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凰权谋嫁》 正文 第一章 成王败寇 “哀家无罪。” 猩红宫装的年轻太后语气从容,抬指将繁复裙摆处的褶皱抚平。 管公公为难的候在殿下,见她毫不理会自己,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劝道:“娘娘,陛下且算得仁厚了,烦请娘娘莫要难为老奴,就随老奴搬离这寿禄宫吧。” 语毕还待多劝几句,见年轻的太后蓦一蹙眉,忙讪笑着闭了口。 “哀家呀。” 她显然未能听进这话,歪在迎枕上微微痴怔的一笑,便自言自语道:“哀家将不过豆蔻年纪时,他就已然是哀家的人了。” 烛火‘噼噼啪啪’作响,管公公连步上前剪了烛芯,再看时,就是她一张苍白的脸尽数藏在灯影下,迷蒙昏黄。 她散漫的直起身,曲指勾了耳畔的碎发,带点骄傲的笑道:“还是当年父王亲手抓他去了金銮殿,求先帝请旨赐婚的。” 这话一出口,就似狂风怒浪,将她尘封已久的记忆猛地撕开一道缝,然后有关那人的回忆,便争先恐后涌出,让她湿了眼角。 年轻的太后眯起眼止住雾气,细细一想,方知自己与那人的纠缠,已足足十一年。 她今载已然二十有四,往昔种种却不曾模糊半分,仍然历历在目。 连初见那人,心里觉得他总爱没个正经的嬉笑着,白白浪费了温文尔雅的一张脸时的心境,都一清二楚起来。 她啧啧舌,边嫌弃又心下软成一片,瞧见那人难得羞涩的来镇南王府中下聘;转念又见他偷偷领了自己去偷太上皇房中的把件,结果却被发现挨了满头包。 她“嗤”地一下笑出声,再回想时,忆起的便是那人耷拉着双狭长的桃花眼,睫毛心虚得抖个不停。 “哈啊” 她终于疲倦得阖了眼,揉揉额角,低声叹道:“管公公,哀家这二十余年,最后悔的唯有放了司延棠离开,不是一次,是两次。” 老宦官闻言将要颔首又愣住:两次? 按理说前郡马出走早已是九年前的旧事了,可这第二次是指? 寝殿门外有脚步声杂沓而来,略略停顿了下,有一双手掌稍稍施力将殿门推开。 来人着了一袭紫红的官袍,身量颀长着实温润的模样,正是当朝官拜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同朝。 见了这人管公公精神一振,忙施了礼:“哟!同大人来的正好,您说话分量重,快劝劝娘娘吧。” 说着机灵的躬身退到了殿外守着。 同朝眼看着他飞也似逃离,心想这么多年来,这奴才一遇见提及司延棠之事,就总爱推自己来撞枪口的这毛病,倒是算得上宫中初心不变的第一人了。 他也懒得和个奴才计较,把视线投向有些恍惚的太后,略略叹了口气,迟疑道:“玄嵋” “我没事。” 被同朝一唤,年轻的太后骤然回过神来,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平缓,眉目间隐隐透出丝倨傲的意思来。 到底不是寻常女子。 同朝心下一松,想着毒杀先帝这事,幸亏是放在了玄嵋头上,换个人来只怕还不等被行刑处置,就先给吓个半死了。 “此次的事是我松懈了,没有料到后宫里那群妃嫔事到临头,居然还瞅准了时机,胆敢联起手来陷害你。” 他满含歉意的沉声,继而狐疑道:“到底是谁?竟敢将毒杀先帝的罪名推到你的头上。” 虽说玄嵋的父族,在多年前的那一场宫闱旧事中,已经倾族覆灭,到如今不剩几个人了。 可玄嵋到底是握有实权的中宫娘娘,这宫里宫外能够悄无声息的先是毒害了先帝,又设局将玄嵋牵连进来的人,数来数去,恐怕也超不出一只巴掌。 “现在知道是谁还重要吗?”玄嵋苦笑一下,“成王败寇,这就是宫里的生存法则,是我一时大意着了奸人的道。” 同朝心里一叹,就生出了些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的预感,他一向是玄嵋的心腹亲信,在朝堂上向来是属于外戚一支的势力。 若是玄嵋这次真的出了事 同朝有些不敢想象。 他看着玄嵋那张年轻娇美的脸庞,和她明媚的凤目中擦拭不掉的矜傲,就像是看到了只即将跌坠神坛的凤凰。 他的心隐隐作痛,多年前那个一眼被自己相中的女子,虽然从来不曾真正属于过他,可他同朝却是早就立下了誓言,要暗暗保护她顺遂一生的。 多少次的濒临绝境,他都看着玄嵋有惊无险的走了过来。 唯独这次,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再给我几日时间,我这就暗中调动全部人马,务必去将那幕后的黑手给揪出来,你且再等等我的消息。” 玄嵋却摇了头,她的面上没有慌乱之色,只是带着几分的悔意。 “不必了,此次的事情关联重大,显然并非是一家的手笔。先帝既已逝,我这个位置尴尬的先皇后,自然是碍了后来人的眼,总归要给别人腾地方的。” “可!” “你不用再多劝我,我看似风光的活了这些年,实际上内里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若是能早知道这个下场,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能亲手手刃了穆霁那个混账!” 她的声音真挚,发着狠。 听得同朝一寒,他知道玄嵋对先帝穆霁心有不满,只没能想到竟然是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玄嵋说了心里话,她苍白的脸色便略微好了一些,她垂下眼,道: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我自然是必须要死的了,与其你百废心思保下我的性命,可这深宫里一个失了势的废后,也只能沦为被豺狼啃个干干净净的骨头罢了。” 玄嵋释然一笑,看着他:“你是知道我的,我宁死也不愿在这群卑贱的奴才手里苟活着,平白的折辱了自己,也折辱了镇南王府。 这是我的骄傲,我可是郡主啊 加上眼下已是一盘死棋,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如若我主动死了,还能够最后为你的日后换来一个好前程,换一片康坦大道。” 她的话轻而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主见,狠狠撞进同朝的心里。 同朝眼眶一红,他咬牙道:“可我不能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我做不到。” 他撩下这话,不再多言的飞身朝殿外走去,身影在转瞬间消失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人之将死 玄嵋目送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泪光一闪,眼底终于就生出了悲恸之色。 “来不及了。” 她敛了宽敞繁复的广袖,走上前去亲手关上了大殿殿门。 做完这一切,玄嵋整了衣饰,她仪姿端凝的走到妆奁台边坐下,葱白的手指拾起黛笔,就细细勾画起纤长的眉来。 紧闭的大殿门外渐渐起了人声,先还是嘈杂的脚步急切的响起来,随后就重新归为平静。 玄嵋心里却知道,此时的大殿外面应当已经挤满了御林军,就等着‘请’了自己这个负罪深重的先皇后离宫呢。 想他穆霁统共也才死了没几日,新帝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登基了,谈何能容忍的下自己? 何况现在有了这么好的由头,肯定是要趁机抓紧肃清外戚的。 她不理外面的情境,只是看向面前摆着的个小木盒。 盒子质朴而不起眼,独里面静静躺了一只足秤的金元宝,那是玄嵋打算留用来吞金自尽的。 外面的人来势汹汹,时间是一刻也不能在耽搁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让自己沦落到那群人的手中! 玄嵋的心底波澜不惊,她早就已经为自己想好了结局,不想殿外却是异状突起—— “娘娘正在休憩,谁也别想进去!” 管公公尖利的嗓音骤然响起,似乎和外面的人发生了什么争执。 然而随着一声低沉的‘杀!’字,管公公的声音在转瞬间就弱不可闻了 玄嵋面色一紧,随即身体僵硬了许久才逐渐和软了点,她伸向金元宝的手,一顿就缩了回来,眸底已经堆满了泪迹。 可那恨意,早已将心底的软弱和痛苦,给湮灭了个一干二净,玄嵋飞快的起身朝着侧室走去,她急急忙忙的开了墙角那黄花梨木的镂花柜门,开始翻找起什么来。 殿外又一次恢复了原来的寂静,玄嵋深知越是安静就越代表了御林军已经掌握了境况,眼下恐怕就差闯进殿来逼宫自己了。 她心里虽着急,手上动作却利落,很快就从压箱底的地方摸索出了一柄短剑来。 那短剑敛去了周身的锋芒,安安静静的收在一柄乌黑的剑鞘中,平平无奇毫无特别之处。 玄嵋却一下子有了底气,她甚至带些激动的抚摸上了短剑的剑身,而后从剑鞘的底部一寸寸向上,直到握住了剑柄—— 随着‘铮——’的一声应声拔出,剑刃本身锋利的寒光流转,直晃人眼! 这显然是一柄与外观极其迥异的宝剑,剑身相较普通长剑而言不长,还略略有些宽,但通身自带一股凛冽之气。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鹿野’再一次的出鞘竟是用在这种地方”她苦笑。 玄嵋的脸上带了一丝恍然之色,时间却不允许她多想,她改为双手紧紧握着短剑,牙关一咬,就猛然挥向了自己纤细的脖颈! 御林军推开朱红的大殿殿门蜂拥而入时,满天残花随着冷风一并涌了入,就见寿禄宫侧殿中的太后倒在地上,一身盛装宫衣猩红,如她喉边淌了一地的血液同样的触目惊骇。 “这,这” 御林军的李首领喉咙一紧,失声吼道:“快去禀报皇上!太后自刎在寿禄宫里了!快去!” “是!” 诡异的沉默被打破,立时就有人反应了过来,忙不迭的领命去了。 “等等回来!” 李首领不知想到什么又将人叫了回来,他蹲下身去细细看了看太后的尸身,人已经凉透,显然是没有救了。 他的视线接着下移,这一看,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太后身边这把剑,莫非是鹿野剑吗?”他心生狐疑,低头看见那柄短剑的剑身上,靠近剑柄的位置,果然刻了两个隽秀的小篆,上书‘鹿野’二字。 李首领的额间登时就有冷汗,止也止不住的淌了下来,因为他分明清楚的记得,这柄鹿野剑是先帝生前赐给了皇上的,怎么现在又会出现在太后这里! 甚至还,还杀死了太后! 难不成太后根本就不是自刎而死的,是皇上下的手不成?!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李首领立时一阵后怕,他唯恐是自己揣测错了皇上的意思,再坏了皇上的盘算。 余光横了一眼那个领命报信的御林军,心想还好自己反应快,不然这一次神仙打架,自己要是误打误撞入了局,多半也就要折在里面了。 只是现在太后死在了寿禄宫里,他揣测着皇上的意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半晌,李首领攥了攥拳头,大着胆子将众人都遣出了殿外,只留下自己一个人。 他这才敢显出忐忑惊惧来,抬手使劲的搓了搓发僵的脸皮,先是快速的给玄嵋的尸身叩了头,最终还是强打精神将一旁的鹿野剑拿了起来。 又小心翼翼的从柜中扯了一块最不打眼的锦布来,连剑刃的血迹也不敢擦,将入鞘的鹿野剑裹了个严严实实。 “陛下啊陛下,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只觉得自己就要被逼疯了,心像是要‘怦怦’跳出来似得,额头上的汗水一个劲儿的往下涌。 不知过了多久,李首领才两手空空的从寿禄宫中出来,他立即呼喝来了个侍卫,“你,按我之前说的,立时去禀告了皇上太后娘娘的事,万万不可走漏风声,小心脑袋!还有” 寿禄宫侧殿里,玄嵋才觉得的自己是要死了,她的身体早已僵的不能更僵,只感觉如同魂不附体一般漂浮着,却能够隐隐约约瞧见四周的动静。 她模糊的像是见了那李首领,自作聪明的将她那柄鹿野短剑收好藏了一处去,心里不知怎的就放松了些。 知道自己这下即使是死了,也算是将这本就浑的水彻底给搅浑了,那群算计她的人,一个个也休想能轻易将自己从局中摘出去! 心事一放,玄嵋就难免走马灯似想起了许多的人,每一张脸都是极其熟悉的,可惜多半都已经早她一步不在人世了。 玄嵋只觉自己的魂也渐渐似要散了,眼前就浮现出了道温文尔雅的身影 司延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旧人如故 是秋。 从抱厦通往正屋之间,有道狭长的廊子,每逢了这个时节,靠外的那侧就因了廊子顶上种满的几株桂树,探出重重叠叠满枝丫的秋桂来。 玄嵋环顾四周这么一看,就认出这特殊的地界是什么地方了。 这不就是京城镇南王府,府里正屋前的那道游廊吗? 廊子通身遍处都是桂花精细的镂空雕样,连脚下所踏的地方,都被雕花给祸害的不成样子,更不需提头顶那落了一地厚厚姜黄花瓣的桂树,每一点一滴都被玄嵋清楚的认了出来。 自家的廊子,能认不出吗? 年少时曾经在这里走过千万遍,使得就连那桂花盛绽会是什么味道,都深深的根植在记忆里,可这不代表她就喜欢。 太后制的宫装就是麻烦,玄嵋嫌弃的提了提自己繁复拖地的裙角,将其从铺满廊子的花海中解救出来,然而那鞋袜确是淹没其中没得救了。 虽说自己现在是魂魄之身,那桂花实际上根本就碰不得她,可玄嵋对周遭这块贯来被她父王视若珍宝的地方,就是发自肺腑的不喜。 她又一次无用功似得挪了挪脚,只能接受了自己的魂魄被困在原地的现况。 玄嵋控制住心底滋生出的烦躁,身居高位多年,她自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能耐,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人死以后没有魂飞魄散,也没有去传闻中该去的地府。 而是得以保全魂魄,回到了这里。 之所以是回到‘这里’而并非‘家’,那是因为待到玄嵋精神清明以后,就已是这么副模样了。 偌大的王府,明明有许多处想要故地重游,可别说出这廊子了,连挪动一步也是妄想。 她想起在宫里有妃嫔打牌时曾提过的,说有那枉死之人执念太深,死后魂魄不散又回了故地的民间传闻。 她那时自是不信的,人死之后原该一了百了,可这下是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玄嵋阖了眼,她有些失望,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人死后,若真的是回到执念所在的地方,那她怎么也该回去王府供奉了母妃牌位的宗祠才对,怎么也不该来这里。 难道自己对父王早年弄出的这处桂花游廊,有这么深的怨念,甚至压过了对母妃的思念 玄嵋刚无声的提了唇角冷笑,不远处的拐角处,忽然就有了脚步声夹带着细碎的欢声笑语传来,打断了她的心思。 玄嵋冷了脸睁眼,心想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没规矩,主母不在就胆敢在王府里嬉笑。 声音本就隔得不远,等玄嵋看去,廊子拐角处就先现出了一片女子轻飘飘的碧螺色衣裙来,接着绣鞋踏入,是两个豆蔻少女正挽着手有说有笑的进来,后面各自跟了两个丫鬟。 左边垂挂髻的那个看着稍大点,身量却单薄,走路微微摇动显得有些弱柳扶风的感觉,双瞳灵动面容姣好,唯独在上唇唇峰之间,有一粒绿豆大小的黑痣显得很是特别。 玄嵋面若寒霜的掠过她的笑脸,目光迫不及待的奔向她身边的人,那张熟悉到融入血脉的脸上—— 相近年纪的粉裙少女要比前者更窈窕些,眉目生的有如被勾画过的明媚,间或时不时的抿起唇角一笑,露出的却是些腼腆羞怯的风韵。 少女没有留意到其他,只是挽着身边的人,短短的几步之后,就径自穿过了玄嵋的魂魄。 姐姐! 玄嵋骤然转身,抬手拼命去够那少女的衣角,未想手指穿过衣料摸了个空。 她顿时焦急起来,扭过身体一遍遍无声的喊着,眼前的视线却在不知不觉间模糊了,只能任由少女的身影渐渐消失 是了,姐姐既然早已被蛰伏在旁边的那个毒女所害,又怎么会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疲惫的滑了下去,瘫坐在原地。 母妃在离世之前,一共就只有她和姐姐两个子嗣,刚才走来的粉裙少女,正是她唯一的同胞姐姐——玄苒! 姐妹两人相差两岁,在母妃早逝父王不喜的镇南王府里,可以说一直是相依为命的长大了,可惜玄苒遭小人妒害,年纪轻轻在还未及笄的的时候就被害死了。 而刚刚玄苒旁边那个生着黑痣的少女,就是她们姐妹二人的嫡亲堂姐,大玄嵋三岁,名叫玄惜婉。 因为早死了父亲,母亲又扔下她一个人改嫁了的缘故,玄惜婉十岁的时候被叔父镇南王爷接来了王府。 玄苒心地善良,怜她一人孤苦伶仃实在可怜,平日里就惯常照顾亲近这位堂姐。 可讽刺的是,玄苒偏偏也是被她所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重活一世 本已经在生前被深埋心底了的记忆,此时猝不及防的涌现出来,呛得玄嵋险些要窒息。 可她已经不用呼吸了,玄嵋将自己毫无温度的手攥紧成拳,对于玄苒的事,仿佛是她一生中悔恨的开始。 如果让玄苒能够重活,她还会那样一味的善良吗? 母妃早逝,她却没能护了姐姐周全;没能让玄惜婉偿还一切,就那么便宜的给她死了的事,她绝不会允许发生第二次。 这一直是她的心结。 “前面那个红衣服的姐姐杵在那干嘛?你是哪家的,我怎么看你眼生!” 女童用还带着稚气的嗓音,故作凶狠的斥责着,虽然仍然无法掩饰声音的奶声奶气,但已有了些世族女的傲气。 玄嵋一怔,内心的情绪被打断,瞬间如同潮水般褪了个干干净净,她心想这里也没别人了啊,那这声音 难不成,是说的自己? 有人能看到自己?她茫然的扭头去看,瞧见方才玄苒拐弯过来的位置,离她七八步远的廊子中央,站着一个穿了身火红妆花裙的小小人影。 看年纪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五官却已经精致的很,一双凤目里神采奕奕,正有模有样的微扬了下颌问她话。 “见面也不行礼!算了,今日我还要去寻姐姐,你偷懒这事,就姑且饶过你这一次!” 可惜那严厉没能维持太久,女童像是急于有什么好事,语毕,朝着玄嵋挤眉弄眼了下,抬脚就朝着她的方向而来,想是要绕过她。 她是真的能看到自己! 意识到这点,玄嵋忽然愣在原地,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让她打了个寒颤,她头皮发麻的匆忙抬手,示意女童停下步伐,那女童受到逾越的冒犯,不解的扬眉看她,却没有止步。 早先就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整个镇南王府在她自刎前,应该已经被抄了家才是,这桂花游廊怎么会还保留的这么完好? 姐姐玄苒刚才的那副模样怕就十岁出头,即使是幻觉也不该忆起这么年幼的她啊,何况自己痛恨玄惜婉入骨,怎会看到她和姐姐有说有笑一起走的画面? 眼前的小人随着越走越近,刚才还看着模糊的地方,终悉数清晰可见了,而她距离自己已然近在咫尺。 这眉眼,这长相,这语气,甚至连举手投足间的细小习惯—— 分明就是年幼时的她自己! 玄嵋惊恐的睁大眼睛,眼看着女童的衣角和自己碰触至一起,然后她迈了小短腿,只一跨! ——视线在短暂的空白之后,玄嵋腿一软,坐倒在地。 腿能动了? 她低头看去,却只睹见裙摆间露出细细的小短腿,玄嵋后知后觉的猛然转头。 狭长的桂花廊子寂静一片,不时有花瓣自檐上悠悠荡荡的飘落,除了鼻端浮动的花香气外,甚至嗅不到丝毫陌生的气息。 玄嵋不甘的用两只还未完全长开的小手撑住地,摇晃着起了身。 哪里还有什么被困在廊中身着繁复宫装的骄矜女子?满地落花间,徒留下女童孤零零的矮小身影。 “我,转世了?不,应该是重活了吧?”玄嵋自言自语,刚出声被自己稚嫩的女声吓到,转念细想,却舒展了眉眼。 若是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无误,那么这应该就是,自己将要九岁生辰前的那段时日吧? 玄惜婉这会子尚不敢明目张胆,而且那个变故还没有出现,所以姐姐暂时还是完好无损的,自己自然是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若是这一次,她还能让玄惜婉钻了自己不在王府的空子,那就是她无能,是她对不起玄苒和母妃了。 她咬了咬牙,顾不得多想其他,提起小裙子出了廊子,就朝着与玄苒离开相反的方向而去。 还是得先回她的院子一趟才行,既然姐姐暂时还安好,自己又算初来乍到,那就只能先同玄惜婉,不,应当是与玄惜婉母女两个虚与委蛇了。 算算时候,玄惜婉那个厚颜无耻改嫁了的娘,就是要在这两天作妖了。 她得早做准备才行,以免事态突然再弄个措手不及,只是自己一个八岁的稚童,在堂堂的镇南王府中,居然能如穷乡僻壤的孩子一样四处乱跑,身边竟都没有人跟随服侍? 玄嵋冷了脸,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开始搜肠刮肚的回想,八岁时跟在她身边服侍的,究竟是哪一伙人。 可时间久远,加之这群人都没能跟随她到最后,一时间甚至有些记不清楚。 她这边跑着,远远的就瞧见青石路那头也有个双丫髻的小丫鬟在朝这儿探头,待看清玄嵋的脸时,目光一亮,边擦汗边气喘吁吁的迎着自己跑来。 “看来,有人能告诉我答案了。” 玄嵋收敛了神色,暗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旧部之女 “二小姐!二小姐!姨娘又来咱们院子了!” 双丫髻的小丫头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玄嵋身边,连气都没顾上喘匀,就又匆匆忙忙要引着玄嵋回去。 玄嵋看清了这丫头的脸,暗自回忆了一番,才想起来,这大抵是母妃生前带进王府里的,一个叫芸浮的陪嫁后来所生的小闺女了。 她虽然前世不怎么在意这些琐碎事,但因芸浮嫁了王府的管家,一直伺候在母妃院子里,自然还是有印象。 待母妃毙后,她选用丫鬟时,芸浮还因为是母妃娘家的旧人,得以优先把自家闺女,荐给了玄嵋所住的鹞歌院中服侍。 好像是叫枝儿吧? 虽然是家生子,又有个有门路的娘,可惜被送进来服侍时年纪太轻,前世到末了,也不过升到二等,就被放了出去嫁人。 玄嵋一点点捋着记忆,在那丫鬟枝儿稚嫩的脸上看了几回,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了。 就算现在,这枝儿在三等丫鬟上,也应待了足有三四年了,不说一点没升过分位,单自己身为主子都对她印象如此淡薄,就知道前世应当沦为陪衬了。 玄嵋有些可惜,不为旁的,只是觉得自个重活了一遭,无论如何也该弥补原来的空缺,得去见见当年母妃的老人才对。 尤其等母妃逝了世,她和姐姐两个又不受父王待见,那群陪嫁来的仆婢,不论衷心与否,得不得势,在这王府里想必过得也是尴尬。 可这枝儿虽然年幼位卑,好在还记得跑来给自己这么个正经主子通风报信,对比旁人,似乎不是不可用之人。 玄嵋这么琢磨着,对下面该如何做,就心中有数了。 但一码归一码,她把视线落在前面领路的枝儿身上,不免暗自摇了头。 没有贴身伺候过主子的丫鬟,果然还是规矩浅。是要回院子又并非得引路去什么旁的地方,这枝儿还如此大大咧咧的先走一步,等于把主子落在后面。 玄嵋倒是不生气,只是将步伐有意放慢了,这么一来,她每一步都比枝儿要慢上一些,很快,就被枝儿落了很远。 前面的小丫鬟先还自顾自的快步走着,幸而很快察觉出了不对,脚步一个趔趄,猛然停住了转身。 瞧见玄嵋已经落了六七步远,登时就伏了伏身,小跑着往回赶。 还算是机灵! 玄嵋将枝儿脸上的不知所措收入眼底,心下稍稍有些欣慰,点了头。 果然如她所看,这丫头资质还是有的,只是平日少人管束散漫惯了,也没见过多少世面,但胜在单纯机敏。 “二小姐,奴婢,奴婢” 她红着脸奴婢了几回,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玄嵋微微抬了眉,当做没有在意的把小手伸出,等枝儿小心翼翼的握住了,才装作玩累了的样子,慢悠悠的往回走。 枝儿明显松了口气,虽然仍能看出想要抓紧回去的心切,但好歹还是记住了教训,配合着玄嵋小短腿迈出的步伐,在身边不急不缓的跟着。 “你是叫,枝儿姐姐?” 一人之下了这么多年,现在却对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半大丫头,叫出姐姐两个字,玄嵋有些不自在,幸亏声音本身稚嫩,倒也没露出什么马脚。 她不自在,枝儿比她还要更甚。 在二小姐院子里当差这么久,这似乎还是头一次被二小姐叫出名字来,枝儿惶恐过后,不禁有些兴奋。 脑海中,娘看着她恨不争气的无奈模样一闪而过,枝儿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这次斗胆出来寻二小姐,似乎是做对了,娘说的‘机会’要来了。 这么想着,枝儿就赶忙愈加毕恭毕敬的答应着。 “回二小姐话,奴婢是叫枝儿!” 谨小慎微的样子,和方才仿佛不是一个人了似得。 玄嵋心里门清,有转变总是好的,要是点拨了她这么久还木讷着,才叫枉费了自己的心意呢。 她就佯装好奇的闲话问:“枝儿姐姐,你是谁家的女儿啊?我原先怎么不常见到你?” 枝儿一听,问的都是她知道的话,也不敢多想,就飞快的答了:“奴婢是家生子,从小就在王府里的。 奴婢一直负责照料鹞歌院的金银细软,多数时候都待在小库房里,是以不常在二小姐面前露面。” 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府和京中寻常显贵的例制是不太相同的,就说她一个未及笄的嫡姑娘,比起旁家贵女都有区别。她自己的院子里,也是有个人的小库房的,大多放一些月例和寻常赏赐。 以至于她和姐姐齐苒,院子里都是有专门供职小库房的丫鬟,是管着扫撒还是月例,又或者布匹金银,每一样都分的极细。 她前世精力不在这上面,所以不太知道枝儿是负责这些的,可一个三等丫鬟,能够管着嫡小姐库房的金银细软,这可不得不说,是个轻快又干净的肥缺了啊 前世这丫头究竟是被迫沦为陪衬,还是得了芸浮指点,不争不抢明哲保身呢? 看来枝儿的娘,比起自己以为的落魄,还要更有本事些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妾以类聚 本来还是想日后抽空去见见芸浮她们这些旧人,可这么看着,她得将这事提前提上日程才行了。 见玄嵋沉默下来,一直惦记着来意的枝儿,忐忑着见缝插针道:“二小姐,刚才奴婢心急冒犯了您,主要因为因为姨娘这次又趁您不在来了鹞歌院,您虽然不在意,可奴婢觉得还是,还是” 她一开始说的又顺又急,没等几句,光洁的额头上就冒出了湿意,磕磕绊绊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也是,这话让任何得宠的奴婢对主子说,都是一不小心就僭越了的,更何况她一个往日里不近自己身的三等丫鬟了,确实是为难。 玄嵋没觉得这有什么,反而对枝儿更多了些好感。 自己前世这个时候,在府里是一贯的闲散人士,虽然是嫡小姐,但因为年纪轻又嫌麻烦,加上不受重视,虽然身处王府,但和游离于王府以外也没有太大区别。 加上府里奴才的趋炎附势,虽不至于胆敢欺负自己,但偷奸耍滑自然是免不了了。 而能在这种情况下不顾风险,找她禀报这些,这枝儿看着是个普通小丫鬟,实则骨子里的赤诚忠勇还是有一些的。 “我知道的,多谢你了,枝儿姐姐。” 玄嵋扬了笑,枝儿没想到小姐年纪轻轻,会这么爽快的明白过来,就露出了些讶异的样子,玄嵋当没看到,捏了捏她的掌心。 枝儿所说的,她一早就清楚的很了。 什么姨娘,不过是个妾罢了,只是身为妾唯一幸运的一点,是她生下了儿子。 可那又怎样,就算上头空着主母位,她的儿子总归不过是个出身尴尬的庶子而已。 玄嵋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与之极度违和的不屑来,她无声的冷笑了下。 如果枝儿留意,看到自家主子冷漠的眼神,想必就能明白,为何自己心心念念担忧的事情,会这么轻易的被主子接受。 可惜玄嵋微微低下了头,脚步轻快的绕开石子,任谁也看不到她的神情。 鹞歌院离着主仆两人见面的地方本就不算远,玄嵋这一安静,步伐就自然而言加快了,又绕了个弯子,抬眼就被一座四四方方的端方院子给挡住了去路。 虽没人在外值守,可院子门前的青石道上,两边都载着绿植,即使是入了秋,也不显得荒芜萧瑟。 院子正门上挂的门匾,依旧是前世听闻的,由她母妃亲笔题了字,又亲自挂上了上去的那一块,娟秀的‘鹞歌院’三字写的犹如惊鸿飞天,玄嵋直愣愣的止住了脚步。 她就这么隔着一道狭长的青石路,痴怔的凝视着那块门匾上熟悉的字体,半天,眼圈就红了红。 “二小姐?” 枝儿的声音骤然紧张起来,轻声的提醒她,又不敢打断。 “没事。” 玄嵋吸了吸鼻子,听见自己不同以往了的小奶音,忽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是又重活过来了。 虽然母妃依旧不在,可至少这块牌匾还在,王府里遗留下的母妃的点点滴滴还在,没有被后来的抄家给毁为一旦。 她提起精神,转了转湿润的眼睛,又将自己的小肉手塞到枝儿手中。 “走吧枝儿姐姐,我们回去。” 枝儿松了口气,抿着嘴角笑出个小小的梨涡,牵了二小姐就要进去,谁想,那脚才在门槛儿上抬到一半,院子里忽然传来女人若隐若现的尖细嗓音。 “我说,我这也不是第一次来鹞歌院了啊,你们几个小东西,却还是跟个废物似得,见着贵人连主动上来接待伺候着都不知道,难怪没什么前程,也就被安排进这种鬼地方了!” 女人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个声音,谄媚的接了上去。 “可不是么夫人!贱妾觉得还不如跟大姑娘院子里的换上一换,大姑娘那么怯怯的人,院子里的都还比这更伶俐些!” 这谄媚的女声却没能如愿取悦女人,让女人本就尖细的嗓门,又吊高了一寸。 “你真是昏了头,大姑娘能是你随便叫的?” 哦?难不成还是要替姐姐教训人? 玄嵋微怔,就听那女人愤愤的接着上话:“堂姑娘才是大姑娘,她玄苒只能叫个苒姑娘就行了!” “是是是,是贱妾见识少,多嘴了,夫人莫怪莫怪!” 玄嵋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就冷了脸,她就说畜生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成了人呢,果不其然还是一样的低贱。 先还以为是那个妾带着仆妇来撒泼,没成想另一个居然自称为贱妾,这么说里面那种身份恶心的居然是有两个了! 看来她不管教鹞歌院这事,还真是不成,不过出去一会儿,居然连什么身份低微的东西,都敢背着她一个两个挤到自己院子里撒泼去了! 堂堂镇南王府的嫡长女,岂是她一个妾能说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鹞歌院子 这当下,里面人的恶言甚至还愈演愈烈了起来,依旧是那个谄媚的声音: “夫人,不说那些扫兴的话,贱妾其实听说,上个周嵋姑娘还从外府夫人那里,得到了几匹锦云绢,说是绛色碧湖色的都有,品质也极好,上头的暗纹都能和浮纹分开成两套不同的纹路呢!” “锦云绢?” 尖细的女声略一停顿,再开口时就带了微微的不悦。 “我说你这蹄子平日里找不到人,怎么今日如此积极的找上我要来,原来是” 这两个人尚还在她院子里呢,居然就恬不知耻的惦记上了她的东西!正主还没拜见,却先想好怎样贪了赃? 玄嵋脸色更差,她不再听两个人说话,转头轻声问枝儿:“今日守门的人呢?” 枝儿早从进来时,就瞧见了堂堂嫡出小姐的院子外,居然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但到底因了年纪轻,意识不到严重性,听了玄嵋问话,还有些为难于供出旁人。 但到底还是如实答了话,“奴婢去找二小姐时,一柳和晶花就不在了,所以” 意思是她也不知道了。 玄嵋早知问不到什么,但还是得问,这枝儿虽说现在看着像样,可自己毕竟年幼式微,若是等她回去被她主意大的娘,再自作主张的‘指点’了什么,回来在自己面前耍心思 她虽不怕,但总归是麻烦。 不如早点让枝儿知道,自己和同样年纪的寻常小姐不一样,枝儿年纪小,也不会想到重活这种天方夜谭的事,反而从开始就彻底镇压下去,以后也就很难生出旁的想法。 “走,扶我进去。” 玄嵋说完这话,忽然自己后知后觉的有些哑然。 果然自己就算是如何伪装,也很难真的回到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状态,尤其是前世自己在宫中的那许多时日,早就让她被迫染上了一身的‘贵人病’。 就方才那句“扶我进去”,枝儿年纪小见识浅,还察觉不出什么,若是让旁人瞧见,心里恐怕是要犯嘀咕的。 玄嵋懊恼的又暗自耳提面命自己一番,眼见着要绕过院子那块巨大的壁屏,就微妙的收了收脸色。 “董婆子,你怎么又不在院外洒扫?我将瞧见外面甬道上落了一地的枯黄叶子!” 玄嵋蹙眉,人未至,先扬了嗓子质问。 话音落下,眼前的视线就开阔了起来。 依旧是方方正正的大院子,种满了许多奇异的花草,还专门在东南角的地方,辟了个小圆池出来,不养锦鲤只养着菡萏。 熟悉的地方让玄嵋心口一紧,她的视线落在院子一侧那颗碗口粗细的桃树上,因不是正季节,看起来有些萧条,树下的石桌上落了一层落叶,也没人给扫了。 玄嵋忽然有些烦躁起来,这里的每一样,都是母妃姐姐或是她亲自布下的,她虽不在意,可现在想想分明是喜欢极了的,难道却偏偏要在这被人怠慢? 她压抑住自己浮动的情绪,将目光投向主屋门前正偷懒的一群人。 “枝儿姐姐,我怎么不知道,鹞歌院里的仆妇们都死没了的?是何时死的?” 还没等枝儿回话,刚刚还或是搬了椅子歇着,或是坐在石阶上磕瓜子的几个媳妇,就都变了脸色起身过来。 为首过来的那个,眼神还有些不忿,过来也不行礼,反而先隐约的埋怨上了。 “二姑娘是王府贵女,怎,怎能动不动就把要死要活的挂在在嘴边上呢?” 玄嵋一眼认出了说话的这媳妇,正是刚刚她口中的董婆子,这会儿不过三十出头,比前世最后见到的时候要年轻了好些,可那刺头的性格看来是没有变过的了。 她心想本不想这么快在外人外面收拾她们,可既然一个个都没点眼色,那她干脆就拿董婆子开刀好了。 玄嵋看也不看她,只将自己精巧的小下巴朝着石桌一指,自顾自道:“连我的宝贝桌子都这么脏了,可不是都死没了。” 枝儿这回机灵的接话:“奴婢伺候了二小姐回屋,马上找人把这院子扫了!” 扫院子的事平日里是董婆子的活计,她本想着自己平日里偷懒惯了的,也没见二姑娘怎么管过,再说就算想管,这么小的一个人,还不是被自己三言两语就能给敷衍过去了的。 因此刚开始虽被玄嵋语出惊人,但只不乐意自己被说,没想到一转眼,被个库房的小丫头给骑到了头上。 董婆子死死的瞪了枝儿一眼,脸上皮笑肉不笑起来,“不用枝儿说!奴婢刚刚是没空,等会儿自然会扫了院子的!” “看来是要我等着你了,不知道婆子你都有些什么要紧事?”玄嵋不客气的截了她的话,“还是看我年纪小,小人儿的话就不算话了!” 董婆子脸上登时就有冷汗缓缓的流了下来,她不敢再犟嘴,低着头使劲翻着眼睛看玄嵋的面色。 她没想到玄嵋居然看的这么透彻,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可她也不料一贯不管事的玄嵋,这会子居然这么强硬敢说。 对方再不得势,也是府里的嫡姑娘;而自己再有本事,不过是个仆妇罢了,何必非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 因此她也不敢像之前那样,看玄嵋是个幼女,就丝毫不拿她的话当话听。 一边在心底骂着玄嵋难伺候,一边又想起大姑娘的好来,暗道都是同胞的姐妹,怎么这个阴晴不定脾气大,半点不比大小姐和软。最后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赶忙跪了下来认错。 “是奴婢拎不清,怠慢了二姑娘,就等着二姑娘责罚呢,奴婢绝对不说一个不字!” 玄嵋闻言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出头之鸟 董婆子惴惴不安的答应着,抬眼看见玄嵋终于有了笑的脸上,泛着小少女特有的天真的憨态,又暗骂一句:妖怪。 “我想着,婆子也在鹞歌院里这么久了,罚是不体面的”她为难的说,继而道:“既然婆子方才说自己事多,那不如辞了鹞歌院的活计,回去好专心的忙活吧!” 她的话听着好听,实际上根本就是要撸了董婆子的活计! 董婆子正心惊肉跳着,腿一软,整个人就栽倒在了地上,她难以置信的爬到玄嵋脚边,这会儿也不顾玄嵋是个孩子了,抓了她的裙摆就要磕头。 “二姑娘!二姑娘!是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偷懒了,请二姑娘大人自有大量,就绕过了奴婢这一回吧!” 玄嵋伸出小手,冷静的将自己的裙角,从董婆子手中抽出来,皱了皱眉,“都揉皱了。” 董婆子愣住,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竟然真的惹怒了自家二姑娘要赶走她。 要是没了这活计,可真是要去了她半条命啊,虽说鹞歌院不算太好的前程,可胜在清闲月例也多,二姑娘人小还好糊弄! “好了,婆子也是有几分体面的人,别让旁人看了笑话。” 董婆子抹了把脸上交混在一起的鼻涕泪水,心想也对,不管怎么样,也不能继续在这让人看笑话了,别的仆妇也就算了,可尤其是还有外院的人在 她还是先回家,和自家男人说道说道,看看能不能谋个比二姑娘这更好的去处,要实在不行,大不了改天二姑娘气消时,再施个苦肉计求回来就是了。 二姑娘说到底一个小儿,还能不被她给哄骗了? 董婆子就耷拉下眼皮,一副霜打了的茄子样,正要跟着人去收拾了东西,眼角瞄到正屋紧闭的屋门,忽然不甘的有了想法。 要不是屋里那两个祸害,她也不至于被抓了现行发落。 再说二姑娘个小丫头平日万事不管的,今日忽然发这么大的火气,又回来的这么凑巧,说不得就是听见了那两个祸害的话,这么一想自己还是被连累了。 她心里那丁点懊恼,一下子成了愤恨,董婆子眯了眯眼睛,心想自己不能白受气,得恶心恶心二姑娘,让她们掐起来才行。 就边低眉顺眼的磕了头要走,边情真意切的哭着叮嘱:“奴婢以后不能侍奉二姑娘了,还请二姑娘多照顾自己,还有就是姨娘厉害,二姑娘没了奴婢护着,可万万要小心啊!” 玄嵋冷眼看着董婆子做戏,末了实在聒噪,抬腿微微绕开了半步,枝儿已经机灵的先搬了椅子来。 董婆子僵硬了下,见没能如意,就无声的避开玄嵋,对着枝儿骂了句“小贱蹄子”,灰溜溜退下了。 玄嵋坐好,抬眼将四周面色复杂难看的丫鬟媳妇们,挨个看了一遍,她心里却没有得意。 虽然自己小小的发作,就惹得这群下人,一个个惊恐失色,噤若寒蝉似的,可这偏偏说明了她往日里究竟将她们纵成了什么样子! 姑且不论这里面有多少人是在做戏要明哲保身,她的鹞歌院怕是比起四处通风的破庙还要不安全。 更何况连下人都知道,姐姐比自己还好应付,那姐姐齐苒那,得是什么样的水深火热啊玄嵋心里一叹。 “枝儿姐姐,我方才在外面,听着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怎么现在又这么安静了?”玄嵋故作好奇的问。 枝儿一听,心知自家二小姐根本就是借着问自己,等别人回话呢,就聪明的不多嘴。 果不其然,有人回话,“还没来得及跟二小姐禀报,墨荷园的路姨娘和紫荆园的房姨娘来了!” 是个身量窈窕,约么十五六岁的丫鬟,穿着水绿的三等制衣,玄嵋细细辨了辨,也没认出这又是谁。 那丫鬟倒是灵透,嬉笑着凑到玄嵋身前躬身,“二小姐,奴婢叫一柳!” 一柳? 玄嵋还真不记得有这个人,但她记得这个名字,枝儿刚才还说过,“今日应当是你轮值?” 一柳脸上讨好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她结巴了下,又说:“是,是奴婢当值,可一同当值的晶花,前日里犯了风寒人都烧糊涂了,奴婢熬药回来,就错过了二小姐,实在是该死!” 不但急着借口脱责,还把同伴也拉下水,可惜道行不够,还是太急功近利了啊玄嵋动了动唇角。 一柳小心看着玄嵋稚嫩的脸,确认她不像要发作的样子,就赶忙岔开话,“二小姐,两位姨娘在正屋里呢,二小姐是不是去见见” “你这是教唆我不分尊卑,去拜见两个妾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刁奴生事 玄嵋打断她,冷哼一声。 一柳谄媚的笑脸,瞬间青一阵白一阵的变了脸色,她手足无措的犹豫着,‘噗通’一声跪下了。 “奴婢,奴婢是” 玄嵋挥挥手,枝儿一愣,随即猜度出来,她故意板了脸,看着同为三等丫鬟,却因为虚长几岁,在平日里时不时欺负她的一柳,虽没有快意但也解恨。 “多说多错,一柳姐姐还是学好规矩,再在二小姐身前服侍吧!” 一柳低伏在地上,虽不服气,但碍于玄嵋才处置了像董婆子这样的‘老人’,也不敢摸寻玄嵋的底线。 哭着“是奴婢的错,奴婢知错了”,而后被个婆子也拉了下去。 眼见着玄嵋三言两语,先是处置了董婆子,又打发了一柳,玄嵋能觉出院里旁观的人,刚还称得上是明哲保身是看戏,这会子是真的受到撼动了。 她心中有数,不打算今日就把人全部给清算了,可日后,谁该留着谁不能留,自是一个都不能放纵了的。 小打小闹的处置了刁奴,玄嵋也不说话,只让枝儿把她平日喜欢的樱桃水取来,这下没等枝儿去拿,总算先有了个丫鬟答应着,飞快的去取了。 玄嵋见是张熟悉的脸,正是前世时那个霸着自己贴身丫鬟位置,又每常消极怠工的夕娟。 心知肚明是自己有意事事依赖枝儿的做派,让她唯恐自己被取而代之,这才难得勤快起来了。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夕娟又折身回来了,手里不仅拿着樱桃水,还有些精巧的小糕点。 见着玄嵋,满脸柔顺自然的跟着枝儿一并,上前服侍着玄嵋用了糕点。 玄嵋没制止她,由着她服侍完,又给自己擦了手指,自觉的和枝儿并肩站在玄嵋身后候着。 这会儿倒是知情识趣懂规矩了。 玄嵋不紧不慢的做完这些,就足足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她不发话,周围候着的一圈丫鬟媳妇,自然都立在原地低眉垂眼的不敢动。 她冷眼瞧着有几个年纪小的丫鬟,已经有些站不住,在人群里偷偷的挪动脚了。 心想这么一警醒,差不多也到时候了,就决定暂且放她们一马。 她时间珍贵,何况还有两个厚颜无耻的正主,等着自己处理呢。 说来也是好笑,她故意在院子里磨蹭这么久,一是为了惩戒下人,二也是想看看屋子里两个姨娘,究竟何时才敢出来。 没想到按理说在王府里叱咤风云的路姨娘,居然能这么委屈自己,厚着脸皮龟缩在正屋里死活就是不出来。 也是,一个妾又有什么脸面可在意的? 在她们心里,怕是能落到了实惠才是真。 可这也不代表路姨娘就真的怕了她,想必是没想到自己偷偷摸摸的行径,被她抓个正着,又一反常态这么强硬的给堵在了屋里,一时间心虚没回过味来罢了。 这么想着,玄嵋就就近朝着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眼带凌厉的媳妇挥了挥手,“你是谁?” 那媳妇被点到一个激灵,以为玄嵋要发落她,额角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声音有点抖:“奴婢是王偆家的,叫芦雨。” “你去正屋看看,问问路姨娘两个,是不是打算留在鹞歌院里吃年饭?” 叫芦雨的刚松口气,忽然听到吃年饭,就奇怪起来,“眼下才入秋没几天,二姑娘说年饭” “不然的话,又为何龟缩着不出来?” 玄嵋的话音一落,就有个小丫鬟没忍住,险些笑出声来。 “是是是,那奴婢就知道了。” 芦雨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快步的朝着正屋去了,她叩了叩门,里面应声开了一道门缝,听完话又飞快的阖上了,将芦雨给关在了门外。 芦雨咬了咬牙,红着脸回来,“二姑娘!路姨娘太冒犯了,只说让二姑娘等着!奴婢看她这是要将鹞歌院当做自己院子了!” 当做自己院子? 玄嵋不以为然的心里轻笑,她路姨娘当然是把鹞歌院当做自己院子了,不只鹞歌院,整个王府,她怕是都想当成她路姨娘自己的墨荷园! “说什么呢!我们家夫人是你一个媳妇子能说嘴的?” 刁蛮的声音伴随着屋门被用力推开的响声,就有个不过十三四岁的丫鬟,满面不屑的从正屋里迈了出来。 她看都没看玄嵋一眼,直直的朝着芦雨过来,抬手就要打人! “你!你干什么?” 芦雨下意识的挡了下来,她心惊的退后半步,到底是个媳妇子,要比小丫头有劲些,才没被打到。 那丫鬟见没得逞,也不继续,反而施施然的理了理自己的袖子。 “我干什么?你个下人都敢对夫人造谣生事,搬弄是非口舌的,这一桩罪我还得替我们家夫人,好好问问二小姐呢!” 说完,笑嘻嘻的扬着脸,朝玄嵋随意的一躬。 “奴婢墨荷园一等丫鬟朱莎,见过二小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自甘下贱 玄嵋的视线在她身上一定,复又移开了。 她风轻云淡的用童音吩咐道:“行了行了,站了许久也该歇够了,你们给我绑了这婢子掌嘴,打完了直接扔到外面甬道上去。” “什么!”朱莎脸上的笑垮了。 满院子的人,除了玄嵋,连带着枝儿在内,都傻在了原地。 “愣着干嘛?主子的话不叫话?” 还是缺乏管教。 玄嵋不耐的蹙了蹙眉,不由就想起若是换做早先宫里的宫女,胆敢这样,恐怕早就被女官姑姑们拉进慎刑司先关几晚再谈后话了。 还是芦雨因了刚吃过朱莎的气,最先反应过来,她偷眼瞄了玄嵋一眼,见她小小的人却肃着脸,不似在开玩笑,就一咬牙,先挽起袖子推推身边交好的媳妇,朝着朱莎过了去。 “你,你们都干什么!真是没有规矩,谁让你们动手的!” 她脸色惨白的怒斥着,却没有人搭理她,芦雨这么一动,院子里的仆妇们就都跟了过去。 朱莎看着来势汹汹的人,虽刁蛮惯了,但到底害怕,显出了色厉内茬的本性来,她一边后退,一边伺机朝正屋跑。 谁想才跑了半步,就被芦雨和一个高壮的粗使丫头给捉住了,朱莎拼命的挣扎着,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两句,又忽然想起自家主子还在。 扯着嗓子拼命的求救:“夫人!救命啊夫人,二小姐要纵凶害人了,朱莎的命要交代给二小姐手里了!夫人啊!” 玄嵋皱眉,见人群闹哄哄的,便拉了拉旁边候着的夕娟,“让她们堵住嘴。” 那夕娟一见玄嵋还愿意找她,立时喜形于色,得意的睹了眼枝儿,连声答应着上前。 “二小姐说了,让你们堵住朱莎的嘴,不干不净的免得脏了小姐耳朵!” “好嘞!” 有人应了声,接着朱莎的骂声不过持续两句,就变成了不甘的闷哼,显然是被堵住嘴了。 “啪——”清脆的耳光声,继而响起。 玄嵋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她不再留意朱莎,转而将精力放在正屋。 待到那耳光声接连响了十四五下的时候,一直紧闭屋门的正屋,终于被人沉不住气的骤然推开了。 “住手!都给我住手!”尖细的女声气急败坏的道。 便有一道曼妙绮丽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带了些狼狈,从正屋中闯了出来。 女子看起来尚不满而立之年,身材修长着一身湖绡翠纹裙,比少女更添韵味,丝毫看不出有过孩子的痕迹。 她一张容长脸肌肤雪白,双眸幽深五官精秀,可惜此刻的神情却破坏了美感,正厌恶而凶狠的瞪视着玄嵋。 玄嵋扬唇笑了笑,她无声的想,路姨娘会对自己这般不加掩饰,比前世记忆里的那个女人,似乎稚嫩了不知几何,想是也有轻视她年纪小不懂事的缘故。 她便故作天真的睁大眼睛,“路姨娘可算出来了,我还以为姨娘是要占了我的屋子呢?” 路姨娘嘴角一僵,她冷笑起来,“我说呢,为何我之前来你这地方,你一直不做声,原来是在这等着我要给我难堪呢! 二姑娘,你小小年纪,心肠就如此之歹毒,王爷若是知道了,恐怕要心寒吧。” 口口声声指责她心肠歹毒,从屋里出来二话不问,先将罪责一股脑的往一个孩童身上推,也不嫌可笑! 还想用父王威胁自己? 玄嵋也不恼,只是歪头看着她,“路姨娘可是对我说的‘你’字吗?” “什么?” 路姨娘的面色微变,她心里要恨死了这个黄毛丫头,明明早早死了娘,却偏占着她那短命娘留下来的王府嫡系出身。 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过是个妾室。 路姨娘牙根发痒,平日里净找不见人,索性当做眼不见为净,她也厌烦见到她。 谁知玄嵋今儿倒反蹭到她眼皮子底下了,还一口一个“路姨娘”,分明就是找她不痛快! 姨娘,姨娘在她眼里,竟把自己跟那种卑贱的东西混为一谈? 可她问的话,却不好直言。 路姨娘忍下一口恶气,她反客为主:“二姑娘,你年纪轻,可也该知道长幼有序的道理才是,这见了长辈,怎么能不行礼呢?” “长辈?”玄嵋奇怪的微扬调门,不解起来,“路姨娘说的长辈,可是指自己?” 路姨娘脸色难看,没等开口,边上先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个丫鬟来,呜呜咽咽的抢着斥责道: “二小姐!您呜,您太不知礼数了!夫,夫人可是您的正经长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卑不足蚁 玄嵋冷眼睹去,倒是心里一惊。 这丫头瞧着也是青春貌美的年纪,怎那张脸上青红白三色无一不足,跟大染缸成了精儿似得;脸皮轮廓还肿的像个猪头,失了人模样。 偏偏配上一副忠仆的神色,看着实在是有些滑稽。 身后的枝儿身体克制的颤了几颤,估摸着也是和自己一般想法,这是忍着笑呢。 玄嵋没去管她,转念记起来,这就是方才那个俏生生的叫朱莎的丫鬟吧。 猜测着应当是见路姨娘亲自出了来,就不由放松了管制,这才被人给偷跑过来。 脸肿成了这样,她一时还真没瞧出来,看来经过早前的小施惩戒,院子里的人灵光了些,倒是真下狠手。 玄嵋满意,就收回了目光,连看都没看那朱莎一眼,又重新转向路姨娘。 管她打着什么主仆情深,还是借机献忠的主意,已经先失了奴婢的本分。路姨娘就是个不知身份深浅的,这奴婢也是一样,果然是物以类聚! 好笑,什么时候一个婢子,敢在主子面前自作主张吆五喝六了? 玄嵋想着,愈发从容的纠正她:“路姨娘,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我不管你往日里如何管教下人,给纵的人骄纵跋扈,都惯给主子做主了;可她这满嘴的‘夫人’二字,我绝没有听错。 你平日里‘你呀我呀’的放肆惯了,我也敬你年长,可这夫人的称呼,都敢背了满王府的正经主子,唆使旁人去叫,若是禀报了父王 路姨娘你,怕是要去跪母妃的牌位吧!” 玄嵋目光一沉,冷恻恻的说。 “你!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路姨娘气的猛/喘,她眼神刀子似得在那自觉惹了祸,垂头噤声的朱莎身上一剜,转眼目光凌厉的发难: “二姑娘,王爷素来体恤下人,宽和待人,若是得知二姑娘身上,全然没能学去王爷半点宽厚,怕是要觉得痛心疾首了!” 还不死心? 这是非要摘干净自己,又把她给拖下泥潭才行了! 玄嵋冷眼无澜的看着路姨娘做戏,想这路姨娘手段也不似记忆中的那般厉害,为了压制她,居然连她那个沙场上杀人无数的爹,都给颠倒黑白成了菩萨心肠。 “下人若是勤快手脚干净,忠心护主,活计又能事无巨细的做得好,那自然是时常有赏的;可若是主意太大,懒怠懈工,那 路姨娘,你莫不是把父王‘赏罚分明’的理念,给偷换成自个儿的了吧?” 玄嵋虽然声音嫩些,但复述起镇南王的话,却是字字清晰,条理分明。 路姨娘听着她脆生生的声音,瞠目结舌了一瞬。 她本打着欺负玄嵋年纪小,又不受王爷待见的主意,拿王爷来压她。谁知,这丫头居然说的一字不差,比她记得还要清楚! 这般程度的复述,根本不会是巧合,玄嵋她的的确确的记得王爷所说过的训言! 路姨娘情不自禁的对上了玄嵋的眼睛,那双未完全长开的凤目,放在一个小小女童身上,已经有了隐约的光芒。 她头皮一麻,心里暗骂了句:妖怪! 从前看这丫头自己尚且识趣,三天两头里总不见人的,就没怎样在意过,今日真正正面遇上,方知这玄二丫头怪异的很。 平日还好,一旦惹怒了她,和她那个和柔单蠢好磋磨的姐姐,当真截然不同! 自己不能放松,将她当个寻常小儿对付 “那也不能” “那也不能就成了,路姨娘你纵容刁奴欺辱幼主的借口!”玄嵋没给路姨娘机会,径自将话截断过来。 她继续道:“我知道姨娘或是心性好脾气软,也许不是有意,可这朱莎却是实实在在犯了错的,路姨娘总不能视而不见,就为了保个婢子 驳了父王的话,落了父王的脸面吧?” 居然给自己了个台阶下? 路姨娘先还不解,转眼明白过来,一时竟气的小腹隐隐作痛起来。 什么给台阶,这丫头分明就是在挖坑! 看着服了软是吹捧自己,实则根本就是要将她架在火上烤,若是认下了,众目睽睽下,那就成她撕破了脸皮,当真纵容下人奴大欺主了! 她虽出身一般,可也明白这是王府,不是哪家小门小户,能敢这般出格的折腾。 若是传到王爷耳中,即使再不重视这丫头,那也 她倒吸口凉气,看着玄嵋僵持了片刻,最终先沉不住气,“那二姑娘你说,要将朱莎如何才能解气?” “夫人!” 平日作威作福惯了,没想到今日本是来找事,转头却不知怎的,怎的自己倒了霉? 朱莎再装不来乖顺,沉不住气的还要再说,被路姨娘淡淡的一眼看去,忙没了音用双手捂住嘴。 弃卒保车,还算是聪明。 玄嵋笑起来,“调去柴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处置朱莎 “夫人不要!” “柴房?” 路姨娘的惊呼与朱莎异口同响,她怔过,看着玄嵋的目光一变,“这绝不可能,太过分了!” “姨娘我还没说完呢。”玄嵋有点不快,她将话补完:“是外院的柴房。” 话罢,就听见‘哐当’一声,那朱莎竟软绵绵的垂了身子,直直的昏过去栽倒了。 这就晕了,胆气真小。 玄嵋不看她,依旧是只逮着路姨娘说话。 “路姨娘,我不过是看她在王府里也有些年头了,却至今依旧没能将那规矩学好,才想着将她放到柴房去的,比起受罚,全当做是历练历练。 且是看在姨娘你的份上,我才这么良苦用心的,谁知这丫头这般不知感激? 岂不是落了姨娘你的面子吗?” 玄嵋摇摇头,想着那真正的小大人装老练应该是怎样的模样,就跟着摇头晃脑了下。 她倒是思虑多了,路姨娘这会儿早被气的心口发疼,就跟被那一寸长的绣花针戳中似得。 玄嵋每言语一句,就是补上一针,不一会儿,已成了千疮百孔。 卑鄙!歹毒! 她捂着心口,也顾不得管朱莎如何,脸上火辣辣的像是方才被当众掌了嘴的人是她。 早先打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念头,亦是被一把野火烧个精光。 路姨娘眼睁睁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丫头,明明比她矮上一大截,可在自个儿面前,居然坐的那叫个安之若素,看起来毫不将人放在眼中。 因人小而比人空出几圈的座椅宽敞的很,不仅有吃有喝,身后还立着两个丫鬟伺候,一个遮阴,一个续茶。 小小年纪,倒是懂得享受! 路姨娘死命揉了手里的帕子,琢磨不准玄嵋是不是故意激怒她,可也知道决不能同刚出来那样,开口不管荤的素的就教训她,平白无故递人把柄。 她忍着气干笑起来,“二姑娘,你话说的霸道,可凡事留一线的道理” 凡事留一线? 倒教训起她来了? 玄嵋面色就淡了淡,“这话我有些听不懂,该是朱莎平日里胆大妄为,对自家主子也不恭敬,才逼得路姨娘非得给她求情才行?”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几个意思?下人犯了大错,姨娘宁肯搅的家宅不宁,也要庇护着她?” 玄嵋不紧不慢的端起杯子,润了润嗓子,“还是说,路姨娘真的昏了头?” 路姨娘一时哑口无言,她总归不能认下这话,说自己当真受人摆布。 可顺着玄嵋的话说下去,那就真成了朱莎奴大欺主,自己治下不严了。 如此她玄嵋不仅更能名正言顺的处置了朱莎,连自己在王府里辛苦树立起来的颜面也要扫了地。 那就只能驳到底了! “二姑娘年纪小有些事还不懂,因此怕是想岔了。” 她说着边上前几步,“这王府里,自然是没有奴大欺主的道理。可,二姑娘今日已然当众罚了朱莎,若真是再将她给关去了柴房,那落得,不是她个奴婢的,而是我的面子!” 枝儿一步跨出,隐隐把路姨娘给拦住隔开了些。 路姨娘瞥一眼玄嵋,见她没有制止枝儿的意思,就住了脚。 “何况,二姑娘是想将她发配到外院的柴房里去,对府里的下人来说,那是个什么鬼地方,就不用我再重复给二姑娘听了吧?” 玄嵋想了想,忽然扯出个笑,“我幼时听姐姐说起过,好像是和宫里头的什么冷宫差不多?” 路姨娘眼皮子一跳,身为王爷的人,她连外院都不曾去过多少次,何谈外院的柴房了。 只是她不能任由玄嵋就这么当众作践自己,在满王府里给她找没脸,便故意说的严重,唬一唬玄嵋。 可万万不曾料到,玄嵋居然真的知道,听这话里的意思,外院柴房比自己吓唬她的还要可怖! 说姐姐?这话还是大小姐告诉给她的? 也对,玄嵋现在也不过八岁,她口中的‘幼时’,不知道是多丁大点儿人的时候听得的了。 玄嵋本来就邪乎,那平日里瞧着细声细语的,跟自己对上时大气都不敢出的玄苒,难道也 该不是被人扮猪吃了老虎吧? 路姨娘收回心思,暗道一连串的不可能,心想若真如此,玄苒也不必受那些委屈了,看来是自己受了惊,想多了。 就硬着头皮想先将这事折过去,“既然二姑娘知道,那就该放人一马才对,也免得出什么意外,害了朱莎的性命。” 刚才还是怕落了面子,转眼又改口说她欲要草芥人命,想用这个逼自己就范? 玄嵋不动声色,就见路姨娘看她不语,自以为拿住了人,眼角就透出点得意的讽笑来,不冷不热的威胁了句: “朱莎一条贱命没什么,可二姑娘前途还广,若是这会儿就坏了名声,岂不是得不偿失?” “大胆这是什么话!姨娘这是要害我们二小姐了?等王爷回来若让知道了”听那话里的意思几乎将威胁摆在了台面上,枝儿气的顾不得其他,还了嘴还要再说。 被玄嵋伸手,一把攥住了衣角,这才顿了顿,气鼓鼓的住了口。 见她听话,玄嵋才收了手,心念一转,顿时明白过来,路姨娘话音里的底气,想必是说到做到自有门路的。 但这路氏敢这么说,足以证明她如今在内院还真是要只手遮天了;枝儿暂时还不宜暴露出对自己的特别之处,以免被她给盯上。 只是一时的口舌之争没什么意思,不如办点实在的。 也让路姨娘知道知道,这内院,该变天了! 玄嵋抓着枝儿的手起身,她绕过路姨娘,走到晕倒的丫鬟朱莎身边蹲下来,抬手在她脸上摸了摸,状似不经意的探了鼻息。 呼吸带着微微的急促,不够自然绵长,想必是两在个人说话间就早醒过来了。 玄嵋脸上就带了一团孩儿气,边伸了手去捂住朱莎口鼻,边抬眸冲着路姨娘笑。 “路姨娘说的是,只是这事要商量没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岂容轻狂 四处的惊嘘声,当下就此起彼伏的响做了一团。 玄嵋测完鼻息后,就把朱莎留给了芦雨暂时接手看顾着的,那芦雨闻言脸色有些晦暗不明。 她颇为忌惮的看过路姨娘,想想咬牙说:“二姑娘,这朱莎如今也已经成了这幅模样,不如还是先寻先生给看看,再做其他?” 玄嵋有些意外,她不曾想到芦雨竟会开口。 她话里听着像是说合的意思,实际谁都知道,这么一下,估计准要被路姨娘给记恨身上了。 个中道理芦雨一个媳妇子,又不是小姑娘,能不知道? 多半还是深明路姨娘势大,怕她吃亏,是以才出来插这一句,是劝自己见好就收的意思。 “我好声好气的与你商量,是给足了二姑娘你的面子。” 路姨娘冷笑一声,“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我路氏在这王府内院里如何,二姑娘不懂事,也该问问身边人,多掂量着!” 她说完这话,抛下玄嵋不顾,自顾自朝那把老爷椅去了。 “二小姐?” 夕娟一怔,话音一出正对上路姨娘的双眼,就哑了嗓子,低下头口观鼻鼻观心。 路姨娘鸠占鹊巢坐了椅子,抬腕拿了玄嵋的樱桃水,指尖略略摩挲着。 “我好言相劝过了,你既非要落了我的面子,这叫给脸不要脸,那我自然也不必留手了。 不然,那才叫没骨气,在这府里多年,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个不受宠的黄毛丫头子指手画脚了!” “——砰!” 说完,路姨娘猛地将手里的樱桃水一扔,通透的瓶身立时就碎了一地! “任由你再有能耐,在这内院凭我的根基,你也无力施展。”她挑了眉,似笑非笑的看着玄嵋,“二姑娘莫非以为,我是真的怕了你不成?” 玄嵋眼皮动了动,“这就不装了?” “我本就不屑于装!” 路姨娘的调门猛一提,又放下:“不过是来了兴致,想看看你有几分本事罢了。谁知不过如此。” “和你那个滚刀肉姐姐,一个德行!” 路姨娘施施然的掏了帕子擦手,轻飘飘扔下一句:“说来不愧是血脉至亲,都是一样的废物。” 她这话,惹得整个鹞歌院里都是一凝。 “请二小姐息怒!” 枝儿喊着,扑通一声跪下,朝玄嵋膝行了两步叩了头。 她这一跪,鹞歌院里本还看情况的下人,接二连三都跟着跪了下去。 “请二小姐息怒,路姨娘也少说两句吧!” “是啊,二姑娘年纪还轻,路姨娘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毕竟是长辈,二小姐快给姨娘陪个不是吧!” 玄嵋淡然的看着身边跪了一圈的人,嘴角一勾冷呵出声。 有意思,果然和她猜的分毫不差,自己前世在王府里也就是这般境遇了。 不过遇到个得宠些的妾,敢在主子院子里张牙舞爪,还是胆敢出口成脏侮辱了嫡小姐和已故王妃的,这群下人的反应,竟是害怕生事的路姨娘因此而不高兴了? 通通都是自私自利,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胸口跳的厉害,饶是玄嵋再能克制情绪,一时间两世新仇旧恨,也恨不得将这满院子的人,悉数处决了方能解恨。 可她毕竟是做了太后的人,心里愈怒,面上就愈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藏在袖子里的小手,悄无声息的攥成拳。 玄嵋将余光在那依旧装死的朱莎身上一晃,这时期的自己势单力薄,要动路姨娘还有些麻烦,可若自己执意,这朱莎死了也就死了 念头一过,玄嵋就松开了手。 放长线钓大鱼,现在处置了朱莎,未免太便宜了路氏,得不偿失。 玄嵋就像是丝毫没有留意过朱莎似得,之于路姨娘方才那番大不敬的话,也有意如同不曾听过。 只抓着一事说话。 “管你乐不乐意,那外院柴房,朱莎是去定了。” “你当我话白说的!” 路姨娘气了个倒仰,心里恨不得把玄嵋扒皮抽筋。 她什么话都说出来了,谁能想这么丁大的丫头,居然没有被激怒失了分寸? “好好好,我算是对牛弹琴,我就撂下一句,朱莎是我的丫鬟,她怎样,由不得你做主!” 玄嵋眉角一动,冷然道:“在我的院子里,你想带走她,不妨试试看。” “用你教我?来人!” 路姨娘银牙紧咬,吩咐出去,就等着人应声领命。 谁想,话说出去,片刻了还不见有人动静。 路姨娘猛地回了头看,却见一地的人,闻言没一个敢上前的,都在那蠢蠢欲动的想往后缩,虽没动,可这不愿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她气的心里发堵,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命令,今日在这儿失了灵。 路姨娘狠命瞪了最前的婆子一眼,那惯来油嘴滑舌吹捧她的老东西,瑟缩了下身子,面上讪讪的躲过去了。 “是不是奇怪,半日不见,你这姨娘的威风怎么就不好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神秘来者 路姨娘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己还会被人打了脸。 她羞怒至极,脸色铁青,抬指气的哆哆嗦嗦的指向玄嵋。 “是你,是你搞的鬼?” “自然是我呀!” 玄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她稚气的脸上,这才爬上些许与之相符的天真,“不是我,难不成还有鬼神?不过路姨娘,我想你应当感激我的。” “感激你?”路姨娘眼底厌色更浓。 玄嵋歪头笑了,“因为若是这世间真有鬼神,像姨娘你这样的人十八层恶鬼地狱,怕是都不知道去了几遭了。” 她有些稚嫩的嗓音,先还带着天然的清亮和软糯,说到最后,却沉下了声像是含着什么怨恨,让人遍体生寒。 路姨娘眼角一抽,她张口就要呵斥玄嵋,可听着她的声音,却不知怎么的,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这黄毛丫头明明是在咒她,可为何她却有些庆幸,这仅仅是个诅咒。 路姨娘晃了晃头,甩去念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姨娘记性真差,我不是说了,我要朱莎贬至柴房。” 玄嵋不紧不慢的重复着,“母妃说过,主是主仆是仆,是最最混淆不得的。所以,这嫡姑娘的鹞歌院,又岂能容妾轻狂呢?” “你说谁是妾!我可也是你” 她容色间带了些歇斯底里,那个‘娘’字眼见着,就要从唇齿间挤了出来。 玄嵋眉目间满是森寒的凝视着路姨娘,她心底头次涌现了杀意,几乎就要脱了缰,彻底失去控制的钻出来! 这个不容玷污的称谓,如若路姨娘真的不识好歹自寻死路,那她哪怕拼个全盘皆毁的可能,也势必在此成全她—— “二姑娘!” 一道有些冷厉的男声,骤然呵斥! 玄嵋一怔,被这从未听过的男音打断,她的意识倏忽间就重新归为了原位。 玄嵋彻底冷静如初,她动了动指尖,待要扭过身去,看看来者究竟何人。 身前的路姨娘却不知为何打了个冷颤,她目光越过自己,直勾勾的落在玄嵋身后的来人上。 须臾,竟几不可见的后退了一步! 她这是害怕了? 玄嵋抬了抬眼,她反倒不心急了。 让路姨娘为之忌惮的人,她却连其声似乎都未曾听过,此人好生有趣。 路姨娘眉心紧蹙,忽然问道:“你怎能来了这里?” 来人从容的一笑,似乎行了礼,语气却不甚尊重,“自是拖了王爷的福。” “哼!” 路姨娘冷哼着,眸色却颤了颤,她不知想起什么,竟不再与之继续纠缠,连带着连玄嵋也一并放过了。 “二姑娘,今日之事我可记下了。咱们回见!” 她将话撂下,扬了下颌,连那朱莎一嘴都不提,只自个儿走了。 玄嵋目送路姨娘的背影,从那影壁边缘一拐消失不见了,这才无声的淡淡一笑。 枝儿凑巧撞见了,看院子里的人忽然经此一变,谁都不敢再多言语,只是各自跪着不敢抬头。 想也知道,不论如何向来强势的路姨娘,会在不受宠的二小姐这里吃了亏。 管她如何撂狠话,还不是这般匆匆忙的落荒而去了? 难道二小姐当真想通了,打算好好治理院子,管束这王府里因王爷远征,而主不主仆不仆的乱像 一时之际,众人心思各异的琢磨着,得罪过二小姐的想着如何保全自身;自诩清白老实的,则小心翼翼的权衡日后的前程该怎样投奔了。 枝儿看不过眼,但二小姐不说,自己自然没有做主的份儿。 她便只是提醒道:“二小姐,路姨娘留下的这个丫鬟,可要扔去柴房里待着?” 玄嵋闻言应了一声,抬抬手。 就有那媳妇芦雨找人搭了手,管朱莎真昏假昏,直接摸出条手帕堵了嘴,给人拉了下去。 可惜那朱莎不想自己会遭路姨娘遗弃了,装着晕哼都不曾能哼出声来,末了,还是得去柴房受罚。 玄嵋心里有事,她急于想要弄清方才那人到底是谁,想了想,让夕娟弯下身来,凑到耳边吩咐一句。 夕娟脸色一松,郑重的点了头。 “都散了吧,今日惹得二小姐不快,每个人都跟我去登了记,回头再一件件的拿你们是问!” “是!”众人懦懦的应了。 夕娟毕竟是一等丫头,吩咐下去有异议也没人敢冒头,不一时,院子里的人就散了个干净。 “二小姐,那奴婢也下去了。” 枝儿福了福身,被玄嵋拉住了。 “枝儿姐姐,你跟着我。” 玄嵋说着不等枝儿反应,单整理下面色,行了几步,绕到身后那处被影壁所遮挡的空地。 自顾自微微扬了声音:“玄嵋失礼了,您来了我院子里,还未曾请教您尊姓大名?” 她语毕,就听一阵脚步声,不疾不徐的一绕。 再看时,就有个人影从影壁后面绕了出来,在玄嵋面前站定。 他略一低头,唤道:“二姑娘言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幕僚七爷 来人果不其然是个十足陌生之人,身形清瘦着一身素色缎袍,蓄着山羊胡一脸的褶子。 他满头银丝,双目却格外清明。 看着怎么也有六十出头的年纪了,是个老人。 玄嵋有些意外,这张脸对她而言,确是陌生,她不记得前世里,自己和此人有过交集。 “二姑娘。” 老者神情自若的唤她,始终站在离玄嵋三步开外的位置,“小不忍则乱大谋。” 玄嵋眼皮一跳,她敛了眼眸,复又睁开,眼中流露出些许憨态,“您说什么?” 老者负着手,面上含笑,并不理会玄嵋的遮掩。 可他也不再说些意味深长的话了,只是目光似是而非的,在候在玄嵋身后的枝儿脸上,飞快打量了下。 “二姑娘看来是好好的长大了,长大了许多啊!” 老者轻叹一声,颇有些感慨之意,“比起大姑娘性子和软良善像王妃,二姑娘才是和王爷,像了个十成十,不愧是父女血脉相连啊!” 他这话说的有些突兀古怪,听着好像不仅对玄嵋姐妹两个,对王爷王妃也极为了解。 玄嵋打心眼里不喜旁人将自己与王爷联系起来,更何况说是与之十分相像的话了。 遂有些坏心的想着,老人这话一说,不就成了暗地里编排王爷不够良善,心性冷硬了吗?可转念又想,他说了自己同父王像,再这么想,那就是把自个儿也给骂进去了。 就老老实实的在心底停了念头,有些讪讪的。 可这人究竟是谁? 想归想,玄嵋始终隐约从他话里深处,莫名的听出了些欣慰的意思,但她不打算顺着他说话。 “您是” 玄嵋蹙紧了眉,她并非是装样子,而是眼前的老者,看着着实眼生,至少对于她的记忆来说确实如此。 可玄嵋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这里可是堂堂镇南王府的内院,是嫡姑娘的院子! 若是个寻常的外男,凭他再大的年纪,也绝不可能进入此处,被护院打断了腿扔出去都算得上幸事一桩了。 而这老者明显跟那些个下人搭不上边,却偏偏出现在此,还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绝非等闲之辈。 玄嵋面上不变,实则早已拼命将那前世的记忆,搜刮了个干干净净,不敢有半分遗漏。 他几次提起‘王爷’,路姨娘又忌惮与他,莫非 “您是七爷!”玄嵋一惊。 她脱口而出的瞬间,被遗忘在角落的回忆中,就有什么和面前这白发老者彻彻底底重叠为了一体! “二姑娘果然年少早慧,竟然还知道我这把老骨头。” 七爷似是早有所料,闻言将山羊胡一捋就笑了满脸褶子,他笑着摇摇头,“可这七爷就不必叫了,二姑娘虽年幼,但到底是我主家之女。” “那可不成!” 玄嵋心想,谁让眼前这位,可是父王真正的座上宾,镇南王府诸多门客中的第一幕僚呢! 这人之名,莫说自己,连父王都是要唤一声“七爷”的! 自己前世在闺阁中时,多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行事作风,因此虽对七爷久闻大名,但当真不曾留意,等到她登上后位那时,镇南王府也早已遭了难。 王爷都没了,又怎么会有人在意一个幕僚,因来自此以后,七爷的消息就跟着断了,她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沦落至了何处。 玄嵋唯独偶然听过的一次,还是宫里某年的中秋宴上,有人聊起了民间的能人异士,七爷之名就被提了一嘴,可毕竟身份特殊,很快便讳莫如深了。 七爷从镇南王年轻时就跟着辅佐左右,上至朝政谋算,下至推演军阵,可谓无一不精通! 这等人才,她前世一直未曾有机会得见真容,谁料这一世,却在她仍是稚童时给早早地遇上,也算是两人缘分。 玄嵋从敬佩到感慨,一时间也有些唏嘘,她重新正视了七爷,真挚的说: “您年长,礼数不可废,要不,我就叫您‘七爷爷’吧?” “七爷爷?” 七爷有些讶异,转眼却抚掌而笑,“使不得,二姑娘身份尊贵,能叫我这个孤寡老头一声七爷爷,我已经是老怀甚慰了!” 玄嵋面上憨涩的笑笑,心里并不尽信服,她打的是旁的主意。 事发突然,她其实不敢同七爷多做接触,这等人精远非路姨娘那样短视的妇人可比。 自己不是真孩童的事,时日一长,露出马脚是一定的,到时必定会被七爷发现异常! 是以只能从现在就早做准备,让七爷只误会她是较寻常人早慧。 可话说回来,七爷对自己似乎并无恶意,他不是内宅之人,对玄嵋而言便是底子干净,偏偏还能在内宅走动,对现下不仅人小,还势单力薄的她来说,实在太有用了。 这样的人,若是可以为自己所用 不,哪怕是偶尔帮她一把,为此冒些被人识破的风险,也是值了! 玄嵋心念飞转,定了主意,就不再犹豫。 她动作爽利而讨巧的,冲七爷福了福身,“七爷爷说的不对。父王常年征战在外,我自母妃过世之后,身边就少有长辈,如今见到了七爷爷,就像是多了个亲人。” “这可不合适!” 七爷本欲侧身,听了玄嵋的话,有些动摇。 他暗叹这二姑娘虽出身高贵,可也是个王爷不疼又没了母妃的苦命孩子,略一思虑,改为受了她半礼。 良久,他捻着胡子长叹一声,到底无法说王爷的不是。 “这些年来,王爷他也有难处。” “我知道。” 玄嵋低头应着,那声音里却怎么听,怎么都满藏委屈。本也就七爷半截多高的样子,垂了头,看着人更显瘦小。 因原也该是子孙满堂,含饴弄孙的年岁了,就难得动了恻隐,有些见不得孩子受委屈。 七爷心中一软,算是彻底认了栽。 “唉!罢了!二姑娘既然不嫌弃我老,这声七爷爷我就认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姨娘偷跑 等避开人送走了七爷,玄嵋牵着枝儿的手,边想心事边往回走着。 虽说今日看似结交了七爷,可玄嵋清楚,实则还差的远呢! 他七爷是什么人? 跟着王爷大半辈子了,该见过的世面都见过,该经历的一点没差,加上人老成精,在他想来,指不定怎么把自己当做个爹娘不疼的幼稚小儿来看待呢。 平日照拂一把尚可,要想七爷真能时常帮衬着她,这事还得徐徐图之,急不得。 枝儿乖顺的牵着自家小主子,心里却有点犯嘀咕,她低头悄悄看了眼玄嵋。 二小姐像是困了的样子,蔫蔫的低着头不说话。 但她总觉得有些奇怪,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二小姐这样年纪的人,都会即使困极了也这么克制的自己忍着吗? 枝儿轻轻摆动了一把牵着的手,力气上没有丝毫的阻碍,二小姐显然并没有将大半的重量依附于她。 枝儿就有些担心,张了张口,因心觉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就转了话题想让二小姐精神些。 “二小姐,奴婢听说路姨娘这次来院子里,实际上像是冲着什么宝贝来的。” 玄嵋本在暗暗想心事,闻言一怔,抽出神来。 “宝贝?” 过会儿又记了起来,“你是说那什么绢吧?不是进门时听了一耳朵吗?” 枝儿就点头,“是,应当是前阵子武安侯府当家太太送来的,叫锦云绢,说是送来了六匹,染色都不一样,那纹路浮浮暗暗的也都不同! 而且奴婢听夕娟姐姐训话时提过一嘴,说因为有些稀罕,大小姐就没让直接各房里分了,而是先存入公中库房里,等王爷回来的时候,禀报禀报再说” 她比比划划的说着,忽然脸色一变,清秀的小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坏了坏了,二小姐!奴婢又坏事了!” 玄嵋被她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干脆用小手捂了胸口,“枝儿姐姐,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那枝儿脸色难看,转头见自己又吓到了小姐,手足都无了措。 “请二小姐责罚奴婢。” 玄嵋挥了挥手,好好的说着事,心说这又是怎么了? 就问她:“你先跟我说,你坏了什么事?” 枝儿的嘴唇颤抖了下,眼睛一闭,咬牙说:“奴婢失了职,只顾着路姨娘,都忘了路姨娘是和房姨娘一块来的,房姨娘当时肯定是躲在了正屋里不出声,竟然被奴婢给忘了。都是奴婢太笨了!” 她越是说,越是气得不行,心急火燎的就想要跑回去堵房姨娘,又不敢扔下小姐。 玄嵋看她五脊六兽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故意逗她:“那怎么办?还是赶紧回去吧!” 枝儿重重一点头,牵着玄嵋就要掉头,这一动,脚下就停住迈不开步伐了。 “怎么了?”玄嵋偏头问。 枝儿脸上懊恼而羞愧之色混杂,听了玄嵋问话,忽而行了礼认错: “回二小姐的话,那房姨娘不敢被二小姐抓个现行,一准是趁着院里没人时,先一步逃走了!现在回去的话,院子里” 早就空无一人了。 玄嵋哭笑不得起来,她原还猜测着,枝儿一直不提房姨娘这茬,可是因为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牵连。 谁想,她竟是真的给忘了! 这么着,又心觉自己总逗个心智单纯的孩子,有些没事干了。 就略微收了收脸色,把枝儿给扶了起来。 “我力气小,枝儿姐姐就起来吧。” 枝儿微楞,听玄嵋说了,也不敢真任她扶,就顺着起了身,只还是有些羞愧。 玄嵋心知这是枝儿遇事少,还缺乏锻炼,所以做事不够细密周全,但也有心让她警醒些,就没有特意安抚她,告诉自己是故意放走房姨娘一事。 而是又回到锦云绢的话上,“枝儿姐姐,你方才可是说锦云绢归入公中,是我姐姐让的?” “是!武安侯府二夫人来时,本是想将这六匹绢,直接送了给大小姐,二小姐您,还有堂小姐每人三匹去挑的,结果大小姐说侯府二夫人心意重,她一个小辈不敢做主,还是先归入公中,等王爷回来看。” 枝儿的话越说越紧张,短短一段话,偷眼看了玄嵋三次。 她虽不常见过大小姐处事,可旁的都不提,单单忽视了自家小姐这一点,这事似乎就有些不合适。 心里怕二小姐怪她多嘴,又害怕二小姐生气。 玄嵋倒是没生气,也没怪枝儿的意思,枝儿能主动跟她提起这些,证明她心里是想向着自己的。 只是姐姐这事做的多半又是听了玄惜婉背后的撺掇。 听信仇人谗言,比起认贼作父,也不过是轻了那么一线罢了! 这么下去,姐姐总归又得像前世一样了 玄嵋视线在不知何时,已经尽在眼前了的鹞歌院门匾上一放,暗叹一口气,踏进了门槛。 既然姐姐还被蒙蔽着,就先换她来和玄惜婉,连带着房姨娘周旋周旋吧。 玄嵋目光一转,随便找了个人指使: “那边浇花的姐姐,你去帮我把夕娟找来,就说我有事吩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武安侯府 见浇花丫头略迟疑了下,而后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走远。 玄嵋又重新牵起枝儿的手,半是自嘲的轻声道:“看到没有枝儿姐姐,我院子里的人,还犹豫我的话呢。” “二小姐” 玄嵋摇头,朝屋里去,等枝儿推开了门,眼前宽敞而端秀的正屋,那熟悉的模样就瞬时落入了眼中。 玄嵋却看也没看,她依着枝儿,走到自己惯坐的于左侧的主位上,如同前世出阁前那样。 “你之前说,那几匹锦云绢是武安侯府的二夫人送来的?”玄嵋问她。 枝儿手脚利落的端了点心,又沏了茶,听玄嵋问了就说:“是,听说是武安侯就要回京复命了,一些子沿途购置的玩意儿就先人一步运了回来。 侯夫人同武安侯一并走的,是以侯府暂时给二夫人管着家,二夫人清点过后,特意挑了好的,送到各个府邸来了。” 什么特意捡了好的送人这话,玄嵋也就当个玩笑话儿听听。 不过说起这武安侯府,也是有点说头。 前世里,她还没当上皇后时,武安侯府就已经落魄了,说来距离现在这个时候,也不过是过去了十来年罢了。 等武安侯遇刺死了后,家里嫡系除了一对双生嫡女外,就剩下个病病歪歪的世子,就算庶出也是小的小弱的弱,大房居然连一个堪用之人都无。 侯夫人虽然硬气,可也是独木难支,没两年就传出了因思念武安侯成疾的风声,说是身子实在不好给送回了娘家养病。 后来似乎这武安侯府就成了二房管事,侯府也逐渐没落成了普通的高门,虽可惜,但那世子后来是没了还是袭了爵位,玄嵋就没放过心上,自然不得而知了。 现在想想,武安侯府如何虽不关她的事,但是那二夫人,既然与自己有了交集,还该留意些。 想着,玄嵋又问:“二夫人可有说过,武安侯这次出京是为何事?” 枝儿添了热水,模模糊糊的回忆,“似是说过的,好像是因为南边今年雨水多,侯爷以前水利又督修得好,被圣上派去查缺补漏了。” 是为了这事。 玄嵋暗自点头,她是知道武安侯有这本事的,要不也不会被分去工部任了职,专管水利,将一众世袭的旧贵给远远甩了开。 这可不是普通世袭出来的闲散爵位,而是货真价实的实职,又算得上是个肥缺。 若非武安侯早早被人害了,看在他身担重职是个可造之材的份上,玄嵋前世是想过结交了武安侯府的。 她边想边拾了块糕点放入口中,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的口感,惹得玄嵋都眯了眼睛。 如果侯府二夫人说的是实话,那离武安侯遇刺,还有段时间。 若她的记忆不错,今年南方一点都没泛了水灾,还收成大好,等武安侯回京面了圣,就将是武安侯府圣眷荣宠的一年。 “枝儿姐姐,你可曾见过侯府二夫人本人了?她人长得如何,谈吐心性呢?” 玄嵋问了,又觉得自己有些白问,凭枝儿的眼界,单看看人如何还成,论谈吐就早了一些,更何谈看人心性了。 没想,玄嵋问完话,枝儿还真有的可说: “奴婢当时被大小姐的人叫去,说锦云绢不入小库房一事时,大致看过侯府二夫人几眼。 她穿了一身柳黄色素绒的宝相花纹袄裙,看着三十五上下年纪,模样有些精明能干的样子,脸上常带着笑。” 想想又添上一句:“看着挺热情的,只是听着声音有些厚重,带点西南口音。” “西南口音?” 玄嵋若有所思,微微抿了唇角含笑,“这个天穿素绒,可不是那边的习惯嘛。” 枝儿跟着点头,“奴婢也觉得和京中的夫人们有些不同,心想兴许是外地远嫁而来的吧。” 真是外地远嫁而来的话,那侯府的这位二夫人,就绝非等闲之辈了。 能够从侯府名正言顺的长房一脉手中夺权,似乎还成功了对二夫人来说需要助力时娘家肯定鞭长莫及,靠的怕就是二房一家的真本事了。 “她是真的暂管了家?就只送了几匹绢来?”玄嵋问的别有深意。 “侯府二夫人说,只是略表心意,给小姐们添些衣服,等侯爷侯夫人回来后,在向王爷登门拜访。” 意思是说镇南王府现在没个正经大人在府里主事,跟旁的人说不着了,是以才是自己来,对姑娘们关照些。 倒是会说话! 玄嵋擦了手指,她起身往窗边一靠,打眼就瞧见了丫鬟夕娟正不紧不慢的往正屋来。 “可算是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绫罗好绢 夕娟先还没留意,上台阶时抬眼一扫,登时抖搂了精神,连步进了门。 到了正屋,先给玄嵋福了福身行礼,口齿伶俐的禀报道:“见过二小姐,奴婢刚打发完院子里的仆妇去干活,按照二小姐所说,一个人也不曾漏下,通通登了记。” 玄嵋正眼看她,半晌没说话,过了会儿,看到夕娟有些站不住,才说:“我没想着问夕娟姐姐这个呢。” 夕娟一怔,偷眼瞧了瞧一边立着的枝儿,咬了唇,又福了福身服软道:“是奴婢多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应当是幸亏有夕娟姐姐时常在旁提点我,我才不至于出了大错。”玄嵋话锋一转,见夕娟张口欲要解释,又说:“就像方才那事,要不是夕娟姐姐及时回了话,我都要忘个干干净净了。” 她一张稚气的脸,加上满脸的真诚,看的夕娟有些捉摸不清,二小姐说的是真是假。 就想着不管真假,二小姐今日发了这么大的火气,又特特的拎出一个三等丫鬟来带着,自己又不清楚个中缘由,且还是顺着她先说下去为好。 就连连说,“这是奴婢的职责,奴婢也不过是多嘴一句罢了。” 玄嵋见她颇有些殷切的模样,知道夕娟虽怠慢滞工,但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想要丢了这一等丫鬟的分例。 这样也好,眼下自己手中可用的人少,管她真心假意,只要受了警醒能收起那些旁的歪心思,就暂且先用上一用。 这夕娟虽不勤快又自持身份,可毕竟年纪大些,在府里也见过世面,可以弥补下没有撑得住场面的大丫鬟的空缺。 可真等这阵子缓过去,还是要慢慢寻几个顶用能成事的心腹丫鬟才成 玄嵋有些怀念起,前世里跟着她进宫了的那几个老人儿,心想都怪穆霁那个混账,若不是他最后娶了自己,惹来那么多是非,那几个老人儿就不至于折损了个七七八八。 旧念一起,就汹涌的难以平息,玄嵋强迫自己转了念想,平复下来。 还是得先解决了那房姨娘的心思才行,只是她不过是个引子,让自己知道了这事,大头还是在玄惜婉那边。 自己胞姐平日里几乎一举一动,背地里都少不了这位亲堂姐的挑唆,玄嵋一想,就恨得牙关紧咬。 “夕娟姐姐,我听枝儿姐姐说,前几日有外府的夫人送进王府里几匹稀罕的绢布?” 本就在暗自猜度着二小姐忽然叫自己来,是因为什么事,乍听见提起这话,夕娟不由眼皮子一跳。 她含糊道:“好像是有这么档子事,可奴婢事多,再来也没人通知到奴婢,所以并不很清楚。” 玄嵋就着枝儿的手,抿了口清茶,冲夕娟把手一摆。 “不用不用,你虽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 夕娟心里发虚,没想到二小姐这么不给她脸面,一边想到底是童言无忌,还是有意要她难堪。 但也不及细想了,当主子的都知道了,而她作为院子里一等的大丫鬟,能一点消息都不灵通? 她攥了攥湿乎乎的掌心,不敢看玄嵋那张明媚而稚气的脸,庆幸幸好自己是在二小姐院子里当值,若换个主子,单忽略了重要消息这么一条,就要被不知怎么罚了。 她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不敢在哄玄嵋,认认真真的听着。 “我叫你来,其实是有事想请夕娟姐姐你去做。” 玄嵋一顿,歪着头想了想,继而掰着手指数道:“我听说除了这次入了公中的锦云绢外,公中前阵子还添了好些宝贝。 我不要别的,但有几匹绫罗好绢,都是我不曾见过穿过的,就想着从公里给要出来! 比如那锦云绢,我要那匹绛色和樱红色的,还有” 夕娟只觉‘咯噔’一声,胸口里悬了老高的东西,一下子落了底儿,只可惜是径直落进了深渊悬崖之中! 二小姐的话说的很明白了,是指使自己去跟公里要东西。 要的还不是旁的,正是些名贵的绫罗锦缎,别说二小姐一个小人儿了,自己做了这么久的大丫鬟,好东西按理说也经历见过了不少,可其中一些布匹名字,她硬生生都不曾听过。 这事若是放在其他家的嫡小姐身上,要了也就要了,可偏偏是在王府 自家的主母先王妃,都已经走了许多个年头了,二小姐虽说是嫡出,可没王妃庇护在府里早就失了势,又不得王爷偏爱 去公中拿布匹,前有堂小姐后有姨娘虎视眈眈的,那哪是拿绫罗锦缎,根本就是虎口夺食啊! 推拒的话都到了嘴边,可看着二小姐清明的眼睛,夕娟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她只隐约觉得,这话若真出了,自己可就真成了万劫不复。 她咬咬牙,应下来:“奴婢知道了,这就替二小姐去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群英汇聚 等夕娟彻底不见了人影,玄嵋从容的让枝儿把屋里的熏香熄了通风,又颇有玩性的研究是换成鲜果摆放,还是另觅了鲜花摆着。 她玩心大起,枝儿却得替着忐忑不安。 听了小主子的话,一连串的把那窗棱都支开,犹豫了半天,还是斗胆问了。 “二小姐,恕奴婢多嘴,您让夕娟去公中要锦云绢,这,这有些” “不合规矩?” 玄嵋不急不迫的接话,让枝儿浑身一抖,却沉默下来。 那就是给说中了。 玄嵋抬眼,语气和往常一样,简单的说给她听:“你该是觉得我玩心太重,连我姐姐都不敢主动揽了的珍稀布料,都非要指使了人去抢。一来,要无端端惹了麻烦;二来,会让夕娟生出记恨之心吧?” 枝儿连声不敢,但也没有低头,只是卑躬屈膝的求玄嵋提点提点。 玄嵋一笑,生出些欣赏之心,心想这就是可造之材的坯子了。 就说,“你说对了,我这一啊,就是想让背后里对那锦云绢眼热的,挨个的给我钓上钩来,管他是哪路姨娘,还是王府里的客家主子,都得让我个赶个的认识认识! 至于那二我也该看看,如今这鹞歌院里,我能用之人,究竟还有多少。” 她话音不重,行云流水一般说完这一大通话,哪里还像个心智不熟的孩子。 枝儿仿佛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娘为何总耳提面命着,让她不要学其他丫鬟的毛病,管主子如何,都该用心服侍着,生不得二心。 等二小姐真清算完,院子里谁能用谁不能用,那那些不能用的人,又该何求何从呢? “是,奴婢记住了。” 玄嵋就扬了小脸,像没说过那些话似得,抬手有些吃力的去关窗户。 “枝儿姐姐,快来帮我一把!咱们等会儿去院子里收集那些新鲜花瓣去,我想挑了好的能用的酿酒,到时给姐姐和七爷爷送去” 这头,夕娟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就只能朝着正院的方向去了。 她一路磨磨蹭蹭的,又不敢当真耽搁了,任王府再大,从二小姐的鹞歌院,到王爷先王妃的正院去,也不过是转眼的功夫。 眼见着都能看见正院的屋檐了,夕娟这心也早就提到了嗓子眼。 王爷不在京中,这偌大的正院没有主子住,可就算是空下了。 又因长一辈的主子都不在府里,余下的正经主子尽是二小姐大小姐这样的小辈,是以,公中一切暂且是由大小姐和正院里的田妈妈管着。 而这两位,和哪一位打交道,都不是件容易之事。 夕娟重重一叹,想着大小姐那边还好,只是难在了那位反客为的堂小姐身上;可这田妈妈 那可当真是王爷院子里的老人了,听说是从王妃刚嫁入王府时,就帮着协管正院的管事媳妇,极得王爷先王妃的信任重用。 到今也五十出头的年纪,虽不年轻,可仍是精明能干之年,王妃走后,正院多是由她打理,人也严肃清正些。 从前听别院的小丫鬟嚼过舌头,说是府里几家半主子,都曾想趁着正院空虚,安排几个人进去,愣是没有得逞,这正院就被田妈妈守得如铜墙铁壁一般。 若是被她知道二小姐这么胡闹,二小姐是主子顶多挨两句教诲,自己可就倒了霉,非得安上个纵容幼主,不堪大用的罪名才成! 可二小姐的话,又不敢不听,末了,想着二小姐是大小姐胞妹,遇上什么,只管像大小姐讨饶就是,一阖眼就进了正院。 还没进屋,就瞧见自己正正撞上了,大小姐来和田妈妈请教。 屋里却不是只有她们二人,还有那紫荆园的房姨娘不知什么时候,也舔着脸蹭了来,在大小姐对面的椅子上坐着听声。 可正屋主位以外的椅子上,真正坐在左首的,却是那位跟大小姐几乎形影不离的堂小姐! 夕娟将进了虎狼窝那话又想了一遭,随即,低眉顺眼的迈过门槛,先蹲着身子跟大小姐堂小姐,再来房姨娘田妈妈的请了安。 见有人进来,屋里的交谈戛然而止。 玄苒一早认出夕娟是玄嵋屋里的人,受过夕娟的礼后,就请她起来赐座,立时就有个正院里的小丫鬟,拿个马扎摆好。 就依命坐了,低眉顺眼听着,玄苒笑盈盈的开口问她二小姐:“阿嵋如何了?怎这两日没见你家二姑娘来粘着我?” 夕娟余光不着痕迹的扫过一眼堂小姐,看她安然自若的样子,心想有这么位贵客在,姐妹情深的,二小姐反倒时不时才像是府里的堂表小姐了 又想虽不去粘着大小姐,二小姐可未曾闲过,跟转了性还是开了窍似得,把鹞歌院上下祸害了个遍。 只这话自然不能出口,就笑着回了那一切都好的话。 玄苒虽才十一岁,可正月里的生辰月份早,性子再如何娇怯腼腆,面对下人也还是有些沉稳模样。 便又问夕娟来意,“二姑娘叫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教坏姑娘 到底还是主动问了,夕娟犹犹豫豫的不敢说,转眼看见田妈妈连带着堂小姐房姨娘,都好奇的等着。 知道不说是不行了,拖拉太久自己还会被人看了笑话,心想总归是有大小姐在,真吵闹起来尽数推到二小姐头上就是,反正她不过是个传话的。 就照着玄嵋之前那话,也不添油加醋或擅自隐瞒,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她话说的条理分明,可还没说完,就被房姨娘忽然站起,带着椅子发出了的刺耳响声打断。 “诶哟!这王府到底还是不是王府了! 什么时候一群长辈还没说话,轮到二姑娘先挑三拣四的,居然还要给她开了库房,从公中取物?” 她哎哟呼哟起来,也不管话里给没给玄苒脸面,就对着田妈妈不忿:“田妈妈你评评理,这公中的东西,平日里可是连王爷也不随便去动的! 而况还是外府夫人送来的好料,不提个中珍贵,也是一番心意啊,哪是能随二姑娘心意想动就动的?” 房姨娘年纪还轻,却因为好不容易进了王府,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天天穿金戴银,衣裳料子也尽是捡着些显雍容贵气的穿。 活生生穿老了七八岁不止,整个人看着还不伦不类的,再配上她遇事就声张,张牙舞爪的做派,也就一张脸儿娇柔的能看。 田妈妈被房姨娘捏尖的嗓子,嚷得一阵头疼。 她就皱紧眉,先安抚一句:“姨娘别急,容小的问明白这事,兴许是夕娟会错了二姑娘的意思呢!” 也觉得二姑娘这回子是任性了些,可往日里也没见二姑娘这样,明明是个惯常不管世事的,年岁又小,怎么会做这种要求。 就猜是不是夕娟假传了旨意, “夕娟,你说。” 夕娟攥了攥手心的汗,见田妈妈果不其然不信,就肯定的说:“二小姐就命奴婢这么说的,奴婢不敢妄自揣测。” 这话一出,房姨娘就炸了锅,拽着田妈妈就要理论。 那玄惜婉开始还觉有趣,听到此处,不免暗暗觉得惊奇。 她这二堂妹玄嵋,对她虽不算了解,可也是惯常接触过的,早先自己嫌她年纪小,有意甩开她不带着,又不时拽着玄苒,做出冷落她的态度。 如此都过了这许久,玄嵋也未有怨言,怎偏偏今日说了这种不像话的话,忽然作闹起来? 她就着重看了那来禀报的丫鬟一眼,见她口中说着这等胡言乱语,却也不见怎么慌乱,就揣测着玄嵋是不是被人教着说了什么话。 夕娟低着头,不掺和房姨娘对田妈妈的官司,可仍觉得如芒在背。 就抽空抬头一瞄,正巧对上堂小姐冷淡的探究目光。 玄苒没料到自家妹妹,忽然有了这等‘出息’,听完话就愣住了,等回过神来,房姨娘都要在正院撒起泼来。 她头疼的看看玄惜婉,这位堂姐难得没给自己主意,反而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玄苒一看再不劝住,房姨娘恨不得吆喝的整个王府都知道,就狠狠心,自个儿先上去劝了。 “房姨娘先别忙着,我妹妹年纪小,许多规矩还不懂,你莫要跟个孩子计较。”她说着,又上前把田妈妈解救出来。 劝着房姨娘冷静些,余光却不由自主的瞟了玄惜婉一眼,心底有些担忧自己做的对不对。 田妈妈也觉二姑娘年幼,不应该会有此打算,就目光灼灼的停在夕娟身上,怀疑是被她教坏了。 不然怎的就算二姑娘心血来潮,却不自己来说,非要她个奴婢,巴巴的敢上门来讨要。 越想越觉得蹊跷,二姑娘好好的深闺小姐,怎会缺吃短了穿,分明是因为不曾受过先王妃抚育,往常也没个先生教导着,这才任由院子里心思大的仆婢给教坏了人! 田妈妈暗恨,又想自己也在责难逃,只管着正院疏忽了二姑娘。 就下定决心,二姑娘年纪虽小,也不是万事不懂的稚童了,等王爷这次班师回朝,得劝着给二姑娘找个先生才好。 她清了清嗓子,先应了玄苒的劝,又不着痕迹目光狠辣的扫了夕娟一眼。 夕娟有些瑟缩,自己也是有口难言,心想田妈妈怕是要误会了,怪是她教坏二小姐的! 当初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了二小姐的话,来刀山火海的蹚这趟浑水 可她敢推了二小姐的话吗! 也只有她,或许再添上鹞歌院里的仆妇们,才明白这事自己有多委屈。 田妈妈肃了脸色,语气对她冷硬了些,“你去请二姑娘过来,就说传来传去的说不清楚,大姑娘和小的直接在这等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通风报信 “是。” 夕娟连步出了正院时,才有空偷偷长出了一口气。 田妈妈的眼神始终让她提心吊胆,可她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夕娟加快了脚步,开始还是走着,很快就提了裙子,一路小跑着朝鹞歌院去。 进了院门,瞧见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下人难得的各司其职,夕娟心底居然隐约有了一丝安心感。 比起整个王府,她还是在这鹞歌院里自在,也安全! “二小姐,二小姐!” 枝儿听见夕娟的声音,连忙扣紧了手中酿酒的坛子,提醒玄嵋:“二小姐,是夕娟。” 她刚说完,夕娟就推开了正屋的门,提着裙子脚步匆匆的进来了。 玄嵋打眼一瞧,看她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发红,一身凉风,就知道她应当是跑着回来的。 “夕娟姐姐,你可跟她们说了?” 她满脸期待的扬着笑脸,让夕娟本要说的话,都尽数堵在了嗓子眼里。 她犹豫了下,就把那在正院里的反应,一五一十的跟玄嵋说了,而后急匆匆的接上一句,“大小姐和田妈妈都等着小姐呢,说是请二小姐尽快过去!” “不着急不着急。”玄嵋摆了摆小手。 掐着点让枝儿沏好的茶水,被玄嵋指给了夕娟,“喝碗茶水吧夕娟姐姐,看你去了趟正院,怎么风尘仆仆的。” 她越不着急,夕娟就越是急出一身的火来。 本只想抿一口,结果嘴刚碰上茶杯,就不知不觉一股脑都喝了下去,着火似得喉咙总算润了些。 “好了。二小姐,您还是赶快去吧,拖得久了,我怕田,我怕大小姐生气。” 话说一半,夕娟敏锐的把那田字改成了大小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小姐是二小姐的自家人,总是多担事一点的。 谁想,玄嵋就像是没听过她这着急一样,而是兴致勃勃的拉了下枝儿。 “枝儿姐姐,你去把我刚酿的花瓣酒摆出来给夕娟姐姐瞧瞧,每一样都要拿!” “好嘞,二小姐!” 听着枝儿也跟没事儿人是的,痛快的就硬了小姐的话,像是还正要去拿。 顿时,夕娟心急火燎的也顾不上旁的,趁枝儿经过自己身边时,偷偷拉了拉她的袖角。 枝儿反而有些意外,这夕娟从前跟她可不是一类人,她不过是个管着小库房的三等丫鬟,平日里想跟夕娟这样的贴身丫鬟说上句话,都是难得。 更何况,会拉着袖子求她帮忙了。 但心里记挂着二小姐说过,关于筛查可用之人的那话,就狠了狠心,全当没察觉了。 落在玄嵋眼中,就未免对枝儿愈发另眼相待一些。 为了主子一言,不怕得罪了人,听着像是迂腐不懂变通,实则这才是心腹丫鬟的潜质呢! “等等!”夕娟忍了几忍,还是没沉住气,开口斥住了枝儿。 事急从权,且她知道枝儿是怎样个人,因此也没多计较忽视了她的事,只暗恨二小姐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偏不知怎的看中了枝儿这个见识短浅的,平时也不知多劝着点二小姐什么该做,什么不合适。 若单单做个玩伴自然不算什么,可却不能由着要紧关头,还只顾陪着主子玩。 她只一味着急,浑然忘了自己个儿,早先可是连玄嵋的任何事都懒怠费心去管的。 “还请二小姐不要为难奴婢了,奴婢千错万错,等二小姐去过正院回来,都甘愿受罚!” 她一闭眼,说完就软了膝盖,给玄嵋行了大礼。 正屋宽敞而安静,此时又只有三人在内,夕娟就更觉得有些空荡荡的,让她心里没着没落的忐忑着。 早先错过的那些事,虽罪不至死,可身为一等的大丫鬟,主子追究起来是绝非讨得了好。 院子里寻常的下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她夕娟是看出来了的,二小姐不愿委曲求全了,她长大了。 董婆子和一柳也不是新人了,可那下场还历历在目的横在她眼前儿呢! 让她对二小姐丝毫不敢大意,又毫无办法,她只能寄愿于是自己想差了,二小姐不是有意要折腾死她。 夕娟想的越深,就越是后悔害怕,她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后脊背上不一会就汗津津的了。 玄嵋看着差不多了,将手中茶盏一扣,‘噌’一声清凉的微响,总算是打破了正屋的平静。 “我不是就不去了,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这就算是解释了。 夕娟听见玄嵋还带些稚气,但咬字分明的声音,忽然就松了口气。 还肯向自己解释一句,应当不是有意罚她去送死了,可那,又是为何? “您是说?” 玄嵋摇了摇头,“你既说了房姨娘也在,那其他姨娘肯定也要去了,这七七八八的人加起来,不留给她们些时辰,又怎么凑得齐呢?” 若是开头还不明白,只是一头雾水的替玄嵋办事,听到这话,换做是谁都该明白了。 “您是有意去闹上一闹的?” 眼见玄嵋微微的,点了下精巧的小下巴,夕娟头皮一麻,额角的汗就渗出了些,不敢在多言。 “二小姐,花瓣酒可还拿给夕娟姐姐看看?”枝儿问。 玄嵋透过她推开的门缝,往院子里一瞧,看着天色都有要黑的意思了,算了算,也差不多到了时辰。 “不用了。” 就跳下椅子,没事人一样去牵地上的夕娟的手,夕娟一怔,垂眼知情识趣的顺势起了来。 “我猜人应该都到齐了,咱们这就也去吧。” 玄嵋说着迈开一步,又忽然停住脚,像是想起什么,好奇的对夕娟不懂就问:“这是不是就叫‘粉墨登场’了呢?” 要说正屋那头,田妈妈吩咐了夕娟回去请人后,一屋子人就停下了手头原本的事,等着玄嵋过来。 房姨娘却有些坐不住,她本就心虚白天撺掇了路姨娘去鹞歌院搜锦云绢的事,因为拿不准,自己偷跑的事玄嵋是否知道,才被玄苒一劝就收敛了些。 后头会到正院来,也是在鹞歌院一无所获,打听到这几匹锦云绢根本就没分发下去,而是直接入了公中。 虽不敢明目张胆觊觎公中的东西,但也不甘心,就想着来探探话,看能不能从里头拿上几匹。 结果被田妈妈这个老奸巨猾的,拉着大小姐晾了她个把时辰不说,连来意都不曾能说出来。 直到恰巧撞见了,鹞歌院里那个夕娟大丫鬟竟是也来要布匹,顿时抖擞了精神,恨不得立刻回去找路姨娘说道说道。 念头一起,房姨娘更是一刻都坐不住了。 她扭扭捏捏的搓着帕子,冲玄苒一笑,“堂小姐大小姐,我忽然记起院子里还有些杂事,得回去处理处理,就不打扰了,改日在陪着堂小姐坐坐。” 虽是看着玄苒,可这口中口口声声提的,都是堂小姐玄惜婉。 听得田妈妈眉心一皱,转头见玄苒目光微黯,又很快打起精神,和气的笑了笑,“房姨娘也坐了许久,该是回去歇歇了,等料理完杂事,就不必过来了。” 房姨娘答应着,余光瞧见玄惜婉没有不悦之色,就放了心。 心想自己想不想再来,那就不是玄苒你一个小姑娘,能说的算的了。 起身唤了守在门外的丫鬟一声,急匆匆的就回去了。 田妈妈眼看着房姨娘不见了身影,目漏些许不赞同,对玄苒轻叹了一声:“大小姐,先王妃既已不在了,你是嫡长女,就更不该纵着这些姨娘没规矩,得竖立王妃竖立嫡系的脸面才行!” 玄苒猝不及防被说了,也知道田妈妈说的对,可还是眼眶一酸。 “我记住了,多谢妈妈提点。” 心酸之余,难免又想起早逝的母妃来,她也想凡事做好,可年纪轻轻就丧了母,在偌大的王府一路摸爬滚打,这个中艰辛委屈又能告诉何人? “田妈妈既知道,就不该对苒妹妹说这么重的话,哪怕看在先王妃的面上。”玄惜婉意味深长的挡了一句,起了身蹭到玄苒身边坐下,抬手轻轻的拍着肩。 玄苒边感念幸好和至亲的堂姐妹交了心,这才时不时有些安慰,忽听到玄惜婉的最后一句,思母心切骤起,就捂着脸一阵流泪。 等紧闭的屋门,忽被人从外面一敲,玄苒才慌忙擦了眼泪收拾好。 田妈妈本就不喜玄惜婉事事参与,三言两语间,又平白弄得像是她骂哭了大小姐一般,就肃着脸说:“进吧,可是二小姐来了?” 门被人应声推开,一道人影和笑声一并进了屋,却不是玄嵋。 “哎哟可对不住了田妈妈,不是二小姐,是我和房姨娘!”说着一步三摇,弱柳扶风的进了屋。 原来是房姨娘已经回去和路姨娘通了气,这会儿两个人携手,后头跟着个新晋的妾,老实巴交的一看就是来凑人场的。 难怪之前那么着急回去,原来是怕自己吃亏去通风报信了,真是生怕那日内院安宁了。 田妈妈脸色更差,她抬眼告诫的看房姨娘,房姨娘满不在意的回了个殷切的笑脸。 “不关房姨娘的事,田妈妈,是我听说今日正院里难得人齐,就来热闹热闹!” 路姨娘抽出帕子一抖,笑着落了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越俎代庖 “大姑娘在,哪有小的说话的份儿,路姨娘说呢?” 田妈妈老神具在的说,看见路姨娘唇角一僵,缓了缓面色。 “田妈妈说的倒也是。” 路姨娘被噎的心气不顺,心想这老东西除了资历,和有幸得了王爷青眼,还有什么能耐管着正院? 王爷也是,王妃她都没了,放着自己这样的主子不用,偏倒要个不老不少的硬骨头,亏她还生下了个儿子呢! 但到底不敢使劲得罪了田妈妈,就顺着话和玄苒请安。 “听说大姑娘一日都耗在了正院里,小小年纪陪田妈妈管着公中,定是很辛苦吧?”她含着笑一脸的关切。 田妈妈心底冷哼一声,知道路姨娘也不会老实了,好端端非要用个‘陪’字,竟给说成是大姑娘为次她为主了,真是不安好心。 “让路姨娘操心了,我还好,父王走前也教诲过,与其做个万事不知的王府闺秀,不如早点和田妈妈一点点学着管家之事,既能开拓视野,也不至于往后里被人随意蒙骗了去。”玄苒说着,脸就红了红。 偏路姨娘心里本就常惦记着嫡系这头,看玄苒脸红,就怀疑是不是王爷,早有给她日后定下门什么好亲事的意思,让玄苒听出话音心底有了底。 这么一来,她更是心生不平了,以往看在玄苒性子平和乖顺,能给她的半点好脸色,也都一瞬间给烟消云散了。 看着玄苒的娇怯之态,和那张大方明动的长相,只觉得无论如何都别扭的很,暗道一个小姐,在哪儿学的这幅惺惺作态。 眼前就像是又浮现出了,在鹞歌院里被玄嵋从屋里逼出来时,看到的那张面孔。 还没完全褪去奶气,五官轮廓却先有了精细雕琢的影子,加上一双熠熠生辉的凤目,比玄苒还要更让人厌烦百倍! 她气不打一处来,想着自己在内院这么多年,也不曾在哪里吃过这种闷亏,偏偏被玄嵋个黄毛丫头子,动动嘴皮子就弄了一身腥。 小小的年纪,说句不好听得,连王爷都比她通情达理,脾气温和些。 “路姨娘?” 出神想着,忽然被玄苒打断了,抬眼乍一落在玄苒脸上,只觉得这和记忆里的那张脸说不得重合一体,也有七分相像了,顿时恨屋及乌心生厌恶起来。 厌烦间心念一转,就热切的拉了一旁房姨娘的手来,两个人亲亲热热相携着,去了玄惜婉跟前。 路姨娘先是娇柔的矮了身子,又抓着房姨娘一道福了身,笑道:“刚听大姑娘说话,没瞧见姑娘也还在这里,真是失敬失敬!” 玄惜婉柔柔一笑,抬手虚扶了路姨娘两人一把,“是我身体不好,没和姨娘招呼。” “姑娘这话说得,可不愧是大家闺秀的气度!”路姨娘和房姨娘对视一笑,又关切说:“姑娘身子一贯柔弱些,还在正院里辛勤这么一整日,真是旁人学也学不来的。” “就是就是,堂姑娘可得小心些,这要是现在耗了心神,让故去的四老爷,还有四太太知道了可不得心疼死了,连带王爷也得于心不安” 话没说完,路姨娘蹙紧眉就啧了房姨娘一声,责怪道:“做什么平白提这让人伤心的话?还有,你一口一个堂姑娘叫的这么生分,就不怕四太太听了不高兴?” “诶呀,姐姐教训的是,是我不好,应该是叫姑娘才对!” 两个人话里有话,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高兴,那玄惜婉这会儿又作出一副不胜夸奖之态,将玄苒晾在了一边。 什么时候,这王府名正言顺身份尊贵的嫡长姑娘,要被压在府外的堂亲之下沦为陪衬了? 还满口胡言乱语,身为府里姬妾,这姑娘二字,岂能放在一个外人身上! 田妈妈在一旁听得怒火中烧,她不便直说,只用眼神示意两个姨娘住嘴,可自然没人理会,都是装作不曾看见的样子。 “话说回来,不是婢妾多嘴,也是大姑娘有些不懂事了,姑娘身世坎坷惹人怜惜,身子又不好,大姑娘也不知道体谅些?” 房姨娘说的兴起,话里竟有了指手画脚的意思:“知道是姑娘能干,大姑娘离不开指点,可也不能连个休” “——砰!” 屋门忽而被人,从外侧重重的踹了开,磕在两侧的门框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吓得屋里众人皆是一个激灵,说话的房姨娘被吓得最重,捂着胸口径直歪倒在地。 她缓过口气来,白眼一翻,就现出那市井泼妇的姿态来,掐着嗓子抬手朝屋门指指点点。 “要死了啊!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看不见这一屋子主子,上前找打呢?” “房姨娘是要打我了?” 回应的声音,却有些出了她的预料,房姨娘指点的手指僵在中途,脸色一变。 女童冷呵着迈过了门槛,身后左右立着两个如花似柳的年轻丫鬟,像是那雏凤成了人形搅乱人间似得。 她定眼一看,不是二姑娘玄嵋,又是何人? “二姑娘” 玄嵋自顾自捡了处椅子坐好,枝儿始终在旁服侍着,另有夕娟体贴的去扶了,隐约精神不振的玄苒落座,又手脚麻利的沏了茶伺候喝下。 玄嵋眼角余光始终不曾离开姐姐,确认玄苒被夕娟照顾着,这才放下心。 随即目光一寒,面若寒霜的锁在房姨娘脸上,“姨娘还没回我的话,你是要打了谁呢?” 房姨娘情不自禁后退两步,艰涩的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声,又求救似得看向路姨娘和玄惜婉二人。 玄嵋压低了眉目逼问,“看来,姨娘这是不拿我的话当话听了,可是认了什么新主子,这才连王府的嫡系主子,从大小姐到二小姐都一个个的不屑理了?” 这话说的极重,房姨娘撑不过,咬牙反驳:“二姑娘你这是血口喷人,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玄嵋闻言,只一笑。 “那我方才在门外,听着有人一口一个四太太,还扬言让父王于心不安,敢问说这话的人,可是房姨娘?” 她不想玄嵋从开头就听见了,自己和路姨娘讨好玄惜婉,挤兑玄苒的那些话,一时间慌了神,磕绊的逞强道: “是,是我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想问问房姨娘你,我整个镇南王府上上下下,何时多出了个四太太,又何时四太太能够替父王做主了?”玄嵋冷声问。 房姨娘哑然,她挪了脚步,伸手就要勾路姨娘一道做声,被路姨娘不着痕迹的躲了躲。 冷眼瞧着两人的小动作,玄嵋暗自嗤笑一声。 果不其然,关键时刻就现了原形狗咬狗,也好,她们躲着,就自有人不得不出来。 她刚刚心念完,玄惜婉就忽而起了身,从左首的位子上款步一路过来。 “嵋妹妹,你太不知礼数了!” 说着到了玄嵋面前,肃着一张脸,先是掩着袖口轻喘片刻,接着话中颇有威严的轻斥道:“就不说房姨娘到底也是你长辈一事,这里可是正院,在场之人哪个不年长于你,不是你个晚辈能来教训人的。” 玄嵋等的就是她来,听她这么说,心底反倒讽笑。 “堂姐的话,我自然是听着的。 可兴许是堂姐不知道,在我们王府,可是不兴那奴不奴主不主,由着姨娘登堂入室耀武扬威的做派的。 我虽年纪小,可毕竟是王府嫡出的姑娘,她年纪再长,顶了天也不过是个半主子。 更别说是她不动尊卑犯了错,就算当真是我误会了她,那也全然不会有我赔礼的道理!” 她条理清晰,头头是道的说完,又故作释然的一笑,“可毕竟王府里规矩森严,和外面那些寻常门户不同,倒也不怪堂姐不知道,因此误会了我。” “阿嵋” 玄苒缓过心气来,听见自家幼妹维护她,又是暖心又担忧玄嵋吃亏。 末了,听着玄嵋说着说着,似乎连玄惜婉也带了进去,心觉莫要过了分寸,就开口要拦。 玄惜婉已经气了个不打一处来,她没想到一向不放在眼里的小丫头子,短短几天就敢跟自己犟嘴了? 连她胞姐都不敢这么跟她说话,她玄嵋却拐弯抹角的讥讽自己,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她是小门小户出声,不是正经王府一脉,不懂大家大户的规矩! 她脸色都有些发青,偏偏还不能露出心思来。 就咬牙忍了过去,不提替房姨娘辩护之话,只是说:“你年纪轻,心高气傲也是有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玄嵋摇头,认真说:“堂姐也别担心,我没误会,堂姐究竟怎么想的又是什么意思,我心里清清楚楚的呢!” 她的话听着是顺了自己,可玄惜婉不知怎的眉角一跳。 总觉着这玄嵋像是话里有话,只是表面应付自己,实则根本就是两套意思,在暗地里敲打她。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连玄苒都丝毫不曾察觉的异样,她玄嵋才不过这个年纪,就是成了精也不可能看出她的心思来。 这么想着,玄惜婉心里就定了定。 她面上隐隐做出悲伤愤懑的容色,像是一腔委屈,却只能压在心底,不能和个孩子计较的模样。 只压抑着说:“你还小,就算做了错事,我身为长姐也什么都能包容着,可唯独一点,即使得了苒妹妹怨恨,我却也是不能纵容了你的。” 玄惜婉话罢,转头面向玄苒,悲痛之色顿生,“那就是为人子女,绝不能眼见着旁人辱及父母!” “玄嵋!你身为晚辈,却对逝去的叔父,孀居的婶娘不甚尊重,说三道四,你可知错!”她骤然提了嗓音怒斥道。 玄嵋波澜不惊的听过,视线在玄惜婉的怒容上一飘,心底冷笑。 她不过提了一句“四太太”,玄惜婉就想凭着这个,给自己盖上个目无尊长妄自尊大,不受管教的罪名。 口口声声说着不跟自己计较,实则还真是锱铢必较,连半点话柄都不肯放过。 只可惜她不是姐姐,想因此就轻轻松松的逼她就范,向她低头认错? 杀亲之仇血海滔天,想都别想! “堂姐说的是,可若说说三道四,倒是房姨娘两个先提起,我是跟她们学话说的。况且我也不曾提起四叔父。” 玄嵋低了眉眼,语气一缓。 玄惜婉一怔,心想这丫头还真是难缠,到如此地步,还有一认一,半点不肯退步。 她到底还是想将玄嵋给压制住,就说:“房姨娘两个,回头我自会请了田妈妈帮忙教诲,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就此脱了责!” 话说的倒没错,可,既然身为人女,都认下她没提过四叔父一事了 那区区一个夫君死后,抛弃幼女立即改了嫁;而后克死新夫,被夫家因克夫命给送回了娘家后,又想着颠倒黑白,重新抱起那替玄家四老爷,贞洁守寡的牌位来的女人,凭什么能逼她一个王府嫡女认错? 可笑至极。 “我自然不会想着脱责,只是堂姐怕是糊涂了。” 玄嵋眼带困惑,对玄惜婉请教:“堂姐口中的四太太,玄家族谱上可有保留?” “什么?你!” 本以为玄嵋年岁小,不会知道母亲这些年的旧事,且哪怕万一知道了,也不会有人胆大妄为的提起,打王府的脸,玄惜婉才敢用此来压她。 可她哪知,玄嵋不但知道,而且她身为王府一脉,提了,也就提了! 玄惜婉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张明媚小脸满面从容的样子,袖中的手几欲扬出挥下,都生生的止住,在袖中收紧成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姐妹交心 顾忌着自己是寄人篱下,又担心当真跟玄嵋多撕扯一句,传出去成了欺负个孩子不好听,也带坏了她弱柳扶风的样子。 就挺直背,跟玄嵋僵持在了那里。 玄嵋可不管玄惜婉是如何想的,她今日来,本不是为了这点小事特意铩铩玄惜婉的气焰,她是来要锦云绢的! 见玄惜婉挺得木头桩子似得,杵在自己身前,玄嵋微皱了眉起身,居然绕过了她。 她径自穿过厅堂,直直向里,最终挨着玄苒坐下,可那位置,正是方才玄惜婉所坐的左首第一把! 玄惜婉打死也不会想到,玄嵋居然给她来这一出,根本就没有与自己分庭对抗的僵持着,而是落下了自己,害得她像个傻子般斤斤计较。 她这么猜,田妈妈还真是这般想的,在心底暗啐一口,多大的姑娘了跟个孩子置气,不愧是小门小户。 玄苒也是一愣,抬眼瞧着玄惜婉像是下不来台,就嗔怪的瞥了玄嵋一眼,亲自起了身去缓和。 “阿嵋自小被我惯得没了个样子,婉姐姐也是知道的,就请你大人有大量,看在我的份上绕过她这一遭,等回头,我亲自教训了这丫头,给婉姐姐出气。” 玄嵋被自家姐姐一横,不痛不痒的,只心想等她认清了这蛇蝎心肠的女人,可得拉着她好好给自己赔礼补偿才成。 她可是为了救玄苒一命,这是卧薪尝胆含垢忍辱了。 正愁面子上挂不住,听玄苒这么一劝,顿时犹如口渴人见了井,心里松快下来。 她做出不情愿的样子,偏偏还识大体的道:“你这话说的,我也是做姐姐的人,自家妹子的脾性还能不知道,又哪能当真生气了?” 玄苒听了,全当玄惜婉是被自己劝着消气了,就高兴的趁热打铁。 “我就知道婉姐姐最大度,你年纪长些,就烦请多关照担待担待她吧!” 玄惜婉执着玄苒的手,无奈的笑着点了头。 心底冷笑:让自己多关照着玄嵋?好啊,那她就忍辱负重等着日后‘好好’关照,把那黄毛丫头不死,也得关照的脱去一身皮,方能解恨! 瞧见这事总算是暂时了了,田妈妈虽心里窝了一肚子火,要找那惹出事来的房姨娘好好说道。 可毕竟人多,她在王府再有头有脸,当着大姑娘二姑娘的面,这么着也不合适。 就想着先劝了二姑娘回去,然后顺理成章的送走大姑娘等人,好把这几个姨娘留下。 “大姑娘说的对极了!”田妈妈赞了一句,就冲玄嵋温声说道:“小的听二姑娘院子里的夕娟说,二姑娘有事要找大姑娘和小的,怕传岔了话,才请了二姑娘这么晚来正屋,二姑娘可用了晚膳?” 玄嵋听田妈妈特意重复了遍,心里明白,这是拐着弯想让自己今儿个不要蹚浑水了,回鹞歌院去用膳休息。 想着田妈妈此人,虽有许多不足,严肃稳重有余不够柔滑世故,可到底还是护着正院,一心一意忠于王爷的老人儿,是维护王府嫡脉一支的。 这话听着虽驳了自己,仔细想想,也能理解她的用心。 玄嵋心下有些微愧,自己毕竟是要对不住田妈妈的心思了。 她闹出这一出,为的,可就是将这浑水给搅和彻底了,水至清则无鱼,这水浑了,那泥鳅尾巴才容易浮出水面来。 就做出天真的模样,权当没听懂田妈妈话中之意,“田妈妈别担心,我来前让枝儿给我取了点心垫过肚子了!” 说着又往前拉了枝儿一把,让她把自个儿吃的什么,都说了说。 田妈妈心底哎呦一声,耐着性子听了,就给大姑娘使了个眼色,希望能把二姑娘从这是非之地里,先带回鹞歌院去。 偏巧这一落眼,又是一阵头疼。 原来玄苒有几日没见着玄嵋了,此时枝儿虽然说的是些琐碎闲话,甚至连点子重点都没有,可毕竟是幼妹的日常琐事,怎么都觉有趣。 就事无巨细的认真听着,听着听着还弯了眉眼,时不时追问上两句细节。 “怎么她个小丫头,还知道摆弄了花瓣酿酒?”玄苒听着稀奇,好奇道。 玄嵋闻言,得意洋洋的抬了眼,骄傲的说:“我先前春日时,偷偷看过姐姐酿那桃花酒,就给记下来了,依葫芦画瓢!” “诶哟,还真是能坏了你个小人儿!”玄苒笑道。 枝儿就跟着添补上一句:“大小姐不知,二小姐偷师,也是为了等着送给大小姐和王爷尝尝鲜呢。” 玄苒就更是染了满面的笑意,如那春日娇花,揶揄着:“那你偷了我的手艺,这不叫献宝,这叫借花献佛!” 玄嵋难得见姐姐露出如此真心的娇憨笑颜,再浮现起她前世里凄苦的惨状,心里一阵刺痛。 她强忍着辛酸,故意扮作小少女的心性模样,嚷着不依的话,不依不饶的跟玄苒胡闹。 一时间有玄嵋哄着姐姐高兴,枝儿和夕娟两个,也在旁边插科打诨,虽主人不在这正屋里,也恨不得溢满了笑语。 田妈妈不欲开口打断,可有人瞧着堵心不痛快。 路姨娘掐捏着指尖,直到被尖锐的指甲给划疼了,才一下子忍不住气,可她不愿亲自对上玄嵋,就抬手拐了拐身边的房姨娘。 刚得不偿失的为了玄惜婉,给玄嵋一阵教训,房姨娘这会子就算再傻,也知道偃旗息鼓不肯出头了。 路姨娘见她不愿当这出头鸟,气的心里火气,可也没办法,眼神一转,落到了带来凑数的那个新妾身上,伸脚蹬了蹬她,示意让她开口。 可那妾始终埋着头,缩着肩膀,别说开口,静静待着看上去都跟要吓晕过去似得。 路姨娘暗骂一声“没用的废物!”,还是自个儿清了清嗓子。 “大姑娘二姑娘,还有堂姑娘,瞧这天色也到了饭点了,难得这么一屋子人,要不就请田妈妈费心些,叫大厨房做了膳食,摆在正院花厅里热闹热闹吧?” 她变了脸色,像是之前的争执根本不曾发生过,笑盈盈的说:“二姑娘有事要说,也不至于饿着肚子!” 话里话外,都是在拆田妈妈的台,生怕玄嵋走了,恨不得把她留到这里将那不合时宜身份的话,一股脑倒个干干净净才好。 田妈妈眉心拧成一团,这路姨娘和房姨娘又有些不同,前者也算王爷的老人了,还生下了少爷,对她就不能像对房姨娘那样随意了。 就忍着,听姑娘们吩咐。 玄苒倒是有些犹豫,她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看着是不早了,姨娘不说我忘了,可在正院用膳实在给田妈妈添麻烦,要不还是各自回去院子吃吧?” 话音一落,腕子就被一只小手抓住了,玄嵋扯着玄苒晃了晃。 嘟囔着不甘愿道:“不管嘛,田妈妈不怕麻烦的,路姨娘都说了,姐姐我们就在花厅里吃吧!” 玄苒受了动摇,就歉意的看了玄惜婉,试探着问。 “阿嵋也是几日没见过咱们了,婉姐姐要不” 玄惜婉虽自觉受了侮辱,可看着路姨娘隐约兴致勃勃的样子,心想应当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这么积极,莫非是玄嵋做了错事? 就也有心留下来看看,大度的抿了唇一笑,点点头。 “这是正院,你做东,自然听你的。” 这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田妈妈提着的心,一下子摔在地上。 她暗叹一声,领了命,就吩咐小丫鬟去传膳,再收拾了碗筷用具,悉数摆在后面的花厅里。 两个姨娘如了愿,就主动的踊跃着一个和田妈妈搭话,一个上前搭了玄惜婉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起来。 玄嵋拉着玄苒走到后头,她故意走的慢些,等身前的人身影都有些模糊了,就忽然顿住了脚步,手里一拉。 “怎么了?可是今日累了?还是饿着了?”玄苒关心的问。 玄嵋摇了摇头,只是憋着嘴看着姐姐,见玄苒着了急想要招呼前头的丫鬟过来,才忽然一下子红了眼圈。 “姐姐别总跟堂姐一路了,剩下阿嵋平日里自己玩儿,阿嵋就只有姐姐。” 她声情并茂的一句肺腑之言,听得玄苒跟着骤然红了眼眶,她忽然记起,自从玄惜婉到了王府里来,自己开始还是碍于情面不好推拒,后头就干脆每每和玄惜婉待在一处了。 这么些时日下来,确实是忽略了妹妹,心想她小小年纪跟自己一样没了母妃,父王又事忙,除了丫鬟仆婢,可不是整日就剩个自己吗? 可那丫鬟仆婢毕竟是下人,做不得真,主仆有别也很难和玄嵋嬉闹,更莫提教导抚慰她了。 而妹妹那么个性子欢快利落的人,能特意落了人后,红着眼圈拉住自己说这些知心话,可想而知往日里受了多少委屈! 只想着自己顾影自怜,却忘记还有玄嵋这么个至亲要照顾,简直愧对父王愧对母妃。 “都是姐姐不好,以后姐姐日日陪着你,好吗?”她想通了,内疚的哽噎一声,伸手在玄嵋柔软的发上抚摸着,咬咬牙狠了心。 虽有些对不住婉姐姐,可也只能如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处处针对 这么着,等玄苒玄嵋姐妹俩到了宴上,玄惜婉就敏锐的察出一丝不对。 虽玄苒还是细声细气的跟她说话,也先于自己帮她夹菜,可那动作中却始终留有一丝生疏,像是有所保留的意思。 玄惜婉就谢过了,将碗中添的青笋含/入口中,目光所有若无的在玄苒面上飘忽。 她向来细致,从不相信错觉,是以决心暗暗观察好弄个清楚。 从正院到花厅,也不过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更是和玄苒连分开都不曾,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玄嵋? 玄惜婉半眯了眼睛,余光见到玄嵋像是有些不爱吃菜的样子,指点了面前的时令蔬菜,让那夕娟丫鬟全数给换了下去,似乎不像有什么秘密。 那难不成就是在正屋里时,两个姨娘讨好她的那些话,被玄苒给记恨上了? 她越想越是只能猜到这一种可能,低头盯着盘子,暗自咬了牙。 这些身份下贱的东西!整日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争风吃醋,还借着她挤兑玄苒出气,来坏了自己的大事! 那个房姨娘无脑惯了,也就不提;可那路姨娘,在王府里多年且有儿子傍身,俗话说母凭子贵,怎就废物成这般不上不下的地步,连玄嵋一个小儿都能隐隐压她一头。 她心思之际,殊不知路姨娘那边,也在抱怨。 自从朱莎被玄嵋给扣在了鹞歌院之后,她先是因了时候短,还觉不出什么,到这会子吃饭时,就一下子难以适应起来。 朱莎是她用惯了的丫头,即使娇纵些,那也是因为得了她心意,她乐意纵出来的! 无论如何也不该轮到玄嵋来自作主张,越过她这个主子去,处置了她的贴身大丫鬟就像方才,若不是没有了朱莎在身边,她又何苦,连个代她声张说话的人,都苦于找不到。 以至于房姨娘玄惜婉两个,平日看着一个比一个精明厉害的,可到了关键时刻,全都不顶用,还得自己出手。 那房姨娘甚至对自己连尊敬都少了些,隐隐有欲与她平起平坐的意思了。 想到此处,路姨娘更是怒火上涌,她早先想着联合了玄惜婉,这样里外都有人,好彻底趁着王爷不在府里,把这嫡系一脉给架空了镇压下去,这才耐着性子讨好玄惜婉。 结果却是押错了宝,竟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众人各怀鬼胎,心思各异的用了大半晌餐。 眼见着就要吃完撤走了,房姨娘沉不住气,也顾不得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率先发难。 她将手中的汤匙搁下,唤了身后服侍着的丫鬟,给她漱口净了手。 而后不紧不慢的扬了笑脸:“这道‘青玉入海汤’可真是鲜美,听说是大姑娘院子里研究出来的?” 没料房姨娘这么快就用膳完毕,又主动跟自己搭话,虽还气愤之前正屋之事,但玄苒一贯脸皮薄,又秉持着宽和待人的习惯,便也搁下了筷子。 她不好意思的一笑,“房姨娘也知道啊。这其实是母妃生前见我爱喝‘青玉入海汤’,就把个手艺精巧的厨子,留给了我的院子里,倒不是我院子里的人研制出来的。 后来我过生辰时,祖母还在府里尝了这汤也觉好喝,就把人要走留在内院的大厨房里了。” 她说的恳切,字字句句都是善意,显然是好心给房姨娘解释的。 那房姨娘一听,也是有些意外,她本不过是顺口搭一句话,想着刚得罪了大姑娘,闻言能给她个反应,就不错了,正好自己好转了话去问玄嵋。 因此对于玄苒也是有些啧啧称其,暗道难不成,这就是什么折子戏京戏里提过的‘以德报怨’了? 转脸却只觉得好笑,堂堂一个小姐,活成这么副没脾气的模样,可不就是个活面团儿,该了任人拿捏的吗! 就转了转眼珠儿,话音里惯常隐晦的欺负上一句:“大姑娘说的都对,您是姑娘,和我们可不太一样,自然是什么好的稀罕的,都先得巴巴的送到大姑娘院子里去。” 玄苒虽醇厚,可却不傻,脸上的笑一淡,闭唇不在言语。 玄嵋听着,心想冷哼好一个来者不善。 只她原还以为,房姨娘能手段更厉害些,可也不过如此,不冲着她来,反而舍近求远先欺负姐姐去了。 仗着软刀子杀人不疼,就笑里藏刀,让姐姐连逮到她个话柄发作都不行,一不小心,就成了小家子气跟姨娘斤斤计较。 可玄苒好欺负,自己却不跟她一样! 这房姨娘按说也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却连路姨娘都还差的远,显然是个记吃不记打的。 就扬眉笑着困惑道:“房姨娘是被人欺负了,平日里没吃没喝吗?” 说完,不等房姨娘反应,又自个儿恍然大悟似得‘啊’了一声,“我知道了,房姨娘是也喜欢这什么什么入海汤,想从老夫人手里抢了厨子走!所以才这么跟姐姐说话,是想让姐姐替你去要,对不对?” “姐姐,也不是什么要了天的大事,等老夫人何时回了府,就帮帮房姨娘说了这话吧!”玄嵋蹭着玄苒,使劲儿说情似得,“你看她多可怜啊,统共这点细枝末节的事情,都不敢想老夫人开口。” 玄苒脸色一缓,瞧着房姨娘气青了的脸色,知道玄嵋这是颠倒是非,替自己出气。 就边点了头,边小声提点一句:“要叫祖母。” 玄嵋含混过去,心里淡淡的。 那是玄苒不知道,若真知道了她前世死后,王府里老夫人的那些子事,这一声祖母,可就不一定叫的出口了。 可眼下她不想纠葛这事,便扭头挂着笑模样,冲房姨娘讨谢。 房姨娘本想着略出下气,谁料,因了玄嵋在这,自己不但半点没讨去好,还给破了一身脏水。 谁想跟老夫人抢人了?如有那机会,让她日日讨好老夫人都还巴不得呢! 心想自己不能再继续跟玄嵋胡搅蛮缠下去了,就直愣愣的直奔了主题。 “方才听二姑娘说的,是有什么事?可是跟那锦云绢有关系的?” 玄嵋没错过房姨娘眼底的期待,心下嗤笑,想着自己就如了她的愿,点头承认,“正是,我听说外府的夫人,送了好看的衣裳料子进府要给我,可老不见夕娟拿回来,就只能自己来要了!” 又惊奇的问:“可房姨娘是怎么知道的,外府夫人也要送了给姨娘你吗?” 房姨娘脸上有点挂不住,强笑着说:“二姑娘可别说这话了,小心惹了大姑娘生气!” “生气?姐姐生我气了?” 一直静观其变的路姨娘,瞧着房姨娘既然已经先开了这话头,就跟着溜了个逢,“可不是吗,不仅大姑娘要生气,田妈妈也是不让的!” 玄苒经历过方才玄嵋的心声,这会儿本就敏感些,心里一急立时就要反驳了。 还没张开口,手背上忽然被一只软软的小手给按住,制止了她。 “两位姨娘,食不言寝不语,虽说房姨娘用过膳了,可还是该注意些。”田妈妈适时的开口,挡了一句。 可路姨娘往常就不如何怕她,何况这次铁打了心思,要玄嵋落个刁蛮任性不懂规矩的名头。 更是直接抢白道:“我虽知道二姑娘年幼,可田妈妈是王爷用心留在正院里的老人了,怎也这不管不顾的,只是纵着主子不学好呢?” 田妈妈闻言,心里一堵,面上却沉稳依旧,“姨娘教训的是,小的回头会协助大姑娘,好好教教二姑娘的。” 路姨娘才不吃她这一套,脸上沉了沉。 “我虽多嘴,可也不能看了二姑娘走了偏路!” 这就是诚心要逼着田妈妈,借着愧对王爷之托,当场发落教训了玄嵋才行。 田妈妈静了片刻,忽而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帮她拿把椅子来,然后坐了半个身子。 她肃着脸,说:“二姑娘得罪了,小的受王爷之托,暂时看顾着两位姑娘,既然今日二姑娘这么说了,小的就要替王爷好好问上一问了。” 玄嵋丝毫没有害怕,她也跟着正了色。 “田妈妈问就是了。” “那好。锦云绢确实被收入了公中,等王爷回来禀报后再分,这是大姑娘和小的商议过后,共同决定之事,二姑娘知不知道?” 玄嵋点头,“知道,我听枝儿姐姐说过。” “既然知道,那二姑娘为何又非要不依不饶的寻到正屋来,说拿自己的布料?” 也不指望玄嵋答话,就缓声道:“且二姑娘还小,不该养成贪恋珍贵布料的习性才对,就请二姑娘说出,是身边哪个丫鬟,教二姑娘来拿的?” 玄嵋抿着小嘴,不吭声了。 