一样,反正她穿出来同样艳光四射。既然梁泽送的适合,他送的就没理由不适合。 这一刻的司马晨像个妒忌心发作的孩子。赵晓潼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干脆闭嘴懒得跟他解释。 “赵晓潼,我在跟你说话!” 司马晨带着火气的低吼,惹得赵晓潼脾气也上来了。她本来可以坐梁泽的马车安安静静回府的,现在她后悔了。 赵晓潼霍地坐直,横了司马晨一眼,冷冷道:“莫名其妙!” 她一坐直,顺便的望了外面一眼,这不望不打紧,一望还真吓一跳。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可依稀还能辩出周围的建筑物。她可以肯定,这条路绝对不是回相府的路。 “司马晨,你搞什么鬼?”尽管心里不悦,可赵晓潼并没有怀疑司马晨的意思,只是口气不那么友好的问上一问。 不跟她商量,就擅自将她带往别的地方? 她记得,她曾跟他说过,她最讨厌别人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擅自替她做决定了! 司马晨掠了她一眼,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语气极冷淡的道:“如你所见。”搞什么鬼?他不过是想跟她在路上多相处片刻,所以让车夫绕了远路。她就那么迫不及待想甩掉他? “我要尽快回府!”赵晓潼盯着他望不到边际的幽深眼眸,一字一顿说得很慢,这表示她已经很不满,已经到了发怒的边缘;他最好识相别惹她,“紫茹天黑看不到我会害怕。” 可司马晨却认为这只是她的借口,她想尽快甩掉他的借口!心情越发烦燥郁闷,眼角掠过她身上尽显优雅高贵的淡紫衣裳,一时觉得胸口都堵得疼了起来。 他看她一眼,眼神带着淡淡受伤的冷意;随即别开头,望向窗外,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男人什么意思? 赵晓潼瞪大眼,这个时候跟她莫名其妙闹脾气傲娇起来? 好吧,司马晨这举动确实有些堵气的成份;他心里也确实希望赵晓潼能服软说两句好话。 可是,赵晓潼这会也烦燥得紧,又忧心着赵紫茹,那有心情哄他。 于是,她盯着他颜色微沉的侧脸,冷冷道:“让车夫改道。”她必须尽快赶回去,如果不是她知道司马晨的人没有他吩咐绝不会听别人命令,她就不是对他说话,而是直接命令车夫了。 司马晨保持扭头望窗的姿势,很美;可赵晓潼没心情欣赏,等了一下,见他没有动静。 眉头一皱,眼神忽然似落了层霜一般,深深吸了口气,压抑着心底的愤怒,冷笑道:“好,你不让他改道,我去。” 说罢,转身挑开帘子大步往外面跨了出去。 “大叔,改近道去丞相府。” 车夫犹豫,“可是,公子他吩咐” “改道!”赵晓潼耐性尽失,冷冰冰的几乎用吼的说出两字。 车夫扭头看了她一眼,露出爱莫能助的眼神。随即低头,根本没有听她吩咐的意思。 赵晓潼真的怒了,“停车。” 车夫被她吼得惊了惊,可心里却坚定在想不能听四小姐吩咐。四小姐明显与公子在闹脾气呢,他若听话停车,公子哪有机会哄好四小姐。 叫改道不改道,让停车不停车;眼角无意还掠见司马晨目露嘲笑的看着她。 赵晓潼犟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啊哈,不理智的男人,其实也很可怕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她要活剐谁? 章节名:第91章 她要活剐谁? 赵晓潼冷哼一声,忽然俯身飞快抢了车夫手里的缰绳,拼命一勒;马车虽然没有完全停下,但速度总算降了下来。赵晓潼连一丝犹疑也没有,直接将缰绳一甩,提着裙摆就往下跳。 她就不信,少了司马晨,她今晚还回不去了!不就是走十条八条大街的事,一个时辰回不去,她就走上两个时辰又如何。 看着少女一气呵成的勒马跳车举动,车夫完全惊得傻了眼。司马晨微敛眸子,盯着少女飞快消失的方向,掩下眼里的意外与不满。 车夫想了想,大着胆子问:“公子,要追过去吗?四小姐她一个姑娘家这大晚上的在外面”不安全呀! 公子你闹脾气归闹脾气,人家姑娘的安全还是得顾着呀。 司马晨闭了闭眼睛,低下头完全不看外面,心头却涌上满满各种泛酸滋味,“不用。” 至于担心赵晓潼的安全?谁敢打她主意,最好先做好挨打的准备。 他从来没有忘记,赵晓潼曾经瞬间秒杀十几个大汉的强悍一幕。 既然主子吩咐,车夫只得压下心里担忧,暗暗祈祷四小姐千万不要出事,然后调转马头改了方向。 司马晨根本不知道就因为他对赵晓潼过度自信的放心,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终生遗憾。 他让车夫调头,完全与赵晓潼走的路背道而驰。赵晓潼跳下马车后,刻意躲开司马晨,所以一直提着裙摆狂奔,跑的时候她还在想,幸好这个时代没有高跟鞋。 待她确定已经将司马晨甩得没影之后,她看着及地的裙摆,眉头皱得打结。 抽出绑在小腿的匕首,“嚓嚓嚓”几下利落挥舞,裙摆立时短了一截。 然而,就在这时,赵晓潼还在弯腰继续与裙摆奋斗的时候。这条安静无声的小巷突然涌来密集的脚步声,随即而来的还有萧冷逼人的杀气。 赵晓潼心里暗叹一声倒霉,她若不是为了躲避司马晨,也不会往无人的小巷跑。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一直远远吊在尾后吧?不然也不会这么及时等到这个好时机。 她默默数了数,来人一共有十个。赵晓潼手绕着刚刚割下的裙摆用力一扯。最后碍事那一截也被她扯了下来,在她奋起的瞬间,那些杀手已然透着杀伐气息到了跟前。 “各位大哥,打个商量行不?别人付多少钱让你们杀我,我出三倍的价钱让你们回去杀他。” 没有人理睬她,杀手显然不在乎钱。赵晓潼掠过他们握剑的古怪姿势,眸里闪过一抹深思。 巷子狭窄,并不适合群攻;赵晓潼忽然冲他们无害地笑了笑,那笑容却让杀手见之心里发毛。而赵晓潼一笑之后,突然一个灵活转身,竟然迎面往杀手群中冲过去。 呃杀手们傻眼了,她这是送上门找死? 赵晓潼又没变傻子,怎么可能主动找死。她看准杀手们会被她反常的行动所惊,就在这些杀手傻楞的瞬间。她忽然再度变换方向,往巷子更深之处奔去。 以一敌十,赵晓潼可没有把握自己侥幸不死。就算不死,到时也落一身残,她才不干这种自杀式的蠢事。 不能硬拼,自然只有选择逃跑了。其实她真的很想从第一次冲的方向跑出去,因为出去之后隔两条大街就是官府。这些凶徒再怎么横,也不敢直接在官府门前杀人吧? 可是,她不能!那些杀手就是从那个方向奔进来的,万一还有同伴在外埋伏呢?她不是自投罗网死得更快?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只有一条命,她不能赌。 反方向,巷子虽然更深。可拐个弯之后,就可以冲出巷子,直达宽敞大街。 这个时分,街上应该还有不少行人。杀手们总该顾忌一下吧?只要他们顾忌,她就有逃脱的机会。 赵晓潼盘算得不错,可那些被她唬了一下的杀手很快就回神了。这一回神,围追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迅速。 就在拐弯处,只顾着逃命的赵晓潼很倒霉的被两个杀手拦住,还往她手臂上喂了一剑。 赵晓潼暴怒了,靠,姐不发威,真拿她当病猫呢! 刷、刷、刷!即使用匕首,她发起狠来,也能舞得虎虎生风。那两个杀手被她诡异刁钻的手法所惊,竟然被逼得步步后退,还很不幸的各自被划了三刀。 赵晓潼傲然瞥了他们一眼,将绕在手掌那一截裙摆忽然对两人用力掷去。两杀手大惊后退,而她则趁着这机会利落转身,奔兔一般往外跑。 很快,她看到了对面大街有幢小楼隐约跳动的灯火。灯火不明亮,但看着很温暖,就像是家的感觉。 赵晓潼深吸口气,既然有灯就表示有人。有人,杀手就会顾忌他们身份暴露,她只要冲出去就好。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尤其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赵晓潼奔跑的速度明显比平时快了一倍,武功不弱的杀手竟然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到了巷口,赵晓潼望着大街对面那幢挂着两个灯笼的小楼,撒开腿跑得像只豹子。 她看见了,小楼一层有个人正弯腰给庭院里的鲜花浇水。 爱惜花草的人,应该不会是冷酷无情之人吧?赵晓潼不太确定的想,这个时候杀手差不多追到身后了,她只能赌一把。 当然,她赌的是杀手不敢将自己身份暴露;而她往对面有灯火的小楼跑,就是借那浇花之人令杀手犹豫。 她跑过对面,只来得及匆匆一瞥,那是个年轻儒雅浑身透着平和气息的男子。追在她身后的杀手确实犹豫了,可是跟她预想的不一样。那些杀手见浇花的只有一个人,看起来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们一个眼色,立即分成两批,八个去追赵晓潼,另外留下两人去解决那年轻男子。 人若死了,自然就不用担心会泄密了。 赵晓潼拼命往前跑的时候,听闻后面脚步声滞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这一看,直接让她气愤得骂人! “尼玛,还有没有职业操守了。”杀人杀到一半,还分心去干别的?这是哪个门派的,一点也不敬业,她要投诉。 可是,不管赵晓潼心里怎么不忿,杀手都不会考虑她的心情。眼看分出那两个杀手就快逼近小楼,赵晓潼暗咒一声,忽然调头也撒腿往小楼奔去。 那人是无辜受她牵累,她的良心她的原则都让她做不到见死不救,尤其这个无辜还是因为她才惹来杀身之祸。 那年轻男子似乎丝毫不知危险逼近一般,那么细致那么从容专注的弯腰浇水。赵晓潼看着杀手一步步逼近,急得心都快从嗓子跳出来了。 这一急,速度无端就快了数倍,赵晓潼猛的就蹿了过去。在杀手的剑刺进男子身体之前,站在了他前面。匕首递出,拼着伤了自己也要将这个滥杀无辜的杀手灭了。 可赵晓潼想拼命,杀手却惜命得很。杀手当然来不及收剑,可他却在最后关头将剑锋偏了偏,身体也跟着偏了偏。而就是这一偏,险险避开了赵晓潼凶狠递来的匕首。 他的剑眼看就要劈上旁边一盆开得正好的海棠花,赵晓潼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在巷子那边看到的情景,那一瞥给了她家的温暖。她莫名的不想这个弯腰专注宁静浇花的男子失望,竟然鬼使神差的横踢一脚出去,只为不愿让杀手劈死这盆海棠。 “哧!” 刺痛袭来,鲜血四溅。赵晓潼在心里暗咒一声,不管什么时候,利器割破皮肉的声音都令人心情不快。 “我一向好客,但从来不欢迎擅闯的不速之客,尤其是双手沾满鲜血满身杀气的不速之客。”男子站直起来,赵晓潼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一眨眼。他不但忽然就站在她前面,修长手指潇洒的往空中一扬,掌心里的几瓣落花便朝那几个杀手飞了出去。 柔软鲜嫩的花瓣经他指尖飞出,居然变成了片片尖利的刀刃。“哧哧哧”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几片花瓣齐齐割破了杀手的衣袖,在他们每人右手臂同一位置上留下深浅一样的伤痕。 杀手惊骇地瞪着各自手臂,然后见鬼的眼神盯了男子一眼,再然后集体刮起一阵旋风,飞也似的消失在黑暗街道中。 赵晓潼目瞪口呆的看着男子,确切的说,是傻傻盯着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发呆。 “太帅了!”这什么功夫啊,帅得简直没天理。 愣了半晌,赵晓潼一开口就是这句让人惊愕的赞叹。 “姑娘,你的腿受伤了,你的手也需要处理。”男子没有被人崇拜的骄傲,声音一如刚才那般淡然。 这一提醒,赵晓潼立时觉得自己的腿痛得入心入肺。随即又想起,似乎刚才那个给了她腿一剑的家伙,腿上也比同伴多了道伤口。 这人如此厉害的武功,她刚才实在是多管闲事!这腿伤纯粹自找苦吃。 少女摇头苦笑一下,并没有后悔刚才的决定。如果事情重新再来一次,她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她刚才只顾自己逃命掉头而去,就算她能安全脱身,她也会良心不安。 现在确定这个男子有自保的能力,她就不用担心那些杀手会回头再杀他灭口了。 赵晓潼在闪神间,那男子已然进屋拎了药箱出来。 “姑娘,请坐好。”男子搁了张小凳到赵晓潼身后,然后啪的打开药箱。 看那意思,是准备亲自给赵晓潼料理她的伤口了。 赵晓潼本想告辞的,可一看自己腿伤入骨,不处理一下恐怕不行;只好从善如流的坐下,“公子是大夫?” 这个问题男子脸上露出一抹古怪之色,半晌,才答:“算是吧。” 算是?这是哪门子的答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做大夫的还有似是而非的? 赵晓潼疑惑,看着他熟练替她处理腿伤,便歇了自己动手处理的念头。借着这个机会,安静而光明正大的打量此人。 这人身穿浅杏镶银边的衣袍,肤色白皙,长得斯文秀气。棱角分明的五官因为他挂在唇畔那抹淡然微笑,而少了冷硬反增几分温润如玉的味道。 可赵晓潼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时,心里忽生一种奇怪之感。 他“盯”着她伤口,给人的感觉很认真,认真到甚至连眼珠也不会动一下。 眼珠不会动? 赵晓潼突然有种被雷劈的错觉,眼前这个看着静好温润的男子,该不会是个瞎子吧? 因为这个猜测,赵晓潼有意无意的多看了他眼睛两眼。细看之下,发现他的眼珠不是不会动,只是转动的频率跟正常人不一样。如果不仔细看,就他的行为举止,实在看不出这人双目失明。 不过,赵晓潼心里只是一霎转过惋惜的念头,并没有为此对这个男子生出不必要的怜悯同情来。 她从来很清楚:无论怜悯或同情,都不能改变现状,只会让被同情的人自尊受伤。 所以,她的同情心一向不泛滥。 确定男子眼睛真看不见之后,她便淡然转开视线。没有刻意也没有尴尬,在看到男子替她处理伤口的技巧后,她心里对他只有更进一步的佩服。 这个男人,从里到外都透着强大宁静的气质。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双眼瞎了就不如别人吧? 就在赵晓潼胡思乱想间,男子站了起来,开始处理她手臂的伤。 “这些花长得很好,都是你亲手种的?”赵晓潼不是好奇,只是坐在小院中看着缤纷绽放的鲜花,很自然的问道。 “嗯,虽然我看不见它们鲜艳的颜色,但我闻得到它们的花香,听得见蝴蝶停留上面欢快起舞的声音,我喜欢听它们快乐和谐共处的声音。”男子淡淡一笑,笑容里透着一种让人心境瞬间平和的亲近力。 赵晓潼看着眼前熟练替她处理伤口的男子,忽然就想起了某部武侠里那个热爱生命讨厌杀戮热爱一切美好事物的男子。那个如杏花春雨般温润如玉的男子,她仿佛看到那个男子跨越书卷的鸿沟,含笑欣然迎面行来。 “姑娘,好了。”男子淡淡的声音似乎带着书卷馨香,打断了赵晓潼的漫天乱想。 “处理得很好,谢谢公子。”赵晓潼站了起来,看着这人淡然平和的笑容,她觉得心里的浮燥都平静了下来。 天色很晚,她该赶紧回府了。赵晓潼仰头默默叹了口气,伸手要掏银子。虽然她不知掏银子要做什么,付医药费?他没有承认他是大夫。付压惊费?似乎她受到的惊吓比他还大。财物损失费?呃他精心照顾的一花一草都没有受到损坏,反而她为了在利剑下救那盆海棠伤了腿。 可不掏银子,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赵晓潼又觉得这样很失礼。她掏出银子掂在手心,却尴尬的不知该收还是该递。 “姑娘不必客气。”男子虽然看不见,但却似乎能听出赵晓潼的举动一般。 “姑娘这伤是为了救我的海棠才受的,帮你处理伤口是我应该。” “姑娘是急着回府?” 赵晓潼默然,她什么都没说,他就全听懂了。 “如果姑娘信得过在下,不如坐在下的马车回去。”男子默了默,随即郑重的“看”着赵晓潼,淡淡含笑道:“姑娘如不嫌弃,可叫我楚千浔。” 实名相告,是取信于人的第一步。楚千浔为了打消赵晓潼的顾虑,大大方方据实相告。 其实赵晓潼根本没有怀疑楚千浔的意思,她看人很少看走眼。一个对花草尚能如此爱惜的人,心肠又怎会坏到哪去。 “赵晓潼,我的名字。”赵晓潼也落落大方介绍自己,名字取来就是让人称呼的。“你可以叫我赵晓潼,也可以直接叫晓潼。”名字不过是她这个人的代号,她一点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称呼她。 “晓潼,嗯,我就这样叫你了?”楚千浔笑容灿烂了些,就连转动频率不一样的眸子也亮了亮。 这样干脆爽直的姑娘,不因他眼瞎而心生怜悯反以平常心相待的姑娘,他还是头一次遇见。 想起之前她不顾自身安危折回头挡在他前面护着他的情景,再想到她宁愿腿受伤也护下他那盆海棠的一幕。楚千浔对赵晓潼忽然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缘份,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有些人,廖廖数语片刻相处,就能相互引为知己。而有些,无论相识再长相处再久,永远也走不到对方心里。 赵晓潼在奔出巷口驻足一瞥那一刹,望着对面小楼有如指路明灯的火光,心里忽生温暖那一刹;她就对那个弯腰浇花的男子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不然,她不会面对危险时,还鬼使神差的踢出那一脚。只为护住他珍惜的海棠花,现在想想,她之前的举动真是傻透了。 “楚千浔,千浔。”赵晓潼轻声带笑,忽然很郑重道:“千浔,以后你就是我赵晓潼的朋友。” 她赵晓潼的朋友,她必定生死相护。轻轻一句话,却是生死交心。这话一出,赵晓潼就有些窘了。不过,她并不后悔。 楚千浔竟然听懂了,向来淡然如水的公子忽然有些激动地看着少女,宽大的袖子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似乎,还是第一次,有个人不问他身份不问缘由与利益;单纯的一面之交,直接认可他这个人,用生死之交的心态对待他。 朋友楚千浔在心里慢慢咀嚼回味,暗暗决定,终其一生,赵晓潼也是他护着的朋友。 “嗯,晓潼,我们以后就是朋友。”生死相交的朋友! 赵晓潼与楚千浔相视一笑,默契有时不需要事事宣之于口。 楚千浔拍了拍手掌,突然便有辆马车悄无声息的驶到小楼门前。 “晓潼,我送你吧;刚才那些杀手我看不简单。” 赵晓潼略感诧异的看着他,“你听出来了?” 楚千浔点了点头,“看来你早注意到。” 赵晓潼笑了笑,不过笑容透着苦涩的味道,“我被他们追着跑了一条巷子。”会注意到那是理所当然的,她意外他呀,不过眨眼的时间,他就听出端睨来了。 “他们脚步很整齐。”他很难听不出来。“行动十分统一。”也正因为猜到那些是什么人,他才没有下杀手只是伤他们而已。 赵晓潼默了默,情绪忽然有些低落,“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派他们来杀我的。” “晓潼,既然知道,我们想办法解决它就是。”楚千浔无疑是敏感的,光是听赵晓潼微沉的语气便听出她心中隐忧来。 不过,他从来不认为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找到根源,总会有解决的一天。 “晓潼,闭上眼睛。”楚千浔的声音似乎天生带着一股让人安定的醉人味道。 赵晓潼没问原因,听话阖下长睫。 “你听,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是不是很美妙?” “你闻,花蕾慢慢绽放透出的花香,是不是很有趣的过程?” 树叶沙沙响动,花蕾慢慢绽放送来的阵阵花香,赵晓潼慢慢笑了。生命如此美好,确实没有什么可烦恼的。 “嗯,千浔,我们上车吧。”是我们,不是你和我。赵晓潼说得很自然,仿佛他们就是熟悉多年的朋友,不拘泥不客气,浑然天成的融洽。 赵晓潼没有拒绝他相送,是因为他们心里都在担忧刚才那些杀手有可能还潜伏在某处。赵晓潼虽有把握能安全逃脱,但楚千浔这份朋友恰当的关怀,她不会拒绝。 在面临危险的时候,有人愿意不顾危险靠近你,这不是最幸福的事么! 马车尽管驱得很快,但走得十分平稳。 “晓潼,你当时为何会救那盆海棠?”楚千浔问得淡然,俊脸上永远是令人安心的宁静微笑。 他爱惜一切美好事物,可他不能要求别人也跟他一样,不随意伤害一花一木。 在他看来,赵晓潼能够不顾自身安危去而复返以己保护他,已是难能可贵;这世间,他看到太多的自私自利。 说起这个,赵晓潼就有点小郁闷,她盯着自己处理得很好的腿,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踢腿去挡,如果我伸匕首去挡就好。”那她的腿就不会受伤。 楚千浔很奇怪的,居然能从她刻意扯开的话题里意会到她出手的真意,她为的不是那盆海棠,是因为他。 晓潼,谢谢你! 楚千浔无声在心里如是道。一个会受他认真浇花影响的女子,也一定是个珍爱生命的女子。 “只要安静休养,你的腿伤很快会好的。”我会每天都盯着,让你快些好起来。 赵晓潼只当他安慰,不怎么在乎的笑了笑。外面寂静的街道,除了车轮辘辘声与马蹄声外,忽然隐约随风吹来一段对话。 “姐姐,我要找姐姐” “乖乖,七小姐,我的小祖宗,我们赶快回府吧;小姐这会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骗子,我要姐姐!” “天那,是紫茹和杜若?”赵晓潼连忙挑起帘子往街道外探出头去。 街道很暗,只有零星灯光孤孤单单的将周围景物模糊拉长。 迎面是十字路口,赵晓潼瞪大眼睛,似乎真在四五十米远的路口,看到了紫茹那小小的身影穿了过去。 赵紫茹与赵晓潼似乎心有灵犀般,从横穿而过的十字路又折返回头,挥着小手往马车的方向迎面跑来。 跟在她后面的杜若与半夏见状,顿时吓得连忙追了过来。 “姐姐,姐姐” “真是紫茹!”赵晓潼惊讶过后,马车未停稳,她便迫不及待跳了下去。 面对这个逐渐走出自闭的孩子,赵晓潼最柔软的情怀都被勾了出来。她跳下马车后,很自觉的露出大大笑脸,半蹲在地张开双臂,迎着向她飞奔扑来的孩子。 追在后面的杜若与半夏默默松了口气,脚步随即慢了些。有小姐在,七小姐就不会再乱跑了。 但是,谁也没有预料到,在赵晓潼张开双臂迎接赵紫君的时候,在她最放松最柔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危险会突然降临。 仿佛便是空气波动微微大了些,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有阵风刮过一样。寒光一闪,在黑暗中极其刺眼的寒光从赵晓潼无法看见的角度,无比迅速诡异的对着她要害刺了过来。 赵晓潼看不见,迎面而来的半夏也没有看见,但半夏对凶险有天性敏锐的直觉。她感觉到了,但她也没有办法赶过去阻止。 只能震惊地眼睁睁看着。 赵紫茹身为孩子,对外界的感觉也比一般的大人要灵敏,何况她差一点点就跑到赵晓潼跟前。 “姐姐!”赵紫茹以古怪的姿势飞扑进赵晓潼怀里,一声虚弱的呼喊压过了不太响亮的轻“哧”声。 赵晓潼的警剔性一向也很高,但眼下,她突然遇上赵紫茹;为了让这个敏感的孩子放松防备,她也下意识的松懈了警剔。谁知这一放松,竟换来了无法挽回的结局。 楚千浔虽然坐在马车里,可他因为眼瞎,对凶险的感知也比赵晓潼强很多。距离太近,他来不及走出车厢;他在里面出手了。但他出手的速度被帘子阻了阻,在利刃插入赵紫茹胸口时,他捻在指尖的花瓣才飞了出来割断凶手腕脉。 另外一名凶手就没这么幸运了,当即死在一片粉红的花瓣下。对于以屠戳别人生命为职的恶魔,楚千浔下手从来不会手软。更何况这个凶手刚才还准备对赵晓潼补上一刀。 “七七小姐?”杜若被一刹的变故吓坏了。飞奔过来看见赵紫茹紧紧闭着眼睛一脸虚弱的躺在赵晓潼怀里,她的心立时痛得扭曲。 赵晓潼在看见鲜血从赵紫茹瘦小的胸前汨汨冒出时,大脑就只剩一片空白;杜若小心翼翼的惊叫,反而将她失魂的神智拉了回来。 “千浔,麻烦你给我妹妹看看”她还有没有救? 正中心脏,短刀几乎全部没入,只留刀柄还在外面微微轻颤着。赵晓潼别过头闭上眼睛,咬着嘴唇,将不能出口的痛苦狠狠压了下去。 被楚千浔割断腕脉的凶手已然被半夏封了穴道扔在一旁,为防他寻死,半夏牢牢盯着连眼也不眨一下。 今晚七小姐出事,她与杜若又一次失职。就算赵晓潼不责罚她们,她们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当初怎么就听从七小姐胡闹,由着她跑出府在大街游荡?半夏这一刻懊悔得想拔剑自刎谢罪。 楚千浔眼睛看不见,可他此刻利落的动作就如他有几双眼睛一样。轻风流云般跃下马车,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药箱。分毫不差的走到赵晓潼身旁,蹲下立即便观察赵紫茹的情况。 先将中刀周围的穴道封住,避免流血过多,又很轻柔的喂了颗药丸到赵紫茹嘴里。 即使楚千浔明知那是吃一颗就少一颗的救命药丸,他仍然没有半分迟疑。 “晓潼,抱你妹妹上车,我们必须马上送她回府拔出短刀。”大街上条件恶劣,拔刀容易。但拔了刀之后处理流血,才是麻烦事。 赵晓潼僵硬地点了点头,毫不迟疑抱起赵紫茹上了马车。她行动快一分,紫茹生存的机会就多一分。 善后的事,不用她吩咐,半夏与杜若自会做好。若是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这两个贴身丫环以后再也不用回来了。 虽然紫茹眼下这刀,是代她而受。可赵晓潼觉得她与杜若半夏三人都有责任,所以她暂时不想追究谁。 救人如救火,楚千浔的车夫显然是个老练又有眼色的人,马车驾得极为平稳,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回到相府,赵晓潼直接从后门回筑梦居。只因从后门回筑梦居比从正门近得多。 也正因如此,谁也没发现她“悄悄”的带着重伤的赵紫茹回来了。 赵晓潼脸色惨白,比受伤流血昏迷着一动不动的赵紫茹还要白。她安静站在旁边,看着楚千浔为赵紫茹拔刀止血。 楚千浔有需要的时候,不需出声,她便准确迅速将东西递到手上。 室内,安静得可怕。而赵晓潼看着汨汨外冒的鲜血,愤怒已达顶点,可她依然很好的克制着自己情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看着楚千浔熟练处理赵紫茹身上伤口。 半个时辰后,血总算止住了。 楚千浔示意赵晓潼走出外面,未开口,脸上先漾出让人安心的宁静微笑。 赵晓潼看见他圣洁平静的笑容,极力压抑的愤怒与心痛忽然便似找到了宣泄的突破口,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落下泪来。 楚千浔轻轻拍了拍她轻颤的肩膀,又递了杯温热的水。待赵晓潼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才看着她,淡淡道:“晓潼,你要有心理准备。” 虽然他不希望看到她悲伤难过,可事实就是事实,他隐瞒她给予她希望,然后再让她迎接新一轮的痛苦绝望,不如一次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相信这个珍爱生命的女子,再痛苦也能坚强面对。 赵晓潼木然僵硬的点了点头,垂眸,长睫阖下,晶莹的泪珠没有预警的滑落下来。 “我知道,你说吧。” 楚千浔脸上笑容淡了些,似乎有无声叹息落在风里,“凶器没入太深,如果今晚她不出现发烧症状,还有一丝希望。”如果发起高烧,赵紫茹那是大罗神仙下凡也难救。 尽管赵晓潼已做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等同判了赵紫茹死刑的诊断,她还是稳不住的跄踉一下,浑身晃了几晃才勉强站定。 “晓潼”楚千浔想安慰她,可一开口才发觉任何安慰这个时候都显得苍白无力。 赵晓潼哑着声,深吸口气,缓缓道:“我没事。”至少在紫茹还需要她的时候,她不能倒下去。 现在还有希望不是吗?就算紫茹真的去了。她也要化悲痛为力量,将杀害紫茹的凶手找出来,凌迟! 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出声打扰赵晓潼。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少女扶着椅子一动不动的坐着,杜若恨不得躺在床上代小姐受伤的人是她。 两刻钟后,赵晓潼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里已不见之前的悔恨沉痛;取而代之的极端沉黑的冷静,从她迷蒙的眸子里看不见一丝愤怒的踪影,可这样平静的她反而让人觉得更加不安。 “半夏,那个人吐实话没有?” 那个只被楚千浔断了腕脉的人,不是楚千浔仁慈,留下他一命只因需要从他口中问出幕后主使。 半夏冰冷的脸露出几分惭愧之色,摇头:“没有。” “就拿那把刀。”赵晓潼指了指还沾着赵紫茹鲜血的短刀,冷酷道:“从他胸口开始,每过一刻钟不说实话,就割十五片肉下来;用炭火架个架子,串着肉片,就在他眼前烤。” “在他四周烧起火堆,刀口抹上盐巴,架子旁边放一碗清水;如果他半个时辰不说,那就给他喂他自己的烤肉。如果他十二个时辰还能坚持不说,那就把他身上所有的肉都割下来,直到他的血流光不能呼吸为止。” 半夏心头大震,眼神骇然。小姐这手法比千刀万剐还残酷。 可她这惊骇也只是瞬间,头一低将眼里震惊掩下,轻轻应声:“是,奴婢一定问出幕后主使。”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也是唯一能让小姐愤怒自责减轻的。 “杜若,将府里的事说来。”赵晓潼扶椅而坐,一脸的冷肃平静,可她泛白的指节泄露此刻她极度压抑的愤怒。 杜若知道,她指的是夫人与赵紫君从宫里回来之后发生的事。 “小姐,两个时辰前,宫里下了圣旨;陛下亲封你为三品县侯,各项赏赐已由向包两位妈妈清点入库。”这是第一大事,杜若先挑出来禀报。 赵晓潼眉头动了动,她料到皇帝会有赏赐下来;可没料到这赏赐如此丰厚,还赏了个三品县侯?虽是有名无实,可这名头也够吓人了。 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赵晓潼对于皇帝这种恩威并施的手段不感意外。可她担忧的是日后,皇帝在宫里给她那一巴掌并不严重。 这三品县侯,只怕不是光好听的名头而已。 赵晓潼皱了皱眉,便将担忧丢诸脑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她现在有空杞人忧天,不如想办法找出凶手。 “另外还有一件事。”杜若小心翼翼看着她惨白的脸,迟疑道:“二小姐那件衣裳原是先夫人的旧衣,据说老爷当年与先夫人十分恩爱;很多人都见过先夫人穿那件造价不菲的华贵衣裳。” 赵晓潼怔了怔,随即森然冷笑。穿一件死人衣裳在何贵妃寿宴上招摇,难怪当时那些人的脸色变得那么精彩了。 幸亏她提前做了准备,不然还欣赏不到赵紫君变脸的好戏。 “何贵妃赏赐给二小姐的盒子,装了满满一盒佛经;据说何贵妃让二小姐将里面的佛经一字不漏一字不错的抄写三百遍,一个月内送进宫。以示二小姐对先夫人的尊敬怀念。” 一个月?抄写三百遍满满一盒佛经? 何贵妃这是小惩大戒呀,未来一个月,赵紫君只怕每天最多只能睡两个时辰了。剩下十个时辰,全部得用于抄写佛经。 赵晓潼表示一点也不同情那个女人,如果她稍微天真一点;穿了那件衣裳的人就是她,凭何贵妃原本就对她隐含敌意,到时罚的恐怕就不是抄写佛经如此简单了。 能想到用镜子聚光反射光线的原理证明清白,赵紫君也是个聪明的。 只可惜,遇上早有防备的她。镜子换成两面,珠子被她让人蒙了层蓝色薄纱,这证明清白的把戏才会在最后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赵晓潼默默将宫里发生的一切串连起来,赵紫君证明清白不成,前期所有努力皆白费。那个时候她记得赵紫君已经恼羞成怒,将所有怨恨都积在她身上了。 那么回到府后,再接到她被封为三品县侯的圣旨。 妒忌心重的赵紫君在昏头之下,难保不会做出截杀她的事情。 可是,那两个杀手明显不是普通杀手;按楚千浔的说法,那应该是某些家族培养的死士,一生只忠于一个主人! 赵晓潼皱了皱眉,压下心里烦燥,抬头望了望外面漆黑的天际。半夏还没有回来,证明仍没有问出结果。 赵晓潼捏着眉心,在思考谁最想将她置于死地;谁又有那个能力培养死士,等在她回府的路上。 赵紫君倒是有杀她的心,可赵紫君绝对没有培养死士的能力。到底今晚击杀她的会是谁呢? 就在赵晓潼反复推敲的时候,楚千浔淡然的声音略含疲惫,还隐隐带着一丝焦急,轻轻传了过来:“晓潼,你进来看看,你妹妹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竹杠敲得真欢 章节名:第92章 竹杠敲得真欢 赵晓潼一直压抑着强逼自己冷静,听到这话,轰的一声,差点就崩溃了。 她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很急。可脚步绝对放得轻若无声,在门口便迫不及待张目去望。床上小小的人儿仿佛没有知觉般,如果不去看她胸前的伤口,只会以为她安静睡熟了而已。 可赵晓潼望见她小脸上不正常的红,心突然便咯噔一下,整个人如坠落冰窖一般,遍体生寒。 紫茹开始高烧了! 赵晓潼脑里反反复复只有这件事,所有的意识都在提醒她,一定要让紫茹的体温降下来。 而接下来,赵晓潼不停反复的只做一件事。就是拿冰块敷赵紫茹额头,拿湿毛巾擦拭腋下,拿酒精擦赵紫茹身体。 杜若与其他婢女完全插不上手,这一切赵晓潼完全不让她们任何一个人碰。似乎只有这样不停的忙碌着,赵紫茹就会退烧就会醒过来一样。 也许是赵晓潼的诚意感动了上天,一个时辰后,赵紫茹身上的高烧奇迹般退了下来。 赵晓潼心里刚刚松了口气,以为赵紫茹终于度过难关;可是她悬着的心还未来得及放下,她甚至连一杯水还没喝完,赵紫茹的体温又逐渐升高起来。 忙碌,是赵晓潼唯一让自己不胡思乱想的最好办法。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赵紫茹体温降到正常;赵晓潼看着脸色回复正常苍白的小孩,眼里忽然就泛起了一层水雾。 但是,赵紫茹生命流逝这一晚,筑梦居的夜注定难以平静。赵晓潼忙碌了一夜,半夏亲手割肉审人也审了一夜。 赵紫茹反复几次高烧之后,在天色大亮之际,终于平稳了下来。 “千浔,紫茹她现在算是度过危险了吗?”赵晓潼声音很轻,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眼里的脆弱,可是她的眼神不可避免的带着一丝期盼。 楚千浔沉吟了一会,反复思忖了一个说法,才慢慢道:“晓潼,就现在她的情况看,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但具体能不能恢复,这事还难说。”毕竟,伤口在心脏,还伤得那么深。而这个孩子年纪却如此小,能不能捱过去,就是他也没有把握。 赵晓潼沉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她明白了。 一天一夜没休息,赵晓潼现在是身心皆倦,不用任何人强逼;听完楚千浔这番话后,她自己就强逼自己睡了一会,不管能不能睡着;合上眼休息一下是必须的,她心志再坚强,她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允许自己垮下去。她若是垮了,让五姨娘知道紫茹这事,五姨娘一定会崩溃的。 赵晓潼将身体蜷缩在被窝里,沉沉无声叹了口气。合上眼,让自己大脑处于一片茫茫黑暗中。 临睡前,楚千浔什么也没说,默默递了碗汤水给她。为了能让她好好休息,楚千浔当然老实不客气的往里面加了些特别的东西。 赵晓潼睡觉的时候,司马晨在干什么呢? 原来,司马晨让车夫赶着马车走了一会之后,心里便开始后悔了。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赵晓潼,为什么突然就来了脾气惹赵晓潼不快呢! 明知她在宫里受了委屈,明知她在宫里耗了心神与皇帝周旋;出来他却还要因为一件衣裳跟她闹脾气,难怪她会生气。虽然,他心里不悦的并不是因为一件衣裳。但是,他没有尝试站在她的角度看事情,他确实思虑欠周。 她的裙子不方便走路,她为了避开他,还特意狂奔;现在她会不会在什么地方突然摔倒了?会不会摔疼了脚又雇不到马车回府?会不会? 无数个担忧的念头涌上脑袋,司马晨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担心。 “老林,调头回去找她。” 车夫等他这吩咐等得天都黑了,这会终于等到公子醒悟到姑娘是需要哄的。 车夫一激动,调转方向的速度那一个飞快。 但是,司马晨并没有追上赵晓潼,反而遇上了那十个被楚千浔用花瓣伤了的杀手。 司马晨同样从他们握剑的姿势与走路的步伐猜测出他们的来历,但是司马晨却从其中一个伤了赵晓潼的杀手剑上闻到属于赵晓潼的气味。 原本不打算与这批人对上的司马晨立即暴怒了,连哼也没哼半声,取下腰间软剑冲上去就是一阵割白菜般割下十人脑袋。 无论是谁,敢打赵晓潼主意的,都该死! 解决了这些杀手,司马晨心急如焚前去寻找赵晓潼。但是,他好命的又遇上另外一批,专门针对他而来的。 一场激战过后,司马晨终于赶到了楚千浔的小楼,等他再追的时候只来得及收到赵紫茹胸前中刀的消息。 赵晓潼一夜忙碌为赵紫茹降温的时候,司马晨则忙碌奔波于调查那些杀手与死士的来历。 赵晓潼一觉醒来已是两个时辰后。 “杜若,紫茹她?”赵晓潼睁开眼睛,立即被窗外高挂的太阳刺得心惊。生怕在沉睡中错过什么,一睁眼便急急问了起来。 “小姐放心,七小姐很好。”杜若小心翼翼掩着喉咙哽咽,应得飞快。 赵晓潼收起眼里的焦急,缓缓下床穿好衣裳。她知道杜若口中的很好,只是指紫茹在她睡着期间没有再发烧,而其他一点起色也没有,甚至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 梳洗完毕,赵晓潼勉强喝了两口粥。她搁下碗筷的时候,半夏终于回来了。 “小姐”半夏脸上没有憔悴,有的只是惭愧与自责。 赵晓潼斜她一眼,声音很淡:“说。” “招了,他说自己是周家死士。”半夏说完,递了张纸给赵晓潼,是那个死士的供词。 “周家?”赵晓潼明显愕了愕。 怎么会是周家? 赵晓潼没有心思看证词,直接问:“是谁指使?”她想不明白周家有谁对她恨之入骨,需要动用死士取她性命。 赵晓潼以为她很快会知晓答案,可是半夏却一脸惭愧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说死士只凭令牌接受命令,只知道要伏杀的人是小姐。” 赵晓潼皱眉,“那个人死了?” 半夏更惭愧了,头垂得极低,“是的,小姐。”浑身的肉都让她割下来烤焦了,不痛死流血也流死了。 但是,她敢以性命担保,这份证词绝对是真实的。 “晓潼怀疑那个死士说谎?”楚千浔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他自如行走的姿态,赵晓潼差点忘了这个俊秀温润的男子双目失明。“为什么?” “我跟周家的恩怨一时说不清,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周家没有理由出动死士杀我。”如果周家要为赵紫凝报仇,那还勉强说得过去。但她自信在红枫山庄的事,无论谁去查怎么查,都查不到她身上来。那件事,完全就是赵紫君下的黑手,她在其中顶多是冷眼旁观加推波助澜而已。 如果为了赵紫君或者夫人,这个理由就太牵强了。 半夏听罢,顿时着急了,“小姐,奴婢可以肯定那个死士说的是实话。” 赵晓潼看她一眼,冷冷道:“我没有怀疑你。”她怀疑的是不是有什么误导了死士,可这个推论实在很难成立。 伤害紫茹的凶手死了,真凶的身份却扑朔迷离。赵晓潼垂眸,掩着眼底越来越浓的寒意。 “死士不是周家的。”司马晨在外面站了站,隔着篱笆栅栏望进面积不到十五平米大的小厅,只见简单摆放着两张小几与几张椅子的小厅,这时聚满了人,目光扫向角落那浅杏身影时微微凝了凝。他一脚跨进来,满怀歉意深深看了赵晓潼一眼。 赵晓潼却别过头,直接将他当空气。虽然紫茹出事,很多人都有关系,可她最不能原谅的是自己。如果出宫后她早些回府,如果她没有上司马晨的马车,如果。 可惜,这世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时光倒流。 现在,事已至此,她不想怨恨任何人。但是她也不可能在面对司马晨的时候,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查出凶手,追查到底。不将那人剥层皮下来,她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紫茹。 杜若与半夏与司马晨也算熟悉,但离宫之后的事她们并不清楚,此刻看见赵晓潼奇怪的反应;都透着不怎么友善的目光打量起司马晨来。 见赵晓潼压根不肯理自己,司马晨心里难受,但面上却一点不显,接着又道:“我已经查过了,死士是相府的人。只不过有人刻意误导死士,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周家培养的人。” 他隐含期盼的看了看赵晓潼,赵晓潼坚决的扭头望墙壁,似乎誓要从灰白的墙壁看出朵花来。 司马晨垂眸,默默叹了口气,语速略略加快了些:“暂且不管相府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按理,能够命令死士的历来只有家族中实际的掌权者。而相府,赵书仁他虽是当朝丞相,可实际相府的大家长却是老太爷。” 闻言,以冷硬背影背对着司马晨的少女困惑地皱了皱眉。 如果按照这种猜测,下命令让死士杀她的人是老太爷? 不,是谁都不可能会是老太爷。先不说她的命被某个神棍牢牢与老太爷的命绑在一起,就说她现在新鲜的三品县侯身份;那份圣旨在她出宫时就下了,伏杀却在天黑后才执行。老太爷肯定已经知道圣旨的内容,不说别的。就说皇帝赐她为三品县侯这份恩宠,尚属大梁首例。这对于名声坠落谷底的相府来说,无异是雪中送炭。 这个时候,重视相府名望的老太爷绝不可能做出杀她的事。 司马晨说了这句便沉默着,其实他有意等在这里。就是希望能借此引赵晓潼开口询问他。只要她肯与他说话,一切都好办。 可是,他左等右等,只见赵晓潼仍旧盯着那面空荡荡的灰白墙壁出神,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司马晨心里堵得慌,也越发难受得紧,最终他无奈又气恼的看了她冷硬的背影一眼。 撇眼掩着眼底黯然,暗下叹息一声,道:“不过,据调查,老太爷在前段时间已将能够命令死士的令牌转交到赵书仁手里。” 赵晓潼身子僵了僵,就是袖下双手也突然握成了拳头。 那是赵书仁命令死士伏杀她?不赵书仁再恨她,也会顾忌着老太爷。老太爷想让她活,赵书仁就不敢叫她死。再说赵书仁作为当朝丞相,更清楚在皇帝刚下旨赐封她为三品县侯的时候杀她,会引起怎样后果。 那个无情的男人,除了面对赵紫凝的事糊涂外,在其他事情上是绝对精明知轻重的。 让死士执行杀她命令的人一定不是赵书仁。 那么是夫人?夫人作为正室,最有机会接触到赵书仁手里的令牌,也最有机会了解到死士的秘密。 可夫人对于老太爷的事,也是知情者啊!没道理之前夫人可以容忍她,现在却忽然要杀她!按她了解,夫人一直容忍她,不就是想等着三年黄金保护期一过,到时再任意处置她吗? 在大事上,夫人还是很有忍耐力与远见的。 那么,唯一的嫌疑就只有。 不管赵晓潼心里怎样猜测,她始终没有开口询问司马晨的打算。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的意思,如此明显的拒绝,再加上司马晨双目流露的淡淡歉意,谁都看得出这两人不对劲了。 一直坐在角落打量两人的楚千浔站了起来,轻风流云般潇洒走向司马晨。 从司马晨不经过通报直接走进小厅,赵晓潼却没有出声赶人,楚千浔就觉得这两人关系不寻常。 虽然他目不能视,可他的感觉却比常人敏锐数倍。他自有他的方法判断出司马晨心虚。是的,心虚。从司马晨有意无意放轻的呼吸,从司马晨刻意放下身段想要讨好赵晓潼的语气。他知道这个让人不敢小觑的百越质子,一定做了什么惹赵晓潼不快的事。 惹赵晓潼不高兴,那谁也别想高兴。 “素闻司马公子不近女色,从不允许女性靠近身边三尺之地;今日一见,方知传言误人,实在惭愧。” 楚千浔的声音,无论何时都透着一股豁达让人安定的味道,就算他此刻明显在讽刺司马晨也一样。 不近女色?不允许女性靠近身边三尺之地?面壁的赵晓潼心中愕然,更多的是困惑。那司马晨风流浪荡的名声从哪来的?司马晨这混帐还有性别洁癖?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发觉确实没见过任何女性能靠近他身边三尺之地。当然,赵晓潼很不客气的将自己忽略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是目前唯一一个能靠近司马晨的雌性生物。 好吧,赵晓潼根本不知道自己想歪了。楚千浔当面戳出司马晨这点传闻,可不是让她困惑的。 至少司马晨在看见楚千浔向他走来那一刹,心里就暗起警剔了。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候,楚千浔居然会将这事戳到赵晓潼面前。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赵晓潼,他司马晨撒谎吗? 可是,他能直接告诉赵晓潼,这是事实吗?除了赵晓潼,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女人靠近身边三尺之地,因为除了赵晓潼外,别人一旦越过三尺之距,他立刻就会。 司马晨冷冷扫了楚千浔一眼,露出皮笑肉不笑式的假笑,不紧不慢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名满天下的楚五公子,真是幸会、幸会!” 司马晨咬牙切齿说出这话,可见心里有多气。可他看楚千浔的眼神一点也不觉意外,明显早预料到楚千浔会在这一样。 其实,昨晚司马晨遇到那群被楚千浔用花瓣伤了的杀手,他就猜出是楚千浔出的手了。正因为猜出是楚千浔,他才没有急着来筑梦居见赵晓潼。 楚千浔,名满天下的楚五公子,虽然为人淡泊宁静不喜杀戳,对待一花一草也珍惜有加;可这个人,骨子里至善至仁,却也嫉恶如仇。连棵草也不忍伤害的人,遇上他插手管了的不平事,一定就会管到底。如果对方残忍,他会比对方更残忍;如果对方凶狠,他出手绝不会留情。 有楚千浔在,赵晓潼短暂时间内,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楚千浔出手击退了那些伏杀赵晓潼的杀手,不是吗? 楚千浔微微一笑,站到司马晨面前,丝毫不觉得司马晨身高优势能带给他压迫感。若论气势与身份,他楚千浔绝不会比司马晨差。 “千浔久仰司马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实在仰慕得紧。” 言下之意,你司马晨的底细我很清楚,就别在我面前装了。 装?他哪里装了?楚千浔这小子凭什么在这警告他? 他认识赵晓潼的时候,楚千浔还不知躲在哪座山挖药草呢。 “我也一样,时常听闻楚五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赵晓潼忽略掉司马晨磨牙的郁闷语气,侧目看了看楚千浔。 楚五公子名满天下?楚千浔你很有名么? 司马晨瞄见一直不肯回头看他一眼的赵晓潼,居然因为楚千浔而侧目,一时心里酸意上涌,忍不住不满地微微冷哼一声。 赵晓潼脸色沉了沉,依旧连眼角也不肯瞟他一下。 昨晚的帐还没算呢,他有什么资格在这对她哼哼。 哼完之后,司马晨立即就后悔了。赵晓潼现在还在恼他气他呢,他怎么一时没忍住,将脾气撒出来呢。都怪楚千浔这个碍眼的家伙,司马晨立刻恶狠狠的瞪了楚千浔一眼。楚千浔虽然看不见,可他就像感觉到一样,很好脾气的对司马晨淡然一笑。 司马晨面色一黑,想起还是赶紧哄回赵晓潼才是正经。至于楚千浔,有机会再慢慢收拾。 他立刻作小心状,脚下悄悄挪呀挪,乾坤大挪移的挪到赵晓潼旁边,轻声讨好道:“晓潼,老太爷刻意让相府培养的死士误以为自己是周家培养的人,这事看着蹊跷。” 他这是提醒赵晓潼可以拿这个要挟老太爷呢。 赵晓潼昂头昂得脖子酸,于是低头,改盯自己脚尖。不管怎么看,就是不肯转头看司马晨一眼。 司马晨想了想,将昨晚的遭遇透了点出来:“晓潼,皇帝下旨高调赏赐你,又将你与梁泽绑到一起;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人找你麻烦,以后没事少出府。昨晚就有几拔人想要浑水摸鱼,幸好” 幸好什么?赵晓潼皱眉,幸好她先跳车做了独行侠?还是幸好她遇到了楚千浔? 尽管赵晓潼心里还是气得厉害,可眼角不由自主的往旁边墨青衣袍的下摆瞥了瞥。这一瞥才发觉衣摆上还沾了片花瓣,还留有几滴干掉的血迹,不过因为袍子颜色暗,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昨晚他回头追她了?只是遇上几拔要她命的人,忙着替她清理才没追上?以这个人爱干净的毛病,居然没换衣裳就跑来见她,昨晚一定忙了整夜吧? 想到这一点,赵晓潼心里好受了些,心微微一软;可面上丝毫不露,司马晨这混蛋,就是欠教训。 司马晨绝不承认,他不换干净衣裳就来见她,就是故意让她见了心软的。他自己也明白,昨晚那脾气闹得欠揍。 可令他气闷的是,自他进来之后,赵晓潼连个眼角都不肯施舍给他。这招苦肉计显然没有发挥作用的余地。 其实,他也不算刻意。又是杀人又是调查的,确实忙碌了一夜,到现在,连口水还没喝上呢! 想到这,司马晨心情越加郁闷了。赵晓潼,究竟要怎样才肯理他? 司马晨绞尽脑汁在想该怎么哄姑娘,可他从来没有哄人的经验,实在很为难呀! 那件事,他本来不想让赵晓潼知道了。因为连他也不能确定的事,万一让她白高兴一场。 司马晨暗下牙根一咬,刻意放低声音附近赵晓潼耳边,飞快说道:“默,已死于途中,不过消息尚未能最后确定。” 赵晓潼心里一震,这人暗中派人去取赵子默性命了? 不管有没有得手,司马晨有这份心总是难得。 她绝对可以肯定,司马晨会出手对付赵子默,一定是因为她。 说起这事,司马晨心里确实不怎么踏实。他当初让他的人跟着赵子默,并以一个月为期要看到赵子默的首级。当然,一个月内,他的人确实拿着赵子默的首级回来见他了。 但是,那颗人头,连他的人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赵子默的。所以他才一直隐瞒着,不想将这消息告诉赵晓潼。但现在,为求她原谅,他也顾不得了。 如果赵子默没死,日后一定会回来寻仇;告诉她,让她心里有个防备也是好的。 司马晨将想说的不想说的都说了,再思来想去,却再找不出什么能够令赵晓潼高兴的事;他悄悄瞄着赵晓潼,只见赵晓潼仍旧冷着一张脸,根本没有扭头看他一眼跟他开口说话的打算。 司马晨无比郁闷的无比挫败的暗下叹了口气,也罢,现在赵紫茹情况不好,这丫头又怎会有心思理会他。 他还是暂时离开,别在她面前惹人嫌了。 司马晨默默的掏出一个小盒子搁在桌上,又隐含期待的看了赵晓潼一眼;却见她完全没有反应般,只得闷声道:“我先走了。” 赵晓潼没有作声,楚千浔绝对不会开口送别司马晨。不管司马晨什么身份,惹到赵晓潼不高兴的,他也不会给面子。 杜若看着司马晨高大却孤单的背影,似乎笼罩着一层孤寂的味道,不知怎的,心里忽然微微衍生出几分可惜之意。 司马晨一离开筑梦居,仰头望了望天色,弧度优美的唇畔忽然勾勒出一抹冷笑光影。 他随即轻声喊了句:“金一。” 周边空气一动,立即有名玄衣男子飘到他旁边,双手作揖:“公子。” “他们的武器拿来了?” “是,公子。” “现在,往这刺一剑!”司马晨指了指自己左手手臂,眼也不眨一下,甚至唇边还带着万千风华的潋滟微笑。 金一眼里有诧异,但没有一分犹疑,抬手抽出长剑,同样眼也不眨往司马晨指的位置就是一刺。 司马晨瞥了瞥鲜血直流的伤口,冷笑一声:“成了。” 说罢,草草包扎一下,故意让那斑斑血迹渗透;又审视了自己一番,见衣袍微皱,衣摆沾了些许灰尘还有几滴已干掉的血。 皱了皱眉,随后却点头。虽然有些脏,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接下来,司马晨很潇洒的干了件惊动天下的事。他顶着这副不算太狼狈的尊容,大刺刺的带着一具尸首进宫向皇帝告状去了。 这个时辰,早朝已散。皇帝正在御书房里批折子,而昨晚发生的刺杀,都是有心人暗下操作的事,根本鲜少有人知晓,就算偶有知晓的也装傻充楞。没有好处还得罪人的事,谁会傻傻上赶着到皇帝面前告状。 这也就造成了皇帝自认满意的太平盛世,直到宫人慌慌张张前来禀报说司马晨带着尸首闯宫告状来了,皇帝才惊怒交加。 “什么?司马晨他带着尸首进宫?”真是胆大妄为!皇帝怒而站起,大掌往龙案重重一拍,震得太监心肝颤三颤。 “让人将他请去偏殿。”皇帝深吸口气,皱着眉头吩咐,“让他将尸首留在殿外。”带尸首来见他,这司马晨真是疯了。司马晨不嫌晦气,他还嫌呢。 若不是这人是司马晨,他立刻就下令让禁卫军将人乱箭射死! 皇帝吩咐完毕,便恼怒起身往偏殿走去。 皇帝在偏殿坐下端好架势,才让人宣司马晨进来。 “司马晨参见陛下。”即使一身狼狈,司马晨站在殿中仍显得容光潋滟。 “六殿下你受伤了?”皇帝本是含威两眼一扫,却不期然的先看到了司马晨血迹斑斑的手臂。 “谢陛下关心,这伤是昨晚出宫后遇袭留下的。”司马晨说罢,有意无意的将渗血的手臂往皇帝方向扬了扬。 “遇袭?”百越质子遇袭这么大的事,早朝竟然没有人上报给他?有谁这么不长眼,连司马晨也敢袭?这事有古怪。 皇帝心里一惊,面上镇定异常,目光狐疑的扫向司马晨。百越质子在大梁京城遇袭还受了伤,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皇帝狐疑打量司马晨的时候,心里也在暗暗揣测事情的真实性。 “陛下只要派人去查,一定查得出来。”至于他受伤的真相?他也一定会让大梁的人查出来的。 皇帝看着司马晨笃定的态度,心里虽然仍旧怀疑,但这怀疑却小了很多。 “来人,赶紧宣太医院院首给六殿下医治。”皇帝头一转,立即面露担忧的吩咐太监。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功夫总要做足。 直接宣太医院院首过来,他够重视司马晨了吧? “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给六殿下看座。”皇帝威严十足的对旁边小太监又是一喝,转头看司马晨的时候,可是满脸堆笑的慈和。 不管真相如何,司马晨受了伤是事实。司马晨敢带着尸首进宫,即使当中有什么猫腻,只怕他的人也查不出来。总之,司马晨摆出这态度就是问罪来的,他表现友好点先安抚住司马晨一定没错。 猫腻?司马晨手臂上的伤就是猫腻,可皇帝确实怎么查也查不出来的。能够说话的凶手,他全都杀了,死人又如何证明之前没伤到他? 太医院院首很快就奔过来了,是的,用奔。皇帝亲自下令让他给百越质子看伤,他哪敢有半点怠慢呀。生怕自己走得慢一点,就可能引起两国战火,到时成了大梁罪人。 而院首包扎的速度也同样快得惊人,在皇帝点头示意下,双腿还在发酸的院首又飞也似的退了出去。 “六殿下,昨晚出宫后遇到了什么情况?”挥退了院首,皇帝笑着十分友好的看着司马晨。当然,皇帝在得知司马晨带着尸首进宫那一刻,就立即下令让人去彻查了,但调查就算顺利也不会这么快有消息传回来。 皇帝要稳住司马晨也要安抚司马晨,包扎完伤口,自然不能再拖着不问了。 司马晨似笑非笑的扫了皇帝一眼,莫测高深的道:“这端的看陛下你怎么看了。” 怎么看?事情该怎样就怎样了。还能怎么看?皇帝心里不悦,可他很明白的从司马晨话里听到了愿意大事化小的暗示。 不悦归不悦,司马晨这个事主愿意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六殿下怎么说?”皇帝也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眸扫过司马晨。 “陛下是希望大梁与百越两国兴起战火呢?还是希望两国永睦友邦?” 司马晨口气很随意,可眼眸却精光闪烁。 皇帝瞥他一眼,心里暗骂:这问的不是废话,他又不是昏君,急着为自己招骂名! “六殿下说笑了,你是百越尊贵的六殿下,亦是大梁尊贵的客人,昨晚的事一定是误会。”皇帝表面笑得友好,暗里却在咬牙切齿。他堂堂一国之君,却被一个晚辈要胁。 可这要胁他还得生生受了,谁让大梁的国力再赶个五十年也比不上人家百越呢。 司马晨托着下巴,很认真的附和,“陛下说得对,我也认为昨晚的事是误会。” 皇帝心里一喜,司马晨肯松口承认是误会就好办。至于司马晨手臂上那点小伤,大不了赔点银子了事。大梁虽不如百越,可银子还是不缺的,尤其最近钱庄正式运转,国库已开始源源不断有银子进帐。 仿佛要印证皇帝的话一般,这时,外面刚好有人求见。 “宣。”皇帝大手一挥,动作挥得那一个叫利索。知道是他派去调查的人有消息回来了。 皇帝想了想,还是决定当着司马晨的面问昨晚的事情。“真相”出来了,司马晨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皇帝派去调查的自然是他的亲信,他一进殿看见司马晨竟端坐殿中,顿时怔了怔,可皇帝直接宣他进来,自然是没有回避司马晨的意思;当下行过礼,便详细的将调查结果报来。 大致是说巡城士兵正巧撞上偷窃的宵小,于是在大街上追逐起来,而他们追逐的宵小在司马晨的马车出现后就消失不见了。巡城士兵怀疑司马晨与那宵小是一路的,就这样交起手来。 交手,自然难免有损伤。司马晨手臂上的伤与他身上的狼狈,就是这么来的。 皇帝听罢,皱眉问:“那与六殿下交手的巡城士兵呢?那偷窃的宵小呢?人都找到了吗?” 人找到,就有人证,也就证明这事确实是误会一场,司马晨也就不会再咬着“遇袭”一事不放。 谁知那亲信听皇帝这一问,顿时面部扭曲,惭愧答:“死了,都死了。但那宵小没找到。” 皇帝皱眉,心里隐隐起了一丝烦燥,转念便明白只怕所有人都是司马晨所杀。人证没了,是黑是白自然由司马晨一张嘴说了算。 可事已至此,皇帝心里再不愿意也没办法让那些死人复活,“下去吧。”手一挥,不满地扫了亲信一眼,顺便递了个眼色让亲信最好尽快找出那引发冲突的宵小。 司马晨好整以暇的垂眸喝茶,对皇帝与亲信的互动装作不知,只是掩在杯中的嘴角微微噙出一抹讥讽冷笑。 “六殿下放心,朕一定下旨严惩酿成这出意外的人。”皇帝面色一肃,很认真的看着司马晨,“幸好这只是误会一场,为表诚意,朕” “陛下。”司马晨搁下精致的白玉杯,慢条斯理打断皇帝,无比忧虑的叹息:“天子脚下,皇城之内,竟然有宵小横行;这大梁京城的治安堪忧啊!” 司马晨一脸慨叹的忧愁,就差直接说:皇帝你家治安很差,我住得很不放心,我要回家。 回家,未到约定期限让司马晨回百越;那不是撕毁两国和平盟约的节奏? 皇帝脸色沉了沉,随即明白了司马晨的意思:这不是简单的宵小冲突,而是有阴谋的袭击;想要他小事化了?可以,先拿出诚意来。比如先将维护京城治安不力的人拿出来开刀什么的,他司马晨才会勉强同意这事化了。 事实上,连皇帝自己也不信这会是简单的追捕宵小引起的冲突。衙门的人再没眼色,也没有理由撞到司马晨手上还开打。 而在这时,有个老太监进来凑近皇帝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皇帝的脸色就更沉了。 司马晨带进宫的尸首,已经查出身份了。并不是衙门普通的官差,而是保卫皇城安全的禁卫军。 这也印证了司马晨遇袭一事绝不是追捕宵小案引起的冲突。 就在皇帝皱眉沉思的时候,消息接二连三的传了进来。 围攻司马晨的,除了有蒙面禁卫军,还有九门提督的人。皇帝记得,九门提督现在是他的二太子梁琛掌管,想起司马晨刚才的暗示,皇帝越发怀疑这事不简单。 梁琛的人竟然也掺和在里面,连禁卫军也掺了一脚。皇帝皱着眉头沉吟,想起梁琛最近的势力增长过快,隐隐有些不受控的趋势。 适当的打压是必须的,免得某些人野心过度膨胀。 皇帝心里有了决定,紧皱的眉头立时舒展开来,他看着司马晨,温和笑道:“六殿下的担忧不无道理,都是底下的人办事不力,才令六殿下受惊;朕一定严惩,务必令六殿下满意。” 司马晨松了口气,脸上忧愁之色也云开月散了,“这就好,既然陛下已有决断,我这个外人就不好多事了,只不过我这手臂真疼。”说罢,司马晨配合地皱起眉头,露出一脸痛苦之相。 皇帝掠了他一眼,心里气极怒骂:告完状才想起自己是外人,司马晨可真能! 目光掠过司马晨的手臂,心里就更恼:疼什么疼?要疼早疼了,至于草草包扎渗着血就进宫吗?分明是故意露给他看的。 不就是借机敲竹杠?银子而已他给得起。 “六殿下无辜受伤,朕心里甚感过意不去。”皇帝一脸愧疚模样看着司马晨,心里其实怄死了。“朕回头吩咐人将百年人参灵芝等滋补药材送到殿下府上,殿下这手伤得挺严重的,需要好好补一补。” 皇帝捂住发疼的心口,继续抹着良心说瞎话,当然是被司马晨逼的,“朕就拿十万两给殿下当医药费,也算是朕一点心意,六殿下一定不要推辞。” 推辞?司马晨心里冷笑。 面上却迟疑推却:“这个陛下言重了,十万两” 嫌少?皇帝眉心一跳,伸手揉了揉,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司马晨,“朕差点忘了,最近药材稀缺。”稀缺,药价自然贵了,那赔的银两就得往上提提。 给了个牵强理由,皇帝却不出声了,他想看看司马晨能狮子开大口到什么程度。 司马晨沉吟一会,佯装思索状,良久,认真道:“陛下说得对,最近药价的确贵了不少;就前天我的人去买同样的药,药价硬是比十天前提了一倍,这样下去哎,只怕苦的是百姓呀。” 提高一倍?司马晨也真敢想!动动嘴皮子的事,就伸手要多他十万两。 皇帝心里怒火开始酝酿,可是他想到司马晨后面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他咬咬牙,决定忍痛受了。出点血能免去割肉之痛,他勉强还是可以承受的。 “是吗?这物价涨得也太离谱了。”皇帝诧异的感慨一句,若有所思瞥了瞥司马晨,“百姓都不容易。”他这个一国之君要考虑那么多人的死活,那就更不容易。 司马晨直接装傻,他听不懂皇帝的讨价还价,自然也就拒绝给皇帝机会,只淡淡应了句:“的确不容易,看我都这样了。” 你这样?你咋样啦?朕看你活得挺滋润的!皇帝真想扯开嗓子质问他一句,可是这些话,皇帝只能放在心中想想。 二十万两就二十万两,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皇帝不怎么愉快的附和:“六殿下,确实挺苦的。”才怪,一个异国质子活得比他这个皇帝还滋润,就司马晨脸皮厚,才敢在他面前叫苦。 敲完竹杠,皇帝心想司马晨该满意出宫了吧? 走?司马晨掠见皇帝不耐的表情,心里冷笑。才二十万两就想打发他?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他昨晚可是奔波劳碌一夜无眠,早上还被赵晓潼冷漠给伤了,这些帐,不找大梁的皇帝算,他找谁算? “对了,陛下。”司马晨忽然一拍脑袋,一脸歉意的看着皇帝微微变色的脸,“忘了还有一事未禀明陛下。” 皇帝没好气的盯着他,冷淡道:“哦,六殿下还有何事?” 贪得无厌者,他平生最恨! “昨晚与巡城士兵冲突过后,我还真碰上了他们要追捕的宵小。” “真碰上了?”皇帝老眼里闪过淡淡惊讶,不过太过巧合的事,他向来不信。巧合,往往都是人为安排出来的。 司马晨郑重其事的认真点头,表示这事确实是真的。 “我不但碰上,还将人拿下了。如陛下愿意,请容我将人带到陛下跟前来。” 皇帝真想见见这个害他白白损失了二十万两银子的宵小,心里惦量着若是将人剁了按斤卖,不知能不能卖出个二十两银子一斤的价。 皇帝点头,面无表情道:“哦,六殿下有心,那朕便见见。” 司马晨意味深长的瞥了眼皇帝,然后朝殿外用力拍了拍手掌。 不多时,就有两名侍卫带着一个精神萎糜的男人进来。 侍卫一松手,那男人就像团烂泥似的瘫软在地。 皇帝眼神一冷,登时怒喝一声:“地上何人?” 司马晨打断他,“我建议陛下让人摸摸他的脸,顺便脱了他外面的衣裳。” 皇帝挑眉:“此人易容?” 司马晨只点头,并不说话。皇帝一个眼神丢下,自然有宫人前去撕脸剥衣。 待那男人的真面目暴露出来之后,皇帝呆了呆,“这不是凤仪宫的太监总管原升吗?” 凤仪宫皇后的寝殿。皇后身边的太监总管,皇帝自然认得。 司马晨掠了掠原升脚边一个鼓鼓的包袱,道:“那包袱里面装的都是好东西。”言下之意,那就是原升偷窃的赃物了。 不用皇帝吩咐,他身边的老太监立即就过去打开包袱检查起来。检查完毕,对皇帝点了点头,禀了句:“陛下,里面都是平日赏给皇后娘娘的东西。”赏给皇后的,自然件件价值不菲。 皇帝沉着脸,没有理会那些赃物,而是掠了眼一直瘫在地的原升,“六殿下,他怎么了?” “哦,他呀。”司马晨耸耸肩,露出十分无辜的眼神,“昨晚碰上他的时候,才知道就是他害我被人围攻,一时气愤所以下手难免有些不知轻重。”不知轻重,揍着揍着倒没将人打死。不过也就还能呼着气,这会估计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皇帝想问话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他不会多带一个死人给自己惹麻烦,可也不会带个能给自己惹麻烦的活人。原升还能呼吸却不能说话,对他那是最好的。 皇帝心里忿忿,司马晨就算再不知轻重,也不可能将人打到只剩一口气吊着吧?这明显就是个技术活。 “六殿下,真是好手段!”皇帝暗咬牙根讽刺。 司马晨欢快地笑了笑,将皇帝的讽刺当恭维了。“陛下过奖,我再好手段,也比不上大梁的皇后娘娘呀。” 皇帝脸色泛青,被司马晨这直接讽刺给气的。 “又是总管盗窃,又是蒙面卫兵追捕的,陛下你的皇后娘娘真能干。”不但管后宫,也管到前朝来了。 皇帝嘴角狠狠抽了抽,司马晨口中的蒙面卫兵就是带进宫的尸首,那是保护皇城安全的禁卫军! 恼恨过后,皇帝开始深思了。他的皇后还真将手伸得太长了,他记得大太子梁佑手上就有调度禁卫军的令牌。 司马晨遇袭的事,真是宵小盗窃引起的冲突吗? 很明显不是!皇帝自看到凤仪宫太监总管的脸后,就完全推翻了之前的结论。 那遇袭的事件背后,真相究竟是什么? 咳咳,司马晨带尸首进宫敲竹杠,绝对是冲冠一怒才干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放过?不可能 章节名:第93章 放过?不可能 司马晨看着皇帝眼里怀疑浮沉不定,略感满意地笑了笑。 皇帝真正起疑,才会认真去查,而皇帝能查到的真相绝对是他给皇帝的真相。 皇帝忽然又想到了大太子最近活跃频频拉拢群臣的举动,他虽然五十有余,但还年壮得很;而他的儿子们,却一个个都开始不安份起来了。 皇帝眼神森冷,漠然扫向司马晨,完全没有询问司马晨的意思。眼神一转,落在旁边的太监身上,直接威严道:“皇后管教不力,致使宫人胆大包天做出盗窃财物之事,还引发极为恶劣的后果。传朕口谕,令皇后着即交出凤印,无诏一个月内不得踏出凤仪宫半步。” 交出凤印,不啻于夺了皇后管理后宫的权力,而禁足一个月,更是直接削了皇后一国之母的颜面。 前朝后宫,向来紧密相连。虽然皇帝未就凤仪宫太监总管盗窃一事,直接牵连到大太子梁佑身上。可他打压皇后的举动,无疑在告诉世人,他对大太子梁佑的生母很不满。 对生母不满,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对儿子同样不满。那些举棋不定的朝臣知道这事之后,都老老实实龟缩原地,不敢向大太子靠拢了。 下了这道口谕,皇帝想了想,又道:“另,传朕意旨,让何贵妃与贤妃共同协助管理六宫事宜。” 何贵妃乃三太子梁泽生母,皇帝这是有意抬举梁泽?司马晨垂眸,掩着眼里闪动精光。随后微微摇头,皇帝不会允许梁泽独大,这是肯定的。 至于贤妃,膝下无子,只育有一个已然出嫁的成年公主。皇帝这么做,完全是不想让何贵妃一人独揽后宫大权的意思。 接连下了两道圣旨,处置完后宫的事后,皇帝想了想,又道:“六殿下且安心回去养伤,皇后管理不力令六殿下受伤又受惊,朕会让她拿出诚意向你道歉的。” 这个诚意,自然就是银子的事了。毕竟皇后一国之母的身份摆在这,司马晨也不可能让人家颜面尽扫。落皇后的颜面,这事皇帝做得,他却做不得。 黑状白状都告完了,司马晨表示对这个结果差强人意,也就不再留在皇帝面前添堵了,他回去只管等着收钱就好。 有了二十万两银子,再加上皇帝绝对会让皇后大出血的那笔。嗯,数目还是比较可观的,他这手臂的伤还算值。 希望到时这几十万两银子送到赵晓潼手里时,她能忘了他偶尔“不小心”算计梁泽丢了户部钱庄管理权的事。 是的,司马晨在算计皇后的时候,也在算计何贵妃;谁让那两个女人都在宫宴上为难赵晓潼。算计何贵妃,也就等于暗算了梁泽一把。不过唯一不太好的后果就是,害赵晓潼白白损失了利用户部钱庄赚银子的机会。 所以司马晨忙着算计皇帝三个儿子的时候,也不敢忘记替赵晓潼赚钱。 事情就如司马晨预料一样,皇帝怀疑凤仪宫太监总管盗窃一事另有内情,于是重新又派人详细的一一调查了。 调到的结果是,司马晨巧遇上出宫的赵晓潼,然后礼貌的送赵晓潼回府;赵晓潼途中有事先行离去,而这之后,司马晨的马车就被蒙面的禁卫军包围攻击了。 禁卫军要诛杀的对象绝不会是百越的质子,那么他们要杀的人是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而指挥得动禁卫军的幕后之人又是谁,不也同样清楚着吗? 赵晓潼前脚出宫,后脚就被人盯上了。为什么一个从不出挑的相府庶女会突然被人盯上呢?当然是因为她被皇帝赏识,不但得了赏赐,还封了三品县侯。至于皇帝封县侯的真正原因?这是个公开的秘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而据说,赵晓潼距相府不远时,还遇到了另外的袭击。而那些人,就是梁琛管辖下的九门提督的人。皇帝一点也不知道,司马晨很无耻的将相府死士的身份打上了梁琛的烙印。 调查到这里,皇帝还不明白吗?因为他赏识赵晓潼的才能,还直接指到梁泽身边。所以其他人妒忌了,头脑发热了。想着杀了赵晓潼,就减了梁泽的助力,他们将来也就多一分胜算。 “好啊,一个两个,都盼着朕早死!”皇帝暴怒之下,砸了整套极品白玉茶具。 然后,下了道圣旨厚赏赵晓潼,当然,这回赏的只有财物与药物。 再然后,皇帝立了个名目让亲信接替了梁泽掌管户部,同时接手了开始赚钱的钱庄。 “很好,三个太子的势力都遭到不同程度的削弱。现在,他们又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司马晨将手中情报就近灯火处点燃,微敛眸子里看不清什么表情。 这件事,皇后为她的一时冲动付出了沉重代价。丢了凤印还连累了自己儿子,以后她一定不敢轻易再打赵晓潼的主意。这是司马晨着重拿皇后开刀的目的,谁让皇后那么蠢,让禁卫军去伏杀赵晓潼。 有了皇后这个榜样,其他蠢蠢欲动想对付赵晓潼的人,出手前就会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能力承受皇帝的怒火。 皇帝以雷霆手段整饬大太子二太子的势力,也等于向外界释放了一个保护赵晓潼的信号。在大梁的京城,还有谁的拳头大得过皇帝吗? 有了皇帝这把强大的保护伞,赵晓潼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舒心的。 而经此一事之后,皇帝在不同程度上削弱了三位太子的势力,让他们三人的力量暂时又恢复到势均力敌的局面,这是司马晨进宫的第二个目的。 至于大手笔敛财,是顺便为赵晓潼做的第三件事。虽是顺便,可司马晨一点也不敢怠慢,赵晓潼不高兴,后果很严重。而得罪赵晓潼的后果,就更加重上加重。所以司马晨在皇宫刮皇帝的银子,才会刮得那么卖力。 当然,这些都是司马晨带尸首进宫见过皇帝之后,才陆续发生的后事,这会司马晨刚出宫,有些事还没发生。 再说,筑梦居的小厅内,司马晨一走,楚千浔立即便拿起他留下的盒子来看。 “晓潼,他留下一颗救命丹药。”楚千浔将盒子递到赵晓潼面前,亮出里面的小小药丸。 赵晓潼淡淡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哦”了声,也不将盒子收起来,也不理会楚千浔如何处理那颗药丸。 楚千浔见她这般满不在乎的模样,不得不将原本不打算说的话吐了出来:“晓潼,这是天下唯一一颗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丹药。” 珍贵异常呀,你要小心收好! “起死回生?”赵晓潼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苦涩讽刺。“紫茹服了它,能醒来吗?” 楚千浔一愕,脸色也微微沉了沉,“不能。” “既然不能,又有何珍贵可言。”什么起死回生,都是狗屁。 再好的药,不能用在有需要的人身上,也是废物。 楚千浔迟疑,“那这药?”你要是不要? “你随便处理。”赵晓潼一点也不稀罕的口吻,将盒子合上塞进楚千浔手里,连看也懒得再看一眼。 楚千浔怔了怔,随即露了抹苦笑。他起先轻描淡写的压低这药的价值,确实是有意贬低司马晨;可这会,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说明。 再珍贵,也珍贵不过一条人命。既然不能救赵紫茹性命,这东西在赵晓潼眼中就是废物一颗。 是他和司马晨才会将这东西当宝贝。他该说赵晓潼豁达呢?还是该说自己太执着呢? 赵晓潼回头去看了看赵紫茹的情况,见她就如睡着一般,什么反应也没有。 心里虽不好受,可她也没有放任自己伤心太久,从房里退出来,她就让人送些东西到老太爷手里。 虽然查不出是谁派死士伏杀她,但如今赵紫茹出事是事实;死士是相府的死士也是事实,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该有个说法。 “禀老太爷,这是四小姐让人送来的东西。”在南院时,一般都是玉珠近身服侍,只有外出,老太爷才会将贵叔带在身边。 老太爷最近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相府事多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年纪大了,越发受不得刺激,这一病自然如山倒了。 玉珠捧着托盘走进室内,老太爷正靠着床栏在看书。 老太爷搁下书籍,掠了她手里的托盘一眼,心里忽然涌起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东西?” 玉珠低着头,声音轻柔细致,让人听着就舒服,“奴婢看了,其中一样是老太爷喜爱的南滇特种烟丝。”玉珠向来很懂得把握别人心思,自然挑了好的来说先让病中的老太爷高兴。 说罢,玉珠停了下来。眼角瞄了瞄老太爷,见老太爷面色微现欢喜之意。 “四小姐如今也长大了。”会学着做人讨好长辈了。 “是,四小姐如今确实长大了,昨天得了赏,今儿就想着孝敬老太爷您。”玉珠很自然的提了一句,当然也是点到即止。赵晓潼被皇帝封为三品县侯的事,老太爷又不是不知道,无需她刻意在这再提醒一遍。 老太爷笑了笑,一双老眼微微露着精光。“另外一样是什么?” 玉珠将头埋低,瞟了托盘一眼,欲言又止道:“另外一样,还请老太爷您亲自过目。” 你从来没把四小姐放心上,四小姐又怎么可能突然把你放心上。四小姐让人送东西来,肯定不会是为了讨好你。 可惜,这事玉珠看得明白;却不能对老太爷说。老太爷眼下正高兴呢,只怕等会看到那东西,玉珠暗暗叹了口气,希望老太爷不气坏才好。 老太爷是什么人?绝对是人精一个。玉珠这态度,他立即就看出不对劲来了。“拿过来。”他倒想看看,那个让他意外的小丫头还能送什么给他。 “是。”玉珠轻声应了,低头,小心翼翼将托盘拿到他眼前。 只是一个没有封口的信封。老太爷两指一夹便将里面的纸张抽了出来,往空中一抖而开。 可是,他一看上面的内容,脸色立即骤然大变。 赵紫茹受伤的事,今早也有人禀报过他。但老太爷一向不在意相府的孙女,再说来人只禀报七小姐受伤,并没说其他什么原因,他也没问。 哪里想到竟然是被相府的死士刺杀! 自己养的人杀相府血脉?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家族培养死士的初衷,是本着危急关头,让这些死士拼死保护留下血脉的!可现在这简直、简直混帐! “啪!”老太爷一掌重重拍在旁边小桌上,气得呼吸不畅。 “去,让老爷过来见我。” 玉珠应声拿着托盘退了出去。可赵晓潼让人送来的滇特种烟丝还留在室内。 老太爷一个人皱着眉头,盯着那袋他最喜爱的烟丝出神。 赵晓潼,难道以后的相府,要靠这个不起眼的孙女来撑着吗? 一袋滇南特种烟丝,表明她将他这个祖父放在心上;同时也是威胁,他若能“秉公”处理这件事,他还是她尊重敬爱的祖父。如果不能,老太爷闭了闭眼睛,慢慢地吐了口气。 大梁自立朝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得皇帝赐封官职的女子。赵晓潼,确实与众不同。他以前也看走眼了,以为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一个。 可今时今日相府的名声门楣,竟然败落到要靠她一个庶女来撑的地步。 老太爷还在沉思间,赵书仁便急急忙忙过来了。 一进屋,第一眼先掠见了老太爷拿在手里的烟丝,“父亲?”这太奇怪了,父亲往日都是让人往他的鼻烟壶装好烟丝的,从来不会拿着烟丝自己来装。 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赵书仁暗下搜肠刮肚在想,至于赵紫茹受伤,赵晓潼受封;这些他不关心的人,即使发生什么事,在他心里也跟大事沾不上边。 “来了。”老太爷将烟丝搁到桌上,掀开眼皮沉沉扫他一眼,态度不冷不热。让想从他表情判断端睨的赵书仁,愣是猜不出个究竟来。 赵书仁虽然贵为丞相,但在老太爷面前,他还是很有压力的。 权位再高,也抹不掉孩子敬畏父母的天性。 “你自己拿去看看吧。”老太爷惜字如金,很直接的将那张由死士按了手印画了押的证词推到赵书仁面前。 赵书仁满目狐疑接了过来,匆匆扫过之后的反应,几乎跟老太爷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他们家的死士刺杀自己的女儿? “哼,这正是我想问的。”老太爷冷冷扫他一眼,命令死士的令牌就在赵书仁手里。这个正主如今却一脸茫然的反问他,简直是不知所为。 老太爷皱着眉头,眼角扫到那袋上好的南滇特种烟丝,就气得胃都疼了。 他盯着赵书仁泛黑的脸,用手敲了敲桌子,“现在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赵紫君的性命是他给予的,让他去处置赵紫君再合适不过。 赵晓潼应该不会对她自己老子的处置有什么意见吧? 不错,赵晓潼除了送来那张证词之外,还隐含威胁的表明她查到了相府培养死士的方法。这可是在关键时刻关系到相府生死存亡的秘密,赵晓潼可以肯定,老太爷就算不为自己,为了相府的将来,也肯定会将赵紫君交出来。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可有各种合理的推测做旁证就行了。 老太爷若是不肯将杀害紫茹的赵紫君推出来,她不介意让相府更败落一些,横竖她从来不在乎相府的名声好或差。 “怎么办?”赵书仁茫然了。 赵晓潼那个逆女连老太爷都敢威胁,按他说应该先灭了她。但是,想起赵晓潼可能的手段,想起赵晓潼如今的地位一日日水涨船高;那个丫头再忤逆,也不是他说想灭就灭的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他锁在密室里的令牌怎么会到了赵紫君手里?赵紫君又是怎么知道如何使用令牌命令死士?这样隐秘的事,就连夫人他也没告诉;实在想不通呀,赵紫君怎么知道的? 老太爷一看他纠结的模样就知他脑子在想什么了。不由得哼了哼,又重重敲了敲桌子,“我没问你怎么泄的密。”纠结个什么劲。他只想知道这个儿子打算怎么处置赵紫君那个丫头。 “父亲的意思?”赵书仁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处置赵紫君,不说命令死士刺杀自己的女儿,单是想到赵紫君可能用什么手段打听到这个家族隐秘,然后偷出令牌去犯事;赵紫君就该被杀一万次,可是那个到底是他女儿。 只要不涉及到赵紫凝,赵书仁对赵紫君的心还不至于冷硬像石头。 按照赵晓潼暗示的那样?不,赵书仁从心底接受不了被自己女儿威胁这样的窝囊事。 赵书仁拒绝去想结果,所以就将这个烫手山芋又推回到老太爷手里。 老太爷恨恨地瞪他一眼,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下不了决定! “你不想看着相府在你手中败落,只能舍了其中一个。”现在,赵晓潼无论是地位还是名声都有如日中天之势,反观赵紫君,已完全不能为相府带来任何利益了;不但如此,还给相府带来麻烦。 舍一个无用的棋子,换一个有用的满意,相府才能长长久久繁荣下去。 这么简单的事,根本不需要考虑。 赵书仁震了震,老太爷说得轻巧。可赵紫君也是他的骨肉,他怎么忍心亲自逼她去死。 赵书仁这会,忽然就想起赵紫君过往种种好来,越想越觉得赵晓潼可恨。赵紫茹不是没事吗?为什么非要揪着这事不放,大家都是一家人,都是姐妹;为什么就不能装个糊涂就这么算了? 至于赵紫茹真的没事吗?赵书仁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就算听到赵紫茹受伤的消息到如今;他都一直没想过要亲自前去看望一下赵紫茹,他根本就不记得那个躺在床上的孩子也同样叫他父亲。 当然,赵晓潼从来没期望赵书仁会对她或紫茹能够像对赵紫君那样一视同仁。她之所以大肆公开赵紫茹受伤的消息,就是向老太爷表明她的态度,对待这件事她是认真的、坚决的,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千浔,紫茹她还能醒过来吗?”问出这句话,赵晓潼就如万箭穿心般的痛。可是,楚千浔给的期限已经到了,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坚强面对。 楚千浔又一轮细致的观察了赵紫茹的情况后,脸上也难掩流露了淡淡伤怀。 “晓潼,她昨晚虽然熬了过来,但是她终究太小了,反复高烧将她整个人都。”楚千浔默了默,低声说下去:“也许她一辈子就这么睡下去,也许某一天就突然醒来,也许。” 赵晓潼握在手里的杯子一松,“哐当”一声落地碎成片片。 紫茹这是变成没有意识的植物人吗? 楚千浔以为她就算受得住打击不崩溃大哭,至少也会无声流泪。可是,赵晓潼没有,她非但没有流下一滴眼泪,除了刚才摔破杯子的失态外。她脸上几乎看不出一点悲痛的痕迹,只有那双迷蒙眼眸,闪动着幽幽寒芒。 而这个时候,赵书仁心事重重,脚步蹒跚的离开南院。心里反复在想着,他真要亲自逼死自己的女儿吗?他真要按照老太爷的意思逼死赵紫君吗? 他堂堂当朝丞相,居然要受一个小丫头的威胁,要按一个小丫头的意思行事? 还有人,活得比他更窝囊的吗? 赵书仁魂不守舍的离开南院,却没有回正屋,反而糊里糊涂的就去了夫人的福满苑。 “老爷?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夫人一见脸色灰青的赵书仁,就惊得连忙丢下手中活计,亲自过去扶着他进屋坐下。 每一句都透着发自内心的关怀,赵书仁忽然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太过忽略正妻了? 这个女人不管怎么说,这些年也是一心待自己;而他当初为了防着她对紫凝不好,还偷偷。 想起往事,赵书仁心里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愧疚来。他有很多子女,可这个女人一直只有紫君一个女儿而已。 赵书仁好不容易在南院被老太爷逼得下了决心;可一见到夫人,看见这个女人操劳的模样。看见昔日姣好的面容也染了岁月风霜,他忽然就不忍心,不忍心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去死。 一切都是赵晓潼那个孽障的错,不是她逼老太爷,老太爷又怎么会为了相府利益逼他。 左右为难的赵书仁忽视了夫人数年之后,突然对她有了愧疚之心,也突然为自己无法下定决心处置赵紫君的事找到了借口。 是的,借口。其实他心里也明白错根本不在赵晓潼,也明白这是个完全站不住脚的勉强借口。 可是,人的感情一旦偏向某个人,就会为她所做的一切不好找出千万个不得己的理由。现在的赵书仁就是这样认为,如果不是赵晓潼逼迫赵紫君在先,赵紫君也不会做出命令死士杀人的事。 总之,说来说去,错的都是赵晓潼。而赵紫茹如今根本没事,赵晓潼就更没理由对自家姐妹赶尽杀绝! 夫人会不知道赵紫茹受伤的事吗?知道之后,她也会像赵书仁一样,不关心赵紫茹也不去了解事情真相吗? 不,赵书仁关注的在朝堂。而夫人关注的是相府内宅,她即使了解不到真相的全部,起码一部份她还是知道的。 从老太爷差人将赵书仁请去南院,她就知道事情不好了,这个时候她当然来不及去质问她的好女儿做了什么,她时刻关注的是赵书仁什么时候从南院出来;出来时又是什么样的状态,又该怎样将人引到她的院子来,再以不经意关怀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 以前,夫人不屑为了争宠而放低身份做些伏小扮柔弱的事;可现在,为了保全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看不清现实的女儿,她不得不将身为女人的自尊骄傲都放到一边去。 在相府,只有这个男人才是她的依靠,只要这个男人还能将她看在眼里,她的女儿才会有活路。 赵书仁愣神一会,对夫人苦笑一下,“我没事。” “没事?怎么会没事呢?脸色差成这样,老爷可得注意身体呀。”夫人柔柔看着赵书仁,眼里虽没有情深款款,可其中孺慕依赖的意思却淡淡流露了出来。 赵书仁看着她,被赵晓潼威胁受伤的自尊心忽然就被抚平了。 接下来,赵书仁不敌夫人怀柔攻势,虽没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全告诉夫人;但大约的,能够说的,他全部都告诉了夫人。 然后,看着夫人,很无奈很纠结的道:“夫人,不是我心狠非要处置紫君,而是老太爷他的意思我不能违逆,你别怪我。” 夫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幽幽道:“老爷,我不怪你。”我只是恨你而已! 当年就先抛弃了她,现在又要抛弃她的女儿! 赵书仁听到夫人不恨他,心里就不觉得内疚了。他将这事透露给夫人知道,就是希望她识做一些,别让他为难就成。 夫人识做吗?如果老太爷要杀那个人不是赵紫君,她绝对会将事情做得漂漂亮亮。可是,那个人是赵紫君。是她怀胎十月才生下来的女儿,她再怎么识做。她也先是一个母亲才是相府的当家主母。 “老太爷叫了老爷去南院?老爷离开南院之后又去了夫人的福满苑?”赵晓潼一字一字重复着杜若的禀报,每重复一字,她嘴角那讥讽的意味就浓一分。 “好好,好得很,一个个都舍不得她死。”就她与紫茹该死! 老太爷将赵书仁叫去南院,那意思不是明显着想要放过赵紫君吗? 上一回,她放过了赵紫君,可是她放过赵紫君的后果,就是将紫茹害成植物人! 这一次,那些人还是舍不得赵紫君死,是吧? “小姐,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做?”杜若看着赵晓潼眼里越来越浓的杀意,赶紧开口。她担心小姐心里积怨太重,反会伤了自己。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盯紧赵紫君就行。”赵书仁将这事透露给夫人,不就是暗示夫人赶紧将人送走吗? 夫人不舍得赵紫君死在她手里,一定会尽快安排赵紫君离开的。 只要赵紫君悄悄离开相府,到时她就别再想着完好无损的回来。 不死,可以!她已经决定了,要赵紫君活着比死更痛苦一百倍。 果然不出赵晓潼所料,夫人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之后,顾不上为赵紫君求情。好吧,她其实心里明镜似的,这个时候给赵紫君求什么情都是白搭。当然,时间紧急,她也顾不上再做什么安排给赵晓潼使绊子。 当她知道赵晓潼毫发无损从宫里回来,还得了赏封为三品县侯之后,她心里隐隐的对赵晓潼就有些畏惧。 尽管她不承认,但她下意识已经有了这个时候别惹赵晓潼、先避开赵晓潼安排好赵紫君的想法。 不管赵紫君如何使性子不肯配合离开,夫人最后都强硬的逼着赵紫君乖乖坐上她安排的马车,在天刚刚亮的时候,悄悄离开了相府。 两个时辰后,筑梦居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赵晓潼依旧衣不解带的亲自服侍赵紫茹,她身边那懂武功的丫环半夏也寸步不离守在筑梦居。 夫人得到这个消息,心里安定了不少。 只要赵晓潼不知道君儿离府就好,只要赵晓潼再晚些才发现这事,君儿就安全了。 “小姐,夫人的人一直都留在筑梦居外面监视着。” 赵晓潼看了看半夏,讥讽一笑,“很好,就先让她放一会心好了。”以为她不离开筑梦居就不知道赵紫君离府的情况?天真! 一天过去了,赵晓潼仍然一心扑在赵紫茹身上。夫人完全放心了,她的君儿安全了。以后以后,找到合适时机解决了赵晓潼这个隐患,再将君儿接回来。 天很快黑了,夫人虽然有些心神不宁,可她晚饭过后,还是早早歇下了。这两天一直为赵紫君的事奔波谋划,她需要休息。 这一夜,喝了安神汤的夫人仍然睡得不太安稳,可谓噩梦不断。 天才亮,她就醒来了。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她宝贝的女儿已经在城门口,还在睡梦中就被无数人观赏了。 无论是进城还是出城的普通百姓,大清早都集中在东面城门口等待守城官兵开门。 “咦,这是谁家姑娘呀?怎么大清早的衣衫不整躺在这呀?”一个老实的年青人惊讶叫了起来。 他这一叫,立即引起其他等待开城门的人注意,有个长相猥琐的中年男人往旁边望去:只见一袭薄纱裹身的年轻姑娘闭着眼睛横睡路旁。随便一望,便能看清薄纱下浑身都留下被疼爱过的痕迹,那雪白肌肤上青青紫紫印痕好不惊人。 那猥琐男人指着仍旧闭着眼睛的姑娘,大声嗤笑道:“什么谁家姑娘!好人家的闺女会穿成她这样子?我看呀,就是哪个青楼的姑娘昨晚被人疼爱了,大概咳你们懂的;不然怎么会被人丢在这!” “这位姑娘看起来好面熟呀,大家看看,是不是丞相家的二小姐呀?”有位厚道的大爷也惊叫了起来,他曾经受过赵紫君恩惠,认得赵紫君不算稀奇。 “吹吧大爷你!”那猥琐的男人立即不屑地嗤笑,“丞相家的二小姐怎么可能大清早这副模样出现在城门外。” “谁吹了,我老汉曾得过二小姐的救助,她就是我的恩人;谁会认错自己的恩人,大家说是不是?”大爷不服,脸红脖子粗的与那猥琐大叔争执了起来。 沉睡在路边的衣衫不整的姑娘赵紫君赵家二小姐,终于被众人吵吵嚷嚷的声音吵得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可这一睁开眼睛,赵紫君就傻眼了,她怎么可能睡在路边?一定是做梦!赵紫君立即又闭上眼睛,又过了一会,依然能听到百姓们为她争吵的声音。 她绝望地睁开眼睛,捧着脑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她这羸弱不堪怜爱的模样,似乎更坐实了昨晚被人疼爱狠了的猜测。 “姑娘,你跟他们说,你是不是丞相家的二小姐?”那大爷见她终于清醒的站了起来,立即义愤填膺的扯开嗓子大喊。他不容别人将他家恩人污蔑成什么青楼女子。 他不喊还好,这一喊将不知情的其他百姓纷纷都吸引了过来。 赵紫君听着闹哄哄的声音,满脑子乱糟糟的。但她还记得刚才似乎听到了青楼女子这几个字。 青楼女子?绝不可能跟她扯上关系的,她是相府嫡女,何等高贵的身份! 好吧,迷糊中的赵紫君还以为她周围有青楼女子呢,还想着要站远点撇清关系呢。她都忘了先想一想看一看自己眼下什么情况了。 那为她着急的大爷见她没有开口反驳,当下更加着急了,“二小姐,你快告诉他们,你不是什么青楼女子,你是丞相家的二小姐。”大爷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赵紫君否认了,那什么乱七八糟的青楼女子就跟赵紫君无关了。 可是,他也不看看眼下赵紫君是什么打扮?单凭她否认就能否认的吗? 迷糊中的赵紫君被他这么大嗓门的一喊再喊,终于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下意识的低头环视自己一眼,这一看,差点惊得她两眼发黑直接昏死过去。 “这是哪里?” 呃一直期待她出声否认的大爷听到这话,傻了半晌,才奇怪道:“二小姐,这是城门外啊,你不是要进城吗?” 城门?她不是应该在百里外的别院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城门外?还这身这身见不得人的打扮? 赵紫君看见自己衣不敝体的薄纱后,简直羞愤欲死。 再瞄见薄纱下斑斑青紫的吻痕,她两眼立即发黑,差点直接昏死过去。可是她知道自己这会不能昏,要是昏过去,让更多人看见她这副模样,她以后直接一头撞死得了。 赵紫君看清自己满身不堪的狼狈后,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个时候不能承认自己是丞相家的二小姐。如果承认了,今天她的身体被这么多人看过,还这一身似极欢爱过后留下的吻痕,她以后除了出家做尼姑,只怕就只能拿条绳套在脖子将自己吊死了。 可是,不承认,她身上连一文钱也没有。别说钱,就是衣裳也没有,这薄纱简直。赵紫君白着小脸,紧咬嘴唇,拼命将薄纱拉了又拉,试图将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遮掩起来。 可是这薄透的纱衣,任她怎么拢都没有用的。 没有钱,她若不是回城,她怎么生活下去?用腿走回别院吗?这模样?光是想想要顶着现在这副狼狈如裸女的样子走百多里路,赵紫君真想就此昏死过去。 既然不能走去别院,那只有先回府再想办法了。要回府必须承认她是相府二小姐。 想到这里,赵紫君又犹豫了,无论她怎么选都不对。因为她不承认自己是二小姐,就等于承认自己是青楼女子! 青楼女子?这个污名一旦扣上身,她这辈子也完了! 她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姑娘,你倒是说话呀?你到底是不是丞相家的二小姐?”那大爷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她回答,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大爷你行行好,能不能将你身上的外衣借给我?回头我一定给你银子。”赵紫君差点脱口承认自己就是相府二小姐,可是临到头,她却忽然改了口。这大爷看着心善,不管怎样,先借件衣裳遮住身子再说。 可是,那大爷听她这么一说,忽然警剔地看着她,怀疑问道:“姑娘莫非真不是我的恩人二小姐?” 赵紫君心里将大爷恨恨咒了一顿,为什么非要追问她是不是相府二小姐,直接借件衣裳给她不就完了。 大爷见她不吭声,越发怀疑她就是那什么人说的青楼女子。于是一脚跳开,紧紧拢着自己外衣,警剔又嫌弃地盯了赵紫君一眼,然后摇头,劝道:“姑娘,做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糟蹋自己!” 赵紫君真崩溃得想痛哭,可是,她看看周围那些百姓轻蔑的目光,死死咬着嘴唇硬是忍住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哭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我就说她是卖身的青楼女子吧,你偏不信!”那猥琐的大叔又凑了过来,一双死鱼眼上下打量着赵紫君,那眼神就像看按斤两卖的猪肉一样。 赵紫君一张脸本来冻得发紫,可因为害怕而惊得发白;这会被这人猥琐的眼神这么赤果果的瞄来扫去,直接恶心得想吐。 “明明是青楼卖肉的,却偏生一副大家闺秀傲骨不凡的冰清模样啧啧,不知共度春宵一晚要多少银子?” 赵紫君大怒,冷眼瞪着那猥琐大叔,“我我不是青楼女子!” 猥琐大叔嘿嘿假笑,“那你承认自己是相府二小姐呀!” “我”赵紫君脸色一青,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她不能承认,绝不能承认。 “去,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卖笑的就是卖笑的,还否认!还想假冒丞相千金!”猥琐大叔摇着头一脸鄙夷的走开了,因为这时城门已经打开,他要排队进城去。 原本排队等待开城门的百姓或多或少都听到猥琐大叔不屑批判的声音,这时人人都丢着嫌弃的眼神过去,就像赵紫君是个什么带有病菌的脏物一样,人人恨不得能离她远点。 赵紫君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眶打转的眼泪落下来。 她现在这样,再哭也只会遭人嘲笑而已。不管她现在是这些人认为的“青楼女子”还是丞相家的二小姐,她都要坚强给他们看。 犹豫半晌,赵紫君还是打算承认自己是相府二小姐。她现在身无分文,又衣不敝体,不回城她根本没有活路。 看着熙熙攘攘往城门涌的百姓,赵紫君努力缩小自己,好降低存在感。难听的、屈辱的、鄙夷的、嫌弃的,各种语言与眼神,她已经承受不住更多了。 赵紫君本打算待人少一些再悄悄回城,可是她努力缩在路边又冷又羞的等着,等了半天却发觉进城的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再加上出城的人一个个都好奇的朝她张望,赵紫君实在等不下去了。 于是,小心翼翼随着人群往城门挤去。 小兵一个个重复询问一个个尽职的检查之后才放行:“站住,你是京城人氏吗?是就出示碟牌。” 赵紫君看着忠于职守的小兵,硬着头皮想混在人群中悄悄进去,可是守城的小兵仿佛练就一双金睛火眼般,一下就将衣衫不整的赵紫君逮了出来。 长枪往她面前一拦,冷着脸颇有气势的一喝:“你,站住。” 赵紫君惊得蹬蹬后退,在小兵凌厉目光审视下,小声飞快道:“我是京城人氏,碟牌放在家里忘了带出来,请大哥行个方便,让我进去吧。” 碟牌就是由官府发的有效身份凭证,进出京城都得出示,不然官兵只会将人当流民,绝不允许进城。 赵紫君身上原本是带有碟牌的,可是她在睡梦中突然被人扔到了城门口,还穿成这个羞人的模样,身上哪里还有什么证明身份的碟牌。 小兵眉头一皱,毫不客气道:“你是说就是?谁知道你是不是假装京城人氏,想混进去企图不轨。没有碟牌想进城?你给我走一边去,别挡着道耽误别人时间。” 小兵这一喝,又引来无数人围观了。赵紫君真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一根筋的小兵,可是这会除了哀求,她什么也不能做。 “求求你了,大哥,我真是京城人氏,你就放我进去吧。” 小兵望了望后面越来越长的队伍,又见队伍已隐隐有些骚动,不由得皱着眉头,厉声问:“那你是哪家千金?除非有人能证明你是京城人氏,不然绝不能放行。” 赵紫君低着头,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随即将心一横。事到如今,她只能承认自己的身份了,“我是丞相家的二小姐,这下你总能放行了吧?” 小兵斜着眼审视地打量她,明显不相信的道:“就你?丞相家千金?我还是丞相家公子呢!说谎也不打草稿!” “去去去,一边去,别妨碍别人进城。”小兵不耐烦了,十分不客气的拿长枪将赵紫君往旁边赶。 赵紫君眼泪流了出来,但盈挂在长睫上泫然欲滴的柔弱模样,无比可怜的看着小兵,低声哀求:“我真的是丞相家二小姐,不信的话你派人去丞相府传话,让他们派人来证实我的身份。” 小兵见她说得认真,又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时被美人哭得动了恻隐之心,又觉得万一真是丞相家千金的话,他可不能随便得罪。 于是,语气稍稍温和一点道:“那你到旁边稍等,我这就让人到丞相府传话。” 赵紫君环着双臂,含泪露出感激的眼神,“谢谢大哥,我这就到旁边等着,绝不耽误你的事。” 丞相千金?那可是他们这些守城小兵一辈子也接近不了的权贵人物,那小兵不敢怠慢,飞快的派人去了。 送信的小兵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功劳一样,一拍开相府大门,就大声嚷嚷。 他这一嚷,将府里几个正主都惊动出来了。 事关重大,门房首先让人去通知了老太爷。 在赵书仁与夫人陆续往大门赶来想要当面核实消息的时候,老太爷已经到了大门让人将小兵打发走了。 看见赵书仁一脸灰青的走过来,老太爷冷哼一声,冷冷道:“相府的二小姐正在府里养病,城外那个人绝对是想冒充二小姐进城的骗子。” 一句话,定了赵紫君的结局,也给这事定了性质。 在相府,老太爷就是绝对权威,他的话容不得任何人反驳,更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就是赵书仁这个丞相也一样。 老太爷无情甩下这句,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回南院去了。 夫人白着脸,浑身哆嗦的看着赵书仁,含泪无声恳求。 城外那个受尽屈辱的真是他们的女儿啊。他不能听老太爷命令,放任君儿不管,君儿这样下去会没命的。 赵书仁别过头,不忍直视夫人哀求的目光,无奈道:“夫人,你也听到了,紫君在听风苑养病。” 城外那个,他们不敢认,也不能认。那个只是长得跟二小姐相似的青楼女子,绝不是他们在府里养病的二小姐。 “可是,老爷”那个就是君儿,衣不敝体身无分文;我们若是不认她,她肯定会死在城外。 夫人无比痛苦的看着赵书仁,焦急担忧混在一起,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夫人,”赵书仁加重了语气,捏着眉心,将无奈压下,“二小姐就在听风苑养病,你还是回去吧。” 再求他也没用,老太爷决定的事,从来无人可以更改。 之前默许他放赵紫君一命,已属极限,眼下还闹出这样的丑事;老太爷是绝不会同意再留下赵紫君性命的了。 “不,我不回去!”夫人一脸哀戚一脸泪,看着赵书仁的眼神透着坚持与决绝,“我要救君儿。” 赵书仁皱眉,眼神变冷,语气也不复无奈与温和,“拦着夫人,她太累了需要回去好好休息。没有我的同意,别随便让她出府。”吩咐完毕,他眼光冰冷而威严的对在场众人缓缓一扫,众人立即被他有如实质的冰冷眼神吓得心头打颤。 一个个垂首点头,将头点得如捣蒜,“是,奴婢谨记老爷吩咐。” 赵书仁略感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冷酷道:“送夫人回福满苑去。” 福满苑的林妈妈与朱妈妈被赵书仁目光扫过,不得不硬着头皮战战兢兢走近夫人,小心翼翼道:“夫人,奴婢送你回去。” 可她们还未挽上夫人,就见夫人忽然不知从哪弄了把刀子出来。铮一下架到自己皮肤光滑的脖子上去,然后一脸决绝的冷冷盯着赵书仁。 好吧,赵紫君开始生不如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4章 出手 章节名:第94章 出手 夫人盯了赵书仁半晌,才声含哽咽悲愤道:“老爷,你不承认自己的女儿,我承认。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出去救她,如果你非要让人阻止我,那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反正没有君儿,我也活不下去。还不如让我们娘俩一起结伴去了,也好过将来黄泉路上寂寞。” 赵书仁吃惊回头,看见她真架了把锋利的刀子在自己脖子上,顿时又惊又怒。接二连三的被女人威胁,赵书仁心里已经忍无可忍了。 他原以为夫人是个识大体的知进退的,那晓得女人一个个都愚不可及,一样的蠢! 况且,他根本不相信夫人真会在他面前自裁,不就是威胁他吗?如果他不在乎她生死,她还能威胁他吗? 赵书仁眯起阴沉眼眸,冷冷哼了声,目光扫过夫人手里的刀子,无情道:“你觉得自己活够了,那下手的时候记得用力点,免得一刀不死还得再受苦。” 夫人瞪大眼珠,满脸泪水滴滴掉个不停。 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真是她一直敬爱的夫君吗?他居然叫她去死?他居然一点也不在乎她? “好好好,既然老爷看我们母女不顺眼,那今天我们就遂了老爷的愿!”夫人怒极反笑,连声说了三个好字,最后慢腾腾说完这句话,她脸上的眼泪反而不知不觉收了。 小看她?真以为她会怕吗?真以为她只是威胁他跟他说说而已? 那她周语柔今天就让他看看,小看什么也不能小看女人!女人一旦狠起来,那比男人可是狠得多了。对别人下狠手算什么,能对自己下狠手才算真的狠。 夫人看了赵书仁一眼,眼神流露着绝望与轻蔑,手里刀子忽然一晃,竟然一下换了地方滑到胸口的位置。 夫人眯起眼眸,朝赵书仁惨然轻蔑一笑,握着刀柄往外一举,刀尖用力的狠狠往自己胸前就是一扎。 “哧!”鲜红的血液立即喷溅而出。赵书仁离得远,倒是没被波及,但林朱两位妈妈站得近,就没这么走运了。 两人看着突然洒满双手的鲜血,一时吓得骇住了。 “夫、夫人!”半晌,林妈妈才呆呆的含着悲怆叫了一声。 夫人虽然捅了自己胸口一刀,但她并没有倒下去,只是血流得快,脸色很快变得苍白而已。 赵书仁也被夫人突如其来的决绝吓到了,半晌仍傻愣愣的张着嘴巴不会反应。 “现在,老爷可同意我出府了?”夫人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眼珠,轻轻带笑的问出这句讽刺意味甚浓的话。 赵书仁回过神,盯着她流血不止的胸口,眉头就像打了结般狠狠皱着。 还未开口,夫人见着他这表情,握着刀柄的手又用力将刀往血肉里又推了推。 然后,含泪带笑,虚弱问道:“现在呢?还是不同意吗?” 看夫人这般凶狠的架势,如果赵书仁坚决不同意她出府去接赵紫君,她就真的打算自栽在他面前。 赵书仁看着她胸前的刀子,就觉得心头发紧,对上她虚弱的面容;又是无奈又是烦燥,脚下慢慢往夫人的位置挪去。不管怎样,先阻止夫人再做自残的行为才行。 可是,他刚移了一小步,就被夫人眼尖的发现了。 “站住,你再往前走一步,我立即就死在你面前。”夫人冷声大喝,眼里写满绝不妥协的决然。 如果她的君儿死了,她也一样活不成。如果这个男人还有一点点在乎她,他就不会让她们母女去死。 “好好,我不过去。你快松手好不好?别再用力推刀子了。”赵书仁急了,也怕了,站在原地又是摆手又是软语相劝。真担心她一个力度控制不好,就这么死在他眼前。 他不是舍不得这个女人,他是怕这个女人死后,会给他惹一堆数不清的麻烦。 夫人又怎会看不清这个无情男人眼里的凉薄,她自嘲地笑了笑,低声道:“放心,你不过来,我就不会做傻事。” “老爷,我再问一遍,现在我能出府了吗?” 夫人就算虚弱,也不会头脑不清忘了自己这么做的初衷。 赵书仁一脸无奈为难的看着她,“夫人”不是他不同意她出府接赵紫君,是老太爷要赵紫君死,他也没有办法。 “还是不同意?”夫人极度失望的掠了他一眼,手忽然按着刀柄又往肉里推了推,推完还一脸嘲讽的看着他,轻声问:“那这样呢?” 再不同意,她就只能死在他面前了。 “夫人你这又是何必。”赵书仁叹气,阴郁的眼里显他心真的慌了。 就算他同意她出府接赵紫君回来,老太爷一样会要了赵紫君的命。 这个时候,相府的名声刚刚好了点,老太爷是绝不会允许伤风败俗的赵紫君存在的。 夫人这一次没有再推刀子,她看明白赵书仁眼中的无奈。 “那我只出去见见她,行吗?”夫人退而求其次,悲哀而无奈的恳求看着赵书仁。 见一面,将人远远送走去尼姑庵,不接回府来。老太爷应该不会再赶尽杀绝了吧? 这种情况,赵书仁还能再坚持不让夫人出府吗?当然不能。 他闭了闭眼睛,捏着发疼的眉头,道:“你先回去处理伤口。”然后再出府,他怕她这样子出去,万一死在路上怎么办? 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无比坚决道:“我现在就这样出去。”君儿身上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她迟去一刻,君儿受的屈辱与嘲笑就多一刻。她的伤能等,君儿不能等。 赵书仁见她坚持,也不阻止,只冷淡的说了句:“夫人早去早回。” 夫人点点头,示意林妈妈另外在外面披了件衣裳,然后便坐上马车往东城门赶去。 她不希望君儿看到她身上插刀子的模样,就这样粗糙的掩饰一下吧。 上了马车,夫人便闭上眼睛保存力气。 “夫人倒是舍得。”赵晓潼知道这事后,冷笑着叹了句。夫人是用这种方式告诉老太爷,她用自己这一命还了欠紫茹那一刀吗? 用刀子捅自己胸口?这种事还真只有夫人才做得出。 但,夫人往自己胸口捅刀子又如何。那也不是她逼的,谁也不能用这事抵了紫茹受的。 夫人还能行还能走也可以开口说话,还能睁开眼睛看每天日落日出。但紫茹却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再睁开眼睛看这世界一眼。 “晓潼,紫茹她还可以呼吸。所以,一切都还有希望。”楚千浔感受到赵晓潼情绪低落,淡淡的出声安慰。 “嗯,你说得对。”赵晓潼笑着吸了吸泛酸的鼻子,垂眸,掩下唇边苦涩,“只要她还能呼吸,一切就还有希望。” 夫人在大半个时辰后,终于赶到了东城门口。因为她一个劲的催着赶路,马车颠波,颠得刀口不停渗血,洒于刀子周围暂时止血的药都化掉了。 马车有丞相府的独特标志,守城小兵不敢为难,粗略的盘问了两句就放夫人出城了。 这个时候,赵紫君环抱双臂咬着青紫嘴唇瑟缩蹲在路边,看情形不是被众人嘲笑羞辱的言辞击倒,反而像是冷得意识模糊了。 马车一出城门口,就停在赵紫君旁边,最大限度的阻隔开过往行人的视线。 夫人坐在马车里没有下来,但让林妈妈挑起了帘子,然后林妈妈朝蹲地的赵紫君特意放高声音道:“冒充我家二小姐想进城的姑娘就是你吧?” 林妈妈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告诉众人,她家二小姐跟这青楼打扮差不多的女子没有关系。 赵紫君被她大声喊出二小姐那三字拉回了模糊的神智,慢慢地茫然抬头望向笼罩眼前一片阴影。 夫人在马车里看见她这模样,疼得心都碎了。可她不能下来,甚至不能对赵紫君说什么。她是来“告诫”这个冒充的女子不要败坏她女儿名声的,表现太过友好亲近只会惹人怀疑。 林妈妈见赵紫君抬起头来,也不管她眼下情况糟糕成怎么样,连忙将手里准备的衣裳往她身上一披,又塞了个包袱到她手里;然后附近耳边低声迅速道:“二小姐,这里面有些衣裳与银两,你拿着它往前面走五十米,有辆马车在等着。你上了马车之后,会有人直接将你送到净缘堂,你安心在那休养一段日子,夫人会想办法尽快将你接回府的。” 赵紫君愣愣抱着怀里的包袱,睁大眼睛看着林妈妈,显然还消化不了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更不明白她母亲为什么一直坐在马车上不肯下来?为什么不肯承认她?也不肯接回府? 赵紫君就算意识不清,心里还在一味的埋怨夫人,完全忽略了夫人苍白得失了血色的脸,也完全没有看到夫人胸口前隐隐渗出的血迹。 林妈妈交待完毕,也不敢多留。望了望夫人苍白的脸,避开夫人心疼的眼神,临走,低声又道了句:“二小姐你自己多保重,夫人她为你做了很多。” 也不等赵紫君回神,林妈妈上了马车,与夫人调头回城去了。夫人另外安排了一辆马车与一个妈妈跟着赵紫君去净缘堂,一是为了路上照顾赵紫君,二是为了安老太爷的心。 净缘堂,比赵紫君原先待过的水月庵更人迹罕至。这样就不会轻易有人知晓赵紫君的身份,而夫人为了平复老太爷心里愤怒,送赵紫君去净缘堂另外一层意思,便是让赵紫君落发为尼。夫人知道,那个妈妈其实是老太爷的人。 “哦,送去了山高水远的净缘堂?”赵晓潼听着半夏声调没有起伏的禀报,她的情绪也没有一丝起伏,“夫人倒是个合格的母亲。” 留下这一句感慨,赵晓潼便没有下文了。 老太爷还是舍不得要了赵紫君的命,而老太爷不肯,事情就不太好办。她看明白了,只要夫人还活着,她想要赵紫君的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是,越有挑战性的事她越要去做。老太爷不是说相府二小姐在府里养病吗?这养病养病,谁规定一定养得好的?也有可能养着养着也许永远也好不了的。 每个人都要为她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就算有再多人护着赵紫君也一样。 “晓潼,紫茹的情况很稳定。”楚千浔每天例行为赵紫茹检查完毕,便会走到赵晓潼对面坐下,与她聊聊。 没有出现什么恶化的事情,对赵晓潼而言,就是好事。听着楚千浔淡然安静的声音,她的心情也很安宁,“千浔,这几天辛苦你了。” 前天,司马晨说破楚千浔是个名人之后,赵晓潼无心的问了问。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说的就是赵晓潼。据说楚千浔是个名满天下的嗯,不是大夫的大夫,交游广阔医术不凡身份更不凡。他举手投足自然流露的恣意洒脱气度,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养得出来的。 据说楚千浔学医完全不是为了当大夫,纯粹是个人兴趣;据说楚千浔出手救的人,没有一个救不活的。据说,天下各国权贵见到他,都会客客气气的卖他三分面子,尊他一声楚五公子。 总之,关于楚千浔的传闻太多。但每个传闻都没有负面的,楚千浔虽然眼瞎,可他这个人本身就像天上一轮明月一样,人人都仰望他照亮大地的光辉。 这样名满天下一个风光霁月的楚五公子,如今却为了她,屈就成了紫茹的专职大夫,赵晓潼想到这个,心里就觉得汗颜。 “千浔,紫茹的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对吧?”赵晓潼很平静的看着楚千浔,她这话不带疑问。 楚千浔点了点头,似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一样,未等赵晓潼开口,便淡然含笑道:“晓潼,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你不必有心理负担,况且,紫茹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有或多或少的责任。假如有事的人换成是我,你会计较什么名利得失弃我而去吗?” 她绝对不会因名利得失弃楚千浔而去的,从那晚她说了楚千浔从此是她朋友开始,她就从心底里认同楚千浔这个人。 易地而处,楚千浔待她也是这样心情。赵晓潼忽然放下了,不再纠结让楚千浔成为紫茹专职这事。 她抬头,真诚看着面前俊秀温润的男子,坦然笑道:“不会。” “小姐,宫里突然有赏赐下来。”杜若手里拿着单子,一脸困惑的走进了小厅。 “赏赐?”赵晓潼也觉得突兀,无功不受禄,皇帝突然赏赐,决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突然有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呃不对,从天而降的通常都是陷阱。 皇帝,这是要闹哪样? 赵晓潼这些天,除了一心扑在赵紫茹身上,就是花了点心思处置赵紫君;其他的,一概丢在两耳双眼之外。 楚千浔垂眸笑了笑,他知道赏赐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没有替某人做说客的打算。 “你放心,这些赏赐绝不是馅饼也不是陷阱。”依旧是低沉动听的声音,不过仔细听的话,一定可以听出其中隐隐含着几分小心翼翼讨好的味道。 赵晓潼将单子塞回杜若手里,然后扭头,在楚千浔对面坐下,两眼只盯着搁在圆桌中间的茶壶出神。 司马晨在篱笆栅栏外站了站,看见她这副冰冷疏远的模样,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要哄回赵晓潼,就要不怕打击,经得住考验外加脸皮厚。 他今天来,就是将自己为她做过的事说出来的。默默做了好事不留名?他再也不干那傻货的事了,既然出了力,不求她回报,起码让她知道他的好。 “陛下知道你那晚遇袭的事,这些赏赐你收得心安理得。” 走进小厅,无视赵晓潼的疏离,忽略楚千浔淡然洞悉的眼神。司马晨很淡定的拉了把椅子坐在赵晓潼旁边,生生把赵晓潼与楚千浔隔开一个人的距离。 他看得出楚千浔很欣赏赵晓潼,他不得不承认,他同样看得出赵晓潼也很欣赏楚千浔。他一定要在他们的欣赏转化为好感之前,将那点可能掐灭。 名满天下的楚五公子,豁达淡然,一向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这种人享受着名声带来的荣誉时,也会为名声所累。 像现在这样,司马晨这种近乎无礼的举动,楚千浔绝对做不出来。可司马晨却做得坦荡自然,甚至理直气壮。 手臂包扎过的伤口,有外衣隔着,不仔细的话,完全看不出来。但司马晨有意无意就抬起受过伤的手臂在赵晓潼眼前晃,赵晓潼想不注意都难。 不过,注意到又如何?赵晓潼在心里嗤笑,面上依旧无动于衷,只盯着茶壶发呆。 “皇后失了凤印,被禁足一个月,以后她不会再轻易打你主意。” 赵晓潼不说话,司马晨便只好一个人打擂台了。“二太子对钱庄也很感兴趣。”又一个隐晦消息抛出来,赵晓潼还是贯彻沉默是金,不论司马晨说什么,死活不开口。 司马晨想了想,决定还是将另外一件事也明说了,“皇帝下旨,让何贵妃与贤妃共同协助管理六宫。” 赵晓潼面上没有一丝反应,可她脑子却在飞速旋转着。那晚十个用剑姿势古怪的杀手,她早猜出不是一般的杀手。他们握剑的姿势之所以让她觉得很不顺眼,是因为那并不是他们惯用武器的关系,他们沉稳有力的步伐与整齐划一的动作,让她猜测一定是某支类似军队的人。 皇后想要她的命,她一点也不奇怪。可是梁琛?梁琛那晚又做了什么?听司马晨的语气,梁琛也派了人刺杀她?可她,碍了梁琛什么事?她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梁琛? 何贵妃协理六宫事宜?赵晓潼皱了皱眉,梁泽最近风头太劲,皇帝这是要削梁泽的权! 等等,她终于明白司马晨说皇帝的赏赐她该收得心安理得了。 这个男人,拿那晚刺杀的事,做了一篇锦绣文章,连她的利益都算计在内了! 但是,她为钱庄付出的心血,就只值皇帝这点赏赐? 赵晓潼想到自己这条财路生生被司马晨给断了,一时就有心火蹭蹭直冒。 “放心,不会叫你吃亏的。”司马晨见她眼神飕飕飙着寒气,就知道她心里为哪般生气了,立时很有眼色的掏出大叠银票推到赵晓潼跟前,“这里一共是五十万两银票,你点数一下。” 五十万两?这是个什么数目?赵晓潼差点被眼前这叠厚厚的银票惊得跳起来。 她一下子就变成了小富婆?从穷光蛋变得小富婆,这速度好像比直升机的速度还要猛。 司马晨他,眼角又瞄到他手臂外衣隐藏下的伤,她记得那天他来的时候根本没受伤。赵晓潼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明白了。这些天,司马晨都没有现身,一定是忙着替她敛财去了。用自己身份划道伤口打劫皇帝,这事真是司马晨这种胆大包天的人才干得出。 好吧,赵晓潼不得不承认,刚才因为被断财路的怒火在五十万两银票面前,渐渐烟消云散了。 打压了皇后,赏赐了她。司马晨为她争取了大梁最大一把保护伞! 好吧,看在司马晨这些天努力悔过的份上,又是替她敛财又是对皇帝使苦肉计的,她暂且将那晚的事扯平了。 是非对错,不论后果如何,如今已成定局,她再计较也没意思。 司马晨也不是有心的,那天的责任,也不全在他。 赵晓潼心里是打算就此原谅司马晨了,但她脸上却一分也没表露。仍旧冷冷淡淡的,低头盯着茶壶不吭声。 司马晨说了半天,努力卖了半天好,却连她一个眼神都没得到;心里略略有些不是滋味,再看看一脸淡然静坐自得的楚千浔,心里又开始冒酸水了。 唉,赵晓潼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他? 难道要他跪下来求她吗?他努力悔过弥补过错也不行吗? 赵晓潼没有给他答案,只给了他一张冷脸。 再说,那天夫人硬撑着伤去城门送走赵紫君之后,回来之后便病倒了。又是伤又是忧虑的,夫人要是不病,那才让人奇怪。 病了,精神自然不好。精神不好,睡眠质量就不高,而夫人这几天晚上一合眼,便会恶梦连连。 “不,妹妹,害你的不是我,不是我我知道你可怜,可你别缠着我啊。”夫人突然惊醒坐起,双目茫然又呆滞,额上冒着密密麻麻的细汗。 “夫人?夫人?”林妈妈燃了灯,连忙拿了毛巾过来为夫人擦汗。“又做恶梦了?” 夫人点了点头,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透着虚弱的味道,“今晚的恶梦也跟前几晚一样,你说会不会是什么预警?” 林妈妈知道,夫人说的同一个恶梦,是每晚都会梦到故去多年的先夫人,无比凄惨的对夫人哭诉。 可这个梦会预警什么呢?先夫人都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夫人想多了,这就是个梦而已。”林妈妈不太确定的安慰她,顺着夫人背部让夫人喝了水,“天色还早,夫人不如再睡会?” 夫人撑着额头,满脸痛苦地晃了晃脑袋,“不了,合上眼就梦到语凝对我哭诉,我还是坐一会吧。” 夜夜被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缠着,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林妈妈见劝说无用,只得低低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夫人,也搬了张凳子过来陪着。 第二天,赵书仁上朝的时候,刚好碰见厨房的人给夫人送早膳。本来以前他是从来不会关心这些小事的,但现在不一样。夫人病了,还病得很重的样子。赵书仁有些担心,遇上了便开口问了几句:“怎么回事?这么迟才给夫人送早膳?还送这么少?不知道夫人在养病吗?不知道做些可口的有营养的东西?” “回老爷。”端着早膳的丫环低头,眨着眼睛掩着心里委屈,“已经送过一回了,夫人没胃口吩咐奴婢重做,说就想吃这个。” 赵书仁也就随口一问,其实他心里根本不关心夫人有没有胃口。听完丫环解释,不耐地大手一挥,转身上朝去了。 第二天,几乎又是同一时间,遇到了重新再送早膳的丫环。赵书仁知道病中的人因为精神不好,一般胃口都会差些,可夫人这食量也实在少得让人担心。 赵书仁想了想,便改了方向,往福满苑走去。 去到福满苑,才知道夫人夜里总做恶梦睡不好,这会正在补眠。 “恶梦?你是说她这些天一直在做同一个恶梦?”赵书仁没有立刻离去,就在夫人卧室外的小厅叫来了林妈妈,询问起夫人最近的情况。 “是。”林妈妈低着头,满脸担忧的模样,“夫人说她每天晚上一闭眼,就会梦到故去的先夫人凄凉对她哭诉,说是在下面的日子过得很苦很惨,连房子什么的都破破烂烂。” 赵书仁听得胸口发闷,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这是不让林妈妈再说下去。 先夫人他的发妻!居然夜夜入夫人的梦境哭诉自己过得凄凉? 为何?凝儿不回来看看他? 赵书仁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想当年他与凝儿初见。 “啊,妹妹、妹妹,你别哭!”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夫人突然惊慌的大叫起来。赵书仁一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往内室走去。 “凝儿、凝儿她怎么了?”男人大步靠近床沿,立时弯腰,激动地用力捉着夫人的手,嘴里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他只顾急切都知道夫人梦到什么,却完全没留意到夫人疼得皱眉,更没有留意到夫人侧着的脸颊,有一滴晶莹的泪悄悄滑落湿了枕巾。 “夫人,你快醒醒,快告诉我,凝儿她怎么了?”即使十几年过去,即使那个人早已化作白骨一堆,这个男人心里仍然留着他们当初相遇最美好的记忆。 或许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夫人默默在心里自嘲,她陪了他十几年,却比不上那个只陪了他一年的女人。 夫人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是迷茫带着水雾的朦胧,可赵书仁没有留意。夫人不着痕迹的缩回被他捉疼的手,他也没有留意。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急切等待夫人告诉他梦境里的事。 夫人垂下眼睫,似笑似哭的动了动嘴唇,压下心里寒意,幽幽道:“老爷,我我梦到妹妹她,她的棺木与陵墓突然裂开,棺木从土里冲了出来,棺盖还掉到一边,连妹妹她、她的骇骨也就跟十五年前的情形差不多。” “跟十五年前的情形差不多?”赵书仁惊得腾的站起,蹬蹬倒退数步,满目是痛苦的骇然。 十五年前,赵书仁闭了闭眼睛,经夫人如此巧妙的一提。他最不愿想起的那一幕,突然又清晰浮现脑海。 记得那个夜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十分吓人。祠堂一角屋檐突然塌落,北边废园那口井突然冒出血水,而就在临天亮的时候,赵晓潼那个孽障出生了。 早晨,有个云游僧人偶然路过府外,特意敲开他们府门。说是无意看见他们府上空天降异象,算出必是有灾星降临;还特别告诫他想要家宅平安,一定要将那初临世的灾星远远送走。待十年之后,身上煞气被人间正气压住,方可再接回府。 他原本是不信的,胡说八道骗吃骗喝的僧人他见得多了。但是那个僧人跟他说完这番话,连碗水都没有讨就走了。 而那个僧人走后不久,他就得知凝儿的棺木与陵墓骤然裂开,棺木还被大雨冲了出来。不但棺木裸露地面,就是棺盖也。 而一向乖巧听话的紫凝也在那天之后,每日哭闹不休。 第二天,他的母亲一身身体硬朗的老夫人突然得病,不到半个月便匆匆离世。 这一切都是那一夜之后,赵晓潼出生之后发生的。 祠堂屋檐塌落、水井冒血水、棺木冲出地面、紫凝哭闹不休、老夫人急忙病故,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赵晓潼的出生才出现。所以他连名字也不给那个女儿取,就是五姨娘给她取名,他也不允许用那个带了贵气的“紫”字。 赵书仁回想那个僧人的告诫,不得不相信他们家真有灾星降临,才会接连遭逢不幸。 老夫人下葬之后,他就将赵晓潼送去了千里外的别庄。送走赵晓潼之后,紫凝不闹了,水井的血水也回复之前的清澈,府里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直到今年,让赵晓潼嫁去八王府冲喜不成之后,相府又开始灾祸不断。 凝儿,他的凝儿去了这么多年,仍然不能安息!都是因为赵晓潼。 赵书仁完全不知道他陷入年代久远的回忆里挣扎浮沉的时候,脸上表情却愈发狰狞阴沉。夫人眼角掠见他激动痛恨的表情,敛着嘴角轻轻无声冷笑。 “夫人,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好了,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赵书仁连看也没再看夫人一眼,匆匆转身就出去了。 夫人抚着鬓边微乱的发丝,侧头倚着帘帐,冰冷地看着他淡去的背影,幽幽轻喃:“妹妹你说,他再一次看见你尸骨无存的样子,会不会因此发狂呢?” “夫人,老爷他?”林妈妈有些担忧地看着夫人,就算老爷现在激动奔去墓地证实。可一旦老爷回过神,一定会想起最近根本没有下过雨,更别说什么能够冲翻泥土的狂风暴雨了。 这个季节,京城本就难得有场雨,夫人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他?他想不起来的。”夫人冷笑,看着虽然虚弱,可她的眼神却冷得吓人更亮得惊人。“他现在心里只想到他的凝儿不得安息。”哪里还会想到其他,就算想到其他,也只会是厌恨赵晓潼更加入骨。 赵书仁离开福满苑,立即匆匆忙忙坐上马车往赵家的墓园而去。他要亲眼去看看,凝儿的棺木与陵墓是不是真如十五年前一样。 不亲眼看过,他不安心。 赵家的墓园自然是在城外,赵书仁硬是将平时花两个时辰才走到的路赶成了一个时辰,可见他心里有多么急切想要亲眼证实夫人梦境的情况。 赵书仁几乎等不及马车停稳,居然就急切的扶着车辕往下跳。吓得车夫连忙伸手去扶,“老爷,小心脚下。” 赵书仁当上丞相多年,实在很少出现这么急切毛燥失礼的情形,可眼下他心情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甩开车夫伸来的手,立即跄踉着大步往墓园迈去。 像相府这样的权贵人家,一般都会安排有仆人守墓的。但是赵书仁大步流星的赶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赵家守墓的仆人。 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也微生不悦,可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心情去管这个。 很快,他奔到了先夫人周语凝的陵墓。 但是,赵书仁整个人却似突然遭雷劈中一样,瞪大眼珠以无比怪异的姿势,一脚前跨却腾空的定格在原地。 前面,修建得整洁干净的墓基完好无损,可周语凝的墓碑却碎成两块倒在一旁;棺木不知怎么就突兀的裸露在地面,不但整块棺盖翻到一边,就是里面的白骨也东一块西一块翻散到满地。 一般人见到这种场面,加上在这种带着阴气的墓地,都难免会心生恐惧。 但赵书仁这会非但没有一点恐惧,反而轰的一下涌上极度悲痛与愤怒。 他的凝儿果然尸骨无存,难怪夜夜入夫人的梦哭诉。他为什么不早点去福满苑?如果他早些过去,就能早些知道夫人夜夜恶梦,就能早些听出是凝儿在梦中向他预警。 “吧嗒!” 有液体重重滴落地面,赵书仁下意识伸手擦了擦眼眶,眼角掠过指尖时,他浑身都僵硬了。 指尖居然是红色的。 赵书仁后来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浑浑噩噩坐上马车。回到府后,车夫叫了好几声:“老爷?老爷?到府了!” “哦?到了。”赵书仁木然下了马车,一脚深一脚浅的往里走。脑里还停留在墓园捡起一块块白骨的画面。 赵书仁疯了般命马车出府,又失魂落魄的回来。夫人当然是知道的,她何止知道,她其实一直就在留意着赵书仁的动静。 这个时候,她没有继续在福满苑养伤养病,反而撑着一身虚弱去见赵书仁。 “老爷。”夫人由林妈妈搀扶着走进正厅,赵书仁一脸神魂不属的僵坐在主位。夫人慢慢走过去,瞄了瞄他握在手里不放的空杯,心头一霎转过千百种滋味。 “你是不是去墓园看过妹妹了?”夫人在旁边坐下,做出一脸急切担忧状。她不可能让赵书仁看出,她是明知故问。 能够如此刺激到这个男人的,除了她那好妹妹周语凝外,世上再别无他人。夫人相信,就算是当今皇帝突然下道斩杀赵家满门的圣旨,这个男人也不会如此失魂落魄神思不属。 “难道妹妹她的棺木与陵墓真的?”夫人掩口,骇然瞪大眼睛看他。 真的裂开出土?虽然夫人明知事情真相。可她这会只能装作凭猜测的震惊模样。 赵书仁扭头沉沉扫了她一眼,轻轻点头,声音含着悲痛与愤怒,“嗯。” “那老爷有什么打算?”夫人半眯眼眸,也是一脸沉痛叹息模样,“不如找个风水大师好好看一看,再择个吉日将妹妹重新安葬。” 夫人这么一提醒,赵书仁浑沌的神智终于有丝清正回笼。他皱着眉头,在想墓地看到的情景。 别说昨晚,就是最近一个月都没有风雨雷电,凝儿的棺木与陵墓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子? 他真得找个风水大师看一看,这事实在透着古怪。 好吧,赵书仁就算心里怀疑,也完全怀疑不到夫人头上去。他第一想到的会不会是当年被批为灾星降世的赵晓潼,做了什么冲撞周语凝墓穴的事情。 虽然相府与赵家墓园相隔很远,但这风水一事真不好说。不然好好的,怎就突然发生这样不可思议的事。 赵书仁本来想将请风水大师的事交给夫人去办,可扭头一看夫人脸色苍白浑身虚弱的模样,他心里难得的起了一丝愧疚。 夫人为了避嫌,是绝对不会开口主动要求办这事的。 赵书仁思来想去,除了夫人,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办好这事。这一想又觉得为难了,一边是发妻一边是伴了他十几年的继室。 夫人是什么人?不说十分了解赵书仁,可这十几年相处,她绝对是那个比赵书仁自己还了解他的人。 夫人将他为难的神色看在眼里,硬是让他犹豫半晌,她才柔柔说道:“老爷若是放心,请风水大师的事就交给我办吧。” 放心,赵书仁那是十二万个放心。 几乎立刻的,赵书仁脸上愁容尽散,带着淡淡感激的看着夫人,试探道:“你现在身体不好,就操劳这事,没问题吗?” 夫人淡淡一笑,笑容虚弱得像朵失了水份焉耷的花。掠过眼前永远只为别人激动的男人,压下心中刺痛,幽幽道:“老爷放心,这些事不过需要我动动嘴皮子而已。” 赵书仁想了想,确实这些事又不用夫人亲自动手,动动嘴吩咐几句累不着夫人。于是,他原本犹豫不决的担心丢开了。 夫人见他松口气的模样,整个人越发像泡在冰水里一样,身心都是冷冰冰的。 这个男人,哪里知道有些事劳心比劳力累不止千百倍。 夫人知道,只要碰上与周语凝母女有关的事,赵书仁都会紧张无比。回到福满苑之后,她立刻就开始安排风水大师的事了。 这年头,只要付得出足够高的价钱,有名的风水大师还是很好找的。 夫人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找了个据说十分有名的风水大师回来。 为及早让发妻入土为安,赵书仁连连催着大师亲自去墓园察看。 夫人身体太过虚弱,前往墓园的事,她便没有亲自前往,只让身边的亲信朱妈妈随赵书仁一起去了。 “大师,你快看看,凝儿的棺木与墓碑为何会突然裂开裸露地面?”一到墓园,赵书仁指着那处似被什么劈开的棺木与墓碑,便迫不及待催促起来,根本连好好顺气的时间都不给人家。 那天赵书仁只是亲自捡好了周语凝的骇骨,至于棺木与墓碑仍保留着之前他所见的模样。他一直保留不动,为的就是让风水大师看一看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怪异的现象。 好在,夫人请的这位风水大师也是个脾气好的,似乎十分能体会赵书仁的迫切心情。一到墓园,立即就连奔带跑的走近去观察。 “大师,如何?”赵书仁见大师沉吟不语,一会指天点地的,一会又皱眉瞪眼念念有词,心里实在急得不行。 风水大师皱着眉头打量他一眼,先叹了口气,引得赵书仁心头七上八下的悬着,他才慢悠悠的说:“相爷,先夫人的棺木与墓碑会突然裂开裸露地面,乃是因为曾遭了闷雷。” “闷雷?”赵书仁狐疑地瞪着大师,在脑里思索近段时间什么时候打了雷来着。 大师将他的纳闷看在眼里,拂尘一拂将眼里精光拂去,莫测高深的道:“相爷,闷雷之所以称为闷雷,自然是闷声不响的。” 言下之意,赵书仁你听不到有雷声那是很正常的事,听到,那便是响雷了。 这个解释赵书仁皱了皱眉,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那大师的意思是,突然有道闷雷劈下来,然后就将这劈成这个样子?” “相爷,这虽是被闷雷所劈,但这雷的来历可不一般。”风水大师瞥过满脸困惑的赵书仁,开始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搬弄是非,眼里阴阴的闪烁着不明精光,“据老夫观测,这闷雷乃是有人刻意引来的,目的就是” 是什么?风水大师没有直说,但他瞟向碎裂墓碑的眼神已很明显向赵书仁说明了问题。 “谁?是谁?”赵书仁一听这个结果,当即就暴怒了。居然有人胆敢对凝儿的陵墓不敬,简直找死。 “相爷别着急,具体的人老夫也不知道。”风水大师继续他神秘莫测那一套心理骗人术。他嘴里说着不知道,可他的眼神分明向赵书仁暗示他很清楚那个人是谁。 赵书仁看见他的眼神,怒火很快冷了一半。 “老夫只知有人借助某种媒介,运用了风水中的天斩煞来破坏先夫人的墓穴风水。” “天斩煞?”赵书仁低声重复了一下,并没有追问风水大师什么叫天斩煞。他又不是学玄学的,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用什么天斩煞来破坏他为周语凝选的风水宝地。 “大师可知是何人所为?” “这个”风水大师故弄玄虚的皱眉捻指头,一会指天一会点地,装模作样指点一番,才神色凝重地看着赵书仁,“相爷,老夫只知道那个人在贵府的坤位。” “坤位?”赵书仁皱着的眉头一直未舒展过,这些风水学的专业术语他听不懂,也不想懂。所以,他很直接的眼光光看着风水大师,等着解释。 风水大师无疑是个好脾气也很有耐心的人,见他这番模样,立即尽责的解释一番。 然后,听得似懂非懂的赵书仁在他的讲解下,惊愕的叫道:“若按大师这么说,在我府中处于坤位的不就是三姨娘的扶云阁?” 好吧,夫人对赵紫君再失望,也不可能看着赵紫君去死的。 她这是要对潼潼出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捉到把柄了 章节名:第95章 捉到把柄了 风水大师掩着眼中浮游精光,继续高深莫测的说道:“相爷说那个位置建有叫扶云阁的院子,那应该就是扶云阁不错。” 赵书仁却狐疑地盯着他,三姨娘与府中各个姨娘都不同。原也是个官家小姐,不过因为家中父兄受连累被贬放,而他那个时候无意救过她,这才。 后来她娘家父兄也是争气的,竟然平反了昔日冤屈。但也从此心灰意冷,不肯再入仕为官,举家都迁到江南行商。 想到这里,赵书仁就想起他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的三女儿。那个女儿从小缠绵病榻,大夫说江南气候环境温暖怡人,适合养病,三姨娘就一直将三女儿寄养在江南娘家。 三姨娘原本出身官家,性子又宁静淡泊,一向与人无争,在相府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这十几年来,府中是非不断,可三姨娘从来没掺合其中,一心一意的隐在自己院子里教养一双儿女。 三姨娘暗中弄了什么天斩煞破坏周语凝的风水墓穴? 这事,赵书仁听着就不怎么相信。如果将三姨娘换了府中任何一个人,他七成都会相信有可能,可是三姨娘? 赵书仁摇了摇头,三姨娘除了宁静无争,还是个十分明事理有远见的人。他不是看不出来,三姨娘坚持将三女儿送去江南养病的用意。他更清楚三姨娘在二少爷满十岁之后,就将人赶出府在外四处游学的良苦用心。 这样聪明灵秀心怀远见的女人,怎么可能突然做出这等糊涂事? 先假设这事是真的,但破坏凝儿的风水墓穴,对三姨娘有什么好处? 赵书仁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一条好处来。所以,这事绝对不可能是三姨娘干的。 风水大师一直密切观察着赵书仁的一举一动,自然将他变幻神色收尽眼里。 “相爷。”风水大师上前一步,作出亲近的姿态,“老夫之前说过,是有人利用某种媒介引来天雷,破坏先夫人墓穴的风水;不过这媒介,有可能是坤位主人故意为之,亦有可能是被人诱导之下无意为之。”风水大师神秘莫测的盯着赵书仁,有意无意的加重了媒介二字的语气。 “诱导为之?”赵书仁掠了风水大师一眼,面无表情低声沉吟这话。在心里默默思索着三姨娘与府中哪个亲近,可他向来不理会后院的琐事,思索半天也是白费神。 “那大师如何看出是有意还是无意?”赵书仁理所当然的认为,既然能提出这意见,风水大师就该有办法辩出来才是。 风水大师思忖一下,才道:“这个,老夫须到府上实地详细观察过后才能断定。” 不将这个用心歹毒的人揪出来,赵书仁心里简直寝食难安。闻此一说,毫不迟疑便道:“既是如此,还请大师到相府观测一番,早日揪出这暗中施什么天斩煞的人;也好早日了结这事,重择吉日让凝儿入土为安。” 风水大师微微垂首,神态虔诚,“这是老夫职责所在,理当尽力。” 既然知道棺木陵墓突然裸露地面的原因,赵书仁一刻也不想耽搁,立即就与风水大师一道回城,准备到扶云阁揪出那让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恶人。 “快、快、快,拿上老爷的贴子,进宫请太医” “什么人,竟敢挡老爷?”前院,踏着石板低头急得团团转的管家,正想骂哪个不长眼的敢挡他的道,谁料入目竟然是一双官靴。 他抬起头一看,顿时吓得脸色发青,双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去,“老、老爷。” “怎么回事?”赵书仁皱眉沉声询问,这一问也阻止了管家下跪之势。他扫了扫院里来去匆匆面露忧色的下人,眼里狐疑之色愈盛。 管家暗吸了口气稳定心神,急忙答道:“禀老爷,南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老太爷突然昏了过去;请了大夫来,救治了半天老太爷还没醒过来。” 赵书仁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难怪管家会慌乱得跟无头苍蝇似的。 老太爷年纪大了,最近频受刺激,万一有个好歹,他不是要回家丁忧?这个敏感时刻,这事千万要不得,老太爷一定要健健康康,最好长命百岁。 这一想,赵书仁心里也无比担忧起来,简单问了一下管家情况,也忘了让风水大师去扶云阁找出那什么媒介了。直接转身又出府,亲自进宫请太医去。 丞相出面,效率自然提高不少。半个时辰后,太医就出现在南院老太爷房中。 匆匆搁下药箱,便开始有条不紊的给面色发暗的老太爷诊治起来。又是切脉,又是掐人中,又是针炙什么的;忙了半天,在这天气转寒的初冬,竟然忙出一身汗来。 “刘太医,老太爷的情况怎么样?”按捺性子在外室等了半天的赵书仁,见刘太医终于走了出来,立时迫不及待上前询问。 刚才刘太医在里面替老太爷诊断的时候,赵书仁在外室那绝对是坐立不安。哦不,他压根就没有坐,一直负手在室内不停走来走去,连摆在金丝楠木桌上他最喜爱的云雾都没有碰一口。 南院的下人真担心他再不停走下去,会将老太爷寝室的地砖都磨掉一层。 刘太医皱着眉头扫了他一眼,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看南院的下人。 问道:“你们谁先说说,老太爷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我的意思是,老太爷最近有没有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比如突然变得很急燥、或者很兴奋什么的。” 作为近身服侍老太爷的玉珠与贵叔,对老太爷的情况自是最清楚不过了。不过,他们都是谨慎的人,知道有些事有些话就是知道,也不能乱说。所以,太医询问,一时间并没有人回答。反而不约而同的看了看赵书仁,眼神分明透着询问的意思。 赵书仁触到玉珠与贵叔询问的眼神,莫名的心头咯噔了一下。 该不会是老太爷最近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瞧这两人的眼神,还是不宜在外人面前透露的事情。赵书仁为难了,刘太医既然这么问,那一定是有根据的,而且还是需要通过了解某些事才能准确判断老太爷病情。 赵书仁想了想,使了个眼神让人将不相关的下人都带了出去,然后朝玉珠与贵叔点了点头。 意思是让他们照实说,刘太医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救命时刻,别管什么隐不隐私了。 得了赵书仁允许,玉珠与贵叔也不着急,两人默然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贵叔又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看了看赵书仁,才对刘太医道:“老太爷最近常常穿着薄衣在外散步,通常散步都有一个时辰以上,老太爷还非但不觉疲倦,反而越走越快越走越精神。” 刘太医意味深长的看了贵叔一眼,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来。 贵叔看了玉珠一眼,玉珠想了想,小心翼翼措辞:“老太爷最近不但喜欢穿薄衣,还喜欢吃冷食,还用凉水沐浴;奴婢怕他冻出病来,还曾几次规劝,可老太爷却说喜欢这样,不让奴婢多事” 多事什么?自然是不让玉珠将这些反常的情况向赵书仁禀报了。 玉珠默了默,脑袋垂低,眼角悄悄瞄了瞄脸色渐沉的赵书仁,又战战兢兢道:“老太爷最近的食量也大了很多,几乎是平时的两倍。此外,这几年不怎么沾酒的老太爷,也突然喜欢喝酒。还规定饭菜什么之类的一定要冷的,酒却一定要温着的,而且还得是上等的好酒。” 玉珠说完,又递了个眼色给贵叔。于是,贵叔接着补充,“老太爷通常在大量吃食饮了温酒之后,才会穿薄衣赤足外出散步,奴才一直都担心老太爷身体受不住,可奴才人微言轻。”老太爷根本不听劝。 刘太医听完关于老太爷种种异常之举,并没有表现出诧异的神色,反而沉思了一会,点点头又问:“那言语上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精神状态好不好?” 贵叔眯起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肯定道:“老太爷外出散步的时候精神很好,通常都会很高兴的大笑或说很多话。” 这就是过度亢奋了。 刘太医点头,看了看玉珠,见她没有什么补充。便转目看着赵书仁,“相爷,严格来说,老太爷如今晕倒,并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 刘太医一迟疑,赵书仁心里就觉得莫名紧张。他也不是没有见识的无知之徒,刚才玉珠与贵叔所形容的老太爷最近表现种种异常,他隐约的也想到了一种可能。 但是,他真心希望自己猜错了,纯属想多而已。 “而是什么?”尽管心里紧张,可赵书仁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稳,“请刘太医明言。” 刘太医也不含糊,直接道:“相信相爷心里也猜到了,老太爷这种情形,就是误服了寒食散的症状。” 刘太医还是很懂得做人的,在赵书仁面前,很直接的对老太爷各种异常表现委婉用了误食一词。 要知道大梁可是明令禁止寒食散流入的,而违禁偷偷购买吸食寒食散的人,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朝廷大官,只要发现一律治罪。轻则罚银子,重则可能因此丢掉小命。 而这条律法的出台与实施,据说还是赵书仁当年大力促成的。如今却发现赵书仁自己的老子偷偷服食这种东西,还差点性命不保,这不是赤果果让赵书仁自打嘴巴颜面尽失嘛! 刘太医用了误食一词,多少给赵书仁挽回了那么一丁点扫地的面子。 至少,老子拆儿子的台,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拆的,这听着多少让人心里好受些。 误食,顾全赵书仁面子的同时,也保全了老太爷的名声,赵书仁以后能不卖刘太医这个面子吗? 刘太医在想,他家的孙子明年就要参加科考了,赵相无论如何也懂得“知恩图报”的吧? 赵书仁嘴角微微动了动,意味深长看了刘太医一眼,然后似是松口气般。 刘太医看他的神情,心里自动将赵书仁看成了会优先考虑他家孙子的事了。 “相爷。”刘太医想到孙子日后的出路,心里无疑是高兴的。不过想到目前老太爷的情况,他很知趣的压抑着内心兴奋,皱起眉头,露出担忧的神情,欲言又止的道:“老太爷的情形只怕” 赵书仁看了他一眼,便知他言而未尽,“刘太医请直说。” “老太爷除了上述他们所说的异常举动外,应该还会别的。” 赵书仁心头发紧,眉头快皱成一堆疙瘩了,“还有别的?刘太医这话何意?” “老太爷精神异常亢奋,也许咳,还有些不太受控;此外,就是行为也比较骇然一些。最主要,做出这些行为时,据我猜测,老太爷自己可以并不太清楚。” 也就是老太爷可能神智不清,所以有些颠狂放浪形骇的失常举止。 “刘太医可是发现了什么?”赵书仁一瞬不瞬的盯着刘太医,敢说老太爷神智不清,这个刘太医最好有根据。 刘太医被他森然阴恻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悚,于是不敢再卖关子,连忙直接道:“我刚才诊看老太爷的时候,发现他的脉象与症状,除了跟误食寒食散的人症状相似外,还有些似是同时误服过少量象谷。” “象谷?”赵书仁心头一震,别人未必清楚象谷是什么东西,会有什么后果;可赵书仁从小博览群书,这个还是较一般人清楚的。正因为清楚,他心里才会觉得震惊,“刘太医你确定?” 刘太医飞快看他一眼,掩下的眸光别具深意,“这个目前只是推测,确实的情况还要待检查过老太爷最近接触的物品才能下定论。” 赵书仁沉吟了一下,别说现在老太爷可能服食了象谷;单就寒食散的问题,他就想着请刘太医好好检查一下老太爷的吃食。 不是刘太医刚才的话说得好听,而是赵书仁心里更趋于相信老太爷是不知情的。 误食,或许才是真相。既然是误食,那他一定得先找出源头,阻止老太爷再继续误食下去。 寒食散这种东西,初始少量碰一下对人体的影响不算太严重,可长期食用的话,轻则变成残废,重则能令人直接死亡。 想到这,赵书仁心里又有些担忧了。据玉珠与贵叔的描述,老太爷误食这种害人的东西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老太爷的身体该不会已经被掏空了吧? 不然,他还没听说过有人食用这种东西会直接昏迷的。 “刘太医,老太爷他眼下的情况怎么样?”源头要找,但眼前老太爷病情轻重他更要了解。 刘太医看他一眼,便知他担忧所在,随即皱着眉头,不太确定的道:“这个目前还不好说。老太爷年纪大了,最近又经常发病,元气养不回来。这次突然昏迷,是很多原因造成的。” 言下之意,你想盼望老太爷尽快醒来,这事不太现实。 人老了,本来身体就差;再加上隔三岔五的病,又伤了元气;再突然来一段时间药性甚猛的寒食散,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未必受得住,所以老太爷就史无前例的因为误食寒食散昏迷了。 这个解释,虽然差强人意。不过赵书仁还是勉强接受了,看老太爷目前的情形,他就是不接受也得接受。 “那劳烦刘太医检查一下老太爷相关的吃食。”接受老太爷昏迷不知何时才能醒的现实,还得接受老太爷醒来后身体可能也捱不长的现实。赵书仁情绪低落的客气了一句。 “相爷不必客气,我一定会尽力的。” 尽力什么?刘太医没有说全。赵书仁可以理解为他会尽力检查出老太爷有问题的吃食,也可以理解为他会尽力救回老太爷。 当然,后一种结果赵书仁自然更乐见一些。 既然要检查吃食,这自然不是一时半刻能检查得出问题的事。赵书仁吩咐玉珠让人将老太爷接触过的,喜爱的东西一一搬到刘太医面前给他检查。 事关老太爷的性命,还关系到他的前途与日后相府的命运,所以赵书仁这会完全忘了什么风水大师的事了。 他一心一意坐在厅里,静静看着刘太医将老太爷接触过用过的喜爱的东西一一检查。心里默默盼着刘太医能早些查出原因,也盼着刘太医能早些让老太爷清醒过来。 也许老太爷一清醒过来,也不用刘太医费劲检查什么了。以老太爷的精明,一定会意识到什么东西有问题的。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了,老太爷没有清醒过来。不过,就在赵书仁坐得极不耐烦的时候,刘太医终于一脸欣喜的停了下来。 玉珠一直随侍在旁,见状,心里不禁暗暗吃惊。看这模样,刘太医这是有结果了?可他手里拿的是老太爷平日最喜欢抽的烟丝,南滇特种烟丝。 这种烟丝,产量极少,京城这边的贵族也鲜少有人喜欢。当然,老太爷是个特例。因而在京城及附近的周边地方并没有这种烟丝,老太爷手里的南滇特种烟丝,多是托关系带来京城的;再不就是有求于相府的,探知老太爷这个爱好,特意买来送他的。 “相爷,已经检查出来了。”刘太医一脸喜色的拿着少量烟丝走到赵书仁跟前,将手掌的烟丝摊开。“就是这种烟丝里含有大量的寒食散与少量象谷。” “居然是烟丝?”赵书仁低叫一声,神态似是意料之中又似是若有所思。 随即点了点头,这就难怪老太爷会着道了。 他可是深知老太爷终日鼻烟壶不离手的,说句难听的,老太爷就是个老烟枪。在老太爷最喜欢的南滇特种烟丝里掺寒食散与象谷,实在是最好的途径。 既能够让老太爷通过吸烟的时候直接吸入,又能不被人发觉。 可是,那个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让老太爷无形中死于寒食散?那又何必再掺入什么象谷? “刘太医,同时误服象谷与寒食散的话,会有什么最恶劣的后果?” 动机,知道了做这事的动机,才好确定调查方向。 毒害老太爷,这可不是件小事。老太爷虽无官职,但关系着相府未来的命运,赵书仁不得不慎重。 他心里已经迫不及待将这事阴谋论了,猜想会不会是某些政敌,想借此达到拉下他打倒相府的目的。 刘太医不知道赵书仁心里那些弯弯绕绕,不过就医术而言,还是不错的。 所以,他只想了想,便答,“最恶劣的后果,当然是?”幸好刘太医看见赵书仁阴沉得可以滴出水的脸,及时收住了最后那几字。然后默默擦了把汗,他刚才若是一时口快说出那几个字,是不是作死的节奏? “嗯,我想应该是有人想要借助那两样东西,达到控制老太爷的神智。”刘太医及时改口,默默擦汗的时候,还来得及看见赵书仁射来凌厉阴森的眼神。吓得他心头又是一阵乱颤,他刚才真的不是有意诅咒老太爷来着,而是老太爷这情况,也极有可能发生那样的后果,不是赵书仁自己要问最恶劣的后果么! 人生自古谁无死,尤其人到年老时。 “控制老太爷?”进而控制相府?赵书仁若有所思的低喃,收回凌迟刘太医的视线,眉头拧了又拧。 这个结论真是出人意料。刚刚往阴谋化道路走远的赵书仁有些迷惑了,听着不太像他的政敌会做的事。 不过,赵书仁今日耗在南院的时辰已经够长了。知道老太爷一时半会没有生命危险,也醒不过来,送走刘太医之后,他便也离开了南院。 他抬头一看,才发觉天色都已经晚了。而这会,他才有时间想起低调带回府的风水大师。 原本打算去福满苑看一看夫人的,想了想,赵书仁忽然又改了方向,往三姨娘的扶云阁去。 对于那个与世无争的女人,赵书仁心里说不上喜欢或厌恶,但心里多少还是尊重的。 三姨娘得到通报知道他突然前来扶云阁,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欢喜的模样,只是一如既往的淡淡带笑,亲自出来将赵书仁迎进屋里。 这个时辰,赵书仁来扶云阁,当然是留下来用晚膳的意思。 三姨娘十分淡定的吩咐下人摆多一副碗筷上来,然后便安静的为赵书仁装汤添饭,每次赵书仁来的时候,她都默默做这些事。赵书仁也很享受这种类似平常夫妻相处的感觉,向来也很能平静的欣赏看着她做这一切。 但今天,他看着三姨娘优雅娴熟的动作,心情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一会想着风水大师的话,一会又想起老太爷的情况。眉头,那是一皱一个紧。嘴巴,却是半天也没动一下。 “这些饭菜不合老爷胃口?”三姨娘挟了一柱尝了尝,味道适中,菜式也是平日赵书仁爱吃的菜。 不是菜有问题,那就是这个男人有心事。不,看他困扰又疲惫的模样,大概是很难解决的烦恼。 不过,三姨娘就算猜测出什么,也从来不会主动开口询问赵书仁;她不做惹人嫌的事,自从那件事之后她从来就不想为讨好这个男人再委屈自己。 如果赵书仁愿意将烦恼说给她听,她会默默的做个好听众。因为这个男人想说的时候,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而不是一个给他出主意的人。 男人,骨子里多是瞧不起女人的。尤其像赵书仁这种身居高位的男人,从来不认为女人能够为他分担烦恼。 所以,在赵书仁没有反应的时候,三姨娘又淡淡说了句:“老爷若是累了,就早些歇息吧。” 没有刻意暗示这个男人在她的院子留宿,是因为三姨娘从来不喜欢做勉强别人的事。 赵书仁听了她体贴的话,随即略感歉意的笑了笑,然后慢慢往嘴里递食物。 在扶云阁不用遵守什么食不言的规矩,赵书仁在这里总会比在别处放松一些。因此吃了几口之外,他看了眼三姨娘,隐含着试探,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今天你这身衣裳真好看,跟你的气质很相配,是子阳托人捎回来的布料吗?” 三姨娘飞快看他一眼,随即垂眸,掩下眼底莫名情绪,淡淡一笑:“是呀,子阳这孩子单纯又孝顺,每个月总会想方设法捎些东西回来。”慰解她思念的愁绪。 “子阳也给老爷捎了同样的布料。”轻声不经意的提醒,三姨娘并不刻意想让赵书仁记得赵子阳的好,至于其中有什么深意,那就看赵书仁问三姨娘的原意是什么了。 赵书仁心里一紧,以为三姨娘知道些什么。可看她神色如常,平静淡然随意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刻意的成分。 旋即放下心来,心里念头转过,又随口问道:“厅里的摆设似乎变了?” 三姨娘抬头,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淡然道:“老爷说的是格子上那把琉璃剑?” 赵书仁心里一沉,眼角掠了掠对面格子上那显眼的东西,心里瞬间各种猜疑纷涌而来。 他记得市面上可没有这种东西流传,有这种东西的地方在京城就只有皇宫。再有,就是得了皇帝赏赐的权贵之家。他很肯定,皇帝没有赏过这玩意给他。也就是说,三姨娘院里这东西来历耐人寻味。 赵书仁更是瞬间想起了风水大师跟他说的,那玄之又玄的什么天斩煞。 可是,在他的记忆。三姨娘除了宁静无争外,与他那故去十几年的发妻也没有什么矛盾。他不敢相信,事实真会如风水大师说的,三姨娘就是那个借用某种媒介,破坏凝儿风水墓穴的元凶。 无仇无怨又不得利的事,若真是三姨娘做的,她这是要闹哪样? 三姨娘就坐在赵书仁对面,她能不将赵书仁变幻不定的神色看在眼里吗? 她低头,淡淡笑了笑,笑声里藏着赵书仁无常察觉的轻蔑。“老爷看着那把剑,是不是觉得很奇特?” “我也觉得很奇特。”三姨娘轻声解释,不过故意曲解赵书仁的意思。 “七小姐受伤多日,至今仍昏迷未醒。”三姨娘轻轻说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赵书仁,却见他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心里不禁微微失望,接着道:“七小姐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见她这样,我心里也很难过;刚好江南那边捎了支老山参来,我就拿去给七小姐,想着也许能出一分力,若是七小姐能早日醒来也是好的。” “四小姐请来的大夫认为那支老山参对七小姐有帮助。”三姨娘顿了顿,别看她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可当中透露的信息却极为丰富。 “就建议四小姐将那支老山参留下了。”这是解释了赵晓潼的谨慎,也暗中向赵书仁指出筑梦居有位医术很厉害的大夫。 可惜赵书仁这会的心思不在老太爷身上,根本没留意三姨娘这个暗示。 “四小姐说是前些日子陛下赏了些稀奇玩意下来,就挑了这把市面上买不到的琉璃剑给我带回来。” 赵书仁眉头跳了跳,凝在对面格子上那把剑的眼神深了深,“是她特意挑了送你的?她倒是有心,还是个大方的。” 三姨娘当作没听懂赵书仁暗含讥讽的冷笑,道:“四小姐拿了好几样东西让我自己挑,我见这把剑特别,想着来日子阳见着也肯定喜欢。” 言下之意,这把特别的琉璃剑是她自己选的,跟赵晓潼无关。而她选中这把剑的原因不外乎是因为自己的儿子会喜欢,根本不是赵书仁以为的她看中这把剑的价值。 赵书仁忽然就想起那个一直给相府惹麻烦的大儿子赵子默,也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多年一直在各地游历。 这么一想,心里忽然就有些愧疚。他从来没有将赵子阳放在心上,可三姨娘是孩子的亲娘,事事会以孩子的喜好为准绳,那是再正常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赵书仁没有怀疑三姨娘,但却绝对怀疑赵晓潼的用心。三姨娘解释,赵晓潼是无意为之不错,可越是随意而为,他反而越觉得赵晓潼心思深沉。 连一个母亲惦记孩子的心情都能算计得到,赵晓潼的心思简直剔透得让人害怕。 赵书仁压下心里微生的畏惧,心想一定是当时赵晓潼有意让三姨娘挑这把特别的琉璃剑,又故意拿了些不起眼的东西让三姨娘来挑,好掩饰她的险恶用心,三姨娘只是单纯无辜被利用了。 赵书仁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因为一把剑,就将赵晓潼想像成那个险恶用心,借用天斩煞破坏周语凝的风水墓穴的人有什么错。 甚至他觉得连调查也不用再调查了,一定就是赵晓潼做下这事的。 至于赵晓潼这么做的动机?一定是怨恨他不肯受她摆布杀了赵紫君,所以才弄了什么天斩煞报复他。 他在进入扶云阁的时候,就很认真仔细的观察过各处摆设,发现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这把琉璃剑。 剑与什么天斩煞的,不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起吗? 赵书仁想到这里,更加无心用膳了,草草的吃了两口,然后便辞别三姨娘走了。 出了扶云阁,他也没心思歇息。想了想,暗下让风水大师前来见他。 一见面,赵书仁立即迫不及待将他在扶云阁见到那把琉璃剑的事形容给风水大师知道。为了不打草惊蛇,赵书仁走的时候自然没向三姨娘要走那把琉璃剑,因而只能辛苦一些凭口头形容给风水大师听了。 风水大师听罢,并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皱着眉头,掐着指头算了半天,然后颇有些为难的意思,道:“相爷,那把琉璃剑,也许就是老夫要找的媒介,可也有可能根本不是。” 似是而非的结论,赵书仁瞪目,双眼隐含不满扫了过去,冷声问道:“大师这话是何意?” 什么也许是也许不是?这大师不是很有名吗?连这点小事都不能确定? 大师自然看出赵书仁心中不满,因而就到嘴边的茶也不喝了,“相爷,老夫不能确定这琉璃剑,是有根据的。你之前不是说三姨娘说那把剑是她随意挑的吗?可据老夫观测,布下那天斩煞的人分明是有意借了那透着凶气的媒介。” 这就是与他推测不符,所以他才拿不准,这事只能怪三姨娘的模棱两可的说法,而不是他的术法问题。 “另外,光是那把琉璃剑,并不能布下天斩煞那样威力强大的风水大阵,其中一定还隐藏了别的东西。可惜老夫在府里观测时,发现有人利用风水术法掩盖了一些东西,老夫一时半会也测不出来。” 赵书仁眉头皱来越来越深,听这大师意思,是不行了? “不过,大体的方位老夫还是知道的。”风水大师见赵书仁怀疑,忽然慢悠悠的又故弄玄虚来了句,“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媒介,据老夫观测,就藏在府中的坎位。” 坎位?赵书仁默默在心里数着方位,忽然便惊疑不定地打量了风水大师一眼。 坎位那是南院所在。 说老太爷也藏了什么媒介破坏凝儿的风水墓穴?赵书仁眼神一冷,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老太爷再怎么不喜凝儿,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绝不可能过了十几年,老太爷忽然头脑发热,破坏自家陵墓的风水。 这明显是故布疑阵,就是想混淆视听,让他找不着北。 想起三姨娘院子里那把琉璃剑,赵书仁觉得府里就数赵晓潼嫌疑最大。 于是,赵书仁抱着试探的态度,说道:“大师,你测测看,另外一样重要的媒介,会不会藏在离位?” 离位,赵书仁按照风水大师教的方法推算,赵晓潼的筑梦居就在离位。 风水大师闻言,默默的测算一番。赵书仁看着他又皱眉又狐疑的神色,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半晌,风水大师眼神古怪地看着赵书仁,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相爷,另外一样重要的媒介,绝不可能藏在离位。” “绝不可能?”对于这个答案,赵书仁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其实从风水大师不确定的告诉他,三姨娘并不是那个暗布天斩煞破坏风水的人,他就从心底里希望能借琉璃剑一事,借风水大师的嘴落实赵晓潼的罪名。 眼下老太爷不是昏迷着吗?恶毒破坏风水这么大的事,他完全可能在暴怒之下“处置”了赵晓潼。 事后就算老太爷醒来,也不能再计较什么。毕竟人都没了,再计较也没用。赵书仁一直以来,就对那什么空智大师关于赵晓潼的命关系到老太爷命途安泰的批言,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如果赵晓潼死了,老太爷反而清醒过来,那证明什么批言的根本靠不住。 当然,他不会直接驳老太爷面子说空智大师纯属神棍,他到时会说命数已经改变了,所以赵晓潼影响不了老太爷。 赵书仁甚至连杀了赵晓潼之后,如何面对老太爷可能的责怪,都已经想好了对策。 可这什么风水大师,偏偏说赵晓潼的筑梦居绝不可能藏有那什么鬼媒介! 赵书仁很愤怒,却又是只能闷在心里不能表露出他的愤怒。 “大师确定?”赵书仁眼睁睁瞪着大师,很用力的用他森冷的眼神表达着内心深处渴望,希望这什么大师改口。 可是,风水大师似乎没看懂他的眼神一般,仍旧始终如一的坚持道:“相爷,乱下妄言会惹天谴的。” 言下之意,他说的绝对是大实话,而且他也绝不会因为赵书仁的私心而改口。 “好好,实话!”赵书仁冷冷剜了风水大师一眼,气得立即拂袖而去。可一条腿跨出门口,他才记得这是他的院子,该走的是这一根筋的狗屁大师。 于是,忿忿回头,暗下咬牙冷目扫去:“来人,送大师回房。” 这风水大师是悄悄请来的,当然也得悄悄送回去,不能惊动府里其他人。 赵书仁即使在愤怒当头,仍然很清楚的没忘记该有的谨慎。 是夜,赵书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样也睡不着。一会想着周语凝陵墓被天雷劈开的惨况,一会又想着昏迷不知何时能醒的老太爷。 越想心里越烦燥,越烦燥便越睡不着。 就在他考虑着明天是不是让夫人另外再找一个风水大师时,窗外的天色便在不知不觉间亮了。 赵书仁干脆起来穿了衣裳就往南院去,风水大师的事可以缓一缓,可老太爷误食寒食散的事一定得抓紧时间调查清楚。 玉珠突然在正厅遇见赵书仁,看着他精神不济还挂着两个明显黑眼圈脚步跄踉进来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 “见过老爷。”压下眼里惊讶与疑窦,玉珠恭谨的上前行礼。 赵书仁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示意玉珠到跟前回话。 不管赵书仁有没有心情,玉珠还是很体贴的奉上了热茶,又暗使眼色让下人赶紧给赵书仁备上点心。 然后不用赵书仁开口询问,她便缓缓说道:“回老爷,老太爷昨晚没什么异样。”没有异样,就是跟之前一样两眼闭着,舒舒服服昏迷着了。 有刘太医的诊断在前,赵书仁此刻听闻这话并不觉意外,但眉头还是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玉珠小心翼翼观察着他面色,又轻声道:“昨天老爷离开南院之后,奴婢与贵叔就拿了老太爷平日最喜欢抽的烟丝出来盘点。” 赵书仁收敛了原本的心不在焉,很严肃的听玉珠禀报。寒食散就是在烟丝里发现的,只要遁着这些烟丝,说不定能追查到元凶。赵书仁当然重视了。 “老太爷喜欢的烟丝还有很多,不过他最喜爱的南滇特种烟丝,却只有不到两斤。” 赵书仁心头一跳,下意识的觉得玉珠接下来的话很重要。 他掠了掠玉珠,见玉珠隐约有些紧张,眼神却很周正。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表示对玉珠很满意。 紧张,是因为知道事关重大。而眼神周正清亮,说明玉珠不心虚。不心虚,那便是说实话不隐瞒了。 “奴婢经过再三核实,发现那仅剩的两斤南滇特种烟丝,其实是是” 赵书仁的心完全被玉珠吞吞吐吐给吊着狠狠悬了起来。 “是谁送的?”赵书仁冰冷急促的语气,甚至不加隐藏的带了几分恶狠狠威慑的味道。 玉珠双肩似是微微颤了颤,然后头垂更低,更加小心翼翼的答:“老爷,那是前段时间四小姐特意孝敬老太爷的。” 本以为听到这个答案,赵书仁就算不会在愤怒之下摔杯子,至少也会双目圆瞪拍案而起再去核实事情真相。可玉珠想不到的是,她预想的任何一种反应都没出现在赵书仁身上。 赵书仁知道那是赵晓潼前段时间送给老太爷的烟丝,竟然一反常态,忽然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他那双冷光闪烁的眼睛,却让玉珠看着不由自主的心底发寒。 咳咳,奇葩的赵书仁,光想着有理由光明正大弄死潼潼,完全忘了那个女儿身上流着他的血。 更忘了虎毒不吃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死得很难看 章节名:第96章 死得很难看 赵书仁放声大笑过后,阴恻恻眯起眼睛道:“是赵晓潼孝敬的?好,真是太好了。”说罢,仅差几步之遥,他竟然也没有进去看老太爷一眼,转身就离开了南院。 玉珠默默看着他欢快的脚步与他极不搭调的疲倦神态,无声在他背后叹了口气。 赵书仁出了南院,就急着想要对赵晓潼大兴问罪之师。可他想了想,还是暂时停止了这冲动的打算。 事关重大,还是先去福满苑看一看夫人,顺便听听她的意见。 赵书仁不知道,虽然夫人在他心里地位不怎么重要,可一旦遇到什么重大的事情;他还是下意识的会想到夫人,想着与这个正妻商量。 而赵晓潼与老太爷那什么命运相连的鬼话,夫人也是知情者。现在,他想取赵晓潼性命,让夫人这个知情者再多知道一点也没关系。 再者,他还想让夫人另外再找一个知变通的风水大师来。 想到这,赵书仁的脚步不知不觉便加快了许多。 靠在床榻与林妈妈说着话的夫人,对于赵书仁的到来,表露出适度的惊讶与欢喜。不过赵书仁绝对没有发觉,夫人欢喜的表情下,掩着一闪而过的了然与讥讽。 “夫人感觉身体好些了吗?”赵书仁心里高兴,看夫人也顺眼了些,也就有心思表示一下关怀了。 夫人看了眼离她极远只在主位端坐的男人,不冷不热的道:“日日汤药不离口,也就这样吧。” 这样是怎么样?赵书仁眉头动了动,却完全没有细问的意思。他关心夫人,也不过流于表面的敷衍而已。 既然南院有了赵晓潼毒害老太爷,企图控制老太爷的证据;赵书仁便不急着将这事告诉夫人了,他思忖片刻,缓缓道:“夫人请的那位风水大师,我看不过尔尔,不如另外再找一个。” 夫人诧异的看着他,不自觉直起腰身,背部离了靠枕呈现认真的姿态,“老爷觉得那大师不合意?我打听过了,那大师可是风水一行最有名的大师。”没有之一。 赵书仁脸色略略闪过不自在,道:“有名是有名,不过这沽名钓誉之辈的也不少。”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风水大师甚不合他意,非换不可。 夫人见他含糊其辞的态度,越发觉得奇怪,“老爷不妨说说,他怎么个沽名钓誉?我也好让他退了多收的钱。”让人退钱,总得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吧! 赵书仁默了默,眉头收了收,意味深长的看了夫人一眼。决定还是粗略的将一些可以说的对夫人言明,免得她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于是,赵书仁很巧妙的将在三姨娘扶云阁发现琉璃剑的事告诉了夫人,又将那什么风水大师算出另外还有一样重要媒介藏在南院的事,也隐约盘托而出。 末了,他沉着脸,怏怏不快说道:“你听听,在墓园的时候他说要到府里实地观测;到了府里,他又说有什么风水术法遮盖着本来面目,他测不出来;还说什么,那什么媒介藏在南院。” 赵书仁越说越恼火,“你说,老太爷能做出这种破坏自家风水的蠢事吗?简直胡说八道!”更别说现在老太爷还在昏迷当中,什么闷雷什么天斩煞,他看那什么有名的风水大师就是个骗子。 “他真的这么说?”夫人皱着眉头,声音仍然透着一股病中虚弱,苍白的脸因为激愤而隐隐泛起不正常的红,“老爷说得没错,我也觉得他就像个骗子。” “连你也这么觉得?”赵书仁有些意外,没想到夫人竟然会附和他,他还以为她肯定会据理力争帮那什么大师说好话。赵书仁不由得高看了夫人一眼,心里略略觉得舒坦了些,“那夫人还是另外再物色一个人来吧,那个人我看就撵走算了。” 夫人附和他,赵书仁理所当然的认为夫人一定赞成他换人。却不知夫人瞥过他端起的杯子,在他放松手势握杯的指节凝了凝,收回的视线里透了丝不明的冷意。 当一个人对某件事某个人表现出极大反感时,最好的安抚办法是顺从附和,让那个人以为别人是站在他一边的;待他以为那是自己人,自然就会放松警剔放下戒备;而这个时候再让他跟着自己的思路走,才会达到事半功倍之效。 “老爷既然觉得那人能力不足,那就换吧。”夫人声音轻轻软软,一点没有脾气的模样。赵书仁看着她虚弱无力半躺床榻的样子,心里莫名的颤了颤。 “什么风水阵法,这些我一个外行的也不懂。”夫人继续用她怀柔那一套替赵书仁顺毛,“不过说起建筑一类,我手里有样东西,兴许老爷用得着。” 赵书仁前面已经被夫人的附和给顺得心里十分舒坦了,所以夫人轻柔的来一句不过,他一点不悦的心思也没有。 还顺着接口道:“哦?夫人手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夫人见他兴趣盎然的模样,心里冷笑越发浓,但面上却越发显得温和柔顺。 既然这个男人喜欢别人顺着他,来满足他男人的自尊与存在感;她就小小满足一下她又何妨。 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管他过程用了什么手段。 一个眼色,林妈妈就已经很自觉的飞快找出夫人要的东西。 “老爷,东西在里面。”林妈妈拿了个精巧的檀木盒子过来,恭敬往赵书仁跟前递。 赵书仁一脸困惑拿起盒子,“什么东西?”如此神神秘秘? 夫人只是柔和的对他笑了笑,并没有说话,眼神示意他自己打开来看看。 她用这么精巧的檀木盒子装起来的东西,又岂会是庸俗之流。 赵书仁见她这神情,心里更困惑了,也突然对盒子里的东西有了期待的好奇心。 “啪”按下扣环,盒盖翻开。赵书仁低头一望,里面不过摆放了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而已。 他抬头先掠了眼夫人,满眼的问号。就一张纸? 夫人仍旧柔和的笑了笑,声音很轻,含了丝赵书仁难以察觉的欢快,“老爷打开看看。” 没有迟疑,赵书仁立即动手打开那张纸,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办法,最好便是亲眼见证。 “这是”赵书仁皱了皱眉头,不太确定地望了夫人一眼,“工匠修建房屋时用的图纸?” 