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小姐生错啦》 第1章 楔子 凤冠霞帔着身,铜镜里的女子婷婷袅袅,恍若仙人。 今日本是她大喜之日。 门外,红灯笼被人悄悄换成白色。父亲抱着她的灵位走来…… 她半浮于空中冷冷看着。左手边,是三年前的她。凤冠霞帔,半幅青丝轻挽;螺黛朱唇,无限娇羞深藏。右手边,是如今的她。不过是檀木牌位上的寥寥几笔。父亲满脸悲戚,紧紧搂住灵位的架势仿佛是搂住了心爱的长女。父亲旁边,是妹妹和他。二人均是一身素服,形容枯槁,面色哀戚,伤心欲绝的模样。 哼!她冷笑。真真演的一出好戏。倘若不是她意图不轨,他背信弃义,她又怎么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用来世福泽无边换三年重生,值得?”万年寒铁般的声音响起,不喜不悲,不带七情六欲。 值得吗?妹妹欺骗她,丈夫背叛她,他们甚至联手害死了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可凭什么?凭什么做错事的人好好活着,她却要背负恶果? 不!明知不值得,可她仍是不甘心。这世道因果轮回,善恶有报,他们既然错了,就得付出代价! “你一介孤魂,妄想逆天而行。我有心点化,你竟如此冥顽不灵!他日若魂飞魄散,便是你咎由自取。”依旧如寒铁般的嗓音。 “即便魂飞魄散,亦无怨无悔。”她垂首,心意不改。 “真是冥顽不灵!”依稀是动了怒,纹样繁复的宽大云袖甩出。她还来不及告罪,就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要将她扯向自己的父亲。 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力量。越靠近,她越觉得浑身无力! 是木牌位!几乎是作为鬼魂的本能,她瞬间意识到这檀木牌位会封住自己的魂魄。一旦被封,她就只能等,等到他们百年之后再入冥界对质,或者等到千年之后她放下执念。 不!她不想等!拼着最后的力气,她扑向凤冠霞帔的女子。 然,即便附身上去了,她却不得动弹。恍惚中似有人执锤敲向她的头顶。“叩、叩、叩”每敲击一次,神思便涣散一分。而她只能茫茫然然,混混沌沌。手脚似乎都被缚住,亦不能出声,只等神思被完全抽离,凌迟般的煎熬…… “哗啦”“哎哟”水声响起,又是木盆落地声。“子衿,你怎么总是笨手笨脚的?好好的端个水都能洒一地!” “哎呀,红玉姐姐,你小点儿声。要是吵着小姐,她又要生气的。我又不是有意的,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再去端一盆水。”话音未落,“咚咚咚”的脚步声又响起。 “哎,这丫头,真是个冒失鬼。” “红玉姐莫生气,子芩虽然冒失,可是梳头好看啊,小姐喜欢让她梳妆。” “她也就这点好了。哎,这都敲了好一会儿,小姐怎么还没起呢?一会儿喜娘来了,怕是来不及啊。不行,我得再去催催。” “红玉姐,你莫催,让小姐再睡会儿嘛。小姐今儿个就出嫁,往后就是柳府的媳妇,每日里起早摸黑操持家业,可就没这么安逸的时候了。” “瞧你说的,小姐嫁进柳府就是当家作主的少夫人,是去享福的。再者说,柳大人是什么的人物?他对小姐那是一见钟情,捧在心尖儿上都来不及,哪舍得让咱们娇滴滴的小姐吃苦头?你以为个个都像你那没良心的姐夫一样吗?要自家娘子忙里忙外,一刻都不得安生。”嘴上虽这么说,却不自觉拉着其他人走远些,怕吵着自家小姐。 鹅黄绣帐的床榻上,原本该在好睡的人已睁开双眼,因噩梦而急促的心跳渐渐缓下,面色却还是苍白。 她的夫君?嗯,温润如玉,谦和守礼,对她疼爱有加。自嫁入柳府,茶饭女红概不须做,她的确是去享福的。夫君待她确实疼爱,唯一称的上不好的,不过是趁着自己去庙里礼佛,跟自己的妹妹暗通款曲,还珠胎暗结。再不济,也不过是为保住妹妹清白,将她送上六王爷的床。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夫君待她,嗯,着实……甚好! 既然要再续前缘,她也该好好回报自己的夫君。 窗外,微风轻拂,花香习习,这是她重生的第二日,离她出嫁还有两个时辰。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白药看着镜中的自己,杏眼桃腮,肌若凝脂,神情间又是一派温婉贤淑的模样。她实在不明白,这样的自己为什么却留不住丈夫的心? “小姐,快把盖头盖上,吉时要到啦!”又要嫁一次?白药问自己?嫁,就是重蹈覆辙。可不嫁,她还没有想到万全的对策来推掉这场婚礼,贸然悔婚,只会让父亲颜面扫地。她这边还在反复犹豫,那边媒婆已经麻利地替她盖上喜帕。 “等一下……” “小姐,怎么了?”子衿伶俐地赶过来。 “我……我脸上的胭脂好像没抹匀,子芩,你过来再帮我瞧瞧。”白药知道这借口很牵强,然而一时之间,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我说白小姐啊,这吉时就快到了,新姑爷就在外面候着呢,咱们等不得啊。您还是赶紧上轿吧!”王媒婆一边说,一边就想扶她出去。 “不行,胭脂花了,实在难看。子芩,你过来帮我。”白药的口气不由就硬了些。 “哎呀我的好小姐,这盖头都蒙上了,除了新郎官,其他人掀开可就不吉利啦。再说,盖头一蒙,谁还瞧得见您胭脂花了?就算是新姑爷,他看到您这倾国倾城的模样,哪还顾得上您胭脂花不花啊?”不愧是金牌媒婆,一张利嘴说得白药全无反驳之力,索性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到底子芩贴心,见自家小姐坚持,就想去掀那绣着交颈鸳鸯的帕子。王媒婆眼疾手快,拍落子芩的手:“糊涂姑娘,都说掀开不吉利,你还来?要是白大人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掀开吧,女为悦己者容,何况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沙甜的嗓音响起,因着其中的清冷而少几分魅惑,却依旧让众人为之失神。白药的身体也不由紧绷。 “可是……”王媒婆还想劝阻。 “没有什么可是,出什么事有我担着。”语气中有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王媒婆倒不好再说什么,原本她就是怕被责怪才劝阻的,可人家二小姐都发话了,她实在没必要自讨没趣。 子芩掀开盖头,看着她家小姐。倒也不全是谎言,因着紧张,白药额角早渗出密密的细汗,晕花腮旁的些许胭脂。子芩忙取过粉盒,要替她细细修饰一番。 白药紧盯着镜中照出的自己身后粉色衣衫的女子。白芷。她一贯喜着纯色衣衫,素白、草绿、墨蓝或者玄色,妆容也从不刻意修饰,却是无形中散发出张狂凛冽的气势。真正是冷若冰霜,却又艳若桃李。即使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架势,仍是被追捧为京城第一美人。许是体贴长姐今日出阁,特意换了一身粉色衣衫,平添几分柔媚。 白药看着她,这就是自己的妹妹,往日里对她百般疼爱。结果呢,换来的却是她夺走自己的丈夫,更是三番五次对自己暗下毒手。再后来,为当上柳府主母,竟怂恿柳翊将身怀六甲的她送给六王爷玩弄!她真是瞎了眼,才会引狼入室。 到底是死过一回,底下再波涛汹涌,白药面上却是古井无波,淡淡看着白芷。白芷仔细打量她好一会儿,方道:“长姐今日甚美。” “妹妹过誉。妹妹歌舞双绝,艳压京师。有你珠玉在前,姐姐这样不过是蒲柳之姿罢了,妹妹这么说分明是在取笑我。”白药开口,佯装几分嗔恼,实则暗指她卖弄风情。 白芷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当真不介意,上前一步帮她凤冠上些微凌乱的珠绦。想了想,终是不放心似的叮嘱:“再好的容色也不过是具皮囊,再者柳大人也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姐姐休要多虑。只是嫁进柳府就不比在自家,姐姐言行举止都要慎重,不可再像往日般莽撞。若是受了委屈,也切莫找姐夫声讨。莫说父亲不便干涉家务事,即便他摄于父亲官威低头服软,于你二人的夫妻情分却是不利。你只管跟我说,我有的是办法教他向你乖乖认错。”她向来寡言,说这么多话,又是这样的话,实属难得。 白二小姐艳冠京师,不知多少豪门子弟围着她转,对付男人的手段自然是多了去了。 白药忍了几忍,才忍住没将那只手拂开,心底却是冷笑。前世就是她蠢,才会时时向她求助,原以为这个妹妹是真心护她,没成想却被骗得一步步失去夫君的宠爱。那日在凉亭中,她清清楚楚地听着白芷对着六王爷说:“白药太蠢,所以落得今日这步田地,怨不得谁。”嗓音轻柔,嘲弄而又不屑。 然而看着周遭侍女抿嘴偷笑的模样,白药明白,现在还不是和她翻脸的时候。突然翻脸,尤其在白芷没有明显做错事的情况下,只会让其他人对自己生疑。 “柳大人才学出众,娘家人又这么护着你,白大小姐真是好福气。”媒婆巴巴地奉承起来。 白药一笑,忽然有个主意。“我有几句体己话要和妹妹说,你们都去外面候着吧,我很快就好。” 侍女们自然听命行事,精于世故的媒婆呢,猜出新娘子是想讨教些对付男人的法子,怎敢横加干涉,忙不迭带着人出去:“大小姐要快些说,炮仗一响,咱就得出阁了。” “好。” 人走光了,偌大的闺阁就显得空旷起来。红枕巾、红桌布、大红喜字……满室红艳浓沉似海,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想说什么?”白芷不疑有他,当真以为她有话说。 白药笑笑:“我有些渴,劳烦妹妹先替我倒杯茶。”待白芷依言照做时,白药又忽然上前,“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走近白芷时忽然脚下一滑。 白药今日出阁,衣裙甚美,裙裾甚长。堪堪走了几步,就踩着自己的衣摆,更是不留神,撞倒一旁的高大铜架。铜架上摆着照明用的六角琉璃宫灯。 重,且琉璃易碎。 白药倒地时嘴角噙着冷笑,她天资驽钝,实在想不出更高的招。不过,苦肉计也比无计可施的好。六角琉璃宫灯朝着自己头面笔直砸下,既不至死,又足够有理由使婚礼生变,甚至能给白芷冠上不祥的罪名,何乐而不为? 比起魂飞魄散的苦楚,这点疼,她能忍。 铜架倾倒,携着风声,与琉璃宫灯悦耳的细响向她袭来。 然,忽有黑影附上自己身体。 一声钝响,伴着闷哼,接着是琉璃宫灯碎出骊珠落地之声。 白药恍惚,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及至被簇拥着塞进花车,白药才稍稍回神。 可恶,差一点就得逞,白芷竟莫名其妙地扑过来挡了那一击。 白药端坐在马车上,心中忿忿。不是要和柳翊暗通款曲吗?这时候反倒一心盼着她嫁进柳府,害自己功亏一篑。还是说她看穿自己的计划,索性将计就计? 白药不得解,不悦地扫了扫周遭。白家久沐皇恩,家世鼎盛。父亲官居三品,圣宠优渥。白药出嫁时,虽无良田千亩,十里红妆却也不假,热闹风光的光景令京师中人艳羡不已。相比而言,此时的新郎官,户部侍郎柳翊倒有几分高攀的意思。 白药忽的一笑,是了,此时的柳翊,只怕还入不了她心高气傲的妹妹的眼。难怪一心要她顺利出嫁呢。 不行!她不能嫁! “停车!”锣鼓喧天的热闹场面也架不住她斩钉截铁的一声。迎亲队伍迟疑地停了下来,围观的人群里发出窃窃私语。 她的新郎官,年轻有为的户部侍郎,很快来到花车旁。大圣朝风俗,女子出嫁皆用花车。贫寒人家的女子,出嫁时尚且想法设法找来马车,再不济也得有辆牛车,何况她是白府千金。 六匹高头大马拉着的宽敞马车裹着红绸,车窗旁缀满珠玉璎珞,周围的一切变得影影绰绰。 他在马上,她在车上。高度还是不平。他些微弯下腰,“娘子有事?” 熟悉的嗓音,温润清澈,隔着前世今生送到她耳边,瞬间催出她的泪水。前两年,他们是那般恩爱,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他是温润如玉的夫,她是温柔良善的妻。 可是,琉璃易碎彩云散,好景总是易逝。 不过三年,他就在一个月色如霜的夜晚对她说:“我和芷儿已有夫妻之实,我倾慕她的才情,还望夫人成全。” 字字句句,如惊雷,响彻头顶。 她还能说什么?她能拒绝吗?那一刻,她的心比那洒落一地的月色还要惨白。之后便是度日如年的煎熬,她再也没有听过他如今日般温柔的话语。 一只手下意识地紧攀住车窗,她几乎要妥协。 可是,她看到了自己的手。那双凝脂般的柔胰,原本是用来侍弄药草,焙茶做羹的。就在那半年,愣是沾满算计与鲜血。 “娘子?”他轻轻地催促,温柔如初。 罢了,如果结局注定如此,也只能是天意。 她不是不长记,只是不死心,只是还想再赌一次。 她迟疑着:“我……” 人群中又是一阵喧哗,不同于方才的艳羡惊叹,此时却是惶恐与震撼。 有人尖叫出声:“哎呀!那不是告示上在通缉的那伙山贼吗!” “就是前些日子在彭州一连犯下几起大案的那伙吗?” “是了是了!你看中间的那个满脸横肉的。我听在衙门办差的表叔说,他叫马六,洗劫彭州何员外家时,一口气杀了一百二十多口人,连何员外家刚满月的孩子都没放过……” “这种杀人如麻的盗贼,依我说就该千刀万剐!” “对!千刀万剐!要不是靖王英明神武,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得遭殃呢!” …… 迎亲队伍走的是京师正街长缨街,靖王要押送犯人去刑部天牢,也得走这条路,两支队伍不免就凑在一起。 京师正街青石铺道,可供六乘八匹马拉的宽大马车并驾齐驰。坏就坏在,原本就有许多人围在迎亲队伍旁看热闹,此时这些人又一窝蜂挤去看囚犯,再想顺利通行,就没那么容易。 金冠束发,一身锦服的靖王殿下轻笑:“柳大人,今日大喜啊。本王事先不知,倒是冲撞了,恕罪恕罪。”言下之意,竟是要柳翊等人让道。 是他!化成灰她都记得的人!白药面色一紧。 那日,靖王忽然登门拜访。柳翊外出,她只得抛头露面,亲自招待。然而只是一盏茶的功夫,靖王就性情大变,不由分说将她压在身下肆意欺凌。她苦苦哀求,却没有任何人前来相助。柳翊回来时,眼见着靖王勃然大怒,竟无视她的伤痕累累,一味指责她□□成性,蓄意勾引靖王。她,亦在当晚失去自己的三个月的骨肉。 起初她以为是有误会,后来才得知靖王一直在寻觅数年前搭救过自己的女子。白芷为除去她这个眼中钉,竟与柳翊合谋让她冒做那名女子。如此一来,既能除掉她,又能借机给靖王安上□□民妇的罪名。 哼!白药冷笑,看着手上绞着的帕子。 柳翊下马,端的是仪表堂堂,语气也甚是谦和:“靖王殿下言重。殿下缉拿这些恶贼为民除害,下官替受惠的百姓向殿下道一声谢。”言罢作揖,又示意迎亲人马让至一旁,“殿下先请。” 柳翊回到马车旁轻声安抚:“委屈娘子忍耐些时候。” 白药浅笑:“无妨。靖王殿下惩处恶人,是为民造福。咱们让让也是应该的。”说完,竟将一只素手伸出车窗。“日头毒,相公擦擦汗。听说靖王追捕这些贼人时受了伤,又是伤在肩胛处,天气热,伤口最易溃烂,也该早些回府调养才是。这于情于理,都是咱们该让让的。我不委屈,相公也莫急。” 柳翊点头称是,由着她替自己拭去鬓角汗珠。一众仆从假装若无其事,个个抿着嘴偷笑。男女光天化日之下亲昵虽说是有违礼法,但人家马上就是夫妻,又是如此体贴他人,他们哪里还好说什么? 白药抽回手时,不留神碰上车壁,手一松,绣着两三枝春桃的帕子便飘飘然落在地上。 早有伶俐地下人拾回递给柳翊。帕子沾了尘土,柳翊就自己收了。再望向靖王处时,发现围观民众搜罗来烂菜叶子和鸡蛋,纷纷砸向囚车里的犯人,还有几个更是不知从哪捡来碗口大小的石块…… 一团混乱。 柳翊面色不觉有些尴尬,自己倒没什么,只是这么乱,难免会有误伤,他只怕出了什么状况,会委屈新娘子。 靖王显然也觉察到这些,惯常高高在上的人难得体恤下属一回:“柳大人今日大喜,这些民众再这么闹下去,总是不妥。也罢,君子有成人之美,本王今日就做一回君子!” 柳翊不知他是何意,却见靖王招手,玄色劲装的心腹立刻上前。靖王附身耳语几句,那名心腹立时领命而去。 “靖王有令,囚车里关着的是朝廷重犯,所有人等休得乱来,否则依律严惩。”言罢,那心腹竟带着一干将士并马车齐齐掉头,往长乐路方向而去。 柳翊会意,拱手道:“谢靖王殿下美意。” 靖王颔首,也调转马头,让在一旁。 其实原本要去刑部天牢,长乐路比长缨街更近。不过靖王一举擒获这些盗贼,立下大功,自然是该昭告天下,好受天下敬仰的。此刻要靖王走那条人烟较少的长乐路,想来也是委屈了。 围观的人群不知缘由,木木愣愣地跟着领头的走。 这队人马被围着,原本也没走几步,因此退出去也要不了多久。 然而忽然间,人群中又传出阵阵惊叫,“犯人跑出来啦,快逃命啊!”围观众人顷刻便纷纷作鸟兽散状,连那拔了臭布鞋跟着后面准备丢的也轻一脚重一脚地慌忙跑走。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众人四散开,白药这才看清。原来囚车中的山贼不知何时用什么手段撬开铁铸的囚车,六个人野兽般冲向人群的缺口。身上的铁锁脚镣虽拖慢脚程,但周遭官兵未料到忽生此变故,且顾忌无辜百姓,因此速度也不比他们快多少。 反正都是难逃一死,有机会他们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迎亲队伍也乱成一团,乐手和聘来抬嫁妆的挑夫早吓得逃开,更有几个胆大的还趁机顺走些陪嫁物件。 柳白两府的下人虽然害怕,却不敢在这个时候丢下主子逃走。更有几个忠心的好手领着年轻家丁将新人和随行的女眷护在里层。 白药心里也着慌,即便这些贼人此刻手无寸铁,她又被众人护在最里间,到底未曾经过这等阵仗,免不得有些失态。 柳翊紧紧护在马车旁:“娘子莫慌,为夫在此,定会护你周全。” 白药闻言,心头却莫名划过苦涩。前世她出嫁时,满怀期待,省去方才那一番折腾的时间,因此堪堪与靖王的大队人马错过,不想今日一拖,就出了这番变故。 她随即又想到,前世嫁入柳府后事事顺遂,在妹妹入府前,日子都是平静安详的,柳翊也从未说过诸如此类的话。 可是,她哪里要他护她周全,她只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有波折,即使有磨难,她也甘之如饴。 可惜,他连这都做不到,护她周全更是妄言! 像是为印证她的不屑,那伙盗贼竟跟着领头的急急朝马车这边扑来。即使行动受束,惯常在刀口上混日子的人在生死存亡时迸发出的实力与狠劲儿也不是寻常人能应对的。 盗贼扑来时,众人猝不及防,被冲出豁口,局势便迅速混乱。何况人墙中,不止有人,还有七匹高头大马。柳翊身下的那匹尚在控制之下,跟着他驱散挤过来的人群。花车上的六匹马本能觉察到危机,开始躁动不安,两名车夫不断吆喝,拼力安抚。 突然,最外侧的马惊吓过度,竟是不管不顾,一径跑开。其余五匹也被带着跑起来,其中一名车夫在混乱中被甩下马车。 马车剧烈晃动,白药不觉尖叫,身体不时撞上马车壁。剩余一名车夫奋力拉缰绳,却是丝毫无济于事。情急之下,一根缰绳直接被拉断,马儿骤获自由,立马窜开,车夫又被甩出去。剩余五匹马,更是失衡。 柳翊一直跟在马车旁,至此当机立断,夺过最近护卫的刀去砍缰绳。那马本就惊恐,见有人举刀,以为要砍自己,胡乱奔逃。 柳翊紧跟不舍,觑准时机,连砍几刀。危急间,也不知砍中几条缰绳,却见还剩一匹马仍拖拽着马车,速度却缓下许多。若是再砍下去,马车里的人还是危险。 柳翊紧赶几步,翻身越上马车,便去拽缰绳。 六匹马剩下一匹,跑起来虽然吃力,可它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缰绳绷得笔直。柳翊不敢强拉,却也不敢冒险等这马力竭停下,匆匆探向马车内。 “把手给我。” 眼见白药迟疑,柳翊也顾不得男女之防,索性一把拉住她,将她带出马车。 马车一路颠簸,两人都站不稳,柳翊却勉力将她护在怀中。 “我数到三,你跟着我跳,知道吗?”再行片刻就到街尾,青石堆砌的牌楼立在两侧,是个弯道。即便是受惊的牲畜,也会本能地保护自己,因此弯道附近必定会减速。 白药慌乱点头,她好不容易重生,可不想被几匹牲畜给害死。混乱危急中,她头上红巾已落下。柳翊见她面容,略微失神,轻笑道:“娘子今日真美!” 类似调情的话,又是在这等危急时刻,便显得别样旖旎,白药觉着自己的心跳不觉慢了一拍。 柳翊却是迅速回神,紧盯前方,轻数:“一、二……” “二”的尾音还未落,忽然又有人跃上马车。不知何时挣脱枷锁的贼人上来就想捉新娘子。此时此刻,再没有比新娘子更好的人质了。 柳翊哪里肯准,护着白药侧身闪过,抬脚便踢。 狠且准! 满脸横肉的盗贼不防文文弱弱的新郎官有此一招,竟被踹得翻下马车,却还不死心地拽住新娘。 白药挣脱不得,任由他拽着自己跌下马车。想着落地的疼,想着要和这样的贼人摔成一团,白药的脸色先难看了几分。 然而,她料想错了。将落未落间,凭空伸出一只手,一推一拉间将她稳住住,瞬间落进另一副胸膛。 凛冽的麝香味,男人的味道。 她闻过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白药厌恶地转头,再用力推开对方。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推自己,手上的禁锢便松了几分,想补救已是来不及。 有什么泼天洒下,温热的、腥臭的、熟悉的味道。 白药瞪大杏眸,看着身形魁梧的马六在自己面前倒下,脖颈处喷出来的血随着倒下的姿势又落回自己身上。茫然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素白指尖沾着脸上的东西,殷红的,腥臭的。 “抱歉,本王失察,白小姐受惊了。”金冠玉面的年轻王爷不甚有诚意的道歉,随手抽出一条帕子擦拭自己脸上也溅到的血渍,却在蓦然发现帕子上绣着的春桃时不动声色地收回。 这贼人甚是精明,瞅准时机就去捉白药,被自己一刀斩杀。原本他已将这女人护在怀里,谁知道她抽什么疯,居然下狠劲推开自己。 受惊难道也怪自己? 白药强自收敛心神,施个万福:“王爷客气。白药谢过王爷救命之恩,今日多有不便,他日定登门拜谢。” 靖王点点头,表示收到。经此惊吓,她的脸早吓得雪白一片,因此便衬得脸上的血污异常红艳,整个人就有些异样的妖冶。可惜血污遮住半张脸,他和这白家大小姐又无甚接触,确实没法和记忆中的那张脸对上。 不过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柳翊方才为护她,摔下马车时又拼死拖着马六,是以便慢了几步,此时才由护卫扶着赶到白药身边。 “为夫失察,累娘子受惊了。” “啪!”回答他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愕然。 不止众人,柳翊自己亦然。聪慧如他,也着实猜不透白药此刻心思,不过看到她眼中点点泪光,再大的火也发不起来,转而吩咐身旁下人:“去找顶轿子来。”白药受惊,亲事自然结不成,当务之急是先送她回府休养。 子芩伶俐,倒是毫发无伤,此时赶来扶住白药。 “回白府。” 说完这句话,白药似失去所有力气般倚在子芩身上。 子芩力气小,有些招架不住,红玉便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也上前帮忙。两人一左一右,架住白药。 终是觉着委屈,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崩溃。 柳翊,你为什么要晚一步?你知不知道,即便是算计,若你当日能早到一步,你我之间不至于覆水难收。若你能像今日般维护,我们的孩子不会死…… 豆大的泪似断线的珍珠般接连落下,透明而晶莹。 子芩和红玉很是不解,小姐是受了惊吓不假,但新姑爷明明也拼死去救护啊。比起新姑爷的惨状,小姐算得上毫发无伤,可是小姐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呢? 柳翊一直跟在身侧,看她脸色吓人,心中不觉忧虑。白药由子芩和红玉扶着,束发的金簪不知跌到何处,几缕秀发散落下来,搭在肩上背后。身上的嫁衣虽被匆忙搭理过,仍是有些凌乱,胸口处还留着大片血迹。一眼望去,仿佛是她的心被剜去了似的。白药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带着踉跄。 失去意识前,白药看到的是京师蓝湛湛的天,上面飘满绯色花瓣。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白药陷在血色梦境中。梦里忽而是柳翊和她月下对酌,忽而是她在侍弄草药,忽而又是柳翊和白芷耳鬓厮磨的亲昵模样,更多的是血…… 昏昏沉沉中,是子芩的声音时断时续地传入耳中。 “哎呀,二小姐,你别不信啊。当时不知道多凶险呢,要不是新姑爷和六王爷出手相救,咱们小姐准得受伤。不过也怪六王爷,要不是他非要押着什么犯人和咱们抢道,小姐早就顺顺利利嫁进柳府了。”子芩赶到白药身边时,马六的尸首已经被拖走,因而没有看到血腥场面,因此也很快恢复过来。 白芷并未搭话,却是白萱在旁边打趣:“依你这么说,就只能谢新姑爷?”“那可不是,靖王的犯人跑出来了,他本来就该补救啊,救咱们小姐那也是她的分内之事。”“照你这么说,柳大人他是咱们的准姑爷,他护着自己的妻子不更该是分内之事吗?”子芩被辩得答不出来,急得干支吾,其他婢女不觉哄笑起来。 “哥,你怎的总欺负子芩?” 听见白药声音,众人一齐拥上前来。白萱仔细看她脸色:“醒了就好,你这一昏可把我们吓坏了。还有哪里不适吗?”白药看着白芷也在人群中,略显不郁,却还忍着对白萱笑道:“没有,我很好。爹爹呢?”“没事就好,爹正和妹婿一道安置前来贺喜的亲眷。你好好歇着,我去和爹他们说一声。” 因着白家深沐皇恩,是而来贺喜的宾客甚多。因此突经此变,安置起来就更是麻烦。白家老父白珏一直忙到入夜,才踏进长女居住的杏林居。白药彼时正看着桌上的一堆事物发呆。 “丫头,药吃了不曾?”白药见是父亲,乖巧一笑:“已经吃了。女儿没什么大碍,爹爹莫要担心。”白父探手摸她脉搏,摸着甚是平稳,才安心些。只是看她神色仍是有些委顿,人也不似往日般有朝气,不觉有些心疼:“别怕,那些贼人都已伏诛,再不会有人敢伤你。”白药低低回应,仍是不大有精神。 白父看着桌上事物,都是些珍贵补品,心下了然,笑道:“柳翊这孩子对你还算有心。我听说他为救你奋不顾身的,还从马车上摔下来,你可得记着。”白药垂手不语,白父只当她害羞,转而笑道:“你在家将养些日子,养好身子了,爹找人再挑个吉日,保准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柳府。” “女儿不想嫁他!”白药忽然激动起来。自己和柳翊已是覆水难收,虽要复仇,也实在不必将自己搭进一场注定破裂的婚事中去。若是能借着今日之事,将这场婚事退掉,那于她于白家声名都是有利无害的。 白父不知她这番心思,颇感意外:“这是为何?不是你倾慕他才学出众吗,怎么今日却……”白药面上一红:“我何曾说过自己倾慕他来着?”“那又是谁日日誊写他的那些诗文,还天天研究着怎么和它;又是谁溜出去看他和人斗弈?” …… 白药尴尬半晌才回神:“这些都是白芷告诉你的吧。”自己做这些事时只有白芷撞见过,除了他,再不会有人跟父亲提起的。“你别怪她,她也是为了你好。平时粗枝大叶的,这种事倒还知道害羞。当日柳府上门求亲,要不是她提起这些事情,只怕爹爹早就一口回绝。” “可是今日之事,女儿着实害怕。别人家的小姐成亲之日顺顺当当的,偏生我却遇上这种事。女儿想着,或许柳侍郎并非是女儿的良配,故而有此祸端。”白药不便直言,只能找借口。 白珏对几个孩子向来慈爱,此时不知情理,见白药这么说,仍在安慰她:“丫头啊,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怎可说断就断?成亲之日出些状况的也是的,哪里就你一个?就说工部徐大人,他和礼部张大人是对头,成日里斗个不歇。赶巧两家又同时办喜事,这一家娶媳妇,一家嫁闺女,还要比个排场时辰什么的。结果无巧不成书,送亲的和迎亲的撞在一起,却是张家的小姐嫁到徐家做了媳妇,徐家的准儿媳送去了张家的准女婿家,现如今这两家不也化干戈为玉帛了?他们读书人尚且不论这些福祸运势什么的,咱们将门之家,难道还计较这些。” 白药闷不吭声,徐家和张家的事刚在坊间流传时她就知道了。爹他平日里不会去听那些坊间流言,所以不知道实情。他们那才不是什么无巧不成书,分明是那徐家少爷垂涎张家小姐美色,张家小姐倾慕徐家少爷风流,两个人私下里有了来往。可是两家父亲不和,眼看着成亲没指望,索性安排了一出嫁错郎娶错妻的闹剧,最终遂了两人的心意,也化解两家矛盾。她和柳翊之间却不是那么好化解的。 白珏见白药仍是不语,以为她还放心不下,只得劝慰她:“你若是还放心不下,就先静养些日子。等恢复过来,让你大哥陪着你去庙里上柱香,咱们再找楚天师来帮你们选个黄道吉日,保管你嫁过去顺顺利利,什么事也没有。” 白药实在耐不住父亲的殷切劝慰,忍不住开口道:“女儿,女儿和柳翊非良配,女儿不想嫁他。” “这是为什么?不是你……” “是!女儿初时确实仰慕他才学出众,品格风流。可是今日之事却教女儿知道他并不是女儿真正要的。女儿出身将门,自小见惯了哥哥和您或切磋武艺或骑马射猎,举手投足皆是英雄风流。柳翊他和哥哥和您都不一样,故而女儿才会……才会误许终生。今日匪人逼至近前,设若当时不是靖王殿下及时赶到,即便柳翊挡在女儿前面也是无用。女儿虽感念他舍身回护,如今想来却不免后怕。他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身遭不测,女儿恐怕还是难逃一死……”白药缓了缓继续说道,“想他七尺男儿,危难之中却连自保的本事也没有,又怎能护女儿周全。女儿想来想去,还是不敢嫁。” 白药的话有几分夸大,有几分确实情真意切。她自小长在父兄身边,习武之人的重情重义与一诺千金是耳濡目染的,才会误以为天下男子都该是这般。直至遇到柳翊,她方才知道人分几等,像父兄这样品格贵重的少之又少。难怪她会听到有人抱怨读书人一肚子坏水,如今想来一点不假。若是柳翊能像父兄一般品格,她不会死得那么凄惨,哥哥和父亲也不会被她拖累。 白珏捻着长须,沉吟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先安心休养,一切等你好了之后再商议。” 白药乖巧点头:“女儿不孝,让爹爹费心了。”白珏叹口气,摸摸白药的脑袋就出去了。他这女儿一定是惊吓过度,才会说这些胡话。也罢,做父母的自然都希望子女好。既然白药提了,自己想办法帮她达成就是。好在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这么思忖着,不觉就到了花园。白珏主意已定,招呼人过来。白府虽深沐皇恩,府邸华美阔气,但是白珏不喜欢有太多人伺候,因此家里仆从都精挑细选,个个都是信得过的。 贺魏见他招呼,立马上前:“主子,您吩咐。” “去,让少主来见我,我有事吩咐。” “是!”贺魏听完吩咐,立马就往南苑去。白珏见他身形,看来功夫又有长进。白珏又看看其他侍从,不由叹气。虽然是养在深闺,但是整日里见的都是这些铁骨铮铮的男人,也难怪白药会被文质彬彬的柳翊迷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父亲说了会处理这件事,白药便不再干涉。第二日就分派着丫头们把那些红帐子、同心喜字什么的都撤掉。这边才忙了一半,就有下人跑来传话说平阳公主和安阳公主驾到。白药一边命人将两位贵客迎至镜湖轩,一边命人准备茶点。镜湖轩是府里临湖的小轩,地势颇高,在那里可以纵观府内景致。况且今日暖阳高照,轩中不时有凉风吹过,是绝佳的去处。 安阳公主妡渏是圣上的第三个女儿,容貌清丽出尘更兼诗赋皆通,因而深得圣宠。平阳公主泽笳则是珣王爷的女儿,珣王妃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当年珣王战死沙场,王妃悲痛难耐紧跟着王爷去了,独留着小郡主和老王妃。太后思念女儿,更心疼这小郡主,便给了她公主的封号,更特许她随时可以入宫。算起来,这两位是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 白药的父亲白珏是镇国大将军,虽然军功赫赫,却是从江湖游侠升上来的,因而根基不深。加之府内没有女眷入宫为妃,按理来说白药基本没有进宫的机会,不可能与和金枝玉叶的公主来往的。巧就巧在这平阳公主却是王府皇宫两头跑的,她先结识了白药,两人意趣相投,结成金兰。平阳公主在众姊妹中又和安阳公主最为投契,一来二去的,三人反倒成了闺中密友。 白药到轩中时,安阳公主和平阳公主正在赏着轩外的一株桃花。白药温婉施礼:“见过两位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福寿绵延。”这一礼极是得体,显得白药仪态万方。两位公主略微怔忪,倒是安阳公主端庄持重些,先福身回礼:“妹妹请坐。” “谢公主殿下。”白药再次福身,然后端庄落座。 平阳公主却是噗嗤一声笑起来:“白姐姐,你今天怎么文绉绉的,跟唱戏似的!” 安阳轻轻拉了平阳一下,嗔怪道:“泽笳别闹,你白姐姐这叫懂礼数,知进退。到底是要出阁的人,不像你整日介的一点规矩也没有。”安阳转而向白药道:“我听宫人们说,昨儿你受了好大的惊吓,现在可缓过来些没?” 白药低声回道:“已经好多了,多谢公主关心。”