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恃宠生娇》 正文 1.一颗糖 七月的晌午,烈日炎炎,灼热的阳光如针尖扎在身上。 绿褐色交接的田埂上,女人纤细白净的手缓缓抓住了田间的杂草,黑色的镰刀不太熟练的割了一下,杂草没断。 “嗤。”远处落下不加掩饰的轻笑,徐佩秋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幽深漆黑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对方,淡漠冰冷。 她抓着杂草的手不知不觉握紧,细长的骨节用力后,关节泛起青白的颜色,凸起的指关节弧度完美,骨相漂亮,雪白的肤色在杂乱的野草间分外惹眼。 徐佩秋掩在稀稀落落野草间的黑眸内勾外挑,里里外外都散发着一股子魅惑气息,而此刻,那双妩媚的眼格外冰冷,冷到即使隔了一片距离,刚刚发出嘲笑声的张慧兰后背生凉。 张慧兰远远与徐佩秋对望着,三秒钟后,她心底无端升起慌乱的情绪。她掩藏好脸上的不屑,挤出笑容朝徐佩秋走过来。 徐佩秋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情绪,她挥动镰刀,手间的野草被尽数割断,她淡淡的将猪草扔进背篼中,低着头一言不发顶着烈日继续与猪草奋斗。 她神情专注,脸上的汗顺着雪白娇嫩的肌肤慢慢往下,落在滚烫的土地上,“嗞溜”一声,瞬间被炽热的温度化为一溜儿白烟。 张慧兰走近后,她蹲下身来,准备伸手拉起徐佩秋。徐佩秋察觉她的动作,飞快躲开,动作快得张慧兰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手僵硬且突兀的停在半空中。张慧兰眼中划过恼羞成怒的情绪,她站起身来,面上多了不耐烦:“佩秋,回家吃了饭再来割猪草吧。” 徐佩秋没动,她伸手抓住一把野草,动作狠绝利落的割好一把,头也不抬扔进背篼以后,侧身抓起另外一把野草。 张慧兰被无视得彻底,她抿抿唇,压下心里的烦躁:“佩秋,对于你爸的事情,我也觉得很为难,毕竟你爸犯了那么大的事儿,连你现在都” “你先回去吧。”徐佩秋停下动作,蹙眉打断她的话。 “什么?”张慧兰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又问了一遍。 徐佩秋抬起头来,掀了掀薄薄的眼皮,她目光冷淡,透着直白的疏离:“我说,你自己回去。” 说完,她不再理会立在她身前的人,埋头专注的扎住野草,一把一把的割好放进身旁的背篼。割完一小块,她干脆侧了侧身,背对着张慧兰,完全无视身后的人。 张慧兰深呼吸一口气:“好。” 干脆利落的转身,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待人走远,徐佩秋停下手中的动作,猛地将镰刀扎进脚下干硬的土地中。她咬着牙,手中的野草被她抓得挤出了绿色的草汁儿,野草长着细小的刺儿,徐佩秋吃痛,立刻松开。 她张开手,白白的掌心分纹路很少,透着健康的淡粉色,此刻,白皙的指腹接二连三的冒出了血珠,在一片白色中分外扎眼。徐佩秋握住手,轻咬着牙,定定地望着越来越远的女人的身影。 烈日下,无人的田埂上突兀的落下一声轻笑,有着三分自嘲,两分轻松,以及几分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后悔的情绪。 “回来了啊。”徐佩秋眯起眼睛,直直盯着刺眼的太阳,久违的,她向往了无数个岁月的,一切都还来得及的那个时候。 她缓缓闭上眼睛,直到一片阴影挡住了她的脸庞,徐佩秋睫毛颤动睁开眼睛,长久盯着刺眼的太阳后,她的世界一片模糊。缓了至少半分钟,她终于看清了身前立着的人。 身形瘦弱,模样清秀,约莫十五岁的模样,长而黑的头发乱糟糟的搅着,凭白破坏了那分青涩的少年感和周正的五官。 这位长身玉立,一脸不耐的青涩少年是曾经午夜梦回时,让她觉得分外抱歉的亲弟弟:许困。 许困的表情痞里痞气的,消瘦的脸蛋透着淡淡的不耐,他见亲姐眼神清明起来,蹲下身子:“你中邪了?大中午的不割猪草盯着太阳看。” “你以为你是野花,晒了太阳就有人帮你割猪草是不?” 徐佩秋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她不客气的把手中的镰刀递给许困:“嗯。” “徐佩秋!”许困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他喉咙发出低低的吼声,吼完以后,却接过了徐佩秋递过来的镰刀。 许困瞪着亲姐,徐佩秋白皙的脸蛋被灼热的阳光晒得发红,汗水和草籽,合着湿润黏糊的头发一起贴在徐佩秋的皮肤上,模样狼狈。 徐佩秋松开握住的手,把冒血的手指递给他看:“猪草上有刺,我流血了。” “” 许困瞥着她指腹早就止血的地方,冷笑一声,认命的帮她割着剩下的猪草。许困一边割一边说:“你是不是故意留给我割的?这一整块田,你连一半都没割完,你不想要工分了是吧?” “要是被那些人看见,不知道背后又要乱说你什么。” 徐佩秋淡漠的瞳孔逐渐有了温度,她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多亏我有你这么个好弟弟,不然我徐佩秋早就不知道饿死多少次了。” 许困闻言回头看向她,徐佩秋微微挑起眉梢,许困想说的话被她提前说完,他被噎住找不到话头,回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伴随着割草的声音,徐佩秋看向远处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 她重生了。 她,徐佩秋,一个被冤枉杀人,一个被关进监狱整整十年的女人,重生了。 徐佩秋漆黑的眼睛像是淬了冰,哪怕在这炎热的七月份,也无端让人后背发凉。 许困回头,一眼看见她幽深冰冷的侧脸,许困盯了半晌,是不是又有人背着他欺负徐佩秋了? 不知是因为烈日,还是因为重新拥有了一次生命,徐佩秋渐渐眯起眼睛,眼神和缓下来。 旁边的许困已经割了一小片地,他一边割猪草一边碎碎念:“那个张慧兰,她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还有那个下乡来的知青,我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我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昨天我还看见张慧兰给周怀庆送水擦汗” 许困的声音猛地停下来,像被人生生掐住了喉咙。许困慌张的回头,正好对上徐佩秋清亮的眼睛,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徐佩秋勾勾唇:“嗯。” 嗯?许困茫然,这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许困正想试探,他看见徐佩秋从烫人的田坎上爬起来,走到一旁的树下重新坐下,风一吹,徐佩秋脸上斑驳的光影也随着晃动,还挺好看的。 许困觉得,他亲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似乎比以前更冷静了,不再像是会为了周怀庆那个男人寻死觅活的样子。 徐佩秋见他盯着自己看,她微微抬起下巴,点了点他身后的一大片杂草:“我饿了。” 许困咬着牙,从洁白整齐的牙齿间挤出几个字:“徐佩秋!这是你该干的活儿。” 听起来咬牙切齿的,像发狂的幼兽。 徐佩秋眼里逐渐染上笑,她用老母亲般的眼神慈爱的看着许困:“我知道,等你割完猪草,我回去给你煮鸡蛋吃。” 许困回头,小声嘀咕:“不是说要拿去卖钱吗?” 若是以前的徐佩秋,确实会把鸡蛋存起来偷偷拿去黑市卖钱。然而,那只是以前,以前的徐佩秋就是听了周怀庆那个男人的鬼话,提着一篮子鸡蛋偷偷去卖,没想到被人捉住了,周怀庆对她使了一个又一个的手段,费尽心思把她弄进去,又费尽心思把她弄出来,可真难得。 男人心机深沉起来,比女人还可怕。 徐佩秋休息充足以后,伸了个懒腰,一笔账一笔账,慢慢算吧。 她不急。 亲弟弟还在,就够了。 徐佩秋的母亲在生许困的时候死掉了,临死前,她一定要儿子随她姓,所以许困便随了母亲姓许,徐佩秋则随父亲姓徐。村里人都说许困是个克母的,是个不祥的扫把星,在村里备受孩子们的欺负。也幸好许困是个刺头儿,谁惹他不高兴,就算会被别人打死,他也会在死前从那些人身上咬下几块肉。 久而久之,倒没人敢随便惹他了。 哪怕后来两人的父亲在被人冤枉一头撞死后,村里有不少人垂涎她的美貌,但碍于有许困这个小凶兽在,也规规矩矩的不敢公然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徐佩秋歪着头,定定地看着许困割猪草的动作,她好像记得,那年父亲起草“章程”,后来又出事被人供出去时,周怀庆都有插手。徐佩秋眯起了眼睛,新仇旧账,一并算吧。 她闭上眼睛,缓缓舒了口气。 许困是个干农活的好手,没一会儿就割完了这片田的猪草。许困背起背篼:“走了,还傻坐着,你不热我都觉得热。” 徐佩秋闻言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我也热。” 许困心说你热个屁,一上午就割了这么一小片地方,剩下一大半全是自己割的。 不过碍于徐佩秋今日看起来情绪不高,他咽下了口中的话。 两人快到家时,村口突然热闹起来,许困放下背上的背篼和猪草,打开门率先走进院子:“听说这几天有部队到咱们村歇息,未来几年还有军队打算在咱们这几个村附近演习,估计是那些军人到了。” 许困回头看了一眼,眼中划过一抹羡慕和憧憬。 “哦。”徐佩秋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进门前,她随着许困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见最前头一道修长的身影。 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能感觉到对方迅速看过来的视线,轻轻淡淡的打量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两颗糖 徐佩秋有瞬间的愣神,她顺着那道犀利的视线看过去时,冰凉入骨的犀利感觉消失,男人模糊的脸渐渐清晰起来,有点帅。 明明是在刀尖上舔血的军人,身上却有着一股儒雅温和的气息,如果忽略掉刚刚的感觉,外表很有欺骗性,像个读书人。长得很高,身材纤长比例很好,军装下隐藏着具有爆发力的肌肉,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村里未出阁的姑娘都跑过去看了,一个两个的和人家对视后,又娇羞的低下头,脸红成了一片。 张慧兰也在其中之列,她跟在后头远远看着,倒比前面的姑娘要大方,也不怕这些说话声音极响亮的军人。 顾哲闻不由得多看了她半秒,随后冷冷淡淡的收回视线,往生产队队长家里走去。 徐佩秋无声轻笑,她跟着许困进了院子关好门。上辈子还和自己争男人争得死去活来,这才多久就移情别恋又盯上新的猎物了。 院子里有口井,许困飞快打了一桶水上来,他拿着一个破碗舀了半碗水,盯向徐佩秋。徐佩秋自觉走过去伸出手,井水很凉,浇在手上有股沁入骨髓的寒意,徐佩秋手缩了一下。 “知道凉,下次割猪草的时候就注意些。”许困没好气的将碗放下,搬起一捆柴走进灶房,心疼的掏出一根火柴点了火,舀水淘米煮稀饭,再放点菜叶子,动作格外娴熟。 徐佩秋洗完手,倚靠在灶房门口,懒懒地问他:“你今年多少岁了?” 许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十六岁,怎么了?” 许困愣神片刻,又有些生气,感情徐佩秋连自己今年多大都不知道? 徐佩秋接收到他质问的视线,微抬着下巴:“火要熄了。” 许困赶紧低头放柴。 徐佩秋静静地看着他烧火,许困十六岁,那她就是重生到了自己十七岁这年。不过,她的记忆中,这年似乎并没有军队过来做练习,徐佩秋蹙起眉,是她当时没在意?还是记错了。 “喂。”一只手不耐烦的在她眼前晃了晃,徐佩秋回神,一张放大的许困的脸。 “做菜。”许困道。 “我不会。”徐佩秋回得理直气壮。 她甚至扬了扬自己早已无事的手:“我还受伤了。” 许困:“” “你忍心你的亲姐姐为了做一顿饭伤口感染可怜的死去么?”徐佩秋眨眼,许困嘴角抽搐两下,干脆转身自己弄菜,懒得和她说了。 他知道的,他这亲姐脑子一直有问题,现在看来,病情又加重了不少。 可别是今天晒太阳晒成傻子了。 许困弄好了饭菜,徐佩秋动了动自己的金手把饭菜端上了桌子。说是饭菜,其实就一人一碗剁碎的野菜稀饭和咸菜,筷子在碗里搅和,清汤白水,米粒用手指都能数完。 而菜更加简单,就是路边的野菜随便扯了几片,简单的炒了炒。 一顿饭吃得不算饱,徐佩秋也没什么胃口,喝完稀饭后,剩下的全留给了许困。许困虽然十六岁,但已经是个顶梁柱,他一个人挣的工分,能顶普通大家庭的一半,他什么脏活苦活都做,从不嫌弃。 若不是家庭条件成分不好,又是个克星,倒有不少人想给他说媒。 毕竟许困小小年纪,长得倒是挺好看的,眉目精致,眉骨高高眼神深邃,眼皮很薄眼神寡淡,显得他分外冷淡,还有几分隐藏起来的凶狠。鼻梁高挺,脸型消瘦,一张薄唇紧紧抿着,看起来有些紧张。 许困被徐佩秋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拍了拍桌:“干嘛?没吃饱?” 徐佩秋收回视线,轻摇着头,觉得有些好笑。她勾了勾唇:“没什么,洗完碗后,去补个午觉吧。” 徐佩秋起身,她走远后许困回过神来,许困拍了下桌子,叫道:“徐佩秋!洗碗是你的活儿!” 徐佩秋只扬了扬自己的手,许困哑口无言,他收拾着碗筷:“这么好吃懒做,也不知道以后能嫁给谁。” 许困动作停下,突然悲伤的想,自己不会要一直养着这个满脑子爱情的懒女人吧? 徐佩秋打开自己的房间,木门残败,“吱呀”一声像生锈的机器,屋内昏暗,气温很低,走进去后,冷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徐佩秋打开窗子透气,五分钟后,屋内的味道散去,浅浅的青草香吹进来,格外清香。 这个午觉徐佩秋睡得并不安逸,前世的事情一幕幕的在梦中反复出现,她挣脱不得,哪怕用尽了全力,也一次次被拉进泥潭中,只能无力的看着远处的太阳渐渐落下。 “嘭嘭嘭!” 响亮的敲门声吵醒了她,徐佩秋睁开眼睛,急促的喘着气,她起身,顿时觉得浑身无力,险些跌到地上。徐佩秋打开门,许困见到她额头的冷汗和苍白的脸色,犹豫片刻:“该上工了。” “知道了。”徐佩秋关上门,拿了块帕子在井边打湿水,绞干后洗了把脸。凉意刺激着她清醒过来,醒倒是醒了,徐佩秋盯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却觉得脑仁开始发疼了,又胀又疼。 许困背起背篼,背篼里插着镰刀,两人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许困像村头的老婆子,一刻不停地念着:“下午可别偷懒啊,你下午要是再割不完猪草,我是不会帮你割的。” “嗯。”徐佩秋懒洋洋的应着,毒辣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听见她无力散漫的回答,许困停下,回头,认真道:“我是说真的。” 徐佩秋回视他:“我也是在认真的回答你。” 许困盯了她半晌,暂时没抓住她撒谎的痕迹,走过几个路口,陆陆续续碰到了上工的人。许困将身上的背篼放下来递给她:“喏。” “记得早些回来。” 徐佩秋接过,她将背篼背到背上,掀了掀眼皮:“你下午做什么。” 许困想也不想:“捡牛粪。” “” 许困痞痞一笑:“骗你的。” “就凭着你弟弟我这张脸,也没人让我去捡牛粪。” 徐佩秋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许困有些不服气:“笑什么?再加上我这拳头,谁敢让我去捡牛粪我就揍谁。” “我半夜还要偷偷把牛粪扔进他家,熏他一晚上睡不着觉。” “行了行了,赶紧去捡你的牛粪。”越说越有味道了,徐佩秋皱着眉,赶紧把他打发走。 许困哼哼唧唧着,一步三回头,徐佩秋摆了摆手,正打算去上午的地儿割猪草,旁边一大婶拉住她:“佩秋,你去哪儿呢?你下去要割的地儿是那儿。” 这李大婶人还不错,以前对俩姐弟也挺好的,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徐佩秋对她有些好感。 她放松了表情:“哪儿?” 李大婶指了指最远的那座山头:“那儿。” “王大牛家那座山?”徐佩秋眯着眼睛打量片刻,收回视线,心说这可真够远的,怕是没个十分钟还走不过去。 李大婶摇摇头:“不是,王大牛他家后面那座山。” 徐佩秋看向她,李大婶挠挠头:“你不知道吗?你和张慧兰割草的地方对换了,张慧兰身体不舒服,周怀庆便找队长求情,争取到了一个近点儿的地方。佩秋你可赶紧去吧,我还以为你早早就出门了,你要是再不赶紧点儿,你这天黑了你也干不完啊。” 李大婶已经走了,徐佩秋盯着那座山头,目光渐渐冷下来。 行吧,又是一笔账了。 她花了半个小时翻过两座山头,还没开始割猪草,整个人就没力气了。她一屁股坐在山上的石头上,夹着热度的风吹过来,身上的汗水逐渐蒸发,有些冷。 徐佩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缓了口气,寻思着自己该割哪一块地。 她挑了个野草看起来柔软的区域,认真割起来。 顾哲闻手中拿着个新本子,右手握着笔一点一点的画着附近几个村的地图,他身后跟着最亲近的小兵铁柱,铁柱慢慢的把附近勘察到的情况说给他听。 铁柱挠了挠脑袋:“顾少校,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顾哲闻点了点头,冷冷淡淡的应了一声,专心做标记:“嗯。” 铁柱越发尊敬他,顾少校不仅会识字写字,还在战争中立过大功,所以年纪轻轻的便成为了少校。他是那场战争中唯一活下来的士兵,从那以后,顾少校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俨然把他当成了亲信。 铁柱很高兴。 徐佩秋割猪草割得累了,走到石头上坐下歇息,她发呆时,余光瞥见两道停下的身影。她回神,侧了侧身看过去,见到对方,徐佩秋眉毛高高扬起。 中午回家看到的那个走在最前的军人。 近看时,他好像高了些威武了些,一身正气,身体挺得笔直,长身玉立五官英俊,只是眼神有些犀利,此时盯着徐佩秋,像是在看敌军。 徐佩秋的视线在他腰间握住枪的手上滑过。 见到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女,顾哲闻腰间握住枪的手紧了紧,没有放松警惕。他声音清冽:“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是什么人?”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张口胡说起来:“我不是人。” “我是从东土大唐而来,跋山涉水割猪草割累了坐下休息的鸟儿。” “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三颗糖 她模仿了一声鸟叫,还挺像样,声音清脆好听,像风轻撞风铃的声音,徐佩秋年纪小,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柔软雪白的糯米团。 顾哲闻突然觉得有点儿饿。 他的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徐佩秋,徐佩秋现在十七岁,少女脸庞稚嫩,看起来有些青涩。她皮肤雪白,娇嫩的肌肤像是轻轻一抓就会泛起红色的印子,她柔软乌黑的长发用一根发绳简单的捆着,现在已经散落了不少,轻轻贴着流汗的脸颊。 脸颊上透着自然的浅红色,她小口喘着气,乌黑的眼睛直直望着自己,眼中有些难以启齿的尴尬,似乎是在后悔刚刚唐突的学鸟叫。 顾哲闻握着枪的手松开,他打量着碎石堆上身形单薄的少女,她很瘦,身材纤长,模样精致。身上穿着洗得发旧的衬衣,宽松的衬衣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材曲线,衬衣袖口露出来的洁白的一截手臂,白得几近透明。 只是因为干了阵农活,她的掌心有些红,白嫩的肌肤被锋利的野草边缘割出深深浅浅的小伤口,数量很多,破坏了那只修长漂亮的手。 虽然衣着破烂,但这约莫是他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模样最为漂亮的年轻少女。 她有着不合年纪的妩媚和风情,年纪很小,却初显美人胚子,假以时日,或许能出落成明星般美艳的容颜。 顾哲闻垂眸,正因为如此,她出现在这里才显得格外反常。 徐佩秋此时正后悔自己没事学什么鸟叫,虽然对面只有两个人,但尴尬的氛围无声地蔓延开来。她老脸一红,抓起镰刀准备继续割草,反正以后也不一定会再相见。 就当,他是自己生命中默默无闻的过客吧。 “你叫什么名字?”顾哲闻出声叫住她。 徐佩秋停下脚步,回头直视对方,顾哲闻眼睛深邃,眼神幽深。 徐佩秋勾唇:“我?” 顾哲闻点头。 徐佩秋沉吟片刻,缓缓勾起嫣红的唇,她轻轻笑了起来:“我叫徐翠花。” “你还有事吗?” 顾哲闻摇头,徐佩秋扭回脑袋,头也不回的走到旁边的小山坡蹲下身子继续割猪草。她一只手抓着野草,一只手握着镰刀,动作相比于上午已经熟练不少。 这里的猪草虽然肥美,却也格外狂野,徐佩秋刚抓住,手指尖传来刺痛,她吸了口气,迅速缩回手。指腹一条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徐佩秋吃痛,赶紧伸手按住。 铁柱在旁边见她指尖鲜血直流,下意识看向顾哲闻。 被临危受命的顾哲闻将本子和笔递给铁柱,铁柱赶忙接过,跟着顾哲闻往前走。 徐佩秋张望四周,打算扯点止血的草药嚼碎随便敷一敷。她扭头,穿着军装的顾哲闻蹲下身子,他盯了她指腹片刻,从衣兜里掏出一小盒药:“止血用的。” 她没接:“不用了,我随便扯点止血的草药敷一敷就好了。” 话音刚落,徐佩秋眼尖的寻见常用的止血草,她扯了一把叶子,用手揉软以后,覆上流血的伤口。她再摘下一片稍大的树叶,两三下就把伤口包住,最后还把头上的头绳扯下来,把手指和草药挽了两圈,紧紧包扎着。 顾哲闻拿药的手停在空中,他注视着徐佩秋的动作。他看着她扯草药,包裹伤口,动作不是很熟练,草药一片接着一片的往下掉,旁观者看得很焦心,甚至想亲手帮她包扎。 顾哲闻收起止血药准备起身了,面前的少女蓦地扯下头绳,发丝间淡淡的香气被风吹到鼻尖,干爽清新。 是军队中大老爷们没有的,格外好闻的独属于少女的香气。 他起身的动作凝固。 徐佩秋包扎好伤口,她回头,发现对方维持着怪异的姿势盯着自己看,她不着痕迹的后退,抓起搁在旁边的镰刀,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警惕:“你还有事?” “没事。”顾哲闻起身,他走出去两步,又停下脚步。 “铁柱,你帮这位女同志把草割完吧。” 铁柱想跟着顾哲闻,可顾哲闻下达了指令,他乐呵乐呵的应了声,走向徐佩秋:“这位女同志,俺大哥叫我帮你割猪草,你把镰刀给我,我帮你割吧。” “不用了。”徐佩秋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她注意到铁柱喊的是大哥,想来是不愿透露自己的底细,也不愿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来这里,但她还是和对方保持距离的好。 顾哲闻眉毛微微挑起,他不再勉强,带着铁柱走了。 走远后,铁柱忍不住感叹:“顾少校,那位女同志长得可真好看,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她还好看的人。” 顾哲闻看了他一眼,铁柱赶忙立正站好,不敢多说。 徐佩秋伤口发疼,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割着草,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放弃干活儿回家时,许困步伐匆忙的赶了过来。他走得很急,赶到后立马撑着大腿喘气,看起来很累。 徐佩秋把装了水的茶盅端给他:“这么热的天,你不知道慢点儿走啊?” 她抬头看了看天,又接着道:“这天儿还早,你的活儿干完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许困的表情便沉了下来:“你傻啊你,人家给你换地方你就巴巴的过来了。” “不然呢?”徐佩秋反问,许困噎住,说不出话来。 徐佩秋把茶盅递给他:“喝口水,看你累的这样子,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谁给我做饭。” 许困刚刚升起的那点儿感动立马烟消云散,他咬牙切齿的接过茶盅,“吨吨吨”喝了几大口,水顺着他嘴角滑落,徐佩秋眼皮子抽了抽:“你慢点儿喝,我可就端了这么点儿。” 许困把水全给她喝完后,立刻拉起她:“不割了,这猪草不割了。” “谁爱割谁来割。” “干嘛。”徐佩秋抽回手,她拿起镰刀:“挣工分呢。” 许困正欲说话,他突然看见徐佩秋裹得跟蝉蛹似的食指:“你手怎么了?” “被草割的。”徐佩秋盯着他,想要从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自己这亲弟弟,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自己了?怕不是和自己一样换了个芯子。 许困拳头握得直响,他脸色阴沉,强行拉起徐佩秋,夺过她手中的镰刀,背起只割了一半的猪草:“操,老子这就去把那个周怀庆揍一顿,揍得他明天爬不起来!” 徐佩秋颇为赞同,许困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她:“你怎么不拦着我?” 徐佩秋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拦着你?不是你自己说要揍他的吗?” 许困:“” “正好我也挺想揍他的。”徐佩秋歪了歪脖子,开始活动筋骨。她唇角微微翘起,目光幽深,眼里带着含蓄的笑,好看,但危险。 徐佩秋跟上他,见他还立在原地不走,她抬起下巴:“怎么?不回去了?” “回。”许困回头继续走,他语气坚决:“当然回。” 这荒郊野岭的,还叫徐佩秋一个女人来这里割猪草,许困知道消息的时候,要不是惦记着徐佩秋的安危,他能立刻冲过去把那个阴险腹黑的知青的嘴扇烂了。 现在天色尚早,大白天遇不上什么野兽,可若是天黑了,她一个人走山路遇到条蛇遇到头野猪什么的,又或者是遇到个心怀不轨的男人 许困不敢接着往下想。 他心里有火气,一路上沉默不语。徐佩秋盯着他后脑勺看,许困被看得久了,忍不住回头:“你在看什么?” 徐佩秋想也不想:“在看你是不是我的亲弟弟。” 许困:“” 他发现,徐佩秋总有办法惹他生气,许困干脆的扭头,眼不见为净。 徐佩秋无声笑起来,清浅的笑意如涟漪慢慢荡开,染亮了她白皙漂亮的脸,她笑起来,周围的景色黯然失色。 顾哲闻立在远处,恰好能看见她的正脸。 铁柱立在一旁:“顾少校,那位女同志太好看了。” 顾哲闻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徐佩秋突然抬眼,与他远远对望,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减淡,恢复了之前疏离的模样。 许困听见后面没有脚步声了,他回神,随着徐佩秋的视线看过去:“他们是谁?” “不认识。”徐佩秋收回视线继续走。 刚消停的许困的嘴立刻启动:“我跟你说,男人都是骗子,谁信谁是傻子。” 顿了顿,许困重新抬起头来:“尤其是他那样衣冠楚楚的,更要警惕。” “有句话说得好,衣冠禽兽衣冠禽兽,说的就是他那种人。” “哦。”徐佩秋应了声,两人走到村口的时候,恰好遇见了给周怀庆送水的张慧兰。 在看见徐佩秋的瞬间,两个人的手齐齐一抖,像被捉奸在床的狗男女,两人不知所措的僵立在原地,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徐佩秋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张慧兰做贼心虚,赶紧走上前来:“佩秋,你听我解释,我是给我爸送水的时候,顺便给怀庆哥送了一盅。” “还有那割猪草的地儿,怀庆哥他不是故意找队长调整的。” 徐佩秋似笑非笑,看不出是无所谓还是生气了:“那他是有意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四颗糖 张慧兰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许困倏地扬起一拳头对着周怀庆锤过去,直接把人揍得坐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徐佩秋没有阻止,她漫不经心的盯着张慧兰,表情松散:“既然不是故意的,那他就是有意的了。” 张慧兰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歪理,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远处有几个人远远看着,徐佩秋慢慢走近她,她蓦地翘起唇角,头稍稍歪着:“你们俩什么关系啊,他这么帮你,可真难得。” “不是佩秋,你听我说” 张慧兰找不到词儿了,她不由自主的停下来。 徐佩秋点点头:“你继续。” 她这是要好好地听张慧兰说说理由了,张慧兰张了张嘴,内心发紧。眼前的徐佩秋太过冷静,她心里升起浓郁的危机感,按照徐佩秋以前的性子,这个时候她应该大吵大闹,或者是赌气转身离开才对。 可今天,徐佩秋那双清亮的眼睛就这样望着自己,直直看进她心底,让她生不出半分说谎的心思。 就好像,徐佩秋似乎早就看破了一切。 张慧兰觉得心无端有些发堵。 周怀庆被揍得牙齿溢出鲜血,他抬手摸了摸口中溢到嘴唇上的血,瞬间恼了。他从地上爬起来,瞪向徐佩秋:“你怎么打人呢?” 徐佩秋表情散漫,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看不出情绪,以往看向他充满爱意的眼神,今日只剩下厌倦和冷淡。 周怀庆心中嗤笑一声,有本事了,还学会欲迎还拒,专门装作冷淡的模样勾引他了。 徐佩秋闻言,她机械地转动脖子,徐佩秋懒懒的眨了眨眼:“他打的你,你找我干什么。” “我又打不过他。” “难道你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还想要我帮你做主?” 