房姨娘看着快意,阴阳怪气的说:“我看说不得就是那个叫枝儿的,二姑娘不还刚提过吗?” “兴许是夕娟,她是二姑娘的贴身丫鬟,说话间的二姑娘可不就得受她影响吗?”路姨娘跟着搭上一句。 “是姨娘!” 玄嵋忽然开了口,她字句通畅的,伶牙俐齿的指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禁足姨娘 “我今日回鹞歌院时,听见路姨娘和房姨娘在里面说过的。 房姨娘说足足有好几匹,绛色碧螺色的都有,纹路和花样都是从未见过的,稀罕又有趣,要和路姨娘抓紧找了来呢!” 玄嵋的话音落下,四周就成了一片死寂。 房姨娘骤怒,‘噌’的一下起了身! “你这是信口雌黄!” 也不顾自己跟个孩子,计较什么信口雌黄可不可笑,只是唯恐被田妈妈误会了。 她连步上了前,到玄嵋面前,抬指在她脸上指指点点。 “我就知道二姑娘你嫌弃我们这些人轻贱,早看婢妾不顺眼,可也不能这么污蔑我!”满腹委屈,吵嚷着要田妈妈给她做主,“田妈妈你可是看着的,我是去过二姑娘院子里,可何时曾说过这种话啊!” 说着就要拖着路姨娘一道:“二姑娘既然也知道,锦云绢被锁进了公中,我又为何要去鹞歌院里呢? 再来就算真分给了姑娘,我也不是那没脸没皮,不知轻重的人,去和二姑娘抢布匹!” 田妈妈迟疑一瞬,她虽知道房姨娘贪小财,可看她说着这么振振有词,也拿不准,她到底会不会眼皮子浅到去二姑娘手里要布匹。 “二姑娘确实贵重,妈妈替王爷照料着也实属应当,可无论如何,也不该偏听偏信,总要给我们这些子人,在王府里留条活路。” 路姨娘看出了田妈妈的动摇,就站了出来。 她抽了帕子,假模假式的在眼下沾了沾,虽没落泪也有哽咽一声。 这话就不是能随便折过去的了,田妈妈有些为难,踌躇着不好轻易下了判定。 玄嵋早有准备,知道路姨娘两个根本不会轻易低了头,就不吵也不闹,只是跟田妈妈说理。 “姨娘说我胡说,可我本来并不知道锦云绢是什么,正是听了房姨娘的话,才找了枝儿问个明白的,如此方以为了,是正院漏下了原应给我的布料呢。 再来,这事可是有人瞧见的,我有人证!” 玄嵋像是也被激起了不满,皱着眉站起身说:“白日里路姨娘房姨娘去我院子里时,是有一整院子的姐姐婆子们在的,总有几个听过房姨娘说话的。” 她如此一说,路姨娘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若还是原来,管玄嵋怎样口齿伶俐,她也确信,那一院子的人又如何,就算多上十倍百倍,也休敢有人肯做人证,出来指认了她。 可现在她多了些忐忑,气势就弱了弱。 “二姑娘既要一条道走到黑,那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奉陪到底了!” 房姨娘却有恃无恐的很,玄嵋若不说这个还好,真提起人证,自己个儿倒是不必担心了。 那鹞歌院在怎样是嫡系的院子,可还不是个大窟窿一样,任有多少下人,也不敢管到她和路姨娘头上。 何况,她早前还在鹞歌院里,安了亲信三不五时监视着,鹞歌院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的门清! 房姨娘来了劲,面上跟不知得了多少委屈一般,直嚷嚷着:“烦请田妈妈让二姑娘,将白日里在鹞歌院值守得仆妇们都叫来,婢妾可担不起这等罪名。” 平常满口‘我啊我’说的极惯,这会儿面色不改的,就悄然改了自称。 惹得田妈妈也是有些不快,她先还没觉出什么,可房姨娘这么一咋呼,她登时就觉出不对来。 既然那么无辜,为何偏偏要去了姑娘的院子里? 听着话中意思,还极其轻松熟门熟路似得,一个姨娘,时不时往姑娘的院子里去,这本身就不和规矩。 田妈妈从前是不知道这事,因此一听,便知晓房姨娘路姨娘两个,一直以来是有意瞒着她了,自己不问,就也不提,当做万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耳边房姨娘犹自争辩着,听着聒噪刺耳的很。 这竟是理直气壮的扯了嗓子,要和姑娘掰扯攀撕呢! 就低声断喝一句:“行了!” 继而转头看了玄嵋,半是示意的:“得请二姑娘,把白日来瞧见房姨娘的人证,传来正院里问上一问了。” 就等她这话!玄嵋痛快的应了声“好”,还对那领命去唤人的丫鬟嘱咐一句:“让今日轮值的人都来。” “这不必了吧,人太多,二姑娘不妨只叫上几个。” 玄嵋却驳了田妈妈的话,“不必了妈妈,姐姐说过,这外头衙门里断案最要紧的就是公允,田妈妈虽不算是断公案,也是断私案了。” 房姨娘自然是乐得高兴,她本还隐隐有些担心,万一,玄嵋叫来的人证是早有准备的。 谁想这丫头不愧尚是个小儿,竟蠢笨至此,这一来,自己安置进院子里的线人,必然也要过来,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她有了底,再看那玄嵋,只觉得是杀鸡焉用了宰牛刀,便悠闲自得的坐了回去,使唤个丫鬟沏茶喝。 玄苒瞧着房姨娘的模样,脸色一白,她伸手在玄嵋肩上搂了搂,愈发内疚的不能自已。 她就说,依玄嵋的性子能找她袒露心思,不知道是受过多少委屈,实在撑不住了才会这样。 只消看看房姨娘,平日里对她就少有尊重,更是不知如何欺负玄嵋呢! 玄苒收紧了手,暗想等下来了人,任房姨娘如何使手段,她也得护着玄嵋,不能让她再受委屈了。 玄嵋自然不知道,自己小小的布置,居然机缘巧合之下,引得玄苒为姐则强,摒弃了些绵软的性子。 还在边惬心于自己三两句话,引得姐姐有些明悟,答应了她疏远玄惜婉的事;边等人来,好抓紧收了网,回去休息。 王府内院虽大,可鹞歌院离着正院却不算远。 因此,不过些许时候,花厅外面就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嘈杂声。 派去传人的丫鬟,先回了亭子,福了身禀报:“回几位小姐,姨娘,奴婢已经听了田妈妈吩咐,将人带进来了,就外外面候着。” 房姨娘眸光一亮,急不可耐道:“让人进来!” “等等!这么多口人,进不得花厅。”田妈妈纠正道,“就让她们在外面候着,远远的问话就是了。” “是。” 那丫鬟又钻身出去传话,房姨娘跃跃欲试的,先挽了裙子起身,要立即跟了出去问话。 田妈妈却先一步横在了她前面,满脸严穆。 “就不劳房姨娘费心了,只小的亲自出去问个清楚,自会回来还姨娘的公允。” 她说罢,根本不给房姨娘拉扯的时机,眼色一使,便有一个布菜丫鬟上来拉住房姨娘落座,等坐下了,田妈妈也早已出去。 房姨娘自不甘心,想着要跟出去,视线在门口那处,不知何时多了的,两个五大三粗的守门婆子身上一瞄,就放弃了。 田妈妈这一去,等了好一会子还没回来。 唯独能听见的,只是外头庭院里,极偶尔响起的窸窣人声,什么也听不清楚。 房姨娘渐渐焦躁心起,耐不住了性子,转头却瞧见,玄苒教着玄嵋玩起了围棋,不知从哪摸出的棋盘,一个执子,一个讲解,气定神闲的很,丝毫不受外头结果的影响。 她气不过,掉头要找路姨娘说道,这一看傻了眼。 原来她和玄嵋攀扯的时候,路姨娘连带着那堂姑娘玄惜婉,用过膳后不知何时,早已没了人影。 这是把她给撇下了? 房姨娘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盛,玄惜婉她不管,可路姨娘分明就是明哲保身,这么一来把她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感情全让她顶罪! 路姨娘这么精明的人,怎会到最后给跑了,是有哪里不对? 房姨娘难得有些回过味来,她心念间,有些后悔自己冲动,又暗恨路姨娘贼心多滑不留手。 心想反正也来不及走了,就索性和玄嵋斗到底,就不信,她一次都不能奈何玄嵋! “田妈妈。” 玄苒忽然唤了一声,房姨娘回过神,果然见是田妈妈回来了。 可她脸色十分难看,瞧着比以往更严肃阴沉些,进门先和缓的跟玄苒请了安,接着却目光如刀似得骤然剜向了她。 沉声暴喝一声:“房姨娘!你口口声声埋怨二姑娘陷害你,怎我亲自问出亲耳听得的话,却和你所说截然相反呢?” 房姨娘听这字字清晰的质询,脑中有些发懵。 怎么了?外头的人里,分明有自己的线人啊。 就算有那一个两个不开眼的,敢得罪了自己,替二姑娘说话,有她在,也不至于让田妈妈发这么大的火。 房姨娘本就是欺软怕硬的骨头,话音间就弱气了些:“婢妾冤枉,敢问田妈妈,外头的人究竟污蔑了婢妾什么?” 田妈妈冷哼一声,见她还不死心,懒怠再跟她废话。 径自矮了矮身,跟姑娘告了罪,“让大姑娘二姑娘看笑话了,是小的失职,没有看住房姨娘,害二姑娘受了惊。” 玄嵋若无其事的扬了笑脸,“我没事,田妈妈事忙,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也是无辜!” “多谢二姑娘体谅,那奴婢,这就代王爷罚了房姨娘,给二姑娘一个交代。”她说着,又冷厉了脸色,不理房姨娘,而是直接吩咐了婆子。 “你们两个,送姨娘回紫荆园,从明日起往后推到下月都陪着姨娘,一步不许踏出院子,听明白了吗?” “是!” 那两个孔武有力的守门婆子,应声上来就一左一右抄住房姨娘,直接要给半架着领出门去。 房姨娘见这架势,惊慌失措顾不得理论,只尖了嗓子:“田妈妈你这是禁足!你凭什么禁足我,我要告诉王爷!” “送姨娘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自博棋弈 转眼之际,房姨娘的声影就连带着哀嚎声一并,彻底不见了。 田妈妈冷硬的脸上稍有松动,她不顾年纪,上来在玄嵋身前就叩头行了个大礼。 玄嵋力气小,虽眼疾手快的扶了,却没能拉住。 “田妈妈这是干什么,你也是看着我们姐妹长大,这么一拜,是要让阿嵋心里过意不去了。”玄苒边说着,边双手托着田妈妈起身。 玄嵋听她这话,心里一阵点头。 果然世事皆有两面,不能非黑即白,姐姐跟着玄惜婉虽不行,可无形间,至少在表面上,言谈举止都尚且算是过得去了。 就说对田妈妈这话,就无可挑剔,情分礼面全都顾及到了。 田妈妈听了大姑娘如此说,果然也是有些感动,虽性情本就木讷些,不怎么懂表达,但也是唏嘘着叹了声。 “小的是没有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二姑娘,豆丁似的二姑娘都长大懂事了!” 玄嵋瘪瘪嘴,心想这位果然也不是个善茬,先当着人前,还话里话外说自己年小任性,人后才肯漏了真。 玄苒却没想许多,只觉自己跟田妈妈想到一处去了,就也欣慰半骄傲半的点点头。 被人彻底当了孩童对待,个中滋味有些复杂,虽没特别兴奋,可毕竟没在最熟悉的人面前露了馅,总归是好事一桩。 估摸着田妈妈这会儿百感交集,多半还被自责搅扰着,玄嵋忽灵光一现。 “田妈妈,你前头是不是说过我长大懂事了?” 等人点了头,玄嵋就忽扬了满脸的笑,用撒娇卖痴的语气说话:“那田妈妈是不是要奖励我,我不要旁的,就要田妈妈一个承诺!” 田妈妈被玄嵋哄得一晕,连连点着头,耳朵里忽捕捉到个要紧话。 “承诺?” “当然了,我不要金银布匹也不要玩意吃食,就要这个! 只是不着急让妈妈实现,得等我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跟妈妈讨要。” 田妈妈听她话里满腔的孩儿气,笑着也没当一回事,以为小孩子不过是闹着玩笑罢了,便点了头算是应承下来。 玄嵋见她果然答应了,心满意足的上前故意要了拉钩。 心想别人不当回正事,以为自己闹着玩耍脾气,可真待用到时,才知道她的用意了。 “那说好了,妈妈可欠着我一个承诺呢!” “是,小的记着了。” 玄苒刮了刮玄嵋的鼻梁,“你这小家伙,还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啊。路姨娘惹了你,竟二话没说回院子里去了;房姨娘惹了你,直接被禁足一个月” 玄苒忽然想到这点,犯愁的转而对田妈妈问:“可妈妈就硬生生的将房姨娘禁足了,会不会有些隐患” “大姑娘是怕等王爷回来,房姨娘会恶人先告状,吹吹风在王爷面前告小的一状?”田妈妈脸上毫无半点担心。 到底是涉及长辈的私事,玄苒就有些不自在的点了头。 “怕什么啊姐姐,她才不敢让父王知道呢!”玄嵋满不在乎的偏了头,振振有词下了结论,“父王再不疼我,为了王府脸面,也不会由着她骑到我头上去。” “嘘,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玄苒眼角一跳,被玄嵋这大胆的话惊得,伸手虚捂住了她的嘴,“父王不是不疼你了,他只是公务繁忙,现在也在边疆打仗呢不是?” 田妈妈也是唬了跳,帮着玄苒劝道:“是啊,二姑娘听大姑娘的话,往后这等子话,决不许再往外说了。” 玄嵋忙用力点了点小脑袋,答应着绝不再说,心里却是有些满意的。 姐姐的反应她清楚,没想到田妈妈这么不苟言笑的忠仆,也会为了劝她,瞒着王爷拐着弯子和她说话啊。 她就笑眯了一双凤目,从两人的围堵里脱出身来,跪坐在了方才玄苒教她下棋的地方,慢条斯理的收拾了棋盘上余下的残局。 玄苒眼瞧着,看她不过是自己一会执了黑子,一会又执了白子,自己跟自己下棋玩。 想着又不是什么国手棋圣,学人家自对弈,也就是自个儿瞎玩,玩不出名堂,但算是拘在了视野里,遂放心不在管她。 抬头四周环顾,见这雅致的花厅里,不知何时已没了杂人。 虽犹豫着不知这么做好不好,可因为答应了玄嵋,就厚着脸皮咬咬牙,把那贴身的丫鬟们一并给屏退了,只许在外头候着。 下命的人虽是二小姐的胞姐,枝儿仍有些迟疑,她拿不定主意,正欲开口请示了小姐,被旁边的夕娟一拉,退出去了。 “你做什么,还没问二小姐话呢!” “你真笨,二小姐没说话,自然是无异议了”枝儿和夕娟两个,互相压低了声音的争辩声,也渐渐消去。 玄苒同田妈妈对视一眼,忽而湿润了眼底,她如释重负一样的舒口气:“还得拜托妈妈你一件事。” “大姑娘请讲。” “我这人自己无能,又疏忽了阿嵋许多,往后还得劳烦妈妈多多担待,不要让她在受苦了!” 为避着玄嵋,玄苒声音极轻,可玄嵋本就属于五感出众之人,自是一点不漏的听了个清楚。 她执着白棋的指尖一抖,在空中僵了片刻,随即稳稳的落在该去的位置上。 “大姑娘莫要妄自菲薄,您也还不足金钗之年,年轻着呢,等历练历练自然强于旁人! 小的是王爷的人,又服侍王妃多年,自该护着王爷嫡系血脉,不仅二姑娘大姑娘也是一样!” 田妈妈顿了顿,又说:“只有一句话,小的要叮咛大姑娘:亲贤人远小人!” 这本是用在朝政之谈,田妈妈这么说,显然是想方设法,为能全了她下人的身份,又能提点姐姐了。 想不到田妈妈还有这般见识,难怪会受父王器重,果然有些不凡,是个能将中馈暂时交托之人。 也不知玄苒是否听进去了,总归是答应下来。 须臾整理了思绪,认真的请教田妈妈方才盘问鹞歌院下人的事。 田妈妈略一停,才说:“王府比起寻常的高门大户要特殊些,老夫人和王爷都暂时不在京里,家中又无主母,这些姨娘通房的,时日一久必然要大了心思。 房姨娘本就见识有限,耐不住性子想些所以然,也是必然之事。 是以,她今日冲着二姑娘来,小的本还担忧她是有备而来,才特意挡了下人在外面,只小的一人去问话,有些什么也好控制些。” 玄苒听了也是后怕,“幸亏田妈妈经历事多,不然我看房姨娘,都像要歇斯底里了。” “大姑娘还是太和软了,唉,像王妃”田妈妈一叹,又说:“不过等小的真见了人,也是有些意外。” “哦?” “那来的仆妇里,老的幼的都有,小的打眼看去都像是熟脸,因此必是鹞歌院的人没被人偷梁换柱。 可问话间,一群人却都莫名的十分配合,除了里面一个年轻的浇花丫头,人看着淳朴,实则跟个刺头似得! 后来架不住其他人老实,就被迫着交代了许多事,说她早先是房姨娘院子里的,被房姨娘借机安插了进去,大大小小也帮着传回消息,这些年让二姑娘吃了些小亏。 本想找个机会,让二姑娘看上,提到身边伺候着,谁知真到了鹞歌院里,方知龙争虎斗的厉害,就一直做着浇花活计,连姑娘的屋子都进不得。” 玄苒跟着先紧张,听到最后,纵是泥菩萨也给气的忿然作色。 “竟然是这样,难怪妈妈见着房姨娘就不留情面的发作了她,着实可恨!” 说着忽然一震,“可我想不通,院子里连个基本的浇花丫头,都敢这么欺负人,那其他人怎会如此老实就答了妈妈的问话?” “咚!”的一声,将玄苒的问话给打断了,她一惊,循声看去。 棋盘前,歪躺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她走过去,见果然是玄嵋几近何时困倦了,直接趴做着睡在棋盘边上。 玄嵋一张小脸极嫩,睫毛纤密随着气息微微颤动着,惹得玄苒心里一片柔软。 她满眼带笑,温柔的从棋盘上移开玄嵋的胳膊,又悄无声息的召了田妈妈过来将人抱起来,移交给门外的枝儿夕娟,亲自点了个鹞歌院结实的婆子抱好。 回头进了花厅,亲手去收拾棋子。 这一垂头,却愣住了—— 黄花梨木的圆桌案面上,端端正正摆着棋盘,上头横平竖直的格线间,却看似规矩又随意的摆放了许多枚棋子。 让玄苒发怔的不是这些,她口中默数着白子的个数,一个两个三个又掉回头去数了黑子,和正常下棋时的个数恰巧合上了。 玄苒脸色微变,难道玄嵋当真懂下围棋? 要不然,为何这看似随意的棋子分布里,隐隐所含的路数是源于何处,甚至有些高深到连她都看不尽懂! 可话说回来,自己跟自己对弈,放在八岁的玄嵋身上,又从未学过棋艺,怎么想都更像是无稽之谈。 玄嵋将右臂枕在整个棋盘上的睡姿一现,玄苒终松了口气。 连胳膊都伸上去,就算真依数落了子,也早被搅乱了才对 应是她想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夕娟转性 触目所及是床边隐隐约约的,有几道影子晃动着,玄嵋刚将眼睛睁开道缝,被晃得难受。 就懒散的命令那为首的宫婢:“你这是做什么,哀家说了不管皇帝的话,依旧不许人打扰了,来请安了的后妃,全都找个借口打发回去。” 言罢,想她好好的觉,给毁的失了睡意,便蹙眉翻过身去继续培养。 耳边却没听见回话,玄嵋一愣,揉眼坐起身来,这一看,彻底精神了! “二小姐您皱着眉,含含混混说的是什么梦话?奴婢也听不清,可是被魇住了?” 哪有什么宫婢姑姑的,可不就是枝儿,连带身后低眉顺眼候着的两个眼生的丫鬟么! 枝儿像是被吓坏了的模样,手中拿了帕子,小心的等着起床好给玄嵋擦脸。 玄嵋心底哀嚎一声,心想这可坏了! 自个儿这是还没适应过来,她又重活了一辈子的事实,半梦半醒之际,还以为是她刚升了太后的时候呢。 幸好一早醒来,伺候她的人从夕娟换成了枝儿,这丫头性子大咧些,不必夕娟心思重,倒是还好糊弄些。 玄嵋摇摇头,一脸将睡醒了,懵懂茫然的模样。 枝儿看见这样,也就不问什么了,服侍着玄嵋穿衣又洗漱了,然后两手小心翼翼的给她梳头。 可惜瞧着动作之生疏,一看就是头次坐这类细致活计。 “枝儿姐姐今天怎么是你陪着?”玄嵋忍着不时被拽了发的钝痛,看她全神贯注紧张出一层薄汗的额头,也就不忍心说什么了。 因不娴熟,枝儿本就投入了百分的心思进去,甚至一时没听见玄嵋问话。 要挽髻时,手一抖,玄嵋差点疼的龇牙咧嘴,幸好她那控制面色的功夫练得到家,可也不敢再让枝儿继续了。 就伸手握了枝儿的手,将她拉低一些。 “怎么今日是枝儿姐姐陪着我?夕娟呢?” 玄嵋这么问,倒并非是想念夕娟,或是用惯了离不得她,而是夕娟这丫鬟以往一贯霸道,经常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打发了其他贴身丫鬟,只自己日日占着玄嵋身边。 时日久了,旁人不明所以,还真以为她是玄嵋心腹的贴身丫鬟。 是以,瞧见今天一觉醒来换了人,玄嵋难免疑惑起来。 枝儿不是个争风吃醋的性子,听玄嵋问了,也没多想,就一五一十的说:“今日一早夕娟姐姐来找奴婢,说看二小姐昨日,应当是喜欢奴婢陪着的,就让奴婢今早来服侍二小姐。” 也就是昨晚在外间陪着的,还是夕娟。 玄嵋点了头,心想夕娟果然要心细敏锐些,昨日被敲打了,今天就转了性子安分守己,一门心思替自己这个主子着想了? 果然比起枝儿还像个孩子,夕娟已懂些揣测人心了,这么副重新做人的做派,是想跟她投诚? 只是这么着就想在她身边重新来过,未免天真了点。 玄嵋心底波澜不起,要不是意外睡得早了,昨晚回来,早就趁热打铁,将夕娟的气焰彻底镇压下去,哪会给她表现的机会? 可想到这,玄嵋也是有些头疼,昨晚本是在正院花厅里,边下棋边听姐姐和田妈妈说事。 结果不到半局的功夫,她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连怎么回来鹞歌院的都不自知。 重活一世,果然也不尽是好事,她现在还小,身体若真困倦起来,根本就没法凭意志熬着不睡! “枝儿姐姐,那夕娟姐姐人呢?”不着痕迹的从枝儿手里拿回梳子,她问。 “回二小姐的话,夕娟姐姐不用轮值,应当是去做其他活计了,奴婢也不知道。” 玄嵋略一沉吟,对枝儿说:“那你去找找她吧,若找到了就把她叫到正屋来。” 枝儿‘诶’了声,吩咐了那两个丫鬟好好服侍着,就连步退了出去。 夺过来的梳子是墨玉制的,握在手里温凉却不扎手,玄嵋不由自主在手里摩挲着,巧妙的就抚平了些心里隐约的燥热。 “二小姐,奴婢给您梳头?” 那眼生的丫鬟里,左边生着娃娃脸的轻声询问一句。 玄嵋这才将心思放在两人身上,她不漏痕迹的将两人上下打量个遍,摇了摇头,“不用,等夕娟来了给我梳吧。” 这话听着倒不突兀,鹞歌院里人尽皆知,夕娟既揽了贴身的差事,这梳头扎髻本来就是她日日要做的。 那丫鬟却微微一愣,低头细声细气的应了是。 “我看着你俩眼生,不知二位姐姐叫什么,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差事?”玄嵋问。 两个丫鬟也不慌张,诶个矮身福了福,就由娃娃脸的先说:“奴婢名叫露雨,今年十四,原是正院的二等丫鬟,因听了田妈妈吩咐,昨晚随二小姐一并回来的。” “奴婢槐柳,也有十四了,原是正院二等丫鬟,和露雨一块,被田妈妈指给了二小姐日后服侍。”另个柳叶眼的丫鬟瘦长些,毕恭毕敬的道。 原来是这样。 玄嵋暗自颌首,看这两个丫鬟举手投足间,颇有写安定沉着之气,不知是年纪大些,还是因被田妈妈调教过的原因。 估计是因昨晚的那出闹剧,让田妈妈意识到,她身边连个可心能用的像样丫鬟都没有,才动了心思。 只是这个年纪在正院里就升做二等,想来应该是田妈妈得意的人,以后在院子里要付以重用的左膀右臂。 就这么二话没说,主动的给了她,田妈妈也很是舍得了。 玄嵋有些感动,虽对露雨槐柳两个印象不错,可她要的丫鬟,不是那些姑娘小姐们的寻常标准就可的。 决定把人暂时留着,反正等晚些枝儿找回夕娟来,添补丫鬟这事,还得再好好说说。 便让两个丫鬟各自搬了矮凳赐座,等人之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浅入深出跟她们套话。 她们口风虽严,可玄嵋是何人,那深宫朝堂里的能人都阅人无数,很快就把二人情况摸了个差不多。 倒都是家底干净,家中在府里也有根基的家生子。 前者让她们不至于市井气的教坏姑娘;后者因有些底子,又有家人牵绊着,心定安稳些,不容易轻易被人收买了去。 可两个丫鬟配玄嵋说话,先还不觉,慢慢才知道府里二小姐的周到厉害。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田妈妈说的没错,再年轻的主子也是主子,不是她们这等下人可以随便糊弄轻慢了的,就更谨小慎微。 “这是回来了?” 玄嵋话头一顿,她起身朝院子里看了看,果然见到枝儿领着夕娟进来,夕娟穿着件有些素淡的对襟衫,是府里按照制例做了,分发给阖府大小丫鬟们的衣裳。 是基本中的基本,比起夕娟昨日所穿一等丫鬟的衣裳模样,就显得太寡淡些。 玄嵋微挑了眉,眼里看着夕娟低眉顺眼的,跟在枝儿身侧进了门。 “给二小姐请安,二小姐睡得可好?”夕娟上前先矮了矮身,眉眼柔顺的跟玄嵋请安。 还真是想做出洗心革面的意思,转了性啊 玄嵋想一套,面上却丝毫不乱,她皱着眉,举起墨玉梳子,颇为费心似得说:“你去哪儿了夕娟姐姐,枝儿梳头不一样!” 夕娟实则从昨晚回了鹞歌院,服侍着玄嵋睡安稳后,就不眠不休的琢磨了一夜。 她若是没有两把刷子,也不能在院子里稳稳的霸上一席之地,是以思绪就如那马不停蹄,将一日里的事情,和玄嵋的变化细细拆开揉碎了猜测。 可事态突然变化又急,她所知不多,多是些片面之词,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有一点,却是心里门清。 她若想继续留在鹞歌院里服侍着,再按照以前那套行事作风,是万万不行不得的 要么趁着二小姐挨个清算前,趁早离了院子另寻出处去;要么,就得变出变化,让二小姐看出她的诚意和改变! “回二小姐的话,田妈妈那边一早来了人,奴婢就去接迎了,因此怠慢了二小姐,请二小姐恕罪。”听二小姐的语气,似乎在外人面前留了脸面,暂没有要发作她。 也是有些意外,枝儿一大早叫来她,二小姐是什么意思。 可这一把,为了前程,她却不得不赌。 二小姐身后立着的,那两个清秀沉稳的丫鬟就是在告诫她,二小姐并不缺她,想用什么人,自有那好的排队等着;可她,却离不开二小姐! 夕娟想着就一咬牙,上前取了墨玉梳子,帮玄嵋梳头,直到看到玄嵋没有不快的意思,才稍安下心。 “来人了?”玄嵋微讶。 她正想着找田妈妈,不想,那边刚有人来过。 “是,奴婢也不解,见了人才知,虽是从正院那边过来的,可领头之人,实是大小姐院子里的流木姐姐,说是给二小姐送来锦云绢的。” 送锦云绢! 玄嵋这下是真出乎了预料,锦云绢说白了,不过是个她找事搅浑水的幌子,顺便顺来拿捏拿捏房姨娘,按理说房姨娘禁了足,这事就告一段落了啊。 锦云绢虽少见,可她前世归为中宫之主,何等宝贝不曾见过,不曾亲手把玩。 怎么就被从公中提出来,送给了她? “你说是姐姐院子里的流木姐姐?” “正是。说是大小姐亲自挑了一匹绛色一匹樱红色的,天气凉了,让给二小姐添置两套小袄,说就这等惹眼的颜色,才适合二小姐呢!” 玄嵋就沉默了,玄苒院子里的人她认识不少,这流木就是其中的大丫鬟了,是母妃生前亲自点了给姐姐的人,和姐姐相近年纪,是心腹臂膀之人。 前世也一心一意的伺候着玄苒,可惜生了大病早逝了,若她活着护着姐姐,玄惜婉也未必真能得手。 夕娟既说是她从来的,那自然是姐姐的意思了。 姐姐这是想补偿她? 玄嵋忽想通这点,眉眼就染上了笑,她按耐不住的催着枝儿,“快快快,那你快点梳了头,随便挽个什么简单发髻,我们去看姐姐给的锦云绢去。 再吩咐工纺的人抓紧些,等做好了小袄,还得去紫荆园探望探望房姨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都给撵了 说归说,玄嵋也不过嘴上玩笑一句解气,她的眼界格局还不需沦落到,上门去打落水狗的程度。 因此不过是去后面的小库房里,摸了那暗光涌动,触手之处丝滑宣软的锦云绢后,心里赞一声不负盛名。 “好了,就请枝儿姐姐让人把小库房重新锁起来,留下那匹樱红色的,只带了绛色的去赶成小袄。” 这和之前所说的又不同了,枝儿一怔,恍惚以为是她听错了二小姐的话,就又确认了遍。 “二小姐要留下一匹?” 玄嵋点了头,边往出走,边暗暗勾起了唇角,“嗯,我改变主意了,这匹绛色的还有用呢!” 枝儿就有了底,虽不明白为什么,还是照着办了。 等入完库房锁了门出来,玄嵋正坐在院子里那石桌旁的石凳上,半晌拖了脸,望着浇花剪枝子的丫鬟出神。 原来的浇花丫鬟是房姨娘安插进来的眼线,昨夜里就被田妈妈扣下,不知暗暗处理去了何处。 新的丫鬟原本不是做这个的,但因轮空了一人,今早就临时调了过来顶用。 “二小姐在看什么?” 她歪着头困惑了下,和玄嵋身后的夕娟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见了茫然。 玄嵋却并非在看那丫头剪枝子,她只是觉得有些讽刺。 从前自由惯了的鹞歌院,恨不得满院子上下,都每个肯为主子着想的人。 可不过是经历了昨儿个,她小小的发作,短短一夜之间,似乎就像是变了个样子一样,井然有序的若是让外人踏入,怕是要恍惚这院子里向来如此。 “没,不过是方才瞧那枝头落了只雀儿,觉得有些新奇,竟是不怕人的。”玄嵋随口敷衍过去,她见枝儿也回来了,在场人已俱在。 就起了身,由着夕娟在身上披了件薄披风,晨间寒凉,但因刚刚入秋不就也不算冷,玄嵋打算就这么一路走着去。 “枝儿姐姐,夕娟姐姐,还得麻烦你们几个一趟,陪我去趟正院。” 几个丫鬟都有些意外,还是枝儿心大些问了玄嵋:“二小姐还没用早膳,可是想去正院里找大小姐吃?” “我不饿,也不想找姐姐。” 枝儿又问:“那二小姐是?” “我找田妈妈有事。” 玄嵋迈开步子,朝着院外就走,夕娟几个便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路上遇见的仆妇,因是清早事多,多是匆匆忙忙的低着头穿行,远远见了玄嵋一行人,便有那消息灵通,知晓了田妈妈为二小姐,罚了房姨娘禁足的人,遥遥矮了身请安。 这在今早之前,哪怕上辈子这之后的几年里都绝不可能,还是直到她从沙场归来,变了心性有自保之力,才得以改变,可现在却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变了。 玄嵋面不改色的只是走着,并不回应她们。 心里却是有些冷淡,世态炎凉人心之善变,当真是这么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心中早先就下了的决断,更是理所当然。 玄嵋脚下的步伐就迈的更快些,直到眼见了正院熟悉的门匾,方戛然而止。 “进去吧。” 正院左边耳房里,田妈妈因经历了昨日的乱子,自警醒了许多,引出一堆平日里稍有疏忽的事务,这会儿全要推翻了重来。 忽而听见轮值的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跟她汇报二姑娘又来了。 虽意外,还是立时放了手中的活计去见人。 进了正屋的门,就被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哄得鼻端一软。 “见过田妈妈,我又有事来了。” 年幼的二姑娘看见了她,抿着嘴一笑,身边就有那叫夕娟的丫鬟,巧手巧脚捧了茶盏过来奉茶。 看着丝毫不像个小姑娘,熟门熟路从容自在的,活像是那深宫里的太后娘娘享受似得。 田妈妈暗想着,眼神在玄嵋身后两个丫鬟上一划,猜测莫不是她送过去的露雨槐柳不称心,或是哪不小心惹着二姑娘耍性子了? 转眼又觉不可能,昨儿见识过了二姑娘的早慧,心知她并非那不懂事的稚童,就想那怕是来道谢的了。 更是替王爷欣慰,二姑娘的懂事礼数,就难得柔和着脸笑道:“二姑娘一大早的来了正院,可是露雨槐柳两个,用着还凑合? 小的昨儿个就特特叮嘱过,让她们两个规矩些,好好陪了二姑娘玩。” 玄嵋一看她误会了,也不揭穿,展了颜笑说:“不是凑合,我看着都好。” “那就好,若是哪里做的不对,小的就替二姑娘好好教训了。” 玄嵋却摇头:“我当然知道田妈妈的厉害了,可妈妈虽不用罚她们,却有另一件事,要靠着妈妈呢。” “是什么事?”田妈妈问。 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玄嵋敛了容色,转眼脸上哪里还有一点笑模样? 她小小的人,却极严穆的说:“请妈妈帮我把鹞歌院里的人,全都给撵了!” 都给撵了? 田妈妈怔住,她一瞬间甚至恍惚以为听错了二姑娘的话,再看到二姑娘绷着的小脸,才意识到正是那个意思。 二姑娘是想把整个院子里的数十号人,通通撵了出去! 虽她也知道鹞歌院里的下人,以往因二姑娘年小等原因,平日偷奸摸滑糊弄主子都不是稀罕事,她昨儿晚也想过慢慢筛查了,给二姑娘换些新人进去。 因知道原来的下人油滑惯了,又互相盘根错节定是难办,只能徐徐改之,所以才将露雨槐柳两个精心调教的,咬咬牙送了过去。 谁知,二姑娘根本就不满足于此,想的是一撵就撵走一院子的人,这就有些大张旗鼓不合适了,传出去二姑娘怕是得先落个自小跋扈专横之名,对王府名声也不好。 可私心来看,田妈妈也觉得这是个斩草除根的治根之法,痛快周全却未免太荒诞狂妄了。 加上王爷毕竟不在,她不是主子,做不了这个主啊! 田妈妈凝结了片刻,艰涩的开了口劝着:“二姑娘的心思,小的也明白,可这全将人撵走,实在是不合规矩。” 玄嵋不焦也不躁,她早就知道自己是狮子大开口了,田妈妈不敢做了这个主。 但不敢,却不代表不能做主。 玄嵋就歉然的淡淡一笑,她眸光黯淡着说,“妈妈也知道,这王府虽是我家,可父王不在,府里什么豺狼虎豹牛鬼蛇神都应有尽有,整日里就潜伏在这府里,想等着我哪天松懈了,好把我给生吞活剥了呢。 我虽年幼些,也被逼着不得不早慧,姐姐事忙,也不能日日看顾着我。 这内院我虽无力,可自个儿的院子,必须得肃清了换一批清白之人来,不然,我在王府里连个能喘气之地都没有了。” 玄嵋平稳的说着,她头一遭说这么一大段话,跟田妈妈袒露心绪。 惹得田妈妈直接愣在了椅子上,她半张着口,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二姑娘虽没哭没闹,可那说话时的样子,明明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如同七老八十了的心死之人一般。 身边叫枝儿的丫鬟早已哽咽了,咬着嘴不肯出声,那叫夕娟的丫鬟,则红着眼圈,默默解了帕子抹泪。 田妈妈那不许的话,就愣是一句也无法开口。 玄嵋见差不多了,心里一叹,便要趁热打铁:“我不想逼妈妈难为,可妈妈答应过的,允我一个要求。” 这哪里是不逼人为难,前后几句话一说,简直就是要将田妈妈架在了刀山火海上烤。 田妈妈重重的嗟叹,半晌,想着二姑娘过得这么难,她是难咎其责。 要决心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等王爷回来了,她就顶了这事,怎么也得把二姑娘开脱过去,一个姑娘家,最不能丢的就是名声! “二姑娘放心,这事,就包在小的身上了!” 外头的吵闹声和婆子挣扎着扯了嗓子的骂声,吵吵嚷嚷的回响在整个鹞歌院里。 枝儿叹着气,上前关了寝屋的窗,试图把那杂声都给隔绝在外头。 虽不尽如人意,比起之前也还是要好上些。 就取了她带来的棉被,动作轻快的,在玄嵋寝屋里隔开的小间里铺了床,然后转出去给玄嵋剪了烛心。 二小姐亵衣外头穿着牙白色的寝衣,披散了头发靠在床头上,凑着灯影看书。 枝儿走上前去,在床头塞了个松软的大迎枕给玄嵋靠着,想了想,小声劝了一句:“晚上视线暗,二小姐小心伤了眼睛,还是少看会儿吧。” “这话是谁教你的,枝儿姐姐?” 玄嵋眼皮不抬,将手中记载前朝的列传又翻过一页,问她。 枝儿就颊上一红,挠了挠手,“是回来院子时,夕娟姐姐嘱咐的我,说晚上灯暗,那耗用眼的一律劝着小姐些。” “她这一变,变得倒是彻底,贴心起来,也算事无巨细当真周到。” 玄嵋微垂着头看书,枝儿瞧不见她的眼睛,听着玄嵋话里不起波澜的样子,犹豫了几犹豫,小心翼翼的开口。 “求二小姐恕奴婢大胆,奴婢还是想替夕娟姐姐求个情,不是申辩她冤枉没有错处,只是觉得她想必早就悔青了肠子,请二小姐给她个将功赎罪,悔改的机会。” “呵,你倒是懂得以德报怨。”玄嵋冷呵一声。 枝儿立时就跪下叩了头,“奴婢不敢!” 这书是看不成了。 好不容易顶着外头,田妈妈的人清算拉人,撵走仆妇们时的鬼哭狼嚎,想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回。 谁想因为枝儿这丫头,在旁边一味的喋喋不休,还是泡了汤。 玄嵋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枝儿,多少心底有些疑惑。 按说她对夕娟的态度,是源自她一早就盘算好的计策,算是敲打震慑一番,若是可用之人,就等她尝过疾苦再慢慢施了恩,让她自会感激涕零的悔悟来投诚。 可枝儿不同,她早先是被夕娟,多少欺负过了的,怎这会儿夕娟和院子里的人被一道撵了,她反而这么宽宏大量起来? 玄嵋这会儿不必隐藏自己,就面上淡淡的问她:“你凭何觉得她就真悔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太太进京 “奴婢,奴婢也说不出来,可就是这两日相处过了,觉得夕娟姐姐也是一时糊涂,奴婢知道她是孤女,自小被亲戚给卖进了府里来的,若是真的被撵走了,出府以后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她” “她哪里还有活路?” 玄嵋静静的补上,就听枝儿一下子噤了声,“还有呢?” “还有”枝儿一闭眼,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今日从正院回来时,田妈妈还没派人来撵人,夕娟姐姐做完事,就已经先回了屋子里,说是去打点好了包袱,人来了肯定闹闹哄哄的,不如她先做个表率,也能少些争执撕扯。” 哦?对自己竟然能如此狠得下手? 玄嵋有了些意外,她所想的,自然和枝儿单纯的念头不一样。 夕娟果然有些聪明,她这两日的巨大转变,玄嵋虽看在眼中,可见到事到临头方悔悟的人太多,且夕娟旧事摆在那里,就并未太受触动。 只是见她对被赶出王府一事,明明心知肚明了,却能沉稳下心思,不吵不闹也不撺掇了其余人惹事。 管她是当真悔改才会如此,还是旁的什么缘由,就凭这份沉稳 也值得被她一用了。 玄嵋打定了主意,却不着急,她将手中列传看到的那页折了角,合上书码在枕边靠墙的褥子底下。 而后将被子拉上来,自己躺了下。 半晌,闭着眼含混的吩咐:“枝儿姐姐,吹灯吧。” 那跪在地上的枝儿,本已经做足了她说错话,要遭到二小姐厌弃的准备。 瑟瑟发抖等着发落的时候,忽然听到玄嵋这样一句,有些没能料到,二小姐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没跟她计较。 因心里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夕娟如何便是尽人事知天命了。 就轻快的答应一声,起身帮玄嵋掖了被角,吹熄灯烛,轻手轻脚的回了小间睡下。 虽是枝儿头次夜里陪着玄嵋,主仆二人倒也相安无事,静静睡了一夜。 这晚,兴许是有了些实感,玄嵋没在入了梦魇。 到了卯时,外头刚一有响动,玄嵋就醒了过来。 “枝儿姐姐?” 她刚叫一声,枝儿就掀了帘子进来,精神奕奕的跟玄嵋笑着行过礼,而后上来服侍穿衣。 “奴婢昨日是头一次服侍二小姐穿衣裳,早上就早起了一会子,好好练了练。” 她有些羞赧,说着的话虽有些自吹自擂的意思,可手中动作,确实有条不紊娴熟了些。 不错,是个懂得勤能补拙的。 穿过衣裳洗漱了后,就该梳头了,玄嵋坐在百年乌木的妆奁桌案前,暗自有些期待。 就问枝儿:“那梳头呢,可也顺手些了,今日我想要梳个双平髻!” 头顶握着墨玉梳子的手,就僵住了,枝儿略一迟疑老实道:“二小姐,奴婢只会梳双丫髻” 玄嵋一听,嗓子就给哽了口气,她透过镜子看了眼枝儿,心底一叹。 “算了,你去把夕娟叫来吧,就说我今个想梳双平髻了。” 话出了口,枝儿自己也觉得不成规矩,竟当着二小姐的面,胡说什么丫鬟多梳的双丫髻,就懊恼的福了身退出去。 想着二小姐要生她的气,就垂头闷闷不乐的走了两步,忽不知怎的福至心灵,想到二小姐虽是让她叫夕娟回来梳头,可那话里的意思,岂不就是要留下夕娟了? 就顿时溢满了笑,一溜小跑的避开人去了夕娟的屋子。 鹞歌院经过昨日里一整夜的整顿,就还只剩下了六七个,一等的丫鬟和管家婆子,今日晌午之前也得离府。 枝儿加紧进了夕娟屋子时,一眼就瞧见夕娟正低着头,靠坐在床角,拿了针线缝补着什么。 可算是还没走! 枝儿心里一松,抬脚就走了进去,夕娟因原来是鹞歌院里独一份的丫头,连安顿下人的厢房,都住得和别的丫鬟不同些。 是以这屋子里,除了个管着膳食的妈妈,就只有夕娟自个儿住。 那妈妈昨夜里子时,就已经骂骂咧咧出了王府,而她和正院派来撵人的婆子对接好差事后,就到了日出的时候,这会儿收拾好包裹,要准备出府了。 忽而听见有脚步声,心想这时了,怎么还有人到她这来? “夕娟姐姐做什么呢?怎还不去屋里服侍二小姐,二小姐等着你梳头呢!” 抬眼一见,正对上枝儿满脸欢快,和着眼底的笑,说道。 就顿时回过味来,她那干涩的眼里一瞬间,就簌簌落了泪。 “枝儿!” “夕娟姐姐怎着哭了,快别哭了,我不会梳头笨手笨脚的,二小姐就让来叫了你,说要梳双平髻呢。” 她这话出口,夕娟就更情难自禁的涕泪横流了。 片刻才好不易平复了些,红了脸拿着帕子收拾自己,生怕玄嵋改了话似得,略略一打理,就跟着枝儿脚步如飞的回了寝屋。 进门,先给玄嵋磕头行了礼,“奴婢来迟了,请二小姐责罚。” 玄嵋垂眼在夕娟的脸上扫过,一眼瞧出她脸上到处隐约的红痕,看着就是才刚大哭过。 心里一静,就不着痕迹的又看过枝儿一眼。 这才抿了唇角,亲自下了椅子去拉夕娟:“你是该罚,不过看在你恳切,我就姑且宽宏大量,绕了夕娟姐姐你这一次吧!” 说着,就催促她:“夕娟姐姐快给我梳头,枝儿手笨,以后就不叫她碰我的头发了!” “奴婢整日被二小姐骂,本来就笨,怕是更要笨了” 离京城三十里的客栈门前,三两辆简洁宽敞的马车,前后排列着听了好。 为首的是个络腮胡的护卫,刚喂好了马,拍干净身上草屑,几步到了局中的那辆马车窗外。 提高了嗓门,大喇喇道:“夫人,咱已经一切准备就绪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就往京里去?” 车厢内一顿,紧接着便有一只纤细的手伸出窗外,指尖提着一贯铜钱儿。 年轻女子细声细气的声音传出:“夫人说这串钱是赏给你的,就烦请赵护卫,现在就进城去吧。” 那护卫高兴的把钱接过,又厚着脸皮继续讨要:“这位姐姐,夫人尊贵不同常人,我可不得多费心些,这辛苦钱是不是还得再添上一些” 他话没说完,里头就隐约传出女子愤愤的抱怨声,又被那年轻的女声好声好气的给劝了住。 接着窗户里又伸出手来,这回是给了两块碎银子。 络腮胡护卫如了意,一把接过,话也不说就直接回了马车头里,翻身上了前室,冲着马屁股一挥鞭子! “——啪嗒”一声脆响,马蹄跑动起来,络腮胡护卫就高喊了声:“走咯!” 三辆马车就挨个跑动了起来,居中的马车车厢里,坐着两个衣饰精细的女子。 其中一个穿着碧色衣衫的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看着倒像那大家大户里的丫鬟似得,颇有些娟秀,比起有的小户人家里的小姐也不差。 她就从旁边的食盒里,端出了一盒子精致的糕点,劝道:“太太,您如今一个人出门在外,又是荒郊野岭的,湖儿就请您多担待担待忍一忍,马上就要进京了。” “我多担待?我一个夫人凭什么担待个奴才?” 说着话的,应当是一行人中的女子,穿着身锦绣华裳珠光宝气的,指甲上染着丹蔲,十分讲究的模样。 若看脸,能大致分辨出女子应当有四十来岁的年纪了,即使保养得当,但因为情绪波动大些,额间就有两道川字模样的皱纹,即使面色不变时也不怒自起的微微耸着。 她将那叫湖儿的丫鬟,手中的食盘一挡,自顾自的拧了眉心,厌弃的说:“还有你,不愧是小地方出来的丫鬟,跟京城里的真是没得比,连话都不会说。 不过是个护卫,你却让我忍一忍?等我回了王府,找到婉儿,得了空就把你卖到牙行去!” 这是把气迁怒到了湖儿的身上,说着犹不解恨,抬了食指就在湖儿的额头上一戳。 那湖儿像是见惯了主子这般发火,就忍着疼,只口中一连串的应着“是是是”。 那被称为‘夫人’的中年女子,见她这样,也觉没了趣儿,就冷哼一声,自个儿抓了糕点盒子朵颐起来。 早上这一耽搁,等玄嵋梳好发髻收拾好了,瞧着时候,也差不多是到了用午饭之时。 玄嵋下了石阶,往院子里四下一打量,心想刚撵走人,这么空荡荡的院子自然是吃不成饭了。 就一手牵了枝儿,说:“院子里的人都没了,就劳烦几个姐姐,跟我去正院里蹭一顿吧,田妈妈弄没了我的人,总得命人给我做好吃的才行!” 虽这么说,心里想的实际是知道这个时候,姐姐多半跟田妈妈刚算完今日的开销,对完了账,如若过去,刚巧能赶个正时候,和姐姐一道吃了饭。 又想着,得顺势叮嘱田妈妈两句,让她别急,这院子里的仆婢从牙行里慢慢找。 等到凑齐了个人数大差不差,就再领了府里因为清白原因,空闲的或到了年纪,等着找活的家生子们一并,到她院子里跟前来,她一个一个仔细的好好挑。 枝儿夕娟,还有露雨槐柳两个就都福身应了是,随着二小姐也不着急,一路慢悠悠的朝着正院去了。 玄嵋进了院子,凭借记忆,不用人领着也没让人禀报,直接熟门熟路的奔着侧间去了。 还没迈进门槛,已经被香气给堵了一鼻子,热腾腾的让人食欲大开。 玄嵋就加快了两步,一拐,正巧将玄苒和田妈妈两个人,连带着小丫鬟们,给堵在了侧间里。 玄苒听见动静,给下了一跳,扭头看是玄嵋,脸上就带了笑,对她嗔怪道:“你这丫头,又这么冒冒失失的,幸亏这次是我,不然当心回头吓坏了人。” 玄嵋不以为意的答应着,眼神却直往那桌案上面瞟,她猜的果然没错,丰盛的很色泽味道,光是瞧着就一样不缺。 “姐姐快让人给我添副碗筷,我还饿着呢!” 她说着,就示意了枝儿去添置,玄苒宠溺的笑笑,跟田妈妈象征性的告了罪,就亲自帮玄嵋净了手。 “你这小家伙,又急匆匆的来了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她算什么 “田妈妈帮我撵走了人,我院子里眼下空荡荡的,可不得来找妈妈吃饭?”玄嵋倒不客气。 玄苒和田妈妈听了,只能无奈的对视一笑,田妈妈就换公筷给玄嵋布了鱼肉,嘴上讨饶道:“知道对不住姑娘了,小的这就给姑娘赔罪。” “罢了罢了,看在这一桌子好菜的份上,我就不作计较。” 玄嵋确是觉得腹中有些空荡,看角落里的小圆桌上,夕娟枝儿两个,因专门有了丫鬟伺候玄嵋吃食,也入了座吃饭,就当真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自己用心吃食起来。 等饭毕,丫鬟们撤干净了桌子,摆上瓜果,玄嵋才开了口。 可也像是闲谈,“我是想着,请田妈妈回头帮我去挑仆婢时,不要着急慢慢的来,只是多挑一些,和府里的家生子们一并带来。” “哦?二姑娘是想自己挑人?”田妈妈听着有些明白过来。 “正是。”玄嵋毫不遮掩的说:“我虽信任妈妈,可这毕竟是有些得罪人,就不如我自个儿来挑了人,决定她们去留。 她们心里就算怨言,碍着我是主子,也做不如何。 何况我亲自挑了人,自个儿接着用,也更舒心些,她们进了鹞歌院里,也会时刻对我怀有一份感激。” 听她一是一,二是二,言语间头头是道的说了这些,当真是深的浅的都想到了。 再来都听二姑娘的话,把整院子的下人全给撵走了,也不差放权这一样,田妈妈就点了头。 说完来意,玄嵋低头瞧见青瓷的圆盘里头,晶莹的葡萄剥了皮,紫的绿的交映着层层叠叠堆在一起,心情大好,捏了小巧的银叉去取。 “怎么没有瞧见堂姐在这?”玄嵋吐了子,问道。 她一进厅里,就留意到少了个人,往日总似块狗皮膏药一样,紧紧贴着玄苒的玄惜婉,今日居然不在,也真是稀罕。 玄苒本因为她答应了玄嵋,要跟玄惜婉疏远了的事,心里总隐隐约约有些愧对于她。 闻言,脸上也是一黯。 “她那日兴许是情绪波动了些,今日一早,就听伺候的丫鬟来禀,说婉姐姐昨夜回去,就咳嗽起来,应当是有些不舒服,卧床养着了。” 这就不舒服了,该不是昨天,被她的话给气的吧? 玄嵋腹诽着,做出可惜的样子:“堂姐身子骨这么弱总病恹恹的,以后可得多小心些,我以前听丫鬟说起过,在外头因身子弱,才活了十五六岁就夭折的人有的是。” 她还欲感慨,手上被玄苒拍了一下。 玄苒故作凶狠的蹙了眉,告诫她:“这等不吉利的话,往后里不准乱说,要是让堂姐听见了,准得惹得她伤心。” “知道啦。” 玄嵋瘪瘪嘴,心想你倒是体贴,对谁都好。 殊不知,这看着柔弱弱的人,骨子里可是匹饿狼,前世里就把你给吞了! 因为知道玄苒生性温柔良善,就不做声不顶嘴,只当做受教了的模样,耷拉着脑袋。 玄苒见妹妹蔫了,又有些不忍心,觉得是她话说重了,有心弥补。 四处环顾着,于是从身旁的丫鬟手里,接过小银刀,低了头专心的亲自给玄嵋削苹果。 玄嵋偷眼一看,见姐姐心疼自己,就得逞一样偷着对田妈妈笑。 田妈妈摇了摇头,心想二姑娘虽任性些,毕竟还是嫡亲的姐妹,同父同母的自己人,不会害了大姑娘。 她不便开口,由着二姑娘提点着,让大姑娘慢慢疏离了堂姑娘,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屋子里就这么一个削,一个擎等着吃,渐渐静谧下来,有些岁月安好之感。 可好景不长,屋子外头忽然就传来一阵急疾嘈杂的碎步声,田妈妈皱了眉,正想呵斥了这人,看看是谁赶在王府里随意跑动。 “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田妈妈,府里来了人!” 跑进来的却是个丫鬟,顾不上行礼,气喘吁吁的来禀。 田妈妈一愣,问她:“来的是谁,怎么着急忙慌的?” “她自称府里四太太,说是,是堂姑娘的娘亲,非要往内院里闯!守侧门的管事和朱婆子拦不住,让我赶紧来禀报了妈妈!” 是钱氏! 玄嵋肃了脸色,目光森寒。 她早就算过,玄惜婉的娘钱氏,应当就是这几日里回的京。 可没料到,她会来的这么快! 听见来的人是她,玄苒和田妈妈都怔住了,尤其是田妈妈。 她是府里的老人,最清楚不过四太太钱氏的旧事,简直是玄四老爷家,连带整个王府的耻辱! 当年,玄四老爷在外剿匪殒了命,消息刚传回京里,连尸身棺椁都还来不及运回来,这位四太太就已经先一步回了娘家。 等玄四老爷一入了葬,迫不及待就让娘家人,寻了外地的人家改嫁走了,扔下个才十岁的姑娘不管。 玄惜婉当年已满十岁,正是不大不小的尴尬年纪,又一下子成了没爹没妈之人。 镇南王听说这事时还在外办差,恼怒四太太钱氏的无情无义,可为了亡兄,也不能让玄家的血脉流落在外。 怕玄惜婉年纪小,被人欺负指点,就连夜从天津卫赶回京中,亲自接了她住进王府,命田妈妈安顿好就急匆匆的走了。 若只是如此,钱氏虽不光彩枉为人母,事情也算是就告一段落。 谁知世事难料,之后的两年间,钱氏改嫁之人又得痢疾死了,夫家人不知从哪儿打听到,钱氏先头夫君死于非命的事,就吵嚷着她命中克夫克死了自家爷们,把她送回了京里娘家去。 这门亲事结了仇,两家就成了仇家。 钱家自觉受了辱,又因为钱氏每每吵闹着,那家人扣下了她刚满一岁的幼子,是以实在没办法,任由钱氏找了个空隙,逃了回去。 却不知怎的,这会子忽然回京了闹到王府里来? 于情于理,她既已改嫁,镇南王府也就跟她钱氏彻底没了牵扯,这么大吵大嚷的,难不成是来接走堂姑娘的? 田妈妈眉心紧缩,因不好在主子面前发火,也不愿让两个姑娘,小小年纪听闻了这些寡义廉耻的腌臜事,以免污秽了耳朵。 就强忍着吩咐丫鬟:“你赶快回去门上,让守门的婆子堵严实了,切勿放了钱氏进来。 就好声好气的跟她说,闯人宅门放在哪都不合规矩,若是想见了堂姑娘,就让她递道帖子,改日里姑娘有空了就请她来。” 丫鬟忙不迭的答应了,就往外走。 田妈妈暗叹一声,见麻烦来了,心想这事彻底瞒过去是没可能,两个姑娘又多少知道些,就只捡了能听的说了。 末了,还把她那,关于钱氏是来接走堂姑娘的揣测,也一并说给两个姑娘听。 “我知道婉姐姐身世坎坷,可不知,她还有这么个拎不清的母亲真是可怜人。”玄苒受了震撼,半晌,摇头叹息着。 何止拎不清?这简直是个人间祸害,不单单钱氏,她们娘俩根本上都是一类人! 玄嵋心里却明镜儿般,她暗暗冷笑一声。 什么来接走玄惜婉? 她钱氏分明是受不了苦日子,又念起了当王府贵戚的好处,借着看女儿的说词,光明正大的讹上镇南王府,最后又登堂入室,给赖着住了进来! 田妈妈玄苒不知晓的,她前世可全都一清二楚。 玄惜婉之母钱氏的名头,那可是臭名远扬,京中的人碍着王府不敢大张旗鼓的传话,私底下可都笑话着呢! 而她钱氏这次回京,是因为她还想回去改嫁的夫家,继续傍着生的儿子,过那雍容华贵舒坦的太太日子。 可惜改嫁的夫家,不比玄家当年宽厚,直接封了大门侧门,不许钱氏进家。 如此钱氏才算断了念想,这才有功夫记起她还有个长女来,打算借着她另寻出路。 玄嵋虽想起这对母女,就一阵厌恶反胃,但倒不怎么着急。 全是因为她心里清楚,甭管田妈妈怎么挡着,今日这钱氏也都得进了王府的大门,不信就等着看! 转眼,就过去了一炷香的时辰,田妈妈正等人消息等的心焦。 忽而那领命去了的丫鬟,又飞跑着回来,见着田妈妈就兵荒马乱的禀报:“不得了了妈妈!四太太钱氏已经进府了,朱婆子让奴婢赶紧告诉主子,人已经过了仪门往垂花门来了!” “怎么回事!连个人都拦不住,王爷养你们何用!”田妈妈怒道:“让垂花门上的人,直接把她拦在二门那!” “妈妈等等。” 玄嵋不骄不躁,拦了田妈妈的吩咐。 转而对来禀的丫鬟问:“你且说说,她是怎么进来的?” 丫鬟感激的一福身,说:“本已经拦住了的,奴婢照着田妈妈的话说了,请四太太先回去。 谁知四太太一下子就激烈起来,跟奴婢们吵嚷几句,就命同行的护卫上来砸门,说什么‘头一次听说,回自个儿还得递帖子的,她不是客凭什么不能进’! 她的护卫又都痞气,上来不但砸门,还下黑手想打护院和管事。 朱婆子气不过,说让护院不留脸面,把四太太直接请出去。 四太太听了,当场就‘哎哟呼哟’的捂着胸口,软倒着往地上去,服侍的丫鬟就趁机赖在朱婆子头上,说大不敬气坏了主子,一伙人趁势架着四太太,就闯了进来!” “荒唐!荒唐!” 莫说田妈妈,玄苒这么和气的人,也被气了个满面发红。 玄嵋心想,果然如此。 她早就知道,像钱氏这种人早就没脸没皮了,即使闹得大家脸面不保,也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如了她的意才行! 就冷着脸,隐隐接过大局主持着,吩咐丫鬟:“听田妈妈的吩咐,让二门的人能拦着就拦着;若不能,就只管拦了下人,放她进来。” 这垂花门就是隔开了王府的内院外院的一道门,但凡外男不论老小,都轻易不得进入。 钱氏即使再刁钻撒泼,不管不顾没了规矩,这一点,却万万不敢破。 “引着她去二门旁边的穿堂候着。” 玄嵋说完,转脸对玄苒和田妈妈道:“姐姐,咱们跟田妈妈这就往穿堂去,就在那等着她。” 她倒要看看,钱氏有多不要脸面,敢在她跟前如何能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谁是婶娘 一行人就簇拥着两位姑娘,沿着白石甬道,一路往外到了垂花门旁的穿堂。 “见过大小姐二小姐。”守门的丫鬟显然依着玄嵋的话做了,没能拦住钱氏,就在穿堂外面远远站着,等着迎了玄嵋她们。 “人在里面了?” 玄嵋挽着玄苒,一移下颌,朝穿堂里示意着问。 丫鬟说:“回二小姐,奴婢按照着二小姐所说,赶过来时,四太太已经在垂花门和守门的婆子撕扯起来了,两边差点动了手。 奴婢瞧着势头不好,实在是拦不住了,就自作主张将四太太放了进来。 跟她说,田妈妈请她在穿堂先等一等,这就来了。” 就是说钱氏现在就在屋子里头。 “行了,今日也算辛苦你,你退下吧。” 田妈妈脸色不好的吩咐道,手里往袖口一探,从中摸出了点碎银子,给丫鬟赏。 那丫鬟就总算长出一口气,应诺着矮身退回了门外,回去继续当值。 “大姑娘二姑娘现在进去?” 田妈妈颇有些担心,为难的劝着:“姑娘们自小养在王府内院里,不知道这钱氏的脾性,早先还好,后来自从四老爷遭了难,就成了个市井泼妇也不如的。 若是姑娘们进去了,听到些什么污言秽语的,至少还图个安全,可若是她被猪油蒙了心,存心闹个天翻地覆的,伤到惊扰到两位姑娘,就不好了。” 玄苒听了有些被吓到,想着之前丫鬟回话,这位前四太太动不动喊打喊杀的样子,忧心忡忡的对玄嵋说:“不如我们就避一避,田妈妈经验丰富些,就交给妈妈处理吧?” 她想着暂时避开,玄嵋心觉也好,免得吓到姐姐,就说:“那姐姐就耐心等我们一会子吧,找个阴凉处歇歇。” “你要进去?”玄苒一怔。 她自然要进去了,正因为她知道钱氏是张怎样丑恶的嘴脸,才更要进去,不然田妈妈一个人是应付不来的。 且若是她和姐姐两人都不露面,依照钱氏的性子,肯定不会罢休。 定是觉得王府敷衍她,只派个奴婢陪着,这是打她的脸面呢。 说不得还要拿出死了的四老爷说话,污蔑王府扣着玄惜婉,又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丝毫不觉她早就不是玄家的儿媳了,被扫地出门,从玄家整族的族谱中给剔除开外。 玄嵋就摇头笑着说:“我让她在这等着的,自然也得进去了,正想看看这位‘四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还有田妈妈在旁边照看着我,姐姐放心就是,我不会吃亏的。” 玄苒还是觉得不妥,犹要再劝,玄嵋已经语气一淡,吩咐跟随玄苒两边的丫鬟,道:“几位姐姐,好好照顾大小姐。” 话罢,就和田妈妈一前一后,领着身后一众仆婢进了穿堂。 “田妈妈好大的架子,王府里没主子在,所以田妈妈才甩脸色给我看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玄嵋顺着声音看去,一眼就落在了个微有些珠圆玉润,看起来四十当啷岁的中年女子身上。 她梳着十字髻,发上精心簪了许多花样,满身的金银玉饰,正靠坐在了老爷椅上,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左腕上的碧玉镯子。 旁边一个小丫鬟,正手脚利落的帮她沏茶,又拿了个软垫垫在中年女子脚下,供她歇歇脚。 这张熟悉的脸,就是钱氏无误了! 钱氏单挑了一边的唇角,话里阴阳怪气的笑道:“哟,田妈妈莫不是人老了,也变糊涂了,怎见到我一路迢迢的赶回府里,也不知命了下人,好吃好喝的款待了我接风?” 田妈妈恨不得气了个倒仰,她早知钱氏无耻,可堂堂的镇南王府,何时要给个弃妇接风款待? 退一百步来讲,真要算恩怨,钱氏也该跟后嫁了的人家去掰扯,跑来王府做什么,王府可不愧对于她! 就暗一咬牙,面色不变的矮了矮身,“许久不见钱夫人,小的有些认不出了,还请夫人恕罪。” 钱夫人? 钱氏一听田妈妈这么称她,立时气的咬牙,心想这贱人都变成了个老东西,怎着还这么难缠,这是要咬死了口风,就是不承认她呢! “我风尘仆仆精神不济,就不跟你计较,可你一个奴婢,一句“四太太”都不懂得叫了?” “四太太?” 忽有一道童声脆生生的插话进来,话里似乎极其困惑似得,疑问道:“田妈妈,我怎么不记得我还有个四婶娘了,只知道有四叔父,可听说四叔父也早走几年了,难道 四叔父在阴曹地府里,还给我娶了个婶娘回来不成?” 玄嵋慢吞吞的说着,又忽然睁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什么受到惊吓了似得。 “那这人说她是‘四太太’,岂不就是话本里讲的,地底下的那些脏东西了!” “放肆!” 钱氏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凑巧掌心的软/肉磕在了桌角上,顿时疼的心急火燎,龇牙咧嘴的恨不得跳脚。 她死死捂着受伤的手,脸色沉的比那灶台上的锅底还难看,目光阴沉的将视线投递在,这个被她忽略了的声音。 说话的人,是个女童,瞧着也有七八岁了。 穿着身火红惹眼的妆花裙,小脸生的极好,可她看着却不怎么眼熟。 忍着气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番,直到瞧得那女童,害怕的缩在田妈妈身边直往身后藏。 钱氏才不管她害不害怕,只是恨恨的细看,渐渐的才和女童对上眼,那是一双满是倨傲嚣张的凤目,眼褶不浅不深的折着,眼头下压到眼尾却又上挑,线条生的行云流水一样。 她的眼前,就骤然浮现出一双狭长的凤目,和面前的这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镇南王的种? 钱氏一下子缄了默,只默默的在心里思量起来。 她最后一次来王府,是上巳节晚间的家宴,老夫人在跨院的花厅里摆了两张宴席,男女用屏风隔开了,一边一桌。 女眷这边的玄家子孙里,有个约么五岁上下的孩子,算算年纪,就她一人跟这女童相合。 是镇南王嫡出的二姑娘,像是叫做 “玄嵋!”她失声脱口而出。 “诶!”女童下意识的脆生生应了。 接着又抓了抓田妈妈的袖子,意识到什么,瘪了瘪嘴纠正道:“你真不知礼貌,在王府里,都要叫我‘姑娘’。” 钱氏一哽,随即瞋目切齿的就想上前教训了这黄毛丫头。 但想到她还指望着在这王府里住下,继续做她的高门太太,便也不能就冲着玄嵋下手。 转念又觉得,玄嵋毕竟是王爷的嫡女,年岁还小,也不会知道她太多内情,且这个年纪的孩子,受人随便糊弄一下,不怕不调转了口风,帮着自己说话。 钱氏脸上的怒色,就硬生生转成了笑,她从老爷椅上起身,朝着玄嵋过来。 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和玄嵋对上眼,笑着放柔了嗓音:“是,我知道你是二姑娘,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玄嵋心里冷笑着,面上好奇的探出脑袋道:“可是阴曹地府里的人?” 钱氏笑脸一僵,心里暗骂,好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比起自家婉儿来说,可真是不惹人疼。 就说:“胡说,我是你四婶娘。” “四婶娘?” 玄嵋重复一遍,紧接着使劲儿摇着头,“不听不听,四叔父死了,你是四婶娘,那还不就是鬼吗!” 钱氏本想着好好哄骗哄骗玄嵋,没想到竟是个说不听的,气的一下子撂了脸子。 起身冲着田妈妈发火:“田妈妈好本事,竟将好好地王府姑娘,给教成了这幅呆不呆傻不傻的样子,等王爷回来,非亲手扒了你的皮不可!” “自有王爷定夺。”田妈妈只逆来顺受的扯了镇南王说话。 眼前两个一老一少,横在她跟前,简直就如同那案板上的滚刀之肉,让她横着竖着刁难,偏偏不但没捞个好,小的那个还气了她个半死。 钱氏还有别的打算,也就懒得再跟这两个耗费下去,就吩咐了田妈妈:“我舟车劳顿累急了,你去遣人给我把风樱院收拾出来,在给我烧了热水,做好吃食摆桌。” 她说着,又唤身边的丫鬟,“湖儿,跟着田妈妈一道去了,盯紧着些,免得让那些下人怠慢了我,偷奸耍滑的偷懒。” 叫湖儿的丫鬟答应一声,就要跟过来。 田妈妈沉着脸,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钱氏竟厚颜无耻至此,用装病的幌子进了王府,这病呢? “慢着!”玄嵋隐隐的盯了丫鬟湖儿一眼,见她一抖,低眉顺眼的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这才松开了田妈妈的袖子,也不言语,只直勾勾的在钱氏脸上打量。 “你,你这是做什么?”钱氏不舒服的皱紧眉。 “你凭什么使唤我镇南王府的人?” 玄嵋脸色淡淡的,波澜不起的问她。 “你说什么?”钱氏不想面前的小人,竟是个脾性说变就变的,心里心虚,因此就恼羞成怒的随手抓了桌上茶盏,冲着中间的空地,‘啪嗒!’一声摔了下去。 见摔了茶盏,丫鬟湖儿膝盖一软,立时就跪了下去。 钱氏心里烦躁,本以为她能顺利的进了王府住下,再等安顿下来,就去见了闺女玄惜婉,趁着王爷不在,这王府里连个正经主子都没有,可不是任由她作威作福吗? 就算等镇南王回来了,她也早就扎下了根基,加上老爷和闺女在王府里的情分,慢慢应付王爷,就不信他不妥协! 可这打算,不过是实行了一半,就给中途夭折了。 俗话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钱氏被玄嵋主仆两个一堵,那股子横劲就消减了几分。 她心里恨得直发狠,见一时拿不了正主泄愤,就熟练的冲着地上的湖儿伸出脚,一脚将人给踹倒了! 湖儿猝不及防挨了这一脚,瘫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 玄嵋蹙眉,不着痕迹的上前,将湖儿同钱氏隔开了些,冷声质问: “夫人还没回我话呢,你又是个什么人,在我镇南王府里撒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发作婶娘 “撒野?你敢说我撒野?”钱氏自觉抓了玄嵋的话柄,横眉冷对的道:“你好歹是王府的姑娘,怎对着长辈说话没大没小!” “若是我正经的长辈,我自当礼数周全的恭敬着,可父王说过,镇南王府的人绝不能随便被外人欺负了去。 你使唤田妈妈不要紧,可她即使是奴婢,也是镇南王府之人,轮不到你来管教。”玄嵋一番话,叫是一个掷地有声。 听在钱氏耳中,恨不得一巴掌上去,方能解气。 可她到底是不敢,玄嵋口中的一句‘父王’,就让她只能将记恨暂且压下。 “我可是你四婶娘!” 玄嵋忽一笑,也不再作弄于她,只是淡淡的说:“玄四太太早就同四伯父当年一并死了,玄家族谱里都没有你的名字,敢问夫人您,又凭什么敢自称一声四夫人的?” 她心里觉得没意思,撂下这话,就亲自挽着田妈妈的手,转身出门去了。 钱氏在后头,被短短几句话揭穿了费心隐瞒的事,自持王府怕丢了脸面,必得替她瞒着,不想连个小辈都能知道。 被刺激的就一时恍惚了下,缓过神来,见着玄嵋的背影已经下了石阶,就咬着牙要去将人抓回来。 奈何被湖儿给拼命拦了,口中不干不净的喊着:“他是个短命鬼,凭什么害了我一辈子!玄嵋,田妈妈,你们得找人给我收拾了院子伺候我,婉儿还在府里,我要见她!” 玄嵋浑装作没听见,跟田妈妈直到出了穿堂,脸色才为之一缓。 抬手招了旁边候着的丫鬟吩咐:“钱氏进了王府的事,不准府里的人泄露出去,若是给堂小姐听到了,是谁说出去的,自有田妈妈一个个找了出来。 若是被逮着了,全数撵出王府去!” 那丫鬟忙喏喏的应下了,玄嵋微一沉寂,接着冷淡的道:“她不是要闹着留在府里吗? 就如她所愿,把后面下人所住的那半面后罩楼里,给钱氏腾出两间房来。 也不许人收拾扫撒,只管将人领进去就是,由着她们自己折腾。” “后罩楼?” 丫鬟一愣,心想这后罩楼在王府宅院间的最深处,通常都是给下人或是不受宠的庶女住着,连那不甚尊贵的客人,以往也会安置到外院的倒座房中去,或找间小厢房住着。 可这位突然现身的四太太,怎沦落到了只能住着后罩房 莫不是哪里得罪了二小姐吧? 她猜度着,因田妈妈为二小姐,将整个鹞歌院子里的仆妇都给撵走了,这内院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又拿不准田妈妈会答应这荒诞之事,应当是二小姐在府里重新受宠了,说不得田妈妈就是受了王爷的态度影响。 越是猜不透,对二小姐就不免更加忌惮些。 眼下见二小姐小小的人,连田妈妈所管之事,都能随便做了决定;且弄得那位四太太,一回府里就没了脸面。 对传言里,二小姐重新得了王爷重视的话,愈发信以为真。 “请二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办。”姿态更恭敬些,应了“是”,低眉顺眼的领命下去了。 玄嵋见着她的背影走远了,心底讥笑一声。 要是将钱氏强行赶出王府去,凭着钱氏的心性,定是要在王府门前好好撒泼吵闹一番,编些恶谣,势必败坏尽王府的名声不可。 比起这样,不如以退为进,让钱氏自以为得了逞,实则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她以为住进王府,就还能做以前风光尊贵的四太太?庭院深深,真进来,那就万事由不得她了。 管你钱氏还是玄惜婉,不是一边赖着王府,一边背信弃义对王府不知感激么? 那就如你们所愿,将母女两个凑到一处,她好慢慢的,一点点收拾了,让她们眼睁睁看着名誉扫地失去一切,也尝尝切骨之痛的滋味,方能解她前世之仇! 玄嵋阖了眼,再抬眼时,眸底就只剩下让人无法看透的清明之色了。 落入田妈妈眼中,一时也不知二姑娘这样做,是好还是不好。 这就算是将钱氏给留下了? 一边担心着是引狼入室,一边又想不出,面对钱氏这等不要脸面之人,能怎么处理才周全。 反正二姑娘已做了主,事已至此,尘埃落定。 就不提旁的异议,只是说:“是小的无能,让二姑娘听了那许多污言秽语,还让二姑娘费心解决。” 玄嵋抬眼笑了笑,“我见识浅,让田妈妈见笑了。只是等下见了姐姐,还请田妈妈帮忙遮掩两句,以免让姐姐忧心。” “那是自然,二姑娘放心,小的有分寸。” 和田妈妈打过招呼,外头白石甬道上,就远远过来了个大丫鬟。 玄嵋一眼认出是玄苒身边的流木,便笑着上去:“流木姐姐怎来了,我姐姐呢?” “回二小姐的话,我们小姐等的久了,正不放心二小姐您呢,就派了奴婢过来迎着些!” 流木弯了两个梨涡,笑盈盈的款款给玄嵋行了礼。 “既然这样过,那我们就快着些,免得让姐姐等急了。” 玄嵋边说着,边拉着流木让她领路,朝着玄苒那处去。 “可二小姐,那位四太太人呢,是打发走了?” 流木得过主子吩咐,特意留意钱氏的踪迹,来回一看,却没瞧见人。 “她?算哪门子的四太太!” 和玄苒会和又分开后,玄嵋就领着自己的丫鬟回了鹞歌院里。 直到用了晚膳,放去正院和玄苒院子里,打探消息的枝儿回来,也没带来什么异常。 说是一切如常,除了白日里,钱氏大闹进府那一阵子,后面整个内院里,也就渐渐平静下来,像是根本不曾出过这么一档子糟心事。 玄嵋听了禀报,并夹一筷子白饭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着。 边心里想,这就是深宅大院的骇人之处了,管你是什么身份,一旦进来,就是满地撒泼打了滚,不出两个时辰就归于平静,连个响声都听不得了。 “后罩楼那边呢?”她放下筷子问了一嘴。 夕娟就停了手中布菜的活计,弯腰矮了矮身,回禀道:“奴婢早些时候去瞧过了,问了管事的妈妈,说‘那边’开始还鸡飞狗跳的闹着,两个时辰过去,就没什么动静了。” “哦?居然明白过来了?”玄嵋微微将纤秀的眉一挑,笑了笑。 看来钱氏还没有蠢到家,虽然足足耗了两个时辰,但到底是明白过来,她此行的目的不是旁的,是要住进王府里来。 眼下,虽被她发落到了后罩楼里住着,可这目的,不就是达成了吗? 玄嵋低头,在桌上精秀的餐碟上一扫,闻着那喷香扑鼻的香气,忽的没了胃口。 她就觉得有些没意思。 自己好容易重活了一世,回过头来,却还是要跟前世王府里的这群毒妇,日日相处着斗来斗去。 可虽没意思,她仍然不得不继续,稍一松懈了,那群人可不会留什么情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何况她还大仇未报,尚有身边人需要护着周全。 想过一圈,玄嵋将手中的筷子重新拾起来,“夕娟姐姐,再给我把饭添上一勺尖儿。” “是。” 夕娟添了饭回来,服侍着玄嵋用过了饭又漱口拭手,才有些忍住问她:“奴婢有一事不知,想请二小姐告诉。” 她微一咬牙,带些为难的柔声问了:“奴婢从前做了许多错事,二小姐为何去没撵了奴婢走?” “你想让我撵走你?”玄嵋揶揄着反问。 夕娟一慌,忙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奴婢只是想不通。” “没什么想不通的,是因为夕娟姐姐你发髻梳得好。” “仅此而已?”夕娟有些不信,小心翼翼的问。 玄嵋笑笑,将夕娟扔在原地,自个儿往正屋去了,“我不过说笑一句,你啊,得去好生感激了枝儿才行” 夕娟听了个一头雾水,她将玄嵋的话,在心底反复琢磨了个两遍,还是半知半解的,就先将事压在了心底放着,转而挽了袖子亲自收拾起来。 等玄嵋掀开了寝屋的帘子时,枝儿正勤快的把那烧好了的热水,细心的往浴桶里原本的凉水中兑去。 因了鹞歌院里没了仆婢,整个院子就玄嵋一个主子,加上枝儿夕娟两个住着。 田妈妈送来的露雨槐柳两个丫鬟,因还有些没交接好的杂事,就每日卯时前过来,到晚膳时,就回了正院还是暂且在正院的下人屋子里住着。 这些子活儿,一下就不分轻重事无巨细的,全平摊在了枝儿夕娟两个身上。 她们本也都是王府里的丫鬟,枝儿还是家生子,往日里虽说干的是伺候小姐的活计,可那真的脏活重活累活,是绝对轮不到她们身上去的,是以不过才一日,就已经累的不行了。 尤其枝儿,她本就年纪不大,人也单薄些,手中拿着重而滚烫的水壶兑水,一大桶水不一会儿就兑除了满头的薄汗。 “辛苦你了枝儿姐姐,院子里这两天没人,就劳烦你和夕娟姐姐多干些,等田妈妈送来了人,我就特意留了日子调开轮值,好好给你们松快松快。” 枝儿腾出手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扬着笑脸不好意思的回话: “二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可真是折煞奴婢两个了,奴婢和夕娟姐姐都不觉得累,只觉得有趣呢。” 她心里恨得直发狠,见一时拿不了正主泄愤,就熟练的冲着地上的湖儿伸出脚,一脚将人给踹倒了! 湖儿猝不及防挨了这一脚,瘫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 玄嵋蹙眉,不着痕迹的上前,将湖儿同钱氏隔开了些,冷声质问: “夫人还没回我话呢,你又是个什么人,在我镇南王府里撒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何来缘分 次日辰时,玄嵋梳洗完毕,就直接奔了正院而去。 枝儿慌慌张的捧了玄嵋前两日酿得花酿,连步追上前面的玄嵋几人,气喘吁吁的道:“二小姐,就这一坛似乎酿的好些,奴婢就做主只拿了一坛子过来。” 玄嵋点点头,“我只给姐姐,就这一坛子也算是够了。” 枝儿答应着,将那一坛子酒给捧在了怀里,跟在玄嵋身后,边走着边问:“奴婢有事想要请二小姐指教,二小姐不是说要在鹞歌院里用膳的吗,怎晌午晚上都在院子里,偏偏这早膳要去正院里用?” “怎么?你嫌远了枝儿姐姐?” 玄嵋不紧不慢的打趣着,她比起是去用膳,不如说是看看沿途的风景,顺便去一趟正院一样。 “二小姐又笑话奴婢,才没有呢!”枝儿脸一红,嘟囔着辩驳了一句:“奴婢只是觉得二小姐这样无端端的多跑了许多的路。” “原来是替我考虑呢,那是我误会你了。”玄嵋笑笑,却没有解释原因。 她自然知道枝儿的话也对,能不嫌累吗? 她自然也嫌了,虽然鹞歌院距离王府正院挨得不远,可这早膳不必中晚,哪怕是多走数十步,也是一种白白的负担。 可既然如此,那玄嵋自是有她的思量。 若她如今已经大权在握,一手掌控了这镇南王府整个内院的中馈,那她当然不必如此,莫说府中眼下没有正经长辈在;就是有了,她也不必日日跑去晨昏定省陪着说话。 正因为她还不是,是以才一趟趟跑的这样勤。 前世无数的经验告诉玄嵋,如果她一旦错过了早晨的时机,那么取而代之的,就是接下来整一日的时辰间,无法与府中的其余势力会面的机会。 若等了田妈妈同玄苒处理内务的时候再去,虽不是不可,可未免着于痕迹,落了下乘。 只有早膳之时,才是她一个尚不满九岁的孩子,最佳刺探府内情况变换的渠道。 何况若有点什么要紧的变动,大家也只会往正院里头跑,因此这才是第一手的消息所在,加上今日更是特殊。 玄嵋想到这里,未免她错过了什么,就略略加快了些脚步。 “快走,今天肯定还有好戏看呢。” “小姐还有?”夕娟也是一怔,她性子虽比枝儿内敛缜密些,但到底也不是老谋深算之人,遮掩不住好奇之心。 “那当然了。” 万事有得必有失,她牺牲了早上的觉,就能看到些旁的风景。玄嵋轻声哼哼着小调儿,初秋的清晨,自有一股凉爽舒适的快意。 瞧见二小姐都说了还有‘好戏’要看,却还这么一副高兴的样子,枝儿和夕娟面色微妙的对视一眼,不再多话,跟上了小姐的步伐。 与其凭空猜想,还不如抓紧随着小姐去看看,反正经过这几天来看,二小姐说过的话,那就一定会实现。 等主仆三人拐入内院中央的白石甬道,离着正院还有百来步的距离,玄嵋的话就已经应验了。 她就料到必会如此! 玄嵋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唇角,视线却一味的在那两个脚步匆匆,一人携着另一人上了石阶的背影上,细细观察一番。 这也就百来步的距离,说近不近可说远,自然也不算远的。 这白石甬道因是主道,就空荡荡的不设太多修饰,以此她就不信,刚刚钱氏主仆会没有瞧见自己三个。 她们那么脚步匆匆的进了院子,根本就是不想同自己,在门前遇上吧? 枝儿眼神儿尖,也一眼瞧见了,就‘诶’的惊讶了下,提醒玄嵋:“二小姐,方才的人,可是昨天进府的那位夫人?” 夫人?这身份钱氏可配不上,不过是个弃妇罢了。 就语气平淡的说:“是与不是,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 两个丫鬟听出玄嵋忽而转了情绪,就都不敢在玩笑打趣,低眉顺眼的跟在玄嵋身后进了正院。 她们不过是比钱氏两个晚了片刻而已,因此进了真正惯常摆饭的次间里时,正巧见到钱氏主仆二人,同席上的玄苒僵持在那里。 玄嵋打眼一看这氛围,心想应当是玄苒不想钱氏居然丝毫不见外,头一日才进了府,次日一早,就自作主张的来了正院里。 加上头一次瞧见钱氏本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偏钱氏昨儿个被玄嵋一晾,再兼隐隐受了磋磨,是以聪明了些,见到玄苒投鼠忌器并不敢轻举妄动。 她虽印象中,还在玄家时见到的王府嫡长姑娘,是个性子绵柔的人,可因了玄嵋并不是她印象中印象,就也暗自怀疑,这玄苒是否是个扮猪吃老虎,绵里藏针的性子。 这么一来一去,两人就呈了对峙之势。 玄嵋进来就没有瞧见田妈妈,因此见了这场景,心里明镜儿似得。 就微微提了声音道:“我道是谁一大早,在正院门前见了我就往里跑,还以为是哪个做了坏事,见到主子做贼心虚的仆妇呢,原来是钱夫人你啊!” 钱氏被玄嵋戳中心事,心想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居然会大清早的也跑来了正院里。 本就是为了避开她,自己才会起了个大早,就想着撇开她,亲自趁着就玄苒一个姑娘时,来会会她,好试探试探她的底细。 没想到还是被玄嵋给在门外就碰上了,真是阴魂不散! 虽心里暗恨,可因为还有盘算,就不与玄嵋正面冲突。 面上做出一副端庄矜贵的夫人模样,淡淡的与玄嵋说话:“我昨日才进了府,等收拾妥当后自然要今日一早,来见见大姑娘。至于二姑娘么,许是走的匆忙,我并未碰见。” 这是打死不肯承认了。 玄嵋暗道一声好厚的脸皮,却也懒得在这点子细枝末节上同钱氏争执,于是就冲玄苒笑道:“姐姐,我今日又来了,怎么没见了田妈妈?” 玄苒本就对眼前的钱氏有些一头雾水,还并不知道该以何态度,与其相处,感觉到她同玄嵋之间,隐隐蓄势待发的敌意就更甚。 按理说,这位钱夫人是婉姐姐的娘亲,那她自该恭敬着叫一声四婶娘;可她身为一个玄家女儿,身为一个深闺小姐,钱夫人的事迹实在有些秽及双耳,让人不齿。 因此,玄苒这一声“婶娘”就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 听见玄嵋把话扯了开,跟她说话,就不由轻松的松了口气。 便也不知不觉的将钱氏,给就那么晾在了原地,莫说请人上桌坐下,寒暄招呼一声都没有。 “你怎又来了?不好好在鹞歌院里待着,日日往正院来做什么?” 话里虽如此,确是将玄嵋招呼到自己身边坐下,边又说:“牙行那边来了消息,田妈妈听了禀报,就饭也没有来得及吃,先去出去忙活你的事情了。” 玄嵋没想到竟是因为她那一档子事,暗道一声好快,心里感叹田妈妈行事作风的能耐。 她本还想着抽空跟田妈妈说说,结果还没见到人,就有了进度,心满意足的想着这就是那意外之喜了。 就问玄苒一些细节之处:“可有说来了几家牙行的掌柜?还是让当家的牙婆子,直接就领了人上门备选?” “这我就不甚清楚了,不如等妈妈回来,你再亲自问了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竟是大有将钱氏这人忘了一般的架势。 钱氏只觉得喉咙冒火,心里将玄嵋两个恨得不行,脸上却丁点都不能显露出来,忍了又忍,还勉强调整过去。 “我诚心来看看大姑娘,大姑娘这样待我,哪里还有点王府闺秀的姿礼,就不觉得失礼?” 钱氏终于忍耐不住,出声打断了。 闻言,玄嵋带些不悦的蹙了眉,转眼看到钱氏,竟似才看到人似得。 她恍然大悟的抬手一拍,脸上带着些许不好意思,指了指身边的夕娟,说:“我竟忘了钱夫人还在,夕娟姐姐,你快在让人添上一副碗筷,以免传出去,让人以为咱们镇南王府欺负外人。” “是。”夕娟抿着嘴笑着应了。 心想二小姐这是又要折腾钱夫人了,就一唱一和的给自家小姐架台子,细声细气的纠正道:“二小姐您应该说‘贵客’,这‘外人’二字,有些不好听” 她故作为难的提醒着,听得钱氏火冒三丈。 什么‘外人’‘贵客’的,听着像是纠正了,可实际上根本没有个中分别,情就是帮着自家主子糟践她呢。 连个丫鬟都敢阴阳怪气的欺负自己,分明就是受了玄嵋的授意! 玄嵋听了话,果然后知后觉似得点点头,将视线重新投向钱氏,抱歉的一笑。 “我年纪还清,有些话说不好,请钱夫人多担待些。”话里丝毫不承认自个儿哪儿有错。 年纪轻?一遇到事这会儿就用年纪轻来开脱了? 她怎么不提,既然年纪轻,怎么敢对着长辈张牙舞爪的,又怎能替田妈妈做主事情! 可她毕竟太嫩了些,跟自己玩这些早就用剩下了的把戏,可真是找错人了。 钱氏心底冷笑着,不与玄嵋胡搅蛮缠,重新跟玄苒说话。 “兴许是大姑娘那时还小,不记得早些时候的事情了,当年大姑娘满月时我还抱过你,送了姑娘一个高僧开过光的百命锁!后来也是每年逢年过节,都会有几顿,是陆陆续续跟大姑娘同宴的。” 她细细的说着,还想着继续絮絮叨叨的添上几句,好唤起大姑娘的记忆来,哄着唤她一生“四婶娘”。 玄苒见钱氏带着一张笑脸,跟自己不厌其烦的说这些事。 因确实有些记不清,就带了些羞赧,说:“夫人所说的,我确实有些不记得了,但听夫人的话,想必是有一段缘分的。” 缘分? 听她这么说,钱氏挂在脸上的笑,就一下子僵住了。 这缘分缘分,说着好听,可许多时候都是和外头那萍水相逢的人,或是机缘巧合之下,有所交集了的人之间,才讲缘分。 若是一家子人,她所描述的那些,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了,怎会儿用到“缘分”二字! 钱氏眯了眯眼,气急败坏的暗骂。 这玄苒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记得,借此来磋磨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注定背负 钱氏拿捏不定,不愿再延宕,就硬着头皮径直道:“哪里是什么缘分,大小姐可是忘了,我是你的四婶娘啊!” 玄苒本不愿意跟她掰扯这些旧事,一心只暗自祈盼着,钱氏不拿了这事说话,她也就将她当真当个贵客夫人的,好生让人招待着就是。 不料,越是想躲,却根本躲不过去,钱氏的话落了地,在强做不知,就说不过去了。 她咬咬牙,想着婉姐姐那头,心想瞒着她,几年未见的娘亲已经进了王府这件事情,本就有些残忍了,要不,就 玄嵋早就摸清了玄苒的性子,一见她面色犹豫,就知道她动摇了。 于是根本不给玄苒妥协的机会,她起了身,朝着钱氏直直的就过了去。 钱氏也翘楚玄苒内心的挣扎之色,虽面不改色,可实际上心底正是翘首以盼之时,忽不防,瞧见玄嵋朝着自己过来。 她心里本就对玄嵋厌弃半避绕半,便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步,算是避开了玄嵋伸过来的手。 “钱夫人是讨厌我?” 她震惊委屈的说着,随即做出深明大义的样子。 依旧挽了钱氏的胳膊,劝她:“知道夫人一路辛苦,怕是这一夜还没有休息的好,又一大早的赶了过来,可别一直饿着,有什么话还是等用过饭后在慢慢说吧?” 什么? 钱氏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心想这是想先稀里糊涂的将事情给折过去了,她说饭后说,谁知这一回头,就要回到什么时候去了。 想着决不能给个黄毛丫头这机会,就要不动声色的挣开玄嵋。 谁知这一抽手,却没能将手抽回来。 钱氏心道好个丫头,这么点子纤细的人,这力气竟还不小,就用上真劲儿又抽手—— 可这一次还是没有成功! 玄嵋感受到钱氏的小动作,心里嗤笑一声,任由她钱氏再怎么用劲儿,先不说她不过是个往日里养尊处优,万事不干的夫人了;她就算是个年轻力壮的婆子,也休想撼动挣脱开半分! 眼下的身体虽还年幼,力气太小,可自己毕竟前世里,是在沙场上过过刀头舔血,无数出生入死日子的人。 那制人杀敌的招式早就烂熟于心了,莫说身体不对,只要她当真一使巧劲儿,像方才的状况,当场就可以将钱氏的胳膊给卸下来! “夫人怎么还不入座?”玄嵋一手挽着她丝毫不动,一边笑着抬起张明媚的脸,满眼困惑似得。 妖怪!妖怪!这哪里是什么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分明就是个转了世的阎王! 钱氏觉得邪门,脊背上就有那汗毛一路倒立到了后颈上,头皮一阵阵的发着麻。 下意识的跟着迈了一步,腿上一软,还险些打了软腿摔在屋中。 “您力气小,还是交给了我吧!” 这一下可把丫鬟湖儿给吓了个半死,她忙面色惨白的上前来,想从玄嵋手中接过钱氏扶着。 玄嵋小小的将钱氏给吓了一番,心想这会儿觉得邪门,等晚些时候回去了,就会又纳闷觉得是受错觉误导了作祟,绞尽脑汁的这怪事开脱,今晚还不定睡不睡得着呢。 自觉目的也是达到了,就松开劲儿不再钳制,由着湖儿把人扶着上了桌。 玄苒始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见钱氏一下子失了精神似得,就也被吓了一跳,柔声问她:“钱夫人可还好?” 被她一唤,钱氏一个激灵,骤然回过神来。 她错开玄苒,看见玄苒身侧,笑的满脸天真娇憨的玄嵋,只觉得邪门,暗地里拼命想起两句以前听过的佛语,也不管意思对不对,急急的无声念叨着,就避开了眼睛不去看她。 “我没事。” 钱氏匆匆的埋了头,玄苒见她这样,想着怕是嫌她话多,就抿了嘴,跟着不再言语。 一时间,倒是拖了钱氏的福,得以安静的用了蹲早膳。 直到结束有丫鬟上来,将东西都撤了下去,却也不见田妈妈回来。 玄嵋正犹豫着是等会儿,还是先回了院子里去,忽然听见本打算回去了的钱氏,迟疑着开口:“大姑娘,临回去前,我还有一件事,一直惦记着不敢开口,想着还是该问一问大姑娘。” “您说?” 话里颇有些请求的意味,听得玄嵋眼角一跳,立时就朝家姐看去。 她最了解玄苒的脾性了,若这钱氏一位的用那套市井泼妇的招数对人,玄苒自然唯恐避之不及;可若是低头示了弱,再拿这丧夫失子之痛说事。 说她只剩了玄惜婉一个骨肉至亲,就想着见见她,那可真是一把抓住了玄苒心软的软肋。 “我想请求大姑娘答应我一件事,就是告诉婉儿,娘亲回来了!”果不其然,钱氏说着说着,竟似思念极深的样子,垂眼落下了几滴泪来。 “请她合适原谅了我,就去后罩楼,与我见上一面。如此,我也就知了足了” 她说完,目光殷切切的看着玄苒。 “这,这有些”玄苒心里虽觉这事不合规矩,她并不能擅自做了这个主,可她本因为母妃早逝的缘故,最看不得旁人骨肉至亲分离。 因此心酸的不忍开口拒绝,就犹犹豫豫的。 玄嵋暗叹一声果然,余光瞄见钱氏察觉出玄苒的松动,就哭的更卖力了些,欲要打动她。 耳侧被呜呜咽咽的低泣声,扰得玄嵋心里一通烦躁。 这不要了脸皮的人,果然更加难缠一些,撒泼卖惨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就气的开口:“你可是钱夫人的丫头?” 湖儿没料到自己会被王府二小姐点了名字,就怯怯的点了头,应“是,奴婢叫湖儿”。 玄嵋压了心底的不耐烦,当机立断道:“那请湖儿姐姐,没事就抓紧领了钱夫人回去吧,免得在外触景生情,再哭坏了身子。” 她上来就赶人,湖儿哪里敢做主,见夫人哭着,就更加不敢接话。 玄嵋却不管她如何,既然吩咐了,那就是一锤定音,转头就指使了正院的两个丫鬟,让直接将钱夫人扶回去。 “大姑娘,大姑娘也体谅体谅我这为母之心,就让我们母女见上一面吧,我年纪大了,也不过就这一件心病!” 钱氏自然不肯走,见那两个被指派来的丫鬟,看着虽清秀,可个个都有一把干巴劲儿,知道是干粗活的丫头,推搡起来不一定能挡住不说,还可能破了功,被玄苒识破了。 于是只能被人推着向外去,却一个劲儿的频频回首,不看别人,只盯着玄苒。 玄苒瞧这模样,实在心酸,就别过头去飞快的说:“夫人且等等吧,这事儿,容我考虑考虑。” 这话如此一说,那就算是应下了大半,钱氏心知这事不可能一蹴而就,见此已经如了期待,就暗自得意心满意足的应着走了。 等人彻底离了正院,次间里安静下来,玄苒才放下一口气来。 一低头,却正好瞧见了胞妹的脸,阴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似得,明明最为熟悉不过,让玄苒却无法看出分毫的情绪。 她心里一跳,心念:这是,生气了? 虽不确定她做了什么惹玄嵋生气,但直觉里隐隐觉得应当就是刚才那句“考虑考虑”,惹下来的了。 就带些小心的问了:“你这是怎么了,气鼓鼓的,可是姐姐哪里惹到你了?” 玄嵋恨其不争的看她,心里两辈子因为玄苒而积压的情绪,都一下子险些抑制不住,要冲击着一涌而出。 为何就不能听她的话,跟外人泾渭分明些?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轻信了旁人的话,连她随便一言,都给记在心上? 为何前世不等到她及笄,就扔下她!一个人早早的死了。 玄嵋直直的看着,玄苒那双盛满了柔意的眼眸,和委屈着紧蹙了的眉心。 半晌,痛心的闭上了双眼,费劲全力将声音重新归于了平静。 “没什么,是我看见钱氏,有些替四伯父不值。” 罢了,姐姐这样的性子,也无不好。她们姐妹两个里,总得有一个背着满身心的仇恨算计,她既重活了一辈子,这想必就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 至于姐姐,就由她护着,这么开开心心长长久久的在镇南王府活着,活下去这一生。 如此她也对得起母亲。 “真的?”玄苒不放心的追问。 “真的姐姐!”玄嵋抬了眸子,满脸是笑娇憨的道。 就见玄苒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脸上嗔怒的,刚刚受了惊吓似得,埋怨玄嵋说:“你呀,那是长辈的恩怨,你一个小豆丁,就甭跟着操心了。” 玄嵋笑嘻嘻的应着:“是是是,那我从今往后,只管姐姐的事,好不好?” 玄苒听她说这话,莹白的颊上泛起两片红云,嗔怪着说:“好了好了,你这丫头,真是满口的怪腔怪调。” 如此说着,就还是忍不住心底高兴,弯腰逗了玄嵋一会儿。 正闹得开心之际,忽有丫鬟敲门进来,先矮了矮身回禀道:“禀报二位小姐,田妈妈来了。” 玄嵋一怔,随即想起鹞歌院里这两日诸多的不变,有些急不可耐的道:“妈妈人呢,让她进来啊!” “二姑娘别急,小的这不就来了。” 熟悉的声音落下,就见从正屋的明间里,拐进来了一个人,不是田妈妈还能是何人? “幸不辱使,二姑娘先前虽说了不着急,让小的慢慢的挑着些,但小的担心二姑娘没有人服侍,实在不方便,也不是王府闺秀的道理,就把人通通给二姑娘带来了!” 玄嵋心里稍暖,也是难得有些高兴起来,就问她:“多谢田妈妈了,那来的人呢?” 田妈妈笑着避开身子,指了指外面鹞歌院的方向道:“二姑娘不是想着亲自挑了人用吗?奴婢就让个媳妇子,把牙行送来的人和等着活的家生子,全数给送到二姑娘院子里去了,正在那儿等着姑娘呢!” 玄嵋眸光一亮,立时起了身。 “那妈妈快带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王爷来信 正院里的一群人,连带着玄苒就都一并的跟着玄嵋,去了鹞歌院里,说要跟着看看。 不多时,众人就到了地方儿,玄嵋在院子门口儿脚步一顿,细心听了听里头的动静。 院子大敞着门,虽被影壁隔着看不见里头的情况,可安安静静鸦雀无声的,就先有些满意。 看来田妈妈没有说错邀功,整个院子里,都听不见个吵闹或小声交谈的悉索声,应当确是一批好的了。 玄嵋就有些欣慰,被玄苒牵着,抬脚就跨进了门槛儿,几步绕过影壁—— 宽敞雅致的院子里头,满满当当的站着百多号人,挨个论了哪个牙行,还是府里出身的排列成行,最前头由牙婆子,或府里管事的媳妇子看着。 本就静悄悄的,听见了门口的动静,也不过是骚动了一瞬,接着就都住了嘴,等着玄嵋过来。 玄嵋一路走,一路暗自的大致将人给她就微微催促了句:“二姑娘又说笑,不如赶紧趁着大姑娘在,能帮着二姑娘也参谋参谋,看看点了哪儿些个人留下来的好?” “妈妈说的是,那我就让姐姐也帮看着些!打量了个遍,瞧着田妈妈竟是将京中知名的牙婆子,几乎全数都给叫了过来,一人手里却不过带来了十数个人,就知道这里确是“精英荟萃”了。 她不声不响的缓步走着,等到了石阶前头,和玄苒带着贴身的丫鬟,以及田妈妈径自进了内室。 枝儿关了屋门,玄嵋还没等做到椅上,就一下子变了面色。 她满目欢喜的送来玄苒,过去撒娇似得挽着田妈妈的手臂,“田妈妈果然能干,竟然寻来这么一院子人,我看着都好,方才过来差点动了全部留下来的心思。” 她虽夸张了些,可心底的满意却不是假的,也知道田妈妈确实是用了心。 田妈妈被小主子戴了高帽,一边也是有些得意自己的能耐,一边见玄嵋天真烂漫的活泼样子,心里顿生欣慰。 能博二姑娘真心一乐已好,且寻来这一院子的人,总有一些日后能全心全力的保了姑娘周全。 她就微微催促了句:“二姑娘又说笑,不如赶紧趁着大姑娘在,能帮着二姑娘也参谋参谋,看看点了哪儿些个人留下来的好?” “妈妈说的是,那我就让姐姐也帮看着些!” 玄嵋笑道,她自然知道都留下不可能,她也并非就来者不拒了,因此不过是说一句玩笑话。 可让玄苒帮忙挑着,这确是有些不合适了,倒不为旁的,只是她深明玄苒的性子,挑人伺候,那一贯都是按着世家小姐们该怎样挑好,就照着那规矩来。 是以,她院子里的丫鬟,除了个流木还不时显露出些端庄肃穆的心性儿,其余的,看着都像是依葫芦画瓢下来的一样,个顶个的身段窈窕长相柔和,唯独胜在听话且柔顺些。 若非如此,依着玄苒的性子,怕是一个也不服帖 可她看重的,显然和姐姐不一样。 “夕娟姐姐,你和枝儿姐姐一个拿了花名册子,等着我留下了谁,就登记以做取用了;另一个就辛苦些,在门口候着,一队队的让人排整齐了,挨个进来听话。” “谨遵二小姐的话,那就让枝儿记人吧,我学问少,字丑不说,记着的字也差些事。” 两人一并应了诺,夕娟笑盈盈的福身自请着出去,她虽说的也有道理,枝儿是生在王府的家生子,从小识文断字还是免不了的,因此性子虽跳脱,可那字迹,在下人里也可以说是可圈可点了。 不过夕娟却也并无她自称的那么差,外头的丫鬟进了王府,都是先被管规矩的嬷嬷调教过得,基本的识文断字不成问题。 玄嵋就点了头,看着夕娟出去了,心想这就是她那日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这是对枝儿心存感激了。 两个人同在她院子里做事,一条心些,总比整日争风吃醋勾心斗角要强得多。 “先是家生子后是牙行,请各位管束好人,一队一队的往里去面见了我们二姑娘,和大姑娘!” “小的明白,嘿嘿明白明白。” “这位小姑奶奶放心,见了姑娘们,自然明白什么话应当说,什么不能说” 这么着安排好了人,枝儿就推开门,先引了一队人进来,而后利落的将门关好。 因不管年纪大小都是女子,加上玄嵋玄苒两个,年纪都还不大,就都不怎么避嫌遮着样貌。 “奴婢佟五家的,见过大姑娘二姑娘。” 管着家生子的,是个平日里人事房里头的管事媳妇,看着三十多岁了,其貌不扬的,说话却不卑不亢口齿清楚。 玄嵋点了点头,因为人多,她也就不多闲谈,只是说:“劳烦你了,一个个来吧。” “奴婢不敢。” 她福身道,二姑娘年岁虽然轻,但这几日,整个内院阖府上下,没有谁不知道二姑娘翻了身的事的。 就聪明的不因为一点子轻慢,去做了那有可能的出头之鸟。 就退到一侧,先点了右首第一个家生子,穿着身绿衣裳,脸小而圆润双眸清明,就清了清嗓子道:“外院文芳斋刘管事之女,十二岁,是家中三女,会识文断字,擅女工。” 她这么简单的一说,然后那刘管事的女儿,就机灵的上前半步,给玄嵋福了福身,满脸带笑的细声请安:“给大小姐二小姐请安,奴婢姓刘名紫叶,是二月里的生辰,因自小跟爹学写字,是以会写一手小楷,六岁起,又跟娘学了女工,虽不精通寻常绣技也还能入眼,就斗胆给二姑娘瞧瞧。” 她自荐完,那佟五家的媳妇就从身边端进来的盘子上,捡了张小字,和一件香囊来,奉给了玄嵋。 玄嵋将那字画留在手里头,将香囊给玄苒瞧。 就听玄苒略略看了看针脚,又将香薰翻转了个儿,去看那正反两面的图案。 随机就微微有些惊讶的赞了句:“好细密的针脚,这图案虽还有些生疏,可那灵气儿却是有了。” 玄嵋听着微微颌首,眼睛却在手中的那副小字上,这叫紫叶的丫头,写着的是一手正儿八经的行楷,虽稚嫩些,可却没什么野架子,算是十分不错了。 听她方才说师从家父,她爹又是外院里头,专门存了砚台宣纸等文房四宝的文芳斋的管事,想必有一手好字也是理所当然了。 就道了一声:“不错”,而后看那紫叶的反应,见她听了玄苒的盛赞,虽眸底欣喜,却使劲儿的绷着面色想着沉稳不动容;后头听了她稍显冷清的一句“不错”,也不见失望。 不卑不亢,机敏灵动又有些能耐。 玄嵋心里有些满意,转头去看玄苒的样子,见她连连点头,显然也是喜欢这丫头。 就不再犹豫,问她话道:“你家中除了刘管事在外院的文芳斋做活,还有其他人在府中有事做吗?” 紫叶一怔,不料二小姐问这问题,心里虽奇怪,但想着来前爹嘱咐的,主子们都心思难测,二小姐以前虽不得势但毕竟是嫡出的姑娘,绝不要再小姐面前耍心思的话。 就唯恐回话晚了被误会,于是老老实实的说: “回二小姐的话,奴婢有个长姐,在内院花房暖棚里,做剪枝丫鬟;还有个二姐,在三少爷身边做丫鬟,这会子随着三少爷一并去了外头,暂且不在府里。” 玄嵋先听着还好,等听到她那在三少爷房中做丫鬟的二姐后,想要留她的心思就淡了。 这话里的三少爷,跟玄嵋可谓是冤家路窄了。 不是旁人,正是墨荷园里路姨娘生下的庶子,是玄嵋玄苒两个的庶弟,却偏偏同时还是镇南王的庶长子 。 在母妃生前未能留下一子的前提下,这庶子,地位可就微妙的非同寻常意义上的庶子可比了。 路姨娘母凭子贵,饶是王府里主仆尊卑的规矩再森严,她也比之寻常的姨娘,要与众不同许多。 而最为要紧的,还是玄嵋前世里,就是被路姨娘设计的被逼无奈之下,被迫替庶弟从了军,她所代替的就是玄绛! 既然紫叶的姐姐刘家的二女,是在玄绛房中做那丫鬟的活计,自己和路姨娘母子注定是死对头。 紫叶家里人在敌人手中,日后万一有个种种,就算自己能够放下疑心,不怀疑紫叶的忠诚,想必,紫叶自个儿也得是一番彻底纠结。 且就算不论三少爷是玄绛的事,撇去她们之间的,这些恩怨仇恨不提。 家中女子在少爷们房中服侍着这事本身,就比起那别的活计,更容易有那讳莫如深的风险。 玄嵋想着,心里就有了底,她抬眼在那丫头期待的脸上一过,给她打了结果。 长痛不如短痛,玄嵋冲着佟五家的媳妇摇了摇头。 随着紫叶眸光黯淡下去的同时,佟五家的面不改色的唤道:“下一个。” 就有了右首第二位的丫鬟,半步上前,先由着佟五家的说了情况,而后开始跟小姐们自荐。 紫叶之后的几个,虽都不错,可因为珠玉在前,玄嵋瞧着,就始终觉得这里查了一些,那里缺了点长处。 若是都合适的,还真的是没能挑出一个来。 这么着,第一队的十个家生子,就愣生生是没能留下一个来,等人出去了,兴许也是让骇了外头的人们一跳,再进来的的第二队家生子们,一个个就更加多了分小心。 玄嵋揉了揉额头,将那紫叶又在心里可惜了一遭,就继而重新打了精神,吩咐佟五家的媳妇子说:“再来吧。” 佟五家的领了命,就依旧站在一角,等着右首第一个丫头出了来,照旧说:“回禀二小姐,这个是内院库房管事妈妈李妈妈的长女,今年十一岁了,一直想着能进二小姐的房里伺候着” 了,一直想着能进二小姐的房里伺候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你娘来了 真是蠢货! 一旦被踩了痛楚,三言两语间就被玄惜婉给挑动了,路姨娘难不成是活得不如上辈子聪明了? 玄嵋听二人含沙射影的话,心中波澜不起,只是对路姨娘有些失望,遂不理会她。 只是看着玄惜婉笑了笑,心想打得一手好谱,可在她面前玩这一手“一石二鸟”,是不是有些太瞧不起她了。 就状似不经意的,忽然问玄惜婉:“堂姐,你可知道你娘亲的事情了?” 玄惜婉一怔,不明白玄嵋为何不上钩,反而突然提起这话,心里莫名的有些发凉。 “我娘亲什么事?” 玄嵋更疑惑道:“堂姐不知道吗?先头的四婶娘她不是改了嫁,然后又生了一个” “住口!” “阿嵋等等!” 这异口同声的断喝,前者是来自于玄惜婉;后者则是玄苒,她不料玄嵋最先下的不许人外传的命令,怎么这会儿子居然她先提起了。 本就心中隐隐觉得隐瞒了钱氏的事,有些对不住玄惜婉,整日里还时不时提心吊胆的怕让玄惜婉知道了,见到玄嵋还要当众落了玄惜婉的面子,揭人伤疤,就沉不住气的呵斥。 玄嵋才不管这些,旁人猜的缘由都不对,她当初之所以拦着钱氏的消息,为的根本就是 在玄惜婉春风得意的耍弄心思时,给她一个闷头重击罢了! 她也不急着开口,表面上像是听了玄苒的管教,实则根本就是在给玄惜婉思虑的时间罢了。 她可不急,玄惜婉什么都不知道,就只能没头没尾的乱猜一通,想的越多越久,就越恐慌越杂乱。 京中的深闺小姐们,最怕的是什么? 答案或许不尽相同,可玄嵋知道,在世人眼中,那就只有两个字——名声。 钱氏啊钱氏,你为了自己的算计,总觉得只要和玄惜婉相认了,就能一切顺利。 可怎么就不想想看,玄惜婉见到你回头,难道就真的能够心无芥蒂的,满心欢喜如同失而复得一样,和你母女相认吗? 玄嵋这头不紧不慢的,等着玄惜婉考虑,她猜的不错,玄惜婉在从玄嵋口中,清楚的听到了那个人的身份时,就已经险些崩溃了。 娘亲?娘亲?她还有娘亲吗? 玄惜婉心中一直压抑在最低端的情绪,这会儿子苦大仇深的到了极致。 她恨得牙关一阵发痒,她有今天这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甚至还得受一个八岁丫头的气,就都是拜她那位“好娘亲”所赐! 玄惜婉根本就不屑于知道她的事迹,可越是抗拒,钱氏的消息就越像是跗骨之蛆一般,甩也甩不掉,传的满京城里都是,且一样比一样出格! 改嫁,再一次死了夫君,甚至生下了个宝贝的儿子! 玄惜婉心底一件一件的数着,自从钱氏抛弃她回了娘家之后,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她都一一谨记在心。 钱氏,根本就对不起她! 是以玄嵋一提,玄惜婉就如同惊了毛的马,顿时六神无主起来。 她不怕别的,就怕将她苦心隐瞒的那些关于钱氏的事情,给在大庭广众之下尽数抖搂出来,那她可就脸面无存了。 决不能让钱氏一个,拖累了她往后大好的日子! 玄惜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打定主意,就将面色勉强忍了下来,对玄嵋一笑。 “嵋妹妹这是说笑什么呢?瞧着时间也不很早了,今晚可还回去院子里?”又笑着攀谈:“我身子不好,但今天在院子里,也挺人说了,你挑了好些个激灵丫鬟的事儿,我也没法去看看。” 想要转移注意?真当她是个八岁的人儿了! 玄嵋没有顺着她说话,而是故作神神秘秘的,揪着玄惜婉的袖口,让她弯下腰来。 虽生怕被玄嵋抓皱了衣裳,可事已至此,玄惜婉只能忍着厌恶,趴下头去。 就见玄嵋忽然附在她耳边,字字清楚的说:“堂姐还不知道吗,你娘她啊,已经来找你了!” 话就落在耳边,虽是清脆软嫩的声儿,可在玄惜婉听着,比那雨夜的炸雷还要骇人听闻。 她身子一晃,只觉得头一次,不用自己做那弱柳扶风的姿态,就要摇摇欲坠的昏厥过去了。 可她偏偏不能,身边多少双卑贱的东西,用双眼锁在她身上,就等着瞧她的笑话,玄惜婉咬了牙,强行让自己脸上不能露出一样。 半天,才会化作一个浅笑。 心里边是惊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边将告诉了她这灾话的玄嵋,连带着恨之入骨。 “你这丫头,难怪苒妹妹总时不时说你,真是会胡闹。”玄惜婉面不改色笑着,抬手极轻的在玄嵋的脑门上宠溺的一点。 这才像是玄惜婉。 玄嵋冷眼瞧着她,不过是短短的一息,就调整了过来。 根据前世的路子来说,玄惜婉权衡过后,恐怕就会同钱氏一样,为了各自心底的利益,将那久别重逢的母女情意,演绎的再情真意切不过了。 玄嵋并不揭穿她,配合的做出那害羞的样子,嗔怪一声:“姐姐说我也就算了,怎么连堂姐你也这样。” 这一连串变化,从剑拔弩张,到峰回路转,看的明间里的一种人,都有些未能及时反应过来。 一时间,怕是也只有玄苒,发自肺腑的高兴起来。 她知道玄嵋一直不怎么喜欢玄惜婉,可都是姐妹,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见这两人,像是消除了隔阂似得,有说有笑的插科打诨,虽心里微醋玄嵋不只粘她,也更多是欣慰。 “这下可好了,阿嵋在,婉姐姐也在,父王又送了信回来,今晚就一并在正院里摆饭吧。” 玄苒做了主,对田妈妈说了,又扭头浅笑着,对以路姨娘为首的一众姨娘说:“各位姨娘也都晚些回去,一并用饭吧。” 路姨娘正纳闷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可看着玄惜婉那副欲跟玄嵋沆瀣一气的姿态,知道情况不明,就也不再做那刺头,同其他不得势的姨娘一并,应了下来。 所谓宴无好宴,即使不过是顿简单的家宴,因允了一下子姨娘一起上桌,这宴上的人,就有许多都没能吃好。 玄苒是觉得同父王的后院们一并吃食,有些变扭;路姨娘则是全程在留意着,琢磨她究竟是漏下了什么事不知道;玄惜婉自不必说 说来说去,最后反倒是只有玄嵋,安安稳稳一切如常的用过了晚膳。 她躺在鹞歌院自己屋中的榻上,背后靠着夕娟精神垫好了给她的松软迎枕,不由舒适的叹了一声。 “二小姐年纪还小,怎就唉声叹气的了?” 夕娟自从被留下后,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从前的影子几乎都很难找到了。 她人又勤快细心些,整日抿嘴含着笑,隐隐有了鹞歌院中,货真价实的领头丫鬟的样子。 玄嵋也算是乐见其成,和枝儿两个人里,她并不想有意去硬要抬高谁,而是相互扶持也制衡着,以观后效。 见夕娟虽问着,手中却利落的根本不闲着,在床榻旁边的矮凳上做着,借着玄嵋看书的烛光做女工。 “我年纪小,难道就不能累的叹气了?今日忙了一整日,我也腰酸背痛呢!”玄嵋说着,又问她:“你这是做什么呢?” 听二小姐理直气壮的话,夕娟掩了嘴一笑,说着:“是是是,二小姐可忙坏了呢,今晚可得早些休息,好好养养。” 又说手中的活计翻给玄嵋看:“回二小姐的话,奴婢呀,这是给二小姐纳鞋底呢。” “鞋底?” 玄嵋好奇起来,她起身去看,见夕娟手中的鞋底,针脚细密分为三趟来来回回的赶平了,厚实又平坦,根本不曾偷一丝的懒。 就心中暗自点头,她前世里,年纪不大时就入了军,虽绣工不错,可那只是局限于,小时候苦练打下的基础。 那寻常闺阁小姐,真正学习花样绣工技法的年纪,她正在练兵场上摔打着,举步维艰的往全走,是以,除了基本功扎实的厉害,其余半点都不知道。 也幸亏夕娟用到的只是基本功,玄嵋才能看出深浅,对于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于是半是真半是假的,夹带了私心问她:“夕娟姐姐,你怎么做的鞋底光秃秃的,没有花样子?” 夕娟听玄嵋问,就将针线放下,一门心思的专心回话。 “二小姐看的,叫做纳鞋底,是这做鞋的最开始,那绣花样子是做鞋面,是最后头的一步了。” “那你怎么不只绣鞋面?” 夕娟就不好意思的道:“奴婢功力还浅,不敢轻易的做了鞋面给二小姐用。” 见玄嵋还好奇的想问,夕娟就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一边,起身边帮玄嵋掖了被角,边催促着她早些睡。 玄嵋却有些睡不着,她将书放下,由着夕娟吹了灯,只留着一盏罩灯朦朦胧胧的,就缩在锦被里,静静的想事。 从前世幼时记事的年纪,一直想到她嫁了穆霁,做了那深宫中一人之下的皇后太后,又被逼自刎 这一生可以说是大起大落,委曲求全过也风光无限过,按理说应当是圆满了才是,可她的心里,却还始终有好些两辈子都不愿不能放下之事,也有那心尖上的人。 玄嵋悄悄的翻了个身,将脸冲着外面,透过夕娟隔开一道缝用来换气通风的窗户,只是安静的看那外头的璨璨星空。 想到明日一早,这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又要重新挤满了人,热络而有序的过那下一日,心底就莫名安心了。 睡前最后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却是在想,等明日人都来了,她该都取个什么名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证明忠诚 许是睡过去的早,这一觉玄嵋睡得极深,到了辰时,却又忽然被吵醒了。 她刚坐起来,夕娟就已经领着丫鬟,捧了动静进来,盈盈笑着给玄嵋请安。 “奴婢就猜,二小姐应当是要醒了,这就服侍着二小姐梳洗完,今日晚上就是枝儿跟奴婢轮值了。” 这两个丫鬟,自从受过之前的那点子事后,关系反倒十分微妙的好了起来,一个不计前嫌,一个心生感激,倒是处处都相互体谅着,晚间给玄嵋陪屋子的事儿,也并不只一人占着,而是商量好了轮值。 玄嵋乐得轻松,她的眼界并不仅仅,局限于鹞歌院这一丁点儿大的院子里。 是觉既供养着这群仆妇,就自当各司其职,把本分做好才行的。 “我听着外头时不时有脚步声,来来回回的走动着,可是人都来了?”玄嵋问。 枝儿就笑起来:“回二小姐的话,自然是她们来了,这会儿已经辰时,实际上快卯时的时候,就都来全了,夕娟姐姐吩咐她们轻手轻脚着些,可没想到还是把二小姐给吵醒了。” “让二小姐受了打扰,奴婢从今日起,就尽快将她们给教成能用的,请二小姐放心。”夕娟无奈道。 玄嵋边摆手道声“不急不急”,边由着夕娟手脚麻利的简单把自己给收拾的能出门了,就穿了鞋,迫不及待的推门出去了。 正屋的房门一敞,外头的阳光就洒了玄嵋满身,她迎着光,瞧见院子里各处,或行或止的一种仆妇们,约莫着有六七个,听见动静,齐齐的带了笑冲着她福身。 “奴婢给二小姐请安!” “小的给二姑娘请安了,二姑娘睡得可好。” 到底是了却了一桩要事,玄嵋心下也是有些轻快,她难得心情好的答了,随即亲自说:“半个时辰后,就相互通知了别人,来暖阁里头听我说话。” “是。” 众人领了命,玄嵋将屋门重新关上,坐回了榻上。 眼带兴奋的说:“我的眼光果然不错,果然嘛,这么大的院子,就是该多养这些仆婢才好,这样才有生气儿也不至于哪里需要人时找不到。” “二小姐说的是极了,如今咱们院子里头,算上露雨和槐柳两个,虽不必之前的人多,可也足够充足了。” 玄嵋点点头,心想正是这个道理呢,数量虽也重要,可实际上还是贵精不贵多。 从前人就算再多,那也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几个能顶了用的,而现在的,自然是新人新气象,往后里有夕娟枝儿两个帮忙提点,还有个芦雨看管着,只会越来越好。 从前若是四处漏风的破烂院子,有了这群自己精挑细选的仆妇,日后,这鹞歌院就当是铜墙铁壁了。 玄嵋在侧间里用了早膳,因是第一次尝了那芦雪的手艺,因此只是看着心底就有些期待。 早上都是些滋养好克化的东西,从各种花样的小菜到熬得烂烂的生鲜粥,玄嵋吃着合口也受用。 心想芦雪这样的丫鬟,在内院的大膳房时也不过只是一个帮厨丫鬟,虽说大膳房里也确是藏龙卧虎之地,各地的名厨也不乏被聘了来的。 可同时也能说明,其间的勾心斗角有多严重。 玄嵋对此一事倒是无甚异议,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她早就适应了且还是个个中高手。 会放在心上只因唯独一点,那就是这样鱼龙混杂之地,即使做的东西是那琼浆玉露,日后也还是要少吃为好,实在避不开了,也要多警醒些。 玄嵋用了整整一碗的粥,又每样小菜都尝过了,这才放下筷子,由着夕娟服侍着漱口净了手。 “人可都去了?” 听二小姐问话,枝儿矮了矮身,回禀道:“回二小姐的话,都早早的过去候着了。” 主仆几个就跟着起身去了暖阁,黑压压的一屋子人,见了玄嵋进来,就都齐齐的矮了半截儿,随后一水的请安声。 “你们都起来就是,我今日叫你们来,一是挨个认识认识你们,昨儿人多眼杂的,我就算看过也都有些忘了,不比今天关起门来,都是鹞歌院子里的自己人。” 这些话,对玄嵋而言,可谓是驾轻就熟,可听在堂中人的耳中,那就多是激动了。 玄嵋见她们虽也想说话,但毕竟有规矩些,没有随意熙熙攘攘的表忠心,就更加满意。 “二来,就是你们之间,有的没名字,有的名字不好听,有的又跟府中有人犯了名讳,是以除了妈妈婆子,其余的人就通通改了。” 鹞歌院里的仆妇,除了少数是府中的家生子,大多都是从外头的牙行中选中留下的。 而能进了牙行卖身的人,又有几个没些伤心无奈的旧闻,是以听到能得主子的恩典赏了名字,就都等着。 玄嵋叫了夕娟,挨个的帮着点人上来,就一边分配活计,一边的随着想名字 人都点了一圈,玄嵋觉得有些纳闷,看了又看,才发现那个叫紫叶的家生子,真有些怯怯的排在后头。 “谁叫她来的?”玄嵋招呼了身边的枝儿问。 枝儿不明白玄嵋是何用意,因此就只是回了:“是二小姐昨日叫槐柳去叫的,只是正巧赶上王爷往府里送了信,是以就没能去成,后头二小姐回来的又晚,槐柳叫来了人,不敢打扰二小姐。” 微微犹豫了下又说,“奴婢就擅自做主,说二小姐要留下她了,若她愿意还来鹞歌院里服侍着二小姐,就明日一早来。” 原来是这样。 所谓迟则生变,昨日几次都被一耽误,她也就将紫叶的事,一直给压在脑后,幸好是被枝儿一槌定了音,给留住了。 玄嵋从紫叶身上收回目光,赞许的含笑睹了枝儿一眼,笑道:“你真行,我的心思都被你知道了?” “二小姐这话,奴婢可不敢应。” 枝儿先是诚惶诚恐的道,接着明白玄嵋只是玩笑话,就也跟着笑了。 “奴婢可要把这紫叶叫上来,跟二小姐看看说话?” “不必了。” 玄嵋看她一直在最尾处,知道是因为昨日的事,她心中没了些底气,正忐忑着,也就不打搅她。 等着将周氏的女儿连带着几个年轻丫鬟,安排进了自己屋子里,做那贴身的丫鬟子,这人也就各自领命散去的差不多了。 最后只剩下了紫叶一个,她环顾四周见只剩自己,虽忐忑着,也只得暗中调整了心绪,冲着玄嵋笑盈盈的过来。 “奴婢紫叶,拜见二小姐,给二小姐请安了。” 她会这模样,玄嵋早在意料之中,若单单如此就打了退堂鼓,克服不掉那些,自己也就没有必要,特特记住了她将她留下来用着。 “你还记得,我昨日里问你的话吗?”玄嵋开门见山。 紫叶慌乱了一瞬,紧接着强自镇定下来,对玄嵋福身道:“奴婢记得,二小姐问奴婢家中都有什么人,除了奴婢,都分别在哪里留用。” “那我为何问你这话?”玄嵋又说。 这紫叶已经镇定了下来,她毕恭毕敬的说,“二小姐用意深明,奴婢愚笨,只能妄自揣测,二小姐是担心奴婢日后受了家人影响左右为难,也怕奴婢会歪了心思对二小姐不利。” 显然不是临时想着回复她,而是昨日里回去,当真好好思量过了的。 玄嵋的眼角眉梢就带了笑,她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那你可会如此?” “奴婢既然已经来了二小姐的院子,面见了二小姐,就绝对不会懂这些心思!” “那你”玄嵋话音一顿,随即声音骤然放冷:“要如何让我肯相信,来证明你的忠诚呢?” 紫叶的脸上始终含着笑,眼神和声音却无比的真挚。 她忽然跪下,从怀中摸出一把钝头的小剪子,抬手将其横在她的发上。 沉声道:“奴婢愿意剪去半截头发,已誓从今日后,任何有关鹞歌院,有关二小姐和二小姐一系的事情,奴婢只要出了这个院子,半句都不说出!” 玄嵋震惊的看着她,她本不过是一问,不论紫叶如何回答,她的心思也已经定下来要留用她了的。 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象到,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鬟,会有这般的胆识和魄力,实非身边人可比! 对于任何人而言,哪怕是个市井中的男子,肯用削发之法明志,也已经是十分珍重的诺言。 玄嵋沉默了片刻,看着紫叶脸上的神色,像是只等着自己一句话,那横在发上的剪刀,就要一刀剪下—— 半晌,她站起身来。 亲自走到紫叶面前,将她手中的钝头剪子拿走,扔在了一边的地上。 “好了,日后,你就依旧还是叫紫叶这名字,进我屋子做我的贴身丫鬟,领着二等的分例。” 随后走到门口,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等你让我看到你的言出必行,我就将那留着的一等分例,给了你。” 说完就被枝儿夕娟还有槐柳两个,簇拥着离了屋子。 紫叶跪在屋子的正中,暖阁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可她却一时间没能起来。 她长出了一口气,明白二小姐这是相信了她,肯将她留下来了。话里的意思,甚至还想要磨砺着她以备重用! 紫叶欢跃而后怕的,揉着方才因为紧张骤然抽筋起来的腿肚子,疼的恨不得龇牙咧嘴,抬手将鬓角的冷汗抹去。 有那一瞬间,她所看到的二小姐的眼神 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压迫力啊。 若非是知道二小姐是何人,单凭那一双眼睛,她怕是要以为方才立在自个儿面前的,是那宫中天家的贵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母女相见 戌时,内院最深处的后罩楼下。 两道黑影趁着昏暗的月光,连灯都没有打,径直穿过蜿蜒的小路拐了过来。 守夜的妈妈正迷迷糊糊的想打瞌睡,眼前看到黑影,顿时机警的清醒过来,“谁!” 四周沉寂了片刻,接着,一道悦耳的女声道了声“我。” 然后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的,朝着守夜妈妈过来。 为首的那人身上穿了件布衣,用的最为素净的深灰色面料,梳着双丫髻,看着有些眼熟。 而身后的那人,身上则是披了一件灰锦绒的斗篷,从头到脚全数都给遮了住。 将兜帽解开落下来,露出了一张十分出众的脸,唇谷的正中上方,有一粒别致的黑痣。 妈妈失声叫出来:“是堂姑娘?” “嘘,你小声些!” 那个布衣的丫鬟,皱了眉不耐烦的道。 守夜的妈妈就忙喏喏的点了头,实在是出于意外,王府的贵客堂姑娘,一向是不常来这冷僻的后罩楼的,今日怎么反了常? 还做出这么一副怪模怪样,不好好的来,偏要穿着斗篷不打灯鬼鬼祟祟的,妈妈在心底腹诽道。 她是钱氏来的那天,晚间才来轮值的,白日里头又出了府,加上钱氏晚上多是深居简出,因此这么些天来,也并不知道钱氏的事。 又小心翼翼的问:“堂姑娘可是有什么要事?” 玄惜婉心里正气,她的丫鬟都探到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情报,不是说好了晚上的守夜婆子人糊涂,还经常偷偷瞌睡,只要熄了灯悄悄的过来,就一定不会被看到的吗? 可也不能说什么,今日里头听了玄嵋的话,她早就乱了心神。 明知立刻去探查关于钱氏的事情不甚理智,可有些事情,不是她想要克制自己,就能够成功的。 于是不听另一个贴身丫鬟的劝阻,命这丫鬟一手打探了消息。 听说早在几日之前,府中就来了个什么钱夫人,不知什么身份是不是惹怒了二小姐,竟被二小姐送进了后罩楼里住着。 这事虽不敢明面上过到主子们耳朵中,可私底下早就传遍了的。 玄惜婉心想好哇,谁都知道了,她那个不知廉耻的亲娘进了院子里的事情,偏偏就瞒着让她不知道。 玄嵋又在那大庭广众之下,突然的将这话告诉她,安得到底是什么险恶心思! 因此难得见到一个好对付些的婆子,心想着,府里人虽都知道了钱氏这么个人,可除了那些当年的老人,还得是有头有脸,能够在王府的家宴上伺候的人外,别的怕是没人知道钱氏跟自己的关系。 就忍着气,笑说:“我早前今日晚上有些积了食睡不着,就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到了这儿,听说这后罩楼又重新收拾了一番模样,就刚巧想着来看看。” 那妈妈就明白过来的笑着应是,又看天色都这个时候了,后罩楼里头歇下的人应当不少,就觉堂姑娘不过是觉得新鲜,就进去看看。 于是也就并不声张,害怕吵醒了大家伙儿,就对玄惜婉道:“既然如此,堂姑娘就轻着些进去吧,看看就出来,夜深露重,免得再着了凉。” “哼,我们小姐如何,还要你来多嘴?”那布衣的丫鬟哼了声。 随即被玄惜婉轻呵,“怜心,你也住嘴吧。” 守夜的妈妈就支吾着干笑了两声,她知道,自个儿虽在王府里头的内院中混了这些年,可实际上除了个资历外,什么都没有。 要不也不会到如今,还干着这守夜的活计了,甚至即使是守夜,也是在府中僻静偏远的后罩楼里。 主子们身边的贴身丫鬟,那想要嘟囔她两句,她也只能受着,并不敢真的在主子们面前,较真这些。 玄惜婉不耐烦这些丫鬟们之间的斗嘴,她只想着这时机难寻,这一次瞒着别人成功进来了,下一次还不知道要到何时。 迟则生变,既然这守夜的妈妈当真轻易的就将她给放了进来,就也不在耽搁。 只是对她一笑:“妈妈肚量大些,不要跟她个没见识的丫头较真,就请妈妈帮我保守了行踪,我也免得因为一时玩笑出来玩,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守夜的妈妈虽不明白为何对名声不好,但想着应当是个姑娘,却大晚上的跑出来这件事吧,加上难得有个主子替她说话,受宠若惊之下,就点头如捣蒜。 连声道:“是是是,二姑娘放心,小的心中自有分尺。” 玄惜婉说一声:“那就麻烦你了。” 带着丫鬟怜心,就一路进了去。 留在身后依旧守夜的婆子,远远看着堂姑娘两个的身影进了门,消失不见了。 忽然有些奇怪,琢磨起来,这堂姑娘既然是积食睡不好,临时起意出来逛逛的,那为何竟然不打灯,还穿这么副怪里怪气的模样 镇南王府内院的后罩楼,是两边对了称上下三层的端方长楼。 虽因为其偏僻的位置和用处,让人听着看着就觉得有些简陋似得,可毕竟是在王府里头,即使在简陋,又能到什么程度? 加上王府规矩大,就算是有那僭越之事也不至于太过荒唐。 因此玄惜婉踏入后罩楼二楼的时候,除了脚下时不时发出的木头“咯吱咯吱”的轻响外,就觉得下午怜心所说,钱氏有多屈辱有多委屈,住的多么差劲和下人们住在一起的话,没有几分真。 “是在这边?”她指着二楼正中央楼梯,两侧排间中的一侧,问道。 “会小姐的话,就是这里。” 玄惜婉听了话,放眼一看,因为之前玄嵋的命令,是令人重新排了后罩楼里的空屋,给钱氏腾出一面来。是以在玄惜婉看着,钱氏就更不似在那水深火热之中的,虽身在后罩楼中,这事本身有些不像话,可毕竟也算是宽敞着,是善待她了。 这念头在脑海中一被蹦出来,玄惜婉自己都惊了一惊。 她从来都清楚,她究竟对钱氏的感情,有多么的复杂,可原来竟然是到了这种细枝末节上的小事儿。 让钱氏不舒坦了,她内心就隐隐约约的快活了? 玄惜婉微妙的变了心思,“进去看看。” “是,小姐。”怜心就扶了玄惜婉,轻手轻脚的朝着那面排间过去。 眼见着到了正中间的那一间,怜心要敲了门时,屋中传来的声音,让她顿了顿。 “夫人,你莫要担心,想必王府二小姐一定会尽快,把您进了府中的消息,告诉给咱们大小姐的。”丫鬟说着。 就听钱氏冷声“哼”了句,懒散的道: “玄嵋那个小东西我就不指望了,等着她帮我?她不给我下个绊子我就知足了。我现在就惦记着一件事,什么时候我那个不争气的东西,能够得了消息,来主动拜见她娘,我也算是” 钱氏的话没能说完,就被重重的敲门声,一下子给打断了。 她这几日被疏忽,相当于是困在这鬼地方里了,还只能被动的忍辱负重着,正心情不好。 就烦躁的扯了嗓子道:“哪个不长眼的,大半夜里头,来打扰夫人?” 玄惜婉听她说话,根本就不似打听中那样过的艰难,还大咧咧的自称夫人,脸色就更加冰冷了几分。 她是谁?就在王府中自称夫人了?以为自己是王妃还是王府嫡系中的哪一位主母啊? 自己名正言顺的王府近亲,也不过是被人称一声堂小姐! 一早就知道她在王府里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钻营,肯定要又一次毁在这个女人手中,谁想亲眼来看看,果不其然! 钱氏本被外头的人不说话,给吓了一跳,正想要骂上几句,忽然见到屋门被猛然推开了。 她脸上有些狰狞的表情,就一下子僵硬在了脸上,双眼瞪得极大。 干干巴巴的磕绊道:“婉,婉儿,是你啊?” “是我啊,我不能来吗?” 玄惜婉冷笑一声,重重的拖慢声音叫了声:“娘。” “不不,娘是说,娘是许久不曾见到你了,心里欢喜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没反应过来。”钱氏一个激灵,脸上带了些讨好的笑。 她起身来,也不做那高门太太的做派了,就朝着玄惜婉直直走过去。 “为娘是想说,我的婉儿怎么才来见娘,可是被人拦了?”抬手想要抚摸玄惜婉的发髻—— “啪!” 那抬起的手,却一下子被玄惜婉给打落了,声音清脆,不一会那儿娇生惯养着,以至于到了四十岁还光洁柔嫩的手背上,就泛了一片红。 玄惜婉和钱氏就都怔了怔,谁都没有料到玄惜婉竟然会动了手。 钱氏脸上挂不住,“噌”的一下就火起来,嘴里又急又快的埋怨道:“我就知道丫头子一个个都是养不熟了!生了也没有什么用,大了大了,竟然连当娘的想要摸摸女儿,都敢上了手去打!” “你可真是反了天了!还知不知道谁是你亲娘老子!”钱氏骂道。 玄惜婉本心底有些戚戚的,忽然瞧见钱氏骂骂咧咧,一副不知何时染上的市井泼妇的模样,那手指还随着说话,在她脸前不远处指指点点的。 那跟钱氏见一面,好好的将那两人间的利益牵扯,都给理理顺,虽早就没有了母女之情,但在硕大的王府之中,多个人联合总是好的。 可天不遂人愿,瞧见钱氏居然根本不想她想象中的善谋懂隐忍,竟泼妇一般,立时就歇了心思。 玄惜婉冷着脸,不痛不痒的听着耳边钱氏越骂越过分的话,冷声道:“娘歇着吧,已经戌时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带着怜心,就重新披了身上的斗篷,将屋子里头的钱氏主仆,给晾在了原地。 钱氏原本正骂着,一下子也傻了眼。 她有些慌了起来,盼了这么久才将闺女给盼来,怎么能因为一点子小事就扔下她走了呢? 一边暗恨女儿果然不如儿子担事,她轻飘飘的两句话,居然都敢跟她撂脸子,又想这是玄惜婉翅膀硬了,才敢对她这样。 双眼一转,就急匆匆的挽留道:“婉儿,婉儿!是娘一时间糊涂了,这才这样跟你说话,你也知道娘一路颠簸着,还没休息过来,就体谅为娘的艰辛吧!” 她声情并茂的说,可在玄惜婉听来,不说她的辛苦还好,一说,只会让她想起,钱氏这些年来,扔下她做的好事! 就心底冷笑着,脚步不停,要下了楼立时回去自己的院子。 这到了拐角,就要下木梯台阶时,玄惜婉忽然颈后一凉—— 她猛地抓紧了身边的怜心,抬眼四处飞快的打量着。 怜心猝不及防被小姐抓了一下,脚下一晃险些要摔倒,等站稳了看见自家小姐的古怪样子,心里有些犯嘀咕,就问:“小姐是怎么了?是在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刚才恍惚间,好像在前头的阴影里,见到了个男人的鞋面似得,只是漏出来了一点,被我一瞧,又不见了。” 玄惜婉头一次这样晚了,还只带着一个小丫鬟,偷偷摸摸的出来。 被这么一吓,再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看到,心里就终于生出些害怕来,心想莫不会是那鬼啊神啊的 就摇摇头,抓了怜心的胳膊,连声催促道。 “快走快走,这地方丫鬟主子混住着,谁知道刚才是看见了哪一家的,我们还是赶紧回去院子里!” 怜心答应着,也心里发毛,两个人就脚步飞快的往回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扣押贼人 等着玄嵋到了朦朦胧胧的半睡半醒之际,想着今日并没有什么事,就难得的想赖在榻上睡个回笼觉。 却忽然有人在门外吵嚷起来,接着那吵闹声就没了,改为在正屋门前,“嗙嗙”的敲屋门! 玄嵋一下被惊醒,坐起身来,沉着脸正想又出了什么事时。 昨晚轮值的枝儿,早就已经穿着洗漱得当,连步上去开了屋门,却不让外头的人进来,而是反手关了门出去。 “你这婆子怎么回事,不知道王府的规矩吗!”枝儿的怒斥声,隐隐约约的隔着门传到玄嵋耳朵中。 外头听着是个婆子,开口就急急的哀求道:“求小姑奶奶绕老奴这一次,别跟老奴计较了,老奴也不想这样,只是实在有急事要禀报二姑娘!” “管你是什么样的急事,那也得按着规矩来,先悄声禀报了二小姐屋子里的丫鬟,不能大清早的跑来砸小姐的门!” “小姑奶奶教训的是,老奴这回知错了,只是,只是那不也不砸门。”她嘴可能有些笨,又或许是实在一时心急说不出话来。 就哎呦一声:“这么说吧,昨个儿在鹞歌院院门口守门的婆子,今天卯时,在院子外头的甬道边上,逮住了个贼!” “什么?”枝儿一惊,没想到会是这事儿,就愣了愣。 玄嵋在屋里头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听到有要紧事时,就已经自己披了外衣,趿拉着绣鞋飞快出了去。 听见“有贼”两个字时已经出了门,也是心底一沉。 “怎么回事,你老老实实从头到尾的跟我说一遍,不许隐瞒。” “是!” 那婆子见玄嵋出了来,就毕恭毕敬的低着头,先将方才跟枝儿说过的,跟玄嵋一说,而后才细细的禀报道:“人虽不是老奴抓的,可听守院门的方婆子说,哦,对,那贼也是她给抓到的!” 她说着也有些紧张,磕绊了下,才理顺道:“是个男贼,而且面生从没有见到过,生着一副络腮胡子,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候,应当是个外男!” 她说了,又担心玄嵋听不懂什么叫做“络腮胡子”,又想着开口给玄嵋解释。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且问你,抓的贼人呢?”玄嵋怕她啰嗦,直接打断她问道。 “方婆子抓了人后,正好碰上瑚点,被瑚点自作主张的让绑到小厨房后头当做柴房的侧间里去了!” 瑚点? 玄嵋听到这陌生的名字,先是一怔,接着一下意识到,这是她昨日里,给顾氏的女儿取的名字,竟然是她。 玄嵋欣赏之情顿生,想着她就怕,院子里的人不懂事,将贼抓了后,喊打喊杀的领到院子中,或者干脆闹到这个王府内院都给知道了。 恰好,就有个丫鬟瑚点冒出头来,帮着拿了大局。 又想不愧是“奇珍阁”掌柜夫人的闺女,到底是与众不同,伶俐许多。 就点了头,也不跟这婆子继续说话,让她回去自己任上,知道人在柴房跑不了,也不着急了,撵了枝儿进屋,让她服侍着洗漱了,又叫来夕娟给她梳头。 那婆子不会说错,既然来的是个眼生的外男,偏偏来了她的院子里头,这事儿自然不会是一桩误会。 加上她年纪小,就算是遭人陷害,谁也不会用那男女私情上的事儿,来陷害自己,因此将人给绑在院子里头,最是英明不过。 叫外头的人,管她是不是幕后的始作俑者,都断了联系摸不清头脑,就必然要着急了,一着急人就要露出马脚来! 玄嵋坐在妆奁桌前,瞧着镜子里头精致的小人儿,一点点收拾的干净齐整了。 就满意的点点头,也不让夕娟再给挽什么复杂的发髻,起了身招呼两人道: “走,先去柴房看看,看看到底是什么贼,有这么大的胆子。我昨儿个刚把院子布置成铜墙铁壁,今儿就有人抢着上来尝试尝试了这厉害了!” 就步履匆匆的,朝着小厨房去了,玄嵋的院中,没有单独的柴房,而是在小厨房旁边单独辟出来了一间用着。 地方不大,胜在隐蔽安全。 是以,玄嵋就得先朝了小厨房去,在进那柴房里面。 可等她到了小厨房,看见厨房里头的一众人,正有说有笑的,手中活计不停显然是在做早膳,旁边还单独开几个炉子,烧水的烧水,熬汤的熬汤。 