这图纸跟他平时见过的又不太相同。这图纸更详细更清晰更完美。完全没有他见过的那些那般粗糙,连修段梁用什么比例都描得清清楚楚。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看着,也能够看得明白。 夫人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眸光飞掩着莫名恨色,“这张确实是修建房屋时用的图纸。” “老爷仔细看一下,有没有觉得这图纸很眼熟?” 夫人此刻就像头披着羊皮的狼,循循善诱着赵书仁这个“单纯”的孩子掉入她挖好的陷阱里。 赵书仁将整张图纸在桌上摊开,越看越觉得眼熟。然后,他精光闪烁的看了看夫人,压抑着心底窃喜,问:“这是筑梦居的图纸?” 夫人点了点头,看赵书仁的眼神带笑中透着赞赏意味,“老爷眼光真好,一下就看出来了。” “不错,这就是筑梦居的结构图纸。” 夫人顿了顿,不动声色观察着赵书仁眼里一闪而过的狂喜。掩下嘴角冷笑,又接着解释:“数月前,四小姐的院子曾修整扩建,这图纸就是四小姐亲手绘下来,让人依照着扩建的。” 赵书仁一点也没意识到,夫人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将筑梦居可能因她而存在的过错一笔抹杀了。就算有什么错,也是赵晓潼的错。她当时虽负责监督扩建,可她监督扩建的都是按照赵晓潼意愿而为。 “这图纸很好。”赵书仁捏着图纸的手指莫名用力了些,他若有所思看了夫人一眼,又道:“我先拿去看看。” 至于过后还会不会拿回来给夫人,那就视情况需要了。 夫人拿出这东西,目的就是让他带走的。这会又怎么会阻止呢!“老爷用得着,那就拿走吧,反正这东西搁在我这也没什么用。” 没有用,你怎么会如此郑重其事好好收藏在盒子里? 赵书仁虽怀疑夫人,可他这怀疑也仅在心里闪念一过而已。他现在就像打瞌睡的睡汉,而夫人这张图纸就像及时递来的枕头。 不管夫人出于什么用心,这东西对他有用,就行! “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拿到了意外有用的东西,赵书仁一秒也不想多留。连刚才一直强调要另找一个风水大师的话,这会也绝口不提了。 夫人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眯着眼睛将头舒舒服服的靠在枕头上,唇畔渐渐勾出一抹森然冷笑。 这个男人,明知她别有用心。为了达到目的,依然选择相信她,拿了东西匆匆去对付那丫头。他完全忘了那丫头再不好,身上也流着他的血! 这个男人,骨子里果然冷血无情至极。 不过,冷血也有冷血的好,不是吗? 赵书仁不知夫人心里怎么想更没兴趣知道她怎么看他,他匆匆出了福满苑,立即便让人带风水大师来见他。 赵书仁也不怕别人看出他的心急,风水大师才刚进门,连站也未站稳,立即便指着他展开在桌上的图纸。 “大师,请看看这东西,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赵书仁怕这个风水大师还是一根筋,特地充满暗示的看了他一眼,迅速补充道:“比如是不是有什么人利用这个布了什么风水大阵之类?”赵晓潼亲自绘的,这可是抵赖不掉的实证呀。 那风水大师确实是个好脾气的,脸上没有表露半点不悦;反而露出很在乎的神情,急赵书仁之所急。飞快跨过脚下名贵的青石板,走到桌子旁边,低头就看了起来。 “大师,如何?” 风水大师沉吟着,又算了算,才皱着眉头,略显迟疑的道:“相爷,按这个图所示,老夫确实测出有人布了极为高深的风水阵法。就如我之前所说那样,坎位藏有某样极为重要的媒介,只不过” 赵书仁见他还在坚持,立即不悦地沉下脸,。不过风水大师后面的迟疑,让他嗅出了不一样的信息,也就暂时按捺着不悦,“只不过什么?还请大师明言。” “施行天斩煞的,除了两样重要的媒介外,最主要的便是那阵眼发力所在。” 赵书仁皱眉,不耐盯着风水大师,等着解释。 “老夫依这图纸观测,便是有人将发力的阵眼掩藏了起来。而坎位与坤位所藏的两样媒介,依重要程度不同,受到的影响也不同。” 什么力不力,位不位? 赵书仁冷冷扫他一眼,毫不客气打断:“大师直说该怎么办吧?”他只需要找出破坏凝儿墓穴风水的元凶,其他的都不想了解。似乎有了风水大师“一根筋”的老实在前,赵书仁压根没怀疑过眼下这人可能撒谎。 一切就像向着他认定的方向发展,筑梦居的图纸果然暗含什么风水阵法。 风水大师对他的不耐似乎感到有些无奈,默了默,倒也不再讨人嫌的继续他那套玄之又玄的风水学。 直接道:“相爷,简单来说,就是有人利用了风水术法,将借助天雷的媒介藏于坤位与坎位,形成一个铁三角的稳定关系;那两样媒介既是桥梁,也是可伤人的东西。如今要找出元凶,老夫必须到这图纸的所示的地方看一看,找出阵眼所在,方能破掉天斩煞给相府带来的厄运。” “原来这样。”赵书仁阴阴掠了风水大师一眼,一个你早说的眼神。 想去筑梦居看一看,那还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的事。 “相爷放心,老夫只需在这图纸所示的地方看一下就行。”风水大师担心他拒绝,立即知趣的指向图纸中筑梦居前院的位置。 不管风水大师的年纪如何,若赵书仁不想惊动赵晓潼又找不到合适理由,总不能随便带个外人去自己女儿的院子。 他低头扫过风水大师手指之处,当下放下心来。连一分顾虑也没有了,立时便亲自带人前去筑梦居。 目的达成,风水大师脚步稳而快。也不知是他们运气好,还是赵晓潼运气太差。他们悄悄去到筑梦居的时候,发现赵晓潼根本不在筑梦居里。 于是,赵书仁随便找了个借口唬住筑梦居的下人,就让风水大师踏入前院神神秘秘的左看右测起来。 大约一刻钟之后,站在在院子中观测的风水大师忽然面露喜色。 他特意走到赵书仁旁边,凑近耳边低声道:“相爷,老夫已经找出阵眼所在了。” 他抬手往前面檐角上翘处指去,“相爷你看左边灰青的檐角下,是不是有一块刀状的横砖?” 赵书仁顺着他手势望去,远远的确实可见檐角下有块形状古怪的横砖。 “嗯,我看到了。” “相爷,你再看入门口正中的横梁上,觉不觉得那横梁有些古怪?”风水大师手指一移,指向了前院入门的横梁上。 如果赵晓潼在这里,一定会狠狠嗤笑这什么大师。 不就是一块木头,再古怪它也变不成金条!典型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赵书仁瞪大眼睛用力的仔细望了一会,可他也觉得那不过一块普通的木头,管他横梁竖梁,都不过木头而已,他实在看不出哪里古怪。 当然,赵书仁不会直接说自己看不出来,说出来这不是显得他很无知嘛。所以,他别有深意的看着风水大师,冷光闪烁却沉默不语。 “咳,老夫失礼了。其实那横梁的古怪不在表面,而在内里。”风水大师轻咳一声,借着自己失误的理由免了赵书仁尴尬。 “相爷只要让人上去划开横梁看一看,就明白老夫所言。” 这么一说,还比较能令赵书仁信服一些。 风水嘛,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这什么大师要不表现得高深一些,如何让人相信他是有本事的。 赵书仁一个手势,立即有人搬了把梯子过去,架在屋梁处就爬上去拿刀子划开横梁。 这一划,立时惊得那下人傻得呆住。 “老、老爷” 赵书仁听他惊愕的声音,立即压下心里兴奋,问道:“有何发现?” “横梁、横梁居然是空心的,里面、里面藏了一条铜制的龙。”下人将横梁挖开些,然后小心翼翼将藏在里面的铜制小龙拿了下来。 风水大师一见,顿时激动叫道:“就是这东西,就是这东西。” 赵书仁心里也是高兴的,可他的高兴与风水大师的高兴不一样。他盯着那条铜制小龙,眼睛半眯,目光阴鸷而凶狠。 再说在福满苑,夫人冷眼看着赵书仁匆匆离去之后,沉默了一会,忽然含着冷笑吩咐:“林妈妈,老太爷昏迷太久,是时候醒过来了,你代我送点东西去南院。” 至于送什么东西,夫人没有明说。林妈妈只看了夫人一眼,便点头应是。 赵书仁不是要拿证据定那个丫头的罪吗?她就帮他制造机会,还给他时间去完成。这会,那丫头该离开筑梦居了吧?那个男人去拿罪证一定很顺利的。 有夫人的明助暗算,赵书仁与那风水大师确实十分顺利的,在筑梦居找到了赵晓潼破坏周语凝风水墓穴证据。 拿到证据,赵书仁本想直接留在筑梦居等赵晓潼回来的。但他想了想,在赵晓潼的地盘等人,怎么看都觉得气势先弱了,于是掉头转身就离开。 “老爷,刚刚南院的人来报,说是老太爷已经醒过来了。”一出筑梦居,就撞上面带欢喜匆匆来报的下人。 “醒了?”赵书仁听到这个消息,最先不是觉得高兴,而是吃惊之后是遗憾。 他想起还未见到赵晓潼的人,就听到老太爷醒来的消息。心里没来由的暗暗埋怨起来,老太爷为什么不迟些再清醒过来!若是等到他处置完赵晓潼之后,老太爷再醒来他一定会更高兴。 现在,赵书仁皱了皱眉,心里各种念头转过。 老太爷刚刚醒来,不宜受刺激,他还是将琐事“处理”完毕,再去见老太爷好了。 “嗯,我知道了。”赵书仁想了想,心里觉得奇怪,又问道:“刘太医今天过来看了老太爷吗?” 刘太医不是说老太爷目前不会醒来吗?难道刘太医的医术不精诊断有误? “回老爷,刘太医今天还没来。”下人答得很恭敬。可心里却在想,老太爷又不是皇帝,太医怎么可能每天都来。若不是看在老爷丞相的面子,就是隔天也不会来。 问不出个所以然,赵书仁只当老太爷身体好,才会提前醒来了。他这会心里根本没觉得高兴,反而隐隐有些烦燥。想了想,又道:“问一问有人知道四小姐去哪了吗?” 赵书仁这会急着要找赵晓潼算帐,决定来个先下手为强。老太爷醒了,但一时半会估计也理不了事,他索性先。 不过,想起赵晓潼。赵书仁心里难免觉得有些七上八下的不踏实,早先在筑梦居的时候,筑梦居的下人就无人知道赵晓潼去了哪。 平日赵晓潼不是总守着赵紫茹寸步不离吗?今天倒是巧,他才动了念头要去筑梦居证实,赵晓潼就先一步离开了筑梦居,就像刻意给他制造机会一样。 赵晓潼如果知道赵书仁这般想,一定会欢快的哈哈大笑三声,然后直接称赞他一回:相爷,你终于聪明了一回,难得呀! 可惜,这聪明用的地方不对,时间也不对。 赵书仁心里不踏实,思索半晌,带着风水大师回他的正屋去等。等下人将赵晓潼动向禀报他,可他等了半天,也没人知道赵晓潼去向。 他等得不耐烦了,又想着自己知道老太爷清醒的消息过了这么久,还不前去探望,到时一定会惹老太爷怀疑。思来想去之后,决定先安排好风水大师,他则前往南院。并决定如果老太爷情况尚可的话,就将赵晓潼做的种种大逆不道之事如实禀报。 赵书仁这么想,完全是担心出现夜长梦多的情况。只要老太爷神智不太清醒,但又能承受得住刺激,他不介意趁着这个时候,先要了赵晓潼的命。 一想起周语凝的墓穴被什么天斩煞引来的闷雷轰得七零八落的情景,一想到他的发妻尸骨无存的凄凉场面,赵书仁心里就恨不得立刻将赵晓潼拆骨扒皮。 就在他心里盘算各种法子对付赵晓潼的时候,南院到了。 老太爷的卧室,布置多以简洁质朴宁静大气为主。除了地上铺着青砖,桌椅家具什么的都保留着金丝楠木的厚重质朴原色,平时未到门口就能闻到木香,但现在满鼻子只有浓浓药味。 赵书仁脚步迈得很快,未见到老太爷,就颇为激动的先叫了起来:“父亲,你可醒来了。” 半躺半靠的老太爷听闻他似乎激动的声音,皱了皱眉,立时不满地哼了哼。 在他面前装样子?也不装得用心一点。真激动,就不会等他醒来都一个时辰才来看他。 赵书仁“急急忙忙”步入内室,放眼望去,就见老太爷一脸不悦沉眉垂目的撇着嘴角不理人的模样。 他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可随即又高兴了起来。看老太爷的状态,不算好也不算坏。应该可以承受得住刺激吧? 那他就不再等了,一定要把握住先机才行。 赵书仁根本没有发觉,现在的他一点也不像个身居高位率领文武百官的丞相。只想着在老太爷面前先告状,活脱脱就是个做了坏事怕被人揪到辫子的心虚小贼。 “父亲感觉还好吗?”尽管赵书仁心里下了决定要先告状,不过面对老太爷清瘦冷沉的黑脸,他却没来由的心生紧张。 问候的时候,很自觉的接过玉珠手里准备喂老太爷的汤水。殷勤上前弯腰去喂老太爷,这种侍侯人的活,以前赵书仁是从来没做过的。 老太爷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就算要在老太爷面前装孝顺,也从来不屑动手抢下人的活计。可今天他为了稳住老太爷,竟不知不觉间做出了鬼使神差之举。 他这一抢,不但引得玉珠目露惊愕,就是老太爷看着他自然捧着汤水要喂的情景,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你搁这吧,待凉了我再喝。”老太爷略略撇过头,避开赵书仁递来的汤勺。 看赵书仁的眼神非但没有感动,反而透着冷冷的审视味道。 赵书仁这会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面上难免露了些尴尬,不过玉珠早就很有眼色找了个理由退了出去。让赵书仁发现自己在下人面前失了仪露了尴尬,玉珠很明白自己的小命在赵书仁眼里有多小。 “有什么话就说。”老太爷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赵书仁坐下。 一个大男人,无事献什么殷勤?不但折腾了赵书仁,也折腾了他这把老骨头。 赵书仁被老太爷那沉沉眼神冷冷一扫,心里紧张更甚,就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端端正正就着老太爷指的凳子坐下,两手整齐放在膝上,然后很认真的看着老太爷。 这副紧张得如临大敌的表情,老太爷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说吧。” 他让赵书仁坐下,又不是让赵书仁聆听他教诲;明明是赵书仁有话对他说,先对他做出那讨好样。 赵书仁要说的,莫非很严重? 老太爷瞄着一脸紧张的赵书仁,暗暗在心里揣测,该不会跟他误食寒食散的事有关? 赵书仁被老太爷眼神一扫,心里莫名就瑟缩一下。半晌才想起自己要做的正事。 酝酿半天情绪,才想好要怎么开口。反复推敲,赵书仁觉得还是先挑与老太爷自身相关的事情来开头比较好。 与自身利益相关,人才会比较关心,比较容易激动。这一激动,自然也就容易失去理智了。到时他再将赵晓潼另外的恶行再说出来,老太爷自然更憎恶赵晓潼。说不定到时一个激愤,不用他费口舌劝说,老太爷自己就会提出要处理了赵晓潼。 主意打定,赵书仁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缓缓的极低沉的声音说道:“父亲,太医说了,你之所以会昏迷,乃是因为有人误导你吸食了寒食散之故。” 赵书仁说罢,特意停了下来,想看一看老太爷对这事的反应。 老太爷只沉沉扫他一眼,不轻不重地“嗯”一声,然后什么表示也没有。 不见愤怒也不见惊讶,这平淡沉静的反应实在让赵书仁摸不准老太爷什么意思。不过说到这里,他是不可能再藏着不往下说的。 “我已经彻查过了,就在你喜爱的南滇特种烟丝里,发现了寒食散与象谷。”赵书仁眼眨眨的看着老太爷,心想这下老太爷该愤怒了吧? 可是,老太爷仍旧不冷不热的扫他一眼,漠然应了句:“哦,彻查了,根源也找出来了。” 很好,他昏迷的时候,这个儿子还知道干点实事。不过,赵书仁真的彻查清楚了吗?老太爷怀疑地看着赵书仁,他怎么看都不觉得赵书仁是真心为他着想的模样。横看竖看,赵书仁就是想揪到某些把柄向他告状的。 赵书仁除了点头还能干什么?当然什么也不能干了。所以,他只好不太情愿的点头,顺着老太爷的话道:“父亲,我管教不力。才养出那样一个畜牲不如的东西来。”赵书仁一脸惭愧低下头来,似乎真心认识到自己过错在悔过一样。 可老太爷人虽老,心眼却亮堂着。对于这个儿子的禀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老太爷皱了皱眉,声音渗着一股难觉的寒意,“你直说,是谁干的。”装悔过那一套表面功夫就不必在他面前扮了。 赵书仁略低的脸飞快闪过一抹不自然的扭曲,他今天扮惭愧,还不是被赵晓潼那个孽障给逼的。 “父亲,那些烟丝,经核实,就是就是赵晓潼孝敬你的哇。”赵书仁惭愧的喊出这一句,声音含着满满的内疚隐约还带了哭腔。 老太爷冷着脸,又不耐地皱了皱眉,叫了让他不要装,还要装!他还没死呢,在这哭给谁看。 “你确定?”老太爷斜眼睨着目露窃喜的赵书仁,声调不自觉提高。可惜赵书仁一心只顾着告状,完全没留意到老太爷变了声调。 几乎迫不及待的点头,连声道:“是的,父亲,我已经再三核实,确定就是赵晓潼企图用寒食寒与象谷控制你。” “好、好,好一个你再三核实才确定。”一直只是冷冰冰却没表露一丝不耐烦的老太爷,忽然怒极反笑,连声说了三个好字。怜悯又无奈的掠了赵书仁一眼,往外面递了个眼色。 很快,赵书仁还处于愕然不解的状态,有个四五十岁的妈妈一脸悔恨的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何妈,你告诉老爷,那些烟丝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太爷冷冷说了这句,便闭上眼睛,头一仰,扎实的靠着枕头养神。 何妈扑通一声跪在老太爷床前,瑟缩地瞄了赵书仁一眼。便不再敢看赵书仁疑惑的眼神,然后战战兢兢道:“是,老太爷,奴婢一定说实话。” 这情形,赵书仁再怎么愚钝也看出不对劲来了。 “何妈,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别将不该说的话乱说。赵书仁恶狠狠的飞快横了何妈一眼,眼神充满警告。 可是,他大概得了健忘症,忘了何妈是南院的人,还是刚刚被老太爷传进来的。 何妈会被他眼神威胁?怎么可能!她眼下会出现在这,就是为了向赵书仁揭发真相的。 当然,何妈没有直接单刀直入切中赵书仁想知道的要害,而是想了想,慢慢道:“老爷,老太爷平时抽的烟丝都由奴婢管理着。” “半个月前,老太爷最喜欢抽的南滇特种烟丝就快没有了。奴婢正想着要将这事禀报老太爷,可巧得很,四小姐那时突然送了一袋烟丝来。奴婢一看正是老太爷喜欢的南滇特种烟丝,就没将这事禀报上去。” 半个月前,赵书仁暗暗在心里飞快算了算,这跟刘太医诊断出来的,老太爷误食寒食散的时间基本吻合呀。 赵晓潼孝敬老太爷烟丝的事,他当时也是知道的。那一次,还是第一次,赵晓潼赤果果的威胁老太爷处死赵紫君。 “不过,老太爷后来抽的南滇特种烟丝,并不是四小姐孝敬给老太爷那一批。” 赵书仁腾的站了起来,睁大眼睛瞪着何妈,“什么?那不是四小姐孝敬给老太爷的烟丝?那是谁的?你之前不是说已经没有烟丝了,刚好四小姐就送了一袋烟丝来吗?” 赵书仁这一连串那是说得又急又快,完全忘了要掩饰他内心的想法。 何妈明显被他焦急紧张的神情吓到,一抬头撞入他骇人的阴沉眼神,当即下意识的往旁边缩了缩,战战兢兢道:“老、老爷,那是那是因为奴婢之前做事出了差错。” “差错?什么差错?还能将谁人送的南滇特种烟丝弄混?”赵书仁倾着前身瞪她,面色黑得难看,眼神阴沉骇人;直逼得何妈无路可退才极度不满地哼了哼,瞧他的模样,大有何妈说不清楚来龙去脉,他就要将人拖出去活生生打死。 “老爷”何妈被他森寒气势所逼,哆嗦着差点说不出话来。 “行了,想知道事情真相就坐下来听她好好说。”利用自身气势逼迫一个下人,也不觉得丢人。 老太爷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半眯的眼神带着寒光凌厉的扫了过来。 赵书仁心中一怔,环视一眼自己,这才发觉自己实在急切得太过失态了。 他大步退回去坐好,大袖一拂,瞪着何妈便冷然一喝:“快说。” 何妈再三被他瞪得头皮发麻,当下一听冷喝,一个激灵,居然十分流利的飞快说道:“奴婢当日拿到四小姐送来给老太爷的南滇特种烟丝时,不小心不小心弄洒了水进去;刚好大少爷派人捎回来的烟丝也到了,奴婢想着掩饰自己的过错,所以就就拿了大少爷送回来的烟丝代替了四小姐送的。” 这个答案,登时让赵书仁觉得比五雷轰顶的震惊还要大。 可是,从时间上来说,赵子默要从边疆捎烟丝回来,自然也是可能的。 但同一种烟丝,谁分得出哪些是谁送的? “胡说八道,你怎么分得出哪些烟丝是大少爷捎回来的?”赵书仁一声怨恨冷喝,意思其实很明白。就是让何妈承认她弄湿的,不是四小姐送的,而是大少爷送的。 何妈将头垂得极低,飞快打破他心中美好的期望,“四小姐送来的虽然也是同样的南滇特种烟丝,但是四小姐用来装烟丝那个袋子跟大少爷送的不一样,奴婢断不可能弄错的;而且四小姐送来那袋烟丝,不但奴婢见过,玉珠也见过,就是老太爷也亲眼见过。” 所以,老爷,你企图鱼目混珠想借机将有问题的烟丝栽赃到四小姐身上,那是绝对行不通的,你还是死心吧。 赵书仁不想死心,但掩不住失望的晃了晃,低声喃喃:“怎么会这样?”他以为掺了寒食散与象谷的烟丝是赵晓潼送的,满以为这回可以将那个孽障置之死地,可是这结果? 赵书仁咧着嘴,目光呆滞转向满脸畏惧的何妈,他突然好想哭! 不管赵书仁如何难以接受,这就是事实真相。老太爷掠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让何妈退了出去。 赵书仁沉默半晌,似乎才从这打击人的结果回过神来。虽然不能指证赵晓潼毒害老太爷的罪名,但是,破坏赵家陵墓风水,同样也是难以饶恕的过错。 “父亲,”赵书仁抱着打不到大鱼起码也要捉到小虾的心态,试探的开口,“前些天,赵家的墓园遭到人为破坏,据风水大师说是有人刻意布了天斩煞引来天雷坏我赵家风水。” 老太爷眉梢动了动,沉沉扫他一眼,也不反驳,直接道:“证据。”不管是人为也好天灾也罢,只要赵书仁能拿出让他信服的证据,他就愿意试着去相信。 赵书仁一听,立时惊喜交加的将那份从夫人处得来的图纸,献宝似的拿了出来。 “父亲,你看,我已经找风水大师看过了,也已经找到了布成天斩煞的媒介与阵眼。”赵书仁迫不及待的,将风水大师对他说的那一套玄学,简略的搬到了老太爷面前。 老太爷听完,也没有发表反对意见,只是冷冷的不带温度的扫他一眼,忽然朝外面喊了句:“玉珠,让人送两盆清水进来。” 玉珠早就让人打了水在外面侯着了,老太爷一声吩咐,立即让人端了水进去。 赵书仁困惑地看着老太爷,很期待的看着。老太爷也没让他疑惑太久,又吩咐玉珠拿了样东西过来。 赵书仁一见,当即惊得目瞪口呆。老太爷手上怎么会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图纸? 老太爷眯着眼隐含嘲讽的扫他一眼,对玉珠点头示意。玉珠随即分别将两张图纸完全浸透在清水中。赵书仁见状,慌张伸手去捞,阻止道:“父亲,这是?” “耐心等着。”老太爷十分笃定而冷漠的丢了这句,就老神在在的阖着眼皮宁神养气。 两张图纸浸在水里,墨迹遇水很快就化开了。玉珠也不管赵书仁如何惊讶,待两盆清水都变成黑色的时候,伸手将两张纸都拿了出来。 原本看着一模一样的图纸,经过清水这么一泡之后,差异立即显示出来了。 “现在看清楚了吧,你手里那张是后来被人临摹下来的。”老太爷瞄了眼神情颓唐的赵书仁,很好心的补充了一句:“四小姐原本那张图纸所用的墨汁加了遇水不会化的胶体。” 所以夫人交给他那张,被风水大师指出藏有什么铜制小龙什么檐角下有形状古怪横砖的,全都是后来人为加上去的栽赃。 “怎么会这样?”赵书仁瞪着两张同样湿掉的图纸,十分失望的僵住石化了。 “哼,你还看不明白吗?”明显有人设局想借刀杀人,却又被人提前识破。 老太爷冷冷扫了他一眼,语气含了十分气恼。 赵书仁茫然重复:“明白什么?” 老太爷差点被气得一口气呼不上来。这个儿子怎么总在该清醒的时候犯诨。 “咳咳”突然响起的咳嗽声,将深陷失望迷茫的赵书仁惊醒过来。 他抬头望去,就见老太爷一脸痛苦的隐忍着,似乎有眼泪与鼻涕不受控的从老太爷面上流出来。 “父亲,你怎么了?”见老太爷如此难受的模样,赵书仁吓得慌了神,什么风水什么烟丝全部统统抛到九宵云外。玉珠却先他一步走到老太爷身边,轻轻拍着老太爷背部,又递了杯温水过去。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老太爷的脸庞也不见刚才的痛苦扭曲。赵书仁还想再问,却在这时,听到外面有轻快笑语传来。 “老太爷,我煮好药膳粥了,你快趁热尝尝。”这温和带笑的熟悉女声,惊得赵书仁霍地扭过头去,因扭头幅度过大,还差点扭伤了脖子。 “这药膳粥闻起来香,不过晓潼的手艺还真”不敢恭维。继少女轻声欢快带笑的声音之后,是男子淡然宁静的揶揄笑声。那笑声虽淡,赵书仁却不知怎的,从他未竟之语里听出隐约的宠溺意味。 正惊愕间,有人挑起了帘子。一男一女并肩含笑走了进来。 “赵晓潼?”虽然刚才听闻声音已猜出是她,可这会真正看到人在眼前,赵书仁还是瞪大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他的人遍寻不着,原来赵晓潼躲在南院? 目光移到她身旁那浅杏身影凝了凝,男子即使什么也不做,只静静的站在那青砖之上,赵书仁突然觉得就像沐浴在宁静圣洁的月光中,只一眼,浮燥愤怒怨恨便统统无影无踪。 “你是楚五公子?”赵书仁最初的惊讶,到后面两字的肯定,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完全是极度震惊。 楚千浔微微一笑,点头:“赵相客气,我就是楚千浔。” 好吧,赵晓潼第一次从外人的震惊中体会到楚千浔的不凡。呃这个外人似是她名义上的老子。 “谢谢楚五公子救治老太爷。”赵书仁虽然还处于难以消化的震惊中,可他随即便明白老太爷为何突然清醒了。然后朝楚千浔便是作揖,深深鞠躬。 他郑重致谢的方式很直接的惊得赵晓潼眼睛都直了。 害她不得不同样震惊的扭头多看了楚千浔两眼。这孩子真这么牛逼吗?赵书仁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哎,他居然半点不敢对楚千浔不敬,还郑重其事的行礼致谢。 再观楚千浔,负手昂然而立,一副受之无愧坦然于心的模样。 赵晓潼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似乎有些超负荷的受不住刺激。 “赵相不必客气,我救治老太爷,是因为晓潼。”言下之意,他出手是因为老太爷是晓潼的祖父,而不是因为那个人是他赵书仁这个大梁丞相的父亲。 楚千浔这是赤果果的将赵书仁贬低了去,他一朝丞相的面子居然比不上自己庶出的女儿? 但是,赵书仁却无法生一丝楚千浔的气。因为他知道楚千浔说的是事实,楚千浔淡然含笑平静说来的模样,天生就带着一股让人难以生气的圣洁宁静。 赵晓潼没兴趣再看赵书仁如何因楚千浔一而再的震惊,她将还冒着热气的粥端了过去。 玉珠立时知趣的接过赵晓潼手里的碗,她心里清楚,赵晓潼打心底不愿意亲手喂老太爷。 不知是饿还是赵晓潼煮的东西太好味,老太爷竟然很快将一碗药膳粥吃光了。 赵书仁却还处在极度震惊中,似乎还无法回魂。 “老太爷,你好好休息,我和千浔明天再来看你。”看着老太爷将粥吃完,赵晓潼觉得自己任务已完成,当即便提出告辞。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极为急促的脚步声。众人诧异间,便见有人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一见赵书仁,立即就慌乱的喊了起来:“老爷,你、你快去看看,大小姐、大小姐她死了,还死得很惨!” 默哀一秒,头脑简单的大小姐领饭盒了。 赵书仁要发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不堪的真相 章节名:第97章 不堪的真相 这个消息,就如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弹在老太爷的卧室炸开。不但当场将赵书仁轰得神智七零八落,就是赵晓潼也觉得很震惊。唯一不太受震动的便只有老太爷,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掠了眼瞬间失魂落魄哀怆过度的赵书仁,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赵晓潼。 赵书仁举起大袖,拭了拭眼角,跄踉转身,跌跌撞撞便奔了出去。连招呼也没跟老太爷打一声,更记不得还有赵晓潼与楚千浔在场。 赵晓潼看着他似是突然变驼的背影,默默落了无声叹息在风中。 “晓潼。” 低沉带着冷压余味的声音乍然传来,唬得赵晓潼心头一跳。她抬眸看向老太爷,心里立即警剔起来。老太爷从来不会叫她名字的,这个精明的老人忽然对她套近乎,绝对不会有好事。 赵晓潼表面很镇定内心很忐忑的看着老太爷,她知道老太爷是聪明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对她表示亲近。 “老太爷还是叫我四小姐吧,我听着习惯也舒服。”有什么直说,表示亲近什么的就省了,免得他叫得闹心,她听着烦心。 如果说之前老太爷只是隐约预感到赵晓潼会是相府中不同凡响的孙女,那么经过今日的事之后,他就已经完全看明白,现在的赵晓潼已经不同凡响了。 老太爷眼角瞟了瞟站于她身旁不远不近的男子,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这个孙女是男儿身,该多好! 能入三太子青眼,能得皇帝特封县侯,能与名满天下的楚五公子相交;这个孙女又怎么会是个平凡人物!相府以后,只怕得看她的眼色行事了。 即使是皇帝有意捧杀,那也证明她有那本事让皇帝忌惮。这年头不怕被人惦记,就愁没本事。 “四小姐,”老太爷没有使用大家长的权势逼赵晓潼屈服,这个时候的赵晓潼已不是他能压制得了,而且楚千浔还在边上看着,他误食寒食散的事,还得依靠。 老太爷神情微微添了两分萧索,暮气沉沉的看了赵晓潼一眼,语重心长道:“他,始终是你父亲。”你心里再怎么怨他恨他,也改变不了血浓于水的事实。 这个他,赵晓潼与老太爷都很明白是指刚才失态奔出去的赵书仁。 血浓于水?赵晓潼心里冷笑,赵书仁除了当年提供一粒灰尘大的精子外,还给了她什么?连名字都是五姨娘给她取的。 赵晓潼敛了笑意,压着心底不满,面无表情看向老太爷,慢慢道:“老太爷你多虑了,他是相府的老爷。”从来没对她尽过一天做父亲责任的男人,期望她无怨无悔一腔热血的孝顺?任他摆布? 不是老太爷太天真,就是她还未睡醒。 一句话,表明她的立场。赵书仁是赵书仁,她是她。 不过为了五姨娘为了可能永远沉睡不醒的赵紫茹,赵晓潼默了默,不带感情的补充了句:“不过我没忘记自己姓赵。” 这是她最大限度的容忍,只要那个男人不再被猪油蒙了心糟贱她,她也愿意和和气气的过日子。 老太爷原本失望的心情立时一喜,知道她是为了谁才会愿意顾着相府,正准备敲打赵晓潼两句。 可赵晓潼又不是个不长眼睛的傻瓜,老太爷还没开口,她就直接堵死了老太爷开口的可能,“老太爷你还是好好休养吧,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说完这句,赵晓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老太爷呆了呆,听着这句看似关心实含警告的话,心里只觉滋味杂陈。 寒食散他虽然不曾严重成瘾,可是当中的象谷。 想到这里,老太爷便似失了生气的木头人一样,阖下眼皮,沉沉叹了口气。 “她,可真狠!”为了她,居然能对他! 她?玉珠心里狐疑,是说四小姐吗?若不是七小姐像个布娃娃一样躺在床上,四小姐也不会主动出手,四小姐再狠也是被逼的;再说,四小姐真狠,就不会让楚公子救你! 这些道理她都看明白,没理由以老太爷的精英会看不明白啊?难道老太爷说的不是四小姐?那这个她说的又是谁呢?难道是? 不管玉珠心里如何猜测,面上都不会表露出来,自然也不会向老太爷求证,主子们的事不是她们下人能管得了的。 “晓潼,我们现在回筑梦居?”赵晓潼走了,楚千浔绝对不可能留在南院。 “不,我去看看。”赵晓潼声音淡淡,没有悲伤也没有幸灾乐祸,但情绪多少有些低落。 虽然她没说要去看什么,不过楚千浔明白,她想去现场看看赵紫凝。 就算赵紫凝不能站起来走路,可赵紫凝始终是府里的大小姐,在赵书仁再三严令下,下人就是连眼神也不敢对赵紫凝表现出一丝怜悯来。 赵紫凝无论去哪里,必定有几个贴身丫环跟着,又怎么会突然发生意外呢? 赵晓潼想起一些事情,心微微沉了下去,脚步却快了不少。 赵紫凝发生意外的地方在离望月湖不远的花园里,那里种植了蜿蜒攀长的藤蔓,还搭有架子,还有错落有致的矮树丛,另外还有一面假山。 赵紫凝被架子垂下的长长藤蔓缠住脖子,双腿却怪异的卡在轮椅扶手里。很显然是被藤蔓活活缠死的,让人觉得凄惨的是她悬空僵硬伸开的十指,似在拼命想要弄开缠绕的藤蔓,却又无论如何也够不着。 赵晓潼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她与楚千浔没有太过靠近,只站在边上不远不近的看着。 她很清楚赵紫凝虽然屡次给她找麻烦,可赵紫凝每次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而已。就算找麻烦,赵紫凝也没想过要她死。她知道赵紫凝心性不坏,只是一个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赵紫凝死。 可不想,一个没多大用处的赵紫凝就这么突兀的死在眼前。 赵晓潼心里说不上难过,只是有些闷闷的。现场很明显,是个被人伪造出来的粗糙意外。 赵书仁倍受打击之下,悲痛过度,已经委顿软倒在现场,不过没有晕过去。锁月楼的下人看不得赵紫凝凄惨吊死的模样,忍着害怕有人想上前将赵紫凝放下来。 “别动她!”委顿在地的赵书仁忽然一声森冷暴喝,“她会疼。” 现场不少人低头悄悄抹眼泪,赵书仁却慢慢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上前亲自将赵紫凝抱了下来。 “传我命令,锁月楼所有下人全部集中。”他要她们给他的紫凝陪葬。 话外之音不但锁月楼的下人听明白了,就是楚千浔也听得十分明白。 本来这是相府的家务事,跟他一个外人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一想到有数十条人命就要因为赵书仁一句话,从鲜活个体变成死尸,他就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亲近服侍主子的下人失职,惩罚了就是。但其他粗使的,有什么过错? “相爷,大小姐心地纯善,她一定不希望自己积下恶业。”楚千浔朗朗出声,声音仍旧淡然圣洁透着让人心安的宁静。 悲伤狂乱神识涣散的赵书仁听闻他的声音,神智奇异的回复了一丝清明。 他知道楚千浔不喜无辜杀戮,可是锁月楼的下人连主子都照顾不好,哪里无辜了? 但,楚千浔既然出声替他们求情,为了紫凝,他有些可以忍也可以放过。 “让锁月楼一等二等的丫环妈妈全部集中。” 赵书仁这意思,是要让一等二等的全部给赵紫凝陪葬了。 楚千浔略略皱了皱眉,终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赵书仁下完命令,似是突然神经错乱般,抱着赵紫凝僵硬的尸身突然奔了过来,还毫无预兆的跪了下去,“楚五公子,请你救救紫凝,你医术近神,一定能救活她的。” 楚千浔在他跪下来那一刻,已快速转身往旁边避开。别说赵紫凝早已气绝他救不活,就冲着赵书仁是赵晓潼父亲的身份,他也不能受赵书仁这一跪。 “相爷,医术再好,也只能救活人。”死人,他要怎么救? “不,紫凝没有死,你快看看,她没有死”赵书仁哽咽着,抱着赵紫凝慌乱的往楚千浔跟前凑。 赵晓潼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楚千浔,盯着赵书仁,冷冷道:“老爷,大小姐全身已僵硬如石,你还不如让她好好入土为安。”早死透的人,再抱着她也活不过来。 救一个死人?真当楚千浔是神仙吗?就是神仙也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吧?赵书仁真是不知该说他爱女成痴还是该说他神智不清。 赵晓潼说完,不再给赵书仁哀求楚千浔的机会,拉着他手臂就回筑梦居去。 直到远离了望月湖,赵晓潼才松开手,歉意的笑了笑:“千浔,真是抱歉。”让他屈就成为紫茹专职大夫,还拉他给老太爷治病,眼下还撞上这事。 虽然楚千浔完全不介意的样子,可赵晓潼还是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楚千浔悄悄抚了抚刚才被赵晓潼拉过的衣袖,那里还残留着她的余温。指尖抚过衣袖,意外的微微颤了颤,似要将他心头忽然而来的淡淡失落颤去。 他垂眸,淡然宽和而轻快的笑道:“真感到抱歉,就亲自下厨吧。” 赵晓潼愕然,侧头对上他认真的眼眸,“千浔,你说笑的吧?”之前在南院,他不是在现场亲眼见过她的厨艺了,他不是很清楚她煮出来的东西“惨不忍睹”吗? 她煮的东西,他确定敢吃下肚子? “不,我是认真的。”楚千浔用他独特的眼睛看着赵晓潼,嘴角依然微微勾起,泛着淡然宁静笑意,“你煮的东西虽然卖相不佳,不过闻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 最主要,好吃与否并不重要,她能在煮东西的时候全身心放松就好。 楚千浔都已经很诚恳的表示他不嫌弃她那见不得人的厨艺了,赵晓潼还能说什么呢! 虽说朋友相交,不是他付出多少你必须回报他多少,可一味的接受别人付出,赵晓潼心里也会不安。如果她辛苦一下,同时又可以提高厨艺的话,她很乐意为楚千浔煮这顿饭。 赵晓潼是个行动派,回到筑梦居立即吩咐下人准备食材,然后拒绝任何人帮忙,完全一个人从头到尾的忙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弄了满满一桌菜出来。 既然是表达她对楚千浔的感激,当然要一个人包全场才显得有诚意。不说别的,赵晓潼看着满满一桌菜,还是很有成就感的。看着楚千浔一点也不嫌弃津津有味尝着她煮的菜,顿时觉得忙碌一个多时辰的疲惫也一扫而光了。 赵晓潼似乎完全不受赵紫凝惨死这事的影响,与楚千浔温馨的在筑梦居享受她的劳动成果。可别人就不一样了,不说伤心欲绝的赵书仁;就说在福满苑养伤兼养病的夫人,在知晓赵紫凝被藤蔓缠死的消息时,也惊得摔破手里杯子,整个人更差点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紫凝怎么会在那个时间去那个地方?”往常,那个时辰不是只有赵晓潼才会出现在那里吗? 夫人失神低喃,长睫下掩着悲伤与烦扰。 赵紫凝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虽然因为周语凝的关系,她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赵紫凝。可是天长日久的相处,看着那孩子从当年呀呀学语到后来亭亭玉立,她也是人。是人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何况,赵紫凝之前对她从来没有一分戒备,甚至比赵紫君更亲近她,更喜欢腻着她对她撒娇。 夫人怔怔僵坐着,也不愿再回床躺着。握着冷掉的水在发呆,睫毛遮盖下隐约有水光闪动。她是为赵紫凝的死伤心没错,可她更担心赵紫凝死后带来的各种问题。 今日赵书仁在南院失利的事,让她明白,赵晓潼对她一早有了防备还暗中部署等她入局。她不会放过赵晓潼,她相信赵晓潼也一样。 而现在,情势显然对她很不利。赵紫凝这个时候还死了,如果让赵晓潼抓到把柄捅到赵书仁面前。夫人想像着那个薄情的男人可能发怒的样子,她心里就觉得不安。 可是,这个时候,她什么也不能做。万一做点什么露出马脚让赵晓潼捉住,到时情形于她只会更加不利。 夫人的眉头渐渐在思虑中皱成川字,而赵书仁悲伤了半天之后,也强打起精神来处理赵紫凝的后事。 出于各种考量,赵书仁与夫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将赵紫凝惨死的事宣扬出去,更没有人特意告诉周老太君 因为赵紫凝未出阁,所以葬礼也不能隆重。不过因为已过了及笄,所以能葬入赵家墓园,原本赵书仁还想让人给赵紫凝扶灵的。但女子不扶灵,比赵紫凝年纪小的,府里小姐倒有几个,但少爷只有一个;不过可惜赵子阳在外地游学,根本不可能等到他回来再葬。 又因要低调不惊动周家老太君,这个生前荣宠无限的大小姐也只能草草入土为安了。 葬了赵紫凝,赵书仁也慢慢收敛了悲痛情绪,而在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赵紫君的死很蹊跷。 可这会才发觉蹊跷有什么用?当时近身服侍赵紫凝的丫环妈妈全都被他逼去给赵紫凝陪葬了。他就是想找人询问当日出事的情况,也找不到人来问。 不过,赵书仁问不出情况,不表示别人也同样无能。 就在他暗自懊悔的时候,赵晓潼很及时的亲自上门将证据送到他手里。 “老爷,大小姐不是意外惨死,而是被人有预谋的害死。”赵晓潼一进门,直视着主位上颓唐突然显苍老的男人,无遮无掩的切入主题。 “是你?”赵书仁连眼皮也没动一下,凭着声音判断来人,然后冷冷道:“你又来挑拨谁?” “老爷这是眼睁睁看着大小姐枉死?”赵晓潼直白的毫不客气反唇相讥,横竖她再客气,这个男人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说她挑拔?她以前挑拨过谁了?哪一次她还击不是被他们逼的? “哼,空口说大话谁不会!”赵书仁略略动了动眉梢,斜眼丢了记讥讽又轻蔑的眼神过去。 小看她?以为他拿不到证据,她也跟他一样无能? 赵晓潼冷冷嗤笑,站在厅中毫不退缩的直视赵书仁,“老爷不是需要看证据说话吗?那我就给你证据。” 若不是要借着这个大好时机整垮夫人,她才不要来这个阴沉沉没有一丝活气的鬼地方。 “老爷想必还没忘大少爷捎回来的南滇特种烟丝,让老太爷误食寒食散的事。”赵晓潼一开口,首先就丢出一个不让赵书仁回避的重型炸弹。 不是要证据吗?她现在就一项项拿出来给他看,看他最后要怎么处置那个狠毒的女人。 阴沉沉没什么表情的赵书仁,一听这话,果然皱起眉头,两眼蓄着寒光扫了过来。 终于有反应了?虽然眼神不善,不过也比跟木头人一样没反应的好。 赵晓潼在心里暗暗冷笑一下,坦坦荡荡的迎着赵书仁骇人的眼神,丝毫不见畏惧,飞快说道:“老爷想必还没忘记大少爷这些年是在夫人膝下长大的,其实这些年大少爷定期捎回来讨好老太爷的南滇特种烟丝,根本不是大少爷亲自准备让人捎回来的。” “不是他亲自准备?”赵书仁心头一紧,终于开始正视赵晓潼。 很好,被她的话题引起了怀疑,不愁接下来不按她的思路走。 “夫人的娘家有多势大,相信老爷比我这个内宅女子清楚百倍,他们若要弄些南滇特种烟丝,又有何难。” 言下之意,每次为赵子默准备南滇特种烟丝的,是周家的人了! 周家的人,自然是因为夫人授意,才会愿意出钱出力。 “这么说,往烟丝里掺入寒食散这主意是夫人出的?”一句话,赵书仁分成两截才说完整,可见他心里多么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赵晓潼淡淡瞥他一眼,一副不然你以为老太爷那天为什么骂你不明白呢? “哈哈,我的夫人竟然想方设法毒害我的父亲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么!”赵书仁悲哀的大笑,当然,赵晓潼只觉得他的笑声比哭声还难听百倍。 而且,她真的很想点头直接告诉他,确实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 不过,看他连这点小打击都快承受不住的模样,赵晓潼觉得还是暂时忍一忍,先别急着刺激他了。 万一将这个男人打击狠了变疯了,她可得不偿失。她还需要这个男人去打击夫人呢。 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赵晓潼觉得没有这难听的笑声在耳边回荡,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可是她想不到,赵书仁笑止了,却开始神智不清怀疑她,“我不相信,语柔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再说,她完全没有理由做这种事。”老太爷出事了,对夫人有好处吗? 赵书仁困惑的皱起眉头不太认真的在想,也许有吧。可是,他打心底排斥夫人会为一己之私毒害老太爷的可能。 “老爷,你就别自欺欺人了。”赵晓潼淡定的吐了一句,顺便免费奉送了个轻蔑的眼神。 事实摆在眼前,还不愿意相信,别怪她看不起他。 “证据,我要证据?”赵书仁一反冷冰冰要死不活的模样,突然盯着赵晓潼咬牙切齿怒吼。 赵晓潼给了他一个怜悯的眼神,直接从身上掏出一张单子。 大步走过去,“啪”一声将单子按在桌上,吓得赵书仁莫名的心头一慌。 “证据就在眼前,你敢看吗?”不会再自欺欺人的选择逃避吗? 被一个他从来憎恶的女儿轻视,赵书仁别提心里有多难堪,心火蹭蹭直冒的同时,他刷的抓起单子当着赵晓潼的面打开就看。 可越看,赵书仁的脸色越黑。 单子长长一串,罗列着具体的时间地点人名,包括烟丝的数量还有来龙去脉。从何人之手何时何地买入,又通过何种方式在何时何时以赵子默的名义送到老太爷手里。 这种事,他相信赵晓潼是做不了假的,因为他只要派人稍微核实,就能知道真假。 到这个时候,按理说,赵书仁是不得不相信赵晓潼的话了。 可是,他不甘心啊,他怎么能让这个他看不上眼的女儿,如今反过来轻视他? 快速扫了单子一遍之后,赵书仁愤怒的将单子揉成一团,往赵晓潼脚边掷了过去。 垂着眼眉,压着怒气冷冷道:“这种东西,只能证明大少爷捎回来孝敬老太爷的烟丝,确实夫人授意而为。”并不能因为这个就指明夫人是掺入寒食散加入象谷害老太爷的凶手。 事到如今,赵书仁还不愿意相信夫人蛇蝎一面。 赵晓潼气得真想掉头就走,不过,他不信,她还偏要拿出证据让他不得不信为止。 幸好她早有准备,知道赵书仁这个对她厌恶的顽固派不会轻易相信她。 她备下书面证据的同时,连人证也带来了。 “将人带进来。”赵晓潼忽然扭头,漠然吩咐一句,在赵书仁诧异间,很快有人将一个相府仆役打扮的男人带了进来。 “将你做过的事一五一十的对相爷说清楚。”赵晓潼声音轻轻淡淡,俏脸上甚至还露着浅浅温和笑意。可那个神情委靡的男人打量了赵晓潼一眼,竟不自觉的浑身一震。 当下也不用赵晓潼第二句话催促,立即就对着赵书仁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如何在烟丝中掺入寒食散的事交待了出来。 赵书仁从头到尾黑着一张脸,半个字也没有吐。直到那人说完,赵晓潼似笑非笑的掠了眼赵书仁,又将人挥退出去;赵书仁黑如墨炭的脸才微微有了扭曲的表情。 “老爷,眼下可愿意相信了?”相信是你的好夫人毒害你的父亲? 赵晓潼轻轻淡淡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可赵书仁却从中听出极浓的讥讽意味。 一张脸唰的由黑转青,这个孽障,就不知道稍稍给他留一点颜面吗?非要句句讥讽字字耻笑? “那个人,你从何处找到的?” 赵晓潼挑了挑眉,这是还怀疑她的意思? “老爷若是怀疑,随时都可以去查。”至于出处?很抱歉,那是楚千浔的功劳,她没有抢占别人功劳的嗜好。所以,注定赵书仁得不到答案。 说起来,能够查到夫人暗中掺入寒食散毒害老太爷,还真得多谢那个生死未明的赵子默。如果不是因为赵子默,她也不会多事的去查南滇特种烟丝,不查烟丝,自然也发现不了这条线索。 “嗯,请容我再提醒老爷一句。数月前,二小姐赵紫君就曾送了盆阿芙蓉到大小姐的院子,助她安神宁气。” 赵晓潼看似不经意,实际刻意的提起。她相信赵书仁懂得象谷是何物,一定也知道阿芙蓉其实是象谷的别称。 赵紫君都能弄到一盆阿芙蓉算计赵紫凝了,夫人还会弄不到吗?再说,女儿有害大小姐的心,难保做母亲的不更痛恨大小姐。 赵书仁的脸色果然唰的又变成了白色,那件事,他怎么会忘。记得下人将阿芙蓉送来的时候,夫人与他还一同在锁月楼呢。 赵书仁的脸色灰沉灰沉,眼神冰冷冰冷的鸷盯着赵晓潼,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盯出个洞来。 为什么她早知道这些事,却一直没有告诉他?偏要等到现在才来打击他? 他想得不错,赵晓潼今日上门,索性一次过将所有证据送到他手里,就是专门来打击他的。呃不对,是专门为了打击夫人,刺激他那是顺便的。 “老爷不是很想知道先夫人的陵墓为什么突然遭闷雷轰散吗?”赵晓潼果然知道什么最能打击人,所以她眯着眼眸掠了赵书仁一眼,轻悠悠的一句话却能令赵书仁心头刺痛。 叫你明知夫人想借刀杀人,还兴冲冲跑去我院子挖我横梁,装神弄鬼! “相信老爷只要见到这个人,你就会明白了。” 赵晓潼说罢,自顾的随意走到旁边替自己倒了杯水。没办法,费口舌多喉咙干得厉害。左右这是在她名义上老子的家,她不可能让他给她倒水,那她自己动手倒一杯不过份吧? 这一次,赵晓潼也不给赵书仁上眼药,更不甩什么书面证据给赵书仁了;直接让人又变戏法的送了个人进来。一副活生生的人证在此,随君审问之意。 赵书仁见到被送进来那个断掉半条手臂的人,就激动得腾的站了起来。 “阿武?你怎么变成这样子?”赵书仁吃惊地指着厅中那人的断臂,看他神情明显对这个人很熟悉。 赵晓潼喝了水之后,干脆老神在在的在旁边椅子坐了下来。 这个阿武就是赵家墓园守墓的。赵书仁乍然见到肢体残缺的阿武,几乎立刻的想起他那天急着奔去墓园确认情况时,没看见阿武守在墓园。 “老爷,奴才对不起你,对不起先夫人。”阿武耷拉着脑袋哭喊一声,很艰难才跪了下去。赵书仁扫了扫他双腿,这才发觉他双腿似乎也不太对劲。 “发生什么事?”这一刻突然看见这个身体变残的阿武,赵书仁面上颓唐之色一扫而空了。连之前浑浊闪烁的眼睛,这会也变得深幽冷静。 他慢慢又坐了下去,两眼一瞬不瞬盯着阿武。赵晓潼掠了眼他搁在扶手的手指,默默数着:一下两下三下。 随即轻轻摇了摇头,这个男人,果然一牵扯到与周语凝有关的事情就无法冷静。即使他极力克制,仍掩饰不了他内心的激动。 瞧他那手颤动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见了,指不定还以为他中风了呢。 “先夫人的陵墓是、是奴才用火药炸开的。”阿武低声吐出这句,脑袋就垂得更低了。而他几乎掩到衣领的脸,尽是惭愧悔恨之色。 也是,炸陵墓差点将自己也炸死了。不过虽没炸死,却也炸残了,能不悔恨交加么! 赵晓潼冷漠扫了阿武一眼,心里半点也不同情这个为了钱财鬼迷心窍而被炸得半残的男人。 “你炸的?”刚刚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的赵书仁,这会又腾的弹了起来,瞪大的眼睛骇然一副要生吞了阿武的可怕表情。 阿武哪里敢面对赵书仁,耷拉着脑袋小声应了句:“是,是奴才炸的。” “谁?是谁?”赵书仁握着青筋暴现的拳头,忍了半天才忍住没冲过去一脚将这个残废踢死。 他要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狗胆。是谁,这么恨他的凝儿。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谁对她的怨恨能惦记十几年也放不下! “是、是夫人。”阿武犹豫着说完这句,头埋得更低了。 “是她?居然是她!”赵书仁跄踉了一下,身体随即晃了晃,喉咙一甜;眼角无意瞥见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赵晓潼,他猛地一吞口水,硬是将涌上喉咙的猩甜压了下去。 赵晓潼冷眼看着这个失态的男人,眼眸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怜悯与轻蔑。 不是她想看不起他,而是这个男人要表痴情也不分时间场合,实在让人失望。 赵书仁甚至没有问阿武,夫人是如何吩咐他炸陵墓,他又是如何活下来。 赵书仁不问,赵晓潼也懒得多事让阿武说。横竖真相他已经知道了,就算夫人这会想杀阿武灭口也没用。 等了老半天,也没等到赵书仁从极度打击中回过神来。赵晓潼不耐烦了,她还要回去给紫茹讲故事呢。 “老爷,”赵晓潼皱着眉头,刻意提高了声音,他要怨恨或懊悔或自责什么的;还是等她将事情都交待完了,他再怎么恨也不关她的事。“先夫人的陵墓择下吉日再修就是了。”你何必在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摆给谁看呢。 不过一副白骨而已,她就不相信这个男人真对那个都死了十几年的女人那么长情。 “我还有证据要给你看,你到底要不要看?”赵晓潼这话说得极不客气,甚至直接将她的轻视摆到了台面上。 咳,不是她故意要做得这么讨人嫌。而是这个男人现在这副死样子,她不用重药,她担心他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没空理会她。 赵书仁极其怨恨的转过头来,恨恨瞪着她。瞪她?瞪她就会害怕吗?炸他发妻陵墓的人又不是她!凭什么他不去恨夫人,而在这恨她! 真是好没道理!赵晓潼皱了皱眉,眼神也渐冷,原本那一丝怜悯也被他瞪得消失无踪。 “不说先夫人的陵墓,现在来说说前几天惨死的大小姐。”赵晓潼声音冷冷清清,但是她垂下的长睫里,却掩着几不可见的难受。 某种意义上,赵紫凝可以说是代她而死的。她怀疑夫人设有什么陷阱对付她,所以在悄悄前往南院之前,让人往各个院子都散布了消息。 谁知道,最后前来踩进夫人陷阱的是赵紫凝。想起赵紫凝惨死的情形,赵晓潼心里也不好受。她没料到夫人那么狠,布下的陷阱竟然想要直接弄死她。 当然,如果当时出现在那里的人是她,她顶多受些伤,但绝不会丧命。可赵紫凝不同,赵紫凝除了是个受人宠爱不识辛劳的娇小姐外,还有一条腿站不起来。 还有一点,就是赵晓潼也百思不得其解,夫人是怎么办到将赵紫凝身边的丫环都调走的。要知道当时的情形,就算赵紫凝身边的人全部被调走,但只要那些人都离不远的话,只要赵紫凝遇险时大声一喊,肯定有人听闻呼救才对。 可是,据说赵紫凝身体都僵硬了,才有人发现。也就是说,原本侍侯赵紫凝的几个贴身丫环,全部集体被人调得远远的。 赵晓潼不想再去猜其中的猫腻,反正这事跟夫人脱不了关系就是了。而她当时没有在楚千浔之后为那些人求情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知道那些人该死。不管什么原因背主,还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那些人就该死。 自古以来,背叛者就没有好下场。 掩下心里的难受,赵晓潼冷冷盯着赵书仁,飞快道:“那天的现场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伪造成意外的样子。” 赵书仁仇恨冰冷的目光出现一丝龟裂,赵晓潼微昂着头直视他,一点也不畏怯,“有人在大小姐遇害前曾看见福满苑一个妈妈鬼鬼祟祟出现在那里。” “那个人就是平素都喜欢到望月湖附近散步的三姨娘。”赵晓潼吐出人证的名字后,便沉默看着赵书仁了。 别的人,赵书仁或许会怀疑被赵晓潼收卖撒谎,可三姨娘他知道她不会。 咳,赵书仁根本不知道,赵晓潼早就暗地里,与他信任的那个与世无争的三姨娘结成了联盟。 当然,赵晓潼这事并没有说谎。三姨娘的确是看见了福满苑的妈妈在那神神秘秘的样子。 只不过,时间上,她稍稍打混了而已。而赵紫凝出事那天,为了稳妥起见,赵晓潼也让三姨娘如常到望月湖附近散步。 “周语柔?又是周语柔?”赵书仁看赵晓潼的眼神阴狠骇人,仿佛她就是那个恶毒的夫人一样。 “你撒谎,她为什么要害紫凝?她一直待紫凝如亲生,她没有任何理由害紫凝!”赵书仁激动怒吼,瞪着赵晓潼的眼神恨不得要吃了她一样。 “老爷,其实你心里比我清楚,她为什么要害大小姐!”赵晓潼脸不红气不喘的撒着谎,在赵书仁极其压迫的眼神下,连眼睛也不带眨一下。 “哦,应该这么说,你应该清楚她为什么如此恨大小姐。” “我?清楚她为什么恨紫凝?”赵书仁一阵茫然,撞上赵晓潼坚决笃定的眼神,忽然痛苦地闭上眼睛。 不,那件事,他做得那么隐秘,周语柔怎么可能知道。 “凡事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赵晓潼看见他突然失神痛苦的模样,心中一动,决定将心底存疑的事情拿来诈他一诈,“你当年为了保存大小姐,而害夫人失了成形的男胎还令她从此不能生育,她恨大小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赵书仁痛苦地捧着头,无比悔恨的低喃:“那她该恨的人是我,而不是无辜的紫凝!” 这句脱口而出的低喃,让赵晓潼震惊莫名。她确实没料到事情的真相竟如她猜测那般,她只是从三姨娘那里隐约打听到夫人以前曾怀过男胎,却意外流产了,而之后一直未再怀孕。 据说,当年得知夫人怀有男胎之后,赵书仁表现得相当高兴;甚至一天到晚围着夫人转,就算后来夫人意外落了胎,赵书仁也没有一丝怨言的陪在夫人身边,还耐心安慰开导夫人。 哎,果然,反常的事情背后,真相通常都是龌龊得让人难以接受的。 对于赵紫凝来说,赵书仁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可对于夫人来说,他却是一个极端自私残忍的男人。 赵晓潼垂眸,淡淡应了句:“你,始终是她的夫君。”是夫人终生依靠,所以,就算恨,她也只能悄悄放在心里。不能找最直接的凶手出气,那就只能转嫁仇恨,拿那个他千方百计保护的女儿抵那个胎儿的命了。 好吧,赵晓潼一点也不心虚的又成功误导了赵书仁一把。 因为当年夫人意外落胎的事,夫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是人为的。当年这个男人一天到晚陪在夫人身边,温柔细语的,对于夫人来说,那恐怕是她这一生中最幸福最美好的时光了。 夫人怎么舍得怀疑,怎么舍得让那段美好的回忆沾上不堪的瑕疵。 赵晓潼不会忘记,将这些夫人本人也不知道的秘事,悄悄透露给夫人知道。她不但要赵书仁痛恨夫人,也要让夫人对这个男人失望加仇恨。 美好的回忆?夫人让她这十几年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不允许,夫人拥有美好的回忆。 原本恨得要将夫人千刀万剐的赵书仁,听闻赵晓潼这句恍若叹息的感慨后,眼里冒着熊熊烈火的仇恨忽然就像遇到了一盆冰水般,“哧”一声给灭得只剩薄薄清烟了。 他心情无比复杂的愣愣呆住了。 赵晓潼见状,心里暗喊不妙。瞧赵书仁悔恨又愧疚的模样,她该不会是弄巧成拙了吧? 如果赵书仁因为当年自己一念之私而后悔,她今天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变成杨白劳了? 千万不要啊,不然赵紫凝的仇报不了,她也会后悔得要拿块豆腐撞死自己的! 好吧,如果想让美好回忆永远成回忆,最好还是不要去挖掘什么真相。 赵书仁到底会怎么处置夫人,这个需要好好想一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逼她侍疾,真的好吗? 章节名:第98章 逼她侍疾,真的好吗? 早知刚才她就忍住好奇不试探这个男人了,这下好了,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似乎也为夫人留下活路了。 赵晓潼见赵书仁一副后悔挫恨的模样,直懊恼得在心里暗骂自己。 好半天,赵晓潼忐忑的看着赵书仁。那个大受打击的男人,忽然一霎又恢复了森冷威压的模样。冷冷盯着赵晓潼,道:“还有什么事?” 呃这是对她下逐客令?少女眨了眨有些迷蒙的眼眸,不对,她也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他是直接赶她走? 走就走,谁稀罕留在这阴森没有人气的地方。赵晓潼微昂着头,微微勾起唇角,露一抹意味深长浅笑:“老爷好好休息,我没事了。” 赵晓潼特意加重了好好二字,要她走?她走就是,不过他想好好休息?那是做梦,她估计今天她这一堆人证物证摊在他面前,他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好好休息了。 也罢,该做的她都做完了。剩下的,他要怎么处置夫人,那是他的事。 赵晓潼站起,投了淡淡一瞥在赵书仁身上。然后很潇洒的转身,头也不回半句废话也没留,就这样连手也不挥便走了。 两天后,赵晓潼突然收到消息。赵书仁说是夫人身体不好,不适宜再操劳相府诸项杂事,因此让三姨娘出来接手掌管相府事宜。 “不会吧?只是夺了夫人掌家的权?”在前院陶醉闻着桂花香的赵晓潼挑了挑眉,顿时兴致尽失。 还真让她一个猜一个准了!为什么世事总是这样,好的不灵坏的却灵验无比。 因为赵书仁当年为了保存一出娘胎就失了生母的赵紫凝,所以在确定夫人怀了男胎之后,不惜亲手毒害自己的骨肉,更暗中对夫人落了绝育的药,让夫人一辈子都不能再怀孕。 夫人不能再怀孕,只有一个女儿的夫人,除了对赵紫凝好、除了好好抚育赵紫凝成长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获取周家支持,与赢得赵书仁这个男人的好感与尊重。 如今,赵书仁明知他最宝贝的女儿被夫人诡计害死了;他却突然良心发现,因为前事感到愧对夫人,因而决定将赵紫凝惨死于夫人手中的事轻轻揭过。 要不要这么狗血?要不要这么愚弄她? 赵晓潼郁闷了半天,失望了半天,最后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赵书仁某些方面其实也遗传了老太爷的精明。 就算有确凿证据摆在眼前,赵书仁只怕也不怎么相信夫人敢害赵紫凝。因为夫人比他还清楚,只要赵紫凝存在一天,周家就会支持她一天;而他也会看在赵紫凝的份上,不过度为难夫人。 夫人绝对没有道理做出自掘坟墓的事,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夫人要对付的人是赵晓潼,赵紫凝不过代人枉死。 赵晓潼心里的猜测跟赵书仁心中所想其实八九不离十。就算赵晓潼刻意误导,赵书仁回过神后也推敲出事情背后的真相。 夫人一开始让人炸了周语凝的陵墓,就是为了引起他对赵晓潼的极端怨恨;而毒害老太爷,一来可以暗下报复老太爷逼迫赵紫君,二来可以激起老太爷对赵晓潼的厌恶。做了这两件事之后,夫人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设一个局。让赵晓潼死于意外,破了老太爷那什么与赵晓潼命运相连的批言,让自己完全不受牵连。 要知道,命数的确会随个人际遇发生改变的。 不过这场搏奕的结果,似乎是以夫人惨败收场而已。 赵书仁想明白其中因果,对夫人的愧疚占了上风。因而对于赵紫凝意外因夫人而死,心里并不特别怨恨,只觉得命运弄人。但对于连累赵紫凝无辜枉死的赵晓潼,他心里反而愈加憎恨。 可是现在,别说他抓不到赵晓潼什么把柄;就是抓到,暂时他也不敢动赵晓潼。除了皇帝亲封的三品县侯,更重要的是老太爷的病还得仰仗与赵晓潼有交情的楚千浔。 此外,还有一点,让赵书仁心里十分不舒服也让他不敢对赵晓潼轻举妄动的是,老太爷一改以前对赵晓潼那种冷漠可有可无的态度,而是变得十分重视。 这种重视,甚至超过了以前对赵子默那种器重的期望;从老太爷的眼神里,他居然看到了期望赵晓潼振兴门楣那种狂热的充满信心的期待。 所以此刻,别说赵晓潼心里郁闷;就是赵书仁,也觉得憋屈无比。 他甚至觉得,他在相府的地位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赵晓潼就快可以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不行,绝不能就此放过夫人。那个女人诡计多端又心狠手辣,再留着她,谁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事。”赵晓潼已经看得很明白了,现在的夫人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会为老太爷容忍她的夫人。就算为了被她逼走的赵紫君,夫人也一定会不择手段除掉她。 她很珍惜自己的小命,所以不想死在夫人前面,她只有努力让夫人死在她前面。 可是,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令赵书仁对夫人恨之入骨?只有赵书仁恨极夫人,才会对夫人赶尽杀绝。 带着这个无比困扰的问题,即使夜深人静,赵晓潼仍然了无睡意。光顾着双手托腮,对着晕黄灯火坐在桌边发呆。 “究竟该怎么做呢?夫人还有什么可挖掘的隐私没有?” “有,只要你将这些东西交到赵书仁手里,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将夫人周氏处死。”乍然有低沉男声飘入耳膜,正在发呆的赵晓潼很给面子的被吓了一跳。 可她没有扭头,只是不满地挑了挑眉。就算不听声音,光是闻着空气中那股与众不同的熟悉青荇气息,她也绝对知道夜闯她闺房的是哪路小贼。 虽说,上回司马晨努力做了那么弥补的事后,她在心里已经原谅了他。可是,面上她还不打算让他知道。 所以,赵晓潼明知进来的是司马晨,也仍旧冷着一张脸,连头也回一下,更别说给他一个正眼了。 这会的赵晓潼,仿佛就像一尊不会动的塑像一样。托着两腮一动不动的坐在桌边发呆,愣是睁着眼睛对特意在她对面刷存在感的,玉树般瞩目的男子视若无睹。 司马晨弯腰凑近她面前,故意拿手掌晃了晃,见她没有反应,也不敢做得太过份。生怕惹得她恼了,立马拿把刀子将他赶出去。 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司马晨拉出椅子在赵晓潼对面坐下,放轻放柔了语气弱弱问道:“你不是想知道周氏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私吗?这些东西里面有详尽的记载。”当然,除了资料,他连人证也帮她挖出来了。 虽然挖人的过程不那么顺利,费时长了点花费人力多了点。可重要的是,他将那个唯一的证人给找到了。如果这件事能让赵晓潼高兴,无论做再多,也是值得的。 他相信只要赵书仁知道那件事,一定会恨不得立刻亲手扒了夫人周氏的皮。 赵晓潼眼角动了动,不过她瞄的是他推到她面前的资料;而对面那个人,她连动一下眼皮的打算也没有。 “你不打开看看?”赵晓潼不给任何反应,司马晨也不气馁。他已经很深刻的体会到得罪赵晓潼的后果有多可怕了,所以他早作好了被打击的准备。 她不理他没关系,他再接再厉就行了。不是有个词叫越挫越勇吗?他相信只要有恒心,她总有一天会原谅他的。 赵晓潼不说话,那他就没话找话。“我敢以脑袋作担保,里面的东西一定是你感兴趣的。” 想挑起她的好奇心引她开口搭理他?赵晓潼心里冷笑,司马晨也太小瞧她了。她若是这么没定力的人,她前世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赵晓潼见他就差拍胸脯保证,她只要看了里面的东西,就一定能将夫人周氏置之死地。不得不承认,心里确实对那叠资料有些好奇。 不过,再好奇,她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来。司马晨既然将东西带了来,就绝不会再拿回去。 既然东西留在这,迟看与早看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司马晨知道她心里这么想,一定会郁闷得吐血。他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挖出来的隐私,都不过为了拿来讨好她而已,又不是为了让她推开他。 “你真不打开看看?”司马晨沉默了一会,又忍不住再次撩拨赵晓潼的好奇心。 可是,对面那面容清雅的少女,除了一直垂眸盯着桌子之外;其余一切就跟入定的老僧没什么区别。 司马晨捏着眉头,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好吧,赵晓潼既然铁了心今晚不肯理他,他再坐下去也是白搭。不但惹她嫌还耽误她睡觉,他还是走吧! “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司马晨不太情愿的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顿时将赵晓潼整个笼罩在身下。 虽说要走,可他还站在原地磨磨的又在身上摸索半天,然后又搁了个小瓷瓶在桌上,“这是,明天楚千浔来的时候,你让他看一下这个药对你妹妹有没有用。” 对于赵紫茹,他真的内疚无比。所以,只要有可能,他都会搜罗名贵的药物拿给赵晓潼。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 “嗯我真走了。”司马晨一步三回头的,满怀期盼看着静坐如老僧的少女。 可是,赵晓潼绝对是铁石心肠的代表人物。半点也没有感动或被他软化的迹象。司马晨再磨,从桌子走到窗边也不过几步距离而已。 直到空气中那股熟悉的青荇气息淡去,赵晓潼才放下支腮帮子支得发酸的双手。 “混蛋,就知道磨磨,不知道我手撑得快累死了!”少女一边揉着手,一边不满地皱着眉头埋怨。 不过埋怨归埋怨,司马晨走了,她自是不会再假装不好奇了。有好东西送到眼前,不看白不看。所以赵晓潼只揉了几下发酸的双手,立即就拿出那叠资料看了起来。 “啧啧,想不到夫人年少时心肠就那么狠,这隐私还真够人受的。”不过,有这些东西,她现在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二天,赵晓潼确定了某些事后,待到赵书仁下朝回府没多久,她便再次很有诚意的前去拜访。 赵晓潼直接到了门口外,才让人向赵书仁禀报。赵书仁听闻她的名字就头疼,很想挥手说不见。 “老爷放心,我绝不会打扰你太久。”不见?她都已经堵在门口了,容得他不见吗? 他不见,夫人要怎么办? 赵晓潼人随声到,身影一闪已然登堂入室。施施然步过擦得光亮的青石板,扫过厅内冷硬的摆设,眸光落在名贵圈椅中正喝茶的男人一凝,随即如不留痕迹的风般拂了开去。 正屋的正厅也如赵书仁这个人一样,阴沉沉的高位带来的威压从四面八方迫来。若非必要,她一点也不喜欢来这里,更一点不希望看到这个男人。 她与他名义上是血缘父女,实际上就是相看两相厌的典型。 “老爷不是很在意先夫人的陵墓吗?”少女盈盈含笑行来,完全无视赵书仁黑沉的脸,将一叠整理过的资料放到他袖手的桌边,“我想你不如先看看这个,你应该更在意先夫人的真正死因才对。” 赵书仁也在无视她,直接阖眉垂首,捧杯喝茶。可赵晓潼这句轻飘飘的话太具震憾力了,他就是想佯装镇定也做不到。 因为他手里的杯子已在赵晓潼这声音刚落的时候,随即失手跌落地下摔破了。 赵书仁手握成拳,两眼冒着冰冷憎厌的目光,死死盯着少女,咬牙切齿道:“你最好保证你说的是实话。” 不然,他一定要她死得难看。 死得难看?谁怕谁呢?赵晓潼轻蔑地瞄了他一眼,她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么?她能拿到他面前直接告状的,绝对是实话,大实话! 不管他要什么证,她绝对早早备下等他索取。 赵书仁见她隐约含讽的微昂下巴直视他,半分心虚也没有,更别提他期望能看到的畏惧了。 知道自己从来都镇不住这个孽障,也就咬咬牙,不再放无谓的狠话威胁她。低头,拿起她放下的资料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手便越抖得厉害,到最后,一张张写满字的纸居然都从他发抖的手中飘落地面。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赵书仁眼眶泛红,眼神痛苦透着狂乱,“一定是你伪造出来骗我的,一定是!” 赵晓潼弯腰,轻轻捡起散落地面的资料。叠整齐了才重新放到他旁边,然后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内心固执的可怜男人,又开始自欺欺人了。 她说过,真相永远都是残酷的。表面美好的东西底下都掩盖着让人惨不忍睹的千疮百孔。 不肯接受又如何?能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吗? “老爷,你应该很清楚这是真的还是我伪造出来的。”赵晓潼拾好资料,又安安静静退回到下首,坐着。 “那谁能证明?谁能证明这是真的?”赵书仁此刻做的,就像一个人努力想要修补已现了漏洞的泡泡,以为补好了就能继续维持泡泡的美好。殊不知,再美好的东西,都有戳破的一天。 赵晓潼淡淡扬了扬眉,她以为经过上次的事之后,赵书仁至少对她做事的方式有所了解。看来她还是高看了这个男人,她会打没准备之仗吗? “进来。”她扭头,不带情绪的向外吩咐了一句。 赵书仁想看的,不就是当年接生的人证吗?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她就找不到人了? 咳咳赵晓潼暗下心虚了一把。这个据说可能是唯一仅存的证人,其实是司马晨找出来的。她不过借了司马晨的花,拿到赵书仁面前献佛来了。 这回是由半夏亲自将人送进来的,为了证人的安全,赵晓潼才忍痛让半夏离开赵紫茹。 进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但看她的样与行动却似七十多岁的老妪一样迟钝缓慢。 赵书仁掠了那妇人一眼,立即皱眉盯着赵晓潼,“她是?” 原谅他就算眼神再好,也认不出眼前这妇人是谁。十几年过去,一个人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况且,眼前这妇人还是毁了容的,他能认得出来那才怪。 赵晓潼也没有跟他玩你猜我猜的意思,立马爽快答:“就是先夫人当年生孩子时其中一个接生婆。” 接生婆赵书仁脑海里几乎立刻回想起当初让他痛不欲生的一幕!他闭了闭眼睛,脖子青筋在悄然暴现,可他依旧十分克制的冷静问:“你如何证明她就是当年的接生婆?” 一个容貌巨大差异的妇人,满大街都是。 赵晓潼只觉他的猜疑很可笑,于是,嘴角微弯,便不客气的淡淡笑了,“先夫人身上一定有些隐秘的印记,只有老爷你才知道的。” 关于这一点,她还真的庆幸死去的周语凝身上隐秘部位有胎记。不然想要让赵书仁相信这个接生婆,还真得多出数道麻烦。 那妇人在赵晓潼示意下,期期艾艾的开口,“我我知道先夫人的” “行了,我相信你。”赵书仁几乎立刻恨声打断了她。不光因接生婆的声音粗沙难听,而是因为从她开口那一霎,他就明白她绝对不是赵晓潼找来假冒的。 既然不是假冒的,那肯定知道周语凝身上有什么隐秘胎记,这种事他知道就行,让人拿出来摊在阳光下说,他打心底不愿意。 既然不再怀疑这个妇人的身份,赵书仁知道赵晓潼不会容许他逃避不听那场被他雪藏在记忆深处的惨事。 “说吧!”赵书仁闭上眼睛,掩着眼里的悲痛与无奈。声音透着超乎寻常的冷静与漠然。 赵晓潼看了看他,眼神一时复杂难明。 接生婆没有跪下去,赵书仁没有让她跪,赵晓潼也没有让人跪着说话的习惯。 “相爷,那一年先夫人生产的时候,原先是十分顺利的。”妇人半眯眼睛,目光透着回忆的遥远迷离,“后来后来,先夫人的姐姐对我说,要让先夫人生到半途的时候就对外称突然难产。” 妇人声音略略低了些,粗沙难听中似乎含着明显的后悔。 赵书仁面无表情盯着她,没有询问也没有发怒。 不管要做什么,他都会忍着先听完事情经过再说。 “先夫人的姐姐名头上说拿了参片给先夫人吊命,实际上她交给我的却是却是能让产妇血流不止的活血药。”妇人垂着头,回忆起亏心的往事,面上终究是惭愧的,“叮嘱我趁机让先夫人服下,最后去母留子。” “我、我当时鬼迷心窍见钱眼开,我对不起先夫人我、我竟然做下了那恶事,害死了大小姐生母;先夫人临走前,还特意嘱咐让老爷不要怪责于我记得给我银子,先夫人那么善良的人,我真是狼心狗肺啊!” 妇人说到这里,泪如雨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继续道:“这十几年来,为了避过先夫人姐姐的毒手,我改头换面隐姓埋名自毁容貌。十几年如一日过着如覆薄冰的日子,有家不敢回有亲人也不敢认,就怕被人认出来。后来我找了个机会混进周家这才得以栖身,这一藏就是十几年” 赵晓潼心里冷笑,夫人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的接生婆居然如此大胆,敢回到她娘家匿藏。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最好诠释。 “证据,当年她让你毒害先夫人的证据,有没有?”赵书仁沉沉开口,居然难得的没有暴跳如雷。其实问出这话,他心里多少还是不太愿意相信接生婆说的。 “有、有,当年先夫人姐姐将东西交给我的时候,是用她自己绣的帕子。那帕子我一直贴身保存着,虽然已经老旧,但上面的绣样还是清晰如新。”妇人哆嗦着小心翼翼从身上掏出一方帕子来。 那东西,赵晓潼已经看过。上面一角绣纹里钳着一个仁字,想想还真让人觉得讽刺,那时候的夫人心里一定是十分爱慕赵书仁的。所以连帕子也暗含了这个男人的名字,可惜正因为这个字,今日成了指证她杀害先夫人的铁证。 可见当年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毒手,夫人心里也是惊慌害怕的,不然也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漏洞了。 不过也幸好,事后这个接生婆也是谨慎聪明的,否则就算当时夫人再留有明显罪证也没用。 赵书仁看着妇人哆嗦递来的泛黄帕子,盯着上面那绣纹看了很久。眼神渐渐的变得空洞迷离,似是陷入了年少轻狂的回忆里。 记得那时凝儿难产去世,独独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他根本沉浸在失去凝儿的悲伤里难以自拔。那个时候,是夫人哦不,那时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姐周语柔,见紫凝可怜,直接住进府来照顾那孩子。 待到他从丧妻之痛走出来的时候,紫凝已经离不开周语柔了。而那个时候,他想起了凝儿临终前含泪捉着他的手说:她对不起姐姐,请他不要怨责姐姐,她走之后一定要娶了姐姐善待姐姐。 凝儿的临终遗言、紫凝的粘腻、周家的默许,以及他对自己突然悔婚造成周语柔十八岁还待字闺中的愧疚,最终,问过周语柔的意愿之后,他将她娶了进门做了继室! 可时至今日,他才发觉原来一开始,周语柔对紫凝就没有半分真心;一直以来都只拿紫凝当工具,周语柔处心积虑的杀妻夺女就是为了嫁进赵家。 他是瞎了狗眼,才会这么多年也看不清周语柔的真面目。不但害死凝儿,连他们的骨肉最后也惨死周语柔手中。 新仇旧恨瞬间袭上赵书仁心头,他极力压抑的愤怒悲怆终于爆发出来。 “噗!”一声,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站起快步走到旁边拔出装饰用的宝剑,眼神森冷射向接生婆,在眨眼间将宝剑刺穿了妇人身体。 赵晓潼不是来不及阻止,而是她看出了妇人眼中流露的求死之意,所以无动于衷任赵书仁刺去。 一个背负着沉重良心债东躲西藏苟活了十几年的人,在被人带进相府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死在这里,以求良心得到救赎。所以,赵晓潼愿意成全她的解脱。 瞧妇人那惊讶却平静不带一丝怨恨的眼神,就知道她多么想死在赵书仁手里了。 “哧!”赵书仁面无表情的将剑抽了出来,妇人这才扑的倒地。 赵书仁满面杀气的掠了赵晓潼一眼,却见她连眼睛也不眨一下,面对他杀人的暴戾血猩,面上竟连一分害怕的神色也没有。 赵书仁怔了怔,看赵晓潼的眼神微微深了些。 “老爷,夫人当年除了害死先夫人之外;在这之前,先夫人意外小产那一个成形男胎,也是夫人造成的。” “可怜我那大哥竟然连到这世界看一眼的机会也没有。” 赵晓潼突如其来的感叹悲悯,一声直接排辈论资的称呼不但奠定了周语凝小产那个男婴的地位,更几乎立刻的将赵书仁心里对夫人的仇恨拉到了顶点。 “周语柔,我要杀了这个毒妇。”没有意外的,浑身还笼罩在杀气当中的赵书仁似乎杀红了眼,提着剑就往外奔。 赵晓潼立即很知机的飞快往旁边闪了闪。虽然先夫人意外小产那事,她没有证据证实是夫人所为,可在夫人让人害死周语凝为前提的基础上,她再火上加油的给夫人罪名添上一笔,赵书仁自然也会毫无怀疑信到十足。 杀吧,杀吧!最好立刻冲去福满苑直接将夫人周氏斩于剑下。赵晓潼安安静静的闪到旁边,冷眼看着赵书仁发狂般奔了出去。 至于杀了夫人之后的后果如何,赵书仁该怎样承担,这些都是赵书仁要考虑的事,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快,你们快拦住老爷。”就在赵晓潼慢吞吞踱着脚步往外挪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老太爷气急败坏的喊声。 她不禁皱了皱眉,在心里暗叹一声可惜。 老太爷一定是一直留意她的动静,发现不对劲之后立刻就赶过来了。 老太爷既然及时赶了过来,赵书仁想要冲动去杀夫人,那是绝对杀不成了。 赵晓潼没有露面,而是往花园深处的林子隐了去,她不打算这个时候与老太爷碰上。 老太爷带来的人有几人是懂点武功的,几番纠缠之下,终于将冲动的赵书仁制止住了。 “混帐东西,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你这样冲出去杀人,对谁有好处?”老太爷将赵书仁逼进屋里,立时便是一顿无奈咆哮。 “她杀妻杀子害女,仇恨不共戴天,我今天非杀了那个毒妇不可!” “杀、杀,就知道杀!你杀了她,那就等着周家的人上门大开杀戒吧!”老太爷气得浑身打颤,声音哆嗦。 赵书仁终于被他咆哮得稍稍冷静一点了,“不杀,那我休妻!”赵书仁说得咬牙切齿,一副没得商量的余地。 那个黑心肝的毒妇,他断断不会再留在相府。 “休妻休妻,说得容易!”老太爷皱着眉头颓然叹了口气。周家女娶不容易,休更不用想。 夫人被休回去,周家的面子往哪放?相府的面子往哪搁? 连休妻也不能?赵书仁看见老太爷坚决的眼神,痛苦又绝望地抱着头缓缓蹲了下去!难道他还要日日对着周语柔那个毒妇过一辈子? 赵晓潼虽然没和老太爷打照面,但她隐在林子里一直倾听着这两父子的谈话。 这一刻,绝望的不止赵书仁,连她原本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意也哧的湮没了。 难道,周家不倒,想除去夫人就永远也没希望了?可是,要铲除宠大的周家,谈何容易! 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夫人翻身,将赵紫君接回来,然后逍遥快活过日子?紫茹紫茹的苦白受了?赵紫凝也白死了? 接下来,老太爷还与赵书仁说了什么,赵晓潼没有再听下去,而是情绪极度低落的慢慢回到筑梦居。 就这样放过夫人?赵晓潼也不甘心的事,赵书仁又怎么会甘心。于是,赵晓潼回到筑梦居不久,就有消息传来,听说夫人被赵书仁软禁在福满苑里了。当然,对外绝不说是软禁,只称夫人抱病多时,需要好好休息,不让外人打扰。 不让打扰,自然全部撤换了夫人心腹,全部换上陌生面孔;而福满苑外面,更是派了层层护卫把守,美其名曰保护。另外,赵书仁还暗中减少夫人的药量,不能直接弄死她,他就慢慢熬死她。没有足够的药,依着夫人原本带伤又带病的身体,只怕熬不了多少时日。 赵晓潼知道这些事,心里那口闷气总算吐了出来。 “果然,赵书仁狠起来也是够人瞧的。” 赵晓潼笑吟吟的站了起来,往赵紫茹的卧室走去,走到半途,忽然又道:“杜若,派人盯着点福满苑。” 依照夫人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甘心坐以待毙,夫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往外传递消息的。 夫人无疑是要强又坚强的,被赵书仁软禁少药;她也没有急着冲动的想找赵书仁理论,而是先托人打听清发生什么事。 虽然她的人被撤走了,可她在相府当家十几年,哪里不是她的人。再说,赵书仁还特意的留了林妈妈在她身边。 知道事情始末之后,夫人就如赵晓潼预料一样,不可能甘心坐以待毙。 “林妈妈,想办法让四姨娘到福满苑来一趟。”夫人搁下毛笔,将写好的东西放入信封封好,淡淡吩咐着。 林妈妈面露难色,犹疑道:“夫人,老爷说不让任何人前来打扰你养病。” 所以,想让四姨娘来福满苑,这事不现实。 夫人沉下眉头,想了想,“那你想办法将这封信交到她手里,让她即刻想办法将信交到周家。” 信里写的内容不多,但重要。只要周老太君她的母亲知道是赵晓潼害死了赵紫凝,逼走了君儿,还陷害她被软禁;她的母亲,一定会前来救她。 至于赵书仁知道了十几年前的真相又如何?她不会让她的母亲知道的,就算赵书仁将事情摊在她母亲面前,她笃定她的母亲也不会相信。 那个唯一的证人接生婆已经被赵书仁当场给杀了,不是吗? 其实就算她母亲相信了又如何?难道她母亲还想再死一个女儿?还想再尝试一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夫人阴恻恻地冷笑着,将信封递到林妈妈手上。 林妈妈虽然接过信,可她神情仍然迟疑:“夫人,四姨娘她会听话吗?”不是她怀疑夫人,而是夫人如今的处境实在是今时不同往日,就四姨娘那见风使舵的,还会乖乖听话替夫人办事? 她看这事难! 夫人掠了满脸担忧的林妈妈一眼,冷笑道:“不肯?那你就告诉她,别以为那件事做得天衣无缝;她若不肯合作,我就将她做过的事捅到赵晓潼面前。相信她现在也明白赵晓潼的手段有多厉害,也明白赵晓潼有多护短,她若不是想死在赵晓潼手里,那就最好听话点给我送信。” 林妈妈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她怎么就忘了那件事呢。作为夫人的亲信,夫人的事她几乎全知道,而夫人知道的事也基本没瞒她的。 想到这里,林妈妈心情忽然有些忐忑起来。知道太多,尤其是知道的秘密太多,绝对不是件好事。 四姨娘接到夫人传讯,气得当场摔了一套心爱的瓷器。“什么东西?自己都成落地凤凰了,还像往常一样对我颐指气使?” 可是,当听到林妈妈委婉传来夫人后面那段话。四姨娘的火气当场就灭了,就小心翼翼低声下气装孙子赔不是,连连保证一定会尽快将信送到周家去。 而两天后,周家老太君突然上门的时候,绝对的吓了赵书仁一跳。 周老太君特意挑了赵书仁下朝的时间杀上门,直接将赵书仁堵在大门口。 她居然收到信说赵家软禁语柔! 赵书仁这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周家的女儿他也敢软禁,就算语柔有什么过错,那也是他这个做丈夫的护妻不力造成的。 赵书仁被周老太君堵在门口确实吓了一跳,不过他随即在心里冷笑,能堵得了他,却堵不住他的亲随。在看见周家马车的时候,他已经立刻让他的亲随绕到侧门进去。 “岳母大人,你怎么突然来了?”赵书仁很客气的上前对周老太君行礼,可这语气却绝对是客气有余,恭敬不足。隐隐的,还透着以往未有过的强硬。 “怎么,怪我失礼?”周老太君很不客气的盯着他,堵在门口不进也不退。 赵书仁扫了扫她脚边,这不是失礼是什么!再说,哪户人家上门前不先跟人打好招呼,真当这京城是她周家天下,到哪里都横着走。 “不,小婿只怕下人服侍不周。”每次周老太君一来,必定要上她最喜欢的桂花香糯糕。这糕点本身不难做,难的是做糕点的桂花她要求必须是开在八月中旬的,还得是金桂开出的花。 没有事前准备,想要刹时拿出开在八月中旬的金桂花,谈何容易。别说他只是一个丞相之家,就算在皇宫,这事也不容易立刻办到。 所以,赵书仁这话说的绝对真心。 不过,他嘴里应得客气,可神情淡漠疏远得很。他瞄了瞄周老太君脚边,不紧不慢的开始往石阶迈步。 周老太君不过想气势压他一筹,先给他一个下马威,也不是真想将脸丢到大街上。 “外头风大,还请岳母大人进府说话。”就快走到周老太君跟前了,赵书仁才不冷不热的比了个请的手势。 周老太君横他一眼,冷冷地哼了哼。然后昂着头,由周大夫人扶着,像个气势不凡的女王一般踱进相府。 进到正厅,毫不客气的高居主位而坐。赵书仁冷眼瞥了瞥,眼底浮着若隐若现的冷嘲。 “柔儿呢?快让柔儿来见我。”周老太君一坐下,倒是忘记先挑剔相府下人服侍不周,第一时间要找周语柔。 但她旋即一想,既是被软禁,有赵书仁在跟前,周语柔只怕也不好说实话。于是,在赵书仁让人去福满苑之前,抢先道:“算了,据说她身子不好,我直接去她院子见她。” 赵书仁心里冷笑更甚,就是亲自去福满苑又如何。 “岳母大人爱惜夫人是好,可礼不能废。”赵书仁不太在乎的敷衍,长辈上门来探望已是放下身段天大面子。再亲自到院里见人,传出去,坏的是他赵家的名声。 可周老太君这会完全忘了合不合礼数这茬,听闻他阻止,下意识就认为他心虚,内有蹊跷。 “柔儿她病着,我是她母亲,哪来那么多规矩。”言下之意,福满苑她是亲自去定了。 赵书仁一点也不在意,去就去吧,不让她亲眼看过,如何放心。 “既然岳母大人坚持,那小婿在前面领路。” 当然,赵书仁这话纯粹客套。就算周老太君是他岳母又如何,哪里用得着他一朝丞相领路。 福满苑离正屋不远,当然很快便到了。原先安排在外围守着的护卫?当然全撤了。福满苑被撤换的下人?全部也人归原位。而内部摆设什么的,赵书仁也不是那小气斤斤计较之人,根本就没动过。 所以,周老太君心急如焚赶到福满苑的时候,就跟平时她看到的全无异样。 赵书仁捕捉到她眼中诧异,越发在心里冷笑得厉害。 唯一让周老太君怀疑的就是夫人了,她都已经到了厅门口,居然还不见人。 “林妈妈,还不快扶夫人出来拜见岳母大人。”赵书仁冷眼掠了下夫人的亲信,很巧妙的用了个扶字。 要人扶,那当然是病得不轻。这也间接解释了夫人为何直到现在还不现身迎接周老太君。 被点名的林妈妈心里暗暗叫苦,看着满院突然回来的熟悉面孔,就是想向周老太君告状也不成。 “回老爷,夫人她刚刚喝过药,睡下了。”林妈妈回话的时候,心里也有疑惑浮起。夫人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似乎特别嗜睡,尤其是喝过药之后,更是睡得死,就是叫半天也叫不醒。 周老太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那我去卧室看她。” 周大夫人也皱眉淡淡瞪了林妈妈一眼,心想大姑身边的人越发不懂事,大姑也是;明明送信到周家求救,现在周老太君亲自前来,她倒拿乔。 赵书仁十分好商量的模样,周老太君要怎么做他都没意见。 到了夫人卧室,周老太君看着躺在床上闭着双眼面色苍白的周语柔,竟不顾身份,亲自走到床沿拍了拍周语柔脸颊,“柔儿?柔儿?你醒醒。” 夫人确实被她拍醒了,不过眼神却茫然没有焦距,“母亲?”她撑开眼皮,不太确实的唤了一声。 “是我,你怎么样了?”周老太君干脆坐在林妈妈搬来的凳子上,莫名担忧的看着周语柔。她这般贴身与夫人说话,赵书仁自然不好挤到近前,如果夫人这会要跟周老太君说什么悄悄话,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夫人却不知怎的,茫然看了她一眼之后,又渐渐闭上眼睛,“我很好,就是困了。”说罢,居然一个翻身,又沉沉睡了。 赵书仁很好心的上前解释:“据林妈妈说,夫人最近总睡不好,所以让大夫加了些安神药在夫人药里。” 林妈妈,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人,绝对可靠。周老太君目露审视的扫向林妈妈,可是,这个时候的林妈妈能不顺着赵书仁的话吗? “回周老太君,夫人最近的确睡不好。”也就是承认,大夫在夫人药里加安神药合情合理还光明正大了。 周老太君明知里面有猫腻,却无法拆穿。她怒得恨恨瞪了林妈妈一眼,然后转头盯着赵书仁,“我要带柔儿回周家治病。” 本以为赵书仁会阻止,可是赵书仁却十分好商量的道:“岳母大人爱惜夫人,那是她的福气;如果岳母大人方便,稍后回府的时候就可以让夫人跟随回去,有周家大夫替夫人诊治,小婿我很放心。” 以为用这个威胁他就顶用?这老太婆也忒小看他这一朝丞相了。 好了,周老太君被赵书仁这一顺从噎得没法往下说了。可是,她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将周语柔带回府去养病。这不但为周家惹来闲话,也会为夫人招来闲话。 “君儿呢?母亲生病,怎么不见君儿在这侍侯?”周老太君见这事讨不了好,立即将话题转到赵紫君身上去。 赵书仁看了她一眼,不慌不忙的答:“岳母你来得不巧,紫君那孩子孝顺,见夫人久病不愈,今天一早已经出府去庙里给夫人祈福了。” 这庙大多都在城郊或城外,一来一回没个一天两天的回不来。周老太君想见人,除非在相府住下。 周老太君明知他说谎,也无法拆穿,心里简直憋屈得怄死。 不过,见不着赵紫君也无妨,夫人也不止一个女儿。 “君儿去庙里祈福,那其他人呢?府上那么多姑娘,怎不见一个前来侍疾?” 周老太君沉沉扫了赵书仁一眼,语气一变,忽然强硬道:“叫赵晓潼来,我要见她。” 夫人斗不过潼潼,让自己母亲出马了。 姜是老的辣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重罪,谋害皇嗣? 章节名:第99章 重罪,谋害皇嗣? 如果在平时,赵书仁是绝对乐意周老太君找赵晓潼麻烦的。但现在,他心里恨透了夫人,自然也就对这个上门给夫人撑腰的周老太君没什么友善心情了。 不过,面上他绝对是不显的。周老太君再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岳母,他一个晚辈肯定尊重长辈的。 “去筑梦居请四小姐到福满苑来,就说周老太君要见她。”赵书仁当着周老太君的面,很郑重的吩咐下人去请人。 这顺从的态度让周老太君心里舒坦了些,脸色缓了缓:“主母病了,为何没让赵晓潼前来侍疾? 赵书仁在心里哼哼,就算赵晓潼真肯前来侍疾,只怕夫人也不放心让人来。那个女儿的手段,有时候连他都要佩服。 于是,他很尊敬的慢条斯理解释:”岳母大人有所不知,陛下曾钦封四小姐为三品县侯,按职级相当于郡主。“ 赵书仁这解释那是相当有意思的,周老太君一听,嘴角果然极不自然地歪了歪。 就算周语柔有一品夫人的诰命又如何?谁胆敢唤一个郡主到跟前侍疾? 周老太君敢吗?她不敢!就算周家显赫,她也有一品夫人的诰命,她也不敢。她都不敢了,她的女儿周语柔敢吗?自然不用问了。 ”周老太君要在福满苑见我?“赵晓潼失笑的看着来人,”这是老爷的意思?“还是周老太君的意思? 赵书仁派来请赵晓潼的人也是个妙人,立即知趣的答:”周老太君见夫人病了,府里的小姐却无人在福满苑侍疾。“ 这说明周老太君很生气,也说明周老太君就是要拿这个名头给赵晓潼好看。 ”嗯,我知道了。“赵晓潼温和一笑,”你去告诉老爷,就说我稍后便到。“夫人敢让她侍疾?她便敢去。 赵晓潼说稍后,自然就是一会的功夫,下人刚回去回了话;不到一盏茶功夫,赵晓潼便到了福满苑。 周老太君浑身都散发着不怒而威的气势,许是在周家被人捧惯了,这会坐在夫人正厅主位上,就像个颐指气使的女王一样。眼神凌厉,态度傲慢,目空一切。 赵晓潼进去,看见她这副架势,心里就不自在的膈应了一下。 ”见过老爷。“不管有没有外人,赵晓潼一如既往的只是口头上给赵书仁行礼。态度说不上恭敬也说不上敷衍,除了姿势不怎么合格之外,其他皆可圈可点。 可周老太君叫赵晓潼来是干什么的?纯粹就是为了找茬的。 ”赵家真是好教养!教出的姑娘也与别家不同。“ 本来打算眼神询问过赵书仁之后,就上前给周老太君见礼的赵晓潼不乐意了。很及时的打住了脚步,然后略略扭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赵书仁。 有人耻笑你不会教养女儿呢?相爷你怎么看? ”多谢周老太君夸奖,我赵家教出来的女儿自然有别于其他,与周家那更是不同。“赵书仁慢慢道来,语气与眼神平淡中却隐隐透着一股骄傲之意。 连称呼都变了,证明他很生气啊! 赵晓潼默默在心里笑了笑,不过赵书仁演起戏来也不差。明明一直恨不得她死,这会还能变着调调向周家老太君炫耀她。 咳,赵晓潼完全误会了赵书仁。其实赵书仁用这个反击周老太君的讽刺,真正在心里为赵晓潼感到自豪的。 不说其他,单说赵晓潼是大梁目前唯一的三品县侯,这一点就是其他人望尘莫及了。周家门第再显赫又如何,也没有出一个三品县侯的赵晓潼。 被赵书仁不留情面的反唇相讥,周老太君面色很不自然的变了变。随即冷冷看向赵晓潼,嘲讽道:”四小姐好大架子,见到外祖母连个礼都不会行了。“ 这是将不满摆到明面上来吗? ”周老太君你好,不是我架子大,而是你不给我行礼的机会。“摆到明面就摆到明面,她赵晓潼什么时候怕过谁了? ”还有,我娘姓华,周老太君虽是夫人母亲,不过二小姐唤你外祖母才合适。“不是看不起她这个庶出吗?她同样不稀罕这样被逼攀认的外家。 ”好好,我今天倒是见到赵家特别的家风了;晚辈可以无理质问长辈,还可以傲视长辈,连基本的礼数都没有。“ ”周老太君,老爷他在这呢。“赵晓潼微眯眸子,不冷不热的答她一句,”刚才我已经向你行了晚辈礼,在场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 赵家家教如何,自然有赵书仁这个家长评判;周家跑到别人府邸咄咄逼人的逼她一个晚辈,难道周家的家风就特别的好? ”赵书仁,你怎么看?“周老太君见赵晓潼油盐不进,她拉下面子跟一个小一辈的晚辈计较,实在太有失身份。于是,冷着脸将矛头转向赵书仁。 赵书仁扫了赵晓潼一眼,”晓潼刚才确实给你行了晚辈礼。“赵书仁避重就轻,周老太君当着他的面指责他的女儿没有家教,这事看在她是长辈份上,他忍了。 可他忍,并不表示他可欺。 赵晓潼愉快的笑了笑,落落大方的上前给周老太君行了个标准晚辈礼,道:”周老太君若无其他吩咐,晓潼就先告退了;毕竟晚辈一个姑娘家,打扰了你和老爷叙话不合适。“ 不是说她赵家没家教吗?她现在就很有教养的表现给周老太君看。 ”站住,谁允许你退下了?“周老太君一再被她挑衅,实在气得恨了。见赵晓潼行了礼就想转身,当即想也没想,直接出声怒喝。 赵晓潼非常无辜的看着她,诧异问:”周老太君,我还没告退呢。“你发威也太心急了点。 赵书仁连日来无比郁闷的阴霾,忽然就被赵晓潼这个活灵活现的无辜眼神给扫光了。 原来看别人在赵晓潼手里吃瘪,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你!“周老太君被气狠了,差点一口气呼不上来。指着赵晓潼的手都不停地颤呀颤,”你母亲病了,你理应留下来侍疾。“ 赵晓潼没有理会周老太君,而是扭头眸光闪闪的看着赵书仁,悠然的问:”老爷,你同意了?“让她留在福满苑侍疾? ”咳“赵书仁压抑着心底莫名快意,正了正脸色,看着周老太君,恭敬道:”晓潼还要到南院看望老太爷,夫人这里还有五小姐。“ 老太爷也病着,赵晓潼要给自家祖父侍疾,周老太君总没有理由强逼赵晓潼留在福满苑了吧? 周老太君面色变了变,嘴角很明显的抽搐了一下。她的女儿再尊贵,在赵家也是别人儿媳妇,如果赵晓潼去给老太爷侍疾,她确实半分阻止的理由也找不到。 赵晓潼眼神复杂的看了看赵书仁,嘴角浅浅露了笑意。 她实在很意外,赵书仁会帮她说好话打击周老太君。 虽然她明知赵书仁的目的不是为了帮她,不过结果对她有利就行了。赵晓潼绝对深谙打蛇随棍上的道理,赵书仁已经给她找了一个如此绝佳的台阶下,她没理由还在这傻傻呆着等周老太君挑刺。 ”老爷,周老太君,若无其他吩咐,晓潼该去南院看望老太爷了。“ 赵书仁淡淡看她一眼,眼神同样复杂难明,”嗯,去吧。“ 周老太君这一番上门半点也讨不了好,又见夫人嗜睡不醒,生了半天闷气,也就悻悻离开了。 出了相府,上了马车,周大夫人才问出心底疑惑:”老太君为何不让姑爷将二小姐接回来?“今天这番试探,虽看不出周语柔被软禁,但情况绝对不对劲。 周老太君皱眉,叹了口气,”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就算我强行让他把人接回来,于紫君来说也没有好处。“ 母亲护不了,父亲厌恶,祖父已经放弃;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如让赵紫君继续待在净缘堂。 周大夫人迟疑了一下,”那老太君打算怎么办?“眼下情形,显而易见的赵书仁已经站到了赵晓潼一边。她们想要对付赵晓潼,那就等于要对付赵书仁甚至整个相府,这可不是小事。 周老太君冷冷哼了哼,”赵晓潼一个庶女而已。“相府绝不会为了一个庶女与周家对上的。 ”不用我们自己出手,让别人去收拾她。“周老太君双眼泛着阴森森寒光,慢慢说出了这句话。 周大夫人对上她若有所思的眼神,很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 这天,赵晓潼决定出府一趟,亲自给赵紫茹添置些冬季衣物,顺便了解一下市场行情。 ”半夏,你留在筑梦居陪着紫茹,杜若跟我出府。“赵晓潼安排完毕,也不理会半夏弱弱反驳的眼神。 遇上危险,她有自保能力;可紫茹一旦有危险,却。 赵晓潼摇了摇头,紫茹一定会好好的。她留下半夏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 不过,即使留下半夏在筑梦居陪着赵紫茹,赵晓潼出府之后也不敢在街上逗留太久。 ”小姐,七小姐知道你给她添置了这么漂亮的衣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坐在马车上,杜若抱着赵晓潼亲手为赵紫茹添置的新衣,没话找话。 实在是赵紫茹昏睡不醒这段日子,杜若太明白赵晓潼的辛苦与期待了。 ”但愿吧。“赵晓潼淡淡笑了笑,情绪并没有起伏。 不管紫茹能不能醒来,只要紫茹还能呼吸,她都会坚持下去。 赵晓潼还在想着躺在床上可能永远不会睁开眼睛的妹妹,马车正减速驶过街角。迎面忽然有一辆马车极快的驱了过来,待车夫看见那来势凶猛的马车时,根本来不及避让。当然,这会赵晓潼她们的马车也避让不到哪里去,因为她们的马车这会都几乎被逼到擦着墙壁走了。 然而,来车却似乎压根没看见她们的马车一样,飞快的速度,在不算宽阔的弯道上就这样直直朝赵晓潼她们的马车撞了过来。 ”“的一声巨响。 马车一阵激烈震荡,赵晓潼与杜若都没有任何预兆的被猛烈的撞击给甩出了车厢外。最惨的还不是她们,而是驾车的车夫。拉车那匹马也不知什么原故竟然在撞车之后挣脱了络子,受惊之下当场扬蹄跑远了。 但是马车整个厢体在甩出赵晓潼与杜若之后,却完全倾翻到一旁,车夫很不幸的被车厢整个压住大半身子,身上多处擦伤还当场昏迷过去。 与她们马车相撞的另外一辆马车,相比情况就好多了。只是车厢有些震动,车整倾了倾,从里面撞出了什么东西。随着落地的撞击,发出”哐当“的清脆响声。此外,根本没见有任何人因撞击甩出车外;就连拉车的骏马也不怎么受惊,在车夫”吁“一声之后,马车便停了下来。 ”小姐!“杜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惊得魂飞魄散,却在两人同时撞出车厢的瞬间。不知怎么做到的,抢先在赵晓潼前面落地,赵晓潼摔落地面的时候,身体大部份重量都撞在了杜若身上,只有头部撞到了地面。 ”小姐你没事吧?“杜若被赵晓潼压在身下做人肉垫子,可她顾不得自己浑身疼痛,连忙想要爬起来观察赵晓潼的情况。 赵晓潼抚着晕乎乎的脑袋,淡淡应了声:”我没事。“才怪。 之后,她便要爬起来。但是,在赵晓潼还搞不清状况的时候,忽然听到有道陌生女声大喊:”她们竟敢冲撞贵人,对主子不敬;你们赶紧过去将她们乱棍打死!“ 尼玛,青天白日的颠倒黑白这么嚣张,还让不让人活了! 赵晓潼捧着脑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头晕得厉害,心想自己只怕有轻微脑震荡了。 杜若也听到刚才那声大喊了,顾不得身上疼痛,慌忙一骨碌爬了起来。她站了起来,赵晓潼才发现杜若额头与手臂都擦破了,血正不要钱的往外流呢。 就在这时,忽然一群侍卫打扮的男子便持着长刀朝她们主仆二人奔了过来。赵晓潼眯着眼睛数了数,一共有十人。看来她天生跟十这个数字犯冲,每次倒霉都跟十有关。 那些侍卫二话不说,迅速将她们围成一团逼到角落,举着长刀就砍。 赵晓潼眼神一冷,尼玛,她这是出门忘了看黄历呢。 大街上遇到了土匪还是怎么着?明明她们的马车靠右行走,明明她们转弯拐角时放缓了车速;怎么被人撞了的她们,还要被人无故围殴? 这世界再黑白颠倒也不带这样吧?连口都不让她开,就往死里打? 可是,赵晓潼心里愤怒也无可奈何。那些侍卫根本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一个个抽着长刀招招见血的往她身上招呼。 丫的,真把她的忍让当害怕呢!赵晓潼怒了,也不取身上匕首。匕首太短,与这些侍卫的长刀对打太吃亏了。她一个勾腿踢倒其中一个侍卫,空手夺白刃的抢了那侍卫的长刀,随即与一群侍卫在街角处混战起来。 ”万灵,撞的是什么人?“一名打扮华贵的年轻女子在婢女搀扶下,走下马车,皱着眉头往混战这边望了过去。 因侍卫众多,又是转弯拐角处,那女子并没有看清被围殴的是赵晓潼。 叫万灵的婢女有些紧张,连眼神也有些飘忽,”奴婢不知道。“不过她看到女子皱眉不悦的模样,立即谄媚道:”主子,不管是谁,惊扰了您都该死。“ 抢了侍卫长刀的赵晓潼,虽然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但她心里很清楚,这样混战下去,吃亏的肯定是她。 对方是什么人她不清楚,但有一点她很明白。对方一定是权贵人物,不然不会带了一大群侍卫上街,更不会连开口的机会也不给她,成心趁乱要将她杀死的架势。 成心要她死?哼,她赵晓潼什么都不硬,偏偏小命最硬。 不让她开口? ”咔。“ 很怪异的骨头错位声,赵晓潼已经擒了个侍卫到近前,用长刀架在他脖子上挡在前面。 ”我是陛下钦封的三品县侯赵晓潼,你们主子是谁?“这年头,都流行做贼的喊得比被偷的还大声是吧? 明明是对方有错在先,撞得她们七零八落还一声不吭不让表明身份就乱杀? 赵晓潼喊声不高,但足够围殴她的侍卫们听得清楚。 赵晓潼是谁他们不认识,但三品县侯这名号他们却是知道的。谁让整个大梁就那么一个女子得了这独一无二的封赏,他们就是想不知道都不行。 侍卫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一个个迟疑着不敢再对赵晓潼下死手去杀了。 赵晓潼哼了哼,眼角掠见那边被车厢压住大半身子生死未卜的车夫时,心里怒火立即蹭蹭直冒。 ”我不与你们为难,让我过去见你们主子。“ 侍卫们被她凛然无畏的气势所惊,下意识的各自往旁边退开一步,让出小小的缺口来。赵晓潼挟持着一名侍卫,半拖半拽的往那一身华贵的年轻女子走去。 主子还没看到赵晓潼的动静,可女子身边那个叫万灵的婢女却眼尖得很,一见赵晓潼持刀挟持侍卫往她们这边过来,立即装出惊慌模样拔高声音大叫:”啊你们是死人呀,有刺客过来行刺主子了,你们都不会抓人。“ 那些本来住手在观望中的侍卫被她那中气十足的女高音一喊,一个个立即又下意识的举起长刀往赵晓潼围过去。 赵晓潼本就头晕,这会听闻她的尖叫声再看见那群迟疑围过来的侍卫,一时头更晕得厉害了。 ”你们想让他死的话,尽管杀过来。“ 哼,她不喜欢乱杀人;可在自己生命受威胁的时候,她也可以变通原则,他们非要杀过来,她不介意拿他们的兄弟当人肉盾牌。 被赵晓潼冷冷淡淡的那么一威胁,那些侍卫果然又犹豫着不敢妄动了。这少女看着柔柔弱弱,可她浑身却散发着让人震慑的气势,天生就有股让人信服的魅力。他们相信,如果他们敢乱来,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结束她手中人质的性命。 侍卫们迟疑了,一个个默默垂下手中长刀。 赵晓潼要的就是这效果,只要他们不捣乱,先让她过去见到主人这事就好办。 于是,在这不算热闹的街角处,便上演了怪异一幕。赵晓潼持刀挟持侍卫一步步往那奢华的马车走去,身后是一群持刀满脸紧张戒备亦步亦趋的侍卫。看似要对赵晓潼出手,实际却更似”护送“她过去。 主子不会为他们惜命,但他们绝不会轻易拿自己兄弟性命不当回事。 马车旁那华贵女子蹙着眉头,望着渐行渐近的赵晓潼。可还未看清赵晓潼的容貌,就听闻旁边的万灵大受惊吓的嚷了起来:”呀,主子,观音观音碎了;还还“她说着,颤颤伸出手指往马车附近指了指。 华贵女子顺势扭头望了过去,只见那尊白玉送子观音摔在青石地面上,碎得惨不忍睹。她长睫扇动下的眼神立时大变,而在望见观音像碎掉的旁边,还有个露出几件小女孩衣裳的包袱后,她五官精致的脸庞也陡然变色。 这个时候,赵晓潼终于走近过来了。 一见马车旁那华贵的年轻女子,眉头不由自主的拧了拧。 ”臣女赵晓潼拜见太子妃。“赵晓潼将长刀飞快塞回那侍卫手中,还顺势推了那侍卫一把,然后盈盈行礼。 她发誓,以后出门一定先看过黄历。尼玛,随便倒霉的被人撞个马车,都能撞出个身份压死人的皇室太子妃,她今天这哑巴的苦不但没处诉,还得打落牙齿和着泪生生往肚里吞! 真是越混越回去了,有她活得这么憋屈的么? 赵晓潼垂眸,浓睫掩着眼里闪动的水光。 ”放肆,好个大胆刁民!撞了贵人车驾惊扰了太子妃,犯了错见到太子妃还不下跪求饶,你简直目无王法!“太子妃未出声,她旁边的万灵倒先抢着大声叱喝起赵晓潼来了。 太子妃只是略略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看着赵晓潼,并没有阻止她的婢女为难赵晓潼。 跪?赵晓潼心里点了点头。按这个时代的规矩,太子妃是君她是臣,她确实该跪。但是,那婢女说的什么话?她的马车惊扰了太子妃?是她犯的错? 赵晓潼转念一想,刚刚微屈的双腿瞬间绷直了,连腰板也挺直起来。 这一跪不是君臣之礼,而是代表这场意外的过错,她是过错方。她绝对不能跪,除非太子妃承认错不在她。 赵晓潼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万灵一眼,淡淡道:”我竟不知,大太子妃身边一个婢女也能代表主子说话。“ 万灵脸色蓦然惨白,太子妃脸色也沉了沉,她扫了眼赵晓潼,含着轻嗤的道:”万灵她是口直心快,不过她这人只会实话实说,还请四小姐莫要见怪。“ 口直心快?实话实说? 太子妃这是强逼她承认错在她一方? 尼玛,身份尊贵了不起?身份尊贵就能颠倒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 按规则,她的马车走的是右边,太子妃明明该走的是左边。可太子妃的马车硬生生撞过来,将她撞得人仰马翻破皮见血的,错的还是她? 赵晓潼冷冷掠了太子妃一眼,垂眸,冷笑:”太子妃的婢女口直心快是好事,不过这口快也未必就是好事。起码在弄清事实之前,口快就只会误事。“ ”惊扰了太子妃确实是我不该,不过太子妃不是很清楚吗?在大梁,所有的马车都遵循靠右行走的规则。太子妃,我是大梁人。“所以,她是遵守规则的好百姓,绝对靠右行走。 赵晓潼说完,略略后退了一步;眼角飞快掠了掠被车厢压住的车夫,这会杜若已经招呼附近的百姓过来,正在合力抬开车厢,将车夫救出来。 待看到杜若对她使了个手势表示车夫无性命之忧,她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承认自己硬从左边撞过来,就是不承认自己错,不承认自己混道走是错的,也就等于不承认自己是大梁人。 太子妃在原地想明白赵晓潼给她下这个套子,一瞬脸色都似蒙了层灰。 万灵见状,却暗自心急,抢着又道:”四小姐,就算是你县侯,也不过区区三品;我们太子妃那可是一品,见了面你理应对太子妃行下跪礼。“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可下跪礼,一般在非正式场合,那不是必须的。 万灵目光闪过一丝恶毒,嘴角带着冷笑又道:”除非,四小姐有什么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这话放明白来说就是有谋反的嫌疑。这性质太严重,连太子妃听着眉头也紧了紧。赵晓潼心头更是轰的狂跳了一下,谋反,放在这个时代哪个地方都是死罪。 赵晓潼权衡着利弊,淡淡的不透情绪的盯了万灵一眼,随即转目看着太子妃,”太子妃认为臣女靠右驾行马车可是错的吗?“ 万灵被她那不带压力的冷淡目光一盯,却突然觉得有寒意冰冷透骨,一瞬畏惧地往后缩了缩,不敢再直视赵晓潼。 太子妃沉默着,直直迎着赵晓潼迷蒙眼神。 跟她比气势?想借从身份气势压她屈服认错?赵晓潼心里冷嗤,平静冷淡的与太子妃对视。 想要她以臣子身份行下跪礼?可以。想用太子妃身份压迫她承认不存在的错?窗都没有,别说门。 没多久,就见太子妃似是轻轻叹了口气。很明显,她已经在这场无形的较量中败下阵来,她略略别过头,漠然含着愠怒道:”四小姐说得对,在我大梁人人都遵循靠右行走的规则。“太子妃这话说得极不情愿,可她没办法,刚才气势上的较量,她明显不如赵晓潼。再较量下去,难看的也是她。 万灵见太子妃轻易的认输,岂不是等于要轻易放过赵晓潼? ”太子妃,她竟敢冲撞你的车驾,既不下跪也不道歉,分明没将你放在眼里。“万灵急急的在太子妃耳边挑唆,”你可不能轻易饶了她。“最好赵晓潼反抗不肯认错不肯下跪,那太子妃在一怒之下就极可能下令让侍卫当场格杀了她。 太子妃心中一动,心里强压着的各种不舒服霎时直线上升。赵晓潼明明就是一个卑贱的庶女出身,她竟然在赵晓潼跟前失了面子,简直是她人生一大耻辱。 赵晓潼实在不知这么一小会,太子妃就被万灵挑拨得对她的仇恨上升到人格尊严的耻辱层面。 不过她见太子妃看她的眼神实在很不善,她心里暗叫不妙。连忙隐忍着退一步道:”臣女就知道太子妃是个明白事理的,绝不会跟市井小民一般见识。“ 赵晓潼掠了眼她那残掉的马车,压着肉痛,温和笑一笑:”太子妃今天实在受惊了,臣女回头一定备上厚礼给太子妃压惊。“言下之意,今天撞马车虽不是她的过错;可她看在对方是太子妃的份上,还是忍下了。也愿意承担太子妃的马车维修费用。 太子妃如果知情识趣,这会应该见好就收了。毕竟,错不在赵晓潼。而且,附近已经逐渐有不少百姓聚了过来。这事若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 太子妃见赵晓潼这么懂事会做人,心里那口闷气总算顺了些。正想着一笑泯恩仇,说几句场面话将这事抹过就算。 然而,就在此时,却没来由的觉得小腹一痛。在她惊慌的瞬间,忽然有股热流从双腿间往下渗。 太子妃面上刚露的尴尬被她疼痛难忍掩盖了,她身旁的万灵几乎立刻就发觉到她不对劲。 眼睛往太子妃腿间瞄了瞄,随即惊慌轻叫:”啊太子妃你你小产了!“ 万灵这叫声绝对不高,似乎就是故意想让赵晓潼听见一样。而赵晓潼确实也如她所愿的往太子妃脚下扫了过来,这一望,当然看到了隐隐渗出衣裙的血迹。 小产?赵晓潼被惊得心头跳了跳。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万灵飞快瞥了赵晓潼一眼,不但将她眼里困惑收尽眼底,眼里更飞快的闪过一抹狠色,”赵晓潼,你撞了太子妃的车驾,你居然谋害皇嗣你罪该万死!“ 皇嗣?赵晓潼用力晃了晃仍晕乎乎的脑袋,开什么国际玩笑?太子妃如果真有身孕,她肯定比任何人都紧张,哪里还舍得到街上招摇。 而万灵这一嚷,赵晓潼才留意到离太子妃不远的马车旁,有一个摔破的送子观音像;另外还有一个很眼熟的包袱。 包袱?那是她给紫茹新添置的冬衣! 赵晓潼似是突然想明白了,刚才太子妃莫名其妙怨怒针对她的源头。 据说太子妃膝下育有两位郡主,偏偏就是没有儿子。而大太子府上其中一位侧妃这会却怀孕了,据说太医还诊出来是个男胎。 太子妃刚才是去庙里求送子观音来着?好不容易求来的送子观音却因为马车这一撞,好死不死的摔出马车跌得粉碎,而旁边还正正散落着几件小女孩的衣裳。 这不是存心破太子妃的求子梦,还预示她只能生女儿吗? 恶!赵晓潼莫名的摇了摇头,这种神逻辑,也只有像太子妃这种身在皇室却沦为生育工具的女人才会有。 这么一推测,原本笃定太子妃绝不会怀孕上街招摇的赵晓潼,这会也不确定太子妃是不是真的怀有身孕了。 如果是真的,那这事可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 谋害皇室子嗣?这罪名光想想,赵晓潼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再一次仰头望天,叹自己为什么没看黄历就出门。 赵晓潼本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态度,扬出一抹很友善很温和的笑容,看向太子妃,轻声问道:”太子妃身体不适,不如尽快回府看太医?“ 太子妃没有理会赵晓潼,而是目光复杂的掠了旁边垂首的万灵一眼。 ”太子妃的身体不劳你这个罪人操心,你还是自求多福,想想谋害皇室子嗣会有什么下场吧。“万灵忽然极为嚣张地喷了赵晓潼一句,眼底闪动着莫名的得意与算计。 ”来人,你们还不赶紧将这个冲撞太子妃,企图谋害皇嗣的刁民押入大牢。“太子妃不吭声,万灵的胆子也肥了起来,当场就指手画脚的指挥那批侍卫将赵晓潼捉起来。 先不说这个罪名最后会不会成立,可一旦将人关进牢里。赵晓潼就是用脚趾去想,也能想到会发生什么事。 赵晓潼一撩裙摆,对缓缓围上来的侍卫摆出格斗的姿势。同时还不忘轻蔑地掠了太子妃一眼,扬声冷笑道:”原来这位姐姐才是太子妃,难怪发号施令的事做得娴熟无比,信手拈来就是罪名一堆扣在无辜百姓身上。“ 这番话,不但暗讽太子妃无能,还表明太子妃无故陷害别人清白。 太子妃很清楚,赵晓潼口中的无辜百姓,指的就是赵晓潼自己。 马车相撞的事,本就是她理亏。这会又被赵晓潼如此不客气的直接反唇相讥。 太子妃的脸原本就有些白,这会更是白上加白,比那雪白的面粉还要没血色。 她狠狠盯了眼万灵,然后阴沉地扫了眼赵晓潼;就在赵晓潼暗暗紧张戒备观望的时候,她忽然对那群侍卫的头领使了个眼神。 那些侍卫掩下眼里挣扎,一个个突然将手里的长刀举了起来,然后杀气腾腾的唰地朝赵晓潼围拢了过去。 赵晓潼眉毛狠狠拧了一把,尼玛,她好想穿越回现代去。在法治的社会生活多幸福,在这里,经常要上演暴力全武行,她一点也不爱。 ”今天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大梁的律法是专门为大太子妃而设的。“低沉动听的男声突然横空朗朗传来,随即耳边响起刀剑噼落地的撞击声清脆而起。 再然后,空气微微一动,鼻端突然拂过淡淡熟悉好闻的青荇气息。 全神戒备准备开打的赵晓潼,眼里神色微微一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她放下裙摆,端庄优雅十分淑女的站好。这才侧目看了看身旁无论是身高还是气势都突然让她安全感爆棚的俊隽男子,对他露出了自从赵紫茹出事之后,第一个轻松明媚的笑容。 轻轻道:”你来了。“ 司马晨轻轻颌首,对上她明亮温和笑意,眼里霎时惊喜泛滥,”嗯,我来了。“你安全了。 百越质子,无论出现在那,无疑都是最让人瞩目的焦点。即使是见惯了各式皇家美男的太子妃,在初见俊隽无双的男子风流潇洒如天神般出现,也是眼露惊羡愣了愣。 可当她看见那容光潋滟的男子面露风流邪肆笑容,却目含温柔光泽以保护之姿站在赵晓潼身旁时,她心里忽然就有无限的妒忌冒出头来,酸酸涩涩的感受占据了她此刻所有感观。 司马晨,她不是第一次见。但每一次见,这个男人都让她惊艳,也让她小心翼翼不敢生半分亲近之心。而他,也从来没给过她一次笑脸。 这个男人,玉树一般卓绝挺拔的风姿。这个男人,那双仿佛载有万千重琉璃光彩的眸子,就像致命的毒药,无声无息轻轻一转,就能勾走人的心魂。 那双眸子,她曾经以为,除了天上繁星的光彩,再不会有任何凡间的光影能入他眼。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赵晓潼,一个低贱的庶女,凭什么获得他青睐?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理所当然的享受他的保护? 太子妃绝对不承认,这一刻,她从心底深深的妒忌赵晓潼了。 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仇恨来得也是如此突然。就因为赵晓潼出身不如她,所以太子妃这一刻就觉得赵晓潼真该去死。 ”六殿下这话何意?“太子妃极温柔地笑了笑,似乎这一刻,连小腹难忍的疼痛都忘了。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赵晓潼,好吧,她不过借着盯赵晓潼的名头不时瞄几眼司马晨,”四小姐冲撞我的车驾,还连累我“ 太子妃言犹未尽,极快地丢了个眼神给旁边的万灵。万灵立刻机灵的接口,”四小姐连累太子妃小产了,她显然是有企图有预谋的谋害皇嗣。按律,理应将四小姐押入大牢受审,还请六殿下不要干涉。“ 按律?按的自然是大梁的律法。万灵的意思很明白,你司马晨再尊贵也不过百越质子,大梁的百姓犯了事按照大梁的律法处置,你一个”外人“没有资格质疑。 太子妃面色骇然大变,为万灵不知死活的大胆讽刺。司马晨是什么人?就算这个男人看着风流邪肆,可她很清楚,这个男人从来就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好说话。 司马晨似乎还真不怎么在乎的仍旧容光潋滟笑着,赵晓潼怜悯地瞟了万灵一眼。姑娘,今天你才要自求多福了,相信今天过后你一定会明白祸从口出这个道理。 司马晨似乎一点动怒的迹象都没有,只是不带温度的扫过万灵,然后很好脾气的看着太子妃,”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连大梁的律法改成了车马行人皆须靠左行走都不知道。“ 司马晨也不与太子妃直接硬碰硬,而是迂回的告诉她,除非规则改了,否则赵晓潼绝对是无过错方。想将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栽到赵晓潼身上?他允许了吗? 说罢,他宽大的袖子似是被风吹得动了动。太子妃旁边那个口出狂言的万灵突然便瞪大眼珠,扭着自己身子疯狂的舞动。 赵晓潼惊奇地眨了眨眼,司马晨不会是让万灵在大街上跳艳舞吧?她还以为他会直接废掉万灵的舌头呢! 司马晨冲她神秘地笑笑,还得留着那个婢女说话,所以舌头暂时先留着了。 本来不满万灵器狂太过的太子妃,这会虽看不出司马晨对万灵动了什么手脚。可她心里清楚,一定是司马晨暗下出手做了什么。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司马晨这么做,分明是不给她这个太子妃面子。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给他一个百越质子留情面。 ”你们,还不赶紧过去将赵晓潼那个谋害皇嗣的罪人给我押下去。“太子妃转目瞪向那群愣在原地丢了武器的侍卫,一声怒喝直接定了赵晓潼的罪名。 说罢,似是炫耀似不屑地微微扬起头,冷冷盯了赵晓潼一眼,眉梢处隐隐透着一股傲慢的轻蔑。 原本有七分肯定太子妃假怀孕的赵晓潼,这会又迷糊了。太子妃说得这么笃定,该不会真的怀孕,然后马车这一撞就撞小产了吧? 不管撞车的事谁对谁错,如果太子妃怀孕这事是真的,到时她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皇权在手,对错就是太子妃她家说了算;就算为了所谓的皇室颜面,皇帝最后也肯定不会轻饶她! 到底,太子妃这身孕怀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赵晓潼皱眉,斜眼很认真的望了过去,想要从太子妃身上脚下看出个真伪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姜果然是老的辣,老妖婆跟夫人果然不在同一个段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立军令状 章节名:第100章 立军令状 望了几眼,赵晓潼果断放弃摧残自己。好吧,这种事情不是她一个门外汉仅仅望几眼就能望出来的。 如果楚千浔在这里的话,不知他能不能仅凭肉眼这一望就望出太子妃是否怀孕。 赵晓潼忽然很坏心的在想,可转念她心里又有些淡淡遗憾,就算楚千浔在此,也没办法望出太子妃身孕真假。 正悻悻的收回视线,在想该怎么最迅速的证实太子妃的身孕。 “以太子妃的身份确实是当之无愧的贵人。”忽然有道隐含圣洁宁静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 真是她刚打瞌睡就有人及时送枕头来了。 赵晓潼心中一乐,立即欢快的转头看向来人。 就见身穿一袭浅杏锦服的楚千浔轻风流云般优雅行来,她没有出声,楚千浔却能十分准确的凝定她位置所在。在她转头看向他的一霎,淡然含笑朝她点了点头。 “不然也不会手脚无力、颜面浮肿、小腹腹痛,以至嗯,月信迟迟未至,却在今日我等百姓敬仰的目光下,莅临太子妃你这位贵人身上。” 赵晓潼看着楚千浔一本正经的点明太子妃症状与结果,由最初的讶异,到最后忍俊不禁的掩嘴“扑哧”闷笑出声;如果不是顾忌着太子妃的身份,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一定会对楚千浔竖起拇指,大笑出声。 最正经的态度吐着最损人的话,这样的楚大夫太可爱了! 太子妃苍白的俏脸瞬间涌回浓重血色,羞红得滴血。司马晨有些不满地掠了楚千浔一眼,然后嘴角抽了抽。怎么最近哪都有楚千浔的事,没有楚千浔,这事他也能解决,赵晓潼刚才好不容易愿意给他笑脸呢! 不过,幸好太子妃出行,带了一大堆人。除了侍卫还有仆役婢女妈妈什么的,她们很知机的都守在外头,牢牢隔开想要看热闹的百姓。这才堪堪让太子妃的面子没丢到百姓中去,不过楚千浔直接当众挑明她是月信来临而非什么小产,这面子落得也够她受的了。 太子妃又羞又怒,转身就想钻进马车遮羞去。可是她脚下一错,才发觉马车一个轮子坏了,她根本上不了马车去躲。 虽然她尚不知楚千浔的身份,不过依着楚千浔浑身散发那淡然宁静圣洁又尊贵无比的气度,她也知道此人来历不凡,也就没有急着在羞怒的时候冲动反驳楚千浔。 可太子妃有眼色,她的婢女万灵却没有这份机灵劲。 一旦太子妃在大街上突然来月信被她说成是小产的事传扬开,她的小命也不用留了。 一切都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男子。 万灵怨毒地盯向楚千浔,虽然第一眼被楚千浔浑身不凡的圣洁尊贵气质惊了惊,可事关性命,她哪有心思欣赏什么美男。 这一望,她很快就发觉了楚千浔与常人不同的眼睛。 “你这个打哪来的瞎子,竟敢不知死活胡乱攀诬我们太子妃!你简直”刚刚被司马晨教训过的万灵居然还学不乖,浑身怪异的扭曲刚停下来,她就迫不及待的张嘴嘲笑楚千浔。 “啪!” 赵晓潼在她指着楚千浔叫骂的时候,就突然一动,风一般往万灵掠了过去,重重一巴掌之后,才冷冷道:“不知死活的人是你!” 确实,司马晨看着她敏捷异常的身手,很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楚千浔。 似乎,赵晓潼从来没有为他气愤的出过头呢! “啪”,冰冷透骨的声音过后,紧接着,又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巴掌声。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狂妄无知。”万灵满脸震惊地瞪着突然赏了她两巴掌的少女,听着这话,下意识的举手想要护住脸。可赵晓潼想要打她的脸,就是她将脸藏进地下去也没用。 “啪”,赵晓潼一手拉开她的手,一个极重的巴掌又甩了下来,“这一巴掌打的是你出言不逊!” 打完了,赵晓潼还睨着下巴瞪万灵,冷冷道:“你妈生你时,一定不小心将你掉进茅坑里了。”所以嘴巴才会又恶又臭。 打完三巴掌,赵晓潼侧目冷冷地扫了太子妃一眼,然后潇洒转身,像个没事人似的,又站回到司马晨与楚千浔中间去。 赵晓潼不知道,在她冲动的跑过去刮人巴掌的瞬间;楚千浔心头狠狠震了震,不是因为她无意流露出那淡淡为他眼瞎的遗憾;而是因为她今天这番冲动维护他的举动,暖了他的心。那不浓烈的暖流就像涓涓溪流一样,缓缓的流向他四肢百骇,烫贴滋润着他的心。 他不在乎别人歧视他眼瞎,因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世间各种轻蔑歧视的目光或难听的言语根本伤害不到他半分。别人只看见他眼瞎,只知他可怜。可大多人并不知道他因为看不见,而能体会到更多别人无法体会的美好。 一个人能否活得快乐,得看你对待生命的态度是否快乐。眼瞎与否,并不重要。 可不曾想,他不在乎的;她却如此在意,这般用心维护,只为她不愿别人说他半句不好,只为她不愿他为世俗言辞所伤。 楚千浔淡淡笑了笑,往昔圣洁宁静的微笑,这会却隐隐有了些欢喜的味道。 旁边的司马晨见了,忍不住吃味地咬了咬牙,很想挥拳打掉他嘴角那抹花痴般满足的笑。 “晓潼,我很好。口出秽言恶语之人,她的内心想必也跟她的嘴巴一样。”污秽不堪。 赵晓潼替楚千浔出完气,心情也舒畅不少。听闻这话,立即不吝地竖起拇指,赞了句:“千浔这话真是至理名言。” 说他眼瞎?听听这是什么话吧,不是目光如炬的人能说出如此通透的评价来么? 万灵被赵晓潼重之又重的三巴掌直接给打懵了,半天也回不过魂来。待她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在提醒她时,赵晓潼早已经远离她跟前了。可是,万灵不甘心,于是含着在眼眶打转的眼泪,委委屈屈地瞄了瞄太子妃,带着哭腔拖长了声音:“太子妃” 赵晓潼目中无人当街掌掴你的婢女,落的可是你太子妃的脸面,你一定要好好教训赵晓潼呀! 可太子妃望了望将赵晓潼护在跟前两个气势不凡的男子,皱了皱眉头,直接无视万灵的委屈。 她这会还羞得要死呢,赵晓潼这三巴掌不但打醒了万灵。也让她看明白了,司马晨不是她得罪得起的人,这个浑身透着宁静圣洁气质的眼瞎男子,也不是她得罪得起的人。 而偏偏,她今天在这丢人丢大了。正纠结着这事要怎么了结,她要怎么下台的时候,又有一道俊雅风度翩翩的身影急急掠了过来。 太子妃一见那人,顿时面露喜色;可无意掠见老神在在的赵晓潼,随即脸色惨白一片。 这个人,虽是她小叔,却也不是为助她而来的。 太子妃在看到梁泽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时候,终于迟钝的记得赵晓潼不仅仅是相府四小姐的身份了。 赵晓潼与梁泽之间的关系,一向扑朔迷离;但有一点绝对不用置疑,那就是梁泽与赵晓潼是同一阵线的。 果然,梁泽匆匆忙忙掠过来,看见站在司马晨与楚千浔中间毫发无伤的赵晓潼时,眼里的焦急才放下,还当着赵晓潼与太子妃的面露出大大松口气的神情。 “晓潼,你没事就好。” 赵晓潼挑了挑眉,眼角似笑非笑的往太子妃两腿间瞄了瞄,然后才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答:“不,我有事。” 说起有事,赵晓潼立即捧着脑袋,面露痛苦之色。她都忘了刚才脑袋撞到地面,可能造成脑震荡了。 而且她的马车散架了,她的马跑了,她的人一个受重任,两个受轻伤,这怎么能算没事呢! 梁泽吸了吸鼻子,闻着空气中的血猩味,扫了太子妃一眼;随后脸色白了白,也同时飞快的背转身来,甩了个孤傲的大冷背给太子妃。 同时,他淡漠无情的声音也缓缓传了过去,“皇嫂,大太子若是知道你在街上不顾皇室颜面与人争执,还利用身份逼迫无辜,他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一句话,不但为赵晓潼完全脱了罪,也将太子妃往深坑了里推了下去。 赵晓潼同情的看了面色惨白的太子妃一眼,想当初,她可不止一次被梁泽坑呢。今日终于也有人,与她感同身受了。赵晓潼突然就生出汝有荣焉的感觉,她神情复杂的看了梁泽一眼,心里默默在想,她是不是被梁泽坑习惯了,才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悟? 这一刻,什么百越质子什么眼瞎男子什么让人妒忌的赵晓潼,在太子妃眼中统统都不重要了。甚至什么面子里子的,也不重要。呃她这会压根忘了,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她都在这些人面前丢光了。 她想起了自己终生依靠的夫君,想起了府中被确认怀有男胎的侧妃,也想起了母凭子贵的悲哀。想到这,她又兜转到原路,瞥见地上那粉碎得不成样子的送子观音。 暗下咬了咬牙,面无表情瞥了赵晓潼一眼,将心里各种复杂怨恨压下,转身就想钻进马车。 因为这会,马车终于修好了。她也可以离开这个让她遭受屈辱的鬼地方,不用再面对这些让人痛恨的面孔了。至于这个害她丢尽脸面的万灵回去再慢慢治不迟。 可是,太子妃想得太美好了。她急着想赶回府拴住大太子的心,可她忘了这里还有个认为自己吃了大苦头的赵晓潼在等着跟她算帐。 刚才人孤势单的时候,赵晓潼退让一步,自认倒霉的表示愿意赔偿太子妃的损失以求息事宁人,可太子妃不愿意。这会真是风水轮流转,转得相当快。 不狠宰太子妃一笔,赵晓潼说什么,今天也不会放人离开。横竖今天这出事,她与太子妃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了,既然都将人得罪了,将来注定只能交恶。 既然交恶,她何不将人得罪狠一点,不讨笔医药费回来,她日后脑震荡留下后遗症什么的怎么办? 就在太子妃一脚踏上马车的时候,赵晓潼清脆悦耳的扬声喊道:“慢着,这儿的事还没处理完毕呢,太子妃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么一转身拍拍屁股走了,我到哪找人说理要钱去? 梁泽阖着长睫的眼底,眸光欢快地闪了闪。刚才他听她一本正经答有事的时候,就知道她有这么一手。 太子妃真想装作没听到她的喊声,然后催促车夫驾马扬长而去。可是她只敢在心里想想,绝对不敢这么做。 她敢这么做,也许明天;哦不,也许她还未回到府里,大太子恐怕就会将她拉下正妃之位了。 “四小姐有何指教。”太子妃慢慢转身,端着很友好的笑容看着赵晓潼,暗下在狠狠咬牙切齿将赵晓潼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指教不敢,太子妃身份尊贵,哪是我等刁民指教得起的。”赵晓潼答得一本正经,面容平静,语气更淡然。让人绝对听不出一丝火气,可太子妃却觉得这话隐含极浓的讥讽意味。 一时脸色又一程程的透着纸白。 赵晓潼掠了她一眼,顺便的扫了扫那满脸忐忑不安的婢女万灵。 指向请了大夫来现场救治的车夫,与那散架的马车,最后指头在杜若仍淌血的额头上凝了凝。 然后,再收回视线落在太子妃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道:“太子妃请看,我的马惊了跑了,也许这会已经闯进百姓中还误伤了人;而我的马车散架了;我的车夫受了重伤,我的丫环额头手臂还在淌血;而我身上虽不见血,可伤在内里更麻烦,谁知什么时候会爆出什么要命的病症来。”她这话并没有夸大其辞,她绝对没有随意敲太子妃竹杠的意思。 咳她就算敲竹杠,也是很严肃的。 她一一指点自己因为撞车这出事故所受到的各种伤害,却在太子妃捏着心口待她开价的时候,她悠悠住口,没有下文了。 她没有指责这是太子妃的过错,已经很给太子妃面子了,至于还要不要更给太子妃留面子,那就要看太子妃会不会做人了。 赵晓潼住口了,却眼巴巴的,闪亮亮就这么直接的盯着太子妃,看呀看呀。直到将太子妃看得满脸尴尬,小脸涨红为止。 “咳四小姐这是?”赵晓潼不开口,太子妃只能心虚的别过头,放下身段先开口求和了。赵晓潼不赶时间,她可急着回去呢。 赵晓潼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两手一摊,很干脆的道:“太子妃你看着办吧。” 损失她已经摆出来了,就看太子妃你是个大方的主还是个小气的守财奴。 太子妃看着她这副你看着办的表情,不知怎的脑里忽然就想到了关于司马晨曾经带尸首进宫的事。 据说那一回,皇帝也让司马晨敲竹杠敲得大出血。她心里忽然起了戚戚之感,这情景怎么觉得与皇帝被人敲竹杠时那么相似呢。 太子妃紧拧着眉头,看着不见一丝火气的赵晓潼。眼神在赵晓潼有意无意张开在空中划来划去的五指,挤出几分干笑,试探开口:“万灵,赶紧拿五千两银票给四小姐” 五千两?当她赵晓潼是乞丐呢! “啊三太子,我的头好疼!”少女心里冷笑,很直接的捧着脑袋,小脸皱成一团喊起痛来。 太子妃怔了怔,就赵晓潼那辆破马车那什么跑掉的不值钱的马,还有那两个只擦破点皮的下人。 五千两,赵晓潼竟然还敢嫌少?真当她的银子是天下掉下来的吗? 赵晓潼不觉得自己这狮子口,开得也太大了吗?她就不担心撑死? 司马晨看着对梁泽耍赖式撒娇的少女,心里突然有股酸酸的味道涌上来。可是他心情郁闷也没法,毕竟在大梁,梁泽才是名正言顺的地主。赵晓潼让梁泽出面,那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如果换在百越,他绝不会把机会让给梁泽哦不对,在百越,他根本不会让赵晓潼受这种委屈。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挑衅他喜欢的女人,真是嫌米贵了! “咳皇嫂,我看相府的马车虽然不是沉香木造的,可也比市面上一般的马车贵上许多呀。”梁泽心里很无奈,想不到自己堂堂三太子竟然沦为赵晓潼手下讨价还价的。 贵上许多?那是多少? 太子妃皱着眉头没好气的扫了梁泽一眼,银子不是从他口袋出,他当然说得轻巧。 梁泽苦笑一下,悄悄朝太子妃比了个二的手势。 赵晓潼瞄见他那两指,不禁在心里乐翻了。梁泽这是暗讽太子妃二呢?还是暗示他自己此刻像个傻傻的二货? 两倍?太子妃瞥见梁泽暗示的手势,突然恶狠狠地剜了眼旁边低头满脸委屈的万灵。 看来她以前太放纵万灵了,今日若不是万灵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再得罪人,她哪里需要委曲求全拿一万两银子赔赵晓潼这个卑贱的庶女。 一万两啊,她可以多做三五套衣裳了。现在却要白白送给赵晓潼想想,心里就不忿。 赵晓潼让梁泽暗示太子妃赔这个数是有考量的,通常往太子妃这种权贵人物,身边带的银票都不会少于一万两;要少了,她觉得亏;要多了,万一太子妃当场拿不出来,事后她只怕就一分也拿不到了。 好在,太子妃肉痛了一会。即使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还是很爽快的让人将一万两银票交到了赵晓潼手上。 调解完毕,太子妃当然狼狈的逃也似的走了。她身边那个婢女万灵,也没有人要留下。不过一个婢女而已,通过她查一查幕后才是重要的。 “晓潼,我送你回府吧。”楚千浔见她收好银票,便让人将马车驾了过来。 梁泽倒是没有想要专美于前,见赵晓潼示意不需要他,便转身走了。 司马晨倒是很想很想接下送赵晓潼回府的美差,可是他得到消息时匆忙赶过来救场,哪里还记得要让人提前备好马车呢。 他这会看着楚千浔招来马车,心里就恼火得很。明明楚千浔也是赶来替赵晓潼撑场的,这姓楚的怎么还记得体贴备好马车! 赵晓潼看了看一脸郁闷纠结的司马晨,笑着上了楚千浔的马车。她脑袋撞到的事还得问问楚千浔,而这会他也要到相府给紫茹复诊,所以坐楚千浔的马车顺便得很。 “晓潼,你是不是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有些恶心胸闷想吐?”不用赵晓潼开口,楚千浔便一脸慎重的看着她说道。 在赵晓潼与梁泽他们敲太子妃竹杠的时候,楚千浔已经悄悄详细了解赵晓潼出事的经过,自然也知道赵晓潼脑袋曾撞到地面的事了。 赵晓潼没有隐瞒的意思,不过也没有表现出很严重的样子,只是很平静的点了点头,“嗯,是有些轻微的症状。” “那你今后一定要好好卧床静养一段时间,平时要注意多吃带黑色的食物;比如黑芝麻、蘑菇、黑米之类;另外,最好也多吃鱼。待这些症状好些之后,可以积极锻炼强健体魄。” “需要这么麻烦吗?”赵晓潼皱着眉头嘀咕,“不就是轻微脑震荡而已。” “脑什么?”楚千浔一脸诧异的盯着赵晓潼,刚才她口中冒出的词语很新鲜,让他忽然产生一种根本不是这个时代会用的错觉。 “咳没什么,我是说不就是撞了一下脑袋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赵晓潼连忙掩饰,不是她想撒谎,而是她灵魂来自异世的事,她觉得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 这样的事本来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她亲身经历,她也不会相信的;她不希望楚千浔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更不希望别人把她当成妖怪。 “对了,你觉不觉得太子妃身边那个婢女很可疑?”为了打消楚千浔的疑虑,赵晓潼连忙转移话题。 “嗯,那个婢女似乎一直都想将你置于死地。” 赵晓潼默了默,她心里也有同感。从撞车这事发生开始,那个婢女就一直千方百计的想趁乱杀死她。即使后来她将事情捅到太子妃面前,那婢女还不停地挑唆太子妃。 真不知太子妃是太过相信那个婢女,还是刻意纵容那个婢女,居然好半天都没阻止的意思。赵晓潼歪着脑袋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太子妃呀? 再者,在今天之前,她根本没见过那个叫万灵的婢女;更别说,她跟那个婢女之间有任何仇恨可言了。 楚千浔沉思了一会,定睛看着赵晓潼,提出心里疑惑,“会不会那个婢女跟周家有关?” 这事不能怪楚千浔将万灵与周家联系起来,周老太君想要帮自己女儿对付赵晓潼,会借外部力量除掉赵晓潼,那是再正常不过的猜测了。 赵晓潼闭上眼睛,身子舒舒服服的靠在背枕上,“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说明大太子在拉拢周家。” “周家”楚千浔语气仍旧淡淡的让人听着便觉心情宁静,“晓潼,以后小心些。” 周家在大梁绝对是属于庞然大物之列,如果赵晓潼要与周家硬碰硬,吃亏的一定是赵晓潼。 赵晓潼明白他的担忧,随即自信的笑笑,淡淡道:“就算是庞然大物,也不是坚不可摧的,只要找到薄弱之处,一样可以将之击倒。不过你可以放心,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我不会冒险也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 楚千浔点头,神色微微轻松了些,“你明白就好。” 周家,就如晓潼说的,再庞大也不会是牢不可破的。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越是庞然大物,越是容易滋生各种乱象,他会好好关注周家的。 接下来,赵晓潼为了自己身体着想,确实老老实实待在筑梦居休养了一段时间。 不过休息一段时间后,赵晓潼又不肯安于室了。 “杜若,马车准备好没有?”赵晓潼望了望外面有些阴沉的天色,语气隐隐带了些急切。 “小姐,待会可能下雨,要不我们改天再出府?”杜若不着急,只是担忧。 “说了今天去看他们,不能不去,担心下雨的话就赶紧走吧。” 赵晓潼说的他们,是指这段时间收留进茹善堂的孤儿们。茹善堂一个以赵紫茹名义建立起来的收养孤儿的地方。 赵晓潼建立这么一个地方,是因为偶然一次机会看到有些孤儿实在太可怜。她想起可能终生不会再睁开眼睛的妹妹,想起从太子妃手上刮来那笔银两,就突然起了这么一个念头要建立一个收养孤儿的地方,就当是为紫茹积福。 而今天,是她约定要去茹善堂的日子。她除了去了解那些孩子的近况,还会顺便让人带批大米过去。 杜若见说服不了她,便道:“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走吧。” 赵晓潼点了点头,上了马车,先去茹善堂待了一会;然后又去街上巡视了一下她最近开始做的产业。 钱庄赚钱的路被司马晨断了,她手头虽有几十万两银子,可她也不能坐吃山空,便投资了一些田产与一些和百姓生活休戚相关的买卖。 这一转,便过了两三个时辰,到了傍晚时分才回到府里。 可是,赵晓潼连晚饭还未吃,楚千浔就突然匆忙上门来。 “出什么事了?”赵晓潼站了起来,搁下刚刚拿上手的碗筷。见楚千浔神色隐约透着凝重,她心里也隐隐不安地突突跳了起来。 “晓潼,茹善堂出事了。”楚千浔暗下叹了口气,想起那些孩子,他心情也沉重了起来。 “茹善堂?出什么事?”赵晓潼心头一惊,不安的感觉瞬间强烈。看楚千浔的神色,就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茹善堂所有的孩子都死了。”楚千浔心里难过,这话略带了一丝哽咽分两截才说完整。“只有那几个帮忙照顾孩子的大人活了下来。” 是活下来,不是没事。而大人活下来,意味着有更多的麻烦等着赵晓潼。活着,就是人证。她们不必任何人收卖扯谎,只须实话实说,就能将赵晓潼置于死地。 这一点,才是楚千浔最忧心的。可是,目前显然不是跟她讨论这事的时候。 赵晓潼压抑着狂卷而来的悲痛,捏着眉心让自己冷静,“究竟发生什么事?” 她上午才去看过那些孩子,一个个活蹦乱跳的缠着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叫,腻着她讲故事。赵晓潼深深吸了口气,眼眸不见悲伤,只有深黑与隐约跳动的愤怒火焰。 “我检查过了,他们今天吃的米饭有问题,孩子抵抗力没成人强,所以”没一个捱过来,那几个帮工的妇人虽然活了下来,可身体也基本上被掏垮了。 “米饭?”赵晓潼瞪大眼睛,声音带着明显急切,“你确定他们吃的饭是今天我让人送过去那些米做的吗?” 楚千浔明白她心里感受,可是这事很明显是针对她的,他不可能撒谎。 点头,虽轻,可心情却更沉重。 二十多个鲜活的孩子,就在一顿饭的功夫全部变成冷冰冰不会呼吸的尸体。 就算是他,心里也不好受,更何况经常与那些孩子相处,有着不一样感情的赵晓潼。 赵晓潼见他点头,确实大受打击的腾腾倒退数步。 唇畔绽了朵开不灿烂的苦笑,眼神却是愤怒冷静的,“确定是大米本来含有毒素?还是有人将毒药混入大米当中?” 大米本来含有毒素,说明采买这批大米的渠道有问题。毒药混入大米当中,说明问题出在后来负责送米的人当中。 楚千浔何等剔透的人物,赵晓潼一问,他便知她心里打算。当然,这也跟他的打算不谋而合,所以他在来筑梦居之前,已经第一时间将该做的事先做好了。 “是大米本来含有毒素。” 赵晓潼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可楚千浔却又抛出另外一个劲爆消息,“晓潼,另外还有一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赵晓潼怔了怔,随即挺直腰骨,冷笑,“是不是茹善堂一出事,立刻就有流言传出来攻击我?” 楚千浔点头,平静俊秀的脸庞上泛出一丝凝重,“不错,流言说你开办茹善堂根本就是沽名钓誉,还说你虐待那些孩子,平时就送些变质发霉的大米过去。而眼下,那些孩子就是死在变质的大米下。” “也就是说,有人认为是我害死了他们。”赵晓潼冷笑,当初她举办茹善堂的时候,就预料到可能会惹来麻烦。可是,她没想过,对方出手那么狠。为了置她于死地,一下就夺了一群无辜孩子的性命。 赵晓潼默默闭了闭眼睛,将涌到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她果然还是太心软了,在这个时代。讲的从来不是法治,而是皇权。 舆论的力量有时大得可怕,有时候它就是最强大的杀人于无形的武器。 茹善堂的孤儿一朝暴死,这事很快就在百姓中间流传开来;而在有心人的煽动下,舆论几乎发展成一面倒的态势。 这种小事本来惊动不到皇宫里高高在上的皇帝,一点小事都要上报皇帝,皇帝不得忙死。 但是,因为流言愈演愈烈,还有人因为赵晓潼是真善还是真恶引发恶性斗殴流血事件;这件事几乎半天时间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而赵书仁的政敌,当然第一时间将这事十万火急的上达天听,将罪斥赵晓潼的折子送到皇帝手里。 皇帝连夜下旨召见她的时候,她还在茹善堂勘察现场。 因为赵晓潼的女子身份,皇帝只在偏殿召见她。 “啪”皇帝将手里奏折狠狠往跪地的赵晓潼跟前一扔,只差半分便砸到她面门。“你自己看看,百姓们都在呼吁让朕立刻处死你这个杀人犯。” 赵晓潼跪得笔直,面无表情拿起奏折来看。 百姓呼吁?不过是一群见不得她好,见不得相府好的言官;借百姓的名义对她口诛笔伐而已。 皇帝发怒,也不过想从她身上逼出真相,好平息这事在百姓中引起的风波而已。 “陛下,臣女建设茹善堂的本意与用心,不过是希望世间少一些流离失所的孩子,不过是希望臣女的善举能为家中昏睡不醒的妹妹积福。”赵晓潼跪得笔直,垂眸轻声为自己辩解,声音不难听出有几分哽咽与委屈,“没出事的时候人人称颂,一出事,个个讨伐。这世上从来就只有锦上添花!” 她委屈,当然含泪为自己辩解。 皇帝沉着脸,倒没有打断她。 “如果陛下还愿意相信臣女,那么臣女恳请陛下给臣女一个证明自己无辜的机会。” 皇帝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然他连夜召她进宫干嘛?直接杀了她平息民愤不是更省事! 除了赵晓潼相府小姐的身份,皇帝还记得赵晓潼赚银子的能力很不赖。他愿意给赵晓潼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是爱惜她的才能。 皇帝思索半晌,沉沉扫了她一眼,才冷冷问:“你要如何证明?” “臣女进宫之前,已经让楚五公子验看过那些孩子的尸首,他证实那些大米本身就含有致命的毒素。” 她不过是倒霉的,才不巧买了那批大米;然后又倒霉的送去茹善堂,才会害那些孩子枉死。 皇帝一听这话,眼神微微沉了沉。如果此事是真的,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市面上流传直接含有致命毒素的大米,今天死的是一批孤儿,明天死的就有可能是其他百姓,甚至朝中重臣。 这事,必须彻查。一定要查出源头,铲除毒瘤不可。 赵晓潼直接将楚千浔抛出来,那是因为皇帝也知道楚千浔的能耐,有楚五公子响亮的名头在,皇帝才不会怀疑她说的结果。 皇帝沉吟了一会,看赵晓潼的眼神凌厉少了些,语气却多了一分凝重,“那你手中现在可有什么线索?” 赵晓潼低头,长睫密密遮掩住眼底寒光,“臣女目前只是有几个怀疑对象,具体的线索还没有,就接到陛下的圣旨。”言下之意,若非你火急火燎下圣旨,说不定这会她就已经掌握到重要线索了。 咳赵晓潼竟然敢暗中指责皇帝,这胆子也忒大了。皇帝身后的太监总管默默在心里为赵晓潼擦了把冷汗。 可皇帝并没有对她发怒,眼中隐约的狐疑反而淡了去。敢这么对他说话,除非她手里真掌握到重要线索,不然就是愚蠢到家。 赵晓潼会是愚蠢到家,蠢到自动求死吗?皇帝显然没有这样认为。 皇帝没有发怒,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赵晓潼。 赵晓潼挺着腰板,很坚定的抬起头,直面皇帝审视又凌厉的眼神,道:“臣女有一个请求,还望陛下能够恩准。” 皇帝似是笑了笑,又似是哼了哼,然后意味不明的透着威严目光扫了过去,“什么请求?”大胆的不怕死的,要么是没脑子,要么是有真本事。 皇帝宁愿相信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是属于后一种人,敢对他提请求,就得有让他恩准的本事。 “臣女听说大太子颇为了解此事,臣女斗胆恳请陛下让大太子侦办此案。”赵晓潼默了默,目光略略错开,并不是畏惧皇帝而是她得给皇帝留面子,要表现出畏惧帝王威严的模样。“毕竟臣女只是一介女子,臣女愿意从旁协助大太子,势必查出真相。” 皇帝半眯着黑沉眼眸,若有所思的盯着她。这个时候,还有谁不了解此事? 皇帝又开始用他那套沉默的威严来考验人了,压抑,透着冰冷凌厉的压抑空气中迤逦。赵晓潼略垂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不说上面那个男人气势如何凌厉逼人,单是跪在这空旷又冰冷的大殿,就够考验人的定力了。 皇帝这是怀疑她的用心?上回她的马车与大太子妃相撞的事,皇帝肯定知晓。 不过,她就是别有用心又如何。皇帝最后一定会同意让大太子侦办此案的,因为皇帝最近打压大太子太过,他得稍稍松松手指,让大太子喘口气给一个浮头的机会。 而现在,查出真相平息民愤,是最好不过的机会。 当然,这真相未必就是事实真相,反正到最后,无论是谁去侦办此案都一定是立功而不会戴罪的。 至于她为何提议让大太子侦办此案?那是楚千浔告诉她,大太子是第一个发现茹善堂出事的人。 大太子没事监视茹善堂做什么?赵晓潼觉得,大太子就算不是导致这起惨案的主谋,也一定是个有嫌疑的知情人。 这样的人,她不拖落水,还拖谁落水? 良久,皇帝觉得终于“考虑”够的时候,终于沉沉开口:“准。” 赵晓潼当然得表现欣喜的谢恩:“谢陛下。” “先别急着谢,这事是因你而起;按眼下的证据,朕就可以直接杀了你。”皇帝沉沉抛出这句让人心惊肉跳的话,又极其威压地盯着赵晓潼,“你,打算几天查出真相?” 赵晓潼心里一紧,皇帝这是逼她立下军令状? 皇帝应该不会多此一举才对呀!要知道,这件事对她的冲击才是最大的,一个不好,她的小命就要因为这事给交待了。 赵晓潼的怀疑自然有她的道理,而皇帝这么做当然不是逼她立军令状了,纯粹是身为帝王的虚荣心作怪,有意吓一吓赵晓潼而已。 皇帝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了赵晓潼的小命,又怎么可能逼她立什么军令状。假如赵晓潼令他失望,到时证明不值得他花心思,他随便再找个名头杀了就是,立什么多此一举的军令状。 赵晓潼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一脸畏惧担忧的模样,战战兢兢看着皇帝,恳求:“陛下,请给臣女十天时间。十天,臣女保证一定尽量查出真相。” “十天?”皇帝皱高眉头,冷冷盯着她,“你觉得百姓能给你十天时间吗?”皇帝哼了哼,一脸不高兴的斜着她,“五天,顶多五天。” 赵晓潼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就知道皇帝容忍的期限在五天以内,所以刚才才会特意翻了一倍的数目来说。 “五、五天?”赵晓潼吃惊地看着皇帝,随即愁眉苦脸的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道:“臣女尽量。” 皇帝板着脸,对她又愁又惧的表情感到满意:“不是尽量,是一定。” 赵晓潼极快地皱了皱眉,心里略略有些堵。假如五天查不出真相,皇帝待她怎样? 直接杀了她,拿她的命去平息外面沸腾的民愤? 做皇帝真好,所以很多人都为了那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 动动嘴,就能杀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该病故了 章节名:第101章 该病故了 赵晓潼垂首,恭敬应道:“是,一定。”尽量换个真相给你看。少女暗下磨牙,皇帝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以为那是捧碗吃饭那么简单呢? 再说,刚才他不是同意了让他自个的儿子主理侦办,他怎么不去逼他自己的儿子,反而一再限定她这个从旁协助的弱女子。 不管赵晓潼心里如何忿忿不平,皇帝金口一开,她就得无条件服从。 待赵晓潼离开之后,皇帝忽然想起上一回宫宴后,赵晓潼遇袭却误伤了司马晨的事。 “快,让人拦着赵晓潼”皇帝皱眉,默了默,不太情愿的道:“派辆车送她回府。”大梁国库虽不空虚,可他再也不想再来一回司马晨敲竹杠的事情。 可惜,皇帝这份“关怀”的圣意来得太迟了,他的人并没拦到赵晓潼。 而赵晓潼也不担心这回出宫因天黑没有马车回府,来的时候是楚千浔送她来的,她相信楚千浔一定也让人在宫外等着她。 “晓潼,出来了。”果然,赵晓潼心念刚转过,就见到了楚千浔与他的马车。 “千浔?”赵晓潼快步走了过去,看见这个如天上明月一样的男子伫立静处等她,四下冷风瑟瑟,她心里却是暖意立生。 “上马车再说。”楚千浔往旁边让了让,让赵晓潼先上马车。外面风大,夜里又有寒霜,吹久不好。 赵晓潼也不客气,笑着越过他先行上了马车。 而在他们刚刚离开宫门口,司马晨就驾着马车匆匆忙忙赶到了。当然,他只能咬牙切齿眼睁睁看着楚千浔的马车越行越远的影子。 “楚千浔,怎么哪都有你。”讨厌的身影。他不过安排事情,晚来了半步,就被楚千浔捷足先登接走了人,真是气煞他也! 赵晓潼一上了马车,便立即道:“皇帝给了我五天时间,我让他同意大太子出面主理侦办此案。” 楚千浔闻言,随即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笑容。 “接下来我们只要找出那个采买大米的人即可。”赵晓潼淡淡道出她的打算。当初她为了谨慎起见,特意指定由一个人负责采买送货。 虽然知道接下来的事必定不会顺利,楚千浔还是点了点头,附和道:“能够找到人最好。” 找不到也没关系,就算赵晓潼不做两手准备,他也会做好两手准备。 她可以为了一句别人侮辱他的言辞全心护他,他同样可以尽他所能全心护她。 不过,楚千浔略略侧目,感受着少女身上飘来的清淡香气,心微微一暖。他相信她,相信她除了有颗善良的心,还有个聪明的脑袋。 “哼,赵晓潼想要找到于旺查清事情真相?”大太子梁佑在他自己府邸书房里,盯着明灭闪动的灯火冷冷一笑,稍见阴鸷的眼眸透着轻蔑,“女人,果然天真!” 亏他还以为这个赵晓潼有什么不同,能得他父皇独封三品县侯,原来亦不过如此。 赵晓潼天真吗?也许表面上看,确实挺天真的。她第二天果然着急上火大张旗鼓的去找那什么,可能是最重要的犯罪嫌疑人于旺。 大太子冷冷躲在一边看着,讥讽的偷笑。 找吧找吧,找到海枯石烂山崩地裂什么的,兴许就找到了。 不对,赵晓潼只有五天时间。找不到?又没有其他线索?赵晓潼就回家等死吧! 可实际上,决定出手非要抢在楚千浔前面的司马晨。那天晚上没接到人后,一夜未睡,当然也折腾他身边的人跟着辛苦了一夜。 肯定不是找那什么可能十有八九早就被人灭口的于旺,而是找一个与于旺形似的人。 横竖将于旺灭口的人绝不敢跳出来指证那是假冒伪劣的次品,他要让这个于旺将事情真相大白于天下。 为了抢得亲近潼美人的先机,司马晨一早在天刚吐白的时候就守在筑梦居门口。他就不信楚千浔还能比他早,除非楚千浔昨夜住在筑梦居。当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楚千浔是谦谦君子,绝对不会做出有损赵晓潼名誉的事。 筑梦居的妈妈打开大门的时候,看见那么一个明明玉树临风的男子却形容憔悴的守在门外等着,立即惊得颤颤的让人前去通知赵晓潼。 赵晓潼睡眼朦胧走到小厅的时候,还袖手掩嘴不停打着哈欠。 心里忿忿不满在想:司马晨这混蛋,最好有重要事情。打扰姑娘睡美容觉什么的,最可恨了。 司马晨看见她睡眠不足眼神迷蒙出现的时候,心里无端愧疚的疼了疼,他太心急了。都忘了她这人一向喜欢晚睡晚起,瞧现在这可怜模样,一定困着吧! 他真想开口让她回去继续补眠算了,可是,赵晓潼却快他一步,不满嘟嚷起来:“你到底什么事?”非要天刚亮就跑来扰人清梦? 司马晨为了表示自己抱歉的心意,特别放轻了声音,弱弱道:“我找到了你想找的人。” “这么快?”赵晓潼怔了怔,浓重的睡意立马被这话赶得无影无踪。她抬头看他时,才发觉这人面容带着一丝熬夜的憔悴。 她不禁心一软,原本不满的火气消了大半,而本来想责备两句的话,赵晓潼也悻悻吞了回去。人家熬夜帮你找人,就算不表示感谢,也不能冷言冷语的寒了人家的心吧! 司马晨又不是她的谁,没有义务对她好。其实赵晓潼心里隐约有些明白司马晨对她的心思,可是她一直拒绝去想。 原先是害怕这个时代男人不把女人当人看待的观念,更接受不了与一群女人共用一个男人的事情;所以一直都对司马晨不冷不热的,保持距离。现在,她则一心一意守着紫茹,终其一生都会想尽办法将这个可怜的妹妹唤醒。 其余的,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 抛去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怔过后,赵晓潼哈欠不打了,眼神也清正了。可一会,她却有些忧伤的淡淡瞥了眼司马晨,火箭速度找了人来,照理说她该高兴兼感激的。 可是,她不是“努力争取”,才在皇帝面前从十天争取到五天时间嘛。才半天哦不,才一夜功夫,司马晨就帮她弄个嫌疑人出来,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皇帝,她说谎吗? 对别人说谎不要紧,可对皇帝说谎分分钟会要命的。 “人藏好了吧?”既然找到了,她也不能假装不知道,对吧。 于是,赵晓潼略带忧伤的眼神扫向司马晨,希望他识做一点。 司马晨被她那古怪的眼神一扫,顿时觉得心里有股寒意直冒,“自然藏好。”他那么辛苦才找来的罪犯,不藏好,难道露出去再让人灭口? 赵晓潼微微露了一丝笑容,“这就好。”她相信只要司马晨将人藏好,再藏多个一两天不让人发现应该不是难事。 司马晨挑眉,奇怪地看着她,“你不想见那个人?”她这般做态分明就是要晾人啊,皇帝难道没逼她?这不可能! 赵晓潼默默看他一眼,眼神也透着诡异的波光,“不急。”她肯定他手里的人是冒牌货,什么时候见还不是一样。 再说,她要做态给皇帝看。她还要做个瓮捉某只自以为聪明的大头鳖,总得给她一点时间吧。 司马晨见她胸有成竹,心里也不着急了,自顾倒了杯水喝,把头往椅背舒服一靠,“有什么打算?” 赵晓潼吩咐下人准备早餐之后,在他对面坐下来,反问道:“你查到了什么线索?”没有线索,他不会风风火火费心思找个冒牌货来。 司马晨赞许地看了看她,一夜奔波的疲惫都在她淡然瞄来的关切眼神里一扫而光。 “确实查到了一些事情。” 赵晓潼见他双眸晶芒闪烁的模样,沉默了一下,“与周家有关?”她最近被周家盯上了,他要助她,必然知道从哪找到突破口。 司马晨心情很好地笑了,他这容光潋滟的一笑,顿让赵晓潼觉生陋室生辉之感。当下有些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一个大男人,没事笑那么好看干什么! “嗯,确实与周家有关。”司马晨点头。就算无关,他也要让这事与周家有关。 周家那老太婆不是想借皇帝的刀,除掉赵晓潼吗?不过就是借刀杀人嘛,他也会!况且,周家也不是什么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白纸。 “看来想到一块去了。”赵晓潼笑了笑,想起了楚千浔,正巧这时丫环将早餐端了上来。 “你还没吃吧?”少女笑着看了他一眼,不待他说话,已然动手亲自给他布置碗筷。 司马晨看着她娴熟自然的动作,忽然就觉得饥肠辘辘。他终于也能安安静静坐在这跟她吃一顿了,司马晨静静看着赵晓潼摆好碗筷,那双似会说话的眸子不停的盈漾傻笑的欢乐。 过了两天,赵晓潼再三确实那个冒牌于旺没问题之后,才去见人。一个死刑犯,不管怎样都逃不过一死。既然都快死了,有人愿意出大笔钱改善他家人的生活,那个人自然愿意做一切了。 当然,为防万一,司马晨还做了别的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赵晓潼才稍稍透露了点消息给大太子。她可记得自己是从旁协助大太子,大太子也算是她暂时的顶头上司,所以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也十分尽职的禀报大太子。 “如果大太子是知情者,他明知这个于旺是假的,他会站出来揭露吗?”赵晓潼这么问,完全是想看看其他人对这事的看法。其实她心里笃定,不管梁佑是知情者还是参与者,他这个时候都绝不可能跳出来揭穿。 司马晨掠了眼旁边安静喝茶的男子,淡定地笑了笑,“你明知故问。” 楚千浔也点头附和:“他敢跳出来,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证明那个人是冒牌的;不过,就算他手里有真的于旺,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梁佑若拿真的于旺出来揭穿,往轻里说,皇帝会认为梁佑有故意报复赵晓潼之嫌,才故意拖延不报。 往重里说,皇帝会认为他就是此事的主谋。毕竟赵晓潼与大太子妃前段时间的恩怨,在大街上摆得明明白白。不然,大太子怎么就认识于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了。 可梁佑假若明知是假的,也不站出来揭穿。待他知道事情牵扯到周家时,他就是想再站出来也没用。 而他想拉拢周家到他阵营,也会因为这事黄了。 总之,不管梁佑怎么做,这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好处。 赵晓潼在向皇帝请求让他主理侦办此案时,就已经狠狠的将他拖了落浑水里。 就算梁佑真没事,也会惹一身骚。假如梁佑本身就涉嫌,那更好,直接打击了他的势力。 “这么说,他这一局输定了。”赵晓潼笑容很明媚,迷蒙流转的眸光也因为这分外灿烂的笑容而显得光彩熠熠。 司马晨眼神随即亮了亮,然后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楚千浔。心里忽然就有了跟赵晓潼一样的淡淡遗憾。是的,为楚千浔看不见赵晓潼这分外灿烂的笑容与光芒而遗憾。 楚千浔虽然看不见,可他能感受得到赵晓潼轻松的愉悦,唇角那抹淡然的浅笑也随之浓了两分。 一晃,四天过去了。梁佑自然不会尽力去调查茹善堂这件惨案,他巴不得什么也查不出来,反正他是大太子。即使查案不力,皇帝顶多会责备他几句,绝不会为此惩罚他。毕竟他又不是刑部官员,更不是衙门捕快。查案的事,非他专长,谁也怪不了他。 可赵晓潼不一样,那些孤儿是因为赵晓潼才聚在茹善堂,也是因为赵晓潼才横死在茹善堂。不管她无辜还是有罪,单外面闹翻天的舆论,如果她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清白,她就必死无疑。 而关于赵晓潼跟他报告说可能查到于旺那个嫌疑人的线索,梁佑冷笑着对这个消息嗤之以鼻,然后压根不理会。 再之后,据说赵晓潼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闯但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如果梁佑知道我将这些重要线索转交到你手上,他会不会气疯了。”赵晓潼笑眯眯看着梁泽,眨了眨无辜的眼眸。 梁泽很老实的应她一句:“我想,一定会。”赵晓潼此举不但直接打了梁佑的脸,更表示了梁佑无能兼极不认真负责的态度。 对皇帝交待的事都敢怠慢,这让皇帝心里怎么想呢?私怨凌驾在政事之上?梁泽轻轻摇了摇头,他真不知他那位大哥的脑袋是什么做的。 或者,就是从来都没重视过赵晓潼吧。 轻视赵晓潼的下场有多惨?相信梁佑很快就会知道了。 赵晓潼交给梁泽的证据,其实就两条。一是于旺的证词,说明于旺贪图钱财,自行暗下更改赵晓潼的指示,另到其他米行买米。这一点首先撇清了赵晓潼故意购买劣质大米的嫌疑,洗刷了流言中她沽名钓誉的指控。对于这个后果,她顶多只是用人不当,监管不力。 其二,于旺指出当初也不是有意另改渠道购买大米,而是因为有人暗中找上他,给他更优惠的价格。 而赵晓潼顺着于旺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那间暗中兜售劣质大米的米行。但那老板发觉出了人命之后就跑路了,不过赵晓潼最后还是查到那些发霉变质含有毒素的大米从何处流入。 所有证据最后都集中指向了那些有问题的大米原是运到边境的军粮,而这些本该在几年前就落了士兵腹中的粮食却被人暗中克扣下来,再倒卖出去赚取暴利。 当然,这些线索绕来绕去,最后矛头都隐隐指向了周家。 因为时间仓促,再加上调查到这里,已经完全可以证明茹善堂这件惨案跟赵晓潼没有半点关系,所以赵晓潼便结束调查。又因为大太子很忙,忙得整天连人也找不着,所以赵晓潼将线索托梁泽代为交到皇帝手上。 “晓潼,你确定真要这么做?”梁泽看着她,语重心长的问出这句。 这么做,虽然可以打散大太子与周家结盟,也可以将大太子与周家同时拖落水。可是,赵晓潼这也无异等于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赵晓潼淡淡笑了笑,却目光坚定的看着梁泽,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的道:“所以,你要保护好我啊!” 梁泽没有将她这话当玩笑,而是很严肃的应道:“晓潼,我梁泽今天可以在你面前对天发誓,只要有我梁泽一天,我必保你赵晓潼安好一天。” 呃发誓,这个会不会太严重了?赵晓潼微感错愕的看着梁泽,她没想到他会当真。而且,她也没想过真靠他保护。 她从一开始,就将他们的关系奠定为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 梁泽看到她眼中错愕,立时不悦地挑眉,反问:“怎么,不相信我?” “不,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赵晓潼连忙敛去眼里情绪,微微流露出感动的神色,“只要三太子能好,我赵晓潼自然也会好。” 梁泽听闻她似乎别有深意的话,又不禁多看了她几眼,正想多说几句。赵晓潼却不给他机会,连声催促:“你赶紧进宫面圣吧,还有,证人一定要保护好啊。”千万别给梁佑机会。 给梁佑继续拉拢周家的机会,就等于给大太子妃向她报复的机会。各个击破她不惧,可两方势力联合起来对付她,她真的会吃不消呀。 梁泽望了望天色,也不再迟疑,对她点了点头:“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先进宫了。” 就在梁泽进宫的时候,外面突然有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来。 皇帝刚看完梁泽送来的证据,八百里加急的急报就送到案上了。 “八百里加急?”皇帝紧皱眉头,边疆四处平静,没听说哪处有冲突啊,怎么突然来个八百里加急的急报? 皇帝困惑地抽开奏报来看,可越看他脸色越不能看。 奏报上说的是:七八百里外一个叫卧盘山的地方有一伙盘踞山头的义匪,专门做劫富济贫的事。当然,劫的富人多是为富不仁的,然后分出一部份钱财救济周边贫苦的百姓,所以才有义匪这个名头。 这伙义匪前几天就抢劫了一伙富商,但是财物到手后,那伙义匪却将劫来的财物与那队富商统统送到当地的县衙去。 原来那伙义匪发觉劫到手的财物并不是平常的银两,而是打着官印的军饷。换句话说,那些该发到士兵手里的军饷,却落在几个伪装的富商手里。 义匪觉得事关重大,就将人与钱都弄到县衙去了。 县官审问之下,发觉那队富商与军饷极有可能跟某支军队贪墨军饷有关。这可是重大发现,县官不敢擅自作主,于是动用了战时才能用的八百里加急将事情紧急奏报到皇帝跟前。 “富商敢偷运朕拨到边疆的军饷?这何止涉及到贪墨军饷。”皇帝声音陡然冷了几度,心里在猜测着会不会有人利用这些富商转移军饷之后,重新再铸成银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皇帝就气得怒火中烧。中饱私囊就算了,还暗下铸造钱币,简直是大梁的大蛀虫! 这事做个十年八年的,大梁不成了空架子? “传大太子进宫见朕。”皇帝捏着眉头,垂目盯着桌上的急报,声音又冷又怒。 皇帝见了梁佑之后具体说了什么,梁泽不知道。但是,皇帝见过梁佑之后,就让他将茹善堂一案所有线索与证据都移交到大理寺去。 再然后,他隐秘的得知,大太子被皇帝下了禁足令。 涉及到贪墨军饷与克扣军粮,大理寺可不敢怠慢,很快就追查到这些事可能跟周家有关。 而这个时候,周老太君作为周家绝对权威人物,将家中女眷与留守京中的男丁都集中到大厅来:“现在,大家都听到对我们周家不利的风声了吧?没我的命令,从今天起,所有人不得做出任何有损周家名声,或连累周家利益的事。” 周大夫人想起赵晓潼一事,便壮着胆子问:“老太君,那对付赵晓潼的事?”还要不要继续? 周老太君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然后冷然道:“暂时不要妄动。”先让那个小丫头得意几天,待这阵风声过去再说。 周家决定暂时不对赵晓潼出手,可赵晓潼呢? “杜若,暗中放消息出去,就说二小姐病重,只怕撑不了多久。”赵紫君养了那么久的病,也该是时候病故了。 至于能撑多久?赵晓潼冷冷笑了笑,屈着指头算了算,没有多少天就是赵书仁生辰了,赵紫君就是要“死”也得等赵书仁过了生辰再死。不然赵书仁这生辰宴都没法办了,赵书仁会恨她老太爷也会怨她。 夫人为了对付她,残忍的害死了二十几个无辜的孩子。她就先要了赵紫君的命,当是先收些利息好了。 赵紫君又不是京城什么大人物,而赵晓潼又特意交待让杜若悄悄散播消息。所以过了一段时间,夫人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林妈妈,你赶紧的,让四姨娘将这两封信送出去。”夫人拖着越来越孱弱的身体,颤颤写好两封书信,急急封了口就吩咐林妈妈。 “夫人你这是?”何必呢。自己都这样子了,还操心二小姐。 林妈妈看着夫人虚弱的样子,眼眶立时泛红。 “咳”夫人捂着嘴巴压抑的咳嗽了几声,勉强笑了笑,“她是我女儿,我不为她我为谁呀。” “那消息一定是赵晓潼散播出去的,她这是、这是要断了君儿的活路。”夫人按着胸口,又开始难抑的咳嗽了起来。“咳咳林妈妈,你快去吧。” 林妈妈无奈,看了她一眼,低低叹息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四姨娘看着手里的信封,心里恨不得立即将它们撕得粉碎,她的把柄被夫人捏着,她还变相成了夫人的信使了。 周家的信好送出去,可是空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什么人物,夫人真当她神通广大,哪都能去! 再说,她一次又一次暗中送信去周家,万一引来赵晓潼怀疑,四姨娘想到这个心里就直冒凉意。 还有茹善堂的事,为什么赵晓潼的命这么硬,这样都能平安无事? 林妈妈扫过神色变幻的四姨娘,落在她手里越捏越紧的信封凝了凝,淡淡道:“四姨娘,这两封信就拜托你了,夫人希望它们能尽快到该到的地方。” “知道了。”四姨娘嫌弃地瞄了眼手里的信封,瓮声瓮气应了句。 办妥这件事,林妈妈又悄悄回到福满苑。 “林妈妈,我只怕是命不久矣了,君儿以后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夫人固执地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萧索的景色。觉得自己的生命也似外面片片枯黄凋落的黄叶一样,已枯零到尽头了。 林妈妈心头不安地跳了跳,夫人这话听着怎么似托孤的味道? “夫人你放宽心好好养病才是,二小姐有你亲自照顾才好。有周家在呢,夫人将来一定会好的。”林妈妈压下心头不安,干笑着安慰她。 周家,自从上次周老太君来过一次探不出什么端睨之后,便不再来相府过问夫人的事了。 许是周老太君知道了夫人当年做的事,心里也在怨着夫人用那样的手段害死二小姐吧? 林妈妈悄悄瞟了夫人一眼,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夫人这身子只怕已是强弩之末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林妈妈,答应我,将来我不在了,一定替我好好照顾二小姐。”夫人睁大无神无光的眼睛看着林妈妈,瘦削苍白的脸上满是哀求的神色。 林妈妈心里一酸,夫人这么要强的人,什么时候流露过这种眼神。为了二小姐,夫人还真是自尊身份什么都放下了,连心肝也恨不得掏出来,希望二小姐将来不要辜负夫人一片苦心吧。 “夫人放心,只要奴婢活着一天,定会护着二小姐一天。”林妈妈低头,抬起袖子悄悄擦了擦眼色。就算不为二小姐,当是成全夫人这份爱重的慈母之心吧。 