许困在旁边听着,眼神迷茫,他姐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 许困拧着眉,懒得想了,他冲上前抓住周怀庆的衣服,将他提了起来,许困比周怀庆高,他抓起对方的衣服后,周怀庆被迫踮起脚,以免自己被勒死。 许困眼中盛着怒火,他声音低低的,带着隐忍的怒意:“我打你都算轻的!她张慧兰是女人,我姐就不是女人了?你特意把我姐支到那么远的地方,是不是巴不得我姐出什么事?” 他说完,一拳直接砸到周怀庆鼻梁处,周怀庆吃痛,鼻子很快流下两条红印。许困又揍了他一拳,最后像扔草垛似的把周怀庆扔到地上,许困像只迎敌的幼兽,凶狠的低吼着:“下次看见我们,你最好绕道走,否则老子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许困说完,拉起徐佩秋打算溜了。 张慧兰眼神晦暗不明,她蹲下身扶起周怀庆,眼中积蓄了眼泪,水光闪闪的:“徐佩秋你怎么能让你弟打人呢?你这样是要被抓进去关起来的!” “我要和队长说,让父老乡亲们评评理。” 徐佩秋脚步一顿,她回头:“你去啊。” “你最好把父老乡亲们全部找来,正好我当着全村人民的面儿问问,他周怀庆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把我俩干活儿的地对换。” 徐佩秋唇角翘起淡淡的弧度,她声音轻柔,像是在自言自语:“男未婚女未嫁,说不定还能凑一对儿。” 你们俩就凑合着过吧,也别去祸害别人了。 许困茫然的望着徐佩秋,她好像真的变了。 为什么会变,许困不想知道,反正只要不巴巴的凑上去贴着周怀庆这个男人就行。 周怀庆听到这话,脸色微变,他站起身,死死盯着徐佩秋,似乎是在判断她这话的真假。 许困警惕的看着他,双手握成拳,只要周怀庆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他能及时挥拳趁机再揍对方一顿。 “徐佩秋,我知道你喜欢我,就算你喜欢我,你也不用”周怀庆的话没说完,许困暴怒的扇了他两巴掌,“啪啪”两耳光,把周怀庆的火气也扇了出来,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张慧兰惊住了,她手伸伸缩缩,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拉架,她口中叫着:“哎呀你们别打了,哎呀别打了呀。” “佩秋你快劝劝你弟弟,怀庆哥都被打出血了。” 徐佩秋淡淡扫了她一眼:“许困用力点儿,今晚给你煮鸡蛋吃。” 许困抬头:“你中午就说要给我煮鸡蛋了。” 徐佩秋脸上扬起无辜的笑:“你现在让他揍两拳,明天他说不定还要带上老母鸡来给你赔罪。” “真的?”许困眼睛一亮,当即乖乖的任由周怀庆打,他龇牙咧嘴的,没一会儿脸上就显出肉眼可见的青紫色。徐佩秋见差不多了,立马一脚将周怀庆踢开,将浑身沾着泥土的亲弟弟拉起来。 许困揉了揉脸,啐了一口:“呸!这个死不要脸的打人还挺痛!” “要不是为了让他提着老母鸡来给我赔罪,我非得揍得他半个月下不了床。” 周怀庆和张慧兰呆滞的望着徐佩秋,徐佩秋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把一个大男人一脚踢开? 还有,什么带着老母鸡上门赔罪?谁说他们要赔罪了?明明是他许困出手在先! 徐佩秋拍了拍许困身上的泥土,背篼和镰刀都不要了,直直拉着许困走向生产队大队长李爱国的房子。 院子里除了李爱国和她媳妇儿,刚刚遇见的那个神秘军官和铁柱也在。 徐佩秋二话不说开始掉眼泪,她漂亮的眼睛瞬间红了,眼眶里蓄满了清澈的泪水,我见犹怜。 徐佩秋拉着许困,声音哽咽:“大队长,你可要为我做主。” “周怀庆一看见我弟弟就像疯狗一样冲上来打我弟弟,你看他把我弟弟打成什么样子了?”徐佩秋哭哭啼啼的,到底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演戏,无人得知。 徐佩秋把许困按到地上,许困一不留神,趔趄到摔倒地上,十分狼狈。 她小声抽泣:“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年纪小小就没了大人,许困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如今周怀庆把我弟弟打得路都走不了,也没力气干活挣工分,他这身伤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恢复不了,以后我们俩可该怎么活下去?”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还受了伤,大队长你今天要是不为我和许困做主,我们俩也活不下去了。” “我们回家跳井算了。” 许困:“?” 其实他伤得没那么严重,他看了眼自己的亲姐姐,想了想,干脆身子一歪,躺在地上机灵的叫起来:“哎哟李大队长,我全身都被打得好痛。” “周怀庆那个知青仗着自己比我大就随意打我,我打不过他,被揍了好多下。” 李爱国怀疑的看着他,你打不过区区一个周怀庆?我看你以前一个人单挑人家隔壁村的张大牛孙二丫钱狗子三个人的时候,挺厉害的啊。 铁柱站在顾哲闻身后,看得心都揪了起来,他赶紧道:“这位女同志,你别哭,我们大哥在这里,你好好说,若是你真受了委屈,我们大哥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我们大哥是军人,一身正气,全心全意想着人民” 顾哲闻回头,铁柱悻悻的闭上嘴巴。 徐佩秋朝顾哲闻看过去,顾哲闻也看着她,他脸上的表情很淡,隐约能看见他眼中滑过的笑。 低低的,磁性好听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你,那只鸟儿?” “啾?” “”徐佩秋抿着唇,定定地直视他。 她眼眶泛红,眼睛像明亮的玻璃珠,玻璃珠上飘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如雨后沾水的桃花,娇艳欲滴。她哭了一会儿后,鼻尖红红的,软糯的说话声夹杂着微微的哽咽,比那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啾”更为勾人。 破烂杂乱的院子里,少女像掉落凡间的仙女,好看得有些过分。 可惜这位仙女并不像表面那样单纯无害。 她浑身都带着尖利的刺,一见到人,小刺全部对着人张开,警惕的戒备着周围所有靠近的人。 若是胆敢有人靠近,她身上的那些小刺定能刺得人头破血流。 像他家里那盆娇艳蓬勃的玫瑰,诱人却危险。 徐佩秋吸了吸鼻子:“铁蛋哥你要为我做主,周怀庆他把我弟弟打得不能上工” 徐佩秋说着说着,觉得在对方深情的注视下,她实在有点演不下去,男人深邃的眼睛轻轻看着她,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家看穿了,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隐藏。 “铁蛋哥?”顾哲闻轻笑起来,笑意从他眼底蔓延至整张英俊帅气的脸,他笑起来,那份儒雅隐去,更多的是温暖人心的悸动。 徐佩秋有些晃神。 顾哲闻笑过以后,他困惑的问道:“为什么觉得我叫铁蛋?” “铁柱他不是叫你大哥么?我们村除了铁柱就属铁蛋这名字最多。” 李爱国赶紧打断她:“你瞎说什么?顾少校” 李爱国剩下的话被顾哲闻打断,徐佩秋了然,原来是位少校。长得挺年轻的,实际年龄应该有三十多了吧? 顾哲闻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徐佩秋打上了老男人的标签,他放下手中的茶盅:“所以,打你弟弟的人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五颗糖 人还没开始找,张慧兰已经扶着周怀庆走进了院子,张慧兰和周怀庆见到徐佩秋和坐在地上的许困,愣了片刻。两个人环顾一圈,看见院子里还有个眼生的顾哲闻和铁柱,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张慧兰认得顾哲闻,她与顾哲闻的视线对上后,不由得红了脸,慌忙的收回视线,耳尖泛起微微的红色。张慧兰模样长得还不错,害羞的时候看起来赏心悦目的。 徐佩秋移开视线,指着周怀庆:“就是他。” 她站在顾哲闻旁,颇有恃宠行凶的娇蛮。 周怀庆被指着,还未说话,生产队大队长李爱国开口了:“怀庆啊,你是老知青了,也是个懂事的大人,如果许困他有哪里做得不对的,你说他几句就成了,怎么还打人呢?” 周怀庆张了张嘴:“是他先打我的,他一见到我就打了我几拳,还有她,就是她指使的许困。” 李爱国看向徐佩秋,徐佩秋立刻摆手:“怎么可能,我弟弟才十六岁,一个孩子再凶猛能有多大的力气?” “周怀庆你可别故意在大队长面前装柔弱。” 装柔弱?周怀庆气得吹鼻子瞪眼。 徐佩秋说完,看向李爱国:“大队长,他无缘无故把我弟打成这样,你得为我做主。” 李爱国看着周怀庆,到底惦记着他家里的关系,没敢说话。徐佩秋眼中滑过冷意,她步步紧逼,声音冷了不少:“还有李队长,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若是张慧兰她身体不舒服的话,请假就是了,为什么你要把我和她的活儿对换呢。” 徐佩秋目光直直的,李爱国收了周怀庆和张慧兰的贿赂,心虚地移开眼睛:“这个是队里做出的决定,大家的活儿都是轮流的。” 徐佩秋垂眼,掩住眼中的情绪:“可是现在我弟弟被周怀庆打成这样,我受了伤也没办法干活。” 她扬了扬包扎的食指,掀了掀眼皮:“我要照顾我弟弟的生活起居,又要上工,我一个小丫头,怕是忙不过来。” “既然这一切都是周怀庆和张慧兰造成的,那不如李队长发动村民团结友爱的精神,让她们俩帮着把我和我弟每天的分工做完吧。”她话里话外都透着强势和坚决。 顾哲闻看向她,无声笑起来,这才多久?三分钟不到吧,小玫瑰就伸出了她尖利的小刺开始扎人了。 徐佩秋余光瞥见他笑,没在意。 她今天,一定要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李爱国左右为难,他心里犯了难,平日里徐佩秋不是挺软弱挺喜欢周怀庆的吗?暗送秋波的事儿她也做过不少次了,虽然周怀庆没有直接答应,但今天她怎么就跟对方是她杀父仇人仇人似的,净往死里折腾对方? 若是周怀庆和张慧兰把她和她弟弟的活儿也揽下来,晚上就别想睡觉了。 徐佩秋不管他的为难,她搬了张板凳坐下,慵懒的靠着后面的树:“李队长你慢慢想,你什么时候给我话儿了,我什么时候领着我弟弟回去。” 这是打算一直赖在他这里不走了,李爱国瞬间头疼起来。 徐佩秋玩着食指上的草药,似是无意的说道:“要是队长你觉得为难的话,不如把父老乡亲们找过来,让大伙儿支个招儿吧。” 李爱国正想同意,张慧兰猛地打断他的话:“咱们之间的私事,何必劳烦大家。” 张慧兰咬牙切齿:“虽然找李队长换活儿是我的不对” “就是你的不对。”徐佩秋掀了掀眼皮,果断道。 “啊?”张慧兰没反应过来,她愣愣的盯着徐佩秋,一时忘记自己该说什么。 徐佩秋停下玩手指的动作,抬起头来:“我说,你私底下找李队长换活儿,本来就是你的不对。” “” 张慧兰紧咬着牙,将心里的怨气压下。 徐佩秋盯着她:“既然知道错了,那就顺便帮我把活儿干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扬着受伤的手指,冷冷淡淡道:“如果不是你和我换了活儿,我也就不会受伤。” 说完后,她又看向周怀庆:“如果不是你打我弟弟,我弟弟也就不会受伤,也不会因为受伤耽误了上工的时间。” 徐佩秋眉梢微微挑起,凉薄的笑显得她格外冷心肠:“你也顺便把我弟弟的活做了吧,我弟的伤什么时候好,他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们就找乡亲们来评理,开个大会,征集乡亲们的意思。” “乡亲们一定很疑惑,为什么你,”她抬起白白细细的手指指着周怀庆:“要帮她求队长换活儿。” 指完周怀庆,她又指着张慧兰,意思明显。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不愿意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徐佩秋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她扶着许困站起来。 “铁蛋哥,是不是喝鸡汤更利于恢复伤口?”徐佩秋突然开口,顾哲闻迟钝了片刻,才发现那声铁蛋哥是在叫自己,虽然徐佩秋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起来很甜。 可这声铁蛋 实在不怎么叫人开心。 顾哲闻扬了扬眉毛:“嗯。” 李爱国只想赶紧把徐佩秋赶走,闻言,他看向周怀庆:“既然如此,你们就凑着给佩秋姐弟俩送只鸡,许困早点恢复,也能早点上工。” 张慧兰和周怀庆气得嘴都要歪了。 徐佩秋心满意足的带着许困走了,走出老远,许困一脸神奇的盯着徐佩秋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徐佩秋淡淡的拿着刚扯的一根狗尾巴草玩,闻言,她看过去,轻笑着:“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徐佩秋和许困走了,没讨到便宜的张慧兰和周怀庆也窝着一肚子火走了。 院子里再次只剩下李队长和顾哲闻铁柱三人,顾哲闻看向铁柱,铁柱立刻走到门口把风。 顾哲闻重新端起茶杯:“她叫徐翠花?” 李爱国迟钝了三秒,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李爱国有些紧张,赶紧回道:“不是,她叫徐佩秋,她弟弟叫许困,爸妈都没了,也没什么亲戚,现在就剩她们姐弟俩相依为命。” “徐佩啾?”顾哲闻错愕的抬眼。 “不是,是徐佩秋,秋天的秋。” 顾哲闻放下茶盅,眼里划过一抹诧异:“她爸妈怎么没了?” “她妈是在生许困的时候死掉了,村里人都说许困克母。至于他爸”李爱国顿了顿,小心观察他的神色后,支支吾吾道:“她爸原本是个读书人,但后来出了些事,没等到批丨斗大会就自己撞死了。” “她们家因为她爸的关系,家庭成分有些问题。” “再往上,就是之前她爷爷奶奶是小地主,不过早早的就被打倒了,和她俩倒没什么关系。” “现在她们家就只剩她俩了。” “多少岁了?” “徐佩秋十七岁,她弟许困十六岁。” 李爱国叹了口气:“两姐弟也不容易,徐佩秋她长得好看,附近几个村的单身小伙子都想找她当媳妇儿,她以前就巴巴的绕着周怀庆跑,想要人家娶她。” “可惜人家周怀庆没那个意思。” “我看他倒是和张慧兰走得挺近的” 顾哲闻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想了想,觉得有些好笑,徐翠花? 还挺好听的。 徐佩秋领着许困回了家,今天不用再上工,两个人烧了锅热水把身上黏糊糊的汗洗干净后,换上了干净的补丁衣服。 这个年代没有娱乐活动,两姐弟坐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徐佩秋起身:“我饿了。” 许困太阳穴跳了跳:“我被打了,腿不能走手不能动” 徐佩秋回头,许困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接下来的话颇有些咬牙切齿:“行,我去做晚饭。” 徐佩秋满意的收回视线,她去外面找了一篮子野菜,交给许困:“这些都可以吃。” 许困也不客气,只要闹不死人,他都吃。 今天是许困吃得最饱的一次,稀饭里的米粒依旧能用手指数清,好在徐佩秋摘的野菜很多,一整碗下肚,他差不多也饱了。 徐佩秋吃完饭就回了屋子,今天精神疲惫,太阳还没落下,她已经睡得沉沉的。 白天还是艳阳高照,晚上天上就下起了磅礴大雨,无情的打击着茅草屋顶。徐佩秋被一道惊雷炸醒以后,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她睁开眼睛,入目一片黑暗。 脸上有冰凉的水迹滴落,她扬起脸,落在脸上的雨水更多了。 徐佩秋点起煤油灯,将被褥全部扯开,她皱着眉,万万没想到屋子里还漏雨。 她环顾四周,漏雨的地方还不止一处,床上大概是没法睡了。 她找了个角落,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头靠着冰凉的泥土墙壁,愣愣的发着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徐佩秋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浑身酸痛无力,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还有些烫,全身都很烫。 大概是发烧了。 院子里响起敲门声,徐佩秋等了一阵,许困不知道去哪儿了,没有起身开门。她眉头紧紧蹙起,略显烦躁的打开院门,周怀庆的脸印入眼底。 “有事?”徐佩秋声音冷下来。 周怀庆咽了咽口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六颗糖 少女刚刚睡醒的模样,肤白如雪的脸蛋上晕染着淡淡的困意,如瀑布般的黑发直直的垂在单薄的肩上,略微的凌乱的发梢衬得那张漂亮水灵的脸蛋更加小巧。 徐佩秋清亮的眼睛像淬了碎冰,水眸夹杂着生人勿进的冷意。 她抿着唇,见着周怀庆眼中的色丨欲后,眼中滑过厌恶。 徐佩秋一张脸近乎冰冷,因为感冒和发烧,她的双颊却泛着淡淡的粉色,清透动人。 周怀庆的视线在她衣服上的补丁停留许久,在看到徐佩秋脸上的不耐烦后,他赶紧开口,扬了扬手中的一整只鸡:“佩秋,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所以今天我特意带了一只鸡过来给你补补身体。” “我们进去说?” 周怀庆试探道,他心中痒痒的,以前徐佩秋围着他转的时候,他心里觉得人家烦。 虽然因为徐佩秋的美貌,他打算勉强自己和徐佩秋结婚,张慧兰天天在他耳边说附近村子里的人有多厌恶徐佩秋,又说徐佩秋家从上两代开始,家里成分就有些问题。 因此就算他家庭条件很不错,一时间也不敢贸然下手。 可今天见到徐佩秋,他觉得对方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变得比以前更让人心动,更让人想 徐佩秋夺过他手中的一整只鸡,她声音平淡:“这只鸡我收下了,进屋就不必了。” 说完她后退两步正想关门,周怀庆倏地用手掌撑住大门,周怀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放软了声音:“佩秋,咱们都这么熟了,你也不必这么躲着我吧?” “你忘记了?以前你天天围着我转呢,现在你怎么对我这副态度?” “你是不是想故意引起我的注意,让我反过来追着你跑。”周怀庆笑起来,三分油腻七分没有自知之明。 徐佩秋皱起眉,她用力踢了对方膝盖一下,周怀庆吃痛,一下子单膝跪到地上,他怒了,提高了音量吼道:“徐佩秋!你敢踢我?!”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家庭成分!你竟然敢踢我?” “我不仅敢踢你,我还敢拿刀砍你。”徐佩秋把鸡提在手里,作势要转身回去拿刀。 周怀庆蓦地从后面拉住她,声音低低的:“徐佩秋!你” 周怀庆整个人倏地被人甩开,一只强有力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对方微微用力,他便像一只小野猪一样被扔到了旁边的杂草堆中。徐佩秋听到动静回头,顾哲闻活动着手腕,双腿张开笔挺的站着,他背对着她,高大威武的背影格外让人有安全感。 顾哲闻整个人挺得直直的,就像一堵墙,挡住了墙外的威胁。 “周怀庆是吧?”顾哲闻声音低沉,他神情冷漠:“你是对昨天的结果有什么不满,所以今天特意来找人家女同志寻仇的?” 周怀庆见到他慌了神,连忙摆手:“当然不是,我是来给她送老母鸡让她补身体的,不信你问她。” 徐佩秋笑了,苍白的脸蛋上一抹浅浅的笑格外醒目。 徐佩秋勾起唇,她轻轻地眨了两下眼睛:“这位好心的军人哥哥,他对我图谋不轨,你管不管?” 顾哲闻不由得转身,他眉梢微微挑起,少女慵懒的倚靠在破烂的院门上,纤瘦的身影似一阵风就能吹倒。浅浅的阳光印在她脸上,她整个人都变得不真切起来,她的皮肤几近透明,脸蛋苍白得没有血色。 少女望着自己,水眸含笑,笑容却没有几分真心。 “管。”顾哲闻收回视线,他提起周怀庆:“跟我走一趟。” 周怀庆心底发慌,他打不过顾哲闻,便急急忙忙的看向徐佩秋:“我都给你送了一整只鸡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是不是就想把事情闹大然后和我结婚?!” “等等。”听到结婚二字,徐佩秋出声叫住顾哲闻,顾哲闻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徐佩秋倒是差点忘了,这是一个男女关系稍微亲近点就会被人说闲话的年代。 她摆摆手:“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他还是交给我处理吧。” “你怎么处理?”顾哲闻也意识到那问题,他看了看手中的周怀庆,把人甩开后拍了拍手。 他走到徐佩秋面前停下,随之移动过来的是一片浅浅的阴影,顾哲闻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她眼前的阳光。 徐佩秋仰起头直视对方:“等我弟弟回来,我叫我弟弟打他一顿。” 她淡淡的瞥了一脸菜色的周怀庆一眼,随后不耐的收回视线。她手中提着鸡,鸡有些重,或许是因为今天感冒发烧的原因,她觉得尤其疲劳。 徐佩秋转身进了院子,顾哲闻跟进去,进去前,他扫了周怀庆一眼,周怀庆害怕的手脚并用爬起来跑远。 身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徐佩秋走进厨房把老母鸡放进锅里,她吐出一口气,坐在灶房的凳子上,准备烧火做早饭。 许困那臭小子不知道又跑到哪里撒野了,想饿死她这个姐姐不成? 徐佩秋前世没被冤枉进监狱前,不说过得有多富太太,但许困早熟,从小还算宠她,她要什么许困都会去给她找来,会尽可能的满足她各种无理取闹的要求。 虽然这也是许困死后,她呆在监狱时才想清楚的。 徐佩秋坐在凳子上发呆,脑仁隐隐抽痛,她拧着眉,挽了一把稻草拿起火柴盒,顾哲闻刚踏进灶房便见到落了一地的火柴。 他弯腰蹲下身子,骨节分明的手一根一根捡起火柴,顾哲闻的声音比起之前稍微有了些温度:“你弟弟呢?” 徐佩秋一只手抓着稻草,一只手接过他划好的火柴,将稻草点燃后,她把火把送进灶里:“不知道。” “你怎么进来了。” 徐佩秋抬眼看她,那双内勾外挑的水眸带着疑惑,不过片刻,她又自顾自回道:“啊对,你帮我要来了一只鸡,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去院子里坐坐,等鸡汤熬好了,我们请你吃一顿饭。” “算是感谢你昨天的帮助。” 顾哲闻捡完火柴,听到这句话后,他低低的笑出声来,灶里刚点燃的火把恰好灭掉,徐佩秋以为他在笑自己,恼怒的看了他一眼。 顾哲闻敛起笑,他伸手把徐佩秋拉起来,自己坐到灶前:“我来吧。” “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做饭的人。” “还有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昨天还十分清透的脸如今一丝血色都没有,昨天恰好又下了暴雨,顾哲闻重新点了根火柴:“你屋子漏雨?” 他一连说了三件事,徐佩秋的头更加胀痛。 徐佩秋胸口发闷,她后退几步靠在土墙上:“嗯,以前都是我弟弟做饭给我吃,其他事情也基本都是他做,我只负责上工挣工分。” 顾哲闻点好火后,将柴扔进灶里起身处理鸡肉,徐佩秋眼珠子随着他转动,她想了想:“我请你吃饭还要你动手,这不太好。” “你放着,等我弟弟回来交给他处理吧,他做的比较好吃。” “不用,我可以。”顾哲闻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徐佩秋看了一会儿,站着时她人不太舒服,便坐到灶前,垂着头,额头搭在合拢的膝盖上,长长的头发垂了一地。 明艳的火光微微晃动着,映了一头浅金色。 许困刚提着鱼回家,远远地,他看见了家里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影,他精神一震,以为家里遭了贼,他迅速放下鱼抡起院子里的锄头悄悄靠近。 他背部贴在厨房门口,悄悄往里瞥了一眼,徐佩秋怎么也在? 许困不可思议的扭动脑袋,他探出半颗眼睛,近看时那个男人好像有点眼熟。 顾哲闻招呼他:“许困回来了。” 徐佩秋倏地抬起头,她小幅度的动了动,扭动脑袋脸颊贴着膝盖:“这么早你去哪儿了?” “怎么才回来?” 许困悻悻的放下锄头,转身去把鱼提回来,他踏进屋子:“我捉鱼去了。” “徐佩秋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我屋子漏雨,你都不帮我重新修一下。”徐佩秋叹了口气,这日子真难过。 徐佩秋重新把头埋进膝盖,长头发直直垂着,像传说中的女鬼一样。许困气得肝疼:“漏雨你不知道叫我起来和我换屋子睡觉啊?” “你怎么这么蠢。” “你才蠢。”徐佩秋剜了他一眼。 许困本想和她作对,但见到徐佩秋惨白的脸色后,他哼了两声,他看向顾哲闻:“你是昨天下午李大队长院子里的那位。” 顾哲闻点头:“我叫顾哲闻。” 说话间,他已经把鸡肉处理好放进锅里盖上了锅盖。 许困嗅了嗅,很香,他肚子叫了两声,他也不尴尬:“我叫许困。” “你和我姐” 很熟吗? 许困眨了眨眼,看起来像是随意一问,心里却绷得紧紧的。 徐佩秋长得好看,还净招惹些烂桃花,都多少次了怎么一点都不长记性。 这孤男寡女的,人家一个大男人要是想对她做些什么,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东西还能打得过对方不成? 徐佩秋先于顾哲闻开口:“刚刚周怀庆送了一只鸡过来,想占我便宜,他过路时顺手教训了周怀庆一顿。” “昨天他帮了我们,今天请他吃顿饭。” 徐佩秋三言两语说完缘由后,许困不由得提高了音量:“那个周怀庆还敢占你便宜?” “我现在就去教训他!” “怎么教训?教训完了大家都说我闲话,好让我和他结婚?” 许困的脚步倏地停下。 “那他也不能就这么欺负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七颗糖 徐佩秋揉了揉眉心,她有气无力的垂下头:“你先弄早饭,我饿了。” “好好弄顿饭招待这位” “少校。”徐佩秋大概是烧糊涂了,直接点出了顾哲闻的军衔。 顾哲闻闻言微微挑起眉梢,眼中滑过一抹意外,转眼即逝,快到许困没有注意。许困下意识张开了嘴巴,少校?他听隔壁的二流子吹牛皮的时候说过,他家亲戚在军队当了个小兵,全村的人都敬着他亲戚,家家户户都上赶着讨好人家,还娶了县长的漂亮女儿。 这个男人要是少校的话 许困用他英俊的脸蛋儿思索了一会儿,大致得出这是一个他们村里人绝对不可能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的大人物。许困脑子里的念头转来转去,脸上显露的并非尊重,而是如幼崽般的警惕。 淡淡的,带着护犊子般的警觉。 堂堂一个少校,为什么要跑到他们家和徐佩秋呆在一起? 许困看着垂头昏昏欲睡的徐佩秋,暗地咬着牙,真不给人省心,前脚才解决一个周怀庆,后脚又来一个顾哲闻。 许困抓起徐佩秋的手腕,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你去我屋里睡,我来烧火。” 徐佩秋没有反对,她撑着膝盖站起来,头一晕,差点趔趄到地上,许困看她这副柔弱的模样,眉心紧紧拧起,大家都是在农村长大的,怎么就徐佩秋这么娇气? 人家张慧兰讨厌归讨厌,但那劳动力都能顶得上一个男人了。 徐佩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我这是饿的。” “”许困无言以对。 徐佩秋走进许困的屋子,她推开窗,让夹杂着热气的夏风吹进来,卷走了屋里淡淡的霉味。他们的父母走得早,家里以前的东西又被抢空了,给姐弟俩留下的东西不多,连这床单被套都是补了一次又一次,到处都是补丁。 许困的屋子里虽然昏暗无光,但他房间的屋顶不漏水,床单被褥都是干燥的。徐佩秋脱了鞋,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蜷缩在床尾静静躺下,风儿吹得木质的窗户“咯吱”作响,她好像没有任何察觉,动都没动一下。 她浑浑噩噩的睡着,有人在她耳边叫喊,她紧紧拧着眉,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哪个混小子扰人清梦,她用力的想睁开眼睛,眼皮却跟被胶水粘住一样,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徐佩秋挣扎半晌,又被卷入另一个梦境。 许困站在床边,嘀咕了两句:“还吃不吃饭了?怎么睡得这么死?” 他下意识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烫得他下意识缩回了手。 许困心一慌,他赶紧跑出房间,找到正在舀鸡汤的顾哲闻:“那个,少校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找李大队长开个介绍信?” “你是少校,你找他开介绍信他肯定会同意的。” 许困他支支吾吾:“如果是我去找他,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们家成分有问题,他不会轻易让我们出去的,我姐她发烧了,我想带她出去看病,我求求你了。” 许困说完后,不敢看顾哲闻,他心里酸酸的,以前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罢了。许困曾经感受过很多次无力和绝望,可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沉重,小时候,他失去了母亲,十几岁的时候,他失去了父亲,那时候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他什么都懂了,现在他也只剩下徐佩秋一个亲人了。 他第一次恨自己这般废物。 