她方才刻意回去换了身月白襦裙,身上首饰尽除去,只余一支白玉簪子挽住长发。此刻又敛了眉眼,确实有股大病初愈的憔悴感。 平阳公主泽笳这时也注意到白药神情,挽了她的手臂道:“白姐姐好些了吗?有没有请大夫吃药?要是府里开的药不奏效,我就把王府的大夫给你找来。他开的药啊,既管用又不难吃,比宫里的太医可强多了。” “府里大夫看过了,药也吃过好几副,除了有些后怕,别的都好。”白药由着泽笳拉着自己的手臂,一面忖度着言辞。 “后怕什么?贼人不是都被抓了吗?我可听老祖母跟婶母他们说了,你和这柳大人呀那是郎才女貌,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呀,只要等着柳家再送个好日子来,就顺顺利利地嫁过去啦。”平阳公主还像模像样的学着老王妃说话,引得安阳和白药直笑,平阳自己也哈哈笑起来。 “老祖母还说了什么?”安阳也逗着平阳道。 “祖母还说啦,什么柳家这孩子心眼好,危难之时还不忘护着新娘子啦,两个人能长久啦。还有什么,什么好事多磨,有了这次小磨难,他俩以后啊保管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的。嗯……嗯,”平阳摸摸脑袋,笑着说道,“再有什么我就不记得了。” 安阳笑道:“你这丫头,不是没记住,八成又光顾着馋嘴了。” 平阳羞涩一笑:“王府做了我爱吃的包子,我怕都被云弟吃了嘛,就没心思听那么多了嘛。那顶多下次祖母再提起来我多听听就是了。” 安阳忍俊不禁,白药也跟着笑,心里却是冷哼,她和柳翊能恩爱那才有鬼! 平阳拈了几块云丝火腿糕,又喝了几口新上的春茶,接着念叨起来:“不过这样也好,等重新选好日子备齐东西,小半年就过去了。算起来,白姐姐又能多陪咱们些日子。” 白药淡淡笑:“瞧你说的,女儿家早晚都是要嫁人的。难道晚几日就能躲开不嫁了不成。” “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不想早嫁人。你们还记得邵家姐姐吗?算起来,她只比我大几个月,比白姐姐还小些,年初不久嫁了人。她没嫁人前,咱们几个处得多好呀。可是她嫁人之后,虽然都身在京城,咱们却再没能聚上一回。前几天端小王爷做寿,我去府上吃席,远远的瞧了邵姐姐一眼。不只人消瘦不少,整个人儿板着脸,像个木头做的似的。后来我趁没人留意,偷偷跑出找她。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平阳说到此处,不觉停住,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仿佛又见到了当日场景。 “怎么着了?快说呀!”白药比安阳心急,催促平阳道。 端亲王是当今圣上的叔叔,当年圣上能在众多皇子中异军突起登上皇位,端亲王功不可没,因此端亲王府的恩宠一时无二。澄阳作为端亲王府的嫡出长孙女,圣上为示恩宠,赐她公主封号。所以比起其他王府郡主或官宦小姐,澄阳的身份要显赫许多,平日里也更跋扈些。况且她时常找白药的麻烦,白药对她的事多少有些上心。端亲王逝世多年,即便他还在世,白药父亲的官职也是和他平起平坐的。只是澄阳是圣上御赐的公主封号,历代唯有皇家嫡亲血脉才能被封为公主的,依着这一层,白药的身份又比澄阳低了许多,有时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 “我看到邵姐姐正和澄阳说话,看架势澄阳在数落邵姐姐,邵姐姐低着头,半天没回话。澄阳还拿自己的手绢摔邵姐姐,邵姐姐都没敢抬头。”平阳现在说起来,心里仍觉得不平:“我本来想教训澄阳来着,可是想想她向来骄横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气性还小。要是我替邵姐姐出头,只怕回头她又拿邵姐姐出气。我就待在亭子后面,一直没敢出去,直到她走远了,邵姐姐才背着人偷偷抹眼泪。原先未出阁的时候,澄阳也为难过邵姐姐,可是哪次不是被邵姐姐驳回去了。偏偏现在邵姐姐嫁进端王府,澄阳就压她一头,弄得她受了委屈也没出申诉。我想想就觉得心酸。往日里邵姐姐口齿多伶俐,现在也被逼成这样。我心疼她,又不能替她出头,就更不敢去见她了。现在想来,女儿家为什么要嫁人,留在家里吃喝不愁,还有爹娘疼爱着不是很好吗?” 安阳轻笑:“你呀,真是越大越爱说胡话。女孩儿大了不嫁人,只怕又该有人说闲话。再者说你邵姐姐那是明智之举,澄阳现在在府里,她避着些就足够了。再怎么邵妹妹也是嫡王妃,是端王府将来的女主人,单是这一层,澄阳她也做不出什么的。何况澄阳年纪也不小,出阁也就是一两年的事。一旦出了阁,她于这端王府就只能算是客人,客人再尊贵也动不了你邵姐姐这个主子的。你就放宽心吧!” 安阳分析的在情在理,白药和平阳相视一笑。白药心里却不由嘀咕起来,若说嫁人,这澄阳公主心心念念的不是她的未来夫君柳翊吗?若是她铁了心只要柳翊,那邵芫的苦日子恐怕还有的熬。柳翊既然人面兽心,白药自然不会放过他。这澄阳平日里多次刁难,先前她念着白家体面,自然不会多计较。可是如今她既然只有三年寿命,犯不着再考虑那些琐事。三年之后她就不在这世上了,别人对她的褒贬影响不到白家。澄阳不是心仪柳翊吗,也许她可以利用这一点一箭双雕。 白药也就这么想着,偏偏想什么来什么。子芩过来传话说,澄阳公主来访。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镜湖轩地势较高,白药等人远远就见着澄阳穿花拂柳袅袅而来。澄阳今日穿了一身茜红高腰长裙,袖子是宫式剪裁的宽袖,衬得整个人十分高挑。裙子不知是什么材质,看上去面料极好,里面似乎还掺了金线,走起来一闪闪的。头上挽着的依旧是太后御赐丹凤呈祥金钗,阳光底下金光闪闪的,越发显得她仙子般婀娜多姿。远远就见她微微昂着头,十分高傲的样子。 “这个是越州新贡的丝绸,叫流光锦。你们看,那裙子一闪一闪的,看着像是掺了金线,实则是越州新产的丝线,名字我是记不全了,不过听说啊做出来的衣服不知白日里金光闪闪引人注目,即便是在暗夜里也能熠熠生辉,颇有些流光溢彩的意思,”平阳趁着澄阳还没走近,在一旁念叨着,“宫里伺候我的嬷嬷说这流光锦一共才五匹,良嫔和黛姬娘娘各一匹,正得宠的温美人一匹,太后那儿一匹,安阳姐姐一条。连我都没轮上呢,澄阳身上这件,八成是太后赏的,成日介在太后身边晃悠着,也不嫌招人烦。” “你呀!太后知道你不喜欢这么艳的颜色,自然是不会赏你的。要说晃悠,天天跟在太后身边的也不知道是谁,怎么还吃起这种醋了?”白药一边给平阳的杯子倒满茶水,一边笑道。 “哎呀,我哪里是吃醋来着。我是怕她新得了赏赐回头又到邵姐姐跟前显摆,邵姐姐到时候只怕又得气不过了。”平阳急忙解释。 “别说了,她过来了。”安阳面向轩外,看着澄阳离得近了,止住平阳的话。 澄阳人在轩外,先袅袅福身行了个礼,“今日一早听下人说白小姐昨日受了惊吓,特意来看看。”白药也回礼:“谢公主关心。”澄阳朝安阳、平阳点头示意,捡了安阳旁边的位置坐下。丫鬟早伶俐地奉上热茶,澄阳接过茶,看着白药道:“我看白小姐脸色还不是很好,只怕还得多休养才是。”白药躬身行礼:“有劳公主费心,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左不过只是受些惊吓,要几位公主屈尊前来探顾,白药受宠若惊。” “大夫还说了什么?” “大夫说惊讶过度,神思有些受损,近日宜安心静养,不宜多劳累。” 澄阳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然后看着白药忧心道:“如此说来,婚事岂非要延期?” “恐怕是的。”白药低头回答。 “你身子不好,也只能这样。我着人从王府库房寻了些药材,希望能对你有益。”澄阳微笑着道,语气还真有几分遗憾的样子。 澄阳的侍女小满将捧着的锦盒呈上,红玉上前去接,小满却不松手,反倒冷冷瞥红玉一眼。再看澄阳,转头向安阳说起茶叶产地,似是毫无察觉一般。 白药知道区区一个丫鬟敢这么轻狂,无非是借澄阳公主的身份压她,因而面上不动声色,亲自接过锦盒再递给红玉收起来。白药想着反正早晚是要讨回来的,不必急在一时。倒是子芩见主子被欺负,忍不住冲小满做了个鬼脸。小满不过是个丫鬟,却敢让小姐亲自从她手里接赏赐,分明是狗仗人势。这澄阳公主也真是,有事没事就找她家小姐麻烦,难怪这么大年纪还嫁不出去。 小满显然看到子芩的小动作,颇为不屑地斜睨她一眼。子芩白眼翻不过小满,看着小满就站在小姐边上,故意上前重重挤开小满,将手里拿着的披风替白药系上。 “大夫说了,小姐您不能多吹风,系着披风就不怕着凉了。小姐您可得赶紧好起来,这样才能尽快跟柳大人完婚呢。”哼,澄阳公主有本事就像小姐一样,把自己嫁出去呀! 白药显然不明白子芩心里的小九九,嘴角不动声色地抽了下。小丫头没事提这个做什么,她可是一点都不想嫁人了。 澄阳今年二十有二,搁在别家,早该有子女承欢膝下了。可是她出身显赫,又自恃美貌,对着上门提亲的是千挑万选,选来选去的,弄的到现在还云英未嫁。这本是她的心病,就是没人提她都会多想,何况此刻子芩故意提起,而那准新郎又是柳翊。澄阳的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白药暗道不妙,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深知澄阳心事的小满就抢先开口。 “子芩姑娘小小年纪张口闭口就完婚完婚的,了解内情的人知道她是忠心护主,替自己主子挂心。这不了解内情的呀,还以为是白小姐着急嫁人,要是传出去啊,只怕要闹笑话了。”小满说完还故作天真地先笑起来。 她这么一笑,白药还当真不好说什么,何况耍嘴皮这种事一向不是她擅长的,只得讪笑不搭腔。倒是平阳公主看不过去,顺口道:“白姐姐和柳大人是明媒正娶,要不是事出突然,今日我们都该改口叫柳夫人了。就算是真着急,那又有什么。柳大人风流倜傥,才学出众。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偷偷惦记着他,白姐姐能和他结连理,那是好眼力加上好福气,其他人羡慕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笑话?” 澄阳噗嗤一笑:“好啦泽笳,小满才说了一句,你就说了这么多。她一个小丫头,哪知道那么多,就别和她计较了,”澄阳顿一顿,又端着茶杯向着白药道,“我尝着好像是天溪。” “没错呢,正是天溪茶。”白药见澄阳在圆场,自己也没理由揪住不放,“所有的茶里就天溪茶最香,汤色也最好看。” 澄阳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笑笑道:“我也是这么觉着。不过天溪茶需是新制的,味道才正宗。你这茶叶似乎不是新茶,搁着有些日子了吧。”澄阳这么一说,白药就真的难堪了。 安溪茶是寸金寸茶的精贵东西,只是白药的父亲和哥哥更喜欢饮酒,对茶叶不怎么钟爱,白芷喜欢香片,白药喜欢清水,故而搁置未动的。澄阳话里的意思很清楚,要么就是白府寒掺,拿不出像样的好东西。要么就是白药有意怠慢,拿不好的东西来款待三位公主。 “我家小姐喝清水惯了,这品茶的功夫还真比不上澄阳公主您。只是这茶叶是皇上御赐的,老爷交给我们小姐后,小姐就收起来了。这不是今天两位公主先到,小姐才吩咐人泡上嘛。不然呀,我们小姐可不敢动御赐的东西呢,”红玉怕自家小姐吃亏急忙搭腔,一面向着几人笑道:“您时常在宫里走动,又是金枝玉叶,眼界自然比我们小姐高些。就连您的那些吃的用的穿的,比起宫里的那些个公主,也不知好上多少。怨不得大家都说澄阳公主您真真的身份尊贵,天家气派!我家小姐不知内情,闹了笑话,红玉在这里替我家小姐给您赔不是”红玉又向三位公主依次行礼,“还请几位公主海涵。” 红玉的话说的很有分寸,礼数也周全,可澄阳的脸色不由难看起来。安阳公主和平阳公主也看着她不说话,澄阳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若论姿色气质,三人是互不相让,况且又都是青春美貌,旁人很难分出高下。安阳今日是简单的水蓝色开肩长裙,发饰也简单,腰上系着只玉坠,很有温柔婉约的味道。平阳是浅粉色收腰短裙配,脚上穿着鹿皮短靴,头发挽成双髻,整个人显得清爽利落。澄阳今日这一身打扮恍如神妃仙子,说不出的华贵气派。在外人看来,似乎澄阳更像是天家嫡亲的公主。 澄阳素日行事也确实是奢靡张扬的,她仰仗圣宠,自然没有人说什么。只是若严格论起来,她一个王公郡主,即使封为公主,也毕竟不是真公主。吃穿用度直逼公主,早有逾制之嫌。真要有人定她的罪,她也不敢说什么的。 “红玉姑娘这么说就是要看我笑话了。我不过是个郡主,是皇上抬爱才给个公主的名号,哪敢和平阳安阳两位妹妹比呢,”澄阳看着红玉笑,然后又看着平阳道:“春日正盛,王府里的花开得甚好。我原本就想探望白小姐后就邀你们去府上赏花的,现在正好都在,也省的我再跑一趟。三日后我在府上备些薄酒,咱们说说话,看看花。可一定要赏脸呀。” 平阳和安阳不置可否,红玉方才已经提白药出了气,她此刻心情正好,微笑道:“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澄阳目的达成,很快离去,安阳和平阳还像模像样地沉着脸。 白药起身行礼:“方才红玉为护着我,言语上冲撞两位公主了,还请公主赎罪。” 平阳一边拉白药一边笑:“赎什么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平日里什么骄横样子,红玉气着她,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你看她那一身打扮,分明就是想来奚落你的。要不是我们在,你自保还来不及呢,还赎罪?!” 一番话说得安阳也笑起来:“我一眼就看出她哪条裙子上的湘绣针脚粗糙,不过是找的普通绣娘赶出来预备唬人的。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难道我还桩桩件件都计较不成?这吃穿用度什么的也就是外人看着热闹,底子里什么情况,咱们自己都明白。” 子芩跟红玉相识一笑,连忙给安阳添茶并道:“要不说安阳公主是咱们陈国第一才女呢。就您这才情和聪慧,寻常女子就是排起长队,只怕也够不着您啊。” 平阳先笑起来:“白药姐姐,你快跟着你的两个丫鬟好好学学吧,你要是有她们一半会说,那澄阳以后看着你啊,恐怕都得绕道走!” “耍嘴皮哪里是学学就会的?与其这样,我还不如跟着你学拳脚功夫呢!”白药叹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口吻。这话一出,轩内的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平阳公主是宫里王府两头跑,太后和老王妃又把她捧在手心,难免就有些娇惯,使得她养成率性耿直的性子,就爱打抱不平。之前有次得罪人,背地里就被人下了黑手。事后虽然老王妃亲自替她报仇解气了,可回头一想,姑娘家还是得有点武艺防身比较好,于是便亲自教平阳功夫。这么一来,再遇到什么事儿,平阳也不消动嘴,直接就能上手了。 “哎呀白姐姐,我在帮你出主意,你怎么还笑话我?”平阳有些羞臊,拽着白药要挠他痒痒。白药躲不过去,扯住红玉和子芩要她们帮忙,这么一来平阳的侍女也加了进来,安阳的侍女也被拖进来,轩内顿时笑声一片。 几人正闹着呢,又有侍女过来传话,说柳翊上门拜访,指明要见自己的未婚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柳翊被带往偏厅。偏厅也向阳,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射进来。柳翊站在窗边,整个人沐浴着温暖的三月暖阳,背后留下一个拉长的影子。他今日着一身青色布衣,宽袖,收腰,束发的是同色飘带。 觉察到有人进来,柳翊微微侧身。有风透窗而入,带动他的黑发和飘带。在这斜射的日光里,柳翊的脸半明半暗,屋中的一切半梦半真。白药的心忽的一窒,不由僵在原地。 柳翊见她半晌不动,低声道:“过来!”他的语气在旁人听来不过是理所当然了些,并无不妥。到底是朝夕相处了三年,白药还是警觉地发现他有些动怒。她本能地有些惧怕,虽然明知道这是在白府,是她自己家,柳翊稍有不尊,就会有侍卫上前止住他。况且还没到三年后,柳翊尚且要依附白家的权势,怎样也不敢对她不轨的。可是白药还是不由自主地畏惧,隐约明白惹怒柳翊的下场绝不是目前的自己能承担的。至于是什么,她自己也想不清楚。 骨子里终是叛逆的,白药迈着碎步,慢悠悠踱到厅中主位坐下,这位置可离柳翊示意她去的地方远着呢。白药无视柳翊探究的目光,端起茶盏冷冰冰道:“不知柳侍郎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今日大舅子来找我说了些事情,不知娘子可知情?”柳翊也不在意白药的冷淡态度,在靠近她的下首坐了。 白药的脸微微一红:“兄长不曾对妾身明言,妾身自然不知。只是妾身与柳大人虽有婚约,但毕竟未成大礼。还请大人顾念妾身清誉,莫要施礼。” 柳翊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饶有兴致道:“你我早已三书六礼结成婚约,即便不曾行大礼,你也是柳某名正言顺的妻室。柳某唤一声娘子,有何不妥?” 在这一点上,白药无法狡辩,只得转移话题:“不知兄长找柳大人所为何事?” 提起这事,柳翊也懒得和她掉书袋子,直截了当道:“你哥的意思,大致就是怕我区区书生,不能护你周全,没办法放心把你交给我。” 这话正是白药想听的,只是她不知道父亲把这件事交给哥哥去做了,更没想到哥哥办事速度这么快。若是如此,她倒是不必委屈自己留在他身边就能除掉这个奸邪小人。白药按捺住欣喜,等柳翊说完。 “你哥哥的意思是要么我现在起跟着他习武,要么……”柳翊缓了缓,才道:“要么咱们的婚事还有待商榷。你哥哥说,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所以柳大人亲自登门是为了……” “我来是想知道,这,是否也是娘子你的意思?” 白药微微地下头道:“妾身一介女流,自然是听父兄的。” 柳翊沉默半晌道:“柳某一介儒生,自然仰慕白将军父子驰骋疆场保家卫国的英雄豪气。不过习武之人,难免粗鄙疏漏些,柳某自认凭借心中学识也能成就一番功业。所以,恕难从命。” 白药心底暗笑,自己等的正是他这句话,闻言立马默默掐住自己的腰,直掐得眼泛泪花,才楚楚可怜地抬头道:“妾身如浮萍,漂泊无可依,平生所祈求的不过是得一如意郎君,能护得周全。经历昨日之事,妾身内心惊怆,实在害怕大祸来临之时孱弱无依。大人既然不愿习武,妾身自然不敢委屈柳大人。妾身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心疼父亲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但求大人能玉成,容妾身保全贱命留在父亲膝下承欢。” 柳翊看着白药泪眼朦胧的样子,终是心软,道:“昨日是我疏忽,害你受惊。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让你身陷险境。你何必为些没发生的事情为难自己?” 白药不依不挠,竟起身跪在柳翊脚边:“求柳大人成全!”言罢,微微侧过脸,一副柳翊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架势。 从安阳和平阳站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划过。平阳道:“姐姐,白姐姐今天怎么文绉绉的,跟唱戏似的?”“你白姐姐正伤心呢,你还笑话她。”安阳轻声责备平阳。 “哎呀,你没见白姐姐是想要退婚吗?你看柳大人这么俊,白姐姐怎么舍得退婚呢?咱们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能帮着白姐姐出主意呀。”泽笳还是有些不解。白姐姐这是苦肉计呢,每次她要做什么又被老王妃管着的时候都用这招,百试百灵。没想到白姐姐也会用这招,不知道柳大人会不会上当呢?可是白药她又为什么想退婚呢? 在确信安阳她们能看清自己的眼泪后,白药继续抽抽搭搭了好一会儿。美人垂泪,欲语还羞。 柳翊忽然冷哼:“我明白了,习武不习武的不过是托词,娘子一开始的意思应该就是退婚吧。”笃定的语气,手上仍不紧不慢地晃着那把竹扇。 白药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理由。” “没有理由,就是不想嫁。”已经闻不到平阳身上的香气了,估计是走远了,白药也懒得伪装。 “不想嫁?”柳翊刷地一声合上竹扇,用扇子挑起白药的下巴,“娘子大概忘了,你我的婚事可是娘子一手促成的。娘子现在一声不想嫁,柳某就得主动退婚?娘子想得,未免太简单?” “算起来,是柳大人退的婚,颜面扫地的还是妾身。大人既不必受家父约束,又不担上骂名,何乐而不为呢?”白药试着劝说柳翊。 “原来娘子是怎么打算的?那可抱歉,柳某不稀罕这些虚名。况且成亲之事,柳某已禀告父母,岂能说退就退?”柳翊微微俯下身,紧盯着白药的双眼道。他的目光很是锐利,不复往日的温雅模样,白药有些心悸,“所以,柳大人的意思是?” “柳某堂堂七尺男儿,难不成非得像个江湖莽夫般才能护着家眷?这武艺,我是不会学的。” 白药不由屏住呼吸。倘若柳翊同意退婚,她就不会再让他有任何机会攀上白家。他欠白家的血债,自己就有时间慢慢讨回来。至于名誉的事,她反正只有三年寿命,三年过后,谁还记得一个死人?况且世人对于死人往往都是宽容的。即便是眼下,刚刚平阳她们应该听到她和柳翊的大半对话,白家再放出些风声,全京城的人也只会认为是柳侍郎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保护妻小,白家才会退婚的。 “柳大人的决定是?”白药忍不住心中的雀跃之意,甚至不动声色地向柳翊挪了挪。 柳翊扫了白药一眼,忍不住嗤笑一声:“我的决定是,既不学武,也不会退婚。你昨天受了惊吓,我不跟你计较。你什么时候恢复好,我们再拜堂。” “柳大人执意不肯退婚可是因为妾身的那些陪嫁物事?柳大人放心,您送来的聘礼白家会如数奉还,妾身陪嫁的那些东西,也算作给大人您的补偿,绝不会再讨要。”软的不行,白药索性就挑明。 本朝的官位大多是世袭,先皇为了遴选出青年俊杰,特意举办大试。每隔五年,全国学子齐聚京师,参与为期三天的考试。大试分别考察应试学子的才学和人品,不问出身,不限年龄。柳翊未及弱冠便来京中参加大试,因为才学出众,果然一举中的,被皇上钦点进翰林院修史书。翰林院是有名无权的清水衙门,柳翊又只是出自南方得寒门子弟,并无钱财疏通关系,因而在翰林院一待就是好几年。与他同一批的考生基本都升迁了,只有他毫无动静。白家选中柳翊做女婿后,适逢白萱刚在边关打了一场胜仗,皇上为表恩宠,提议提携柳翊做了户部侍郎。 即便如此,柳家依旧是寒门。白珏不想委屈自家长女,因此备了不菲的财物暗中送去柳府做聘礼。白药出嫁时,白珏更是备上大笔财物做嫁妆,生怕聘礼少了显得寒掺。南海的明珠宝石,雪山的鹿茸野参,越州的绸缎布匹,等等宝物不胜枚举。若是两人顺利成亲,那这些财物就都归柳翊。若是结不成,这些东西论理都该退回来。其实不管退不退,吃亏的都是白家。如果说出嫁前,她对柳翊还有所期待的话,那么山贼之事则让她猛然醒悟。柳翊无权无势,不过一介书生,倘若再和他扯上关系,只会再次拖累。前世里,柳翊甚至为在圣上面前邀功,用自己的安危胁迫白萱在重伤之际带军出战,以致战死沙场。这笔账,她牢记着。如果用这些钱财就能和柳翊撇清干系,她自然是愿意舍弃的。 白药盘算着,柳翊肯定是舍不下这些财物的。如不是贪慕名利,他又怎会在得知白芷是流落民间的公主后便蓄意勾引,最后为了扫除成为驸马的障碍,和白芷联手害死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绕来绕去,这句总算说到重点,柳翊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折扇,微微一笑道:“既然娘子都这么说了,柳某若是不遵从,未免显得不近人情。那柳某就恭敬不如从命。” “多谢柳大人玉成,”白药不无温柔地微笑,“那就请大人今日就把这事了了吧。” “过两天吧。过两天我再来找你,这几天你先好好歇着。”柳翊说完就转身出去。 白药见他神情似乎有些冷峻,不禁疑惑,明明占了好大的便宜,他居然还敢不高兴的样子,真是个十足的小人。 柳翊刚出偏厅,蔺瞿就跟上来。直到出了白府大门,蔺瞿才轻声问:“公子真的要退婚?”他刚才就守在偏厅外,公子和白小姐的对话都听得很清楚,眼见公子并未明确表态,故而有此一问。 “退婚?她想得美!”柳翊沉着脸,冷哼一声,身上的冷意更浓。当初可是她先惹上他的,现在说不嫁就不嫁,真是笑话! 蔺瞿见公子神情,心底暗笑,白小姐的如意算盘怕是要打错了,他家公子看上的,可没一样会放过。“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事肯定不是她父兄的意思,你去告诉李叔,说白小姐背信弃义想退婚,让他去敲打敲打白将军。” “这……”蔺瞿略微有些迟疑,李叔去找白将军,这貌似不太好吧。 柳翊瞥他一眼,“怎么,有意见?” “不,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找李叔。”就李叔那口才,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让他去找白将军理论,白小姐后面的日子怕是难熬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柳翊说过两天会来退婚,白药就眼巴巴等着,结果退婚书没等到,父亲的召唤却是当晚就到了。 白药到花厅的时候,柳翊那边的管家李叔刚走,桌上还随意摆着十几个空酒瓶,室内弥漫着浓醇的酒香。父亲的脸上染着异样的晕红,看着白药就长叹一声。 白药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父亲这样子一看就是醉了。白珏平日里也算是精明强干,可一旦喝醉酒那就真真是……惨不忍睹。比如之前白萱立下军功被封赏时,父亲就因为心情甚好喝得多了,结果就和白萱打了起来。因为父亲喝醉了,两人勉强打成平手。这自然不是重点,父亲居然对哥哥惺惺相惜,非逼着哥哥和他拜把子,偏生府里没人制得住他,醉酒的人又横生一股蛮劲儿,哥哥没办法,只好跟他结拜了。第二天父亲酒醒了,才知道闹了笑话,结拜的事儿自然作罢。可这事不知怎么传出去了,父亲还被人笑话了好久。好在父亲知道自己的毛病,平时饮酒都是点到为止,极少醉酒。今日这一醉,估计又得出幺蛾子啊。 果然,白珏看着白药长叹一声后,拉起袖口就开始哭诉:“药儿啊,爹爹对不起你娘啊!爹爹答应你娘会好好照顾你,给你找个好人家安稳度日的。可是你看,你都这么大了,爹爹都没把你嫁出去。好不容易想嫁人了,可是,可是这还没出门,怎么就要退婚呢?闺女啊,你真是命苦啊。” 白药嘴角不觉抽搐一下,自己只想着要和柳翊撇清关系,可不知柳翊这小人是怎么说的,居然惹得父亲这么伤心。 “你说,你这么些年成天就想着钻研什么医术,好不容易想嫁人了,而且一上来就挑了这么个出类拔萃的,爹爹真是要喜极而泣啊!可是你看,这还没过门呢,你就变心想退婚,这可怎么得了?这话要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做人?”白珏想着白药因为一时任性,以后可能得孤独终老,真是又心疼又着急。 白药郁闷地想挠墙,去他大爷的,柳翊这贱人居然恶人先告状!咦,她是知书达理的名门淑女,怎么能说粗话?被人知道的话,那还得了?白药忍了又忍,才忍下这口恶气,先劝自己的父亲:“爹爹,事情并未到不可回旋的地步,爹爹莫要伤心。女儿与柳翊相知未深,彼此秉性如何并不清楚。京师里的个个都说柳翊是青年俊杰,可青年俊杰未必就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若是婚后他欺负女儿,女儿岂非只能忍气吞声?” “他敢!” “有父亲和哥哥在,他自然不敢。可是女儿总不能大事小情都要找父亲做主,这未免也太不像话。” “这女儿家受了委屈,找父母做主有什么不对的?再说了,爹爹看柳翊他一身正气,品性端庄,绝不会做出欺负妇孺的无耻之事。”对于柳翊的人品,白珏似乎很有把握。 这正是白药担心的地方。自己死而复生重回三年前,所以清楚柳翊和白芷日后的所作所为。可是父亲和哥哥却对这些一无所知,一个是才学出众的姑爷,一个是乖巧内向的女儿和妹妹,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人会联手残害他们的亲人的。然而世事就是这般讽刺。 柳翊在得知白芷是流落民间的皇室公主后,为了攀龙附凤,蓄意引诱白芷。白芷定力差,竟也不顾姐妹情谊,和柳翊暗通款曲,以致珠胎暗结。父亲苦劝无益,只得任白芷嫁进柳府做了侧室,姐妹二人共侍一夫。此后没多久,柳翊协助白芷恢复公主身份,为着皇家颜面,姐妹二人的身份立马就变了,原本的正妻变成妾室,原本的侧室变成了身份尊贵的公主,阖府上下都得听她的。柳翊想着委屈了白药,不免言辞间多体贴了些。不料,白芷却为此心生不满,设计暗算白药,害她失去自己的孩子,更背上□□的骂名。白药在府内度日如年,苦不堪言,白珏和白萱有心将她接回白府,可不管找什么理由,都被驳回。后来适逢边境出事,柳翊便逼旧伤发作的白萱出战,作为筹码,白药可以回到白府。白萱战死沙场,白药伤心欲绝。白芷为除后患,唆使柳翊派人除掉她。于是就出现了白药去寺中礼佛,结果失足坠崖香消玉殒的事。 父亲不知道这些,自然觉得柳翊值得托付终生,白药又不能对父亲明言,只能找些无关紧要的理由拒婚。“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爹爹您现在觉得柳翊他是个谦谦君子值得托付,可未必不是他为了结成亲事刻意伪装?” “药儿啊,这婚事明明是你自己吵着闹着要结的,也是你说他温润如玉,愿意跟他的。现在倒好,一会儿担心他保护不了你,一会儿说他人品可疑不能托付,你这到底是想做什么?”白珏说着说着就急起来。 白药也是无语,父亲醉了,自己何必跟他理论,这不是添乱吗?“总之女儿现在后悔了,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还望父亲成全。” “我不管,白家人向来信守承诺,怎可对人始乱终弃?这婚事推不了,等你身体一好,立马给你们完婚。要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你娘啊……芙儿啊芙儿,我对不起你啊……”白珏说到最后,竟是嚎啕大哭起来。四五十岁的半老将军,铮铮铁骨的七尺男儿,哭起来跟个孩子似的。白药见他把过世多年的娘都提出来,看来是真么的伤心到一定地步。白药心里堵得慌,又实在不忍心看他这么伤心,只好一边嘴上虚应着,一边招呼下人赶紧扶他回房。 好容易伺候父亲睡下,回到自己房里时已是深夜。白药有些疲惫,父亲虽然是酒后胡闹,可是这些话他绝对会记得一清二楚,想退婚,恐怕没那么容易。不管怎么样,这婚一定不能结,自己只能从长计议。可是有什么办法能逼得柳翊退婚呢?她先前只想着反正自己只有三年寿命,名誉什么的无关紧要,可是对父亲来说却不是这样。这场婚事也算是世人皆知,不管哪方退婚,名誉多少都会受损。就算是顾念白药或者白家的名誉,也不能随便退婚的。除非是……“嘶!”头发被扯住,白药不觉吸口气。 “小姐恕罪,子芩不是有意的。”子芩连忙帮白药揉着扯疼的地方。小姐每晚睡前都要用篦子篦头,方才她正在给小姐篦头,可是小姐心事重重的,还忽然摇头,她才不小心弄疼小姐的。 “行了行了,别弄了,我困了。”白药心浮气躁,只想一个人待会儿。 “那小姐还要再看会儿医书吗?”子芩拿着医书略微迟疑。以往小姐都要篦过头然后看一个时辰左右的书才会就寝,今天小姐心情像是不好,不知道医书还看不看呢? 白药不耐烦地扫了医书一眼,忽然计上心来。既然不能强行退婚,不如继续装病,拖上一段时间再说。只是不知道得是什么样的病情,才能帮她既推掉婚事,又保住白家名声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白药抱着医书研究了一整晚,还是没能找出对策。说是恶疾,那总得有个名目吧。况且府里的夏大夫也就是她的半个师父,医术那叫一个精湛,只消看她一眼,真病假病立马了然。最重要的是,夏大夫和父亲一样,对柳翊十分欣赏,让他帮自己装病躲过婚事,简直是痴人说梦。 白药心里烦恼得不行,奈何身边一个能帮忙出主意的都没有。子芩看着白药的两只眼睛还咋咋呼呼地喊叫:“哎呀不得了,小姐您的眼睛怎么成这样啦?” 白药自己凑到棱花镜前看,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昨晚翻了整晚医书,把两只眼睛熬黑了而已。她自己不当回事,子芩和红玉着急得不行。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眼睛都这样了,可怎么见人,怎么跟柳大人完婚,要是被澄阳公主看到,又要笑话什么的。白药心里嘀咕,最好毁了容,光明正大地拒婚,这才好呢。