夫人见她答应,才宽慰地笑了笑,接着又掩嘴不停地咳嗽起来。 一晃眼,便到了赵书仁生辰前一天。这一天,相府的人都在忙碌准备着赵书仁生辰宴的事,而被赵书仁软禁在福满苑的夫人,几乎都被人遗忘了。 这一天,与忙碌的相府相比,城外本来香火鼎盛的灵妙寺却分外冷清。寺门外开阔的空地,并不见其他香客,只有一个从背影看来略显枯瘦的年轻女子,从外面三跪九叩的一步步叩首跪着往大殿而去。 即使寺门外连一个人也没有,她仍然虔诚无比的叩头跪首,一步一步跪着前行,连半分都没有取巧。 叩首跪过寺门前那片空旷地,正式踏入寺门还得走上九十九级石阶。年轻女子仰头望着前面高得遥不可及的寺门,咬了咬牙,又继续三跪九叩的往石阶而去。 “愿我佛慈悲,保佑母亲早日康复。”虔诚跪地叩头之后,女子双掌合什喃喃自语。 之后,又重复的跪地叩头,一步一行渐渐跪着往那九十九级石阶上去。 梁琛来到灵妙寺的时候,就看见如此让人诧异的一幕。空寂阔旷地寺门外,空无一人,仅一单薄枯瘦着素衣的身影顺着石阶伏地叩首蜿蜒婆娑前行。 他在石阶下停住脚步,望着上面那窥不见容貌的影子,挑了挑眉,心里忽然有股诧异感涌起。 这身影似乎在哪见过? 不过,见过又如何?他又不是旁人,没理由为了避免可能的麻烦,而特意避让开去。 凭他的身份,就是要让,也是别人避让他。 梁琛默默吸了口气,眉宇傲然自信之气自生。头微微上昂,脚步往上一跨,稳稳的迈了上去。 一级一级的迈着,每踏出一步都沉稳有力。 渐渐的距上面那三跪九叩的女子便近了。 那女子也许是体力不支,也许是突然产生不适的晕眩感,身体不知怎的竟在这时微微晃了晃。 梁琛心里一紧,下意识的缩回了上迈的脚步,挑着眉毛在后面静静打量起那背影枯瘦的女子来。 女子一晃过后,似乎又强自拼命让自己稳妥下来。继续将额头往冰冷坚硬的石阶深深叩了下去。 然而,就在此刻,梁琛略略避开女子直线位置继续往上的时候。那跪地叩头的女子倒是没再摇晃,但后果比摇晃更严重。 因为她叩了头再抬起的瞬间,突然两眼发黑,枯瘦的身子忽然僵硬的往旁边一歪。整个人便如轻飘飘没有重量的柳絮一般骨碌骨碌往下滚,滚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自动的保护动作,看样子是不堪这一路叩首的负荷,突然昏迷了过去。 而在那女子往下翻滚过来的时候,梁琛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可他这会真宁愿自己没看清,更宁愿自己这会根本没出现在这。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而是相府的二小姐赵紫君。 如果是个普通平民百姓,他不想救,闪身往旁边躲一躲让她滚下去就是。如果他不想看人惨死,抬手救一下也行,就算被赖上,到时顶多花点银子解决就行。 再说,普通平民百姓,大概没有人有胆子讹他。 但现在,相府二小姐的身份却绝对是层棘手的考量。不救,眼睁睁放任人在眼前活活摔死,先不说有损他的名声;就说赵书仁知道这事之后,只怕再无支持他的可能。如果仅仅是赵书仁一个人,尚不足为虑,可赵相门下的关系网他却不能小觑。 这一刻,梁琛真是为难死了。 救吧,按眼前这状况,他少不得要与赵紫君有肢体接触。这事一旦有外人看到,他就是不想娶也得将这人女人娶回去。 不救吧,损失的只怕更多。 就在梁琛犹豫权衡利弊的时候,赵紫君那枯瘦的身体已经骨碌碌的又往下滚了几级,他再迟疑下去,赵紫君只怕就要变成一具红粉骷髅了。 而这时,寂静的寺门内,忽然似来一阵踏杂的脚步声。 梁琛抬头,就见一个宝相庄严的和尚领着一群僧人走了出来。 好了,先不说那领头出来的和尚是谁,单是被眼前这一群僧人这么金精火眼的一看,梁琛还想再不出手救人已是不可能了。 不用考虑其他,若真在佛门之地见死不救,他就等着被世人口水淹死得了。 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自己这鸡肋的遭遇不平,还是为别的不满。总之,梁琛瞟了一眼鱼贯而出的和尚之后,心里立即便下了决定,大袖一挥,身形在日光下微微闪动,俊长的身影便已堵在了赵紫君滚下去的地方。 略一弯腰,长袖拂过,将素衣包裹下的枯瘦身体给抱了起来。 不带感情的眸光同时无声拂过赵紫君叩出鲜血的额头,忽然就记起曾经在何贵妃寿宴上看到的那一幕,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然后,抱着她大步往灵妙寺走上去。 “阿弥陀佛,施主救人一命,实属功德无量之举。”带头那宝相庄严的和尚见他抱人上来,立即宣了声佛号,然后略略让过一旁,好让梁琛抱人进寺里。 僧人之中自然有人懂医术的,给赵紫君诊治一番之后,知悉她只是身体太虚又超负荷的跪地叩头,一路损耗过大才会昏迷。 “梁施主,这位女施主只怕暂时不会苏醒,按她的情况,就是苏醒过来一时半会也没法离开这;贫僧建议,不如让这位女施主暂时在这里留宿一晚,待明日清醒过来恢复了些再行离开。” 梁琛看着宝相庄严的和尚,不动声色地打量半晌。然后淡淡问:“不知平日香火鼎盛灵妙寺今日为何空无一人,哦,这么说也不对,她就是今日唯一的香客了。” “阿弥陀佛,”和尚双掌合什宣了声佛号,才平静的解释:“今日是本寺闭寺讲佛之日,这位女施主想必和施主你一样是个不知情的,才会在今日前来参拜我佛。” 梁琛眉梢微微动了动,闭寺讲佛之日?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灵妙寺还有这个特别日子的存在? 那和尚见他沉默,又道:“今日没有其他香客在,如果这位女施主要留宿本寺的话,还得劳烦施主你也一同留宿,本寺的弟子全是僧人,照顾女施主恐怕多有不便,只能委屈施主你了。” 梁琛嘴角抽了抽,你也知道委屈,还敢开口让我留,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念头转过,梁琛眼里忽然流露出淡淡杀意,如果必要,他不介意将这座灵妙寺变成空寺。 和尚似是无感他的杀心一样,依旧一脸庄严正经肃穆的看着梁琛,又道:“施主与女施主有今日之缘,也是造化;是去是留,全凭施主你来决定。” 和尚的言下之意,你都已经在大庭广众下抱过人家姑娘,坏了姑娘名节。无论如何这姑娘日后也是你的人,你这会又何必再计较什么身份。 梁琛怔了怔,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从刚才他决定伸手救下赵紫君那一刻开始,不就已经注定要跟这个女人绑在一块了。这会再矫情,实在可笑。 也罢,横竖他近日无事,就在这多留一晚也无妨。 相府的大小姐赵紫凝已死,赵紫君便是相府唯一的嫡女,他娶了这个女人回去,也不算吃亏。 想到赵紫君背后那些可以拉拢的势力,梁琛心里的不满总算略略散了些。 那和尚默默看着他变幻神色,直到见他最后点头同意留下,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 遥望京城相府的方向,无声道:夫人,今日贫僧可是还了昔日的情份了,从今往后,二小姐是福是祸再与贫僧无关。 对于灵妙寺发生的一切,相府的人却一无所知。 赵书仁寿宴这一天,当然宾客无数了。福满苑离正屋不远,即使不刻意,夫人仍然能够隐约听到外面喜庆喧哗的热闹人声。 “林妈妈,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日后一定要好好替我照顾君儿。”夫人想到即将要做的事,心里便是一阵揪痛与不舍。可是她没有办法不做,为了君儿能够顺利回府,她告诉自己什么牺牲都是值得的。 林妈妈有些吃惊地看着眉宇泛着决绝颜色的夫人,压着心里浓烈的不安,轻声道:“夫人你放心,奴婢答应过夫人的事,就绝不会食言。” “不过,奴婢觉得若是夫人能够亲自照顾二小姐,才是最好的。”林妈妈压着心里不安,勉强扯出几分笑意,继续安慰:“夫人还要看着二小姐风风光光的出嫁,看着二小姐日后幸福生子” “林妈妈,你别说了。”夫人幽幽打断她,垂下的长睫里,掩着密密的水珠。 她何尝不想看着君儿幸福?何尝不想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亲生子? 可是,这一切她注定看不到了。只盼着林妈妈日后能看在她的情份上,对君儿照顾一二,也盼着君儿经此一事后,能够冷静理智面对世事。 她也就瞑目了! 林妈妈看着夫人这番模样,心里不安愈加扩大,不由得低低唤了声:“夫人?” “我没事。”夫人抬头,一瞬敛去眼里所有悲伤情绪,笑着道:“你拿套你的衣裳给我,还有,帮我换换妆容。”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睫毛掩映着淡淡的悲伤与无奈。临了,还要借助他人,实在好不甘心。 林妈妈惊讶看着她,不太确定的问道:“夫人要穿奴婢的衣裳?” 夫人点了点头,不露情绪的瞄了她一眼,淡淡道:“嗯,今天是老爷的寿诞,我怎么也该出去当面恭贺他。” 她一定会给那个薄情的男人永远难忘的恭贺,今天过了今天。 夫人打算做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告密真的好吗? 章节名:第102章 告密真的好吗? 夫人闭了闭眼睛,将所有情绪都隐藏在眼皮里,“你去吧,别误了时辰。” 林妈妈虽然不知夫人作何打算,可看夫人的样子,她只觉心里惴惴的堵得慌。 夫人其实更愿意以她本来的样子,光鲜夺目的出现在赵书仁的寿宴上,可是外面有人把守着,她没有办法才不得不化妆成奴仆的模样。 夫人抚了抚刚刚换下的一身华衣,眼里很快的闪过一抹决绝恨色。 她今天的一切都是赵书仁与赵晓潼两个人造成的,她不能好过,以后谁也别想好过。 打点妥当,夫人低着头匆匆离开了福满苑,而林妈妈则代替她留在福满苑内。 走到前院,处处可见相府被装点得热闹喜庆。夫人隐在旁边看着厅里代替她迎接客人的三姨娘,眼里就有一抹黑压压的厉色隐约搅动;不过在她看见旁边那金冠玉带举杯带笑的男人时,眼神就变得复杂多了。 她隐在外面痴痴的看着那男人优雅带笑从容应对的模样,良久,才收回目光,咬了咬牙,低着头夹在进去道贺的宾客中挤了进去。 这个时辰,赵晓潼自然也在厅里帮忙招呼宾客。 夫人的目光落在厅角落那道仿佛天生优雅高贵的纤细身影,就恨得牙疼。赵晓潼,如果她要落地狱,她一定也要将赵晓潼拖落地狱。 就在客人陆续上前给赵书仁道贺时,夫人忽然一改前态,一个箭步蹿到跟前。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从袖里摸出一把泛着寒光的短刀。 她眼睛看着赵书仁,可嘴里却忽然大声喊道:“赵晓潼,你心心念念不就是非要逼死我和君儿吗,今天我就死在你面前,只求你放过无辜的君儿。” 说罢,在众人未来得及反应之时,狠狠的往自己脖子划去。 “哧”鲜红的血激喷而出,由于赵书仁正对着她,也就很幸运的被温热的鲜血溅了一脸。 而夫人冷笑倒下去之前,他甚至还看到了夫人眼里闪过了诡异的寒光。 赵书仁忽然觉得心里不寒而栗,周语柔这是让他这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她。 往后他的生辰就是她的死忌,从此之后,他怕是再也不想过生辰了。 被夫人临死点名的赵晓潼,愕然从人群中扭头望了过去。眼神随即冷了下来,低声交待了杜若几句,随后急切的走到夫人跟前。 痛心又讶异的幽幽哽咽道:“夫人,你怎么突然做出这种傻事呢;虽然是我建议二小姐去寺里为你祈福,可我实在没料到她会在佛门净地与人做出也罢。可夫人你心里再怨我,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呀。你若这么去了,二小姐她往后该怎么办呀。” 赵晓潼是事后才知道赵紫君与梁琛在灵妙寺发生的事,原本她还猜不透;不过眼下夫人突然自栽在这,她便完全明白夫人的用意了。不过夫人临死还往她身上泼污水,那就别怪她不肯成全赵紫君了。 “快、快快去请大夫吧,一个个还忤在这干什么!”赵书仁反应过来,也先压下心头的憎恨,大声怒吼着逼下人去请大夫。 夫人可是抱了必死的心朝自己下重手的,那里还会给大夫救她的机会。她倒下去的时候,头还是朝外的,那双眼睛仍在大大睁着望向门外。 赵晓潼冷冷一笑,夫人临死还想再见赵紫君一面吧? 而就在这时,一众惊吓未回神的宾客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接着就见众人让出一条道来,原来梁琛刚好拥着满脸憔悴的赵紫君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夫人在看见赵紫君的一瞬,脑袋终于完全无力垂下。气绝,眼睛却还不肯合上。 眼里隐约还可见不舍、痛恨、担忧等等情绪盈泛着,放不下。 君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与二太子一起进来? 夫人至死还想扭头,不甘地再看赵晓潼一眼。可惜她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母亲”赵紫君跌跌撞撞奔了过去,泪如雨下的脸上,那双茫然的眼睛里写满了害怕。 母亲去了,以后谁还会护她? 这个时候,赵紫君不去想夫人为什么要自尽,也不去想要为夫人做些什么。只想着,夫人这一死,以后在相府就再无人护她了。 相府的管家见状,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将客人都客气的送了出去,出了这档子事,老爷的寿宴还怎么办下去。 梁琛就算身份高贵,这个时候也是外人,自然不宜再留在相府打扰。不过,他看了看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的赵紫君。默了默,叹息一声,上前几步,当着赵书仁的面轻轻拍了拍赵紫君颤动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夫人大去,是荣登极乐去了,二小姐节哀顺变。” 赵晓潼在远处听着这虚伪的安慰,真想冷笑出声。 夫人想荣登极乐?就凭夫人这辈子做的恶事?夫人配吗? 梁琛说罢,在赵书仁黑冷的面色中,掏出一块随身玉佩,轻轻搁到旁边的金丝楠木圆桌上,道:“相爷,这是我留给二小姐的信物,当是为灵妙寺发生的事给相府一个交待。” 然后,也不管赵书仁脸色有多黑,潇洒转身,临走前往赵晓潼站的方向深深地极快地瞥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很快,赵晓潼在父亲寿宴当日逼死主母的事,就传遍了京城大小角落。 不过,因为赵晓潼在寿宴上随机应变那句话,再加上赵紫君与梁琛“恰巧”的出现,在这些对赵晓潼不利的传言中,也加上了赵紫君的一笔。 夫人想用自己的死成全赵紫君,可没有问过她赵晓潼,她赵晓潼不同意的事,夫人就算死了又如何? 阻止流言最好的办法,一是放任自流,待新鲜感过去了,自然也就没人再传了。二是制造更劲爆的话题,将原来的流言掩盖过去。 对于这两条,赵晓潼都不屑去做。不是她不在乎名声,而是她的名声一天到晚都被人拿来做文章,她在乎不了那么多。 幸好,有些事,不用她出面自然也有人去做好。比如相府中比她更在乎相府名望的老太爷,他好不容易看到赵晓潼一点点挽回相府的名声,又怎么会允许夫人这一死再度污了相府名声呢。 老太爷忙于更改或消灭于赵晓潼不利的流言时,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周老太君听闻自己大女儿被赵晓潼于女婿寿宴当日当场逼死,差点也悲痛得两眼一抹黑追随夫人去了。 呃护短的周老太君完全忘了,夫人根本是自己突然冒出出来,拿把刀割自己脖子的。 周老太君好不容易才在悲痛激动中稳定下来,却又开始不安份了。 外孙女、女儿一个个相继折在赵晓潼手里,她就算身体不利索这会也按捺不住了。 “备车,我要进宫见皇后。”周老太君哆嗦着往床下探,她要进宫请旨为枉死的女儿讨回公道,她要让赵晓潼那个贱丫头赔命。 周老太君在周家,那就是相当于皇帝的存在,她的命令谁敢不听呀? “老太君,大夫说你现在不宜下床走动,不如再休息几天,待好些再进宫?”周大夫人心里暗暗叫苦,明知周老太君听不进劝,站在为人儿媳的立场,她却不得不苦口婆心的又抚又劝。 “备车,柔儿去了,凝儿去了,一个个黑发人都先我这个老太婆去了。我若连个公道都不能为她们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周老太君寒着脸,甩开周大夫人伸来扶她的手,巍颤颤摸索着下床。 周大夫人见状,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小心翼翼顺着她道:“老太君一定要进宫,那就让儿媳陪着您一起去。” 周老太君冷冷掠了她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周大夫人心里苦笑一下,面上只能露出讨好的神色,上前扶着周老太君,让人赶紧安排马车去。 这边,周家刚有马车往皇宫方向驶去,赵晓潼立刻就收到消息了。 “看来那个老太婆等不及要弄死我呢。”赵晓潼垂眸,嘴角冷笑甚显,站在桂花凋谢的花坛前,半分也不掩饰她对周家的嫌恶。 杜若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的道:“小姐,那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就算不能阻止周老太君进宫,起码也不能让她顺利请旨出来呀。 不管是什么旨,依小姐的身份到时都不能不接的呀。 赵晓潼默了默,随即冷哼一声,淡淡道:“你给三太子送个信,就说周老太君进宫见皇后娘娘了。嗯,就说那件事现在可以让陛下知道了。” 可惜,周老太君毕竟年纪大了人糊涂了,她都不知道皇帝上回夺了皇后的凤印后,就没再还回去吗? 就算要求赐死她的懿旨,也该去求何贵妃才对,不过何贵妃有梁泽在,再不喜她短时期内也不敢为难她。 杜若惊喜地看了看冷静泰然的清雅少女,心里端的是越来越佩服自家小姐了。 虽然不知道赵晓潼指的是什么事,不过听这语气,小姐便是对这事早有计较了。看到小姐有恃无恐的态度,她就放心了。 毕竟,万一真要拒绝什么圣旨懿旨的,就算有小姐把握,那也是件麻烦无比的事。 如果小姐有办法让懿旨下不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梁泽收到赵晓潼的传讯之后,也露出了淡淡佩服的眼神。 “杜若,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她的事我肯定会办妥。”前段时间,他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让他压着那件事不报,原来赵晓潼一早就留在这里等着周家了。 回了杜若,梁泽也不敢迟疑,虽说有绝对把握阻止;可若失了先机,这事对赵晓潼可就不太妙了。 皇后的凤仪宫内。 “臣妇叩见皇后娘娘。”头发花白精神也委靡的周老太君在周大夫人徐静惠搀扶下,巍颤颤慢慢屈膝朝端坐主位雍容华贵的皇后下跪。 皇后心里自然也明白周老太君是为什么事来见她,所以她扎扎实实的坐在那,微昂着头受了周老太君的跪礼。 然后才客套的伸手往空中虚扶一把,惊呼道:“周老太君你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周大夫人垂下的眉梢微微动了动,真不想老太君跪,刚才就该早出口阻止了。 不过,周老太君也是个明白人,有求于人,行个大礼让皇后心里满足一把又何妨。 “谢谢娘娘。” 一声恭敬谢礼后,周老太君慢慢站了起来,皇后瞥了一眼她微微打颤的双腿,随即却收回视线当没看到。就让周老太君双腿打颤站在殿中,完全没有赐坐的意思。 周大夫人心里不满,可她不敢发泄出来免得坏了周老太君的事。不过她很怀疑,被皇帝打压的皇后真能如老太君的意吗? 如果委屈半天,皇后最终却办不得事,那老太君这苦不是白受了? 周大夫人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周老太君,却见周老太君像个没事人似的。 她便垂下头,识趣的没有出半句声。 “皇后娘娘,请你为臣妇枉死的女儿作主啊!”周老太君刚刚站定,就迫不及待的抹起眼泪,朝皇后悲伤哭诉起来。 皇后嘴角动了动,没有吭声,看周老太君的眼神却是了然而冷漠的。 大太子拉拢周家不成的事,她可是知道的。周家这老太婆,拒绝她儿子的时候那么干脆,求她的时候还想那么痛快?美得她的心肝。 “老太君有事只管慢慢说来。”没事激动个什么劲,万一急出个好歹来,那不是坏她皇后贤德的名声吗。 “娘娘,可怜臣妇的女儿活活被赵晓潼一个小丫头逼死呀。”周老太君捶胸顿足,一脸悲伤之态,“那天相府寿宴的事,众多宾客都在现场看到了听到了,相信皇后娘娘你也有所耳闻。” 皇后轻轻的,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嗯,那天的事,本宫确实也听说了。” 她掠了掠周老太君,迟疑着露出淡淡为难之色,“不过,那不过丞相夫人一句话。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本宫也不好对此多说什么。毕竟,赵晓潼是相府四小姐,也是陛下钦封的三品县侯。” 周老太君哪里不明白皇后这是有意拿乔,她也知道皇后的软肋所在;不过在达成目的前,一定的示弱示好是必要的。 “皇后娘娘你有所不知,赵晓潼就是个外表温顺内里奸邪的恶毒东西,早在数月前,就曾无故逼死过姨娘院子中的一等丫环。”周老太君眯着眼睛睨了皇后一眼,“臣妇那女儿若无天大冤屈,何须在人前自栽?何须死前还喊赵晓潼逼死她。” 周老太君边说边抹眼泪,原本有几分是装的,可想起周语柔的死状,这假哭便渐渐变成了真伤心。 皇后见状,皱了皱眉,略略放软声音道:“人死不能复生,老太君你还是节哀顺变保重身体要紧。” 安慰归安慰,可皇后却只字未提赵晓潼逼死主母的事。 周老太君默默哀伤哭了一会,便堪堪止住眼泪,告罪道:“臣妇失礼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淡淡看她一眼,“痛失亲人,老太君只是发乎内心而已,何罪之有。” 皇后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周老太君,“娘娘说得对,相信娘娘当初痛失八殿下的时候,也有过与臣妇同样的心境。” 皇后心里突然被刺痛了一把,掠看周老太君的眼神微微渗了几分冰凉。 这老太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这也让皇后想起了赵晓潼的可恨之处来。赵晓潼害她失了肖儿,也害周家这个老太婆失了女儿与外孙女,她们也算有共同的敌人。 “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是人间最悲痛的事,不过本宫当年唉,不提也罢,也是肖儿福薄。”皇后一声轻叹,表示将八皇子当初的死归于疾病,与赵晓潼无关。 周老太君瞄着她描画精致的眼线,眼底微微泛出一分讥讽,皇后在她面前装不在意,还嫩了点。 “对了,本宫还听说丞相夫人故去那天,她的千金可是与二太子一同回府的呢。”皇后不露情绪的吐出这句,默默拿眼角审视着周老太君。 周老太君心里一凛,虽说世人都知道她周家最重视的外孙女是赵紫凝,可如今那孩子已经不在了。连女儿也都折了,仅剩的便只有赵紫君那个外孙女了。 “一定是有人故意误导娘娘,君儿那孩子臣妇知道,她不过一片孝心,才会抱病到城外寺庙为自己母亲祈福,回府的时候刚巧遇上二太子前来贺寿。” 周老太君这番话,既向皇后表明了周家无支持二太子梁琛的打算,同时也不动声色的为赵紫君正名。 皇后担心的就是周家不肯被大太子拉拢,反而投靠到别人阵营里去。如今周老太君既然暗中表明无支持他人的意愿,她心里的大石也略略放了下来。 谁都不扶持,总比站到她儿子的对立面去要好。 交谈到此,大家都探到了想要的结果,皇后也就不再拿乔了。 她微微笑了笑,露出放心的神情,淡淡道:“既是偶遇,看来确实是本宫身边有人乱嚼舌根了。” “老太君,赵晓潼逼死主母与丫环的事,可是属实?”皇后微微往前倾身,作出垂询的亲近姿态。这会倒是半句也不提皇帝封赏赵晓潼为三品县侯之事了。 周老太君焉有看不明白之理,当下一脸悲伤的举起袖子拭着眼角,哽咽道:“皇后娘娘,臣妇所言句句属实,且那天众多人所见,就是赵晓潼逼死了臣妇那可怜的女儿呀。” 周语柔可怜?皇后冷冷瞥了周老太君一眼,随即垂下眼眸,同情的叹息一声:“如此说来,赵晓潼那个小丫头确实是个心狠手辣的。” 周老太君扑的一声重重跪了下去,哀声道:“求娘娘为臣妇枉死的女儿作主啊!” 皇后凤目一扫,端庄的脸庞瞬间写满了义愤填膺的肃杀,“老太君放心,本宫绝不容这等失德恶毒奸之人继续祸害世人。” “来人,传本宫懿旨。赵晓潼失德歹毒,逼死自己主母,实乃罪大恶极,特赐鹤顶红一杯白绫三尺。”毒不死赵晓潼,吊也要吊死她。 “谢娘娘恩典。”周老太君得偿所愿,立时欣喜万分的伏地叩首,对那上座雍容华贵的女子深深拜了下去。 周老太君进宫时十分低调,她以为这一行能瞒过有心人。却不知她在凤仪宫求皇后的时候,梁泽拿着一份特殊的奏表在御书房面见皇帝。 那是一份从京城千里之外西面叫洛城的地方上奏来的,由百姓签名或按手印所上表的最朴实也最生动的万人书。 原来一个月前,洛城曾遭遇了百年罕见的特大泥石流灾害,无数百姓一夜间流离失所。赵晓潼恰恰在那个时候派人到洛城考察经商的事,遇到此事,放弃个人利益。将准备用来筹办商行的财物都换购成粮食衣物与药材,无偿发放到灾民手中。 因为有了这批物资及时求助,洛城才没有发生暴乱与瘟疫。灾难过去后,百姓们感激赵晓潼无私援助的爱心,决定集体上书向皇帝请愿,请朝庭嘉奖赵晓潼。 “这个相府四小姐倒是个妙人。”深懂慷他人之慨,为自己博取名声之道。他记得他之前,曾赏过赵晓潼不少银子来着。 皇帝速速扫了眼梁泽呈上来的万人书,蕴含深意的看着梁泽。洛城一个月前发生泥石流灾害的事,他后来也听说了,有善心人士赠衣赠药帮助百姓度过难关。 不过,赵晓潼的“善举”未免太过巧合了。而他这个儿子奏报的时间也是踩着点来的。别以为他居在深宫之中,就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赵晓潼让梁泽这个时候才将万人书上报到皇帝跟前,又怎么会没做好善后工作。当然,善后的事做得不完善,让皇帝心生怀疑才好。太完美的东西,往往让人更难信服。 “父皇你目光如炬,她一个相府小小庶女,怎能躲得过你的法眼。”梁泽不着痕迹的恭维着,给足了皇帝面子与崇拜。 “也罢,既然洛城百姓为她请愿,那朕就下道圣旨嘉奖她一番。”皇帝心情好,看在赵晓潼花了大把银子的份上,他是不会吝于一道嘉奖圣旨的。 梁泽拿到圣旨,也不在御书房耽误皇帝处理政事了。而他出了皇宫之后,才让人将周老太君去凤仪宫求见皇后的事禀报到皇帝跟前去。 皇帝得知这事,方明白梁泽踩着点进来禀报万人请愿这事的真正原因。 “梁泽那小子,连朕都敢糊弄,真是”皇帝面上不见恼怒,只是略感无奈的摇了摇头。 梁泽护着赵晓潼的原因,他心里自然清楚,正因为清楚,才没有对梁泽这种做法发怒。 皇帝略一思索,便道:“去,给皇后传句话,就说朕看相府的四小姐惠质兰心,倒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皇帝身后的太监总管立即恭敬应声,转身跑去凤仪宫传话去了。 皇帝心明眼亮,太监总管自然也不是个糊涂虫。那件事得及早拦下,不然。太监总管想到这里,脚步不由得加快不少。 不管太监总管有没有拦得皇后下的那份懿旨,反正梁泽捧着嘉奖赵晓潼的圣旨飞也似的出宫,然后飞也似的到相府宣旨去了。 太监总管从皇后的凤仪宫追到皇宫外,直到距相府不远,才将周老太君拦下。 “什么?陛下刚刚下了圣旨嘉奖赵晓潼?”周老太君不敢置信的瞪着拦在她前面的太监总管,那骇人的眼神似乎要将太监给吞下去一般。 太监抹了抹额上冷汗,严肃答:“是的,老太君。陛下刚刚下了圣旨嘉奖县侯,这会圣旨应该已经在相府宣读完毕了。” 你这份特意向皇后求来的赐死圣旨,还是乖乖揣回去搁着吧。 皇帝下旨表扬的人,皇后转身将人给赐死?到时倒霉的可不是赵晓潼,而是周老太君与皇后。 赵晓潼听闻周老太君差点被气疯的情景,就不禁心中一乐。 “周家,总以为恃着掌管几十万军权就能为所欲为。”少女微昂着头,站在院里迎风望着西边徐徐落下的夕阳,轻轻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明白,福兮祸所依这个道理。” 赵晓潼接到皇帝嘉奖的圣旨,没有半分惊喜。一切皆在意料之中的事,确实没什么好欢喜的。而对于周老太君求了赐死她的懿旨,却无法宣判她去死的憋屈,她也同样了然于心。 赵晓潼不受这件事影响,赵紫君却差点被活活气死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外祖母求了赐死懿旨,这样都能让赵晓潼逃过一死?”赵紫君在她的听风苑里用力一下一下绞着变形的帕子,昔日温柔流漾的眼眸里此刻泛满了愤恨与不甘。 不过,失去母亲庇护的二小姐,终于也学着长大了。即使再愤怒,这会也知道控制情绪,不随便拿院子里的东西撒气了。 “吴妈妈,请四姨娘到听风苑来一趟。”几个深呼吸之后,赵紫君已经将怒火完全压制下去。 外祖母弄不死赵晓潼,她就亲自出马。她就不信,赵晓潼还是九命怪猫,怎样也死不了。 “二小姐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嘛。”四姨娘扭着细柳腰一步三摇的走进了听风苑,眼角掠过赵紫君水红色的里裙,讥讽之语便脱口而出。 一个刚刚死了母亲的人,就迫不及待的扮俏穿红了,想想,她还真为夫人悲哀呢。 用自己的死换这个女儿顺利回府,却不料这个女儿连为她守孝一个月都做不到,就如此迫不及待的穿红了。 赵紫君无视她讥讽的目光,淡淡道:“四姨娘请坐,四姨娘的心情看起来也很好。” 四姨娘坐了下去,看了赵紫君一眼,嘴角微微扬了扬。 赵紫君心里冷笑,待会她就要让四姨娘心情好不起来。 “四姨娘一定很好奇我为何请你过来吧?”赵紫君连半句寒暄也没有,直接盯着四姨娘就奔主题去。 四姨娘似笑非笑的掠她一眼,凉凉道:“愿闻其详。”能够威胁她的夫人已经死了,她的心情当然好。 赵紫君轻轻呷了口茶,半眯眼眸泄出一分寒光讥讽莫名的划过四姨娘的脸,淡淡道:“四姨娘难道就没想过,以母亲爱护我之心,会不为我留下后路吗?” 四姨娘脸上笑容果然一僵,连眼神也失了刚才的淡定冷静,略带着急切看向赵紫君,“二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赵紫君垂眸,眼里流漾着不加掩饰的讽刺,“我以为四姨娘是个聪明人,看来” 赵紫君笑笑,没有再说下去,不过她看四姨娘的眼神已充分表明了未竟之语的意思。 四姨娘巧笑的脸微微变了变,不着痕迹的敛去眼里轻松笑意,讨好的问道:“还请二小姐明言。” 赵紫君没有看她,搁下手里杯子,却气定神闲的拨弄起指甲来,“母亲临走前,记挂着四姨娘你昔日的好。”所以,将你曾经做过的事都告诉我了。 四姨娘的脸色霎时由红转绿,周语柔那个杀千刀的,自己死就死了,还要将她的秘密透露给赵紫君知道。这对母女难道她以后还要受赵紫君这个小丫头的牵制? 四姨娘瞄了瞄赵紫君,心里很快就定下神来,凭赵紫君也想指使她,还嫩了点。 “四姨娘莫不是看不起我这个二小姐?”赵晓潼掠过她眼角那浅浅冷笑,悠悠开口,“相信四姨娘也知道了父亲寿宴那天,二太子送我回府的事吧?” 四姨娘心里惊了惊,那天梁琛留下玉佩给赵紫君做信物,当中含意已不言而喻了。 一个没有夫人护着的赵紫君她不惧,可是一个未来的二太子妃。 四姨娘想到这里,就不禁心里发凉。也不禁在心里狠狠诅咒起已死的夫人来,自己死就死了,还要阴魂不散的祸害她。 “二小姐说笑了,夫人昔日待我也是极好的。这人一老,就喜欢念旧,我也一样。” 四姨娘这番话是向赵紫君表明,她愿意服软,听从赵紫君的差使。 “母亲往日总说四姨娘是个聪明人,我以前总不信。”赵紫君意有所指的掠了四姨娘一眼,笑得意味深长,“如今我方明白,母亲说的都是真的,四姨娘果然是个识时务的。” 四姨娘心里顿时滋味杂陈,赵紫君这话听着怎么似是试探她呢? 可是,就算刚才真是试探,这会她也迟了,她都已经在赵紫君面前露了底了。 四姨娘半天方压下心头恼怒,挤出几分干笑,冷冷道:“彼此彼此,二小姐也不遑多让。” 在这宅子里,谁也不比谁善良到哪去。赵紫君就别在她面前五十步笑百步了。 赵紫君一点也不在乎四姨娘讽刺的语气,这年头,有本事的人是不会在乎别人说几句不痛不痒的。 “四姨娘不必生气,只要你” 把柄捏在别人手里心,四姨娘能说什么呢!再大的怒火也只能咬着牙根压下去。 两人就这样在听风苑你来我往的低声密谈了一会,然后四姨娘便压抑着恼怒,脚下生风般离开了听风苑。 过了两天,四姨娘忽然一反常态,十分友好的邀赵紫君到她的院子华央苑去。 而在赵紫君走后不久,六小姐赵紫意却匆匆忙忙避开众人,往筑梦居奔去。 “六小姐?”赵晓潼愕然眨了眨眼,记忆中赵紫意木讷内向,跟她根本没有什么交集,怎么会突然慌张来筑梦居见她? “小姐若是不想见,让人打发她走就是。”杜若见她沉吟,便试探的出了个主意。 赵晓潼素手一挥,淡淡道:“上门是客,既然她慌张来见,一定是有事。”她就见见赵紫意又何妨。 杜若见状,很快出去让人将赵紫意领进了筑梦居的小花厅。 “紫意见过四姐。”赵紫意紧张的捏着衣角,垂着头就要给赵晓潼行礼。 “这里没有外人,六小姐不必在意这些虚礼。”赵晓潼一个眼神,让半夏阻止了赵紫意。“六小姐似乎很匆忙,可是有要事?” 赵晓潼将背舒服的往椅后一靠,请恕她没有耐心在这陪小女孩绕圈圈,还是直接问好了。 赵紫意果然诧异的抬头,飞快看了赵晓潼一眼,又低下头去。沉默半天,才鼓起勇气嗫嚅道:“四姐,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赵晓潼暗下翻了翻白眼,知道打扰了还不赶紧说。 “没有。”赵晓潼耐着性子,温和地笑了起来,还得放轻声音以免吓着这个内向胆小的姑娘,“六小姐难得来一趟筑梦居,我欢迎还来不及呢。” “四姐我、我以前不是不想来看看你和七妹妹,只是四姨娘她” 四姨娘警告,不许你与我太过亲近,所以你就听话的不来了,对吧! 那今天赵紫意到底是为什么来呀?看她的样子,慌慌张张的只怕也是瞒着四姨娘跑来的吧? 想到这里,赵晓潼终于略略正了神色,“六小姐,你可以直接说出你的来意吗?” “你放心,今天你没有来过筑梦居,我也没有见过你。”赵晓潼怕她心里忌讳,连忙先作出保证。 至于最后要不要做到,那就看赵紫意真正的来意了。 不是她要对人言而无信,而是这诚信要看对什么人。你总不能期望一个敌人对你讲诚信对吧?就算敌人当面对你拍胸脯讲诚信,你敢信吗? 赵紫意讶然张大嘴巴,知道赵晓潼误会了自己,连忙摇头加摆手,急急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不相信四姐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哎,我还是照实说吧,不过希望四姐听了之后不要怪罪四姨娘,行吗?” 赵晓潼对上她眼巴巴期望的眼睛,真没法狠下心来拒绝。可谁知道赵紫意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事,不知根不知底的,乱开空头支票假承诺这种事,她赵晓潼可做不出来。 于是,赵晓潼选择了个折中的说法,轻声哄道:“你先说说看,如果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我可以答应你。” 这个严不严重,根本就是由赵晓潼自己做判断的。赵晓潼对上赵紫意诚实漆亮的眼睛,忽然有股诱骗小红帽的罪恶感。 赵紫意明显没想太多,当下露出感激的眼神,松了口气,便怯怯地笑了笑,连忙小声道:“就在刚才,二姐悄悄来华央苑找四姨娘,她不知道我当时就在四姨娘的屋子里。” 赵晓潼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这么说赵紫意是特意到她这来告发赵紫君的? 赵紫君会找上四姨娘,一定是捏着四姨娘的把柄,才会胸有成竹上门要胁。 她这会倒是真的有点好奇,赵紫君到底要胁四姨娘做什么了。 赵晓潼很淡定的轻声哄道:“嗯,二小姐对四姨娘说了什么?”才令你如此慌张,不顾四姨娘警告冒冒失失的跑来筑梦居告密? 谢谢695456妹子与晴晴妹子的票票,爱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狗急,跳墙了 章节名:第103章 狗急,跳墙了 赵紫意警剔的低头四顾,似在确定有没有人在周围偷听。回头撞上赵晓潼平静了然的眼神,略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咬着嘴唇,轻声道:“让四姐看笑话了。” “没有。”赵晓潼这会充分发挥她的好耐性,与诱导人的好本领,“六小姐谨慎些是应该的。” 幸好,赵紫意终于没有再吞吞吐吐下去。 “四姐,我听到二姐说、说”赵紫意想到赵紫君威胁四姨娘的话,她忽然又有些难开口了。 赵晓潼也不逼她,只淡然端起杯子,慢悠悠的喝着。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看在赵紫意这密告得尚可能有价值的份上,她勉强听一听好了。 “待夫人丧期满了之后,她就是二太子妃,所以让四姨娘最好乖乖听她吩咐办事。不然就让父亲将我嫁给城西有名的周扒皮做第十八房小妾。” 赵晓潼挑了挑眉,城西的周扒皮她知道那号变态人物。一个年近六七十的老淫棍,每年都纳两三个年轻美貌的小妾进门,然后不停的变态虐待致死。 赵紫意瞄了瞄赵晓潼,又小心翼翼道:“她还说要将五姐嫁到西疆去,让四姨娘以后永远也见不着。” 大梁西疆,多是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若赵紫兰真嫁去那种地方,只怕活不到一年就香消玉陨了。 不过就算赵紫君是二太子妃又如何,就算是庶出的,不管是赵紫意还是赵紫兰,都是相府的小姐,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做姐姐的作主嫁人了! 更别说赵紫君现在还不是二太子妃,除了赵书仁外,上面还有个以相府利益为先的老太爷在呢。她才不相信,老太爷会肯让赵紫君将这两姐妹毫无用处的踢出去。至少,养了这么多年的米饭钱也得讨回来吧! “哦,二小姐拿你们姐妹的婚事做威胁,她到底要四姨娘做什么?”赵晓潼淡淡的顺口一问,这会的兴趣明显淡了许多,不过紧张中的赵紫意却没有听出来。 “二姐让四姨娘”赵紫意咬了咬牙,又瞄了赵晓潼一眼,见她没有发怒或不耐烦的迹象,才紧张道:“想办法毒害你和七妹妹。” 赵晓潼不太意外的扫了赵紫意一眼,“哦,四姨娘说了要用什么法子来害我们吗?”赵紫君想要她与紫茹的命,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就比如她,也想着要赵紫君的命一样,没什么稀奇的。 赵紫意该不会因为这个就冒失的跑来她的筑梦居吧? 赵晓潼默默看了她一眼,搁下杯子,慢慢站了起来。这是没兴趣再听下去的意思,如果赵紫意识趣,应该自己出声告辞。 可赵紫意偏似个不通人情世故的,见赵晓潼站起来,只觉得更加紧张,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四、四姐,二姐让四姨娘在你和七妹妹的吃食中做手脚。她们、她们商量着要弄些无色无味的毒药,掺进你们喜欢的吃食;让你们无声无息的”死去。 最后两字,因为羞愧,赵紫意低下头说不出来了。 在食物中下毒? 赵晓潼皱了皱眉,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赵紫意这话太空泛了,她基本不挑食,什么都爱吃的。而为了紫茹身体所需的营养,她每日也让人变着花样给紫茹做流质食物。 这世上无色无味的毒药不少,但能够在潜伏下来,短时间内不会发作的却不多。 嗯,这也算是一条线索,她以后得让厨房的人倍加注意食材安全才行。 “六小姐放心吧,筑梦居有专人负责采买与煮食,我和紫茹的吃食不会有问题的。”说得这么明显,赵紫意该明白她在撵人了吧? 赵晓潼不太确定地微眯眼眸,淡淡扫了赵紫意一眼。 “哦原来、原来四姐早有防范,那我就放心了。”赵紫意一脸惭愧的低着头,根本不敢看赵晓潼,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没脸再留在这,也就告辞了。 “小姐,你觉得六小姐说的话能信吗?”杜若看着赵紫意匆匆忙忙的离去,一脸狐疑的看着赵晓潼。 赵晓潼看了眼桌上冷掉的水,淡淡道:“大概能吧。”至于能信多少成,这就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了。 赵晓潼虽然将赵紫意的告密放在了心上,不过也没有特别在意。只是暗中稍稍提醒了厨房的人,要注意食材安全而已。 不过,赵晓潼没料到的是。才过了两天,赵紫意居然又慌慌张张的奔到筑梦居来。 一见面就焦急的东张西望,直嚷道:“四姐,大厨房那边可是有人送了黄鳝汤来?” 赵晓潼心里咯噔的跳了一下,刚刚确实听说今天有人送黄鳝汤来着。 “那汤有问题?”尽管心里有些担忧,不过赵晓潼面上是绝对不会表示出来了。是真是假,得先问清楚再说。 “那四姐和七妹还没有喝吧?”赵晓潼不紧张,可赵紫意却紧张得双肩都在打颤了。她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倾近赵晓潼,似乎这样才能第一时间阻止赵晓潼喝下那汤一样。 赵晓潼眼睛一转,心中一动,忽然正式道:“我还没喝,不过紫茹已经喝了。” “啊?怎么会这样?”赵紫意急得差点哭了起来,这会也顾不得紧张害怕了,直接拽着赵晓潼的手,急急道:“四姐,快、快请大夫,那汤有毒、剧毒,七妹” 赵晓潼看着她自然流露的紧张担忧,不知怎的,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赵紫意肩膀,淡淡道:“跟你开玩笑的,那汤拿过来的时候已经凉掉了,这会还在厨房热着呢。” 什么叫从地狱到天堂走了一轮回?赵紫意这会就真切的体会到了这种狂喜的心情。 “真的?”赵紫意连眼睛也不敢眨,就这样瞪大眼珠直直盯着赵晓潼,喜极而泣的又哭又笑跳了起来,“你们没喝那汤真是太好了。” “我我听说,她们送那黄鳝汤过来的时候,让人特意绕道从那片紫荆林经过,到时再弄开盖子,让紫荆花粉掉到汤里。那就是致命的剧毒。”赵紫意的声音越说越低,赵晓潼猜她口中的她们,肯定少不了四姨娘。 不过这事巧合得太及时了,如果赵紫意晚来个一刻半刻的,说不定她和紫茹就已经喝下黄鳝汤了。 如果赵紫意说的是真的,那锅汤里面融入了紫荆花粉。 “现在没事了,六小姐这么早急着过来,一定还没用早膳吧?”赵晓潼朝杜若使了个眼色,然后客气的挽留赵紫意,“不如留在这一起用早膳?” 赵紫意露出羡慕的眼神看了眼筑梦居洁净雅致的小厅,摇着头小声拒绝:“多谢四姐,不过我还是先回去了。”她是偷偷跑过来的,得赶在四姨娘发现前回去才行。 可临跨出一步,赵紫意又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不由得忐忑地看了看赵晓潼,“那个四姐,这事,你会不会怪四姨娘她?”上回虽然得到了赵晓潼的保证,可赵紫意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换作是她,就算明知别人是受人威胁才做出伤害她的事,她心里只怕也很难原谅那个害她的人! 这么一想,赵紫意就更加觉得担心了,她心里既不希望赵晓潼与赵紫茹出事,也不希望四姨娘有事。 赵晓潼平静的掠了她一眼,随即垂下眼眸,掩着眼底寒光,淡淡道:“你放心吧,我知道错不在四姨娘,我不会的。” 不会怪四姨娘?赵紫意真当她圣人了。 如果证实赵紫意刚才所说是真的,她就十分有必要好好追查四姨娘因何事被赵紫君威胁了。 如果没有什么剧毒,四姨娘对自己的女儿耍这种心计,大概是见夫人倒了,就想着赵紫意与她多多亲近吧。 赵紫意不知她心里弯弯绕绕,见她平静的说不会,也就当真了。确定赵晓潼无事之后,她也不敢在筑梦居再逗留,连忙告辞悄悄赶回她的院子去。 幸好四姨娘当年也是个有手段的,居然争取到让两个女儿的院子都紧挨着她的院子,这也方便了赵紫意亲近四姨娘,留意四姨娘的动静。 赵紫意走后,杜若便回来了,“小姐,奴婢刚才已经让人拿黄鳝汤灌给小狗喝,眼下已经过了半盏茶功夫,小狗还是如常活蹦乱跳。” 赵晓潼垂着眼眸沉思了一会,也就是说,大厨房那边送来的黄鳝汤并没有什么剧毒了。 如果四姨娘这般设计自己的女儿,是为了让赵紫意亲近她。那么四姨娘与赵紫君合计的,又是什么呢?她可不相信,没有利害关系,四姨娘会肯与赵紫君合作。 “杜若,好好查一查四姨娘年轻时候的事。”赵晓潼总觉得四姨娘除了墙头草的个性不讨喜外,手段绝对非一般的厉害。 不然,四姨娘也不可能在夫人眼皮底下生下两个女儿;还能让两个女儿都在自己膝下抚养长大,就是可惜,四姨娘虽有手段,但对于教育子女方面显然不在行。这才会教出一个有点小聪明却肤浅只识拍马屁的赵紫兰,又教出另外一个胆小木讷的赵紫意。 至于五姨娘也能生下两个女儿,这件事,赵晓潼只能说五姨娘懦弱不争的性格有时也是一种福气吧。若不是她实在太没存在感,夫人哪会容得五姨娘活到现在。 杜若见她表情郑重,想了想,还是恭谨应下了此事。关于四姨娘以前的事,小姐也不是没让她查过,只不过查来查去,却一直没查出什么来。 杜若有预感,这一回只怕也是白费功夫。 又过了三四天,杜若果然还没查出四姨娘一丁点可疑来。可赵紫意在午后再一次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仍旧一见到赵晓潼就焦急大喊,“四姐,今天晚上千万不要吃鸡蛋。哦,不对,是要将今天早上买的鸡蛋全部都处理了。” 赵晓潼除了院子,平时最爱待的就是小花厅,这会正悠然的坐在厅内看书。见赵紫意慌张闯来,也不着急,合上书才慢条斯理的问道:“六小姐,莫非今天的鸡蛋又有什么问题?” 四姨娘玩这种把戏,玩了一次又一次,也不嫌腻。 赵紫意见她冷静镇定的模样,似乎也受到感染一般,大大吸了口气,缓缓缓呼吸,才道:“我听说,她们让人偷偷的往鸡蛋里注射了什么东西。分开吃没有任何问题,可一旦同时吃了蔬菜下去的话,那混在鸡蛋里的东西就会变成毒药。” 又是这招?混吃的食物中毒? 赵晓潼眼神一冷,她默默打量了赵紫意一眼,当着赵紫意的面吩咐道:“杜若,让人将鸡蛋混在蔬菜里做出来给狗吃。”她要让赵紫意亲眼看看,她每次慌慌张张偷偷摸摸跑来报信的,自以为是阻止了赵紫君四姨娘对她们下毒手,事实却是多么可笑。 杜若点头,眼神复杂的看了赵紫意一眼,很快就出去将事情办妥了。 但是,她回头禀报赵晓潼的时候,脸色显然不太好,隐隐的透着一层受惊吓的青白。 赵晓潼见她这模样,心里莫名沉了沉,“结果如何?” “小姐,”杜若眼里带着一丝戒备的掠了赵紫意一眼,声音微含惊恐的道:“那只小狗死了。” “死了?”赵晓潼虽已从她的面色猜测到结果,可真正证实,还是难免有些吃惊。 四姨娘这是怎么回事?跟她玩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把戏?考验她还是考验赵紫意? “四姐?”另一边离得较远的赵紫意见赵晓潼神色泛沉,当下有些紧张的小心翼翼的望了过来。 “哦,没事。”赵晓潼对她扬起一抹温和笑容,“多谢六小姐及时相告,若无其他事的话,你先回去吧,免得四姨娘起疑心。” 这件事,她得好好想想。如果以后她的生命都要受到这种隐形的威胁,她的日子该过得多担惊受怕? 不行,一定要尽快弄清这事的真相才成。 赵紫意的意识里,四姨娘再怎么对赵晓潼下毒手,也是被逼无奈善良的。她从来没想过,她这样揭发四姨娘,会引来什么后果。 本来这个时候她过来,是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她也想在筑梦居多待一会。可看见赵晓潼有意赶她走的模样,她也不敢出声乞求留下,最后有些恋恋不舍的走了出去。 赵紫意离去没多久,楚千浔便来了。他一进入花厅,先是奇怪的站在外面,用力吸了吸鼻子。 “晓潼,刚才是不是有人带着木香来过?” “木香?”赵晓潼有些困惑地看着他,见他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心不禁紧了紧。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带香料。刚才只有六小姐赵紫意来过,可我也没见她身上带有香囊。” 这也是赵晓潼困惑楚千浔口中香料的原因。 楚千浔皱了皱眉,解释道:“香料未必非要放在香囊里才能带着的。” “也有可能,有人用那种香料熏了衣裳,所以空气中才会留下这股香味。”楚千浔默了默,随即肯定的摇头,“不对,那应该不是熏香留下的味道。熏香的味道应该更浓烈一些,而现在空气中这股香味却清淡得很,我若是再晚半刻到来,也就闻不到空气中这股香味了。” “等等,千浔。”赵晓潼见他解释了这么说,不用想也知道事情不寻常了,“暂且别管那香味是怎么来的,我先告诉我那什么木香有什么不对?或者说对人体有什么害处?” 楚千浔想了想,才道:“这么跟你说吧,木香在一般情况下,对人体无害。” “一般情况?”赵晓潼心里着急了,“那非一般情况呢?” “如果只是单纯的接触到这种香味,你绝不会感觉什么不适的。而且这种香料还有个特点,就是被人吸入体内之后,会滞留一段较长的时间。如果你在香味还滞留的时间内,吃食到任何含有荸荠的食物,这种香料就会渐渐在体内转变成慢性毒药,而且还是极不易察觉的毒药。” 荸荠?赵晓潼飞快的想了想,这种东西她与紫茹都爱吃。这么说,四姨娘与赵紫君合计的,还是想通过这种隐秘的方式要了她们的命了? 可木香又是怎么回事?刚才只有赵紫意来过这里而已。难道赵紫意从一开始就是有意接近她,然后在她放松戒备的时候不知不觉害了她? 不,赵晓潼轻轻摇了摇头。她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相当自信的,对于赵紫意,她从来没在赵紫意眼中看到一丝险恶阴毒。一直以来,赵紫意即使再胆小紧张,可眼神目光却是清正明亮的。 而赵紫意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下意识做出过什么心虚的小动作来。 那是四姨娘利用赵紫意木讷胆小善良易取信于人的本性,暗中在赵紫意身上做了手脚,好让赵紫意在不知情之下不经意的将木香带到筑梦居来? 还是,赵紫意其实也是知情者? “千浔,有没有办法将木香混在荸荠做的糕点里不让人发觉?” 既然四姨娘不怕死的来算计她,那她也让四姨娘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好在,楚千浔也不是迂腐的老学究,他的仁他的善也是有前提条件的。 略一思索,便含笑道:“这个,我想应该可以做到。” 能做到就好。赵晓潼笑了笑,闪动的眸光里流泛着一抹冷色。 接下来,赵晓潼制造了一个机会,让赵紫意主动的再次到筑梦居来。 “六小姐?”赵晓潼声音淡淡透着讶然,就如她每次见到赵紫意一样。她站起,亲自从小厅里走出竹篱笆外将人迎了进去。 “这是刚刚端上来的新鲜糕点,味道还不错,你也尝尝?”赵晓潼说着,温和带笑的看着赵紫意,直接将盛了糕点的碟子递到赵紫意跟前。 她知道赵紫意对荸荠过敏,这也许是除了赵紫意的性格外,四姨娘选中这个女儿做活动药引的原因。不过,也不能就此排除赵紫意的嫌疑。 赵晓潼端着碟子,很友好的带笑眼睁睁看着赵紫意。如果直接拒绝,这说明她看人看走眼了。如果赵紫意为难却不忍拒绝,这说明赵紫意只是四姨娘选中的棋子。 赵紫意闻着空气中飘来的熟悉气味,眉头就不禁微微皱了皱,连脚下也略略往后缩了缩,表现出一副害怕抗拒的模样。 可是,她看到赵晓潼充满期许的眼神后,暗下咬了咬牙。怯怯地腼腆一笑,小心翼翼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送。 赵晓潼见她闭上眼睛,视死如归般将糕点囫囵吞枣的吞下腹中,心里就默默的莫名松了口气。 赵紫意在筑梦居顶着过敏的风险,不忍拒绝赵晓潼好意的时候。有人以四姨娘的名义,也给兰香阁的赵紫兰送去了含有荸荠的糕点。 此外,连听风苑也出现了含有荸荠的糕点。赵紫君一向喜欢吃这道糕点,不过因为昨夜闹了肚子,这会受不了荸荠的寒性,便将糕点赏给了她身边的丫环。 赵紫意在筑梦居逗留了一会之后,赵晓潼不着痕迹的找了个理由将人打发走了。 赵晓潼知道,四姨娘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内,亲自监督两个女儿做女红。赵紫意这会回去时间刚刚好。 “晓潼,以后你还是少些亲近这位六小姐。”赵紫意走后,楚千浔从暗处走了出来,那如同泛着月光华影的玉白前额隐隐透了丝水质冰凉,“木香就是从她的衣裳上散发出来的。” “那是有人将她的衣裳用那种香料泡过?”赵晓潼不太意外的点头。赵紫意对荸荠过敏,平时根本就不会碰荸荠。就算她身上带有这种香味,也不会有中毒的可能。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楚千浔定睛看着赵晓潼,脸上笑容浅淡豁达中隐隐透着担忧,“晓潼,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相府这样的生活。” 这种阴暗鬼诈算计的生活,不适合赵晓潼。像她这样明烈刚强的女子,应该适合更广阔的天地。 他不明白,她明明不喜欢却还固执的留在这里。 赵晓潼看他一眼,苦笑道:“我确实不喜欢这里。”可我却有不得不留在这里的原因。 楚千浔看到她苦涩的笑容,心里便莫名的疼了疼。是了,以她的通透,若非逼不得己,她又怎会委屈自己。 “千浔,你说这会她们身上的药该起效了吧?”赵晓潼可没有耐心等她们体内的木香与荸荠慢慢结合成慢性毒药,所以特意让楚千浔加了些加催发药效的东西下去。 楚千浔见她有意转变话题,便也不再循刚才的事说下去。 “六小姐离开这里已经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就是他算好的催发药效的时间。 赵紫意与赵紫兰吃下含有荸荠的糕点后,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此刻,她们姐妹俩就在四姨娘的华央苑里。一个安静的习字,一个心无旁骛的练习刺绣。 “哎哟”安静习字的赵紫意突然痛呼出声,手里毛笔同时啪的跌落桌面,黑色的墨水瞬间晕黑白纸大片。 “紫意,你怎么了?”四姨娘就在旁边守着,这会见赵紫意捧着肚子蹲了下去,额上还冷汗直冒。一时惊得丢下手中活计,就往赵紫意奔了过来。 “四姨娘,我我肚子疼得厉害。”赵紫意觉得自己的小腹简直扯心扯肺的疼啊,她断断续续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咬起了牙关。 “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四姨娘弯腰蹲下去,将疼得直不起腰的赵紫意扶了起来。 “也许、也许是吧。”赵紫意不太确定的点头,两眼因疼痛而失了明亮光泽,“我、我先去一趟茅厕。”赵紫意说完,很快甩开了四姨娘扶她的手,还飞快的拉了拉袖子,不让四姨娘看到她手腕。 四姨娘不疑有他,见她捧着肚子的难受劲,立时紧张的吩咐道:“小言,快,扶六小姐去茅厕。”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闹肚子,一定是厨房的人乱给紫意吃了什么东西。”四姨娘看着赵紫意佝偻淡去的背影,疑惑又不满的在原地嘀咕。 “呕”四姨娘还望着赵紫意没回头,身后突然传来了赵紫兰恶心的声音。 这一声简直吓得四姨娘脸色发白,她霍地转身,瞪大眼珠严肃地盯着赵紫兰:“紫兰,你老实告诉我,你该不会瞒着我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吧?”四姨娘两眼冷光飞溅,盯着赵紫兰小腹处动也不动。 赵紫兰刚张嘴想否定,可她这一张嘴,立时“哗”的一声吐了出来。恶臭的呕吐物喷了一地,还差点溅到四姨娘鞋子。 四姨娘这会顾不得生气审问了,在赵紫兰吐第二下之前,赶紧跳开。 “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拿痰盂给五小姐。”四姨娘又急又怒,心里突然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赵紫兰简直没法开口说话,一张嘴,便是哗啦哗啦的呕吐不停。半晌之后,直到吐尽腹中之物,浑身软弱无力之时,才终于停止了这非人折磨。 四姨娘让人扶着赵紫兰到旁边的客房躺着,看着赵紫兰虚弱到有气无力的模样,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紫兰,现在好些了吗?” 赵紫兰半掀沉重眼皮,轻轻点了下头。四姨娘冷眼扫了扫房内的奴婢们,她们立时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最后那个还不忘轻轻带上门,将空间留给四姨娘母女。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是不是跟人”四姨娘老脸羞红半天,也没法大方在赵紫兰面前说出什么与野男人苟合怀孕的话来。 赵紫兰大概吐得糊涂了,见她吞吞吐吐的半晌说不明白,不由得茫然的看了眼四姨娘,皱着眉头道:“四姨娘,你想说什么呢?我就是突然觉得胸闷恶心,就这样吐起来了。也许我也跟紫意一样,吃了什么坏东西。” 说起吃东西,四姨娘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核实赵紫兰有没有背着她,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现在先不说东西这事,我来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跟外头的男人那个?” “啊?”赵紫兰原还是一片茫然,可待她看到四姨娘不自然的尴尬脸色后,突然明白过来,顿时也羞红了脸,“四姨娘,你胡说什么呢。我每天都在府里循规蹈矩的,我可是清清白白的相府五小姐。” 说罢,还不忘责怪的盯了四姨娘一眼。哪有做娘的诬赖自己女儿偷人的? 四姨娘也不与她这不甚尊敬的态度计较,见她否认。心里一块大石才落了地,当即拍拍胸口,松口气笑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这么说,你确实也跟紫意一样,吃坏肚子了。”四姨娘沉吟一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你跟我说说,你来华央苑之前,吃过什么?” 一个二个都闹肚子,这会是巧合么? “也没什么呀。”赵紫兰见她神情严肃,也不禁微微紧张的努力回想,“就是吃了两个肉包,一碗小粥嗯,还有你后来让人送来的荸荠糕点。那糕点味道真是好极了,四姨娘以后可一定要常让人做才行。” 说到吃,赵紫兰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吐得稀里哗啦的事,整个人似乎都突然沉醉在糕点的美味中了。 “糕点?什么糕点?”四姨娘吓了一跳,忽然伸手用力抓住赵紫兰手腕,“你说清楚,我没有让人送什么荸荠糕点给你。” “没有?”赵紫兰见她反应激动,顿时也有些紧张起来,“可就在两个时辰前,你明明让人送了荸荠糕点到兰香阁啊。” 就在这时,前去茅厕的赵紫意也在下人搀扶下,软弱无力的走了进来。 这是间特意加宽敞的客房,四姨娘还让人在房里加多了一张榻,这会赵紫意进来,她连忙让人扶着赵紫意到赵紫兰对面那张床榻躺下去。 “紫意,你告诉我,你今天是不是也吃了什么用荸荠做的糕点?”四姨娘顾不上详细询问赵紫意身体情况,她必须先确定那件事是不是败露了。 赵紫意下意识的回避四姨娘咄咄逼人的目光,低着头,小声道:“没,我没有吃。”为了让四姨娘安心,赵紫意吸了口气,抬头,对她露了抹怯怯笑容,解释道:“四姨娘,你是知道的,我对荸荠过敏,我不可能会吃荸荠做的糕点。” 向来话少得可怜的赵紫意突然如此郑重其事的对她解释,四姨娘不怀疑才会有鬼。不过,赵紫意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如果真吃了荸荠做的糕点,紫意身上一定会出疹子的。 四姨娘眼神一沉,忽然三步并作两步朝赵紫意走去,捉住她手腕往上一扬一。冒着许多斑斑小红点的手臂就这样无遮无挡的暴露四姨娘眼前。 对面半坐半躺的赵紫兰见状,立刻丢了个嫌弃的眼神过去,低声嘀咕着:“真是笨死了。”明知自己会过敏,偷吃就偷吃了,还要刻意在四姨娘面前提出来,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四姨娘自己心虚么。 四姨娘看见赵紫意手臂上的红点,并没有流露什么气恼的眼神,反而紧张的凝重问道:“紫意,你告诉我,你在哪吃的荸荠糕点?是谁逼你吃的?” 赵紫意宛如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小声道:“四姨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违背你的话。我只是” 她忽然摇了摇头,恳求的看着四姨娘,“四姨娘,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想尝尝荸荠糕点的味道。这些小红点也不怎么痒,你不用担心,过几天它们就会消了。” 紫意不肯对她说实话?四姨娘愣了愣,心里莫名的生出淡淡悲凉。紫意在维护谁? 紫意性格木讷胆小,从不敢主动与人亲近,平日也不会到哪个院子串门。除了近段时间。 “你今天偷偷去了筑梦居?那些糕点是赵晓潼逼你吃的?”四姨娘凌厉的盯着赵紫意,半点不容她逃避。这语气虽是疑问,可她的眼神却是肯定的。 听到这句话,对面的赵紫兰也怔了怔,随后隐约的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四姨娘往日不是总说紫意乖巧听话,说她像匹难驯的野马。现在好了,乖巧听话的好妹妹,也背着四姨娘偷偷跑到筑梦居去,还让人给害着出了一身疹子。 赵紫意吃惊地看着突然凌厉变脸的四姨娘,有些畏惧的往床角里缩了缩,小声辩解道:“我我是去过筑梦居,可是那些糕点是我自己要吃的,不关四姐的事。” 四姨娘见她畏缩的模样,心里那股愤怒忽然就泄了气般。她闭了闭眼睛,摆摆手阻止赵紫意往下说。 转头往门外探了探,略提了声音吩咐:“召妈妈,赶紧出府请大夫。” 赵紫意不敢再说话,只是有些惴惴不安的瞄了瞄四姨娘,然后又茫然不解的望向对面的赵紫兰。 她不就是出了几个疹子,闹了一下肚子而已,需要请大夫吗? 可赵紫兰这会没兴趣给她解释,也没空再嘲笑这个妹妹蠢得天真。因为她突然又掩嘴吐了起来。 而赵紫意几乎也是同时的,觉得肚子又绞痛起来,像是有把利锯在肚里拉来拉去一样,让她难受得想死。 四姨娘看着这一双女儿,一个吐得天昏地暗一个跌跌撞撞的往茅厕跑。眉头渐渐紧了起来,而脸色也愈发的沉了下去。 如果赵晓潼发现了她的计谋,这会同时让紫意紫兰她们都吃下含有荸荠的糕点,就绝不会是为了警告她。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到?”四姨娘烦燥的在外面走来走去,急得手心都是滑腻的冷汗。她不敢待在客房里,看着赵紫兰吐得死去活来,她宁愿跑到院子外面吹冷风。 这至少能缓解她心里的紧张与害怕,冷风也能让她努力保持冷静与清醒。四姨娘搓着手心,一遍遍暗中告诉自己:她不能慌不能慌。这个时候,一定要尽快让大夫救回她的女儿。 赵晓潼,过后,她一定会好好算这笔帐。 可惜,四姨娘再怎么心急担忧也没用,她注定是等不到大夫的。在召妈妈出去两刻多钟还未见回来之后,四姨娘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 赵晓潼既然已经算计了赵紫兰与赵紫意,就是想逼她现形。又怎么会容许她请得大夫回来。 可是,那件事她不能说。说出来,依赵晓潼的性格,她只怕也是死。若她死了,谁还能护着她两个女儿。 紫意紫兰,你们一定要撑住。 四姨娘望天,双掌合什祈祷。然后,转身让人紧急到南院给老太爷送信。 赵晓潼能拦住不让她的人出府请大夫,可南院的人出府。赵晓潼绝对没有理由拦,再者,四姨娘相信,就算老太爷再怎么冷情,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两个孙女出事不救的。 这件事,她还可以顺便的向老太爷告赵晓潼一状。 可惜,四姨娘想得太美好了。也将赵晓潼想得太简单了,既然赵晓潼防着她出府请大夫,又怎么会忘了防着她派人去南院求救。别说南院,就是正屋赵书仁那边,赵晓潼也一早让人堵着了。 可以说,这会四姨娘除了向她赵晓潼求救,再别无他法。不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女儿等死。 不是赵晓潼心狠,连无辜的赵紫意也能下手。而是四姨娘不仁在先,她才会不义在后。赵紫意无辜,她和紫茹就该死吗? 既然四姨娘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利用了,她又为什么不能顺便反利用一把。当然,就算到最后四姨娘不向她妥协,她也不会真的让赵紫意与赵紫兰两人没命。 除了四姨娘,还有另外一个人知道真相呢。而她相信,赵紫君绝对没有四姨娘如此冷静理智。她这么做,就是要逼一逼四姨娘,看看那个女人到底能为女儿退到什么地步。 四姨娘在焦急等待消息的时候,赵紫君在干什么呢?赵紫君在听风苑里咬牙切齿的对四姨娘破口大骂。 “好你个四姨娘,明着顺从我的差遣,暗地里却对我来阴的想毒死我。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相信你。” 赵紫君气愤的,是那个她赏着吃了那些糕点的丫环,突然也痛苦异常的上吐下泄起来。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些糕点有问题。于是便让人去查了,这一查不费什么劲就查到糕点是在四姨娘授意下,送到她听风苑来的。 整个相府,谁不知道她二小姐最喜欢吃用荸荠做的糕点。四姨娘分明就是想要暗中害死她啊,若非她昨晚突然闹肚子不舒服,她今天肯定会吃了四姨娘让人送来的荸荠糕点。 这么一想,赵紫君哪里还冷静得下来。 “你既然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以为她非得巴着四姨娘为她办事吗? 她现在就将四姨娘当年做的事抖到赵晓潼面前,让赵晓潼灭了四姨娘去。 赵紫君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让赵晓潼与四姨娘斗个你死我活,她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妙。 她何必还要握着四姨娘的把柄不放,要胁四姨娘为她办事。 “四姨娘,你等着赵晓潼那个心狠手辣的丫头对付你吧!”赵紫君冷冷一笑,望向筑梦居方向,眼眸里闪烁着阴鸷冰冷的寒芒。 她现在就到筑梦居,向赵晓潼揭四姨娘的老底去! 这边,四姨娘迟迟等不到大夫。可她还是紧咬着牙关在熬,与其说等,不如说她在赌。她赌赵晓潼最后不会真要了赵紫兰与赵紫意性命,只要她扛得住不去筑梦居低头服软,笑到最后的一定会是她。 可是,在赵晓潼特意封锁消息之下,四姨娘根本就不知道听风苑也有人出现了闹肚子的事。所以,她注定要败在赵晓潼手里。 赵晓潼老神在在的坐在布置典雅的小花厅,看书喝茶。就听闻下人前来禀报,说二小姐有急事前来求见。 “哦,赵紫君来得倒快。”赵晓潼挑了挑眉,连眼皮也没抬一下,闲闲的翻过一页继续看了起来。 她原以为,赵紫君还会再迟过一刻两刻的。没料到,她还是高看了赵紫君。失了母亲庇护的二小姐,依然长不大。 连这么点耐性都没有,也没有想过要亲自前往四姨娘的华央苑求证一下。亏她之前还特意让人守在华央苑外,就为挡住赵紫君进去与四姨娘对质。 摇了摇头,赵晓潼将看完最后一页的书合上。 长睫掩映下,眼眸漾过一丝寒光,嘴角隐隐噙了抹讥讽冷笑:“带她到这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自愿去死 章节名:第104章 自愿去死 赵紫君来到小花厅外,看见赵晓潼悠闲惬意的坐在里面低头看书,心里顿时就涌上各种羡慕妒忌恨来。 凭什么?赵晓潼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享受这种美好生活?这样的生活原本该属于她的。可一切都被赵晓潼毁了,赵晓潼害死了她母亲,害她失了父亲欢心。 现在,她在府里,竟要时时刻刻看人脸色战战兢兢的活着。 “二小姐来了,请进来坐。”赵晓潼没有起身,只略略扭头温和带笑的看了出来,语气淡然的说道。 如此敷衍的态度,赵紫君心里更不满了。 她微昂着头,势要做出比赵晓潼高傲尊贵的姿态,走到竹篱笆的栅栏外站定,冷眼睨了赵晓潼一下。那意思很明显,是让赵晓潼亲自出来迎她。 赵晓潼见状,不禁哑然失笑。赵紫君,这是当自己还是昔日那个众星捧月的二小姐呢。 赵紫君爱进不进,喜欢在外站着那就站吧。横竖她还想再温习温习刚刚看过的内容。 头一低,赵晓潼甚至连正眼都没有再给赵紫君一个,又直接翻开手里的书籍,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被忽视得如此彻底,饶是赵紫君再好脾气也不禁被激怒了。咳赵紫君一点也不心虚,她自认自己脾气确实是极好的。不好的是赵晓潼,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赵紫君满眼怨念的瞪了赵晓潼一会,却见那人专注看书,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赵紫君没撤了,她既然都来到这了,没理由一直在这怄气不进去吧? “蹬蹬蹬”赵紫君故意用力将脚步踏得重重作响,为的就是引起赵晓潼注意。 可惜,这点小花招,赵晓潼简直连眉毛也懒得动一下。 赵紫君气得双肩颤动,三两步的甩开平时刻意装出来的端庄温柔,大步跨进去,往赵晓潼跟前一站。 她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也不坐下。若坐下,按这小厅的摆设,她就得坐于与赵晓潼同等的位置。即使落魄至今,赵紫君骨子里仍然认为自己比赵晓潼高人一等。 所以,她就这样站着了。至少站着的姿势能让她觉得身高占了优势,气势就能压赵晓潼一筹。 “赵晓潼,你到底有没有心思听我说话。”赵紫君这句冷喝,几乎是倾着上身往赵晓潼耳边吼的。 赵晓潼合上书籍,很无辜的眨了眨眼,抬头看着气鼓鼓特像青蛙的赵紫君。配合的掏了掏耳朵,淡淡道:“二小姐,注意形象。我没聋呢,有什么你说吧,我保证认真的一字不漏听着。” 虽然赵晓潼眼神淡漠而冷静,可赵紫君却觉得她的眼神充满讥讽。赵晓潼讥笑她装! 她她哪里装了,她从来都是温柔端庄了,她会失礼大吼也是因为赵晓潼。 赵紫君略显委屈的瞪了赵晓潼一眼,故意昂着头斜睨着赵晓潼,吊人胃口的道:“你想让我说,起码也得拿点诚意出来。” 赵晓潼冷笑一声,便垂下头,再不看她。赵紫君到现在都不明白,在她怒火冲天的冲到筑梦居来那一刻,气势早就输光了。 “杜若,亲自为二小姐倒杯水。”赵晓潼淡淡吩咐一声,眼睛盯着书本就没偏移过,又道:“筑梦居只有清水,你看我喝的也是清水。杜若是我贴身丫环,让她给你倒水,这诚意十足了吧。”所有待遇都跟她这个筑梦居主人一样,赵紫君还敢嫌吗? 不敢,有话就快说,说完好快滚,别站在前面挡了光线妨碍她看书。 “你!”赵紫君气极,可看到杜若一丝不苟的真给她倒了杯清水,她忽然不怒了。 “赵晓潼,你不待见我也罢。我保证说完就走,你可要听好了,我可不会再说第二遍的。” 赵晓潼抬头,又看了她一眼,“二小姐,我排行第四。”就算老到耳背,也是你赵紫君在前。 斗口舌?赵紫君显然也不是赵晓潼对手。 所以她老实噤声,换个说法刻薄赵晓潼:“看着五姨娘经常受病痛折磨,你这个做女儿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赵紫君阴恻恻的冷笑着,一副轻蔑胜利者的嘴脸,“就算你认识什么五公子又如何,他医术再厉害也医不好五姨娘,更救不醒赵紫茹。” 赵晓潼表面上还是认真在盯着书上内容,可她心里却明显震了震。五姨娘的身体确实医不好,如今也不过一日日拖着,也不知能过几年。 “五姨娘在生下赵紫茹的时候,就已经被四姨娘给祸害了。”赵紫君见她云淡风轻不为所动,特意又冷笑着加重了语气抛出这一句重磅炸弹。 “四姨娘一年年一月月的,让人暗中在五姨娘饮食中下药,五姨娘如今还能活着,也是托你的福。” 说到这里,赵紫君心里忽然就无比愤恨起来。五姨娘再苛延残喘,起码还能喘着,可是她母亲却生生被赵晓潼逼死了! 赵晓潼缓缓抬头,将目光从书上移到赵紫君扭曲的脸上,淡淡问:“为什么?四姨娘为什么要害五姨娘?”五姨娘一向懦弱不争,就是强势又狠毒的夫人都能容下五姨娘,四姨娘无怨无仇的,为什么要害五姨娘? 至于说到赵紫茹的出生,那完全是个意外。若非那一回赵书仁喝醉了酒,糊里糊涂遇到了五姨娘,将人按倒,也就不会有紫茹的存在。 为什么?这一点就是赵紫君心里也不清楚。她也没想过要问四姨娘,不过这会见赵晓潼困惑的模样,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点快意的。虽然没能激怒赵晓潼,起码也要让赵晓潼心里不怎么舒服。 “哈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赵晓潼,你以为我跟你很熟吗?我跟你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 没有失望,赵晓潼了然的收回眼神。赵紫君这话已经间接表明不知道原因,她再问也是多余。 “既然如此,那二小姐请吧。”不共戴天是吗?她也想将这天撕裂成两半呢!谁稀罕跟赵紫君共处一片天下了。 “嗯,忘了告诉你,四姨娘的华央苑这会只怕也是人仰马翻的闹腾得厉害呢。二小姐有空,不妨前去探望一番。” 赵紫君转身的姿势古怪的定格了下来,她猛地又转过头来,恨恨盯着赵晓潼,“今天这一切是你设计的?四姨娘并没有要暗害我?” 赵晓潼大大方方的丢了个你白痴的轻蔑眼神过去,冷冷道:“四姨娘有没有害你,我怎么清楚!我只是碰巧知道,华央苑里,这会也有人上吐下泄而已。” 赵紫君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可这会她再后悔也于事无补,除了狠狠瞪赵晓潼一眼之外,她只能气愤的转身蹬蹬踏着重步走了出去。 “半夏,让外面的人撤了。”真相已明,放四姨娘的人出府请大夫也罢,赵紫兰与赵紫意两人,于她并无大恶。 “杜若,让包妈妈来见我。”赵晓潼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掩下眼里的疲惫。 这相府,就是座吃人的富贵牢笼。她在这的感觉,除了累还是累。如果可以,她宁愿像前世那样一个人无拘无束的活着。 “哦,不用叫人了,你直接传我的话,就说让她做些事,务必让二小姐相信为死人点长明灯能令死人怨气聚集不散。”赵晓潼抬头,叫住了走到门口的杜若。 这个时代的人,都迷信鬼神。依赵紫君恨她的心,到时一定会到庙里给死去的夫人点长明灯,祈求已亡故的夫人助她铲除自己。 杜若心疼地看着她,忽然往回走,“小姐,奴婢扶你回去休息一下,回头奴婢再去找包妈妈传话。” 赵晓潼失笑的掠了她一眼,“杜若,我还没老到要你扶的地步。你去办事吧,我想在这坐一会。” 杜若担忧地看着她,“小姐真的没事吗?”虽然小姐嘴上不说,可她明白小姐心里其实苦着呢。五姨娘病入膏盲没几年好活,偏偏七小姐又变成如今这模样。 赵晓潼含笑摇了摇头,随意的挥了挥手,“去吧,再唠叨赶明我立刻找人把你嫁出去。” 安排了赵紫君,接下来该想想怎么处置四姨娘。不管什么原因,将五姨娘害得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从知道真相那一刻,她心里就恨透了四姨娘。 杀人不过头点地,四姨娘将人日复日的害着,这得有多大的仇恨? 四姨娘这条毒蛇藏得真够深,以前她特意搬进微雨阁想要揪出黑手,最后却只捉到了一个小虾米。 “四姨娘,你害五姨娘苦了这么多年,我赵晓潼绝对让你身败名裂。” 几天后,四姨娘出府亲自挑选胭脂水粉的时候,忽然遇见了失联十多年的儿时玩伴。 当然,那玩伴是个异性。据说当年还是四姨娘的爱慕者,后来际遇弄人,一个嫁入相府为妾,一个辗转漂泊到了北边。 故人相见,自然多了几分亲近没有面对陌生人的防备,四姨娘当即与那玩伴到附近的酒楼要了间包厢叙旧。 一番交谈之下,四姨娘才知道那位叫沈良的故人,如今是个事业小成的生意人,据说这些年一直没有娶妻。 后面的话,四姨娘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当年,沈良对她的心思,她也是知道的。只是如今他们早过了年少轻狂的岁月,她成了家还有了两个待嫁女儿。 这一顿饭,叙了旧,也聊出伤感来了。 沈良从她言语中,隐约知道她如今在相府过得并不舒心,也就动了别的心思。 “好,他们聊得越投契越好,你继续给我密切留意二人。”赵晓潼就在四姨娘与人叙旧的酒楼对面,一个临窗的位置静静盯着。半夏听得她吩咐,随即轻轻转身离去。 四姨娘真以为,京城这么大,随便上街那么一走,就能偶遇少时对她怀有爱慕心思的玩伴? 自从与沈良偶遇之后,四姨娘总会鬼使神差的找各种理由频频出府。相府眼下是三姨娘当家,有赵晓潼私下暗示,三姨娘连问也没多问,就给四姨娘大开方便之门了。 一来二去的,原本不太敢在沈良面前透露自己生活不如意的四姨娘,也逐渐大胆起来。 有意无意的数落着自己在府里不受重视,因人老珠黄也不受宠,就是自己所生的两个女儿,也没有人在乎等等。总之,说来说去就一句话,四姨娘不满意在相府的生活。 也许四姨娘的本意只是想找个可靠的人随便的抱怨一下,可这些话在沈良听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他甚至觉得四姨娘话里话外都充满暗示。 又一次避人耳目的相会后,沈良大着胆子忽然倾近四姨娘身边,紧紧握住她双手,激动道:“幽华,不如、不如你以后跟着我吧?” “我保证以后绝不让你吃苦,虽然我没有丞相的高官,可我我待你的心一片赤诚。我保证以后除了你,绝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你、你能答应我吗?” 四姨娘看着突然在眼前放大的脸孔,顿时惊慌后仰,同时用力甩开沈良的手,“你你说什么?你让我跟你一起私奔?” 四姨娘说这话的时候,原本觉得无比难堪;可说到后面,她心里忽然莫名的动了动,这个男人,没有妻小。这些年一直爱慕自己也许跟着他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就算赵书仁现在不宠爱她,她在相府也锦衣玉食什么不愁;况且,她还有两个女儿,如果让她们知道她这个为娘的做出这种事,她们会怎么看她?她们以后在人前又如何抬得起头来做人? 念头刚一起,就被四姨娘狠狠的无情否决了。她已经过了为激情冲动不顾一切的年纪,什么爱情激情,最后还不是湮没在柴米油盐里。就算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再浓的感情也经不起岁月摧磨。现在沈良的生意是做得不错,可他终究也只是个四处奔波的商人,哪里及得上她在相府生活的舒适安逸。 何况,还要背负那样的骂名,还要连累到两个女儿! 四姨娘挣脱沈良双手,缩着身子刻意的往旁边挪了挪,好让出距离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干笑道:“沈良,我想你误会了,我找你出来,纯粹只是想和你叙叙旧。” 见她不肯答应,沈良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他能理解她的犹豫,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会轻易答应别人做出这种事的。 毕竟,私奔需要很大勇气。 “幽华,别急着拒绝,你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我还会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到时你再给答复我。” 四姨娘最后轻飘飘的,魂不守舍回府去了。 几天后,到了沈良给的最后期限。本来已经考虑清楚,抱定心思绝不会跟一个小商人私奔的四姨娘,也不知为什么竟然还是出府去见沈良了。 而在四姨娘出府没多久,赵紫君也坐马车出府了。据说,赵紫君这回是特意到庙里做法事超度夫人,顺便给夫人添长明灯的。 “很好,赵紫君不惜以身作饵诱我前去,我又怎么好意思让她失望呢!”赵晓潼听完半夏禀报,低低冷笑着站了起来,掸去衣摆的落叶。转身,却是慢悠悠的往自己闺房而去。 赵紫君是绝对没有机会到庙里给夫人做法事的,因为她还未出城,就被人击晕给关了起来。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没有等到四姨娘的沈良无比遗憾的离开了。 四姨娘幽幽转醒的时候,是被入骨的寒冷与饥肠辘辘的饥饿感给冷醒饿醒过来的。 她醒来半天,才发觉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眼睛所见皆一片漆黑。她惊慌万分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她一动,才惊觉自己浑身酸痛得要命。就像被什么重物狠狠辗压过一样。 四姨娘不知身在何处,但处在黑暗中,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她莫名的害怕得环抱双臂,极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这是哪。 脑子迷迷糊糊的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自己发生什么事。对了她今天出府去见沈良,然后突然被人从背后袭击,再然后她醒来就在这了。 就在这时,在她正前方,忽然飘过一抹亮光。四姨娘悬着嗓子,半趴半躺的在地面爬不起来,压着畏惧警惕的盯着亮光之处。 亮光愈来愈明显,四姨娘终于看清,似乎是隔着两三丈的距离,一堵半人高的断墙处,慢慢转出一道纤细的窈窕身影。 那人影慢慢转过身来,在那堵断墙处站定,双目冒着幽幽寒光盯着她。旁边是随风跳动不止的晕黄烛火,因为逆光的关系,四姨娘看不清那人影的表情。可是,她认出了这道纤细窈窕身影就是赵晓潼。 “四小姐,你我这是在哪?”四姨娘看清是赵晓潼那一刻,心里说不清的震惊,可是她强逼自己镇定。即使浑身疼痛得爬不起来,她也不能先露了怯意。 赵晓潼嘲讽的斜她一眼,很干脆的答道:“你不觉得这很熟悉吗?这可是你们特意为我准备的地方。” 四姨娘心里大惊,赵晓潼怎么会识破她与赵紫君的计划?难道赵晓潼从来没相信她与赵紫君表面闹翻的事? “四姨娘,我现在会站在你面前,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赵晓潼很随意的站在四姨娘面前,不必用心,浑身上下已散发着骇人的冰冷气势。更别说,她此刻盯四姨娘的眼神,凌厉而森寒。 四姨娘似是猜到赵晓潼想问什么一样,她忽然微露得意地笑了,“四小姐,饶是你聪明无比,有些事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的。” 就算赵晓潼有可能猜到又如何?只要她不说,赵晓潼永远也得不到确定的答案。 赵晓潼丢了个你白痴的轻蔑眼神过去,声含讥讽的开口,“四姨娘,我并非一定要知道不可,我不过是有那么一点好奇。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爱或恨一个人。” 四姨娘不在乎她的轻蔑,她趴在冰冷的地面抬着头看赵晓潼太累。于是垂了下去,漠然无所谓的道:“你死了这个心吧,我永远也不会说出来的。” 就算赵晓潼知道是她这十多年下毒一点点残害五姨娘又如何?只要赵晓潼对这事还有一点好奇心,她就能在赵晓潼手底下活命。 说出来,也许赵晓潼马上就会让她死。 “哦,我猜你心里其实是妒忌五姨娘的吧?”赵晓潼一点也不着急,也不逼迫她,一副轻松随意闲聊的口吻,“你觉得明明五姨娘姿色不如你,可她却能在后面还生下一个七小姐。而你多番算计想要再生一个儿子,却不能如愿。” “所以,你心里既妒忌五姨娘,又怕五姨娘日后会生个儿子出来压你一头。” 赵晓潼说得很随意,可她迷蒙眼眸却一瞬不瞬紧盯着趴在黑暗冰冷地面的四姨娘。 四姨娘听完这番话,脸色果然变了变,就连肩膀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虽然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可赵晓潼已经将她细微的变化一点不漏的看进了眼里。 “果然,我一猜一个准!”赵晓潼瞥了四姨娘一眼,垂眸,满口嘲讽的哼出这句,心里其实满不是滋味。仿佛有丝凉凉的、悲哀的感觉淡淡浮上心头。 “哈哈,赵晓潼你怎么可能猜得准呢。”四姨娘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突然不顾疼痛的放声大笑起来。 赵晓潼也不打断她,更没有反驳她,待到她笑够了。才冷冷扫她一眼,面无表情的问道:“四姨娘,你想选择怎么死?” 怎么死?四姨娘听闻死字,忽然疼得浑身都痉挛起来。不,她不想死,她才三十多岁,她一点也不想死。 赵晓潼无视她恐惧渗着哀求的目光,冷冷抛出两个选择,“一,你自己动手自尽;二,待明天老爷找到你时,发觉你跟人私奔未遂却遇到了劫匪,被劫了财又劫了色,你觉得老爷还会放过你吗?” 换言之,四姨娘要么自己死,要么等着被赵书仁弄死。 “私、私奔?未遂?还劫财劫色?”四姨娘每吐出一个字,她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这些事情,无论哪一件捅到赵书仁面前,她都只有一个死字。 “看来你还搞不清自己状况。”赵晓潼冷冷一笑,随后很好心的拿着蜡烛走了过来。 晕黄跳动的烛火在四姨娘眼前一圈圈放大,她眼中的惊骇也一程程深浓。 烛火下,她看清了自己浑身上下被撕得没一处完好的衣裳;同时也看清了她浑身上下被蹂躏留下的屈辱印记,青青紫紫布满雪白皮肤。旁边,还散落着收拾了她衣裳的包袱。 咳,这是四姨娘自己想像的情节,跟赵晓潼实际做的有点出入。赵晓潼就算再怎么恨四姨娘,也绝不会做出让一堆男人强暴一个女人的事来。 不过,她就是要造成四姨娘私奔不成,却被人劫财劫色的事实。 将四姨娘惊愕欲绝的神情收尽眼底,赵晓潼冰冷无情的站着,居高临下盯着趴地的四姨娘。 淡漠无情的说道:“现在,还要我再给你时间考虑吗?” 是自己自愿死?还是等着赵书仁找到后再弄死? “我、我不,这不是真的,赵晓潼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没有被人强,我没有,我是清清白白的,我没有跟人私奔!”四姨娘深深的恐惧了,无论心志再坚的人,面对死亡的时候都难免会恐惧,四姨娘又怎么可能例外。 赵晓潼没有理她,只面无表情的眼冒寒光盯着她。 四姨娘似是突然醒悟一般,“是你,沈良是你找来的!” 赵晓潼冷冷一笑,无比优雅的蹲了下去,轻蔑地看着死狗似的四姨娘,“她们都说四姨娘聪明,我今天终于信了。” 只不过,这聪明来得太晚了。而她顶多不过向四处打听四姨娘消息的沈良,稍微透露了一点四姨娘在京城嫁入相府为妾,过得并不好而已。 后来的事,是沈良与四姨娘你情我愿的发展,跟她一个局外人完全无关。 四姨娘乱糟糟的脑袋完全耷拉了下去,可她眼中依然透着不甘,“二小姐呢?二小姐她会来救我的。” “她?”赵晓潼嗤笑一声,十分不屑的道:“如果她已经确定你再无利用价值,你觉得她就算知道你的处境,她会来救你么?”救你,等你回去反咬她一口?赵紫君再蠢,也干不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吧? “还有,四姨娘刚才一定是神智不清,没听清楚我说了什么。”赵晓潼站了起来,抖了抖蹲得发麻的腿,剔着指甲慢腾腾道:“二小姐暗中帮助你与人私奔未遂,途中遇到劫匪。二小姐抛下四姨娘独自逃命,这会该在回府的路上了。” “你说,就算她知道你的处境,她为了自保,会不会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你身上?” 会,肯定绝对会。四姨娘几乎下意识的点头赞成赵晓潼的话。 可这头点到一半,她忽然觉得不对。继而愤怒的朝赵晓潼大吼道:“二小姐没有帮助我私奔,她去庙里给夫人做法事给夫人点长明灯,她为什么要逃?” 赵晓潼白了她一眼,为什么要逃?当然是她让赵紫君逃了! “好了,四姨娘。”赵晓潼斜睨着她,眼里除了森凉寒光外,见不到一点同情或怜悯的影子,“你与人私奔未遂,已成既定事实,你想要翻案是绝无可能了。而眼下你的惨状你猜老爷若亲眼看见了,他还会不会相信你是清白的?” 四姨娘哑口无言,眼里亮光渐渐暗了下去。 她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吗? 赵晓潼,她是恶魔转世的吧?不然,怎会有如此厉害谋算人心的本事? “我若自栽在此,你能不能放过紫兰和紫意她们?”四姨娘声音沉沉的,就像日暮西斜最后残存的光辉即将耗尽一样。 赵晓潼垂眸,没错过她眼中深深的希冀。 “放心,只要她们不来犯我,她们绝对会活得好好的。”实际上,赵晓潼就没有想过要顺便斩草除根什么的,因此应得非常爽快。 毕竟,四姨娘暗中毒害五姨娘的事,跟那两姐妹无关。冤有头债有主,四姨娘若死了,一切罪债便也抵消了。 当然,如果赵紫兰与赵紫意两人非要找死,对她寻仇什么的,她也不怕。不过到那个时候,她可绝不会再念什么姐妹情份。 在相府,所谓的姐妹情份就是个不好笑的笑话。她又不是圣母,绝对不可能在别人威胁她生命的时候,还会以德报怨善良的放过对方。 “那我放心了。”四姨娘苦笑着吐出这句,恐惧的神色居然淡了下去。 自己的女儿什么禀性,她很清楚。赵紫兰是有点小聪明,可也是个识时务的孩子。她就算知道自己今日死于赵晓潼之手,也不会敢找赵晓潼寻仇的。赵紫兰应该很清楚,无论是实力还是手段,她远远比不上赵晓潼。这一辈子也比不上。 而赵紫意,那个善良胆小木讷的女儿,总相信佛法因果轮回。大概不会为她死于赵晓潼之手这事,怪责赵晓潼半句。相反,也许那个女儿还会对赵晓潼心怀愧疚。 四姨娘默默看了赵晓潼一眼,举起酸痛无比的手摸上发间唯一仅剩的发钗,又苦笑了一下。她现在才明白,赵晓潼将她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搜刮一空,却独独留下她别在发间这支发钗。 原来,赵晓潼一早就料准她最后会选择自栽在此。所以特意留下唯一的利器,好让赵书仁看到她是不甘受辱然后自尽的。 “四小姐紫意她,拜托你了。”发钗握在手心,四姨娘说完这句便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往自己胸口插去。 处理完四姨娘,赵晓潼立刻往相府赶。现在是大晚上呢,她是好人家的好姑娘,绝对在自己闺房睡觉。 至于赵紫君?自从白天出府没多久,就一直被打晕在睡了。她这一睡,直接睡到了次日天亮之后。 大清早的,相府的门房就被门外急骤而来,又戛然而止的马蹄声与车轮声给惊醒。 他连忙打开门,不过只是谨慎的打开了一条缝,可以让他看清外面的情况而已。 这一望,顿时惊得他三魂不见了七魄。 乖乖,他看到了什么?门房不敢置信的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这才瞪大往门外再看。可这再看,门外的情景依旧没变。 驶到相府门外骤然停止的马车,他们家二小姐正衣衫不整咳,有些狼狈的从帘子里探出头来。驾车的居然是二小姐身边一位严厉的妈妈,而陪着二小姐坐在车里的也只有一个浑身上下都透着惊恐与狼狈的妈妈。 看她们三人的模样,活脱脱曾惨遭蹂躏一样,而她们匆忙赶路的样子,又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一样。 门房不敢迟疑,连忙打开大门,好方便赵紫君尽快进来。同时也让人飞速将这事禀报赵书仁。 赵紫君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一身狼狈的靠着马车,而门房正惊骇狐疑的打量她。 在她未反应过来之前,赵书仁已经怒气冲冲的出来了。不由分说便命令两个孔武有力和妈妈架着她进去,然后又逼着她身边那两个随行妈妈到正屋去。 “父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在被人架走之前,赵紫君茫然的看着一脸怒容的赵书仁。眼神小心翼翼里透着绝对无辜的迷茫。 赵书仁斜眼狠狠盯了她一下,回答她的是一声浓重鼻音的冷哼与冷硬举起一挥的大手。 赵紫君那两个随行妈妈,已经被赵晓潼事前喂了产生幻觉的药物。她们就像亲身经历了赵晓潼对四姨娘所说的事情一般。 在赵书仁的审问下,一五一十的将赵紫君如何暗中帮助四姨娘与人私奔,后在途中遇到劫匪,钱财被人洗劫一空。二小姐趁乱逃了出来,之后才知道四姨娘还落在劫匪手里的事一一盘托而出。 有了两位妈妈的指认,赵书仁很快让家丁暗中找到了已经自尽而亡的四姨娘。 嫡女暗中帮助姨娘与人私奔?姨娘最后被人劫财劫色,嫡女可能已经清白不保? 这件事,可谓相府的大丑事。 赵书仁知道的同时,当然也惊动了老太爷。依老太爷的意思,这事自然要以最快速度极力压下去。万一走漏风声,让梁琛知道赵紫君曾有这么一茬不堪的遭遇,那眼看到手的二太子妃之位只怕也要飞了。 不过,老太爷想压,赵晓潼偏要让梁琛知道,所以这事梁琛也就很不幸的清楚知道了。 梁琛可是个心思深沉的人,赵紫君有没有失去清白,无人得知。只不过赵紫君曾身陷贼窝的事,那是绝对不能传出来的。这事传出去,不但污了赵紫君与相府的名声,就连他的名声也要受损。 所以,梁琛这当头绝不会拿这事退了曾经以信物定下的口头婚约。 为了名声,为了赵紫君身后的助力,再大的绿帽子,梁琛这会也只能极力忍着戴下去。 而出了这事之后,赵书仁怒急攻心,差点没气出病来。在夫人死于他寿宴那一刻,他就对赵紫君这个女儿彻底厌恶了。这会,他更直接将赵紫君软禁在她的听风苑里。 如果守孝满三年后,梁琛初衷不变,还愿意娶这个品行败坏的老姑娘为妃,他到时就成全了又何妨。但在这之前,他是绝对再不允许赵紫君出现他眼前闹心了。 赵紫君哪会甘心被赵书仁这么软禁在听风苑里,而且这一软禁就是长长的三年之数。赵紫君当然要向周家求救了,而周家确实也有心救她。 只不过,在周老太君准备让人前来接赵紫君到周家小住一段时间前,外面更发生了一件轰动京城的大事,逼得周家不得不放弃接人。 九门提督的官差们,大清早被外头百姓的吵闹声炸开了窝。 两个官差打着哈欠打开大门,拿着长矛往乱哄哄围做一堆的百姓横扫一指,“让开,让开,大清早嚷嚷什么呢?” “差爷,死人,好多死人啊!” “死人?”两个拿着长矛驱赶百姓的官差不敢打哈欠了,立马睁大眼睛往人群中钻去。 两个官差扒开人群往中间一望,顿时惊得眼珠外突:死人,确切来说,是死尸,在衙门前一字排开得整整齐齐的十具死尸。 有人弄了十具死尸排在衙门前面,这不是赤果果挑战九门提督的权威么? 于是,九门提督大清早的因为这消息而从热乎乎的被窝跳了出来。先让人核实这些死者的身份,这一核实,九门提督才发觉事情大条了。 因为这些死者,居然全都是驻在西南边境的守军。而且,按报回来的名单,这些人早在这几年就已陆续“不在人世”了。也就是说,这些早就死在非战时合理伤亡名单上的人,突然死而复生。哦不,是死了又死。 这还不是最大条的,最令九门提督心肝乱颤的是,这些早该死亡的人员全部都是周家三杰统辖下的士兵。 而如今,这些早在死亡名单之上的士兵,不但一次性出现京城还真死了。而且还一次性的被人摆在了九门提督衙门口,他们身上还统一穿着周家侍卫的服饰。 如果说查实这些消息后,令九门提督头疼万分的话。当他知道这件事因为死者家属大清早跑到衙门认尸的行为,而引起流言满京城飞的时候,他真的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舆论的力量很多时候强大得可怕,它能活生生将人逼疯逼死,而你还憋屈的找不到凶手。无数张百姓的嘴加在一起,那就是无形的强大杀人武器。 九门提督不敢迟疑,京城内部的安全都是由他负责的,出了这等大事,他哪敢不及时上达天听。梳理清事情原委之后,不待皇帝下令,他便急得火烧屁股般进宫禀报去了。 “什么?周家竟然敢豢养私兵?”皇帝抬起头,视线从奏折唰的转到九门提督脸上。那目光就像两把锋利的宝剑般,唰的扫过来,几乎立刻将九门提督心脏刺穿。 豢养私兵,这是作死的节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身败名裂 章节名:第105章 身败名裂 九门提督啪的跪了下去,极力稳着直打哆嗦的身体,战战兢兢道:“陛下明察,臣、臣查的证据的确如此。” “来人,传朕旨意,即刻将周衍押解回京。”皇帝发怒,后果很严重。 周家豢养私兵,罪同谋反,后果同样很严重。皇帝几乎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直接一拍龙案,就让内阁大臣草拟圣旨。 这不是满朝文臣的大殿,可这偏殿也有好几个重臣在,而梁泽恰好也在其中。 他瞄了瞄龙案后发怒的皇帝,捏了捏手里的证据,忽然就有些迟疑起来。 这个时候将那些证据呈上去,周家必败落无疑。豢养私兵、贪墨军饷、倒卖军粮,私下大肆敛财,在老家大兴土木修缮祖屋兴建祠堂;据说周家那祖屋圈地数百顷之众,朝东方还建有两条蟠龙戏珠的大圆柱,而镶在祖屋横梁上的夜明珠,比皇宫里的还要圆还要大。 种种迹象都间接直接的表明,周家有心谋反。 而当皇帝的,最怕的就是有人谋反。还有什么罪名能大得过谋反? 梁泽几乎可以预见,他若此时将这些证据呈报上去。皇帝暴怒之下,立刻就会将周衍押解进京的旨意改为斩立决。 为了私人恩怨,将驻守边疆功勋卓著的大将逼到绝境,这真的好吗? 梁泽心里犹豫着,莫名的对周家三杰生出几分惜才之心。 可是,就在这时,内阁次辅余大人上前一步。顶着皇帝暴风骤雨的狂怒,对皇帝拱手作揖道:“陛下息怒,依臣看,这不像是周家豢养私兵,反倒比较像有人故意误导陛下往这方面想。” 皇帝阴晴不定的扫了扫余大人,眼眸满是阴暗黑沉之色,显然暴怒尤盛,“哦,余爱卿这话怎么说?”即使心里不痛快,皇帝面上也不会显露。 余大人卑恭的又道:“陛下明鉴,周大将军麾下数十万大军。有个别违令冒险求富贵的也是可能的,那些早年呈报在死亡名单上的士兵,依老臣看,定是受不了边营管束与训练,偷偷当了逃兵。” 皇帝沉默着,眼皮微掀,扫了扫侃侃而谈一力为周家开脱的余大人。 逃兵一旦抓回去当然是死罪,为了不让这种恶劣影响扩大,用些非常手段隐瞒下这些事也属正常。 “陛下,臣认为余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又一李姓大臣上前,梁泽掠了眼,那是暗中归顺了二太子的官员,“虽说那些死者是逃兵,可他们总归在军营待过,如果有心人想要利用他们刺探我军的情报,那是极有可能伪造假的死亡现象,然后让人悄悄混到各处活动的。” 梁泽暗下挑了挑眉,这李大人大才啊。一句话,将刚才次辅推测的可能当了逃兵,直接定论成逃兵了。那周大将军将这些士兵上报在死亡名单上,便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虽说眼下我大梁各边境皆安宁无战事,可架不住其他国家是否也愿意将这和平维持下去,就算没有开战的勃勃野心,收卖个别知情的逃兵收集情报,这种未雨绸缪的事对谁都不是坏事。”李大人继续给皇帝灌输有人收卖逃兵收集大梁军情的阴谋论,而按照他的说辞,这个有心人很显然明的暗的都指向押在大梁京城为质的百越皇子司马晨。 一下将事情的性质从周家豢养私兵上升到国家存亡的高度。 梁泽暗下捏了捏手里的证据,心里默默轻叹一声。今日这事,先机已失,周家还倒不了。 只是,他这一犹豫,倒是有点愧对赵晓潼的信任了。 皇帝捏了捏眉心,疲惫的神情下略显老态,处理朝政显然不仅是个脑力活,也是个磨人的体力活。 “也罢,传朕旨意,召周大将军进京觐见。” 李大人一张巧嘴,几句话功夫就将周家从豢养私兵意图谋反的罪名上摘清了,同时还不着痕迹的将司马晨给拖下水。 大梁虽与百越结盟,可皇帝无论何时都不敢掉以轻心,对司马晨的监视也从来没有松懈过。如果这样,司马晨还能瞒过他的人,暗中收卖逃兵收集情报的话。这个司马晨只怕也不能放回百越去。 梁泽听着皇帝的旨意,从押解改为了宣诏进京觐见。便知道打倒周家一事彻底没戏了。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李大人,暗暗将这个人的一举一动放在了心上。 梁泽出了宫,便往赵晓潼约定的茶楼而去。 赵晓潼凭窗而坐,听闻他的脚步声,望着楼下行人匆匆的街道,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便压抑着不满冷淡道:“三太子来了。” 梁泽听闻她似渗了凉意的声音,心头就的慌乱了一下。他走到她对面坐下,心里却极度忐忑,“你知道了?” 赵晓潼仍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顾盯着楼下繁华有序的街道,淡淡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选在这间茶楼等你?” 梁泽一阵愕然,探头往下扫了扫,随即轻轻点了点头,“从皇宫出城往西南,这是必经之路。”这么说,她是没看到禁军从皇宫出入,就断定周家无事。 进而知道,他必定没按她吩咐在恰当时机递上证据。 “晓潼我不是”梁泽觉得有必要跟她解释一下,他当时不递上证据的原因。 可他还没说下去,赵晓潼便淡淡打断了,“我知道,三太子心性纯善。认为我此举太过狠辣,认为周家保卫疆土功勋卓著,如若因此死在我一个女子手中的阴谋算计之下。实在可惜,为大梁可惜。” 梁泽是担心皇帝灭了周家三杰后,大梁再无有名望的将领能够镇守得住西南那片土地。 他这想法原也没错,可梁泽只知其一,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想深一层。 周家确实功勋卓著,可天家也因此给了他们该有的荣宠与享受。但周家呢?反过来这些年却将驻守西南的三十万大军据为私军,不但极力恶意的排挤打压其他年轻有能力的将领。就是皇帝想要插人进去,也完全撕不开缝。 其实这个时候将那些证据呈上去,完全就是遂了皇帝打压周家预备夺回军权的心愿。 可惜,梁泽看不到这些。 大梁并无严重的重文轻武之风,她相信只要给年轻将领机会,只要假以时日,他们必定能够成为威震八方的赫赫大将。再者,现在的周家。早已不是当年忠肝义胆一心为国的周家,他们已经成为大梁的蛀虫,已经将军权作为谋取更多富贵更大利益的跳板。 她好不容易收集到手那些证据,并不是捏造出来诬陷周家的。而是确确实实的存在,可惜,她几经辛苦的准备。却因为梁泽一时犹豫不忍,而彻底的付诸东流了。 此刻,赵晓潼心里对梁泽真是说不出的失望。 借皇帝的手扳倒周家,固然有私人恩怨在里头,可大局上,她同样也为大梁的百姓考虑过的。而她还顾及到了皇帝的心情与意愿,这样好的时机却白白被梁泽浪费了。 梁泽见她一直都不肯回头正眼看自己,顿时心里又堵又慌的,连忙道:“晓潼,不如我改天找到机会再将这些证据呈报上去?” 赵晓潼漠然摇了摇头,冷淡的声音隐隐含着嘲讽,“没用的,你以为经过今天的事后,周家会不想尽办法消灭证据吗?” 不说其他,就说周家在老家圈地大兴土木修缮祖屋兴建祠堂的事,虽然今天梁泽没有将证据交出去。但以周家的谨慎,他们一定会立刻派人将那些证据毁去的。 今天的事,本就是想打周家一个措手不及的。没想到,最后变成了打草惊蛇。 “周家既然从这些事脱身了,那是谁被扯进去做垫背了?”赵晓潼完全以冷硬的背,对着梁泽说话。她心情很不好,真的很不好。打蛇不死,就得做好随时被蛇反咬的准备。 不管摆在九门提督衙门口的是私兵也好逃兵也罢,这黑锅总得有人出来背。而有什么人选,能比那个人更好呢! 梁泽没有立即回答赵晓潼,而是沉默的踌躇愧疚的盯着她线条融合了冷硬与柔美的背影,不知怎么解释这事。 “这么说确实是司马晨了?”赵晓潼缓缓回头,眼神是迷蒙的,可里面隐约闪动的光影却透着冰一般的冷寒。 难怪梁泽会愧疚难当,说不出话来了,原来他心里的愧疚还是双份的。 赵晓潼睨他一眼,自嘲的苦笑了一下,“看来是我连累了他。” 这个他,梁泽心里明白,她说的是司马晨。本来他对连累司马晨的事,心里也有淡淡愧疚的,可此刻看她的神情听她这语气,他心里忽然就烦闷无比,对司马晨心中那点愧疚也顷刻荡然无存。 “晓潼,这件事”也许不是连累,而是事实。 梁泽真想这么说的,可是面对赵晓潼唰的转过来透着寒意的目光,他却突然说不出口了。 这样的怀疑一旦宣之于口,他与司马晨之间相识十载的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一下,轮到梁泽苦笑了。他心里也许只是有一点点怀疑司马晨,他更在意的是司马晨对赵晓潼的心思。似乎不知从何时起,司马晨居然开始不计回报的明着暗着帮助赵晓潼。 一个相府小姐,一个异国质子;就算他们真有点什么,最终也成不了好事的。 因为皇帝不会允许,不说赵晓潼的身份,就凭赵晓潼已经显露出来的才能,皇帝也不会允许。 “晓潼,”梁泽默默吸了口气,第一次郑重而正式的道:“司马晨与我们终究是不同的,你日后还是注意些。”别与他太过亲近了。 赵晓潼眼神古怪的掠了他一眼,这话听着怎么如此耳熟呢?原来曾经,司马晨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今日怎么了?梁泽也劝起她来? “我个人的事只是小事,三太子的心思应该放在大事上。”言下之意,她个人的小事,她自然会处理好。你三太子操哪门子闲心。 “听说最近有场宫宴?”赵晓潼想了想,暂时撇开周家的话题。有个人最近闹心得紧,她实在不想再看见了。 梁泽也不想再跟她讨论司马晨的问题,乐得配合的转移话题,“嗯,确实有场宫宴。” “你想参加?”这不太可能吧?他认识的赵晓潼一向对这些宴会之类的东西退避三舍的。 “不,你知道的,我没兴趣。”赵晓潼淡淡笑了笑,眼神流光掠过,似是无端在平静的水面上溅起了美妙的水花。看得梁泽莫名怔了怔。“再说,主母新丧,按理我还在守孝期,这种宴会也轮不到我出席。”同理,赵紫君就是想参加,也没有机会。 梁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她这么说必是有所算计,不然她才懒得费唇舌跟他说这些。 “我需要你帮一把,到时暗中帮忙送个人进宫。”就当答谢那个人对她这么久以来各种照顾好了。 梁泽对上她狡黠闪烁的眼眸,立时饶有兴趣的问道:“什么人?你说。” 他能力范围,他一般都乐意帮。谁让是赵晓潼开口呢,如果换作别人,这种小事他是连甩也不甩对方的。 什么人呢?赵晓潼瞄了他一眼,无言笑了笑,斟着茶水,在桌上大大的划了个字。 很快,就到了举办宫宴的日子。赵书仁作为当朝丞相,自然得进宫赴宴的。 而被软禁在听风苑里的二小姐,在赵晓潼刻意透露之下,也知道了今天举办宫宴的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赵晓潼让她误以为,赵书仁有意与梁琛解除她的婚约。 而今天也许就是个契机,至于原因似乎是赵书仁不怎么看好梁琛。当然,他更不满意赵紫君这个品行败坏的女儿,有心想绝了相府与二太子之间的联系。 知道这件事,赵紫君哪里还能冷静待在里面。万一真说成了,她这辈子也就完了。 没有意外的,赵紫君买通看守她的下人,悄悄乔装前往皇宫。可到了宫门口,她却犯难了。这个时候,她绝不能亮明身份进宫去。可是,不亮出身份,她又凭什么进去呢? “这位姑娘是相府二小姐对吧?”在赵紫君踌躇不前的时候,忽然有个小太监前来询问,见赵紫君疑惑又戒备的看着他,立即小声解释道:“殿下知悉二小姐会过来,特意让小的在这侯着。” 至于他口中的殿下是哪位殿下,就靠赵紫君自己去猜了。 想起在灵妙寺,梁琛亲自照顾了她一夜。赵紫君当下心头大喜,自认梁琛对她也是有情意的。当然,这会也自认让小太监在此等侯的就是二太子了。 至于二太子为什么知道她会悄悄前来却无法混进宫?一定是二太子心里也是想着她的,他们这是心有灵犀。 二太子也不同意退了他们之间的婚约,这是希望能在宫宴上见她一面说清楚,好让她安心吧? 赵紫君虽然不怎么确定,可心里此刻却似喝了蜜一样的甜。 几乎没有犹豫的,就跟在小太监身后进宫去了。 这场宫宴邀的都是朝臣,所以甚少家眷在座上,未出嫁的姑娘就更少了。 赵紫君虽由一个小太监带进宫中,但却无法公开露面参加这样的宫宴。 为了安全起见,小太监还带她去换了宫女衣裳,然后又安排她在一处幽静的园子待着,说是稍后殿下自会前来。 赵紫君百无聊赖之下,见园子中的凉亭里备有点心茶水,看看天色觉得自己肚子也饿了,便不客气的一个人坐在其中享用起来。 后来,也不知是宫女的衣裳透气性不好,还是她喝了些果酒的缘故。总之就是觉得浑身热乎乎的,像有无名火无处发泄一样,让她难受得紧。 赵紫君皱着眉头,有些烦闷的在园子里走里走去。 也不知宫宴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二太子什么时候才能前来见她。 赵紫君一边逛一边胡思乱想,这越走便觉得身上越热。 “怎么回事?难道是这个园子四周不通风?”赵紫君大小姐的脾气有些上来了,为了避人耳目,她选择了隐蔽的方向钻。 渐渐的,意识竟然有些恍惚起来。只觉得浑身火烧一样热得难受,似乎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然后下意识的开始解开领口,再然后是外衣。 在宴会上多喝了几杯的大太子梁佑,这会正从厅中独自出来寻茅厕。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嚷了句:“这大冷天的,酒喝多就是麻烦。” 茅厕离得又远,他又不得不频繁来回跑,这一冷一热的,万一因为这场宫宴弄出病来还真得不偿失。 小解回来之后,大太子当然一身通泰了。为了少吹冷风,回来途中他特意绕了近道。 可是,他路过一片梅林时,眼睛无意掠向深处,忽然便直了。 里面有个身材玲珑的宫女背对着他,罗衫半解的,模糊中,他隐约可窥见底下起伏诱人的美景。 大太子的脚步这会突然挪不动了,连眼睛也移不开。似是贪婪的盯着梅林深处不知何故以撩人之姿宽衣的宫女,小腹莫名的有股火往上冲。 这一刻,贪看人间美色的梁佑根本没发觉到自己的反应不对劲。 里面那隐约玲珑的别样景色似是有着吸引的魔力一般,梁佑舔了舔嘴唇,竟然转身迈步,头一低便往深处那宫女所在走去。 “美人”梁佑轻手轻脚的走近,忽然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了那罗衫半解的宫女,声音哆嗦的带了几分难耐的急切。 那宫女,其实就是等不到梁琛而四处乱转的赵紫君。她这会的意识也跟梁佑一样模糊不清,突然迷迷糊糊的感受到男人的气息,再感受到男人强有力的搂抱,身体不由自主的就颤了颤。 而身上无处发泄的热火似乎这会也找到宣泄口一样,她轻软的嘤咛一声,艳艳红唇似是逸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女子特有的娇软声线,令梁佑顿时热血沸腾。手臂圈抱的力度不觉间加大了些,赵紫君感觉到不适,皱着眉头嘟起红唇转过身来,与梁佑面对面。 梁佑看见她娇羞带俏的表情,身体十分诚实的有了表现。指腹轻托她圆润下颌,头一低,俊脸便就着她艳艳樱唇压了下去。 两个人虽然意识不清,可他们的手却似有自主意识般,开始飞速无忌的寻着舒适的、似被时光打磨得无比光滑细腻引人的位置攀延。 就在他们各自罗衫解落大半,正要进一步接触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踩着落叶带起的沙沙急促脚步声。 那声音虽然急促,但轻盈中透着绵软,绝不是男子沉稳有力的步伐。 那对抱在一起各自灭火凉快的男女,听闻这阵声音,竟然不约而同的清醒了过来。 然而,他们还来不及松开对方。就见一华服尊贵女子站在边上,手指发抖的指着他们,气急败坏的咬牙切齿低吼:“你们你们竟然竟然在宫里做出此等苟且之事!” 刚刚有些清醒的赵紫君听闻这声音,立时惊得嗖的松开梁佑。可这一松手,她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也就是这惊愕的瞬间,她看清了梁佑的脸。 “啊?大太子?你怎么?”话到一半,赵紫君才醒悟以自己的身份指责梁佑属于以下犯上。不得不讪讪住口,可这一叫,她目光触及梁佑精壮的胸膛。无意低头一扫,顿时被自己胸前春光尽泄的情景惊得血色骤失。 慌慌张张的拉上衣裳,再慌慌张张的推开梁佑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太子妃终于看清了赵紫君的容貌。 “你是相府二小姐赵紫君?”太子妃眼神狰狞骇人,若非顾忌着慢条斯理穿回衣裳的大太子,她眼下就要冲上去大抽赵紫君耳光。一个尚在孝期的姑娘居然胆敢混进宫来? 居然胆敢在皇宫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还使出这种下流招数勾引她的夫君? 梁佑穿好衣裳,看清刚才与他缠绵的宫女是赵紫君后,倒没有太子妃的震怒。虽然不知期间他着了什么人的道,不过结果倒也不算太坏。 只要安抚好太子妃,不让这件事传到皇帝耳里,同时应下承诺将来纳赵紫君为侧妃。他不是可以享受美人,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获得相府的支持。 “好了,太子妃,记住你的身份。”梁佑优雅转身,有意无意的将血色尽失的赵紫君护在身后,“不管她是谁,也动摇不了你的太子妃之位。” 太子妃忿忿的瞪着赵紫君,压着满腔恨意挤出几分委屈,低声道:“大太子,这可是皇宫。”就算你再怎么色心大发,也不该在这个地方随便拉个野女人做出这种事。 “本宫知道。”梁佑皱了皱眉,眼神微微冷了几分,“你只要记着,只有我好,你才能好就行了。” 这是警告太子妃不要多嘴的将今天看到的事透露出去,不然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安抚好太子妃,梁佑才又转过身去讨好赵紫君。 也不知是赵紫君惊吓太过,还是失望太大。总之不管梁佑说什么,她都惨白着一张脸,双目呆滞的愣愣不会反应。 梁佑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许诺一定会对她负责纳她为侧妃,然后便率先离开了梅林。 一阵寒风刮过,赵紫君忽然觉得浑身上下都是渗骨的寒。她下意识的抱紧手臂,茫然无神的望着一片萧索的梅林。 梁佑认为他意外撞到赵紫君,意外被色诱的事,纯属巧合的意外。并没有认真的去深究这事,他还沾沾自喜的认为自己这一趟进宫占到了大便宜。 只能说,他的性格与他的目光,都跟当初一心只教养他往皇位看的皇后有莫大关系。皇后只教会他权利的重要性,却没教会他什么是为君之道什么是帝王手段。 他以为警告过太子妃,就不会再有第四人知道这事。殊不知,这件事,很快就有人悄悄的传到了皇帝耳里。当然,皇帝知道的是,大太子在宫宴期间看上一个宫女,就地将人给办了。 “这个大太子!”皇帝皱了皱眉,虽然没再多说什么。可他森冷的目光与无形散发出来的寒气,让旁边的太监总管明白,皇帝对梁佑很不满。 而梁佑更不知道,有人尾随太子妃之后,也跟到了梅林,同样看到了他与赵紫君打得火热那一幕。 “我就不信梁琛亲眼看见赵紫君给他戴了顶超大绿帽之后,还能忍得下去。”赵晓潼得到详细消息,冷笑着把玩垂落胸前的一缕秀发。即使凭窗吹着冷风,她此刻的心情也畅快无比。 她更不相信那个善妒的大太子妃,目睹了那一幕之后,还能忍气吞声容忍得赵紫君他日嫁入大太子府。 她可是听说,大太子府上原本姿色稍稍胜过她的,娘家背景不怎么强硬的,又颇得大太子宠爱的,无一不被她用各种手段给灭了。 赵紫君毁了紫茹,她就要赵紫君身败、名也裂。赵紫君不是一次两次使出下流的手段欲让人强暴她,逼死她吗? 如今被人撞破好事的赵紫君,可是羞愧得想死了? 当然,宫宴中发生的事,赵书仁是不会知道的。赵紫君绝对不敢提自己偷偷混进宫的事,而梁佑这个时候也绝对对这事闭口不提。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赵晓潼意料之外。 梁琛居然没有一点动静,仿佛根本不知道梁佑与赵紫君差点在宫中梅林玉成好事一般。 “梁琛这个人,果然心思深沉。”赵晓潼站在院子,看着叶子依旧翠绿的桂树,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难怪从一开始认识他,我就觉得他很危险。”还记得每一次见到那个看似温和亲近的男人,她就会主动退避三舍。 两次绿云罩顶,梁琛居然能忍得下去。那个男人,为了权利能忍非常人所不能,实在不简单。 “小姐不必担心,奴婢还有一个好消息。”杜若明白她的忧虑,立即便将另外的事禀报来。 赵晓潼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淡淡道:“哦?什么好消息?”她想,应该是大太子妃按捺不住,开始有所行动了。 “大太子妃送了帖子给二小姐,邀她五日后务必参加赛马。” 务必?赵晓潼不禁失笑,想起那个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纵容婢女随便当街杀人的太子妃。她就可以想像得出,送给赵紫君的帖子中措辞会有多么的精彩。 “这是不容赵紫君拒绝了!” 杜若掩嘴轻笑,眼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太子妃说了,她举办这场赛马是征得皇后同意的。如果二小姐敢拒绝不去,那就是违抗皇后懿旨。”这罪名,赵紫君一个相府嫡女怎么吃得消。 所以,就算赵紫君明知太子妃有意针对她,她也不得不参加这场随时会发生意外的赛马。 赵晓潼想到这,也不禁心情极好的轻笑出声。太子妃可是皇后娘家那边的人,有皇后撑腰,难怪敢那么嚣张。 赵紫君自己要作死,谁拦得住啊!就算赵紫君想装病不去,也是不成。 “不对,她应该没忘给我发帖子才对。”赵晓潼拍了拍脑袋,太子妃跟她的恩怨可不比赵紫君少。没理由,太子妃记得找赵紫君晦气却落下她。 “确实有发帖子给小姐你,不过”杜若俏皮一笑,一双细长眼睛竟也多了几分灼灼光彩,“三太子在帖子送到你手里之前就截走了,还说他已经向陛下请旨,准你专心在府照顾七小姐。” 赵晓潼扬了扬眉,迷蒙转动的眼眸带出几分动人的嫣然光泽,“他倒是有心。”既然梁泽帮她挡了这麻烦,她就放心等着赛马那天看好戏得了。 赛马的日子,在赵紫君无限忐忑中终于来临了。 为了应对太子妃可能的挑剔与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赵紫君是一遍又一遍的检查自己备好的东西,然后又一遍一遍告诫自己千万要沉住气。 原本她比预定的时辰早到一刻钟的,但是她去到赛马场的时候,却发觉场边已坐满了各家千金,这样看起来她的早到反而成了迟到。 被众星捧月围在中央的太子妃见她沉静而来,盈盈的站了起来,抢在赵紫君行礼之前,就笑道:“各位小姐,你们说赵二小姐姗姗来迟,该不该罚?” 迟到受罚?众目睽睽之下,赵紫君觉得这面子丢得很冤,她明明比约定的时辰早到了。 太子妃扫过她略显委屈的眼神,轻悠悠补充道:“哦,莫非二小姐不知道我们改了时间,提前半个时辰进场?” 赵紫君真想大声答一句:又没人通知她,她怎么可能知道。 但是,这会,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看出不对劲了,太子妃似乎就是特意针对这位相府嫡女。 众千金自然集体的悄悄退开几步,离赵紫君远一些安全,万一不小心太子妃将她们牵累里头呢?她们不是更冤! 赵紫君默默环顾四周,见自己已经被太子妃孤立出来了。这会纵然再委屈,她也不可能明讲出来。因为就算讲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就算有人愿意相信,也不会有人帮腔的。 谁都不会傻傻的,为了一个相府嫡女得罪太子妃。 “臣女因故来迟,让各位小姐久等,实在该罚。”赵紫君阖下长睫,轻轻叹了口气。她已经摆出这般服软伏小的态度,但愿太子妃不会罚得太难看吧。 太子妃眼睛一转,冷光扫过赵紫君脸庞便收,随即轻笑道:“那就罚二小姐喝三杯桃花酒,众位小姐说可好?” “太子妃罚得好。” “是呀,我们想喝桃花酒还喝不到呢。” “照我说,太子妃这那是罚呀,分明是照顾二小姐嘛。” 众位小姐立时嬉笑着附和太子妃,同时不忘打趣面色尴尬的赵紫君。 其实谁看不出来,太子妃就是故意为难赵紫君来着。 赛马前喝酒?赵紫君眉头皱了皱,可这会却容不得她拒绝。太子妃眼角一使,便有婢女端着酒壶与酒杯过来了。 三杯桃花酒下肚,赵紫君很快就双颊如桃花。 太子妃看着她春色明媚的娇俏模样,垂下眼眸无声冷冷一笑。再抬头,又是一副和善可亲的端庄表情,“既然人来齐了,我就先说说比赛的规则。” “今天到场的一共有五十位千金小姐,按这个赛马场跑道的宽度,每次比赛只能同时安排十个人。”太子妃掩着眼角精光,飞快的扫了扫一脸谨慎的赵紫君,“每一场比赛的第一名才有资格参加最终冠军的角逐,当然,最后夺得前三的小姐都会得到我特别准备的奖品一份。” “第一轮比赛就以这里跑道的终点为限,谁跑得最快谁就有资格角逐下一轮。不过,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性,我多加了一条规矩进去。” 太子妃顿了顿,似笑非笑的挑眉掠了赵紫君一眼,又道:“若让我发现,谁在比赛中不尽全力,有故意放水之嫌的就当场剥掉她的外衣,以示惩戒。” 这规矩一出,顿时引起一众千金小姐一阵哗然,这可是有损清誉的事。太子妃这么做,真的妥当吗? “当然,这条规矩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众位小姐不必在意。只要你们在比赛时都尽了全力,这规矩不就形同虚设了。” 虽然太子妃特意放松了语气解说,企图打消众千金的疑虑,可众千金中还是有不少人惴惴不安的望向太子妃。 太子妃暗下咬牙,同时低头避开她们恳求的目光。这规矩针对的是赵紫君,她定下这规矩就是为了杜绝赵紫君在比赛过程中故意放水以求输掉。 “至于第二轮比赛,规则就稍稍改动一下。我们今天玩个新鲜的,也不跑常规的障碍赛,各位有资格参加第二轮比赛的,到时只需策马跑向终点时,将绑于活动靶上的旗子取下来。最后谁拿到的旗子最多,谁最快冲过终点线,谁就是今天这场赛马的冠军。” 这玩法虽新鲜,不过规则简单,难度也不大。太子妃只说一遍众位千金便记住了。 第一轮比赛很快开始了,没有悬念的,赵紫君成了她那个小姐成绩最好的。 太子妃是知道赵紫君骑术甚精的事,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将实力最弱的几个人安排与赵紫君同组。 赵紫君跑到终点后,下马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以至她身上的骑装不能再穿。 不过她早有准备,身上的骑装不能再穿,换一套就是了。当然就算到了此时,赵紫君仍然不敢有一丝松懈。太子妃存心要让她出丑,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 换好骑装,下一轮比赛也就开始了。 不是赵紫君有意放水落后他人以策安全,而是最后一轮比赛中有一位千金是将门之后,平时在家都当男孩子来养,不但性格似男子般豪迈直爽,就是骑术也是极为精湛。再加上她的坐骑,又是难得一见的宝马。 此时跑起来,自是一马当先稳稳占据第一名。 赵紫君见状,心里反而莫名的松了口气。太子妃见不得她好,自然更不允许她在这场比赛中夺冠了。 不过,有那条太子妃先扬言不尽力要脱外衣的规矩在,赵紫君这会也不敢不尽全力。 终点很快在望了,那位将门千金稳稳的漂亮的策马越过了终点线,成为这场比赛当之无愧的冠军。 赵紫君也没落后多少,她也就在五人当中第三名的位置,眼见就到终点。她鼓着一口气扬鞭策马,也朝终点跑了过去。 然而,就在她快冲过终点线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赵紫君小命危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死得真冤 章节名:第106章 死得真冤 那位将门千金的宝马,闻到赵紫君嘴巴喷出的香醇酒气,便烦燥的突然扬起蹄来。再看到她手里拿着颜色鲜艳的旗子晃来晃去,立即发了狂般愤怒撒蹄朝赵紫君奔了过去。 也幸亏那位将门千金骑术了得,在她的座骑快要撞上赵紫君之际,险险勒住了缰绳。 但是,即使如此。赵紫君的座骑还是受了惊,本来她的马面对将门千金的宝马就弱了气势,这会被一嘶一吓,顿时惊得原地狂踢前蹄。 赵紫君就在众人惊骇的惊呼声中,被自己的骏马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哎哟” 随着她惊惶失措的惊叫声,同时有布帛裂开的尴尬声“哧”的也响了起来。 赵紫君满脸羞红的闭上了眼睛,听这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她的骑装裂了。可是她想不明白,她亲自检查多遍确定绝对没问题的骑装,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裂开了。 赵紫君哪里知道,她身边的人早被太子妃收卖,在她参加第一轮比赛的时候,那套备用骑装就被人悄悄抽掉几根线。 她这一摔落马,动作幅度自然大了。这动作一大,被抽了线的骑装又焉能不破裂。 “呀,二小姐怎么了?伤到哪里了?”似乎生怕其他人不清楚赵紫君的狼狈般,跟随在她身后的另外两名千金策马奔了过来,立即幸灾乐祸的大声叫嚷起来。 赵紫君这回出的丑真是大了,而太子妃要的就是她扎扎实实的出丑。 有了在红枫山庄算计赵紫凝的经验,赵紫君在自己的靴子做好了防护,摔落马的时候,还双手抱头顺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不过,她减缓了力度,减轻了受伤程度的时候。终日不脱手套的手因为地面粗糙的磨擦,这下也露出了狰狞的伤疤,就连额角的伤疤也在她滚动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过好运的是,她的腿并没有像赵紫凝那样被马踩上一脚,所以只是不慎伤到脚踝,暂时不能行走而已。 “唉,二小姐不是我说你,明知自己骑术,还非要逞强,现在好了!” 赵紫君一身狼狈的坐在地上,一手拼命拉着裂开的骑装,眼圈红红的看了看对她冷嘲热讽的名门千金。 太子妃在众千金簇拥下不徐不疾的走过去,待众千金都看够了赵紫君的狼狈,也看够了赵紫君腰侧露出来的雪白肌肤,这才慢腾腾的惊呼着前来表关心。 她今天只是想给赵紫君一个教训,让赵紫君明白跟她争的后果,不然这会就不会只是让赵紫君出出丑这么简单了。 “哦,二小姐被人抬着送回来了?”赵晓潼不太意外的重复,放下手中书本,走出了赵紫茹的卧室。 “太子妃,还是挺仁善的嘛。”赵晓潼说得不怎么认真,眼里却写满了不认同。 仁善才有鬼,如果不是梁佑严重警告过太子妃,太子妃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赵紫君。 连身边一个婢女都敢嚣张的当街杀人了,这个太子妃又岂会是个善茬。 只不过仅仅如此轻微的后果,赵晓潼怎么可能会满意呢。她要的,从来不是赵紫君受点小伤,在那群没事只会讨论男人只会绣花的女人面前出丑。 “杜若,将二小姐的情况捅到大太子面前去。把二小姐受伤的情况说得越严重越好,嗯,一定记得将她形容得凄惨一些。”梁佑还没吃到美人,刚刚试了一下美人香甜的诱惑滋味。这会正在兴头上,一定会发挥怜香惜玉的本事的。 赵晓潼在小花厅竹篱笆外站定,昂着头,往听风苑的方向掠了掠,嘴角微微弯出一道冷嘲弧度:赵紫君,洗净你的脖子,准备承受太子妃涛天的妒忌之火吧! 赵晓潼不敢说自己很了解男人,不过对于男人某些方面的共性还是很清楚的。而梁佑恰恰就是那种拥有共性的男人,看过未吃到,所以觉得赵紫君确实很美好。 知道他的太子妃将娇滴滴的美人弄伤之后,为表关心与补偿之意,特意花重金觅了匹良马烈驱赠给赵紫君。 “那个贱人,还未进门呢,就先使尽手段勾走大太子的心了!”听到梁佑赠马给美人,太子妃当即气得狠了。一个劲的在房里砸东西,总之见到什么砸什么。 梁佑不是有钱去哄美人吗?她就将他的钱都砸了,看他还拿什么去买什么良马! 太子妃砸得痛快,可她身边的下人就个个提心吊胆暗中泪流满面了。待太子妃冷静下来,又该她们倒霉了。 “不行,我不能让那个贱人继续扮可怜下去。”太子妃砸得手酸了,怒火终于也渐渐散了。 这边太子妃因为梁佑赠马恼怒异常,那边作为收到礼物的人,赵紫君也不见得有多好过。 首先赵书仁就第一个将赵紫君逮了出去,严厉审问一通。大太子公开赠宝马?这都什么事?赵紫君前脚才跟二太子有什么亲密举动,还在那天弄了个口头婚约。 可这口头婚约也是婚约,后脚又跟大太子牵扯上了,这让外人怎么看他赵书仁? “你立刻、马上,给我将那匹马送回去给大太子。”赵书仁瞪着她咬牙切齿的冰冷命令,那语气完全没有一丝商量余地。 赵紫君觉得自己才是最无辜的,可现在,没有人会在乎她是无辜的还是委屈的。 赵书仁咆哮了她一顿,除了勒令她马上将大太子送来那匹马送回去之外,连半句也没有问起她的伤。 伤了脚踝,休息几天便也好了。一能下地行走,赵紫君半点也不敢迟疑。 虽然吧,在皇宫里,她莫名其妙的与梁佑有过肌肤之亲。可她心里总侥幸的认为梁琛不知道那件事,如果梁琛知道,这么长时间一定来相府退掉婚约了。 也就一直存着将来嫁给梁琛为二太子妃的念想,所以赵紫君这会心里是压根看不上梁琛的。一个侧妃的位置又岂能满足她,况且那大太子妃又是皇后娘家那边的人。 赵紫君去到马厩的时候,才发觉问题来了。 梁佑送来的那匹枣红色烈马,确实是匹难得一见的宝马。可这宝马它太有个性了,除了赵紫君外,其他人根本近不了它。就是负责喂养的马夫,也只能给它添添草料什么的。想要摸一摸它?立刻就扬起马蹄对你。 赵紫君见状,瞬间有种崩溃痛哭的冲动。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不就一头畜牲,难道还要让她堂堂的相府二小姐亲自送回大太子府去? 赵紫君心里是万分不情愿做这种丢脸的事的,可是无论她让人尝试多少次,除了她之外,其他任何人也休想亲近那匹烈马。 她真想一掌将这什么麻烦的马拍飞出府算了,可是她有心无胆啊!赵书仁在知道她能下地行走之后,第一时间又传了严令过来,让她今天之内一定要将马送回去。 磨了半天,赵紫君最终极不情愿的牵那匹傲娇的枣红色烈马出了马厩。 出门之前,她特意化了个妆企图将自己本来面目稍稍的掩饰起来。这样她骑马在大街上,就不会轻易被人认出来。就算丢脸,也没丢得那么彻底。 出门的时候,赵紫君还特意抬头望了望天色,觉得乌云罩顶的天空,简直就是她此刻心情的写照。 默默叹了口气,赵紫君皱着眉头,翻身上了马。 但愿待会不要下雨才好,从相府到大太子府的路程可不近。 也许是阴霾满天也引出了赵紫君心里的愁绪,她皱着的眉头自出门后就一直没有舒展过。而她心里,一直有种不祥的忐忑不安之感。 大概为了躲避即将来临的大雨,街上行人并不多。只不过赵紫君想抄近路前往大太子府的时候,却遇到了问题。据说是路面坏了,需要维护暂时不让通行。无奈之下,她只能又折了回去,另从繁华的街道穿过。 行人少,座下又是日行千里的良马,赵紫君心不在焉的策马奔跑着。渐渐的,速度快了起来,前面行人也多了起来。她竟然还是仿若未觉般,继续策马狂奔,速度丝毫没有减慢下来。 “刺客,有刺客,快保护皇后!”与赵紫君相对而行的,是皇后在两行禁卫军下护送前往太庙浩浩荡荡的凤驾。 皇后身边的侍卫一声大喊,周围护着凤驾的禁卫军立即紧张起来。 “又是刺客?今天这是第几拨了?”皇后皱着眉头,凤目泛着不耐的冷光隔着帘子往外面扫了扫。 “前面不是有禁卫军开道吗?怎么还有人不知死活的接连撞过来?”皇后身边的大妈妈也不悦的询问起来。 对于侍卫大惊小怪的叫嚷,她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青天白日的,哪来什么不要命的刺客刺杀皇后。不就是几个不长眼的贱民,闹事冲撞到皇后的凤驾前来。 相信眼下也是这种让人讨厌的事。 “禀皇后娘娘,前面撞过来的真是刺客。”侍卫首领怕皇后责怪,连忙解释起来:“那人骑着难得一见的宝马在街上狂奔,杀气腾腾的往娘娘的车驾奔过来,路上已经撞死了几个无辜百姓。” “死人了?”皇后声音一冷,如果是无知见到她的凤驾不知避让,还情有可原。如果撞死了人。 “禀娘娘,前面的确是撞死了人。”侍卫首领信誓旦旦,开玩笑,当皇后的面撒谎,他以后都不用在皇宫混了。 就算那几个无辜百姓没被撞死,他稍后也会让他们死得不能再死。 “娘娘?”皇后身边的大妈妈有些着急了,真怕遇上刺客什么的。 “既然是刺客,让人拿下就是,还在这嗦什么。”皇后极端不耐的冷叱一句,身边的人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这么点小事也要拿来烦她,不就是个活得不耐烦的刺客吗?直接杀了就是。 在这嗦半天,不知道她到太庙祈福是件大事吗?若是因此误了吉时,他们谁担当得起这个责任? 侍卫首领一得命令,立即闭嘴不烦皇后了。直接拿下是吧?至于拿下的是活的还是死的,皇后可没明说。 皇后这会当然不知道,她一句话就决定了赵紫君的生死。 侍卫首领转身,立即奔到禁卫军前面去,“娘娘有令,将刺客拿下,生死不论。” 有生死不论这句话,禁卫军立即一声欢呼,他们谁看不出来,那个策马奔来的是个女人。 一个枉死鬼,可以让他们立功。这样的美差,几乎人人都争着去做。 于是,大街上就出现了无比荒谬又让人震惊的一幕。数十禁卫军几乎同时出手,对骑马奔跑大街而过的赵紫君掷出了手里长枪。 数把锋利沉重的长枪,就这样突兀的将迎面奔来的赵紫君穿成了马蜂窝。 其实,赵紫君那匹傲娇的枣红烈马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几个行人,也根本没往皇后凤驾这边撞,但是在有心人的暄染下,她却成了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的刺客。 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护着凤驾的禁卫军给刺死大街之上。以至她感受到全身撕心裂肺疼痛的一刹,仍然满目不甘的死死瞪大眼睛望向皇后所在的凤驾。 也许是赵紫君临死前的怨念太过强烈,仿佛心有所感般,皇后心头突然莫名的突突狂跳了几下。 “何妈妈,看看发生什么事了?那刺客捉住了吗?”皇后按着不规律心跳的胸口,皱着眉头不安的吩咐。 何妈妈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安,立时应声亲自前往察看详情。 她作为皇后身边的亲信,自然是见过赵紫君识得赵紫君的。 乍然在大街上,看到死状极惨的赵紫君,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不敢置信的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被禁卫军长枪穿成筛子的赵紫君还在马上。有数把长枪支撑着,那尸体就是想倒也倒不下去。 死不瞑目的瞪着大大眼睛,忿恨的瞪向皇后凤驾所在。 “娘娘娘娘。”何妈妈惊慌之下,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向皇后跟前。 皇后原本凤驾再三受阻,心里已是十分不悦,这会见身边平素最稳重的妈妈也这副惊慌见鬼的模样。心里不禁更加恼火,语气也就更加冰冷,“怎么了?”慌慌张张,没点妈妈的风范。 “二小姐相府的二小姐赵紫君,死了!”何妈妈震惊之下,慌张得语无伦次,“就死在前面大街上,被禁卫军用长枪刺死了。” “啪!” 皇后手腕那只碧透的玉镯碰到扶手,忽然断裂开来。 “什么?你说前面死的是赵紫君?”不是什么撞死无辜百姓的刺客? 震惊之余,皇后顿时怒不可遏。侍卫首领简直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拿这等荒唐的事来蒙骗她。 当街将人家相府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当刺客给杀了?这是要将相府一脉给得罪死吗? “林统领!”震惊只是一霎,皇后又恢复了冷静,只是她压抑的声音却掩不住她此刻的恼怒。 侍卫首领听闻她含怒一喝,顿时惊得脸色白了白,可不管后果如何,他都得承担。 白着脸,很快走到凤驾跟前,垂首沉声道:“娘娘。” “你说的刺客呢?怎么变成了相府二小姐?” 这个时候,侍卫首领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诬赖的,他要坚持赵紫君就是刺客。不然这罪皇后不替他扛着,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娘娘,属下不知道她是何人,属下只知她策着快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撞死了几个无辜百姓,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属下见她疯狂的往娘娘车驾撞来,怕她会做出伤害娘娘之举,所以”直接将人定义为刺客给杀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后安全考虑,就是有错,也不是他的错。 皇后脸色一沉,难道这还是她的错了? “娘娘息怒。”皇后身边的何妈妈立时很有眼色的低声劝道:“这会人都已经,追究责任的事回头再说不迟。” 这会她们不是还赶着前往太庙吗?而且人都已经当刺客杀了,再在这追责也不能让赵紫君活过来。还不如想办法,怎么善后来得实际。 皇后心里是又怒又气,听闻何妈妈如此提醒,顿时极力压抑着愤怒,冷静下来思忖对策。 前往太庙祈福的事,绝不能更改也不能误了吉时。至于赵紫君的死。 皇后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忽然道:“何妈妈,传本宫懿旨:相府四小姐赵晓潼聪敏端惠,贤淑娴德,着赏赐” 赏赐什么?皇后想了想,最后牙根一咬。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为了将这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她忍了。 皇后的懿旨很快送到了相府,至于赏赐的东西,也随着懿旨鱼贯而来。 “皇后赏我?”赵晓潼很明显的吓了一跳,皇后没病吧?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下道懿旨称赞她,还赏赐一堆珍品? 无事献殷勤,还是被那个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的皇后献殷勤,绝对是祸事临头的征兆。 “半夏,外面发生什么大事了吗?”不会这半天功夫,皇后就突然神经失常了呀! “小姐小姐,不好了。”赵晓潼没等到半夏回答,倒是看到了杜若一脸紧张的提着裙摆从外面跑进来。 赵晓潼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眼,“先喘口气再说话。”什么事呢,值得慌成这样。 “大事、大事啊,小姐!”杜若顾不上喘顺气,冲进花厅就急急忙忙道:“二小姐上午不是出府送马去了吗?有人说她在大街上冲撞到皇后的凤驾了” 赵晓潼腾的站了起来,脸色也严肃起来。 “此话当真?不对,皇后不在她的凤仪宫跑到大街上干嘛?” 杜若喘着气,飞快答道:“据说每年这个时候,皇后都会到太庙祈福几天。” 赵晓潼看了杜若一眼,眼里是吾家有干练婢女初长成的欣喜。杜若终于变得越来越能干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打听到这么多消息。 “我刚才还摸不着头脑皇后为何突然嘉赞我,又赏赐一堆珍品下来呢。现在我明白了,太子妃这招用得虽然不高明,不过胜在速度快。”而且,皇后那把刀也是一刀一个准一个狠。赵晓潼冷哼一声,便开始转动脑子想对策了。 这会相府还没收到赵紫君已死的消息,皇后显然是欲造成某些误会,再让相府知道赵紫君的死讯。 皇后大肆赏赐称赞她在前,一来有安抚相府之意。我误杀了你相府一个女儿,给你另外一个女儿赏上了,误杀的事也就可以抵消了。当然,按着皇后的身份,就算赵书仁有什么不满,这杀女之仇不同意抵消也得抵消。谁让皇后是君,他是臣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还是被这个时代的人奉为铁律的。 二来也是间接引起别人猜度,皇后前脚赏赐了相府四小姐,后脚就误杀相府二小姐,这两事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蹊跷啊。 会不会,相府二小姐的死是四小姐故意引导造成的呢? 揣摩着皇后的心思,赵晓潼眉眼间隐隐浮出一抹厉色。皇家的人,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赵紫君的死讯终于传回来了,当然,赵紫君的尸首被收拾一番之后也送回了相府。 对于赵紫君的死,是没有多少人会真正为她伤心的。但是,由她的死引发的后果才是让人揪心的。 老太爷很快将赵晓潼叫到了南院去。 赵晓潼去到南院的时候,见老太爷阴沉沉的在书房坐着,将自己整个人都隐在光线不明亮的暗处。 “老太爷,你找我。”赵晓潼敲了敲门,直接便进去单刀直入的开口。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的,以免浪费大家感情。 “坐。”老太爷拿鼻烟壶指了指她前面的椅子,不冷不热的说道。 赵晓潼眼睛一转,乖乖的拉出椅子坐了下去。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跟主人说话的丫环,这椅子她也必须坐着。 “二小姐的事你怎么看?”老太爷也很直接,一开口就奔正题,半句客套都没有。 赵晓潼眼睛眯了一下,随即淡淡道:“老太爷认为此事是我干的?” “四小姐,夫人周氏已经死了,这府里的聪明人不多,可也没你想像的少。”老太爷声音沉沉的,透着一股日落西山的阴森冰凉气息。 赵晓潼略略挑了挑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想了想,才道:“赵紫君不是我害的。”害死赵紫君的人,是赵紫君自己。 若赵紫君沉得住气,不妄想着悄悄进宫,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自然也不会有今日被皇后当刺杀般穿成筛子,横死街头了。 老太爷冷眼一扫,沉沉道:“四小姐,别忘了你也姓赵。”难道你还要毁掉相府才甘心?害死一个又一个,什么时候是个头?仇恨不是这么报的! 赵晓潼眼神一冷,却昂着头,一脸坚定的直视老太爷,“我没忘记自己姓赵。”她又不是杀人狂魔,专以杀人为乐。 她害的,都是该死之人。若非她们一个个惹上她,还一次又一次学不乖,她也不会对她们下狠手。 “老太爷,你认为大太子这个人怎么样?”赵晓潼语气一沉,看老爷的眼神带着三分审视七分探究。 他不会看不出,皇后这一手就是要挑拨他们相府内部,若他们自己人自相残杀死光了最好。 皇后已经看透了,横竖已经当街误杀了一个相府二小姐,相府绝不会再站到大太子的阵势。与其让相府日后站到敌人身旁,还不如想办法让相府自身削弱实力。 “四小姐,请谨记你的身份。”一个百姓臣子的身份,大太子那个人再如何,也是他们的君,不是他们可以妄议的。 赵晓潼冷冷一笑,“好,我记住自己身份不妄议。”可她眉睫一扇,便已伸手拿起桌上的狼毫,刷刷的就着桌子白纸就挥洒泼墨写了起来。 不妄议,她用写的让人看总行了吧! 老太爷嘴角动了动,沉沉眼睛里转过一丝复杂之色。低头,却见她一气呵成的在纸上写下一行大字。 目光短浅,不堪大任! 呃这丫头,要不要犀利到不留一丝情面? “老太爷认为我写的字如何?”赵晓潼搁下狼毫,直接站着目光灼灼的盯向老太爷。 他们谁都明白,赵晓潼表面问的是字,实际问的是大太子那个人。 老太爷轻轻叹了口气,半晌,淡淡道:“很好。” 那就是认同她对大太子的评价了!连她也看得出大太子是不堪大任的人,皇帝又怎么会看不出?既然如此,大太子还有问鼎大位的可能吗?既然不可能,老太爷又何必在乎皇后这一招安抚分化? “老太爷你好生休息,我该回去给紫茹讲故事了。”赵晓潼神色莫名的瞥了老太爷一眼,很干脆的转身走了。 这话,既提醒了老太爷的身子需要依靠她来调养。同时也提醒老太爷,她对赵紫君出手,纯粹是因为赵紫君该死! “唉,看来我真的老了。”老太爷拿起赵晓潼留在书桌那张纸,慢慢的撕碎就近灯火点燃。 得知老太爷已经叫过赵晓潼到南院敲打一番,赵书仁也不再多事的重复了。至于赵紫君的死,还真是白死了。虽然人家皇后说是误杀,可误杀的原因是因为二小姐“形容疯狂,连连纵马行凶撞死数名无辜百姓”,负责保护皇后安全的禁卫军才将赵紫君当刺客给杀了。 当然,为了安抚赵书仁这位父亲丧女的悲痛心情。皇后当然很识大体的做了一系列补偿,赵书仁本来就有气无处撒,这会更是说不出了。 赵晓潼原以为赵紫君被误杀的事,至此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可当她安静坐于灯下看书入神时,突然感受脖子处传来利器抵着的寒冷触感,她才发觉自己将事情简单化了。 有个人的心思,一向深沉难测。 “四小姐好算计,不如现在来算算,假若我这把剑刺穿你的喉咙需要多少时间?” 高低起伏有致的声音,落在耳里实在让人觉得极其舒服。若非全身都笼罩在致命的危险气息下,赵晓潼也会这样觉得。 只不过,被人拿剑抵着颈动脉,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是件愉快的事。 赵晓潼皱了皱眉,没有试图扭头去看他的脸。而是直接抬手往剑刃处轻轻往外一拨,然后当那个让人感觉危险得心跳也不规律的男人不存在般,缓步走到窗边站定。 深深吸了几口新鲜冷空气,她复又转身来到桌边,镇定自若的坐下。再从容倒了杯清水,慢条斯理的喝了两口。 朝对面的位置比出请的手势,“殿下有话,不如坐下说。”刀剑无眼,拿这种利器架在脖子上,可不是什么好爱好。 梁琛优雅的收起了剑,坦然在她对面坐下,俊脸上甚至还带着笑,语气也平静得像跟熟人聊天一样,“你就不怕我真杀了你?” “怕,当然怕。”赵晓潼为了表示她的害怕,还特意往他面前凑了凑发白的脸。咳其实吧,她就是给这冷风冻的。 他真想杀她,就不会拿把剑架在她脖子上了。直接一剑刺进去,不简单省事! 这个男人今晚突然出现,是为了试探她而来的。 在看到梁琛坦然坐下那一刹,赵晓潼很肯定她的猜测。至于试探她什么?赵晓潼心中一动,也许是因为赵紫君的死带来的各种后果? 只不过,赵晓潼心里莫名的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与危险感。 这个男人真想杀她?即使他刻意收敛了杀气,她仍然感受得到。赵晓潼的直觉无疑是敏锐的,因为这种敏锐,她暗暗的将戒心提高了数个层次。 梁琛没有先开口,坐下来也是坦荡随意,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己倒水,自顾的静静转着杯子,静静的意味不明泛着幽深目光打量对面少女。 只是他在安静无声打量赵晓潼的时候,似在不经意间将全身天生的冷酷霸气都散发了出来。 赵晓潼心头紧了紧,可面上绝对丝毫不露怯。这个男人今晚来,就是为了试探她的,她若先弱了气势,岂非不妙。 大约过了一刻钟,梁琛见她对自己刻意释放的冷酷霸气宛如无知无感一般。眼神颜色深了些,心里越发肯定赵晓潼不简单。 “四小姐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相,海水不可斗量。”梁琛轻轻搁下杯子,上身略略朝少女倾了倾,无论是身高还是气势,此刻都对赵晓潼造成了压迫之感。 赵晓潼心里冷笑,脸上却一副茫然之相:“殿下什么意思?请恕我不明白。” “不明白?以四小姐的冰雪聪明,这世上只怕没有你不明白的!”梁琛眼神一变,声音也陡然渗了凌厉威严。 这是打算先对她用威逼吗? “我若真冰雪聪明,又怎么会混成今日的处境。”赵晓潼一脸感慨的垂眸,继续装傻。随即又倒了杯清水往唇边送,天冷空气干燥,她得多喝水。 “哼,四小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梁琛笑容一收,眼神森然的掠了过来,“一个懂得画城防图的女人,一个懂得以国家之力敛财的女人,一个” 梁琛特意停了停,眼神幽深的一瞬不瞬紧盯着赵晓潼,想要看清她情绪波动。哪怕是再细微一丝变化,如此近的距离,她休想逃过他的眼睛。 可惜,梁琛失望的发现。赵晓潼对他所提的就似完全懵懂无知般,竟然半点破绽也没露出来。唯那双迷蒙透着狡黠的眼睛惊讶愕然的眨巴眨巴,满目疑惑的看着他。 如果不是他有确凿证据证实躲在梁泽背后出谋划策的人就是她,他这会一定会被她这副无知模样给骗到。 这个女人,简直是天生的伪装高手。多少人无法在他特意释放的冷酷压迫下镇定自若,可她偏偏就做到了。 “明着为三太子效力,暗中却支持大太子”梁琛见她仍然不露一丝波动,心里隐隐有些恼怒起来,语气不由自主的带了丝嘲讽的味道,“四小姐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不知三太子若知道真相,会不会气得撞墙呢?” 她支持大太子?梁琛他眼睛没问题吧?还是单纯的以为凭几句话就能离间她与梁泽的关系? 不过,心里再狐疑,赵晓潼面上也表现出一副完全无知的样子。任你说什么,我都不知不知,气死这个闯她闺房还拿剑架她脖子的男人最好。 梁琛阴森一笑,眉宇间威迫冷酷的霸气有增无减,“四小姐总不会敢做不敢当吧?我的未婚妻赵紫君就是你处心积虑害死的。” 赵晓潼依旧一尊塑像一样,垂眸端着杯子不言不语。 管他说什么,她都当凉风吹过。顶多辛苦一下她的耳朵,左耳进右耳出而已。 “赵晓潼,你别以为你做的事天衣无缝;赵紫君会在宫宴那天进宫,还弄出那档子事,我很清楚,那些完全是你的功劳。” 明知赵紫君给你戴了顶超大的绿帽子,二太子你还能一直隐忍,她真是太佩服他了。 虽然梁琛还竭力保持冷静,连呼吸也没乱一分。不过听梁琛对她的称呼已经变了,很显然他已经开始急燥了。 “就是周家那些事,我也知道,完全是你背后一手操纵弄出来的。” 赵晓潼心里一惊,听这口气,难道梁琛已暗中与周家结盟了? 梁琛见她眼里波光微动,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震惊于赵晓潼的敏锐时,心里也暗暗起了杀意。 如果不是周家已站到他的阵营,那天他就不会支开亲信,独自踏进灵妙寺的大门了。 救赵紫君,分明就是有人一早设好等着他的局。他愿意遂周家的顺水人情,自然是因为值得。 “赵晓潼,你相不相信,现在我就能一剑把你给杀了。”梁琛眼眸微眯,掩着眼底冰冷杀意,深深掠了她一眼,“你害死赵紫君,我为她报仇也是应该。” 应该?什么叫应该?应该个狗屁! 害死赵紫君的,明明是赵紫君她自己。而真正要了赵紫君命的,也是皇后不是她。梁琛若真有心为赵紫君报仇,就该找太子妃与皇后去。 “殿下,依我大梁律法,给人定罪是讲究证据的。”赵晓潼当了半天哑巴之后,终于冷淡开口了。不过她语气虽冷淡,讥讽意味却浓得很。 “我也知道凡事该讲究证据。”在赵晓潼讶异的目光中,梁琛很自然的附和。就是看赵晓潼的眼神也漾着莫名温柔,口气更是轻软了三分,就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凌厉气势,此刻也渐渐的收敛无影无踪了。 “晓潼,其实我心里真为你不值。”梁琛眸光闪烁的看着赵晓潼,那眼神简直就像看情人般的温柔。他轻轻叹了口气,一副深为赵晓潼抱不平的神态,“你一心为大太子扫平各种障碍,可惜大太子妃却。” 他住了口,一脸温柔的看着她。眼神温柔中又带着惋惜,惋惜里又透着几分希冀。 赵晓潼快被他这五时花六时变的态度给弄糊涂了,她助大太子扫平各种障碍?她不记得她曾做过什么能让他产生这种错觉呀?莫非他指她暗中让太子妃弄死赵紫君的事?让梁佑从“不得己”中解决?这梁琛的逻辑也太奇特了点吧? “你处处为三太子出谋划策,竭尽心思为他效力,可他呢”梁琛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仍然透着惋惜与希冀。 赵晓潼忽然觉得浑身拔凉拔凉的,梁琛这是什么逻辑呢,一会说她投效大太子,一会又指她是为梁泽鞠躬尽瘁的大功臣。他这是讽刺她墙头草呢?还是恭维她识时务,懂得在局势未明的情况下一分为二买双开? “他却连个像样的名份都不敢给你。”梁琛敛了凌厉强势,就像一个温柔情人般,脉脉含情的凝定赵晓潼。薄唇一张,又落下一声轻轻叹息,“晓潼,你真的甘心就这样给他卖命吗?你就没想过其他可能吗?” 赵晓潼心中打了个突,警剔顿时加深,眼神同时默默扫了过去,梁琛这是威迫不成打算用利诱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报仇要趁早 章节名:第107章 报仇要趁早 梁琛他,该不会是想用自己来诱惑她吧?她看起来像对美男很饥渴的样子吗? 赵晓潼困惑的看着梁琛,为他眼中似是无意实则刻意流露出来的温柔,有种无比郁闷的啼笑皆非之感。 默了默,赵晓潼顺着他的话道,“我想殿下一定误会了,我和三太子之间不是你想像的关系。”她和梁泽之间,就是暂时合作伙伴,典型的互惠互利。至于这种合作能持续到什么时候,这个就是她也不好说。 梁琛仍旧双目情深的看着她,动听的磁性嗓音也仍旧隐含着为她不甘的惋惜,“什么关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你打算怎么做?以你的聪明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如考虑一下其他可能?” 赵晓潼这会总算看明白了,不知是梁琛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她看起来太好骗。总之,这个男人这会循循善诱的模样,给她的感觉就像一头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他就是想用自身的优势,达到策反她倒戈到他阵营里的目的。 赵晓潼心里轻嗤一下,眉目间隐隐流露出心动之意,却又茫然的问道:“不知殿下有什么建议?” 演戏嘛,作为现代穿越人氏。就算她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路吗? 梁琛心里冷笑一下,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随即仍旧温柔流漾的凝定她,柔声说道:“三太子太过自以为是,你如此拼命的为他效力,他也不懂怜香惜玉。” 赵晓潼心里狠狠的恶寒一把,难道梁琛以为她帮梁泽是为了爬梁泽的床?当个妾什么之类的暖床工具? “你如此这般就好比明珠暗投,我着实为你可惜。”梁琛充满磁性的声音泛着淡淡诱惑味道,再加上灯火微暗,他刻意装出的温柔;如果赵晓潼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说不定真会被眼前这个特意对她用美男计的男人打动。 “不如你站到我这边来,我可以发誓跟你保证,只要你肯改投明主,我身边一定有你的位置。” 少女暗下翻了翻白眼,见过自大的,没见过更自大的。梁琛他真敢夸,他是明主? 压下心里冷笑,赵晓潼眼皮动了动,说了半天,梁琛终于说到点子上了。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不就是想撬她这墙脚而已。 赵晓潼沉吟了一会,也不装糊涂了,直接两眼迷蒙的看着他,问:“那么殿下准备留一个什么位置给晓潼?” 梁琛眼眸喜色微闪,心里隐隐有些得意,不过面上依然极温柔,“晓潼我一点也不想委屈你,只是可惜你”你的出身太低,就算他想给个太子妃她做,她也坐不上去。 赵晓潼看着他幽深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怜惜与歉意,心里不禁一乐,这人一番犹抱琵琶半遮面为她好的模样,可是自恋到一定境界了。 “那么殿下的意思是让晓潼到你身边做个侍妾?还是侧妃之一?”赵晓潼发誓,她真的很配合梁琛的美男计,免得一不小心伤了他的自尊什么的,她就麻烦大了。 梁琛看着她不以为然还含讥带讽的眼神,眉头飞快的皱了皱,“晓潼,不是我不愿意娶你为二太子妃,你知道的依你的身份”实在很难。 “哦,我想殿下似乎还忘了一件事。”赵晓潼拢了拢袖子,夜深天寒的,她想尽快结束这场搞笑的谈话,“从伦理来说,我嗯,应该算是你未过门的弟媳。”虽然皇八梁肖那个死鬼永远也娶不了她,可这并不妨碍这会拿出来当当挡箭牌什么的。 梁琛一直温和微笑的脸,忽然微微的变了变。赵晓潼望门寡的身份,她不提他还真忘了。有那层身份在,他想纳赵晓潼为侧妃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有难度,才更能显得出他对她的诚意与重视,不是吗? “那场婚事根本就没有进行,晓潼就还是自由未嫁之身。”梁琛说这话虽然稍稍少了一点点底气,可也有几分真心在里面,“只要你愿意,就算再难,我也一定会让你光明正大站到我身边的。” 不管是为赵晓潼这个人,还是为她所显露出来的特别才能,他都会尽量争取。从他注意到她的特别开始,他就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就算我愿意,殿下你有什么办法呢?”赵晓潼好笑的睨向他,梁琛该不会以为就凭他几句算不上甜言蜜语的话,就能拐得她对他死心塌地吧?“除了太子正妃,陛下显然是不会为谁破例下旨赐婚的。” 但是,一个未来皇位的继承人,如果纳一个举足轻重的侧妃,皇帝也一样会关注。 “只要你愿意,所有难题都不是难题。”梁琛以为自己已成功说动了她,虽然觉得过程儿戏了点结果容易了点。不过他对自己有信心,赵晓潼被他说服那是迟早的事,以赵晓潼的聪明,既然都看清结果了,又何必执着早一刻迟一刻被他说服。 “殿下,夜深了。”你该走了,回去蒙上被子睡个大头觉,兴许还能做个美梦。 梁琛见她突然拐弯抹角的拒绝,不禁心中一愣,随即眼神沉了沉。不过,轻易放弃从来不是他做人的态度,“晓潼,你再考虑考虑,我说的是认真的。” 赵晓潼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我知道殿下是认真的,我也是认真的。殿下,天色真的很晚了。” 再不走,她今晚都无法睡了。 “晓潼,难道你从来都没发觉,我一直在默默关注你么?”梁琛站了起来,但离去之前,决定再灌灌赵晓潼迷汤。几句话而已,又不用花钱。 赵晓潼见他又露出一副为君情深的模样,心里顿时就一寒。这男人自恋到一定境界,也是让人心里发毛的。 赵晓潼干脆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不一直关注她,怎么可能对她做过的事了解得那么清楚?她已经可以十分的肯定,梁琛这个男人,绝对极度危险人物。如若可能,她真想离他远点再远点。 “那你好好考虑我刚才的提议,嗯,你先好好休息,我走了。”梁琛见她一副动容模样,临走仍不忘发挥他完美情人的本性,关怀赵晓潼。 赵晓潼见他终于肯走了,立时挫败的翻翻白眼。她敢肯定,这个男人肯定从来没在女人面前吃过瘪,才会自信得让人连隔夜饭都能呕出来。 嗯,也许她是目前唯一一个不甩他的女性。所以她才会好死不死的被他盯上了。想到这里,赵晓潼就无比郁闷的长叹一声。 偶尔受点小挫折什么的,绝对是好事啊二太子殿下!你为嘛那么记仇,我这个小小女子的漠视应该打击不到你的自尊心吧? 她不就是、不就是在去年灯节上拒绝拿他的花灯而已?值得他暗暗将她惦记上么? 还有刚才梁琛临走那一瞥,她怎么感觉他脉脉温情背后,透着野狼嗜血的燥动,还有莫名熟悉的危险感? 危险气息?赵晓潼眼神一冷,立刻将乱七八糟的郁闷扫了出去。刚才她在装,梁琛也在装?也是,一个心思深沉难测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一个在男人眼中没有用处的女人乱了心神? 可是,她从梁琛那眼神感受到的熟悉危险气息是怎么回事?难道梁琛对她抱着得不到宁毁之的决心?还是梁琛跟她以往时常感受到的危险人物有关? “赵晓潼,你该不会真考虑嫁入二太子府做梁琛的侧妃吧?”赵晓潼刚转身,窗户忽然又一动,而耳后便传来了熟悉略含紧张的声音。 赵晓潼眼角瞄着窗边那抹墨青袍角,心情隐约的有些烦燥起来。一个二个专挑深夜闯来,她还要不要睡了。 可是一想到司马晨受她连累,前两天才刚被皇帝召进宫盘削一顿,她这闷气对着他就无法撒得出来。 “我考不考虑跟你有什么关系?”少女深吸几口气,转身,嫣然含笑对着他,“说吧,这回又来干什么?”什么大事小事非得急着在深夜三更找她? 司马晨走到近前,看见她眼眶下隐隐泛着淤青,一时歉意大盛。 “我没事,你休息吧。”说罢,转身便欲从窗户跳出去。什么事,也比不上她的身体重要。 赵晓潼却快他一步的往窗户前一站,“是爷们,就爽快点。”来都来了,就这样又走,她还能安心睡得着吗? 司马晨见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他真不是故意来扰她休息的。他只是暗中跟踪梁琛,谁知跟着跟着,梁琛竟然跑到筑梦居来了。 就在刚才,梁琛拿剑架在她雪白如玉的颈项上时,他惊得差点心脏都从嗓子跳出来了。他多怕梁琛真会对她下杀手。他多怕,她躲不过梁琛的杀着。 幸好,他喜欢的女人,不但聪明过人,就是智谋也同样过人。刚才他隐在外面看得分明,梁琛确实对她动了杀意,如果她稍露惊慌,后果简直不敢想像。 想到这,司马晨心里才默默松了口气。可这些,他不能对赵晓潼说。 对上她坚持不妥协的眼神,司马晨无奈的笑了笑,“梁琛那个人,太危险了。你以后,尽量不要单独与他接触。”梁琛危险的不止心思,还有他的武功。 赵晓潼单独与梁琛对上,吃亏的绝对是她。而且,他隐在暗处,刚刚才有机会看明白梁琛对赵晓潼的野心。那是一种嗜血野兽看上猎物的眼神,是一种志在必得的心态。 赵晓潼似笑非笑的挑眉掠了掠他,不甚在意的道:“他危险,我知道。”就算梁琛危险又如何,她也不是吃素的弱女子。一旦真正动手对上,梁琛短时间内未必能在她手上讨好。 “你若真没事,那就回去吧。嗯那件事,很抱歉。”连累了你。 赵晓潼说完,默默往旁边让了让,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武功人氏从窗户跳来跳去的奇怪进出方式。 为了方便这些夜晚跳窗的大侠们,她还特意让人加宽了这扇窗。没办法,既然注定无法避免的事,不如试着去适应。 加宽这扇窗的另一个好处,起码有危险靠近的时候,她也能立刻发现不对。 司马晨见她精神还可的模样,心里隐隐的有些不想离开了。他真担心,赵晓潼一个想不开的会答应成为梁琛的侧妃。 “赵晓潼,我是说如果。”司马晨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赵晓潼瞥见他的动作,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司马晨在紧张。“如果有一天我回百越去的话,你跟我一起去百越可好?” 呃这算什么问题?赵晓潼迷糊的拼命眨眼睛,她不是出现幻觉看错人了吧? 司马晨这是突然? 赵晓潼略略垂眸,避开他隐含期待的目光,“你不是还要在大梁再待上一年多吗?”怎么突然就想到离开这个问题了? 话一出口,赵晓潼就懊悔了。这个问题,她不该问的。就像司马晨刚才那个问题,也不该拿来问她一样。 “晓潼,我终归有一天要回百越去的。”司马晨似是没发觉她的尴尬,兀自略带伤感的望向窗外漆黑处。 “我” “很夜了,这个问题还遥远得很,不如你先回去吧。”赵晓潼略显慌乱的打断了他,转身就往床榻走去。 “晓潼,楚千浔那回说的,都是真的。”司马晨刻意忽略她的逃避,依旧孤直的站在窗前,望向外面的眸子里隐隐浮动着痛苦的迷离。 那回?哪回啊?楚千浔说了什么?是真的了?赵晓潼顿住脚步,想了想,还是走到桌边坐下。 她一手支着脑袋,拼命回想司马晨与楚千浔都同时出现的场合,很认真的回忆楚千浔说过的话。原谅她没有过耳不忘的变态本领,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楚千浔说过司马晨什么。 不过赵晓潼也没困惑多久,玉树一般孤伫立窗前的司马晨,已经开口轻声说了起来。 “五岁那年,我母妃就去世了。母妃生前,父皇对她也算宠爱,她去世后,我在皇宫里也过得不错。” 司马晨低沉动听的声音,隐隐的透着嘲讽与颤抖,那是出于内心极度厌恶的排斥。 “他让宫里一个无子嗣的嫔妃抚养我,偶尔也会来看望我。我以为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到我长大,直到我成年出宫建府为止。可是”司马晨闭了闭眼睛,长睫巧妙的将眼里痛苦掩了下去。 赵晓潼心里莫名揪了揪,听他落寞排斥的语气,隐隐还透着痛苦,究竟在送往大梁之前,他在百越皇宫里经历过什么? “有一次我高烧不退,她脱掉我的衣裳给我擦拭退热的时候。” 赵晓潼心里一紧,瞟向窗前玉立孤直的身影,司马晨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可是,看司马晨现在这副容光潋滟的魅人模样,就知他小时候也是漂亮惹人觊觎的孩子。 皇宫里多的是寂寞苦闷,无法排遣青春燥动的女子。 “你不愉快的往事,就忘了它吧。”赵晓潼轻轻叹了口气,心里莫名的为司马晨心疼起来。一个没有母亲护着的孩子,要在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长大,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司马晨对她的劝说仿若未闻般,声音高低起伏却似从遥远天边传来一样,隐含着痛苦与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 “自那次之后,她就会经常找各种借口折磨我,这还不是尽头”司马晨苦笑一声,声音透着他自己也难以接受的鄙夷,那段屈辱的童年,那些痛苦的记忆这么多年还是鲜明如昨,仿佛从来没远离过他。“后来有其他嫔妃知晓这事,便越来越多的女人” “司马晨,别说了。”赵晓潼看着他孤直孑然的冷硬背影,忽然有种想上前抱一抱他,给他一个温暖拥抱的冲动。 可是,她终是忍住,将自己困在桌与椅之间,端坐不动。她与他之间,间隔的何止是鸿沟!有些事,既然明知不可能的,又何必给人希望。 “都过去了,你已经长大了。就算回到百越,你也会有你自己的府邸,你再也不用住进皇宫。”那座充满痛苦与肮脏记忆的牢笼。 司马晨固执的站着没有回头,他怕在她看中看到鄙夷,他怕在她眼中看见嫌弃。那怕是一点点影子,他也会发疯的。 这么多年,除了她,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靠近他身边三尺之内。 既然已经亲手撕开了昔日血淋淋的伤口,他今晚一定要将所有的肮脏都吐出来。过了今晚,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再剖开自己一次。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三年,我那个名义上关心我的父皇,他却一直不知道他那些女人是如何折磨他的儿子。”司马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自觉的渗了几分凌厉怨恨。 赵晓潼心里震了震,一个年幼失母,盼望着父爱的孩子。却偏偏在父亲的眼皮底下,遭遇那些非人的不堪,她可以理解他心中的怨恨。 “直到后来,百越与大梁签了友好邦交的盟约,我就被人当破布一样丢到大梁来了。” 赵晓潼心中一动,她记得当初是百越主动提出互换皇子为质的。照理说,百越作为国力绝对强大的一方,应该不会提出这种等同屈辱示弱的条件才对。 “司马晨,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也许,送你来大梁,并不是因为厌弃你。”而是为了保护你。 远离了百越,就算后宫那群女人手段再恐怖,她们的手也伸不到大梁来。 “不,没有这种可能。”司马晨冷冷一笑,赵晓潼听着他的笑声,忽然有种被寒冰渗骨的感受。“如果他真想保护我,有的是办法。如果他稍微有一分关心我的存在,就不会让我白白受辱那么多年都没发现!” 所以,司马晨心里是恨极百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吧! 赵晓潼深深的叹了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也许当年送司马晨来大梁为质子,个中还有别人未知的复杂内情。 “所以,晓潼,你别”拒绝我,可以吗?司马晨缓缓转过身来,眼含恳求的静静看着她。 赵晓潼闭了闭眼睛,这一刻,她确实为司马晨幼时的遭遇心疼。可心疼一个人,只是一种心情,而不是感情,她不会为此对他承诺什么。 就算除了她,司马晨再接受不了别的女人靠近,这也不是她可以做出承诺的理由。 默默垂眸,轻轻吐了口气,赵晓潼盯着桌上早没有热气的水,淡淡道:“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天亮了,你就会忘记自己今晚说过的。 一觉醒来,也忘了今晚曾经在她面前流露的脆弱。 司马晨深深的凝视她,眼神说不上失望还是失落。就算她暂时不肯接受他,也不重要。至少,她没有直接拒绝他,他还是有机会的。 至少,她眼中没有对他流露嫌弃、鄙夷、怜悯等等,这些让他受不了的目光,那就够了。 “好,那你也好好休息。”司马晨轻轻吐出这句,便了无声息的转身从窗户掠了出去。 司马晨怨恨他的父皇,所以他心中对那个位置也是充满渴望的吧? 赵晓潼在他离去后,略带忧愁的看着漆黑无边的窗外。眼里,有着连她自己也不察觉的莫名心疼与忧虑。 夜色,无声渐渐暗了下去。太阳再度升起,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小姐?小姐?你起来了吗?”杜若略显急切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尚在睡梦中的赵晓潼愣的便惊醒过来。 一般情况下,不听到她叫唤,杜若都不会前来打扰她的。 “出什么事了?”赵晓潼掀开被子,麻利的下床穿好衣裳。 杜若听闻她声音,这才推门进来,面带愁容的说道:“刚刚接到皇后懿旨,说让你今天亲自到太庙谢恩。” “到太庙谢恩?”赵晓潼愕然瞪大眼睛。原谅她实在难以接受这么诡异的旨意。 皇后赏赐她,那都是两天前的事了。这会才想起让她当面谢恩?还要为这谢恩特意跑到城外的太庙去?要说其中没阴谋,打死她都不信。 又不是什么重大赏赐,哪还需要本人特别亲自前往谢恩的。皇后下这样的懿旨,也不怕回头被人在皇帝跟前上眼药。 “一定让我今天亲自到太庙去?”赵晓潼眼神冷冷的,语气也十分不好。想起昨晚的事,这会她心里烦着呢,“皇后不知道非皇室中人不得踏入太庙的规矩吗?” 杜若忧愁的叹了口气,默默看了火气不是一般大的赵晓潼一眼。 “小姐,连你都知道的事,皇后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皇后这是作死! 赵晓潼眉头一紧,眼神顿时渗了三分凌厉七分森寒。 “小姐,皇后让你到太庙谢恩,并没有规定你得踏入太庙才能谢恩。”跪在殿外,同样也可以谢恩的。 皇后大老远的将她弄到太庙去,就为了刁难她一下?皇后这么闲? 赵晓潼没好脾气的接过杜若递来的诡异懿旨,飞快地掠了一眼。忽然恼恨地拿着懿旨死命的揉了起来,叫你这破布一来,就要将她弄到什么鬼太庙去。 杜若有些心惊胆颤的看了看赵晓潼,瞄着她手里被揉得皱巴巴的懿旨,一脸的苦相。 “小姐,污损或毁坏圣旨,都是死罪。” 赵晓潼瞥了被她揉得看不出原状的懿旨,心里的闷气终于舒畅了些。将懿旨往杜若怀里一塞,没好气道:“这破东西,还能要我脑袋了。我的脑袋,就这么不值钱!” 气够了,那就该启程了。 “小姐,现在已经是辰时末。” 赵晓潼白了杜若一眼,“知道了,杜管家,我立刻去吃东西。”就是去谢恩,也不能让人饿肚子吧! “小姐,马已经准备好了。”杜若待赵晓潼吃得差不多,立即就前来提醒。 赵晓潼瞄了一眼立在门边做好准备的半夏,眼里闪过一抹赞赏,唇畔同时微不可见的勾了抹笑容。 杜若与半夏这两个丫头,终于配合默契了,知道她赶时间知道可能有危险,第一时间准备好马匹,半夏也不用她吩咐,便准备好随行。 “好,半夏,我们出发。”赵晓潼擦了擦嘴,起身往门外走去。 跑在行人渐少的官道上,赵晓潼逐渐加快了速度。大约一个时辰后,她们已到了从大道岔进太庙的山道。当然,太庙是供奉皇帝先祖之地,这山道修得也跟官道差不多。赵晓潼望着不怎么晴朗的天色,双腿一夹马腹,鞭子挥下,速度愈加了。 皇后有意刁难她,若能碰上下雨的天气,那真够皇后窃喜的。 如果不是知道皇后几天前就待在太庙,赵晓潼都要怀疑皇后是不是先让钦天监看过天色的。 然而,就在她们跑进一段山道,准备从底下穿过一面高耸山峰时。赵晓潼忽然皱起眉头,勒停了马。 “小姐?”半夏立即也勒停马,警剔的跟在她旁边。 赵晓潼瞄了瞄左侧这座仿佛天然屏障的山峰,当机立断的迅速道:“有危险,我们撤回去。” 赵晓潼对危险的直觉超乎常人的敏锐,即使是从小接受护卫工作训练的半夏亦有所不及。 所以赵晓潼说有危险,半夏连半分怀疑也没有。很多时候,就如赵晓潼说的,半夏的能力未必有她强。 半夏的保护之责,也大多时候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有一个强悍的主子,是属下之幸也是属下纠结的痛苦。 半夏瞄了眼那座高耸石山,立即策马回头,不过略略落后于赵晓潼身后,形成断后保护的姿态。 赵晓潼扫了她一眼,也不多话,立即拍马就走。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待多一秒危险就增强一分。 一面是高耸入云的石山,一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赵晓潼真是想不明白,皇帝家的祖宗怎么就选这样意外高发的地方修建太庙。 “轰隆隆”突然似有闷雷从天而降,当头劈下一样。 赵晓潼听闻这声音,心头陡然震了震,同时在心里大喊不妙。 皇后这是要利用石山制造山崩的意外,将她埋在乱石丛中呢!就算她侥幸没被乱石砸死,骏马受惊之下,只怕她也逃不脱跌下深渊的命运。 “妈的,好你个独孤虹,我赵晓潼今日若是不死,他日定将今日之仇双倍奉还。”左避右闪躲开落石意图冲出乱石林的少女,忍不住爆粗口大骂。 “小姐,你快往前跑。”山上是不绝于耳的轰隆声,半夏除了灵巧闪避,不让落石砸中自己与座骑之外,还奋力的拿剑逼开飞向赵晓潼身边的落石。 赵晓潼这会哪还敢犹疑,人的力量再厉害,在大自然面前也同样渺小得可怜。山上的落石源源不断往下滚,显然早有人埋伏在上面,做好充分准备要将她们埋骨于此。 