顾哲闻停下舀鸡汤的动作,他放下碗和汤勺,飞快往门外走去:“她烧得很严重?” “很严重,额头烫得很,像一块热铁一样。”许困连忙跟着他,他指了指自己的屋子:“我姐她在这个屋。” 顾哲闻转身走进去,他弯下身,骨节分明的手背轻轻贴着,烫人的温度通过薄薄的皮肤传到神经末梢,顾哲闻敛了敛眉心:“你找个东西给她装些鸡汤,我去找李队长开介绍信。” “稍后我送她去医院打针。” 许困下意识应道,等顾哲闻大步走出房间后,他突然反应过来,顾哲闻要带她姐去看病打针? 许困茫然了片刻,不是说自己去吗? 他转念一想,如果是自己去,李队长肯定不会同意的,而且,因为他们家的成分,那些人见到自己说不定还会用什么厌恶的眼神看他,若是因为他的缘故,那些人不同意给徐佩秋看病 许困回头扫了徐佩秋一眼,立刻去找东西装了满满的一盅鸡汤和鸡肉。 李爱国听到徐佩秋要开介绍信去看病时,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一见到顾哲闻那张棺材脸和慑人的气场,他连屁都不敢放,赶紧把介绍信写好交给他。 顾哲闻拿好介绍信飞快回到住的地方,他骑着自己的机车迅速回到徐佩秋那处,许困听到声音赶紧跑出来,他手中提着容器:“少校哥,我把鸡汤装好了。” 顾哲闻接过来放在车上,走了两步,他回头:“以后叫我顾哥就好。” 少校哥是什么鬼称呼? 许困愣了愣,接道:“好,顾哥。” 顾哲闻进屋,将徐佩秋公主抱抱起来,徐佩秋不适的动了动身子,险些滑下去。顾哲闻手上用力抱住她,他抱着她转身飞快回到车上,他先坐上去后,在许困的帮助下把徐佩秋放在了身前。 徐佩秋浑身软绵绵的,双目紧闭,秀气的眉微微拧起,看起来十分的不舒服。 许困见徐佩秋无力的靠在顾哲闻身上,两个人前胸贴着后背,姿势过于亲密。他正想说话时,顾哲闻二话不说启动车子飞快离开,留下一屁股扬起的灰尘。 许困被呛了一嘴的灰,他后退几步咳嗽两声,心中充满了担忧。 徐佩秋不会被那个野男人卖掉吧? 许困越想越后悔,他怎么就这样把徐佩秋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野男人了? 谁知道那个男人德行好不好?要是趁着徐佩秋不清醒的时候占她便宜怎么办? 许困越想越心惊。 顾哲闻一路奔驰,前方少女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过来,比头顶明晃晃的毒辣的阳光还要炽热。 林荫间,细碎的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俊男少女美得像一幅画。 道路两旁绿色的田野逐渐褪去,稍微密集些的低矮房子渐渐进入视线中,顾哲闻载着徐佩秋一路辗转,终于到了附近最大的军医院。 为了来到这所熟人的军医院,顾哲闻花了不少时间,他停好车后,立刻将徐佩秋抱起来往里面大步走去。有熟人见他怀里抱着个年轻的美貌女人,愣了愣,赶紧迎上前来:“顾少校,这位是” “去准备,她发烧了。”顾哲闻吩咐道,军令如山,对方不再多问,赶紧下去准备。 他一边走一边嘀咕:“不是说顾少校全身心投入训练中,没有心思谈恋爱么?家里人给他介绍的那些大小姐他全都拒了,背着家里人偷偷跑到鸟不拉屎的山区搞什么特殊培训。” “这才几天啊,怎么就抱着个女人回来了?” 顾哲闻把徐佩秋抱到了专属病房,刚把人放好,很快房间门口便挤进来七八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那些医生眼里放着光:“顾少校好久不见。” 他微微挑起眉梢,顾哲闻后退两步让出位置:“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几个人赶紧迎上来,一个人手里拿着温度计,一个人用手背试探徐佩秋额上的温度,一个人握住徐佩秋的手腕把脉,其他几个人便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杵在旁边观看。 顾哲闻扫了一眼:“你们很闲?” 一群人齐刷刷回头,整齐摇了摇脑袋:“我们是跟着王院长来学习的。” “是,王院长医术高明,观察他看病的方式对提高我们的水平很有帮助。” 谁都没有问徐佩秋的身份,顾哲闻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贸然把对方送到这边做得有些不妥了。若是这件事情传开,对徐佩啾以后的名声有很大的影响,他是个准备打万年单身汉的人,可徐佩秋不同了。 长得肤白貌美,性格温润如水,除了家庭有点问题,其他都很好。照她的情况,以后肯定是要嫁人的。 顾哲闻木着脸,思绪万千,可谁都没有察觉。其他人十几只眼睛紧紧盯着徐佩秋,想从徐佩秋紧闭眼睛的脸蛋儿上看出点有用的信息来。 他们看来看去,也只看出来病床上的这个女人确实生得极美,肤如凝脂,外表温温柔柔的,小家碧玉的模样格外讨喜。如今她苍白着脸色,连粉润的樱桃唇都减了几分色度,娇弱的模样我见犹怜。 除了身上格外扎眼的补丁衣服,模样气质不输顾少校家里人给他介绍的那些大小姐,甚至比那些大小姐还要好看。 连闭着眼睛都美得触目惊心,那睁开眼睛时,该是何等的绝色? 顾少校运气也太好了吧,出差都能遇到这么好看的女人。 大家心里五味陈杂,一时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看完病,打完针,徐佩秋躺了几个小时,缓缓醒来。她睁开眼睛看见白色的天花板,有些茫然,她不是在许困的屋子躺着么。 伴随着一股浓香的鸡汤味道,耳边是男人低低的沙哑的嗓音,磁性无比,听得她耳朵跟着发痒:“你醒了。” “起来喝点鸡汤。” 顾哲闻将热好的鸡汤放在床头柜上,他弯腰伸出手扶着徐佩秋坐起来,男人有力的臂膀紧紧搂着她的后背,他胸膛坚硬,带着淡淡的温度,他靠得很近,徐佩秋清晰的感觉到男人胸膛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平稳有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八颗糖 男人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缓缓传过来,隐约夹杂着他浅浅淡淡的呼吸,徐佩秋柔顺的黑色软发垂在脸庞,她不自在的抓紧身下的床单,把脸别向另外一边。支在半空的碎发扫过顾哲闻的脸,痒痒的,又带着陌生的柔软。 徐佩秋嘴唇发干,她伸舌舔了两下:“你怎么在这里?” 她张嘴说话时,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声音比平日低了三个调子,瓮声瓮气的,带着淡淡的鼻音,她轻软说话时,很像撒娇。 徐佩秋僵着身体,更加觉得不自在,她侧着头,静静地望着角落。 好在顾哲闻将她扶起来坐好后便飞快放开了她,顾哲闻把鸡汤端在手里:“你发烧了,许困让我带你进城来看病。” “先喝鸡汤吧,快到晚上了,今天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撑不住。”顾哲闻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徐佩秋回头,她看了片刻,伸出手接过他手中的勺子和碗,顾哲闻没有坚持,把勺子连着碗放到徐佩秋的手中。 她小小的喝了口鸡汤:“麻烦你了。” 干燥苍白的唇瓣染上了一点油汤,变得水润起来,徐佩秋喝完一碗后,脸上有了几分血色。 顾哲闻接过碗放下:“你今天在这里住下,再观察一晚,明天感冒好转的话,我就送你回去。” “许困他”徐佩秋不赞同,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太阳快要落下,余辉染红了天边白色的云,一片赤红色。 徐佩秋作势要从床上下来:“天黑了,我要回家。” 顾哲闻按住她,徐佩秋不解的抬眸:“我托人给许困说你今天不回去了。” “你躺下好好养病,等会儿护士再来给你打一针,明天你没事,我就带你回去,嗯?” “听话。” 顾哲闻声音温柔,如他温润儒雅的外表,徐佩秋愣愣地看着他,难以说出拒绝的话。顾哲闻帮她把被子整理好:“我再去给你舀一碗鸡汤。” 他说完后就走了,留下徐佩秋呆呆地坐在床上。 很快有个年轻小护士溜进来,她鬼鬼祟祟的坐到徐佩秋的床边:“你和我们顾少校认识?” 徐佩秋望见她脸上的八卦之意,脸色淡下来,声音毫无起伏:“不熟。” 小护士歪着头,不信:“你撒谎,你和顾少校不熟,为什么顾少校要把你送到我们军医院看病?我们军医院可不随便给人看病的,我们最多只给军人的家属看病。” 军人的家属? 徐佩秋双眸闪烁:“你误会了,我和他不熟。” 军医院?怪不得装修不错。 床也比家里的木板软。 小护士眨了眨眼,她还想再问,见到顾哲闻端着鸡汤进来后,她赶紧站起来:“那你要是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的话,我待会儿再来看你。” 徐佩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小护士对着顾哲闻行了个礼,飞快跑开,离开前,她还不忘把门带上。 徐佩秋等他走近后,仰起头:“你吃饭了吗?” 顾哲闻把鸡汤端给她:“还没,等你吃得差不多了我再去。” “嗯。”徐佩秋低头小口喝着汤,鸡汤味道不错,肌肉也炖的很软,嫩滑可口,轻轻吮吸便吸下了骨头上沾着的软肉。 鸡汤味道香浓,她许久没有吃过这种浓香的味道了。 病房内只有她喝汤吃肉时悉悉索索的声音,顾哲闻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徐佩秋吃到一半时,抬起头:“你要不要吃点儿?” “不用了。”顾哲闻头也不抬,他专注的盯着报纸,眉骨凸起,眼眶深邃,模样格外俊朗。薄唇轻轻抿着,这时候又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和冰冷,约莫能让人猜到些许他平日在下属面前的铁血模样。 她看得有些久了,顾哲闻抬起头来:“怎么了?” 徐佩秋收回视线摇摇头:“没事。” 她低下头将剩下的小半碗汤吃完后,肚子饱得差不多了,顾哲闻拿着碗准备出去前,徐佩秋突然出声:“今天耽搁你的时间了。” 顾哲闻脚步一顿,他回头:“为人民服务。” “”神踏马为人民服务,徐佩秋无言以对。 徐佩秋脸色变化了几下,她郑重的注视他:“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点点头算是回应她,顾哲闻走后,病房重新安静下来,旁边有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突然出声:“你男人对你可真好。” “像你男人这样特意来医院守着自家女人的人不多了。” “我生病了在这里住了一个礼拜的院了,老伴她别说给我送鸡汤了,看都不来看我一眼,自己在家不知道有多快活。” 徐佩秋忍了忍,没说话。 她默默躺下,稍微舒展了身子,很快小护士推着东西走进来,给徐佩秋扎了一针。扎完针后,她又吃了几片药,没清醒多久,徐佩秋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一觉睡到大天亮。 翌日醒来,神清气爽,头也不痛了鼻子也不堵塞了嗓子也不干了,连沙哑的声音都清脆不少。徐佩秋打了个哈欠,接了水洗脸漱口,刚收拾完,顾哲闻准时出现在门口:“醒了?” “嗯,醒了。”徐佩秋脸上有了血色,精神也好了不少,和昨天娇弱的模样比起来,今天活泼不少。 那隐藏起来的小刺微微探出头来,一藏一遮的,稍不注意就会被扎几个小洞。 顾哲闻示意她:“出来吃早饭。” “吃完饭我们回去。”顾哲闻走在前面,徐佩秋跟在后面,凡是顾哲闻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行以注目礼,连旁边的徐佩秋也顺便被人好奇的看着。 徐佩秋一脸平静。 顾哲闻带着她到了军医院的食堂,这个时候正是吃早饭的点儿,顾哲闻端了一盘包子和馒头过来,又舀了一碟咸菜和两碗稀饭。 当顾哲闻在徐佩秋对面坐下后,食堂里顿时骚动起来。 徐佩秋敏锐的察觉到,她拧了拧眉,顾哲闻把筷子递给她:“吃完我们就走。” 徐佩秋只好接下筷子,迅速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稀饭,她吃得少,顾哲闻吃得快,两个人停留的时间不到十分钟,等他们走后,大家才敢正大光明的议论。 “跟着顾少校的那个女人是谁啊?是哪家的大小姐么?” “我看不像,大小姐能穿补丁衣服么?哪家的大小姐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哪儿像那个女人那样。” “那就是什么狐狸精,用了妖术迷惑了顾少校。” “不知检点。”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后,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顾哲闻坐上机车,徐佩秋坐在后方,她迟疑着伸出手揪住顾哲闻腰间的衣服,双脚踩在踏板上,顾哲闻没有多做停留,迅速开车往远在山区的小村落驶去。 男人沉默的坐在前方,徐佩秋抓着他的衣服,山路颠簸,她被抖得一脸菜色,一时没抓住险些掉下去。 顾哲闻察觉到她的动作,他将车停下来:“还好?” 徐佩秋把他的衣服扯得松松垮垮的,徐佩秋不好意思地松开他的衣服,顾哲闻抬手,平静的将被扯掉的扣子扣好,他抓了抓衣服,回头看向她。 少女的眼瞳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出几分浅褐色,她微垂着眼,睫毛轻轻颤动,如轻盈的蝴蝶的翅膀。 粉色的唇轻轻抿着,脸上显出些别扭的情绪。 顾哲闻松手抓住她的手腕,让她的双手搭在自己腰间:“抓好。” 少女的手腕很细,稍稍一用力便能扭断似的,皮肤光滑,有着女人独特的柔软触感。顾哲闻眼神闪烁几下:“我要开车了。” 徐佩秋扔掉别扭,紧紧抱住他,迅疾的风擦着头发拂过,吹起少女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徐佩秋偏着头,半边脸靠在前方男人坚硬的后背上。 迅疾的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徐佩秋干脆闭上眼睛,一边嗅着逐渐熟悉的野草香气,一边闭目躲避开始刺眼的阳光。 顾哲闻的后背很坚硬,很有安全感,她的手十指交叉放在他的腹部,车体震动间,隐约能触碰到他腹部性感的腹肌,硬硬的,还有些烫,独属于男人灼热的体温。 徐佩秋稍稍挪开手,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听到机车的动静,在院子里锯木头准备重新给徐佩秋搭几块木板的许困立刻搁下手中的东西,飞快跑出来。 顾哲闻的身影越来越近,他刚停好车,满身碎屑的许困赶紧跑到徐佩秋眼前:“徐佩秋,你没事吧?” “没事。”徐佩秋摇摇头,她从车上下来,敲了许困小脑袋一下:“什么徐佩秋,叫姐。” 许困当做没有听见,他转身:“顾哥,谢谢你了。” “昨天的鸡汤我给你留了一点儿,现在快中午了,你进屋子里坐坐,我给你热一热你尝尝。”许困热情邀请道。 小男生眼中透着浅浅的信赖,顾哲闻心情莫名有些好。 顾哲闻轻轻笑起来,他没从车上下来:“下次吧。” “你姐她感冒刚刚好,鸡汤留给她补身体吧。”顾哲闻看向徐佩秋,眼中滑过笑意,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有含着额外的意思。 徐佩秋瞪了他一眼,那只老母鸡是她凭自己本事得到的,光明正大。 你不吃算了。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小玫瑰又露出小刺准备扎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九颗糖 徐佩秋和许困目送顾哲闻离开,等他走远不见影子后,许困立马绕到徐佩秋面前:“那个男人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趁着你不注意偷偷占你便宜什么的吧?” 徐佩秋咬着后槽牙,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年纪小小的,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你是一个男子汉,少些姑娘家的不正经心思。” 许困愣了半秒,明白过来徐佩秋这是在拐外抹角的骂他。他转身追上抬脚踏进院子的徐佩秋,提高音量:“喂徐佩秋,我这可是在担心你!” “我是在为你以后的名声着想!” “知道了。”徐佩秋懒洋洋道,脸上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她走到院子中的那堆木头旁停下,微微挑起眉梢:“这是什么?” “给你重新换几张木板,你那床板被虫子咬了,睡不得人。”许困重新提起锯子干活儿,“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些刺耳,听得人心头逐渐烦躁。 许困手上动作没停:“你那屋顶我给你捡了几块破瓦片遮了遮,又重新扯了几把干燥的稻草盖了一遍,应该不会再漏雨了。” “趁着你昨天出门,你那屋被打湿的棉絮床单什么的,我也给你洗干净晒干了,现在东西在我那屋里放着。” 许困一只手抓着锯子,一只手抓着木板,小臂上凸起的青筋上滑过滚烫的汗珠,很有男子气概。 徐佩秋盯着看了半晌:“看到你年纪轻轻的这么贤惠,姐姐就放心了。” 她轻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如黄鹂鸟在耳旁轻轻地叫着,脆生生的,又含着村里其他女人都没有的娇气味道。 许困眉头一跳,他停下动作回头,咬牙切齿的:“赶紧去把你那屋收拾收拾,你看你那屋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徐佩秋,你可是个女人!”有你这么懒这么不爱干净的女人吗? 徐佩秋哑言,她耸肩,满脸无辜:“好吧。” 她拿起院里的扫帚走进屋去,许困的视线跟随着她,等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许困深呼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徐佩秋就不能像她生病的时候那样听话乖巧不惹他生气吗? 他上辈子到底欠了徐佩秋多大的恩情,这辈子才会投胎成她的弟弟不,投胎成她的下手和帮她打杂操心她所有事情的小总管? 院子里锯木头的声音重新响起,徐佩秋站在黑漆漆的屋内,她推开已经腐朽的木窗,窗外的热气和清透的阳光落进来,让屋子变得明亮了些。许困重新给她修葺了屋顶,房间里到处落了灰,她拿起一件黑色的补丁衣服当做帕子,将东西上的灰尘掸掉。 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只有一个黑色的衣柜和两个看起来用了很久的床头柜,散发着一股难言的霉味。徐佩秋拧着眉头,顿时失去了打扫的欲望。 前世徐佩秋没进监狱前,许困抓住机会下海经商赚了一大笔钱,所以她坐在大树底下好乘凉,那些年的日子过得还算美好。后来嫁了人,就算婆婆对她的懒惰有很大的怨言,但有许困撑腰,倒也不敢真的强迫她做些什么。 直到后来,许困生意上出现了问题,消失一个月后,徐佩秋得到的竟然是他的死讯。 也是那时候开始,婆家对徐佩秋越发苛刻起来,更是恨不得自己早点离婚,好娶张慧兰进门。谁曾想,世事难料,她却莫名其妙的被关进了监狱中。 那里面的生活其实还不错,只要听话,努力做事改造,狱管也不会对她摆脸色。一日三餐虽然简单,却能填饱肚子,闲暇时间,还会开放图书馆让她们进去读书学习,徐佩秋便是在那里面迷上了医术。 她偶尔还会向另外几个前职为医生的犯人请教学习,虽然没有动手实践过,但徐佩秋脑子里已经装满了许多医学知识。 徐佩秋甩甩头,把之前的回忆甩掉,她任劳任怨的把房间打扫干净,又接了水把那些散发着霉味的柜子擦拭干净,窗外清爽的风吹进来,房间里的空气清新不少。 许困在太阳底下锯完木头,表情像见了鬼似的,徐佩秋竟然老老实实的干了这么久的活儿,中途没有抱怨一句,也没有找他帮她做事? 他扛着木板走进去,徐佩秋伸出一条腿拦住他。徐佩秋扬了扬眉梢,扫过木板上的灰尘:“这木板你都不洗一下?就这样给我扛进来?” “”许困不知道该说她装怪,还是该说她有毛病。 许困退出屋子,接了井水把几块木板认认真真的冲洗干净放在院子里晾晒,夏天温度高太阳火辣,还没到晚上木板就全部干透了。 许困做事仔细,铺好床板后,又给她把棉絮被褥抱回来,徐佩秋一个人在屋子里忙活了大半天,她出来时,许困已经把晚饭煮好了。 昨天剩下的一些鸡汤,以及一小盆鱼汤,虽然稀饭依旧清汤白水,但也比之前要好,至少一只手数不完碗里的米粒了。 徐佩秋拿起筷子:“你昨天没有吃鸡汤?” “这鱼又是哪儿来的?” 许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要是背着你偷偷吃了,你今天回来说不定还要怎么和我闹,怎么嚷着说我是个没孝心的弟弟。” 许困一脸我早就看穿你了的表情:“还能是怎么来的,自然在隔壁村的小河沟里抓的。” 徐佩秋意外的抬眸:“昨天早上天没亮你就跑到隔壁村的小河沟去抓鱼了?” 那条小河沟她记得,来回要走上整整两个小时,按照许困昨天回来的时间算,他四五点就偷偷摸摸起床出门了。 “不然呢。”许困不想和她说话,他动了筷子:“你不吃我可吃了啊,我特意等到你回来才做的,可别再瞎嚷嚷了。” 他夹了一块鱼尾巴,放进碗里吃得津津有味,徐佩秋记得,她和许困都喜欢吃鱼头下两寸左右的脊背部,因为那里的肉最结实,最丰厚。而鱼尾巴小刺儿多,他们都嫌懒得挑,从来不吃。 徐佩秋把鱼头夹进碗里,随口问道:“张慧兰和周怀庆后来有没有来找你麻烦。” 许困挑着刺摇头:“没有。” 他吃了一口鱼肉,气从中来:“那个周怀庆你现在终于看清他的德行了吧?你还打算围着他团团转想着要嫁给他?” “不顾村里人的闲话也要主动凑上去拿你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徐佩秋眉心跳了跳:“我有病吗?” 许困毫不迟疑的接话:“我看你以前就是有病。” “病得还不清,你也就比隔壁那个三十多岁了还打单身的傻子稍微好一点儿。” “人家傻子虽然傻,都知道要娶漂亮媳妇儿,长得丑的他都不要。”许困表情严肃,说得一本正经。 徐佩秋把嘴里的鱼骨头咬得咯吱作响,许困识趣的闭上嘴巴。 “以后你看到他们俩,见一次打他们一次,把人打残了算我的。”徐佩秋漫不经心的吐出嘴里的骨头,专注的分离剩下的鱼肉。 许困愣住。 徐佩秋不仅突然转性子了,这转得好像还有点大? 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以前看见一只小虫子都娇滴滴的哭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狠了。 徐佩秋淡淡的掀了掀眼皮:“当年爸就是被周怀庆骗去写那东西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周怀庆举报了爸,但爸的死,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提到那件事,许困沉默下来。 许久后,徐佩秋将碗里的鱼头吃得差不多后,她看见许困微红的眼眶。 徐佩秋鼻尖一酸,她低头无声的眨了眨眼,将心中的酸楚味咽下:“现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们好好扶持着过日子吧。” “虽然我的话没有什么可信力,但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徐佩秋笑起来,黑色的长睫毛遮掩住眼中的水光。 许困轻轻哼了两声:“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这件事暂时接揭过,两姐弟难得吃上这么丰盛的晚餐,很快就把刚刚不开心的事情扔到了脑后。许困虽然嘴里馋,但他还有些理智,吃了一点儿,咂咂嘴后,忍住馋意放下了筷子:“剩下的留着明天吃。” “你傻啊,这么热的天,放一晚上就坏了。”徐佩秋继续夹了一块鸡肉放进碗里:“明天你想吃馊的鱼和鸡?” 她给许困夹了一坨鱼肉:“都说了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想吃鱼,再去抓就是了。” 许困没好气的拿起筷子:“你说得倒是容易。” 嘴上嫌弃着,许困到底也没经住诱惑,两姐弟把桌上的两盆东西吃完后,许困主动收拾碗筷去洗碗了。徐佩秋瞅着他的背影,轻声道:“都十六岁了,还这么瘦。” 营养不良式的瘦。 徐佩秋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她是被院子外的大嗓门吵醒的,徐佩秋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的打开门走出来。 张老婆子看见她,脸上笑得跟花儿似的,她谄媚的走上来,拉起徐佩秋的手:“佩秋啊,你还记得我不?以前你爸爸在的时候,你还来我们家玩过哩!” 徐佩秋没有说话,张老婆子自顾自的说话:“哎哟你说你们姐弟俩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老徐还没走多久,许困又被人打残了躺在床上不能上工挣工分,你说你一个小丫头,可该怎么支撑这个家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十颗糖 张老婆子精明的眼珠子扫过她,笑得更开心了:“佩秋啊,你说你也十七岁了吧,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我张老婆子好歹也算是你家的亲戚,你这婚宴大事啊,不如就由我这个老婆子做主好了!” “隔壁村那个孙国忠你知道吧?他家里盖了新房子,现在可威风了,好多姑娘家都想和他家结亲哩!” “但是那孙国忠啊,就喜欢你,所以啊,这才拜托我这个老婆子来说说媒,佩秋你要是答应他,他们家铁定把这事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不仅如此,那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许困啊,他们家也一并养了!” “你们姐弟俩这下半辈子都不愁了!你知道的吧?孙国忠他七八十岁的爷爷奶奶现在都还能下地干活儿挣工分,他爸他妈就更不用说了,那可是一等一的干活儿巧手,就连他自己,也是村里邻居都夸赞的好手。” “他们家的粮食啊,仓里都快屯不下了。” “虽然孙国忠人傻了一点儿,但人家是真心喜欢你” 徐佩秋冷着脸,她微微阖眼,淡淡的扫过去:“我和你,很熟吗?” 张老婆子愣住,没反应过来:“啊?” 徐佩秋抽回自己的手,静静地望着她:“我说,我和你很熟吗?” “这附近的人都知道他孙国忠是个傻子,不知道您是抱着什么样的居心才想让我嫁给他。张老婆子,你是不是见我长得太好看心里嫉妒,所以别有心思的想看着我下半辈子过得不好?” “这样你们这些人心里就舒坦了。” 路过徐佩秋家的顾哲闻停下脚步,驻足仔细凝听了半晌,无声的笑了起来。 小丫头年纪小小的,嘴巴倒是不饶人。 张老婆子反应过来,当即气红了脸,她反驳道:“佩秋,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么想?” “许困他现在被人打得躺在床上下不了地,你们两姐弟没有工分就没有粮食,我是念在你爸的关系上才来帮你介绍的。” 她吸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佩秋啊,你别硬撑着了,你一个女人,长得又好看,独自撑着这个家,养你弟弟多累啊,还不如早早的嫁人了,下半辈子安稳些,也不用这么辛苦。” “女人啊,终归还是要嫁人的。” “再说了,你一个年轻女人,家里又没个男人,多招人惦记啊,要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惨咯。”张老婆子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徐佩秋笑了起来,张老婆子双眼一亮,这丫头连笑起来的模样都这么好看,可真便宜了孙国忠那个傻子。 徐佩秋笑完后,眼神唰的一下冷下来,她声音冷淡:“您也说了,我一个女人,长得又这么好看,我什么好男人找不到?我什么条件好的男人找不到?我嫁给谁不好我要嫁给一个傻子?” “张老婆子,您这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您自己好呢?” 徐佩秋靠近她,微微弯下身子,她勾起唇角:“她们家到底给了您什么好处?让您不辞辛苦大老远的跑过来给我说亲?” 张老婆子张了张嘴,气得说不出话来。 徐佩秋干脆的转身,语气坚决:“请您回去。” “以后也别来了。” 徐佩秋回眸微微一笑:“您也知道,我弟弟脾气不好,疯起来连自己都打,要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见您,拿着锄头把你脑袋打出几个血窟窿来可就不好了。” 徐佩秋眼睫弯弯,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翘起,妩媚动人:“我想想,刚刚您这么大的嗓门,他肯定已经醒了。” “许困。”徐佩秋当着张老婆子的面叫了一声。 “干什么。”许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灶房传来,徐佩秋笑着注视张老婆子。 张老婆子身体抖了抖,悻悻地笑了几声,临走前,她还不死心的劝道:“佩秋啊,这件事你好好想想啊,孙国忠虽然是个傻子,但他家的情况在咱们附近几个村真的挺好的了。” “你虽然长得好看,但你祖上不是地主吗?你家庭成分有问题,一般男人不敢娶你的,一般家庭也容不下你的。”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绕着周怀庆转了那么久,人家都不愿意和你结婚?他虽然是个知青,听说在城里的父母吃的还是商品粮,但照你这个模样,男人再怎么心肠硬,要对你有意思也早追着赶着上门提亲了” “滚。”徐佩秋的脸冷下来,她的眼神倏地犀利,看得张老婆子后背发凉。 张老婆子还想说什么,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一身军装,看起来十分厉害。张老婆子心中暗自嘀咕,这徐佩秋难道还惹了事儿了?