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惹哭了两个丫鬟,自己可哄不好。 子芩她们忙活半天,终于在给白药满脸敷上药草制成的膏泥后,总算消停了。这膏泥原本是白药看着师傅给病人敷在伤处用的,伤处很快就能愈合。她女孩儿家心思,就想着若是敷在完好的肌肤上,不知有何效用。于是她便刻意挑些温和的药材,依据各自药性,调配出几种膏泥,结果发现用在肌肤上,居然有奇效。当然,是在子芩她们身上试的。 子芩是个乞儿,幼时出过天花,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身上脸上却残留不少印记。因此不只乞讨时少有人愿意施舍她,就连乞儿们都欺负她。后来有天,她饿得不行,昏倒在路边,正巧被白药遇到,就捡回府里养着。好在白老将军是江湖人豪气,不喜铺张奢侈,家里的婢女仆从并不多,就留下子芩。但是白药喜欢她性子活泼,不但给她取名子芩,还留在身边做了贴身侍女。 结果没成想,小姑娘刚进府时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有个温饱就求之不得。一晃七八年过去,小乞儿变成个半大姑娘,被澄阳公主借此嘲笑白药几回,也知道美丑之分了。却是打死也不愿意跟在小姐身边,说是自己长得丑,怕给小姐和府上丢人,所以有什么露脸的事就都躲起来。 其实子芩是性子纯才没往深了想,一般小姐们,哪有愿意找个漂亮丫鬟跟在身边的?哪个不是挑几个姿色平平或中等的,来衬托自己的美貌?白药显然也没想到这一层,只想着少了这么个丫头,心里总有点空落落的。后来研究出这些药草,把她脸蛋弄得光洁无瑕的,子芩才安心跟在白药身边,也不怕哪天因为长得丑,被小姐丢了。 白药显然不知道子芩的小心思,却是牢记这些膏泥的效用,又折腾出好几种不同的方子。子芩今天给她敷在脸上的,就是能让皮肤变白净的膏泥。 敷上膏泥还不放心,子芩又找来两只刚煮好的鸡蛋,用纱布裹好,和红玉一人一个,给白药敷眼睛。子芩和红玉的动作很轻柔,敷着敷着,白药就开始犯困。 将睡未睡间,白药忽然闻到木樨花的香味,立马警觉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 “禀二小姐,大小姐昨晚没睡好,我们在给小姐敷眼睛。”子芩伶伶俐俐地回话。这二小姐看上却柔弱可怜,可不知为什么,子芩总觉得她是个特别厉害,因此对她心生畏惧,跟她讲话时也总是很谨慎。 方才为了脸上抹匀称,白药是躺在贵妃榻上的,感觉到白芷探究的目光在自己什么扫过,闭着眼睛没动弹。 “我今日去西山的时候看到这两株草,看上去挺特别的,也不知道叫什么,你留着玩吧。”白芷从怀里摸出两株药草,递给子芩。白药素日跟着夏回春研究草药,白萱和白芷也跟着能辨认些简单的草药。白药喜欢这些又很少出远门,所以他们要是看到什么特别的药草,都会给她带回来。 白药仍是没动弹,白芷以为她睡熟了,也没当回事,回了自己的住处。 子芩还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株药草,拦腰掐断的植株,被二小姐揣在怀里从西山带回来,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可是叶色还是青翠,没有显得蔫巴巴。“小姐你闻,这草药还挺香的。”子芩说着,就把草药往白药那里递,却被红玉一巴掌拍落在地上:“子芩!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也不管是什么东西,就往小姐手上送,要是有毒可怎么办?难道你忘了上次的教训?” 红玉指的那次子芩也记得。那是少将军带回来的一株药材,少将军拿在手里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可是小姐接过去没多久,手心就红肿起来。夏大夫来看过之后,说那是鱼尾草,形似鱼尾,倒是没什么毒性,就是碰到的地方会红肿瘙痒。最诡异的是,这种草只对女人有用,而且夏大夫也没办法根除,只能给小姐开些止痒的药。足足熬了七天,小姐的手才恢复过来。 子芩吐吐舌头:“红玉姐放心,之前夏大夫教过我怎么辨识有毒的药草,我刚刚拿在手里已经看过了,确定没毒。而且二小姐方才放在身上那么久都没事,肯定没问题的。” “那你也不能拿到什么东西就往小姐手里送,万一有问题,那棵怎么办?”红玉还是不放心,恨铁不成钢地念着。 子芩还不死心想回嘴,但是看着白药要下榻捡那株草,立马上前拦住:“小姐我来,”一边把药草递给白药,一边问,“您看,是不是挺香的。” 白药拿在手里闻闻,有股淡淡的清香,确实挺好闻的。红玉看白药没什么反应,这才停住嘴,也凑过来瞧。“这个叫落地英,没毒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常见药材。”白药一边指点着,一边说道,“你们看,这株草上的叶子是复生的,每片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可是就这么小小的一片,要是误食的话就会恶心,反胃,四肢泛酸。” “怎么听着跟之前兰湘姐姐怀孕的症状一样呢?”红玉不觉嘀咕起来。兰湘是府里的侍女,也是侍卫陈九的娘子。红玉和她走得比较近,她怀孕的时候还去探望过,偶然听到她的描述自己的症状,所以记住这些。 红玉年岁大些,说起这个还没什么。倒是白药在出嫁前,府里请了人教过夫妻之道,此刻听到这些,不觉红了脸。 “这草闻着这么香,没想道吃了却会让人这么不舒服。”红玉看着落地英笑,“留着也没什么用,咱们还是丢了吧。” 白药听红玉说要丢,也没拦着。落地英也不是一无是处,晒干后能利尿活血,不失为一剂良药。只是这草药比较少见,所以知道的人比较少。新鲜的,确实没什么大用处…… 白药忽然一顿,她想到办法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第三日一早,平阳便穿戴整齐地出现在杏林居。白药因为昨晚翻医书翻到深夜,起得晚了些,平阳来的时候她正在上妆,“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哎,快别提了。今日说要去端王府赏花,所以起早了些。本来和祖母正用膳呢,管家忽然提起府里有个厨子告假。祖母就问缘由,说是家里儿媳快生了,要回家准备着。结果倒好,老祖母听完,看着我就念叨起来,说什么我年岁也不小了,隔些日子也该找个好婆家了。”平阳说起话来就絮絮叨叨的,十分孩子气,可她自己却总以为自己很大人做派。 “我就让祖母别费心,说我还不想嫁人,想多陪陪祖母几年。可是你猜怎么着,老祖母叹口气,说什么不要我陪着,嫁了人多个人疼,祖母也就对得起我爹娘了。可是没一会儿,祖母又不高兴了,说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一晃神就要嫁作人妇,实在舍不得。结果到最后,老祖母早膳都没吃完就回房了。我一个人待着觉着没趣,就先来找你。”平阳说话的时候调子平平的,看起来心情还是不佳。 白药就让子芩赶紧去做几样平阳爱吃的小点心,又亲自泡了一壶蜜茶,这才算安生。 珣王爷身前军功赫赫,当年函双关一战,使得东语国国力大损,自此边境安稳几十年。但是珣王爷在这一战里也身受重伤,回到京师没多久就撒手人寰。珣王妃与王爷鹣鲽情深,王爷逝世后不久,王妃忧思难解,很快也跟着去了,独留年仅三岁的平阳郡主。珣王爷这一系是单传,故而整个王府里就剩下老王妃和小郡主。皇上感念珣王爷忠烈,为旌功业,赐了平阳公主封号。只是王爷和王妃相继离世后,王府虽有恩宠,一大家子老弱妇孺依旧无人照管。老王妃已是风烛残年,却是憋住一口气撑起整个王府,又将平阳拉扯长大。老王妃年轻时也是个雷厉风行的烈女子,只是如今半只脚踏进棺材,对待平阳难免就儿女情长了些。严一点怕拒着她,松一点又怕她没个公主样被人笑话。平阳也是个机灵的,知道宫里还有个老太后宠着她,王府里拘束就去宫里混两天,宫里待腻了又回王府歇着,养成个率性自在的性子。好在平阳孝顺,知道心疼老祖母年龄大了又辛苦抚育自己,所以平日里很少闯祸。 其实算起来,京师里心仪她的王孙公子和年轻俊杰不在少数,可是要么就是老王妃怕他们另有所图,心术不正,要么就是平阳压根儿就看不上她们。这挑来拣去的,准驸马连个备选的都没有。 白家规矩是不能在卧房里用膳的,子芩准备的茶点都送去花厅。赶巧白萱要去军营,顺道去看眼白药。结果刚进花厅,就看到平阳公主正在妹妹的屋子里吃吃喝喝。平阳今日穿了身翠绿衣裙,衬得小脸白净如玉。茶水和糕点都冒着热气,平阳的脸上也蒸熏出一层晕红。 “小公主,怎么一早就来我家蹭吃蹭喝,珣王府里的厨子没把你喂饱?”白萱忍不住开口调侃。 “过门是客,客人吃你点东西怎么了?”平阳反驳着,一边拈着糕点望嘴里塞。青白的纤细手指,看上去比糕点还要软嫩。白萱真是讨厌,动不动就叫她小公主小公主的,只是比她大了几岁而已,就得瑟成这样,有什么了不起的。偏偏她打不过他,只能仍由他这么叫着。 “你见过三天两头往主人家跑的客人吗?”白萱的目光不自觉就停在她的小嘴上,抹了胭脂的缘故,娇艳欲滴。 “我来找白姐姐,她都没嫌我烦,你又在这里啰嗦什么?难道这就是将军府的待客之道?”平阳的口齿向来利索,一点也不落下风。 “你一早上来找她做什么,不知道她受了惊吓,需要静养吗?”平阳前两天来的时候他正好去了柳府,所以不知道平阳来过并且晓得白药并无大碍。 “我带白姐姐出去看花,正是因为受了惊吓,要多出去走走才能尽快恢复。白少将军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平阳颇为不屑地瞥了白萱一眼。 小白眼翻得白萱心里一荡,略微有些失神,都忘了调侃她。“药儿身体还没好透,劳烦小公主多照看些。”白萱听着里面的动静,知道白药在梳妆,并且又是和平阳约着出去的,想来身体无甚大碍,索性打个招呼就出去了。然而人都快出府了,又忽然招呼红玉去做些云腿包,给杏林居送去。 结果倒好,白药没吃上几口,倒是平阳不留神多吃了些,又撑得难受,在白药的榻上躺了半晌才算好。磨磨蹭蹭赶到端王府时,府里已经开席。平阳一眼就发现出门迎客的是澄阳惯常使唤的小厮。 论起来,端王府比珣王府更气派些。初时先皇式微,端王爷慧眼识珠,一力辅佐先皇得成大业,先时的赏赐也是水泼似的来。可是老王爷教子无方,小王爷,也就是澄阳的生父生性顽劣不学无术,成日介饮酒狎妓,金银财宝纸屑般往外撒。 老王爷英明一世,生下这么个糊涂儿子,心里别提多窝火。骂也骂了,打了打了,才好三天,回头一不留神,又出去冶浪。老王爷想着前头两个儿子都夭折了,自己年事已高也不指望再有子嗣,不行就给他娶个贤惠娘子,指望着有了管事的,多少能收敛些。谁料想,收敛倒是收敛些,只是新婚没几年,小王爷忽然患上急症撒手去了。老王爷痛失爱子,没上几年也驾鹤西去。偌大的端王府就只剩下王妃并澄阳和世子三人。世子杨浔是个遗腹子,王妃怀着他的时候忧伤过度,胎里有些不足,一直体弱多病的,怎么都治不好。虽然满十八岁时袭了王爷封号,府里实际管事的还是澄阳。只是现在小王爷已娶亲,澄阳年岁不小却未出阁,府里的关系颇有些微妙。 酒宴设在枫華阁,白药和平阳去的晚,便由下人引着朝里走。澄阳平日骄横,又极会在太后面前邀宠,所以平阳她们都不太待见她,也甚少去她府里闲坐,白药就更是不曾涉足端王府。今日正式登门,才发现府里的景致竟十分精致,处处透着奢华。 去往枫華阁的路上种着大片芍药,其中竟有不少孤品。白药又仔细往四周查看,合抱粗的杉木略一数便有百数之多。青白的梨花开满枝头,杨柳树足有几人高,垂下来的青绿丝绦盖住一处院落的屋顶,大片丛生的植株花卉艳丽多姿。人都说,富看花,贵看树。小富之家大多会养些花草,唯有真正矜贵世家,府里的才养得下成年头的木材。这些木材无疑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家族富贵荣华的见证。 平阳在宫里走得多,还不觉着什么。倒是白药边走边看,啧啧赞叹。她从不知道,端王府的花卉植物竟如此之多,只怕府里每月光是在打理花木上的花费便是不菲。白药忽然在花丛中看到一株淡黄小花,当即撇下平阳等人,跑去查看。平阳不知何故,也跟了过去。白药仔细翻看好几遍,忍不住讷讷开口:“我见府里有不少这样的花,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知道,公主说这个叫龙仙草,是先前老王爷最喜欢的,要我们好生照看着,不得损伤。”仆人恭敬地回答。 “那你知道龙仙草是做什么的吗?” “听公主说好像是什么名贵药材,补血益气什么的。” 白药本来以为澄阳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才随便在府里种了一大片,没想到她倒什么都知道,看来不能浑水摸鱼。“要是我摘走一株,应该不会有人说什么吧?” “公主交代过,府里的龙仙草要是少了一株,奴才们就等着下京师大牢。请白小姐不要为难小的。”仆人很懂礼数,即便一再被追问,仍是谦卑有礼,看来澄阳□□得很好。 “这里有这么多龙仙草,我只带走一株,你家公主应该不会发现的吧?”白药仍是不死心。龙仙草虽然是珍贵药材,白家也不是买不起。只是白药平时看到的都是制成丸药的或者已经晒干的,从未见过新鲜的龙仙草,未免有些心动。 “这龙仙草的叶片泡水能化痰止咳,老王爷拿来治疗咳疾。它开的花很是小巧,颜色也雅丽,是老王爷生前最爱。老王爷去的早,公主对这些话就格外呵护,几乎每日都来查点一遍。若是发现花死了或少了,公主会伤心。”仍是不卑不亢的语气,一番话却说得白药也不好意思了。没想到澄阳对老王爷还挺孝顺,走了这么些年,他的喜好还这么牢记着。 “白姐姐,算了吧,宫里应该也有龙仙草,你要是喜欢,赶明儿我从宫里给你带些出来。”平阳拉拉白药衣袖,不想她在这里歪缠。平阳虽然比澄阳小些,却隐约还记着老王爷。胡子和头发都白了,眉毛还是黑黑的,笑起来很是慈祥。澄阳自小没有祖父,父亲又走得早,对这位异性长辈,有着莫名的亲近之情。只是后来老王爷去世了,澄阳又骄纵任性咄咄逼人,所以她也不怎么来端王府。今天听仆人说起老王爷的旧事,难免有些感伤。 平阳来劝,白药也不好意思多逗留,携了平阳的手往枫華阁去。然而进了阁中,却见宾客倒是不少,澄阳却不在主位,不觉有些疑惑。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白萱和白芷眼见失态发展至此,急忙阻止道:“休得无礼。”白萱止住侍卫的动作,转身对白珏道:“爹,柳翊好歹是朝廷命官,咱们没理由对他动手。”白萱看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再说了,这事要是闹大,对妹妹也没好处。爹你要三思!” 白珏手中佩剑已拔出半寸,听着白萱的话,终于按剑回鞘道:“柳翊你听着,你跟药儿的婚事就此作罢!往后婚娶之事,各随自便!” 李乾当真是一头雾水,他今天找白家丫头,本来是想让她去看看府里的花草的。不料在她院子外就听夏大夫说她怀孕了,他一想这是好事啊!白小姐虽性子跳脱,但绝非轻浮之人。若是有身孕,那必然就是小柳儿的骨肉。李乾想着很快就能见着个小柳翊,急忙喜滋滋地去跟白珏商议完婚之事。没想到白珏听完就大发雷霆,形势也是愈演愈劣,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啊。 “这……”李乾还想说话,白珏却是大喝一声:“把他们给我赶出白府!” “不必了!”柳翊冷冷出声,待看到白药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终于忍不住甩袖而去。 “这……这……”李乾看看盛怒的白珏,再看看柳翊的背影,摇摇头急忙跟上去,心里仍是疑惑,这究竟是怎么了嘛!李乾走出院子,还听到白珏在里面狠声吩咐,以后柳家的人要是敢踏进白府一步,就把他们的腿打断!这真是…… 李乾见柳翊满脸冷意,也不敢靠的太近,就见着柳翊刚出白府就忽然叫来蔺瞿。李乾离得远,柳翊又压低声音,所以没听见吩咐了什么事。李乾忍住没问,小心翼翼地跟着柳翊回府。柳翊进了书房就翻出尘封许久的棋局,一个人对弈起来。打小就是这样,心里有事就下棋,一下就是通宵,也不管身体是不是吃得消。后来好容易遇到白家丫头,倒是很长时间不这么下棋了。今天因为婚事,却又翻出这些来。看来也是动了怒。 然而李乾只敢在一旁陪着,却不敢多话。柳翊虽然叫他一声李叔,但自己毕竟受命于他,他和老爷的关系又……自己时刻谨记身份,没想到今日欣喜过望就惹出这些事,实在是惭愧。 柳翊和自己对弈,一直下到深夜。李乾看他输了就重来,这么来来回回的不知摆了多少次,终于忍不住劝道:“下了这么久该饿了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柳翊仍是看着棋局,漠然道:“不用。” 李乾心里暗自叫苦,柳翊虽然是和自己对弈,但每一步都极其诡谲,是寻常人想不到的招数。下棋最是耗神,何况是一个人下两个人的棋,他这样是在折磨自己啊。李乾不敢劝,情爱之事本无定数,他原先就不认为白家丫头能和小柳儿走到底,只是没料到如今还没开始就闹翻了。 好容易熬到灯花都剪了几次,忽然响起敲门声。李乾精神一震,不管来的是谁,肯定能让小柳儿缓一缓。 李乾盼的没错,正是蔺瞿带着消息回来了。 “怎么样?”柳翊手里还拈着颗棋子,神情又是往日里冷冰冰的样子。 “属下打听到,白小姐这几个月并无异常。只是成亲前不久曾去白云寺上香,回来时却是昏着的。白家人说是在山上遇到蛇群,受了惊吓故而昏厥的。其余的时间无非是吃饭睡觉,剩下的就是和您在一起,没什么特别之事。”蔺瞿回禀道。公子出了柳府就让他去查白小姐这几个月的动静。可是白小姐整天围着公子打转,哪里有特别之事? “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蛇,而且还是成群的?”柳翊冷哼一声。暖春之际,许多蛇类还在冬眠,怎么会成群出现。何况白云寺建在城郊山上,物候变化比山下还要迟上许久。 “属下也觉得奇怪,继续追问当天暗中跟着的人。他们说小姐去的是处宅院,暗中也有不少护卫,他们合力居然也没闯进去。所幸白小姐很快就出来了,应该不是遇到什么歹人。所以没再往下追查。”蔺瞿如实回道。 柳翊面色微沉:“人字号的护卫,合力居然都不能闯进去?对方是什么来头?” 蔺瞿对此事也不解,人字号的暗卫都身手不凡,尤其派在白药身边的更是个中好手,居然连他们也没办法:“属下也奇怪,派了人去追查,却什么都没查出来,这宅子似乎大有来头。” “白药那里怎么说?” “白小姐只说是被蛇群惊吓的,但属于有查到遇到蛇群是从宅子出来之后的事。白小姐并未跟家人提及进了宅院的事,不知是不记得了还是觉得没什么特别。” “她在宅子里待了多久?” “据暗卫说,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柳翊沉吟,只是一盏茶的功夫,按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柳翊想了想又问道:“可曾见过她与何人亲近?” “没有。”蔺瞿确定地说,然而很快又想起一事,迟疑半晌猜到道:“属下听说,白小姐曾在闹市上被人掳走……”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禀报?”柳翊推了棋局起身,成亲前自己忽然接到家中急信只得匆忙回去,他已经派了人暗中保护她,没想到…… 蔺瞿急忙跪下:“公子恕罪!当时闹市人太多,白公子又跟在小姐身边,咱们的人才会一时疏忽。但是我们很快跟了上去,白公子也很警觉,没多久就找到了小姐。当时属下们远远看着,白小姐并未受到伤害。” “没受伤?没受伤她怎会……”柳翊忽然顿住,有些话实在不便启齿。“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要你们何用?传令下去,人字号的全部去陌殅那里领罚!” “公子饶命!”李乾闻言连忙跪下,跟蔺瞿齐声道。小柳儿御下极其严厉,只是这几年遇上白药,人才渐渐宽和起来。今日事关白药,却是又使他动了怒气。凡是去陌殅那里领罚的,没一个能熬得过去。这些人字号的好手,只怕都得折了。 李乾想着自己毕竟是老爷派过来的,好歹有几分薄面,因而建言道:“公子,此事事出突然,底下人没料到也情有可原。不如先留他们一命,派他们去追查白云寺的那处宅院和掳走白小姐的人,算是将功折罪。若是查不到,再取他们性命也不迟。” “是啊公子。人字号虽然没把事办好,但白小姐毕竟没受伤。而且他们之前也立下不少功劳,求公子念在往日情分上网开一面。”蔺瞿是柳翊从人字号里抽调出来放在身边的,对他曾经的兄弟还有情谊,不想柳翊因一时愤怒便断送他们性命。 两人一起求情,总算迫使柳翊暂时冷静下来,神色却依旧严峻:“给他们三天时间,要是还查不出来,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有些事他不便言明,一切都还是他的猜想,未必就是他们保护不周才酿成大错。 “是!”蔺瞿恭声领命。 “还不快去!”柳翊踱至窗边,冷声道。 蔺瞿还想说话却被李乾拦住。男女情爱易解也费解。之前成亲之日生变,白家想退婚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现在白小姐怀有身孕,小柳儿却不愿意迎娶,其中缘由不言而喻。哎,没想到,小柳儿却是走上了他父亲的老路…… 柳翊在屋中沉吟良久,却是越想越烦乱,忍不住推门出去。 鹅黄丝帐轻垂,檀香沉沉,计谋得逞的人正拥着锦被酣睡。 柳翊悄无声息地潜进她卧房,看着这张恬静睡颜不由暗恨。他怕吓到白药,两人间虽有□□之时,却是发乎情止乎礼,因此白药所出绝非他的骨肉,那这个孩子从何而来? 柳翊伸手,手掌按上白药腹部。白药睡觉难得规矩一次,老实平躺着,很乖巧。正是如此,略微隆起的腹部便格外显眼。既然孩子的来历不能启齿,那就索性让他没了。他是柳翊,他怎能承受如此屈辱? 睡梦中人仿佛感受到腹部而动压力,不安地转动下身子。柳翊连忙挪开手。他想起许多和她有关的事,想到她的笑,想到她的泪,想到她苍白的脸,还有她搬进柳府的那些银子……想着想着,心就软了。她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想退婚的?白珏极重名誉,若是得知孩子来历不明,肯定不会留下他。可如果是退婚,那孩子便有一线生机。退婚是她保住孩子的唯一办法?相识近两年,他对她的人品敢保证,他几乎可以肯定她是遇到歹人才会失节,可是出了事她为什么不来找他?难道在她心中,出身寒门的他竟连保护她的本事都没有? 想着想着,手上力道不觉加重,终于闹醒了安睡的人。 白药实在没料到柳翊居然敢夜闯白府,着实被吓了不轻。张口便想叫人,却被柳翊附身压住,出口的话也被吞没在贴合的唇间……他不甘心,这是他视若珍宝的人,却被其他人玷污了…… 急切的吻带着浓重的掠夺意味,比鸿宾楼那日又不同,先是含住娇嫩双唇狠狠吮吸,如饥似渴的模样像是撷取着世间最甜美的甘霖,黑暗中的双眼熠熠生辉,热烈的目光惹得白药只看上一眼全身似乎都被灼得生疼。 白药忍不住呆住,她是真的被吓坏了。从未经历□□的人此刻呆若木鸡,乖乖在柳翊蛮横的攻击下张开嘴。又是溃不成军!柳翊一路攻城略地,缠住畏缩羞怯的舌用力一吸,白药不觉娇吟出声…… 柳翊紧压着她,将她禁锢在自己和床榻之间。向前是火热的男性身躯,后退是柔软却无处借力的床铺。白药被吻得魂飞魄散,只觉得面前的人如山鬼狐怪般勾人魂魄,自己毫无招架之力,唯有任其予取予求…… 柳翊觉着自己心中有个缺口,是再炽烈的吻都弥补不了的,明知道她近日才遇到变故需要自己的呵护而非轻薄,可火热的手还是不由探入被中…… 温软肌肤上的火热触感灼伤了白药,迫使她不得不回神。不行,她的肚子快要被发现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端王府占地辽阔,宅院众多。老王爷身前是文人做派,酷爱饮酒赏花这类风雅事,府里便把三个院子打通改成了花房。春天里的海棠杜鹃牡丹芍药,夏天里的半枝莲紫茉莉千日红月见草,秋天里的芙蓉丹桂秋海棠,冬天里的水仙梅花一品红……各色花卉数不胜数。 每当园子里的花盛放时,老王爷或携着幕僚门客,或约着亲王好友饮酒赏花,吟诗作对。曾有人作诗称赞王府赏花宴客的盛举,其中有两句叫“灼灼千种艳,纷纷踏歌行”。说的就是端王府里百花盛开,宾朋满座笙歌彻夜的热闹景象。老王爷过世后,澄阳公主逐渐开始打理家事,端王府虽显赫依旧,因着澄阳是女子不便抛头露面,小王爷又时常身体抱恙的缘故,端王府里的亭台楼阁和花都还在,却再没有昔日宾客云集的热闹场面。 种植芍药的地方在北苑,澄阳在前引着众人。韩樟等人都跟着澄阳近侧,吟诗或联句地卖弄文采。白药有话要和柳翊说,刻意落后平阳和安阳一些。安阳不明所以,还想去叫白药,被平阳一把拉住。安阳方才也听到柳翊说白药如白水的,这明显是在欺负人呀,再让两人独处,白药岂不是又要受欺负? “姐姐,这你就不懂了,我有次听祖母她们说闲话,正巧就听到祖母说什么男人若是欺负一个姑娘,八成就是喜欢她的。你看柳大人的样子,难道不是喜欢白姐姐吗?”平阳噙着一抹贼笑。她当时趴在祖母身上小睡时刚好听到这句话,那时年岁小还不解其中之意,今天看到白药和柳翊的举止,忽然就想起这句话。祖母说的,肯定是没错的。 “可是……”安阳仍有些犹豫。 “哎呀,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他们在前面作诗呢,咱们快去听听,看看那文采够不够给你提鞋的!”平阳拉着安阳往前疾走。 安阳仍不放心,回头张望,看到白药不知在和柳翊说什么,情绪好像挺激动。去北苑必然要走这条湖边小径,老王爷当年为添幽趣,刻意将这条小路修的逶迤狭窄些。看着虽好,若是不留神,却容易滑倒。白药只顾说话,根本不看路,柳翊脸上淡淡的,却自觉将白药护在里侧。安阳这才确信白药不会有事。男人喜欢一个女子,真的会欺负她吗?他,难道也是这样? 白药还是很恼怒:“还望柳大人记清我说的话,再这么乱叫,小心我不客气!”娘子娘子娘子,谁是他娘子?她就是瞎了眼,也不会嫁他的! 柳翊仍是不说话,白药耐不住,上去推他,却被柳翊拽住手。“娘子的意思是,若是柳某再唤一次娘子,娘子便把聘礼和嫁妆都收回去?” 白药冷笑:“是!而且我奉劝柳大人,方才您唤了不只一次,我暂且不跟您计较。希望大人识趣,莫要再说错话。” “可是,不叫你娘子我还能叫什么,药儿?小药药?还是小娘子?或者亲亲娘子?” 白药气急:“你……看来柳大人果真视金钱如粪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她这么生气,柳翊反而一笑,笑意却冷得白药心里一颤:“唔,算起来,我又叫了好几次娘子,那看来也没什么指望能拿到娘子您那些庞大的家私了,娘子你还是把财物都收回去吧!” 白药狠狠瞪他一眼,气冲冲走掉。这贱人,居然还敢叫她娘子,难道是扮清高扮上瘾了,真心不把恁多财物放在心上?鬼才信!白药走了好一会,忽然醒悟,只要婚约在,这些财物或早或晚都是他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威胁到他好吗。想到这一层,白药不由脸红,这根本就是在柳翊面前出丑呀,而且还直接让他知道自己迫切想退婚,这把柄就落在他手里了! 白药心里默默哀嚎一声,为今之计,只能是说服父亲延迟婚期,这样才能徐徐图谋除掉柳翊的计策。白药还想回头瞪柳翊,却见平阳向她招手,叫她过去。走过小径,便是萃新桥,澄阳他们都站在桥上看些什么。 白药跟上去看,原来是湖上有几只鸳鸯正在嬉戏。阳春三月的时节,湖水仍有些刺骨。那几只鸳鸯却不惧湖水凉意,或悠闲划水,或啄洗羽毛,看起来十分惬意。 平阳忽然笑着指向一处:“快看,那里还有两只。”众人顺着方向去看,发现有两只颈背处是绿色羽毛的鸳鸯也在戏水,其中一只个头小些的在给大些的啄洗羽毛,十分亲昵的样子。 “我看那两只八成是对夫妻,倒有些恩爱的意思。”韩樟看着两只鸳鸯,忍不住笑道。 平阳不喜欢他那副轻薄样,忍不住反驳:“未必就是夫妻,便是兄弟姊妹,难道就不能如此亲昵?” “飞禽走兽并非人,兄弟姊妹或者父母子女,一旦养大,便都是自顾自的,岂会再有亲近之举,不然为何只听乌鸦反哺,却不曾听说其他禽类反哺?”韩樟手里也握着把折扇,话一说完便不失时机地晃了起来。 平阳不大懂这些东西,听着觉得有些道理,怕说不过韩樟,急忙搬出救兵:“白姐姐,你说呢?”她知道白药喜欢研究医理,对这些东西多少懂些。 白药站到平阳旁边看了看,一本正经道:“嗯,不是夫妻,是两只雄鸳鸯。” 韩樟不想在澄阳公主面前被扫了面子,不肯罢休:“何以见得?” 白药又往平阳身边挪了挪,一边努力去找那两只不只不知躲在哪里的鸳鸯,一边信口胡诌:“你看,左边的那只毛色华丽,体态优美,显然是雄鸟无疑。再看右边的那只……”白药瞪大眼睛去看,大概是站的位置不好,她始终没能看到那两只鸳鸯,“至于右边的那只……啊……” 白药忽然感到有股很大的力气在推自己,她刚才在找那两只传说中的鸳鸯,脚下根本没站稳,骤然被推,稳不住自己,顺势便“扑通”一声栽进湖里。阳春三月的湖水,是真他妈地凉啊! 众人方才挤在桥上看鸳鸯,匆忙间根本来不及反应,连略微有些武艺的平阳也猝不及防,没能拉住白药。等众人回过神来,便急忙伸手想去拉白药,却见水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澄阳最是焦急,拔高声音唤着府里会水的家丁快救人。话音未落,却听又是“扑通”一声,以为有人也失足掉水里了,急忙看时,却是柳翊自己跳进湖里。 白药是在萃新桥底冒出来的。当时她被推进湖里,立马冻得一个激灵。好在她是会水的,除了受些寒,小命是保得住的。大概是冷水当真是清神醒脑的佳品,就那么短短功夫,她忽然想明白很多事情。 方才明显是有人故意推她的,目的就是让她落水。但是大庭广众的,王府又肯定不缺会水的家丁,那必然不是为了取她性命。不取她性命却又推她落水,要么是警告她,要么就是想让她丢脸。近几日春光和煦,京师的姑娘大部分都换上薄薄的春衫,白药当然也是。薄衫若是进了水,那便是形同虚设,女子的身段便都曝露在众人眼前。再联想到澄阳宴请的宾客里有个擅画春宫图的韩樟,谁想让她丢脸便一目了然。 想通了这些,白药便不再急躁,憋口气游到桥底才探出头。肯定是不能自己上岸的,等家丁来也不行。韩樟的画功她见识过,那样的本事,恐怕只消一眼,就能记住所有细节。她可不想画着自己那张脸的春宫图在京师坊间流传。 白药躲在桥梁正下方,仔细查看左右地形。湖的对岸好像能上去,只要她动作够快,游到那边上岸后再藏身在密植的牡丹丛中,多少能免掉尴尬。 “我看到了,她在桥底。”不知是谁看到白药,惊喜的叫起来。 “对对对,就在桥底,咱们快过去!” “快到桥底救人!” …… 岸上乱糟糟一片,白药暗骂一声,钻进水里快速往对岸游。然而游了没多远,堪堪脱离众人视线,自己的脚踝忽然被一只手牢牢抓住。难道端王府的湖里有冤魂,现在来索命了? 这只手拽住白药的脚踝,再把她往后扯。白药力气没他大,在水里又使不上力,只能顺势后退,然后被拽进一个温热的怀里。看来是个活人。 白药被他拉着,“哗啦”一声从水里冒出来。这才发现拉着她的是个男人,束发的簪子大概被水冲掉了,一头黑发披散开来,有两股还贴在脸上没抹开,脸色十分严峻。 是柳翊!白药的心里小小惊讶一下。 柳翊没说话,拉住白药就往岸边快速滑去。安阳和韩樟他们都在岸边焦急地张望着。 白药暗道不好,用力挣开柳翊的手,又沉进水里。柳翊显然不料有此变故,滑行的动作一滞,也跟着沉进水里。 柳翊的动作实在太快了,白药根本来不及跑,就被他给拉住,只能再去推他。柳翊可能也没抓牢,轻易就被她给推开。白药也顾不上看他,扭头继续游。 忽然有股大力扯住白药后领,白药这下挣不开,乖乖被扯住,然后被人四脚朝地地从水里拽起来。白药匆忙回头,发现对岸的人看不清这边,这才放下心来。来人足间轻点湖水,须臾间便到了湖对岸。 白药被丢在地上,急忙护住自己,然后眼前一黑,发现来人劈头丢来一件大氅。白药迅速用大氅裹住自己,听到那边在喊着什么不会水,快救人什么的。看来是有哪个不要命的下人,明明不会水,还跟着往水里跳。 白药裹着大氅打了好几个哆嗦才算缓过来,然后看向她的救命恩人。 是他!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来人锦衣华服,金冠束发,正是白药之前见过的靖王殿下,看来方才就是他将自己从水里救起来的。但是白药心里全无半点感激之情,一来他她并不需要救助,二来她对这个靖王殿下也全无好感。 京城里关于这位六皇子的传闻甚嚣尘上。据说他生母是东语国人,当年东语国在与陈国的战事里惨败,最终成为陈国的附属国,于是每年都少不了献上各类珍宝。靖王的生母因为生的极其貌美,便成了其中一件贡品。这位异族女子入宫后很快被封为美人,一时宠冠后宫。好在这个金发雪肤的美人虽得宠,却不曾做过干政之事,加上当今圣上霸道强硬,因此没有朝臣敢多言。 不幸的是这个东语国美人生下六皇子后不久便撒手人寰,宫中人私底下盛传是六皇子克死自己的生母。皇上当时已经有了好几个皇子,因此对这个害死自己宠妃的孩子便不那么在乎,将他丢在承华宫任其自生自灭。待他长到七八岁时,恰巧入宫多年的黛姬被太医诊出永无生育能力,圣上为安抚黛姬,便将六皇子养在黛姬身边,六皇子这才算有人照管。这些都是平阳告诉白药的。 六皇子的生母是东语国人,养母又是好战的角轵国人,所以养成个喜战好杀的性子。十七岁随军出战告捷后便长年出入边关,打起仗来不要命,杀起人来不眨眼,立下赫赫战功。