见了玄嵋进来,都有些慌张的一愣,还是芦雪最先反应,擦干净了手上的水,就急急的朝着玄嵋过来,矮了身叫一声“二小姐!” 后头的一众人,也跟着福了福身,冲玄嵋一齐道:“奴婢给二小姐请安。” 玄嵋也是有些出乎意料,她眼色极快,一进门的功夫就看出来了,小厨房里的人应是都不知道旁边的柴房里头锁了人的事情! 或者连院子里进了贼的事情,都不一定知不知道呢 难道消息有误? 玄嵋思量的瞬间,忽然从柴房里头钻出来了个丫鬟,穿着身合体的浅紫对襟,模样出众的样子。 上来就低眉顺眼的,给她屈膝请安,“奴婢给二小姐请安,听二小姐的吩咐,奴婢已经将没用的东西都暂且放在柴房里头了。” 玄嵋一看这丫鬟的长相,就明白这就是顾氏的闺女,方才那婆子口中做了主的瑚点了。 这么着不动声色的跟她说话,分明就是暗示玄嵋直接进去柴房。 于是就转身说:“我是早先时候,让瑚点帮我挪了些东西,你们继续干活就是了,我等会子还等着吃芦雪做的银耳粥呢!” 玄嵋这么说了,小厨房里的人连带着芦雪在内,虽有些紧迫不自在,可还是依旧听命答应着,各自埋头忙了起来。 “带我进去。” 玄嵋说着,就带了枝儿夕娟两个,跟着瑚点进了柴房的门。 里头并不大,空荡荡的只在角落处堆了柴火,玄嵋也就一眼将被五花大绑了,扔在墙角昏睡的人纳入了眼底。 果然是个络腮胡子的黝黑男人,穿着夜行衣,怎么看也有接近四十岁了。 她视线落在男人摊开朝上的掌心上,遍布着老茧,一看就是个会武之人。 玄嵋的眸色就沉了沉,她将房门紧闭,就暂时将络腮胡放在了一边,转而好奇的问瑚点道: “你是怎么想到,不能让许多人知道他的事的?” 玄嵋问的含糊而直白,听在瑚点耳中,确实明明白白的。 她就红了红脸,笑着回话:“回二小姐的话,奴婢想着这人看起来,就不是王府里的内贼,因担心牵连广大,就不善擅自做主,只能先让人把他关起来,等着小姐醒了做主。” 玄嵋点点头,心想好个聪明的丫头。 又问,“你怎么瞒过外头的人?” 说起这个,瑚点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了头,小声道:“奴婢先让人将她们给支开,借着二小姐这几日太累的名头,让王婆子去了大膳房领些新鲜稀奇的食材;又让芦雪去了敬事房问问还有没有滋补的药材” “这么‘这处那处’的,渐渐的就将人全数给支开了一会儿。”她羞赧的说。 玄嵋却心情大好,她直接让夕娟从袖子里摸出块,随身带着供她不时所需的碎银,亲自递给了瑚点手中。 “这点子碎银子,赏你玩玩儿!” 瑚点毕竟年纪小,见她做事得了玄嵋的心意,又得了赏赐,就笑的见牙不见眼领了封赏。 “多谢二小姐赏赐!” 玄嵋打赏了瑚点,这才把心思重新挪到了那大胡子夜行贼的身上。 她在夕娟的劝声中,径直到了贼的跟前儿,抬起小手,毫不犹豫的就在那大胡子的鼻息上探了探—— 是真的昏过去了。 想必是被方婆子发现后,招呼仆婢们一拥而上,给打巧了地方才不省人事。 玄嵋平静的收回手起身,转脸对枝儿吩咐道:“去外头让小厨房的人接一盆子冷水来。” “冷水?要多冷的水?”枝儿一愣,不懂玄嵋的用意。 “越冷越好,这个天气,我想着,还得让芦雪多在里头加些冰!”玄嵋笑眯眯的补充道。 枝儿落在玄嵋的笑容里,莫名的浑身就抖了抖,二小姐的吩咐不可不做,就立时应了声出去了。 不多时,枝儿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头就费劲的捧了一铜盆的冷水。 玄嵋一看,就只这芦雪果不其然是个实诚人,她说一盆子加些冰,这芦雪就真给她盛了满盆的冷水,而那里头的冰块恨不得都要冒了出来。 用肉眼瞧着,都往外直冒森森的寒气呢! 这样效果更好,练武之人大多有些体热的毛病,她这回就好心好意的帮这大胡子降降温! 玄嵋当即断喝一声:“往他头上,给我泼!” 枝儿本就有些难不住了,听了玄嵋的话,手上一抖,顿时整盆的冰水就从络腮胡的头顶上倾盆而下,差点连手里的铜盆都没端住扣上去。 那贼不知道是被冰水激的,还是被冰块砸痛了,眼睛一翻,登时就醒了过来! “你是谁!” 玄嵋瞧见他双眼深处的惊恐之色一闪而过,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脱口而出的竟是这么句话。 她有些气极反笑,双手恰在腰上,微微弯下身子,居高临下的道: “你问我,本姑娘还想问你呢!” 饶是络腮胡会武,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也给冻得浑身瑟瑟发抖。 “姑娘?你是镇南王府里头的小姐?不应该是做客得堂小姐吗?”络腮胡愣住。 堂小姐?找玄惜婉的? 玄嵋见他不像作假的样子,皱着眉想居然又是玄惜婉那引来的破事,就冷笑着昂了头。 “告诉你,反客为主那一套,本姑娘不吃!还有——”她一顿,继而呵斥: “你别告诉我,你是走错了院子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姑娘的事 “我” 那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哑然。 他随即低头看看,瞧见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了柴火旁边,就大概明白发生了何事,立刻不老实的挣扎起来。 玄嵋冷眼看他掌上腕上,都暗中提了气,就知道他是打着用那暗劲儿,将身上的麻绳儿挣开的主意。 就好心的,话里凉凉的给他断了念想,“你就死了心吧,这捆人的麻绳,是一早就在油里浸泡过了的,你也是用劲儿,它越是柔韧。你若不信,不妨试试?” 玄嵋面不改色的骗她,实际上,她连进贼的事都是后来知道的,仆妇们用了什么绳子捆人,她怎么会知道? 只是一眼就看出了,凭这络腮胡的外功造诣,若是想挣断这么粗的绳子,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到的。 她这么说,从根头上绝了念想,络腮胡一开始睁不开,就会信服了她的话,之后也就放弃了。 果然,玄嵋说完,那络腮胡的身上就紧跟着卸去了一身力道。 他脸上满是脏灰,愤然的道:“放了我!要杀要剐,公平着来!” 玄嵋一听,倒是乐了。 走上前去,从左看了又到右边,最后啧啧舌摇头道:“我好不容易抓的,凭什么要放了?” “男子汉大丈夫!你堂堂王府血脉,竟然如此卑鄙暗算他人!” 好家伙,居然义正言辞的开始教训起自己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深更半夜偷偷潜入王府,还闯进了她鹞歌院的人,是她玄嵋呢! 玄嵋就冷着脸,道:“我是女子,不是大丈夫;其次,我是王府的姑娘,你既知道我是姑娘,就该识趣些,早早的交待了我的要问的。” “姑娘的话,若是敢不听,我”她一顿,随即冷声道:“就让你把你再打昏了,扒光了扔到玄惜婉院子里去!” 她故作凶狠的说着,实则在暗中观察着络腮胡的神情。 “她不是你堂姐么!你们镇南王府的人,就这么冷血的自相残杀?” 他果然慌了神儿,瞳仁儿左右打摆的不听使唤,末了,才平静下来,咬牙道:“你诈我!” “叫姑娘!”玄嵋断喝。 “姑娘!” 络腮胡下意识的跟着玄嵋叫到,随意反应过来,脸上也是有些讪讪的,可既然方才已经脱口而出了话,就也全无办法。 于是妥协说:“姑娘问吧。” 玄嵋冷笑一声,不受他影响,“我想问什么,想什么时候问,都是我的事儿,什么时候姑娘怎么说话,轮到你插嘴来控制摆布了?” 络腮胡和玄嵋句话之间,就打了无数的交锋,这么着,就直接头皮发麻起来。 他现在才觉出异常来,面前这个难缠的人,和寻常大家大户里的深闺女子还不想通,她分明还是个岁的孩子! 想到自个儿竟是被个半大孩子,给戏耍至此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只觉得一阵侮辱羞愧。 可毕竟命还在旁人手中,马虎不得,就低头认了怂,不看玄嵋。 玄嵋看他总算是上道了些,老实下来等着问话,于是才慢悠悠的开了口:“你是何人?为何夜间闯入王府,你可知擅闯王府,是格杀勿论的大罪!” “我不过是个平日里在外头接散伙的护卫,没名没姓!”络腮胡低着头,说:“我知道,我本也没想着一定回去。” “那也是想过,万一能活着回去了。” 玄嵋冷静的补完他话中的意思,又问:“你夜半三更闯入王府,是为了什么?你和府里的堂姑娘玄惜婉,又是何关系?” “我!” 他忽然抬起头来,激动的磕绊了一句,又接着沉了声音,“我跟堂姑娘没有关系,是早在入京之前,我受钱夫人的聘用,保护她一路入京。” “所以说,你是钱夫人的人?”玄嵋拖长了声音:“可我看,不见得吧,你来找她又怎么会要摸进玄惜婉的院子里?” 虽然摸错了地方。 玄嵋这会儿子十分冷静,心中已经有八分相信了,他是误闯进鹞歌院中的话。 如果这么一来,不论他是和钱氏,还是玄惜婉有什么勾当,至少她的院子,目前为止还没人伸进手来。 只是那危险要来,也不会远了。 络腮胡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钱夫人没给清我车马费,我进来王府是因为她躲着不出王府,为了跟她要银子才来的。见了人,钱夫人又说她和府里堂姑娘是母女关系,让我剩下的银子去找她要!” 声音越来越低,“我不相信,于是打算连夜先去打探了消息,谁知马有失蹄” 玄嵋唇角一扯,“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话里竟是说的满身正气。 玄嵋勾了勾唇角,不跟他废话,上前去二话没说,伸手在络腮胡的脸上一扯—— 立马就撕下了一整片黏上去的假胡子,“那你的胡子呢!” 被扯掉了胡子底下,露出了半张脸的肤色,和露在外面的万千不同。 一看就是经过一番易容的,玄嵋前世里在军中时,手中特殊的人才济济,这易容那是见的多了。 因此早在一开始凑近,探查他鼻息的时候,就识破了这男子的伪装。 胡子下的肤色,呈现着一种练武之人中,寻常年轻男子的浅麦色,和上面粗糙黝黑的中年大汉模样,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 玄嵋用手帕隔着,从地上捡起一块还没完全融化的冰来,握在手帕中将其浸湿了。 然后把手帕反握着,乱七八糟的在男子的上半张脸上一抹,立时那脏灰和易容,一并消失了个七七八八。 露出来一张寻常端正的脸,因刚经过那对比,这么瞧着居然还有些清秀的意思。 玄嵋冷笑一声,满足的听着身后三个丫鬟克制的低呼声,问他:“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呢?你,到底是谁?” 玄嵋来时不过是领着夕娟枝儿两个丫鬟,走时,却又从柴房中带走了瑚点。 她看着夕娟亲自取了把锁,落在柴房的门闩上,然后又吩咐外头小厨房的人说:“这几日,谁都不要用这柴房了,就辛苦你们一些,却内院的大膳房里借一些。” 虽不明所以,但做丫鬟的干的就是这样的活计,是以,小厨房里以芦雪为首的人,就齐齐的应了“是”。 玄嵋带着三个丫鬟远远的出了小厨房,才有枝儿先小心翼翼的担忧道:“二小姐,那人身份之特别意想不到,将他就这么锁在柴房里头,究竟是否安全?” “当然安全了,小厨房里头芦雪她们,是没有胆子违背了我的话去看的,即使是好奇,也会老老实实的克服了。” 心想,这就是她坚持自己挑人的好处了,院子里的的人,从当值的那一天起,就会被是“二小姐决定了生杀大权”一事,深植于脑中。 做事还是忠诚,都比其他要强上许多。 至于那人本身,若是泄露了出去被人灭口,究竟是不是安全,就不管她的事了,听天由命。 玄嵋说完,又道:“吩咐给芦雨,让她将今晚守院门的人,在加上两个,另外,再派了几个力壮的丫鬟媳妇,今晚在正屋门前,辛苦辛苦打个通铺守着。” 她条理清晰,一条一条的点明出来,自会有三个丫鬟领了命,分配下去挨个通知着。 “鹞歌院的院门也得上了全锁,不能同往日一样,只是上了小锁和门闩就算了事。另外,让今晚守院门的人,都警醒着些,这瞌睡可是一刻也不能打的。” 玄嵋顿了顿,心想如此应当已经尽够了,方才停下来。 三个丫鬟听了,想着看二小姐举重若轻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可现在这么一看,分明像是受了惊吓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夕娟就先禀说:“二小姐屋里头,今日就由奴婢三个,再叫上紫叶,一并陪着二小姐吧。” 玄嵋本想说不必,她之所以让在院子里头也守着人,自有她的用意,可转念一想,所谓万无一失,就由着她们吧。 再说,若是真的撵了人回去,只留一个照常轮值,怕是今夜里这四个都睡不着了。 “也好,那夕娟姐姐就看着办吧,我不管这些,总归我还没吃早膳呢,都要饿的难受了!” 玄嵋放了权给夕娟,然后就吸了吸鼻子,知道应当是摆好早膳了,于是顺着香气朝暖阁过去。 她今日如此,自有她的用意。 审完了柴房里的那贼人,玄嵋对那背后之事,就又多猜了个五六分出来。 那人说他是去错了院子,事实也确实如此,玄嵋是能判断真假对错的;可他之所以会这么凑巧的,错到玄嵋自己的院子里来,若是背后没有那钱氏明里暗里的一误导,玄嵋可是不信。 只是既然如此,那后续怕就是山雨欲来之势了。 她就说!钱氏既然已经住进了王府里头,和玄惜婉那顺利还好,可如果并不顺利,钱氏自然就会转而采取旁的措施,暗地里动作起来。 今晚若运气好,说不得她院子里头啊还会有所收获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又抓一个 如此都定下来之后,这一日玄嵋就哪里都没有去,一直守在院子里。 府中没有正经的女长辈在,因此她和玄苒都是不必早起去定省请安的,区别只在于,玄苒共同掌管着中馈,是以不比玄嵋自由。 她便悠然自得的在院子中赏花用膳,新招来负责花草的丫鬟,手艺十分不错,只是简单的将枝叶修剪一番,竟然显得整个院落都有了错落有致的精致。 等到了晚间,玄嵋特意早早的让人将膳食送到了屋里,用过之后,就将屋门关上,做出那早就休息了的模样。 不多时,院子外头忽然就灯火通明起来,守门的人中依旧是有昨日的那个方婆子,她压低了嗓子,边喊着边往玄嵋屋里来。 敲门道:“二姑奶!抓住了,又抓住了一个!” 玄嵋衣衫齐整的坐在隔间的榻上,这里相对于其他房间而言,要更加隐秘些,因为窗户开的小,是以点着灯烛看书,也不算是碍事。 她早就有所预料今晚可能有贼的事情,又因为有所预料,所以并没有当真脱了衣裳休息,而是特意命令夕娟,将寝屋里头的明灯都熄了,转而在隔间里点上,边看书边静静的等着。 这不,果然就落网了! 玄嵋将手中握着的列传放下,随即应了声:“知道了,将人一并捆好了,给我扔进柴房里去。” “是。”方婆子应下来,人就退去了。 “真是神了!二小姐您怎么会知道,今晚真的还会有人闯进来的?” 夕娟等方婆子走了,这才没能压制住自己的讶然,脱口而出问。 玄嵋笑笑,没有解释,心想若是说她对钱氏的了解,恐怕比现在的钱氏自己还要深。 她想在背后搞什么阴谋算计,就还是省省吧。 只是这么一来,她之前关于院子里进贼的推测,就应当是中了。 如果没有猜错,今日在柴房里关了一整日的那人,是假的络腮胡;那么刚刚方婆子抓到的,就是本尊了! “走,兵贵神速,我今晚就把人给审问了!” 夕娟看了一眼天色,犹豫着劝道:“二小姐之前不是说不着急,两个贼就算在一起关上一整日也没关系吗?” “是不要紧,我之所以去,只是因为我好奇罢了。” 玄嵋理所当然的说完,就自己取了见披风披在身上,初秋的夜晚凉些,那柴房又是阴冷与干燥并存之处。 见劝不住,玄嵋主意已定,夕娟就也不再多话了,本来在旁边刚刚铺好床的枝儿几个丫鬟,就也咽下了那未出口的话。 “不用都跟着了,就让瑚点自己跟着我。” 玄嵋出了门,反身朝里吩咐着,几个丫鬟就应了,然后依命将屋门小心的关好。 瑚点不料二小姐放着夕娟枝儿两个有资历的丫鬟不用,反而单单叫上了自己,一时间也是有些被这信任所感动。 手中打着的灯,就举得更高力求明亮些,“二小姐当心,晚上暗了可千万不要被绊倒了。” 玄嵋答应着,哪里会去留意瑚点这样的小心思,她心中思绪转的飞快,对柴房里头的两个人,等下要如何处理,不多时就有了个明确的头绪。 两个人来到小厨房的时候,里头就已经黑压压的没有人在了。 院子里的小厨房和整个王府内院的大膳房不同,晚上不需要人守着,因此就格外的静悄悄的,更能凸显出里头柴房的动静—— 声音不大,走进屋门才能听见,像是有人嘴里被塞了布,呜呜咽咽的使劲儿发声。 玄嵋从瑚点那拿出钥匙,将落了锁的屋门打开,带着瑚点两个人就闪身进了柴房里。 因着里头黑暗,什么都瞧不清楚,人的其他五感反而更加敏锐,玄嵋一眼就瞧见,在那旧贼的身边,俨然多了一团影子。 等瑚点借着手中灯火点起来了柴房了油灯,那个人就立时遁无可遁的映入了玄嵋的眼中。 他整个人被捆得严严实实,身上捆着有两指粗细的绳子,这一次是真正提前在油里浸过了的,男人长着一张熟悉的脸,络腮胡足足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充满惊惧愤然的双眼来。 这张脸,和昨晚那张易容过后的模样,一模一样。 眼前的这人,才是真正受了钱氏雇佣,一路护送她进京的那护卫,她果然不曾猜错! 他显然因忽然被灯光晃了一下,而张口就欲要骂人,等瞧见面前站着的人,是一主一仆打扮的,两个半大丫头时,那破口大骂就没能出了来。 转而转了转眼珠,眼里就带上了些猥琐意味的笑。 “原来竟然没有堵住他的嘴?”玄嵋不满的蹙了眉。 瑚点立时低了头,“是奴婢等人失职,请二小姐降罪。” “罢了。” 玄嵋摆手的同时,那真正的络腮胡,忽然恬不知耻的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的黄牙说话。 “我还以为是个王府里头的哪一位闺女,瞧中了我,要强绑了我半夜进院子里头乐呵乐呵呢,没想到居然是个黄毛丫头子。” 他像是被扫兴了般,肥厚的舌头一天嘴唇,砸吧了砸吧嘴道:“这等柴火一般的丫头片子,老子可看不上眼,还不如旁边那个小丫鬟,面若初桃身如雏柳的,还算多少有点少女的姿色” “哼,我劝你收起小心思,少装什么误入王府的采花贼!”玄嵋冷笑着,一语揭穿了络腮胡歪心。 真是可笑,这是当她跟钱氏一样了,居然还想着三言两语做了戏哄骗自己,可惜是不知道,他撞进的可是玄嵋手里! 络腮胡瞬间慌了,他的瞳仁巨颤,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像是“采花贼”这种货色,一个小小年纪的深闺小姐,怎么可能知道? 不,不仅仅是知道,甚至,还面不改色丝毫不害怕的,将他反怼了回来。 心中想着,他先前听了还不信,钱夫人所说的,那王府二小姐厉害的邪门一话,会是真的,因此才爽快的答应下来了钱夫人的要求。 可百闻不如一见,他才刚刚摸进了玄嵋的院子,就被乱棒加身打晕了过去,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等醒过来的时候,早就不知怎么的,跟一个倒霉蛋一起,被绑在了柴房里头。 早知如此,他才不该随便就答应了钱夫人的条件,这筹码应当翻个十倍,好好的讹她一番才行 他虽这么想,脸上依旧做出死皮赖脸的模样,全然当做听不懂玄嵋的意思。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难不成听老子只夸奖你身边的小丫鬟,你个丫头子还跟着吃醋不成?哈哈哈哈。” 玄嵋听他狂妄的大笑,心中冷哼,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东西,等被她剥下了外皮,立刻就得给她变得架起尾巴来做人! 她二话不说,虽心里知道这人的脸是真的,可还是上前去,伸手一把就抓着他的胡子猛扯! 别看她人瘦小,可因为知道那四两拨千斤,是怎样的发力方式,顿时络腮胡就被拔的,“嗷”的一声恨不得窜起身来,涕泪横流控制都不行。 “你这个小贱人!” 他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抬眼瞧见玄嵋指间还抓着一大缕蜷曲的毛发,就明白过来,她根本就没有留手的意思,怎么发狠怎么来。 心中早就骂了王府的祖宗十八代,暗想这哪里是一个王府小姐,分明就是个流氓土匪! 又将钱氏满心里头的问候了一遍,心想老子一世英名,没想到进了京城,还被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婆娘坑了一把 “行了,你也不必挖空心思的想着如何瞒过我了,你跟钱氏两个外人的事情,当真以为我这个镇南王府的主子会不知道?” 玄嵋淡淡的道,声音却有如惊雷,让络腮胡一下子空了心思。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他脸上那故意做出的神色,就褪了去,不再伪装露出原本带些的贪婪,“不可能,你一个深闺的小姐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说,是谁指使你抓我的?” “没有人,只有我自己。” 玄嵋淡然的道,看见络腮胡眼中一瞬间的狐疑闪过,接着满眼的不信,就知道他并不肯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是真。 于是也懒怠着继续跟他蹉跎下去,转而说:“钱氏不是让你去找玄惜婉的吗?她是何时改变了主意,让你转而面对我的?” 她说的直入重点,络腮胡就终于泄了气,可虽然知道玄嵋所说不假,也依旧不愿意妥协。 眼珠来回飞快的转动着,忽而漏出来个谄媚的笑,“二姑奶不愧是王府的小姐,聪慧机敏,只是二小姐有事不知,老,小的虽确实是潜入王府来见钱夫人的,可那也是有一番苦衷。” 口风变化之快,饶是玄嵋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也是觉得荒唐。 他却依旧飞快的解释着,脸上笑的殷勤的很: “小的是受了钱夫人的雇佣,护送她这一路进京的护卫,可钱夫人早先虽然答应下了给小的的报酬,可进了京中后,却找了各种借口一拖再拖,后头就干脆躲在了王府里头不肯出来。” 说着,还露出丝苦涩的意味,愁眉苦脸的皱出一脸褶子,“小的是日日刀口上舔血过活的人,挣得就是这么一份时有时无的辛苦钱,王府势大钱夫人又是贵人,和我们这等人自然不一样。” 哭穷说:“小的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为了讨生活,才大着胆子闯入王府里头的,不然,就是借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事啊!” “呵。” 玄嵋冷呵一声,络腮胡口中所说之言,她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你说钱氏欠你银子?” 她冷冷的抬了眸,质问道:“还是你借机赖上她,敲了钱氏的竹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敲诈钱氏 “二姑娘既然是王府的小姐,就更不该随随便便欺凌百姓!”络腮胡心惊肉跳的一顿,接着咬了牙死不认账。 玄嵋看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也不急,只是笑笑: “你说的是对,可惜,你却不是什么良民百姓的,不过是今夜里头,闯进了镇南王府的一个小毛贼,按我大献的律法,今日我就是命人将您乱棍打死,也是应当应分的,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络腮胡不料玄嵋能说出这么冷酷绝情的话来,根本莫说是个孩子,就是真正的王妃娘娘,怕也说不出来。 就威胁道:“小的贱命一条,倒是无所谓,只是小的要是不明不白的在王府里死了,传出风声去,真正对此不利的,恐怕还是二小姐你的名声!” 玄嵋根本不再给他东拉西扯的机会,当断则断的冷喝一声: “够了,既然如此,那就如了你愿。瑚点去叫了方婆子来,把这毛贼带去正院里,交给田妈妈处理!” “是,奴婢这就” “等等!”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处,制止的那人却是络腮胡,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玄嵋的性子这么暴戾,居然说叫人就真的想要把他捅到整个内院里头去。 根本就不给他你推我往的机会,也就顾不得那多给自个儿谋得些利益的话,慌了手脚。 “我我说。” 玄嵋嘴角冷冷的一提,她倒是不心急,若是这人还是这么的不上道,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话。 那她也就不必,为了后话尽量不动他表面的打算了,大不了吵嚷了出去,让整个内院的人,都趟了这一趟的浑水。 倒是不仅仅是田妈妈为了王府为了姑娘的脸面,将他直接暗中处死了;钱氏为人自私和精明,自然也会选择弃卒保车,说不定才是对这络腮胡落井下石最恨的一位。 玄嵋站的累了,就有瑚点眼疾手快的,从外头搬了个椅子进来给玄嵋坐着。 她就大大方方的做了,也不怕跟络腮胡耗着,就等着从他嘴里掏出话来。 旁边昨日里逮到的那个冒牌货,倒是十分上道的,听进了她的安排,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从络腮胡被扔进柴房时就如此,因为一会儿过去,也就被络腮胡当做了个哑巴。 这会儿等着玄嵋坐安稳了后,却忽然又开了口,自白道:“二小姐,根绝我这些日子的判断,至少从钱夫人住进王府之后,每一日他都偷偷在戌时至子时之间的时候,潜入内院,绕到僻静之处去见钱夫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管大爷我的闲事儿!” 络腮胡不妨间被人揭了短,面上一黑,骂骂咧咧道:“你个崽子,原来这几日都在暗中跟着!等大爷我翻了身出去,第一个把你大卸八块不成!” “住口!” 玄嵋冷笑一声,心想要不是害怕坏了自己的算计,按照她的脾气,非要先将络腮胡的这身滚刀肉贱骨头给掰软了,会说了人话才行。 “你是不是想着,我一个姑娘家家,在如何凶也是要在意着脸面,是以以为我所说的,不过是说笑一声?” 玄嵋说着,见络腮胡的神色一定,就知道自己戳穿了他的心思。 “我兴许是不想为了你这么个东西,脏了自己的名头,可不止你明不明白,在这深宅大院里头,若是想害了你,自有一百种两全其美的法子。” 她顿了顿,故意拖长了声音举例子:“比如说,钱夫人中年丧夫,整日孀居着度日,时间久了自然寂寞难熬,于是就跟一路护送了自己入京的护卫,有了那暗中苟且” 玄嵋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心惊肉跳起来。 瑚点虽年纪还小,可毕竟是市井中长大的,其中意思自然也明白个七七八八。 因此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玄嵋开口就是这么惊骇的话,恨不得上去赶紧捂住了二小姐的嘴,因为晚了却也不敢,就只能轻声道:“二小姐,您” 玄嵋当然知道她的话过了份,不和小姐身份,可面对什么人,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却才是真正可行之道。 让络腮胡见识了她的不择手段,以恶制恶,才会心生了恐惧,老老实实的听话。 “怎么?还是说,被我说中了,你真的对钱夫人有情,想着无论如何,也得帮她一把,哪怕被当做了姘夫被王府暗中处置了,也自有一番殉情的深情?” 络腮胡被玄嵋的话,说的浑身发凉,从尾巴就要到了那脖后颈。 再抬眼看玄嵋时,眼底就多了丝难以拭去的恐惧。 他虽贪财,常常寻了机会去做些敲诈揽财之事,可说白了,也不过是个接闲散活计的,说得好听些还叫护卫,难听一些不过就是个马车夫罢了 这一次,也是因为一路上暗暗观察出,钱夫人的特殊处境,才动了心思更进一步好多贪些。 谁知,从进了王府之后,事情似乎就一步步的脱离出了他的控制,甚至不小心落进了镇南王府的手里,性命都要堪忧。 络腮胡那一股子江湖上磨砺而出,不要命只图财的痞气,骤然间就缩了个干干净净。 “二姑娘莫要说笑话,小的,小的不过是奉命办事,旁的与小的没有半点关系。” 玄嵋见他是一下子被自己彻底打掉了煞气,因此怂了,就更加不放松。 步步紧逼道:“你若不肯坦白,那也无妨,只是你最好想想清楚,过了今晚这个机会,凭你一个小毛贼,再想见到姑娘我,怕就是没有那可能了” 她说着,就起了身,等瑚点将那椅子一撤,半分不留恋的牵了瑚点的手,就要朝外头去。 “等等!二姑娘,不!” 身后的人心态到了一种极致的紧绷,果然趁着玄嵋离开之前,开了口挽留:“二姑奶奶,二姑奶奶!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玄嵋施施然的转身,瞧着他急出了满头大汗的脸,风轻云淡的笑道:“怎么,想通了?” “想通了想通了,二姑娘想知道的,小的必定知道的都告诉姑娘!” 他慌慌张张的说了,随即低下头,因被绑着就手脚不方便的蠕动着,趴跪在了地上,给玄嵋磕头。 “小的不求别的,就请二姑娘知道了内情之后,能够大人有大量的,放小的一马,小的连夜出了京,绝不透漏王府包括二姑娘的一个字!往后也再也不接了来京中的活计了!” “你敲钱氏竹杠的银子呢?也不要了?”玄嵋慢悠悠的问他。 “不要了不要了!”络腮胡满头大汗的摇头道:“是小的先头不自量力,还请二姑娘放过了小的吧,小的再不敢贪财了。 玄嵋却是一笑,反问他。 “为何不要?” 什么?络腮胡简直怀疑他的耳朵听错了话,颤巍巍的抬头去看二姑娘。 却见二姑娘由旁边的丫鬟牵着,正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你且说了,若是说的让我满了意,我不紧放了你走,你想跟钱氏要的银子,我也一点不少的给你。” 这可不异于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络腮胡没想到他这次,还能柳暗花明。 因此本就对钱氏谈不上忠诚可言,又受了利益驱使,立时就像玄嵋投了诚。 他乐颠颠的连连点着头,生怕晚了一刻玄嵋再改变主意,就如同那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倾泻而出。 “小的是早先在外头,在马车两侧护送钱氏时,经常能够听见马车里头,钱氏和她的丫鬟,抱怨着什么她本该是王府里头的贵太太,都怪那个早死了的短命鬼,还没等她给玄家生下儿子,就先死了。” 他细细的说,插嘴解释道:“小的当时留意到说王府,开始还没以为是镇南王府,直到听说是玄家,这才知道钱氏所说的人家,是大献朝里头唯一异姓封王的显贵人家” 因此就动了心思,这世上,从南到北哪里会有那不知道镇南王的人,谁都知道,若说起功高八面,威高权贵,那真正皇亲国戚的王爷,也没有几个能够及得上镇南王府的。 若是钱氏的话是真的,她当真跟镇南王府有什么阴私隐秘,那岂不是送到了眼前,能够让他飞黄腾达财源广进的路子! 加上听钱氏话里头,知道她是孀居,孤儿寡母的在王府上,正是容易下手敲诈之人 “于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就,就做出了这猪狗不如的事情来,威胁钱氏给我一大笔银子,说是封口费。” 他说着:“钱氏前头两天,十分惊慌的样子,不料我居然有本事能够摸进王府里头来,就无可奈何的陆续给了我两日的银子,约莫有十两。” “那银子呢?”玄嵋丝毫不意外,心中却想着,这就对了。 他口中所说,钱氏慌慌张张的时候,应当就是被她敲打着看在了后罩楼里,不能随心所欲出来去见玄惜婉的时候,是以心里一躁,人也就大乱做事没了章法。 等后面,她明白过来了,自然也就不会由着个假飞贼,贪得无厌的继续敲诈她。 “银子被我给挥霍完了我没了银子,自然就又要去找钱氏要,她说她一个孀居的妇人,又被夫家人算计着,银子一路过来早已经没有了。” 络腮胡果然说道:“我若真的还想要银子,就只能去找她闺女要,说她闺女是王府正儿八经的大姑娘,这点儿银子根本不算什么,金子银子都有的是。” 这偷换概念倒果真是钱氏的一贯风格,王府代表嫡长姑娘的大姑娘一身份,被她套到了玄惜婉的身上,也算是绞尽脑汁用心良苦了,不怕络腮胡不上当。 当真是对银子贪恋无度,活该惹祸上身! 玄嵋暗自讽笑一声,对这种人,丝毫提不起半分的正视,就冷着脸说:“她哪里是好心指点你去拿银子,分明是让你替她办事。后头呢,怎你不去找玄惜婉,偏要来了我的院子里头?” 络腮胡点头哈腰的答应着,也不顾自己被绑的像是只肉粽,只拼命的又朝着玄嵋试图挪近些,愤愤道: “二姑娘指点的是,小的也是这么觉出不对来,天下间哪有那正经的娘,将贼人往自家闺女的院子里头引?而且,明明说是母女两个,却连大姑娘就叫不过来,非要我去传话?” 贼人?倒还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玄嵋腹诽道,又听络腮胡说:“于是本来答应着她,晚上戌时去了玄惜婉的院子里找人,结果当日,我还没从钱氏住的那排楼里头离开,忽然就见大姑娘穿着一身斗篷,只带着一个丫鬟,连灯都没点,偷偷摸摸的就来了!” 这么说,玄惜婉去过后罩楼了? 玄嵋微怔,随即又觉得并不意外,她早就知道,留着钱氏在王府里,自己那日早上在正院时,还特意那话激了玄惜婉。 凭着她的性子,不当即去搜寻了钱氏的消气才是古怪,只是没想到竟去的那么快,当晚就进了后罩楼。 玄嵋边心道一声,这耐力就差了许多,边想着,自己果然还是重活过来的时日尚短,不然府里各处不需布置,早就有人会自甘做了她的眼线。 “所以,你是见到她和钱氏见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胡家卧底 “小的没见过大姑娘长什么样子,开始并不能确认,直到听见她叫了钱氏一声‘娘’,才能肯定!” 络腮胡点头道,又紧缩着眉头,说:“可看起来,她们母女二人的关系,似乎并不如何好。” “这话怎讲?”玄嵋问。 络腮胡就细细的回忆了当时的情景,对玄嵋描述道:“小的就觉得她们两人,见面时虽然也‘娘啊婉儿啊’的叫着,可怎么瞧着,比起母女都更像是仇人似得。” 又说:“当时大姑娘似乎还动了气,一脚就把钱氏屋子的门给踹了开,进去吵吵嚷嚷的说了没有几句,就冷笑着闪身出来了,钱氏在后头跟着叫她,她都没有反应,气哼哼的就离开了。” “哦对,小的那时为了听见话儿,猝不及防她出来,躲得就有些不及时,还险些被大姑娘给看见了!” 玄嵋听他叫玄惜婉,一口一个大姑娘,就不悦的蹙紧了眉。 有心想要纠正他不许乱叫,可又不愿意让他个地痞样的东西,知道了府中真正的大姑娘是谁。 于是就忍着厌恶,权当没有听到,问他:“你可有听见她们具体说的什么?” 络腮胡摇了摇头,“小的当时刚凑过去,才听了一耳朵,大姑娘就出来了,也就不太清楚,只记得一句‘白养了你个闺女’,类似这样的话。” 这么说来,钱氏玄惜婉母女两个,果然不出她的预料,刚一见面,就给闹翻了! 玄嵋心底了然的淡然一笑,她早就知道,玄惜婉这样记仇小心性的人,平日里恩将仇报也是常做的,何况是被钱氏给生生抛弃了的,这等深仇大恨呢。 即使钱氏是她的亲娘,玄惜婉也不会就对她另眼相待了的。 这也就难怪,自己的院子里头,这两日一个两个,招贼招的这么痛快了。 和玄惜婉还没谈怎么对付王府嫡系的事,就先崩了,钱氏可不得比变个打算,另起一头来从自己这儿下手了吗? 虽猜到了,可还是得问个清楚,钱氏到底是怎样的打算。 “你因此就没有听了钱氏的话,找去玄惜婉的院子里头,那钱氏是怎样说的?” 络腮胡就说:“小的不管那些,心觉既然她们母女关系,没有像是钱氏说的那么深,就自觉是被这破娘们给骗了,所以就不管不顾的,等大姑娘走了后,就只上了门去找钱氏讨要。” “她没给你?” “二姑娘怎么知道?”络腮胡一愣,接着才说:“我跟钱氏讨要了,她又忽然变了说法,只是说大姑娘和她都是寄人篱下,艰难些也没有什么银子,劝我既然只是图财,就不如换个人去要。” 顿了顿,看着玄嵋的眼色艰难的道:“像是王府里头的嫡出二姑娘,不但是镇南王心尖儿上的子嗣,还年纪小不懂事,让我深夜只管潜去二姑娘的院子里头,找着了那小库房,什么珍奇稀宝没有,还不是任由我可着劲儿的挑走了。” “还说是”他磕磕巴巴的说,不敢再看玄嵋的眼睛: “就是全都敛走了也不要紧,二姑娘虽难缠事多,可毕竟人小没什么脑子,让我卷走了宝贝就连夜出城跑了,到时哪怕事发,也得是镇南王爷回来之后的事情了。” 什么虽事多,可人小没脑子,眼前的这一位,前面那个人小,倒是对上了,可她却是个阎王魔头的坯子! 别说是他前脚刚进了院子,连小库房开在何处都还没有瞄见,就被乱棍打昏捆了起来;就是没有这样,若早让他知道了,这镇南王府的二姑娘是这么个人,他早就远远八百里见着,都得绕道走! 说着,不免就又在心底,咬碎了牙关把那钱氏骂了个狗血淋头,恨不得当她打个半死才能略略解气。 “呵,你倒是听话。” 玄嵋冷淡的在络腮胡的脸上一瞥,他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小的也是一时糊涂,都是听从钱氏的蛊惑,她说二姑娘从小就是金山银窝里头长大的,什么宝贝赏赐都有,竟是外头高门望族的贵人们送给的,甚至还有宫里头赏赐的宝贝儿。” 顿了顿,声音却是越说越小了下次,“还说二姑娘这,就比如这两日,还得了什么侯府送来的锦云绢布,又稀罕少见又价值连城” 哼,她出不了后罩楼不说,倒是对府里的事情,所知不少呢! 这些话,会是谁传给了钱氏的,钱氏又有可能是怎么知道的,玄嵋心念一转,就想了个门清儿。 她却不需要先计较这些,而是问络腮胡子。 “除此之外,还有旁的吗?她只是撺掇着你来我院子里头敛财不成?” 玄嵋想着,总觉得哪里有些隐隐不合理的地方,凭借她对钱氏的了解,那绝对是一个唯恐算计落了单的主儿,能事事一石二鸟了才叫好的。 怎么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做这种低等的布置? 虽肯定的怀疑着必有后事,但因为对消息所知不多,这络腮胡这次又没能如愿,就估摸不准钱氏后续的打算。 于是想着静观其变,就先将络腮胡子给扣在院子里头,封住了风声,就叫钱氏整日琢磨,这头放过来的人,究竟是到了何种进程。 等着她心中有眉目些了,再在关键时刻,将这络腮胡给放出来,遏制了钱氏,叫她自食其果才好。 “没有了,当真什么都没有了,二姑娘能放了小的了吧?” 他连连的摇着头,故意做出一副苦兮兮的样子来,求玄嵋放过他。 玄嵋动了动唇角,面上却没有变化,她缓步走到络腮胡的身后,淡声道:“放了你自然是会放了,可你知道的太少,回答没能让我如了意,所以” 她的手绕到了络腮胡的身后,忽然手上巧劲儿迸出五指一蜷,成雷电之势扣在了络腮胡颈后的几处大穴上! 络腮胡尚未反应过来,身子忽然一僵,软倒着滑到了地上。 “所以还得辛苦你,再多带些时日了。”玄嵋不紧不慢的走回来,将话说完。 因为她动作干净利落,又有意走进,由着络腮胡的身子遮盖住了她的举动,是以,另外在柴房里的瑚点和那假络腮胡两个人,就一时间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瑚点的手一抖,接着反应过来,先是担心自家小姐的安危,上前两步将玄嵋给挡在了自己身后,然后抬手,伸出去打算试探那络腮胡的鼻息可还有。 玄嵋瞧着身前的瑚点,伸出的手哆哆嗦嗦的厉害,就有些无奈的凑近她,低声道:“别怕了,他不过是心慌着太紧张了,这会儿凑巧到了极限昏过去罢了。” 二小姐说是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了,瑚点闻言,总算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就想着原来如此,任由谁面对二小姐发作的时候,怕都是不好过;只是这人啊果然做不得坏事,要不怎么贼心贼胆的没用到昏厥过去。 假络腮胡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通过,刚才还好好说着话的人,怎么会好端端的就倒了? 也没见到那一主一仆两个人,用过什么手段啊,想了半日,最终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就只能暗自猜测着,应当是这他所假扮之人,在院子里被抓时,受那一顿乱棍给打坏了,这会儿才发作着倒地了。 “等会劳烦你,叫上枝儿或是夕娟紫叶的,任何一个都行,过来合伙把这晕过去的家伙,给挪到靠墙的地方去,别让他躺在正中央,看着碍眼。” 玄嵋淡淡的瞧了一眼,地上满身泥泞和臭汗,就又添补着说:“用脚就行了,免得弄伤弄脏了你们。” “是,二小姐放心。”瑚点答应着。 玄嵋见将那络腮胡的事情,料理完毕,算是告一段落了。 就扭过头去,终于到了成熟的时机,跟那位先落了网的假络腮胡子摊牌。 “今早儿我问你,你不愿意张口,只是告诉我了那么点儿有限的消息,不过也算你没有耍花招,我凭此抓住了这个人。” 玄嵋目光炯炯的放在假络腮胡子的身上,问他:“现在他已经落了我手中,跑不掉了,你总算是可以说说了吧,说说你是谁!” 假络腮胡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刻,他面色难堪有些凝重的很,片刻的沉寂过后,还是开了口。 “我叫胡三清,是钱夫人后头改嫁了的夫家,胡家的人。” “胡家?” 玄嵋愣住,她想过很多种答案,不单单是王府内院的势力,王府外院旁支,整个玄家甚至镇南王在朝中的势力牵引,和京城中各种各样的可能,她都有猜测过。 可无论如何,也不能知道,居然会是来自于钱氏引来的祸端! 胡家? 这个姓氏,她先前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她后头改嫁了的那个人家呢! 是在外地的当地世家大户,也是个厉害的人家,只是不往京中发展罢了! 钱氏究竟做了什么,怎么都被别人撵出了家中,还要派了人跟到京城中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钱氏作恶 看出我的疑惑,胡三清就理了理思路,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我这一路以来,都是跟着钱夫人的车队,一路摸进京中的,我没想到她居然真的顺顺利利的进了王府,本正一筹莫展之际,有天晚上我在王府附近的街上,偶然蹲点时,看见了那个护送她的护卫。” 胡三清说:“开始我只以为,他是受了钱夫人的召见,可见到他身上穿着的是紧身衣,又偷偷摸摸的从角门上后头的墙角上,翻进了王府,我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于是你就跟着他进来了?” 玄嵋大概猜到,多半就是胡三清先一步发现了那络腮胡的勾当不对劲,接着就观察过后,才打起了这乔装易容成他的主意。 “二小姐说的是,我确实是见到他似乎是要行那歹事,看到机会才钻了空子。”胡三清点头说道,面上有些羞赧。 接着解释道:“不过二小姐放心,我虽然易容做了他,每日或是尾随或是早早的进了王府,等着蹲守他的行踪,但从未做过对王府有半点不利之事,内院中多是女眷,我,我连内院的地形都没有打探” 他说这话时,头低的很,耳朵上红成一片。 玄嵋心想,料他也不会有这个胆子,说的应当是没有错了,不然明明不是像络腮胡那样,受到了钱氏的指使,这胡三清又怎么会迷失到她院子里头 也就不在意这些,而是问道: “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那络腮胡子,和钱氏碰了面的?” “他进府的第一日晚上,我就发现了的,不知道他可是和钱夫人有什么特殊的联系还是如何,王府里头重重内院,他却径直就摸进了钱夫人所在的后罩楼里。” 原来是这样,玄嵋暗自沉吟道,她府中的人,虽然一连将两个贼子放了进来,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真的会愚蠢到,连钱夫人的容身之处都告知了的道理。 这么说来的话,说不定是钱夫人早就知道这络腮胡贪财的性子,留了一步可有可无的暗子呢 用那能被络腮胡轻易发现了的办法,标记出来痕迹,万一络腮胡耐不住性子,真的进了王府,对钱夫人来说反倒是把双刃剑,用好了就是平白多得一个帮手。 倒是好算计。 “他有发现过你的存在吗?”玄嵋问。 “这我敢肯定,他绝对不曾发现过,我的轻功和易容都在他之上,且有刻意小心的错开时间,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过。” “那你可曾有过,易容成络腮胡的身份模样,却跟钱氏面对面的接触过?” 胡三清点点头,“只有过两次,我不敢在每日他和钱夫人见面前,先一步会见钱夫人,以免他又出现时,被钱夫人发现把柄;那两次都是在他和钱夫人早早的见了面,然后出府之后,我才隔了几个时辰装作他又去见人。” “钱夫人没有怀疑?” 玄嵋有些纳了闷,若说是这胡三清,能够轻易的瞒过了络腮胡,她是绝对没有异议的。 可问题是钱氏虽是个妇道人家,但也自有她的一套,面对胡三清的易容,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你怎么不会露出破绽的?你虽然是胡家的人,可既然胡家人连她在京中的事情,都知之甚少就稀里糊涂的将人娶回去了;且她还有和那络腮胡子之间的阴私,你怎么瞒过人的?” 胡三清脸上就露出了些尴尬之色,他搓了搓手指,一时间似乎有些不知应当如何开口,最后还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也顾不得面子,只能对玄嵋坦白。 “让二小姐见笑了,其实胡家从一开始受钱家人说亲时,就觉得不明所以,为什么京中的高门,会巴巴的想跟钱家这种地方大户结好,虽双方一个死了夫君一个死了正室,都不是头一遭的婚事了,但也仍然觉得奇怪,不怕二小姐笑话,能跟钱家这种先头跟镇南王府结过亲的人家,胡家其实是有些不踏实的。” “你们居然知道?”玄嵋有些意外。 “是,当天胡家虽然已经意动,但没敢立即答应下来,只是借着和老爷说说,暂时将这说亲的媒人缓了缓。当日里,老太太和老太爷就命令了人,快马加鞭的连夜往京城的方向去,将这事打听清楚,看看可有什么隐情。” 话里的意思,说的玄嵋连连点头,她早先也是觉得,自从钱氏进了王府之后,她其实就有意蹭到田妈妈那边,不声不响的就将这胡家的情况,给打量了一番。 虽还不甚了解,可也算是心中有了底,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若说起这胡家,并非她开始以为,什么外地三流的没落世家,又或者是个继续稳固家底的新晋贵族。 他们盘踞在当地实则已经有了百来年的时间,几代人一代代传下来,不但成了当地的世族,而且不仅没有没落了,反而代代都出了能独当一面的当家人。 最早时是靠着贩盐起家的,后头盐商归了皇宫里头允诺的皇商们才能贩卖,这胡家当时的当家人,就当机立断的,将手中所有的积蓄换成银票,把大半个城都给买了下来。 后头就做起了那正经经商铺子,倒卖家宅的活计,到了第三代时有了些底子,就送了家中的少爷不论嫡庶,一并进学科考,还真的就有那么三位中了皇榜,虽不是状元榜眼的,却也个个都当了官。 如此几代下来,官商两头都不冷落,就成就了胡家的发家史。 玄嵋当时听说了,还可惜这么个好人家,怎么就犯了傻,什么人都敢娶回家往当家老爷那里领,白白被钱家给算计了。 这会儿听了胡三清的话,才明白自己的腹诽果然并没没有道理。 “你们果然知道!” “实在是丢脸惭愧之事,所以才不敢声张。” 胡三清的双眼里,提起这事时,都带着被人羞辱了的含恨,“家里老太太和老太爷,都是心软的善良人,因此虽开始决定被哄骗了,不喜钱氏的经历和所做,就隐约的透漏给媒人,算是婉拒了这么一桩亲。” “后来又怎么成了?”玄嵋问。 “那媒人其实根本就是钱家收买了得,并非是真心真意的为我们家老爷续个好姻缘,就从老太太那边探了话,得知胡家虽知道了钱夫人的一桩子事,可真正涉及到王府和玄家脸面的,就不明所以了。” 他一叹,接着说:“于是就趁着这么个空子,颠倒黑白,将钱夫人说成了丧夫后,被王府怪罪没能生下儿子还客走了玄家老爷,仗着有权有势,逼得钱夫人抛弃幼女回了娘家,又散布谣言,毁掉了钱夫人的名声。” “一派胡言!” 虽不是自己的事情,玄嵋听着也是有些冒火。 心想难怪有钱氏这么一个丧尽良心的女儿,原来竟然是那上梁不正下梁歪。 钱家在京中虽不排的上号,可也毕竟是高门大户的人家,竟会做这为虎作伥的事情,这是仗着路途遥远消息不通,帮着钱氏仙人跳了胡家呢。 “府里老太爷老太太竟当真了?” 胡三清叹息一声,重重的颌首道:“是,老太爷老太太确是信了,加上那媒人说的声情并茂的,就起了恻隐之心,怜惜钱夫人遭遇,心觉她也是个苦命人。又经不住媒人和钱家根基在京中,这么两头。” “就答应下来了。”他臊得不行。 说到这处,知道胡家这么一次轻信旁人,不仅是乱了胡家,在当地丢了一次大脸面,还可算是彻底的将人丢到了京城中来了。 “我说呢,怎么胡家明明也是个本分的正经人家,却愿意接受了钱氏和钱家的这么个破烂摊子,原来也是遭了人蒙蔽。” 玄嵋瞧见胡三清的样子,不必亲眼去胡家看看,就能将那胡家丢了的大脸,猜测个不离十。 想必是在整个当地,都要抬不起头来的。 可她弄清楚了事实的过程,反倒是对胡家有了些改观,这无端端的善良和恻隐,当真是要不得的,如今这个世道世态炎凉,一不留神就要遭了算计,沦为刀俎鱼肉。 胡家,可不就是个明明白白的例子吗? 但因为得知,胡家老太爷老太太会为了这种事情,起那善心不计前嫌的,就知道这一家子应当是个好人。 想起钱氏刚进王府那日,从田妈妈那处听到的传闻,觉得有些不符胡家为人处世的作风,想着其中必有隐情,就问: “我听妈妈说,钱氏嫁过去之后,是给你们胡家生下了个嫡子的,你们家却过河拆桥,硬生生的将嫡子留下,把钱氏送回了京城,让她们娘俩骨肉分离?” 她虽故意把那传闻的话,说给胡三清听,可实际上心里是不怎么详细的。 果不其然,胡三清一听玄嵋提起这事,就将一张脸给气的通红。 “这都是钱家散步出来的恶谣,就算不说钱夫人有孕四个月前,老爷院中的一位姨娘就先诊出了有喜,钱夫人再后才有孕。” 愤愤的接着道:“可她却偏偏用那妾室不安分,赶着和主母同时有孕,给主母难堪的借口,硬是让人一碗药给那姨娘灌了下去,打下来了个成形的女/婴!姨娘因为月份大了才被打胎,就血崩了一尸两命!” 还有这么回事?玄嵋乍一听说,也是眼皮一跳。 心想这钱氏也忒心狠手辣了些,就算是不想让姨娘赶着前头生下这个孩子,也还有旁的缓和的手段,比如等那孩子生下来,送入庄子上等等。 怎的非要用这么歹毒刚烈之法,害了两个人的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密商联合 那头的胡三清,却还没能控诉完,愤然的接着道:“单单是等钱夫人生下孩子后,一发现是个男/婴,还没等出了月子,就撺掇着让老爷老太爷把这孩子当做下一任家主养着。” 玄嵋也是没有想到,钱氏自持有了儿子傍身之后,自觉有人撑腰在胡家站稳了脚跟,竟然这么不管不顾的张牙舞爪了。 “老爷老来得子,本心里喜欢小少爷的不行,可这立主之事,却不是能轻易抉择了的儿戏之言。且不说小少爷上头,还有三个前任正室夫人,留下的嫡兄;单单少爷年纪还小,看不出品性能力,就不能答应了这话。” 胡三清眉头紧锁,想起胡家那段鸡飞狗跳的日子,就也只能除了头疼,就剩下无奈。 “于是就回绝了钱夫人的要求,可也没说死,只哄着说是再等等,等他大了再看。” “钱氏可不会轻易被打发了,就此善罢甘休吧?” 玄嵋太了解钱氏是个怎样的人,因此丝毫不怀疑钱氏会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二姑娘料事如神。”胡三清苦笑着颌首,接着讲了下去。 “钱夫人见老爷不答应,就开始寻死腻活的闹着,一边说着等她出了月子,就亲手抱了小少爷去投湖;一边说着是胡家欺负她娘家隔得远,要逼死了她在府里,不给她孤儿寡母活路。” 这么着,就是将胡家和胡老爷给一并骂进去了。 玄嵋心道一声蠢货,也是有些无奈,胡家究竟惹上了什么煞星,竟然不偏不倚的将这钱氏给引入了家中去。 心想难怪田妈妈,那日说起时,说那夫家送了人回京中时,会说钱氏是搅家精了 “这么着,老爷就更加不敢妥协了,只能忍着钱夫人每日闹腾,想着时日久了,总会过去这茬。” 玄嵋一边点头,一边记起钱氏被送回来,主要还是因为又‘克’死了夫君的事,就问他。 “你们府上的老爷,到底是怎么没的?” 她话音一落,胡三清的眼中就浮现起了悲恸之色,他抬手隔着绳子,艰难的抹了把眼鼻,在开口时,声音里头就有了那么些鼻音。 “老爷是前不久意外走的,出事儿那日,本来老爷是想次日一早,再集了车马去巡视方圆周边的商铺。”他缓了缓,才又道:“结果晌午回府用膳时,被钱夫人又扯着不管不顾的大闹了一通,威胁老爷明日不给她个交代,就命人去京中的衙门击鼓鸣冤,要告他们胡家一个欺压主母,宠妾灭妻的罪名。” 玄嵋一个外人,听着钱氏不要脸面的做派,也险些要气极反笑了。 何况胡三清是胡家的人,“结果老爷为了不跟钱夫人,再闹得阖府上下鸡飞狗跳的,便连夜戌时,赶着出了城门,还不等行上八十里路,竟然遇上了山里下来迁寨的土匪,遭了洗劫,连人也没了命!” 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胡家的当家老爷,听着似乎是个宽和厚道之人,不然也不至于让胡三清跟着无声的抹了泪。 “胡老爷惨遭非命,你们胡家上下,更应该振作起来,一致对外才是。” 玄嵋顿了顿,还是开口宽慰了两句。 “多谢二小姐体谅,如今胡家上下,早就已经振奋了心思,由着十四岁的大少爷当了家,二老爷帮衬着,只有老太爷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些承受不住,可也已经渐渐将养回来了。” “那就好。” 玄嵋说着,心里却有些不信,想她自己是因为重生了一回,才有这外人看来‘智多近妖’的早慧,而胡家的大少爷既然才年近十四岁,即使有那二老爷哪怕全心全意的当真帮衬着。 这偌大的胡家,也实在是难以支撑的起来啊 可毕竟是旁人之事,玄嵋想了想,尽人事知天命,就只能将这事暂时撂过去了。 “那你来京中这事,究竟是要做什么?” 话已至此,玄嵋总算是问出了她最为关心之事。 那胡三清已经平静下来,听闻玄嵋问他,就忽而沉默了须臾,对玄嵋字字清晰的咬牙道。 “大少爷担心钱氏对胡家还留有后手,毕竟即使没了染指胡家掌家之权的可能,可小少爷毕竟还在,以及小少爷日后能分走的那部分胡家家产,以钱氏的为人,很难就此放手。” 这倒是极有可能。 “且钱家乱我胡府上下,毁了满门清名,这笔账不得不算!” 胡三清斩钉截铁的压抑道:“大少爷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派我从即日起常留钱夫人左右。” “胡家与钱家,势不两立!” 他话中不死不休的气势,分明不是单单针对个人那么简单,而是在未来赔上了整个胡家,图的就是对付了钱家,为父报仇,为胡家挽回颜面。 玄嵋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这对是不对,其中固然有少年人的年轻气盛,可在整个大献的世家望族中,这杀父祸族之仇,也尽是不共戴天的道理! 而这胡家的大少爷,这个年纪能有这般胆魄和忍耐,可想而知也不是个寻常凡类,未来不是池中之物也不一定。 玄嵋心里不知怎的,隐隐约约的觉得,这大少爷做了胡家的家主 也未尝不能带领胡家真正走出困局来。 “既如此,在得到你家大少爷的命令之前,你都只是做个探子,并不能随意做了旁的?” “若是二小姐说的,是问我能否自作主张刺杀了钱夫人,或是钱家其他人,那么二小姐所说没错,我确实不能。” 倒是训练有素的很,一颗心为了胡家,最为难得的是还肯听从少当家的命令。 玄嵋犹豫了下,想着心底的打算,才开口试探的询问他: “如果我让你只是偶尔继续假借着络腮胡的身份,帮我办点事情,兴许只是传几句嘴,绝不会让你违背了你家大少爷的命令,你可愿意?” “二小姐也跟钱夫人又过节?”胡三清惊了一下,惊疑不定的问。 过节? 玄嵋面色不变,心底冷然的想着,她跟钱氏一脉,从上到下可都不仅仅是过节那么简单。 她跟她们,可才真的是血海深仇,至死方休啊 话里却只是说:“你既然知道,她跟我玄家四伯父曾经是正经的夫妻,也知道后来她辜负了玄家,就也该知道玄家与她是不是有过节了。” 玄嵋口口声声不提一个‘我’字,只是扯着玄家大义说话。 胡三清换位思考后,就自觉能同二小姐感同身受了,于是为难的纠结了片刻。 “好吧。” 最后答应了下来,又小心的问:“这么说,二小姐也算是跟胡家同一阵线了?” 玄嵋面上淡淡的一笑,却不松口,有被人钻了空子,自觉握住了她给出承诺的可能。 只是说:“应当说只是偶尔合作一把。” 如此,两边算是定下了约定,既然达成了共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玄嵋就让瑚点上前去,拿了把小剪子,慢慢的给胡三清剪开绳子,松了绑。 绳子一落地的瞬间,胡三清就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被困了整整一日一夜,他纵然是习武傍身的人,也是被困得浑身发麻僵硬的难受。 他站起身来,来后活动了身体,这才大踏步的朝玄嵋走来,在她面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下。 双手抱拳,低头道:“多谢二小姐不计前嫌!” 玄嵋不以为意的一笑,重新坐回了凳子上,问他:“你先别忙着道谢,我还有件事要问你,只是件小事。” “二小姐请说!” “你姓主家的姓氏,又被大少爷如此信任的委以重任,你到底在胡家是个什么身份?” 胡三清微怔,不妨间得知二小姐是好奇这个,修长匀称的七尺男儿就有些腼腆拘束的顿了顿,才说: “回二小姐的话,我之所以姓胡,是因为自爷爷那辈起,就在府里当家老爷的身边任职,一直到我这一辈,已经是第三代了。自小就被我爹放到了襁褓中大少爷的身边,是和大少爷一同长大的情分。” 果然,他始终自称为‘我’,这并不是一种掩饰,而是他当真就并非奴籍,应当是胡家当家一脉的亲信心腹一类的了。 玄嵋心里琢磨过来,对胡三清难免就稍加尊重了些。 “果然如此,我猜也是,难怪你们府里大少爷会让你委以如此重任。”她说着,却忽然话锋一转:“我们私下的话,你决不许对外透漏半分,你可能做到?” “自然!” “好,那我就偷偷的在内院里,护院男仆仅住的房间里头,给你安排上个一间,你随便易容个身份我帮你混进去住着。平日里就做你监视钱氏之职,有必要时再做了我的策应。” 胡三清没想到二小姐答应了他,竟然当真会做到这个份上,立刻也是有些动容,就连声答应了。 “至于今日,我就有一桩事情,得先麻烦你去做。”玄嵋抬眼道。 胡三清肃了容色,郑重的道:“二小姐请说。” “我要你帮我做的这第一件事,就是需要你易容成络腮胡的模样,今日子时去后罩楼里偷偷见了钱氏。” 玄嵋说着,唇边就带了势在必得的笑意。 “你要假借他之口,想方设法的劝说了钱氏,主动去与玄惜婉会面并打动她,和钱氏联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表面母女 次日到了卯时,夕娟来叫醒玄嵋时,她就有些头晕脑胀了。 忍了忍,闭着眼清醒片刻,玄嵋就利落的起了身,由着夕娟伺候她更衣洗漱,做完了一整趟晨间的准备。 “二小姐还困得厉害吗?要不奴婢给二小姐卸掉身上的东西,二小姐趁着天还早,再睡一会子的回笼觉吧?” 夕娟劝着玄嵋一句,昨日里是玄嵋睡前,特意叮嘱了夕娟,让她今日一早早早的叫醒她的。 玄嵋摇了摇头,喝了些温水,人总算是舒服了许多。 昨夜等那络腮胡落了网之后,她就将其他人给留在了屋里,自己带着瑚点去审问了。 如此一来,等跟胡三清彻底谈清了话,玄嵋再回到正屋时,就已经到了亥时过两刻的时候了。 一回来叮嘱了夕娟之后,就被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簇拥着拆了一身的东西,简单沐浴过后直接倒头就睡了。 玄嵋心底暗道一声,这孩子的身体果然是不如从前好用,至少不会略微熬了熬夜,就跟生过病了似得起不来人。 可有一点却似乎是好事一桩,她先前两日还没有留意过,可现在看来,她前世里头,那觉浅又时常被噩梦魇住的毛病,似乎不知不觉间好了许多。 “二小姐,早膳可还让芦雪姐姐摆上来?” 问话的是紫叶,玄嵋昨儿个因为瑚点,陪着自己去柴房里头待了许久,就特意命了她今日不必早起。 因此这去给她传膳的活计,就暂时落在了紫叶的身上。 玄嵋摇了摇头,说:“不必了,我今日就不在鹞歌院里头用饭了,趁着天早,还是应当去正院才是。” “是。” 紫叶应着,就转身出门去对那小厨房里来问的丫鬟,说了玄嵋的意思。 玄嵋见她背影一拐不见了,听着紫叶在外头若隐若现的说话,以及身边枝儿偶尔督促两句,让自己应当保重身体的话。 想着这新来的丫鬟,尤其是紫叶因为好不容易才被留下,是以,果然要对她的话,更加听话说一不二些。 虽因为没休息好,被枝儿说的有些头疼,可知道她的用心,就只是忍着。 等到紫叶打发了人回来了,玄嵋就起了身,由着夕娟给她披上了件红穗绕墨菊的对襟罩衫,这就出了院门。 或许是出来的早了,一路上竟然没有碰上什么人,一直到进了正院里头,才感觉到些热闹的气息。 除了田妈妈本就在正院里头住着,玄苒每日要来处理内院事务外,又有几个眼生的姨娘,满脸讨好之气的不知为何围了过来。 玄嵋打眼扫视了一圈,见没有看到自己要等的人,就知道自己多半是来早了些。 于是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自顾自的直接进了明间,对几个看见她欲要招呼的姨娘,冷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冲着玄苒扬了笑。 “姐姐好辛苦,每日这么早的就要来正院里,换做是我可就要累死了,连个回笼觉都睡不成。” 田妈妈本在那边核对今日下人要领的各个牌子,闻言连忙扭头,朝着地上“呸呸呸!”了几声。 “二姑娘这话可是说不得的,什么死啊活得,实在是不吉利!” 玄苒也是帮腔,“就是,你啊,说小也不小了,这虽然是在自己家中,可也应当注意些,莫要学会了那口无遮拦的坏习惯。” 玄嵋一边心不在焉的答应着,一边往玄苒旁边的椅子上一坐。 因椅子高,这么坐结实了脚下就稍微不能落在地上,于是轻轻的晃了晃两脚,好奇道:“怎么都这么几日了,还是没有瞧见堂姐的人影呢?” “刚说了你,你就又犯。” 玄苒嗔怪的横她一眼,接着好奇起来:“你何时这么留意起婉姐姐的行踪了?” “不是姐姐说的吗,让我对堂姐再和软一些。”玄嵋随便的敷衍着道,只等着玄苒告诉她。 玄苒就说:“婉姐姐她应当是病还没好全吧,或许是好了,可还不敢贸贸然出来,就得在院子里头在将养将养,估摸着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说完,又有些自责:“我这几日事忙,每天一大早就被田妈妈拉着商量,接下来府中秋日里头的事情,你过生辰,王爷也快回来了,虽不知道祖母会不会回来,可总归也是一堆事。” 玄嵋听了她这话,心里却只是赞了田妈妈一声,心想不愧是父王器重之人,这不声不响之间,就占用了姐姐的精力,不叫她有空跑到玄惜婉那边,看她病恹恹的作妖。 于是听着玄苒说了一句:“都怪我太过疏忽了婉姐姐,她好歹还是病中,无论如何也该去看看。” 就连忙见缝插针的截过了玄苒问道话头去,转而问田妈妈。 “妈妈,姐姐方才说你们要给我办生辰?是要怎么办的,热不热闹,华不华丽?” 田妈妈被玄嵋睁大了眼睛,逮住她一通问话,就拿她没办法的动了动嘴角,笑道:“二姑娘可真是急成什么了!二姑娘别急,小的也不知道现在是要怎么给二姑娘办,都是大姑娘拿主意呢!” 玄嵋眼前一亮,就又跑去玄苒那里,缠着她问话。 玄苒被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的心里一软,就险些要说漏了嘴,张了嘴又忙闭上,一顿才说:“是你过生辰,就应该到了正日子在玩闹,现在就知道了,岂不是白白的就先扫了兴?” 听这话,玄嵋心想也是,她本就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因此新鲜过一阵,也就将这事给忘了。 因觉得肚子空荡,就十分自然的自作主张,让夕娟去找了外头的丫鬟,让人将早膳给摆上来,就摆到侧间里头去。 “二姑娘既饿了,要不大姑娘就也先用了饭?”田妈妈商量着问:“反正大姑娘一早只是垫了几块小点心,这会儿弄得也差不多了,先用饭,然后在收了尾也是行的。” 玄苒本想坚持着弄完,可又担心玄嵋跟着自己饿了肚子,就点了头。 身边的丫鬟流木帮着田妈妈把账本子和算盘牌子,都一一的给收了起来,几个姨娘就看了眼色,也不在这继续强坐着,告了辞各自回去院子里了。 玄嵋早早坐上了桌,等着摆膳上来,瞧见玄苒撩了帘子进来,就说:“姐姐日后不要这么好脾性了,这些姨娘就是因为知道姐姐脸面薄,才蹭着在大早上的来了正院,偷偷听姐姐和田妈妈商量要务。” “胡说什么呢你,跟你说过了的,她们虽然是姨娘,可也是父王的人,我们做人子女的,不可随意议论了,往日里也该恭敬有礼着些。” 玄嵋心想那是你,换她自己,怕是打死也不可能这样。 就只是小声的说了一句:“我是府里的姑娘,她们是姨娘,应当是她们见了我避开躲着才是。按理说哪有姨娘整日在内院里头到处晃荡的,还说来正院就来了正院。” 玄苒听了有心教训玄嵋两句,却到底狠不下心,拿玄嵋没有办法。 于是就落了落脸色,由人伺候着净了手漱口,说:“吃饭。” 玄嵋欢快的答应一声,浑然没有看出玄苒的脸色似得,引得玄苒心里也是一阵得哭笑不得。 正屋外头前面的石阶上,就传来了些人的脚步声,玄嵋一听,心想应当是来摆膳的了。 结果,转头就看见帘子一掀,几个或是眼生,或是有些印象的丫鬟子,簇拥着两个主子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玄嵋的视线在那两人脸间带着的笑上一飘,面不改色的收回了目光。 “婉姐姐!”玄苒站起了身,惊喜的脱口而出后,看到玄惜婉身后的那人,语气就微微一顿:“钱夫人。” 来人正是玄惜婉和钱氏母女两个,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缓解了,丝毫不记仇没有隔阂似得,做女儿的伸手挽着钱氏的胳膊,有说有笑的进来了。 玄惜婉冲着玄苒一笑,也是十分惊喜和想念的模样。 “苒妹妹!好久不见了,虽也不是好久,可这么几日的时间没见到你,我都快要想死你了!” 玄苒脸上红了红,半是高兴,半是内疚,就小声说:“我这几日实在太忙,疏忽了婉姐姐还卧病在床的事情,还请婉姐姐大人有大量饶了我。” “大姑娘你看你啊,这么说,我们婉儿岂不是就成了那心思多,又小肚鸡肠的姑娘家了?” 回话的确实钱氏,她脸上溢满了笑,用一种家中长辈的语气,亲昵而不失调侃的,对玄苒一阵打趣。 玄苒不尴不尬的笑了笑,心中还闹不明白,怎么短短一夜之间,玄惜婉就和钱氏母女情深似得一并出了来,自己还什么都没弄明白呢。 只能勉强的笑了声,说句:“钱夫人说的是。” 玄惜婉就面色略微凝了凝,像是带着些尴尬难堪的,小声提醒玄苒道:“苒妹妹说的什么,你应当叫我娘婶娘啊!” 没想到玄惜婉居然开口,帮着钱氏说话,玄苒心中的那点子坚持,就快要承受不住了,可那王府姑娘清高的尊严,依旧支撑着她犹豫着难以开口。 钱氏就大喘气似得,猛打了个哈哈过去,笑着怪了玄惜婉一句。 “你呀,就知道跟你堂妹妹没大没小的,她是王府的嫡女,自然和你受的教导不同些,不叫就不叫了,哪有那么多事呢?” 她口口声声像是在阻碍玄惜婉说错了的话似得,可实际上确实句句带刺,不安好心。 说什么和堂妹妹没大没小,可玄惜婉年长,玄苒年幼些,这‘没大没小’实际上,可不就是在暗讽玄苒吗? 后头又说玄苒和玄惜婉不同,分明就是说玄苒高高在上,仗势欺人为人孤高;加上那句“哪儿那么多事”,像是她在王府受了玄苒多大的委屈似得 玄嵋瞧着面前的母女两个,在她们面前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一和的做戏,心中冷笑。 边冷笑,却边想着她果然是找对了人,这胡三清虽开始进府时闹了个乌龙,可本质上毕竟是跟随辅佐胡家当家之人,自有他的能耐本事。 这不果然,这才过去了几个时辰,就引得钱氏豁出去心思,跟玄惜婉你应我和,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起了血浓于水的表面母女来。 可她虽有自己的算计,也不能由着这么两个东西,在玄苒面前撒野,给她气受。 玄嵋就下了椅子,从桌案前出来,隔到玄苒前面。 脆生生的朝着玄惜婉福了福身,又瞄了钱氏一眼,道:“见过堂姐,原来堂姐没有病死,现在能出来想必是好多了,真是大吉大利,想必是我大前天的祈祷奏效了!堂姐身子如何,可好全了?” 听玄嵋在她面前满嘴的胡说八道,玄惜婉原本因为钱氏主动示好,两人谈过后有了结论,而变得有了些势在必得的心里,就被气得突了一下,脸上的笑也险些挂不住。 什么病死了,又靠着她玄嵋那八百年一次祈祷的祈祷好了? 根本就是在咒她早日病死了! 还有那劳什子祈祷,谁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又有谁知道玄嵋是祈祷她病好,还是让她再病重些! 就强忍着,只那嘴角的笑淡了淡,“不打紧,多谢你了。” “堂姐别谢,我施恩是不图回报的!” 玄嵋声音清脆的说了,也不管玄惜婉有没有被气个半死,转脸向钱氏,又开了口问她: “怎么一大清早的,钱家夫人也过来了?可是又找我姐姐有什么事要帮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随手报复 钱氏脸上带笑,讨饶道:“哎呀咱们府上二姑娘,可真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可以比的,这年纪小小的一口伶牙俐齿,真是让人见了都觉得大开眼界呢!” 她像是在夸奖玄嵋一般,可任谁听见,都知道这话中的恶意。 玄嵋却觉得不痛不痒,到了她和钱氏在前世时博弈的阶段,若仅仅是这么几句嘴上功夫,那才算是小打小闹呢。 就盈盈笑着仰起头看她,“钱夫人说了这么一大通话,我都没有听明白呢,钱夫人难道不是来找我姐姐的?” 钱氏显然也不过是随便刺玄嵋一句,见她装听不懂,也就不做计较。 转而冲着玄苒微微颌首,说:“我和婉儿有许多年没有见面了,今早上虽然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人,可实际上还是没有亲够,想着怎么也该叫姑娘们和田妈妈知道了,也好一并乐呵乐呵。” 她说完,玄惜婉就接上一句,“可不是么,这下总算是好了,我也算是有娘的人了” 她习惯性的装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话实际上是连对钱氏的不满,也一道说出来了,就硬硬的转了话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巧赶上你们摆饭,娘和我也没有用过早膳呢,不如就一并吃了吧。” 话音落下,接着就有一个身边眼生的丫鬟,上来又给两人添了碗筷。 “娘,您坐这里。” 玄惜婉十分孝顺似得,挽着钱氏将她引领到了玄苒身边的副主位上,自己又在钱氏的另个一边坐了下来。 这么一来,玄苒既没法开口安排了,连自己该不该坐在原先的位置上,也有些拿捏不准。 玄苒早先是个比现在还要更加腼腆羞怯的性子,后头总算是在旁边人和田妈妈的扶持下,有了些强硬至少大面上能过得去,说起来她性子的塑造,玄惜婉在其中也算是不无功劳。 这会子,虽然玄惜婉还没说什么旁的,可玄苒还是敏锐的察觉出,这位堂姐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变化了。 如此一来,玄苒虽然也知道,在亲的堂姐妹,毕竟也不是一个爹妈生的;而钱氏对玄惜婉做过再多错事,那毕竟是她的生身母亲。 哪头轻哪头重,在玄惜婉心里头,不必去想,也自有一竿子秤。 只是往常碰到这种棘手的情况,玄苒进退两难时,不管田妈妈在不在,玄惜婉都是会给她意见,开口指引她的。 因此这次对立面的人,换成了玄惜婉,玄苒就手足无措了 “堂姐,你怎么然客人坐在这种地方?” 玄嵋的声音忽而响起,似乎还带着些不满,“就在我姐姐旁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让钱夫人服侍照顾着我姐姐呢!” 玄苒本就觉得钱氏的身份虽不光彩,可毕竟是长辈,在这明间的所有人中,也是稳稳的压了她一头。 有些不敢轻易的开口,怕落了别人话柄,又怕让钱氏发火。 忽然间见到玄嵋,就如同那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上来就去招惹钱氏,连带和玄惜婉一并,就替玄嵋着急起来。 “阿嵋!” “我又没有说错,堂姐的规矩本就差一些,父王都说了,堂姐即使是个好胚子,那也得在王府里头慢慢的学呢!” 玄嵋死不松口,还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的,将镇南王一并给拉下水来。 想着为人父者,可不是得护着子女吗?加上他是王爷,是镇南王府真正的当家人,就算是说了些难听的话,那玄惜婉母女两个,也只能是在心中记恨,敢怒不敢言。 反正他仇家那么多,上辈子又欠了自己那么多,多这一言两语的也算不得什么。 那母女二人,听了玄嵋这胡乱扯了大旗的话,气的却是有些受不住。 那钱氏还好,可停在玄惜婉的耳中,只觉得自己在钱氏在王府其他人面前,苦苦支撑的傲气,就这么一瞬间消失殆尽了。 原来原本以为王爷是愧对与自己,所以才好生的接了过来;现在才知道,在王爷心中,自己竟然一直是那小门小户里没有规矩的丫头! 这种话,居然连玄嵋这种不得重视的小丫头都能够知道,也自然可以想象,这话王爷平日里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了 她握着箸手手指,就死死的紧了紧,直到肌肤上都看不出丝毫的血色,因为她的使力而泛着白。 玄惜婉才忽然松开了手,她不自然的苦笑了下,扭头对玄苒说。 “不碍事,嵋妹妹童言无忌,怎么说都是使得的,我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难怪王爷要” “婉姐姐千万不可妄自菲薄,这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她的道理,绝不会有一个是被漏了的,这话还是婉姐姐教我的!” 玄苒听着玄嵋的话,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好,却没能来得及拦住她的话茬。 虽心下震惊,原来父王竟然对婉姐姐是这样的态度,又莫名的有些心冷,想着对玄惜婉的这种身世,都能下得去口挑剔。 那自己这样的人,在父王心中,指不定有多么失望了 玄嵋眼尖的很,她瞧见玄苒安慰过了玄惜婉一句后,就忽然沉寂下来,脸上隐约带了些悲凉之意。 心想,定然是玄惜婉的这出苦肉计奏了效,让玄苒跟着伤春悲秋。 就忽然对钱氏道:“钱夫人,婉姐姐身世这么可怜,她又叫你一声‘娘’,怎么以前没有见你来看过婉姐姐?” 钱氏听玄嵋在这正大光明的故意问她,眼皮一跳,心里骂了一声小兔崽子。 这是存心知道她跟婉儿之间,还有着许多隔阂,要引起玄惜婉的不快埋怨来呢! 虽能够肯定,玄惜婉在如何也不敢真的憎恨了她这个娘,可到底是离间了她们母女,两人在王府中,本就寄人篱下过得艰难,这么一来想要联起手来母女一心,就更加难了。 就也不敢像是刚才一样,在旁边冷眼旁观着,对此一事乐见其成。 “好了好了,这大早上的好好的,都说些什么惹人难过的话呢?” 她笑起来柔声说着,自己拿了公筷,先是给玄苒布了一筷子鱼肉,又转身给玄惜婉布了一筷子秋笋,算是缓和气氛。 “你们姐妹两个人,虽不是同个爹娘生下来的,可毕竟是再亲不过的了,应该互相帮衬才好。” 玄嵋见钱氏算是想的明白过来了,知道任由玄苒和玄惜婉两个闹下去,她也得不了什么实质的好处,就主动打圆场。 她便放下心了,暂且偷个闲,先用起早饭来。 那边两个姑娘,又被钱氏好言相劝了两句,这才和了好似得。 等到桌上的几人,均用过早膳,钱氏和玄惜婉两个示威不成,反险落了一身的腥,就也没了和玄嵋姐妹两个唱对台戏的心思,告了辞走了。 玄嵋院子里头的瑚点,又忽然来了正院里头,和夕娟在外头简单的说了两句。 夕娟就进了屋子里,附在玄嵋耳边,轻轻的道:“二小姐,瑚点说绣房那边来人了,说二小姐前几日要的锦云绢做的衣裳,已经给做好了,问什么时候送到二小姐院子里,还是等二小姐先抽空去绣房见过了再说。” “这么快?” 玄嵋微怔过后,停了停,说:“想个法子,让她们明儿个早上,给我送到堂小姐的院子里头去,过上几个时辰,再说弄错了,让她们去要回来。” “二小姐,这?”夕娟听了愣住。 玄嵋却妥善的叮嘱完了要点,最后吩咐一句:“让人活泛着些,只一条,不可暴露是咱们院子指使她们这么做的,知道吗?” 说完,又觉得似乎有些为难了夕娟,想了想,问她:“咱们院中可有什么信得过的人,如今在绣房的?” 夕娟这些日子来,早就训练有素的习惯了玄嵋时不时冒出的古怪命令,知道自己只管照办就错不了。 因此垂头冥思苦想了一道,忽然抬起头来,双眸一亮! “二小姐,给院子里头选人的那一日,您发善心留下了一个叫芳子的丫头,可不就是把她安排去了绣房里?” 玄嵋收到提醒,一下子想了起来。 连连点头,心想这平日里只要不是有什么仇,见人可怜做事留上一线,果然是没有用不到的。 这不瞌睡遇上了枕头,没多久就给用上了? “你会说话,又沉稳些,就让你去跟芳子接触接触,把我的意思婉转的转达下,告诉芳子,她初来乍到根基尚浅,也不必什么事情都自己出头,反正是在绣房中,就找了那相熟的背地里略一引导,这事也就办成了。” 玄嵋说着,又嘱咐道:“若是操作得当,谁都不会有半点的风险,且记得告诉她,这事是让她帮我个忙,可别当做报恩了。” 夕娟答应着,想着事不宜迟,等退出去就立时的去依言办事了。 玄苒在边上和田妈妈收尾,瞧见玄嵋不知怎的,一会儿和个丫鬟耳语几句,一会又是凑了头小声说,不知道是说些什么要紧事呢? 就问她:“你这是有什么悄悄话呢,这么要紧的?” 玄嵋心里有了让那玄惜婉跌个跟头的主意,就边想着“这是给你报仇呢”,边脸不改色的笑着说:“本不想告诉姐姐呢,可你既然问了,我就跟你说吧!” 她顿了顿,有意吊玄苒的胃口。 “姐姐给我的锦云绢,绣房里头的人就要做好了!等明儿就给我送过去,到时候,我可是要穿着它过生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衣裳风波 姐妹两个便约好了,等明日晌午,玄苒去鹞歌院帮玄嵋看看衣裳做的如何。 谁知,虽是这么约定好了,可还不到上午,王府内院里头玄惜婉所住的院子,先闹将了起来。 玄嵋听了派去的紫叶,回来绘声绘色的回了话,说玄惜婉是开始还迟疑,后头怎么贪婪心起大喜过后,又遭了大悲的。 她点点头,让紫叶去一旁喝杯茶水歇歇,自己趴在方桌上头,用一支细细的毛笔,沾了水写写画画。 因为外头的阳光好,洒进屋里头,就让旁边侍奉的几个丫鬟,不能看见了玄嵋是在写些什么。 枝儿想着,二小姐是还没正经请过先生的,虽认识字,可以不过就是那了了的水平,因此也就当做玄嵋是在胡乱写画着完。 可只有玄嵋自己,才知道她此时此刻,沾了水的毛笔笔锋下,是有多么用心。 那桌上还未干透的水迹上,是一排又一排不过黄豆大小的字迹,却各个清晰可见,虽还不熟练,可已经有些了功力,显然正是那极为稀罕少见的缩字写法。 这是玄嵋前世里头,在还未嫁给穆霁之前,从司延棠那里学来的。 那时候两人真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因此司延棠竟连这手,从他娘亲手中传下来的‘缩字’之法,都交给了玄嵋学着。 她那时开始学的还算用工,可仗着司延棠纵着她,就渐渐的懒怠了。 直至后头知道其中价值,想要好好再捡起来练时,却已经再也没有了机会——她被赐婚了给了当时的皇子穆霁。 玄嵋先还没觉得如何,只是有些缅怀前世的往事,等到想起那个久违的名字时,方不知不觉间,沉了面色。 “二小姐?” 枝儿瞧见自家小姐,不知怎么的,玩着玩着就忽然冷了脸。 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一句,被玄嵋淡笑着摇了头,“我就是觉得有些无趣。” 见枝儿偷偷松下一口气,玄嵋心底却是蔓延成原的苦涩。 她想起自己前世入住了宫中时,也是如同现在这样,宫中寂寥,哪怕她贵为中宫皇后,穆霁也并不常常来见她。 虽说玄嵋乐得如此,可毕竟也就有了些空闲的时日,那时她害怕在宣纸上写字,处理不好落了把柄,就想出了这沾水写字的法子。 一练就是两年,日日不停,而穆霁竟也从未发现过。 现在想来,应当是穆霁有多么不在意她,连她的行为举止也并不成放在心上吧。 玄嵋除了唏嘘,就只是觉得心底一片冷淡,她对穆霁从未有过半分的男女之情,就连那其他的感情,也在后来被消耗的一干二净了,直到最后,她恨他入骨 而重活一世,玄嵋又重新捡起了那沾水练字的习惯,只是这次不同原来,她身边日日被几个丫鬟环顾着,这想要有机会偷偷练字,就比从前更要难上许多。 玄嵋无声的苦笑一笑,心想连几个丫鬟,都比穆霁前世要更关心她一些。 自己怎么就直到当上皇后,才彻底悟出这个道理,若是能早上几年她即使跟穆霁闹一个鱼死网破,也是快意,好过在宫中度过漫漫岁月。 就确保桌上的痕迹都消失后,将手中的笔搁下了。 “人快要来了吧?” 听二小姐问话,夕娟连忙点头道:“二小姐应该猜得不错,这会儿子怕是就要到了。” 话音还没落完,外头院子的门上,忽然传出一阵阵嘈杂的吵闹声—— “让开,我倒要看看,你们家小姐堂堂一个王府姑娘,究竟是要怎样欺辱我家婉儿!” 是钱氏的声音,扯高了嗓门,带着满腔的撒泼放刁,不管不顾就骂了一通的人,而后硬要往里闯! 那守门的婆子,正是前几天的方婆子,因此虽也不是第一次遭遇了意外之事,可这会儿面对的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就有些慌了神。 哀求道:“哎哟夫人夫人,您这话可是说不得的,要是叫二姑娘听见了,再打搅了二姑娘的休息,那小的可是担待不起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要叫当主子的替你着想?” 钱氏冷笑着骂道,接着高声呵了一句:“你给我让开!” 随即这院门处,就算是彻底失了守,钱氏的嗓门连带着一伙子人的脚步嘈杂声,来者不善的道:“请二姑娘开门迎了客,也免得一直缩在里头,想要将这事给赖过去!” 鹞歌院里头今日在院子里头轮值的仆妇们,虽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见着府里头的夫人和堂姑娘,吵吵嚷嚷的来闹事,就都上来拦了。 芦雨开始本还没担当一回事,等到方婆子没能将人挡在外头,才意识到事情大了。 就赶紧笑着,半是劝半是请道:“这位夫人和堂姑娘,这毕竟是再我们姑娘的院子里头,还请您注意身份,有什么误会,回头等小姐忙完了,自然会去找夫人和堂姑娘说个明白。” “你少唬我!” 钱氏听也不听她的话,冷笑着“哼”了一声,说:“说什么忙完了?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幼/童,不懂听话啊,是个什么东西,就敢来敷衍我?” 她视线,往玄嵋那正屋一斜,心想她定是能够听见的,抓玄嵋一个把柄不易,就继续扯了嗓子说: “再说了,你们家二姑娘,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黄毛小儿罢了,她有什么可忙的,怕不是半点规矩没有的睡了懒觉?还是说,她自知理亏,故意躲在里头不敢出来?” “您慎言。” 芦雨脸上气的铁青,她感念玄嵋还惦记着她,竟然又将她重新要回了院子里头,还委以重任之恩,最见不得旁人对玄嵋说三道四,何况,这钱夫人还在鹞歌院里闹事。 “哟,你一个媳妇子,居然也敢教训起我来?果然这鹞歌院里,是没规矩惯了的!” 她讽笑道:“就是不知道,二姑娘自己就是如此,平日里又哪里有那底气,指点我女儿的德行规矩?” “当然是凭我是王爷之女!” 正屋一扇窗打开,玄嵋眉目冷淡的透过窗户,在那一副动了病气的玄惜婉脸上一瞥。 也不开门,只是对钱氏母女两个,道了声:“钱夫人堂姐有什么话要问我,就请进了屋子里来吧,光天白日的肆意吵闹,这于理不合。” 钱氏“嘿”了一声,张口就要反驳回去,却见前后的那一扇窗户,被屋里头的丫鬟,又给重新关了上。 白白吃了一个闭门羹,那本就半是恼怒,半是寻到了玄嵋短处的幸灾乐祸,就一下子成了十成十的羞怒。 她甚至连身边开始还做戏,照顾着的玄惜婉也给忘了,抬脚就朝着正屋气冲冲的去了。 玄惜婉正做娇弱之态,抬眼就瞧见自己娘亲,被玄嵋激的沉不住气,又恢复了拿出在外头时养成的市井做派来。 暗道一声“没用”,唯恐没有她看着,能成的没成,再脱口惹出什么祸端,可以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丫鬟怜儿搀扶跟了上去。 “你这话说的好,我还真要跟你说道说道,你这平日里仗着王爷的势欺人,欺负了我们婉儿之事!” 一脚迈入,正巧听见钱氏这不留一丝脸面的质问,胸口一堵,险些真的气晕过去。 “娘,您也该给堂妹一个解释的机会啊!”就开口假装劝着,实则提点钱氏主意分寸。 偏偏钱氏只想着搓搓玄嵋的威风,因此一时间得意忘了型,竟没听出来玄惜婉话里头的意思,还以为是玄惜婉在配合她做戏。 就冷笑着转过身去,从身后一个手中托了托盘的丫鬟那,扯出一块看着暗纹浮动的绝佳衣裳,一把扔在了面前的地上! “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 “这是”玄嵋收了面上开始时的忍耐之色,往地上一望,做出讶然的样子,“这不是武安侯府二夫人送我的锦云绢吗!怎么会在堂姐钱夫人手里?” “送你的?二姑娘怕不是太自以为为是了一些吧,这是人家武安侯府二夫人送来的礼物,是分别给我们婉儿,和大姑娘二姑奶三个人的!” 钱氏飞快的连珠炮似得控诉着:“我家婉儿性子和柔善良,听信了大姑娘的话,同意把这布匹归入公中放着,可谁想,这是有人欺负她善良,专门在背后绕过她去分了!” 她愤愤不平的嘲道:“若不是绣房的人忙晕了头,错送到了婉儿的院子里头去,我们孤儿寡母的还不知道,原来说好入了公中锦云绢,被二姑娘私下得了去!还被蒙在鼓里呢!” “是钱夫人和堂姐误会了,事实并非是这么回事!” 玄嵋面上一慌,赶紧就亲自要去抓钱氏的手,让她和玄惜婉先坐下说话。 看在钱氏的眼里,这就是做贼心虚了,因此原本七分的怒火,就成了一百分,当下将玄嵋拉住她的手猛地一甩—— 玄嵋单薄的小人儿,哪里经得住这种突来的力道,向后趔趄了两步,一下子被甩开摔在了地上! “二小姐!”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立时屋中几个丫鬟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就一下子让这明间乱了起来。 夕娟和紫叶她们上去要扶玄嵋,查看她的状况,那枝儿却骤然冷了脸色,起身就挡在了玄嵋身前。 冷着声音,隐隐的质问钱氏:“钱夫人,您也是个主子,怎会亲自动这种粗手,伤害了二小姐!您就不怕,这不和您的身份吗!” 钱氏本也有些被惊到,她没想到自己这次蓄意的随手一甩,会有这么大的力道,先前在正院时,她是领教过玄嵋邪了门一样的力气,可这次怎么 去看玄嵋,见她脸色苍白的蹙紧眉,也不似是在作伪,就有些兀自忐忑起来。 可听见了枝儿这么说,那忐忑一下子就变了味,有恃无恐的上前两步,逼近枝儿。 “你算个什么卑贱的货色,敢对夫人指手画脚?” 她气道,随手指了身后玄惜婉的一个随行丫鬟,怒道:“你上去,给我掌嘴她!” 玄惜婉来前,本是和钱氏商量好了的,她扮白脸钱氏红脸,非要彻底让玄嵋尝一次厉害,可进来后,却不知怎么的,就给失了控。 她直着眼,看见玄嵋苍白着脸虚弱的躺在地毯上,心里暗自喃喃道:完了,完了。 “钱夫人教训的是,奴婢是卑贱,可也是鹞歌院里是二小姐的丫鬟!轮不到别家主子管教,又何况夫人你” 枝儿不屑的看了钱氏一眼,冷声说:“不过是府外来历不明的主子呢!” “你这个贱人,还敢顶嘴?” 钱氏猝不防被个丫鬟还了嘴,还一脚踩在了她的痛楚上,怒极反笑连声道:“好好好,二姑娘的丫鬟果然不同一些,真是长本事了。给我掌嘴!” 她话音落下,那被点了名的丫鬟,就硬着头皮冲枝儿猛地抬起了手,眼见就要打下—— “都给我住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看透堂姐 田妈妈气急败坏的将门一推,管不得身边的大姑娘如何,先怒斥道:“堂堂镇南王府,岂是你一个外人撒野打姑娘的地方!” 钱氏傻了眼,她怎么也没想到,田妈妈和玄苒居然这么快就赶来了。 就好像是有人通风报信去搬了救兵一样? 她用余光飞快的在屋子里瞄了一圈,并没有见到自己这边的下人,有谁不见了。 再一眼时,就正巧落在了玄嵋惨白的脸上,心里后知后觉的也是“咯噔”一下。 本想着露了笑脸缓和缓和,可瞧着玄苒和田妈妈难堪的脸色,咬了咬牙,反倒是更加硬气起来,冷笑的反问来人。 “田妈妈这话说的好无道理,我平日里敬你劳苦功高,是王府的老人这才对你礼让三分,却不想,这反倒是纵了你养成责问主子的臭毛病!” “你!” 田妈妈没想钱氏竟这么有胆,明明有一身的丑闻落在自己身上,还将二姑娘欺负的推倒摔在了地上,却连愧疚之情都荡然无存! 理直气壮的仿佛她才是受了欺负的人! 忍不住就想要当场揭露了她,让她再不能在这一屋的人面前,在有了那脸面逞威风。 可瞧瞧屋中的三个姑娘,连带着玄惜婉也是,她虽不亲进也不甚喜欢,可毕竟也是好好的姑娘,怎能这么年轻就先辈教坏了脏了耳朵? 忍气吞声的就将那想法咽回了肚中,顾不得和钱氏争执,看见玄苒一进屋,就朝着玄嵋扑了过去,就赶忙先过去,蹲下身帮忙,轻声唤着二小姐。 玄苒早就已经眼圈红红,泪如雨下了,她想着昨儿个,还满脸娇憨笑意得意的跟她约好了,今个来鹞歌院里看衣裳的事情。 谁知短短一日,那个活力活气的丫头,就成了这幅样子,脸色惨白的躺在那里没有反应,连鼻息都不顺畅。 玄苒扭头恨恨的在钱氏脸上一剜,第一次有了感觉,连带着将钱氏带玄惜婉都一并怨上了。 可时间宝贵,不能在这等人上头耽误,就支着精神,对几个丫鬟一连串的吩咐道:“流木你快让人去外院,叫了驻府的大夫来!” 不等流木领命,又对另一个说:“你让药材房的管事妈妈,赶紧挑着些对症的药材备好了,等会儿大夫来看过了,就立时领了他去拿药!” 这么着接连事无巨细的吩咐完,这才将玄嵋交给了个强壮的婆子抱着,轻轻到了里间,放在榻上照顾好了。 又三令五申的让夕娟和紫叶留下来照顾了,这才冷着脸重新回了明间。 玄苒阴沉着脸不言语,当着田妈妈和一屋子人的面,坐在了为首的椅子上。 开口就问:“是钱夫人你推得二姑奶你?” 钱氏被她目光一扫,头皮有些发麻,差点脱口应下了。 随即接着反应过来,她怕什么啊! 眼前这位可是镇南王府的大姑娘,出了名的和顺人,说的难听一些,就是那任人拿捏搓揉的面团子,这面团子发火,又有何可害怕的? 就肃着脸,摆出一副内有隐情的模样:“大姑娘说的没错,人,是我推得。” 顿了顿,才又尾尾道来似得,要说与玄苒听:“只是这事,我虽有错,可也是因为二姑娘甚至大姑娘,实在是太欺人太甚了些,就因为婉儿是寄居王府,难道你们就能不顾姐妹之” 她说的声情并茂,甚至带了些义愤填膺的还要继续下去,却忽然被玄苒给打断了。 “把钱夫人给我带回后罩楼中去禁足!一步都不得迈出,什么时候父王回来了,什么时候再说!”玄苒冷声命令道。 接着就有两个鹞歌院中年轻力壮的仆妇,生怕玄苒改了主意,摩拳擦掌的就进来答应了。 钱氏看到人来,这才一下慌了,她是听说过王府规矩森严的,听说府里原先有一个姓房的姨娘的,在王爷面前也有些脸面,可却一直都被拘在院子里头禁足 更加没有想到,玄苒这么个和气人,当真动起真格的来,居然这么不管不顾的! 眼见着人都要到了跟前儿,抬手抓了玄惜婉的胳膊,就要跟她求救。 玄惜婉暗自挣了挣被抓住的胳膊,心里有些厌烦,可到底知道钱氏跟她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这事,还是不敢放弃她,就强忍着恶心,对玄苒主动露出了笑脸。 “苒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听我的话就当给我的面子吧,我娘她在外头流落久了,一时蒙了心,这才用外头的方式对了嵋妹妹,害得嵋妹妹跌倒,你就饶了她这一次” 玄苒听她说的情真意切的,脸色稍缓,可看着钱氏,依旧无法缓和脸色。 恨声道:“婉姐姐不是我打你的面子,是钱夫人将阿嵋那个小的一个姑娘家,给伤成了这么副模样,现在都还躺在里间!我做姐姐的,既然保护不了妹妹,可给妹妹报了仇,总是能的!”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拒绝了玄惜婉的话了。 “等等!苒妹妹!” 玄惜婉没想到自己的话居然不管用了,边暗怪钱氏坏事,边稳了稳惶惶的心思,正色道:“苒妹妹总是是心急嵋妹妹,可也该听我一言,莫要叫恼怒冲昏了心。” 玄苒心中焦躁的厉害,闻言,却是也无法好言好语的跟玄惜婉说话,就只是冷淡的说。 “你说。” 玄惜婉见暂时有了缓和之机,也再顾不得装着那么一副病弱的模样,而是打起精神来,走到中间,将方才钱氏扔了的那锦云绢做成的衣裳拾起来。 双手将衣裳展开,给玄苒看。 “今日一早,绣房的人忽然将这件衣裳送到了我的院子里头,我见了先还纳闷,这不是武安侯府二夫人送来的东西吗,明明被你和田妈妈收进了公中,这我是知道的,又怎么变成了衣裳,还给我送了过来?” 玄苒一看她手中暗纹流动的那衣裳,心里就察觉到了点什,静静的听玄惜婉说下去。 “我以为可是又有什么变动,让你和田妈妈决定重新按照这锦云绢进府时的那样,分给我们姐妹三人,虽犹豫着,怕辜负了你的好意就还是收下了。” 玄惜婉面不改色的,将自己早上那点子贪恋的意动,给替换成了善解人意顾全大局的话。 “若赶着早上就有些晚了,本想着等到午时,我拿了衣裳去你院子里头感谢,顺便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可谁知” 顿了顿,她又说:“谁知那绣房的绣娘,走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竟又折身回来了,张口就跟我要这衣裳!” 虽故作潇洒的不计较似得,可实际上双眸中的那股子痛心疾首,却一点没漏的,给玄苒看见。 “我问了她前后经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锦云绢做成的珍贵衣裳,是给送错了院子,实则分明是要送去给嵋妹妹穿的!” 她凄笑一声,不错眼珠的看着玄苒,“我知道你心疼嵋妹妹,可你无论如何,也不该这般像是防贼一样的防着我,当面跟我说清了,说让我让让嵋妹妹,又怎么样不行?非要瞒着我,让我做一次笑话!” 玄苒心里越听越是沉下去,听见玄惜婉说出这句,一下子就被击溃了。 “婉姐姐,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是因为我有我的思量,你当时生着病后头一直没有见过我,我想跟你说,也没有这个时机了。”玄苒手忙脚乱的解释起来。 她本就因为偷偷开了库房,把锦云绢瞒着玄惜婉给了自家妹妹这件事情,一直有些心中不安。 可毕竟纸包不住火,这么快,就被玄惜婉给知道了真相。 心中对玄惜婉的愧疚就更添了些,甚至有些盖过了处理钱氏的决绝,那股子狠劲儿一过,再想要提起来,可就难了 “你是护妹心切,我娘虽不对,可也不过是护短情切!” 玄惜婉不依不饶的话,透过屋子,传进里头玄嵋的寝屋中,听得玄嵋面沉如水。 她不知什么时候,像是没有经历过方才的巨变似得,没事人一样的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听着话。 榻边等着伺候的夕娟紫叶几个丫鬟,见到玄嵋如此脸色,外头的大小姐又说着说着,败在人手中,都低眉顺眼一言不发的立着,不敢再多说什么。 玄嵋听着外头的交谈,心底连连冷笑。 比起对玄苒的失望,更多的却是对玄惜婉的另眼相看。 好一招反客为主,贼喊捉贼! 几句话下来,就让玄苒动摇了心思,玄惜婉此人分明是早就将玄苒的性子,给摸得透彻到底了。 心中知道今日之事,多半就要这么被玄惜婉扭转了乾坤,浑过去不了了之,可心中也不甚可惜,不能够发作惩戒了钱氏母女两个的事。 至少,她装一回受伤,能够让她将钱氏母女两个,如今究竟到了何种火候,试探个七七八八! 钱氏依旧是那样,没有什么长进,可也因为豁得出去脸面,反而有些棘手之处;而那玄惜婉 确已经是同前世所见到的,那副模样差不了太多了。 进退有度,笑里藏刀,猜人心思,极懂那处事说话之道。 玄嵋揉了揉自己摔倒时,因为装的太过认真,而结结实实摔到地面上的手肘,心中一沉。 她原本还寄望于,能够通过些磨炼,好好的将玄苒这块璞玉打磨一番,不求别的,至少在日后愈发多事的镇南王府中能够自保。 可经历过了方才一事之后,玄嵋变了主意。 ——前世有些被逼到了绝境后,才不得不咬牙忍耐着勤学苦练的东西,似乎从现在起,就要早做准备,重拾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真真假假 等明间里面,几个人撕扯完毕,玄惜婉就大获全胜的带着悻悻的钱氏回去了。 且美名其曰,玄嵋年纪小,不应当让玄苒和田妈妈两个,无端端的助长了她的奢侈之风,就半是教训半是相劝似得,将玄苒她们数落了一通。 以至于明明表面上,是玄嵋受了大委屈,还伤了身子,最后在玄苒的对峙下,什么都没有捞到。 田妈妈虽因为是仆人,表面上什么都不敢说,可心底对玄苒也是有些失望,恨其不争的想着,这事大姑娘已经处理了,她虽不好插手,可等着王爷回来时,自该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禀报了才行。 有心劝说玄苒两句,见看玄苒六神无主的样子,那嘴张了张,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就弯下腰将那扔在椅子上的锦云绢衣,好好的拿了起来理顺,递给了留在明间的枝儿手里。 “好好照料着你们二姑娘,等会子我出去迎了大夫过来,你让大夫好好的给二姑娘看看,不必吝啬好药,只管开了内院的库房取就是了!” 见枝儿面色不好的答应下来,就知道这二姑娘的丫鬟,虽还年轻,可已经是个极其护主的忠仆了。 由此又担心起来,等二姑娘醒了以后,知道了大姑娘没能给自己找回脸面,让她白白受了那么多的罪,这嫡亲的两姐妹间,即使没有隔阂怕是也要有些想法了 想着还是该让大姑娘暂时避避,等那最初的气头过去了,再掰扯什么也好说些。 玄苒一脸茫然的在椅子上坐着,两眼都有些空洞,却丝毫不想要离开这,只是等着大夫过来看过了玄嵋,要看她醒了才能放心。 田妈妈略一思虑,就上前去请了玄苒,隐约的焦急着说:“大姑娘,今日公中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大姑娘还先去了吧。” “可阿嵋她”玄苒犹豫着不放心。 “可放心吧大姑娘,二姑娘她应当是没有大碍,小的已经让人去赶紧将大夫找过来了,大姑娘又不懂医术,在这里守着也没甚作用啊!” 给旁边的流木使了个眼色,丫鬟流木就也紧忙上来帮忙劝道:“田妈妈说的是,小姐还是先回去吧,留个人在这守着,等二小姐醒了立时派人通知就是了。” 玄苒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坚持,留下身边一个大丫鬟,又嘱咐了几句后,就和田妈妈回去正院了。 等到一众人都出了院子,鹞歌院里头总算是重归清静,枝儿对那被留下的大丫鬟,笑着道一声:“请这位姐姐,去院子外头接一下大夫吧,免得再多耗费些时间。” 那丫鬟没想到被枝儿给指使了,但毕竟是玄苒屋子里头的人,也有些担心玄嵋,就答应一声出去了。 枝儿等到这丫鬟,也消失看不见后,立时脸上的笑意就垮塌了,她绷着脸命明间里头其他的仆妇们,回去各干各事,自己飞快的上前将屋门紧紧关上了,还上了门闩。 这才一连步,轻声的进了玄嵋的寝屋中去。 看见屋里的情景,和玄嵋好端端醒着的样子,也不觉得惊讶,只是依旧绷着脸对玄嵋福了福身。 “恕奴婢多嘴,大小姐年纪毕竟大些,又日日跟田妈妈在一起,总比二小姐更安全自在,往后还请二小姐多多保重自个儿,不要为了旁人再伤害身子了!” 屋子里头就瞬间安静了下来,玄嵋耳边几个丫鬟们屏息的声音,若隐若现的浮动。 她沉寂片刻,接着淡声道:“跪下。” “噗通!”一声,枝儿应声二话不说,就跪倒了。 玄嵋瞧见她即使跪下了,依旧嘴角紧绷着,不言不语,就知道再卑微的人也有三分火气,枝儿这是邪火上来,多半替自己不值了。 心中也是感慨,想着连个十一二岁的丫鬟,都有几分硬气和脾气,可她姐姐怎么就 可玄苒再怎样处理的不好,也不是枝儿一个丫鬟子,能说嘴议论的。 见她明显服气但不知错的样子,就也不发作,由着枝儿跪着,只是冷声对着旁边小心翼翼的夕娟说:“夕娟姐姐,你去外头瞧瞧,把那锦云绢的衣裳给我拿进来。” “是,二小姐。” 夕娟答应着闪身出去,转眼的功夫,手中就捧了见有些发皱,还站着点子灰尘,却依旧暗纹浮动的精细衣裳,站在玄嵋榻边,轻声询问:“这衣裳小姐可还要吗?” 玄嵋大大方方的将衣裳接了过来,点头道:“要,自然要了,为何不要?” “奴婢只是觉得,觉得” 她支支吾吾的说了几声,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玄嵋清楚,夕娟是觉得这衣裳就如同她二小姐的脸面,被玄惜婉钱氏两个给糟践了,就不该要了。 可理是这么个理,她却为何要依理而做?那才叫随了旁人的心思,且这衣裳对她意义不凡。 玄嵋就亲手将衣裳抖了抖,看它干净了,就微微起了身,费劲的用那酸麻的左手,将衣裳披在了身上。 笑着歪头问屋里的几个丫鬟,“怎么样?可还好看?” 本就单薄的小姑娘,在身后宽松的迎枕映衬下人更加瘦小,一头柔顺的青丝散着衬得脸还不比一张巴掌大。 偏偏身上的绛色小袄惹眼,显得玄嵋肤色更苍白些,又庆幸二小姐虽虚弱无力似得,可人优越就完全压住了衣裳,是真的极大气而明媚。 夕娟本就心思柔软细腻些,瞧见玄嵋这样,不知怎的就有些抑制不住,险些红了眼圈。 强忍着鼻端的酸意,和瑚点紫叶几个对视一眼,连连点头,“好看,二小姐穿着正是好看呢!” 都是激灵人儿,紫叶就也连忙跟上,附和着夕娟。 笑着夸道:“二小姐人就生的好,穿什么都好看!那许多小姐,年轻时不敢随便穿这么重的红色,就怕压不住显得老气俗气了,可放在咱们二小姐身上,灵动又尊贵,那才是相得映彰呢!” 玄嵋笑了笑,听着虽不尽信,可也知道她确实是适合,穿这正红绛红一类的惹眼颜色的,前世时就每常有人说。 “你觉得呢?怎么不说话?”她低头看向地上的人,点了枝儿的名。 枝儿心里一跳,却不敢说话,她知道自己方才替二小姐委屈,没忍住气,居然当着二小姐的面,对大小姐发牢骚抱怨,这是胆子大上了天,要以为她挑拨二位小姐的姐妹关系呢! 片刻,见没有声音,知道玄嵋这是等着她回话。 就硬着头皮道:“回二小姐的话,这衣裳二小姐穿很好看。” “可你一直低着头,还没看,怎么知道好看的?” 玄嵋不紧不慢的说,话里听不出有多生气。 “奴婢” 枝儿没有办法,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玄嵋眉目淡淡的笑意,似乎并无震怒的模样,正愣了愣。 “夕娟姐姐,你扶枝儿姐姐让她起来。” 实际上如今鹞歌院中,众多的老老少少里,能让玄嵋叫一声‘姐姐’的,也不过是枝儿夕娟这唯二的人了。 因此枝儿听见玄嵋还如常叫她,心里就明白过来,二小姐应当是没有厌弃她了。 鼻子一酸,立时也顾不得那硬气与否,服了软,“都怪奴婢口不择言,害二小姐跟着生气,请二小姐责罚奴婢!” 玄嵋抬手挥挥,示意屋里的其他人出去等着,几个丫鬟就陆续出去了屋里带上门。 “你有错,可也不是什么大错。我知道你是一心护着我,可在王府里头,什么话能说该说,什么话莫说提起,就算在心里头想想,也是万万不可的。” 玄嵋平心静气的说:“我让你跪下,不是存心罚你,是要让你明白这个道理。” “奴婢知道二小姐的良苦用心,都是奴婢蠢笨!” 枝儿心中恍然,忙又说:“二小姐和大小姐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就算平日里有什么小摩擦,那也是最亲的骨肉至亲,和旁人即使再好,也是不能比的。” “你能知道这个道理,我就放心了。” 果然不是个蠢笨之人,之前虽走了牛角尖,可到底是被她一点拨,就通透过来,玄嵋就笑着道:“我从前也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既然生在了王府,有些时候,就是被逼着醒悟了。” “是,二小姐,奴婢知道了。” 玄嵋点点头,抽空抬眼望了眼外头,见并不能看到人影晃动,就知道夕娟几个知情识趣的推到正厅里头去了,暗自掐算着过不了多久,那玄苒叫来的大夫就会到。 于是不再耽搁时间,忽然冲着枝儿开口。 “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帮我去做。我想,见见你娘!” 枝儿一愣,“二小姐要见我娘?” “是,你娘亲不是我母妃当年的陪嫁丫鬟吗?她是母妃带来的老人,这些年来,即使在王府里扎了根,我也得见见她。” 听玄嵋说的坚决,显然已经是打算好了,枝儿以为玄嵋是思母心起,就半点没有多琢磨,一口应下了。 “奴婢知道了,奴婢今日等会儿子,抽了空就回家一趟,跟我娘说!” 玄嵋却摇了摇头,她认真道:“不用抽空,等用过午膳,你就跟夕娟说一声让她替着些,直接回家,记得比起院子里头的活计,要以这事为主。” 枝儿虽不明所以,但听玄嵋这么说,竟像是见要紧事一样,心想二小姐自有打算,也跟着绷着脸答应了。 总算决定去见了母妃当年的身边人,玄嵋心中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害怕,或许是近乡情怯这类的感情吧。 她攥了攥自己完好无损的右手,心底的发狠一闪即逝。 现在镇南王府里头,她还是根基太浅薄太弱势了些,不然的话,她想不暴露自己,命人去做的一些事,竟一时之间,都找不到个合适的人选。 最后,还是要倚仗寄往于母妃的那边 “枝儿枝儿,二小姐可醒了?” 寝屋的门,被夕娟从外头敲了敲,她语带深意的轻声通知道: “府里的陈大夫过来给二小姐瞧伤了,太医院的刘太医来外院找陈大夫,因凑巧也在,就被田妈妈一并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宫中动作 屋里头玄嵋和正在枝儿的协助下,飞快的抽走了迎枕躺好,阖了眼睛。 忽然听见外头情况有变,竟然是太医院里的刘太医来了 玄嵋是知道太医院里头有个刘太医的,专管着跌打损伤一类的急症急伤,前世里她时常用得到他;等她后头进了宫时,才不怎么常用得到,也就不常召见他了。 因此也知道太医院里头供职的太医,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滥竽充数之辈,甚至连资质医术平平的都少见,因是给那宫中和京里真正的贵人看病,各个自有一脉路数。 而王府里养着的这一位陈大夫,也是医术高深不可小瞧,他从前是镇南王随军的贴身军医,手中救死扶伤无数。 后头是有一役,被敌军射中了膝盖,走路就有了些不利落,阴天下雨的也落下来病根,从此不再做那军中的大夫,而是专供于镇南王府里养着。 和那刘太医师出同门,是自小的交情。 本想着若只有陈大夫,她还可能做做样子,可既然这二位一并来了,玄嵋思念间,就干脆利落的撩开了被子。 “枝儿,你去回话,就说我已经醒了,请二位大人在明间稍等片刻。” 枝儿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扬声说了。 那外头一静,接着夕娟答应下来,一阵响动后就安静了。 “二小姐是要奴婢帮您穿好衣裳?”枝儿有些猜到玄嵋的意思。 看见玄嵋点头,就手脚利索的帮玄嵋穿好,又在她的示意下,只是将一头顺发梳开,并不做修饰。 接着就牵着玄嵋,亲自出去了。 “二位大人好,初次见面,要给二位大人添麻烦了。” 玄嵋仗着自己年纪小,那规矩也不必要太苛刻,就笑着见过陈刘二人。 她虽脸上笑着,可一张脸上苍白的不见什么血色,这就是受了惊吓的表现;又听玄嵋虽声音清脆悦耳,可那话音里头却实在是发虚的,这便是气力不足。 虽还没有号脉,可好的大夫通常都是‘望闻问切’四样,无一不精。 玄嵋这么一露面一出声,陈大夫连同刘太医的心中,就都有了数。 面前的小姑娘虽年纪还小,可毕竟是镇南王府的嫡女,且还是陈大夫的正经主子,两人就做不了那恃才傲物的样子,都笑着道。 “玄二姑娘实在是礼数太过了些,你刚受了伤,还是应当好生休息着,我们二人进去号线就是了。” 玄嵋闻言笑笑,并不愿意当真如此,且不说一直躺着虽看着厉害,可等真被号了脉,那严重程度就遮无可遮了。 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见她一个嫡小姐都亲自穿着妥当出来迎客,还会让陈大人刘太医两个,平日里见惯了达官贵人的人精,落个好印象。 “您二位医术超群,手中救死扶伤无数,我一个小辈,自然应该恭敬着些。” 果然如同玄嵋所想,听她如此说了,陈刘二人也就不再坚持,反而赞了玄嵋两句。 因他们是两个人结伴而来,加上玄嵋毕竟还是个孩子,那些子深宅大院里头,给女主子瞧病需要避嫌的事,就免去了许多。 夕娟取了个厚实的软垫出来,垫在老爷椅的椅面上,给玄嵋做了。 然后将那细细的胳膊伸出来,放在方桌上,只露出一丝手腕给陈大夫号脉。 虽在场的两位大夫,现下里是刘太医各方面要略胜一筹,可他毕竟只是凑巧在,不像陈大夫是玄家的驻府大夫,是以还是得靠陈大夫看着。 陈大夫道一声“得罪了”,然后就闭口不言,全神贯注起来。 他本身对镇南王府的内院之事,不甚了解,就连眼前这位王爷的嫡女,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虽年纪小,又是受了伤,可到底是王爷的正统血脉,那股子大气同知礼,立时让陈大夫心生佩服,号脉不免就从原先的十分认真,又生生的加上去了两分。 一屋子的人,连带着玄嵋在内,都屏息以待,就怕打扰了陈大夫号脉,却又担心那结论。 须臾,陈大夫舒了口气,将他随身携带的医箱子收好,背在身上,拿了旁边瑚点早就备好的纸墨笔砚,运笔如飞的写着方子。 玄嵋见他写完了,打眼在那方子上一看,却什么都没有看懂,就开口讯问:“陈大夫号的怎么样?我可有事?” “噢,回二姑娘的话,若说有什么大事,那之于二姑娘倒也是无妨!”他缓了缓,接着说: “二姑娘除了磕碰的左臂还后背上,有些淤血郁结,可大约半月也就能够散去,只是二姑娘往后也应当小心一些,像是今日这种摔伤,还是该能避就避。” 玄嵋点点头,陈大夫倒是对她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她自己最为清楚,什么重伤,什么惊讶,于她而言都是不存在的,毕竟这一场被钱氏甩开的意外,不过是一出顺水推舟的戏而已。 可虽确实如此,但陈大夫就这么老实的将事情回禀给玄苒,那却是有些不妥。 玄嵋心念电转的功夫,面上就带了笑,只是像闲话一般的说: “有劳陈大夫了,我除了刚被推倒时短暂的昏厥过去,后头醒了,也是没有觉出太大不适,偏偏我姐姐和管事妈妈却紧张的不行,还说要去找钱夫人讨要说法” 玄嵋羞赧的笑笑,有些不好意思似得道:“我怕她们关心则乱,刚才就惦记的等会儿去了内院,要好生将她们给劝住了,现在好了,又陈大夫的诊断就要更容易些。” 她说的轻巧,听在陈大人的耳中倒是“咯噔”一声,他几乎是立时就明白了过来,自己显然又是误入了什么深宅内院间的争斗。 眼前的二姑娘年纪还轻,看事情想问题的都还不通透周全,因此怕还不知道,自己无端端受的这么一遭罪,是受了别人的算计吧 听她口中那害了她的人,被叫做“钱夫人”,显然并非是王府中的直系,又听见王府大姑娘和暂时管家的妈妈都闹了怒。 陈大夫在瞬间就确定下了,他等下应当如何去做,先前那一套如实说话,显然是不适用了。 二姑娘不明白这些其中的腌臜阴私,可他确实懂得,想来不仅不能如实,还反倒要往重里去说 陈大夫起身冲着玄嵋作了个揖,道:“二姑娘虽无大碍,可这毕竟是受了惊吓,又本就瘦弱些,还是应当好好在院子里头将养一段时日,不宜去正院。” 看见陈大夫忽然就肃着脸,一本正经的悄然将那口风改了,玄嵋心底如了意,面上却微讶道:“怎么会这样,那姐姐那边” “二姑娘就放心养伤吧,我本就要亲自带了人去抓药,无论如何也是要跟大小姐田妈妈回话的,自有我来。” 玄苒羞愧的点了头,只能道一声。 “又给陈大夫添麻烦了,就只能拜托您了。” “二姑娘放心,我就将太医院中的刘太医,放在姑娘这儿在帮姑娘答疑解惑,顺便教会丫鬟等拿了药回来,应当如何煎熬。” 他说着,将手中的药方递给旁边候着的夕娟,随即离开了。 玄嵋目送陈大夫不见,对刘太医微微一躬,吩咐枝儿:“枝儿姐姐,给刘太医看茶。” 刘太医有些受宠若惊,倒不是因为玄嵋的身份高贵,他所见到的达官贵人数量之多,怕是许多人一生无法像的,可府里二姑娘居然主动给他看茶? “多谢二姑娘招待。” 他将茶接过一饮,两眼就亮了些,赞一声“好茶”,随即将茶盏放下,也不用别人去问,自顾自事无巨细的将那应当如何注意之项,全数跟枝儿讲了。 玄嵋静静的观察着刘太医,她与前世记忆中的样子差别并不大,因为是主掌外伤一脉,是以比起太医院中的其他人,刘太医极少与宫中以及各府女眷接触,多是男子。 前世某一次,她手腕在战场上,直接被对方大将掰折了,就是在刘太医的手中医治好的。 因此不仅仅是对他的医术,对此人为人性格方面,玄嵋也是并不算陌生。 等到刘太医吩咐完后,就适时的开口道:“刘太医在太医院中供职,今日怎么来了王府探友?可是太医今日轮了休?” 听玄嵋这么问,刘太医的脸上隐约露出了些不尴不尬的容色。 他点点头,又摇头,犹豫了一下,心里想着眼前的不过是个半大孩子,那在大人面前忌讳的话,说说也是无妨。 才道:“玄二姑娘有所不知,我今日本要当值的,只是今日里头京中,不,应当是宫里出了一档子事,将皇宫中诸如太医院翰林院这样的近衙,悉数给遣了休。” “哦?” 玄嵋一愣,听到意外之词,讶然道:“是什么事?” 刘太医虽有些犹豫,可毕竟此事在心中也足足郁结些时日了,却找不大人去多,当下因为不猜疑,就将玄嵋当做了个可诉苦的绝佳之人。 于是也就不再迟疑,放低了些声音,对玄嵋道。 “二姑娘在王府的重重深宅之后,怕是有所不知,这京中最忌是出了些乱子。” 乱子? 玄嵋微怔,确实如此,王府虽繁荣昌盛着,可实则有它的致命弱点,那就是着实太过于依赖镇南王一人。 府中小的太小,有没有几个能够顶用的主子帮衬着,因此镇南王一旦出征,王府对于京中之事的灵通性,就有了些滞碍。 刘太医本也不指望玄嵋会知道什么,瞧见她眼中的茫然之色,反而更加放宽了心。 “听说是宫中的事,不知是什么人,宫中外出的宫门都落了锁,却还是连夜变换了身份,跑了出来,说是几个队的御林军都没能将人拦下,一直到现在都是!” 他感慨的一叹,“这人也是个人物,居然从事发到了今日,都还没有露面,宫中的贵人暗中派遣了御林军,化作三三两两分散开来,在整个京城里头搜查,这不,我们都被遣了出来休憩。” 这就是明里,是放了太医院这种近职的休假,实则是为了将人支开,以免他们离宫中的天子贵人太近,走漏了风声,或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显然刘太医面上虽有些不愿,可显然还是明白个中的利害关系的。 虽撵走了人,显得粗暴些,这也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刘太医可知道到了今日是第几日了?”玄嵋问。 “应当是有九日了,这不,我有了空闲,这才在京中走亲访友。”他解释道,接着却又说:“还有一言,可得请二姑娘好生保守了秘密,万万不可出去。” 玄嵋精神一振,真挚的点了头。 “太医请说。” 刘太医脸上闪过挣扎之色,最后重重一叹。 “我其实挺过太医院里头的同僚提起过一嘴,说宫里这次这么的搜人,实际上是有些太过大张旗鼓了,不过是个孩子,即使犯了些事,也不至于将人逼到这种份上啊” 孩子! 怎会是个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得见芸浮 玄嵋一个激灵,她福至心灵,转头死盯着刘太医,一时间甚至没能来得及掩饰自己的情绪,所幸刘太医尚在沉浸之中,没有觉出奇怪来。 不然,怕是要心中犯起嘀咕,这不过几息之间,二姑娘怎么就像是变了个人? 她手指不由自主的抠弄起僵硬的椅面来,甚至都没感受到不适,只是心中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让她有些压抑的喘不过气。 这个时间点,从宫中偷偷逃了出来,又被宫里头如此锲而不舍的搜寻,竟像不达目的不罢休一般。 且那人还是个孩子 同前世此时如此之多的巧合,和她心中可怕的预感,都让玄嵋艰难的猜测着一个可能。 那逃脱之人,许就是——司延棠! 枝儿送走了刘太医去垂花门同陈大夫会和,回来就看见,玄嵋正一脸疲惫的,靠在床头上,连个迎枕都没有枕着。 脸色比起刚摔倒时,还要更加难看几分,苍白的没有血色,微微垂着头像是在想事情。 枝儿有些不敢打扰,想了想,还是上前将玄嵋身后塞了个迎枕过去,又帮她盖好了被角,想起玄嵋之前吩咐的事情,心想事不宜迟,还是先去办了。 就出门小心的交代了紫叶几句,而后也不让进门打扰玄嵋,只是关了寝屋的门,留玄嵋一个人静静的休息。 听着外头枝儿的脚步声,匆匆忙忙的去了,玄嵋这才张开嘴,艰难的喘了片刻,才觉得有些恢复过来。 她在听到那刘太医带来的消息之后,就一直跟自己的念头较着劲。 明明她除了那些有限模糊的资源外,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根本不能妄下断言,说那人就是她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司延棠。 所谓关心则乱,而司延棠俨然对她而言,都是一块深埋心底的心病。 玄嵋暗自告诫自己一声清心,随即强迫着这她走出那魔咒梦魇般的想法,只是告诫她,这可能在实际上,兴许就是个微乎及微的几率。 可万一要真的是司延棠呢 那他此时怕就是在经历着,最为凶险的危险,可她却别提帮忙,别提救下他,她甚至连能够立刻动用了手中关系,去宫里头确认经过都做不到! 她还是太弱了! 如果她现在已经是手握兵权的女将了;如果她已经重新拿到了她应有的东西,请封了郡主呢? 自然又会是另外一番局面。 玄嵋低垂着眼,心底一片冷寂,半晌,她才不顾僵硬酸痛的脖颈,重新抬起头来。 是了,她决不能像是寻常人一样,遇事就慌了手脚,不但陷入误区还会越想越乱。 眼下她莫要说替别人抉择,连自己都还是身不由己,唯一能够做的,就只剩下一条道路—— 按照她原本设想的那样向前走,只是要加快进程。 玄嵋的性子,是个打定主意后说做就做的,绝不允许拖泥带水,因此就立时下了床,趿拉着鞋做到寝屋的圆桌面前。 取了张宣纸,拿起笔蘸着之前枝儿研磨好的墨水,将脑海中那早几日就勾画好了的东西,细细回想一番,就下了笔。 她执笔的姿势极其熟练,笔锋流畅而有力,运笔十分自然,若让懂些丹青书墨的人一看,就知道玄嵋的功力深浅。 可她却不是在写字,而是随着一笔一笔的完成,最终那张宣纸之上,呈现出了一副画。 说是画,可实际上又有些不像,古古怪怪的由精细的线条勾勒而成,看着倒像是什么玩意儿的图纸? 玄嵋紧抿着唇,认真的全神贯注于面前笔下的方寸世界里,她来回的找寻着不足,重新修正勾勒好了图案后。 也不换笔,只是又蘸了笔墨,在旁边用一手最为寻常的行书字体,一点点的在细节处作出标示。 直到过去了小半个时辰,玄嵋才停下了笔,她揉揉因为自己一动不动,而僵硬的手腕。 将手中的宣纸举起来,仔细端详着,半天才满意的点了头,将那图纸放在一边晾干。 “幸好我前世的东西没有荒废了,这下好了,有了这图纸,我就不信这件稀罕宝贝儿,不能在我手中重现!” 玄嵋微微眯了双眸,自言自语的轻声道,那声音里,却骤然就多了股子狠劲和势在必得。 等着枝儿回来的时候,见到自家二小姐,不知何时已经在榻上睡熟了。 她睡得十分踏实,眉目舒展的深陷在枕上,仿佛她临走之前,所见到的那个二小姐,不过是个错觉一般。 枝儿犹豫着给玄嵋掖了被角,随即脚下无声,悄然的退了出去。 这几日里,或许是因为府里事多的缘故,二小姐的脾气有些来回的起伏,能在白日里睡上这样一个好觉,已经是一件难得之事。 “枝儿姐姐?夕娟姐姐?” 待玄嵋揉着眼,从床上起来时,屋里的光线就暗的有些看不清了。 枝儿闻声,飞快的从外头进来,怕玄嵋见无人害怕,连声答应着,上去将屋中的灯烛都点上了。 “这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一见如此,玄嵋就意识到,自己怕是睡得有些久,天色都已经要黑了。 果然就听见枝儿笑笑的回禀:“回二小姐的话,您啊,睡了足足三个来时辰,都错过了午膳,这儿会子已经是酉时了!” 玄嵋透过窗棂的缝隙,往外头一瞧,将果不是已经日落了吗。 心想倒也好,如此睡上一觉,反倒是将她晌午杂乱的心事,给睡得成了满心清明。 “你去见过你娘了?” 听玄嵋果然是在惦记着这事儿,枝儿笑道:“您可放心吧,奴婢巳时的时候就回去过了,也跟娘说过了二小姐的意思,娘虽惊讶,但还是一口答应着,只是说随时等着二小姐的召见。” 召见? 玄嵋点点头:“那就好,只是这召见就算了。” “那您” 玄嵋在身上披了衣裳起身,由着枝儿给她穿好了,方道:“她是母妃的人,我自然该恭敬些,我亲自去见她。” 枝儿顿时愣住了,她摇摇头,想着说“这可使不得”的那话,转头又记起二小姐说过的话,那都是落棋无悔。 就硬着头皮伺候着玄嵋穿了衣裳,答应道:“奴婢知道了,二小姐可是现在就去?” “对,我听人说,你娘做的一手好饭菜,今日就劳烦劳烦她,请她简单做些菜肴吧,咱们去了一并吃。” “这小姐?” 因到了晚间,可以随意些不必再挽了复杂的发髻,玄嵋瞧着头发被拢干净了,就直接起了身。 “走吧,免得错过了时间,让你娘再多忙一边。” 这么着就出了门,瞧见夕娟几个熬药的熬药,因为今日钱氏闯进来的事,训话的训话,玄嵋就有些乐的如此。 她今日要做之事本就隐蔽,便只是带上了枝儿一人,跟守门的婆子示意过了,悄无声息的就出了院门。 枝儿的娘芸浮,是从母妃嫁过来时就跟着服侍的贴身陪嫁,后头到了二十岁,虽被配给了府里的管事成亲,可婚后依旧做了那媳妇子,重新回到正院里头服侍着母妃。 一直是到了母妃死后,芸浮不再合适继续待在正院里头,这才和母妃身边的一批老人一并,各自回去了家中。 幸好母妃嫁进镇南王府的年头已经算久了,她的陪嫁大多都已经在王府里头落叶生根,因此在王府这边看来,倒也并非是件尴尬的难事。 玄嵋边想着,边跟着枝儿往二门的方向走。 芸浮既然嫁给了府中的管家,自然就也将家安在了王府里头,府里主子有事时,就在府中分配的屋子里住着,平日里则是回到王府附近的小巷里,去自家的院子中住。 她所嫁之人,在管家中虽不是顶尖的人才权势,但也是当年母妃亲自精挑细选了的人,人品性情模样自不必说。 不仅本身就是王府家生子出身,且家中人口简单,也有些子家底。 可芸浮夫妻两个,真正住着的这座院子,却还是王妃当年赠与芸浮的陪嫁,那条巷子上有小半数,都是王府这边的,供给些有头有脸的管事掌柜,或是那随扈的一家子住着。 玄嵋之所以早让枝儿去通知她娘一声,没有直接过去,也是因为深知大家大户中仆妇们的情况,以免扑了个空。 她自然是出不去王府的,甚至连二门都是极其勉强,因此也就懒怠去找玄苒和田妈妈耗着。 直到主仆二人,一路到了二门的位置上,枝儿却一绕,由此处去了跨院的管家房间,到了作数第二间的屋子门前,方才停下了脚步。 她将手中的提灯吹得稍暗了些,小声的对玄嵋道:“这里就是了,奴婢的娘就在里头等着二小姐呢。二小姐走了这么久,脚可觉得累了?” 玄嵋摇头,她目光凝固在眼前寻常的小房屋上,和周围几排的管家房瞧不出丝毫的不同,唯独那扇紧闭的窗户里头,透出和柔的光,里头隐隐约约有个妇人的身影晃动似得。 她心中百感交集,踌躇了许久,才从枝儿手中接过提灯,上了台阶,在门前停下。 “我来晚了,还请芸浮妈妈开一下门,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羊角短匕 里面女人用不甚温婉的嗓音,说道:“是二姑娘?二姑娘来了啊,奴婢这就出来开门。” 玄嵋听见她语气中,在意识到来人是自己时,忽然变得雀跃起来。 就忽而有些失了冷静,手足无措了片刻,在女人将屋门打开时,及时的重新归于平静。 “二姑娘!真的是二姑娘!” 玄嵋这才得以见到,此时芸浮的真容,她和枝儿长得不甚相像,要比枝儿更多一丝娇美,显然枝儿更像是她爹。 她只是简单的穿着一身棉布衣裳,十分低调清贫的模样,可玄嵋一眼认出,那衣料并不低廉,心里便知道这位芸浮,应当是个懂得收敛锋芒之人了。 她念头闪过,脸上带了笑意,冲着芸浮福了福身。 “芸浮妈妈,是我。” 玄嵋的举动,可以说是十分僭越了,可芸浮却并无慌张,只是看着玄嵋的双眸,一瞬间能红了。 “娘!” 枝儿小声在玄嵋身后提醒芸浮,给她娘使了一个眼色。 芸浮却连留意一下她女儿的心思都没有,一双眼睛几乎是片刻不停的,留置在玄嵋身上。 “瞧我,许多年没有见过二姑娘,不知道二姑娘都长这么大人了,在二姑娘面前丢了脸面。”她垂了垂眼,苦笑着自嘲一句,随即就将那屋门推得更加大了些。 朝旁闪身,微微躬了身子,“二姑娘,里面简陋,您请进吧。” 等玄嵋进了屋子,她已经动作轻快而谨慎的,将屋门关好了。 玄嵋瞧着芸浮的娴熟老练,就知道她是个从年轻时就训练有素的,想着难怪能够从那千挑万选的人选中脱颖而出,配着母妃嫁到王府里头来,果然从这一点一滴的细微之处,就能瞧到本事。 又难免用余光瞄了眼身后去倒水了的枝儿,心中无奈的一叹,到底是亲生的母女,怎么枝儿就这么的天真本色些呢 芸浮将玄嵋引到了主位上坐着,自己则是一言不发,直挺挺的就在玄嵋面前跪下了。 玄嵋一惊,起身就要扶她起来。 “奴婢芸浮,自从王妃走过,一直疏于对大姑娘二姑娘的照顾,请二姑娘就受了奴婢这一礼吧,是奴婢对王妃对两位姑娘的赔罪!” 她的声音本就带着些冷清的意味,加上话中之意,就很是有些坚韧不屈的性子。 玄嵋向来喜欢有骨气的人,对于芸浮之前的选择,她倒是能够理解的,觉得是人之常情。 自己的主子早逝了,留下两个女儿,大的听信旁人直言,跟她并不亲近,而小的年龄太小,还世事不知。 前有狼后有虎,芸浮在这种时候,当机立断的,护着母妃生前所留下的要紧之物,在内院的风起云涌间急流勇退,从此做了那韬光养晦的打算。 玄嵋双眸亮亮的,心底极其清明,冲芸浮笑道:“芸浮妈妈何必如此,你拼命护着母妃的嫁妆,和留下的产业,已经是不愧于母妃的忠仆了。” “二姑娘怎么” 芸浮心惊肉跳的抬起头来,正巧对上玄嵋那张稚气的脸,已经和王妃四五分相像的模样,可那双眸中的眼神,却丝毫找不到王妃的影子。 她只觉得手脚冰冷,浑身都发了麻,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她谁都没有告诉,这么些年自己一个人苦苦守着的秘密,会在自家这么个破败简陋的小屋中,被八岁的姑娘一语道破! “母妃的事,我自然知道了,芸浮妈妈不必紧张。” 她说让不必紧张,就能如此了吗? 芸浮只觉得她慌张过后,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她紧闭着唇,不轻易发出一眼。 可那双眼睛,却飞快的在玄嵋脸上,将二姑娘试探了个遍。 这件事情,实在是出乎了她的预料,芸浮本有那自信,整个王府上下,怕是除了王爷本尊之外,就连老夫人也不会知道,当年王妃死后留下的东西,究竟是去了哪儿。 这么些年,这本应该成为王府里一桩疑案才对 二姑娘究竟是自己知道这事,还是她苦心经营守候的东西,早就已经彻底的泄露了出去,被别人施了计策告诉给二姑娘,用二姑娘来试探她? 甚至,二姑娘早就对她起了怀疑,是要来寻她麻烦的的! 芸浮难免设想到了这种可能,她额头上的冷汗,就无法抑制的浮了出来。 当年她不死心王妃就这么没了,就咬着牙,将枝儿留下在了玄嵋的院子中。 若是二姑娘长大后,和大姑娘不同些,知道了当年之事,不愿让王妃就这么平白的死了,留下的东西便宜了豺狼。 那么枝儿就是她替王妃留下的一枚暗子,放在玄嵋身边的,免得二姑娘也出了事。 可毕竟为人母,枝儿是她的骨肉,不对枝儿要求些什么,也就是存了那万一二姑娘,也同大姑娘一样想法时,得以让枝儿不知这些内院争斗,得以平平淡淡的过活一生。 “芸浮妈妈?” 忽然听到玄嵋提醒的声音,芸浮骤然间,从那心底深陷的心思中回过神来。 “二姑娘说的是,您突然来找奴婢,可是因为王妃的遗物?”她半是试探,半是心冷。 玄嵋心底一顿,见芸浮额间的湿意,就明白她这反应,应当是误会了。 以为自己也是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或者干脆是受了敌人蛊惑,为的就是上门来,讨要母妃留下的宝贝。 玄嵋停了停,忽而无奈的笑道:“我不过是发自内心的,想安慰妈妈这个母妃身边劳苦功高的忠仆两句,却不想,让妈妈误会了意思。” 嗯? 芸浮怔住,隐隐约约有些明白过来,却不敢肯定。 “兴许妈妈不知道,我虽然年纪小,可不是那容易受人蛊惑,认贼为母的人!” 玄嵋冷然的道:“比起母妃留下的嫁妆和家产,我更希望能够代替母妃,在这王府之中,正大光明的生存下去,维护了嫡系的脸面,叫谁都不敢招惹小瞧!” 她缓了缓,垂下了眼睫,浓密黝黑的睫毛,将眼帘遮盖出一片颤动的阴影。 “我想,母妃比起旁的,最希望之事,不过就是让我和姐姐能够好好活下去吧。” 芸浮瞠目结舌的听玄嵋一番话毕,身子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般一软,下一瞬,竟然涕泪纵横而下,呜咽着哭出声来。 “王妃啊!二姑娘长大了,您不必担心了!” 枝儿在后头摆饭,忽然听见她娘竟然哭了,立时放下手中的东西,慌乱了一溜小跑过来。 被玄嵋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听了下来,只站在身后手足无措的。 新仇旧恨,当年的绝望,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四面皆敌却要韬光养晦,芸浮只怕也需要一次发泄。 