她不敢再停留,连忙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走了。 走出老远了,她心有余悸的往徐家的小破屋看了几眼:“可怜啊。” 也不知道那个军装男人是干什么去的,该不会是特意来抓那两姐弟的吧。 徐佩秋的起床气已经被时间磨掉了许多,但张老婆子的那些话却气得她脑仁发疼,她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的盯着突然出现的顾哲闻,她的胸口小弧度的起伏着,内勾外挑的水眸瞪着顾哲闻,奶凶奶凶的。 顾哲闻站在她前方,清了清嗓子:“我是来找许困的。” 徐佩秋收回视线:“他在做饭。” 说完她转身回到屋子,顾哲闻看了片刻,叫道:“这件事,我觉得你在场比较好。” 徐佩秋的脚步停下,她回头,拧着眉,语气不善:“什么事。” “关于他的未来。”顾哲闻轻声说话,表情严肃。 徐佩秋愣住,转身走回他身边:“进去说。” 话里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脑海中不禁滑过她之前生病时的柔弱模样,和现在露出小刺的少女比起来,格外讨人喜欢。 顾哲闻跟着他走进去,许困抬起头,少年青涩俊朗的脸上沾了灰,脸颊黑色的一片,像冬天烤火不小心蹭了锅底的花猫。 徐佩秋懒懒的靠在墙壁上:“他找你有事。” 许困心中纳闷了,徐佩秋今天心情怎么又不好了?这位身份高贵的少校好歹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吧?而且人家救了徐佩秋的命,他们还没给钱。 想到这里,许困连忙掏出衣兜里的钱:“顾哥,昨天你给徐佩秋她看病用了多少钱?不知道这点儿够不够。” 他骨节分明的手有些脏,手中的纸币全是一分一分的,很旧,还脏兮兮的,有的钱缺了角,还沾着可疑的痕迹。许困把钱递出去,明亮的眼睛有些局促,他怕钱不够,可家里就只有这点儿钱了。 顾哲闻把钱推了回去:“熟人的医院,没有收钱。” “你不用给我钱。” 许困张了张嘴:“可” 顾哲闻转移了话题:“我今天过来,是想问你有没有意愿参军。” “参军的话,部队会给你提供一日三餐,对军人家属也会发放一定的补贴。你年轻,潜力很大,如果好好训练培养的话,假以时日一定能出人头地。”顾哲闻的声音平平淡淡,几乎没有起伏。 徐佩秋错愕的望向他,顾哲闻扭头与她对视,唇角含着笑,意味不明。 许困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抓着钱的手有些抖:“我可以吗?” “我这样情况的,有可能吗?” 许困眼睛瞪得大大的,因为家庭成分的关系,他从小受了多少白眼和冷嘲热讽,他没有去上过学,小时候只有识字的老徐会教他各种知识,后来爸爸死后,就再也没有人教过他,也没有人告诉他,他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更没有人告诉他,他应该做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目标,至始至终都只有:把徐佩秋养大,然后给她找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嫁了。 顾哲闻点头:“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你同意的话,明天就跟着我训练。” 许困脸上染上了纯真干净的笑容,他想答应时,蓦地望向徐佩秋,徐佩秋垂眸望着地面,表情很淡:“我同意。” 许困笑得越发开朗:“我也同意。” 他兴奋得接连问了好多问题:“顾哥,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需要我自己带棉絮吗?还有衣服,衣服也是我自己带吗?部队里一般都吃什么呀?我能不能每天都回家?” “徐佩秋她懒死了,饭也不肯做,我要是走了,她肯定会饿死的,到时候我能不能把东西带回来给她吃?” 徐佩秋又气又好笑,她无奈地看了许困一眼,自己这个姐姐在他心中到底有多娇气? 听完许困一连串的问话后,徐佩秋脸色松缓下来,含上了几分笑意。 “我要是哪天饿死了,我做鬼也要缠着你。”徐佩秋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她下巴点了点灶里的小火苗:“火要灭了,你可赶紧做饭吧。” 说完,她直起身子看向顾哲闻:“出去说?” 顾哲闻点头,徐佩秋领着他走出院子,两个人站在路边,徐佩秋的表情又淡下来:“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顾哲闻深邃的眉眼十分认真,又有些迷惑。 徐佩秋的眼在阳光下变得越发清澈,徐佩秋直接道:“你为什么要让许困进部队。” “我不觉得你是真的因为许困是个好苗子起了惜才之心,你和他不熟。况且按照我家的情况,许困他根本没有进部队的资格。”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徐佩秋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高大威武的男人。他一次次的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无论是之前找李队长诉苦,还是她被周怀庆骚扰的时候,又或者是她感冒时正好出现送她去医院看病,再加上刚刚张老婆子上门给傻子提亲的事。 这一件件的事情连起来,她不觉得,这只是纯粹的巧合。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你看上我了?” 顾哲闻深邃的眼沉下来,他的嗓音沙哑磁性,声音低低的:“你想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十一颗糖 徐佩秋闻言一愣,她深深的看了顾哲闻一眼,摇头果断拒绝:“不想。” 她转身就走:“今天的恩情我会记着,以后你若是有我帮得上忙的事情,尽管开口。” 徐佩秋的转身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任何的留恋,单薄的背影在阳光下有些模糊,渐渐变得不太清晰。 顾哲闻微微眯了眯眼,深邃的眉眼静静地凝望她的背影消失在残破的大门口。门口旁的杂草似乎变得更茂盛了,绿油油的一片,几朵白色的小花儿点缀其中,随着风儿轻轻摇动,似有一股花香传来。 徐佩秋回来后,许困的眼里带着几分打量和疑惑,徐佩秋背着他和顾哥说了什么?怎么她的心情看起来更不好了,愁眉紧锁,活像谁欠了她几十块钱一样。 没过多久,顾哲闻再次出现,他看着许困,声音淡淡的:“明天早上五点钟到你家对面的那座山上集合,到时候我叫人来接你。” 顾哲闻说完打算走了,许困叫住她:“顾哥,不可以过两天再去吗,徐” 徐佩秋抬眼:“叫你明天去你就明天去,废话那么多。” “”许困被堵得哑口无言,他胀得脸微红,我这还不是担心你? 顾哲闻没有说话,他甚至没看徐佩秋,对着许困点完头就走了。 灶房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火苗吞噬干柴的声音,许困拍了拍身上的灰:“你和顾哥吵架了?”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懒得回答他。 许困被徐佩秋气得一口气堵在喉咙,浑身都不舒服,简单的吃完了早饭,徐佩秋一言不发的回屋给许困准备行李。许困能去部队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说部队福利好,前途光明,就说她们如今的家庭条件,连区区一个张慧兰都能找大队长换她的活儿,许困就更是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冷嘲热讽的白眼。 去了部队,至少那里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许困从小有力气,又为了保护她变得越发凶狠,若是运气好,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训练完成任务,以后说不定还会升职出人头地。 至少,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他。 他也不会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莫名其妙的丢掉性命。 徐佩秋在屋子里翻翻找找,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她找了几件破衣服给许困简单的缝缝补补,拿给他上山换洗。 许困接到徐佩秋拿过来的背包,眼里的错愕不加掩饰。 徐佩秋懒懒的看着她:“这么惊讶做什么,你想被我打吗。” 许困低下头嘀咕,徐佩秋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了,这么勤快,对他又这么好,他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过他更担心的是自己走后,徐佩秋会被张慧兰和周怀庆联手欺负,他怀里抓着徐佩秋收拾好的包,欲言又止,徐佩秋权当没看见,坐在井边悠闲的撒着切碎的野菜,逗着院子里的小鸡玩。 小鸡“叽叽叽叽”的叫着,徐佩秋的侧脸多了几丝浅浅的笑意。 许困最终没能把话说出口,他回到屋子,心里又激动又紧张。 早上四点多钟的时候,天还没亮,蓝色的天幕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暗灰色,伸手不见五指。许困早早的起了床,热了碗稀饭,吃了两个烤红薯,简单的填饱肚子后,他拿上装了衣服和鞋子的包轻轻的打开院门,他单薄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矗立在门口,回头盯着徐佩秋那间黑色的屋子看。 良久,他咬牙关好门,头也不回的往顾哲闻说的地方跑去。 黑暗中,少年的眼眶渐渐泛红,漆黑的眼睛泛着一层淡淡的水光。 他跑得很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前奔跑着,十几分钟后,许困站在山顶,双手撑着大腿垂着头大口喘气,眼前的世界全都是黑色的,一点星光都没有,早已看不清家的方向。 许困突然觉得浑身发凉,鸡皮疙瘩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蹦。 一股紧张,害怕的情绪席卷了他的灵魂。 徐佩秋在许困起来的时候就醒了,她躺在坚硬的床板上,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少年终归是要长大的。 天亮后,徐佩秋像没事人似的,自己做了饭吃,前两天张慧兰一口答应承包了她的活计,所以她现在也没什么事做。 不远处的邻居路过,见到徐佩秋一个人,随口问了一句:“佩秋,许困还躺在床上呢?” “哎哟你这可该怎么办啊。” 徐佩秋抬起头路,淡淡一笑:“许困啊,当兵了,正在部队养伤呢。” “啊?佩秋,这话你可不能乱说,照你家这情况,怎么可能进得去部队?你们可是坏成分。”邻居一听急了,连许困那坏分子都能去当兵,她家里的儿子人长得高,又壮实,那她儿子是不是也能被选上? 当兵多好,部队里福利棒,她们走出去还倍儿有面子,这以后,哪个人敢不敬着他们家?哪里还怕儿子讨不了好媳妇儿? 邻居赶紧进来:“诶诶诶佩秋,你快跟我说说,许困他是怎么进去的?” “不知道,就这样被选上的。”徐佩秋依旧淡淡的,她捉住一只小鸡仔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 邻居问了半天,没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她气愤的走了,自私自利,真小气。 不到半天的时间,许困去当兵的消息席卷了附近的好几个村落,也传到了顾哲闻耳中。铁柱在他身旁扣着脑袋:“少校,这事儿怎么办啊?” 顾哲闻头也不抬:“你的事情做完了?” “没,没有。”铁柱挺直身子,行军礼退下:“少校,我这就去做!” 铁柱走后,顾哲闻停住写信的笔,他搁下笔摸着下巴,喃喃自语:“倒是挺聪明的。” “可惜了。” 在山上干活儿的张慧兰和周怀庆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周怀庆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起来,他静静地看着张慧兰,看得张慧兰心惊肉跳,就在张慧兰准备解释时,周怀庆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到了另一处,埋头干活。 张慧兰有些急了,她急忙跟上去:“怀庆哥,你” “这位女同志,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周怀庆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免得被人看见了,被人说闲话,到时候玷污了你的清白可就不好了。” 张慧兰心里委屈:“怀庆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对你一片心意,你之前不是没有拒绝我吗?” 周怀庆没说话,张慧兰在他身边站了半天,怨恨的跺了跺脚,走了。 百无聊赖的徐佩秋玩够了小鸡,操着手在村里闲逛,她们这个村不大,小半个小时就能逛完,徐佩秋摘了几朵野花拿在手中把玩,衬得她那张冰清玉肌的脸越发清透白皙。 张慧兰立在她身前,徐佩秋看也不看她,抬脚直直的往前走过。 “佩秋。”张慧兰出声叫住她。 徐佩秋停脚:“有事?” “佩秋,那件事你还在怪我吗?”张慧兰咬咬牙跑到她身边,红着眼眶,她的声音又娇又委屈,若徐佩秋是个男人,或许听了真会心软。 徐佩秋侧了侧身,唇角微微勾起,她葱白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揉捻着野花瓣儿,声音懒洋洋的:“哪件事?” 她掀了掀眼皮:“我怨你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张慧兰心中气愤,她张了张嘴,在徐佩秋懒淡的目光下,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她稍微定了定心神,再度伪装起来:“佩秋,对于伯伯的事情,我也很自责。” 徐佩秋没有说话,她又自顾自的说道:“而怀庆哥,我” “你随便。”听到周怀庆的名字,徐佩秋抬脚就走。 “啊?”张慧兰没听明白。 徐佩秋停下脚步,回头淡淡的看着她:“若是你真的喜欢周怀庆,那我就先祝你们百年好合。” 她轻轻笑起来:“到时候不要忘记请我喝喜酒。” 她笑完后,收起表情转身走了,张慧兰愣在原地,心思万千。徐佩秋为什么愿意把怀庆哥让给自己了?徐佩秋以前要死要活的吵着要嫁给周怀庆,她不认为徐佩秋会突然转了性子不喜欢周怀庆了。 周怀庆是下乡的知青里家庭条件最好,外貌最为俊朗的一个,周怀庆的父母在城里工作,是吃商品粮的人,若是有一天周怀庆能回去,作为他的女人,也能跟着享大福。 张慧兰定定地望着徐佩秋的背影,她心里一紧,徐佩秋这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徐佩秋她和自己一样,看上那个从城里来的军人了! 徐佩秋拽着野花回到家里,在村里散完步后,她心中的失落减淡了些,许困已经去部队了,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可话虽如此说,一周后,徐佩秋还是十分的不适应,她每天喝着清汤白水的稀饭,加上路边采摘的野菜煮了做凉菜,开始时她还十分舍得的给自己煮一个鸡蛋,可这几天下来,鸡蛋她也吃腻了。 难受得头晕眼花。 徐佩秋舔了舔嘴唇,惦记起许困之前抓回来的那条肥美的草鱼了。 现在日上三竿,时间尚早,徐佩秋稍作准备,拿起小木桶准备跋山涉水去捉条鱼回来给自己打打牙祭。 她没走出几步,远处几个妇女聚在一起,对着她指指点点,脸上厌恶和嫌弃的表情比此刻的太阳更灼眼。徐佩秋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又舒展开,她加快了脚步。 “哎哟那个徐佩秋可真是不要脸,以前跟什么似的追着那个知青跑,现在才多久就移情别恋,喜欢上别的军人了。” “我就说她那张脸就长得像狐狸精,你看咱们几个村的多少男人和小伙子都被她勾引去了?不守妇道,依我说,就该把她浸猪笼!免得祸害了我家儿子。” “诶你家那儿子是不是非她不娶?” “那可不是!他要是敢把那个狐狸精娶回家,我就敢好好的调丨教她,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可真是苦了慧兰你了,以前你对那个狐狸精多好啊,她还敢跟你抢男人,不过现在她看不上知青了,你可得抓紧机会把人追到手,要是跟了知青,你这辈子可就享福了。” 默不作声的张慧兰害羞的笑了笑,没有接话。她眯了眯眼睛,知青?不,跟了军人当军嫂不是更威风和光荣? 徐佩秋能做的白日梦,为什么她张慧兰就不行? 徐佩秋多多少少能猜到那群大嘴巴的中年妇女在乱嚼什么舌根,这几天她虽然没有和人接触,但也听见了不少流言蜚语。她不在意,反正她也没打算嫁给村子里的人一辈子都在这里落地扎根。 她在等恢复高考,只要高考恢复了,她考上了医科大学,她的前途将一片光明。 小河沟离徐家老宅很远,徐佩秋一路奔波汗流浃背,天儿正热,她赶到时,脸上的汗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她喘着气,脸蛋儿绯红,通透美艳。徐佩秋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汗,她望着面前宽清澈的小河沟,踮了踮脚尖,别说是一条鱼了,连颗鱼卵都见不着。 徐佩秋拿着小木桶绕着河床走了半圈,一簇芦苇旁传来了水声以及悉悉索索的响声,徐佩秋愣了愣,随后眼睛一亮,莫非是野鸭? 她蹲在河床边,屏息凝神打量着阴影处。 一颗脑袋冒了出来,随后是男人精壮的身体,八块腹肌夺人眼球,手臂鼓起的肌肉线条格外吸睛,水珠顺着他的肌肉弧度往下流淌,滑过小麦色的皮肤,画面异常的暧昧。徐佩秋盯着他,顾哲闻也直直地回视她。 良久,顾哲闻含笑的声音响起:“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十二颗糖 徐佩秋脸不红气不喘,她的视线轻轻的扫过顾哲闻巧克力般的腹肌,缓缓往上移动,似笑非笑:“我也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顾哲闻挑了挑眉稍,从水里起来,徐佩秋怕他不好意思,礼貌的移开视线。她手中提着小木桶,在河床上站得笔直,脚下的鹅暖石与近处的水面荡着微微的涟伊,风儿吹过,满鼻少女的清香。 顾哲闻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换好了衣服,他重新出现时,白衬衣扣到了最上方的一颗扣子,抵着喉结。顾哲闻迈动长腿走过来,一边扣着衣袖处的扣子,一边问她:“你来这边做什么?” 荒郊野岭的,还提着小木桶。 徐佩秋回头,双眼明亮:“捉鱼吃。” 顾哲闻下意识看了眼清澈的小河,又看了眼头顶明晃晃的太阳,这个时间点,别说是鱼了,就是螃蟹也钻进洞里躲太阳了。顾哲闻扣好扣子后,垂眼:“回去吧。”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顾哲闻说完,眼神微微闪烁,他转身向另一处地方走去。 徐佩秋跟在他身后,小巧的鞋子踩着发烫的鹅卵石,偶尔有一两个鹅暖石踩空,徐佩秋身子趔趄,差点扭伤了脚。徐佩秋追着他跑:“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洗澡?” 顾哲闻的脚步渐渐放慢,很快徐佩秋就追上了他,与他并肩行走。她仰着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清亮的双眼闪烁着好奇,目光通透。顾哲闻侧头,风儿恰好拂过少女脸颊旁的碎发,如梦似幻。 少女浅浅笑着,像酣醇的甜酒。 “不是。”顾哲闻喉咙微动,他指着远处的渔具:“过来钓鱼,打发时间。” 徐佩秋眨了眨眼,顾哲闻没说话,徐佩秋便老老实实的道来:“我不打扰你钓鱼,但是你如果有多余的收获,能不能给我一小条?” 徐佩秋竖起两根手指发誓:“真的,我一点都不贪。” “或者你结束后,把渔具借给我,我以后还给你,再给你一条小鱼作为利息。” 她认真的时候,就像顾哲闻以前遇见过的无良小混混,满嘴跑火车,鬼话一套一套的,一个字都不能相信。顾哲闻乐了:“你?会钓鱼?” “不会。”理直气壮。 徐佩秋随他停下,顾哲闻弯腰拿起鱼竿,放好诱饵后,他将鱼竿递给徐佩秋:“试试。” “那你呢。” “我还有一根。”顾哲闻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另外一根鱼竿,举在手里晃了晃,徐佩秋没有多说,她将鱼钩随意的扔了出去,风一吹,鱼钩落在了两人两米外的浅水处。 顾哲闻看了两眼,没说话,徐佩秋找了个凉快地方安静坐下。顾哲闻将鱼钩扔出去后,在她身旁蹲下,率先开口:“你弟弟很优秀。” 徐佩秋笑起来:“他一直都很优秀,只是” 徐佩秋沉默下来,顾哲闻坐姿端正,他坚毅的目光看向远处:“他会是一名优秀的军人。” “谢谢。”徐佩秋轻轻说话,她垂眼,鞋尖推着脚边的一颗鹅暖石玩,鹅暖石被她推来推去,露出下面一小块湿润的沙子。 “许困他就拜托你了,他从小就很聪明,头脑灵活又能吃苦,他不该在这里埋没的。”徐佩秋的声音很轻,逐渐消散在风中。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顾哲闻侧了侧头:“你打算一直骗别人帮你干活?” 徐佩秋不服气的伸长了脖子,正打算反驳的时候,顾哲闻突然夺过她手中的鱼竿往回拉线,粗粝的手指擦着少女柔软的肌肤滑过,带来异样的触电感。徐佩秋还来不及仔细品味,便被用力挣扎尾巴拍打水面的小鱼吸引了注意力。 顾哲闻将鱼儿取下,扔进她装了水的小木桶内:“是条小鲫鱼,营养价值高,正好可以补身体。” 徐佩秋惊喜的把小木桶提过来,盯着小鲫鱼看,看满意后,她挺直上身:“喏,这不就天上掉馅饼了吗?” “就算我不上工,我也饿不死的。”她的脸蛋儿隐隐透着得意之色。 顾哲闻无奈的笑:“你弟弟说得不错。” “他又背着我说了我什么坏话。”徐佩秋脸上的笑容一僵,磨着牙询问他,跟发怒的小兽似的,明明没什么震慑力和杀伤力,却偏偏让人说不出话来。 顾哲闻帮她重新上好诱饵,把鱼竿还给她:“也没什么,就稍微谈了两句而已。” 徐佩秋再次把鱼线扔出去,她别开头,小声嘀咕:“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顾哲闻听见后,不置可否,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转移话题:“你会识字吗?” 徐佩秋警惕起来:“有事?” 顾哲闻摇头:“随便问问。” “许困那么聪明,你应当也不差。”顾哲闻说道:“有没有兴趣读书?” 徐佩秋愣愣地望着他,男人立体的侧颜很帅,俊朗中还带着几丝温柔和儒雅。徐佩秋垂眼,摸不准他的心思,她敷衍的嗯了一声。 顾哲闻从衣兜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书,他抓住徐佩秋的手腕,将小书放在她掌心。手腕处的手掌炽热滚烫,顾哲闻握住她的手,让她抓住小书:“这是小学数学的重点知识,你先背下来,如果有不懂的,以后我再教你。” 波光粼粼的水面意外的晃眼,滚烫的温度顺着手腕直直的流进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徐佩秋轻轻的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情绪敛净,她抬起头:“你教我?” 顾哲闻点头:“嗯。” 徐佩秋维持着被他握住的姿势没有动,她勾起唇,直直地看着顾哲闻深邃的眼睛:“你知道最近村子里的人都在说什么吗?” “那不重要。”顾哲闻的声线突然低下来,他握住徐佩秋的手紧了紧。 徐佩秋拧着眉:“你弄疼我了。” 顾哲闻立刻松开她,徐佩秋摸着自己的手腕,那处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她狐疑的扫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小书打开,第一页是字迹工整的乘法表,第二页及之后是手写的重点公式和理论。 男人的字迹笔力劲挺,每一笔都带着无尽的霸气和潇洒,尽是张狂和傲气,和他温文尔雅的外表迥然不同。 徐佩秋的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她合上小书:“这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 “嗯?”上扬的尾音如猫儿的小尾巴,软软绵绵的,又分外勾人。 鱼竿动了动,顾哲闻帮她把鱼线重新拉起来,他把上钓的鱼儿取下来,再次扔进她的小木桶里:“这条鲫鱼比刚刚的大些,应该够你饱腹一顿了。” “你运气不错。” 他回避了她的问题,徐佩秋识趣的不再追问,把裹着鱼饵的鱼钩扔出去后,徐佩秋打开小书细细阅读。徐佩秋低着头,脸颊被阳光晒得红润润的,像成熟的水蜜桃,少女脸颊边的碎发轻轻飘摇,拂过白里透红的肌肤。 娴静时的她意外的动人心魄。 漂亮又美艳,顾哲闻抿着唇专心看着鱼竿。 徐佩秋阅读的速度很快,耳旁时不时传来翻书时纸张“唰唰”作响的声音,不到十分钟,徐佩秋合上书,顾哲闻看过来,她坦诚道:“我看完了。” “也都记住了。”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徐佩秋以为他不信,鼓着脸颊开口:“你尽管提问,答不出来我就把我的鱼送给你。” “不用了,我相信你。”顾哲闻正经的脸上多了几丝淡笑,他笑起来时,五官更为温柔,像黑暗中温暖人心的火堆,像要把人变成飞蛾,让人奋不顾身的扑上去。 即使粉身碎骨也不愿意放手。 一秒,两秒,三秒五百二十三秒。 徐佩秋看得出神,顾哲闻维持着笑容:“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他开口打破了沉寂,徐佩秋回神,不自然的别开脸:“那是自然。” “五百二十三秒是多久?”顾哲闻突然提问。 徐佩秋愣了愣:“八分钟零四十三秒。” “错了。” “是一辈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十三颗糖 徐佩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想了想,非常认真的问他:“这是什么哲学问题吗?” “你懂哲学?”顾哲闻眼中滑过意外。 徐佩秋眨了眨眼睛,糊弄他:“小时候爸爸说过一点儿,记得一些,不过现在也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嗯。”顾哲闻没有追问,徐佩秋松了口气,差点露馅儿。她换了个姿势,认真思索顾哲闻口中的五百二十三秒是什么意思。 不过显然,今天的收获让她没办法静下心来,夕阳西下时,徐佩秋的小木桶里满满当当的一桶鱼,顾哲闻的水桶显得有些凄凉,两条瘦瘦小小的鱼儿悬在水中,俩条鱼都写着自闭。 徐佩秋收拾好鱼线把鱼竿还给他,随后她又把顾哲闻的水桶提过来,分了一半的鱼给她。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算是你借我鱼竿的利息。”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顾哲闻没有拒绝,他提着两个桶送徐佩秋到了离家最近的山头,夕阳的余辉洒在徐佩秋的身上,白净的肌肤上镀了一层温柔的光。徐佩秋从他手中接过小木桶:“就到这里吧,谢谢你。” “注意安全。”顾哲闻目送她离开,他矗立在原地,直到徐佩秋安全到家。 徐佩秋到家后,把院子里的破水缸清洗出来,盛满了干净清甜的井水,今天的晚餐是两条鱼熬汤,她取出两条肥美的小鲫鱼后,剩下的全放进了破水缸中。徐佩秋叉腰站在破水缸旁,不放心的在上边儿搁了块烂木板,细心的做了一番掩护。 徐佩秋厨艺不算很好,这个年代她也没资格挑剔,将两条鱼吃下肚后,她回到房间点上煤油灯,小心掏出衣兜里顾哲闻送给她的小书。 小书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贴着她的身体,此刻的封面热乎乎的,残留着她的体温。借助昏暗的煤油灯光,她葱白的手指轻轻翻开白里发黄的纸页,男人遒劲有力的字迹再眼熟不过,徐佩秋舔了舔嘴唇,眼中依稀闪现顾哲闻挑灯奋笔疾书的模样。 他深邃的眼睛像晚上的星空,清澈的玻璃珠倒映着点点灯光,他高挺的鼻梁立体英俊,他不薄不厚的唇一启一合,嘴里轻声念着小书上的内容,声音暗哑磁性,听得她又酥又麻。 徐佩秋顺势倒在床上,双手拿着小书举在空中,远离了煤油灯后,画面瞬间没入漆黑之中。徐佩秋搁下手,爱抚的摸了摸书,将它搁置在枕头旁,闻着淡淡的墨水香气睡去。 一夜好梦。 天刚亮,大门被人用力的敲着,徐佩秋穿好衣服,木着脸打开门。一个女人不耐烦的把背篼和镰刀扔给她:“养了这么多天你的伤也该好了吧,大队长让你赶紧上工干活儿,要是干不完分的活儿,今天的工分你就别想了。” 背篼在她脚边滚了一圈儿,最后停在一米外的地方。 女人厌弃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她故意提高音量:“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长得再好看,还不是没人娶,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这要是我女儿,我说出去都嫌丢了祖宗的脸。” 徐佩秋面无表情的捡起背篼和镰刀,她来不及吃早饭,揣了瓶水和一块饼迅速赶往自己需要干活的地方。夏天上工难,早上五六点到九十点是黄金时间,十点钟到下午五点之间天儿就热了,人走在外面就跟被关在大蒸笼上似的,灼热难忍。 徐佩秋的任务依旧是割猪草,割完猪草后,再把东西背到村里另外一个地主家的牛棚里去喂养牛羊。徐佩秋虽然娇气,但也不是个不能吃苦的人,一周下来,在生产队队长李爱国面前说她坏话,抗议她不该得工分的人少了。 