六皇子在边关开疆拓土深得圣心,圣上便封他为靖王,成为众多皇子中唯一一个有封地的。这些年,陈国周边的小国降的降,灭的灭,着实安定不少。靖王殿下无仗可打,这一年多来便逗留京师。关于他的传言就更多了,说他之前领兵作战时曾疯狂屠杀整整一城的百姓,老弱妇孺无一幸免,还把反抗战士的头砍下让他们的家人亲手拿去喂狗。这些毕竟是战场上的事,京师的百姓还不觉着什么。 更要命的是,靖王留在京师王府时,府里的歌女妓伶说杀就杀,官员幕僚说打就打。这些事传到圣上耳朵里,却是听若未闻,并不放在心上。即便有人真告了状,圣上也不过是责骂靖王几句或者罚些财物什么的,左右不会真处罚,反倒会招来靖王的再次报复。久而久之,京师里的大小人等都不敢招惹靖王,即便是遇上,也只能忍气吞声,私底下给他个绰号叫“玉面阎罗”。 白药对六皇子有着本能地惧怕,倒不是因为京师里的那些流言,而是她曾被这玉面阎罗掳走过。那是在她成亲前不久发生的事。她和柳翊的婚礼从年前就开始筹备,好容易齐整个大概,已到三月初。三月三是龙抬头的日子,京师每年都要在此日举行庆典,百姓们扛着栩栩如生的龙王爷,敲锣打鼓,从京师一路送到城外的潼曲河,奉上若干瓜果供奉祭拜之后,再让它顺水漂走,祈求一年风调雨顺。当时白药已经被关在家中太久,苦苦求着父亲放她出去看看。白珏实在耐不过,便找白萱陪着带她去市集玩。 然而市集上的人实在太多,就那么一晃神的功夫,白药便被人掳走了。掳走她的人是个女子,身手极好,白药被点住穴道一点也不能反抗,乖乖被她带走。好在是京师重地巡查严密,那女子只是带着白药越过几个巷子,便进了一所宅院。然后她就被丢在一个男人面前。 男人玉面金冠,锦衣华服,嘴角带着讥笑,抬脚踩在她腰上冷笑:“咱们可又见面了,姑娘可有想我?”那只脚力道不重,却也迫得白药反抗不得。白药心里既慌且乱,她当时并不认识这位玉面阎罗且从未和他有过交集,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说。 那人见她不说话,脚上用力,逼得白药痛呼一声才罢休。那人轻笑一声:“怎么,不记得我了?”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丢在地上:“那这个呢?” 白药便仔细去看,那是个普通的瓷瓶,瓶口塞着木塞。看着并无异常,应该是寻常的药瓶。白药捡过来闻了闻,却是她亲手调制的金创药的味道,她做好之后只给过家里几个人,怎么会落到这个男人手里。白药当时虽然不清楚来人是谁,看他对自己的言行也知道是敌非友,这东西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肯定是不能认的:“这瓶子看着挺寻常,我认不出是什么。” 那人又是冷笑:“不记得这个也没关系,我想找出你,总会有其他办法的。” 白药还没想透对方说的办法是什么,忽然间便身体一轻,被人仰面按在地上。那人欺身上来撕扯她衣衫,抬手之间,她的外衫就被扯破,露出莹白的肩胛肌肤,那人便欲将头脸凑过来。白药既慌且惧,不管不顾地去推打他,匆忙间不知碰到哪里,竟迫使那人倒吸口凉气,暂且推开。 那人还欲逼近,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唿哨。那人行动一滞,想来是示警的信号。可他显然并不在乎,还想靠近白药。紧急关头,白药也是机灵,竟然翻身躲在开着窗棂的窗口上,大有一副来人若敢逼近,她便纵身一跃的架势。那人神情更是冰冷,门外的唿哨也更紧,僵持之下,那人狠狠甩袖离去。白药恐防有诈,待在窗口动也不敢动,直到白萱赶来将她救下,她才“呜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也是在此时才发现,她攀着的窗口只在一楼,若不是哥哥来得快,她根本威胁不到对方。 白家后来私下追查,始终不知道掳走白药的那人是谁。却是白药跟着平阳入宫时才得知那人居然是六皇子靖王殿下!白药又惊又怕,所幸当日面纱一直蒙在脸上,靖王应该是没认出她的。她怕引起祸端,也没敢把掳走她的是靖王的事告诉家人。随后没多久,彭州抓捕的那群山贼有人越狱,靖王赶往彭州追查,白药才安心出嫁。 这便是白药和靖王初识的情形。虽然靖王并未真正羞辱她,那种恐怖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在白药心头,一连好几日才缓过来。即便现在已经重生,白药仍是畏惧。 今日靖王救了她,白药虽然不感激,却也想清楚当日她和靖王都是种了圈套的人,受辱的仇要报,被陷害的仇自然也是要报的。柳翊和白芷既然联手对付靖王,那也许他们可以结成同盟,毕竟敌人的敌人应该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想到这,白药便款款起身:“多谢王爷搭救。” 然而这完美优雅的礼数才行了一半,白药又跌回地上。方才紧急之中还不觉着,现在才发现骤然浸入凉水,此刻她的左腿小腿开始抽搐了,不只害她动弹不得,还痛得她忍不住落泪。 靖王不解何故,却见白药按住自己的左腿不停落泪,“怎么,被蛇咬了?” 白药痛得话都说不出,不停捏着自己的小腿肚。 这时靖王身边的护卫低声道:“王爷,白小姐可能是抽筋了。” “哦,那该如何治理?”靖王他自己没遇过这种事,不太明白要怎么做。 “这毛病也没什么办法能救,一般说来坐着不动,忍一忍就过去了。若是实在痛得厉害,便用手去揉一揉也能缓解疼痛。”护卫仍是低声回道。 “嗯,那就给她揉吧。”靖王看白药的样子,不像是能忍得住的,便吩咐道。 那护卫就迟疑了,让王爷动手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自己?且不说王爷最近要找的人很可能与这位姑娘有关,单是白家长女的身份,就不是自己一个护卫能轻易造次的。白家人若是追问,他还能说是救人要紧顾不上男女之防,可要是王爷秋后算账……念及此,护卫便假装没听懂王爷的言下之意,站在一边不动弹。 靖王没料到护卫的花花肠子,看他不动,便冷哼一声:“怎么,难道要本王亲自动手?” 看来是避不过了,护卫只好苦着脸上前。王爷肯定是没想到做这事是要肌肤相贴的,他只祈祷着白小姐不是王爷要找的人,不然他日后处境堪忧啊! 护卫苦兮兮地伸出手准备给白药揉腿,忽然横生出来一只手,握住白药的小腿。“我来。”声音有些冷硬。 护卫转身去看,原来是白小姐的准夫君柳翊,立马起身。白小姐出嫁当日他就跟着王爷身边,因此对这个倒霉新郎官颇有印象。 白药实在疼得厉害,即使见柳翊面色极其不善,也没力气挣扎,任由他握住自己的小腿按揉。 柳翊握着那只纤细的小腿,隔着湿漉漉的裤脚,热力透不过去,便冷声道:“都转过去。”等众人都转过去后,才将白药裤脚卷起,露出莹白如上好溶脂的小腿肌肤。只见上面凸起一团青色经络,扭曲颤动的样子甚是惊人。 柳翊看着白药道:“忍着点,我要开始揉了。” 小腿本就疼得厉害,柳翊那只带着高热的手还使劲去按那些盘曲在一团的经络,更是疼白药忍不住蹬腿,想甩开柳翊的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柳翊哪里肯放,手上用力,两疼其下,白药耐不住钻心的疼,只能安静下来,任由柳翊折腾她那只可怜的左腿。 带着高热的手力道适中地揉着小腿,渐渐缓解了疼痛。其实柳翊的力道一开始就不大,只是白药疼得厉害,才会觉得是柳翊故意弄疼她。白药侧身看着柳翊,只见他面色苍白,许是因为湖水太冷,眼见眉梢带着化不开的冷意。他这样子,看得白药心里打个寒颤,倒像是自己得罪了他似的。好在柳翊虽面色不善,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就这么按揉了好一会儿功夫,白药总算缓了过来。只是身上穿着湿衣加上疼出几层冷汗,此刻冷风一吹,便不由打哆嗦。 柳翊看在眼里,便恭声道:“柳某冒昧,斗胆向公主讨几件干衣,还望殿下允肯。”嘴里这么说着,手上还不忘将白药的裤脚理好,掩住白皙胜雪的肌肤。 “当然可以。今日是本宫照顾不周,才累白小姐受此惊吓。便由本宫带白小姐去换身衣裳吧,诸位请自便。”澄阳笑道,向靖王行了礼,便引着白药往内院去。只是澄阳今日衣裙繁复,裙摆极长,拖在地上。她为着早些引白药换下湿衣,举止便匆忙了些,不留神被自己的裙摆绊住。这么一绊,便不由自主地往身后倒去。她身后正是由子芩扶着的白药。 澄阳往后倒去,双手急忙攀住后面那人的衣服。果然,身后之人不防有变,衣服被自己牢牢拽在手里,那人不疑有诈,还伸手扶住自己。澄阳心底暗笑,便施施然借着那双手站直身子。不料一抬头,却见平阳看着自己道:“没摔着吧?”原来自己攀着的却是澄阳,而白药则被柳翊牢牢护在怀里,身上的衣服半点不曾滑落,子芩还赶过去帮她把衣服捂得更严实。 白药既然料到澄阳的心思,肯定是要防着的。她一看澄阳要摔倒,势必会绊住自己,摔着事小,若是有半点不雅之举,只怕都会沦为笑柄,于是便利索地往一旁让。只是她低估了抽筋的后遗症,还没用上力,左腿先软了下,跟着整个人也极其不雅地往一边倒。好在柳翊就在身侧,及时护着她,她才没丢脸。 “没事,咱们快些走,别冻坏白小姐。”澄阳眼里还带着失望,话语却客气。 柳翊不知是没发现她和白药的弯弯心思,还是根本就不在乎,微一附身,便将白药拦腰横抱在怀里,向澄阳微微颔首:“公主请。” 澄阳对柳翊的举止不置一词,转过身,仪态万方地在前面带路。心里满是失落,理智却告诉她,她不能再多说话了。再多话,就会被人察觉自己的心思。今日她刻意邀请这些人来,就是想让白药丢脸。官宦之家的小姐,最忌讳清白受损。她私底下早就听说柳家极重名声,若是白药被坊间流言困住,也许就能阻止他们的婚事。只是她没想到靖王会突然出现,柳翊对白药又是百般呵护。 澄阳带着白药他们走了,剩下的人却是面面相觑,不敢多言。靖王身份尊贵最近又时常在京师走动,他们自然不眼生。另外两位女客和他又是兄妹相称,什么来头那也是不言而喻。这么显赫的身份,绝不是他们能轻易造次的。一时间气氛有些僵。 还是韩樟反应快,对着靖王行礼道:“早就听闻靖王殿下英姿豪爽,器宇不凡,在战场上如真龙在世般杀得敌军那是望风而逃。韩某对六皇子仰慕不已,今日得见六皇子真人,实在是三生有幸。”靖王笑笑:“不过是些流言戏语,当不得真。”话虽这么说,脸色的得意之色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众人都是溜须拍马惯了的,一看有苗头,立马上去附和。靖王也没露出厌烦之色,由着他们簇拥着自己,眼角余光却瞥向白药离去的方向。方才白药身边的婢女替她擦拭时,手上用的也是一块绣着几枝春桃的帕子。想来那女子必然是和白家有关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白家的小姐还是白家的某个丫鬟。不管是小姐还是丫鬟,暗自习了那么高深的武艺,恐怕都有问题。他绝对会找出这个女子,然后将她碎尸万段! 澄阳将白药带进暖阁,便吩咐丫鬟去取干净衣裳给白药和柳翊换上。暖阁向阳很是暖和,白药褪了外衫裹在被子里也不觉着多冷了。等了许久,澄阳的婢女小满才捧着干净衣服过来:“我家公主说当家不易,她自己有好些日子不曾缝制新衣了,这件衣服还是半新的,委屈白小姐将就些。” 小满拉着脸,将衣裳往子芩怀里一丢,似乎对公主将自己的衣服赐给白药很是不满。这么明显的态度,子芩也动了火气,抱着衣服就想找小满理论,却被白药拦住。 “小姐,你看她那张狂样子,就跟咱们欠了她似的。要不是她非让咱们过来赴宴,小姐能失足落水吗?这到头来,还是咱们的错不成?”子芩抱着衣服,不想罢休。 “算了,这里是王府,不是咱们能轻易造次的。”白药抬手,示意子芩把衣服递过来。 子芩还是不依不挠的:“小姐,您在府里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好端端来这端王府做客,却连个丫鬟都敢对你甩脸色。这哪里是请您做客,分明就是给您下马威。” 子芩一生气就爱嘟嘴,这么一嘟,鼻子也缩起来了,皱巴巴地有些像老鼠。白药忍不住就笑了:“既然知道是下马威,你若是真计较,那就是真输了。放心,来日方长,咱们总是有机会讨回来的。” 子芩还有些不甘心,站在床幔外哼哼唧唧的。“好了,难不成你要我光着身子回府?”子芩听她这么说,哪里还敢生气,忙不迭地服侍白药更衣。 为防有人偷窥,白药刻意让子芩将暖阁的门窗都掩好,床上的帷帐也遮得严严实实的。等她换好出来时,才发现身上的当真是件旧衣,衣服的绣工很是精巧,一朵朵浅粉鸢萝花煞是好看,只是因着时间久远的缘故,不复当初栩栩如生的娇媚模样。衣服的材质也是上乘的,毕竟时间久了,也没了当初的华丽。整件衣裳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倒像是半新的。 类似的衣服,白药也有一件,几年前京师的姑娘们流行在衣服上修鸢萝花,小小的一朵花儿,或粉或紫,不经意间点缀出温柔妩媚的风情。白药见着就很喜欢,吵着让父亲给自己和白芷各自置办一件。澄阳的这件显然比自己的考究多了,只是都这么久了,澄阳还留着这件衣服,自己的却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白药就这么想着,子芩帮她把一头长发擦干再小心梳理发髻。白药坐在梳妆台前不能动,便百无聊赖地从镜子里打量王府的摆设。 府里的桌椅摆设很是别致,不知是澄阳的手笔还是之前老王爷留下的。各色摆件字画和瓷器看起来都价值不菲,只是有些家具外层的漆剥落不少,露出里层的木质。屋子里虽然点着熏香,可是老房子的腐朽气息还是隐隐能闻到。白药微微感叹,这端王府毕竟是过气了,想让它再如从前般显赫,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药换好衣服出来,就见柳翊正端坐在庭院里喝茶,坦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在自己家一般。他换上的应该是小王爷的衣裳,绫罗制成的衣裳在阳光下闪动着隐约的暗光,束发的仍是简单的玉簪。大概是衣服的缘故,整个人透出一股莫名的贵气,看得白药也不觉失神。等走近看时,才发现柳翊身上的居然是件簇新的衣裳。衣服是绫罗制成的,上面绣着的是柳翊一贯喜欢的青竹,颜色深浅不一,很是好看。白药看出那上面的手笔不是邵姐姐的,也不知是王府丫鬟缝制的还是请的府外的裁缝。 邵芜出嫁时她曾见过小王爷一面,长期卧病的缘故,整个人很是消瘦,显得恹恹的,个头好像也没有柳翊高。怎么柳翊穿他的衣服却正好合适?难道是邵芜过门之后对小王爷百般呵护,所以小王爷最近发福了? 柳翊看她过来便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白药摇摇头:“我还有事,你自己先走吧。”白药说的有事,就是去看看邵芜。说起邵芜,白药对她是一百个怜悯。她的父亲是当朝御史,官居四品,品行端庄。邵府一门也是父慈子孝,和和美美。邵姐姐是家中长女,出落得温文贞淑,颇有美名。当年潼曲河上闹水匪,邵大人外出归京时正好遇上,若不是兵部侍郎周宁海大人及时相救,恐怕已命丧黄泉。邵大人为报恩,又想着虎父无犬子,便将女儿许给周家公子。两家算的上门灯户对,京里人也都看好这段婚事。 不料,这周公子从小就爱犯痴,原以为大些就好了,谁曾想却是越大越痴。临到该谈婚论嫁时一句自己懒得动弹,便死活不肯娶妻。周大人气得不行,反复追问,却是周家公子说自己懒得出门,也懒得去应酬邵家小姐和诸多宾客,更懒得在成亲后去养活妻小,索性便不娶。周大人一急,气得陈年旧疴复发,没多久便撒手去了。周家公子便索性以热孝在身不宜婚娶,恐耽误小姐芳华为由退了婚事。这么闹下来,邵芜无辜被退婚,一时沦为笑柄。后来端小王爷不知为何看上邵芜,力排众议将她娶进王府。虽说邵芜现在不至再成笑柄,但澄阳对这么个弟媳很是不满,没少挑她的刺。趁着今天好容易进了王府,澄阳又顾着前面的六皇子和安阳她们,白药想去看看她。 “你刚落水,难保没染上风寒。她现在怀着身孕,你若是将风寒传染给她,担得起这差池吗?”柳翊背对着白药冷冷道。白药并未明说自己的想法,柳翊却猜到了。 白药知道他说的对,却也不想承认,转个身,跟暖阁里的婢女招呼一声,便出了院子。 柳翊走得慢,落在后面。子芩看见了,便拉拉白药的袖子道:“小姐,咱们等等柳大人吧。”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哼。 “小姐,方才您落水,柳大人明明不会水,还跟着跳进水里去救您,您好歹等等人家嘛。”小姐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对柳大人很是反感,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药一愣,下意识回头看柳翊,他不会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柳翊不会水?白药有些不信,方才他在水里时一点也不像不会水的样子?“他在水里游得比我还快,这也叫不会水?” 子芩没料到小姐这么说,不觉疑惑:“可是你被靖王救起来之后,大家才发现柳大人在水里奋力挣扎,分明是不会水的样子啊。王府的下人把他救上来,他还呛出好多水,脸色惨白惨白的,别提多吓人了。” 白药见子芩说得认真,也不觉迟疑。方才在水里,柳翊动作太快,其实她也不太分得清他是真的不会水还是别有所图假装溺水。倘若是为博取众人好感而假装溺水,那这个男人的用心就实在险恶了。倘若他是真的不会水,那白药就有些无奈了。没想打柳翊为了她的哪些嫁妆,连命都能不要。难道他没想过,就算她今日溺毙在湖中,以父亲那么守信用的性子,也不回向他讨回哪些财物吗? “你会水吗?”白药忍不住转身问柳翊。 柳翊的扇子也不知落在哪里了,此刻手上没东西摆弄,便扶着垂至胸口的黑发道:“你说呢?” 白药看他一眼道:“我怎么知道?” 柳翊走到白药近前,微微附身靠近。那双眼带着炽热的目光牢牢盯着白药,就在她以为他要对自己不轨时忽然撤开,然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白药有些莫名,他到底是会水还是不会水呢?白药不得其解。幸运的是,几个月后,她还是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白药回府没多久,其他人都知道她落水的事,纷纷赶来探望。白珏最为忧心:“你这孩子,前两天才受了惊吓,今天又落水,成亲前还遇到蛇群,怎么什么事都被你遇上了?” 白药今年确实诸事不顺,父亲说的遇到蛇群是指她成亲前两日去白云寺礼佛,不料却在寺中后山遇到成群冬眠的毒蛇,直接吓晕过去。白药心里也挺无奈的,好在她是重生在遇到蛇群之后,不然就有她受的。白芷来的时候白药还没想好要怎么应付她,直接装睡混过去的。晚间的时候父亲和哥哥一起过来,她只好起身说话。“爹爹放心,都是些小事,是女儿不当心才会遇上,爹爹莫要忧心。” 白珏还是不放心:“怎么能是小事?这春寒料峭的,你掉在水里,不死也要冻掉半条命。我平时就说要给你安排护卫,你非不肯,要是有了护卫,哪里还会有这种事?” 被人推下水的事白药谁也没说,左右不过是争男人的事,她要是说了,引得父亲对端王府动手,总是不好的。父亲虽然是大将军,可近些年边境安稳,大将军的用处就不明显了。要是还贸然和王族作对,多少会引人闲话。上一世她引狼入室,连累嫁人。这一世,她想凭自己的本事,好好守住白家,谁也别想伤害她的家人。 “是女儿不小心才失足落水的,爹爹派了护卫,难道就能避免此事?爹爹身居高位,难免有人心怀不测,这些护卫留在爹爹身边比留在女儿身边有用。”白药笑着安抚白珏。她的计划还没成形,也不想跟父亲说这些事让他们跟着受惊,所以不方便把爹爹的心腹留在身边。 白珏还想坚持,白药拦着他:“好了,女儿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真要外出,便带了父亲的亲兵,如此可好?” “嘶,白药,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文绉绉酸溜溜的,你当自己在唱戏?”白萱也在房里,看白药说话实在费劲,忍不住抱怨。 白药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边心里默念淑女不能翻白眼,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父亲。 果然,白珏看着白萱冷哼:“你妹妹这是长大了,总算有个名门淑女的样子,你看不惯就滚一边去!还有,让你去教柳翊习武的,进展怎样?我听说他今天也落水了,像是还不会水。你去看看,要是真不会水,你就顺带也教了。” 上次李乾来过,白珏也知道白药是不喜欢柳翊太文弱想退婚。可李乾那么一闹,退婚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想委屈自己的闺女,那么柳翊就必须习武。“今日之事若是遇上个武林高手,他只消用上轻功,就能轻易救起你妹妹,哪里还用得着自己下水?你这哥哥是怎么当的,自家妹子就这么点心思,还不好好帮她?” 白萱被训得一头雾水,不过这么多年下来,知道父亲是借自己撒气,也没敢吱声。他倒是想教柳翊习武,可是他打不过李乾啊。这么丢脸的事,他又不能跟父亲说,只好苦着脸受训。 白药听父亲的意思,果然还是得嫁进柳府啊。不过白药心里有了计划,不至于束手待毙。 过了两日,趁着父亲和白萱去军营视察军务,白药派了人去请柳翊在鸿宾楼叙话。 鸿宾楼是京师颇有盛名的酒楼,出入酒楼的都是些达官贵人。白药在这里设宴款待柳翊,算是答谢他的救命之恩,酒是上好的柳叶白,菜的话自然少不了楼里最为有名的酒糟鸭舌。酒里加了梦罗草,鸭舌里加了美人面。两种药单吃都不会有事,也不会被察觉。若是合在一起,那边是世上最厉害的迷药。 白药今日温情款款的,殷勤地给柳翊添酒布菜,柳翊很是受用,可是嘴上还忍不住讥诮:“救你的是英姿勃勃的靖王殿下,你这么殷勤地款待我,我可受不起。”话虽这么说,手上接过白药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白药温婉浅笑:“靖王救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哪比得上柳大人,为了救我奋不顾身,妾身实在感动。今日略备薄酒,聊表心意。”白药稍稍反胃,这美人计果然不是谁都能用的。 喝了半壶酒,柳翊的脸色仍是如常。倒是白药,几杯酒下肚,脸上渗了一层薄薄的晕红,甚是好看。柳翊看了一眼,目光便不觉有些深沉。端酒杯的手和倒酒的手不知怎么就碰到了一起,然后纤细柔弱的小手被握住。 白药有些痴痴地笑:“我怎么觉着好热,柳大人你热吗?” 柳翊看着白药脸上无比诱惑地媚笑,声音也变得喑哑起来:“是呀,为什么会这么热?”带着热力的指顺势抚上白药的小脸,从眉心到鼻尖再到娇艳如春花般软嫩的红唇。白药上一世和柳翊已是夫妻,这些事原本该是经历过的。只是不知为何,近些日子关于前世的记忆渐渐开始模糊,很多事她都快想不起始终,所以才不得加快进度。和柳翊的亲昵之举,自然也记得不多了。此时见这阵仗,一颗心乱如擂鼓,却不敢动弹。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时,柳翊忽然靠近,倾身吻住朝思暮想的唇。 娇嫩的唇比他想象中的更甜美,是这世上任何糕点和花香都比拟不了的,光是含住便如此美好。仿若三月里开在暖阳下得一朵小花,娇羞的,忍不住寒意还有些怯怯的,可是深藏的又是寒风都磨灭不了的小小期待。 柳翊忍不住低吟一声,舌尖深入,撷取更多甜美…… 白药有些讷讷地,推拒的小手被柳翊按在身后,想哭,细细的声音却引得柳翊更是情动。直到柳翊倒在她肩头,她才回过神来。 呜呜呜……她的清白,他!他!他居然敢……呜呜呜……她好想哭啦! 扣、扣、扣 门外传开规律的敲击声,白药好容易忍住悲伤,整理好衣服才拉开房门。 “小姐,她们快来了。”子芩压低声音道。 白药点头。她牺牲自己的清白才设的局,决不能半途而废。于是和子芩一左一右,将柳翊架到床榻上。鸿宾楼规模不小,为了更好地款待客人,有些房间设有床榻,能供客人小憩。 安置好柳翊后,白药又敲了敲床板:“出来吧。” 就那么一会功夫,还真有个浓妆艳抹的美人儿从床底钻了出来。白药看着他冷冷道:“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来人很是乖巧,温顺地低着头。 “你若是敢泄露半句,不只没人帮你赎身,连你的小命也别想保住!”白药忍不住恐吓道。 “是。” 时间太仓促,白药还想再叮嘱两句,却被子芩拉着匆匆赶往隔壁厢房。小姐头发乱了,嘴上的胭脂也花了,她要赶紧帮忙补妆啦,要不然肯定会被发现的。她家小姐也真是的,怎么喝个酒还能把胭脂喝花了? 白药她们刚走,留下的美人便自觉将房门拴好,然后转身去看躺在床榻上的人。因是醉酒的缘故,白玉般的容颜上有层薄薄的胭脂色,衬着一身青衣,有股别样的诱惑。有些松开的领口露出精致的喉结,上面有着微微的脉动,让人忍不住想贴近。还是那般让自己……情难自已! 美人儿想伸手抚上那张俊颜,犹豫半晌,终是因为胆气不足而止步不前。 在床榻便心痒痒地转了好几圈,看到桌上还有酒,一连灌了三杯,然后壮着胆靠近床榻上的人。不管啦,反正他也是被逼得,不能怪他哟…… 这边子芩才帮白药打理好妆容,平阳和安阳便如约而至。 “好端端的,怎么约在酒楼见面?”平阳有些奇怪,前两日才受了惊吓,怎么不好好在家养着呢? “快别说了。这些日子我可算是倒透了楣了。今天咱们在这儿吃些好的,算是去去晦气。”白药殷勤布菜。 平阳见她这么说,也不起疑,拉着安阳高高兴兴地入席。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酒是鸿宾楼大厨秘制的珍品佳酿,菜是时鲜小蔬和鸿宾楼的招牌菜。其中有道清蒸鲈鱼是平阳的最爱,细密糯白的鱼肉未经过多修饰,恰到好处的火候保证了最纯粹的鲜美。平阳吃得住不了嘴,连安阳也忍不住跟着多吃了几口。 白药见她二人吃得开心,心里也跟着乐。本朝规矩,官员宴乐可请伶伎作陪,却严禁出入秦楼楚馆,尤其是狎玩小倌。如有发现,轻则杖打示戒,重则革去官职永不录用。她今日刻意将柳翊灌醉,又将醉云乡的小倌送进房里,就等着柳翊酒后失态。那小倌名弄月,在醉云乡也算小有名气。白药私下探查到他是因为父亲早亡,剩下母亲和六七个弟妹无人照管才沦落风尘的。她许下一大笔钱财,又答应事成之后替他赎身,弄月才略微有些动摇,不过还不十分有决断。白药又告诉他柳翊不过是江南寒门,在朝中又无依傍,若是被革官,绝不敢寻衅报复,而且还愿意送他一家离开京师。弄月这才狠下心来,愿意替白药设局。 白药想着,既然退婚无望,自己又不想嫁给柳翊,那就索性让他身败名裂。如此一来,柳翊即便不被革官,白家也能以其行为不检为由来退婚。这样就断绝了柳翊攀上白家的可能。到时候,她再想办法讨回那些钱财。为防弄月半路反水,白药在离开前还在屋里下了催情香,虽不至酿成大错,也足够两人乱性的。白药想到很快能摆脱柳翊,保住白家的安稳,嘴角便不由上翘几分。 隔间厢房里,药效早就发作了。房门紧掩,屋内因昏暗和若有若无的暗香而显得压抑。弄月耐不住地褪下身上外衫,露出雪白中衣。因强忍欲望而不稳的指颤颤地伸向柳翊脖颈处。手指轻抚,试探地、小心翼翼地深入,即将要触上朝思暮想的人,弄月甚至忍不住闷哼一声…… “我昨天见到邵姐姐了,浔哥陪在她边上,笑得不知道多甜,连澄阳对她的态度都好了很多呢。难怪大家都说母凭子贵,要不是亲眼见到,我还真不相信这个词。”平阳用膳时都停不住嘴,这毛病,太后和老王妃不知教训了多少次,还是没能改掉。 安阳跟着笑:“邵芜现下在王府得宠,你总算开心了吧。” 平阳也笑:“开心。要是你和白姐姐也能这么幸福,我就更开心了。” 白药在一旁打趣:“要是老王妃催着你嫁人,你还开心吗?” 平阳生怕她们提嫁人的事,这会儿又听到,有些不依不挠。恰好白药就在她下首,端着酒杯就想灌她酒:“我好好说话呢,你又打趣我,看我不罚你!” 白药不提防,又躲不掉,硬生生被灌下一杯酒,抬手间碰落一只碟子。子芩便招呼小二进来收拾。白药这次识趣,晓得自己说错话,又自罚了三杯,算是给平阳赔礼,平阳这才回嗔做笑。 小二训练有素地清理地上的狼藉后,又规矩地撤了出去。席间一时有些安静,白药便去给平阳布菜,却被平阳一把按住:“你闻,周围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白药也仔细去嗅:“好像是烟味。可是鸿宾楼里怎么会有这么浓的烟味呢?”白药看向安阳和平阳。她们也不解其中缘故,一时都有些迟疑。 就在此时,门外走廊传来人声:“着火啦,快跑啊!” “快跑快跑,走水啦!” 纷杂的脚步声和被烟呛到时的咳嗽声隐约传来。子芩便急忙去开房门。一浓烟忽地无声涌进屋子里,安阳等人猝不及防,被呛得大声咳嗽起来。原来周围冒起一阵浓烟,虽然不知道是从何处起的,想来是着火了。白药和安阳等人大惊失色,浅桃和子芩急忙护住自己主子,平阳在前面开道,几人匆忙往外走。这时,有个小二打扮的男子赶了过来:“几位小姐别怕,是后厨用了湿木头才弄出这么大的烟,不是走水。” “胡说,就算是湿木头,哪里能弄出这么多烟,你分明是在骗人!”许是惊悸过度,子芩有些咄咄逼人。 “姑娘若是不信,我这就带你们出去。”小二说着,便转身在前面引路。鸿宾楼之所以是全京师最好的酒楼,除了菜色过硬,这些训练有素地小厮也是关键。只要是在鸿宾楼里遇上意外,只要是鸿宾楼的各色人等,必当以客人安危为先,绝不丢下客人自己逃命。 子芩见小二说的坦诚,又看整个楼里浓烟虽然厚重却不见火光,便放心跟在小二后面。然而走出没几步,便指着一间屋子道:“这间房里的客人还没出来,快去把人叫上,省得出什么意外。” 小二也怕真会出事,便去拍门。好在是普通厢房,也不怕得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白药觉着除了烟呛得难受,也没什么大事,便和安阳她们一起站在外间等着。 弄月没料到白药会下催情香,原本只是想占些便宜便罢,此刻却真的忍不住了。反正自己是被逼的,真的不能怪他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修长的指便往柳翊脸上滑去。 “胆子肥了?”蓦地响起一道男声。 伸出去的手就悬在半空中,将落未落的。呜呜呜,都怪白小姐啦,白白给他希望,害他现在这么丢脸。然而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这么好的机会,他又实在不想错过。弄月狠狠心,缩着身子往柳翊怀里蹭:“公子救命!小的中了催情香,还望公子垂怜,救小的一命。”唔,有点硬硬的,原来靠在公子怀里是这种感觉。 柳翊仍是闭着眼睛,手中竹扇撑住弄月的脑袋:“救命?我看你是好久没挨鞭子,皮痒了吧?” 弄月也闭着眼,无限娇羞地嗯了一声。公子的鞭子,公子要是愿意用那个鞭子抽他,他也愿意啦…… 小二拍了几下见没人应门,也不觉疑惑。房门还掩得好好的,里面的人不像是跑出来了的样子,难不成真出什么意外了? “别是身体弱呛昏过去了吧?”子芩看里面没动静,忍不住猜测。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有些迟疑。“你把门踹开,真要出什么事可怎么得了?”安阳忍不住发话。她是嫡亲的皇族公主,从小除了学习各种皇家礼仪,也被教育着要心怀百姓。此时众人都处于慌乱中,她作为皇家公主,就该当机立断做出决断。 那小二见她这么说,心中有了底气,脚下使力,一脚蹬向房门。 白药不觉屏住呼吸,想着即将见到的□□场面,一张小脸冒出阵阵热气。柳翊,我不杀你,可你也别想攀上白家。 “呯”小二常年在鸿宾楼端茶倒水,走上跑下,腿上力气着实不小,一脚下去,房门应声而开。 白药略微往前,半个身子挡在门口。平阳和安阳尚未婚嫁,将她们诱来做人证已是愧疚,若是再见着些不堪的场面影响声誉,那就真是罪过了。然而门开后,除了残留的几分异香,预料中的景象却是半点也无。 原本该衣衫不整地躺在床榻和青楼小倌儿纠缠不清的柳翊,此刻却衣冠楚楚地端坐桌前,修长手指执着酒杯,对于有人忽然闯门,似乎毫不意外。 “柳大人怎么会一个人在此饮酒?”平阳不觉疑惑,好巧,柳大人居然就在她们隔壁房间。 柳翊也不起身行礼,淡淡道:“原本是和人约好的,没成想对方是个不守信用的骗子,所以一人在此。” 白药心里暗骂,你才小人,你才骗子! “咦,什么样的骗子,居然能骗到柳大人?”安阳也有些疑惑。柳大人虽然官位低,但自从白药对他芳心暗许后,她私下里也见过柳翊几次,怎么看也不像个好对付的,谁有这本事还能骗他? 白药心里咯噔一声,原本若是计谋得逞,即便柳翊说是自己约了他,她打死不承认就是。无凭无据的,他也不能把自己怎样。可是看现在的架势,弄月显然是不在房里的。自己抓不到他的把柄,他要是反咬一口…… 柳翊扫了白药一眼,淡淡道:“都说了是骗子,自然不足道哉。” 安阳听他这么说,也不便再问。反倒是红玉,匆忙间不知其中变故,还依着原本的计划行事:“可我怎么看到方才是醉云乡的弄月进了柳大人的房间?”这些都是小姐安排她们做的。前两天小姐把她们叫到身边,一脸严肃地说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话。比如说她宁死不嫁柳翊,还有以后她会让她们做很多事,她们不能问原因,不能拒绝,否则她就换一批贴身侍女。 小姐虽然很奇怪,却是她们的主子,她们一定会忠心耿耿地替小姐做事的。所以今天安排这出戏的时候,子芩负责守在小姐身边,她守在外面。