玄嵋静静的等芸浮哭完,见她接过枝儿递来的帕子,将自己收拾利落了,才起了身。 她径自走至芸浮的身前,也不顾两人间所差的高度,平静而从容不迫的道: “要想母妃放心,日后怕还要请芸浮妈妈,多帮衬我!” “二姑娘放心,奴婢心中有数。” 芸浮郑重的答应下来,玄嵋的心中才悄然的落下了一块巨石。 她芸浮对自己有警惕,可自己对她更是! 从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枝儿,知道了芸浮的事情之后,玄嵋就一直在心中衡量着,此人究竟可不可用。 甚至直到来此处的路上,玄嵋都无法肯定,芸浮究竟是怎样的心性,就算当年她是母妃身边的忠仆得力之人,可这么多年下来,又有谁能确定,她不会变了心? 玄嵋从不信旁人所言,她只知道眼见为实。 且那亲眼所见,在特定之时,都不一定做的准数。 但幸好,这一把她还是能够承担的住风险,并且赌赢了! 芸浮此人可用! 玄嵋心中有了思量,那早就盘踞在心底的念头,是适时的涌出,郑重的道: “既然如此,我这里就有第一件事,要靠妈妈你亲自来做不可!” “是什么,二姑娘尽管说?”她反应极快,霎那就进入了角色。 屋子里却忽然安静了片刻,玄嵋闭口,仔细听了听屋子外头,四周的动静,又细细的去看有没有人影。 直到能够确保万无一失,她才忽然从自己的袖口中,抽出了一张被叠成巴掌大的宣纸! 将其小心的展开,示意给芸浮看—— “这是二姑娘图上的,像是个兵器的样子,这是图纸?” 芸浮皱眉仔细看过,忽然醍醐灌顶,恍然道! “妈妈不愧是妈妈,正是。” 玄嵋从容的一笑,因早就打定了注意,让芸浮知道知道自己的深浅,把那早慧聪明过人的印象刻在她心里头,接着也就不在遮掩。 丝毫不担心有哪里突兀的,将图纸直接在那旁边的木桌上摊平。 “妈妈请凑近细看,这是我从先生手中,拿到的一张兵器图纸。” 先生? 芸浮心里头一愣,可虽不过是和玄嵋短短的接触,却能明白二姑娘多半就是那聪敏早慧之人了。 不怎么像王妃,倒更有些像是王爷一样。 念头在心里头闪过,芸浮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从来都是主子手中的得力干将,虽不明,还是将那不该问出口的困惑,重新吞回肚子里。 她顺着玄嵋的话,将那图纸上有些怪里怪气的东西,看了几个遍。 仍然是一头雾水,就迟疑着问:“二姑娘,奴婢看着,这图上的东西歪歪扭扭的,却似乎也就巴掌大小,一头尖一头圆钝,既不是刀又不是剑的” 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羊角短匕!” 玄嵋掷地有声,算是给芸浮答了疑,“这一把兵器,叫做‘羊角短匕’,是匕首中一个偏门的种类,它巴掌大小刃短三寸,锋利无比刃口却歹毒,做那奇袭防身之用,再好不过!” 芸浮开始还好,听着听着,大惊失色起来。 她脸色苍白的说:“二姑娘,这,这可是凶器啊,您是王府里头的嫡姑娘,这等肃杀之物,怎么能怎么能” 反复磕绊了几句,却到底说不出那不合适的话。 玄嵋知道,自己这么一下子,莫说是芸浮这样自小随着母妃,在高门大户中养尊处优的丫鬟媳妇了,就算是放在个随扈侍卫身上,怕也是要吓到说不出话来。 这么看着,芸浮的接受度已算是不错了。 她就也不急不躁的,不说话,静静的等着芸浮回过心神。 玄嵋猜测半分都不差,芸浮此时,心底早已不亚于天人交战了,她方才见到玄嵋那么小心翼翼的来见了她,又郑重到只能同自己说的吩咐,就猜到这事简单不了。 可连那内院中的争斗法子,芸浮都已经猜过一个遍了,到头来,怎么也不会料到,竟然是吩咐给她了这么见打打杀杀,见刀见血的凶物! 玄嵋虽然没有明说出口,可都拿了图纸,那意思自然就是想要芸浮,去偷偷的帮她寻人冶造了这图纸上的羊角短匕! 她下意识的就想要劝过玄嵋,可话想出口,眼前想起王妃大好年纪早早逝了的模样,就 这一犹豫,就过去了小半盏茶的功夫,那破釜沉舟的心思,就压过了旁的所有。 屋里头虽不过只有三个人在,可那压抑之气,似乎将她扔在了人山人海里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芸浮偷眼瞧了瞧,趴在桌面上,聚精会神看那图纸的二姑娘,不知怎么的,她在二姑娘身上,只察觉到了安心 芸浮咬了咬牙,迈开僵硬麻木了的双腿,对玄嵋福身: “二姑娘放心,这羊角短匕的冶造之事,奴婢定会办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讨伐姑娘 等那具体细节之事,玄嵋都跟芸浮嘱咐过,商量完了。 听着枝儿插科打诨的几句撒娇,三个人聊了一会子家常闲话,玄嵋就告辞,带着枝儿又乘着月色,回了鹞歌院。 枝儿一手拿了从芸浮那带来的装着糕点的食盒,一手执了提灯,小心的引路。 “二小姐,奴婢的娘既然都做好了热腾的饭菜,虽可能不够精细,可毕竟也不会让二小姐多饿着这么久的肚子啊,为何您又执意回来了呢?” “枝儿姐姐不会真以为,我今晚是要去找芸浮妈妈蹭饭的吧?” 她“哧哧”的笑了起来,脚步轻快的跟着枝儿走着,“再说,我把羊角短匕的图纸给了你娘,这并不代表着,就是一件轻快的活计,总得给她些时间,让她缓缓再顺便想想该怎么做。” 枝儿听的一知半解,就半点了头。 “所以奴婢的娘,才没有强留小姐?” “是这个道理,你娘不愧是母妃从前身边的得力人,枝儿姐姐你呀,还有的学呢!” 听玄嵋这么说,枝儿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笑笑,“二小姐这么说,奴婢的爹也是这么说!奴婢自己也知道,娘她很厉害,什么都会知道的也多,奴婢还差她差的远呢。” 两人说笑着,你一言我一语,不消片刻,就回到了鹞歌院之中。 夕娟瑚点几个,因为不知道玄嵋是究竟去了哪里,只是隐隐约约的听枝儿提过一嘴,说晚上和小姐有事。 就着急的候在正屋门口,一个劲儿的远远望院门的地方眺望。 急的都不行了,还不敢声张让人去找,只是让守夜的婆子留了门,莫要那么早的关上。 瑚点眼尖,一眼就瞧见了院子门口,影壁那头的异光,就激动的拽了拽紫叶的袖子。 “有光有动静,一定是二小姐回来了!” 她话音落下,玄嵋两个一闪身,就从影壁那头绕了进来。 玄嵋刚进了院子,就听见院子里头,不知道哪儿有那窸窸窣窣的人声,想着进来看个究竟。 谁知视线才开阔了,就看到屋里的几个贴身丫鬟,俱是一脸欣喜的,快步下了石阶,朝自己迎了过来。 就明白,多半是担心她了。 心中一暖,见她们福身,立时笑道:“都大晚上的了,你们几个又行的哪门子礼哟,枝儿姐姐你说是不是?” 枝儿知道玄嵋的脾性,就也跟着揶揄道:“可不是吗,我刚才通过灯光一瞧,险些要以为夕娟姐姐流泪了似得。” “你这个坏丫头!” 夕娟被戳中,想要抬手在枝儿脑门上添上个爆栗子,顾及玄嵋再旁边,就红着脸忍了。 只是嘟嘟囔囔的抱怨着说:“二小姐,您看您把她给纵的” 玄嵋无辜的睁了睁眼,将那两个丫鬟撇下,主动左手递给了瑚点,右手递给了紫叶牵着,往屋里走。 “不听不听,你们自己的恩怨,自己看着办!” 紫叶掩唇一笑,同瑚点对视一眼,也是凑趣道。 “二小姐说的是,天晚了,更深露重的还是赶紧进屋里去睡下,免得在外头走过这么一遭,又待得久了再着了寒气。” 后头闹来闹去的枝儿夕娟两个,听见这话,就都提了提精神也不闹了,只管追了上来,将玄嵋送进寝屋,由夕娟关了屋门 这头到了次日,因了距离玄嵋的九岁生辰,愈来愈近的缘故。 正院里头一大清早就聚满了人,只是不独玄苒和田妈妈两个商量着定事儿,那明间里头,两侧的椅子上,几乎要坐满了人。 路姨娘由着人伺候着,从容的放下茶盏,摸出手帕来擦了嘴角。 笑着对对面的钱氏母女说:“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跟夫人你见过面呢!” 钱氏从善如流的寒暄着笑道:“我也是头回儿子,跟王府内院里头,赫赫有名的路姨娘说上话。” “娘!你可莫要这么说,路姨娘脸皮一贯是薄些,当心听了惹人羞赧了。” 玄惜婉故作那同娘亲撒娇的模样,嗔怪的说着,心里却不满钱氏,拎不清轻重缓急,居然还当真跟个姨娘说起话来,还颇有些抬举路姨娘的意思。 不知道的听见她俩对话,怕还不得以为成,这两个人是平起平坐的呢! 她平日里,和路姨娘时常因为要对付嫡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还有有些默契的常临时盟了约。 可玄惜婉毕竟也是玄家,正儿八经的嫡出姑娘的出身,从骨子里就有些瞧不起,路姨娘这种自甘下贱,为奴为妾讨好男人的作风。 钱氏还没觉出什么,路姨娘先敏锐的察觉出了,玄惜婉话里头的不对劲。 心里暗道一句,假高贵,还不是个没爹没娘,赖在王府里头苟活着的东西,何必不好好正视正视,偏抬高自己? 就暗自嗤笑一声,那面上眸间的笑意,却叫个柔情婉转,让人如沐春风似得。 “堂姑娘说的可不是么!夫人初来乍到,虽是个长辈,可也该听听堂姑娘的话。” 话中不动声色的,就挑拨了玄惜婉钱氏母女两个一番。 偏玄惜婉的功力,要比路姨娘高明些,听她这么说,却丝毫不慌张,自己明白钱氏如今,可没有在她面前逞那严母威风的脸面。 果不其然,就听钱氏停了停,接着笑说:“我确是常常听婉儿的话,她自小就知礼又聪慧,比那同龄之人,就算是大上个几岁的,还要强些。” 路姨娘见自己的挑拨没有得逞,有些失望,但接着听了她话中暗刺大姑娘的话,笑笑也就过去了,只等着看热闹。 玄苒面色冷了冷,若不是看在玄惜婉的份儿上,这钱氏她早就要给个教训了,绝不姑息。 见她居然还有胆子,上来明里暗里的挑拨自己,就心中告诫一声,不与小人计较,便全当做没有听出来,重新投入在同田妈妈录入账本上头了。 田妈妈心中一叹,心想大姑娘这样也好,既然没有了二姑娘那如鱼得水的本事,就不如暂时避去锋芒。 受些不痛不痒的小委屈,就当磨炼心智忍耐,也好过真正起了冲突。 因对下头几个女子,叽叽喳喳的笑里藏刀心中厌烦,可也没有能将人清走的话说。 就开口将话儿岔了开,“大姑娘,这距离二姑娘的生辰,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了,您看,这有些具体的安排,是不是应该着手去办了?” 玄苒果然就分心道:“对对,田妈妈提醒的好,我昨夜里临睡前就还在想这事情,阿嵋她眼看着也就要九岁了,往年的生辰不过就是一家子随意吃个便饭,今年要不还是大张旗鼓些吧?” 她才建议了,田妈妈还不等说些什么,下头的路姨娘钱氏两个,先咋呼了起来。 路姨娘拧了眉头,说:“不是我打断大姑娘说话,实在是姑娘这话说的不妥帖。”’ “可不是么!”钱氏溜缝儿跟了一句。 “有何不妥帖之处?” 玄苒一愣,面上淡了淡,心里却着急起来,知道路姨娘因为跟玄嵋之间有过过节,看不得玄嵋的好,是以根本就是奔着找事来了。 一听玄苒搭了路姨娘的腔,田妈妈就暗自道了一声“坏咯。” 她们两个是因为暂时管着王府里的中馈,这才在商量着正事儿怎么办,至于管她是路姨娘还是什么别的人,不过是个在底下玩笑的外人罢了,无关紧要的,凭什么对府中中馈的事说三道四? 她个姨娘有什么资格? 大姑娘方才根本就不应当理会她,只管继续跟自己商讨着办就是了,就算暂时落了路姨娘的面子,等回头王爷回了京,就算是将大姑娘告到王爷面前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可偏偏,大姑娘还是嫩了些 路姨娘吃准了玄苒,见她果然沉不住气,就笑了起来理直气壮的道:“有何不妥之处,大姑娘难道还不知道吗?” 她一顿,接着掰着手指头,一样样的数着:“如今王爷在外镇守着边关,为了保卫我大献领土和子民的安危,吃了多少苦头不说?咱们王府理应作为王爷的后盾,跟着节衣缩食过得艰苦些才是。” “那关阿嵋什么事?”玄苒一愣。 “二姑娘她至今也不过,是个还不到金钗之年的姑娘,说白了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罢了。” 路姨娘不慌不忙的抬了脸,说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又怎么能大操大办了生辰呢?说个不好听的,这个年岁就享受了压不住的福气,说不得,还有损寿数呢” “你!” 玄苒就算心地再好,听见路姨娘这么厚颜无耻的满口无言,也是被气的不轻。 尤其她最后那话,分明就是在咒玄嵋命短! “路姨娘说的可不是吗!”还不等玄苒说话,钱氏又忽然笑嘻嘻的接上了话。 “我早就说过了,二姑娘要改改这脾性,就像之前,有哪家世族的小姐,才丁大点儿的人,就染上那奢侈好华的风气?人还没长开,却穿着锦云绢那样贵重的衣裳,压不住不说,就不怕显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王爷现身 “你,你你!” 玄苒压抑着的理智,在瞬间被钱氏恬不知耻的话给引爆了,“你算是个什么人,凭什么在王府里头,对着府里的姑娘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的!” “啪!”玄惜婉忽然拍案而起,她一下子变了脸色,冷着脸走上前去。 冲着玄苒直直而就冷笑道:“我就说呢,怎着大姑娘这断时日以来,一直对我冷冷淡淡,原来知道今日我才知道,大姑娘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话里竟是连那“苒妹妹”也不叫了,甚至不是堂妹,而是直接称呼她为大姑娘。 玄苒脸色一白,她咬牙别过头去:“这不关婉姐姐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 玄惜婉却不是那好糊弄的人,她极为难缠的冷笑着,看也不看旁人,只对这玄苒质问道:“她再如何不好,也是我娘,大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当着我的面,当着内院里头上上下下的面,找我娘的事” 她一顿,接着冰冷的道:“这分明就是在打我的脸,给我没脸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玄苒顾不得钱氏,慌着起了身,就要去跟玄惜婉解释:“实在是钱夫人,她,她做了太多出格的事情,对阿嵋的态度也不算好” “所以你就肆意的踩了她一头?” 玄惜婉不给玄苒喘气之机,继续逼迫道:“大姑娘不愧是王府的姑娘,这是对我们这等子人,连半点尊重都没有呢,高高在上看谁都看不起!” “我没有,婉姐姐我” 田妈妈看不下去,可之前是钱氏吵闹的话,她还能够插手进去。 现在直接成了两位姑娘对上,她赶紧对着旁边正院里的某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小丫鬟机灵的很,知道田妈妈是看形势压不住了,让她赶紧去找了二小姐来。 就悄无声息的退下了,朝着鹞歌院的方向急急忙忙的走。 开始还走着,后头觉得心慌,就干脆小跑着一路过去,不过是几眼的功夫,看着地面没有看路,却忽然—— 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撞倒在了一个高大之人的身上! 冰凉凉的像是什么铜铁一般,一点人身上该有的柔软都没有,小丫鬟半是急慌,半是不忿的扭头,就要记住了这不看路跟她撞上了的人,究竟是谁,回头好跟田妈妈说道说道。 定睛一看,才发现难怪僵硬,原来那人的身上穿了一身铠甲,她是撞在了铠甲之上。 她顺着那高大的人的身躯往上看,因逆着光,闪避了几次,才看到那人的长相。 骤然,就僵硬在了原地。 “王,王,王爷!” 田妈妈头疼的站在玄苒身边,几次想要上去将两人先给劝了开,可瞧着堂姑娘势如破竹的模样,再加上大姑娘满脸的焦急委屈。 只能在心中暗骂一声,那小丫鬟平日里看着机灵,办事情也利落,怎么今日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将二姑娘给找来? 鹞歌院离着正院也不算是远,二姑娘也不是那难以说话的人,再加上她惯常护着大姑娘,听见大姑娘吃了亏,肯定急急忙忙的就要过来。 就笃定了肯定是那小丫鬟的责任,焦头烂额的想着,等她回来了,今晚非得罚着她去守一次正院的院门才行 “都住口!” 屋门门口,忽而传来了女子的呵斥声,田妈妈听见这声音,就是一个激灵。 这声音她可是认不错的,听着可不就是方才派去的那丫鬟吗? 让她去叫了主子来拦着,不是叫她自己越俎代庖,当自己是谁啊,居然敢和呵斥一屋子的主子? 就焦急的想要先于主子们动怒之前,先发落了那小丫鬟,免得她吃了大亏。 “你瞎说什么胡话,还不快点闭了嘴” 田妈妈的怒声,说到一半就愣住了,后头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了音儿。 她傻眼的看着负手立在屋门口,身躯高大将门口的半数阳光都挡了去的那个人影,颤抖的开了口唤道:“王,王爷。” 她一声落下,屋里头本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瞬间诡异的僵住了。 “嗯。” 镇南王淡淡的一声,面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穿着件寒气森森的盔甲,包裹着肩膀和手臂处的位置上,还有着些干涸了的暗红血迹,分明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常年在死人场上厮杀,而日积月累渍住在了盔甲缝隙上的血迹! 瞧着不过是三十中段的年纪,因生的好又没有刻意蓄着胡须,因此那周正俊逸的面上,瞧着就不像是杀人如麻的武将,反倒是那为宰为吏的文官似得,这一眼看去,和二姑娘玄嵋有着许多相像之处。 只是镇南王那一双和玄嵋相像的,如同刻出来似得狭长凤目,里头却如一潭深渊,盛满肃杀冰冷之气。 田妈妈的膝盖一软,她本在王爷面前是有些体面的老人,这一会,却是彻底搞砸了。 王爷让她帮着管家,结果一回来就撞见了,大姑娘和堂姑娘没有规矩气度的当堂吵架,路姨娘幸灾乐祸的在一旁煽风点火。 甚至连王爷厌恶的钱氏,都堂而皇之的登堂入了室。 在王爷眼中,她这和个废物有何区别,得了王爷信任,却弄出这等境面来,她究竟是管的哪门子家啊? 田妈妈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用膝盖膝行几步,飞快的扑在了镇南王的脚下。 颤声的先认错道:“不知王爷提前回府,小的辜负了王爷的信任,小的没有半句怨言可说,请王爷处罚小的!” 镇南王无声的低头看了眼脚边的仆妇,随即移开视线,瞧也没瞧的从田妈妈身边过去。 他目光不动的冷着脸,在明间里头的一众人身上扫了一眼,接着往里走去,径直坐在了正屋的主位上。 玄苒连带着玄惜婉钱氏,路姨娘几个人,方才还有理的有理,撒泼的撒泼,这儿会甭管是谁,全一下子成了哑火的炮仗。 自知运气不好,竟然赶上了王爷突然回府,做了蠢事闯下了大货,就都不敢开口,低眉顺眼眼观鼻鼻观心的规矩站着。 半晌,除了镇南王,屋里里一片人,站着的站着跪着的依旧保持着叩头的姿势,都害怕到了极限。 路姨娘实在是有些撑不住,她猜度不出王爷的心思,可想着,王爷进来时,自己应当只是在看戏,什么都没有差言开口,在王爷眼里头,应当是无功无过吧? 又想着王爷往日里对她的那些好,加上这么写时日对王爷的思念,和王爷不在王府时自己所受的委屈,综合起来,心里一股浓情蜜意涌上来,就化成了勇气。 她脸上扬起最娇柔甜媚的笑,眉眼如含着秋水一般,款款的朝着镇南王走了过去。 冲着他千娇百媚的笑了笑,又身段极柔美的给王爷福了身。 “妾身见过王爷,王爷一路可顺利安好?” 率先开了口,又说:“唉,瞧妾身见到王爷,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一路奔波自然是好不了的,王爷看着人都瘦了些不过王爷这么突然,一下子的现了身,可把妾身都给吓了一跳呢!” 见路姨娘打破了平静,屋子里头的僵持着的其他人,心底就难免稍稍缓过一口气来,又不见镇南王有什么旁的反应,心想应当是想多了,王爷并不一定惹了气。 玄惜婉暗道一声,路姨娘好厉害的手段和胆气,能够顶着风险,先于其他人一步讨好了王爷,难怪在这府中,和别的姨娘们不同些。 又有些不服气,心虚的想着,自己方才跟玄苒不依不饶逼问话的模样,估计是要让王爷瞧见了的,不由先开于玄苒口,在王爷那缓和缓和 “啪!” 却有一声脆响,一下子打断了玄惜婉上前的脚步,竟是镇南王不动则以,一动间,如同打闪般迅猛急速的挥手,在路姨娘的脸上毫不留情,重重打了一巴掌! 这突变,让玄惜婉愣住,将那半步又挪了回来。 她从未见过镇南王的这幅模样,莫说是打女人了,就是那王府里头的男子下人们,也从未见王爷亲自动过手,一直以为镇南王虽是武将,却和旁的武将不同,没有那股子暴戾之气。 她懵,路姨娘却比她更要懵上百倍。 镇南王的一巴掌,用力之大,直接将路姨娘打了个趔趄,朝着一侧跌倒在了地毯上。 她难以置信,捂着肿痛的麻木了的脸,满眼是泪的看着镇南王冷淡的容色。 怎么会这样?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就试图梨花带雨的哭着,惹了镇南王心疼,好好当众哄了她,也算是挽回了自己的脸面。 “王爷,您怎么打我?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您敢打我?” “打你?为何不敢?” 镇南王眉目一动,脸上带了些冷淡之色,平静无波的说:“本王若是要打你,还需要你同意吗?”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 镇南王淡声的轻斥一声:声音却十分冷然。 “你想知道为什么,本王就告诉了你。什么时候你也能在王府里头,自称一声‘妾身’了?你是王妃,还是侧妃啊,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这话在路姨娘听着实在是冷酷无情,她一怔,脸上的泪水就止也止不住的,接连着簌簌而下,哭的语不成句。 却不敢在镇南王的气头上,再招惹他生事,只能哽咽着说: “是贱妾错了,还请王爷看在往日的恩情上,饶恕了贱妾这一会。” “你是在威胁本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王爷偏心 “贱妾不是这个意思啊,还请王爷明察!”路姨娘没想到,在王爷心里,自己竟然成怎么说怎么错了。 一边讪讪的不敢再多开口,一边只是声泪俱下的嚎啕着,却在对上镇南王冷漠的眼睛时,连那哭嚎声都不敢继续了。 镇南王见路姨娘总算是消停了下来,就不再管她,任由她趴在地毯上,转而将视线放在了玄惜婉的身上。 被那眼神一扫,玄惜婉的眼皮就跳了跳,她脸上带上了最为无害的笑意,赶在镇南王开口之前,上前去请安。 “婉儿给王爷请安,王爷一路舟车劳顿,身体可还安好?” 若是按照辈分和关系而言,玄惜婉实际上应该是叫镇南王一声“叔父”才算是对,可镇南王毕竟是贵为王爷,玄惜婉若是还叫“叔父”二字,反倒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因此她虽也是镇南王的族亲,可也只能同旁人一般,唤他“王爷”。 玄惜婉心知,她虽然在外人尤其下人的面前,做出一副深受这个叔父王爷喜欢的样子,可实际上她心中在清楚不过,镇南王对她这个侄女,也不过就是了了罢了,莫说喜爱,甚至就连那亲近都算不上。 虽然在心里头怵他,却还hi不得不带着笑,卖弄她叔侄之情。 “嗯。” 镇南王比起路姨娘而言,到底还是给了玄惜婉一些颜面,即使方才玄惜婉才是那引发战争的罪魁祸首,却轻轻给放下了。 玄惜婉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和她娘钱氏对了个眼神,刚放下的心,就又提心吊胆的了。 她跟自己不同,王爷看在意外身亡了的爹的面子上,也会对玄惜婉多一分宽容。 但整个王府上下,乃至整个京城里,但凡知道当年玄家四老爷死后恩怨之人,怕都是清楚镇南王,对于钱氏的意见之深 不必玄惜婉提醒,钱氏自己也是忐忑害怕着,她虽一早就意识到了,重新回到王府里来,迟早会跟镇南王对上。 可那并不代表,她随时都准备好了! 钱氏心中暗啐了一口,骂道难缠的东西,阴魂不散的早不回来晚不回来,非跟鬼神似的就窜了出来。 心里头在如何骂,表面上却依旧低垂着,极其恭顺的并不敢同镇南王对视。 正焦虑着,镇南王忽然起了身,钱氏惊慌失措的一个哆嗦,忽然发现,镇南王不过是从她身侧路过罢了。 像是察觉到了钱氏的小动作,镇南王从容的,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蔑视的冷“哼”来。 随即却是缓步到了玄苒的年前,动作却带着一股久经磨练,才会有的干净利落,他垂着眼,淡淡的看着玄苒。 玄苒被这目光所笼罩,就险些站不住,她心中对久别了的爹爹的思念,就在这一眼间,被扼了个干干净净。 她的脸色没能逃过镇南王的眼睛,他云淡风轻的道了一句。 “你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女儿,女儿不知。” 玄苒低下头,牙关紧咬,明知道在父王本就心中有火的情况下,这么说会更加激怒他,却不愿意说那违心之言。 “田妈妈。” 镇南王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玄苒却心底发慌没有了底。 她太明白父王的性子了,若说在母妃过世之前的父王,和现在的他对比,怕是就算母妃在世能看见,也要认不出人了吧 “小的在,王爷请吩咐。” 田妈妈如蒙大赦的从地上爬起来,抬眼就瞧见玄苒浑身紧绷的站在那里,顿时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的问了镇南王:“王爷您是要?” “大姑娘既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何处,田妈妈就关她在院子里头几日,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 “王爷,王爷,您消消气,这实在是使不得啊,大姑娘一个姑娘家,本来脸皮就薄些,这禁足实在是太严重了些,且大姑娘也并非是有意如此,这事情也并非全数是大姑娘一人之错啊。” 镇南王威胁的看田妈妈一眼,让田妈妈就自觉的闭上了嘴。 “本王不管旁的,可她既然是王府的姑娘,就自然应当比旁的姑娘小姐们,更加严苛些!” 这话出口,玄苒就知道,这事情并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田妈妈求情的话出口时,玄苒几乎并没有能够听清她所说的是什么,只觉得羞愧与耻辱,一并要将她给淹没了。 玄惜婉却从王爷的话里,听出了言外之意。 什么叫做要严格要求她? 跟玄苒起了争执之人,除了她哪里还有第三个,镇南王所说的旁人家的姑娘,分明就是在借机敲打她! 她早就觉得了,镇南王是不可能护着她,反而放过了自己姑娘的谁轻谁重,镇南王表面上不显,实际骨子里最是明白这个道理。 有镇南王明贬实护着玄苒,什么禁足禁闭的,根本就要不了玄苒分毫! 念头一起,玄惜婉只觉得越想越是这个可能,心里不平衡之余,连带着将钱氏又恨上了一遍。 真是没用,只会成为她的累赘,莫说是妄想能护着她,跟王爷面前争上一争了,怕是还得劳烦她,回过头去拉扯钱氏一把! 跟个废物比,也是不逞多让的 她脑海里飘过着四个字,让玄惜婉暗中吃了一惊,她偷眼往钱氏那瞄一眼,见她没有再看自己,就偷偷的安下了心。 可她明明就没有说错,凭什么,她才不过十二岁,却已经要事事顾忌,拖着钱氏了? “田妈妈不必再劝了,我听了父王的话,禁足就是了。” 管玄惜婉如何想,玄苒却忽然低眉顺眼的将其全盘接收了下来,她声音里头死气沉沉的,冲着镇南王恭敬的一躬。 让田妈妈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她焦急的见玄苒如此的模样,心里明白,大姑娘往日里头虽然不言不语的,可这次只怕是真的伤了心,要对王爷心存隔阂也说不定了。 “既然如此,女儿不能多陪父王,就先退下了。” 玄苒又躬了躬,转身却要朝着门的方向而去了,田妈妈立在原地,焦躁的等着王爷改变心意,可镇南王不动如山的样子,就心知是不可能了。 想着这次之事,也是她大意了,只想着靠二姑娘,灯儿姑娘来了就好了,因此没能制止了大姑娘,害的大姑娘当庭跟人掰扯起来,才惹了王爷的怒气。 咬咬牙,生怕来不及了,哪怕违背了王爷之意,就这一回,也得将大姑娘拦回来! 嫡亲的父女两个,便是有什么恩怨,说开了也就好了,这做女儿的服一个软,王爷缓了气,这事不也就过去了么。 于是抬脚就飞快的起了身,也不顾两腿的酸麻,朝着玄苒就追到了屋外头 “王爷,您看这?” 这突然的变故,让在场除了镇南王的众人都愣了愣,随着镇南王一并进了内院的那近侍,也是傻了眼。 田妈妈可是在王府里二十多年的老人了,即使府里几经波折,也始终是站在王爷身边的忠仆,这怎么,今天居然因为大姑娘,违抗了王爷? 还有那大姑娘也是,往常是个在和软不过的人了,怎么今天 这这这,一个两个的究竟都是怎么了! 他满头大汗,等着王爷的吩咐,却仅仅听见王爷似是顿了顿,接着,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随她去。” 田妈妈快步的一溜小跑着,等到走出了百来米的时候,才将玄苒给截了住。 “大姑娘,您慢着些,您慢着些啊!” 后头气喘吁吁的熟悉声音,让玄苒脚下一顿,接着停了下来。 她奇怪的转身,见到来人竟然是田妈妈时,错愕的忙迎了上去,“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接着见了田妈妈脸上的苦笑,回过味来,讶然道:“你,你竟然违抗了父王之命,追了出来!” “小的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大姑娘,心里想着,万一姑娘想不开,在郁结于心了该如何是好,想必王爷届时也是要心疼的啊!” 她一提起镇南王,玄苒脸上的神色,瞬间就变得黯淡了下来,她垂着头,片刻才摇了摇。 “妈妈也不必在安慰我了,我知道父王是什么样的性子,我去禁足就了,反倒是妈妈你,如此冲动的追了出来,若是让父王回头追究起来,就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妈妈了!” “大姑娘不必自责。” 田妈妈倒是有了几分洒脱,显然已经想好了,“小的等回去了,就二话不说,只由着王爷处置就是了。” 玄苒心里头的愧疚更甚,她本想着自己承担了父王的怒气就是,可谁知又平白连累了妈妈。 想着事已至此,还是应当及时止损,劝着妈妈快些回去,就说:“妈妈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父王回头” 她急急的说着,却忽然被旁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给打断了话。 “怎么这么热闹,姐姐和田妈妈都在这里!为什么不进了屋子说话,非要堵在路上呢?” 清脆的女声满是疑惑,让玄苒和田妈妈二人俱是一僵。 “阿嵋?” “二姑娘!” 玄嵋被吵到似的揉了揉耳朵,对那异口同声的两人一笑,“是我没错!”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在做什么?”玄苒刚经过一场‘浩劫’,忽然瞧见自家妹妹,笑脸明媚的立在路旁,打眼一瞧,就猜出多半是刚刚在树后不知道在玩了什么,这是听见她和田妈妈的声音,才绕出来的。 就无奈道:“我刚好也想要让田妈妈去寻了你,你这丫头只知道玩闹,你可知道,父王回府了?” 父王回来王府了? 玄嵋心里一跳,满眼震惊的追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不是说我生辰时在回府的吗!” “你这么一连串的问题,要我怎么回答?”玄苒蹙了蹙眉。 她转眼忽然瞧见,玄嵋的身边,跟着那叫做兮娟和枝儿的两个丫鬟,又想既然田妈妈也在,是以略顿了顿,就对玄嵋说:“你趁着时间还来得及,抓紧回去院子里头,好好还一身衣裳,让田妈妈带你去了正院见过父王。” 玄嵋边点着头,边忽然觉得奇怪,就问了句。 “怎就我自己去?姐姐呢?”又继而道:“还有,既然父王回来了,姐姐不在身边陪着,这是去哪儿?” “你话可真多,叫你去你去就是了!” 玄苒略微有些焦躁的状态,被玄嵋敏锐的察觉出来不对,这根本就不是姐姐的性子,她极少发脾气,何况是面对自己时了,心中狐疑更胜。 “田妈妈,你说!” 玄嵋冷了脸问田妈妈,直接绕过了玄苒去。 这一下可如了田妈妈的心意,她从最初就有找二姑娘的打算,奈何事态一变又变,到了大姑娘这里,就更不愿意让二姑娘趟这浑水。 因此听玄嵋问了,立即急急忙忙的抢着开了口,根本不给大姑娘阻拦的机会。 “回二姑娘的话,王爷提前秘密回了王府,结果进了正院时,正巧撞上堂姑娘和大姑娘吵架,因此一怒之下,王爷先是打了路姨娘,后头又干脆罚了大姑娘禁足!” 什么? 玄嵋面色一沉,她因为前世的诸多经历,对与镇南王的这份父女亲情,看的本就复杂些,在她心中,镇南王是比不上玄苒在她心中的分量的。 是以听田妈妈仅仅是大致的说了,就已经十分严重,便更加能够猜到,这其中的过程想必必有内情。 路姨娘玄惜婉在,那想必钱氏自然也在了 正院里谈事的时候,这来者不善的阵容赖在屋里,毕竟是图谋不轨! 凭姐姐的性子,必定是对方十分的无耻了,才能够气到失了控制,跟人吵嚷起来,说不定还是同她有关。 可就算吵了,父王他又怎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对姐姐如此? “田妈妈,跟我去正院!”她要讨个说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一人一半 “不!阿嵋你等等!” 玄嵋全当做没听见玄苒这话,不由分说的牵起她的手,就快步朝正院去了。 没多久,正院守门的丫鬟,就惊了一惊。 不为旁的,实在是刚才还被王爷发落了的大小姐,这会儿子居然带了二小姐折身回来了。 且看着二小姐的那张冰冷的小脸,心中就是一凛。 屋子里头刚安静下来,难道又要闹腾事了 玄嵋拉着玄苒折身回来时,并没有做太多的思虑,更多的是凭借着一股气势,一股脑的就找了回来。 直到她绷着脸,迈入正屋时,看到那个坐在主位上,威武而疏离的身影,才惊觉心中的恍然。 这就是大献朝堂堂的异姓王爷镇南王,这就是她的父王。 玄嵋的脚下一缓,下一瞬却再也不带了丝毫的犹豫,而是缓慢而坚定的放开了玄苒的手,朝着镇南王一步步迈去。 一直到了离他不过五步远的地方,这才收回了目光,低头顺从的对镇南王福了身。 “女儿拜见父王。” 她只是这么简短的说了一句,以至于在旁人听来,虽知道她语气真挚,可总有些隐约的敷衍之感。 就好像,面对位高权重的亲生父亲,玄嵋却有那么一丝不耐烦似得。 只有镇南王没有意外,他的面上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都无,只是垂眼打量了玄嵋两眼,然后微微恍然似得说:“你是阿嵋。” 玄嵋早有所料,心底却有些控制不住,在听到这几句话时的一片冰凉。 不早就应该知道了吗,她和姐姐的这位父王,向来是对姐姐不管不顾,对她自己,心生厌烦的。 前世里,这件事情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玄嵋的心结,以至于一直到她做了皇后,镇南王府倒了之后,都是耿耿于怀。 可都已经那样埋怨了一世,好不容易重活过来,她难道真的还要,继续纠结在意于父王的冷漠吗? 玄嵋没有明确的想法,可那脑海中,似乎却有一句话,在渐渐的一点一滴汇成。 不要了。 “父王好记性,我就是府里的二姑娘,玄嵋呢。” 玄嵋脸上带了浅淡的笑意,顺从的回着镇南王的话。 他这一次的出征,不过是过了半年之久,看到她却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之物一样,就可想而知,往日里究竟有多不上心玄嵋了。 “嗯,快要过生辰了?”镇南王略微点了头,忽而疑问道。 “是,约莫还有半个月的时日。” 镇南王闻言,却微微蹙了眉,“准备到何种程度了?怎么本王一路进门,没在府中看到半点预兆?” 对于镇南王难得的关心,玄嵋连一丝的受宠若惊,也全然没有了。 只心底冷笑一下,猜测出镇南王如此反常,应当就是怕落了镇南王府的名头罢了,就平静的回答道:“本是姐姐和田妈妈,两个人平日里商量着,应当如何准备” 她一顿,接着无奈的笑道:“本已经到了不离十的时候了,可兴许是关心则乱,“路姨娘还有堂姐两个人,也要参与了进来,这么着开始还不觉得,后来觉出人多手杂,反而拖慢了进度时,就有些来不及了。” 她仗着自己年幼,且镇南王刚回来不久,还并不知道自己的改变,就用了那童言无忌的口吻,隐约告了路姨娘两人一状。 只这事,虽应该是三个人,玄嵋却独独将钱氏给摘了出来,只是将另外两个推出来。 她却并非是好心,而是一进屋子里,就提着心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 屋中能如此的‘平静’,镇南王也并非彻底气急了的样子,那自然就是有那反常之处,最重要的是,钱氏竟好端端的立在屋子里 她对王府所做所为,父王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分明就是另有所想,干脆将钱氏当做了一个透明人,自己就没有必要不懂眼色的,非要往那枪口上撞。 父王既不提,她巴巴的提了,可不就是无形间打了他的脸吗! 短短的时间内,玄嵋已经将那事态的可能,先捉摸了个透彻,是以才改了主意,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让镇南王下不来台,而是换了别的方法。 她心里虽打定了主意,可余光在钱氏的脸上扫过,更加狐疑。 父王到底是有什么她们不知的打算,竟然连钱氏这等深仇之人,都暂且放过了,这就是有那缓兵之计。 可瞧着钱氏的模样,想必她应当还没有想到这一茬,没有发现镇南王对她态度上,微妙的改变。 如此就这么快而至极的,将这些弯弯绕绕想过了一圈,玄嵋也不点破,只是做出恭顺天真的模样,等镇南王的反应。 屋子里头就有了那么须臾,微妙而紧张的沉寂。 “惜婉,这事你怎么说?” 镇南王忽然开了口,他甚至问都没有,问路姨娘一句,而是直接对玄惜婉说话。 “王爷莫急,嵋妹妹年纪小,有些话说的还不清晰,因此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她心里一惊,接着说话时,就矢口否认了那曾经恶意揶揄过玄嵋的话,拼命的想着脱身,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王爷,将这由头放在自己的身上才对。 玄惜婉视线满屋子的乱晃,终于在晃到一处时,眸光一亮,抓到了救星。 “这事苒妹妹是主导人,让苒妹妹回王爷的话最好不过了。” 她用话将本就恨不得在屋子里,将自己缩起来的玄苒,一下子顶到了最前。 用意根本不在于玄苒会解释什么,王爷会追问什么,只要让王爷避无可避的,留意到玄苒居然当庭之下,违了王爷的命令,惹得王爷生气就好。 也让镇南王看看,他这个嫡亲的女儿,实际上也不过如此,和个妈妈都是一丘之貉! “父王,我,我” 玄苒被推到了众矢之的,对上镇南王波澜不起的双目,立即缓缓的低下了头,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父王,本不应该是堂姐说话吗,怎么又轮到姐姐了?” 她故作天真的,将那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不能开口的话说出,又顺嘴解释道:“我在来的路上,瞧见姐姐心情不甚好的样子,匆匆的走着,就拖着姐姐来了正屋见父王,怎么了?” 玄惜婉张了张口,被玄嵋这么一打岔,之前的打算就断了。 她越是如此,玄嵋心底就越是觉得好笑,她从开始,一进了屋子就要将路姨娘玄惜婉两个提出来,免得让她们躲躲藏藏的,将问题都推到旁人的头上。 可她等的,实际上就是这么个机会,等着玄惜婉为了自保,将玄苒拉出来当做那挡箭牌。 玄惜婉人是有些聪明,可偏偏被她针对的突然,过于慌张。 这才没有意识到,以静制动的道理,在镇南王面前,主动的去耍那些勾心斗角的小心思,不论镇南王会如何处理,玄惜婉都已经落了下风。 “好了。” 镇南王的视线在玄苒,和玄惜婉两个的脸上飞快一掠,指着墙边那等着服侍的婆子,就下了吩咐。 “让人将二位姑娘,都带回自己的院子里去,绣上三天的女红,什么时候修身养性了,知道大家姑娘应当如何为人处世,就在放出来。” 他虽然是将玄苒又拘在了院子里,可同之前的不一样,是每人五十大板的打发,这其中的深意,可就不同了。 玄苒虽心思纯良,可人却并不蠢笨,闻言心中就微微的平衡过来了些。 先福了福身,认了罚。 “女儿知道了。” 玄惜婉本还没反应过来,方才王爷明明绕过她罚了玄苒的,这会儿子却又重新发落了两人,她心中不甘,却不敢反口,生怕落个对长辈犟嘴,对王爷不敬的名头。 只能暗自咬碎一口贝齿,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忍着气矮了身,“婉儿知道。” 眼见着答应下来后,身边就有两个强壮的丫鬟,上来要‘扶’了她回去,想要挣开,却恨在王爷面前,已经丢了那体弱多病的假象,就只能乖顺的跟着走了。 “你,去把你家姨娘,也送回院子里头去。” 路姨娘身边跟着的,是个新丫鬟,从未见过镇南王本尊,这会儿忽然听到被王爷点了名,半是受惊半是好奇的,偷眼抬眼看了看,接着应了声“是。” 如此,这整个正屋里头,除了被镇南王有意晾下了的田妈妈,就只剩下如同不存在般的钱氏了。 只有玄嵋,算是未能牵扯进这庄风波中去,加上她的‘不同之处’,颇有些从容自在的样子,并不顾忌着镇南王。 将该打发的人给打发了,镇南王突然起了身,他将手在身后单手负着,接着屏退了身边要跟上去的一众下人,自顾自的跨出了院门 他脚步一动,眼见着就要迈下石阶去,又回过头来。 目光仍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眼底的情绪,却对着玄嵋没头没尾的,忽然唤道:“二丫头,跟我来。” 二丫头?等等,‘我’? 玄嵋愣住,她心底的那点子不屑的冷哼,都跟着顿了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这等计划 她莫非是听错了? 眼前这个身着一声铠甲的男人,居然叫了她一声“丫头”,甚至用了‘我’来自称? 玄嵋心里不对味儿起来,想了想,不动声色的跟着在了后头。 虽始终和镇南王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可因为一直是在跟着的,镇南王也变没有多说。 屏退了一并的下人,只带着玄嵋,父女两个沿着去跨院方向的甬道,就这么慢慢的走着。 沿途谁也没有开口,也没有人有心思,去看那两侧的景象。 至少自己是这样的 玄嵋腹诽着,就瞧见镇南王在走了一路之后,总算是停下了步伐。 她四处的环顾着看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就是个方寸大小的亭子罢了,这样平平无奇的亭子,在整个镇南王府上下,至少有十几个。 转而明白过来,父王带她到这里来,怕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图个清静罢了。 清静,就代表着方便说话。 她索性就不开口,多说无益,既然父王有话要跟她说,那就不如安静耐心的等着听。 “你向来话如此少的吗?” 镇南王突然道,问的却有些突兀。 玄嵋心道什么时候,竟然开始关心起自己的事情来了? 暗自厌烦着,有事说事,扯这些有的没有的又是作何,还是说他居然连同自己说话,都要绕着弯子这样铺垫才行? “父王可是有事找我?” 玄嵋心思有些烦乱,不愿意听镇南王这样怪里怪气的样子,竟抢先开口,直接截住了镇南王的话。 对面的人果然愣了愣,他那张和玄嵋足有五六分相像的脸,竟显得生动了几分。 “你说的不错,本王确是找你有事。” 又改回了原本的自称,这才是对,玄嵋点点头,面上却无波无澜的,只等着听。 镇南王看见玄嵋这样,虽有些讶异,自己眼前的这个半大姑娘,不过是短短数月没有见到,怎么就和他印象中那个有些怯懦遇事逃避的孩子,似乎完全不同了。 知道她根本就不想说话,只是擎等着听,却莫名的有些发不出火来,反而带了些无奈的道: “你知道父王这次回府,为何如此突然,又比之前那信中,所约定的时间早了那么些?” “不知。” 玄嵋简短的答道,心底却确实因为镇南王的这一句话,而泛起了嘀咕。 这话倒是说得极其对,父王这次古怪的时间点回了京中,一路总给人些偷偷摸摸的感觉,却因为正巧撞上了正院的事情,让她都给稍微有些将其忽略了。 就一心好奇的很,追问了一句:“是有什么变故?” 镇南王的眼底,就有那一丝的错愕之意,极快的闪讯而过,他反问:“你怎么知道?” 这话还用问吗? 玄嵋一怔,随即心底觉得有些好笑,想着看来不管自己表现的多么古怪早慧,父王依旧还是将她当做个孩子的标准来对待着。 不然也不会因为自己猜到了这么一句,最基本不过的话,而有所反应了。 这样也好,总比上来就疑心道她的身上,让她绞尽脑汁的蒙混要好。 因此就老实的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可世间的事情不本就如此吗,都说计划不如变化快,姐姐也教过我什么‘事出反常必有妖’的话,父王这次反了常态,自然就有内情了!” 镇南王点点头,半是感慨似得,轻声受了句:“你姐姐还教你这个?” 玄嵋心中冷笑,心想这就是当父亲的了,前头的那些子微妙而古怪的触动,就一下子归于了圆点。 不愿再跟镇南王迂回,“我姐姐教我的可多了,她说等父王回来之后,就会给我请先生了,说是我都这个年纪了,应当学些知识,没有先生时,她就先教着我些。” 她边说着,便故意要让镇南王心里头不舒坦,于是掰着手指一点点的数落道:“我听见不只姐姐,就连堂姐也是五岁的时候,就启蒙了的;可我今年都已经要九岁了,还是没有先生教我” 镇南王见玄嵋小大人似得,一点点的算着,心底深处却有些微妙的动摇。 一会儿看她还不停下来,反倒是越说越起劲了似得,就微微皱了眉,打断道:“知道了,等你过完了生辰,父王就给你请个女先生。” 女先生? 玄嵋心中哂笑,她可不要什么不知深浅底细的女先生,至于要谁来做她的师父,她早就有人选了 只是不着急,能答应下来给她找先生,就已经算是个进展,一步一步慢慢来,她不着急,想要的确实稳扎稳打的扎实。 就欢呼着举起手,笑着连声念叨着:“真好真好!那阿嵋也有先生了,阿嵋也和姐姐一样了!” 镇南王听到她口口声声不离玄苒,略微一滞,就添了些烦躁。 “好了,既然父王已经答应了你,你是不是也应该专心听父王说话?” 玄嵋犹豫的点点头,又忽而开口慢吞吞的道:“可是姐姐被关了,禁足罚做女红,我心里头总是担心” 见到镇南王的脸色一冷,又十分懂得见好就收,重重的点头。 “父王请说,我听着就是了。” 如此,他才缓了脸色,微微一沉吟,便道:“父王这一次,之所以突然的就回了府里,其实是因为此次之事,是秘密回京!” “秘密?” 玄嵋微怔,睁大了眼睛,看他,“就是说,父王这一回,是偷偷骗了所有人,瞒着宫里头的皇上回来的了?” 她不等镇南王反应,又一下子惊愕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夸张道:“那可是要杀头的呀!父王难道也要被杀头了?” “什么瞒着圣上!” 镇南王被她乱七八糟的话,扰得一阵头疼,心想这丫头是不是不懂自己在说什么,话里的意思,可是在咒他呢。 幸亏是他自己听了,若是当场再有第三个人,就又是一桩祸事。 镇南王脸色沉的就如那乌云欲要而下,险些就要拂袖而去了,可想到那更要紧之事,就当做没有听见。 继续锲而不舍的说:“你听父王说,父王既然这一次,是偷偷回来的,城中的百姓达官们都不知道,那就自然还需要一次,让他们知道的,对不对?” 玄嵋听镇南王别扭的跟她说话,为了哄她答应着,还放软了些声音,就觉得好笑。 “我知道,那不就是叫做‘班师回朝’的景象?” 可算是被点通了,镇南王费劲的心下一叹,心想自己堂堂的王爷,居然在这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 也没有旁的办法,就算不因为让他屡屡受挫的人,是个八岁的半大孩子;更因为虽没有什么感情,但她好歹是自己的女儿。 就忙点了头,将身子蹲下了半截,直视着玄嵋的眼睛,“对对,就是班师。” “父王是想着,偷偷进京不过瘾,还要班师一次才行?” 她嘴上虽故意在气着镇南王,可心中已经有了些眉目。 父王这一番费心费力的诱导,话里话外实际上不就是围绕着“班师”四字来的? 她方才故意用圣上试探他,虽似乎有些简陋而可笑,却格外的凑了效。 父王的反应,绝非作伪。 如此说来,此次的事情,父王其实并没有瞒着宫里头做事,至少没有瞒着皇上。 可他又偏偏非得要悄然回了来,那么自然就是有任务在身了,又非要“班师” 班师? 玄嵋的脑海中,一下子回忆起前世时,她也曾经经历过得班师回朝之景,心底有了些算计。 如此盛大,彰显威风的场合,父王他怕是,有意要将什么东西,演示给谁看吧? 她面上依旧笑嘻嘻的,那思虑却早就拐过了不知多少道弯。 饶是镇南王,上至朝堂,下至沙场,即使那地狱阎罗,都不知道见过多少了,却被玄嵋作弄的有些头疼。 他肃了脸色,转变了方式,轻声训斥她:“你一个王府嫡姑娘,像什么样子!说的是什么话!” 玄嵋闻言,就变了脸,她委屈的垂了眉目,低着头不说话。 镇南王一瞧,心中急道,他只是一时着急用力过猛了,就骤然生出了些郁闷之意,拿玄嵋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就无奈的唤了一声:“阿嵋丫头。” 这声音入了耳,玄嵋忽然不知怎的,顿感无趣起来。 她心中那捉弄镇南王的心思,歇了歇,随即不在闹了,老老实实的开口主动提起说:“父王过几日,可是要班师一次?” 镇南王一怔,虽不懂玄嵋为何突然间的乖顺,但知道趁热打铁的道理,就忙道:“是这个意思。” “那父王为何要跟我说?”玄嵋问他。 这话可以说是十分直白了,问的却很有道理,府中上有老练的田妈妈能够协助,就算是要自家女儿帮忙,也还有姐姐玄苒。 却偏偏要跟自己说? 玄嵋心思如电,飞快的想到了自己的不同之处。 脱口问道:“父王是想要在我生辰当日,举行班师回朝的仪式,所以才问我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等价交换 被料中了心思,镇南王难得的窘迫了一瞬,这丫头怎么回事,怎么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有什么就往外说什么。 转念又想,这本就是他的意愿,玄嵋既然明白了就好,至于别的都是小事。 就尽量和缓了下容色,点头道:“大致是这个意思,所以父王才问你,是想看看你能不能” 玄嵋心中早就冷笑成一片,她就知道父王根本就不会因为重视她的生辰,而搞什么提前回来的,分明就是另有所图,借着她来发挥。 想白白拿了她做枪使?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的,即使两个人是父女,不给她让她心满意足的好处来,那也绝对不可能。 她自然不答应,想着就接话道:“父王是说,让我到时配合父王,不告诉别人父王是要做手段,不是当真给我过生辰?” 镇南王的脸色就更难堪了些,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一是因为有求与玄嵋,而是因为她人还小,要是过了份,就又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父王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我的话最严了”玄嵋却已经笑了。 不等镇南王相信,又接着道:“可是父王这样,我的生辰就过不好了姐姐和田妈妈她们都说呢,说九岁的生辰很重要的!” 见她一脸可惜的样子,镇南王连忙安慰说:“等着回头,父王再在王府里头偷偷地给你补办了,不差什么的” “父王会帮我请了整个京中的小姐们来吗?”玄嵋打断道。 这话就让镇南王迟疑了下,既然要给外界造成错觉,那么王府二姑娘正日子里过了生日,又怎么能每隔几日,就再大张旗鼓的操办一次呢? 这不是平白让人怀疑,塞入话柄。 他于是实话实说:“这个不行,但别的可以,你有没有什么想玩的想吃的?” “没有!” 玄嵋摇摇头,像是根本不曾听过镇南王得话,而是一味的纠结在她想要的东西上,“我不想要吃的玩的,既然父王不能答应我,那我,就不干了!” “你这是威胁本,父王?”镇南王的脾气显然不会很好,闻言那个惯用的自称,就要脱口而出时,才险险的吞了回去。 “不叫威胁,这叫等价交换。”一点大的人儿,说话却颇有道理似得。 镇南王头疼的半是妥了协,问她:“唯独这个不行,要不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能够跟父王等价交换了的?” 玄嵋就等着他这句话呢,面上十分委屈似得,心中却早就乐开了花,装模作样的思考了片刻,才理直气壮的道。 “一,姐姐和田妈妈都是无辜的,父王得答应了我,免去对她们的处罚,不再追究!” 竟是有一有二的数起来了。 听在镇南王的耳中,他倒是并不意外,玄苒和田妈妈两个实际上是否冤枉,他也不是当真不知,只是没有办法,就只能采取一个,尽量息事宁人的方式罚一罚。 本也不是真的要种种处置了她们,因此虽自己亲口吩咐的话,那是一字千金轻改不得的,可想着为求正事,这点子反悔也不算什么,就答应下来。 “答应你,二呢?” 玄嵋见他果然答应了,心里也没什么高兴,想着若是这点小事,他都不愿意的话。 自己保不准也一时间情绪冲昏了头,不管那什么父女的脸面,只能背地里跟父王对着干了。 她虽然不一定能破坏了那事儿,可总归能让父王头疼一会儿,拖慢了进度。 就更加理所当然的提那第二点子要求。 “二,等我过完生日了,就不是小孩子了,到时候父王要答应了,让我也跟着管管府里的事务。” “就你?” 镇南王微惊,转而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合适,就重归原状的质疑道:“你虽然也不完全是个小儿,可整个王府里头,让你管着中馈,你也开的了口?” “我知道父王的担心,可也不用让我上来就管着公中,先从府里头边缘的简单杂物开始,跟着姐姐打打下手,也入个门,自然不会出的了乱子的!” 玄嵋面不改色的,字清句楚的接上话。 瞧着她这根本就不像是事发突然,临时起的意,反像是早就想好了似得,镇南王心里头那点麻烦感,就微妙的压了压。 想着这玄嵋,难不成还有点急智? 略一犹豫,就还是点了头,“可以,你能跟着你姐姐打下手,但具体你虽然可以插手进去,但主要还是要让田妈妈拿主意,明白吗?” 他话里头,一句都没有提让玄苒拿主意的话,玄嵋就心中有数了,知道父王这是完全不信姐姐的能力,可以做到掌握中馈呢! 平日里之所以让她管着,可实际上根本就是田妈妈为主,姐姐才为辅似得。 姐姐从前没惹到过他,在他心里头的分量都不过如此,何况自己了。 玄嵋就也跟着点头:“明白。” “既然你要提的要求,都提过了,那么这件事情,你也应该满意了吧?”镇南王虽是问她,可话里头却已经是笃定之意。 他随手弹了弹袖角,等着玄嵋答应—— “可我还没有说完呢!”玄嵋巴巴的说着,接着极快的说了那最后的条件。 “还有第三点,父王临近回来的时候,我被堂姐还有堂姐的娘,堵在院子里头挑刺了,我还被堂姐的娘推倒昏厥过去,大夫抓了好些药。父王至少得让我,去堂姐母女那边,讨个诊费药费的,这才行吧!” 什么? 本来没完没了的,听到还有第三点,镇南王是想开口教训玄嵋两句的。 镇南王双眸一沉,虽仍然面色不变,可转念的功夫,对本来刻意忽视的钱氏,和那个看着一直老老实实的侄女明悟了些。 因此将原本的不耐烦压住,反问玄嵋:“你要怎么讨公道?” 他直接说了讨公道三字,玄嵋就笑了,心想果然他一直知道钱氏母女是什么样的货色,也可怜钱氏百般算计,担惊受怕,还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那瓮中之鳖呢。 想着的同时,在看向镇南王时,心中就更冷。 若说他并不知道钱氏母女的那一套算计也就罢了,可既然他知道,前世里为什么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身死 就算他对她们姐妹二人,无甚感情,可这未免太丧尽人性! 玄嵋垂下眼,将眸底的那一闪而过的怨气隐去,“父王就不必管了,既然女儿这么说了,就自然会有办法的。等父王答应了女儿,女儿自当竭尽全力的配合父王的安排。” 她说完,再抬眼时,眼底就是干干净净中,夹带着的一丝狡黠。 “那个词是叫做竭尽全力的吗?” 镇南王竟有了片刻的哑然,半晌,他面色冷淡的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这就答应了你。” “多谢父王!” 玄嵋眉开眼笑的答应着,心里想着用一个无关紧要的生日,换这么些她所图之事,算是不亏了。 她像是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变冷的语气,和那句疏忽的“本王”,而影响了心情? 镇南王腹诽一句,转而将其放下,重归正题。 “既然如此,今日就到此吧,你等会回去院子里,也不必做些什么旁的,平日里该如何,就依旧如何,若有需要你之事,只管等着父王的消息就是了。” “女儿知道了。” 他事务繁忙,突然回了京中,自有许多要务需要打理,于是抬手打了个响指。 “蹭蹭——”两声响过,不知从哪里就跳出来了两个深灰劲装的男子,无声的在镇南王面前单膝跪下。 “你们暗中保护着二姑娘,不必现身,看着她回去就是了。” 听了主子吩咐,两人利落的低头应“是”,镇南王就步伐安稳而匆忙的离开了。 玄嵋瞧着父王的背影消失不见,视线就不着痕迹的在两个男子身上审视一番,心想这回儿倒是还有这种意外之喜,居然让她早早的就见到了父王身边的暗卫。 想着,又忽然改变了注意,不在偷偷打量,反而十分坦荡的,脸上带了小少女的好奇之色。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刚才怎么那么突然的,一下子就窜出来了的?” 见两人都半低着头,既不说话,又一副没有瞧见玄嵋的模样,连正脸都不抬一抬。 玄嵋也不气馁,尤不死心的继续骚扰道:“怎么不说话呀,你们两个该不会是不会说话吧?父王是去做什么了?怎么叫出你们两个,跟着我呀,你们两个是做什么的” 她絮絮叨叨不厌其烦的说着,落在两个暗卫的耳中,却丝毫不受动摇,眼皮子都没有抖动。 玄嵋暗赞一声,不愧是父王豢养的暗卫,单这素质,就远非普通暗卫可比。 因此就更加兴起,所幸边迈了步伐离开亭子,边继续叨扰。 “我听父王说,让你们保护我,难道是指我会有危险吗?” 她顿了顿,继而声音微淡,“还是说,父王是要你们,在我生辰前的时日里,监视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登门拎人 她这话,总算是迫使两名暗卫有了些反应,可也终归是一点罢了。 玄嵋冷眼瞧着,那两人不自然的一僵,心中就有了定数,有些时候,事情的真相如何是与不是,并非一定需要说的明明白白的才行。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去姐姐那里了,我要回去院子里。”她冷淡的说着,两个暗卫却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玄嵋并非真的养在深闺之内的姑娘,因此那暗卫原本绵长轻微的几不可闻的的气息,有了短暂的松懈这事,并不能瞒过他。 他们两个要做哑巴,玄嵋就由着他们做! 她坏心起,又忽然改了口风,“啊,想想今日我似乎还没有见到堂姐,我跟堂姐感情甚好,是不是应该去见见堂姐?” “二小姐!” 其中左边的那个一时没能控制的住,脱口而出了。 “嗯?怎么?”她状似不经意的反问,然后就瞧见那暗卫又重新将脸低了回去,再次闭口不言了。 闷葫芦!算他守口如! 玄嵋已经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以虽然有些微妙的挫败感,可实际上也并不怎么失望。 “既然父王让你们跟着我,那我回去院子之前,无论去哪里你们都要跟着我对不对?” ——当然,多半就算是回到鹞歌院里,他们也会在暗中“保护”着她,至少在她生辰之前,不,应当说是事成之前,怕都是如此了。 父王也真是费心了。 不过玄嵋倒是并不认为,镇南王的目的就是完全为了监视她,实则恐怕有很大一部分,是真的为了保护她。 可倒不是害怕她被害了心疼,而应该是怕出了什么意外,误了他的大事吧! “是。” 简短的一句过后,就又重新归于了平静,玄嵋心想若是那糊涂些的,怕不是要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心想既然已经如此,那么不用白不用,父王将这两人送到自己手里,她就该好好物尽其用,就来一出狐假虎威。 暗嘲的笑了笑,接着也就不在多话,朝着玄惜婉的杜薇院去,身后两个暗卫,轻身一纵,果然就不见人影了。 玄嵋不慌不忙的继续走着,她能够确定,这二人始终跟在她身边十步以内的距离内,可这么近的距离,能够不被人瞧见,这就是个中本事了。 杜薇院是玄惜婉所住的院子,原来一直空着没有人住,后头玄惜婉被接进了王府之后,让她选个院子住着,她只看了一遍,就一眼相中了这里。 若是说原来还不知道为何,可能以为人各有好之类的,等玄嵋仔细静下心来,观察了这院子,方能明白。 这座院子比起玄嵋的鹞歌院要小上整整两圈,比起玄苒的院子也差许多,可毕竟是王府内宅,是以也是只对比而言会差了些。 但真正能够感受到玄惜婉用心良苦之处,还是这院子独特的构造。 玄嵋着眼于这院子靠墙的那一面,它并非是独立的坐落于内院的某一处,而是整个院子后方得一侧,和整个内院的围墙所贴合。 听着或许有些偏僻阴凉,可结合玄惜婉的身份,她正需要这种静谧而相对人迹罕至的地方。 说句不好听的,在这院子里如果有些什么,也好隐藏秘密;且万一需要的话,那靠墙的一面,就是个翻墙越出的绝佳地点! 她玄惜婉会选这里,玄嵋才不相信是为了什么安静些,应当是半影半亮之处,才便酝酿阴谋算计吧 “您,您,二小姐,您怎么会来杜薇院?” 院子门口守门的小丫鬟,大晌午的就靠在院门口,打着呵欠。 瞌睡间,从半睁的眼缝儿间忽然瞄到玄嵋,一愣后,浑身一个激灵,睡意顿时消散。 “我不能来见见堂姐了?”玄嵋说。 那丫鬟哑然,随机连忙摇头,“不不不,奴婢并非这个意思,二小姐可万万不要误会啊!” 又犹豫着解释道:“只是往日里多是大小姐来院子里见姑娘,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外人了,除了最近,夫人回了府就也常常的来看姑娘。” 来看?分明是一丘之貉间,相互计划着怎么日后行事吧! 玄嵋听她说话间,一口一个“姑娘”,“外人”,“夫人回府”的,明明是镇南王府的丫鬟,却像是站好了队,成了玄惜婉那头的人似的。 她满耳朵觉得刺耳,就面上冷了冷,冷眼看那丫鬟。 “你原先是哪里的?” “原先?”小丫鬟一愣,没想玄嵋为什么问这个。 “我是说,你在堂姑娘来之前,被调进这里之前,是哪一处的丫鬟?” 小丫鬟恍然大悟,不明所以的老实回答了:“回二小姐的话,奴婢原来是大小姐院子里的沏茶丫头,后来姑娘进府里来,大小姐担心姑娘不习惯,就把奴婢给了姑娘。” 竟还是姐姐那儿出来的“伶俐”人。 玄嵋冷笑,看她居然还兀自不知自己错在了何处,就知道这是当真已经不知她侍奉的主子究竟是哪一家,究竟给她发月例的是谁了! 也就不在留她脸面,冷淡得道:“我只是好奇,心想哪里来的伶俐姐姐,居然把堂姐叫做一声‘姑娘’,自家的主子却成了‘大小姐和二小姐’,还当你是堂姐进府时带进来的心腹丫头呢。” 她平平淡淡的说了,话里话外却皆是刺儿,一茬接一茬的就等着扎这丫鬟一个千疮百孔呢。 即使是再蠢笨的人,听了这话,也应该回过味来了,那丫鬟微微一琢磨,脸色就是巨变,明白了过来。 她踌躇了片刻,接着咬着牙连步上前,对着玄嵋矮了矮身赔罪行礼,“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请二小,请小姐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玄嵋听了心中波澜不起,只是随意的点了头,就略过去了她。 这丫鬟注定要被她所放弃了。 为人蠢笨甚至带着些妄自尊大,而最为不能为人所容忍之处,还是她行事拎不清,竟当真认了玄惜婉为主。 向她求饶时的那一矮身,背后所表现出的就海了去了,凭那份放松和不恭敬,若是换作鹞歌院中的丫鬟,怕是已经被重新发卖出去了。 她抬脚就朝着玄惜婉的院子去,迈过了门槛,那丫鬟本应当是进去禀报,可被玄嵋这么一放脸色,就立在原地不敢随便动了,只是瞧着玄嵋的背影暗暗着急。 玄嵋的脚刚一落尽了杜薇院的门槛,那两个暗卫,就骤然又现了身,自然利落的沉默着跟在了玄嵋的身后两侧。 当真是跟玄嵋形影不离了 她却早就知道会如此,在内院里头,他们可以隐匿着,可进了别人的院子,就无可奈何必须现身了,玄嵋也正是笃定了这一点,才大摇大摆的来找人算账。 玄惜婉的院子构造也和鹞歌院很不同,虽不是正正方方的院子,可却被玄惜婉布置规整的十分有趣。 娟秀雅致的花草遍布,藤椅错落着放在几处,大致一看就能看出那花草,都是被人精心修饰而过的,跟玄嵋院子中的不是一个水平。 可瞧着却又有些太过精心了些,放在一个金钗之年,且还是借住他人宅院的姑娘院子里,那风花雪月之气,就有些重了。 玄嵋是知道玄惜婉一贯喜欢,将她自己构造成个弱柳扶风的才女形象,因此往日里头,那风雅之物,都会接触着,有喜欢的就格外上心。 只是她天赋不够,又对此有些急功近利,因此在前世的后来,也不过是寥寥造诣。 人却不甘心于此,是以常常摆出一副精通的模样,倒也蒙混过了许多年头,知道后头有一次,在别家国公府的赏花宴上,被国公家的姑娘教训的丢了大脸 玄嵋心底哼笑一声,对此,她是没有想要好心纠正玄惜婉的念头的,且由着她折腾;但近日在她面前挑衅现眼,所累积的,她就没那么好心的放过去了。 她从来都跟玄苒不一样。 院子里没有几个下人在,俱是惊慌的看着玄嵋这个不速之客,却不敢当着玄嵋的面进去禀报,尤其是二姑娘身后还有两个瞧着古古怪怪的男子在 玄嵋抬眼看看那禁闭的正屋屋门,却丝毫要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她就立在院子中央,偏头吩咐道:“你去,给我把屋门开了,将堂姑娘请出来说话。” 那暗卫一愣,没想到他竟这么被二姑娘吩咐了,心下一静,下个瞬间,人已经飞身而去。 “这这这,二小姐您这是外男,可怎么是,是好啊!” “就是啊,这可于理不合啊,怎么也要先通报” 见二姑娘身后的暗卫,用了那从未亲眼见过的武功,院子中的寥寥下人,顿时就如炸了锅,虽不敢动但聚集在一处嘟囔着。 玄嵋冷眼一横,就都噤了声。 “砰——”不远处一声巨响,玄嵋刚来得及回过头去看,也是被眼前之景,惊得心头一跳。 ——本就柔弱纤细些的少女,被人姿势尴尬的一手抓着后领,一手抓着腰带,直接如同货物一帮拎起来,暗卫脚下一点,轻盈的飞掠而出! 她是命令那暗卫将人“请”出来,他怎么,竟然直接将玄惜婉提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讨赔偿金 饶是玄惜婉表里不一惯了,并非真实柔弱无依的女子,经历了这变故,也是惊慌失措的在暗卫手里头拼命挣扎着。 她唯恐抓她的那歹人还会有什么后续,因此见自己被一双铁腕擎住,没有逃脱开的可能,就也顾不得脸面等顾忌,张口就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喊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镇南王府进贼了,说要刺杀了王爷去啊,你们快来人制服他!”她喊得正欢,猝不及防整个人忽然双脚着了地,竟是被那暗卫放了下来。 难道是她的呼救着效了?歹徒害怕了? 就越发起劲,眼角忽然瞧见抓她的那人,身形一闪,重新站定时,竟是出现在了 玄嵋的身后! 她大惊失色,之前因为慌张,根本就没有看到玄嵋居然也在,甚至连个通禀她的人都没有。 深灰劲装的男子,低垂着头,安静无声的立在玄嵋身后,如同蛰伏着随时等待主人命令的豹子,而这样的人,在玄嵋的身后居然还有一个! 那副听话的模样,看着根本就是玄嵋的人,所以方才自己受惊,也是玄嵋指示的? 明白过来玄惜婉的脸色就变得比锅底还要难看了,她根本也就不顾什么深闺小姐的模样,眉目狰狞的咬着牙质问玄嵋。 “好啊好啊!你居然私自圈养男人,你才多大的东西,居然这么胆大包天,还纵凶让人闯入我的院子里头,是存心要坏了我的名誉!” 第一反应不是怪她纵凶伤人?反而是担心自己的清白? 不过也算是她聪明,知道自己在王府里头无关紧要,就抓着镇南王说事,扬言有人刺杀父王,总好过有人针对她。 玄嵋笑笑,根本不受玄惜婉的责骂影响,只是云淡风轻的问她。 “堂姐觉得我身后的这两位壮士,难道是我能养出来的人吗?” 她话出口的同时,玄惜婉就愣住了,她抬眼仔细的审视了两人一番,心底大惊。 确实,就凭这两人的训练有素,身手之不凡,怎么可能是玄嵋这个黄毛丫头子的人,可如果不是的话,那么他们真正的主子是谁?又为何跟在这丫头身后,一副甘愿受其调遣的样子 玄惜婉的心头升起一个让她颇为忌惮的名字,“是王爷!是你从王爷手中要来了人,来欺侮于我?” “应当是父王给我了人,以及,若只是欺侮,我用得到如此大费周章吗?” 玄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好心的纠正与她。 玄惜婉满脸的震惊之色,这是玄嵋第一次公然在她面前叫板! 从前的不过是些许敌意罢了,玄惜婉甚至内宅大院的人,有几个不是表面和气实则笑里藏刀的,亲亲的兄弟姐妹,都会为了争一桩亲事,或争夺家产而打破了头。 可玄嵋再怎么样,她却也是一直没有将其放在心上的,甚至只是觉得是个不明是非的孩子,胡闹胡闹,等她心情好了大发慈悲对她好些,还不是要乖乖的回来。 至此她方才意识到,在这个镇南王府中,最先跟她脸那表面上的和气都不顾,彻底撕破了脸皮的人,不是田妈妈不是玄苒,更不是哪个姨娘。 而是玄嵋! “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可警告你,这里是我的院子!” 玄惜婉半是警告的说,听在玄嵋耳中,却是外强中干。 因此她自然并不在意,笑了笑,绕过玄惜婉,就如同那次她和钱氏大张旗鼓的带了锦云绢衣,闯入鹞歌院中一样。 她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在正屋明间的主位上,坦然坐了下来。 “你做什么,你一个妹妹,怎么能这么不懂礼数,我是你姐姐!” 玄惜婉追入屋内,满脸震惊的怒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去帮我沏一杯茶来。” 玄嵋不慌不忙,从容的对着左手的暗卫吩咐了,也不管那暗卫什么心思,习惯不习惯。 等着他将茶端回来时,玄嵋接过,随手一摸,心里就是一默。 茶杯湿乎乎的显然连杯壁倒水后都没有擦过,处手之处竟然只是寻常的温度,这茶想必都没有泡熟,就更不能去指望他知道洗一洗这等工序了 玄嵋自然的将本朝向唇边的茶杯,转移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放下,笑道。 “堂姐说的对,不过我本来也不是这个意思,是堂姐自己个儿想的多了。” 玄惜婉抬眼看了看,玄嵋身边一左一右的两个煞神,心想这么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还当场将她给拎出来的,她岂能不这么想。 也并不信玄嵋的规划,依旧冷着脸说:“你少扯这等没用之词,就老老实实的跟我说了!” “既然堂姐这么说,我也不必害羞不好意思了。”玄嵋笑着,继而道明来意。 “就只有一件事,我需要烦请堂姐——将钱夫人交给我!” 什么? 玄惜婉心里一跳,她本以为玄嵋此趟前来,是因为早上她跟玄苒起了争执的事,多管闲事来这里讨说法。 谁想上来竟然就是跟她要人,这人还是钱氏! 鬼知道怎么都过去了的事情,玄嵋还要逼着人抓住不放,本以为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可玄嵋居然是还记着仇呢! “她是我娘,这绝不可能!” 玄嵋笑了笑,也不着急,只是说:“堂姐这话听着有些耳熟,我记得,路姨娘曾经也对我说过,是为了留下她身边的一个贴身大丫鬟。” 竟然将她娘,跟一个下人比较? 玄惜婉气的心里一抽,咬牙问:“后头呢?” “她本应当去柴房里头,关上一段时日学学规矩,也就出来了,被她家主子这么一搅和,现在从外院柴房里出来后,应当已经随着牙行北上,重新找了一个好人家,做懂规矩的丫鬟了把。” 这竟然根本就是将人给重新发卖了! 玄惜婉眼皮一跳,这件事情她是有所耳闻的,致使路姨娘不但落了面子,这可心的丫鬟可是不好找的,听说一直到现在做事都别别扭扭,束手束脚的,许多时候甚至只能亲历亲为。 可她一直以为路姨娘的那个大丫鬟,至今还是在王府里头哪一处,被玄嵋扣着的。 哪里会想到,玄嵋小小年纪,居然会这么狠,直接把人个年轻丫鬟给卖了! 所谓北上,谁知道是北上去什么地方? 那冰天雪地的蛮荒之地,也叫北上! 想着,忽然意识到,玄嵋这是在威胁自己,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有那前车之鉴在,即使钱氏不同下人,怕也是逃不了好处去,一不小心人面两亏。 可她却不敢真的宣扬吵嚷出去,拒绝了玄嵋,如今不比镇南王不在王府时,府里没个正经主子,她还能游刃有余。 势必是会闹到王爷面前去辩白的,她最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自然是不敢的。 也甚至不能闭门不见,让人将玄嵋赶出去,方才不就经历过了吗,这个妖怪阎王的什么都不怕,直接让人破门而入将她带出来! 她忽然懂了玄嵋的心思,为什么这么大摇大摆的上门,不就是因为从镇南王的手中,借到了两个能人。 是仗着她拿她没有办法! 玄惜婉脸色几遍,一会白一会青,最终还是忍了又忍,低声道:“你给我一个面子,除了我娘其他的我都送给你。” “送给?” 玄嵋讶然的重复了一遍,随即失笑的摇头。 “这可不叫送给,这是堂姐应当赔给我的赔偿金!”她声音转淡,“莫要忘了,钱夫人可是动手打了王府小姐的人,致使我当场昏过去,深受重伤。” 又漫不经心的道:“万一让外头的人,知道了那位著名的钱夫人,又添了这么一桩事,我倒是无所谓,堂姐身为人女,可不是要受到些牵连” “够了!” 哪里就是动手把她给打了?不过就是轻轻的推了玄嵋一把,谁知她竟然跟片落叶似的,顺手就倒,还夸张的昏厥过去。 她虽疑心玄嵋究竟是真的假的受了伤,可却不得不承认玄嵋说的对,她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得不答应了她。 心中发狠着,总有一日,要亲自手刃了玄嵋,让她名誉扫地,将她挫骨扬灰不可! 玄惜婉不再犹豫,咬牙答应下来,“你想讨什么赔偿,只管说!” “很简单,只一件事。” 玄嵋笑嘻嘻的接着说:“那就是请堂姐做一件事,我生辰眼见着没有几日就要到了,这段时间里头,得请堂姐帮忙做了名帖,以在王府看里头的玄家长姑娘的名义,去挨家挨户的派了人,请家中年纪合适的姑娘少爷们,生辰宴上来王府热闹热闹!” 按理说,各家的姑娘少爷,莫说还没成亲,就算是成了亲自立院子的人,不到一定的年岁地位,也是休想这么大张旗鼓得满京城办生辰宴的。 可谁让这里是镇南王府,王府的姑娘就算不受宠,没能得封了郡主,也是比起旁人不同一些,白得一些特例。 可玄嵋这话,却是出乎了玄惜婉的预料,玄嵋所要求的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好事”,往日里王府有个什么宴,就算邀请京中的姑娘少爷们这活,也只有玄苒有此资格,她是求都求不来的。 她脸色一缓,虽弄不明白玄嵋怎么这么好心,可生怕她反悔,又说了什么狠毒的要求,忙不迭的答应下来了。 如此阵势的来她院子里闹,想出来的处罚竟然是这样的好事,这玄嵋果然还是个黄毛丫头,傻得很。 “我知道了,我既然答应了你的要求,自然会好好办妥的。” 心中却是想着,这不正巧是给了她一个正大光明的,借着王府名头,在京中露脸露名的机会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京中诡谲 见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玄惜婉答应的飞快,玄嵋就放心下来。 这世间哪里会有白吃的午餐,玄惜婉以为就凭她们两个间的种种恩怨,自己当真会傻到将那好处拱手让了人,替玄惜婉做面子? 她不是不给玄惜婉机会的,但凡她不要这么贪,哪怕暂时拒绝了玄嵋,等过几日事发时就也不会那么的后悔。 只可惜玄惜婉是玄惜婉,在她心中,这样难得一举两得的机会,既能在京中贵族圈里露脸,又能压玄苒一头,她誓死也不可能会放弃的。 她不但会做,还会做的最为用心,最为妥帖和别出心裁! 这么一来,等到了玄嵋生辰那日,镇南王那边的计划实行起来,这宴自然是办不成的。 可那些发出去的帖子,却是覆水难收,对于玄惜婉来说,落个自作主张信用不好的名头是少不了的,甚至那明眼人,还会由此看出,玄惜婉在玄家,至少在镇南王府的地位不过如此。 玄嵋心底冷笑,瞧着玄惜婉脸上春风得意的微红,心中只是觉得快意。 不是自觉除了出身,哪里都比姐姐清高,事事想要压过姐姐一头吗? 这次就让你尝尝想做那魁首,是要先能在风口浪尖上听过,不动如山的滋味! 玄嵋垂了垂眼,不愿意去打扰了玄惜婉此刻心底的快意,索性告了辞,像模像样的威胁了两句。 “要求我就放在这里了,若堂姐给我风风光光的办好了,让我得了面子,那么自然一切好说,我也就不在追求;可若是办砸,就只能跟堂姐新仇旧恨一并来算了。” 玄惜婉心底兴奋,早就有了大展拳脚的,正想着抓紧打发了玄嵋才好。 是以难得对于玄嵋的话,没有觉得厌烦,假模假样的端了笑脸,愧疚道:“堂姐也知道,这一次嵋妹妹是受了委屈的,这件事堂姐自有分寸,你就放心。” “那就好。” 玄嵋平淡的点点头,带着两个暗卫,不再废话转身就走。 将身后做那姐妹情的玄惜婉,晾在原地又给了个没脸,她气的嘴唇哆嗦,心想玄嵋此人,年纪小却乐于享受,喜欢奢侈之风,这几乎是合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了。 从全部撵了丫鬟,自己重新叫了人选,再到用那珍贵的锦云绢,随随便便的就做了衣裳,凭她的年纪,怕是没穿多久,就穿不下了,浪费了布匹,这衣裳可不就注定短了命吗! 就眯了眯眼睛,瞧着玄嵋的背影消失,心中却有些得意。 自己不该试试纠正玄嵋,这等毛病说起来,还应当时不时在关键之时,纵着她一些才行。 纵着纵着,早晚忽有一日成了出格之人,到时自然会在那得罪不起的人,面前惹出了祸端! 虽记恨着玄嵋,可方才才因祸得福过,从天而降的大好处降在了她的头上,玄惜婉喜不自禁的转了心思,想着自己果然还是个有福之人,丝毫记不起,这是得益于玄嵋的“机会”。 就焦急的几步出了屋门,也不惩罚她们擅疏职守,没有即使通风报信这事,而是冲着在院子里头缩成了一处的仆妇们,从里头随手点了个机灵些的吩咐道:“你去随着我拿些银子,偷偷的去府外头的好书香斋里,买些上好的笔墨来,我有用处。” 那媳妇子点头,刚要行动,又忽然被玄惜婉喝住。 她不放心的犹豫了下,改口道:“你还是别去了,去,直接帮我看看怜心那丫头在哪儿,叫她立时来见了我” 玄嵋出了杜薇院,一路走了近半的路途,身后形影不离跟着的两个闷葫芦,忽然有一个开了口。 他似乎犹豫了很久,才汇成简短的一句:“二姑娘,大战临头,您不在节外生枝。” “我节外生枝?” 玄嵋听他竟然像是在说教自己的意思,给气笑了,摇头道:“你这人可真是有趣,难道不知道再‘备战’的人是父王,跟我没有关系吗?且与其说是我招惹堂姑娘,不如说是她心思太大,主动来挑事,我回击而已。” 这话里头的意思,竟然隐隐约约是将自己跟镇南王划清了界限一般,那开口的暗卫心中一紧,不敢开口了。 玄嵋却当真觉得好笑,又问他:“还是说,你觉得本姑娘应当被人欺负到了头上,还忍气吞声着,做个识大体的大家闺秀?” 听玄嵋动了怒,那两人便毫不犹豫的,膝盖一曲跪了下去。 “算了。” 玄嵋只觉得没意思,心想她的深意凭什么被两个局外人所置疑? 冷着脸将那两人抛在了原地,一言不发抿着走就往鹞歌院中走,心中却隐隐的有些在意,是不是田妈妈她们甚至玄苒也这么想过。 没有经历过前世那些,玄惜婉母女对不住她们王府的事,她们会不会也觉得玄嵋过分和心思深沉了? 她心中微凉,却坚定的没有半点因为别人而改变的意思,不就是觉得她凉薄不容人吗?哪怕以为她是怪物,她也不会因此而放过任何敌人! 她们想以为,就以为去吧! 玄嵋脚步一顿,随即才又回复了正常,她能感觉到,那两个暗卫又悄然的跟上来了。 离着鹞歌院还足有四五百步的距离,玄嵋却已经看见两个丫鬟的身影,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往自己的方向看,显然是在等着自己。 “二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听枝儿姐姐说了,可把奴婢们吓坏了!” 是瑚点和紫叶两个,瞧见玄嵋,松了一口气立时跟着上来了,“您怎么样了,可遇到什么事儿了?” 玄嵋面上一缓,方才的那些执意就缓和了,笑着打趣道:“怎么,你们枝儿姐姐没说吗,我可是被父王叫走说话的,你们怎么这么紧张,如临大敌似的?” 王爷叫走小姐说话,这嫡亲的父女,还能害了她不成,这让有心人听见可不就是要以为她们离间王爷父女的关系吗! 瑚点紫叶两个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忙不迭地摇头,磕磕巴巴的说:“二小姐快别说了,这种话奴婢可承担不起啊,让旁人听了去,奴婢怕是要被发卖了的。” 玄嵋见她们两个吓成这样,也不在继续逗她们,眼神却往后头随意的飘忽了下。 心想旁人?她还偏要当着后头的两个旁人,说着给他们听听呢! 看他们敢不敢回去跟主子,鹦鹉学了舌,若当真学舌了,也该叫父王心里明白这点,她年纪小,可不是不记事不懂好赖,想要做出那父女情深的样子,哄骗着她白白替他做事,可是没门的。 最好打发了这年头,若是真用得着她了,就该像是今天一样,用那好处来跟她等价交换! “走吧,我们回去,已经晌午了。” 瑚点早就盼着这位小祖宗这么说,就立时跟上,三人回了院子。 她走在最后头,看见玄嵋进了远门,就想亲手先将那院门大致的关一下,想着如今王爷回来了,府里肯定如同那石子投入了湖沼中,不定有多少人蠢蠢欲动着呢,该提高些防范。 “等等瑚点” 却被玄嵋给叫住了,她等着二小姐吩咐,玄嵋却停顿了片刻,没有在说话,只是道一声“算了”,就进了院子。 瑚点在后头糊里糊涂的关门,玄嵋的视线从那不算太高的院子围墙上掠过,心想若是想进来,自然会想方设法进来的,加上这点子高度,若是他们都进不来,父王怎么能容忍他们留在身边? 就不去操那闲心,权当作是默许了,回了屋子里净手换了衣裳,出来时午膳就已经摆好了。 芦雪的手艺顶好,人又细心上心,因此这些时日以来,只要是在鹞歌院里用膳,那自然是顿顿精细而丰盛。 玄嵋执箸真想夹菜,那筷子还没伸到盘子里,外头忽然有人气喘吁吁的一溜小跑进来了。 她被打断,就重新将筷子放下,微微蹙了眉心,看向焦急赶来的枝儿,“怎么了枝儿姐姐,跑什么?” 枝儿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气,半天才捋顺了气息,“小姐,奴婢的娘今日本来出府办事,结果”她猛然意识到什么,闭上了嘴。 犹豫了下,清了清嗓子说:“瑚点你们几个都先下去吧,奴婢跟小姐有事情要说。” “好。” 瑚点几个,和枝儿相处的不错,又对她有些敬畏保持着,因此答应下来,等玄嵋点了头,就下去了。 “带好门。”玄嵋没头没脑的吩咐了一句。 等人都退去了,枝儿想说话,玄嵋却忽然抬手制止了,随即起身,脚步轻轻的无声的从窗缝儿间朝外瞧了瞧,确认那两个暗卫不敢守到这么靠近主屋的地方来,就将窗户严丝合缝的关好。 “说吧,枝儿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急成这样?” 枝儿的娘芸浮出府办的是什么事,玄嵋自然最清楚不过,心中就暗想难道是她的图纸,还是帮她找那打造羊角短匕的事,遇见了麻烦? 谁知枝儿开口却不是说得这事,她一脸凝重的道。 “回二小姐的话,奴婢是替娘来给二小姐报信的,娘让奴婢给小姐传话,就说:现在京里头,因为王爷归京的事,又要暗潮涌动不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满府嘴脸 玄嵋骇了一跳,她上前两步,皱了眉压低嗓音问她:“你是说,京城诸位已经知道父王回京的事了?” “啊,并非如此,是奴婢说的话不周到,这才有了歧义。” 枝儿忙摇头,“是奴婢的娘听说,现在外头,因为王爷最可心府里嫡次女,是以决定就在嫡次女生辰当日,班师回京的事,闹了个沸沸扬扬。但因为毕竟不是确切的消息,因此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说,而是再茶楼食楼里交流。” 原来是这事。 那开头就是玄嵋自己误会了,以为是中间又出了什么变故,镇南王的计划提前告破。 现在想想也是,他是什么样的人?自然是未雨绸缪着,方方面面的准备到位,怎么可能出岔子。 所以眼下的局面,其实是父王的布置起了成效吧,他做事果然是雷厉风行的样子,几个时辰之前才跟她约好,现在外面就已经沸沸扬扬了。 还是说父王其实早就已经布置好了的,那计划实施的最后一环,就是从她口中获得一个首肯? 想到还有这种可能,玄嵋方才不得不生出的佩服,顿时就消失了个干净,只觉得如同被强行喂了苍蝇一般。 她脸色难看的告诫自己,不论她如何决定,这种节骨眼上,父王最后依旧是会达成意愿的,区别不过是一种难看了些,另一种,也就是她所选择的交换,更加识时务者为俊杰。 没有办法,二人现在的差距实在是太远了,就算是放在前世,她再宫中站稳脚跟时,也仍然无法和镇南王势均力敌。 当然,即使她心中对父王再如何抵触,她们毕竟是父女,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让玄嵋实在是很难摆正心态。 “外头还说了什么?” 枝儿迟疑了下,随即才带了两分谨慎的说:“说镇南王当真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在家中对儿女们也如此宠爱照顾;还说这位没怎么听过的嫡二小姐,应当是在王爷心中的头一份了。” 头一份? 儿女中最让他厌烦冷淡的人中,才算是头一份吧! 玄嵋冷笑一声,心想果然被她猜着了,父王还真的给她来这一套,在外人面前做出父女情深,她受重视的假象。 一旦这么开了头,怕不是日后也会埋伏下种种的隐患,王爷最宠爱的闺女,这价值自然比不受宠的好上百倍,像是未来的亲事等等,也就有了操作价值 玄嵋只觉得自己隐隐一阵反胃,面色难看制止了枝儿。 “行了枝儿姐姐,我都知道了。” 无非就是外界已经随着镇南王的布置,开始为她生辰日的班师回朝,无知中亲自成了王爷帮手,做了那人言上的沆瀣一气。 玄嵋沉吟片刻,对枝儿认真道:“我有几件事要让你去做。” “二小姐请说!” “第一,去告诉姐姐,即使解了禁足,但王爷心里还是多少不舒坦,请她接下来几日,最好深居简出,那中馈上的事物,也能放则暂且放一放,由着田妈妈处理。” 离她生辰没有几日了,这是为了保障玄苒不会昏头昏脑的,就无端端被有心人扯入漩涡之中,不如干脆避开,算得上是釜底抽薪。 “第二,吩咐院子里的人,这几日都提高些警惕,最好跟外头的人少做接触,能避免就避免,万万不要起了冲突。” “是,奴婢知道了二小姐。”枝儿自觉事关重大,就业凝神屏息的答应下来。 玄嵋心中升起一些引而不发的预感,她不打算积极备战,有时消解些,反倒是可以以静制动,是以不变应万变之策。 七日以后,那京中原本还不过是私下间传递的消息,就如同炸了锅似的,连带着镇南王府的内院里头,这种重重深宅都知道了王爷会在二小姐生辰时,班师回了朝。 也不知道镇南王是如何布置的,王府里头的众人和外头的人不一样,只当作王爷是要另行寻了日子举个仪式而已,因此一个个与有荣焉的样子。 鹞歌院里的主子,一下成了王府内外的红人,人们都说二小姐福气这是来了,和王爷果然是最亲的人,这不,一旦有了机会,王爷就要这么抬举二小姐呢。 玄嵋成了万众瞩目,仿佛一夜间改了面目,记起了那个曾经丝毫不被重视的嫡二姑娘。 外面风声大作时,漩涡中心的主人,却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既不在意自己的生辰准备的怎么样,也不去理会那各处的声音。 玄嵋站在一张十分宽大扎实的檀木桌案之前,垂着眉目平心静气的挥毫,桌案上却没有纸张,那砚台里也没有研磨好的墨汁,只是清水。 她前几日时,借着生辰的由头,从镇南王那里要来了一张写画用的桌案。 兮娟去要的时候,还心里忐忑的不行,生怕二小姐说的过了分,再惹得王爷不快。 小心翼翼的说了,才发觉王爷居然一反常态的,十分爽快的就同意了二小姐的要求,不但让田妈妈开了库房,还特意从中一点不心疼的,提了张珍贵的,足有八尺长的紫檀桌案。 当即就命人抬去了鹞歌院子里,被玄嵋致使着,摆进了她证物明间另一侧有些空着的次间里。 兮娟一路小心的去了,又迷迷糊糊的回来,心里难免要起些困惑,想着难不成,自家二小姐真的如同外人所说的,苦尽甘来总算赢得了王爷的重视? 立在一侧远远瞧着玄嵋蘸着清水,架势十足的不知道在写写画画的玩些什么,犹豫了下,还是问了。 “打扰了二小姐写字,请二小姐饶恕了奴婢,实在是奴婢心中有些困惑,想求二小姐解惑。” 玄嵋执笔的手一顿,接着收了回来,抬眼看见兮娟诚惶诚恐低着的脑门,她连人的脸都看不见。 就微微蹙眉,心想这可不是她的错觉了,究竟是因为什么,怎么这兮娟本好好的,这两日却害怕的对她有些战战兢兢一样。 便点了头,用旁边的块细棉,将桌案上绿豆大小的水写缩字,给擦了擦。 “没什么打扰,我不过随便玩玩。可兮娟姐姐你有何困惑的?” 兮娟略有些犹豫,说:“奴婢这些时日,每常能够听到鹞歌院外对二小姐,连带着院子里下人的变化,又亲眼见了,王爷对二小姐的好,心里却总是有些不踏实想问问二小姐,是不是奴婢想多了。” “你觉得父王对我的是‘好?’而不是‘纵容’?”玄嵋平静的反问了她,又说:“你没有多想,这些日子确实不太平,也叫你们跟我受了些别扭。”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 心里不安吧。 玄嵋能够明白兮娟的念头,说起来,兮娟虽比起枝儿来说,在玄嵋的心底略逊一筹,可也不过是那么一筹而已。 且她毕竟是真正一直在鹞歌院中的人,又是见人多的大丫鬟,王府里往日里对鹞歌院的恶劣态度见得多了,人又敏感细致一些。 因此这突然的变化,放在鹞歌院的其他下人眼中,兴许会以为是不是‘一人得道,跟着二小姐鸡犬升天了’。 可对于兮娟,万万不会如此。 “我明白。” 玄嵋就缓了缓语气,半是安慰的道:“有些事,你心里头的直觉,并非出了错,只是局势复杂又往往瞬息万变,因此难以琢摩,又更加难以去下结论而已,所以我才叮嘱你们,越是乱的时候,才越应该把持下心性,万万不可受了影响。” “二小姐所教训的是,奴婢都是听进去了的,只是今日” 她欲言又止,“奴婢去敬事房,去领这个季院子里仆妇丫鬟们的份例衣裳,听见有多嘴的丫鬟提起了,路姨娘的话。” “她说了什么?” “奴婢听的不多,只是听说,说路姨娘她自从被王爷打了,回去墨荷园里就闭门不见了人,开始还日日的哭泣,后头见出乎了自个儿预料,王爷竟没去她园子哄她,就也不哭不闹的安静了下来,只是日日的说些责备王爷偏心的话。” 顿了顿,才道:“说二小姐邪门是个搅家精,搅家不和,离间了她和王爷不要紧,可大少爷受的是哪门子罪啊!” 路姨娘口中所说的大少爷,就是她所生的庶长子玄绛了。 王府规矩大,是以玄绛如果单单在少爷们中论,确实是要被叫一声大少爷;可平日里头叫的三少爷,是因为和玄苒玄嵋她们论在一起来算,所以排行第三。 当然,若是回头和整个玄家来论,就当是另外一种排位了在路姨娘那,自然会论了对玄绛最有力的排行,来叫人。 “你也说了,是下人们多嘴嚼舌头,这是真是假本就不可考的,何必当真的记在心里头?还有就算是路姨娘真这这么说了,她一个姨娘,半个下人的妄言,也是能听的?” 玄嵋说完冷笑一声,她就知道路姨娘不会老实,可没想她自己没哄好了父王,居然都能够将错怪到自己的身上来? 她该庆幸,自己这几日的心事都在别处,没工夫去教训了她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遍请贵族 “小姐说的自然是对的,可小姐毕竟还小,奴婢总是担心,府里头的风言风语,会不会对小姐不利?” 玄嵋笑了笑,不以为意,“他们那不叫做风言风语,那是自知曾经亏待过鹞歌院,所以见我有了翻身的意思,一个个都后怕诚惶诚恐着呢!” 只是这事有两面,让他们早些明白过来,她不是那软弱可欺之人,再见到她,明里暗里都要识趣一些,也不失为一桩好事,让她能省去些麻烦事。 可那坏处 原本将她小瞧了的人,这会儿怕是要么出于眼红要么看不惯王爷如此,怕是要将她当作个顶大的威胁。 说不得就有什么牛鬼蛇神的东西,步了那钱氏玄惜婉的后尘,也走上跟她对抗的道路上来。 她是不怕的,来一个杀一个,无非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而已,但总归要小心,有人用了阴招,不直接祸害了她,拿她身边亲近之人下手。 玄嵋微微垂了眸,眼底一片清静。 只是觉得有些讽刺,这偌大的王府里头,却是不论是主是仆,父王的一个眼神一句言语,就让他们恨不得俯首帖耳,备受冷落的弃女和王府娇宠着的嫡姑娘,只短短几日,就彻底改变了。 可她什么都能要,唯独镇南王的真情好意,她是不稀罕的。 何况镇南王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玄嵋收拾了心思,将手中的笔搁在架子上,由着兮娟洗净了手擦干,边往明间里头去。 “玄惜婉那边如何了?” 兮娟早就习惯了二小姐做事的冷静果断,却不想别的,或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只是时常得意与自家小姐的早慧。 因此听她不叫堂姐,而只是直呼堂小姐的名字,心中十分赞同和解气。 忙说:“回二小姐的话,瑚点一早就去打探过了,回来说是堂小姐这几日,春风得意的很,先头颇为花费了心思,将那邀请的名帖弄得别出心裁的,一家一家命人恭敬的送了去,这会儿差不多回信收到了个七七八八。” “多是答应了?” “二小姐怎么知道的!”兮娟神奇的微惊,继而承认着说:“瑚点说杜薇院中的人,都知道这事儿,这几日没事就在内院各处溜达着,实则是逮人就话里话外的,炫耀了一番堂小姐的能干,和得了京中各家贵族的青眼。” 玄嵋淡然道:“她越是这样,才越叫好呢。” 玄惜婉确实做的不错,可在玄嵋原本的预期上,还是差了一点子距离。 她本以为她能胆子肥一些,往宫中年纪合适的皇亲贵戚上,也去邀请个遍,谁知玄惜婉这会儿到底是历练的少,眼界短浅了些。 “奴婢觉得有些不好,是堂小姐在那请贴上根本就没有怎么提起大小姐二小姐的名头,只是借着王府的名头,将自己隐约的吹嘘了一番,都快成了王府里正经的,能当家作主的姑娘小姐了似的。” 又听兮娟有些埋怨的道:“只是听说,她偏偏不往咱们院子里来,却是派了不少的人,找去了大小姐那边呢!” “她这人向来不怎么会那人情世故上的事,想不到应该做了顺水人情,一来叫姐姐知道了,这露脸的事玄惜婉还惦记着她,心生愧疚说不得就跟她和了好;二来,也会让我对她消消气。” 玄嵋虽这么说,实则心中却是早有所料。 若是玄惜婉不是个这样自私的人,又急功近利的想快些在贵族圈里露个脸,自己对她的算计,反而不是十拿九稳了呢。 至少等到父王草草将她的生辰宴办了时,别的府上觉得收了怠慢,脸面不好看了,也只会怪罪玄惜婉,不会将她和姐姐也连带进去。 “她这么写虽有些讨巧,却也是应当。”玄嵋平心静气的说:“既然是她一手操办的,那么无论是借个王府的名头,还是不添旁人,都是她的意愿。” 二小姐这是不打算追究了,兮娟就应了下来,恭声的道:“奴婢知道了。” “你刚才提起我姐姐,她这几日怎么样?”玄嵋好奇道。 说起这个,兮娟的脸上就带了笑,“二小姐有所不知,咱们大小姐自从那天听了二小姐的话,这几日里头,真的每日在院子里深居简出的,连中馈的事都用自觉愧对父王培养,失了嫡姑娘的体面一言,暂时交给了田妈妈负责着。” 又兴致勃勃的说:“大姑娘约束了下人,整日在院子里看书。如此一来,府里的人就觉得,当初大小姐和堂小姐明明都又错处,堂小姐却大张旗鼓的,虽也是在替王府做事,可毕竟不像有反思的样子,一对比大姑娘的做法,就叫个高下立判了!” “兮娟姐姐,你这几日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颇有章法了嘛!” 到底是货真价实的王府姑娘! 姐姐虽也有弱点,但单有这心性和沉得住气,就不是一般人比得了了。 玄嵋心中对玄苒的做法满意,放下心来心情松了松,就开兮娟的玩笑。 兮娟脸上一红,忙摆手道:“小姐可别取消奴婢了,这‘高下立判’是奴婢跟紫叶学的。” “哦?还真有老师?”玄嵋好奇道。 “奴婢,奴婢自觉太浅薄了些,就拜托了枝儿紫叶瑚点几个,平日里轮休或是得空时,就抽空教教奴婢。她们一个个都是识文断字的好手,比奴婢见过的所有丫鬟中,都是顶尖儿的人。” 玄嵋听她说着说着,又将其他三个丫鬟给夸上了,就觉得有些好笑。 却有些被提醒了,她院子里头,实际上像是一直缺一个,真正有阅历懂人情,又会调教人的妈妈嬷嬷。 总叫身边四个大丫鬟兼着也不好,是应该从哪里找这么一两个人来,也不用多,多了反倒是乱了套,只一个妈妈,一个嬷嬷就好。 妈妈统领着院子里的仆婢,是个经验丰富忠心耿耿,还得有主见又坚定,能担的起主心骨的人才行,玄嵋想了一圈,忽然福至心灵,似乎有了个不错的人选。 可成或不成,还要到时再说。 至于那嬷嬷,却真的让她棘手为难,这嬷嬷的人选,和挑选统管院子的妈妈又不一样。 不说规矩学问手艺上,得全面开花样样精通,单单这行为处事的眼光,就得是百里挑一的才行,如此方能既调教了着院子里的新人,又能时不时跟随她左右 玄嵋越想越是觉得人才难求,有些头疼的就暂时将嬷嬷这事给搁置下了。 外头忽然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玄嵋警觉地站起身,窗外却有两个人比她动作还要快,一瞬间不知从哪儿现了身,纵身而下拦在了往正屋来的枝儿瑚点面前。 玄嵋皱了皱眉,心想自从那天潜伏在了她院子里,她一直没有见过这两个暗卫,中途甚至还怀疑过,人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没想到居然还在。 她也懒得管他们究竟是一直蹲在树上,还是哪儿一面墙外,蹙了眉心推门就出去了。 “你们两个,连本姑娘的贴身丫鬟都要拦着?” 瞧见二小姐出来,那两人“唰”一下朝旁边退了去,依旧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长相,齐齐道了声:“她们动静太大,在下问了保证二小姐安全,必须一拦。” 意思就是明知是枝儿她们,却故意为之了。 玄嵋一阵烦躁,摆了摆手,“退下,我不想看到你们。” “是!”两个暗卫闻言,声音无波的应道,借着飞身而去,又不见了行踪。 玄嵋只觉得胸口里有气一梗,转头又想她跟两个暗卫生的哪门子气?就不在纠结,而是上前拉了枝儿的手,安慰两个丫鬟。 “枝儿姐姐,瑚点,你们两个可被吓到了?” “奴婢们没事,二小姐放心。” 枝儿忙说,胸口里剧烈起伏的心跳,却预示着她的言不由衷,她还好些,方才那两个暗卫现身时,她一眼就认出曾经见过这二人跟在小姐身边,也就不太害怕。 可瑚点那边,恐怕是被吓的不清,刚才的电光火石之间,那人可是都将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器,抵在了瑚点的颈边,而她却甚至来不及看清那把利器是个什么东西! 万幸瑚点是个胆子大的,虽然脸色煞白,可也没有掉链子,腿软的点了头。 玄嵋岂能看不出来,就有些心疼的,忙说:“走,先进屋里再说!” 兮娟体贴的半搀扶了腿软的瑚点,进了屋子,枝儿转身将屋门关上,又关了窗户。 上来就跪在了地面上,对玄嵋禀报道:“二小姐,奴婢的娘幸不辱命,东西做成了!” 羊角短匕! 玄嵋一下子起了身,上前俩步,也是有些激动,急急的确认道:“我当你和瑚点一道顺路回来的而已,原来已经成了?” “回二小姐的话,是成了!” 她讳莫如深的不敢详细说那经过,沉声的回禀:“只是还有一点麻烦,那东西虽然完全做好了,可奴婢的娘却不能从那淬炼师傅手中,把它取走。” “什么?”玄嵋微愣。 “那淬炼师傅说了,要想拿它,让真正的图纸主人来。见过了人不但将东西双手奉上,别的,他分毫不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他竟要来 玄嵋面色微变,“你娘找的人到底是谁?” 枝儿茫然的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娘并没有跟奴婢说过,但娘办事不会出粗的,应当是找到了靠谱的师傅,才会将图纸交给他。” 靠谱的淬炼师傅? 这铁匠靠不靠谱玄嵋不知道,但他绝对不会普通。 想起芸浮的行事为人,玄嵋心中稍定,她目光在屋内大致一扫,心想人多口杂,这事还是等晚些跟枝儿好好说说为好,就说,“你先在一边候着。” 枝儿灵透,听出玄嵋是不想让太多的无关人等知道那羊角短匕的事,也清楚一个深闺小姐和那利器牵扯在一起,总是不妥当的,二话没说退在了玄嵋身侧候着。 这边的事说完了,面前却还有一个丫鬟在候着,玄嵋想着她丝毫不亚于枝儿的焦急,就赶紧问:“瑚点,你那儿又出了什么岔子?” 她知道瑚点近几日来,所负责的事务,多数都是杜薇院那一头的,她能急成这样,显然玄惜婉又出了幺蛾子。 瑚点脸色有些难看,自作主张的又上前的两步,这才对玄嵋压低了声音。 “二小姐,杜薇院那边出大事了,说是堂小姐明明没有往那皇亲国戚的圈子里邀约,却来了个不速之客。”她顿了顿,才敢说:“答应了届时要来的人,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 ——是穆霁! 本没当作一回事的玄嵋,在骤然间听到这个名号时,胸口里头猛然一跳。 一股破人的寒意,一下子顺着她的后背攀延而上,最终牢牢的附锁在她的后颈,害得她遍体生寒! 怎么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须臾的惊愕过后,那从心底深处无法抑制掩埋的滔天恨意,就汹涌着呼号着仿佛要破体而出。 不过几息,玄嵋的额间后背就浮了一层的冷汗,将她的亵衣都要湿透了。 “二小姐?”耳边几道担忧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 玄嵋只觉得自己舌敝唇焦,难受的厉害,干咽了下摇头道:“没事。” 她一点点找回了冷静,却一时间有些无法说服自己,这么短的时间就要和她前世的夫君,实则跟她有着血海深仇的男子,再次相见的事实。 玄惜婉这个废物! 她怒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整个皇室皇子公主郡主一抓一把,她却谁都没有请,单单把个穆霁给招惹了来! 半晌冷静了些,“你方才说的,可是穆霁是不请自来?” ‘穆霁’这名字一出了口,瞧见瑚点眼中的茫然无知之色,方惊觉这皇子的名讳,怎么可能被她附中的小丫鬟给知道了去。 就面不改色的变了话,“她没有请三皇子,三皇子却找上了门来,无事献殷勤定有内情。” “奴婢虽不敢妄议皇子的事,可开始听见这事,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玄嵋心底冷笑一声,一句‘凭什么不敢妄议,就该妄议他’险些脱了口而出,可毕竟不是那幼稚之人,最初的失控过后,又已经重新归于了平静。 若静下心来想想,玄惜婉也不过是凑巧撞上了这事,现在的穆霁还不过是圣上芸芸众子中的一个人,既不占长也不占嫡,也不怎么得圣上青眼,实在不算出挑。 距离前世那皇子夺嫡的日子,算算也没有几年了,他可不得绞尽了脑汁,再给自己添些能助他扭转乾坤的助力? 这么殷切巴巴的就要上镇南王府来,还不过是府里头个小丫头作乐的生辰宴,在外界看来镇南王就算再重视,可毕竟不是老夫人或王爷的生辰宴。 那也不该是穆霁一个皇子应该来的场合,他这般勤快,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打着拉拢结交了父王的念头呢! 怕是和前世时一样,想着从这么早的时候就开始拉拢镇南王府一脉的势力,能让父王站队,才和了他心意,最好不过! 玄嵋心底冷笑连连,腹诽穆霁若现在就有这念头,那怕是要屡屡受挫了。 却更加明白,前世里他开始对自己大献殷勤,莫不是因为在父王那里碰了壁,于是退而求其次,的找上自己也算是曲线救国了。 想着父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穆霁即使是皇子,也不敢造次,他既要来,就不如趁着这机会,要么教训了穆霁,要么就干脆对他不管不顾,让他在镇南王府里受冷落失了脸面。 他好歹是天家的人,经此一事定然会对镇南王府心生怨恨,如此就算他能笑里藏刀忍辱负重的,继续跟镇南王府接触,父王这样的人精,见和他起过冲突,也不会相信穆霁能一笑泯恩仇。 何况,若是穆霁没能忍住脾气,直接的从此就对镇南王府敬而远之了,那当然是他的运气。 可还有一种可能 穆霁受过屈辱,彻底将镇南王府恨上,跟父王从此成为对立之势,这才是玄嵋最愿意看到的局面,这能如此,玄嵋几乎就要迫不及待的,借了父王之力,将穆霁输个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她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瞬早就已经见此全数压在了心底,反而去问瑚点: “玄惜婉应当很高兴吧?” “二小姐说的正是呢,奴婢去的时候,听说得了这个消息,杜薇院里直接堂小姐自掏腰包,赏了院子里仆妇们上上下下一餐饭,说是心情好热闹热闹呢!”瑚点果不其然,这么说了。 玄嵋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笑了笑,“她倒是有钱。” “奴婢也觉得堂小姐,似乎有些太招摇了,虽然是在王府里又是在自己院子中,可人多嘴杂,到了小姐生辰那一日,万一哪个多事有心之人传了出去,总是不好。”瑚点叹道。 “她不是你,未必会怕呢!” 碰上了三皇子来赏脸,对于现在的玄惜婉来说,可不是件锦上添花的大好事,这花还价值千金呢! 凭玄惜婉的心思,恐怕不会觉得三皇子是看在镇南王的实力上,才大驾光临,只会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说不得要是经过旁边几个蠢货丫鬟子的鼓吹,得以为自己名声在外,招来了三皇子一睹佳人呢。 玄嵋嗤笑了声,心想着这倒不是她多想了,而是玄惜婉现在也到了快要豆蔻的年纪,她一非皇室王府这种高门,家中小姐都嫁的晚;二非守孝之人,要过了孝期。 若不是家中变故,加上钱氏有些拎不清轻重缓急,早应该开始给她寻摸着合适的人家先看看,等年后就渐渐的寻了人去,帮她说和议亲,先定下来才对。 玄惜婉又不是个天真烂漫,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性子,她可不相信,玄惜婉没有在心中着急此事。 只是一小部分碍于脸面不好去说,和占了多数的旁的种种原因吧 玄嵋就微微颌首,抬抬手,将身边几个丫鬟劝了几句回去休息的话,算是将人给屏退了,却只留下了枝儿。 “枝儿姐姐,你且留一留,我还有话跟你商量。羊角短匕的事,我有打算了” 这头玄嵋将玄惜婉的心思猜测了一通,那边厢,玄惜婉还真是不负人重望,果真如同玄嵋所猜一样。 这几日来,至于她可真的算是事事顺心的很,是以在听到三皇子殿下也要不请不来的消息,最初的狂喜过后,基本就带了些眉飞色舞,趾高气昂的意味在院子里走动。 她接连自掏腰包,赏了所有来道喜的下人仆妇们赏金,虽不多,可还是有些肉疼。 旁边的怜情边伺候着,边将脸皱成了包子样。 劝她:“小姐,咱们还是少赏一些碎银吧,给些铜板打发了就是,您的银子虽然多是早些时候,和府里大小姐关系好,借着她的手一点一滴背着人从公中折腾出来的;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您和大小姐闹翻了” 玄惜婉正高兴着,不乐意听怜情这扫兴的话,虽明白她说的有理,可那刚刚圆满做成了大事,又自觉在京中打出了名号,哪里还愿意接受她没什么家底的事实,更不愿意听这必须和玄苒打好关系,才能偷些好处出来的话。 就微微冷淡了脸子,只是说:“你说的不错,可千金难买我高兴,我今日高兴,又得了三皇子垂青,纵是撒一些银子,又有什么不对?” 怜情听了心中一紧,一边暗自‘哎呦’了一声,心想她可是清楚自家小姐的底子厚不厚的。 若是这么撒钱下去,迟早有一天又要捉襟见肘了,虽说在王府里吃穿用度用不到银子,也有月钱和时不时的赏赐领着,可毕竟比不上正经的王府姑娘少爷们。 可也不敢多说,在违逆了自家小姐的意思,就顺着玄惜婉的心思改口道:“是奴婢见识短浅,想得小了,小姐说的十分对,三皇子还有京中的一众贵女公子哥儿,可都是看在小姐的帖子上才来的,自然应当乐呵乐呵。” “你这还算是句像样的话。” 玄惜婉虽如此说,可看着怜情,还是暗自摇了摇头,想她果然不如怜心机灵和可心。 想到怜心,转瞬又高兴了起来,她先前收到了消息,犹豫过后就自作主张的写了封,更用心和情真意切的帖子,令怜心领好了,偷偷的借了王府的名头,想方设法递到三皇子手下人的手中,当然那落款还得是她个人的名字。 想到三皇子会亲眼看到她的贴子,甚至拿在手中反复玄惜婉就红了脸。 迫不及待的道:“怜情你快去外头看看,怜心那小蹄子怎还不回来?让人担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仗人之势 究竟是担心怜心,还是等不及三皇子那边的消息了 怜情不敢多想,忙答应着出去了,结果刚下了石阶,还没走上几步,又折身回来。 “小姐小姐,怜心回来了!” 她一说完,接着就有个满面喜色的人闯了进来,正是怜心,上来对着玄惜婉就福了福身。 “小姐!”她顿了顿,见玄惜婉的脸上带了期盼之色,才道:“奴婢幸不辱命!” “帖子送到了?” “回小姐的话,正是这样呢!”怜心笑嘻嘻的道:“奴婢得了小姐的吩咐,就一刻也不敢停歇的,想尽办法出了门,又听人说三皇子今日正巧要出宫,是以就在皇城外的外街口那里等着,见着了三皇子的车驾,奴婢就大着胆子给拦了!” 玄惜婉大喜过望,焦急的催促她继续说:“而后呢,你可有见到三皇子?你这么大胆,三皇子可生气了?” “小姐放心。奴婢上去拦住的时候,三皇子车驾旁边的随从,都一瞬间掏出了剑来!”她绘声绘色,“当时可把奴婢给吓得不轻,可奴婢想着,小姐交代的事情奴婢就算是死了也得办好才成,于是就硬着头皮大喊,奴婢是镇南王府的人!” 这话让玄惜婉的心也跟着提起来,她虽知道这一趟大抵是顺利的,可听这过程还是紧张。 怜心见话里已经表现了自己的忠心,这一次没有吊人胃口,而是直接道:“那些随从侍卫虽然收了剑,可仍是虎视眈眈的拦着,这群人真是难缠的冷面土匪!还是三皇子闻言,制止了他们。” “是三皇子开的口?”玄惜婉的心跳带了些急促。 “可不是吗!”怜心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就有意话里话外的添油加醋了些:“那些侍卫不好,三皇子本人反倒是十分和善,虽没看见本尊模样,可听那言辞之间就又有一股天家之人的气度,想来自然是人中龙凤的。” 一旁的怜情插不上话,听着怜心这么说,心中微微有些范嘀咕:递个帖子而已,怜心怎么将三皇子说的详细,不像是问经过,反倒是像媒婆说亲似的。 这想法一起,怜情就浑身打了个机灵,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了。 玄惜婉则是微一思量,两颊就被那天边的初霞染满了,“你这丫头真是会胡说!我问你经过,你怎么说些乱七八糟的?” 话里头是责备,可听那声音口吻,还不如用娇嗔来形容,要更加贴切许多。 怜心就讨巧的笑了笑,知道小姐想知道的知道了,就不动声色的转回了话题。 “三皇子就让随从将奴婢带到车驾前面,隔着车门问奴婢是府上谁家的丫鬟?” “你怎么说的?” “奴婢当然是说!”她机灵的转了转眼珠,才接着道:“镇南王府就是镇南王府,上下自然是一家的,奴婢不是谁家的人,是王府的丫鬟!不过这一趟来找三皇子殿下,是受了府中大姑娘的差遣。” 玄惜婉点点头,十分满意怜心的表现,就又带了些愤愤的说:“你说的不错,可不能叫他知道,我指使不动王府里有头有脸的仆婢们。” “可不是么,奴婢就是因为顾忌于此。” 玄惜婉又问:“那他怎么说的,他应当知道我的名字吧?” 提及此,怜心的脸上就带了些尴尬的意味,片刻化作不满,跟玄惜婉同仇敌忾的道:“正是想跟小姐说这事呢,这位三皇子不知道听了别人怎么说的,竟然以为奴婢所说之人,是,是” “他以为我是玄苒?” 玄惜婉心里‘咯噔’一声,半起了身,看见怜心小心翼翼的点头,顿时脸色一白。 他果然不知道自己才是现在镇南王府里的大小姐可为什么会知道玄苒的名字? 玄苒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怎么会被外男知道了名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还是玄苒在她入府之前,就已经名声在外了?可这不可能啊 无数个念头同时升起,在玄惜婉的头里钻营的难受,她揉了揉额角,面色铁青的想着得将这事暂时放下,容后再看看的说。 怜心怜情两个猝不及防间,瞧见自家小姐的脸色难看至此,都慌了手脚赶紧上前服侍。 一边奉了热茶,一边还是怜心嘴巧会说,忙安慰道:“小姐不必难过,小姐是正儿八经的闺秀,三皇子不知道正好证明了小姐安分没坏名声呢!哪像是王府里的那位大小姐,外人倒是知道的多。” 她竟然是意有所指的,踩着玄苒头上吹捧玄惜婉呢! 怜情听着额角就出了一鬓的冷汗,原来知道怜心会说,可再怎么如何也不能够再主子面前,挑拨主子跟其他主子的关系啊,尤其这还话里话外败坏了大小姐名声 却是不敢拦着,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拦着。 怜心已经又急又快的继续说了,“奴婢就说三皇子有所不知,镇南王府里如今排位第一的大姑娘应当是我们小姐,三皇子就恍然大悟了,还问奴婢是不是故去的玄四老爷家的那位独生的掌上明珠。” 眼角余光见到玄惜婉因为这一句‘掌上明珠’而红了的脸,心中大定,“奴婢说正是,三皇子还让奴婢回来问问小姐,为何不给他发请帖,还说他就不请自来一次,届时自会来府上赴宴的。” 可她的话却有用,玄惜婉颇为受用的闻言就缓和了面色,点点头。 “你说的也对。我寄人篱下受尽许多磨难,应当忍辱负重才对。三皇子反正也是看在我的份儿上才来的,这不就是有了成果?我也不急着挣这一时,应当先好好准备了,好在宴上众贵客面前露露脸才行!” 她转过弯来,就眯着眼睛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道:“至于玄苒,不急在一时。” 鹞歌院中。 “二小姐,您要怎么办?” 枝儿一听玄嵋已经有了主意,眼中就带了期待的喜色,原本她正是夹在其中两难的境地。 一,担心娘没办好,坏了二小姐的大事;二却又为空她惹了二小姐生气,二小姐再为难了她。 是以一路以来提心吊胆的很,却又不敢拖延耽搁了时间,直到玄嵋这话出了口,她才稍微松下一口气。 “那人什么样子,他的冶炼铺子开在什么地方,你娘可都跟你说清楚了?”玄嵋问。 枝儿忙点头,“是,娘都交代给奴婢了,让奴婢回来说给小姐听。因为二小姐交代的条件是,一手艺要精湛却无甚名气,二要是远离王府和王府势力的师傅,三则是口风要紧拿钱办事。娘说这要求听着不难,可实际上却有些” 她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不敢再说,玄嵋却十分清楚,她的要求实际上可不单单是难了,要找到符合要求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实际上这是有些前后矛盾的,手艺精湛的师傅怎么可能无名气?在京中冶铁又怎么可能避的开,身为将门的镇南王府? 可这世间事无绝对,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所以玄嵋才敢提出这等要求,可心中是下了要慢慢寻着,无法急于一时的准备的。 也因此当她听见枝儿说已经铸成时,才会那么的惊喜。 玄嵋暗自沉吟着,又想果然世间不可能有两全其美之事,这头合了心意,果不其然又要在那头着补回来芸浮做事的靠谱她是有把握的,既然选了那人冶炼,就必然身份上不可能出问题。 可为什么一定要找自己? 玄嵋暗暗咬牙,做出决定只在于一瞬间的事情,她权衡了利弊风险,最终点了头。 “这位师傅既然要见我,那我就亲自去会会他。” 枝儿没想自家小姐所说的主意,居然是这个,一下子慌了,劝道:“这可不行啊小姐,小姐要不然还是让奴婢的娘再去说和说和,加些银子也可以啊!或者或者奴婢冒犯扮作小姐,代替小姐去见人吧!” “枝儿姐姐,若是你说的可行,那么芸浮妈妈会没有尝试过吗?”玄嵋淡笑着说。 之一句话,就让枝儿偃旗息鼓了下去,她知道她娘的本事,也知道二小姐不是常人,自己都能过想到的,她们会想不到? 可还是觉得关山难越,就喃喃的小声说:“要不,小姐实在要去的话,也换做一身下人或者小子的衣裳,乔装打扮了出府吧。” 玄嵋闻言,扬眉笑了笑,却是给直接否了。 “你说的也没错,可我偏偏不要这么做,他不是想见见我吗,那我就大大方方的,披了那王府贵女的装扮摸样去见人!” “这” 枝儿一愣,心想二小姐若是这样,怕是想出王府的门都做不到啊,何谈偷偷的去见了人? 她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就将这疑问也问出了口。 “我自己的话自然是不好出去,但要是父王想去哪里,这整个镇南王府上下,怕没人能拦着吧。” 她脸上露出狡黠之色,显然想好了该如何拔丁抽楔。 “你忘了,父王现在有求于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无所不用 镇南王府外院的文芳斋里,镇南王正聚精会神的伏坐在宽大的沉香木桌案前,提着笔点了墨,不知在写些什么。 文芳斋的刘管事奉了镇南王之命,亲自守在了门口,本安静的候着,结果一抬眼的功夫,远处忽然有一群人影匆匆而来,颇有些声势浩大的意思。 他微微蹙了眉,想到王爷特意嘱咐过的不许人打扰,就想着上前去拦,定睛一看却惊觉来的那群人里一个男子都没有,分明是内院的女眷,这里可是外院。 刘管事心里一边犯着嘀咕,末了还是得上前将人拦住了,却见为首的是个岁的半大女童,可瞧着模样长相完全是非富即贵的样子,就知道多半是内院的姑娘了。 可即使是姑娘,也不兴就这么大剌剌在外院闯荡的,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劝两句。 “小的外院文芳斋刘管事,给姑娘请安。” 他行了礼,想要接着开口,可那一句‘前方王爷在处理事务不能打扰,姑娘请回吧’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忽然就被人给打断了。 为首的姑娘一挑眉,像模像样的道了句:“既然知道是姑娘来了,怎么还不去父王那儿叫门?” 这话实在有些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刘管事被噎了一句,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 踌躇了下,觉得还是得跟这位高傲的姑娘,好好说说王爷的命令,和这轻重缓急眼角余光那么一打,忽然定格在了姑娘身后跟着的一个丫鬟身上。 那丫鬟很年轻,一双眼睛透着股机灵劲儿,故作刁蛮的看着他,很明显是依仗在姑娘身后,做出那仗势欺人的样子呢。 ——这不是自家的幺闺女,被选去了嫡二姑娘院子里的刘紫叶吗! 她会随着主子出现在这,让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面前这位姑娘是府里的哪一位了。 紫叶看见她爹这么慢才留意到她,不满的瘪了瘪嘴,怏怏地道:“爹,您可别在二小姐面前丢了份儿。”主要是不要在二小姐面前,给她丢了脸面 刘管事无奈的苦笑了声,碍于主子在场,只能快快的骂了闺女紫叶一句“胡闹!” 掉头就看见姑娘脸上带了懒怠的笑意,正好整以暇的目光在他们父女身上游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分明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硬着头皮给玄嵋又行了礼赔罪道:“原来姑娘是府中的二姑娘,小女顽劣,在二姑娘院子里给姑娘添了许多麻烦,小的替她给姑娘赔罪。” 玄嵋浑不在意的摆了手,“刘管事你真不好玩,是我听紫叶说你在文芳斋,今日又正好有事要来这儿,就特意的带上了紫叶一道来。” 刘管事知道自家闺女得了二姑娘的看重,不但在鹞歌院里是做的二姑娘的贴身丫鬟,还得了一等的份例,是以对二姑娘自然多些感激。 听二姑娘这么说,先知道她这是大发善心,想让紫叶多个机会见见他,感动之际忽然意识到,二姑娘所说的可是有事要来文芳斋。 这就不是什么玩闹误闯了,刘管事是管不了二姑娘怎么出垂花门的,他只知道,姑娘分明就是直奔王爷来的了! 想着王爷的命令是不许人打扰,刘管事就算硬着头皮想公事公办,可瞧见紫叶在旁边,那话就有些不好说出口了。 玄嵋眼见着她果然没有做错,将紫叶带来就相当于瞬间把住了刘管事的软肋,他想跟自己肃着脸讲规矩都不成。 就故意善解人意的率先开口:“刘管事不用为难了,我现在是必须要见父王一面的,我有事情要跟他说,你要是想拦着,那也不过是费白工,白白浪费了时间又惹得我不高兴。” 听着似乎十分讲理似的,可在场之人包括玄嵋自己,都知道这是个仗势欺人的强盗逻辑。 这是劝着刘管事不要浪费了她的时间,又惹得她不高兴;可那话里与之同来的,不就成了劝他,与其让两个主子都不如意,不如只惹了王爷一人生气吗! 刘管事一下子就领略了这位二姑娘的难缠,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爹!二小姐是当真有要事要找王爷的,你可别误了要紧事!”紫叶帮着她家小姐说话,倒是半点都不含糊。 玄嵋心中满意,想这丫头也是个有趣的人,就趁着刘管事迟疑着不敢开口,紫叶又缠着她爹的功夫,微微颔首。 “多谢刘管事了。”随即和身后几个丫鬟,半推挤着就越过了刘管事,直直的朝着文芳斋而去。 刘管事本被他闺女闹的头疼,又不敢对玄嵋言重,反应过来时玄嵋已经到了庭中,虽着急也无济于事了,只暗道等王爷出来,还不定怎么罚他。 重重的一叹,对嬉笑的紫叶埋怨:“你这丫头,可真是要把爹给害死了!” 兴许是文芳斋安静,玄嵋方才在外头虽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可屋里头的镇南王,还是皱了眉,听见外面的嘈杂出了来。 他一将屋门推开,看见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立着一个小姑娘,就略愣了。 “怎么是你?这里是外院,你出来做什么?” 玄嵋瞧着镇南王的脸色虽不好,可那眼底是没有怒意的,因此大致猜出他心情尚不错,外头的进度应当是如愿的。 对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更加多了把握。 “给父王请安。女儿啊好久不见父王了,有事要跟父王说,您却一直在外院待着,没有办法才出来的!”玄嵋笑着福了福身,话一说完,就趁机侧了身进了屋里。 镇南王哑然,看着玄嵋熟练的动作,忽然有了一丝觉得她滑不留手的挫败感,片刻又觉得这错觉好笑。 也就不跟她计较,明明两日前就见过,又什么许久不见的话,转身看见玄嵋带来的三个丫鬟,都低眉顺眼十分听话的立在庭中,并没有跟着她接近屋子。 是以便将门关上,问她:“你还没说,你怎么出的垂花门?” 垂花门是王府里隔绝内院外院之处,玄嵋一个八岁的姑娘,是怎么轻易且悄然无声的就出来的? 玄嵋笑了笑,微微睁大了眼睛做讶然状,“不是父王给了我两个仆役使唤吗?我让他们想办法叫开二门的。” 仆役? 镇南王先还没想过来,转瞬间忽然脸色沉了沉。 什么仆役,分明就是他用来留在玄嵋身边的两个暗卫!那二人就算并非中流砥柱,可也是一把好手了,竟然被玄嵋当作仆役来看待了? “他们不是仆役,和府里的下人有所区别。”他纠正道。 “可不是下人,为什么他们能在内院里伺候主子啊?” 玄嵋半知半解的点点头,懵懂的问,估摸着镇南王又要有话说不出了,就略微解气的扬了笑脸,说那正题。 “父王此次去边关,统共有三四个月之久吧?” “四个月。” 镇南王有些不悦,她这么说,竟是连其父亲离开的时日都记得这般模糊? 可玄嵋才不管镇南王,在这种小事上高不高兴,闻言就微微垂下了头,浓密的眼睫发着抖,委屈道:“所以父王错过了好些节日,与我跟姐姐团聚” 仿佛往日里年纪小小的孩子,受了多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声情并茂的模样落在镇南王的眼中,虽不怎么相信,但也是心头一梗。 他张了张口,话临出去却微妙的变了意味,“你想要什么?” “父王带我出王府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吧!”玄嵋闻言,一下扬起了小脸,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眼底满是希翼之色。 以至于连这放在大事当头,就明显有些过分了的要求,添了许多的理应如此。 镇南王脸色不变,似乎是在权衡,玄嵋也不气馁继续等着。 半晌,他终于点了头,“你既如此希望,父王就答应了你,可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多谢父王!” 玄嵋心底一松,既然父王已经答应了,就不再多耗,干脆的拎着裙角朝门口快步而去,推了门冲外面道:“你们快叫上紫叶,父王答应我了,我们这就回去鹞歌院好好准备准备!” “是。”外面几个丫鬟纷纷应了是,十分伶俐的就有人上来牵了玄嵋,有人出去叫人。 瞧这架势哪里是什么顾及到父女之情的,分明就是要把自己用完就扔,镇南王心中门清儿,难得的因为此等小事而有些郁结,可他毕竟身份在此,自然没办法跟玄嵋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等玄嵋一下了石阶,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的将门关上了,片刻,从屋中传来一声波澜不起的唤人声:“刘管事。” 这边玄嵋主仆几个,却是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出了文芳斋朝着垂花门去。 玄嵋心情大好,方才自己身后响的飞快的,那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她可是听得分明。 就舒展了眉目,笑着吩咐道:“枝儿姐姐,你先去联系你娘;其他人,跟我回去盛装打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小姐出府 自玄嵋走后,镇南王明白他这是掉进了他女儿布下的圈套之中,虽然不过是最浅显微不足道的那样,可也毕竟是个圈套。 “你说,这丫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本以为要挨罚,却莫名逃过了一劫的刘管事,恭手在旁边立着,听见王爷这话,不知道究竟是自然自语还是问他。 略微犹豫了下,回道:“小的是第一次见到二姑娘,但王爷既如此说,应当是王爷不在府中之时,二姑娘长大了吧。” “长大?” 镇南王忽然轻笑了声,眼中满是清明,“聪明到敢对我用小手段,可不是长大了吗。” 刘管事心中一凛,想王爷果然是故意放二姑娘答应的,也却确实如同王爷所说,二姑娘聪明,聪明的虽然关公门前耍大刀,用了那小把戏,可实则那分寸实在是拿捏的好,时机也好。 就放下了心来,知道王爷怕是不会追究了,对在二姑娘屋子里当差的,闺女紫叶的那份担忧也卸去了些。 因觉了如此说来,二姑娘怎么也算是跟自家直接关系的主子,所幸劝着王爷些。 “小的觉得,二姑娘长这么大,王爷又时常公务繁忙,领兵出征,常常见不到二姑娘,二姑娘会这么觉得,多半也是心里话。” 镇南王明白刘管事这是息事宁人的话,就摇了摇头,面上淡淡的说:“正好,你去帮我找一找我上次离京前,没有看完的那部兵法孤本。” 刘管事忙答应了,闪身就出去了。 寻常珍贵的书籍纸砚就在文芳斋主屋里放着,可那些稀世孤本,有许多甚至是从前朝传下来的,都被锁在后面的独立库房里面。 他轻手轻脚的关了屋门,一扭身却给吓得头皮一麻,看清在石阶下静悄悄等着自己的人时,气的二话不说,先是抬手屈指在来人脑门上来了一下! “你这丫头这是作死呢!干什么!”他低声咬牙道。 紫叶无声的笑嘻嘻着,拉了他爹的衣袖,就将他拽了到一边的偏僻之处。 “小姐说,她不放心王爷会不会后悔,让我来催促着爹,要是后悔了帮她说两句好话。”实则只是被玄嵋留下来,和刘管事接洽的‘线人’而已。 刘管事本气不打一处来,听见是二姑娘的吩咐,那话就不好说了。 