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她的人却多了。 “你们看呐,那许困虽然去当兵了,可徐佩秋她的生活也没什么提高嘛,依我说啊,那许困说不定是去部队里面当炊事员,给人家真正的军人煮饭烧火去了。看她那脸大的,也好意思说自己弟弟去军队当兵。” “你们给你们儿子物色媳妇儿,可千万别找她那样的,一看就不安分,取回来家里不安宁!指不定要闹出多少事情来。” “就是,长得就像狐狸精,我可得好好看着我家那死男人。” 徐佩秋懒散的从她们面前走过,听到议论声后,她又倒回来,轻笑一声:“抱歉,我也看不上有妇之夫。” “不过请你顺便帮我转告你男人,一定不要因为美貌的我嫌弃他年老色衰的女人,三心二意是不对的。” 女人气得想要打她,旁边的人赶忙拉架,徐佩秋不闪不躲,她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打吧,你只要敢打我一下,我就报警闹到派出所,让警察把你抓进去关它十天半个月。” 她摇了摇头:“最后再拉出来游街示众。” 女人立马停止挣扎,畏惧的不敢再动手,徐佩秋无趣的看了她一眼,走了。 女人指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你们看看她,伶牙俐齿不知好歹,年纪轻轻就这么深沉的心思,谁家娶她谁家倒霉!” 徐佩秋满不在乎的走着,走到家门口时,她看见了一抹伟岸的身影。顾哲闻听到脚步声,转身回头:“你回来了。” “找我有事?”徐佩秋从他身旁经过,打开院门,把人请了进去。 顾哲闻的手里提着不少东西,徐佩秋指着大包小包询问:“这些是什么?” “部队发的补助,许困拜托我把它给你带过来。”他把东西提进屋子里放下,徐佩秋扬了扬眉梢:“部队补助这么多?” “嗯。”顾哲闻撒谎时脸不红气不喘,表情严肃又正经,徐佩秋信了。 她把东西放好以后:“这么热的天劳烦你跑一趟了。” “不麻烦,正好给你带新的书籍过来。”顾哲闻从衣兜里拿出整整五本书,他把压皱的封面按平整:“这些是新的知识点,能全部记下是最好的。” 徐佩秋抬眼看着他,她张了张嘴,又把到了喉咙的话咽下去,沉默半晌后,她试探他说道:“反正背了也没用,你别浪费力气了。” “像我这样的人,能找到一个男人愿意要我,愿意娶我,我就该谢天谢地了。”她说道。 周围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身前的男人浑身都释放着冷气,冻得她遍体生凉。徐佩秋看过去,顾哲闻身上的冷气瞬间消失不复存在,仿佛刚刚只是她的幻觉。 顾哲闻握着书,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双唇紧抿,随后开口说话:“你弟弟会伤心的。” 徐佩秋没有接话,顾哲闻又说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欺负军人家属是违法的。” 他的声音很低,磁性的声音裹挟着“军人家属”四个字,直直撞进她的心底,她想起来,那次在军医院时,她曾被误会过是军人家属。 徐佩秋垂眼盯着鞋尖,心思有些乱。 顾哲闻上前一步,她的头一下撞上顾哲闻宽阔坚硬的胸膛,徐佩秋吃痛,捂着被撞到的额头,她拧着眉:“你干嘛?”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顾哲闻一字一顿道,声音有力。 徐佩秋别开脸:“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你还能帮我讨回来不成。” 说笑呢,徐佩秋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现在她和顾哲闻之间的距离有整整一个银河系那么宽,她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根本不可能。 徐佩秋侧身经过他走向院子,她从破水缸里捞出两条鱼:“最后两条鱼了,要不要留下来吃顿饭。之前你帮了我们家那么多次忙,都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欠人人情,虽然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 “好。”顾哲闻点头,他站在阴影处,高大的身体笔直巍峨,像一堵墙。 顾哲闻把五本书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记得背诵。” 徐佩秋微微挑起眉梢,敷衍的应了一声。顾哲闻如此固执的要她学习,或许他也知道什么隐秘的消息。 他的这片好心,她记下了。 徐佩秋家里来了个男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张慧兰有些不安,她连忙拉住议论的大婶:“那男人长什么样子啊?” “啊,就是那天村里来的那个走在最前头的军人,慧兰,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张慧兰讪讪笑了两声:“我就是好奇。” “诶慧兰,你和佩秋还没有和解啊?” “没呢” “那那个知青呢,弄到手了吗?” “也还没呢” “这你可就不行了,连徐佩秋都钓到男人了,你怎么还没和那个知青好上呢,再这样下去,你可就要输给她了。” 张慧兰脸上挂不住,寻了个理由匆匆的离开了。 不知不觉间,张慧兰走到了徐佩秋的院门前,她仰着头,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就在屋子里面,和她最讨厌的人待在一起。那个男人是真的看上徐佩秋了吗? “不,不是,一定不是。”张慧兰咬着牙,一定是徐佩秋故意勾引他的。 顾哲闻很快发现了徘徊在门口的张慧兰,他提醒徐佩秋:“有人找你。” 徐佩秋伸长脖子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回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是来找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十四颗糖 “我不认识她。”顾哲闻表情淡定,他动作娴熟的处理着菜板上的鱼,等锅里的水烧开以后,他把切好的小块鱼肉轻轻放进锅里。鱼汤经过熬制后,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顾哲闻揭开锅盖后,徐佩秋的口水都要跟着流下来了。 顾哲闻放了盐和调料,用勺子舀了一小勺香醇的鱼汤起来,鱼汤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随后朝徐佩秋靠近,他蹲下身子把盛着鱼汤的勺子递到她嘴边:“尝尝味道合不合适。” 徐佩秋愣住,顾哲闻安静蹲在她身前等她,面前的男人下蹲时,单膝跪地,特像后世求婚时的动作。 徐佩秋冷静的接过勺子啜了一小口:“还不错。” “那我就舀起来了。”顾哲闻接过她手中的汤勺,面上没有任何异常,徐佩秋狐疑的盯着他看,想要把他的脸盯出一个洞来。可惜灶膛后的男人神情专注,腾腾热气掩盖着他的面容,朦朦胧胧的。 徐佩秋心中升起一抹异样的情绪,她端着鱼汤到饭桌时,往门口看了一眼,张慧兰已经离去,门口空荡荡的,只有门外野花儿的香气吹进来,和饭菜的香味融合糅杂在一起。 盛了饭,两人面对面坐着,徐佩秋示意他不要客气,顾哲闻也真不客气,不过在吃之前,他把最为肥美的一块鱼肉夹到了徐佩秋的碗中,顾哲闻说道:“许困说你喜欢吃鱼的这块地方,趁热吃。” “你也吃。”徐佩秋垂着眼,端起碗安静的小口吃着鱼肉。少女白腻的皮肤旁总有发丝晃动,像不安分的小手,乌黑的长发如海藻轻轻飘动,缠着少女纤细雪白的脖颈。 饭桌上安静得过分,徐佩秋不太适应这样的氛围,她主动开口:“你烧的菜挺好吃的。” “若是你喜欢,下次我送许困回来的时候,再烧菜给你吃。”顾哲闻平静的接话,他的眼皮很薄,有时会透露着寡淡和冷漠,而此刻,他的眼神专注又温柔,徐佩秋觉得自己的心房,有一块儿地方正在缓缓的塌陷。 “还有十四天,许困可以放一天假,到时候我送他回来,顺便检查你的功课。”顾哲闻说得一板一眼,像古板又腐朽的教书先生。 徐佩秋咬着筷子,嫣红的唇瓣抿了抿,她轻轻眨了两下眼睛:“如果我记不住呢?会有惩罚吗。” 听到惩罚二字,顾哲闻的眼神有瞬间的黑沉,眨眼即逝,快到人眼看不清。顾哲闻端着碗,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筷子,他无声的笑起来,唇角好心情的勾起来:“有。” 徐佩秋撇撇嘴:“比如?” “比如我借你鱼竿,你给我钓一天鱼,免得我被你气坏了。”顾哲闻声音含笑,语气夹杂着一丝的打趣。 徐佩秋脑海中不自觉的滑过他精壮的身体,男人工整军装下鼓起的肱二头肌,以及像搓衣板般的腹肌,坚硬又炽热。徐佩秋忍不住小声哼哼,她睨了顾哲闻一眼:“你这身体,能被我气坏?” “那可说不定。” “我没那么能惹人生气吧。”徐佩秋有些不服气,她塞了口饭进嘴里,脸腮子鼓鼓,视线湿漉漉的,清亮的双眸眨呀眨,眨得人心儿颤。徐佩秋用力咀嚼着口中软糯的饭:“一定是许困那小子偷偷和你说了什么。” “我这个姐姐在他眼里就没什么优点。” “优点倒是有的。”顾哲闻轻声笑起来:“他说你长得很美。” “那倒是。”徐佩秋有些小得意,她这辈子,她上辈子,最得意的就是自己这副好看的皮囊。曾经哪个男人见了她不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 徐佩秋歪着头:“你信不信,只要我一个眼神,我就能勾得你们这些男人神魂颠倒。” “信。”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干脆又毫不拖泥带水,他回答得这么快,倒让徐佩秋愣住了。 “你也觉得我好看?”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美的人。”顾哲闻说话的语速很慢,声线低沉,让听的人产生一种刻意强调的错觉。 “可惜了。”徐佩秋把嘴里嚼碎的饭咽下,给自己盛了小半碗鱼汤,泡着碗里软糯的大米饭。 “什么?”顾哲闻眼神迷惑。 徐佩秋喝了一小口汤,笑得有些坏:“像我这样好看的人,注定只会活在民间传说中。” “说不定,以后我会成为谁的梦中情人,成为谁的白月光,他会用美好的文字记录我,让我在传说里停留的时间长一些。” 顾哲闻沉默着,徐佩秋尴尬的咳嗽两声,她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自大,让对方无话可说了。下一秒,她听见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为什么不能是永远停留在他的心中,脑海中,灵魂中,一辈子纠缠着,直到他死去。” 徐佩秋心中一紧,她条件反射的抬起头,顾哲闻的表情正经又严肃。她敏锐的察觉到顾哲闻握着筷子的手用了几分力,手背上的青筋微微暴起,诱惑十足。 徐佩秋垂眸:“我就随便说说。” 这个男人,是在说情话吗?一本正经脸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徐佩秋忍不住偷偷看他,被正主抓了个正着。她的耳朵有些红,她别扭的转移顾哲闻的注意力:“你怎么不吃鱼?毕竟是你做的,尝尝,挺好吃的。” “好。”顾哲闻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徐佩秋的碗里:“既然好吃,你就多吃点。” 话说完后,他夹了鱼尾放进自己的碗中,一个一米九的汉子,宽大的手掌握着两根细细的筷子,认真又专注的挑着鱼尾上的小刺。小刺在他指腹上格外的娇小,甚至比他的指纹还要小。 徐佩秋乐了,她把碗里肥美的鱼肉换给他,把顾哲闻碗中的鱼尾夹了过来。顾哲闻盯着她看,徐佩秋笑起来:“我心细,眼神儿也好,正适合挑刺。” 顾哲闻却把鱼肉换了回来:“我给你做鱼吃,不是让你专门挑刺的。” 碗里的鱼肉有些破碎了,徐佩秋抿着唇,心尖儿抑制不住的颤起来,她没有再坚持,埋头苦吃。鲜美的肉块和又香又软的米饭放在一块,香甜有嚼劲。她刚吃完,碗里又多了一块,顾哲闻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快冷了。” 送走顾哲闻的时候,徐佩秋在门口立了许久。她愣愣地看着远方,直到那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徐佩秋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心脏,那处还在跳动,比往常的速度更快,频率更高。 或许,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徐佩秋回到清冷的小院,拿起顾哲闻送她的书,她翻开有些褶皱儿的教材,教材第一页写着顾哲闻的名字,这个时候的他的字迹青涩又稚嫩,却依稀可见血液中的赤诚。 这是一本语文笔记,纸张有些泛黄,把书拿起来放在鼻底,能闻见上边儿墨水的香气。她细白的手指翻开第二页,第二页上是诗词,以及小顾哲闻批注的见解和重点。 徐佩秋坐在井边,一页一页的看起来,炽热的阳光照着大地,处于背阴处的古井旁却格外的清亮。风儿拂过她的碎发,又贴着少女雪白的皮肤溜过。徐佩秋合上教材,微垂着头,唇角边已经含着浅浅的笑意,又甜又美。 她眨了眨眼睛,如鸦羽似的睫毛微微颤动,黑色的玻璃珠干净清透,镶嵌在白腻的肌肤上。 徐佩秋把看完的教材搁下,又换了另一本书在手中,院子里一片安静祥和。徐佩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将最后一本书收起来,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将五本书搁在腿上:“这么简单的内容,批注得这么详细,真的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呢。” 话虽如此说,心中却涌过一股暖流。 她起身将书放到床头柜上,徐佩秋盯了半晌,轻轻拍了拍床头柜上的书,转身从屋外折了几朵野花,找了个瓶子洗净,将野花插进花瓶中。野花儿的香气不浓不淡,气味刚刚好,放久了,连书页都仿佛带上了一层香气。 五六点的太阳没那么晒人了,徐佩秋拿着东西准备干活儿。张慧兰走过来拦住她,徐佩秋睨了她一眼,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臂:“有事?” 张慧兰的双眼压抑着不甘:“佩秋,你和怀庆哥” 徐佩秋蹙着眉,她的声音一下子冷下来:“我说了,你们随意。” 说完她向旁边迈步准备离开,张慧兰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我看见了,你和那个男人,我看见你们在一个屋檐下说说笑笑。” 徐佩秋倏地回头:“所以?” “你打算威胁我?” 张慧兰有些踌躇和犹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我不和你争怀庆哥了。” 徐佩秋笑出了声音,“抱歉,你觉得我看得上他?” “倒是他配你,刚刚好。”徐佩秋抽回自己的手,没走两步又被一个人叫住。 对方吊儿郎当的,外表有些凶狠和痞气,毛胜斌扫了她两眼:“女同志,松野五村怎么走啊?” “这里就是。”徐佩秋的语气有些差,对方也不介意,厚着脸皮继续问路:“那这附近是不是有座山你们不能进去?你告诉我怎么过去,我就把这包糖送给你。” 徐佩秋嫌弃的看着他手中的糖,劣质的包装纸,也不知道里面的糖甜不甜。毛胜斌见徐佩秋一脸的嫌弃,那嘲讽的眼神仿佛在说“这种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你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他老脸一红,正打算换个人问时,徐佩秋优雅的夺过他手中的糖,指了个方向:“往那条路走就是。” 毛胜斌的嘴角抽了抽,他客客气气的道了谢,弯腰鞠躬感谢时,他闻见一股熟悉的墨水香气,他眼睛一亮:“女同志,你是不是传说中我们顾哥的那个相好的?” “就是长得像仙女一样好看的那个,去过我们医院的那个,什么,什么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十五颗糖 张慧兰的表情深深浅浅,她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徘徊,她垂着眼,看不清她眼中的心思。 徐佩秋太阳穴一跳:“不是。” 毛胜斌赶忙拉住她,徐佩秋目光扫过来,他赶紧松开对方:“不可能,你身上这墨水香气我再熟悉不过了,顾哥他从小就爱用这种味道的墨水,我从三岁闻到大,你骗不了我。” “先自我介绍一下,嫂子你好,我叫毛胜斌,是顾哥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儿。”毛胜斌搓了搓手,走到她旁边小声说话:“嫂子,你带我去找顾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不稀罕。”徐佩秋拿了糖就想走人,毛胜斌却偏偏不放过她,一路跟着她走,看见她准备干活儿后,毛胜斌立马放下背上的包,夺过她手中的镰刀,哼哧哼哧的割起草来。 “怎么能让嫂子你做这种事儿?要是被顾哥知道了不得两拳头揍得我鼻青脸肿的。” 徐佩秋咬着牙,尽量忍耐:“我不是你嫂子。” “没关系,迟早会是的。”毛胜斌乐呵呵的傻笑着,怎么看怎么蠢,他皮肤黑不溜秋,跟煤炭块儿似的,笑得像条刚从泥滩里打完滚的哈士奇。 徐佩秋想夺回镰刀,毛胜斌轻巧的避过她:“诶嫂子,打个商量,你看我干活儿速度快,我帮你把这草割完,你带我去找顾哥找不好?” “这天儿快黑了,我一个人不敢进山,我怕鬼。” “我们这儿没鬼。”徐佩秋冷漠无情的拒绝了他无理的要求。 “那这样成不成,以后要是谁欺负嫂子你了,你找我,我给你主持公道好不好?”毛胜斌又诱惑道:“嫂子你别看我长得没有顾哥高,我可是我们那个凼一等一的好手,什么肉搏什么射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顾哥,只要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徐佩秋幽幽地盯着毛胜斌看,看得毛胜斌觉得毛骨悚然。他后退两步,指着徐佩秋结结巴巴道:“嫂c嫂子,你是人还是鬼?你别这么笑,笑得我心乱跳。” “嫂子,真的你快别笑了,你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披头散发的,你笑得我害怕。” 徐佩秋停下来:“成交。” 毛胜斌松了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奋力干活儿。农活儿干完,快七点钟了,大半个太阳都藏进了远处的山峰之中,徐佩秋把门锁好,领着他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山里去。 毛胜斌跟在她身后,看什么都稀奇:“诶嫂子,听说你们这山里有野猪?” “不知道。”以前是发生过野猪伤人的事情,不过那都是她们小时候听说的,现在偶尔有东西偷吃农作物,但也没有见过真实的野猪,所以她不敢轻易断论。 “你怕?”徐佩秋回头睨了他一眼,徐佩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满脸都带着嘲讽的气息,毛胜斌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他清了清嗓子:“怎么可能?别说是一头野猪了,就是十头一起上来我也不怕。” 徐佩秋啧了声,不说话了,她沉默的领着毛胜斌进山,两个人翻过两座山头,终于见到了模糊的两三个穿军装的身影。徐佩秋停下来指着前方:“那儿,到了。” 完成了任务,徐佩秋转身准备走,毛胜斌叫住她:“嫂子,现在天黑了回去不安全,明天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明天我下山。” “不用了。”徐佩秋望了望天,还有点光亮,只要走完山路,剩下的路她熟悉,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毛胜斌还打算劝她,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男音:“徐佩秋?” 徐佩秋步子停住,她侧了侧身回头,顾哲闻靠在古树旁,领口的扣子解了两颗,露出凸起又性感的喉结。他原本的姿势有些懒散,见到徐佩秋,他站直身体,迈动大长腿快步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毛胜斌在旁边眯着眼睛观察两人,顾哲闻像没看见自己似的,走到徐佩秋面前停下,他比徐佩秋高小半个脑袋,他说话时低着头,又长又黑的眼睫眨了两下,十分意外。 徐佩秋仰起雪白的脸,纤细的脖子露在空气中,又白又亮。徐佩秋指了指身旁的毛胜斌:“你朋友说他怕鬼,让我带他进山。” 少女说话的时候,有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清香甜美。 顾哲闻看过去,危险的眯起眼睛,毛胜斌自觉小命受到了威胁,他赶紧开口:“顾哥,嫂子她非要回去,我就劝她现在时间晚了,不如先在这里暂住一宿,正好明天我下山护送她回去。” “嫂子脾气倔,非不听我的话,顾哥你赶紧劝劝嫂子。” 顾哲闻敛了敛眉心,有些无奈:“你别乱叫人。” 毛胜斌敷衍的应了几声,他把包塞到顾哲闻手中:“呐,顾哥你让我带的书我都给你带来了,你们聊,我去看看你的兵。” 他说完,像一条脱缰的野狗,在林子里窜来窜去,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徐佩秋看向他手中的包:“书?” 恰好一只蝴蝶扑过来,落在包裹上,徐佩秋笑了起来:“它是不是闻到墨水的香气了?” 她伸出葱白的手指把蝴蝶抓过来放在掌心中,蝴蝶也不怕人,停在她白净的手掌上。少女的手掌很白很薄,细纹很少,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蝴蝶的翅膀,蝴蝶或是被她摸得恼了,抖了抖翅膀,翩翩离去。 徐佩秋遗憾的放下手:“这些也是给我带的?” 她专注地盯着顾哲闻手上的包,包很大,她猜测,里面有不下二三十本书。 顾哲闻点头,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徐佩秋看了看天色,没有再拒绝。顾哲闻把包背在身上:“这里面是小学加初中的教材,你天资聪慧,我想这些对你也不是难事。” “你这么自信?”徐佩秋好心情的翘起唇角,林子里的空气格外的香甜,又夹杂着男性淡淡的荷尔蒙气息,那气息中,有些微微的暖意,一直蔓延至她的心房。 “看起来,你比我更有自信。”顾哲闻侧头看向她,徐佩秋与他对视三秒,没有否认。 “你突然对我这么好,还特意叫人送书过来给我看,特意细心的在重点旁边批注解释。”徐佩秋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他:“如果我是个普通人,说不定我就多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十六颗糖 “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顾哲闻出声打断他,他的目光炽热又直接,像一块烧红的铁,灼得烫人。 徐佩秋哑然,她愣了愣,垂下头:“那倒是我太小心眼了。” “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顾哲闻抓着包带的手紧了紧。 “是。”徐佩秋抿着唇,点头。她抬起眼眸,偷瞄了顾哲闻一眼,顾哲闻表情松缓,隐隐含着一丝的开心。 徐佩秋别开头,脸上划过一抹笑,眨眼即逝。 她现在的心情有点好,整个人轻飘飘的,连走路都像踩在了棉花上,软软绵绵的。 “刚好我们的训练结束了,现在正是吃饭的点儿,许困大半个月没看见你,虽然嘴上没有说,心里应该很惦记你。我带你去见见他,你们姐弟俩好好聊聊。”顾哲闻领着她往军营走去。 徐佩秋跟着他走近后,有背着木枪的小伙子好奇的盯着她看。徐佩秋看过去时,一群小伙子又红着脸慌乱的别开脑袋,顾哲闻眸色渐沉。 他带着徐佩秋穿过外围的障碍物,来到军营中心,此刻军营里的人不算多,远处依稀有人慢慢的赶回来,旁边飘出饭菜的香味儿,正是该吃晚饭的点儿。 徐佩秋动了动鼻子,顾哲闻余光扫过她:“饿了?” 她脸上染上了薄红:“一点点。” 翻了两座山,赶了这么久的山路,中午吃的那点儿东西早就消化了。顾哲闻失笑:“你稍等片刻,我叫人去把许困叫回来。” “ 他的训练估计也结束了。” 徐佩秋点点头,顾哲闻去给她倒热水了,徐佩秋寻了个凳子坐下后,漂亮的水眸随意的扫着周围的环境和布置。少女的坐姿放纵不羁,没有普通女儿家的安静和乖巧,反倒有一种洒脱和不羁,分外的有吸引力。 顾哲闻端着一盅热水走近,徐佩秋仰起脸从他手中接过,热水有些烫,连着茶盅也热乎乎的。徐佩秋一个不察,娇嫩的皮肤触碰着茶盅以后,白腻的肌肤立马显出一块浅浅的红色。 顾哲闻粗粝的手掌拉过她的手,语气温柔:“怎么这么不小心。” 徐佩秋不自在的缩回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你等等,我去给你找药。”顾哲闻皱着眉,收起空空如也的手,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少女柔软的触感,冰凉又光滑,如一块上好的玉石。 “待在这里别乱动。”顾哲闻吩咐道,他收起心中的情绪,快步起身为她寻药。 徐佩秋张嘴打算叫住他,顾哲闻却利落的从她面前离开,步伐匆忙。徐佩秋动了动悬在空中细白的手指,有些无奈,这点小烫伤真的没事。可男人如此固执,她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 她坐在原地,清澈的玻璃珠略带好奇的打量四周。 许困听见徐佩秋来看望他的消息后,二话不说从泥地上爬起来,他顾不得拍拍身上黄褐色的泥土,他赶紧往大本营跑:“她在哪儿呢?她怎么上来了?这里不是不让人进来的吗?” “就算她再担心我再想我,也不能不守规矩。” 跟在许困身边的人睨了他一眼,看把这小子得意的,那小尾巴就差没高高翘起来了。传话的人忍不住问他:“许困,那个人你亲姐啊?” “是啊。”许困想了想,解释道:“你别看我们俩不是一个姓,但那是实打实从一个娘胎里钻出来的。” “你亲姐长得可真够漂亮的啊。”传话的小伙儿有些羡慕,随后他话锋一转:“嫁人了没?” 许困脚步一顿,他停下来,青涩的脸蛋立马换上了凶狠的表情,许困扬起拳头威胁道:“我警告你们,别想打她的主意。” “许困你别气,我就随口问问” “哎哟我就说你小子怎么有本事能进入部队,原来都是因为她啊。”余贵肩上扛着木枪,吊儿郎当的拦住许困的路,徐佩秋刚想站起来跟许困打招呼,见到三两个成年人拦住许困的路,她立马站起来朝那边走去。 余贵回头看了看徐佩秋,又转回头来:“你说,她给了顾少校什么好处,顾少校才答应把你弄进咱们部队里来?” 传话的人见氛围不对,赶紧上前拦在两个人中间:“喂喂喂,我可警告你们,在部队里打架斗殴可是要被组织严厉批评的!” “余贵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许困你赶紧跟我走,顾少校还在等你。” 徐佩秋看见两拨人马上要起冲突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再聊一会儿。”余贵拦住传话的人,歪着头,嘴里吊儿郎当的叼着一根草,看起来又痞又流氓。余贵抬指点了三下许困的肩膀:“那个人不是你亲姐么?徐佩秋,我没记错吧?” “听说她可厉害了,到处勾搭人有妇之夫,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之前还想着你们生产队那个下乡的知青,这转眼又黏上顾少” 许困忍无可忍,他脸上带着怒意,脖子染着愤怒的红色,许困使足了力气往他脸上砸了一拳,当场把人家给打得下跪到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许困弯腰抓住余贵的衣领,把人重新提起来,二话不说对着他脸上又是一拳。 两根鲜红的血迹从他鼻孔里流出来,许困怒意丝毫不减,他咬着牙,低声怒吼:“你再说一遍。” “你再说一遍!” 其他的人赶紧去拉他,许困如泥鳅挣脱几人的束缚,将余贵推倒在地,抬脚用力踹他,没几下就把人踹得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呻丨吟。 他像只发了狂的野兽,红着眼睛拼命想要去咬噬余贵:“你说啊!你再说!” “住手!怎么回事!”顾哲闻手里拿着烫伤的药,他走出来,看见一群兵缠在一起斗殴,厉声呵斥道。 传话的小兵赶紧把许困拉住,顾哲闻快步赶过来:“都给我住手!” 徐佩秋迅速走到许困身边,她把许困拉过来,小心的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徐佩秋把许困脸上看了个遍,又询问他:“身上伤着没?” 许困撇开脸,摇了摇头。 顾哲闻赶了过来,他指着地上的人问许困:“怎么回事?” “你们俩,现在就去我房间思过。”顾哲闻语气严厉,表情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像个黑面阎王,叫人害怕。他一发话,立马有人扶着躺在地上的余贵起来,送他过去。 顾哲闻转头看向许困:“你也过去。” 许困不服气的看了他一眼,挣开徐佩秋的手跟了上去。 徐佩秋想说几句话,顾哲闻把手上的烫伤膏给她:“你先上药,我处理好事情再回来。周信,你好好陪着她。” 周信立马站直身体中气十足的应下,徐佩秋拿着烫伤膏,目送三个人远去。她皱着眉,脸上的神情有些烦躁。周信见状,开口说话:“其实许困他来我们这第一天就和人有过斗殴行为。” 徐佩秋转头看向他,周信后退了小半步:“这位女同志,我不是在向您告状。” “我是想说,许困他性子皮,年纪轻轻又比我们部队大部分的人都要能干优秀,且他还是顾少校亲自引进来的人,所以难免遭人眼红和嫉妒。就比如刚刚和他起冲突这个余贵,在许困来之前,在我们部队也算是有着不错的实力,偶尔还有几个小跟班跟在他身后吹嘘他,难免膨胀。” “他平日里也时常私下找许困的麻烦,不过这些事情许困没有说,顾少校也有着他自己的考虑,就没有插手。