可是,山崩这种意外,既然可以崩于坚固的石山,自然也可崩于土质不牢固的泥峰了。 赵晓潼没跑出几步,前面的路就被突然崩塌下来的泥土给堵住了,马受惊之下立刻狂燥的扬蹄,不停发出嘶鸣声。 唯一的出路被泥土堵住,身后又是不断逼来的落石。这一刻的赵晓潼,真是欲哭无泪。 可是,这会想要活命,赵晓潼只能冷静快速想办法,哪有时间去哭去骂。 “小姐,快闪开。”半夏又在赵晓潼身后大叫,声音惶急充满担忧。 耳后是呼呼风声还有落石滚下的隆隆震耳声,赵晓潼没有回头,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回头了。只能凭着对危险的直觉与现场的判断,沉着的拍马险险往泥土堵住的道路横去。 半夏不敢离她太远,可也不能太近,以免她来不及为赵晓潼阻挡落石。 “小姐?”这该怎么办呀?半夏望着堵死去路的泥土,从无表情的脸上也浮了层浅浅忧色。 “没办法,不想困死在这被砸成肉饼,只能策马从泥土冲过去。”赵晓潼闪避落石的同时,已然迅速计量过那些泥土的松软度以及可承受的速度与重量。 如果她与半夏策马踏上那些松动的泥土时,速度够快的话,她们应该可以安全过去的。反之,她们不是被落石砸死,就是掉落下面深渊摔死。 “可是,小姐?”我们真能冲过去吗?半夏望着堵住道路重新形成一道险锋的泥土,心惊肉跳的问。 她们这样策马从上面跑过去,跟直接跌落深渊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那些泥土可是松动的。 “还有更好的选择吗?”赵晓潼抬头望了望追着她落下的石头,闪避的动作越来越吃力了。因为地上可以让她闪避的地方越来越小,越来越来的石头滚下来,马便连落脚的地方也没了。 就算一时半刻砸不死赵晓潼主仆,只要上面的石山持续的崩下去,她们俩就必死无疑。 半夏盯着越来越狂燥不安的座骑,眉头渐渐紧了起来。确实,这个时候,她们除了从那座刚形成的松动山峰冲过去外,别无其他出路。 “那小姐你快跑,奴婢在后面断后。”半夏虽然不想让赵晓潼冒险先行,可相较之下,奔过松动的堵泥比闪避落石危险要小些。所以半夏只能让赵晓潼先行冒险了。 性命攸关时刻,赵晓潼自然不会拖拉,她先行半夏断后,是眼下唯一最好的安排。 可是,就在赵晓潼安抚住烦燥不安的座骑,准备往泥土堵住的道路冲去的时候;她头顶忽然有块巨石流星般飞砸而下,半夏见状,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她更是连想也没想,直接从马背上飞身掠起,企图以血肉之躯替赵晓潼挡住那块巨石。 可惜,半夏没真正见过赵晓潼的身手。根本不知道赵晓潼虽然因准备奔过松土泥山分了神,可赵晓潼仍然时刻留意着四周情况。那块巨石,赵晓潼肯定也躲得开,顶多不过会受点伤而已。 可半夏心里不知,或许是就算她知道赵晓潼能避开,她身为下属天生的责任感,也不容许她这会眼见赵晓潼危险不顾。 在她被送到赵晓潼身边起,她的责任包括她的生命就是赵晓潼的。 为赵晓潼挡块巨石算什么,就算为赵晓潼身死也是应该。 在半夏飞身掠起那一霎,赵晓潼便骤然发觉事情有异,可这会已来不及提醒半夏。 “驾!”赵晓潼一声清叱,座下骏马立即撒开四蹄往泥峰奔去。 半夏这个时候也听到了身后突然传来的轰隆隆山崩声,她面色陡然一变,顿时明白赵晓潼的用意。 可是,她这样掠过去,就算追得上赵晓潼座下那匹马的速度,她也担心那些松动的泥土能否同时承受她们的重量。 半夏犹豫了,如果她不追上去,兴许小姐还能活着冲过去。如果再加上她,小姐与她也许都活不成。 就在半夏这一转念的犹豫间,赵晓潼已安全飞越过那堵泥土,但半夏的身影却瞬间淹没在排山倒海而来的碎石里。 赵晓潼回头那一刹,正好看见半夏半边身子都被落石砸中埋住。 可即使这样,半夏见她回头,竟然还奇异的朝她露出安心的笑容。 赵晓潼心脏立即被这情景击得狠狠揪痛,她一咬牙,放声道:“半夏,你等着,我马上来救你。” 半夏意识半昏迷间,听闻赵晓潼这话,顿时又痛得清醒过来。 “小姐,你别你赶紧走吧,奴婢奴婢自己会想办法的。” 想办法?半夏这会还能想什么办法?半夏能想的办法无非就是等死! 可她赵晓潼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贪生怕死独自逃命这一条。 赵晓潼认定的事,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更改不了。所以半夏的劝说,对她半点作用也没有。 不过,赵晓潼也不会莽撞行事,她是要救人,不是想一块送死。飞速的计量了下她再冲回去多带一个人出来的可能性,怎样的力度与角度才能避过连人带马跌落深渊的可能。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赵晓潼勒住缰绳,又将烦燥不安的马调转了头,再一次飞快冲过那堵住道路的新泥山。 她身上唯一带的只有匕首,用匕首去弄开压住半夏的石头,还不如直接用手。 半夏见她又跃马回头,从来没有感情波动的她,瞬间红着眼眶泪流满面哽咽起来,“小姐” “我们的夏女侠可是流血不流泪的英雄,这点石头,难不倒我赵晓潼的。”为了让半夏不至于因疼痛失血昏迷过去,赵晓潼徒手搬石头的同时,不停的说些轻松逗趣的话题吸引半夏注意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赵晓潼双手十指早已血肉模糊,半夏见她这样,真想开口劝她放弃算了。 可是,她对上赵晓潼坚决又自信的眼神,这种气馁的话她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赵晓潼双手酸得动也动不了的时候,她终于搬空了压着半夏的石块。 可救出来的半夏,一条腿已经血肉模糊,左手更是惨不忍睹。 赵晓潼小心翼翼将她放上马背,为了不至于稍后冲过那堵住道路的新泥山时掉下去,她不得不脱下外衣将半夏固定在她与骏马之间。这样,除非她与马一同被摔下深渊,否则半夏就绝不会有事。 固定好半夏,赵晓潼不敢迟疑更不敢耽搁,半夏这一身伤,还有,谁知道那要命的石山还会不会再崩塌。 有过两次经验,这回多带着半夏,冲过那堵住道路的新泥山时,也就顺利多了。 赵晓潼不敢停歇,除了粗略的替半夏做些简单止血的包扎外,立时便策马狂奔回城。 这个时候的半夏,知道赵晓潼用命救了她,便再也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赵晓潼血人一样带着另外一个血人疯也似的冲到楚千浔的小楼时,楚千浔正巧准备外出。 “晓潼?发生什么事了?”楚千浔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心跳突然便乱了起来,“你受伤了?” “千浔,受伤的是半夏。”赵晓潼顾不上自己血淋淋的双手,很快将半夏放了下来。 楚千浔立即招呼两个婢女过来帮忙,这个时候自然忙着救人,所以楚千浔没有机会询问赵晓潼详情。 但是,赵晓潼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并没有跟着进去,忽而冷静的道:“千浔,借我一匹马。” 一脚迈进门槛的楚千浔眉心蹙了蹙,他扭过头看向一身愤怒杀意的少女,“晓潼,你双手受伤了。”不管是要报仇还是做别的什么,起码处理好双手,冷静计议过再说。 “千浔,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赵晓潼昂然直视楚千浔不赞同的眼神,“至于我手上这点伤,不算什么。”赵晓潼垂眸瞥下,只是损了点皮肉,长长就能好。 可半夏想起浑身是血动弹不得被压在石头下的半夏,赵晓潼心里就无比难受。也许半夏以后再也。 所以,这仇她一定要报。当然,她不会莽撞送死,这个时候回头去,皇后一定料想不到。 意料之外,她的赢面就大了。 愤怒得想杀人的潼潼,要冷静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疑心生暗鬼 章节名:第108章 疑心生暗鬼 “晓潼!”楚千浔平时让人心安的声音隐隐透着严肃,“这不是儿戏。”就算赵晓潼什么也不说,他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也能猜出大概。 赵晓潼面对的敌人如此强大,就算她突然杀回去胜算高了几成,可这不代表没有危险。 “我也很认真。”表示这绝不是儿戏。赵晓潼坚决的看着他,冷硬的身姿坚定的眼神,无不透露她绝不妥协的决心。 里面还有个人等着他去救,楚千浔知道自己劝不服她,终只得压下担忧,轻声道:“那你保证。” “好,千浔,我保证一定会活着回来。”就算为了半夏,她也一定会活着。 “千浔,半夏拜托你了。”赵晓潼说完,转身便牵过楚千浔差人为她准备的马,毫不犹豫的出了院子。 楚千浔临进屋时,招了两个人跟随在赵晓潼身后。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放心让赵晓潼一个人独自闯回去。 赵晓潼没有急着往回奔去太庙,而是先去采买了一些制造炸药的原料。前世作为一个出色的特工人员,弄个炸药包什么的,对于赵晓潼来说,那是手到擒来的事。 楚千浔派来那两人,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赵晓潼后来想了想,既然有免费劳工,她不用白不用。于是,她便毫不客气的将两个人招到跟前帮忙制造简易炸药包。 那两个人得到的命令就是听从她的吩咐,所以赵晓潼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二话不说的就来帮忙了。既然赵晓潼让他们弄的东西有点奇怪,但他们也没有多问一句不该问的。 赵晓潼弄好炸药包,又仔细教会他们使用之后,便直奔太庙而去。 待赵晓潼重新回到她与半夏遇到山崩的地段时,那些落石泥土什么的,居然奇迹般没有了。 “这速度,真是够神的。”赵晓潼勾唇冷笑,皇后大概是急着想看到她被砸成肉饼的惨状,所以清理起来那一个极速。 不过,这也令她怀疑,山崩的意外不只皇后一个人参与。 “除了皇后,还有谁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将我置于死地?”赵晓潼喃喃自语间,策马奔过了那段差点成了她与半夏埋骨之地。 “赵姑娘,前面很多禁卫军,我们不宜再前去。”转过一道山坳后,隐约可望见前面巍峨雄伟的太庙建筑群,卫一立即小声提醒赵晓潼。 赵晓潼点了点头,放慢速度,找了个隐蔽点隐藏了身形,“你们两个,轻功应该都不错吧?” 卫一与卫二闻言,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她。他们的师父说他们够资格出关,所以他们的轻功应该也算合格的吧? 不过,他们两人更想告诉她,他们暗杀的武功更不错。 赵晓潼见二人神色茫然,眼睛转了转,也不需他们作答,便开始分工了。 “卫一,你带上十个炸药包从左侧摸过去,把太庙最外那重围墙给我炸了。”皇后不是制造山崩要活埋她么?那她也可以制造天灾破坏太庙。 “卫二,你则带上炸药包从右侧摸过去,也只炸最外面那重围墙就成。” 其实赵晓潼更想直接将炸药包扔进太庙,将皇后与皇帝那些祖宗们炸个粉身碎骨。不过这事她只能想想,一来风险太大,二来外面那么多禁卫军与侍卫层层把守着。卫一卫二两个不易靠近,万一到时弄巧反拙,没炸死皇后,反因此暴露了自己。 那到时不仅是她活不成,就是相府所有人都得承受皇帝的怒火,成为皇帝祖宗的陪葬品,甚至还会因此牵连到楚千浔。 所以,没有把握的事,她绝不会做。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炸掉太庙外围部份围墙,那就是天灾。是上天对皇后不满的示警,皇帝自然猜忌皇后到底做了什么触怒上天,到时皇后。 卫一卫二看见她冰冷凌厉的眼神,心里莫名的俱震了震。这样的赵姑娘,真是太可怕了,活脱脱就是地狱修罗,哪里还是什么温和无害的清丽少女。 赵晓潼可不管他们如何看她,分工好之后,又待了一会,直到确认太庙那边的人完全没有发觉他们,才冷静命令道:“你们现在过去,记得在引线烧尽前将炸药包扔出去,并且以最快速度撤出最远的距离。” 万一到时因为操作不慎,不小心炸伤或炸死自己,她回去怎么跟楚千浔交待。 如果不是她不会轻功,这会因连续奔波又体力不支,她还真不想用这两人。 “赵姑娘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见卫一卫二连连再三保证,赵晓潼便也压下心里隐忧,示意他们可以行动了。 要悄悄摸过去炸毁太庙,对他们来说或许有难度。可让他们远远的丢几个炸药包炸毁最外围的围墙,那就相当于挟菜吃饭如此简单。 一会之后,在赵晓潼紧张又冷静的期待中,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丢完炸药包,在那些禁卫军们反应过来之前,卫一卫二已经赶回到赵晓潼藏匿之地。 赵晓潼见他们安全归来,紧抿的嘴角微微动了动,“我们走吧。”烂摊子留给皇后慢慢收拾好了。 几人齐齐策马悄无声息的折返回去,将混乱远远抛在了身后。 赵晓潼赶着回去看半夏的情况,因而进了城门之后,特意抄了近路绕人少的巷子而行。赵晓潼大概忘了她的麻烦体质,逢抄近路必有麻烦。 “问出来那小子在哪没有?”长长的小巷中,在拐弯处站着两个负责警戒的黑衣人,其中一个紧张地张望着南端巷口,略显不耐的询问。 离他们不远的地上,躺着两个年纪不大但浑身是血的男女,另外还有一个满脸冷酷之相的黑衣人在逼问他们。 负责南端巷口把风的黑衣人问的,显然是那个满脸冷酷逼问血泊中男女的人。 “没看到我正忙着呢吗?”问问问,就知道催。这个男人若那么容易对付,他们早就完成任务离开这里了。 “到底说不说,你的儿子藏在哪?”那心里不痛快的黑衣人拿着寒光闪闪的匕首,贴着地上满身是血的男子那脸,一脸恶狠狠的道:“再不说,我就将她一只眼睛挖出来。”黑衣人指了指男子旁边早已出气多进气少的女子,放狠话满满的威胁。 那男子心里极痛,他闭上眼睛,却冷淡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找到他的。” “好,想死是吧,爷成全你!”那黑衣人大概追问多次未果,什么威逼凶狠手段都用光了,这会实在气得呛,举起手里匕首就往那几乎气绝的女子胸口插了下去。 “哧”温热的血溅了那躺地男子一脸,他眼里除了死寂的绝望,却再无其他波动。 “喂,到底问出来没有?”负责南端把风的黑衣人又催促了,“动作利索点,我听着外面似乎有人朝这里过来了。” “妈的,哪个不长眼的非要到这找死。”那黑衣人问不出有用的消息,心情本已极度烦燥,又再三被催促,顿时恼火的骂骂咧咧吐了口水,“你守着点,如果真是来找死的,直接放倒就是。” 那望风的黑衣人侧耳听了听急骤奔来的马蹄声,皱着眉头急切道:“恐怕不是好对付的点子,来的有三个人,其中两个身手应该不错。” 他口中所说的三个人,自然就是赵晓潼跟卫一卫二他们了。 “妈的,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好不容易逮到这狡猾的凤,却没抓到最关键的。”现在外面又闯来几个搅局的。 “既然问不出,那就送他们上路,我们得撤了,万一让人撞上我们这可是麻烦事。”负责北端把风的黑衣人略一思索,便果断的作了决定。 那负责审问的黑衣人一听,只得恼恨的拿着匕首又往那男子胸口插去。抽出匕首之后,还谨慎的伸出手指往地上一对男女鼻翼下探了探,确定他们完全没了呼吸才放心。就算他们要撤,也不能留下活口暴露他们身份。 那三个黑衣人听着巷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只得迅速往北端出口撤去。 不过,他们出了巷口之后并没有立即撤走,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先藏了起来,准备看看从巷子出来的人有没有带走他们想要的东西。 赵晓潼一口气策马奔进巷子,可刚进巷子她就感觉不对劲了。她这个人对危险与血猩一向敏感,这条又长又窄的空巷子空气中居然隐隐浮动着危险的气息,而且还有股浓重的血腥味随风飘了过来。 她略略放慢了速度,已经进入到巷子里面,想要调头再出去,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身后的卫一立即紧张问:“姑娘?”他们也同时闻到空气中的血猩味了,是不是倒退出去别走这道了? 赵晓潼放眼一扫,前面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没事,我们继续往前走。” 尽管嘴里说没事,可她心里警觉暗暗提上来,继续策马奔进巷子深处。 奔到巷子拐弯处,差点被突然横在路中间的男人绊了马脚。 “救救命”原来那被黑衣人刺了胸口的男子,知道外面有人闯进来,闭着一口气装死骗过了那三个黑衣人。然后艰难的拖着满是鲜血的身体,往路中间挪呀挪。 赵晓潼当然可以勒马直接跨过那个男人去,可是见死不救她实在做不到。就算今日她策马跨了过去,他日她也过不了自己良心那一关。 看样子,这个男人伤得这么重,大概也活不了一刻钟。也许是有什么临终遗言的想交待她这个过路人吧,既然遇上,她就听听罢。 暗暗叹了口气,赵晓潼勒停了马,跳下来直接蹲到那男人旁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跟在她身后的卫一卫二见状,立即紧张得同时跳下马护到她跟前来,右手按在剑鞘上,两眼警剔的盯着地上那个还会呼吸的男人。 赵晓潼暗下翻了翻白眼,这两人也紧张过度了吧。就这个只剩一口气的男人,也想伤她?就算她蹲在这不动,这个男人也没这能力。 “姑、姑娘凤、凤”那男人见她蹲下问话,激动之余颤着手巍巍的摸上发间,两眼却充满期盼的望向不远处一个泔水桶。 “拜托姑娘照顾他。”男人从发间摸出一个牙状的饰品想要递给赵晓潼,他的眼睛一直斜着泔水桶的方向。然而饰品未递出,他的手便无力垂下,而眼睛还是不甘的瞪得大大的。那双漆黑眼眸里,充满了担心与怜惜还有无奈歉意。 赵晓潼皱了皱眉,捡起从他手中掉到地上的牙状饰品,心里竟然莫名的一痛。她扭头望了望泔水桶,这才发现这条巷子甚少有人家,只有零星两三户。大概在听闻巷子的杀戮声时,就个个都吓得关门闭户的躲了起来,那个泔水桶就摆放在那几户人家的外面。 卫一是个极机灵的,见赵晓潼望向泔水桶,立即大步跨了过去。不过谨慎起见,他并没有直接伸手去揭上面的桶盖,而是拿剑鞘撬开。 确定没什么动静之后,才凑过头去看了看。可这一看,真让他惊得嘣了起来。 “姑娘,里面有人。”确切来说,是有个闭着眼睛状似昏迷的小孩。 赵晓潼一听,立即腾的蹿起,三步并作两步流星般奔了过去。 卫一这时已经将小孩给抱了出来,他怕小孩那身又臭又脏的衣裳弄到赵晓潼,便在赵晓潼靠近之前,道:“姑娘,他只是昏迷过去。” 这时巷子的光线十分昏暗,赵晓潼也没仔细看孩子的脸,只知他小脸苍白异常。 “孩子给我,你们找个地将他们两人给埋了。”赵晓潼弯腰抱起孩子,半点也没嫌弃的意思。她眼角瞟了瞟地上一双气绝的男女,默默叹了口气。 卫一不太赞同的看着她,尝试劝道:“姑娘,这孩子”只怕来历不简单。地上倒在血泊中的一双男女照年纪来看,应该就是这个孩子的父母了。 有人以凌虐的手法逼问这对男女,目的显然是为了问出这个孩子的下落。赵晓潼这样将人带回去,那不是给自己带个大危险回去? “我答应了,要照顾他。”赵晓潼瞟了瞟地上那个面目慈爱的男子,抱孩子的手莫名紧了紧。 卫一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只好道:“那我们先护送姑娘回去,回头再让人来给他们收尸。”他们的责任,是保护赵晓潼安全。 收尸埋葬这种活,实在不该他们来干。 赵晓潼默了默,也没有强求。从这抄近道到楚千浔的小楼,花不了多长时间。万一外面还有人等着伏杀这个孩子的话,有他们在,起码危险程度降低。 死人再如何,也没有活人重要。那个男人,最后哀求她照顾的,就是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守在巷子北端的那几个黑衣人,听着他们渐近的马蹄声,心里都不禁一阵紧张与欢喜。 不过,他们的欢喜还来不及浮上眉头,便被人打散了。 一个青墨锦袍有如玉树般孤挺傲然的男子,忽然骑马朝这条巷子奔了过来。在进入巷子之前,他竟然在巷口外停了下来,还若有所思的扫了扫黑衣人隐藏的位置。 然后才策马,继续往巷子深处奔去。 黑衣人看见是他,立时惊惧不安的悄悄退了去。 司马晨并没有往巷子跑太深,便望见赵晓潼身前绑着一个孩子,策马跑了出来。 “晓潼,你没事就好。”司马晨扫过她染血的衣裳,眼神一缩。随即不待赵晓潼开口,便催促座骑往巷口退去。这狭窄的小巷,连让马调头的空间都不够,司马晨不得不倒退着出去。 “你?你怎么来了?”赵晓潼缓缓往外走,有司马晨在前面缓慢退走挡着道,她只能放慢速度。可扫向他的眼神,却莫名的夹着戒备与警剔。 刚才那对男女与她怀中的孩子,显然因为某些原因才遭人追杀,她刚刚救出这个孩子,这个时候司马晨就来了。 这种巧合,实在让她难以心安。在那一晚,司马晨向她吐露过幼年的遭遇后,她隐约就觉得司马晨有问鼎皇位之心。一个被押在异国为期十年为质的皇子,想要问鼎大位谈何容易。这个男人若真有这个心思,那么一定早就做了准备。 他背后的势力,一定也庞大得惊人。 所以,赵晓潼下意识的,对这一刻出现此地的司马晨起了防备之心。 她眼中防备的颜色很淡,若非司马晨认真看她,也许根本发现不了。可这会他宁愿自己没有发现,嘴角微微动了动,似有抹若隐若现的苦笑闪过,“晓潼,我收到你被皇后召去太庙谢恩的消息,本想早没想到,我终归晚太多。” 赵晓潼疑惑地挑了挑眉,司马晨欲言又止为哪般?如果是为了她前去太庙的事,这会确实迟太多了。 眼睛往那容光潋滟的身影扫了扫,这一望之下,赵晓潼才发觉司马晨衣袍上,似乎还隐隐沾了些血迹。 血迹?难道他遇袭了? 京城之中,除了他自己的侍卫,就是皇帝也派了不少人保护他,谁敢明目张胆袭击他? 就在赵晓潼满腹狐疑间,他们已经出了巷子。 “半夏伤得很重,我先回去看他。”赵晓潼策马离去前,不知为什么,突然对司马晨解释了一句。 司马晨黯淡的眼睛立时亮了亮,本来就打算跟着她去楚千浔的小楼的,这会更是加快了速度追上去。 好不容易等到赵晓潼安全归来,楚千浔还未来得及表露他的欢喜与放心,赵晓潼又塞了个孩子到他手里。 带着惭愧的语气道:“千浔,麻烦你看看这个孩子。” 楚千浔淡然笑了笑,他的笑容永远透着圣洁与宁静,让人看着便觉得心安。 “你放心,这个孩子只是昏迷而已。”楚千浔若有所思的掠向策马追来的司马晨,浅杏衣袍微微一转,抱着孩子进屋去了。 “赵姑娘,让奴婢看看你的手吧?”一个长相讨喜的婢女拿着药箱走了过来,另外一个婢女还捧了盆清水。 赵晓潼心头一暖,楚千浔永远都在不经意间为她做好最妥帖的安排。 司马晨走到她旁边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眼里流露着几分感慨的复杂,他暗下苦笑一声,不由分说的拦在那两婢女前面,道:“你们将东西放下,我来帮她处理。” 虽然他的语气平淡寻常,没带一丝命令的味道。可有种人,不需刻意表现强势,他天生便有让人信服听从的本事。司马晨显然便属于这种人,那两婢女当然没有直接听从他的话,而是询问的看向赵晓潼。 这便是打算听司马晨的话去做了。 作为现代穿越人氏,赵晓潼并没有在意古代那一套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处理一下手指的伤而已。依这个男人偶尔流露出来的强势,她若不同意,只怕他会一直纠缠着吧! 赵晓潼闭了闭眼睛,便点头道:“你们将东西放下吧,司马公子也略懂医术。”意思是,她将人家大名鼎鼎的司马公子当大夫来用了。 司马晨挑了挑眉,没有说话,挽了袖子便亲自捧着清水就近赵晓潼。 “晓潼,你坐下来。” 依旧是低沉动听的平淡语调,可赵晓潼却从中听出了强硬中夹着心疼的味道。她忍不住眉梢挑起,斜了他一眼,不过还是乖乖在小院中坐了下来。 将处理过的伤口再弄开,再用清水清洗,这绝对是件麻烦又疼痛的事。 司马晨将她手指就近水盆清洗时,看着已然露了白骨的手指,忍不住眉头一皱,眼神泛冷。 随即怜惜道:“洗的时候可能有点疼,你忍不住的话就喊出来。” 赵晓潼有些哭笑不得的瞄了瞄蹲在她脚边的男子,她又不是小孩子,还怕这点疼。 “嗯,像这样,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司马晨很专注的为她清洗伤口,然后真如哄孩子一般轻柔给她吹了起来。 指尖处传来痛麻又凉凉的感觉,赵晓潼心里不知怎的,就莫名颤了颤,随即生出几分针刺般的疼来。 司马晨这是怀念从前享受母爱的日子吧。 先是用清水清洗赵晓潼随便处理的伤口,然后才洒药包扎。做这一切的时候,司马晨就蹲在赵晓潼脚边,俊脸上连半分不自在也没有,冷静专注的模样,就跟一个专业大夫一样。只不过细看便会发现,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就是洒药的时候也是一点点细致的洒,生怕弄疼赵晓潼。 为了掩饰心里那突然而来的心疼与悸动,赵晓潼目光扫落他衣袍上的淡淡血迹。决定转移自己注意力:“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司马晨没有抬头,他正专注细致给她的指头包扎。 “嗯,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赵晓潼还想继续问下去,就在这时,有个侍卫走近过来。迟疑的看了看赵晓潼,询问的目光落在司马晨身上。 “说吧,查到什么?”司马晨依旧很专注的给赵晓潼包扎,不过仅从来人的脚步声与气息,他就能判断得出是谁。 那侍卫迟疑了一下,便小声道:“公子,那些人与骁骑营有关。” 骁骑营?赵晓潼心里一凛,她记得骁骑营的统领曾在周衍手下当过将领。 这么说,司马晨遇袭的事跟周家有关? 赵晓潼询问的看着司马晨,目光透着坚持与冷静。司马晨见状,只得暗暗叹了口气,知道以她的脾气,他不说明白她是不会肯罢休。 “没错,我得到你被皇后召去太庙谢恩的消息后,就准备前去跟你汇合。谁知道出门前突然被一批人缠住,直到刚才方脱身。” 至于那批暗中缠住他的人是谁,这会已经不言而喻了。 周家的人知道司马晨一直暗中帮她,所以特意让骁骑营的人出动缠着司马晨? 这么说,皇后与周家的人勾结一起将她置于死地? 赵晓潼眼神微微冷了几分,从那晚梁琛夜探的反应,她已经可以肯定梁琛与周家已暗中结盟。照理说,周家应该不会再与皇后勾结一起才对。毕竟做墙头草,什么时候都不会有好下场。 如果周家真做了墙头草,不管日后是梁琛还是梁佑登上大位,都绝不会再重用周家这样的臣子。 可现在这情况,又是怎么回事?司马晨的人应该不会被误导才对。 “晓潼不相信?”司马晨见她眼神,便知她心里怀疑什么了。 赵晓潼没有说话,只是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可想想她头摇得也不对,便又点了点头。 姑娘,那你到底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呀?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不会是怀疑他故意扯谎欺骗她吧? “我觉得皇后与周大将军之间,也许有故事。”司马晨瞥了满眼疑惑的赵晓潼一眼,决定将他的怀疑说出来。 赵晓潼皱眉,极快的扫他一眼。就算皇后与周衍年纪相仿,你也不能信口开河吧?皇后是什么人?在进宫之前肯定祖宗十八代都被调查清楚了,不干净的女人能进宫?还能选当为皇后?就算皇后当时的娘家再牛气,也不可能给皇帝添顶绿帽戴吧? “咳我觉得他们的故事兴许不为人知。”司马晨被她那眼神扫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又开口解释了一句。 而楚千浔为那孩子诊治完毕之后,走出院子便看见司马晨握着赵晓潼的手,两人正融合在他们的小天地里,愉快交谈。 虽然楚千浔眼睛看不见,可他的耳朵能代替他的眼睛,听到所有他想看不想看的。凭着气氛与听觉,他便能准备的想像出此刻两人是什么姿势。 赵晓潼安静坐在椅子,略弯着腰将手指就近司马晨。而司马晨握着她手腕,正半蹲半跪的自然蹲在她旁边。 这画面,光是想像,便是男俊女俏美好和谐的一幕。楚千浔心里忽然浮起淡淡烦燥,可他面上那抹淡然笑容却明显了些,“晓潼,你回来就好。” 这语气,这自然纯熟的态度。赵晓潼似乎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平时她与楚千浔相处也是这般随意自然的。 可落在司马晨耳里,那就是隐隐带着挑衅意味了。 楚千浔那语气神态,简直就像一个等待妻子归来的丈夫一样。 包扎好赵晓潼双手,司马晨慢慢站了起来,以占有的姿势有意无意的挡住了楚千浔的视线。 咳司马晨这会也是酸糊涂了,都忘了楚千浔从来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靠感知。 “五公子,半夏那丫头怎么样了?”一开口,司马晨立刻就问了赵晓潼最关心的,完全绝了让赵晓潼发觉楚千浔用意的机会。 赵晓潼也站了起来,略带急切的朝楚千浔走了过去,“千浔,你直说,不管半夏她怎么样,她都是我的人。”不管半夏残了还是废了,她都会养半夏一辈子,也绝不会嫌弃半夏。 “她的腿休养一段时间,就能重新站起来。”楚千浔说到这,微微歇了歇,赵晓潼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便有漫天的寒意充斥四肢百骇。 楚千浔看着满脸担忧的少女,无声的叹息一声,“她的左手,关节处骨头粉碎,以后都长不好了。” 也就是说,半夏的左手永远也举不起来了。 赵晓潼身形微微晃了晃,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听到这样的结果,她心里还是无比难受。 她记得,半夏用的是左手剑。左手废掉,这不是等于要了半夏的命么。 赵晓潼这一刻,开始认真考虑刚才司马晨的提议。皇后与周衍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就算不是真的,她也会让这事变成真的。在大梁,能杀皇后的,只有那个位置的男人。 伤了她的人,皇后休想全身而退。还有周家,一个也跑不掉。 赵晓潼默了默,将心头愤怒与难受统统压下,淡淡问:“那个孩子呢?” 既然救了人回来,她就会对那个孩子负责到底。 “受了惊吓,又在泔水里闷得太久,他的症状不太好。”楚千浔说起那个明明已经清醒却硬装着昏迷的孩子,就有些放心不下,“也许醒来后会抗拒别人靠近。” 千浔的意思是,那个孩子可能已经患上自闭症? 赵晓潼忽就想起了一直昏睡不醒的赵紫茹,鼻子不禁一酸。这年头到底怎么了,一个个无辜的孩子都在替大人受罪? “症状重不重?”赵晓潼将泪意逼退,又冷静的询问。自闭严重的话,她就要考虑专门为那个孩子请一个心理辅导的大夫了。 “目前还不好说,得看过他清醒之后的表现才能断定。”楚千浔似是明白赵晓潼心里的打算,也没有将话说死。不过,他说完这话就若有所思的扭头瞥了瞥司马晨。 “半夏目前的情况,她不宜移动。”楚千浔想了想,又道,“如果你放心,就留她在我这里休养一段时间。” 对楚千浔,赵晓潼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在她于他尚是一个陌生人的时候,他都出手相救了。现在半夏就相当于他的病人,作为一个对病人负责的大夫,赵晓潼对他那是十二个放心。 “我回头调几个丫环过来照顾她。” 这一点,楚千浔没有任何意见。毕竟他的小楼,原本就没有备有婢女,那两个婢女还是因为赵晓潼的关系,才买回来的。 处理好半夏的事,赵晓潼便带着那个装昏迷的孩子回相府去了。 赵晓潼回到相府的时候,看见玉珠一脸担忧的门口等着,当下心头一热,上前握着玉珠双手道:“有劳玉珠姑姑记挂了,麻烦你回去告诉老太爷,我很好。” 她前往太庙遇到山崩的事,老太爷显然是听说了。而玉珠会站在这里等她,显然不仅仅是因为老太爷的吩咐,她可以看得出玉珠眼中的担忧是真心的。 无论什么时候,能看到有人真心惦记你担心你,这种感觉都是让人欢喜的。 玉珠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可这一拍,玉珠立刻发觉不对劲了,“四小姐,你的手?” 赵晓潼朝她露了个安心的笑容,“就是一点小伤,养养就好。” 伤得重的,是半夏。 玉珠显然已收到了赵晓潼之前捎回来的消息,看到赵晓潼黯然的笑容,便知她是想起半夏来了。 “四小姐放宽心,半夏她会好起来的。”她瞧半夏那丫头虽然寡言少语,可也是个坚强的人。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赵晓潼就算再难过再悲愤又能如何呢?她当然不会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与玉珠交谈几句之后,她便回了筑梦居。 老太爷关心她的安危,是因为老太爷从她身上看到了光耀门楣的希望。 并不曾对她有几分真正关怀。 太庙附近山崩这么大一件事,皇帝自然也收到消息了。不过,他并不关心赵晓潼的死活,一个庶女而已。就算有点小聪明又如何,没有她,大梁依旧会繁荣昌盛下去。 皇帝更关心的是后来突然隐隐传来的闷雷声。想着那是太庙所在,是他家先祖所在,皇帝心里就有些烦闷不安。 “林子,让钦天监来这算上一算。”皇帝掀起沉沉眼皮,扫了眼旁边的太监总管。 钦天监很快就被叫到了偏殿来,“微臣叩见陛下。” 皇帝搁下折子,冷眼扫了过去,“平身。” “谢陛下。”钦天监毕恭毕敬的站了起来,心里其实对皇帝的突然诏见有了个谱。 “你算一算从太庙那边方向传来的闷雷声是怎么回事?”皇帝这么吩咐,是因为目前还没有人传消息回来,他并不知道太庙最外那重围墙已然被赵晓潼给炸毁了。 当然,皇帝不知道的事,钦天监自然也不会知道。不过有一点,皇帝也不知道的是,梁泽在收到山崩的消息时,就已经暗中给钦天监递过口讯了。 这个钦天监,按赵晓潼之前建议的,梁泽早将人收为已用了。 “臣遵旨。”钦天监的心思收回,开始认真的测算起来。 当然了,什么山崩与闷雷声。完全是人为的,这个精通星象天文的钦天监,凭他的才能其实是半点也算不出来的。 只不过,有梁泽暗中提示所在,钦天监自然算得出来,还绝对让人心服口服。 “陛下请陛下恕臣死罪。”测算过后,钦天监面色一变,突然惶恐的跪了下去。 皇帝皱起眉头,满脸威严的冷眼扫了过去,盯着钦天监半晌,直到钦天监浑身打颤,才冷冷吐字:“恕你无罪,说。” “谢陛下。”钦天监站了起来,抬袖擦着额际冷汗,脸上仍然满是惶恐之色。 “臣刚刚测算过,按近日天象,太庙所在根本不可能发生山崩。” “嗯?”皇帝一声冰冷质疑,惊得钦天监额头细汗又一层层的直冒。 “落在太庙附近的闷雷声,实属实属上天示警,对皇后、皇后不满。”说完这句,钦天监额上的细汗已然变成了豆大的汗珠,滴滴的不要钱的往下掉。 “示警?对皇后不满?”皇帝一声冷哼,眯着眼眸沉沉盯着钦天监,整座空旷大殿便在瞬间无声无息的充斥了帝王的威严霸气。 钦天监低着头,顶着皇帝嗖嗖冷气,战战兢兢的补充道:“陛下,据微臣测算,闷雷所落之地,乃在兑位与震位上。” 他略略顿了顿,眼角瞄了瞄一脸寒色的皇帝,又道:“按此象所示对应的位置,便是、便是皇后的凤仪宫所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倒大霉了 章节名:第109章 倒大霉了 上天示警?对他的皇后不满?这岂不是间接说他的皇后德行有亏? 皇帝眯起眼睛,森寒的盯着钦天监。难怪这东西要先开口求他怨死罪。 没有证据的事,单凭几声闷雷作的猜测,仅这个他就可以砍了钦天监的脑袋。 一国之母的德行有亏?传出去他大梁帝君这脸还要不要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钦天监心里怕得要死,跪在殿中冷硬的青石板上,拼命磕头求饶。 当然,其实他心里十分清楚。皇帝就算再恼怒,也不会在此时杀了他。可不杀,他也要做出这等害怕求饶的姿态来让皇帝顺气呀。 此刻,皇帝冷酷凌厉的眼神像千斤巨石般压在钦天监头顶上,压得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了。 “滚!”盯了半晌,皇帝终于冷冷吐字。 钦天监立即叩头谢恩,如蒙大赦般连滚带爬的往殿外跑去。生怕滚得慢了,皇帝会下令砍了他的脑袋,这又惊又惧的,连额上密密往下掉的冷汗都顾不上擦。 虽然皇帝这般做态是警告钦天监,也是做给钦天监看表明他不相信,但他心里却已暗暗怀疑起来。 这个钦天监可不是一个敢对他信口开河的人,一直都谨小慎微的,没有把握的事绝对想法子说大话兜圈子,绝不会拿自己性命冒险。 “来人,去查一查太庙发生的事。”皇帝负手走下石阶,昂着头往空气中一喊,随即便有人领命出去调查。 待皇帝听了那人的禀报结果之后,那脸色黑得简直跟锅底有得一拼。 闷雷所落之地就如钦天监说的一模一样,更该死的是,闷雷竟然轰毁了太庙最外重的围墙。 皇帝简直不敢想像,假如闷雷落在了太庙正中,会有什么后果。 另外还有一事,司马晨通过特殊的方式,也在皇帝听完太庙的事情后,后脚就让皇帝知道了。 “什么?保卫京城安全的骁骑营竟然大白天的化装成流匪偷袭司马晨?”皇帝一掌拍在案上,震得上面的杯子哐当作响。 可想而知此刻他心里有多么震怒。这事一个不好,那可是会引起两国战火的,这是要害他成为大梁的千古罪人! “查,给朕好好查。一定要查出是谁给他们下的命令!”胆子忒肥了,那帮兵腿子。连司马晨都敢明目张胆的袭击,还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改天是不是都敢直接攻进宫里来了? 那些事,周家自然做得相当隐秘。可是司马晨暗中培养了一支专门收集情报的精英队伍,这些人就像无孔不入的空气一样,任你再隐秘也能挖出来。 在司马晨有意透露之下,皇帝的人很快就查到了周家头上。而山崩的事,也查出与周家有关。 对于周家与赵晓潼的积怨,皇帝多少是知道的。所以周家要对付赵晓潼,他一点也不意外。但是,周家为了私怨,竟敢暗中随意动用他保卫京城安全的力量,这就让皇帝心里非常不舒服了。 “朕的好皇后,为了周家的私怨竟大开方便之门,朕还真有些好奇,你与周家到底有什么关系?”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后暗中联合周家暗杀赵晓潼,那就是跟他过不去。 要知道,他可是独独封赏赵晓潼为大梁唯一的三品县侯。这自然表示他赏识赵晓潼,重视赵晓潼。 他重视的人,周家与皇后都敢明里暗里动,这说明什么问题? 皇帝越想,脸色便越阴沉得可怕。随侍他身旁的太监总管不时偷瞄他罩着寒霜的脸庞,不自觉的悄悄拢了拢袖子。 这大殿冷呀,再加上皇帝越放越浓的寒意,太监总管觉得自己都差不多冷得簌簌发抖了。 不过,这些目前仅仅只是皇帝的推测与怀疑。没有证据的事,他是不会随便摆上台来的。 再说皇后被赵晓潼那十几个简易炸药包轰得,几乎魂都丢了。 可是,还需再过两天她才能回宫去。所以就算心里再怎么害怕,面上也不能表露出来,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待在太庙里祈福。 赵晓潼没死的消息第二天才传到她耳里,而皇帝心里对她的种种猜疑,她却一无所知。 不过,就算她在太庙待得不安心,也无法提前回宫。这可是为大梁百姓祈福,这种大事她敢马虎,失民心是小事,万一被人拿来做文章那才是大事。 皇后还在太庙难熬的熬着,皇宫里却悄悄的起了变化。 这一天午后,皇帝批了一个多时辰的奏折,累得两眼昏花的。便听从了太监总管的建议,先到外面的花园散散步缓解疲劳,再回来继续批折子。 “陛下,你看那边的银杏景致多美呀。”为了逗皇帝开怀,太监总管自然得使出浑身解数。其实他知道皇帝转到这个园子来,为的就是看看这里的银杏树。要知道,这些银杏,有的可是皇帝亲手栽种下去的。皇帝对这些树,有特殊感情呀。 皇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成排错落有致的银杏,看起来确实挺赏心悦目。 皇帝笑了笑,好兴致的道:“走,过去看看。” 走到银杏树下,皇帝心情也是舒畅的。一阵微风吹过,树上枯黄的叶子便慢悠悠轻扬扬的飘落下来。 皇帝好心情的负手站在银杏树下,看着洋洋洒洒的金色树叶,就似站在灿烂无边的金色海洋一样。 他突然心情畅快的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些树长得不错,改明多栽种几棵。” “哎,陛下你要是喜欢,奴才就让人将整个园子都种上银杏,好让陛下你随时都能观赏。”太监总管哈着腰,极尽所能的附和皇帝。 作为一个好奴才,除了懂得随时为主子分忧之外,更要懂得顺从主子,让主子心情愉快。主子心情好了,他们做奴才的日子才会好过。 就在这时,随风飘来了一片特别的叶子。那片特别的叶子,还哪都不落,偏偏落在了皇帝头上。 太监总管连忙告罪道:“陛下,有片叶子落到你头上,请允许奴才将它取下来。” 皇帝当下随意的点了点头,这种小事他是绝对不会放在心上的。 但是,太监总管取下那片特别的叶子时,整个人很明显的浑身都僵了僵。 近身相对,皇帝是何等敏锐的人,几乎立即就发觉了不对劲,“怎么?难道是片金叶子?瞧把你惊的!” “陛、陛下”太监总管不敢迟疑,双手捧着那片特别的叶子,立即到皇帝跟前垂首奉上。 皇帝还没看那片叶子,眉头便是一沉,他的太监总管可是宫里老人,跟在他身边几十年了,甚少有遇事惊慌的时候。 单凭刚才太监总管那震惊的语气,皇帝便知晓这片叶子绝非寻常。 冷目一扫,还未看出端睨,皇帝心里先是狐疑起来。 叶子确实挺特别的,这个园子并没有栽种枫树,太监总管手里捧着的却是一片已然风干的枫叶。最特别的是,这片枫叶显然被人精心制作书签的,外面还覆了层保护枫叶的薄层。 表面看来,这就是一片普通的枫叶。 皇帝疑惑地伸出手,拿起了太监总管慎重奉来的枫叶书签。一拿上手,便转过背面看了看,可这一看,他脸色勃然变了变。 叶子背面,只写了一行小字,可抬头却写着赠衍。 这本也没什么稀奇的,这片叶子看起来就像是某个怀春少女特别为她的情郎所制的一样。 那个衍字也没什么稀奇的,谁都看得出那是一个男子的名字。 可是,唯一不寻常的是,那行字的字迹。连太监总管都认出是谁的笔迹,皇帝又怎么会认不出。他不但认得出来,还熟悉得很。 难怪太监总管会惊慌如此了,皇帝微敛眸子冷冷扫了太监一眼。 心里在咬牙切齿的道:“独孤虹,朕竟不知道你当年还曾与某个男人有过这样的年少未艾。” 瞧上面的字迹,明显透着朝气与羞怯灵动。皇帝仅凭这些字迹的形态,就可以想像得出皇后写这些字时的心情,一定是充满欢喜与思念的。 衍?二十多年前,能与皇后家势相当的青年才俊,皇帝闭了闭眼睛,回想一下,脸色越发沉了起来。 难怪他的好皇后会愿意为了周家的私怨大开方便之门了!原来原来当年他们竟然有这样的关系在! 太监总管见他面色愈发阴沉,当下暗暗叫苦,早知他之前就不提议陛下到这里看什么银杏了。 不过,皇帝当然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他只是愤怒了一会,便压下心头种种怀疑,一甩袖子转身回御书房去了。 关于他的皇后与周家的关系,他得让人好好查一查。 回到御书房,皇帝虽然有些心浮气燥,不过一旦翻开那些奏折,他便将这事抛诸脑后了。 总的来说,皇帝还是算得上明君的。基本不懈怠政事,也能纳听各种意见,就算年轻的时候,也没有做出什么沉迷酒色的荒唐事。 第二天,经过内阁大臣处理过的各地奏折,需要皇帝做决定的才呈到他的案头前。 而皇帝一般都是午后才会到御书房批阅内阁呈上来的奏折,就如往常一样,皇帝坐下,先喝一杯宁神茶;然后才翻开那些按内阁大臣作出标识,需要急批的奏折。 可一翻开奏折,忽然有张巴掌大的略略泛黄的信笺飘了出来。 皇帝皱眉,心里在责怪着内阁大臣办事不仔细的同时,拿起那张自奏折飘出来的信笺。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 这一回底下竖的直接用了皇后的小名:梦如。 “好一个思郎恨郎郎不知!”皇帝掌着信笺啪的重重按下,眼神跳动的尽是恼怒的阴鸷戾气。 竟然连这等大胆的艳词都写出来了,独孤虹当年是何等心仪那个男人! 可是,皇帝再愤怒,也不会因此失去冷静。他深知单凭这些,根本不能说明什么。他顶多只能怀疑他的皇后曾钟情于某个是他之外的男人。 而且,就算皇后给他戴了绿帽,这样丢脸的事也不宜大肆宣扬出来。如果要处置皇后,一定还要找个合适的理由。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让人查查这些东西的来历。皇宫内苑之中,突然出现皇后少女时期的信物与情诗,很显然是有人故意送到他面前,让他怀疑皇后的。 这些东西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皇帝面前,又岂会容易查得到来历。 在皇帝心头疑惑未解的时候,皇后终于从太庙回宫了。不过这一回,皇帝显然很不给皇后面子,完全不似往常一样犒赏皇后,而似是将皇后当没回来一样不闻不问晾在一边。 皇后心里忐忑了,怀疑皇帝是不是查出了什么内情。其实山崩活埋赵晓潼的事,她事前并不知道,她唯一做的就是对赵晓潼下了道让人到太庙当面谢恩的懿旨。 可她再心里不安,也不敢明着向皇帝询问什么。只能暗地里让人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可打听来打听去,却完全打听不出什么风声来。 而这个时候,地方上贡的贡品到了。 皇帝听说从淮安上贡了一箱珍品紫琉璃,很是高兴的让人将那个箱子抬到他跟前。 这会,太监们将那只箱子抬进偏殿的时候,皇帝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上贡的礼单。 见太监将箱子抬进来,扫了一眼箱子前面晃来晃去的锁头,略带诧异道:“这只锁头倒是特别。” 他身后的太监总管也是个见识广的,见状立即答道:“陛下,那种锁头是二十年前常见的情人锁,如今几乎都没有人用了。” “情人锁?”皇帝眉头一皱,目光随即冷了几分。显然是想起了前几回那些让他糟心的事。 太监总管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上前弯腰仔细查看那把特别的锁头。 可这一看,他整张脸都惊得挤成一团。 到底是谁这么无孔不入啊!居然将这种东西偷天换日的送到陛下跟前来,这不是要他的老命么! 皇帝见他迟迟不语,心情便不快了,“怎么回事?” 太监总管慢慢回过身,却将头垂得极低,以比平常快一倍的速度轻声道:“禀陛下,这个确实是情人锁。”只不过,上面还刻了两个人的名字,看样子,似乎还是两个当事人亲手刻上去的。 皇帝眼神冷光嗖的掠了过去,“嗯?” 太监总管这会恨不得自己今日病了,没在皇帝跟前露脸。 那这会的苦差事就不会落在他头上了。可是,这会皇帝冰冷凌厉的眼光盯着,哪容得他有半点迟疑。 “锁头的底部,还、还刻了两个人的名字。”至于什么名字,太监总管识相的没有当场念出来,而是将锁头取下,亲自奉到皇帝跟前。 到底是谁,还是让皇帝自己看去吧。这种倒霉事,他今天已经是第三回碰上了,他真心希望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折腾老命的古怪玩意出现。 皇帝扫了一眼锁头底部的名字,随即握紧锁头,似乎愤怒得要将锁头捏碎一样。 “好一个情人锁!”皇帝一声冷笑,手握得越来越紧。太监总管瞄着他手背越来越突显的青筋,不由得心惊胆颤的向远处侍立的小太监递了个眼色。 “陛下兴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太监总管很怕死,这个时候他真不想出声劝皇帝来着。可是,他更担心皇帝气不过去,会因此气出病来。 “哼,误会?天大一个美妙的误会!”皇帝沉沉冷哼一声,倒是渐渐平静下来,手握的锁头也松开了。 太监总管见状,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有了情人锁的刺激之后,皇帝用晚膳时都没了胃口,只随意的吃了两口便搁下碗筷不吃了。 心里想着有关皇后的事,更烦燥得坐立不安。这件事,查了几天也没查出个头绪来。 第一次那片叶子,就像天外来客般飞到他头上;第二次出现写着情诗的信笺,却夹在外地上奏的重要奏折里,那些奏折还是先经过内阁大臣之手才转到他跟前的。第三次,却是一把不引人注目的情人锁,趁着地方上贡的贡品送到了他跟前。 到底是谁如此神通广大?在他的皇宫里如入无人之境?而他的皇后与周衍之间是不是一直都不清不白? 一想到他的女人与一个臣子曾经有过那档子事,皇帝心里就像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陛下,该歇息了。”太监总管见皇帝还在灯下沉思,不得不轻声提醒,“陛下,今天可要宣后宫哪位娘娘侍寝?” 皇帝心里烦燥,皱着眉头便要挥手说不用,脑里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那把情人锁。 “就那个嗯,那个于美人。”情人锁,锁情人!好一个情人锁,他的于美人那腰肢柔韧光滑得跟绸缎似的,他就不信还驱不走那什么烦人的情人锁。 太监总管转身出去传令了,没过多久,传说中腰肢柔若无骨的于美人就送到了皇帝的龙榻之上。 年轻时,皇帝喜欢到各个美人的宫殿享巫山云雨之乐。现在,年纪大了,皇帝已极少到后宫各处走动。兴致来的时候,偶尔就传美人直接过来他的寝宫侯着。 太监总管知道,皇帝最近宠幸于美人最多,大概是贪上了于美人的新鲜。 外面再冷再黑的夜,都阻挡不住龙榻上的春光火热。于美人不同于其他嫔妃,她的动作热情又大胆,既让皇帝觉得新鲜又不会觉得年老力不从心。 总之一句话,这个于美人就是天生尤物,利用自身的优势将皇帝服侍得服服帖帖,直到尽兴为止。 当然,皇帝尽兴了自然倒头就睡了。而作为嫔妃,于美人就算再得宠,也没有资格在皇帝的龙榻就寝的。 皇帝睡下的时候,于美人被人送回了她自己的宫殿去,只是临走前,谁都没留意到她嘴角那抹含嘲似讽的冷笑。 按照平常的习惯,皇帝早上最迟辰时初就得起床。而服侍皇帝的宫女太监们也早早的就在殿外等候着,可他们左等右等,也不见皇帝有动静。 有人见事情不对,连忙将这情况禀报了在别处安排早膳的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急急忙忙赶到皇帝的寝宫里,站在三重幔帐之外轻声唤道:“陛下?陛下?陛下” 一连几声,皇帝居然也没有反应。太监总管当下大惊失色,如果不是还听得到皇帝的鼻鼾声,他都要以为皇帝是不是在睡着睡着的时候,突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急急忙忙示意宫女打起幔帐,太监总管近前一看,顿时惊得双腿一软,的一下跌坐在地。 龙榻上,皇帝虽然还在呼吸,可他脸色发黑,很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传太医,快传太医。”太监总管惊而不乱,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巍颤颤的站了起来。 皇帝中毒,这事当然非同小可。太监总管除了让人去传太医之外,还准备让人给各位皇子大臣什么的送信。 万一皇帝醒不过来,或者醒过来也活不长的话,那肯定有话需交待,他得让这些人等着。 况且,这么大的事,可不是他一个太监能担得起的。 然而,就在太监总管吩咐人去通知皇子大臣时,皇帝突然睁开眼睛朝他摆了摆手。 “陛下?”太监总管见他睁开眼睛,顿时惊喜交加询问,“你是说暂时不传唤他们进宫吗?” 皇帝点了点头,眼睛往旁边的杯子瞄了瞄,哑着声音道:“水,朕要喝水。” 太监总管慌忙的亲自倒了杯温水,示意小太监扶起皇帝,然后喂着他喝下去。 就在这时,太医们终于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大冷天的,这一群太医居然跑出了汗,可见他们跑得有多急。 太监总管收起视线,将位置让出来。 太医集体会诊,一刻钟后,由太医院首张中正向皇帝禀报。 “陛下,你中的是情动之毒。”张院首拱手作揖,可那手很明显举得比平时高。从皇帝的角度,完全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这种毒药咳,只能通过男女行房的方式下毒,而且、而且动情越厉害,中毒便越快。” 张院首断断续续解释完毕,一张老脸已尴尬得通红。他这不是等于说,皇帝昨晚与嫔妃干那啥的时候太过剧烈,才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 劝皇帝节制房事,这等于暗示皇帝已经老了。敢说皇帝已经老了,他的命也快活不长了。 所以,张院首脸色既尴尬,心情又忐忑。 可这些,他不说又不行,因为这是实情。而且为了解毒,他也必须对皇帝先说清楚,因为解毒的方式也着实让人尴尬。 皇帝喝了杯温水之后,精神明显好了些,在太医第一时间先给他服了解毒丸后,这会面色也没那么黑了。 可他的心情实在糟透了,什么情人锁什么情动听着就头痛。而且,用这种方式给他下毒。 那一定是昨晚那个腰肢柔若无骨的于美人无疑,想起昨晚那些新鲜花样,皇帝觉得要杀掉这样一个美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点可惜的。 不过美人再好,也没有性命重要。 皇帝黑着脸,半掀眼皮扫了张院首一眼,“张院首,给朕解毒的事就交给你了。”言下之意,不管是什么方式,都必须你亲自来,而且绝不能外传。 张院首苦着一张脸,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臣,遵旨。” “申耀,将于美人那个贱人拿下大牢。”皇帝挥了挥手,随即闭上眼睛。 至于拿下之后怎么处置,自然得等到他身上的毒解了,他亲自审问过再定。 一个美人,无仇无怨的,怎么可能用这种伤人伤己的方法毒害别人。 皇帝皱起眉头闭着眼睛状似养神,可他的脑子却一直在转动着。他记得于美人是大太子去年进献给他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不管皇帝是解毒还是缉拿于美人的事,都是悄悄秘密进行的。 三天后,皇帝身上情动之毒解了大半,剩下的余毒需慢慢调理才能排清。不过解了大半,皇帝精神业已好了许多。 “将于娇那个贱人给朕押上来。”寝宫的侧殿里,皇帝端坐在椅子之中,刻意的将一身帝王凌厉霸气散发出来。 一声沉喝,自然有侍卫去大牢将人带到这不算太空旷的侧殿。 当然,为了表露皇帝的威严尊贵,不管是寝宫侧殿还是其他地方,一律都布置得透着几分莫名森然的厚重。谁走进这样的地方,都会不自觉的屏气敛息。 于美人虽然被关在大牢三天,可这三天没有皇帝命令,自然也没人对她行刑。这会被带到皇帝跟前,除了气色不太好之外,其他一切都宛如从前。 “你?你这个狗皇帝命还真大,居然这样都死不了。”其实从侍卫闯入她的寝宫将她关起来那一刻,她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只是,没想到三天过后,皇帝居然被救了过来。 于娇这一刻看皇帝的眼神透着怨毒与憎恨,那目光恨不得将皇帝拆骨剥皮了才解恨。 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如沐浴仇恨中的冰冷女神,再不是,夜晚在帝王龙榻上辗转承欢的美人。 “于美人,看样子朕还活着你很失望。”皇帝并不动怒,只是微眯着眼眸阴森森的打量着她。 于娇突然放声哈哈大笑起来,即使被侍卫拿剑压着肩膀跪着不给她动,她也浑然不惧,“失望?我当然失望了,你这个草菅人命的狗皇帝,早就该下地狱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哦,朕什么时候草菅人命?”皇帝冷冷扫过她激动面容,不带情绪的冷笑一声,“你不是临县县丞家的千金吗?你的家人好好的在享受朕给的荣华富贵,你凭什么指责朕草菅人命?” “什么临县县丞?”于美人冷哼一声,极度轻蔑的盯了皇帝一眼,“那根本就是假的,为了能让我顺利进宫特意安排的身份。” “我的爹娘兄弟姐妹全都因为你这个狗皇帝一句话,在前年就枉死了。” “这么说,推荐你进宫的大太子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皇帝不理会她的怨恨叫骂,只问他关心的。 知道,还纵容甚至教唆,那就是有预谋的弑君。 于美人没有发现皇帝眼底的阴沉,直接无畏的冷笑道:“他于我有恩,我当然不会隐瞒他。” 不隐瞒,那就是知道了。皇帝搁在扶手上的手背青筋渐渐突起,盯于美人的眼神也慢慢凝结了寒霜。 “是我当初求着他帮我进宫,我以为可以凭一己之力替自己的父母平反冤屈,想不到我多番试探,你根本连我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于美人说着,满眼是苦涩的嘲讽,绝美的脸上流下了冰凉的泪。 “这么说,给朕下毒的事,纯粹是你一个人的主意?”皇帝冷冰冰的声音似从地狱传上来一样,让殿中其他人听着无不心惊胆寒,唯独于美人对他强大的森冷霸气仿若无感般。 “是,就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于美人倔强的昂着头,毫不畏惧的直视皇帝冷沉严厉的脸,“既然我不能为他们平反,那就将你这个仇人拖下去一起死了也是值得;只要你死了,大太子日后有机会一定会替我父母平反。” 这个有机会,当然是梁佑登上皇位做了皇帝以后才有的机会了。 要推翻一个皇帝的判断,起码得有比皇帝更大的权力。如果梁佑当了皇帝,现在的皇帝就是白骨了。梁佑到时要怎么说怎么做,还不是由梁佑一个人说了算。 皇帝怒极反笑,敛着眸子冷冷盯着她,“这是大太子对你许诺的?”待他死了,登上皇位就给她父母平反? “他没有对我许诺,但我相信他会这么做。”于美人凛然无惧的挺直腰杆,大声驳斥皇帝,“大太子他,是一个仁慈重信义的人。” 这么说的时候,于美人还淌着泪的脸颊竟然飘过一丝可疑的羞怯红晕。 皇帝心里一冷,几乎完全相信了于美人极力为大太子开脱的说辞。他看得出,他这位美人偷偷心仪着他的儿子,却为了报仇甘愿进宫委身于他。另外,还可以顺便在他耳边不经意的为大太子吹吹枕头风,假如不能亲手为自己父母报仇;就毒死他,让他的儿子登上皇位。 可这些事里面,若说梁佑完全无知,若说梁佑未曾暗示或教唆于美人对他下毒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好吧,做皇帝的就是疑心病重。其实于美人说的半真半假,关于梁佑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是假,关于梁佑不曾暗示她对皇帝下毒是真。 可惜,这年头真话没人信。皇帝已经自认掌握了大太子企图利用一个美人弑君的证据,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问下去的? 皇帝想到他中情动之毒的事,心里就又惊又怕。要知道那天晚上,若非他玩得那么尽兴,情动之毒也不会如此发作。如果迟一些发作,他就必死无疑了。幸亏是发作得发,来得猛烈,而他常年吃着一些滋补之药,他这毒解得也才容易。 皇帝嫌恶的瞥了眼跪在下面的于美人,随即冷酷无情道:“将她拖下去分尸!” 敢对他下毒,死有余辜。 “狗皇帝,你不得好死!”于美人被侍卫无情粗暴的拖走,嘴里还不肯罢休的高声咒骂。 “混帐东西,赶紧拿块破布塞住她嘴巴!”太监总管瞄了皇帝一眼,见皇帝脸上隐隐有暴怒迹象,立时大声的喝了起来。 塞了布,于美人当然骂不出来了,很快被侍卫拖出了侧殿。殿内清静了,可也压抑得让人心慌。 皇帝沉吟了一会,忽然沉声道:“申耀,即刻率领五千禁卫军到大太子府。” 殿中众人心头轰的狂跳一下,一个个屏气敛息的将头垂得极低。 “封府,搜查,将大太子及一众家眷全部收押天牢。” 申耀面无表情的脸,那阴沉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太监总管双手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另外,派人封锁消息,守住凤仪宫禁止任何人进出。” 太监总管这下心肝也哆嗦了起来,皇帝这是认定了大太子有弑君之罪,要将皇后一脉连根拔起? 申耀是皇帝的绝对心腹,不管皇帝的命令合理不合理,只要是皇帝吩咐的,他就义无反顾的执行到底。 出动五千禁卫军,那可不是件小事。 虽说大太子府在城东富贵街一带,可从皇宫到富贵街,仍有段不短的距离。 这一路上,百姓遇见杀气腾腾的禁卫军,都自发畏惧的躲得远远。 街道下除了偶尔路过的惶恐不安的百姓,便只有满身杀伐之气的禁卫军。 “看来皇帝已经信了八分。”与富贵街隔了一条街的一角茶楼上,赵晓潼端着杯子,懒洋洋的转动着。 “皇帝多疑,于美人越是撇清与梁佑无关,他心里反而越相信是梁佑授意于美人毒杀他。”容光潋滟的玉树男子,静坐于少女对面,也略略扭着头瞥向那些杀气外放的禁卫军。 赵晓潼收回视线,长睫阖下,她挟了块桂花糕入嘴。慢条斯理嚼了半天后,方和着小粥吞了下去。 “这么说,皇后离死不远了。”教出一个胆敢弑君的儿子,皇后这个生母难道没有一点责任? 司马晨眸光温柔的扫过,打趣道:“晓潼,连坐一说用不到她身上。”若追究责任,皇帝作为大太子的父亲,不同样也得连坐。 赵晓潼若有所思的扫了扫那些已经将大太子府包围起来的禁卫军,冷笑道:“她不需要被连坐。”还有更重的罪名等着皇后。 皇后以为,助周家制造了山崩之后,就不需要承担责任吗? 皇帝以大太子弑君之罪,大肆封府搜查,这事当然震惊朝野了。可皇后在凤仪宫内,被他牢牢的软禁着,封锁了所有消息。所以皇后娘家的人,在大太子府被抄之前根本收不到半点风声。 更无法及时做些什么挽回或避灾的事。 大太子在府里正在一个侧妃房里嬉闹,忽然听到管家慌张来报,说申大人带着五千禁卫军前来抄府,一时吓得都懵了。 半天还几疑身在梦中,听到的都是梦话。 “管家,你将刚才的话再说一次。”梁佑揪着管家衣领,瞪大眼睛满目的不敢置信。 这青天白日的,他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更没有出去招摇违法乱纪,怎么突然就招惹了大批禁卫军上门?还要抄他的家? “殿下咳咳松、松手!”管家被他勒得透不过气来,青着一张脸,断断续续的哀求。梁佑这才发觉自己揪着管家衣领,已经将人揪得两脚离地了,手一松,又厉声质问,“你再说一次,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管家一着地,立即避瘟神的嗖一下退后数步,然后苦着脸,飞快道:“殿下,是真的,那些禁卫军这会已经往这边过来了” 管家声未落,申耀踩着霍霍沉重的步伐带着大批禁卫军到了他跟前,“大太子,请下令让府中众人集合,末将奉命查抄大太子府。” “奉命?奉谁的命?”梁佑一手拨开站在他附近碍事的管家,几步迈到申耀对面,咄咄逼人的盯着他,“本太子一无违法二不乱纪,申大人凭什么查抄本太子的府邸?” 申耀冷冷一笑,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大太子犯了什么事,自己心知肚明,末将奉的自然是陛下的命令了。大太子若不想造成无辜伤亡,末将请你最好还是下令让府中众人集合。” “以免稍后搜府的时候,发生误伤流血什么的,那末将对陛下就不好交待了。” “申将军,这可是大太子府,你要抄府搜查,那你起码得拿出父皇的旨意来。”梁佑冷冷一哼,半步也不肯退让的瞪着申耀,“不然,本太子就要告你个假传圣旨,希望申将军皮粗肉厚,到时能受得起这罪名才好。” 皮粗肉厚?就是讽刺申耀是个大老粗。都忘了他是皇帝的儿子,还是中宫所出的唯一嫡子。敢这么不客气的对他,这仇他记下了,申耀日后死定了。 申耀面无表情的掠他一眼,冷笑一声扭头往后吩咐:“陛下的旨意拿来。” 看到申耀趾高气扬的拿来明黄卷轴当面宣读圣旨,梁佑被气得够呛,可他的心顿时更凉得透底。父皇居然下圣旨让人抄他府邸?那就是父皇怀疑他做了什么了! 可他从来没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父皇为何要查抄他的府邸? 管家见状,不待梁佑吩咐,便悄悄退了出去下令将人集中到前院的空地去。 禁卫军奉了皇命来搜府,这事除了皇帝自己,谁也无法阻止。 申耀轻蔑的扫了一眼在原地惨傻发呆的梁佑,极度不屑地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当着梁佑的面,就让禁卫军搜查起来。 就凭大太子这副德性,也敢做弑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还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相! 五千禁卫军,分出一千人看守着大太子府的仆人与大太子及众家眷。其余人则按申耀命令,分散到各个院落去搜查。 幸好禁卫军人多,不然要搜查大太子府诺大的府邸,费时真不是一般的短。 四千人的行动力还是相当高效可观的,一个时辰后,他们就已经将大太子府大大小小的角落都翻了个遍。 除了搜出大太子勾结朝臣的证据,当然还有其他暗中培植兵马,不择手段打压异己敛财买粮等等的证据;此外,最让申耀重视的,是在大太子妃卧室里,搜出了用于巫盅术的小人偶。 因为人偶背后贴的生辰八字,正是大梁那个身份最尊贵的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牛气的笨蛋 章节名:第110章 牛气的笨蛋 申耀查抄完大太子府后,直接将搜查出来的证据呈到了皇帝面前。om 紫幽阁皇帝看罢那些证据,只冷笑一声,“好,干得好。” 这个看似不堪大用的儿子,原来也是个演戏高手,不但蒙骗了世人也蒙骗了他。 “押大太子前来。”在没有正式定罪,褫夺封号之前,梁佑就还是大太子。 弑君是大逆不道的事,同时也是打皇帝脸面的大丑事,因此皇帝只召了几个朝中重臣前来。 当然皇帝亲自审问大太子,也不必在金銮殿,只择旁边的偏殿即可。 厚重的木质摆设,空旷的殿宇,冷色的金漆及铜器,无一不给人冰冷肃杀之感。 梁佑很快被押到了皇帝跟前,手脚没有戴任何镣铐,衣袍也没有什么明显污脏。 梁佑一见皇帝威严的端坐在高脚铜鼎青烟绕缭后,立即跪了下去,痛哭流涕的诉起苦来,“父皇,父皇,你一定要明察。儿臣、儿臣是冤枉的,儿臣对你,永远只有敬重爱戴之心,绝无二志呀。” 殿中分列两侧的重臣见梁佑这番有损形象的模样,顿时皱起了眉头。这等贪生怕死,未诉便似个妇人般哭哭啼啼的太子,哪里能担得起一个国家的重任。 皇帝一个淡漠眼神扫了过去,缓缓开口道:“那朕问你,你认不认识于美人于娇?” 梁佑怔了怔,连忙擦干眼泪鼻涕,答:“儿臣认识。”谁都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他推荐进宫的,他哪敢否认啊。 “那朕再问你,于娇是不是你推荐进宫的?”皇帝声音冷淡,但平静,半点没有发怒的意味。 这么简单的问题,梁佑想也不想,直接就答:“是,是儿臣推荐进宫的。” 皇帝听罢,微微下垂的嘴角浮了抹淡淡笑意,“那朕再问你,是不是你指使她对朕下毒?” 梁佑下意识的反应:“是儿臣” 皇帝一声不高不低的冷哼传过来,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答了什么,答到一半才突兀而止。 大惊失色之余,连忙改口否定:“不,父皇明鉴,儿臣没有指使她做任何对父皇不利的事。” 皇帝阴阴的扫了他一眼,眼角除了寒意还是寒意。 “从现在起,褫夺梁佑大太子封号,着即押入天牢。” 皇帝金口一开,梁佑弑君之罪可谓盖棺定论了,在场的重臣大多保持中立态度,并不曾倒向任何一位太子。见状,有人出列开口道:“陛下?”你这样就定大太子的罪,是不是儿戏了点? “康大人,这罪名是他自己承认的。”他既没有严刑拷打也没有刑讯逼供。皇帝淡淡掠了那大臣一眼,声音不冷不热,但威严十足。 说罢,他眼角还瞟瞟旁边的证据。 康大人随他指示往那些证据掠了一眼,顿时哑口无言了。虽然皇帝没有对梁佑严刑逼供,但皇帝耍诈,故意诱导了梁佑啊。脱口而出的答案根本不是梁佑本意。 可康大人想了想,还是闭嘴了。他敢担保梁佑脱口而出的就一定是假话么?当然不敢,既然如此,皇帝说梁佑脱口而出的是真话又有什么不对呢! 最重要,人家做老子的都认为做儿子的有毒害之心,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劝,皇帝哪听得进去啊。 康大人两句被皇帝堵死,令在场的重臣都明白了,皇帝今日召他们进来,并不需要他们出声,只需要他们带双眼睛做个见证走个过场就行。 “父皇,儿臣绝对没有指使于美人毒害父皇啊,你一定要相信儿臣。”梁佑见场的大臣没有人肯站出来为他说项,立时慌得痛哭起来。 “哼,你自己承认的事,朕现在就是相信你了。”皇帝大手一挥,将眼里的痛心与无奈都挥了下去,随即冷硬无情道:“押下去。” 几个重臣一时面面相觑,摸不准皇帝是何意。虽说凭一个于美人就定大太子弑君之罪很儿戏,可他们更怕皇帝做出更儿戏的事来。 比如就凭那些在大太子府搜出的证据,就定死梁佑的罪;然后清洗大太子派系光是想想,就不知会有多少人受牵连,到时大概皇宫就要血流成河了。 幸而,皇帝一时也没有杀梁佑的打算,除了吩咐侍卫将人带下去关押起来,也没别的命令。而几个重臣你眼我望眼,一会半刻也不知如何为梁佑求情的好,在皇帝允许下,便一众退了出去。 皇帝给梁佑定罪,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梁佑亲口承认指使于美人下毒害他,也不仅仅是因为从大太子府搜出那些罪证与用于巫盅术的小人偶。 而是因为除了这些事情之外,皇后与周衍的事。那仿佛就如一根梗在咽喉的鱼刺,不吐不快,可吐亦得忍住划破喉咙之痛。 他的人已经调查到,周家隐隐有调兵的迹象。皇后与周家勾结在一起,也许早就图谋要让大太子取而代之。 周家有几十万大军,连他用来保卫京城安全的力量,包括部份禁卫军都在大太子手中。而周家还暗中策动骁骑营化装成流匪偷袭司马晨,表面上看,是为了阻止司马晨去救赵晓潼。可实际上从长远来看,那就是有意挑起大梁与百越两国争端。 这样一来,就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达到悄悄调兵回来支持梁佑弑君篡位的目的,到那个时候。 皇帝越想,越觉得心寒。 他的儿子他的皇后,竟然勾结外臣联合后宫,想着将他毒死取而代之。 他还有什么人情好讲的!大太子这个儿子他废定了。 “来人,将大太子弑君谋反的消息透露给皇后知道。”他要看看,他的好皇后会不会为救儿子不顾一切。 “大太子弑君?”皇后手一抖,刚刚端上手的特级血燕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这怎么可能?消息确实吗?陛下定了大太子的罪?” 皇后完全不顾洒到她鞋面的燕窝,极力稳住发抖的手,上身微倾极度急迫的追问向她禀报消息的阮妈妈。 阮妈妈没错过皇后眼中的担忧与急切,可她不敢在皇后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惊慌。她若惊慌,皇后怕是更加稳不住了,看皇后搁在扶手的手可是一直在抖个不停。 “娘娘,奴婢已经打听清楚,这事证据确凿。”阮妈妈垂着头,不敢面对皇后担忧心急的眼神,飞快的将知道的说了出来。 证据确凿,也就意味着已经被皇帝定了罪。 皇后颓然冷笑一声,端正的身体莫名的向下滑了滑,“证据确凿?”就凭于美人一张嘴几句话,加上在大太子府搜出来的所谓证据与人偶,就能定下大太子的罪! 这也算证据确凿?这算哪门子的证据确凿?这件事一定是有人暗中安排操纵的。 对,那个于美人的来历就是个问题。 绝望中似是看到一丝曙光,皇后灰暗的眼神突然亮了亮,“阮妈妈,查,快去查那个于美人的来历。” “娘娘,”阮妈妈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不得不小声提醒道:“于美人她已经被陛下下了命令给分尸了。” 就算有什么问题,查出来也无济于事。人都死了,也就是说皇帝再不会相信后来查出来的东西。 “那大太子妃卧室里搜出来用于巫盅术的小人偶呢?查到是谁放的吗?”皇后压着心慌,冷静的思索着可能找到有利证据的疑点。 这些,陛下早就查过了。没查证,陛下又怎会轻易定大太子的罪。就算陛下再愤怒,也不可能随便给自己的儿子扣上弑君的罪名。要知道,这罪名一旦坐实,大太子即使不死,也是彻底废了。 阮妈妈忐忑着,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面上自然不能将这些直接对皇后说出来的。 “娘娘,所有疑点与证据,陛下都已经一一派人查证核实过了。”也就是说,皇后不必再为这些费神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皇后眼里的光彩颓然灰暗了下来,她知道这些是无谓的挣扎,在皇帝定了罪的情况下,她再做什么也是徒劳。 可是,那个是她的儿子,是她仅剩的唯一的儿子,难道让她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不,她相信她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做出弑君这种糊涂事的。一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操纵着这一切,目的就是为了除去她与她的儿子。 “赵晓潼,一定是赵晓潼。”皇后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赵晓潼那张清雅温和的脸。 阮妈妈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要说大太子的对手,那是二太子与三太子。这些事是他们其中一人或两人暗中联合做下的,都有可能。 可是赵晓潼一个相府庶女?有这么大的能耐? 阮妈妈不太相信的看了看皇后,迟疑道:“娘娘,于美人是大太子前年在外地巡察时所救,后来带回京城献给陛下的。” 那个时候,赵晓潼跟大太子或皇后半点关系也没有,更别说有什么恩怨了。 说于美人是赵晓潼事先安排好的暗棋?这话不仅阮妈妈不相信,就是皇后自己也不相信。 可是,皇后直觉的认为大太子被诬弑君的事跟赵晓潼脱不了关系。 梁泽那个人清高孤傲,更自认光明磊落,断然不屑用这种诡诈伎俩陷害自己皇兄的。而梁琛那个人,虽然心思深沉难测;可依她看,就算梁琛有这个心,目前也没有这个能耐。 再者,这个时候除去大太子,梁琛就等于要直接与梁泽对上了。如果梁琛暗中隐藏了实力,为了不被拼下去,就只有将实力暴露出来。现在,并不是最佳时机。 种种推测,让皇后愈加相信这件事就是赵晓潼一手在幕后操纵的。 “阮妈妈,让人给本宫的父亲送封信。”皇后思忖半晌,终于做了决定。 既然那些证据已成铁证,她不如让人从另外的方向来查证。而查证这种事情,她一个深宫妇人,自然不如在宫外的父兄方便。 阮妈妈真想劝她不要做无谓的徒劳之功,可是她看着皇后沉思压抑担忧的模样,劝说的话她怎样也说不出口。 皇后并没有急着写信,而是努力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想好对策再行动笔。她深知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乱不能慌,她若慌乱,她的儿子或许就真的没救了。 阮妈妈平时就是专门负责收集消息,与宫内外联络的。这个时候送信这种事,自然也得由谨慎的阮妈妈去安排。 皇帝安排在凤仪宫周围的守卫,明着的大部份都撤了回去,可暗处却加紧了一倍。他这是刻意给皇后造成放松的错觉,等的就是皇后向外求救的信。 这种外松内紧的安排,果然很快就奏效了。 皇后让阮妈妈送去娘家的信,自然毫无意外的落到了皇帝手里。 “好,朕是有心放过,她却偏要让人往刀口上撞,那就怪不得朕下手不留情了。”皇帝冷哼一声,捏着信笺的手略略紧了紧。 “申耀,皇后勾结太傅欲与大太子弑君篡位,你立即带三千禁卫军到太傅府,将太傅一干人等全部收押天牢。” 皇帝顿了顿,目光扫过信笺,眼神寒意更盛三分,“如有违抗,当场格杀勿论。” 申耀双手一拱,作揖之后立即领皇命,率领三千禁卫军浩浩荡荡朝太傅府而去。 从大太子弑君的事发之后,太傅独孤桓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当申耀领着三千禁卫军上门抄家捉拿时,一点也不惊慌更不意外,还十分配合的让所有家人都跟随申耀去蹲大牢了。 独孤桓相信,就算撇去他的妹妹独孤虹是皇后;单以他与皇帝从小到大的过命交情,皇帝绝不会因为大太子的事而对他们独孤一脉斩尽杀绝。 只可惜,独孤桓这一刻的自信,在没多久就被皇帝的行动打击得渣都不剩了。 皇帝确实没有因为梁佑弑君一事,对独孤家斩尽杀绝;但独孤桓不知道的是,从皇帝怀疑皇后与自己的臣子有不正当关系,到后来相信皇后与周衍有不寻常关系,皇帝起初想要放过独孤家的心态就在无形中改变了。 而就在皇帝下令将独孤一脉满门投进大牢的当晚,据说皇后的父亲皇帝的老岳丈就因受不住打击,在牢里突然发急病身亡了。 “发急病身亡?”赵晓潼冷然一笑,眼神微微闪了闪,“皇帝这借口真是妙。”明明就是恼恨自己的老岳丈,当年塞了个未进宫先给他戴绿帽的闺女,故意借这次的事将怒火发泄在独孤杰身上。 因为半夏的伤势,赵晓潼强硬的要求半夏暂时留在楚千浔的小楼养伤。所以这会,楚千浔、她、还有司马晨,三人围着圆木桌坐在二楼开阔的空中花园,赏花是假讨论近期的皇宫政变风云是真。 “不知接下来皇帝会不会将独孤氏诛尽?”赵晓潼惬意的靠着藤椅,把玩着垂范胸前的一撮秀发,若有所思扫过楚千浔与司马晨两人。 楚千浔淡然笑了笑,并不急着说话。司马晨沉吟了一会,便道:“不会,皇帝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念旧。”就算为了成全他明君的名声,皇帝也不会明着将独孤一脉屠尽杀绝。 嗯?喜欢念旧?这说明皇帝开始心软? 赵晓潼挑了挑眉,这可不是个好结果。 “晓潼不必担心,就算念旧,他依然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楚千浔慢条斯理的补充了一句。 这就是说,为帝者该有的果断杀伐,皇帝还是有的。换言之,皇帝认为该杀的还是会毫不手软的杀。 该杀的人?赵晓潼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名单,皇后算是皇帝的少年夫妻老来伴,可皇后却,那皇后到底在不在皇帝该杀的名单之列呢? “晓潼你别忘了,皇帝他是个男人,还是大梁至尊贵的男人。”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给他戴绿帽子,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皇帝。 赵晓潼听完楚千浔这句别有深意的话,不太厚道却十分欢快的笑了。 皇帝的老岳丈独孤杰病死后,满朝大臣纷纷上奏为太傅求情。 其实吧,皇帝还真如司马晨所说的一样,是个念旧的人。他本就没打算诛杀独孤桓,不过为了震慑有异心的臣子,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姿态。 待大臣求情求得差不多了,暴怒又伤心的皇帝终于逐渐冷静下来,考虑群臣的意见。最后将独孤桓贬黜为边远苦寒之地的小官,独孤家年轻一辈的精英则被他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或明杀或暗残,弄得差不多了。 然后,为了表现自己是仁君明君,将独孤一脉那些扶不起的阿斗类人物全部驱逐流放,算是放过了独孤一族。 皇帝用雷霆手段处置了独孤一族之后,却独独对皇后封锁了这些消息。 而皇后在苦等几天无果之后,开始觉得事情不妙了,坐立不安的权衡着是不是该给那个人去封信。 就在皇帝算计皇后的时候,赵晓潼突然收到消息,说是周衍的幼子周益无诏带着三百私兵回京了。而且,明日就会抵达京城。 “杜若,传个消息给三太子,就说我答应昌宁公主之前说的事,让他约昌宁公主明日到府,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晓潼突然愿意教昌宁无弦琴?”梁泽眸光闪动,隐过一抹沉思,“她之前不是说无弦琴根本无法教吗?为何突然又能教了?” 这件事,杜若也不知因果,自然无法解释给梁泽听了。于是,她老老实实答道:“三太子,小姐是这么说的,奴婢就这么传。至于能不能教,该如何教,奴婢那是一概不知。” 换句话说,你想知道原因,就自己去问她家小姐吧。 梁泽狐疑的盯着杜若,并且似是无意实则刻意的表露出高贵身份天生带来的压迫感,可他盯了半晌,却见杜若神色自如,根本没有半分不自然。 他便不得不相信,杜若说的是实话。 如果梁泽也收到那个周益准备回到京城的消息话,也许他能猜出赵晓潼这么做的用意。 只不过,那个消息是司马晨有意透露给赵晓潼知道的。在培养刺探情报的人员方面,梁泽显然还是不及司马晨的,所以这会压根还没收到这个消息。 梁泽觉得赵晓潼这个要求古怪了些,可他相信赵晓潼是个有分寸的人,绝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他妹妹昌宁公主的事。 他想了想,便让杜若回去转告赵晓潼,他会让昌宁明天准时依她要求出现。 昌宁公主知道赵晓潼愿意教她无弦琴时,兴奋了半天,迫不及待的等着第二天来临。 而次日一早,化装成平民平姓的昌宁公主便依约出现在赵晓潼停着马车等候的地方。 至于昌宁公主带来的侍卫宫女什么的,全部按要求减了人数还统一换成了相府仆人的打扮。 “晓潼姐姐,为什么不坐我的马车去风波亭呢?”昌宁公主上了赵晓潼准备的马车,不是抱怨相府的马车不如她的奢华,只是单纯的好奇。 赵晓潼微微一笑,解释道:“莫非公主想要一路招摇过市,希望自己被人当怪物展览一样的盯着评头论足?” 昌宁公主小脸皱了起来,显然不喜欢怪物那个词,但不可否认赵晓潼的形容相当贴切。 “那我们为什么练无弦琴非要跑到城外的风波亭去?”那又高又远的。这天寒地冻,晓潼姐姐选择那个地方真的没问题吗? 对上昌宁公主纯真黑白分明的眼神,赵晓潼忽然有些心虚的略略避了开去。咳,她能对昌宁公主老实说,她其实是想拐公主到哪做些私事么? 利用公主的事,当然不能说了。不能说,那就只好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拐公主随她去了。 “公主在上回何贵妃寿宴的时候,不是听过我弹奏无弦琴的威力了吗?”赵晓潼含笑眨着眼睛看向昌宁公主,为表现她也很纯善,还特意的睁大了她不算大又不明亮的眼睛,“风波亭那地方空旷开阔,才适合公主练这种杀气腾腾的琴啊。” 昌宁公主歪着脑袋努力回想了一下,赵晓潼当时在寿宴上弹无弦琴的情形。不得不承认,赵晓潼的顾虑是对的。假若她在城内某个地方练那种极具杀气的琴,说不定会惊扰到百姓。 疑惑尽解,昌宁公主心安理得的随着赵晓潼往城外的风波亭去了。 当然,一路上像只喜鹊的昌宁公主,叽叽喳喳的缠着赵晓潼说了很多很多趣事。 赵晓潼看着天真活泼精力充沛的小姑娘,心里暗暗抹了把汗。幸好她只是偶尔利用一下这个公主,再多两次她还真吃不消。 什么骗小孩的大灰狼与小红帽的故事,什么武松打虎的故事,明显骗小孩的东西,昌宁公主不但听得津津有味,还缠着她讲完一个又一个。 好在,在赵晓潼讲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昌宁这个机灵聪明的小姑娘立即识趣的亲自给赵晓潼倒了杯清水。 对,就是赵晓潼喜欢喝的清水。赵晓潼为了照顾昌宁公主,特意的让人准备了茶水,不过昌宁公主显然也是个有心人,在出发之前向梁泽打听过赵晓潼的喜好。 赵晓潼喝了两杯水,润过喉咙之后,很想装睡来着。不过,仿佛上天可怜她一样,让她望眼欲穿的风波亭终于遥遥在望了。 赵晓潼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抬头对上昌宁公主纯真期待的眼神,温和而带着歉意的笑了笑;然后若有所思的阖眉,淡淡扫了眼摆在桌上的杯子。 “公主,风波亭快到了。”你还想让我教你练琴的话,最好别再让我讲故事了。 昌宁公主见状,立即乖巧的甜笑道:“晓潼姐姐讲了一路,一定累了,不如先闭上眼睛稍息一会,待到了风波亭我再叫你?” 赵晓潼客气了一句:“那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昌宁公主很想点头,可她更想学那霸气十足的无弦琴,所以硬生生的忍住了,还体贴的摇头,道:“晓潼姐姐不是在车上备有书籍吗,我看一会书就好。” 赵晓潼忍着笑,露出不太放心的神情,轻声道:“那我先歇息一会了?” 昌宁公主望了望外面快到的风波亭,甜甜一笑,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为了顺利学到无弦琴,暂时的寂寞她忍了。 当然,昌宁公主绝对是个体贴的好孩子。为了不打扰到赵晓潼,她翻书的时候都是绝对轻动作的,连半点响声都没有发出来。 而转了几个弯之后,她们终于到了风波亭所在的山脚下。 风波亭在半山腰,但没有足够宽敞的道路驶得马车上去,赵晓潼与昌宁公主只得下车徒步爬上半山腰去。 幸而风波亭所在并不算太高,也就爬了两刻钟,她们便到了。 风波亭是一个用石头建成的八角亭子,从上到下都是灰白色,就是亭中的护栏桌子凳子什么的,也全是灰白色的大理石。 幸好这风波亭所在是在半山腰,勉强还有一面挡风。不然赵晓潼与昌宁公主在这亭子里,便只有不停喝西北风的份。不过即使有一面山挡风,她们在里面仍然冷得够呛。 好在赵晓潼准备充分,让人事前备好木炭与炭炉。将炭炉往亭子中间一摆,再点上木炭,这冷冰冰的亭子总算让人觉得有些暖意了。 “小姐,我先示范一次给你看。”赵晓潼坐了下来,便立即准备开始。 到了风波亭,所有人包括赵晓潼在内,只能称昌宁公主为小姐,绝不能暴露她的公主身份,这是赵晓潼提的条件之一。 昌宁公主先是怔了怔,碰上赵晓潼看来的目光;才知道是叫她,当下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认真专注的等待赵晓潼示范。 昌宁公主眼看就能学到梦寐以求的无弦琴,几乎都兴奋得找不着北了,根本不曾留意到赵晓潼说话的时候,眼角有意无意的朝远方掠了掠,更没看到赵晓潼眼里一瞬闪逝的光芒。 赵晓潼深吸口气,然后全神贯注的融入到弹琴这件事。无弦琴,确切的来说,是用手掌去拍,而非用十指来弹。 赵晓潼拍的曲子,依然是上次她在何贵妃寿宴上展露过的十面埋伏。 在风波亭这等空旷开阔,还冷风萧瑟的地方表演这首曲子,那效果比上次在宫殿里表现出来的更有气势,更有肃杀的意味。 昌宁公主听得如痴如醉,被赵晓潼的琴声带入到身临其境之中。 这极具肃杀意味的琴声,不但再次震憾了昌宁公主。更同时震惊到了与风波亭隔一座山外,道路上的周益与他随行的二十个亲兵。 这种充满战场肃杀战意的琴声,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周益几乎立刻的勒住了骏马奔跑的脚步,竖起耳朵倾听这鼓动人心的琴声。 这种琴声,他听说整个大梁,或者说放眼天下,只有一个女人奏得出来。 那个女人,就是周家视为必除的死敌赵晓潼! “嘿嘿,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周益一声冷笑,满眼阴鸷残暴的望了望不远的山峰。突然调转马头,将进京的路线改成了往风波亭去。 “周小将,我们这是要去哪?”跟随周益身后的亲兵见他突然调转马头,一时困惑的上前询问。 周益乃军中参将,以示跟他的大哥周权周家三杰之一的少将相区别,军中的士兵都亲切称他为周小将。 “兄弟可还记得我回京之前说过什么?”周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眼神暴戾的扫过他的亲兵们。 “周小将说过要回京手刃仇人。”这事周益的亲信都知道,至于周益所说的仇人是谁,这个他们则不清楚了。 此刻突然听闻周益这般反问,他的亲兵们立即露出兴奋的目光,“莫非周小将要找的仇人就在风波亭里头?” 周益轻轻一笑,笑容却带着不加掩饰的残忍。 他再次用沉默回答他的亲兵,随后一甩马鞭,拍马当先往风波亭去。 当兵的唯一需要服从的就是上级的命令,所以这会周益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毫不迟疑绝不质疑的去做。 风波亭里,赵晓潼对昌宁公主示范了一次之后,便让昌宁公主来练手了。 她这个师傅自然得在旁边看着指导,只不过,赵晓潼才站起来,昌宁公主还未开始练,赵晓潼就突然难受的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 昌宁公主被她这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扭过头,关心的问道:“晓潼姐姐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一边询问的时候,她已经在飞快的想,她可没让人备止肚子疼的药,这下该怎么办? 赵晓潼白着一张脸,对她歉意的笑了笑,小声安抚道:“我不要紧的,大概是吃坏了肚子。” 杜若满脸忧愁的过来扶着她,叹了口气,还嘴快的说道:“这可怎么办呀小姐?刚才奴婢就提醒了让你别吃那渗有柠檬咳,也该奴婢不好,昨晚不该让厨房给小姐做螃蟹吃的。” 昌宁呆了呆,她知道有些体寒的人,受不了螃蟹;也知道有的人,受得住螃蟹,却受不住螃蟹混着柠檬汁一起吃。 很明显,她特意按照赵晓潼喜欢的口味让人做的糕点,这会变成了让赵晓潼肚子不适的罪魁祸首。 呜呜,她纯粹只是想讨好晓潼姐姐,没想到自己好心却办了坏事。 昌宁公主难掩沮丧的瞄着赵晓潼,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公小姐,不用担心,我找个地解决一下就好。”赵晓潼挤了抹牵强笑容,安抚着昌宁公主,“不过有劳小姐在这稍等片刻,还有,在我回来之前,请小姐不要擅自弹琴,毕竟那琴声的杀气一个控制不好,反会伤了小姐。” 其实,赵晓潼是担心昌宁公主一开拍,就露了馅。毕竟,她要靠刚才露的那一手将某只有勇无谋的螃蟹给引到风波亭来。 昌宁公主心里本就有些内疚,此刻听闻赵晓潼满满都是为她考虑的嘱咐,连忙感动的点头:“晓潼姐姐放心,我就在这等着,你快去解决一下吧,我看你挺难受的。” 赵晓潼也不废话,冲她虚弱一笑,捂着肚子脚步虚浮的往山上寻地方去。 昌宁公主与赵晓潼年岁相仿,这会昌宁公主又穿着平常官家小姐的服饰,加上她背对着风波亭入口而坐。 周益带着他二十个亲兵悄悄摸上风波亭的时候,只看到了亭中有个身形苗条年纪甚轻的官家小姐,在全神贯注的抚着无弦琴。 几乎没有半分怀疑的,周益就肯定亭子里的少女,就是害死他大姑姑与两个表妹那个蛇蝎小姐赵晓潼。 周益无声冷哼,微眯眸子冷酷阴鸷的盯了亭中少女一眼,悄悄往身后的亲兵们打了个手势。 这些全部脱了军装,乔装成流匪还蒙上脸的士兵们,立即分散开来往风波亭包围上去。 亭子内外都有昌宁公主的侍卫与宫女守着,这些士兵想要无声无息摸进亭子杀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他们一靠近风波亭,立时引起了侍卫的警觉,有人立即紧张的喝问起来:“谁?” 既然无法悄悄将人解决,那就只有露面以实力取胜了。 周益可不认为赵晓潼从相府带来的护卫,能打得过他的亲兵们。 一个手势劈下,二十个人便如猛虎出笼般,各持武器凶狠的扑向了守卫在风波亭内外的侍卫与宫女。而周益则取下缠在腰间的软鞭,直接朝亭子里面的少女掠了过去。 他的目标,就是要一举击杀赵晓潼。而这件事,他相信只要他的亲兵们稍稍拖住那些护卫们即可做成。 周益绝对的自信,来自他对赵晓潼的了解。他了解中的赵晓潼,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小姐,除了一肚子阴谋诡计,便一无是处的弱女子。 出手解决这样一个敌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那些即将与周益亲兵对打起来的侍卫,看见周益杀气外溢的直奔昌宁公主而去,一时齐惊得失声叫了起来:“啊,昌小姐小心!” 昌宁公主活泼好动,皇帝从小对她疼爱有加,从来就没有严格要求她必须做到端庄淑女。其实就算是一般的皇室公主,在成年前都会根据喜好习些简单的防身术。 而昌宁公主绝对是不爱红妆爱武装的主,所以她舞刀弄棒有一套,骑箭女红同样也不输于人。 周益想从背后一举偷袭成功,将她击杀铁鞭之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刚才昌宁公主之所以没发觉到亭子周围的异动,那是因为她太过专注思考赵晓潼之前示范的动作了。 这会被侍卫一声惊喝叫醒,立时便身形灵活一错,避过了周益挥来的快若闪电的长鞭。 “大胆狂徒,光天化人之下竟敢公然抢劫百姓,简直有辱我大梁国体!”昌宁公主一声怒喝,人也跟着站了起来,还同时迅速的抽出了长剑。 周益听闻她如此古怪的说话,又见她竟然带有佩剑,心里一瞬有疑惑浮上。可他根本没见过昌宁公主,也没见过长大后的赵晓潼。 也就凭着刚才那曲激昂鼓越的十面埋伏,认定此刻的昌宁公主就是赵晓潼无疑。 周益只一怔,第二鞭接着又挥到了昌宁公主面前。 昌宁公主拿着宝剑,开始时勉强尚能与周益缠斗一二,可渐渐的就现了落败的颓势。 那些侍卫见状,心里那个惊那个急呀,个个瞪大眼珠想过去帮忙,可偏偏周益的亲兵也不是吃素的,一个个死缠侍卫,让侍卫压根抽不开身。 就是那些宫女,也被亲兵们缠着,没有一个能冲到昌宁公主跟前帮忙。 本来那些宫女,都按赵晓潼要求的,特别选的会拳脚功夫的。无奈她们缺少对敌的实际经验,一时间,竟让周益的亲兵们占尽上风。 隐在草丛里瞪大眼睛无比担忧望着这一幕的杜若,听着周益挥鞭传来的呼呼风声,紧张得咬住嘴唇,极低声的对赵晓潼咬耳朵,问道:“小姐,公主的人根本打不过周益的人。这样下去,公主迟早会吃亏的,我们快想想办法呀!” 吃亏?赵晓潼心里无声冷笑一把,她要的就是昌宁公主吃点小亏。 这会她是绝对不会出去帮忙的,就算帮忙,也起码得在周益让昌宁公主见血之后。 而周益果然不负期望的,随着他将铁鞭舞得虎虎生风,昌宁公主很快就招架不住他的攻势,并且手臂很快的“啪”的挨了一鞭。 赵晓潼垂眸,无声笑了笑,长睫下迷蒙的眸子似是镀了层冰冷的铁色。 很好,机会终于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有胆,你闯宫呀 章节名:第111章 有胆,你闯宫呀 赵晓潼没有站起来,而是扭头看着杜若,小声吩咐:“杜若,待公主挨第二鞭的时候,你就跑出去,然后大喊:昌宁公主奴婢来救你。(om)” 杜若愕然看着蹲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的自家小姐,困惑道:“小姐你不是说不允许我们暴露公主的身份吗?”再者,人家公主那么多侍卫都打不过那些流匪,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环跑出去,能顶什么用? 赵晓潼折了根狗尾巴草在眼前摇呀摇的,眼睛一直盯着亭子那边的情况,半晌,才淡淡应了句:“此一时彼一时,你不用担心公主。相信我,你只要喊出我让你喊那句话,你就是救下公主的大功臣。” 杜若闻言,愈发奇怪的看着她,“小姐,为什么呀?”她又不是长得三头六臂的怪物,没理由那些凶悍的流匪会一看见她就跑的呀。 赵晓潼眯起眼睛淡淡瞄了她一眼,便笑笑不语。 就在这时,亭子那边再次传来了“啪”的一声。赵晓潼立即道:“杜若,快跑出去大声喊。” 虽然杜若心里还迷迷糊糊的,不过她一向信服赵晓潼,这会自然是毫无疑问的服从赵晓潼吩咐。拔腿跑出去就大声喊:“昌宁公主,奴婢来救你了!” 昌宁公主?周益挥鞭的动作一僵,眼睛飞快的扫了下在亭子四周对打的亲兵与侍卫,又掠了眼那些普通官家婢女打扮的宫女。 这一掠之下,周益心里蓦然醒悟什么。立即收了铁鞭,朝那些亲兵们打了个手势,然后飞速的转身往山下撤走。 杜若跑到风波亭的时候,周益与他的亲兵们已经一阵风般撤得干干净净了。 小姐真是神了!杜若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心里对赵晓潼那是佩服得不得了。 宫女这时终于一个个面如死灰的跑到了昌宁公主面前,“请公主责罚,奴婢们保护不力。” “没看见公主受伤了吗?要罚也等回宫之后再说,还不赶紧的拿药来替公主处理伤口。”赵晓潼不知什么时候也回到了风波亭,厉声喝了宫女两句,然后快步走到昌宁公主跟前,察看她的受伤情况。 昌宁公主脸色泛红,额上还渗着香汗,刚才与周益拼命对打,这会骤然停下来才发觉累得不行。 赵晓潼等不及宫女拿剪刀,直接用两手撕开了公主的衣袖。两次鞭伤都落在昌宁公主右臂,长长的鞭痕下,将公主雪白右臂的皮肉都打烂了一层。 赵晓潼皱了皱眉,略带歉意的看着公主,轻声道:“对不起公主,连累你受伤了。”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好药,不让你的手臂留疤。”这个时代的女子,都将身体发肤什么的,看得跟命一样重。更何况一个皇室公主,若是在雪白无暇的手臂上留下两道疤痕,昌宁公主心里怕会很难过吧。 赵晓潼暗暗叹了口气,在想司马晨不时往她手里送的良药里,不知有没有什么去疤的。 “晓潼姐姐不用内疚,就算留下疤痕也没什么的。”赵晓潼在细致的给她清理伤口上药,昌宁公主却似一点也不感到疼一样,反而甜甜笑着,眨着狡黠的目光,附在赵晓潼耳边低声道:“如果晓潼姐姐真的内疚,那就记得以后一定教会昌宁无弦琴。” 赵晓潼抬头,撞进她明亮狡黠的眼神,在心里默默苦笑了一下。这个昌宁公主,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公主还惦记着无弦琴,那就肯定会好好配合她。 “公主放心,我答应过公主的事,一定会做到。”赵晓潼坦然直视公主明亮眼眸,答得十分爽快。想再学无弦琴,昌宁公主还是先想好怎么过何贵妃那关再说。 她已经可以预见,昌宁公主带着这身狼狈回宫之后,何贵妃绝对会勒令禁止昌宁公主再见她。 “那晓潼姐姐也可以放心,刚才那些”昌宁公主泛着甜甜笑容看着赵晓潼,那明亮的眼睛似在无声告诉赵晓潼,她知道赵晓潼利用的事。 赵晓潼苦笑了一下,跟太聪明的人打交道一点也不好。昌宁公主这是看穿她在利用了,不过看穿就看穿吧,这也省了她费口舌解释。念头转过,赵晓潼几乎立即便答:“不是普通的流匪,他们是周益周参将麾下的亲兵。” 昌宁公主笑容微收,若有所思的掠了眼山下,“晓潼姐姐放心,他们无诏私自回京,还对本公主无礼伤了本公主。” 昌宁公主这是向她表明,一定会到皇帝跟前告周益一个黑状了。 赵晓潼暗下松了口气,终于露出一个大大的欢快笑容。 昌宁公主受伤了,这无弦琴自然就学不成了,他们这一行人当然也就打道回城了。 就在周益在风波亭误将昌宁公主当赵晓潼来杀的时候,皇后也终于下定决心,写了第二封密信,让阮妈妈送出去。 只不过,皇帝的人一直在暗中死死盯着。那封信一出凤仪宫,就先落入了皇帝手里。 “她果然还是写了”皇帝闭了闭眼睛,掩下眼里所有复杂的情绪,然后将信笺重新放了回去。 “将信按原样送到那个人手上。”皇帝站起,背过身负手立于书案后,昂头盯着那只楠木书柜,默了默,冷声吩咐:“另外,传朕旨意,皇后失德失仪,着即废去后位,迁去怙望宫。” 怙望宫那是专门居住一些犯错失宠嫔妃的地方。其实冷宫这个词更能贴切反映它的真实面目。 废了皇后,赶入冷宫?饶是素来不露声色的太监总管,心肝也颤了颤。无声的叹息一落,皇后被废,独孤一族算是彻底完了。 宫里的风云变幻,赵晓潼无法及时得知,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局势的判断。她将昌宁公主送回宫后,就让人捎了个消息给梁泽说是昌宁公主受了小伤回宫去了。 梁泽一向对昌宁这个胞妹真心喜爱,听闻昌宁受伤的消息,立刻丢下手里的事跑进宫去。在确定昌宁的伤并无大碍,详细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他满腔怒火的出宫,直奔赵晓潼的筑梦居而去。 他怒气腾腾杀到筑梦居的时候,赵晓潼正悠然的坐在小花厅里泡着茶。看那样子就像早就知道他会来一样,特意泡好茶在这等着他。 赵晓潼听闻他的脚步声,甚至没有抬头,白玉一般的小截皓腕在她行云流水般优美的泡茶动作里,不时随着衣袖滑出小截来刺激梁泽的视觉神经。 “你来了,坐。”赵晓潼语气熟稔自然,甚至平静得让人心慌,“刚泡好的毛尖,你尝尝。” 毛尖,是他爱喝的品种。梁泽见状,再大的火气这会也发不出来了。无声叹了口气,随即拉出椅子,在少女对面坐了下来。 “晓潼,让昌宁去冒险之前,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起码不要让他做被蒙在鼓里那一个,直到事后才让他知道。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甚至让他觉得心情都糟透了。 赵晓潼将热气腾腾茶香绕缭的毛尖搁到他前面,抬头很认真的看着他,“跟你商量,你会同意?” 梁泽有多宝贝他妹妹,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得多傻,才会事前告诉他,她要带他的妹妹去冒险,利用他的妹妹增加对付周家的筹码。 梁泽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无话可辩。他知道了,必定会阻止。赵晓潼真是了解他。想到这,梁泽看对面冷静坦然的少女眼神都开始有点小复杂了。 “可你不觉得这个计划太冒险了吗?万一”周益当时不肯退呢?万一周益非要将昌宁斩于鞭下呢? 赵晓潼就没想过他的感受吗?那是他的亲妹妹,唯一的妹妹! “冒险?”赵晓潼冷笑,语气含了淡淡讥讽,“没有绝对的把握,我怎么可能让昌宁公主冒险。你担心的那些万一,不管那一个,我都绝不会让它发生。” 除非周家真有谋反的打算,否则周益绝对不敢杀掉昌宁公主。而就算梁泽担心的会成事实,她也会出手救昌宁公主。当时的草丛,除了她之外,另外还有司马晨特意安排的两名暗卫。 而那两名暗卫的武功,她亲自鉴定过,绝对是身手一流之列,对付周益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梁泽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可他一想到有那种可能,他心里就无法十足信任赵晓潼。 毕竟,他的妹妹只有一个,昌宁只有一个。 “可昌宁还是受伤了。”梁泽赌气似的说出这句,在瞄见赵晓潼面色微冷的时候,他心里几乎立即就后悔了。可说出的话如同泼出的水,哪里还收得回来。 赵晓潼垂眸,没有再看梁泽,可她垂下长睫前,眸子很快的飞过一丝失望。 “很抱歉,还是让昌宁公主受伤了。不过殿下放心,我一定会让她的手臂恢复到从前的模样,绝不会留下疤痕。”让昌宁公主受伤,本就是她故意的。昌宁公主不受伤,皇帝又怎会震怒。皇帝不生气,周家哪来的没有好果子吃! 梁泽难道心疼自己的妹妹,就连这点因果都看不透了!若只是带昌宁公主出去走一趟,她何必要利用昌宁公主。 尽管赵晓潼眼里那丝失望闪得飞快,可梁泽还是捕捉到了。这是第二次,赵晓潼在他面前对他露出这种眼神。梁泽觉得自己心里忽然就狠狠的堵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晓潼,我” “我知道,你只是心疼你妹妹。”赵晓潼飞快截断他,还自嘲似的笑了笑。 她可以理解梁泽的心情,换作有人拿她的妹妹紫茹去冒险还受伤回来,她也会生气也会心情不好。 “晓潼,其实还有别人的。如果你当时跟我商量,我自己就愿意跟你去冒险。”梁泽不知怎的,不经大脑又冒出了这句。一说完,果然又开始后悔了,因为赵晓潼直接眯起眼眸,给了他一个嘲弄的眼神。 “好啊,那麻烦殿下跟我说说,还有谁比昌宁公主更合适的。”赵晓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身体往后一靠,微仰着头,一副等君解惑的模样。 梁泽对上她了然的眼神,一瞬泛过羞愧,沉默了下来。 皇宫中与赵晓潼年纪相仿,体型身高也相差不远的公主,就只得昌宁公主一个。他自己梁泽眼神暗了暗,要引周益上钩,他是无望了,除非他变成女儿身。 沉默半晌,梁泽不得不承认,“晓潼,你的决定是最好的,昌宁确实是唯一的最好的人选。” 这个最好,不仅仅是因为昌宁的年纪体型与赵晓潼相仿,而是因为昌宁是宫中所有皇子皇女中,独得帝宠的公主。昌宁公主那份独一无二的帝宠,那是任何人也比不上的。因为昌宁出生的日期与皇帝当初离开母体的日期是同一天,就是这一天的同生缘,让昌宁公主成为整个皇宫最独特的孩子。 即使明白赵晓潼这么做是最好的,可梁泽心里仍然有些闷闷的堵堵的。赵晓潼这是用血的事实告诉他,当初他一念之仁放过周家,今天他就得承受过度仁慈的苦果吗? 对敌人仁慈,果然是对自己残忍啊! 可是,晓潼,那个是我的亲妹妹啊。 赵晓潼眼中没有得意,也没有欢喜,依旧淡然的道:“殿下能想明白最好。” 不明白,她也没办法。横竖事情已经做了,梁泽还能拿她怎么样! “可你这么做,只怕会令父皇”注意到你,进而猜忌你,甚至想要毁了你。 赵晓潼对上梁泽担忧的眼神,觉得她很有必要让梁泽明白一些根本性的事情,“对于这个,你尽管放心,陛下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她虽然利用了昌宁公主,还令昌宁公主受了点小伤。可这小伤背后得来的利益,她相信皇帝一定会十分高兴昌宁公主这点付出的。 而且,男人,不论现代还是古代,大多都有一种轻视女人的心态。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露了什么才能,在皇帝眼中都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而已。 皇帝绝不会认为她一个弱女子,有什么能耐影响朝局干扰朝政。所以皇帝越轻视她,她越放心。越看不起女人,那她活得就越安全。 赵晓潼想到的看透的,梁泽自然也能想到看透。 “可是,晓潼,就算父皇不会为难你我母妃她今后对你只怕”梁泽有些尴尬的看着赵晓潼,想起那回寿宴上何贵妃为难赵晓潼的事,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对赵晓潼的。 赵晓潼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乐得哈哈一笑,“何贵妃不喜欢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想过要给她当儿媳妇!” 梁泽被她玩笑式脱口而出的表态惊得浑身震了震,心中一动,忽然就有个念头窜了上来,没有思考的急急的就道:“晓潼,嫁给我不好吗?” 呃怎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赵晓潼瞪了半天眼,都反应不过来。 她与梁泽的合作,从一开始就是互惠互利的结盟关系。如果她想着爬梁泽的床,那不是跟梁琛说的一样? 赵晓潼傻眼半天之后,低下头,连忙端起空杯子,嘿嘿干笑两声掩饰此刻的尴尬气氛。 “那个梁泽,我觉得有件事你应该很清楚,不管八皇子是生是死,我跟他曾经有个婚约是事实。”赵晓潼头一疼,本能的又拿出了死鬼皇八梁肖做挡箭牌。 没办法,谁叫这挡箭牌好用呢。而且,这样的拒绝最好,既不会伤了梁泽自尊,也能让他明白她对他从来就无男女之情。 梁泽也端起杯子,就近唇边将那抹不及浮现的苦涩笑容压下。还未开始,就被拒绝了。晓潼这是连半分机会也不肯给他吗?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又要一直将他往那条道路上推? 尴尬了一会,赵晓潼便过去了。 “三太子,我觉得有些事应该跟你说清楚。”赵晓潼神色一正,坐直身子十分严肃的看着梁泽,“只要你身在这个位置,你不争也得争。” 而不争的下场,就是最后被人踩着尸骨上位。争了,还有活下去的希望。虽然那个结果未必是他想要的,但这世事常不如意十八九,就算梁泽身份尊贵又如何,也一样有许多身不由己。 梁泽定睛凝视她,深深吸了口气,“晓潼,你说的我都明白,以后我会尽力。”去争一争,就算那个位置不是他想要的,为了活下去,他也不得不为。 直到这会,梁泽才蓦然发觉赵晓潼当初让他呈上那些证据扳倒周家,是多么有远见的一着。可惜,那步好棋生生让他给下死了。 “好了,没事的话就出去看看吧。”赵晓潼搁下杯子,站了起来,“得空的话尽量给周大将军添点堵。” “添堵?”梁泽也站了起来,赵晓潼不想留他,他自然也不好再坐下去。 “你以为他的儿子做了这么件大错事,他还能不站出来表态吗?” 不表态,就等着皇帝揪他的小辫子,给周家治罪吧。为了将损失减到最低,周衍这会应该就有所行动了。 梁泽不感情用事的时候,脑子也是相当精明好使的,联想到最近一系列风云变。他也不敢迟疑,当即神色凝重的告辞走了。 “呼,终于将这头暴怒的狮子哄走了,真是累死姐了。”赵晓潼看不见梁泽的背影,当即没正形的伸着懒腰揉肩捏背的轻呼。 “你呀,还知道累。”让人宁静的声音隐隐含着宠溺的味道。赵晓潼一扭头,便看见楚千浔那浅杏身影如清风流云般洒脱行来,只是含笑的俊脸,还流露着不赞同的神色。 “千浔,你怎么来了?”面对楚千浔,赵晓潼总是奇异的能放下防备,很随意的在他面前率性做自己。 “听说你从风波亭遇袭,就顺道过来看看你。”跟在后面进入花厅的杜若抱着茶壶,嘴角微微抽了抽。看楚千浔的眼神也带着那么一点点鄙视。 楚五公子,明人面前说暗话,不好!真人面前说假话,更不好。 他根本就是要去城西的,而相府地处城东,他这得多顺道呢,才能绕大半个京城到筑梦居来看小姐? “我没事。”赵晓潼不疑有他,很坦然的笑了笑。还特意的在楚千浔面前转了个圈,舞动两下手脚,表示她没受半点伤。 “那就好。”楚千浔淡然一笑,笑容仍旧带着圣洁宁静的力量,淡淡的似还渗了点别人看不透的东西。 再说周益在醒悟自己上当,差点误杀公主撤走之后,立马带着他的亲兵们狂奔回的周家。 “你个孽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之前要多想想后果,不要只凭一腔热血冲动莽撞。”周家主宅的大厅里,周衍坐在主位上,看着跪在青石地板上垂头丧气的年轻男子,一脸的铁青。 “父亲,你突然被诏回京,我又听说最近祖母的身体不好,我回来不都是因为担心你们。”尽管跪在地上,可周益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做错。 他错的,就是没能将真正的赵晓潼给杀了。 “瞧瞧,你这态度这是在认错吗?”周衍简直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光长个不长脑袋的儿子呀! 周老太君瞥了一眼周衍指在半空,被气得抖个不停的手指,淡淡道:“好了,这错不错都已经做了,你再在这指责他又有何用?还不如想办法应对,来得实际。” 周大夫人坐在周衍下首,她虽然也心疼自个儿子,可她也认为周益会养成这种莽撞不计后果的性子,跟老太君平日纵容不无关系。 疼爱后辈,不是宠得他不分是非,更不是纵容他不辩对错。 可周老太君,那是她的婆婆,是周家绝对的权威;她一个做儿媳妇的,哪有置疑的余地。 她鼓励的看了眼周衍,眼神默默支持自己夫君。 今天是私自回京,误刺公主;明天呢?周益不认识到自己错误,明天是不是就敢提剑闯进皇宫去造反了? “母亲,眼下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周衍皱了皱眉,看着跪地却无悔意的周益,又想起另外一件烦心事来。就在刚刚,周益回府前不久,他才收到皇后从宫中传出来的密信。 他就是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这封信皇帝必定看过。虽然信上没说什么,可关键不是信的内容。而是皇后向他求救这个举动,在皇帝眼里就是一种讯号。 周家已经引起皇帝忌惮了,再加上皇后突然这么一封信。 周衍原本都快愁死了,偏偏他这个有勇无谋的小儿子,还嫌不够热闹再加上这么一脚。 这不是让周家的处境雪上加霜么? “益儿无诏私自回京本就违反了军规,若在军中按军法处置也不为过。” 军法处置,那就是要命的处罚。 周衍这话一落下,原本支持自己夫君的周大夫人就惊了惊。而周老太君更是直接恼怒的阻止,“不行,重罚益儿,我第一个不同意。” “皇帝有什么好怕的,益儿不就是误伤了他的公主么?再说,益儿不是说那会他们所有人都脱了军装蒙了面,兴许昌宁那小丫头根本就认不出益儿。”周老太君想到自己周家在握的几十万军权,脾气可不是一般的硬。 周衍又皱了皱眉,看周老太君的眼神都隐隐透着不耐烦,可他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依然得恭敬尊重她。 “母亲,陛下是君,周家是臣。”言下之意,就是什么周家不怕皇帝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万一传到皇帝耳里,他们周家想不被灭门都难。 “再者,益儿他们进城的时候不是露了本来面目。而且,我们现在也清楚了,这根本就是赵晓潼那个丫头设的一个圈套。” 说到这里,周衍心里那是无比的郁闷。都是同一辈的孩子,人家赵晓潼那个心眼那是比十个人还多;可他的儿子,竟然连这么粗糙的圈套都会一头钻进去。 他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生这个儿子的时候忘记先吃些补脑药。 想要侥幸以为皇帝不知道周益私自回京又差点误杀公主的事?那周家也等着直接被皇帝灭了得了。 周老太君虽然强势,可大是大非上,她还是听得进周衍这个儿子劝说的。听他说得如此严重,她登时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了。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皇帝如果要追究责任,连借着为他的宝贝女儿出气的名头,那周家不是要倒霉了! “怎么办?”周衍苦笑了一下,没出事之前,从没有人想过要怎么办。出了事,一个个没主意了,就知道逼他想办法。 “还能怎么办?”周衍虽是武将,可他相貌堂堂,一张脸居然白净得跟书生一样。这会略皱着眉头,带了一丝无奈的沉思。“先打益儿四十军棍,然后再进宫向陛下负荆请罪。” 周老太君还想反对,可想了想,心疼周益;到时倒霉的就是整个周家,周家落不了好,最终周益更落不了好。 这会再怎么着,为了不带来更严重后果,也只能听从儿子的安排,暂时先忍了。 周老太君闭上眼睛,沉沉叹了口气。周大夫人一听要打自己儿子四十军棍呢,顿时就惊得要张嘴反对。可她看了看周老太君,见平日最护短的婆婆都不吭声了,也就知道这事性质严重,根本没有商量余地。 打军棍?周益眉头也不皱一下,可打四十军棍,这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父亲,四十会不会太多了?要不减半行不行?减半我保证吭都不吭一声。” 周衍看着仍然嘻皮笑脸不知轻重,还想讨价还价的儿子,就气得胃都疼了。 他没好气的瞪着周益,怒道:“跟你老子尚能容你讨价还价,可在陛下面前呢?这会想少受苦,做事之前怎不见你多动动脑子!” 真以为打自个的儿子,他就不会心疼呀!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不然谁愿意做这恶人。 “好了,少嗦,赶紧却手行刑吧。”打完军棍,他还得豁出脸面陪这个儿子进宫负荆请罪呢。 这会天色都不早了,迟了只怕宫门就下钥了,若是今天无法进宫向陛下负荆请罪,事情只怕会越变越糟糕。 周衍冷酷无情的瞪了周益一眼,然后就让人开始实打实的扒掉周益上衣,让周益趴在院子地上,开始一棍棍打了下去。 周大夫人那是绝对不忍目睹,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她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场面,当下掩住面搀着周老太君进屋去了。 为了做给皇帝看,这四十军棍打下来,那是半点不能讨巧的。所以打完之后,周益后背与屁股都是一片模糊血肉。 原本按照周衍的意思,周益打完之后,自然是连药也不能上的,直接露着这片模糊血肉背上荆条去皇宫向皇帝请罪,那才能显然得出他们认错的诚心。 可是周大夫人看了周益的伤口后,一个劲的心疼在旁边抹眼泪,又默默的拿了药就往周益背上洒。 周老太君见状,更是不干了。直接就命令下人给周益上药去,待他上好药,天色又晚了不少。 “母亲,我该带益儿进宫请罪去了。”周衍望着外面越来越黑的天色,十分着急的说道。再迟,真赶不上宫门下钥了。 如果今天不能赶进宫去,那周益这打算是白挨了。而明天,都不知道事情会有什么变数等着他们。 “还差一点就好。”周老太君也明白周衍的顾虑,也没有非要和他唱反调。 可就在周益背后的伤差不多上完药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大雨来了。 周衍见状,心里先是无比烦燥,可接着便目露喜色。他们若是冒雨前去,更见认错的诚心。 可周老太君想的根本没法与周衍想到一块去,她见下起大雨,只是无限担忧的心疼看着周益,“这么大的雨怎么进宫呀?冒雨前去,益儿背后刚刚上好的药岂不都淋掉了。万一再淋得生病了,伤口发炎怎么办?这不是要毁了益儿么?” “老大,不如你自个进宫向陛下负荆请罪吧,益儿就明天再去了。”周老太君终是心疼自己的孙子,迟疑了一下,便期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如果这个人不是他母亲,周衍真想直接拂袖而去。 可即使这样,也将周衍气得够呛。该说的他都说了,再说下去这天都快黑了,到时谁也不用再进宫负荆请罪了。 周衍叹了口气,决定最后一次跟周老太君讲道理,“母亲,忍一时之痛,换长久安乐。”做错事的是她的孙子周益,又不是他,他一个人进宫负荆请罪算什么诚意? 向来强势的周老太君看不惯自己儿子委曲求全的模样好久了,这会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大袖一拂,满面怒容的撒泼道:“我不管,总之我不允许你这会带益儿进宫,你非要进宫请罪那就自己去吧。” 皇帝那个小老儿,别人怕他,她却不惧!逼急了,她周家就造反又如何! 咳,如果周衍知道自己老娘有这么强悍的想法,估计更加会气得说不出话来。不过这会周老太君蛮横阻止,他也没法再劝了。 “益儿,你自己呢?”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跟他现在进宫负荆请罪? 周益避开周衍期待的眼神,趴在床上直接装死,两眼盯着地面。 “父亲,不是我不听你的话;可是这会你也看到了,我根本动不了。” 好好,一个个,都将他的好心当驴肝肺。 周衍失望的扫了周益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周益可以依仗周老太君耍赖不跟他进宫,可他却不能不担起守护周家的责任。 周衍走出周益卧室的时候,默默叹了口气,脚步却凝滞得沉重了几分。 他冲出外面,很快就让人在背后绑好了腕粗的荆条,然后翻身上马,直接往皇宫奔去。 大雨兜头而下,雨意仿佛落进了他心里,凉凉的冰冰的,整个人都没有一丝热度。 迎面扑来的冷风,似刀一般的锋利,一下下刮过他的眉毛鼻子,渗骨的寒便怎样也驱不散。 为了赶在宫门下钥前进宫,周衍拼命的策马,极尽所能的抄近路去行。然而,抄了两三次近路都发觉根本无法前行的时候,他心里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一想到这些堵塞可能是赵晓潼安排的时候,就有些心惊肉跳的不安。如果赵晓潼能够预先料到到他会进宫负荆请罪,那么后果。 周衍仍然坐在马上奔跑,叹息沉沉飘过雨帘,落进呼呼风声里顿时化为无形。 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跑了多少条街道,皇宫大门终于遥遥在望了。 周衍心里一阵欢喜,暗淡的眼终于有了浅淡光亮。 可是,就差几十米的距离,厚重的漆红宫门缓缓合上了。 “慢着,先等等。”周衍来不及了,直接边策马狂奔,边朝关门的守卫挥手大喊。 风大雨大的,守卫只望见黑天昏地里有个模糊人影在雨里奔过来,压根听不到周衍喊了什么。 厚重的宫门,终于在周衍眼前完全合拢了。 而他在守卫下了钥之后,也终于赶到了宫门前。 “各位大哥,我有急事要进宫求见陛下,请各位给我开开门吧。”周衍一跃下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与汗水,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之态恳求着守卫。 这一队守卫显然是新调来不久的,他们没人见过周衍,自然也无人识得周衍是大将军。 见他身背荆条冒雨奔来,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又这般近乎哀求的低姿态。他们立即就判定这是个不怎么有地位的小官,身后还背着可能对陛下性命造成危险的荆条。 其中一个守卫立刻昂起头,毫不客气的训斥道:“哪来的捣乱分子,不知道这是进宫的宫门吗?皇宫知不知道,里面住的可是当今天子,就凭你这穷酸样,也想进去求见陛下?” 虽然那守卫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他鼻孔朝天气势凌人的模样,任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对周衍的极端不敬不屑。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周衍对事情的轻重分得很清楚。 因此并没有因守卫傲慢的态度而生气,而是继续好脾气的道:“这位大哥,我真的有急事要进宫求见陛下。我知道这是皇宫,我是周衍,这是我的令牌,你们可以查查真假。” 周衍的令牌也许他们一时辩不出真假,可周衍的名头他们是听过的。 不过,守卫显然不怎么相信他的说辞。想想也是,一个大将军,那是身份何等尊贵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对他们一群守门的小兵客气,平素见的只要是个官,都敢趾高气扬给他们蹬鼻子上脸的。 周衍这回真的急得不行,语气不由自主就透了几分大将军才有的铁血冷酷,冷声一喝:“我真是周衍,谁吃饱了撑着才想在这大雨天的冒充别人。” 冒充一个朝延命官,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守卫们见他这等气势,再听他这口气,还真有几分像大将军。好吧,他们打量了周衍半天,也吃不准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周大将军。 其实吧,看他们忐忑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心里已经信了周衍的。 可是,信了又如何。宫门到了时辰就得下钥,就是大将军前来,没有皇帝旨意,也不得放行。 几个守卫眼神交流一番,然后合计的推了他们中的班长出来。 “周大将军,请问你有陛下旨意吗?”守卫班长很客气,但人家坚守按规矩办事。态度可以改,身份可以承认,规矩却不能因为你周衍而改变。 周衍脸色一沉,眼神霎时冷了几分,隐隐的朝守卫班长扫过去,还透了几分冷戾杀气。 守卫班长确实被他的眼神给惊得双腿颤了颤,可再拿眼睛瞪他,他也绝不能因为周衍是大将军就私下放行。 放行了,是讨好了周衍,可他过后还有命活吗? 守卫班长胸膛一挺,直接不容一丝商量余地的拒绝:“对不起,周大将军,没有陛下旨意。过了下钥时间,任何人不得进宫。” 周衍面色又沉了沉,口吻带着暴戾的强硬冰冷:“如果我非要进宫呢?” 各位美女国庆节快乐。 与祖国同庆的日子,都是快乐的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和亲?谁敢娶 章节名:第112章 和亲?谁敢娶 守卫班长唰的后退数步,提着长枪拦在前面,警剔又紧张的看着周衍。om 紫幽阁在他示意下,其余几个守卫也同时齐刷刷的提起长枪站成一排,对周衍形成对敌之势。 “周大将军,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小的。”尽管已摆出对敌之势,可守卫班长仍然很客气的劝说周衍。 在宫门前上演武力什么的,对谁都没有好处。 “周大将军真有急事,不如另想办法。”能不得罪周衍,守卫班长一个小兵那是绝对不想得罪的。 另想办法?周衍在心里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他真能另想办法,就不用风里雨里赶来这里了。 “我真有急事要进宫求见陛下,如果你们不肯放我进去,那就请找个人进去通报一声。”周衍的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一些,毕竟在宫门前让人知道他以大欺小的,传出去或传进去都不好听。 “很抱歉,周大将军,我等是没有进宫通报的权利的。”守卫班长直接摇头拒绝,他们就是负责守在最外围的小兵,九重宫阙里面的事,那能轮得到他们管。 周衍怔了怔,随即明白自己确实有点强人所难。再为难下去也没意思,这些确实不过是小兵小卒而已。 守卫班长见他不再开口,还以为他打消念头了,顿时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可他这口气松得太快了,因为周衍稍稍退了几步后,忽然正对着宫门啪的跪了下去。 这一跪,直接将那几个守卫小兵惊得心脏都快从嗓子跳出来。 “周、周大将军?你”这么做不好吧?这不是将他们哥几个往绝路上逼吗? “我就在这跪着,等到明天宫门开启为止。”周衍两眼笔直的盯着宫门,根本没看那几个目瞪口呆的守卫一眼,语气甚至透着前所未有的冷漠与威严。 按理说,周衍这么跪着只要不妨碍他们执行公务,他们就无权再干涉周衍。 可那守卫班长也是个有眼色的,见状,想了一会,劝道:“周大将军,你这又是何必,等到明天宫门开启时再来也是一样的。” 你这么跪,不是让皇帝看到诚心认错。而是有逼迫皇帝接受你认错之嫌,因为这是皇宫最外头的宫门,偶尔还是会有车马行人经过的。 周衍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个守卫班长说的有道理。 他这么跪下去,往好的想,皇帝是认为他是诚心认错。可往坏的想,那应有利用这一跪逼迫皇帝之嫌了。 毕竟这是人来人往的宫门外呀,他一个大将军背着荆条跪下去,确实也不怎么妥当。有损颜面事小,若是皇帝认为他是借认错之名行逼迫之实,这事情可就大条了。 周衍跪了一会,便站了起来。临走前,还看了眼那守卫班长。这个小兵,倒是个有眼光的。 周衍冒着大雨身背荆条在宫门前跪地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帝耳里。虽然吧,周衍很快就起来没再跪下去。可这件事,在当权者眼里看来性质是十分恶劣的。 皇帝没有明显的发火,只是将手里拿着的白玉瓷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 “好戏看完了,我们也散了吧。”大雨里,一处灯火温暖的小楼上,赵晓潼笑眯眯的托着腮子。 刚才,周衍背着荆条在雨里骑马往回周家奔了。今晚进不了宫,明天皇帝的怒火累积多一晚,又盛了不少。赵晓潼表示,她很满意目前的结果。 楚千浔看着对面说要散却并没有动的少女,若有所思的扭头掠了掠楼梯处,淡然道:“不急,还有人正赶着来呢。” “谁?”赵晓潼诧异的眨着眼睛,她又没有约人在这个时候到这来。 “我饿死了,有没有吃的。”低沉动听的声音随即从楼梯处传了上来,赵晓潼眨动的眼睛还未回转,便见司马晨似乎带着仆仆风尘的优雅踏着楼梯上来了。 司马晨一来,便很自然的拉出中间那张椅子坐在两人之中,坐下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横了左边的楚千浔一眼。 楚千浔不是谦谦君子吗?怎么最近老干这种惹人嫌的事?他风里来雨里去的饿着肚子去跑腿,楚千浔倒好,清闲得没事整天跑到赵晓潼面前献殷勤来了。 赵晓潼不太确定自己是否从司马晨墨青袍角上看到泥渍水渍什么的,只不过她心里难得的对司马晨微有歉意。 虽然吧,她有提醒梁泽给周衍添堵,但她敢肯定,梁泽想的绝对没有司马晨周全。也就是说,能顺利将周衍堵在宫门口外,绝对是司马晨的功劳。 扭头,素手一招:“伙计,给我们再加几道菜。”就当是犒劳司马晨的辛苦,请他吃顿饭还是应该的。 接下来,赵晓潼叫的菜全部都是司马晨一个人爱吃的。司马晨似是微露得意的看了楚千浔一眼,那得瑟的小样似乎在炫耀什么。 可惜,楚千浔不管他什么眼神,一律都淡然含笑以对。 司马晨想了一下,便没了这种炫耀的心情。楚千浔刚才都与赵晓潼在这温馨愉快的吃饱了,他这个后来者确实没什么好得瑟的。 不过,一想到赵晓潼居然留意到他爱吃的菜,郁闷的心情又瞬间好了起来。 赵晓潼这边温馨愉快,可周家就如这黑夜的大雨一般,冷得让人难以心安。 周衍一身雨水的黑着脸回来,一进门就见他的二儿子周兴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的迎了出来。 “父亲,你回来了。” “兴儿?”周衍淌着雨水,寒着脸怔了怔,一怔之后低头避进了周兴撑来的油纸伞下,才踏进鸦黑屋檐里。“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个儿子从小身体不好,大多时候都在别庄养病。这样又冷又风又雨的夜晚,突然看见这个心智过人的儿子,周衍心里莫名的觉得安宁了些。 “我收到三弟回京的消息,就赶回来了。”周兴长得十分清瘦,但是苍白的脸那轮廓却与周益十分相似,因为这两人乃双生子。 不过,这两人虽是双生子,性格与身体却都有着南辕北辙之别。 只不过,双生子之间,确实存在莫名的解释不通的心灵感应。在别庄养病的周兴其实并没有收到周益私自回京的消息,只不过心里不安,觉得应该是这个莽撞的弟弟私自回来了,这才匆匆的回府。 一回到府里,才知道他那个弟弟不但回来,还顺便惹了不小的麻烦。可惜他回到府里的时候,周衍已经独自背着荆条奔向皇宫请罪去了。 他看见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周益装死的趴在床上没随周衍进宫,当时就郑重的叹气,道:“弟弟,你不该呀!” 周老太君当时也在旁边,听他沉重的语气,心里莫名的就不安起来。周老太君对于周兴这个孙子,感情是十分复杂的。疼爱中有怜悯,怜悯中却又夹着淡淡的厌恶,而厌恶里又带着几分类似于害怕的情绪。 是的,害怕。周兴虽是小她两辈的孙子,可这个孙子那一双清幽眼睛,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一样,她心头对他便有说不出的畏惧。 毕竟,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秘密的。如果有一天,这个孙子将他那双眼睛看到的秘密宣扬出来,她。 周老太君看见周衍淌着一身雨水无功而返,终于收回了自己混乱的思绪。 “阿衍,事情不顺利吗?”其实她心里明白,她这句话问的纯粹废话,可不问她又如何放心呢。就当买个心理安慰,她也就问了。 周衍冷着一张脸,随意的瞥她一眼,摇了摇头。 “父亲,先进去换了衣裳再说吧。”周兴收了油纸伞,周大夫人拿着干毛巾过来替周衍擦干脸上的水。 周兴刚刚喝过药,周衍便换好衣裳出来了。 “父亲有什么打算?”今晚无功而返,明天皇帝心里该更恼恨周家了。 周衍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儿子,冷硬的线条略略软化了些,“兴儿有什么看法?” “父亲,我觉得若想陛下揭过此事,我们必须”周兴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周衍。 周衍默默叹了口气,这个家,就这个儿子最看得清局势。只是可惜,这个儿子的身体唉! “我知道。”周衍沉默半晌,说完这三字便没有再往下说了。 周老太君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这一对打哑谜的父子,又看了看同样脸色不好却目露迷茫的周大夫人。 难熬的黑夜终于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周衍就逼着周益穿上一件血衣,背上荆条,跟他一道进宫求见皇帝。 当然,周衍作为长驻边疆的大将军,是不需进宫早朝的。换句话说,也就等于没有皇帝召见,他没有资格在众臣在金銮殿上早朝的时候进去面圣。 不能进金銮殿,但他可以在金銮殿附近的空旷广场侯着,早朝散之后,皇帝自然就能看到他。 这一天早朝时间似乎特别长,周衍与周益背着腕粗的荆条,在金銮殿外的广场都跪了两个时辰,才听闻太监唱传退朝。 但是为了表示他们认错的诚心,这两个时辰,他们是硬生生的挺着背跪在广场动也不动。 散了朝,皇帝便从金銮殿出来了。他身后,是群臣陆续跟出。 周衍看见皇帝朝他走过来,立时诚惶诚恐的伏地叩首,“末将周衍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大将军这是做什么?”仿佛不知道事情原委一样,仿佛也不知道周衍在广场跪了一上午一样,皇帝诧异的看着他。不过这看归看,诧异归诧异,皇帝却没有让周衍父子平身起来的意思。 “禀陛下,末将教子无方,犬子昨日无意误伤了昌宁公主,末将特领犬子前来向陛下请罪。”周衍说罢,又深深的伏下身去。 “哦?竟有此事?”皇帝不咸不淡的扫了眼周益,接着意味不明的道:“朕听昌宁说,昨日确实遇到了一拔胆大包天的流匪。” “怎么,此事竟是周大将军的公子所为?” 皇帝接连两句轻描淡写的疑问,却将周衍吓出一身冷汗来。 如果皇帝坚持将周益认定为流匪,那皇帝随时都可杀了周益,还能让周家挑不出错处来。 伤公主的是胆大包天的流匪,杀的是猖狂的流匪,跟你周家没半点关系! 周益咬了咬牙,也将头深深垂到冰冷的地面,将血肉模糊的背部与腕粗的荆条都暴露在了皇帝与众大臣眼前。 “末将周益叩见陛下,周益自知有罪,实不该因夜夜梦见祖母身体抱羔就匆忙回京,以至各种事情未妥当安排。”周益将头磕得作响,棱角分明的俊脸此刻满是悔恨之色,“更不该在途中因误会误伤昌宁公主,末将恳请陛下降罪。” 周益也是个有才的,不必长篇大论,就将他至善至孝一面表现了出来,同时又解释了他擅离职守无诏回京的因由。 至于昌宁公主的伤,他更说明自己有罪,不过也是因误会才误伤的。 误伤,罪过就小得多了。不是有句话说:不知者不罪嘛。 皇帝眯起眼睛淡漠扫了过去,不轻不重的哼了哼,“哦,原来伤了昌宁的是你,可朕听昌宁说,当时有伙蒙面流匪见人就杀。” 周衍心里寒意透底,皇帝若咬着流匪不放,周益这个儿子就凶多吉少。 “陛下,末将教子无方,实在无颜再留在军中。末将心中甚愧,起不到表率之效。”周衍暗下牙根一咬,飞快道:“恳请陛下恩准末将卸甲归田,尽一个父亲本份好好教导犬子。” 皇帝沉默着,目光不明的扫了扫周衍,眼底有寒光飞溅而过。 赵书仁眉头一动,随即走上前来,朝皇帝拱了拱手,言辞恳切的道:“陛下,周大将军乃我大梁支柱。在西南一带周大将军的威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周大将军镇守西南边疆,我大梁方可得享太平。” “请恕臣说句不客气的话,周益周参将既封为将领,那便是肩负数众将士性命的成人。他的过错自有他来承担,周大将军与他虽为父子,可律法跟前,只讲对错,不讲人情。” 赵书仁不愧为文臣魁首的丞相,一张嘴巴也是毒得厉害。一番话,听似公正清明,还为周衍求情,劝慰皇帝勿因周益迁怒。 可实际呢,他将周衍捧到了大梁少了周衍就不行的高度。皇帝听了心里能舒服吗?大梁是皇帝的天下,不是周衍的天下,凭什么大梁少了周衍就不行? 皇帝心里不舒服,周衍就等着倒大霉得了。 至于后面那一段,说得更绝。周益自己犯错自己承担罪责,这话本没错。可坏就坏在,前面赵书仁已经挖好了陷阱等着周衍。如果周衍坚持向皇帝请辞,那就是因个人私利罔顾国家利益。大梁少了你这位大将军都将天下不太平了,你还非要请辞,这不是不将皇帝放在眼内,不将大梁放在眼内么? 蔑视皇权漠视国家,这种人谁还敢要谁还敢用? 赵书仁这番话落之后,皇帝的面色果然变了变。周衍瞄见皇帝脸色,顿时眼含怨毒的盯了赵书仁一下。 旁边其他大臣见状,都悄悄在心里为周衍掬一把同情泪。 周大将军,昔日你一定将赵相这位妹夫得罪狠了吧?不然赵相踩起你来,怎比踩政敌还狠三分? 事实上,以前赵书仁确实明里暗里受过周衍这位大舅子不少闲气。眼下难得有机会出口恶气,赵书仁岂会放过。 “陛下”周衍见皇帝两袖微动,隐隐可见手背青筋突起;顿时心头大震,慌忙压下心里焦急,别有深意的看着皇帝,诚恳道:“末将有急事启奏,恳请陛下允末将奏来。” 周衍这是恳求皇帝单独召见他,毕竟有些事,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开口。 皇帝眯着眼睛,寒光嗖嗖的掠过他头顶,半晌,沉声道:“周大将军随朕到御书房,其他人都散了。” 皇帝说罢,却眼神阴阴的扫了周益一眼。 大伙明白了,皇帝虽同意单独召见周衍,却不肯放过周益,这是有意让周益一直在这跪下去呢。 群臣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了广场,而周衍掩下眼里隐忧亦步亦趋的随皇帝到御书房去了。 他之前当众请辞,便是向皇帝暗示自愿交还兵权之意。若非如此,皇帝又岂会肯单独召见他。 周衍一进入御书房,第一时间便说了一大堆自身有罪的话。然后紧张万分的将皇后捎给他的密信呈到皇帝面前,第二件事,便是痛陈自己各种能力不足,很干脆的上缴了十万兵权。 皇帝见他态度尚可,也就简单的训斥几句,然后心安理得的收下周衍呈来的两样东西;再然后并没有过度为难周衍,很快将人放了出去。 周衍一走,皇帝立刻沉着脸,冷声吩咐,“去,将独孤杰急病身亡的事与周大将军今日金銮殿外负荆请罪的消息传到怙望宫去。” 传去怙望宫,那便是专门传给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废后独孤虹知道了。 太监总管自然很快将此事办妥了,而独孤虹知道这两个消息不久,就自行触柱而亡了。 皇帝放了周衍出宫,但对于周益却似彻底遗忘了一般。任由周益背着几十斤荆条跪在瑟瑟寒风中,从早上跪到下午。足足一整天,周益滴水未沾粒米未进。直到够时间宫门下钥,皇帝才让人将周益给撵出去。 但是,撵出宫去这事还不算完。皇帝有旨,让周益背负荆条一路用走的,回周家去。 周益原本挨了四十军棍,背部就已经血肉模糊,这会又跪了一整天,再用发麻发软的双腿从皇城走回周家。 皇帝这惩罚看似很轻,可实际呢,几乎要了周益大半条命。 皇帝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世人,天家威严不容践踏,天家的公主更不容误伤。 “晓潼,以后出门你可得小心些。”司马晨在一角茶楼望着底下步履艰难的周益,流光溢彩的眼眸含着明显担忧,“像他这种逞勇斗强之徒,一旦发起疯来绝对是不计后果的。” 他担心,周益今日受此大辱后,会不顾一切找赵晓潼报复。 赵晓潼冷笑一声,眸子漾着冰冷色泽,“我才不担心他会报复,他对我动手正好。”她可以顺便将周家另外二十万军权都送回皇帝手里,她相信皇帝一定十分乐意看见她这么做。 不过,赵晓潼到底没等到这样的机会。周益拖着半残的身体回到周家后,听闻周衍为了他将十万军权都交出去了。本来强撑着不倒的一口气,也为此吐出一口血来,当即就昏死过去。 而原本没有病的周老太君,也在这两件事接连的打击下,真的病了。 皇帝绝对是深谙君臣之道的高手,这边刚刚狠狠落了周家面子,在那些心眼不明亮的人开始纷纷猜测皇帝是不是要彻底打压周家的时候;代皇后掌管六宫的何贵妃却适时下了抚慰周老太君的懿旨,当然,随懿旨而来的还有一批贵重的赏赐。 典型的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既给世人一个警告,也让周家明白,所有荣华富贵都是君恩。 周家正肉痛莫名丢失的十万兵权,而周益在养伤,周兴便献了保守之策暂时按兵不动。 就这样,时间匆匆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赵晓潼难得的清闲。半夏的腿伤好得不差不多了,不过半夏并不是个接受不了打击的人。在知道自己左手恢复无望之后,并不曾自暴自弃,而是发狠的改用右手练剑,一定要将左手剑改成右手剑。 向别人也向自己证明,即使没了左手,她半夏依然是个有用的人。 赵晓潼将她的坚毅与变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除了眼神偶尔流露赞赏外并没有多说半夏什么。 而这一个月,那个被赵晓潼在巷子里捡回来的孩子,也渐渐走出心里阴影。小小年纪心性却十分的坚强,每日做得最多的,便是代替赵晓潼坐在赵紫茹床前,用他稚嫩的声音给赵紫茹讲着一个又一个简单的故事。 面对这样一个乖巧早熟的孩子,赵晓潼是说不出的心疼。不过,这个孩子似乎因为心理恐惧,而选择性的失忆了。 只记得自己姓凤名子轩,今年五岁,其他的却一概忘了。 赵晓潼对这个突然丧失双亲的孩子,并没有过多防备。而且因为这孩子与赵紫茹年岁相近,她也愿意这孩子多与赵紫茹接触。她心里带着卑微的期望,也许赵紫茹会被这个孩子的纯善天真唤醒。 但司马晨在知道这个孩子的姓名后,倒是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半天。 日子就这样匆匆而过,转眼到了皇帝寿诞这一天。 皇帝大寿,自然广宴群臣,其中当然允许三品以上大臣携带有品级的家眷一齐进宫赴宴。 这样的盛宴,当然少了赵书仁这个丞相,也绝对少了不赵晓潼这个被钦封为大梁唯一一个女性三品县侯。 不但赵晓潼要出席,就是周家养了许久病的周益也得进宫道贺。 这年的寿宴跟往年略有不同的是,楚国特意派了使臣前来给皇帝贺寿。 当然,贺寿只是顺便的。真正的目的乃是希望借机向大梁示好,顺便娶个贵女回去好维系两国关系。 赵晓潼知悉此事,只当耳旁风吹过,根本不曾放在心上。两国和亲的事,怎么说都跟她沾不上边。 在正式进宫赴宴前,赵晓潼自己准备好了两套礼服,以避免再次出现某人乱发脾气的意外。 赵晓潼进宫这天,在接受检查的通道上,还遇上了周益;不过病过一场的周益,明显比之前沉稳了许多。 除了冷眼意味深长的瞪她一下之外,并没有做出其他失礼的举动来。 进入到宴会大殿中,自有宫女指引各府家眷前往指定座位。赵晓潼进入大殿,就见昌宁公主高兴的朝她招手。 虽然心里有些诧异,不过赵晓潼还是在宫女指引往昌宁公主所在的位置走去。 “晓潼姐姐,我今天特意调换了位置跟你坐一块。”昌宁公主招呼着赵晓潼入座,一双明亮眸子流转着动人光彩,神秘兮兮的道:“你待会可不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 赵晓潼维持着温和端庄笑容,暗下却在心里翻白眼。公主,请注意场合,你想换位置没人说你,可你觉得我们在这样的场合窃窃私语,真的好吗? “宝剑配英雄,鲜花赠美人。这位若天仙的姑娘,是我在大梁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这朵鲜花就赠给姑娘你吧。”就在赵晓潼坐下正准备与昌宁公主寒暄几句的时候,突然有道阴影笼罩前面,还高声大言不惭的发表美人论,再然后在赵晓潼愕然放大的瞳孔里,便出现了一朵焉不巴叽的红花。 我去!这仇恨替她拉得也忒不值了。 赵晓潼未抬头,心里先将这轻佻的浪子辈给骂了一番。 “大胆,你是哪家公子,竟然如此失礼。”昌宁公主一声轻叱,清俏小脸已然浮上淡淡怒意。 接着便听得有道低沉动听的男声略高的朗朗传来,“我说楚国云王,你就算心仪大梁的美人,也不该如此心急;大梁乃礼仪之邦,你如此心急只怕坏了原本的美意。” 昌宁公主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赵晓潼眼神微冷。楚国云王难道这回楚国派来的使臣竟是眼前这个轻佻皇子做带队? “哈哈,司马公子此言差矣,本王不过是心仪这位若天仙的姑娘,做了最直接的表示。” 楚国云王,楚国四皇子楚云舒。赵晓潼暗下警剔了起来,今天这个男人一出现就挑上她,绝对有猫腻。 楚云舒哈哈一笑,又将那朵焉不巴叽的红花往赵晓潼面前凑,“还请四小姐收下本王特意为你而采的鲜花。” 赵晓潼略略抬头,打量了一眼站在她跟前递着红花的男人。粗犷的轮廓却有着精致妖冶的五官,这种奇异的融合竟让这个男人看来有一种惊心动魄别出心裁的美艳。 咳咳赵晓潼坏心的想,美艳这个词用于这个男人身上挺合适的。 不过,这红花别说焉不巴叽的她不爱;就是真正的娇艳欲滴,她也不会拿。 拿了,不就等于承认她是整个大梁长得最漂亮的姑娘么? 这个长相奇异说话轻佻却极擅给人挖陷阱的男人,对她绝对不怀好意。 赵晓潼略显为难的看了他一眼,沉吟道:“楚云王对吧?” 楚云舒见她询问,立刻喜上眉梢的应:“唤云王太见外,本王不介意四小姐直接唤我云舒。”说罢,还不忘朝赵晓潼抛了两记夹带暧昧的眼光。 昌宁公主见状,皱着眉头又欲呵斥,不过赵晓潼在桌下伸手按了按昌宁公主手背,示意她稍安勿燥。 昌宁公主气呼呼的瞪了楚云舒一眼,极不悦的哼了哼,扭过脸去这才作罢。 “云王的美意小女子本不敢拒绝。”赵晓潼笑晏晏抛出这句,却递了记怕你伤了自尊的眼神,喜得楚云舒直咧嘴。 这个超级自恋的傻货,大概以为自己征服女人的魅力从楚国延伸到大梁来呢。 “不过云王见多识广,一定也听过红花衬绿叶。”赵晓潼十分正经的问了这句,就等楚云舒回答。 扭过头去的昌宁公主已经忍不住暗暗闷笑起来,楚国什么云王就等着吃瘪吧,在晓潼姐姐手里想要讨好?除非晓潼姐姐愿意,否则别人只有吃瘪的份。 不出意料的,楚云舒飞快点了点头,“这个本王听说过。”说罢,他有意无意的又将那朵花往赵晓潼面前凑了凑。大有赵晓潼不接,他誓不罢休之势。 赵晓潼随即露出淡淡受伤的神情,为难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道:“这可怎么办呢?楚云王?” 楚云舒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什么怎么办?” 赵晓潼暗下翻了翻白眼,这个楚云舒跟楚千浔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哦不,还是楚千浔名义上的哥哥呢,依她看,楚云舒连楚千浔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什么货色都敢往她眼前凑?真当她是软子呢! 赵晓潼若有所思的掠了掠对面周益所在的位置,这个男人该不会是周益特意为她物色的吧?难道周家打的是这主意利用皇帝的寿诞将她当和亲人选给远嫁?然后再来个路上截杀什么的,让她最后落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赵晓潼神色为难的看着楚云舒,十分诚恳的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特意为楚云舒作解释,“云王这朵红花是要赠美人的,可小女子要是收了云王这朵红花,就是名符其实衬红花的绿叶了。”这岂不是有负云王你原本的美意? 跟她玩文字游戏?坑死你丫的还附送免费陷阱。 楚云舒一张粗犷妖冶的俊脸很明显的露了愕然之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赵晓潼为难什么。 不过这楚云舒也不是省油的灯,脑子也是十分好使。只见他愕然一会,便哈哈高声大笑道:“哈哈,本王当四小姐为难什么呢,原来是不喜欢红花!” 赵晓潼嘴角微抽,这傻冒,打定主意非要给她拉仇恨了吧? “这个简单。”楚云舒笑声刚落,他忽然一把抢过宫女手里的茶壶,就着一个盘子将壶嘴对准那朵花就把温热的茶水浇了下去。 那朵原本就焉巴的红色小花,被他这么一折腾,立即就变成了红不红绿不红的残花一朵。 “四小姐,现在它已经不是红花,你该不会还为难吧?”楚云舒将茶壶往桌上一墩,又轻佻的笑着将那支残到惨不忍睹的花往赵晓潼跟前递来。 不料赵晓潼依然露出为难的神色,并没有伸手去拿他递来的花,反而淡淡道:“忘了告诉云王,我不喜欢成为陪衬红花的绿叶,也不喜欢变了颜色的鲜花。”她说这话时,还特意咬重了鲜花二字的字音。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楚云舒敢继续在这胡闹,我赵晓潼就敢在这蛮不讲理。 蛮不讲理是女人特有的权利,楚云舒除了对她吹胡子瞪眼还能怎么着! 好了,满大殿的人原本是准备看赵晓潼笑话的。这会变成楚云舒骑虎难下,成了大殿最不好笑的笑话。 楚云舒没有恼怒,这点小事而已,他在来大梁之前就已对赵晓潼的难缠耳熟能详了。 反而露出饶有兴趣的眼神瞅着赵晓潼,那眼神就像饿狼看到猎物一般发出慑人光芒,看得赵晓潼眉头一皱,心里警剔暗生。 “陛下驾到。”太监的高声传唱,令周家的人大大松了口气。 这场面再闹下去,丢的可是楚国的面子。他们是想看到赵晓潼吃亏,而非令楚国颜面尽失。 楚云舒听罢,耸了耸肩走回男宾席去,转身时随手将那支残花当垃圾般扔进了桌下的垃圾桶里。 这是变相打赵晓潼的脸呢。不过赵晓潼对他这小气举动仿若未觉,跟他较真,岂不自掉身份。 皇帝坐下,一番没有新意的开场白后,就宣布宴会开始了。 宴会这种场合,怎么能少得了歌舞助兴。 于是,吃饭才吃得半饱的赵晓潼便听闻楚云舒高声向皇帝请求道:“大梁陛下,本王听闻大梁的昌宁公主是个文武双全的、大梁里最有才华的公主,不知今天可否请昌宁公主到殿中为陛下你献舞一曲,祝贺陛下你万寿无疆?” 昌宁立时便怒了,这楚什么舒的实在太可恶了,刚刚受了晓潼姐姐的教训还不长记性,这回又来坑她! 赵晓潼丢了记同情的眼神给昌宁公主,并没有出声替昌宁公主解围的打算。连这点挑衅都处理不好的话,昌宁公主长在皇宫这么久还真是白混了。 昌宁公主垂眸,掩下恼怒;才扬眉轻笑,缓缓站起看着楚云舒,客气而淡漠的道:“云王来大梁时日尚短,不知道我大梁公主个个文武双全也情有可原。云王不知本公主受伤未愈不宜跳舞,这也正常。本公主为父皇祝贺之诚,父皇知道就好。” 言下之意,她早就亲自备了好礼呈送皇帝了,楚云舒想要用这点小伎俩挑拔他们父女俩的关系,还是省省吧。 楚云舒如果会轻易放弃,那他就不叫楚云舒了。昌宁公主受伤不能跳舞?没关系,他今日非要让昌宁公主当庭献艺。 “本王听说昌宁公主琴艺非凡,未知本王可有荣幸一饱耳福,受大梁陛下福泽得以聆听公主天籁琴音?” 呃赵晓潼有些傻眼,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比楚云舒更厚脸皮的。 非要折辱昌宁公主,将公主当琴伎使唤才罢休?这楚国出的什么奇葩云王? 昌宁公主笑容一冷,特意对着周家所在的位置举了举右手,面无表情的道:“只怕今日要让云王失望了,本公主昔日受的伤不仅跳不了舞,也无法抚琴。” 皇帝阖下眉睫,眼里有冷光闪过,“昌宁公主受伤的事,在座众位多有耳闻,不过云王近日才远来,不知也属正常。” 皇帝的意思,你再闹下去失了面子,到时也是很正常的。 虽然大梁不欲与楚国交恶,可楚云舒非要在这挑衅皇室尊严,他也不惧与楚国交恶。 “哈哈,那真是本王孤陋寡闻失礼了。”楚云舒也是个能屈能伸脸皮厚到一定境界的人物,当即哈哈一声将刚才无形的剑拔弩张与尴尬大笑揭过。笑罢,还站起遥对着昌宁公主的位置,拱手行礼,十分虔诚道:“本王为刚才的失礼给昌宁公主赔罪,希望公主大人大量。” 昌宁公主淡淡瞥他一眼,挤出两分假笑,“云王客气。” 谁知这楚云舒就没个消停的,才跟昌宁公主道完歉,忽又拱手对皇帝行礼,道:“大梁陛下,楚国有意与大梁永沐友好。” 皇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半眯眼眸掠过去,“哦?” 楚云舒看了看昌宁公主,一点也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直接道:“大梁陛下,本王在楚国尚未娶亲,有意娶大梁女子为妃,以表我楚国与大梁结为友邦的诚意。” 赵晓潼无声冷笑一下,说得再冠冕堂皇,还不是想让大梁送个女人去楚国和亲。 大梁的国力不比楚国弱,皇帝会同意这事? 赵晓潼瞄了瞄昌宁公主,见她脸色微微有些白。赵晓潼心下一怔,随即明白昌宁公主的担忧。如果皇帝同意和亲,那么昌宁公主就是最好的和亲人选。当然,皇帝也可以从宗亲里选一个贵女出来和亲。这一切的关键,还是看皇帝怎么做。 可赵晓潼念头未转完,就见楚云舒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随即朗声道:“本王与大梁相府的赵晓潼赵四小姐一见钟情,在此特意恳请大梁陛下为我们赐婚。” 轰一声,赵晓潼双耳发响。楚云舒这一记晴天霹雳真是够惊人的,不但轰得赵晓潼瞬间发懵,就连座上数众之人亦一时被他的豪言惊呆了。 赵晓潼回过神来,真想拍案而起指着楚云舒这个骗子骂他个狗血淋头。 尼玛的,谁跟这性格轻佻长相变态的男人一见钟情? 可是,她不行。在这种场合,皇帝未表态未发话前,根本没有她表达意见的余地。 皇帝沉吟了一会,随即似笑非笑的抬头掠了眼赵书仁,“赵丞相,这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赵书仁复杂的目光往赵晓潼身上凝了凝,一瞬真有冲动答应楚云舒。可是,他明白皇帝看似将选择权给他,实则已表明皇帝的反对意见。 “楚云王,”赵书仁从席上站了起来,对楚云舒拱了拱手,“照理说婚姻大事都应依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可晓潼她的性格有些特别,这事还须得先问过她的意见才行。” 赵晓潼暗下冷笑,很好,一个个将她当皮球来踢。 让她自己决定是吗? “四小姐,刚才这里的人可都见证了我们的情谊,你要对本王负责啊。”楚云舒似嫌赵晓潼的名声不够坏,有意无意的言辞暧昧再添几笔。 赵晓潼眉梢轻挑,凝着楚云舒轮廓粗犷的脸,温和地笑了笑,然后轻描淡写的道:“云王抬爱,晓潼本该感动万分点头应下的。不过云王应该知道,每个女子或多或少都有一点虚荣心,都希望自己能嫁个有才华的如意郎君。” 赵晓潼也不怕在场的贵夫人与千金小姐笑话,反正她的名声经楚云舒这么一渲染,白的也成了黑的。她干脆豁出去了,俏脸上没有半分这个时代女子该有的娇羞,反而落落大方的将自己愿望说了出来。 楚云舒不自觉的挑了挑眉,看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兴味。率真不做作的女人,他喜欢。 “晓潼要求不高,如果云王能答出我以下所出的题目,那晓潼就厚着脸皮”她含笑红着脸头一低,话中未尽之意已不言而喻。 好吧,其实赵晓潼故意的。要脸红还是小事一桩,只须憋气一分钟,她就能让整张脸充血。 “哦,不知四小姐想要考较本王什么?” 这一来,不但楚云舒来了兴趣,就连皇帝也微带好奇的掠了她一眼。而司马晨、梁泽甚至梁琛,却紧张莫名的齐齐转目盯着她。 “请云王听好了,我出的题目是” 谢谢xlsemi135和晴晴两位美人的票票,握爪大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高大上仙人跳 章节名:第113章 高大上仙人跳 赵晓潼含笑瞄了眼楚云舒,却在他表露出用心在听之时,特意的停了那么一下。|om| 这一停,还别说弄得楚云舒莫名紧张起来,就是司马晨他们也一个个竖起耳朵来听。 虽然吧,司马晨与梁泽都对赵晓潼有绝对信心,可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好奇心也被赵晓潼给吊出来了。 “咳我出的题目是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少女笑晏晏的瞄了眼楚云舒,在看见楚云舒露出吃惊又怀疑幻听的表情时,她很不厚道的抿唇轻笑起来。 这个困扰了人类无数年的问题,她就不信楚云舒能答得出来。 赵晓潼这个问题,不但将楚云舒问倒了,也引起在场众人激烈的争辩。 关于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的问题,无论是从天亮争到天黑,还是从黑夜争到白天,都不会有答案的。 楚云舒张着嘴,想答却答不上来又一副不甘心的呆蠢样,实在让赵晓潼心情愉悦了不少。当然,他这模样也取悦了昌宁公主。 确实像哥哥说的,原来看别人在晓潼姐姐手里吃瘪,是件这么愉快的事。 “看来云王需要多些时间考虑。”赵晓潼见楚云舒挠头挠腮的,随即很体贴又温柔的为他搬来了台阶,“那我们过后再讨论这个问题好了。” 楚云舒很想说不,但他这会说不;那就等于放弃向皇帝请求赐婚,顺着台阶下,过后他还有机会。 皇帝见状,掩眉似笑非笑掠了眼毫无尴尬之色的楚云舒,示意被打断的歌舞继续。 由于赵晓潼提那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规定楚云舒回答的期限;所以宴会过后,楚云舒还自认有机会。 只不过,宴会结束后,他再也没有空闲去纠结鸡蛋与鸡的问题了。因为很多人都同时让他忙了起来,这些人虽然各有各打算,可唯一相同目的就是不希望赵晓潼嫁给楚云舒。或者确切的说,不希望赵晓潼变相成为楚国人。 赵晓潼很清楚皇帝的底线在那,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楚云舒会出什么手段。 “晓潼,你为什么还要帮着梁泽?”赵晓潼安静坐在散发着木香的小花厅认真看书的时候,梁琛忽然悄无声息的欺近身来。 赵晓潼在空气波动之前,浑身忽然一阵紧绷,而她警觉刚起,梁琛就已经直接站在她面前了。 这个男人好厉害的武功,居然能将气息完全收敛。 赵晓潼一瞬将警戒提高到另一个级别,这个男人实在太危险了。 不过,面上她丝毫不露,波澜不惊的看了看他,淡淡道:“殿下的态度是越来越好了。”好到每次都忘了她是这儿的主人,直接闯到她的地盘来指责她! 她语气冷淡而疏离,更没有请他坐下来的意思;当然,更没有将梁琛当客人招待的打算。 人家都直接反客为主了,还需要她殷勤招呼斟茶递水吗? 赵晓潼也没有站起来跟他长谈的打算,横竖站起来她的身高也没有优势。 “晓潼,如果你之前肯认真考虑我的意见,父皇寿宴那天就不会有楚云王的事。”梁琛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赵晓潼不肯招呼他,他便直接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将他尊贵天生的压迫感有意无意透到赵晓潼跟前。 赵晓潼抬头,不太客气的看他一眼,紧抿着唇没有开口的打算。 梁琛见状,眉头极快地跳了跳。她这是直接拒绝跟他谈?还是明确拒绝站到他身边? 如果说在皇帝寿宴之前,梁琛只是对赵晓潼感兴趣;那么在周家兵权被削之后,在楚云舒直接点明要赵晓潼到楚国和亲之后,他对赵晓潼的心态,就完全变成了志在必得。 一个长得漂亮的女人容易找,但一个长得不赖,又有智计又有手段的女人,兀今为止,他也只遇到了赵晓潼一个。 而他相信,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个赵晓潼来。 赵晓潼的冷淡没有打击到梁琛的决心,只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现在晓潼可以放心,楚云王他暂时不会再缠着你。”梁琛声音特意放柔了些,又开始用他对付别的女人那一套来哄赵晓潼。在他看来,不管赵晓潼再如何傲气清高,还不是一个喜欢被男人哄的小姑娘。“你现在不妨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当然,我最近也反省过,纳你为侧妃确实是委屈了你。” 赵晓潼的视线从书本转移到梁琛深邃的眼眸,目光似闪着寒光的刀锋般刮了过去。实在是梁琛这种自以为是的施舍性态度,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她看起来,难道就像那种急着要爬上男人床的女人吗?还是在梁琛看来,她再有能力做得再多,也只是为了吸引他的目光,好达到爬上他二太子正妃之位的目的?还暂时,她需要他出面教训楚云舒吗? “殿下,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赵晓潼深吸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怒火,“不管是侧妃还是正妃,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你不必再在我面前做这些徒劳无功的事。”这让我觉得很恶心。 梁琛眉头拧了拧,但他依旧脉脉含情的看着她,眼神还隐约的露出一丝受伤与困惑来,“晓潼,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为了你,甚至得罪了楚云王。为了不委屈你,哪怕再艰难,我也要将正妃之位留给你。你说,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的?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赵晓潼揽了揽自己肩膀,梁琛这些话真跟现代某些男人的说辞一模一样,她已经恶寒到直接冒鸡皮疙瘩了。 拜托,别在她面前扮情圣了,行不行?他不觉得难受,她听着都快要吐了。 “殿下,我想你会错意了,我从来都没想过,不管以后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成为你的女人。” “晓潼,你为什么就这么固执呢。”梁琛一脸无奈的看着她,苦笑着叹了口气,“不管你之前对我有什么成见,我都愿意努力去改正,直到你肯接受我为止。” 赵晓潼瞬间有种发飙暴走的冲动。尼玛,这个男人是听不懂人话呢?还是独独听不懂她的话?她不是已经拒绝得很直接很明确了吗? 压抑着涛天翻腾的怒火,赵晓潼暗下咬牙切齿,“殿下如果真的这么希望我成为你的女人,那么请你先去改写历史吧。”让她丢掉望门寡的身份,她就考虑嫁给他。 “改写历史?”梁琛眼神隐约透着深思,瞥她一眼,似是自语又似是无意透露什么,“晓潼,以后别再帮着梁泽了。还有,也别去招惹周家,周家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赵晓潼暗下嗤笑一声,不是她吃饱了撑着非要去招惹周家,而是周家不肯放过她。 没有人能圣母到,别人要你命的时候,你还能回过头对那个人感恩戴德。 梁琛这不是劝告,而是警告!他是怕她再搅局下去,他从周家得到的助力就少了吧! “殿下说完了吗?”赵晓潼瞥了下嘴角,面无表情的睨他一眼,很明显的赶人,“我还有事。”你不走要继续待在这也行,姑娘我就不奉陪了。 再听他这么恶心下去,她昨晚的隔夜晚都该吐出来了。 最近她都遇着些什么男人?一个比一个奇葩。梁琛如此,楚云舒亦如是。 “晓潼,我对你是真心的。”梁琛知道她的忍耐已到极限,不过他不相信她能抵得住二太子正妃之位的诱惑。 真心?赵晓潼冷笑,眼含讥讽的瞥他一眼。真心想要拉拢她成为助手?还是真心踏着她的尸骨登上那个高位? “过些时候,待楚国使团一行一走,我立刻向父皇奉请为我们赐婚。” 赵晓潼会相信他的空头支票?那她这两世真是白混了。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隐晦又奇怪的哨声。梁琛目光一冷,加快了语速道:“晓潼,相信我,只有我才能给你想要的,只有我才能给你最好的。请你一定要好好考虑我的意见,以后别再帮着梁泽,也别再试着与周家对抗。你知道的,我担心你,担心你会出事。” 赵晓潼似笑非笑的掠他一眼,完全没有再开口的打算。跟这个有严重自恋倾向的男人说话,纯粹就是找虐。 “既然你还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改天再来看你。”梁琛说罢,深深的眼神却流漾着淡淡的恰到好处的温情,凝视赵晓潼片刻,最后摆出恋恋不舍的态度离去。 赵晓潼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急速离去的身影,目光凝到他一闪而逝的一角锦袍时,浑身忽然震了震。有段沉淀的记忆忽然就鲜明了起来,她心中一动,慢慢将很多往事片断串连起来。 梁琛,难怪每一次见这个男人,她都从心底排斥,原来危险一直没远离过她。 她终于知道,原主除了相府小姐的身份之外,另外那个真正被人灭口的原因了。 “怎么回事?”梁琛出了筑梦居,很快来到人不多的街道拐角,眼神微冷的盯着一个侍卫。 “殿下,楚国使团与周家的人在正阳街打起来了,属下过来时双方都有人受了伤。” “打起来?”梁琛眼神沉了沉,“查明原因了吗?” 楚国使团跟周家起冲突?还是在大街上?梁琛心里莫名的紧了紧。 侍卫不敢迟疑,立即将查到的消息说了出来,“楚国使团其中一个人偶遇周家三公子,两人因为以前一些生意上的矛盾扯不清,后来就引发冲突直接打起来。” “生意矛盾?”梁琛挑眉重复了一下,眼里忽然有冷光闪过,“我去看一下。” 周益之前一直都待在西南周家所辖的军队,西南就相当于周家的天下,有什么生意需要他出面跟楚国交涉?这不寻常。 梁琛的嗅觉无疑是十分敏锐的,从这件看似寻常的冲突,他隐约的似看到有团黑影慢慢的笼罩下来。 梁琛担心矛盾激化,因而步子迈得很快。 可是他去到正阳街的时候,楚国使团与周家的人全都散了。一打听,才知道在斗殴之中,楚国使团有人殒命。 出了人命,又关系到异国友邦,这事当然很快闹到了官府。九门提督哪敢怠慢,当即命衙差将所有涉嫌人员都带了回去。 “楚国使团到底是因什么生意与周家有矛盾?”梁琛在去九门提督之前,很严肃的问他的手下。 “听说是因为粮食。” 粮食?这是个很平常的问题,楚国属于半农半牧的国家,但楚国生产的粮食并不够本国供给。楚国与大梁素有粮食方面的生意往来,这事梁琛很清楚。 楚国通常用他们的青盐换购大梁的粮食,以往偶尔也有过这方面的矛盾,但这次却突然牵扯到掌握大梁几十万军队的周家,梁琛皱了皱眉,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梁琛想到这里,往九门提督府的脚步立时加快不少。 “殿下,楚国使团被周家打死人这事已经闹到陛下跟前了,现在九门提督姚大人已经将主要涉嫌人员都带进了宫里。”就在梁琛转身往九门提督府去的时候,另外一个负责跟进事情的侍卫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向他禀报。 “父皇已经插手此事?”梁琛略低的声音,隐约透着一丝不安。而他深锁的眉宇,更泛着淡淡暗沉郁色。 这件事会惊动皇帝,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楚国使团代表的可是一个国家,这可不是一般的械斗。更何况在双方冲突中,只有楚国使团有人员死亡,皇帝当然会紧张。 梁琛迟疑了一下,没有急着进宫,而是先去了解事情发生的经过。只有弄清来龙去脉,才能预测事情的发展方向。 梁琛一直都知道,楚云舒一行除了来给皇帝贺寿,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借此与大梁的富商搭上线。 这次楚国使团与周益起冲突的随行人员叫张寿,原在楚国就是个大行商。据说在去年曾与周益做了笔大生意,是用楚国的战马换周益手中的粮食。 但是,当张寿按约定将最后的战马都交到周益手上时,周益却没让人将粮食运给他。不但如此,周益吞了最后一笔粮食,还突然不知所踪了。张寿虽然受了部份损失,但寻人不着便也只有自认倒霉。 然而,事情到这里并没有完结,张寿从周益手里购来那批粮食卖出去之后,竟然引起楚国很多购粮百姓无故中毒身亡。 张寿为了这件事,那是赔了银子又赔声誉,若非他底子厚,因为周益这批粮食可就要倾家荡产了。 这次跟随楚云舒到大梁,就是想碰碰机会,也顺便想办法再将生意做起。 谁知竟无意的在大梁京城遇见周益,张寿当即将人拦下,要周益赔偿他一切损失。 周益却死活不肯承认这回事,两人言语不合,肢体动作也越来越激烈;便从最开始的两人对垒,演发到后面的集体群殴。 这一殴,问题非但没解决,还更加严重了。张寿带的多是仆人,自然不是周益那些亲兵的对手,很快就受伤演变成死亡。 楚云舒知道这件事,立即就将这事闹大,并上升到国家高度捅到皇帝跟前去。 梁琛了解了详细情形后,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想也知道,楚云舒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借机大敲大梁一笔。最好顺便能订立几个不平等的贸易往来条约,那楚国就赚大了。 楚国使团这边死了人,大梁就处于被动地位。梁琛想了想,除非将双方都摆在同一水平上,大梁才能夺回主动权,而唯有这样才能将周家从这泥潭中捞出来。 “阿青,知道周益手下哪几个人伤重了吗?”梁琛捏着眉心,冷静而淡漠的问了这句。 侍卫阿青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梁琛,他刚刚禀报说的明明是周益亲兵有几个受轻伤。 不过,在阿青错愕地看着梁琛的时候,梁琛给了他一个阴森的别有意味的眼神。 “殿下,属下知道他们在那。”侍卫知错的低下头,很快说出地址,“他们就在离周宅不远的广场,很多人看着。” “而且,周家的大夫与楚五公子都看过他们的伤,确定只是皮外伤。” 梁琛眼神愈冷,“楚五公子怎么会给他们看伤?”楚千浔那个人,洒脱而清高,从不主动管闲事。 “想办法,尽快让那几个人伤重”不治。 这个时候,顾不得楚千浔了。大梁的利益重要,周家更重要。而楚千浔,虽名满天下,可他终归还是楚国的皇子。 侍卫见梁琛神色凝,哪敢迟疑,连忙就想办法去了。不过那个地方,想要动手真是相当不好办。 侍卫默默在心里佩服那个提议将人置在广场养伤的人,最空旷之处眼睛无数,害他们想要做手脚也难。 阿青苦着一张脸,脚步跑得飞快。殿下下达的任务,再难,他也要想办法完成。 而赵晓潼在梁琛匆匆离开之后不久,也收到了楚国使团与周益在正阳街大打出手的消息。 她第一时间找司马晨核实这件事,但司马晨给她的答案却是摇头坚决否定。 “不是他做的?”赵晓潼皱眉,眸子里有困惑有若有所思,“那到底是谁做的?” 她会第一时间认为是司马晨安排的,那是她跟梁琛一样,认为这件事绝不单纯。能够牵扯到周家的,都不会是单纯的事。 当然,她没想过这事会跟楚千浔有关。再怎么说,楚千浔都是楚国的皇子,他怎么可能为了帮她而令楚国子民枉死。 难道会是梁泽?可这事怎么看都不像是梁泽的手笔,梁泽经过上次昌宁公主的事之后,也许不再像以前那样仁善。可梁泽在匆忙之间,应该没有这样的能力将这事安排得天衣无缝。 不过无论是谁做的,只要是对周家不利的事情,她都高兴。并且,必要时候,她绝对不介意再添一把柴。 赵晓潼在了解情况之后,也密切关注周益那几个在斗殴中受了轻伤的亲兵。 她甚至很快就发现梁琛的人在打那几个人的主意,也很快惊奇的发觉,有好几拔人在暗处牢牢保护那几个人。 而在那几拔实力超强的人马保护下,那几个人简直被人围成铁桶般保护起来,梁琛的人根本无法下手。 这时,楚云舒与张寿在干什么呢? 当然是在皇宫里面见大梁皇帝了,不过这面见也很有意思。皇帝已经从九门提督那了解了事情经过,见到楚云舒这一方“受害人”之后,自然是先安抚为主。 “大梁陛下,这可不仅仅是一般生意纠纷。”楚云舒坐在下首,透过淡淡青烟看金龙宝座上的皇帝,态度虽还算恭敬,可语气实在不太客气,“我楚国臣民因为大梁一个商人,而死伤数众。这笔帐该如何算,还请大梁陛下给楚国一个满意的交待。” 被一个异国皇子咄咄逼人的质问,皇帝心里能舒坦吗?皇帝心里当然十分不悦了,他不悦,酿成这起祸事的源头周家就休想好过。 而这一刻,他就有了将周益绑来碎了的冲动。 “楚云王稍安勿燥,这事或许是个误会。”皇帝眼眸半垂,谁也看不清他眼中的真实情绪,“孰是孰非,可不能仅仅凭贵国张大人一面之辞。” “大梁陛下明鉴,我张寿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我所言句句属实。”坐在楚云舒下首的张寿见皇帝质疑,立时激动的站了起来,微朝皇帝弯腰,就差拍胸口保证自己没撒谎。 “陛下若是怀疑,可以看看我随身所带的证据。”张寿也是个心细的,在来大梁之前,就将他们当时做交易定下的契约文书都随身带了来。 皇帝当然不会真要看他的什么契约文书,既然张寿拿得出这东西,那就表示张寿所说绝对真实。 周家私下与楚国做生意他管不着,但是周家得了利益,却将麻烦留给他。这就不是他可以容忍的,凭什么周家的臭屁股让他这个做皇帝的去擦? 再者,周家与楚国做生意,为什么要拿粮食换战马?军队的战马自有他这个皇帝操心,周家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周家与楚国交换的粮食哪来的他可以撇开不谈,可那批粮食引起的事故却不容他不多想。 他可没忘,之前就有个什么收留孤儿的机构也是因为粮食问题,一下就死了几十人。记得当时还引起了民愤,而最后的证据还指向了周家倒卖军粮。 这次的事,是不是也跟之前的事有关? 皇帝几翻沉吟间,就将大理寺以前呈上来的结果给联系了起来。 “朕不是怀疑你的契约文书有问题,而是怀疑与你订立文书做生意的根本不是你今天在大街上遇到的人。”皇帝眸光微闪,别具深意的掠过下首的与张寿。 “大梁陛下这话何意?请恕本王听不太明白。” “楚国使团这一行有很多人曾与大梁商人有生意往来吧?”皇帝意味深长的盯着楚云舒,不显情绪的笑了笑,“不如让他们集体辩一辩,曾与他们有过生意往来的都有谁。” 楚云舒目光一跳,眼神露出几分兴味,“大梁陛下是说他们都认错了人?” 他们使团一行,有几个都曾与周益有生意往来,这事楚云舒相信皇帝一早就知道。 “有没有认错,让他们当面认一认不就清楚了。”皇帝阖下长睫,掩住眼里诡谲波光,嘴角露一抹似笑非笑。 楚云舒掠了掠脚下雕着四方祥云的白玉方砖,端起杯子轻轻呷了口茶,目光在大殿角落左右分置的青铜鼎炉袅袅轻烟中荡漾开去。 “既然如此,本王谨遵大梁陛下安排。”真相都未弄清楚,赔偿的事自然谈不下去。所以,楚云舒微微一笑答得十分爽快。 皇帝见他同意,随即让人出宫办差去了。然后又安排人,引领楚云舒一行到御花园赏赏景。 “千浔,你说皇帝这一招是何意?”赵晓潼最爱的就是坐在皇宫到周家必经之路的茶楼上,笑看下面急急往来皇宫与周家的侍卫。 怎么看,她都觉得皇帝似乎很急着将周家赶尽杀绝的样子? “晓潼,你不觉得周益那几个亲兵,受的伤太轻了么?”楚千浔修长白皙的手,即使只是随意的端着一只再普通不过的杯子,在赵晓潼看来也是极赏心悦目的事。 “太轻了?”赵晓潼怔了怔,随即低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不是楚云舒的人太孬种,就是周益的亲兵实力太强悍。像楚云舒那种爱招摇又自恋的男人,会带几个没什么用处的软脚虾出使大梁吗? 看来皇帝想从周家手上夺回兵权,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千浔,你说楚云舒带来那几个人,到底是谁亲选的呀?”她看着,怎么似皇帝特意挑来的一样? 