一听到厢房摔碟子的声音,她就把小姐给的黑黑的小药丸往鸿宾楼里丢,二楼厢房附近尤其要多丢。可是她不知道这药丸一丢,居然冒出这么多黑烟,吓得她赶紧回去跟小姐会合。 红玉这话一说,白药就有些尴尬。她是让红玉在必要时这么说没错,可是弄月都不在屋里,这话就是给自己招来嫌疑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姑娘认识醉云乡的弄月公子?”小二在旁边听着,不觉有些诧异。这几位姑娘看起来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身边的丫鬟居然认识南风馆里的小倌儿? 平阳等人听他这么说,也目露异色,看向红玉。 好在红玉机灵,紧急关头也知道救场:“都说醉云乡的弄月公子才色无双,主子们没见过,奴婢有次在闹市上倒是见过一次。当时城西侯员外家的公子和徐记粮行的徐老板为了争他在闹市上大打出手,结果谁都没落好,所以奴婢对此事印象深刻,”红玉边说边状似无意地扫向屋内,“都说弄月公子性情乖张,没想到和柳大人却是交情匪浅呢。” 这话说得漂亮,既摈除嫌疑,又重新把矛头指向柳翊。白药听着,心里不觉叫好。她从前怎么没发现红玉的机灵劲儿呢?父亲把红玉派在她身边,简直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事成之后,她一定要好好犒劳红玉。 “柳大人约见的果真是弄月公子?”安阳忍不住发问。平阳和白药都是小女儿心性,有的事不会深究,她却不能坐视不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柳翊到底动了肝火,也忘了身为臣子的谦卑,言语上明显带着轻慢。 白药看着柳翊依旧稳坐桌前,对着安阳爱答不理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窃喜。安阳是尊贵的皇家公主,平日里虽温和谦逊,但自尊心极强,对于皇室尊严很是在乎。柳翊此举,不啻于挑衅,安阳必然会以她的方式给柳翊个教训。想到近日一直在利用安阳她们,白药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只是安阳和平阳虽然都是她闺中好友,但自己重生之事毕竟匪夷所思,她们若是信任自己还没什么,若是不相信以为她是信口胡言,传出去反而打草惊蛇。另外就是,重生之事事关天机,她不将此事说明,也是怕给她们招来天谴。 安阳又问道:“那敢问柳大人约见弄月公子所为何事?” 柳翊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傲慢无礼的样子,惹得素来轻视礼教的平阳也沉不住气:“柳大人身为朝廷命官,难道不知道本朝规矩严禁官员狎伎?你知法犯法,私下约见娼家该当何罪?”难怪白药一直想退婚,原来是柳大人私下如此不检点。且不说此举传将出去会害白姐姐颜面尽失,单是他自身仕途,恐怕也难保。再者说,这件事可大可小,说小了不过是柳翊文人风流,未免放浪些。说大了,便事关国朝威严。朝廷新晋侍郎无视国法公然狎伎,岂非视国法如无物。后一点和安阳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安阳也不说话,面沉如水,看着屋内。 柳翊听着这话方才缓缓起身,朝白药走去,并不看两位公主一眼。那气势婆有些吓人,白药忍不住腿软,要不是红玉和子芩暗中扶着她,她可能就跑了。 然而柳翊只是走近几步就停住了,看着白药轻笑道:“我约见的是何人我家娘子恐怕最清楚,两位若是想知道,问她就是。” 白药见他把这烫手山芋又往自己身上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上仍是字斟句酌地颤声:“前几日柳大人约见妾身,妾身想着男女私下见面于理不合,加上这两位贵客有约在先,故而拒绝,没想到大人你却……若不是今日偶然至此又突生此变故,妾身竟不知大人你……” “要我说这外面定然是有人蓄意捣乱,绝不是走水。要是错了,我便任你处置!”“吱呀”一声,伴随着粗犷的男声,对面的厢房门开了,滚出个紫色圆球。 这圆球,哦,不,是着一身紫衣的徐记粮行老板徐福看着对面这一群人,不觉迟疑道:“咦,你们都聚在这里作甚?” 众人不知作何解释,连白药都因为心虚而及时闭嘴。这时又有一道软糯的声音响起;“依我看,分明就是起火了?要是我没说错,便罚你一个月不许沐浴。”这声音明显是个男人的,原本并不难听,此刻因故作柔弱和娇嗲,反倒引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然后下一刻,伴着一阵浓郁香风,一个红色身影出现众人眼前,惹得白药不由瞪大眼。 他奶奶的,她就知道这小娘皮靠不住。戏子无情表子无义,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想买通弄月去帮她陷害柳翊。他现在要是揭穿她,她这张老脸可不知道要丢到哪里去。白药心急火燎的,越急反而越想不出对策,只能狠狠瞪着弄月,警告他别想多事。 那弄月看着白药,忽然无限娇弱地缩进徐福怀里:“徐老板你看,那姑娘一直瞪着人家,真是吓人。” 徐福美人在怀,英雄气概倒长足了,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吗?再看把你们眼睛挖出来!”然而一俯首,却尽可能轻柔地抚上美人香肩,“弄月美人儿别怕,有我在呢,她们不敢把你怎么样。”哄小孩儿的温柔语气再次引得安阳她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徐福没认出她们,她们也没必要暴露身份,自然也不能跟他计较。 “怎么都不进来?难道当真走水了?那本王岂非半个月不得沐浴?”又是一道男声插入,带着一股浓郁花香,出来个玉面金冠的男子,正是久居京中的平南王林槐。 安阳仔细嗅了嗅,那味道,居然是玫瑰香! 林槐看着门口众人,一眼认出平阳和安阳,颔首示意后道:“又没走水,聚在一起做什么?” 平白闹出个乌龙,安阳也不好多说什么。看样子,弄月是平南王他们约来的,估计是红玉没记清,才误以为是柳翊约见的。既然不是柳翊的客人,她也不便多问。毕竟朝廷规矩管的是朝廷命官,平南王这样的闲散王爷,她拿他着实没奈何。只是堂堂一个王爷居然狎男倌,这人品想来也是…… “既然是误会,那就请柳大人莫要放在心上。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失陪了。”安阳示意平阳道。浓烟虽然消散不少,但是身上似乎又染上隔壁两人身上的艳俗香味,安阳有些不喜。 白药听她这么说,立马转身跟上。看情形,她也知道计划成功无望,加上弄月又莫名其妙和徐福混在一起,她担心他会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巴不得和安阳她们赶紧离开,自然不想逗留。 “娘子且慢。”柳翊忽然伸手拦住白药。 “你还有何事?”白药不耐烦地看着柳翊。他最好别想揭穿她,反正她是不会承认的。她都想好了,只要她打死不承认,安阳她们就算怀疑也不会说什么的。真要逼急了,她就说出看到柳翊在南风馆陪酒的事。都是她的朋友,在这种事上,没道理不替她着想的。 “出门时走的急,没带银两。劳烦娘子替我把酒钱结了。”柳翊晃着竹扇,坦然自若道。 平阳立马看不过去,想上前理论,却被安阳拉住。 白药闻之气结:“怎么柳大人和人吃饭,都不知道要带银两的?” “约我的是个金主,说过以后她来养我,故而未带银两。现在麻烦娘子了。”听着话风,分明是要将人养在深闺的架势。这通常都是男人对女人说的话呀,柳翊一个七尺男儿,被人这般承诺,不但不觉着被羞辱,反倒有引以为傲的架势,还真算是难得。 白药又气又恼,也懒得管他一直娘子娘子的叫自己的事,丢下一把碎银,便拉着安阳她们匆匆忙忙走了。 也难怪她羞恼,因为说这话的正是她自己啊!当时她和柳翊私下已见过很多面了,那一日风和日丽,白药带着两个丫鬟偷偷溜进柳府。那是她第一次进柳府,不免被府里寂寞荒凉的景象吓了一跳。成丛的花木半死不活,当时是初夏,院子里却只有野蔷薇顽强地爬过一径荒草,顽强地开出几朵浅粉小花。剩下的便是大片的苍翠野草,有的地方已经长得齐腰深。除却柳翊几人住的屋子稍稍齐整些,其余的不是屋顶破了便是柱子塌了,没窗子的那都算好的,结着半指厚的蜘蛛网的就算是顶好的。据说这院子算是柳家的祖产,庭院甚是宽敞,格局也别有洞天。只是柳翊是闲职,手头拮据,并无银钱修整屋子。 白药来了没多久,便带着蔺瞿和李叔他们去院子里拔草种花,然后又请了工匠来修整屋子。刚开始柳翊并不想她做这些,可架不住白药一腔热情呀!柳翊没办法,就拿了银子随白药折腾。可是宅子里连地砖都完整换过一次了,柳翊那些银子却一分不曾动过。于是柳翊便动了怒,堂堂男子汉花女人的钱,分明是在羞辱他! 白药这下就委屈了,她收拾屋子是自愿的,哪里就伤他面子了?再说了,她用的是她多年来收集的草药卖得钱,也不算是拿白家的东西贴他,怎么就不行了?小姑娘一委屈就抽抽搭搭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柳翊被她哭得心烦,只好让步。小姑娘乘胜追击,终于许下要养柳翊一辈子的豪迈誓言。 等寒冬的第一场雪落在京师,院子里新种的的腊梅花吐出娇蕊时,柳翊耐不住白药明示暗示,派李叔登门提亲…… 如今时过境迁。再想起这些,除了悔恨自己的愚笨,白药心里已激不起一丝甜蜜。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繁华喧闹的京师正街在午后暖阳下略显几分冷清,商旅都有些懒懒的,讨价还价的声音因暖阳的熏染而显得温和有礼起来。平阳缩在角落里,终于不耐烦道:“姐姐,我们还要等多久?”安阳一出鸿宾楼,就把她拉到这角落里藏着,也不知在等什么。她晌午多吃了几口鱼,一直这么半蹲着,真的好难受哎! “嘘,小点声,别被人发现了,应该很快就出来了。”安阳看着天色,揣测道。方才的事她有些怀疑,不过还不十分确定,所以一出鸿宾楼,就拉着平阳躲在暗巷里,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果然,她们藏好没多久,原本说要回家的白药又重新折回鸿宾楼,看样子也是在等人。如果她猜的没错,白药等的应该那个叫弄月的小倌儿。 平阳也看到白药了,心里不觉疑惑,好想抱怨安阳上次不让她在白府偷听白药和柳翊说话,怎么现在反而拉着自己躲在这里监视白姐姐呢?她不知道的是,安阳还没理清前因后果,不想贸然行事。 平阳和安阳就一直缩在巷子里等着,白药也缩着身子在鸿宾楼外等着。直到日头偏西,徐福等人才从鸿宾楼出来。虽然美人就在侧,但是能拍平南王马屁的机会实在太少,徐福只好忍痛让弄月独自回醉云乡,自己跟着随从送平南王回王府。 这弄月显然是喝多了,走路有些不稳。白药等徐福一行人走远了,上前拦住他。“收了银子却不办事,弄月公子就是这么对客人的?” “咦,我何时见过白小姐来着?白小姐莫不是记错了?”弄月在柳翊那边担惊受怕了半天,在徐福那边总算安生下来。加上酒足饭饱,此刻便颇为不雅地打了个酒嗝,一股酒气熏得白药她们不觉后退几步。 “不要跟我装糊涂!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说的话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白药摸出一根银针,在弄月眼前晃着,“针上涂的是我特制的□□,中毒的全身肌肤溃烂,苦不堪言。你要是不怕弄坏了这一身的皮肉,大可以不说实话!”其实白药并不是真的想来质问他,只是自己被反将一军,多少有些恼火,她也想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柳翊明明中了迷香,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这迷香是她亲手调制的,就连她大哥白萱这样的高手,中招之后也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才醒过来。柳翊不过是一介书生,怎么会比哥哥更快醒来?而且弄月是被她收买了的,就算不能老实帮她做事,起码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和徐福他们扯到一起。弄月不守信用她倒是不怎么害怕,她怕的是有人在背地里操纵这一切。如果是这样,那她身在明处,未免太被动。 弄月苦着一张脸,他刚刚酒喝多了,手上确实没什么力气,也懒得跟白药她们起冲突:“好好好,我说我说。我本来是照着白小姐的计划行事的,可是小二忽然进来送茶水,我怕引起怀疑,只好开门。没想到被对面厢房的徐老板看到,还说什么平南王也在,非拉着我进去小坐”弄月说到这里,不自觉拨了下鬓发,“白小姐也知道,做我们这行都是开门迎客的,哪有得罪客人的道理。再者说,我就算敢得罪徐老板,那也不能得罪堂堂王爷啊。没办法,就只好丢下柳大人。还请白小姐谅解。白小姐要是生气,打两下骂两下都行,可千万别弄花我的脸。我可是靠着这身皮肉过活呢!” 白药听他这番话,确实找不到破绽。弄月毕竟只是青楼小倌儿,和她又非亲非故,没理由为了她这些钱财就去得罪王爷。再者说,柳翊不过是寒门子弟,在京师无亲无故,徐记粮行的徐老板出了名的嫌贫爱富,也没道理帮助柳翊。看来,只能怪她运气太差,好好的局就这么被搅黄了。“那你身上的催情香呢?”白药还有疑虑,继续逼问弄月。 一提这茬,弄月倒忍不住抱怨:“白小姐还说这个?你在屋子里下了催情香怎么也不说一声,害我险些在王爷面前丢脸。”一边说,一边还幽怨地看着白药。 白药被问得有些窘迫,恶声恶气地顶回去:“废话什么?既然中了催情香,为什么你也没事?” 弄月羞涩一笑:“这个嘛……我是青楼小倌儿,客人有时候喜欢加点药助兴。所以白小姐的药在我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白药也真是的,下药也不好好下,这么劣质的□□,药量又那么轻,害他白白丢了脸却没占到便宜,真是太可恶了! 弄月这么说,白药就当真无言以对,她原本就只想让柳翊丢脸而已,又不是真的想让他们有什么。再说了,她本来以为弄月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出卖色相的。怎么看他的样子,像是巴不得和柳翊巫山云雨呢?白药迟疑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你离开的时候柳翊是醒着的吗?” “在熟睡,半点醒的迹象都没有。”弄月一脸诚恳道。他倒是真想柳翊是熟睡了呢,毕竟他从没见过美人春睡的模样。 “那你可看到有什么人进了柳翊的厢房吗?”白药继续问。 “我当时在对面,不太清楚这边的动静,不知道有没有人进去。” 白药最终无言,没有人进去,那柳翊怎么可能那么快醒?难道是自己下错药了? “我现在能走了么?”弄月忍不住抵住额头。不行了,酒喝得太多,他现在好想回去大睡一觉。 “快滚快滚!”子芩恶狠狠道。她虽然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会陷害柳大人。但是这个叫弄月的出尔反尔,险些连累小姐落入险境,再看他言行举止的轻狂冶浪模样,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慢着!”白药上前一步,“今日之事你若是敢泄露半句,就休怪我不客气。” 弄月怯怯道:“小姐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人提半个字。要是做不到,就让我不得好死!” 白药看他说得真诚,终于放下心来,示意他离去。弄月看她的样子不觉偷笑,这个白大小姐看着挺聪明,没想到这么好骗,真不知道公子究竟看上她哪点了。 “等一下。”弄月都走出好几步了,白药忽然又叫住他。弄月忍不住蹙起修长的眉毛,他现在头疼得厉害,她最好别说出什么惹恼他的话,不然的话他就要撒泼了! 白药追上来,没说什么,反倒递过自己的荷包;“这些钱你拿着。” “这是……”弄月看了一眼,很快反应过来,“白小姐放心,之前弄砸您的事,我也很惭愧,所以绝对不会泄露半分的。这钱我不需要,您还是拿回去吧。”难道他的话就那么不可信,居然还巴巴地送上一笔封口费。 “这不是封口费。这些加上之前给的那些,应该足够帮你赎身了。你在醉云乡挂牌这么多年,想来也有些体己的东西,赶紧回乡找你的家人吧。精主肾气,现在损耗过多,老来必定百病缠身。你脾气又不好,留在京师不会有好下场的,”白药顿一顿,又从鬓间抽出一支金步摇,“带着这些东西回家做些小本生意,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温饱肯定不成问题的。” 此计不成,白药只能死心,但是对于这么一个为了兄弟姐妹牺牲自己的人,又不由钦佩。她在选定弄月帮她的时候就暗中调查过,弄月是因家中负债无力偿还而被卖入醉云乡的,刚开始死活不肯接客不知被打了多少回。后来好容易老实了,脾气却依旧乖张,时常得罪客人。因此他容色虽胜过常人,却始终没在醉云乡排上个正经名号。老板对他也是形同鸡肋,赎身钱要的也不多。白药原本想等她事成之后就替他赎身的,现在计划虽然功亏一篑,她却忍不住想帮他一把。 弄月没想到白药说的竟是这番话,不觉呆住,等他回过神时,白药和红玉她们已经离开了。他盯着手中事物迟疑好久,终于黯然承认,有钱就是好啊!他家公子肯定就是这样被白小姐买下来的! “姐姐,白姐姐为什么给弄月银两?”平阳她们怕暴露行踪,不敢靠得太近,因此没听清白药她们的谈话内容。 “这个你还想不明白?”安阳看着平阳轻笑。 “你的意思是,这个弄月真是白姐姐收买的,目的是为了……陷害柳大人?”平阳不太确定地看着安阳。安阳仍是笑,拉着平阳起身往远处停着的马车走去。 “可是我不明白,白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平阳仍是不解。白药这么煞费苦心到底是为什么? “这不也是再清楚不过的吗?” “是为了退婚?!”平阳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理由最合理,“为了退婚做出这么多事,那也太奇怪了吧?” 安阳仍旧是轻笑,平阳还小,不明白里面牵涉的利益冲突。一来白老将军极重承诺,必然不会轻易退婚。二来为锦上添花,圣上亲自给柳翊提了官。提的虽是柳翊的官,赏的却是白家的恩赐。现在退婚,视君威为何物?所以这婚事,白家不能退,柳家也不能退。真不想结,那就必须是其中一方出了天大的纰漏。真是不知道柳翊究竟在哪一点上惹恼白药,竟让她出此狠招。 “那我们可要去劝劝白姐姐?让她想清楚再退婚。”平阳对白药的婚事很是忧心。 “不能劝。” “为什么?” “白药的性子我们都清楚,之前她不在乎柳翊出身寒门,那自然不会为了寻常事情退婚。她既然这么做,那就肯定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相识快十年,安阳对白药的性情还是很了解的。 “那我们怎么办?” “不劝他也不说破,知道了就当不知道,必要的时候配合她就是。”这是安阳的对策,无疑是当前最好的对策。一旁护卫看她们过来,动作伶俐地帮着浅桃扶安阳上了马车。 平阳盯着眼前华丽阔气的马车,不由暗叹一口气,要是白姐姐当时没答应柳家的提亲,肯定不会有现在这么多变故。嫁人果真是件让人烦恼的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柳府宅院原本确实破旧,但是白药几番折腾过以后齐整了不少。暖春之际,府里的草木一派欣欣向荣之态。不过没了白药来盯着蔺瞿他们打理,正儿八经的花木长得都不怎么样,反倒是野花野草很是繁茂。 李乾在院子里前前后后转悠好几圈,不觉一阵苦恼。白药上次弄的一种果酒味道很是独特,让他爱不释手。后来看他喜欢,白药还专门弄来种子种在院子里,说是等来年开花结果就能拿来酿酒。可这花花草草的他本来就理不清楚,白药在府里又是种花又是种草药的。现在一到春天,他看着野花像草药,草药又像野草,杂七杂八得弄得他实在头疼,还不敢随意去拔,生怕拔了那果子的幼苗。李乾东翻西找研究了好久,终于忍不住晃到柳翊居处。 彼时柳翊正在小院里翻阅书籍。白药去年怀着私心格外关照这边,院子里的花木都精心呵护过,春光正盛,院子里的花开得格外娇艳。尤其是杜鹃花,每一朵都鲜艳饱满,充满生机。连柳翊身后的那丛翠竹,绿意盎然到能滴出水来。日光悠悠,如此良辰好景,再称着一袭青衣飘逸出尘的柳翊,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李乾满意地点点头,也凑过去,想看看柳翊在看些什么。但柳翊动作极快,刷一声就合上书按在手下。饶是如此,眼力惊人的李乾还是看到了品香阁的图章。 “李叔找我有事?”柳翊淡笑问道。 “我说小柳儿呀,你是不是得罪白家丫头了?她这么久没来咱们家,院子里除了你这儿,其他的花草可都快死光了。”李乾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询问起正经事。还藏呢?以后他不知道?他李乾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谁不知道这品香阁盛产春宫图?尤其画功上乘,构图大胆,颇受追捧。每个月的画册一出手就抢售一空。哎,没想到就这么一晃,小柳儿都长成大人了,也会看这些书了。看来得尽快安排他和白家丫头成亲! 柳翊对这些似乎不太上心:“腿长在她身上爱来不来,哪是我能管的?李叔你要是想她了,把她抓来就是,何必跟我说。” 这话明显带着脾气,口气冲得李乾微微一愣。小柳儿自小就擅长隐藏情绪,乖觉早熟得像个假人。打从认识白药之后,虽然变成个会笑会生气的真人了,可是他这样身份的人,情绪太过外露,也未必是件好事。 李乾不明缘由,看向蔺瞿。蔺瞿冲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看样子是有什么事情,只是能让小柳儿这么生气的,能是什么呢?现在这个场合明显是不适合问的,李乾默默鼻子转身出去:“那行,我去把她找来。” 柳翊看他背影也没说话,那丫头最近不知抽什么疯,一直在跟自己闹不痛快,昨天还专门找弄月来陷害他。他才不信李叔能让她乖乖来府上帮忙种花呢! “这书还有多少?”柳翊用竹扇抵住手心,冷冷问道。 “我一发现这个就立马去品香阁打听,被我暗中扣下的有三百多本,卖出去的大概有二十多本。”蔺瞿小心回到。这件事可大可小,不知道公子打算怎么处置。 柳翊冷哼道:“居然还敢卖出去!去,把剩下的全部处理掉,卖出去的二十多本,偷也好抢也好,决不能让它流到市面上去。” “是!”蔺瞿颔首,“那要是他们继续画呢?” “那就把画师的手给我废了!”柳翊手里的竹扇忍不住敲向石桌,“啪”一声响,吓得蔺瞿暗吸一口气。 “那我现在就去办。”公子气得不轻,他还是机灵些比较好。 “顺带再通知咱们的人,以后只要是和端王府有关的买卖,一律不接。” “是。”蔺瞿不太明白,画册是品香阁画的,跟端王府有什么关系,公子为什么要断绝和端王府的往来呢?难道品香阁背后牵涉的就是端王府。蔺瞿越想越觉得像,端王府的澄阳公主他早就看不顺眼了,不跟他们做买卖,那真是再好不过。 柳翊见蔺瞿出去后又捡起石桌上的画册。无非就是些春宫图,画着裸裎相对的男女。男子的脸大多模糊不清,女子的脸却清晰可见,分明是照着白药的模样画的。 原本还以为是巧合,待看到最后几张时,柳翊的眼中不免带上杀气。画上的女子仍是衣不蔽体,发饰和衣服却明显是那日在端王府的样子,个中缘由不言而喻。难怪那日落水后,白药宁死也不让自己救她上岸,原来是猜到有人要陷害她。只是她不知道,就算她没有落水,只要记住那张脸,伪造画卷易如反掌! 品香阁内 品香阁立足京师多年,除了出售各种画卷,还兼卖一些用作闺房之乐的小物件。不只秦楼楚馆喜欢用他们的东西,由于质量上乘,有些达官贵族也爱到此处收集些小玩意儿。因此暗地里结识不少权贵。 此刻品香阁的老板却跪在地上,额上不停趟着冷汗。 他的对面,坐着个紫色圆球。不!是个紫衣的中年男人。满脸富态的徐福悠闲端着茶盏,只是闻着,便忍不住赞叹:“小陈啊,你这茶不错呀!” 品香阁老板陈安听他这么说,堆上一脸笑凑上去道:“大总管喜欢就好!这是小的珍藏的天香茶,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大总管喜欢我让人给您包几斤您带上?” 徐福摇摇头:“不了,这东西太香,我不喜欢,你真要送,就给弄月送些吧。” 陈安一听有门道,脸上的汗不觉就止住了:“好咧,我这就让人挑些顶好的给弄月公子送去。”陈安说着就准备起身去办。 “不急,你还是先跪着吧,等那剩下的画卷收回来了再说。要不然,我也不敢收你的东西。”徐福看他一眼道。蔺瞿来传话说公子这次动了怒,他可不敢轻易趟浑水。想到这,徐福犹疑 地问道:“小陈啊,你可得保证把这些画册都收回来。不然的话,不止你要倒霉,连我都得跟着触霉头。” 陈安被他这么一下,脸上的汗又止不住地往下淌。讷了半晌,陈安忍不住打探道:“不知这次的画册到底有什么问题,何以引得公子动那么大的怒气?” 徐福听他这么说,迟疑道:“你当真不知道这画册上画的是什么?” “不知道。” “从你品香阁出去的东西,你都不查看就放出去了?”徐福摇摇头,打理偌大的品香阁,怎能如此托大。 陈安忍不住倒苦水:“哎,大总管有所不知。品香阁卖的画卷虽分上中下三等,但是构图基本大同小异,区别只在画功和纸卷。小的哪用得着每本都翻看呢?而且这韩樟时不时画些图拿来寄卖,之前的都没问题,小的实在不知道这次的会出事啊!”韩樟性情风流,画的图颇为抢手,用的纸材也是上好的,只是每本都是亲自手绘,所以数量不多。这次拿了整整三百三十二本来卖,他原本还以为要大赚一笔,没成想却捅了大篓子。 “不知大总管可知道这些画册有什么问题?”陈安小心翼翼地探问。他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实在太揪心。 “我跟你一样一头雾水。不过公子的吩咐,谁看了就把眼睛挖出来,你要是舍得自己的眼睛,”徐福顿一顿,拍了下旁边堆着的画卷,“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陈安急忙讨饶;“不敢不敢,大总管都不敢看,小的哪里敢看?”陈安说完这话,颇为狡黠地看了徐福一眼。方才大总管来搜这些书册时早就翻过几页,不知看到什么,吓得急忙合上的。不过他还指望徐福搭救自己,肯定不能提这件事。 就在这时,响起一阵敲门声。陈安不由欣喜,颇为急切地去拉房门,肯定是郭盛回来了!郭盛是他的心腹,方才由他带着人去收回卖出去的画册的。“怎么样,都收回来没有?”卖出去的有二十三本,希望都能收回来,不然他就完了! 然而门外的人一袭青衣,玉冠束发。陈安只看了一眼,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恭声道:“公子!” 徐福听着动静不对,等看清楚来人,也连忙躬身行礼:“公子!” 柳翊点点头,走进去坐下道:“怎么样了?” 陈安低着头道:“已经把人都派出去收了,公子放心,小的会尽快收回来。” 徐福给柳翊斟茶,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公子!得力的人都派出去了,肯定能收回来。只是不知画册里有些什么,怕动静太大反而引人注意,所以对外只说是画册印错了要收回去重印有些耗时,请公子稍安勿躁。” 柳翊颔首,看了陈安一眼道:“起来说话。” 陈安一直跪在地上,此刻听柳翊这么说,哪里敢动:“不用了,小人跪着就好!” 徐福上前拉他:“公子让你起来就起来,废话什么?”看公子的神情,似乎也没那么生气。别这时候又惹恼他了。 陈安被拉起来后也不敢上前,缩在徐福后面不吱声。 终于,在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后,陈安的心腹郭盛终于跟着蔺瞿一起回到品香阁。 “公子,一共是二十三本画册,都收回来了。”蔺瞿将手里的画册放在桌上。这里面有些是收回来的,有些不愿意给的他就直接潜进府里偷走,因此费了些时间。 柳翊随意点了点数目道:“全部的画册都在这里了?” “是。韩樟一共给了小的三百三十二本,没卖的加上收回来的,都齐了。”陈安不由松口气,总算是都收回来了。要是缺了,只怕自己地位不保啊! “书是收回来了,只是如果其他人已经看过了,咱们难道要将他们的眼睛都剜出来?”蔺瞿忍不住道。这画册是他先发现的,要不是看过,也不知道有人居然敢冒犯白小姐。 柳翊冷哼一声,食指略微急促地扣击桌面。 徐福看他架势暗道不好,暗中踢向陈安双腿。这陈安也是个乖觉的,关键时刻随机应变,顺势跪倒在地求饶:“公子恕罪!小人实在是不知道里面的东西不能给人看,要是知道,小的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画册卖出去啊!” 徐福看准形势上前求情:“是啊公子,这实在是大家都没料到才会出错,还望公子恕罪。”不是他想趟浑水,实在是他刚才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没耐住好奇心,才翻了这些画册。结果一番不得了,画上的女人居然是白小姐,他们未来的女主子!他无意冒犯了白小姐,现在要是不帮陈安,万一他声张出来,自己肯定也没好下场! 柳翊看看他二人,淡漠道:“且不说这些有人看过,单是韩樟那里就不知还剩多少,难不成要我一个个去查?”柳翊顿了顿,“我看这品香阁,怕是没必要再留着了。” 陈安听柳翊这么说,不由心塞,这品香阁是他费了好些心血才建起来的,也是他全部势力所在。公子说不留了,他在京师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可是公子的行事作风他一贯也是明了的,却是连求情的机会都没有啊! “禀公子,小的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郭盛一直在屋里没出去,这时见形势紧张,急忙出口道。品香阁虽然做的是偏行,但是实力不小。郭盛好容易混成陈安的心腹,结果今天才发现这品香阁后面还有靠山。要是品香阁因为今天的事没了,那他出人头地的机会怕是也没了。 “郭盛,不要多话!”陈安想起之前惹恼公子的那几个人,要实力有实力,还劳苦功高的。可是公子一句话,还不是夹着尾巴滚蛋了?垂死挣扎的那个,在整个柳家势力范围里连容身之地都没有。现在公子起码没说要除掉他,他就该庆幸了! 然而柳翊并未恼怒,反倒示意郭盛说下去。 郭盛得了允肯,忙斟酌字句道:“小的虽然没看画册,但是想着来买画册的大多不会在意画上……恩,别的东西,”郭盛好不容易想到个合适的词,接下去道,“他们看这些都是图乐子,未必会较真。咱们忽然把画册收回去,肯定会引起他们的好奇。要是再没了这些画,那看过的人肯定会四处传扬这件事。到时候,画上的东西反而会被更多人知道。” 柳翊没说话,看着郭盛。 郭盛看众人神色,也知道自己说的对:“所以小人的计策是,找个画功了得的人,让他再画些画册,用这些画册替换咱们拿回来的。那就能将这件事掩饰过去了。” “妙啊!这计策我怎么没想到”徐福忍不住赞道,“公子,这计策小人也觉得不错,您看呢?” 柳翊点点头,“可以。” 眼见这件事过去了,徐福也松懈下来,拍拍郭盛肩膀道:“你小子不错啊,看不出来还会声东击西!” 郭盛也跟着笑,不过声东击西是什么意思? 柳翊也不敲桌子了,指着桌上的书册对蔺瞿道:“你带人把这些都烧了。陈安,你去拿些笔墨纸砚过来。” 屋中几人应声而动。 半个时辰后,蔺瞿带着一身烟火气回来,却见徐福等人面红耳赤地盯着桌上的纸卷,他家公子正就着热水在清洗沾在手上的墨汁。 蔺瞿走过去看纸卷,只看上几眼,脸上也跟着热起来。画上着色之精妙,男女举止之大胆,令人…… 柳翊回头,就见徐福他们规规矩矩地站在书桌几步外,眼观鼻鼻观心,一本正经的样子。“等这些画干了就印上两千册,二十三本还给之前的买家,剩下的拿到市集低价抛售,一天之内办不好这件事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徐福和陈安对视一眼,立马往外跑。郭盛也准备跑,却是想起桌上的画卷,跟柳翊行了礼拿上画才匆忙离开。 柳翊刷一声甩开扇子:“传令下去,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把韩樟给我赶出京师。” “是!”蔺瞿得了命令,也跟着出去。 柳翊晃着竹扇,一时兴起又画了一幅。等他醒悟过来,不由羞赧。画上的女子衣衫不整,勾魂夺魄,着实撩人。这丫头就会给他惹麻烦,只是不知衣衫下的身躯是否如画上一般……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白府的院子占地颇大,白老将军年少时浴血沙场征战无数,立下赫赫战功。军功硕硕,圣上对他的封赏也颇为丰厚。但是这白珏是江湖出身,虽然投效朝廷,但是不改江湖习性。平时仗义疏财便罢了,为人也是豪爽耿直,朝堂上不喜欢尔虞我诈,出门在外不喜欢前呼后拥地摆官威,家中仆从更是稀少。若不是宅子太大,照料不便,只怕连那些为数不多的仆人都遣散了。 然而此刻,素来不摆架子的人却是大发雷霆,丫鬟仆人跪了满地,没一个敢吱声的。