直到许困几天前把人家打得要在床上躺半周,我们才知道了实情。” “这个余贵是个嘴碎的,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一些关于女同志您的流言蜚语,就故意拿着这些消息去挑衅许困,自从第二次打架斗殴后,顾少校就严厉的训斥了两人” “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徐佩秋抬手打断他,她粉润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黑色的眼眸没有温度。 徐佩秋咬着后槽牙,她垂着眼盯着地面快步前进,周信赶紧跟上她:“女同志,你去哪儿?” “去你们顾少校那儿。” 周信赶紧拦住她:“诶女同志,那儿您可不能去,那属于军事禁地。” 徐佩秋抬起头:“军事禁地?” 周信缓缓的点头,徐佩秋挑起眉梢:“行,那我就在这里等他。” 徐佩秋深呼吸一口气:“这种传闻很多吗。” “什么?”周信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徐佩秋淡淡的看向他,周信头皮一麻,结结巴巴回答:“也不多,不多” “就是最近说的人稍微多了点儿,不过那个余贵只是临时编,女同志您可千万别因为一个人对我们军人有什么误解,我们的军人大部分都是很正直很纯洁的。” 徐佩秋笑了一声,没说话。 等了足足半个小时,余贵先一步出来,余贵看着她,冷笑一声,徐佩秋站起来就想过去揍他,周信赶紧拉住人:“女同志女同志,您可就别再添乱了。” 周信心想,这姐弟俩怎么一个比一个暴脾气? 又等了几分钟,顾哲闻从房间走出来,他看了周信一眼,周信立马退下。顾哲闻在她身前立定:“许困我让他在我房间冷静冷静,等他冷静了,我们再一起吃个饭。”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顾哲闻视线向下,见她手背红红的一片,并没有涂抹药膏,他拿过徐佩秋手中的那支药,扭开盖子:“手给我。” 徐佩秋没动,顾哲闻无奈的抓过她的手,固定在掌心:“听话,别动。” “擦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十七颗糖 徐佩秋挣了几下没挣开,便任由他去了。 顾哲闻涂药的时候很专注,男人低着头,她稍稍抬眼便能看见他又黑又软的短发,顾哲闻刚刚结束训练不久,额上还有汗,不长不短的头发贴着他的额头,细微的碎发带着柔软的气息。 男人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轻轻抿着的唇,眼珠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移动,他专注的模样格外的惹人动心。天色已黑,昏暗的光线从旁边照过来,照得两个人的脸都有些模糊。 手背娇嫩的肌肤被男人粗粝的手指轻轻揉着,膏药有些冰凉,夜间的凉风一吹,徐佩秋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顾哲闻抬起头,黑色的瞳孔颜色渐淡,在光线下呈现出咖啡般的深褐色:“冷?” 徐佩秋动了动手指:“不冷。” 她抽回自己的手,垂在大腿外侧:“我没事。” 顾哲闻把药收好:“饿了吧,我叫人把饭送过来,许困他也该冷静下来了。” 徐佩秋抿抿唇,最终又把话全部咽回了肚子,她轻轻地嗯了一声,进屋看见站在房间中央的许困,徐佩秋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顾哲闻打了声招呼转身出去办正事,给姐弟俩留下了单独说话的时间。 许困一脸倔强,半个月前还十分青涩的脸蛋,如今已经多了三分男子气概。徐佩秋叹了口气,她走过去拉着许困坐下:“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学着和人打架?” 许困正想反驳,又听见徐佩秋说:“要是一不小心叫人把你身上打出几个洞来可怎么办?” 徐佩秋摸了摸他的脑袋:“许困,我知道你是为了姐姐好,但是有时候我们要学会智取,有些事情不是依靠武力就能解决的。” “况且,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在家该怎么办?我还等着你回来给我烧火做饭呢。” 三言两语,许困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儿感动瞬间烟消云散,许困咬着牙,声音低低的:“徐佩秋,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没啊,我怎么可能气你?”徐佩秋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后立刻松开,她无辜的眨了眨眼:“你是我弟弟,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又能干又勤快,还这么护我,我喜欢你都来不及。” 许困冷笑,半个字都不信她:“我就不信,没有我你活不下去了。” “当然活得下去。”徐佩秋微微一笑,她抬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专注的看,许困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看。徐佩秋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你,我一个人在世间最多也就活得苦一点儿,累一点儿罢了。” “我最多干不完农活儿,赚的工分少一点儿,年底分的粮食少一点儿。然后被人刁难的时候低声下气一点儿,委曲一点儿,装作不在意的应付应付。要是遇到男人骚扰,我就稍微示点弱,恳求他们放我一马。” 许困越听火气越大,他忍不住拍下徐佩秋那双有不少小伤痕的手:“你说你一个十七岁的人,怎么就不知道” 他一时词穷,徐佩秋睨了他一眼:“不知道什么?” “徐佩秋,半个月不见,你越来越厉害了啊。”许困哑然,他一肚子气,偏偏面前又是他亲姐,他有气无处发,只得抱着自己的胳膊生闷气。 徐佩秋微微一笑:“还不是和你学的。” 许困不想理她。 徐佩秋不和他开玩笑了,她正经起来:“许困,我认真的跟你说,以后,我不希望再看见今天的事情发生。” “我半个字都不想再听见。” 她的声音很严肃,又夹杂着不易被察觉的担心和关忧,许困的心抖了抖,他敷衍的回答:“知道了。” 徐佩秋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许困撇开的脸上情不自禁的滑过一抹淡淡的笑意,眨眼即逝。 顾哲闻端着饭菜走进来,徐佩秋上前帮忙,三人把饭菜放置在桌上,坐下来拿着碗筷吃起来。顾哲闻看向许困:“想清楚了?” 许困坐得笔直:“想清楚了,甘愿受罚。” “你只要保证下次别再给我犯就是了。”顾哲闻摇摇头,拿他没办法。他转身看向徐佩秋:“你的房间我找人给你收拾好了,吃完饭你就可以过去休息,今天你赶路也累了,早点睡。” “麻烦你了。” 许困晚上还有训练,吃晚饭就溜走了,顾哲闻提着一包书送她到房间,他把书放在床上:“咱们部队比较简陋,你将就一晚。” “如果这些书上你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徐佩秋微微挑起眉梢:“随时?” 她看了眼外面高高挂起的月亮,眨了眨眼睛。顾哲闻表情不变:“今晚你先休息吧,以后再看。” 顾哲闻走后,徐佩秋把书从包里掏出来,她作息比较晚,现在时间尚早,她并没有什么睡意。屋子里有煤油灯,加上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月光格外的皎洁,光线不错视野明亮。 徐佩秋简单的翻了翻,这包里装的全是初中和高中的教材,她把书分成两堆,打开初中教材沉下心仔细浏览起来。 少女靠坐在窗前,皎白的月光落了她一身,她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散发着一层珍珠般朦胧的光,清纯甜美。 顾哲闻路过时,停下脚步注视了她几秒,少女已经彻底沉浸在阅读中,她翘起的尾睫轻轻颤动,眼尾向上勾起,妩媚动人。她葱白的手指按在书页边缘,轻轻摩挲,像不安分的猫尾巴。 顾哲闻唇角噙着笑,他没有打扰徐佩秋,安安静静的路过。 毛胜斌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他跟在顾哲闻旁边:“顾哥,她是不是就是那次你送到王院长那儿的人啊?” 顾哲闻冷眼看着他:“你要是没事做,就折腾你的兵去。” “顾哥我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吗?你看阿姨出门的时候,特意给了我任务叫我过来打听打听,你说你都二十五了,要是在古代孩子都满地跑了”在顾哲闻的注视下,毛胜斌咽了咽口水,转移了话题:“阿姨也是担心你,你说你把那些个大小姐往外面推,也没个具体的意思,阿姨她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 顾哲闻收回视线,没理他,毛胜斌也不介意,追着他跑:“顾哥,我觉得她挺不错的,比阿姨以前给你介绍的那些大小姐都要好看。而且你这次特意叫我给她带这么多教材过来,她要是一个不小心考上了大学,这以后” 毛胜斌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干笑两声:“所以顾哥,你要抓紧机会,不然以后你哭都来不及。” “要是人家以后成了金凤凰,你追在人家屁股后边儿,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人家都懒得看你一眼。”顾哲闻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把毛胜斌甩到了身后,毛胜斌摸着下巴,口中嘟囔:“顾哥到底对人家有没有意思?” “不行,我得先去探探人家姑娘的意思。”毛胜斌调头往回走,走到窗户旁,他下意识放缓了呼吸,生怕惊扰了美人。 美人掀了掀眼皮,没抬头:“找我有事?” 毛胜斌心头一跳,他有些抱歉地靠在窗外:“打扰你看书了?” “嗯。”徐佩秋十分不客气,让毛胜斌一时无话。 毛胜斌换了一边靠站:“你还说你和顾哥不认识,这次顾哥可专门叫我从京城给你带了这些教材过来,累死我了都,你知道我坐了几天的火车吗?火车上又脏又乱,还臭,这个天我带的干粮也馊了,一进村又给你干了活儿,今天差点没把我饿死。” 徐佩秋翻书的动作停住,她抬起头,目光深深地凝望着毛胜斌。 毛胜斌抱怨完后,装作不经意的问她:“你说我们顾哥这么大费周章的叫我把书给你带过来,是什么意思啊。” 徐佩秋抓着纸张的手下意识一紧,还算平整的纸张瞬间被她揉得皱皱巴巴的,毛胜斌隐晦的勾着唇:“我和顾哥当了这么多年哥们,我还从来没有见他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过,更别提把外人送到我们军医院了。” “你看我们顾哥,一表人才温文儒雅,要样貌有样貌要能力有能力,她家里人给他介绍的姑娘都能绕京城一圈,他却一个都没要” 毛胜斌还说了些什么,徐佩秋已经听不见了,她指腹下的纸张被她揉得皱起,又抚平,循环了十几次后,毛胜斌见她没有要清醒过来的样子,哼着歌儿走了。 看来也不是没希望。 徐佩秋愣愣的望着天上洁白的月亮,黑色的瞳孔没有焦距。是啊,他什么意思啊 她眨动眼睛,从沉思中回神。 “顾哲闻,最后一次。”徐佩秋低声喃喃自语道。 “如果你再招惹我,我就不客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十八颗糖 徐佩秋熬夜看了两三本教材,最后捱不过生物钟,渐渐有了困意,她打了个哈欠把教材收好,关上窗户裹上衣服外套躺下。 翌日,她早早的就被外面训练的吼声闹醒,徐佩秋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来,闭着眼睛坐在床上发呆。 此时外面刚刚升起晨曦的微光,天色朦胧,她闭目坐了十几分钟,阳光才探出小半丝光线。徐佩秋穿好衣服,起身接了水洗脸,她一转身,毛胜斌吊儿郎当的脸映入眼帘,徐佩秋条件反射的想要扇他巴掌自卫。 毛胜斌眼疾手快的躲开,他捂着自己的半张脸:“喂你这是攻击人民的儿子,是违法的。” 徐佩秋睨了他一眼:“人民的儿子?” 毛胜斌刚想回答,可是看见徐佩秋的眼神,他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敷衍的嗯了一声转移话题:“早饭做好了,吃完我们赶紧下山。” “这荒山野岭的,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还漫山的蚊虫,我得赶紧下山走我的阳光大道去。”毛胜斌像个唠叨的老婆子,徐佩秋有些起床气,他一直说话,说得徐佩秋头疼。 徐佩秋忍着火气简单的吃了顿早饭,饭后,毛胜斌主动帮她收拾好行李,把背包背上准备领着她下山了。毛胜斌指着自己身上的包,有些埋怨:“你说顾哥他也真是的,要是早告诉我这东西是给你准备的,昨天我就把东西搁置在你那儿了,省我一顿力气。” “昨天我背上来,现在我还要背下去,你说我累不累?” 徐佩秋没理他,她走到顾哲闻身旁:“我先回去了。” 顾哲闻面对面注视她:“注意安全。” 他又看向自己的发小毛胜斌:“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到家。” 毛胜斌抱着自己的手臂:“知道了知道了。” 毛胜斌欲言又止,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不过到底顾及着徐佩秋在场,他甩了甩脑袋,什么话都没说。顾哲闻的军营处于深山中,昨天上来的时候比较容易,今天下山的时候,土壤松软,稍不注意脚下一滑就要摔个大跟头。 徐佩秋勉强还能习惯,毛胜斌却是一路摔着跟头摔下了山,干净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明明下山前还光鲜亮丽的一个人,眨眼间就灰头土脸的,像个大花猫。 毛胜斌抹了把脸上的土,暗自发誓,他这辈子再也不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替顾哲闻讨得美人欢心了。 天色大亮,上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徐佩秋走在前面脸色不变,毛胜斌跟在她后面,被一群大娘指指点点,脸色有些难看。他忍不住出声问徐佩秋:“我说,你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她们对你这副态度?” 徐佩秋回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问她们去。” 毛胜斌哑口无言,他握住拳头:“要不要我帮顾哥替你教训教训她们?”这些人怎么敢这么攻击军人家属? “你不是人民的儿子?你还敢教训人民?” “”毛胜斌差点没气死,他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气人?” “过奖。” 毛胜斌独自生着闷气,徐佩秋到家后,给他倒了杯热水,等毛胜斌喝完后,立马就把人从家里赶走了。临走前,毛胜斌给她写了封介绍信,又留下了一个地址,毛胜斌拍着胸口:“我毛胜斌说话算数,你以后要是被什么人欺负了,你尽管拿着这封介绍信到这个地址来找我,我给你主持公道!” “要是我不在,你就找我老子。” 徐佩秋把介绍信收好,无情地把他赶了出去,毛胜斌叉着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吐槽:“这丫头性子够冷漠够无情的啊,怎么能这么对她的恩人?” “小白眼狼啊这是。” 小白眼狼徐佩秋靠在门口目送他远去,等毛胜斌的身影消失,徐佩秋立刻回房休息。她认床,昨晚睡得不好,所以从起床到现在,她的心情都不太好。今天她不打算去干活儿,许困在部队,家里少了张嘴吃的东西也少了,这半年来的工分,足够她年底分到合适的粮食,供她明年养活自己。 不过家里缺钱,恢复高考以后她上大学需要钱,她买书也需要钱,这个时候的高考毕竟和后世不一样,就算有顾哲闻帮她,她也需要找时间自己出门挑选合适的教材。 学校她已经想好了,就首都的医科类大学,她势在必得。 徐佩秋缓步踱进屋子,既然提到要出门一趟,她勾起唇角,张慧兰和周怀庆这两个人,似乎也需要修理修理了。张慧兰这段时间是越发的变本加厉造她小谣了,别以为她不知道张慧兰这半个月来经常在村里的嘴碎大妈面前说她坏话。 周怀庆有个住在城里的小青梅,比他大三岁,性子泼辣蛮不讲理,对周怀庆一片痴心,奈何周怀庆就是对她喜欢不起来,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厌恶。小青梅原本想跟着周怀庆下乡当知青的,被对方父母及时发现,小青梅爷爷是教育局局长,动用自己的权力硬生生的把小青梅拦截住了。 这么久没见,小青梅应该很想念周怀庆才是。若是再知道周怀庆身边有个张慧兰 徐佩秋这个回笼觉睡得很舒服,决定不挣工分后,她的日子便潇洒滋润起来,她坐在院子里,除了吃饭就是看书,书里的内容很简单,她看一遍就记住了,只是数学稍微有点费劲,但问题也不大。 这天,徐佩秋正在院子里看书,生产队队长李爱国的老婆敲响了她家的门,李爱国媳妇儿走进来:“佩秋,在看书啊?” 徐佩秋把书收起来:“随便看看。” “看看也好,老徐以前就是教书先生,要不是发生了那事不说了不说了,我今天来是来通知你的,今天晚上在我家院子前的大坝上看电影,全村人都要来,你可别忘记了啊。”李爱国媳妇压低了声音:“人家军人特地组织的。” “军人?”徐佩秋有些意外,顾哲闻? “可不是,就半个多月前来的那些军人,说要与民同乐,就请我们大家今天晚上一起看电影放松放松,马上要收玉米啦,说给我们加油打气,你说这些军人怎么就这么好?哎哟你弟弟能进这样的部队,老徐在天上也该安心了。” 李爱国媳妇儿走后,徐佩秋舌尖抵着后槽牙,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这段时间她除了干活儿就是看书,要么就是发呆,去看看电影也不错。 晚上,各家人户吃了晚饭早早的就到了,徐佩秋去得晚了,只剩下村民后排的位置,她挑了个角落坐下,顾哲闻走过来:“怎么不去前面坐?” “我都行。”徐佩秋见到他后,下意识扫了眼他身后,寻找许困的身影。 顾哲闻笑着侧开:“许困还在忙,等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徐佩秋收回目光,礼貌的点点头,顾哲闻干脆在她旁边坐下和她闲聊:“今天看三部电影,怕你无聊,给你带了点儿小零食。” 顾哲闻从兜里掏出一把糖,他手心朝上,花花绿绿的糖纸躺在他宽厚的手掌中,顾哲闻的手朝她递了递:“尝尝。” 徐佩秋愣神,她抿了抿唇,抬头直直地注视他深邃的眼睛:“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她别开头,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顾哲闻趁人不注意,抓过她的手腕,固执的把糖塞到她的掌心中,抓着她的手握好。徐佩秋掌心磕着坚硬的糖果,小脸染上薄红:“顾哲闻,你” “很甜。”顾哲闻起身:“你先坐坐,我还有事。” 他溜得飞快,徐佩秋张嘴看着他,叹了口气。她垂着头,手里的糖果花花绿绿的,看起来还不便宜,这些糖,烫手。 她察觉到一道视线,徐佩秋抬起头,张慧兰正盯着自己看,见到自己望过去,张慧兰别开头,假装不在意的和旁边的人说话,徐佩秋想了想,把糖塞进了衣兜里,没吃。 忙活了一阵,电影很快开始了,许困坐在徐佩秋左边,顾哲闻坐在徐佩秋的右手边。场子里前段坐的是村民,后段坐的是军人,徐佩秋坐在交界处,身后被一群军人包围。 顾哲闻在她身旁坐得笔直,半句话都没说,好像刚刚非要给她塞糖果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前两部电影是顾哲闻准备的,讲的是抗战,许困年纪小,看得热血沸腾,不停地给徐佩秋说以后他要如何如何。第三部是李爱国准备的,偏娱乐向。第三部电影里面有个道德败坏的女人,无恶不作,看得村民气愤填膺,到了电影结尾女人被处置时,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一句:“我建议!今天我们也一定要好好处置处置那个到处勾引男人的徐佩秋!” “徐佩秋道德败坏,不守妇道,流言蜚语都传到附近几个村子里去了,简直丢了我们村的脸!趁着今天所有人都在,我恳请李大队长对徐佩秋进行批丨斗教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十九颗糖 事发突然, 在场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 许困没有反应过来, 连徐佩秋都没有反应过来。隔得近的妇女情绪激动的拉扯了徐佩秋一把, 徐佩秋一个不察,兜里的几颗糖全被人扯得落在了地上,她屁股一歪, 差点被那股蛮力拉扯得向前倒去。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抱住她,将她用力拖起来抱回到木凳上。顾哲闻的手臂紧紧环着徐佩秋,待怀里的少女坐好后, 他抬起头来,目光黑沉沉的, 他压低了声音:“不许闹事!” 他厉声说话后, 有些人害怕了, 附和的声音少了一半。 不过很快,不知道是谁趁乱搅浑水:“这位长官, 徐佩秋她到处勾引男人,德行败坏丢了我们村的脸,今天这个批丨斗大会不开还真就不行了!” 有一个人说话, 泄气的村民犹豫片刻, 那些老早就看徐佩秋不顺眼的妇女立刻跟着嚷嚷起来, 女人能顶半边天, 尤其是农村的女人, 终日的劳作使得她们力气大, 嗓门也大, 一群人七嘴八舌,坝上吵得不行。 更有甚者,直接上来拉住徐佩秋,想趁机把她擒住送到前面的高台上。 许困回神,红着眼睛像头发狂的小野兽,他不管不顾的把拉着徐佩秋的人推开,前面顿时叫声连天:“许困你怎么打人呢!李大队长!长官,你们看啊许困他打人了!” “哎哟我这一身老骨头,我动不了了,长官这许困可是你们部队的人,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打老百姓的军人呢,我要去公安局告你们。” 顾哲闻叫人把两波人马分开,他声音洪亮:“乡亲们,大家先冷静冷静。” “冷静不了啊,你看这徐佩秋是个狐狸精,她教出来的弟弟也不是什么善茬,年纪轻轻就在村里打架,进了部队也不学好,他这是给你们军人形象抹黑!长官,你看看我家儿子,我家儿子长得高人又壮,还特老实,比那许困强多了,不如长官你把许困从部队里踢出来,让我家儿子进去吧?” 许困怒不可遏,他走上前去,当面和人对峙:“就你那儿子,也配?” “还有你,我警告你,你嘴巴放干净点儿,否则以后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许困气极了,他两眼发红,隐隐闪烁着水光。 顾哲闻厉声斥责他:“许困!” 徐佩秋握住他的手拉了他一把,许困回头看她,徐佩秋紧抿着唇,声线冷峻:“回来。” 许困不甘心,他咬着牙退回到徐佩秋身边。徐佩秋知道他心中委屈,她捏了捏许困的手,轻声安慰他:“没事。” “长官,你看,你部队里的人威胁我们,你说这事可怎么算?这种人怎么能当军人?” “长官,你是这里官最大的,不如就由你好好整顿整顿我们村里的风气,势必要把某些勾引别人家男人的狐狸精关进去,让她吃个几年牢饭!” 许困正想反驳,徐佩秋拽住他不让他上前,许困看向徐佩秋,徐佩秋面无表情,沉着冷静,一点都不怕事。他咬咬牙,看了看顾哲闻,又看了看徐佩秋,倏地别开脸咬着牙,眼眶发红。 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从小到大,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他们家成分不好,是地主后代,仅仅因为这样,就可以怂恿任由自己的孩子对他拳打脚踢,在背后造谣说徐佩秋的坏话,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说他是扫把星,说徐佩秋是狐狸精。 仅仅因为徐佩秋长得好看,她们就可以在背后肆无忌惮的说出那些恶毒的话伤害她。 尤其是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顾少校当着那么多军人的面。许困流下两滴滚烫的男儿泪,趁着黑夜他慌乱的往脸上抹了一下,将脸别得更远。 徐佩秋拍了拍许困的后背,轻轻安抚了他两下,随后,她从人群中离开,准备前往前面的高台。有人轻轻拉住她的手,粗粝的手掌触感熟悉,那只手握得很紧,毫无保留的传递着主人的担心和关忧。 徐佩秋没有回头,她从顾哲闻的掌心中抽出手,加快了脚步,许困跟在她身后叫她:“徐佩秋!” 徐佩秋心一紧,她回头,扬起一则笑:“没事,相信我。” “我不信!你别上去,她们就是见不得你好,见不得你长得比她们好看,她们就是想损害你的名誉玷污你的清白,她们是想要你死!”许困大声吼道,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哭腔。 徐佩秋垂着眼,敛去眼中的水光:“除了我自己,谁都不能让我去死。” 她说完话,干脆利落的转身走往高台,许困求救的看向顾哲闻,顾哲闻早已行动,他快步跟在徐佩秋身后,很快追上她走在她身旁。徐佩秋撇头盯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做你想做的事情。” 男人声线低沉,声音暗哑磁性,像一阵春风吹进压抑的房间,揭开了窗帘,伴随着那丝温暖的风,一缕温暖的阳光从窗外落进来,落进徐佩秋的心房。 徐佩秋勾了勾唇,顾哲闻,这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她不紧不慢的走上去,在中央站好,顾哲闻高大壮硕,站姿笔直,他立在徐佩秋身旁,像一位忠诚帅气的黑骑士。 台下尚还有议论声,徐佩秋凌冽的视线扫了一圈,凡被她扫过的地方,无一不噤若寒蝉,像被人按了静音键,没人再敢说话。夏天的夜晚还算热,不少人却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起来,直直抵达天灵盖。 徐佩秋扯了扯有些苍白的嘴唇:“我知道,最近有很多人对我指指点点,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议论我诽谤我,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想声明一点:若是以后再让我发现谁在造谣诽谤,我立刻送她去公安局。就像刚刚谁说的,送她进去吃几年牢饭,尝尝法律的味道。” “你这个德行你还有脸送别人去公安局?你开玩笑呐。” “再声明一点,我既没有在背后造谣诽谤,也没有勾引谁,公安局自然不会抓我。相反,有些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整日造谣诽谤损害别人的名声,我相信,公安局很乐意请你们进去喝喝茶聊聊人生的。” “是吧?这位长官?” 徐佩秋转头看着顾哲闻,顾哲闻头一扭,与她对视足足三秒钟。他勾着唇:“是,造谣诽谤他人属违法行为,警察一抓一个准。” “情节严重者,不仅要罚款,还要承担拘留管制等相应法律后果。” 张慧兰的手一下子握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我们可没有乱说啊,你到处勾引别人的男人” “请问我勾引谁了?这位大婶,说话要讲证据。”徐佩秋倏地加大了音量,加重了语气,她伸出食指指着对方,厉声说话:“否则你就是诽谤!” 那位大婶被她吓了一跳,她结结巴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她眼睛一亮,立刻大声开口:“周怀庆!你整天上赶着去讨好周怀庆!” “对对对,就是,狐狸精,道德败坏,看你还怎么解释。” 站在人群中的周怀庆脸上一喜,他正想说话,趁机把徐佩秋弄到手。高台上的顾哲闻瞥了他一眼,淡淡出声:“男未婚女未嫁,属道德和法律允许的范围。” “况且。”顾哲闻勾起唇:“我听说,有位叫张慧兰的女同志最近和这位周怀庆走得也挺近的。” 徐佩秋意外的盯着他看,这男人怎么连这种小八卦也知道? 顾哲闻挑了挑眉梢,看起来像是在邀功,徐佩秋冷静地扭开头。 被人拉着的许困见到顾哲闻这么帮徐佩秋,终于松了口气,顾哥是少校,只要他帮徐佩秋,徐佩秋肯定没事的。 张慧兰突然被人戳穿了和周怀庆的关系,脸色更加难看,周怀庆踮起脚,他挤到人群最前面,情绪激动:“对,以前佩秋总是喜欢缠着我跟在我身边,她还对我说她喜欢我,她想和我结婚!” 顾哲闻的脸一下子拉下来,他冷着脸:“这位同志,这话可不能乱说,否则你就是故意骚扰女同志,故意玷污女同志的清白和名誉!” 许困闻言,气得跳起来:“周怀庆你不要脸,徐佩秋明明是看你可怜,所以才照顾你的,你以为你自己多大脸?徐佩秋她有病啊她想和你结婚?周怀庆你不要曲解她的善心,净想些龌龊事。” “”徐佩秋看向许困,一言难尽,你这是骂周怀庆还是拐着弯儿骂我呢? 许困对着她扬了扬眉梢,你自己跟我说的,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靠武力解决,既然武力不能解决,那就用智慧。 “那徐佩秋她怎么不多关心照顾别人,偏偏只照顾周怀庆呢?”有人反驳道。 许困冷笑一声:“别人?你们有多少人在背后指点议论她,有多少人当着她的面骂她,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儿?” 这话有道理,没人说得出话来,在场无论男人女人,多多少少都在背后议论过几句,他们理亏,说不出话来。张慧兰眼见着自己就要被打成厚脸皮的女人,她急急忙忙的开口:“我” 徐佩秋打断她:“周知青这么想,让我十分受伤,所以以后,我会杜绝一切和周知青往来的可能性,也希望周知青有自知之明,不要再来骚扰我,让我难做。否则,下次我将在大家的见证下把你扭送到公安局。” 她话音落下,顾哲闻接着说话收尾:“既然一切都是误会,现在误会澄清了,大家就各回各家早点休息吧。今天的电影活动到此结束,先祝各位父老乡亲收成顺利,谷仓满满。” 听到粮食,大家伙儿的终于紧张起来,对,粮食最重要,粮食就是他们的命,管她什么狐狸精,还不如回家睡觉明天早点起来挣工分。 人群立马散开:“没想到那佩秋心还挺善良的。” “那可不是,人家十来岁就没了父母,又要养活一个弟弟,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人拉扯大,多不容易啊。