楚国京城十大世家,其中实力强大的都与大梁有生意往来,而那几大世家又分别是楚国不同行业的巨头。 也合该是周家气数已尽,她之前对周家做的,只不过加促了皇帝收回周家兵权的决心。不过有周家三杰在,这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虽然周衍已经被皇帝暂时留在了京城,可另外那两杰,周衍的父亲与大儿子财权,都牢牢握着二十万大军守在西南那块地呢。 军权尽收皇帝手中,自然是留待将来交到新一任储君手中。只不知皇帝心中所属真正储君人选是谁,如果是梁琛? 赵晓潼眼神冷了几分,她与那个危险的男人注定敌对。 楚千浔也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不管是谁选的,重要是他们都来了。” 楚国京城那么多世家,那么多经商的巨头,偏偏就那几个到大梁来了。 “也对,只要他们来了就行。”赵晓潼欢快附和,也许这一回借楚云舒的力,能一举反倒周家也不一定。 周家敢让皇帝受委屈,那周家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就在赵晓潼与楚千浔闲坐茶楼议论之时,皇宫的侍卫很快到周家将周兴带进了宫里。 原本周衍收到周益与张寿在正阳街大打出手的消息,就意识到此事对周家处境极为不妙。他的意思,是让周兴先行离开京城避开此事再说。可周兴不同意,而就算他同意,其实也走不了。 因为在那件事发生之初,就已经有人悄悄埋在周宅周围,防止周兴悄悄离京。 侍卫禀报已经将周兴带到,皇帝立时挥手让人下去安排了。而周益原本就被留在了皇宫里,只不过皇帝一直都晾着没有见人,也没有询问周益的打算。 “楚云王,请曾与周益有生意往来的各位大人都到里面这间密室来。”皇帝笑容明光难辩,但眉宇间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很友好的邀请楚云舒。 当然,再怎么友好,皇帝也绝不会坠了一国帝王应有的威严与傲气。 不过是基于楚国使团是暂时的“受害方”而略示安抚而已,此刻皇帝昂然负手前行,率先进入了密室。 密室只有一扇门,跟一面奇特的镜子,至于密室里面那是空空荡荡,什么摆设也没有的。 皇帝一进入里面就指着那面镜子,对楚云舒道:“楚云王请站到这边来。” 楚云舒含笑挑了挑眉,随即颔首,“大梁陛下,这面镜子可有什么神奇之处?”其实他这问的纯粹是附和一下皇帝,让皇帝享受被人佩服的虚荣。 这种镜子,楚国也有。不就是站在镜子光滑这面的人,可以通过镜子看到另外一面的人,而镜子另外那一面的人却看不到他们。 楚云舒那略带疑惑与好奇的神情与语气,果然让皇帝龙心愉悦。 “哈哈,楚云王过来一看,就知它的奥妙所在。” 楚云舒看不看还是其次的,皇帝的目的是让楚国使团那几个与周家有生意往来的大人,前来看一看镜子后面的人。 不过,楚云舒也顺道看了一眼。这一看,原本一点也不好奇的他,眼里却微露诧异。 “大梁陛下,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他们是谁?”楚云舒只是眉梢略动,诧异在眼里一闪便过。可张寿就没有他的镇定了,指着镜子里面看到的人,便失声叫了起来。 另外两个人倒是没有张寿失礼,不是他们不诧异,而是张寿先他们叫了他们的心声。 皇帝阖下长睫,微露一条细缝瞄了他们一眼,淡漠道:“你们不是觉得他们两人长得很像?事实上,跟你们做生意的人,是那个面色苍白身形偏的人才对。” 皇帝这么一说,张寿与其余两人纷纷皱着眉头回忆起来,不多时,张寿便率先点头:“不错,就是偏瘦一点那个才是真正的周益。” 皇帝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们一眼,勾着似有若无的笑容,龙袍微微一动,随后走出了密室。 后面自然有人替了皇帝做收尾工作,皇帝陪同楚云舒到这一步,已经给足了楚国使团面子。 要赔偿,得先弄清实际真相,再核定损失。皇帝让他们认清真正做生意签契约文书的人后,让人一一核实了除张寿外,另外两人又跟周兴做了什么生意,接下来再谈后续的事情。 “好啊,跟张寿做的是用发霉的粮食换战马;跟元安做的生意,是用大梁混有其他矿石的铁矿换楚国的青盐;跟乔知做的生意,倒更耐人寻味;用减了成色的银子换回大批保暖的皮毛。”皇帝冷笑一声,将手上的情报啪的扔到了厚重的楠木桌上。 减了成色的银子,意味着原本成色十足的银子被重新回炉熔造过。而保暖的皮毛,自然是为了做冬衣;数量不小,意味着需求量十分大。发霉的粮食换战马! 私熔银子,私采铁矿倒卖周家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有钱、有人、有马,周家到底想做什么? 天色渐晚,御书房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皇帝自厚重的楠木书案后走出来,一脸沉冷的负手踩着地毯踱步。 皇帝那张威严的脸,就如外面渐暗的天色一样,一程程的愈发暗黑。而他身上无形散发的肃杀气息也一层层加深,在灯火微跳的御书房里无声铺延开来。 抱歉,更晚了,国庆都没法去玩求安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必死,夜杀晓潼 章节名:第章 必死,夜杀晓潼 “有钱、有马、有粮还有兵器!啧啧,周家这是绝对要谋反的节奏!”宫里的消息没多久就传到了赵晓潼手里,她坐在散发着质朴木香的花厅里,眼神透过窗外那片竹篱笆落在遥远不知名处,手指很有节奏的一下一下敲动着。 “既然要谋反,怎么少得了人呢!”赵晓潼垂眸微微一笑,只是眉梢处隐约凝着不散的淡淡寒意。 “杜若,替我送份厚礼给三太子。”收起飘渺目光,赵晓潼捏着手里的材料,将站在篱笆栅栏外修剪竹枝的杜若唤了进来。 当然,赵晓潼虽然信任杜若,但有些事却绝不会让杜若知道。就好比她眼下让杜若送给梁泽的东西,杜若只知道是一叠不算薄的纸,至于纸上面是什么内容,她绝对一概不知。 而且,就算她有好奇心一不小心背着赵晓潼偷看两眼,也肯定看不出什么东西。 想要将危险降到最低,就要做到防患于未然,赵晓潼在这方面绝对是做得专业到位的。 以至梁泽最初拿到那叠东西的时候,也是一脸茫然。 “晓潼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梁泽坐在三太子府的书房内,关起门,一个人拿着那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这些不就是京城附近几个县城与小城日常生活消耗清单吗?顶多就是数量大一点而已,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呀。” 待到后来,他在赵晓潼隐晦的提示下,将那些材料倒过来打散重新组合再看了数遍,才终于理出头绪来。 可一理出头绪,梁泽就为赵晓潼的发现心惊肉跳了。 即使如此,梁泽也没有急着去证实自己这个重大发现,而是捏着眉心,在书房里又待了半晌,方才离去。 再说皇帝对于楚国使团与周家冲突一事,除了那天向楚云舒他们证实,一直与楚国有生意往来的其实是周兴而非周益之后;就对楚国使团采取拖字诀,并不是说不肯赔偿楚国各种损失,而是需要时间核算。 所以皇帝在盘问了周家兄弟一番之后,就将人放回了周家;而对于楚云舒一行,则客客气气的挽留了下来。当然,为了表示大梁的诚意,皇帝特意下了道旨意让周家的人在这件事处理完毕之前,不得随意离开京城。 不得随意离开,也就是说周家的人想要离开京城,都得皇帝他老人家亲自同意才行。 稳定了周家,又暂时安抚住楚国使团之后,皇帝秘密召见了只忠于他的几位重臣。 “各位爱卿,你们且看看这些东西。”在御书房附近的一个密室里,皇帝负手背对着一众重臣,响在密室里冰冷的声音隐隐让众重臣心头发寒。 一个个敛气屏息的默默交换着眼神,然后就着密室里并不明亮的灯火,飞快看起手里的东西。 皇帝听着翻动纸质发出的沙沙声,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冷笑愈发炽盛。 那些材料,早就到了他手里,他一直隐忍不发,等的就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陛下,周家这是要谋反呀!”重臣之一抖着手里的材料,声音愤怒得哆嗦。 其余人随即也纷纷附和,“请陛下下旨诛杀周家逆贼。” “周家逆贼是肯定要诛杀的。”皇帝慢吞吞回过头来,冷眼漠然扫过一众激动的重臣,“朕召你们秘密前来,是想问问你们谁有好主意。” 好主意?众重臣立时面面相觑,愤怒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冷却。 就算皇帝知道周家有谋反之心,也不敢轻易下手对付周家,那是因为眼下还有二十万大军牢牢握在周家手里。 皇帝问的这个好主意,自然是希望他们能提出一个,兵不血刃就能将周家一网打尽的办法。 就算周家真有谋反之心,可在周家未行动之前,皇帝都不会真想将周家逼反。自己的军队调过枪头来打自己,这么窝囊的事皇帝怎么会允许它发生! 不将周家逼得真往造反的路上走,又想无声无息将周家一举拿下,这主意真不好出呀。 众重臣又默默眼神交流了好一会,才推选出一人作代表,说出他们的想法:“陛下,臣等认为不走露风声将周老将军与周少将军都引回京城的唯一好办法,就是周家有丧事。” 有丧事,作为家属,周家的老太爷或许不用回来奔寺;但周权作为周家年轻一辈,那是绝对不能不回的。只要将周衍与周权父子留在了京城,那个已然年迈的周老太爷周衡到时就不足为惧。 皇帝眉心跳了跳,眼里有寒光飞闪而过,“丧事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众爱卿认为,这样的事谁去办最合适?” 至于周家那个最合适最该死的人选,皇帝扫了扫那些臣子,便明白这些人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决定了周家最该死的人,这事不难。可谁才是那个最合适,将周家最该死的人送上死路的人选?众重臣一时倒是被难住了。 这事若做不好,绝对会引起周家怀疑;周家惹起了疑心,皇帝在京城静静张网捕猎的行动就等同失败。 皇帝掠了掠这些他平日倚重的老臣们,略感无奈的挥了挥手。瞧这些人眉头皱的,比那千年树皮还厉害,指望他们能想出个合适人选,他不如另找他人。 皇帝挥退了那几个重臣,却悄悄的召了梁泽到他的御书房。 梁泽自将周家豢养了五万私兵的铁证呈给皇帝之后,心里就一直紧张得忐忑不安。 五万私兵,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那支军队居然就被周家养在离京城不到一百里远,假如周家发动政变,那五万私兵大半天的时间就能赶到京城。 这绝对是个让皇帝寝食难安的威胁,梁泽在亲自勘探过周家豢养私兵的地方后,就等待着皇帝下旨诛杀周家。 “泽儿,跟朕说说,你认为谁最合适让周家的老太君急病身故?”皇帝瞟了眼心思浮沉的梁泽,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梁泽看了眼神情都隐在暗处的皇帝,略一思索,便诚惶诚恐的道:“父皇,儿臣认为此事只有一个人最合适”让周家有丧事的主意,皇帝已然有意无意的透露给他知道。梁泽这会哪敢在皇帝面前装傻,而且就算他想装,皇帝也不会让他糊涂和过去。 那个人是谁,皇帝其实已经心中有数。他召梁泽前来问上一问,就是想考较一下梁泽对那个人的态度。 周益与周兴在皇宫回去之后,周衍并对皇帝的举动并不是没有疑心,可他的猜测并没有证据,自然不敢对周老太君言明。 而周家唯一能看透局势的人他的儿子周兴,从皇宫回来后却突然发病了。周衍倒是想跟这个儿子商量来着,可周大夫人见自己的儿子都病恹恹的连撑开眼皮的精神都没有,自然是心疼千般不舍的拦着,不肯让周衍打扰周兴养病。 就在周衍惴惴不安,却连找个商量的人也找不着的时候;周老太君却忽然病来如山倒,从发病到病故,也就短短的两三日之间。 “什么?周家那个老太婆突然死了?”赵晓潼听闻杜若禀报这个消息,还真惊得瞪大眼睛。 “怎么死的?”病死?横死?赵晓潼问这话的时候,眉头浮上淡淡的困惑与若有所思。 周家老太君虽说年纪不轻,可身体硬朗,没道理突然无缘无故就死了。 “小姐,听说是病死的。”杜若见她神色冷凝,立时就将打听到的消息倒了出来,“这些日子,她不是一直因为周益那个孙子还有周家兵权的事闹着病吗?后来何贵妃还特意下了安抚的懿旨,陛下还接连派了太医到周家给她治病。” 赵晓潼越过窗外那片竹篱笆,望向天际的郁郁浅青,压下心头那股怪异感,自言自语道:“这么说,周老太君的病一直都有太医跟进了。” 她敲着桌子,眼神微冷。回想起前些日子,有一回她还曾在街上到福寿轩买糕点的时候遇到过周老太君,那时候的周老太君也不见有明显病容呀,怎么突然说死就死了呢。 “杜若,你再去仔细打听打听。”赵晓潼总觉得事情不寻常,周老太君的死很蹊跷。 杜若将这事应下,想了想又道:“小姐,这事目前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周家也许还想捂着这事暂且秘不发丧。” “秘不发丧?”赵晓潼眼睛亮了亮,随即沉吟了一会。是了,周家眼下就因为楚国使团的事陷入风波当中,再来周老太君之死这一笔,周家所有男丁都得回府奔丧。 就算现在天气转冷,可这尸体再怎么保存,也保存不了几天的。 周家这丧迟早要发的,顶多拖上几天,这几天也许就是关键了。 一天后,杜若向赵晓潼这样回禀的,“小姐,奴婢查证得到的消息,周老太君确实是病死的。”至于真正情况是病死还是其他的怎么死,也许只有周家的人与皇帝知道了。 赵晓潼心头一紧,皇帝也知道周老太君之死的真相,却默许周家对外宣称病故,这事越看越不寻常啊。 不管周家准备何时对外宣布死讯,这丧肯定是要发的,而赵晓潼不管愿意不愿意,到周家吊唁的事也是一定要做的。为了应对在周家可能遇到的暗招,赵晓潼特意向楚千浔拿了些防混淆意识的药。 十天后,周家正式对外宣布周老太君的死讯。为了掩人耳目,这丧事自然要等一等才能办。因为周老太君第二个儿子周勋是外放文官,就算昼夜赶路也得一段时间才能赶回来。 事实上,除了周家老太爷周衡尚在西南固守着那二十万大军外,周家其余男丁全都在三天前回到了周家。 在周老太君死了差不多半个月后,这丧事终于办起来了。 赵晓潼是与原本的三姨娘眼下相府的二夫人一同前往的,至于老太爷与赵书仁那是另外一道前去。 周家的人看见赵晓潼,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仇恨或不寻常来,就将她当一般前来吊唁的亲友。 赵晓潼进入到周家布置的一片素白阴森灵堂,给周老太君上香的时候;只有脸色苍白看起来随时会一命呜呼的周兴,在灵堂守灵兼谢客。 “四表妹有心了,祖母她泉下有知,看到四表妹如此诚心前来祭奠,一定会很高兴的。”周兴弱腰半弯,十分和善的对赵晓潼谢了礼,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流转着黑冷色泽,滑过赵晓潼清雅细腻的脸。 虽然赵晓潼从未见过周家这位据说从一生下来就百病缠身的周三公子,可从周兴这满身病态,她立刻就猜出他的身份来了。 不过,她可不认为周兴是真心在这对她说这番话。听说这位周兴虽百病缠身,却是周家的智囊。常常借着在别庄养病为名,四下行走奔波为周家敛财兼处理疑难。可以说,周权是周家站在阳光下的年轻一代领军人物;而周兴,却是周家暗处的佼佼者。 赵晓潼对于周家这样的亲戚,那是半点欢喜之心也没有的。所以这会周兴这么亲近的唤她四表妹,她心里立即就充满了排斥感,“三公子言重,周老太君是值得我们敬仰的老人家,晓潼不过前来上柱清香略表敬意而已。” 一声三公子,疏远之意立见。 赵晓潼的冷脸,与周兴哀戚面容下那亲近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不过周兴并不以为忤,随即便道:“请四表妹到旁边稍坐一会。” 赵晓潼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随周家仆人到旁边的厅子去了。吊唁这种事,当然不可能上完香就走人的,尤其相府与周家还有层姻亲关系在。 周家就是赵晓潼名义上的外家。于情于理,她都得在周家坐上一坐。 可赵晓潼没想到,她这一坐就被周家的人留到了天将黑。 前来吊唁的各宾客都各自回去了,周家却将相府一行留了下来。 “赵老太爷,妹夫,二夫人,很感谢你们今天前来。”周老太爷不在府里,周衍就是周家最大的。他此刻率着周家一众家眷亲自给赵书仁等人道谢,送别。“母亲此去极乐,能有你们送她一程,她这一路定然能走好。” 赵书仁眉头紧了紧,觉得他这大舅子这番话听来,实在有点阴阳怪气的不着调。 可这会,纵使听着心里不舒服,他也不方便表露什么。毕竟,周老太君是他名义上的岳母。 送岳母一程,自属应当。 “这天色将晚,我们也不方便挽留”周衍倒是很直接,哀戚的脸上并没有一丝不好意思。从来就没有办丧事的挽留吊唁宾客,留下来过夜的。 赵书仁心头却发紧,眼神警剔地扫了周衍一眼,他可不相信周衍没有任何目的会特意将他们一行留夜,还在这跟他废话。 “不过妹夫你应该清楚,母亲这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临走前能子女双全送她一程。” 赵书仁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周老太君所生的两个女儿先后嫁了他,却也先后在周老太君之前死了。 周衍目含泪光看着赵书仁,声音微透恳求,“可怜我那一双妹妹,都是福薄之人,居然让母亲生前一再的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临了却连个送终的女儿都没有。” 赵书仁黑着脸,沉住气不动声色的看着周衍,周衍的目的他已经猜出来了。 周衍大袖一挥,拭过眼角隐含哀求的看着赵书仁,“请妹夫看在与二妹当年的情份上,让她的女儿代她今晚留在周家为母亲守灵吧。” 老太爷若有所思的掠了掠站在二夫人身旁的赵晓潼,看来周家是铁了心将四丫头留在这了。 不过,留一晚又如何,他相信周家再怎么恨也不敢明目张胆害赵晓潼。 周家,到底有什么打算? 原本打定主意不让周家如愿的赵书仁,在听闻周衍搬出发妻之后,心情立即变了。 赵晓潼虽然不是周语凝亲生,可不管周语凝死了多久,也改变不了赵晓潼要认她为主母的事实。 虽然周衍的要求不合道理,但人情上来说,却无可厚非。 赵晓潼看见赵书仁的面色,心里便冷了下来。二夫人正欲出声委婉反对这事,赵晓潼悄悄拉了拉她衣袖,冲她摇了摇头。 周家既然打定主意留她在这,就算眼前拒绝了。周家也一定还会再有别的办法,如其在这拖下去,还不如痛快应下。也好知道周家下一步,究竟打算对她做什么。 “父亲,”赵晓潼看着赵书仁,酝酿了半天,才终于叫出这个词。若非顾忌着周家一群人在这虎视眈眈,她绝对不会唤赵书仁这个男人为父亲。“既是母亲的心愿,我愿意留在这代她守灵一宿。” 老太爷目光闪了闪,赵书仁嘴巴微微张了张。这父子二人,很显然惊诧于赵晓潼的决定。 话都说出来了,周家那是绝对不会让赵晓潼有改变主意的机会的。 周衍连忙便对赵老太爷弯腰鞠躬表示感谢,“谢谢你们肯成全母亲的心愿。” 谢都谢过了,赵晓潼还能反悔吗? 老太爷目光复杂的看了眼赵晓潼,轻声叮嘱了句:“晓潼,周家虽说是你母亲外家,可周家毕竟不是自己家,你切不可任性行事,知道吗?” 不是自己家?赵晓潼心下暗笑,老太爷这是提醒她凡事要小心谨慎,警剔周家暗中动什么手脚吗? “祖父放心,晓潼虽然任性惯了,可做事也有分寸的。”赵晓潼一副受教模样,恭谨回应老太爷。这一声祖父虽叫得不太情愿,可有唤赵书仁那声父亲在前头,这场面她当然得做足了。 送走赵书仁一行,周家也没有要为难赵晓潼的意思;居然很直接的安排赵晓潼一个人去灵堂守夜。当然,依赵晓潼的“外孙女”身份,只需守上半夜就行。只不过在周家待了一天,除了两碗白粥外,赵晓潼是连半点油星都没沾着。 晚膳亦是如此,办丧事自然戒一切荤腥,赵晓潼明白。可吃不饱肚子,万一守灵时发生点什么意外;她的罪过可就重了,此外,还有漫长的下半夜,想要在周家安全度过,显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灵堂,除了阴森森冷冰冰人的气氛外,便只有四处随风摆动的诡异白幡。赵晓潼只带了杜若一人前来,杜若可没有赵晓潼的胆子。陪着她家小姐跪在灵堂守夜时,一个劲的瑟缩往赵晓潼身边靠去,一又细长眼睛既充满戒备,又流露着明显的害怕。 “杜若,放轻松点,不就是守灵而已,我们两个大活人怕什么。”周老太君再强势,那也只是一个死人而已。生前她尚且不惧,更何况死后。 “小姐”杜若瞄着不停飘动的白幡,声音隐隐透着害怕的哭腔。就是死人,她才更加害怕呀。 赵晓潼无奈地摇了摇头,挪了挪跪得发麻的双腿,“那你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也就不怕了。” 杜若闻言,反而立刻将眼睛瞪大,“不,小姐,奴婢还是宁愿睁着眼睛看着你。”看到小姐在,她心里多少都觉得安全一点。 上半夜很快就过去了,赵晓潼预料中的什么诈尸吓人之类的余兴事件,并没有发生在她守灵的上半夜。 可越是如此,她心里反而更加不敢放松。想到下半夜怕是连眼睛都不能合一下,她的心情就无法好得起来。 周家给她安排的客房离主屋较远,反倒离灵堂甚近。杜若心里怕得要命,自也是不敢合眼。 而周家也没给她睡觉的机会,在安排赵晓潼主仆二人到客房不久,就有人前来将杜若请了出去。 “周家到底想对我做什么?”赵晓潼眯着眼躺在床上,默默在推敲周老太君这一死的背后,有什么玄机。 周家将杜若叫走,肯定不会是为了杀掉杜若,所以暂时她并不为杜若担忧。 赵晓潼始终觉得周老太君的死有问题,可具体到底有什么问题,她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查不到。 能将保密功夫做到滴水不漏,越让她觉得内里的事情不单纯。 赵晓潼在琢磨周家留下她的用意时,周家主屋的密室里,此刻却是灯火明灭,周家诸人个个面色阴沉。 “大哥,母亲她真的是被赵晓潼那个贱人给毒死的?”问话的是周家老二周勋,一张斯文白净的脸,跟他眼里的阴狠毒戾实在十分不协调。 他口中的大哥自然就是周衍周大将军了。 周衍点头,神色悲痛而凝重,“二弟,这些天我们已经调查得很清楚,母亲中的是慢性毒药。那种毒药按大夫推测,就是在一个月前沾上的。” 周衍闭了闭眼睛,才抑着悲痛继续说下去:“母亲病后,极少出府。偏偏就有一日坚持要亲自出府到福寿轩买水晶饺,而在那一日,只有赵晓潼曾靠近过母亲。” “只是事隔太久,相府又不是普通人家,我们不能明目张胆去搜查,从她身边查不到毒药去处。” “那父亲这会还犹豫什么,既然是赵晓潼那个贱人害死了祖母,现在就让我一剑结果了她。”周益恨得咬牙切齿,迫不及待就要往门口奔去。 “益儿,你就不能冷静一点,听我把话说完。”周衍皱着眉头,一声不满冷斥。 若非这个儿子整天不听劝告,到处惹祸,周家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处境。 没有证据的事,他们周家若真能明目张胆杀了赵晓潼,那他早就直接将人给杀了。 “大哥,兴儿一向做事谨慎,与楚国的生意往来怎么突然会爆出那么多问题来?”周勋冷漠地盯了周益一眼,随后又疑惑的看着面色苍白的周兴。 “二叔,这事至今我也找不到破绽。”周兴眉头弯起,一张脸白得可怕,一口气要呼半天才呼得完整。周勋见状,真担心他会不会一个激动就追随老太君去了。 “兴儿,二叔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周勋语气缓了缓,看周兴的眼神也没那么凌厉。 “我知道。”周兴点了点头,周勋这么问也是想了解他们哪里出问题。找出问题,才能想办法改变现状。 “那些事情,我之前明明都处理好了。”周兴沉吟,没有再往下说。脑里却不期然的闪过一张俊脸,除非那个人探到什么,出卖了他们。 “父亲,二叔,生意上的事,迟些再说。你们倒是说说,现在要拿赵晓潼那个贱人怎么办?”周益急脾气的性子,从小养成,根本不可能因为遇到事就改得掉。 周衍掠他一眼,森森的冷笑一声,阴恻恻的咬牙切齿道:“怎么办,自然是要她死了。”不然,他将人留在周家,难道还是为了供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最大赢家 章节名:第115章 最大赢家 “既然是要她死,父亲为何还要阻止我。”周益耿着青筋毕露的脖子,一脸茫然又急燥的盯着周衍。 周衍掠他一眼,冷哼道:“要让一个人死,除了动刀动剑,有的是办法。”比如他的母亲,不就是被人用慢性毒药给害的! “三弟稍安勿燥,赵晓潼她今晚跑不掉的。”周兴压抑着咳嗽,轻轻却含着残忍的吐出这句话来。 周益看了眼那个与他长相相似,性格却南辕北辙的哥哥,顿时噤声了。 对于这个哥哥,他一向是无条件信服的。 夜,越来越深了,赵晓潼虽然躺在床上,可她只是稍稍半眯着眼睛在假寐。 门锁着,窗户却微敞,从窗户敞开的细缝可以看到外面隐在树梢下的护卫。 赵晓潼特意将床挪了位置,好方便她躺在床上时,也能从窗户看到外面的情形。她一直高度警剔的盯着外面动静,窗户微敞,周家想要弄些什么药想迷晕她,这是不可能的。 况且,她身上还携带着楚千浔特意配制的解药。 赵晓潼闭着眼睛,想着想着意识竟然渐渐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隐隐传来了兵戟相交的打斗声。赵晓潼却似对这一切仿若未觉,不过实际上是,她心里惊愕,正想趁着残存意识尚清醒时,抽出绑在小腿的匕首。 “赵晓潼,你快醒醒!”突然有道冷漠却夹着焦急的男声响在耳边,赵晓潼心中一动,面上却装作一点反应也没有。 黑暗之中,只见那人脸上的银色面具隐约反射出淡淡轮廓。 他用力又拍了拍赵晓潼的脸,可躺在床上的少女似乎仍旧没有一点知觉。 银面迟疑了一下,就在这时,外面的打斗声仿佛越来越近了。 “赵晓潼,对不起我也是情非得己,并非存心冒犯。” 在心里默念完这句,他深吸口气,一手扯掉面具,朝床上的少女俯下身去,微凉的薄唇完全覆上了少女柔软香甜的红唇。 新鲜的空气混着男性独有的气息,一下窜入鼻端与心肺,赵晓潼心里大惊,摸到匕首的指头立时动了。 她呼吸一变,银面当然立刻就发觉了。可这会他却有些舍不得放弃她柔软美好的唇,赵晓潼眉头一皱,意识完全清醒,立刻就欲横起手肘顶开吻她的男人。 银面意识到她的动作,在她手肘袭到之前,倏然僵硬站直,飞快将银色面具再覆上俊脸。 赵晓潼睁开眼睛的一霎,正巧看到了他未完全被面具覆盖的侧脸。 可单是这一个模糊轮廓,赵晓潼结合以前的种种猜测,已能断定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你” “别呼吸,也别开口说话,这房间有问题。”银面冷傲的声音立时响在了赵晓潼耳里,而在赵晓潼打挺坐起的瞬间,他已然拉住她往门外闯了。 赵晓潼屏住呼吸,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外走。周家这地方还真邪门了,她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着道的。 银面似是能听到她心声一样,一面拉着她往外面掠,还能以暗中传音的方式告诉她:“你从窗户看到的景象都是假的,当然那几个隐在树下的护卫是真的。” 银面默了默,才又淡漠道:“只是,他们都已经是死的,从一开始你看到他们时,他们就已经是死的。” 也就是说,周家的人为了让赵晓潼放松戒备,特意牺牲了几个护卫做了布景,还大手笔的弄了个大的密封空间来蒙蔽赵晓潼眼睛。 赵晓潼不知道银面带着她往哪走,只知道她的裙摆随着他速度越来越快,而飞扬了起来。 好半天,赵晓潼才发觉银面带着她又转回到周家的灵堂。 这个时候,赵晓潼当然可以自由呼吸了。她有满肚子的疑问,可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先问眼前的最实际。 “你来这想干什么?”她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他绝对不是来拜祭周老太君的。 可是,这个时候不赶紧带她离开周家,还绕到灵堂来,真的很让人好奇。 “难道你以为周家会放过你?”银面的声音冷漠中隐约透着生气的味道,赵晓潼暗下皱了皱眉,她知道周家不会放过她,可这跟灵堂有什么关系? 难道周家外围已经围成铁桶,无论她怎么逃也出不去?所以银面才会带着她,准备躲到灵堂来避过周家的大搜查? 赵晓潼这会,也已经听到了远处隐约传来的打斗声。所以猜测着,会不会是周家已经发现她不见,开始大肆搜查起来了。 银面强悍的带她从屋顶飞入灵堂,很直接将守灵的几个丫环给吓晕了。 “赶快,跟她互换衣裳。”银面指着一个晕倒在地,体型跟赵晓潼差不多的丫环,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赵晓潼眼神一冷,可这会不是计较他态度的时候,只得飞快依言剥掉那丫环的外衣,又换了她的上去,再然后还顺便弄散了那丫环的头发。 既然要假扮她,当然要尽可能扮得像些,绝不能让人一眼看不穿,第二眼就看出是个假货。 银面随后又指挥赵晓潼弄了跟长腰带绑着那丫环,再然后才嫌恶似的一手拉着赵晓潼,一手提着腰带,将人往赵晓潼之前住的客房去。 “三公子突然不见了,大家快分散找找。”赵晓潼远远的就听闻周家的护卫喧闹着寻找周兴,她若有所思的扭头盯了银面一眼。 再望,又见黑暗中隐约似乎来了不少人,身上竟透着冰冷杀气往周家那些寻人的护卫尾随过去。 赵晓潼正诧异间,空气忽然飘来一阵血腥味,接着有惨叫声传进耳朵。而银面却似完全不受影响般,一路带着她与那腰带所绑的丫环,直接往她之前住的客房坠了下去。 从将那丫环往床上扔去,又抽掉那根腰带,银面一直拉着赵晓潼的手不放。 赵晓潼几次想从他手掌里抽出手来,却都被他牢牢的握得死紧,完全没有给她挣脱的机会。 伪造现场完毕,银面带着赵晓潼又从屋顶窜出去。然而,这时周家埋在暗处的杀手已然悄无声息摸进了赵晓潼房间,举着凶器对着黑暗中的床榻就是一阵乱砍。 可怜那丫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就去见了阎王。 “不对,那不是赵晓潼。”赵晓潼听得出这气急败坏的声音,是属于周家那个最无头脑的周益。 原来周益确定那些杀手已然得手之后,立即迫不及待的拿着火把冲进了客房里,那些杀手事前得了吩咐,就算将那丫环的身体砍成稀巴烂,也不会碰她的头。周益手中火把一照,就完全暴露了丫环是个冒牌货。 “有人在屋顶上面!”周家的杀手也不是吃素的,在周益肯定他们杀错人之后,他们几乎立刻就往四周分散开来追踪。 赵晓潼望着底下越来越多的火把,不由得皱眉问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来救我还是”来害我的!他们刚才明明有机会躲起来的,他为什么非要弄个丫环回来代替她。 银面默了默,意味深长的扫她一眼,冷淡道:“你没听出来,今晚周家很热闹。” 这热闹,当然不是指周家要暗杀赵晓潼的热闹。 他弄个丫环回去,绝不是做无用功。让周家的人以为赵晓潼还留在客房里,只是让另外那拔潜入周家的人能够顺利解决周家的军师。 群龙若无首,那就是一群没有什么杀伤力的绵羊。他要一次性,将周家这个大隐患彻底除掉。 赵晓潼怔了怔,随即醒悟,“难道是楚云舒的人今晚也潜进来找周家晦气?” 夜幕下,她看见银面似有若无的点了下头。 “这事是不是太凑巧了?”赵晓潼狐疑的盯着他那微弱反光的银色面具,要说楚云舒突然派人潜入周家,没有他的手笔,她怎么都不相信。 银面没有回答她,直接落了别有意味的一瞥在她脸上。 实际上,是有人向周家建议趁着今晚,派人冒充楚云舒的人潜进周家,到时随时杀几个人顺便让周兴受点不轻不重的伤,将楚国使团那些糊涂帐用这个办法载过去。 周家的胃口却大了点,还想借着楚云舒的名头,一举杀掉赵晓潼。 他不过将计就计,将周家假扮楚国人潜入周家杀人的栽赃计划露了点给楚云舒知道而已。 楚云舒自然不会甘心被周家利用,索性真潜入周家先杀了周兴再说。 赵晓潼霎时间,猜测不到事情的全部,不过关键的她却猜出来了。 有一点银面不知道,赵晓潼却绝对清楚的是。向周家提建议让自己人假扮成楚云舒的人混入周家刺杀周兴,那就是她让人透露的主意。 赵晓潼既然怀疑周老太君死得蹊跷,又怎会不防着周家对她下黑手。既然如此,那她就给周家制造机会。顺便趁着周家混乱的时候,再在周家动点手脚。 她相信,急于收回周家兵权的皇帝,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的。 表面上看,她孤身一人留在周家过夜很冒险;可实际,她的赢面却很大。赵晓潼说过,她很爱惜自己的小命,没有把握的事她绝对不会做。 银面突然冒出来,这是意料之外,不过幸好这个男人不会妨碍她的计划。 “可周家为什么非要选择在这里在今晚杀我不可?”这一点,赵晓潼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周家与她之间的恩怨,积累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家如果喜欢用这种暴力方式解决问题的话,早就派人暗杀她了,又岂会留到现在还在周老太君的丧事期间。 “快看,他们在上面”银面没有时间替赵晓潼解惑了,因为下面的杀手已经高举火把,将他们照得透亮。 “我们赶紧到下面暗处去。”赵晓潼掠了下面一眼,当机立断做了决定。她可不想继续在屋顶上被当成明晃晃的箭靶。 银面亦没有一丝迟疑,想法跟她一致,拉着她的手直接便往屋顶另一面跃了下去。 只不过,周家为了杀掉赵晓潼,今晚可是下了血本。 这客房周围,都埋伏了数十好手等着赵晓潼露面。 赵晓潼与银面能躲得一时,却避不了一世,很快就被人给围了起来。 通红的火把将银色面具晃得泛白,银面没有一丝慌张,拉着赵晓潼的手似乎连力道也没变一分。 “你站在我身后,我来对敌。” 赵晓潼冷眉一挑,站到他身后?她是那种只会躲在身后让人保护的女人吗? “你松手,我们背靠背对敌。”她有自保能力,不需要银面分心照顾她。 银面想了想,便依言松开她,完全信任的将背后交给她。 很明显,在周家发现楚云舒真正派人潜入之前,这些杀手都会将他们视为必杀对象。 而皇帝的安排,银面眉梢略略泛了森然寒意,他与赵晓潼起码得坚持好一段时间才会有援兵。 赵晓潼绷着俏脸,不慌张却也不松懈,抽出了绑在小腿的匕首。银面则取下腰间软剑,两两背对,开始了刀光剑影的交战。 赵晓潼不记得自己放倒了多少个人,只知道那些杀手似是怎么杀也杀不完般,最后挥得手都酸了,那些杀手却前赴后继的,倒了一批又来一批。 可她再累,也不敢分神,一直强撑着保持精神高度警剔,人更容易累了。银面在她顾不到时,就挥剑替她解决一下。 虽然这两人是第一次配合作战,可默契十足,效果更出乎意料的好。 隐在暗处一直观看战果的周家人,突然就坐不住了。赵晓潼听着府里慌乱起来的迹象,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冷笑。 “你若累了,就交给我。”银面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可却掩不住话里的关怀。 赵晓潼甩了甩又酸又软的手臂,老实不客气的收手站在他身后。 意思很明显,姑娘她的安全就靠他了。 赵晓潼自然没看到她完全躲在银面羽翼下的时候,他面具下的嘴角漾了抹自豪的笑容。 杀手终于逐渐少了下来,而天色也渐渐明亮起来。周家到底没能杀掉赵晓潼,不是他们不想亲自出手杀赵晓潼,而是他们分身分术。 银面摸进来找到赵晓潼之前,先扣了周兴还将人藏了起来。楚云舒的人找到周兴尚需时间,周家的人从发觉周兴失踪,再到找到他的尸体,那更需要时间了。 周兴可不是周家可有可无的下人,周衍那敢有半分怠慢,在发现周兴不见之时就让全府的人都去找了。 可他们找到周兴尸体的时候,天已接近亮了。 而在他们尚未从这事的打击中回神,周府已然有大军悄然压境,被禁卫军外三层里三层的给包围起来了。 皇帝让申耀带了周家谋反的圣旨前来抄家捉拿逆贼,那些还在苦苦拼命想杀赵晓潼的杀手们,立即便作鸟兽散了。 “你现在怎么办?”赵晓潼微喘着气,走到了银面跟前,眸光复杂的打量他。 且不说他这副打扮,单是他这个人莫名其妙出现周家,就会引皇帝起疑。 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从来没出现在周家。 “我自有办法,你赶紧趁乱悄悄溜出去,不过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他担心暗中有人会对赵晓潼不利,如果到时暗中对赵晓潼出手,除了赵晓潼自己,谁也救不了她。 赵晓潼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那你自己也小心。”她往外走的时候,略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要想从上万的禁卫军包围圈中偷溜出去,这可真不是易事。幸好赵晓潼前世是个特工,自有办法混出去。 可她一出了包围圈,就在街角处遇见了从暗处出来的梁泽,“晓潼,你还好吗?”他语气隐约透着担忧与歉意,眉宇间还泛着淡淡的如释重负。 赵晓潼心里的疑团几乎立即就豁然开朗,看梁泽的目光也冷了几分,更同时感觉有股凉意从心底直窜头顶。 “你利用了我?”语气虽带疑问,可她看梁泽的眼神锐利而透凉,很明显绝对肯定。 难怪周家的人,那么急着将她赶尽杀绝。 那天她在福寿轩偶遇周老太君之后,就碰见了梁泽。 想不到,她也被他利用一回。赵晓潼看梁泽的眼神复杂而隐隐透着凉意,她不是失望,只是觉得心里凉凉的。她也曾利用梁泽,甚至连他妹妹也利用过。可是,她再怎么利用,也不曾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而她赵晓潼垂眸,唇畔微微勾出一抹浅浅虚无的笑。 如果她来周家吊唁之前没做好万全准备,没有事前周密安排,她现在也许就已经是周家的刀下亡魂了。 梁泽看着她眼神透着遥远与淡漠,极力压抑着心底的不安,“晓潼我” 我什么呢? 赵晓潼心里冷笑,告诉她他利用她将她置于险境,是被皇帝逼不得已? 真是好计策,利用周家与她的恩怨,令周家的人以为她毒死了周老太君,绝对吸引周家的注意力;然后,皇帝就可以利用周家想方设法对付她的时候,从容部署,进而将周家一网打尽。 至于她这个小民的牺牲与否,则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皇权面前,死一个相府庶女算什么,就算死的是当朝丞相,皇帝大概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可是,梁泽到底是她太天真了,还是梁泽已经在她的期望下变了,还是梁泽的本性便是如此! 诸般思绪在脑里翻腾转过,赵晓潼心里有团火在冒,可她面上却绝对不显,“三太子不必对我感到抱歉,我理解你。”看现在的成效,就知道利用她这事做得有多成功了。 不过,她是理解,并不表示心里就认同梁泽的做法。那件事,如果梁泽事先跟她商量,也许她能做到更好。说到底,其实她与梁泽骨子里也属于同一类人,她利用梁泽与昌宁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事先商量征得同意。 那五万私兵现在也被皇帝收归囊中了吧!皇帝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兵与那五万私兵开打的,那个地方易守难攻,却也适合分化招安。 可是梁泽心里应该也有怀疑吧,周家其实根本没有谋反之心,那五万私兵又从何而来?按周家的实力,那五万私兵又何需存在? 赵晓潼暗下默默吸了口气,想到日后还有用得着梁泽的地方。她就不能在面上与梁泽交恶,唇角微弯,漾出三分恰如其分的浅笑,“三太子好自为之,有些事过犹不及,时机时机对了,才能达到事半功倍之效。” 梁泽心头震了震,为赵晓潼这一刻突如其来对他的冷漠与疏离。 “晓潼” “三太子还有事忙吧,晓潼先告辞了。” “那我让人送你回府?”梁泽暗下叹气,这件事还是回头再想办法跟赵晓潼解释吧。 少女已然转过身,纤细的背影朝着他,举起右手在空中挥了挥,“不必。” 皇帝下旨让禁卫军包围周家的消息传到梁琛耳里的时候,梁琛半点都不觉得意外。 但是,当他稍后一些收到消息,称皇帝调动京郊大营的军队秘密前往湘蓝县时,他立时惊得站了起来,“什么?京郊大营十中留一,其余人已于前日拔赴湘蓝县?” “为什么这消息不早点禀报我?”梁琛猛地转过身来,一脸冷鸷的盯着单膝跪地的侍卫。光线微昏的书房里,因他高大又冷硬的线条而显得逼仄阴森。 “殿下恕罪,属下无能,这消息刚刚才打探到。” 梁琛捏着眉心,冷冷掠过侍卫低垂的头顶,“滚!”他的父皇想要将一件事保密到滴水不漏,就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亲自出马,也未必能打探到消息! 可是,湘蓝县那个大山坳,是谁泄露了消息? 梁琛忽然推开门,大步走出了书房。烈白的阳光自前方斜照而来,晃得梁琛不适地眯起了眼,“来人,赵晓潼从周家出来了吗?” 他一声轻喝之时便有个侍卫从暗处闪身到了近前,“回殿下,没看见人出来。” 梁琛随即挥手挥退侍卫,眉宇泛着略带欢喜的冷意,没出来就好! 可惜,梁琛高兴太早了。待后来他再收到消息,称周家死伤的人员里并没有发现赵晓潼,而被拿下大狱的人里也没有赵晓潼时,他方知赵晓潼早就滑溜的从周家脱身了。 “赵晓潼,我真该一早就杀了你的。”梁琛摸着剑柄,一身暴怒之气隐隐外泄。 周家一夜之间,从大梁的名望将门变成了谋反罪臣,楚国使团之前期望的从周家得到优厚的赔偿,也彻底落空。如果大梁皇帝要追究,他们就有可能直接从受害方变成支持周家谋反的谋害方。 所以,周家这一变,不但将军权彻底收归皇帝手中,就连之前被皇帝狠狠利用了一把的楚国使团,这下也被无情抛弃了。 这个结果,楚云舒绝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只不过,周家的赔偿拿不到了;不表示大梁京城没别的利益可图,受到打击的楚云舒决定要从大梁刮层油回去,不然他绝不离开大梁。 不管朝庭上的风云怎么变幻,这一刻似乎都与赵晓潼无关。皇帝一时半刻想不起她这个小人物,而其他人,则暂时焦头烂额的忙得没时间来想她这个小人物。 这个时候,相府里发生了一件让赵晓潼高兴万分的事。那就是她无意捡回来那个早熟失忆的小屁孩凤子轩,居然真的给她唤醒了可能一辈子是植物人的赵紫茹。 就在赵晓潼全心全意照顾赵紫茹康复时,与西南一带接壤的少数民族小国胡羯却突然挑起战争。 胡羯原本臣服大梁,可周家一倒,周家三杰威名不再,胡羯便又蠢蠢欲动,想要获得更大利益就趁机挑起战乱。 庄严富丽的金銮殿上,皇帝高踞龙椅,透过青铜鼎炉袅袅轻烟漠然扫视殿中恭敬谨守的群臣。 “众位爱卿,对于胡羯挑衅我大梁的行为有何看法?” 文臣中有人出列,情绪激昂的道:“陛下,臣认为对于胡羯,必须扬我大梁国威,严惩胡羯才能震慑四方。” 武将一列的有人对他嗤之以鼻,文臣永远只知道动动嘴皮子,就让他们武将上阵出生入死。 严惩严惩,说得容易。谁不知道胡羯凶悍,当年臣服胡羯朝庭可是派了大军压境,打了好几场硬仗才将那蛮夷小国打怕的。 皇帝扫了扫武将那一列,沉沉道:“那众位有什么主意可以迅速有效的打击胡羯的嚣张气焰?” “胡羯一直就是个骁勇擅战的民族,臣认为应该直接派大军将胡羯打下去。” 皇帝掠了掠,这个礼部的李大人一向是个言辞玲珑的好手。 “那李爱卿认为该派多少兵马将胡羯打回去?又派谁做此战的主帅合适?” 照理说,这种军国大事,皇帝绝对不该询问一个礼部官员意见的。可皇帝偏偏就问了,还一连提了两个问题。 这两个问题,还是群臣心里都十分关心的问题。 要知道,周家手里的兵权刚刚收回来,这个时候要派兵出战胡羯,自然是驻守在西南那块地的大军最合适。 虽说军权现在已收到皇帝手上,若这一战真打起来。将来的主帅势必是这几十万军队的实际掌权人,这年头,握有军权那就是绝对的实力强者。 谁不眼红西南那几十万大军? 可眼红,也得看皇帝圣心偏谁。 “臣愚钝,此等军国大事,臣这个门外汉实在窥不到门道。”李大人拱手,头低垂,一脸汗颜请罪。 很直接的,将这个难题这个皮球踢回到皇帝怀里去。 皇帝当然不会为这个记恨李大人,他这么问也不过是想借李大人之口将问题抛出来而已。这满殿才高八斗的文武大臣,真要让一个礼部官员提意见,其他人一个个都该羞愧撞墙去了。 “那众爱卿认为呢?兵部侍郎柳爱卿?”皇帝语气尚算温和,龙威满在,心中怒意什么的半点不露。 “禀陛下,依臣愚见,臣以为此战的主帅人选一定要体现我大梁国威,方能震慑胡羯。” 体现国威震慑胡羯,这不是说只有在储君之位上的二太子与三太子挂帅最合适吗?除了皇帝亲征外,还有谁比储君挂帅更能代表皇帝? 皇帝目光沉了沉,继续问:“那户部的陆爱卿认为,谁出任西征胡羯的主帅最合适?” 户部侍郎无论是从正面还是侧面看,都是绝对忠于皇帝的人,至于实际他忠于谁,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了。 “陛下,臣以为此战让三太子挂帅最妥当。” 皇帝眉头略挑,不动声色看着他,“哦?陆爱卿此话怎讲?” “何国公乃名将之后,三太子自幼在何国公悉心教导下,兵法谋略自是纯熟于胸。”陆大人眼角掠了掠殿中前列的梁泽,又道:“况且,三太子在陛下身边耳濡目染,其风其形俱有陛下风范。” 梁泽皱了皱眉,心里顿感不妙。这个陆大人,变相提醒他父皇,他外祖父家也手掌兵权,还先着重点明他在外祖父教导下熟悉兵法;再点明他在父皇身边学习君王之道,还说他什么其风其形皆具父皇风范。 这不是间接向父皇告状,说他有篡位之心么? 虽然陆大大字面上的意思,句句在称赞梁泽;可梁泽既是皇室中人,自然深谙帝王疑心之重。你说一句,帝王往往已经将你未说的十句都想全了。而你走一步,帝王更是将要走的十步都走完了。 “陆大人所言甚是,臣附议!”梁泽还未找到机会自贬,就已经有人出列再往他头上加上一重拳了。接着,大殿响起了一片附议之声。 梁泽瞄见皇帝嘴角那冷凝弧度愈显,心里越发感觉不安。 好半晌,此起彼伏的附议声才安静下来。 皇帝冷眼掠了下梁泽,不动声色的问:“三太子,你对这事怎么看?” 怎么看?梁泽听到皇帝么问的时候,真想哭给皇帝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肖想过西南那几十万军权啊! “儿臣惶恐,儿臣虽自幼在父皇教导下习读兵法,但儿臣从来没有上阵对敌的经验。胡羯又素来以骁勇著称,儿臣怕会坠了我大梁国威。可二太子不一样,他之前曾多次随征,还请父皇恩准二太子挂帅出征。” 梁泽头一低,暗咬着牙根将梁琛推了出去。天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有多恨。 明明周家的兵权,就是他殚精竭虑才收笼回来的,却一转眼就要将它让到自己对手手里,这种憋屈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但是,这会再不好受他也要忍着。皇帝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这会他除了忍痛让出兵权之外,绝不能再做任何让皇帝不快的事。 “嗯,三太子说得也有道理。”皇帝默默扫了梁泽一眼,不冷不热的又掠了眼沉稳从容,一直不起情绪起伏的梁琛,“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朕还需详细考虑再做决定,众位若无其他事,就散了吧。” 金銮殿上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赵晓潼耳里。梁泽因心里有愧也因要避讳皇帝,近段时间并不敢在相府现身,不过他不到,可以让消息飞到赵晓潼手里。 赵晓潼坐在花厅里看着手里的情报,垂着长睫在沉吟。 “原本我还以为,利用楚云舒给周家设仙人跳的人是皇帝,现在看来我竟也想错了。” “梁琛将以退为进这一招用得真妙,提醒了皇帝又成功引起皇帝猜忌,西南那几十万大军最终是要落入他的手里!” 梁琛一定是从当初周家十万大军被皇帝收缴之后,看出了皇帝不容周家的决心,干脆来了个釜底抽薪之策。 利用他与周家结盟的便利,暗中收集周家各种腐化谋私的证据,借皇帝的手扳倒了不能再给他带来助力的周家。再然后,来一出西南边境叛乱,顺利的将军权收入囊中。 赵晓潼将情报就近火盆烧尽,抬头望向外面湛蓝的天际,嘴角噙一抹隐约冷笑,“不过梁琛,你也别得意太早。” 胡羯早不叛乱晚不叛乱,恰恰在周家兵权被收之后,就暴发大规模叛乱,这事实在巧合得让人无法不怀疑。 再有楚云舒这一趟大梁之行,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单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张网以待 章节名:第116章 张网以待 就如赵晓潼预料的一样,没有任何悬念的,皇帝最后同意了让梁琛挂帅出征胡羯。原本在西南被周家牢牢把持的二十万大军,转眼就成了梁琛的囊中之物。 出征的日子定在十日之后,在出征前这段时间,梁琛除了忙于准备粮草之类的物资,还特别抽了时间出来想要解决赵晓潼这个不能收为已用的祸患。 想起湘蓝县被皇帝突击分化招安的五万私兵,梁琛就恨不得将赵晓潼拆骨煮肉。 可是赵晓潼明显相当了解梁琛这方面的狠绝手段,所以在梁琛出征前,她是绝对待在相府里不出门。 梁琛明里暗里派了好几拔人想要闯进筑梦居将她解决掉,可惜他的人要么根本近不了筑梦居,要么就是被放进去纯粹给赵晓潼练手。 梁琛倒是想自己抽身去解决她,可是他根本忙得脚不沾地,终于被他百忙中挤出一点时间夜里潜入去,却被赵晓潼摆了个空城计摆他一道。 以至于梁琛一直到出征,都没有了却这件心事。 “我前往西南这段时间,你们一定要密切注意相府的动静,尤其给我盯紧赵晓潼。”梁琛出征前,对他的亲信如是这般郑重交待一番。 赵晓潼在城楼附近一家酒楼上,望着梁琛浩浩荡荡出了城门,才默默松了口气,隐含讥讽的道:“终于暂时将这个危险人物送走了。”这一走,梁琛就休想再有机会回来威胁她的性命。以前的赵晓潼因为无意闯进了梁琛暂时用于私藏兵器的地方,而招来了杀身之祸。 现在的她,就要让梁琛为以前的债付出代价。 梁琛以为那二十万大军会成为他的保命符,却不知那最后只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晓潼有什么打算?”楚千浔淡然含笑坐在她对面,一袭儒雅浅杏衣袍衬着他安静如玉脸庞,淡淡霞晖中透着让人向往的圣洁光芒。 赵晓潼愉快的笑了笑,任谁跟楚千浔这样的人坐在一起,再大的烦恼也会烟消云散。 “周家的审讯工作应该正式提上日程了。” 楚千浔了然的点了点头,对于周家的审讯工作早就开始了,只不过赵晓潼预埋的棋子在这个时候才该起作用。 说到审讯,其中一个犯人的证供确实引起了大理寺主审章大人的注意。 那个犯人叫苏合,原是一直跟随在周衍身边的长随。基本可以说,周衍的事,他都知道一些。 苏合只是一个长随,说穿了就是周衍身边一个奴才。原本只是让一个典狱长随便审问的,可是典狱长审问的时候,还未开始用刑甚至未开始问话,苏合就高度配合的道:“大人,小的把知道的都交待,不过小人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需要先告诉大人。” 典狱长明显不相信他能有什么重要事,一手端着茶杯,一条腿搁在旁边的凳子上;瞄了眼横放桌上的大刀,然后才斜斜的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问:“那就说吧。” “大人,小的在以前曾把周大将军啊不是,将罪臣周衍秘密收藏的旧物,按照二太子的吩咐悄悄拿了出去交给二太子指定的人。” 典狱长眯起眼睛,寒光扫了过去,“就凭你?也能靠近二太子?” “大人,你别不相信。”苏合急了,连忙绷直腰快速的解释,“二太子曾对小人有恩,有一天他找到小人说是周家有谋反之心,让小人找出证据交给他。事发之后,小人就是揭发罪臣的有功之人,他还说只要小人将东西交给他,将来周家东窗事发,他凭那些东西可以保小人一命。” 典狱长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原本压根不相信的态度变成了半信半疑。 “证据?那你说说,你都交了什么证据给二太子?” 苏合见状,立时喜出望外的跪着挪前两步,连忙道:“大人,小的曾经交给二太子一张枫叶做的书签,还有一张周衍昔日的情诗与一把特殊的锁头。” 原本有些相信他的典狱长一听这话,脸色立时黑如锅底。 树叶?情诗?锁头?都是什么狗屁东西?这些能算是谋反的证据吗? 典狱长眼珠一瞪,就欲挥手让人给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苏合上刑。 可正巧大理寺的章大人有事路过,听到了苏合的话。 在典狱长吩咐用刑的话出口前,立刻截断道:“典狱长,且慢,将这个人押到大理寺,本官亲自审问他。” 大理寺卿的职级比起典狱长,高的那可不是一级两级。典狱长见了章大人,立即毕恭毕敬的站起来,点头哈腰的巴结:“章大人请放心,小人立即就让人将苏合押送到大理寺。” 为了巴结上司,典狱长的办事效率那是直线上升到高速层面。 章大人一回到大理寺,立即就有手下将苏合给带过来了。 “苏合,将你在典狱长面前说过的话,详详细细的再给本官说一遍。”章大人一张国字脸,即使不刻意板着,像他这种衙门高层也散发着无形的威严。 是个犯人见到他,心里都会先露怯。 苏合一看他那张满脸正气的冷脸,心里就先莫名哆嗦了一下。 “禀大人,小的之前所言句句属实呀。”苏合半分也不敢迟疑,生怕招得慢了,会惹来一顿大刑。他苦着脸伏下头去,连忙道:“大人,小的之前确实是按照二太子的吩咐,悄悄拿了周衍秘密收藏的旧物交给他指定的人。” 章大人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极具官威的道:“嗯,据说你交给二太子的东西里面,有一片枫叶一张写着情诗的信笺还有一个特殊的锁头?” 苏合连忙点头,“对对对,小人的确拿了这三样东西交给二太子的人;二太子的人说只要小的配合将东西交出去,待周家东窗事发后,就可以免了小的死罪。大人,小的句句属实,周家谋反的事跟小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大人应该不会追究小的责任吧?” 章大人漠然扫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苏合的哭诉表忠诚,而是继续问道:“如果本官将那几样旧物拿到你面前,你可认得出来?” 事关性命的事,苏合那是一点也不敢马虎,连忙拍胸口保证:“认得,小的绝对认得。” 章大人沉吟了一会,随后挥手让人先将苏合带下去看牢,他则进宫向皇帝禀报这件蹊跷的事情。 当时大太子弑君谋逆的案子与皇后被废的事情,章大人都是知道内情的,所以这会他才会重视苏合的证供。 牵涉到周衍,皇后昔日的情人;皇帝心里是万分不愿意再提那些旧物的,可这事又涉及到他另外一个器重的儿子,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这样吧,朕随你出宫一趟,就在大理寺后堂听审。” 言下之意,就是同意让章大人将那几样剜心的旧物带出去让苏合辨认了。 此事牵涉到废后丑闻,牵涉到皇帝被人戴的绿帽子,章大人自然将无关紧要的人都摒退了出去,独留两个官差在门口守着,然后将戴着镣铐的苏合带到了堂上。 “苏合,你且看看面前的东西,指出那些是你悄悄转交给二太子的人的?” 为了辩测苏合供词的可信度,章大人特意让人混了几样相同的物件在其中;如果苏合能够一件不错的挑出那些旧物,证明他说的是实话;反之,则证明他再无活下去的必要。 敢拿他大理寺卿来耍,还敢拿一国帝王开唰的,没有人会容忍苏合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奇怪呀,”苏合低下头,拿起摆在他面前的物件反复对比起来,手腕上的镣铐随着他晃动而撞击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挑出的自然是皇帝之前收到的旧物,先是拿着那片风干的枫叶,反反复复看了半天,诧异的喃喃:“东西还是之前的东西,可上面的字怎么改动了?” “苏合,你可认准了?”章大人同样诧异,不过他将诧异放在了心里而未浮显面上,挑眉扫过去,官威十足的问:“你说上面的字改动是何意?” 苏合指了指他挑出来的枫叶,望向公案之后身穿官服面相威严冷肃的章大人,疑惑道:“回大人,就拿这片叶子说吧,上面的字都没变,可落款的名字却跟小人之前看到的不一样。” 章大人一挑眉,压着心头诧异,不轻不重地“哦”一声,“怎么个不一样?” 别看章大人语气平淡,可他板着那颇具震慑的国字脸,半眯眼睛对苏合那么一瞪,又在公堂如此冰冷肃穆的地方。 苏合立时便头皮发麻,“大、大人,上面的落款、落款跟小人看的不同,原来是仙芷二字,现在却变成” 苏合瞄了瞄章大人,见他眼神冰冷的瞪了瞪。立时噤声,不敢再将枫叶上的字给念出来。 “那还有别的呢?”章大人冷扫一瞪,又极具威严的盯着苏合。 苏合不敢迟疑,一晃动手指,手上的镣铐就撞击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大人,这信笺上的情诗也跟小人之前看到的一样,可落款同样被修改过了。”这次不用章大人再瞪,苏合便很识趣的没有再念出两者名字。 “你如何肯定上面的字都没变?”章大人默了默,只那么随便冷声一喝,就吓得苏合浑身震三震。 “大人,小的小的还藏有周衍秘密收藏的旧物,里面的东西小人看了数次,断断不会认错的。”苏合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都激动得晃着两手跪在地上不停往章大人的地方挪去。 章大人听着他身上镣铐撞击发出的烦人声,一时不悦地皱起眉头,朝他摆了摆手,“行了,本官相信你。” “你说的其他旧物都藏在何处?”要证实苏合说的真假,最直接的便是拿到其他东西,一对比就看出来了。 “大人,”苏合瞪大眼睛,眨巴眨巴一脸期求之色看着章大人,“小的将东西交出来,是不是就可以免罪了?” 章大人暗下冷哼一声,未有寸功就敢跟他讨价还价? 章大人心里极度不悦,可转念又想到苏合敢如此大胆,不就是有恃无恐,也就是说苏合的话大概假不了。 想到此,章大人心里有些担忧了,眼角一低极快的掠了掠后堂。 大手一挥,随即冷声道:“苏合,先将东西交出来,到时证明你说的是实话,自然恕你无罪。”至于无什么罪,到时可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总之,官字两张口,怎么说都是当官的有理。免了苏合死罪,苏合还有活罪要受呢,而活罪肯定有无数种手段能将人变成死罪。 这其中的猫腻,苏合作为周衍的长随,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只不过现在他根本没得选择,若非他在典狱长面前的话引起章大人注意,这会他大概就已经被打到皮开肉绽了。 有了苏合的指引,章大人的人很快就将苏合秘密藏起来的东西给找到了。 那是一个很有年份的檀木盒子,里面装的都是少年男女互诉衷情的物件;不过,无一例外的是,那些物件上但凡有落款的,都是仙芷二字。 证实苏合所言非虚,章大人并没有即刻处置苏合,而是先将人又关了起来。而皇帝则拿着所有旧物,连同之前收到的竖着皇后小字的东西一齐回宫去了。 章大人很忐忑的目送皇帝离开,心里却落下沉沉无声叹息。 皇帝回到宫里,直接拿着那只檀木盒子与那三件旧物,将自己锁在御书房里。 密封的空间,入目俱是质感厚重色泽带暗的木制用具,光线不明的空间里,皇帝撑着眉头,坐于案后一脸沉痛之相。 案上摆于他面前的,就是从檀木盒子拿出来的旧物件。 上面的字迹他很熟悉,此刻看起来却又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多年前,京城独孤家有一对令人称羡的姐妹花,其中一个后来成了他的皇后。而另外一个则在皇后进宫一年后,芳魂早逝。 在皇后进宫前,他记得独孤家曾将她们姐妹送到西域住过一段时间,而周,一定是那个时候与她们姐妹遇上。原来与周衍有段情的是皇后的妹妹,而非皇后。 至于她们姐妹俩的字迹为何如此相似,以致到了令人真假难辩的地步? 皇帝托着脑袋,闭上眼睛,曾经被他遗忘的记忆在这厚重冷肃的御书房里,忽然再度鲜明起来。 记得与皇后大婚之后,他们也曾有过一段恩爱情浓的日子。皇后那时就曾玩笑的告诉过他,说她的妹妹很是羡慕她这个姐姐,有健康的身体写得一手好字。 她妹妹说健康的身体学不来,那就学学姐姐让人称羡的字迹。就是在西域居住那段时间,她的妹妹将她的字迹临摹得惟妙惟肖,说是有时连她本人也分不出哪些是她写的哪些是她妹妹写的。 当然,皇后对于她们姐妹在西域邂逅周衍的事,那是半字也没对皇帝提起过的。 皇帝可以猜得出皇后当时隐瞒的心思,皇后绝对料不到自己当时的隐瞒,会为她后来的惨死埋下祸端。 有人从周衍长随手中拿到当年的旧物,还稍作修改不着痕迹的呈到他面前,让他去怀疑皇后,最后逼死了皇后。 这件事,皇帝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这才是真相。至于他为什么不问问周衍?这很容易理解,无论如何,他也是一国之尊的帝王,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问一个罪臣。 皇帝慢慢张开手掌捂着脸,隐约的有水光从指缝透了出来。 真相大白,皇后是被人构陷的。可是,皇后已然惨死,他甚至连葬礼都没给她办。 根据苏合的供词,早前都将东西交给了二太子指定的人。这件事,得查!绝对要彻查清楚。因为皇帝此刻无比清楚,构陷皇后的真正目的,就是除掉大太子。 有了苏合提供的震憾证物,皇帝不但反思皇后生前的种种疑点,也开始重新审视大太子被抄时所发现的种种证据。 皇后已死,皇帝不可能再给她翻案的;给皇后翻案岂非等于否定自己,谁都可以有错,但皇帝绝对不会有错。 皇帝让人重新彻查的关于大太子的事,以及苏合所言二太子从他手中拿走旧物的事。 章大人知道事关重大,被皇帝授命之后,半点不敢延误更不敢有半分马虎。 可章大人这一查,不但查实苏合所言非虚,还查实了大太子确系被人陷害;另外,还查到二太子早在暗中与周家结盟的事,尤其查到了二太子与周兴暗中往来的铁证。 这下好了,所有证据都指向二太子梁琛,不但有陷害大太子的重大嫌疑,就是抖露周家罪证的事都是二太子埋下的手笔。 皇帝看了章大人呈报上来的证据与结果后,只冷着脸,深沉的说了句:“好,很好,一个个有大出息了。” 章大人很想问皇帝,打算怎么处置二太子的事。可一想梁琛目前已领兵开赴西南,准备出征胡羯。就算有什么处置,这时候也不宜。 皇帝心里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看了结果后,暂时就将这事搁到一边去了。 不能处置二太子,但皇帝可以给自己的大太子梁佑平反。 “来人,传大太子来见朕。”皇帝坐在偏殿,沉吟半晌之后,忽然下了这个让人惊惶的命令。 大太子?太监总管心里狐疑,大太子梁佑早些时候不是已经被陛下给褫夺封号了?这会哪来的大太子? “陛下,大皇子他居在京郊”太监总管这轻声一问,意在提醒皇帝现在已经没有大太子了。他得确认皇帝是想恢复梁佑的身份,还是一时口误。 “京郊又如何,朕现在就要见大太子!”皇帝面色一沉,一个冷眼便瞪了过去。 得,太监总管暗下抹了把汗。陛下这是有心恢复大皇子的身份了。 有皇帝这层意思在,太监总管自然极速的安排了最好的马车到京郊将梁佑接进宫来。 京郊一座废弃的宅子,外面有守卫重重把守着,里面是再简陋不过的一座只有三居室的小宅子。油漆剥落的门窗,墙壁是一块黑一块乌的斑渍,除了这些霉块,别无任何装饰。角落是三三两两的蜘蛛网,地面是一层厚厚灰尘。摆在厅里的桌椅,都是缺边少角的破烂旧木桌椅,隐隐还散发着一股霉味。 院子里倒是种有两棵松柏,可本该翠绿长青的松柏这会也是枯萎干黄,一副垂死模样。灰泥飞溅的地上满是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黄叶,风一起,树叶便四处乱飞,也无人打扫。 皇帝派去接梁佑回宫的太监,进门见到的便是满院腐烂黄叶在空中飞旋的凄凉景象。 “大皇子梁佑接旨,陛下口喻令你速速进宫见驾。” “殿下?殿下?你听到没有,父皇宣你进宫见驾了。”梁佑没有出来应旨,那宣旨太监只听到梁佑一个侧妃惊喜交加的激动叫唤。 后来,那太监才知道,梁佑就在他到来之前刚刚喝了瓶酒。那瓶酒,那个侧妃事前并不知道是有毒的,待梁佑喝下去之后,才一脸解决的对她苦笑:“我今日总算了了,这世间的罪与苦往后再与我无关。” 那太监知道梁佑喝了毒酒,当即就又惊又急了。连忙连抬带拽的,将梁佑弄上了马车,直接往皇宫飞奔而去。 “什么?大太子他刚刚喝下了整瓶毒酒?”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惊得腾的站起,身体也在震惊中晃了几下。 “太医呢?快宣太医,一定要救回大太子。” “陛下请安心,奴才已经让人传太医过来给大太子诊治了。”太监总管看见皇帝大受打击的模样,立时上前扶着皇帝坐下,又倒了杯定惊茶递过去,“大太子鸿福齐天,又得陛下你的庇佑,一定会熬过去的。” 太监总管嘴上虽这么安慰,可他心里比皇帝还明白,大太子是绝对救不回来了。刚才他进来前瞥了大太子一眼,那整张脸都冒着死气的紫黑,只怕这会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太医来了没有?朕现在去看看他。”皇帝喝了一口茶,又急得站了起来,直接便拔开太监总管往旁边的厢房走去。 “参见陛下。”厢房里一众太医见皇帝步履龙钟的走进来,立即悬着心朝皇帝行礼。 皇帝大袖一挥,冷然中夹着几分急切,“免礼,大太子的情况怎么样?” “禀陛下,大太子他毒入五脏六腑,臣等回天乏术!”太医院首上前双手一拱,暗咬着牙一口气将情况禀明。 横竖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实情如此,他就算拖着也没用。 “一群废物,连朕的儿子都救不回来,朕养你们这些个废物何用。斩了,全部拖出去斩了!”自古皇帝暴怒之下,都喜欢不问青红皂白将人拖出去砍脑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帝王的权威,似乎这样就能逼得太医有起死回生的本领一样,这个皇帝也不例外。 “父、父皇”面如死灰的梁佑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欢喜又悲哀的看着皇帝,“别别怪他们,是儿臣自己喝的毒酒,儿臣知道自己知道自己活、活不了的。” “父皇相信、相信儿臣是被人冤枉的吗?”断断续续的,梁佑含着期望极力睁大眼睛看着皇帝,临死能再见到皇帝,他也算了了一桩憾事。可这平生最让梁佑引以为憾的,就是他身上洗刷不去的弑君罪名,这污点若是连死都要追随他到地下,他真是死也不能瞑目! “佑儿”皇帝一声哽咽,弯腰用力握着梁佑枯瘦青灰的手,眼里忽有浑浊眼泪夺眶而出。他拼命点头,好将眼泪逼回去,“朕相信你是清白的。” “父皇相信,儿臣就安心了。”梁佑虚弱的露了个大安的眼神,微张的嘴巴,呼吸的气息却越来越弱。 皇帝心头大恸,忽然脑里闪过一念头。不对,他当初下令将梁佑关去城郊那座废宅子的时候,绝对没有赐毒酒。 “佑儿,那瓶酒你哪来的?”皇帝问得很急,他看出梁佑时间无多了,他想知道想听到梁佑亲口指认凶手。 “父皇如果儿臣说,那酒是、是二太子特意在儿臣被关进废宅子的时候,送给儿臣的,您相信吗?” 相信吗?皇帝握着梁佑的手陡然一松,老泪纵横的眼眸里,一瞬有狠戾寒光闪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失踪起祸端 章节名:第117章 失踪起祸端 梁佑没有等到皇帝肯定的答案,他带着无比浓烈的遗憾,眼含哀求睁大眼睛望着皇帝就这样气绝了。 皇帝看了眼死不瞑目的梁佑,当即扭过头闭上眼睛,冰冷的泪自眼角滑落,在无人看见时很快滴落地面融入灰青的石板缝里。 “好好给大太子净身入敛。”皇帝抑着悲痛冷漠一声命令,奠定了梁佑死后的哀荣,也让他下定了决心。 梁佑出殡前一夜,皇帝一个人独坐金銮殿中,苍凉、孤寂、悲伤种种情绪萦绕上他心头。听着外面隐约的哀乐,一直拒绝让人点灯,在黑暗中僵坐了一夜。 皇帝脑海里不停闪过的,都是梁佑幼时对他崇拜佩服的画面,还有他手把手教导梁佑习字骑马玩游戏的种种情景;梁佑于皇帝是第一个皇子,又是嫡子,皇帝对这个儿子的感情总归与别的皇子不同。 除了帝王与继承人之间的冰冷关系,还多了几分普通人家的父子感情在里头。所以在当初确认梁佑企图弑君之时,皇帝心里对这个儿子才会如此愤怒与失望。 可如今,不管是爱还是恨,或是期待失望,都随着梁佑这一死成为无痕而过的冷风了。 梁佑出殡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很冷。天空还飘着凉凉湿面的雨丝。 皇帝本来不欲送梁佑的灵柩出城,可他在宫里怎么也坐不住,最后还是忍不住穿着便服追到城楼送别。 这一别,既是阴阳相隔,也是彻底断了这一世父子缘份。皇帝心里的哀痛,就似头顶郁郁沉沉的天色一样,无处可散。 眼看着一路哀白的送葬队伍出了城门,正缓缓往皇陵方向而去。 皇帝木然站在城楼高处,迎风而站,含泪目送梁佑的棺裹在眼里渐渐变成小点。 可就在这时,进城通道的城门口处,忽然发生了骚乱。 原本有个身材高大三十开岁的男人很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按规定递上路引与进城文书给守城门的卫兵检查,只要核实没有问题,那个男人便可进城。 可坏就坏在,那个男人伸手拿回路引与文书时,吹来一阵大风。风倒是没将这两样东西吹走,但将他刻意垂低遮掩前额的头发却被吹到了一边。 那城门卫兵无意望他一眼,竟然就在他头发被吹起那一刹,看清了那个男人的眼睛。 “啊,你的眼睛是蓝色的你是胡羯人?”卫兵一惊之后,立即拦在他前面,并同时大喊,“快来人,这里有胡羯的奸细企图混进城。” 原本臣服大梁的胡羯现在正闹叛乱,二太子前些时候才刚刚率领大军出征胡羯。 这时候,大梁举国上下谁不知道大梁与胡羯关系紧张。骤然在京城门口看见一个乔装打扮的胡羯人,卫兵当然紧张大喝了。就是排队进城的大梁百姓,听闻那卫兵的喝声之后,立即也齐刷刷的后退,很有默契的统一形成人墙阻止那个男人掉头逃脱。 “我是胡羯人没错,可我不是奸细”那个男人被卫兵如临大敌的长枪阵齐齐对着,立刻识相的举起双手来。 “现在大梁与胡羯正准备开战呢,你不是奸细是什么!”他身后的百姓有人唾弃的啐了他一口,再然后有人喊:“撕了这个奸细!” 一人义愤填膺高喊,然后立时就有无数百姓附和:“对,杀了这个奸细,杀了他!” 城门口的喧哗与紧张,当然影响到了刚刚出城的送殡队伍,抬棺的与送葬的都不约而同紧张的停下来,回头往城门人声汹涌处张望。 “下面怎么回事?”皇帝黑脸了,原本只想站在城楼默默送这个儿子最后一程,可下面不长眼的竟连这个安静悼念的机会都不给他,实在该死。 皇帝身边的侍卫很快了解了情况,蹬蹬上楼向皇帝禀报:“禀陛下,卫兵捉到一个企图混进城的胡羯奸细。” “胡羯奸细?”说到胡羯,皇帝就想起二太子;想到二太子,就不可能会忘记大太子的死是谁造成的。 皇帝哀恸夹着愤怒,牙根一咬,冷冷道:“既然是奸细,还在下面闹什么,直接将人砍了就是。”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胡羯的摄政王,我有重要情报禀报你们皇帝;你们敢杀了我,你们皇帝将来就会成为亡国之君,不看我的情报你们大梁就等着被楚国瓜分吧!”那个被卫兵长枪架住脖子的男人,似乎知道皇帝就站在城楼上面一样,这声音嚷得是要多大声就有多大声。 皇帝皱着眉头掠了眼城楼下,胡羯之主年幼,朝政一向由摄政王与太后把持。可那两个人,政见经常不合,大有分庭抗礼之势。 这么说来,这个胡羯摄政王这个时候冒死跑到大梁的京城来,确实如他所说是有重要情报不错。 皇帝可没忘记,楚云舒一行还以学习大梁经商文化的借口留在京城未回楚国。 从周家的事就可以看出他的好儿子梁琛,暗中与周家有勾结,与楚云舒只怕亦非泛泛之交。 “将人带上来,朕亲自审他。”皇帝略一沉吟,就改变了主意。 涉及到大梁利益,他必须慎重对待。 那个蓝眼睛的高大男人,很快被侍卫绑了带到皇帝跟前。 皇帝就在城楼高处一间小房间里盯着那个被缚的男人,“你说你是胡羯摄政王,你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你是谁?我就算要证明自己身份,也是向你们大梁的皇帝证明。”那蓝眼睛男人并不惧皇帝森然的凌厉眼神,即使被逼跪着,然后一脸倨傲的抬头直视皇帝。 “放肆,知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站在皇帝身后的侍卫立即冷喝一声,怒斥道:“陛下面前岂容尔等如此无礼!” “原来大梁的陛下就在这。”那蓝眼睛男人恍然大悟的叹了句,随即敛了眼中倨傲之色,还垂下头深深伏首叩了下去,“臣阿格腾叩见大梁陛下。” 胡羯原臣服大梁,按理胡羯的摄政王对大梁皇帝称臣并没错。只不过此刻双方准备开战的敏感时刻,阿格腾这一叩,可就大有深意了。 皇帝坐在这个简陋的平时供守城官兵小憩的房间,愈发显得浑身霸气威严逼人。 他冷眼淡淡朝跪地的阿格腾一掠,便似有无形的万钧之力压在了阿格腾头顶。 “胡羯的摄政王?你方才说有重要情报要交予朕” 胡羯臣服大梁多年,阿格腾作为胡羯的摄政王,显然用心研究过大梁文化的。不然皇帝这说一半留一半的隐晦方式,他还真听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臣的右肩纹有一只雄鹰,腰中藏有一只与之图案一样的墨色玉佩。”阿格腾这是向皇帝证明他的身份,在胡羯,只有亲王才有资格纹雄鹰。而摄政王地位之尊,方能将雄鹰纹在右肩。 皇帝一个眼神,立即有侍卫过去扒掉阿格腾右肩的衣裳,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果然栩栩如生立于他肩头。侍卫又按阿格腾所示,搜出他身上那同样图案的墨色玉佩。接下来,阿格腾又说了几件胡羯皇室的秘事。当然,这种秘事必须大梁皇帝也知道的才有用。 证实了阿格腾的身份,皇帝才示意侍卫给他松绑;不过绑可以松,却不能让阿格腾有逃跑或动手的能力。侍卫扑扑几下,飞指如电的点在阿格腾身上各处大穴,让松了绑的阿格腾立即变成了文弱书生一个。 “现在,将你的情报交出来给朕看看。” 皇帝料定,阿格腾必将情报藏于身上,不然阿格腾如此贸然进城,一不小心就会枉死城门。 阿格腾很爽快,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当着皇帝的面扯开头发,当然那只是一层假头发,然后从头皮处慢慢撕下一层头皮来。 “请陛下让人打盆清水来。”阿格腾将那块乌黑的头皮郑重的捧在手里,向皇帝恳求。 要清水还不简单,皇帝一个眼神,立即就有人端了进来。 阿格腾默默吸了口气,然后将那层从头上揭下的头皮慢慢浸入水里,再然后很轻巧的搓着一角头皮。半天之后,在皇帝直视却不透情绪的眼神中,阿格腾从那张乌黑的头皮中分离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来。 “陛下请看,这半张图纸是臣冒死偷到手的。”阿格腾小心翼翼拿着那半张残缺的纸,看了看皇帝,迟疑着交到了皇帝的侍卫手里。 皇帝看得很快,几个呼吸之间,便将那半张残缺的纸给看完了。 上面的图形,看得出是与楚国相距不远的几座城池。不算富庶,可也不算贫瘠。他记得,那几座城池适合种植水稻一类的农作物。 “陛下请翻过背后,再详细看一看。”阿格腾微低的眼睛里,隐约闪动着一丝难察的精光。 皇帝一看那半张纸的背后,眼睛就冷光骤现。后面是细小的文字说明,是说明什么情况下,大梁同意将那几座城池无条件赠送给楚国。 这简直是最直接的卖国叛国! 是个大梁人都不能忍,更遑论他这个大梁皇帝。 “谁知道这半张纸是不是你故意找人杜撰的?”皇帝眼神很冷,但怀疑意味甚显。皇后那些旧物的事,至今想起他仍旧心有余悸。 所以,就算眼前这张纸上面的字迹并非出自胡羯人之手,他也不可能单凭这半张纸就相信胡羯的摄政王。 “大梁陛下,臣有证据。”阿格腾似乎早就料到皇帝有此一问,居然又当着皇帝的面,从手臂上扯下一块皮来。 皇帝浓眉略挑,阿格腾这是表示对他无所隐瞒? 这一回阿格腾要求的是弄一盆墨水来,从手臂揭下的皮在墨水里一浸,便显示出上面的文字。 文字不多,还一条条分列清楚。可皇帝越看,眉头便皱得越紧。 这张纸不似前面那张,这是一张完整的纸。确切来说,是一份完整的契约。 是大梁与胡羯暗中交易结盟的契约,上面的内容是说胡羯表面发生叛乱,引起大梁注意与紧张,好借此让大梁有出兵理由。 这一点,无疑像一棒闷棍狠狠打在了皇帝心上。他一个儿子想方设法构陷另外一个儿子,为的就是这军权与他身后那把大位。 而他,之前偏偏还相信了,还毫无保留的将军权交了出去。 圈套,一切都只是为了套取西南几十万军权的圈套。 皇帝这一刻简直怒火攻心,甜血都吐到了喉咙,可他硬生生的忍住压下了。他面上不能显一分,连半点波动也不能有。 他低下头,就着寒风呼啸的窗边往下看。 下一条是说明大梁主帅获利之后,减免胡羯赋税并将以前所占领的胡羯之地让还一半。 皇帝微眯眼眸,开始默默思索这件事的合理性。 如果他的好儿子梁琛一早就与胡羯暗中勾结,用这种让利方式迂回夺过原本被周家把控的军权。这一点,表面上看,确实像这么一回来。 而梁琛掌握了军权之后,却改变主意,直接撕毁与胡羯的契约,打算与楚国平分了这个小国的国土。 原因是,楚国愿意提供梁琛所需的优良战马,还愿意在梁琛夺位之时提供援助。当然,小小胡羯的一半国土是满足不了楚国胃口的。 因为楚云舒之前就暗中给予了梁琛不少帮助,楚国想要的是那几座与楚国相距不远的城池,那几座适合种植水稻一类农作物的城池。 有了最前沿的粮食供给保证,日后楚国想要攻打大梁,也就有了保障。 梁琛明知这么做的后果有多严重,可他为了一已之私,为了他日顺利登上大位,竟然不惜出卖大梁利益甚至不惜割让大梁城池! 皇帝在窗前伫立良久,方面无表情的回过头,一脸冷肃盯着阿格腾。 “你说你冒死偷出这些情报,千里迢迢送到朕眼前来,这一路一定走得不容易!” 阿格腾愕然看着皇帝,好半晌才明白皇帝仍旧在怀疑他的用心。 “大梁陛下若是不嫌臣唐突,那臣可以再给陛下看些证据。”阿格腾苦笑着,慢慢一件件脱下自己的上衣。 脱去衣服之后的阿格腾,空有高大的体型,实际却瘦可见骨。身上甚至还有深浅不一的各种伤口,看伤口愈合的程度,那些伤的日期都不会超过半个月。 也就是说,阿格腾从胡羯偷出情报确实遭遇了极大危险,这一路也东躲西藏未曾好好休息过,甚至连伤也没有养过。 皇帝看见他瘦可见骨的身材与各种伤口之后,眼里的怀疑淡了两分。 “你冒死前来见朕,想要从朕身上得到什么?”皇帝绝不相信阿格腾一无所求,千里迢迢送情报来,就是为了告诉他,他的儿子与楚国勾结准备卖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散。说来说去,天下之人天下之事,都离不开一个利字。不过有人追求的是小利,有人所图的是厚利。 “大梁陛下英明。”阿格腾按着大梁的礼节,屈膝跪下双掌及地,对皇帝行起跪叩大礼来,“臣愿意代表胡羯世世代代对大梁称臣,臣唯一希望的就是不成为亡国奴。” 如果大梁真与楚国直接瓜分掉胡羯,别说他这个摄政王完了,就是胡羯以后也将完全湮没在历史当中。 皇帝冷眼扫了过去,似是低沉冷笑了一下,“你成不成为亡国奴,跟朕没有关系。” 阿格腾咬了咬牙,“陛下,只要大梁停止攻打胡羯,胡羯愿意后退三十里,并且以后岁岁朝贡大梁。”而大梁与胡羯若真打起来,损失的绝不会仅仅是胡羯,到时万一楚国反口来个坐收渔翁之利,那对大梁或胡羯都没有半点好处。 不但主动停止叛乱,还得割让出三十里的国土,还无条件对大梁称臣纳贡。 他这诚意够大了吧? 皇帝阖下长睫,微微扯了扯因上了年纪而略下垂的嘴角,并不吭声。 “千浔,你说皇帝最后会接受阿格腾的条件吗?”赵晓潼与楚千浔隐在给梁佑送葬的人群里,躲到了离城楼不远的一座雅致酒楼上。他们当然不知道皇帝与阿格腾谈话的内容,不过他们看见了阿格腾在城门引起的骚动。 楚千浔永远都是一副淡然物外的宁静高远模样,即使他什么也不做,就这样优雅闲坐于典致的小楼中,那也是让人向往的淡远美好。 赵晓潼每次都爱选择坐在楚千浔对面,就是为了更好欣赏楚千浔各种让人妒忌的好。 “他接受与否并不重要。”楚千浔用他独特的视角瞄了瞄对面其实胸有成竹的少女,并不因她的故意而生半点不耐或不悦。 无论赵晓潼想说什么,想与他探讨什么,他都充满乐意与欢喜。 赵晓潼笑晏晏的点了点头,的确,皇帝最后做怎样的决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从改变主意不杀阿格腾,甚至亲自审问阿格腾开始,怀疑就已经在他心里播下了种子。 只要皇帝一想到昔日,梁琛为了得到周家在西南的兵权,不惜勾结楚云舒与鼓动胡羯叛乱;皇帝心里就会怀疑防备这个儿子,当各种证据越来越多的呈现皇帝面前,他的怀疑就会变成确信。 叛国?一旦梁琛身上被烙上这个罪名,他这一生别说与皇位无望,就是生存下去也成大问题。 无论是当权者还是百姓,对出卖本国利益的行为都是深恶痛绝的。皇位你可以争,即使暗中手段再残酷再血猩,只要表面功夫做得好能够粉饰太平不让人诟病,那你就是成功的。 但是,再怎么争,这也不允许借助外族的力量。引外族掠夺本国利益,引外族践踏本国国土,就算他日再成功,这都会成为史书上耻辱的无法抹掉的一笔。 “我真是好奇,梁琛会怎么做?”最后是甘心将手中军权交出,乖乖回来受缚离皇位越来越远呢?还是不甘于此,决定来个绝地大反击直接带着西南那几十万军队反了? 可不管哪种结果,诚如楚千浔说的,赵晓潼都乐见于成。总之梁琛以为自己成功握住军权之后,她就已经给他掘好了坟墓。 “真好,所有事情都可以终结了。”赵晓潼垂眸,拿起筷子轻快的挟起桌子的精致糕点往嘴里送。 “晓潼,你慢点。”不必看,凭着耳里听到的密集咀嚼声,楚千浔就知道她心情很好。心情好,吃东西才会欢快,不是吗? “对了,凤子轩目前还是没想起他的身份吗?”楚千浔不动声色倒了杯温水递到赵晓潼手里,待她将糕点咽下才问道。 赵晓潼摇了摇头,眉宇微见郁闷之色,“那个小大人,自从唤醒了紫茹之后,整一个保护者姿态。” “那你有什么打算?”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收留一个孤儿,这可不是好现象,对赵晓潼或对凤子轩,都不好。 “他坚持自己什么也想不起的话,我就给他一个新家好了。”新家意味着新身份,新的开始。 但愿这样,凤子轩能够真正忘记过去,做一个快乐的自己。 赵晓潼辞别楚千浔,刚刚回到筑梦居,就见杜若脚步略显急促的迎了出来。 “小姐,司马公子来了,一直在陪七小姐与凤公子玩躲猫猫的游戏。” 赵晓潼挑了挑眉,眼眸里微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那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呀! 像定点报时器似的,每天必定有一个时辰往她这里跑,风雨不改。也不管她在不在,有没有空有没有心情理会他。除了带她喜欢的东西讨好她,还带了吃的玩的来讨好那两个小孩。尤其是对紫茹,简直小心呵护得过份。 如果不是清楚司马晨无法接受别的女人近身,她都要怀疑这位司马公子最近是不是得到什么恋爱顾问特别指导。要不然,怎么对姑娘家的心态摸得那么清楚呢。 最起码,这些日子看着他风雨不改天天前来报到,她心里对他的排斥就越来越淡了。 感情,果然是相处出来的。日久生情什么的,果然很有道理。 赵晓潼倚在门边,有些忧愁地想,这个男人再如此风雨无阻对她与她在乎的人好下去,她的心就快守不住了。 “呃小姐要见司马公子吗?”杜若见赵晓潼一副愁思的模样,顿时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不见。”赵晓潼赌气似的转过身,大步迈进屋里,还反手的一声将门关上。 司马晨追逐着两个孩子前来的时候,正来得及看到她关上门那一幕。 浓眉垂下,掩去眼底苦涩,嘴角噙了抹别有深意的笑,司马晨蹲下来对赵紫茹与凤子轩轻声道:“你们姐姐累了,你们自己去玩吧,别打扰她休息。” 赵紫茹本来很想将刚刚学会的游戏表演给赵晓潼看的,听到司马晨这么说,立时乖巧的停下脚步,有些小遗憾的学着司马晨的样子,将食指搁在唇边,放轻声音:“哥哥说得对,我们先不要去吵姐姐。” 结果,等着两个孩子缠上门的赵晓潼,只等来了一阵凉飕飕的冷风。与司马晨,那伫立风中孤寂幽直的背影。 皇帝在城门遇见胡羯摄政王的消息,虽然晚了那么几天,可到底还是传到了楚云舒耳里。 而待楚云舒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又陆续有不少证据送到皇帝手里,证实梁琛与楚国暗下达成交易。 皇帝从最初的怀疑,也逐渐因为这些确凿的证据而变成了相信。 梁琛为谋夺皇位如何对周家翻云覆雨手,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眼当不知道;但是,为了争夺皇位引外族践踏本国国土出卖本国利益,这种行为皇帝却绝对不能容忍。 他在心里唾弃厌恶梁琛的同时,连续下了三道诏令让梁琛回京。 可那几道万分紧急的圣旨,就如石沉大海一般,梁琛压根不见有回京的动静。 赵晓潼知道这些事情后,只不带感情的冷笑一声,“不管他最后造反不造反,这一辈子都完了。” 梁琛被逼成骑虎难下之势,楚云舒隐在京城里则急得跳脚,大骂赵晓潼:“赵晓潼这个女人,真是厉害,本王真是小看她了。”扳倒梁琛,岂不是等于折了他一臂! 赵晓潼,本王绝不放过你! 不管外面的风风雨雨,赵晓潼在相府里都悠然度日。 经过郑重考虑之后,赵晓潼决定带凤子轩到二夫人张晴的扶云阁去。 既然凤子轩一直排斥想起过往,她又何必非要勉强这个孩子。她既然救了他,就会尽她所能给他最好的。 当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凤子轩认下二夫人为养母,将来正式成为相府的三少爷。 二夫人一直对自己的孩子不能伴在身边引以为憾,对赵晓潼此举那是欢喜之至。 而赵晓潼为了免除日后争端,不让二夫人有任何心结,直接表明凤子轩就算成为相府三少爷,将来也不会跟二少爷争家产。 凤子轩的生活有她保障,至于更多的财富,则留待凤子轩日后有能力的时候自己去创造。 谈妥这件事,赵晓潼十分高兴的带着凤子轩回筑梦居。可他们刚走到望月湖畔,就遇上了慌张前来的杜若。 “小姐,不好了就在刚才,七小姐突然不见了。”杜若的声音焦急中夹着哭腔,这种事在赵紫茹身上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第一次,找回赵紫茹的时候,那个孩子自闭了好几月;而这一次,赵紫茹却是在府中他们众目睽睽之下莫名失踪。 赵晓潼面色一沉,却没有失去冷静。她沉吟了一下,才问道:“紫茹是在什么地方不见的?” “就是在筑梦居附近的花园,奴婢们正和七小姐捉迷藏,谁知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七小姐;奴婢们又到处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人,所以” 才认定赵紫茹在府中突然失踪了,杜若说完,惭愧又焦急的低下了头。她们那么多人,却连七小姐一个小孩都照顾不好。 “走,带我去看看。”就算是突然失踪,也有迹可寻,也许现场留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如果赵紫茹的失踪是有心人为之,而非赵紫茹自己刻意躲起来的话,杜若她们是奈何不了的。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好责怪这些婢女的。 不是杜若她们照顾不好,而是她们能力不及的事,勉强不来。 很快,杜若带着赵晓潼来到了之前与赵紫茹玩游戏的地方。赵晓潼在附近弯下腰,对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小心翼翼的观察起来。 地上并没有留下什么零乱的脚印,据杜若描述,当时陪着紫茹玩游戏的婢女,也没有一人听到赵紫茹发出什么呼救声。 但是,赵晓潼最后在草丛下找到了赵紫茹早上穿的一只鞋。她握着那只鞋,心里已经可以肯定,赵紫茹不是自己躲起来,而是被人强行掳走了。 对方这般小心谨慎掳走人,就是为了要胁她。既然如此,就一定会留下线索提示她。 赵晓潼站在小圆石铺设的小道中,盯着前面的假山深思。 想了一会,赵晓潼直接徒手往假山上面爬。 “小姐?”杜若见状,吓得大惊,连忙哀求道:“你到上面找什么?不如告诉奴婢,让奴婢上去找吧。”万一小姐从上面摔下去,那她这个做奴婢的,还有什么面目苟活世上。 赵晓潼没有理会她,紧抿着唇,一步步往最顶上面的石头爬去。 假山其实不算太高,也就两米多一点,赵晓潼爬上去并不算太费劲。 爬到顶端,她吹开一层石粉,盯着钳在石头里面的图腾;压抑着愤怒,勾着唇,冷冷笑了起来:“很好,我大概知道是谁掳走紫茹了。” 在假山下面紧张万分守着她的杜若,听闻她的自言自语,顿时惊喜交加问道:“小姐,是谁?” 赵晓潼眼神闪了闪,正准备顺着假山爬下来。就在这时,微雨阁的下人却惊惶跑来,见面就带着哭腔大嚷:“四小姐,不好了,五姨娘五姨娘她突然不见了,你快去看看吧!” 好了,第一卷华丽华丽落幕。 努力争取早日写到大结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心寒?心动? 章节名:第118章 心寒?心动? 赵晓潼去到微雨阁一看,到处整齐得很,压根没有什么零乱痕迹,五姨娘就像是突然凭空消失一样。而赵晓潼最后在五姨娘卧室中的梳妆台上,看到了那个跟假山上一模一样的图腾。 很明显,掳走五姨娘的与赵紫茹的是同一拔人。而能够在如此短时间不惊动任何人将五姨娘母女带走,这明显是早有预谋的事。 赵晓潼只沉吟了一会,就开始在心里思量怎么安排后面的事。 不过,在此之前,她先去了楚千浔的小楼一趟。为了不让楚千浔看出不对劲,她特意镇定从容表现得跟平常一样,只是谈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绕着楚国上京的情况了解。 确定了在失踪现场所见的图腾就是楚国皇族特有的图腾后,赵晓潼便回去了。 两天后,赵晓潼独自一个一骑踏上了去楚国上京的旅途。杜若与半夏被她态度强硬的留在相府照顾凤子轩,并且严令她们不许向任何人透露她的行踪。 确定了掳走五姨娘与赵紫茹的人是楚云舒,赵晓潼没有急着像无头苍蝇一样循官道去追。 楚云舒将她在乎的人掳走,不就是想将她引到楚国去!楚国上京是楚云舒必回之地。按她推测,楚云舒一行绝对不会正正规规大摇大摆走官道。 她与其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追,还不如赶到楚云舒的前面堵截。以逸待劳的布好陷阱等楚云舒主动跳,总比她这样跟在后面被动的要好。 研究过前往楚国上京的直线距离之后,赵晓潼选了条很艰苦的路去走。没办法,为了赢得时间赢得先机,她必须这么做。 一个人没日没夜的赶路,无疑是辛苦劳累的。不过赵晓潼并不是吃不得苦的人,爬山涉水的,她以前虽然没做过。但以前她做过比这更艰苦的训练,所以体能上勉强还吃得消。 每天只休息两个时辰,然后饿了啃个馒头,累了倒地睡个囫囵觉。就这样,赵晓潼一人一骑在茫茫山野中走了六天。 按照她劈直线所选的道路,只需再走五天便可到达楚国上京。 这一天傍晚近黄昏时分,她这疲倦的一人一骑进入到了瘴气较重的热带森林中。 起初的时候,赵晓潼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等她察觉瘴气不但对人有影响对马也有影响的时候,已经迟了。 因为光线昏暗,树影斑驳,她眼神迷蒙了,马的眼神也不好了。于是一个晃神,那匹头晕眼迷蒙的马腾空一跃,糊里糊涂的就将她带到了森林中一片沼泽地里。 马跃入沼泽,很快就完全陷入了烂泥里,而这过程快得根本完全不给赵晓潼反应的时间。 “妈呀,不带这么坑爹的!”赵晓潼苦笑着,努力保持自己身体平稳,不向下陷。 这时的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稻草。危急时刻,眼角掠见边上的青草,眼疾手快的伸手便是飞快一抓。 可这一抓,满掌心皆是冰凉的滑溜的感觉。 赵晓潼浑身汗毛,立时惊得倒竖起来。她抓的哪是救命稻草,分明是要命的毒蛇啊! 乌黑的泥潭里,腐叶烂泥的气息扑面而来,浑身无处着力,唯一的希望就在左手抓住那条带绿色的藤蔓。可这条藤蔓下,盘着一条带毒的蛇。 赵晓潼觉得她这一生,都没现在这么背过。 不过她庆幸,刚才那随手一抓竟然捏住了毒蛇七寸;不然这会她没被沼泽拖下去,却被毒蛇咬死了。可眼下这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左手现在是铁定不能松了,她一松手,毒蛇肯定立即反咬她。可单凭一只手的力气想捏死毒蛇,这也是不行的。而她在想到办法脱困之前,右手可不敢随意用力来动,这一动指不定就将她整个吞没到泥潭里了。 正在为难间,风里忽然有衣袂飘动的声急疾传来。 “别怕,我立刻救你上来。”熟悉的嗓音,熟悉的墨青锦袍,司马晨容光潋滟的身影一霎笼罩了深陷泥潭的少女。 赵晓潼鼻子猛地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欣喜中含泪昂头看着他,咬了咬唇,才点头。 却不想说话,她怕一张嘴,突然变得发达的泪腺会就地给她洗脸。 司马晨站于附近一棵树旁,扯了条藤蔓往赵晓潼腰部甩了过去,同时弹出一缕指风击中她左手捏着的毒蛇。 呼一下,赵晓潼借着藤蔓的力道从沼泽里起来了,她捏着那条毒蛇也被司马晨给击中了。 可是,她松开手那一刹,那条毒蛇居然拼着最后那点神经,扑的咬上了赵晓潼手腕。 很痛!但赵晓潼没有大叫,只是皱着眉头“嘶”的吸了口气。 “怎么了?”司马晨没有嫌弃她一身烂泥臭叶的脏,用力一拉将赵晓潼带到了他怀里。听闻她的吸气声,立时就紧张询问起来。 赵晓潼苦笑一下,右手紧紧握着左手不敢稍松,“被毒蛇咬到了。” 司马晨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在天色渐暗的森林里,赵晓潼并没有看见。 “快让我看看。”司马晨不由分说,半拖半抱的将赵晓潼带离了沼泽地,立即便察看她手腕被蛇咬处。 三叉型的口子不是很明显,但是那口子周围的皮肤却明显的黑肿了起来。 “你撕片衣裳先绑住上头,不让血液流行那么快,然后再帮我挤出毒血。”赵晓潼趁着他在身上不知找什么东西的时候,赶紧说清楚。虽然那不是什么剧毒的五步倒,可也是分分钟能要人命的毒蛇。 她话未落,司马晨已掏出一颗丹药往她嘴里送,“这是解毒丸,先吃了。” 赵晓潼很想说解蛇毒得用毒蛇血清什么的,可想了想,还是乖乖张嘴将丹药吞了下去。中医博大精深,这解毒丸就算不能解蛇毒,暂时抑制毒性什么的也好。 司马晨动作很快,递了药丸到赵晓潼嘴里,低头就开始为她清理蛇毒。可是蛇毒扩散得快,他挤得再快也没毒血蔓延的速度快。 头一低,没有任何迟疑,在赵晓潼惊讶的眼神里,他张嘴朝着那口子印了下去。 用嘴吸毒血,这样自然比用手挤要来得彻底迅速。 可是,司马晨即使送在大梁为质子,仍改变不了他金尊玉贵的皇子身份。至少在物质上,他从来都享受无比优渥的生活,连打个洗脸水什么的都不用自己动手,更遑论用嘴替别人吸毒血了。 可这一刻,他却毫不介怀的冒着自己也可能中毒的危险,半分犹豫也没有,低头就替赵晓潼吸毒血。 赵晓潼站在呼啸冷风里,浑身还粘附着湿的泥浆,可她却觉得自己的心这一刻却是暖暖的,甚至眼眶也隐约氤氲起了水雾。 这个男人,竟然抛开身份追她到此,竟然为她孤身涉险。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赵晓潼甚至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个男人的身影在这一刹已牢牢烙在了她心上。 毒血吸一口,吐一口,这期间司马晨没有表露出一丝难受嫌弃;他的动作是那么迅速有条理,他的动作是那么温柔专注。 赵晓潼忽然觉得自己看得痴了,认真专注温柔的男人最有魅力。即使眼下的司马晨衣袍有些皱褶,还有些风尘仆仆的憔悴,可这一点也无损他尊贵潋滟的气度。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冒出点点繁星,淡淡月光洒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赵晓潼忽然觉得漂泊的心有了着落。 原来她不是不脆弱,只是在没有遇到强大的依靠前,她只能让自己坚强。 “好了,我给你包扎一下就行。”司马晨抬起头,看了看眼神有些奇怪的少女,略显无奈的道:“可惜,没有其他药物了。” 他知道赵晓潼悄悄一个人跑路之后,匆匆安排好事情追得急,根本没备好出行野外的物品。 “没关系,毒血及时清了出来就好。”赵晓潼温和地笑了笑,有些娇憨的拉了拉他袖子,“我们赶紧找个能避风的地方吧,晚上森林里寒气重,况且毒物多。” 最主要,她这一身湿的泥浆粘着衣裳,浑身又湿又重的,她总得处理一下。 说罢,她略带遗憾的瞄了眼不远处的沼泽,她的行理全都放在马上,现在她从沼泽出来了,她的行理却全葬在底下了。 幸好这个时节晚上月色很亮,他们也十分幸运的,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山洞。 “司马晨,你这样跑出来,真的好吗?”换上司马晨宽大的衣袍,赵晓潼缩在石里一边绑袖口一边问。 司马晨听闻她已换好衣裳,才转过身,从洞口走了进来。看着窝在洞里穿着他衣裳的少女,越发显得身材玲珑有致,喉咙没来由的紧了紧。 “司马晨还在大梁京城过着他风花雪月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他边说,边弯腰往洞里钻。可山洞本就狭窄,他体型很好,可身材偏高,这一钻立时就显得山洞更逼窄得不行。 呃他居然弄个冒牌货在京城顶替自己,这也行? 赵晓潼压下眼里惊愕,往站在口进退两难的司马晨瞄了瞄,随即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淡然而随和的道:“坐进来一点吧,外面风挺大的。”她早就看穿了司马晨风流雅痞的外表下,纯正的君子之风。 司马晨扬眉笑了笑,从容的往里面挪了挪。可实际,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心跳有多快,赵晓潼对他的防备淡了,这是不是表示赵晓潼开始慢慢接受他了? “将洞口的柴火点燃,我睡了啊!”赵晓潼毫不客气的奴役司马晨,一声吩咐之后,侧着身闭上眼睛,一会便沉沉睡去。 司马晨本想再跟她说说话的,可见状,便也只得闭上眼睛。 也许是连日过度透支体力,身体超负荷的缘故,赵晓潼这一睡足足睡到了次日天亮才醒来。 她精神饱满的,可司马晨却似一夜未睡般,脸色掩饰不住的疲惫。 “你怎么了?昨晚没睡?”还是不习惯这种艰苦的条件?赵晓潼诧异的同时,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番。司马晨能如此迅速追上她,其中肯定也是日夜兼程的赶路。 “司马晨,跟你说个事。”赵晓潼坐正身体,严肃的看着明显精神不济的司马晨。 司马晨暗下捏了捏虎口,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什么事,你说?” “穿过这片森林,就是一片沙漠,那片沙漠依正常的步行速度,需要一天半的时间。” 司马晨眉头皱了皱,目光带了两分冷意瞄落她严肃的脸,“你想劝我回去?” “沙漠白天的温度高得可怕,夜晚却又冷得吓人,你一直在京城生活”穿越沙漠什么的,实在不适合你这种养尊处优的人。 赵晓潼撇了撇嘴角,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可她的眼神已向司马晨表明了她的意思。 可赵晓潼忘了,在司马晨眼中,她同样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名门千金。而且论体能,她还不如他。 “让我回去,可以;前提是,你和我一起回去!”司马晨敛了笑意,语气同样严肃的坚持。 赵晓潼有些烦燥的扯了扯宽大的袖子,她若会回头当初就不会选这条路走了。 “可你”不一样! “一样,你能走,我同样能走!”司马晨语气淡淡,目光从容的看着她,眼里是不容质疑的坚持。 赵晓潼默默盯着他略显憔悴的俊脸看了一会,最终妥协的闭了闭眼睛。 这人男人既然撇下一堆侍卫,追她到这,又怎么可能会妥协回头?与其在这瞪眼,还不如早些做准备穿过沙漠。 “我们多带些水上路。”沙漠什么都缺,可他们独独缺不得水。即使穿越那片沙漠只需一天半的时间,赵晓潼也不敢大意。 晚上气温极低,这个时代又没有指南针,他们到时绝对不能摸黑前行。 只可惜,赵晓潼之前准备的行理全都埋在了沼泽,而司马晨这个从未到外野外生存的天之骄子,仓促之间能带上衣物粮食药物之类的,已经够不错了。 赵晓潼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能够用来储水的东西。 待他们穿过森林,踏入漠漠黄沙的时候,已是到了正午时分。没有绿色植物,入眼尽是无际的黄沙,只在边缘那么一站,司马晨就觉得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司马晨,我再郑重问你一次,你真的决定了要跟我一起穿越沙漠吗?”赵晓潼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看他的眼神不见一丝温和娇软;有的,只是冷静与严谨。 司马晨凝视她眼睛,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晓潼,别说穿越沙漠,就算是过火海;只要你去,我便追随。” 赵晓潼心头震了震,这人是间接向她表白呢! 在这种瞬间能吹得人灰头土脸的地方,在烈日当空晒得人皮开肤裂的时刻,在如此严肃的时候,他要不要说得这么煽情? “既然去意已决,那我们走吧。”赵晓潼逃也似的别过脸,快他一步昂然踏进了黄沙怒海中。 一个时辰过去了,头顶上的太阳却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近。两人额头上的汗都在密密的冒;又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觉得这酷热的天气似乎将他们心也烤干了。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会冒汗了。身体的水份,在这样高温暴晒之下,很快就被榨干了。 又一人时辰过去了,头顶上的太阳似乎永远也不会西坠一样。司马晨皱着眉头,极力稳住微晃的脚步,喘着粗气,有些忧愁在想他们带的水可真不多了,“晓潼,沙漠里的太阳难道都不会西沉吗?”他们正午踏入黄沙,这会都已经走了三四个时辰,可太阳还挂在头顶老高的嘲笑着他们。 这个孩子气的问题,赵晓潼扭头掠了眼晒得焉焉的司马晨,很不厚道的“扑哧”一声笑了。 “你见过不会西沉的太阳吗?” 司马晨被她揶揄的笑声刺激到了,“赵晓潼,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怎么在沙漠里赶路,看起来比他这个男人还精神;在她脸上,仿佛根本看不到累的影子。 赵晓潼微恼的瞥他一眼,却紧抿着唇不肯再搭理他。 这人想得美呢,想让她上当说什么她是不是女人他来试试就知道这一类的话?当她脑子短路了!白送豆腐给他吃。 赵晓潼鼓着腮,瞪了司马晨一眼之后,忽然加快脚步,将司马晨甩下一大截。 可走着走着,司马晨觉得自己眼里渐渐出现模糊重叠的影子来。 糟了,一定是昨晚不小心吸入过多瘴气,帮赵晓潼清蛇毒的时候又。 不能昏,绝对不能昏。 无论如何,他不能在沙漠里成为赵晓潼的负累。司马晨暗下吸了口气,又用力掐了掐自己掌心,这样坚持着又走了一会。 虽然司马晨有无比坚定的意志,可意志终敌不过身体机能的各种抗议。他的脚步很快就虚浮跄踉起来,而他与赵晓潼之间的距离,在他摇摇晃晃一步三退的脚步下也越拉越远。 等赵晓潼发觉司马晨居然没有跟上来的时候,心里莫名闪过不安;她回头再去找司马晨时,只见司马晨跌跌撞撞的,根本迈不开脚步。近前一看,才发觉他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一时红一时白的,一看就知道是身体极度缺水出现的不适。 “司马晨,你该不会中暑了吧?”赵晓潼心里着急,脚步立时快了不少。 跑到他近前伸手往额头一探,那温度果然烫得吓人。 司马晨隐约的似乎听到了赵晓潼的声音,却看到了无数个赵晓潼在他眼前晃。他很想挤出让她宽心的笑容,可惜这时的他实在有心无力。 在赵晓潼扶上他手臂那一刹,他眼前一黑,很不情愿的失了意识。 “喂,司马晨你就算要昏,也给我撑到那边有仙人掌的地方再昏呀!”赵晓潼眼疾手快的扶住司马晨,无奈得哇哇大叫;用她瘦小的肩膀撑着司马晨倒下的身躯,强行半拖半拽的架着司马晨往前面她刚刚发现的仙人掌走去。 在沙漠中,除了偶尔可见到耐旱的仙人掌外,想要再找一点绿色都难。 费了半天劲,赵晓潼好歹将司马晨拖了过去。 “幸好这几棵仙人掌长得挺高,不然还真是麻烦。”赵晓潼将司马晨的衣裳一件件脱掉,只留最后一件里衣在身;然后拿他的衣裳往仙人掌搭了个小小遮阴的篷子,让司马晨不必再直接在太阳底下暴晒。 看着她身上仅剩的一点儿水,赵晓潼发愁的叹了口气,“司马晨,最后一点水都让给你了,你可一定要给姑娘我撑着啊。” 水袋就近司马晨嘴唇,可昏厥中的司马晨一点也不懂合作二字怎么写。压根不肯张嘴吞水,赵晓潼无奈,为了不将最后不多的水源浪费,把心一横将害羞什么的统统丢弃。 横竖司马晨在周家那会也占过她便宜,现在她就当讨回那天的债了。 饶是做了心理建设,赵晓潼也不免有些害羞;最后只得咬咬牙,闭上眼睛将水含在了嘴里,然后唇对唇的将水送到司马晨嘴里。 唇齿相触,昏迷中的司马晨似乎能感知一样,忽然便主动的张开了干涸的嘴唇,任赵晓潼顺利的一口口将水送了进去。 喂了水,赵晓潼又继续忙乎了。一边不停的替司马晨扇风,一边拿湿帕子反复敷他发烫的额头。 可头顶毒辣的太阳似乎还嫌赵晓潼不够忙一样,迟迟的闹着不肯西斜。 在沙漠中,滴水可贵比黄金。为了让司马晨的体温降下来,赵晓潼已经很奢侈的将所有的水都用光了。 到最后,太阳终于在赵晓潼的漫长期待中慢慢沉了下去,而司马晨的心跳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这说明司马晨中暑的症状已经好转,只是身上体温仍高得吓人。 “水水”司马晨意识模糊中,发出了迷糊不清的声音。 赵晓潼累坐在地,苦笑的看着司马晨憔悴却通红的脸,“我倒是想给你喝水,可我这会到哪弄水去!” 她自己也干得喉咙冒火嗓子冒烟,连吞咽的动作都做得那么艰难。 眼前倒是有仙人掌,可这些仙人掌虽含水份,却不能食用。沙漠中的仙人掌基本都是带毒的,她可不想没死在沼泽中却死在沙漠这小小的仙人掌下。 “司马晨,也不知是你上辈子欠我,还是我上辈子欠你。不过现在看来,我们上辈子一定是互欠的,不然也不会你救我一次,我又要用血来救你一次。” 赵晓潼摇着头,苦笑的抽出了绑在小腿的匕首。就着自己手腕处,就是利落的一刀割下。 “我顶多只能放600cc的血给你了,你若再这么高烧不退,我只能将你扔在这不管了。” 超过600cc这个极限,她自己就该昏迷休克了。 赵晓潼看着自己拼命往外冒的红色液体,吸着鼻子伤心了一下下。从未想过,她竟然有一天会因为缺水而沦落到要主动放血的地步。 “楚云舒,你给老娘记住了,我赵晓潼他日不啖你的肉不放光你一身的血,都对不起今日的牺牲。” 600cc的血啊,不知她能不能眼明步正的走出沙漠。 也许是刺鼻的血猩味让司马晨感觉很不爽,也许是赵晓潼血液中所含的解毒药丸对司马晨有作用。 在赵晓潼的脸色一分分白下去时,司马晨通红的脸,也终于渐渐趋于正常。 落日余辉映着金色黄沙,天地顿时笼罩在淡淡金光之中,赵晓潼看着霞辉里如幻似梦的男子,闪了闪神。一阵风吹过,刮起一层迷眼的黄沙,也带来一阵令人打颤的寒意。 赵晓潼赶紧捏了捏自己双颊,抓着夕阳的尾巴手忙脚乱的给司马晨穿回衣裳。 太阳一下山,气温很快就会降到极低。她可不希望司马晨没被高温烧坏脑子,最后却因发冷冻死。 可沙漠的天色,不见太阳之后,说黑就黑了。赵晓潼本来就劳累不堪,再加上刚才又放了几百毫升的血,这会又要翻着司马晨替他将衣裳一件件再穿回去。 这工程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件很有难度的事。 一来二去的,她越发累得两眼发黑,脚步虚浮。 好不容易穿到最后一件外衣,却因为体力不支,双膝发软而跌了下来。好巧不巧的整个人软软的趴在了司马晨胸膛上,不知是身上骤然压来的重量还是她身上混合的清香与风沙的干燥刺激,司马晨忽然睁开了那双仿佛融载了万千琉璃光彩的眸子。 就这样定定的一瞬不瞬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憔悴容颜,赵晓潼突然撞进他似有魔力吸引的眼神,一瞬也惊得呆住了。 司马晨那弧度美妙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心中一动,有个大胆的在脑海里盘旋多时的念头便冒了出来,手臂忽然就往少女柔软的腰肢勾了勾。 就着天际洒下的淡淡月光,头微微抬起,薄唇缓缓向少女被风吹日晒得干裂的嫣红送了过去。 亲没亲到呢? 抱歉,各种忙,晚更了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色即是空 章节名:第119章 色即是空 赵晓潼本来是因失血劳累过度才软得跌倒他身上的,这会正软趴趴的提不起力气呢。可她的警觉与触感还在呀,司马晨忽然轻巧勾上她后腰的手,她几乎立刻就感受到了。 这一感受,下意识的就是抬起手肘往司马晨顶去;她这一顶的手势发作到一半,才惊觉自己敏感过度了,可这会让她收势也收势不住。她手软了嘛,手一软顶的姿势就变成了拖。这下好了,直接弄疼了刚才划开放血的伤口。 “哎哟”一声轻叫,头略略避了开去,司马晨想亲吻美人的旖旎气氛立即被她这皱眉轻呼给破坏得荡然无存了。 司马晨无比懊恼的眯起眼眸,一瞬间惊觉得嘴里透着甜猩的血气味,再扫过赵晓潼苍白得不像话的话。 他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赵晓潼避开他的视线,手忙脚乱的红着脸无比尴尬的爬了起来。 “那个你既然醒了,那我们赶紧找个地方再休息” 赵晓潼说到一半,耳根也红了,这话让人怎么听怎么暧昧啊!天知道,她真的一点也没有其他意思。 司马晨眼神深深的默默凝视着她,低沉的噪音带着一丝沙哑,淡淡飘了过来:“晓潼,你已经融入我的骨血,以后我必定” “咳晚上气温极低,我们还是赶紧找地方去!”赵晓潼飞快的打断了他,还率先大步朝着月升的方向迈去;这个时候她应该心系五姨娘与紫茹安危的,不应该分心想别的事情。 司马晨楞在原地郁闷了一下下,看着她的身影飞快走远,才迈开大步踩着黄沙追了过去。 赵晓潼有心避开司马晨继续那个敏感话题,看见他跟过来后,很快就选好地点,然后坐下去抱着双臂,便道:“先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就出发。” 今晚月色很好,天际的北斗七星也很亮,赵晓潼不必担心这样的夜晚会迷失方向。 她说罢,便自顾的闭上眼睛。司马晨默默环顾了一下地形,此刻他们背靠小山丘,起码能挡挡风。然后淡淡眸光带着怜惜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轻轻坐了下去。 赵晓潼并不敢真的睡沉,冷得直打哆嗦的夜晚,她就是想睡也睡不了。再说,她心里还担忧着司马晨的高烧。 幸好,司马晨的体质是杠杠的,在寒冷的夜风中渐渐降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赵晓潼与司马晨继续出发了。 待他们终于走出沙漠,已是天光明媚,又一天新的开始了。 出了沙漠,边上是一个荒凉小镇;不过不管荒凉不荒凉,能看到人烟,看到房屋看到水,司马晨就觉得无比满意了。 他们走进小镇唯一一间客栈的时候,掌柜的一看,便知他们是刚刚从沙漠走出来的,直接便热情问道:“小两口是要留宿还是吃饭?” 赵晓潼立即张口:“我们不是” 她快,司马晨比她更快,略显冷清的声音依旧动听,只是那内容让赵晓潼心里不那么痛快:“我们在这住一宿,给我们一间好的房间。” 进入二楼那间只有一床一桌两凳的简陋客房后,赵晓潼立即冷着脸,不悦瞪着他,“你为什么?”说他们是夫妻?还只要一间房? 他们穷得连房钱也交不起了吗? 司马晨平静看着她,心疼道:“出门在外,财不露白。” “再说,你现在需要休息。”我不在旁边照顾着,怎么放心。 赵晓潼张了张嘴,决定算了。他既然愿意坐着,那他就坐着。总之这床,她是绝对不会分一半给他。 客房虽简陋,好在被褥什么的还算干净,赵晓潼咕噜咕噜的喝了两杯水,随手抖了抖被子,然后赌气似的将鞋子踢到一边,和衣往床上一倒便侧身睡了下去。 很快,就传来了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司马晨摇头无声笑了笑,轻手轻脚走过去看了看她疲惫的睡颜,将滑下的被褥替她拉好,然后蹑手蹑脚开门走了出去。 赵晓潼迷迷糊糊中,听到门外有声音道:“这位客官可真会心疼你家娘子,正巧我家婆娘上个月坐月子时,还有一些红糖剩下,你要的话我给你拿来。” 司马晨轻声道了声谢,接着又听闻掌柜道:“不过,煮红糖水这事,得客官你自己做,你看我店里人手不够” “没关系,你将红糖拿给我,告诉我厨房在哪,我自己煮就行。” 赵晓潼听着门外熟悉的声音,睡意渐渐淡了。侧着身抱着半新的花格子棉被,心里有股暖意流向四肢百骇。不过司马晨会煮红糖水吗?这么简单的事,他应该会吧?他煮红糖水是为了她,那他看出她放血救他了? 赵晓潼太高估司马晨的动手能力了,司马晨当然不会煮红糖水。司马晨虽然算不上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绝对是远庖厨的“君子”。 这会为了煮出一碗补血的红糖水,他差点将人家掌柜的厨房都给拆了。 生个火,先塞了满满一灶的木柴进去,这火自然半天也烧不起来。最后好不容易找到窍门,生起火来了,却早弄得一脸灰,一身干净袍子成了唱大戏的戏服般五颜六色的精彩。 幸而他谨记掌柜叮嘱,红糖只剩那么一点,煮的时候要先放两碗水,一定要等水煮沸几分钟,待水煮成一碗才行。 为了煮好这一碗来之不易的红糖水,司马晨可是接连打烂了掌柜好几只碗,还好那口锅头没给他折腾破了。 待司马晨小心翼翼捧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回房时,赵晓潼已然收拾干净老神在在的坐在桌边等着了。 看见司马晨灰头土脸狼狈无比推门进来那一刹,赵晓潼只觉心里有什么轰然崩塌,接着心里一暖,鼻子却是泛酸。 司马晨看见她,倒没有半点不自在。咳,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手上那碗糖水了,那里还记得自己这一身狼狈。 不过一双漆亮眸子,落在赵晓潼洞悉一切的眼神里,多少闪过一分不自然。 “那个晓潼,这糖水虽说是我第一次煮出来的东西,不过我试过了,还是嗯,勉强可以入口。”他说着,将碗往赵晓潼面前递了递,眨着光彩流华的眼眸,期盼的看着她。 赵晓潼看着面前忽然没了高高在上尊华清越的男子,看着他抹着灶灰略带别扭的俊脸,心头就软软的暖暖的。 “傻瓜!”轻嗔一声,赵晓潼含笑伸手将碗接了过来,“赶紧拿毛巾擦擦脸,瞧你把自己弄得,像只大花猫一样。” 有个人,有一天能抛却身份尊严地位,只将你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为你好,这样的人;赵晓潼以为在这个世界她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可是现在,看着满身灶灰带着傻气又别扭的司马晨,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糖水味道很好。”赵晓潼慢慢吹着冒着热气的糖水,小口小口的喝了下去。原本假装在专心擦拭灰尘,实则心不在焉竖着耳朵等着赵晓潼称赞的司马晨,眼神立时亮了亮。就连嘴角也弯出了大大明显的弧度,赵晓潼瞄见他灿烂潋滟的笑容,心情忽然就大好起来。 在小镇歇息了一宿之后,赵晓潼与司马晨便马不停蹄的往上京赶了。 百越与楚国并没有国土相接,司马晨在楚国培养的势力自远不如在大梁的多。 不过,要查点消息,设几个局什么的,人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晓潼有她的打算,本就没将司马晨算在里面,她要赶在楚云舒回到上京之前设局,自然也不需动用司马晨的力量。 他们赶到上京,得知楚云舒仍然没回来的消息后,赵晓潼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楚云舒还在路上就好,这样她就有足够时间来布局。 可是,赵晓潼低估了楚云舒的狡猾,也因为这是楚国她处处不便利。即使时间占了先机,没了地利人和,她终被楚云舒狼来了的手法给耍了。 没有人知道楚云舒是怎么将五姨娘与赵紫茹偷送进上京的,在赵晓潼知道楚云舒大摇大摆回到自己府邸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一局被摆得很惨。 而这个时候,楚千浔也回到楚国来了。楚千浔知道赵晓潼悄悄一个人前往楚国之时,立即就紧急传讯让人协助赵晓潼。 只不过,楚千浔心里十分清楚,赵晓潼走之前一直绕来绕去问前去楚国的其他捷径,就猜测到赵晓潼不会按常规来走。 他很清楚自己的短处与优点,所以并没有盲目的扎进深山追赵晓潼。 楚千浔一到上京,立刻就找到了赵晓潼,并说服赵晓潼住进他家去。他倒是没邀司马晨,可司马晨哪需要他邀请,没有直接反客为主就不算了。赵晓潼住进楚千浔家,他不看紧点怎么行。 楚千浔亲自接赵晓潼那天,做得很高调。一是表示他楚千浔重视赵晓潼,二是向外界表达一个讯息,与赵晓潼方便那就是与他楚千浔方便。 在楚国上京,提起赵晓潼,大概没几个认识;可是楚千浔,绝对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 “啧啧月光之子?”赵晓潼站在花香扑鼻的花园里,看着那温润儒雅的浅杏身影,就一阵咋舌,“想不到千浔你的知名度高得这么”特别! 楚千浔眉梢略动,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苦笑一声,“晓潼别笑话我了。”什么月光之子,不过虚名而已。 赵晓潼笑脸一收,站在石子路上三步之遥,很认真的盯着他,“千浔,我没有笑话你,这是你的荣誉。” 楚国,一个半农半牧的国家,百姓大多信奉月光之神。高高在上的神,百姓只能敬仰想像,可楚千浔这个楚五公子这个有月光之子美誉的皇子,那就是他们看得见靠得着的真实存在。可以说,楚千浔在楚国那绝对是神化的超然存在。百姓对他有着狂热的崇拜与尊敬,在楚国,那是绝对礼遇的人物。 赵晓潼总算明白,楚千浔身上特有的圣洁宁静是怎么来了。敢情楚千浔这月光之子,不是白叫的。 “五公子,四殿下派人送了请柬给赵姑娘。”楚千浔不喜欢家仆殿下长殿下短的叫他,所以在上京,一律让家仆称呼他为五公子。 “将请柬拿给赵姑娘。”楚千浔并不意外,楚云舒将人质掳回了楚国,自然得引赵晓潼上门谈条件。 “邀我独自到云王府赴宴呢!”赵晓潼翻开烫金请柬,漫不经心的冷笑起来。 “晓潼,这事不妥!”司马晨眉头皱了皱,不太赞同的看着她。 指明邀赵晓潼独自前往,任谁都看得出楚云舒不怀好意。可话又说回来,楚云舒对她从来就没怀过好意。 “没什么不妥。”就算火海,楚云舒敢邀,她也敢跳一跳。 赵晓潼淡淡看了司马晨一眼,刻意将他眼里的担忧忽略。 三天后,赵晓潼一身正装前往云王府。司马晨不放心,刻意化装成侍卫模样混了进去。 说是宴会,其实就是在云王府正殿的宴会厅中,弄了满满一桌的佳肴,其实楚云舒也就邀了赵晓潼一人而已。 望着在下人引领中着淡绿色长裙的少女袅袅行来,楚云舒眼睛立时亮了亮。只见摇曳而动的袖口上绣着淡色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明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四小姐果然是四小姐,这风华仪态着实让人叹服。”楚云舒从主位站了起来,笑着对赵晓潼摆出相迎的姿势。 赵晓潼不在乎他是否惊艳这身庄重打扮,只为她是正式赴宴不失礼人前,才会这般隆重穿着。 “云王殿下果然是云王殿下,晓潼也是佩服万分。”刚见面,便是一番不见血的刀光剑影。 楚云舒嘴角动了动,直接将赵晓潼的讽刺当恭维了。 赵晓潼趁机打量了一下这个奢华的大厅,壁上搁置着数十琉璃盏,内里以夜明珠为照明。 地面是没有一丝瑕疵的汉白玉,长方形的桌子是金丝楠木所做,椅子也是清一色价值不菲的金丝楠木。 桌上的菜式应有尽有,赵晓潼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五六十道之多。 眼眸微眯,眉梢溅出一缕寒意。楚云舒这是显摆呢?还是素来如此奢侈浪费? “四小姐请坐。”没从赵晓潼脸上看到惊诧或羡慕的表情,楚云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哼了哼,随后礼貌的招呼赵晓潼入座。 赵晓潼也不客气,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坐下。就算心里再怎么恨,面上该怎么做她还是怎么做。人前该有的端庄淑女礼仪风度,她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差。 楚云舒一袭流金滚边的墨云锦袍,衬上奇异妖冶粗犷的面容,实在是让无数怀春少女尖叫的人物。 可惜,他再怎么表现,赵晓潼也没对他流露半分礼貌外的眼神。 既然是正经八百的邀赵晓潼吃饭,这饭自然得吃起来,才能继续往下谈正事。 赵晓潼不急,楚云舒就更不急了。 “四小姐,这是祥龙双飞,这是佛手金卷,这是花菇鸭掌”楚云舒一口气给赵晓潼介绍了十几道菜,不但介绍菜名,还有板有眼的对赵晓潼介绍起各道菜肴的详细做法来。 赵晓潼很耐心的面带微笑听着,从她脸上绝对寻不出一丝不耐或羡慕的表情。她现在已经百分百肯定,楚云舒有意在她面前显摆。 楚云舒这是打算做大厨的节奏呢?还是向她炫耀他云王府的生活是多么奢侈富厚? 他约她来,不是为了跟她谈条件的吗? 眼下怎么看,她都觉得楚云舒像在有意拉拢她? 是她错觉吗?还是楚云舒以为用这种方式可以打消她的戒心? “四小姐,为了庆祝我们在楚国上京有缘相聚,我们先干一杯。” 赵晓潼瞟了眼楚云舒举起的精致酒杯,心想这厮一定是讲得口水干了,才记得要向她敬酒。 不过,这满席的酒菜有没有问题呢? 赵晓潼略略偏头,不动声色的端着酒杯斜了楚云舒一眼。 “云王殿下有心。”赵晓潼端着杯子往楚云舒方向举了举,楚云舒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向赵晓潼证明这酒没有问题,随即一笑豪气的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赵晓潼心里冷笑,楚云舒越是这般做派,她越不相信这酒没问题。 只不过,拒酒也是个技术活。至少私底下大家再怎么仇恨,面上也要做得漂漂亮亮不引人诟病。 赵晓潼可没忘记,她身后站着的是楚千浔,楚国的月光之子,名满天下的楚五公子。 赵晓潼自然是有备而来的,楚云舒劝酒劝菜,她一律不拒。样样只是浅尝止,可再怎么样有准备,也经不起楚云舒一而再的劝酒。 她藏在袖子里的海绵,已经吸收不了更多水份了。而且,再继续下去,她特制的香料也掩不住这酒的味道了。 “哐当!”赵晓潼佯装微醉模样,不经意的弄翻了一只杯子。 楚云舒自然而然的被这意外一声给吸引了视线,而赵晓潼趁着这短暂的一刹,将楚云舒面前的酒换成了她的。 刚才她看得十分清楚,楚云舒在她的酒杯中做了手脚。 前面的酒没有任何问题,楚云舒跟她玩虚虚实实的心理战,直到刚才方在她酒杯中加了点料。 可换了酒杯之后,赵晓潼眉头便几不可见的皱了皱,因为她从楚云舒这杯酒中,也闻到了跟她刚才那杯酒一样特别的气味。 “四小姐,我们再干!”几杯下喉的楚云舒,似乎也豪爽了许多,完全放开了拘束的贵族做派。 赵晓潼凝着手里的杯子,略略犹豫了下,随即垂眸将杯子就近嘴唇。 楚云舒微眯的眼里闪出诡谲光芒,赵晓潼迷蒙的眸子后,也是一片狡黠的冷意。 “怎么,四小姐不喜欢这酒?还是已经醉了?”楚云舒见她将杯子就近嘴唇,却一直没有将酒喝下去的意思,忍不住微带轻蔑的激将了一下。 赵晓潼转了转手里散发着莹白光泽的杯子,红唇一勾,嘴角笑容漾开,“云王殿下这酒真是让人醉在心头。” “四小姐这是说本王,比这杯中物更令人沉醉吗?” 楚云舒那融合了奇异俊美的面容,荡漾出极度迷人风情,那双似乎转动便会带出浅浅琥珀色的眼眸,正脉脉温柔的凝视赵晓潼。 不得不说,楚云舒绝对是个勾魂弄情的高手,拜倒在他这诱惑无限含情眸下的女子,只怕不知凡几。 赵晓潼低下头,唇畔微微勾出讥讽弧度,皓腕略动,对着唇仰起了酒杯。 时间太赶,没有捉虫,有哪位妹子发现的,提醒一下。 谢谢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谁下的黑手 章节名:第120章 谁下的黑手 赵晓潼一杯饮尽,很快便见脸颊微红,眼神朦胧,完全一副醉酒模样。http://om/css-9-1.html “殿、殿下?你怎么怎么在晃个不停?”少女半眯眼眸,抬着玉指晃晃悠悠的指点着楚云舒人影。 “哈哈,四小姐,本王看你也同样在晃呢!”楚云舒微晃着站了起来,虽然那双勾魂眼还残存着三分清醒,可看他的模样分明带着七分迷醉。 “来、来人。”楚云舒笑得绝对不怀好意,晃着脑袋朝门口喊了声,“送、送四小姐去休息。” 随后便有两名婢女走了进来,一左一右的架着醉意朦胧的赵晓潼下去,楚云舒自己则摇摇晃晃的带着几分得意跟在后头。 许是穿过走廊时吹了冷风,又或是赵晓潼意志坚强,一时半会的还未完全醉去。 两个婢女快手快脚将她送进一个透着妖冶与冰冷气息混合,处处透着男性阳刚冷硬的房间,很明显这绝不是客房,而是楚云舒的卧房。 楚云舒随后进来,大手一挥将两名婢女挥了出去。 赵晓潼被直接扶到了原木大床上,似乎被婢女那一推之力给推得清醒了几分。她吃惊地站起来,跌跌撞撞扶着床沿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一脸防备又难受的盯着反手锁门的楚云舒, “你云王,你竟然在酒里给我下药?你好卑鄙!”赵晓潼纤手抖了抖,环抱双臂,防狼似的往椅子缩了缩。 似是醉酒的赵晓潼虽在指责楚云舒,可她这娇软的语气再加上迷人的醉态,根本没有一点冷叱的气势,落在楚云舒耳里,反倒像在娇嗔骂情。 楚云舒眯着眼睛笑了笑,笑声里带着几分得意,只不过他那没有焦距的眼神,看来也是有了几分醉意。 他慢慢晃着朝赵晓潼坐的椅子踱了过来,勾魂的眼神微微看来,声音略带着委屈:“赵晓潼,别将话说得那么难听,什么下药不下药的。那不过是几道菜的香气混合在一块有些许助兴之效罢了。再说,我还好心好意的特别给了你醒酒的药,是你自己偏偏不肯喝。” 赵晓潼心里紧了紧,楚云舒指的是特意让她看到加料的酒? 那他现在这副醉态是故意装出来唬她的了? “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赵晓潼沉吟间,掠见楚云舒那金丝滚边的墨云锦袍已然凑近跟前,立时一脸惊慌防备的盯着他,双手下意识揪紧了衣襟。 楚云舒看到她这般害怕的模样,脸上笑意更欢快明显了。 “赵晓潼,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热很难受?浑身都跟着了火似的,想要有个人嗯,好好疼惜你?”楚云舒看着她越发酡红的双颊,在跟她仅半尺之遥站定。混着野狼猎食般的掠夺热气,一下下拂过少女泛红的俏脸。 赵晓潼偏头避开他的气息,扶着椅背想要站起,可楚云舒哪容得她逃避,颀长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完全堵死了她站起来的空间。 “云云王,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晓潼拼命佯装镇定,可她的眼神与声音都透着不可抑止的哆嗦与乞求。 好吧,为了将戏演得逼真,赵晓潼心里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番。 为了从楚云舒嘴里套话,装单蠢小白兔什么的,真是太为难她了,她这两辈子都不是什么良善小白兔的脾性。 “赵晓潼,你不知道吗?”楚云舒虽然也同样有些微醺兴奋的模样,可他的心智明显比赵晓潼清醒多了,“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才华,以前在大梁京城的时候就很欣赏。” 他会突然领团出使大梁,完全是因为周兴数次在他面前提起赵晓潼这个女人如何如何的厉害;除了与梁琛达成那些交易外,他去大梁最想做的就是见识见识赵晓潼,顺便想着将这个厉害的女人弄到楚国成为自己人。 “云王既然欣赏我的才华,那又何必对我使这种手段!”赵晓潼眨着光华流转的迷蒙眼眸,隐含期求的看着他,“你将我娘亲与妹妹掳走,不就是就是欣赏我吗?” 欣赏,不好好用心笼络,反而用强盗手段对待。赵晓潼真是服了楚云舒的逻辑! 赵晓潼差点一个绷不住,就将心底的骂声吐了出来。 “不错,本王正是因为欣赏你,才特意请了她们两位来楚国做客。”楚云舒眯眼居高临下盯着惶惶无助的少女,笑容难掩得意;他留下线索给赵晓潼,就是引她追来。 “云王既然有心,不妨嗯,先解决了我现在的困境如何?”赵晓潼似是难抑的,咬着唇还是发出了一声销魂的低吟声。 好吧,勾引男人,尤其是勾引一个自信心膨胀又极度自恋的男人,她不得不做些牺牲。今天的做法,实在是毁她形象。 楚云舒看着她难受求饶的模样,心情极好的笑了起来,却又一脸惋惜的叹道:“可惜就算本王有心,现在也无力,那些只是助兴的香味,根本不是药物!” “你想舒服一些,只有心甘情愿的从了本王。”楚云舒说罢,眼角暗示的往旁边那张原木大床掠了掠。 从?从你妈的头!赵晓潼真想立刻暴起敲晕楚云舒这只自大的猪。 赵晓潼垂下头,伤心的拭着眼睛,“云王你想让我为你效力,明说就可以,我娘亲与妹妹都还在殿下这作客,我怎么可能”不拒绝! 何必非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一个弱女子,堂堂云王做到这样,传出来面上还能有光吗? “大丈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王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楚云舒冷笑一声,一点也不急着将赵晓潼拆吃入腹,反正难受的是赵晓潼又不是他;而且,赵晓潼今日孤身踏入了他的云王府,还想无损无缺的再走出去?那是做梦。 “本王听说,只有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的跟着那个男人,她才会愿意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 死心塌地?赵晓潼真想爆粗口,到底是哪个害人精告诉这个妖冶男人的歪理? 让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有了那层关系,那个女人就会对那男人死心塌地? “赵晓潼,事到如今,你铁定成为本王的人。”楚云舒一脸踌躇满志的倨傲姿态,却以怜悯的语气道:“本王也不怕明白告诉你,那些香气虽然不是什么要命的药物,可一个时辰内若你不能跟体魄强壮的男人共享鱼水之欢,以后你” 楚云舒没有再往下说,他相信赵晓潼一定十分明白他的意思。 赵晓潼低垂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梢的寒意更甚了几分。楚云舒,这是暗示她他那方面能力很强?还笃定她必定会捱不住最后从了他!还确定她最后绝对会死心塌地为他服务? 她真想敲开楚云舒的脑袋研究一番,究竟是谁给他这般自信? “殿下”赵晓潼的声音抑制不住的娇媚里,含着一丝委屈与两分祈求,“既然我注定成为你的人,那能不能安排个时间让我见一见娘亲与妹妹?” 楚云舒透着朦胧醉意的眼神警剔的瞥了过去,突然俯身往困在椅子中的少女压下,“那个不急,只要你乖乖的,本王一定会让人好生照顾她们。” “现在我们的事比较急”楚云舒的俊脸在赵晓潼眼前无限放大,呼吸带着刺鼻的酒气喷了过来。 “殿下说得对确实是我们这事比较急!”赵晓潼迷蒙的眼神期然一冷,也不知她怎么做到的,就在楚云舒那张令人讨厌的嘴快就到她面前时,右手一个起落。十分利索的在楚云舒后颈一劈,过度自信的男人瞪大眼睛,下一秒却不得不两眼一黑昏倒过去。 “丫的,真当我赵晓潼是谁都可以踩两脚的软脚虾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往我身上招呼!”赵晓潼气哼哼的将人推到一边,管楚云舒跌到地上会不会满头冒包。 查看了一下,想要确认这个卧室会不会暗藏什么密道机关一类的,可找了半天,赵晓潼很失望的发现除了躺在地上那个可恶的男人,这卧室什么鬼东西也没有。 “晓潼,你没事吧?”就在赵晓潼站在楚云舒旁边生闷气的时候,屋顶的瓦片被揭了一角,露着司马晨改装过的脸。 刚才,赵晓潼吸引楚云舒注意的时间里,司马晨不带什么期望的在云王府里找了一遭;结果,当然没发现五姨娘与赵紫茹的踪迹。 “我还行。”赵晓潼仰面轻声应了句,有事的是楚云舒。 这混蛋竟敢对她用药,如果不是顾忌她的母亲与妹妹还在楚云舒手上,她这会肯定毫不手软阉了他! 司马晨虽然伏在屋顶上,却似乎能透过她微微变幻的神色看到她的内心一样,旋即阴恻恻的冷笑道:“晓潼你放心,我一定让他很舒服的过。” 敢动他的女人,他保证让楚云舒欲仙欲死,以后见到女人都硬不起来! 云王府的守卫虽然森严,可赵晓潼与司马晨这两人,都不是一般的菜鸟小偷。 他们总有办法不惊动任何人,就悄悄从楚云舒的卧室溜出云王府。 离云王府远了,赵晓潼才略带好奇的看着司马晨,“你刚才让人给楚云舒送了什么大礼?”看你那眼角笑得,那一个奸邪恶劣,实在是她想忽略都不行。 “也没什么!”司马晨瞄了瞄少女婀娜腰肢,紧张的将手掌开合半天,也没敢搁去扶一扶。 他不过就是让人火速找了十几个上京最丑的女人,送给楚云舒同时享受而已。 不过楚云舒享受的过程,大概会被他府中数十美姬同时观赏学习一下什么的,就当是楚云舒现身表演现场教学了。 不过这种事,司马晨是怎么也不会对赵晓潼说实话的。 “真没什么?”赵晓潼瞄着他嘴角那抹掩不住的坏笑,一脸表示怀疑的斜眼打量。 司马晨遗憾而幽怨的瞄了赵晓潼一眼,刚才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要搂上她的腰,却不想在最后关头,她侧身错开了。 他觉得,赵晓潼一定是故意的。 “绝对没有什么!”司马晨应得郁闷,心里对楚云舒更加的咬牙切齿。 他就是让楚云舒面子里子都在府中一众女人面前丢光了而已,这比赵晓潼那直接阉了楚云舒的方法,他觉得他这做法可仁慈多了。 赵晓潼加快了脚步,语气略带愁意,“可惜,今天这一行一无所获。” 楚云舒还真是头狡猾的狼,她当初以逸待劳逯着他,今天她故意以身犯险引诱楚云舒,还是没能从楚云舒口中套出一丁点有用的消息来。 “放心吧,就算暂时没有她们消息,楚云舒也不敢对她们做什么的。”司马晨不知该怎么安慰赵晓潼,五姨娘与赵紫茹在赵晓潼心中的重要性,他可是很早就领教过了。 他相信,楚云舒如果脑子没被摔坏,就一定不会对五姨娘与赵紫茹动手。 “既然套不出消息,那就只有出手逼他主动放人了。”赵晓潼也只是气闷了一下下,握着拳头望望头顶蓝天,很快又鼓起了斗志。 据说,楚云舒在赵晓潼溜走之后,被一群同样吸了助兴香味的丑女同时强暴了,咳咳,那现场说不出的惨烈。 而那些被司马晨引去围观楚云舒与丑女大战的美姬们,回头基本都被楚云舒给清空了。 据说,自此后,楚云舒严令任何雌性不得出现他视野内。云王府内什么婢女侍妾一类的,统统赶到王府偏远的院子去待着。 虽然吧,楚云舒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对女人都有心理障碍。可是在这位风流成性,喜好女色的云王殿下,早前努力勇猛耕耘播种下;府里有三个女人几乎同时发现怀了身孕。 三个女人中,身份最高贵的是侧妃,另外两个都是侍妾。凡是有点地位的女人,都是楚云舒从各世家中纳进来拉拢世家的。 那胡侧妃既然能坐到侧妃这个位置,娘家背景实力自然宏厚。 只不过,这个胡侧妃美则美矣,就是性子不怎么讨喜,张扬跋扈得紧又小性子喜欢装腔作势;平素在府里干的事,总是得罪人多,因而在云王府根本没几个人喜欢她,就算是明面上,也没人愿意搭理她。 可这么一个人,本就是个目光短浅的;一朝有孕,更是趾高气扬的将尾巴翘上了天,见谁谁不顺眼,看谁就指使谁。 就连楚云舒的正妃,已诞有一子的脾气温和的云王妃,这胡侧妃仗着自己有孕,都敢颐指气使将人当丫环来使唤。 云王妃为了楚云舒着想,无伤大雅的事,她一般都忍了。 但是,云王妃脾气好,不表示府里其他侍妾个个也是好脾气任胡侧妃欺负的。 于是,胡侧妃第数次指使其他侍妾时,不小心发生了群起攻之的恶性事件;一众女人在仅米宽的拱桥上推搡拥挤,胡侧妃很不幸的落水了,更不幸的是她肚里那块可以拿来炫耀的肉也掉了。 其实吧,被挤落水的除了胡侧妃,还有两三个侍妾。 可另外两三个侍妾,她们没怀有身孕,这落水冻一下,顶多生场病而已。 胡侧妃失了炫耀的资本,顿时成了落井下石的对象,心里开始极度不平衡了。 她一口咬定是另外两个怀有身孕的侍妾合谋推她下去的,使尽各种撒泼手段威逼云王妃处置那两个侍妾,云王妃均以太极的手段将她的无理取闹给推过去了。 但是,胡侧妃这人就是看不清形势的,除了一味缠闹云王妃外;还暗中听了丫环的拾掇,刻意挑起那两个侍妾的事端,让那两个女人互相掐架去。 最后的结局是,一个侍妾的胎儿莫名的流产了。那个侍妾认定是被另外一个害的,过了几天,人们发现,没流产那个侍妾却死在了那个被人害流产侍妾的屋子里。 云王府乱成一锅粥,云王府外那几个女人的娘家也开始闹开了,一个个在官场上生意上,都开始了相互攻诘算计倾辄。 待楚云舒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时,那些原本支持他的势力纷纷调转枪头,一个个摆出受害者的姿态,要他给一个交待。 “放肆!交待?让本王给交待?这简直天大笑话!”楚云舒气得狠了,大掌重重一拍桌子,却拍得手掌隐隐发麻,当场将桌上一套上好白玉茶具扫落地面。 云王妃走进客厅的时候,正好看见楚云舒黑着脸,在哧呼哧呼的扯着粗气。 “殿下,为那些烦心事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云王妃是典型的似水温柔型大家闺秀,虽然容貌不是一顶一,可脾气那绝对是受了委屈往肚里吞有泪往自己肚里流那种。 面对楚云舒,永远展露的是她良好的教养与温和似水的脾气。她小心翼翼拨开地上碎瓷片,走近楚云舒身旁。 “王妃你来了。”面对气质高雅的云王妃,楚云舒也不好意思再黑着脸,这事也不是云王妃的错,他要撒气也不能对她。 况且,想要争上帝位,他还需要云王妃背后的娘家支持。 楚国皇帝在立储一事上,跟大梁完全是持相反意见。大梁早早立下三个太子,将皇位之限定在最小范围内;可楚国,皇帝却从来不会早早立下储君,万一皇帝发生什么意外来不及留下遗旨指定下一任继承人;那就让有资本去争的皇子都去争斗一番,反正最后能坐上那个位置的,都是手段能耐非一般的人。 楚千浔因为一出生就患眼疾,这等于从小就绝了他争夺皇位的可能。所以楚国皇帝对他尤其爱重,而楚千浔自己也争气,从小什么都淡然物外看得开;是以在楚国,不但皇帝喜爱他,就是百姓们也十分喜爱他。 楚千浔除了眼疾的缺陷,简直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在上京,无数贵族豪门拉拢他,与他交好。而楚千浔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一样的不偏不倚,永远如天边的祥云一样,含着圣洁幽远的微笑,站在云端淡然看众生百态。 楚千浔不需要拉拢任何势力,可楚云舒不一样,他有狂热追求有勃勃野心,他爱美女爱权力,爱权力钱财带给他的一切享受。 对于圣人般存在受人爱戴追捧的楚千浔,楚云舒无论是心底还是面上,都是厌恶的。 这样完美的人存在,简直就是为了反衬他的丑陋。 想起楚千浔,楚云舒不得不想起赵晓潼,心里有模糊念头慢慢浮起,渐渐清晰,他忽然再度重重拍了一掌桌子。 “哎”哟!疼死他!可云王妃就站在边上,一脸关切的看着他,楚云舒最后不得不将呼痛的声音吞了回去。 “殿下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云王妃十分善解人意的扭过头,让下人奉上茶来,好让楚云舒有机会将心头压抑的疼痛舒缓。 胡侧妃的娘家再与另外两家斗下去,不仅云王府的实力被削弱,就是她的娘家出被无辜波及了。 “办法?”楚云舒沉着脸摇了摇头,他能有什么办法。除了胡家,另外两个侍妾的家人也坚决让他将另外两家人都“处置”了,好替自己死去的女儿讨回公道。 三家人,因为三个女人在外头闹翻了天,他就是再能耐,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平息他们的怨气。 无论他处置那个,最终都会顺了哥情失嫂意,哪一头都落不了好。 云王妃观察着变幻脸色,有意放轻了声音,温柔的道:“殿下,兴许别人有办法摆平他们。” 云王妃这话原本带着三分试探,可楚云舒一听这话,脸色立时黑得惊人。云王妃心里一惊,原本的怀疑变成了八分肯定。殿下也是知道这些事,是谁弄出来的。 既然那个人有这手段,自然也有的是手段摆平外头闹哄哄的三家。 “千浔,你说他还能再坚持几天?”那死了女儿,又失了外孙的三家在云王府外闹得厉害的事,全上京的人都知道了。赵晓潼与楚千浔就算不去打听,这些消息也是源源不断的传进耳朵。 楚千浔垂眸,端起桌上抚出柔润光泽的木杯子,淡淡道:“一天,顶多只能再坚持一天。” 楚云舒那个大哥,他了解得很。只要楚云舒想明白这些事是怎么闹出来的,一定会以最快速度想出有效办法阻止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楚云舒太过渴望权力,他输不起,更经不起他的支持者一个个少下去。 而想阻止事态恶化,除非楚云舒将赵晓潼想要的交出来。 “晓潼,我觉得楚云舒连一天的时间也坚持不下去。”司马晨微带不满的掠了楚千浔一眼,心里更郁闷为什么赵晓潼不跟他商量,非要找楚千浔。 楚千浔明明就是个什么都不管的甩手掌柜,事态的发展能有他了解吗? 赵晓潼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倒是没说话。她对楚千浔的感情,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在楚千浔面前,她几乎没有一丝压力。 可司马晨不一样,在他面前,她心里总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横亘其中。 再者,楚千浔身为楚国皇子,又是楚云舒的弟弟,能不比司马晨这个外人了解楚云舒? 赵晓潼那一眼,理直气壮得很,半点也不觉自己跟楚千浔商量有什么不对。 司马晨撞上她这样的眼神,心里更觉郁闷了。 幸好,楚云舒没让他的郁闷持续太久。 第二天,就再次派人送了贴子邀赵晓潼到酒楼一聚。经过上次被人众目睽睽欣赏过现场活春宫教学之后,楚云舒想要征服赵晓潼的心思更重了。 常言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不过,他想要征服赵晓潼,也知道用强的方法对付不了赵晓潼;于是,改用怀柔手段,他就不信凭他杀遍楚国无敌手的手段,还征服不了赵晓潼这个女人。 一天后,按照约定时间,赵晓潼欣然前往楚云舒指定的酒楼赴约去,似乎上回在云王府的不愉快不曾发生过一样。 只不过楚云舒仿佛不知,云王妃在他离开云王府后,悄悄叫了马车出城去了。 而司马晨再次心甘情愿的为美人做起跑腿工作,亲自在暗中盯云王妃的梢。 云王妃轻车从简,一路出了城便直往一座香火尚可的寺庙奔去。 司马晨跟到那寺庙看了看,默默将普济寺的名字记了下来。 云王妃烧过香拜过佛之后,捐了一笔香油钱,然后要求面见主持听佛偈。 “听佛偈?”隐在暗处一直关注云王妃动静的司马晨冷笑一声,他倒是不知普济寺主持的名气大到如此,能够劳云王妃前来指名听佛偈。 不管司马晨怀疑还是相信,小沙弥宣了一声佛号之后,就转身去禀报主持了。 而没过多久,就见那个小沙弥出来将云王妃引到了主持清静的禅房。 “难道我们都猜错了?楚云舒并没有指示云王妃前来取五姨娘身上的物件要胁晓潼?” 念头一起,只在脑子里转了转便被司马晨否定了。就算他与赵晓潼不够了解楚云舒,但楚千浔是绝对了解的。 连楚千浔都肯定的事,凭他们三个人的智慧绝不可能同时推测错方向。 可云王妃在主持的禅房里听佛偈却又是真的,底下佛理声声传来,偶尔间夹着云王妃虔诚的声音,司马晨绝不可能听错;再者,他眼睛还盯着呢。 只不过在司马晨狐疑不解之间,似乎又有两个小沙弥匆匆进出那间禅房。 司马晨怕被主持察觉到他的存在,因而选了极远的地方藏身,对那两个匆匆进入禅房的沙弥倒是一时看不清面貌。但凭感觉,他觉得那两个沙弥的身形怪怪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在脑里盘旋。 司马晨正诧异在想着到底那两个沙弥什么地方不对劲,接着,主持讲佛偈的声音停了停,似是告一段落了。 再然后,是云王妃轻声细语感谢主持,再劝茶表示谢意的客套话。 让人奇怪的是,后来进去那两个沙弥却一直没有出来。 司马晨心头忽涌起一阵极不安的预感,他敛了气息,轻身一掠,准备靠近一些看清楚禅房底下的情况。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了云王妃极度惊愕的叫声。 “啊他们怎么!”再接着,司马晨便听到茶具突然摔落地破碎的清脆声。 云王妃的叫声很轻很低,其中也只是惊愕,却没有多少惊慌意味在其中。 司马晨心里忽然沉了沉,暗道一声不好,连忙从揭开的瓦片处往底下探头望去。 却见云王妃坐着的蒲团正前方,那个龙飞凤舞的大大禅字右侧,两个沙弥七窍流血的倒在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死,只是开始 章节名:第121章 死,只是开始 从高处斜斜望下,隐约可见光线不明的云王妃与主持的脸上露着惊愕之色,但这惊愕却不并见得有多少意外在。http://om/css-0-1.html 司马晨心里沉了沉,定睛凝足目力望那两个沙弥的面容。 这一望,却立时惊得他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那两个死状凄惨的沙弥,分明是被人粗糙易容过的五姨娘与赵紫茹。他刚才远远望着觉得两人的身形怪异,是因为赵紫茹小小的身子竟被人为的加高了鞋底。而且为了掩人耳目,不让别人认出她们女性的身形,还刻意的在腰间绑了什么东西,他刚才远远一望,只觉得十分的不协调。 司马晨默默闭上眼睛,将沉重的呼吸与心情小心翼翼掩了起来。在大梁的时候,他对五姨娘没多少感情,可对赵紫茹他心里已经将那个小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 心,似乎在瞬间被人生生扯得碎成片片;他简直不敢想像,赵晓潼知道真相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赵晓潼对这母女有多重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楚云舒他竟然敢!司马晨握了握拳头,将悲痛与愤怒瞬息压在心底,这个时候还不是放任悲痛的时候。 “她们怎么突然”云王妃脸上仍然露着难掩的惊愕,瞄了眼七窍流血的母女俩,皱着眉头白着脸,立时便瞥开了视线。 “刚才她们进来前,是不是接触过什么人?”云王妃盯着对面蒲团盘膝而坐的主持,口气冷静而平淡,有人替她解决了这对母女,也就等于替他们云王府除了隐患。 可她却无法松口气,这件事虽然是她来普济寺之前就打定了主意;可是,有人却窥破她的心思,还抢在她前面下了毒手,这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了。 她原本计划周详,绝不会这种粗糙的法子解决隐患。如今这对母女一死,赵晓潼只怕! 真相隐瞒不了多久,这隐患到时只会变成祸患。 云王妃不知刚才五姨娘进来之前接触过什么人,可在外面远远盯梢的司马晨却看到了。 那也是个身形怪异的沙弥,司马晨闭上眼睛默默回想了一下,这一回想,那个沙弥的面貌便清晰了。 虽然那个沙弥刻意低着头,也刻意装出男子的步伐走路,可学的毕竟是学的,生疏又别扭。 很明显,刚才那个沙弥也是女人改扮的。 他想起来了,有他之前,还有辆不起眼的马车,从临出城门的拐角冒了出来,然后一直就不远不近跟着云王妃的马车到了普济寺。 他原本以为那不过是普通的香客,顺道而已。现在看起来事情只怕并不是如此简单,能够事先隐在一旁等着云王妃出城的,那一定是暗中知晓了云王妃要秘密出城的人。 能够知道这件事的人,十有八九是云王府的人。 这么说,是楚云舒另外的女人抢在云王妃前面,对五姨娘与赵紫茹下毒手? 那个女人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了在楚云舒面前争功?还是楚云舒另外暗中授命让她来害人? 扑朔迷离的凶手,让司马晨理了半天,也觉得这些线索似一团乱麻。 不过,他也只是思索了一会,便不容他再分析下去了。 因为禅房里的云王妃已开始让人悄悄处理五姨娘与赵紫茹的尸体。 知道了凶手是云王府的人,司马晨就不担心她一时半刻会跑掉;于是,隐在暗处,悄悄追踪处理尸首的人去了。 要是连这件事也做不好,他回头都不知该怎么跟赵晓潼交待了。 五姨娘与赵紫茹会突然惨遭毒手,这是他们都失算的事,谁也想不到楚云舒会突然放弃手里的筹码,以至。 司马晨拖着沉重心情回到楚千浔府邸的时候,还未进入客厅,就在走廊外头听闻里面传来童稚的声音。他怔了怔,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姐姐,子轩可想你了,你不要赶子轩走好不好?” 司马晨身形一震,迈出的脚步悄悄缩了回来。凤子轩也追来楚国了?想起那对惨死在普济寺的母女,他默默叹了口气,这时候凤子轩来了也好;起码有那小子在,赵晓潼就算再伤心也不会失去冷静理智,不顾安危的找楚云舒拼命。 深深呼吸一下,司马晨调整了自己情绪,有意加重了脚步的力度。 坐在厅里正逗着长相精致小男孩的赵晓潼瞄见门口那墨青袍角,眼神就不禁微微暗了暗。 目光再扫过司马晨风华不减却明显透着重重心事的俊脸,赵晓潼连心情也沉闷起来。 “晨哥哥!”凤子轩与司马晨也是熟络得很,虽然现在的司马晨还是易容的模样,可孩子的触觉向来是无比敏感准确的;凤子轩几乎没有半分迟疑的露出惊喜笑脸,转身就扑向司马晨;司马晨苦笑一下,伸手抹了把脸,蹲下来张开双臂迎接凤子轩。 “子轩,你先去外面玩一会,我和晓潼姐姐有话要说。”司马晨抱了抱凤子轩,眼角扫了扫忐忑又欢喜站在赵晓潼身旁的杜若。 赵晓潼掠见司马晨掩映眼底的灰沉,心莫名的隐隐揪痛,眉头皱了皱。杜若目光流连二人,眼神透出隐隐不安。 室内气氛一霎变得凝重紧张起来,凤子轩从司马晨肩窝处抬起头来,黑晶般明亮的眼瞳在司马晨与赵晓潼之间转了转,小脸也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松开司马晨,却转身走向赵晓潼,在她面前很认真的看着她,握着拳头,十分郑重的道:“姐姐,无论如何,子轩永远都会陪在姐姐身边;也请姐姐无论如何都记住,姐姐还有子轩。” 赵晓潼浑身陡然震了震,为这个孩子的敏感与早慧。杜若低下头,不敢面对赵晓潼的眼神,上前牵起凤子轩往门外走了出去。 楚千浔走到门前,正碰上凤子轩皱着小脸神色严肃的走出来。他想了想,收回了迈进去的脚步,转而出去逗凤子轩了。 五姨娘与赵紫茹突然惨遭毒手,对赵晓潼的打击绝对是极大的,可是她并没有像司马晨预想的那样放声痛哭。 反而冷静得出奇,除了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脸色一寸寸苍白无血色之外,几乎看不出她情绪的变化。 司马晨默默站到她身后,轻轻揽着她往自己胸前靠了靠,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多余。 他的胸怀宽大温暖,带着让人安稳的气息;此刻,他心里没有半分旖旎念头。只希望赵晓潼知道,除了逝者,她身边还有他,他永远是她不离不弃的陪伴。 赵晓潼闭着眼睛,僵硬的靠在司马晨怀里,想哭,可眼泪却似在听闻恶噩的瞬间完全干涸。 司马晨揽着她颤抖的瘦削肩头,轻轻的一下一下拍着安抚。 良久,赵晓潼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这事是不是楚云舒授意的,这笔帐都算在他头上。”若楚云舒没有将五姨娘与赵紫茹掳来楚国,她们母女二人现在还在大梁活得好好的。 所以,不管在普济寺里将五姨娘与赵紫茹毒害的凶手是谁,赵晓潼都将帐算在了楚云舒头上。 事关重大,云王妃让人秘密处置了五姨娘母女的尸首后,立时马不停蹄的往云王府赶。 “什么?”楚云舒在厅里听完云王妃禀报后,当即惊得弹了起来,“本王不是让你” “知道是谁下的手吗?”正想大发雷霆的楚云舒,在瞄见云王妃一脸愧疚的表情时,火气立时熄灭了。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先找出凶手,让赵晓潼出气再说。 云王妃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臣妾的过失,请殿下责罚!” 罚罚罚!楚云舒恼怒的瞪她一眼,气得甩开袖子,负手在厅里烦燥的走来走去。 如果责罚云王妃能让那对母女复活,他绝不介意责罚这个女人,以平息赵晓潼的怒气。 可是,无用功的事,他做来还有什么意思? 楚云舒一边忙着找真凶撇清关系,一边绞尽脑汁在想办法如何应对赵晓潼。 可楚云舒办法还未想到,次日就在他的云王府外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一个姓张的侧妃与云王妃一个亲信婢女,身披薄纱面对面搂抱在一起,却浑身腐烂的裸死在云王府大门外。 富丽厚重的朱漆大门外,左右分别盘踞着两头威武雄壮的石狮,这两具如此香艳又恶心的尸首就这样横亘在光洁的石阶外,瑟瑟的寒风呼啸刮过,带起一阵一阵腐臭气味,引来了大群逐臭苍蝇也引来了无数路过的百姓。 “啊这里有两具尸首,她们她们伤风败俗丢人现眼啊!” 百姓中,有人举高袖子捂住口鼻,还一脸嫌恶的对着两具女尸指指点点。 “看她们的脸,我认得其中一个不是张家嫁进云王府的侧妃吗?” “身上腐烂恶臭,容貌却丝毫未损,这是天谴一定是云王府做了什么恶事惹怒月光之神!” 围观的百姓有人露出恐惧的眼神,脚步飞快往后挪。生怕挪得慢了,被云王府的晦气沾上,引来月光之神的怒火。 “是啊,如此蹊跷的死法,一定是触怒了月光之神” 有一就有二,百姓们纷纷露出惊恐的眼神,看云王府的大门都带着几分恐惧之色。 触怒月光之神,遭殃的可能不仅是云王府的人。 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的,一个个都传说着云王府触怒了月光之神;然后轰的一声,都在恐惧中狂奔作鸟兽散了。 待楚云舒得知他的侧妃与一个婢女裸死在云王府大门外,还引起百姓恐慌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但半个时辰,云王府触怒月光之神的传言几乎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楚国没有先立储君的传统,一是皇帝不希望自己被儿子算计,二是未来的楚国之主必须得到月光之神的认可,才能继承楚国。 楚云舒一听这事与月光之神扯上关系,心情当即格外沉重了。 死一个侧妃,他是丝毫不会放在心上的。横竖那个姓张的侧妃长相普通到让人记不住,他当初会纳那个丢进人堆就认不出来的女人为侧妃,完全是看上了张家的实力。 可是,这个女人的死,给云王府带来的恶劣影响,楚云舒却不敢不重视。 因为那两个女人几乎赤裸的死在云王府大门外,很快引起了上京城的轰动,而张家也快知道了这事。 几乎不给楚云舒反应的时间,张家主母就嚎哭着上云王府闹了。张侧妃原是张家唯一的嫡小姐,却对楚云舒一见钟情,非要跟楚云舒。张家百般无奈之下才同意的,嫁了一个女儿进云王府,也就等于间接贴上了楚云舒的标签。 张家的家主对残酷好色又风流无度的楚云舒,那是半点好感也无,若非当初张侧妃以死相逼,他是绝不会同意踏上楚云舒这条贼船的。 现在张侧妃一死,倒也算让张家从楚云舒这条贼船解脱了。 张家主母到云王府来闹,自然是要楚云舒给张家一个交待,他们家好好的女儿为什么突然抱着一个丫环裸死在大门外。 楚云舒原本只想尽快平息这事,也就粉饰太平的随意找了个侍妾背上凶手的黑锅,再编了个妒忌杀人的理由;他将那侍妾及一家都杀了,当是给张家一个交待。 可张家主母虽悲痛欲绝,却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楚云舒提供的粗糙证据与理由,根本解释不通张侧妃为何裸死在云王府大门外。更何况还抱着一个云王妃身边的丫环,一块不明不白的死在外头。 张家家主当然也不接受楚云舒毫无诚意的道歉,谈不拢的情况下,楚云舒做了什么天怒人怨恶事引来月光之神震怒惩罚的传言,在上京那是越传越烈。 张家最终与云王府决裂了,还因为云王妃身边那个丫环,张家明里暗里也对上了云王妃的娘家。 其他依附投靠楚云舒的势力观望这情形,纷纷的倒戈的倒戈,反叛的反叛,另投他主的另投他主。 因为张侧妃这一死而引来了一连串恶性的蝴蝶效应,没多久,楚云舒的势力就被削弱了一半。 “赵晓潼,本王与你势不两立!”楚云舒在听完他手底下的盐商又出了大问题之后,终于忍不住虎目圆瞪,露出了极其暴戾残酷之色;一拳朝桌子砸去,木质坚硬的楠木桌居然立即被砸开了一个大洞。 楚云舒在云王府因连日来的损失暴跳如雷,赵晓潼却在楚千浔的浔王府内悠然赏花。 楚千浔的府邸什么也不多,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花卉。此刻,赵晓潼站在园子里一片姹紫嫣红的绚丽花海中,微俯身嗅了嗅半人高的血色杜鹃,唇畔绽放着比冰雪还冷的笑容。 眼神落在云王府的方向,喃喃低语:“楚云舒,现在只是开始,我会让你一步步失去最在乎的权力,最后生不如死!” “赵晓潼,既然你非要找死,那就怪不得本王心狠手辣!”将昂贵的楠木桌砸出一个大洞后,楚云舒眯起泛着阴鸷寒光的眼眸,阴恻恻道:“得不到,那便毁了。” 这些日子,他实在不该还对赵晓潼那个冷血的女人抱有幻想的;只要赵晓潼那个疯女人认定了那对母女的死是他造成的,无论他做再多,或者他交出凶手,赵晓潼也不会放过他。 好吧,焦头烂额的楚云舒,到现在仍未查出真凶来。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有什么方法可以最直接最迅速的毁掉一个人? 当然是对那个想毁的人,直接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一刀结果的事,那是最省事不过了。 赵晓潼这段日子,几乎都窝在楚千浔的府邸里不外出,楚云舒想要派杀手杀她,自然只得偷偷潜入浔王府行刺了。 可是,除去楚千浔、司马晨、半夏与王府里其他侍卫不说,就单凭赵晓潼自己的身手;楚云舒派来的人,即使能顺利摸到她身边,也绝对只成为她练手的对象。 一拔又一拔的杀手死在赵晓潼手里之后,眼见楚云舒还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可赵晓潼已经极不耐烦了,大冷天的几乎每晚都要从温暖的被窝里跳起来杀人,这样的事情放在谁身上,心情都无法愉快得起来。 赵晓潼心情不好,自然要想办法让自己心情好起来了。这天用过早膳后,赵晓潼盯着对面浑身透着淡然圣洁安宁气息的温润男子,笑得不怀好意,“千浔,跟你打个商量,行不行?” “晓潼今天想邀我出府把臂同游眺丰塔。”楚千浔的声音依旧淡淡的,透着让人安宁气息,甚至他俊脸上同样泛着圣洁的淡然微笑。 可赵晓潼却没来由的一阵心虚,楚千浔还真是心境近神。她一张嘴,他就知道她的目的。是不是因为无欲无求,所以心眼才特别的透澈? 不过既然提出来了,赵晓潼就算心再虚,面上也会硬气到底。 她很确定的点了点头,微带狡黠看着对面温润儒雅如春雨杏花的男子,“嗯,今天天气晴好,很适合登高望远。” 眺丰塔,那是个好地方。地处上京城中不算太繁华的地段,但人流却绝对不会少。最主要,登上那个塔就可以腑瞰全上京。 楚千浔沉吟了一会,想起了楚云舒为给张家一个交待,而将一个林姓侍妾一家一百六十三口无辜残杀的事情。 未来谁成为楚国新主,他不在乎。但是,那个新主绝不能有一颗嗜杀残酷的心,他不独独热爱楚国无辜百姓的生命,但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楚国无辜百姓随便成为皇权争夺下的牺牲品。 “晓潼喜欢,那便去吧。”楚千浔面上无波动,语气淡然得如同真的在跟赵晓潼说游玩的事一样。 楚千浔这话似乎还在说,只要赵晓潼喜欢的,不管什么他都会做到。 同桌而坐一起用膳的司马晨脸色立时不好了,楚千浔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被无知的楚国百姓捧为月光之子嘛! 站在一起,他绝不比楚千浔差,赵晓潼为什么有事需要帮忙时,第一个总想着楚千浔! 赵晓潼淡淡瞥了眼司马晨,并不将他泛黑的脸色放在心上。有些事,确实只有楚千浔出面才会事半功倍;司马晨心里又不是不明白,如果他非要乱吃什么没营养的飞醋,她也不会阻止。总之,不管他脸色再怎么臭,她也不会改变决定。 眺丰塔,将近六十米的高度,在冷风瑟瑟的时节,赵晓潼要出门,自然不得不穿上保暖的狐裘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楚千浔听着周围惊艳的吸气声,心里便暖暖的欢喜的笑开了。虽然他看不到赵晓潼穿上那件白色狐裘是怎样的清丽夺目,可光是想像,就知道此刻的她有多么魅动迷人了。 如此一想,楚千浔就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猎狐一个月才制成一件狐裘有什么不好了。 “我们坐马车吧。”楚千浔准确无误的朝着赵晓潼的方向伸出了玉白莹润的手,看他的样子似是邀请赵晓潼;可实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伸出这手是多么想真正的挽着赵晓潼手臂,与她同游。 身形微错略略扭头,瞥了瞥一脸郁闷作侍卫打扮的司马晨,楚千浔暗下叹了口气,难道他终究还是迟了吗? 可一想到赵晓潼还是住在他的府邸,还是光明正大与他共乘一车出游眺丰塔,楚千浔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还是有机会的。 赵晓潼与楚千浔如此高调的把臂同游眺丰塔,楚云舒当然也收到了消息。 虽然仓促难成事,可不试一试,又怎知事情一定不成呢? 楚云舒紧皱的眉头松开,眼里流露出冷酷的笑意,“赵晓潼,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忌。” 躲在浔王府里,他一时半会耐何不了赵晓潼;出了浔王府,光靠几个身手普通的护卫与楚千浔那个瞎子,他就不信还拿不下赵晓潼。 “眺丰塔是吗?”楚云舒冷酷一笑,大步走到窗边,推开了紧闭的窗户,任凭冷风呼呼扑面。不觉得冷,反而隐约觉得胸口有一种刺激的冷冽快意,“能像风筝一样从眺丰塔上摔下来,赵晓潼你绝对会成为楚国古今第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反噬 章节名:第122章 反噬 愿望很美好,至于现实能不能像楚云舒愿望的那么美好,这就难说了。http://om/css-3-1.html 楚千浔的马车,就跟他这个人给别人的感觉一样,绝不刻意高调张扬奢华。可纵然如此,那由里至外都似浸透着一股淡泊宁静圣洁气息的马车,刚驶进闹市,就有人认出了那是浔王府的马车。 “快看,是浔王府的马车,一定是月光之子出来了。” 赵晓潼微微掀开帘子一条缝掠了眼外面,原本快速行走的马车,这时的速度已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不是楚千浔吩咐的,也绝不是车夫故意放慢速度的,而是因为马车被狂热崇拜楚千浔的百姓们给围着追逐,他们根本走不快。 赵晓潼放下帘子,瞠目结舌的看着楚千浔,半晌说不出话来。场面太震憾了,想不到古代的粉丝疯狂起来,也跟现代那些年少无知狂热追星的孩子们有得一拼。 这样子的蚂蚁速度,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到眺丰塔啊。 赵晓潼听着外面狂热呼喊什么月光之子的声音,无限忧愁的看着楚千浔。 “千浔,你是不是走出去跟他们见个面打个招呼什么的。”好满足一下粉丝崇拜偶像的粉粉红心,也好安抚一下他们狂热追捧的情绪,更好让他们能够顺利一点到达眺丰塔啊。 赵晓潼不怎么好心的建议,好吧,她其实只是想沾一下楚千浔这个月光之子的荣光。尝试一下被众人膜拜狂热追捧的滋味,究竟是甜的还是苦的。 楚千浔表情淡淡中透着一丝无奈,苦笑道:“晓潼就别取笑我了。” 这种盛况他经历得多了,所以平常情况下,他一般都不会选择坐有浔王府标志的马车出行。 就算真有用到浔王府标志的马车,顶多也是用来引开那些百姓的,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正经八百的坐在马车上任人堵。 “大家请让一让,我家殿下赶时间去眺丰塔。”外面传来了车夫响亮的喊声,赵晓潼估计,车夫喊这一嗓子肯定方圆八里的百姓都能听到了。 当下含着促狭的目光扫了眼楚千浔,原来楚千浔特意选个嗓门大的汉子当车夫,是这般用意,楚千浔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百姓们听说楚千浔要去眺丰塔,围着马车追逐的百姓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有更多百姓从其他方向加入了追逐行列,而且还统统朝着眺丰塔的方向跑去。 赵晓潼听着外头呼啦啦像要引起地震般密集的脚步声,目瞪口呆过后当即满头黑线了。 “千浔,你确定真的不出去制止一下吗?”这个淡然含笑如杏花春雨的温润男子,魅力也未免太惊人了吧?万一因为共震什么的引起地面坍塌,恐怕不太好吧? 她刚才瞥了一眼,外面往眺丰塔的方向奔跑的百姓,可是不分男女老少,楚千浔竟然男女通杀! 是她太幸运?还是楚千浔太不幸? 楚千浔除了报以她一个淡然又微微透着无奈的笑容外,俊脸之上丝毫不见任何波动。 好吧,赵晓潼发觉,是她太大惊小怪了。瞧人楚千浔淡定的模样,这种场面一定习以为常了。 可是,楚千浔明显低估了这些粉丝崇拜他的热情,也许是他太久没在人群中露面的缘故。追逐马车奔跑的百姓们,竟然越挤越靠近马车,以至马车最后比蜗牛爬得还慢。 而在赵晓潼无奈又烦燥的时候,楚千浔还是淡然含笑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 可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他们的马车居然莫名的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往一侧掀翻。 狂热的粉丝们,有人尖叫着挤近马车,有人纷纷拔出藏在衣衫下的武器,趁乱闪电般凶狠砍落车帘里。 也有人说,看见有一抹浅杏圣洁身影牵着一个娇俏的穿着白狐裘的女子飘然从人群中迅速离去。 待一众粉丝回过神来,因为他们的狂热而造成了楚千浔意外翻车,可能还被他们意外踩踏在车厢里的时候,现场就有无数人嘤嘤凄凄的捧脸痛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楚千浔,绝对已经摆脱了那群狂热的粉丝,直接往眺丰塔掠去。 楚云舒从来没期望街头的混乱,能真的将楚千浔与赵晓潼斩于当下,他是趁着混乱的时刻拖住楚千浔的脚步,进而顺利的在眺丰塔布好埋伏。 “哼,我的好弟弟,你不是自称圣人吗?看来还不是一样动了凡心!”楚云舒为了亲眼看着赵晓潼死于眼前,不惜冒险亲自前往眺丰塔。 这段日子,他可是看得很清楚了。他那个从小是瞎子却偏偏无数人喜欢的弟弟,那个被无知百姓吹捧为什么月光之子近乎圣人一样的弟弟,这回也是动了凡心,真真正正为赵晓潼那个妖女陷下去了。 不过,这也未必就是坏事。除了赵晓潼,也能同时除掉那个从小让他妒忌的楚千浔,他就算多费些功夫,也是值得的。 “晓潼,小心头顶,眺丰塔虽说为上京第一高塔,可它的层数之间的距离并不算高。”眺丰塔的入口处,传来了楚千浔淡淡的隐含关心的声音。 楚云舒敛了气息,默默朝暗处的杀手们打了个手势。 在楚千浔与赵晓潼上到塔顶之前,他们可不能让楚千浔发觉到存在。 透过楼层木板之间的缝隙,楚云舒依稀可以看到楚千浔拥着一袭雪白狐裘的娇俏身影,踏上了眺丰塔的第一层。 蹬蹬蹬,一步步轻缓稳重的脚步声踏在盘旋的楼梯上,楚云舒却觉得他们每一步都似踩在了他心上一样。 他的心随着他们每走一步,都扑扑扑扑的跳得越发厉害。 楚云舒耐着性子,默默在数着他们踏楼梯的脚步声,屏气敛息的等着。 可是,楚千浔他们走到第三层的时候,踏动楼梯的脚步声却停了下来。就在楚云舒暗下气得磨牙时,听得楚千浔那淡然圣洁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 “晓潼,我们就在这看风景吧,别到上面去了。上面太高风太大,你若是为此染了风寒可不好。” 楚云舒随即在心里暗自嗤笑一声:一个瞎子,看什么风景!可他的念头还未转完,忽然恼恨得忍不住想要冲下来揪楚千浔领子。 你楚千浔个混帐瞎子,这时候瞎温柔体贴干什么!不让赵晓潼上塔顶,他的计划要怎么实施? 楚云舒光顾着心里愤恨楚千浔的不配合,却无法冷静下来用心听一听,那个依偎在楚千浔怀里的娇俏女子轻声呢哝了什么。 忽听得楚千浔略显欢快的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那个哥哥明明四肢健全五官完整,可他从小就是看我各种不顺眼,处处都想着高我一头。” “只可惜,他除了出生比我早那么一点点之外,不管是身高外貌还是其他才华,没有一样能超越我的。” 楚千浔的语气淡然如流水,丝毫没有炫耀的意味,可落在本就已经烦燥的楚云舒耳里,那绝对是挑衅轻蔑各种贬低! 被楚千浔一个瞎子看轻,楚云舒立时被气炸了肺。就算他心里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会也绝不会肯承认自己确实没什么比得上楚千浔的。 从小到大,他不知因为楚千浔被人比较过多少回,又被人嘲笑轻蔑过多少回。只因为楚千浔是瞎子,又是紧挨着他排行的弟弟,他这个做哥哥的就活生生被人嘲笑了十几二十年。 楚云舒从小到大积攒下来的忌恨与怒火,一下就被楚千浔这句漫不经心的话“篷”的给点燃了。 怒火中烧的楚云舒,哪里还能再保持冷静理智,大手往角落暗处一挥,立即率先站了出来往下面掠去。 赵晓潼不肯上来也没关系,总之今日这眺丰塔,一定要成为楚千浔与赵晓潼的葬身之地。 楚千浔玲珑剔透的绝不止他的心眼,他的武功也因他之前的无欲无求而臻化境。 空气的波动略起,他便知道楚云舒上当了。 嘴角微微弯了弯,似是有无声叹息落在了风里,而风声又似透着惋惜的呜咽盘旋而上吹过了楚云舒耳边。 可惜楚云舒这会满腔怒火,什么声听在他耳里都让他认为是楚千浔的讽刺。 为了对付赵晓潼与楚千浔,他早早就在整座眺丰塔安排了数十杀手,除了最高那两层外,一二两层也安排了杀手。上面的是为了对付赵晓潼与楚千浔,最下面的杀手是为了防止楚千浔带着赵晓潼逃走。 这会楚云舒从塔高处掠下来,底下的杀手立即就将塔门给关紧了。 “四哥,你真要在这跟我动手,将我置于死地吗?”楚千浔此刻面窗而立,外头呼呼冷风直往里灌,吹得他浅杏色的衣袍如一面柔和的锦旗在暗沉的铜塔里猎猎招展。 楚云舒从第四层一步步慢慢踱了下来,既然被楚千浔认出,他也就索性不躲躲藏藏的掩饰了。他可不认为楚千浔与赵晓潼能在他精挑细选的上百好手中活着走出去,楚云舒冷冷一笑,那声音响在空荡的层塔内,有如外头在冬天猎食腐尸的秃鹰叫声般刺耳难听。 “五弟,今天我这个做哥哥的成全你与心上人生死同穴,你应该感激我。” 楚千浔仍旧没有回头,负手淡然傲立窗前,岿然不动的身影丝毫没有慌张不安,“既然如此,那请四哥出手吧。” 如果楚云舒先对他出手,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的兄弟情谊也湮没在这冰冷的北风里了。 楚云舒怔了怔,不是因为楚千浔的淡然自负;而是外面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与喧闹声。 他略觉不安的伸头望了望窗外,远远可见塔外有大批百姓朝眺丰塔聚集过来。 楚云舒眉头一收,大手往空中一劈。这是命令杀手朝楚千浔进攻的手势,外面的百姓一定是追捧楚千浔来的,他得在那些愚民围过来之前解决这两个人。 万一让那些狂热的百姓知道他在这里杀了他们追捧的什么月光之子,楚云舒想像了一下那个场面,心底就忽然涌上一股奇异的战栗不安。 数十杀手杀气胀满在小小的铜塔空间内,一个个提着寒光闪闪的利刃朝伫立窗边的楚千浔围了过去。 那个被楚千浔一直护在身前的娇俏女子,这时突然钻了出来,抖落碍事的白狐裘,“铮”一声抽出了腰间软剑。微眯着眼睛,冷嗤一声抖出剑花就向那些杀手刺了过去。 楚云舒目瞪口呆的盯着那剑气如虹的娇俏女子,一瞬惊得石化了,“你你不是” 楚千浔这才慢慢转过头,朝楚云舒淡然又轻蔑的一笑,“四哥,从来你就没有真正了解过晓潼。”而轻视那个女子,往往都是需要付出生命为代价的。 楚千浔轻声说完,似是又落了声叹息在冷风里。楚云舒这会倒是听到融在风里的叹息声了,可他没有机会去思考楚千浔为什么而叹息了。 因为下一秒,他便看见楚千浔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杀手砍上了手臂。 而楚千浔明明可以躲开的,却偏偏让杀手的刀给砍中了。不但砍中,还入肉极深,激溅喷涌而出的鲜红血液在瑟冷萧索的冬日里,如同绚丽娇艳的烟花一样,绽放在眺丰塔第三层南面的窗口上空。 这时,外面已经聚集了大批疯狂追逐而来的百姓。 粘粘的猩红液体从天而降,一朵朵绝美短暂的血花,惊迷了百姓的眼也震惊了他们为楚千浔狂热的心。 “吧嗒”一声,有人一摸脸上湿粘粘的地方,放到眼前一看,顿时惊慌又愤怒的大叫起来:“啊血!” 楚千浔突然朗声无奈的道:“四哥,你何必非要咄咄逼人对我下毒手,我已经解释过了,张侧妃惨死在云王府大门外的事与我无关,那是你自己遭到天神怒谴,你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楚云舒一听他这么大声叫喊,心里就知要糟,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楚千浔。 