只能将气吞进肚子里,语气极其不好的道:“王爷一诺千金,爹在家里时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怎不劝着二姑娘些,由着她吩咐了你来?” “爹也教育了,主子的话不能不听!” 紫叶倒是理直气壮的很,刘管事不在跟她继续磨着,只催问她。 “那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二姑娘这才回去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你不如先回去,回头王爷准备出府了,爹自然会让人去通知二姑娘。” 紫叶却浑然不吃她爹这一套,因了来之前早就得过玄嵋的吩咐,因此就嘻嘻笑着说:“虽只过去了一个时辰,可我们小姐已经一切准备妥当了,让我叫爹去告知王爷一声:一柱香内在垂花门外集合。” 集合?还督促着王爷要一柱香内? 刘管事一听,就傻了眼,他管不得他闺女是不是造次了,只心想这二姑娘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性子。 忙摇头道:“王爷何时走,怕不是我们能说的。” 言外之意,就是贵为二姑娘,那也是不行。 “小姐说诚信守时是立人之本,她只在垂花门等王爷一炷香的时间,过时不候;若是王爷没有按时来,她就当做王爷是哄骗她了。”紫叶早有所料,顺溜的答道:“反正我们二小姐说了,让爹只管传话就是,王爷不会怪罪爹的。” 刘管事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自家闺女的话,逼得满头冒汗。 咬牙坚持了片刻,还是妥了协,“你这丫头啊,出去等着!” 他也顾不及找王爷要的孤本,步履匆匆的又折身回了去,将门敲开,进门就说: “王爷,二姑娘方才派了人来,说是让小的转达给王爷,在垂花门外候着王爷一炷香,还说,说过时不候!盼着王爷能够守时” 镇南王一愣,他才不信刘管事口中的既是原话,怕是原话要比这还过分些。 脸色就沉了些,半晌,却是没说别的,将手中的书合上了起身。 “吩咐人备着车辇,这就去垂花门。” 垂花门那儿此时却是十分热闹,玄嵋先前出来去找镇南王的时候,还有些偷偷摸摸的,利用了那两个暗卫。 这会儿子,得了镇南王的准话,便明目张胆的,让守门的妈妈给她搬了一把椅子出来,凑合着垫了软垫坐下,由着枝儿给她遮荫。 “二小姐,您说王爷到底会不会准时来啊?”夕绢在旁边略有些犹豫,生怕镇南王被玄嵋的话反激怒了。 “小姐说来,自然会来的。” 枝儿倒是丝毫不担心,抬眼一看,惊喜道:“你看,这不就来了么!” 镇南王远远的看着了玄嵋,顿时脸色又冷了一分,他见这丫头,竟然极不像话的居然一会子都等不得一般,让人收拾了软垫椅子安生的坐着。 就快步过了去,“你这是像什么话。” 玄嵋脸上愧色一闪,急忙从椅子上起了身:“女儿知错,只是想着王府将门根基,应当规矩没有那般琐碎” 这话还不如不解释,反面正面的去理解,都觉得古怪,夕绢却很懂说话,忙跟上一句:“王爷赎罪,小姐实际是因为先前受了府中一位夫人动的手,身上伤没好全,久战会力竭心慌,所以才搬了椅子来靠靠。是害怕王爷担心,才没有说。” 这就说的很巧妙了,至少镇南王听过话后,脸色就缓了缓。 他点点头,淡声道:“你既然知道重诺守时这种话,就也应当明白些规矩,莫要丢了王府的脸面。” “女儿受教了。” 玄嵋见夕绢配合着自己,不动声色的在父王面前,不但开脱了自己还给钱氏上了眼药,就心甘情愿的做那大家小姐的样子,跟在了镇南王身后一侧。 见他轻装上阵一般,心想父王这果然是多半觉得,这次跟自己出去,不过是陪着小孩子胡闹随意逛逛了。 如此更好,她就暗扯了扯唇角,越是不上心,她的计划就越顺利,等她去见了人拿了羊角短匕,父王怕是也不会清楚她真实的来意。 “上车吧,出府之后,你不要轻易探头出来。”镇南王淡淡的嘱咐了一句,也不管玄嵋答没答应着,先上了前头的一辆车。 玄嵋打眼一看,两辆车之间规格十分接近,都是宽敞而低华的模样,就知道这是镇南王府里普通的车辇了,父王这次并不打算动用王爷亲配的马车。 不过是寻常的一次出府,这倒并无出奇之处,只是既然如此,父王却仍然未和她搭乘同一辆车,怕不是面对她时,觉得心里头不自在? 玄嵋低声一笑,随即开了门上马车中去。 两看生烦,她亦一样! 因了王府极大,是以这马车是干脆慢悠悠的,直接从垂花门外,一路过了仪门出了王府最外的角门去的。 单单这一段路,就要耗些时候,玄嵋干脆借着枝儿带来的一摞软垫,靠坐在了车里,旁边的瑚点紫叶两个,手脚利落的拆开带来的食盒,将里面一些精细处理过了的瓜果端了出来,在矮桌上摆好。 夕绢则是细心的,将马车的窗帘儿给固定住遮了。 “小姐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玩玩,加上年纪还小,不用带那什么幕篱和帷帽的,为什么要挡了窗?可是顾及着王爷的吩咐?”她真心觉得可惜,但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停。 玄嵋咬了块梨片,细细的咀嚼咽下了,才说:“跟父王无关,我只是无甚兴致而已。” 夕绢心里狐疑,一边想着这莫要说岁的半大孩子了,即使是已经及笄之年了的姑娘小姐,怕也是十分好奇兴致高涨的,怎么自家小姐明明非要出来看看,真出来了,却又什么都不在意了? 一边又因为玄嵋的早熟,向来不怎么能用寻常心里去揣测的,便想过之后就将这事情给搁下了。 如此轻轻摇晃了段时候,外头原本的寂静无声,忽然就像是石子投入了暴风夜雨里似的,嘈杂之声顿起。 出王府了! 玄嵋心中一静,将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吃着的食盒,推到了一边,自有瑚点去盖好收拾了。 她则是起了身,朝着夕绢刚才遮好了的窗户而去,没有将那窗帘打开,而仅仅是透过一角被风吹动了的缝隙,去往外面看。 “二小姐,可用奴婢帮您” 她摆摆手,制止了夕绢的问话,安静无声的抿着双唇,朝外面看。 因为视角受限制的缘故,她只能看到地面和大约两扎的房屋摆设等等,心中那股尘封的记忆,却足够让它们重新活过来了,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玄嵋眼中带了淡淡的笑意,这满京中的路,她都熟悉的很,至于这次的去处是哪? 她已经猜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等字真意 “瑚点,你也过来瞧瞧,看看这条路可还眼熟。”玄嵋露出了个胸有成竹的笑,招手让瑚点过来,站在她的位置上。 瑚点听命过去,同玄嵋一样侧着身子微微弯腰去看,她和枝儿夕绢紫叶她们三个,都有不同之处,那就是她进府晚,一直到了这个年纪,才被她娘卖进府中的。 加上她娘本也不是个短视寻常的妇人,想必令瑚点眼界更开阔些,从前在外面相比也没少跟着她娘东奔西跑过。 这让她不过是仔细看了片刻,就蹙了眉心转过身来,“二小姐,这不就是去城西的路吗!” 玄嵋点点头,心中满意,就笑道:“你若是问我,我哪里知道,我又极少出去王府的。” 就害的瑚点不好意思的笑了,随即正了色禀报:“是奴婢想岔了,只是这条路奴婢能够确定是通往城西那边,可是奇怪的是王爷怎么会走这条支干?明明出了王府一拐,就有那直通的主道,这样反而绕了远。” 她心里暗暗稀奇,想着王爷既然是想要带了小姐出来玩玩的,那更应该走那最繁华宽敞的主道才对。 玄嵋见瑚点点出这点,心觉这丫头虽然年纪最小,果然眼界却是最宽广的,一下子就质疑到了问题的根本。 这条路虽然并非有哪里不妥,可放着主道不走舍近求远,那就有些让人不得不琢磨父王的用意了。 难道,父王今天来这儿,自己本身也是另有要事玄嵋思量着。 京城城西的一大块区域,实则是吃喝玩乐的好地方,治安最好铺子又多,那有名的百年酒楼这里就聚集着许多家,是以她要求父王带她出来玩,单单凭借父王对她的不上心,是早就能够猜到会来这边的。 那要见的铁匠本身所在,自然不会巧到也在了城西,因此玄嵋一早安排枝儿,想办法通知了芸浮,将那铁匠给带来城西候着。 她坐在那里,微微出了眼眸,将这事上上下下想了个周全,反倒是觉出和她心意之处了。 父王自己有什么打算,她虽秉持着知道也好的态度,可那前提得是不费一兵一卒,白白送到她面前的才行;若非如此,父王要瞒着她,对她也没甚影响。 反而因为他有别的事,会被牵扯了精力,使她行事更加便利! “到了小姐!” 枝儿忽然道,这些日子以来,跟着玄嵋潜移默化的,几个丫鬟也都算是有了套像样的行事作风,绝不会轻易在玄嵋想事时开口打扰。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马车就减了速,缓慢而稳当的停了下来。 外面有道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到了玄嵋窗外,禀报道:“王爷让小的告知嫡二小姐一声,今日包下了的酒楼已经到了,请嫡二小姐下车吧。” “叫我二小姐。” 玄嵋皱了皱眉,这随从又不是旁人家的人,既然也是供职于王府,在父王手中做事,就应当老老实实叫她一声二小姐才对。 嫡二小姐?难不成王府里头,还有个她不知道的庶二小姐,才要这么叫了她,用以做出区分不成? “是,二小姐。” 外头的人愣了愣,随即微一沉默就改了口。 玄嵋瞧他识趣,就也不再计较,而是丝毫不慌不忙的,留在马车中,任由了枝儿夕绢几个,有条不紊的给她抚平了衣裳上并不显眼的褶皱,一切收拾停当,这才慢慢的下了马车。 刚一落地,就看见旁边安静候着的那随从,垂着头有些屏息不敢说话的样子。 抬眼果然就看到,镇南王站在十数步开外之处,显然是等了玄嵋一会儿了。 看见玄嵋慢吞吞的下来,倒也没有因为这些琐碎小事说她,只是依旧淡着面色点了头,“走吧。” 镇南王所订下的这间酒楼,说是酒楼实则不如说是个茶楼更对,卖酒为辅,茶水和那苏杭菜系才是特色。 瞧见身前位于街道跨角处的这栋三层小楼,方正宽敞的正门上挂着的牌匾——回原楼。 这地方对于玄嵋而言,实在是算不得陌生,她前世还做姑娘时,就对这里早有耳闻,知道是那清净又干净好吃的地方,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外出时都爱定在这里,生意常年都好。 等到她后来从了军之后,虽然多少沾染了些武夫之气,可对这回原楼,仍然保有一份另眼相看。 父王匆匆之间,就能将这地方订下隔间来,果然是没有遮掩镇南王府的身份。 她边镇定的跟着父王身边进去,边对周围有那停下来,对镇南王府马车上下来的贵人好奇,驻了足讨论的好事之人们充耳不闻。 心里面却是灵光的很,留意着任何的风吹草动。 “哎哟!您这么早就来了?快,快去通知了后厨,将近日新弄来的万春酒给热了,等会子送到三层去!” 本坐在钱柜里头,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眼神十分好使的在门口有了动静的同时,几乎是挂满了逢迎热情的笑,朝着这边一路小跑过来,忙吩咐了身边一个伙计。 那伙计听了话,知道这是来了贵客,就脚下生风的去了后面。 掌柜则是也不管他那圆滚的肚子,对着镇南王一阵躬身,目不斜视的说着:“给王爷请安了,王爷一路过来可累?先赶紧上了三层去歇着?” 玄嵋一阵别扭,她早就听说了这回原楼的掌柜,是个擅钻营的人,热情圆滑又放的下身段,可毕竟是第一次亲自接触,没想到对方竟是圆滑到了这个程度。 心中却是明白,她虽觉得别扭,可这掌柜从他们进来店里,就没有犯过一个错处。 像是不宣扬点破了客人身份;目不斜视的不看女眷,只同父王说话等等方方面面都可说是处事周到谨慎,也算是个人物。 “带路。” 见镇南王点了头,胖掌柜就笑出了一脸的褶儿,点头哈腰的亲自做了那小二的伙计,走在前头,将一行人引到了三楼里。 先在大堂里时,客人还有许多,等到了二楼就极为安静了,每一间隔间都屋门紧闭,只能隐约听见里面的人声,在一拐上了三层,才彻底寂静无声了。 玄嵋打眼一看,有些明白过来,知道父王这是干脆就将这回原楼的三层,给包了下来。 就对那他本身此行也另有安排的猜测,更加确定了些。 但也装作不知道,面不改色的跟在大人身后,到了中间最大的一处隔间,这才落了座,那胖掌柜很懂眼色,虽热情却不碍事,将人带进隔间之后,就自个儿带上门退了下去。 玄嵋等到外头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才十分憋闷似的,长长的吁了口气。 “你这么小小年纪的,叹什么气?”镇南王问。 玄嵋就羞赧的笑了笑,摇头道:“是女儿记忆里,这似乎是头一次真正出府来玩,看什么都觉得有趣,“”一路过来又觉得有些疲累而已。” 镇南王摇了摇头,心底一嗤,想果真是在王府里呆久了,这点子事儿,都这么大惊小怪的。 “父王还有些公务,要出去一趟处理。不过别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你毕竟不方便满大街的乱跑,这窗开的宽敞,视野也好,你就在这待着顽顽,等会子等着送上了餐点上来用餐就是,切记不可乱跑!” 略停顿了下,他又无端端的添补了一句:“等着下次合适时,再带了你出来。” 玄嵋听他果然说了要走的事,正暗合了心意,要做了乖巧模样点头,让他快些去了。 忽然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的一愣,虽不懂他为何想到这处,却不愿意让他顺心,又急又快的脱口道: “还有姐姐!” 镇南王一愣,心底那点子些微的隐愧,就绕了个弯子烟消云散了。 “话多。”他扔下这话,起身就朝外面去了,片刻的功夫,隔间里头的人就只剩下了玄嵋几个。 等镇南王的脚步声不见了,枝儿忽然就起了身,趴在那巨大的窗户上,小心的往下面探头,一直等到镇南王上了马车走远,才舒了口气,对玄嵋道。 “二小姐二小姐,真是天助人和,王爷已经走了,咱们何时去找我娘?” 玄嵋却反倒是不慌不忙的笑了笑,转身在桌边坐下,亲自执了那银丝茶壶,给自己满了杯茶水。 “急什么,父王人是走了,可不代表我就能随意出去了,还不被他知道。” “可” 枝儿有些焦急,快步到了门口,将屋门推开一道缝隙,在瞧见楼梯处,肃着脸把守的四个王爷近侍时,悻悻的住了嘴。 将门悄悄合上了,转身跟玄嵋请教:“机会宝贵,小姐要怎么办才行?” 玄嵋将杯中的淡茶吹了吹,端至唇边一抿。 “等。” “只是等?” 她怔住,本以为小姐还有什么好办法,却不料是个‘等’字决?心里就慌了慌,“小姐想要守株待兔,可这兔子也得上门才行啊” 玄嵋却是直接摇了头,打断了枝儿的话。 “你既能想到,又怎知芸浮妈妈不会也想到了此处,配合着我,将那‘兔子’亲自带上门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铁匠麻三 “站住!你又是什么人!”玄嵋话音不过才落了,门外走廊中就传来了呵斥之声。 枝儿对上玄嵋的眼睛,目光一亮,匆忙止去了原先的颓气,忙重新去了那门边,拉开一道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境。 被侍卫把守着的楼梯处,站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半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说是妇人可那脸上的褶皱,却显得有些过于老成,穿了身仆役衣裳,手臂上挽着个精美硕大的食盒。 她被逼停了下来,脸上就带了些并存的讨好和害怕,将手中的食盒往前伸了伸,回了那侍卫的盘问。 “小的是回原楼后厨酒水上的温酒人,掌柜的方才特意让人传了话,让小的把这上好的万春酒温上一壶,好给贵人送上来!” 她边说着,边将那食盒打开了些,还将将开了道缝儿,那食盒里头就有那醇厚迷蒙的香气,争先恐后的往外汹涌着,让人说不出究竟是花香还是酒香。 几个侍卫虽无缘得见什么‘万春酒’,可单单闻这味道,就大致能够明白食盒中的酒绝非是一般的凡品,这妇人没有说谎。 因进来时却是听过那掌柜的说过什么温酒,稍后送入隔间的话,那警惕就略松了松,最后领头的挥了挥手,放了人进去。 “你,进去之后将酒摆置好了,就抓紧出来,不许过多逗留!”他板着脸厉声的叮嘱着,又略一停,“还有切莫要惊扰了小姐。” “是是是,小的知道,自有分寸的!” 妇人见过了关,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又老实的谢过几人,将那食盒给重新盖好了,这才朝着玄嵋的隔间而来。 枝儿早已经在那食盒打开时,悄声将屋门关上了,凑到玄嵋耳边,小声而狐疑的禀报:“小姐,外头只有一个人,且并没有奴婢的娘的动静,那妇人又提着一个酒香四溢的食盒,应当确是酒楼的仆妇上来送酒的。” “不要如此武断。”玄嵋摇头。 她起身不在坐在旁边的方几边饮茶,而是整了整衣饰,随即径自在那明间里真正的主位上端坐。 “小姐?” 与此同时,隔间的门被人从外轻轻的叩响了,先是三下轻响,继而转为一声,最终又叩响了两下。 门外的人慢吞吞的收了手,恭敬而小心的道:“小的给里头的贵人请安了,烦请贵人开开屋门,小的好将酒送进去。” “你送的是何酒?”玄嵋忽然开口问。 外头的人不见一丝慌张,略顿了顿,随即依旧恭敬的道:“回贵人的话,这正是楼里近月来得到的绝酿,名叫‘万春酒’,贵人若是想知道,小的就细细给给贵人说说。” 门里面的人似乎被她打动,不过片刻,便有一个梳着双丫髻的灵动丫鬟,将门开了开让人进去,接着又紧闭了。 “小姐,他们没有在意。”枝儿将门关好了,上前对玄嵋汇报。 玄嵋微微颌首,将目光放在了来人的身上,仔仔细细的上下观察着此人的模样—— 她果真如同枝儿所说,看着是四十来岁的模样,面相生的并不是很有福气之象,反而带着些隐隐的煞气,不像是什么酒楼中的仆妇,更像是经过铁剑磨砺而出似的。 “你叫什么?” 妇人自从进了隔间,始终就没有抬起过头来,忽而听见玄嵋问她话,也只是低着头道:“小的麻三。” “麻三?好名字。”玄嵋说着,轻笑了起来,她点点头,示意将人给扶起来。 一旁的夕绢就上前将人半托半就得,给站挺了身子,又将她手中的食盒要接过去,谁知动作一动,却没有拉的动是被那麻三给制止了! “你这是?”夕绢微微蹙了眉,不想她竟敢在二小姐面前造次,想着训斥一句,将酒留下来把人赶走就是了。 可刚一张口,却被玄嵋的眼色给遏制住了,就乖顺的放开了麻三手中的食盒,退到了玄嵋身边。 “我的丫鬟是有些年纪太轻,这辨人识珠之事,尚且欠了一些火候。” 她笑了笑,继而道:“不过麻三师傅也不必继续戏弄她们几个了,就当作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有那食盒看着就有些重,麻三师傅煞费苦心的将它给带了来,可不就是要给我的?何必总怀揣着不肯放出来。” 便有一声爽朗的笑声,先是低低的压制着,随后随着麻三挺直腰背抬起的头,化为中年女子特有的豁达之气。 “芸浮说的果然不错,我见到你一定不会后悔的,你果真有趣。” 一样的长相模样,一样的穿着,面前的人却在转瞬之间,变得同之前截然不同了! 她身上依旧是粗粝的粗布仆妇装扮,脸上带着些老气的褶子也依旧,可忽然就有了大隐隐于市的锋芒之色顿显。 玄嵋心底一寂,她说不上此时心底是何种情绪,可那微妙交错的感觉,让她因为面前的这个,连一声小姐都未叫她的中年妇人,而隐约的兴奋起来。 兴许,她是误打误撞的要认识了能人 “我也未曾想过,能将我的图纸打造而出的铁匠,竟是一位名号不明的巾帼师傅。”她和颜悦色的笑道。 “我也没想到,你竟会是个孩子。” 麻三收起了那一套高明的作戏模样,道一声‘得罪’,就自顾自的在玄嵋的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嘴里说着得罪,可她的所作所为却是丝毫没有害怕‘得罪’的意思。 夕绢抿了抿唇,脚下挪动了半步,看不惯这突然变了的妇人对小姐如此,想着总归要代小姐呵斥了她才行,自个儿忽然被旁边枝儿伸来的手,给挡了住。 “麻三师傅过奖了,只是比起‘孩子’,我更希望师傅能看到些旁的,更有意义的事情。” 她从来都不是任由人欺负,忍气吞声的性子,虽情况不明,可她被说的有些不悦,就不声不响的回了麻三一下子。 麻三正眼瞧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小贵女,这会儿才找回了些许她来之前猜度的特制显现而出。 是啊,能够绘制出那么一柄精巧绝伦,隐匿着杀气与残忍的羊角短匕的人,又怎么会是个性子内秀而大度的大家小姐呢? 她不管画图纸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对麻三而言都没有任何差别,她只要确保,对方确是图谱的真正主人就足够了。 见到玄嵋的第一眼,她心底尚有些狐疑,眼下,那点子质疑都随着玄嵋的眼神而烟消云散了。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该浪费功夫,你,不,小姐,得麻烦你将那短匕的由来取出来,给我观摩观摩!”她忽然被点醒一般,兴致勃勃的道。 玄嵋也舒展了眉目,笑着摇了头。 “抱歉,要让麻三师傅失望了,我来此除了见师傅你一面,就仅仅是来取兵器的,除此之外不做她事。” 麻三本就是个古怪的爽快人,之所以如此说她,是因为她自小便是个十里八村有名的冶铁疯子,在她盛行冶铁的家乡中,麻三是数十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可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往往某些地方与寻常人差的太多。 直到麻三的村长,发现了这个在当年还不过九岁的女孩子,竟然在村中的小工坊中,偷偷摸摸的研制,那精于制人而使人无力回天的凶猛利器时,才急忙命令制止了麻三的行为,逼迫着她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样,转而炼制些生活用件马具蹄铁的。 大献朝自立朝以来,就是拥有着自己冶兵厂的,受朝廷兵部管控着,分布在大献的几处地方。 可除此之外,寻常的百姓甚至一些达官贵人们,都是禁止私炼兵器的,一经发现,论律皆是重罪。 在同乡眼中,不做也就不做了的事情,对于麻三这个天才而言,却如同捆住她的手足,对她下了永久监禁的判决一般! 是以,她就这么逃了,义无反顾 “麻三师傅同我说这些旧事,是为了何?”玄嵋困惑的微蹙了眉心,抬眼问她。 麻三干咽了下,她有些不善言辞,之所以如此唐突的将自己的过往,在玄嵋面前铺展开来了一角,只是因为她“必须像你展明我的心意。” 麻三定了定,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忽然就有了什么耀色一闪即逝。 她话音里满是坚定的说:“铸那奇兵利器,是我麻三一生所求,托小姐的福,我有幸亲手铸成了一柄羊角短匕。” “所以?”玄嵋微微挑了眉看她。 麻三虽没明说什么,可玄嵋仍然敏锐的从中察觉出了她的心意,若说是之前不过是双方的试探,这会儿,她却已经有了不甘罢休的意思。 麻三话锋一转,“可这并不算是完全,我必须要看到记录着它成型前的记载演变,方能琢磨出个中精巧玄妙之处!之所以扣下短匕,约见于你,就是因为此事!” 她说完,忽然手中动作如风的,将那食盒上进紧扣的盒盖拍开,反手不知怎的,骤然从那食盒深深的内壁中,抠出了一柄被黑布所裹紧缠绕的物什,将其放在桌上! “羊角短匕就在这里,是赠是毁,全在于你答不答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上了贼船 “你是说这取决于我?” 玄嵋淡淡的重复道,声音不悲不喜,听不出半分的情绪,因为面前近在咫尺的短匕,而受到波动。 麻三本是抱着势在必得的念头,才用那羊角短匕去赌一赌在玄嵋心中的价值,可惜似乎失误了? 她抬手,放在那包着短匕的黑布上,往回收了两寸,压低了眉目,对玄嵋说:“二小姐这是不想要?” “麻三,你说话对我们小姐恭敬着些!” 沉稳如夕绢,都皱了眉如此隐约的警告着,她身体绷得笔直,虽知道自己是个在内院中多年,也算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可她绝不能容许这看起来正邪不明的麻三,可能对二小姐造成威胁。 “你倒是个衷心护主的丫头。” 麻三转了头,对夕绢半笑着说了一句,却反常的将她的话,给放在了心上似的。 在一瞬间,态度又变了变,她那昂着的下颚,顿了顿,紧接着微微低下了头。 “我的心思,想必小姐身为镇南王府家的贵女,自然是知道的。” 她一下子和软了下来,玄嵋本能够明白麻三是个性子上有些阴晴不定之人,是做好了同她慢慢周旋的准备,却不料像她这样主意正,又我行我素的人,竟然能够想通关键,跟她放低了姿态说话。 她才不相信,夕绢一句话就能够取得如此效果,话说回来,还是那图纸由来的诱惑力,更加大一些 如此一来,麻三本以为能够拿捏住她的威慑也不在了,玄嵋就更加可以不受牵制,凭借本意行事。 却没有难为她,反倒是松了口风,“我叫你一声麻三师傅,自然是对你有所尊重,可这事儿,麻三师傅怕是不明白。” 哦?麻三皱了皱眉心,没有做声听玄嵋的话。 “你的心愿能否达成,这并不取决于我,而是你。” “是我?”麻三一愣,“除了这一柄羊角短匕以外,我又有什么重要之处” 玄嵋淡然一笑,她起了身,走到麻三面前。 她身长矮,跟坐在高脚凳上的麻三对比,也不过是高出一点,因此只跟她平视了,认真道。 “你对兵器的天赋和苦心追求的性子,这些,都是最重要的。” 麻三一愣,片刻她摇了摇头,苦闷的道:“请小姐就莫要跟我一直兜圈子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要的人是你!” 面前不过跟坐着的自己,平视的半大姑娘,一双眼睛里却满含着凌厉之色,话里掷地有声: “你不是想要羊角短匕图纸的演变由来吗?我告诉你,只要你跟着我回了王府,从此听我安排,这图纸的演变由来,我自然就毫无保留的交给了你,且” “你等等!” 麻三本十分希翼的等待着玄嵋的要求,真听到了,却是愣住。 她虽然人古怪些,但是绝对不笨,甚至比普通人都要更加聪明,因此将玄嵋的话给打断了,皱眉说:“你所说的,这不就是卖身吗?” 玄嵋却连辩解都没有,闻言一笑,反倒是老实的点头承认了下来,她就是做的这个打算。 “就是卖身,只是我不要你的卖身契,你也不用端茶递水的服侍着我,我让你所做,必然能够发挥你的天赋和专长。” “那还是算了罢。” 玄嵋眼看着麻三结结实实的皱紧了眉头,犹豫着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咬了牙,面上就露出了如同割舍掉一臂般的痛惜之色,“你这丫头,如意算盘打的好,可除了这一茬,别的什么,随便你提。” 舍不得自由,可到底是也舍不得演变图纸! “你还没有听我说完,我是说如果你跟着我回去了,那么往后里,除了羊角短匕的演变图纸外,还有旁的我都一律给你看着拆解把玩。” “还有旁的?” 麻三本心不在焉的听着,在听到那‘旁的’二字时,一下子精神过来,难以置信的惊声。 玄嵋浅笑道:“我没有必要骗你,你不是说了吗,我是镇南王府家的小姐,镇南王府是如何起家的,你会不知道?” 她的话说的半点不错,这整个大献上上下下,会儿有哪儿一户人家,不知道这朝中唯一异姓王,镇南王府是如何发家起来的? 那是世世代代同铁戈兵马交缠,一点点从战场边疆上立下的功劳,甚至曾有一时功高盖主! 若说是冷兵硬器,除了这镇南王府之外,怕是再也找不到一个会有如此家底可能的人家了。 因此,玄嵋所说的话,几乎极有可能就是对的! 麻三心里念头飞转,她转眼的功夫,将各种可能都给思量了一遍,心中越来越剧烈的跳动起来。 如果果真如此的话,凭借着镇南王府的特殊之处,或许玄嵋所承诺之事,当真能够实现她一生所求 玄嵋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会子的相处下来,玄嵋能够察觉到,麻三一旦遇及到这铸兵之事,那情绪上的隐瞒,就拙劣的几乎漏洞百出了。 她并不着急,静静的等着对面的人自愿入局。 半晌,那‘兔子’终于有了坚持不过的苗头,她的眼神失去了那份原有的固执和坚定,反而有些发慌一眼,半是迟疑半是试探的问。 “你说的如何真就能够做到?” 奈何玄嵋并不是受人思路左右而走的人,闻言淡淡收回了目光,不动声色的给她施加压力。 “条件我都摆在你面前了,不带有丝毫的隐瞒,入不入局,就看你了。” 这竟是直白到,让麻三要么眼睁睁的看着大半辈子所追求的东西,几乎就要跟自己擦肩而过,从此无望;要不然就要亲自开了这个口,从此自愿卖身! 麻三直到这个时候,才对于玄嵋的厉害,有了清晰的认识。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就像眼前的这位小姐所说,她没有丝毫的优势 “我答应了。” 她的声音有些颓然,可目光却不在带了半分的犹豫,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绝对不会在因此而拖泥带水的满身顾忌。 “很好。” 玄嵋几乎是一瞬间,从心底乐到了眼眸深处,她垂了垂眼睑,用那纤长而浓密的眼睫,将她眼底的波动遮挡住。 随即不动声色的调整了自己,再抬起头来时,就是副无懈可击的笑容。 “如此一来,你也算是我的人了,只是我年纪尚小,带个铁匠养在院子里总有些古怪。”玄嵋索性切换到了她的新身份里——麻三的主子,以此说话:“所以恐怕要委屈委屈你,暂时给你惯个旁的什么名头。” 这些反倒就是细枝末节的小事了,麻三虽隐约觉得有些微妙的不对,可仍然是点了头。 “这些小姐安排就是。” “你一口一个小姐,倒是叫的乖顺了,可你当真知道我是什么人?”玄嵋忽然转了话锋。 这话问的有些突兀,明明是最基本的,可因为经过了先头那些打哑谜一般的交锋,一下子回到了最初,麻三反倒是愣了。 她停顿了几息,才道:“不就是镇南王府家的小姐吗,是” 真要说时,反倒是将麻三给为难住了,她虽然早就在跟那个当初来找到她,给她图纸看的芸浮口中,大致的摸出了金主的身份,可若说细节 玄嵋却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她面色如常的笑了笑,沉稳的道。 “我是现今镇南王的嫡出次女,镇南王府的二姑娘——玄嵋,你要给我记好了。”她说完,面上的笑就收敛了些许,再出声时,就是让人几乎要不由自主信任了的稳而有力。 “玄嵋应下的事,绝不会变。” “如此我就放心了。”麻三认真的听完,点了头。 接着忽然起了身,一步上前,在玄嵋面前跪了下来,“小的麻三,见过二姑娘,从今日起,愿听二姑娘差遣!” 听她差遣?是听那冷兵图谱图纸的差遣吧 玄嵋腹诽着,口中却和软了口气,转头吩咐道:“快起来,夕绢你去扶着麻三师傅起身。” 她这是刚柔并济,见目的达成了,就不做那许多主子习惯的,时时敲打威慑了仆妇手下的做派习惯。 如此开始还好,时间长了或遇了事,就容易引起那变故来对于主子也是费心费力,这是最为下乘的御下之法。 她脑海中闪过心思,紧接着就将目光头放在了那一直被裹在黑布中,明珠蒙了尘的羊角短匕上面。 心中到底保有了十分的期盼,“现在你总算是可以将我的羊角短匕,交付给我了吧?” “这是自然!” 麻三说着,受教利落的,就上前去讲那把占地并不算大,包上了厚厚的黑布,也不过才是巴掌大小的东西,拿了起来。 她手上一抖,紧接着那黑布就落了地—— 一道寒芒闪过,紧接着在她的手掌上,便有了一把隐匿着寒光冷厉之气的精巧利器,就此现了身! 身体约么不过三寸的大小,分量及轻,那匕首的边缘却薄如蝉翼,让人看着就浑身发寒。 玄嵋眯了眯眼睛,羊角短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还有两个 “它为何通体乌黑?” 玄嵋留意到特别之处,微微一挑眉,上前将那把原本应当遍体银光的小巧玩意儿,两只柔软细嫩的手指一捏,就拿在了掌心把玩。 麻三正要说明,见此一幕,就愣了愣。 这位王府里的二姑娘,不,应当说是自己的新主子了,当真是总是会给她一些惊喜呢。 这玩意儿看着纤薄小巧,可那边缘的威力,却绝对不可小嘘,谈不上吹毛见血,也与之不离十了,她是造主,没有人会比她更加清楚,她所呈现出来了的这玩意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利器。 而姑娘却十足娴熟,甚至是对那危险视若无物一般,随手就捡在了手中把玩当真是将门的女儿,小小年纪已经颇有一套了。 麻三被激起了对玄嵋更多的好奇,甚至连带着,对本来还有有些抗拒的王府,都提起了些兴味。 她念头一闪而过,这才说道:“姑娘请细细观摩一番,就会知道,那并非是通体乌黑,而是小的将那磐石铁炼了一些进去,如此一来不但硬度上有了大大的改善,分量也轻了许多,最为重要的,还是它的隐匿性得到了极致的提升。” 磐石铁? 玄嵋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她往常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么一种矿石,但磐石她是明白的,再结合麻三所说,就大致能够猜得到,那磐石铁应当是一种特性与磐石类似,却又有些稀罕少见的珍贵矿石了。 这麻三果然是视铸剑如命的人,因为这份执念和坚持在,所以才会连她这个正主都还没见一面时,超过要求之外的,下了如此血本。 “你说隐匿性”玄嵋低头仔细的将巴掌中的羊角短匕,来回翻看了个遍,喃喃的若有所思。 片刻,她忽然抬起头来,眼中多了些意外之喜,“难怪你要用磐石铁,如此一来,它本就变成了乌黑的,浑身还彻底的黯淡无光了,比起银芒毕现来过果然更加高明。”她甚至可以将它藏在发髻之中,出其不意! 思及此,玄嵋只觉得自己方才所做的流氓计划,当真英明无比,果然面对这种举一反三的天赋类型的人才,是宁可毫无用武之处白养着,也绝不可放过的! 因为她永远也不知道,这样的人会不会机缘巧合之下,为了她的敌人所用更何况,她并非纯粹的千金闺秀,本身就需要一个铁匠呢。 “就是这个道理,姑娘兴许并不知道磐石铁的特性,可这好处都是能肉眼所见到的,至于剩下的,日后当真用起来,自然就会摸清了。” 麻三就事论事的道,她似乎根本就意识不到,也就不会质疑玄嵋,为何煞费苦心的找人偷偷铸造这么把东西,又要将其留为己用。 玄嵋却并不管麻三会如何去想,她还没有完全长开的手指,用手指指腹在羊角短匕的匕身上摸索。 顺着它从匕柄开始,通体上流畅的三道弯路,一点一点的摩挲着感受,让自己尽快的得以熟悉适应,最终,她将它挽了个匕花,利落的收了起来。 “二小姐小心手啊!可千万莫要受了伤!” 夕绢在旁边看的胆战心惊的,她长到这个年纪,可当真是恨不得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的人。 此时看着小姐颇为有些陌生的,当着她们四个贴身丫鬟的面前舞刀弄匕的,瞧着都胆战心惊的手脚一阵冰凉。 终于见到那玩意儿一下子消失不见了,急的脱口叮咛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好歹是镇南王府的血脉,骨子里流着的,都恨不能是从生下来,就在戈场厮杀的血脉。” 见玄嵋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夕绢心中担心更甚,她虽然一直不知道小姐的这个安排,可这么长的时日,加上今天在旁旁观下来,也分明能够知道,这是二小姐早有预谋的,而且她们丫鬟几个里面,怕只有枝儿参与了这事进去。 夕绢没觉得有什么嫉妒而催生的背叛感,心里却只是有些埋怨,枝儿这丫头,居然不劝着小姐一些! 她跟枝儿对视一眼,无声之间,枝儿看见夕绢眼底暗暗的责怪,自知理亏却又委屈,就抿着唇讪笑了笑,由着夕绢换了个方向,劝着小姐。 “二小姐,奴婢瞧着这时候已经过去不少了,王爷不知什么时候,就有可能回来,小姐是不是应当”她拖长了话尾,目光在麻三身上带了带。 玄嵋视线一顿,下一瞬,却是看着麻三笑了。 话是对夕绢说的:“夕绢姐姐,你莫非不是当真以为,麻三师傅进来送酒送了这么长时间,外面的侍卫们竟然警惕性低至如此,没有察觉到吧?” “小姐是说?” 夕绢一惊,接着两步细碎的小跑,就要去开那屋门。 被旁边的麻三一把捉住肩膀,给拦住了,“你这丫头,姑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怎么就慌成了这样?” 夕绢不悦的挣了挣,但还是遮掩着不让人看出她的不快,只是着急的皱了皱眉,“你又知道什么,你惹出的问题,等到我们王爷回来了,这引发的烂摊子却要二小姐来收拾着,指不定还要生出什么是非来。” “镇南王?”麻三闻言,露出了个隐约恍然的面色,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来镇南王已经回来了?我前两日就听见京城里头,都传遍了镇南王将要班师归京的事,竟然是一出瞒天过海,暗渡陈仓吗” 见她这么说,甚至还有了琢磨出味儿的意思,夕绢心里‘咯噔’一声,只想坏了,自己被情绪所影响,不但没有帮二小姐解决了问题,还甚至 惹得这个麻三,知道了王府的内情。 想到此处,她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强打着精神,唯一的寄望只能是这人已经归到了二小姐的手中,勉强也算是个自己人了。 玄嵋一直没有打断夕绢的话,见她面色一片惨白,心中微微摇了摇头。 这丫头的毛病不多,但心思过于细腻,难免遇事会想的过头。可这就是其中最为致命的一点,她只能既然凑巧遇到了机会,就不妨下一剂猛药,催化了她早些意识到改正过来。 见也差不多了,就亲自起了身,到了夕绢面前,让她坐下定了定神。 “她既已经说了,又一路混了进来,到现在还没要走的意思,自始至终不慌不忙的,那么就一定早有撤退的办法。”玄嵋和软了语气,转头问麻三:“麻三师傅,我说的可对?” 麻三本就不是很擅人际的人,瞧见一不小心,将面前个小丫鬟吓得脸色惨白,反倒是有些讪讪的。 “你既然已经归从了我,也该稍微收敛些脾气,不要吓坏了她们这些王府里长大的,一路也没吃过什么真哭的丫鬟们。”玄嵋微微的告诫了声。 麻三就讪笑的摸了摸鼻梁,随即点头,再开口时就不再饶了弯子 老实的道:“我自然是有些小把戏,可以直接绕过了那几个王府侍卫,直接从走廊尽头的空窗掉出去一块,然后下到回原楼一侧的小巷里面,可问题就是” “会引起那群侍卫的怀疑?”玄嵋接上。 麻三摇了摇头,“倒并非如此,那群人一看就并非是镇南王往日里会当真用的随从,多半只是回京之后,不宜有太多人马造势,是以只是简单的从王府的守卫中,抽调了几个来吧。” “你是担心父王?” 玄嵋对于麻三对她父王,并不甚尊敬的口吻,如同没有听到一般丝毫不在意,闻言却是笑了。 “这你放心,换在以往也许会,可他现在忙得很,就算发现不对劲儿,被我敷衍过去,也不会有那闲情逸致去追查的。” “这么说,镇南王班师的事情,果真是要大有一番热闹了?” 她人在王府以外,每日在市井中住着混迹着,所知的角度以及对这事情的了解程度,自然和玄嵋一重人,完全不同了。 可能够这么说,并且提起此事也不生疏的样子,显然已经足以体现出,父王在后面的推动,确实将整个京城上下给搅动成了一汪浑水。 “这就是后话了。” 玄嵋含混的淡声道,她并不想要在这事上跟麻三纠缠,于是干脆就端了茶,意有所指的说。 “好了,明日你最好在晌午之前,将一切收拾好了,到镇安王府来,记得什么都不必说,只说你是府中内院田妈妈的亲戚就是了,自然能够进得来。还有,等会你离开,动作一定机警一些,不要大意了拿出你的惯用手段来。” 借用了田妈妈的身份,自然可以说是在镇南王府中,至少在下人们面前,是最好用的一面大旗,还不比扯出别的什么关系,自然没有人敢冒着得罪田妈妈的风险,盘问她的。 等她进来了,就一切好说,怎么安置麻三,给她一个身份留在自己身边?玄嵋有一万种法子。 麻三边记着边点头,听到后面却有点不明所以,就问:“姑娘让我小心,可我所说的路线,我却是早就摸索好了的安全,为什么要特意叮嘱着” “你也知道那群外院侍卫不够中用,连跟在王爷左右的资格都没有,可你又知不知道,镇南王身边是养着一群暗卫的?” 玄嵋脸上带了笑,继而意味深长的说:“像这样的暗卫,在不知何处被留下保护我的,至少有两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躲过一回 未时三刻,远处渐渐有人声响起,紧接着隔间的门,被人一顶给推了开。 镇南王不知道是去了哪里,此时回来时身边带走的人,几乎就要一个不剩,可他却没有半分的狼狈之色。 照旧冷淡着一张脸,并不能让人从中察觉初丝毫,“可用膳了?” 他进来什么也没有说,开口就问玄嵋道,玄嵋目光一顿,不着痕迹的在镇南王身后打量了下,见果真除了那个外院的总管事以外,剩下的随从们都不知去了何处。 就只是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脸上带了笑,将眼睛睁大一些,起了身仰头看向父王。 “用过了,父王可用过了?这里还有个名叫劳什子万春的酒,应当是送来给父王的,我险些给喝掉了,父王可要喝点子尝一尝?” 玄嵋脸不红心不跳的,主动提了这一茬,抬手就想要让兮娟将酒给拿了上来。 正要给镇南王添杯子时,夕绢的动作却忽然被镇南王给制止了,他的视线只是在那万春酒上一掠,紧接着就收了回来。 他没有言语,而是单手往背后那么一负,迈了腿就在隔间里来回的走动了两番,最终,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这屋子里有人来过?”他忽然带了些突兀的质询。 猝不及防还是被问了这个问题,玄嵋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还是被父王敏锐的观察力和那惊人的直觉,吓了一跳。 她微微垂了眼睑,将眸中一闪即逝的情绪掩藏住,随即从容的道:“有人?父王应当说的是,之前来送酒水的那个婆子吧,她絮絮叨叨的夸了好一会儿这酒,又要在旁边服侍着我尝一尝,耽搁了好久,才勉强让夕绢把人给清了出去。” 镇南王闻言,轻轻颌首,眼中淡淡的却全然是不信的样子。 他抬手,往门的方向利落的虚空一拍,那门却忽然一下子,十分乖巧的应声打开了。 “你们进来。” 镇南王话音刚落,边有个侍卫打扮的男子,飞快的闪身进了隔间,低下头目不斜视的给镇南王请了安。 他虽然埋着脸,让人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可玄嵋仍然只消一眼,就将此人给认了出来。 正是那之前被父王给留下,又被麻三给讽刺过了的,守门侍卫中的头领。 镇南王用没有起落的语气,不疾不徐的问话:“你们可有放进人来?又可有发现过什么人?” “回王爷的话,在下没有见到什么人。” 那侍卫埋了头,犹豫了一下,镇定的道。 一旁始终将一颗心悬在了喉间的夕绢,听了他让人意外的答复,一下子就落了地。 她后知后觉的抓了抓潮湿的手心,眉目却紧紧的盯在地面上,不敢抬起头来,怎么回事,这侍卫是想要瞒过王爷去? 不然的话,为什么要刷这小手段,只是回答了王爷的后半句话。 夕绢那边在想这一茬,玄嵋也是在想,可她与夕绢不同,从开始时对这侍卫的态度变化,就早有了预料。 难不成要让他亲口告诉父王,王爷亲自交代的这么一点子小事,他都没有做好,不但让人借着送酒的名头进了王府,而且那妇人还再也没有出来过,连他也找不到她的踪迹吗? 以至于他终于察觉出不对,万般无奈之下,闯入了玄嵋的屋子,将好端端的二小姐吓到,不但让正在倒酒的二小姐吓了大跳,将留给王爷的酒水洒了大半,还摔了杯子。 他已经是闯了大祸,生怕惹得镇南王厌弃,难不成还要巴巴的告诉镇南王,他不但放进来了人,还将那人给弄丢了吗? 还是千辛万苦的求了二姑娘,最终还让二姑娘起了恻隐之心,帮他这一回的 因此,玄嵋是料定他不敢承认的。 一旦承认了,只能显示出他做下的祸事与无能,他不但不能禀报,还得瞒着王爷才行。 “当真没人?” 侍卫闻言,额头上当即就有冷汗冒了一头,他不敢出声,只是将头更低了一些,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 镇南王的目光,居高临下的落在侍卫的跪姿上,停了下来,继而道:“你就退下,回去继续守着。” “是,是。” 他如临大赦,连连点了头,朝外面退了下去,紧张的样子,让屋里知道真相的几个丫头,都跟着屏息。 等到他人不见了,镇南王却忽然二话不说的,抬手在空中一挥,整个人一下闪到了隔间那面宽敞的窗棂处,微微将头探出去,贴着墙四下来回的看了一遍。 这当中,窗户外面,就忽然有了两道深灰色的人影,窸窣窣的骤然闪身跳了进来,一前一后,先后的在镇南王身前弯了腰 “王爷!” 声音一出,落在玄嵋的耳中果然有些耳熟,她给麻三打的那一剂警醒药,果然没有说错。 那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留在王府守在她身边不远处的两个暗卫,果真在这个时候,也依旧是隐身灭迹的,在玄嵋身边。 看他们从窗口进来,应当就是与楼梯口的侍卫们,形成了一明一暗一实一虚的两头,成一种夹角之势,控制住了通往这间隔间的两道生路。 连玄嵋都不禁一阵警醒了心思,心想若不是她同麻三最终,出乎意料的达成了那‘从属投靠’的局面,现在不但麻三要被一抓一个准,给扣在了镇南王手中,连带自己让芸浮出府,给她做利器的事,也要多半暴漏了。 “在下并没有瞧见有人翻窗爬楼出去,是在下无能。”左边的那个,对镇南王如此禀报了。 他果然是不信的,并且分明就是一进来时,就已经先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玄嵋心中一沉,虽然自己能够笃定,麻三肯定是跑掉了的,今日看守的几个侍卫,怕都是要受了牵连,被调了走。 可这仍然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父王不但是不信那几个侍卫,同时,他不信的人,也有她不然又为何问过她后,却依旧我行我素。 “你们” 镇南王忽然话锋一转,摆手道:“罢了,你们先下去。” “父王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还是要找什么人?”玄嵋心中轻松,面上却无法松懈,蹙了眉询问着帮腔。 她话音落下,就忽感觉面前的人,目光如同那冰天雪地里的雪蛇一般,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探查着人们的命门所在。 可最终 “没事。”他摇了摇头,“不过既然无事,出来的久了,你还是同本王回府里去,如今事情多,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就专心安心的待在鹞歌院里,不要再轻易跑出来了。” “是,女儿记住了。” 这是,不打算继续纠结了? 玄嵋愣了愣,瞧见镇南王已经率先朝着门外去了,心想果然是个当断则断之人,不知因为什么,而改变了他原本的主意。 竟然是要急匆匆的就回去了,不说弄清楚找到人,甚至连那万春酒都不在意了。 她心思转过,目光在那只剩下了小半的万春酒上一睹,道一声‘可惜了’,心念一起让夕绢将它也给带上。 “走,我们回去。” 玄嵋一行人,等到回去了王府之时,就已经是过了下午的一半时候。 镇南王依旧是忙的很,将玄嵋几个人往垂花门那儿一放,随即就要出了王府里去,不知道可是又有什么事务要做。 她本身是并不在意父王的所做,可今天的事情,却只能够用一句‘事出反常’来说了。 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这么动摇了父王的行事? 还有这一次班师之事,究竟背后里是一出什么样的大戏,才不但让父王亲自布了局,又让整个京城的上上下下,权贵百姓都入了局中,去做那棋子。 能够授意甚至影响这些的人,难道 会是龙椅之上的那一位? 玄嵋灵光一现,随即却是将这事情给放了下来,她抬头在枝儿的脸上一停,忽然吩咐道: “你去叫你娘,芸浮妈妈到了鹞歌院里来,就说明日里麻三师傅就要入了王府里来了,她得在才行。” 枝儿却是有些愣怔,她不明白为什么小姐忽然叫了她娘也来,但想着小姐做事情总有她的道理,就也不多想也不犹豫,答应了下来,就朝外面去了。 夕绢侯在旁边,瞧得分明,玄嵋这是因为芸浮妈妈事情办的算是圆满,而想着要论功行赏个几下子呢。 可若说是论功行赏,也不必要这么早的就赶着将人给叫了来,大可以日后,或者明日里头,等到麻三来了府中,在叫了人来一并赏赐就是了。 她忽然福至心灵,有了些明白的意思。 就小心的试探着玄嵋,问她说:“二小姐让枝儿这么急着,去将那位芸浮妈妈给叫了来,是不是,有别的好事情,要跟芸浮妈妈交代了?” 玄嵋面无表情的脸上,停顿了片刻,突然就漏了个笑出来。 她有些惊奇的看着夕绢,咋舌道:“厉害了夕绢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思?” “奴婢是猜对了?”夕绢跟着笑了。 那可不是吗,她不是早就说了,她院子里啊缺一个管事妈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要回芸浮 等到了时候,丫鬟去叫了人,玄嵋就先一步一个人去了花厅,这边已经先一步得了吩咐,是以收拾的十分闲适舒服的样子。 玄嵋半靠着坐在最终宽大的老爷椅上,因为不能完全的将腿放在地上,就半是晃荡了下,想着事儿等人。 外头忽然敲了敲门,接着是枝儿的声音:“二小姐,奴婢到了。” 玄嵋一点头,道了声“进来。” 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却不是枝儿一个,而是连带着夕绢和芸浮,甚至是麻三都一并的进了来。 “你们是碰在一处的?”玄嵋一笑。 “回二姑娘的话,是夕绢姑娘却找了奴婢,而后让奴婢在院子里等等,说是枝儿这丫头,和一位师傅一会儿就也要来了。” 夕绢脸上微红,接着垂了头,“奴婢自作主张了。” 一直跟在后面,有些好奇的四处时不时打量一番的麻三,闻言却是一笑,手中扣/弄了下脸,接着上前了一步,语气微妙的道:“没想到你这个丫头,居然也有这么一面,昨个儿那么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夜叉似的人呢。” 枝儿听了嘻嘻一笑,护着夕绢打趣。 “我们夕绢姐姐自然不是麻三师傅你能够懂得了,她只对外人凶,对我们小姐的人,那自然是最为友善不过的,是衷心护主的人呢。” “你莫要乱说,日后大家都是在鹞歌院里共事的了,做什么要听小姐的。”夕绢小小的推搡了枝儿一把。 枝儿待要点头,忽然一愣,接着回头和她娘对视了一眼,接着狐疑的问:“二小姐,夕绢姐姐说的?” 玄嵋本在旁边瞧她们几个相处,见夕绢这是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才给透漏了口风,就干脆也不拖沓,直接说了。 “芸浮妈妈,夕绢姐姐说的是我的想法。”她两手撑了下手柄,就下了来,“我也不瞒着妈妈,想必妈妈应该也能够看得出来,我这院子里头,如今七七八八的是差不多全了,可实际上,管家妈妈的位置,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二姑娘,是想要找奴婢商量一下,帮着二姑娘举荐人,或是找找,参谋一下意见?” 芸浮闻言的同时,眼中眸色一定,但她毕竟是经验丰富的人,因此也并不在主子之前点破。 玄嵋清楚她心中所想,就笑了笑,亲自到了芸浮面前,“芸浮妈妈不用顾忌那么多规矩,这里是我的院子里,不会有第二个外头人听了这话去。我就直白的跟妈妈说了吧——我想请妈妈接过管事妈妈的职务,替我好生的管了这鹞歌院。” “这,奴婢” 即使是心里头早就有了准备,可亲耳听见玄嵋的意思,芸浮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她是镇南王妃所留下的正儿八经的老人,因此本就和其他普通的仆妇对于玄嵋的情感不同,又意外玄嵋居然会愿意要了她,想必这真的是顾念着王妃的情面了。 她的眼睛一红,在感到湿润的同时,埋下了头去,用袖角抿了抿眼角的泪意。 “娘”枝儿有些安心。 芸浮摇了摇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早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她露出一个得体周到的和善笑意,郑重的答:“是,奴婢知道二姑娘的意思了,奴婢一定会鞠躬尽瘁,竭尽全力的。” “芸浮妈妈也不必说这么严肃吓人的话,往后里就拜托给妈妈你了。”玄嵋虽如此说,心中实在是松下一口气的,放下了一桩心事。 又接着吩咐了:“芸浮妈妈往后怕是要时不时的,在鹞歌院中留宿的了,不如我就让人给妈妈留一间屋子出来,也算是在这里也有可落脚调整的地方。” “多些二姑娘,奴婢省的了。” 管家妈妈是要在主子院中有单人屋子的,因此芸浮虽不怎么用得到,但也明白这个道理,就答应着。 麻三却是市井中人,不懂这些,闻言就巴巴的开了口问,又隐约有些眼巴巴的等着:“姑娘,我可是听你之言,一大早就来了的,你怎么安顿我?” 她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除了芸浮以外,纵然是深知麻三的身份不同,可听她这么说话,依旧是有些侧目。 “我自有安排,麻三师傅你的屋子,就在芸浮妈妈旁边。”玄嵋笑说。 “自己住?小姐,这有些”夕绢微怔,心想虽然她们知道麻三师傅的真正身份,当得起这样的份例资格,可外人看来,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媳妇子,哪儿在小姐的院子里,自己住一间屋子呢。 这,这名头上就有些过不去啊,到时候报到内务那儿,怕是 “不合规矩?”玄嵋垂了垂眼,掩盖住了眼中的笑意,“放心吧,麻三妈妈当什么差,我早就想好了。” 引得麻三好奇起来,“是什么?” 吃过午膳,玄嵋也不耽搁,带了芸浮和麻三两个,就连步奔着正屋去了。 “你们几个,二姑娘的生辰眼瞧着就要到了,怎么做事还这般拖拖拉拉的,当心被王爷瞧见了,调出正院去!”田妈妈正皱了眉,心气不顺的催促着几个笨手笨脚的丫头搬子。 见到玄嵋进了屋,那紧皱的眉心,就瞬间舒展了开,严肃的脸上带了笑。 “二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用过膳了,小的去给二姑娘准备?” 玄嵋一看,知道父王肯定又是不在府中,也不问他,就笑了问:“怎么了,在外头远远的就听见妈妈训斥她们?” “打扰了姑娘,是小的该死了。” 田妈妈讪讪的,接着才说:“这不是日子眼瞅着就近了吗,王爷又重视二姑娘,正院里头原本的人,就有些不够用的,得力的几个都忙不过来,小的就临时从别的清闲地方,抽调了几个小丫鬟上来,帮着做事,可谁知一个个的,都差的远了” 听了这话,玄嵋心中一笑,心想那哪里是重视她,分明是重视自己的班师呢。 但也没必要点破出来,心里微动,“难怪妈妈这么焦虑似的,我忽然记起来,妈妈之前给过我两个丫鬟来鹞歌院帮衬,但我院子里人少事少,反倒是叫槐柳两个闲了下来,她们两个本就是正院的人,又亲自得了妈妈栽培向来能干,不如” 玄嵋思拊着,顺带开了口,“就把槐柳她们两个,在重新给正院送回来,既不埋没了人才,又能替正院分忧解难。” 她如此一开口,田妈妈一愣,接着就高兴起来。 她其实前几日里,就想着跟玄嵋把槐柳两个,给借过来用一用,可毕竟主仆有别,已经给了玄嵋的人,哪里是能轻易说这个话的。 因此这么一来,算是失而复得了,心中如巨石落地的同时,又有些意外之喜。 掉过头来,便是觉得二姑娘果真是个大度的,并不因为自己用不着,就把人依旧给霸着,也没不高兴。 “要是能这样,那可真是解了小的心腹之忧了!”又要给玄嵋行礼道谢。 被玄嵋一摆手,给制止了,“妈妈这就不必了,你本也是给我,给父王办这生辰宴的事,我不过举手之劳。” “是,是。” 田妈妈就适时的住口,连连的点了头,目光接着就自然的,留意到了玄嵋身后的两个人上,看着年纪都不算很轻。 一个规矩的微低着头,瞧着有些眼熟,但看不清模样;另一个则很有些不懂规矩似的,模样普通只能算是端正,大大咧咧的站着,腰杆儿挺得笔直,就看着她跟二姑娘说话,也不懂回避。 就装作没有瞧见似的,试探着问玄嵋:“二姑娘这会子来,可是有什么事?” “是有件事,要让妈妈给办了。” 玄嵋笑着退后了半步,抬手在芸浮胳膊上扶了扶,示意道:“我这两日里,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两个合心意的人,就想着收到鹞歌院里,往后留为己用,带来给妈妈看看。” 田妈妈知道二姑娘虽这么说,实际上给她看人,不过就是为了让她去内务把录用和份例等等事务,都给办了。 可看玄嵋是有些重视的样子,想着这两位应当是,很得了二小姐的青眼了,就半点不怠慢,恭敬着答应了跟着玄嵋上前。 “小的知道了,二姑娘喜欢的肯定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二位叫个什么,二姑娘又想怎么用?” 玄嵋见田妈妈果然上道,也不出声,只很从容放心的由着芸浮自我介绍了。 “见过田妈妈,奴婢芸浮,这次得蒙二姑娘青眼,做了那鹞歌院中管事妈妈一职,往后怕是时常要跟妈妈见面了。”芸浮不卑不亢的行了半礼,脸上含着笑,抬起了头。 “是你?” 田妈妈一惊,她方才就觉得这人眼熟,可没有往那处细想,如今听了芸浮的名字,再看了她的模样,顿时恍然大悟起来。 “好久不见。”芸浮笑意不变。 田妈妈缓过神来,微微叹了口气,随即缓慢的点了点头,心底也是有些唏嘘。 “许久不见了芸浮,自从先王妃入殡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你了,没想到你这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胆敢欺上 言语里颇有些要叙旧情的意思,玄嵋一看,就知田妈妈这是心中着实受了震动,才会忘了本分,当着主子的面扯别的事了。 她难得失了分寸,芸浮却没有,只见她不冷不热的客情笑了笑,一语带过。 “奴婢是王妃的人,跟田妈妈自然是有些不同的。” 这话听着没有什么毛病,可在田妈妈的耳朵里,就成了些对旧事隐约的耿耿于怀。 当年的事,王府的做法怕是让王妃一脉的人,多少有些在意,也难怪本应该混为一谈的下人们,却被泾渭分明的分成了王妃的人,和正院的人。 她心中一叹,明白芸浮这是不想多谈,也知继续下去怕是要自讨了没趣,加上玄嵋在,就改了口说别的。 “既如此,小的也不必嘱咐芸浮妈妈太多,芸浮也是府中的老人了,行事做派都是周全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 玄嵋插了一句,她丝毫不在意,自己如此会不会在旁人眼中,显得太护短了些,“她们两个跟新进府的小丫头们不一样,不用劳烦妈妈调教的,只带着她们录完那流程就是了了的。” “是。” 虽答应着,田妈妈一鲠,掉过头来却觉得有些理所当然,芸浮是王妃的贴心人,这是府中老人们谁都知道的事情,玄嵋不对她特别些,似乎反而奇怪。 遂也就不放在心上,顿了顿,将芸浮有意给掠了过去,“二姑娘后面这位?” 还不待玄嵋说话,后面那个长相十分普通的女子,就十分从容自然的,昂首挺胸上前,朗声道:“小的麻三,田妈妈好。” “麻三”饶是田妈妈见惯了人,被这自称麻三的中年女子一说,一时也有些不知怎么相称。 就移了眼去请示玄嵋,心里觉得的,是那麻三样子虽不济,可那眉宇之间,不知怎的,她却从中看出了些英气。 对此玄嵋没有不满,她本就有意于让人都知道了,她新带来的这两人,不是普通之人,才由着她们自己说话的。 见目的多少达到,玄嵋就轻咳了声,笑道:“妈妈是知道我的事的,自从上次在院子里,被钱夫人那么一推受了伤,至今就还常有些不自在的地方,就托着人帮我寻了个手艺精湛的师傅,颇费了些心思才将人请了回来,做个推拿妈妈。” 田妈妈听出味儿来,犹豫了下,确认的问:“二姑娘说的是,这位麻三妈妈,是从府外带来的?” 不经过正经牙行,又跟府里人不一样没法知根知底,眼前的这位想要服侍着姑娘,怕是有些 她倒是没有将玄嵋小小年纪,竟然就自己做主,往院子里请推拿按摩的妈妈服侍着,外人看来,多少是太过享受招摇的事情上面想,只是觉得对方不够知根知底,有些不放心。 可二姑娘既已说了,是受伤后,才颇费了心思寻来的,她若再拦着,未免有些不看眼色,说不得还让二姑娘觉得,她心里头实际偏帮着钱氏母子二人。 玄嵋正是摸准了田妈妈的心思,知道她就算是看在父王的面子上,对自己这个王府嫡系,也能有几分真心的疼爱的,才会特特找上她。 见田妈妈久久不言语,垂着眼明显就是在思量,很有些犹豫的样子,玄嵋却有了十之的把握,这事成了。 就放下心来,也不催促,自个儿上前去研究那摆在桌案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宴席菜肴的清单。 看着看着,却蹙起了眉。 “小的知道了,二姑娘尽管放心,等会子小的就带了两位妈妈去把那些子事都办妥了。”田妈妈说着,显然是想通了。 玄嵋则是随意点了点头,她另有所想,就隐去了眉间的不快,指着其间的一道菜名,问她:“妈妈单子上的这道菜,是谁添上的?” 田妈妈一怔,连步跟了过去,接过单子看。 “这是应当是堂姑娘特意吩咐的。”她显然是知道这事的,因此眉眼间就带了几分愁。 边解释道:“小的开始时不知道这事,后来还是大膳房里的管事妈妈过来跟小的说了,才知道是堂姑娘授意着,非让管事妈妈把这菜给加上了,说是给贵宾准备的,那管事妈妈知道堂姑娘邀人的事,就也不敢不答应。” “给贵宾准备的?”这堂而皇之的话,倒是让玄嵋听了心中反笑。 田妈妈虽不明所以,可也是觉得不妥,就说:“可不是吗,小的也觉得就这么一道蜂蜜酿苦瓜,平日里当作一道餐前小菜也就罢了,可放在王府里的宴上,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的。” 又半是一叹,无可奈何的摇头,“堂姑娘受钱夫人的影响,王府却是不能陪着胡闹的,可惜堂姑娘聪慧主意又正,小的实在是不能硬来。” 这话就是明白的将经过跟玄嵋说了,不是她田妈妈不去拦着失了职,而是玄惜婉如今不比从前,至少眼下扯着邀约贵客的名号,是拦不住了的。 她所说的,玄嵋如何能不知道,可她和田妈妈所想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妈妈知道堂姐是为哪位贵客特意准备的吗?” 玄嵋忽然这么一问,让田妈妈愣了愣,她低下头,“二姑娘把小的问住了。” “这事怪不得妈妈,我也是才听了麻三妈妈提起外头的事,才一下子联想到的。” 玄嵋不动声色的就将麻三给搬了出来,寻思着怎么也该借由这事,让她立个小功才行,也让田妈妈知道知道,这外头的人也有外头的好处,别总是因此而放心不下。 身后的麻三本不是多嘴的人,也就不插话。 田妈妈一听这阵势,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忙问:“怎还和外头有关?” 她没说出口的,是既然事关贵客,那也合该是遍京城里,满府的夫人们才是;夫人的事,又怎么会流传的到民间中去,被个什么推拿的妇人给知道了。 “麻三妈妈见多识广,再加上三皇子的许多事情,在民间里头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也不奇怪。” 话毕的同时,田妈妈的脸色就难看了两分,她的脚不安的在原地来回碾了碾,才镇定下来。 “怎么还会牵扯上三皇子?”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联想起了前两日玄惜婉一扫颓气,喜笑颜开的特意来了正院,扯了一大堆旁的,实则什么也没说就又回去了。 当时她就觉得奇怪,这不像是来说事的,更像是隐约炫耀什么一样。 后头,便紧跟着听到了,关于堂姑娘没怎么动用王府,就替王府请来了位皇室贵客的话似的,她本想寻着机会问问玄惜婉,对方却一直跟她错了开,没能问到。 这么说这事是真的了。 对镇南王府来说,三皇子不过是个普通的皇子,虽也尊贵可毕竟无甚稀奇之处,来了就来了。 可若是,三皇子并非为了王府,而单纯和王府里头的姑娘,有了什么牵扯才来的,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田妈妈额上冷汗缓缓的滑了下来,她虚抓了下手,心里暗怨道:好歹也是个贵女,又住在王府里头,怎就是学不会那大家闺秀应有的矜持呢,怎么半点分寸没有,连避讳的道理都不懂吗? 不由往钱氏的身上联想,暗恨她带坏姑娘,年纪轻轻就不顾名声了。 “妈妈不知?” 玄嵋微扬了眉,讶然道:“我也不知,三皇子是外男,他爱吃蜂蜜酿苦瓜这事,也是今日麻三妈妈听说了三皇子要来,又知道我不喜苦瓜,才跟我说了这么一嘴,算是提早知道了,好对这忌讳也有数些。” 因明面上是玄嵋的生辰宴,她这么说,任谁也觉不出不对来。 田妈妈她毕竟暂管着中馈,闻言在麻三身上一掠,对她有些改观,再看她时那大大咧咧,也成了爽快利落。 又有玄惜婉和三皇子那边的事,她竟然失职到一概不知,被玄惜婉有意无意的给彻底瞒住了,就更加耽搁不住,强忍着气想先告辞。 “小的先跟二姑娘请罪!小的想起还有些要紧的事,实在是耽误不得了” 玄嵋善解人意的乖巧点头,体贴的说:“妈妈快去吧,免得再耽搁了,我要嘱托给妈妈的事,也都会说完了,就将人留在这儿等着妈妈,妈妈回来时领着给办了就是。” 田妈妈闻言,急忙点头,可心里到底是无法松快,道过谢行了礼,伸手就紧紧地抓在了单子上,余光瞄到那道‘蜂蜜酿苦瓜’,压抑下了心底的狠劲儿。 “多谢二姑娘,小的这就去了!” 她步履匆匆的,甚至连交代两句都没来得及,三步并作两步的下了石阶,转眼就离开了。 与此同时,玄嵋身边的椅子上忽然一沉,她转头看,是麻三没事儿人一般,自顾自坐下,显然是瞧见人已走,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玄嵋也不怪罪,她并不急着走,和芸浮对视一眼,俱是心照不宣的悄悄抿了抿唇角。 玄惜婉不是想瞒天过海,偷偷摸摸的使心思吗?那就得做好被她拆穿施技的准备,小心一不留神,自个儿把自个儿置于不复之地了。 谁让她玄惜婉惦记谁不好,偏偏要扯上三皇子。 ——就算没有玄惜婉,单单一个穆霁,已经足够让她深恶痛绝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处处受气 “哎哟!怎这么巧,瞧妾身这是见着谁了?” 人未至,声音先随着道袅娜的身影,一并进了屋子。 “路姨娘?” 方才还从容静立的芸浮,见了来人,嘴唇微微的抖动了两下,像是喃喃的压抑着脱口而出。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玄嵋心中一抽。 她捂了捂胸口,随即才又放了下来,不是因为撞见的人出乎意料,而是这名字是从芸浮的口中叫出来,让她的眼前仿佛骤然间,就浮现出了一道端华而温柔的身影。 “你是” 数日不见的路姨娘,精神似乎不错,她踱步上前,颌首轻压低了眼帘,目光却十足精明而灼灼的审视面前的人。 从最初的狐疑,成了惊愕,路姨娘面色几遍,最终化为了唇边两颊上因笑意而带来的弧度。 “呵,今日可真是热闹了,这不是咱们内院里的芸浮吗!” 她根本就没有想要掩饰自己跟芸浮打过交道的事实,反而因为这昔日里没少交锋过的人,如今成了个无主的废物,穿的这么朴朴素素的,是压根未曾想过,会同她在正院再见吧! 路姨娘心中的扬眉吐气,一闪即逝。 她暗腹,管她从前在风光的大丫鬟,如今还不是沦落至此,她芸浮的正经主子早就成了王陵,地底深处的一捧灰土;可自己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至今还在镇南王府屹立不倒! 也不急于早点在芸浮身上讨到些快意,反而一下子稳住,颇为懒怠似的,抬手用手中的绢帕沾了沾额角,轻轻喘了口气,自个儿找了把椅子坐稳。 随即想要既芸浮在,就先折腾了芸浮,让她请了安,再慢慢地伺候着自己。 谁想话还没开口,忽觉头顶一凉,余光一下子落到了玄嵋的身上。 路姨娘想自己也同玄嵋说过话了,至于她怎么回,那就不关自个儿的事了,就疑心刚才那骨子隐隐的瑟缩,还是受了早先王爷那一下,心里时不时惦记着的原因。 暗恨了一遭,到底舍不得真咒骂了镇南王,就垂了垂眼,不去再想。 抬眼时,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眼中带笑的道:“二姑娘今日为何这么寡言少语的,让人怪担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日子过得不好,还是受了什么委屈呢。” 玄嵋早知路姨娘的秉性,自然不会受她这话里带刺的两句影响,可心底毕竟不耐烦,就懒得跟她赔了笑脸说话。 “我倒是还好,路姨娘这些日子过的,相比有些难受吧”玄嵋失言一般噤声,但该说的话早就先说完了。 她之前听路姨娘这样的人,居然张口就这么乖顺的自称了贱妾,就能明白枝儿她们之前说的果然不错,路姨娘自从那天被当中打了,又给强行送回了园子里后,是当真反省了不少。 管她是真反省了,还是面子上心里头过不去,又惦念着父王而变得这样,玄嵋都不在意,不论如何,她能有些‘长进’,就算是路姨娘的造化。 路姨娘听了,很不痛不痒的似的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藏在袖子里的小指,却险些要掐破了掌心。 偏还不敢再在正院这种,镇南王随时有可能回来的地方放肆,就敛了手,笑道:“你果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不枉王爷一贯疼你一些。” 她扯了镇南王来,拿长辈的架子说话,那还得看玄嵋领不领这话里的‘情’。 “姨娘怎么现在就出来了,不用再在园子里静养一段时日了?”玄嵋绕开那话,边关切着边目光状似不经意的,在路姨娘之前被打了的脸上一瞧,顺便提醒她是犯了什么错,才落得如此的。 这一眼,就如同那定身法般,把路姨娘给定住了片刻。 “贱妾,如今已经大好了。” 她僵硬的顿了顿,干咳了声,到底有了些教训,见势不妙,不继续去刺玄嵋。 反而眼神一转,打在了芸浮的身上,带了些温软的笑,叙旧一样的开了口:“今天来正院,本来是有些事要跟田妈妈说说,没想还真的遇上了个眼熟的丫头,啊,不,现在应当早已经是管事妈妈了吧?芸浮?” 路姨娘再怎么样,毕竟也是个正经的姨娘,对玄嵋虽不利,可芸浮一个下人,那还不是任由拿捏的。 因此在玄嵋那里受了的赌,马上就能给找补回来了,便笑的弯了眉眼,还要再说。 “若这么来看,妈妈从前在母妃身边的时候,应当也算是看着姨娘入府的吧?”忽然被玄嵋打断了,她转头,问芸浮:“难怪路姨娘这么久了还不忘妈妈,想来是见到妈妈,就想起了从前,这才对妈妈这么亲切念念不忘呢!” 她自说自话,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话的效果,就是让芸浮心生感动的同时,也害得路姨娘恼红了眼。 但因为说话的人是玄嵋,被迫要转而先敲打芸浮两句,在留意到芸浮始终是站在玄嵋身边两步的地方时,后知后觉的明白了玄嵋为什么,要护着个下人。 哪里只是为了让她难堪? ——这芸浮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手段,居然都废物了的人,还重新的爬回了玄嵋的身边去,这架势,在听玄嵋方才一口一个的‘妈妈’,难不成 “你是留在二姑娘院子里服侍了?” “是,回路姨娘的话,奴婢如今是二姑娘院子里的管事妈妈。”芸浮不卑不亢的答应着,自始至终不曾流露出失态之处,和路姨娘一个半主子比,都高下立判了。 玄嵋眼看着,在心中摇了摇头。 难怪世人都说什么,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这路姨娘都已经改头换面了的人,却时时也总是露出这些小家子气的姿态模样。 就静静的坐着,点头附和道:“是了,忘了跟姨娘说一声,芸浮妈妈现在已经是鹞歌院的总管事妈妈了;至于我身边的麻三妈妈,是我特意寻来推拿按摩的妈妈。” “推拿?” 路姨娘眉头一跳,反复咀嚼了两遍玄嵋的话,方能够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小小年纪,居然给自己做主找了个按摩的妈妈,自小就这么奢侈精明于享受? 路姨娘本就看玄嵋处处看不顺眼,此时直接气得差点拍案而起,给天下人都知道知道,镇南王府的二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丫头! 忍了起,冷笑一声:“哼,二姑娘倒是会享受,真不愧是王府的姑娘。” 她王府两个字点的极重,浑然不觉自己连带着镇南王也给讽了去。 “姨娘怎这么惊讶?”玄嵋扬了扬眉,含笑反问她:“我还当之前受伤的事,满府的人都知道了呢,原来姨娘忘了?” 路姨娘哑然,这事她一直都还有些心虚,听玄嵋提起,虽然知道是她铺张做作的借口,可也无可奈何。 本就担心镇南王什么时候,知道了玄嵋收拾的事,来找她们秋后算账,她虽然不是罪魁祸首,可毕竟事关锦云娟,真要追究最后肯定难免要将她也给牵扯进来 她可不能再惹得王爷不快了! 路姨娘讪讪的笑了笑,不顾自己变脸太快,只想着将这事遮过去。 “既然如此,二姑娘心中都万事有底了,就当贱妾是多嘴一句。” 她服了软,却不代表玄嵋要接着话,她只是骄矜的点了点头,随即依旧在椅子上坐好了,也不在言语,就当路姨娘不在场似的,专心等田妈妈回来。 一时片刻还好,等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时,饶是路姨娘的功底,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犹豫了许久,磨蹭着起了身,对着玄嵋就想开口告辞走人,话还没说,先被玄嵋给留下了。 “姨娘且等等。” “二姑娘还有何事?”被看穿了想法,路姨娘心中嘀咕了一句,脸上笑意不减。 “姨娘不再陪我等一会子了?”玄嵋顿了顿,不给路姨娘逃走的机会,心想等会的大戏,她还正愁人少了,达不到她期待的效果呢。 自然更不能让路姨娘走了,知道路姨娘这段日子,实际上除了父王回来的那天,后面并没怎么见过人,就有意拿镇南王去钓鱼。 “我已经等了许久了,估计一会儿人就要来了,姨娘难道不想等着父王来了,见过礼后再走?” 玄嵋的‘善解人意’让路姨娘心中警铃大作,她跟玄嵋也打了不少交道了,再加上近来正是低落不顺的时候,更不会轻信玄嵋的话,尤其这种莫名的‘好意’。 可那王爷二字,听在路姨娘耳中,却不得不让她犹豫起来。 她心念急转,转而想通了,玄嵋若是真的这时害她,未免太过明显些了。 她也不是傻子,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如就在这里坐观其变,比起往后什么时候来的冷刀子,当面总是能够应付了的,尤其还有王爷在 “二姑娘说的是,那贱妾就听二姑娘的,陪二姑娘多等一会子就是了!” “姨娘,要不还是”她身边一个脸生的丫鬟,有些怯怯的想劝道,被路姨娘眼神凌厉的一望,干巴巴的住了口。 玄嵋看着好笑,心想当初那么强硬的把路姨娘身边的朱莎扣下,果然是走对了。 这可不是主仆之间欠缺磨合的事儿,要知道两条腿儿的蚂蚱,断了一边,那还蹦得起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敲山震虎 她老神俱在的安坐着,眼看着对面的路姨娘越发的坐立不安起来。 虽觉不算什么事,可间歇的也朝外面忘了一两眼,田妈妈这一走,也得有一个多时辰了,怎到现在都没动静。 玄嵋无意识的用指甲敲打着桌案,蹙了蹙眉,想该不会那边的玄惜婉想不开,要在这种关口上,跟田妈妈起冲突吧? 正想着,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路姨娘起了身,她双眼一亮,款步就朝着院子里迎了过去。 聘聘婷婷的弯了弯腰,侯在门口,柔声道:“王爷。” 来了! 玄嵋垂了眼,乖巧顺从的跟着过去,心里却暗责,父王怎么还真过来了,这样的话,穆霁要来赴宴的事,他应当是知道了。 “父王。”边说着,边抬眼在镇南王身后跟着的玄惜婉面上一过。 她容色看起来很平和,眉眼间也没有愁怨之气,应当是没有受到什么惊吓或者苛责的 玄嵋不动声色的跟田妈妈对视一眼,见她眼中的肃然,瞬间明白过来,恭顺的又唤一声:“堂姐也在。” “嵋妹妹怎么今日里出门了?” 玄惜婉笑盈盈的寒暄一句,却没有多说,想必是并没有要跟玄嵋多做攀扯的意思。 “有些小事,来问问田妈妈。还是先进去吧父王?”玄嵋含糊道,脸上跟着带了笑,自动到了镇南王身边,落后半步。 镇南王看见玄嵋在此,也不意外,他略一点头,大步进了正屋。 他身上还带着满身的寒气,在这个时节,即使是从外面刚刚回来,也不该寒成这样,玄嵋暗暗思拊着。 就应是在外头,马不停蹄的奔波了一整日,甚至连个休憩的间隙也不曾有,如此才对。 玄嵋这儿正习惯性的暗中猜度人,路姨娘那已殷切勤快的,亲自从丫鬟手中接过了茶杯,先笑着给镇南王奉上了,转身将眉目间的不情愿藏好,又做出那贤惠的样子,给玄嵋和玄惜婉也添上茶。 做完这些,路姨娘甚至一反常态的没有也落了座,而是在镇南王手边端正的立好了。 玄惜婉冷眼旁观着,眸底就带了些讽意,话里若有若无的夸了一句:“多谢路姨娘了,姨娘温柔又贤惠,今日果然又身体力行的教导了婉儿一回。” 这话若以往给路姨娘听到了,就又是一出‘官司’,偏她今日在镇南王面前,想要做那真贤惠人,就羞赧的笑笑不搭话。 玄嵋瞧着好笑,这果然是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利益二字趋势。 可玄惜婉和路姨娘之间的翻脸,未免翻得也太快太干净了些。 “行了。” 镇南王没管玄惜婉,而是淡淡的横了路姨娘一眼,“你怎么在这?舍得出园子了?” “贱妾”路姨娘本就有些臊得慌,她都退让了的,怎王爷还是偏着那个寄人篱下的小煞星,脸上就涌出些许隐忍的委屈之色,怯怯的答:“贱妾是来问田妈妈园子里头的一点事,碰巧碰见了二姑娘也在,就和二姑娘聊了会家常,王爷就回来了。” 她避重就轻的,撇干净了自己,又先下口问询:“要不贱妾还是先回去吧,也见过王爷安好了,就不在这里打搅。” 路姨娘说完话,冲着镇南王矮了矮身,想走却被留住了。 “你且等等。”他说着,目光淡淡然的在玄嵋身上一放,略一停顿,接着又收了回去。 “你也知道,眼下王府里头,是每个正经的女主子的,大丫头年纪小又温吞,让她帮着主持了二丫头的生辰宴,还是有些不妥,你既然出来了,那到时” 路姨娘本还心里忐忑着,听了这话骤然惊喜起来。 王爷这是主动跟她缓和了! 什么挨了王爷一巴掌,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什么在内院里头,终于轮到自己式微,三少爷又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非议,这会子可算是成了那过眼云烟了。 路姨娘无意识的就将那精巧的下颌,给抬高了那么两分。 她早就知道,王爷那日的所作所为肯定是事出有因,不然的话哪里会舍得打她?不给她面子的? 且不说她给王爷生下了第一个宝贵的男嗣,就单单看在她的份儿上,王爷也不可能冷落了她的,定然要主动的哄好了她才对! 这不,才过了多少日子,王爷居然就将这种重要的事儿,给亲自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在以往可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好事儿,莫说是老夫人在府里时,就算不在,府里女主人空荡的时候,即使是田妈妈个奴婢,或者玄苒那么个黄毛丫头顶上,都从来不会用她的,即使她膝下有三少爷在,也是一样。 因为什么? 还不就是瞧不起她的出身,嫌她不过是个半主子半奴的身份,上不得台面不堪大用吗! 这一次,是王爷亲自点的将,有王爷在身后撑腰,看她如何在阖府的贵夫人太太们面前,得体的露了脸扬个名出去,若成了,往后只要王爷一天不续弦,这王府里头实际的夫人还不是她,不过是有权无名而已? 她越想越是心潮起伏,只恨不得立刻的到了宴席那日,好让府里这群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门,好好看清楚,她路氏是怎么样凭个姨娘的身份挤上去的! 路姨娘得意的压了压,自己想要上翘的唇角,垂下头一矮身,忙不迭郑重的答应了。 “贱妾知道,王爷尽管放心,二姑娘的生日宴,不单单是二姑娘的事,更是咱们整个王府是王爷您的脸面,贱妾一定办的圆满妥当为好。” “嗯。” 镇南王点头,却没有在听路姨娘表决心的意思,他向田妈妈一抬手,田妈妈就赶忙恭敬的递了一份单子上去给他瞧。 路姨娘正是觉得扬眉吐气的时候,更何况这屋子里头的人,玄嵋玄惜婉田妈妈哪一个,不是她的对头,怕是天天都要在背后,咒骂她跌入悬崖的货色,就更想看看她们失望了的嘴脸。 因此略一思量,拿捏了下分寸,就隐晦的道:“只是贱妾要怎么做,虽然心中有了数,可毕竟事关重大,贱妾又是第一次支撑这么大的场面。” “你觉得为难?”镇南王低头看着菜单,头也不抬一下。 路姨娘心里一紧,忙笑道:“哪里呀,贱妾这点能耐还是有的,不然怎么待在王爷身边服侍呢?只是” 她迟疑了下,眼神在玄惜婉的脸上打了个幌子,才意有所指的说:“贱妾听说,这回子堂姑娘也出了不少力呢,可俗话说的好,一军不容二帅,二姑娘的生辰宴虽不是军中,可到时毕竟京中的达官贵人都要来” 镇南王抬了抬指,截断了她,“本王知道,惜婉一个姑娘家,越不过你。” 路姨娘如愿,欣喜的笑着连连点了头,“王爷英明,不过虽然堂姑娘不插手,可田妈妈和大姑娘” “——嗖!” 忽然就有破空之声响过,路姨娘应声朝着那声音的去向看,见是一张薄薄的纸单子,被人随意的握成了一缕,却并非轻飘飘的,而是如同一片铁片般,隔着地毯,钉进了面前坚实的地面上! 她话还没说完,心中‘咯噔’一声,脸色吓得惨白,原本的娇颜上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路姨娘腿一软,险些站不住,只能扶着旁边的椅子,小心的靠坐了个边缘,拼命得回想自己方才究竟哪里又说错了话,惹得王爷这般! “这菜单是你过目过的?”他语调没有什么起伏,但落在众人耳中都是一震。 路姨娘一头雾水,也瞧出了王爷生气,却不像是在针对她! 几乎是同时,被问话的田妈妈,就跪了下去,她叩头解释:“是小的该死,惹了王爷生气,王爷且息怒才是啊!” “我问你这单子是谁拟的?谁过目的?”他又重复一遍。 田妈妈瑟缩了一下,支支吾吾片刻,接着挨不住,就将人供了出来。 “回王爷的话,这单子是大膳房里的主管婆子拟的,但有一道菜是是堂姑娘做主加的,至于过目,小的和堂姑娘都有看过。”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将那不该自己背负的黑锅,都甩给了正主身上,又让人无法记恨。 玄惜婉脸色一白,她顾不得骂田妈妈老奸巨猾,明明方才都已经说过了,等晚些时候,她亲自跟田妈妈两个人单独说道说道的,怎么这会儿,都不知道替她在王爷面前遮掩一二。 又恨那嘴上把不住门的东西,将她的打算先一步捅到了田妈妈那。 心想好不容易打听出来的,三皇子喜欢蜂蜜酿苦瓜一事,才打算悉心准备后,能在三皇子面前留个体贴周到的好印象。 谁知,还没开始就要泡汤了! 虽拿不准镇南王不一定是发现了,这么隐秘的内情,可也提心吊胆的不敢托大,因知晓镇南王的脾性,就更加警醒着。 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也只能容后算账,忙从座椅上起来,矮身道:“王爷,这菜单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圣上偏心 “这道蜂蜜酿苦瓜,是你做主添上去的?” 玄惜婉头皮一麻,镇南王这话把她之前的小小期待,都给打破了。 她咬着牙控制住欲要上下打架的贝齿,颤声应了句“是”。 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怜心那个小蹄子,不是跟她说过,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让她外面的哥哥给打听来的这消息吗! 说是秘密,怎么到头来,不仅仅田妈妈略知一二,连王爷也知道? 她慌张的想要张嘴解释,转念又明白,若是一解释,岂不是就暴露了她对三皇子另当对待的事,咬着牙硬挺着不出声。 堂中的几人,除了玄嵋之外,皆是压抑的不行,路姨娘对内情不知,但也能够猜出,应当是这宴席上的菜单出了什么纰漏,还跟玄惜婉有关,王爷才发了怒。 掉过头来,就觉得自己果真是无辜被牵连了,更加不管玄惜婉如何,只等着看戏。 如此,事中的二人一坐着一跪地,却隐约的对峙住了。 半晌,镇南王忽然轻声一笑,他起身,大步流星的朝堂外去了,途径玄惜婉之时,顿了顿脚步,斜眼扔下一句。 “这些日子尽是你忙,既然都办妥了,一个姑娘家,无事就不要总是出来了,多在院子里待着些。” “惜婉听从王爷教诲。” 玄惜婉埋头答应着,听见身边利落的脚步声,转眼的功夫就消失了,整个人只觉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腿软的跪坐在原地,胸口起伏不止。 差一点只差一点,事情暴露,她就要被扣上一个年纪轻轻,和外男勾结牵扯的罪名了。 即使对方贵为皇子,也不行! 路姨娘在旁边,看见玄惜婉被丫鬟扶了几扶才起来,心里有些失望,犯嘀咕的暗道。 玄惜婉明明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这事王爷既然也知道,怎么刚才明明起了那么大的火气,却又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了? “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回杜微院去了。”玄惜婉缓过劲来,不冷不热的告了辞,也不顾旁人反应,就要出门。 路姨娘有了狐疑,就有些待不住,自然的跟了上去,温婉的笑了笑。 “堂姑娘等等,贱妾也在正院坐了一下午了,既然王爷走了,那贱妾就跟姑娘一道就是了!” 玄惜婉眼中的厌烦一闪,到底没说什么,和路姨娘一并走了。 剩下玄嵋自个儿,在正院里安坐如山似的,一点没受影响,瞧见田妈妈这才起了身,朝自己过来。 就笑道:“妈妈这是怎么回事,自从父王回来,这几日尽是跪着了。” 田妈妈讪笑一声,心想这话姑娘能说,她可不能接话,就岔过话问:“二姑娘也瞧见王爷方才了,这是怎么了?” 她将那软软卡在地上的菜单子拾了起来,捋顺了递给玄嵋。 玄嵋接过放在一边,只笑着说:“妈妈怕是不知道,我听麻三妈妈说过,按理说,皇家的事不论巨细,都不会能流落到民间来的,可三皇子的这点子喜好,不同其它,是他小时候去老忠国公府上吃宴的时候,闹出的这么一个小典故,因此几乎是世人皆知了。” “难怪王爷也知道,看来是堂姑娘自作聪明了。”田妈妈恍然,片刻脸色却一紧,摇头叹气:“这么一来,堂姑娘必然不信,王爷本身就知道,只会怪罪是我多嘴,跟王爷巴巴的说了这事,哪里会管别的。” 凭玄惜婉的性子,这倒是肯定的了,玄嵋点头。 “妈妈既然是去了杜微院,怎么会和王爷一起回来的?”玄嵋问。 田妈妈回道:“小的本来是跟堂姑娘一道,要去大膳房找管事婆子说说这事,结果在正院前头的主甬道上,碰巧碰上了王爷一个人回来,好像也不是要回正院的样子,看见堂姑娘和小的,就叫住了,说一道走吧。” 一个人,不是回正院?又在主甬道上? 玄嵋几乎是同时,就明白父王这多半是要去鹞歌院命人叫她了,她的院子,和正院之间本来就隔得不远。 心里就猜测着,父王到底是什么事,怎么刚才看见她,却没有要说的意思了? “二姑娘,您说,王爷没有明示,这道苦瓜”田妈妈愁道。 “妈妈别担心,父王既然不说,那就是默许了,你就只管着按照单子上的用就是了,反正是王爷过目过了的!”玄嵋脆生生的说:“就算有什么不妥和披露,父王心中有数,就不用咱们妄自揣测了。” “二姑娘说的是!” 田妈妈心中一定,想着姑娘说的对,王爷总归是有数的,又因为玄惜婉对三皇子的动作,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那我就先回去了院子,外头枝儿几个估计也候着来接了,等妈妈带着芸浮麻三妈妈办好了事,让她们直接回去就是。” “二小姐放心,您慢着点!” 玄嵋笑的弯了眉目,点头转身,心底却一片清明。 父王不是田妈妈一个内院妈妈可比的,他日日在朝廷上,即使穆霁这会儿年纪还不大,可也定然不会对他不熟悉。 玄惜婉特特加了这么一道自作聪明的菜进去,打的是什么念头,他能不知道? 看准了穆霁,早早站队?这绝无可能。 那么 玄嵋福至心灵,她忽然想起她给玄惜婉设得陷阱,本质上可不就是让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吗? 王府里要为班师让步,注定沦为生辰宴那日的配角,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那父王不插手玄惜婉对穆霁的事,怕不是为了给心怀鬼胎的穆霁,一个同样意义的大惊喜? “二小姐总算是出来了,担心死奴婢几个了。”枝儿的声音忽然响起,又带了些许的疑惑:“小姐是有什么好事吗?怎么满脸是笑的?” 玄嵋一怔,接着明白自己是因为父王对穆霁丝毫不在意,要拿他倒贴登门的脸面做了炮灰,而高兴的有些喜形于色。 可也不愿意遮掩了,就牵了枝儿的手,理直气壮的说:“你变了枝儿姐姐,都不问我有没有吃亏,只说我高兴!” “小姐别拿奴婢逗乐了,幸亏夕绢姐姐她们不在,不然奴婢又要被人看笑话。” “夕绢姐姐脸皮薄儿,我才不信你闹不过她呢!”玄嵋笑道,接着又补充一句:“芸浮妈妈和麻三师傅,这会儿估计已经跟着田妈妈去了,晚些就回。” “是。” 枝儿知道二小姐这是,明白自己是婢,不能随便打探她娘,为了免她担心才特意说的,心里感激。 主仆两个一路闲话,不多时就到了鹞歌院,玄嵋刚挂进了门槛,瞧着眼前的阵仗,就愣了愣。 “父王?” 先走一步的镇南王,这会子竟然不是去旁的地方,而是在这等她! “怎么在正院耽搁这么久?”他随口一句,也不是追究,就率先起身朝着明间里去。 “你们也在外面候着,都不要进去。” 玄嵋看了看院子里,低着头的几个外院随扈,虽然不知为何被镇南王带着进了院子,还是对枝儿嘱咐了一句。 她亲手关了屋门,又要去落窗,被镇南王拦住了,“不必了。” “是。”她收了手,回去坐在镇南王对面,好奇道:“父王怎忽然来看我?是有什么事要跟女儿说吗?” “你可知道这次班师,父王为何要瞒了人先一步回京,却又挑了日子,那么大张旗鼓的宣扬?” 玄嵋心中一紧,父王这是终于打算跟她交个底了,摇摇头,“不知。” 镇南王闻言冷然的一笑,方道:“那是因为,本王受了秘不外宣的皇命。此次护人进京,一要瞒天过海,二要护人周全,三要助人一臂之力,成全他的风头功名。” 玄嵋大惊,她猜到父王这等独善其身的纯臣,应当是受了皇命,才会如此冒险的动作,可听父王的话,这里面怎还有个‘他’? “那人是谁?” “当今圣上第四子,庞妃的长子。”镇南王顿了顿,继而沉声:“四皇子穆蕤!” 竟是他! 玄嵋心中有如惊涛骇浪掀起,她惊愕的垂下眼眸,掩盖去她过分的起伏。 天家子嗣取名,和民间自然不同,多是些复杂之字,以免易被人犯了名讳。 葳蕤,取繁茂华盛之意,只听这赐名就能明白圣上对四皇子的重视喜爱,加上生母庞妃,又常年恩宠不断,颇得圣上恩眷。 前世当今圣上壮年时,就十分偏疼庞妃四皇子,君心难测,表面上他并不过分外漏,常是在背后暗中偏帮扶持着。 可玄嵋不是外人,身处局中,她几乎是日日同天家的人相处,自然能明白圣上的偏向。 前世已经那般,放在如今,也难怪会暗地亲自下这命令,让堂堂一个王爷,来给穆蕤保驾护航了 玄嵋心里却觉有些好笑,虽说十个手指都有长短,可这天家的偏疼,却是一不留神就成了夺嫡之争。时间久了,当心四皇子的羽翼还没丰满,先成了其他皇子的眼中钉。 何况四皇子如今也不过是十二岁,圣上未免太心急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玄嵋生辰 知道那人原来是穆蕤,玄嵋反倒是不在焦虑揣测了,只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四皇子最终并没能赢得那至高无上的九五之位。 不,甚至莫说是最终的夺嫡,四皇子早在几年后,便遭了人暗杀,死在军中。 可以说他在朝堂上最风光无两的时候,就是拜他在军中的功绩所赐了,而这些是从开始时,就有圣上在背后所操纵。 前世里四皇子穆蕤的短暂一生,可谓是成也今上,败也今上。 这一次就是镇南王替他保驾护航,皇帝亲自为他铺路,可想而知后面又会有多少能人帮他肃清麻烦。可与穆蕤的能力相比,他似乎也承担了过分的期望,今上难道就不想一想,这份看重,穆蕤他能不能受的了? 他前世死的早,玄嵋同穆蕤也没有过多的接触,因此她对个中渊源厉害,知道的并不多。 时隔多年,记忆里只依稀记得,那是个性格平和的少年人,在众多皇子间有些寡言少语,有着天家一脉相承的优越容貌,再多的就记不起来了。 玄嵋心底隐约升起一丝猜疑,她想,四皇子前世不明不白的死,跟穆霁会不会有关系? 毕竟这皇嗣夺嫡,谁也说不准其间凶狠。 “这么说来,父王届时要带着四皇子一并巡了城,然后进京面圣了?” 镇南王此次奉命出京,是领的那荡寇平叛的旨意,从将军到督军,前方布阵后方供粮,都是今上一一命的人选,但不论如何,里头都绝对是没有四皇子这么一号人的。 他却忽然出现在班师的军中队伍里,打的可不就是个不忍民间疾苦,皇子亲身私自投军的主意吗? 到时枉听皇命的罪名,功远胜于过,民间声音一起,四皇子就算是正式插足进了朝廷,有这初出茅庐就立下的功名,勉强也算能在朝中站稳脚跟。 在皇子们普遍尚且年轻的时候,自然就成了头一份,所带来的好处,就更数不胜数了。 “正是。” 镇南王见玄嵋虽然话不多,但显然是明白过来了个中用意,也不多嘴废话,就有些意外的满意。 心想若不是这丫头命数不好,在镇安王府这种子嗣单薄的将门中,也算是个有些天赋的苗子,可惜 他收了心思,又说:“父王所说,你一句也不准露出口风,对谁都不可说,可记住了?” 玄嵋点头如捣蒜,知道这不是胡闹之事,天家的用意,前世经验告诉她,能远着就远着些好,至少在她能有自保之力前。 “女儿还有一事不明。”玄嵋心底对这自称嗤之以鼻,面上却神色不变,凝重的问:“四皇子殿下究竟是真的同父王一并去了的,还是?” 镇南王的脸色闻言一变,似乎有什么内情,却没跟玄嵋说,只是简单的道:“你就莫操心这些了,四皇子自然是随军一起。” 他没这微妙的反应还好说,可一色变,凭借玄嵋对他的了解,几乎立时就能肯定内有隐情。 按父王的性子,虽然是圣上的密令,可这么二话不说毫无怨言的,说不得是后知后觉为时已晚了。 “女儿省得。”玄嵋按下这年头,见能知道的都差不多了,就起了下逐客令的意思。 “天色不早了,父王还是回去休息吧,免得明日再误了大事。” 镇南王瞧着玄嵋脸上的笑,暗道一句口不对心,也懒怠跟玄嵋打交道,撂下一句“谨言慎行”,大步而去了。 等他出了门,连带着随行的随从们一并出去,方婆子关了院门,鹞歌院里才算是静了下来。 “二小姐,王爷可有吩咐?” 话里这么问,实则分明是担心小姐又受责骂,夕绢慌着进了明间,看见玄嵋脸色还好,就放下了心。 玄嵋摇了摇头,问她:“父王是什么时候来的?”在正院见他时,明明还是只身一人,因此那出了正院就来这的话,就有些对不上。 “王爷来了并不久,也就比小姐早个一刻,但那些外院的随从,已经在院子里待了足有一个时辰了。” 原来是这样。 玄嵋冷笑了下,心知肚明。 什么先回去正院,这先后的顺序根本就是被颠倒了,她这位位高权重的爹,根本就是为了跟她说四皇子穆蕤的事儿,才提前回的内院,本直奔鹞歌院来,凑巧中途碰见田妈妈几个,才改的主意。 “小姐还没吃饭吧,可是要挨了饿了,奴婢这就让芦雪姐姐去将炉子上的菜温一温,这就端上来。” 玄嵋点头,见着夕绢去了,心里头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虽然暂时不让父王知道,她将母妃身边的芸浮要了来也好,可若是方才早一步或者晚一步,他在鹞歌院见到芸浮,见到贴身服侍母妃的旧人在这儿,不知道会是何反应 “枝儿姐姐,摆饭吧。” 九月十二这日。 秋风已有了十足的凉薄之气,在镇南王府的内院里,吹拂着一株株花开繁盛的金桂,花瓣娇黄重重叠叠的赘着枝头,惹得那桂香满府里飘着如同绵绵软云。 “田妈妈,堂小姐那边,一早就有个大丫鬟过来了,说小姐原先备下的耳坠子,不知道怎的丢了一只,不好单着,就想从公中开了库房,先借着一对用了。” 有个丫鬟唯唯诺诺的进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像是从大丫鬟那儿受了责难似的。 田妈妈这边正忙的脚不沾地,没有正经的女主子在,就算王爷点了路姨娘的名儿,可一个姨娘又会什么,这不,眼看着离来客都不到半个时辰了,仍然有一堆的疏漏处。 她恨不得在生出几张嘴来,才好一一的吩咐了丫头们,此时一听玄惜婉那边又出了这种麻烦事,心中一叹。 虽然不知堂姑娘这事,究竟是当真无意,还是有意借此时,从公中哄一副珍重稀罕的耳坠子给自己添色,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不能因小失大,纠结与此。 就点了点头,“你亲自领了人去,到了库房,就偷偷跟管事妈妈说,只能给堂姑娘开第一道房的门,让她自己选了就重新落锁,不能由着姑娘乱走。” “是,奴婢知道妈妈的意思了。”那丫鬟舒了一口气,脚步轻快的就去了。 丫鬟槐柳正坐在田妈妈的身边,手中发放着给下人们领活计的牌子,等人好不容易都打发去了,略犹豫了下说:“妈妈,堂小姐那边在小姐的正日子里,一大清早的就出这档子事,事虽不大,可奴婢总有些担心,堂姑娘”不会配合。 “你呀,也是被二姑娘给宠坏了,连姑娘们的事都敢妄议了?”她责道,到底还是偏疼着槐柳,就小声的摇了摇头,“这可说不好,可堂姑娘心里有数,绝不会放任今日这种机会的。” “行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等会子还是你,亲自去一趟杜微院,看看堂姑娘那边是否一些顺利,再瞧瞧姑娘她带的什么耳坠子?”田妈妈莫名的有些心神不宁,就微压了眉,嘱咐槐柳。 槐柳答应着,领命去了。 她在玄嵋的身边待着的时日虽不久,可和露雨两个是时常,受到玄嵋照拂的,鹞歌院里也算是安逸清净,没什么人对她们做那排外,争风吃醋的事情。 她们两个俱是田妈妈一手调教的家生子,自然知道这离不了玄嵋的照顾,因此对玄嵋总归是心怀感激。 前面不等田妈妈吩咐时,槐柳实则心中就已有了这打算,因此出了门后,没有听田妈妈的吩咐,朝杜微院去等人,而是掐算了下时候,知道大抵能够赶得急。 槐柳加快了步子,径直朝着大库房的方向去。 等她赶到时,果不其然一眼就瞧见了,从对面的方向,不紧不慢的来了一行人。 为首被簇拥着的可不就是玄惜婉吗? 她身着一身凌云锻的云白色百叠飞花裙,年纪虽还欠些,可眉目如画的模样,明显是精神拾掇过了,连上唇上源正中央的,那一颗圆润黑痣,也被脂粉遮了个隐约,看着偏细白的耳垂上,突兀的空着了些。 槐柳定了定,脸上就带了笑意,恭顺的迎面走了过去,在玄惜婉面前矮了矮身行礼。 “奴婢槐柳,见过堂小姐,给堂小姐请安。” 玄惜婉本有些满意于自己的手段顺利,田妈妈果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跟她纠结着耽搁了正事,能从王府库房里挑了首饰戴着。 要知道,这可是公中的大库房,里面每一件的来历都恨不得是独一无二的,天家赏赐也不稀罕。 是以,因急于快些去精挑细选了,配得上自己相得益彰的耳坠子,被槐柳这么一堵,就有些烦躁。 本打算随意打发了,正眼一瞧面前的丫鬟,玄惜婉愣了愣。 “是你?” 这不是之前在玄嵋身边的那个丫鬟吗?似乎原本是正院的人,还是田妈妈倒是舍得,将人给送到了鹞歌院里,可惜玄嵋并不领情,没几日就又把人给退了回去。 她怎么在这? 玄惜婉琢磨着,心头忽然一动,暗道该不会是田妈妈这老东西,又改变了主意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起了争执 “堂小姐认得奴婢?” 槐柳微怔,在鹞歌院待过的人,有谁会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不争不抢的堂小姐,实则莫说是体恤下人,能将自个儿院子里的丫鬟认全,就已是十足的不得了了。 能对她有印象,槐柳没有丝毫的受宠若惊,她才不高估自己,觉得是在正院给田妈妈打帮手时,被玄惜婉给记住模样的。 那么唯一可能的,是因为她曾经在二小姐院子里服侍的那段时间。 玄惜婉果然说了,“我在嵋妹妹那儿见过你几次,怎么?嵋妹妹也有事要来库房?” 她说着,却警惕得将一颗心给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堂妹,她是清楚的,别看年纪上还是不上不下的半大孩子,可那心思和狠劲儿,跟个妖怪比拟也差之不远的。 这么想着,玄惜婉反倒是为自己的明智决定有些得意,不论如何,她既然也在库房,玄嵋想要拿些什么独占了风头,也要看看当着她的面前,她过不过得去。 打定了念头,玄惜婉就懒怠于在库房门前继续耽搁,对槐柳略点了点头,迈步就要走。 “等等,堂小姐等等!” 槐柳一愣,转而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玄惜婉这还真是误会了她? 以为她虽然回了正院,可实际上还是鹞歌院的人,这次来库房,是替二小姐办差的吧。 她也就索性直接开了口,直言道:“堂小姐是来库房取耳坠子的吧,奴婢是听了田妈妈的话,来带着小姐好好挑选的。” “什么?”玄惜婉一怔,视线在跟在后面的那正院先前来回话的丫鬟身上一掠,脸色沉了沉。 她就知道! 田妈妈怎么可能这么好心,果然就算是自己忙的焦头烂了额,也不肯给她半分的好处。 她短短瞬间,脸色几番巨变,终是隐忍了下来,带了笑意的说:“我还当你依旧是堂妹的人呢,如今可是回去了正院里头?” “是,奴婢现在依旧回了正院做活,田妈妈也是因为那小丫鬟,正经开始在正院里伺候还没有几日的光景,怕不知道深浅,惹得堂小姐在无端端的生了气,就想着奴婢大些,在正院做丫鬟的年份也多些,库房毕竟是公中的,许多不方便,就让奴婢来。” “田妈妈想的真是周到。” 玄惜婉身边的丫鬟怜心,忽然插话道,说着这话,可实际看那眼神,也能明白她的故意讽刺。 槐柳不跟个丫鬟争执,只装作没有听到,两步上前,就做了那引路的姿势,隐隐有些一人就反客为主的阵势。 “堂小姐这边来。” 她说着,就先朝着库房去了,也不管玄惜婉如何,八面玲珑的去敲了库房的门。 镇南王府的库房说着只是大库房,可实际上远不止是一间那么简单,是由六间方方正正的房子,依次呈现一种两两相对的样子排列着,前后还附带着两间小仓房,住着轮值的丫鬟婆子。 槐柳因为在正院供职,因此是时不时就要来库房的,地方熟悉跟库房的人更加熟络。 她上前就先是敲响了那间小仓房的门,里面应声出来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瞧见是槐柳,笑道:“槐柳丫头,你怎么今日过来了,不去帮着田妈妈,好好准备府里等会子的宴席?” “玄嬷嬷,你真是没有一次不打趣我的,这次可就算了,外面堂小姐还在呢,等着你开了门,好进去挑今日要带的耳坠子。”槐柳三言两语的将话给点了明白,特特将玄惜婉也在的话,告诉给了被称作玄嬷嬷的老妪。 “玄嬷嬷?” 玄惜婉站在六七步开外的地方,开始时瞧见这老妪满头白发的样子,还有些不以为然的嫌弃,直到听见这姓氏,才打起精神来仔细看她。 方发现,这老妪的不同之处,她看着年纪得有将近七十的样子了,可精神十分的矍铄,浑浊的双目清明有神,口齿清晰。 旁边的怜心也明白过来,就微微凑到玄惜婉身边,提醒自家主子。 “小姐,这老婆子也姓玄,应当是被王爷所赐的主家姓。” 玄惜婉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身为一个奴婢,却被赐了主家姓,这本身就是万分少见的荣幸,多是一些世代的忠仆,又或者是给主家立下的生死之功,才会有的。 可这婆子不过是个看门之人,哪里来的特别之处? 她想了想,抬步朝着槐柳玄嬷嬷两人所在的位置去了,面上挂上了硬硬的笑意,细声和柔的道:“玄嬷嬷。” “老奴给堂小姐请安,堂姑娘是要来选耳坠子的?” “正是,麻烦玄嬷嬷你了。” 那玄嬷嬷说话恭顺,见着玄惜婉过来,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头回话,不肯多说一句。 听玄惜婉应答了,就半行了礼,随即脚步麻利的回了仓房里面,又重新拿了一串复杂沉重的钥匙出来,显然就是库房的钥匙了。 她边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一间走,边恭顺的给玄惜婉解释着:“堂姑娘请看,这一间仓房就是府里存放头面等珍品的地方了。” 玄惜婉本暗自期待着,下一瞬骤然皱了眉。 “你怎开这角落里的小门?这正门往日里不是也开得的吗?” 玄嬷嬷闻言,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转身,给玄惜婉行了个礼,“请堂姑娘多担待着些,这正门虽然开得,可里面的东西实在珍贵,不是能够轻易开的;堂姑娘放心,这小门里面的头面,也都是一等一的珍品。” 用什么话来敷衍糊弄她呢! 玄惜婉气不打一处来,瞧见面前的玄嬷嬷和槐柳两个,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有人,趁着方才敲门叫人的机会,背着她传达了什么话呢。 若说是什么,多半是田妈妈那卑劣小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给她难堪。 不然怎么早不说,非中途好端端的跑出来? 她虽然没能全部猜中,可也多少猜对了一半,面色就冷了冷,不管槐柳,只是有些冷淡的问玄嬷嬷:“这些话我都知道,我只想问嬷嬷一句,若是今日得了田妈妈答应来此的人,是你们府中的大小姐和二小姐,这门你是开还是不开?” “老奴不知,堂姑娘为难老奴了。” 玄嬷嬷年纪虽大,脾气倒是十分硬气,先前的恭顺和好言好语,这会儿听了玄惜婉的变化,只有保留下了前者,至于后者,让人怎么瞧着怎么有些有恃无恐的底气,即使惹恼了小姐,也丝毫不在意似的。 玄惜婉脸色难看,她只觉得自己四肢有些冰凉,像是麻木了似的,片刻才好转过来。 “好好好,我还当田妈妈经验丰富些,又听王爷的话,代管着中馈,能够做事公平周到些,原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她也是没有受过被一个奴婢,给当面甩了脸色哪怕是年纪大些也毕竟是个奴婢。 这下可好,堂堂王府里头,主子不像是主子,奴婢也都不像是奴婢,还敢奴大欺主了这是! 玄惜婉说的这话,周围的人却是不论是正院的人,还是玄嬷嬷,甚至是玄惜婉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也愣是没有一人敢接话了。 许多时候,虽听着荒谬似的,可事实当真如此,在仆妇和仆妇之间说的坏话,可比背后议论主子,要败露的快的多了。 这么一安静,玄惜婉也清醒了两分,她心知自己今日还有要事,还有重要的人要面对,而且是事关真正前程的事。 也不在纠结,只是冷笑了声,轻声敲山震虎似的说。 “本应当是你这些为奴为婢的人,提前替主子把这些子糟心事,一一协调好了,办个妥当再来回话,没想到田妈妈手中教出来的人,不说本就应当比我们这些姑娘们院子里的通透灵巧些,可比之更差,却是说不出道理了。” 她顿了顿,接着笑说:“嬷嬷不用为难,是我方才没想通这各种关键,为难你一个轮值守门的婆子了。” “老奴不敢。”玄嬷嬷低头,又道:“那堂姑娘现在可是要进去,挑选一下耳坠子?” 她一口一个耳坠子,和方才在田妈妈那里得到答复,过来回话的丫鬟,甚至是槐柳都一个样。 玄惜婉不当这是细枝末节的小事,反而更加火冒了起来,这话里话外,根本就是在一遍一遍的告诫着她,就算是进去了公中的大库房,可那里面的东西,却不是能够随便选择甚至随便去看的,只有耳坠子可以带走,这分明存心给她难堪呢! “进吧!” 玄惜婉绷着脸,脸色就同那冰天雪地里面,早早结了冻似的,让人看着有些发寒。 玄嬷嬷却似乎没有收到影响,而是依旧带着她进了早先给开过了的那一道小门中。 虽然说是仓库一侧的小门而已,可实际走进去了,饶是玄惜婉心中隐恨,也不免被惊了一跳。 这哪里是什么库房一角的小隔间,根本就是个摆满了珍惜奇宝制成的头面饰品的宝地才对! 玄惜婉暂时忘记了怒气,抬步上前,忽而看到一物,愣了愣。 “这是什么玩意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又要弄丢 “小姐”跟在身后的丫鬟,闻言上前,这一看,也有些愣住。 被摆在玄惜婉面前的,是一对极具精致的翠色碧玺耳坠,足有花生大小一模一样,看着既像是菱形又有如椭圆一般的光滑圆润。 被身后从门口透进来的日光一打,就几欲晃坏了人眼,波光淋漓碧色溢溢,像拘进了两捧湖水似的。 “怜心,你说这耳坠子,配不配今日的我?”玄惜婉目光有些发直。 被点名的怜心是个最擅长揣摩主子心思的,且就算是这坠子不好,小姐觉得好,那就叫做好,更何况这确实是对货真价实的宝贝。 她忙不迭的点头,理直气壮的道:“自然配小姐了,小姐今日穿的月白衣裳,美则美矣可总显得似乎素了那么一点,有这碧玺耳坠在,也算是勉强能给小姐添光些。” 玄惜婉听得颌首,这话是说进了她心里去的。 “你去把它小心的包好了,我就要它了。” 玄惜婉在看到这对耳坠子之前,所有的念头,都在此时烟消云散了,她只是恨不得抓紧回去了杜微院,好好的戴上它们,再细细的拾掇了自己。 若说之前,还因为两难于,要么打扮太过压过了哪位贵人的风头,或是太过朴素在众人之间,就泯然众人矣了的麻烦,哪里还有让三皇子看见的可能? 这一下子,可算是好了,她就不信带着它们,还不能将这问题给完美的解决。 “是,奴婢这就给小姐取了!”怜心手脚利落的就要上前去取,好将它们给装进了手中带来的匣子里。 只是她动作利落,一旁的玄嬷嬷更加利落许多,她也看不得是怎么做的,像是只是上前了半步,就挡在了怜心的面前,将她从那耳坠子给彻底的隔绝开了。 “还是老奴来取吧。”她虽说着,却没有立即动作,而是有些意味深长的问了玄惜婉一句:“堂姑娘,您是真就想好了?只要这幅云烟翠波碧玺耳坠,不要在看看其它的了?” 她面上有些微妙的变色,落在玄惜婉眼中,就成了未能得逞的失望。 因此反倒是心底那一丁点的犹豫也荡然无存了,有些高兴起来,“这进来之后,随便选就是了的话,可是田妈妈亲自应承下的,嬷嬷不会是想要又拦着吧?” “老奴万万不敢,姑娘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老奴这就把它给姑娘,等姑娘今日用完后,派个丫鬟还回来就是了。” 玄嬷嬷面色不变,边说着边顺从的取去了那名为‘云烟翠波’的碧玺耳坠。 玄惜婉在身后,眼看着玄嬷嬷那似乎并没有被岁月,所留下痕迹的行动,心中一片冷寂。 还还还,又是还! 她就不相信,换了玄苒玄嵋姐妹,还会是这样耳提面命的被催促着,分明就是欺负她家中无人,拿她彻底当作一个外人罢了。 “你替堂姑娘收好了,可千万不要弄丢了。” 怜心皱了皱眉心,带些敷衍的道:“知道了知道了,嬷嬷快别说了,再惹了姑娘耳朵痛。” “老奴”玄嬷嬷一顿,随即画风变道:“堂姑娘慢走。” “嗯。” 玄惜婉应了声,脸上波澜不惊的没有丝毫起伏,她既然已经有了意料之外的收获,就不打算再在这里,多耽搁一点时间。 带着身后几个丫鬟,大张旗鼓的来了,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只留下槐柳玄嬷嬷,还有之前那被派遣去跟玄惜婉接触的小丫鬟,她见人终于是走了,就偷偷松了口气,庆幸道:“幸好有槐柳姐姐也在,和嬷嬷帮着我,不然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来之前堂小姐才说过了,若有合适的发簪,也要借着用一用的。” “哼,你这丫头,还是回去快些跟田妈妈复命吧,不然再出了什么岔子,倒霉追究到你身上来”槐柳笑着半是恐吓她。 “奴婢这就回去了!” 小丫鬟心里一跳,给两人福了身,转眼就一溜烟的去了。 玄嬷嬷瞧着人不见了,脸上这才如同冰雪初融似的,带上了明快的样子,就连那松弛皱褶了的地方,也都舒展了。 “你呀,还真的是从小到大一个样子,就知道吓唬小丫鬟。”玄嬷嬷无奈的笑着说:“你等会子可还有要事去办?有的话,我就不留你说话了,今日是二姑娘的生辰日,瞧着府里上上下下的忙活,就知道不是小动静。” 槐柳羞赧的笑了笑,转而却去抓着玄嬷嬷的胳膊,来回晃了晃撒娇。 “我如今这个脾气,还不是小时候您照看我时,被您给纵出来的?” 等玄嬷嬷连连假意讨了饶,又说:“嬷嬷猜错了,我还真有会子时间,能够跟嬷嬷说上两句呢!” “这话怎么讲?” 玄嬷嬷有些意外,槐柳在正院也是个得力人,田妈妈平日里就离不了的,何况今日,不忙的脚不沾地才对。 槐柳扶着玄嬷嬷先回去了那轮值的小屋,亲手关了门,这才边坐下边笑说:“田妈妈是有些不放心那小丫鬟做事,就吩咐我,让我也赶过去,去杜微院里先等着,等堂小姐选好回去了,好看这些别出了岔子。” 这哪里是不放心小丫鬟做事没轻重,根本就是不放心堂姑娘是不是个靠谱的 玄嬷嬷听了,心里明镜儿似的,想着应当是槐柳见时间来的及,就没有事后在去杜微院候着,索性先一步来库房截人了。 正想这话,忽然听到旁边的槐柳,有些困惑的自言自语:“就一点,堂小姐这一遭分明是早就想好了的,是不是真丢了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耳坠子,那都还不一定,田妈妈不让她去大间只准开个隔间,堂小姐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呢?” “咱们这位堂姑娘当然聪慧着呢,既然见到了好东西,那当然是想着立刻将东西带走了,在自己身上才放心。” 玄嬷嬷忽然冷笑了声,面上带着些冷然的意思。 “嬷嬷是说那耳坠子真的不凡?” “那耳坠子不是有个叫做‘云烟翠波’的名字吗?是当年宫中赏赐出来的东西,因为先王妃不喜欢,才只是在隔间里放着,不然论来历论品质,就是放在大间里存着都是绰绰有余!” 玄嬷嬷大致解释完了,才又意味深长的猜测着:“你方才不是说,堂姑娘是因为自己原先备下的耳坠子不见了,才又会来了库房拿吗?” “是。” “说不得,这丢了首饰的话,晚些时候咱们还能又听见一遭。” “嬷嬷是说,云烟翠波?”槐柳一惊,随即沉下心来,有些坐不住了,喃喃的道:“不会吧” 正院和杜微院里,正起着微妙的交锋,墨荷园这头,却十分安静。 路姨娘今日起了个大早,天还不亮的时候,就已经起了身。 镇南王自从回京后,这些日子以来,来墨荷园的时候,实在是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路姨娘因此而焦灼烦闷了数日,眼下却难得因为眼前有更加要紧的事儿,而将那情绪给放在了一头。 她实在是有些睡不着觉,从昨晚起就准备了许久,可看着在妥当,一夜里还是噩梦连连。 按理说实在不应该如此,路姨娘将此归为大战当前她的惴惴不安,颇为口干/舌燥的起了身,招呼道:“潞九!潞九?” “奴婢来了!” 屋子旁边潞九的脚步声匆匆的响起,不多时就进了寝屋,瞧着衣衫却还有些凌乱,显然也是因为时候还早,并没有起来。 路姨娘的脸色就略有些难看,心中对潞九的不满,更添几分。 只觉得她果然是跟自己不契合,莫说是做到事事激灵让她顺心,但就是需要时,让她帮着服侍处理了,都不能够及时,更何况是揣摩主子心事了。 这一点,比起从前的朱莎来,可真是差之甚远。 不在身边的总是更能够觉出好处来,路姨娘也是如此,她咬了咬牙,终于决定等这次办好了事情,趁着王爷高兴,就跟王爷开口求着王爷替她把朱莎给重新要回来 她打好了主意,就暂且将这念头给按下不表,只是道:“我让你去绣房那边,连日赶工出来的衣裳,可取回来了?” 潞九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主子,替路姨娘穿了绣鞋,点头回话:“回姨娘的话,奴婢昨夜去了几趟,最后好容易是赶在墨荷园落锁之前的时候,把赶工好了的衣裳,给取了回来,现在已经在外头放着了。” “可是绣房那几位头号女工的手艺?”路姨娘心中有了点底气,又继续询问。 潞九眉角一动,踌躇了半天,也只能够咬牙道:“奴婢千叮咛万嘱咐过了的,本来绣房那边都已经答应的好好的了,可昨夜去取了的时候,又忽然改了口风,只说是最近实在是太忙,手中腾不出时候来,就让一个新去了没有几日的女工,接手给姨娘做的衣裳,说请姨娘放心,人虽然年轻些,可手上活也是漂亮的” “什么?你给我住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郑二夫人 路姨娘的脸色气得铁青,她咬牙恨道:“交代给你的事情,你一件都给我办不成,究竟还有什么脸面,在我身前服侍!” “奴婢,姨娘请一定息怒啊!奴婢昨个儿想先跟姨娘禀报的,可时候晚了,姨娘已经睡下了,奴婢不能吵醒姨娘,而且奴婢想着明日里就要用了,实在是拖延不起了!” 潞九的眼里一瞬间就湿润了起来,她‘扑通’一声跪在路姨娘的脚边,深埋着头,不敢抬起来看路姨娘。 “小贱人!什么理都成了你的了!” 路姨娘气极反笑,想着一早就先在这小蹄子的手上,遭受了不顺心,伸手就在潞九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又气不过,连续换着位置掐了几次,见潞九疼的一阵哆嗦,不敢吭声,才舒服了点收回手来。 “罢了,你去给我拿进来。” 潞九连忙答应着,躬身退了出去,再进来时,手中方正的托盘上就整齐的堆叠摆放着一套精细的成衣,鹅黄掺白的颜色,一眼瞧着就既有娇媚又不显得老气,路姨娘惯常喜欢这样的配色。 她沉着脸拎起衣裳,左右细细的打量了,那心底的厌弃就渐渐的不见了。 ——这衣裳就算是做的再是精巧又如何,她绣房现在是目中无人了,连她的吩咐都敢推三阻四了! “服侍我换上。” 路姨娘说着,潞九就长出了口气,心知姨娘是算满意的了,于是上来手脚麻利的服侍,等一切收拾妥当,又招了挽发髻的妈妈来。 “做这衣裳的绣娘,叫什么名儿?”她专心的打量着铜镜中自己的妆容,状似漫不经心的问。 潞九一个激灵,忐忑道:“好像好像叫芳子。” “好像?哼。”路姨娘冷笑一声,转瞬却将这名字,给记在了心底,再开口时,说的却是旁的话题。 “你等会子,去差遣人到外院里瞧瞧,什么时候有人来了府上,就抓紧时间回来回禀我。” “是,奴婢这就吩咐了人去。” 不管墨荷园此时如何,在垂花门上正是热闹的时候,田妈妈亲自到了二门门前候着,外院不用她管,自有王爷安排在外面候着的总管事们。 身后露雨正似有若无的眺望着,远远看着忽然目光一亮,接着就换了个人似的,毕恭毕敬的退回了田妈妈身边。 “妈妈,像是有人已经到了。” 田妈妈点点头,起身就迎了上去,隔着几十步开外的距离,见着人脸上就先带了热切得体的笑,忙跟了上前。 “小的见过郑二夫人,您来的可真早,果真是疼家里二姑娘呢!” 来的人很是受用,田妈妈的这一套反应,就边点头边笑道:“你也说了,我是总到贵府里来拜访的,不为了什么旁的,只是放心不下府上三位姑娘,这也实在是合了我的眼缘。” 正是武安侯府上的二夫人,先前替武安侯给镇南王府里几位姑娘,送来了锦云娟的,可不就是她? 她说着,田妈妈点头如捣蒜的答应着,转眼就朝她身后看了看,除了随身的两个大丫鬟,并没有旁人,就微微愣了愣。 “郑二夫人说的是,姑娘们也都感念夫人的厚爱照拂呢。只是怎么没瞧见府上的少爷小姐?” 田妈妈虽然这么问着,心里实际上再明白不过,武安侯府的状况和镇南王府又有很大不同,且不提侯府正房嫡系的人丁稀少,单单长房不在京中,剩下一对双生的嫡女,和个病歪歪的世子;这郑二夫人到底带还是不带长房的子嗣来,就是见棘手的事。 可也不能不问,她得至少做到心中有数才行。 因此见着郑二夫人听了这话,半分没有犹豫为难之色,只是笑着道:“家里长房的世子这几日得了风寒,我就没有再让这孩子受了颠簸,两个姐儿倒是能来,只是毕竟是亲亲的姐弟,见着世子不痛快,就主动请缨在家里照拂着了。” “小的还当是府上伺候不周呢,原来是这样。”田妈妈附和了一句,面上笑意不变,心中有些微凉。 这郑二夫人果真是不是自家孩子,自己是不疼的,世子就算是当真身子骨不好,也不该一点不遮掩的,就出去到处说了,总是对世子和武安侯府的名声有些受蒙的。 加上那两位长房的孪生姑娘,也是可怜见儿的,这么大的姑娘,又是恰逢他府的同龄姑娘做宴,哪里有次次不来的? 说什么主动要帮衬家里,就算是当真如此,那也是平日里这种事情多了,才不得不这么‘懂事’而已,这武安侯和侯夫人不在身边,果然是不行啊 果不其然,那郑二夫人就略点头,又笑着说:“至于我家中的那个混不吝的小子,这会儿已经跟着他爹,被管事给留在外院里了,这会子不知道在跟谁家的哥儿玩闹呢!” 她只是满脸带笑的提起自家的哥儿,隐约一副骄傲的样子,对旁的矢口不提。 田妈妈明白郑二夫人的情况,她膝下亲生的嫡出子嗣,就只有她口中的这位哥儿一个,是二房唯一的男嗣,余下还有两个姑娘,却不是自个儿亲生的了,是从姨娘那边要来亲自抚养的,因此虽也算是嫡姑娘,却到底名分不正,也不甚真心的疼爱。 这些年岁数越发上来了,对那宝贝的独子,就愈发鱼眼珠子一样的疼爱着,只觉得单是哥儿身体好,性子活泼,就从里到外都把长房的那病秧子给稳稳的压了一头。 田妈妈经历的多,那长袖善舞之事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因此就笑着顺了郑二夫人的心意说话:“小的早前听王爷跟府里老夫人闲话时,曾经提起过,像是说郑二老爷家的公子哥儿,十分聪慧灵动似的,不知要怎么称呼哥儿?” 听田妈妈把王爷和王府老夫人都搬了出来,郑二夫人当即是深信不疑,那脸上原本不明显的褶皱,都笑的明显了些,欣慰道:“叫禄哥儿,能得到王爷的一句夸,也是这孩子的福气。” “可不是吗”田妈妈有一句没一句的附和着,这话却一句废话没有,转眼的功夫就把郑二夫人说的笑不拢嘴了。 眼看着到了一处候客的花厅里,田妈妈瞧着火候差不多了,就将个口齿伶俐讨喜的丫鬟留下,嘴上告罪道:“小的垂花门上还有些要紧事,二夫人就在这里歇一会子,让这丫鬟伺候着,等会子来了其他夫人,小的就请过来跟您说话!” 郑二夫人虽聊得高兴有些意犹未尽,可也知道镇南王府,如今并没有个正经的女眷主子,能出来陪客,这田妈妈看着是奴仆,实则在府里份量并不一般,且又是王府的下人,自然有一手的事要做,也就不为难她。 “你瞧我,拉着你说的高兴,你快去吧,小心误了事情,让王爷姑娘们不快,等会子也不必要急着往我这里带人,把府上的几位姑娘,带来跟我说个两句话就行了!” 田妈妈笑着答应,告辞了出来花厅时,心里却难免警惕了些,这郑二夫人一直对府里的几位姑娘,格外热情的样子,虽不是不好,可毕竟也该多留个心眼。 身边的露雨问她:“妈妈可用奴婢现在去请了几位小姐来?” “不必了,几位姑娘都是爱好害羞的年纪,自然有许多要准备的,就不用催促了。” 露雨不是个笨得,听田妈妈这么冠冕堂皇的说了,就跟着点了头,明白田妈妈这是从郑二夫人那里听出什么顾虑来了。 可也不敢妄自猜测旁人的心思,只是老实的跟在田妈妈身后,又朝着二门去,走到一半,忽然听到田妈妈问她:“我让槐柳去杜微院堂姑娘那边了,也不知道几时回来,你瞧见槐柳的人了吗?” 露雨同槐柳两个,那是从幼时起就结下的交情,虽不是一家人,可都是家生子年纪也一般大,亲的也就像是一家人。 因此暗自算了算,槐柳去的确是有一会儿了,就十分心有灵犀的打了个掩护,“奴婢也没瞧见,不过来时听小丫鬟说,槐柳又去了大库房一趟说要亲自问问。” 田妈妈暗赞,“这丫头就是这么个谨慎妥帖的性子,这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露雨虽不尽然懂,也听说了一早,堂姑娘来闹的这么一出插曲,就深以为然的跟着点头。 “诶?大姑娘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田妈妈说着,忽然想起玄苒那边,“大姑娘懂事的早,又一贯是个不喜欢麻烦了人的性子,这种时候通常早早的就先来内院了,怎么今日莫不是出了什么差池,又或者生了病吧?” 这么说着,心中就有些挂念着了,她这边提起,露雨也是一怔。 “奴婢也不知道,但没见着流木姐姐来寻人,应当不是生病了,是不是” 她欲言又止,想起两位嫡姑娘的相处,只在心里补上一句。 大小姐这么一反常态的,是不是早先就受了二小姐的什么叮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求之不得 “你说什么!二姑娘出府了?”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颤声道:“是,奴婢奉姨娘之命,不敢做声惊扰了客人们,就带着几个人里里外外的去找了,整个内院还有二姑娘的院子里,都没有看见人。” 路姨娘气得哆嗦,牙齿直打架,后背却因焦急而汗透了里衣。 玄嵋根本就是天上派来专门害她的克星! 她二姑娘的生辰宴,一个半大丫头,办的快比当家主母还要风光,京城大半的贵人都来了王府赴宴,怎阖府上下的人都在,偏偏丢了玄嵋自己? 若是平日里碰上这事,她才不管玄嵋的死活,王府是不是蒙羞得罪人,好端端的宴席就算变成闹剧也不关她的事。 可今日绝对不行! 她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代替主母,招待候客的机会,得了王爷信任,在贵客们面前漏漏脸,怎能出这种纰漏? 王爷因班师面圣不在也就罢了,她玄嵋要是也不在,放在贵客眼里,可不就成了镇南王府办事不着边际,耍了一众人陪着胡闹儿戏吗! 路姨娘越想越急,眼看着要走投无路了,忽然福至心灵,她保有了一线希望,急切道:“去垂花门问过守门婆子了吗?” “奴婢看见潞九姐姐去了,这会儿估计也问完,快要回来了。” 小丫鬟说着,门外就有了匆忙细碎的脚步声,一连串的就赶进了来。 来人果然是这些日子里,待在路姨娘身边服侍的大丫鬟潞九,她满额的汗珠,却连擦一下也顾及不得,脸色难看的焦急回禀:“坏了坏了!姨娘,奴婢问过二门上今日轮值的婆子,二姑娘她,她辰时一刻就随着王爷出去了!” “出去?去哪儿了?”路姨娘心里‘咯噔’一声,仍不敢相信。 “还能是哪里,二姑娘出府了姨娘!”潞九哭丧着脸说。 路姨娘那高高提起的心,瞬间如坠深渊,她脸色苍白的扶着桌沿,缓缓的坐了回去。 难怪了,难怪她满府的都没找到玄嵋,原来分明是早早出府去了,还是跟王爷同行的,让她连个同王爷状告诉苦的机会都没有了 须臾,她总算缓过劲来,紧了紧手中的绢帕,起了身。 “走,先回去花厅,让大膳房里动作慢着些!”虽这么吩咐,可心底早已明白,玄嵋多半是受了王爷的授意,才敢如此,放了满府贵客的鸽子。 潞九忙过来扶着,“可,可二姑娘不在,姨娘要怎么应付她们?” “总不能将人就在外面晾着,我可信不过玄惜婉那自私自利的小蹄子!” 路姨娘咬牙道,心里一阵苦涩,王爷这是真的不在意她了吗? 不然怎么将玄嵋这小寿星本人给带了走,让她独自应对责难,枉费她还沾沾自喜,以为落得了好处。 这头,回原楼三楼的大隔间里,玄嵋正百无聊赖的抱臂趴在窗棱边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宽阔的街角两遍,黑压压的人群。 “二小姐,虽说今儿是个晴日,可毕竟已经入了秋,您还是该小心吹了风在受凉。”夕绢在她身后,给玄嵋披了件浅绯的半臂,劝道。 “我知道,多谢你了夕绢姐姐。”玄嵋答应着,却没有挪身。 夕绢叹了声,被本在布筷子的枝儿给拉了一把,小声告诫她:“小姐有她的心思,夕绢姐姐你呀,还是赶快过来帮着我摆碗吧。” “是呀,二小姐今日一大早,就被王爷的人给奉命请出了王府,都没能好好梳洗打扮了,等着过生辰。到了这回原酒楼里,也只说让等着王爷就是,旁的什么都不肯说,问个两句,还见首不见尾的!” 瑚点碰过壁,因此提起这一茬,就有些愤愤的。 “你们说,父王特意让我在这里等着,是因为什么?”玄嵋忽然问。 几个丫鬟忙哑了下,接着还是瑚点猜度着说:“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上次听说,这酒楼的位置极好,里面又清净安全些,想来王爷是顾及小姐的安危。” 玄嵋淡淡一笑,不以为然。 抬手往窗外的街角指了指,问她:“那你说,下面这些百姓,得了父王今日班师回朝的消息,为何要守着不回家去?” “那自然是想要借此机会,瞻仰王爷的英姿威风了!”瑚点理直气壮的骄傲道,和枝儿对视一笑,“咱们王爷这次又立了大功,说是一路剿匪荡寇八万人,还招安了许多人才,这才保大献百姓安宁。二小姐,外面的那些百姓,都是敬佩咱们王爷呢!” “你少说两句。”夕绢摇头,她知道玄嵋对镇南王的态度,和普通的父慈女孝有些不同,想着瑚点是后进府的,不知道这些,就提点了句。 “瑚点说的不错,所以父王让我在这得天独厚的地方观摩,实际就是想让我亲眼瞧瞧,你说的那他受百姓爱戴的景象呢!” 玄嵋垂了垂眼,起身将身上的半臂脱了,边朝外去边吩咐着:“夕绢姐姐和紫叶就留在这儿,你们两个陪我出去。” “是,二小姐。”枝儿瑚点两个答应了,才小心的问:“这都巳时了,王爷怕是马上就要进京了,小姐不等着看看吗?还有外面人实在多,小姐这时候出去” “话多。” 玄嵋长叹一声,妥协道:“我就出去逛逛,这里憋闷的很,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王爷要是来了?” “无事,等父王那边巡完了京城,还得进宫面圣复命,怎么也要过了晌午。”她说完,不在耽搁,带着枝儿两个就出去了。 因早被镇南王包下了的缘故,回原楼里安寂的很,连带着一楼大堂里都没什么人,掌柜和伙计都去了后头避嫌。 “二小姐要不只在楼里逛逛,就莫要出去了吧?”枝儿犹豫着劝道。 玄嵋瞧见回原楼门前,严密的守着六个持刀的侍卫,知道从这正门,是肯定出不去了的,也不理枝儿,寻着前世将这地儿摸透了的记忆,去找上次见麻三师傅时,她所说的那个小门。 