那么善良的关心下乡来的知青,还被那知青误会人家对他有意思,可真够不要脸的。” “那可难说。” “不过那张慧兰是怎么回事啊?真看上那周知青了?” “谁知道呢?人家周知青父母是吃商品粮的,要是周知青弄到了回去的名额,以后的工作肯定也不赖,嫁给他啊,赚了!” “这样她老张家就能变成城里人,跟着周知青享清福啦” 张慧兰听得青筋暴起,她阴冷的看向徐佩秋,恰好与徐佩秋打量她的视线对上,徐佩秋冷冷的看着她,唇角勾起,她无声的比了个口型:“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徐佩秋正欣赏着张慧兰脸上精彩的表情,一个不察,她被脚下的石头磕了一下,向前扑去,顾哲闻眼疾手快的把她搂起来:“小心点。” 顾哲闻就在她耳旁,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温温热热的,带着男人身上清爽的肥皂气息。徐佩秋靠着他,娇软的身子贴着他坚硬的肌肉,她靠在他的怀里,几乎整个人都倒进了他的臂弯中,被他有力的手臂牢牢禁锢。 徐佩秋抬眼,许困跑过来,赶紧把徐佩秋从顾哲闻怀里拉开,他嫌弃道:“怎么连平地都要摔跟头?” 顾哲闻闻言,讶异的看向徐佩秋,徐佩秋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冷着脸别开头:“这么黑的天,谁知道脚下有没有小石头。” “行行行,这么黑的天,我送你回去,你赶紧洗脸睡觉。”许困隐藏在黑夜中的眼透着担忧,徐佩秋假装没看见,她把手揣进兜里摸了摸,打算吃颗糖安慰安慰自己。 衣兜里空空如也,徐佩秋皱着眉:“我的糖不见了。” “什么糖?”许困茫然的眨眼睛。 “我兜里放了几颗糖,不见了。”徐佩秋猜测,或许是刚刚被人拉扯的时候,被扯掉了,好几颗呢,她可一颗都还没尝。 好可惜的。 许困恍然大悟:“怪不得那群小破孩蹲在你之前的位置抢东西,感情是抢” 在徐佩秋冷峻的注视下,许困默默地闭上了嘴巴,他甩了甩头:“不就是几颗糖吗?以后你要多少我给你买多少,赶紧回家了。” 顾哲闻眯了眯眼:“许困。” 许困抬起的脚停在空中,顾哲闻又发问了:“之前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嗯?” 许困心虚的落下脚,他犹豫的看了眼徐佩秋,撒腿就跑:“顾哥我突然想起班长叫我去干活儿,顾哥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去找班长了。” 他一下就闪没了影儿,徐佩秋正盯着黑暗看,一只手握着她,很快又往她手里塞了几颗糖。 徐佩秋低头展开掌心:“你还有?” “嗯。”顾哲闻笑了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准备了一点儿。” 掌心上的糖纸花花绿绿的,有些俗艳,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分外清晰,听得人耳朵烫烫的。 徐佩秋仰起白净的瓜子脸,她水灵的眼眸闪烁几下:“刚好,我有事情想问你。” 顾哲闻脸色不变,他的手护在徐佩秋的后背,不近不远的悬在空中:“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也行。”徐佩秋没有阻止,她撕开一颗糖放进嘴里,很甜,奶味的,又香又浓,在嘴里慢慢化开,从喉咙滑进心底,心里像沁了蜜一样甜。 徐佩秋递给他一颗,顾哲闻拒绝:“我不喜欢吃。” 她作罢,把糖收起来,上次毛胜斌给她的那一袋她已经吃完了,正愁嘴淡。 两个人并肩缓步往老宅走去,走到大门前,徐佩秋转身面对他,周围黑漆漆的,只有月光静静落在两人身上,让彼此能看清对方的表情。 徐佩秋开门见山:“顾哲闻,你是不是喜欢我?” 顾哲闻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的蜷起来,徐佩秋轻轻笑了笑:“我这种身份的人,但凡对我稍微关心一点儿,对我好一点儿的人都抱有不可说的目的,有的是想给我说亲,有的是想让我嫁给他,你呢?” “你属于哪一种。” 顾哲闻不答反问:“你觉得,我属于哪一种。” 徐佩秋抱着自己的手臂,懒懒的靠在大门前:“顾哲闻,我警告你,不要来随意的招惹我。” 良久的沉默以后:“如果,我招惹了?” “你打算怎么办。” 徐佩秋目光一凝,她眯了眯眼睛:“那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退路。” “你很霸道。” “我一向如此。”徐佩秋从他嘴里撬不出话来,准备转身走了,顾哲闻拉住她,将她拉回自己的怀中,徐佩秋后背贴着他前胸,被顾哲闻紧紧搂着不能动弹。 徐佩秋顺势靠在他身上,仰着脸:“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跟着我跳进深渊?” “你可是前途无量高高在上的顾少校,而我。”徐佩秋眼神微微闪烁:“我是一个又穷又恶的坏分子,我在其他人眼中是狐狸精,是道德败坏的女人。” “我的外公外婆是地主,我的父亲因为要接受批丨斗撞墙而死,在别人眼中,他是畏罪自杀,我们在村里,是所有人都瞧不起的扫把星。” “你在害怕。”顾哲闻没有松手,徐佩秋闻言愣住。 “你害怕你会连累我,你害怕她们对你的偏见会影响我的仕途和未来。” 顾哲闻将她扶起来,捧着她的脸:“你担心我。” 徐佩秋愣愣的与他对视,随后她拍开顾哲闻的手:“我只是实话实说,爱信不信。” 她从顾哲闻怀里挣开,面无表情的转身打开大门走进去:“又麻烦你送我一趟。” 她进去后,连忙将门关上,背靠着门,仰着头愣愣的盯着明亮的月光看。 隔着一扇门,顾哲闻的手轻轻摸着门,他笑了笑:“你还没有等到我的答案。” “是,我属于后者。” “但我怕吓着你。” 徐佩秋的唇角一下子翘了起来,弧度弯弯,她眼睛含笑,月光倒映在她的眼中,像一汪清澈的井水,干净透亮。 她偏头盯着门板:“我听见了。” “你的答案,我知道了。” 顾哲闻放下手:“早点睡,记得看书。” 门内没有回应,他站了片刻,好心情的抬脚离开。等他离开后,房门拉开小半条口子,一只明亮的眼睛从门缝里往外打探,见到人走了,徐佩秋重新把门关上,伸着懒腰往回走:“又是看书。” 要是在未来,这男人肯定是木讷又不懂风情的书呆子,木头疙瘩,固执又强硬的冷都男。 徐佩秋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第一百零三次翻身以后,她坐起来,借着月光抓起花瓶里焉掉的野花放在鼻底下轻轻嗅了嗅,很香,有股墨水的香气,还有男人身上干净清爽的肥皂味。 想立刻在他耳边低声呢喃“我想你了”。 一 徐佩秋起了个大早,她把自己收拾好,揣着一块钱坐上了去县里的车。车费两毛,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嘴里含着糖,对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发呆,不过很快,崎岖的山路抖得她一脸菜色,连嘴里的糖都变得苦涩起来。 三个小时后,徐佩秋有些腿软的从车上下来,扶着旁边的树喘气。若不是为了送那张慧兰一份小礼物,她是坚决不会这么折腾自己的,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她也正好给自己散散心。 徐佩秋凭着记忆弯弯曲曲的走到一所住宅前,现在离吃饭还有些时间,她沉思片刻,走上前敲响了厚重的门。 很快,门打开,一位微胖的女生开了门,余海凤看见眼前的少女,眼中的惊艳不加掩饰,她结结巴巴的:“请问你,你找谁?” 徐佩秋扬起浅浅的笑:“算命吗?事业,未来,姻缘男人皆可算,不准不要钱。” 余海凤一愣:“你疯啦?现在是什么年代?你竟然还敢顶风作案?封建迷信是要被抓起来游街的!” 余海凤见她长得不错,下意识起了怜悯之心,她赶紧催促徐佩秋离开:“你赶紧走,我不揭发你,你可别再来了。” 徐佩秋直直地看着她,黑色的瞳仁幽深渗人:“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知道你心爱之人所在何处?想知道他究竟去了何处,他身边有没有其他女人。” 余海凤赶人的动作停下:“你知道?” “十块钱。” “”余海凤当即就想骂她骗子,可她一对上面前这个陌生少女黑色的瞳孔,那股凉飕飕的感觉立马从脚底窜至后背。余海凤犹豫的盯着徐佩秋看,面前的少女长得很漂亮,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像天上下凡的仙女,尤其是那两只眼睛,又水又灵,闪着光。 余海凤舔了舔嘴唇,对周怀庆的想念最终打败了理智,她侧开身把徐佩秋迎进来:“进屋说。” 徐佩秋勾了勾唇:“好。” 余海凤给她倒了杯开水,徐佩秋细白的手指端着茶盅小小的喝了两口,嘴里的甜味淡了些。她搁下茶盅,黝黑的瞳孔一眨不眨,浓密的眼睫毛包裹着中间的黑葡萄,越看越像是真的。 “你干这行干了多久了?”余海凤委婉的问道。 “不久,但真。”徐佩秋知道她想说什么,她轻轻一笑:“不议价,不准确,你可以随时去举报我。” 余海凤虽然心动,但十块钱太多了,这年头,她父母的工资也都才十几二十来块钱,现在算个命都要她父母大半个月的工资,余海凤舍不得。 徐佩秋垂着眼,双腿交叠不着急:“我可以先给你透个底儿。” “什么。”余海凤急忙问道,她身子前倾,就差没倾到徐佩秋的脸上了。 徐佩秋歪着头:“他身边有女人了。” 余海凤急了,她二话不说起身回屋,心疼的拿出她攒了许久的十块钱,她拿着一堆钱走到徐佩秋面前,语气焦急:“真的?你可别骗我。” “真的。”徐佩秋的眼神直接而坦荡,余海凤不由得握紧了自己的手,到底是哪个女人胆敢打她男人的主意! 她立马把钱塞进徐佩秋的手中:“你数数,看有没有少。” 徐佩秋数完钱,把钱揣进兜里:“在他下乡的这几年,她身边有个叫张慧兰的女人一直围绕在他身边,不信的话,你可以去他那村里找个人问一问,村里人都知道,他们俩人很有可能要结婚了。” “他敢!”余海凤重重的拍着桌子,怒不可遏。 徐佩秋忙完了事,站起来:“无论他敢不敢,反正事情也都发生了,友情提醒你一下,要是去晚了,可就真的晚了。” 徐佩秋眯着眼睛笑了笑,转身走了。 余海凤沉浸在怒火中,她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立马收拾好东西赶过去把周怀庆身边那个野女人干掉。 徐佩秋从余家离开,她握着兜里的十块钱心情颇好,这个年代赚钱也挺容易的。徐佩秋走进书店里,随意的看了看,在书店里买书需要票,她没有。 她扫了几眼,拽着钱没花,顾哲闻送她的书她还没看完,等她研究得差不多了,再进城买书查漏补缺。 她从书店里出来,迎面走来一位优雅知性的中年妇女,两个人眼神对上,对方先对着徐佩秋微笑,徐佩秋礼貌性的回以微笑。两人错身走出好几步后,对方突然叫住徐佩秋,徐佩秋回头:“你好?” 费玉曼走到徐佩秋跟前,小心翼翼的问她:“丫头,你是否待字闺中?” 徐佩秋没转过弯,呆愣愣的,费玉曼怕自己吓着人家,她赶紧道:“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单纯的喜欢你,正好我家里有个儿子,他很好,有能力人也不错,所以想问问你” “不好意思,我有男人了。”徐佩秋歉意一笑,转身离开。 费玉曼盯着她婀娜纤瘦的背影,遗憾的叹了口气,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已经结婚了呢? “夫人,您在看什么?” 费玉曼摇摇头:“刚给我们家哲闻看了个姑娘,可惜对方结婚了。” 随从失笑:“夫人,您就别瞎操心了,我听说顾少校之前还带了个姑娘去医院呢。” “我知道。”费玉曼叹气道:“他要是带回家里,我也就不瞎操心了。” “那您要顺便去看顾少校吗?”随从问道。 “不去,让他自己在那边瞎折腾吧,反正也折腾不久。”费玉曼转身进入书店。 徐佩秋在城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买着,她摸了摸肚子,饿了,她又付了两毛,坐回了家,车子依旧摇晃,晃得她一脸菜色,一下车脚就软了。她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了身后余海凤的声音:“你?” “真巧。”徐佩秋浅浅笑起来:“你也来这里?” 余海凤看见她,喜出望外,她立即挽住徐佩秋:“你住这个村吗?” “嗯。”徐佩秋缩回自己的手,余海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啊,我太高兴了。” 徐佩秋没有和她同行的打算,余海凤难得遇到熟人,她厚着脸皮追上来:“你怎么称呼啊?我叫余海凤。” “徐佩秋。” “佩啾?”余海凤错愕。 徐佩秋撇头:“秋,秋天的秋。” “我知道了,佩秋,你家在这附近的话,我能不能住在你家?”余海凤见她看过来,她赶紧举手:“但我不是白住的,我给你钱,一晚上五分钱,可以吗?” “好,三餐自己解决。” “”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冷漠无情,余海凤肉疼的比了根手指:“一餐五分钱,你包。” “一毛钱。” “成交!”余海凤立马拍手决定,徐佩秋懒洋洋的收了一周的钱,揣进兜里后,她道:“但我不怎么会做饭,希望你不要嫌弃。” “不嫌弃”余海凤突然想,自己是不是被这个骗子骗了。 “不过佩秋啊,你长得这么漂亮,是不是很多人喜欢你呀?你定亲了吗?” 徐佩秋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勾起唇角:“我有男人了,你住我家的时候会见到的。” 余海凤当即松了口气,两人并肩走到家,徐佩秋把许困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余海凤住,虽然屋子光线不好,但还算干净,余海凤忍忍还行。徐佩秋扯了些野菜,煮了锅稀饭,两个人将就着吃了一碗。 余海凤摸着自己全是水的肚子,有些不习惯,她看向徐佩秋,跟没事儿人一样,好像刚刚吃的是山珍海味,余海凤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带些吃的过来。 徐佩秋吃完饭就拿着书复习,余海凤看着她:“你还会识字?” 很快她就收到了徐佩秋宛若看傻子般的眼神,余海凤讪讪的笑了笑:“你别介意,我就随便说说。那个,你知道周怀庆在哪儿吗?” “这个点儿,估计在家吃饭。”徐佩秋头也不抬。 “哪个家?”余海凤急急问道:“还有那个女人,住哪儿?” 徐佩秋想了想:“我建议你下午的时候再去找他们,若是她们有问题,证据确凿,想抵赖也抵不了。” “你说得有道理。”于是,余海凤便当了一下午的临时辅导老师,徐佩秋收获颇多,进步飞快,彻底习惯了这个年代的学习氛围。 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余海凤出门捉奸,徐佩秋便出门找晚饭,她走到小山坡上,远远的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向她走过来。徐佩秋眯着眼睛瞧了会儿,像是顾哲闻,又不像。 等人走近后,她迎上前:“你怎么下山了?” “不放心,过来看看你。”顾哲闻往她手里塞了三颗糖。 “今天有没有人欺负你?” 徐佩秋望着手里的糖哭笑不得,她忍不住仰着白净的瓜子脸:“你这是在哄小孩子。” 话虽如此,她却利落的撕了一颗放进嘴里,顾哲闻眼中滑过笑,他拉着徐佩秋走到旁边坐下:“我只哄你。” 徐佩秋对于男人的情话和关心还有些不适应,她含着糖,脸颊边鼓出来小小的一块。徐佩秋满口甜香:“所以,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地下恋情?” “这辈子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顾哲闻勾住她的手指,徐佩秋下意识想躲,顾哲闻瞬间把她握得紧紧的,不让她逃开。 “你说,如果我招惹你,你这辈子都不会放过我。” “现在我招了,也惹了。” 顾哲闻偏头,盯着她薄红的脸蛋看:“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少女的脸近在咫尺,呼吸间鼻尖飘过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清清淡淡,却又十分的好闻,像田野的小花,清新香甜。 徐佩秋耳尖飘起淡淡的红色,她鼓着腮帮子:“喂顾哲闻,你不要得寸进尺。”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他垂眼,看向两人扣起来的手:“这就算得寸进尺了?” “那你还想怎样?”徐佩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们才在一起不到二十四个小时,难不成你还想对我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吗?” “我没说。”顾哲闻有些无奈,他掰过徐佩秋的脸仔细查看:“昨天有没有伤到哪里?” 徐佩秋的脸被他捧在掌心,徐佩秋咽了口口水,别开脸:“没有。” 有你护着,哪儿能伤到什么。 徐佩秋把自己的下巴从他掌心挪开,她狐疑的抓住顾哲闻的手:“你不要借着给我查看伤势,顺手吃我豆腐。” “痒。” 少女轻飘飘的一个痒字,把他的话全部堵了回去。顾哲闻的手搭在膝盖上,垂在空中:“书读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徐佩秋吸了口糖,偏头,眨动亮晶晶的眼睛:“有很多地方不懂,想向顾铁蛋老师请教,但顾铁蛋老师日理万机,连见女朋友都要偷偷摸摸的下山。” 徐佩秋笑起来,嘴角边两个小梨涡浅浅的,又甜又美。徐佩秋撇撇嘴,沮丧的叹了口气:“再这么下去,你的学生要考不上大学了。” “这是个问题。”顾哲闻认真的思索起来。 男人专注思考问题的时候很帅,徐佩秋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的嘴唇看,少女湿漉漉的眼神看得男人喉咙微动。顾哲闻无奈的捂住她的眼睛,徐佩秋没有反抗,她眨动眼睛,长睫毛擦着掌心滑过,很软,却擦得人掌心酥痒。 顾哲闻低声问她:“看什么,不准看。” 徐佩秋扒拉下他的手,鼓着脸:“我看看我男人怎么了,别这么小气。” 顾哲闻眯起眼睛,眸色渐深,徐佩秋心头一跳,再眨眼,顾哲闻又恢复了正常,徐佩秋松了口气。她靠在顾哲闻的肩头:“我把那些书看完了,记住了,能考上首都医科类大学吗?” “你想学医?”顾哲闻有些意外。 徐佩秋点头:“嗯,想学。” “因为我觉得那套白衣服穿在我身上一定很漂亮。”徐佩秋捧着脸,憧憬道。 “你穿什么都漂亮。” “是吧,我就算披一块破布也好看。”徐佩秋舔了舔嘴唇,把唇上的甜味舔净。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身旁的男人:“顾铁蛋老师,你赚了。” 顾哲闻哑然失笑,他无奈的点头,目光含着宠溺:“那老师谢过翠花。” 翠花?徐佩秋两根眉毛竖起来,她伸指抵着顾哲闻的嘴唇:“不准叫我翠花。” 顾哲闻动了动唇,徐佩秋指腹痒痒的,赶紧松开他:“一点都不好听。” 顾哲闻挑起眉梢:“那铁蛋就好听了?” 徐佩秋想了想:“我觉着挺好听的,简单却不失大气,朴素却不失高贵,多么的独立特行,通俗易懂朗朗上口。” 她说得津津有味,顾哲闻真想把她的话全部堵回她的嘴里,让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知青们陆陆续续的有机会回去了。”顾哲闻出声道,他握着徐佩秋的手,把她的手捂在自己的掌心中。 徐佩秋的手很凉,他眼中滑过一抹心疼。 “现在他们就可以回去了?”徐佩秋装作惊奇的出声,她眼神闪烁着,现在就可以回去的话,离恢复高考也不远了,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 “嗯。”顾哲闻肯定道,他勾勾唇:“所以,我打算把你接到我那儿,我亲自教你读书写字学习,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都可以问我。顾老师保你上首都的好医科学校。” “能行吗?”徐佩秋不太信:“顾老师你是军人,不能对人民食言的。” “请人民放心,顾老师一定尽心竭力地为人民服务。” “但是你们那一群大老爷们,我去”徐佩秋有顾忌,一群男人中只有她一个女人她摇摇头:“算了,我就勤奋一点,天天上山找顾老师你好了。” “你太累了。”顾哲闻摇头,万一徐佩秋磕磕碰碰不小心摔了,不小心伤到哪儿了,他一点都不放心。 顾哲闻环视一周,指着远处的那个小石坝:“那儿吧,以后每天下午六点钟,我在那里等你。” 那小石坝离徐佩秋的家只有十几分钟,刚刚好。 徐佩秋摇头:“不了顾老师,你应该相信你的学生,相信人民的勤奋和智慧。如果我真有哪里不懂的,我见面的时候再向你请教,今天我家里住进来一位大学生,她懂得挺多的,我暂时可以问她。” “大学生?” “女大学生。”徐佩秋睨了她一眼:“来找人的,借住我那儿。” “说起来你今天不用练兵吗?怎么下山来啦。”徐佩秋看向远处的太阳,有些刺眼。 两人坐在背阴处,有凉爽的风吹过来,拂起少女的长发,顾哲闻揪住脸上的发梢,握在指尖缠圈儿:“来找你的,看看你有没有伤到。” 徐佩秋心里暖暖的,她托着下巴:“还以为顾老师想我了才来看我呢。” 她别开头,最后干脆侧开身子,背对着男人。顾哲闻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也想你了。” 徐佩秋高兴的眯起了眼睛,她假装冷静的回头:“真的?” “真的。” 徐佩秋哼了两声:“我不信,昨天晚上要不是我问你,估计你这辈子都不会袒露你的心意,你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对我说。” “我怕吓着你,也怕你的小刺”顾哲闻及时闭嘴。 “我的小刺?”徐佩秋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顾哲闻,顾哲闻被她看得没办法,又掏出一颗糖给她:“吃吧。” 吃完把小刺收起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 徐佩秋接过糖,勉强原谅他一次。她吃完糖,起身准备找野菜,顾哲闻跟在她旁边,给她找了一竹筐:“够吃了吗?” “够了。”徐佩秋按了按满满当当的一筐野菜,催促他:“赶紧回去吧,太阳要落山了。” 顾哲闻迟迟不愿走,他牵着少女,少女一脸无奈,最后踮起脚尖,闭上眼睛在他唇上飞快的亲了一下。徐佩秋亲完就跑,两条细小的腿跑得飞快,小篮子里边儿的菜一边跑一边掉,少女一边跑一边捡,冒冒失失的。 “慢点儿。”顾哲闻忍俊不禁。 “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徐佩秋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顾哲闻摸着自己的唇瓣,上边儿仿佛还残留着少女柔软的触感和香气,她的唇又软又甜,轻轻一舔,还沾着点儿硬糖的甜味儿。顾哲闻轻轻笑起来,目送她安全到家后才上山回军营。 顾老师爬山的途中忍不住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在下面附近弄军营好了,和小丫头见面也方便。 顾老师追悔莫及。 徐佩秋到家的时候,余海凤还没回来,她慢悠悠的洗了菜,舀了小半碗米继续煮稀饭。缸里快没米了,得节约,她有钱,但没粮票,还找不到倒爷,要想买米,麻烦。 她煮着稀饭,忍不住猜测余海凤究竟有没有捉奸成功。 一 余海凤在草垛旁蹲了一下午,蹲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啾半仙口中的狐狸精。张慧兰姿色平平,最多也就稍微的小家碧玉了点儿,人很瘦,模样清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很容易让男人从心底产生莫名的保护欲。 余海凤冷笑一声,原来就是这么个狐狸精敢和她抢男人,她躲在草垛里按兵不动,打算等等再冲出去。后面有人拍了拍她的背,余海凤回头,对方警惕的望着她:“我说这位女同志,你在我家这草垛前蹲了一个下午了,你是不是打算偷东西啊?” “嘘——” 她赶紧示意对方闭嘴:“大娘,您再让我躲躲,有狐狸精勾引我男人,我等会儿就走了啊。” “谁呀?”大娘跟着她往前看去,恰好看见张慧兰走到周怀庆面前。 “喏,就她了。”余海凤指了指张慧兰:“大娘您小声点儿,别打草惊蛇把人给我吓跑了。” 大娘贴在她身旁,八卦的问道:“那周知青是你男人啊?” “那可不是!我们俩青梅竹马从小一块儿长大,谁知道他才下来一两年就有女人缠上她了,你说气人不气人?”余海凤犀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张慧兰找到周怀庆,她抿抿唇,即使心里有些不情愿,可理智告诉她,现在只有和周怀庆结婚,她才能摆脱村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张慧兰深呼吸一口气:“怀庆哥,我妈今天杀了一只鸡,今天你有没有时间,我妈请你吃饭。” 周怀庆头也不抬的收着玉米:“没时间。” 自从昨晚徐佩秋在台上说了那番话以后,周怀庆心中越发的后悔起来,那刻台上的少女光彩照人,仿佛高高在上的女神,俯瞰着众生。即使光线很黑,他也能在脑海里勾勒出徐佩秋的眉眼,她柔软的嘴唇,她妩媚的线条。 周怀庆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把玉米扔进蛇皮口袋中:“张慧兰,你可真是个恶毒的女人,你往日在我面前说了那么多佩秋的坏话,你究竟有何居心?!” “你回去吧,我不会和你这种恶毒的女人结婚的。” 余海凤刚刚钻进玉米地就听见结婚两个字,她怒不可遏的掰断一玉米秆儿,气势汹汹的朝两人打过去:“好啊周怀庆!” “反了天了你竟然还想和这个狐狸精结婚!”余海凤像疯了一样一人一耳光,两个人被她打得懵懵的,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周怀庆放下手,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海凤,你,你怎么来了?” 余海凤冷笑:“我要是再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和这个狐狸精结婚,就在这里成家立业了?” “周怀庆,你可别忘记了,你爸妈能有现在的工作,能升职过上更好的生活,那可都是我求我我爸爸给你们家安排的。”余海凤越想越气,她咬着牙,指着张慧兰:“她是谁!” “你给我解释,她是谁!” 张慧兰无缘无故的被打了一耳光,瞬间恼了:“你怎么打人呢?” “狐狸精不算人。”余海凤微微一笑:“滚,马上给我滚,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慧兰气得想和她辩论,周怀庆赶紧示意她离开:“慧兰,你先回去。” 张慧兰看了看余海凤,又看了看周怀庆,咬着下唇,双眼泛光。 余海凤一脸冷漠:“让你滚呢,没听见?” “原来你就是靠着这副模样勾引别人家男人的。”余海凤一脸嘲讽,张慧兰脸上挂不住,怨恨的看了她一眼,走了。 人一走,余海凤立马“啪啪”两下扇了周怀庆两下耳光:“周怀庆,你长本事了。” “你看我回去怎么和我爸说,忘恩负义的东西。”余海凤气得转身就走,周怀庆连忙追上去,却被挑着玉米的李爱国拦住:“周知青你去哪儿呢?太阳快落山了,你活儿还没干完,晚上该看不见啦!” 周怀庆踌躇着要不要追上去,最后他停下脚步:“海凤你别乱跑,等我把这点儿玉米收了再去找你!” 他有些懊恼,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余海凤过来了?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和张慧兰的事情?余海凤的父母是周怀庆父母的领导,父母可都盼望着他们能结婚,保住这个铁饭碗。 门口传来动静,徐佩秋把稀饭舀起来凉着:“回来了。” “回来了,气死我了。”余海凤一屁股坐到桌子前:“啾大仙,你说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他怎么就看得上那种女人了?我哪里比不上她?” 徐佩秋垂着眼,卷翘的睫毛在白腻的脸蛋上投下浅浅的一片蜜影。徐佩秋没有纠结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她语气随意:“他啊,只要村里是个女人都惦记。” “不瞒你说,他还来我家找过我,不过被我男人撞见了,把他好好地教训了一顿。” “竟然还有这种事!”余海凤气得拍桌站了起来,徐佩秋扫了她一眼,余海凤立马熄火,她赶紧拿抹布把撒出来的稀饭汤擦干净:“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徐佩秋微微一笑:“反正撒出来的那碗是你的。” “”这大仙怎么这么抠门?余海凤凌乱了。 余海凤急忙坐下,她期盼的盯着徐佩秋:“大仙,你说我嫁给他,合适吗?” “他现在是个知青,又没有正经的工作,家里还全靠我爸提拔和扶持,我要是和他结了婚,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气我。” 徐佩秋面色淡淡:“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余海凤一愣:“这你也能算出来?” 徐佩秋勾勾唇,余海凤低下头:“大仙你说得对,我爸和我透露了消息,他们这批知青很快就有机会回来了。” “吃饭吧。”徐佩秋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余海凤也闭上了嘴巴,专心喝稀饭。 饭后,徐佩秋坐在院子里专心的看书,余海凤一边新奇的给小鸡仔撒剁碎的野菜,一边好奇的盯着徐佩秋的侧脸看。徐佩秋安安静静的坐在井边,斑驳的阳光洒在她乌黑的发丝上,脸上,身上,她浑身仿若镀了一层光,散发着一层金黄柔软的莹润光泽。 井边少女的线条柔美,眉眼如画,琼鼻小巧高挺,性感粉嫩的樱桃唇如春日的樱花,透着美好娴静的气息。 即使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也丝毫不能掩盖她身上优雅美好的气质,一举一动,都像是画中人,漂亮得不像是这个世界里的存在。 余海凤放缓呼吸,生怕惊扰了那处的人。 