而待楚千浔说完之后,他真是恨得将楚千浔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楚千浔绝对是有意对塔外的百姓昭告,是他楚云舒伤了他们尊崇的月光之子,他楚云舒还是因为遭到月光之神天谴而迁怒楚千浔。 外面的百姓原本只看见楚千浔圣洁淡然的身影临窗而立,只看见楚千浔被人砍伤了手臂,流了很多血! 咳,其实赵晓潼特意为楚千浔准备了一大袋鸡血的,可是楚千浔除了将那袋鸡血弄破之外,也确确实实有意让楚云舒的人砍了一刀。 百姓们沸腾了,粉丝们愤怒了。 他们敬仰的月光之子居然被月光之神谴责的云王所伤,还困在眺丰塔内企图斩杀,这还得了。 “打倒云王,拯救月光之子!”百姓中有人振臂一呼,立时有无数狂热的粉丝也跟着声音宏亮的呐喊起来。 隐在人群中默默观察情况的少女,暗暗在心里擦了把冷汗,悄无声息退了开去。 狂热的粉丝好可怕,激动愤怒的粉丝更可怕,为了生命安全,她还是远离这些狂热分子好了。 外面百姓拯救月光之子的呼声震天,楚云舒心里冒火,可再着急也没用,他的人根本近不了楚千浔的身。 “我们先撤!”无奈之下,楚云舒只得放弃将楚千浔斩杀于眺丰塔的计划。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想办法先避开愤怒的百姓要紧。 因为百姓们,已经有人就地取材,见到什么就拿什么来砸眺丰塔的大门了。 最后的最后,楚云舒领着他的人,从塔另一面顺利逃脱了;而楚千浔虽然放了点血引来狂热的百姓“解救”,可他这点血放得极有价值。 楚云舒胆敢因为天神怒谴的事,向月光之子寻仇还伤了人,这等于彻底失了神意还触怒了民心。 为了安全起见,楚云舒逃跑的时候,特意让他的人分几批走。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赵晓潼不贪心,但狠起来的时候那是绝对够狠。专门就留在其中一条道上等着他的人撤退,然后与司马晨像收割大白菜一样,毫不手软的收割了他们的生命。 在百姓们还沉浸在“救出”月光之子的激动喜悦中,赵晓潼已悄悄将半道截杀的十几条人命藏了起来;待到百姓们热潮散去,准备各自回家的时候,赵晓潼才将那十几条早死硬死透的尸首一字排开的摆在了云王府大门外。 情况就像之前张侧妃死时一样,浑身高度腐烂,可脸却是完全无损的;赵晓潼绝对将他们能够显示出是云王府身份的标志给露出来,好让百姓们辨识。 “啊,月光之神发怒了!”最先路过云王府外的百姓,一发现那些引来大群苍蝇的臭尸首,就先大声嫌恶的惊叫起来。 这一叫,立即就将附近的百姓都吸引了过来。 楚云舒回到府里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外面吵哄哄的愤怒叫喊声给惊到跳起来。 “赵晓潼,算你他妈的狠!”楚云舒心惊恼怒之下,连从来没说过的粗口也爆了出来。 刚刚他才被全城愤怒得要撕了他给楚千浔报仇的百姓们围攻,他前脚在“众目睽睽”之下才伤了什么月光之子,赵晓潼后脚就坐实他得罪月光之神,引天神震怒的“事实”,如此一来,他算是彻底失了神意了。 失了神意,日后他想坐上那个位置,阻碍不知会多出多少重来! “赵晓潼,本王要撕了你!”楚云舒暴怒之下,单掌就将厚重的楠木桌给掀翻了,“不将你千刀万剐,实难泄本王的心头之恨!” 管家战战兢兢的拿眼角瞄了瞄暴怒如雄狮的楚云舒,小心翼翼的问道:“殿、殿下,那外头的百姓怎么办?”再不想办法,他们云王府的大门就快要被百姓给砸破了。 楚云舒冷冷扫过愁眉苦脸的管家,怒声咆哮:“怎么办?连这点小事也要本王出主意,本王养你们何用?” 管家立时惊得冷汗涔涔,连忙躬着身一边求饶一边往外退,“殿下息怒,奴才这就将事情办妥,绝不让他们扰了殿下。” 楚云舒大袖一拂,极不耐烦的剜他一眼,“还不快滚!” “赵晓潼,本王就不相信收拾不了你!”发泄了一通怒火,楚云舒终于冷静下来,慢慢思索着可以收拾赵晓潼的办法。 不管楚云舒的云王府如何被人闹翻天,楚千浔的府邸却是安静平和的。 这让赵晓潼不得不感叹,“看来这些粉丝们狂热归狂热,可面对受伤的偶像,却绝对是冷静理智的。”她不过让人在门外发了个通告,说楚千浔受伤需要安静休养;那些心疼楚千浔受伤的粉丝们,一个个就屏气敛息的婉转的轻声细语的让门房转述他们对楚千浔的关心,然后留下前来慰问的各种礼物,轻手轻脚的依依不舍就走了。 因为前来探望慰问的粉丝实在太多,门房两个人根本记不过来,于是有热心的百姓干脆搬了大撂白纸与笔墨,在浔王府门外摆了张简单的桌子,居然免费的替粉丝们代起笔来。 “可是,千浔,你为什么要让自己受伤呢?之前不是说好了,只是假装受伤,让百姓们看到你流血了就行吗?”赵晓潼低头细致温柔的替楚千浔清理伤口,垂下的长睫掩住她眼里淡淡的心疼,带着几分不解很自然的问了出来。 依楚千浔的武功,与当时他所选的位置,楚云舒那些人是绝对伤不到楚千浔的。 楚千浔淡淡笑了笑,笑声里隐隐透着欢喜与温柔,“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当时的情形,我也是一时大意罢了,你别放在心上。” 司马晨听闻赵晓潼亲自替楚千浔包扎伤口,正从外面风风火火的奔进来,一听楚千浔这话;他就忍不住冷冷挑了挑眉,奉送楚千浔一个嘲笑的眼神:虚伪! 明明就是想借此引起赵晓潼注意好让她心疼,却又不想让赵晓潼自责,不是虚伪是什么。亏他以往一直都认为楚千浔是个谦谦君子,没想到这个谦谦君子也有心思狡诈的时候。 赵晓潼压根没有多想,只当真是楚千浔一时大意才受的伤,专注的清理好伤口,然后又极轻柔的包扎。 她一直没有抬头,所以压根也没看到楚千浔微微上翘的嘴角,跟以往略有不同。更没发现他淡然宁静的笑容里,隐隐的透着难掩欢喜。 让楚云舒失了神意,只是开始,赵晓潼接下来要做的,是让楚云舒一步步失去他的支持者。 可楚云舒也不会坐以待毙的,赵晓潼思索着让他失去权力痛苦而亡的时候,他悄悄的去见了一个巫师。 在城郊偏僻的一所阴暗木房子里,只露出眼睛的巫师阴沉沉道:“殿下,如果你想让那个人迅速暴亡,最好的办法是取到她的鲜血,拿来做血煞。” 楚云舒想了想,“取到她的鲜血虽然有点难度,不过本王一定会想办法拿到的。本王只想知道,拿到她的血后做那什么血煞,是不是就能让她短时间内死亡?” “殿下放心,只要能带来她新鲜的血液,我保证能让她短时间内死亡。” 楚云舒点了点头,眯起的眼里有寒光闪过,“那一切就拜托鬼巫大人了。” 想要混进浔王府绝对不容易,但是想要取得赵晓潼的血液却并不难。楚云舒知道,最近因为楚千浔受伤的事,赵晓潼每天都会亲自出府去选购补血的食材。 那个时候,只要不带任何杀气的普通百姓靠近赵晓潼,就绝对不会引起她的警剔。让一个普通百姓无意划破赵晓潼手什么的,弄出点血来,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楚云舒定好计划,又将计划从头到尾的仔细梳理了一遍,觉得再无破绽之处,这才吩咐人去执行这个向赵晓潼取血的计划。 第二天,赵晓潼果然在固定的时辰内,又出府到集市去选购补血的食材了。在她身后一步之遥,依然跟着一个标杆似的高个子面无表情侍卫。 那个侍卫,毫无疑问就是掩饰本来身份的司马晨,每天以保护之名跟着赵晓潼出府选购补血的食材;他是既欢喜又郁闷,欢喜的是终于有机会与赵晓潼独处,郁闷的是却每天都要眼睁睁看着赵晓潼为楚千浔花心思。 而更郁闷的,他虽然有机会与赵晓潼独处,却没有机会亲密交谈。 一个侍卫跟主子亲密交谈?故意引人怀疑的吧? 就在司马晨恍神的时候,有个急着买老鸡的胖大婶挤了过来,还一下就挤到赵晓潼旁边;她手里挎着那个竹蓝子,在她用力挤进去的时候,好巧不巧的划到了赵晓潼手背,还割破了皮一下弄出血来。 赵晓潼手背吃痛,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司马晨见她回头,立时便发觉她手背被划出血了。一个冷眼凉飕飕的飙向那挎着竹蓝子的胖大婶,他的眼神实在太具杀伤力了,以至那根本不曾意识到自己无意划伤人的胖大婶立即心里一惊,低头看了赵晓潼流血的手背一眼。 顿时无比内疚的道歉,“姑娘,对不起呀,我刚刚不小心弄伤了你,一定很疼吧?”事实上,胖大婶本来是想说这点小伤应该不太疼吧。可她被司马晨那冰冷隐含杀气的眼神一扫,再见赵晓潼长得细皮嫩肉的,立即识时务的改口了。 “要不我替你给钱买下这半只鸡,当是给姑娘道歉?”胖大婶肉痛的捏紧钱袋,不太情愿的说道。 赵晓潼哭笑不得的拒绝她的好意,随后略略扭头白了司马晨一眼。 司马公子,麻烦你别朝一个大婶放冷眼行不行,吓到人家大婶那就是她的罪过了,她不过是被划破一点皮而已。 需要娇弱到人家大婶破费买半只鸡送她来补血吗? 楚千浔也不过是划破一点皮,流了一点点血,你还不是天天往外跑为他选购补血的食材? 咳楚千浔再怎么说,也是因为她才受的伤;况且,流的也不是一点点血,而是很多很多血。她不出力做点什么,她会良心不安,总觉得欠了楚千浔什么。 赵晓潼光顾着与司马晨眉来眼去,眼神交流了;那胖大婶被晾在一边,尴尬的捏紧钱袋子,想给钱买下半只鸡送给赵晓潼,心里又极端舍不得;可不买吧,刚才她又已经说出口,这会再反悔就显得她忒小气也忒没有道歉的诚意。 “大婶,你忙吧,我这点小伤真不碍事。”看见胖大婶还尴尬的杵在一旁,赵晓潼终于也脸色微红,连忙表示自己已经买了鸡让大婶走人就行。 回府的路上,司马晨冷着一张脸,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不停瞪赵晓潼两眼;可赵晓潼压根似没看到他的眼神一样,直接欢快的拿着食材在前头走得飞快。 对于那个胖大婶无意划破赵晓潼手背这段小插曲,并没有人放在心上,赵晓潼买好食材就回府煲烫去了。 而那个胖大婶的竹蓝子,不久之后也被人悄悄拿走,神不知鬼不觉的交到了楚云舒手里。 楚云舒没有半分迟疑,拿到赵晓潼的血液立刻就往城郊那幽暗僻静的木房子奔去。 “鬼巫大人,鲜血拿到了,接下来就全靠大人你了。”楚云舒的态度诚恳而郑重,将那沾着赵晓潼血液的竹蓝子交到只露眼睛的巫师手里;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赵晓潼灰飞烟灭的惨死模样,那双冷鸷的眼睛里几乎迫不及待的透出隐约如释重负的色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等你回来 章节名:第123章 等你回来 不知是楚云舒对那位鬼巫大人太过盲目相信,还是他实在太忙于拉拢各种支持者,除了那天将沾了赵晓潼血液的竹蓝子交出去之后,他竟然没再过问与赵晓潼有关的事,似乎只等着时日一到,就可能大快人心的看到赵晓潼惨死一般。http://om/css-9-1.html 表面上看,赵晓潼也没有再做其他事对楚云舒落井下石什么的。可楚千浔心里明白,赵晓潼最近与司马晨两人瞒着他做了一些事,一些关于更快打倒楚云舒的事。 “晓潼,其实你又何必呢!”楚千浔轻轻放下浇花的水壶,往某个方向驻足凝目,默默在心里暗叹一句。 何必想当然的认为他会为难,而故意隐瞒他。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高高在上的神,他也只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他讨厌战争厌恶杀戮,热爱一切美好事物,但不表示他不能接受战争。 如果战争,能够以牺牲少数人的利益,来换取大部份人的安乐,他也是乐意见到的。 虽然心里微生感慨,可赵晓潼不想让他知道的,楚千浔还是故意装作不知。而赵晓潼每天忙碌的同时,那个拿了赵晓潼血液的巫师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痛啊我、我好痛!”寂静的午夜里,云王妃的卧室里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痛声。 守夜的丫环慌慌张张进去点上灯的时候,只见云王妃满脸灰青的抱着肚子在水红色的大床上打滚。 “来人,快来人,王妃突然发了急病快请大夫!”丫环扯开嗓子喊了一通之后,才快步走到床前试图安抚云王妃。谁也没有发现,这个丫环面上慌张,可眼底却藏着满满仇恨的冰冷。 可是云王妃似是痛得发了狂般,压根不允许她靠近,一个劲的在床上抱着肚子滚来滚去。 丫环无奈,又唤了几个人进来试图一同按住云王妃不让她乱滚,因为云王妃在乱滚时,双手还不停舞动往自己脸上抓。 可是,等其他人手忙脚乱的跑进来后,云王妃却不再乱吼乱嚎,也不再满床乱滚了;而是极其安静的平躺在水红色的锦被上面,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 有个丫环见情形不对,大着胆子唤了她两声:“王妃?王妃?你还好吗?” 可云王妃回应她的,就是无边一般的死寂,整个人平躺在床上,就跟死了一般。 那丫环心跳得厉害,也慌得厉害,最后扫了眼室内众人,捏着袖子伸出手指慢慢挪近床边,巍颤颤的往云王妃鼻翼下探去。 这一探,立时惊得她蹬的弹开,还满脸惊恐的“啊”一声。 “王妃她、她没有气了!” 屋内一众婢女登时被惊得骇失色,一个个面面相觑的愣在原地失了声更没了主意。 就在这时,大夫终于请来了。而楚云舒也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对于云王妃这位发妻,楚云舒心里还是比较看重的。听说云王妃半夜突发急病,虽然心里有些不快被半夜惊动,可最后还是下了床穿戴整齐往云王妃的卧室来了。 楚云舒过来的时候,大夫已经给云王妃看诊完毕,正一脸古怪的摇着头从内室走出。 “大夫,王妃她得了什么病?”不是说肚子疼得厉害,一个劲的在床上打滚吗?怎的现在半点动静也无? 楚云舒皱着眉头,甩着滚边的墨云锦袍在外间堵住一脸古怪的大夫。 “回殿下,王妃她没有病。”大夫不敢直视楚云舒阴鸷透着寒光的眼睛,略略退开一步,拱手道:“王妃她已经大去了,请殿下你节哀顺变。” “什么?”楚云舒这一刻的表情绝对比被雷劈中还要惊悚,拢着眉峰双目圆瞪中激射出人的寒光盯着大夫,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样。 “殿下,老朽说的是实话,王妃她确实是无端突然大去。”大夫被楚云舒盯得心底发寒,悄悄后退了数步,直到退无可退,后腰顶到一角椅背才停下来,硬着头皮重复一遍,“请殿下恕罪,老朽才疏学浅实在诊不出王妃患了何种急病,老朽到来这里的时候,王妃她就已经气绝了。” 楚云舒瞪大眼睛白着脸,蹬蹬的晃开数步,他的王妃就这样突然死了? 无病无灾的,突然肚子痛那么一下就死了? 大夫瞄见他失神瞪目,连忙挎着药箱偷偷从旁边溜了出去。那些婢女一个个也陷在这件诡异事情带来的恐慌中,正人人自危在想着楚云舒会不会迁怒她们,所以对于大夫的偷偷离开,就算有人发现也无人有阻止的意愿。 好半晌,楚云舒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疯一般的扯掉帘子冲进内室。 他三步并作两步往水红色的大床奔去,拨开帘帐一看,这一看,直接惊得他跌跌撞撞的倒退着,撞翻了旁边的楠木小几。 原本面容平静,似安祥睡着般的云王妃,这会却是七窍流血,死状极为可怖! “啊,王妃她!”一个丫环看见楚云舒吃惊跄踉的时候,下意识的探头望了眼床榻,这一望她更直接的失声惊叫起来,还因为惊恐直接晕倒过去。 楚云舒掠一眼床上嘴角似乎泛着诡异笑容的云王妃,脑里忽然闪过一个他自认很荒谬的念头,会不会王妃的死跟他交给鬼巫那个竹蓝子有关。 不管是猜测也罢,真相也罢,这会的楚云舒都没有时间跑去城郊找鬼巫证实。 震惊过后,他要思考的问题是如何将云王妃突然暴亡的消息,以稳妥的方式告知云王妃的娘家。 绝不能因为云王妃的死,而动摇云王府实力最大的支持者。 为了表示对云家的重视,楚云舒第二天亲自穿一身黑,神情悲戚的到云家报丧。 以楚云舒的身份,除非皇帝或皇后死,否则他是不可能为一个王妃穿丧服的。穿一身近丧的黑,还去掉所有带红的东西,这已是他能为云王妃的死做到的最大限度。 云王妃的父母,对于她突然暴亡的事,当然是悲痛欲绝的,而面对楚云舒这般高姿态的重视,云家的家主表示将来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楚云舒。 楚云舒心里虽然有些怀疑,可这个时候,他除了给予云王妃一个隆重的葬礼外,绝不能自己先动手对云家做些什么。 为了不让云家对云王府离心,楚云舒对暗中找鬼巫起用血煞害赵晓潼,却似乎意外害死了云王妃的事,对云家更是绝口不提。 云家也似乎没有因为这云王妃突然暴毙的事,而有迁怒楚云舒的意思。一切看起来仍如以往一般风平浪静,云家作为上京十大世家之一,作为楚云舒实力最强的支持者,似乎仍跟往常一样站在楚云舒那边。 可是,这种平和的假像终于在一件事之后打破了。楚云舒像往常一样,让云家给他提供财物帮助,用于购买武器与粮草时,却被云家以数个理由很轻巧的给推了。 不但如此,楚云舒还无意中发现,他的哥哥二皇子楚林宽在暗暗拉拢云家;而云家,也颇有另投他主的意向。 “赵晓潼,该死的赵晓潼,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坏的事!”不能公开得罪云家,可楚云舒满肚郁结的怒气又无处泄,坐在云王府的书房里,怒火熊熊之下一拳将厚实的书案给打了个稀巴烂。 既然鬼巫能弄死云王妃,那鬼巫自然也能弄死赵晓潼。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允许赵晓潼再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楚云舒以前听说过,用人的毛发也可以作法。现在再从赵晓潼身上取毛发,他还担心会被人调包,可是他不用再让人靠近赵晓潼,也有她的毛发。 楚云舒阴恻恻冷笑着,从一个密柜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褐色锦囊,里面装的就是两根长发。赵晓潼绝对料不到,那一回在云王府邀请她时,已经被他巧妙的留下了两根头发。 “赵晓潼,这次本王定要你死无全尸。”楚云舒将头发重新塞回到褐色锦囊里,捏着袋口的指节一根根突显起青筋,还有可怖的格格声响在这隔音效果极好的幽暗书房里。 楚云舒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将褐色锦囊揣在怀里,急急忙忙直接就骑马去城郊找鬼巫了。 他得趁在天色入黑前,将头发交到鬼巫手里,他这次要亲眼看着鬼巫作法,亲眼证实赵晓潼死了才放心。他绝对不会再让赵晓潼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楚云舒一路狂奔到城郊,心里除了想让赵晓潼立即死的念头外,再无其他能左右得了他。 鬼巫知道自己上次起血煞反害死云王妃之后,垂下黑沉的眼睛,沉默了半晌,才道:“云王殿下,这回你确定拿来的毛发没有弄错吗?” 让他做一次无用功,他不怎么在乎;但一次又一次的话,他就很怀疑这个云王值不值得他耗费心力去。 “鬼巫大人请放心,本王敢以项上人头作担保,这次的毛发绝对就是那个妖女的。”幽暗的木房子里,楚云舒看不清浑身上下都包在黑衣里的鬼巫神情;而同样,他的表情也因为光线昏暗而让人产生诡异恐怖之感。 鬼巫那双似是勾着鬼火的眼睛默默扫了眼自信满满的楚云舒,沉默一下才道:“请殿下将东西交出来吧。” “鬼巫大人,能不能今晚就作法让那个妖女?”楚云舒将装着头发的褐色锦囊掏了出来,微带恳求的看着一身黑还透着阴森邪气的巫师。 鬼巫从巴掌大的窗户望了望外面,阖下眉毛似在掐算着什么,半晌才道:“殿下既然心急,那就今晚吧。” 月圆之夜,一个月中阴气最盛的时间,用毛发作法,应该也能成事。 接下来,楚云舒被鬼巫赶出了那间幽暗的木房子,而鬼巫则独自在房子里布置着晚上作法的用具。 在楚云舒心急又隐隐兴奋的等待中,夜色终于慢慢来临了。 在月色宁静的小院里,楚云舒却坐立不安的负手走来走去。而天际近梢头的一轮圆月,也似在渐浓的夜色下,慢慢染成了诡妖的血色。 楚云舒无意抬头一看,看见天边诡异恐怖的血月竟似在对他笑的时候,心里突然生出毛骨悚然之感,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极度不妙的感觉。 接着,就听闻木房子里隐约传出“噗”的一声,这声音这距离楚云舒绝对听得清楚是有人吐血的声音。 木房子里只有鬼巫一个人在,这吐血的除了鬼巫还能有谁? 楚云舒当即慌了,竟然忘了鬼巫的吩咐,大手往两扇门一推便将门推开了。 外头惨白却又透着血红的诡异月光,就这样直直淌进了屋里,落在了双眼泛着幽光面前却吐出大口鲜血的鬼巫身上。 “你!”鬼巫惊怒凌厉的瞪向楚云舒,可是他的话还未说完,盘坐在幽暗木地板上的身子就僵硬的往后倒了下去,在闭上眼睛前,楚云舒只听得他恨恨的不甘叹息一句:“时也命也她是阴女之命反噬念力之强实属罕见,殿下还帮她” 帮她什么?鬼巫再也不能为楚云舒解惑了,因为楚云舒惊慌奔过去弯腰看他的时候,他已经瞪大眼睛却气绝了。 “鬼巫大人?鬼巫大人?”楚云舒扶着倒地却迅速僵硬的鬼巫不停的摇晃起来,脸上流露的不知是惊恐还是失望。 可鬼巫再死得不甘,也无力回天,也绝不可能再回应楚云舒了。 楚云舒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云王府的,他心里模模糊糊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赵晓潼是个打不倒的妖女,居然连法力强大的鬼巫都被她反噬害死了! 接下来,楚云舒将自己关在黑暗无寸光的密室里,一直关了两天,才终于走出去重见天日。 赵晓潼再厉害,她也是血肉凡躯,他一定会找到办法除掉她的。 “殿下,你终于出来了。”云王府的管家,这些天一直焦急的等在密室外头,看见楚云舒黑着脸出来,虽然人有些清瘦可精神却是不错,立即就上前念叨了。 “府里有大事?”楚云舒冷着脸扫他一眼,很平淡的语气,但声音却冷得能直接冻死人。 “殿下,奴才听说西晋那边出了大事,府里各位先生一直嚷着要见你。”管家被他冷眼一扫,立时觉得有寒风入骨飕飕的冷,连呼口气的功夫都不敢耽搁,立即将最主要的事禀报上来。 “半个时辰后,你让他们到议事厅来见本王。”楚云舒丢下这句,就转身大步往主屋去了。 半个时辰,他得先梳洗,再用膳然后理一理西晋的大事。 “殿下”半个时辰后,楚云舒依时出现在议事厅,他所豢养的一众幕僚早就在议事厅等着了,见他一身华贵的墨云锦袍出现门口,立即有人眼尖的站起来礼迎他。 幕僚们尊称相迎的声音此起彼伏,楚云舒昂然负手而入,进入灯火明亮的议事厅直接就往主位坐去。 楚云舒在暗红的楠木大位坐下才朝众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各位,西晋的事,说说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殿下,属下认为此刻殿下向陛下主动请缨出兵西晋最好。” 楚云舒挑眉,掠了眼率先站起来的瘦张元,冷淡吐字:“理由?” “西晋遭遇历史上最严重的雪灾,与我楚国接壤之地的百姓得不到救援,不少人已经饿死,也因此西晋大多数百姓对他们的皇帝怨声载道。” 张元顿了顿,看见楚云舒没有不耐或不悦的意思,方又条理清晰的接着说道:“如果殿下这时出兵,不但是最容易收复西晋南境的时机,也是收复民心的最好时机。” 楚云舒眉心动了动,虽然西晋南境那几座城池,历史上多有争议究竟是西晋的领土还是楚国的领土;不过张元这个提议却是极好,打着收复领土的旗号,光明正大解救他们楚国处于水深火热的百姓,自然较顺利的得民心扩疆土。 “殿下,属下也赞同张先生的提议。”又一幕僚站了起来,对楚云舒拱手作了一揖,方慢条斯理道:“大殿下二殿下他们这两天也纷纷向陛下上奏请缨出兵西晋,可见这事实乃于我楚国有大益之事。” 楚云舒心下冷笑,什么大益大损?趁火打劫的事能最省力争得最大功劳,当然人人争着去做了。 此番出战西晋若能一举成功收复南境那几座城池,将来可就有一支军队牢牢把握手里,而那几座城池的地理位置十分适合种植粮食,只要能夺下来作为发展基地,将来的皇位之争自然又增加了几个稳操胜券的筹码。 “那张先生说说,父皇不同意皇兄他们出兵,凭什么就会同意本王出兵?” 楚云舒不露情绪,冷眼扫向幕僚之首清瘦的张元。 “殿下与各位皇子自然是有所不同的。”张元胸有成竹的眯着眼睛,瞄了瞄上首端坐的楚云舒,“殿下有数次出兵征战的经验,陛下深知殿下有这方面的才能。” “而且,只要殿下做到以下一条,属下敢担保陛下一定会同意由殿下出兵征讨西晋。” 楚云舒搭在扶手的食指极富节奏的动了动,眼睛光芒掠转,压着几分深沉的炽热扫了过去,“哦,张先生且说说,有什么计策?” “只要殿下向陛下提出愿意倾云王府之力自筹军饷,陛下最后一字会同意由殿下出兵征讨西晋。” 张元的话一落,楚云舒还未发表意见,立时便有人站起来反对:“张先生此言差矣,殿下如若真如先生所说自筹军饷,那陛下对此事会怎么看?” 一个做儿子的有能力筹集几十万大军所需的军饷,这不是等于告诉皇帝,楚云舒有浑厚的财力足可称雄楚国吗? 万一皇帝怀疑楚云舒的用心,以为他有心借出兵征讨西晋之时把控军权图谋反之事,那到时怎么办? “贵先生莫急,我说建议殿下自筹军饷,并不表示云王府自身有支撑宠大军队开支的能力。”张元瞥了眼神色不明的楚云舒,随即将他的腹稿娓娓道来,“只要殿下打出收复楚国领土的旗号,率先卖掉云王府一些产业带头筹集军饷,其他人自然就会纷纷出力。” 西晋现在遭遇严重雪灾,楚云舒若想扩大疆土的同时得到民心,就必须安抚好那些挨饥受冻的百姓。想要安抚那些挨饥受冻的百姓,有什么方法能比直接给予他们御寒衣物与饱腹的粮食更好呢? “张先生此举虽好,可万一此事不成呢?”不成,那就是攻打西晋兵败,到时他们的云王殿下非但捞不到任何好处,还会因此大失民心与帝心。 要知道,无论是主动挑起战争,还是被动卷入战争的,但凡被拖到战争中来的无一不是劳民伤财的结果。 楚云舒没有言语,一直端坐在暗红楠木贵椅中沉默着,听下面的幕僚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各自陈述着支持或反对的意见。 吵到最后,当然是支持楚云舒出兵的人占了多数,当然这些人多数是比较有远见的激进派人物;而持否定意见的,也就是务实求稳妥的保守派。 其实他们这些做幕僚的,不管是激进也好保守也罢,心里都十分明白这个时候的楚云舒,极需要一场战争来改变眼下实力节节被削的局面。 楚云舒自己心里也是雪一般的亮,看着这些人争来吵去,他也不明确支持那一边否定那一方。有时候,多听听不同的意见,考虑事情才会更加全面。 不管他的幕僚们最后有没有吵出个结果,楚云舒心里都已经决定了要对西晋出兵,而且出兵的将帅人选非他莫属。 诚如他的幕僚们所担心的一样,他心里也同样担心,再如此这般实力节节削弱下去,他就甭想再有资格去争那把大位了。 次日上朝的时候,楚云舒不慌不忙的向皇帝提出让他带兵出征西晋;之后一一摆上他的幕僚们经过深思熟虑,还大部份通过的建议,好收复楚国领土解救处于水深火热的受灾百姓。 皇帝考虑了一天之后,又与朝中重臣商量一番,又暗下考察了楚云舒一番,终于在两天后同意由楚云舒出征西晋,由楚云舒直接挂帅领兵二十万浩浩荡荡往西晋出征。 为了应付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楚国各种物资在短时间内被大量收购征集;不过,在结果未知的情况下,百姓们并不敢对楚云舒此举表示出什么不满的情绪来。 毕竟,他们的云王殿下会出征西晋,也是因为西晋的流民在南境掠杀他们的同胞在先。 楚云舒领兵开拔南境这天,天色阴沉沉的,寒风瑟瑟冻得人直哆嗦。赵晓潼隐在离城楼不远的一间临街酒楼,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下面高踞马上威风凛凛的楚大将军,垂眸无声轻笑,“楚云舒呀楚云舒,有梁琛的前车之鉴,你还学不乖么?” “权力一向是令人疯狂的东西,楚云舒也是迫不得已。”这一次,换司马晨坐在少女对面。毕竟促使楚国出兵征讨西晋这样的事,对楚千浔这个楚国皇子来说,不是那么好接受的事。 赵晓潼没有接话,而是神色复杂的瞥了眼对面容光潋滟的男子。 其实她很想问:权力令人疯狂,那么你呢,也为权力疯狂么? 只不过,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这件事,问这样的话题,显然不合适。所以赵晓潼便垂眸,低头转着杯子不作声了。 送走楚云舒之后,赵晓潼也没有闲着。 “杜若,帮我打听一下在哪可以买到最好的玛瑙首饰,这事赶紧些办,我等着要用。” 习惯了包打听的杜若,赵晓潼回到浔王府,立刻就吩咐杜若办事了。 杜若显然很奇怪,不过她看赵晓潼在沉思的样子,也不好细问。 杜若办事的效率显然是极高的,一天之后,她就将消息打听到了。 “小姐,聚宝斋就有上京最好的玛瑙首饰,那里的玛瑙首饰最好最齐全,小姐需要买什么呢?” 赵晓潼只沉吟一下,就直接吩咐,“挑最好的买一整套回来,现在就去,我等着急用。” “小姐是打算送人?”杜若应下声,还是忍不住好奇的多问一句。小姐在上京的时日虽然不短,可在这里,小姐并没有什么熟悉交好的女性朋友,而亲人。 想到惨死的五姨娘与赵紫茹,杜若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还好子轩少爷当初在大梁吵着闹着自己偷偷往楚国来了,不然不知道小姐眼下会变成什么样。 “自然是送人,难道我还会买来自己戴吗?”赵晓潼失笑的扫了她一眼,至于送给什么人,赵晓潼却没有言明的意思。 杜若听得明白,也就识趣的住口不再多问。不管小姐要送给谁,只要是小姐交待的事,她办好就成。 两天后,赵晓潼用过晚膳后,便寻了个理由独自回房乔装打扮一番。趁着朦胧夜色,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悄悄从浔王府的后门溜了出去。 而他出府后所去的方向,赫然是奔着上京中最高雅最有品味的女儿香。 “赵晓潼,你竟然敢去那个地方!”墙头上,有人皱着眉头,一脸郁闷怄死的模样,对着那风度翩翩少年离去的方向咬牙切齿吐出这满心不甘的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魂断女儿香 章节名:第124章 魂断女儿香 女儿香,楚国上京最高雅的规模最大的青楼。在里面的姑娘个个都是香喷喷、娇滴滴的,绝对名符其实的女儿香。 赵晓潼大摇大摆第一次踏入古代灯红酒绿的场所,环顾着里面奢糜的布置与各种醉生梦死的自诩高雅的高级嫖客们,暗下点了点头。 大厅处处香味充斥,人客者众,却没有一般低俗的狎玩在众目睽睽下上演。 这儿确实称得上是高品味的青楼。 “这位公子面生得紧,是第一次到我们女儿香来吧?”俗话说得好,进门便是客。老鸨看见面容俊雅却打扮得绝对土豪金的赵晓潼,立时满脸堆笑亲自到门口将赵晓潼迎了进来。 “不知公子?” “伍,妈妈唤我伍公子即可。”赵晓潼双手背于身后,潇洒昂首阔步的往里踱。 “伍公子是打算听曲点歌还是让姑娘陪酒?”老鸨精明的眼神一个劲的往赵晓潼身上打量,从她头顶的碧玉冠到一身云罗绸到脚上的名贵靴子,被她一双眼扫过,那目光似是将赵晓潼剥光了来评头论足一般。 几眼过去,立即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只初涉人事的雏儿还是一只身家显贵的雏。 赵晓潼为了顺利踏进这高级纸醉金迷的女儿香,可是在一身打扮上下了血本了,老鸨所见的无一不是精品。 听曲点歌陪酒,是女儿香的特色之一,而这些项目的收费自然也是不一样的,至于想再进一步成为哪个姑娘的入幕之宾,那又是另外的服务了。 这里的姑娘一般都只卖艺,想要姑娘卖身,也不是不可以,但要那姑娘心甘情愿才行。 来女儿香的客人,既然自诩高雅,大多表面上都是素养较好的人,一般极少发生强逼姑娘收为入幕之宾的事。 赵晓潼那双灵魂的迷蒙眼眸虽然表现出像一个雏,但她的行为举止却绝不羞怯生涩。她环顾了一圈热闹风流却不下流的大厅之后,直接便掏出一叠银票往老鸨面前扬了扬,笑眯眯道:“我听说女儿香有位香香姑娘,她的才堪称冠女儿香,今晚我就想听听她弹的小曲。” 老鸨瞄过她手里扬起的一叠银票,两眼虽然冒着贪婪的白光,笑容也更加灿烂,可老鸨却没有应下赵晓潼。反而掩下精光,露出一脸为难之相,“哎呀,伍公子你来得不巧,我们的香香姑娘今天身子不爽,不见客人呀。” 赵晓潼暗下冷笑一声,她知道作为女儿香的台柱,香香姑娘是个有脾气会拿乔的主。 经常上演欲迎还拒的把戏来吸引客人,三天两头的不是身子不爽就是心情不好。而她越是这样,那些追捧她的嫖客们便越是心痒难耐,往往心甘情愿的砸大把银子排队等候。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可她,不是香香姑娘的爱慕者,也不是多情的少年郎,她也没有大把的金钱与时间浪费在你追我逐的游戏上。她今晚避过司马晨与楚千浔乔装出来,已经费了很大心力,所以今晚她必须见到香香姑娘。 那位据说是楚云舒红粉知己的香香姑娘,若非如此,她怎么可能亲自前来青楼。 赵晓潼掠了眼满脸为难无非为了抬高价码的老鸨,很诚实的刷一下将一叠银票塞回怀里,转而从袖口摸索半天,掏出一张只画了一个背影的画来。 “劳烦妈妈将这张纸交给香香姑娘,就说故人伍公子来访。”赵晓潼虽然将成叠的银票塞回怀里,可她将那张画纸递给老鸨的时候,还是顺便的从袖口滑了张大面额的银票到老鸨手里。 来了青楼这种烧钱之地,就不能肉痛银子。不过她将画交给老鸨的时候,迷蒙的眼神却隐隐透着一股身份尊贵的凌厉与震慑。 老鸨被她气势所震,伸手接过画,随意的瞄了眼那张只画背影的画,又扫了扫叠在画上的银票;虽然不怎么乐意,可她还是客气了一句:“公子这画我可以帮你交到香香手里,至于她有没有心情见公子这位故人,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面对老鸨的阴阳怪气,赵晓潼半点也没有动气的迹象, 她相信只要香香姑娘看到那张画,就一定会见她。 别人或许看不出那背影是谁的背影,可香香一定能够第一时间一眼看出她在纸上画的是谁。 放眼整座上京,甚至整个楚国,有谁一个模糊背影都能透出一股圣洁宁静淡然洒脱? 她很确定,从香香姑娘所住名唤忆君意的小楼,可以隐约望见浔王府所在。 楚云舒的红粉知己,心里实际。 赵晓潼念头未转完,老鸨就一副深思的目光打量赵晓潼。从她的神情,赵晓潼可以百分百的肯定,香香姑娘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 “伍公子,香香姑娘请你移步到忆君意小聚。” 不能怪老鸨一副深思打量防贼似的眼神盯着赵晓潼,实在是能得香香同意踏入忆君意的客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像今晚这个伍公子,很明显是第一次来女儿香的生面孔,老鸨怎么看都不觉得赵晓潼与香香是什么故交。 “劳烦妈妈给我指路。”赵晓潼笑得温和可亲,似是半点也不觉老鸨疑惑防备的样子,说着又往老鸨手里塞了张银票。 香香同意要见的人,老鸨也不会刻意为难,赵晓潼又如此识做。老鸨纵然满肚子问号,也不会在赵晓潼面前失礼。 在一个粗使婢女的指引下,赵晓潼来到了与前面堂皇富丽奢华的女儿香绝对不一样的小楼,那是后院中一处绝对幽雅清静别致的所在。 “阁下就是伍公子?”赵晓潼仰头打量小楼的时候,有如玉似云的美人从二楼栏杆处含笑望了下来。 天青色的软烟罗穿在她身上,更衬得她腰身细柳不及盈盈一握。因为逆光的关系,赵晓潼看不真切她的轮廓,远远仰望,只觉香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让人舒适沉醉的美。 能够迷倒楚云舒那根大淫棍的女人,绝对从外貌到气质,都是超卓出众的绝顶美人。 只一眼,赵晓潼便收回视线,总仰着头跟人说话,她脖子酸呀。 “我就是伍公子。”淡然洒脱,利落得毫不矫情,也完全没有别人看见香香那种狂热的激动。 确定了赵晓潼的身份,香香有些急切的从小楼上莲步款款而下,亲自将赵晓潼迎进了她闺房里。 一个时辰后,赵晓潼心情愉快的哼着小曲离开了女儿香。 就算听不到她哼什么,单是看她轻快的脚步,就知她此行十分顺利。 就在赵晓潼路过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时,忽然自她背后有条修长手臂无声无息的极快地朝她腰身捆了过来。 在那手臂触上她的肌肤之前,赵晓潼心中大惊,当然她的反应也是敏捷异常的快。 手指一动,便飞快的将贴身藏的锋利匕首给抽了出来,没有回头,直接对着背后伸来的狼爪反手便是一刺。 敢对姐毛手毛脚,先将狼爪砍下来再说。 “是我”低沉的声音隐隐透着无奈与不悦,赵晓潼反刺的动作一滞,在最后关头悻悻的收住了手势。 转过身,冷眼瞪向从树后暗处走出来的颀长人影,微恼道:“你?怎么鬼鬼祟祟的躲在这”偷袭本姑娘? “你这身打扮,刚才上哪去了?”司马晨那双似载着星光的眸子直接往她身上扫了扫,不答反问的盯着她。 还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居然敢偷偷摸摸跑到青楼去! 一想到赵晓潼混进青楼可能被里面的臭男人吃豆腐,司马晨就气得想冲到女儿香一把火将那鬼地方给烧了。 “咳没去哪,就是到处逛逛,我这打扮不过是为了方便。”赵晓潼心虚的别过头,心里暗自哀嚎刚才出来前,为什么不先换套行装再离开。 “为了方便?”司马晨的语气略略渗了不明显的凉意,他手臂一伸,再度揽上了赵晓潼腰身。 而在赵晓潼惊诧的目光里,他略一提气,单掌搂着赵晓潼就往树梢上跃。 “喂,你想干什么?”骤然被提上光线更加昏暗的树梢中,赵晓潼没有生气,只是略略有些不悦。 有什么不能跟她好好说吗?非要动手动脚的! “一身脂粉味,臭!”即使在昏暗的树梢上,赵晓潼也能奇异的看见司马晨嫌弃皱起的眉头,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突然有这么好的眼神。 “喂,我臭我的,没人让你靠近。”赵晓潼发怔间,一头用玉冠束在头顶的秀发被司马晨放了下来,而她身上那件沾了脂粉气据某人说臭的外衣,被他几缕凉凉的掌风扫过,居然就在眨眼间化为片片飞絮。 “可是,我想靠近你。”司马晨说着,那双似是散发琉璃光彩的眸子,有着吸引人的魔力般,定定凝视着少女。 赵晓潼听着他低沉动听的声音,望进那双比万千星光还亮的眼眸,忽然就神一般的发现,那双眸子泛着淡淡乞求与自卑。 蓦然便记起司马晨曾说过的幼年往事,赵晓潼的心忽地揪了揪,随即软了下来,依旧微恼的叹了口气,“可你这样不知道我会冷吗?”寒风瑟瑟的夜晚,为毛她得跟一个外表很高大内心很脆弱的大孩子站在树梢上吹冷风呢? 赵晓潼这一说,当即觉得浑身冷得打颤,不自觉的环抱双臂为自己保暖。 “那这样可觉得暖和些了?”司马晨灼热的气息拂过,随之袭来的是他身上披着的大氅。 他竟然无赖的将大氅一张,直接将赵晓潼圈进了他的臂湾下,几乎紧贴着他。 柔软暖和的大氅差不多将赵晓潼整个娇小身子都包裹在里头,她立时觉得身上寒气尽散,可是,这么暧昧的姿势,身上不觉得冷连脸也微微热了起来。 她不太用力的挣了挣,想要让开一点两人的距离。 可司马晨不容她退让,手臂居然纹丝不动的搂着她;还略略俯下头来,微弱的星光下,他载着深情的眸子凝定她不动,温热的气息一下下拂过她鼻端,那神态有如待她如稀世珍宝。 “晓潼” “嗯?” “还冷吗?” “冷” “那这样呢?”他低低一笑,微凉的薄唇似是无意掠过好敏感的耳垂,赵晓潼浑身蓦然无力的颤了颤。 “晓潼,你很美!” 是一种由内到外的,不仅仅是外表上的,是内在气质才华性格等等,对他有着致命吸引力的人格魅力之美。 赵晓潼挣不脱他的束缚,又见这人丝毫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也就懒洋洋的半倚着他,不怎么在意的呢哝了声“嗯”。 虽然不在意,不过心里还是甜丝丝的。无论是谁,都希望听到别人赞赏的。况且,她虽然达不到国色天香的级别,可也不至于坠入与丑为伍之列。 “晓潼,我爱你!” 赵晓潼愕然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刚才听到什么。她傻傻的、难抑激动的从他怀里抬起头,拼命眨着眼睛看他,“刚才你说什么?”即使真听到了,她仍然不敢相信。 这个时代的男人,能分得清自己的感情? 即使司马晨待她足够好足够特别,他甚至为了她可以不顾性命安危一个人傻傻追着她翻山越岭,可是,她真的没料到,司马晨会对她说出这三个字。 这是最直接最动人的表白。 “我说”司马晨狡黠一笑,唇微低,搂住她腰际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她后脑勺。 在少女傻傻期待眨着水光的眼神里,薄唇轻轻的印在了她一点诱人的红樱上。 赵晓潼只觉脑子轰的一声,然后整个人都晕乎乎轻飘飘的,似踩在棉花上一样。 唇齿相触,在这样星光微弱寒风瑟瑟的夜晚,赵晓潼却觉得整个人都热了起来,那触感是如此美妙令人陶醉,以至在司马晨生涩的探寻技巧下,她也能忘了根本并渐渐沉醉其中。 虽然他们两个人,唇与唇相接并不是第一回,可这一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情真流露。 不但赵晓潼沉醉其中,就是司马晨也渐渐的陶醉在她的美好滋味里,后来直接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 柔软暖和的大氅下,随着两人尝试的接触到深入的亲吻,连温度也不知不觉的升高起来。 好半天之后,直到发觉赵晓潼脸颊发烫,司马晨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 赵晓潼一得自由,立即略略撇过头,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以平息刚才几乎窒息的粗喘。 司马晨看着她艳若桃李的双颊,心情极好地轻笑起来;趁着少女尚在喘气时,他就近她耳垂处低声呢喃:“晓潼,以后别再乔装去青楼了,好吗?” 一想到赵晓潼可能被那些色迷迷的男人,用猥琐的目光剥光般来打量,司马晨心里就有种愤怒得想杀人的冲动。 呼吸终于平稳下来,赵晓潼抬头,娇嗔的瞟他一眼,“我不去,你去?”明知她去青楼为的是什么,还这么小心眼。 “我绝不会去。”司马晨面色一寒,随即又轻声哄道:“你想见谁,我们可以把人约出来。”为什么非得冒险混进青楼去见。 赵晓潼抬头,挑眉无语的看着他。好吧,以后这种事就让他去做好了。他以为随随便便谁都可以将女儿香的香香姑娘约出来吗? “那现在我们该回去了吧?”大冷天的,他们老待在四面寒风的树梢上不好吧? 赵晓潼俏脸上红晕未退,眨着迷蒙眼眸轻轻的推了推司马晨,谁知这一推,司马晨面色古怪的看她一眼。 然后似是压抑着无比难受一样,扭头深呼吸,闷声道:“嗯再等一下下,我们就回去。” “你”怎么了? 幸好赵晓潼今晚的眼神特别好,她又佩服了自己一把,这么暗的天色她居然能看清司马晨面泛潮红,极似在隐忍着那个。 所以后半句她险险的及时煞住,没有问出口。 意识到司马晨的反应之后,赵晓潼刚刚已退了红潮的脸,几乎也立刻的又烧了起来。 她有意让开一点距离,下意识的动了动;可他们两人此刻就站在树梢上,背后是粗直的树干,她能让到哪去呢! “晓潼,求你别乱动好吗!”不知道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吗?某些反应上来,他也没办法控制的呀。 他又不是木头人,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闻着她淡淡香气,他若没有反应他才该哭了。 赵晓潼听闻他声音压抑得难受,连忙乖乖的僵着身子不敢再乱动,万一惹到司马晨兽性发作,她可打不过他呀! 可是司马晨这样忍着真的好吗? “要不,我们先下去,你回去洗个冷水澡?”赵晓潼小心翼翼的瞄了瞄面色隐忍的司马晨,很小声的不太确定的建议。 就她两辈为人的经验,男人那方面得不到缓解的时候,不都是借用冷水之类的外物来冷静的嘛。 “晓潼你别乱动,一下下就好!”天知道,司马晨这会压抑有多辛苦。 他自己也没料到,反应上来会如此凶猛剧烈,他不过就是吻了一下赵晓潼,只不过是时间稍稍长了一点点而已。 还有,他们在树上相拥的姿势稍稍亲密了一点点而已。 他发誓,他的本意真的是为了给赵晓潼取暖的! 赵晓潼就算不看他,也听得出他的声音这会压抑得有多难受,她略略低下头,斜睨他一下,“要不” “晓潼,无论如何,我永远都不会委屈你的。”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他都会尊重她。 赵晓潼心里突然狠狠的震了震,虽然刚才她的意思并不是伟大的要献出自己为司马晨解决那个;可是这会的司马晨能够如此这般郑重的说出这句,她难免的狠狠的被感动了。 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兜兜转转,求的便是这一样了。 赵晓潼忽然环上男子颈项,主动将樱唇送了过去。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司马晨早就已经烙在了她心上,今晚他主动的表白,也让她正视自己内心对他的感情。 “晓潼”司马晨愕然抱住她,半天才欣喜异常的吻住她娇柔香甜的唇,主导这一次他期待以久的,她的回应。 这一回的吻,如和风细雨的温柔没有炽烈澎湃,而司马晨刚才难抑的欲念,竟在这一回甜蜜的亲吻中慢慢平静了下去。 依稀的星光似乎也羞于打扰二人的亲密,悄悄的隐入了云层。 赵晓潼并没有发觉,树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抹颀长洒脱的身影,隐约的可见那锦袍是淡淡的浅杏声。似乎有轻若无声的叹息落进了风里,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只是一阵阵透着寒意的风在大氅外刮过。 树下的影子没有抬头,在下面站了一会,略略弯了腰拾起地上沾了脂粉气的碎衣衫。玉白莹润的手握着那碎片紧了紧,颀长的身影似乎也被风吹得瘦了两分。 风起风过,那人影似乎也随风飘远了。 楚云舒挂帅出征西晋,刚开始时似乎十分顺利,连续的打了两场胜仗;眼看着,只要再坚持打赢两场,他在南境的根基可就算稳了。 可就在楚云舒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时候,后方的补给却跟不上了。粮食与保暖物资,一应俱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后方的补给却完全断了链。 饿肚子,谁还有力气去拼命;再加上天寒,将士们的保暖衣物也不足,渐渐的,军中便出现了怠战的情绪;无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情绪,都会传染。 一个个很快提不起精神,楚云舒在大营中急着跳脚催促筹集物资。 可是,不管他怎么着急也无用,补给跟不上,将士们士气低落,后来的战役几乎节节败退,将他们之前打下来的城池也输了回去。 再后来,被西晋一鼓作气的击退,溃败千里。 二十万大军,退走的时候只剩不到十万。楚云舒觉得一切都完了,颓废之下再加上管束不力,那些饿着肚子的残兵们在败走路过与大梁相接的边境时,竟然不顾一切的闯过去掠夺百姓食物。 如果仅仅是掠夺了食物也就罢了,可他们遇到抵抗的百姓,还毫无道义的将手无寸铁的百姓给残杀了。 这样一来,自然引得大梁皇帝震怒了。 原本大梁与楚国也算交好,两国边境多开通有互市,楚国盛产青盐与动物皮毛,而大梁土地富饶盛产粮食。互市上,两国百姓皆可自由贸易各自所需。 可这互市一关闭,对大梁来说没什么影响,可对楚国来说,那简直是雪上加霜。 要知道,在楚云舒率领大军开拔南境征讨西晋之前,就已经大范围的征购筹集粮草。而楚国本土所生产的粮食并不足够本国百姓所需,现在再因为楚云舒管束不力而导致大梁震怒关闭边关互市。如此一来,楚国很多百姓可就吃不上饭了。 他们手中有再多的青盐也没用,他们总不能将青盐当大米来煮饭吃,对吧。 楚国百姓纷纷对楚云舒怨声载道,民怨渐深,楚国皇帝渐渐也顶不住压力了。紧急从各地调粮食来,可皇帝拆东墙补西墙的举动,绝对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楚云舒带着仅剩的残兵回到上京,立刻就被皇帝召进宫里,除了狠狠数落一顿之外,还被解除了所有职务。 而当楚云舒失魂落魄出宫回他的云王府时,才发觉他的云王府成了一座阴森森的空府。 原来在他回来途中,有染了疫症的百姓为了泄愤,偷偷潜入他的王府里,全府上下除了他,所有人都死在了疫症中。 皇帝训斥了楚云舒,又解了他所有实权,可楚国百姓面临的饥饿问题依然存在。 这时,楚千浔出面了,其他各国未必会卖楚国皇帝的面子,可名满天下的楚五公子一声召集要购粮,那绝对是源源不断的粮食运来楚国。 一个只会好高骛远好大喜功,却将百姓甚至楚国都害苦;一个从不表现却时刻将楚国与百姓装在心头,不动声色为百姓解决大难题。 谁有能力,谁值得信赖,已经是一目了然的事了。 经此一事后,楚国皇帝几乎等同完全放弃了楚云舒,只除了还保留他的封号后,便什么也没再留给他。 苦闷落魄失意无比的楚云舒,想起了他的红粉知己香香姑娘。 于是,便在一个月光惨淡的夜晚,约了香香姑娘在画舫中游湖。 “殿下,人生得意须尽欢。”香香一袭流云纱在身,月光下越发衬得她身腰轻娆多姿。 碧色的酒液自她葱白指间流泻而下,楚云舒盯着他如玉的手,苦笑着,将一杯又一杯的苦酒往喉咙里灌。 “香香说得对,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今晚本王与你一醉方休。” 香香只是温柔婉约的笑,浅酌一下,又挽着流云袖替楚云舒倒了一杯又一杯。 月色朦胧,楚云舒的眼神也朦胧不清了。 三壶的雪梅烧下肚,他其实早已醉了,只不过撑着心头一口闷气,一直烂泥似的趴在桌上不愿闭上眼睛。 “来香香,满上,本王还要还要再喝!” “殿下,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香香执壶的玉手轻轻挪开,抬高;随即站起来,拿着酒壶要走出画舫外。 楚云舒喝沉了,直嚷嚷着还要再喝,见状哪里肯依。摇摇晃晃的扶着船壁站起,跌跌撞撞的便朝那轻盈如流云的绝色女子追了出去。 “殿下小心!” 可香香的提醒未落,楚云舒却头重脚轻的往水里一栽。 只听得“扑通”一声,香香目瞪口呆的望着瞬间沉下水里的楚云舒,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声惊呼:“来人,快来人,云王殿下掉到水里了!” 谢谢若晴美女的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意料之外 章节名:第125章 意料之外 香香的声音绝对惊慌响亮,楚云舒的侍卫以及周边的人听到,立即齐齐紧张的出动。ziyouge.com 黑暗的夜色下,朦胧的湖水里,只听闻“扑通扑通”的声音不绝于耳,而平静的湖面随着这些人争先恐后往下跳激起了一片片水花。 香香提着裙摆弯腰站在船舱外,盯着荡漾如波的湖面,绷紧的绝美脸庞上也同样显示出她的紧张与担心。 只是可惜,这个湖泊暗下是与城中的河流相通的,而且因为地势的关系,暗流之下正应了暗潮汹涌的形容。 很多人跳落冰冷的湖水,寻找了一刻两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至天色放亮;香香在画舫上盯得两眼朦胧,浑身衣裳上也因为久站在外而披了层薄薄寒霜。 但是,一个晚上的努力,并没有找到醉酒落水的楚云舒。 一个晚上找不见,自然还得继续找下去。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楚云舒再落魄,名义上他还是皇子。楚国皇帝再不待见他,表面文章还是得做得光鲜好看。 找,一拔又一拔人沿着与湖泊相通的暗流,一路继续找下去。 而这一找,直到三天后,才在暗流相连的另一条支流中,一个水位弯折的坑洞里,找到了已然全身泡得发白腐烂的楚云舒。 死了便是死了,云王府早在楚云舒回来之前就成了一座鬼府,他这一死也没有几人真正为他伤心;不过皇帝念在他的身份,最后还是同意以不算隆重也不算寒酸的葬礼让他葬入了皇陵。 而实际上,待所有人都以为楚云舒死透得不能再死的时候,这个人都已经被人遗忘的时候。赵晓潼才走进一个幽暗的地牢中,将醉酒醉了几天的楚云舒给弄醒过来。 “赵晓潼,你竟然敢私自禁锢本王,你真以为有楚千浔给你撑腰,就没人能要你的命了?”楚云舒被冷水泼醒,看见自己身陷囹圄,还疑身在梦中,却忽然看见那一身悠然的少女笑吟吟的越过黑暗,站在了铁栅栏外看笑话般盯着狼狈如狗的他。 “楚云舒,哦不,应该称一声已故的云王殿下,你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死透了,现在是葬在皇陵的一条死尸而已。” 楚云舒凭什么还以为自己有资本在这跟她叫嚣? “你”楚云舒惊呆半天,才想明白什么,他暴怒又惊慌的从发霉的草堆中站起,扑向铁栅栏巍颤颤的指着赵晓潼,失声怒吼,“是你收卖了香香,伪造我假死!” “你这个疯女人,你怎么敢!” “云王殿下,我疯不疯你管不着,不过你说的事我已经做了。”什么叫她怎么敢?赵晓潼冷笑着落了轻蔑一瞥在又脏又臭又慌的楚云舒身上,好整以暇的站在铁栅栏外,轻描淡写的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好奇香香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她可是殿下你的红粉知己呀!” 赵晓潼绝对深谙打击人之道,看楚云舒瞬间面如死灰颓然滑坐下去,就知道她这话击中楚云舒要害了。 “哎,我还是好心的告诉殿下吧,香香姑娘暗暗喜欢的人,从来就不是你!”她愿意成为你的红粉知己,也不过是因为这样更方便听到她想听的消息。 不过赵晓潼知道,即使混到如今落魄境界的楚云舒,内心也绝对不会肯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比起残酷的现实,楚云舒一定宁愿永远活在自欺欺人的幻境里。 “殿下你一定不知道,你偶然一句话残杀的无辜百姓之中,就有香香姑娘尚未来得及相认的双亲。” 年幼与父母失散和香香,多年来一直渴望能够再见自己父母,一直渴望着能重归家庭;有个清白正常的家庭,就算贫苦一些也无所谓,只要清白的身份能让她距离心中那个人近一些也好。 可是,楚云舒却将她心底最深切的渴望一刀给砍了。如果香香的双亲早就不存人世,香香也就不会有那样的渴望与幻想。 可偏偏她的双亲健全,就在准备寻回可以重逢的时候,被楚云舒一句话给扼杀了所有希望。 香香就是想不恨楚云舒也不可能!如果香香已经与她的双亲相认,也许她的双亲会嫌弃她也许会疼惜她。 但这一切都被楚云舒给扼杀了,徒留永远也不能圆的遗憾在香香心里。 当赵晓潼将那张只画了一个洒脱宁静的背影给香香时,香香心里对楚云舒的怨恨就达到了顶点。 后面的事,赵晓潼只需稍加点拔,香香就顺理成章的自告奋勇应下了。 “你撒谎,什么失散双亲,一定是你编造出来骗她的。”楚云舒怒吼的声音里透着惊慌与不甘,可纵然不甘又如何,如今他已中了赵晓潼理香香合谋的算计。 赵晓潼眯眼剜他一眼,冷哼一声,残酷道:“哼,谁有空编故事骗你,如果你稍微有一点点关心香香,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只不过自大自恋又瞧不起女人的楚云舒,从来就没有真正想过在女人身上用心,更别说花心思讨好香香一个青楼女子了。 红粉知己又如何,亦不过一个供他排遣寂寞时的玩物而已。 楚云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最终会败在自己轻视的玩物手里。 “赵晓潼,你少在我面前装什么大义凛然,你伙同香香那个贱人算计我,不就是为了给你的娘亲与妹妹报仇而已。” “只不过,赵晓潼,即使我如今被你在外面弄死,我仍然嘲笑你,你根本连真正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谈什么为她们报仇!”楚云舒烂泥一般瘫坐在又臭又霉的草堆上,一脸嘲讽的看着赵晓潼,那双闪烁阴鸷冷光的眼睛里竟然透着胸有成竹的神秘神色。 “楚云舒,这个时候你还想来这个吊我胃口?”赵晓潼冷笑,声音同样夹着冰冷嘲讽,“你别将别人都当无知的三岁小孩来骗,害死她们的真正凶手就是你楚云舒!” 赵晓潼盯他的目光绝对是冰冷而凌厉的,在凌厉当中隐隐还压抑着无边的悲痛。 不管最终谁才是真正毒害五姨娘与赵紫茹的凶手,元凶都是楚云舒。 “我知道,你是恨我将她们掳来楚国;但是我本意并没有想要伤害她们,只要你将我放出去,我一定将真正害死她们的真正凶手告诉你。”楚云舒看见她眼里的凌厉与怨恨,心里真正惊慌害怕赵晓潼最后会杀掉他了。 死到临头,什么尊严身份都是假的,唯有活着最重要。 赵晓潼微眯眼眸,冷冷扫他一眼,“楚云舒,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想用这个换自由?不管他是做白日梦还是黑夜梦,她都不会让他梦想成真。 “我说的是真的。”楚云舒看见赵晓潼完全不为所动,还准备随时离去的模样,立时慌得大叫,“我知道你查到毒害她们的凶手是我一名侍妾,我可以用人头担保,那不是真相,她根本就没有将毒弄到她们身上,她们是被另外隐在暗处的神秘人给害的,目的就是让你恨上云王府对付云王府。” 赵晓潼冷笑着回头,“照你这么说,害死她们的真正凶手就是你的兄弟了?” 楚云舒很想点头说是,就算他要死,能拉一个垫背也好。可是他不想死,所以拉垫背什么的,根本比不上他的命重要。 想让赵晓潼放过他,唯有说实话。 “不,隐在暗处的神秘人并不是我的兄弟。”楚云舒看到赵晓潼在沉吟,似乎开始考虑他说的话,顿时又看到了活的希望,黯淡的眼睛霎时也亮了起来。当然,他不敢拿自己的命来赌赵晓潼的耐性,连忙又道:“我后来特意去了一趟普济寺看过现场,真的在现场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楚云舒目光热切的看着赵晓潼,将后面的给省略了。想要活命,必须握有足够重的筹码,而又要让赵晓潼看到他的价值。 赵晓潼冷眼瞥他一下,别具深意的笑了笑,“放心,在外面你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在乎你现在的生死。” 楚云舒怔了怀,瞳孔一瞬撑大,“赵晓潼,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知道真凶是谁吗?” 慌了?害怕了?还敢凶她?楚云舒真当自己是盘菜,这个时候还有这胆,连她都不得不佩服,佩服他愚蠢作死的勇气。 “不,真凶就是你。”就算楚云舒说的是真的又如何,没有楚云舒,她同样会将那条神秘的毒蛇挖出来。 “与其为我担心,还不如好好担心你自己的将来吧!”赵晓潼轻蔑的冷笑着,回首漠然瞥了眼黑暗中近乎崩溃的楚云舒,轻快的迈着脚步往亮光所在的出口走去。 “将来?我还有将来么?”楚云舒盯着她逐渐淡成虚无的背影,失神颓然跌坐落发霉的草堆。 走到门边的少女脚步微微滞了滞,随即面带浅笑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确实,楚云舒从香香的画舫跌落湖里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任何将来可言。 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人,哦,是一个已经作古化为白骨的尸体,还能指望有什么将来? 不过,楚云舒完全想不到赵晓潼冷血起来,那手段也是异于常人的狠。 之后不久,他就被砍掉手足,挖出一眼,又毁了脸;再然后被活生生置于瓶子当中,制成了不倒翁。 而这只不倒翁的主人,赫然就是随着楚云舒的死一起殉情的香香姑娘。 香香带着她父母的骨灰,与那只特制的不倒翁,离开了楚国在大梁找了块风水宝地安葬她的父母,而那只不倒翁却被香香安置在她父母坟地前面,日日风雨不动的跪着忏悔。 一年后,香香打破瓶子,给了楚云舒自由。不过,转眼又将他送进一条被禁闭的关满麻风病的村子。 对于香香如何处置楚云舒,赵晓潼完全不过问,她当初答应了香香让楚云舒假死将人交出去,只不过当中给香香提了几条比较有趣的建议;至于香香会不会接受她的建议,那就是香香的事了。 此刻,赵晓潼离开那间幽暗的房子,望着头顶灿烂的阳光,她心情好极了。 她的好心情,在回到浔王府后还在持续。因为楚千浔在花园里遇上她的时候,她脸上明媚轻松的笑意还明显未淡去。 都说有些人天生就带有很强的情绪感染力,尤其是当你越在乎那个人,他的悲喜便越发能左右你的情绪。 楚千浔心里隐约明白赵晓潼的好心情因何而来,可面对阳光明媚一般轻松欢快微笑的少女,他心里那些微的沉重感也因她的笑容而驱散了。 “晓潼,我前些天找到一个好地方。”楚千浔的语气很平常,赵晓潼却眼神一亮。 赵晓潼知道,是前些时候她偶尔提了一句,说想找个好地方重新安葬五姨娘与赵紫茹,让她们从此在楚国归根。 之所以不愿意带五姨娘母女的骨灰回大梁安葬,是因为赵晓潼觉得回到大梁回到相府,也没有人真心在乎她们。还不如就在楚国上京这里找块清静地,让她们从此云归云土归土。 “你找到了?这么快。” 楚千浔唇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嗯,要不要去看看?” 赵晓潼重重点了点头,迫不及待的拉着楚千浔就往门外走。楚千浔略略垂眸,无声瞥了瞥透着力度与热度的抓着他手臂的手,她纤白指间的暖意似是带了不明的火般,透过衣袖将那灼人的热度传递到了他心里。 楚千浔心神不禁微微漾了漾,多希望她的急切大意能持续久一些。 只不过,赵晓潼显然一下就回神了,松开手,俏脸微微泛着不好意思的红晕。 楚千浔从来都是善解人意且不会让赵晓潼为难与尴尬的,隔着衣袖的触感与热度不再,他除了心里骤然感到空落之外,立即就意识到赵晓潼的不自然,“我们坐马车去。” 仿佛一直不曾察觉少女的急切与失礼一样,楚千浔这话说得淡然自如之极。 “坐马车?”赵晓潼迈出门槛的脚急忙往里缩了回来,对上次在大街上遭粉丝围追堵截的事,她可还记忆犹新兼心有余悸呢。 “不用担心,只要我们坐的马车跟普通的没什么两样就好。”平常,也就没人认得出他们坐在里面,自然也就不会再有粉丝疯狂追逐的事情发生。 赵晓潼还是很相信楚千浔的,犹豫了一下下,就放心的出门去了。 果然,一辆外面普通的马车,穿过热闹的街道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他们很顺利的到达了郊外一处幽静清雅的山谷。 一下马车,赵晓潼就为眼前所见惊呆了。 入目,根本就是花海一片。 “千浔,你确定要拿这当墓地吗?”赵晓潼心有戚戚的看着他,这会不会太奢侈了点? “不,这片花海并非墓地。”楚千浔淡然一笑,落落大方的远处山谷指去,“墓地在花海的后面。” 也就是说,这片花海其实相当于墓地的前院。 赵晓潼心中一动,细看这片花海,其实每一株鲜花都有人精心护理。这该不会是楚千浔一直亲自种花的地方吧? “千浔”赵晓潼心潮难平的仰面看着眼前温润圣洁的宁静男子,薄薄金色光影打在她俏脸上,隐约可见长睫扇动下,有闪闪水光反射出五彩的虹。 这里,群山环抱,前有清澈溪流。无可质疑的,这是绝对幽静清雅的风水地。 可这里,原本是楚千浔私下种花养草怡情之所,如今却为了她愿意平为墓地。 这样的情谊太重,她怕自己负担不起。 赵晓潼情绪起伏大,楚千浔心里明白,抢在了赵晓潼拒绝前开口:“晓潼,珍夫人与小茹生前,我不能为她们做什么,现在只是我一点点微薄的心意,你就给我这个机会成全吧。” 赵晓潼显然一心在想着墓地的事,压根没留意到楚千浔的一语双关。 赵晓潼希望五姨娘死后可享人间香火,因而特意摒弃了五姨娘的身份,而取五姨娘的名字为号,称为珍夫人。所以楚千浔这一声珍夫人,也是尊重赵晓潼意愿之意。 “可是”赵晓潼仍在犹豫挣扎,她总觉得楚千浔这么做让她心头难安。 “没什么可是的,山谷所在,并不能种花;如果你也喜欢,想必珍夫人和小茹也会喜欢长眠于此的。” 最主要,这个地方是他的地盘。就算日后赵晓潼不在楚国,他也可以时不时前来为赵晓潼尽心。 赵晓潼望着眼前一片风姿婀娜的花海出神,她心中所想的确实就是楚千浔所想的。 这样的情谊,对她来说真的太沉重,她要不起更还不起。 “晓潼,你既然不希望她们回到大梁,不就是希望她们能在楚国安静长眠,如今将她们墓地定于此处又有何不好呢!”楚千浔平淡的声音里,略略透着一丝无奈的落寞,他不过想圆个小小的心愿,为何就是这么难。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所以她才害怕害怕楚千浔这样的好,最终会伤害到他。 “千浔我、我再考虑一下。”赵晓潼闭上眼睛,终不忍再看楚千浔淡然却明显没有光泽的眸子。 “也好,这事也不急在一时。”楚千浔似是悄悄松了口气,她不强硬拒绝就好。 赵晓潼想了想,才道:“过几天,我准备送子轩回大梁,墓地的事待我回来再说吧。” “是吗?已经定好行程了?”楚千浔淡然含笑看着她,似乎毫不受影响的模样,可事实上,听到她要离开的消息,他的心还是明显的抽痛了一下。 “嗯,子轩他现在是赵家的三少爷了,他不该跟着我在外头到处乱跑。”既然让凤子轩摒除了过去的身份,那就要让他融入新的生活。 “那你呢,送他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不想问的,可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楚千浔淡然看着迎风而立的清雅少女,猎猎寒风摇曳着她淡紫的衣裙,为她坚毅的容颜添上几分遥不可及的神秘。裙摆随风飘来,拂过他微弯的指尖,丝滑的触感转瞬从指间溜过;指尖一空,他想伸手去抓,可又怕唐突了她。 只有山谷盘旋的风,吹着芳香的花粉阵阵扑面,抓不住那飘逸摇曳的裙裾,仿佛感觉她逐渐远离他一样,心头突然便空落落得难受,只有略快的呼吸显示出他其实也紧张。 少女低头盯着自己脚尖,无意识的踢着脚下枯草,“先安排好子轩,其他的事再说吧。” 楚千浔怔了怔,赵晓潼这个答案真让他很意外。 “你不去百越?”又一次,楚千浔迟疑着问出了本不想问的话。 其实他更想开口,直接将赵晓潼永远留在楚国。 可纵然不能留她长住,偶尔能看到她回来也好。楚千浔心思转过,眼角略略掠了下后侧的山谷。 赵晓潼并不意外,楚千浔看出她对司马晨的特别,楚千浔眼睛失明,心思更比别人敏感细腻。而她,也没有瞒他的意思。 只不过,她觉得有必要让楚千浔明白,喜欢一个人只是感情的态度,并不是一种生活。 “千浔,”赵晓潼抬头,直面眼前如杏花春雨的温润男子,很认真的道:“我想要的生活,跟权利无关。”甚至跟身份也无关,她想要的只是简单的平常的。 如果因为喜欢司马晨,就要选择跟他去百越,陷进争权夺利的漩涡里;那是一种因爱而选择的生活,可是现在,她觉得她还不能为司马晨做到那一步。 她可以喜欢司马晨,但不会因为司马晨而喜欢上争斗不断的生活。 楚千浔心头震了震,以全新奇异惊喜的目光打量起赵晓潼来。他以为他已经很了解赵晓潼,可在突然不经意的时候,她又会展露出另外不为人知的一面来。 “晓潼,那留在”楚国好不好?司马晨给不了你想要的平常简单生活,我可以。 赵晓潼很明显的意识到刚才的话让楚千浔误会了什么,连忙在他说出不可挽回的话之前打断他,“千浔,我一直都当你是朋友,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朋友之间,贵的是友情,而亲人则是亲情;无论是友情还是亲情,都不会轻易有利益冲突,也就不会轻易改变消逝。可爱情不一样,爱情有激情的成分在,也许那一天激情消褪了,爱情也就淡了。 楚千浔张了张嘴,如果她为难如果她不愿意,他就退守一步罢。退守一步,他们还是朋友,永远的朋友。他们还可以一起谈风论月,煮酒谈诗。 默默落下无声叹息,楚千浔俊脸上淡然宁静的笑容虽多了丝萧寂的味道,可他身上那圣洁美好的气息却似更明显了。 “晓潼,不如我随你们一起回大梁?” 赵晓潼诧异的看着他,楚千浔含笑解释,“子轩的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不过还不太稳定;有我在,岂不方便多了。” 赵晓潼默了默,有万能的楚千浔在,岂止是方便多了。 可是她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呀! 楚千浔堂堂一国皇子,没理由因为她经常的纡尊降贵自贬为孩子保姆。 “我一向居无定所,回大梁也是顺路,再过半个月,小楼那里的赤金小兰该开花了吧?”楚千浔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可赵晓潼很明白他是特意让她宽心才这么说的。 不过赵晓潼转念一想,觉得也对。楚千浔未认识她之前,就是四处游历的。真正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居无定所,不然也不会有名满天下的楚五公子了。 只不过,就算赵晓潼最终勉强同意,楚千浔也未能如愿与赵晓潼同行回大梁。 因为他们看完墓地回府的时候,凤子轩却出事了。 杜若一见赵晓潼与楚千浔从门外进来,立时便跑了出去,心急如焚的道:“小姐,你可回来了,快去看看子轩少爷吧,还有半夏她、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不死,谁能逃生 章节名:第126章 不死,谁能逃生 “到底发生什么事?”赵晓潼目光一冷,脚步加快,但步伐急迫中却愈见稳重。ziyouge.com “奴婢服侍子轩少爷午睡之后,就去了趟茅厕,回来就看到有几个心狠手辣的黑衣人跟半夏他们在对打。”杜若白着脸,显然还处于惊恐之中未平复。 “半夏怎么样了?”赵晓潼压下心里担忧,先问起半夏的情况。之前半夏左手废了,好不容易才努力刻苦的练成右手使剑,她真的绝对不希望再看到半夏受伤。 “黑衣人刺杀子轩少爷的时候,半夏冲过去用身子挡了一剑。” 赵晓潼脚下生风般奔进东边小院,直接冲过去看现场,再听杜若说下去,她都怀疑自己能不能保持冷静。 为什么每一次都在她以为可以过平静生活的时候,就有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黑衣人祸乱他们? “姑娘你忍着,我准备给你拔剑了。”赵晓潼奔到小院的拱门处,就听闻一把略显苍老的声音从最北边的厢房传出来。随风吹来的,还有一阵浓烈的血猩味。 她心里一紧,又加快了脚步往最里头的厢房走去。 既然半夏以身为凤子轩挡剑,证明凤子轩只是受惊吓,而半夏却身受重伤。 有剑留在半夏身上,那一定是被利器砍掉的断剑了。 她知道这个时代有麻沸散,只不过效果没有现代的麻醉药那么好。嗯,也不对,应该是半夏自己不愿意喝麻沸散,不然的话大夫一定会待她睡过去再拔剑。 “大夫动手吧,我忍得住。”半夏没有起伏的声音压抑着极大痛苦,也从最里头的厢房飘了出来。 短短的几丈路,赵晓潼却觉得似是走了一辈子一样。 呼吸略显急促的起伏着,赵晓潼悄然站在了半夏所在的房门外。 望进去,只见半夏半躺在靠门右边位置的矮榻上,胸前插着一把断剑,鲜血早将她襟前的衣衫晕红;目光往半夏的右手掠去,赵晓潼的心骤然难抑地揪痛起来。 手腕处,血红颜色早模糊了原本浅蓝的衣袖,而半夏的手掌此刻正无力的垂在矮榻下。 赵晓潼霍然扭头,无声离去。有晶莹的水珠在她扭头一瞬飞溅空中,湿了正走到拱门处那一墨青一浅杏身影的心。 掠见司马晨与楚千浔同时进来,赵晓潼猛吸鼻子,将撑破胸臆的酸意泛了回去。 “千浔,帮帮半夏吧”求你!她看过了,半夏胸前那把断剑不会致命,可是半夏那几乎被人齐掌划断的手腕,她不希望看到坚韧寡言的半夏最后因为双手全废在沉默中放逐。 赵晓潼声音很轻,微昂的面容上,刚刚被泪水荡涤的眼睛格外的明亮。 司马晨脸色沉了沉,楚千浔云淡风轻的浅笑里出现一丝裂痕。 “晓潼”楚千浔慢慢开口,他从来不知道面对赵晓潼恳求的眼神时,他的心会如此难受。 那种无力感,确实能将人逼疯。 他刚才先去看了凤子轩,确定凤子轩只是受了惊吓,因为在最后关头司马晨及时赶回拦住了那些黑衣人。也从司马晨嘴里,知道半夏伤得极重。 可半夏的右手就算不用看,从司马晨的描述里,他也知道几乎是废定了。 “千浔,你先去给半夏看看,好吗?”先看了情况,再判断能否保住。 赵晓潼几乎连声音也透着恳求,她的声音苦涩而无助,这一刻甚至有种无力的悲凉感蔓延心底。 司马晨瞪了楚千浔一眼,突然直接大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肩头。 “晓潼,半夏会没事的。”虽然说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可司马晨只能这样安慰赵晓潼。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赵晓潼表面上很冷情,实则是个十分重情的人。半夏名义上只是她的婢女,可他知道在她心里,其实早就将半夏当成了亲人。 被赵晓潼在乎的人,都很幸福。 楚千浔沉重的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再拒绝,实在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了。虽然明知希望不大,可这样能让赵晓潼心里的愤怒与难过少一点的话,他不介意做一做无用功。 赵晓潼他们没有直接往半夏所在的厢房走去,而是待到确定里面的大夫将断剑拔出来之后。 待他们现身的时候,大夫正在替惨白着脸却咬着牙关苦撑的半夏包扎。 “小姐”看见赵晓潼,半夏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站起来。 “你别乱动,事情我都知道了,这次你做得很好。”赵晓潼努力不让半夏看出自己情绪波动,微微带笑的上前阻止了半夏起身,“如果没有你,子轩他只怕就” “半夏,谢谢你!”不管以后如何,起码这一次半夏的舍命相护,她永远都会铭记在心。 在赵晓潼与半夏说话间,楚千浔已经让人送了大夫出去,而他自己则蹲下来察看半夏的手腕。 “五公子不用看了,大夫说奴婢的手以后只能这样了。”半夏手一缩,拒绝了要为她拆布察看伤口的楚千浔。虽然半夏极力掩饰,可赵晓潼明显的看到了她眼中的黯然与难过。 “半夏,既然最坏的结果你都可以接受了,为什么不让他看看?”看了,也许还有别的办法保住。 半夏垂下眉,抿着唇不说话。她就是怕这种失望来了一次又一次,她手腕筋脉都断了。 就算楚五公子医术再高,也无力回天的。不过小姐既然执着,那就让他再看一看吧。 几个转念,神色黯然面色惨白的半夏抬起头,不露情绪的道:“那有劳五公子。” 楚千浔眼眸微敛,这一刻的他冷静专业严谨,拆开布条再看半夏手腕的伤口。赵晓潼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病人的,但她看到半夏那低垂无力的手腕,就已经预估到伤得有多严重。 可拆开来看的时候,她眼睛仍禁不住微微一缩。 “半夏,你这情况,我只能尽力。”楚千浔观察过后,很冷淡的说。在他将自己当成大夫的时候,他需要的只是冷静与专业,不需要太过照顾伤者的情绪。 “千浔”赵晓潼无意识的咬了咬嘴唇,眼眸里有些微不明显的挣扎痕迹,“半夏的伤,能不能用羊肠线拿针缝合起来。”纠结了一下,赵晓潼还是将现代常用的医学手段提了出来。 虽然她不是大夫,可在前世,一些急救的医学知识却是必备的。 她用手比划着,解释道:“就像我们平常缝衣服一样,将断掉的筋脉缝起来;这样它们就能更快的长到一块,待伤口长愈合之后,再将线拆掉。” 赵晓潼说得很坦然,一点也不知她这番话有多么惊人。至少在场的楚千浔与司马晨甚至半夏,这三人一向都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但这会俱一个个双目放光,震惊又期待的盯着她猛看。 “晓潼你这主意太好了,我们具体再商量一下。”楚千浔最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即压抑不住兴奋的就想将赵晓潼拉出去。 赵晓潼见他没有直接否决她的提议,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半夏的手还有恢复希望,她就充当一下大夫又如何。 楚千浔一向不是个拘泥形式的人,对于医学上的新鲜事物与手段,他一向都能以欣喜的心情尝试接受。 确定用针丝缝合半夏手腕的伤口,楚千浔便在府里找了几个擅女红的婢女;只不过她们女红再好,平时也只是拿布来缝而已,乍然让她们拿人肉来练手,一个个都惊得头皮发麻两手发抖,根本做不了缝线这活。 赵晓潼无奈之下,只得咬着牙根,在半夏的手腕处发挥她不怎么见得人的针线活。 处理完半夏的伤,就只等愈合看情况能不能保得住了。 “说吧,都查到什么了。”走出半夏休养的屋子,赵晓潼洗净双手之后,几乎迫不及待的在东小院一角堵住了司马晨。 凤子轩到底什么身份,那些胆敢潜入浔王府行刺的黑衣人又是什么来头,她相信司马晨心中已有定论。 司马晨目光落在身姿坚定的少女面上凝了凝,站在角落的银杉树前,默了默。 半晌,才缓缓道:“晓潼,百越有五大家族,凤姓便是其中之一。” “子轩他是百越人?”赵晓潼眸光骤冷,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想过凤子轩也来自百越。 司马晨点了点头,继续道:“他的父亲也就是你在大梁小巷里遇到的那个男子,就是凤家长子。这些年因为一件隐秘的事长年在外游历,据说已有将近六年不曾回去了,就是他在外头娶妻生子的事,也是不久前才让凤家知道。” “凤家有世袭罔替的一等国公爵位,现在承袭爵位的就是凤子轩实际上的爷爷;但是凤国公还有一个同胞弟弟,他的弟弟膝下又育有几个子女,按律,凡是嫡出的凤家子弟都有资格承袭爵位。为了解决争端,百越就立了一条规矩,哪个嫡子最先诞下嫡长孙,谁就有资格承袭爵位。” 这都什么臭规矩? 赵晓潼眉头拧得老高,斜眼极度不满的睨着司马晨。她只听说过拼爹的,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有反过来要拼儿子的。 “这谁定的规矩?不是坑人么这?”大人承袭爵位的事,居然将决定权丢到无辜的孩子身上。 可怜的凤子轩,凤国公府的荣华富贵没享受到,小命却几次三番面临死亡威胁。 司马晨苦笑了一下,他能说定下这坑人规矩的就是他家那位最权威的人物么? “这么说,那些前来刺杀子轩的黑衣人,是他名义上叔公或叔叔辈派来的了?”赵晓潼问得很平静,可她心里已经有了将那些混蛋剥皮煮了的打算。 司马晨表情略显奇怪的点了点头,“大约可以这么推测。” “推测?”赵晓潼声音陡然提高,盯他的眼神隐隐透着难抑的怒火,“别告诉我,那天在小巷外你没遇到那些袭杀子轩父母的杀手!” 既然遇到,依司马晨的谨慎,一定早就暗中查探了。 对方竟然有能耐至此,连司马晨也摸不清他们底细? 司马晨暗下默默叹了口气,他是早就查过了,但是当中的情况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 “晓潼,凤国公的子侄中,有一人是驸马,那个公主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 什么?也就是说,派人刺杀子轩的有可能是后宫的女人? 赵晓潼眉头皱起就没法舒展,既然凤子轩的身份暴露了,对方不得手的话,绝对会一直偷袭刺杀下去。 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送凤子轩回百越去。让凤国公府的力量来保护他,将那些野心勃勃的危险分子一个个全灭了,凤子轩也就安全了。 赵晓潼既然决定要亲自将凤子轩送回百越去,也就暂时不回大梁了;也因为这样,她考虑一段时间之后,最终接受了楚千浔的好意,将五姨娘与赵紫茹重新安葬在郊外那处幽静清雅的山谷,那个正面有一片花海环绕之地。 半夏则在养伤,而面对再次惊吓过度的凤子轩,赵晓潼与楚千浔都不得不花数倍的耐心来开导。 一个月后,半夏的伤好了七成,但是她的手却再也恢复不到以前了。即使赵晓潼按照现代的医学手段,用针线缝合了断掉的筋脉,但长好之后她手腕的灵活性最多只恢复到以前的五成左右。 也就是说,半夏这辈子再也不能拿剑了,至于日常生活自理什么的,倒是没有问题。 赵晓潼没有时间给半夏消沉,她直接用最残忍也最有效的办法告诉半夏,如果半夏不能接受现实,半夏可以一直留在楚国替她打理五姨娘与赵紫茹的陵墓。 如果半夏还想跟在她身边,那么半夏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拾心情,恢复身体的与心理的创伤。 最后,钢铁战士半夏姑娘,果然不负赵晓潼期望,将什么消沉自怨自艾的情绪统统丢掉,表示只要她还活着的一天都要跟在赵晓潼身边。 搞掂半夏,剩下的就是凤子轩了。 在对待凤子轩的问题上,赵晓潼觉得有些事她应该让凤子轩有决定权。 “子轩,姐姐不强逼你回忆过去;姐姐今天跟你商量一件事,你自己考虑一天再给姐姐答复。”赵晓潼将凤子轩抱在椅子坐好,蹲在他跟前与他保持同高直视着他,“前段时间半夏为了保护你受重伤,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凤子轩绷着玉雕的小脸,微带紧张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姐姐今天就告诉子轩。”赵晓潼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声音很轻柔,给予孩子足够的决定权,才能让他从小明白每个人都应有自己该承担的责任。“那是因为有些孩子认为子轩的存在影响了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才会不择手段的想要伤害子轩。” “如果子轩不愿意回去面对他们,姐姐也不会勉强你。”赵晓潼声音不高,但眼神绝对认真,“只不过从此以后,子轩和姐姐就得随时面临危险,不知是明天或是后天,就会再次发生半夏为了保护你而受重伤的事。” “当然,如果子轩是个有勇气面对困难的男子汉,姐姐愿意陪着子轩一起去面对解决这个问题,直到以后我们走到那都不会再有人来刺杀为止。” “子轩不用急着回答,你可以考虑一天明天再告诉姐姐,你是愿意跟姐姐一起回百越面对困难,还是跟姐姐一起回大梁隐姓埋名过随时会面临危险的生活。” 赵晓潼说到做到,也不管凤子轩是否理解她这么做的理由,说完拍拍小家伙的肩头,完全将他当大人一样看待;留一个鼓励的眼神与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难题,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挂着两个明显黑眼圈的凤子轩就跑去找赵晓潼了。 “姐姐”敲开门,凤子轩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我想清楚了,我和姐姐回百越将坏人打倒,然后再跟姐姐一起回大梁。” 赵晓潼一边随意的将披散的头发绑起来,一边蹲下来保持与凤子轩同样的高度,也表现得很严肃的看着他,“子轩考虑好了吗?我们回百越,要面对的坏人也许很多很多。” 凤子轩握着小拳头在她面前用力的扬了扬,童稚的声音微含彷徨与无助,“可姐姐不是说过,不敢面对困难的孩子不是勇敢的孩子。子轩不怕困难也不怕坏人,子轩只怕以后再也不能见姐姐,就像再也见不到爹娘一样。” 凤子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小脑袋也垂了下去,隐隐的童稚声音夹了几分难掩的哽咽与害怕。 赵晓潼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吧,也许她过分残忍了,再怎么说凤子轩也只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 可是,想到未来他们要面对的,赵晓潼就不得不硬起心肠来。 她得让凤子轩随时保持警剔性,就必须让他明白随时都可能面临危险;而除了依靠大人保护之外,他也该有自我保护的意识与能力。 赵晓潼张开双臂,将凤子轩搂进怀里,“子轩是个勇敢的男子汉,你的爹娘都在天上看着你呢,我相信子轩以后会保护姐姐的,对不对?” “对,子轩是个勇敢的男子汉,以后遇到坏人一定会保护姐姐。” 赵晓潼看着面前握着拳头,几乎以发誓口吻一脸严肃看着她的小大人,心里一时酸酸软软的,滋味杂陈的笑了笑。 决定了起程前往百越的日期,可又为随行人员起了争执。 “楚千浔,你一个楚国皇子,无缘无故与百越凤国公的孙子走一起,这不妥吧?”司马晨将行动如轻风流云般潇洒的温润男子堵在花园无人随意看得见的死角,开口就充满了火药味与酸味。 楚千浔看着一脸酸意的司马晨,淡然地笑了笑,“六殿下错了,我随行去百越,只因为我是大夫。”那是患者需要。 言下之意,大夫无国界,跟他什么皇子身份无关。 司马晨想用这条将他困在楚国的理由不成立。 “再说,六殿下现在应该在大梁京城,我记得百越与大梁的十年之期还差一月未足呢。”楚千浔平平淡淡的语气,可反驳起来也绝对不留情面。 想将他困在楚国上京,司马晨还是先摆平自己的事再说吧。 “我的事我自有办法解决。”司马晨暗下磨牙,说起这事他心里就无比郁闷,他千恳求万哄骗的让赵晓潼晚一个月再启程去百越,可赵晓潼就是铁了心般,不管他好说歹说硬是不肯改变主意。 非说什么,这事拖得越久,凤子轩就会越危险。 在楚国上京楚千浔的府邸里,再怎么危险也危险不过去百越的路途。 好吧,想到这里,司马晨更郁闷了。为什么横看竖看他的女人都得靠楚千浔一个外人来保护?他突然无比烦燥的踢了踢脚下刚长寸高的嫩草,心里恨死了自己什么质子的身份。 “哦,六殿下的事我无权干涉。”楚千浔绝对好脾气的温和说道,只不过他的语气怎么听都透着一股讽刺味,司马晨听得浑身不自在,真想一拳挥去打掉楚千浔脸上淡然宁静的笑容。 楚千浔这是告知他,他也无权干涉楚千浔的去留。 我!他是要干涉楚千浔的去留吗?他只是、只是唉,谁让他看上赵晓潼那么个犟脾气的女人呢。 楚千浔看着垂头丧气转身的司马晨,心里就一阵愉悦。 司马公子,未到最后,晓潼最终会选择谁还说不定呢,他若这么轻易放弃他就不是楚千浔了! 最终的结果,楚千浔光明正大随行护送,司马晨只能乔装成侍卫继续偷偷摸摸的隐在暗处同行。 当然,为了将危险降到最低,在出发前往百越之前,赵晓潼就让司马晨传讯回百越告知凤国公府。 他们要带凤国公府的嫡长孙凤子轩回归,同时暗示有无数人找他们麻烦,让凤国公府的人自己看着办。 有了凤国公府出面牵制那些黑手,他们前往百越这一行果然顺利多了。 在楚国境内,几乎没有再遇到任何袭击;而进入百越国境之后,虽偶有不知死的刺客混来刺杀凤子轩,但有楚千浔与司马晨这两人在,每次定教那些刺客有去无回。 只不过,他们也没能从刺客嘴里问出什么线索来。问不出来也不要紧,横竖按照赵晓潼他们所掌握的线索,幕后黑手总逃不过那几个人。 赵晓潼这一行,在长途跋涉了大半个月后,终于顺利到达了百越的元京。 “听说凤国公与他夫人还有几位公子都会到城门口迎接子轩?”赵晓潼在马车里搂着睡得香沉的凤子轩,扭头看向旁边的楚千浔。 她声音很轻,为了不吵醒凤子轩,几乎是凑近楚千浔耳际说话。 至于司马晨,倒是想与赵晓潼共乘一车来着,只不过被楚千浔很客气的拿他的身份说事,四两拔千斤的将人赶了出去。 让一个侍卫跟主子共乘一车,这像话吗? 司马晨还想不想掩饰他的身份了? 所以最后的最后,司马晨无比郁闷的垂着头寒气飕飕的骑马跟在了马车后,眼睁睁看着楚千浔躲在马车里诱惑他的女人。 楚千浔闭了闭眼睛,将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 “凤国公痛失爱子,对长子凤逸留下的唯一血脉当然是重视的。” 赵晓潼想起在大梁小巷惨死的一对男女,也默默的叹了口气,“听说凤国公府所有子女皆为凤国公夫人所出,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很好。” 赵晓潼的语气是复杂而羡慕的,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妾,一奶同胞的感情自然好得多。 所以说,一夫一妻制才会是社会文明进步的产物。 不说其他,单论家庭和睦,这就是必须的。 楚千浔知道她为什么叹气也明白她在暗暗羡慕什么,“晓潼,虽然小茹不在了,可你身边不是还有我这个亲人么?” “进城的出示文书与路引,马车上的一律下来接受检查。”城门守卫的声音打断了赵晓潼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为了接受检查,她不得不抱着凤子轩下车。 楚千浔见状,立时伸过双手,“我来抱他吧。” 许是越来越临近百越的缘故,凤子轩极度缺乏安全感,即使睡着也不肯离开赵晓潼怀抱。这一路上,赵晓潼抱着他,抱到双手都酸麻了。 当下也不推辞,直接就将凤子轩往楚千浔怀里送。 为了不影响到凤子轩,赵晓潼的动作不得不尽量轻柔,身体也不得不尽量靠近楚千浔。双手交接之间,指尖不可避免的与楚千浔相触在一起。 指尖所感受到的温暖与包容,令赵晓潼微微一怔。而楚千浔在触到她指腹瞬间,指掌就像突然被触电一般,心神也不禁微微荡漾了一下,只不过这种让人回味的感觉很快就过去了。 因为赵晓潼很快将凤子轩交到他臂湾里,然后逃也似的退开。 楚千浔垂眸掩下飞闪而过的惘然若失,抱起凤子轩仍姿态潇洒如轻风流云般踏出了马车。 城门口不远的左侧,有一处开阔的空地,空地还建了个石头砌成的八角亭子。 进了城门,赵晓潼一眼就看见左侧的空地停放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那马车前面正正标识着清晰的凤国公府字样。 一望之后,她默默看了看楚千浔,楚千浔抱着凤子轩昂然与她并肩往那空地走了过去。 “两位可是楚五公子与赵四小姐?”还未走出两步,就有个家丁上前询问。 赵晓潼不着痕迹的扫了他一眼,眼神微微外放着冰冷与戒备。 “小人是凤国公府的家奴,夫人思念小少爷心切,一直让小的从今天早上就守在这里等着诸位。”那家丁看见赵晓潼防备他,立时露出懊恼的神色一拍脑袋,随后条理清晰的解释了一通。 “国公与夫人还有府上几位公子就在左边的亭子等着诸位,还请诸位随小的过去。” 赵晓潼点了点头,不冷不热的道:“有劳。” 还未靠近亭子,远远就望见有位衣着华贵的妇人,一脸心急的从亭子走了出来,直往城门这边引颈长盼。 赵晓潼依稀看清那妇人的轮廓,心里忽然有股奇异的说不出来的感受,脚步莫名的加快了些。楚千浔本与她并肩而行,她脚步一快楚千浔自然立即发觉。 “晓潼?”楚千浔配合着她的脚步也加快了步伐,可难免担心的暗暗小声提醒。 赵晓潼吸了口气,让自己奇怪波动的情绪最快平复下来,扭头对他微微一笑,“我没事。”就是不清楚她心里为什么会突然很渴望看清那妇人的模样。 当然,赵晓潼与楚千浔一现身,亭子那边的人立时也发觉了。那衣着华贵的妇人往外走,亭子里其他人也立时跟着追了出来。 赵晓潼在两丈外却忽然站定不动了,这个距离她已经能够清晰看到那妇人的模样了。 她突然便呆呆的愣在原地,似是被雷劈中一般,惹得楚千浔心里疑惑尽起。 而从亭子奔出来的华贵妇人,在看清她的样时,几乎也是同样的反应,呆呆的傻掉一般愣在原地不会反应。 就在这时,在这人来人往的城门口,不知突然从哪钻出来一个小乞丐,眼看着三几步奔到了那慈和妇人前面。 “夫人行行好,赏我点钱吧,我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一张被满头垢发挡住的脏兮兮小脸,一只黑污污的手拿着一只破碗突然递在了妇人跟前。 那衣着华贵的妇人似乎特别喜欢孩子,见对方是个黑污污的小乞丐也不嫌弃,温婉和善的微笑着,扭头往她身后的婢女招了招手,示意婢女放些银子到小乞丐的破碗里。 婢女许是习惯了这位国公夫人随时随地给人施舍,很自然的走上前,从身上掏出几角碎银放入破碗里。 一个小乞丐,银子给多了也没用,也许反而会为他惹祸,所以婢女这看似随意的放银子,其实也是贴心为小乞丐考虑过的。当然,这也是因为国公夫人以前曾吩咐过她。给了银子,那婢女便又轻轻往妇人身后退开两步。 然而就在这时,谁也没留意,小乞丐拿着的破碗底下,突然被阳光反射出一缕寒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离奇认亲 章节名:第127章 离奇认亲 国公夫人身后走来三个器宇轩昂各具特色的男子,但他们的视线都被挡住了,而前面,唯赵晓潼一人看到了碗底那一缕反射的寒光。ziyouge.com 没有任何迟疑,向来对危险警觉极高的赵晓潼头一低,就着脚尖将一颗不大的石子挑起踢飞过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 在石子飞向小乞丐拿着破碗的手时,赵晓潼同时以无比惊人的速度掠了过去。 “哐当”石子踢中小乞丐手腕,那只破碗连同他手里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同时跌落地下。 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赵晓潼却疾风一般护在了国公夫人跟前,还同时踢出一脚将惊得傻眼的小乞丐踢翻。 “晓潼,你还好吧?”继赵晓潼之后,是闪电一般掠到赵晓潼跟前的楚千浔。没办法,就算司马晨有心想表现,他的速度也没楚千浔快。 谁让他此刻是一个隐在暗处的侍卫,没机会与赵晓潼并肩而行。 楚千浔不知道赵晓潼为什么特别在意国公夫人,但他心里最在乎的先是赵晓潼的安危。 在楚千浔淡然神色后是紧张赵晓潼的心思,凤国公与他的两位公子这时也齐齐紧张的掠到了凤夫人旁边。 “娘,你还好吗?”一个长得斯文俊秀的男子扶住震惊的凤夫人,便关心的问了起来。 “你这小东西,快从实招来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另一个浓眉大眼满脸英气的男子却大步滑到痛倒在地的小乞丐前,大手一伸逮着领子将人捞起,便是怒目圆瞪凶狠狠的审问。 凤国公先是细声安抚了一下凤夫人,然后很正式的走到赵晓潼跟前,拱手作了一揖,“这位就是赵四小姐了吧?多谢你刚才救了内子。” 赵晓潼刚刚站好,抬头就撞上凤国公微含探究的眼神。 虽然这位凤国公是中年大叔,不过刚毅冷峻的神情除了让人稍觉有些过分严肃之外,还是张实实在在让人称赞的脸。 当然,赵晓潼欣赏的绝不是凤国公这张不见岁月痕迹的脸,而是他的眼睛。 她难得的发现凤国公竟然有一双跟她相近的眼睛,迷迷蒙蒙的似是永远都覆着层纱,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真实情绪。 而这一对视,赵晓潼心头竟莫名的震了震,还莫名其妙的生出淡淡的亲近感来。 “凤国公客气,刚才晓潼所做不过举手之劳,只要凤夫人没事就好。”再怎么说,凤夫人也是凤子轩的祖母,她总不能刚将凤子轩带回来就让凤家的人受伤吧? 赵晓潼绝对是那种,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说罢,便客气的对凤国公还以一礼。 至少,她不能让凤府的人觉得她家教有失,进而怀疑她对凤子轩将近一年的教育吧! “哐当”一声脆响,立时将别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赵晓潼心里暗暗哀怨了一下,刚刚才想着要好好表现她是个懂礼仪的好姑娘。怎么转眼就给她搞这么大的乌龙,那月牙状的饰物她之前不是一直都藏得好好的吗,她不过弯个腰行个礼,怎就给她掉出来了? 凤夫人在那浓眉英气的男子搀扶下,略显激动的走到了赵晓潼跟前。 “赵四小姐,这可是逸儿留下的东西?”凤夫人激动之余,竟然抢在赵晓潼之前将那牙状饰物拾了起来。 赵晓潼没有在意凤夫人的失礼,反而因看见凤夫人眼里闪烁的水光而心头生闷;这突如其来的感觉令赵晓潼好一阵心烦意乱,就算凤夫人长相和善,她也不至于看见凤夫人眼含水光就心情不舒服吧? “夫人,这饰物确实是凤大公子留下的东西。”赵晓潼没有将东西再拿回来的打算,横竖她一直保管着这东西,也不过是为凤子轩保管的;如今回到凤家手里,也算是物归原主。 “逸儿我的逸儿”凤夫人将那牙状饰物紧贴胸口,闭上眼睛,泪水立时滚滚而下。 赵晓潼看见她悲痛流泪的模样,心头更觉闷得慌,似乎也有感同身受的情绪在心头蔓延一样。 “娘亲别难过了,大哥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你一直为他难过的。”过来抚着凤夫人轻声安慰的,是另外一个长相俊秀斯文的男子。 “二哥说得对,娘亲就别再难过了。”浓眉英气的男子显然不擅言辞,连忙拾着话尾安慰凤夫人。 凤夫人吸了吸鼻子,随即略有些忙乱的掏出帕子擦拭眼泪,“我失礼了,让赵四小姐见笑了。” “夫人,过去看看子轩吧。”站于凤夫人身后那冷峻却伟岸的男人,这会轻轻拍了拍凤夫人肩头,往楚千浔怀中皱眉沉睡的孩子望了望。 “凤夫人,子轩他这一路睡得不好。”赵晓潼不忍泼凤夫人冷水,可眼看凤夫人伸手欲去抱凤子轩,她却不得不出声提醒。 凤国公倒是没急着上前看凤子轩,而是示意那俊秀斯文的男子走到一旁,小声问道:“均儿,问出什么情况来了吗?”凤国公说着,眼角掠了掠那个慌慌张张往人群钻的小乞丐。 眼神却在凤均手里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凝定不放,这匕首锋利无比,非一般的生铁所铸。 凤均摇了摇头,“他只说是有个男人给了他一锭银子,交了他这把匕首让他靠近娘亲,找到机会乘机行刺。” 凤国公不太意外的点了点头,既然凤均问不出那个唆使小乞丐男人的线索,这表示背后之人刻意模糊了自己长相。 “赵四小姐与楚五公子舟车劳顿,不如先到府上安顿下来再详谈?”就在凤夫人心疼又无措的时候,凤国公前来解围了。 赵晓潼看了楚千浔一眼,并没有推辞的意思,“那有劳国公和夫人了。”她与千浔护送子轩回来,自然短时间内不会离开;至少在确定凤子轩适应凤府生活,在确定凤子轩人身安全没有问题之前,她都不打算离开。 而就目前的情况,她最好还是住进凤府。 恍惚间,赵晓潼一行已进入到元京内城真正的贵族繁华地。凤国公府座北向南,占地广阔,住宅分别座落于精雅别致的花园东面,这里的布局与陈设比赵晓潼当初在大梁的丞相府还要华丽贵重几倍。 由此可见,这凤国公府当真是百越根基深厚的贵族大家。 赵晓潼理所应当被安排住在内宅,而楚千浔则被安排在外宅。至于凤子轩的安排虽尚年幼,不过还是按凤国公府严谨的规矩安排住在外宅;只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让他挨着楚千浔相邻而居。 安顿好赵晓潼他们之后,凤夫人迫不及待的拉上自己夫君回正院。 “夫人,怎么了?”在外人面前显得冷峻严肃的男人,面对自己温婉的妻子时,面容线条与声音都不自觉柔软了几分。 凤夫人有些紧张的搓着双手,两眼眨巴巴的看着面前伟岸的男人,“夫君,你有没有发现赵四小姐她的相貌与你有几分相似?” 凤国公一时吃惊地看着她,心里却有些哭笑不得,“夫人这些天一定是休息不好。” “我没有胡思乱想!”见凤国公不重视她的话,凤夫人立即激动的拉着凤国公往铜镜前面站,“你自己对着镜子看看,她的面容轮廓是不是跟你有三分相似?还有她那双眼睛,这世上我还没见到有第二个跟你眼睛相似的人” 凤国公对上凤夫人急切激动的眼神,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不是胡思乱想是什么。 他们的女儿在十几年前就已经。 这会他们的重心应该放在如何安抚子轩,如何尽快让子轩适应融入凤国公府的生活,而不是突然因为一个年轻姑娘眼睛与他有三分相似,就去追寻那虚无飘渺的希望。 凤夫人看见他沉默不语,还一个劲的露出迁就式苦笑,心里越发急了。 “我不相信刚才在城门口乍看见她的时候,你心里没有触动没有想法。” 凤国公默了默,瞥了甚是激动的凤夫人一眼。心里这会是真正的吃惊不小,这么说他的夫人也跟他一样,在刚才那会初见面时,就对那个叫赵晓潼的姑娘产生不可思议的触动与微妙感。 可是,凤国公还是认为这事不可能。 虽然他极度不愿意再拿十几年前的旧事来刺痛妻子的心,可这会看凤夫人显然有些走火入魔的倾向,他不得不皱了皱眉头,特意放轻了声音道:“夫人,薇儿出事那年她才五岁,逸儿也不过十一岁;你应该记得那年他们遭遇了山崩与泥石流,逸儿也说了他看见整辆马车都被冲到山谷下,最后只找到了薇儿一只鞋” 凤国公轻轻搂着妻子,闭了闭眼睛,默默叹了口气,“再说,当年他们发生意外的地方也与大梁相隔甚远。” 也就是不管怎么算,赵晓潼都不可能是他们失散了十多年的小女儿。一个大梁的相府千金,横看竖看都不可能跟他们的小女儿沾上什么关系。 虽然这些年他们的长子凤逸一直自责不愿相信薇儿已经在那场意外中丧生,他的夫人也固执的认为他们的小女儿仍然活着,可是他却坚信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儿已去了天国一端。 虽然找不到尸首,可是找了十几年都沓无音讯,如果他们的薇儿还活着,这些年为什么不回来找他们? “不,夫君。”凤夫人偎在凤国公怀里,难过的按着胸口,莹莹闪光的泪珠悄然从眼角滑落了下来,“母女血脉连心,她一定就是我们失散了十多年的薇儿,不然在城门口的时候,她不会冒险救我。”还能发现得那么及时,救得那么及时。 那速度,现在想起来她还觉得惊奇。就是他们家武功错的凤远,将轻功发挥到极致,大概也就那让人震惊的速度。 可赵晓潼,明明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却能在她面临危险的时候,爆发出惊人的潜能奔过来救她,这不是血脉相连是什么! 凤国公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这些年他的夫人都不知固执的认错了多少年轻姑娘。 但从来没见过她像今天这样,简直固执得让人吃不消。 既然说服不了,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证明赵晓潼,绝不是他们早年失散的女儿,这样才好打消夫人胡思乱想的念头。 凤国公心里很明白,自己的夫人突然如此固执坚持赵晓潼就是他们的小女儿。一是因为赵晓潼的眼睛与他有三分相似;二是赵晓潼收留了子轩一段时间;三是他们的大儿子离家六年,却突然就这么去了。 夫人迫切的想要找回他们的小女儿,大概有着移情寄托的心思吧。 毕竟凤逸的死他们谁心里都不好受。 “那夫人如何证明赵四小姐就是我们失散的薇儿呢?”凤国公轻轻叹口气,顺着凤夫人像以往一样问出这话。其实他心里清楚,凤夫人必定又会像以前一样拿出那东西来试。 “夫君,当年打造给薇儿的冰钻,一直都在我这里保管着,我们只要让她滴血在上面试验一下就知道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女儿了。” 凤国公没有意外的勾出笑容,轻轻应道:“那就依夫人的,不过夫人打算怎么做呢?直接跟赵四小姐表明我们的怀疑?还是悄悄的取她一滴血?” 凤夫人皱了皱眉头,有些心疼的道:“夫君,你说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用来验证她的身份?取她的血总归要弄伤她,我”心疼。 凤国公露出爱莫能助的眼神,“夫人心疼她也没办法,薇儿的冰钻只有滴入她的血液,才会显示她的名字,别人是代替不了的。” 凤夫人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可这样薇儿会不会很痛?” 凤国公愕然瞪目,他的夫人还未证实呢,就已经先入为主的认定了赵晓潼就是他们的小女儿? 难道真有血脉相连的心灵感应? 凤国公沉吟了一会,心情有些复杂的慢慢道:“夫人还记不记得薇儿三岁那年,有一回偷偷拿了你一支梅花簪来玩火,不小心烙了个印记在大腿上?” 说起往事,凤夫人脸上呈现出复杂的表情,一会欢喜一会怀念的,连眼神也迷离起来:“怎么不记得,我还记得因为那个印子她足足哭了十几天呢,老是嚷嚷着疼;后来不疼了,就嫌丑,那么小的人儿,怎么知道美丑呢” 凤国公静静的按着妻子,没有不耐或要打断她的意思,也陪着妻子慢慢的坠入了回忆甜蜜痛苦折磨中。 就算他们的小女儿真早已埋骨多年,他们还有往事可以回忆,薇儿永远都活在他们心里。 “可是夫君,那印记是烙在了薇儿的大腿上呀,她年纪小的时候可现在她是个大姑娘了,那地方总不好”凤夫人很快从回忆中清醒,又是一脸心疼为难的模样。 “这个不急,夫人可以慢慢想办法;我瞧她不放心子轩的模样,大概还得在我们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凤国公没有再提出异议,如果赵晓潼愿意,也许他可以考虑一下将她认作他们的女儿。 可这样的事,凤夫人怎么可能不急呢!一想到赵晓潼有可能是她失散十几年的小女儿,凤夫人就恨不得立刻跑到赵晓潼面前,直接让赵晓潼告诉她腿上有没有烙印。 可凤夫人又怕自己这样会吓到赵晓潼,而悄悄取血来验吧,她又心疼赵晓潼一时真是愁上眉头了。 这边凤夫人拉着凤国公商量确认赵晓潼身份,那边赵晓潼也心绪不宁的找楚千浔去了。 楚千浔住的地方有个小花园,花园里修建有个琉璃瓦的六角亭,周围种植着翠竹与芍药,远远望去既赏心又悦目。 “千浔,你说幼儿时期曾连续高烧的话,会不会将一个人的记忆掩埋起来?”此刻,赵晓潼坐在亭子里铺着软垫的石凳,却没有心思惊叹凤国公府的奢华与贴心。 她的心情竟然也跟凤夫人一样,急燥中隐约透着奇异的不安。 楚千浔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想了想,才缓缓道:“晓潼,每个人对幼时的记忆不同,有些人大概对六七岁之后的事才会有印象;有人早的话大概对三岁之后的事会有模糊印象。至于连续高烧会不会造成幼时记忆缺失,这样的例子我还真没遇到过。” 他也就是因为赵晓潼的关系,才与小孩接触多起来,也就是最近这两年才花多些心思研究有关小孩方面的病症。 赵晓潼略感失望的垂下眸来,“也就是说,即使真能找回过去的记忆,也未必能记得什么。” 她因为心里对凤夫人突然生出那种亲近怪异感,还特别详细的询问了一下杜若,有关她小时候在别庄的事。 据说她五岁那年曾连续高烧不退,后来再醒过来,她就变成了傻子。 所以她的记忆中,根本没有一点点关于在别庄生活或之前的事。 “晓潼是怀疑什么吗?”楚千浔有些不安的看了她一眼,赵晓潼的态度实在让他心里不踏实。 “哦没有。”赵晓潼摇了摇头,随即站了起来,“赶了大半个月的路,你也挺累的吧,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虽然她对凤夫人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过这也许是因为凤子轩的关系吧,一定是她想多了。 楚千浔其实很想多留赵晓潼一会,不过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她这会的情绪不高,而且明显有心事。 “嗯,你也回去早些休息。”楚千浔也站了起来,摆出亲自送人的姿态。赵晓潼不想说的,他就装作不知好了。 从来,他就不想在任何方面让赵晓潼为难。 赵晓潼不将心底奇怪的感觉放在心上,问过楚千浔没有什么办法找回幼时记忆,她便也不纠结过去。 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应向前看,活在回忆里,除非她已经老得快死了。 可凤夫人显然不像赵晓潼这么通透豁达,在对待她失散了十多年的小女儿,又固执认定没有死亡的前提下。凤夫人十分心急的想要证实赵晓潼身份,很想知道究竟这个让她有血脉相连的奇怪感觉的姑娘,到底是不是她找寻多年的女儿。 可惜的是,赵晓潼沐浴的时候从来不喜欢有下人在旁服侍;所以凤夫人想要找机会悄悄打听赵晓潼腿上是不是有梅花烙印这事,根本就行不通。 心疼与想认回女儿的念头在心里默默几番较量之下,凤夫人终于忍痛的下了决定,先认回女儿这事更重要。 让赵晓潼流点血受些苦也是迫不得已,她往后一定会好好补偿的。 这天午后,凤夫人身边的郭妈妈拿着做绣活的针线来找赵晓潼。 因为凤夫人打算给凤子轩做新衣裳,特意差了郭妈妈向赵晓潼打听一下凤子轩的喜好。 还让赵晓潼指导了一下绣样,期间赵晓潼毫无防备的拿了针线为郭妈妈示范。 一个不小心,赵晓潼就被针刺了一下指头。 “夫人,奴婢拿到赵四小姐的血了。”郭妈妈找借口回到凤夫人的院子,立即便将那支带血的绣花针交了上去。 “不过夫人,这绣花针沾的血很少啊”郭妈妈有些怀疑的看着激动的凤夫人,这么少的血真的行吗? 就算赵姑娘真是他们家二小姐,这点血在冰钻上也验不出什么来吧? 郭妈妈眨了眨眼,轻声的提醒着凤夫人。她刚才还偷偷的换了根大号的绣发针去试赵姑娘呢,真按夫人的吩咐拿最小的绣花针去,估计那点血连半个字都验不出来。 “不少了,这根针的血就够了。”凤夫人看着带血的绣花针,一时发起愣来。 如果赵晓潼不是她的薇儿怎么办?这些年她已经失望无数次了,她真怕自己等不到认回薇儿那一天。 无论如何,凤夫人都坚信凤薇活着。什么山崩泥石流,什么找到一只鞋,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只要没发现尸骨,她的薇儿就一定还在人世。 郭妈妈见她发愣,便知她在犹豫。可这事犹豫到最后,夫人也是会做的。 “夫人,这儿风大。”郭妈妈说着,瞟了眼凤夫人手里的绣花针。 言下之意,你再不赶紧拿出二小姐的冰钻来试验,这血可就被吹干了。 凤夫人微微笑了笑,笑容既苦涩又期盼,在郭妈妈的提醒下,终于拿出了经常揣摩的冰钻。 小心翼翼将绣花针上的血液弄上去,然后睁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 “一定是一定是”郭妈妈看着凤夫人紧张的呢喃,心顿时也莫名悬了起来。 努力争取,这个月完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赶着作死 章节名:第128章 赶着作死 小小的血点慢慢沿着冰钻细腻的纹理往里渗,凤夫人两眼瞪得大大,郭妈妈则眯起眼睛成了一条缝,两人都同样紧张的盯着一动不动。ziyouge.com 渐渐的,血点散开形成一个凤字,凤夫人立即激动的含泪带笑道:“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凤字” 就在凤夫人激动欢叫的时候,另外扩散和淡淡血色也慢慢的形成了另外一个不太明显但笔画绝对清楚的薇字。 “薇是个薇字!”凤夫人这一刻竟然激动得失态的紧握着郭妈妈双手,哽咽道:“郭妈妈你看见了吗?是个薇字,她果真是我的薇儿,真是我的薇儿!” 凤夫人反反复复的,惊喜得语无伦次,只会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好半晌,同样替她高兴的郭妈妈见她平静了些,才轻声带笑提醒:“夫人,国公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 “对对,我这就去告诉他,那就是我们失散多年的薇儿。”凤夫人转身,一阵风般奔了出去,那速度快得简直惊得郭妈妈傻眼。 凤国公知道这个消息,欣喜的同时心里不禁默默一阵唏嘘。谁也想不到,他们失去一个儿子,却找回以为多年就已经不在的女儿。 真是造化弄人,他们的儿子凤逸离家多年,四处辗转除了那件事外,一直就在不停的寻找这个当年因他疏忽而下落不明的妹妹。 可最终,凤逸临死前见到了这个心心念念的妹妹,还将唯一的血脉托付给她;而正因为凤逸的托付,才让他们冥冥中意外找到这个女儿。 凤夫人与凤国公确定了赵晓潼的身份之后,很快就将赵晓潼就是凤薇的消息也告诉了他们的两个儿子。 唯一还不知道这件事的就是,已经出嫁为晋王妃的凤府大小姐凤絮。 这一家子商量过后,决定由凤夫人亲自向赵晓潼揭晓这层秘密。 这天,凤夫人眉目间掩着忐忑与紧张前来邀赵晓潼到一座名为沁玉阁的院子。 赵晓潼在门外望了望金漆飞舞的牌匾,眼神流露出淡淡的若有所思,才迈步踏进里面。进入到院子里,立即便见一池茂盛灿烂的牡丹花栽种在院子最起眼的位置,而池子最中央一颗亭亭玉立的墨色牡丹尤为惹眼。 赵晓潼轻轻挑了挑眉,她认得这墨色牡丹可是极为的品种。 再往左边望去,只见健硕的银杏之中搭着一架藤萝秋千,缠绕架子而生的藤蔓有点点嫣红点缀着,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立时传来阵阵让人心旷神怡的花香。 院子西侧一面墙攀种着绿意油油的常春藤,长长藤蔓翠叶沿着墙壁重重叠叠蜿蜒垂落,一阵风吹过来,枝枝叶叶都随风摆动,看起来仿佛一片绿波荡漾的海洋一样,在这样冷寒萧索的冬日里,竟让整个小院看起来都生机勃勃。 “晓潼觉得这个院子布置得还行吗?这些年来,每天都有人打扫着这里因为我相信薇儿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凤夫人忐忑的看着赵晓潼,小心翼翼的语气里隐隐透着试探。 此刻她们就在藤萝架旁的银杏下,赵晓潼看着浑身都似乎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凤夫人,眉梢略略上挑,若有所思的道:“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她总觉得今天的凤夫人古里古怪,好像处处都在小心翼翼讨好她一样。 “晓潼”凤夫人忽然激动的捉住了赵晓潼双手,看她的眼神,欣喜中透着激动,激动之下隐隐的可见泪花在闪动。赵晓潼见状,当即大吃一惊,可不容她开口,凤夫人就将当年凤逸带着凤薇出外后遭遇山崩与泥石流失散的事一一道来;在赵晓潼还未回过神,就将她如何曲折证实赵晓潼身份的过程也详详的源源本本告诉了赵晓潼。 “晓潼哦不,薇儿,你就是娘失散十几年的女儿,凤国公府的二小姐。”凤夫人含泪带笑,一脸欣喜心疼又忐忑的看着赵晓潼,“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都是娘不好” 赵晓潼默了默,瞄过被凤夫人一直捉紧的手。心里的震惊与激动并不比凤夫人轻,只不过她向来对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好,此刻面上并不表露什么。 好在她的接受能力强,再结合她之前对凤夫人与凤国公突然涌现的奇异感受,慢慢的便能接受这样离奇的身世了。 好吧,从今以后,她又得再改一次名字了。从祁曦帆到赵晓潼,她活得很好,相信以后从赵晓潼变成了凤薇,她也一样能活得很好。而且,她相信只会活得更好。 默默在心里做了几番建议之后,赵晓潼,哦不,凤薇含笑看着凤夫人,目光也隐约流露着欢喜激动。 “薇儿你会不会责怪娘?”凤夫人见她不言语,含泪眼眸立时带着忐忑不安看她。 凤薇摇了摇头,“娘,事情都过去了。”她真的谁也不责怪,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眼眸垂下,凤薇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只是有些遗憾,凤逸她的大哥,她们这辈子注定没有兄妹缘,难怪那个时候她面对一个陌生人的凤逸,心里也会觉得莫名心痛。 难怪那个时候在大梁小巷遇到他们,她会不顾危险一头闯进去,这也算上天在冥冥中成全他们最后一点兄妹缘份吧。 大哥走了,却似在冥冥中牵引她回家了。 凤薇这一声娘叫得极其自然顺口,似乎她这些年从来没有远离过凤夫人一样。凤夫人的眼泪一下就汹涌的奔出来了,握她双手更加用力,“薇儿” “夫人,二小姐回来了就好。”郭妈妈也一脸欣喜的看着这对母女,她心里是由衷为夫人感到高兴。这些年,夫人因为二小姐的事,人前人后没少落泪,也没少责怪自己。 只是可惜大少爷却永远也看不到了。 “对、对,薇儿回来了就好。”凤夫人慌乱的掏出帕子擦拭眼泪,凤薇见状,心里微微泛酸,不着痕迹的也掏出帕子替凤夫人轻轻擦拭起来。 “薇儿,你进来看看,这是你以前住的屋子,这些年我一直让人天天打理着,娘就是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凤夫人说罢,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进了屋子。 迈进里面,凤薇放目四顾,发现整个屋子里的陈设都是崭新的。不但样样都是新近布置,且每样都看出价值不匪。 梳妆台是用玳瑁彩贝镶嵌的,名贵的金丝楠木台面上摆放着一个大红漆雕荷花的首饰盒。三间屋子之中只用一人高的荷花丝帛刺绣屏风隔断,阳光自外面从菱形花窗倾斜洒入,显得一室都明媚温暖。 再望向那花梨大理石书案,只见上面整齐摆放的素绢熠熠发光,旁边整齐有序的叠放着各种名人书帖与各色笔筒和狼毫笔;再往旁边,典雅的琴架上放着一张乌檀色的古琴,琴架不远的青花瓷瓶里还插着一支极为素雅的白色牡丹花。 凤夫人知道凤薇自幼喜爱荷花,只不过这个时节荷花难寻,只好拿了同样花朵硕大气味清淡芳香的粉白牡丹代替。 见凤薇一声不响默默打量,凤夫人期盼的眼睛里泛过一丝忐忑:“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什么都准备了一点儿,如果这些你都不喜欢也不要紧,你说出来,娘让人马上给你换了。” 凤薇看着她,鼻子不可抑止的泛着酸意:“多谢娘,这一切都很好,我很喜欢。”有人十几年如一日的将你放在心上记挂,一日不曾将你或忘,这无疑是人间最幸福的事情。 凤薇很感动,是真的从心底感到幸福欣喜。 这才是她真正的家,这才是她真正的家人。她的娘亲,从来就一直以她的喜好为标准。 恍惚中,凤薇似乎看到了朦胧的幼年画面,那个时候,仿佛也是在这个院子,她坐在娘的膝上调皮的拿着仿真的松鼠尾巴逗。 凤夫人见她真心欢喜的微笑,忐忑的心情才微微放松了些。 “薇儿,你快来看看,这些可都喜欢?” 凤薇反握了握她的手,浅浅笑了笑:“娘,一切都好,只要有娘的地方,什么都好。” 这一刻,凤薇才仿佛从五姨娘与赵紫茹惨死的阴影中走出来。 只不过,她就算回到了真正的家,她也不会忘记五姨娘与赵紫茹的仇。 不错,就像楚云舒说的一样,五姨娘与赵紫茹的死并不是楚云舒下的毒手。当然不是说继云王妃偷偷下毒的人不是云王府的人,而是楚云舒的人未动手之前,已经有人抢了先。 而那个人,据凤薇所查证,隐约也指向了百越这边的人。 除了凤子轩真正身份暴光,她不得不将人送回百越之外,她还有更深一层的理由。 凤薇看着喜极而泣的凤夫人,压下心头万千思绪,笑着温和道:“娘,我们去看看子轩吧。” 那个可怜的孩子,回到凤国公府住了这么久,还是很抗拒凤家人亲近;整天就粘着她和楚千浔,司马晨回到百越之后似乎一直就忙得不见踪影。 “哎,我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凤夫人一直握着凤薇的手不放,似乎生怕一松手,她刚刚找回的女儿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出了沁玉阁,凤薇一眼掠见门外笔直而立的父子三人,那眉宇间明显的松了口气。 她低头瞄了瞄与凤夫人相握的手,飘荡空落的心似乎在这一瞬落到了实处。 “薇儿回家就好。”一脸严肃的凤国公显然不太习惯如何在子女面前做一个慈父,声音微含感慨却表情怪异的看着凤薇。 “嗯,有爹娘在的地方,都好。”凤薇是真心的很自然的叫他,也许这就是血脉亲情,即使时间与空间让他们阔别多年,即使他们期间的生活都少了彼此的参与,可血脉的维系却永不会因为这些而消散。 “薇儿,还有我呢?”凤国公左侧那浓眉英气的男子不满的凑出头来,“快叫一声二哥听听。” “嗯,叫一声二哥,这条南海珍珠项链就送给你。”他扬了扬手里的首饰盒,那语气神态活脱脱将凤薇当小孩子一般的逗。 凤薇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凤国公眼含期待的转过头来,“二哥。” “哎,真是好妹妹,这珍珠项链送给你了,再叫多几声来听听。”凤致嘻皮笑脸的将首饰盒放到她掌中,抛了个哥俩好的眼神过去,“薇儿,以后谁若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二哥,二哥一定将他揍得跪地求饶给你出气!” “二哥,你怎么抢我的词!”凤国公右侧那俊秀斯文的男子也稍稍上前几步,漫不经心的眉眼挑起,扫过凤薇熟悉又陌生的轮廓,“薇儿,我这一对冰魄手钏虽没有二哥的珍珠项链那么重,可这是三哥我珍藏多年的宝贝哟,现在我将这对宝贝送给你,你也该表示表示吧?” 凤薇掠过他微微弯起的唇角,心里既感动又欢喜,随即接过手钏,甜甜道:“多谢三哥。” “好了好了,你们俩边去吧,别妨碍我和薇儿去看子轩了。”凤夫人笑骂一声,佯装嗔怒的抬手戳了戳凤致与凤远兄弟。 说罢,凤夫人似是生怕凤国公父子三人会跟她抢人一般,拉着凤薇赶紧就往凤子轩的院落走。 凤薇又是无奈又是感触的回头对那同样器宇轩昂的父子三人笑了笑,随着凤夫人走了。 隐隐,还听到她那憨直的二哥凤致在轻声嘟嚷:“娘这是有了妹妹忘了儿子,我们好歹也生得威武讨喜,她怎的就这么不待见我们!” “真是美色误人,不我说错了,是美色误娘。” 凤远不客气的爆了他一个栗子头,“二哥说什么呢,我们的薇儿才不误人呢,她是聪明讨喜。” 凤致摸了摸泛红的额头,恼怒的横他一眼,夸张的捧心哀嚎:“完了完了,薇儿误人呀,连凤远这小子都没大没小了!” 这边兄弟笑闹的声音,凤薇与凤夫人皆清晰可闻。凤夫人见她没有露出什么不悦或嫌弃的情绪,才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薇儿,你不会责怪你哥哥他们吧?他们平常” “娘放心,哥哥们都很好。”她知道,凤致与凤远特意在她面前表现得这么跳脱没规矩,完全是担心她会排斥他们这些家人。 其实,她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排斥呢。被人捧在手心,如珠如宝的感觉,除了真正关心在乎她的家人外,又有几个能无欲无求这般待她。 她欢喜珍惜这个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家,她更珍惜家里每一个生怕惹她不快的家人。 以前在大梁丞相府,她费尽心思日夜要筹谋的,是如何护得五姨娘与赵紫茹周全,如何能在那吃人的富贵牢笼里好好生存下去。 现在这里,这个家真好。有那么多珍重她的家人一起撑起头上那片天,挡着外面的风风雨雨。 “姐姐,你可来看我了。”凤薇尚在愣神间,忽然有颗乌黑的小脑袋撞进她怀里。 凤薇下意识的看了眼凤夫人,只见凤夫人一脸羡慕渴望又难过的看着搂着她撒娇的凤子轩。 凤薇微笑着,给了凤夫人一个鼓励安抚的眼神。 娘,慢慢来吧,子轩迟早会接受凤家的。 凤夫人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掩下失落与复杂情绪,看着凤薇拉着凤子轩小手进了屋里。 凤薇接着很认真的将她是凤子轩姑姑的事,简略用最显浅的道理说了出来。 凤子轩显然不太明白人与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只不过听到凤薇以后会一直住在凤府陪着他,他就两眼放光的看着凤薇,一直问:“是真的吗?姐姐,你没骗我?” 凤薇嘴角微抽,瞬间满头黑线冒出,这小子,她什么时候骗过他来着?还有,她刚才不是已经让他纠正改口叫她姑姑吗?怎么还叫姐姐? 没看见他的祖母她的娘,一脸黯然又愧疚的欲言又止吗? 凤薇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凤子轩屁股,很严肃的道:“子轩,你听清楚了,我是你爹的亲妹妹,你得叫我姑姑而不是姐姐。” 叫姐姐,不生生将她叫小了一辈! “好嘛,姐姐姑姑!”凤子轩瓮声瓮气的应着她,漆亮的眼瞳转过一丝狡黠,落在黯然的凤夫人身上。 “臭小子,什么姐姐姑姑?姐姐是姐姐,姑姑是姑姑。”能混为一谈吗? 凤子轩再怎么着,也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了,接近六岁,是个半大人;怎么会说出这么条理不清的混话? 不过,凤子轩显然不在乎是叫她姐姐还是姑姑,反正就是这么坚持的一口一个姐姐姑姑叫着;最后是凤夫人看不下去,帮着他向凤薇求饶。 认亲大事做完了,凤夫人拉着凤薇在府里花园转来转去,乘机不着痕迹的以闲聊的口吻跟她说起凤国公府的事情来。 凤薇心里有阵阵温暖环绕,她知道凤夫人是好意,是怕她适应不了凤国公府的生活,才想通过这种方式一点一滴的让她融入其中。 在凤夫人的闲说下,凤薇又一次了解到凤国公府的复杂关系网。 据说之前的老国公,是元京中一等一的美男子,一天威风凛凛穿着将军服进城时,汉莫长公主对他一见钟情,然后死活要嫁给他。那时的凤国公已有妻室,还育有两子一女。 可那汉莫长公主说什么也要嫁给他,当时的老皇帝对汉莫长公主疼爱异常,也不管老凤国公的意愿,直接下旨让他与原配陆氏和离,然后娶汉莫长公主为正室。 那陆氏纵然对老皇帝有天大不满,也不敢表露更是有苦有冤无处诉,和离之后没过多久就因郁郁寡欢病故了。 陆氏所生的孩子便是现在的凤国公凤谦,另一子凤祥为忠平侯,一女凤昕嫁与现在皇帝之弟殷王为妃。 汉莫长公主强行嫁给老国公之后,也诞下一子一女。因老国公心里对原配陆氏愧疚万分,所以在临终传袭爵位的时候,不顾老皇帝与汉莫长公主的反对,强行传给了原配陆氏的长子凤谦,也就是现在的凤国公。 这样一来,自然惹得汉莫长公主所生那个儿子不满了。只不过老皇帝年迈时忆起自己当年的强硬旨意,心里也觉得愧对老国公,也就没有理会汉莫长公主,当是默许了凤谦承袭一等国公爵位。 但是,老皇帝死后,那汉莫长公主生的儿子凤渊屡次三番对新帝提出改承袭凤国公爵位之事。皇帝被他烦得不胜其扰,终于在某次脑袋发昏的开了金口,说是日后谁的儿子先生下凤家嫡长孙,将来就由谁来承袭国公的一等爵位。 这些事,凤薇从司马晨口中知道了的,只不过当中的恩怨没有凤夫人说的这么详细。 而凤薇很清楚,现在的英义侯之所以着急想要抢回承袭的国公一等爵位,完全是因为皇后的怀安公主嫁给了他的大儿子为媳。太子想将凤国公府牢牢控制手中,也就不时暗示这个胞妹必须先抢回承袭国公爵位这事。 怀安公主嫁进凤府之后,倒也有生育,不过在凤渊他们无限期待下却是生下了凤家的嫡长孙女。而凤渊的二儿子目前还未娶亲,但同样,凤谦这边除了已死的凤逸外,凤致与凤远也未成家。 也就是说,只要除掉凤子轩,怀安公主就有可能抢在凤国公这一脉前生下凤家的嫡长孙。 说完这些让人心情不怎么愉快的事情,凤夫人的意思是打算为凤薇与凤子轩办一个宴会。除了对外公开他们的身份,凤薇知道,这也是一种公开的保护。 凤薇沉吟一会之后,便道:“娘,过段时间再办吧,等子轩他再适应一些。” 事实上,凤薇心里想到的是凤逸的死忌,再过几天就是了。就算这个宴会不得不举办,起码也得过了那个让人伤心的日子。 凤夫人显然不知道她的心事,只当她是真心为凤子轩考虑,想了想便也应下了。 不过宴会可以推迟举办,但找回国公府失散十几年的二小姐与迎接国公府嫡长孙回来,这两则消息却不必对外掩着捂着。消息一公布出去,立即便有无数礼物源源不断的送上府来。 从送礼的盛况,凤薇便可以想见凤国公府如今在元京的地位之盛。 两个月后,宴会如期举行了。 此刻,外面早已宾客云集,但凡有点眼色的权贵都派了人来,谁不想趁着这样的盛事巴结凤国公府呢。 宴会还未开始,外面各府的千金们相熟的已三三两两的聚集一起逗着趣,不着痕迹的猜测着凤府两位突然冒出来的二小姐与小少爷。 这时,怀安公主着一袭碧绿的散花水雾百褶裙,身披翠色水薄烟纱,腰系十二玉扣的丝绦。袅袅行来,端的让人看着便觉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看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都透着动人心魂的媚与艳。 倨傲下巴微抬,行至那花园小桥时,忽然含怒的冷呵身后婢女,“没长眼的混帐东西,竟敢弄皱本宫的裙裾。” “是右手弄皱的吧?自己去拿刀将右手砍了。”那么娇艳入骨的美人,出口的话却如此冷酷无情,那双勾魂目里浓重的戾气生生破坏了她给人的美艳娇媚。 离小桥不远的凤薇听闻,只是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唇角噙出似有若无的冷笑。 怀安公主这是打算给她下马威呢?特意选在今天在凤府砍婢女的手? 怀安公主见隐在树间亭亭玉立的娇俏少女,对她的呵斥仿若未闻,当下勾唇冷冷一笑,款款莲步忽然加快不少。 碧绿的裙裾拂过路边的青草,连低微的青草似乎都莫名颤了颤。 “放肆,你是谁家的奴才?见到本宫竟然不行礼?还故意蹭脏本宫的衣裳?” 随着怀安公主跋扈张狂一声高叱,杜若心肝都紧了紧,随即垂眸敛眉,战战兢兢的告罪:“奴婢”姑奶奶,她都未靠近怀安公主,哪来的蹭脏衣裳!只不过对方是公主,杜若心里再忿然也不敢表露出来。 “哼,冲撞了本宫还敢抵赖,既然你家主子不懂管教奴才,本宫就勉为其难代为管教好了。” “来人,将她的双足给本宫锯了。”怀安公主抬着下巴施舍的口吻,眼角带着挑衅的神色掠了掠凤薇的身影。“本宫调教奴才一向如此,刚才就有个不长眼的混帐东西弄皱本宫的裙裾被砍了右手;能得本宫亲自调教,那是你这个下贱奴才的荣幸,你且去吧不用谢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先看看自己斤两 章节名:第129章 先看看自己斤两 怀安公主居高临下的盯了眼杜若,冷叱之间居然伸出脚踩上杜若手背辗了辗。ziyouge.com “还不赶紧将人拖下去砍掉她双足,都是死人吗?没听见本宫说话?”看见杜若小脸瞬间痛苦得扭曲,细长的眼睛更是突然就溅出泪来,怀安公主掠凤薇的眼神更得意洋洋了。 什么凤家二小姐?像缩头乌龟一样不敢为自己奴才出头?算她识相,然。 “慢着!”就在怀安公主刚收回得意又挑衅的眼神,凤薇一阵疾风般步了过来。 先拦在杜若前面,将人扶了起来,目光扫过杜若紫红的手背时,一把怒火轰的从心底烧了起来。 尼玛,她凤薇罩的人怀安公主也敢动,她不将这什么跋扈的公主收拾服服帖帖,她以后就不姓凤。 怀安突然听闻凤薇一声冷喝,愣是半晌才反应过来,居然还有人不怕死的敢斥喝她? 怀安公主眯起眼睛,看凤薇的眼神恼怒而轻蔑。 “公主金枝玉叶,管教奴才的粗活哪需要公主动手。”凤薇声音淡淡,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在她眼神变冷的时候,最好离她远点。因为这个时候的凤薇,表面越冷静,内心越愤怒。“况且来者是客,公主还是请随婢女入席吧。” “放肆,你是何人?既然知道本宫是公主,为何不下跪行礼问安?”怀安公主绷着美艳的脸,不怀好意的微眯眼睛盯着她,“莫非姑娘心里对皇室不满?借故对本宫不敬来发泄?” “臣女何人并不重要,陛下天命之子乃天下万民表率,我等蝼蚁之身对陛下对皇室只有无上的崇敬爱重,绝无半点不满之心。”凤薇俏然而立,遥对着皇宫所在方向作了个揖,这一动作在她做来,端的显出一股洒脱的豪气来;她身后是树干笔直的银杏,但银杏再挺拔也没有她的身姿岿然笔直。 怀安公主想以身份压她一头让她服软?绝对是做梦! “天下皆传怀安公主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臣女在此斗胆向公主请教一个问题,还恳请公主能不吝赐教。” 比身高,凤薇没有怀安公主高;比衣饰华贵奢美,凤薇身上的衣裳也没有怀安公主的奢美。但论眉目浑然天成的高贵与慑人气势,凤薇却丝毫不比怀安公主差分毫,甚至她那双迷蒙眸子轻轻转动带出的嫣然亮光,更让她显得神秘高深,论表面的气度却是怀安公主输的不止一两个层次。 看怀安公主有意挑衅激动凤薇,凤薇却一直坦然俏立威势气度一丝不减与她对视就知道,这怀安公主就是个心狠手辣之辈,论阴人的功力大概还需修炼个三五载才有可能及凤薇皮毛。 不过,此刻看到凤薇诚心求教的模样,又听到凤薇恭维她在前,怀安公主当下有些飘飘然的以为凤薇惧怕她了。 “什么问题,你说?” 又是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的口吻,凤薇暗下扯了扯嘴角,果然与那人是同种的兄弟姐妹,出身皇族的天生优越感让他们在别人面前,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姿态。 凤薇只看到怀安公主精美的下巴在动,她暗下冷嗤一声,面上不卑不亢的道:“臣女请教公主殿下,何为三从?何为四德?” 怀安公主皱了皱眉,直接轻蔑的扫了凤薇一眼,“这么浅白的问题你都好意思拿来问本宫?” “公主殿下学富五车,这个问题对公主浅白,对臣女却深奥难懂,恳请公主能拔冗赐教,臣女必定感激不尽。”凤薇略略垂眸,在怀安公主看来,那就是服软示好的低姿态。 “那你竖起耳朵听仔细了。”怀安公主一副轻蔑的眼神掠过凤薇头顶,清了清喉咙,便要张嘴。她身旁的丫环见状,立时慌张不安的拉了拉她衣角,可惜怀安公主一时转不过弯,见丫环竟大胆拉她衣角,一时怒从心起立即狠狠瞪了丫环一眼。 瞄见凤薇依然是一副诚恳聆听的受教模样,怀安公主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高度满足,“所谓三从指的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所谓四德,指的是妇德、妇容、妇言、妇功。” 凤薇听罢,露出恍然大悟之态,十分惊讶的看着怀安公主,叹道:“原来公主知道。” “废话,这不是你刚才非要向本宫”迟钝的怀安公主,从凤薇故作惊讶实见隐含讥讽的眼神里,终于明白凤薇这一问是什么意思。 “你凤薇竟敢羞辱本宫?”怀安公主恼羞成怒之下,居然失仪的对着凤薇扬起了手。 “凤薇见过大嫂,大嫂熟知三从四德,当知妇德妇言之重要,凤薇相信大嫂一定不会给凤家抹黑的。”凤薇在怀安公主扬手的一霎,略略退开半步,朝着怀安公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正式的平辈见面礼。 怀安公主被气得脸都绿了,娇媚的神情也瞬间变得狰狞了,扬高的手那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一时又是尴尬又是羞恼,看凤薇的目光透出那股恨劲,凤薇估计怀安公主一定连当场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哼,被皇后宠坏的公主,别人惧怀安公主毒辣跋扈的个性,可不代表她凤薇也怕。 凤薇行礼的同时,眼角露了两分似笑非笑的讥讽瞟过气得头顶冒烟的怀安公主。 有本事,这一巴掌你怀安公主打下来呀! 至于为什么称呼为怀安公主为大嫂?那是因为汉莫长公主憎恨陆氏所生的子女,坚决不肯让自己的孙辈与凤国公的子女顺序排辈。 不过,即使如此,这两府人曾经的血缘关系是怎么也抹不掉的。所以伦理上,凤薇还是客气的称呼怀安公主一声大嫂。 怀安公主无意瞄见凤薇那轻蔑不屑的眼神,真是气得牙根都嘣得格格作响,扬高的手抖了半天也没放下。 她真的连当场撕碎凤薇的心都有了。 在百越在元京,什么时候有人敢不知死活的挑衅她蔑视她? 可是可是刚刚才说完的三从四德啊! 凤薇对她这个凤家大嫂行平辈礼,那是压根挑不出半分错处,如果她非要以公主身份教训凤薇,那岂不是表示她的行为举止有悖三从四德? 怀安公主正在犹豫间,小桥处有道人影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 那人影丰姿卓约仪态万千,凤薇眼角掠见那人影,眼底颜色随即亮了亮。 “凤絮见过大嫂。”那仪态万千的女子走上前来,面对怀安公主,便是恭敬的一个平辈礼;她似乎压根没看见旁边站着跟银杏有得一拼的少女一样,飞快看了怀安公主一眼,随即诧异道:“咦,大嫂来了很久了吗?这太阳竟然敢将大嫂娇美的脸庞晒红,真是大胆!” 凤薇嘴角立时欢快的勾了勾,她决定了,她喜欢上这个一露面就给她撑腰的姐姐。 人家凤絮堂堂一个王妃之尊,来得凤国公府也遵从在家从父的规矩向怀安公主行礼。表面上看,这是给了怀安公主天大面子,实际上呢,凤絮直接用她的行动给了怀安公主狠狠一巴掌。 什么叫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怀安公主不懂不要紧,她凤絮示范给她看。 嫁为凤家媳,就要守凤家规,见到小姑本应爱戴亲和,怀安公主如果非要端着公主之尊为难教训凤薇,那怀安公主简直丢尽了皇后颜面丢尽皇室颜面。 这口气,怀安咽得那一个痛苦不甘啊! 看凤家姐妹的眼神,恨得赤果果的火热。 “司马晨见过四皇嫂。”怀安公主还未找到台阶落,只见眼前一花,忽然又多出一抹高颀潇洒俊逸的身影来。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闻对面容光潋滟身高跟标杆似的男子恭敬向凤絮行礼。 怒火,愤恨的怒火瞬间被大火席卷,从脚跟蔓延到头顶。 司马晨这一礼,又直接狠狠的给了她重重一巴掌,他们用这种方式向她示范什么是三从吗? 一个个竟然一露面就维护凤薇?为了维护一个不知从什么山沟沟冒出来的野丫头?直接这样与她杠上值得吗? 这个凤薇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迷得人团团转? 怀安公主娇美的脸蛋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看凤薇的眼神那是愈发火热得愤恨。 司马晨对凤絮行完礼,仿佛这才看到一脸恼怒的怀安公主一样,随意的扫她一眼,淡漠的道:“哦,怀安公主也在呢。” 理论上,怀安公主年龄比司马晨大,他应该像对待凤絮一样,叫怀安公主一声皇姐的。 只不过,他突然跳出来,就是为了踩怀安公主脸的,这会又怎么会肯见礼于她。 “秦王殿下与凤薇很熟?”怀安公主眯着眼睛剜了凤薇一眼,咬着牙根从齿缝挤出这句别有深意的话。 司马晨看了凤薇一眼,随即十分诚实的点头,“以前见过二小姐几面。” “公主,这儿风大,还请移步前往宴会厅。”凤家的丫环绝对是训练有素的,连察颜观色的本事都强别家丫环三分;在怀安公主羞辱凤薇不成,反被她们家大小姐与什么新冒出来的秦王殿下联手羞辱,这会将人请去宴会厅刚刚好。 凤薇默默与凤絮对视一眼,两人含着笑意各自轻轻点头,怀安公主再跋扈她也是公主之尊,而且今日凤府设宴,实在不宜太过让怀安公主下不了台。 这会见差不多了,凤薇也就暂时让怀安公主顺台阶走了。 目送气哼哼大概七窍生烟的怀安公主走后,凤薇眼含促狭的扫过凤絮与司马晨两人。 这两人默契十足,哦不,他们一定是早隐在一旁看戏,等着怀安公主出手才现身教训怀安公主的。 凤薇淡淡一笑,看了那风华万千的女子一眼,正正式的行了一礼:“臣女凤薇见过晋王妃。” “哎,薇儿你这是做什么?”凤絮一声惊呼,连忙弯腰扶起了凤薇,嗔怪的打量着她,佯怒道:“你这是不肯认我这个姐姐?还是存心让爹娘心疼你?” “你个小滑头!”扶起凤薇,嗔恼之余,凤絮忍不住轻拍了她手背一下以示惩罚。 这微嗔无奈又溺爱的眼神举动,忽然似是有疯狂的野马在凤薇心中乱窜一般,那种亲近喜悦激动的心情一股脑的冲击着她。 “姐姐说得对,我就是故意让爹娘知道你欺负我,好让他们心疼。”凤薇微厥着嘴角,竟然是司马晨从未见过的娇俏可爱模样。 他从来不知道凤薇撒娇可爱起来,也可以如此让人心软软的酥酥的。 只想将人捧在手心呵护珍惜,他微敛的眸子流转着难掩的熠熠光华,光华之后隐着几分新奇的惊讶。 冷静聪明坚强的凤薇,竟然还有如此柔软可爱的一面,真的让他大开眼界。 “咳凤薇见过秦王殿下。”不管私下他们如何熟悉,人前都礼不可废。 凤薇时刻谨记着她现在的身份,再不是过去那个可以率性而活的赵晓潼;而是凤国公府的二小姐,一个尊贵知礼,绝不能让人看轻凤国公府的二小姐。 有凤絮在跟前,司马晨就算再怎么着,也只能佯装出与凤薇不熟的样子,冷淡的抬手免了凤薇的礼,然后点了点头走开。 天知道,他这几个月为了应付大梁与百越各种杂事,都快忙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听闻赵晓潼认回亲生父母,凤国公府还在今天特意为她举办宴会,他再忙还是抽出时间来见她一面。 不过,似乎被相思苦的那个人只有他而已;赵晓潼,哦不,现在是凤薇似乎一点也不思念他。 这小没良心的丫头,在凤国公府似乎活得很滋润呢! 唉,相思苦相思长,若问相思何时了,除非相见时。可为什么他匆匆见了她,反而觉得比没见之前更思念她了呢? 凤薇可没空理会司马晨郁闷的知吁短叹,她与凤絮虽然分开十几年,可血脉维系的奇妙竟让她们似乎一见如故一般,那十几年的距离在她们之间仿佛不存在般。 凤絮拉着凤薇,一下就欢喜得似打开了话匣子一样,一路说个不停。 “瞧她们姐妹,融洽得就跟从小一起长大一样,薇儿能这样,我总算能放心了。”凤薇不知道,凤夫人听闻怀安公主刻意为难的事情,立即就匆匆忙忙丢下一切事情跑来找她了;后来看到不需要她出面,凤薇自己就将事情处理得很好,接着凤絮来了,毫不犹豫的给凤薇撑腰。 凤夫人那是满心的安慰,随后是凤国公也悄悄来了。这会他们安静的隐在花园另一端,看着凤薇姐妹俩亲密无间的模样,凤夫人真是满怀安慰。 “我就说了,我们的薇儿很聪明,不是什么人都能让她吃亏的,你还不相信我。”凤国公拍了拍凤夫人肩膀,隐含复杂神色的目光远远的掠向了渐行渐远的凤薇。 “夫君,薇儿再聪明,她也是个柔弱的女子;不行,我得让凤致凤远他们暗中照看着,绝不能再让别人给薇儿委屈受。”凤夫人刚刚才放下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凤国公见状,只得默默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他的夫人怎么就不担心一下子轩那个孩子呢?论到年纪小,子轩可比薇儿小多了。外人不知,还以为他们不待见子轩呢。 难道是子轩整天粘着薇儿的缘故,他的夫人吃孙子的醋了? 怀安公主之前为了挫凤薇锐气,故意自己弄脏弄皱了衣裳,待到她重新换了衣裳出来时,宴会已经开始了。 而当她看到短短时间内就融入元京贵族圈子,被众人簇拥着谈笑风生的清雅少女时,她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了下来,眼神也变得阴郁愤恨。 想到刚刚遭受的屈辱,怀安公主就怒火中烧,在元京因为皇后的关系,从来没有人敢让她面子上过不去。可凤薇,刚刚不但出言讥讽她,连凤絮与司马晨都帮着凤薇奚落她。 这口气,她怎么也忍不下去。再者,若非因为凤薇这个多管闲事的,凤子轩那个小杂种早就活不到现在。 怀安公主忽然站了起来,望着凤薇所在的方向,故意大声道:“凤夫人,听说二小姐幼年失散,当时大家都以为她已经咳,不知你们是怎么寻回她的呢?” 原本和乐融融的气氛因她这话立时明显冷了场,凤夫人的脸色一下也骤然冷了下来。这怀安公主真是越发跋扈不将别人放在眼内了,他们从什么地方寻回薇儿,关怀安公主什么事! 竟然如此突兀的大庭广众下公开质问这个话题,真是将皇后的脸都丢光了。 怀安公主真正在乎的只怕是子轩的身世,想到这里,凤夫人眼眸下闪过一丝忧愁。 只不过,就算心里再不悦,凤夫人这会也不可能真与怀安公主一个小辈计较。就好比有只狗咬了你一口,你绝不可能忘记自己是人而反过去再去咬那畜牲一口。 怀安公主一是依仗着她公主的身份,二是仗着皇后对她宠得无法无天,三是吃定凤家的人注重规矩礼仪,绝不会因为她这句质问而失了身份。 在场众人不时扫几眼凤家人,又不时偷瞄几句怀安公主,再望望人群中那坦然温和的少女,一时人人脸上表情精彩中带着几分偷窥的窃喜。 因为怀安公主问出了他们心中存疑,却又一直不敢问出口的话。所以这会,一个个虽然面上不显露出特别感兴趣的样子,但人人都不自觉的竖起了耳朵,就等着听凤夫人怎么解释。 默念安养的女儿倒是越发出息了,竟然荒唐到大庭广众质问她家薇儿,简直不知所谓。 凤夫人压下心头怒意,看了眼神色倨傲抬着下巴的怀安公主,微微一笑:“怀安公主真关心薇儿,我在此替她谢过了。” 凤夫人这话,当真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不约而同的众人齐齐一怔,随即又似是约好般整齐扭头向怀安公主行注目礼。 英义候府与凤国公府的恩怨过节,在场的多是年轻一辈,他们未必清楚;但有一点他们是绝对知道的,那就是英义候与凤国公这兄弟俩面和心不和。 只不过不管怎么说,按辈份凤二小姐确实是怀安公主的小姑,在场的哪个没有一颗玲珑心,是以人人都听出了凤夫人这听着客气实则讽刺的话。 看怀安公主的眼神,也就意味深长了。 怀安公主除了张扬跋扈之外,还是个面皮厚的,她今天就是诚心来看凤薇笑话的,那里会肯如此轻轻揭过。 她淡淡一笑,随即十分好脾气的道:“凤夫人不必客气,其实我们大家也就是好奇而已;毕竟二小姐失散多年,听说当年与大公子一起还遭遇了山崩与泥石流,这样二小姐还能找回来,这实在是天大的奇迹。” 提到凤逸,凤夫人的脸色当即大变,凤国公与凤远凤致三人也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对于凤逸夫妇惨死这事,一直是凤家人心中不愿触及的痛。虽然凤薇当时将过程尽量粉饰太平,可他们谁心里都清楚,现场状况一定惨烈无比。 若不然,那时候的凤逸也不可能连将凤子轩送出去的机会也没有。 想到自小成为孤儿的凤子轩,凤夫人愤怒的同时,眼里也不禁泛起泪光。 她面色一冷,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怀安公主一向都喜欢以揭别人伤疤为乐的吗?我从何处寻回薇儿,那是我凤家的家事。怀安公主若是觉得在这里待得不舒坦,凤家还有别的地方供公主休憩。” 言下之意,怀安公主胆敢再如此不识抬举的闹下去,她不介意撕破脸面直接将人请出去。 不喜欢来参加她凤家的宴会,怀安公主大可以不来,来了也可以转身出去,她一点也不介意少怀安一个客人。 “凤夫人何必动怒呢,我只是担心凤夫人思女心切,好意提醒一下千万不要被某些人利用了。”怀安公主似乎眼瞎了一般,完全看不见凤家人个个对她面露恶色,还自顾的卖弄着她美艳的脸蛋,慢条斯理装着好人。 凤夫人暗下冷嗤一声,毫不客气的道:“多谢怀安公主提醒,不过公主有这份闲心还不如多操心一下自己吧,我自己的女儿我断然不会认错。” 怀安公主眉头皱起,目光也渐渐凝了层霜般似被冻住了。 据她调查,现在的凤薇就是以前大梁丞相府的四小姐赵晓潼。赵晓潼因为出生给府中带来种种不祥,而从小就被丢去别庄交由下手粗养。五岁那年曾发过高烧,后来烧退了脑子却烧坏了之后在十岁那年被接回京城,而在十五岁那年被许给八皇子冲喜,最后因为未入门八皇子却早逝而作罢。 再然后这个浑浑噩噩傻了成十年的四小姐似乎突然变正常了,还变得异常聪明机灵起来。 五岁又是五岁,凤薇与凤逸出游那年遭遇泥石流发生意外,也是五岁可这两人能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在大梁一个在百越,除了年龄一致外,其他方面无论怎么想,都难以让人将两人联想到一起去。凤夫人究竟凭什么认定过去的赵晓潼就是现在的凤薇? 怀安公主绝对不会知道,当年真正的赵晓潼因为高烧不退其实已然夭折;但别庄的下人担心此事败露会人头不保,负责照顾赵晓潼那几个下人便悄悄合计弄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回来顶替赵晓潼,毕竟赵晓潼出生不到一个月就被扔去别庄了,谁也不知道真正的赵晓潼长什么模样。 也合该凤薇命不该绝,遭遇泥石流大难不死之后,辗转的在山里走来去竟然转出了百越国境;后来遇到大雨被冲到河岸边,也就恰好被别庄的人捡了回去顶替赵晓潼活了下来。 只不过这件事,那是绝对谁也挖不出来的秘密,因为那几个知情的下人以自己的后人起了毒誓,谁也不会泄露出来。 可以说这件事,除了那几个知情人之外,唯一就只有曾经巧合得知内情的司马晨,在不久前知道了凤薇的身世。 凤夫人虽然证实了赵晓潼就是凤薇,可她也同样查不到当年凤薇为什么会辗转流落到大梁,成了相府的四小姐。 怀安公主对这事就更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却将目光转投落凤薇身上,“既然凤夫人坚持自己不会认错女儿,想必二小姐本人必定有什么特别之处?”不会让人错认的。 怀安公主娇美的面上笑容可掬,可看凤薇的眼神绝对不怀好意。 就这样便想套她隐私?凤薇垂眸暗下冷笑,怀安公主实在太小瞧她了。 不过,先抛个香甜可口的饵出去,还是可以的。 “大嫂这般怀疑我,是因为我带着子轩一起回来的缘故吗?”少女声音清淡中透着隐隐委屈,而那迷蒙眸子轻轻一转,更生动活现的在众人面前流露出她的不安与抱歉。 众人看见她神情,都恍了下神,随即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悟之色,低低的长长的“哦”了一声,一个个装作垂眸却又忍不住好奇的拿眼角偷瞄着怀安公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亲生的来了 章节名:第130章 亲生的来了 直白,绝对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吊起人好奇心的直白。|ziyouge,com| 怀安公主恶狠狠的瞪了凤薇一眼,真想直接上前将人给掐死。 这种话再怎么着,也只能放在私底下暗暗说说的哇,凤薇怎么这般可恶! 怀安公主这会肯定得了间歇性失忆,都忘了刚才要不是她先将原本只该放在私底下的怀疑当众提出来,这会就不会有凤薇如此直白的反击了。 “大嫂若是真觉得我和子轩回凤家防碍到你什么,只要你点一下头,我、我可以带子轩离开凤家的”那是做梦! 怀安公主最好趁早死了这心,要不然她绝对要这个跋扈公主好看。 原本她不怎么在乎争不争国公这一等爵位的,可是她的大哥她甚至都认不出来更没有再叫一声,就惨死在她面前。这一等国公的爵位,她凤薇争定了。 “薇儿”凤夫人当即紧张得惊呼起来,“这是你和子轩的家,你怎么能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离开呢!” “这天底下有认错衣认错鞋的,可从来没有做母亲认错自己孩子的。”凤夫人接到凤薇安抚的眼神,才松了口气,转头便冷冷盯着怀安公主,难得一反常态褪去温和亲近的外衣,咄咄逼人道:“如果真有那么一个母亲,我倒真想见识一下那是怎样的奇葩人物;我十分感谢怀安公主对薇儿的关心,不过我想公主还是应该多关心一些英义侯府的小小姐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冒充了呢!” 这绝对是不留情面的讽刺与挖苦,怀安公主听得脸都绿了。 心里愤怒不堪的同时,却忽然闪念一想,如果当年她生下女儿的时候换成了儿子,那今天也就不惧什么凤子轩了! 可这念头也仅是一闪而过罢了,怀安公主再怎么狠,对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凤夫人别生气,我只是好心提醒,看来是我多虑了”怀安公主面色讪讪的坐下,众人有松口气的,有失望掩面的。 无人看见怀安公主呐呐住口坐下时,那眼角隐约透着一缕胜券在握的寒光。 骤然冷场的气氛,因怀安公主暂时完败,又渐渐热络了起来。 可就在众人宾主尽欢之时,忽然有几个衣衫很明显平民化粗陋的男女闯了进来。 说是闯,那是因为凤家下人惊愕发现他们疾步奔入来的时候,已迅速上前阻止,可那几人却极为野蛮的拔开凤家下人,直接就往凤子轩所在的位置奔了过去。 突兀而来的几个山野陋民,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被吸引了过去。 凤子轩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那几人,还惊讶的失声叫了起来:“舅父?舅母?”他年纪小身高自然有限,视线同样因身高而受到阻碍,最先看到奔在最前面那一双中年男女,顿时就瞪大眼睛叫了出来。 “轩儿,还有我呢”那双衣着寒酸的中年男女身后,这时有个满脸风霜的女子也跨了过来。 凤子轩一看见那女人的脸,顿时惊喜万分的道:“娘” 娘?凤薇这一刻比所有人都震惊怀疑,凤子轩的娘早在一年前就死了,这会打哪还冒出个娘来? 这孩子再思念娘亲,也不可能将别人认作娘吧? “轩儿,到娘这来。”那女子一脸欣喜的同时,已张开双臂,泪光闪烁的道:“娘可算找到你了” “这是怎么回事?”凤夫人一脸震惊的看着那突然冒出来的几个男女,更震惊于凤子轩的反应。 她问这话的时候,虽然满脸狐疑目光担忧,可她看凤薇的眼神,那是绝对不带半点怀疑的信任。 如果是别人看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就要怀疑凤薇是不是假冒的,因为凤子轩这会看起来明显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凤薇接触到凤夫人的眼神,一时心情复杂的涌起涩涩的暖暖的感受。 凤子轩看那满脸风霜的女子,从初见的狂喜,到后来的困惑再到怀疑,不过那女子的眼睛似有魔力一般。凤子轩看着那女子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就听她的话从席间站起,往那女子飞奔过去。 “轩儿,娘可算找到你了!”那女子将凤子轩搂在怀里,眼睛却一直没偏离过凤子轩双目半分。 “慢着,你们是什么人?竟然胆敢跑到凤国公府来撒野?”怀安公主突然化身正义使者,竟然抢在凤家人之前,第一个站起来冷着脸义愤填膺的质问那几个男女。 凤薇垂眸,并不急着说什么或做什么,只是掠怀安公主一眼无声冷冷一笑。 “我们、我们是轩儿的亲人,他去年和我们失散了,我们寻了一年多也没寻到他;偶然听说这里有个孩子跟我们的轩儿长得很像,我们才偷偷溜进来的,现在大家都看到了,他就是我们家丢失的孩子。” 回答怀安公主质问的是那个瘦高却两眼精光闪烁的男人,那个被凤子轩一开始唤为舅父的男人。 而那个满脸风霜被凤子轩唤为娘的女人,这会双目含泪将凤子轩紧紧拥在怀里,几次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显然十分激动。 这番话不啻于在凤国公府丢下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弹,众宾客一下就轰的议论开了。虽然各人自重身份,不至于当场大声喧哗,可那带着好奇与看好戏的闪闪眼神却不加掩饰的朝凤薇扫了过去。 如果凤子轩的身份是假的,那么被凤子轩唤为姑姑的凤薇十有八九也是假冒的。 事实真是这样的话,今日的宴会就是元京最大的笑话。 “你们说子轩是你们家丢失的孩子,那他的父亲是谁?”怀安公主一点也不觉得此刻自己有喧宾夺主之嫌,一直抢在凤家人之前开口,将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了出来。 凤夫人看了凤国公一眼,又看了看似是隐含讥讽却十分坦然镇定的凤薇,也就不吭声了。而凤致凤远兄弟二人,虽然各自沉下脸,不过凤薇都能镇定自若了,他们自然也就能安静着像看猴戏一样看怀安公主。 那瘦高却两眼精光闪烁的男人似是十分拘谨,局促不安地看了眼凤国公的方向,才道:“我叫水成刚,那是我妹妹水清连,轩儿就是我妹妹清连与妹夫万以新的孩子,我们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成了凤国公府的小少爷,但是我可以用我的脑袋保证,他确实是我妹妹的孩子。” “凤夫人,这事你怎么看?”怀安公主若有所思的瞥了眼那什么水成刚,转目含笑微带得意的斜着凤夫人。 怎么看?凤夫人意味不明的抬眸看了看凤薇。 凤薇几不可见的朝她点了点头,凤夫人随即安心的沉默下来。 “轩儿是吧?”凤薇慢悠悠一笑,眼角轻露嘲讽瞥过怀安公主娇美如画的脸,“你看着我,告诉大家,你是谁?他们又是谁?” 凤子轩听闻凤薇的声音,似是有些茫然的扭头,机械地重复:“我是谁?我我不知道我是谁” “轩儿别着急,那你告诉大家,你旁边那个男人又是谁?”凤薇似是完全忘了周围有无数宾客正眼睁睁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只是温和微笑着轻声诱导凤子轩。 “他是舅父。” “那旁边那个女人呢?她又是谁?”凤薇的语气不带半分勉强,完全是轻松闲谈的态度。 “她?她是舅母。”凤子轩看了眼水成刚旁边那紧张不安的女人,答得很自然。 “那么你再回头看一看另外那个女人,看清楚一点可认识?” “她是娘?”凤子轩小脸皱了起来,面上竟然呈现出痛苦的抗拒之态,“不她不是我娘她不是!” “好子轩,现在你再看看我是谁?” 在那个满脸风霜的女人眼睛盯上凤子轩之前,凤薇轻轻一声将凤子轩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你是谁?你是谁?”凤子轩回答她的是机械式的茫然重复,看他的神情纠结又痛苦,但眼神绝对是失去焦距的无意识状态一般。 因他这会面对凤薇,所以很多宾客都能清楚看到他神情怪异。 “相信大家都是眼明心亮的人,这会一定看出了子轩的不对劲。”凤薇淡然一笑,脸色却忽地冷了下来,笑意一收,纤手往身后挥了挥,立时有几个家丁将那几个男女围起擒住。 怀安公主见状,有些不甘的垂下眉毛,咬了咬嘴唇倒是很想反驳凤薇,不过她若这会再出声就显得嫌疑大了。 咬了咬牙,怀安公主不得不恨恨的管住自己嘴巴。 “我曾听说过有种人天生带有能够控制他人心智的力量,那个女人”凤薇素手一抬,笔直指向那满脸风霜的女子,“她那双眼睛就有古怪,她就是利用她的眼睛控制子轩的心智,以至子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这伙人今天能够闯进凤国公府,绝对不是无意偶尔闯进来的。”凤薇这话说得很慢,但其中意味却十分明显,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慢慢的转过视线,扫了扫刻意避开她目光的怀安公主。 众人有谁不知道,凤国公府虽说守卫不如皇宫森严,可绝对不可能什么人都能随便往里闯的。 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将那几人领进来,就凭他们那身打扮,未靠近门口就已经被拦住了。 会是谁暗中悄悄将人领进门来对凤国公一家发难呢? 众人纷纷各自脑补,联想起凤薇之前那句“大嫂若是真觉得我和子轩回凤家防碍到你什么”,一个个看怀安公主的眼神都透着股复杂的意味。 只要证实凤子轩的身份是假的,那据说无意救下凤家小少爷同时认回亲生父母的凤二小姐,绝对就是冒牌货无疑了。 怀安公主迎上众人或鄙夷或意味深长或幸灾乐祸或轻蔑的眼神,真恨不得挥手,让她的侍卫将这些人的眼珠都挖出来。 可是,她再胆大妄为,再张扬跋扈,这会也不敢真对这些宾客动手。 “不过不管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这都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凤薇素手微抬,雪白修长的纤指抚了抚额际晃动的发饰,意有所指的掠了掠怀安公主,很明显的向众人暗示将这些人领进凤国公府的就是怀安公主,同时也暗示为了给怀安公主留三分情面才不当场揭破。 “既然有人找上门认儿子,我们势必要让人家看个清楚明白,子轩到底是不是他们家丢失的孩子。” 凤薇很清楚,今日这事一出,如果不能化被动为主动,日后对凤子轩肯定会有很大影响。 与其三不五时被人拿他的身份来历说事,她还不如索性大大方方的将他的身份摊在阳光下。众人看了热闹,也就等于负责给凤子轩的身份作了证人。 以为他们凤国公府的热闹真那么好看的吗? 她没收他们门票就已经很不错了。 “子轩,你过来。”凤薇脸色一肃,只瞟了凤子轩一眼,语含冷意的说了一句。 凤子轩有些忐忑的看着她,姑姑为什么突然对他生气了?他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吗? 茫然的凤子轩这会的神智似乎才清醒过来,抬头间无意看到那个满脸风霜的女子含着哀求的看他。他眉头皱了皱,忽然指着那女子生气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冒充我娘的样子来骗我?是不是你惹姑姑生气了?” “啊姑姑,他们为什么将舅父舅母绑起来了?” 没错,那瘦高却两眼精光的男人与紧张不安一直低头的女人,确实是凤子轩的舅父舅母,而那个被凤子轩指认为冒充娘亲的女人? 凤薇嘴角隐约闪过一抹冰冷笑容,那个也是凤子轩的亲人。正如水成刚说的一样,确实是他的妹妹。只不过这个妹妹与凤子轩的娘亲并非同胞姐妹,但长相足有几分相似,她刻意的那么一打扮,所以凤子轩乍然看见那女人,才会误认为是自己娘亲。 “小少爷,你可要看清楚了,他们真是你的舅父舅母吗?”怀安公主温和地笑了笑,若有所思的瞥过凤薇,“二小姐刚才可是说了他们使用诡计骗了你呢。” 凤子轩虽然早慧,可他绝对还没有早慧到有大人那么多的心眼,一听怀安公主这话,他当即就急了,“姑姑,他们真是我的舅父舅母,你让人放了他们好不好?” 凤薇没有生气,她洁白如玉的清雅面孔上,甚至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子轩,他们是你舅父舅母,那旁边那个女人呢?她也真如怀安公主所说,是你的娘亲吗?” 凤子轩还没反应过来,怀安公主已在心里狠狠的咒了凤薇一句,真是个狡猾的狐狸,非要将她拉下水才甘心! 不过拉她下水又如何?凤薇一定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可惜,怀安公主太过自信,也高兴得太早了。 “轩儿难道你为了贪图富贵,连娘亲都不认了吗?”那女子得到暗示,又怎会容凤子轩有否定的机会,直接抹着眼泪一脸失望的看着凤子轩。 凤子轩一看见那张与自己娘亲有七分相似的脸,小嘴张开,却半天也说不出否定的狠话来。他再不懂事,这会也看出他的舅父舅母们来这不怀好意,而他们还是针对他与姑姑来的;可是,他怕那个与娘亲相似的女人伤心,看见那个女人流眼泪,就像看到了娘亲在哭一样,他该怎么办? 还想对凤子轩打亲情牌来个逆转大翻身?凤薇冷笑一声,默默对水成刚那几人的行为嗤之以鼻。 “你说你是子轩的娘亲对吧?那就证明给大家看看吧。”凤薇也不着急,只是略一皱眉,便不再看恳求又矛盾纠结的凤子轩。 待她拆穿那个女人的西洋镜,她倒要看她还有没有脸继续对凤子轩欺骗下去。 水清连茫然的看了凤薇一眼,不明白她口中的证明是什么证明。 不过这会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凤国公府的人是义无反顾毫不怀疑的相信支持凤薇,不然也不会没有一人出声,任由凤薇独自处置。 怀安公主见状,心里更是恨得牙根咬碎,为什么凤国公府的人对凤薇就如此信任,连一点点的怀疑都没有,完全就是唯凤薇马首是瞻。 “不知二小姐要怎么证明呢?”想了半天,那水清连也想不出凤薇的意思,干脆便将疑惑问了出来。 众人也同样困惑的看着凤薇,怀安公主见状,又不经意的添了一句:“对呀,我们也想知道二小姐想要怎么证明,子轩小少爷这会可清醒机灵着,他刚才都表示他们是他的舅父舅母了。” “这很简单。”凤薇一脸诧异的扫向怀安公主,“她不是说自己是子轩的娘亲吗?那就直接来个滴水认亲不就行了。” 这个时代的人,都知道有滴血认亲这一回事,只不过凤薇似是淡淡的笑了笑,他们还不知道血液相融跟一个人的血缘关系实在不怎么大。 怀安公主心下暗自冷笑一声,似是莫名松了口气。 连忙附和道:“二小姐这个提议好,滴血认亲确实能迅速的证明他们的身份。” “方法好是好,可这是凤国公府”那水清连迟疑着看了凤薇一眼,虽然她话未说完,可在场的人哪个听不出来她是怀疑凤薇会趁机作弊的意思。 凤薇云淡风轻般笑了笑,随意往桌上指了指,“水姑娘若是担心我会在水里做手脚,那你大可以直接从酒席上随意拿壶水来验;如果你还不放心,你可以直接到外面弄盆水进来再验也行。” 面对凤薇的坦然磊落,水清连再怎么着也不敢太过份,飞快的望了怀安公主一眼,“不用那么麻烦,就直接取酒席上的清水来验即可。” “既然水姑娘同意,那不如现在就开始验吧。”凤薇虽然不心急,可这事她喜欢速战速决,这可是凤国公府为她与子轩第一次举办的宴会呢,出了这事谁心里能痛快。 为了避免让水清连找借口怀疑,凤薇甚至一直由着水清连单独包办了拿碗倒水的事,就连准备放血的匕首,也是从水成刚身上取的。 水清连准备好一切,自然便先就着手指在众目睽睽之下往碗中清水滴入了血液。 凤子轩怕痛,绷着小脸不愿意过去,可被凤薇那轻淡若无的眼睛一扫,他立时低下头,乖乖过去自己拿匕首割破指头。 “滴”,在众人紧张的期待下,凤子轩的血液滴入了碗里。 “散了散了” “啊开始融在一块了?” “真的相融在一块了!” 凤薇漠然瞄了眼那只碗,并不在意怀安公主或水清连眉角那一抹得意之色;不管水清连与凤子轩有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的血会融在一起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啊,二小姐,子轩小少爷的血真与水姑娘的血融在一起,这”怀安公主似是嫌众人看不清楚一般,刻意的提高了声音大声的暗示了一句。 “怀安公主对这事还真是超乎热情的关心。”凤薇不冷不热的丢了一句过来,却转目看了凤国公一眼,“子轩叫那个男人为舅父,他的血能与那个男人妹妹的血相融并没什么稀奇。” “他们不是声称子轩是他们家丢失的孩子吗?那就让大家再来见证一下,子轩到底是他们家的孩子,还是凤家的孩子。” 众人糊涂了,连怀安公主也愕了愕。照理说这验血结果出来,证实了凤子轩就是水清连的孩子就行了。 “二小姐这话何意?”怀安公主承认自己还是没有凤薇和镇定,很直接的便将疑惑问了出来。 “爹,女儿不孝,这事还得让你受一下苦。”凤薇看着凤国公,语气微带淡淡委屈。 哼,扮白莲花什么的,有必要的时候她也一样可以手到擒来。 凤国公点了点头,随即大步走了过来,“薇儿想让爹怎么做?” “怀安公主不是怀疑子轩不是大哥的骨肉吗?那爹也当着大伙的面跟子轩来个滴水认亲好了。” 凤薇淡然瞥过怀安公主绷不住笑意的脸,一副顺水人情的态度。 凤国公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没有半句异议,二话不说拿了匕首就割自己一刀。 凤子轩的小脸这会简直皱得跟抹布似的,刚才割破他指头都疼死了,还要再来一次。 他不要为舅父舅母他们求情了行不行?凤子轩别扭的将双手往背后缩,微带恳求的看了看凤薇。 凤薇似笑非笑的瞄了瞄他缩在背后的手,也不说话。 反正那意思,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 凤子轩谁都不怕,唯独对凤薇又怕又粘,看见凤薇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事板上钉钉铁打的事。 他垂头丧气的迈着小步,到凤国公跟前,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将手指往碗上一伸,咬起牙根闭着眼睛,就等冰凉的刀子割他的皮肉。 “滴”,似乎没感受到任何痛楚,就听闻血液滴落碗里的声音。 凤子轩睁开眼睛,正撞上凤国公疼爱又无奈的眼神。 而他们的两滴血,在碗里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合在一块。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惊呼的不是怀安公主,而是水清连。 当然,宾客们也同样露出了困惑的眼神。一会儿看看水清连,一会儿又悄悄瞄两眼凤国公。 “这没什么稀奇的,”凤薇扫了碗里的血水一眼,慢吞吞的笑道:“他们两人的血都能与子轩的血相融一块,这只能证明他们之间都存在血缘关系。” “至于事情真相是不是像这位水姑娘说的,她是子轩的亲娘,那就有劳” “水姑娘步履轻盈,体态匀称,骨间距并无变异增大;面容虽因贫苦的生活而显然肌肤粗糙,但并没有妇人生产过后的斑点,种种特征都说明水姑娘还是清白的女儿身。”人群里,有道带着圣洁气息的声音淡然响起。 一瞬间,无数少女扭头凝望。在望见那浅杏身影绽放着淡然宁静的笑容时,一个个都看得痴了。 “你是谁?竟然如此无礼在凤国公府口出秽言妄议一个女子?”水清连脸上发烫,在众人未打量她之前就慌忙垂下头去。怀安公主则一脸气愤的瞪向出声的男子。 可乍见那温润儒雅淡然含笑的男子,看着他周身似有淡淡圣洁光芒萦绕一般,竟然一时间也怔怔的痴了。 “见过怀安公主,在下楚千浔。”男子淡然含笑,朝怀安公主行了一礼。 按道理,他的身份不比怀安公主低,这礼大可不行。不过,他从来不是倨高自傲之人,行个平礼反而愈发让人觉得他可亲可敬。 “啊他是名满天下的楚五公子?”宾客中,有些风流名士自是闻过楚千浔其人其名。 “这么说,这什么水姑娘,真还是清白的处子之身?” 凤薇浅浅一笑,水清连这会还想做困兽之斗吗? “如果怀安公主怀疑,大可以让宫里的太医和医女一起为水姑娘验证。” “嗯,我看公主面色不犹,只怕是身患隐疾而不知。”凤薇突兀地揭怀安公主隐私,一点也不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什么不妥。 怀安公主刚才已经做了初一,她怕什么做十五。 “二小姐莫名也习过医术?”楚千浔含笑应了一句,那双特别的眸子似乎也流转着熠着光彩望了过来。 众人一时都震惊得张大嘴巴忘记合拢,这位楚五公子什么意思呢? 难道说怀安公主真身患什么隐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和离 章节名:第131章 和离 怀安公主娇美的脸庞一下胀得通红,盯凤薇的眼神那几乎能瞪出火来。ziyouge.com “二小姐倒是多才多艺,不过还有特别的客人在呢。” 怀安公主一句多才多艺暗讽了凤薇,才干笑着暗示凤薇要顾全大局,该先处理了水清连那一摊事继续宴会才是正道。 “爹娘,不如请这位水姑娘和她的兄嫂们先下去休息休息。”凤薇看了脸色发红的怀安公主一眼,不禁宛尔一笑,“他们怎么说也是子轩的舅父舅母嗯,和小姨。” 一个还是处子之身的姑娘也敢前来冒充凤子轩的生母,凤薇只能说这几人想钱想疯了,凤国公府的门是这么容易进的吗?有些钱只怕他们有命赚没命花。 凤夫人朝她点了点头,随即让人将水成刚与水清连那三人给“请”了进去。 看在子轩的情面上,她不将人扭送去衙门,告他们一个诬蔑之罪已经很不错了。 怀安公主嘴角抽了抽,她想不到凤薇会这么好说话,用这么“温和”的方式处理那三人。 解决了水清连,凤薇接下来自然就要对付她了。 怀安公主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不是怕凤薇,而是在这种场合绝不能让凤薇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扣在她身上。 好吧,说到底,怀安公主就是开始觉得凤薇不简单,害怕直接与凤薇对上。 有名满天下的楚五公子在,万一真“指点”她患有什么隐疾,她以后在这些人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 虽然怀安公主不是风流名士,但对于楚五公子的名号还是有所耳闻的;再看现场的年轻一辈,多是对楚千浔目露崇拜的推崇之色,她就开始意识到今天只怕不能善了。 “原来是误会一场,本宫之前还以为那几个人是骗子特意前来诬陷二小姐的,现在弄清楚了不是,本宫就放心了。”怀安公主笑着打哈哈,朝凤薇举了举酒杯,“本宫祝贺二小姐与子轩小少爷终于回家。” 怀安公主这话说得绝对酸溜溜,不过凤薇会肯简单放过她?就算是做白日梦那也是恶梦。 “是,承公主吉言,我和子轩终于回家了。”凤薇举起酒杯与怀安公主遥敬,不过她饮酒之前,似笑非笑的掠了眼怀安公主,看得怀安公主莫名心惊肉跳,她才慢条斯理的将酒杯就近红唇。 没有怀安公主不遗余力的追杀,她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快来百越呢。不来百越,她就更不可能短时间认回自己的家人了,所以某种意义上说,她确实应该好好多谢怀安公主的。 “公主关心我们们替我们高兴,我们做人也不能不知感恩。”凤薇笑得温和可亲,那微弯的眼角看起来绝对的婉约无害,可怀安公主望见她的模样,心头愣是跳得厉害。 “请公主恕我多嘴唠叨一句,身材容貌虽然要紧,可再要紧也重要不过子嗣;我想如果在容貌与子嗣之间做选择,堂大哥一定更在乎子嗣多一些。”凤薇语速很快,可吐字清晰。说完之后,她似乎才觉得这些话极为不妥。 忽尔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举手掩住小嘴,两眼流露恳求的看着怀安公主,“薇儿一时心直口快,还请怀安公主不要怪罪。” “我相信怀安公主宽宏雅量,绝对不会跟薇儿你这坦率的孩子计较的。”凤絮忽然慢悠悠的含笑出声,“你这么说也是出于好意提醒她,哎,堂大哥文武不凡,一直都在感叹怀安公主膝下的舞儿是个女孩子,若是公主能为大堂哥早日诞下麟儿的话,那就能一圆大堂哥的心愿了。” 别看凤絮说得轻描淡写,可她当中的话落在怀安公主耳里,简直字字诛心。 自从她六年前生下女儿凤舞之后,就一直未再怀孕,而她当年产后为了尽快恢复身材,不顾太医劝告这些年都在悄悄服用息肌丸。 可那件事,是绝对隐秘的事,就是她的驸马都不知道,凤薇应该也不可能查得到的。 怀安公主忐忑不安的扫了眼凤薇,却见凤薇嘴角又欢快的翘了起来;而凤薇的视线却是落在凤絮身上,她正暗自高兴的感叹这个姐姐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依我看,这个心愿只怕难达成。”楚千浔绝对是个优秀的猎手,专挑合适的时机悠悠然然的插上一两句,却绝对是让人致命的诛心之言,“怀安公主过于追求容貌完美,今生只怕都难以唉,是药三分毒,有些药尤其是能让人保持美貌的药,绝对是毒中之毒。” “无论想得到什么,都一定会需要付出代价的。”楚千浔这话似在感叹,却又似在讽刺怀安公主。 只见怀安公主的脸色由原先的通红变成了纸一般的惨白,虽然面上极力勉强维持镇定,可她袖下紧攥手帕的手已泄露了她此际内心的极度不安。 不,楚千浔不会知道的。他连看都没有看她,凭什么能断定她今后再也不能生育? 就算她这些年一直服用息肌丸,在她发觉有问题的时候她都已经停服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找大夫调理,以后、以后她一定还会再怀孕的。 怀安公主实在无法想像,如果她日后真的不能再孕育子嗣,她的驸马甚至她的婆婆包括那老不死的汉莫长公主,这些人会怎么看她又会怎么对她。 一个女人,即使她贵为嫡公主之尊,仍避免不了将来要依靠儿子。 如果她不能为凤家生下儿子,那她的驸马就再也没有资格争夺国公的爵位,到时她的婆家不会容她,就是她的母后也不会。 怀安公主突然深深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为了保持身材为了维持容貌,而不惜。可是,如今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结果都已经造成了。 怀安公主突然冒出一个荒谬念头,既然楚千浔随便瞄她两眼就能断出症状,那么楚千浔也一定有办法医好她的不孕症。 她一定要让楚千浔医好她,就算花费重金也在所不惜必要时,她甚至可以,怀安公主忽然又似打了鸡血复活一般,斗志昂扬的抬着下巴目露轻蔑的掠了掠凤薇。 凤薇瞧见她那倨傲让人讨厌的眼神,真想不客气的喷她一脸。 不过,凤薇想了想,就懒得理会怀安公主了。 再怎么样,她也不能在今天大庭广众之下失了气度与风度。 “楚五公子有句话还是说得不太全面,其实何止怀安公主今生抱子的心愿无法达成,据我所知,只怕英义侯今生都抱孙子无望呢。”