白珏已经摔了两个茶杯,这会儿还是不解气,颇为恼火地盯着地上的人,开口就想质问。 李乾瞄看他架势,抢先道:“你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件事?” 这话倒是提醒了白珏,抬手一挥,几个丫鬟和仆人都被甩了出去,独留几个正主还跪在地上。白珏想动手,想想都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还是舍不得,于是伸手去摸自己的佩剑,反复摸了十几回,终于按下怒火,对着地上的人道:“说!什么时候的事?” 白药满脸不解,看着白珏正准备发问,白珏却越想越恼,先一掌拍裂身侧的檀木茶几。还好李乾手脚快,及时护住自己的茶盏,才能端着茶杯就悠悠道:“白将军啊,要我说你实在不必动气,这个是好事啊!反正两个孩子早晚要成婚的,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子年轻,没大人盯着肯定是要犯错的。咱们早些给他们把婚事办了,也省得闹更大的笑话。” “你闭嘴!”李乾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白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腾一下又蹿了起来;“我竟不知道你们柳家的家风就是这样的,教出来的人真是品性端庄。” 李乾立时被噎住,他这么嘲讽,自己还真不好回话。不过没关系,反正占便宜的是小柳儿,他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不跟姓白的老东西一般计较。 “爹,到底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你发这么大的话作甚?”白萱才从军营回来,一到家就被叫到白药的院子里。他原本以为是白药有什么事,现在倒好,三兄妹齐齐跪了一地。白家家规,一人犯错,其余的全部连坐。打小就是这样,白萱、白药和白芷不管是谁犯错,罚的时候都是连着罚。好在他和白芷性子都比较沉稳,白药虽然跳脱但是有分寸,所以挨罚的次数并不多。可是现在,兄妹几个齐刷刷跪在地上,爹还那么大火气,着实让他费解。 “你还有胆子说?你这做哥哥的,成日就知道习武练兵,是怎么照顾自家妹子的?!”白萱不问还好,一问,白珏就更生气!几个子女他最不放心的就是白药,原本他是在白药身边派了不少护卫的,可是丫头大了就不喜欢走哪都有人跟着,所以拖了白萱来替她说话。要不是听了白萱的话,他怎么会把哪些护卫撤掉,现在又怎么会让好好的姑娘被人欺负了? 白萱见自家父亲盛怒中话也说不清,就偷偷去看白芷,却见白芷冲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她今日恰好没出门,虽然比白萱跪的时间长些,却也是一头雾水,摸不清到底怎么回事。白萱又往旁边看,发现自己的准妹夫柳翊居然也跪在白药身侧。难道是和柳翊有关?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使眼色,自家父亲却是先把矛头指向柳翊:“柳大人饱读诗书,难道没学过礼义廉耻?药儿年纪小不懂事,难道柳大人也当自己是小孩?” 这话训得柳翊面上一红。他当时让李叔去找白药不过是戏言,没想到他还真去了。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自己就被白府的人匆匆忙忙叫到府里。熟料一进门,不只被罚跪,白珏还对着他一顿训斥。他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画的那张画,后来一想画是上午才画,自己又没给人看过,绝不可能是因为此事。柳翊沉吟半晌,难道是蔺瞿他们动作太慢,画册的事还是暴露了?柳翊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只得低头认错:“是晚辈失察才会玷污白小姐的清白名声,望伯父恕罪。晚辈保证,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且不说画册是出自他名下的品香阁,便是白家查不到这件事上,澄阳因为他而中伤白药,他也是难辞其咎的。 白珏冷哼一声:“妥善处理?药儿的名节被你毁了,你要怎么妥善处理?一句失察就想掩饰过去,现在的年轻人还真够厚颜无耻的!” 这话说得就重了,柳翊这边神色不动,李乾却先板下脸来:“白将军说话客气些!事已至此,你训斥我家主子有何用?这男女之间情到深处难以自持也是常用的,你我都年轻过,何必说得这么难听?”李乾停了会儿,看向白药道:“再说了,白小姐和我家主子早有婚约,现在有了身孕,早些迎娶过门就是。你这么咄咄逼人的,难道就能补救?” 李乾的话惊得众人如遭雷击。柳翊的脸色蓦地一沉,白药却是和白芷白萱一样满脸震惊。咦,她怀孕的事李叔怎么知道,这事她没告诉他呀!而且按计划,这件事她只会知会父亲一个人的,现在倒好,所有人都知道了。 “白小姐有孕了?”柳翊终是不耐,在一旁凉凉道。白药看他神情阴测测的,心里有些怕,默默朝白萱那里挪了些。她这样子,在柳翊看来就是默认!她居然敢……柳翊没说话,不由握紧手中折扇。 “爹,我……” “你闭嘴!”白珏厉声打断白药,转向柳翊冷道,“自你和药儿相交之初,我是如何叮嘱你的,女子立足于世,名节一事尤为当紧。我虽不阻止你二人私下见面,可柳大人不也答应过,会待药儿如自身性命,护药儿名节如自身名节的。药儿现在还没过门便怀有身孕,柳大人就是般护她名节的?”白珏对此类事情尤为抵触,偏偏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却遇上这种事。此刻当真又是震怒又是心疼。 白珏咄咄逼人,惹得李乾终是怒了,愤然起身道:“事已至此,白将军一直责怪我家主子难道就有用?方才我就言明,他二人既有婚约,尽早成婚就是。白小姐过了门就是我们柳家的人,绝没人敢拿此事背后说闲话!白将军纠缠不休,究竟意欲何为?” “放屁!有婚约就能无视礼教?尚未成婚就敢如此轻慢我家药儿,当真过了门,谁敢保证你们不会欺负她?”白珏当真是气急了,连粗话都骂了出来。这种权宜之计,他见过一次也被骗过一次。时隔二十多年,却是一想就心头滴血!“你柳家敢这么冒犯我们白家人,谁敢保证以后不会包藏祸心?” 李乾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忍不住嘲讽:“哼!白小姐都怀有身孕了,不进柳家的门那才惹人笑话!” “怀着身孕又如何?与其嫁进柳家将来受欺负,我宁愿除掉这个孩子!”白珏显然气昏头了,不觉便意气用事。 “你!你真是个老顽固!”李乾也被气得不轻,伸出去的食指直颤悠。 白芷看不过去,终于开口道:“爹,你莫要说意气话。堕胎之事最是伤身,难道你忍心让姐姐受这种苦?今日之事,你们最该听的是姐姐的意思。两个人吵成这样,你们想过她的感受吗?”白芷反应快,立马猜出是白药珠胎暗结了。 白芷素来性子冷,许多事不愿多言。正是因为这样,一旦她干涉什么事,白珏反而会顺着她的想法来。譬如此刻,白珏终于发现,自己只管着对柳翊兴师问罪,却没注意到自家女儿还无限委屈地跪在地上。 “起来吧,地上凉,别冻着了。”白珏虽然生气,却不忍心责怪自己的孩子。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受了委屈,只能自己护着。再看看其他几个还跪着,索性让他们都起身。 白芷扶着白药在椅子上坐下。她在地上跪了这么久,确实挺累的。 “你自己什么打算尽管说出来,有爹给你做主。”白珏看向白药,语气稍微柔和了些。 白药听父亲说话,一双美目微微泛水,朝着柳翊道:“柳大人可还愿意娶我?”一双手绞着手中丝帕,紧张局促的样子。 柳翊闻言看着她,手中折扇刷的一声甩开,却是冷哼一声不作答。 此举正中白药下怀,她连忙无限委屈地看着白珏:“爹~”一声轻唤婉转柔回,眼泪也恰到好处地滑落脸颊。之前鸿宾楼设计不成,柳翊只怕会对自己百般提防,想顺利退婚就没那么容易了。这次怀孕,不过是她的另一条计策罢了。她跟柳翊没做过逾礼之事,自然不会怀孕。但是柳翊却不知道此事,现在肯定以为自己戴了绿帽子。父亲之前的话又驳了他的面子,若是他能一生气直接退婚,她还求之不得呢!至于名节什么的,没有的事是不会变成真的的,柳翊若是敢借机诋毁她的名节,她自然也有办法向所有人证明他不过是个骗子。骗子的话,傻瓜才会信。 白珏不知道个中原委,看柳翊的样子,以为是他存心轻慢自己女儿,也恼怒:“岂有此理,你们当真以为我们白家人好欺负?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拿下!”府里的侍卫闻声而动,须臾间便进了屋子,拔出刀剑将柳翊和李乾团团围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柳翊的手已经滑进她的贴身小衣,沿着柔美曲线揉捏。再近一分,她的肚子就保不住啦! 白药伸手去推他,情热的人却是半分理智也没有,将她双手按在身体两侧,放肆的吻依旧在她身上蔓延…… 完了完了完了! 其实就算跟柳翊发生点啥,那也没什么的。毕竟他俩上一世就是夫妻,虽然她对这些事还是很陌生,虽然她讨厌并强迫。但是最最最重要的是,要是再这么下去,她假怀孕的事就会被发现的。她为了能顺利退婚,不惜吃下落地英和洋甘草。这两种药草,一个能使人恶心干呕,一个会使人腹部鼓胀。她吃下这些,一是为延迟婚事,二是为激怒柳翊。父亲极其在乎两个女儿的名声,即便她不是真怀孕,近日内也绝不会让她出嫁,以免露出马脚落人口实,这样她就还有时间细细筹划。而柳翊再厚颜无耻,也断不会受这绿云罩顶的羞辱。 下午她推说自己不舒服,父亲一着急就找来夏大夫。以夏大夫的医术,自然发现了她是误食草药,结果不知道夏大夫说了什么被李叔听去了,就闹成后来这一出。柳翊他们走了之后,父亲见她肚子鼓鼓的,怒气难消,一股脑,直接把退婚书给写了。这正中她下怀! 她盘算着等柳家将她的婚书还回来,这婚事就算作废。哪成想夏大夫一碗药下去,她这孩子立马就没了。白药为了保险起见,立马找来白布把肚子裹住,做出个怀有身孕的样子。 可是现在看来,柳翊这贱人要是再禽兽下去,她的苦心可就白费了。她不心疼自己的清白,只是想着还要和他纠缠不清,很有可能还是会害死自己的父兄,她就觉得自己好没用…… 柳翊软玉温香抱满怀,兀自沉溺其中难以自拔。如此难以自持的感觉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他只觉得抱着这个馥郁温软的身躯,他的全身似着了火一般灼热,一切都是依从本能。在欲海中沉浮,这欲海中摸索…… 然后他听到了细细的抽泣声。 压抑的,委屈的,楚楚可怜地样子…… 仅存的几分理智总算回笼,整个人从她身上退开,却是隔着被子将她抱了满怀。白药几次挑衅着实是激恼了他,可是想着她也曾这般无助地被人侵犯过,那颗心怎么也狠不下来。 “哭什么?早晚都是夫妻还怕这个?” “谁哭了!” 白药本能地反驳。柳翊深夜潜入白府,她根本来不及求救,加上不喜欢丫头们睡在塌下,因此卧房内外也没人能听见里面动静。她原本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的,可是柳翊忽然退开让她感觉有了一线生机,直觉做出反击。只是反驳的话刚说完,却发现自己脸上湿湿的,凉凉的。当真是泪水! 原来她不过是个弱女子,不够坚强,也不够机智。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老实待在府里,何必招惹上柳翊?若不是她被柳翊美色所惑,怎会引狼入室呢?白药心里酸酸的,眼前这架势,她根本就甩不掉柳翊!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扭转局势挽救白家? “柳大人深夜闯进白府,难道不怕被当做贼人关进大牢?”白药不敢乱动,柳翊还贴在她身后,一双手臂牢笼般圈住她。呼吸喷在她敏感颈部,惹来一阵颤栗。 “我本就是来偷香窃玉的,若是因此被关进大牢,柳某甘之如饴。”柳翊不用看也知道她脸上此刻冷冰冰的表情,他不喜欢这样的她。 “你!”白药忍不住气结,反手就想去推他,却怎么也挣脱不掉。 “白小姐不困吗?若是不困,我们便把刚才的事做完。”柳翊阖了双眼,淡淡道。 听他的意思居然是想和她同塌而眠,这人简直就是下流!白药想动手,然而仔细衡量双方实力差距后,只得悻悻忍住。没关系,大不了就是被吃些豆腐,她上辈子可是白白被糟蹋了三年呢。她现在忍些委屈不打紧,等她先把婚事推掉了,再想办法一点一点讨回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是小女子,能忍更长的时间。 柳翊揣测着她此刻面上神情,自己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下来。只要不是冷冰冰的,什么都好。其实她应该笑着的,甜笑,傻笑,做坏事被逮着的讪笑,捣乱时的坏笑,还有看着他时害羞的笑。这种冰冷无情的神色是绝不该出现的。 “还不睡?”觉察到白药的身子仍紧绷着,柳翊忍不住冷冷道,声音中透着压迫性地威胁。 白药吓得立马闭上眼睛:“睡了,我睡了!” 柳翊手臂略微放松些,稍稍给她些活动的空间,白药立马动了动,找了个舒坦的姿势躺好,心里还安慰自己。没关系,被子厚着呢,他占不了自己的便宜! 果然是缺心眼的人,才躺好没多久,居然就真的睡熟了。 柳翊看着她,不觉浅笑。他本来是想追问她孩子的生父的,可看到她眼中的防备和无助,居然就把这件事搁下了。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白药的情形。那是在白府后门的巷子里,当时他正在位于高处的一家酒楼饮酒。一低头,就看到巷子里的白药。当时就她一个人,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衫,满头青丝松松地挽着双髻,很是俏皮。看样子是在随意溜达,离她几步远的是只骨瘦如柴的小野狗。因为瘦弱而得不到充足的食物,又因为得不到充足的食物而更加孱弱,走路颤颤巍巍的,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 小姑娘手里拿着个包子,大概因为是刚做好的烫手,拿在手里不停颠着。柳翊想着,这大概就是哪个富家小姐,看到流落在外的阿猫阿狗甚至乞丐什么的就心存善念,想赏些吃的。可是她们不知道,这世道弱肉强食,不管是人还是牲畜,想生存就得靠自己。她们一时的善心,只会给他们或它们一种虚幻的错觉,以为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从而给自身带来灭亡。 可这小姑娘拿着手里的包子,却只给狗吃了一口就挪开了。柳翊有些好奇,不由多看几眼。 忽然被抢走食物,小狗急得委屈悲鸣。然而毕竟是个孱弱的野狗,连上去扑打的勇气都没有。小姑娘在一边看着,还是不肯给,只是竖起三根手指对着狗晃。野狗不解其意,摇晃着尾巴乱叫。 柳翊明白了,这个小姑娘似乎是想训练野狗识数。牲畜而已,学了又能怎么样,何况还未必学得会。野狗始终都不对,小姑娘一急,居然自己学出一声犬吠,然后啃了一口包子。野狗看得更是着急,不停甩着尾巴。柳翊更是目瞪口呆,想教狗识数有上百种方法,这姑娘居然亲身示范,她都不动脑子的吗? 就在这时忽然从后门走出个中年男人,尚未走近便先喝道:“跟你说过多少次,野狗性情难驯,让你不要乱喂你怎么总是不听?” “没有没有,我没有,这包子是我自己吃的。”小姑娘像是很害怕,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居然真的把狗啃过的包子往嘴里塞。 柳翊又是一阵无语,明明随便敷衍下就能糊弄过去的,她居然得用这招,这姑娘的脑子八成是摆设!哪家小伙要是娶到她,那肯定是上辈子没做什么好事得罪了阎王爷,才会受到这种处罚。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在他逗留京师的第四年,某个云淡风轻的午后,他新作的画被人偷了。 偷走这东西的,居然是一只狗。而指使这只狗的,正是当年被他暗地嘲笑的小姑娘。 几年不见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像是没料到他这么快就会跟过来,小姑娘来不及掩饰,满脸堆笑地看着他道:“好巧啊柳大人,我家小黑刚刚捡到一幅画,是您丢的吗?” 他在府内作画,画卷居然能越过丈把高的院墙飞到她身边被她捡到?嗯,几年不见,脑子没怎么长,戏倒是演得更好了。再看看她旁边,孱弱瘦小的野狗长了有半人高,此刻蹲坐在她身侧,头颅微微扬起,神情颇为倨傲!这便是柳翊和白药的第一次相见…… 柳翊闭着眼睛缓了缓思绪,居然做梦了,而且还梦到他们初识的场面。柳翊嘴角不觉浮上笑意。然而这个笑还未完全勾勒好,就因发现周围动静异常而顿住。杂乱的异响还有隐约的血腥味。他昨晚是在白药卧房,为何他现在听到了男人的说话声难道是白…… 柳翊倏然睁开双眼,身侧空无一人,而且是一堆带着异味的枯草。柳翊四处打量,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灰暗污秽的屋顶,然后是手腕粗细的木桩,密匝匝竖了一圈,最后是两名握着佩刀的衙役和身着官服的吏部侍郎沈墨! 沈墨看着柳翊,满脸失望和鄙夷。 柳翊很是不解:“沈兄何故至此?” 一旁衙役按刀上前,指着柳翊道:“大胆柳贼,擅闯他人府第盗窃财物还出手伤人,现在居然冒犯大人,你该当何罪?” 另一名衙役接着道:“你也被捕,还不快将你的罪行如实招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鬼啊!”子芩尖叫一声,二话不说拉着白药就跑。然而慌乱中看不清路,居然往桃林深处跑去,然后她就看到周围居然还有更多的鬼!青面獠牙,嘴角还滴着鲜血,铜铃般双眼满是杀气的瞪着他们。 白药也被吓得不清,浑浑噩噩地跟着子芩就跑,结果跑着跑着,踉跄一步就被子芩拽到在地。白药连忙去扶她,可是子芩却软绵绵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白药以为她被鬼伤到了,急忙查看,才发现原来小丫头不过是被吓昏了。白药心里暗暗叫苦,周围都是恶鬼,子芩还昏迷不醒,她一个人可怎么带着她逃命啊? 白药上一世就信佛,对于鬼神之说原本就有几分偏信,加之她得阎君恩准重生为人,对此事便是笃信不疑。只是她不明白,为何现在的鬼大白天就出来了?还有,柳翊半夜闯进她的闺房,她都被占了好大的便宜,趁机把柳翊关进大牢怎么就不行了?如果这样都会被小鬼讨债,柳翊做那么多坏事,凭什么还活得好好的? 白药越想越觉得不公,她倒是想看看这是什么道理!白药放下子芩就去找小鬼理论:“你们是哪里来的鬼,凭什么来抓我们?”白药凭着一腔怒气,反而不怎么怕了。她是个死而复生的,对面这些虽然是小鬼,可真要论起来,她也算半个鬼,阎君既然许了她三年寿命,那这些小鬼应该不敢随意动她才对。 对面的两只小鬼对白药的话置若未闻,仍是瞪着她二人,随时准备扑过来。 白药也不甘示弱,瞪圆了一双杏眼,做出个凶狠的样子。 对面的恶鬼也不动弹,仍旧瞪着白药…… 瞪得一双眼都酸了,白药终于发现异常,这两只小鬼原来不过是带着黑色鬼面具的人,嘴角虽仍有鲜血滴下,但双眼无神,立在原地动也不能动,应该是刚死不久。她急忙查看周围的那些小鬼,虽然都围在四周,但确定是死了无疑! 白药看得暗暗心惊,这些人死前的姿势各不相同,但都不曾倒下,手里拿着刀剑斧钺还有几个奇形怪状的白药也叫不上名字的,居然都还呈现出进攻的姿势。最令白药惊惧的是,他们这样子分明是被人在猝然间一击致命,所以身躯不曾倒下。父亲和哥哥都精通武学,但却从未听他们提过有哪种功夫能瞬间取人性命的?难道是有机关?白药仔细查看四周,但她对机关所知甚少,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倘若真是有机关,那她们若是错行一步,岂不也像这些人一样会死于非命? 白药越想越怕,也不敢在此都逗留,急忙想办法弄醒子芩,好尽快离开此地。 子芩一醒,白药怕周围还有伏兵,也顾不上跟她解释,拉着她就往回走。好在这大片桃林繁花满枝,先前开的又落了不少,人踩上去多少会留些浅显的痕迹。白药循着那些勉强可见的脚印,居然带着子芩跑了出来!幸亏那些个高手都是踏雪无痕的,不曾留下足迹,桃林深处又不曾有游客进来玩赏,不然她们两人可就麻烦了! 白药仔细看看四周,发现她们已经回到遇到第一个“鬼”的地方。子芩方才太慌张,才没想起通知护卫。现在清醒过来,急忙发信号招他们赶来救援。 护卫很快就有了回应,看样子应该就在附近,白药她们这才安下心来。 已经知道那些都是人,而且自己的人很快就到,白药就不怎么惧怕了,反而靠近些去打量那只“鬼”。原来她们最先看到的那个人也是一袭黑色劲装,装束跟桃林深处的应该是一伙的。只是面上带的是未经任何雕饰的青铜面具而非鬼面具。他死前的姿势也很怪异,整个人挂在桃树粗壮的枝干上,两只手臂也因被枝干撑住而呈现出向前扑的状态。头发披散下来遮住半张掩在青铜面具的脸。大白天里猛一看就够吓人的,何况子芩正在说着什么报应不报应的事,难免会以为是阎君座下的小鬼前来讨债了。 “小姐,这里好危险,我们还是快走吧!”虽然知道对面的不是来讨债的小鬼,可是周围这么多死人也很吓人啊! 白药也觉得这地方确实不能多待,何况她忽然来这边小住,带的护卫并不多,万一有什么事还真怕来不及求救。于是便和子芩两个人往信号来的地方走,想早些和侍卫汇合。然而就在转身之时,她忽然发现异常。 她在桃林深处看到的那些人虽不知死因,但一个个手指僵硬扭曲,这个人的双手却是自然垂落,十指也并未显示出扭曲的样子,像是……没死透?! 林中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子芩和白药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不由紧张起来,子芩甚至还捡起树上那人的佩剑护在身前。 来人尚未靠近,先出声招呼:“小姐您没事吧?” 听声音,是贺鸣。贺鸣是贺魏的弟弟,功夫在白家一众家将里也是名列前茅的。白药三番两次出事,白珏很是恼火,这次专门抽调了贺鸣贴身保护。 “我们没事,就是看到些不干净的东西。”白药淡淡道。重生之后,许多事她便不愿再和他人多说,父亲派来的人虽然能保护她,但她做的大小事情,父亲要是问起来,他肯定会如实回答。她不想让父亲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多操心。好在贺鸣人比较通透,不像贺魏那样固执,白药不让他跟着的时候他就没跟着。白药不愿做出慌乱的样子,方才她拒绝贺鸣随行的时候可是恨不得拍胸脯保证没事的,现在要是露出胆怯的神色,下次贺鸣绝对不会再让她独处了。 “没事就好,此地不宜久留,我先护送您回去。”贺鸣知道白药那些小心思,也不点破。其实他知道白药不喜欢人跟着,可他毕竟奉了将军的命令来保护小姐的,哪能渎职?没办法,他只好表面上答应白药不跟着,私底下却蛰伏在附近随时待命。就好比方才,他早就发现那些死人了,本想及时知会她们免得受到惊吓的。但转念一想,小姐要是经过此事之后能知道贴身护卫的重要性,不再拒绝他随身保护,说不定也是件好事。毕竟天天藏在暗处跟做贼似的,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还是蛮委屈的。 “等一下。”白药摇摇手,目光却看向挂在树上的那人。高虎正在探看那人气息,先是鼻息,而后是颈侧动脉,最后是脉搏。 “怎么样?”白药见高虎只是摇头示意,不是很明白具体情况。 “脉搏都快没了,没戏,救不回来的。”高虎略显淡漠道。 白药顿了顿,有些不死心,亲自过去看看。之前她并未真正靠近这人,因此并不知道他伤势如何,待走到近处,才发现高虎摇头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人不知道经过怎样的殊死搏斗,左侧手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像是被刀砍伤的。胸口一剑最重,断剑还插在上面,像是刺伤了心脏,鲜血一直往外流。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略一看便不止二三十处。鲜血顺着身体蜿蜒而下,汇集在裤管处,流进脚下泥地里,将周围的地面都染红了。只是因为一袭黑衣,所以看不到身上鲜血。又因为大片落花掩住血迹,她们才没发现其中端倪。 高虎说的没错,这人确实活不成了。 “小姐,咱们快走!”贺鸣忍不住催促道。起先他以为这些人死了就有些放松警惕,待看到那人身上的伤痕,也不由心惊。每一招都阴狠毒辣,无一不是想置人于死地的。若是还有人过来,那他们就未必能坦然应对了。 “把他弄下来。”白药指着树上的人,吩咐道。 “小姐不可!”贺鸣上前一步止住她,“单看这人身上伤势便知道他的仇家十分了得,咱们没必要淌滩浑水。” “你叫我小姐却根本不听我的吩咐,那又何必留在我身边?我爹曾说过,习武之人当常怀侠义之心,扶危济困在所不辞。怎么贺校尉都不记得了?”白药看着贺鸣冷冷道,“今日你明知这人命在旦夕,却能视若无睹。难道这便是习武之人该做的?”贺鸣一再推辞,白药终于动怒。因为她不禁由眼前这人联想到自己。上一世和柳翊他们纠缠到最后,她失足坠崖而死。没人知道的是,她是被人打伤,然后被活生生丢下悬崖的。更可怜的是她掉下悬崖时,虽然全是骨头皆碎却并未断气,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地苦捱了整整一天,才因颈侧被岩石刺穿,流干了身上的血才死去。那种悲凉绝望和恐惧,尝过一次便是终生难以摆脱的噩梦。 若论白家几个主子里最怕谁发脾气,那估计超过一半的人都会觉得是白药。白珏和白萱都是久经沙场的人,真要动了怒,惹恼他们的自己去领罚便是了。而白芷潜心习舞,整个人行踪不定的,他们也没机会惹恼她。唯独这白药,说起来几个主子里脾气最好的,平日里和他们也很是熟络,甚少见她发脾气。可她真要发起脾气,便是谁都不敢轻易上前劝说的。白药现下这一恼,说出的话又占了理,贺鸣不由暗暗叫苦。好在他是个机灵的,也不顶撞,随即命人将那人从树上扶下来。他盘算的是,那人强势那么重,没准半路就断气了。到时候他随手处理了就是,只要不在他身上留在什么痕迹,再怎么样也查不到他们头上的。 然而扶下来时才发现,那人背后居然还有两道狭长伤口,皮肉黏在衣服上向外翻开,带着粉色血沫的肩胛骨隐约可见。子芩没见过这阵仗,怵得直恶心。白药随着夏大夫研习医术,有时也接治一些受伤的护卫或兵士,此时还能忍住惧意将随身携带的药丸喂给他一粒,又给伤口做了紧急止血,然后吩咐贺鸣他们将他抬回别院。这里什么都没有,她没办法救治那人。 两个侍卫抬着那人,一行几人匆忙往别院赶。由于行色匆匆,遮住那人面容的青铜面具滑落在地上,露出整张脸。子芩扫了一眼,便拉白药去看。 白药看完便不觉一呆,虽然脸上满是血污,但怎么也掩饰不住本身的俊美。怎么说好呢,白药只觉得起初就她感觉救这人像在救曾经的自己。但看过这张脸后,白药就觉得要是不救好他,自己恐怕会愧疚而死。可是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好端端的跑进桃花林跟人厮杀呢…… 白药回了别院,一面吩咐下人烧好热水给那人清洗伤口,一面翻检药材开始救治。白药先用银针护住他心脉,然后除去他全身衣物以便治理其他伤口。大的缝合,小的上药包扎。子芩跟贺鸣他们帮着打下手。胸口的断剑位置险要,白药不敢动,便先处理他后背的伤口。只是将那人侧翻过来后才发现他后腰处居然有处针眼般大小的伤口已经发黑。白药不由心惊,又仔细查看过才发现类似的伤口还有六七处。那人居然还中了毒针!白药小心查看,好在不是什么罕见的□□,她解得了。身上的伤口处理得都差不多了,白药才略为苦恼地盯着胸口的断剑。 断剑刺进去的位置离伤口极近,白药心里没底,不敢乱动。 “小姐怎么了?”子芩已经克服了最初的惧意,动作伶俐地帮着处理伤口。现在就等小姐来处理胸口的断剑了,可小姐却并不下手,反而站在一旁看着。子芩不觉好奇。 白药沉默好一会儿,终于叹气道:“胸口这处伤势太过险要,我从来没处理这么严重的伤势,实在不敢动手。” “可咱们都救到这个份上了,现在不动手,不等于没救吗?”贺鸣不由开口。他原本怕这人来历不明,不想淌浑水。可见到那人身上的诸多伤口后,不禁对这人生出几分敬意,也希望他能活下来。 “我也想救,可是……可是我真的没遇过这种伤势,真怕把剑一拔,这人就直接断气了。”白药也有些无奈,“要是师父在就好了。”白药的医术都是跟着师父夏回春学的,夏大夫是随军军医,更严重的伤势都见过,这人的伤肯定不在话下。 “可是小姐,夏大夫现下在府里,莫说赶不过来,就算赶过来了,中间这么长一段路,这人也死透了。”高虎在一旁插话。 “是啊,小姐,咱们都把他带回来了,难道救一半又不救了?”贺鸣也跟着附和。 白药听他们所说,还是觉得为难:“可是我是真的没把握。” “小姐,要我说,你就把剑□□吧!你就算不拔,他胸口流血不止,早晚也会死的。拔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子芩见那人脸色越来越苍白,忍不住催促道。 “可是……” “小姐!如果不是我们把他救回来,他早就死了!要是您没能救活他,那就只能是天意,您也无需自责。”贺鸣提出意见,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搏一把。 左右人都在劝白药,那人伤势又严重,白药也来不及考虑更多,索性一横心,死马当活马医……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人的求生意志很强,居然真的被她救了回来! 给那人包扎好所有伤口再喂下汤药让他安睡,做好这一切出来时已经月上中天。 能救回这人,白药心里很是喜悦。一来她的医术由此能更精进一步,二来像是救回了当年的自己。白云寺附近的桃花实在繁茂,桃花的香味都飘散进她暂住的小院里。白药嗅着桃花香,不觉一笑。 咦?白药忽然愣住,这人既然是在桃花林里见到的,难道说她是要……走桃花运? 如果真是这样,那阎君对她还真客气,就那么两三年的寿命,还愿意送她朵桃花! 白药也就是这么一想,然而几十里外的吏部大牢里,即将绿云罩顶的人像是有所感应般忽然目光一冷……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夜色已深,柳翊端坐在吏部大牢里闭目养神。这里虽说是关押朝廷官员的地方,牢房已经相对宽敞整洁了,仍能闻到隐约的异味。最大的区别应该就是狱卒,看守的毕竟是在朝为官的人,也算是知根知底,因此守卫很是松懈。 柳翊静静等着,如果估计的没错,再有半个时辰,蔺瞿就该到了,于是先屏住气息以免被迷倒。说起迷药,柳翊便忍不住心头蹿火。昨夜他一时冲动闯进白药闺房,原本是想找她问清楚孩子的事。后来却不由自主地歪缠起来,再后来白药窝在他怀里睡着了,他盯着那张小脸,盯到最后居然就和白药一起睡下了。他本想天没亮就离开的,结果这丫头跟着醒了,闹着让他给她梳妆。美人盛情,他当然不会推辞。可是才梳没两下,小丫头居然凑过来跟他亲昵。 美人在怀,加上晨间本就易冲动,他自然顺势将白药揽入怀中吻着。然而没多久,他就觉得头重脚轻,不由暗道不好。等他再醒来时,已经身在吏部大牢。 上次鸿宾楼他有所防备,才没有中计。这次臭丫头应该是把迷药混在胭脂里抹在唇上,他没防备这一出,误食了唇上的胭脂才中招的。柳翊忍不住冷哼,既然她为陷害他不惜用上美人计,那他就好好教教她,这美人计究竟该怎么使! 蔺瞿比柳翊预想的晚了一个时辰才到。 “你的轻功又精进了?”柳翊不觉多看蔺瞿一眼,他并未闻见迷香气味,蔺瞿能悄无声息越过重重守卫来到牢房,看来身形更快了。 “什么?”蔺瞿不解,他最近都没好好练功,轻功怎么会精进呢? “你是怎么进来的?” “哦,属下给看守的狱卒塞了些银子,他们就放行了。”蔺瞿回答道。他原本的计划确实是迷翻了那些狱卒再进来找公子的,可是到了门口才发现给了银子就能放行,他也就没去犯险。公子虽犯了罪,但罪行未定,探监什么的倒是没被限制。 柳翊没进过牢房,只知道刑部大牢是不许探监的,不知道吏部大牢的规矩是这样的,原来自己竟料错了了,于是问道:“都查清楚了?”柳翊指的是自己被白药陷害的事。沈墨为确保公正,只是他自述罪行,却丝毫不肯透露他盗的是何财物,伤的又是何人。 “查清了。暗卫说您在白小姐闺房,他们就不敢离得太近,因此不知道您是怎么中招的。不过后来的事他们倒是知道。白小姐取了自己屋里的几样珠宝塞在您身上,又划伤自己,然后高声呼救……” “他们就放任她割伤自己?”柳翊不觉震怒。 “是!属下也是这么问的,可他们说您让他们保护白小姐,白小姐是自己割伤的又不是遇险,何况您也在场,他们怕暴露身份,不敢行动。等他们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好在白小姐只是皮外伤,应该是为激怒白老将军使的苦肉计,并不曾伤到筋骨,公子可以放心。” “她现在人在哪里?” “暗卫说事发之后老将军怕官府纠缠发现端倪,就将白小姐送到城郊别院去了,属下赶去城外多耗了些时间,所以才来晚了。