因路算熟,一路七拐八拐的到了,果然紧紧插着门闩,没人把守,等枝儿将门一推,玄嵋没控制住,一下子冷了脸色。 ——难怪没人,原来这就是回原楼收泔水的小门! 隐隐的腐气从门外两侧的空桶里钻出,这里是一道无人而狭窄蜿蜒的小巷子,一眼望不到头。 玄嵋还是头一次来这里,她不真是少不更事好奇心盛的孩子,因此本着对未知的不确定,就萌生了退意。 脚下一动刚想要回去,却忽然愣了愣。 一股强烈的熟悉感,让玄嵋止了脚步,她向前去走了约莫五十步的距离,左右的看了又看,骤然间醍醐灌顶。 这里 不正是京中有名的‘槐房’所在的小巷子吗! 达官贵人好脸面又好风流,因此京城里头零零散散的,像这样隐秘的分布着些院落,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里头都是豢养着名伶的地界。 而‘槐房’里的名伶,正是个中佼佼的风流容色。 前世里她在军中时,曾经和同袍因缘来过几次,因此认了出来地方,就是那巷子的另外一头。 玄嵋思拊着,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对‘槐房’不感兴趣,可这样一来,这狭窄巷子的另外一端,就是可以通去主道的! 身后跟着的枝儿两个,见自家小姐打定了主意,都不再多嘴,反而全神贯注的留意四周,紧紧跟在玄嵋身后。 “小姐小心!” 瑚点眼尖,远远的瞧见了什么,将玄嵋给挡在了身后。 原来前头不远处,有一辆宽敞而华贵的马车,正缓慢而平稳的迎面驶了过来。 玄嵋摇摇头,“无事,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她话音落下,那马车果不其然的在不远处一座院落前停住,紧接着车门打开,里面先是跳下来了个随从模样的小子。 不过片刻,又接连有两人下了车。 先下车的那男子,三十五六的年纪,虽看不清具体模样,可一身张扬的华服,看着就是非富即贵。 他转身朝车内伸手,就有一只纤巧柔嫩的手,细细的染着丹蔻,轻拂般落在了男子的手上,接着玉足探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白衣女子,背身赤着足踩在了先头的小子背上下车,同那华服男子,一并进了院落。 他们走后,马车才关了门,又不急不慢的缓缓停在了一边候着。 “小,小姐,您快莫要看,免得脏了眼睛。” 枝儿最先反应过来,明白了什么,通红着脸咬牙抬手,要挡了玄嵋的眼前,却见玄嵋一动,竟是朝着那马车径自过去了。 “小姐?” “喂,你是什么人,一个丫头怎么到‘槐房’来了?”听见响动,那本打算倚门瞌睡的车夫,惊道。 玄嵋谁都没有理会,她此时一颗心‘突突’的跳个不停,几乎是屏息凝神般,绕到马车一侧,“叩叩叩”地敲响了车门。 里面静了片刻,有人将车帘撩开,抬眼看她。 那人少年模样,见到她似乎有些警惕,着一身青衣端坐着,面上生着双狭长的桃花眸,目光冷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失而复得 少年人被玄嵋如此一看,也不觉得受了冒犯,只是从容的抬手要将那撩起的窗帘放下,将两人重新隔开,再一次恢复那毫不相干的模样。 玄嵋一急,思念多于了自制,抬了那手腕就挡在了车窗边缘,“等等。” 少年莫名的眉心微蹙,目光落在那碍事的手上,细软的手和腕子,分明是个年纪比他还要轻的女子,顿了顿,这才真正正眼瞧见玄嵋。 她生的十足白而精致,一身火红衣裳配那一双眉目就更加显眼,因了年纪还小,恍惚有些还没能长开,可那双凤眸,放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身上,实在太过浓烈惊艳。 就好像含了什么深重的感情,炽烈却因为良好的克制,被隐晦的藏在眸底最深处。 “这位小小姐可是和家人走散了?” 短暂的心念过后,少年自觉掌握了情况,眼前的小姑娘身着一身锦衣,从头到脚那一件不是珍品,自更不必说她年纪虽小,可那通身的气度了。 不是有意为之,可自然让人惴惴不安不敢接近,她却偏偏看自己时,眼神隐隐的热切厚重,这实在过于的格格不入了。 少年唯一能够将这种反常,勉强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联系起来的话,就是—— 她走失了。 对面的人虽然近在咫尺,几乎让她能够触手可及,玄嵋却无法放任自己去做,她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也不能因为两世来的失而复得,就流露出过分的情绪,把持不住内心。 不管他们上一世,是相濡以沫过还是纠缠决裂过,可那总归是过去的事,到了眼下,都成了她一个人的莫须有。 司延棠,是什么都不记得的。 于是她僵硬了片刻,将挡在车窗上的手,给收了回来。 微垂了眉目,“是我认错人了,打搅了。” “当真?”司延棠似是被这总是出乎预料的发展,惹得一愣,随即笑了笑说:“我还当小小姐遇了困境,不然看我的时候,怎么有些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意思。” 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玄嵋像是被人道破了心思,心尖上骤然缩起,视线却不受自控的,直停留在少年模样的司延棠身上,无法收回来。 他跟自己只差一岁,这个时候应当也不过十岁,五官长相已经有了后来出挑的影子,精雕玉琢轮廓喜人,性子却差之甚远。 这让她有丝陌生,就始终只是与那双深刻而单薄的桃花眸,她最熟悉之处对视,须臾间,又收了回来,目光自然的在司延棠的身上掠,边问着:“您言重了,敢问您是哪家的公子?” 玄嵋终于重归平静,她向来懂得劝慰自己,也擅长解决麻烦,转瞬间就有了给他们关系的新定义。 不是不记得吗,对司延棠来说,见到她应是真正的初遇吧。 可他们这么巧合的,在理应是两小无猜的年级上重新遇到,可见她跟司延棠之间,总是有缘份的,扯都扯不断。 她又何必时时刻刻,深陷在从前不懂挣脱? 玄嵋心念电转,在看他时,就是大大方方的带了深入眸底的笑意。 数日前,那位刘太医偶然带给她的,关于宫中密事的消息,果然不假,那逃出宫中受到追捕的人,也果然是司延棠!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司延棠眼下的处境,并不算好,可也应当是比前些日子里,到处躲藏宫中搜索时,要好的多了。 她刚才瞧见了司延棠的衣饰,以及马车内的修饰布置,心知能够挺过了那一段时候,也跟他找到了这家来历不明的下家有关系。 可她以为他早就出宫去了的,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宫中那边都没有了继续大张旗鼓搜寻的动静,司延棠竟会还滞留在京城里,究竟是宫里那边的抓人,由明转入了暗处,还是 司延棠这儿另有安排,故意不走的? 玄嵋有些头疼,对于这个时候的司延棠,她所知实在甚少,即使前世两个人整日腻在一处时,也没有说起过。 她不爱探听旁人旧事,司延棠也就不主动提起,就只能让现在空是懊悔。 可也并非半点收获没有,方才那大摇大摆,一路熟门熟路进了‘槐房’的男子,以及这张扬华贵的马车,都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商贾之家特有的味道。 司延棠这是投入了商门? “不过是一寻常的商贾之家罢了。”他隔了许久才回话,言简意赅的显然并不想要跟玄嵋详说。 玄嵋心里忽然有些哭笑不得,是了,自己怎么又将这事给忘记了,在司延棠眼里,他们不过是萍水相蓬的人,哪里有上来就盘问别人家底,或是上来就掏心掏肺跟别人自报家门的人? 她掩去眼中的发苦,想了想,笑着点点头,他既然说自己是商家之子,那王府闺秀确是不能同他互相行礼了的,也算是认下了自己身出高门的意思。 “多谢您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她客气的说完了,不等司延棠回话,抬脚就先转身去了,不远处惶惶的两个丫鬟见了,都松了口气,朝着小姐过来。 却见玄嵋竟然是转了身,朝着那大门紧闭的‘槐房’径直而去,转眼就上了石阶,什么小手反扣着准备敲门。 枝儿若先前不知道还好,这会儿隐隐明白过来了这‘槐房’的意思,就瞬间吓得面色惨白,提了裙角就想要跑去。 眼前一闪,她连带着那提起的裙角,就愣了愣,下一刻更加快了脚步。 玄嵋细白的腕子,被刚才那马车里面的少年,整个攥在手掌里,制止了住。 “这里不是你应该进的地方。”司延棠眉目凝重的劝她,视线在玄嵋那双笑盈盈的眸上一落,耳根忽然热了热,后知后觉的松了手。 “抱歉,事急从权,冒犯了。”第一次触碰年龄相近的女孩子,又是头次遇见,他尴尬的手脚都有些别扭。 玄嵋动了动方才被握住的手腕,上头偏烫的温度,还没有散去。就在心中恶劣的笑笑,她本从来不屑于使这些小手段,这次因难得见到司延棠,破了自己的习惯,却甚至有些甘之如饴。 “没什么,可为什么?”玄嵋故作好奇的道。 她方才是算准了司延棠不敢让他进来槐房,才会故意借此催化,也算是测试一番,这槐房或者槐房里面的人,究竟跟司延棠是什么程度的关系。 结果却比她想象的还要激烈一些,司延棠在看到她的去向时,似乎连一息都没有停顿,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她身前拦住她。 还有方才反应时的速度,司延棠这会儿就还会了武功? 玄嵋暗自挑了挑眉,说是武功虽有些夸大了,可这底子看起来确实是打下了的,跟她前世生死修罗场上,厮杀得来的杀人功夫不同,司延棠这明显是功底扎实的修习。 可他从前的那环境,是怎么避开人耳目做到的? 玄嵋越是仔细的留心,越是心觉自己从前虽喜欢极了司延棠,可对他真正秘密的了解,却知之甚少,也不够留意。 “这里面是”司延棠想解释,一开口耳根就红成了一片,话到嘴边对着玄嵋的好奇,却有些难以吐出。 心下天人交战了许久,最终想着她年纪还小,就更少了些顾忌,比起介绍槐房,反而选择将自己人给卖了一卖。 “我叔父人在里面,他这个人脾气差些,不甚和善,为了免得惊到了小小姐,还是不进去的为好。” 所以里面的人,就是司延棠新的‘族人’了? 在京城里如鱼得水的,进出‘槐房’也是寻常事,这可并非普通的商贾之家能够做到,还有在天家脚下,一手庇护了司延棠的事只是不知道这商家到底是哪边人士,又是主要经营什么的。 她心中有些晦暗不明的猜测,一边疑心不该如此巧合,却又不能够轻易的就鲁莽下了决定,于是将其暂且在心底压下。 玄嵋面对司延棠拙劣的解释,几乎要笑出声来,瞧着他的模样心中只觉得可爱,又想自己果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这会儿的反应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容易羞怯的少女。 就努力的脸红着垂脸,连忙点头:“那我不进去了,多谢您提点我,还未请教您姓甚名谁” 司延棠短短时间里,已瞧见了玄嵋的几番模样,每一样都不同,可放在玄嵋的身上却都合宜,仿佛她本身就理所应当比旁人更加活灵活现似的。 他心中微动,“司延棠。” “小姐!小姐!” 枝儿将二人的说话打断,她满面惶然之色的挤了上来,瞧见这名叫司延棠的少年,和玄嵋齐齐一道看她,低眉顺眼的垂下了头。 “枝儿姐姐,这位是司公子。”这时机让玄嵋一顿,她淡声。 “奴婢见过公子。”枝儿和旁边的瑚点两个,顺从的行了礼,转头却一刻也不停的催促道:“小姐,再不回去就实在来不及了,小姐还是莫要让老爷为难,快些跟奴婢回去吧!” 玄嵋愣了愣,她还看不出枝儿的如临大敌吗? 一时见半是无奈半是好笑,侧眼瞧了瞧司延棠,心想这下好了,第一次见面就先得罪了她的婢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怎么不穿 可司延棠她是知道的,平日里和她话很多的模样,却从来不跟婢女谈笑。 倒并非说如此就更加高风亮节自持身份一般,而是他只是不擅长如此,自小没有这样的习惯。 玄嵋放下这记忆,抬眼看了看天色,枝儿说的其实不错,这会儿确实比刚出来时,又要明媚许多,大致算算,父王应当已经入了宫。 那她就还有些时候可以耽搁。 “你是哪里人士?”玄嵋仗着自己年纪还小,再开口时就将开始礼貌的疏离,变了变。 司延棠微愣,他心下觉得有些微的别扭,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对面的人目光殷切的好奇,哄的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又在真正出声的前一刻,及时变了。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是京城中人。”他心觉自己说的有些重了,视线一扫,瞧见那马车夫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依旧倚靠在那里打瞌睡,心中苦笑一声,他这叔父往常到底是做过多少荒唐事,才会让下人养出这种习惯来。 可如此也好,合该是有了这种自觉,才方便他的行事。 “你不是方才说想要进槐房瞧瞧吗?可要我带你去?”司延棠忽然更变了话,继而又补充一句:“当然,眼下也只有跟我一并才能进的去,要小小姐见谅了。” “那自然好”玄嵋一口应下来,转而像是忽意识到什么,忧心的扭头去看枝儿。 枝儿是再明白不过自家小姐的主见的,是以见到这样,心知小姐这是又在作戏了,就只能压下担心,将那张小脸一绷着,迟疑了片刻,方点头叮嘱道:“小姐就算是去了,也应当只是远远的绕着周围看一看,旁的哪里也不要去,早些出来为好。” “我知道了,你呀真是跟芸浮妈妈一样啰嗦了!” 她说着,身边的少年已不知怎的将门打开,玄嵋步履轻快的进了去,全然不设防一般。 枝儿在自家小姐后腰那处厚厚的腰封看了又看,总算是稍微松下一口气来。 小姐是随身带着羊角短匕的,应当不会出事吧。 田妈妈在二门和花厅间,不断往返了十数个来回后,槐柳总算是带着玄苒姗姗来迟。 “妈妈,我来迟了。” 她今日穿了件紫罗色的湖雾绢裙,头发细细的挽成一个轻盈合宜的发髻,点缀着细碎的箩珠和两只飞雀衔朱簪,见着她,白净的脸上羞赧的染了些许淡红。 田妈妈的那点子担心,顿时就消散了个净,玄苒不像是有什么不妥的样子,知道今日重要,也是认真装扮了的,比往日里穿的都要雅致许多,不显得冷淡也不过分张扬。 应当只是单纯的耽搁了些时间,或者女孩子爱好,迟迟没有拾掇好自己。 就笑着过去福了福身,“大姑娘没有来迟,这会子时间刚好呢,除了姑娘,路姨娘和堂姑娘两个也都还不见人呢。” 玄苒笑着没有接话,她今日其实早早的就已经起了来,将一切打点布置好了的,本想着路姨娘是第一次接手这事,应当还是有些手忙脚乱,就想着早一些去了正院,帮着田妈妈些。 谁想早膳还没吃完,就被自己院子里的流木,连带着玄嵋屋里的一个叫芦雨的媳妇子,给一并堵在了屋里,话里话外的好言相劝,说是进来事情复杂,今日既然本来就没有要大姑娘做什么活计,不如乐得清闲,干脆就晚些过去。 她本还有些犹豫,又听流木犹犹豫豫的将父王回来那天的事一提,玄苒的脸色一白,想通了。 本来心底还总有些不安,这会儿听了田妈妈的话,更是证实了玄嵋的话没有错,连参与负责了这宴的两人都没来,她又何必着急呢? 心中半是自嘲的笑了笑,在开口时就没了那瞻前顾后,笑着掩了唇微讶。 “姨娘和堂姐还没来?莫不是手上有什么要紧事,给耽搁了吧。” 田妈妈听见在玄苒的口中,也成了的‘堂姐’称呼,不是以往一口一个亲切的‘婉姐姐’,就大抵知道,这次的事情确实有些伤到了玄苒,以至于念情温婉如此的大姑娘,都能在明面上有了这种隐约泾渭分明的转变。 可她本就自诩为嫡系的忠仆,乐得于此,就叹了口气,“大姑娘说的可不是,方才侯府的夫人带着小姐,都过来了足有三位了,还有将军翰林家的夫人,小的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自个儿是下人又不能当真代替了路姨娘跟夫人们说话,只是大抵的安排了。” “妈妈做事周全老到,哪里是大抵。” 玄苒脸上红了红,闻此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主动道:“既然如此,妈妈不如就把我暂时当作主子,我去花厅陪着各位夫人小姐们说说话。” 她一贯腼腆,能主动说出这话,已让田妈妈吃惊了。 她立时笑着连连点了头,亲自又送出了玄苒两步,看她要转身去了的同时,凑到玄苒身边,肃了脸肯定说:“大姑娘大了,不用事事要小的多嘴,可大姑娘方才有一句说的不在理。” “什么?” “如今老夫人和王妃都不在,大姑娘身为王府的嫡长女,这女主子的身份,只能说是名副其实。” 玄苒眸色动了动,田妈妈如此护着她肯定她,片刻也是颇有些激动,她微微点了头,带着流木几个就直奔着花厅去了。 说是在花厅,实则并非是单纯指着某一处,而是跨院里开辟出的一块地方,陆续接连的盖着许多间的花厅,旁边靠近花园的甬道上,还含着几处凉亭,皆被王府用来候客待客之处。 这会子因了还算是早,是以跨院里只有女眷,男客们都在外院里,等过会子临近宴席时,在大致的在跨院里划分开个区域,但本质上也算是男男女女共济一堂了。 玄苒这会子不怕走的匆忙了,会撞见外男,就带着流木几个加快了步伐,没多会儿,已经远远看见右前的凉亭里,端正的坐着几位夫人,像是在闲天。 “小姐,那位好像就是武安侯府的郑二夫人?”流木眼神好,又因为之前郑二夫人来府上时,她一直跟在玄苒身边是在场见过的,就一眼将人认了出来。 玄苒微怔,见那人果不其然正是郑二夫人,想着这下子可好了,倒也免得她在满院子的找人。 心底虽有些紧张,可来时听了田妈妈的话,不知怎的就安稳下来了,她在原地停了一停,下一刻就朝着那凉亭缓缓的去了。 凉亭里几位夫人算不上陌生,加上郑二夫人是主动搭话的性子,氛围算是尚好,言谈间隙,远远瞧见青石小路上,有个一身紫罗色衣裙的小姑娘,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脚步袅娜而自矜的过了来。 转眼进了凉亭,却一步也不在多走,见了人先福了福身行礼。 容貌已初具了出色的模样,大气明媚的让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镇南王府家的女儿,她细白的脸上微红,说话极周到:“玄苒见过几位夫人,头次见面,实在是有些怠慢了,不知夫人们一路可还安好?” “快别客套这些,来,坐在这儿!” 郑二夫人见到是玄苒先过来了,心里缓了缓,一边不满意王府的堂姑娘和那说好要招待客人的姨娘,到现在也不懂事的迟迟不现身;一边又觉得理应如此,她们身份在这,合该是玄苒这种王府嫡系来陪着才对。 玄苒感激的望了郑二夫人一眼,见身边的三两位夫人也是劝了,这才依言起身坐了。 “郑二夫人说的是,快坐下不管那些虚的。”玄苒左手边一位梳着云鬓点花福喜鹊袄的夫人,笑盈盈十分和善的接了话:“这位想必就是镇南王府的大姑娘了吧?瞧着出落得和镇南王爷以及故去的王妃,各自有那四五分相似呢!” “可不是吗!要不大家怎的都说吴翰林家的夫人眼光厉害,这正是王府的嫡长女,如今也有十一岁了。” 郑二夫人眉开眼笑起来,言语间对玄苒很了解似的,不知道的怕是以为跟王府是世交的夫人一般。 “吴夫人好,夫人过奖了。” 玄苒见面前这位和善的夫人,竟是吴翰林的妻子,心中也是微讶,因早先隐约从田妈妈那儿听说过对方的才情,又见她和蔼的提到亡母,心中更多些好感,好奇的问:“夫人见过母妃?” 吴夫人闻言颌首,眸色中升起些追忆之色,却不好在这里叙旧,虽然明白玄苒怕是想知道,也只是简单的答了。 “我同镇南王妃早先皆未出阁时,在京中时不时的花宴游湖上,见过许多面,虽谈不上什么手帕交,但也很合得来。” 她微微叹息一声,看着玄苒又柔软了些,“只可惜后面我出了阁,随着外子去了外面任上,几年下来就没再见过,等好不容易重新调回了京中,王妃她也” 她话里的遗憾,让玄苒失望的跟着垂了眸,就听郑二夫人边假意埋怨,想要缓和过去,将话头给岔了开。 “好了好了,你初次见到人,这些旧事以后再提,说些高兴的才好!” 边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玄苒:“诶?今日怎么没见你穿锦云绢,衣裳没赶制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是太子妃 玄苒虽心思单纯些,但也不是一朵全然不经世事的小白花,在当初背后听了玄惜婉的建议后,当真将郑二夫人送的几匹锦云娟给存入了公中,而没有如同郑二夫人所希望的那样,她们姐妹三人分了时,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 听见郑二夫人偶然想起似的提起这一茬,心中微动,想着果然是问了这话。 只是那看着不过是个临时起意的问话,实则应当是早就想了一路的,她并不迟钝,经过这些天府里微妙的变化,尤其是她跟玄惜婉越发不同路不同心之后。 玄苒大抵能够隐约的猜测得到,郑二夫人之所以这么希望,显然是等着她们都收下了,日后不论是出于面子上过意不去,还是稀罕喜欢,也会在往后某一次京中的聚会中,穿着她送的布匹出门。 如此一来,也不需要明着说什么,谁都会知道,王府的小姐们跟郑家二夫人热络熟悉的很。 当然,既然郑二夫人是这样的用意,那么玄惜婉那边,应当就是与之相反了,她不愿意她们无意间的促成了郑二夫人的期望,至于究竟为何,想着要跟郑二夫人这么瞥了轻,甚至可以说是隐隐的打了郑二夫人的面子,她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府中人际复杂,闹来闹去,最后还是阿嵋先得走了。 她顾及郑二夫人的脸面,脸上就红了红,羞赧的自白道。 “夫人送的布匹十分好看,我和妹妹都很喜欢,只是自己左想右想了许多日子,究竟要怎么配合着那好料子做成相得益彰的衣裳,可犹豫着就成了瞻前顾后,最后一不小心将能制成的工期给错了过去还请夫人见谅。” 心底却想着,玄嵋虽然才是今天的正主子,可她似乎并没有置办什么特意为了今日的衣饰,能穿的出来的,可能最大的还是那套锦云娟制成的衣裳。 尤其她又聪慧,应当会料到这种日子里,郑二夫人是一定会来的。 玄苒既然心觉玄嵋会穿,心中有底,这话就说的更加坦荡顺溜。 郑二夫人见她脸色红着低头,倒是丝毫没有觉出玄苒会对她说谎,这孩子过往她见过许多面的,从来都不是个能够说谎的圆滑性子,压根就没有往哪方面去想。 虽对玄苒没有穿锦云娟有些不快,可听了她的那一番话,也算是被给足了面子,就爽快的笑着。 “瞧你说的,你既然这么喜欢,那自然就是我的失误了,我呀,应当寻了手巧的绣娘给你大体制成模样,在送进府里来的,也免得你为难成这样,显然是我思量不周!” 旁边的吴夫人虽不明所以,听了这话,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心想锦云娟? 那不是外地的特产么,京中见到的少,怎么这郑二夫人会有,听着似乎还是很多匹似的,还大大方方的送给了镇南王府,对着几个孩子献殷勤。 转念眸光一定,忽然想起来那锦云娟的产地,可不就是郑二夫人所在的府里,正儿八经的掌家之人武安侯,奉命在外办事的地方吗! 就将那前因后果,给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她虽然是翰林之妻,嫁入的是书香世家,可不代表她就不懂那大家里的弯弯绕绕了。 暗自在心中念叨了一句“鸠占鹊巢”,毕竟是别家的事,她面上就始终保持着温婉的笑,将这事给放开了。 “锦云娟?这种稀罕玩意儿,怎么郑二夫人你也会有?” 这边本来一派和气,忽然有道先前并没有开口过的声音,狐疑又带着些微的惊奇,问道。 玄苒眉尖一跳,自己刚刚将这事给敷衍了过去,怎么又非要提回来这事? 她说话的口吻太过真诚,就像是当真十分好奇一样,放在别人那里,应当没有什么,可对于郑二夫人来说,怕是要心中另有想法了。 玄苒的担心半点不错,那女声落下的瞬间,郑二夫人的脸色就僵了下。 她本来就对于自己一系,总是落后大方一步而耿耿于怀,看着处处要跟大方争个高低,实则内里比起大方来说,总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自卑,听了这话可不是正中了痛处,也不想别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有人在借机刺她。 什么叫做‘她怎么会有’? 她凭什么不能有,难道这些珍惜的玩意儿,她们二房就不能有,活该就只能在大房屁股后面检漏不成? 郑二夫人将面上的笑重新规整了下,抬眼就想要隐晦的同那人说道说道,想着不能给人欺负到脸上来了才行,尤其是身边都是外人,一旦传出去 可她话还没能说出口,在看到问出这话的人是谁时,脸色一白。 “冯家四小姐是何时过来的,怎么不打声招呼,怪吓人的。” 冯家四小姐? 玄苒一愣,跟着详细的看那年轻姑娘的脸,她从前只听说过这位姑娘,见还是头一次见。 心想原来这就是冯家四小姐,难怪让郑二夫人就这么给吃了一个哑巴亏,莫说是敢怒不敢言,她甚至连点子怒色都没有表现出来。 被叫做冯家四小姐的小姑娘,看着豆蔻年纪,生着一张小小的瓜子脸,双眸乌黑灵动的,本生在姑娘脸上,容易显得刻薄的薄唇粉嫩嫩的,不但没有拖累了容貌,反而更加添色一些利落之感。 她闻言脸上奇怪的道:“又能怎么过来?自然是走进来的了,这位夫人说话好有趣!” 说来说去,竟然是连郑二夫人是谁,都还并不认识。 郑二夫人被这接连两次的打击,弄的明里暗里吃了亏,就闭了口,不愿意做那主风头的人了。 玄苒有些头疼,想着郑二夫人果然是不能指望的,想着自己肯定是搞不定这位冯家四小姐的,心中一边盼着田妈妈何时过来,一边硬着头皮招呼。 “玄苒见过冯家四姐姐,给冯家四姐姐问好了,快请坐吧。”她半是弯身,仪态周全的给冯四小姐福了福身,接着带了笑上前去引位。 可她之所以如此,并非是害怕这里出了什么乱子不愉快,而是面前这位不过比她大上两三岁的姑娘,不但来头不凡,近来在京中应当算是风头无两了。 冯四小姐是当今工部尚书家的嫡女,先头有三个一母同胞的姐姐,二姐三姐还是双生儿,却因为些原因早早夭折了,留下她跟长姐两个,偏巧尚书府中这么多年未有庶女,就成了唯二的女儿。 她又是老幺,尚书夫人痛失爱女,自小就纵着冯四小姐,后来不知怎的,连带着尚书大人,和她的兄长长姐一并,都把冯四小姐当成了眼珠子护着,可谓是工部尚书府里的独一份了。 若仅仅如此,也不过是得宠爱些的京中贵女罢了,玄苒即使还没得那郡主的封位,地位出身也还不是冯四小姐可比的。 可偏偏尚书夫人和如今宫中的中宫皇后,是闺中的手帕交,这么多年身份虽不同了,可感情仍不怎么变过。 早些年不知怎的,就隐隐约约的传出了工部尚书府,和皇后娘娘有意结亲的意思,冯家一共两位小姐,大小姐自小就有一桩娃娃亲的婚约在身。 因此她虽年纪小一些,可算得上合适的却只有一位。 虽还没有过了明路,可得了皇后娘娘中意青眼,被默许配给了大皇子的,应当就是这位冯四小姐了。 圣上开始时还没有作出什么态度,虽觉得皇后仓促,可后头冯四小姐因有了这一茬典故,时时入宫陪伴皇后,也就撞见过几次圣上,兴许算是合了圣心,这桩背后的结亲,渐渐的连圣上也有了默许之意。 是以,面前的这位,可不能单单来对待,那可几乎就可说是,未来的太子妃了! 别提郑二夫人一个小小的侯府二房,连玄苒这种对外事不甚感兴趣的人,都难免将这事知道的一清二楚,自然不敢大意对待。 在场的几个夫人,自然更加明白这些,一个个默契的不插话进来。 “你叫我姐姐,应当是比我小些了,今年多大了?” 冯四小姐听了玄苒的话,居然对着在座的几位夫人得体的行了礼,又顺从的跟着玄苒坐了,她坐稳了身子,看向玄苒,眸中有些好奇之色闪动,就接着问她:“你就是镇南王爷的女儿?我叫冯沐初,你叫我冯姐姐就行了。” 言语间,分明一副少女闺中谈天的模样,一点都没有最先那副隐约咄咄逼人,牙尖嘴利的样子现身。 玄苒却不怀疑自己之前看错了,心中仍然有些紧张不安,抿嘴笑了笑答话。 “我生辰月份早些,今年有十一了,是父王的长女。” “可是嫡出?”冯四小姐边听着点头,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么问话是有些失态的,可她又问的天真烂漫,让人半点觉不出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用意,只是理应认为是少女的好奇心作祟。 玄苒点点头,“是嫡出,我是王府的嫡长女。” “那你因当时是只有一个妹妹了,就是今日生辰的那位,对不对?”冯四小姐觉得自己对上了谁是谁,拍手道:“她人呢?今日是她的生辰,怎么她反而不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不擅应付 “冯四小姐这么说,可不是让我们大姑娘面子上不好看了?还以为四小姐只惦记着二姑娘,心里头怕是要暗暗吃醋呢!” 软铃般的女声,夹带着清澈的笑调侃道,边说着边也上了凉亭里头。 玄苒自然不会如同这女声话中所说的,这么不懂事不明分寸,抬眼就微微有些严肃的,在来人的脸上隐约的告诫了一眼。 那全然不懂分寸轻重,仍自得意于自己说话之道凌厉的女子,冲着玄苒笑了笑,将玄苒晾在了一边,做了那主人之态,就想要将玄苒刚才的主家位置给接了过去。 “姨娘路氏,给几位夫人和冯四小姐问安了,因了府中有些琐碎事,一时间没有来得及忙完,也放不开手及时过来。”她笑道。 “姨娘!” 玄苒脸色一遍,她心里清楚路氏是个什么样子的性子,自然也知道她不可能会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可当着其余夫人,这样也就罢了。 现在冯四小姐也在此,镇南王府虽不说怕,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路姨娘也应该收敛一些,不要去招惹了冯四小姐才好。 可惜路姨娘早就打定了主意,被玄苒方才那两次的警戒过后,也依旧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想着自己虽然不是王妃,可既然受了王爷吩咐,那自然应当和外府的夫人们,大致上平起平坐了,才便于招待她们,也免得给王府跌了脸面。 放眼一看,在场的贵客,除了郑二夫人一个熟脸之外,她一个人都不曾见到过,虽然来时做了功课,可那身份和脸却一时之间还是有些对不上号的。 路姨娘有些着急,却不愿意露怯,想着若是只跟着郑二夫人说话,别的身份更高贵的夫人们,见了怕是要觉得受到了轻慢,心念一转,就将目光放在了那唯一的小姑娘身上。 她只先跟个姑娘说话,这下旁人总不会拉下面子,去跟个豆蔻年纪的小丫头,争风吃醋吧? 虽说她也不知道这姑娘的具体来历,可因了方才从墨荷园,一路急急忙忙赶来,凑近凉亭时还不等上前,凑巧听到了这姑娘身份的话,是冯家的四小姐。 在这京中,能得了镇南王府邀请的冯家本来就没有几家,路姨娘虽不知道她究竟出自哪家,可也知道总归是非富即贵的天之骄女。 脸上就更加多了几分亲切热切的模样,笑着上前就要拉了冯四小姐的手,及其和善偏疼的说:“这位就是冯家四小姐了吧,果真是生的一派好模样,不知道几岁了?可有了婚配的门第不曾?” 她话音一落,只觉得周围连带着玄苒在内的几人,脸色都微妙的变了变。 就觉她们果然是不乐意,让她去跟这种贵女亲近的,更加卖力的笑问。 “姨娘问的虽然早了些,可也得让四小姐知道,这亲事啊,等到了年纪再提,那可就是晚了来不及了的,合该是早些慢慢准备着呢!四小姐多担待着,我这是见了四小姐,实在是合了眼缘喜欢的不得了,才对着四小姐胡说八道呢。” 她话里话外,竟是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询问初次见面的闺秀的亲事呢! 莫说是对面的人还没有出阁,甚至正儿八经的贴子都还没有交换过,即使是这定亲已经是板上钉钉,也代表着还没有昭告天下,那她就不应该说;加上那冯四小姐如今也才豆蔻,怎么能听了这等话,这不是纯粹让人家羞赧不自在么? 何况,要是让路姨娘知道了,她打听私事的这位,是未来的太子妃,她趴头问询的是皇家的亲事 玄苒的心,随着路姨娘每一个字尾的落下,都跟着愈发憋闷,可现在拦着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想尽办法的帮着路姨娘打掩护,想着冯四小姐不要太过生气才好。 “既然知道是胡说八道,为何还要管不住嘴?” 四小姐原本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像是冰冷了两个调子一般,冷冰冰的问话。 玄苒微惊,她都已经做好了上前安慰冯四小姐的打算,怎么怎么和大多数遇到这种窘境的姑娘反应不同,这位看着天真骄纵的四小姐,果然有她让人出乎意料之处。 她心中一紧,人不可貌相,早该意识到的,冯四小姐再如何也是皇后看重了的内定儿媳,怎会纯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 那打圆场掩护的办法自然是行不通了,得抓紧想办法补救才行,玄苒咬了咬牙。 “冯四小姐怕是误会了吧,我啊,是在和四小姐说笑呢!” 路姨娘傻了眼,她虽然身在王府里,可除了面对王爷老夫人,其余时候从来还没有过,被人这么不留情面,上来就给教训了的时候。 纵是玄嵋跟她处处不对头,也不曾胆敢张扬到这种蛮不讲理的程度。 尤其教训她的人算得了什么,说得好听是高门贵女,难听一点她是跟着母亲一并登门的,不过是个还没长成的丫头而已,哪里有不但不谨言慎行,还如此嚣张跋扈的道理? 旁人家的姑娘,有谁不是大方得体,乖巧宁静的,怎么偏巧就她特殊! 路姨娘那点子开头的讨好,猝不及防被人单方面给打断了,她还仍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哪里说错做错了,引得冯四小姐不快。 冯四小姐却已蹙了蹙眉,放在路姨娘身上的目光,带了些不耐烦的意味,接着将路姨娘有意给疏忽了,只转身去看玄苒。 “几位夫人还有玄家妹妹,不是沐初想要败坏了大家的心情,实在是我不太擅长应付这些人,往常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去旁的地方,通常是不会跟她们说话的,也不常见到她们的人。” 她顿了顿,补充着说:“没有这个规矩,也就没有这个机会。” 路姨娘的脸色,瞬间就难看的失去了控制,她还当冯四小姐会像是之前在王府里时,所有跟她有过官司的人一样还嘴,她也能好好笑里藏刀的跟她掰扯掰扯,让这初出茅庐的小姐,知道知道厉害。 可谁知,别人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 什么‘不擅长应付这些人’,她是什么人,不就是不将她们这些后院的姬妾,当作一回事来看待吗! 她气得不行,在场的其他夫人们,却是心中微动,颇为生出些赞赏。 包括玄苒在内,都是正大光明的正室嫡系,本对于这些姨娘连带着庶出就是心怀芥蒂的,许多只是迫于无奈,才与之虚与委蛇,全了那大面和自己贤惠大度的名声罢了。 听冯四小姐如此,俱是觉得理所当然的解气,纷纷和蔼的笑着,不动声色的上前劝慰了冯四小姐一番,行动间隐隐约约像是要将路姨娘给晾下了。 像是玄苒吴夫人这种平和些的性子倒还没有如何,唯独郑二夫人听了却是有些不尴不尬。 她虽对于这些姬妾也向来没有好脸色,只是当个玩意看待,可如今王府内院无主,路姨娘尚算得上一家独大,想起她打算在镇南王府经营的关系,就不能任由路姨娘彻底丢了脸面去。 “你呀,我说过你多少遍了,这规矩总归是规矩哪里是能轻易丢了的,不能仗着王府上下仁厚,王爷因为你入府服侍的年份长,又要照顾三少爷劳苦功高,多厚待偏疼你一些,你就渐渐的不知进退了啊。” 听着是在劝告路姨娘,那话里的意思,更多的是把这路姨娘在王府的不同给点了出来。 路姨娘最会就坡下驴,闻言眸光就委屈的闪了闪,叹息着应和郑二夫人:“您说的是,我呀,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只是郑二夫人虽自诩聪慧擅人际,可毕竟出身差些,这见识跟格局比起徒增的年纪,就有些露出短处来。 原来镇南王府家的姨娘,这么有本事有能耐的,还跟主子们你呀我呀的呢冯四小姐听着听着,本冷冰冰绷着的脸,反倒是‘噗嗤’一声破了功,笑的却让郑二夫人浑身上下有些不舒服。 她揣测了下,也不知道冯四小姐这个一点就着,恃宠而骄的丫头是怎么想的,就不打算继续为路姨娘说话,见着因了冯四小姐的这一声笑,氛围不但没能缓和,反而是彻底僵住了。 玄苒这姑娘别的都尚可以,就是有些不够可心,抬眼不动声的四处一扫,那几位贵夫人,一个个神态自若的却没人愿意先开口缓缓,心里不定是都等着瞧笑话呢。 郑二夫人略一踌躇,想着还是同辈人之间更有话说,就故意笑着问路姨娘玄嵋的消息,引冯四小姐转移了注意。 “今日是二小姐的生辰,你怎么还不快去领了你家二姑娘出来,也好让我引着,给夫人小姐们认识认识?我还想瞧瞧她穿那锦云娟,相不相称呢!” 她一说完,路姨娘心中“咯噔”一声,对郑二夫人那一丁点的感激,就成了埋怨。 玄嵋一大早就跟着王爷跑出王府外面去了,到现在也不知道身在何处,这宴席都不一定会现身,她正急的焦头烂额,愁于如何将这事情巧妙的遮掩了过去。 怎知被郑二夫人轻飘飘一句,就给打回原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私会姑娘 路姨娘一顿,脸上就溢开了笑。 “夫人您是说那锦云娟啊!您怕是有所不知,那锦云娟不是被收进公中了吗,府里三位姑娘,也不过是给了头一份的二姑娘两匹,听说早些时候就特特的做了衣裳,今日是二姑娘的重日子,又哪里有能没穿的道理,那不是辜负了夫人的好心吗!” “收入公中?” 郑二夫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她没听路姨娘说的别的话,只是将那重点抓了住。 锦云娟明明是她送来时,就特意说过的,是给府上三位小姐,一人两匹的给均分了开,怎么回头就被人给存入了公中? 那么难怪玄苒并没有穿这衣裳了,刚才她问起来,却还都是理由,理所当然的就将她给哄骗安抚了过去。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余光暗暗的瞟了玄苒一眼,心想没想到这看似老实淳厚的姑娘家,居然也会跟她面不改色的说谎话,这果不是,不是自家孩子就是不能可心么! 倒是小瞧她了,也是,王府的人哪里会有省油的灯呢。 这路姨娘也是镇南王府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事情,不论如何身为自家人也应当帮瞒着些,她却偏偏给她透了底,这心里头可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说不得有意让玄苒下不来台。 郑二夫人明白孰轻孰重,虽不满,也不愿意趟这内部的浑水,被路姨娘和小姐们打擂台的时候,给牵扯了做枪使。 因此她将这话特意装作没听见一样,只是附和着说一句:“二姑娘年纪轻正是玲珑又活泼的时候,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只是二姑娘怎么还不现身呢?” 她依旧不放弃,追问玄嵋的去处,让玄苒微微一松的同时,路姨娘的一颗心恨不得要跳出了喉咙。 她暗骂一声‘老滑头’,却不得不替玄嵋隐瞒,“夫人也太着急了一些,这离开宴的时候还早着,二姑娘那边说不得还得陪着王爷见见人,一时间怕是也找不到,也不好直接叫了人将二姑娘从王爷身边叫走。” “这话倒也没错。” 话里的意思,基本就是特意将这位二姑娘更受宠些的事实,给点名了出来,又像是再说比起王爷,她郑二夫人又有哪门子重要的,非得让二姑娘放过别的贵人,过来见她? 郑二夫人听路姨娘将王爷搬了出来,反而就不好在逼问了。 那好容易安静下来的冯四小姐,一旁听着,却是觉得有趣一般,凉凉的笑道:“你们家的这位二姑娘果然不同,我先前听着城里满城风雨的,还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这么看着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她明明也没明着说玄嵋的好话也不是坏话,在场之人却都为王府的二小姐捏了把汗。 玄苒心头一压,将这事就给记在了心里,逮住机会在身后伸手,一把抓住了路姨娘手腕,不轻不重的在她手腕上捏了捏警告。 之后干脆不再给路姨娘说话的机会,上前就笑着虚挽了冯四小姐,一边对着吴夫人等几位看热闹的夫人们福了福身,笑着断然道:“几位夫人,冯四小姐,如今毕竟也立了秋许久了,白日里虽然暖和,可在凉亭里久了毕竟容易着凉,不如咱们还是先移步花厅去吧。” 她说完,暗暗蹙眉给了路姨娘一个眼色,路姨娘虽不忿陪着玄苒作戏,眼下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就不情不愿的收了眼色,热切的过去陪着几位夫人起了身,一道慢悠悠的朝着候客的大花厅去了。 冯四小姐和玄苒两个年纪轻的小姑娘,走在最前头,几位夫人在后面五六步远的位置,一路看景谈天,倒是没了之前那暗潮涌动的意思。 “你怎么还叫我冯四小姐?”冯四小姐这边对于玄苒似乎并无排斥,反而有些合眼一般,一边拉实了玄苒虚挽着的手,一般装怒嗔道。 “那我应当叫” “我不是说了,我比你年纪大一点,你应该叫我冯姐姐,叫沐初姐姐也行。” 玄苒微愣,见冯四小姐不似作伪,像是当真这么觉得的,心中的紧张顿时就消散了许多,她高兴的‘诶’了一声答应。 “沐初姐姐。” “苒妹妹。” 这边初遇的姐妹两个正渐渐有说有笑起来,后面的路姨娘暂时消停了,又因为没有冯四小姐在场,几位夫人还是给她几分薄面的,她又有心讨好,倒也算是和气。 这是这和气还没维持多久,前头甬道的拐角处,忽然传来了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就有了几道人影现身。 恰巧将玄苒一行人的去处给堵了住,显然也是要去花厅的。 玄苒抬眼一看,就知道这是从垂花门过来的人了,向前几步,果然看见田妈妈正陪着身边一位贵夫人,和气融融的一路过来。 两边的人这么一遇见,最先开口的人,带了小声的惊呼,“大嫂?” 竟是郑二夫人,对面的人显然让她出乎了意料,玄苒一下子反应过来,对面这位行止从容优雅的妇人,正是武安侯府那位常年随着武安侯在外的侯夫人了。 可武安侯不是还没到京吗? 怎么侯夫人会来了府上赴宴,看起来郑二夫人对此,也是一概不知的模样,不然脸色也不会失了控,眼底的错愕更是无法隐匿。 正想着,跟在田妈妈武安侯夫人身边一道纤薄袅娜的身影,弱柳扶风般的绕到了前面来,冲着这边盈盈福了福身。 “惜婉见过几位夫人。” 方才一直没有见过玄惜婉,不想她是跟着田妈妈一道,去迎了武安侯夫人,玄苒暗道。 玄惜婉见过人后,不卑不亢自然大方的直了身,含笑又朝着身后去半步,抬手挽住了武安侯夫人,笑意盈盈。 “郑二夫人也在,惜婉可不敢越俎代庖,抢过二夫人再只陪着您了!” 槐房,水榭亭台。 玄嵋同司延棠二人走了一路,眼见着已经到了这槐房恨不能正中的地方了,可依旧是畅通无阻无人阻拦。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亭子里,回身瞧了瞧近在咫尺的屋子,方方正正的配列,搭建的却颇为有些云亭雾台的流畅感,就连最边缘处的耳房,也都跟普通院落里的耳房不同,多一份风流之感。 不愧是享乐的逍遥地啊 玄嵋暗自咋咋舌,心想这么心无杂念的耗费了时间,好好去看这槐房的细节构造,果然是现在才有的机会。 司延棠靠坐在玄嵋身边不远的亭柱边,看见玄嵋那双看似什么都浑不在意的眼眸,心中觉得一阵有趣。 “你当真不害怕?你家丫鬟可是三番四次的叮嘱过了。”恨不得防贼一样的放着他,司延棠在心底补充一句。 玄嵋摆摆手,抬眼反问她:“你家叔父还不是将你特意留在了槐房外面,不许你进来,你不也将我带进来了?” 司延棠哑然,顿了顿,“叔父他并非禁止我进来,只是我不乐意而已。” “你为什么不乐意?”玄嵋问他,知道司延棠没法答这话,就眯了眯眼睛狡黠的笑。 “你这人真不老实,方才在外面时一个说法,现在进来了又说另一个,我到底应该听信你哪一句呢?司延棠?” 她直呼了他的名字,声音清脆的同时又带着些小少女的细细软软,让本有些突兀的称呼,变得顺理成章。 司延棠不知怎的,觉得自己的双耳,像是被她口中叫出的名字,给搔了一下子,痒痒的有些无所适从的难耐。 他耳根有些发红,虽不明白自己的反应,可也觉得不妥,就将玄嵋引到别处。 “这里看也看过了,无聊的很,不如我将你送出去吧。” 说不过她,就想跑了? 玄嵋腹诽着,看着司延棠,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心想这个时候的司延棠,虽比起前世年纪大些的时候,要内敛害羞一些,可反应也很是有趣。 或许是因为看似安稳的境遇,实则还布满危险;或许是因为在司延棠看来,她不过是一个初次巧遇的女孩子,没有探路内心性子的理由和可能。 但这恰恰是玄嵋惊喜过望的,她从来没有可能所看到的,司延棠的另外一面。 若当真说起来,她还不想跟他分开,至少眼下不想。 可也知道,这不过是一次谁也不曾料到的巧合而已,别说司延棠这里,就是回原楼那儿,她也确实差不多到了应该回去的时候。 玄嵋依依不舍的垂了垂眸,面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她暗自调整了心思,要答应了司延棠的建议。 亭台对面百十步的地方,那居中的一间屋子,却忽然‘咯吱’一声,被人从里面给轻轻推了开来。 玄嵋和司延棠齐齐的应声望去,正好对上门口一张懒洋洋的脸。 男子生的白净端正,五官深刻浓眉齐整的,瞧见他们就露出一口白牙笑个不停,好半晌才缓过劲来,冲着司延棠挤眉弄眼。 扬了声调侃着笑道:“我就说你小子怎么死活不跟我进槐房里来,原来是在外面私会小姑娘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南杨北司 “叔父。”司延棠微微蹙了眉。 玄嵋本以为他听了这男子的调笑会羞愤,谁知司延棠也不过是流露出了些微的不满,接着就又完全的平心静气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就是,总要给你在别人面前留一分面子。” 男子依旧调侃着,唇角一挑,眼角余光在玄嵋的身上停留片刻,接着却似乎微讶,停了对司延棠说话,转而认真的看着玄嵋。 他口中啧啧称奇,“延棠,你可比我想象中本事多了,原来还不单单只是随便找了个姑娘,这分明是一位高门大户中的贵女啊!” 玄嵋经历的多了,像是眼前这男子,虽不招调可也不会轻易的撼动玄嵋心气,只是将他当做个富家中的纨绔子弟而已。 骤然听闻男子居然还有这般本事,心中暗道一句,还有几分细心。 可也并不当真当作是他的厉害,毕竟她虽然今日偷偷跑出来的事情,看着出格,可她无论是从身上的装扮,还是在面对司延棠时摆出的模样,都没有刻意的将她的身份隐瞒了去。 因此男子能够留意到此,也最多只能够说明是他心细,至于别的 她正想着,下一瞬,就被不远处的人,言语散漫撞破了这一念头。 “哟,竟然还是位王侯家的小小姐,延棠你好运道啊!”他撂下这话,虽话中还是轻慢,可脸上的不羁还是收了收,像是改变了主意,将身后大敞的房门让了让,伸手一引。 “贵客降临,轻慢了小小姐,都是在下这个不成器的延棠侄子的错处,还请小小姐莫要将这疏漏给放在心上,在下请小小姐进来一叙。” 他笑着朗声道,整理了下自己有些皱褶的衣角,冲着玄嵋微微颌首,转身就先行进了屋子里,全程都没有在理会愣怔了的司延棠。 这突然的转变,让玄嵋一怔,她将那屋门放在眼底,略微思量了下。 “不我叔父这个人,向来让人头疼,你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司延棠脸色有些微妙,他似乎十分不适应男子的性子,掩去了眼底的无奈,“我这就送你出去吧。” “不必了,我想既然别人诚意相邀,我理应赴约。”她已经有了决议,当机立断拒绝了司延棠的建议。 她拔腿就出了亭台,朝着那屋子走去,司延棠抿唇,还是跟在了玄嵋的身边。 这个人真是太古怪了,他能够猜出她是大家的小姐,这一点丝毫不足为奇,可是他竟然能够详细到了,她出身于王侯之家,这就有些让人意外了,要知道玄嵋身上并没有佩戴彰显身份的配饰。 她之所以好奇,却并非因为旁的什么,玄嵋垂了垂眼眸。 连一个浪荡子也是绵里藏针的,她开始越来越觉得,正是司延棠的这个所谓叔父一族,将他从天家的手中救了出来。 可一个平平凡凡的商户,又怎么可能有如此本事。 她应该将此事弄清,不只是这个人,还有他身后所隐藏着的,到底是何方人物? 司延棠从来都并非是优柔寡断的人,这一点并不受他的经历和年纪所影响,因此在玄嵋要跨入房间时,司延棠只是快一步走在了她身前,经过她时,低声一句叮嘱。 “当心。” 玄嵋一愣,紧接着抬眼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身影,心底有什么尘封的东西,柔软化作一片。 屋内窗明几净,柔纱行云流水一般将居于正中的一盏圆几轻笼,除此之外,竟甚少有其余的摆设,更别提人了,这与玄嵋早先以为的风流气息截然不同,比起她前世来过的槐房,也差之甚远。 锦衣的男子端坐在圆几的一侧,孤身焖茶,而后将手中热气腾腾的茶盏推到了对面。 冲着玄嵋浅淡的笑了笑,和方才那份不着调的样子,似乎是玄嵋的错觉一般。 敬茶?玄嵋心中隐隐明白,对面的人如果不是对谁都是这份客气,那么应当就是他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东西,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的,去对一个世人眼中的黄毛丫头。 她本着见招拆招的心情,从容的坐了下来,司延棠一顿,在玄嵋身边不近不远的地方,也坐了下来。 男子看在眼里,面上始终带着笑意,却没有再说什么荒唐为老不尊的话了,虽说他看着也不过三十五六,对男子而言正值盛年,可对于玄嵋两个,可凡事都靠比对,还不就是个‘老’吗? “您如何会觉得,我是出身于王侯之家?”想到他之前那些调侃,玄嵋不愿意将她所惯于的闺秀之态,也搬到这里,索性开门见山。 “这么说,小小姐果然是承认了的。”对面的男子嘬了一口热茶,笑道。 玄嵋没有承认,去也没有否认,她笑了笑,同样抬起茶盏,却不肯喝那茶,只是用杯盖将最上端的热气拂了拂,“您年长我许多,与其逼问我的家室,是否应当在此之前,先自报家门?” 男子拊掌大笑,他半是摇了摇头,“我的眼光果然不曾出过错处,就是不知道,延棠和小小姐之间,究竟是当真一面之缘,还是另有典故的?” 玄嵋心中一跳,心想好个敏锐之人,面色却动也不动。 她早先见到此人时,心底的那点子猜想越发的浓烈,因顾及着回原楼那边,虽有心跟男子多打些机锋,可却耗费不得时间了。“您还未回了我的话。” “好个贵女,我反正是惹不起你们这等高门的,就算我想要惹了,现在怕是连延棠也要不愿了。”男子闻言从腰间抽出了一盏精秀的骨扇,摇摇头咋舌。 “叔父!”司延棠直视着男子,叮咛道:“谨言慎行。”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时候你小子也来教训我”他将扇面一展,不着调的来回晃着扇风,几下之后,却将那扇子‘啪’的声合拢,敛了神色。 “在下有个说道要请教请教小小姐。” 来了! 玄嵋凝声道:“您请但说无妨。” “天下百行士农工商,要以士族为上,商户多低贱,可这个中总有佼佼者,偏要做那例外,小小姐可曾听说过这样的人家?”他问的没头没脑,看向玄嵋时,眼底却隐约涵盖着期待之色。 玄嵋却几乎霎那间,恍然大悟过来。 “您是司家人!”她脱口道。 “小小姐果然是见多识广。” 男子露出副意味深长的笑,似乎浑然不觉,自己跟个深闺中的半大丫头,谈论这话的荒诞,他不慌不忙的将那骨扇在桌上一摆,“镇南王府果真自有高于人上之处,只是让自家娇贵的姑娘亲自出面,是否有些过于冷酷了?” 他一口道破了玄嵋的身份,她却有些顾不上执念与此了,玄嵋攥了攥袖中的手,心下一沉。 她早先就猜测过,司延棠身边的这一脉人,应当就是那前世里的司家了。 前世在她成亲之前,大献商贾之家间,就已经大定下了格局,并难以再被轻易的撼动,除了表面上风光无限的四大皇商外,真正的掌家人,却是被并称为——南杨北司的两家。 难怪这家人有这样的能力,能够暂时保住司延棠,还将他不知怎么得偷偷藏出了京城。 可这个时候的北司,居然已经有了这样暗地里不断的小动作了吗? 玄嵋并没有想到,此时骤然得知,也是有些震惊,南杨北司在前世时,应当是她参军其间,才渐渐的名扬起来的,早些年虽然早有势头,可也不过是在本身所在的地域,并未涉及大献上下。 这会子应当还是四皇商更为得意之时,如此看来,这四皇商分明就是有意被人,架在风口浪尖的挡箭牌罢了。 时机一到,就被人轻而易举的,从那荣耀之处跌落下了神坛,物尽其用之后乖乖的为人让位,这是早有的绸缪,南杨她不知道,可北司显然已经明显的很了。 司延棠他,正是北司的当家人! 她分明清晰的知道,前世司延棠跟司家的纠葛不断,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原来是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同司家人走在一路了的。 可这话却不能说,她明白的,是源于前世的所见所感,因此见到这司家男子,显然怕是多想了,将玄嵋接触司延棠,当然不会以为只是偶然,而是当作了有意和司家的接触。 或许是因为司延棠和天家那边,她所不知道的什么阴私,才让司家格外敏感。 他显然不会当真觉得,此事是出于玄嵋的一念之间,并且其中大半的原因还真是源于巧合,司家男子理所当然的,将此怪罪到了镇南王的身上去,以为玄嵋是镇南王豁出的血本。 他隐隐的冷嘲热讽,听在玄嵋耳中,却是有些阴差阳错的好笑。 她心念一转,大致知道了这个中的误会,司家人以为她是受到了父王的授意,在玄嵋这里,却有些不想澄清。 将错就错,有些时候也并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叔父求饶 “恕晚辈愚钝,不懂您的意思,我确实是镇南王府的人,可这跟令侄有什么关系?”玄嵋略一停,满面狐疑的问:“还是司家或您本身,与我父王是旧时?” 这是反了客为主,逼着男子透出些底细来,玄嵋屹然不动,却丝毫不放过他任何的色变。 不是想要扮作白脸,先将她的气焰彻底打消了,好从玄嵋口中套出镇南王的态度和计划吗?她毕竟外表看来,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再如何早慧也逃不过年纪带来的限制,怕是想着先将人唬住,他再好言好语的,可不是就撬开了玄嵋的口。 男子的念头,被玄嵋猜了个清清楚楚,他闻言捏着骨扇的手紧了紧。 若不跟她绕弯子,那就成了他不打自招,司家这次跟天家杠上了的事;若是顺着她,怕不知何年何月,他才能探知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小小姐还真是个难缠的丫头。 男子正头疼间,对面的小姑娘忽然放下了心思警惕般,冲着他露出一个活泼明媚的笑来。 “还未请教您尊姓大名?” “司”男子脸色僵了下,继而道:“司洵南。” 转而也是心叹,就算镇南王是今上手中的利剑,合该是如今司家在京中最要警戒的人,可既套不出来口风,已经僵持在这,他也没必要非得跟个玄家的小小姐攀咬。 瞧一眼身边不动如山的司延棠,一时间竟有些还不如个孩子能沉得住气的错觉。 这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讲究,事已至此,对着个小姑娘也没吓唬成,那暗地里之前自家大哥耳提面命的嘱咐司洵南过了过脑,干脆一股脑抛之脑后。 还不如按他的性子来,也省了非要板着脸吆五喝六的麻烦,他跟着就松了面色,挑眉叮咛:“你和延棠差不多年纪,叫我一声——” “司家叔父?”玄嵋也没料到,这人居然是个说变就变的,只一眨眼,就化做了现在这个言笑晏晏的人。 “叫劳什子叔父!”司洵南拧了拧眉心,不满道:“小小姐,你可别跟延棠那小子学岔了路,我今载不过三十有六,叔父是辈分,不得不如此受着,可旁人叫那就有些难听。” “那我该叫你什么?” 玄嵋听得一愣一愣,想这司洵南这样子才算是对嘛,之前那装出的黑面阎王不适合他。 他吧,混该是个笑面狐狸 “司老板。” “就依旧还是叫他司家叔父就是了。” 两道声音重合到了一处,司延棠淡声,抬眼对上司洵南讶然的眸色,嘴角似乎隐约动了动。 他本应该调侃司延棠两句,听了这话却沉默了下来,按照司延棠的性子来说,他不该对这个小姑娘如此态度的,倒并非说是回护还是如何。 他言语间的主动开口,有时就代表了一种特殊。 镇南王家的这个闺女,他是能够肯定,司延棠和她彼此之间,都是第一次见到的,那他怎么可能会如此? 司洵南将眸底些微的忧色,随着眨动隐散了去,亲自执了茶壶,给玄嵋填了一碗茶水,笑道:“随你的喜欢就是了,只是小小姐这个时候出来,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我父王才是班师回朝的主角,我出不出来,又与我何干?”玄嵋理所应当的将那茶水抿了一口,面对什么人做什么脸色,她也将那言辞间的尊称自谦放下了,心知司洵南不会在此事上追究。 “小小姐怕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他摇了摇头,“今日贵府上的大事,可似乎并不只是王爷的班师礼这一件吧,又正值了小小姐的生辰,你不在场会不会显得有些,不够尊重?” “你怎知道我就是今日过生辰的那位玄家小姐?” 他听了玄嵋的问话,抬手一笑,“小小姐这话问的就有些无趣了,这满京城的人,有谁不知道镇南王府一共只有两位嫡女,而长女已经临近豆蔻年纪了?” 玄嵋装模作样的点头,手指在精巧白皙的下颌上点了点,恍然大悟一样。 “没想到我们姊妹,在京城里还这么有名可司家叔父你,又不是京城人士,哪里来的这些了若指掌,如数家珍呢?”她笑着继续补充,“不知道的,还以为司家对镇南王府十分惦记似的。” 司洵南眼皮一跳,他下意识的立即抬起头,跟玄嵋的眼睛对上。 那双有些狭长凤目中,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让他心中‘咯噔’了一跳。 明明他已经主动风平浪静了,玄家二小姐居然还会给他设套,等着他入坑,还是想着动摇了司洵南的情绪,紧接着那些细微处所流露出来的破绽,就足够被这丫头给尽数记在了心里。 他在一瞬间就这么转过了弯子来,闻言脸色更显愉快似的,毫不知羞的大摇大摆道:“这就不劳小小姐操心了,司家上下又有谁不知道,我司洵南就是有这么点子喜好。” “喜好别家的谣传八卦?” 她没想到司洵南反应居然这么快,脸皮居然也这么厚,居然还真心安理得的拿这话来搪塞自己。 司洵南将手中的骨扇一合,来回轻轻的摆了摆。 “非也非也,豢养信子探听消息,怎么就成了小小姐口中的下九流了呢?”扇面遮住了司洵南的大半张脸,露出的那双笑的弯弯的眼睛,里面却满是笑意。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不经意就小小打了一回机锋,却基本是谁也没能占到便宜。 司延棠在旁边冷眼旁观,他虽还是各面正在塑造的年纪,可毕竟比常人早慧突出一些,自然大略能知道,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二人,暗地里正一招一式的比划着。 他偏头瞧了眼玄嵋,她整个人还是带着稚气,可有时那顿现的,通身的凛然端凝之气,或许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 她从开始出现时,就有许多的神秘和古怪,这一点,她在叔父在她丫鬟面前,有所隐瞒,却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有意遮掩过。 是因为什么? 玄嵋并不知道,司延棠正因为她重活这事,面对他时所带来的不稳定,而猜测着心事。 她正跟司洵南‘斗’得激烈。 玄嵋原本并不想要,在这么早的时候,就过分的暴露出来许多,这些无形之间都是她的筹码底气,她不想要浪费一点一滴。 可现在,司洵南的无赖作风,反而让玄嵋改变了想法,她先前想要知道的,关于司延棠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和前世他究竟是怎么从京城中釜底抽薪,另谋高地,就瞬间都有了机会,摆在她的面前。 心中对父王象征的愧疚了下,玄嵋本着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原则,托了半边脸,笑眯眯的问话。 她也不绕弯子,就仗着镇南王的存在让司家忌惮和猜疑,只问她想知道的话。 “司家叔父,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为何要将司公子带到这里来呢。” 她一句‘司公子’,陌生的让司延棠连带着司洵南两个,都微有愣怔,司洵南回过神来,暗道一声来了,心想这丫头胆子这么大果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他整了整面上如沐春风的笑,扬了眉吓唬她:“我带他来,是因为他是个小子,槐房这种地方,是个小子进的,姑娘家进不得的地方。” 司洵南说完,用眼神在玄嵋脸上一瞟,示意道。 玄嵋心底暗火顿生,暗冷笑起来,她顾及着司延棠在此,以及不要打草惊蛇的本意,跟司洵南在这里迂回的绕了这么许久的弯子,可不是让司洵南,将她当作一个寻常聪慧的小孩子来对付的。 况且,对着深闺中的大家闺秀,说这种下流话来吓唬她,好让她不敢在多问,也实在是可恶至极了。 司洵南犹然不知,自己一句话间就热闹了玄嵋,被她给记了住,瞧见她脸色终于白了白,心里还想着,总归是个小孩子,还不是要被自己唬住的。 忽然就听一道带了些清冷意味的斥责声,毫不留情的劈头盖脸下来。 “司洵南,你当着镇南王府的姑娘面前,口出狂言说些污言秽语,你究竟可知罪!” 两位司家人,俱是一怔,司洵南不想玄嵋居然是个,说翻脸就能翻脸的人,见她绷着小脸,面色冷如寒霜一般,就知道她是当真不留情面了。 他出身司家,虽不过是个商户,可这司家又哪里是寻常的商贾之家? 他又是家中得宠的嫡子,自小脑子活络又懂得好言好语讨人欢心,因此半辈子以来,过的向来是顺风顺水,就算是有些波折,也不会有人就这么的当面斥了他的面子。 就连司家的当家之人,他爹也不曾这么对囚徒似的训斥过他。 可偏偏谁让对面这位小小姐,年纪辈分虽小的荒唐,看着教训他的架势却像模像样,且是个较起真来,他还真得罪冒犯不得的主呢? 咬了咬牙,司洵南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就当给延棠侄子面子。 叹一口气,麻利的讨饶道:“求小小姐宽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勾结敲定 “宽恕?” 玄嵋笑了笑,将纤秀的眉尖挪了挪,故作不知:“我要如何宽恕?” 司洵南同玄嵋对视着,片刻他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过来,垂下眼沉声问:“凭小小姐发落。” “我发不发落,实际全是凭司家叔父你来定夺,比如能不绕弯子的回了我要问的话。”她声音冷淡。 司洵南的眼帘抖了抖,他自然不是真的害怕玄嵋,可她身后的镇南王府,却不能让他轻举妄动,至少在司家并不愿意撕破脸皮的眼下,他还不可以。 况且,他不知怎么的,明明全大献的人,都知道镇南王是只听命于今上的纯臣,今日之日,巧合的成分少之又少,可他对于玄嵋始终保持着一份包容之心。 或许是因为,司延棠对这姑娘的特别之处,冥冥之间影响到了自己的判断。 他决定见招拆招。 “小小姐请问。” “你们司家人,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把司延棠运出京城,回去你们司家的老家去?” 什么? 司洵南一惊,他那尽在把握的自信状态还残留着,可玄嵋这突兀的问话,让他不由得心惊肉跳起来。 她为何会连司延棠要离开京中的事,看起来都了若指掌的很? 司洵南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司家这次撤回的计划,不知道是哪里有了疏漏,或者是被人从中间的关键之处,偷去了消息,不然的话,镇南王怎么也不应该知道到这种程度的肯定消息。 他下意识的将玄嵋所知道的,跟镇南王合并为了一道,想也没有想,还有什么更加贴切的可能了。 司洵南沉淀下来,在开口时,心中已经有数,“小小姐问这件事,又有什么缘故?” 既然猜不出来,不如索性老老实实的等对面直言,也免得像是只无头苍蝇。 司延棠本是虚握成拳的两手,就这么手臂僵硬的虚浮着搭在了双膝之上,两人之间的氛围,可谓是剑拔弩张,玄嵋久久不开口,就寂静的失去了人声,更有一触即发的紧迫。 须臾,玄嵋才终于抿嘴,有些害羞似的笑了笑道。 “并非是为了什么旁的,我只是想着,司家不是京中人士,对京城毕竟还是少些熟悉,我忧心司公子恐会有意外,不如请叔父您,将这个中的安排,跟我说一说,我也听听看能不能进一份绵薄之力?” 司洵南本如临大敌的警惕着,听玄嵋的话,却越听越觉得不是那么个意思,他怎么觉出,玄嵋这是想要帮他们这一回似的? 玄嵋知道司洵南一时半会,还不能接受她的目的,可她话既然已经十分明显的,传递给了对方,那能不能理会,就是对方的事情了。 她决定了要做的事,从来都不会因了对方态度,而有所畏缩。 虽然明知道,按照前世来看,司家这一遭应当是成功了的,可事关司延棠,她不能够冒这个险,必须做到事无万一。 “还是说,您看不起玄家的能力和诚意?” 司洵南干笑了两声,腹诽道这先还矢口不提镇南王,这会子见自己犹豫,就立即麻利的将整个玄家给搬了出来,这姑娘果然是镇南王的孩子,年纪轻轻狡猾的很。 若说是看不起,玄家的能力他自然不能看不起,莫说是他们一个小小的司家,就哪怕是拿天家出来,怕也是一样。 可玄家的诚意他还真是信不过。 旁的不说,就单单是这种重要之事,就算是镇南王起了什么私心,要暗地里暂时背离了今上,转头来跟他们司家和盟,也不该让府中年纪轻轻的姑娘,来做接触,未免的显得太荒谬儿戏了。 他心中所想,却自然是一个字都不能够说出来的,司洵南心里明镜儿似的,试图跟玄嵋打哈哈道:“小小姐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就算是我冒犯了小小姐,可小小姐看在司家的份上,也该给司家留份脸面。” 还是那一句话,他并不怕了玄嵋,可世间之事,凡事是要讲个值得不值得的。 为了玄嵋,搭上整个司家跟镇南王府翻脸,最终引得王府结仇,这是不值;可若是玄嵋所说,万一是真,那么得了镇南王府的助力,将司延棠能从天家重重困难的监控之下,成功送走脱身,那么就是值得! 他说完,玄嵋果不其然只是安稳的坐着,并不言语的浅笑。 司洵南咬了咬牙,想着就赌这一把了,成与不成还没有到了那,事后也无法挽回的时候,他就暂且随了玄嵋所愿。 念头一定,司洵南也不在迟疑,他将手上那柄险些要被他给捏的散了扇骨的骨扇,轻巧的合了,不在把/玩将它放回了腰间,沉声:“小小姐所说的是不错,可圣上之命随时悬在头顶,小小姐又要如何能,能怎样帮了我侄儿这一把呢?” 他这一回,不提了司家,不提了镇南王府,只是随意的说着‘小小姐’和‘我侄儿’,玄嵋却知道,司洵南这是想通了。 “凭您的聪慧,也不用我一个半大孩子,三番四次的保证吧?” 玄嵋笑着躲了这话,不正面回他,只是引导着司洵南放下了心来。 他担心的没错,镇南王府却是不可能为此,就动摇了一直以来,在皇帝心中的纯臣地位,瞒着皇帝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可她又是何时说过了,自己是要靠着镇南王府,才能帮司延棠安全离开的呢? 她知道司延棠这一离开,自己又不知要多久才能够见到他,可眼下他们二人,谁都还不是能够左右局势的人,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司延棠的安全,和他的消息踪迹。 这么一来,二者就都算作解决了,能够让她稍稍放下心来。 玄嵋面上笑意渐升,她顿了顿,提醒司洵南。 “既然如此,就要请叔父您,将计划跟我好好说个明白了吧?” 司洵南面色复杂的瞟了司延棠一眼,看他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一时间也说不好,这仓促之间却又是谨慎思考过后的决定,究竟是好是还是坏事了。 他点头道:“这是自然” 镇南王府这边,玄苒还并不知道自己一直隐隐担心着的妹妹,已经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并且自作主张的揽下了件事关天家的‘大事’。 她只是看着面前的几人,觉得一阵头昏脑胀的,尤其是在其中,正推波助澜的堂姐玄惜婉。 “郑二夫人,瞧我忘记了这件事,侯夫人这次回来的着急,等从外头驿站赶回侯府时,您就已经到了王府来了,是以这一路上怕是也没有过能和侯夫人见面的机会。” 玄惜婉明显的精心打扮过了,她发髻十分精致,洁白的耳垂上,各自镶嵌着两粒光彩熠熠的翠色珠子,衬得那张面容愈发细腻,没有嚣张却多了分,任凭谁都无法忽视了去的,盈盈的动人风情。 玄苒开始时,是还没有留意去看,这会儿这么一大眼,就愣了愣。 她帮忙理着中馈,也是有一段时日了的,这副耳坠子她是有印象的,可这不是公中之物吗,怎么给了玄惜婉的? 并非是她不乐意看玄惜婉带好的玩意儿,只是觉得她年纪也还不过金钗之年,又是在满府贵客的今日,是不是张扬了一点 念头一起就被玄苒给自个儿飞快的熄灭了去,玄惜婉的性子,她这些日子越来越明白过来一些,心知这话放在别人身上劝得,放在玄惜婉的头上,怕是劝不得了。 她正想着,那边的郑二夫人听了玄惜婉的话,脸色就有些微白。 正如玄惜婉所说,她知道最多明日里,外放办差的长房两口子,就要回京里来了,可谁也没有告诉过她,长房居然不但提前一天,今日就回了京城,还刚一回来,就巴巴的跑到了镇南王府里凑热闹?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明里暗里的,暗示了长房的子嗣守在侯府了,只带着自家的来。 郑二夫人就如同嚼了蜡似的,看着长嫂那张和去时一般无二的面容,心中一阵接着一阵犯嘀咕。 她才不会相信什么,长房凑巧改变了主意的话,就算是改变了主意,又为何不能够早些时候,命个小厮快马加鞭的先行一步回来通报,她也好早作准备,等等他们也是使得,免得面子上过意不去,丢了二房的脸。 这一下子可好了,被玄惜婉当场揭了出来,在场之人都知道了,武安侯府两房上下生了隔阂的消息,没有分家二房却连长房回来的消息都不知道,都是一府人,来王府赴宴还得分个你我先后。 长房本就得天独厚的占尽了便宜,还有个远归疲惫的由头,在表面顶着做那保护。 不知道的,可并不是都要怪罪到了他们二房的头上来,又要指点他们二房心大,思量浅薄不懂事? 郑二夫人明白过味儿来,暗道难怪长房这次不声不响的提前回来,原来背地里偷偷摸摸的事儿没少做,有意找机会给他们二房难堪呢! 她恨不得将鼻梁都要给气歪了,忍了几忍,才挤出一个笑。 “婉儿说的可不是么,大嫂这就是你见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翻脸恐吓 也不知道这事到底可是哪里出了误会,可听了郑二夫人的话,武安侯夫人却淡然笑了笑,认下了。 “这是咱们家事,就莫要再镇南王府里细说了,侯爷现在也在外院,估计已经和二弟见过面了,二弟妹这段时日来操持家务,帮了我跟侯爷许多,等会去侯府了,再慢慢谢过你。” 玄苒提起的心就松了松,暗自赞到这位侯夫人果然大气,这么一说这两位夫人怕就是吵不起来了。 想了想,她抬眼看到不远处的玄惜婉,心中就有了些不可控的担忧,唯恐她在说出什么话来扰乱了谁,就上前两步去,自然的挽住了玄惜婉,笑道。 “堂姐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我都找了堂姐好一会子了,既然大家都碰到了一起,就不要在站着吹风了,请几位夫人和冯姐姐去大花厅玩会儿?” 玄惜婉猝不及防被玄苒挽住,险些要将她的手给撤了走,转念忍住了。 她有些不愉快,方才一路来在武安侯夫人身边暗示的话,都没有能够让她当场跟郑二夫人闹个不快,还不如自己在郑二夫人这儿使力气来的好用。 就有些不情愿,想着虽然武安侯夫人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可她究竟要不要在努力几句? 她心思兀自转着不言语,郑二夫人那边因不愿给外人看笑话,就和自家大嫂的话有了默契。 她笑笑上前到了大嫂身边,对着玄苒两个微一努嘴,揶揄道:“瞧见没有大嫂,这镇南王府里的两个姐妹,可当真是生的嫩花骨朵一样的,关系好的比跟嫡亲的二姑娘还能说到一块去,这是一会子没有见到,就想的不行了” 郑二夫人一贯的凑趣方式,让武安侯夫人微蹙了眉,这又是说的哪门子话? 嫡亲的姐妹再如何,那也是血浓于水,怎么到了她口里什么话都变了味,再让人误以为,是她挑拨了王府两位嫡小姐的感情。 “是该快些进去了。” 侯夫人笑着附和了这一句,除此之外的却装作浑没听到,她冲着身边几位夫人微微颌首,几个人本都是熟脸,就大致寒暄了几句,算作是见过了面。 田妈妈还有客要迎,见此可算是踏实了些,知道有武安侯夫人在,郑二夫人应当是被牵掣住了。 就笑着告罪:“那小的就先行告退,等会子在来跟几位夫人请安。” 都知道田妈妈事多,且她毕竟是个仆妇而已,就由着放了田妈妈去忙。 玄苒受了田妈妈临走前一个托付的眼神,心中有些紧张,隐隐也知道凭路姨娘和玄惜婉的靠不住,今日多半要看自己的了。 想着就不着痕迹的松了玄惜婉的手肘,去凑近那形单影只的冯四小姐,抿嘴婉约的笑了笑。 “今日怎么只有冯姐姐自己过来?尚书夫人和冯家大姐姐可是有事缠身,来不了了?” 冯四小姐是个骨子里就有些骄傲的人,虽年纪不大,可也对自己如今的特殊心知肚明,早些时候去别家赴宴,见到原本想谈甚欢的小姐妹,再见她时一个个就有了些小心讨好,渐渐地也就明白,她身份的转变让她们之间今非昔比了。 她们如此,冯四小姐也不必去自降身价的解释,后来就多是跟出身相近的姑娘们交际了。 加上冯四小姐对玄苒印象不错,听她一说,就笑着执了玄苒的手,“你没有见过我姐姐,不知道她的性子,本来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在又在专心跟着宫里的女官学双面绣,就没有跟着出来。” “双面绣?我们府上有个绣娘也会!”玄苒双眸一亮,接着脸红道:“只是,跟宫中的女官自然是没法比了。” “也不见得。”冯四小姐掩唇一笑,“至于我娘亲,她今日被皇后娘娘召进了宫里,怕是要陪着皇后娘娘待上半日了。” 到底是年轻的姑娘家,纵使是自己的亲事全城皆知了,可提到皇后娘娘这个她未来的婆婆,面上还是带了些羞赧的不自在。 玄苒心性敏感,瞧出来后就十分善解人意的,挽着冯四小姐边走边岔开了话题。 “我听说冯姐姐的长姐和我一样,也是元月里的生辰” 等到一行人到了摆宴用的大花厅时,玄苒将冯四小姐连带着几位夫人,一并送了进去,转身险些和不知何时落在后面的玄惜婉,撞了个踉跄。 玄苒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抬眼就和玄惜婉一双尚未来得及,敛去屈辱与恨意的双眼对了上。 玄苒心头一惊,喃喃:“堂姐” “哼,你倒是对我连敷衍都懒得赴宴了,怎么不装了?原来那一声声婉姐姐,和整日绕着我转都是你的曲意逢迎?”玄惜婉见没来得及收敛,惊慌过后,确认了周遭并没有人会瞧见她们,也就干脆不在装了。 “不!堂,婉姐姐我并非此意。”玄苒被她咄咄逼人的态度,唬的愣住。 玄惜婉勾唇冷笑了下,她视线带了讽意,在玄苒的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最后咋舌摇头。 “玄苒,你忘了?论一,我年长于你,长姐为母我理应教训你,没有你还嘴的余地!其二,早些年你在镇南王府里受冷落,没了娘爹不疼的,是谁好意发了善心,主动去救济你和你玩的?” “就算是翻了身,也别忘了你摇尾乞怜时候的样子!”玄惜婉放缓了脚步,从玄苒身边擦身而过,凑过她耳边时,咬紧了牙关带着股隐忍的狠劲小声。 “我要你,时时刻刻记着。” 玄苒一怔,看着面前的人浑然无事的款款而行,渐渐的隐现进了花厅之中。 她的四肢冰凉,心尖只觉得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阵阵揪刺的疼痛使她像是被人给定在了原地,竟是连半步都挪不得了。 她就只能这样定定的,看着面前方寸大点的花厅厅门,因幽深此时又没人进出,竟恍惚有些黑洞洞的骇人。 不知站了多久,花厅里头玄苒的丫鬟,久等主子不在,心中不安觉出不对来,这才匆匆忙忙的出了花厅,一眼看见了自家小姐。 她神色之间隐隐带着些呆愣,流木心中‘咯噔’一声,不懂怎么片刻的功夫,自家小姐成了这副样子。 “小姐?小姐?” 流木上前扶她,轻声的在玄苒耳边唤着。 又急又快的一连叫了几声,玄苒才如同如梦初醒一般,扭了头去问流木:“二小姐呢?” 流木不明所以,仍听话的摇摇头。 “小姐,奴婢也不知道,方才还特意问了来传话的芦雨媳妇,她也不知道二小姐在哪里,只是说二小姐她”流木停顿了下,伸头四处望了望,这才凑到玄苒耳边悄然说:“她今日另有要事,怕是不会出现在宴上了。” “她去了哪儿?” 玄苒闻言一点愕然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有些过了分的执念着问 流木看这模样,心知小姐怕是有什么不好,心底慌了,虽不知道二小姐的去处,可又不敢耽搁,就硬着头皮猜测着说:“奴婢也不知道,可猜测着二小姐应当是不在王府里了” “去寻她!” 玄苒忽然打断了流木,提起玄嵋时,如同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她睁大了双眸催促:“命人去找她,就现在!我有话要告诉她,她从前说的对” “这,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命人加紧去寻!” 田妈妈在垂花门,刚又迎进了一位将军夫人,转身还没等迈步,瞧见远处匆匆忙快步奔走的人,那张挂着笑意的面容,就顿时垮了下来。 她肃着脸叫住对面不远处的那人,朝她招了招手,示意人过来。 “流木你也是主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了,怎还一副冒冒失失没轻没重的模样,跑的这么匆忙,是急着干什么去!” 流木远远听见田妈妈叫住她,心中就知道坏事了,她不情不愿的过来,心中却是个心急火燎。 小姐那边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档子事,看着人都有些恍惚了。 小姐发狠的找二小姐,她更想立刻找到人,二小姐年轻轻些,可人聪慧,又是血脉至亲知道心疼小姐,让二小姐问问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在帮着劝劝,因此在这里可是一刻都耽搁不得的。 流木虽心焦的厉害,可也清楚田妈妈不是那等好糊弄,或者能三言两语威吓了去的人。 反复权衡了片刻,咬牙做了主,对着田妈妈身子一矮就想要跪下。 “田妈妈莫要拦着我,也莫要逼问我了,奴婢有要紧的事情,必须要立时就去办,耽误了可就不得了了!” 大姑娘身边的贴心心腹丫鬟,怎么能被她逼着随随便便的跪下? 田妈妈被人这架势,给吓了一跳,她忙眼疾手快的将流木给扶住,又一把将人给推着重新站稳了。 瞧见流木眼底不知何时,已然急出了泪花,惊道:“这是怎着了?你先别哭,把话给说清楚啊!” 流木见闯关无望,抬手使劲儿抹了把眼泪,焦急的把话说了。 “田妈妈是不知道,奴婢奉小姐之命去寻二小姐,可,可二小姐不知何时已经出了王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小姐消失 “人不在?” 田妈妈骤提了声音,跟着重复念叨了句,忽然洞洞惺惺过来。 这事,怕是王爷的授意! 她跟流木这种未经世事的小丫头不同,纵然是出了这等突发之事,田妈妈也立时就按捺下了自己的焦躁。 她心念电转间,只是几息的功夫,就想好了该如何安排,先见流木留在身前,不许她随意的跑走了去,抬手就将旁边两个候着的小丫鬟叫了过来。 “妈妈有何指示?” 田妈妈在左边那丫鬟的身上略顿了顿,知道她年纪稍小一些,就催促她:“你眼下什么也别做,只管一路瞧瞧的溜到外院里去,记得沿途不要做声,碰见府外的贵客们也都请了安就绕开,谁吩咐也想了办法脱身不要理会,径自去文芳斋里找刘管事去。” 小丫鬟听出事关重大,忙一连串的点了头,又听见田妈妈继续吩咐:“等见到了刘管事,什么也不要问,只说请刘管事将王爷的意思,也给咱们内院的下人说说,好让我来得及反应安排,也免得被满府的外客给瞧去了笑话。” “是,那奴婢这就去了!” 小丫鬟一溜烟的小跑着去了,田妈妈又拉住那个稍微大些的。 “至于你,也不要在这边候着了,我脱不开身,你就替我往花厅那边去,找到了路姨娘就悄悄的将人拉出来问她,王爷交代给她打点宴席候客的事,她究竟办了几成了,可有什么难处需要我帮着些。” “不问二小姐的事?”丫鬟边认真点头,边愣道。 田妈妈解释一句:“你只试探着问话就是,她若是主动说起二小姐不见了的事情,证明姨娘知道轻重,也确实一早起来就在忙碌这些事,到时我回禀了王爷日常,也会依照原样的禀报了;可若姨娘始终不提,你也就莫要使劲逼问。” 只是等若真的出了事,姨娘在王爷面前,怕又要她暗自补充上这话。 两人都领命走远,流木才有机会跟田妈妈好好说话,她心知田妈妈的这一番安排,比起自己乱闯而言,不知要有条理多少。 虽是违背了自家小姐的命令,可实际称得上是帮了小姐一把。 流木眼泪汪汪,却是不敢轻易跪了,对着田妈妈福了福身道谢。 “你也莫要这么客气,你听我一言,现如今你既然隐隐统领着大小姐的院子,就更应该做到为主子分忧,而不是给大小姐给王府添乱。”田妈妈叹气。 “奴婢省得,可今日,今日实在是事关重大,奴婢不敢耽搁唯恐误了正事。” 流木顿了顿,忧心会给小姐招来无妄之灾,将玄苒不知怎么有些不对劲的话,给咽进了腹中,只是说玄嵋不见得事。 田妈妈带了些凝色,“这事,我也不瞒着你,你回去只管跟大小姐说,怕是王爷的意思。” 大花厅里,已陆陆续续坐了十数位的女眷,连带着各自带来的一两个丫鬟婆子,便也是好大一屋子人。 幸而因镇南王府规制高的缘故,阖府每一处都要比京中得大多数世家,还要造得铺张大气一些,虽人多,倒也不怎么碍事,并不显得拥挤吵闹。 因王府里的女眷,如今并没有能够全然当家作主之人在,那候客的主位就空着了,由玄苒挨着主位坐在一边,路姨娘虽得了王爷的首肯放权,可毕竟身份难登大雅之堂,就只捡着把椅子,侧坐在主位的另一端。 玄惜婉本是理应要挨着玄苒坐着,可方才在外面没克制住,和玄苒撕破了面皮,又添这会子,那劳什子冯四小姐,和玄苒十分投缘似的,非要和玄苒并肩坐着。 玄惜婉也不愿意在贵客前起了争端,讨那没脸坏名声,就自顾自起了身,缓步去她熟悉的人,武安侯府两位夫人身边陪着说话。 这等夫人们三三两两各自闲话饮茶,看似悠闲的场合,实则对郑二夫人而言,很是不合心意。 她在京城圈子里,本就微有尴尬之处,高不高低不低的,平日里相熟的夫人,也不是那会被镇南王府相邀的人家,因此贴了几次冷脸之后,她索性就只跟在长嫂武安侯夫人身边,心底明明有结,还得作一副从容的模样。 “方才人多,惜婉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二位夫人请安,这会儿自知理亏,就立时过来了。”玄惜婉羞着脸笑道。 见玄惜婉过来,郑二夫人立时精神了起来,她将茶盏一放,忙笑着唤丫鬟给玄惜婉在身边布张椅子。 被玄惜婉娇嗔着拦了,笑着打趣:“二夫人不愧是常来王府,说是看着我们姐妹几人长大的也差不多了,是心疼惜婉呢。” 郑二夫人恍然似的一笑,“你瞧我,整日里忙的头昏脑胀的,在侯府里主持中馈惯了,竟是到了王府里还想要帮着张罗呢!” 她也不知话里是说给玄惜婉,还是武安侯夫人听得,伸手拉了玄惜婉的手,轻拍了拍怜笑着自嘲:“我啊,这是忘记了你年纪虽小,可也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王府人,哪里用得着我画蛇添足呢。”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热闹,落在武安侯夫人眼中,却是一阵头痛。 画蛇添足?这根本就是差点要在王府里反客为主了。 别以为她那点小心思,自己料不到,口口声声做惯了中馈,还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话又说回来,老二家的这位一贯如此,她已习惯了。只是没有想到,镇南王府里这位身世坎坷,在王府里借住的玄家小姐,竟瞧着也不似一位省油的灯 武安侯夫人不急不躁,不经意似的将玄惜婉给上下那么一打量,心中委实觉得新奇有趣。 说得好听些叫做借住,本质上还是寄人篱下,这位名叫惜婉的玄小姐,是怎么做到这么不拿捏分寸,不将自己当外人的? 一路上就在她耳边聒噪得很,她头次见到这样的小姑娘,心中和那边端坐着的玄苒一比对,愈发暗暗称奇,猜测着莫不是格外得王爷老夫人宠爱,才能有恃无恐? 她这头自己出神想事,被玄惜婉瞧见,不知道自己言行间,已经在侯夫人心里落了下乘,还兀自有些得意。 让她刚才不顺着她的挑唆,跟郑二夫人掰扯几句!自己这会子只跟郑二夫人谈笑,想着她应是受到冷落了,也不愿意将武安侯夫人给得罪很了,决定见好就收。 她捏了叉子,从矮脚圆几上的盘子里,精心挑了块点心插着,用骨碟边接边亲自送到武安侯夫人面前,巧笑嫣然。 “惜婉这还是头一次有机会跟侯夫人说上话,惜婉年纪小,招待不周,还请侯夫人多体谅着,吃了这块凤芯酥,就当不跟惜婉计较了罢。” 她话音落下,手悬空喂着,面前的女子却没有依言张口,一时间竟有些尴尬的僵持了住。 武安侯夫人听玄惜婉这明里内疚不安,实则撒娇卖痴的话,心底的那点子不快就更盛了些。 瞧见玄惜婉的举动,只觉得举手投足都带着骨子挥之不去的小家子气,哪里像是王府里养大的子嗣,不由暗道一声旁支果然是旁支,哪怕送进王府里,依葫芦画瓢得一并长大,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 不然的话,莫说是王府这样的高门,就算是他们侯府里教养女儿,也全然没有让小姐姑娘,亲自叉了点心喂人讨好的道理,做那丫鬟仆婢们的活计。 就笑起来,隐晦的缓和着婉拒了,“不必了,这道理我明白,自然不会有责备你的意思。这凤芯酥我闻着也极香,只可惜我一贯不怎么吃这些油腻腻的东西,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她顾全大家的脸面,才这么说,落在玄惜婉的耳中,却是她记了仇,一点小事就锱铢必效的,才被武安侯夫人打了脸。 她难堪的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好容易才稳住了面色,掐起笑来故作大方。 “是了,都是我不懂事,忘了侯夫人身份高贵,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这会儿一路赶回来,怕是舟车劳顿的厉害,还没怎么缓过劲来吧。” 满面的关切,说的话却叫人怎么听着怎么有些别扭。 武安侯夫人心底一叹,想着她本没有难为玄惜婉的意思,可惜这姑娘怕是自己想岔了,多半要将她记恨上。 但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就如那蝼蚁和巨象,她有和个未经过风浪的年轻丫头,费心思打机锋的必要吗? 想了想,没必要在此耗着,她刚回京不如正好借此机会,和相熟的夫人们打声招呼,武安侯夫人就笑着道了声:“你多虑了,失陪。” 便起了身朝着花厅另外一角去,那边吴翰林家的夫人,连带着几位侍郎夫人,不知在聊些什么正笑得热闹。 武安侯夫人想去凑个趣,这刚迈步,却一眼瞅见门口的地方,不知何时忽然闯进来了个丫鬟,面露凝色气喘吁吁的去找玄苒。 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令玄苒当即色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老不正经 怎么了这是? 能有什么要紧事,吓得人脸色都要没了模样,武安侯夫人暗自狐疑着,正想着要不要过去同玄苒说两句话,看看情况。 吴夫人眼睛却尖的很,看见了武安侯夫人过来,闲话也不聊了,只是笑容满面的过来拉她。 “你怎么回事,现在才过来,我都当你今日只跟府里的妯娌一道,不与我们这些老相识见面了!” 她拿武安侯夫人一阵打趣,就将她的精神给扯了回来,很没办法的摇头笑笑,“你这人都嫁人这么多年了,怎么这牙尖嘴利的毛病还没收敛了去,我方才碰见你时见你不言语,还以为你将这性子给改了。” “这哪里叫牙尖嘴利,明明是伶牙俐齿呢!”吴夫人身边一个圆脸的夫人笑着帮腔,显然和武安侯夫人两个,也是许久的熟人了。 果然武安侯夫人听了也不生气,“你就偏帮着她吧,一会儿向着我,一会儿又向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陈统领家的夫人,是哪株墙头草成了精化成的人身呢!” 吴夫人被这比喻逗乐,立时也忘了自己的‘立场’,加入讨伐的队伍中来。 “就是,你呀幸亏生了对沉稳聪慧的子女,陈统领又知体贴,不然的话,由着你的性子,还不得被那有道行的神仙道士给降了去” 几人俱是笑了起来,显然并没有留意这边,玄苒的余光瞧见,那心底的忧虑就减退了一分。 她背上贴身穿的亵衣有些湿漉漉的,方才听到丫鬟来报的消息时,一瞬间浮起的冷汗,让她有些格外得心惊。 “怎么了?”冯四小姐察觉出来,善意的问她。 “无要紧事,都是些府中的杂物,她拿不定主意,来请示我。” 玄苒笑着解释了,等冯四小姐转过头去,目光在那丫鬟的脸上倏然一凝,才低下头悄声道:“怎么会如此,你可是亲耳听田妈妈这么说的?她还有别的话让你回我吗?” 丫鬟流木连忙摇头,她惴惴不安的补充了,“奴婢一开始也不相信,但既然是田妈妈说的,那二小姐是跟着王爷出府去了的事,应当是真的了。” 事关父王的意思那就绝非是个意外了。 满京中的人都知道,今日镇南王府有两件事,一是镇南王的班师回朝,进京面圣;二是王府里嫡出的姑娘生辰,王爷爱女心切遍邀贵宾。 论理,这两件无论哪件,都是万万不能出了岔子的,可父王却偏偏把阿嵋带走了,留下了满府的客人这场盛宴,显然是为了更加重要之事让步,父王另有用意的一盘棋。 玄苒眸色黯淡了些,她心中替玄嵋的欢喜,瞧着竟有些荒唐了。 顺手被利用了一把,她不愿意这么想父王,可仔细想想也是,凭她们姐妹二人自小看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哪一个忽然得了父王的看中喜欢。 流木是清楚自家小姐的心思的,看见玄苒眼底的低落,那宽慰的话想要出口,却也知道这不是她一两句话就能够劝得了的心结。 只能自我安慰的想,王爷带走二小姐这事,现在同小姐说了也不是全无好处的,至少小姐又为有事要应付,而重新打起了精神来。 “那小姐,奴婢还要不要接着命人出府,去寻了二小姐的消息回来?”她总要问上这么一句。 玄苒微不可见的摆头,“不必了, 田妈妈既然将你打发了回来回我的话,就也是想要让我知道,这件事我最好还是不要参与进来,不如安安静静的做个看客要好些。” “奴婢也是觉得,可等会子就要开宴了,二小姐还不现身怕是会有麻烦。” 流木担忧起来,一边又觉得自己隐约明白了,田妈妈不让大小姐掺和的用意,这种浑水自有人淌,到时候追究下来,谁也少不了跑不掉,反倒是大小姐还是一无所知,更能够显得清白些。 “我们如今,也只能够做那明哲保身的抉择了。” 玄苒语毕,抬眼在四处大致瞧了瞧,除了钱氏被寻了由头拘着,不许参加了生辰宴,玄惜婉连带着路姨娘都在场上。 玄惜婉那边显然还对此事情浑然不知,正和郑二夫人谈得热切,路姨娘那边本就有些空荡,还要不时的应付丫鬟婆子们的回话请示,她虽也算是没有擅离职守,可眉宇间却已经被不耐烦所填满了。 她是知道阿嵋不在的,玄苒不知怎的能够肯定。 她忽想起来,“路姨娘是在父王面前立过军令状的,这么着听了田妈妈让人的试探,却还是没肯说出阿嵋不在的实情来吗?” “是啊,奴婢在田妈妈身边亲耳听到的,说是路姨娘只是在听那小丫鬟提起二小姐的时候僵了僵,其余的都对答如流自然的很,像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若真的是不知情,她怎会急成这副样子? 玄苒暗道,可惜路姨娘就是没有明白过来一个道理,不论是她知情与否,阿嵋在今日里消失,都算是在路姨娘的眼皮底下不见得人,连个大活人都能够看丢了,路姨娘无论如何,都要在父王面前落得一个失职的罪名。 父王刚将这权利放给路姨娘时,她满眼欣喜的模样,玄苒还依旧清晰可见,可惜,路姨娘在父王眼中,怕是和她们姐妹二人,也无甚区别。 玄苒悲凉之意顿起,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也不想要。 “冯姐姐,让你久等了,不知你可方便?我听说外头很有些热闹,日头也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看看景致?” 冯四小姐虽不明就里,但坐久了也觉得有些憋闷,就点头说好。 “我也觉得总是在里头坐着,有些可惜了,你们王府我还是头一次来,是应该好好瞧瞧的。” 她说着,有些兴奋起来,立时就要起了身说走就走,惹得身后跟着的两个仆婢,都有些紧张。 玄苒边笑着答应了,边将冯四小姐身后的两个仆婢纳入了眼底,方才还没有细看,这会儿看见了才发现,冯四小姐身边跟着的这两人,和寻常小姐们身边的人,很有些不同的样子。 是一老一小,老的那个看着七十上下,精神却甚好,一脸的褶皱里都是笑,身板十分硬朗;至于那个小的,看着也不过是和冯四小姐相近的豆蔻年纪,却是一副冷脸子,面容生的姣好身板有些过于硬实了。 见冯四小姐起了身,皆是寸步不离的跟了上来,紧贴着冯四小姐两步的距离站着。 “咱们走吧,这里闹哄哄的,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玄苒瞧自己这还是歪打了正着,恰巧合了冯四小姐的心意,就也不耽搁,跟留守的丫鬟吩咐了几句,又命人去跟路姨娘打过招呼,便要出去花厅。 临行前随意的一眼,让玄苒微怔,身边冯四小姐轻推了推她,玄苒回过神来,歉然一笑两人就携着手出了门。 奇怪了,玄惜婉怎好似不在了花厅里? “就是这样,小小姐觉得如何?” 司洵南含笑掉过头来,颇有恃无恐似的问玄嵋:“司家这一遭计划,小小姐还帮不帮?” “帮,为何不帮?” 玄嵋反问他,心知司洵南这是复又冷静了下来,她毫不遮掩自己的倾向,不顾当事之人就在身边,也并不在意这两个人听了会如何想,只是直言道:“可你也应当明白,我要帮的人,不是司家,只是司延棠自己罢了。” 她的话兴许有些大胆,让司洵南的双眼微瞪,片刻,他失笑起来。 “好好好,我司洵南的一世英名,算是彻底交代在了你这个小姑娘的手中。” 他说完,饶有兴致的抬眼在玄嵋和司延棠的身上,来回游移着,重复几次之后作罢,“说真的,若非你我两家之间,实是天差地别交集甚远,我倒是有意替司家,同王爷提一提你们的事。” 什么事? 玄嵋不料司洵南如此跳脱,愣怔过后,忽然明白过来。 替他们提,还要代替司家和父王谈的,除了定亲事外,还能是什么事? 玄嵋本该气急司洵南的老不正经,可这话却又误打误撞的,隐隐和她心底的念想重叠在了一处,让她几乎是立时就红了脸。 “叔父!你说的话,回去我会原样回禀给老爷的!”司延棠急促的告诫了一句。 司延棠看的分明,他虽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可人早慧又兼对司洵南的了解,自然而言明白。 他下意识的看了玄嵋一眼,刚巧看到玄嵋难得的乖巧羞赧模样,微微垂着脸,白生生的颊上染就连片绯红,胸口里就有什么鲜活的玩意儿蓦地一跳。 “你莫要理他,他为人不端,远着他些不同他学了那习气就是了。” 玄嵋一急,脱口对司延棠劝着,险些要习惯性的抬了手,搭在他手臂上拦着。 等对上了司延棠沉沉的眸子,玄嵋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在人前丢了大丑,她怎么能将前世里,两人间那些自然而亲密的契合合拍,也给显露出来呢? 她正要忍着生硬,将这话含混过去,对面的人却点了头,出乎意料的话说的,比她还要更加古怪。 “我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哪办砸了 “咳。” 对面自诩风流的中年男子,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等玄嵋两个齐齐扭头去看时,却又正了色。 “事情既已订下,还请小小姐恕我要送客了,司家需要时间部署后面的计划,而小小姐想必也应当回去找王爷复命了吧。” 男子厚着脸皮,不管不顾的说,玄嵋一阵无奈,心想说来说去到了最后,还不是防着她。 她将心底对司延棠的那点子流连,暂时搁置了下,抬眼笑着道好。 “司家叔父说的极是,这个时候也不早了,再不回去父王怕是要不快的。” 司洵南松了口气,一连串的笑着起了身,“王爷之怒司家可是承受不起的,我让延棠送小小姐出门,后面的事还请小小姐多费心,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了。” 他说到最后肃了脸色,真挚的拱手道。 “那是自然,只是之后若是有消息要传递过来” “若是有何要沟通联络之处,就请小小姐秘密派遣人,一路暗中前往这座槐房就是了,说清是小小姐这边过来的人,自会有下人立时礼迎了进来!” 司洵南对答如流,丝毫没有半分的为难犹豫,又添他之前那般从容熟络的进入槐房里,可想而知,这槐房竟是跟司家有着牵扯,且瞧着还似是为它所用的程度。 玄嵋心中暗咐,想她前世里头,和各方的要紧人物都陆陆续续来过槐房许多次,竟然都没有察觉出这背后的蹊跷来,连槐房跟司家的关系都没有查到,这果然是隐藏的极深了。 她正思念间,司洵南倒是坦然揭露了谜底,他自揭老底诚言道:“王府给出了诚意,这一点我也不怕同小小姐透个底细,京中的这一座槐房,正是家父早在十年前就买下了宅子,亲自购置下来的通络所。” “槐房是司家所有?”玄嵋即使早有准备,也难免暗暗一惊,这同她原本猜测的关系不浅,还是有了本质的区别。 司洵南半是点头,又忽然苦笑了下,“倒也并非是全然属于司家所有,这依旧还是家父的产业。” 父与子之间,当家人与家族之间,特意说出来,那显然是平日里分的十分清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弯弯绕绕,就不是玄嵋一个外人,要去探究的了。 “既如此,我便也先告退了。” 玄嵋此一行,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甚至连那完全超乎预料的,意外之喜也算是收入了囊中,便也再也没有了要留下的必要。 她打定了主意,矮身行了半礼过后,边旋身而去出了槐房的屋子。 她心中顾及着镇南王那边进行到了哪一处,脚下的步子便有些急,只顾着埋头整理思绪,一连走了许久,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边跟着的那一道人影。 直到那人猛然一晃,虚虚的拦在了玄嵋的面前,她才后知后句的讶然抬眼。 却竟是司延棠面色有些难看,他眸光复杂的停滞在玄嵋的脸上,也不顾什么或许会失礼的举动,径直的叮咛一句。 “你不应该参与进来这事的,他不知道,凭穆家人对我的态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放任镇南王这样的人,有丝毫可能与我接触的可能,不,不仅仅是你父王,京中大多数有实权的纯臣,都不可能会趟这一趟浑水。” 他?这是值得方才还一口一个的叔父了? 玄嵋面上的容色停顿了片刻,继而笑了笑,她饶有兴趣的偏头反问他:“你说的穆家,又是哪一家人?” “除了这满京城里,还有哪一家会姓穆?”司延棠不似在玩笑,他认真的说。 “那你就!” 就明明白白告诉自己,天家究竟跟你一个孤寡之人,有什么纠葛会如此兴师动众的,为了抓一个半大孩子做到这种不怕人耻笑的程度? 就明白的告诉她,他前世究竟为何,在两人明明那么好的时候,毫不留恋的抽身逃走 玄嵋笑意尽失,她眉目低深的和司延棠对视许久,半晌才竭尽全力的克制了自己,让她不要流露出失态。 半晌,对面的人或许被这过于沉满了深意的眼神慑到,带着些慌乱的率先挪开了眼。 “我就什么?”司延棠的声音里更多的是愕然。 玄嵋却像是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她笑意盈盈的摇头,“司公子且放心就是了,我答应下来的事,即使是镇南王府无法达成,我也自有办法做到,总不至于坑了公子你的性命就是了。” 她话罢,不等司延棠的回答,抬步就从他身边半步远的地方,绕开了一道弯子。 玄嵋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些绝无动摇的坚定,让人无法追上再拦。 她走了几步,抬眼的功夫才明白,方才司延棠为何这么急切的,就将她人给拦了下来,竟是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槐房的大门之前。 “就送到此处吧,有劳公子了,我的丫鬟自会在外面候着。”玄嵋转身笑道。 司延棠果真仍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眸色比玄嵋似乎要更深些,闻言面色微妙的颌了首,脚下的步伐却始终并未挪动。 “恕我唐突,能否请教小小姐的闺名?” 这即使是放在任何一个男子的口中,都是要一不留神,就显得人轻浮孟浪了的,更何况是司延棠。 是以,司延棠的耳根就同那话音落下的同时,几乎要红成了盛时的榴花,竟隐约间有了些娇艳欲滴之感,放在少年的身上,不显得突兀别扭,却带着些格外容易惹了人眼的惊心动魄。 玄嵋就这么似被灼了下,她示若无事微微低了头。 “玄嵋,你叫我玄嵋就是了。” 时隔了不久,槐房那两道丹色的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的推了开来,落在枝儿两个眼中,却像是度日如年的,恨不得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才度过了这难捱的时候。 枝儿连带着瑚点两个,一连上前,等看见了自家小姐安然无恙,面色如常的从槐房里出来,这才彻底是松下了全身绷紧的身子。 “哎哟!我的二小姐啊,您要是再不出来的话,等奴婢同瑚点两个回去复命时,怕是要在王爷面前以死谢罪了!” “小姐可伤着了?有没有哪里磕着碰着,那里头的人,对小姐怎么样,可有什么无礼之处?” 瑚点连珠似的问个不停,和枝儿两个若不是顾及着,这是在外面人多眼杂的,怕是要当场将玄嵋翻转个来回,好好瞧过了人才能放心。 玄嵋心中一阵好笑,等看见枝儿瑚点两个,眼中的急色,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是了,只是在里面跟司洵南那个,装不着调的老狐狸打机锋,都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至于司延棠,他们间很快,还有相见的机会。 玄嵋想通关键,便也不在纠缠,她侧身问枝儿:“枝儿姐姐,回原楼夕绢姐姐那边,可有父王的消息递出来?” “倒是没有,可奴婢算算时日,看这日光距离王爷出宫,怕是也没有一个半个时辰了,不过王府那边应当是还没有开宴,只是不知道,等王爷回来了之后,还会不会同小姐及时的赶回了王府中去。” 枝儿一是一二是二的将话说明白,玄嵋听着却是越来越暗自起了疑心。 怎么回事? 枝儿她们几个丫鬟是不知道,父王本身就不打算带着她回去王府,更是打心底就不会让这个生辰宴办成的事实。 可她自己心中却是门清儿的,她进去槐房这么久,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反应还是正常,可看着枝儿刚才说话时,以及一边瑚点的反应,根本就对于枝儿的话没有任何的异议。 也就是说,按照枝儿所说,父王那边的班师大典,是当真顺利的结束了,并且进宫面圣里的,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外消息传过来。 玄嵋抬头四顾了一圈,周围狭长僻静的小巷子,虽所处的地形位置特殊,可若是按照计划,那变故出现之后,莫说是这里,就算是要在幽深一辈的巷子,也应当是能够听到喧闹鼎沸之声的。 更何况,方才从槐房里面的时候,她还得到了槐房名为风流地,实为消息所的真相,枝儿她们一直守在门口,外面出了意外的变动,肯定会有眼线进来禀报消息,这里更应该第一时机就能够感受到变化才对。 难道说 父王那边,不,应当是圣上的安排有哪里出了岔子? 众目睽睽之下,将四皇子在班师大典上,军功加身操纵民意的算计,有哪里漏了空! 玄嵋眉心蹙着,渐渐地随着心底的狐疑紧缩成了一团,身后的枝儿瞧见了,唯恐是自己哪里一句话,惹得二小姐不快了,却又不敢随意开口抢白解释,就只是肃然的绷着脸,亦步亦趋的跟在玄嵋身后。 没走两步,忽然愣了愣。 她迟疑了一下,到了还是咬牙开口,小心的问询玄嵋:“二小姐,这一头像不是回去回原楼的方向啊?” “回回原楼去?谁说我要现在就回去回原楼的?” 玄嵋声音如常,却已打定了主意,“事出蹊跷,我们先去街上瞧瞧,才能早作打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劫走殿下 “可小姐,王爷那边若是中途回来!”枝儿急道。 “相信夕绢姐姐自然能够应付过去。”玄嵋含混过去,心里却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可事急从权,若是四皇子那边当真没能顺利进行,父王的筹谋也算是白费了,这才是重中之重。 要知道,真正在背后布置的人,不是他们区区一个镇南王府,而是今上的旨意。 “枝儿姐姐,得烦请你现在就先回去回原楼一趟,将这事和我后面的行踪,跟夕绢姐姐交代底。”玄嵋果断道。 枝儿一怔,“小姐,你这是要赶奴婢回去?” “我并非是要赶你,只是如今我们计划有变,自然应当并非两路,回原楼那边还要应付父王途中回来的可能,不能断了消息。” 玄嵋知道枝儿是想岔了,虽十万火急,也仍耐心的跟她解释了,才又催促道。 “我之所以让你回去,自有我的考量,你在王府久和夕绢姐姐配合也默契些,这事还得枝儿姐姐你去说,才更加周全让我放心;而瑚点自小跟着她娘亲在市井长大,对京城各处更加熟悉些,她跟着我也更方便行事。” 她将各自的长处利弊都说明白了,枝儿也不是个不分轻重之人,瞧着玄嵋虽面上不显情绪,可也不似在由着性子乱来,立时就添了些大战在前的紧迫感。 她冲着玄嵋矮身行了礼,凑近瑚点飞快的叮嘱了几句,“你一定要跟紧小姐,外面人多眼杂,切莫走丢了,等到了晌午之时,一定要带着小姐回来!” “奴婢知道了,一定会带着小姐平安回来!” 枝儿回头迟疑的看了眼玄嵋,咬了牙转身跑远,她因了这次是只身回去报信,又不必顾及着玄嵋在,便提了裙角一路小跑。 玄嵋等她人影不见了,拉住瑚点的衣角,严色道:“你身上可还有外头用的铜板?” “铜板?”瑚点眼底的茫然之色一闪即逝,她不愧是在外头生活过许久的人,没有问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摇头认真的说:“出来的匆忙,奴婢身上也没有铜板了,只是还有些碎银,可碎银” “碎银不行,太招摇了。” 玄嵋沉吟片刻,她抬眼时余光扫在了不远处,那辆司家静静停滞着的马车上,车前室的门梁边,那车夫正依靠着睡得酣然。 玄嵋脸上的笑容就深了些,她朝着马车径直过去,身边的瑚点已经机灵的先一步脆生生开了口:“你这车夫不要睡了,我们小姐有话想要问你。” 那车夫忽然一个激灵起了身,瞧见又是玄嵋,眼珠子来回一滚动,知道这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小丫头,刚才跟着自家少爷进了槐房,还安然的出来了,这态度转眼就有了变化。 他脸上带了谄媚的笑意,边点头问:“这位小小姐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小的的?” 玄嵋并不与他直接对话,瑚点就隐隐将人隔开了,从袖子里摸出块碎银,往那车夫手中一抛,“外面人多眼杂,我们小姐要从这里到主干上去,烦请你送上一程。” “这”车夫本还在犹豫的望向槐房,手中下意识接了碎银一瞧,笑出了满脸的褶皱,他连连点头,边催促起来亲自挽了门帘。 “小姐快些上车吧。” 等马车一路过了这悠长的小巷,外面宽敞繁盛的京城主道,连带着道路两侧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起填满了玄嵋的视线。 她捂着双耳,对瑚点蹙了蹙眉,“怎外面这么吵,我在巷子里时去没怎么听见?” 瑚点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这样热闹的场合了,却升不起兴奋之意,反而眉头紧锁的四处警惕着,“奴婢也不知,但想着应当是那巷子幽深,就给隔开了大半吧。” 主仆两个正说着,载着玄嵋的马车原地挪动了几下,就再也动弹不得,被迫夹杂在了人流之间。 “真是没有想到,圣上的几位皇子里面,最先出挑的不是大皇子二皇子,而是咱们四皇子啊!”仅隔着车窗,外面一老妪的感慨声,在嘈杂间钻入了玄嵋的耳中。 有人颇具同感似的应和着说:“可不是吗,瞧着大皇子整日那么大阵仗,恨不得给太后娘娘祝个寿都要搜刮了咱们百姓的民脂民膏,哪里比得上四皇子,竟是不声不响的瞧瞧从了军,若不是今日随着镇南王班师才显露了军功,哪里有人知道谁才是真正体恤百姓的皇子呢!” “这话极有理,我挤得靠后了些,没亲眼瞧见四皇子殿下,但听人说,四皇子身上的铠甲都恨不能染得红得发黑了,那都是敌人的血呢。” “诶,我就亲眼瞧见了,这话可说的不假,四皇子那一身铠甲确是血迹斑斑的!”有好事之人,闻言就凑了过来,绘声绘色的将自己瞧见四皇子时的模样,从头到脚讲了一遍,引得周围人啧啧称奇。 玄嵋听着听着,心底那点子焦虑,就被抚平了。 她不管旁边的人所言,是否有添油加醋的意思,可至少这样一来,代表着父王今日的计划,并没有落了空,今上和四皇子所谋求的,也算是达成了效果。 可惜玄嵋思量间,又听了一耳朵马车外的人,对大皇子的不满,心中渐渐一清二楚起来。 这市井中的百姓,哪里懂得什么分寸,可不是要将四皇子跟其他皇子对比吗,且大皇子占了嫡长,本就身份特殊些,在许多人眼里早成了有时无名的储君,这会儿更是要抓着大皇子不放。 这么一来,大皇子不论做不做出反应,都是被置于水深火热之间,被架在火山上烤了,若是忙中出了乱,那才是真真的到了受难的时候。 凭玄嵋不论前世今生,对大皇子虽都不甚熟悉,可也正是因此,总归还是有些局外人的同情的。 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生来瞩目些,就成了同父异母的兄弟,用来上位的垫脚石,也不知是不是一桩幸事了。 只是她能想到的事情,大皇子和四皇子共同的爹——当今圣上,难道会预料不到吗? 还是说,对于圣上来说,五根手指间的长短,就当真这么悬殊,足以让他为了其中一个儿子,早早的就动了牺牲另外一个的心思 玄嵋心底有些发寒,正是她自认为对今上算是了解,才会在见识到对方无情一面时如此,虎毒不食子,而今上所做分明就是在纵容,甚至一手布置了如今的局面。 她暗暗的冷笑了声,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一道人影,难怪穆霁在皇子之间夺嫡之时,能够那么的坦然和漠视,她原本以为穆霁是最不像今上的人,因此才那么的得了今上不快,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兴许穆霁才是和今上最接近的人。 “小姐,他们说的什么四皇子殿下,是怎么回事?今天不是王爷的班师礼吗?”瑚点听得一头雾水,小声的询问玄嵋。 玄嵋摇摇头,她歇了本来要下马车的心思,吩咐一声:“让车夫原路回去吧,就依旧从槐房那边的巷子,回去回原楼里。” 瑚点应着探出了头去,转眼回来时,脸色却有些苍白,她带了些惶然,“小姐,他说现在回不去了,咱们怕是被要被堵在这里了!” 玄嵋一怔,飞快得将窗帘拉开了一角,车夫所言不假,她只能看到外面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似乎还在互相的推搡着来回走动。 莫说是想要原路返回出去,找这个势头下去,外面人群就算是出现踩踏,也说不准了! “这可怎么办,等王爷回来时,小姐还困在这里就坏了!” 最怕的却还不是这些,这里人多手杂的,万一有谁见到了这里的富贵,趁乱显露歹心。 瑚点正忧虑着,玄嵋却面色一沉,她抬了右手在后腰处那块硬如磐石的东西上,来回不安的摩挲。 不知是不是错觉,可方才瑚点说话时,玄嵋分明感觉到马车左后轮的方向,似乎不知是因为拥挤,还是干脆被人动了什么手脚,让整个车身正一点点的,向左后方沉陷下去! 她不过犹豫片刻,将瑚点往后拉了拉,反手握紧了羊角短匕的匕柄 镇南王府的外院里,田妈妈正着了火似的,步履匆匆的带着几个丫鬟小厮,朝着王府侧门的方向而去。 她腿脚麻利的动作飞快,面上却有些肃穆,问身边的露雨:“可听清楚了,三皇子殿下现在是已经到侧门上了?” “是!奴婢也是听了外院守门的婆子所说,说是三皇子殿下谁都没带,只身一个人微服似的就登了门,那守门的婆子开始不知道是谁,还险些将人拦住盘问了,后面听说是三皇子殿下,还看了腰牌,就立时派了个守门的小厮进来通报,说是一刻都没敢耽误的!” 露雨口齿伶俐的说着,“那婆子本来是想要命人将三皇子殿下,先引去外院的花厅候客的,谁知殿下虽答应着,可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三皇子殿下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就能消失在王府的门前,头一次来,若是乱走乱撞见了哪家的小姐,可怎么办!” 田妈妈被这蹊跷荒唐的事,气得面色难看,两人心急间,转眼就到了王府侧门上,睹见今日守门的婆子正惶惶不安的候在那里,田妈妈刚开口训斥了一句:“你们怎么做事的,弄丢了三皇子殿下,谁来向王爷交代!” 那婆子却膝盖一软,险些跪了下,“回妈妈的话,老奴才知道三皇子殿下没有不见,是那引路的小厮不敢说实话,刚被老奴逼问了出来——” “怎么?”田妈妈一愣,升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是堂姑娘,她将那小厮支开,亲自把三皇子殿下给‘劫’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为了穆霁 “快,快派了人分头去找,不仅仅是在主要的甬道上,连带着外院的僻静之处也要带了人去看,另外你亲自带了人,去守在垂花门上,千万不要放了人进出!”田妈妈急急的吩咐着。 那守门的婆子知道事关重大,又是三皇子殿下,这等高贵之人在自己手中出了岔子,便一点也不敢耽搁,飞快的将侧门这边的事情,给身边人交代了两句,一路飞快的小跑着去了。 田妈妈又转脸,对露雨沉声叮咛道:“还得让你抓紧进去内院,谁也不要管,径自去找了大姑娘,但万万莫要流露出痕迹,只是说堂姑娘在我这边,路姨娘又是头一次见这种场面,还得麻烦大姑娘哪里也不好去了,将场子照看好才好!” “奴婢知道事情轻重,会将妈妈的话转达过去,在旁边帮着大小姐些的。” 露雨点头如捣蒜,眉宇间的愁意却有些深,“可是如果堂小姐那边,真的又出了什么事情,瞒着大小姐这好吗?” “事到如今,也没有把法了,事关两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少爷,本就更加敏感些,等王爷回来,或者万一不等到王爷回来,又出了什么问题,也要怪也不能够怪到大姑娘的身上去,大姑娘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好些!” 这言辞间,分明就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本着弃卒保车的无奈之举,田妈妈只能如此,绝对不能够为了一个堂姑娘,将自家贵重的姑娘给平白无故的受了连累,名声上折损了去。 这对于待字闺中的,尤其是议亲之前的姑娘小姐来说,实在是弥足轻重。 何况田妈妈肃着脸色更加难看了些,若不是那小厮撞破之后,害怕事关重大自己受了牵连,他们怕是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至今不知道人是被玄惜婉给带走了的。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姐,偷偷摸摸的扇子跑到外院外围的侧门上来,就为了把三皇子殿下给‘劫了走’,究竟是图谋什么,不怪她想的难看,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往那方面去想。 尤其像是堂姑娘这样的背景,难免更加早熟些,一时之间昏了头脑,恨爹娘不顶用,自己想着给自己的将来做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田妈妈越是想着,越是清楚,可正是因为清楚,她才不能有半点的放松,绝对不能够给玄惜婉钻了空子,为镇南王府蒙羞。 虽说对方贵为天家之子,可玄惜婉这么主动上赶着的跟人接触,这两个人之间,就已经少了正大光明! 田妈妈恨不得将牙关给咬碎了,她身边的人都已经被支走了,去到处的寻了人,就剩下她自己一个人,空荡荡的在原地,她迟疑了片刻,转身脚步如飞的朝着外院某一处而去。 到了这个地步,就是没有出事,堂姑娘有了这么大的主意心思,已经不能再瞒着,就不得不让人禀报给王爷听了。 她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侧门前的空地时,被一处巨大影壁旁边的灌木花丛所遮盖的精巧假山,忽然有什么身影在中空的背端动了动。 “这位公子,委屈您了,您现在可以出来了。”女子隐隐更添了两分娇柔的声音响起,小声的提醒道。 便有一道修长的身影应声晃了出来,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衣袍,精致而低调的厚重布料的人,却是一个瞧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年轻少年。 他闻言脸上带了点子从容的笑,风轻云淡的拍了拍身上并不明显的褶皱,容貌生的及好,是贵气而清朗的长相,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少年气将他身上衣裳所带来的沉重老成,彻底抵消散尽了。 在玄惜婉眼中,好看的让她在第一眼瞧见他时,甚至愣怔了。 “多谢姑娘。” 他淡淡的一句,就让里面跟着闪身出来的玄惜婉,脸上一片绯红。 她似乎有些难耐似的,克制不住自己的羞怯与兴奋,低垂着脸恨不得一双纤手要搅坏了自己的衣角,“不必了,我也是有些事情,要出来找管家的妈妈询问,路过侧门时碰巧遇上公子的。” 少年听到她口中矜持的一句公子,暗自一笑,却丝毫遮掩的意思都没有,干脆的袒露了身份。 “或许你称呼我为三皇子,要更加合宜一些。” 尤其是在方才听了那么久的墙角,满院的下人都听了命令出来寻找他们之后。 还依旧称呼他为公子,如果不是她当真蠢钝,就应当是别有用心,或许是想要彰显自己的特别? 三皇子穆霁见多了这样的女子,他生在皇宫,又是一众皇子中不是怎么受重视的那一类,自然不会太受到今上的保护,和严厉的管教长大,更多时候还是要靠着抵御外界的重重麻烦,以及诱惑。 就像是眼前一样,不负责任的一说,像是镇南王府的这位小姐一样的姑娘,他见得多了。 以至于对方一个娇怯的眼神,他都几乎能够辨别出对方的心意里,有几成是单纯的好感,又被复杂掺杂了几成。 对面的人提醒她时,卓越的面上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明明贵不可言,却并没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是带着有些清朗宜人的笑,似乎当真只是单纯想要提醒她。 玄惜婉为了能够找到机会,先人一步跟三皇子接触,已经暗暗准备了许久。 这一刻,却不知怎的,忽而心动了下。 她不能够肯定,三皇子殿下是明白她的小心思,借此揭穿了她,还是只是单纯提醒,就红了红脸,顺从的应了声:“三皇子殿下。” “你叫什么?”穆霁问她。 “玄惜婉,不知道三皇子殿下可还记得我的名字,三皇子殿下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惜婉也可。”她大着胆子,试探的问。 这就不但自报姓名,还主动跟他攀谈交情了? 饶是穆霁过去见过的多,也是有些意味,转过神来半是意味深长的道:“你倒是个有趣的丫头,跟别人很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玄惜婉一怔,心提了起来,又紧张的轻声嗫嚅:“是我多嘴了,三皇子殿下日理万机,应当是不记得我了的。” 穆霁失笑,他带了些揶揄的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记得你了?镇南王府今日之宴,可不就是你之前写的请柬?我的那一份,还是后头我主动要了,才补上的。” “殿下还记得?” 饶是小心思作祟,听他如此说,玄惜婉仍是没有忍住,脸上通红的仰了头看他,满眼因了惊喜而熠熠的。 “当然。”穆霁顿了顿,双手环臂,隐约有些感叹。 “你的字写的不错,娟秀袅娜的,现在瞧着倒是字如其人;可也有点不对,毕竟比起我曾见过的其他贵女而言,你似乎要更能放得开些。” 判了半月的三皇子殿下,比她想象和打探中的,还要更加平易近人性格温和些,玄惜婉本是十分庆幸的,可也因此更多了些小心翼翼的对待他。 他说自己更能放得开,是指她不够端庄矜持吗? 玄惜婉心头一跳,一股悔意悄然的顺着她的脊梁想要向上蔓延,她像一下子忘了之前,想要抓紧时机,尽量勾住三皇子另眼相待的决心。 却变得因为他一句话,疑心自己是否太过迫切,显得过犹不及,落在三皇子殿下眼里有些轻浮了? “嗬,倒也并非这么说,应当说成你更大气些。” 穆霁像是后知后觉所说的话有些偏差,又将其重新补充了番。 “殿下取笑了。” 玄惜婉悬着的心放下,她脸红心跳的揉了衣角许久,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左右的环顾了圈,虽四下暂时无人,可也明白自己既然已经在田妈妈那边漏了痕迹,就更加只能够放手一搏,一条路走下去了。 “王府的仆妇受了王爷之命,一向就要严格些,虽然暂时不会想到殿下委身在此处,但怕是不久就又会重新搜到侧门后面来,得烦请三皇子殿下受些委屈,跟我一道先离了这儿。” 她正了色建议着,穆霁却浅笑着答应了,他似乎并不怎么紧张,却也算是听从了玄惜婉的建议。 “我听方才你们那位妈妈,行事作风雷厉风行的很,我们想要躲得开她,想必还是要多费一番功夫了,对你而言,这没问题吧?” 他笑着问,玄惜婉一个激灵,面上边笑着边认真的点头,“三皇子殿下放心,眼下府里人多眼杂,田妈妈就算是能带了人四处的搜寻,却也只是暗地里,无法大张旗鼓的惊扰了贵客们的,有了这种机会,我自然有办法将三皇子殿下带到要去的那一处去。” “如此,就有劳你了。” 他颌首,微微侧了身,脚步就似有若无的放慢了些,同玄惜婉隔开两步的距离,并肩而行。 玄惜婉眸光一颤,那说话的声音就更加柔和了几分,决心的话说的掷地有声,过后却带了隐隐委屈的意思。 “殿下,恕我冒昧多言一句,这次我虽然能将殿下送到,可回头在田妈妈甚至王爷那边,我怕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抓个正着 她适时的停顿,耐心的等待着三皇子的反应,等了许久身旁的人却依旧沉寂着,像是没有听到她所言一般。 玄惜婉咬了咬唇,抬眼悄然的在三皇子面上一掠,见他神色如常,唇角依旧隐隐抿着笑意,似乎并没有不快。 可他对她的话并无安抚,也不做什么替她脱罪,或者表露感激的承诺,难道当真是三皇子殿下对此迟钝一些,没有察觉出她话中的深意? 还是他有意装作没听见,在装作不知? 玄惜婉遗憾的想,可也不能继续揪住不放,便笑了起来。 “三皇子殿下方才为何一眼就挑中了我,可是是觉得我能做好三皇子殿下的要求?” 她主动换了话头,跟穆霁搭话,心中却是想,有时主动些果然是好的。 若非她先一步想到,提前守着三皇子殿下过来的时候,偷偷溜出外院凑到侧门前来,也不会有这等机会,还和三皇子殿下一拍即合了,这么着先于旁人帮了三皇子殿下一把,对她之后的打算,也算是谋来了一个好的开始。 “你好奇这个?” “是,还请三皇子殿下赐教。”她应道。 穆霁轻轻一笑,摇头无奈似的,半开玩笑的说:“我若是说,我从看到你的那一刻,就从你的眼中看到了与镇南王府格格不入的一面,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因此我才选中了你,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玄惜婉身子一僵,她脸上的笑意凝滞了片刻,待瞧见穆霁眼中的笑模样,身体才悄无声息的放缓下来,“三皇子殿下说笑了,又打趣我,惜婉当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穆霁了然的自责了句,“这确是我的不好了,忘了玄小姐再怎么说,也是镇南王府的人,这么说是我失礼疏忽了。” 他干脆的认了,玄惜婉心底微妙升起的不快,总算是消除了些,说“是。” “我瞧着,玄小姐唤镇南王一声王爷,言辞在亲近中,也带着些疏离和敬畏的意思,怎么,玄小姐并非是镇南王一脉的姑娘么?” 他状似不经意的问,实则所问的话,正中了敏锐要紧之处。 果然是生在天家的人,不论是三皇子殿下这等年纪的少年,也比寻常富贵家的少爷们,通透机敏的多了。 三皇子殿下见到自己,不过是方才的事,两人的交谈对话也寥寥可数,更莫要提到,她提及镇南王的时候了,可就是如此的情况下,她还被三皇子殿下捕捉出了这么多消息。 虽并非是为求隐瞒自己的身世,和镇南王府的关系,可她话语间还是带着有意的掠过,却在三皇子殿下面前,避无可避的现了形。 她不想让人觉得,她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族亲而已! 玄惜婉头皮发紧,生辰宴之前她因祸得福的得了差事,在遍邀满京城的贵人时,亲手写下了邀请的信笺贴子,为了让她能够更师出有名些,就借了镇南王府的名头,只是含混的在帖子上写着镇南王府,以及自己的名字。 因此莫说是三皇子殿下,怕是其他受了邀请的贵人,也仅仅因为这名帖,知道镇南王府里有她玄惜婉,这么一位嫡出的小姐,却不详细的知道,自己和玄苒玄嵋两个的不同之处。 这会子猝不及防被问到,玄惜婉一慌,立时又因心中早有准备,而重新镇定了下来。 她顿了顿,随即就笑盈盈的开了口,“殿下不愧是殿下,这是玄家的家事,三皇子殿下应当是不知道的。” 又说:“我确实并非王爷所生,事实上家父是王爷的兄长,在我幼年外出放差时,因故遭受了歹人的谋害,英年早逝,王爷怜惜我小小年纪独身一人,才将我接入了镇南王府里住着,这么着一晃眼几年过去,我同几位堂妹结伴长大感情深厚,渐渐的镇南王府反而才像是我的家一样了” 她如此掏心挖肺的一番话说完,就一下子低下了头去,两只灵秀的眼睛紧紧的阖了许久,再睁开时,眼眶已然通红湿润。 “倒是我唐突了。”穆霁有些意外,点了点头淡声。 玄惜婉本以为面对她的伤心事,能够激起三皇子的怜香惜玉之心,谁想不但没有,三皇子殿下甚至连一句安慰也无,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像是连关心追问的意思,也全然没有了。 她心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却不甘心放弃,听了话就微微侧了脸,做出一副有些怯生生的模样,她本身生的就不错,这些年来又惯常扮作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就更加显得娇怯柔弱让人疼惜。 喏喏的道:“是惜婉不好,打扰了三皇子殿下原本的好兴致,在这好端端高兴的生日宴上,提这些扫兴的话,不过是些子前尘往事罢了,惜婉这么些年来,已经将那些痛苦之事给忘了个差不多,且王爷待惜婉很好,又有姐妹相伴身边,虽并非同爹同娘的亲生,可也胜似亲生姐妹了,纵使没有爹娘在旁边陪伴,惜婉如今也十分知足。” 她一副坚韧不拔的模样,让穆霁点点头,“你倒是是个坚韧的性子,瞧着和外表柔柔弱弱的相差甚远,也算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三皇子殿下过奖了,我也不过是命运多舛一些,没有办法只能看开些向前看。”玄惜婉抽了手帕,将眼角的湿意拭去,笑的比方才更明媚些,心中却恨不得纠结作了一团。 这三皇子怎和开始时,多了这么些不同? 本来十分平易近人的模样,眼下等听了她的身世,却不咸不淡的似乎毫不关心。 就算他心肠冷硬一些,凭着他在天家的地位,也该多少有些感同身受才是啊 眼见着两人一路为了躲闪,纵是走走停停,也已走了一多半的路程,时间不多了,现在不能给三皇子殿下留下念想,她再想要主动见他,简直就要难上了天! 何况还要应对田妈妈那个滑头的老贼玄惜婉一阵懊恼,余光忽然睹见不远处拐角的位置,一片湖蓝色的女子衣裳的布料,恍惚的显露着。 