谁也没有想到,很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秦王殿下司马晨,会突然语含惋惜的朗朗出声。 怀安公主听闻这话,陡然惊得身体都晃了晃,而她看司马晨的眼神也似乎跟见鬼一样差不多,惊骇恐惧哀求什么情绪都有。 众宾客一边暗下感叹今日的宴会好戏连场,又一边好奇的眼神流连司马晨与凤薇,甚至更有联想力丰富的,已经拿暧昧又发光的眼神不时盯着楚千浔与那两人了。 就算之前没有人知道凤薇跟司马晨与楚千浔之间的关系,这会也有人自动脑补为两男争一女的激热血情景了。 要不然,第一次参加凤家宴会的两个龙章凤姿的男子,怎么会不约而同为凤家二小姐出头呢? 在场的人,谁看不出怀安公主今天有意针对凤薇?又有谁看不出秦王殿下与楚五公子争相护着凤二小姐? “秦王殿下请慎言。”哀求无果,怀安公主白着脸,压下心头不安,开始拿警告的眼神盯着司马晨。 就凭怀安,还想警告他? 司马晨美妙的唇角微微往上一勾,泛动琉璃光彩的眸子略敛,似是轻轻一笑,又似是低低不屑地哼了哼。 “本王,定当慎言。”敢为难他的女人,就算怀安公主跟他有那么一丁点血缘关系,他也不会给她好脸色。“英义侯的二公子至今只怕都不知道自己被大嫂关切照顾的事情吧?” 至于怀安公主对那个小叔关切照顾到什么地步?司马晨相信今天宴会上的话一定会一字不漏的以秒飞的速度落入英义侯耳里。 而怀安公主那位小叔凤荣,知道自己的身体早被大嫂“好心好意”关怀过,也一定会给这位大嫂好看的。 就算怀安身为公主之尊又如何,俗话说得好,出嫁从夫。在夫家还一直不知进退的摆她公主的谱,英义侯一家又有谁心里会真正喜欢她。 众人望望脸色从惨白直接失尽血色如死灰的怀安公主,再看看那一脸容光潋滟的秦王殿下,一时都好奇的默默在心里猜测起来,究竟这位向来嚣张跋扈的公主对她的小叔做了什么。 不过,好奇归好奇,众人是绝不会在这种场合问出不该问的话来。 敢肆无忌惮落凤家人脸的,只有眼睛生于头顶的怀安公主。 众人从司马晨与怀安公主脸上看不出什么结果来,也就默默的全低头,拿筷子挟菜的挟菜,拿杯子碰杯的碰杯,全都佯装瞬间失聪的模样,宴会还在和乐融融的继续进行着。 期间似乎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之前不知怎么闯过凤国公府层层守卫进入的水家三人组,也没有怀安公主被人不留情面爆出隐私的后续风波。 凤薇看着宴会似乎瞬间又自动回到了斛筹交错的最初,垂着眼眸,唇畔噙一抹玩味浅笑。只有眉梢下的冷意就似这腊月让人心底生寒的风一样,幽幽回荡不息的盘旋在怀安公主心头。 宴会未散,怀安公主就找了个理口匆匆告辞回府去了。 今天凤国公府的宴会,就她一人代表了英义侯府出席参加。原本以为借着水家那三人的手,可以一举成功扳倒凤薇与凤子轩的,可是没想到最后,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反而为自己惹来一身骚,她果然是太小看凤薇了。 怀安公主内心很忐忑,脸上却绝对强硬的装出镇定平静。 回到英义侯府,迎接她的是冷冷清清的府邸,似乎这个家压根就没人在意她的存在一般。 望着满院瑟瑟败落风中的枯叶,怀安公主突然觉得全身发寒,不自觉的抱了抱身子,有股不安的悲凉感慢慢的从心底涌了上来。 凤国公府宴会的事,似乎也没人关注一样。宴会过后,她的驸马凤光甚至没有过问一句,对她依旧是往常不冷不热的样子。她的婆婆也没有表现出嫌弃或痛恨她的模样,人前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这个公主儿媳客气有加。 就是她的小叔凤荣,也似是完全没有听到司马晨在那天宴会上的话一样,见到她,依然一副谦逊守礼的样子尊称她一声公主。 日子还在悄然的似往常一般继续着,怀安公主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家中每一个人,希望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不对的端睨来。可是,观察了一段日子,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于是一段时日之后,心虚的怀安公主那颗悬着的心开始慢慢放回实处了。没有人怀疑她,一切都是她杯弓蛇影自己吓自己而已。 心里不安变踏实了,怀安公主又开始活络心思琢磨怎么除掉凤薇与凤子轩那两个障碍了。 可事实真如她想像的那样风平浪静吗? 只能说这位怀安公主太过骄傲自信,也太过目中无人了。 将驸马凤光对她愤恨的眼神都看成了含情脉脉的欣赏,将婆婆对她憎恶的淡漠也看成了合宜的讨好,更将小叔凤荣的隐忍看成了懦弱谦逊。 在怀安公主未琢磨出好办法对付凤薇与凤子轩之前,她不得不面对她今后可能不孕的事实,于是,不停的偷偷的找不同的大夫调理身体。 她自以为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所有事情都静静的落在了英义侯府所有人眼里。 而凤荣怀疑怀安公主对他的身体动了什么阴损手脚之后,也秘密的找了医术极好的大夫诊断。 好吧,其实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找来找去,所有的医术高深大夫全都是楚千浔一个人假扮的。 而楚千浔给他诊断的,也没有夸大其事。因为根本没有必要,楚千浔完全对他实话实说,就是他已经有好几年在服食某种能够让人绝育的药物。 现在他是绝对不可能再留下后代了。 其实当初怀安公主这么做的动机,就是想防着凤荣一朝娶妻生子,会先她育下儿子。 凤荣也是英义侯的嫡子,如果他先生下儿子,也是凤家的嫡长孙。 她没有想过真让凤荣绝育,只是想让他子嗣艰难一些。 可是再微量的毒,日积月累对身体造成的伤害,那后果都不是她可以预计得到的。 无法生育,这个诊断对凤荣来说,那比晴天霹雳还让人震惊,更让人难以接受。 这不是让他一个正常男人,活生生成了变相的太监吗? 这样的结果,搁谁身上,谁能受得了。 凤荣再三诊断,确定都是同样的结果之后,完全绝望了。绝望之余他真想直接将怀安公主那毒妇给撕了,他还未成婚,连一丝血脉都没有,那个女人怎么做得出! 英义侯府南面特别僻出了一块地建了静信堂,这个独立的院子是专门划出来给汉莫长公主住的。 平日里,她在静信堂里自顾怡然的过她的日子,甚少过问她英义侯府的杂事。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因为英义侯凤渊与他的夫人张芊以及他们的小儿子凤荣,居然避过耳目,悄悄的一同齐聚她的静信堂。 所以此刻,静信堂的正厅里,气氛是严肃低压的。尽管厅内四个角落都烧了炭,可谁也不觉得屋里比外头暖和。 “渊儿,你来说吧,究竟出什么事了?”人人面色这般凝重?还一家大小的跑到她的院子来扰她清静? 汉莫长公主虽然年近七十,可她除了满头银发之外,精神却是十分矍铄,一点也看不出年迈的龙钟老态。尤其那双晦暗幽深的眼睛,让人见之只会觉得精明莫测,而绝不会联想到什么老眼昏花之类的词。 凤渊的身形与相貌俱与凤国公有几分神似,只不过他的眼睛更似汉莫长公主多些,也就难免给人一阵阴沉森冷之感。 这会他皱着眉头,对着那一身常服舒适坐于暖榻的妇人拱了拱手,“母亲,府确实出了大事,不然儿子也不敢前来打扰你。” 汉莫长公主拢了拢衣袖,一边呷着婢女送上来的红枣羹,一边拿眼角斜他一眼,“说吧。” 凤渊若有所思的视线,从他的夫人张芊脸上滑过他那一脸郁愤的儿子凤荣脸上,默默叹了口气,旋即十分恭敬的将怀安公主所做的恶事一一道来。 汉莫长公主听罢,并不见有什么情绪起伏,只是略皱着眉头,淡漠掠了凤渊一眼,道:“证据,你说的这些事可都有据可查?” 凤渊连忙点头,即使他的母亲年纪老迈,他却从来不敢小看她。 “都有证据,她近来一直在找大夫调理身体,可都没有起色;靠她为英义侯府诞下嫡长孙,那是”无望了。 凤渊说罢,又悲凉莫名的瞥了眼凤荣。 不但如此,就是他这个优秀的儿子,想要留下一点血脉,也是完全无望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到皇帝面前告她一状?让皇帝找借口杀了她”为凤荣报仇? 凤渊不甘地摇了摇头,他初初知道这些事情时,还真的激愤得想要一刀结果那个毒妇。可是,那不是个普通无后台的公主。她身后还有皇后,还有太子,还有皇后强大的娘家。 就算将罪证摆到皇帝面前,皇帝也绝对不会杀这个让人憎恶的毒妇。 “母亲,国公爵位我已经无望,可光儿与荣儿他们其中一人志在必得。” 如今凤荣已经没有希望再育下子嗣,英义侯府唯一的希望就在长子凤光身上。可是怀安那个毒妇,如今也是个不育的。 想要有争夺国公爵位承袭资格,必须让凤光留下子嗣。嫡子的身份只有生母是正妻的身份才会有。 所以,怀安公主那个毒妇,只能与他的儿子凤光和离,将正妻的位置空出来。 汉莫长公主默了默,她自是明白凤渊肠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的打算。 “我会进宫将这事闹大。” 闹大,皇帝就是想遮丑也遮不住。既然遮不住,那势必得同意他们英义侯府与怀安公主和离的事。 “不过,荣儿,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汉莫长公主忽然抬头,目露深幽寒光的直直盯着一脸郁愤的凤荣。 “不,祖母,如果可以,孙儿希望能亲手将那个害了我一生的毒妇千刀万剐!” 面对汉莫长公主别具深意的询问,凤荣毫不掩饰他对怀安公主的愤恨。 “放心,这种双手染血的事怎么能让我的孙儿去做呢!”汉莫长公主阴恻恻地眯着眼睛笑了笑,“她自有她的好去处!” 她眼神一掠,冷芒闪现的瞬间,伸出枯老的手朝那几人招了招。 凤渊心头一紧,看了张芊与凤荣一眼,旋即示意他们一同靠近汉莫长公主。 次日,汉莫长公主就穿上一身正式的朝服,坐着软轿进宫去。 皇帝刚上完早朝回御书房,就听闻太监来报说汉莫长公主进宫求见。 按辈份,汉莫长公主与皇帝乃同辈,但年龄上,汉莫长公主却比皇帝大了许多,大到基本可以做他的母亲。 所以平常,皇帝心里对这个姐姐是又敬又畏。要不然,也不会有之前汉莫长公主进宫一闹,他就被逼同意凤国公府承袭一等爵位的事,弄出个谁先诞下嫡长孙就由谁来继承的荒唐前提了。 汉莫长公主年纪越大,便越不爱走动,平时无事更绝少进宫。换句话说,汉莫长公主进宫,绝对不会有好事。 皇帝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头莫名的疼了起来。 不知道这回他这个难缠的姐姐进宫来,又给他出什么难题。 其实汉莫长公主真心没有给皇帝出什么难题,只是很平静的将她的儿子凤渊在静信堂里对她说的话,不带感情的摆在皇帝面前又说了一遍而已。 当然,她进宫自是准备充分的。绝对将所有证据都带足带齐了,就是皇帝想抵赖想不相信,也没法质疑这事是她杜撰伪造陷害怀安公主的。 皇帝一想到自己的女儿给自己惹乱子,竟然反过头来要他这个皇帝老子出面收拾,心里就对怀安与皇后恨得牙痒痒。 真当他这一国之君那么闲呢,整天跟在她们身后专门负责擦屁股的! 可郁闷恼怒生气,这些都只能是憋在心里的。让堂堂嫡公主和离,颜面丢尽的可不仅仅是怀安,还有他一国之君这张老脸! “皇姐,这事能不能换个方式处置?”皇帝不敢拿对付臣子那一套对待汉莫长公主,要知道这个女人撒起泼来,连他这个一国之君都拿她没办法。所以,尽量顺着她的意思,少惹她不痛快为妙。“她做得再错,她也是朕的公主” “哼,颜面?陛下你只会顾着皇家的颜面,那我英义侯府的颜面呢?我英义侯府后继无人的事呢?这些帐都怎么算?若不是因为她是你的公主,她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英义侯府吗?”汉莫长公主一声冷哼,眯起眼睛斜睨着皇帝,斥责起来那是丝毫不留半点情面。 “皇姐”皇帝苦笑着,微带恳求的看着她。 既然都记得怀安是他的公主,为什么不将人情顺到底,非要跟他闹不痛快呢! “这事没得商量,陛下要么直接下旨让怀安公主与光儿和离,要么就等着收我英义侯府的休书。”要顾全皇家颜面,她给他机会了,至于珍不珍惜那是皇帝的事。 他亲自下旨让人和离?这不是逼他自己打自己脸面么!可是若让英义侯府直接丢一纸休书将怀安公主扫地出门?他自己下旨多少还能挽回些面子。至少明面上,他还可以粉饰一下太平。 皇帝皱着眉头,心里烦燥之极。他堂堂一国之君,竟要受一个妇人威胁,怎么想心里都难痛快。 “皇姐,这个事关重大,你且容朕考虑考虑。”就算心里已有了决定,皇帝依然不打算这么快就答应汉莫长公主。 汉莫长公主让他心里不痛快,他又岂能让别人痛快。 “那陛下好好考虑吧,三天后我要知道陛下的决定。”汉莫长公主漠然留下这句,便孤傲的福了福身,转身出去了。就算面对帝王,她依旧不改她强势目中无人的本色。 出了皇帝的太和殿,汉莫长公主招来她的人,高声吩咐道:“赶紧将软轿抬过来,我要回府。” 汉莫长公主出宫回府的事做得极其高调,一路不论遇到太监或宫女,都要板着脸训斥几句,以示她的长公主威仪。 只不过,那些被训斥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伏首跪地,生怕一不小心惹怒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身首异处。 根本没有人敢抬头偷瞄她一眼,也就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发觉,汉莫长公主的软轿中藏有什么猫腻。 事实上,汉莫长公主只在软轿坐了一会,在宫女面前做做样子,然后就在一个僻静无人处下了轿子。稍作乔装之后,直接奔往皇后的凤栖宫而去。 没有人知道汉莫长公主这时候偷偷去找皇后做了什么,也没有人猜得出她究竟想做什么。 只有亲近服侍她的婢女知道,汉莫长公主离开皇后的凤栖宫时,那张皱得跟橘皮似的老脸上,竟露着诡异得让人看见就觉毛骨悚然的微笑。 哈哈,长公主这个老女人究竟想做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杀人者,死 章节名:第132章 杀人者,死 而汉莫长公主也不知道的是,皇帝在她离去后,独自去了地处幽静的乾华宫,在那里见了一个大多数世人都以为已死的人。ziyouge.com 三天后,皇帝很“守时”的答应了汉莫长公主,亲自下旨让怀安公主与驸马凤光和离。 这件事,不但震惊了当事人怀安公主,更是令整座元京都陷入震惊中。 事前没有一点征兆,突然就被皇帝下旨和离,等同于直接将怀安公主赶出英义侯府。 怀安公主虽然接了圣旨,但她转身就跑进皇宫找皇后哭诉去了。 凤栖宫,云白光洁的大殿内倒映着清澈水晶珠光,殿内的金漆雕凤宝座上,坐着一位容貌绝伦气势睥睨的宫装女子。 怀安公主一进去,立即就泪水涟涟的扑到了那宫装女子跟前,哀声哽咽道:“母后你要为怀安作主啊!”三分哀切,七分做作,怀安公主那张传袭了皇后美貌的脸,此刻看来尽是无辜委屈。 皇后凤眼微挑,冷哼着睨向她,“本宫怎么为你作主?你做事情之前怎么不想想让本宫为你作主?” 圣旨都下了,她还能反了天不成! “母后?”怀安公主震惊的抬头看着凤座上那个端庄雍容的女人,往常母后不是不管她做错什么,闯了什么祸事,都会出面替她摆平的吗? 为什么母后突然对她这么冷漠了? 震惊过后,怀安公主惊慌的跪着往皇后跟前挪,“母后,怀安知错了,你替怀安想想办法,让父皇收回成命吧?” 诏告天下被和离,以后她还能在元京立足吗?以后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拿这件事耻笑她了? 不,不要,她绝对不要被人耻笑!她是百越最尊贵的公主,她是百越最骄傲的公主。 皇后身后凭着椅座靠背的金丝缕边锦锻,一手托着额头,微眯眼眸冷冷看向她,“知错也没用,你不知道君无戏言吗?” “那怀安以后怎么办?”怀安公主见皇后态度冷漠而坚决,心里这是真正慌了。 膝下雕着祥云的洁白地板,几乎能倒映出怀安公主这会惊惶慌乱的内心。 “怎么办?”皇后嗤笑,斜眼一记冰冷眼风扫过,“你在宫外不是还有座公主府吗?以后就搬回那住着吧。” “至于舞儿,英义侯府的人不会亏待她。” 有她在,英义侯府的人也不敢亏待那个孩子。 皇后意味深长的扫她一眼,随即便似赶苍蝇般朝怀安公主摆了摆手,“没什么事就跪安吧,本宫乏了。” 怀安公主见皇后是铁了心不肯帮她,顿时绝望得浑身一震,竟然颓然的顿坐在地。 可皇后已施施然的在宫女搀扶下站了起来,连眼角也不再施舍她一个,直接转身袅袅婷婷的往寝宫走去。 怀安公主只觉浑身如坠冰窖一般,寒意透骨的寒意竟然在这座富丽暖和的宫殿里,让她感觉遍体生寒。 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凤栖宫的。只知道浑浑噩噩中听闻有人叹息,然后有人扶着她在耳边说了什么,再然后她便坐上了马车。 就在恍恍惚惚中,马车出到了宫门口一段狭窄通道。如果在平时,她绝对要骂马夫一顿,为什么不走另外那条特别通道而要挤这条专供官员家眷的通道。 可这会,她全部心思都摆在被和离的事上,也就没有了骂人的兴趣。 “这不是咱们百越最尊贵的怀安公主的车驾吗?”忽然迎面有道有气无力的病弱男声响在耳边,那语气还明显的带着嘲笑奚落的味道,“不过是被和离了而已,至于失魂落魄走错道吗?” “不过按理论,怀安公主今天可得委屈一些了,这通道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呢。” 怀安公主知道那人是谁,平日里她见着那个病秧子总会特意停下来嘲笑他两句。 可今天她真没心情去搭理他!但是她再落魄,也容不得他这个随时会一命呜呼的病秧子笑话。 本来心慌意乱得六神无主的怀安公主,这会听闻竟然闻昔日她奚落的人,反过来嘲笑她。心高气傲的怀安公主哪里受得了这闲气,怒火一下就轰的冲上头顶了。 想要她让道给司马昱进宫?那是做梦! “三殿下此言差矣,本宫的车驾这会已然过了中央,怎么是本宫让道。”皇帝待这个儿子是特别的,所有成年皇子都有封号,唯独这个身体不好的司马昱,皇帝随便的拿了他的名字封为昱王。 所以在以往,怀安公主一直是瞧不上这个病王的,现在也一样,直接就唤他排行,连封号也懒得尊称一声。 司马昱让人挑起帘子,直接与怀安公主两两在通道相对相望,闻言,惊讶的探头扫了扫通道,“是吗?我看着我的马车已到了第三个门柱,以为就这五个门柱的通道而言,已是过半了。” 怀安公主似是听不懂他的讽刺一般,板着脸抬着下巴端庄的坐在马车里,愣是不为所动。 “不知怀安公主这是赶着去哪?” 衣衫跟面色一样素淡苍白的司马昱捂着胸口,别有深意的看着她,在看见怀安公主那板着的脸突然现露狰狞时,忽然恍然大悟道:“瞧我问的,怀安公主出宫一定是赶着回英义侯府了。” “哦不对,应该说是赶着回公主府。”他似是嫌不够刺激怀安公主般,自顾的点了点头,又道:“该赶回去该赶回去,公主好几年没在那住了,必须得先好好打扫才能住人。” “既然怀安公主赶时间,那我就让一让,怎么说我们都有兄妹情份在。”掠过怀安公主气得铁青的脸,司马昱只觉心中一阵快意。这么多年怀安公主一直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今天他也终于扬眉吐气一回了,真是痛快! 司马昱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偏偏字字清晰入耳。怀安公主真是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可待她想要阻止他让道时,司马昱早已让车夫将马车退出去了。 “司马昱,你给本宫等着,敢羞辱本宫,迟早有一天让你好看。”怀安公主盯着前面快速淡去的马车,眼里是难以掩饰的狠戾冷芒。 司马昱以为仗着他小时候曾替父皇挡过一次灾,就可以一直平安顺遂下去吗? 得罪了她,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既然无法改变,唯有接受现实。怀安公主哀求皇后无果之后,很快就收拾心情。从英义侯府搬了出去,住进了她那一点也不比英义侯府差的公主府。 在和离这件事之前,皇后一直是十分宠爱这位怀安公主的。所以当年怀安公主成年时,唯独说服皇帝给她一人在宫外建了公主府。 至于其他公主有意见眼红眼热?那又如何,皇后一句“你们谁跟怀安一样是嫡公主,本宫立马向陛下请旨在宫外建府”,立即嚣张高调的将所有心思不纯的公主们都打回原形去。 再次住进这座金碧辉煌的公主府,怀安公主并没有太多怀旧的伤感。她从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女,一直享受着无上尊荣,一直活得肆意张扬。 多愁善感这种负面的情绪向来跟她绝缘。 搬进公主府后,怀安公主沉寂了一段时间,似乎每日都躲在公主府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 事实上,她在大力修缮她的公主府,为即将要举办的宴会作准备。 她会像只被人丢弃的小狗般可怜兮兮躲在角落自舔伤口?简直笑话。 她是什么人?就算和离,她依然是百越最尊贵最骄傲的嫡公主。 一个月后,公主府的下人派了面请柬给凤薇,邀她出席腊月十五在公主府举办的宴会。 “薇儿不想去参加怀安公主的宴会?”凤夫人见凤薇若有所思的拿着请柬翻来覆去瞄个不停,迟疑了一下,便道:“如果你不想去,那就回了她。” “娘,这场宴会不是以怀安公主的名义举办的,而是皇后娘娘。” 凤薇合上请柬,眨了眨眼,将眸内的玩味压了下去。 也就是说,这场宴会她非去不可。 请柬上,皇后的措辞十分的强势,皇后此举似乎是想对怀安公主弥补什么,又或者是借此算计什么。 “那到时娘陪你一起去?”凤夫人不放心,怀安公主那个人一直嚣张跋扈,她真怕薇儿到时一个人去会吃亏。 凤薇点了点头,轻轻笑了笑,“有娘陪着我,那敢情求之不得的好啊。” 宴会那天很快就到了,若非必要,凤薇是绝对不肯在衣服上费神劳心的。横竖她不打算抢任何人光彩,尤其不想抢怀安公主的风头,所以衣服打扮上只要过得去不显得失礼便好。 可凤夫人不依,说什么“我的女儿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再说我的薇儿也不比别人差,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凤薇不好让满眼期盼的凤夫人失望,最后只得让步换上凤夫人为她挑的衣裳,但是首饰上,凤薇却坚决不肯将隆重的头饰往自己脑袋上塞。 开玩笑,这种宴会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她顶着一头特有重量的首饰,到时脖子都要坠歪了。 尽管凤夫人依着凤薇的要求,让她的衣裳尽量不那么光彩夺目的出挑,可她们被引入公主府的时候,还是让无数千金亮起了妒忌目光。 没办法,凤国公府有钱呀。就算再简单,凤薇挑来挑去最后穿出来的鹅黄衣裳,都是镶着繁杂花纹金丝挑边的。她只那么轻轻的一走动,裙摆上刺绣的花朵在阳光映衬下,立时就似活了一样,竟栩栩如生的一层层绽放着清香迷人的花瓣。 鹅黄的衣裳更衬得她肌肤雪白晶莹如玉,她含笑伴着清风盈盈走来,远远望去,就如仙子误落凡尘一样迷乱人眼。 怀安公主看见凤薇这身透着仙气的打扮,再瞥见周围对凤薇露着无数艳羡的目光,娇美的脸庞立时飞闪过一抹狰狞。 “凤夫人也来了?真是让本宫的府邸蓬荜生辉呀。”稍一停顿,收敛了眼底的憎恨,怀安公主言笑晏晏的热情迎了过去。 “薇儿这孩子认生个性又坦率,我总得照顾些让她熟悉了才放心。”凤夫人也一脸客气微笑,只要怀安公主不挑战她的底线,凤夫人是绝不会表露出咄咄逼人的强硬一面的。 凤薇在旁边低头,借着长睫掩下眼中笑意。 娘说她坦率,其实是告诉怀安公主她说的是实话吧!凤薇用心的在回想上次怀安公主到凤国公府时,她说了什么让人感冒的话。 怀安公主除了个性张扬跋扈些,脑子其实还是蛮聪明的。起码凤夫人这句明着贬凤薇却暗中讽刺的弦外之音,她是听出来了。 可听出来,除了让自己闹心憋闷之外,她根本不能做什么,还不如傻傻没听出来的好,起码听不出来她就不用装了。 凤夫人只是想口头上对怀安公主先礼后兵,稍作警告一下,便客气疏离的道:“公主你忙吧,让下人引我们进去便可。” 怀安公主笑着点了点头,招手让下人将两人领进去,随即便走开了。 走进宴会大殿,凤薇心里还真为怀安这座公主府的奢华小小震惊了一下。眼前所见,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又似天成。 而统一用金丝楠木制成的案台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光是看这些盛用器皿之珍贵,怀安公主的奢华生活就可见一斑。 婢女领着凤薇与凤夫人入座,这时天色稍暗,立即便有下人手捧拳头大的夜明珠鱼贯而入。 凤薇默默挑了挑眉,暗下为公主府的奢华咋舌。 也不知怀安公主是精心准备这些,特意在他们面前炫耀还是原本一直就过着如此奢华的生活。 凤薇想了想,觉得怀安公主此举炫耀的意味似乎浓了些。 怀安公主大概想借此向世人证明,即使她与前驸马凤光和离了,她依然是百越最尊贵的嫡公主,她甚至能活得比在英义侯府时更好。 可怜的女人,要靠这种外在的金光闪闪撑门面,可见怀安公主内心有多贫瘠空虚。 不过,怀安公主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都不是需要她关心的范畴,她今晚坐在这,只需负责好好吃好好喝就成。 凤薇收回神游的思绪,开始安静的打量起陆续进入大殿的宾客。毫无意外的,怀安公主此次邀请的都是元京中有名望人家的年轻一辈。 虽然与英义侯长子和离的事,让人们私下对怀安公主津津乐道了很久,不过对于明面上这种社交,一般没有人会故意不给怀安公主面子不来的。 更何况,为了撑门面,怀安公主还特意恳求了皇后出面。 于是乎,前来参加的宾客真是凤薇所见的,前所未有的人多。 人多,自然就热闹了。这座平日冷冷清清的诺大公主府,在这场宴会的影响下,与平日的冷清大相庭径。 凤薇看着络绎不绝而来的公子千金们,只想着她肚子好饿,什么时候可以开吃。 早知她在马车上,就先吃些点心垫底了。她哪里知道怀安公主家的宴会,居然会不按时开席的呀。 在凤薇无比哀怨的胡思乱想中,怀安公主终于一身珠光宝气的姗姗来迟步入大殿了。 凤薇选择性的失聪,管怀安公主在上面趾高气扬的说什么,她都半字听不入耳。 好不容易等到开席,凤薇无比欢快的拿起筷子就挑她爱吃的醉虾。 “薇儿,你很饿吗?”凤夫人看着吃得很快,但绝对不见一丝狼吞虎咽狼狈的女儿,顿时心疼得直接挟来鲜虾为凤薇剥开虾皮。 凤薇这会只顾往嘴里塞食物,哪里还得闲应凤夫人。待她心满意足的吃下数只鲜虾之后,才撒娇道:“娘,你自己也吃,别只顾着我。” 说罢,她也动手替凤夫人挑去鱼刺,确认没有一根鱼刺之后,才将鱼肉放到凤夫人碗里。 有亲人的感觉真好,凤薇一会挑挑鱼刺一会又傻兮兮的看一眼凤夫人。 难怪有首歌唱有妈的孩子像块宝,现在她在凤夫人眼中,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的宝。 凤薇喜滋滋发愣的时候,宴会常规节目已经开始了。 外请的歌舞表演结束后,他们各人面前桌上的食物也换成了水果甜点。 而接下来,就该是在场的公子千金们各自拿出拿手绝活出来展现一番了。这种年轻人的宴会,其实也有些相亲宴的意味。 这个时候,未有意中人的年轻男女们,自然是跃跃欲试想将自己最好一面展现出来。 凤薇吃得撑了,正有些懒散的暗下抚着肚皮,发愁的想暴饮暴食什么的果然要不得。 不说她的肚皮难受,就是她的老胃现在也开始闹革命了。 哎,这相亲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凤国公府的二小姐今天是第一次来参加本宫的宴会,大家都没见识过她惊人的才艺吧?” 怀安公主的声音响亮而甜美,她点名点得那么明显,凤薇就算在神游,也不免被她拉了回来。 眉头几不可见地扬了扬,怀安公主果然还是不打算放过她么? “薇儿?”凤夫人看见她皱眉,立时有些担忧的握住她右手。虽然凤薇回到凤国公府已经有一段时间,可是凤夫人压根没见过她表演什么才艺。 这会自然免不了担心,也免不了忧愁在想,她的薇儿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也许根本就没学过什么才艺。 凤夫人忽然有些后悔同意凤薇来参加怀安公主的宴会了。 心里在飞快的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推辞。 凤薇一看她的眼神,就知她在担心什么了。 “娘,别担心,虽然我会的说不上有多优秀,但起码还是拿得出手的。” 在这个世界混了两三年了,凤薇要是还不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她还真是白混了。 但凡参加这样的宴会,基本上每个人都会私下准备好一两个节目的。 想到这里,凤薇暗下摇了摇头,真不知这些人怎么想的,日子过得太闲了吧?才会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有的什么才艺,简直娱人累已嘛! “对啊,不知凤二小姐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怀安公主话落,座中便有年轻的公子大胆的笑着起哄,都是年轮人嘛,不必太拘礼。 “我会的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不过既然怀安公主盛邀,凤薇唯有厚着脸皮上前献丑了”。 凤薇含笑站了起来,朝着怀安公主的方向点了点头。 “哦,不知凤二小姐准备表演什么节目呢?”怀安公主纯粹程序化的问一句,谁也看不见她眼角隐过一抹狠戾的狰狞。 “对呀,我们也想知道凤二小姐接下来准备表演什么节目?”接口的是一个同样穿着鹅黄衣裳的少女,语气憨甜得似撒娇,可她甜美的嗓音下却掩饰不了她妒忌凤薇的事实。她那身鹅黄色的衣裳非但衬不出她的神采,衣裳娇嫩的颜色反而显得她肤色暗黄。 凤薇垂眸,嘴角默默扯了扯。好吧,撞衫又不是她的错,自己挑的衣裳不对,将人变丑了更不是她的错。 怎么能因为她也穿鹅黄色的衣裳,就仇视她呢? “大家稍等片刻就知道了。”凤薇走出座位,决定暂时卖个关子。什么都提前说破,待会看见她表演的时候就没意思了。 凤薇离席下去准备了,众人在座上看着公主府的下人不停的搬着东西进进出出,俱好奇的交头接耳纷纷议论,在猜测着凤薇到底要表演什么。 凤薇准备表演什么呢?就连凤夫人也有些好奇自己的女儿到底会什么。 在大梁一拍惊天下的无弦琴,凤薇今天是不会再重复拿出来的。 既然要让人惊喜,让怀安公主不敢小觑,她必须拿些新鲜的镇得住场面的东西来。 大殿的光线慢慢暗了下来,随即有悠扬乐声缓缓响起。 凤夫人也跟在场的宾客一样,瞪大眼睛朝门口处瞅着,真正的对凤薇接下来的表演拭目以待。 悠扬的乐声似涓涓溪流,妥贴着众人心头喧嚣的浮燥。大殿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都沉浸在优美的音乐意境里。 听着乐声,他们似乎到了一个童话般平静美好的世界,那里有如茵绿草,有碧澄湖泊,有洁白羊群,有柔软云朵。 这时大殿的光线又暗了几分,听着动人的乐声,更让人仿佛置身如梦似幻的仙境中。 这时,光线昏暗的大殿入口,忽然有一抹窈窕的银白,踏着云彩渺渺而来。 其实吧,凤薇身穿的是水红夹着银白的衣裳,主要是现场光线带来的效果,让她看起来似是从月中仙境走来的仙子一样。 还未起舞,众人便被她这如幻似仙的打扮给惊艳了。昏暗的光线下,大殿里此起彼伏的惊讶抽气声清晰可闻。 凤薇没有紧张或得意,眼角随意往怀安公主所在的主位掠了掠。可这一掠,她眉头不禁收了收,怀安公主竟然不在? 她心里随即莫名涌起一丝不安,只不过这会容不得她多想,依照乐声,她该进去挥袖弄墨了。 没错,她今晚表演的节目,据凤薇自己起的名字就叫水袖擅舞。 其实就是挥动长长的水袖,配合音乐节奏,在固定的画板上用衣袖代替笔来画画。 她的画技很一般,这舞其实跳得更一般。她会这一招还多得前世无聊时看过电视剧版的神话,里面就有挥袖作画的场景。 她一时心痒,便依样画葫芦练了一段时间,这会勉强还拿得出手。 虽然舞技画艺都属平平,但胜在新鲜呀。那画,凤薇觉得只要大体还能让人看得出轮廓,知道她画的是山不是湖就成。 至于舞蹈,更不用跟在座这些从小就被严格教导训练的名门千金比了。 凤薇这方面对自己要求不高,只要过得去跟得上节奏不出错就成。 随着音乐旋律,凤薇挥动长长的水袖,或腾挪或跳跃或闪滑总之运用着她所能想到的做到的技巧,在这方寸大殿之中的舞台尽情挥洒着属于她一个人的精彩。 随着她纤纤长移挥舞的水袖笔墨,叠彩山峦亦渐渐的跃然纸上,乐声节奏慢慢加强,她的动作也越来越迅速,而大殿的光线也由原来的朦胧昏暗逐渐转得明亮起来。 听着,那悠扬温和让人心境平静的乐声慢慢接近尾声,凤薇挥袖所作的画也趋于完成。 纤纤灵活的水袖一挥,郁郁青青的树林便似雨后春笋般,以眨眼的功夫冒了出来。 光秃秃的死气沉沉的山峦,在她长袖随意灵动的挥舞下,瞬间有了生命,人们似乎能闻到清风送来的阵阵树木芳香。 凤薇看着逐渐成形的山峰,暗暗呼了口气。 呼,只差两个动作就完成了。 凤薇愉快的勾着唇角,浅浅的笑了起来,在场大多数宾客早就对她新鲜的技法报以热烈的掌声了。 只差最后一笔了凤薇将半收腕肘的水袖,随着她扭腰半弯的动作,用力的掷了出去。 “啊!”一声突兀而短促的惨叫声,不算响亮,但凤薇却在如雷的掌声里清晰听到了。 她心脏猛地收缩,扭头往身后刚刚水袖拂过的方向一看,这一看,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关系不一般 章节名:第133章 关系不一般 “杀人了,杀人了凤二小姐杀人了!” 凤薇望过去的方向,本坐着一名面色苍白满脸病容的男子,只不过看他身穿常服外表也没什么特别标志。ziyouge.com她根本看不出那人是什么身份,而此刻惊恐大声嚷着她杀人的是那男子旁边的婢女。 她脸色直接沉下去,是因为她水袖上的浓墨不知何故竟然甩到了那男子面门上;而那男子身后,正站着大概是刚刚才进来的怀安公主。 那男子脑袋无力的歪向一边,满脸墨色,看不出底下是什么表情。但凤薇远远的隐约看到他侧向一边的耳朵,有血液在滴滴的往地下掉。 七窍流血? 那人居然中了剧毒在她挥袖间气绝身亡了? 凤薇心底惊愕,脸上却镇定平静;那婢女一声惊叫后,别人尚未发现那人的端睨,但那人身后刚刚走进来的怀安公主,却一脸震惊的瞪大眼睛盯着凤薇。 手颤颤的抬了起来,指着凤薇,震惊中透着悲痛欲绝,“凤二小姐你、你竟然杀了本宫的三皇兄?” 凤薇心头震了震,死的那个人竟然是传言中的病王司马昱? 可是,有什么剧毒能在瞬间通过人的呼吸让人毙命?司马昱死得实在太离奇了。 凤薇在思索,可她的沉默看在某些人眼中就成了害怕。凤夫人原本距凤薇较远,但她时刻都关注着凤薇的一举一动,这会大殿喧哗戛然而止,凤夫人自然立刻就发现这边的不对劲。 在怀安公主更进一步恶毒指控前,她已大步迈到了凤薇身边,以保护者的姿态护在女儿跟前,沉着脸道:“怀安公主请慎言,晋王殿下是什么情况,目前大家都不清楚,与其在这无端指控薇儿,公主不如赶紧让府上的太医前来为晋王殿下诊治。” 人死没死都还不确定,就胡乱大嚷大叫说她的薇儿杀人,这怀安公主真是越发让人看轻。 就算凤夫人也看见了司马昱耳朵滴血,可她却不认为司马昱眼下的意外状况是因为凤薇那一甩的墨汁造成的。 她家薇儿又不会武功,不过寻常的弱女子,甩出的墨汁能带有多大力道?就算晋王再虚弱,也不可能因为被甩到墨汁就出事。 怀安公主一脸悲戚震惊的看了眼凤夫人,含泪扭头对婢女吩咐:“快去请太医。” 她以为无人看见转过的眼底下有得意狰狞,可凤薇偏偏就看见了。 太医还未来,大殿的气氛因为司马昱的意外,立即由热闹欢快转为凝重冷肃。 万一闹出人命,他们这些人。 凤薇垂眸看了看自己长长水袖,墨汁还未干透,肉眼看这些散发着清香的墨汁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凤薇看了怀安公主一眼,表示她得先去换下这身衣裳。墨汁滴答,又是专门为这一出长袖擅画而准备的舞衣。衣裳以轻盈飘逸为主,保暖性却是不佳。 怀安公主也没异议,不过手一招,让八个婢女同时“陪”着凤薇去换衣裳。 公主府的婢女为了避嫌,除了一直监视凤薇杜若主仆俩之外,根本不曾动手碰过凤薇换下的衣裳。 待凤薇换好衣裳重新回到那奢华富丽的宴会大殿时,公主府的太医正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待太医搁下药箱,就地的在座位上为司马昱检查,一会之后,叹息着摇了摇头。 怀安公主立时紧张的问道:“孙太医,三皇兄他怎么样了?” “禀公主,晋王殿下他已经薨逝了。” 怀安公主似是极为震惊一般,竟腾腾的后退了数步,被她身旁的婢女扶着最后才站稳。震惊过后,她娇美的脸庞是满是悲戚哀痛之色,“孙太医,三皇兄他虽然从小身体就不好,可他一直都在服药,为什么突然就、就” 怀安公主似乎悲伤得连话也说不下去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掩着嘴便嘤嘤的低泣起来。 凤薇也很想知道这个看起来就像随时会被一阵风吹走的司马昱,到底是怎么死的? “晋王殿下他一直都有心悸的毛病,这些年虽然一直有服药调养,可公主你是知道的,他这个病” 凤薇知道,这种心脏毛病在这个时代显然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司马昱就算一直在服药,也只是在拖时日而已。 太医无比惋惜的叹了口气,看了眼怀安公主,又道:“今天晋王殿下突然在这出了意外,都是因为突然遭到墨汁打面的缘故。” 凤薇无声挑了挑眉,扯吧,继续扯吧。这个太医还能证明她几滴墨能杀人? “可就算突然受到惊吓,三皇兄他也不至于吧?那只是几滴墨汁,凤二小姐拿来作画的墨汁。”怀安公主咬了咬嘴唇,迟疑着似乎十分好意的在为凤薇洗刷嫌疑,可实际上,她这番话恰恰将凤薇带入了嫌疑的泥坑里。 凤薇眉梢动了动,怀安公主这么明显的暗示太医检查墨汁,难道她刚才作画的墨汁真有问题? 太医似乎早就检查过司马昱脸上的墨汁了,这会见怀安公主这么说,立时就严肃的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很明显欲言又止的表情。 “孙太医有话不妨直说。”怀安公主看了眼凤薇,似是有意给孙太医吃一枚定心丸一样,“三皇兄突然在本宫的宴会上出事父皇知此恶噩一定会难过的。” 孙太医那双眼皮拉答的眼睛立时闪过一道精明亮色,沉吟了一下,防备地看了凤薇一眼,才道:“墨汁里确实有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臣就得做过详细检查才能确定。” 怀安公主惊愕的看着他,“孙太医是说三皇兄是因为这些有问题的墨汁才猝然而逝的吗?” 孙太医略略低下头,嘴角动了动。却没有直接回答怀安公主,这话明明是怀安公主自己说的,他从头到尾都没这么说过。 凤夫人听到这里,再怎么着也看到分明了,这根本就是一出故意针对她家薇儿的阴谋。 “孙太医既然怀疑墨汁有问题,不如现场将这些墨汁都检验了。” 就算有问题,这也不一定就是她家薇儿的问题。要知道这些墨汁,刚才可都是由公主府的下人全程包办给准备好的。 薇儿根本不认识晋王,更说不上任何仇怨,怎么可能突然起意害人。 孙太医没有动,而是侧头看了眼怀安公主。见怀安公主轻轻点了下头,他才过去当众一一检验刚才凤薇跳舞所用过的墨汁。 盛墨汁的四个琉璃雕花盆子,是按方位分开摆放的;而按照习惯,凤薇跳舞时,一般都是左手用西南两面,而右手则惯用东北两面。 太医很快就检查完毕,在结果出来之前,有个婢女从外面进来悄悄附在怀安公主耳边禀报了几句。 怀安公主随后抬眸飞掠了凤薇一眼,虽然凤薇不知道那个婢女说了什么,可她看到怀安公主那似是松口气的胜利在握的目光,就觉得整个人都心情不好了。 “禀公主,所有的墨汁臣都逐一做了检验。”太医走到怀安公主跟前,作了个揖,眼角却有些奇怪的扫了扫凤薇,“不过有问题的墨汁只有摆放在东北两面的。” 换言之,凤薇跳舞着左手所取用的墨汁,那摆放在西南两面的琉璃雕花盆子里的墨汁就是纯粹的墨汁。 “不知太医刚才可有验出墨汁究竟有什么问题?” 太医有些愕然的看了眼凤薇,对她的冷静镇定露了抹欣赏,不过他看了眼似乎有意无意堵着大殿门口的怀安公主,才道:“有问题那两盆墨汁里,含有份量不轻的慢性毒药。” “毒药?”怀安公主一声惊呼,将本就紧张的宾客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虽然他们都被怀安公主安抚住,暂时各自留在座位不动,可这里突然死了个人,还是个皇子,他们心里难免也会有各种想法的。 “这么说,本宫的三皇兄就是因为无意吸入这些毒药而?” 怀安公主一脸悲戚,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盯着凤薇,“可是,那既然只是慢性毒药,三皇兄他为何会当场?” 孙太医沉吟了一下,默默看了丝毫不见惊慌的凤薇一眼,“晋王殿下他一直都有心悸的毛病,若是身体健康之人突然吸入这种慢性毒药,一时半刻的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异样,可他毕竟不一样!” “凤薇,你好大的胆子本宫往昔虽与你有些不愉快的口角,但本宫绝对料想不到你心肠狠毒至此,竟然敢当场在这对本宫下毒手!”一直满脸悲伤的怀安公主,忽然横眉竖脸的指着凤薇,极度冷厉的指责起来。 凤薇暗下翻了翻白眼,毫不客气的掠了记白眼送给怀安公主。 怀安公主,你这脸变得也太心急了吧? 凤夫人眉头一皱,略一回想刚刚事发时的情形,就明白怀安公主这怀疑从何而来。 不过,护女心切的凤夫人可不惧她是什么公主。 当即就冷下脸,同样冷厉的道:“还请公主让人调查清楚再下结论,这些墨汁从头到尾可都是由公主府的人准备的,薇儿她就是刚刚跳舞的时候用水袖斟了斟。”除非怀安公主从薇儿身上搜出什么慢性毒药,否则这坏人名声的指控,她绝不容许怀安公主扣在她家薇儿身上。 可就在这时,大殿外面那树木鲜花满院芬芳的园子,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沉重脚步声;光是听着那声音,仿佛就能感受来人身上充满着杀伐之气。 凤薇眉头皱了皱,挑眉望去,只见怀安公主嘴角掩不住的往上扬。 一个踏着八字步的干瘦白净太监走了进来,身后是一排排整齐的盔甲禁卫军。 那太监瞟了凤薇一眼,好吧,其实他不认识大殿内谁是凤薇,不过他认得凤夫人呀。而元京的人没有几个不知道凤夫人极为爱护凤二小姐的,所以他看见凤夫人保护的姿势护着一个穿着鹅黄衣裳的少女,立时便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凤薇。 细长的眼睛有精光闪烁而过,他瞟了凤薇一眼,立即便展开手里绸黄圣旨,当众用他那似是捏着嗓子的尖细声音宣读起来:“陛下有旨,凤薇毒杀晋王殿下罪证确凿,立即押往大理寺大牢看审。” 凤薇越过怀安公主往外面望了望,一排排整齐的面无表情的禁卫军,黑压压的站了一地,似乎看不到头般。保守估算一下,至少都有五百人。 凤薇心中冷笑,不知是怀安公主太看得起她,还是皇帝太看重她,居然出动了上五百禁卫军来“押送”她去大牢。 难道还怕她会长翅膀飞了不成! “薇儿”凤夫人担忧的看着她,紧攥着她的手不让她松开,“这是陷阱,你不能去大牢。”他们凤国公府的嫡小姐,被人冤枉进了大牢,日后就算清白出来,也会被人诟病。 怀安公主这一手,实在太毒了。 凤夫人那双温和的眸子里,在掠过怀安公主时,第一次流露了不会善罢甘休的煞气。 凤薇心下叹了口气,眼前的情形可不是她说不想去就能不去的。 可面上她只能无事人一般微笑着,还得反过来安慰凤夫人,“娘,现在只是怀疑,只要找到真凶证明了我的清白,我很快就能出来的。” 这也就是因为她家势雄厚,怀安公主不敢私下处置,特意飞速的忽略过程;只将事情浓缩为“凤薇在公主府的宴会上蓄意谋害晋王殿下”这事报与皇帝,皇帝当堂大怒,要不是有太监在旁边提醒这凤薇是凤国公府的嫡小姐,只怕这会皇帝下的圣旨就不是将她押入大理寺的大牢,而是直接砍她的头了。 凤夫人眼睁睁看着凤薇被禁卫军带走,心里疼得要命,可同时也知道凤薇说的有道理。她得尽快找出证据证明凤薇的清白,大理寺的官差,谅也不敢对凤薇过份。 可是想归想,凤夫人在让人回凤国公府报信的同时,立即就安排人手去大理寺打点关系。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让凤薇在大牢里有一丁点损伤。 事关重大,大理寺的官员哪敢怠慢,随着禁卫军一走;呼啦的带了一大堆人到公主府来,取证的取证,调查的调查。 至于死透的司马昱? 反倒没有人在意了,最后还是晋王府的婢女悄悄找来同伴,让人将司马昱运回晋王府去。 大理寺的人很快调查清楚了,公主府下人准备的墨汁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凤薇自己准备的那件水红夹着银白的衣裳。 因为他们经过调查取证反复查验之后,从凤薇换下那件衣裳右边袖子处查出了融在墨汁里的慢性毒药。 当然,大理寺的人更是第一时间查清了,凤薇那衣袖挥舞所甩出去的含毒墨汁,本来针对的人并非晋王司马昱,而是当时刚好进来站在司马昱身后的怀安公主。 至于凤薇想要毒害怀安公主的动机?这也很清楚,当日凤国公府为这位二小姐举办宴会时,曾遭到怀安公主的怀疑质问。 换言之,司马昱在这起事件中枉死,就是凤薇蓄意报复怀安公主的结果。 墨汁中所含的慢性毒药,如果是怀安公主当场吸下去的话,绝对不会有任何不适表现,日后就算毒发身亡,也没有人会怀疑到凤薇身上。 司马昱因为从小患有心悸病,心脏本就较常人脆弱,又一直在服药,所以才会惊吓之下因这些慢性毒药而当场身亡。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件事中,司马昱就是代怀安公主无辜横遭毒手了,我要杀的怀安公主反而活得好好的。”凤薇站在散发着酸馊味的昏暗牢房里,看着在这等污脏的地方仍不减容光潋滟的秦王殿下,低低冷笑起来,“这么说,现在是证据确凿了?” 司马晨看着清雅面容不见一丝慌乱不安的少女,眼眸里隐隐闪过心疼,“你跳舞时穿的那件衣裳,一直都没有别人碰过。”而毒性就是在那件衣裳的袖子处验出来的,这是铁证。 凤薇明白他口中的别人是指除凤国公府以外的人,她敛起眸子懒散光芒,默默回忆了一下。 那件衣裳自她从凤国公府带出来,一直就是杜若在保管。 找不到突破口,她的嫌疑确实洗不掉。 “薇儿,三皇兄他小时候曾替父皇挡过一次灾。”司马晨沉默了一会,忽然别有深意的解释了一句。 凤薇怔了怔,若非被陷害的人是自己,她真要为怀安公主这次的人选拍手叫好。 之前她只听说皇帝待司马昱特别,原来特别的原因竟是这样。也就是说,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皇帝很有可能不顾忌凤国公府,而直接下旨将她砍了。 “那你还现在混进来!”太冒险了吧? 凤薇嗔恼的白一眼司马晨,这人听闻她被禁卫军押入大理寺大牢,后脚就混进来安抚她。 咳,她又不是遇事就只会慌张流泪的弱女子,他用不着急巴巴冒险混进来。 “不亲眼看看你,我不放心。”虽然他知道凤国公府的人一定会打点好关系,不让凤薇在牢里受一点苦。 可怀安那个疯女人谁知道会不会利用皇后的身份暗中在大牢里捣鬼呢。 “那现在放心了”真是的!怀安公主要暗中捣鬼,随时都可以,他又不可能一直在这陪着。 被人嫌弃的司马晨并没有郁闷,只是更心疼的看着硬装坚强没事人似的少女。 “那我现在出去了,你自己小心些。”司马晨虽然不舍,可也知道只有尽快找到证据证明凤薇的清白,她才能早些离开大牢。 再说,谁知道他家那老头会不会因为司马昱,而直接下旨砍人呢? 怀安那个疯女人准备充分的话,这会证据都该搜集齐了。 想到这,司马晨再不舍也不敢逗留了。 “嗯,薇儿你等着,我一定会尽快让你出去的。” 凤薇笑着点了点头,脸上半点看不出担忧的神色。其实她不是不担心,而是知道担心也无用,她人都被关在牢里了。现在,只能靠外面那些关心她的人了。 凤薇被关在牢里,外面的消息一点也收不到,根本不知道就在司马晨混进里面安抚她的时间里,大理寺以神速将所有罪证都呈到了皇帝跟前。 司马昱的心悸病,并非天生就有的。其实是小时候因为无意替皇帝挡过一次灾祸之后,才患上了。 皇帝对这个随时会毙命的儿子,心里一直都有种复杂的感情。乍然听闻司马昱的死讯,他既悲伤又隐约觉得高兴。高兴的是司马昱解脱了,他也解脱了。从那件让他内疚的往事中解脱了。 当然,这些心事皇帝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晓的。而看着大理寺呈来的历历罪证,他当即悲痛的下了道圣旨。 那道圣旨,幸好司马晨不放心凤薇先混进大牢来看她,不然绝对赶不及拦下来。 那道圣旨,皇帝悲痛之下,竟然听不进任何劝阻,直接下旨让人砍凤薇的脑袋。 凤薇事后知道这个百越皇帝不靠谱的事迹,真真有种劫后余生的冷汗在涔涔直冒。 宫里太监带着皇帝的圣旨磨磨半天来到大理寺,在看到司马晨天神一样冷着脸,态度强硬的出面拦下圣旨,他内心不禁狠狠的松了口气。 要知道,他虽然让人送了消息去凤国公府,可眼下也不见凤国公府的人及时赶得过来。而就算凤国公府的人赶得过来,拦截阻挠宣旨,那也是犯了死罪的呀。 司马晨也不为难那太监,直接夺了他手里的圣旨,骑上马就往那宫墙巍峨禁锢了灵魂自由的皇宫狂奔而去。 他一路强行骑马奔进宫的时候,知道皇帝就在金銮殿,也不怕惊吓了宫人,直接用轻功飞着奔去金銮殿。 靠近金銮殿,远远的就望见殿门前跪着背影孤直的凤国公凤谦。 他眼神顿时一冷,愤怒抑制不住的从心底直往头顶冲。 他的父皇也不怕害了臣子的心,居然让凤国公一介股肱之臣顶着瓢泼大雨跪在冰冷的石阶下,任凭削面的寒风猎猎肆虐,竟也不肯召见。 不错,皇帝就在金銮殿内,但他拒不召见凤国公。 证据确凿,凤谦的女儿害死他的儿子,他让姓凤的女儿给他儿子偿命有什么错! 别以为凭着凤谦国公的身份就可以随意威胁他更改旨意,凤薇的脑袋他砍定了。 凤谦心里无比焦急,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呀! 如果不能让皇帝收回成命,薇儿。凤国公闭上眼睛暗下叹息一声,顺着雨水淌下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司马晨只在门口外略一停顿,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直接闯进金銮殿去。 通报什么的,他何必非要那么死脑筋守规矩。他就不相信,里面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还能真砍了他的脑袋。 “哎秦王殿下,你不能进去你容奴才先进去通报啊!”突然看见司马晨一身雨水一身冰冷却怒气腾腾的闯进来,守在殿门口的太监顿时慌了。可凭他之力想要拦住司马晨,那是绝对拦不住的。 司马晨一手将他挥去角落打几个滚,杀气冷冽的趟着雨水直接就大步跨到了大殿里头。 隔着青烟绕缭的龙涎香,司马晨站在了半人高的三脚青铜鼎旁边,寒着脸,昂起头直接怒视金龙宝座上的男人。 皇帝虽然一身龙袍在身,可面相却因为过度虚浮而少了几分王者该有的威严凌厉之气。 “有大出息了,连金銮殿都敢闯了!”皇帝微眯起眼眸,冰冷无情的盯着玉阶下身形颀高的儿子,十分不满的哼了哼。 “恳请父皇收回将凤薇斩立决的成命,让大理寺会同三司共同翻查三皇兄的案子。” 司马晨这话虽说是恳求,可皇帝扫了他一眼,却发现从头到脚全身上下都没见哪一处有一丁点恳求的影子。 他看着司马晨这倨傲冰冷的态度,就跟门外那个跪在大雨中的凤谦一样讨厌,一样是在威胁他。 “翻案?朕为何要让人翻案?”皇帝眯着眼眸似猎鹰一般盯着他,“证据确凿了,不是吗?” “还是你能给朕一个特别的理由,一个特别到能让朕收回成命给凤薇翻案的理由。” 究竟他这个儿子,与凤谦那个才寻回来不久的小女儿有什么关系? 司马晨对凤薇的关心会不会突然得太过份了? 好吧,只能说这个皇帝实在不怎么关心这个从小被他丢去大梁为质的儿子。当然也就不曾注意到司马晨与凤薇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了。 “别跟朕说她是凤国公府的嫡小姐,她没有理由杀害昱儿之类的。”皇帝从金龙宝座上微微往玉阶下的司马晨俯了俯身,那姿势完全是压迫的强硬的,深幽难见情绪的眼睛里透露出让司马晨非说不可的意思。“朕要听实话。” “实话?”司马晨嘴角微勾,转动着那双光彩万千的眸子,冷冷的与皇帝对视。 虽然金龙宝座上的男人浑身帝王霸气在刻意之下,对他压迫无遗,可他从来就不惧任何强权压迫。 “那请父皇你听好了。”司马晨脸色一肃,却突然静了下来。空旷的大殿里,除了铜鼎里散发出袅袅轻烟外,就是宫人们的呼吸声也静若不闻,而让皇帝觉得特别刺耳的是从司马晨墨青衣衫上不断往白玉地砖滴落的雨水所发出的声音。 皇帝皱了皱眉头,看司马晨的目光冷了几分,听着滴答滴答的雨水声,他的心情也烦燥起来。 “说吧?” 司马晨将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更是清澈坚定的笔直望进皇帝眼睛里,薄唇微启,慢慢地一字一顿道:“凤薇她。” 哎呀,咱们高大上的秦王殿下到底想说什么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 人,也要 章节名:第134章 人,也要 “凤薇她是儿臣的未来王妃。ziyouge.com”司马晨说得很慢,那语速足够金龙宝座上的皇帝脸色渐变。司马晨完全无惧他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理不怕他越来越冰冷的眼神,仍很慢很慢的似在表决心一样继续道:“一个人没有手,可以活;没有了腿,仍然可以活;但若没了心,父皇请告诉儿臣,该怎么活?” 没有心?怎么活? 皇帝内心狠狠震了震,他的儿子是向他表明,凤薇就是眼前这玉树俊颀般的儿子的心吗? “什么未来王妃?”震憾过后,皇帝敛了眸底情绪,皱着眉头仍旧冷冷盯着同样强硬的司马晨,“自古儿女的婚姻,有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她有婚书吗?问过朕了吗?” 朕同意了吗? 虽然后面半句皇帝没有说出来,可他的眼神他前倾压迫的姿势,与那阴沉暴怒的面容,无一不表明他此刻对司马晨突然爆出的事很震怒。 司马晨忽然弯着唇角,面露讥讽的冷冷笑了笑,“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两情相悦就行。” 皇帝猛地坐直,拳头紧握,可在他发怒捶向案桌之前。 司马晨半眯那千般光彩的眸子,凛然无惧的直视着他,淡漠道:“父皇十年前将儿臣送去大梁的时候,有问过儿臣意愿吗?” 既然送他千里迢迢到别国为质,都可以不询问他的意愿;那么他在异国与谁两情相悦,金龙宝座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还管得着吗? 皇帝忽然就被他那澄澈明净的眼神看得心头发虚,司马晨这话带着明显质问的挑衅。真要追究起来,就算身为皇子,他这么跟皇帝说话,那也是大逆不道。 可皇帝不知想到什么,对上他那澄澈流彩的眼眸,忽然就被噎得哑口无言。 半晌,皇帝的气势慢慢弱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掩去眼中的复杂又奇怪的情绪。 心头一瞬闪过痛恨、愤怒、厌恶却又无奈的情绪。 不过他掩饰得极好,那张虚浮的脸根本不见一丝波动,司马晨完全看不出一丝痕迹来。 “先去把这身湿衣裳换了,没得在这弄脏朕的地”垂着眉睫的皇帝语气淡漠中透着疏离,很轻的对司马晨挥了挥手。 司马晨怔了一下,眸子里的光彩忽然便似注入了活力。 “是,儿臣遵旨。”双手作揖,司马晨飞快转身跨出了金銮殿。 外头的大雨狂风仍在继续,而孤直跪在金銮殿外的凤国公也仍一动不动的跪着。 司马晨暗下叹了口气,随即加快了两步迈出石阶外。 “凤国公先回去吧,他不会见你。”司马晨在距凤国公三步之遥处站定,淡淡的声音低沉而动听,令人肌肤生疼的风雨发怒般打在他身上,更显得雨幕中他的身影伟岸挺拔。 凤国公看着闯入眼帘的黑色皂靴,眼里霎时有讶异闪过。 “秦王殿下?”他知道司马晨刚才指的是皇帝不会肯召见他,但是他跪在这里,并非真的为了跪求皇帝召见。而是为了拖住皇帝,给外面的人时间去找证据。 只不过,司马晨显然话中有话。 可是,司马晨弦外之音是他想的那样吗? “薇儿不会有事,本王保证!”仿佛会读心术一般,凤国公眼中的疑惑与诧异刚刚闪过,司马晨便立时给了答案。 凤国公眼底有惊喜闪过,压着疑惑腰板依然挺得笔直。 “多谢殿下,不过臣还是要在这跪求陛下。”即使凤国公心里怀疑司马晨与自己的小女儿有点什么,这会也绝对不会显露出来。诚恳的淡淡道了声谢,仍旧风雨不改的朝着金銮殿里跪着。 司马晨眉头皱了皱,心中一动,便明白凤国公的考虑。站在凤薇身为女儿的角度,他是希望凤国公愿意听他所劝现在起来打道回府的。如果薇儿知道自己的父亲这般为她,万一还因此淋出个好歹来,她心里一定会不安。 可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他确实明白凤国公的考虑。不管里面那个人是什么意思,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凤国公一直跪下去,才能显得够诚心。 司马晨淡淡看了凤国公一眼,垂下浓睫,旋即大步离去。 皇帝始终没有召见凤国公,因为风雨太大,凤国公跪了一夜之后,麻木得倒了下去。 宫外,忽然有数千风流名士及学子聚集宫门前,请求皇帝公开审理凤薇毒杀晋王殿下一案。 凤薇的姑姑凤昕,乃是皇帝弟弟殷王的正妃,她所出的世子曾口头上与凤薇有婚约,所以于情于理,都得出面为凤薇求情。当然,为了不让皇帝“误认为”他们在逼迫威胁,有些事有些情并不方便正面出来求。 凤絮这个晋王妃亦一样,只不过,无论是皇帝的弟弟殷王还是皇帝的儿子晋王,在这件事上,都是夹心人的局面,同样不方便正面出来为这事出力。 不过,不方便正面出力,不表示他们不会在暗中出力。 看宫内外各种闹得凶的暗潮明涌,就知道有多少人参与到这件事里来。 皇帝心里当然是恼火异常,但是再愤怒,他也不能真不考虑那些人的动静,执着一意孤行到底。 被逼无奈之下,皇帝终于松口,默许了当司马晨从传旨太监手里夺过的斩立决这道旨意没下过。但是,却明确的给出了三司会审破案的期限。 多方争取之下,皇帝只松口给了三天时间让司马晨他们找证据为凤薇翻案。 “三天?”司马晨低声咀嚼着这两字,眸光里藏着难测的冷与怒。 楚千浔瞥他一眼,语气仍旧淡淡的,“就算只有一天,我们也要尽力为薇儿找证据翻案。” 想要直接让皇帝将凤薇释放出来,那是不可能的。这事闹得这么大,死的又是一国皇子,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合理交待就将嫌疑最大的人放出来。 司马晨冷冷勾唇,眼底那抹寒意愈发浓烈。三天就三天,怀安公主周密布的局要将薇儿置于死地,想要在三天内找到证据翻案,几乎不用想也知道此事很难。 不过找证据难,另外一件事却容易。找不到替凤薇翻案的证据,他就将这三天变成无数个三天。 三天,凤国公府的人几乎无人合眼;而翻案的线索,就如最初预料的一样,半星也找不着。 三司开堂会审这天,大理寺、刑部与御史三家的大佬们硬着头皮在大理寺的公堂排排坐。 可待他们坐定,却看到那天人之姿的秦王殿下一袭墨青锦袍在身,悠闲怡然的坐在下首,拨着杯盖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浑身处处透着风雅的在品茶。 三家大佬无声在空中对望一眼,俱露出一记无奈的苦笑来。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位秦王殿下与凤国公府的二小姐有什么过人交情,不过凭着他们所知的之前两人都在大梁待过的经历,这就已经给他们提供了很好的脑补前提了。 要说秦王殿下与凤国公府的二小姐没什么特别关系,他们打心眼里不信的。 司马晨从头到尾都没看公案后那三人,似乎他这么恣闲的出现在这坐在大理寺的公堂之上,就是单纯来饮茶的。 三家大佬在座上如坐针毡的,眼神是默默交流了一个又一个,可谁都拿不准这位看似不得帝心却又似得帝心的秦王殿下今日坐在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来二去的,大眼瞪小眼,时间便过去了。 “史大人,本王都不知道大理寺升堂审案竟是如此随意的?”司马晨拨盖子的动作一顿,眼皮掀起往大理寺卿掠了一下,语气淡然的道:“史大人若是还没准备好,就不该开这公堂大门。” 过时不开始审案,没看到外面的百姓都开始骚动了吗? 大冷的天,史大人额头上唰的冒出汗来。 秦王殿下今日这话若传到宫里那位耳中,他这大理寺卿只怕就做到头了。 史大人目露恳求的深深看了眼淡定悠闲的司马晨,胡乱抬手擦了把额上冷汗,憋着一口气大喝一声:“升堂。” 公堂之上左右两侧的衙差立时冷峻严肃的唱喝起来,一声整齐宏亮的“威武”震天响,史大人听着今儿倍响的喝声,下意识拿眼角扫了扫司马晨。 却见司马晨面色淡淡,似乎半分也不受影响一样。 史大人暗下泄气,与左右两位大佬各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大手一挥,“带犯人凤薇上堂。” 司马晨似是完全没听到这话一般,一味的坐在下首捧着那只彩瓷雕花茶杯,悠然自得的盯着,似乎那杯子对他而言有无上的吸引力一般,由始至终连眼角都不曾抬一下。 史大人拿不定司马晨今天坐在这是什么意思,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就在他想破脑袋也猜不透司马晨用意的时候,那人低沉动听的声音却缓缓的传了过来。 “史大人,本王都不知道你这个大理寺卿是怎么做的,若是让父皇知道” 知道什么,司马晨没有明着继续说下去,而是淡漠的掠了记意味深长的眼神过去,弧度美妙的嘴角处隐隐挂着冷意。 史大人额头上刚刚才擦完的冷汗,突然又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 他总算看出司马晨今天是做什么来的了,他刚才那话只是按正常程序来说的,哪知听在这位殿下耳里惹人不满了。 让皇帝怀疑他的能力?他也不用在大理寺再混下去了。 史大人突然无比忧愁的掠了眼左右两位同僚。 这会谁还看不出来司马晨有意护着凤薇?不过一句虚词的犯人,都已经惹得秦王殿下冷笑连连的,这案他们还要怎么往下审哇? 史大人突然无比懊悔,早知秦王强硬掺和此事,他当初还不如奏请皇帝来亲审。秦王殿下能给他们冷脸,可皇帝是他老子,他总不能也像今天一样坐在旁边干扰吧? 就在史大人心绪起伏不定间,换上囚服的凤薇被衙差押到肃穆的公堂上来了。 远远的,便听闻连通大牢的小门处传来走动时镣铐撞击所出来的刺耳声。司马晨眉头陡然皱了起来,眉梢之处一记森然冷风骤然大盛。 史大人本能的觉得浑身一寒,没有看到司马晨的眼神,但这次却无比机警的暗示他的人赶紧给凤薇松开镣铐。 司马晨依旧没有抬头,甚至一直没有看凤薇一眼,只听得空气中有冰冷铁哭碰撞的清脆声在拖沓响着。 而很快,那阵声响过后,传来了凤薇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那么多人罩着,大理寺的人并不敢偷偷对凤薇用刑,就算怀安公主暗中施压,大理寺卿也颤颤的顶住了压力,没让凤薇在牢里吃什么暗亏。 除了面色苍白一些,凤薇外表上并没有多大变化。 可这面色苍白,司马晨心里也极度不满了。 大理寺的人,他迟早让他们没好果子吃。咳,光顾着心疼凤薇的秦王殿下都忘了,但凡牢房都是暗无天日所在;整日被关在这种地方,就是黑人进去,相信出来时也会变成白人。 史大人一直密切留意着司马晨的动静,此刻见他俊脸似罩了层寒霜一般,心里越觉得发苦不安。 可他没想到,更让他有苦说不出的是后来的事。 “传证人上堂!”史大人拿着惊堂木,瞄了瞄司马晨,又轻轻放了下去。 这么粗鲁的动作,今天还是不要在秦王殿下面前做了。万一将秦王殿下惊着,他到哪赔好去。 “咳咳”左边的刑部尚书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提醒他,按正常程序,他们应该先详细确认犯人的身份。 大理寺卿心头苦笑,面无表情的看了刑部尚书一眼,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就不要纠结了。 没看见下头坐着一位容貌无限好面色无比冷的冰人么? 他可不想这案没审完,就让司马晨身上的飕飕寒意给冻死。 可是,史大人与刑部尚书眼神交流了一会又一会,他让衙差去宣的证人却仍迟迟不见踪影。 史大人眉头一皱,那张天生威严相的国字脸上摆满不悦,忍不住往旁边的衙差递了眼神。意思是让人去催一下,赶紧的将证人带到堂上来。 那被他眼神瞪到的衙差,瘦弱身板小小的瑟缩了一下,低着头悄悄从小门退了出去。 可是,左等右等。之前积极作证的证人,却一个也没见踪影。 史大人心里开始急燥了,眼睛一个劲的往小门那瞄呀瞄。他左右两旁的同僚,也慢慢的开始坐立不安了。 证人怎么传也不到公堂,这么诡异的事情,他们还怎么接着往下审? 史大人压抑着心底急燥与不安,又往另外一个衙差递了个眼色。 又等了一会,可仍旧不见有一个证人上堂。 正想再让人去看究竟,就见其中一个衙差哭丧着脸从小门走出来,站到他跟前一拱手,“禀大人,今天没证人。” “没证人?”史大人的声音陡然拔高,眼底是又怒又急,“什么叫没证人?你给本官说清楚。”按程序,在开堂审案之前,他们不是应该早已经将证人带到后堂等着吗? “这个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衙差苦着脸,这种事他一个小兵小卒的哪里清楚。 就是清楚,这会也不能当面说出来呀。 他听人说,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些前去请证人的同伴。到现在还未回来,大人开堂前没问一问,这就。 司马晨仿佛没听到堂上的对话一般,自顾的捧着那只彩瓷雕花茶杯,如珠如宝的目不转睛看着。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证人上堂,他怎么也得表示一下。 司马晨似笑非笑的掠了眼大理寺卿,淡漠道:“史大人,本王真怀疑你是怎么做这个大理寺卿的。”传个证人都要半个时辰,以为人人都像史大人那么闲吗?什么都不用干,单在这耗着等人? 史大人心肝立即收缩得发疼,苦笑着看了一眼司马晨,额头上的冷汗涔涔直流也不敢抬手擦一下。 “这个秦王殿下,证人、证人”大理寺卿真想哭给司马晨看了,没有证人这案怎么往下审哇! 司马晨看着他一副水深火热的模样,忽然大发慈悲的淡淡道:“除了证人,难道就没有别的?” 大理寺卿眼神一亮,随即露了抹感激的眼神。秦王殿下这是提醒他,没了证人还有证物。 司马晨瞟见史大人那眼神,心里只在冷笑。 那些证人,今天是绝对不会到场的。他们不是出不了门就是下不了床,要不就是直接不在元京。就算史大人将整个大理寺的人都派出去,他也敢担保一个证人也找不来。 至于证物?扫了史大人一眼,司马晨眼底的讥讽冷意更深了。 衙差很快就到了存放证物的房间,因为事关重大,与这件案有关的所有证物都直接锁在了一个密封的铁皮柜里。 可是,待衙差进入那房间打开铁皮柜一看,顿时惊得傻眼了。 里面的证物从本质上来说,依然还是证物。只是从外形上,凭人的肉眼来判断。那只是一团看不出任何形状的碎屑,看模样就跟成群耗子一齐发疯咬烂的差不多。 衙差双手扶着那铁皮柜,真是急得想哭啊。 一团乱七八糟的碎屑,他怎么敢拿出去给史大人?可是这团东西,他能在短时间内还原成原吗?除非他成神仙了,否则还是别做梦了。 衙差捧着脑袋哀嚎一声,深吸无数口气,才敢走出公堂去禀报。 史大人看见他一脸的垂头丧气,就觉得事情不妙。 “证物呢?” 衙差耷拉着脑袋,眼角瞄了瞄满脸不悦两眼焦急的史大人,带着哭腔道:“大人,证物没有证物了。” “怎么回事?你给本官说清楚,证物不是一直都在证物室保管着吗?”怎么就没有证物了? 衙差哪里敢面对史大人惊骇愤怒的眼神,他当然知道证物的重要性,可这会他也变不出来啊,不管怎样,他只能实话实说,“禀大人,证物被耗子咬烂了。” 衙差心一横,闭上眼睛飞快吐出这句,说罢,便面如死灰的等着史大人发落。 史大人呆了半晌,才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他,“证物不是锁在密封的铁皮柜吗?”耗子?哪来这么厉害的耗子可以咬破铁皮柜? 衙差听他这么一质问,顿时深有同感的泪流满面了。大人,他也想知道哪里来这么厉害的耗子。可是不用看,光听史大人嘴巴发出的格格声,衙差就知道史大人这会气得狠了,简直在咬牙切齿呀! 御史中丞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小声向史大人建议道:“大人,不管有没有证物,今天这案我们都必须得审呀。”他说着,拿眼角往司马晨的位置扫了扫。 史大人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司马晨在这坐着,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参与什么,但他人摆在这身份摆在这,他们哪敢不审。而且,皇帝给的期限也是今天必定要审这案。 “没有证人没有证物,我们只能先审眼前的了。”刑部尚书也缓缓开口,心底在沉沉叹气。 这么棘手的案子,哪是他们三个审得了的,皇帝就该亲自来定凤薇的罪。 “凤薇,你可认罪?”史大人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司马晨,不得不拿出主审的气势对堂下的凤薇斥喝起来。 为了顾及司马晨的面子,史大人很有眼色的没让凤薇跪下来。 可这会审问的时候,史大人就觉得头疼了。他们坐着,凤薇站着,看她气定神闲的模样,根本不像犯人。反过来,他们几人更像犯人一些。 “认罪?我认什么罪?”凤薇一脸奇怪的看着公案后那国字脸的史大人,“史大人都没有相关的人证物证呈上来,我根本不知自己犯了何罪。” 她忽然虔诚的朝史大人作揖,无比诚恳道:“还望大人赐教,我到底犯了何罪。” 史大人差点没被她呕死,可是掠过下首那完全就是休闲来公堂喝茶的司马晨,他不得不生生忍住心中恼怒。 “凤薇,你于寅申年二月二十三日,在怀安公主的公主府借献舞之机,企图暗中加害怀安公主,却因过分紧张误害了昱王殿下。” 史大人又看了看司马晨,见他依然垂眸盯着茶杯,胆子渐渐壮了几分,“这罪,你认是不认?” 凤薇暗下翻了翻白眼,莫须有的罪名,连正常审案程序都没有,她除非疯了才会认。 不过这个史大人不愧是常年在官场混的,误害一词用得妙呀。从司马昱身上找不到动机,就拐个弯往怀安公主身上变通。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司马昱被害死了是事实,所以她这个嫌疑犯都该给司马昱偿命。 只不过,史大人这样审案会不会太过儿戏了点? 凤薇垂眸无声冷笑,可眉梢那抹讥讽却大咧咧的呈给史大人看了。 “大人,无凭无据的,说什么害公主害昱王的,大人你自己觉得这事靠谱吗?” 史大人被她轻描淡写的那么一质问,差点血气上涌。他也知道不靠谱,可这不是没法的事么。 “史大人,本王很怀疑你这个大理寺卿的能力啊”一直安静得似个隐形人一般的司马晨,很及时的不露情绪的又淡淡来了这么一句,史大人真要被他吓得心肝乱颤了。 再被质疑能力不足,他这个大理寺卿真不用再当了。 “光凭臆测审案,这法子够别出心裁的。”司马晨淡淡说完,眼角一个示意,立即有人捧出一叠资料摆到史大人跟前。 “那些都是有可能对怀安公主心有怨恨的人,他们当天都在现场,也都有机会接触到三皇兄。”谁让他们大理寺的人当时听了怀安公主暗示,只取了凤薇身上的证,只怀疑她带去的东西。 这个空子,司马晨钻得轻松,钻得心安理得。 “秦王”史大人望着纸上面的一串人名,真正的欲哭无泪。 “他们就算有动机,可昱王殿下是在凤小姐拂去墨汁后才” 司马晨淡然掠他一眼,“史大人该怎么办怎么办,一切秉公办理,不用理会本王。” 史大人真想当场甩手不干了,说得好听让他该怎么办怎么办。你秦王殿下倒是挪挪窝呀?就算不肯挪屁股,也没时不时放两声刺人心窝的冷枪呀! “大人,既然说昱王殿下是因为我当时拂去的墨汁才发生意外,那现在人证呢?物证呢?”凤薇冷笑着挑了挑眉,语含讥讽,“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就光凭大人你张嘴说是什么是什么吧?” 这案没法审了! 史大人猛地站了起来,黑着脸恶狠狠又无奈的小心翼翼扫了眼凤薇。 “本案押后再审。”说完,也不等司马晨反应,直接逃也似的从后堂的小门跑了出去。 他要进宫面圣,让陛下为这案定夺。 凤薇耸了耸肩,默默与司马晨对视一眼。审案审到主审直接当场逃跑的,前世今生她还是第一次见,这大理寺卿也太让人大开眼界了。 皇帝听到史大人的禀报后,也被这事的荒唐弄得傻眼了。证人没有,证物被耗子所毁,光有动机当然无法定罪。 “你先回去,此案朕自有定夺。”皇帝冷眼扫过跪地的史大人,一脸愠怒的挥了挥手。 其实吧,皇帝自己心里也没有主意。这事,他得去乾清宫问问那个人。 皇帝撇开众人独自前往乾清宫时,里头的主人倒是爽快的给他出了个主意。 皇帝得到指点,也不在乾清宫多作逗留,回到金銮殿之后,立刻就让人传旨给司马晨。 司马晨进宫的速度也是神速,皇帝没等多久就看见他一身从容的进来了。 “凤爱卿忠君爱国,想必凤二小姐也一样遗传了他的精神,朕相信她不是杀害昱儿的凶手。”皇帝威严的端坐在金龙宝座中,透过袅袅青烟掠看殿中长身玉立的男子,别具深意的道:“可难保她身边的人不会不忿怀安公主所作所为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司马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才慢慢道:“儿臣明白。” 皇帝逼于压力,现在想着找个台阶下。这个台阶就是让他们交出凤薇身边的人,为凤薇顶罪。 司马晨心里冷笑,如果真要这么做,他早就做了,何必等到今时今日。 让他交出杜若为凤薇顶罪?他相信杜若会愿意,但是他更清楚,一旦他这么做,凤薇就算清白出来,以后也永远不会原谅他。 “明白就好,那你去吧。”皇帝眼睛一转,似是当司马晨妥协了。 而在皇帝召司马晨进宫时,宫外公主府的怀安公主忽然得到消息,说是楚千浔愿意出手替她医治不孕症。 怀安公主很快就依着楚千浔给的提示,找到了城郊一处山谷。那里满目可见斑驳翠竹,而在那成片的翠竹下,有一间简朴别致的木屋。 怀安公主踩在绵软的落满地的竹叶上,心也似忽然软了几分。 前面木屋外面,楚千浔负手背对着她,迎风站在竹叶纷飞下。景美,人俊,浑身上下还似有淡淡圣洁光芒环绕,冷风拂动他自然垂落背后的黑发,俊秀的侧脸似是透着诱人的芳香一般。那气息随见带到怀安公主鼻端,她随意那么一瞥,心却突然的狂跳起来。 几乎带着不加掩饰的迫不及待,怀安公主在楚千浔背后站定,扬声诡异又得意的欢笑道:“楚五公子,我知道你引我来这的目的。” “药,我要。”她咬了咬嘴唇,看着前面迷幻俊秀的身影,心底与身体瞬间升腾起一股火热的渴望,她娇美的脸庞上忽然泛起淡淡绯红,“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 怀安之死 章节名:第135章 怀安之死 次日,怀安公主心满意足的回她的公主府去了。ziyouge.com楚千浔孤寂的站在木屋外,抬头仰望高远的云天碧彩,脸上神色依旧淡然宁静,嘴角微微弯着,那笑容似有若无,就像在细细品味什么幽深的事一样。 怀安公主回到她的公主府后,一切都似乎如旧,又一切都似乎在默然中发生了变化。直至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负责监视公主府动静的凤二公子凤致突然收到一个消息。 说是怀安公主身边一个亲信婢女趁着天刚亮的时候,悄悄拿了个包袱往山边林子里埋掉。 凤致的人见那个婢女形迹可疑,便偷偷跟了过去,待人走后将那个埋在林子的包袱挖出来一看。 凤致的人立时惊了,包袱里的东西竟然是一件衣裳。 凤致拿到东西一看,当即便冷冷笑了,“好呀,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就是怀安公主陷害薇儿的铁证。” 原来那婢女埋的包袱里所装的衣裳居然跟凤薇当日在凤主府跳舞时的一模一样,配合那婢女偷偷摸摸的行径,这事若说没有古怪谁都不会信。 不过,凤致虽为人直率憨厚,却也不是个鲁莽的。他拿到包袱后,先找来了他那个鬼主意多的弟弟凤远,两人就在国公府里一个院子说话。 那个院子是凤致的住所,此刻他们兄弟二人坐在梅林下的石桌旁。凤致一脸愤怒的道:“你看看,这衣裳是不是跟咱们家薇儿那天穿的一样?” 其实吧,那天他们兄弟二人并没有参加宴会,也没有亲眼看见凤薇穿那件衣裳,不过因为那件衣裳最后成了物证,他们后来详细的听过描述。 凤远肯定的点头,“没错,就跟凤薇那天穿的一样。” 凤致想了想,却皱眉道:“可是这衣裳既然在公主府,为什么她不直接让人烧掉?”还一直留着让人偷偷摸摸拿去埋了?这不是存心惹人怀疑? 凤远冷冷笑了笑,“你不知道怀安公主有个怪僻吗?她从不允许府上任何人烧衣物。” “我想她倒是想让婢女在外面烧掉,只不过那会天色还未大亮,她在林子里烧东西反而引人注目,还不如悄悄的直接埋在土里。” 凤致斟了杯茶润润喉咙,若有所思的道:“嗯,你说的有理,那眼下我们怎么办?” 凤远站了起来,望着刚刚吐蕊的梅林,笑得让人心里发慌,“这是物证,自然是交到大理寺去了。” 凤致眼神一亮,“对,物证、人证,都弄到衙门去。” 人证,自然就是那个鬼鬼祟祟埋包袱的婢女了。凤致的人没有当即擒下她,但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着。 大理寺卿史大人正为这案件寝食难安,却忽然收到新的物证人证,顿时乐得屁颠屁颠的收下证物收押人证,然后重新调查。 这一调查,发现还真的惊人。 大理寺百般重刑之下,那个名叫碧珠的婢女终于熬不住招供了。据她供述,她记恨曾遭昱王司马昱的嘲讽还差点被司马昱手下强暴的经历。处心积虑的计划要将司马昱置于死地,在得知怀安公主要在公主府举行宴会之后,她一味怂恿邀请凤国公府的二小姐。 后来就利用了怀安公主与凤薇的恩怨,成功嫁祸到凤薇身上,让人以为凤薇想要杀害的是怀安公主。 其实这事只有碧珠自己心里明白,她真正让凤薇害的是司马昱。 大理寺根本碧珠的供述,详细调查了她所说的种种,最后结果证实基本与她所供的相符。 也就是说,凤薇确实是清白无辜的。 既然清白,自然就无罪释放了。 凤薇从大理寺的大牢放出来这天,凤夫人与两个儿子亲自来接了。司马晨倒是想抢人,只不过为了日后长远的的幸福着想,他不得不隐在暗处将这个讨好美人的机会让出来。 目送凤国公府的马车驶离大牢外那冷清的街道,司马晨没有往凤国公府凑热闹去,反而一个转身,悄悄潜进了大牢里。 他这一找,还神准的摸进了那个单独关押碧珠的牢房。 按照眼下的情况,大理寺完全可以结案了,只待将材料什么的让皇帝过一过目,再来个朱笔一批,立即就可以将碧珠给正法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谋害的是皇子,像她这种小人物,绝对不可能有单独牢房的好待遇。 尽管司马晨不是第一次潜入大理寺的牢房,可这会他靠近碧珠的牢房所在,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血猩味霉馊味还有其他混合着汗液等等的各种怪味,充斥着司马晨鼻端,令他胃部不禁一阵翻腾。 “碧珠?碧珠?”司马晨一个闪身,从外面爬满铁锈的栅栏进入到牢房里。他皱着眉头,捏着鼻子,抬起鞋尖往那因疼痛而蜷缩着身子的女囚踢了踢,“你快醒醒。” 歪歪斜斜倚着墙角的碧珠浑身上下没处好的,连头发与衣裳都因为血迹而粘连一块。这一受痛,她立时惊恐的睁开了浑浊失神的眼睛,“你、你是谁?” “我是谁?这个不重要。”司马晨扫了扫栅栏外,决定还是蹲下来跟碧珠说话。 用脚尖拔开地上散发阵阵恶臭味的枯草,他一撩袍子,嫌恶的在距碧珠三尺外蹲下。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一件你被人蒙骗了十几年的旧事。” 双目无神的碧珠连动都没有动,只随意的掀着眼皮嘲讽的瞥他一眼,“我已是将死之人,什么旧事都与我无关,你还是走吧。” 牢房里光线微弱,碧珠一时之间竟没认出司马晨来。不过,不管来的是谁,她都没兴趣理会。只等着皇帝的圣旨早日下达,好结束她的痛苦。 眼前的男人想让她背叛怀安公主?绝不可能! “有没有关,你还是听完再下结论吧。”司马晨冷笑一声,才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听,直接就快速的在她跟前讲起了一件旧事。 碧珠不想听,可她这会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不想听也得听。 司马晨讲得快,可吐字清晰之极。被逼听他讲旧事,碧珠心里抵触,可声音还是字字入耳。 碧珠也就渐渐的被他所讲的事情吸引了。 “是不是觉得我刚才描述的场景很熟悉?”司马晨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当然熟悉了,那就是十五年前你全家被山匪劫杀的情景。” 碧珠惊了惊,浑身恐惧得颤抖起来,看司马晨的眼神也深深的起了防备之意。 “你你怎么会知道?”那一天的事,除了她和怀安公主,几乎没有人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这重要吗?”司马晨直直盯着她怀疑的眼睛,冷笑,“我今天来这想要告诉你的是,你当了十五年的救命恩人,其实她的真实面孔该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碧珠怔了怔,似是一时没法理解他的话。 司马晨眉头皱起,直接便点明了,“不错,你怀疑的就是事实。” “十五年前,你和你的家人是第一次到元京吧,怀安公主撞见你在街上买东西时所表现出来的聪明伶俐,临时起意要将你收在身边。有什么,能比救命恩人这身份更好呢!” “当日你一家路经盘龙峡时所遇的山匪,其实就是怀安公主事前安排的。她让人杀光你的家人,独独留下你的性命,然后恰巧的路过救下你,你从此为她死心塌地的效命,直至今日愿意以自己的性命为她顶罪。” 碧珠似是被他这番话气疯了,无神的双目竟然发出骇人的亮光,原本无力靠着墙壁的脑袋,这会竟也因激动而扭得跟拔浪鼓般。 “不,你撒谎,那绝不是怀安公主特意安排的,你这么说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出来指证她。” 似是突然开窍一般,即使光线不明,碧珠终于也在朦胧中认出了司马晨。 “你是秦王殿下?你是为了凤薇而来的,你故意来误导我加害怀安公主,我不会上你的恶当!” “哼,你愿意将杀光你的家人的仇人当恩人,我也无所谓,反正死不瞑目的又不是我爹娘。”司马晨哼了哼,随即站了起来。 碧珠见他欲要离开的姿势,心莫名一慌,竟然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怎么证明当日是她安排的局?” “这个太简单了,你自己回想一下,当日她路过救下你的时候,是不是同时让她的人将那群山匪都杀了?” 碧珠沉默着,拧起眉头想了想。 当日的情景确实就如司马晨说的一样,怀安公主一出现就让她的人将那群山匪都杀了。而她后来因为救命之恩与报仇之恩,一直对怀安公主死心塌地。 “那你可记得当时那群山匪被杀时,是不是有人喊了一句说什么人出尔反尔忘恩负义之类?” 事实上,当年的人都被怀安公主灭口了。司马晨这会说的不过是诱导碧珠,他相信在那种情景下,那些被雇去杀人最后又反被雇主杀死的笨贼,一定会拼死留下点什么。 只要碧珠想起来,她就一定会相信他说的是事实。 十五年前在盘龙峡所发生的惨烈一幕,碧珠下意识闭上眼睛不愿意去回忆。而这些年,她一直都努力将那一幕藏在记忆深处,不去触碰不去回想。 如果现在不是司马晨,她都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那一天的惨烈了。 可是,司马晨为什么非要在这提,非要在这逼她又经历一遍那天的惨痛的往事呢? 碧珠虽然闭上了眼睛,心里怨恨着司马晨,但脑子却渐渐的浮起了那一天她全家被杀的情景。 司马晨看着她脸上浮起痛苦之色,唇畔噙着若隐若现的冷笑,转身出了那阴暗发臭的牢房。 在司马晨走后一个时辰,碧珠果然反供了。 她历历指证,怀安公主才是真正杀害司马昱的主谋。不用逼供,她便详细供述出一切。包括怀安公主因何起意,如何谋划,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毒药,最后如何调包嫁祸给凤薇等等。 史大人看着她提供的这份供词,惊得连大气也没空喘,立即就揣着供词往皇宫赶。 怀安公主可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也不是一般的官员,不是他这个大理寺卿想抓就抓,想审就审的。 皇帝听完事情经过,震怒之下,立即宣旨让怀安公主进宫。 怀安公主呢,原本在公主府高枕无忧的作乐,以为舍了碧珠出去,这件事必能定案了。虽然呢,不能就此扳倒凤薇,但她也从中得到了极大好处。也就暂时先放过凤薇好了,想要那个女人的命,她以后有的是机会。 可皇帝的圣旨就在她美梦正酣时送达了,太监的态度很不好,冷冰冰的一副轻蔑的姿态。 怀安公主一见,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忽然生出不妙的预感来。 可无论她怎么问,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那传旨太监都油盐不进的不肯透露一丝口风。 怀安公主这回是真的忐忑不安的进宫,当然,在前往皇帝宣她所去的金水殿之前,不忘让人给皇后送口讯。 万一,皇帝真对她有什么,她的母后也好来救场。 来到檐角飞钩的庄严金水殿外,怀安公主望着那厚重的漆红大门,心莫名的不安,她提着裙摆,吞了吞口水,默默给自己鼓了鼓气,才抬起脚步踏上汉白玉石阶。 “儿臣参见父皇。”入到一片以金色为主的装饰大殿内,怀安公主不敢抬头,瞄一眼宝座上面无表情的皇帝,很乖觉的轻声行礼。 “孽障,你给朕跪下。”皇帝声音不高,但威严而压抑,冰冷的语气里流露着暴怒的征兆。 被他冷声一喝,怀安公主心跳猛的漏跳了一拍。双膝一软,慌忙的就跪在了冰冷的云纹地面。 “朕问你,你因何要害死昱儿?”皇帝斜眼过去,眼风带着前所未有的凌厉愤怒。 “父皇?”怀安公主抬头,娇美绝伦的面孔上浮出一抹茫然。 皇帝冷哼一声,冷笑道:“在朕面前还装?你的婢女将你的恶行全招了。” “说,昱儿哪里碍着你了?”皇帝上身往前微倾,明黄的龙袍透着绝对的压迫感。 怀安公主只觉浑身压力骤然大增,而金色的暗影似在一瞬无边无际的包围了过来。 她浑身陡然一震,垂眸看一块块雕着云纹的灰青地砖却似看到一个个幽深无底的大洞一样,里面更似住着无数恶魔想要将她吞噬。 怀安公主忽然抱着双臂往角落缩了缩,皇帝眯起眼睛,怨极的瞪她一眼,“混帐,朕问你话呢,你一国公主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 “父皇,儿臣”怀安公主眼神迷茫,面上似是闪过痛苦之色,她皱起眉头,想了想,忽然极流利的道:“他该死,他竟然嘲笑儿臣!” 皇帝怒极,拍的重重一掌拍在了金丝楠木案台上。 “你竟然为了这么可笑的理由,处心积虑害了他,你到底还有没有心?有没有念及一丝血肉亲情?他是你皇兄!” 怀安公主面上流露出一丝诡异的残忍笑容,“什么血肉亲情?在天家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吗?” 皇帝双目圆瞪,直接拿起桌上的瓷杯就往怀安公主掷去,“混帐东西,反了天了,竟然敢质问朕!” “你还觉得害死了自己皇兄还有理了!” 听闻瓷杯落地的“哐当”声,怀安公主心下骇然,惊惶的抬头看了眼盛怒阴郁中的皇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刚才她似乎说了什么惹怒父皇的话,可是她到底说了什么却记不得了,这是怎么回事? “父皇”怀安公主惶惶不安的低声唤了一声,想用她楚楚可怜的无辜眼神换来皇帝一丝怜悯。 皇帝却连看也不愿再看她,直接闭上眼睛,冷漠道:“来人,将她” 皇帝想了想,阴鸷厌恶的剜她一眼,干脆的挥手,“带去天角府,无朕旨意,从此不得踏出半步。” 怀安公主听闻天角府这三个字,真真的被惊骇得面无血色,入了天角府那个地方,她这辈子都完了。 “不,父皇,你不能这么对儿臣,你不能对儿臣这么绝情啊!”怀安公主大惊失色之下,什么仪态高雅统统丢到一边去,直接跪在地上哭着往皇帝的高座爬去。 “儿臣不想去天角府,儿臣不要老死在那里” “哼!”皇帝无情的瞥她一眼,大手一挥,守在殿门外的侍卫立时鱼贯而入,“你用毒计害死昱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 怀安公主当然不肯就范,那两名侍卫见状,默默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干脆的背过身连看也没看怀安公主。 至于她的哀求?皇帝除了觉得耳边聒躁之外,再也无感。 侍卫们明白皇帝的意思,当下毫无顾忌的上前围着怀安公主,开始使用暴力手段将她制服。 皇帝都不在乎这个公主的死活了,他们就无需顾忌她的身份,更无需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 一掌将哭喊不休的怀安公主劈晕,省事又便捷,两个侍卫对皇帝拱拱手,随即将人带出了金水殿。 皇后之前似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待侍卫将安静的怀安公主带出皇宫,秘密往天角府送去时,她才匆匆忙忙往金水殿赶去。 可是,在得知皇帝的决定之后,她没有杀入金水殿跟皇帝理论或求情;沉吟了一会之后,她忽然回头,之后安排人出宫去拦截怀安公主。 如果真让人将怀安送进了天角府,以后想要再让皇帝放出来可就难了。 依皇帝的意思,是念着怀安也是他的血肉份上,没有杀了她为司马昱偿命,却也不肯轻饶她。直接将怀安圈禁在天角府,让怀安生不如死的圈养时当是最大惩罚。 这样的惩罚,对怀安公主来说,简直比直接要了她的命还让她难受。 只不过这会不到她选择,她也没有机会反抗皇帝这个决定。 一辆普通的马车徐徐驶过千晴大街,怀安公主此刻正沉睡在马车里,没有意识她也就不会畏惧即将到达的地方。 押送的侍卫换上了普通便服,谁也看不出这辆马车与这些人有什么特别。 他们以为此行会十分顺利,因为只要过了这条繁华的千晴大街,之后去天角府的路,那就好走多了。 然而,谁也不知道,在他们押送这辆马车路过一段摊贩林立的街道时,他们的马居然忽然惊慌的嘶鸣起来。 “怎么回事?”坐在前面驾车的也是侍卫,他冷着脸用力握紧马缰想要让马安静下来。 可他越是想让马安静,那匹马反而越是嘶鸣得厉害。 “唏唏”马发狂般直立起前蹄,拼命的摇头想要摆脱身上的束缚。 马车被它晃动着,车上的侍卫不得不跳下车来看究竟。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留意街边一棵树叶茂盛的大树上,有道人影自他们身后闪掠而过。 而那人影的目标,赫然就是还昏迷在马车里的怀安公主。 “哧”极轻微的一声细响,不仔细听,绝对发现不了那是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 马车外的侍卫毫无所觉,昏迷中的怀安公主突然觉得脖子一痛,在她惊醒睁开眼睛的瞬间,却永远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因为她的脑袋下一秒便骨碌碌的掉到了脚下,她瞪大的眼睛还能看到猩红的血从她的脖子上喷溅出来。 谢谢木羊妹子的票票,来,抱一个哈。 各种累,抱歉,更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6章 宵小作崇 章节名:第136章 宵小作崇 怀安公主那失去了灵魂掌控的身子,终也在她不瞑目的眼神下“”的一声跌下了车厢。ziyouge.com 这声响终于引起了外面侍卫的注意,当他们终于安抚住那嘶鸣的马,掀开帘子往里望的时候,除了身首异处的怀安公主,他们什么也没见到。 车内厢体被怀安公主的鲜血溅得通红,可侍卫们却在瞬间失尽血色。 皇帝最终没有再追究怀安公主的罪名,在皇后的哀求下,同意让怀安公主以公主之尊葬入皇陵。 表面上看,昱王司马昱被害到怀安公主被人斩首,这一连串的事至此该结束了。 不管是谁砍下怀安的脑袋,皇帝都没有为她追查凶手讨回公道的意愿。而且,就算他有这份心,也难以追查到什么。因为那天押送怀安公主的侍卫,根本连凶徒的影子都没看到。连对方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一人或多人,这些统统都不知道。 皇帝哪有心思为她讨什么公道,横竖在他看来,这个公主平日得罪人多尊敬人少,谁都有可能在那会下毒手。 可是,皇帝不愿意再就怀安公主的死追查下去,不表示别人也同样愿意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太子司马宏对这个唯一胞妹的惨死,就扎扎实实的悲伤。 这一天,他面容泛着哀戚,到凤栖宫求见皇后。 步入到同样以贵重华丽为主调的偏殿,太子看一眼坐在铺着流云织锦矮榻的绝艳宫装女子,不自觉放轻了脚步,敛细了呼吸。 “儿臣参见母后。”双手一拱,太子正正经经的朝皇后作揖。眼角余光掠过皇后染得殷红的指甲上,心头难抑的浮起一丝愤怒。 皇后微掀眼皮,往太子恭敬的面上不冷不热的瞟了瞟,“何事?” 又是如此冷淡漠然的语气,太子心头莫名发苦。眼角有意无意的凝在她正染得一半的指甲上,只觉有种沉闷的气息在胸臆难抒,“母后,怀安她死得如此凄惨,难道母后不出手为她报仇吗?” 死了女儿,他的母后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有闲心在这染指甲画眉。他该说他的母后心肠冷血?还是该说他的母后强撑面子? 太子语气带着不明显的质问,可见他心里虽然愤怒,却还是极为惧怕这个从小就对他严厉异常的母后。 皇后眉头动了动,不着痕迹的哼了哼,“报仇?你知道谁是她的仇人吗?”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在这埋怨她,简直不知所谓。 “儿臣不知。”虽然皇后没正眼瞧他,可太子明白皇后对他的轻蔑,他忍了忍,终还是忍不住道:“不过依儿臣看,这事十有八九跟凤薇脱不了关系。” 皇后挥挥手,让那为她染指甲的宫女退下,终于正眼盯着太子,却是语含讥讽冷笑,“十有八九?莫非太子往昔办事就依靠推测吗?” “是不是凤薇本宫不知道,但是本宫却知道这个时候你不宜与凤国公府对上。”皇后冷冷一笑,接过宫女递来的养颜羹低头喝了起来,半晌才又道:“你还想好好待在储君的位置,就仔细掂量凤国公府的份量。” 殷王在朝中虽没什么势力,可架不住人平易近人,极得人心。晋王身后的势力表面上看也不强,可当皇子的,又有哪一个是易与的善茬。且不论凤国公府本身的力量,就单论这叔侄俩都娶了凤家女为妻,这本就不容人小觑。 而且,新封的秦王,还对人家的二小姐一往情深。皇后想到此,看太子的眼神更加冷淡轻蔑。 太子一噎,随即不忿的僵着脖子看那宫装华美的女子,“母后这是害怕凤国公府吗?”连自己的女儿被人家用那么血猩的手段害死,都不敢有丝毫动作? 皇后半眯眼眸,冷冷的掠他一眼,只是冷笑。 见状,太子心里惴惴,却不敢再凭着一股意气对皇后出言不逊。 他半弓着身站了一会,见皇后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便硬着头皮告退了。 “娘娘,太子殿下他会不会”心里埋怨你这个亲娘不近人情呀,你这么冷情的对他? 太子走后,皇后身边的大嬷嬷看着眼色,小心翼翼的试探。 皇后将琉璃花盏搁下,抿着唇冷笑一声,“他若是蠢笨得不能体会本宫的用心,非要撞个头破血流才明白,那他尽管撞去好了。” 大嬷嬷看着冷艳面容下愠怒冷笑的女子,战战兢兢的垂下头,将琉璃花盏拿走,不敢再开口劝说什么。 历经漫长的寒冷冬季,终于迎来了春雪消融的三月。司马晨的心情也跟这春日温和的阳光一样灿烂明暖,只不过这种好心情在他到达凤国公府,却被凤家兄弟拦在前院时,渐渐消失了。 “秦王殿下,我们家薇儿最近精神不好,娘再三告诫让我们看住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她的院子,以免打扰她休养。”憨直的凤致老实正经的挡在门口,直接将司马晨堵在了外院。 凤远手摇折扇,嘴角讨喜的上扬着,漫不经心的踱步走近司马晨跟前,笑道:“二哥误会了,秦王殿下一定是听说我俩的棋艺好,专心来这讨教的。” 凤致与凤远一唱一和,反正就是打定主意不让司马晨见他们家的宝贝妹妹。 自从凤薇上次被关在大理寺的大牢,司马晨又公开在公堂上帮凤薇开始,凤国公府上下都知道了这位新晋的秦王殿下对他们家二小姐的心思。 可知道又如何秦王又如何,娘说了,他们家妹妹好不容易才寻回,绝不能轻易嫁了。 凤致藏着精明的眼色有一下没一下的打量着司马晨,娘还说了,他们凤家已经出了两个王妃,不需要再出一个王妃来添光。 言下之意,就是娘对秦王殿下不怎么满意了。 让娘不满意的事,他们做儿子的绝对要做到让她满意为止。 司马晨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一前一后堵住他的凤家兄弟,倚着门框掠着里面的梅林,“我对下棋不感兴趣。”这话是对凤远说的,他略略偏头,玩味的视线对上凤致,“我知道有个好地方,更能令人心情愉快。”这话自然是针对凤致刚才说的,什么凤薇需要静养了。 “你们擅自替薇儿作主”不让我见她,难道不知道她会不高兴吗? 司马晨眯着流光潋滟的眸子,阴阴的掠了掠这兄弟二人,笑得那一个让人心里发寒。 凤致头皮一麻,想起了那个看着外表柔弱万事好商量,实际绝对倔脾气的妹妹。不禁有些心虚的瞄了瞄凤远,这个弟弟向来鬼主意多,得罪妹妹与娘亲的责任,还是让这个弟弟来背好了。 凤远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这个没骨气的家伙,“素闻秦王殿下身手不凡,不如今日在此指点我兄弟几招吧。” 说是指点,可凤远根本不待司马晨同意,直接拿着手里的折扇“唰”的就往司马晨面门递去。 凤致见状,立时也兴奋的抽出长剑与司马晨缠斗起来。 揍司马晨什么的呃,不对,与未来妹夫切磋两招,那是为了他们家薇儿未来的安全着想。薇儿应该不会怪他们的,娘知道了只会更高兴他们的体贴懂事! 司马晨暗下叹了口气,看来今日不满足这凤家兄弟,他是休想见到薇儿了。 这时,就算他有心想退也退不下来。因为凤致凤远兄弟经常在一起过招,两人配合自然默契异常,而且凤致武功路数偏勇猛,而凤远则更为灵活柔韧。这两人一柔一刚的同时缠上他,司马晨哪里还敢大意。 被人合击之下,司马晨只得放下见凤薇的念头,一心一意与凤家兄弟喂起招来。 无需拼命,司马晨自然不会出尽全力,可凤致与凤远有心拦他,当然也不会放水。 这一来二往的,三条俊逸的身影在梅林里穿来钻去,让人眼花缭乱的身影煞是好看。 不过司马晨以一人之力敌他们兄弟联手,又不肯出狠招,一时半会倒是没问题,可时间一长,就难免有些力不从心了。 可出狠手,他又担心万一伤着这兄弟二人,到时凤薇肯定要责怪自己。 最好是这兄弟二人识趣,意思意思就行了,可凤致是个憨实率直的才不去揣摩司马晨半放水半吃力的状态是什么造成,只顾一个劲的提剑打得痛快;而凤远倒是有颗玲珑心,可他偏偏对司马晨的做法视而不见的装糊涂,依旧拿着他的折扇与司马晨一味游斗。这兄弟二人,生生将司马晨气个半死。 就在司马晨心里为难之际,他远远的望见远处那抹淡雅高贵的紫,眼神微微亮了亮,掠过凤致的眼神立时闪过精光。 就在凤致长剑挥来的时候,司马晨明明可以避开的,可他偏偏故意慢了半拍。 “哧”一声响起,凤薇连忙加快了脚步。 凤致与凤远双双停下手来,凤致傻楞楞的盯着司马晨衣摆上划开的一道口子,凤远也同时似笑非笑的往那口子上凝了凝。 “秦王殿下好身手。”凤远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的看向凤薇所来的方向。 故意慢半拍,故意让凤致划破他衣摆,分明就是为了做给他们家薇儿看的。 这个男人,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很无耻么? 司马晨扬了扬眉,本就似载着万千琉璃光彩的眸子,这会更加熠熠发亮。 但笑不语的瞥了凤远一眼,旋即越过二人往前方走了几步,这会这兄弟二人不好意思再堵着不让他见凤薇了吧。 可是司马晨高兴得太早了,凤薇得到消息往前院的梅林走,凤夫人也同样得到了消息,母女俩几乎是前后脚的到达了前院。 “薇儿”司马晨挤开面露愧疚的凤致,直接迎住凤薇。 “秦王殿下也在?”司马晨半句话还没说完,凤夫人却似神人一般从侧院步了进来。 凤远扭头撇着嘴角,欢快的无声笑了笑。司马晨则郁闷得想与凤家兄弟再打一架,这一家子用得着这么宝贝凤薇吗?她又不是小孩子,他也不是什么吃人的大灰狼,为什么防他跟防贼似的? “凤夫人好,我来” “呀,秦王殿下的衣衫被我划破了?”外表看似憨直老实的凤致,忽然明白凤远对他挤眉弄眼是什么意思了,抢在司马晨面前佯装惊讶的叫了起来,然后无比愧疚的道:“我知道南阳街上有一家手艺特别好的裁缝铺,秦王殿下一定要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呀。” 凤薇挽着凤夫人手臂施施然走来,懒懒含笑的看了眼司马晨,却不言语。 司马晨见状,立时递了个无比幽怨的眼神过去,他想见下心上人容易吗他?凤国公府不似以前在大梁的相府,那会凤薇不被重视,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安全。那院子是住得又偏又远,他天天做梁上君子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现在,凤国公府上下人人都将凤二小姐当掌上明珠,把他当贼般防着。他想要不惊动任何人悄悄潜入凤薇的沁玉阁?他不如做个白日梦还来得容易。 好吧,不翻墙入院,他正正经经从大门求见?这凤家兄弟没一回让他舒心的见到凤薇过。 “二公子有这份心,我本不该拂了你的好意。不过我觉得衣裳的事,还是薇儿比较懂行。”司马晨才不管凤家两兄弟再怎么拦,直接就点了凤薇的名陪他去缝新衣裳去。 他身上的衣裳是凤家兄弟俩刚才非缠着他比武划破的,这回他们没理由再不放人了吧? 凤远嘴角微勾,垂下的眉睫掩下眼中那抹了然。他就知道司马晨是打这主意,才故意让他那老实二哥划破衣摆的。 “殿下此言差矣,”凤远一本正经的看着司马晨,身形一错,直接挡住了他看凤薇的视线,“薇儿她再懂行,懂的也只是姑娘家的衣裳。” 想用这个借口拐他妹妹出府?想得美。 “不错不错。”凤致也看出司马晨的诡计了,当即凑过头来,与凤远一唱一和的阻止司马晨,“再说外面如今也不太平,薇儿还是留在府里多陪陪娘才好。” 凤夫人也看出这俩儿子不愿意放宝贝女儿跟司马晨出去,想了想当下也严肃着道:“致儿考虑得周全,还是你们俩陪殿下去重新缝一身衣裳。” “还请殿下见谅,这两小子被我给纵坏了,连你的衣裳都敢划破,活该让他们出钱出力。” 司马晨这会真正是想哭了,他刚才是干了什么事呀?典型的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可这凤家的人,难道一点都不觉得这么护着凤薇太过份么? 司马晨苦哈哈的挤了抹笑容,抬头往凤致身后倚着凤夫人含笑的少女。 心叹道:“薇儿,你好歹说句话,管管你家兄弟俩吧?” 他们这是正常交往,他又没有对凤薇起坏心! 用得着全家动员起来,防贼一样防他吗? 凤薇心情极好的扬了扬唇,微微一笑,“对呀,殿下,哥哥他们下手不知轻重,你可一定要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得,司马晨暗下翻白眼。掩着失望跟凤夫人告辞了,有凤薇这句话,他明白再怎么耍赖央求也没用,凤薇今天是铁了心肯定不会随他出去了。 早知道当初他就与凤薇窝在楚国算了,回百越干什么呀?回到百越,越发连半点自由都没有,连见凤薇一面都要过三关斩六将。 凤致朝凤薇挤眉弄眼,旋即转身跟着司马晨出去了;而凤远则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凤薇,留一抹似笑非笑才跟了出去。 望着那三个同样轩致器宇的男子淡出视线,凤夫人才将心思落在凤薇身上,“薇儿,娘觉着楚五公子人挺好的。” 凤薇心头一紧,警剔渐起,扭了头正式的看着凤夫人,“娘,我和千浔只是普通朋友。” 凤夫人闻言,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薇儿这么,是认定了司马晨吗? 可她真心觉得楚千浔更适合他们家薇儿,薇儿不喜争斗不恋富贵;瞧楚千浔那淡然宁静的样子,也是跟他们家薇儿一样的性子。 况且,她看得出来,楚千浔对他们家薇儿也有那份心思。凭着楚千浔的性子,如果薇儿真能接受他,日后的生活定然能够幸福美满。 可凤夫人抬头看了看似是撒娇,又似是拐弯向她表明心意的女儿,心里的话终没有再说出来。 薇儿从来就是个有主意的,就算司马晨不合适,只要薇儿喜欢就好。 她今天提这话,也只是希望薇儿能重新考虑。 司马晨被凤家兄弟半拉半拽的带出了凤国公府,如果他知道凤夫人在背后替楚千浔撬他墙脚的话,估计更加郁闷得吐血。 “娘,我们不说这些,我和你到后院的花园走走可好,听说今早那里好些花都开了。”凤薇看了眼沉吟又担忧的凤夫人,直接挽着她往后院去。 她与司马晨的将来会怎样,现在下结论太武断了。顺其自然最好,何必非要刻意去操那份心呢。 横竖她现在年纪还小,婚姻的事对她来说还遥远。 早春的太阳落山早,刚到酉时初,太阳便渐渐不见了踪影。凤远与凤致兄弟俩,被司马晨拖着在外面逛了一天,这会才刚刚回到府里。 兄弟俩明知司马晨有意耗着他们,也不得不耐着性子作陪,谁让他们先坏了司马晨的心情呢? 然而,他们回到府里,还未见到自家宝贝妹妹。就忽然听闻远处隐隐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光是听那声音,就觉得有什么不祥的事发生一样。 因为轰隆隆的响声里,似乎还夹着地动山摇的震感。 “凤远,你听到了吗,刚才那声音?”凤致一愣,倾着耳朵听了一会,随即若有所思的掠上屋顶往南面望去。 凤远也掠了上来,轻踩着屋梁,漆亮的眼睛转动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彩。 “好像是从皇陵那边传来的声音?” 凤远的猜测没错,那震天响声果然就是从皇陵方向传来的。皇宫里,有侍卫急急忙忙的往金銮殿赶。 皇帝得到急报,听说为他百年后容身所修的皇陵突然崩塌大半,一时又惊又急。 连忙召了钦天监前来问话,钦天监拈指算了算,面有凝色的看着金龙宝座中的皇帝,道:“陛下,皇陵之所以会崩塌,是因为有宵小作崇。” “宵小作崇?”皇帝眉眼一沉,冷郁眼神扫过,冷若无温的问道:“那可有化解之法?”他百年后的容身之所已经修了两年,却在今天毁于一旦,这实在让人心情不快。 皇帝心情不好,面色也就更加冷沉,而看人的眼神更隐隐透着暴怒的阴鸷。 钦天监被他那眼神一扫,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在皇宫应差,时时刻刻都得小心翼翼,千万不能揣摩错了圣心。 钦天监盯着自己鞋尖,连地面精致的云纹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禀陛下,臣已经算过了,只要选出八个阳年阳月阳日出生的至阳之人到皇陵诚心祈福半月,以他们身上的至阳之气就能压住地下作崇的宵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 要命血祭 章节名:第137章 要命血祭 皇帝眉头皱起,盯着跪在殿中弓腰说话的钦天监,冷漠道:“既然如此,爱卿赶紧找出八个阳年阳月阳日出生的至阳之人。ziyouge.com” 他百年后的容身之所居然无端崩塌,这不是让他这个天子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越想,心里越不舒坦。落在钦天监头顶的目光,便越发冷冽隐怒。 钦天监哆嗦着,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回陛下,臣已经占算出来了,只不过八个至阳之人中有一个是、是” “是谁?”皇帝不满地呛声,盯钦天监的目光几乎冷得比雪山的水还寒。 就算是他儿子又如何,不过是到皇陵祈福半月,又不是要那什么至阳之人的性命,这钦天监也忒胆小,这么点小事都吞吞吐吐嗦半天说不明白。 “陛下,其中一人是凤国公府的公子。”被皇帝冷声一喝,钦天监浑身抖了抖,却不敢再犹豫,开口说得飞快。 “凤国公府家的公子?”皇帝怔了怔,他还以为钦天监有什么为难的,不就是臣子家一个公子而已。“是谁?” 他记得凤谦家现在还有两个公子,至阳之人,总不能随便拉个人去就行。 “是凤国公府的二公子凤致。”钦天监一直垂首伏地,皇帝即便居高临下盯着他,也看不见他低垂眼眉下的闪烁精光。 “你将名单写下来,这事自会有人去办妥。”皇帝才没时间在这继续跟钦天监嗦,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到时他下道旨意让那八个至阳之人一同去祁山的皇陵祈福就行。 钦天监立即恭恭敬敬的应道:“是,臣遵旨,臣立刻就将那八人的名字书写下来交予陛下。” “让二哥去上百里外的祁山皇陵祈福?”凤薇得到消息,连忙赶到正屋,看着凤致手里拿着的圣旨,心里莫名的生出一丝不安来。 “薇儿觉得有什么不妥?”问话的是一向让人觉得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凤远,偏偏他眼底流露着若有所思,细看的话更会发现他那眼神与凤薇的有几分相似。 凤薇抬头看向他,“三哥既然这么问,那就表示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凤远点了点头,“这事确实透着古怪,至于古怪在什么地方,目前却无据可查。” 凤薇默了默,迷蒙的眸子里似是更蒙了层看不透的纱,“我也是这么认为,元京这么大,人口如此之多,我才不相信会那么好刚刚只有八个人是至阳之体。” 弄到百里外的深山去,到时万一凤致发生点什么,他们也很难得知。一来交通不便利,二来那既然是皇帝修皇陵地所在,其他人无旨意的话可不能随便进出。 “能有什么不妥!”凤致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里圣旨,哈哈的爽朗笑道:“我看你们纯粹杞人忧天,依我看这可是个好差事。” 凤薇哑然失笑,压下心里隐忧,打趣的看着浓眉英气的凤致,没好气道:“是,确实是躲懒的好差事。” 半个月都躲在深山里,整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才是念什么金刚经。 百越的钦天监与皇帝同样古怪,她从来就没听说过祈福一类的事,有特意选什么至阳的男子做的。 “薇儿要是不放心二哥的话,那就让姓楚的某人给我配些预防的药来傍身呗。”凤致大笑过后,开始活灵活现的对少女挤眉弄眼,他垂涎楚千浔提炼的药物已经很久了,这次终于找到机会占占便宜了。 凤薇赞同的点头,“嗯,这事我看有需要。” 凤国公却迟疑道:“薇儿,这不太好吧?”一点小事也要劳烦楚千浔,人家可是名满天下的楚五公子,不是普通的什么卖药大夫。 再说,就算真给凤致准备什么药物,随便让人到外面的药铺买些就成。 “爹,这没什么不好的。”凤薇神色一肃,很认真的对待此事,“有备无患总比事到临头没有准备的好。”她总觉得皇帝这圣旨很古怪,不过暂时她也找不出哪里古怪罢了。 不过既然是去深山里,多备些防毒物猛兽之类的东西一定错不了。 楚千浔他,不会跟她计较这点小事的。 事关自己百年后的容身之所,皇帝对这事可比任何人都上心,也比任何人都着急。圣旨才下的第三天,就催着在全城选出来的至阳之人到皇陵给他祈福降宵小去。 凤致拜别父母,带着简单行囊也踏上了前往祁山之行。 到了那地方,凤致才知道什么叫与世隔绝。望着眼前莽莽深山绿绿原野,他都怀疑若无人带路的话,他一个人能否走得出这重重环抱的青山。 好吧,其实他很理解,为了防止后世三只手的盗墓贼,皇陵选址绝对是谨慎隐秘的。 皇帝让他们一行八人前来祈福,所备日常之物自然也是从简的。要知道,皇帝可不是让他们来享福的。 距皇陵不到百米的一块空地上,修建了一个简单的院子,除了一个客厅一个饭厅外,便只有南北八个厢房,另外依着厢房旁边还有厨房与下人房两间。 下人除了负责为他们八人煮饭打扫之外,别的事可就由这些人各自打理了。比如洗衣裳什么的,比如整叠被褥什么的,都得各人自顾自。 幸而凤致也不是什么娇惯之人,这些眼见的功夫,没有下人打理他自己同样做得来。反正一回生两回熟,一次不会做多两次,那绝对就熟练了。 而他们一行八人被隔绝在深山里,每日做的事,确实如凤薇说的那样;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便是早中晚各一次一个时辰跪在皇陵颂念金刚经。 这种圈猪养式的日子,对于闲不住的凤致来说,简直把他闷坏了。 于是,在夜晚待各人都睡熟之后,他避开周围的守卫,独自到附近的山上耍剑;直至耍累得大汗淋漓才回来,每晚皆如此。 前十天就这样无波无折的在平静中度过了,凤致以为这种监牢式的无聊生活会持续到半个月之后。 然而,下半夜里突然震动响起的轰隆声,很直接的将他不期待的平静给打破了。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同行的人在熟睡中惊慌的抓了件衣裳,衣衫不整的就往外冲。 这声音不算太响亮,可震感十足,他们怕这简陋小院会在这震动中塌下去,一不小心就将他们给活埋了。 凤致才刚睡着不久,听闻响动,却比别人更快一步奔出了院子外。 没有人回答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但他们可以自己用眼睛去看。因为距他们不远的皇陵所在地,这会正灯火晃动,人声踏杂。 还有隐隐持续未停的震动轰鸣声从皇陵那边传来,凤致眉头皱起,这情形不用近看,也知道定然是皇陵内部又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还是二次坍塌什么的,凤致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这些只是单纯的意外,也希望这个意外不会让他们在这待的期限给延长。 “各位公子请回房去继续休息吧,皇陵的事会有人处理的。”就在凤致一行人站在小院外伸长脖子观望的时候,负责监督建造皇陵的伍将军亲自跑了过来。 说来也巧,与凤致同行的所谓至阳之躯,十有八九都是官家出身,只有两个是白身的平头百姓。 这也就是伍将军不敢怠慢这几人的原因之一。 “请问伍将军,刚才出了什么事?”趁众而出的武家一名弟子,这人与凤致不和,却不时施些小恩小惠拉拢其他人,大有抱团孤立凤致的意思。 凤致往日不屑这小子行径,对他背后拉拢抵毁的举动并不放在心上。 这会见那武元忠出来询问伍将军,他便默默的站在一旁听着。 “哦,没什么大事,是前期坍塌的地方没修理好。”伍将军没有细说的意思,打着哈哈将这事一笑带过。 既然无大事,武元忠也不打破沙锅问到底了,直接道了声伍将军辛苦,手一挥,带着他那些新近收拢的同伴们回小院继续睡大觉去了。 武元忠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凤致却暗暗留心了。刚才伍将军那面色显然不似他装出来那么轻松,也就是说,皇陵里肯定还发生了些后果严重的事。 不过,凤致虽然憨直坦率,却并不是鲁莽之人。他心里虽感怀疑,也不会在这当口上贸然的跟过去看究竟。 想了想,他也转身回小院继续睡大觉去了。 翌日起来之后,照旧用过清淡的早膳,然后一行人便到皇陵那里颂经祈福。 可午时将到之时,外面忽然来了人,那人还是宫里的太监,还是带着皇帝的圣旨而来。 那圣旨说得分明,钦天监根据昨夜皇陵二次坍塌的情况测算了一番,测算出来的结果直接让皇帝气得暴跳如雷。 因为凤致他们八个至阳之躯里,竟然有一人阳奉阴违的带了属阴之物前来皇陵祈福。 太监带着圣旨前来,第一件事便是让伍将军将八人中私自携带的属阴之物找出来。 “各位也听见了,本将也是奉命行事。”伍将军将凤致八人赶出小院外,回头就带人进了他们的厢房,每两人为一组直接搜查他们的厢房物品。 这些人带的行囊都极其简单,而厢房的布置也同样简单,伍将军的人没多久就将这不大的院子与各人厢房都搜了个遍。 凤致望着伍将军一脸阴沉的出来时,心情也莫名的沉了下去。 再看见伍将军手里拿着那件衣裳,他目光冷不丁地跳了跳。 “凤公子,这件衣裳可是你的?”伍将军没有半分客套的意思,直接拎着一件袍子走到凤致跟前,扬着就问。 凤致很认真的瞄了瞄,随即点头,“不错,这是我的衣裳。” 伍将军嘴角一卷,眼神闪过诡异精光,一个手势,立时有四个兵丁抽出武器朝凤致围了过来。 凤致眼神冷了几分,瞥着渐近的兵丁,冷静的问道:“还请伍将军给个说法。”他的衣裳怎么就成了违禁的属阴之物? 伍将军冷笑一声,拎着衣裳往他跟前抖了抖,“凤公子,你自己看清楚了,衣裳上面绣的是什么图案?” “什么图案?”凤致压抑心头怪异,抬头盯着伍将军手里的袍子,“不就是常见的鹰隼?”绣有这种图案的,又不止他一人,凭什么就说他的衣裳违禁? “嘿嘿,这鹰隼的确是常见的图案,可凤公子你别有心机啊。”伍将军这话听着似奉承,可凤致看这人眼神阴鸷,心知事情定然不单纯。 “你这鹰隼的图案是用灰白的线丝所绣,白色凤公子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些吗?”伍将军面色一寒,两眼浮游着冷狠扫向凤致。 我去!凤致握着拳头,真想骂娘。他的衣裳底色近玄墨,绣的图案当然是用灰白色了,难道还用那抢眼的大红色? 白色?他怎么不知道这颜色也属阴? 不对,伍将军的意思是,白隼归入阴性之物? 武元忠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凤致,掩着幸灾乐祸努力装出虔诚的模样道:“伍将军,既然将这个阳奉阴违的家伙捉出来了,那依着圣意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我们还得继续依时颂经呢。” 伍将军扫了眼极度隐忍的凤致,却扭头看向了前来传旨的太监。那太监传了旨后并没有立即回去复命,可见一定还有后续的圣意。 “时公公末将幸不辱命,已经将暗中将违禁物带来此地的人揪出来了,不知陛下是否还另有指示?” 时公公不走,一定是等着宣告怎么处置那个人吧? 时公公扶着拂尘,半掀眼皮扫了扫伍将军,随即阴阳怪气的道:“陛下有旨,伍将军将那暗藏祸心的小子揪出来之后,就让他在皇陵坍塌处的道口跪三个时辰” 时公公这时停了停,往凤致身上掠了一眼,才又道:“然后用他的活血奠祭地龙,直至地龙完全安静为止。” 凤致虽然听不闻时公公与伍将军在说什么,可刚才时公公那带着怜悯同情的眼神,却让他感觉到了。他心里莫名的起了不好的预感,而下一秒,伍将军就让他不好的预感成真的。 伍将军面无表情的拿着圣旨过来对凤致宣读,说这是皇帝的意思,他唯有听旨行事方能将功补过。 这也是皇恩浩荡,念及他此次是无心之失,才肯从轻发落云云。 凤致听罢,忍不住在心里重重啐了一口:“呸,什么皇恩浩荡,从轻发落!” 依他看,皇帝就是吃饱了撑的;最坏的就是那个整天只会装神弄鬼的钦天监,什么至阳之身祈福半月?那老小子一定是得了什么好处,故意将他们这些人集中在这乐上一乐。 让他跪三个时辰还无期限的放血?这也叫皇恩浩荡从轻发落? 凤致越想,起觉得这事不对劲。万一他到时一个脚软掉下去呢?万一他失血过多一头摔死了呢?难道他就这样“意外”的为这见鬼的皇陵尽忠了? 可皇帝的圣旨在这压着,伍将军一定会将他监督得死死的,绝不让他有一丝取巧耍滑。 他该怎么办呢? 就如凤致料想的一样,按照圣旨所示,他让四个兵丁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押着凤致到皇陵侧面所坍塌之处,开始罚跪放血。 一动不动的跪三个时辰,就算凤致是练武之人,也禁受不住。两个时辰后,他双腿便酸麻得不行,可是有四个人八只眼睛在旁边眼睁睁的盯着,他根本没办法取巧。 三个时辰后,凤致简直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能称之为腿了。 拖着麻木到没有知觉的双腿,他挪到坍塌的地裂边缘;凸凹不平的地面满是碎石渣子,只一会功夫就将他膝盖给咯得见血了。 可凤致却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事实上,他也是因为跪得腿麻了,一时半刻的还真没感觉到疼痛。 掏出匕首往手腕一划,鲜血的液体在黑暗的午夜,居然发出妖冶一般的鲜亮颜色。 就在附近盯着他的几个兵丁,见他自动自觉的放血,都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要知道他们此刻虽然是奉命前来监守凤致,可凤致怎么说也有个身为国公的爹,岂是他们这些小兵小卒能够得罪的。 “滴滴滴”血滴落低处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山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的人。 凤致是个硬气的,即使跪了三个时辰,即使刚才膝盖还硌得见血,这个时候也硬是没哼半声。 随着血液流失,他刚毅英气的脸庞,那颜色也越来越白了。再加上在这里祈福的十天以来,每天都只是素菜下肚,没半点油星垫底。整个人的气色本就差了些,不到半个时辰,凤致就觉得自己视线模糊,而脑袋也隐隐有了晕眩感。 “各位大哥,你们也看见了”凤致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努力通过这个动作让自己保持清醒,“麻烦你们派个人向伍将军请求一下,到底还要让我在这放多久的血” 就是将他一个人全身的血都放光了,对于下面的地龙来说,用杯水车薪来形容都是夸张了。 这简直就是滴水入海嘛,他这丁点血跟地龙相比,能看吗? 再滴下去,地龙未平静,他倒是先平静了。 直接一命呜呼,不仅现在就是将来也平静了。 那四个兵丁默默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有一人道:“凤公子,不是我们不肯通融;而是伍将军有令,让我们四个在这看着你,必须寸步不离。” 至于让凤致流血多久时间,那四个兵丁默默在心里没底气的想,大概一会伍将军就会亲自过来了吧? 毕竟再滴下去,可真要弄出人命来了! 可是,伍将军并没有如兵丁们内心期盼的那样出现;而凤致也坚持到了极限,他跪在地上,原本笔直的身体都明显的摇晃了起来。 “你们” “凤公子,你怎么样了?”兵丁看见凤致不对劲,靠得近一些的两人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两人还一左一右的同时扶着凤致。 别人看来是扶,可被扶的当事人却非这个感受。而是觉得被他们给挟持住了,看他们两人的手势,分明就是不让他动弹反抗。 凤致心里一冷,已经有了准备。 “我还好,你们松开。”凤致闭着一口气,冷冷的喝了一声。只可惜他失血过多,这冷喝也没了什么强硬的气势。而因为这时风从身后吹来,他的声音也传不出去。除了近前挟着分的两个兵丁听闻之外,另外站在附近观看的两人根本没有发现。 “凤公子你要站好啊!” 凤致心中一动,在右边那兵丁动手将他往下推的瞬间,突然反客为主,脑袋一偏,手肘往左边一顶,眨眼之间将其中一人放倒。 而那个本欲将他推下去的兵丁惊呆于他敏捷的反应,居然呆了呆,凤致趁着他发呆的瞬息,一个盘腿反将人扫了下去。 “啊”一声消失在坍塌地下道的惨叫声,终于引起另外那两人的注意。 “什么情况?”那两人同时一声大喝,然后就朝凤致这边跑了过来。 “快抓住他,他杀人了!”刚才只被凤致手肘顶倒在地的兵丁听闻同伴询问,立即指着那跌跌撞撞站起的凤致,惊恐的大叫。 那随后赶过来的两兵丁各自打了个眼色,抽出随身携带的大刀,就朝明显虚弱得快要倒下的凤致杀了过来。 那个倒地惨呼的兵丁见状,连忙爬了起来,不过他不是上前帮忙擒拿凤致,反而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凤致的武功他们虽然没见识过,但是凤致在京中领有四品武职,绝对不是什么都不会的软脚虾。 凭他们三人之力,就算合攻也未必讨得到便宜,还不如赶紧下去向伍将军报讯。 凤致掠见那率先往山下跑的兵丁,立即便意会到他想做什么。 拼着一股劲,凤致将合围的两人同时撞开,随后就着地势一滚,直接用滚的去追那要去通风报信的。 那人望见凤致不要命的滚过来追他,气势上就先怯了一大截,对上凤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算凤致失血虚弱已极,也不过几招之间就将人放倒了。 而这个时候,另外两人也追了过来。 “凤公子,我们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你就不考虑一下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么?”两人围上去对凤致亮出武器,其中一人似乎还想用言语打动凤致,也就边动手边劝说。 其实凤致心里很清楚,这个兵丁不过是想借此分散他的注意力而已。 今晚这事处处透着诡异,根本就是一个精心安排的想要他命的局。 他若这会真留在这让这两人束手就擒,等待他的也许就只有死亡。 大丈夫就算要死,也要死得光明磊落。死得这么窝窝囊囊的,他还不如拼着一口气先离开再说。 “我也不想取你们二人性命,识相的就放我离去,不然”那就只有拳头上见真章,看谁最后留下谁。 那两人相视一笑,声音甚苦,“凤公子这好意我们也想领只不过这事注定不能让凤公子如愿。” 他们被摊到今夜监督凤致跪地血祭地龙,也不知是凤致倒霉还是他们更倒霉。 竟然莫名的出了人命案,而凤致还想反抗逃跑,他们这会若真放凤致跑了,估计他们回头也活不长了。 所以,就算是拼了小命,那两人这会也不敢对凤致开手指缝。 苦笑过后,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不动声色的又朝凤致围了过来。 也不用再打招呼了,直接举了刀就朝凤致身上要命的地方就砍,不期能一招放倒凤致,起码也得减缓凤致逃跑的脚步。 只要皇陵另一边的同伴听到他们这边的响动,那凤致十有八九就跑不掉了。 只要凤致还在,最后他们也不算太失职,到时也许小命还能保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 黄雀在后 两个小兵的打算,凤致从他们交换的眼神就看出了几分;就算不看,易地而处用猜的,他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虽然凤致不算太精明,脾气甚至还有点热血的勇莽,可他毕竟不是什么也不懂的草包。 略一沉吟,心里立时就有了计较。不过不管有什么想法,都必须以最快速度放倒眼前两小兵为前提。 凤致咬着牙,将上涌翻腾的晕眩感拼命的往下压;他手里没有武器,只能凭着拳头与两个小兵对抗。 两个小兵见他突然变得勇猛起来,一时大惊失色;在凤致的快攻之下更是毫无反手之力,眼见就要双双倒在凤致的拳头下。 其中一人急中生智,拼着挨揍也要开口告诫同伴,“我们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分开边跑边喊。” 凤致心中一沉,即使明知他们当面提出,也无法在第一时间阻止这事。 因为他也同样力不从心,那两小兵见他身形微晃的时候,立即分开朝不同方向撒腿狂奔。 一边跑还一边扯开喉咙大喊,“来人,快来人凤致造反了,凤致杀人了” 凤致皱着眉头,将涌上喉咙的猩甜压下去,飞快的追上其中一人放倒。然后眼见另一人已来不及再追,他眼角一低,掠见地上的石子,想也没想,直接抬脚使尽吃奶力将石子踢飞。 “扑”很好运的,凤致这灵机一踢居然百分百命中,那个拼命狂奔求救的小兵,悲催的被这力道凶狠的石子打中后脑,直接呯的倒地了。 凤致见状,咧嘴苦笑一下,站在原地观察四周,同时深深呼吸了几口气。 英气的浓眉微微往上扬了扬,随即他便拾步反其道而行,并不是趁机奔下山逃出皇陵的势力范围,而是往山上皇陵背后爬去。 等伍将军发现这边情况不对劲的时候,凤致已经远远逃开了。只不过他终因失血过多,而在深山里不知名的山道上晕了过去。 出了这样的事,作为皇陵监督之主伍将军自然是严重失职了。为了减轻他的过失,当然责无旁贷的发散手边的人,将能够派遣出去的全部都派遣出去寻找凤致下落。 伍将军根本没料想到,他这一着带来更严重的失职后果。 他将大部份兵丁都派出去之后,有股战斗力十分强悍的山匪突然从山里摸到了皇陵所在。山匪向来不知道义为何物,他们找到皇陵所在,又通过侦察得知里面根本没有什么人看守,立即就提着武器包围下来,连哼也没哼一声就将守卫皇陵的人砍得死伤大半。 在那些兵丁无力再反抗阻碍之时,他们就像恐怖的蝗虫过境一样,进入到在建的皇陵中,但凡值钱的容易带走的东西,无一不被这群山匪卷得一空。 这还不算,山匪抢完值钱的东西,还留了一队人马在最后将皇陵的风水龙脉给毁了。 随着伍将军一样出去寻找凤致下落的武元忠,回头看见皇陵这副惨状,顿时惊怒交加的失声道:“伍将军,那些山匪一定见过凤致了。” 伍将军怔了怔,眼光复杂的掠了他一眼。随即想了想,却也深觉武元忠此话有理。 其实他回来听那些伤兵报告事情经过,也同样怀疑过凤致。现在经武元忠脱口说出来,无异于多一个人助证他的猜测。 凤致一定是不服圣旨,逃出去之后遇到山匪,便与山匪勾结一起。不然山匪怎么可能找得到进入皇陵的路?不然山匪从何得知他们这里防守空虚?不然山匪怎知这里有值钱的东西?不然山匪如何看出皇陵风水龙脉所在? 只有凤致与山匪勾结,山匪才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准确信息,继而及时摸进这里将值钱的东西抢掠一空,还准确的毁掉龙脉。 伍将军沉默了一会,忽然朝那些伤兵休养的地方走了过去,他得问问他们的口供。 傍晚时分,伍将军命人快马送出的密报已然呈在了皇帝的案桌之上。 “荒唐,简直荒唐!”皇帝啪一声合上奏报,满脸怒容的站了起来。 负手走出案桌外,在充盈着龙涎香气的御书房里来回地踱来踱去。 “来人,传朕旨意。”半晌,皇帝停下脚步,目光却冷如深渊难以消融的冰。 凤致竟敢违抗旨意打杀兵丁,还私自逃逸出山不服管教;仅仅是这两件事,他就可以直接治凤致死罪;更遑论那小子还敢勾结山匪抢掠皇陵,破坏龙脉。 “该死,简直就是该死!”皇帝心中怒火难消,一不留神就将心里话都喷了出来。 那听命现身的侍卫悄无声息的隐在角落,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待皇帝怒火发泄完毕,然后传达圣谕。 皇帝负手又开始沉吟着踱起步来,半天之后,才冷冷道:“你领一千人往祁山,务必要将凤家那小子给朕押回来。” 隐在角落的暗车双手一拱,铿锵有力的声音便轻轻响在了御书房里:“是,属下一定将人带回。” 皇帝蹙着眉头,背对着暗车,不耐地挥了挥手,“去吧,这事办漂亮点。” 暗车双手作揖,心中却是一怔,陛下的意思是——不惊动旁人?尤其不希望凤国公府的人知道? 一千人往祁山,这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暗车默了默,旋即便转身走了出去。 做属下的,应该尽力想办法完成主子交待的任务,而非未去做就将摆出各种困难来。 什么都在主子去考虑去解决,还要他们这些无用的下属做什么? 可是,这位深得皇帝信任的暗车大人显然低估了“将凤致押回来”这件事的难度。 祁山地处群山环抱之中,四面八方皆是绿色葱郁的连绵山峰,他带的一千人想要迅速找到凤致踪迹?这根本就像在大海捞针——希望渺茫。 幸而那在皇陵监守的伍将军也是个能干的,在他的监督下居然接二连三的发生这种丑事,皇帝没有直接将他革职查办,那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他为了赎罪,搜寻凤致踪迹这事那是非常的卖力。 虽然在暗车大人领了一千禁卫军到来时,他仍没有寻到凤致,可大概的方向他却摸到了。 暗车根据伍将军提供的线索,花了两天的时间,终于在一座无名小山谷里找到了凤致。 只不过等他亮出皇帝的圣旨,凤致却拒绝跟他回城。两人谈崩之后,暗车开始对凤致实行了先礼后兵,大手一挥,就让他带来的一千禁卫军齐齐上阵招呼凤致。 本以为凤致在人山的压力下,很快就会束手就擒乖乖听命跟他回城复命去。 可不曾想,凤致也是个硬脾气的主,不但脾气硬,拳头更加硬。居然在如此明显的劣势之下,硬是以一人之力闯出了暗车布下的包围圈。 最后,凤致不但将一众禁卫军打得死伤多人,就是暗车自己与凤致交手时也不慎被伤了。 就算损兵折将的,暗车最后也未能将凤致拘捕回城。 凤致逃脱之后,使劲的往深山密林里钻,暗车想起皇帝给自己的期限,只得皱着眉头,带着一众伤残禁卫军回城复命去。 皇帝知道事情经过后,当即勃然大怒。 “凤家小子简直反了天了!”皇帝一声咆哮,眉头隐动暗青的阴影覆着大半张虚浮的脸,暗车瞄见硬是连大气也不敢呼一口。 “来人,给朕在百越内发海捕文书。”皇帝略一沉吟,明黄大袖一拂,那厚重华美的袖子也似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一样,让人见之心惊。 暗车低垂的眼睛,飞闪过一抹惊讶。 在百越境内发海捕文书,陛下这是正式将凤致定论为——朝廷追捕逃匿的钦犯? “陛下”请三思呀!要知道凤国公府所牵连到的,可不仅仅是凤国公府,还要考虑几位与凤国公府为姻亲关系的皇叔皇子。 暴怒中的皇帝哪里听得进暗车这充满提示的提醒,直接大袖一拂,便将这圣旨公告天下了。 追捕凤致的文书一出,百越上下这一震惊便惊倒了一片。百越之中基本无人不知凤国公府历代皆忠于百越忠于君王,说凤致做出什么违抗圣旨拒捕檄杀官兵的事,大多数人是不信的。 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朝中众多官员,无一不在心里暗暗猜测皇帝大概是起个名头想要从此大开残杀忠臣的方便之门。 且不管外人怎么猜测皇帝用心,凤国公本人倒是没去理会这个问题。目前他更担心的是凤致的下落与安全,他也不太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屡屡做出有违君恩的事。 可想起自己儿子那勇猛有余定力不足的莽撞个性,凤国公又觉得如果凤致掉进别人圈套不自知,真做出种种劣迹也不是不可能。 此刻,凤国公府虽不至去到愁云惨淡的地步,但凤夫人那满面愁容笑颜难展的模样,还是让众人心里都难受了起来。 凤远悄悄避开凤夫人,直接到了凤薇的沁玉阁。这会,兄妹二人就坐在花厅里说话。 “薇儿,二哥的事你怎么看?”凤远会这么问,那是因为他相信凤薇的能力。想起上回凤薇被怀安公主陷害关进大牢那会,那些脱罪的主意还是身隐牢狱的妹妹出的。 凤远从此在心里对这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就看重了几分,再加上后来他有意无意的向司马晨打听以后凤薇在大梁相府的种种事迹,心里越发为这个妹妹心疼的同时,也越发佩服这个妹妹玲珑聪慧的心思。 这会他不欲让凤夫人担心,这才撇下别人,悄悄前往凤薇的院子讨教。 凤薇偏爱风干后带着烤黄色的竹子,因此花厅一面墙壁便是用这种竹子编成一个大大的福字倒装饰着,而她靠着这面墙壁静坐,意态悠闲的窝在让人特意用藤条编织的软椅子里,清雅的面容上并不见流露什么担忧之色。 凤远握着沁玉阁特有的竹杯,闻着花厅里花香竹香相混的奇异香气,心情也似平静了许多。 他看着沉静垂眸品茗的少女,也没有催促的意思。 凤薇沉吟了半天,把玩着手里的竹杯,眉眼流转着若有所思,才笑道:“三哥这么问,那便是心有沟壑了。” “我不相信二哥会这么糊涂。”凤致的脾气是冲动莽撞了些,可并不是不会思考后果只会勇蛮往前冲的人。 就算前面什么抗旨与山匪勾结的事是真的,在皇帝没有下旨直接让人将凤致格杀当场,而是命人将凤致押解回城时,凤致就不应还会做出什么拒捕打杀官兵的事。 凤薇轻轻叹了口气,垂下迷蒙眼眸,掩下眼底情绪,“这事,我也不信。” “可光我们不信有何用?”关键是皇宫里那位信了,还发下海捕文书。 “薇儿,你说会不会有人冒充二哥做下这一系列的事?”凤远沉吟一下,皱着眉头吐出这一句。沁玉阁这儿守卫严密,凤远并不担心会有人偷听到谈话,这才敢说出心中隐忧。 凤薇搁下竹杯,却盯着新做的雕花桌子发呆,半晌,才道:“你的猜测也有道理,如果这个假设成立,便是有人知晓二哥的行踪,却深知二哥不会出来拆穿;这才布下一系列的天罗地网,将二哥陷入钦犯之境。” 听凤薇这么一分析,原本不太担心的凤远这会反而忧心起来了。 “薇儿,按你这么说,二哥他是不是受了重伤?” 凤薇直视着凤远漂亮的眸子,轻轻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只有凤致受了重伤,才会不方便出面。有人要将凤致往钦犯的路上逼,如果这时他现身,一个不好就会直接被人给。 “那我们可得赶紧找到他才行。”凤远眉心跳了跳,握杯子的手也紧了紧。 找到人,才能清楚了解事情经过。找到人,才能解决这个困局。 凤薇苦笑了一下,“三哥你说得容易,祁山是什么地方?”要是真那么容易找,现在他们得到的就不会是一张海捕文书,有可能是凤致的尸体,也有可能。 她闭了闭眼睛,将眼中担忧压了下去。 事情一定不会走到最坏那一步的,在当初得知皇帝要让凤致去皇陵时,她就做了些准备。 那些准备虽不能让凤致立刻摆脱困局,却能在最后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薇儿,你跟三哥交个底,这些事你觉得是谁的手笔?” 凤薇看了看眼神清澈难掩急切的俊秀男子,随即垂下长睫,淡淡道:“三哥可记得怀安公主是怎么死的?” 费那么大心思布下一系列的天罗地网,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呢? 凤远目光一冷,“你的意思是?” 凤薇垂下头,只愿盯着被她握得光滑的竹杯,声含讥讽的冷笑,“三哥你想想,如果我们现在将二哥找了回来,万一被人告发,我们岂不成了窝藏钦犯?” 那个人花那么大力气,断不会只为除去凤致一人的。 眼下皇帝虽然为凤致所做的事情震怒,可并没有因此迁怒到凤国公府。但是,如果凤国公府先做出什么有负圣恩的事,那就等同愚蠢的自己送个把柄给皇帝。 到时,管你是勋功之家还是满门忠良,皇帝有了冠冕堂皇的借口,想怎么整凤国公府都行。 “薇儿这么说,岂非我们都不能插手二哥的事?”凤远眉头拧起,眼神流露着郁结与若有所思。 “三哥还没看明白爹的态度吗?”凤薇淡然,眉宇间更多的是让人看不透的意韵。 凤国公得知皇帝发下海捕文书,并没有进宫陈冤求情,也没有急跳脚的猛头往外冲去找凤致。那是因为他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更清楚眼下的情况,必有无数眼睛盯着凤国公府,他们所有人,所有与凤致有关的人都不该轻举妄动。 免得白白送把柄到那人手里,免得到时两头讨不了好,反而让局面处于更被动。 凤远点了点头,“难怪爹从听闻二哥的事,就约束下人。” “那薇儿有什么打算?”凤远明白凤国公的顾虑,却也不能放任凤致不管,他根本不觉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将凤薇当成了凤国公府的智囊。 “我们不方便出面寻人,唯有乖乖的躲在府里等消息了。”凤薇长睫掩下,谁也看不清她迷蒙眼眸里飞闪过的冷意。 凤远闻言,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随即也安心的握着杯子自顾的倒了茶品了起来。 凤国公府的人不方便出面,那么其他人呢? 皇帝眼睛再亮,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盯得牢。而那个人再厉害,也一样会有疏漏的地方。 不过,凤远心里还是难免担忧的。担忧他们暗中派人去寻找凤致的同时,别人也同样去找人。如果是他们的人先找到凤致,结果可能稍好。若别人先到凤致下落,只怕凤致生命危矣。 到时只要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说凤致拒捕还出手伤人,打斗之间一不小心将人误伤。这伤万一重了,人自然就死了。 假如凤致死了,那么之前泼在他头上那一盆盆脏水,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希望洗清了。 最后,凤国公府也一样会受到牵连。 凤远越想,心情便越发紊乱。 他抬头看着一直平静如水的少女,不禁困惑问道,“薇儿,二哥他只怕危在旦夕呀。” 就算是他们派去寻的人,也一定要身手不凡才行,不然凤致的行踪暴露了,只怕还未回到城就已经被人给。 凤薇两手一摊,看凤远的眼神透着无奈,淡淡道:“那我也无可奈何,他自己闯的祸,只能自己承担。”她再厉害,也只有一个脑袋。 凤远叹了口气,随即苦笑,“对不起薇儿,是我太心急了。”什么都让她一个小姑娘想办法,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果然人一变懒,脑袋就会废。以前薇儿还未回府的时候,遇到任何事情,他总是自己想各种办法应对,现在不知不觉中,他却将这种事推给了薇儿。 想想自己这个哥哥做得,真是不该呀! 凤远摇了摇头,随即认真道:“薇儿,二哥的事你别操心了,有我和爹在,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凤国公府也不会有事。” 凤薇感动他的维护之心,不过对凤致的事,她心里显然不看好凤远与凤国公。这父子俩在某些方面都一样,太过正直。 面对狡猾不择手段的对手,你正直,那就只有吃亏的份。 不过,面上她是丝毫不显,反而露出淡淡感动,轻声道:“嗯,那我等着看三哥大展神威。” 凤远倒是想展神威,可惜他离开沁玉阁之后去见凤国公,跟自己父亲提了数个提议都被否决掉。 凤国公心里虽然不太相信凤致会做出那些荒唐事,可因为凤致令他们世代忠良的凤国公府也受人诟病,他心里难免是愤怒的。也就存了几分放任凤致,让他自己解决麻烦的心思。 他不方便,也不肯出面对凤致施援手,也约束禁止凤远偷偷摸摸寻找凤致。 凤薇暗中知悉这一切,只能在心里默默暗叹口气。 那个人其实最先针对的并不是凤致,也不是凤国公府,而是她。凤致如今被逼逃亡在外,别人可以置之不理,她却做不到袖手旁观。 不说别的,单单是想起凤夫人那张愁容满面的脸,她就做不到坐在府中闭塞视听放任不管。 人,是肯定要找的。 可不能光明正大去找,也不能用凤国公府的人出面去找。要知道,这会皇帝的眼睛可是擦得亮亮的盯着他们呢。 可找人的法子有很多,除了凤国公府的人,她能够用的也有很多。 这一天午后,曾经与凤致一同到过祁山皇陵的至阳之人陆邻,悄悄托人送了个消息来凤国公府。 恰巧凤国公与凤远都不在府里,知道这个消息的当然只有凤薇一人了。 通过陆邻,凤薇才了解到凤致当初在祁山被武元忠拉帮结派排斥在外的事;这个陆邻出身贫苦,对脾气耿直不肯趋炎附势的凤致颇有好感,也就暗中留意凤致的举动。 也就是因此,陆邻才会悄悄送消息来凤国公府。 至于为什么到现在才送消息来?那是因为昨日他才刚刚从祁山回来,回到城里才知道凤致被下了海捕文书的事。 可他心里相信凤致是被冤枉的,这才冒险给凤国公府送讯,说他曾留意到凤致之前每晚都会偷偷躲进山里练功。暗示凤国公府要寻人的话,应该往哪几座山的方向。 凤薇得到消息,并没有迟疑,瞒着凤国公与凤远,立刻派人悄悄出城往祁山去寻凤致。 是黑是白,都得先将凤致找到带回城再说。 就如凤远之前担忧的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凤致落在他人手里。 别人先发现凤致的行踪,凤致十有八九不能活着回来,更别说洗刷冤屈了。 凤致一死,凤国公府出了一名钦犯便会永远成为抹不掉的污点,严重一些的话,皇帝随时都会拿此作文章褫夺一等国公爵位。 凤薇原本对这个什么一等国公爵位不在乎,可是因为这个爵位,她的大哥大嫂双双丢了性命,凤子轩小小年纪成了孤儿;如今又害得她的二哥陷于这般不明不白的地步,这爵位她说什么也不会让皇帝夺了去。 别人未必会留意到凤薇暗中派人出城,可一直不分昼夜盯着凤国公府的太子,却很快就发觉不对劲了。 虽然太子无法得知凤薇暗中知道什么消息,但这并不妨碍他猜测凤薇知道的消息肯定与凤致有关。 “哼,凤薇凤致,你们都给本宫等着,那一天绝对不会远了!”太子一声冷笑,朝空中叩了个响指,立即有人从暗处出现在太子府的书房中,“派一支小队悄悄出城往祁山跟去,另外让人盯紧城门,一有异动一定要立刻禀报本宫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 有心捉贼 太子派了一队人潜去祁山,其实是撞运气的意思。毕竟他的人没有追踪到凤薇派去的人,也没有发现丁点关于凤致下落的线索痕迹。 那边在祁山的人转来转去,转了三五天都一无所获;这边他让人盯着城门,却有了新发现。 就在一个时辰前,太子的人发现楚五公子两次往返元京,短短一个时辰出入城门两次,这算不上什么特别稀奇事。 只不过,太子那暗中监视的人发现,楚五公子出城时是独自一人的,回城时却带了个伤患。虽然那伤患从头到脚都做了伪装,可再怎么伪装,一个人总有些特征是改变不了的。比如身高,再比如体型。 太子的人暗暗兴奋,因为楚五公子带进城那个伤患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与凤国公府的二公子凤致相似。 当然,除了在城门口这个进城的必经之道监视到楚五公子带伤患进城外,负责监视的人并没有在城里追踪到那个伤患的落脚点。 明面上看,楚五公子是将伤患安排在他自己的府邸,可惜他的府邸虽非铜墙铁壁,太子的人也不敢轻易靠近,生怕一不小心就打草惊蛇。 好不容易待到楚五公子外出,太子的人再暗中小心翼翼查探,却发现那个伤患根本不在里面,就像突然不翼而飞了。 这样一来,太子的人就更笃信楚五公子带回来那个伤患就是凤致。因为在此之前,楚五公子唯独前往凤国公府拜访了一次。 虽然他们谁也没亲眼看到楚五公子将人送进凤国公府,可越是这样,他们越是认为那个伤患就是凤致。 太子的人暗中商量过后,开始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太子府向太子禀报楚五公子种种可疑形迹,一路则悄悄监视凤国公府的动静。 只见楚千浔告辞之后,凤国公府便小心翼翼的关上大门,大白天的竟然谢绝访客。不仅如此,还在府内外各处都加强了守卫,人员足足比之前增加了一倍有余。 而据那些人从凤府外出采卖的下人口中侧面所探知,知晓这会的凤府气氛实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小心。 种种行迹都让人相信,凤致已经悄无声息的避过众多耳目,安安稳稳的回到凤府了。 太子听闻他手下这般详尽的禀报与形容,心里对此也是信了几分。 不过,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绝不会贸贸然的举报凤国公府窝藏钦犯。毕竟凤国公府世代忠良,且又根基深厚,没有捉到点子上,无人敢轻易捊其项背。 太子谨慎的按捺着兴奋激动心情,又与他的幕僚们详细议定了几个方案,好进一步确实凤致眼下是否躲在凤府,又藏身何处,日常与谁接触等等。 过了两日,太子钉在凤国公府内的探子果然有确凿消息传出,说是亲眼见了凤致一面,而且也知道了凤致藏在凤府什么地方。 至于凤府打算将凤致藏到何时,这一点那探子倒是打听不出。 不过,太子并不需要他打听这个。据太子所猜测,凤国公府一定是想将凤致藏到十日后的凤府寿宴。 要知道这场寿宴的主人可是凤国公凤谦,元京中原本对凤致犯事的事情持观望态度;经过这些日子,那些人一定看明白了皇帝根本没将凤致的事迁怒牵连凤国公。 想必寿宴那日,凤国公府定然车水马龙的热闹。那个时候,凤府悄悄将凤致带往皇宫,到御前陈情,那是最好的时机。 “哼,好时机,本宫一定要让凤谦知道什么才是好时机。”太子就着烛火将密报燃成灰,摇曳的火光映在他俊得过份精致的脸上,却让人觉得有种惊心动魄的幽暗美。 十天后,凤国公府的寿宴如期举行。早早的,凤国公府的大门自敞开后,上门道贺的宾客就一直络绎不绝。 看那热闹情景,就似凤国公府上下俱无人受凤致一事的影响一样。 张灯结彩的凤府内,处处都是欢声笑语。凤国公平日严肃的脸庞上,这会已微微泛着酒意,嘴角还一直似有若无的上扬着,看起来那绝对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一直担心凤致担心得寝食难安的凤夫人,这会也是笑容慈和一副端庄贵妇人的模样,横看竖看,她脸上都看不出半分心事重重的影子。 至于凤远,凤府这位一向散慢深藏智慧的小公子,一直都在忙碌快活的穿梭凤府各处之间,不停地招呼纷纷前来道贺的客人。 凤府的二小姐,据说是最为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位,从清晨开始,就一直微笑着在前院帮忙招呼客人。态度温和有礼,嘴巴却比上了钢锁还严实。不管是谁,不论如何试探,都无人能从她嘴里套出半句与凤致有关的消息来。 甚至在她有意无意的强势又温和的引导下,来客根本连提起凤致的机会都没有。 就是凤府年纪最小的小少爷凤子轩,也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彬彬有礼的跟在凤薇身边帮忙。 从上到下,从老到少,凤家人的面孔根本看不出一丝紧张。也看不到一丝为凤致未来担忧的表情,宴会在愉快有序的进行着。 门外,前来道贺的客人仍旧络绎不绝。 午后,凤国公的妹妹凤昕携着殷王一同前来,他们的马车在凤府大门外与太子的车驾相遇了。 几人同时下了马车,一时间,这人与马车差不多将路面都占据了大半。 太子虽然身份尊贵,可按辈份他得称殷王为一声皇叔,为了表现他礼贤下士的完美储君形象,自然快步走来向殷王夫妇问好。 然而,太子还未走到近前,却自他身后蓦地传来一阵急掠风声。若是细听,必能听出是衣袂在疾风里翻飞掠动带出的声响。 太子脚步滞了滞,正想要扭头去看,就在这时,却有道灰青人影突然从眼前掠了过来。太子下意识的头往旁边一侧,身子一错,堪堪避过了寒意逼人的长剑。 而就在这时,那人影以肉眼难辩的速度直接从太子跟前掠去,剑招未变,却是对准了在太子前方的殷王妃凤昕。 殷王妃惊恐的瞪大眼睛,身体哆嗦得根本挪不动脚步。眼看殷王妃就在伤在那三尺冰寒的青锋之下,与殷王妃并肩而立的殷王眼神一沉,在剑锋吻上殷王妃之前忽然张开双臂,脚步一个错位,整个人便牢牢的将殷王妃护在了怀里。 “哧”一声响起,端的将一众人吓得心惊肉跳。 原本该刺入殷王妃心窝的剑尖,被殷王眼疾手快的人肉盾牌这一挡,最后变成了刺入他的后背,看那距离,距心脏不过寸许远。 血花,就如冬日凄美而绚烂的烟火,刹那惊红了人眼。 太子面色一寒,立时道:“侍卫,快上去将此贼擒下。” 然而,那灰青人影一招失手,见没希望再刺中目标,只掠了前方一眼,却是不与任何人做纠缠。见前方去路被陆续到达的马车挡住,他眉头皱起,随即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转身往凤国公府一跃,他的身形快若流星。 可他快,有人的身手比他更快。就在那灰青人影跃上墙头未掠远之际,宾客中忽然有人将手中那一瓣落花随手飞了过去。 “哧”同样是很轻微的声音,花瓣掠过,没击中刺客要害只划破了他手臂,一丝殷红血珠随着他飞跃消失的身影,迟缓的从半空洒落地面。 “可惜让他逃了!”楚千浔惋惜的叹息落下,而那刺客却已是转瞬不见了踪影。 殷王就在凤国公府门口外被刺,这可是大事。太子不敢迟疑,连忙差人向凤国公禀报此事。 而被刺中后背的殷王,还来不及安抚殷王妃,也来不及嘱咐其他,直接面色一白人便晕了过去。 “快,快将殷王送进凤国公府里。”凤昕临危不乱,骤然遇到这事也只是惊了惊,一声紧急吩咐,下人便将殷王送进了凤国公府。 此时的凤国公府人来人往,宾客云集的热闹非凡,殷王就在凤国公府门口外被刺,即使凤昕让人避开宾客将殷王送进府,却也无法瞒得住被刺的消息。 凤国公一边安排人手将殷王送进府里休养,一边遣人火速去请太医;又安抚好自己的妹妹殷王妃,这才出了客房。饶是凤国公平日处变不惊,这会走出客房外却也是面如寒霜。 那刺客实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他凤国公府门前竟也敢放肆行刺! 听殷王妃的意思,刚才那一剑原本是冲着太子去的,不过太子讨巧避开,这才连累了殷王受祸。 凤国公心下沉吟,觉得这刺客出现得实在蹊跷之极,而刚才那一剑的目标也让人觉得扑朔迷离。 如果对象是太子,一击不中之下那刺客应该收手或遁走才对,为什么还要顺势刺向殷王妃?还是说一开始刺杀太子就是幌子,伤害殷王妃才是正经? 凤国公从客房出来,刚步入前院招待宾客的地方,就听闻太子冷冷一笑,“这件事本宫一定会追查到底,将刺客揪出来给殷皇叔一个交待。”他说罢,看到凤国公正站在对面,随即微微点头颔首。却扭头向旁边的禁卫军统领吩咐,“烦请张大人火速将此事奏知父皇,尽快出动禁卫军守住内城各通道,进出城门的百姓一律严加盘查,没捉到刺客前,内城一律戒严。” “另外,九门提督周大人,你赶紧点齐衙门人手在凤国公府外围守侯。”太子语气一顿,目光深幽扫了扫凤国公严肃的脸,“必要时,让人到凤国公府搜府。” 太子这种做法,既惊扰了百姓,又惊扰到今日前来参加凤国公寿宴的宾客。凤国公见状,忍不住眉头略蹙,语气带着不满的开口道:“太子殿下,这么做是不是太张扬了?” 就算捉拿刺客,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惊扰众人吧? 这个刺客出现得可疑,依他看,太子这会的行径更加令人起疑。横看竖看,他都觉得太子不似来给他贺寿,反而像诚心来捣乱的。 太子却皱起眉头,半眯着晦暗难明的眼眸斜睨凤国公,神情冰冷的说道:“本宫的皇叔就在凤国公府门口外被刺,他不过前来参加凤国公你的寿宴,却无缘无故遇此灭顶之灾,本宫这个做子侄的责无旁贷为他讨回公道。” 凤国公面色沉了沉,嘴角微微动了动,不过看在对方是储君的份上,没有直接开口反驳。什么灭顶之灾?就算殷王真遭遇什么灭顶之灾,那也是你这个太子造成的。听太子这口气,却将殷王无故遇刺的责任推在了他凤国公府头上。 真是见过蛮不讲理的,没见过比太子更蛮不讲理的。 太子却不理会凤国公心里不悦腹诽,见凤国公神色沉吟不语,又冷冷道:“这刺客神出鬼没的,刚才不仅本宫看见了,相信殷王妃也看见了他转身往凤国公府里逃了,谁知这会那刺客藏身何处?这事不严谨处理,难免会有更多人遭他毒手,难道凤国公你要眼睁睁看着今天的寿宴变成” 凤国公眉头一皱,一记森然冷眼掠了过去,太子才意识到自己为逞口舌之快,差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晋王听闻这边的争论之声,忍不住也走了过来,刚才就静默着在旁边听了听。这会见状,他看了眼自己的岳丈凤国公,笑着定睛太子,问道:“那依太子的意思,这事该怎么处理才妥当?” 太子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他扭头扫了眼与凤国公站在同一阵线的晋王,缓缓笑道:“既然刺客刚才就在这一带出没,理所应当该让禁卫军在这一带认真的重点搜查一番。”太子扭头似笑非笑的掠了眼禁卫军统领,又道:“张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禁卫军统领张大人听罢,没有应和太子的话,却是下意识拿眼角瞥了瞥旁边的顶头上司一眼,见上司垂目轻似若无地点头,才连忙正式朝太子弯腰躬身道:“太子殿下说的是,下官这就禀报陛下,并且立刻派人去搜查!”说完,他立刻大步迈了出去,看样子正是急匆匆的前往皇宫请旨去了。 晋王一向与殷王感情和睦,这会见太子安排了后续的事,便对凤国公道:“岳丈大人,我想去客房看看殷皇叔。” 谁知凤国公还未发话,太子也立刻说道:“晋王说得好,本宫也正有此意。” 继太子之后,其余宾客闻言,也纷纷说要前往探望殷王。 凤国公看着这些连一分真心都没有的面孔,心里乱哄哄的只觉烦燥,他双手一摆,冷峻严肃的目光往众人一扫,“众位且听我一言,众位关心殷王,这我知道,殷王殿下也知道。不过此刻他身上有伤,正是需要静养,若是大伙都前去探望,只怕不妥。不如等太医诊治完毕,我随后再向殷王转达各位的好意,现在还请各位不要心急,先行回到座位坐好吧。” 众人你眼望我眼,又齐齐看了看太子,觉得凤国公说得有理,可心里又有些为难。万一他们的同僚前往探望殷王,他们却,到时传到陛下耳里,他们岂能落个好。 太子冷眼扫了扫众人,默默与晋王对视一眼,随即微微点头颔首,道:“既然如此,大伙还是暂听凤国公吩咐,就劳晋王前去探望殷皇叔,如若有什么问题,晋王切记随时向本宫禀报情况就是。” 晋王朝太子拱了拱手,应声是之后,便在凤国公府下人引领下,前往客房探望殷王。 前来赴宴的女眷这会也是三三两两的各自小声议论不休。 太子府一个侧妃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吃吃笑道:“幸亏殷王福大命大,没被一剑刺中心脏,不然他前来参加大舅子的寿宴,却一不小心丢了性命,这岂不是”虽然她言犹未尽,可众人看她掩嘴轻笑的样子,都明白她心底是何意。 她话一落,立时有人也不怀好意的轻声嗤笑道:“杨侧妃你白替他人操心干什么?他怎么着也是前来参加凤府的寿宴,就算真发生什么不测,也自然有凤家的人担着。再说,殷王妃还是姓凤的呢真有什么难测祸福,也跟咱们这些局外人不相关。”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高,可那些人却是有意无意的想让凤薇听到一样,俱是字字清晰句句腔圆。 凤薇此际就与她的妹妹凤絮在一起,听闻这些议论,一向稳重端庄的晋王妃凤絮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薇儿,这事你怎么看?” 凤薇转了转迷蒙眼眸,露两分若有所思,看着凤絮,却是温和淡笑,“姐姐是不是也觉得今天殷王遇刺的事太古怪?就在我们凤国公府门外,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将刺客引到这来一样?” 凤絮点了点头,神色也是沉吟不明,“薇儿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她相信连她都看出这事透着古怪,她这个冰雪聪明的妹妹就更不用说了。 要知道殷王一向与世无争,就算与凤国公是姻亲关系,却也从来没有旗帜鲜明的支持凤国公府的意思。 像这样一个人,不管是谁,更多的都是拉拢之心,又有谁会故意选在今天此地行刺他?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殷王真出了什么不测,就依着殷王妃与凤国公的关系,背后那黑手以后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凤薇心念飞快的转着,面上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挽着凤絮手臂,满不在乎的道:“姐姐,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最后总会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幸好殷王这伤不算太重,你看太子殿下也不见多担忧,我们还是好好的在这坐着静观其变好了。” 凤夫人却没有她这么乐观豁达,想到那个被皇帝在全百越下了海捕文书的凤致,忧愁就无端爬上脸庞。 她看着一双亭亭玉立的姐妹,低声地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太子远远瞄见凤夫人这般愁怀满面强颜欢笑的神色,心里不觉无声冷笑。凤薇也不过是强装镇定的纸老虎而已,他就不信真出了那事她还能这般漫不经心的坦然镇定。 虽然凤夫人没有说话,可她愁绪满怀,又低声叹息的模样。那是半分不漏的落入了凤薇眼里,凤薇握了握姐姐手背,走过来轻声安慰道:“娘,今日是爹的寿辰,你该高兴才是。” 要来的始终会来,何必一直郁郁寡欢跟自己过不去。 凤夫人转眼看着一双目露担忧关切的女儿,只得扬了抹轻淡若无的笑容,“薇儿放心,娘很好。”就是有些担心你二哥而已,也不知道他现在。 想到这里,凤夫人忍不住悄悄抬起眼角往太子的方向掠了掠。见太子似乎心无旁骛的只顾与众宾客饮酒玩乐,忐忑提防的心思这才淡了两分。 就在这时,宫里突然有人捧着圣旨进入府里,在门口一站,就高声宣称:“圣旨到。” 席上众宾客立时纷纷站了起来,凤国公与凤夫人率先迎了上去,其他人也齐齐跟了过去跪倒一片。那宣旨的太监朗声将圣旨读了一遍,圣旨内容无非就是称颂凤国公忠贞为国一代良忠等等。除了圣旨嘉奖之外,皇帝还特地赏赐了无数珍贵异常的珍宝。 其实在寿宴开始前,宫里已经送来了寿礼。也不知皇帝是什么心思,待到中途,却临时又起意下旨嘉许,看那皇帝的意思,似乎是想借此向世人证明凤国公府依然是过去的凤国公府。 不管凤致曾做出什么,或冒犯了什么,皇帝也没有牵连祸及凤国公的意思。 宴会的气氛在太监宣旨之后,随即变得更加活跃起来。他们之前一个个前来贺寿,就是看到了皇帝给凤家送了寿礼。而这会众人对凤国公府的热情那是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 若说刚才他们还对凤致一事心存芥蒂,现在却是一个个典着十二分真诚的笑脸上赶着巴结了。 毕竟宫里那位的姿态已经高调的摆出来了,人家压根就没有在追究凤致一事上,继续牵连凤国公府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凤国公府就还是百越赫赫有名的一等公爵之家。 无论是权势、名声、地位,都是他们望尘莫及的所在,他们当然要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好好巴结了。 花园内的宴席上,众宾客一个个敬酒的敬酒,摆笑脸讨好的讨好,一个个正在觥筹交错无比融洽的饮酒培养感情。却突然听见不远处的正厅里传来一声怨责厉喝:“小畜生,真是不懂事,这成何体统,还不快滚出去!” 欢声笑语中融洽饮酒玩乐的宾客俱齐齐被这喝声惊得吓了一跳,他们刚才可都看见了,凤国公亲自将那传旨太监引入了那边的偏厅呢。 因着偏厅与这边摆宴席的花园距离并不远,凤国公震怒的厉喝声才如此清晰可闻。众人尚在纷纷疑惑猜疑间,就见凤三公子凤远垂首疾步从偏厅走了出来,看他那清秀俊逸的脸庞上,隐约还可见有微微不忿的郁郁之色,再扫向他那银杏染金的衣襟,却见有大片泛黄的酒渍。 众人立刻明白过来,猜想着凤家这位三公子一定是刚才向那宣旨太监敬酒的时候,不小心洒了自己一身,最后凤国公大概见他失礼,忍不住呵斥了一顿。 众宾客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凤远,却也不敢明显笑话他,凤薇与凤絮对视一眼,旋即迎着凤远快步走了过去,特意提高声音问道:“三哥,你一定是贪杯了吧,洒了一身酒还惹父亲不快了?”随即眼神一沉,飞快的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凤远同样提高了音量,苦哈哈的笑着回答她:“哎呀,这梨花酿清香冷冽,酒味甘醇,我不过就是多喝了两杯;真的只有两杯而已,那知道这梨花酿喝着不觉,后劲却挺大,我不知这手怎么的就一抖哎呀,不说也罢,免得你这丫头再笑话我,我还是先去换一身衣服再说吧!” 凤远带着迷离的眼神往空中伸出两根指头比了比,看他的神情就似有几分醉酒的意味。就在众人皆摇头讪笑时,趁着无人注意,他飞快的就近凤薇耳边,低声道:“父亲迎那公公进偏厅时突然跟我说太子神情看起来不对劲,让我们赶紧想法子通知后院的二哥离去!” 万一等会太子借着刺客的名义非要强搜凤国公府,刺客没捉到,反而把凤致给。 凤薇心里了悟,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眉梢泛出两分寒意往太子所在掠了掠,心底无声嗤笑,温和带笑的面色突然沉了下来,转头对下人道:“你们都杵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扶三公子下去更衣!” 凤薇神色从容地回到席上,微笑着向众人解释了几句:“三哥只是一时贪杯喝多了,才会在宣旨的公公面前失礼,父亲一向严厉,才会一时心急斥责他几句,众位不必放在心上,尽情饮宴吧!” 这会,隐约的还能听到凤国公与那宣旨太监在偏里说话的声音,不时还听闻有笑声传出来,很明显偏厅里的人相谈甚欢,根本完全没受刚才凤远失礼洒酒的事影响。 如此一来,众宾客自然就不会疑心多想,一个个又无比愉快的端杯你来我往相敬以酒。 凤薇向凤絮示意一眼,意思是让凤絮安抚好这里的宾客。她随即却扭头似有若无的对杜若点了点头,杜若会意,瞅着无人留意的时候,悄悄疾步往后院赶去了。 杜若战战兢兢的边瞄边赶,待她顺利的避开众人跨过进入后院的拱门,正拍着胸口暗自松口气。 可就在她转身准备掩好门的时候,忽然有两把明晃晃泛着寒光的大刀从门后左右两边伸了出来,还重重的默契往她肩膀一压。 杜若被这力道还有刀光所慑,脚步顿时一个跄踉,差点直接裁倒前面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上。 “你们什么人?竟敢在凤国公府内持刀?你们这是不要命了吗?”杜若闭上眼睛稳住心神,心一横,胆气便出来了,稳住了脚步,张嘴便是一声质问厉喝。尽管她的声音含着颤抖,可那强硬的气势却是摆出来了。 谁知右边那持刀的显然是个品级高一些的小官,见她喝问,非但不惊慌,反而盯着她,将大刀又用力贴近她脖子压了压。看见杜若害怕得花容失色,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冷笑着傲慢道:“我等奉太子殿下命令,特意在此把守,严禁任何人从此处进出。” 杜若面色一变,口气也变得焦急起来,“太子殿下?他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这事我家国公知道吗?” 那小军官轻蔑的扫她一眼,却是冷笑,“姑娘莫不是糊涂了,难道你家国公比太子殿下还高贵吗?”太子下什么命令还要经过凤国公的同意?简直是天大笑话。 谢谢lili370103妹子的票票哈,乖乖的来某羽怀里,给我香一个呀美人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章 败露 杜若脸色一白,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反驳才好。论身份,凤国公再高贵也比不过太子一国储君去。 可这儿怎么说也是凤国公的家,就算太子再大,也没有权利随便让人拿着武器把守一个臣子的家吧? 看这情形,太子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我家小姐落了回礼在院子里头,你们让我进去吧?”杜若眼睛转了转,随即放下气势,低声恳求。 硬的不行,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是他们两块兵大头的对手;那她就来软的,若是这两还坚持不肯让她进去。 杜若心念未转完,就见那小军官黑着脸,瞪大眼珠把手里大刀往她脖子一横,“说了禁止任何人进出,你没听清吗?” 杜若似是大受惊吓,身子一颤,蹬蹬的后退了数步;眼睛一转,打量着站在里面道路两旁的两排士兵。这才低着头,急忙转身返回到凤薇身边。 凤薇见她短时间就去而复返,不禁奇怪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她去后院看看情况吗? 杜若不敢迟疑,连忙放低声音道:“就跟小姐你料想的一样,太子果然悄悄派人把守了这花园四周,后院那边进出的门也被把守着,奴婢根本进不去。” 凤薇心下沉吟,知道杜若不能硬闯进去。如果真要硬闯,势必会引起太子惊觉,这就等于要正面与太子起冲突。 她心里冷笑,明白太子这会悄悄派人把守凤府出入口,必然是开始有所行动了。 想要在凤府内找出他们藏起来的钦犯凤致? 她爹凤国公定然是刚才引那宣旨太监去偏厅的时候有所警觉,才故意呵斥三哥出来向她示警。只不过她爹凤国公警觉得稍稍迟了点,太子都已经在不动声色间把持住了凤府各处出入要道。 想到此处,凤薇掠了眼太子所在的位置,迷蒙眼眸里隐隐流转出几分嫣然的若有所思,光彩动人之间,她淡淡一笑,道:“既然有人拦着不让你进去替我拿东西,那你就将动静闹大了;让这里所有人都看见太子今日这番鸠占鹊巢的做派,也好为咱们家做个见证。” 杜若愣了愣,随即明白凤薇的暗示。她心里一喜,面上立时笑开了,“是,小姐这法子好,奴婢这就去办。” 她说完,这回倒是特意加重了脚步从人群中走过,往后院的拱门就与花园交界。今日的凤府什么也不多,最多的就是宾客。 杜若这么高调的走过去,自然引起多人注意,而她要的就是大家注意。很快她再度来到那拱门之处,对着那虚掩的门伸手就是用力一推。 门后持刀而站的两名恶形恶相的军士,猝不及防的随着她的推门声而暴露众人眼前,也不等那冷脸黑眼的小军官上前阻拦,杜若立即就扯开喉咙大声喊声道:“哎呀,你这是干什么?说话就说话,好好的干嘛对我动手动脚?难道凤府的婢女就该给你们欺负的吗?” 花园里众宾客听闻杜若喊这一嗓子,都不约而同的扭头往那拱门处望去。只见那冷面冷眼的小军官当即大怒,拿寒光晃晃的大刀指着杜若就喝,“你胡说什么?谁看得上你这” 可接受到众人目光洗礼,那黑着脸的小军官终于意识到不到,待他回过神来才险险将后半句给吞了回去。 可花园里一众宾客都已经看到了他拿刀指着杜若的模样,这会众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杜若连忙趁着这小军官发愣的当口,撒开脚丫大惊失色的跑回到凤薇身边,以袖掩面,带着哭腔无限委屈的道:“小姐,你瞧瞧那边,那个人他,请小姐为奴婢作主啊!” 凤薇皱起眉头,冷眼盯着杜若,不悦道:“你这贱婢,冒冒失失的在这花园跑来跑去,真真是失礼极了。没看见这里许多贵客在饮宴么,万一冲撞了贵客,你真是!”说罢,她似是十分愤怒无奈地一拂袖,狠起脸来不理会叫屈的杜若。 这时,凤国公与那宣旨太监终于从偏厅走出来了,而远处的太子见这边喧闹不止,亦面露不悦的望了过来。 杜若仍然以袖掩面,无限委屈的道:“小姐,奴婢时刻谨记今日凤府贵客盈门,万万不敢当众做人丢脸失礼之事。” 她哽咽着,拿眼角觑了凤薇一眼,又道:“奴婢刚才不过是按照小姐的吩咐,前往后院拿谢礼到这来。谁知那边那位军士拿刀阻拦,死活不让奴婢进去。还说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在那看守,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奴婢恳求之下他还对奴婢动手动脚” 杜若一边抹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一边捊起半截衣袖将手背对着凤薇一晃,“小姐你瞧,这伤痕就是那位军士刚刚阻拦奴婢时留下的。” 凤薇扫过杜若手背上那抓痕,眼里一霎眸光复杂。她心里清楚,这“证据”自然是杜若为了逼真,故意自己悄悄抓伤的。 凤薇眉头一皱,嘴角微动,语气带着三分怒气,看着太子,冷冷道:“太子殿下,我们敬你身份尊贵;可你也不能唉,我的婢女再怎么不好,她也一样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怎么能让人这么糟贱她。” 凤薇这一番重话,当即说得太子面如土色。他抬眉冷冷剜了眼那持刀追过来的小军官,那小军官咬牙切齿的瞪了杜若一眼,不得不含恨低头跪在太子跟前,“殿下恕罪,属下办事不力!”实在是这个小丫头太狡猾了,谁料到她会突然大声嚷起来,还故意弄伤自己诬陷他。 太子眉头蹙起,负手掠他一眼,默了默,终忍住了心中怒火,只冷声道,“罢了,你且退下。” 凤薇见状,也不言语,只是别有意味的瞥了眼太子,一味的低声冷笑。 凤国公这会自然知道事情不妙了,不过太子明目张胆让人把守他的家,他就算发火质问太子,那也是理所当然作为一介重臣该有的姿态。 他冷冷哼哼,皱着眉头隐忍怒气瞪着太子,质问道:“太子殿下,还请你说明一下,为何前来赴宴却带这么多侍卫过来?还悄悄让人把守了臣家里各处出入通道?” 听闻凤国公这么一质问,刚才还心里恼怒那小军官办事不力的太子。这会却心情愉悦了,他看了眼面色郁郁的凤国公,才微微笑道:“凤国公且勿动怒,实在是刚才本宫收到密报,说是那刺客已然潜入了凤国公府里,本宫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太子这会觉得,凤国公面上越愤怒,内心一定越忐忑不安。他刚刚让人这么做,不过为了试探凤国公府的人。想要证实那在逃钦犯凤致是不是真的被凤家的人藏匿府中,凤国公如今这等反应,就等于间接告诉他。 凤府的人心里有鬼,他们这是心虚,是害怕他发现钦犯凤致。 众人听到太子如此严肃正经的一说,顿时都愣住了。尤其是那些女眷们,一个个都面露惊惶之色,纷纷向太子询问起来:“太子殿下,那刺伤殷王的刺客真的潜入了凤国公府里吗?” 太子见状,随即掩下眼中得意慎重的点头,朗声应道:“这自然是真的,刚才就是有人向本宫禀报,说是亲眼看见了那刺客从凤国公府外墙翻入里面藏了起来,本宫不欲引起惊慌,这才悄悄派了人把守凤府各处出入通道,好将那刺客捉住。” 什么看见了刺客翻墙入府?凤薇垂下眼眸,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配合着讶异的问道:“这么说太子殿下这番作派,完全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了?” 太子想也没想,毫不谦虚的把头一昂,“这是自然,今天可是凤国公的寿宴,这里宾客众多。本宫心想着不能让那刺客惊扰了各位的兴致,但也不能让他逃脱去,更不能让他伺机伤害到别人。这才悄悄让人把守住府中各处出入通道,一来可以暗中保护各位宾客安全,二来也可在发现刺客时乘机将贼人擒下。” 凤薇看太子的眼光迷蒙中似夹了层冰冷的雪水一样,“既然如此,却不知太子殿下将我三哥请去你的侍卫群中是何故?” 她这话说得直白,在场的宾客但凡有耳朵的,都听得出来凤薇话外之音在表明太子刚才私下拘禁了凤家三公子凤远。 回过神来,众人不禁各种想法冒头。刚才凤三公子匆匆忙忙下去,不是说去换衣裳吗?怎么转眼却被太子莫名其妙押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见众人神情复杂的望来,太子却轻松的一笑,眉宇间俱是胸有成竹的得意。 “凤二小姐误会了,刚才本宫不过见凤三公子喝大了,才好心让人扶他下去休息而已。” 好心扶凤远去休息?凤薇心中冷哼,她会相信太子那才有鬼。