让公子久等了。” 柳翊摇摇头,这丫头怀着身孕还一路颠簸到城外,就不怕孩子出事? 蔺瞿顿了顿,又回禀一件事:“暗卫说,白小姐在山上救了个人回来。白家的护卫就在近侧,暗卫们不敢跟得太近,因此没看清脸,不知道对方身份,不过看装束,倒像是上次在别院外袭击咱们的人之一。” 这个消息来的很意外,照蔺瞿他们之前所说,派去查看那处别院的人要么折了,要么无功而返。白药既然救回别院的人,那他们也许可以顺藤摸瓜,查清那些人的底细。“吩咐暗卫,切莫让那人伤了白药,找机会再把那人弄过来,务必让他把知道的都吐出来。” “是!”蔺瞿领命,看着柳翊又问道,“现下公子被囚禁在牢里,您对白家指控的罪行又不否认,不知有何脱身之策,可须属下做些什么?” “告诉李叔婚事照旧,叫他去找老将军,他自然有办法让白家撤回状诉。” “是。”蔺瞿 “没别的事就出去吧。”柳翊说着,想想仍是不放心,又叮嘱道,“让暗卫们牢记,凡事以白药安危为先。” “属下明白。属下还有一件事想回禀公子。” “说。” “您出事后不久,澄阳公主就派人来问话,”蔺瞿觑着柳翊神色,仔细措辞道,“她问属下您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当时属下知道的不多,所以她没打听到什么。她倒是叮嘱属下,要是有什么需要她出手的,尽管开口。” 柳翊瞥他一眼,哼笑道:“所以?” “所以属下想问公子,您之前说的所有商户断绝和端王府的往来这件事是否还作数?”蔺瞿越说声越低,公子一直在笑,看来不是好兆头啊。 “你觉得呢?”柳翊仍是笑,眼角甚至微微上挑。春宫图的事若不是及时发现,那丫头现在不知道要被人耻笑成什么样。女子最重要的便是清白名节,白珏对此也极为重视。她敢拿这件事开玩笑,就得付的起代价。 蔺瞿被吓得后颈一缩,急忙行礼告退。算了算了,这么滩浑水,他还是不淌比较好。公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好了。 城郊,山间小院内,原本拥着锦被酣睡的人不知梦到了什么,忽然轻启艳唇,吐出两个字:“……柳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清晨,天色微明时白药就醒来了。 山中人少,白家的这处别院又是个略微偏僻的农家小院,一墙之隔的院墙外就是茂密山林,凝神谛听时山野的动静都能收入耳中。山里湿气重,虽到暖春,可晨间仍是寒冷。白药缩在被子里,听着山里的动静。她听见了晨间露水从草叶上滴在地面的声音,还有院子里的海棠花整朵落在泥地上的无声叹息。白药想象着那一刻的凄凉美感,不由想起戏文里的那句“君见落花别枝去,未知韶光伴春来”。 院外就是密林,有早醒的雏鸟试探着发出一声呼唤。几乎是立刻的,成年的雄鸟也回以啼叫。第一声急促,第二声婉转悠长。山间本来鸟兽就多,这三声鸟鸣立即唤醒了沉寂一夜的山林。啄木鸟啄击树干的嗒嗒声,黄鹂鸟的婉转歌声,小兽跑过草地的沙沙声。白药仔细听着,这些鸟叫声里有百灵,杜鹃、燕子、麻雀、喜鹊,恩,居然还有乌鸦!还有一个也挺熟悉的,可是白药怎么也想不起叫什么名字。她正想着问问子芩呢,忽然从林间传来一声长嚎。 声音浑厚粗犷,响彻整个山林。长嚎响起时,林间倏然死寂一片,所有的鸟兽都吓得不敢出声。 白药也被唬得一愣,听声音居然是只狼,而且就在小院附近! 白药急忙起身穿衣,然后她听到贺鸣他们的声音。 “快起来,附近有狼,都盯仔细了,别让它闯进来伤着小姐!” “狼在哪边?奶奶的,老子还从来没打过狼,今天就打一只给你们瞧瞧!” “你仔细了,狼生性狡猾,又喜欢成群出动,别被他们伤着了。” “放心放心,战场上成千上百的敌人都没伤着咱们,几匹狼就更不在话下了。” …… 白药听着他们似乎都拿着兵器出去了,心略微定下来。也是,父亲派来的都是府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别说一只狼,便是整个狼群也是手到擒来。可是狼极有灵性,怎么会忽然跑到别院附近?要知道,这别院一直有人打理,按理说它们绝对会避开才是。 也就是说话间的功夫,“嗷呜~”又传来一声狼嚎。 白药暗道不好,急忙推门出去。听声音,居然是从外间厢房传来的。这狼居然如此狡猾,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闯进了别院! 贺鸣他们比白药更快赶到外间厢房,手中刀剑都已出鞘,随时准备冲进去。 “子芩,你没事吧?”白药焦急道。昨天救回来的人就安置在厢房里,子芩怕这人挺不过来,和高虎两个人专门留守在这边。狼要是冲进厢房,那子芩就危险了。 “小姐,我……我没事,啊,不能让它动的,快按住它!” “嗷呜~”狼发出短促而凄厉的叫声。 “它被我们按住了,你们快进来!”是高虎的声音,虽然急促,但中气十足,看来他们都无性命之忧。 贺鸣率先冲进去,卓然和卓韦两人守在白药身侧,谨防还有其他埋伏着的狼。 贺鸣确定周围没有危险后,才对白药道:“小姐,您可以进来了。”方才屋内情况未明,他让白药留在外间。 那只被制服的狼还在嗷呜嗷呜的叫着,只是声音明显低缓了些,看样子还活着。白药兴冲冲往里走,说实话,她只见过死去的狼,还从来没见过活生生的狼呢! 然而等她进了厢房时,不觉呆住。却是昨个救回来那人被高虎他们死死按着,嘴里发出嗷呜嗷呜的叫声。 “小姐。”子芩唤了一声,示意她去看那人身上伤口。由于剧烈挣扎,那人身上的伤口都裂开了,鲜血很快浸红了纱布。 白药了然,翻出药箱准备帮他止血。可是那人很是抗拒,虽然被高虎几个按住不能进攻,还不忘龇牙咧嘴地瞪着白药。白药靠近他,他就拼命挣扎,止血的药粉有一半都被抖在床榻上。白药实在没办法,让贺鸣点了他的昏睡穴,他才安静下来。 上完药再出来时,卓然两兄弟带着下人把早膳都准备好了。用过早膳后,白药回屋里翻检药材,止血的药粉估计快不够了,需要派人去山下小镇买些回来备着。治疗那人时还用了一味壬中子,这味药材比较罕见,小镇上应该买不到,得去城里大药铺才能买到。再有就是雾隐花,这个是白芷给她带回来的,对付□□极其有效。她记得白芷说这花是在白云山附近找到的,但白云山群山环绕,也不知道这花具体是长在哪边的。不过没关系,白云山山脉纵横,山上的奇珍异兽本就不少,珍奇药材自然更多。白药想着反正自己就在白云山,不如找个机会去山上看看。 白药整理好东西后就想和贺鸣去说这事,却见贺鸣和高虎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白药问道。看他们的神色,似乎很是凝重。 “小姐。“ 白药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往下说。 “我们怕这人底子不干净,本来想等他醒了再追问的,可是他醒来后就这副摸样,把自己当狼一般。所以我想,想从他身上打探到什么已经没机会了,于是又回到昨日的桃花林去想找些线索。“高虎回答说。 白药才反应过来,早膳时没看到高虎,贺鸣说他有事出去了,原来是去林子里查看了。“那你可有查到什么?“ 高虎面色凝重道:“我回到桃花林里,发现那里的尸首全部不见了,连他们用的兵器也被带走了,除了些血迹和断枝,什么都不剩。“ 白药听到这里也是一惊:“真的什么都没查到?不是说看刀痕剑痕什么的也能查出武功出处吗?然后从武功出处来查他们师承何门,总能得出些什么啊。“ 高虎听到这里就不觉一笑:“这些都是将军教小姐的吗?“ 白药点点头,爹确实教过她这个,可是她无心学武,根本不懂武功路数什么的,看了也是白看。 “将军也教过我们这些。“高虎又笑,白珏教他们这些的本意是让他们能够在作战中摸清敌人的实力,”但是我们都知道,除了我们救回来这个,其他人都是一招毙命的。“ “一招致命?这么厉害的本事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救回来的这个做的?“卓然道。 “不可能。救他的时候我就探过他的内息,全身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内力。而且他又伤那么重,说句夸张的,现在就是个小孩都你能轻易杀了他,哪有本事一次杀那么多人?“高虎反驳道。他当时为了安全起见,早就探过了,确实没有内力。 “会不会是他在危机中耗尽毕生修为发出致命一击,除掉那些追杀的。可是他自己耗损太过,内力全无,然后被我们救回来?“卓然再次推测,”你想啊,若是这人当真武功低微,那他受了那么多伤,怎么还活得下来?“ 贺鸣想了想,赞同道:“你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也许我们救回来的就是个了不得的高手。“ 高虎叹了口气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麻烦了。“ “何出此言?“白药和贺鸣他们均是不解。 “我方才说尸首不见了,并不是真的不见了,而是全都被销毁了,用的还都是罕见的化尸水。” “他们死在那里,必然会有同伙前来追查,为了隐藏身份毁掉尸体也是正常的,我们并未在那里留下任何痕迹,如何就能说是麻烦了?”贺鸣仍是不解。 “你听我把话说完。”高虎有些恼。 “那你倒是快说啊,别说一段停一段的,我们听着都累人。”卓然性子急,忍不住催促道。 “我仔细在林子里看过痕迹,留有化尸水的地方一共有五处,想来应该就是有五个人被他们的同伙处理了。可是你们想,我们当时在林子里见到的明明时七个人不是吗?” 高虎这话刚说完,贺鸣的脸色就变了,急忙道:“问我们干嘛,接着说!” 卓然也在一旁道:“就是啊,你说几个就是几个,快往下说。” 高虎有点奇怪,他就是跟他们确认一下,他们怎么都是这反应?“我开始以为是没看清,又仔细找了好一会,确信那边只有五个。也就是说,还有两个尸首被带走了。“ “对,我也记得是七个人。”白药附和道,然后很快意识到不对。从她和子芩误闯桃花林到她们被贺鸣他们带走,期间过程并不长,他们根本就没时间去看里面有几个人。可是现在高虎能准确说出林中人数,也就是说贺鸣表面上答应她不盯着她,暗中却跟着她进了桃花林。 “那你倒是快说,这人多人少的,到底有什么差别?“贺鸣试图转移白药的注意力。 “对啊,你快说啊。“白药也跟着装糊涂,催促高虎道。其实她明白,他们毕竟是听父亲吩咐的,也不能怪他们。何况昨天的事,要是真没他们,她和子芩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这还不明白吗?我们都知道林子里的七个人都死了,可是五个被化尸水处理了,两个却被带走了,这就有四种可能。” “哪四种可能?” “要么他们都是一伙的,被外人袭击,所以死伤惨重。但是有两个身份特别,所以被带走了。第二种可能就是他们是两批人。我们救回来的和另两个是一伙的,其余五个是一伙。但这两个人是被仇家带走的,目的还是因为身份特别不能随意处置。第三种可能就是只有救回来的这个是单独的,其他人是一伙。第四种可能就是五个人是一伙,尸体被他们同伴或者仇家处理了,救回来的这个和另两个是一伙的,尸体被同伴带走。“高虎一边说,一边蘸着茶水在桌上划着一二三四。 他自以为说得很清楚,可贺鸣他们听得还是一头雾水,”所以你之前说的麻烦,到底是什么?“ 白药沉思半晌道:“我明白了。高虎的意思是,不管我们救回来的是什么人,现在起码关系到两批人。而且这两批人,一批为了隐藏行踪,不惜对同伴用上化尸水,可见手段之残忍。而另一批人可能会相对仁慈些,但也不好惹。一旦让他们知道是我们救回来这个人,那肯定会追过来。到时候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白药这么一说,其他人顿时也明白过来。贺鸣不禁赞道:“小姐果真聪慧。“ 白药一笑,哎呀,聪慧什么嘛,这些戏码戏文上可都演过了。他们不看戏文,肯定不往这上面想。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白药也就高兴了一小会儿,很快意识到这个严重问题,难道要把这人丢出去? “不管这人是谁,咱们既然救了,那肯定是不会再把人丢回去的。要真是这样,咱们就愧对将军的教导了。“贺鸣沉吟半晌道,”咱们救人的时候那些人肯定都不在,不然也不会任由咱们把人带走了,即便当时有所顾虑在,这都一夜过去了,他们没道理还不动手。所以肯定是没人知道咱们救了人的。还有就是,咱们没留下任何痕迹,他们短期内肯定也查不到咱们这里。所以要我说,咱们还是留下他,等他伤好些再让他离开也不迟。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白药点点头:“我赞同。咱们在这里待个两三天就会回府里的,真有人查,到时候也查不到什么了。如果还不放心,就再叫几个人过来守着。“ 高虎也点头:“有咱们几个就足够应付了,倒是不必再叫府里的人过来。“他们几个还保护不好小姐,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可惜这人现在神志不清,不然咱们也能知道这人究竟是好是坏。再不济,起码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卓韦比较年轻,好奇心也重。 贺鸣跟着道:“是啊。小姐您精通医术,可知道这人何以像狼一般呢?“他隐约觉得这人很是骁勇,不由敬畏。现在神志不清的,也挺可怜。 “这个我倒不清楚,那人身上除了伤口上的毒就没别的异常了,应该不是药力所致。至于别的原因,我就想不到了。“白药摇头。 “嘿,那他肯定就是狼人呗。“高虎说道。 “什么狼人?“白药没听人说过这个,不觉好奇。 高虎嘿笑一声:“我也是小时候听我爹说的。狼人就是跟着狼群一起养大的人。他们虽然也是人,但是吃喝拉撒都跟狼一样,而且比狼还凶狠,寻常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卓韦立即质疑:“照你这么说,这种人应该完全兽化才是。可是我们救回来的那个还穿着人的衣服,怎么能说是狼人呢?“ 贺鸣听他们提到狼人,再联想到军中经历,想到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是摄心术呢?“ “摄心术?那是什么?“白药和卓韦他们都没听过这个,一齐疑惑地看着贺鸣。 “嗐,说起这个我就觉得后怕。这事是我当年我跟着将军上战场,有次攻打一群关外流窜的土匪时遇上的。当时我们很快就把所有盗贼都拿下了,可是其中一个盗贼居然哄得守卫帮他打开枷锁跑了。当然,他肯定跑不掉,我们很快就把他抓了回来,那个放他走的守卫也跟着被问罪。但是就在那时,那护卫居然抢过一把刀自裁了。利刃刺进胸口鲜血噗噗地往外冒,护卫就像做梦刚醒似的,忽然又求着我们救他。我们都不明所以,盗贼忽然站起来看着我们,我们就觉得晕乎乎的。这时还是将军机警,一边大喊不要看他的眼睛,一边再次将他制服。“贺鸣缓了缓接着道,”等我们清醒时,才发现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兵器,随时准备自裁的样子。盗贼眼见计策失败咬舌自尽了。然后将军就跟我们讲了孚榆国的事。“ “孚榆国?可是那个二十年前被灭国的孚榆国?”卓韦忍不住插话。 “正是。将军说那盗贼很可能是孚榆国后裔。孚榆国人双目异于常人,尤其擅于使用摄心术。被他们控制心神的人,会按照他们的意志行事,除非死了,否则永远清醒不了。而且他们还能控制野兽的心神,然后让它们协助作战。野兽本就凶猛,在人的操控下战斗力更是惊人。”贺鸣最后提出他的猜测,“所以我想既然他们能用摄心术控制野兽作战,会不会也用摄心术将人变成野兽?” 卓然看看贺鸣他们,做出最后的总结:“你说的不无可能。孚榆国虽然灭亡了,未必摄心术也跟着失传。这么说来,这人要么就是会穿衣服的狼人,要么就是被摄心术控制的人。“ 白药对这些懂的本来就不多,他们这么推测,也觉得很有可能。 “倘若咱们的对手真是懂摄心秘术的人,那可就真的惹上大麻烦啦。”白药这才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闯了大祸,不觉惭愧起来。 “怕什么?就算真遇到懂这个的人,咱们不看他就是了,难不成还怕他不成?” “卓韦你这话说的……难道懂这个的人会专门告诉你他会?还是你以后跟人打架就一直闭着眼睛?”贺鸣忍不住打趣道。 卓韦还想反驳,他直说不看对方眼睛,什么时候说要闭着眼睛了? 这时,厢房忽然传来摔打东西的声音,接着就是子芩的尖叫还有嗷呜嗷呜的声音。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嗷呜声低低沉沉的并不像之前那么充满威胁,反而是很委屈的样子?!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白药和贺鸣他们赶进厢房,却见子芩高举着木质托盘,随时准备往下砸。而她要砸的,居然是救回来的那人。那人裹着半床被子,蜷缩在桌角,全身虽在瑟瑟发抖,可看向子芩的眼神仍是凶狠。 “子芩,没事吧?” “小姐我没事,他刚醒过来就逞凶,被我给制服了。”子芩见自家小姐来了,连忙跑到她身旁说道,一边还不忘狠狠瞪着那人。 白药看到那人俊美如玉的面庞上有着五道清晰的指痕,右眼上面也带着明显淤青,想来都是子芩的杰作。白药看着看着,不觉抚着胸口叹息一声,她辛苦救回来的小桃花,变成狼人也就算了,居然还被摧残成这样!不行了,她看不下去了! “看不出来子芩姑娘人小不大的,下手倒是挺狠的啊!怎么把他打成这样了?”瞧瞧这张脸,都被毁成什么了! “哎呀你们不知道,他这才刚醒过来呢,忽然就扑过来想咬我。我一急就打他了嘛,哪里知道会这么严重!”子芩撇撇嘴,这人也真不禁打,一张小脸不知道比她白嫩多少倍呢,她就那么轻轻几下,结果就在他脸上留下这么重的痕迹! “他这整天袭击咱们也不是办法啊,要不把他锁起来?”高虎提议道。 “可他毕竟是人,锁着他恐怕不妥吧。”卓然略微犯难道。因为忽然进来这么多人,那人感受到危险,吓得缩进桌子底下,又有了几分可怜味道。 “那你说怎么办?” “不然就单独关起来。” “就算关起来,送饭换药的时候不还是得放开他?到时候岂不还得再找个人看着?咱们是来保护小姐的,难道还得调出人手守着他?” “那你说怎么办?” “这我哪里知道?” …… 几个人就这件事吵成一片,最后还是子芩看不下去,给出个提议:“你们把他交给我,然后再让高虎哥帮我几个小忙,我保证不出三天,他绝对不敢再袭击咱们。” 其他人看子芩说得胸有成竹的,不禁好奇,她究竟是要用什么法子来对付那人? 子芩见那么多人盯着自己,先是害羞一笑,然后才缓缓道来。原来她之前流落街头时不只人会欺负她,有时候连恶犬都会追着她咬。时间一长,她就自己研究出一套专门整治恶犬的办法,小姐的那只小黑还是她帮着驯服的呢!她看这人举止虽然像狼,可狼不就相当于恶犬吗?干脆就让她用整治恶犬的办法来驯服这人。 白药跟贺鸣他们听了面面相觑,他们之前讨论摄心术的时候子芩并不在场,可现在她却无师自通地想到要驯服这人。要不是知道她的底细,他们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扶榆国后人了。 子芩不解其中缘故,见他们神色各异地看着自己,不觉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白药先回神,对着子芩道:“先按你说的做。贺鸣,你跟我去趟山里。”白药想着自己的小桃花居然要被当成狗来训练,心头就一阵难受。可是她已经连累大伙,不想再因为那人虽然发疯而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破解摄心术的方法。 她想去看看,白云山里会不会隐藏着能对抗摄心术的草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白云山重峦叠嶂,云雾缭绕,山势起伏回旋,山花灼灼吐艳。 白药带着贺鸣一边玩赏山中景致,一边查看着周围是否有可用的药材。 “所以中了摄心术的人,除非是中招的或者施术的人都死了,否则就绝不可能清醒?”白药路上还在追问贺鸣有关摄心术的事,听到他说的不觉讶然。 “是的,之前将军跟我们说的就是这些。我们对摄心术了解的本来就不多,小姐若真是想了解,不妨回府之后问问夏大夫。他学识渊博,也许对类似的东西有所涉猎。” 白药点点头道:“也好。” “不过小姐既然不知道摄心术的解法,咱们进山又是为了什么?”贺鸣就疑惑了,小姐都不知道怎么解,拉着他出来采什么药呢? 白药笑了笑,停下脚步,目光停在一处。原来有处悬崖峭壁上长着三两株成年野桃树,枝干盘曲遒劲,蜿蜒着伸向山外。树上的桃花开得极其繁茂,粉中透白的娇艳色泽,像是被哪家姑娘用最上好的胭脂水粉调和出的,又像是莹白雪地让浸了一抹朱砂,朱砂慢慢晕染开来,便成就了这几株桃花的妖娆。 贺鸣随着白药的目光望去,自然也看到了那几株桃花,不过他一介武夫,倒不觉得这花有多好看,就是桃树看着挺精神的。不过此刻白药看得津津有味,他也不好上前打搅。 恰好此时附近传来脚步声,听动静是两个人,一个武功一般,另一个功夫不错。此处山道崎岖,若是真有人图谋不轨,小姐很容易受伤。他奉命保护小姐,自然不能出差池。既然来人身手不错,那么不管是否有敌意,他先戒备着总不会错的。 白药看了那些桃花许久才回神,对着贺鸣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贺鸣便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白药听完还是笑笑:“我虽然不知道怎么解摄心术,但是你想,它毕竟是先控制人心神,然后才能使人任其支配的。倘若有药材能极有效得使人神清目明,也许能将摄心术的影响降低几成也可知。若是被控制的人本身意志就极为强韧,说不定能就此清醒。” “也是,有小姐出马,解摄心术必定不在话下。” “笑话!”山道上忽然响起一声嗤笑。听声音,应该是从上方传来的。此处山道迂回,能俯瞰山下景致,几步外的山道上方却被绿树和修竹掩住,只闻人声不见人影。 白药跟贺鸣齐齐转身,贺鸣的手不动声色地按上剑柄。 脚步声更近,然后从山道上方走下个身材高大的中年道士,脸上带着点轻慢笑意。方才说话的应该就是他。后面跟着的是个略微年轻些的道士。 “你说什么?”贺鸣不怒自威,冷瞥那人一眼。 “我说……”那人看了白药一眼,似乎没料到这里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或者什么,语气稍微收敛了些,“我说当年孚榆国的摄心术名动天下,多少武林高手和绝世名医殚精竭虑都没能找出对策。就连陈国最有名的大夫薛丞守都无能为力,凭你一个小姑娘,难道就能解开?” 白药看他说的严重,不觉疑惑道:“摄心术当真如此难解?” “那是自然。” 白药俯身行礼:“奴家白氏,见过道长,敢问道长法号?” 那道人一挥手中拂尘,单手作揖道:“贫道虛清,这是我徒弟月明。” 小道士走上前行礼,白药又还了一礼才缓缓道:“奴家方才听道长所言,对那摄心术所知甚多,可否请道长告知一二。”白药早就听父亲说过,这白云山既是游山玩水的好去处,也是隐居避世的首选。看这道长也就四十上下的年纪,一头长发乌黑透亮,双目炯炯有神,必定不是凡人。想必也是隐居在此的高人。 虛清捻着长须笑道:“此事你若问起我,还真是问对人了。却说那摄心术本是控制人心神的,和幻术或者□□本应有异曲同工之妙,由中招的人心头最重要的人唤起往日记忆,一般也就解了。可坏就坏在,善使摄心术的却是孚榆国人。他们用起摄心术,可将它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当今世上再无人可破解此术。” “那孚榆国人有何不同,为何其他人用便是雕虫小技,他们用起来就威力惊人?”贺鸣忍不住问道。 虛清面容一整,神色庄重道:“因为孚榆国人是天神后裔,他们用摄心术就是代行天神意志,凡人哪敢违逆?” 天神的意志? 白药跟贺鸣吓了一跳,不明白虛清道长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成启二十一年,陈国大军攻入孚榆国。三个月后,国中百姓死伤殆尽,从此这世上再无孚榆国。倘若他们真是天神后裔,又怎会被他们陈国给灭了? 虛清见他二人并不十分相信,便补充道:“孚榆国人自小双目异于常人,极易勾人心魄。最重要的是他们通晓星宿命理,占卜问卦无一不精。测算出来的东西也是无一不准。不是天神的后裔还能是什么?” 白药抿嘴一笑,这最多也就是国中子民擅长卜卦而已,哪里算的上天神后裔。 虛清见白药他们似乎还不相信,不由一甩拂尘,道一声竖子不可教也,便带着月明先走了。 白药没想到道长高人的脾气这么差,想补救也来不及了,只得叹口气。闹半天除了知道摄心术解不了,还有孚榆国人是天神后裔,别的什么都没问到嘛。 “孚榆国人意念极强,被他们控制的人若是意志不坚,很容易走进他们编织的梦境里再也出不来。加之他们能预知天命,一个人的生平际遇都能被推演出来。基于此,再要随心所欲地控制他人,便易如反掌。当年有位与孚榆国作战的将军轻敌中招,当场斩杀数名亲信将士。后来虽有薛神医穷尽毕生所学将他神智唤醒,却也只是半刻功夫便挥刀自尽了。”山道上忽然响起一道清润低沉的男声,解答了白药所有困惑。 白药听得津津有味,就是有点疑惑,这声音怎么略微有些耳熟? 等到一袭藏青长衣的人逐渐靠近时,白药蓦然一惊,居然是柳翊! 他他他,他这个登徒子,居然被放出来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柳翊邪魅一笑:“怎么,娘子看到我很惊讶?”说话间就往白药那挪了两步。 白药还没来得及缩,贺鸣已经抢先一步拦在前边:“柳公子,请自重。”将军前两天发了那么大一通火,他现在哪敢随随便便就让他靠近小姐。 柳翊笑笑;“现在跟防贼似的防我?” 白药瞪他:“我竟不知道,吏部的沈大人竟然也会徇私了?入室行窃的强盗随随便便居然都能放出来了。” 柳翊看她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忍不住想气她:“铁面无私的沈墨沈大人自然不会徇私,但若是苦主自己来撤了状子,沈大人总不至于强行羁押良民。娘子你说是不是?” 白药果然急了:“谁是你娘子!柳大人吃了两天牢饭,把好好的脑子也吃坏了?白家已经退了婚,柳大人若再冒犯,休怪我无礼!” “娘子说的可是这个?”柳翊收了折扇,从袖口翻出一样东西。白纸黑字的,好像还盖着印章。 “给我!”白药伸手便去抢,那一定是白家给的退婚书!退婚书上有父亲的印章,就算柳家不承认,白家的态度起码摆在这里,柳家便没有纠缠的理由了!可是她想骗父亲写一次容易,第二次就没那么容易了。 柳翊早防着白药,手一扬,她便扑了空。白药不死心,还想去抢。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的个子竟然只到柳翊胸口处,那贱人竟然还把退婚书举了起来! 白药蹦得气喘吁吁的,好几次都碰到边角了,柳翊手一挥,退婚书又从她手边溜走。 白药转头对着贺鸣道:“看着干嘛!还不快来帮我!” 贺鸣半步还没踏出去,就见柳翊冷冷看着他! 好强的杀气! 贺鸣默默缩回去,守在一旁。先不说柳大人那么强的杀气,单是将军忽然撤诉,这件事就够悬乎的。再有就是,他总不能像小姐一样,扑到柳大人怀里去抢那张退婚书吧。他还是乖乖守在旁边比较好,山道本就崎岖,小姐和柳大人又在这里纠缠起来,万一失足摔伤一个,那可就麻烦了。 贺鸣千防万防,实在没防到小姐为了抢婚书三推四挪地居然自己挪到了山道边!此刻她整个人都攀在柳翊身上,伸长了手臂去捞那一纸退婚书。 贺鸣也伸长手臂,准备随时接住白药,生怕这姓柳的文弱书生手一软,将自家娇滴滴的小姐丢下山去。 白药一只手勾住柳翊脖颈,一只手去拽他握住退婚书的那只袖管。她怕自己掉下去,右腿还顺势勾住柳翊一条大腿。 退婚书被柳翊高举过头顶,好在距离并不算远,白药使劲再往上蹭。这时忽然有只手拖住她帮她稳住重心,白药便腾出两只手,一齐去拽退婚书。 柳翊没料到白药敢这么放肆,全身微微一颤,握住退婚书的手也往下挪了几分。 白药觑准时机,一把抢过。 得手了! 白药一笑,从柳翊身上翻下来直接后退几步缩在贺鸣身后,不失悠闲地摊开手里的退婚书道:“柳大人,以您的才学人品,何愁找不到家世清白的好姑娘,何必在我身上多浪费时间?这婚事既然退了,还请您莫要再纠缠的好。”她只知道父亲写了退婚书,可书上的内容她却一字不知。 柳翊也笑:“娘子如此欣赏为夫的才学,为夫着实是三生有幸。”瞧她紧张的样子,那封不过是将他从吏部释放的文书而已,她还真当那是退婚书? 白纸黑字的退婚书刚展开,白药的脸腾一下便起了燎原大火。 柳翊看她神色,心念电转,伸手就去摸袖口。坏了,他拿错了诱饵! 白药手上拿的确实是个白纸黑字的东西,不过不是退婚书,而是春、宫、画!画上的女子身着薄纱,藕荷色小衣下的饱满呼之欲出,赤着一对玉足侧卧在木榻上。媚眼如丝,淫靡魅惑的味道跃然纸上! 而那张脸,居然和白药一模一样! “你、你、你……”白药气结,抖了半天手指愣是没骂出一句话,反倒引得贺鸣回头去看她。 柳翊也是个手脚快的,居然一闪身就将画夺了回去,然后当着白药的面,慢条斯理地折好塞回衣袖,“我怎样?娘子请说。” 他居然,他居然画自己的春宫画!白药越想越气,一把扑过去,就想跟柳翊同归于尽。 可是柳翊站得极稳,白药用尽气力也没能撼动他半分,反倒是柳翊怕她失足摔倒,将她护在怀中,任由她捶打自己。 白药也就捶打了几下,忽然想起方才拖住自己臀部的那只手居然也是柳翊的,悲愤交加,“哇”一声大哭就起来。 柳翊跟贺鸣猝不及防,不觉愕然…… “柳翊你畜生,你凭什么欺负人……呜呜……你没良心,忘恩负义……柳翊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崎岖蜿蜒的白云山山道上传来女子的哭诉,断断续续的,时强时弱。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间或还有石块砸进林子里的声音。 柳翊气定神闲地跟在白药身后,看她一边哭骂,一边抹眼泪,一边还要找些趁手的石块砸他。看吧,他早就说过了,这才只是他画的而已。要是被她看到韩樟画的那些,指不定得哭成什么样呢。就这么寻思间,一个石块擦着额角砸落在身后的山道上。 “柳翊,是男人你就别躲!”声音还带着哭腔,却装得凶巴巴的样子。 柳翊听着就想笑,而他也真的笑了出来:“我倒是不想躲。可若是被砸伤了,那娘子岂不要背上谋杀亲夫的罪名?我既不愿娘子背上骂名,也怕万一治不好娘子得守活寡,所以只能躲开。娘子,你消气。”娘子娘子的叫着,惹得白药更是生气。 可是手边没有趁手的石块,白药就去捞近前的大石头。 偏偏柳翊还在刺激她:“娘子,那块石头太重,你拿不动。” “你闭嘴!”白药坚持要搬这块石头去砸柳翊,贺鸣要帮她也被她推开了。姓柳的登徒子居然这样冒犯自己,这笔账她一定要讨回来!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白药总算是把那有七八岁小孩般轻重的大青石搬了起来:“你站住别动。” 柳翊见她搬得实在辛苦,只好配合道:“好,我不动。” “一步动不许动!” “半分都不动。” 白药见他确实不准备动的样子,便攒足劲儿将大青石朝着柳翊狠狠丢了出去。 柳翊确实如他所言半分不动,可是青石太沉,白药的力气太小,于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石块在柳翊身侧一步落下,然后顺着山道咕噜噜滚下山去。 白药一急,就想推柳翊,让他跟那大青石一样,也咕噜噜地滚下山去! 然,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山道下方忽然传来一声冷喝:“什么人在这里暗算我们,还不滚出来!” 坏了!白药暗道不好。白云山的山道蜿蜒曲折,上一层的山道直接在下一层的侧上方,可是上下两边的人却很难看清彼此。看样子,她丢的石块怕是伤着人了。 下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贺鸣不觉靠近白药。方才听那人声音,内力十分深厚,若是有心寻衅,只怕不好应对。 白药不动声色地摸摸自己的小腹,嗯,肚子还在,她仍旧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白药一回身,指着柳翊道:“公子可知此举甚是不妥?” 贺鸣和柳翊俱是一愣,不明白她忽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尤其是贺鸣,小姐都没跟他通个气就忽然来这么一出,他那知道怎么接? 就在下一刻,两个男人踱上山道。 白药抢先一步,上前道:“二位公子,你们来评评理。我带着自己下人上山给未出世的孩子祈福,回来就见这位公子在往山下丢石块。我就劝他,说这附近人来人往的,他这样很容易误伤行人。可你猜怎么着,他非但不听,对我主仆二人还甚是无礼。”修长食指往后一翘,堪堪指向柳翊,“公子你们说说,这算什么道理?贺鸣,你说是不是?” 贺鸣看着自家小姐睁眼说瞎话,不觉汗颜,他还真不好接话呀!可是不接话,小姐这面子往哪搁?没办法,只好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白药心里一乐,还是贺鸣机灵,要是贺魏,肯定不会恁快应和自己。