她心中一很,下一瞬就抬了足,惊慌失措似的拦在了穆霁的面前,她忽然停住他却还走着,这么着玄惜婉的大半个身子,就措手不及的朝着穆霁栽了过去—— 穆霁反应极快,察觉到身前忽然有人袭来,下意识反手就要将人推开,可这手伸出一半去,才顿时意识到那袭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身边的玄家姑娘。 这么快就忍耐不住,要对他投怀送抱了? 他心底半是讽笑了声,脸色一黑,那推出的手克制的及时收住了力道,将方向一改,转为拉住了玄惜婉的肩膀,将人虚虚的半搂在了怀中。 “小心!这是怎么了?”他低声问,话里听不出波澜。 玄惜婉的双耳却险些什么都没能听见,身前的人离她不过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她从未和人,哪怕同为女子也未能有过这般的亲近,因此虽是自己放手一搏的算计,却恍惚要失了神。 清醒过来时,心底便带了些得意,三皇子殿下的身体年轻有力,身上没有丝毫尊贵如天家之人,惯用的檀香气;反而被一股不知名的,极为浓烈却又和暖的香气所取代。 玄惜婉叫不出名字,也从未嗅过这样特殊的味道,暗自道声三皇子原来是这样的喜好,猜度着究竟是用的何等香料熏衣。 这气息却带着体温无孔不入似的,一个劲儿涌入她的鼻端,害得她娇美的一张脸几乎红的欲滴,半晌摇了摇头,有意屏住‘怦怦’不止的心跳,凑近穆霁轻声道:“三皇子殿下小心,前面拐角有人,她不小心漏了一片衣角出来被我瞧见了,本想要提醒您,谁知” “不碍事。”穆霁淡淡的说,眸底深处的不快,却隐晦的收了住。 他顺着玄惜婉所说的方向,细细的瞧了瞧,“你说的人并未看见我,却守在这里几乎全然不动,这里是什么地方?” “您来时说,和王爷约在书房见面,等过去了前面的这座穿堂,再往前就是王爷的文芳斋了,正是三皇子殿下您要去的地方。”玄惜婉说着,有些忧心,“殿下微服低调进府,这群下人不明就是,若是直接进去,怕是有那不懂颜色的,要对殿下不敬。” 听了这话,穆霁精神一阵,他追问了,“不能绕开?” “殿下有所不知,王爷在外院时最常在文芳斋里待着,是不许除了管家外,任何人进入的;惜婉又寻常来不得外院,对此也不甚熟悉” “玄小姐方才不是说,自有法子帮我进去的吗?”穆霁一路来头次抢白了她,他将眉一挑,眉宇间就带了隐隐的不耐烦。 玄惜婉心底一空,只觉此时才对穆霁的脾性,又有了些新认识,唯恐他生气,边有些焦急的开口:“殿下莫急,惜婉” “——小的镇南王府管事妈妈,恭迎三皇子殿下大驾光临!” 不远处却忽而有道不卑不亢又恭敬的声音,打断了两人,来人顿了顿,转了话锋朝向玄惜婉。 “堂姑娘原来在这里,可让小的好找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撇清关系 “田,田妈妈。” 这熟悉的声音落在玄惜婉的耳中,几乎骇得她要当即跳了起来,她的指尖一阵麻酥酥的震颤,费了好半天力气,才终于重新找回控制。 “堂姑娘不论是否是今日,您都不应当随意的出了二门,跑到外院里来,尤其今日外院人多,人更加不该如此了。” 田妈妈肃着脸,一本正经的道:“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不论是对堂姑娘您,还是对王府,又或者贵客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玄惜婉不想就这么匆忙间,正撞上了一路来想躲的人,亏她还以为自己将一众下人甩了开,谁知道 她焦灼不安的垂下眼,不敢同田妈妈对视,脑子里只是暗恨,肯定是那个被她叮嘱过的小厮,一定是他泄露了口风,可惜她明明耳提面命过了,他还是坏了事,根本即使不将她放在眼里! “妈妈是否管教的过了,这毕竟还是主子的镇南王府。” 身后的穆霁半点未有惊色,他似乎对此情况早有所料,又或者对于几个仆妇,根本没有放在眼中。 虽说凭他皇子殿下的身份,本也就理应如此,可若说是要规避麻烦,其实明明可以不做声。 他是在替她出头? 玄惜婉忽然意识到这一点,让她的唇角不自觉有了甜意的翘起,田妈妈却是与之相反。 她的脸色端肃到了极点,看着玄惜婉的视线,不动声色往三皇子殿下身上挪了挪,身份有别,即使是恼怒玄惜婉做了这种荒唐过分之事,却也不能忘了本分,被人捉了王府的话柄。 因此不能直视三皇子殿下,就只是换了一副礼仪周全的笑,滴水不漏的对穆霁道。 “三皇子殿下教训的是,小的怠慢了殿下,实在是愧对王爷托付,可正如三皇子殿下所说,小的身为王府管事妈妈,所作所为皆是听从王爷之命,也得请殿下谅解,小的不过是为了尽忠职守而已。” 她缓了缓,又说:“堂姑娘如今借住在王府,王爷每场吩咐小的照顾好几位姑娘,堂姑娘自然也在其中;如今堂姑娘出了岔子,小的自然应该遵从王爷之命,好好教导堂姑娘。” 玄惜婉已经从开始时的惊魂未定,一点点稳定下来,因此听了田妈妈的话,气打心底来。 这会子又说什么,自己也是王府姑娘的一份子了,可为的却是要好生教训了她,瞧瞧啊,这就是王府里奴婢的做派,奴大欺主都欺的理直气壮了呢! “王爷的话自然是有道理,可这位妈妈也该认清身份,明白替王爷‘教训’主子的分寸,且” 穆霁就如同合了玄惜婉的心意一般,话锋一转:“这偌大的王府,时间久了难免主子之间会有些误会,你做奴婢的,难道不得时刻警醒着,帮主子之间调节缓和才对?” “三皇子殿下莫要如此帮惜婉出头了,我如今是寄人篱下,奢求太多实在是自不量力。” 她挪动半步,拦了穆霁一嘴,“并且若是因为这一点小事,坏了三皇子殿下,同王爷之间的和乐关系,就是惜婉莫大的不是了!” 说自己是寄人篱下,这岂不是将三皇子口中的意思给坐实了,真要职责府里的人,从上道下都欺负看轻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镇南王府受了多大的苛待和委屈似的? 田妈妈气得心口发堵,只恨不得立时命了人,将这个自私自私,不为养大她的王府的堂姑娘,给堵住了嘴拉回内院去,千万不许在生了事。 玄惜婉跟田妈妈相处多了,看见田妈妈的脸色不好,就有些暗暗得意起来,自觉是戳中了她的心事不说,还跟三皇子殿下一唱一和。 她洋洋得意,穆霁却如同被人撤了后腿,他一阵别扭难受,转眼间看到玄惜婉微红的烟圈中,无半分难过之色,心虚复杂的住了口。 开始还觉得这玄家小姐,虽大胆但也有些胆识和不同之处,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样的蠢钝而不自知! 她莫非当真以为,自己会为了她一个素未相识的姑娘家出头,和王府里多年的忠仆起了冲突吧? 还甚至自作主张,提什么他同镇南王之间,关系好坏与否,她是真以为自己一个内宅女子,甚至还非名正言顺的王府中人,能起到什么天大的作用,未免太过不自量力了吧 这么难以置信的想完,穆霁笑了笑,再开口时,立时同玄惜婉撇清了关系。 “既然玄小姐这么说,那应当是我误会了。” 他从容的理了理衣袍的前摆,施施然上前道:“我入府时,一时之间因路不熟,迷失了方向,凑巧与贵府的小姐遇上,便结伴同行了一段路,既妈妈过来了,就请将玄小姐送回就是了。” 玄惜婉猛睁大眼睛,她唯恐三皇子是理解错了,还是说错了话,可当他对上他的视线时,却看不出半点这些的影子。 虽受了及大的落差,可只能接受了现实。 田妈妈却松了一口气,王爷不在,她也只可能做主到这种程度,实际还是要等王爷回来之后,再亲自听了指示才是。 三皇子肯退一步,不在维护堂姑娘,显然是对于双方都再好不过之事。 双方一时间,或是出于某种原因,俱是心照不宣的玄惜婉舍了出来。 玄惜婉还没能缓和反应过来,田妈妈手上一挥,接着身边就有两个面熟的,五大三粗的内院婆子,亲自上前一边一个,将玄惜婉明是请暗是托的,整个人给扶了回来。 转眼间,她已经朝着内院的方向去了,玄惜婉一下子心急起来,她使劲儿扭头想要去跟三皇子殿下说话,却发现明明也不怎么难受,可有了那两个婆子的动作,自己几乎是要动弹不得了。 “殿下!”她提了嗓音唤道。 “等等!” 本已经不抱甚希望,身后却传来男子的呵止声,身边的两个婆子应声停下,玄惜婉希望重燃,就暗中拼命的使了劲儿,试图将手臂抽回来,抽到一半忽然听到三皇子的声音。 依旧未有太大的起伏,话里带了些歉然之意,他笑道:“我想玄小姐应当是会走路的,妈妈还是让人放松些,也免得撞见了其贵客,看见这场面不好,以为喊打喊杀的是在做什么呢。” 又微微压低了声音,“王爷刚回了京,接下来又正是风光无两的时候,有人若是拿此做什么文章,在给王爷在朝堂上生事,总是不好。” 什么? 惜婉茫然间,心中一凉。 这意思就是提点田妈妈,别被人瞧见了,用什么苛待族女,奴大欺主的话拿了把柄,到时候往王爷头上泼了脏东西。 田妈妈心想倒是这个道理,便朝着那两个等话的婆子,暗暗一点头。 “送了堂姑娘回去杜微院歇着吧,堂姑娘误打误撞的入了外院,想必也是受了惊吓,你们回去,责令了她身边服侍的丫鬟,就说因为她们失职,害了姑娘受罪,要她们好生的服侍了堂姑娘,等王爷回来之后再挨个受罚!” 田妈妈严词厉色的吩咐了,听见两个婆子一齐应了是,转身虚扶着玄惜婉,要簇拥着她而去,忽改变了主意。 “等一等!”田妈妈心思飞快,将玄惜婉的鬼心思多这事又考量了番,改口说:“不必了,今日府中人多事忙,总有照顾不到疏忽之处,还是将堂姑娘直接送去正院暂且歇着罢!” “是!” 玄惜婉闻言一惊,她被送回去倒是还没甚么损失,无非就是以后再徐徐图之,重做规划就是了。 可直接被送去正院,看着没有什么,但她与怜心几个能出主意的心腹丫鬟,就相当于被隔了开来,只能够在正院里动弹不得,等着王爷回来降责了 想起那一张冷淡的面容,和镇南王身上隐隐让人不舒服的肃杀之气,玄惜婉打了一个寒颤,王爷自从上次,对她似乎也少了一分特别照顾,这次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她。 若是王爷知道了这事,勃然大怒玄惜婉的眼前忽就浮现起了,当初路姨娘众目睽睽下,挨了的那一记掌掴! 她一时之际,连之前对于中途事情败露,后面安排的许多,都无有机会施展的后悔,都没能继续懊恼可惜了,只是对于临来的事,瑟瑟发抖。 等玄惜婉的身影在瞧不见时,田妈妈转了身冲着面前光鲜的三皇子殿下矮了身行礼,她知道既然三皇子如此跟堂姑娘撇清了关系,她们不但无法揪住不放,自然更不能耐三皇子如何了。 虽有些可惜,但到底止住了过早的冲突,田妈妈对此心知肚明,就干脆利落的放弃了。 “三皇子殿下没有受惊就好,小的还有事要回内院,便将两个小厮拨给殿下先差遣着,以免身边没了人使唤,殿下且自个儿逛逛院子,等开宴时小的在赔罪。” “妈妈请便。” 穆霁笑的从容,等田妈妈连带着一干人转了身后,眸底的清朗忽然间就沉了些,继而阴云遍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有意遇袭 “二小姐!怎么回事,您感觉到马车的震动了吗!” 瑚点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眼中的恐慌却有些无法遮掩,随着马车车身摇动的变强,而越来越明显,和玄嵋一前一后的几乎是要紧贴在了一起,警惕的四处警戒着。 玄嵋抽空看见她,心中的那点子冷意和紧张凝了凝,转而更加铺天盖地的席卷而上。 是了,她怎么给忘了,瑚点纵然是在有天赋在激灵,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半大丫鬟,能够不出乱克制着自己冷静,已经是不错了,她不能在瑚点的身上寄望太多。 这念头一出,玄嵋变不再迟疑,她手上握紧那把浑身带着沉厚感幽黑的羊角短匕,将其一把就抽了出来,反握着横在前胸。 同时嘴上又急又快的说:“瞧着现在的情况,外面有八成的可能是因聚集了太多围观的百姓,城卫疏导上出了失误,才造成了成流的挤压和推搡,我们的马车在当中受到了牵连,如此的话虽有些危险的可能,但还不过是有惊无险罢了。” 瑚点认真的听了,一边点头一边狐疑:“那小姐,如果不是这样呢?还有什么可能?” 她的视线在玄嵋手中的那把造型刁钻而古怪的匕首上一停,接着重新移了开,怎么可能呢,若真是小姐所说,小姐为何又如此如临大敌似的。 “如果不是我所猜测的,那么还有的可能,就有些不那么妙了。”玄嵋的声音沉了沉,与此同时,她一把将自己长长的碍事裙摆撩了起来,不顾身份的迅速在马车底部,找了个靠近车窗的方向趴下。 “小姐?”瑚点一愣。 玄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绷着小脸将右耳贴在了木壁上面,静静的听了几息。 而后她动作敏捷的起身,一把就将身边的窗帘拉严,同时将大敞的木窗闭了紧,双手抓住瑚点的手腕。 她受了玄嵋手上的力道牵引,就微微低了低头,将耳朵凑给玄嵋。 “瑚点你动作轻一些,去将车门和另外一边的车窗都闭紧了,咱们左后的车轱辘,被人趁乱浑水摸鱼,给整个卸了下来。” 什么! 瑚点听完话明白过来,瞬间心惊肉跳的去做玄嵋吩咐的事,等她将车门轻声关好后,又牢牢地从内锁住了门闩,才有些能够气息通顺。 可还是压抑,小姐的话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一来,瑚点来不及后悔没跟着夕绢好好劝住了小姐,只是懊恼自己的没用,甚至还得让小姐反过头来提点她,便强忍着害怕,全神贯注的守着车门车窗的方向警戒。 玄嵋此时却有些顾不及理会瑚点,她始终紧贴着靠坐的一端坐着,左手手掌整个儿贴在木壁之上,借此来代替本来的听视两感,探听情况。 她在军中的多年,最让她明白,并且养成了利于实战的习惯,她手边什么都没有,那就要无所不用其极。 事实证明,车身虽然被人群的影响而摇晃,却有些并不平稳,左后的一方总是隐约的有些歪斜,她方才趴下去听过之后,就彻底能够确定,那车轱辘就算没有被人卸掉,也至少给造成了无法将就的破坏。 如此一来,其他的坏处还要另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成功的将他们的马车,尤其是她这个注定不能弃车,和本就推搡起来了的失控人群一道的镇南王府嫡出姑娘,一道给留在了原地。 这趁乱行事的人,究竟是谁?是冲着镇南王府来的? 玄嵋首先想到了这个可能,转而却有些觉得这事的可能,要低了些,她今日一切之事,都是秘密出行就算是镇南王府内部的人,甚至王爷本身,开始时也不会知道,谈何外人。 那么玄嵋不由自主的就将视线,凝聚在了这辆马车之上。 她所用的司家的这辆马车,并没有经过精心的遮掩,不但不够朴素平平无奇,甚至就连外围也有仔细的构建装饰过,更加连司家的家徽特征,都并没有有意的将其抹去。 只有可能是这个了。 她苦笑了下,心想若真是如此,不仅是司延棠,连带着整个司家都要欠她的情了,感情她这是在代人受过呢! 那车轱辘被卸下来已经有一会子了,如果外面的人,是想要趁乱对车内原本的司家人行刺,然后制造一个当众被不知谁所杀的假象出来,那么眼下就应该摸进来动手了,这也是她为何果断的将所有对外的通口紧闭的原因。 可她明明一直没有放弃警戒,但外面却似乎悄然的销声匿迹了。 是放弃了? 不可能,大费周章至此,怎么会只是将马车里的人陷在原地呢,难道是见到门窗紧闭,知道了马车里的人已经察觉不对,无法做到潜行进来,便临时改变了策略,不想亲自动手,要借用外面的人潮? 玄嵋心念间,将各种可能尽数想了个遍,却仍然无法敲定他们接下来会如何。 这样她们和外面的人,就成了一种僵持的局面,外面的人想要悄然进来,是绝无可能的了;而她们虽然在里面看似安全,可也不过是假象更多罢了,若当真硬闯,就不说一道木门能够起多大的作用。 何况,她们暂时的安全,也不过是笼中金丝雀一样的安全而已。 玄嵋想了想,贴在木壁上的掌心,不在只是停留在马车的左后角处,而是开始缓慢轻声的,沿着马车内壁开始游走。 外面的人这么小心谨慎,难道是实力不及司家,不想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被司家识破报复造成太大的损失? 可似乎又有些说不通,这种绝好的时机下手,如果车上的人不是司洵南不是司延棠两个,而恰好是自己,怕是在确认时已经要暴起得手了。 纵然是司延棠已经有了扎实的武功傍身,那也要看这周围环境,已经偷袭之下,他有没有机会和余地施展了。 再加上一个看着手中无力的司洵南,在旁边做累赘 还真的可能是凶多吉少,玄嵋想到此处,脸色有些难看。 尤其是牵扯到司延棠,让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了一种十分相近的可能。 偷偷摸摸不敢暴漏身份,只是想要偷袭,甚至连同得手之后如何遮掩,都是一早的算计之内,所以才借此人潮失控涌动的机会,这显然不会是临时起意的。 那么这么在意隐蔽的对手,除了之前就对司延棠大费周章的那一家外,玄嵋几乎想不出比它更大几率的可能。 ——天家! 她一阵压迫,这个对手绝不是玄嵋在当下的阶段,就想要对上甚至正面交锋的存在,可事关司延棠,再有,对于前世当年天家针对司延棠的背后之事,玄嵋必须想要知道,所以她才会主动找上司洵南合作的。 可也正是因为她对天家的了解,才愈发知道,这天下人所梦想朝圣的地方,实则才是最残酷阴毒的。 如果这不是一次,过于顾及了隐秘而反而有些束手束脚,瞻前顾后的突袭,那么就凭她现在一把短匕,几乎是绝无生还的可能。 都已经暴露正面对上了,里面的人是不是司家,也都是要格杀勿论的,为了平息与灭口。 即使是现在,她也无法能够肯定自己,就真的能够全身而退。 玄嵋想的越清楚,心底的窒息感反而逼迫着她,彻底的冷静兴奋了起来,这是前世在军中所养成的几近本能的习惯。 时间悄然的流逝着,马车的摇晃从未有片刻的停止,更加加大了玄嵋判断的难度。 车厢内瑚点虽然害怕,但硬是咬着牙挺住了,两鬓都是冷汗,却依然无声的同玄嵋各司其职。 而玄嵋试图找到的一方,在外面却似乎销声匿迹了 是为了拖住时间,等待增援? 否决的念头一起,玄嵋蹙眉刚想要转身换个面向,车身却骤然从外部受到撞击一般,猛地一阵晃荡响动! “小姐小心!” 瑚点惊呼着脱口而出,她控制不住身子,顺着车身的震动,头一下子碰在了木壁上,右额角一阵火辣辣得刺痛,接着便是一股湿润的粘稠液体蜿蜒而下。 她不敢多说什么,分了玄嵋的心,咬牙忍着疼试图起身,朝着玄嵋的方向过去护住她。 可刚起了迈出还没一步,那股撞击便已然化为了剧烈的摇晃,就像岸边的汹潮一股接连一股,晃得马车像是要散架或者歪倒了一样。 瑚点一个错步,险些直挺挺的摔在底上,被玄嵋眼疾手快的顺势一推,一把推到了软垫上坐下,算是缓冲及时没有再受伤。 玄嵋瞧见瑚点那边只是受了点小伤,就收了心,因自己这时也不过是个反应快些的普通半大姑娘,便不敢冒进,紧贴着木壁坐着避免摔倒。 手中羊角短匕在空中划过一道寒芒,牢牢地刺进木壁上,握紧了辅助固定自己。 如此终于勉强稳住了身形,玄嵋有了借力之处,便片刻不敢耽搁,强忍着因负担了全身大半重量,而发疼的掌心—— 左手用巧劲儿反手一扣,将木窗强行击了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危险援兵 “小姐小心,探况奴婢来!” 身后的瑚点神情紧绷的瞧着这一连串的变化,咬牙忍着额头上的疼,越过玄嵋挡在了更加靠近车窗的地方,“外面的人在” 她就要示警,看见外面的情况却有些傻了眼,顿在原地。 玄嵋见她一顿,意识到不对劲,就上前拍了拍瑚点的肩头问她如何,可是有瞧见什么了? 瑚点左右晃了晃头,扭身在探寻过后,面上却带了一丝茫然。 “小姐是不是人溜走了,奴婢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呀?” “怎么可能,全没了?”玄嵋不信,随即却变化了脸色,她忽然大概的明白了,外面的人恐怕,要么是见机不对已经偷偷撤退了,要吗就是十足的隐匿的高手,现在还趁乱混在人群之间。 凭借瑚点的能力,甚至包括她自己,怕是都不一定能够轻易分辨出来,她意识到此处,摇了摇头将瑚点推开,自己亲眼上前去看。 她并不敢完全露头,便仅仅是凑到窗棂处露出一角,卡着木壁的视线去瞧外面的人群,这么着全都细细的看了一遍,心中也是有些狐疑。 在外面的多是一些容貌普通的平凡百姓,她知道对于多数,执行这种行当的杀手而言,面貌上的平平无奇反而是最佳的要求,可让她居然实在是感受不到一丝的杀气,这就有些古怪了。 她的目光与外界接触,就更觉得微妙的不对劲,外面的百姓多是成群,黄口小儿也有许多,跟着爹娘一道艰难的维持着成群。 这会儿,却并非在说笑看热闹,而是因为被人流的拥挤而显得有些失措和烦乱,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景象了。 若非方才被人卸掉了车轱辘的人是自己,她甚至不敢肯定她的猜测是正确的,也不敢如此笃定外面真的有人在闹中取静跟她们作对。 玄嵋将手中的羊角短匕紧了点,她瞧着空荡荡的车窗,将旁边的窗帘拉过来,以作遮掩。 如此一来就没有办法了,他们在车上是受到了局限的一方,而对面潜伏于外却是沉于海中如鱼得水,如果对方没有流露踪迹显示,那么她能够做的,无非只有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了。 玄嵋正想着这一通,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扭头看向车前室的方向,因紧紧关紧了木门,便视线受阻什么也瞧不见。 于是问瑚点,“刚才的那个车夫去哪里了?你可有瞧见他?” 瑚点摇摇头,后知后觉的回禀,“奴婢也不知道,大抵是趁乱跑掉了,或者是去偷懒了吧,总归不成是被人群挤散了,马车上这么宽敞,他也不必去外处;何况有小姐在车上,他总该保护的小姐才对” 她这么念叨了两句,脸色忽然褪了个一半,抬头带了些惊恐的望着玄嵋。 “小姐,可是那车夫有什么问题?” 玄嵋却并不颌首也不否认,她自己也知道这事并不好确认,尤其是事发突然,她们措手不及之下,现在手中拿捏着的消息不足。 “这很难讲,如果他不是司家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受到他或者是司家叔父的怀疑等反应,甚至能够这么从容的,在槐房的外面打着瞌睡等主子出来?” 玄嵋虽这么说着,更多却是在安抚瑚点,免得她受到被从内部击溃的紧迫,从而忙中出了乱。 可却必须考虑这一可能,这么着,若真是问题出在这马车夫的身上,那就是司家叔父的监管筛查出了问题,她回头自是要去好好说道说道了,甚至就连和司家的合作,也要有重新商定的必要。 可若这马车夫真的是司家的人,他的一切反倒是有些愈发的古怪了。 虽说车夫不过是底层外源的仆役,可能够跟着几个主子在京城之中作战,尤其是能侯在槐房这种地方的外面,就大致可以猜出,这车夫应当是一直形影不离的,伺候着司洵南的进出行走。 也就能明确这车夫,在司家也不是个普通的车夫下人,至少是个很能得主子心意的人。 要是这么个人出了问题,那么就只能说明,司家现在已经被外面的人所渗透了,别家或是天家都极有可能埋进来了眼线,可自个儿却还不自知! 这消息若是真的,司家表面看着还机会极大,可中间已经出了大麻烦,等司延棠撤离京城的事儿,怕是也要众生周折大费一股周章了。 玄嵋是知道这些事情不是玩笑话那么简单的,想了想,就拍了拍蝴蝶,给她说。 “你去将车门开开吧,我瞧着外面应当那群人已经走了,现在不用再守着车门,反倒是阻碍了自己的视线,你去将车门给打开了,但不要完全开开,只是开到缝隙,然后就一心一意的守在门前,等着那马车夫的回来,他一回来你瞧见了就立刻告诉我,回禀了我,我好立刻做安排。” 瑚点正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虽不明的用意,也依然觉得有些不安全,可鹞歌院现在人,都是听多了小姐的吩咐的,训练得当知道主子的吩咐自己不该迟疑,照做就好这条规矩。 她便点了点头,一口应下来:“那奴婢这就过去守着,小姐刚才受了惊,就趁着奴婢守着的时候多歇歇吧!有奴婢在那守着,小姐也能够稍微安心一些,切莫筋疲力竭了!” 瑚点说着出去了,玄嵋却没有依言的闲着。 她将手中的羊角短匕,又反复的端详了一遍,为了避免危险时在用着生疏,她忽然有些懊恼,自己应当防微杜渐,在府中时就时常抽出时间来温习的。 她考虑了下,知道自己身量还小,真要出去们不能走这车窗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想着这点,玄嵋探头出去大略瞧了一瞧,就知道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的。 外面的人极多,因为拥堵这么久了,还是丝毫没有散去或者变少些的迹象;她出来的匆忙,又没有带面纱帷帽,这一做法无疑是非常冒险的。 可她又必须出去瞧瞧,那只出了问题的车轱辘,眼下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无论是从被人破坏的程度如何,还是何时被人用什么方式给破坏了的,凭她前世练成的眼里,都能够从中看到些普通人看不出来的痕迹,比如说所用的利器,又能从痕迹深浅看出是男是女,以及从用力的方式看出那人功力如何等等。 这么一来,她能够从中瞧出的蛛丝马迹,瑚点是不能的,也就无法替玄嵋代劳。 至少能够帮助她有些新的思路,前提是她必须要出的去。 玄嵋低头看了看身上,繁复而端秀的衣裳,头一次觉得这给她造成了麻烦,可她又不能够当场将衣裳扯了或者反穿,甚至也无法在车里找了备用的简单衣裳换上,这是司家的车,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玄嵋这么想着正要另寻出去的法子,凑近前室的门边却忽然传来了瑚点的动静,她脚步急促的过来,凑到了玄嵋的面前,同玄嵋耳语着禀报。 “小姐小姐,奴婢似乎瞧见那个马车夫了,您快看远处巷子出口那边的布衣人,究竟是不是他?” 瑚点边说,边有些不解:“大家如今都被困在原地,可他是怎么出去的?又为什么不跟小姐禀报一声,就私自的走了,还有这会子他回来时。身边像是有同行的人,奴婢看着好像是,是跟您一起进过槐房的那位小少爷似的,你快去瞧瞧?” 回来了?小少爷? 玄嵋微怔,她本以为如果那个马车夫是有这问题的话,这会子应该已经逃得远了。 她再也瞧不见他才是最大的可能,可谁知这车夫竟然又回来了,不但回来,听瑚点的这话,甚至还带了司延棠过来,玄嵋心中一动,她拉了瑚点的手起身。 “在哪?你说的巷子口,可是我们来时的那个?快给我指点了看。” 瑚点连声答应着,将窗帘来开一角,暗暗指了个方向。 “小姐,您不用担心,奴婢方才朝着他们也是正急急的的样子往这边赶呢,那马车夫刚被奴婢瞧见的时候,还向小姐这边的方向指点了一下,那小少爷便跟着他的引路,像是一路要从人群中挤过来。” 瑚点指了地方,边猜测着道:“小姐您说是不是知道您这遇上了麻烦,这马车夫就回去搬过他的主子过来帮忙了,小姐您瞧着呢?” 她透过车窗的空隙看去,果然一眼就看见了,那马车夫身边两步远的地方,司延棠正面沉如水,步伐紧密的朝着这边一路而行,他受过扎实的教习这事,让司延棠的功夫底子此时有了机会,在她眼里一览无遗,尤其她在远处又居高临下,瞧着就更加的明显。 司延棠的一步便比身边的芸芸百姓,和那身子壮士的马车夫,要轻快更远些,在拥挤人潮中也能够避得更开。 见果真是他,玄嵋却不喜反愁,她蹙紧了眉,沉吟起来。 怎么回事,这边遇了岔子,司洵南那半老不老的狐狸,还敢让司延棠亲自出来找她们? ——这可实在是冒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柳暗花明 田妈妈又一次一无所获的时候,时候便已经推迟到了午时二刻,旁边的小丫鬟急慌慌的跑过来问她。 “妈妈怎么办,小姐到现在还是没有人影?” 她抬眼看了看日头,和身边的槐柳对视一眼,吩咐道:“罢了,你且去吩咐着摆饭,在让人将外院的诸位贵人引到跨院来,到时候虽人多,也男女有别,但也不必隔得太开。只是在大花厅里,左边和右边分开两边各摆桌案,分男女一次遣来。” “是。妈妈奴婢知道了,只是方才刚到了花厅,武安侯府的二夫人就又一次问起,说二小姐为何还不来,路姨娘那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还是大小姐将话头岔开,偷偷派遣奴婢过来催促您一声。” 田妈妈心里暗叹一声,顿了顿,对那小丫鬟说,“此事你就不必管了,回去的时候只管跟大姑娘讲,说这边的事情小的会看着办的。” 那小丫鬟听了便舒一口气,领命去了。 别看田妈妈说的像是成竹在胸,实则她心里虚的很,一边的槐柳瞧着那丫头的身影远远去了,这才过来,满面愁容的问妈妈。 “您也别太担心,既然知道二小姐是被王爷带走了,想必也就不会出什么意外,只是王爷进京面圣这事,开宴之前自然是回不来的,小姐也应当是回不来了。若是有什么消息,早些时候自然会遣了人回来递消息,可到现在都没有人来,应当是王爷,早有 这个打算。” “你说的不错,我想也应该是这样,可是将满院子里的贵宾都晾在这里,怕是不好交代。” “正是这个道理呢,奴婢也最为担心此事,平日里那些相交的好的,像是是武安侯府的二夫人,还有几位将军家里都不怕什么,但有些人是冲着王爷的面子而来,见到王爷不在,尚且有情可原,想他们也不敢耽搁了王爷做正式,更是不能和今上争个先后。” 可知今连生辰宴的主角都不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样的话,回头肯定少不了一番赔罪了。 田妈妈一笑,却不再说话,她心中暗诽。 若是这事王爷他并不知情,那自然是要好好交代上门赔罪的! 可事情竟然是王爷做主的,那也就没有赔罪不赔罪这一说了 王爷再如何也是在外行军布阵的人,对着京中这些,尤其是女眷为主的人情世故,难免总有要有一些疏漏之处,大姑娘二姑娘又还小,王妃逝去的早,老夫人又不在府中,回头这些说不得还是要落在自个儿的头上,她一定早做打算为好。 田妈妈将来的客人的名单又看了一遍,心中一一排查过后,重点敲定在其中的几个人选上,最头疼的却是那位不请自来的三皇子殿下。 也不说为何要微服孑然的就进了府,就是单单刚进了二门,便给王府闹出一通不痛快这事儿,田妈妈就已经足够头痛的了,若是让王爷或其余的贵客们知道了,家里的堂姑娘这么拎不清,还跟三皇子殿下这等适龄的外男,牵扯在一块。 今日过后,受到牵连的人便不只是她,连大姑娘二姑娘甚至路姨娘几个都讨不了好去。 三皇子殿下自然是不亏的,若不是她发现阻拦的早,真出了什么事情,闹到最后三皇子殿下无非是多纳个侧室而已,凭堂姑娘的出身,那正经的皇子妃位,自是没影的事儿。 说到头来,吃亏的可不还是堂姑娘自己,她一个姑娘家,最被人看重的就是声誉,若是声誉坏了,想要借了镇南王府之力,嫁个好人家也要处处受限。 这个道理,堂姑娘自己怎么就不明白呢! 可这些甚至都不是最要紧之处,最要紧的 田妈妈静了静,她握着名单边缘的手指,那纸张受了力,从中应声挤出了一道褶子来,就像她此时焦灼不安的内心。 三皇子殿下他偷偷的到了外院里来,又是向着王爷文芳斋的方向而去,避开了旁人的耳目,为的怕不是要跟王爷两人单独的见一面吧? 田妈妈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几位皇子间,大的这几位也都是初出茅庐的年纪,和王爷往常不过是点头几句寒暄的交情,私交没有,就更谈不上什么形丛过密了。 虽说不论她怎么样猜度,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可常年管着正院,在主子身边服侍着,这些总是耳濡目染的多。 田妈妈知道王爷的阵营,向来不是早早的在这场还未拉开帷幕的,皇子间争嫡之战里,站好阵营扮演角色的。 王爷他在此事上向来被动中庸,也就是所谓的纯臣。 这是大献上下,应当都心知肚明之事,若是让别人知道三皇子殿下,和王爷他私交过密,这对三皇子殿下当然是好,有了个绝对有力的筹码,镇南王府一脉的支持,更直接在朝堂以及拥兵上,都一跃而上。 但对已经功高至此的镇南王府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这道理连她一个管事妈妈都心知肚明,王爷自然不会不知,那么如今这么荒唐的安排,不是为了躲过三皇子殿下的这一招吧? 田妈妈反复将这其中的利益好坏咀嚼殆尽,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隐隐觉得,再怎么样,也应该将三皇子殿下挡在一个疏远而客套的距离,才算是对王府好! 等到王爷回来了,她就算是硬着头皮,也一定要求着王爷赐教一番。 田妈妈思念间,从垂花门外面忽然跑过来了一个小丫鬟,埋着脸只顾跑动,她脚下根本不停的样子,让田妈妈微微蹙了眉,肃着脸喝止她。 “你是哪儿的丫鬟?今日是什么样的大日子你还不知道,怎敢在王府里面来回跑动,规矩都去了哪里?” 那丫鬟原本看着是找人的样子,听了田妈妈的严词厉色,不光没有害怕,反而抬起脸来颇有些惊喜似的。 叫了一声:“妈妈!” 田妈妈一怔,待看见那丫鬟的脸时,如临大赦。 她甚至也管不上自己刚才所喝止的规矩了,朝着那丫鬟一连串的跑过去,就像见了枯竭了的人终于见到救星一般。 “紫叶!你怎么在这儿,二姑娘呢?你快些,快说她人究竟去了哪里?” 槐柳一听,叫的是紫叶的名字,也连忙跟了过去,远远的定在那丫鬟的脸上看清时,心中终于彻底的舒坦了下来许多。 来人正是二姑娘的鹞歌院中的丫鬟,还是贴身伺候二姑娘的几个丫鬟之一,虽和枝儿夕绢这种大丫鬟有所不同,可毕竟是得二姑娘喜欢的人,又是和二姑娘一起消失不见的。 他急惶惶的忽然出现在了这里,岂不是意味着二姑娘的去向不明,终于有了消息;甚至王爷那边什么情形,也都可以借她来揣测一二。 两个人因这桩案子终于有了眉头,还未来得及高兴,就紫叶懊恼的道:“妈妈出事了,小姐那边和我们失去联系了!” “你说什么?”田妈妈耳边一阵炸响,心中‘咯噔’一声。 紫叶虽着急,但口齿伶俐,就又急又快的将外头的事情描述了一遍,比如说自个儿一大早和小姐是怎么出去的,又是怎么被王爷叫到了回原楼里去等候消息的,以及小姐中途是怎么出去等等。 先将二小姐的过错全部摘清,推到王爷头上去,又伶俐的将最要紧的事情隐瞒了一部分,毕竟是玄嵋的人,为的是二小姐。 田妈妈听得却是一阵心虚,一颗心随着紫叶的话,上下起伏个不停,听到最后关头眉心已经拧成了一团疙瘩。 “你快说,后面究竟怎么了?小姐人呢,王爷现在可还在宫中?” “奴婢也不知小姐究竟去了哪里!小姐自从出去,到现在也有快也有近一个时辰的时候了,中途让随行的枝儿两个,枝儿先就回来报信,留下了瑚点在旁边服侍,可到了现在,约定的时候也已经过了,小姐和瑚点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急促的说:“奴婢几个实在是着急,夕绢姐姐这才顾不得王爷的交代,只和枝儿奴婢商量过后,让奴婢抓紧回来报信,说事也不必告诉大小姐怎么样,只跟妈妈商量商量就是了,妈妈自会有主意的。” “你们几个丫鬟真是!姑娘的话怎么能够全听着,不多劝着些呢?这真是出了什么事情,别管是不是王爷带小姐出去的,回头这罪责自全部都要落在你们身上发落!”田妈妈气急。 “妈妈快别说这些话了,给奴婢几个些办法才是正理。” 田妈妈略沉吟了下,接着说:“知道姑娘去哪里总比不知道的强,你有没有问问随行的枝儿,二小姐究竟去了哪里?遣她回来报信之前可有说什么别的?” “奴婢问过了,这些枝儿姐姐也说过了,和奴婢方才所说的没有什么出入,小姐当真只是出去街上逛了一圈罢了,本想着看看王爷班师的盛况,只是没想到外面实在是人多” 她说到这里,忽然后知后觉的惶恐起来,磕绊着问。 “您说,可是这里出现了岔子?外头人多的时候时常会出现拥挤的动乱。小姐若是当真走丢了可怎么办?还有瑚点那丫头,她虽在市井中长大,但毕竟也年纪小些,怎么能护得了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应当死命护着小姐的,这下子可坏了!” “外头真如你说的那么乱?” 田妈妈听着,忽而从话中捕捉到了些什么,她狐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不害怕吗 田妈妈一语就问了这句话,让紫叶有些紧张,她干咽了一下,点了头然后又将王烨那边出现的事情,细细跟田妈妈说了一通。 田妈妈将话听完了,脸上那点子之前的茫然,就顿时消散个干干净净。 “你是说,王爷那边可是,突然被那位从不出风头的四皇子殿下抢去了些风光?” “妈妈说的是。王爷本来应当是自个儿的班师大典的,可谁知突然出现了个四皇子殿下,听说这会子,四皇子殿下已经和王爷一起被召进宫面圣了,这一路上,外面的百姓知道了四皇子殿下的功绩之后,一直群情激奋的样子激动的不行,似是已有些失控,还造成了一些挤堵一样。” “四皇子殿下是什么时候出京的?可是当时随王爷一起出军的?” 田妈妈问完,紫叶忙说:“奴婢也不知这一点,这些还是听瑚点回来时说的,说是和小姐亲眼在外头瞧见了,也是大为意外,毕竟之前可是一点关于那位四皇子殿下,也一并入了军里的消息都是没有的。” 田妈妈声音一沉,旁眼看她。 “既然这样,你们还敢将小姐亲自放到了街上去?” “奴婢知错!”紫叶心甘,低着头任由她训斥。 田妈妈见她如此,知道她也是心慌,就不再言语了,可心中在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二姑娘那边固然让人担心,可找不到人也无线索,现在也只是僵持着;但王爷那边突然多了位四皇子殿下,在这个关头突然冒出来,一并要分军功这事,可就有的说道了。 王爷是从来没有跟她吩咐过这些的,在正院这几日也没有露出别的痕迹,这会子突然将二姑娘带到外面去,却还提前就决定了,要大张旗鼓办了这么个生辰宴,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前后矛盾。 难道,这样的偏向四皇子殿下,难道王爷他真的扯入了夺嫡这事? 若真的如此一来,不说别的单说眼前之事,在王府里面赴宴的那位三皇子殿下,怕不论是在建树能力还是什么别的上,都要落了四皇子殿下一头。 皇弟正因之前立下的汗马功劳,去宫中封赏回话;而三皇子殿下,却为了王府里面姑娘的生辰,巴巴的来了王府赴宴,倒不是要显得三皇子殿下,平日里就有些无所事事了? 田妈妈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可也不觉得王爷这样的人,会让满府的人,险些就会得罪了其他王府的贵宾们,为的就是给四皇子殿下这边,不让任何可能在这个日子,抢了其风头,于是甘愿做个跳板。 可这毕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王爷这么着,难道就值过? 还是说王爷已经彻底选择了四皇子殿下要站定,借此一事表明立场,所以才对于其他人都置若罔闻了? 田妈妈头中一团乱麻似的,可还是必须要将这事剖析的清楚才行,她大致的揣度着,末了忽然想到个可能,能让王爷如此,改变了一贯的作风秉持,能够指使得动王爷的人,难道会是,如今龙椅上的那一位 若真是这样的话,就不足为奇了! 王爷这有驳以往的做法,正因和今上达成了什么协定,内里有更深的她所不能探听的缘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作为家仆,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咬紧牙,硬着头皮照着王爷的指示做事,比起前头的一无所知,眼下事情虽模糊,却毕竟给了田妈妈一点子底气。 对于她来说,有了这么丁点信息就已经足够了。 田妈妈将此事暂且按下不表,转头对紫叶说,“你现在立时就去找了大姑娘,也别管二姑娘吩咐过什么不准跟大姑娘说的话,只是告诉大姑娘,说二姑娘如今不在府中,是跟王爷在一道呢,让大姑娘不必担心,且就帮着打些圆场就是了!” 她顿了顿,又说:“可也不必一个劲的,为路姨娘和堂姑娘两个遮掩,在失了控的时候,就躲得远远的些,也不要觉得为难什么。” “这,当真可以吗?” 紫叶犹豫道,田妈妈颌首,“你是二姑娘身边得力的丫鬟,大姑娘就算是不敢信,也会相信你说的话。且实则也不必一定要姑娘相信,我想要的只是让大姑娘,不要因此而慌乱了心思,再中途生事被牵连到其中来。” 紫夜一愣,“您是说?” “我瞧着王爷这事儿,不是咱们想的那么简单,咱们做奴婢的,也不必过多的揣测王爷主子们的心事,就只是老老实实本分的做事。不过堂姑娘那边,正是因为她有些不本分,咱们才要好好的,替王爷全身贯注的盯着她些,也得将府里本分的大姑娘给隔绝了开。” 田妈妈这立场分明的话,让紫叶有些不敢搭上话继续说,就只是点头说,“您既然如此吩咐,又是德高望重的周全人,奴婢自然是答应着的了。” 说完,跟田妈妈道了别,就朝着候客的大花厅那边一路去了,她得去帮衬着大姑娘才行,既然田妈妈如此吩咐了,她想要找到二小姐平安无事的回来,就还要借助王府,借助田妈妈的力量才可以。 决不能让二小姐万一在外面出了事回来,还要遭受着府里两重的为难盘问,她就听田妈妈的话,同大姑娘好好的规避才是正理。 紫叶脚步不停,她一边边急匆匆的赶路,一边尽量让面上神情,能够沉静下来,脑海中却不免想起临走时枝儿的话。 “你们尽量去就是了,我得再回去槐房一趟,既然是小姐在他们那边乘的马车出了事,他们就一个也别想要能够独善其身,如果到时我和小姐照常回来了,你们就选择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千万莫要提起槐房发生的事情;如果奴婢或是小姐回不来,你们就不要害怕什么,只管跟王爷禀报,其他人什么都不要说,王爷自会替小姐报仇的 夕绢听得脸色煞白,但只能凝重的点点头,“你也别说这种丧气话,这话让小姐听了,回头怕不是又要教训你了?” “是呀,小姐一定可以平安回来的!我这就回去镇南王府,将其他的事情跟田妈妈说说,免得你们有什么后顾之忧” 田妈妈瞧着紫叶走了,身边已经空无一人,想了想,从垂花门边绕了出去,她直奔了文芳斋。 王爷这段日子用文芳斋的刘管事似乎用得较多一些,就不信刘管事天天伺候着王爷,又多是处理书面上的事务,刘管事能对这些事,一丝蛛丝马迹都不知道? 至于二小姐那边,现在事情还没有到了最坏的地步,他们就不能兴师动众的出去找二小姐,为了二小姐的名声着想,这绝对不行。 可也不代表她就要无动于衷,坐视不理。 田妈妈想了想,也是心中一片焦急,半晌她忽然抬起头来,想起在内院里,豢养着的那一群护卫护院之中,似乎有那么一两个,熟悉二小姐容貌又身手不凡的。 她就定了主意,等会儿到了文芳斋就,差遣一个小厮,让他抓紧去内院处通知了人,将那几个厉害的护院带来见她。 别的人不方便去找,可将他们几个放出去去找小姐,这事,倒是真的可行! 玄嵋目光淡然的,瞧着两个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一直到了马车的跟前。 她才摆了摆手,身边的瑚点立时伶俐的去将车门开了道缝儿,那马车夫没有上车,一直留在外面,想必是查验车轱辘或还有没有旁的损耗去了。 司延棠则是上了马车,他返身回去将车门又重新关好,才简单的坐下。 他瞧着面前的玄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似的,在原地伫立了片刻,才往前挪动了一分,对玄嵋微微低了头。 “抱歉,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自知道了自己是代人受过后,玄嵋听了这话,本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可瞧着司延棠的模样,那股子气就多少消了点,心底也明白,这事谁都能怪,却是最怪不得他的。 若不是车上的人是自己,反应又算是快并且占了天时地利而是司延堂坐在车上,那方才的歹人说不定就已经得手了。 这么想着,就觉面前近在咫尺的人,几乎是要在少年时,在自己面前又一次骤然消失了,玄嵋的心底忽然空了下去。 紧接着恨意一时萌生,让她不自觉咬紧了牙关,面上却什么都不显露,只是垂了眼点头,“无事,也怪是我运气不好。你怎么得的消息?可是那车夫回去通风报信了?” 司延棠回身看了一眼,说:“他本是想要绕了小门,回去径直找我叔父报信的,结果我有些不放心你们,又看他没有消息,就一直在小门处等着,正好被我拦了个正着,时候紧迫,我没让他再进去,只命他跟我一道出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你做主来找的我?” 玄嵋听出他话里之意,忽然笑了起来。 心想,这家伙倒也算是有些良心,没让自己白白的遭了这么一波惊吓。 和前世初识他时,却有了些不同,果然少年人就是要比遭受过世事冷热之前,更多些情分在,也更易感动。 司延棠自上车后就一直见玄嵋面容冷淡的样子,又是他没瞧见过的模样,可不论他瞧没瞧见过,对于一个才岁的小小姐来说,都显得有些过于古怪了。 他第一面就知道玄嵋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可没有想到,竟会如此的处变不惊。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而是当真一不留神,就要夭折的生死攸关! 他心底闷闷的,不知道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让玄嵋这看起来风光无限的王府小姐,练就这样的能耐本事。 他想着,嘴中就喃喃的脱口了句。 “我怎么瞧,都觉你有些不像个小姑娘家你就不害怕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急转直下 玄嵋不语的看着他,凝了凝,方笑道:“那你只管把我当个妖怪看就是了。” 司延棠耳根一红,忙错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觉得你应当是受惊了。” “这倒是没有,不过对外面的那车夫,在我们要紧的时候跑去找搬救兵,而说也没说一声的事,倒确实让我有点儿吃惊呢。” 司延棠点点头,一句辩驳没说,干脆的应了下来,“我知道,回去的时候我会禀报了叔父,让他管教他的。” “管教这些那就算了,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毕竟他做事虽有些不周全,可毕竟没有抛下我俩,没有临阵脱逃,也算是勉强尽职了。” 两人正有些不尴不尬的说着,外头那马车夫就进来了,瞧见玄嵋在,就先诚惶诚恐的给玄嵋深深的行了个礼,然后又赶紧拍了膝盖上的尘土爬起来,对司延棠禀报情况。 “少爷,小的已经细细的查验过马车了,除了左后的轮子不知道怎的被人卸了下来,其余的没有任何问题。” “被卸了下来,仅仅是卸下来了车轱辘?其余的地方可有什么损坏?”玄嵋微怔,她原本想的可不是这么个事儿,毕竟车轱辘卸下来,和直接一刀,悄无声息的砍坏了,那所需要花费的功夫和精力可是截然相反的。 按理说不过是,进来杀个把人而已,又为何一定要这么精细呢,还是说那来的杀手,已经早有所料的细致到了万无一失的程度,就算事情失败,撤退时也能够不留痕迹。 且不说司延棠,连带着司家在京中的身份处境尴尬,他们不能报官来解决,就算是身份并不尴尬,没有这些事,在人流之中被卸掉了个车轱辘,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们经历过了一场,被精心安排执行过的刺杀呢? “你退下吧!” 司延棠也若有所思,将那马车夫直接摒退了出去,然后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瑚点。 玄嵋知道他的意思,怕是有话想跟自己说,见瑚点在有些犹豫。 但让瑚点也退下了,只是他跟她两个人说话,这会儿确实有些不合适,就笑道,“你不必担心,瑚点这就不必瞒着了,她是我贴身的丫鬟,是心腹。” 玄嵋这么说,司延棠也不坚持,就接着说,“今日这事,我本应该回去,叫叔父过来出力,总比咱们两个在这边要强上一些,但——” 他犹豫了犹豫,接着才道,“可你毕竟是一个高门大府的姑娘,家,这个年纪又离出阁还早着,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你在马车里,对别的人是无事,可对你” 玄嵋明白他想说的什么,就偏过头看他,“你是说,名誉吗?你也是觉得名誉至上?” 司延棠听玄嵋这么问,立时摇了摇头,他脸上神情带了些严肃的意味,声音不重却很有力。 “我并非如此认为,我是觉得比起人命来说,那所谓的名誉不过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落不得半点的实惠,还让人招了一身的累重,紧要关头哪里还能顾得了这个?可你不一样,你毕竟身处王府之中,处处受到限制,我不想给你造成不便。” 这倒是跟她说了真心话。 玄嵋心里顺过气来,不再呛司延棠的话,顺从的道:“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这样的话,便需要先息事宁人的把马车赶回去,然后等我们就此别过之后,你再同司家叔父禀报吧。” 这显然就和司延棠想到了一处去,他有些轻松的答应着。 玄嵋睹了瑚点一眼,瑚点就弯了弯身子,反身领命出去了,跟那车夫传递要求,让把车轱辘检查过后重新装上,众人好往回走。 毕竟此地不宜久留,即使有什么商量要打,也等回去之后,再好好细谈。 给这么重的马车上车轱辘看着麻烦,可那车夫应当是十分娴熟的老手了,不一时就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那车轱辘给重新安然无恙的装了回去。 然后轻轻一跳,坐到了车前室上等着要赶马车,好一点一点的穿过人群往外去挤出去。 这么着,内屋里面就只有了,玄嵋瑚点和司延棠三个人,虽有第三人在场,可两人年纪又少,毕竟不是多么熟络关系之人,等安静下来,就有些无所适从了。 司延棠踌躇片刻,想要出去坐着,被玄嵋开口拦住了。 “这会子你就不要计较什么避嫌的话了,你的身份若是坐到前室去,指不定要惹出什么是非来,还是攸关生死的那种。” 司延棠听玄嵋这话说的是,就难得羞赧的笑了笑,重新坐定了。 她见他居然听话的没有反驳,而是这么笑了,心中就多了些颇为奇妙的有趣,她没有开口,微微的观察了他一番,想说两句什么—— 这马车却骤然一晃,比那方才还要严重许多! 前室上马车夫惶然急促的一句,“小心!”传来,玄嵋立时绷紧了精神。 是她判断失误了?他们没有撤退? 不待几人反应,那马车继而又被狠狠的撞了一下,甚至连马车周围外侧的人们都传来了一阵惊呼声,玄嵋心底一沉,紧接着身子就受了那猛烈撞击的影响,朝着一侧的木壁,狠狠的撞了过去! 依靠她目前身体的状况,这一下怕是必然逃不过了,玄嵋闭紧了眼睛,咬牙让自己的脸偏向了一个方向,尽量止损,用侧身的方向朝那木壁迎接下一瞬的冲撞! ——却没能撞上。 玄嵋惊异的睁眼,和身边人难耐的,强忍着疼痛的“嘶”气声,一并响起来。 “司延棠!” 玄嵋小声而紧张的叫了一句,就见身边离她不过是几寸远近的距离,那张熟悉而好看的脸,正蹙着眉强忍了痛苦,无声的点了点头算作应声。 却是方才千钧一发之刻,司延棠反应极快的,反手一把扣住了她的肩头,将她往回用力一扯,自己却无法避免的受到了她,连带着马车摇晃的两份重力,迫使他没有办法,一下子撞了上去。 玄嵋迅速的将司延棠打量了一番,顾不上两人此时之间的距离会不会过于亲密,更顾不上管他留在她肩膀上的右手,因为紧迫而失控了的力量,所带来的些微疼痛。 他瞧着没什么明显流血之类的外伤,可玄嵋深知这一下子,莫要说司延棠,就算换一个正值壮年又皮糙肉厚的成年男子来说,也是绝对不好受的。 没有流血不代表没有外伤,淤肿是一定的,包括她所没有看到的部分,会怎么样,她就更加不得而知了。 玄嵋鼻梁一酸,几乎是一瞬间里,想起了前世里司延棠对她所做过的种种。 可那时是那时,他们的感情摆在那里,早已到了不计较这些的程度,无论他为她怎么付出,她都不会觉得惊愕,只是觉得感动心疼,和加倍的喜欢。 可现在,到了如今这一世来,早已经是今非昔比,她对于司延棠究竟是个什么概念,连玄嵋自己心中都一清二楚,不报什么奇迹的幻想,他能够救下他,却又为什么? 他早已经超出了他应该所做的,他们现在不是前世,她自己对司延棠也不过是一个稍有牵连,或者说是有利益往来的普通姑娘罢了。 玄嵋脑海之中一团乱麻,她知道眼下的危险情境,根本不允许自己多想,就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集中精神。 而那边司延棠看到玄嵋的这反应,以为她被吓蒙了,或者干脆是撞到了,就沉着脸,将玄嵋扶着往后靠了靠,小声而郑重的叮嘱她。 “你就在这里坐好,牢牢地抓住了旁边的扶角,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露头出来,你放心,外面的事情我来解决。” 玄嵋已经几乎是下意识的,抓了司延棠的衣袖,她连忙摇摇头,“不,你不必出去,我们就在马车之中待着,他们总不能够打破了马车,强行在众目睽睽之下硬闯进来的,只能混迹在人群之间,制造骚乱,破坏马车。” 她接着说,“不然的话,京城的安危出了这等隐患,还暴露在了百姓眼前,就破坏了天家给市井人们的信赖和依附,怕不是会在民间引起动摇。” “而你若是出去了,比起你跟他们直接对上,把自己就这么轻易暴露在了人群之中,这才是最危险的,他们之前一击没有得手,我本推测应当是一计不成立即撤退了,谁知居然这么有耐心,出离了我的预估,非要守株待兔你来才又要下手,这更证明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就在马车里面守着,跟他们对峙耗着就是了。” 司延棠的眼神落在玄嵋的眸中,两人寂静的对着眼,谁也不讲话,须臾还是玄嵋眼中的坚持,让他妥协了。 她松开衣袖,司延棠便直起身来,从那早已经被击破了的车窗窗帘一侧,谨慎以待。 司延棠沉声质问:“外面的人,你们苟且在人群之间又有什么用,这不是第一遭行刺了,可我既能躲过第一招你就应当知道,你我之间的差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教化皇帝 虽然没有刻意的扬了声音,可因为司延棠毕竟身怀内力的缘故,即使声音不重也依旧平稳的传至了马车外,原本那喧闹的世界,就在一瞬间凝滞了起来。 车外静了一个瞬,继而响起隐隐的窸窸窣窣声,首次让玄嵋能够亲耳听到了外面脚步的声音。 就是他们? 凭她之前怎么也没能将他们的痕迹引诱出来,这一会子,自然是对司延棠直奔主题的问话,有了反应才会这般,她心想。 明确感受到了敌人的存在,司延棠那边却没有半分的慌乱,继续问说:“你们来时,不信你们的主子没有给你们交代明确过,还用得着在此才磨磨唧唧的商量吗?需不需要我给你们半盏茶的时间,让你们好好聊聊?” 他故意带了讥讽,那稀稀疏疏的声音,在听到这话时却静止了。 须臾,一道隐秘而细小的破空之声,夹带着风声一并,从那空荡的窗帘中间被掷了进来! 司延棠眼疾手快,抬手两指一并就将那被掷进来的东西接了住,又收了力道,拿起来看。 玄嵋微蹙了眉,上前拍了他肩膀,叮嘱道:“下次不要这样拿了,若是那玩意上面附有什么毒,岂不是得不偿失?” 对这等经营生死营生的人而言,别想着什么心肠也不能有丝毫的放松,虽说此处用毒太过下三滥和明显的一些,可显然也并非无甚可能。 他现在毕竟年轻,是有和前世有许多不一样的,自个儿就不应该总是对他那么过于的放心,当然这并非是觉司延棠较之前世,在能力等许多方面有所退步,或是或他人变得蠢钝了。 只是有些东西毕竟是没能经历过的。 少年时期的人,怎么能够和全盛时期相比对呢? 司延棠听玄嵋这对他隐约有些的担心,耳根微红,面上就带了些笑意,害得那往常故意冷淡了的桃花双眸,终于恢复了本身,染出点点惊人的夭柔。 他身子的僵硬缓和许多有些松弛,将手中拿到的那片东西,在玄嵋的面前晃了晃,“你瞧,这不是没事?” 比起反驳挑衅,更多的是些微的炫耀一般。玄嵋心中好笑。 “是什么?信笺吗?”玄嵋边问,边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张信笺,司延棠并没有不满和阻止的意思,而是任由玄嵋将它拆开了先看。 那是一封两指宽,通体素白的普通纸笺,上面也并没有什么多余字句,只是绘着一个有些奇怪的符号。 说是符号,又有些不够严谨。 玄嵋瞧着,忽而觉得怎么都有些眼熟,却左想右想,也想不出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只看起来像是家徽或是暗符一类的,可在她漫长的印象里面,并没有能够搜寻出来。 眼前这个让玄嵋茫然的答案,与之相反的却是身边的司延棠,他本并没对获悉消息很有希望,可垂眼看到那符文的一瞬间,惯常淡漠的容色却干干净净的褪去了血色。 “怎么?你认识这个东西?”玄嵋微怔,她清楚的看到了司延棠的变化,就不得不凝重了起来,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神情,却并非是不能够掩饰,而是他所见到的东西,明确的出乎了他所能够承受的范围。 分明就是司延棠在看到这玩意后失控了,但能够让他如此,这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玄嵋百思不得其解,她留意到自己对这玩意,分明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可却无法捕捉,她心中就有了个大胆的推测。 她会觉得熟悉,这证明她什么时候,曾经和这符文是有过接触的,而司延棠连带了司家的人,在京中如此冒险逗留,为求一个更加周全,和万无一失的撤离时机。 一切都是在被天家大肆的围追堵截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是所图什么?人常说皇恩荡荡,可天家人又为何要对一个少年人,将他逼进死角不容喘息。 玄嵋本不过是在推测,这东西或许是跟天家的人有关联,可她心中更加清楚,对于天家而言,那符文似乎有些合不上身份,至少对于整个嫡系的穆家而言,是离不了那龙凤的。 这么想着,她就更加的去留意,那符文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她低头更加凑近那信笺,来回的翻看着,却发现自己最开始所看的角度似乎有一些偏差,她试着将信笺转动了一下,又转动了一下,最后甚至将那信笺整个翻过来,从背面去看,脑海中隐隐的合成了一个清晰的形象。 这是白泽? 玄嵋并不能够确定,偏头问司延棠:“你可有瞧出这是个什么了没?” 司延棠的眸色一顿,面上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摇头道了一句。 “我也不知,兴许这是什么组织专属的符文吧。”他猜测着,抬眼对玄嵋说:“像是什么杀手,或是消息集中之处,甚至对于商家而言,这样的符文都不少见,我也没有什么线索。” 他在隐瞒。 玄嵋几乎是在司延棠话音刚落的同时,就笃定的下了这个结论。 她太了解司延棠了,他能够掩饰得住表情,却无法掩饰得住神色,他在向她说谎时的不自在,全部纳入玄嵋的眼底。 尤其是他毫无意义的解释,那一通话,成功的坐实了司延棠根本就是知道的,却瞒过了自己的事实。 玄嵋却根本就不想探究,明明已经有了合作,可他为什么要骗她这等重要的线索,这其中可能的原因有太多了,她也并不在意,反正她的心中也已经有了眉目,只是要用司延棠来确认一下罢了。 当年她被迫入宫后,宫中寂寥,和穆霁之间又连点头之交的关系还要不如,哪里是夫妇更如同仇人一般的形同陌路。 因此她自然是懒怠为他打理后宫的,履行那真正的中宫皇后的职责,协同皇帝处理诸多事宜这事本身,对玄嵋而言就是个玩笑一般。 她除了在宫外培养自己的势力,和同昭商讨正事外,就回时常的找些自己的事来做,有一阵子她曾十分喜欢研究宫中库房里的上古古籍,和珍惜孤本等等。 其中讲到上古神兽的一篇中,让玄嵋对这符文上的东西印象深刻了起来。 她不慌不忙的又细细的比对了一番,脑海中彻底清明——就是‘白泽’,不会在有误了! 可这白泽虽是瑞兽,但却远非普通的瑞兽可相提并论,玄嵋脑海中划过许多对白泽的描述,唯有那句“白泽言之,帝令以图写之,以示天下。”反复的停留,最终牢牢地锁在了玄嵋心底。 弹指之际,从玄嵋的额际便有了两道细细的冷汗,蜿蜒着一点点缓慢的往下蔓延。 她身上浑身冰冷的很,向来不爱出汗的背上已经湿透,四肢发着凉,甚至迫使的她都有些微微的战栗起来,玄嵋有些站不住,无奈之下只能略略的后退了一下,将整个身子靠在木壁上,有了这么个依靠之地,这才缓和了许多。 悄然抬眼看向司延棠,他的脸色依旧难看至极,双眸斜斜的落在地面上,明显得心不在焉,另有心事占据了他的精神。 玄嵋似乎明白司延棠为何这么大的反应隐瞒,为何在关键档口三缄其口不愿多谈了。 这符文上变形了的白泽,又岂是那寻常一般的显贵人家可以用的? 莫说是市井江湖中势力滔天的组织,就连那尊贵如同王爷公主,或是功高盖世的将军重臣,所能用的家徽,也不过是为彰显那从龙之功的含义,仅此而已! 可这白泽,比起‘从龙’二字,更多的怕是教化龙啊。 是何等包天的大胆,才敢将这隐隐更甚于天家一筹的烫手山芋,放在自己的身上用着,玄嵋越想越有些心慌起来,莫非是反贼? 今上在位年间,至少至今以来,天下虽无大的动荡,可那揭竿而起的反贼也并非是未曾有过的,只是均被大献轻易的平定了,多数不成气候的很。 另有边疆的游牧异族,在收成或天灾时每每蠢蠢欲动,试图进犯,可也惧于边疆驻守的大献兵马兵强马壮,不过是小规模的骚扰罢了。 如此一一算来,最为麻烦威胁的,反倒是大献境中的土匪贼寇,每年都要差遣将领出京荡寇可直白点说,一群土匪怕是连白泽是何物,都不曾知晓见过,着实离谱的很。 这念头一起,就被玄嵋自己也心觉得荒谬,给按了下来。 这些反贼,又怎会用瑞兽白泽来挑衅朝廷呢,怕更多是用那类豺狼虎豹的凶兽,可既如此,那这伙人又会是谁? 他们将这信笺投掷进来,便没有动静,分明就是耐心要等待他们看完的,这么一来,边连最开始时,她以为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刺杀,也都有了些诡异。 这分明真真实实存在的符文,究竟是来自何等的势力,才甘愿跟白泽牵扯在一起,挑衅皇权。 她几乎要想破头,脑海中却终是恍恍忽忽的冒出了些模糊的身影—— 莫非是当年,连穆家都还未能站稳脚跟时,大献建朝之初的哪一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及时应援 她想的一身冷意,司延棠却从玄嵋的手中,将那信笺给重新接了过去,他垂下视线,最后看了看,待抬起头来时,手上就用了力,将那信件揉成一团,塞进了袖中。 “你可还好?”玄嵋有些担心。 被问的人摇摇头,面上扯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意来,只是文不对题般的说:“将你扯牵扯进来,实在是非我所愿,可眼下如此,也没有旁的法子能叫你摘出去,实在是对不住了。” 原本还在担忧他在想什么,听了这话,玄嵋一笑,心道知道就好,往后在见面时,可该对她好着些。 嘴上却还嘴了句:“原来你还有这样临危不乱的定力,还能抽出功夫来自我反省呢。” “是否临危不乱,我也还说不清楚,可毕竟你也在此受累,我总该警醒着些竭尽全力才好。” 他正说着,外头似乎等的烦躁了,便又角度刁钻的掷了什么东西进来。 这一回少了之前的力度,是轻飘飘的,在空中打个圈才荡在了地面,静静地躺在司延棠的脚下。 “是个‘辞’字?” 玄嵋眼神好,一眼便瞧见了那白纸上面,潦草至极的一个“辞”赫然在上。 心想这一下子,和方才那掷进来的字符信笺,可就是两个路子了,明显一个是精心准备的,另一个则是随手写就。 不知道的,怕是很难相信它们来自于同样的人手中,看来他们是打定主意要撤离了的。 玄嵋猜测着,转瞬又觉出些话中的不对了,他们为什么这时要走?如果说早先的所作所为,还更像奉命来刺杀他们,后面自从见到了司延棠亲身现身后,就渐渐有了诡异的发展。 “当真走了?”司延棠顿了顿,有些不信,“你先在车上等等我,我下去勘察一番。” “不,我想不用了。” 玄嵋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笃定的说着将人拦了一拦,而后微微扬了声音叫人:“瑚点,瑚点。” “诶,来了小姐!” 瑚点本被吓得有些瑟瑟发抖,可即使方才受了那么连番的惊吓,等到玄嵋两个研究白泽字符时,依旧强忍镇定的退了出去守着。 幸而并没有真枪实剑起来,不然她一个半大的丫头子,在马车前室那种无遮无拦的地方,一定是凶多吉少的了。 玄嵋后怕自己忽视了这点,本想着叫了她,是让瑚点出去四周看看是否异常,转念就又打消了。 她起了身,越过瑚点,“你在这边候着些,司公子有什么吩咐,不打紧的你就答应着做了,我去去就来。” “小姐您做什么去!” 瑚点笑着答应着,听到最后,忽而脸色一白。 “我出去瞧瞧” “放着奴婢呢,小姐尽管使唤奴婢去看就是了,您这一路实在是不容易的很,可万万不能在冒险了啊,不然万一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就算是没有意外,磕了碰了哪里,回去奴婢要怎么跟王爷,怎么跟田妈妈还有院子里的姐姐们交代啊!” 她情真意切的劝着,一张小脸急的煞白,恨不得要急出眼泪来了。 玄嵋未料自己这一趟,把人给下称这么个地步,就讪讪的笑了笑,走到一半的足尖又重新收了回来。 “既然如此,还是我去瞧吧,你且等我一会子,我去去就回了。” 司延棠看着多半也觉好笑,说着要朝外去,玄嵋身边那个刚还在泫然欲泣的丫鬟,闻言反应极快的抢先一步,还回身将马车门给关了。 把马车里的二人看的一愣,司延棠险些要憋不住笑,半晌还是失笑的半是感慨:“你身边倒总是些衷心护主的丫鬟呢。” “让你见笑了。” 玄嵋往常一直不太乐意被人评价她的人的,像是她的丫鬟们自然是她的人了,可在玄嵋心里头,司延棠多半也是要算作她的人的。 因此还没觉得不乐意,反倒是先有些欣慰。 司延棠这性子,分明给她一种经历了什么,强行忍了本性压抑着的感觉,明明是最活泛的少年时,可就是比起前世长大些后,也要“沉稳”的海了去。 在旁人眼中的懂事沉得住,在玄嵋看来,委实得适当的去了这些个伪装才好 不然时日久了,人都要憋坏的。 她琢磨着要怎么办,外头却忽然响起两声敲门声,然后空了一下,又再次平常的敲起来。 瑚点的声音响起:“请小姐您出来一下,奴婢有事要禀报。” 这敲门声旁人瞧不出什么,只会觉得稀松平常,可是是早些时候,玄嵋就跟鹞歌院里的几个丫鬟们商定过的,算是一种在外人面前,不好明言时的暗语。 瑚点这么敲门,显然是外面有了什么变故,难道是那些人有意框了她们出来,并没走?但凭着瑚点的护主,自然又不会是什么危险之事。 玄嵋短暂的权衡过后,还是倾向后者。 这么一来,瑚点她要避开的人,多半就是司延棠以及前室的车夫了,应当是有什么话要同自己说。 学梅思念过后,回身冲着司延棠微微颌首,提了裙角起身下了马车。 “瑚” 玄嵋字说了一半,脚刚落地就停住了口,视线先自发的凝聚在一处。 “怎会是你们?”她愣住。 “小的几人见过二小姐,奉田妈妈之命,前来寻找二小姐,保二小姐平安回府。”马车不远处,立着五六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看着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最为重要的是,很眼熟。 见了玄嵋俱是双目一亮,齐整的行礼,颇有些生人勿近的意思,成功的在人群之中,为这马车方圆一圈的距离,清出了一片空地。 几人均是一身劲装,抱拳利落的请了安,为首的那人冲着玄嵋腼腆的羞愧笑道:“小的几人失职,让二小姐受了惊吓,小姐可有哪不舒服或是受了欺负的,尽管吩咐小的去办。” 声音十分耳熟,让玄嵋多在他的脸上停顿了一下,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也算端正,脸上干干净净的带着些腼腆,让玄嵋忽然恍然。 这人不正是当时钱氏进府时,被那外头请来护送的护卫借机敲诈,被她发现了后,机缘巧合之下,在院子里捕的那个倒霉鬼吗?是来自于钱氏亡夫胡家的眼线,好像是叫什么胡三清的,被她安排进了内院的护卫房中住着。 这记忆一出,玄嵋就不再觉得模糊了,心想既然她和胡三清商定过了和盟之事的,那他也算是她的自己人了,只是后头一直忙于处理府中之时,没有用过这人,让玄嵋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虽说意料之外,玄嵋也没太过惊愕,听他话中说是奉了田妈妈之命,就知道,自己这边的事,应当确是已经败露了的。 想着下车见到瑚点的那一眼时,她眼底隐约的一丝欣喜,就立刻将事情的前后经过,猜测了个不离十出来。 应当是枝儿回去之后,夕绢几个实在不放心自己,便大着胆子违了命,遣了人回王府通风报信,因此心中一叹,却也没觉得怎么生气。 就算她不放心枝儿,但也知道夕绢的稳重,回去就算是禀报了,肯定也是掐头去尾将要最要紧的,在槐房那边之事,给瞒了住。 话说回来,也应说是多亏了几个丫鬟自作主张,回去王府报信,不然的话,她们这边受到的威胁,要再耽搁许久了。 尤其让内院的护卫们出来寻她的主意,不知道是谁做做主订下的,正巧合了玄嵋之意。 胡三清果然不愧为胡家年轻一代中的心腹臂膀了,这么快的时日,就不单单在内院的护卫里站稳了脚跟,瞧着眼前,还隐隐受了提拔的样子。 总归是有了熟人,好办事。 玄嵋之前紧绷的心神,就总算有了放松的余地,她缓和了许多,这么着眼下唯一所担心的,唯有马车里的那个人了。 难怪方才瑚点没有径直的进来禀报,而是特意叫了玄嵋下去,就是生怕会有疏漏将司家的事暴露了在外。 毕竟不单单司家,连镇南王府对于对方的存在,都是受了她‘操纵’的,合该隐瞒为好心中就赞了声瑚点的机灵。 不说如今司延棠在京城中的麻烦身份,就只提几个王府护卫,甚至是外面围观的人群瞧见了,堂堂大家的小姐,年纪轻轻便和年龄相近的少年郎,在马车中独处,还不知要编出些什么瞎话来,到时她连带着镇南王府的名声,可就都毁尽了。 玄嵋想着,却不担心司延棠会下来,凭他的聪慧,从自己下来后外面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够猜出外头人的身份,做出适当的判断。 可若是,这几个护卫立功心切,非要无中生事的让她随着马车一并走,或探查马车就有些不好了。 这么着玄嵋先转了头,对身后那不知何时变得格外老实了的马车夫道:“这一路做的不错,我答应给你的赏银少不了你的,你拿了赏银就回去吧。” 车夫闻言连连的点头,脸上露出谄媚的笑,“是,是!小的谢过小姐了!”将两只手十分贪财似的伸了出来!。 玄嵋给胡三清一个眼神,胡三清受了示意,就从自己的袖口中掏出了一点碎银,扔给了那马车夫,眉宇间微微有些厌烦,催促着道:“你快走吧。” “等等!” 车夫做出喜不自禁的模样要走,听这呵止声,脚步顿住,惶恐似的转身,“这位爷,可是有何吩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打道回府 “胡统领怎么能如此轻易的把他放走了,小姐被困这么久,这车夫不得好好审查一番吗?” 说话的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格外忠厚老实的模样。 玄嵋头疼起来,她不怕那些偷奸耍滑私心重的人,随手也就应付了,可这等脑子耿直的老实人,反倒才是难办。 胡三清显然也是同样想法,他不尴不尬的笑了下,对那人说:“黄大哥,我知道你衷心护主,可在大街上这样声张着,着实有些不合适;况且,小姐既然让人走,咱们就只管打发了人就是了。” 他对这人的态度,以及尊称一声黄大哥,显然这黄姓的护卫,是个品性端正之人,不是有意使绊子拖累,玄嵋的脸色就好看了些。 这台阶给出来了,黄护卫却没打算下,反而义正言辞的摆了手,肃声反驳:“胡统领我往日尊敬你年轻有为,可今日小姐在前,怎能犯了懈怠的毛病?” 饶是胡三清和人打惯了交道,骨子里毕竟内腼,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听见周围的人群有不少驻了足,窸窸窣窣议论起来,便知道不能由着黄护卫继续说下去了,若真在大街上撕扯,还当着玄家二小姐的面,那还得了? “小李,你去把来时带的斗篷递过去,好让小姐给披上。”他吩咐着,身后就有一人答应了,将件厚实宽大的斗篷,避开视线远远的递给了瑚点,帮着玄嵋穿上又戴好兜帽。 这么着,就将玄嵋遮了个七七八八,不怕人瞧见议论了,玄嵋暗自点头,心想到底周全些。 胡三清微松了口气,想着速战速决,就凑到黄护卫身边,小声的提点暗示道。 “你说的是,可这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不比在王府里,若是张扬的拘了车夫审问,围观之人见这阵势,还不得误会咱们小姐在马车里藏了人怕是传着传着,要传出些什么对王府,小姐不好的话来,到时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话糙理不糙,胡三清的话明显劝得黄护卫意动,他迟疑了一瞬,随即叹气应下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小姐安全为重。” “哪里哪里,黄老哥才是忠心耿耿,值得老弟学” 他们声音虽低又很快交涉完毕,可玄嵋五感灵明,听得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才对胡三清的那点子欣赏,登时烟消云散了。 什么车里万一藏了人,可真会猜敢说! 玄嵋心虚的念叨,对胡三清气得咬牙,因他到底把问题摆平了,也不能算账,就权当没有听见,可对胡三清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日里摸爬上位的,有了些了解。 “是是,大爷说的极对,小的这就滚了,不给小姐碍眼。”车夫一连串的应了,抬眼瞧见玄嵋的示意,拜王府护院所赐清出的一条路,赶了车就飞也似的钻开人群走了。 玄嵋见车尾钻进黑压压的人群,彻底瞧不见了,心中方落下了一块累重的巨石。 司延棠,届时再见了。 “小姐,您看现在可是要回府上?”瑚点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 她话刚说完,胡三清和姓黄的护卫两人,就也跟了过来,冲着玄嵋躬身请示:“小姐不论如何,且先回王府去一趟吧,小的虽不知情,究竟可有发生了什么事?可瞧着田妈妈的样子似乎很是着急呢!” 玄嵋头也没抬的说:“王府里这会子可是开宴了的?是谁在花厅照料着?” 胡三清闻言就忙不迭的回:“出来时应当就已经开宴了,至于是谁照料着的,小的也不知道,应当是大小姐吧。” 姐姐? 凭借田妈妈的精明,才不会让她,涉足趟进这趟浑水的。 玄嵋对此放心的很,思绪一转心念道,她才不信,开宴之前这么自由的好机会,玄惜婉筹划努力这么久却没有一点动静,还有那该来的,不该来的人,原本大多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可这会子连自己这个由头都没有回去,还不得借此机会,发作法做什么火气才是。 更何况,还有穆霁那个阴魂不散的应当是田妈妈利索,发生了什么被遮掩过去了,连带着胡三清在内,几个内院的护卫也不知道。 “好吧,出来的好似是有些久了,既然田妈妈担心,那咱们就回王府里去吧。”玄嵋撇撇嘴,作出一团孩气的委屈样,没有忘记掩饰下自己,以免在外人面前漏了马脚。 她松了口,周围的几个仆从就都脸上带了笑,俱是连连的说:“是,是,小姐说的极是” “不过在回去之前,我还要先去一趟回原楼。”她忽然道。 “小姐您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瑚点吓得脸色一白,转眼对上玄嵋笑着的双眸,她似调侃道:“怎么?你只顾着和我回去,却忘了要带上你枝儿姐姐几个了?” 大街上人龙混杂的不宜久留,玄嵋不欲在人群间,被人当了猴子看,见远处这情况,确也找不到马车等代步的工具,于是就被胡三清几个给簇拥在了中间,再由两个护卫开路,这么着严严实实的朝着回原楼,一路挤了过去。 她这里离回原楼并不远,从回原楼那小门出来,置身槐房的巷子来看,似乎看着颇有些悠长;可换做在主干上,便径直缩短了足有一半的路程。 等到一行几人,挪到了回原楼前的时候,玄嵋不出意外的,瞧见那守在门口的几个外院护卫,仍是恪尽职守的模样,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所守着的人,早已不在回原楼中,远远见了人来,齐刷刷的掏出了腰间的长剑。 “此为禁地!几位改日再来,请绕路走吧”他话无机会说完,待看清乔装的胡三清的模样时,脸上有些微妙变换。 这不是那个内院新晋的胡统领吗?怎今日出了王府? 纵然都是镇南王府之人,可内院和外院几乎是毫不交集,平日里所履行的职责,也可谓天差地别,相互所见的次数少之极少,最多只是几个领头之人,互相通过消息见过模样,略有几分交情罢了。 胡三清知道,这群外院护院,通常自诩为身法高强护主有功,平日里要随王爷,都是做些外出的要职,便有些看不惯他们这些护卫内院女眷的。 胡三清心中门清儿,都懒得跟他废话,径自将身后的玄嵋让出来,抱拳道:“我等几人护送小姐过来,烦请李侍卫给小姐让一条道。” 小姐?哪位小姐? 李护卫正茫然间,抬眼对上玄嵋兜帽下熟悉的脸,顿时大惊失色。 “二,二小姐,您怎会在这儿?” 玄嵋笑笑:“你是当真想问我这话的?” 她的话像拧了什么阀门,让李护卫连带着几个外院护卫,都泄了气蔫儿了下来,哪里还敢多言。 玄嵋心想,若他们还算聪明,就该乖乖的听话才对,不然的话,无论是被内院的胡三清几个,甚至是传去了父王的耳中,被人知道他们几个人,连王爷三令五申过的,玄嵋一个年纪轻轻不知世事的深闺小姐,都没能看顾的住,跑出去了许久,还亲自回来时才发现了被父王发落了撵出王府去,都算是最轻的了。 “瑚点你上楼去,将枝儿姐姐几个叫下来,让她们打包好了东西,咱们这就回王府里去了。” “是,小姐。”瑚点清脆的应了,朝里面去。 “二小姐且慢!”李护卫愣住,抬手就想要拦人。 他这么不知好歹,玄嵋就有些不快的问他:“你又有话要问我了,是不是?” “不敢不敢,二小姐您误会了,只是二小姐您,您这样实在是让我等几个有些难做,王爷可是吩咐过的,请二小姐在此候着王爷,等王爷他出宫回来。” “父王是你们的主子,我也是你们的主子。怎么父王的话你们要听,我的话,就不当做是话了。”她隐约的发作了威胁道。 玄嵋近来虽在内院里,树了些个威名,可放在这几人眼中,也无非是个半大的孩童罢了! 听了玄嵋的不悦,虽不很当作回事,可因自知失职的心虚,还是不敢冒这个险,又害怕答应了二小姐,回头被王爷发落了,正棘手难安的不知如何处理,哪儿哪儿都是个错时。 玄嵋忽然道:“我又没说不带上你们,你们同我一同回王府去不就是了。田妈妈担心我,便遣了人出府来寻我回去,你们拗不过我,同我一并回去就是了。常言‘计划不如变化快’,父王到现在还没有出宫,那自然是有了另外的变故,就不如我先回了王府,保全了安稳在顺时施宜就是了。” 她一番话条理分明,哪儿哪儿都能说得通,配上不太契合的稚嫩模样,反而奇妙的说服了李护卫,他如释重负的收了剑,退到一边给瑚点让了路。 不一时,枝儿夕绢两个就挽着食盒等玩意,同瑚点脚步匆匆的下了来,见着玄嵋的面,俱是眼角一湿,深知这不是嘘寒问暖的地方,就给玄嵋屈身问了安后,先含泪钻进了出来时所乘王府的马车里安顿。 “二小姐可要踩了小的上车?”那李护卫自觉是死里逃生了一遭,讪讪的顶了胡三清的话,问询玄嵋。 “不必了,至于你们今日可算尽职,等回去了,我会想想如何同父王禀报的。” 她搭了胡三清的肩膀上车,笑盈盈的撂了这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路遇前夫 玄嵋一行一路行动匆匆的,赶回到镇南王府时,已经是丑时过三刻了。 因今日最尊贵的来客,也不过是微服低调入府的三皇子殿下,甚至多数人是并不知情的,镇南王府的正门也便没有开,依旧是紧紧的合着。 守门的婆子远远瞧见了这边,见是王爷出府时所乘的车辇,就把侧门照例开了,将玄嵋连带着马车一并悠悠的迎了进去。 马车一路沿着甬道,朝仪门而去,本应当就在此门下车步行了,可车内只有玄嵋一个女主子在,就又破例去往划开了内院外院的垂花门,也好方便在外受了波折的姑娘,能尽快回去内院里。 那几个随行的外院护卫,自知闯了大祸,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提心吊胆着跟在旁边;又被玄嵋一番意味不明的话给敲打过,都惶惶不安的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听话的随胡三清安顿着疏通。 仪门处将马车拦下,就有一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脚步利索的几步到了马车前,冲着马车深深一躬。 他一句“王爷”还没唤出口请安,先被胡三清摆摆手,给打发到了一边去,示意他耐心等待。 “小姐,可还要吩咐管事两句,王爷那边并没回来的话?”他低声。 玄嵋在车内安坐着,闻言,心想这自然是不能说的了。 不等父王真正回来,她弄清楚情况之前,最好还是装着什么都不知,什么都没做过,才是为好。 外头久久没等到主子的回话,胡三清就明白了意思,挥了挥手,下令:“继续。” 那有些脸生的管事始终低眉顺眼,见此话也不碎,很懂眼色的默默退在了墙边候着。 如此马车缓步的行进,等到了前后无人之处的中段,玄嵋却忽然开了口:“停。” “二小姐有何吩咐?”胡三清问道。 玄嵋并未理会他,而是转头看了看瑚点,见她气色尚且不算太糟,目光移到了她之前在外遇袭,被迫撞到马车木壁上而造成的,右侧额角处那一块颇为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虽被瑚点额间的碎发遮盖去了五六成,可毕竟是好大一块皮肉伤,那之前鲜红的血已然凝结,成了深紫红的颜色,看着就更加让人觉得狼狈。 她心中一叹,到底还是让身边的丫鬟跟着受了罪。 想着,玄嵋虽有意让瑚点同她多做会子马车,过了垂花门再径自回去鹞歌院,可心知这个时辰,宴席多半是散了还没多久,正逢人多且杂。 又多是些深宅中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别说她脑门上正新鲜着的一块血伤,即便是结了痂,被瞧见了也多半都要惊喘连连的。 万一路上冲撞着了,哪家身娇体弱且胆小的,又是一桩麻烦坐地而起;再者被府里的有心人瞧了去,用来说嘴算计到她这个主子身上来,就更得不偿失 于情于理,都还得是该让瑚点下了马车避着人,早些中途回去多歇息着,对养伤也好。 就道:“瑚点你就先回了鹞歌院去吧,今日就不必再跟着我服侍了。等回去后,找芸浮妈妈让她去公中要些对症的药来,回来给你好好包了,她能干的很,这些什么都会的。” “可小姐,奴婢不碍事”瑚点一怔。 “包好了伤,你就回屋休养着些,今日先不要做事了,想要吃什么,就请人去小厨房里跟芦雪姐姐说一声,就说小姐吩咐的。”她一派如常的打断了话,没给推拒的余地。 瑚点本因自己额头上,磕了这么块不大不小的口子,惶恐被小姐瞧见了慎人再吓着小姐;又怕给人瞧见,要给小姐带来麻烦的。 就自觉丢脸,之前在外头也是强忍着,此时听了二小姐心无芥蒂似的话,眼眶里瞬间就盈了些委屈的湿气。 “诶!奴婢都听小姐的。” 她下车后就避到一旁的墙角站着,是要照旧候着玄嵋的马车先走,可等了等,也没见那马车有动静,就知二小姐是想要她先一步了。 瑚点转身就顺着甬道一侧的支道,朝着人迹稀少些的偏僻地方去,不想被人给遇上,一路尽快的往内院走。 “可还能瞧见瑚点?” 夕绢探头出去瞧了瞧,见只能远远瞧见一个背影了,“小姐,咱们继续走就是了。” 玄嵋点头,马车就朝着垂花门直直的而去,等行止仅剩数十步的地方,复又停了下来。 胡三清轻敲了敲马车的侧窗,禀报道:“二小姐,不如请您就此下吧,小的方才去前面张望过了,说是宴已经散的差不多,但这会子贵人也应当走得七七八八,都得通过垂花门出来,小姐这么坐马车,应当是会撞上其中的哪一家的。” 也就是说都这个时辰了,人还并没有走完。 玄嵋有些微讶,她干脆起了身,身边的枝儿两个就手忙脚乱的收拾,将带出去的东西一一整理好,放在马车一角,自会有人回头送到鹞歌院里去。 两个丫鬟默契的很,熟门熟路的一个先出去撩了门帘,一个扶着玄嵋下车。 她脚下落在实处方站定,忽然听到耳边,夕绢一声疑惑的嘀咕:“那人是谁?” 谁? 她视线应声紧随着移了过去,面前那条已经不算长了的青石甬道间,有一人正慢吞吞的缓缓朝这边走来,脚步带着些悠然。 虽还不能看清脸,可他身上所穿着的衣饰,只看着合身舒适,不是十足华丽的模样;又孑然一身的,并没有被人小心拥簇着,也就不太像是哪家来应邀的高门贵客。 玄嵋觉得奇怪,心里念叨着莫非又是玄惜婉自作主张,请了什么古古怪怪的人来? 有心等人过来了探上几句,真待那人走进,玄嵋含笑的面容便僵住了。 穆霁还是进府时的简单打扮,来时自己,走时也不知怎的脱得身,身边依旧没有一人,他依旧是清朗精致的出色面容,只是退回至少年模样,身量修长又褪去了华衣,更给人一种蓬勃奕奕之感。 见了玄嵋一愣,继而就上扬了唇角,一副沉稳自持的笑意,却没有避嫌的挪开双眼。 落在玄嵋的眼中,心下就是一股子瞬间喷涌而发的厌弃。 几乎要控制不住的,钻破了她的身子,让她失了理智对穆霁做出些什么,图一时之快的事来,可她还是忍住了。 甚至最初的失控之后,她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平稳些,那股子积压了许多年,张牙舞爪的厌恨,嗖一下重新钻回了玄嵋的心底,又被她亲自埋好,人前不漏的封住掩藏。 她自觉总归是要再跟这人见面的,可也不想会是在今天,还是就此狭路相逢了。 穆霁似敏锐的察觉到了些什么,可抬眼所见的,也不过是个寻常的高门小姐罢了,自信自己的记忆,他对她的模样却没有半分的熟悉,就知道这位小姐,应是他头一次所见之人。 身量十分瘦小似的,却披了一件宽大厚实的斗篷,遮了个七七八八,以至于他也只能瞧见她的身量,和下面半张,明暗间雪白稚嫩的脸。 微微用力抿着唇,下颌小巧的很,轮廓过分精致,彰显了主人年龄尚小的事实,多余的却瞧不到了。 穆霁心中过了一遍,隐隐有些明白,可拿捏不准,便动了动眼帘,笑道:“是我挡了小姐的路?” 不仅没有主动避着些,话里话外也根本就无歉意局促不安的意思。 换做任何陌生的男子,在此情此景下,这样说话都显得失礼许多,穆霁却又来这反客为主的一套,他敢这样,是自傲于皇子的身份,还是对自己过于的自信了? 真以为她也是春心怦动的闺秀了? 玄嵋心底一嗤,烦的不行,声音不知不觉间,带了些冷淡。 “是,烦请公子让让。” “小姐怎知我不是下人的?”他却没听见玄嵋话里的意思一样,捉了某处将话头一转,然后顺杆就爬的笑着反问。 玄嵋一滞,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重活了一回,穆霁却还是没有变过。 他们曾经是互为卧榻之际的夫妻,纵然是前世真正成熟后了的穆霁,玄嵋也自诩对他颇为了解的,更何况他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几乎是被玄嵋一眼就看了穿。 她暗自摇摇头,讽笑了下,可真是讽刺,穆霁都还不确定自己是谁,就已经这么颇费心思的,在她身上投放精力,想着要撩动她了? “也不是什么神奇的法子,只是打心里不觉得,镇南王府里的下人,会这么没规没矩的在主道上悠闲乱走罢了。”她故作取笑的答。 对面人的脸色,果然不可避免的僵了僵。 玄嵋看着他迅速平复的面色,心道果然还是一样,他越是自得自己的本事能耐,就越发不信,会有人不吃他那一套,还反而会去讽刺他了。 不是非要隐藏皇子的身份吗? 那她也装作不知,被她还手了戏耍一番,算是不足为过吧。 玄嵋点到为止,不想跟穆霁这么早早的有了牵扯,打乱她的节奏和计划,便收了之前的笑,远远冲着他颌首,“打扰了,告辞。” “这是你的家,怎,你反要告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偷递情信 “公子怕不是管的太宽了些,你我男女有别,且恕我就此与公子别过,后会有期。” 玄嵋听他这话,就冷了脸色,她没有会错意思,穆霁这么着,分明就不是想要好好同她说话,言语间竟似要戏弄她一样的。 怕不是真将她当成了什么蜂花浪蝶,对着自己使这种小把戏? 在前世里玄嵋纵然一直厌烦穆霁,可也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是一个全然孟浪之人,凭借他的聪慧和身份,他也不屑于此,可现在也不知是为图的什么,竟然不但放下了身段,连这姿态也都能放的下来去做,想想反而可笑。 她话里拒绝的意思明确,穆霁便也没再死缠烂打。 他微微一笑,颌首道:“说的也是,是我思量浅了。那我就与姑娘在此别过,后会有期了。” 他将那“后会有期”四字,咬字的更重了些,听在玄嵋耳里,立时眉心一皱。 连同跟穆霁在继续你来我往的应付的功夫,都不愿意下了,转身就上了马车。 “小姐您看”夕绢两个忙不迭的跟上车来,脸上都带着些担忧,玄嵋抬手一摆,只是道:“莫理就是了,继续走”。 马车就微微的摇晃了一下,继而朝着垂花门去了,玄嵋目不斜视的端坐着,她手交握着垂在双膝上放着,平静的看着就像是没有碰见方才那么个人似的,没有经历过这插曲。 而身旁的枝儿则早已觉得抓心挠腮了,她一直想着往后去瞧一眼,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这么着焦虑了许久,玄嵋见她忍的难受,心中一叹,对她说:“你若想看就看吧。” 枝儿听了这话,顾不上答应着,匆匆矮了矮身就趴在一侧的窗沿上探头去瞧,等撩开了帘子朝后面望一眼,又急急地缩回头来。 “小姐,那人已经走了,他是谁啊?” 她有些可惜,好奇道,刚一问就被夕绢轻轻的在手肘上扭了一下,嗔怒道:“多嘴。” “你们都是我身边的贴身丫鬟,那人的身份,总归是要知道的。”她一顿,淡声道:“就是堂姐耗费了天大的心思,日思夜想也要盼来的那位三皇子殿下,单名一个‘霁’字。” “什么,小姐?您是说方才那人就是三皇子殿下?可奴婢瞧着他虽长的极好,又一身气质不凡的样子,可穿着衣装怎么看着也不像是个皇子殿下呀,而且似乎也有些太过自来的熟络了些。”夕绢掩了唇惊道。 枝儿一副她少见多怪的模样,抬手拱了拱夕绢,“小姐不是说了,那就是三皇子殿下,只是有的殿下愿意着了皇子的衣饰出门,有的殿下低调些,更愿意微服出访而已,想必这位三皇子殿下就是这样的人了” 低调? 玄嵋闻言心底凉凉一笑,心道若说低调,实则是能隐忍,懂得卧薪尝胆才更契合些。 虽然知道枝儿并不知,她跟穆霁的那些子恩怨情仇的纠葛,可听她这隐隐算是抬高了穆霁的话,自己就难免气闷于心,转而又觉得没意思,生这股子闷气谁都不知道,反倒是只能让她自己难受,就整理了心思,暂且将穆霁给抛之脑后。 等她终于到了,夕绢扶着她下了脚踏,玄嵋一抬眼,看着面前端正而威严的垂花门,心中油然生出一丝微妙的陌生感来,她明明不过出去了个极短暂的来回,甚至一整日的时候都不到,却因为经历了许多事,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门边守门的婆子,瞧见是玄嵋,手脚利索的将身子探进了去,朝里面说了几句什么,接着便从门里,步履匆匆得迎出来了两个人,为首的那个十分熟悉,瞧见玄嵋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 “二小姐,您这一趟可真是险些要了小的命啊!你怎样了,这一趟可有哪里不妥的,可有遇到了危险?不,您还是快说说可有哪里不适,让小的给您瞧瞧吧?” 田妈妈一连串的问话,听得玄嵋有些头晕,她红着的双眼不似作伪,不管这其间掺杂了多少其他的因素,可至少她是真的担心她,不想让自己出事。 玄嵋便羞赧的微微低了头,上前去挽住田妈妈,将头上厚实的兜帽摘了下来,又干脆将斗篷脱下,这才和田妈妈两个,并肩朝着内院走去了。 “小姐,您?” 玄嵋笑笑,自然的将话遮过去,打趣似的问:“我知道妈妈是真关心我,要不怎么妈妈一派遣了人出去,要请我回来王府,我就立时回来了?我好端端着呢,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妈妈不如说说今日府里的情况,我的生辰宴究竟办得热不热闹,好不好?” 田妈妈一愣,张口还欲再说,玄嵋又不停顿的问她。 “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又都来了哪些家的人?我什么都没有瞧见,真是好奇的要命,妈妈快跟我说说吧。” 她难得用上了半是撒娇的说话,摇了摇田妈妈的胳膊,田妈妈没有办法,知道玄嵋是不想要说外面的经历,便叹气道。 “这话就一言难尽了,小姐是不知道,小姐不在的时候,府里险些要出了乱子,王爷不在您也不在,可不有些来客要心里觉得不舒服。” 这话也就田妈妈能和玄嵋说得,玄嵋听了倒是早有所料,就不怎么太过担心,知道田妈妈既然说的是一句险些,那就该是控制住了局面的。 于是直奔主题的问:“是出了什么乱子,可是跟哪位客人有关,姐姐呢?姐姐现在在哪里,我来时,听护送我的护卫说,府里头的宴已经散了的,可我来时怎么还遇上了人?” 她说的理所平常,田妈妈却听者有心,听着就眉心一跳,怎么二姑娘来时竟然是遇上了人的?她不是早已经吩咐过,莫要带着小姐走平日的路吗? 顾不得别的,焦急的道:“小姐来时遇上的是什么人?” 玄嵋扬了扬眉,指尖在精巧的下颌上一扣,似是思索的说:“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件普普通通的衣裳,布料瞧着还不错,至于模样——” 田妈妈心里“咯噔”一响,她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但还得抱有一丝幻想。 “模样我记不清了,只是遥遥的瞧到了一眼,似乎是个端正清秀的长相。”她老成的故意颌首,说完眯着眼睛笑,做出一副对穆霁全然不知情的样子。 还真是让二姑娘给碰上三皇子殿下了 田妈妈失望过后,对那将三皇子殿下给招惹了来的玄惜婉,就更加排斥了几分。 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她帮着王爷看管内院,自然是清清楚楚了若指掌的,玄惜婉被自己‘请’回了正院之后,居然还偷偷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她杜微院里的一个三等小丫鬟,悄悄的趁着人多眼杂,摸进了外院去。 三皇子不让人服侍着,她也不能强行的安排了人跟着,便只能够退而求其次的,在三皇子所在的文芳斋外部了些人,正巧将玄惜婉派来的小丫鬟,从后侧门的地方,给逮个正着。 本以为只是口信,谁知无意间还从袖口,搜出来了封言情并茂的书信,上面女子娟秀清丽的笔迹,分明就是玄惜婉亲笔所书。 她是镇南王府的下人,这识文断字是根本之能,便咬牙做主将那信给从头看了,谁知不过看了两行,就又惊又怒的重新封了回去,妥善的保管了等着给王爷回来时瞧。 她眼前又浮现出开头的那句:惜婉命苦,平日里的许多委屈,不曾想过,竟唯有殿下一人尚能称得上知心人 这哪里是个深宅大院的闺秀,能够主动写出来的,还没羞没臊的这么大胆,当真命了人,去交付给对方! 且自己不守规矩也就罢了,招惹的还是三皇子这等身份复杂之人,简直是要给整个王府,带来无妄之灾的啊。 还有那位三皇子殿下,明明贵为皇子之尊,行为处事也不够光明磊落,说要在文芳斋等候王爷,却不知是何时,悄无声息的绕开了她留在四周的眼线,竟是已经离府去了。 还如此不巧的,撞上了回王府来的二姑娘 田妈妈眉心紧缩,几乎要凝结成了个疙瘩,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小的有个不解之处,实在是想不通,想请小姐赐教。” “妈妈尽管直言就是了。” 田妈妈抬眼四处看了看,才微微压低了声音,困惑道:“若是小姐家里头,有个一直精心帮扶,施恩养着的人,时间长了,却生出了许多不合规矩的心思,甚至想做那忘恩负义的事,小姐要怎么办?” “是问怎么处置?”玄嵋重复道。 “是。”田妈妈点头。 “就任由他自生自灭了。平日里依照旧例的且照看着,但不似以往那么真心帮扶,时日久了,自有分晓。” 她顿也不顿,话说的流畅至极,仿佛这本身就是十分简单,连个麻烦都称不上,更谈何让她坐立不安的为之苦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教养不足 田妈妈琢磨过味儿来,如醍醐灌顶一般,忙道:“是了!” 她本不过是焦头烂了额,并不抱有什么希望的,谁知跟二姑娘讨教完了,居然还真有所收获,二姑娘年纪虽小,所说的建议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尤其玄惜婉毕竟是镇南王府的堂姑娘,且又已经是被王爷亲自借过来后,在王府中住了这么些年的,如今也光明正大的,算上是王府的一份子了。 因此就没法大肆宣扬的把这些糟心事,都给戳破扯破了出去,到时候不但毁了堂姑娘,连王府的面子也会受到损失,给人笑柄。 她因身份卑微,再如何得王爷看得起,可也不能忘了本分,过多的限制堂姑娘如何,但恰如二姑娘所说的,堂姑娘的年纪一日日大了,等到她到了快要及笄的时候,必然是要为了未来的夫家发愁。 那生母钱氏,又是一个不着调的荒唐人,堂姑娘自然是指望不上她的,肯定要早为自己做准备;她的心思,更会日益的活络起来。 若说想要找个好归宿,找个称心如意的得意郎君,那无疑是要破费一番功力去绸缪的! 玄惜婉若只是小打小闹的耍心思,凭王爷的性子,应当也不会对她拉下脸面来追究苛求,就全当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去就是了;可一旦她心急的动了大的心思,超过了王爷的忍耐 镇南王府上下,自然不会再如以往帮扶着她,甚至会跟玄惜婉,径渭分明的划清界限也说不定。 到了那时,堂姑娘一个姑娘家,没了身后家族的帮衬,就如那折断的柳枝,随风左右不知飘去何处。 说不得就全了二姑娘的话,将自己亲手推去万劫不复的地步,自生自灭! 她想着,就惦记起了此时怀中,那一封千钧一发拦下的,烫手山芋一般的情信,心中不免遗憾的一叹。 若二姑娘如今已经出了阁,是王妃当年的年纪;或是王妃依旧还在,那就好了。 也免得今日这等麻烦的家务事,都没有个能够容她禀报,拿主意的女主子在,万事也好有个商量,免得全由她来做主,像在那针尖上行走一般,她只管背靠大山的依命办事就是了。 田妈妈伸手不着痕迹的,往那信所放的位置上扶了扶,确认它还好生生的被收在怀里,便缩回了手来,原本时常肃着的脸色松了松,微微升起笑意。 她说道:“二姑娘是不知道,前头那些子来赴宴的客人们,这会子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可还剩下些往常跟咱们镇南王府,关系亲近些的人家留了下来,男男女女的分了开。” 这倒并无奇怪之处,正是京中往日社交的习惯。 田妈妈继续说:“留下的少爷们应当是去了跨院的马场玩乐,几位夫人则是依旧带着小姐们,在内院的花厅里喝茶,这会子应当正说话呢。” “那不比说,武安侯府的二夫人,自然是在的了。”玄嵋了然的笑笑,肯定道。 田妈妈见玄嵋显然是知道,二夫人对镇南王府的过度殷勤了,就有些讪讪的说:“姑娘说的是,不仅郑二夫人在,武安侯夫人也凑巧赶了过来。” 这她倒是不知道,玄嵋微怔,转而想起武安侯这次外放,是带了关山难越的皇命而去,既然顺利解决,那么算算时日,也是该回来了。 “虽说错过了宴,可既然姑娘回来了,论理应是需快着些赶过去,至少在几位夫人小姐面前露个脸,同人寒暄两句。” 她这边正思量着,田妈妈继续说:“当然,自然也少不了陪情个几句,姑娘以往不怎么出门,同别家夫人没甚么交情,受到些刁难也不一定的。小的就想着,二姑娘不如听小的一言,先回了鹞歌院里去歇着,避开了这茬,权当作还和王爷在外头,没回来就是了。” 田妈妈这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倒当真是为了自己着想,可有些事她不知情。 玄嵋前世里,没少在这些高门的夫人小姐们间应酬,深明她们的那股子难缠,她向来是不喜欢这些的,但她生在王府,后头又入了宫,这些事便如用膳饮水,再平常不过。 久而久之,即便是个木头一样的人,也能被迫活络起来,更何况她,虽说做不到滴水不漏,但长袖善舞玄嵋是敢自诩的了。 田妈妈的担忧,玄嵋一清二楚,她是怕自己年纪还小,又被疏远惯了,从没真正的入了上层世族间的酬酢,这会子贸贸然过去,岂不是恰好被忍了一腹怨气的夫人们,当作那唇枪舌剑的活靶子。 是以妈妈的建议,似乎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 玄嵋抿了唇,垂眸一笑,她按住田妈妈的手,脚步轻快的将她带了带,催她加快几步走,嘴上却娇俏的说着。 “妈妈的话我都知道,可既然回来了,总得过去瞧瞧的。何况姐姐还在那边,我也不能丢姐姐一个人应付。” 花厅里,玄苒命丫鬟给几位夫人一一添茶水,留意到厅里有几位别府的小姐,年纪都还轻着,有的比玄嵋还要小上两三岁,此时有些坐不住了的样子,在位子上小小的挪动着。 就抬手召了丫鬟流木,在她耳边吩咐了声,流木应声下去,过了会子就端上了几碟子精致的小糕点,放在几位小小姐面前。 一位姓杜的夫人,见家中幼女方才还坐不安席,这会子竟已安分极了的,在椅子上摆弄那碟子里的东西,分明是被糕点吸引了注意,她低头看了看,见俱是形状小巧灵动,晶莹剔透的,脸上不尽会心一笑。 同一边的武安侯夫人夸道:“夫人你瞧,镇南王府上的咱们这位大姑娘,果然是有些不同之处的。别说我们家这个小的比不上,就连我们家大姑娘,在这周到上想必也是差的远了。方才知道她们几个小的注意力浅些,便特意拿了些,小兔子形状的糕点过来可,真是细心。” 武安侯夫人听着点头一笑,并不打算顺了杜夫人的话使劲夸赞。 一则让过了头,会让王府大小姐羞赧,二则,杜夫人比较的那位自家里头的大小姐,实则也是有名的秀外慧中,因新进才嫁了个显赫的好夫家,公婆慈爱夫君体贴,是以才不怕拿来比对,贬低了名声,便想着随声附和两句就是。 “杜夫人才知道啊,咱们大姑娘可是活生生的蕙质兰心呢!虽说如今年纪小,可比之及了笄的大姑娘们也是不差的,这上到协理管家,下到琴棋书画,哪里都是可圈可点。说到底啊,王府总归是王府,就连这教养姑娘,也跟寻常人家不一样的。” 谁知武安侯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郑二夫人先笑着将这话抢了过去,压根没给长嫂说话的机会,她口齿伶俐的很,一瞬间就将玄苒给夸得红了脸。 玄苒隐约听出些不对来,忙说:“是二夫人过谦了,我年纪小又刚开始帮着管家,比起别家的姐姐们,还有许多要学之处,这夸奖实在是受之有愧的。方才也不过是,瞧着几位妹妹百无聊赖的,就着人给她们找些能吃能玩的小玩意而已,不足挂齿。” 她脸红着摆手说完,杜夫人脸色就缓了缓,再看玄苒时,更多了几分真心的喜爱。 “你呀!就是喜欢谦虚,这么下去,可真要让别的小姐自惭形秽了”郑二夫人脸上绽满笑,尤自要再说,忽而被一声凉凉的笑给打断。 “哼哼,郑二夫人倒是同王府走的亲近,咱们不知道这件的,郑二夫人都如数家珍的。我瞧着苒大姑娘也喜欢,着实是十足十的好人儿,端凝细心的很,一派的大家闺秀之气,可我有一点实在有些想不通,不知哪位夫人能给我讲解讲解?” “你且说,就算我不知道,咱们这儿这么多夫人,总有一个知道的,给夫人解惑就是。”郑二夫人说。 那夫人,见郑二夫人果不其然还没反应过来,心中嗤笑一声,抬眼慢条斯理的在玄苒身上停顿了会儿,问她:“同是一家的姑娘,怎么大姑娘如此出挑,这府中的二姑娘,却是个有些不受管教的,她的生辰宴,自个儿却不管不顾的放下满府的客人晾着,不知道跑去了哪?这实在是有些不知礼数,与理不合了吧。” 谁也不想,方才还其乐融融的花厅,被这位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拐至了冰。 郑二夫人想着,方才还是自己引着她一个劲儿的快说,还说总有人能解惑,脸色就更难看了些,她的笑僵在脸上,有心想缓和一下,又怕对方并不会给她面子,到时里外不得好。 掌心的帕子紧了紧,郑二夫人眼珠一转,心里就先退缩了。 她想起着话头的那位杜夫人,先前是问大房话的,就笑盈盈的将话顺势引到大房头上去,心中念叨着大房平时那么有能耐,这时候就该能者多劳些。 “大嫂,你瞧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考察盟友 “我虽时常来镇南王府,同大姑娘说说话,跟她甚是亲近,可这位二姑娘却极其少见,见到我来也并不怎么来见的,因此脸生的很,不过既然是王府的姑娘,那想必平日里也应当是个十分安分守己,深居简出的姑娘。”她不嫌弃话多,又补充了句。 别府夫人来探望几位小姐,大姑娘来了二姑娘也从来不来,这本身就有悖常理;且真的懂事,平日里安分守己,怎今日这等要紧事上却昏了头? 她话一说,不着痕迹的夸了玄苒一句,又暗暗将玄嵋给踩了一脚。 玄嵋听着,开始还有些手足无措,越听着反而冷静下来,她气的几乎要浑身发抖。 这眼生的夫人,竟然当着她们镇南王府的面,嚼舌根说起阿嵋的坏话来了,郑二夫人还在旁边煽风点火! 奈何她一直是个软和的性子,且又是个晚辈,这里没她说话的机会,她若是巴巴的辩解,在其他人的眼中多半更是坐实了,她们对阿嵋的诋毁。 这么着,镇南王府的姑娘家,真成了不受管教的刁蛮姑娘,她心中窝着火备受煎熬,脸上还不得不做出,浑然无事般的笑容。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出门在外切记谨言慎行。”武安侯夫人忽然冷了冷声,斥责了郑二夫人一句。 郑二夫人一噎,抬眼四处看了看,总算是勉强闭了口。 “夫人这话说的有些不合适了。” 武安侯夫人敛去了笑意,继而正色道:“连人都还未见过,怎能这般武断的下了结论呢,兴许是误会也不一定,这么着,岂不是让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听了难受。” “她听了难受?” 那开口挑事的夫人,见武安侯夫人竟是为玄家二小姐说话的,微有些意外,可转而也并不甚顾及给侯夫人面子的样子,不以为然道。 “她连人后听我抱不平一句,都要难受的话,那其他在此候了她一个小辈大半日,却扑了个空被人晾着的夫人们,岂不是要难受的以头抢地了?” 倒并非是之前胡搅蛮缠,反而有几分道理在,这话一出,在场几位先前一直不说话的夫人,俱是点了点头。 玄苒见这模样,心中一急,就要起身去辩,搭在扶手上的手背忽然被流木按住了,她冲着玄苒摇了摇头,小声道:“小姐,你不合适。” “不合适也不能任由这位夫人继续信口雌黄下去,这对阿嵋的名声有碍” “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依我之见,不如等这位二小姐什么时候回来了,当面问问那不就一切水落石出了?若是今日等不到回来,我相信玄家二小姐知道自己犯了错处,回头自当自己一一上门,去大家府上拜访告罪的,那时夫人再责怪也不迟。” 武安侯夫人却未避其锋芒,反而正面回了话,隐隐约约的像是跟这夫人对上了。 那夫人张了张口,停顿了下,才略微放缓了语气。 “侯夫人说的是,只是夫人常年在外,怕是对镇南王府的内情有所不知,先王妃早逝,我也是出于一番好意,见玄家二小姐因为早年丧母之事,而必然失去了一些管教的,这做事不周全些,也是情理之中能够理解,我身为长辈就替王妃管教一句而已。” “夫人即使是好心,可这不是家务事,怕是轮不到夫人来插手吧?” 武安侯夫人见对方态度骤变,心想这当是个欺软怕硬之人了,一时想起玄家姐妹两个,明明出身 王府这等的高门,理应是郡主的待遇,却因为早年丧母而论道到这般境地,也是让人唏嘘,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可怜。 余光看到玄苒极力克制的脸色,玄家二小姐被人挑着刺这么说,却顾及颇多的不敢反驳,就知道两人在王府实际的地位了。 她之所以会出口相帮两句,本不是因为什么善心,其实是因老二家那个不知深浅进退的弟媳,险些又要被人当了枪使,要给侯府惹祸生事,才如此的。 可几番话下来,武安侯夫人确实有些为玄家两个姑娘而担忧了。 她也是做娘的人,膝下两女一子,尤其独子还先天不足,从小到大都几乎是个药罐子,这老二弟媳不是个心思善良之人,她又常年和侯爷外放出去,这么一想,又觉得为自己心酸。 堂堂侯府嫡系长房的世子爷和姑娘,却早早的知了事,处处忍让二房的几个子嗣。 她正有些恍惚的出神,又被对方打算了念头,“侯夫人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都是为圣上效命,怎我一个长辈还不如一个小辈了?” “巡抚夫人怕是误会了,我想侯夫人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心中这么想,就以为是这样而已。” 一道清脆清亮的嗓音忽然适时的响起,花厅间的众人齐刷刷扭了头,朝着这声音的来处看去,就见到在花厅的门口处,一个半大的丫头,正脚步利落而稳重的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身红衣,衣着工整得体的很,一张精致如同细瓷般的小脸上,五官端正生的极好,尤其一双凤目可谓是波光熠熠,自带一股不卑不亢的神气,她目露浅笑的笑着说话,先朝着在座的诸位夫人行了个礼。 “晚辈被琐事耽搁来迟了,实在过意不去,这只能候着脸皮来给几位夫人们请安,告罪讨饶了!” 她脸上一红,十分羞愧的样子,所行之礼却标准的很,可屈膝时却不太顺畅,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痛楚一般,瞧着给人感觉有些隐约的古怪。 “不慌不慌,你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些了,方才究竟是怎么了?” 这最先开口之人,竟是武安侯二房的夫人郑氏,她一脸关切的笑着说,仿佛之前那些关于玄嵋的小争端,她都并无参与似的,半分不显示尴尬疏离之态。 玄嵋方才进来之前,已经在花厅外面听了一会儿,这若是自己没有听见前头的好戏,怕是要以为这郑二夫人才是那个,为她据理反驳的人,而并非是此时已经安静下来了的武安侯夫人。 她笑着点点头,冲着郑二夫人谢道:“多谢夫人您的关心,晚辈不过出了一点子意外,腿上磕着了一下,现在已经无事了。” 虽是在道谢,可语气里的那股子生疏,却和郑二夫人先头所表现的,南辕北辙了去。 郑二夫人不尴不尬的收回已经伸出一半,作势要去抚玄嵋的手,转而生硬的握了一边的茶盏,拿了盖子,拂了热气喝起来。 玄嵋见她终于肯安分老实了,也就不再管她,目光转向一边的武安侯夫人看去。 这么想来,她前世里是见过武安侯夫人的,只是交情甚浅,她所见的夫人又多到不知几何,因此印象并不算深,只是对于武安侯府所遭遇之事,和侯夫人的坚韧不拔印象深刻些。 玄嵋心里忽然有想起,郑二夫人当时送来锦云娟时,自个儿对武安侯府的那一点子心思,便不免不着痕迹,仔细的打脸着武安侯夫人。 她比郑二夫人年纪应该小不了多少,可但看着外貌,却像是能够差之十岁还多一般,模样生的很不错,和多数世家的掌家夫人们差不许多。 唯一最令人在意称奇之处,应当就是那一双时刻坚定的眼神,从她进门到现在,虽然武安侯夫人也觉意外,可那双眼眸里,却未曾有过丝毫的恍惚和动摇之色,这是一个从眼神中,就能感受到她心性坚定的人。 玄嵋那之前稍微搁置下,要同武安侯府联合一把的念头,再看过武安侯夫人,并对她有了大致的看法后,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须臾间,她收回目光,冲着花厅里的几位夫人,按照夫家的身份地位,和年龄长幼,又一一的行了礼。 轮到那位挑三拣四的夫人时,玄嵋也浑若无事一般的,笑着低了头请安:“晚辈见过岭南巡抚夫人,给夫人赔个不是了,让人费 心劳动大驾的过来,招待不周晚辈实在心中有愧。” 她来的这一路上,田妈妈早已细心的将留在花厅里的几位夫人,分别是哪一家的,膝下子嗣等大致同玄嵋一一讲解过了。 且就算田妈妈不说,玄嵋不问,凭借她前世和这些夫人所打的交道,也大致能够猜出个七七八八,不过是此时的她们要更加年轻许多罢了。 因此一跨入花厅的院子,玄嵋就清楚的听到了里面的争辩声,那处处拿她下手的女子,正是当朝岭南巡抚的夫人,虽不过从二品的官位,可是个实权的肥缺,也难怪她会如此的胆大妄为。 “你就是玄二小姐了?” “是,晚辈单名一个‘嵋’字,是府中的嫡次女。”玄嵋答道。 “那就没有错了,玄二小姐瞧着岁的样子,人虽小但事却很忙,可真是让我好等啊,几个时辰都没能将人等来,多亏有你姐姐周到些,陪着我们几个说话,不然今日回去怕是没有人能觉得舒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辱及亡母 “夫人说的是,家姐一贯细心周全,在镇南王府上到父王老夫人,下到仆役仆妇,几乎没有几个不对家姐赞赏有加的。” 玄嵋点头,笑着赞同道,却只是将她说玄苒好的话,提出来单独夸赞一番,其他的根本就当作没有听见,直接忽略了去。 岭南巡抚夫人跟着外子向来在任上,每年回京的时候并不长,因此并不是京中那些子养尊处优的寻常夫人,外头什么刁钻之人没有见过,论理说应当是个处变不惊了的,这下子却还是险些被玄嵋给起了个倒仰。 这丫头片子,是在跟她玩心眼,兜圈子? 岭南巡抚夫人整了整脸色,方才被武安侯府的夫人噎了一下也就罢了,对方毕竟是侯门世家,她在对方手中吃个亏,倒也不算丢人,可什么时候,一个半个的丫头子,都能随便给她颜色瞧了? 在场之人不少,她若是不让玄家二小姐当众颜面无存的给她道了歉,回头回去了,还不定被传成什么样子,想着,就愈发有心要针对教训了她。 “我瞧着也应当如此呢,王爷老夫人可真是教导有方,只是不知为何,二姑娘看着跟大姑娘却很有些不一样,不同于大姑娘的灵慧端方。”她既然装傻,只提夸玄大小姐的话,那自个儿便顺着说就是。 这是逼着自己承认她处处不如姐姐呢。 玄嵋暗自凉凉一笑,若不是经历过了前世,她巴不得自家姐姐是个八面玲珑的利落人,才能从这弱肉强食的世上好生生的活下去,这会子出于小女儿心气,估计也会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可想归想,她虽不在意,但这位巡抚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当着众目睽睽借此挑事,就不怪她不识大体了,非得追究给她看。 “我姐姐是好,但夫人的话在晚辈听着,却有些不合常理呢。” “哦?你又有什么高见,愿闻其详?” 巡抚夫人听她终于忍不住了,几乎要笑出声来,极力克制了自己,给玄嵋下套。 “晚辈年纪轻,在几位夫人面前,怎能说是高见呢,不过是一点点拙见而已。” 玄嵋滴水不漏的说了,才又露出些少女天真好奇的模样来,疑惑道:“我常听父王说,古语有云‘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这神圣之物都尚且如此,何谈我和家姐两个小小的凡客了?” 巡抚夫人一愣,在场留了下来的其他夫人,也多是心中微惊。 镇南王府没有女主子一事,已经过去了数年,府中老夫人又不喜交际,哪里还有那么多念着旧情的夫人,留下来的这几位,分明对王府另有所图,要多余那所谓世交一类的情分。 因此方才玄嵋被针对,还真未有几个人站出来维护她,心中只当作玄嵋是个不懂事的半大孩子,又想着孩子不懂事,可不是应当被教训两句的。 此时听玄嵋说出这‘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的话来,便不觉得会是她能记起来,用来反驳巡抚夫人的,只先入为主的猜测着,是镇南王早做提点了几句,用来给她们回话的。 莫不是是镇南王早早的就在诸位皇子之间,有了什么偏好? 玄嵋一席话,故意说的模糊,见在座除了玄苒,均是有些陷入了沉思,心中一讽。 大树底下好乘凉,她故意拖着父王的大旗卖弄玄虚,也好吓住别人,不要随便的跳出来掺和,能让她一心一意的跟这巡抚夫人过过招。 “夫人说晚辈说的可对?”玄嵋笑问。 “你,你这是偷换概误会了我的意思。”巡抚夫人脸色一青,却仿佛此时方记起,面前的小人再不济,也是镇南王的嫡女一事,口气缓和了些。 “你年纪小,不如大姑娘也是常事,不然岂不是让大姑娘比你虚长了这么几年?” 她陡然换了口风,语气里多了些子假惺惺的怜惜,“先王妃英年早逝,两位姑娘也是可怜之人,平日里想必自然是少了些教导爱护的,尤其玄二小姐,因此有些不懂的错处也情有可原,我是想身为长辈,帮着先镇南王妃教诲你几句而已,何必抗拒呢?” 玄嵋本没怎么将她当作一回事,可谁知这人,居然敢将逝去的母妃牵扯出来,不仅说她不受约束,话里话外还连带着有些母妃管教不足的意思! 玄嵋脸色骤然间,便冷至了冰点,巡抚夫人居然还做出苦口婆心的模样,继续隐约的讽刺:“话说回来,这府中是万万不能没有女主子在的,不然啊,不说旁的,单是这留下的膝下儿女,又怎么能过的如意呢?” “夫人这是在妄图指点镇南王府的家事了?”玄嵋忽然冷不丁的开了口。 “什,什么?” 玄嵋怒火中烧,再看着对方算得上端正贤惠的脸,只觉得面脸横肉恶从心生,偏咬了牙将怒意压在身子里,半点不外漏。 脸上还带了笑模样,“夫人既然如此贤惠,还得闲的能将手伸到别家里,替早亡的母妃管教我,不如等下子父王回来了,我替夫人询问两句,看看夫人来替王府做主这事,在父王那里能不能行?” “你在说什么,我可没想过要”巡抚夫人对上玄嵋的双眸,心头忽地一跳,浑身别扭的摆手。 “不必担心,夫人精于此道,父王自是知道知人善用的道理的,兴许王府用的好了,还能向满京城中其他府上举荐一番,看看谁家缺了,就劳夫人辛苦些顶上。” 玄嵋抿唇笑着说:“怪不得晚辈早有所闻,岭南巡抚的夫人是个闻名百里的贤惠热心呢。” 巡抚夫人手足无措的听玄嵋彻底说了完停下,几乎要面白如纸,气得身子发颤,几乎要坐不住了。 她这是在说什么?她可明白自己说了什么? 玄家这二小姐,小小的年纪,怎么三言两语能说出如何恶毒的法子,这是将她贬低成什么下九流的行当了!辗转经手百家,比那管家婆子还不如似的! 她气得胸口不住的起伏,头脑昏沉沉的,又知道自己所想的,对方一个深闺里长大的半大孩子,自然是接触不到闻所未闻,且她一个贵夫人也怕说起这些,显得掉价。 就更是心恨,玄嵋的刁钻蛮横,竟是一丁点子错处,都不容许别人说得的;不然一被说了,就要当即十倍百倍的羞辱回去! “你将我做成什么人了!”巡抚夫人有些气急败坏,极力的压抑着,不让自己同玄嵋个半大孩子针锋相对,显得太出丑。 “阿嵋!” 自玄嵋忽然现身,玄苒在厅上坐着就听得有些一阵发愣,回过神来就是自家幺妹,口齿利落的反驳岭南巡抚家的夫人了。 她瞧见巡抚夫人气得一阵气喘,心下有些解恨之余,又觉得玄嵋实在太过了头些,气匆匆的起身过来,反手一拎玄嵋,将她给推到了自己身后。 气急的怪道:“你又口无遮拦了,快些给巡抚夫人赔礼道歉!” “是。” 玄嵋看着虽生气极了,可过来后的头一件事,是将自己护到身后的姐姐,心里头的气情不自禁就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反正目的也已达成,便极乖巧后怕似的,躲在玄苒身后,微微探出半张精致的小脸来,垂眸赔罪。 “夫人大人有大量,请您不要怪罪我了,我人微言轻,都是话赶话的胡言乱语了些,夫人就当作是节里放得烟花,转头就消散了吧。” “不怪你?” 巡抚夫人听了玄苒的话,又听玄嵋委屈兮兮几乎要泫然欲泣,抬眼一眼姐妹俩的阵势,心想这是给她一个做红脸,一个唱白脸,逼着她吃暗亏呢! 哪里能受了这气,脱口恨道:“女不教母之过,纵然生在王府又如何,不过是没人管教的野丫头罢了!” 她话音落下,花厅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少女清脆的嗓音夹杂着一丝怒气,抱不平,“夫人既然年长懂得多,就不该说这无礼之言,应当同玄家两位妹妹赔个礼!” 巡抚夫人有些心虚,她本嘴上失了控制,说出那话就自知理亏,这会儿被指责了,闻言朝那打抱不平的人看去,见正是未来太子妃的冯四小姐,蠕动了片刻嘴唇,没有说出话来。 “她们不过是个孩子,加起来还没有你的岁数,你又何必咄咄逼人,揭人伤疤呢?”吴翰林夫人蹙紧了眉,也是心生不快,她同玄家两个姑娘,多是些爱屋及乌之情,因此方才没如何帮着说话,这下听到提起镇南王妃,就坐不住了。 这么一来,虽不过两个人指责巡抚夫人,可她心里心虚,就觉得受了千夫所指。 权当没听见似的起了身,冲着玄嵋冷冷的一睹,撂下一句“先行一步”,就脚下生风的连步出了大花厅去。 玄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忍着因被那最后一句攻击亡母的话,惹得一阵阵昏沉的头,就要追出去。 脚下不过挪了半步,却忽然被身后的人,抓住了手。 “姐姐!” 玄嵋柔软温暖的小手,紧紧的握着她,双眸中却满是隐忍和阴沉,“现在不是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堂姐挨打 “是了是了,岭南巡抚夫人虽有些言辞过激了些,可你们两个都是孩子,被长辈说教两句,也该听着才是。”见人走了,郑二夫人立时跟活过来了似的,嗔怪道。 “我虽幼年丧母,可家中仍有长辈在,就不劳郑二夫人费心了。” 玄嵋正气结于心,见郑二夫人这么个喽啰,在这没深没浅的招惹她,脸上一冷,不冷不热的呛了回去。 郑二夫人这还是第一次,同玄嵋当面对面的打交道,她脸上挂不住,心想这二小姐怎么跟个刺头一样,怎么说都抚不顺溜,也不怪巡抚夫人乱说,和大小姐确实是差之甚远。 便扭了头,央一声:“大嫂!” 她这话无非就又是祸水东引,可那说话的语调,却怎么都不像是个三四十的人,和她那张到底有了年纪的脸,实在难以相配,让身边的玄嵋连带着武安侯夫人俱是一抖。 武安侯夫人不着痕迹的挣脱了郑二夫人的手,她挪开两步,冲着玄嵋过来。 想了想,略微弯下腰身,抬手在玄嵋的头顶一摸,“好孩子,你是好孩子,你姐姐也是。” 她的声音极柔,除此之外,却是什么训斥的话都没有说了。 玄嵋本下意识的一躲,听见她这话,反而松软下来,她不用抬眼太多,就能同弯腰了的侯夫人对视,那是一双认真不带任何歧义的双眸,带着些玄嵋想不明白的温柔之意,柔柔脉脉的拘在其中。 “二姑娘,小的已将岭南巡抚夫人送出二门了。”田妈妈侯在门口,忽而提醒道。 玄嵋如梦初醒,抬眼在四周一打量,刚才事急,这才有功夫好好去看,这么一看,才发现厅中的人也并不算少,可俱是夫人,除了她和姐姐,只有一位年纪稍长些的姑娘在,正是方才帮她说话过的那一位。 本受了父王指命接待着陪客的路姨娘,不知又怎么了,从开始就缩在花厅的一角,丝毫没有出过风头,倒是难得老实,却又没有乖巧在合宜的时候。 玄嵋受了田妈妈提醒,略微将眉一扬,心中有了盘算,就径自朝着路姨娘的地方去了,笑着道:“姨娘原来也在,恕我疏忽没能瞧见姨娘,这会子就得劳烦姨娘多辛勤些,陪几位夫人们说说话。” 她大方得体的说,话里头似乎也并无甚么讥讽的深意,路姨娘刚才成功的避开了巡抚夫人的交锋,正懊恼自己上来就得罪了冯四小姐几人,才害她不好说话发挥。 连忙笑着接茬:“二姑娘说的是,这本也是妾的职责,姑娘且同大姑娘尽尽地主之谊,陪着冯家四小姐游玩一会子才算好,这边有妾在呢。” 倒是没有在满嘴‘你啊我啊’的了,玄嵋见路姨娘此时不算蠢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就旋身向几位夫人们告了罪,那边玄苒亲切的挽了冯四小姐的手,三位姑娘就依次出了花厅。 “冯姐姐可要挨个转转?” 听了玄苒问,冯四小姐点点头,抬眼在玄嵋的身上一顿,片刻又移了开,态度似乎有些暧昧不清,她笑着说:“我头一次来镇南王府,去哪里都行的,哪里都觉得新鲜,只是玄二姑娘似乎还有事” 她年纪毕竟小,又多数时候是个随心所欲的性子,说话爽快,这会难得拐了个弯,听在玄嵋耳中,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得了,虽刚才替自己辩了岭南巡抚夫人一句,可看着根本是个一码归一码的人,加上两人头次遇见,本也不是要存心护着她,这不就表露了些对她缺席的不满吗? 可这么着一番直白的吐露,不遮不掩的不跟她耍心思,反倒是率直的让人生不出厌心来。 玄嵋心中颇为微妙的一沉,打量面前的这人。 满京中的冯家女儿,能独独和一众夫人们,一并在镇南王府留下的,想必也就只有工部尚书冯尚书这一家了,先前又听见被叫了一声冯四小姐,这位—— 应当就是前世里早早同大皇子定下婚约,被中宫娘娘以及冯家宠得骄纵跋扈,京中一时间传的风头无两的冯家幺女了! 算算时日,冯四小姐最风光的那几年,她远在边疆,因此对冯四小姐此人不甚了解,只是因为太过出名,偶尔听到她的事迹罢了。 等她真正回了京后,这位冯四小姐应当是已经风光嫁入了,当年的大皇子府中,可后来却不知为何而销声匿迹了。 一直到大皇子一系彻底覆灭,这期间也没有冯四小姐的风声再传出过 应当是中途遭遇了什么不测,或根本就跟大皇子共荣共损了。 玄嵋心中忽而有些戚戚然,再看眼前少女灵动骄傲的模样,和脸上始终保有的天真稚气,难免有了些怜悯,叹一声天妒红颜。 “你叹什么气?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对面的冯四小姐冷不丁的开口,眉宇间染上些疑惑,抬指在两颊上摸了摸,狐疑的问玄嵋。 “只是初次相见,方才又遇上些不愉快的事,我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玄嵋垂眼,笑笑说:“应当要感谢冯小姐的。” “谢我?”冯四小姐一愣,随即有些不自在的捻了捻袖角,小女儿的羞态顿现,“我不是为你说话,你可莫要误会了,而是” 冯四小姐停了停,才真挚道:“岭南巡抚家的夫人咄咄逼人,还扯及了镇南王妃张口伤人,我有些看不惯罢了。” “正如此,才是要谢的。” 冯四小姐摇摇头,“我娘亲虽健在,可家中早年夭折了两个胞姐,因此虽和你们不太一样,可我想尚是能有些理解的。” 这话对于此时期的冯四小姐而言,算是掏心掏肺了,玄嵋听着正半是不解,忽然听见冯四小姐话锋一转:“可话分两头,你先前为何要迟迟不来,难道是今日来的人中,有你想避开的?” 玄嵋干巴巴的笑了下,心想她和这位冯四小姐,两辈子加起来的交情,也不过尔尔,怎么连点场面话也不说了,就敷衍道:“我先前出了点子意外,受了些伤,委实没能赶得及,本应该早些赔个罪的。” 至于为何没能说,也都是心知肚明了。 “是没能赶得及?” 冯四小姐抿嘴一笑,眼眸中忽就多了些狡黠之色,“我还当你早就知道,今日来不了呢。” 玄嵋被戳破,也并不心虚,腹诽一句这冯四小姐似乎跟传闻中的过分天真,也不甚相符。 她正心念之际,冯四小姐却走近了些,错开玄苒凑至玄嵋的耳边,真挚的轻声叮咛着。 “我听娘娘说,夺嫡之时还为时尚早,京中的诸位世家或许不该如此轻举妄动,更深思熟虑些才是正理呢。” 玄嵋眉角一跳,“你说这话,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正院此时仿佛才成了镇南王府里,最寂静空洞之地,因生辰宴说到底还没结束,府中几个能随意走动的主子,连带着田妈妈在内,都耗在花厅那边待客。 钱氏瞅准了时机,偷偷的绕了圈子,到了正院来看玄惜婉。 她步履匆匆的跨过门槛,正院的媳妇子没能拦得住人,便撩开裙子追上来,急切的劝道:“钱夫人请恕奴婢的罪,奴婢得了吩咐,如今正院暂时不能待客了,若是夫人有什么话,等王爷回来再来吧。” “小贱蹄子,我怎么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了?” 钱氏冷笑一声,接着讽刺道:“还有,你说的什么得了吩咐,是谁吩咐的你?想必就是田妈妈那个老东西吧?” “奴婢” 媳妇子被唬住,一愣的功夫已经被钱氏身边的丫鬟,给撞了肩膀过去,“我再不济,也是个主子,田妈妈岂能爬到我头上来?哼!” 那媳妇子见钱氏转头就进了堂小姐所在的明间,自知拦不住了,又不敢走开,抓紧抓了身边一个小丫鬟,吩咐:“快去花厅,通知田妈妈,就说钱夫人又来正院了,不知道要跟堂小姐乱说什么!” “是。” 丫鬟领命小跑着去了,媳妇子转身跟进了明间,还没等站稳脚步,先被面前的模样给吓得白了脸。 钱氏心急火燎的谁也不顾,一路从所住的后罩楼急急忙忙的赶来,瞧见独女玄惜婉竟是不紧不慢的,依靠在次间的圆椅上用点心,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责问。 “你怎还在这里,我可是知道花厅里还有一票夫人,仍留在那边喝茶的,大姑娘二姑娘都在!” “玄嵋?” 玄惜婉先被人吓了个踉跄,看清是钱氏的怒脸,就不当回事的重新坐稳了,勾了唇讥笑着说:“我还当她不回来了,说来也是,这等机会她又怎舍得错过呢?世家夫人都来了不知多少,更何况还有三皇” 她险些脱口而出,今日和三皇子殿下独处的事,险险的咽了回去,却听到“啪——”一声脆响! 竟是钱氏听了这话,飞步上前骤然一抬胳膊,不轻不重的打在了玄惜婉脸上一记耳光! “你打我!你敢打我?”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怒目圆睁。 钱氏收了手,怒道:“你当我不知你对三皇子殿下的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皇后敲打 “我”玄惜婉瞳仁骤缩,她倒退了两步,将捂在颊上的手放下,钱氏控制了力道,可仍在细瓷一样的皮肤上留下了刺目的红印,却没有肿起。 “娘亲,连你也觉得我不应该为以后打算,没有资格和皇子谈笑风生吗?”她喉咙发干,声音哑了哑。 “我不是怪你这些!”钱氏压低了声音,训斥她。 她的双目里满是晦暗不清,似乎隐约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热情,“谁要你同皇子谈笑风生了?我要你跟三皇子殿下谈情说爱才对!” “娘亲?”玄惜婉愕然。 “你总算肯叫我一声娘亲了,傻孩子,我是你娘亲,还没不为你的以后打算吗?”钱氏心中暗喜,面上一叹,“你要知道,在这偌大的镇南王府中,只有我才是自始至终跟你站在一条绳子上的人。” 