她刚才得到消息,太子明显就趁着凤远落单换衣裳的时候将人偷偷给禁押起来。 太子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想阻止凤远偷溜出去向凤致报信。 只不过,太子也未必托大了,他不久就会明白这么做于事半点益处也没有。 凤国公面色沉了沉,这会也只得忍住怒意,看着太子道:“太子殿下的好意,我们凤家倒是心领了。不过就算真有刺客潜进凤府,也自有我凤府的护卫捉拿,太子殿下上门为客,这种琐事怎么好劳烦太子殿下呢。” 凤国公这话说得谦逊,可就差直接点明指责太子此举喧宾夺主了。 众宾客脸色俱是一变,可偏偏当事人太子却似听不懂凤国公的暗示般,仍旧俊脸带笑的说道,“凤国公客气了,这次被刺客所伤的可是本宫敬重的殷皇叔,于情于理,捉拿刺客一事,本宫都该不遗余力。” 凤薇心中冷笑,掠了眼太子,知道今天他势必要对凤国公府搜上一搜才甘心。 不过,就算她要等太子入局,面上也绝不肯轻易让太子搜府,如果轻易同意,只怕这位志在必得的太子殿下心里还要起疑呢。 “太子殿下这么说,是打定主意非要强搜凤国公府吗?”凤薇寒着脸,皱着眉头,将凤国公不能说的话,冷硬又强势的说了出来。 太子闻言,俊脸果然便勃然变色。 “凤二小姐这是何意?为难本宫?还是有意包庇刺客?”太子半眼眼眸,盯着凤薇在冷笑。 比嘴毒?他也不会比凤薇差。 凤薇掠他一眼,直接满头黑线了。这男人还记不记得他是百越储君的身份?他就不用顾及一点点形象么?居然也学她的样子咄咄逼人? “太子殿下非要搜凤国公府,那就是对众位负责了?”凤薇冷笑,小脸微昂,同样不输气势。 凤国公看着两人像斗败的公鸡般脸红脖子粗的,不禁老脸泛沉。尤其是看到太子居然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份,跟他的女儿斗起气来这、这简直让人大开眼界呀! 凤薇冷哼一句,露着森森白牙,接着又迅速道:“太子殿下如果非要搜凤国公府,也不是不可。只不过,万一到时搜不出刺客来,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办呢?” 总不能让你劳师动众占尽风头又占理的,一点血也不用出吧? 太子看见凤薇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痞气模样,就鄙夷得直皱眉头。凤国公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女儿,简直有辱门风。 咳太子殿下这会绝对是得了失忆症,他都不记得自己眼下的情况也比凤薇好不到哪去。 而且,凤薇故意表现出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完全就是为了对他激将,挖坑给他跳而已。 “搜不出来” “咳”太子身后,有个低着头的瘦小男子及时的轻咳一声,太子被他咳声惊醒。终于回过神来,他差点在激动之下上了凤薇的恶当。万一许下什么不该许的承诺,到时他这太子的颜面还真丢大了。 想到这里,太子终于明白过来凤薇一直在试图激怒他。他皱着眉头,默默看了看凤薇,目光就像两把淬毒的剑一样,带着无边的怨毒与恨意。 凤薇却坦然自的直视着他,清雅面容上完全不见半丝畏惧之色。 瞪她?瞪她又如何!就算他是太子,也不过两只眼睛,再瞪也不能让她少块肉。 回过神的太子,深吸口气,半晌终于平静下来。 “凤国公再三阻挠本宫搜查刺客,这实在很让人怀疑凤府是不是有人与刺客勾结,所以才不敢让本宫搜府呢!” 太子这话说得可谓恶毒之极,这是将凤国公逼到了极处。 就算凤国公再清白正直,被他这么一说,在场宾客看凤国公及凤府其他人的眼神,立时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只不过无数眼睛那闪烁的精光,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们心里的怀疑。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想掩饰心里的想法,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怀疑,这是等同默许支持太子让人搜府的态度。 凤国公皱着眉头,脸色极为不好看。却一时只是沉默着,并没有答话。 太子眼角往席上某处掠了掠,随即有人站了起来,不太客气的直接道:“凤国公,且容我说句不好听的实话,你再三推辞不让太子殿下搜查刺客,我等实在很难相信刺客与凤国公府无关。” 凤薇扭头瞟了一眼,认出那个人是太子少年时的侍读,这是正宗的太子党,会站在太子那一方为太子说话,一点也不奇怪。 只不过,有一人起了头,席上其他宾客自有不人或明或暗也是支持太子的。这会自然就纷纷有人附和那侍读的话,表面上看,一个个对凤国公的态度也算客气,只不过言辞上却大有逼迫凤国公非同意太子搜府不可之嫌。 凤国公看了看眼前的局势,知道再坚持下去,只会让人愈发怀疑凤国公府与刺客的关系。 “太子殿下既然一心为众位着想,那就搜一搜凤府也无妨。”凤国公缓缓开口,喟叹着同意了太子搜府的做法,只不过太子眉眼得意之色方显,凤国公又冷声道:“但是,太子殿下搜查刺客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认真,断不能将可疑之人放过了。” 太子听闻这话,刚刚涌起的好心情忽然便似吞了块冰一样,凉凉的,那寒气瞬间直达心底。 凤国公很明显话中有话,可他想了想,却思索不出凤国公话中另外含意为何。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份上,就算太子心里怀疑什么,也容不得他这时候退却说不搜。 无论如何,只能硬着头皮,摆出极有把握的姿态,笑道:“凤国公尽管放心,本宫一定会将这事追查到底。” 太子这会学乖觉了,开始也玩咬文嚼字的文字游戏了。 追查到底么?凤薇只安静的站在旁边垂眸听着,心里却开始琢磨起太子这极富含义的话来。 太子早就让人暗中将凤府内外都包围起来了,这会他心里其实十分肯定凤致就藏在凤府内。尤其是刚才凤国公与凤薇仪态尽失的几番阻挠他搜查刺客,他心里越发肯定凤致绝对躲在凤府。 只要将凤致这个钦犯在凤府内逮出来,到时凤府可就任他搓圆捏扁了。 怀安你的仇,到时哥哥一并给你报了。 凤国公府?不是一直不肯投靠他,不肯被他拉拢吗?得不到,宁毁掉。 凤薇掠了眼踌躇满志的太子,也不知在心里嘲笑他夜郎自大的好,还是该可怜他高兴太早的好。 八字都还未有一撇呢,就先举杯开香槟庆祝了,这太子还真不嫌丢人。 可惜太子已经转身亲自指挥去搜查刺客了,他根本没看见凤薇在他身后目含讥讽轻轻摇头的否定。 名义上说是在凤府内大范围搜查刺客,可实际上,太子似乎一早就得到了风声。也对凤府的结构布局早就了然于心,只是做做样子在花园四周搜了搜,然后就直接领人往后院而去。 后院乃凤府家人居住所在,其中凤致所住的院子,有一大片梅林,而梅林旁边则有一口清澈的水井。 太子行踪上看似边搜边往里,实则他根本就是直接往他的目标奔去。 他重点关注要搜查的目标,自然就是梅林旁边那口进水清澈的深井。 据线报得知,这口深井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井。而是凤府地道入口所在,眼见那清澈映人的水,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毕竟不知底细的人,绝对想不到会有地道挖在水井之下。 “殿下,现在怎么办?”太子手下在梅林里摸索半天,却也找不到什么打开地道的机关。 太子这会就站在那清澈可见底的水井边上,想了一会,才道:“都搜到这里的,你说该怎么办?” 真是蠢货,自然是继续找,直至找到开关,打开地道入口为止了。 今天若是不能从凤府搜出凤致来,他都不敢想像会有什么后果。他费心布下这个局,还与凤国公直接对上将关系闹理如此之僵。 属下是做什么用的?当然是做得了苦力,当得了智囊,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积极发挥任劳任怨的劳模精神。 太子一个白眼扫过,他的属下自然只好认命的继续在这个院子敲敲打打摸摸找找了。 这个院子说小不大不大,可要在这院子里找个不知是针眼般小还是巴掌般的机关,他们实在像只无头苍蝇似的,除了一寸寸一分分的摸索,根本一点取巧的办法也没有。 又过了一个时辰,某个士兵不知敲到什么,只听得井底下忽然传来“哗啦”一声。 太子一个激灵,连忙探头往井下一望,这一望面上郁郁阴沉之色立时一扫而空。 因为这一声哗啦水声之后,井底下那清澈无波的水竟然瞬间消失无踪了。 一段阶梯就在眼前缓缓的露了出来,太子俊脸上顿时难掩惊喜急切之色。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太子虽然欣喜若狂,却也没有昏头到迫不及待率先往下冲。 也不知他这话中找到的意思,是指找到了地道入口,还是指很快就能找到凤府窝藏的钦犯凤致。 太子高兴,那些为找机关找到抓狂的士兵们更高兴。 眼见阶梯自进口处缓缓露出来,一个个都站在井边伸长脑袋去瞧,不过也没有人敢先往下冲。 毕竟没有太子命令,就算再想争功,他们也不敢做得过份。 而下面那阶梯,在他们望穿秋水的漫长等待中,终于完全露了出来。 太子高兴的大手一挥,就近随意的指着一个小兵,道:“你先下去探探情况。” 被太子金贵手指点中的那个小兵真是高兴坏了,当即屁颠颠的探出双脚,顺着井下露出的阶梯就往下爬。 太子与其他人便在井沿上面耐着性子伸长脖子等呀等,等了老半天,才见那探路小路灰头土脸外加垂头丧气的爬上来。 “怎么样?”太子实在等不及了,那小兵才从进口冒头,他竟然放下身份主动询问起来。 小兵苦着脸,两脚一前一后的踩在阶梯上,却不敢往上爬,因为太子还在上面等着他回话。 “回禀殿下,里面根本没有人,没有刺客没有逃犯,只有” “只有十八坛新酿的桂花醉与十坛果脯。”凤薇轻描淡写的插进话来,她在门口站了站,方施施然走进来。而她身后,除了凤国公,还有一大拔来宴的宾客。 这些人,想必是从凤府中人打听到太子在这个院子搜查时间最长,都想着跟进来看热闹。 谁料到,热闹没看成,反倒看到了太子的笑话。 看太子那张俊脸蓦然泛黑,就知道凤薇这话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了。 可这会不是发疯撒气的时候,太子寒着脸,恶狠狠地瞪了眼下头的小兵,“你仔细看清楚了没有?地道真没有其他东西?有没有通往外面的出口?” 那小兵被他瞪得双腿打颤,差点直接一骨碌从阶梯滚了下去。 他不是听不明白太子的暗示,只不过听得明白也没用,这会再说谎只会陡添笑话而已。 小兵苦着脸,两眼战战兢兢的望了望太子,“殿下,地道下面真的” 凤薇脆声浅笑,又打断了小兵,直接抢在前头道:“殿下若是不相信,不如亲自到下面走一遭就是。” “当然,如果殿下喜欢桂花醉与果脯,我在这里可以作主送一些给殿下品尝。” 太子看见凤薇那张笑吟吟的脸,就气得心胸中怒火难消。他明明得到确定消息,这口水井下面的地道可以通往外面。 如果不是自持身份,如果不是凤薇在旁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他真想亲自下去探查一番。 不过,他不能丢脸下去,却拿眼神示意着让好几个属下往下爬。 凤薇也不吭声,这会还拿话刺激太子已无必要,他们只管在这等着待会看太子变脸好了。 横竖地道就在眼前,它不会跑,也不会因为太子的人而突然就能打通到外面。 掠见凤薇笃定坦荡的眼光,太子心里简直痛恨得要死。 心里也大概明白,井下的地道根本没有什么他所猜测那样的乾坤。 这个时候的太子心里只想着他的人情报有误,还没意识到这事从一开始就是凤薇故意漏出风声布下的陷阱。 一会之后,后来下去的几个人也陆续在地道走了一遭爬上来了。 太子一看他们焉耷耷的脸色与不敢抬头的样子,就知道下面是彻底没戏了。 凤国公见状,这会冷着脸,毫不客气的站了出来,“之前太子殿下坚称刺客逃进我凤府,坚持只要搜府就能搜出刺客,不知如今殿下确凿指认的刺客何在?” 太子的人,来来回回将凤府所有犄角旮旯都仔细搜查过了,可谓将凤府搜了个底朝天,但凡能藏人的地方,无一不被他的人辗搜过。如今唯一没被动的,就差没有掘地三尺而已。 凤国公直白含讥讽的质问一出,太子的脸当即失色,可是他再内心再怎么愤怒,没在凤府找到什么刺客也是事实。 太子强自挤出几分笑容,放下了骄矜的语气,道:“凤国公且莫恼怒,本宫这么做也是担心那刺客会伤害到今日来宴的宾客,本宫若没有得到确凿消息说那刺客翻墙潜入凤府,本宫断不可能派人搜查。” 太子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一口咬定刺客曾潜入凤府,这也好留下些想像的余地给别人。 凤国公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听罢只是冷笑:“既然太子殿下肯定刺客就在凤府,为何你的人大肆搜查我凤府却找不到刺客?如果太子殿下真在凤府捉拿到什么刺客,臣无话可说,可如今大伙都看得分明,刺客没有。有的只是太子殿下你企图捏造什么不清不白的污名,如果殿下非要坚持我凤府窝藏什么刺客,不如现在就请殿下与臣一同进宫面圣去。” 凤国公这是逼着太子承认自己污了凤国公府的清白,这是让太子自己打自己嘴巴嘛! 太子此刻心里愤恨到了极点,但面上却不能表露半分,反而还得陪着笑泛出无比懊恼的神色安抚凤国公,“不敢不敢,凤国公莫恼,都怪本宫一时心急,才好心办了坏事,本是想着尽快捉到刺客好让大家能安心在这给凤国公贺寿,没想到哎,本宫这事确实办得太过急切了些。” 只是急切吗?这太子自尊比谁都重,被她老爹逼到这份上,硬是顶着不肯开口露半分弱势。 凤薇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面色冷沉的太子,随即悄悄往身后打了个手势。 太子间接的示弱,并不能让凤国公怒火减少,反而越发让凤国公恼怒。 “我们凤家世代忠于百越忠于陛下,谁家没有几条地道用来存放些物品,太子殿下若以为我们凤家地道中藏有什么见不人的刺客,不妨直接让人将凤府铲平了,将地皮也翻个底朝天好看清楚,如何?” 太子再狂妄,也不敢平白凭着怀疑就铲掉凤国公府这样的一等公卿之家,他明白凤国公这完全是气话,是嘲讽打他的脸。 可他不能发怒,只能继续讪笑着打哈哈,“凤国公说笑了,本宫先前那么做也是一时情急,还请凤国公见谅。” “哼,见谅?太子殿下说得轻巧,你一句得到消息有刺客潜入我凤府,就要大肆搜查我凤府,搞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宁。” 凤国公一脸郁愤之色,无情的嘲讽指责了太子一番,还继续恼怒的表露他的不满,“好,既然太子殿下说得言之凿凿,为了众位宾客的安全,臣这一等国公府也就让太子殿下你搜了;可你们搜了半天,却连刺客的影子都没见着。今天太子殿下一句情急,就堂而皇之的搜了凤府;改天太子殿下又得到密报说有什么贼人潜入我凤府,是不是太子殿下为了京城安全又要再来搜查一番?” 太子面无血色的干笑着,满脸懊恼的听着凤国公愤愤不平的奚落,却半句也反驳不得。他再为自己辩解,只会激得凤国公怒火更加高涨。 如今搜不出刺客,摆明就是他理亏,再怎么着,他也只能哑声忍下凤国公含讥带讽的奚落质问。 凤国公说了半天,口水都干了,他睨了太子一眼,停了下来。就在太子以为他终于歇口气的时候,他斜了太子一眼,却又突然冷哼着讥讽呛一句:“难道我堂堂国公府,也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搜的吗?” 凤国公犀利不留情面的指责言辞,已经让太子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了,他勉强按捺住心中怒火,干笑道:“凤国公切莫动怒,今日之事是本宫思虑不周,改日本宫一定亲自登门道歉,今日惊扰之事,还请凤国公与诸位见谅。” 说罢,皱着眉头冷眼瞪向旁边的军官,怒声喝道:“混帐东西,还不赶紧带人撤出去!” 那军官低着头,对太子拱了拱手,便欲对他的属下打手势领人撤出去。 但就在这时,却有道淡然宁静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慢着,凤国公,谁说刺客不在这里呢?” 谢谢晴晴妹子的票票,来,红心一颗以示谢意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波折 楚千浔的声音很好听,不仅他这个人本身似乎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圣洁光芒,就是他的声音也带着这种圣洁宁静的气息。 可这会众人闻言扭头看他,第一次没有因为他这个人的光彩而被痴迷住。实在是因为他的话太震惊了,这一震一惊让人们都暂时忘了他本身的光彩,只顾着瞪眼张嘴等他解惑。 太子也随众转头看向了一身浅杏衣裳如春雨般温润儒雅的男子,他心里同时震惊,不过他的震惊却不是困惑,而更多的却是不安。一种似乎即将被人识破秘密的不安,隐隐的从他看楚千浔的眼神里泄露了出来。 凤国公显然也不知道楚千浔葫芦里卖什么药,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那行动如轻风流云般恣意洒脱的杏衣男子。 在场之中,唯独一人面无波动,一如平常的淡淡带笑,平静坦然的看着楚千浔。 楚千浔虽然双目患疾,看不清众人表情,可他却总能在第一时间准确的将视线落在人群中那清雅狡黠的少女身上。 “太子殿下一直搜查不获的刺客,不就在殿下所领的士兵里面么?”楚千浔淡然一笑,素手抬起。阳光打在他精致如玉般光润洁白的手腕上,淡淡的漾出一层让人迷醉的光晕。 不过这会人们却无心欣赏他手腕那精致迷人的美景,因为众人都被他指头所点指的人物震惊住了。 顺着他手势望去,只见那人正低着头,不安的缩着身子努力想遮掩起自己的面貌。 “我想大家对太子殿下的教习师傅远山大人一定不陌生吧?”楚千浔这人说话的语速,从来就像他这个人给别人的感觉一样,淡泊宁静,绝不会带给人任何咄咄逼人的难堪。 他眼睛看不见,可视线焦点却准确无误的“盯着”他嘴里的远山大人。 跟进来看热闹的宾客中有人显然也知道远山大人这号人物,不由自主的便点头,而凤国公则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扫向那缩头缩面的士兵。 “说起这位远山大人,大家肯定不会忘记他轻功超卓出众。”楚千浔说得不紧不慢,可那气度却不容别人打断,就是太子皱眉不安,也不能在这时候阻止不让楚千浔说下去。 要知道,楚千浔虽只是楚国一个眼瞎皇子,却是名满天下的楚五公子,受天下名流敬仰,更受天下贵族追捧。除了他本身博学多才之外,也与他的好脾气好文采好医术有莫大关系。 所以这会,即使太子知道让楚千浔继续说下去,局面肯定会对他更不利,他也不好再强硬的表态阻止。 况且,他不认为他这会还能阻止得了楚千浔。 “其实按我说,远山大人伪装的本事也是一流的;当然,他刺杀殷王的手段就更高杆了。”楚千浔声音淡淡,但每一句吐出来,都像枚威力巨大的炸弹一样,一出口必将众人轰得七零八落神智不清。 远山大人知道自己不能再装乌龟缩下去了,只得暗下咬牙挺起胸膛,悄悄看了太子一眼,然后站了出来。 “这位公子,请你不要在这信口开河。”他不承认自己知道楚千浔的身份,那是为了打击楚千浔的威信,好让他接下来的话更容易取信于别人。 “我是太子殿下的教习师傅没错,可我不明白公子口中的什么刺客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年纪不小了,大约有四十岁上下,平日也是有气势的。如今为了掩饰身份,穿着一身普通的士兵衣裳,站在人群里,不高的个子还真难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若非楚千浔指出来,就是凤国公一时半刻之间,也没发现到隐在士兵群里的会是太子那位轻功极俊的教习师傅。 “远山大人莫着急。”楚千浔俊脸上仍旧漾着淡然宁静的微笑,可明明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温暖的笑容,落在远山大人眼里,却觉得似有遮天的寒意卷来一样,他从心底止不住的莫名打起寒颤来。 “刺客在凤府门口袭击殷王得手之后,确实如太子殿下所说的那样,从凤府墙头翻身潜入了里面。”楚千浔说到这里,略略停了下来,在众人困惑静待答案的目光下,又缓缓道:“只不过,那刺客翻落墙头的时候,曾被我出手用花瓣划伤了右臂。” 楚千浔说完,远山大人就觉得自己手臂隐隐作痛。他下意识的想要将右手往背后缩,可他刚一动,就发觉这动作必更引人怀疑。 远山反应得快,可也有不少眼神犀利的宾客,已经看见了他刚才不自然的举动。 “当时太子殿下与殷王殿下还有殷王妃与其他下人,都看到了那刺客是一抹玄青人影。也就是说,没有人看得清他的面貌,但都看到了他那时穿的衣裳。”楚千浔说得不快却也不慢,而且字字清晰,谁都听得清楚。虽然有人一时之间还转不过弯来楚千浔说这些是什么用意,可那佯装镇定的远山大人,面色却已经变了。 他右脚悄悄往后缩,看他的样子大概是想着时机不妙,就从墙头翻身逃出去。 凤薇见状,也不点破,只是似笑非笑的掠了太子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远山大人硬生生的不敢轻举妄动了,生怕外面还有更难测的等着他。 “穿玄青衣裳,被我用花瓣划伤了右臂,轻功又极俊的;我想这样的人,这么多的巧合,短时间内,元京之中除了那刺伤殷王的刺客,只怕难寻第二吧?”楚千浔每一句落下,远山大人与太子的面色就变沉一分。 太子暗下咽了咽口水,知道自己不能再放任楚千浔往下说了,再说下去,远山的身份就保不住了。 他俊脸一沉,冷然强势的插话打断道:“楚五公子今日在这里说这么多,究竟是何用意?” “难道楚五公子要为凤府强出头,硬诬赖本宫身边的人为刺客吗?” 凤薇嘴角微动,看太子的目光也幽暗了三分。太子这一招以退为进,不得不说用得极妙。 只不过,他以为单凭这两句就能污蔑楚千浔的人品,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楚千浔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根本没有回应太子的意思。他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仍旧盯着远山大人,即使眸子黯淡少了该有的光彩,可他整个人的光晕却让那双眸子也灵动起来。 “如果我是远山大人,我就会赶紧找大夫清理伤口,用五叶艾敷过之后再行包扎。”楚千浔顿了顿,似是没有瞧见远山大人与太子那越来越黑的脸色一样,又说道,“如果远山大人还想保住右手,就赶紧的把外头这件衣裳给脱了。” 太子抿唇冷笑,远山大人双目动飞快转过惊恐之色。 楚千浔又自顾淡然说道,“我刚才随手飞掷过去划伤你右臂那片花瓣,自然不带有任何毒素,只不过你之后又强行运功再加上乱用金创药止血,只怕这会花瓣所带的花粉已经随着血液深入你的身体了。” “那花粉与金创药结合咳,虽然不会致命,却会令人整条手臂以后都麻木用不了力。”楚千浔说得平静自然,一点也没有危言耸听的迹象,可远山大人的面孔已经渐渐呈现出焦急的死灰色。 “远山大人若果怀疑我的话,大可以悄悄找个大夫问上一问。” 楚千浔说完这番话,便不再盯着远山大人看了。 让一个人心甘情愿脱下衣裳,他有的是办法,用暴力强逼什么的,那是最下乘最愚蠢的法子。他楚千浔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做出那么拙劣低智商的事情来。 远山大人这会已经被楚千浔这番话唬得心神大乱了,他哪里还记得自己刚才扮刺客的事。 这会只知道自己的右手快保不住了,他慌乱之下连太子连连给他使眼神也没留意。 灰着脸,焦急的就开口哀求,“楚五公子医术高深,一定有办法医治我这条手臂的,求楚五公子救救我吧?” 远山大人这话一落,太子立时怒目而瞪,那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武夫果然就是武夫,楚千浔那么随便的唬两句,立即就自动跳出来承认。 远山死了不要紧,可这会跳出来岂非连累他? “原来遍寻不着的刺客竟然是你?”太子露出一副骇然的震惊之色,瞪着远山当即又恨又怒大声吼了起来,“来人,把他给本宫给绑了。” 骤然听闻太子扯开喉咙那么一吼,他身边的人都愣了愣,可待一接触到太子那阴鸷冷酷的眼神,随即一大群人便似饿虎扑食般朝远山大人扑了过去。 而远山大人似乎也被太子这突如其来的决定给惊呆了,居然傻楞楞的站在原地不动,只三两下就被他的同伴们给五花大绑的擒下了。 跟进来看热闹的宾客,这会终于意会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下,众人看太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一个个都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那些隐含鄙夷讥讽疏远的眼神端的将太子看得浑身不自在,人人都似乎在说,瞧太子这一箭三雕之计用得真好。 太子当然不肯让别人看到他内心的狼狈,既然将“刺客”擒下,他免不了又得再向凤国公告罪一番。 “凤国公得罪了,本宫这就将刺客押回去,一定将这事详细禀告父皇。” 凤国公冷淡的动了动嘴皮,却没有阻拦的意思。 太子将远山大人押走,会不会从重处置,凤国公一点也不关心。横竖出了今天这事,这个假扮刺客的教习师傅一命非休。 这也算是间接为殷王出了口恶气,太子手一挥,灰溜溜的领着他的人退出了凤府。 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待到院子里再无外人,凤国公才压着声音,无比紧张的看着凤薇,问道:“薇儿,你二哥他人呢?”之前不是说今天会找到人,将人偷偷带回府的吗? 可今天太子这么一闹,凤致倒是没被捉到,却也让凤国公心里担忧又困惑。 凤薇笑了笑,笃定又平静的看着凤国公,“爹你只管放心,我定然会让二哥平安无事的回来的。” 这个时候,她那个莽撞的二哥应该到了那个地方了吧? 凤国公见她一副胸有成竹却又神秘保密的样子,也不知是该感到安慰还是担忧。默了半晌,有些无奈地扬了抹爱溺的浅笑,“薇儿,那些事?是你二哥做下的吗?” 即使心里相信凤薇,可凤国公仍然担心凤致真会在莽撞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凤薇笑容微敛,脸色一肃,很认真的盯着凤国公,“爹你放心吧,二哥他不会那么糊涂的。”就算她目前还没见到凤致,可她相信她那个二哥虽然莽撞憨直,但绝对是个分得清轻重的人。一定不会做出什么,让他自己让凤国公府遭人诟病的祸事。 凤国公见她一本正经的再三保证,心头难散的担忧总算淡了两分。 再说太子领着他的人退出凤府之后,并没有立即回宫向皇帝复命,要善后,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在凤府没搜到凤致,不表示凤致就逃出了元京。 太子坐在他的车驾上,朝属下招了招手,“外头的情况怎么样?发现凤致的行踪了吗?” 侍卫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太子阴沉的冷脸,“禀殿下,城门各处出入口,皆没有发现形迹可疑之人。”换言之,就是并没有逮到可能偷偷溜出城的凤致了。 太子眉头蹙起,嘴角微动,冷冷笑了笑,“做得好,让人继续密切留意。” 即使到这个时候,太子心里仍然笃信凤致之前已经偷偷回到了凤府。今天他大闹凤府,就是为了将凤致逼出来。 虽然在凤府没搜到人,可不表示凤致就能逃得了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走,本宫亲自到庆华街附近转转。”太子一声吩咐,马车立即就行动起来。 庆华街附近有几条小巷子,离皇宫不近,但离凤府却很近。关键的是,从那几条小巷子,都可以轻易避开耳目,直接到达宫门进入皇宫。 今天在寿宴上,一整天都没有看见司马晨,太子相信他那个弟弟一定在外面暗处接应着凤致。 只不过,司马晨很聪明,别人不见得就都是笨蛋。 太子冷冷无声笑了笑,笑容阴沉之中更多的却是自信流溢。 前往皇宫的几条捷径,无论是大街还是小巷,他都已经暗中让人早早埋伏了。只要凤致一出现,他的人必定能将凤致擒获。 万一凤致反抗,发生械斗什么的,有了损伤或死亡,那也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事。 而依着太子原本的打算,能够在凤府直接逮到凤致固然最好。若是不能,只要能在外面堵住凤致,并且当场将人击杀,就能将凤致再弄回去布置成刺客。 到时当然能凤府不得不吞下这个哑巴亏,只不过想不到最后他的教习师傅假扮刺客会被楚千浔揭穿。 想到这里,太子心头难免浮上一丝烦燥。他以往总以为楚千浔不过就是一个沽名钓誉没什么能耐的瞎子,今天才发现他似乎一直都低估了楚千浔这个潜在的敌人。 马车很快就去到了庆华街附近,远远的,似乎就听闻空气中传来兵器交接打斗的声音。 太子咧嘴冷冷一笑,眼神慢慢变得阴鸷冷酷。 这会激战得厉害,证明凤致果然如他所料一般,打算从附近的小巷直达皇宫。 “去,看看那边打斗现场是什么情况。”太子端坐在马车上没动,帘子挑起,他只一招手立时便有人疾步遁着打斗声而去。 过了一会,那侍卫急急忙忙的跑着回来了,可是他尚未走近。却见另外一条巷子有个太监火急火燎的先他而跑到了太子跟前。 “哎呀,我的太子爷,真叫老奴好找!”那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太子面前,匆匆行了一礼,就不停的捶起仍在发颤的膝盖来。 太子眼睛立时不悦地眯起,嘴角一撇,整张脸都沉了下来,“林公公?来得这么急,可是母后有什么急事?” 谢谢毒药妹子慷慨所赠的票票,来,香吻绝对一个接一个的哈。 好了,11月1日起请假码大结局,我终于欢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2章大结局 太子低声哼了哼,脚步慢了下来,正皱着眉头往巷子里被围攻的马车望去。在想他该用什么办法让人尽快确实里面的到底是不是凤致,而就在这时,那辆被围攻的马车那帘子不知怎的突然被风吹开一角。 太子便正好趁势将内里的光景一瞥了然,里面坐得四平八稳的不是凤致还有谁? 太子冷冷笑了笑,眉眼溅出几分森然寒意,正欲对李统领打手势。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个侍卫匆匆赶了过来,一见太子便附近身边咬耳朵,“禀殿下,我们的人果然在皇宫附近发现了秦王正焦急的隐在暗处,看样子像是在等人。” 太子目光一跳,“确定吗?”刚才那一瞥太短暂,光线不明也让人看得不够真切,如果这消息确实,那他就该让这些禁军放开手脚干一场。 那侍卫用力点头,就差拍胸膛作保证,“确定就是秦王没错。” 太子笑了笑,不过那笑容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他打发了侍卫,随即朝李统领打了个发起强烈进攻的手势。 李统领知道,太子是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将马车里的人拿下。 如果真能捉住陛下海捕文书里的钦犯,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大功一件。李统领也不迟疑,残酷的盯了那马车一眼,随即将太子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然后,太子看了一眼攻势猛烈的禁军,噙着一抹满意的冷笑转身进宫去了。 而他走后不久,那些拼死护着马车的秦王府侍卫们就开始不敌禁军攻势,很快落败了。被撕开口子,马车上的尊客自然不能再稳坐不动。 可他未使出力气反击,就先被群湧而上的争着立功的禁军们砍了手臂一刀。 但是,原本该欣喜万分的李统领在看见那人从马车跃下来时,那一脸欢欣的笑却十分难看的僵住了。 太子这会已经赶着进宫去见皇后,压根不知道李统领伤到的是什么人。 但是,他绝对做梦也想不到,他今天大动干戈想要捉拿的钦犯凤致,这会已经先他而到了皇宫里。 此刻,就跪在金銮殿旁边的偏殿里,皇帝亲自审问他在祁山所发生的一切。 被冠着钦犯名头在身的凤致,看起来并没有萎靡不振,干净的湖蓝衣衫,更衬得他英气的脸庞透着一股静谧的沉稳。似乎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后,原本莽撞憨直的少年已经在一夕间成长了。 尽管他此刻垂首敛目跪在青暗冰冷的地砖上,可那腰板却是挺得如线一般的笔直。 皇帝寒着一张虚浮的脸,做工精细料子华贵的明黄龙袍将他此刻威严冷沉的帝王霸气显露无遗。 蹙着眉头,半眯着幽沉晦暗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凤致,紧抿的唇线衬着嘴角两旁因年岁而微微下垂的细纹,更显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只需被他那幽冷晦沉的眼神一扫,整个人都难免紧张得战战兢兢手心冒汗。 而这会,他一声不吭只半眯那双冷沉龙目睥睨底下屈身跪地的凤致, 盯了好半晌,皇帝才不紧不慢的哼了哼,“凤致,你好大的胆子!” 听闻皇帝没有直接怒吼,凤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肯开口就好,肯开口证明皇帝对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其实也是半信半疑的。 “陛下,臣冤枉啊!”凤致看了一眼皇帝,然后深深伏地,大呼冤枉的同时眉眼之间泛转出几分沮丧意味,“臣对陛下对百越的忠心,日月可鉴苍天可表,臣绝对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陛下对不起百越的事。” 皇帝冷笑着哼了哼,这小子倒是乖觉,只一味表忠心喊冤枉,他若不给这小子辩解的机会,岂非显得他昏庸糊涂了。 “你有何冤枉?” 凤致伏地叩了个响头,才一脸诚惶诚恐又感激涕零的道:“陛下,臣在祁山祈福时,绝对没有携带什么违禁的属阴之物。臣所有的用品,都一一亲自查验过,臣可以用项上人头保证,绝对没有违禁物。” 皇帝原本只是三分狐疑,眼下见他说得言之凿凿还敢以脑袋作担保,心里的狐疑不禁变成了七分。 他眯着眼睛,意味不明的盯着凤致,“哦?没有携带违禁物?那在你的住房里当场搜出那什绣着白隼图案的袍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你的?” 凤致一听,忐忑的心情反而淡定平静了下来。 心想还是薇儿厉害,预先提防的一招竟然真起作用了。皇帝这么问,这就表示那件罪证的袍子已送进皇宫,皇帝还让人好生保管着。 “陛下,”凤致将头重重叩下,声含哽咽的道:“那件袍子根本不是臣的,臣是被人陷害的呀。” 皇帝意味不明的哼了哼,“你说你被人陷害,如何证明?” 凤致立即激动道:“陛下只要让人将那件袍子拿来,现场对比一看就会明白臣绝对是被人冤枉陷害的。” 皇帝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心里反倒越发怀疑这事。一个眼神,旁边侍立的太监立即下去传达他的指令,让人将那件证物袍子给取来。 很快,那件绣着白隼图案的袍子就送到了大殿里。 皇帝一个眼神,太监当场在凤致跟前将袍子抖开。 整件袍子抖开,皇帝的眼神果然立时变深。 依着凤致的身高与体型,这件袍子明显偏小偏短,就算勉强,凤致也压根穿不进去。 如此明显的破绽,当时搜出袍子的伍将军为什么没有发现?而凤致当时又为什么没有提出疑问反驳? 皇帝阴沉怀疑的目光不停的在袍子与凤致头顶扫来扫去。 凤致只觉得在无形中,皇帝落到他头顶上的压力越来越重,那帝王霸气更越发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是,无论如何,这会他都得死死撑住,千万不能露出一丁点不对来。 良久,皇帝才漠然不动声色收回重逾千斤的压迫视线。凤致一直低着头,可凤致的脸色他一直都看得清楚,假如心虚的人,在他这般千钧威迫的眼神扫视下,一定会露出马脚。 就算面色能佯装镇定,其他细微的动作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一招,皇帝对他的臣子们屡试不爽,因此他对自己这份天生的帝王气压一直十分自信。 凤致被他盯了半天,浑身上下除了该有紧张感外,根本没有一丝心虚的痕迹。 皇帝想了想,对凤致被人冤枉陷害的说辞信了几分。 “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何不对监守皇陵建造的伍将军提出质疑?”被人陷害会老实不吭声?他怎么看都不觉得凤家这小子是这么老实肯吃亏的主。 凤致苦笑了一下,头一直不敢抬起,“陛下,臣如何不辩驳,只不过大伙都看见了这袍子是从臣的房间里搜出来的,还是伍将军他亲自搜出来的” 那个时候,急需一个推一个倒霉鬼出来顶罪,独独从他的房间里搜出什么违禁物,谁还会听他辩解会相信他是清白的? 皇帝皱了皱眉,并没有继续揪着这事不放。当时的情形他可以想像,肯定不是凤致不想辩解,而是当时有人不容他辩解。 他沉默了一会,一个眼色打下去,立即有人悄然出了大殿。凤致虽然一直跪着不动,似乎也听不到那人出去的脚步声,可他眼角的光影却暗了暗。他知道皇帝一定是让人将当时八个人的详细资料拿来对比,只要一对比,一定很快就会发现这件袍子到底是谁的。 直至这会,凤致心里的底气才足了些。只要证明这件袍子不是他的,那他的嫌疑就从源头上摘清,他的清白也就保住了。 皇帝脸色一沉,冷声哼道:“这么说,你是心里不忿被人陷害,所以后来故意违抗圣旨杀人逃跑了?” “陛下明鉴,臣就算明知被人陷害,也绝不敢对陛下生出一分怨怼之心。困为臣知道,以陛下的英明,迟早会还臣清白。”凤致平日虽然不耻溜须拍马屁这一套,可不表示他做不来这个。他出身公爵之家,对于这种事情自然也是烂熟于胸的。这会为了向皇帝表示他的忠诚与惶恐,面部表情与肌体语言都表现得极为丰富。 “臣被人陷害当时虽然心里有些不平,但对于陛下的旨意,臣绝对是十二万分忠诚拥护的。”凤致说罢,头一叩,双掌与脑袋同时触地,那态度要有多虔诚就有多虔诚,“莫说陛下旨意只是让臣在皇陵侧面跪三个时辰,莫说只是让臣放些血镇住地龙,就是陛下下旨让臣直接殉身地龙;只要是能为陛下效力,为我百越尽忠,臣就是死也毫无怨言。” 皇帝只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盯着他。 凤致深深叩头,随即面露悲怆,又道:“臣当时心里唯一觉得小有遗憾的就是,臣这一片赤胆忠诚竟然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利用。臣愿意为陛下为百越尽忠,却不愿意不明不白背负污名去死。” “因为臣知道,臣自己这一死不要紧,可若是因为臣这一死日后连累陛下圣名蒙污,那臣真是万死莫赎。” 皇帝虽然还不至于被凤致恭维得飘飘然,可这会却是龙心大悦,眉开眼笑了。 心情一好,皇帝对凤致的话就相信了八分,脸上那阴郁暗沉之色也在不知不觉间云开雾散了。 眉头一挑,皇帝和颜悦色的看着凤致,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那你老实将当时事发的经过说与朕听。” “是,陛下。”凤致心头一喜,眉梢不自觉的便染了轻松喜色。 皇帝一见,又冷下脸,严厉道:“听清楚了,朕要知道的是事实。” 凤致明白皇帝这话暗含警告,恩威并施是帝王常用之道,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如果皇帝真轻易被他三言两语所打动,他才要奇怪。 凤致诚惶诚恐的叩了个响头,无比恭敬的道:“是,陛下,臣在此以凤家祖先起誓,以下所言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皇帝见状,脸色微微好转了些。 凤致这小子敢以凤家祖先起誓,证明凤致对他确实不敢有虚假隐瞒。 凤致当场在皇帝面前竖起三指向天起誓之后,才将当晚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尽说了出来。 原来当晚那几个负责监守他的兵丁想趁着他虚弱的时候,将他推下皇陵塌陷的地道取他性命,继而做出凤致触怒神灵才造成的意外。借此不但要了凤致的命,还可以牵连到凤国公府。 凤致在危急关头,拼着求生的本能逃脱出去;之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在深山之中,幸而被经过的猎户所救,之后那猎户将他带回了隐秘的村子里。 后来在皇陵所发生的事,他根本完全不知情。待到他养好伤再出来的时候,皇帝已经给他的行为下了定义,他莫名其妙成了钦犯。 再后来,凤致当然想回城洗刷自己的冤屈,但是他刚一现身,就被不明人氏给盯上了。根本无法靠近元京,就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伏杀。 后来几经辗转,才想到办法伪装成病患骗过楚千浔,让楚千浔将他顺利带回元京。 咳咳,凤致说得一本正经,又将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不过他心里明白,事实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 凭他的手段想要骗过楚千浔,他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听见到简明扼要的将事情说完,皇帝整张脸又开始阴沉得可以滴水了。他就说凤家小子怎么可能做出勾结山匪抢掠皇陵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原来是有人暗中打着他的名头搞鬼。 皇帝心里是又怒又喜,怒的是如果凤致说的属实,那就是有人居心叵测故意陷害忠良。喜的是幸好凤致没有因为皇陵祈福一事遭了毒手,他对凤国公也不致心怀愧疚。 皇帝这会已经完全忘了,刚得到消息说凤致违抗圣旨杀人逃跑,还勾结山匪抢掠皇陵时心里是多么愤怒。他压根想不起自己那会恨不得立即将凤致斩于刀下,不然也不会连核实也没做,直接就下旨将凤致定为钦犯,在百越全国境内发下海捕文书。 当然,凤致这会也不会傻傻的提醒皇帝,只要皇帝怀疑有人居心叵测,那他的冤屈很快就可以洗清了。 皇帝听凤致说完后,直接皱着眉头沉吟半晌,然后意味不明的挥了挥手,让人将凤致带了下去。 基本上,皇帝此刻倾向于相信凤致说的才是事实。因为凤致刚才所说那条猎户所救的隐秘村子,可是有明确地理位置的。 按凤致所述,那条村子人口虽不多,可男女老少加起来也有百来人,如果凤致说谎想要同时收卖百来人也许不是难事。但若凤致真的说谎,他又何必将村子具体的位置供出,只须提供两三个证人这岂不更省事。 不过,就算皇帝心里更倾向于凤致被陷害冤枉的事实,也不会直接就傻傻下结论。 事情闹得这么大,他总得让人调查清楚得出真相之后再作处理。 凤致就这样,暂时的被皇帝留在了皇宫里。既非犯人的身份,亦非臣子的身份。虽然这样被皇帝扣留在皇宫里,有些不尴不尬,可凤致心里明白这样的结果就目前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 想到这个,凤致心里又一次暗暗佩服起自己那个妹妹来。 薇儿还真是成精了,什么事情都一料一个准。 起初得到圣旨让他去祁山皇陵祈福,他心里对凤薇小心谨慎的阴谋论不以为然。说什么让他收拾一件与同行的武元忠身形相合的衣衫,到时自有妙用,说不定关键时刻还得靠这件衣衫救命云云。 谁想到事情的发展真跟薇儿料想的一样,让至阳之人到祁山皇陵祈福,这本身就是一件阴谋。 后来发生的种种,都证实的薇儿的思虑与担忧都是对的。 那个时候,凤致心里特别感激自己那个妹妹。若非有她从楚千浔处求来的药,若非有她事先再三叮咛,他这回能不能活着回来还真难说。 不过,如果既然活着回来,还在皇帝跟前陈说了原由,想来还他清白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凤致想到此处,踏实的枕着双臂睡了过去,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人为他的事闹翻了天。 皇帝让人将凤致带下去不久,就收到了消息说是太子暗中埋伏禁军,在小东巷击杀秦王。 听闻司马晨受伤的消息,皇帝皱着眉头,却没有表示多大关心,甚至连询问一句伤势重不重的话也没有。当然更没有宣太子进宫问话,而是想了半天之后,让人去遁着凤致提供的线索,去调查祁山的事。 凤致在偏殿与皇帝对话的时候,太子正满心不耐的往皇后的凤栖宫赶去。 太子本以为皇后召得急,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凤栖宫的气氛一定是低压冰冷严肃的,可是当他进入凤栖宫的时候,却发觉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的母后以欣赏的目光略带陶醉的坐在殿正中的凤座,听着乐师巧手下流泻抚出的动听乐声,配合着乐声的节奏,距乐师不远处的一面檀香刺绣屏风旁,有个画师手执狼毫,正豪情抒洒着浓烈笔墨——在作画。 太子略显急促的脚步在听闻那袅袅丝竹之乐时,僵硬的一滞。当风飘动的衣袂因他凝滞的脚步静止了下来。 错愕的眼神很好地掩饰了眼底刚冒出来的不快情绪,太子优雅的步至皇后跟前,躬身作揖,恭敬唤道:“母后?” 皇后似是压根没看见太子一般,半眯凤目静静欣赏着旋律悠扬的乐声,眼角不时的往那檀香刺绣屏风瞄两眼,眉梢隐约可见满意的光影。 太子心头一紧,知道皇后有意冷着他,完全是恼他没有在接到传召后立刻进宫见她。 他眉头极快的皱了皱,保持着微躬身作揖垂眸的姿势,继续站在皇后跟前。 别看太子在凤府高调的嚣张搜府,其实他心里相当惧怕皇后,因为皇后比皇帝情绪更内敛,完全的喜怒不形于色。最重要的是,他深知自己的母后无论是容貌手段还是能力,都完全在他这个储君之上。 同时,他又畏惧皇帝。皇帝的脾气随着年纪越大,越发变得阴沉难测。往往一句话,他还摸不到门路,他的父皇原本还好好的带笑的脸转眼就会变得阴沉,继而他必遭一顿痛斥。 可以说,太子张扬的搜查凤府,其实有几分想要彰显自己能力的意思。他的举动就像一个被父母打压看不起的孩子一样,迫切的想要做出一番成绩证明他是个有能力的人。 只可惜,这会的太子还不知道事与愿违。心里正得意的在想着,待会定要让他的母后对他刮目相看。 太子心思起伏,却不知他虽然微垂首长睫掩眸,皇后却将他的细微的表情都看进了眼中。 一曲既毕,那画师也完成了最后一笔。皇后眼角掠了下太子,随即低低冷笑了声,玉白的素手轻轻挥了挥,乐师与画师随即恭谨的弯着腰退了出去。 “母后?”闲杂人都退了出去,大殿倒是清静了,可太子却觉得他的母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深沉冰冷的气势。 莫名的,他便觉得心头发慌。 皇后呷了口茶,又拨弄了一下精美的指套,这才瞟他一眼,冷淡道:“来了。” 太子就算心里再不满,面上也绝对不敢流露半分,这会还得恭敬谦谨的道:“是,母后,儿臣听闻你有急事传召。儿臣不敢耽搁,连手头上等着要处理的事情都撇下了,直接就进宫见母后你。” 他还没有亲眼看到躲在司马晨马车里的凤致被拿下,这也算是急着进宫见她了。 皇后显然十分清楚自己的儿子心里想什么,那半眯的凤眼微微流泻着一分不屑,随即淡漠道:“哦,你手头上要紧的事可是指捉拿钦犯凤致?” 太子站立的姿势虽然还表现得极为恭敬谦逊,可是他眼角眉梢那一寸得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想了想,极力用平静的声音道:“母后,儿臣正有件事想要禀报你。” 皇后似笑非笑盯着他,漂亮的眸子似是早就洞悉了一切,不过这会她并没有说话,大约是不想一开始就打击太子心中难掩的得意。 只淡淡的,眸光复杂的掠了掠太子,很平常的拉长尾音“哦”了声。 太子见她面容带笑,心中不安畏惧稍减,立时便难掩激动的道:“母后,儿臣进宫之前已经发现了钦犯凤致的踪迹,这会儿臣的人应该已经得手了。”皇后没有表露不满或奇怪,仍旧淡淡的瞥他一眼,带笑道:“哦,你确定你的人捉拿的就是凤致吗?” 太子虽然觉得皇后这会的态度与语气有些奇怪,不过他心里却没有多想。他默然回想了一下在小东巷所瞥见马车里那身影,随后肯定的点头,道:“母后,儿臣亲眼所见,断不会有错的。” 皇后垂着眼皮,隔着茶杯里散发出来的袅袅热气,让人越发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半晌,却见她面容沉静如水,凤眸掠向太子,张嘴便是一声讥讽冷笑,“好个亲眼所见确定不会有错。” 冷哼之余,她使劲将手里捧着的杯子往梨木花桌上重重一顿,随即发出“啪”的一声,力道之大震得杯盖同时颤了颤。太子的眉毛,也在这啪的一声中,猛地跳了跳。 刚刚松懈下来的情绪,再度被皇后这一顿给弄得紧张起来。 太子战战兢兢的看着她,迟疑着试探问道:“母后?”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帐东西!” 皇后一声冰冷怒斥,直接惊得太子脚步蹬蹬倒退,这么重的语气如此低劣的评价,还是第一次从他的母后嘴里听到。以往他也知道他的母后看不上他,无论他做什么,他这位手段才智皆过人的母后都从来没有对他赞赏过半分。就算他做得再怎么好,顶多也只能获得她一句不咸不淡的类似训诫的话。 从小到大,他的母后对他一直都是严厉的,要求与期望都无比的高。而他也一直战战兢兢片刻不敢松懈的朝她所期望的方向去努力了。很多时候,他的师傅们都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可他的母后还是淡淡的从来都吝啬对他赞美。 这么多年,从她嘴里听到对他称赞的话简直屈指可数,他也渐渐从幼时的期望到后来的慢慢失望再到现在的习惯。 可是,他习惯了她的批评挑剔,并不表示他心里不渴望得到她的肯定赞美。 哪怕只是一个赞许的眼神,一个带着母爱慈祥的笑容,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也能心满意足。 可是,没有,一切都没有。他期望的再简单,她给他的永远只有严厉冰冷与不满,永远都带着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的看他。 而此刻,他的亲生母亲,竟然用如此卑贱低劣的评价贬斥他! “母后”太子声音忐忑中微含冷意,浓睫掩下,他已经没有勇气再直视凤座上那张历经岁月洗礼却依旧美艳不减的容颜。看着那张不见皱纹的脸,他就会觉得他在她面前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直渴望着得到她的赞许。 “儿臣有说错什么吗?”以至你这么痛恨贬低的语气与言辞? “哼,简直愚不可及。”事到如今,竟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孤瓴雁一生聪明,怎么就生了个如此愚蠢的儿子。 太子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他那浅浅的忐忑开始不停的加深。这个时候他不敢再随便开口触怒皇后了,静立在高旷的大殿里,默默回想他到底漏了什么或做了什么让自己母后如此大怒的事情。 头顶上精美华丽的牡丹花状琉璃灯盏,往地面投下巨大的迷离网状阴影,太子此刻站在琉璃灯盏的阴影下,远远望去,就如一只被困于网中茫然不知命运流向何处的小虫。 他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孤单无助,又那么茫然失措。 可皇后安坐在那奢华的凤座中,一手抚着额角,意态休闲,神情却极其冷肃凌厉。完全没有为她的儿子解惑指导的意思,仿佛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在网中挣扎是一件多么令人快意的中。 她那完美的眉梢处,隐隐的还流露出两分厌恶三分轻蔑。 如果她不是只生了一个儿子,她断然不会费心费力扶持这个架着也端不上墙的阿斗。 太子沉默,但他在思索中渐渐的额角冒出涔涔冷汗。皇后也沉默着,只不过她姿态休闲惬意,唯一双漂亮凤目冷冷的不时打量着她的儿子。 可是,这沉默漫天席地在大殿铺延开来了,太子仍旧想不出自己何处惹得皇后不满。细细回想,似是近日他所做的一切皆可圈可点,可又觉得处处是错漏。 一时间,他竟然沉默到无言以对。 皇后见状,忍着心头不满,面容越发的泛寒。 “你要捉拿立功的钦犯凤致,这会早就已经进了宫里,与你父皇说话。”什么小东巷亲眼所见,眼前这个人真是她孤瓴雁生的儿子么? 太子闻言,愕了半晌才勃然大惊。 “不,这不可能,凤致明明就在秦王的马车上,他怎么会已经进宫?”他的人一直隐在皇宫入口各处,如果凤致真的进宫,为什么他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 太子额上冷汗越冒越多,他在心里不停的说服自己他在小巷所见的一定是凤致。他的母后为了打击他故意诓他的,一定是这样。 皇后冷冷瞥他一眼,对他强装镇定以掩饰自己心慌的行为更为不满。 “秦王的马车,坐的从来不是凤致。他怎么就不可能进宫?”皇后冰冷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太子听闻她充满讥讽的语气,只觉心里又慌又苦。“早在你派人大概搜查凤府的时候,他就已经悄悄被送进了宫里。” 皇后的声音一落,太子的脸色陡然惨白了下去。他的母后从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既然凤致不在马车上,他可以自己想像坐在秦王马车上的人是什么身份。 太子惨然苦笑,伸手往空中扶了扶,却发现自己捞在空中根本无物可扶。跄踉的身体勉强稳住,可他的心神这会却已经完全大乱了。 皇后眉头皱起,眼神冰冷又轻蔑,“本宫告诫了你多少次,不要事事自以为是,不要事事强出头。” “可你呢?从来就没将本宫的话话在心上,除了闯祸搅局简直就一事无成!”跟个二百五似的废物一样。 太子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干哑,根本辩不出声音。 “搜查凤国公府?亏你想得出做得出!”太子偃旗息鼓的举动并没有让皇后怒气消退,反而愈加激发了她心中对太子盘桓已久的不满。 “如果你有十足把握绝对能在凤府搜出钦犯凤致,这也就罢了。”将人得罪就得罪了,直接对上就对上了。 可是,她的好儿子,非但没有在凤府搜出钦犯,反而将凤凤国公一脉得得罪死了。能力一般般,却到处树强敌,她这儿子——还真不是一般蠢。 皇后垂下眉眼,横竖她眼里的失望太子不想看到。而她更不想看见太子眼前这般颓唐失败的模样。 “可你呢,什么也没做成,只将一件事给做好了。” 太子听闻她毫不留情的嘲讽,面色越发的显得难看,心里的难堪也如波浪般一波一波汹涌卷袭。 “母后,儿臣原先得到确切消息,证实凤致就被凤家的人藏匿在凤府内,儿臣才会” “哼,确切消息?”皇后冷笑,美艳的脸庞就如精致绝伦的面具一样,不见丝毫瑕疵。可她眼角眉梢那寸寸彰显蔓延的冷意,却如外面自天角吹来的乌云一样,越来越厚重明显。 “你的确切消息到最后为什么会变得人不在凤府?为什么到现在会变成凤致悄悄进了宫直接面见你父皇?” “本宫之前与你说了多少次,祁山的事让你不要插手。”皇后说到此处,心里直接掩不住的愤怒,为了将凤国公府拖下水,她费了多少心力来布这个局。 可她这个好儿子,什么都一知半解能力不足的好儿子,竟然一再不听告诫自作聪明的做出些画蛇添足的事,生生将她布好的天罗地网给毁了。 太子垂着头,嘴唇动了动,不过最终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你心里还不服气是吧?还觉得本宫冤枉了你小看了你对吧?” 皇后闭目,无声叹了口气。 半晌,方又冷笑道:“你说说你插手都做了什么好事?拿一件用白丝线绣白隼图案的袍子栽赃凤致?这么低级鄙俗的小手段,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到本宫面前显摆?” 皇后说到此处,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要栽赃凤致,她早已有安排。却不曾想她的计划还未实施,却被这个蠢儿子提前使了个拙劣的手法给破坏了。有了白隼这一出,她计划好的东西自然就不能再现形了。 太子本来耷拉着脑袋木然的站在大殿正中听训,可这会听到皇后的话,他实在忍不住了。 “母后,那件袍子不是儿臣安排的。”他顶多不过是让人对在建的皇陵做了些手脚,让他的人看好时机栽赃凤致。谁知这一搜,他让人准备的东西还未派上用场,凤致自己身边倒是先出了问题,他原先还以为那件袍子是他的母后。 不是他的母后,也不是他的人,那件袍子究竟是谁的手脚? 只可惜,太子这会就是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那件袍子的来路。 皇后听他这么一说,心头当即也是惊了惊。随后狐疑的看着他,“你确定那件袍子不是你的人弄到凤致身边的?” 太子重重点头,目光恳切的看着皇后,只差拍胸膛发誓了。 “母后,儿臣绝对肯定,那件袍子的事儿臣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就是因为有了袍子一事,他才发觉有机可乘,可以借此对凤致甚至凤府大做文章。 而他这么想,后来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皇后显然比他想得远想得深,见他否认。当下倒没有再度对他冷嘲热讽,只是沉吟着在思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片刻之间,她似乎已经理出了端睨。可越是这样,她越发觉得太子好大喜功不中用。 “袍子的事不是你做的,那么后来的事呢?”皇后面色一寒,语气接着冷了三分,“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安排人欲直接将凤致推下皇陵塌陷的地道取他性命的事,你说的胆子都是什么做的?你的脑子里面又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底下的人什么主意都敢乱出,他这个做主子的,什么事情都敢凭着一腔热血去做,然后想像等待理所当然的结果。那件事做了便做了,可他能不能全首全尾,将事情做得漂亮一点高明一点? 人没害成,反倒先害了自己。做得明显又拙劣,还留下尾巴给别人揪。 太子被她直接不屑质问的语气,问得那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是他无能,而是她太能干了。以至他那些集思广益的手段到了她面前,就根本像撒泼耍赖的三岁小孩玩剩的把戏。 完全不够看,还只有备受嘲笑轻蔑的份。 “母后,儿臣已经让人清理了尾巴。”就算事情再糟糕,也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到别人手里,进而间接烧到他们身上。 太子说得小心翼翼,连声音也特意的放轻放柔。他就算再怎么蠢,也不可能意识不到事情轻重。况且,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愚蠢的人。他的师傅他朝臣他的门人他的下属,从来就没有人觉得他愚蠢。他们看他的目光,大多尊敬中带着崇拜的敬畏。 他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觉得自己像个黔驴技穷的傻瓜。不是他天生如此,而是被她训多了,下意识的产生一种错觉。 “哼,清理干净了?”皇后半眯眼睛,眼神毫不掩饰她的轻蔑,“你就等着到时自食恶果吧。” 什么叫做害人不成终害已?她看现在太子就是。她平日对他耳命面提,严厉要求,不也是期望着他能变得谨慎强大。能够懂得规避风险,能够懂得如何在阴谋里除掉敌人保存强壮自己。 太子心头猛然狂跳了几下,“母后?”那件事,他还有什么错漏之处吗? 皇后却似完全没看到太子那焦急隐含恳求的眼神,直接垂着长睫,只顾低头欣赏她刚刚新换上的月季指套。 太子见状,除了低下头,小心翼翼掩着自己的失望与惶恐外,随即沉默了下来。 他的母后若不想说,就算他这个做儿子的再怎么恳求,她也绝对不会开口。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即使面前端坐凤座的女人是他母后,她对他与对待别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甚至比对待别人更多几分严厉冷酷与漠然。记忆中,他甚至不记得她有对他慈爱的笑过一次,也从来没有对他赞赏过只字片语。他对她的记忆,除了无休止的严厉要求,就是无休止的学习训练。 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不是她温柔对他安慰。而是“你怎么这么没用?”,从小到大,他从她眼神看到的失望与听训,已经麻木到数也数不清。 可是,不管怎样,他始终记得她是生他的母后。他反复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他的母后再严厉要求他,也绝不会害他。 但现在,太子忽然觉得无比难堪又难过,嘴角一咧,他忽然便无声的苦笑了起来。 自食恶果? 她竟然要眼睁睁看着他自食恶果? 满心的苦涩与难堪都在这一笑中,悄悄吞咽落腹。他从来都知道,他的母后不满意他,无论他做什么,她从来都不觉得他能干有用。 她给他的,除了生命;永远只有严厉、训斥、不满与讥讽。 皇后似乎天生就是铁石心肠的女人,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在皇宫中生存,也才能在皇宫中生活得如鱼得水。 无情的人,才不会被情所伤。 她冷眼看着太子神色幻变,却根本没有开口要稍微放软安慰一下的意思。 “你做的蠢事又何止这一件半件。”未待太子从失望的打击中回神,皇后又冷冷开口了,可她一开口,除了积极打击自己儿子之后,却绝无半句好话。 太子沉默着,又开始在脑子里将他最近做过的事过滤了一遍又一遍。可想了半晌,他也想不出他哪里又惹他那冷艳高贵能干的母后不满意了。 “母后,请恕儿臣蠢笨,请你明说吧。”哪里又做得不好错了,给他一个痛快明白好了。横竖在她眼里,他这个儿子就是一无用处的废物。 就算他这些年也练就了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屡屡听闻自己的母亲这般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他心里依然会觉得无比难受。 太子自嘲式的语气与眼底隐隐浮现的戾气并没有引起皇后半点怜悯之心,反而愈发让她看轻这个无用的儿子。 “凤致逃脱之后勾结山匪抢掠皇陵,这件事也是你安排的吧?”皇后的话虽然听似在询问,可她那微冷的眼神与轻抿的嘴角,无一不说明她心里笃定这件绝对就是这个没脑子的儿子干的。 太子也没想否认,不过被皇后讽刺得多了,他的心情从最初的忐忑变成暴躁了。 虽然心底仍畏惧于皇后的积威,但他看皇后的目光已然带着几分忿然不满。 “母后,这事儿臣只是适逢其会。”他的人在追捕凤致时,恰好遇上了一股山匪,他灵机一动才想到这个主意。一来可以将凤致抹得更黑,二来也可以借此将整个凤国公府拖下水。 “适逢其会?说得真好。”皇后冷笑,眼底轻蔑之色愈浓。 那他有没有想过,那些适逢其会让他的人遇到的山匪,极有可能是别人故意安排在那里的? 说凤国公府家的公子出于私愤勾结山匪抢掠皇陵?这样的主意这样的理由,也真亏身为太子的他想得到做得出。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可能是陷阱呢?” 太子怔了怔,欠缺底气的看着皇后,半晌,小声道:“事实证明,他们就是地地道道的土匪。” 这就是说,太子从来就没有思考过这个严肃的问题。只是因为那些人出现得的时机合适,他便顺手的拿来用了。 到了这会,皇后觉得连骂他蠢都觉得费力气。一次巧合是运气,如果一次两次呢?一个人的好运总会有用光的时候,太子作为堂堂一国储君,竟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要她教,她真的怀疑这个儿子是她的骨肉吗?为什么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到她的影子? 咳咳,皇后习惯性的贬损太子,已经到了畸形的地步。其实太子平常也是个挺稳重能干的人物,这次之所以心急行事,还不是因为想抓住机会做出些成绩表现给她看。 可不曾想,他越是这样,落在皇后眼中便越不是人。 对于在祁山附近发现的山匪,他不是没有怀疑也不是没有调查,只不过花费的时候与精力都少了些匆忙了些,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罢了。 可是这些,太子是绝对不会肯对皇后说明的,横竖无论他做什么,在她眼中看来都是蠢笨是错处。 皇后气狠的哼了哼,心里也是明白这个儿子到底有多少斤两,也就不再揪着那些劫掠皇陵的土匪出现得是否过于巧合了。 只不过,放过这事不提,她却对太子的做法愈发的不满意。 “凤家世代忠良,就算凤致脾气鲁莽耿直,你觉得他就是个没脑子的纨绔子弟吗?”皇后眼眸半眯,斜了太子一眼,口气越发的冰冷淡漠,“他再怎样,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做出勾结山匪抢掠皇陵的事。” 太子这么做,不等于间接证明了凤致的冤屈?不等于同时间接证明了凤致清白? 说他蠢,他还不服气。 她准备那些山匪躲在那里,可不是给他这样显摆着用的。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这个头脑发热一时冲动的儿子,定是从什么地方窥出她的打算,着着破坏她安排的先机,令她在所设这个局中处处被动处处受制。 太子张了张嘴,语气依旧谦恭,只不过转动的眼睛里怎么也掩饰不住心中的不服。 “母后,他再出身世家,凤致也不过是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年轻人,尤其是血气方刚又骄傲的年轻人,自然是最容易一时激动义愤做出什么后悔难返的事了。 他这么安排又有什么错? 皇后瞄见他那神色,只冷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是表面上服从恭顺,骨子里一直都是骄傲自满的。对她的话,从来就没听进耳里听进心上。 祁山的事,她已经接连点出三处如此明显被动的错误,他却还觉得是她咄咄逼人处处训斥。 若非他是她生的,她用得着如此费力不讨好吗? 原本按着她的打算,凤致去到皇陵之后,自然会有她的人挑起凤致心中不满。只要凤致言语上稍稍有过激字句,她都可以捉住大做文章。可这件事,生生被一件绣着白隼图案的袍子给提前破坏了。 而那些山匪,她原本预备的用意也跟太子做来的差不多。但是,她安排的绝对不会是如此明显的漏洞,皇帝再昏庸,也不可能不怀疑凤致勾结的事。 更何况这些年来,她一点也看不出皇帝属于昏庸之列的人。反观太子,做事却越来越没有章法,越来越没有耐性越来越急切了。 皇后蹙着眉头,目光似潋了层霜般,轻轻无声扫过太子俊脸,太子便觉得自头顶到脚底都冒起阵阵寒气。 “你原本这样的安排并没有多大错处,只不过做的痕迹太过明显,让人不得不怀疑凤致是被人逼着冤枉的。”皇后眸内冷光乍现,语气随即又恢复了平常冰冷淡漠的模样。 按照她安排,那些山匪到后面一样会闯入祁山,趁着皇陵守卫松懈之时劫掠财物。但是一个是被动,因无意撞见落荒而逃的凤致才悄悄摸到发现皇陵所在,那是山匪被凤致引导而来的结果。 可现在,太子让人明确知道,山匪会闯入祁山劫掠皇陵,完全是因为凤致与那些贼人勾结泄愤的结果。 一个被动,一个主动,看起来结果都一样。可实际作用却差远了,至少凤致无意造成的祸患,比那个主动勾结的更有说服力,更能令人相信那是事实。 而且,那样一来,凤致就是想自辩证清白也证明不了。而到时只要凤致有理说不清,她就可以安排一些清流文臣与言官,联合给皇帝施压处置凤致。 凤致出了问题,凤国公府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不去营救;到时只要凤国公有动作,那么整个凤国公府就会顺理成章被拖下水。 皇帝到时自然就会慢慢厌恶凤国公府,失了帝心,要凤国公府倒台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可偏偏,她这个儿子根本不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 再好的棋局,被他这么一搅和,也被他一招臭棋给搞黄搞残了。 太子听罢,心里的不满与不服更盛了些。 “母后这话,儿臣不同意。”难得的,太子冷着脸,对皇后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声。 在他看来,凤致那时躲了起来,正方便他散布谣言。那么好的机会他若不抓住,他就是傻子。而且,他觉得直接让人知道是凤致勾结山匪抢掠皇陵,掠走了财物破坏了祁山皇陵龙脉风水,这才是无比妙的一着。 就算捉到那些山匪与凤致当面对质,凤致也洗脱不了嫌疑。 皇后眼底不屑光芒闪了闪,太子在这件事上还是太嫩了。皇帝要怀疑谁要相信谁,有时候就是一句话的事,那还需要当面对质不对质。 况且依她对皇帝的了解,那些山匪一旦被捉拿到,立刻就会被处死,哪里还有机会与凤致当面对质。 太子,还是远远不了解舆论与流言的威力。 皇后垂下眉眼,目光凝在月季花指套上,似有流影飞过。默了默,又道:“凤致从祁山逃脱,你可曾派人去搜寻?” 太子微微垂首,想起那件事的结果,刚才突然升起的勇气瞬间茫然无存。对于上面凤座中这个百越之尊的女人,他打从心底里敬畏。 “儿臣奉旨派了人去搜查钦犯。”太子这话说得迟疑,却也将意思表述清楚了。 他确实派人去搜了,不过是奉旨搜查钦犯,名正言顺的事情。就算他的人顺便做了什么,那也是凤致抗拒之下发生的意外事情。 皇后没有置疑,只是掠他一眼,低低哼了哼。太子的盘算她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太子自以为高明的手段,却不知道留下隐患无数。 凤致一直在军中述职,太子就能担保他派出去搜查的人之中没有凤致的人在? 就算太子当时让人做的事再隐秘,总会有痕迹留下。 对于太子这次的急切莽撞,她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只好寄望于那些留下的尾巴能好好处理干净,别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而惹得一身骚。 太子见皇后不言语,忐忑之余微抬眼角掠了下皇后,瞄见她神色平静如常。心里才默默松了口气,他真担心他的母后会因为一而再的不满而对他勃然大怒。 她的冷漠他已经习惯,可是她的怒火却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 如果皇后发起怒来,就是对他这个亲生儿子,也是丝毫不会手软更不会手下留情。 皇后沉默一会,纤指微撑的额角处隐约可见倦意,只不过她并没有就此打住放太子离去的意思。她身后的宫女见状,一个眼色,立时便有人满上花茶,也有人默默站在她身后替她揉起太阳穴来。 太子见状,心里不禁莫名的咯噔一下。 母后这是打算拘着他在凤栖宫兴师问罪吗? 往日她对他再严厉,也从来不会容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流露丝毫倦态。是以太子记忆中的皇后,总是高高在上的强势。不必刻意盛气凌人,她本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身后的宫女揉着皇后太阳穴,倦意渐去之后,皇后微抬眼眸掠向神色惶惶的太子。 “太子知不知道今天犯了什么错?” 皇后的声音冷淡而平静,从她的语气里丝毫听不出半点火气的味道,可太子听着,却觉得心头狂跳。 他知道自己的母后语气越平静,内心怒火越盛。 飞快的又仔细的思索了一下今天他的作为,太子有些难堪的皱了皱眉。他自知今天请旨搜查凤府的事做得有些过火,可不管怎么说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拿下钦犯凤致,他又不是无理取闹引她注意。 为何所有事到了她眼里,就成了他的错? “母后,”太子微微躬身,看他的姿势绝对恭敬,可语气却也冷淡疏远,“儿臣也是为了殷皇叔与一众参加凤府寿宴的宾客安全着想,才会请旨派人在凤府搜查刺客。” 言下之意,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 凤府寿宴,那是多好一个制造混乱的机会。又是多好一个可以堂而皇之进入凤府搜查的机会,若他白白看着这样的机会而不出手,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傻子。 皇后刚刚消去倦色的额头一沉,扫向太子的眼眸怒意明显,“为众宾客的安全着想?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可以理解太子急切想要立功的心情,她帮他善后的同时,也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帮他一把。可是他呢?尽做出一些让人失望无比的事情。 “那么太子在凤府一定旗开得胜了?”皇后一声冷笑,声音婉转动听,乐在太子耳里,却平白让他觉得心惊肉跳。 “本宫已经让人尽量配合太子的行动,只不过,太子的能力真让本宫大开眼界了。”寸功未立,不会先低调做人潜入凤府拿下她栽给凤谦的把柄,反而一开始就张扬。 生生让人看穿他的意图,将她好不容易布下的局给破坏个干净。 如果太子先潜入凤国公书房拿到凤谦与楚国西赫秘密往来的信件,那么凤府就不仅仅是窝藏钦犯凤致如此简单。 叛国,无论凤谦之前的功勋有多大,都可以一次过抵消。一封封密信不足以取凤国公性命不足以摧毁整个凤国公府。但是,除此之外,再加上无数证据呢? 到时候,就是皇帝再相信凤国公,也会心生芥蒂。只要一个帝王对一介臣子有了怀疑之心,那么这个臣子离死也就不远了。 太子被她嘲讽得面色一白,随即不服的强辩道:“儿臣也不过是为了防止刺客趁机逃走,这才大张旗鼓的搜。” 皇后冷笑着又哼了哼,干脆闭上眼睛,连看也懒得看他。 “太子是觉得本宫好糊弄还是觉得凤国公跟本宫一样好糊弄呢?”这话说得太子心中那点不服立时如热火遇到冷水一般,“哧”一声气焰全消了。 皇后兀自不肯就此罢休,顿了顿,又冷笑道:“用你自己的教习师傅假扮刺客?太子的能耐真让本宫叹为观止啊。” “太子是觉得你随便把人绑了,过两天再弄具血肉模糊面目难辩的尸体出来,说那就是你府上胆大包天的刺客,打算用来糊弄交差,还认为这是个极好的主意?” 太子在她的冷笑声中,越发被剥得无地自容。他当时用远山大人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所打算的确实也如皇后所说的一样,横竖到时他不觉得有谁会故意跟他这个百越未来的君王过不去。 他肯弄具死尸来交差,那已经是他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了。 皇后看着他寸寸变白的脸色,心里的失望愈发浓烈。这个儿子,她费心培养了这许多年,还是如此难成大器。 “你如果还想将太子继续做下去,就给本宫将人给交出来。” 这交出来的,肯定就是远山的活人。到了她手里,那当然也就会变成真正的刺客。到时自然也就是个死了。 太子面色瞬间血色尽失,眼里盈泛着藏不住的惶惶哀求之色。他错了,一定是刚才进来凤栖宫的时候,看到她破天荒的面露笑容,就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膨胀。 在她面前,他永远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所有他认为完美无缺的计谋,到了她面前就好比小孩玩过家家一样的虚幻脆弱。 “母后,”太子放软了声音,眼含恳求的看着她,“他与儿臣情如父子,他陪伴儿臣十几年了,一定要这样吗?” “混帐东西!”一直冷静顶多只会对太子哼两句的皇后,突然勃然大怒。 “凭他一个教习闲职的东西,也配你道一句情如父子?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都说得出来,本宫看你这个太子不做也罢。免得继续做下去,总有一天因为不知天高地厚而丢了性命。” 太子面色惶惶,双腿莫名一颤,突然便啪的一下直挺挺僵硬的跪了下去。 “母后”不管她骂他什么都行,可是远山太子闭了闭眼睛,眼前恍惚回到了儿时他初初习武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母后整天对他冷眉冷脸;父皇也不与他亲近,唯有刚刚请来的教习师傅对他关怀备至。他摔伤了跌疼了,是远山拿着药酒亲自给他擦,是远山在他偷偷疼得抹泪的时候告诉他是男子汉,就算也不能流血。 不知不觉,他渐渐长大,远山渐渐变老。可远山对他的关怀早超出了一般教习师傅,在他年少时的心里甚至曾偷偷想过,如果远山就是他父亲那该多好。 起码远山会陪他哭陪他笑陪他玩耍陪他练习,告诉他很多做人的道理,教会他如何让自己变得独立坚强。 而那些事情,本来应该是父母陪伴着长大一起做的,全都由远山一个教习师傅做了。如果说在这座冰冷牢笼似的富贵皇宫里,还能让他觉得有一丝温暖的存在。那温暖的源头就一定是远山无异,这样的人,他的母后怎么狠得下心让他交出去送死? “看来太子真是长大了,懂得重情重义了。”皇后看见他突兀屈膝跪下,面上丝毫不见动容,心里甚至怒火更甚。 她的儿子是百越未来的帝王,他不需要多情,更不需要仁义。怀安死的时候,他哭着求过她一次出手替怀安报仇,那个时候她尚不觉得什么,以为太子不过与怀安那个胞妹的感情深厚。 然而今天,她才发觉他的儿子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学会了她不允许他拥有的仁慈。为一个奴才下跪哀求? “母后,他不同于别人,求你放过他吧。” 太子隐藏起自己心底没来由的悲伤情绪,深深的将头叩了下去。 皇后眼睛转了转,凝在他淡紫的金蟒图案上,微微勾唇笑了笑。 “既然是你求情,那本宫就暂且饶他一命。” “多谢母后”太子惊喜交加,实在想不到她会同意他的哀求,在他的认知中,以往无论他哀求什么她都绝对无动于衷的。 皇后袖手一抬,阻止太子继续往下说,“你且慢着道谢,本宫留下他,并不表示他以后就可安枕无忧。” 太子愕然不解的看着她,疑惑道:“母后的意思是?” 皇后嘴角一勾,那瑰色红唇露了抹若隐若现的笑意,太子见着,心里莫名的就觉得一阵发寒。 “你替他求情不肯将他交出来,那是宁肯以太子这储君之位作保证了。” 太子张嘴,眼神透着错愕正想解释,皇后纤手一挥,继续打断他,“你且张大眼睛看看,你今日为他求的情,他日到底值不值得。” 太子心里一阵紧张,似是明白了皇后的意思,随即连忙道:“母后不用试探,他是绝对不会出卖儿臣的。”要是连远山都会出卖他,那这世上他身边还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记得当初定下假扮刺客这条计策,他原本不同意让远山做这事的。就是怕一旦事情败露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到时他会逼不得己要牺牲远山。但是当时远山却提出异议,因为他的轻功是众人之中最好的。 太子后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远山的话有理。依远山的轻功与忠诚,他不必担心远山可能背叛。 但现在,他的母后却暗示会以一些见不得人的法子试探远山。他相信远山不会背叛他,可万一他的母后真用什么法子让远山无意识下出卖他呢? 到时他岂非害了远山性命? 皇后看见太子眼底的犹豫,也没有急着逼迫他做决定,太子该学会长大,学会从多角度分析事情利弊。更应学会从他自己做的抉择中,承担抉择所带来的任何后果。 “母后?”见皇后沉默不语,太子思来想去又觉得心慌了。 皇后冷冷笑了笑,长睫垂下却掩不去眼底的失望。 “这事没得商量,要么你等着被废储君之位,要么将他交出来。” 君恩情义,师徒情谊,威重权利,就在皇后轻描淡写的语气中,给了太子看似艰难实在没有余地的选择。 太子内心挣扎半晌,最后眼中微闪愧色,低着头轻声道:“但凭母后处置。” 皇后神色了然的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掠他一眼,随即淡淡“嗯”了声。她就知道太子舍不得权势,最后一定会妥协将远山交出来。 她也一定会让他明白,这世上无论什么都是不可信的。有时候就连自己,也不能完全相信。因为一个人在冲动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来。 听闻这声平淡没有起伏的鼻音,太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松口气的同时又有股惘然若失袭上心头,他眼神询问的看向皇后。 按说她今天训也训了,人也夺了,这会该放他出宫才对。 可是,就在太子看向皇后的时候,有位嬷嬷脚步匆匆的从门口走了进来。太子认得那嬷嬷,是专门在各宫之间负责打听消息的。 此刻骤然见她面色不豫的匆匆出现,心里莫名的冒出一阵不安来。 那嬷嬷淡淡扫了太子一眼,神色并不觉意外,却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一眼便转开了视线;继而轻声极快的走到皇后跟前,稍稍凑近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 皇后听罢,眼神奇怪的扫了扫太子,随即面无表情的抬了抬手,“太子不是还有事要忙吗?先告退吧。” 太子觑见她这神情,心里忐忑紧张莫名的深了起来,心想一定是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母后才会这般冷漠待他。 只不过他道行终究还是不够深,根本不能从嬷嬷的身上或母后的神色中猜测出一二来。想到此处,太子便也没有心思再在这待下去了。 稍一躬身作揖行了礼,旋即退了出去。 皇后待他走远,这才皱起眉头,不悦地哼了哼,“本宫悉心培养他多年,时到今日他仍然这般沉不住气。” 一见有机会,就急着冒头想争功,却越争越错破绽露一大堆,她整天就负责在他身后收拾烂摊子。 “娘娘”那嬷嬷掠见太子走远,微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迟疑,“不让殿下知道那件事?” 皇后冷下脸,抬手端起了旁边的花茶,“他从这出去迟早会知道,本宫何必做滥好人。” 等太子知道自己冲动的搜查凤府得罪了一介天子近臣,接下来又做出了残杀兄弟手足的事;这些事一件接一件,再接着就该是满殿文臣弹劾太子了。 她觉得很有必要让太子认清形势,认清自己的能力所在。如果没有她在背后护航,他这太子能做得了几日。 嬷嬷想了想,只好安慰道:“娘娘莫要气恼,殿下他吃一堑总会长一智的。” 皇后抬了抬眼皮扫了眼嬷嬷,冷哼道:“他若真会长记性,本宫倒是不介意输了这一局半局,怕只怕他只记吃亏”不长脑子。 “本宫不是让人先将那些事拦上一拦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就递进宫里捅到陛下面前?” 嬷嬷默了默,她知道皇后所说的那些事是指但凡有太子参与痕迹却又没做好善后工作的种种把柄。 “奴婢打听来的消息,听说是秦王趁着以身作饵吸引了注意的时候让人将证据递进宫的。”不是她们的人不想拦,而是司马晨那个人太狡猾,明明回到百越没几天,却有能耐将事情做到滴水不漏,如无意外,秦王将来一定会是阻碍太子登上皇位的最大障碍。 皇后垂下眉眼,淡漠的挥了挥手,“拦不住也罢,索性让太子一次苦头吃个够。”横竖她让人拦几天就是想缓一缓,想等事情的风声没那么紧再发作,皇帝也不至于会太为难太子。 现在看太子心高气傲又逐渐不听劝的模样,她觉得让太子受些苦也是必要的。 那嬷嬷见她沉吟不语,想了想,便小心翼翼试探问:“娘娘,那其他的事”还要不要继续? 皇后半掀眼皮斜睨着嬷嬷,冷笑:“你觉得现在还有必要继续做那些事吗?或者说你觉得现在继续做那些事有用吗?” 不是她不想帮太子,而是太子自己不争气,硬生生一次又一次坏她的事。她再有能耐又如何,她也只是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她又不是随便指头一点就能改天换地的神。 原本按照她的安排,先是利用祁山皇陵一事将凤致引了过去,到时借助舆论与种种似是而非的人证物证将凤致推上钦犯的道路,再牵连到凤国公府去,继而暗中联合各种不满凤国公府的势力。 别看凤国公府似头粗壮的大象,可大象再粗壮也同时怕蚁多。只要各种证据与势力都联合起来对凤国公府使绊子,只要那些都想对凤国公府势力分一杯羹的人都出力,到时就不愁凤国公府不被推到风口浪尖。 只要到了那个时候,再加上她在凤国公府的安排,搜出通敌叛国的罪证。皇帝绝对饶不了凤国公府,那个时候,她会安排一批人上朝为凤国公求情。那些人一带头,平日自诩忠君爱国又与凤国公府交好的人,一定会团结上奏为凤国公求情。 到那个时候,越多人为凤国公求情,皇帝心里便会越发猜忌凤国公。她再将怀安当街被人割下首级的事抛出来,诸多事情都使力推上一推。到时,别说一个凤致,就是整个凤国公府都会岌岌可危。 而那些与凤国公府有姻亲关系的皇族,比如殷王比如晋王再比如秦王这些人,一个个到时都落不了好。 她原本布得多深远的局,一招接一招的,必能将整个凤国公府连根拔起。到时不但能替怀安报了仇,也能顺利的将凤国公这个一等爵位落以汉莫长公主那一房手里。 如此之后,新的凤国公府日后必会全力支持太子。而各个皇族子弟势力受损,太子登基路上的障碍也会大大减少。 可惜,所有的一切,基本都被太子给一手破坏掉了。 如今还反落个嚣张跋扈抵毁臣子的名声,还要再加一条残杀手足的罪名;怀安的仇报不了,她当初费尽心机让人除去凤逸的目的也没达到。 想到此处,皇后孤瓴雁掩不住失望的捏了捏眉心。 太子出了凤栖宫之后,就急急忙忙让人打听外面发生什么大事,这会他根本还没意识到自己冲动的介入出手,不仅坏了皇后布下那一系列影响深远的局,还间接的让凤国公府得了不一样的生机。 在他知道自己那些埋伏在小巷里的禁军,最后伤了司马晨,还让司马晨进宫在皇帝面前狠狠告他一状的时候,他阴沉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还不知道更打击人的还在后头,他回到太子府,皇后的人就已经等着要带走远山。太子无奈,只得将人交了出去。而之后不久,便有消息传来,远山为了活命自保竟然因为熬不住刑将他供了出去。 一时间,无数不利于太子的罪证像雪花一样飞往皇帝的案桌上,如果没有皇后在背后为他收拾烂摊子,这会说不定在皇帝一怒之下,他的储君之位还真不保了。 可饶是如此,太子也被皇帝狠狠削了一顿,之后还因为众大臣上书弹劾他肆意率军搜查臣子府邸一事,而被皇帝将他手里那点可怜的军权也给收缴了回去。 此外,皇帝将之前逐渐放于他手足辅政的权力也一一收了,太子没多久就成了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光杆司令。 除了还依旧保有太子的名号之外,他身边可以说没有任何一点作为储君的优势与优越。 太子因而郁郁寡欢称病不朝,皇帝见状,心里更不喜这个儿子的作为,也就由着他闲赋在太子府不闻不问。 皇后似乎也对太子感到彻底失望一般,对于他自暴自弃式的行为并没有一句训责,也似皇帝一样对他来个不管不顾。 太子被冷落了一段时间,原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在几次被兄弟有意无意的明着暗着嘲讽奚落之后,他忽然觉得没有权力的日子,失去高高在上那储君带来的优越感的日子,他再也过不下去了。 痛定思痛之后,他又开始积极振作奋发努力了。 这一天,逐渐开始令皇帝改观的太子,决定在太子府举办一场宴会,就以庆祝去年百越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安乐为名。 这样的宴会,怎么少得了凤国公府呢? 没有意外的,由太子府所发出的精美请柬上,凤薇凤致凤远这兄妹三人都赫然在受邀名单上。 至于为什么没有邀请凤国公与凤夫人?像这种非正式场合的宴会,一般来说无论是谁举办的都不会邀朝中重臣参加。而依着太子府主人太子的年龄,邀请凤国公府的公子与小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薇儿,太子府举办的宴会,你怎么看?”自从上回完好无损的从祁山一事脱身回来之后,凤致心里那是对凤薇这个妹妹佩服到不得了。 拿到太子府的请柬,下意识第一个来找凤薇商量。 他来的时候,凤远已经与凤薇一道坐在院子里赏花品茗了。 凤薇浅浅一笑,奇道:“二哥这么问,难道是不打算去参加这个宴会?” 凤致一撩袍子,拖出椅子在凤远旁边坐了下来,眉头一皱,将那面太子府精美的请柬甩到了桌上,“薇儿的意思该不会是你打算去参加吧?” 凤薇笑吟吟的点头,“为何不?我还没去过太子府,正好有机会光明正大参观一番,当是长长见识也不错。” 凤致吃惊地瞪着她,见她的模样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一时拿不准她的态度,不由得扭头看向身边那雅致散漫的俊秀公子。推了推凤远手肘,皱着眉头,瓮声瓮气道:“凤远,你的意见呢?你该不会也同意薇儿去参加太子的宴会吧?谁知道太子府有没有什么山崩地裂的等着咱们。” 凤远有些失笑的瞥了眼自己的哥哥,漫不经心的饮了口香茶,才道:“有何不可。” 凤薇闻言,忍俊不禁的“扑哧”笑了出来,略带夸张的比划了一下,“二哥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蝇啊。太子府定然美仑美奂精致无比,不论是房舍还是地面,一定也是坚固结实无比的。” 换句话说,凤致所担心的什么山崩地裂那是绝对不可能在太子府发生的。 凤致可没有这兄妹二人乐观,仍然一脸担忧的皱着眉头,无奈道:“我这不是怀疑他用心不轨吗?管他在府里准备有什么招数,咱们不去他总没有办法施展了吧。” 面对困难就退缩,这可不是凤薇做人的态度。再者,她一点也不觉得如果他们不出席太子的宴会,就能避开太子对付他们的手段。 这次不出席固然能避开,可下次呢?下下次呢?难道他们因为担心怀疑,永远这么避让着太子? 凤远看了一眼沉吟的少女,便明白她的意思,“二哥,薇儿说得对,迎难而上方是我凤家儿女本色。再说太子府又不是龙潭虎穴,不过是参加一场宴会而已,你太多心了。” 他就不相信,在太子府太子自己的地盘上,太子还敢明目张胆对付他们。万一他们任何人在太子府因为这场宴会而出事,太子这个主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凤致见状,只得无奈两手一摊,“看来你们是打定主意铁了心要去了,无论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改变?” 凤薇只是含笑,默然看他一眼。凤远也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二哥你多虑了,诚如薇儿说的,她还没去过太子府,我们就当陪她到太子府瞧瞧也好。” 凤致想了想,老实道:“薇儿,其实太子府没什么好看的,除了地方大一点,女人多一点,其他的我觉得还没有我们家好。” 凤薇闻言,不禁哑然失笑,随即打趣,“看来二哥是想尽快娶个嫂子回家呢,不知哪家的窈窕淑女入了我们家二公子的眼?” 凤致浓眉下的俊脸不禁红了红,“薇儿净调皮,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娶媳妇?” 凤薇愕然扭头看了看凤远,“三哥你听听,二哥怎么能这样,刚说完的话,眨眼就不认帐了。刚才不是他自己嫌我们家女人少么?” 凤远看见凤致吃瘪,表示很开心。也就乐得配合凤薇捉弄他,一清喉咙,十分正经的问:“嗯,二哥,这事我作证,刚才你确实这么说了,你赶紧的娶个媳妇回家,不然我告诉娘去说你欺负薇儿。” 凤致瞪大眼睛,激动得霍地站了起来。一会望望这个,一会又扫扫那个。半晌,仍旧吃惊的张大嘴巴,愕然抬着手,“你们好哇,一个个联合起来拿我寻开心!” 凤远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的扯着凤致坐下,“二哥你别激动,这事也怪不得薇儿替你着急。” 凤致见他朝自己眨眼睛递眼色,顿时一怔,随即若有所思的附和着问:“凤远你这话怎么说?” “咳”凤远摆出一本正经的神色,收敛的嘴角整天挂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掠了眼凤薇,道:“长幼有序,二哥你不赶紧娶媳妇,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薇儿出嫁呀?” 凤致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朝凤薇挤眉弄眼的笑得眉飞色舞,随后长长的“哦”了声。 “原来是有人想那个怪不得打趣我!”他记得在祁山一事中,秦王殿下很卖力的讨好他家的妹妹呀。 凤薇压抑住眉眼笑意,佯装嗔恼的瞥了眼凤远,“三哥你忒坏了,就算薇儿想要嫁人,也得你先娶了嫂嫂回来才轮得到我呀。” “所以呀,为了不耽误妹妹我的终身幸福,两位兄长还是赶紧努力的去找未来媳妇的好。”联合取笑她?她也不怕,横竖在这个家,她是老幺。 “哈哈什么叫引火烧身,这会烧到自己身上了吧?”凤致乐不可支的看着凤远,往常只有他被人取笑的份,谁让他没有凤远的伶牙利齿呢。现在好了,有个更厉害的对手妹妹在,不愁看不到凤远吃瘪了。 凤远看着他爽朗大笑,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还不是二哥你惹的祸。” 说罢,他朝凤薇眨了眨眼,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明白的眼神。 对于太子邀宴的事,凤夫人也有着与凤致一样的担忧,只不过她担忧的对象是凤薇而非凤致。 “娘,有两位哥哥在,你大可以放心,没人敢欺负你女儿的。”凤薇站在马车旁,拉着凤夫人的手撒娇。 凤夫人眼含忧愁的看着她,仍旧不放心的又一遍替她抚了抚衣领那不存在的皱褶。 “致儿远儿,你们在太子府一定得照顾好薇儿,知道吗?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有一点疏忽,让她在太子府受到丁点委屈,你们两人书房里那些宝贝的东西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凤致首先夸张的哇哇大叫起来,“娘你太偏心了吧,薇儿是你亲生的,我们也是你亲生的。你就算厚此薄彼也不能当着我们面做得这么明显嘛,虽然我们是大男人,可心也是软的也会受伤的。”说罢,他还皱起眉头,一手搁在胸口处按了按,那模样就像已经受了伤一样痛苦难当。 “咳咳”凤远掠了掠朝他挤眉弄眼寻找同盟的二哥,只得无奈蹙了蹙眉,也一脸吃味的模样,看着凤夫人道:“娘,二哥说得对,我们家谁不将薇儿当宝。不管在哪,谁想要欺负我们家薇儿都得先问过我们兄弟的拳头同不同意。”凤远似是生怕凤夫人不相信一般,说着还优雅又英气的扬了扬拳头。 “可娘你也不能眼里一天到晚只有薇儿吧,好歹也分那么一丁点关心给我们兄弟俩呀。” 凤夫人没好气的白了这对耍宝的兄弟一眼,笑骂道:“远儿就你猴精,都给我边去。我就紧张薇儿了怎么着,你们俩一个赛一个一个的大男人,还好意思跟自己妹妹争宠。你们都在娘的膝下长大,你们每一天每一点滴的变化,娘都亲眼看着,可是薇儿她这些年受了多少苦,我怎么能不多疼她我恨不得将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搬给她,恨不得” 凤薇见她说着眼圈渐渐红了起来,立刻白了凤致凤远兄弟一眼,随即露出心疼的表情,轻轻顺了顺凤夫人背部,柔声安抚道:“娘,都过去了,现在我回来。你们所有人都那么疼我,两位哥哥其实也跟娘一样,巴不得将全天下好东西都拿来送我,我心里觉得很高兴很满足。” 被凤薇视为罪魁祸首的凤致只得苦着脸,露出苦哈哈的表情,连忙上前跟凤夫人道歉,“娘,你别伤心了。顶多以后我们什么都让着薇儿好了,顶多薇儿要是喜欢我收藏的东西,我也全部让给她好了。” 凤夫人还是一脸愧疚心疼的模样,半抬眼眸若有所思的扫了扫凤远。 凤远见状,连忙也缴械投降的道:“娘,你之前不是说薇儿的院子不够大吗?你看什么时候有空,让工匠们将我的院子拆一半给她。” 搜刮两个儿子的福利,凤夫人完全不遗余力而且半点也不觉心疼,她认为他们做哥哥的理应这么待凤薇才是。 见他们一个个都表示诚意,愧疚的脸才愁云散尽,重新露了笑意。 “这还差不多。” 凤致扭转头,在凤夫人看不到的角度朝凤薇眨了眨眼,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逗得凤薇忍不住发笑。 凤远也一脸肉痛的似笑非笑看着那清雅脱俗的少女,这个妹妹还真清楚他们的软肋。 哎,他们在这个家的地位,自从薇儿回来之后,就开始直线下降了,这会连地盘也保不住了。 不知那天娘兴起,会不会直接将他赶去与二哥同住,将他的院子完全与薇儿的合并一处。 凤远无比忧愁的想了想,可看到眉开眼笑只顾宠女儿的凤夫人,心里又略略觉得满足了些。 一番笑闹之后,凤夫人的愁绪终于淡了不少,眼看时辰不早,凤远只得出声提醒,“娘,我们该出发了,再不启程可要迟到了。”既然决定去赴宴,迟到的话那可就太失礼了。 丢他们几人的面子不要紧,要紧的是会因此连累到凤国公府的名声。 凤夫人抬头看了看天,旋即拍了拍凤薇手背,“薇儿,一切小心。” “还有你们俩,一定要给我照顾好薇儿。” 凤致敛了笑容,忽然无比正经的立正唰的朝凤夫人行了个军礼,“娘放心,只要有我凤致在,任何人也休想欺负薇儿。” 实际上吧,他觉得他的娘亲真是过度担心了。所谓关心则乱就是这样,依着薇儿的手段,他觉得她不去欺负别人就算好了,哪里还轮得到别人欺负她呀。 若真有谁这么不长眼,那也是纯粹自己吃饱了撑着。 告别依依不舍的凤夫人,凤薇一行兄妹三人终于出发前往太子府去。 到了太子府,凤薇看着那金壁辉煌的府邸,一霎有错觉到了皇宫。她心下诧异,太子将自己的府邸装点得如此美仑美奂,也不怕引起皇帝不满? 这可跟他平日低调完美的形象不太相符,难道是表面越完美的人内心越压抑?所以借着另外一方面来发泄彰显? 不过不管如何,凤薇只打量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因为这时太子与太子妃已经来到门口处相迎了。 金冠玉带,衣袂当风,将本就英俊不凡的太子更衬得俊拔英伟。站在他身旁的太子妃也是一身华美盛服,容貌自是一等一的,不过那眉眼间的气质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凌厉之气。看着她嘴角盈盈含笑,反而让人觉得有种江南女子的温柔婉雅。 凤薇看见,心里更觉得惊奇。她很怀疑这样的女人真能压得住太子府里一众美姬吗? “二公子三公子二小姐,三位里面请。”太子笑容满脸的迎了出来,态度热情周到,并不会让人觉得唐突,从他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不悦或尴尬,就像他与凤府之间曾经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凤薇暗下点了点头,作为储君,太子某些方面确实还是可圈可点的。 进入府内,因未到开席时间,太子妃领着凤薇往女眷小憩的花厅去了。至于凤致凤远兄弟二人,自然有太子引领往男宾聚集的院子而去。 凤薇回到百越以来,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在太子妃客气周到的介绍下,她很快与众女眷打成一片。 好吧,事实上是,凤薇一进入花厅,就被众女眷众星捧月般包围着问七问八的。 表面上看,是太子妃怕众人会冷落她才这么安排。可凤薇心里却觉得,太子妃这么做另有目的,就像是故意安排这些人缠着她,让她无暇分神他顾一样。 而男宾所在的院子里,凤致凤远的情况恰好与凤薇相反。一来他们兄弟二人与这些前来参加宴会的各家弟子都相熟,彼此间也就没有那么话题可问来问去的。二来男人之间,即使内心也有女人的八掛,面子上他们也不会过份,以免失礼人前为家庭蒙羞。 凤致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在众人一致同意席前玩个接诗游戏时,偷偷溜了出去。这种酸掉牙附庸风雅的事,他向来不屑也不喜去做。 这种事有他们的凤三公子做代表就够了,他还是出外面看看风景好了。 当然,凤致谨记得凤薇暗下对他的嘱咐,并没有挑人少的地方去。 就算太子挖有什么陷阱等着他,众目睽睽之下,太子也不能拿他如何。 主意打定,凤致十分随意的在北花园逛了逛。逛了半天之后,看见小桥下淙淙流水,忽然唇角一扬,有些痞意的笑了笑。 问了路过的下人,凤致往北花园一角的茅厕走去。解决完毕,凤致觉得通体都舒泰了。走出茅厕,在无人可见的角落伸了个懒腰,随后走了出来,就要往回走继续往男宾所在的院子而去。 就在他步入花园掩映成片的绿意中,忽然听闻隐约的女子呼痛声。他皱了皱眉头,脚步微滞,却没有遁声去一探究竟的意思。 他紧紧记得,薇儿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而陷入险境,更不要再一次让她绞尽脑汁去营救他。 “有人吗?救、救命呀”含着满满痛楚的呼救女声在凤致身形微顿的时候,又随风飘了过来。 他听着那略带生硬的呼救声,脚步终迈不出去。他就这样犹豫的站在原地,那那道害怕无助的女声再度一声声的传了过来。 凤致有些懊恼的一拍自己脑袋,“哎,听声音,那应该是别国的女子;一定是在后面崴了脚走不动了,这地方鲜少有人来,我若不去看看良心难安那。” 凤致自言自语着,就开始转身往那声音来处寻了过去。他从小受的教育,他骨子里那股正直义气,容不得他为了避嫌而做出什么见死不救的事情。 就算今天他全首全尾的从太子府离开,他日想起这样的事他心里也有道坎过不去。 尽管懊恼,尽管还记得凤薇一再告诫不让他多管闲事,可凤致听着那一声声无助的呼救声,他还是狠不下心肠,更管不住自己的腿不往那声音所在迈去。 他先是穿过一片绿意葱郁的藤蔓小林,再绕过一片花圃,然后又走过一段小桥,再转过假山之后;这才寻到了发出呼救声的主人,他凝目望去,只见铺着鹅卵石的蜿蜒小道一侧,有个年轻女子背靠着一块大石歪坐在地。 正垂着头红着眼眶,无助的揉着脚踝,一边哑着声音在呼救。 凤致的目光率先停在了她的微微泛红的脚踝处,这一看才发觉女子所穿的鞋子有别于百越女子平常所穿的。那鞋子更似男子所穿的靴子,却是漆红亮眼之极的颜色,而特别之处在于鞋跟之处竟然有两指粗的约两寸长的鞋丁。 凤致皱了皱眉,姑且给那鞋后跟取了个容易理解的名字。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先打量了一下四周。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那女子跌倒的地方正好隐于假山后,而离那女子不远处,却有一面水波澄净的湖,除了这湖,便再没其他去路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女子怎么会独自一人走到这个地方来,除了假山就是一面诺大的湖,他看不出这湖有什么美景好赏的。 正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去,谁知那女子忽然抬头,当然并没有看见他,但却看见了太阳斜投在地面长长的影子。 “啊你是谁?鬼鬼祟祟躲在那里想干什么?” 鬼鬼祟祟?凤致听闻这个词,立时满头黑线了。他不过好意前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怎么到她嘴里转眼就成了意图不轨的宵小之徒了? 凤致微微哼了哼,随即挺着胸膛一身正气的走了出来,“我叫凤致,路过的时候恰巧听闻姑娘的呼救声,才特意过来看看。” 那女子被他凛然正经的模样所惊,原本只是眼眶泛红,这会连双颊都染了红晕。 “我对不起,我误会凤公子了。”她说得十分拗口,还一直低着头。 不过凤致倒没窥视她容貌的意思,听着她别扭的口音,不禁脱口问道:“姑娘不是百越人氏?”事实上,这女子的口音,听着压根就不似周围各国的人氏。 生硬而别扭,让人听着心里就像被什么粗糙的东西辗磨过一样难受。 想到这里,凤致警剔的默默迅速扫了那女子一眼,这一看终于发觉了此女的长相与平日所见的各国人氏也不一样。 那头秀发在阳光下隐隐泛着淡淡金光,她偶然抬起来惊惶无助看他的眼神,也让他看清了她双瞳的颜色竟流转着淡淡碧色。 碧眼金发?这是什么地方的人氏? 凤致很用力的转着脑袋在想,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此女的来历。 “姑娘需要我帮忙吗?”凤致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别打听人家姑娘的隐私,却也没有靠近过去扶她一把的意思。一个异国他乡的女子出现在太子府里,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诡异,凤致虽然属于见义勇为类型的好青年,却也不是个没脑子的糊涂蛋。 那女子仰起头来,眼巴巴的看着凤致,一汪碧泉的眼眸凝着无限风情定格在凤致英气勃发的脸上。 没有扭捏犹豫,那女子抬头汪汪看着凤致的时候,对他伸出了肤若凝脂的手。因她顿坐在地的关系,这手一伸免不了斜着向上,腕间宽大的衣袖立时无遮无挡的滑到臂间,带着女子幽香的极度刺激视觉的雪白藕臂,就这样突然撞入了凤致浓眉下略带戒备的眼帘。 凤致忽然觉得有股热血轰的一下冲上头顶,他连忙别开眼,还用力的晃了晃脑袋,赶紧的想将那幕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赶出脑海。 “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凤致无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将突然加快的心跳努力压抑。他扭开头的时候,脚下还迅速的闪开了两步,直至那女子手臂够不着的地方才停了下来,“男女授受不亲,为了姑娘的名声着想,姑娘最好还是在这稍等片刻,我这就出去叫人过来帮助姑娘。” 依他刚才观察,这女子大概就是扭伤了脚,一时半刻无法走路而已。他出去叫人过来帮忙,也于这个姑娘无碍。 “可是公子,我的脚好痛。”女子微嘟起诱人红唇,眨着碧色眼眸泪汪汪的看着凤致,娇滴滴的声音略带委屈的呼痛,那语气听似撒娇,更似在向情人抱怨。 如果凤致定力稍差一点,也许立刻就会忍不住扭头将她扶起来了。 好吧,其实凤致差点就被她这让男人把持不住的呼痛声给勾了魂了,只不过他一直在脑催凤薇告诫的话“不要多管闲事,就算忍不住管了闲事,也要尽量不让麻烦沾身”。 虽然吧,凤致没有扭头去看那娇滴滴受伤的无助美人,但她的呼声却也成功拖住了他欲往外迈去叫人过来帮忙的脚步。 “公子,我真的好痛,这地上到处都是硌人的石子,不如你先将我扶起来再去找人来帮忙好吗?”背对着那异邦女子,凤致根本无法得知她此刻是什么表情。但听着她柔软入骨妩媚中又透着娇憨清纯的哀求声,凤致这会真的无法狠下心肠不去扶她了。 只是扶她起来而已,一下下的时间,不会有有什么问题的。 凤致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了一遍,然后果断的回头了。 那女子见状,立时惊喜的再度将那露出大半雪肤的藕臂举起,朝凤致递了过去。 “我就知道相貌堂堂的公子是个好人。” 凤致闻言,不禁哑然失笑。生得相貌堂堂就是好人?这是什么逻辑?难道生得一表人材的都是人中龙凤?生得獐头鼠目的就都是天生的坏胚子了? 凤致在发愣,对女子递在半空中,在阳光下似是凝了层诱人光泽的雪臂视而不见。 那女子见他半天不动,忍不住又柔柔的怯怯的带着几分害怕与无助唤了一声,“公子?” “咳抱歉。”凤致撇过头,飞快避过闯入眼中那段雪白,不太自然的道:“不如我就扶姑娘你暂时靠着这块大石休息吧。” 因他这一撇头,遗憾的错过了女子碧色眼眸里飞闪过的算计精光。 既然要将人扶起来,自然避免不了肢体上有所接触。天不怕地不怕的凤致第一次红了脸,害羞得不敢直视这异邦女子。 想了半晌,才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欲握着女子递来的手,将人搀扶起来。 那女子见他磨磳半天也不动手来扶,心里不禁有些着急,眉头一低,作势坐不稳“哎哟”一声就顺势往凤致跟前倒去。 凤致闻声心头一惊,自然而然的扭头看她,而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见那女子往他跟前跌倒,想也没想,腰一弯,下意识就伸出双手去搀扶她的腰肢。 咳他也不想用这么暧昧容易让人误会的手势去扶她,可她扑倒之势极猛,他若单手去拽她手臂,只怕人未扶住反倒弄伤她了。 凤致心里胡乱起了莫名其妙的念头,他双手刚碰到她柔软无骨的腰肢,立时便有一阵馨香扑鼻而来。 他不禁心中一阵激荡,脸色突然变得通红。 手忙脚乱的粗鲁的将人用力往上一拽,就要松手跳开美人身边。 那女子这会倒是被他扶起了,可他这一拽一甩的,直接将人像掷垃圾般甩到了大石。 那女子腰部撞到石头,忍不住黛眉轻蹙,含泪忍痛的咬着唇发出“嘶”的抽气声。 凤致听闻这声音,心里立时一阵内疚,自责着刚才自己的举止实在太失礼了。 “姑娘,你”没事吧? 凤致后面那几个关心的字还没问出来,他扭头的瞬间,却惊得眼珠都快滚出眼眶外了。 那女子这时突然一把用力抓住他的手,不但不放,还使劲的往她胸前拽。 让凤致最吃惊的不是她莫名其妙的举动,而是她在瞬间自己扯开的衣襟,胸前露出大片洁白诱人的肌肤,就连底下那波涛汹涌起伏的曲线都若隐若现了。 凤致吃惊之下,无意识的觉得喉咙一紧,自然就怔了怔。而在他这一怔之间,那女子却露出一副泫然欲滴的痛苦模样,抓住他的手往雪白胸前那呼之欲出的曲线起伏处按去。 随即在凤致目瞪口呆不会反应之余,立刻放声大喊,“来人那,快来人那,这个人这个流氓他想非礼我呀,呜呜” 女子放开喉咙扯那么一嗓子,震得凤致两耳都嗡嗡作响。 他来不及吃惊恼怒,却被女子这声音震得先傻眼了。而他还在发愣的时候,那女子一边嘤嘤哭泣,一边做出奋力挣扎抵抗的迹象,半捂着自己嘴巴继续放声大喊。 凤致差点要为她这精湛专业的表演喝起采来,不过在他反应过来之后,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因为那个女子这么一喝,很快就听闻有沓杂的脚步声密集的往他们所在的假山过来。 凤致再迟钝再没有心机,这会也知道自己傻傻的跌进了别人的陷阱。 他大怒,想也没想,直接就要给那女子一巴掌顺便将手抽出来,然后来个潇洒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又岂会按着他的意愿来走。 那女子一边发出模糊的呼救声,一边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放;这还不算,更绝的是她还强行捉住他的手往自己胸前按,按还不止,还用力让凤致弄伤她的皮肤。 被她快若闪电这一折腾,她胸前袒露那大片雪白肌肤上,当然立即就现出了几道血痕,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暴力行不轨之事弄伤的一样。 凤致见状,一张脸完全黑了。听闻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勃然大怒抽开手,也顾不得这么粗鲁用劲会不会将这个女人摔伤,他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可是,凤致虽然挣开了那女子,却焦急的发现,除了他来时那条道,这里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如果他被人堵在这里,就算这个女人什么也说,别人只须看一眼就会自动将他列入意图不轨想要侵犯这个女人的坏蛋。 他恶狠狠的瞪了眼那满脸哀求之色还留着眼泪的女子,焦急的视线在附近扫来扫去。 结果却发现,除了假山,唯一能够藏身的地方就是后面的湖。可是凤致这会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管他打算躲进假山还是跳进湖里,只要这个女人以这副面目出现人前,只要她一张嘴,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快来人救命,有人非礼我!”那女子一面冷笑着,一面捂着嘴巴继续发出模糊的呼救声。可她看凤致的眼神,这会却充满了嘲讽的味道。而从她那双碧色眼瞳里,凤致甚至可以看到她耻笑的得意光芒。 “你根本不是人,你就是个恶魔。”凤致恶狠狠却有些颓然的呸她一句,眼光落在她源源不断流泪的眼角,只觉那晶莹的泪珠此刻无比肮脏,也让他心里无比的透凉。 就在凤致急得团团转,又无计可施的情况下,那女子冷笑着,好整以暇的欣赏着他作困兽之斗。 “取她簪子,跳湖。”不容质疑的命令式语气,凤致很意外的怔了怔,随即才觉得这声音很耳熟,耳熟得就像是司马晨那低沉动听的嗓音一样。 见凤致愣半天没反应,司马晨皱着眉头,又冷叱一声:“快!” 凤致怔了半晌,在这一声略带焦急的冷叱中,终于迟钝的灵光一闪相通了什么。 这个时候,外面遁声而来的踏杂脚步声已经很近了,近到没有再给凤致考虑的时间。他在相通的一刹,立时凶狠的没有章法的朝那异邦女子扑了过去,顾不得会失礼的与那女子有什么肢体接触,一扑之下手臂往她发上一扯,生生将她别在发间的一枚簪子给攥到了手里。 在那女子诧异忘记装挣扎呼救的瞬间,凤致冷笑一声,紧握着发簪退后几步,然后“扑通”一声跳进了寒意袭骨的湖水。 “姑娘莫着急,我一定会帮你将簪子找到的。” 凤致头一低,整个人如游鱼一样潜进了水里。三四月的天气,湖水自然还是冰凉冰凉的,加之这又处于大片假山之后,日光所照的面积有限,湖水便更加冰凉入骨。 凤致乍一入水,浑身止不住的哆嗦了一下。这一哆嗦心里忍不住埋怨起司马晨给他出的馊主意来,让他做什么不好,偏要让他佯装替那女人找簪子。 他觉得司马晨一定是怀了私心在乘机报复,他们兄弟几人时常阻挠司马晨去见薇儿,不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让他透心凉的主意来摆脱嫌疑! 那女子看见凤致一溜烟似的跳入湖里潜入水下,还高声嚷了句什么替她找簪子,半晌才反应过来事情要糟。 她还在想办法该怎么死拽凤致不放,外面那踏杂的脚步声已然急哄哄的近到前来了。 为首带着一帮人遁声寻来的正是太子府的主人太子司马令,似乎极有默契一般,在太子之后,除了一群年轻公子哥;便是恰恰引领女眷也往这北花园游览的太子妃。 那异邦女子尚在不知反应间,太子一行人眼见就要奔到近前了,她眼角无意掠见自己胸前袒露的大片雪白肌肤,下意识的一惊,伸手将散开的衣襟紧紧抓住往脖子那拢了拢。 太子妃与太子在空中交汇一个眼神,立时越过太子所领那些年轻公子哥们,快步赶到了假山附近,一见那异邦女子紧紧捉着衣襟,而本应在旁边对女子非礼欲行不轨之事的凤致却不见了踪影。 太子妃眉头不禁皱了皱,随即有意提高的声音惊呼起来:“这不是胡姑娘吗?发生什么事了?”虽然太子妃嘴里这么问着,可她望过去的眼神却含了责怪恼怒的意味。 番邦就是番邦,之前不是让人教了这胡姑娘好几遍,怎么到临头竟只有一人在这乱呼乱喊,这不成心坏事么? 那胡姑娘接触到太子妃埋怨的眼神,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挂在眼睫那串串晶莹的泪珠立时滚滚落下。 “我我”她倒是很想按照原本预定的剧本往下说,可是她左右环顾,却发觉自己下意识的先遮掩了胸前的伤痕,又没拉住那该是“喝多了酒”一时糊涂的登徒子凤致。 是以,胡姑娘“我”了半天,也解释不清楚。 太子妃见状,不由得目光微冷,又趁着无人看见的时刻赶忙递了个眼神过去。 就在这时候,那胡姑娘还未领会到太子妃刚刚眼神究竟暗示什么,身后那片澄净的湖泊忽然“哗啦”一声大响,随即便见凤致从水底冒了上来。 他一冒头,大手一把甩开脸上的水珠,右手还紧紧攥着一枚发簪朝湖面高高举起,“姑娘,你刚才掉下湖里的簪子我找到了,这回你不会再伤心了吧。” 凤致一冲出水面,不但抢占先机举起了闪闪发亮的簪子,还直接先声夺人这一句。这不但解释了那异邦女子伤心急切神情因由,更直接为这事做了定性结语,除了心怀鬼胎的太子夫妇外,其余被带来做“见证”的宾客们,无一不因凤致这一结语而先入为主的认定事情就是如此。 太子继太子妃之后也赶到了假山这边,看见凤致举着簪子从湖里冒出来,一时忍不住气恨的冷冷瞪了那异邦女子一眼。 那异邦女子见状,张了张嘴更是委屈地低下头,却知道自己失了先机,再不能利用自己诬陷凤致了。 她低头想了想,对欣喜无比的凤致视若无睹,似是措辞良久,才想好怎么回太子妃的话,“回太子妃,我我刚才在这看风景的时候,不小时摔一跤;跌倒的时候不小心将母亲留下的遗物弄掉了,一时情急就就哭了起来” 凤致也不待她继续往下说,直接从趟着冰凉的湖水拿着簪子走了上来,打断她道:“我刚好从外面路过,听到这位姑娘的哭喊声,就过来看了看。” 对于这个说辞,没有人会怀疑。因为刚才凤致前往茅厕的时候,经太子府那被问路的下人“广为宣传”,这事不少人都知道。 “结果我找到假山这,发现这位姑娘一味低着头伤心的在哭。”凤致没有失礼的直接将那支闪亮的簪子交还给异邦女子,仍旧紧握在手。那姿态看似无意却又似故意要将证据拿捏住一样。 他斜了那异邦女子一眼,掩着眼底冰冷,隐含歉意的又道,“我问明情况知道这位姑娘摔伤了腿,暂时无法走路,便想着征求她的意见先出去替她让人前来帮助,谁知她却拒绝了,非哭着恳求我先替她找回母亲遗物。” 凤致压抑着情绪的目光漠然从那女子脸上扫过,滑向太子完美俊脸时凝了凝,复又道,“我说了一定替她找回母亲遗物,她却还是太心急,在这又哭又喊,这不——把大家都给惊动了。” 说罢,凤致这才趟着一身尚在滴答的湿衣裳,走到那倚着大石的女子跟前,握着的发簪往她面前递去,“诺,姑娘,你的发簪已经找回,现在还是赶紧找大夫看看你跌伤的脚吧。” 那异邦女子口齿并非不伶俐,只不过语言障碍的问题,她只能傻楞楞的听着凤致噼哩啪啦将“前因后果”都交待完毕。 只会突然见一支发簪闯入眼帘,还愣愣的抹着眼泪,半天才伸出手接了。 “好了,小红小蓝,赶紧扶胡姑娘出去找大夫。”太子妃敛下眼中波动,微笑着招呼两个丫环去搀扶那异邦女子。 太子见大势已去,只得压下心头暗恨。 上前一步,淡淡招呼道:“凤二公子你也去换一身衣裳吧。”他迟疑了一下,也在这时发挥主人的周到。 至于刚才他们在外头听闻那女子的呼救声,横竖听不真切她呼救的是什么内容,这会基本没有什么人质疑凤致的说辞。 待太子等人从北花园再出到前院,已经到了开席时间。太子自然回到席中招呼客人了,而凤致——也有小厮带领着前去厢房换衣裳。 男女宾不同席,凤薇就算刚才看到了太子那一撮人进入宴会花园的骚动,也不好前去相问。 不过,她身边的杜若在她一个眼神示意下,已经悄悄离席出去打听了。 过了一会,便见杜若悄然的若无其事的回到她身后。 “小姐,宴席未开始之前,二公子被人引去了僻静的北花园,在那里一面假山后遇到了一名异邦女子。” 凤薇借着饮茶的动作掩住大半面容,极低声的问道:“知道那女子是什么人吗?” 她就知道太子不会放过今天宴会的机会,也知道自家两位哥哥的斤两,想要引人上当,自然是憨直少心眼的二哥凤致更合适。 所以她一直都让人暗中留意着凤致的动静,凤远不方便脱身,总还有个人能让她放心信任。 杜若轻轻摇了摇头,“奴婢只知道那女子姓胡,至于在太子府什么身份,目前倒是不清楚。据说也不是府里的什么侍妾一类,虽然长得年轻美貌,可太子妃对她似乎并不忌惮反而十分客气重视。” “异邦?太子妃对她的态度真如此不同寻常?”凤薇有些意外,端着杯子沉吟的瞬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杜若对于这个答得十分肯定,“奴婢也觉得奇怪,所以就特意多找了几个人打听。” “那可打听了那胡姑娘什么时候住进太子府?平日在府中又是如何度过的?” 如果她推测没错,凤薇觉得,太子的手段也许不入流,却也是一招漂亮的险棋。 杜若迟疑了一下,答道:“据说那异邦女子方到府中几日,太子妃却为她请了好几位师傅。有教说话的、有教舞蹈的、有教唱曲的奴婢听着觉得都是一些让那姑娘提高技艺的东西。” 凤薇默了默,杜若说得对。太子妃此举,完全就是在迅速提升那异邦女子的综合素质。 如果那是太子要收揽怀中的美女,太子妃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贤惠大度之举。 就算再怎么装,她相信太子妃也不可能做到这样。 唯一的可能就是。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恐怕不好。 “杜若,想办法给楚千浔传个讯,让他费心盯着二哥。”凤薇吩咐完毕,忽然觉得今日这场宴会来参加得真心累。 今日之事完了,她一定要想个法子解决太子这个随时会咬人的疯狗才行。 没理由做人做到这样,需要终日防贼的。 杜若见她语气郑重,也不敢有半分迟疑,略一思索便点头应是,继而转身寻了个名头离去了。 为了应付今日可能的突发情况,凤夫人还不放心的特意让自己身边一个妈妈跟了凤薇来。这会杜若不时进出,还有个妈妈人柱一样站在凤薇身后侍侯着,倒也不惹人注意。 凤薇在席间与人谈笑风生的自若宴饮,凤致被小厮带领着,一连走了几个厢房却都有人在用着。最后也就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僻。 凤致刚刚才吃过一次暗亏,见状自然暗自在心中提起警剔。一面走一面暗中留意四周动静,发现往来的人虽然少了些,可不时还是能够看到有几个人出没,他默默松了口气,暗骂自己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就在这时,前面引路的小厮停在了间厢房不远处,恭敬的微弯着腰道:“凤二公子,小人已经打听清楚,这间厢房没有人使用,烦请你进去里面换下湿衣裳吧。” 凤致在门前站了站,暗中戒备着,确定附近及里面都没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这才让小厮推开门。 凤国公治家严谨,像穿衣梳洗一类的小事,他一向不让下人服侍。不论是他还是自己的子女在这些事情上,他都要求各人亲自做。所以凤致进入厢房之后,并没有让小厮也进来给他帮忙。 换衣裳这种小事,他一个人一下子就能弄好。 跨进门槛内,随手关上门。凤致并没有急着就换衣裳,而是出于谨慎,先行环顾一周室内的布置,暗中留心着里面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打量一会之后,他不禁撇着嘴角自嘲的笑了笑,“看来我果然是被薇儿传染了,居然换件衣裳也杯弓蛇影的。” 笑着摇了摇头,凤致开始动手去解衣裳。外衣并不难脱下,不过湿漉漉的,一上手便皱着眉头迫不及待的挂在屏风旁的栏杆上。 就在那件湿漉漉的外衣搭到栏杆上时,忽然听闻“咔嗒”一声微响传来,凤致解衣的动作凝住,人也跟着愣了愣。 就在他奇怪的瞬间,忽然眼前一暗,正诧异间,室内又再度明亮如初。 可凤致定睛再看时,却发觉室内的布置与之前的相比已经大变样了。 原本干净整洁,布置显得中规中矩厢房,眼前却变成了绮红偎绿的香暖女儿娇阁。 念头闪过,凤致便觉得鼻端有股幽沉清淡的香气袭来,他惊慌抬眸,往那香气来源望去。 这一望,立时让他大惊失色。 距眼前不过丈远处,一面大锦檀屏风后,却多出一张大床来。这还不是最让他吃惊的,让他大受惊吓还止不住脸红心跳的是——那张香暖映红的大床上,此刻正躺着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 只见那美人儿罗衫半挂,侧着身子脸朝内侧卧着。虽然看不见她面容与表情,可凤致望见她曲线玲珑起伏的身姿,莫名的就觉得小腹处有热泉拼命上涌。 下意识的,他盯着那屏风后若隐若现的美人儿连眼珠也不带眨一下,喉结竟在不知不觉间艰难的上下滑动。 他脑里有道声音在不停告诫他“这事情不对劲,一定是陷阱,他要尽快离开这”,可脚步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就连整个人的意识也似不受控般,他靠着强大的意志硬扛着不往那大床迈开脚去,可眼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玲珑诱惑的曲线上移开。 就在这时,凤致天人极力交战的时刻,忽听到香暖泛红的大床处,传来了女子妩媚诱艳的一声嘤咛。 凤致脑里那仅剩的一丝理智坚持,在她一声嘤咛中轰的化为虚无。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进入这个厢房不久,那为他带路的小厮便迅速的转身向太子禀报去了。 又过了一刻钟,太子耐着性子在席上与人周旋应酬。 斛筹交错之间,似乎这时才恍然发觉凤致还没有回来,他放下酒杯,忍不住皱着眉头招来小厮当众询问:“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见凤二公子回来?赶紧看看去。” 那小厮自然立即唯唯诺诺的应声,然后埋着头快步的走了。太子这么高调的询问,席间自然大多数人都好奇起凤致的去向来。 不多时,却见那小厮神色慌张的回来了。太子见他那副鬼崇模样,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可也知道,定然是凤致出了什么事故,这事故还是不宜当众宣讲出来的。不然,他家的下人也不会这般失礼。 忍着心中不满,太子离了席让那小厮详细道来。 谁知听完小厮的禀报,太子面色立时变了。回到席间,只勉强的交待了一声,随后便匆匆随那小厮离去。 见他们主仆二人如此神秘,前来赴宴的年轻公子哥,有不少人已经微染酒意。这时有人起哄“不如跟着殿下去看看凤二二公子”,这怪腔怪调的低声哄笑一出,立时引来不少人附和。 这些年轻子弟们,平日也是爱热闹的主。而且他们也与凤致认识,有热闹当然要大家一起看了。 于是,在太子身后,很快又尾随了一批爱玩爱闹的公子哥们。 太子在小厮带领下,似乎走得很急,心似乎更着急。一时之间,竟然没有留意到身后跟来的大串尾巴,直接让小厮领着他往凤致所在的厢房走去。 未靠近那间僻静的厢房,远远便似乎闻到了空气中弥漫浮动的香艳气息。太子怔了怔,脚步随之一怔。跟在他身后那长串尾巴也是齐齐愣住,一个个回头挤眉弄眼的,不时朝前面那似乎还飘荡着暧昧味道的厢房呶呶嘴。 一个个见状,一边交换着眼神,一边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又恍然大悟的笑容。 太子在门外不远,里面那混着男女情欲回响的低吟嘶吼声,自然声声皆清晰可闻。 他本欲转身掉头就走,可却在听闻那小厮嗫嚅着说了一句之后,皱着眉头又按捺着站住不动。 直至里面哦吟喘息声渐渐低下去,他方皱着眉头,压抑着怒火,冷硬的高声道:“凤二公子,本宫真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本宫诚心邀你参加宴会,你却趁着换衣裳的时机,偷偷摸到胡姬房里对她行不轨之事,你知不知道胡姬她是”太子似乎说不下去了,恼怒之后似乎无奈得恨恨的哀声长叹了一下。 他身后那些人,似乎有人听说过胡姬是什么人物。小声的人群中说了一句什么,那些人竟然不再顾忌身份,轰的一声涌了出来,有人挑唆着太子,有人干脆直接奔过那厢房处,用力撞开了房门。 谁也没有看见,太子看见他们一下涌出来并没有半分意外,眼底还隐约的流闪过一分充满得意的算计冷笑。 然而,太子心内小心翼翼掩饰着的得意维持不到一会便被人惊散了。 那些勇莽撞门的公子哥们,似乎是一下子就挤进房里并且看清了里面那人的长相,有人立时意外的惊呼:“啊殿下,他、他不是凤致那小子” “什么?”太子似乎连掩饰自己的情绪都顾不上了,竟然意外而焦急万分的拔开众人,直接大步往那厢房跨去。 太子这边的闹剧,趁着凤薇小憩的片刻,杜若很快就源源本本的禀报了上来。 “哼,他倒是好算计。”凤薇低声哼了哼,眉宇间浮现着冰冷肇戾气,看得杜若莫名惊心。 “一计不成,还接着重复的,他也不怕招式用老。” 杜若看见她神色杀伐冷吟,一时愣愣的低头不敢接话。心想她已经很久没从小姐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了,细细想来这种决绝冷杀的模样,还是在楚国刚刚知道五姨娘与七小姐被害那会。 “二哥对进献给皇帝的胡姬不轨,这样的事这样的罪名摆不上台面,皇帝不会因此杀了二哥却一定会找个明面的理由要了二哥的命,他这会倒是聪明了,只可惜太过心急!” 凤薇猜测得没错,那异邦女子就是太子前些日子刚刚搜罗回来的,准备调教一些时日进献给皇帝。 而他搜罗到绝色异邦美女的消息,自然已经秘密的透露给皇帝知道了。只不过对于皇后,他当然会瞒着。毕竟他这样的动作,虽讨好了老子,却也得罪了自己亲娘。 凤薇可以想像得出,如果她那蠢二哥真掉进太子的陷阱,宴会之后绝对逃不脱皇帝的黑手。 毕竟这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会对被戴绿帽子的事情忍气吞声。尤其是那个男人,还是掌管一国万民性命的皇帝。 虽然说那个胡姬未进献之前,都不算皇帝正式女人。可名义上已经属于他的,自然也就等于归纳入皇帝的私有财产一类了。而且,皇帝知道了还没吃到的,却被一个臣子先吃了,这无异让皇帝更加觉得愤怒憋屈耻辱。 他堂堂一国帝王还没吃到,却让一个臣子尝了鲜,这口憋屈的鸟气不发泄出来,他还怎么配为帝王! 可以这么说,如果跟胡姬巫山云雨的真是凤致,那凤致的下场就绝对是等着死定了。 杜若默了默,想了一会,才有些哭笑不得的试探道:“小姐,那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凤薇冷笑,她的好二哥总长不了记性,让他好好吃些苦笑好了。 “你说他现在人在哪?”凤薇这么问,是估计着就算凤致没有真与那女子有什么云雨情,身上必然也是中招了的。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她那多管闲事正义过度的二哥吃吃苦,好好醒醒脑。 杜若摇了摇头,小声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这次幸好小姐有先见之明。”暗中嘱咐了让楚五公子盯着人,不然二公子今天还真非闯出祸事来。 “千浔可有让人带话给我?”凤薇垂眸,压下心里的叹息。无论怎样,她再恼。那个人也是她二哥,她得先确定凤致没事才行。 说到这里,杜若不禁略略有些抱怨的道:“小姐,三公子今天也来了,为什么不让他去照顾着二公子?” 她一个下人多跑几次腿没关系,可她替自己小姐感到委屈。想想也是,明明她家小姐是个姑娘,探听男宾那边的消息多有方便,三公子人就在席间为什么不多劳分忧。 凤薇眼神一沉,“杜若,今天的话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遍。三哥他是在席上,可他”若非有凤远做着明晃晃的箭靶,太子又怎么可能放心出招。没有凤远在那坐着,司马晨与楚千浔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照顾”凤致。 一明一暗,一动一静相互牵制的道理,杜若看不明白,她却深知其中的重要性。 杜若极少见她沉下脸严肃说话同,当下惊得心慌了,“小姐奴婢、奴婢没有轻视三公子的意思,奴婢只是” “行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凤薇一挥手,直接打断了她,“不过你记住,他们与赵家的人不一样,他们从心里将我当成了真正的家人。” 疼爱维护,绝对不掺一点水份的假。将心比心,他们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她自然也可以为他们筹谋任何事。 “对了,小姐,楚公子约你出去见他一面。”杜若敛了心神,认真的点头应下,表示自己记住。然后想起正事来,连忙又道,“他说太子府的后门无人看守,他现在就在后门不远的马车等你。” 凤薇点了点头,默默盯着与自己身量差不多的杜若看了一会,然后低声交待了什么,再然后与杜若换了衣裳才匆匆往太子府后门而去。 为了安全起见,暂时让杜若扮作她的模样在这吸引住太子府的监视,还是非常必要的。 凤薇按照杜若打听出来的消息,很顺利的从太子府后门摸了出去。 出了后门,是一条不算热闹的街道,离太子府不远只有一辆马车停靠。凤薇一眼就看出了那马车上挂着只有她才懂的标志,确定了那辆马车就是楚千浔所在的无疑。 脚步一快,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在马车的车辕轻重不一的敲了三下,得到里面的人回应之后,凤薇警剔的环顾一下四周,确定无人跟踪监视,这才弯腰错身上了马车。 可她一掀开帘子往里钻的时候,就霎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马车的光线微暗,但看得出楚千浔正危襟正坐的优雅静坐。凤薇感觉不对劲的地方,那是车厢里面的热度。猫腰进入里面,她不禁秀眉略蹙,“千浔,你没事吧?”她怎么觉得车内的热度比外面高了好几度? 还有,她隐隐觉得眼前的楚千浔也有些不对劲。虽然表面上看,楚千浔仍然一如初见般,是那么温润儒雅圣洁宁静。可从他如玉洁净的脸庞上,她却隐约的看见一片淡淡红影。 是她错觉吗?因为光线微暗的关系? 还是因为楚千浔刚才也喝了酒,所以酒劲上头让他脸色看起来较平常红润? “嗯,我很好。你坐。” 楚千浔淡淡一笑,笑容里掩饰着一丝失望。刚刚就在刚刚,他确实存了别的心思试探凤薇。可是,他很清楚,凤薇刚才一霎只是惊诧与关心。他没有从她初见的一霎听到她加速的心跳。 凤薇也不知哪里不对劲,总之略带警剔的看了那温润如玉的男子一眼,微显局促的在楚千浔对面坐了下来。 “千浔,谢谢你。”凤薇坐下,先开口打破了这狭窄空间内流转过高的热度。她拜托楚千浔照看凤致,凤致这会能没事自然是楚千浔的功劳,所以她才会想也没想就出来见他。 楚千浔素手执壶,为她倒了杯温度合适的水往她跟前递去,“我们之间还需要用这个谢字吗?” 他递过杯子的时候,身子微微往凤薇的方向倾来,温热的气息夹着淡淡的香气随着他肩膀垂落的发丝拂来。滑过凤薇手背的时候,她不禁微微一僵。 这一僵之中,接过杯子的动作难免有些慌乱。其实慌乱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心绪。在她突然被楚千浔强逼袭来的气息,那带着过高热度的气息撩拨袭来时,她心跳莫名的乱了乱。 是以接过杯子的时候,指尖不可避免的因为慌乱而与楚千浔微温的指腹相碰。 这一碰,从来云淡风轻圣洁高远的楚五公子,竟然有一刹的失神。心神荡漾的瞬间似在回味刚才一触而散的美好感觉,也因为这一回味而没有察觉到凤薇那掩饰的已经乱了半拍的心跳。 也许是因为酒的关系,也话是因为一直以为不忍心为难她的压抑,今天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楚千浔忽然便想放纵自己一次,直接为自己争取一次,就算就算被她拒绝,他今生也不后悔。 他想伸手握住她,只不过他的动机被凤薇提前识破,并且很巧妙的被她不着痕迹避开了。 饶是如此,面对突然收起云淡风轻变得脉脉温情的楚千浔,凤薇明知他眼眼睛看不起,却还是心虚的忍不住略略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她不想听楚千浔的心里话,也不希望他说出什么让彼此尴尬无法再收回的话,因而低下头的瞬间,直接便抢先开口,“千浔,我知道一句谢谢太轻,以后只要你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 楚千浔直接含笑摇头,“我心甘情愿的,不需要你多谢,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只要他只要。” “对了,你救我二哥出来的时候,他是不是已经?”凤薇觉得自己脸上微微发烫,跟楚千浔谈论这样的问题,实在有点小尴尬。即使她与楚千浔再熟络,可仍改变不了他们之间一男一女性别不同的问题。 楚千浔暗暗叹了口气,刚才刻意散发出来逼人的热度似乎低了些,他没有看凤薇,当然只是怕她觉得面对他心生愧疚。 “嗯,那间房没有问题。是他之前跳下去的湖水已经被人下了料,他在那间厢房待的时间稍长,大概吸入了种香味与他衣裳上的东西混合起了反应,他才。” 楚千浔心里也突然有点小纠结的尴尬,男女情事于他与凤薇来说,这会放在明面上讨论,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不过你放心,我将他拎出来的时候已经给他用了药。他中的药性不深,这会估计已经没事了。嗯,我已经先安排马车将他送回凤府了。” 凤薇飞快的看了楚千浔一眼,见他似乎又恢复了往常圣洁宁静淡泊的正常模样,这才在心里暗暗吁了口气。 “千浔,那个你真的没事了吧?”她是在想,楚千浔刚才失常的模样,会不会是因为在救出凤致的时候一不小心也吸入了什么带着媚香作用的东西? 楚千浔闻言,心头滋味一时千绕百转的复杂。他很高兴她总记得关心他,可他又悲哀她只种关心永远不涉男女情爱的慌乱。 如果因为她慌乱而失了冷静,忘记这么快就想到事情轻重,他心里或许会高兴些。 他终究,是求不得。 含笑摇着头,楚千浔声音很暖很轻,“我没事,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就算真吸入什么,我也有办法解决的。” 楚千浔说得很正经,语气与神态半点都跟猥琐搭不上边,可凤薇却莫名的脸上一红。 “嗯,你没事就好,我先回去了,出来太久我怕他们起疑。”说罢,竟然忙乱的挑起帘子就往外钻,看她失常的举止竟然让人大有落荒而逃的感觉。 楚千浔心底微微失落的疼痛,因为她这慌乱的模样,终于渐渐淡了嘴角也隐约的上扬起来。 薇儿,你终究也曾因我而有一分心乱么? 心会乱,这证明心曾为他动过。就算只有一分只有短暂一霎,他也——心满意足了。 事实上吧,凤薇落荒而逃并非单纯因为曾经为他心动过,而是她思想不纯,想到了楚千浔刚才说的解决咳咳,自己觉得不好意思面对楚千浔,只好选择当逃兵了。 凤薇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她当初追踪楚云舒去楚国时,是楚千浔不顾一次的着急追着她。将她从死亡边缘从沼泽救起的是他,与她在沙漠里生死与共的是他,哪怕只有一次他失去冷静圣洁的模样心急为她,她也许会真的为他心动。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有些假设永远不会成立,有些结果也就永远不会知道结果。 她的心,在司马晨冒险孤身追来,将她从沼泽死亡边缘救起的时候,就已经不经意不小心的遗落在司马晨身上了。 凤薇出去了一会又悄悄回来,因为杜若当着她替身,并没有人发现这事。只不过,别人没发现,不表示时刻关注着她的司马晨也同样不知道。 咳司马晨被太子盯着,自然也是走不开的。只不过他让暗卫务必时刻保护凤薇,所以她从后门溜出去见楚千浔的事,很快就被暗卫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的报告到秦王殿下耳里。 “殿下,凤姑娘几次想走,都被楚五公子给强行留下”暗卫越说越离谱,就差直接将楚千浔形容成猥琐对凤薇不轨的色狼了。 虽然司马晨很高兴听到自己属下抵毁楚千浔,可他又不是傻子,楚千浔什么为人他还不清楚。如果楚千浔真做得出那样的事,凤薇这会说不定早就成了别人的了。 “行了,以后别拿这些有的没有的来搪塞我。”司马晨心中不耐,冷着脸大手一挥打断了滔滔不绝罗织楚千浔罪状的暗卫。 那暗卫委屈的撇了撇嘴,他还不是为了自家主子以后的幸福着想。十几年来,唯一能靠近主子身边三尺之地的女性,除了凤姑娘还是凤姑娘。 主子自从有了凤姑娘之后,才稍稍正常像人。他都不敢想像,万一没有了凤姑娘,他们家主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他们的生活肯定要比以前还要水深火热。所以为了主子的幸福,为了他们长久的幸福,主子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凤姑娘啊。 司马晨没有理会暗卫哀怨委屈的眼神,不过眼睛一转,心里却有了别的主意。 一个时辰后,太子府的宴会终于在有惊无险中散了,凤薇出了太子府也就打算坐马车回凤府。她自然是单独坐凤府的马车的,可是她掀开帘子准备钻进去的时候,瞄见里面的身影不禁怔了怔,随即阻止了身后准备跟进来的杜若。 “你不是只给二哥传了个口讯而已吗?为什么虚弱成这个样子?”凤薇放下帘子,将杜若的好奇心与探究的眼神都隔绝在外面。施施然的在司马晨对面坐下,狐疑的盯着在装睡的他问。 司马晨闻言,当然不敢再继续装睡下去。睁开眼睛讨好的道:“我是只传个口讯,可你不知道为了稳住太子,后来我被灌了多少酒。” 凤薇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神情,明摆着不相信。司马晨见状,不禁在心里忧愁的想,女人太蠢不好,太聪明了也不好。害他撒个谎,都心虚得不敢直视她,还要努力找无数个谎来圆一个谎。 心里叹气,虚弱的面上却露出勾魂摄魄的笑容,“可我回头一想,你肯定讨厌闻到我一身酒气,所以转身就将酒给吐了出来。”司马晨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会是连眨也不带眨一下,很明显的为自己找到这个漂亮的理由而高兴。 本来他的虚弱就是装出来搏凤薇同情的,要是同情没搏到,反而引来她怀疑反感,他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凤薇白他一眼,倒了杯水递给他,笑骂了一句:“贫嘴,我心里都记着你的功劳呢,行了吧。” “不是说有事情要跟我说吗?赶紧的说吧?”凤薇见他端着杯子慢悠悠的转来转去,那样子很明显的就在拖延时间。他不急着回去,她可还要赶回去呢,再晚一会,她娘亲又该站在门口泡在风里望眼欲穿了。 司马晨挑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倒没再宝贝她倒的水,杯子一仰便喝了下去。 随即脸色一整,眉宇间隐隐流转出几分哀伤严肃的气势,看得凤薇不觉心中一沉,“你之前不是一直怀疑五姨娘与小茹被害当天的事吗?我已经查到消息,说是说是” 凤薇想起那对苦命的母女,当下悲从中来,眼眶便不禁红了起来。 但她再抬头,却已将眼泪逼了回去,迷蒙的眸子里满是冰冷的阴鸷,她看着司马晨容光潋滟的脸庞,慢慢地一字一顿道:“杀害她们的真凶,是不是跟太子?哦不,是不是跟皇宫里那位姓孤的女人有关?” 当初她就觉得事情不对劲,而她将楚云舒弄残之前,楚云舒也证实了真凶另有其人。虽然回到百越之后,有线索指向怀安公主,可她却不相信那个只懂骄傲蛮横跋扈的怀安公主,能定下那么慎密的计划杀害那对母女。 司马晨挑眉笑了笑,不过笑容里自豪与苦涩并存。他就说一个女人太聪明太强大,不是什么好事。这简直就是打击他们男人的自信心,凤薇样样都强大不需要他,他哪里还有用武之地? 可他心里却又高兴她的强大,反常她的坚强,若非如此他当初又怎么会一步步容许自己的心沦陷在她身上。 “薇儿,线索指向就如你猜测的一样,是宫里那位姓孤的女人。”司马晨轻轻落下这句,看着明明伤心却硬撑紧强的少女,忍不住叹了口气。 长臂一伸,已是不容凤薇反应的,隔着小矮桌将人带转过来揽入了温暖的怀。 “你别再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如今找到了真正的仇人,我们一定将仇人手刃为她们报仇,让她们在九泉之下安息。” 凤薇难得乖巧的在他面前展露小女儿娇态,脑袋搁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带着鼻音轻轻“嗯”了声。 说不伤心那是假的,不管五姨娘与小茹与她有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可那两个人是她当初在大梁相府里,唯一真心给予她温暖的人。她这一辈子都记得她们待她的好,而且她心里始终认为若非因为她,她们母女也不会遭此毒手。 伤心的同时,凤薇也一直在心里暗暗自责。这些日子大家看到的,都是温和幸福的少女,却不知她一直将那份痛苦仇恨深埋在心底。 没有真正为五姨娘与小茹报仇之前,她心里的包袱永远都无法放下。司马晨无疑是了解她的,所以一直默默查访线索。而她也一直在暗中追查当日的事,不过为了不让凤府的人担心,她从来都没有让他们知道而已。 “薇儿,如果我是说如果,为她们报了仇以后,我们成亲好不好?”司马晨突然温柔轻声来这一句,差点直接将凤薇吓得滑到地下。 如果他这么说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好让她暂时忘记伤心的往事,那么凤薇老实承认他确实做到了。 因为她真的被他惊到了,泪水一收,她慌忙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眨着眼睛歪着脑袋盯着他,“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怎么不是认真的?”司马晨微恼的瞪她一眼,然后直接扳正她的身子。扶着她双肩,略略俯头认真而深情的凝视着她双眸,“薇儿,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司马晨是认认真真想要娶你凤薇为妻,唯一的妻!” 凤薇哑着声,微张嘴巴瞪大眼睛看着他,半晌也忘了反应。 好吧,如果司马晨说得这么认真正式是在向她求婚,她承认作为女性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只不过,她现在还不到十八岁。放在现代,那她就还是个未成年少女,这么早就成亲不合适吧? 再者,求婚这么隆重严谨的事情,司马晨怎么能够在这狭小的马车上进行呢? 虽然她不能期望一个古人懂得营造什么浪漫,但好歹他也找个正式点的场合找个合适的时机吧? 现在,不管他认真还是玩笑,她都不会当真。 开玩笑,这么轻易答应将自己嫁出去。她娘亲不哭死,她自己以后回想起来都要哭死。 “薇儿?你能不能认真点?我在跟你求婚呢,你到底答不答应?”见她光顾张嘴瞪眼一脸呆滞,却不会反应。司马晨不得不出声提醒,只不过他的眼神盯着她双眸却半分也没有移动,就是扶着她双肩的手掌也没有一分移开的意思。 凤薇被他这一提醒,倒是立即反应过来了。一回过神,脸上便不自觉的流露了几分心中所想。虽不至于直接让司马晨看到她眼下犹豫不乐意,但她已在无意之间轻轻摆动双臂,欲要挣开他扶住双肩的手。 而她的视线也直接的转向望脚尖,不肯与司马晨对视;不是心虚,而是逃避。 可司马晨今天这话绝不是冲动的一时冲口而出,虽然他承认在马车上跟她求婚是受了楚千浔的刺激。可这件事,他想要娶她为唯一的妻这事,他已经想了很久很久。 他觉得凤薇既然肯接受他的心意,没理由不肯接受与他以后共度晨昏。 可眼下她这表现是什么意思? 司马晨心里困惑又觉得微微气闷,他稍稍用力按着她肩头,不容她挣开。 “薇儿,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是不愿意嫁给我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司马晨的声音依然低沉动听,但那缓慢流泻出来的声线,却不自觉的透着几分紧张与伤心的意味。 凤薇心里蓦然紧了紧,忽然想起司马晨待她的种种好,也想起了司马晨曾经跟她说过的在百越皇宫里受到的那些腌臜事。 心,忽然便隐隐的刺痛了起来。 不是不愿意,她只是暂时没有想到以后。 “我没有说不愿意” “那就是愿意了?”司马晨口快的立时打断她,刚刚还伤心欲绝的表情立即一扫而空,凝视着她不放就是一阵惊喜低呼,“太好了,薇儿” 不忍看司马晨失望的表情,可凤薇也没有胆气理直气壮的面对司马晨,而面不改色振振有词表达她逃避的心情,只得低着头飞快道:“不,我也没说愿意,我只是觉得现在年纪还小,这事还是再过两年再说。” “薇儿?你是想要折磨死我吗?”司马晨无比哀怨的俯下头来,额头刻意抵着她前额,与她目光平视不容她逃避,“你听听它的心跳,听听它现在是不是忽上忽下忽快忽慢你再这样,我会被你吓坏的。” 司马晨不由分说,霸道的抵着她前额,一手捉住她小手温柔往自己胸口处按去。 凤薇挣脱不得,只得嗔恼的横他一眼,也就由着他老老实实将手按在胸前感受他呯呯慌乱的心跳。 感受半晌,随即微恼的斜睨着他,没好气的道:“我觉得它跳动规律有力,没有半分伤心衰弱的迹象。” “是吗?你再认真听听。”司马晨含笑茫然看着她,决定装傻到底。 凤薇轻轻推了他一把,然后坐直身子与他拉开距离,“正经点。” 司马晨凝望着她娇嗔泛红的脸颊,眨着明亮无辜的眼神,“我现在说的做的有哪样不正经了?” 凤薇一怔,当即为之语塞。她能说她觉得他那点都不正经么? “嗯,看起来你心里甚是不服,那我就坐实不正经的给你看”司马晨含笑看着她,忽然拉长了尾音凑过头来。凤薇感受着他拂来的灼热气息,心里忽然冒出了不妙的感觉。 可不待她反应,司马晨的俊脸已然完全在眼前放大,而他温润柔软的薄唇在她怔愣的时候很直接的覆上了她的。 温香满怀,随着吻的深入加深,司马晨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热了。而凤薇却觉得自己浑身发软,在他霸道温柔的缠绵里,似乎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好半天,司马晨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凤薇立即红着脸像只收起利爪的小猫温顺的窝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司马晨见状,忍不住心里满意,轻印一下她额头,却是略带得意的笑道:“现在可还觉得我不正经吗?” 凤薇听着他揶揄调笑的语气,小脸立即轰的一声似烧着般的烫。 这人,以前不是冷眉冷脸像个黑煞神似的,怎么谈起恋爱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心里不满,凤薇嘴上没说,却还是轻轻的哼了两声以示抗议。便宜占了,还取笑她。 “薇儿,以后别再单独见楚千浔了,好不好?”司马晨特意忽略她的哼哼,趁机提出他的小要求。他私心认为这个要求真的很小很小,小到比指甲大不了多少。 凤薇瞪大眼睛,半天不会转动。仰头盯着他下巴看了半天,才狡黠的轻笑起来,“原来某人是吃醋了。” 什么答应他不单独见楚千浔?这像人话吗?这样的要求合理吗? 要求可以提,至于接不接受,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凤薇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 司马晨脸上浮过一阵尴尬,不过随即他又自然了。他就是吃味了怎么着?他不吃味除非他不是正常男人,除非他心里根本不在乎凤薇。 他心里明白凤薇对楚千浔没有那层意思,可架不住楚千浔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跟他抢女人的意思,他不看紧点怎么行。 对于这一点,秦王殿下那是非常同意他属下的观点。自己的女人,当然要看牢看紧了。 不然,万一哪天被楚千浔拐跑了,他到哪找谁哭去!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你倒是说好不好?”司马晨虽然心里吃味,却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这话用的语气那绝对是有商有量,外加眼巴巴深情无限的恳求眼神。他很清楚凤薇的脾性,假如他敢直接对她用命令,她一准黑脸跳马车从此再也不甩他。 凤薇闭上眼睛,那了个舒适的位置窝在他怀里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也没有刻意与他拧着来找架吵的意思,于是便懒懒道:“嗯,我尽量。”至于是尽量不单独见楚千浔,还是尽量单独多见楚千浔,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司马晨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见她难得乖顺的应下,虽明知她应得有敷衍的意思。心里还是很高兴她在乎他的感受,也就含笑道:“那我们成亲的事呢,你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年纪才合适?” 呃秦王殿下还记着这件事呢。 凤薇有些命苦的想,她以为刚才那一吻天昏地暗的,直接将某人的理智都吻没了。 原来才一会功夫,这会理智又回笼了。 “我觉得合适的时候自然就合适了。”凤薇声音懒懒的,笑哈哈敷衍他,给了个没有答案的答案。 至于什么时候合适?起码换个时间地点,换个让她欣喜的方式吧?说不准他求婚有新意的话,她一不小心就答应了呢? 说完郑重的大事,起码司马晨觉得没有什么事能重要过成亲与踢除楚千浔这两件事。 他终于想起还有另外一件事,“薇儿,你还记得赵子默吗?” “赵子默?”凤薇睁开眼睛,目光流转过一抹若有所思,“你见到他了?”那个人,在大梁的时候,她一心想着要斩草除根。谁知后来却突然失了踪迹,司马晨既然提起,就绝不会无缘无故。 “嗯,也不是见到。就是近来收到关于他的消息。”司马晨将下巴抵在少女温暖的肩窝处,他爱死这种与她耳鬓厮磨的感觉。因为这样的亲密,让他觉得他与她之间的距离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完全拉近了。 事过境迁,凤薇对这个人的反应很冷淡。当初担心万一凤子默在军中拥有权力再回来会对五姨娘与小茹不利,所以她才想着先下手为强一心要除掉他。 可如今,她所需要担心的五姨娘与小茹都已经不在了,而她也换了身份找回真正疼爱她的家人。对于曾经那个视她为眼中钉的大哥,心里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不过既然有他消息,顺便问一问也无妨。 “哦,他现在怎么样了?”她估计当初司马晨派的人没将赵子默除掉,一定是出了某种意外。而赵子默能活下来,自然也跟他那什么未知的意外有关。 “怎么说呢,他现在过得平静而知足。”司马晨抚了抚她散发馨香的秀发,陶醉的闻着她身上迷人清香,语气透着几分慵懒的诱惑,“当年他出了意外逃过一劫,原是失了忆又毁了容。” 要不是这样,他的人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找到赵子默。 他知道凤薇现在不在意这个人生死,若非看到赵子默已经失了记忆又某于平淡,他一定直接替凤薇解决这个隐患。 但凡关乎凤薇的事,无论大小,于他而言都是重要的大事。他不允许有一丝不安全的因素存在,尤其这种因素还有可能带给她致命打击。 “他既然得到新生,那也是上苍怜悯给他一个重活的机会,我们以后就忘了这个人吧。”凤薇说得淡然,心里是真正不在意赵子默死活。 就算赵子默没有失忆,这会还想找到她为当年的夫人与赵紫君报仇,她也不怕。 其实早些时候,司马晨就不知从哪挖出了赵子默出生时的秘密。 当年的先夫人,也就是夫人的妹妹周语凝嫁给赵书仁之后,很快有了身孕;后来在老夫人的暗示下,赵书仁趁着周语凝怀孕期间收下了老夫人身边的丫环,也就是赵子默生母大姨娘。 大姨娘也是个争气的,居然没多久也怀孕了。而过了几个月后,周语凝的身孕诊出是男胎,大姨娘也诊出怀着男胎,本来这两件事将赵书仁高兴坏了。 但是,当时还云英未嫁的夫人知道消息后,竟然想了个无比歹毒的主意。先是借着照顾妹妹周语凝的机会在赵家小住了一段时间,而就在她住了一段时间又回去周家之后,周语凝怀胎八月竟然小产了。 那么大的孩子小产,周语凝自然伤心又伤身了。原本按照规定,正室未生下嫡子之前,是不容妾室先产下庶子的。 但是那会,一来大姨娘怀的身孕月份大了,二来因为她是老夫人的人,三来是周语凝已然失了一个孩子。就在种种因素影响之下,大姨娘所怀的庶子得以保存直至顺利产子。 可意外往往就发生在极度喜悦的瞬间,大姨娘刚刚看了一眼自己生下的孩子,就突然发生血崩丢下幼子撒手去了。 那时的赵子默就这样被周语凝怜爱着抱养在膝下,直至今日,造成当年所有意外的罪魁祸首都已伏诛,仍没有人知道当年的意外是人为的。 后来周语凝死后,夫人周语柔顺理成章的将赵子默养在了膝下。就连当年五姨娘生下赵晓潼时府里所发生的种种不祥之兆,也完全是已死的夫人周语柔手笔。 夫人周语柔当年之所以特别恨还未出世的赵晓潼,皆因一次她的亲生女儿赵紫君生病时,恰是五姨娘得知怀有身孕。赵书仁顾着高兴,冷落了她与赵紫君。 世事有时候果然就是如此奇妙的因果报应,当年夫人处心积虑搞了个大阴谋害死无数人命,最终也死了凤薇手里。 所以凤薇这会说失忆的赵子默是因上天怜悯才得以新生,这一点她说得相当没错。 “你既然不想再记起这个人,那以后就将这人从记忆抹除。”司马晨轻轻搂着她肩头,显然也想起了那些往事。如果赵子默还想要找凤薇报仇,他一定会直接将那些资料甩到赵子默脸上,让赵子默不要找错仇人,要报仇可以,到地下去找那个他认贼多年作母的夫人周语柔吧。 确定凤薇的情绪已经完全从悲伤回忆中平复,司马晨才轻轻问道:“薇儿,对于孤皇后,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依他对凤薇的了解,知道了杀害那对母女的真正仇人,她一定不会再继续若无其事的装作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做。 凤薇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抬眸,狡黠看着他,“你觉得呢?” 司马晨被她那迷蒙又温离的眼神一看,顿时莫名便觉得小腹处发热。他郁闷痛苦又幸福隐忍的闭了闭眼睛,努力吸口气平复内心激动。 “不管你想做什么,记得还有我。” 凤薇看见他脸上那隐忍痛苦的扭曲模样,终于好心情的乐得大笑起来。 “再笑得这么肆无忌惮,小心我在这把你办了,提前享受我们洞房的权利。”司马晨虽然难受,可又舍不得放手,所以隐忍着一边痛并快乐着也要将少女搂在怀里。 司马晨语气虽然带着恶狠狠恐吓的味道,可凤薇却知道这人某些方面绝对尊重她。她娇笑着扫他一眼,越发嚣张的乐不可支。 某人被她自然性情所吸引,一不小心就将她恶狠狠的压了下去。当然,压的只是两片薄唇。 不能提前行使洞房的权利,先取点利息也不错。 这吻着吻着,越发的让两人干柴烈火般热情到不可收拾。当然,最后还是司马晨坚持着仅剩的一丝理智,扭曲着一脸痛苦将怀里娇喘吁吁的人儿推开。 凤薇看见他这副欲火焚身的难受模样,心里原本淡淡盘桓不散的爱意,忽然间便似滔滔不绝的黄河之水般奔腾在胸臆间。 “那个你还好吧?”凤薇迟疑着,有些好奇的瞄了瞄他某个重点突出部位,羞红着脸关心的问了一句。 好吧,其实她不问还好,这一问几乎立即让司马晨的自制力破功。 凤薇看见他凶狠无奈又流溢淡淡爱意看她的眼神,忽然识相的住口噤声了。其实她可以发誓,她真的没有关心他那方面的意思,她就是纯粹的想要哎呀。 凤薇越想,越发觉自己将自己绕了进去。一张脸越发红得似天边耀眼的晚霞,她都羞得忍不住双手捂住脸,直接将头埋在双掌间。 她这是没脸面对司马晨啊! 司马晨看见她羞怯的模样,体内难忍的欲望忽然便似潮水般退去,迅速平静了下来。 “傻丫头,就算为了你的幸福,我都不敢让它有事呀!”轻轻一声调笑呢喃,他将她双手握在掌心,同时稍稍用力将人搂在怀里。 凤薇原本就红得滴血的脸,一听这话立时不争气的连耳根子也顺道红了。 一路笑闹的回到凤府,凤夫人果然不放心的顶着料峭春寒的冷风,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等着她归来。 后来凤薇才知道,凤致被送回府后,倒没受什么苦,但被她老爹凤国公给狠狠削了一顿。 凤致为了讨好自己的宝贝妹妹,决定将他刚刚打探到的消息贡献出来。 其实他贡献的消息,也就是顺便的借着凤薇向那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楚千浔卖个好。 因为他只不过提供一个地方,说那个地方有大片人工种植的花海,那里有凤薇喜欢的品种,还有楚千浔喜欢的品种。 凤薇为了表示对楚千浔的感激,也就挑了个晴好的天气,特意邀了楚千浔前往那地方。她邀楚千浔的时候,压根忘了司马晨曾经吃醋的警告,更忘了她似乎模棱两可的答应过司马晨什么。 其实那块种植了大片花海的地方在元京城之外,为了欣赏到夜晚才开放的鲜花美态,凤薇与楚千浔决定在那个庄园住上一宿。 司马晨得知消息后,真是又气又恼。可再气恼也没用,他心里也没有将凤薇当初随口答应的话当真。因为他心里清楚,凤薇的原则性很强,绝不会因为他或其他人就随意改变,她当初答应他,不过是让他高兴高兴而已。实际该怎么做,她还是继续我行我素。 叹了口气,司马晨将手头的事全部丢给下属做去,他自己当然是看牢自己的女人要紧了。 太子知道司马晨狂追凤薇出城去了,一时忍不住高兴得在书房里阴恻恻的冷笑道:“好,去得好,这一去还省得我再费功夫将他们凑齐,直接一块收拾了省事。” 因为司马晨横插一杠,凤薇与楚千浔共邀把臂夜游的计划不得不变成尴尬的三人行。 当然,楚千浔是绝不会尴尬的。就算有人在他面前上演活春宫,以他的气度都可以保持脸不红心不乱跳的圣洁宁静模样。而司马晨,也绝对不会尴尬的,出身皇室的人早就练就了一皮厚脸皮更厚的本事。 所以三人行中,感觉得气氛怪怪不对劲而觉得尴尬的,自然只有凤薇一人了。 因为忙着调和二人之间汹涌暗潮的,凤薇觉得这一晚赏花真是比她跑五千米还累。这一晚,匆匆看了两眼,她便兴致缺缺的提议回去睡大头觉了。 谁也没有想到,夜晚睡着的时候他们的房间与床铺都发生了乾坤大挪移的变化。 似乎在短短一夜间,那个面积不算小的庄园突然间凭空消失了,而他们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从熟睡的床上往下掉。 确切的来说,是整个房间都在不知不觉之间发生下陷平移。 深夜时分,就在万赖俱寂的黑暗中,只听得忽然有一声龙吟响起,随即有一声长啸应和着。再然后,只听得有人发出了极为凄厉的惨叫声。 随后,是轰隆一声的地陷声。 一道墨青身影,与一道浅杏儒雅透着圣洁气息的身影,一左一右的从塌陷的庄园下飞身凌空跃起。 他们各自臂湾处都架着少女纤瘦的长臂,仔细看的话,隐约可见那墨青身影朝外的肩膀处有血迹渗出。 只不过在暗夜下,又是穿着墨青衣裳,除了他自己,别人根本就看不真切。 三人几乎同时从废墟中跃起,几个起落之后,他们远远的在安全地带找了块高地停了下来。 望着曾经挺宏伟的庄园一夕间转眼倒塌眼前,那场面真是说不出的震憾。不过凤薇却无心欣赏这个,她盯着黑暗中渐渐下陷的地面,双目似有水光闪动,夜风中只听闻她低声近似呢喃的冷笑自语:“葬身此处,想必太子殿下也会很满意。” “我想皇后此刻好梦正酣,不知她梦中是否也会因为自己为儿子所选的风水宝地而心如刀绞。” 楚千浔略略侧了侧目,不过他看的是中间的少女,“薇儿,我想她很快就会尝到心如刀绞的滋味。” 而那个时候,五姨娘与小茹也就可以真正的安息了。 不错,皇后在挖陷阱,想要利用这片花海将凤薇司马晨楚千浔三人都埋骨于此。她断没有料到她那个在眼中不堪大用的儿子,在凤薇刻意透露的消息下,也打起了这片花海的主意。 所以最后,皇后精心为凤薇他们三人准备的葬身之地,反倒成全了太子。 竖日待皇后收到太子葬身城外花海的消息,那么强势冷静的一个女人,竟然也失礼得当场晕了过去。 只不过,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一晕实在太早了些。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未来得及处理太子的丧事,也来不及利用此事谋划为太子报仇整倒凤府与司马晨,就迎来了她生命中最后最猛烈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随着太子的死,立即就有流言在元京各处肆虐。 流言的大体内容是说皇后与太子素来面和心不和,皇后一向不满意太子,这事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人们关心的是他们不和的根本原因,说穿了其实也简单。 皇室之间最不乏的就是各种龌龊的秘辛,尤其是涉及到国母这个嫡妻与未来皇储之间。 传闻当年皇后怀孕时,她身边一个宫女也被皇帝临幸,竟几乎同时在一夕间怀有身孕。 只可惜,皇后腹中那本该贵为中宫嫡子的胎儿,因为她怀孕期间心绪郁结思虑过重,最后生下来时竟成了没有呼吸的死胎。 但是皇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将即将临盆的宫女提前催产,然后将那宫女的孩子与她的死胎调换。 毫无疑问,太子真正的生母就是那位最后被夺子还被害死的宫女了。 这件秘辛也不知太子是怎么得知的,就在太子谋划着要为生母复仇除掉皇后的时候,他的计划被皇后提前知悉。为了保住到手的荣华富贵为了保住孤氏一族长盛不衰,皇后设计害死了知情的太子。 流言的真实性,未必经得起考究。但这种事情,只要该怀疑的人心存怀疑,慢慢开始接受相信就行了。 就在一夜之间,流言与各种证据像雪花一样飞进皇宫,落在皇帝的案头上。 “皇后竟然为了私欲,当年害死了太子生母,眼下又害死当朝储君!”皇帝一拍龙案,暴跳如雷的将案头上的奏折一扫落地。 除了这些,当然还有孤氏一族各种贪污贿赂倒卖官职,伤害人命欺诈百姓的种种罪证。 几乎不费什么力气,皇帝指派的官员就将事情查实了。天子一怒,孤氏一族自然倒霉的血流成河了。 皇后眼睁睁的无力看着孤氏一族大势尽去,没多久就选了一天月黑风高的夜里,盛装躺在她的凤栖宫里,吞金自尽了。 这样的死,倒也成全了她最后的骄傲与体面。 当皇宫的丧钟响起,凤薇双眸有沾光闪烁,她悲喜交加的朝着楚国方向跪下,虔诚地双手合什拜了三拜。 “娘,小茹,你们的大仇今日终于得报了,以后你们可以安息九泉之下了。”她心中的梏桎与包袱,也可以在丧钟响起这一刻,轻松放下。 在凤薇含泪跪拜楚国方向的时候,本该夹着尾巴在府里养伤的秦王殿下司马晨,却被皇帝一道急诏给召进了皇宫。 皇帝虽然召他进入皇宫,却没有按例选在偏殿见他,而是身着便服在一角宫殿拐弯处等着他。 司马晨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面无表情的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神色复杂的扫他一眼,随即从背后抽出一只枯老的手来轻轻摆了摆。 司马晨眼角掠了掠四周,见四下根本无人走动,就连平日形影不离保护皇帝的侍卫都不见踪影。 他心里更是疑窦丛生,可他见皇帝明显没有多说的意思。 皇帝不打算解释不要紧,他自己开口问一问就明白了,“不知父皇急召儿臣进宫有何要事?”总不会就为了躲在这冷清的屋角后,跟他在这瞪大小眼吧? 皇帝半眯起双眼,浑浊眼睛里似有复杂冷嘲痛恨的神色闪过,他看了司马晨一眼,仍然不紧不慢的摆了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只示意司马晨跟着他脚步往前走。 事实上,皇帝心里那是绝对不愿意这个时候召司马晨进宫的,更加不愿意带司马晨去那个地方。 可是,他没有拒绝的权利。那个人说要见司马晨,他就必须得乖乖下旨让人进宫。一如当年他们百越明明国力强盛,却非要主动开口送个质子到大梁一样。 而送去大梁的质子人选,也是那个人指定要司马晨去。 司马晨默默跟在皇帝身后三步之遥,虽然眼见皇帝越来越往偏僻的地方而去,可皇帝不愿意解释,他便也乐得暂时当个哑巴。 不知走了多久,皇帝终于在一座冷清无人的宫殿前面停下了脚步,司马晨抬头一看,只见那宫殿门匾上镶着“乾华宫”三个残缺剥漆的大字。 “你想问的,都可以在里面找到答案。”皇帝往乾华宫紧闭的门扉指了指,示意司马晨自己推门进去。 司马晨默默仰视着殿门,又打量了脸色阴沉的皇帝一眼,随后迈步走了过去。 进入到大殿里面,一切因为空旷而寂静得让人害怕。殿内摆设相当简朴,从上到下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唯一让人看起来觉得没有随着这座死气沉沉的宫殿一齐老化腐朽掉的,就只有墙壁两旁的柜子上,那一根根还余半截没燃完的蜡烛。 突然有压抑苍老的咳嗽声从内殿传了出来,司马晨心中莫名一紧,不由得放轻脚步,同时加快速度往内殿走去。 阳光透过格子斑驳洒在地上,司马晨一只脚步入了内殿,可也同时因为眼前所见而失神的愣住了。 内殿一眼可见一铺被幔帘垂围的大床,半边帘子钩了起来,隐约可见大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 司马晨暗自心惊,目光飞快从没有什么起伏的瘦削身形往被褥上露出的脑袋上移。 可这一打量,他心里更加震惊。连眼神也不自禁的震了震。 那人的脑袋只剩一个圆碌碌的大脑壳,脸颊五官所有皮肉都深深陷了下去,看着那人硕大的空脑壳,真是说不出的恐怖,也让人瞬间心底发毛。 司马晨却奇怪的没有生出毛骨悚然之感,反而在看到那人深陷的骨架后,突然悲从中来的有泪水从眼眶涌出。 这种情绪真真让他吓了一大跳,他举起袖子,试探性的往大床走近两步,迟疑道:“你?是你要见我?” 那人举起枯瘦如柴枝的手,吃力的朝他招了招。 司马晨又小心翼翼的走近了两步,那人也不睁着眼睛看他,似乎仅是睁眼的动作也要耗尽他的力气一般。 低沉沙哑的声音却缓缓在内殿响了起来。 “我是司马胜,你的父皇。” 短短两句话,让司马晨浑身都剧烈的震了震,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床上那人,失声道:“什么?” 司马胜没有理会他,喘了口气,又接着道:“你先别问,且听我说完就知道了。” 司马晨垂下眼眸,努力镇定自己翻腾的情绪,静听着司马胜不时夹着咳嗽的讲述。 从司马胜的讲述中,司马晨了解到一个让人震惊的真相。原来司马乃当今皇帝的皇兄,年轻时还是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这个人文武皆一流,百越在他的治理下日益强盛。 但是,身为帝王的他却喜欢亲自带兵出战。在一次战役中,他意外受了重伤。此后只得让位于自己弟弟,但他深知这个弟弟没有治国的能力,便一直把着大权不放。 对外,别人只知太上皇早亡故。实际上,只有皇帝知道他仍然苛延残喘的活着。 司马胜年轻时,曾有一心上人,却因阴差阳错,那女子最后进了宫却成了他弟弟的妃子。 司马晨就是他与那个妃子生下的孩子,当年让皇帝将司马晨送去大梁为质子,目的也是为了保护司马晨。 讲完司马晨真正的身世之后,司马胜才顺便讲出自己见他的目的。原来他自知自己已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想着将皇位传给司马晨。 但是,他还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让司马晨先杀了凤薇。 因为他知道司马晨追着凤薇从大梁追到楚国的光荣事迹,认定凤薇就是个红颜祸水。江山美人,他给司马晨出了个不能二者兼得的选择题。 司马晨出宫的时候,怀里揣了份赐死凤薇的圣旨,还有一份太上皇秘密传位于他的圣旨。 他甚至没有回府,直接揣着两份圣旨就去找了凤薇。 凤薇正在凤府的沁玉阁里,坐在那片开始落花的梅林里安静觉梅。 “薇儿,有件事我想要向你坦白。”司马晨一露面,直接在她身边坐下,还直接的神色复杂的就奔主题。 凤薇侧头看着他,“嗯,你说。” “以前在大梁的时候,我用另一个身份接近你你还记得吗?” 凤薇默了默,她心里其实早就知道司马晨就是银面,她以为这个秘密已成了他们之间秘而不宣的默契。 她点头,看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奇怪。司马晨直直盯着她,又道:“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与大梁押在百越为质的皇子梁源秘密达成协议。协议的内容就是相互保持两国各方争储势力的平衡,直至我们双方都回到各自的国家去为止。” 凤薇心头震了震,眼神渐渐有些深。她知道,司马晨赤祼祼的告诉她,以前他曾对皇位志在必得。 这个问题,他们一直小心翼翼避开。 今天司马晨是怎么了?他刚刚才从皇宫出来?是不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的态度,奇怪得让她心头不安。 “薇儿,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知道我的人生从此不能没有你。”司马晨忽然略带激动的站了起来,直接走到她身后。头一低,俯下身来环着她腰际,下巴搁在了她馨香熟悉温暖的肩窝处。 “答应我,以后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好吗?”因为他的人生以后只会有她。 那个在别人看来难以取舍的选择题,于他,从来都不存在选择。 “你怎么了?”感受到司马晨内心震动与不安,凤薇温和的笑着扭过头来,目光温柔的凝视着他,“司马晨,我一直都在,只要你不离,我便不弃。” “薇儿,有你真好!”司马晨一声欢喜的感叹,闭上眼睛,薄唇随后覆上了少女诱人的樱红。 就在凤薇转身迎合他的时候,手肘忽然无意碰到他怀里的什么东西。随即只听闻“啪”的一声,凤薇一惊,低下头一看,却见明黄卷轴安静的摊开在地面,在阳光下映出淡淡刺目的金黄色泽。 上面的内容赫然写着:秘诛凤薇,钦此! 好了,大结局终于写完了,我可以好好休息了。 如果哪位妹子还想念惜羽,可以先收了惜羽已挖好的坑残王医妃,大概过段时间就会更了。 谢谢各位妹子一路陪伴走来,惜羽在此诚挚鞠躬,深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