白药看着面前这人,浓眉大眼的,比寻常北方男子还要高出好一截,整个人生得十分精壮,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他身后的人大概个头体形都不及他,她一时还没看见。哼,这个年纪的男人最是毛躁,她倒想看看,他要怎么惩罚柳翊! 那人抬剑指向柳翊道:“方才这位夫人说的,可当真?” 柳翊也打量过他一番,此刻淡淡道:“她说如何,便是如何。” 那人继续道:“本来也无甚,只是你惊扰到我家公子便是不该。这样,你自断一指,我们便不再追究!” 柳翊仍是气定神闲:“若是本公子拒绝呢?” 那人冷哼一声,接着道:“你若不肯,便得留下整只手!” 白药跟贺鸣听了暗暗心惊,不知道这是谁家下人,说话竟如此蛮横。 柳翊仍旧淡然:“倘若我还是拒绝呢?” 那人冷笑,一边缓缓拔出佩剑道:“那便休怪我不客气!” 宝剑寒光映上那人脸颊,白药看他神色,居然真的是想砍下柳翊一只手掌的架势,不由畏惧。贺鸣也跟着戒备,京师之中,便是王公贵族,也没听说能任意取人手掌的。对方口气这么大,肯定大有来头。倘若有敌意,那小姐便危险了。 柳翊也敛住身形握紧手中折扇,看向那人。 一时间剑拔弩张。 “住手。”一道清凉嗓音忽然响起。清澈如山泉跌落谷底,温润如清风拂过娇花,白药听得心头一颤,不觉看向来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那是个十六七岁少年,肤色甚是白皙,隐隐能看见皮下的青色经络。整张脸线条优美,唇红齿白的,极其俊美。宽袖长衫,虽因为年纪小身量显得单薄了些,但衣服裁剪很是合身。束发的是只上好的玉冠,漆黑长发一丝不乱,垂在胸前身后。腰间配着枚造型古朴的玉玦,脚上长靴和衣服一样是白色绣云锦暗纹。通身的打扮,显得整个人气度不凡。就是柳翊比上他,也得逊色几分。 白药看得转不开眼,不禁迟疑,这人难道是神仙?不然哪会生得这般好看? 然而那人却并不看白药一眼,准确的说,他闭着双眼,一直不曾睁开。那人朝着高壮汉子道:“付凌,我们走。” 说话间,人已迈出几步。山道崎岖,白药不知道他有没有睁眼,反正堪堪和柳翊擦身而过,不曾撞上。 那叫付凌的汉子立马收了剑,跟上去。 付凌主仆二人走了十几步便拐上山道看不见踪迹,白药还有些恋恋不舍。 “怎么?看傻了?”柳翊甩扇,带起的风拂向白药。 白药微微回神,撇撇嘴道:“与柳公子何干?”颇为不屑地甩甩袖子,一转身,带着贺鸣也上山。 “娘子是要去哪?”柳翊跟在她身后道。 白药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娘子难不成是要去私会方才那个小白脸?” “……” “那可不成。为夫还在,娘子怎就这般大胆,若是被人知道,会笑话我夫纲不振的。” “……” “方才那小白脸比娘子你还秀气,娘子确定他会看上你?” “……” “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娘子你今年应该是……十八?哦,不,过了年该是十九,你这样叫什么?”柳翊手里的折扇抵着脑袋,似乎想找个合适的词,“哦,对!为夫想起来了,似乎是叫老牛吃嫩草!啧啧,真是为老不……” “闭嘴!”白药回头瞪柳翊。结果才转身,就见柳翊拿着张叠起来的纸在手里晃悠。 这贱人! 白药又想去抢,不管他拿的是哪张纸,都是她想要的。当然又是扑了空。好在还记得前车之鉴,她犹豫再三,只得恨恨道:“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只是天色不早,娘子该跟为夫回去。”柳翊见鱼已上钩,又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纸张收好。 “我得去山上寻些草药,要走你先走。”她才不想跟着贱人一起走。 柳翊晃着折扇淡笑:“要寻草药何需自己上山,你若是肯跟我走,我就带你去个地方,保管各种草药应有尽有。” “当真?”她自己沿着山道只看到些寻常草药,对于疗伤治病什么的没多大用处。想找些珍贵的,看来得往密林里走。只是天光减收,远处的密林已明显暗了下去,确实不早了。 “自然当真。” 白药虽然觉得柳翊不可信,但看他说得信誓旦旦的,又想试试运气。 “若是找不到我想要的,你又如何?”白药狡黠一笑。 “悉听尊便。” “呵呵,好,那我就跟你走。要是没找到,你可千万别后悔。” 柳翊转身就往山下走,白药急忙跟上。 公子走得很慢,当真算得上在踱步。付凌也就不紧不慢地跟着。山道崎岖,但上下间隔并不远,因此白药他们的说话声,付凌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付凌忍不住按剑道:“岂有此理,他二人明明是夫妻,现在却敢戏耍咱们,看我不好好教训他们!” “罢了,他们与我有宿缘,动不得。” 付凌颔首:“是。但那姑娘……她活着是否会……”付凌的话只说一半,后面的意思,他相信公子能懂。 “不会。就算真的会,那也是劫数,非人力所能篡改。”白衣公子的声音乍一听温润动听,可处久了就会发现这样的嗓音里是古井无波,不带一丝□□的。 究竟是何种劫数和宿缘,能让公子放任这么重要的人活在世上,难道他不怕打乱咱们的布局?付凌想问,摄于公子威望,却不敢开口。 柳翊将白药带到山脚下,随手一指道:“随便找。” 白药定睛一瞧,才发现在这处山峰入口,不少山民摆了山笋、野菇、竹器和药材什么的在贩卖。 白药上山时是贺鸣领着走的小径,她还当真忘了山口就会有人贩卖药材之类的东西。白云山平日就有不少游客,景致好的时候游客更多,一些城里来的富户小姐图新鲜,爱买些小玩意。有机灵的山民每天就在入口摆上少量山里特产贩卖,赚点碎银子贴补家用。 山里天色原本就暗的早,有两个卖竹器都开始收摊了,看着白药他们过来,又把摊子铺开,都眼巴巴看着他们,指望回家前还能赚一笔。白药显然也注意到这些,不等柳翊吩咐,便蹲在一个老农面前挑拣起来。他身前铺着的竹席上有不少药材! “老人家,这些药材都是你自己采的?”白药一边翻检药材,一边搭讪道。 “哪能!俺这么大年纪,打不动。都是俺大牛打来的。”老农把药材都扒拉开,好让白药看得清楚。 山里人管采药叫打药,这种说法白药以前就遇到过,因此并不陌生。由此也能得知,这药农该是地道的。只是他们来的晚,好的药材大多都被挑走,剩下这些不是成色不好,就是药效太差。 白药挑了好一会,终于找出几株成色尚可的壬中子,就准备付银子。 “姑娘,你再好好瞅瞅,都是俺们从山里打来的药,都是顶好的。你多看看嘛。”老农抖着手里的一把浆疾草,冲着白药道。 白药一笑,浆疾草能镇痛安神,有很好的生肌功能。可这老农手里的浆疾草叶片肥厚,枝杆粗壮,一看就是采了野生浆疾草子自己种出来的。比起野生浆疾草的疗效,不知差了多少倍! “老人家,我要的是从山里采来的新鲜草药,那样治病才有效,你这些,我都用不着。” “那你要啥草药,你跟俺说嘛,俺叫大牛给你打来!”老农见糊弄不了白药,退而求其次道。 “不用了,我只要这些,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白药不想跟他歪缠,取了壬中子就想走。白药这么挑剔其实有原因,她想借没找到自己需要的草药为由,逼柳翊把退婚书和那张画都还给她。可惜的是…… “你说!浆疾草、六叶石斛、毛红花、龙仙草等等等等,只要你报的出名字,只要白云山上有,没有俺们打不来的!”药农老农也是急了,报出一连串的草药名,其中不乏珍品。 白药没能忍住诱惑,上前一步道:“你说的是真的?你能找来龙仙草?”她还是念念不忘地想找一株新鲜的龙仙草。 “那必须!”老农拍拍胸脯,声儿不大,倒是把衣服上的灰拍落一层。 白药想了想,又问:“那你能找到雾隐花吗?” “啥叫雾隐花?”老农一头雾水,像是没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那种刚开始颜色鲜红,几天后颜色就会变黄然后凋谢的花。花形是圆鼓鼓的。”白药丹青很不娴熟,只得描述花的特性给老农听。 老农仍是不明白:“你能多说点吗?山里的花大多都长这样,没啥区别。” “对了!这花起雾的时候会开,雾散了就不开。”白药急急补充,“花不香,味道有些臭。”白药殷切地看着老农,她知道的特性就这些,要是他还不明白,那就没辙了。毕竟花草外形相似的甚多,药农采药大多也是找些常见的,未必就会认识雾隐花。 “哦,你说的是毛红花吧?”老农仔细想想,试探着问道。 “什么毛红花?”她说的明明是雾隐草,怎么就变成毛红花了? 老农摆摆手,颇为笃定地问:“就是顶上毛茸茸的,闻起来像猪粪的那个花是不是?” “对,味道很不好闻!” “那就是了。俺们都管这花叫毛红花,你看它头上不是毛茸茸的吗,花又那么红,所以就是毛红花嘛!” “那你可有?” “今儿个没有。这花要的人不多,又臭又不好看,俺们打来也就是驱个蚊虫蛇蚁啥的。姑娘要是想要,俺让俺家大牛明天给你打来。” “当真?” “那肯定!不过……”老农忽然迟疑起来。 白药以为有什么变故,急忙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你看,俺这些草药还都没卖掉就让俺大牛上山,大牛肯定不乐意。除非……” “除非什么?”白药还是没反应过来。 柳翊在一旁看了许久,早笑出声来:“除非你将他这些草药都买了。” “可是这些草药我都用不上,买它们做什么?” 柳翊仍是笑:“那你大概也用不上雾隐花。” 话到这里,白药总算明白过来。没想到啊没想到,看上去敦厚淳朴的老药农,居然会借机要挟人:“行,你这里的草药我都买下了,等你带来雾、不,是毛红花,我再给你买花的钱。” 老农略显矜持地一笑:“哎,好说好说,俺这些药材加起来十两银子,姑娘先把这些钱付了吧。” “什么?十两,你抢钱不成?”贺鸣比白药先出口,这些草药差不多都是卖剩的,加起来一两银子都不到,老头居然张口就要十两。 “怎么?不想买?那就算了。”老农捏住白药把柄,说话底气也足了。 然而,柳翊跟贺鸣他们还来不及阻拦,白药已经掏出了银子:“给!另外,你报出名字的草药我都想买些,你只管去采,肯定不会差你钱。”虽然白药也觉得这些草药都没处理过,根本不值那些钱,可是自己又实在太想要龙仙草和雾隐花了,只好乖乖付钱。 老农收了银子,立马往怀里揣,贺鸣和柳翊只能干看着。他们是男人,何况现在是个女人在花自己的钱买东西,难道他们能上去把钱抢回来不成? 老农收好银子就开始捡拾地上的药材,药材太零碎,白药他们又什么都没带,老农只好忍痛用竹席卷了药材,一股脑塞进贺鸣怀里。 “俺叫刘三,你们两天后还是这个时辰在这里等俺,俺保证把姑娘要的药材都找来。”刘三嘿嘿笑着,摸着自己的腰包反复叮嘱白药。再三确认无疑,才转身离去。 贺鸣有些小委屈:“小姐,他讹了咱们这么多银子,要是后天不来怎么办?” 白药才想到这些,张张嘴:“……” 柳翊看着白药的反应微微摇头,哎,这么笨的脑子,他的万贯家财啊,估计会被这丫头给败光! 虽然这么想着,可嘴上还挂着轻笑道:“怎样?是否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白药心里咯噔一声,糟糕,她忘记挑刺儿啦!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柳翊扫一眼贺鸣,朝着白药嗤笑道:“娘子都买了这么大堆药材,莫不是想告诉我这些都不是你要的?” 白药轻蔑一笑:“柳大人,难道你要说这么些闲花野草也是药材?您别忘了,我要的雾隐花、龙仙草可都没拿到!” “这么说贺鸣手上的不叫药材?若真是如此,敢问娘子买这些用不着的东西作甚?莫不是白家家大业大,银子多得烫手,故而需要娘子你撒出去些?” “你!你明知道是刚才那药农在讹我,现在说这些风凉话有意思?” “哦,娘子也知道那人是药农?那看来,手里的这些不就是药材了?” “我……”白药被堵得哑口无言,兰花指颤了又颤,还是颓然放弃。 说不过他,她走还不行! 然而柳翊却是个不怕事儿的,明知道白药在气头上,偏还一路跟着,时不时调戏两句。白药自知说不过他,嘴上一声不吭,在心里却将他祖宗家人问候了上千遍。 贺鸣抱着药材跟在白药身侧,眼见小姐神色冷冰冰的,眼里盛着的小火苗足够将他烧个三天三夜,也不敢吱声。 等白药好容易冷静下来,才发现柳翊居然跟着自己也到了别院。左脚堪堪就要踏进别院大门。 “你给我站住!”白药一声怒喝! 柳翊还当真停住,一只脚悬在半空晃晃悠悠的,随时就要落下。 “贺鸣,将军前两日说的话你都忘了?” “贺鸣不敢!”贺鸣苦着脸,虽然抱着满怀药材,却丝毫不影响飒爽英姿,“柳大人,我家将军吩咐过柳氏一族不得再踏进白家一步。此处虽是别院,但仍是白家地盘,柳大人请回。” “怎的?这是要拦客?”柳翊一笑,左脚落下,右脚也跟着迈进小院。 “贺鸣只是听命行事,请大人莫要为难。”贺鸣将佩剑横在胸前。 “凭你也想拦住我?” “柳大人身份尊贵,贺鸣不敢动粗。但若想硬闯别院,就休怪我无礼!” 白药刚靠近别院,卓然他们听见动静就出来迎接了。此刻看柳翊跟贺鸣争执起来,都堵在门口,将柳翊拦住。 “柳大人,您别怪我说话不客气。不许您进白家大门的命令是将军下的,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就顾不上您的身份和体面了。您若坚持硬闯,伤了残了可都是自找的。”高虎向来耿直,原本就恼怒柳翊夜闯白府伤了小姐,现在看他一路跟到别院,以为他还想对小姐不轨,说话便不那么客气。 “没错!柳大人,我奉劝您还是乖乖回去,莫说您现在不是白家姑爷没资格进这间别院,就算还是,将军官居三品,您不过是从五品的侍郎,难道想以下犯上!”卓然也跟着道。柳翊夜闯白府那晚,是他负责巡夜,他彻夜巡查,居然都不知道柳翊是什么时候闯进来的。事后将军虽然没责怪他,可他总觉得没恪尽职守,害得贼人闯进来,在兄弟们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因此耿耿于怀。 柳翊只是轻笑:“看样子,你们是想以多欺少?” 卓韦也在场,看着柳翊道:“大人说笑了,我们只是想提醒大人莫要乱来。真要动手,有卓然一人足矣。”卓然是几个人里功夫最差的,柳大人这样的文弱书生,卓然只消一招,估计就能要他半条小命。 柳翊晃悠着手中折扇,并不打算接话。偏偏白药还嫌场面不够乱,指着高虎道:“他身上有我的东西,快去帮我拿回来!” 高虎听白药这么说,以为是那日从白家偷得的东西,立马逼近一步。 柳翊收起折扇:“也罢,既然这里不欢迎柳某,柳某不进去便 是,何必动粗。”柳翊说着,居然真的转身离去。 高虎想着要取回白家的东西,正待追上去,却被贺鸣一把拦住。“他手里还有白家的东西,为什么不追?” 贺鸣没搭理他,看着白药道:“小姐,是否要追上去?” 白药沉默,婚书还好说,要是争抢的时候把那张画漏了出来,她这张脸还要不要?更要命的是,听柳翊所言,居然是父亲主动撤诉,也不知道是有人说动了他,还是父亲发现了其中端倪。要是他们争执中,柳翊把话说清楚了,形势于她不是更为不利?想了好久,终是摇头。 其他人见白药反应,虽不解其中缘故,也都收了兵器,返回小院。尤其是高虎,眼见白药不让去追,方感慨贺鸣机智。 白药进了小院,找来器皿将药材分拣开。虽然都是卖剩的,处理过后应还是有些用途的。子芩也跟着打下手。贺鸣他们手脚粗苯,眼看帮不上什么忙,就留她们俩在院子里忙活。 “小姐,这是什么?”子芩举着手里的一株药草问道。她虽然也跟着小姐学药理,但她毕竟是婢女,白家的婢女丫鬟本来就少,很多时候她还要帮着做些杂活,因此药草什么的,懂的并不多。 白药看了一眼:“这个叫经芩,可以止咳镇痛,清热解毒,还能止血。”白药边说,边用手在地上写出这两个字。 子芩看着看着,忽然笑起来:“经芩,和我名字里的芩字是一样的呢!” “本来就是照着草药名给你取的。芩原本就有止血草的意思,叫你子芩,意思是想让你像那止血的芩草一样能助人化解伤痛。”子芩进府前是个乞儿,孤苦无依的,又因为满脸疮印,被人取个诨名叫“花脸”。后来白药将她带回府,重新取了名,也算有个安身之所。 子芩还是笑,将这束草药单独放在一旁:“阿白身上还有不少伤,应该用得着。” “阿白是谁?” “就是小姐昨天救回来的那人,他又不说话,我们什么都问不出来,我就给他取个名字叫阿白。” “为什么是阿白?”白药疑惑,家里那只黑狗就叫小白,难道他们是兄弟? 子芩笑着凑进白药道:“还不是因为他长得白净,难不成叫小黑?” “他长得白净?”白药迟疑,仔细回想下那张脸,嗯,白净倒是白净,可是比起她今天遇到的那个公子,可是差了不少。 “嗯!差一点比小姐你还白净呢!”子芩略微有些艳羡,她之前流落街头时,吃不饱穿不暖,连身完整的衣裳都没有,三伏天还得蹲在大街上行乞,一身细皮嫩肉都给晒坏了。后来在白府虽然仔细将养了这么些年,可比起寻常姑娘,肤色还是深了些。 比她还白?白药略微起了危机感,可是看他的脸,不像有那么白净呀?“我怎么没发现?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我……我……”子芩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半天没我出来,一张小脸先红起来。哎呀,这话怎么好说! 白药仍是好奇,完全不记得虽然施针下药是她来做的,可敷药擦身这些活却是子芩来弄的。混乱间看到些不该看的,那也无可厚非。 “咦,你倒是说话呀。”白药半天没听见答复,忍不住催促。 子芩红了脸,还是没说话。倒是忽然靠近的黑影,吸引了白药的注意力。 她救回来那人见子芩她们在收拣草药,很是好奇地蹲在旁边,两只手缩在身前,鼻子不断翕乎着,似乎在闻着周围的味道。 白药暗叹一声,他这模样,真的好像一只狗,就差没把舌头伸出来了! 子芩看着阿白,伸手摸摸他脑袋:“阿白你看,这是能给你治伤的草药,吃了这些,你身上的伤很快就能好了。”阿白像是听得懂子芩的话,颇为乖巧地把头蹭过去嗅嗅,还张嘴去咬石桌上的经芩。子芩急忙拦住,“这药不能生吃,快吐出来。”阿白居然真的乖乖张开嘴,把草药吐了。 白药看得目瞪口呆,子芩之前说能让他乖乖听话,她以为她是在说笑。子芩训狗的本事虽然了得,可阿白毕竟是个大活人,怎么能用训狗的方式去对他?可是没想到,才短短半天,子芩已经能让他这么听话了。 “子芩,怎么会……”白药几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看到的这一幕。 子芩微微一笑,跟白药解释清楚。原来她上午被阿白忽然袭击,以为他是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学狼去伤人,心里冒火,确实是扬言要好好修理他的。小姐走后没多久,她先找高虎他们把他捆了起来,准备想好法子再去□□他。可是后来看他身上不断流血,又有些不忍心。她听高虎他们说了摄心术之后原本就心软了,后来发现他连吃饭都像狗一样蹲在地上吃,不禁替他感到难过。虽然这些也是狗的习惯,可他毕竟是个好好的人,若不是经历了诸多折磨,又怎会变得像牲口一样? 子芩这么一解释,白药就清楚许多;“上午见你这么生气,还以为你定会狠狠抽打他呢。” 子芩抿唇一笑,她上午那么生气,完全是因为阿白依照狼的本能对她……子芩没敢继续往下想,见阿白眼巴巴望着她,便伸手挠挠他下巴。阿白似乎很喜欢这样,微微眯着眼睛。 真的好像狗!白药看得暗暗心惊,她在医治阿白的时候,就发现他的求生意志十分强。换言之,这人的意念也十分强韧。可是这样的人,在摄心术的控制之下,居然完全忘却人的本能,像狼,不,现在是像狗一样的活着。摄心术的厉害之处可见一斑!摄心术若是用在她的身上,只怕她连半分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不行,等回到府里,一定要找夏大夫好好研究研究,看看有没有破解摄心术的办法。 白药想着想着,忽然发现好像有人盯着自己。白药不动声色地看看周围,发现贺鸣他们不知什么时候都回到小院,面上神色也略微有些异样。难道像高虎之前推测的那样,麻烦上门了? 白药怕有埋伏,动作不敢太大,若无其事地招来贺鸣。 “小姐有事?”贺鸣走近几步,才发现白药神色不对,压低声音道。 “这些药材大多都不好,咱们可是吃了大亏了!”白药大声抱怨着,趁着贺鸣低头查看草药的间隙压低声音道,“好像有人在盯着咱们,你仔细些,看看是怎么回事。” 贺鸣忽然闷笑:“小姐,您说的这个,咱们已经发现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角色,您不用担心。”他家小姐对武学一窍不通,能被她察觉到,那得是多蹩脚的探子? 白药听他反应不对,还没想好是怎么回事,先沉不住气地顺着盯着她的视线回望。 然后,她就看到在别院外几步路的大杨树上,坐着个青衫玉冠的男子。大杨树高耸入云,约有一人合抱粗,枝干笔挺。男人坐在高处的树杈上,一直看着这处别院。 居然是柳翊! 柳翊见她望着自己,毫不意外,也不躲闪,反冲她邪魅一笑。 白药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这男人真的是…… “贺鸣,你去给我把他从树上赶下去,让他滚出我的视线。” “这……小姐,出了院子,就不是咱们白家的地盘,咱们再去赶他只怕有恃强凌弱的嫌疑。将军平时最不喜欢的,就是恃强凌弱的人,这您知道的。”贺鸣小心劝慰道。柳翊都出了院子,本来就不归他管了。再说,现在将军撤诉,府里的人又传来消息说,柳家的总管李乾去了白府,看样子,两人相谈甚欢。万一这婚事照旧,他们小两口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他这个做下属的得罪了新姑爷,日子未必能好过!想来想去,只能对小姐晓之以理。 “你……”白药气结,狠狠瞪了远处的柳翊和贺鸣各一眼,气冲冲甩下草药回房。 其他人看看,料想出不了大事,都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子芩看得一愣,很是心疼被摔坏的草药:“小姐这是怎么了,做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她没发现柳翊就在院外盯着小姐,故而有此一说。“阿白,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子芩转身,虽然知道阿白不会说话,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他。然而一回头,就发现阿白离自己脖颈处极近,目光炽烈地盯着颈侧,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阿白被她身上的香味吸引,不由自主就越靠越近。此刻见眼前的小姑娘圆溜溜的眼睛正瞪着自己,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好喜欢!然后,他循着本能,伸出舌头在子芩蜜色的脖颈上轻轻一舔。 嗯,很香,可是不甜。 “轰”的一声,子芩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好像顷刻间就被烧没了。“啪!”,脆响过后,阿白委屈地嗷呜一声缩回子芩脚边,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白净的脸颊上隐隐浮上五道指痕,一左一右,很是对称! 子芩双手叉腰,对着缩在桌角边的阿白狠狠训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还不长记!再敢这么做,信不信我把你的牙都敲碎!”早上就因为这件事打了他,没想到现在又犯,真是不长记。真要是只狼或狗那也就算了,可他明明是个人,这样占姑娘家便宜算哪回事? 阿白缩成一团,嗷呜啊呜的叫着,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子芩看他的样子实在生气,端起草药也回了卧房,剩下一只人形狼狗,还在院子里嗷呜嗷呜叫着。 柳翊在树上,将院子里的动静尽收眼底。此刻盯着那人,却是沉思起来。片刻后,见没人看着自己,闪身离去。 他离去之后不久,一条黑影快速跟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白药晚饭后又捣鼓着给阿白上了药,然后坐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品茶。听贺鸣说柳翊这厮自她进了屋子很快就走了,因此她也不怕被人盯着。 春日夜晚的寂静深山,安谧得能听见落花的声音。一轮清浅峨眉月悬在夜空,银辉点点洒落大地。 白药瞧着瞧着,不禁想起两句诗:“拟把清影托残月,肯与寄梦闺中人?” 咦,这诗怎得恁耳熟? 白药还没想明白怎么会觉得耳熟,一阵笑声突兀传来。 白药定睛一看,柳翊这厮才走没几个时辰,居然又来了! “你笑什么?” “笑娘子你不学无术,净会诌些歪诗。”夜晚静谧,说话声难免传得远了些。故而白药所言,被柳翊净数收入耳中。 “我哪里不学无术?” 柳翊语气带着笑意:“客行无迹觅无痕,绿苔层层掩空门。拟把清影托残月,肯与寄梦闺中人?娘子想想这诗是谁写的?又是什么个意思?” 白药吟着后两句时,只觉着有些耳熟。此时听柳翊将前两句补全了,登时面红耳赤。那日她应约去柳府赏梅,来到柳府却见大门紧掩闭不待客的样子。她在府外拍了半晌门,也不见有人来传话。柳府下人本就少,她不知柳翊是有事出去还是忽然离京。当时她尚未对柳翊挑明心事,又不甚清楚他家世祖籍,想着这人要是忽然走了,自己岂不连个找寻都没有?不由自主就诌出这么首诗。现在听来,真是又酸又瘆人。 奇怪,她当时又没写下来,他怎么会知道全诗? “这种酸诗是个识字的都诌得出来,我哪能知道是谁写的?”白药失口否认,她于诗文上并不精通,生怕在柳翊那里闹了笑话。之前她和柳翊的那些诗,都是在安阳指点下殚精竭虑改出来的,勉强还算看得过去。唯有这首,完全暴露出她自己真实水平。 柳翊也不点破,喝了一口酒,缓缓道:“是吗?我原想着写这诗的虽没什么灵气,但稍微指点指点,也能成些气候。娘子若是不知,那便罢了。” 呸,她才不稀罕学什么诗呢!比起那些平仄死板的酸诗,她更愿意跟着师父研习医术。真不知道她当年是被哪家猪油蒙了心,居然死乞白赖地粘着柳翊,甚至为了迎合他,还将自己伪装成个饱读诗书的温婉淑女,真是白耽误功夫!早把这心思花在学医上,保不齐她现在都是个绝世名医了。 白药心里嘀咕着,一边狠狠瞪向柳翊,这才发现他手里居然还拎着壶酒。白日里还不见他身上有,集镇离此处又远,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儿弄来的。 白药仔细嗅嗅,嗯,居然是柳叶白。就这香味,至少是十年以上的珍品,少说值一百两银子。贵倒不算贵,但也不是他这个寒门子弟喝得起的。哼,小贱人,居然拿着她的嫁妆换酒喝!最好喝死他,也省得她再动手。 白药端着手中茶盏,忽然又想出个主意。 “你手上可是柳叶白?”白药换了口气,对着柳翊软软道。 柳翊淡淡道:“正是。” 白药狡黠地笑起来:“独饮伤身,不如你到这小院来,我与你一同饮酒如何?” “日间娘子你可是闹着不让我踏进一步,怎么忽然又转性了?” “日间是我一时小孩气性,你莫忘心里去。再者说,你做的荒唐事,我可并未与你计较,你怎么和我还认真生气起来?”白药语带娇嗔,心底却暗暗皱眉。这么腻歪的声调,真是瘆得慌! “是吗?”柳翊只是嗤笑,之后便没了声音。 白药迟疑,此时天色昏暗,她都看不清柳翊整个人,柳翊应该也看不清她面上表情才是。难道她语气还不够真诚,因此柳翊才不愿进来?柳翊不是一心想攀上白家吗?她这都明示了,他还不来,莫非是嫌诚意不够?又或是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这可麻烦了,府里的人下午来传消息,说是前日闹贼之事纯属误会,让贺鸣他们若是遇到柳翊不必太过为难。这是对侍卫们说的。私下里红玉托人给她带来一封信,信上说,父亲已经知道她假孕之事,只是并未动怒,柳府来议亲他也没有当即允肯,只等她回去之后再做打算。她想红玉既然能托人把信带来,必然经父亲默许。父亲恐怕是以为她有心结需要解开故而愿意将婚事暂时压下,却不知她是一心想退婚的。 父亲盛怒之下写退婚书容易,再写一封可就麻烦了。她想着柳翊应该还不知道她是假孕,不如先骗回父亲的婚书,再诱哄他也写一封退婚书。到时她手里有两封退婚书,这婚事想不退都难!哪成想,柳翊居然不上当。 白药苦思冥想,哥哥的兵书上都有哪些计策来着?苦肉计?离间计?擒贼先擒王……想来想去,似乎都不合适。难道是美人计?可是柳翊都不愿进小院,她这美人计也无处施展啊。 “柳大人,夜色见深,我家小姐已经安歇,请您明日再来。”到底是得了将军的指示,贺鸣他们对柳翊又客气起来。 “我还没歇着,让他进来。”白药听到院里动静,呼地一声拉开房门急急招呼。 贺鸣和高虎对视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小姐每次一见到柳翊,那便是六神无主,神志不清。现在来回折腾出那么多事,还是没个长进。可是没办法,主子已经发话,他们只能让柳翊进去。白日里那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只好默默收起来。 白药站在门口去迎,这一迎,便直接将柳翊迎进自己卧房。 子芩虽然不知道其中曲折,但小姐既然请人饮酒,她便殷勤准备点心果盘。没办法,就算再不满意,过门是客,她作为白府下人肯定不能失了礼数连累府上丢了体面。阿白还没睡,跟在子芩身后很是好奇地东闻西嗅。 酒是好酒,点心也很合胃口。盛酒的是两只白瓷酒盅。柳翊也不多话,与白药碰一次杯便饮尽一杯。 白药终于耐不住,对着木桩般杵在屋子里护卫道:“这里没什么要伺候的,都下去吧。” 其余几人假装没听见,齐齐看向贺鸣。贺鸣躲不过,摸摸鼻子道:“小姐,将军吩咐过,让咱们寸步不离地守着您。” “你们看不出我和柳大人想说些体己话吗?”都守在一边,她怎么施展美人计? “咱们是护卫,是负责保护您的,什么都不会听到,小姐您放心说话就是,不用管咱们。” “你见过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体己话吗?” “小姐,您可以不拿咱们当人。”贺鸣难得固执道。小姐这样子,一看就是想闹事。别院就他们几个,要是小姐再惹出乱子,他们还要不要活? “你们既然奉我为主子,却连我的话都不听,这算什么道理?”白药忍不住冷哼,她看着柳翊嘴角因贺鸣的话而上扬,心里更是恼火。 “将军说过,您若是有半点差池,咱们就得提头来见。小姐莫要为难咱们。” 白药看着柳翊笑意渐深,终于耐不住拍桌而起,一边推贺鸣他们一边怒道:“出去出去,都出去!柳翊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白家地盘上动我?都给我出去,有什么事我自己跟爹说,绝对不连累你们!” 三推四推,连子芩都跟着被推了出去。白药反手关上门,娇笑着走向柳翊,藏在背后的两只手却默默将药粉塞进指甲里。 白药伸手给柳翊倒酒:“我敬大人一杯。” 柳翊看着桌上酒杯并不接,反而看着白药道:“娘子不是有体己话要说?我还是等娘子把话说完再饮不迟。” 白药赧然,却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哪里有甚体己话?不过是想和大人独处片刻。大人请。” “可是白日里娘子待我可不是这般,莫不是娘子早晚间性情会骤变?”柳翊忍不住取笑。 “哎,都说了我是小孩脾气,闹过就忘,大人怎么也跟孩子似的,紧盯着人家这点小错不放?”白药放软了声音,娇滴滴道。一只手规矩放在桌上,一只手拽住柳翊袖口轻轻摇晃,眼睛却眨巴眨巴看着他,被烈酒润泽得更加娇艳的红唇微微嘟起。 她这撒娇模样,不知是在哪个戏文里瞧见的,学着很是生硬。可柳翊偏偏被诱惑得心头一荡,神色便松动些。 白药见有机可趁,急忙将酒杯送至柳翊面前。 柳翊也不推辞,就这白药的手一口饮尽。酒里多了迷幻散,不是□□也不是迷药,却会让人神智不清,与醉酒倒有些相似。眼看着白药因为心急,整个人都快贴上自己,柳翊窃笑:“好酒,娘子也尝尝。” 白药见他神智如常,不觉诧异。她用了最烈的药,怎么他却一点反应也没?莫不是又像上次鸿宾楼一般药量不够?可是他现在看着自己,她恐怕没机会再下药了! “好,我这就尝。”白药应道,没事,就算药量不够,再等片刻,总会有些影响。 白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直都是这样,他们两人之间,白药若是不说话,两人便无话可谈。白药怕尴尬,找了好些话头。不知不觉又陪着柳翊喝了几杯。 眼看柳翊仍旧清醒,白药忍不住急了,将酒盅换成青瓷茶碗:“小酒盅一盅一盅不够味,咱们换这个来!” 柳翊拦着白药:“你身子不适不能多喝,今日就饮到这里。天色不早,你该休息了。”言下之意,竟是要走。 “不行不行,你我难得有机会畅饮,怎能不尽兴就走?”白药喝了酒,言行就有些任性,拦住柳翊手臂不准他动。 柳翊看她因烈酒而嫣红的小脸,一时也有些不忍离去。他接过茶碗道:“这样,我用茶碗你用酒盅可好?” “好!” 堪堪两杯过后,白药忽然一笑:“柳翊,怎的这世上还有两个你?” 柳翊看她神色,也是一笑。方才他将被下过药的酒盅换给她,不过就两杯,这丫头就招架不住了。 柳翊抬手抚上她滑腻肌肤,心里默笑。既然她用美人计引他进来,他也不介意教教她美人计究竟该怎么使!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