她说完,四处看了看,见次间的门被带了上,屋子只有自己的丫鬟湖儿在,便上前扶了玄惜婉,母女二人依次坐下。 “那你为何,为何还要掌掴我?”玄惜婉摸了下发热的脸,有些不快。 “三皇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你的机会稍纵即逝,哪里是能够容许你这么浪费的?” 钱氏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顿了顿,继而细心点拨了一句:“说起来,你还是在镇南王府里被耽误的久了,没人教育你这对男人啊,要欲擒故纵的道理!” 玄惜婉脸上一红,不防钱氏竟是说的如此露骨的,到底有些难为情,喃喃一句:“娘亲” “尤其是对位高权重的男人,你更要深明各种道理,哪里能就那么上赶着贴上去,平日里主动贴着三皇子殿下的人多了,你更要有些不同,才能让三皇子殿下对你另眼相看。” 钱氏端了茶盏,小心的将上头的热气拂去,抿一口才接着说道。 “可也不能一味的推拒,该小意逢迎之处,也不该落下了。他现在正逢情窦初开的年纪,你抢了先机,等这时日一久,三皇子殿下哪里还能离得开你,那是要心心念念都是你的,届时莫说个侧妃,这皇子正妃的位置,也是指日可期!” “娘亲总归比我懂得多,要怎么做,还得娘亲多提点多教教我。” 玄惜婉听得心中一阵激动,那“皇子正妃”四个字落入耳中,叫她几乎要抑制不住心里头的雀跃。 眼睑一翻,又觉得十分快意,这劳什子异姓王府,等她风风光光的嫁入了皇子府中,到时候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了,岂不是比个假镇南王府的旁系姑娘要尊贵许多? 到时莫说是玄苒姐妹两个,就连王爷见到她,不也得恭恭敬敬的! 何况 当今圣上的皇子们年纪尚轻,这嫡位一事八字还不占一撇,若是未来三皇子殿下争气,就连那金銮殿上的九五之位 “你莫要想东想西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如何讨好了王爷,制造机会再跟三皇子殿下有所联络吧!” 钱氏见玄惜婉满脸的晕红,眸如颤巍巍的秋水一般,一眼看中她是先做起了黄粱美梦。 “讨好?我凭甚还要讨好他们?”玄惜婉脸色一冷,唾道:“我在王府里处处不公,王爷要真的像是别人说得那样对我,我也不会如此了!” “我看你是急功近利的昏了头!” 钱氏被玄惜婉这怨气的话噎的一梗,恨其不争的道:“你当你只是得了三皇子殿下的心意,就能正大光明的过门?你一日没有嫁入皇子府里,一日就还得好好的做那镇南王府家的姑娘!纵然有一天你得偿所愿,镇南王府的靠山也不能丢。” “可镇南王府不是我的靠山,娘亲你知道的啊!”玄惜婉迟疑着说。 “你知我知,镇南王府的人也都知道,可出了这深深宅院,别人只会当你是王府长大的贵女。”钱氏掷地有声,不容置疑的道。 玄惜婉如醍醐灌顶一般,点了头,她侧眼看着对面不再年轻的妇人,只觉得纵然身为人女,也被钱氏那眼眸中几乎从未有过的精光所摄,像是因为这件事而终于一扫颓气,大振旗鼓。 “你还未说,今日你跟三皇子殿下,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殿下对你可有意?” 钱氏见玄惜婉明白过来,于是追问细节,玄惜婉顶着颊上的红印,语气中带了些得意。 “三皇子殿下有些难以相处,可他虽身份尊贵,却并非那么高高在上的样子”玄惜婉弯了唇角笑着说:“不知道我的信笺苗衣那丫头可有送到三皇子殿下手中。” “你说什么?” 钱氏心头一跳,难以置信的看玄惜婉,“我方才让湖儿去打探消息时,看到苗衣不是跟在田妈妈身边吗?” “是啊,我前几日受召进宫时,皇后娘娘叮嘱我的。” 冯四小姐字句清楚的说着,落在玄嵋耳中,却让她一阵心悸,面上若无其事的好奇追问:“皇后娘娘是何意思,可还有别的吩咐?” 难怪冯尚书家这次,只有冯四小姐来了王府赴宴,本不是什么很熟络的世家家族,贸贸然将自家还未及笄的掌上明珠独自放了出来,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可若是冯四小姐是受了皇后的指点,才代之前来传信的,那么一切也就有了解释。 她话里说,自己是几日前就得了吩咐,那也就意味着,皇后早就先一步,知道了父王和四皇子殿下有了牵扯一事,只是让人难捏不准的,是皇后究竟可否知道,父王也是受圣上差遣。 或许应当是不知道的。 玄嵋灵光一现,皇后一直在为大皇子筹谋,只是这立太子之事,身上至今都没有怎么表现出明确的意向,本着立嫡立长的原则来看,朝廷上下多数还是将宝压在大皇子身上,后宫里的皇后也是以此为前提,从不轻举妄动。 可这会子,居然暗中活动了起来,甚至动用上了未来的儿媳,冒着这等风险来‘劝诱’父王,自然是对向四皇子殿下倾斜的苗头有了发现。 却拿不准圣上的心思,因此只是试探和警告。 “我也不知,不过想来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吩咐,那么自然是有娘娘的用意的,娘娘只是让我代为转达。”冯四小姐忽然道。 她脸色的好奇之色不似作伪,却硬生生习惯了一般的,强忍着这分好奇。 玄嵋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冯四小姐的话,她信了个半数。 若冯四小姐只是用那副天真乖张的皮掩饰自己,不可能丝毫未有马脚露出的,且凭借她对她的观察,冯四小姐所言她只是代人传话,才与事实更加贴近。 就是不知道,冯尚书一家如此宠爱冯四小姐,能不能忍得冯四小姐人还没有过了大皇子的门,已经先被皇后娘娘一点不当外人的用了。 果然传闻也是不尽然能够相信的,皇后或许是对冯四小姐另眼相待,可远远没有外界所揣测的那份宠溺,比起大皇子来说,未过门的儿媳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冯尚书身居要职,为官以来从未犯过什么把柄,足以可见此人的机敏与见解,只是比起冯家和冯四小姐,在大皇子身上所能得到的好处来说,这点子不愉快,就能够忍受了 就是不知道嫁给大皇子,冯四小姐自个儿愿不愿意了? “玄二小姐?” 玄嵋回过神来,冲着冯四小姐盈盈一笑,先上前挽了冯四小姐的手,“这么听着似乎有些生分了,我听冯四小姐已经和姐姐姐妹相称了,不知道能不能也和我如此呢?” “阿嵋。” 玄苒深知冯四小姐的身份,明面里不如她们实则却特殊,因此听玄嵋忽然热情了起来,疑心她要在外人面前胡闹,便提点了一句。 “可好?”玄嵋将玄苒的话暂时抛之脑后,只是带着些期待的抬眼等待着。 冯四小姐看着风光,实则在原有的小姐妹间,已有了许久一阵子的尴尬,本对玄嵋缺席的不忿,这会子却莫名其妙的褪去了许多。 她心底竟也是乐意和期盼的,又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便顺遂了心意,笑了开。 “好,那往后里,咱们三个好就是了!” 几人按冯四小姐年纪最大,玄嵋最小的理顺了,腻歪的互称着,方才守在花厅里的田妈妈却有些等不及了,看准了时机上来打了个岔。 凑至玄嵋耳边低声道:“小姐,花厅那边就要散了。” “武安侯夫人呢?可有离开了?” “尚未,说是要同武安侯在王府多叨扰些时辰,等王爷回府,和王爷好生叙叙旧。” 叙旧? 武安侯和父王虽偶有交集,可实际上本也并非一路人,这次回了京又有什么可叙旧的? 玄嵋心中一动,心想不论是何事,武安侯夫人还未离开那就是好的,她是该把握机会,多在武安侯夫人面前漏漏脸,才好共谋后事 想着,她先同冯四小姐连带玄苒辞了别,称有恙在身精神不济,告罪讨饶了随着田妈妈去了。 “武安侯夫人眼下在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高攀王府 “侯夫人,侯爷问您这边可结束了,是否要现在出去外院,一并等待王爷的消息?” 花厅里头这会子已是有些空荡了,除了郑二夫人之外,便只有路姨娘依旧殷切切的候着,她是主家之人,没有于客人之前先自行离开的道理。 至于郑二夫人,见侯府的长房夫妻两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中就多生出了些想念,唯恐有什么事情瞒住了她们二房,就也厚着脸皮笑意盈盈的,一副和侯夫人是一家人,自然要共同进退的意思。 武安侯夫人知道郑二夫人的小心思,懒得理会这些小事,就点了头,“既然侯爷说,那咱们就去了外院寻侯爷。” 玄嵋带着田妈妈返回花厅时,凑巧在外头听见屋里这主仆二人的对话,脚下的步伐不由就更加加紧了几步。 “侯夫人请且慢!” 花厅中一静,武安侯夫人微讶过后,停住了由着丫鬟批披风的动作,“玄二姑娘?” 玄嵋垂眸笑笑,脚步轻快的走进,冲着武安侯夫人一躬身,问了好又委婉的道:“方才人多,没能同侯夫人细细的问好,晚辈虽然是头一次与夫人相遇,可看着夫人十分面善亲切,不知能不能和夫人” “二姑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不妨就在这里说说,人多些也热闹些啊。”郑二夫人不甘落后的凑了过来。 玄嵋笑着并未开口,依旧等待武安侯夫人的答案,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继而吩咐道:“你且回去侯爷身边,就同侯爷说,我与玄家姑娘一见有缘,想要同玄家姑娘说说话,就暂且先不去外院侯爷那边了。” 那丫鬟显然是个利落得力之人,闻言干脆的应了,冲着几人行了礼,便闪身回去回话。 郑二夫人眼见着,自己竟然是要被冷落拉下了的意思,跟着要作声,却见自家长嫂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制止了。 “我不过是同玄家姑娘说几句话,去去就来,你今日很早就过来王府了,不如就还是依旧在花厅歇着,让路姨娘陪你说说话。” “大嫂既然吩咐了,弟媳只能照办。”她心里不情不愿的道。 武安侯夫人果然是一个谨慎且上道之人,丝毫未因为玄嵋的年岁,而对她有看轻随意之心,似乎对于武安侯夫人来说,任何人在她面前,都同样被她慎重以待。 玄嵋对她又添一分好感,等二人出了花厅,玄嵋变了主意,伸手向远处一引询问:“前面不远之处就是我的院子,侯夫人可要去坐坐?” “你倒是十分稳重。”武安侯夫人垂眼,对上那个比自己矮了一截的小姑娘,眸中无波无澜的笑道。 “侯夫人过奖了,真要是论稳重二字,我还有的学呢。” 玄嵋眼角一跳,心想虽说是她因为有了联合的打算,所以才有意在武安侯夫人面前表现的更沉稳些,可武安侯夫人能在短短的几句话里,点出自己的特质来,不可谓不是个心细善察之人。 对个九岁的女童而言,她确实是有些过于持重了,可若不如此,又怎能在武安侯夫人身上,完成她的心思? 武安侯从容的点点头,似乎就轻易的将这一茬给放了过去,对于玄嵋的邀请,欣然应了下来。 两人不多时就到了鹞歌院,大抵是因听了先一步回来的瑚点的报信,鹞歌院此时已恢复了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平静,玄嵋先踏入了院门,绕过影壁去,院子中三三两两的丫鬟,正各自做着手中的活计。 听见动静一看,见是玄嵋回来了,俱是整齐的请安,却没人多嘴说些什么透露底细的话。 玄嵋心生满意,就看正屋里问询走出一道身影,是鹞歌院的管家妈妈芸浮,她满脸含笑的迎着玄嵋而来,先给玄嵋矮了矮身行礼,随即不慌不忙的对着一边的武安侯夫人请安。 “妈妈将茶拜在明间里吧,我同武安侯夫人一见觉得亲切,废了好大得劲儿才请了夫人过来呢。” 玄嵋笑着说,把女子的身份点了出来,芸浮妈妈忙答应了,退开几步去吩咐安排。 她这一趟回来院子,却除了枝儿自己之外,另外的夕绢两个都另有安排,紫叶被暂且留在了花厅中照应,夕绢则是在玄嵋进入垂花门后,立时被派往了正院去,以免疏漏消息。 “夫人请坐,我还是头一次招待客人,疏忽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你是个礼数周全的孩子。” 武安侯夫人坐了,意味深长的笑着道,她自从进了正屋之后,明明是从未来过的新奇陌生地方,武安侯夫人却似乎一点不感兴趣般,莫说是张望,纵是连眼神的游移也不曾有过。 “夫人言重。” 玄嵋半是羞赧的微微红了脸,她顿了顿,等到芸浮妈妈和枝儿一前一后的,将茶水奉了上来,又将门严丝合缝的带死过去,才缓缓的切入了正题。 “夫人今日不是和贵府二夫人一道来的?”她很好奇似的问。 武安侯夫人虽倔强,但不是个难相处之人,“你有所不知,外子前些日子因公务之事奉皇命出了京,今日早些时候才赶了回来,因此是赶不上和二夫人一道来的。” 这话本身并非玄嵋想问的,但至少能够证明,武安侯夫人是个心思周正的坦诚之人。 玄嵋便恍然似的说:“原来如此,我年纪小之前一直被养在王府中,又有些怕生不怎么常见人,因此对府外的事知之甚少,夫人如此奔波,想必侯爷夫人应当是父王的至交好友了。” “若真有幸能如此,侯爷也能高兴些”她的话似乎戳中了侯夫人某处心事,武安侯夫人眉眼微动,话音愈来愈低。 继而才又重新恢复了,反问玄嵋:“二姑娘为何如此笃定?” “不,并非笃定。”玄嵋一愣,解释道:“只是郑二夫人时时会来王府做客,对姐姐和堂姐也很是亲昵,还送了我锦云娟,王府平日里上门的客人少,我想郑二夫人如此,应当是同王府很亲近的关系了。郑二夫人与武安侯府是一家人,那么自然。” 她的话极其平淡,似乎当真只是在回答武安侯夫人的话,叙叙家常而已,可对面的人听了,却心思如电的琢磨了起来。 并非是她多心,非要连个半大孩童的话,都得一遍遍的过滤了来,才能安心。 而是话提及了郑二夫人来举例,那这位玄二小姐的话,就不得不让她觉得其中话里有话了 她是知道自己同侯爷去了任上,侯府没有当家作主之人,瑾安虽为世子却年幼体弱,怕是轻易拦不住这位弟媳的动作谋划。 因此得知郑二夫人今日急巴巴的来了镇南王府赴宴,他们夫妻二人担心生事,才有些不管不顾的追了上来。 谁想听了玄二小姐的话,才发觉这事实原来比她所以为的,还要更严重些。 老二家的从何时起,对着王府的姑娘大献殷勤的? 武安侯夫人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二房那个宝贝的嫡子身上,按照玄二小姐的话说,更偏向于讨好与她独子年纪相匹配的,未曾定亲的玄家堂姑娘和大姑娘,就已十分明显了—— 她这分明就是心怀鬼胎,为了绕开长房,安排独子的亲事,早早的就惦记上了人家镇南王府! 这念头的清晰,险些气得武安侯夫人胸口生疼,她一贯知道老二家的,是个心思聪颖却刁钻的从不往正道上用的人,可谁知他们夫妇二人,明明还正值壮年,不过是离了趟京,就催动了老二家的这些歪心。 为什么要高攀人家王府之女,图的可不就是给独子傍个为高权贵的亲家吗? 万一事成,未来有了势强的岳家帮衬,才能跟她的儿瑾安一较高下! 这,这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暗谋夺爵 侯爷一直以来,对老二这个胞弟掏心掏肺,换来的却是如此,亲手养了一头白眼狼反噬长房? 她才不信,老二家的暗中进行这些动作,会没有得到老二的许可,老二更不可能不知情! 还有居然敢将心思,放在镇南王府身上,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配不配得上王府贵女! 武安侯夫人气息一阵不稳,她只觉得头有些昏沉,却顾及身处王府,硬生生的忍耐了过来。 “夫人喝些水吧?” 玄二小姐担忧的声音传来,武安侯夫人清醒了些,她勉笑点了头,端了茶盏抿着,却没有喝下多少。 玄嵋见茶盏中的水不见少,就知道武安侯夫人是因为她的示警,明白了二房的什么事,是以才没心思喝茶,就略微满意。 事实上,就算她没有招揽武安侯的意思,只凭着今日与武安侯夫人的交往,这个醒还是多少要提的,总不能让对方大祸临头了,还不知自家根本早已内院起了火。 “二姑娘你告诉我,她这些日子频频的上门,王爷可知道?”武安侯夫人不自觉捏紧了袖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放浪思三 “父王是一家之主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刚刚回京,公务繁忙也没有能特意为此回府,了解这档子事的余地,侯夫人请见谅。”玄嵋说。 她说让武安侯夫人见谅,可对方哪里敢真的追究王爷什么,还为的是这种本身就对她有害的糟心事。 玄嵋的意思是指不论府中的别人是如何想的,至少她老二家的并没有被王爷放在眼中。 想也如此,想要攀王爷的高枝,也得看看王爷愿不愿意了! 武安侯夫人虽然面色不变,可心中仍是略微放下一口气,只要镇南王府这边不将她的意思当作一回事,那要如何处置,就是武安侯府的家务事了,顶多是丢人一些,被人瞧去了笑话,至少不算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 “侯爷和我这些日子在外,对于府中事务虽有心打理,可毕竟是鞭长莫及,不比以往身在府中,因此也就难免会有一些熟络之处。”武安侯夫人忽然自剖的,有些没头没脑的解释道。 玄嵋听着,知道她有后话,就听她继续说:“郑二夫人虽也是武安侯府的人,可一是和我们长房早就分了家,二是我们妯娌二人之间,本也不算是极常走动的。” 这就是将话摆明了撂在面前,告诉玄嵋郑二夫人的举动只是二房的打算,同她们侯府长房可是并非一路。 如此泾渭分明,甚至有些伤及了感情,武安侯夫人却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显然不是早被二房依此类似之事给折磨的久了,就是对于镇南王府的态度,看的格外重要些。 玄嵋眉心微微一动,心中有了些许狐疑。 武安侯长房不是一直有些独立耿直的人家吗,什么时候对这世家间的钻营,也有了几分兴趣?倒是正合了玄嵋的意。 她暗中不动,理解的点头连笑着说:“原来是这样,我之前从未和郑二夫人面对面过,只是听姐姐大致讲过,二夫人是位聪颖能干的夫人。” 聪颖能干? 这可不一定是个好话,更不一定是当真出自肺腑的夸奖老二家的。武安侯夫人心中微嗤,心想若她真的只是去做个客,陪着几位姑娘说会子话,再额外送点子绢布,仅此而已的话,又怎么能叫内秀端凝的大姑娘说出这等子的形容来? 因此也就心中门清,却聪明的但笑不语,对上玄嵋清澈的双眸,想着对面能明白就好,多说无益,于是点到为止。 “方才花厅里人多,有些闹哄哄的,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同二姑娘说几句话。”武安侯夫人问:“二姑娘今日生辰过了,应当就有九岁了吧?” 玄嵋配合的将方才那话听过就忘了,略红了脸笑着点头:“侯夫人所说的是。” “你名叫什么?可有取小字了?” “我单名一个‘嵋’字,尚未取小字。” 武安侯夫人点过头,靠坐在椅子上,她经验老道,只是听玄嵋这么一说,便明白了这位二姑娘在王府中,多半并不如何受人重视和宠爱。 不然的话,堂堂王府的嫡女,又怎么会连个小字都没有呢?也就难怪,她们一直未有听过镇南王府的女儿,有要准备请封郡主的传言出来。 倒也是个可怜之人 难怪年纪小小的,如此通情达理聪慧懂事的很,被那岭南巡抚家的夫人刁难在了脸上,还克制住了的,换做旁人怕已经要不管不顾的哭闹了先。 倒是有些像自己膝下的三个孩子,都是受了周遭环境的影响,早早的被迫早慧 武安侯夫人怜惜心起,有心想要宽慰玄嵋几句,可此时好端端的也不好坦言。 如此一来,明间中就有了些静谧,玄嵋前世里见多识广,因此不过是和武安侯夫人静坐会子,倒也并不觉窘迫,反倒是武安侯夫人那边,渐渐的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她不是因旁的,只是怀有心事,想着或许该就此告辞,先去了外院陪着侯爷等人。 “侯爷侯夫人可是找我父王有事?” 玄嵋冷不丁的问,武安侯夫人点了头,又微讶,“方才让你听见了?” “听见什么?” 玄嵋面不更色,“按理说这会子父王应当回来了的,可迟迟没没信儿,想必就是宫中有什么吩咐给耽搁了。” 她主动提起镇南王,武安侯夫人心中的焦急,就被抚平了些。 “父王若是回来,自然会来内院找我的,若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侯夫人纵然是去外面等着,也是等着。”玄嵋口齿轻快的道。 武安侯夫人见是这么个理儿,就重新坐安稳了,抬眼看了看天色,心中一动,问:“你今日想必忙活了一天,午饭可有吃了?这会子天都要有些暗了,可别饿着肚子,吩咐人做些东西上来先用着。” 玄嵋伸手在腹部揉了下,抬头憨然一笑,“我确实有些饿了,夫人呢?可要一起吃点?” 内院的夫人们已经七七八八走了个干净,外院里头却还依旧留着好几位老爷,这会子俱是面上隐隐带着些忧色,捧了茶一杯复一杯的牛饮。 “侯爷,夫人说和王府二姑娘一见投缘,就先不过来了。” 武安侯郑殊方才三十中段的年纪,面白无须,更加显得年轻一些,他天生一副带笑的温和模样,威严就浅淡些,比之武安侯夫人似乎更加软和好相处。 他将手中的茶盏撂下,闻言眉眼微动,摆了摆手,“知道了,你退回去吧。” “是。”那奴婢转身退下了,武安侯郑殊才稍微皱了眉心。 他找镇南王有事相商,因此才急忙忙的一回京城,就立时赶了过来,给王府年轻轻的姑娘小姐赴宴,谁知王爷久久未曾回府不说,一贯聪慧稳重的内子,却在这会儿还当起真来,在内院同那二姑娘 “郑侯爷好福气啊,这夫人身边的丫鬟子,都如此温婉听话,当真是好福气啊好福气!”说话的人留意到了这边,朝着郑殊挤眉弄眼,到底为什么好福气,却是只口不提。 武安侯郑殊的思绪被人打断,他一听这声音,就觉得有些头疼,望过去见果然不错。 这话里话外带着些轻浮和不懂规矩的人,可不正是镇南王麾下的一员副将,名叫付思三的吗? 此人年纪轻轻的,着了一身暗银色轻甲,是个向来不受拘束惯了的,可谓是除了镇南王外,再也不服谁管教的混不吝。 可他天赋异禀,在沙场上神勇无比,能领兵又兼懂得战术布军,随着镇南王立下屡屡战功,因此才敢对着自己一个侯爷,满口的的胡言乱语,却偏偏还让人看轻不得! 武安侯看着那张挤满了笑,人模人样的脸,摇了摇头,心想论皮相功绩如何,这付思三再为人处事之上,如此轻浮不知深浅,也算是前景可查,是可惜了。 他不理会付思三,付思三却反过头来要找他,抬眼周遭一扫,付思三竟将胯下的圆凳搬着,就凑了过来,在武安侯身边坐下。 未语先是厚着脸皮的嘻嘻笑道:“郑侯爷咱们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你这人怎如此生分,生人勿近似的。” 武安侯喉间一鲠,顿了顿,正眼看他,“付副将,若本侯没有记错,咱们今日才认识。” “想必是侯爷记差了!” 付思三厚颜无耻的将错处给推到武安侯身上,紧接着不给人反驳的机会,直愣愣的问他:“侯爷不是有事要等着王爷吗?王爷今日多半是不会回府了,不如侯爷还是先行一步,回去侯府里歇着,等明日或什么时候,再另寻了时日来求见王爷的好。” 武安侯郑殊果然是来不及生气,愣道:“付副将是怎知道的?” 边腹诽着这付思三自从宴散,也是个片刻不曾出去过的,一直留在外院里等着,若是有这消息,怎么可能他知道,自己却一无所知呢? 正一筹莫展,付思三脸上笑意更甚的揭晓道:“凭我对王爷的了解,斗胆猜测。” 武安侯紧了紧手中的茶盏,末了还是尽力自控着,将险些要对着人撇出去的茶盏,给收了回来放在一边。 他动作的几乎同时,外头忽而响起一连串哒哒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轻利落的小子,肃着脸进来行礼通禀。 “几位老爷,几位爷,小的是王爷身边的随从,特奉王爷之命回来通报一声,圣上和太后娘娘多日不见王爷,要留王爷在宫中留宿一晚,各位老爷和爷,请不必久等了,都请回吧!” “什么?王爷今日不会回来了?” “王爷可说了明日回来,会否接见人?” 这话放下,厅中的几人就有些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武安侯心中一沉,也顾不得在场之人是不是各个位高权重,只是诧异的扭头去看说中了的付思三。 对面的人有些得意,坦然道:“不好意思了侯爷,谁叫我料事如神呢!” 他说完了,施施然的起身,不知怎么的就轻快的到了那随从身边,冲着回来回话的随从一招手,对着他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便见那随从点了头,行过礼撂下一厅的人,飞快的又离了去。 见此,武安侯心中有了些犹豫,他正权衡是否现在就着人去叫内子,还是再等等。 忽然被付思三搭了肩膀提醒,“侯爷别想了,遣了人去通禀侯夫人,今日就留宿王府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夺嫡序幕 通禀镇南王消息的随从,是与武安侯夫人同时进来的,枝儿在外头小心的敲窗禀报道。 “二小姐,王爷那边有消息递过来了,可要让人进来?” 武安侯夫人边要听着耳边丫鬟的回禀,边看着玄嵋半点不犹豫的点了头,心中微讶。 这玄二小姐是个典型深闺之中长大的姑娘家,虽是镇南王派遣的人来,可毕竟是个外男,竟丝毫没有扭捏迟疑之意,大大方方的就立时叫人请了人进来。 她暗点头,就听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高瘦的年轻汉子,目不斜视的躬身给玄嵋行了礼,而后言简意赅的报信。 “见过二小姐,小的奉王爷之命,告知二小姐一声,圣上盛情王爷不能推拒,便陪着圣上与太后娘娘,和几位王爷在宫中过夜一晚了,让二小姐和田妈妈把王府打理好。” “知道了,父王情绪可好?”玄嵋忽然问。 那随从从善如流:“回二小姐的话,王爷许久不见圣上,自然心情大好,这会子应当是在宫中的家宴上。” “那你快些回去父王身边,莫要让父王不够人使唤。” “是,小的这就退下了。”随从依旧紧低着头,退行几步后转身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分心,显然是训练有素之极。 武安侯夫人心中一沉,转瞬想起难怪侯爷特特派人,来跟她说今夜要留宿镇南王府的事,想必就是因为王爷这边的突变,而改为应付的吧。 不论如何,留宿王府若能早些见到镇南王的话,也算是退而求其次的办法了。 只是,受付副将挽留留下武安侯夫人疑惑心起,侯爷他一任文官,何时和五大三粗的武夫,这般相熟了的? “夫人,您也听到了,今日怕是见不到父王了。”玄嵋眼带遗憾,为难的道。 耳边却仍然在回绕,那一句圣上盛情不能推拒的话,班师回朝的当日,就留了人不许出宫,在宫中赴宴,虽看着是极大的荣耀,可对方是千里迢迢,一路鞍马劳顿赶回来的,这实在是有些超出往例。 除非圣上对于吩咐王爷的差事,做的让他十分满意,才会心满意足到了想要立即嘉奖王爷的地步,因此留宿与唤了几位王爷进宫,办家宴也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事。 她对此间局势的变化,有了些懵懂微妙的清明,眼前骤然浮现出,早些时候见到穆霁的模样,那张虚与委蛇的面庞,与看不透的双目。 早早的开始绸缪又有何用? 可惜啊,任凭穆霁还枉自以为胜券在握,比他还要年轻不顶用的四皇弟,却应当是在今上的扶持之下,军功加身民心并重,在朝堂上硬生生挤出了立足之地 玄嵋心中大致有了数,面对武安侯夫人等人时,就愈发从容不迫,言语间不慌不忙的。 比起没着没落的等待,只能盲目的猜测可能,现在显然已经足够了,武安侯夫人拍了拍自己膝上的衣料,因久坐而带来的些微褶皱,端方的笑了道。 “即是皇命,王爷哪里能有不从的呢?只是要多叨扰王府一夜了,方才前面侯爷来话,付副将盛情难却,留我夫妇二人” 付副将? 这人又是哪个?玄嵋一怔,她飞快的将人同这称谓对过一遍,却都是有些模模糊糊的,父王军中的副将许多,因此也就不敢敲定。 武安侯夫人这话语间的意思显然是想留下了,对玄嵋而言自然是好,她也就不去想,究竟是谁竟跟她想到了一处,没有放任武安侯夫妇两个离开,竭力将人留在了府里的。 “那太好了,也不至于让夫人白白等许久,等会子我就叫田妈妈好生安排了,您且安心住下就是了。” 武安侯夫人一笑,二人之间自然就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亲近,想了想,她主动跟玄嵋话起家常。 “我们从前过往浅些,一直未能有什么机会接触,想必你对我家中的境况也并不了解,我自嫁给侯爷时起,侯爷就已经早早的袭了爵位,侯府没有长辈坐镇,因此后头就只能任由二房闹着分了家。” 她说着,微微垂了眼眸柔和的笑,“这本是些府内的糟心事,可我想着你虽小却懂事,就难免想要同你吐露一番。” 玄嵋没料到,还未等到她谆谆善诱,武安侯夫人已经如此上道,忙接话说:“我十分敬重夫人,夫人莫要担忧这些子细枝末节的无用事。” “既如此,我就继续说了。” 武安侯夫人一顿,接着说:“长房一脉嫡出的血统,不过仅有我膝下的两女一子,到底是人丁单薄些,侯爷性子软和一些,又因奉了皇命,要常常出京办差,这一来二去的时日久了,居然惹得二房失去了些忌惮和管束,才闹出这些不像话的事。” 她没点明话里所说的,不像话是因哪些事,玄嵋依然明白,武安侯夫人这还是担忧镇南王府,尤其是自己几个姐妹,会介怀郑二夫人的那档子小动作了。 “夫人是侯府主母,许多时候是难免要多操劳些。”玄嵋垂了眉目,顺着话道。 果然见武安侯夫人听了她理解的话,眉心微蹙,继而才摇了摇头说:“你不知晓,侯爷他因精通水利一项,才被圣上点去了工部任职,也算是学以致用,得蒙圣恩不必荒废了一身学识与能力。” 玄嵋低眉顺眼的听着,口中边应“是”,心底却暗道一声“终于来了”! “虽需要频频出京,且时不时是要往那洪涝干旱的灾地去,可侯爷坚韧倒也不惧。”她徐徐的说:“只是此次出京,却遇上了些让侯爷没有法子,也不敢有法子,自作主张去解决的难题” “是何事?”玄嵋头会子听到这话,一个激灵打起精神来。 武安侯夫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迟疑了片刻,才毫不犹豫的说。 “事关天家,侯爷不敢私自做主,因此才想要来给王爷添麻烦,请求王爷赐教一二的。” 天家! 玄嵋眉尖一跳,她将眼睫垂下,遮掩住她眸中的愕然之色。 她想过许多可能,却不知道武安侯那边所处的岔子,是跟皇室有关的并且还是让武安侯自己不敢做主,非要寻求一个更加强有力支援的秘密。 她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联想起了前世中,武安侯在外公差之时,那个不明不白的惨遭意外。 难道——武安侯就是因为撞破了这个事关重大的秘密,甚至是将这秘密给泄露了出去,才遭了人暗算,只是假意遮掩成是歹人下手的非命? 越是深思,玄嵋愈发心惊,她明明前世里对于宫中,是再为熟悉不过的,可她甚至都不需要去回忆前世时,身在宫中所见惯了,宫中贵人的那一套行为处事,只消看看眼前,就有司延棠的例子横在前头。 若真是如此,那么她反而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必须步步慎重才行。 玄嵋抬眼,没能错过武安侯夫人眼底深处的那分忧色,可细看她的容色,又能从中清晰分明的看到坚韧不屈的痕迹。 这事,麻烦大了 玄嵋心知就算武安侯夫人给自己透了个底,可也不过是为了万一见不到人,能靠她的身份间接让父王上心,想要更进一步的内情根本就不可能。 她也就不白费这个力气,起了身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让田妈妈吩咐小厨房摆膳,夫人也一并留下来用吧?” 她是坐的有些久了,武安侯夫人正敏锐的疑心玄嵋是否听了她的话,从中生出了些什么不高兴,有意要送客。 转眼抬头看看窗外,见果真天色都已经暗了许多,又想玄嵋虽聪慧过人,可也毕竟超脱不了眼界及阅历所带来的极限,就放心了。 想着觉得也对,她也有半日没有回去见侯爷,因心有牵挂,就顺势推拒了,跟着起身,“这就不必了,侯爷方才差遣人来唤过我一次,想必是有什么事要同我商量,我就先过去前面,咱们明日再见。” “既然如此,我便送夫人一程。” 玄嵋说着就要披上披风,被武安侯夫人按了肩复又坐下,“你留步吧。” 她带着身边清秀规矩的丫鬟,步履利索的就下了石阶,走出十余步,在院子里冲着玄嵋旋身微微颌首,转眼才出了鹞歌院不见。 “二小姐,可要奴婢现在传膳?”枝儿进了门,轻巧的小声询问。 玄嵋摇摇头,她重新坐下并揉了揉额角,闭着双眸,尚显稚嫩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倦意。 “不必了,直接沐浴就寝就是。” 枝儿犹豫着,絮絮叨叨的劝道:“小姐当真不吃了?当心饿坏了身子,今日里在外头遭遇了那么些事,回来还要应付一群夫人小姐们,直到刚刚才送走武安侯夫人的” “我吃不下,何况明儿还有许多事,要养精蓄锐。”不说 “明儿还有事?”枝儿一愣,手中已经听话的帮玄嵋铺起床来。 “是啊” 不提其他,独独四皇子那么一件,明儿个京中啊,就注定处处风起云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得见父王 “小姐,醒一醒,小姐?” 夕绢轻柔的附在玄嵋耳边,一连串的唤她起来,见玄嵋一贯睡觉都不沉的人,竟似叫不醒般,就明白是昨日实在太过疲惫,这是没有歇息过来了。 想着也无办法,就大着胆子,在玄嵋身上用力推了推,“小姐快醒醒,王爷回来了!” “父王?” 玄嵋深眠中,迷迷糊糊的听到这字,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对上夕绢一张带了些担忧的脸。 “是,方才正院里的露雨才来急急的通报了,说是得了外院的消息,王爷刚已经回了王府,现下里独自一人扎进了文芳斋,虽不知要待多久,可见客之前总归要回来正院一趟的,让我提醒小姐一声,免得错过了。” 她略微一停,又十分知情识趣的解释道:“昨晚儿我和紫叶,最终都被田妈妈给让了回来,说是还是先回来照顾小姐,余下的事,明日她再来劳烦小姐就是了。” 玄嵋边被夕绢轻手轻脚的服侍着穿衣挽发,边点点头,算作自己已经知道了。 “你昨儿个什么时候回来的,可跟田妈妈那边交接好了?” “回小姐的话,昨儿个花厅那边只有郑二夫人,在听说武安侯夫人留宿了之后,也试图要留下来,被田妈妈婉言送走了。”夕绢说起这事,脸上带了点子笑意,似乎因此见到了什么有趣之事。 她顿了顿,先前那点子忧愁,被一打岔就略微散去了,说:“田妈妈说,昨儿个府上堂小姐出了档子事,被她暂时给拘在正院里了,本想着等王爷回来处理,谁知王爷一夜未归,到了晚上只能先将堂小姐给放回杜微院去,算是堂小姐运道好,逃过一回。” 玄嵋心想,逃过一时也逃不过一世,虽说田妈妈还没跟她说玄惜婉又做了些什么,只她闭着眼想想,也大抵能够猜出,既然是在宴上出的乱子,那是和那位叫她心心念念的穆霁,拖不了干系了。 因知道自己总归有法子知道,就事有轻重缓急,先不急着对付玄惜婉。 “露雨可有说,父王那边怎么样了?精神可好?”玄嵋衣装俱好,就起了身朝着外头去。 “说过了,说是父王一切如常,看不出什么旁的来。小姐可要先简单用些早膳?以免空着肚子亏空了身子。”夕绢小心的问。 玄嵋脚下步子不乱,却已经轻快的出了正屋,下了石阶四处一望,“我去正院用。枝儿姐姐呢?叫着她同芸浮妈妈两个一起,你们仨随我去正院。” 她这边说着,就见芸浮和枝儿两个,一个从从小厨房,一个从仆妇所住的厢房里,各自急急的出来,“二小姐。” “芸浮妈妈你可看过瑚点了?” 芸浮妈妈微微一怔,想着自己还未解释,小姐就知道她是回去厢房给瑚点送药了,这份子眼力,比之王妃是青出于蓝了啊 心中暗叹,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去过了,瑚点走个儿夜里有些低烧,今儿早上已经退了,这会儿喝了药正睡得沉呢,额上的伤也处理好了,还让小姐务必放心。” “那就好。走,随我去正院。” 三个人到了正院时,镇南王却刚巧先一步,在玄嵋身前不远的地方,下了马车。 竟不是步行进来的? 玄嵋一愣,见他起身就要跨过门槛,进了正院,连忙提了嗓音,问安:“女儿见过父王,给父王请安!” 镇南王果然停了步伐,转身瞧见是玄嵋,眼底微微一松,颌首也不言语,等玄嵋过来。 见他原地站定了,玄嵋加快了脚步,转眼到了镇南王身边,父女二人既不红脸,却也丝毫没有亲近的意味,只是并排走了进去。 田妈妈正在院子中吩咐小丫鬟做事,听见门口的动静,飞快的凑了过来迎着。 “奴婢见过王爷,王爷这会子回来,应当还没用过早膳吧?可要现在传膳?”她边细心询问,又转头对玄嵋道:“二姑娘也过来了,快些进屋子吧,大姑娘来一会儿了,正等着姑娘呢!” 玄嵋点了头,就听身边的镇南王面色淡淡的拒了:“不必了,本王回来只沐浴换身衣裳,而后去外院。” 这话就是并没有用过早膳了。 玄嵋心想若是真让他空着肚子去外院,还不知要见客多久呢! 再说,王爷自己都不用膳,这一时半会的,更不可能为了她们姐妹两个摆膳了。饿着王爷他自己了没什么,可别让自己跟姐姐也挨饿,姐姐这个点儿就过来许久了,自然也是没用膳的。 就仗着自己在外人眼前,是还能胡闹些的年纪,权当没有听见镇南王的话,嚷道:“摆膳吧田妈妈,我早上起来就来了,什么都还没有吃,石榴水也不曾用过一盏呢!” “这”田妈妈看了看镇南王的眼色,见他眉宇间虽有丝不耐烦,却没表示什么,就知道王爷这是妥协了。 忙一连串的点头,“小的知道了,这就命人去大膳房传膳,今日儿焖煮好了山药肉糜粥,微微咸的口感,配着小菜副菜给小姐果腹最好了。” “那妈妈还不快去?”玄嵋笑着点头。 见田妈妈答应着,回身去吩咐人了,玄嵋领先半步,对着正屋明间抬手一引,笑道:“父王先进。” 镇南王侧头垂了眼,在玄嵋的脸上一顿,随即轻哼了声,大步拂袖先进了正屋。 “父王!”玄苒正在明间正中的红檀八方桌上,铺了本账本,拿毛笔舔了墨汁记账,对面一个账房的媳妇子,手指如飞的噼里啪啦的在算盘上算账。 瞧见竟然是镇南王进来,玄苒将笔一搁,起身下来弯了弯行礼,“女儿见过父王,父王可安好?” “一切正常。”镇南王点了头,淡淡的答道。 因他惯常都是这种性子,玄苒也不觉被冷淡,知道自己方才所做的地方是首位,就让了下来找玄嵋。 “你怎么这会子就过来了?昨儿个瞧见你行动有些不顺,似乎有所窒碍似的,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子?”眼中满是关切。 玄嵋心中“咯噔”一声,无奈的腹诽,若非是同胞的嫡亲姐姐,又知道玄苒这周到细心,事事善心的性子,这一会儿忽然这么问她,她就要以为玄苒是要害她了。 心知父王就算不表示,可既然听到了,她就该及时肃清,以免留下后顾之忧才对。 就道:“姐姐我没什么大事,只是腿上摔了一下,没有破皮有些淤肿而已,想必两天就消去了。” “啊?怎么会摔了,是哪里摔了的,怎没人照顾好你?”玄苒听到不严重,就微微松了口气,蹙眉问说。 玄嵋抬眼,余光在镇南王脸上一定,见他面色不变,似乎没有听见两个女儿的对话般,就更有意的说:“昨日街上人实在太多,我在落脚的酒楼待了大半日,等到不得不回来,下楼时被人流推挤了一下子,受了这么一点小伤,无事的。” “怎么外院的几个侍卫,没能保护好你?”镇南王忽然开了口,插了一句进来,语气带了些冷意。 玄嵋心中石头落地,见既然父王果不其然是在听着,就更加不必留口,全仗那几个外院的侍卫,自己疏忽职守不敢坦白,也不怕父王去审问,就随心的胡诌道:“他们始终在周围护着,只是不敢离我太近,人群又有些骚动,这才如此的。” “何况,我只有这点子伤处,比起瑚点来,实在不算什么。” “瑚点是谁?”镇南王问。 “是我院子里的大丫鬟,当时她在我身边护着,替我挡了一下,自己却摔破了额头,回来还惊骇的发起低烧来,凌晨才刚刚不安稳的睡了。” 镇南王听了,就知说的应当是四皇子的事迹传来那会儿。 他同四皇子进了宫里复命,结果被圣上留下,计划改变没法去和玄嵋回合,偏偏坊间的百姓得了消息,煽动的有些狂热,才造成了拥挤,却没觉出后怕之类,反而瞧着玄嵋那张稚嫩的小脸,见她皱着鼻子给一个丫鬟抱不平,心中暗暗摇头。 一个从未出过王府,头一次出去就遭了骚乱,遭了惊吓还受了伤的姑娘家,难道不应该同那个叫瑚点的丫鬟一样,受惊发烧或卧床段时日才对吗? 怎么虽口中再抱怨,可看着却气色极好,活蹦乱跳的 他正想着,忽然听玄嵋理直气壮的说:“父王,瑚点是因为要保护我才受了重伤的,你是否应当给她些赏赐以做嘉奖?” 方才不是才说,只是磕了额头吗?怎么又成了重伤?旁边的玄苒闻言一愣。 “赏。”镇南王颌首道,他实在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同玄嵋较真来做计较。 玄嵋如了意,虽知道不会是太贵重的赏赐,可毕竟一则也算给瑚点算作慰藉,二来,能让王爷在她这吃亏的事,她都高兴。 “你既然在回原楼里带了半日,可听说了四皇子殿下的事了?” “谁?” 玄嵋问着,故意装作不知,“父王所说的,可是那个偷偷出了京城,私自从军的皇子?” “你听谁这么说的?”镇南王声音一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外戚密谋 “市井之中,人多嘴杂,父王就别管我是听谁说的。”玄嵋只管笑眯眯的扯旁的,心知他不会在这种地方,跟自己细究这些。 镇南王目光一滞,想说些什么,到底未有开口,偏巧此时门外来了传膳的丫鬟子,得了允许掀了屋帘进来。 因算是镇南王回府后真正的第一顿膳,田妈妈老练心细早有准备,一早便吩咐了人准备些丰盛,又不怕在火上反复温着,容易被煮烂了的膳食,这会儿依次端了上来,满当当的摆满八角仙桌。 “入座吧。”镇南王淡淡的道。 玄嵋姐妹二人皆应了是,便挨着镇南王坐在了其右手边,玄嵋知道他果不其然是要将这事给撂下来了,也就从容的当真用起餐来。 反倒是一边的玄苒,只觉浑身都不自在,她有心同一向不甚亲近的父王,布几筷菜肴,又疑心做了后亲近有余显得规矩不足,踌躇之间,席上已经寂静无声的用了好半会子膳食。 玄嵋是当真腹中空荡荡,她吃到一半,觉得已有七八分饱了,便招人服侍着洗了手漱口,才不紧不慢的说。 “父王一大早匆忙回来,还没有见到外院等候的人吧?” 镇南王虽不妨她会关心外院的事,还是颌首道:“我风尘仆仆,尚未来得及。” 玄苒微愣,她印象中父王是从未有过,和她如此稀松平常似的对话过的。 就听玄嵋接着不经意似的提起:“武安侯府的侯爷和侯夫人,昨儿个一早就来了,听田妈妈说武安侯被一位付副将给挽留了下来,如今应当在外院等待您接见。” “武安侯?” 镇南王忽而听到这个封号,眸色带了点子狐疑,并非是他不知此人,实在是这武安侯是水利上的官员,在朝廷中与他并非一派,平日里又不甚在他门前来往,因此乍一听到还有些耳生。 他沉吟片刻,将手上的筷子搁了,净了手起身。 “我去一趟外院,让田妈妈在正院等着,我有事吩咐。” “是。” 玄嵋姐妹二人垂了手,送镇南王出了门,才各自回了位子,“阿嵋,你说什么武安侯府,你几时和武安侯府的人,这么热络了?” 玄苒并非迟钝,她不是听不出玄嵋忽然提起这话,是在父王面前,替武安侯府提醒说话。 “没什么交情,只是我单纯看武安侯夫人面善,想着帮帮而已。” 玄嵋只是笑笑,余光却往外院的方向一睹,她当然不是因为这种原因,可如此一提,之于她而言不过是顺口之劳,可结果对于武安侯府,对于她自己,都是大有益处,又何乐而不为呢? 刘管事侯在文芳斋外的茶厅里,一早就得知王爷等会子回来,便有了话回给厅里候着上门的几位贵客。 “请几位稍等片刻,王爷过会子就过来了,先用着些糕点茶水的。” 他话音一落,付思三先大爷似的翘了二郎腿,将面前的热气腾腾的茶盏,往旁边一推,微皱了眉囔道:“刘管事实在是越发小气了,我前些日子才听说,王府里头又新得了些下头庄子送来的桂花酒,说是顶好的金桂酿成,你怎这么小气,只给人上茶水。” 刘管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无奈的忙道:“付爷,您可莫要提这些个要求了,免得王爷回来瞧见,又要鸡飞狗跳。” “你少唬我,当我不知道?这桂花酒淡口的很,只是香却不醉人,我不过当个玩意儿尝尝而已,纵然王爷回来,也是如此!”付思三不依不饶。 听到一旁闭口品茶的武安侯,闻言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心中琢磨起来。 虽是不合时宜的事儿,可让镇南王瞧见怎会鸡飞狗跳? 想必这付副将虽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是当真得王爷看重,不然又岂会同他关系亲近,且还容许他在王府外院里胡闹。 正想着,忽然听那刘管事放跟付思三的官司,连步朝着门口走了去问安:“王爷怎这么快就过来了,厅里头有几位贵人候着王爷呢。” 总算来了! 武安侯精神一振,便起了身将袍角一拂,待要上前见过王爷,付思三先不知死活似的,嬉皮笑脸着抱拳先于人前,蹭到了镇南王身边。 “王爷可算是来了,末将也能安心交差!”他说着,又厚着面皮笑道:“不知王爷能否把府上新得的金桂酒,割爱赏给末将些尝尝?” 茶厅中一滞,显然虽对付思三的性子有了些见识,却也没料到,他竟当真冲着镇南王提了这要求。 镇南王微垂了眼,同付思三双目一对,顿了顿,居然当真点了头,淡淡的说:“走时让刘管事给你备些。” “多谢王爷!” 付思三如愿以偿,也就不在出风头,悄然的往后退去,在经过武安侯时,却抬手从容的搭在肩上,又自然的往前一推—— 他是习武之人,虽年轻看着还是副少年英气,可手劲儿之大,仍然让武安侯脚下有些不稳,他勉强停住脚,一抬眼就心知坏了。 付思三的这一推,将他给推到了王爷前头! 武安侯心下一叹,冲着镇南王行了礼,开门见山的道一声:“王爷,我此次出京办差,遇上些见解想求王爷赐教,不知可否?” 对面的人目光闪烁一瞬,沉声答应。 “随本王来。” 文芳斋只有一道通路,正是从茶厅甬道而来,进了院门的关口,因人静罕至,立时就有了清净及萧肃之感。 武安侯却未有旁的多余心思,去观察周围,他心下只有一件要事,压的他有些惴惴难安,思来想去,唯有在镇南王此处,找到方可全身而退的出路。 他一脚踏入门槛,待身后屋门闭紧,武安侯已是迫不及待的跪下。 “王爷!淮南巡抚古大人与京城护军副统领隋大人,相互勾结扣下灾晌,致使淮南西北几地,多处因年久所致使渠坝受损之处,无法及时修复疏通,此次又遇到秋雨成灾,愈发加重损耗,若是再不及时处理,怕是要酿成洪灾啊!” 他一席话说的极快,生怕中途会被镇南王叫了停,就再也无法说出口。 武安侯将头低低埋下,丝毫未摆出世袭世族的傲气,似是仅以工部之职,向镇南王陈述内情。 “你起来。” 良久,头顶上才传来镇南王的一句话,他话里依旧带着波澜不惊的从容意味,就似方才武安侯所说的话,丝毫没有在镇南王心中留下震撼一般;又或许他并不将此,当作一件棘手之刺。 “卑职不敢!”武安侯郑殊惶然道。 “起来。” 他又极短的重复了一句,这一次声音里添了分冷然。 “是!”武安侯眉心一跳,顾不得拍去膝盖上的衣褶直身。 “你所说的,可是亲眼所见?” 镇南王双目几乎凝在郑殊面上,悠悠的问。 “千真万确。” 他笃定至极,却并未叫镇南王将目光移开,他又审视了许久,才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所知之事,可有旁人知晓?” 这是相信了他的话?不打算置之不理了? 武安侯心中狂跳,却不敢多想,连忙抬起眼肃着脸说:“除了随任在身边的内子外,卑职确认并未有第三人知道!” “你是怎知,与淮南巡抚古大人勾结者,会是隋副统领的?你位列侯位,应当深知,隋副统领所率领管辖的,乃是京城上下以及皇宫外城的安稳,与淮南巡抚几乎风马牛不相及,怎会随便扯上关系?”他忽而厉声问。 武安侯暗自苦笑,他想镇南王又如何会不知,那隋副统领身后真正依仗代表的是何人,怎么不会同一放父母官牵扯上,不过是不愿定下结论罢了。 他发现之时,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硬着头皮,沉声道:“隋副统领不过是一桥梁,他得了人授意,替人办事而已。真正同淮南巡抚勾结,昧下灾银的是谁,据卑职所想王爷想必再清楚不过。” “你放肆!” 耳边是忽而暴起的断喝,武安侯却挺直了脊梁,一言不发,直到面前之人似乎终于有所改变,放松了些许的警戒 “你是说,这事与中宫一脉,牵扯在了一起。” 他虽是问话,话中却无几分询问之意,更像是自语。 武安侯忙不迭的点头,面色生愁,“兴许,与大皇子殿下,也拖不了干系。” 隋副统领,年纪轻轻便官至从二品,这京中又有几个隋家,能有这种实力? 即便是掰着手指一一掐算,左不过独那一家而已,正是中宫娘娘隋皇后的父族,亦是大皇子的外家! 他隋副统领一个驻京武职,没有那同淮安巡抚勾结的理由和能力,可整个隋家,却是绰绰有余! 此言一出,文芳斋内又陷入了寂静,他不信镇南王直到此时,才明白自己所言的,是中宫大皇子一系的作为,先前的发怒,此时的试探,无非是镇南王并不肯相信自己罢了。 可他深信,镇南王既然要做那纯臣,知道了这事,那么就不得不必须选择相信。 “你是说,夺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模仿情信 “父王怎去了那么久,还未回来?” 玄苒盘清了账本,又将今日的牌子按那活计,给上前来领的下人们挨个分发了,也不见镇南王回来,不免带了些焦虑。 田妈妈忙收拾了,吩咐小丫鬟给玄家姐妹二人上了茶水,劝慰道:“王爷一夜未归,此时回来了,自然要在外院多耽搁些时候,大姑娘且放宽心。” “姐姐放心吧,父王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的。” “你又如何知道?”玄苒隐隐蹙眉。 玄嵋垂了眸,腹诽道她倒是不想知道,可武安侯府都急巴巴的找上了门来,这事儿能小的了,那才是怪处。 既然不是小事,又好不容易才见到父王,自然是要促膝长谈了。 “姐姐忘了?我总算猜的很准。” 玄嵋笑嘻嘻的跟玄苒乱扯,手中却将面前的茶点一推,自己下了地面,“田妈妈,我想要出恭。” 玄苒和田妈妈俱是一愣,片刻玄苒才失笑着摇头道:“你呀,可真是越活越小了,在自己府中还得田妈妈陪着?” 她说完,玄嵋故意露了齿,很不满的一拧鼻,拉着田妈妈就出了正屋。 却没有朝着茅房的方向去,反而将田妈妈往旁边的耳室拉,田妈妈微怔,随着她的步伐进了门,才问:“姑娘?” “咱们当面不说两面话,妈妈还是快些告诉我,堂姐她究竟犯了什么忌讳吧?也免得一直顾及着我小,不叫我知道,害我抓心脑肺的难受!” 玄嵋直截了当的,总算逮了清净的机会,让田妈妈跟她说这话。 “姑娘虽小,可小的却是丝毫不敢隐瞒姑娘的了。”田妈妈闻言苦笑,继而为难的坦言:“只是这是于理不合的事,二姑娘怕是没有脸皮听下去,小的也没这胆子,就说给了姑娘听,脏耳朵。” 玄嵋才不信,田妈妈扬言不敢隐瞒自己,会是认真的,无非也是敷衍她一二。 可也知道这事无法追究,就催促道:“那妈妈还是快些告诉我吧,若是什么大事,我也能在父王回头发落时,帮堂姐求情一二。” 她一个“发落”,说的却隐隐咬重了这二字,听得田妈妈心中一动。 凭自家二姑娘的性子,她才不相信,让二姑娘知道了那堂姑娘的荒唐事,还会替她求情,说不得真能推波助澜一把,让堂姑娘受些教训,从此不敢再如此无法无天的 “姑娘,这事说来也简单,你可还记得,昨日里王府登门来了一位三皇子殿下的事?”她打定了主意,就郑重的道。 玄嵋微一挑眉,暗道这事果然与穆霁分不清关系,就颌首应是,让田妈妈继续说下去。 田妈妈却没接着开口,反而回身关了身后的房门,然后快步的上前,在玄嵋面前鬼鬼祟祟的从怀中,摸索出来了一封信笺一样的东西,又小心翼翼的打开。 莫非?玄嵋心中一动。 田妈妈为难的将那信笺,正面展开给了玄嵋去瞧,嘴中小声道:“姑娘且看看吧,这是小的命人,昨日里从堂姑娘身边的丫鬟身上搜出来的,当时那丫鬟正奉了堂姑娘之命,赶去外院要给三皇子殿下传话呢,上面都是堂姑娘亲笔的书信” 她纵然不说是玄惜婉亲笔所写,玄嵋也认出了信笺上头的字体,那手清秀而规整的字,怎么瞧着,都跟玄惜婉的为人,截然两样! 她只细细的瞧了最右边的一行字,脸上难免泛了些红晕,半是羞恼半是难堪。 半晌,却是直接给气笑了。 行啊行,玄惜婉可真是叫她佩服,竟然是能做出这种常人家闺秀,如何也做不出的手段,这是心觉机会难得,打算抓紧时候,向穆霁‘毛遂自荐’一波? 她本以为玄惜婉还能有些什么更高明些的手段,让穆霁对她念念不忘,不想不过如此! 玄嵋忽然心中有些空落,她暗想,玄惜婉可是一直就这么耐不住心性? 只是前世里,她对上她的时候,年纪还太小,不经历世事,所以才觉得玄惜婉手段高明莫测;又或者只是此时的玄惜婉,也同她前世里那般,还未能成长起来,压根不成气候罢了。 可无论是哪一种,她这么慎重看重,对玄惜婉而言,可都是太抬高身价了。 玄嵋低头,无声的冷笑一声,想着既然玄惜婉弱,那就怪不得她欺凌弱小了。 田妈妈一边忐忑的看着玄嵋的反应,见她刚红了脸,又低头不语,心中着急起来,想自己当真还是不应当,就听了姑娘的话,把信笺拿给姑娘看,上头那些大胆的话,自己看了还觉得气愤,更何况姑娘一个刚刚九岁的半大孩子了。 就手中飞快的将信笺重新折叠了,正要重新塞回怀里,却忽然被玄嵋抓住了胳膊。 “田妈妈,我记得正院里,是有一个擅长写字的姐姐的?”玄嵋抬了眼看她,眸中满是清明。 擅长写字的姐姐? 田妈妈一顿,随即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擅长写字的姐姐,就是她身边带出来的一个善于书法的丫鬟了,虽不知道姑娘为何要问起来,还是点头应:“是,是有这么个丫鬟的。” “那就好了,田妈妈快把人叫出来,给我用一用。”玄嵋击掌笑说。 “二姑娘想?” 她脸上带了狡黠之色,笑着道:“不要辜负了堂姐的心思,也好叫这信笺,物尽其用才是。” 田妈妈心中纳闷,却拗不过主子执意,就亲自出门将人叫了来,不多时,就有一个圆圆脸灵秀杏眼的丫鬟,带着一个小匣子,跟着进了耳室站定。 见了玄嵋,面上微红,先细声细气的问安:“奴婢褐衣见过二小姐,给二小姐请安。” “就是你呀?” 玄嵋对这丫头,似是从前世起,就有些耳闻的,一直未有见过却惦记着,此时见了真人,她抬眼打量了这褐衣一下,见她衣着虽就是府中普通二等丫鬟的制例衣裳,半点未有出格之处,却未免有些过于朴素,不爱打扮了。 又听名字,微微的皱了眉:“你怎叫褐衣?” 那丫鬟一动,面上带了些惶恐,急忙道:“这是当年进府时,牙行取得名字,一直未有改过,若是二姑娘听着不好,就” 却也说不出“就怎么办”,玄嵋觉得这丫鬟颇有几分娇憨的单纯可爱,就好笑的起了身,凑到她身边去打量。 正琢磨着叫什么名字好,忽然鼻端嗅见一股子,及其清淡的墨汁气息,虽没有丝毫芳香的意味,可这淡淡的墨香却也并不难闻,反而让人觉得头脑清明。 灵光一闪,脱口道:“你就叫含墨好了,含毫吮墨,瞧着正佩你!” 那丫鬟也是眸光一亮,欣喜的连忙点头,显然是喜欢这名字,连连说:“那奴婢就叫含墨了,多谢二小姐赐名!” 玄嵋这么着来,反倒不怎么急于方才的打算,一边回了座椅上,一边悠然的好奇问:“你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进的王府,家中可还有人?还有,你可是一直在正院里任职,是做些什么活计的?” 她问了一堆,含墨却不乱,颇有几分稳重,条理分明的一一回话道。 “回二小姐的话,奴婢今年十三了,是七岁那年进的王府,奴婢跟我奶相依为命长大,她年纪大去了,奴婢就自愿进了牙行,又机缘巧合卖进王府,如今除了奴婢,家中也没有人了。奴婢一直被分在内院,做些小书房中扫洒的活计。” 她说的小书房,实际上是内院里的一间书房,平日里多半闲着,只有镇南王偶尔应急或极空闲时会用,而这书房的扫洒,也同一般的扫洒不同,是不仅要会研磨铺纸,还要识文断字记性好,收拾书架归拢书卷一类的。 玄嵋就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的可惜,心想自己身边,正好还缺个专于书房添香的丫鬟,自己虽不是少爷,可也能享受一把红袖添香的轻快。 心里头已经动了大半的意,要把人从正院要回鹞歌院里去,但不急着开口,只是点头继续问:“你为何自愿进牙行?可要知道一旦进了牙行,你就不是自由身了;且万一去了不好的人家,更是将自己送入火坑,投路无门!” 含墨面上一苦,无奈的说:“小姐说的何尝不是,只是奴婢需要这卖身的银子,葬了我奶;后来又被王府留下,更是得了两全。” 这是变相再说王府是个好人家了? 倒也不是个完全憨厚,不懂说好话的,玄嵋更是满意,知道这是个内秀之人,想着身边的紫叶虽也擅长识文断字,可她如今做着自己贴身的大丫鬟,不好分心做别的,正巧要了这更专精些的含墨。 遂开了口,要看看她的真本事,到底几分能耐;若是好,才好问她是师从何人。 “我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做件事儿。” “小姐尽管吩咐奴婢。”含墨忙说。 玄嵋将手中的情信“啪”一抖,放在身边的桌上,方才笑眯眯的直言。 “你帮我仿一封信,务必做到一模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借刀堂姐 皇宫。 三皇子穆霁正在自己院中踱步喂鱼,远远就见自个儿的心腹女官,从院外一角行色匆匆的进来,可一旦进了院门,那脚步却立即轻而无声了,一直到了穆霁身边,才回禀道:“殿下,他那边悄然送来了点子东西,让奴婢转交给皇子殿下。” “他?”穆霁一怔,知道这是说的自己留守皇宫外的心腹侍卫了,看来是有了什么新消息给他,便问:“是什么?” 他心底正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昨儿个去镇南王府的那一趟并不顺利,不仅没有见到镇南王,回来时偏还听到了,关于老四绕开了他们所有人,偷偷谋划参军之事! 只是这参军并非是儿戏,他老四一介小儿,他对于他究竟能有几分能耐,到底能立下什么功劳,是持有几分的嗤之以鼻。 外面那些子平民百姓的感恩戴德,不过是被蒙蔽,镇南王给老四一个面子罢了。 这里头究竟有多少水分,又有多少货真价实的东西,那就很难猜透了。 兴许,等到今天再晚些时候,宫里头总能够传过来消息,何况,他也再派人前去打探了。 穆霁正暗道,那边女官却已经双手奉上了一封信笺一般的玩意,神情上带着些困惑,“皇子殿下,这信笺上留着玄家的款儿,可奴婢瞧着这上面含混不清的,丝毫不大方,总觉得有种偷摸之感,不像是镇南王府的来信;可说起玄家,又哪里会有旁人?” “你说玄家的信?” 穆霁一怔,随即立即将那信笺接了过来,看到封上那娟秀的字体一瞬,眼眸中带了些明了,嘴角蕴了一丝嘲笑。 将其打开,果不其然是少女对他心事的表达,遮前掩后,字句中却满是暧昧之态。 “她倒是大胆,果然,旁支是要能知情识趣,拉下脸面许多。” 穆霁将玄惜婉的心思,一眼看了个五分,旁边女官听这没头没脑的话,心中暗自计较,却极为懂规矩的只听不问。 她不问,穆霁却让她开口,“你说是他拿回来,递进宫来给你的?他可有说,这信是怎么,传到了他的手中的?” 玄家这名不正的假小姐,倒是有几分本事,能找到他那边去。 女官垂了首道:“回殿下的话,他说并非是玄家的人来找他,而是他听到街边茶馆,有人扬言要跟皇子殿下促膝而谈,被他留意到了而已。” “这样。” 穆霁点点头,心底却有点子失望,回头又想,那玄家小姐不过是个寄人篱下,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那等本事,反而让人心觉有诈。 指腹在手中那封巴掌大小的封上一,忽然来了精神,将其复又仔细的按照原样折了回去,转而交给女官。 “将它放到我书房的暗室里去,注意莫要弄丢弄坏了。” “奴婢这就去。”女官精神一振,知道殿下这是又有了谋划,就连步依命去了。 穆霁等女官的脚步一去,唇边一动,这才又将鱼食拿了起来,指尖捻动许多,将其掷下,见那红鲤争先恐后的浮到水面吃时,索性将其一倾而尽。 本以为玄家那边,暂时受了阻力只能一无所获了,没想到他无心插柳,竟然还随手揽了别人的心意。 这心意本身不值什么,可谁知对面却这么急火火,迫不及待的就主动送了白纸黑字的情信上门,虽不是个正统的嫡系姑娘,分量有些差强人意,可作为玄家落下的把柄,这足够了。 有了这信,供他操作一番,镇南王岂会避着他不见? “二小姐,您让含墨回去把平日里描画的东西取来是?” 芸浮妈妈服侍着玄嵋用了点子瓜果,边撤了盘子边请教道。 玄嵋心想,芸浮果然是芸浮,就是比其他人更心细许多,一下子就知道了关键,明白了她的招揽才人之心。 也就不瞒着,直言道:“妈妈是没亲眼所见,我却是见过了的,那含墨当真是写得一手好字,且悟性及高的样子,不仅自己手中有了点子风韵,最绝之处,还是仿照别人的字写,若不是在及其熟悉的人看来,和原件几乎是一般无二的。” “竟是这样!” 芸浮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关键,她点点头,自动的就开始帮着玄嵋出谋划策起来。 “田妈妈既然领着含墨,二话不说的过来给小姐用了,那就并没有藏私的意思,这会儿又带着含墨一块儿回去正院取东西,相比是明白小的中意,已经在着手做那人事上头的更变了。” “倒是如此。”玄嵋点头笑着,想虽说她手中的几个丫鬟,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但毕竟还是不及田妈妈芸浮妈妈几个老辣,还是尚缺磨练。 主仆二人说着,就听外头传了田妈妈过来的话,等芸浮应了,田妈妈就带着含墨立时上了正屋。 “二小姐,您且问话吧。” 玄嵋便也不客套,对着含墨直言问说:“你写字不错,我有些想留下你在鹞歌院中,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 她问的话算是十分直白,但话语中依然还是给含墨缓和,甚至推拒的余地。 只是身为人婢,纵然是主子给脸,那也不能当真骄纵的不甘愿,更何况二小姐为人十分随和一样,又看中她肯定她的才能,往后来到鹞歌院中,极有可能要比在正院里,更加受到些重视。 含墨当年能有将自己典卖了的魄力,就证明她不是一个心无主见的人,便立时跪了下来,冲着玄嵋叩头。 “奴婢含墨,从今日起就是鹞歌院的人了,一心一意服侍二小姐。” “那就好了,我让芸浮妈妈这就给你让人收拾个屋子出来,你晚些时候,收拾了东西搬过来就是。” 玄嵋笑盈盈的说,待到芸浮妈妈领了命,带着含墨即将转身出门,忽然问了一嘴。 “我还有一句,想问问你。” “小姐请吩咐。”她忙说。 玄嵋顿了顿,好奇的问:“我听你说,你七岁就遭遇了变故,后头又是进了牙行的,这一手好字究竟是何时学成的,又是师从于谁?” 含墨见是问这个,红了脸垂头说:“二小姐说笑了,奴婢没有师从,只是自小跟着我奶所学。” 又是她祖母? 玄嵋微愣,转而心想这老小二人相依为命,本来就不简单,这含墨的祖母应当不是个普普通通的云云之辈,只是要么含墨当时太小,知道不多;要么就是有些话,并不想要同外人言。 倒是也无可厚非。 玄嵋挥了手,将人遣了下去,却没有停歇,上前挽了田妈妈的袖子,“这下子只有妈妈和我了,咱们也不必费事去旁的地方说话,在这里就是。” 田妈妈心中一讪,想二姑娘当真不是个寻常人的,就悄然放开了玄嵋,自己侧身走到玄嵋身边,很有些恭敬的说话。 “二姑娘命含墨,将堂姑娘的那一封子书信,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复刻了一份出来,究竟是送去了哪里?” “三皇子手中。” 玄嵋不打迂回,她唇边细小的勾了勾,道。 “什么?”田妈妈一怔。 她本以为二姑娘这一式二份的决定,着实聪明,便是聪明在手中留底。 真的那份多半是要送到王爷手中的,而仿造的那一份,就留在手中做底子;可谁知道,居然是送去了正主手中! 这,这实在是有些太过冒进了。 她不知不觉间,竟然对玄嵋有了意见,也不怎么敢直言开口,便婉转道:“二姑娘这么着,怕是会惹了王爷生气,王爷眼下似乎并无同三皇子殿下交集的意思。” “田妈妈放心就是了,若是父王那边出了什么岔子,或者责怪了妈妈,妈妈只管将事都推到我的头上就是了!” 玄嵋笑着说,一下子将田妈妈给堵了回去。 她早有算计,因此才一刻也不耽搁的,等着含墨那边不出岔子的临摹了几遍,从中跳出最不露痕迹的一遍,急急的就吩咐了人带走。 打的就是这么个反应差,免得停留越久,穆霁越是七想八想的反倒不敢收,她了解穆霁。 而真的那一份,现在还躺在她寝屋榻边的匣子里,好生存下了,至于回头是自个儿留用,还是在适当之时给了父王,到时另说就是。 田妈妈停顿片刻,暗自叹了口气,心道哪里又能当真推到姑娘头上,真受了责怪也只能自己受着,可姑娘意思既然给出来了,她又能如何,无非是硬着头皮下去罢了。 想了想,不再说这事,转而对玄嵋道:“二姑娘,外院那边的话,说王爷今儿晚不在正院里用膳了,要留在前院,宴请武安侯同付副将几人。” 留人了? 玄嵋有些出乎预料,这么说,武安侯看来手中是真的有货真价实的隐秘,居然打动了父王,让他将人给留了一整日到现在不说,还要留下用膳。 她心中却并无替武安侯府轻松之感,反而蒙上一层尘雾。 让武安侯府急慌慌的寻求外援,这秘密,莫不是图谋翻天的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鲤跃龙门 当武安侯同镇南王单独面谈过数个时辰后,他才略微带了一丝倦意,回到暂居王府的厢房之中。 武安侯夫人正眼带焦急的侯在那里,待见到自家侯爷回来,连步上前要将他身上的外衣卸了去,被武安侯拦了一拦。 “不必了,我不怎么疲倦,你也稍微休整一下,等会子同王爷一并用晚宴。” 他语气有些平和,可武安侯夫人实在是了解他,因此一下子就心中雀跃了起来,带了些期待的询问:“此事,成了?” “是啊,镇南王不愧是镇南王,他身为外姓,却能如此深受今上的器重,绝不是没有道理的。”武安侯目光中生出些感叹,过会子他摇摇头,“我本以为这事出口之后,咱们极有可能会被镇南王唯恐避之不及,成了真正的孤立无援,未想” “王爷怎么说?”武安侯夫人追问。 “他道我既然已经知晓这隐秘,今后的日子,怕是要直面中宫一脉的针对,甚至是打压了。” 武安侯顿了顿,将在嘴边了的“暗杀”二字,谨慎的换成了旁的,他看着妻子的面庞,到底还是不希望她跟着忧心。 “王爷他可有什么条件?” “有。” 武安侯一怔,答道:“他让我做纯臣。不是不与朝堂实力纠缠,在皇子之间站队;而是像今上献忠!” “那岂不是和他一样?” “应当是同昨日之前的镇南王一样,过了今日,他就是想做纯臣,圣上信,旁人也是信不得了。”武安侯说。 玄嵋在鹞歌院中摆了晚膳,芸浮妈妈一边亲自给她添置了碗筷,一边脸上稍显担忧的问:“二姑娘今晚上当真不去正屋用膳了?” “不去了。” 玄嵋神态自若的执了筷,却没有什么食欲,筷子尖儿在面前几盘精致的小食一绕,打了个圈却什么都没有夹的缩了回来。 “今日整个朝堂都轮公休,因此父王才有机会在外头宴客,他不回来用膳,正院里自然也没有几个人在,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刚好躲个清净。” “二姑娘好小个人,怎的说话老气横秋的转了性子,不爱热闹爱起清净来了?”芸浮妈妈垂了眼眸,温柔的笑着替玄嵋布菜。 “妈妈,你说母妃生前是个什么性子?她是爱热闹,还是爱清净的?” 玄嵋忽然问,她记得许多关于母妃的事,可毕竟两辈子都是早早的与她分别,那所记得的,连她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她日思夜想时在脑海中生出的杜撰了。 “王妃啊是个好相处的人。” 芸浮妈妈顿了顿,面上思忆顿显。 她犹豫着小心措了词,生怕对不上那个早逝的人,才道:“她从不贪恋热闹,却也不躲个清净,性子端凝大方有时又与个孩童一般无二。可她向来是聪明知晓分寸的,自从嫁入了王府,她就不再想其他,一心一意的做那镇南王妃。” “那她怎会死了的。”她脱口。 玄嵋胸口一窒,她眼前忽地蒙上一层氤雾,看不清东西,便摸索着将筷子搁下起身。 “将晚宴撤了吧,我没甚么胃口。” “姑娘还是用一口吧,都快奴婢提起姑娘的伤心事” “撤了。” 玄嵋进了寝屋,听着外头一阵嘈杂响动消失,这才坐在了靠窗的斜角榻上,看着窗外不甚明显的弯月。 父王将人留了下来用膳,就证明无论如何,他们是谈妥了,至少达成一定协议了的。 那么今后至少在暗地里,武安侯府会对玄家人,多一份接纳与信任,这点对于她想要拉拢武安侯而言,自然是利处多多;可也因此多了些麻烦事,父王也亲自入了局,她反而容易束手束脚。 或许,她还是应当从武安侯府的内院着手,武安侯夫人对她本就有好感,也不显得突兀,再流露了自己的马脚。 玄嵋心中有了决策,便不再想这头的事,知道明日等上朝过后,自然就有分晓,就一心思询司延棠。 自两日前达成约定,她自是没有司家的消息传来,京中如今局势暗起云涌,几乎是瞬息万变的,若是司洵南足够聪明,就应该沉住气,不再这个时候趁乱出京。 比起有可能成了那用来缓和矛盾的靶子,不如等局势明朗些后,再细细规划 第二日,玄嵋难得没有被扰了眠,被叫醒了起来。 她懒懒的伸展了番,又拾了床尾的大迎枕做起来垫在背后,眯着眼靠了许久。 她算好了时间,知道今日早起无用,不如养精蓄锐,直接等父王上朝回来,因此等她睡意一点点褪去,门外就传来了极力压抑的脚步,紧接着是紫叶的敲门声。 “小姐?” “你进来吧。” “小姐原来醒了。”紫叶轻手轻脚的推了门,见玄嵋掀了锦被要起身,就忙拿了衣物,上前服侍着换上,洗漱完毕又给玄嵋挽发。 玄嵋任由她鼓弄着发髻,目光却往外瞧,外头还极为清净,看不出有什么生变,“父王可回来了?” “回小姐的话,王爷一刻钟前刚刚回来,这会子应当前脚才进了正院。” “那咱们倒是能刚巧赶个及。”玄嵋点头,“枝儿姐姐呢?我昨个儿吩咐了她办点事儿,可是还没回来?” “小姐别念叨奴婢了,奴婢就来了!” 她话音未落,枝儿就一边答应着,一边进了屋来,见紫叶已经挽好了发,就使了个眼神,让她先避了出去。 这才整了面色,凑到玄嵋身边,小声道:“小姐,你昨个儿让奴婢去找胡侍卫,让他一早出府打探的事儿,胡侍卫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 “胡三清怎么说的?”玄嵋精神一振。 “他说小姐所言不假,王爷前脚出宫,后脚官员里就传出了消息,说是今上属意错了人选,比起大皇子二皇子来,年纪稍幼的四皇子殿下,才该是得民心的储君,这会子自己争气忽然翻了身,有军功加身,纵然今上不愿意,也不得不封了个骁骑参领的职位!” 官员传出的消息? 玄嵋一嗤,心想怕正是今上自己授意的才对。 还有既然若真不愿意,那就应当封个闲散武职,面子上既能过的去,又不至于影响了形势平稳,这一下子就给封了个正三品的骁骑参领,今上这是在逗弄谁呢? 虽听着正三品也未有多厉害,比不得那皇子身份高贵,可这骁骑参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实职,统领着京城边缘的骁骑营。 且话说回来,哪怕今上是当真迫于无奈,可四皇子的军功是外放打出来的,就算封职,也优先不到当个京官的。 这是演也不愿小心翼翼的演了,也是,今上要瞒的除了这朝中百官,最紧要的,还有他那其他几个不被偏疼的儿子,还有他们各自的母族。 这事情已成,再隐瞒,就是将自己的枕边人当成傻子看待了。 “胡三清如今人呢?”玄嵋问。 “回禀小姐,胡侍卫让奴婢回话,说他已经多日未与胡家联络,这会子京中有了变动,就先回去写信传话了。”枝儿一连串的说了,又有些小心的问:“小姐是还有事找他?” “不必了,与其找他,我不如去问问今儿就在朝堂上的人!枝儿姐姐,咱们去正院。” “来人!” 穆霁面色平静的站在鱼池前,抬手一指水里生机勃勃的数尾锦鲤,淡声道:“把它们给本皇子处理了,一条不许剩。” “殿下,这锦鲤可是前年圣上赐予您的,您不是说要好生养好了的吗?”女官一惊,忙提醒道。 穆霁眼露嘲讽之意,笑道:“是啊,父皇着实大度公平,赠予我的是一池锦鲤,给四皇弟的是一纸公职;给我取名一个‘霁’字,让我风光霁月的不争不抢,给他的却是军功加身,民心拥戴。” “殿下!您该噤声了!”女官眼皮一跳,适时的出声厉喝。 “您纵然身在自己的殿中,可也该时刻警醒着,不要给人留下话柄才对。” 她这话,让穆霁一个激灵,他沉寂下来,垂眼思量了片刻,再开口时,面上复又拥有了令人愉悦的笑意,目光平和坦荡。 “你所言极是,又多亏了你。” “殿下一时气急攻心,这会子缓和过来了就好。”女官松一口气,看了看那鱼池,又问:“那这一池鱼,殿下想怎样处理?” “父皇赠予我的,自然是要照旧,不,应当加倍的好生照料着才对。” 他说着,从一旁的凹槽中拾起盛放鱼食的翠玉碗,眸中笑意更浓。 “也免得辜负了父皇碍于人前,不愿直言的一片苦心才对,你说是不是?” “奴婢愚钝,还请殿下指点一二。” “你是愚钝,不知道母妃怎么想到,派你来我身边辅佐的。”穆霁恨其不争似的摇了摇头,指尖一弹,鱼食簌簌散落,静悄悄的飘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转瞬间却骤然被吞食了个干干净净。 “父皇赐我锦鲤,这是盼着我何时也能,鲤鱼跃龙门呢。”他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父女密谈 “禀告王爷,二小姐过来了。” 玄嵋踏入正屋时,正巧听到这么一句通报声,她正心中疑惑,这些日子里她来正院,也没见过这么可以的通禀,抬眼就见到禀报的人站在玄惜婉的身后。 原来竟是她那个得心的贴身丫鬟怜心,只是进了正院,还这么“揣测心思”是不是过了头了? 她思量着,见父王正坐在明间的主位上,下首的两头,除了自己外,竟是三三两两的坐了不少人,姐姐玄嵋,玄惜婉钱氏母女,还有路姨娘都是在的,显然这府中所有说的出号的,只有禁足的那位姨娘没能来。 真是好大的阵势,若说是在这王府的脸面,果然还是要看王爷本身啊。 玄嵋暗自哂笑,摇摇头趁势乖巧的问安:“女儿给父王请安,父王下朝回来,可还是没有用午膳?” 她话问过之后,镇南王的面色便稍微的缓和了些许,颔首道:“田妈妈已经下去吩咐人准备了,今日就都在正院里用膳,吃过之后在各自散去就是。” “是。”几人窸窣着各自应了。 玄嵋见此,心知他虽看着对自己和缓似的,可实际上这是跟自己打幌子呢,既然给四皇子拥功的事儿,自个儿也有参与,那么若真是重视她,于情于理都该在这事儿了了之后,同她详细说说才对。 可玄嵋也不指望他会拿她个小辈当回事,他不愿提,她自有办法叫自己如愿。 “父王这两日很忙似的,女儿一直也没有来的及问候父王,今日见父王轻装而回,想来应当是已经忙完了?”玄嵋偏头。 “女儿也正想问父王。”玄苒接道。 一旁坐在角落处的钱氏见此,心中一急,伸手在女儿玄惜婉的手肘上请掐了一把,小声催促着:“你快些。” 玄惜婉吃痛,虽不快却也盈了笑脸,凑趣进来说:“瞧你们两个,这是关心则乱了,王爷他呀,一向英明神武,这点子事又怎么会受了难呢!” 她这话一出,竟是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要比那亲生的女儿还亲近,玄苒的脸色就淡了一瞬。 钱氏见女儿说后,众人都不在接话,恐会冷了场面,就亲自提了水壶上前要给镇南王添茶,才走到一半,却忽然见到镇南王站了起身。 “二丫头,你不是有什么话要问父王,到侧间来。” 玄嵋见钱氏僵在庭中,莞尔一笑,顺从的随着镇南王去了,田妈妈待要关门退出去,镇南王略一迟疑,开口将人留下了。 “你向来忠厚,也不必避开。” 田妈妈低眉顺眼的称是,垂首立在一边。 玄嵋先自顾自的找了个位子,好整以暇的坐下候着听话,她这么从容,落在镇南王眼中,反而有些意外。 “你可听说了今日上朝的事?” “女儿这几日有些乏,今日起的就晚了些,不知道父王说的。”玄嵋笑着说。 镇南王半信半疑她的话,可也不做纠缠,径自坦言说:“今上若是先前,还只是暗地里偏帮下年幼的小儿子,可换了今日在朝堂之上,一语敲定了给四皇子骁骑参领的职位,就得以看出,今上他是当真有属意立四皇子为嫡的意思。” 田妈妈心里一突,下意识的去瞧二姑娘,想着王爷怎这种话,还说给二姑娘一个小姑娘家家去听,转而想起二姑娘这些日子的聪慧之处,心中仍是觉得太过。 听在玄嵋耳里,她却暗暗冷笑,什么偏帮年幼的小儿子? 四皇子虽年轻,可在诸多位的皇子之间,也是中上的排位,之所以说是小儿子,不过是皇上也有凡心,五指分长短,只能看到想看的人罢了。 可这话虽不是什么隐秘,细细说来也不是该问她的,玄嵋一时间摸不清可是自己哪里露出痕迹,引了父王怀疑,还是因为旁的,就谨慎为上。 “骁骑参领是什么职位?有父王的品阶高吗?”玄嵋歪头。 镇南王喉间一涩,暗道是他操之过急了,竟因为玄嵋一时的聪明,真当在自家人中,她是个得以共商外事大事的人了。 也不想是多大个人,是他多思了,转而又有些心寒,偌大一份家业,镇南王府上下,竟连个能够商量的了话的男丁都没有,可话已出口,就要说完。 “骁骑参领是统领着驻扎在京郊的,京城内卫骁骑营的武职,位列正三品,是不必外放的实职,常人升到这个职位时,通常已经年有三十上下,且多是将门子弟出身,因此四皇子此一番,着实是破了旧例。” 他边说着,心中边豁然有些明悟,这本身在我朝甚至前朝,都是前无古人的例子,皇上自己岂能不知道? 这么着,分明就是借着军功,和那民心拥簇做出不得不为之的模样,实则就是为了表明态度。 可如此一来,实在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啊 四皇子头顶上的几位皇兄,本还都能安分守己的度日,被皇上这么一激,恐是要提前催动了夺嫡之争。 “朝臣是怎么说的,还有皇后娘娘呢?四皇子也是皇后娘娘的儿子,皇后娘娘应该又是心疼,又是骄傲吧?”玄嵋的话打断了他。 她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四皇子跟皇后娘娘可不是那亲生的母子,这下子抢了大皇子的风头,皇后娘娘恨还不及,哪里会 可心疼?骄傲? 镇南王骤然回过味来,目光复杂的落在玄嵋好奇巴巴的脸上,停顿片刻。 皇上已经下了定论,木已成舟,若是皇后足够沉稳聪明,这才应当是她作为后宫之主,皇嗣之母该有的表现! 可他脑海中一瞬间浮起,自武安侯口中听到的,关于隋家和地方巡抚勾结贪污一事,让他反而有些捉摸不透,一时之际反倒是不能下了定论,说这事究竟是不是隋皇后所主使的,也就难以揣测隋皇后在四皇子这事上的心思。 “二丫头,若是皇后娘娘不是四皇子的娘亲,知道了这事,觉得脸面上过意不去,会怎么样?” 玄嵋暗自一嗤,想着她这父王看着寡淡,可为人处事当真是足够谨慎,就连面对她时,也不怎么失去戒备。 就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若是四皇子讨人喜欢,皇后娘娘依旧会对他如初吧;要不就算是面上不显,暗地里他也许会受人为难的。” 镇南王双眸微沉,凝神问她:“这话你又怎么知道的?” “我我没有堂姐姐讨人喜欢,就和路姨娘钱夫人她们相处的不好。”她眉目黯淡了一下,垂头低声道。 这话落下,两人之前关于朝廷那一番,打哑谜兜圈子似的话,就歇了下来。 玄嵋告过了路姨娘钱氏的黑状,心中满足,看着镇南王不语的样子,知道他就算是不发话,也心中有了打底,知道田妈妈是有话要回禀的,事关玄惜婉,且是那女心萌动的事,还是田妈妈来提更周全些。 遂只是安静的喝水,也丝毫没有要退下的意思。 田妈妈见二姑娘如此,只能无奈的暗自一摇头,便瞅准了没人言语的时机,上前禀告。 “王爷,小的还有一要事,实在不敢托大自己处理了,想跟王爷禀报,求王爷拿个主意。” “你说。”镇南王抬眼。 田妈妈停顿一下,措了词才谨慎的说:“回王爷的话,府上堂姑娘兴许是年纪到了,前几日不仅主动邀了三皇子殿下赴宴,实则是对三皇子殿下起了爱慕之心,借二姑娘生辰当日的机会,同三皇子殿下独处,还命丫鬟送了一封信笺给三皇子殿下” 信笺? 镇南王扬了眉,他闻言,目光一瞥看到一边安静的玄嵋,对田妈妈所说的信笺是什么,心中明悟。 “那信笺呢?” “被当日候在文芳斋外茶厅的小管事,见到堂姑娘的丫鬟举止鬼祟,给拦住了一吓唬,当真唬了出来截下。”她边说着,边将那一封玄惜婉亲手所写的真迹,双手奉给了镇南王看。 那信不长,可上头的内容是什么,玄嵋再清楚不过,也就更加知道,这对才金钗年岁的姑娘家而言,是有多么大胆露骨,纵然放在镇南王眼中来看也是一样。 “当真荒唐!”镇南王怒喝一声,他眸光闪烁过后,转而沉了声:“镇南王府里从来就没出过这种事,还偏偏要攀扯皇室子嗣,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看在早逝的族兄份上,也是怜玄惜婉幼年坎坷,一向对玄惜婉多些怜悯,从上次玄惜婉和姐姐玄苒的争端,他的各打五十大板上,也能看出来。 因此这话说的就很重了,口中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显然是将玄惜婉和其母钱氏,打成了一丘之貉。 “三皇子对她态度如何?可有看到这封信?” 田妈妈心头一跳,想着二姑娘自作主张仿了字迹,命人送出府去的事,摸不准到底如何了,却不敢在主子之间生事,就权当时间短,三皇子必看不到来回。 “三皇子对堂姑娘似乎有些回护,至于这信,小的截时堂姑娘的丫鬟已经出了茶厅,因此也不敢十分确定,但想必是没有瞧过的。” 她说完,次间就静了静,须臾,镇南王才冷了声。 “你去,把她人给本王叫进来,就她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术不正 “二丫头你”镇南王趁田妈妈出去叫人时,略微停顿一瞬,暗示玄嵋避开。 玄嵋笑笑,权当没有听明白镇南王的欲言又止,起身利落的上去给他添茶,心想她不是不想避开,只是玄惜婉这人当真是心大,又歪心思多,只是凭借着他自己处置,她还真是不放心,尤其是这后宅之事,实在要自己多盯着些。 前世里头不论是从姐姐身上,还是她自己,都可谓是深入骨的教训了,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王爷。嵋妹妹也还在?” 玄惜婉推门而入,她的脸上仍然带着些婉约的笑,瞧见玄嵋也在的一瞬间,又些微的愣怔,可紧接着又恢复了原来之态。 她显然并不明白,自己是因为何事被唤了来的,想了想,见过安后就要找一把座椅坐下听话。 可明显镇南王不会叫她如愿,他几乎是在立时,就短促的冷声喝止道:“跪下。” “王爷?惜婉可是哪里做了错事?” 玄惜婉心中一突,这次她是当真觉得害怕,虽说镇南王一直跟她不亲不疏的,可就算是上次和玄苒冲突,也始终对她保有一分脸面,怎么会忽然这么对她喝斥? 难道是自己做的什么事情,已经败露被知道了 “你看看这是什么!” 对面安坐主位的人,手上一闪便摸出了张什么,“啪”的一声展开,抖在玄惜婉的眼前。 “你可别说指责跟你没有关系吧,这正是从你身边贴身服侍的丫鬟身上搜出来的,她可是什么都交代了,你一个清清白白的闺秀,居然主动给外男写信的事!” 镇南王声音先还不重,越说却越发的沉了下去,他本还未有这般生气,此时才彻底的被玄惜婉惹怒了。 他不管她打的什么心思,可她既然身处王府,就该有王府女的自持才对,居然去试图和三皇子暗通款曲? 这分明是不念旧情,不将镇南王府给放在眼里的,若是不加以管束,往后还不知会不会脱了满府的人麻烦! 玄惜婉本就一直未有那送信丫鬟的明确消息,心中始终悬着,时日拖得越久,就越有不好的预感蔓延开来,因此此时倒是一颗巨石落了地。 可无论是落在哪里,却也不该直接落在了王爷手里头! 她看着上面清晰可见的字迹,几乎是骇极,那膝盖一点也直不起来,软了软便“扑通”一声跪下,将头深深叩下。 “王爷!惜婉当真知道错了,可这也不是惜婉一人之错,是三皇子殿下他非要惜婉写信给他的!” “实在荒谬!” 镇南王冷嗤,一语戳穿她:“若不是你主动接触,三皇子他怎么会知道深宅内院里,会有你这么一号平平无奇的丫头?且就算是他逼你写信给他,也自然是你有可乘之机。” 竟横竖全部都是她一个的过错了! 平平无奇四字落下,玄惜婉只觉得这话的每一字都极为刺耳,似乎是有意羞辱与她。 心中恨意徒生,她掩下眼睑,辩白道:“惜婉年轻力微,哪里有那能力逼迫着三皇子殿下做出违心之事,分明是,是三皇子殿下他对惜婉,有旁的心” 这根本就是没脸没皮了! 镇南王不欲再同她多费口舌,抬手冲着田妈妈一召,“你去外头叫个婆子,请了堂小姐回去杜微院去,先让她在院子里多清醒清醒,也算是修身养性了,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不该攀扯外男,还是皇室子嗣以后,再命人来禀告我。” “不行!王爷你凭什么又禁足我,我也只是听了三皇子殿下的话而已,何况这信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只是无伤大雅的话,还被王爷截了下来,没有送到三皇子殿下的手中!” 玄惜婉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她急急的朝着那封信奔去,却在差着几步远的地方,被田妈妈一把扯住拦了下来。 “本王一言既出,你就该立时回去,好生反省。”镇南王冷然斥道,目光冰冷的在玄惜婉身上一睹,起身就大步要回了明间去。 没能走出两步,却被玄惜婉抱住了脚腕,她声泪俱下,转而十分难受一般的哀求。 “王爷,惜婉先天不足身子不好,您是清楚不过的,若是当真拘着这么些日子下来,惜婉就不剩什么了,唯有早早的去找了爹爹一条出路” 玄嵋本事在一旁冷眼瞧戏,见父王闻言皱了眉,心道声莫不是要叫这么点子粗浅的苦肉把戏,给把事坏了。 她接下来事忙,对于玄惜婉这种不懂安分的人,还是先拘谨起来,别让她有生事的机会为好。 垂眸在玄惜婉那张哭的楚楚可怜的脸上掠过,玄嵋忽然停在了她的耳垂上,那里带着两个精细而珍贵的红石伴翠的耳坠子,被白皙的耳肉衬得添色许多—— 可却比不上那一对点翠耳坠。 她心底忽然“咯噔”一声,有了点不好的念头。 按照玄惜婉的性子来说,有了那更好坠子,自然是趁着要送还大库房前,日日带着才是;甚至就据为了己有。 哪里会有既不带着,又不送归的道理? 别是弄丢了,或者根本就是被那有心人给借机,偷偷的摘了去吧。 她眼角微动,心中有了些猜测,耳边玄惜婉依旧在重施苦肉计,明明声泪俱下,却哭的也是好看的,根本就没有悲痛欲绝的模样这点翠的耳坠子,别是玄惜婉一时猪油蒙了心,当那定情信物,给了穆霁那个无耻之徒吧? 这念头一出,玄嵋只觉得一阵胸闷。 她们这边百般阻拦,拼命善后,谁也不想万万不想到,玄惜婉前脚已经主动送了那么大个把柄,到了别人的手中。 真可谓是正中了穆霁的下怀。 那绝不是什么普通的耳坠子,甚至并非只是玄惜婉个人独有的贴身私物,而是镇南王府公中入了库的,正儿八经的登记在册的玩意。 若是让穆霁知道了,别说是借此攀扯一个堂姑娘,就算是用来诬陷她和姐姐,她们也只能吃下这暗亏! 不怪她想的太多,根本就是她对于穆霁这人过于了解,清楚他是个最懂物尽其用的人了,更何况有人主动送来这么一块大把柄。 她怒从心起,暗道难不成她还真被,前世这两个旧仇吃定了不成,见着玄惜婉那副能耐我何的模样,几欲要一脚踢了过去,也不能解气。 她竭力平定下来,凑到玄惜婉的耳边,小声的好奇问她:“堂姐,你昨日里耳朵上带的那对,及其好看的耳坠子,怎么今日没有带上呢?” “这关你什么事?”玄惜婉愣住,压低了声音冷声烦道。 “是不管我的事,但那耳坠子很贵重,我怕堂姐保管不好给弄丢了,就提醒堂姐一句而已。”她委屈的说。 玄惜婉却心中有鬼,被这话惹得有些心惊肉跳起来,那日她和三皇子殿下独处时,三皇子殿下玩笑着同她讨要见面礼,她本不必当真,可因为存有那攀高枝的私心,就自作主张的将她耳垂上的耳坠子,摘了一只下来给了他 她一分心,精神就有些不振,镇南王正被她吵得心烦,又不喜她一味的借着亡父威胁,就反映极快的命了人将她送回去。 “先拘堂小姐一段日子,你多调度几个人到堂小姐院中服侍着,免得人手不够在耽搁了吃穿用度,堂小姐有什么想要和动作,都要先找你回了话,你多盯着些,亲自拿捏可行与否。”镇南王吩咐田妈妈。 田妈妈连忙应了是,便亲自随着玄惜婉两人,一并去了杜微院吩咐话。 如此一来,次间就终于剩下了父女二人。 玄嵋被玄惜婉耳上的耳坠子一闹,莫名的就有些心神不宁,思绪间被镇南王忽然的点了名。 “二丫头,你方才又是跟她说了什么,让她倒是心甘情愿的离开了的?” 显然两人方才耳语交谈的小动作,在这这种环境,根本就是无法瞒人的。 玄嵋停了停,摇头道:“女儿见堂姐没有带着那对点翠的耳坠子,疑心她是不是给弄丢了,就问了一句,也不知道为什么堂姐就顺从的听了父王之命。” “你说的,可是她从公中库房,借出来的那一对?”镇南王显然知道这事。 “父王说的正是,女儿听田妈妈说那耳坠子,似乎还十分珍贵呢。” 镇南王的脸色骤然就沉了下去,玄嵋能够想到的事,镇南王自然也不会想不到,他只是先前不会去留心女子身上的衣饰,却不代表他知道后,还无法想到那一层。 情信都已经截停在了自己手中,玄惜婉昏了头,当面再附赠过一双耳坠子,做那见面甚至是定情的信物,也绝无不可,甚至多半就是如此了。 这个三皇子穆霁,他原本并不过多的留意他,只是前些日子开始,时常对自己示好,才多了些交际。 如此看来,倒是个不走正路,精于钻研旁门左道的,纵是还年轻不定性,看不出他能力几何,可这心术不正倒是已经一览无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惩母女 “砰砰砰——”屋门忽然被外面的人敲得砰砰作响,与此同时钱氏急促的尖利嗓音响起来,夹杂着无法遮掩的怒意。 “王爷!我平日里敬你位高权重,又好生待了婉儿这些年,因此才对你敬畏有加的,直到刚才见到,你一言不合就命人将她拖拽回了杜微院里禁足,才知道你根本就是这样对待婉儿一个小姑娘的!” 她手上动作更重,震的门都有些发颤,“你堂堂一个王爷,仗势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一家,天理何在啊!” 镇南王被她嚷得脸色难看起来,“大庭广众之下撒泼卖疯,你这像是什么样子!” “王爷这会子又在意起了王府的脸面不成?”钱氏冷笑:“若当真是在意,就不该光天白日之下,让人不留一点脸面发作婉儿,当年老爷是怎么对王爷好的,想必王爷一丁点都不记得,都随着老爷一并入了土里去!” “是她自己做了错事!不然本王何必发落她?”镇南王被她噎住。 “她向来乖顺,这其中必有误会,王爷怎能一句不问?纵然她真的做了错事,也自有我这个娘来管束!” 钱氏毫不相让,趁着镇南王念在已故之人,愧疚心起,趁热打铁的道:“王爷就不必糊弄我一个孀居妇人了,这些话还是等着百年以后,亲口同老爷去解释才好!” “她所犯的不是小事,而根本就是背弃了女子德行的过错,且险些要拉了镇南王府一并入浑水!” 钱氏本就心知此事,且为了女儿飞黄腾达的心思,并不觉得有什么错,见镇南王居然违了性子,跟她争辩许多,知道还是亡夫起了作用,更加有恃无恐的说话。 “王爷总算是肯说真话了,哪里是因为婉儿犯了什么错,根本是怕整个王府上下,会被婉儿拖累了,就想要牺牲我的婉儿一个而已!” “她和三皇子瓜田李下!”镇南王怒道。 “那也并非婉儿一人所愿,三皇子殿下就无过?” 钱氏佯怒,心底却一喜,先前从玄惜婉口中听到的难免有些捉摸不清,被王爷这么提起,想来三皇子殿下那边,也不是没有回应了? “噗——”玄嵋静静的在一旁听二人争辩,见钱氏的装腔作势,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声音并不大,可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下,就显得过分明显了。 “长辈说话,你怎不懂避开?” 钱氏拧了眉心,这才发觉角落处坐着个再熟悉不过的半大丫头,精细的穿戴齐整,规规矩矩的坐好听大人话,而那一声不合时宜的笑,正是由她发出。 “是父王留我在的。”玄嵋笑嘻嘻的说,也不请安。 钱氏看了她的笑脸,只觉自个儿就如同被羞辱了一般,瞬间恼羞程度起来,她霍然站起身,手指冲着玄嵋指指点点,“纵然王爷想不到,你如今这么大了,也该自己知情识趣些,早点退回去才对!” “钱夫人说得对,那我就退下了,去看看堂姐也是好的,我怕她一时间会想不开,做出什么事来。”玄嵋也不气,只是点头应道。 “你去看什么婉儿?”钱夫人因她说去看玄惜婉十足的不安,蹙紧了眉厌烦道:“她何曾会想不开?” 玄嵋一愣,后知后觉的问:“堂姐难道不是因为赠了三皇子殿下,公中借她的耳坠子,弄丢东西被父王训斥了,面子上过意不去吗?” “你小小个人,又知道些什么,她哪里赠过什么耳坠子,那耳坠子是你生辰那日,人多眼杂被她不小心拉下了的。” 钱氏边说边心惊肉跳起来,她本来是不知道玄惜婉竟连耳坠子都给了人的,以为镇南王所说的瓜田李下,不过是生辰那日两人的独处,因此才能硬着头皮跟人争辩。 可眼下,却和前头她以为的孑然不同了,再如何独处,那也是身在镇南王府中的,就算满府的人都瞧见了,料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宣扬一二,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咽下腹中,未来仍是进可攻退可守。 就算三皇子那边出了岔子,皇子妃的梦破灭,只需要管住下人的嘴,玄惜婉照样能借着镇南王府的名头,找一门顶好的清清白白的婚事,这就是为何她不拦着她,和三皇子接触的原因。 但她送了耳坠子,简直就是自毁退路,竟是急巴巴的将把柄,亲手送到旁人手中去呢! 钱氏只觉得如同脚踩悬崖,她气急,想着那日她掌掴玄惜婉的时候,她居然还隐瞒了这点,丝毫都没有跟她提起过,分明就是依然不想她当作一回事。 如今唯一能够给她慰藉的,就是玄惜婉昏了头送出去的那封亲笔情信,被田妈妈给扣了下来,并没有当真送到三皇子的手中。 若是日后万一闹掰,只凭借着一个耳坠子,且还是王府公中的耳坠子,她还可以推到公中头上去 钱氏瞬间徒增了些底气,却也不敢再跟镇南王撕扯,疑心他大怒是早知道了,田妈妈扣下的那封信;转念却又觉得,凭借王爷的心性,真知道了,绝不可能只是如此轻罚婉儿。 她就压了心底的惴惴,“二姑娘话可不能乱讲,婉儿是你堂姐姐,她真出了什么事,你们姐妹连心,你又能得了什么好处去呢?” 这话简直就是恬不知耻,让本来坐井旁观的玄嵋,心底冷笑连连。 钱氏若是知道深浅后懂得退让,她也就不说旁的,可偏偏选择将她甚至姐姐一块拖下水去,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她早就从钱氏和父王争辩时,就从她的反应看出,钱氏对那封情信的事,分明是知情的,甚至有可能从中指点过玄惜婉一二,不然也不会底气十足的冲进来,和一直胆怵的人争执。 所依仗的,无非就是信没到了对方手中,出不了什么实证而已。 这母女二人,果然是蛇鼠一窝! 玄嵋心知肚明,却故意做出茫然的样子明知故问:“那是为什么,是堂姐弄丢的耳坠子,又不是我弄丢的。” “那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玄字来,你们自小一起长大,怎着大了大了,就想忘记的当年的情分?”钱氏一急。 这话却是将钱氏的心意暴露无遗,这还不等闹出事来,钱氏就已经先动了,拿她们姐妹二人顶罪的意思,想要“一荣己荣一损俱损”? 这等好事儿,凭什么要落在她们母女二人身上! 玄嵋深知这是父王的大忌,因此也不直面钱氏,反回身将镇南王也拖下水,“那父王也要关女儿禁足了?” “钱氏,二丫头就不劳你多事管教了,你若真的关心女儿,不如去杜微院看看。”镇南王目光幽沉,话中别有深意,“好好教教她,到底怎么才能攀上高枝,而并非把满府的人都拖下水去。”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恕我听不懂!”钱氏听出他言外之意,心里心虚,却不愿在小辈面前被点破,兀自逞强道。 镇南王却已重坐了回去,他端了茶盏,垂首喝茶不再理她。 这哪里是端茶送客,明明就是要将她给赶出去,钱氏被拂了面子,出了门见四下无人,悄声啐了一口,急步朝着玄惜婉的杜微院去了。 听着她脚步急匆匆的消失,玄嵋心觉有趣,她一直以为父王是个对内院之事,毫无兴致去管也不屑插手的性子,不想只是未触到他的霉头,就如方才,不明内情的自然是一头雾水,可要是知道钱氏在玄家老爷罹难后,短短数日就远嫁去了外地的望族胡家,就知他是在敲打钱氏,揭她旧底儿了。 提起胡家,玄嵋忽而心念一动。 钱氏老实还好,现在分明是在背地里,和玄惜婉母女两个狼狈为奸,今日大败而归,还不知又有什么谋算,合该整治整治才对。 胡家在钱氏走后,被害的险些家破人亡,对钱氏自然是深仇旧恨的,更何况还有个钱氏求而不得的幼子在,或许她该同胡三清说说,安排胡家如今那位年轻的当家人,跟她互通书信,详细谈谈? 镇南王放了茶盏,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一旁的幼女身上,她穿着一身小红袄裙,十足乖顺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垂着双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他横竖去看,都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就好像看到了幼年的自己。 “二丫头,你识字多少了?” “你!去叫你们家小姐过来!”钱氏一路无阻的到了杜微院里,冲着明间里服侍的丫鬟嚷道,手指却蓄了力在裙摆上来回辗转了不知几遍。 她心底怒意如火烧得厉害,只觉得从正院出来,如同被拔去了一层皮一般。 被点了名的丫鬟正是怜心,同她家小姐一样,对钱氏有些看不惯,见她不懂规矩一样,便有些变了脸色的怠慢,推诿说:“小姐身子不甚舒服,早就已经在寝屋睡下了,要不奴婢帮忙带个话,夫人明日再来?” “小贱蹄子,都是你们无事在旁挑拨我们母女二人的关系!我叫女儿过来,何时也要递个帖子不成了?” 钱氏正在气头上,闻言横眉冷对,猛然抬手就打在了怜心的脸上,还要再来—— “娘亲住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给人下套 听见动静,玄惜婉摇摇欲坠的从寝屋出来,靠在了门框边,满面的惨白。 “娘亲,你又在胡闹些什么?这里可是镇南王府!” “我胡闹?”钱氏听了怒极反笑,指点道:“好好,你也知道这里是镇南王府,你如今也是镇南王府的姑娘了,就少做出那些不合身份的蠢事,免得连累为娘也一天天的被王爷耻笑!” 玄惜婉本只当钱氏是又来胡闹,谁知竟然是冲着自己泄火来了的,心中本就多有怨气,对钱氏诸多不满,就冷笑起来。 “娘亲被耻笑就莫要怪罪到女儿的头上了吧,谁不知道,娘亲身上最大的丑事,就是这些年来的旧闻呢” 钱氏脸上因为恼怒而泛红的血色,在听到此话的一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她强撑着辩白道:“你爹他不争气,我又只有你一个女儿,自己孀居在玄家,那是出于无奈才能行那种下策,胡家也是个清白人家娘就算有时做的不体面,可落了实惠,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听这些!”玄惜婉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在钱氏脸上停顿片刻,问她:“你打了我的丫鬟,你得同她道歉。” “你让为娘和一个丫鬟道歉?”钱氏一怔。 玄惜婉偏过头,颌首不语。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蠢事了?自以为高明,实则连王府里头本最不受宠的二姑娘都比不上,一枪算计都是冲着我来!”钱氏怒极反笑,低头看见怜心依旧倒在地上,仿佛挨了主子这一巴掌,是不应当的就怎么受不住了一样。 她柔柔弱弱的样子细细一看才觉得如同玄惜婉的翻版,心中警铃大作,这丫鬟擅长讨好主子心思,容貌也并非难看,倒是未曾留 意过还有这么一个隐患养在身边。 若是只面貌姣好那还好说,可自己一贯讨厌这等机敏过于聪慧的丫鬟,更兼有自己的心思主见,养在身边更是心腹大患。 想着虽恼怒玄惜婉不分里外,为了个贴身丫鬟跟她翻脸,有心让她纵着下去,等着丫鬟心大了,迟早让她吃尽苦头;可转念,心里深处还是一软,想着敲打敲打。 “你这丫鬟,倒是娇生惯养的很,受了一巴掌而已,竟然成了这样,显得比主子还要金贵,得你亲自出来求情才肯起来。” 怜心本满腔恨意的跪坐在地上,等着小姐给她出气,听了这话眉角一跳。 忙挣扎着起身跪好,连连否认:“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方才头晕目眩起不来!” “我那一巴掌在你脸上除了道红印儿,连个肿痕都无,光天白日之下,你这是跟谁瞎掰乱扯呢?”钱氏声音一冷,凌厉起来。 “奴婢,奴婢”怜心抬手摸了摸自己挨打的半边脸,这一摸才发觉,钱氏所说的竟然是真。 多半是之前给打巧了,虽是结结实实的挨在脸上,却没怎么留印子,跟钱氏故意收住了劲一样。 这么一来,她在说些什么,倒是要现在挑拨主子关系,在小姐面前嚼是非了 怜心心底恨意愈深,却聪明的不在说话,只是低了头啜泣道:“小姐,全都是奴婢的不是,您千万别再为此和钱夫人争执了。” 玄惜婉本就是多疑的性子,听了钱氏的话而升起的疑心,被怜心一招以退为进,给打消了大半。 “你先退下去休息,回头我再去看你。”玄惜婉道。 怜心见台阶就下,忙不迭的爬起身,冲着二人行了礼,这才踉跄着退下。 钱氏一直紧盯着到她彻底消失不见,才收回了目光,扭头对着玄惜婉,母女二人之间一时有些尴尬。 “您坐。”玄惜婉生硬的让道。 “不必了,我是有些话想要问你,你务必不要瞒我。”她说完,吸了口气,继而才说:“你不是说,你只给三皇子殿下,送了一封信吗?” “是,是啊。”玄惜婉目光有些躲闪。 钱氏冷哼一声,直视她问:“那你同我说说,你那对好不容易才从公中大库房里借出来的耳坠子,现在去了哪里?你若是跟我说弄丢了,就好好说说,是几时几刻发觉丢了的,又是在哪儿丢的,怎么找的?” 玄惜婉知道钱氏已然知道了,也不再瞒,径直坦了白:“我送给三皇子殿下了,三皇子殿下也回了礼。” 钱氏所担忧的一瞬间成了真,她强忍着脸色难看,顿了片刻,说:“婉儿,你听为娘的话,这些日子暂且深居简出,莫要招摇了。” “我被禁了足,你是我娘,不帮我去找王爷讨公道,居然来这里反过头来教训我要深居简出?” “你究竟是想落个与三皇子殿下私相授受的劣名,还是做那清清白白,八抬大轿风光进门的三皇子妃!” 她的话犹如一道警钟,将玄惜婉震慑在了原地,须臾,她才蠕动了下菱唇,低下头喃喃:“可耳坠已经给了三皇子,王爷也知道了。” “只要你听为娘的话,娘亲不会害你的,这些自然都帮你解决了去。” “那婉儿要怎么做?” 钱氏起身亲自关紧了窗,才旋身回来,她唇边挂了笃定的笑,心中早有算计。 “你和玄苒的年纪,相差多少?” “仅有一岁。” 玄惜婉有些茫然的老实道,不知钱氏忽然问起这事,是何用意。 “你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常理来讲又如何能和三皇子殿下亲近,更哪里会有那点翠耳坠子这般珍重的首饰呢?”钱氏说着,又意有所指的道:“何况她也到了男女避嫌的年纪,比起玄嵋好用。” 玄惜婉闻言沉寂片刻,若有所思,狐疑的确认:“娘亲是说,嫁祸到玄苒的头上?” “不叫嫁祸,怪只怪她与你年纪相仿,出身更高些,势必会挡了你的路。我如今刚巧用得到她为你挡灾,也算是一石二鸟,提前除了她去。” 她眼中厉芒一闪即逝,玄惜婉却全然没有错过,只是好似不知怎的一个瑟缩。 “父王上朝可还顺利?” 次间自从钱氏走了,便只留下了打断的空寂,玄嵋坐的好整以暇,直到镇南王命人收了手边的东西退下,才开口将这沉寂打破。 “你想知道四皇子的事,还有如今的局势。”镇南王笃定的问道。 玄嵋脸上一红,心下有些讪讪然,暗道既然他都知道,又作何非要问她自己一遍点破。 可也不瞒着,带了些理直气壮的说:“四皇子封官的事,我也有从中出了力的,还在人群拥挤中险些出了意外,父王可不是得告诉我,至少让我知道知道,这四皇子有多少本事。” 她没带皇上属意的话,镇南王就心领神会知道,玄嵋是故意绕开今上不谈,方便他来说话了。 “他如今算得上是风头正劲,可若是论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却不过是勉强。”镇南王顿了顿,将先头胡三清跟她透过底细的话,又更加详尽的说了一遍,大体上却没有什么新鲜东西。 接着才说:“纵然他现在隐隐有皇子间独一份的意思,可不论是隋皇后一系,还是其余几位年长些的皇子,甚至其余几位皇子的靠近者,都对皇上的这一任命颇多意见,现在不表现出来,不过是事情突然还未来得及谋算反应,但也已经隐隐有了,要拿他把柄的隐意。” 玄嵋一愣,“朝廷上已经如此的暗云涌动了吗?我还当各个都还会隐忍着发展自己呢。” 她话一停,就意识到失言,见父王因为一个暗云涌动,目光中的审视闪过,忙岔开话。 “女儿跟武安侯府的夫人有些投缘,她很喜欢女儿,生辰那日也帮了女儿许多,还说等着让女儿去她府上玩呢。”玄嵋眼带期许的说。 提起这府,镇南王就微微蹙了眉,和武安侯的密谈不得不又上升到耳边,他虽同武安侯夫人几面之缘,心知是个本分人,但刚跟他通了隋皇后的隐秘,这厢就和他的嫡女投缘,他不得不多想几分。 可是借此要扒上镇南王府,或者干脆就是用这么个嫡女,与自己互相牵制,唯恐他变了阵营的? 虽不过是猜测的一角,镇南王也有些不悦,先多了些警惕。 他自觉跟玄嵋父女之情不深,这九年来的接触寥寥无几,还是近些日子,才多了些平衡微妙的沟通,可镇南王府也轮不到别人借了漏子来算计,便面无表情的叮嘱了一句。 “你年纪还小,若是武安侯府有宴,随着姐姐去去还行;若只是邀你去顽,还得谨慎。” 玄嵋一边答应着,心想这就是受武安侯的拖累了,不知究竟谈了什么,让父王居然仍心怀疑心,可她的答应也不过是个敷衍。 到时自会找了机会,去跟武安侯夫人多接触的,若不这样,她怎么行得了,她招揽武安侯的人才大计? 还有,她也想知道让武安侯想要背靠大树的,那个隐密。 玄嵋抿了抿嘴,忽然抬眼好奇的问:“父王说,堂姐的耳坠子还能回的来吗?” “你怎么又关心起这事?”镇南王一睹。 “女儿只是觉得,堂姐喜欢的那个皇子,不是什么好人。”玄嵋直言:“我不喜欢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皇子上门 “你倒是小小年纪,喜恶分明的很。”镇南王有些意外。 玄嵋偏了头,好奇似的反问:“这不好吗?若是做人喜误分明不行的话,下次若再次见到三皇子殿下,我就同他赔礼就是了。” 镇南王一顿,绕开跟她讲这些,只是说:“二丫头,你莫要总顶撞父王。” 他这么避而不谈,就颇有些示弱的意思,玄嵋心想这时候又装什么好人,转头又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屑于去装什么好人,尤其是面对自己一个丫头片子。 就忽然惊醒似的说:“姐姐之前还答应了,要跟堂姐去花圃剪花拿回院子里摆弄的,我得告知姐姐一声,堂姐被禁足了的事。” 她这么一说,镇南王心底就有些不悦,摇头道:“你应当劝着她些,注意分寸,不要同她过从甚密。” “为什么?” “血脉相连比不得别的,有那个功夫,不如同你,同你三弟弟多亲近亲近。” 这三弟弟就是路姨娘的儿子玄绛了,玄嵋骤然在镇南王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阵恶心,暗道路姨娘这几日诸事不顺,知道暂且避避风头,没想到玄绛毕竟是个男丁,还是受王爷心里头挂念的。 暗自嗤笑一声,面上却点头答应了。 “父王若是没有旁的事,女儿就先退下了。”玄嵋生了回去的心思。 见镇南王点了头,她矮了矮身,转身走到门边,忽而听到镇南王道一声:“等等。” 玄嵋转过头来,见镇南王正从衣袖中,不知摸出了个什么,平摊到掌心里,展示给玄嵋看。 她身量有些浅,便只能微微颠了足尖,待看到掌心里的东西,着实有些意外。 那是两朵,不,应当两块桂花大小的金箔,所做成的拟真梅花的玩意儿,那花瓣每一毫的边缘,都过分的纤细甚至到了有些锋利,被牢牢地固定在中间细小的花蕊边缘,可谓做工精细至极,正是年轻闺秀们喜欢带的头花样子。 只是别的多是绒制,镇南王所给的这一对,就不可谓不珍贵了。 玄嵋意外为什么送自个儿这个,转眼又觉得,这几日替他做那么多事,瑚点还因此受伤了,自己多半还要背上个骄纵的名头,这多半是想要给她个甜枣。 可她并非是真的半大少女,喜欢这些精致新奇的小玩意,就面上带了笑,将其接过了,等梅花一拿到手中,才从分量上掂出不对来。 纵然是金制,可这分量对头花来说,也未免重了太多。 镇南王看出她兴致缺缺,继而说:“平日里就让丫鬟把它收好了,有事出门时再带着,这不是单纯的女子头面,边缘锐利的很,小心伤了人” 玄嵋直到一路回了鹞歌院,还在思索镇南王所说的那句话,做这金箔头花的人,不是什么首饰手艺人,而是职兵司利器的匠人? 她才又取出那两块精巧的小玩意,在手中来回掂了掂,如此细看,立时看出了点子东西。 这梅花圆润的花瓣边缘,竟然是嵌着层层叠叠的细刺,却几乎肉眼不可见,摸起来也只是有些微的刺痛粗糙罢了。 可玄嵋在一瞬间,就知道了这究竟是个什么。 分明就是可以用作暗器的镖盘,那上面的细刺,当真正放在会武之人的手里掷出时,就不亚于放血槽,不仅可以牢牢地扒在外皮上,嵌入后也及其难以取出,也是难为做这工艺的兵匠,竟有如此高的审美。 玄嵋心底狐疑顿起,可父王究竟为什么要送她这么不合身份的东西,若说是防身用,就过于华而不实了,还不如给她只匕首。 或者这个时候开始,他已经起了让她习武的心思? 她难以解惑,也不纠结,拿着这梅花镖盘就去侧面厢房里,找到一个人。 “麻三师傅,我新得了一件新奇玩意儿,您给掌掌眼?” 玄嵋撩开帘子进了门后,屋里就迎出来了的一个面容平平无奇的中年女子,她比起在京郊打铁过活时,虽不过是短短几日,可也滋润了许多,显然对于王府里无忧的生活,是适应喜欢的。 “见过二小姐,是什么?”麻三匆忙问过了安,她显然对玄嵋的话,更加在意一些。 显然有羊角短匕珠玉在前,她也很难不做期待,看玄嵋摊开手掌,麻三的视线立时就迫不及待的黏了过去。 “这是?”她的眉心微微皱起,起手拿起其中一片,细细端详过后,皱眉抬眼看玄嵋问:“小姐,这是您从哪里得来的?” “是从父王那儿新得的赏赐,可有什么不妥之处?”玄嵋心中清明,知道果然问对了人,麻三是知道个中一二的。 不料麻三的后一句话,却直接让玄嵋出乎意料。 她丝毫不犹豫,带了些狐疑的说:“小姐,这不就是我前几年所做的一对‘金梅盘’吗?” “这出自你手?”玄嵋一惊。 麻三点头,“是,当年我有些窘迫,路上凑巧遇见有公主出巡,风吹开车帘,被我瞧见了人,旁的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公主头上的一对头花十分好看,就跟身边的路人打探,他当然也什么都不知道,便炫耀似的说公主殿下身上的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好玩意!” 玄嵋有些明白过滋味来,一时间有些复杂的道:“于是你为了温饱,就跨了行当,做出这么一件‘价值不菲的首饰’来?” 麻三老大不小的人,脸上难得带了点羞赧。 显然就是如此了。 “后来呢?” 玄嵋心想,若是这样的话,这东西又是怎么会到了父王手里的,麻三这个时候可是没有什么名气的普通铁匠罢了。 “后来我凑了身上的盘沉,做了这金梅盘出来,本只有一只,谁料却一下就被人订了走,只是要求我将这金梅盘凑成一对,定金丰厚我没什么不愿的,就做了这一对出来,结工后三日便被那人取走了。” 她边听边觉得疑惑,进一步确认,“你不知道买你金梅盘的人是谁?” “那人行色匆匆的,并没有与我有太多的交流,衣着也很朴素只是实在财大气粗,还有就是”麻三一顿,忽然想起,“那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过分了的纤细,身量虽被包在斗篷里面可看起来也很柔和似的,让人不辨男女。” 玄嵋心中一动,忙问:“麻三师傅,你且想想,那人看起来像不像是宫里的公公?” “公公?小姐说的可是太监?”麻三一怔,如醍醐灌顶一般,连声肯定道:“应当就是宫里的太监没错了,小姐说的对,我从前不与宫中的贵人接触,从没亲眼见过太监什么样,经小姐一提,当是如此了!” “这就麻烦了。” 玄嵋缓缓的找了个座椅坐下,她将那‘金梅盘’放在桌上,思绪却已经飘远。 镇南王府虽位列异姓亲王的高位,可毕竟非宫中人,自然是没有那资格,去用太监一级的内侍的,更无法光明正大的差遣了人,因此这必然是宫中的人,替宫里主子办事不假。 这么一来,这‘金梅盘’就当是宫中某位的赠予或赏赐了。 可能够对父王施以赏赐,相赠的人,本就一只手都数不够 玄嵋心中隐隐有了个大概,却也碍于知之甚少,无法下个定数,想了想,对麻三说:“麻三师傅,得请你帮我一个忙了。” “小姐尽管吩咐,麻三自会竭尽全力。” 她虽在铸术上一直心怀狂热,可毕竟年逾三十,纵然脾性古怪些,可也自懂几分分寸。 玄嵋满意,颌首笑道:“那就请麻三师傅,为我再做一对一模一样的‘金梅盘’吧。” “是。” 两人又商讨了些细节,和交工的时候,玄嵋就从鹞歌院下人所在的厢房里出来,迎面就对上侯在一边的枝儿。 枝儿见了小姐,松一口气,“二小姐,奴婢可算是找到您了,方才一错眼您就从正屋出来不见了,您合该跟奴婢吩咐一声的,奴婢也好随您左右” 玄嵋失笑,打断她的絮絮叨叨:“枝儿姐姐在这么说下去,怕是要透不过气来了。” 她一揶揄,枝儿脸色瞬间红了个透彻的嗫嚅。 “小姐可莫要再打趣奴婢了”她边说着,边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惊道:“坏了,奴婢忘记快些同小姐说,三皇子殿下来了王府的事了!” 穆霁! 玄嵋精神一振,几乎在听到这身份的同时,眉心就紧蹙了起来,“怎么不早说,他何时来的,现下人已经到了哪里?” “都是奴婢的错,请小姐息怒!三皇子殿下突然上门,王爷听了通禀也颇为意外,如今已经在外院平常待客的茶室落座了,是王爷特地吩咐田妈妈,来告知小姐一声的呢!” “父王可有让田妈妈带了别的话?”玄嵋追问。 枝儿郑重点点头,说出没头没脑的三个字来,“耳坠子。” 果然 玄嵋抬了抬眉,她就知道凭穆霁的性子,绝不可能任凭手中有资源,却不利用的,尤其最近因为四皇子得势,他怕是也不好过。 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王爷装傻 “田妈妈可有说,父王都跟谁说了这事?”玄嵋问。 枝儿摇头,“回小姐的话,除了小姐,再没有其余的人知道,连大小姐也不知道的。” “不让姐姐知道倒是好事。”玄嵋念叨一句,心中却自动接上了下半段,只是刻意将惹出这事端的钱氏母子两个也瞒着,却有些太过息事宁人了。 这岂不是用自己用的顺了手,满府的人只想着叨扰她了? 玄嵋眉心微蹙,心道她原是打算敌明我暗,这么一来,倒是让她不得不提前曝光在了人前,只是人前也有人前的法子,她并不担心,可却有些看不惯让玄惜婉两个,惹了祸事还能躲个清净的好事儿。 “枝儿姐姐,上次命人去杜微院散播消息的那丫鬟,可有在当值?” 枝儿虽不执掌这事,却了然于心,“回小姐的话,正在任上。” “那好,你且先去找她,让她将手头上的活计放下,直奔杜微院去,也不必多做什么,只是找那相熟的丫鬟婆子嚼嚼舌头,就说怕是宫里的三皇子殿下,真的对咱家小姐一见钟情,这会儿居然迫不及待了,巴巴的赶了过来呢。” “小姐是想让堂姑娘知道?” 灵透的人还是灵透,枝儿猜度着,很快就明白了玄嵋的意思。 “可不仅要她知道,还得让她满心欢喜的找上门来才行!” 玄嵋兀自冷笑一声,暗道父王这会儿不可能搞不定区区一个徒有身份的三皇子,多半就是不喜麻烦,担心厮闹起来,丢了他镇南王爷的面子而已。 可只要不失实惠,他的脸面,又关她什么事? 玄惜婉听了传话,要真的信以为真赶过来,是因为她的不自量力;而穆霁选择这会儿上门,却不仅仅是因为一个主人暧昧不清的耳坠子,那封她让含墨仿造了笔记的情信,才是根本。 不知道当穆霁拿出来时,就算父王知道其中有诈,究竟还会不会对玄惜婉颇为放纵? 玄嵋没有去正院,而是干脆穿戴严实的,领着枝儿和芸浮妈妈两个,去了垂花门上等人。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镇南王脸色淡淡的大步走来,瞧见玄嵋一副久等了的姿态,挑了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王命人知会了女儿,女儿自然要在此等着,帮父王分忧解难才对。” “你倒是会钻空子。” 镇南王不咸不淡的说了句,随后却不管玄嵋,命守门的婆子开了垂花门,朝着外面去了。 玄嵋知道这是默许自己能够跟着了,便跟在镇南王身后。 等到了外院的甬道上,玄嵋甚至有些眼观鼻鼻观心的,专心致志的走路,丝毫不张望。 镇南王虽不回头,可他多年习武,感官自然非常人所能想象,对玄嵋的听话了若指掌,心下满意之余,就不免想起了一个人。 “你堂姐虽不是王府的直系,但她身在王府,惹出的这一档子事,就是家丑不能外扬,等会子见到三皇子,你莫要多嘴,就只在我身边乖乖坐着。” “女儿省得。” 二人话音落下,转眼间就到了候客的茶厅,门口安安静静,几乎有枯叶落地也可听闻一样,再往里走上了还没等上石阶,忽而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清晰可辨的通禀声。 “殿下,镇南王来了。” 穆霁熟悉的声音,就不疾不徐的跟着传出,“本殿下知道了,你且退下。” 门外的两人,却同时沉了脸色,玄嵋心底冷笑连连,穆霁此人果不其然,还是一样的让她厌恶。 镇南王却停顿了下脚步,三皇子穆霁此人,从前倒是他小巧了他,知势而上算是一个好手,纵然上次二丫头生辰时,他并不在府中,而是进宫面圣,却也从田妈妈的口中,早就听到了禀告。 说穆霁当时可是一身常服,孑然一个的进了王府,这下子不用他看,只靠一听脚步,都能算出里面的人,这次多少是摆了皇子的架子出来,带的随时不少。 且他虽为皇子,见到自己也并未出门相迎,竟是想要在里面等他了,比他老子的架势还足些。 这又不是什么有脸的好事,翅膀还未长硬,就敢一副这等姿态,是想要胁迫他不成? 镇南王怒由心生,面上却丝毫不流露,一派从容的专做不知,带着玄嵋进了茶厅。 里面果然立了不少人,垂首站在两侧,低眉顺眼的模样,一眼就能看出是在宫里伺候的人,正中的三皇子穆霁倒是没有过于蠢钝,将主位闪了出来,自己手中捻动着什么玩意儿,站在庭中央。 见了镇南王,先是三分笑意,行了个晚辈的礼,嘴上说:“晚辈穆霁见过王爷,王爷今日可还好?” “三皇子殿下真是稀客啊,本王得知三皇子殿下前来的消息突然,准备不周,怕是冷落了殿下。” 他一边说准备不周怠慢了人,实则却是在暗暗的责怪穆霁不懂规矩,突然上门。 玄嵋腹诽,虽不知道刚一瞬间,穆霁都做了什么,但显然是已经有哪一处惹到了父王,不然也不会在这等细枝末节上,还被抓出来打了交锋。 穆霁向来聪慧,又是和宫中的人精每日打交道出来的,怎么会听不出镇南王的不满。 但他也不急着解释,只是笑笑道声“不敢”。 他深知自己今日的来意,注定会让镇南王越发不满,那不如今日就将镇南王得罪个透彻,等到他不得不答应了自己,日后再慢慢修复就是了。 三个主子依次落了座,镇南王坐了主位,穆霁却没有坐在旁边,而是坐在了下首,他的视线这才有空留意到,在镇南王身侧落座了的那个低头的小丫头。 穆霁见此先是一愣,心道既不是王府的下人,那就应当是主子了,怎么就能这么得镇南王另眼相待,陪着到外院来见客的? 但他一贯有心,见身影有些熟悉,就忽然想了起来这人是谁。 不就是那个今日传得沸沸扬扬,及得镇南王心意的玄家二姑娘,叫玄嵋的吗? 知道了这人是谁,穆霁原本平静的心,却有些不甘的突了一下,果然哪里都是一样,十个手指有长短,连如此人丁稀少的镇南王府,镇南王对几个子嗣都还是有偏有好的,更何况是在宫里 他本就觉得玄惜婉配不上自己,只是碍于形势所迫,为图玄家的支持,给玄惜婉一个便宜罢了。 本不觉得什么,这会子却有些不忿起来,为什么?凭什么他自己就不得父皇喜欢,要谋娶的还是个无用的孤女? 难道他天生就必须次人一等的,去配个次人一等的姑娘吗 他在瞬间有些改变了主意,视线一时间就有些失了控,玄嵋本装作低眉顺眼的样子,感受到穆霁的视线不挪开,灼灼的停留在她身上,心中就有些抑制不住的厌烦翻涌起来。 穆霁这人的视线果然让人讨厌。 “三皇子?”镇南王留意到他的若有所思,出声提醒道。 穆霁一丝都没有停顿的,笑着说话:“王爷请恕罪,晚辈今日临时有事,因为不敢耽搁,这才没能来得及叫人递贴子,直接上了门。” “何事?” 他摆出一副晚辈的姿态,矢口不在提那彰显皇嗣身份的自称,显得十足有诚意似的,虽然事实却并非如此。 “上次王爷大胜而归,进京面圣时,正值了府中二女的生辰,晚辈得了请帖,便来了府上凑趣,同府中的闺秀一见投缘相谈甚欢,想要同王爷明言,准晚辈和姑娘一叙。” 茶厅里头,玄家父女两个,听了这胸有成竹的话,几乎同时气极反了笑。 真是大言不惭,可若是玄惜婉没有亲自送了人把柄,他也不敢这样。 镇南王听了穆霁的这一番说辞,虽本身就没有认账的意思,这会子就更加不会认了,不然若是传出去,还不得让人觉得是他镇南王府家教不严,王府的姑娘都能在自己府上的宴上,自行相看男子了? “三皇子所说的,本王怎么不知情,府里人口清净,当日又人多眼杂的,或者是三皇子找错了人家?”他从容的说,半点都没有要认下来的意思。 穆霁早就料到,镇南王不会轻易低头,可他自觉胜券在握,也不动气,只是笑着说:“玄家姑娘不仅同晚辈相谈甚欢,还在晚辈临走前,赠了贴身的首饰给晚辈,如此一番心意,晚辈自然不敢辜负,这才急急的上门王府来,又岂会弄错?” “首饰?” 镇南王一愣,他作出副困惑之态,随即恍然大悟,“三皇子所说的,可是一副翠色的耳坠子?做工十足精致,材质上好。” “正是,王爷怎么知道?”来了,穆霁心中一紧。 “三皇子有所不知,这耳坠子不是寻常的耳坠,而是对绝佳的碧玺,名叫‘云烟翠波’,是早些年宫中赏赐出来的宝物。” 镇南王失笑,他拊掌摇头叹道:“本王还因那日人多,丢了这耳坠子,而不知该如何下手去找,原来掉在了这里被三皇子捡了去,这可是巧了,还劳烦三皇子上门来还,本王心中也是颇感汗颜啊!” “王爷!” 穆霁眸色冷了冷,他打断了还欲再说的镇南王,从袖中摸索片刻,摸出了一封巴掌大小的信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穆霁受挫 “明人不说暗话,晚辈带着一腔诚意前来,却也不该白白遭受王爷的糊弄。您说呢?” 他话音一转,便将那信封放在桌上,轻轻的推到了镇南王面前。 “王爷请收好。” “你”镇南王脸色几变,他并不是没有见过玄惜婉的那封情信的,可当初分明是被田妈妈及时扣了下来,穆霁理应并不知情,更谈何这情信会到了他的手里? 镇南王几乎在转瞬间,就明白过来,若不是三皇子在诈他,就是玄惜婉那个没用的东西,恬不知耻的又另外送了一封出去! 三皇子不是蠢笨之徒,前者的风险实在太大,那么自然就是后者了 镇南王并不接过,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心道这是威胁了? 他声音一沉:“三皇子殿下倒要如何?” “只是恳请王爷,让我同府上小姐见上一面,我也好当面道一声谢。”穆霁容色恳切,似乎除此之外,再无旁的意思。 “男女之别,理应避嫌,更何况三殿下身份尊贵,家里姑娘怕是受不起。” 穆霁有些不依不饶,仍是揪了话兀自说:“王爷三思,即使对府上小姐而言,也未尝是不愿的——” “玄家规矩周严,三殿下之言反倒是失了分寸。” 他话音落下,大掌一挥的功夫,那木桌上原本端正放着的信笺,骤然被一堆纸沫所取代,竟是被镇南王无声无息间,揉了个稀碎。 旁边便有小丫鬟,眼疾手快的拿了手绢上去要擦拭,被玄嵋一眼眼神,止在了原地。 厅中顿时就不尴不尬的静谧无声下来。 “王爷。” 门被叩响,田妈妈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禀告。 田妈妈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打搅? 玄嵋念道,就暗暗扬了扬眉,大致料到应当是她派去杜微院的饵,已将那鱼给钓上了钩来才对。 算算时候,应当就是了,可就凭厅中的氛围,父王不一定会给田妈妈这个管家面子,让她进门。 果然,便听镇南王一个“说”字后,田妈妈顿了顿,带了些谨肃的禀报。 “禀报王爷,堂姑娘只身一人,在外求见。” “这是外院,她又做什么,偏要这时求见本王?” 不争气的东西! 镇南王的面色一沉,目光不着痕迹的,在犹自好整以暇的穆霁身上一掠,皱眉道:“你打发了堂姑娘先行回去,有事明日再说。” 这是尚想给玄惜婉留下一分脸面了。 玄嵋暗自摇头,想她那位堂姐,若是个听话省油的灯,就不会有这一出了。 田妈妈应下,门外就没了声息,想必是退去传话了。 却只安静了片刻,那叩门声复又响起,带上了两分焦急,“王爷,堂姑娘她说有要事,执意求见王爷,这会儿依旧在庭外并不肯回去” “田妈妈。”镇南王淡声打断她,继而反问:“怎么送堂姑娘回去,还要本王一一教你不成。” “王爷恕罪!小的这就请堂姑娘回内院。”田妈妈声音一凛,知道触了王爷霉头,也顾不上旁的,轻声吩咐了几个高壮的婆子,就要强自去“请”玄惜婉回内院。 玄惜婉早先时候得了消息,三皇子殿下竟当真找上了王府门来,迫不及待面见了王爷,为的应当就是自己了吧。 她的念头浮起,立时就坚定了犹豫的信念,三皇子殿下如此,她也不该辜负才是! 她本就不抱什么,王爷会允诺她进去的想法,因此忐忑不安的在庭外候着,瞧见田妈妈协同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来势汹汹的直奔向她,玄惜婉脸色一白,身子先不受自控的往旁边一绕,朝着厅门就跑了过去。 一边趁人不备反应不及,两手飞快的拍着门,委屈道:“王爷!王爷!惜婉求见王爷!” “堂姑娘!你莫要让小的为难。” 田妈妈额上的青筋一跳,心道一声坏了,连忙上去,也顾不了别的亲自去拉玄惜婉,见她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心里一狠,手上就带了劲儿,紧紧扣在玄惜婉的臂弯上扯她。 三两下的功夫,门外已经又重新归于一片静默,玄嵋在屋里听得真切,心里不由一嗤。 她倒是早料到了玄惜婉不会不来,却没想到,这穆霁之于玄惜婉而言,居然有如此大的魔力,勾的她都失了本有的分寸,在门外闹将起来。 这一下,可是让父王在穆霁面前,失了颜面。 玄嵋边想着,边抬眼去瞧,身边镇南王铁青的面色。 “府里事杂,还请三皇子殿下归还了东西,就先行告辞吧,若是有事要见本王,就择日烦人递个贴子进来。”他平声道。 穆霁却微微一笑,说:“王爷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也并非是。”镇南王说。 穆霁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是说他若再敢纠缠前面的话头,就要将他这么个皇子给扫地出门不可。 他丝毫不怀疑真假,一个年幼不当用的弱势皇子,和个征战多年位高人贵的实权王爷,孰轻孰重,他自己掂量得清。 “请王爷收好。” 他边说着,边不再二话,径直将那“遗失”的碧玉耳坠子,放在纸灰旁边,算是一并归还给了镇南王。 “如此,就多谢了。” 镇南王脸色稍缓,心道这三皇子,倒勉强还算上道,这么着还了东西,就代表是把不三不四的求玄家女儿一事,给揭过去了。 念间,就见原本安坐的穆霁,忽而起身到了厅中,朝他行了个礼。 “王爷精通兵家谋略之道,四处征战多年劳苦功高,可谓朝廷之栋梁,属实受父皇重用所信;晚辈虽年轻愚钝,却也有上进之心。” 他垂首,乖顺的谨慎道:“今日晚辈求见王爷,是想请王爷助晚辈一臂之力!” 镇南王目光闪烁一下,淡声笑问:“三殿下,是要本王站队?” “王爷误会了,我岂会有此等大不敬之图?” 穆霁却是给立时否了,转言真挚道:“想请王爷教诲晚辈的兵法布阵谋策之术。父皇子嗣众多,不乏能文善武之辈,我不欲将来只做个闲散王爷,可纵然有满腔抱负,在皇子间也不过泯然众人矣。” “四皇弟经王爷指点,不过随军了一遭,再回来时就已经脱胎换骨。” “思来想去,这满京城里,能助我的也只有王爷一人。” 他言毕,竟然一撩袍角,冲着镇南王屈膝半跪了下去! 这俨然是拜师之礼了。 不说镇南王,纵然是一旁的玄嵋,都颇为意外,她看着穆霁的身影,有些心惊。 她是知道他的能屈能伸的,可也未能想到,穆霁不知为何忽而就改了主意,不去强求玄惜婉,转而径自直面了父王 可纵然是穆霁此时不得意,在众皇子里也不过是不出众罢了,除了中宫所出的嫡系,又有几位皇子有出头之机? 将自己说的这么可怜兮兮,他倒是善于示弱! 镇南王静了静,也不扶他,依旧问:“三殿下是天家的人,这一跪跪本王,却不合适。” “王爷明白我的意思!”穆霁跪得直挺挺,肩背笔直。 “三殿下虽年幼,却目光远,心里有志向,本王甚是佩服,可若是要让本王收你做门生,却是不可。”他语气平常,但却没有让人能够反驳动摇的可能。 玄嵋心中一松,暗自点头。 她虽和父王不对付,却还是深知他的精明,自然不会做这种引狼入室,自找麻烦的蠢事。 穆霁静静的听镇南王说完,面色从容不迫,丝毫没有被人不留情面的当面拒绝后,恼羞成怒的模样。 他似乎早已料到,会被镇南王拒绝,并不强求的转而退了一步。 “我知道镇南王府,之于父皇和整个大献而言,都是举足轻重,自然不可轻易与哪位天家的人过往甚密,更何况收做门生,以免有私营结党之嫌,引人弹劾,惹来父王猜忌。” 他不慌不忙的继续道:“可王爷若只是投了眼缘,平日指点晚辈一二,有战事时稍加提携不占那师生之名,就难以落人口实,何况有四皇弟珠玉在前,也不显得王爷有偏有向,早早的有了站队乱储逼位的可能,父皇更会心觉王爷忠心耿耿,一门心思为天家着想。” 穆霁的一番话,说的可谓有理有据,显然他早已将一切想好。 玄嵋听着,心底冷笑连连,也不得不说一句,若她并非活了两辈子,这个年纪的自己,怕是早要被穆霁的谗言说服。 当真误以为是双赢的美事了。 “看来英明如今上,国事繁忙也难免有顾及不全。”镇南王忽而感慨。 他一双和玄嵋无二的凤目,盛满了无波无澜的平稳,“三殿下哪里是个平平无奇,腼腆少言的少年郎?这一字一句里,都可谓是舌绽莲花!” 这话听着似褒似贬,语气又听不出旁的,引得穆霁就微微皱了眉。 这反应镇南王是什么意思? 旁边乖乖坐着听话的玄嵋,悄然抿了唇一笑,了然于心。 先前面对穆霁,让她紧绷着如临大敌,却忽略了他纵然再天资聪颖,也仍是不成气候的稚嫩年纪。 她或许过于紧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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