她撒完了小鸡饲料,忍不住想,难道算命的也要学习他们这些普通人的知识吗? 徐佩秋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轻轻开口:“算命的也要博览群书,以保证计算结果万无一失。” 余海凤瞬间肃然起敬,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是一位非常有上进心的算命先生。 余海凤在徐佩秋这里住了整整五天,每天一大早吃完早饭出门,直到晚上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回来。徐佩秋没有主动问她这些天都干了什么,余海凤也没有和她说,只在偶尔闲暇的时候主动帮徐佩秋当辅导老师,解决她的疑惑。 这天晚上,余海凤把行李收拾好以后,走出房门,徐佩秋还坐在井边看书,她轻步走过去:“大仙,我明天要回家了。” “注意安全。”徐佩秋放下书,黑亮的眼珠眸光流转。 余海凤在她面前坐下:“大仙,我帮你辅导了这么多课程,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我和周怀庆适合结婚吗?”余海凤紧张的看着她。 徐佩秋目光幽幽,前世的时候,她在余海凤那儿吃了不少的闷气,虽然也曾气个半死,不过她心大。徐佩秋含糊的回答:“会很累。” 余海凤松了口气,她笑起来,掏出一块钱塞到徐佩秋手中:“大仙,我以后一定给你介绍生意。” “要是我和他结婚了,我一定请你喝喜酒。” “多谢。” 徐佩秋不客气的把那一块钱收起来,天色暗下来,徐佩秋合上书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滑过一抹笑:“终于看完了。” 她心情明媚的回到屋子,把最里面的床头柜挪开,再把地上的一堆草扒开,挪开下方的几块平整小石头,把藏在里面的罐子掏了出来。兜里的一块钱还有些热乎,徐佩秋把钱放进罐子里,把罐子重新藏了回去。 除了她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她还得准备许困上军校的钱。 许困这一世,绝对不能再去经商。 徐佩秋起了个大早送余海凤去坐车,临走前余海凤还有些不舍,但当她看见徐佩秋把她送上车后,毫不留情的转身走了时,她一时无言。 这还是位很有性格的算命先生。 徐佩秋睡了个回笼觉,打算去村里看看请余海凤过来的效果。她走出几步,有大娘叫住她:“佩秋啊,你不挣工分可怎么活下去哦?” 徐佩秋干脆往她那边走去:“身体不太好,休息几天。” “也是,你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皮肤白白嫩嫩,这玉米秆儿轻轻一划,怕是就要给你身上划出几条红口子。”大娘摇摇头,看向徐佩秋的眼神又可怜又惋惜。 “诶佩秋,你知晓不?那周知青的女人前几天跑过来找他算账了!闹得那叫一个难看哦,那女人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嗓门又大,天天缠着周知青吵,把这事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了。现在啊,那张慧兰和周怀庆都不敢出门了,两个人成天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徐佩秋满意的挑起眉梢:“张慧兰她为什么不敢出门?”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周知青和她私会的时候被那女人抓住了,后来那女人还拉着周怀庆冲到张家对峙,非要人家给个说法,他们那张家大院的人丢不起那个脸,偏偏那女人又泼辣强悍,逼着张慧兰给她道了歉认了错。” “哎呀这也是谁都想不到啊,现在她们张家已经在忙着给张慧兰物色合适的人选,想着赶紧把人嫁出去了。”大娘一脸的八卦:“听说他们张家打算把人嫁得远远的,最好是隔好几个县,这样人家就不知道她们家那人的烂事儿。” “我听说她们连礼金都不要,只想把这烂摊子快点儿扔给别人。” 徐佩秋眼睛弯起来,神清气爽:“我知道了大娘,您快干活儿吧,我不打扰你了。” “诶诶诶佩秋你坐下,我歇会儿,我还没跟你说完呢。”大娘赶忙拉住她,徐佩秋有些无奈,她重新坐下来,大娘接着道:“不过那周知青,在城里的条件真那么好啊?” “不清楚。” “佩秋你别唬我了,人家说你会算命呢!你帮我算算,我女儿和周知青合适不合适啊?” 徐佩秋淡淡瞥过去,大娘嘿嘿一笑:“也就她张家的婆娘性子软,要是放在我身上,你看我怎么对付那泼辣的城里女人。” “佩秋啊你快帮我算算呗。” 徐佩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大娘啊,天机不可泄露啊。” 她走了,大娘在地里叫着她:“佩秋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大家都是一个村儿的,邻里邻居的怎么这点儿忙都不肯帮?” 徐佩秋揉了揉耳朵,真痒。 知道现在周怀庆过得不如意她就开心了,徐佩秋抱着手臂清闲的哼着歌儿,戏才刚刚开始呢。不知道在她上大学之前,能不能看见张慧兰和周怀庆的惩罚和下场。 她走到一半,瞥见对面的山上有两个模糊的身影,跟蚂蚁似的慢慢朝山下走来,徐佩秋眯了眯眼睛,掐着手数了数日子,这几天好像是许困的假期。她明艳的脸蛋上多了几分笑意,徐佩秋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去。 也不知道许困那小子是不是又长高了些,是不是和之前比起来又褪去了几分青涩,现在是不是已经像个小男子汉一样,能撑起半边天了。 徐佩秋只是想想就觉得开心,她淘了米把米倒进锅里蒸着,又忙碌的准备着面粉,打算煎一点菜饼。面粉是上次顾哲闻带过来的,说是许困的补助,但晚上的时候,徐佩秋用脚趾头想了想,不太可能。 现在想来,就更不可能。 那个精明又闷骚的男人根本就是借着补助的缘由,偷偷的把好东西塞给她。 而且撒谎的时候还脸不红气不喘的,要不是她徐佩秋聪明,还真会被顾哲闻的正经表情给骗了。 顾哲闻随着许困进屋后,一眼看见了在灶房里忙活的少女,少女的脸白白的,身上也白白的,沾满了细腻的面粉。顾哲闻无声的叹了口气,那可是他故意拖人带过来的好面粉呀。 徐佩秋皱着眉抿着唇,小脸皱成了一团儿,这面粉怎么不听话净往空中扑腾,落了她一脸。她抬起藕白的手臂往脸上一抹,脸上瞬间多了细细的四条杠,贴着她饱满柔软的肌肤,如上好的凝脂。 许困背上手上提着好几包东西,有山上刚打的野货,也有下山途中遇见的合适的野菜,或是掉落在地上的可以吃的坚果小野果,他都一点一点的摘了下来,珍惜的拾起来,用袋子装好,笑憨憨的解释:“给我姐装回去,她从小娇气。” “有多娇气?” “那可娇气了,要不是有我在,她准不能活到现在这么大。稍微吃点不干净的东西就拉肚子,稍微变个天就感冒生病,这也就算了,还狡猾,整天和我说她没力气,活儿也不干,净绕着周”许困及时止住,嘿嘿一笑把这个话题敷衍了过去。 顾哲闻当时没说什么,只是想,要好好给他这位小丫头补补身体。 如今看她手忙脚乱又笨拙的动作,他忍俊不禁,冷峻的脸庞松下来,溢上了温暖的笑。顾哲闻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随意的搭在院子里,许困背着东西:“少校您先坐,我去把东西搁下。” 顾哲闻摆手示意他去忙自己的,眨眼间他便抬脚踏进屋子,他挽起白衬衣的袖子,露出健壮的手臂,他把少女从面前拉开:“我来吧。” 徐佩秋笑着看他:“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现在太阳正大,多热呢。” 她说着话,眼光却不禁瞄向顾哲闻修长的手,顾哲闻的肤色刚刚好,既不白也不黑,给人一种健康的感觉。他挽袖子的动作很性感,骨节分明的手把白净的袖口一圈一圈的往上圈,正经中又带着几分性感。 徐佩秋的心房荡漾了几下,她看完以后,心虚的抬眼,正好与顾哲闻幽深的视线对上。徐佩秋脸上染了薄红,她清清嗓子:“既然顾老师你执意要为人民服务,那人民就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了。” 她挪动脚步,准备开溜。 男人一把将她抓了回来,她茫然的仰着脸,她还没发问,男人抬起干净的手,一点儿一点儿的把她脸蛋上的面粉擦掉。顾哲闻的手指有些粗糙,指腹在她脸上摸来摸去,痒痒的。 徐佩秋不自在的眨动眼睛,她缩着脖子躲避顾哲闻的动作:“痒。” 说话间,她又把顾哲闻在她脸上动来动去的手腕抓住:“别弄了,待会儿让许困看见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低,像做贼似的,一边说话一边往屋门口看,生怕许困突然闯进来撞破了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徐佩秋皱了皱鼻子:“顾老师,你怎么这么不正经呢?”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自己好心帮她清理小脸蛋,这小丫头竟然反手一顶大帽子就扣到自己的头上了? 顾哲闻抓下她的手,把她抓到自己面前:“别动,我给你擦擦面粉。” “痒也给我忍着。”顾哲闻一句话把徐佩秋堵住了,徐佩秋湿漉漉的视线盯着他,盯得顾哲闻有点儿于心不忍。 身前的小丫头忍得脸都红了,耳尖也像是快要滴出血来,他好心情的弯了弯嘴角。 徐佩秋恼怒的瞪他一眼,她埋头在顾哲闻胸口滚动两下脸:“现在没了吧?” 不过是帮忙擦擦脸而已,怎么搞得跟地下恋情似的?惹得她的心紧张又担心的飞快跳动着。 她趁着顾哲闻不注意,飞快从他手中逃脱。她脆生生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许困,在哪儿呢?回来了连招呼都不打就进屋了?” “我的姐,我不是在放东西吗?”许困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声音含着浓浓的无奈。 顾哲闻眼中升起浅笑,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小丫头这个身高刚刚好。小脸蛋儿在他胸口滚来滚去,软绵绵的,他低下头,白白净净的新衬衣上,面粉儿清晰可见,略微凑近,还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熟悉又温软的味道。 他放下手,正打算去揉面粉,余光一瞥,灶里的柴火又要熄灭了。人民教师顾铁蛋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拿这丫头没办法,他任劳任怨的添了柴火,才洗净手做饭。 虽说现在时间还早,但小丫头这段时间一个人生活,吃不好穿不暖的,瘦了。 脸蛋儿和前几天比起来,瘦得下巴都尖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在瘦小的脸蛋上更加吸睛了,多看一会儿就沦陷,看得让人心疼,正好这次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专门给她做些好吃的补补身体。 许困把东西放进了堂屋,他把不能久放的东西挑挑拣拣选出来,乐呵呵的抱在怀里,准备今天中午就把这些菜吃了。他一转身,徐佩秋像个幽灵似的,走路没声音,她伸着脖子张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许困吓了一大跳,险些没把怀里专程捡回来的好东西扔出去。许困叹了口气:“我说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啊?” 徐佩秋撇撇嘴,她抬腿:“鞋子的问题。” 许困识趣的转移了话题,他沉默片刻:“顾少校呢?” “在做饭。”徐佩秋指了指隔壁房间。 许困眨了好几下眼睛:“你怎么能让顾少校去给我们做饭?” “怎么不能啊?” 他是我男人,男人给自家女人做饭,天经地义。 不过徐佩秋没敢说出来吓他这胆小的弟弟,她跟在许困身后,重新走近灶房,顾哲闻专心的揉着面粉,模样专注,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这句话并非作假。 他认真的时候,浑身都像发着光,像天使一样,引得人怦然心跳。 徐佩秋舔了舔嘴唇,垂着头,脸上有些小得意。这么好的男人,是她的,她先抢到了。 谁都不能抢,谁要是敢和她抢,她跟谁急。 许困赶紧把怀里的东西放下,准备去接手,顾哲闻无所谓的摇头:“你姐蒸了饭,你看看能不能行。” 徐佩秋嘴里包着空气,脸颊一鼓一平的玩着,她靠在门口,一听顾哲闻这话,她瞪着眼睛:“你怎么能怀疑人民的智慧?” 许困在旁边帮腔:“顾少校不是怀疑人民的智慧,是怀疑你的实力。” 他揭开锅,果不其然:“真不知道你这一个月是怎么活下去的。” “吸食仙气。”徐佩秋睨了他一眼,不会做饭是她的错吗?她吃了十年牢饭,再加上之前的岁月,都几十年没有亲自下厨做过饭了。 谁叫她长得好看,大家都愿意请她吃饭。 虽然这一世她打算面对现实,但她刚下了决定,眨眼就来了个人民教师顾铁蛋,明里暗里的想要宠她。徐佩秋抿着唇,眼里偷偷含笑,那她有什么办法。 她自己一个人靠在门口笑得开心,她笑的时候,两个面对着她的男人脸上的表情也不禁明媚起来。 你开心就好。 你开心,什么都值了。 徐佩秋暗自嘚瑟完后,走上前:“今天中午我们吃什么?” “炖野味。”顾哲闻接话,他把面粉揉好以后搁在旁边,提着装着野味的袋子准备出去打理:“下山的时候遇到一只野山鸡,许困身手矫捷的逮了说给你补身体。” 许困难得谦虚的摆手:“小意思,小意思。” 徐佩秋也难得的没有损他,她跟着顾哲闻走出去,蹲在顾哲闻身旁,聚精会神的看他准备处理野山鸡。 许困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灶房,怎么人都走了?徐佩秋又不会处理野山鸡,干嘛还跟出去?火都快灭了。他张嘴想叫她,想了想,他合上嘴巴,算了,叫徐佩秋还不如自己干了。 帮倒忙,嘴还不饶人。 顾哲闻把野山鸡取出来,拿着刀正打算杀野山鸡,他手一顿:“进屋去。” “干嘛?”徐佩秋眯了眯眼睛:“不就是杀鸡吗,我又不是没见过,年底大家杀猪肉分肉的时候,我还特意跑近了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好吃的偷偷带回家呢。” “我交代,都是许困指使我这么做的。”徐佩秋举着手。 她逆光蹲着,笑颜如花,从她身后传来的阳光,几乎要晃晕了顾哲闻的眼。 顾哲闻恍惚片刻,在她纯净的笑脸中都快心软答应了,不过很快他的理智回笼,他摇头:“不行,进屋去。” 徐佩秋说不通,只好起身离开,她真没那么娇气和脆弱的。 不过,被男人这么悉心的爱护着,心里暖暖的,像沁了蜜一样甜。 徐佩秋只好进屋打下手,从山里捡回来的野菜需要清洗,从山里捡回来的坚果需要敲开。徐佩秋手伸进去,触及到不少细细的小刺,她低头一看,绿油油的像海胆一样的坚果安静躺在袋子里,枝丫断口处还流着新鲜的树枝汁儿。 徐佩秋嘴角一抽,她抓起一颗板栗:“你跟我说这是在地上捡的?” 许困抬头一看:“哦,这个不是,这个是顾少校特意摘的,说和野山鸡一起炖,有营养,又好吃,还特补。” “既然你拿了,那你就顺便把它敲开吧。” 徐佩秋没有违背他的话,许困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几眼,难道自己走了一个月,徐佩秋开始养成了坚强独立又听话的好性子? 不过下一秒他美好的幻想就破灭了。 “不过这东西这么多,我一个人得敲到何年何月?”徐佩秋扒开袋子口子看了看,满满的一袋子,这是把人家整个板栗家族连根铲除了吧。 “等我忙完这里,我就来帮你。”许困默默道。 “成。”徐佩秋爽快答应,提着一袋子板栗出了灶房,她拿着一块小石头坐在院子里敲敲打打,她把板栗壳敲碎以后就扔到旁边了。许困忙完出来一看,一地惨遭□□的板栗,凄凉的躺在院子里的石板上。 徐佩秋见他来,解释道:“我都敲碎了,稍微抖抖就能把板栗子取出来了。” 刚好最后一颗板栗她也敲得差不多了,她立马拿起板栗,尖着手指掏出了里面新鲜的板栗子。许困叹了口气:“让开让开,我来。” 徐佩秋那细皮嫩肉的,要是不小心被扎到了,还不得好好闹上一顿。 “干嘛?”徐佩秋睨了他一眼,想要接着掏,许困递给她一把小刀:“你剥壳儿,这个我来。” 徐佩秋笑着接过小刀:“也行。” 她拿着小刀,专注的把板栗壳,连着那层长毛的软皮剥干净。壳儿很硬,不好剥,她坐在小凳上,安静又认真。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宽大的手掌抓住她,把她手中的刀子夺了去。顾哲闻蹲在她旁边,拾起一颗板栗:“我来吧。” 他趁着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了,徐佩秋没有坚持,她揉了揉眼睛:“剥这东西挺累眼的。” 她剥了小半碗,现在看什么都头晕眼花。 顾哲闻抬头:“你这是营养不良。” 她没有否认,这个年代,哪个小孩儿不营养不良?两人沉默下来,徐佩秋把小板凳让给他:“你坐吧,蹲着挺累的,我再去拿根小板凳出来。” 徐佩秋飞快从屋里搬出一根小板凳,她坐在顾哲闻旁边,盯着顾哲闻的手看。虽然顾哲闻的手掌有些老茧,摸起来很粗糙,还有点儿磕人,但男人的手真的好看,骨节分明,白白净净的,指甲打理得整整齐齐,圆润干净。 他一只手拿着褐色的板栗,一只手握着刀,手背上的筋脉微微凸起,别外诱惑。 又很温暖。 总是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 顾哲闻剥了两颗板栗,发现小丫头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瞧,模样好奇,视线湿漉漉的,粘人又柔软,和刚见面时,那浑身带刺的模样截然不同。 此时的徐佩秋慵懒乖巧得好似一只信赖他的小猫儿。 乖巧得想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 顾哲闻抬眼的那瞬间徐佩秋就察觉到了,见他盯着自己看,徐佩秋突然别扭起来,她回视对方:“看我干嘛?” “你好看。”顾哲闻轻轻笑起来,低头继续剥板栗壳儿。 徐佩秋小尾巴翘得高高的,她凑到顾哲闻身边,压低声音小声说话:“那可不是,人民教师,你若是不看我看紧点儿,说不定我就和更好的人跑了。” “你不会。”顾哲闻的眼神越发温暖,他手上动作没有停。 “谁说的,万一我跑了呢。” 这么笃定?徐佩秋眨了眨眼,有些好奇。 顾哲闻笑了笑:“你的课本儿背得怎么样了?要是被我发现你有很多不会,你看人民教师怎么惩罚你。” “背完了背完了,你随便考我,要是我答不出来,我这人民的称号就撂在这儿了。”徐佩秋拍着自己的大腿,自信满满。 她骄傲又自信的模样,闪耀得晃眼。 顾哲闻表情阴暗不明,本不该如此的,他的小玫瑰本该漂漂亮亮的,任性又娇气,被人高高的捧在掌心,接受所有人羡慕的目光和注视。 “行。”顾哲闻垂着眼:“吃完饭我就考你。” 徐佩秋无所畏惧。 “不过,我想去城里买点儿题回来做,练练手感。”千题百炼无疑是最快的提升捷径。 “不用了,我都准备好了,你想要什么我全都有。”顾哲闻侧了侧身,对她微微一笑,笑得徐佩秋有点发毛。 板栗剥得差不多了了,徐佩秋掏了颗塞进嘴里,生板栗又脆又甜,轻轻一嚼,口中顿时溢满了清香和淡淡的甜味。徐佩秋端起碗时,还不忘往顾哲闻的嘴里塞了一颗。 野山鸡处理好已经在炖着了,她舀了一瓢井水把碗里的板栗淘干净,端进了屋里。有顾哲闻和许困在,厨房里基本就不用她干活儿了,一个做菜一个烧火,留她在旁边东看看西看看。 灶房里渐渐飘出了浓郁的香气,虽还未到饭点儿,徐佩秋却觉得有些饿了。 她摸了摸肚子,砸吧了几下嘴,口中开始分泌清亮的口水,徐佩秋咽了一口口水,馋了。 许困添了火,随意的聊天:“姐,那周怀庆还有在欺负你吗?还有村里的其他人。” “没有了。”徐佩秋摇头,她清清嗓子:“自那事儿以后我就经常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她们想欺负人也找不着。” “所以你也没去干活儿了?”许困忍不住扶额。 徐佩秋理直气壮:“我能赚钱。” “你能赚什么钱?”许困反问,顾哲闻也跟着看过来。 “不用你管,反正我能挣钱就是了。”自己假装是算命先生的事儿还是不要告诉家里的俩男人了,反正她也只是个临时工,等她凑足了钱,她也就转行了。 许困狐疑的打量她,怀疑她在做投机倒把的事情,不过徐佩秋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当着顾哲闻的面问。 他嘴上不饶人:“你可别把自己坑了,注意安全。” “知道了。”徐佩秋敷衍的回答。 许困不说话了,倒是顾哲闻一直盯着她看,直到饭菜做好,端上了桌,顾哲闻都没移开视线。徐佩秋假装没有看见,她一边吃一边说:“家里的柴火要没了,许困你下午出去捡几捆柴回来。” “知道。”他也正有这个意思,趁着今天有时间,他得赶紧去拾柴火,最好能捡个几大捆,够徐佩秋烧一个月。 饭桌上,顾哲闻讲了些许困在部队里的事情,算是汇报,知道许困还和以前一样不省心,又凶又痞,徐佩秋就放心了。既然部队里人杂,许困凶狠点也是好事,至少不会让人欺负。 但是,迟早有一天,她会让许困昂首挺胸的走在人前,让所有人都羡慕他,尊敬他。 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徐佩秋垂着眼,闷头吃饭。很快她收到了一道关心的视线,她微微抬起头,顾哲闻的脸印入眼帘,徐佩秋露出笑容,示意自己没事。 许困看着自己的长官和自己的姐姐眉来眼去的,疑惑地抓了抓脑袋:“?” 许困吃了饭,即刻就拿着砍柴刀准备上路了,徐佩秋叫住他:“现在这么热,出去晒中暑了怎么办?” “不碍事,我们天天中午还顶着大太阳训练呢,不也没出啥事儿么?我习惯了。” 她看着许困那张依旧白皙的脸,有些怀疑:“真的?那你怎么还这么白,一点儿都没被晒黑?” “你不也一样白?哦我忘了,你根本没出门干活儿。” 徐佩秋挥手就想揍这皮孩子,许困飞快躲开:“我出去了。” “注意安全。” 顾哲闻确认许困走远后,反手关上了院门:“考考你这些天的成果。” 徐佩秋刚撕了颗糖塞进嘴里,她用舌头把糖抵到脸颊边,腮帮子立马鼓出来小小的一块儿:“随便考。” 顾哲闻拿出自己特意为徐佩秋编写的一本练习题,他把习题册推到徐佩秋面前的桌上:“考试。” 习题册很厚,看起来有好几十页,被主人用针线精心的装订起来,把一页一页熬夜撰写的试题订成一个厚厚的本子。徐佩秋细白的手指翻开一页,纸张上立马飘散出熟悉的墨水香气,她抿抿唇,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长身玉立的男人。 他塞给徐佩秋一支铅笔:“开始吧。” 徐佩秋皱着眉,她拿起铅笔握在手中:“顾老师。” “嗯?”男人的嗓音磁性沙哑,异常好听。 “这些今天全都要做完吗?” “先做一套,看看你的水平。”顾哲闻轻笑:“怎么了?” 徐佩秋摇头,她勾勾手指,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弯腰示意她说,自己听着。 “在考试开始前,我能不能要一点精神鼓励。” 不等顾哲闻回答,她便主动贴了上来,贴着男人炽热的唇,动作霸道又强势。她闭着眼,如蝴蝶翅膀般轻轻扇动的睫毛显示出她内心的紧张,小丫头的脸近在咫尺,毫无瑕疵的脸白净细腻,她的唇很软,还很甜。 是奶糖味儿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二十颗糖 徐佩秋轻轻贴了他一下, 半秒钟时间不到, 她狡猾的分开, 拿着笔咬着糖专心致志地低头做题。顾哲闻的字迹很好看, 洒脱飘逸,一撇一捺,却又含满了他最细腻最温暖的真心。 徐佩秋嘴唇扬起, 她的手按住习题册一角,手指有节奏的敲着纸张,指腹擦着页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像男人此刻激烈的心跳。 顾哲闻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弯着腰, 手垂在两腿边。面前的少女已经认真做题了, 她思考的时候, 两根秀气的眉微微蹙起,她时而用手撑着下巴, 时而把嘴里的糖顶来顶去,时而咬着笔,模样娇软可爱。 她的清香随着空气的流动缓缓的流进他的嗅觉神经, 传递到大脑, 点燃了那颗为之怦然心动的真心。 狡猾。 顾哲闻直起身, 这小丫头狡猾得很。 跟猫儿似的故意撩他, 他还没感受到对方的美好, 她就溜开了, 恨得人牙痒, 想要轻轻咬她。 徐佩秋模样认真,眨眼间就答了好几道题,顾哲闻抱着手臂站在她旁边看。过了一会儿,徐佩秋歪着头,眼中滑过一抹狡黠:“人民教师。” “你这是故意干扰考生。” “你站在我旁边,我净顾着想你了,还怎么能够静下心来做题?”徐佩秋水灵的大眼睛眨啊眨,微微上翘的眼睫在她眼尾勾勒出一根轻佻魅惑的黑色眼线,像那小野豹,又魅惑又野性,看起来还忒不好惹。 偏偏对方牙还没长齐,就敢直接而大胆的扑过来咬人。 顾哲闻一愣,随之他的眼中升起一滩晕不开的笑意,顾哲闻后退五步:“行,我不打扰你,我去给你把屋子收拾收拾。” “好好做题,别偷懒。” 徐佩秋紧抿的嘴唇含笑,她低头安静下来。顾哲闻转身打开她的房间,准备看看她房间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或是家具,木门轻轻推开,一股野花的清香气息卷入鼻底。 窗户透进来的光正好落在床头柜满满的书本上,书本被主人收拾得整整齐齐,一本一本有序的立在床头柜上。在窗户旁,一个干净的玻璃瓶内插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野花。小野花娇艳又繁密,如天上的星,闪亮耀眼。 顾哲闻手握着门把,他回头看着少女的后脑勺,少女浑然不觉,正和试题做斗争。 顾哲闻心底柔软下来,他推门而入,环视了一圈,房间内的东西很少,家具很破旧,但主人把它擦拭得干干净净,有一股别样的味道。 她是个别致的人,连房间都如此的别有趣味。 徐佩秋正冥思苦想写作文,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高考,语文试卷满分一百分,作文占七十分,还有一小段文言文翻译和现代文内容,各占十分和二十分。对于徐佩秋来说并不难,她思索片刻,很快动笔。 许困拾完好几捆柴,他拿着扁担先挑了两捆回来,他推开院门,徐佩秋刚好写完作文。她抬头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脖子打了个哈欠:“喝点水,歇会儿再去。” 许困把柴放进院子里撘的雨棚里,他放好柴后,拍了拍身上的灰朝徐佩秋走过来:“你干嘛?” “学习。”徐佩秋撑着脑袋,翘着腿表情慵懒,她手中的笔被她灵活的握在手指上转圈。 许困看得惊心,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把笔摔断了:“你可小心点儿,这笔摔坏了划不来。” “知道了。”徐佩秋把笔放下,毕竟是顾哲闻的东西,得珍惜。 许困靠近扫了眼卷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他头昏脑涨。他心中有一个疑惑:“徐佩秋,你什么时候学会读书写字,还写得这么漂亮了?” 徐佩秋这字如她人,规整中又有些艳丽和随意,别有风格,只看一眼便使人印象深刻。他说不出这是什么风格,总之很好看就是了。 徐佩秋砸吧砸吧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不过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一点都不关心你这亲姐。” “”许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干脆转移话题:“顾少校呢?” “喏,在屋里。”徐佩秋指了指身后:“他说要帮我们收拾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他帮我们弄弄。” 许困哑然,他正想说顾少校身份尊贵怎么能帮我们做这种事情?不过他转念一笑,既然顾少校都不介意,那他还介意什么? 许困喝了两口水就走了,顾哲闻再出来时,一身的灰。白衬衣灰一块黑一块的,早没了当初的白净,徐佩秋看得心疼。她走过去,拉着他的衣服看了看:“怎么不先换件破衣服?这么好看的白衬衣可惜了。”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那你之前,把你脸上的面粉往我身上蹭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可惜了呢?” “那不一样。”徐佩秋想了想,一时没想到合适的理由和借口。 顾哲闻把她的手抓下来握在掌心:“没事,回去洗洗就是了。” 她任由他握着手:“你这是新衣服吧?” 顾哲闻没吱声,徐佩秋踮起脚尖,小手叉着腰:“是吧?” “是,赶紧去做题吧。”顾哲闻轻笑,又从兜里摸出一颗糖给她,塞到她的掌心。 徐佩秋垂眼看着这颗糖,哭笑不得。她忍不住打趣他:“你再这么下去,我迟早要得病。” “什么病?” “偏执病。” “对人好是要付出代价的。”徐佩秋眯了眯眼,果断的转身坐下拿笔继续考试。 你每对我好一分,我就想进一尺的占有你两分。 顾哲闻不太懂,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理解了小丫头的意思,他无声的笑起来,平生第一次,有人凶巴巴的宣示着她对他的主权。 霸道又强势,却又露出了一点柔软和脆弱给他。 顾哲闻从院子里离开了,徐佩秋悄悄回头,唇角翘了翘,嘴里心里都是甜的。 许困搬运了一捆又一捆的柴,堆了一院子,他估计这些足够徐佩秋支撑一个月了,恰好太阳也快落山,他接了盆冷水,洗了脸和头,又舀了锅里的热水准备冲澡。 许困洗完澡出来:“我想起一件事,刚刚回来的时候我碰到李大队长了,他问你愿不愿意去照看作物,要是遇到下雨,帮忙及时抢救。” 玉米晒在空地上时,有时候会有鸟儿鸡鸭鹅什么的过来偷吃,同时也要防止有人偷拿。所以需要一个人照看,照看也有工分,不过很少。 徐佩秋想了想:“可以。” “我听说今年咱们村的庄稼收成不错,很有可能超标完成任务。”许困道。 徐佩秋懒洋洋的趴在桌上:“那也得天公作美。” 在她的记忆里,今年夏天时常下雨,前世的玉米大米收获不及时,被雨水打湿浸泡了很多,再加上地里庄稼上的很多作物没有及时收回来,淋了一阵雨后,渐渐地就在庄稼上烂掉了。 到最后反倒差点没达成指标。 许困倒没放在心上:“反正年年都这么回事,这几年有知青帮着我们,应该比以前的动作要快。” “那可不一定。”徐佩秋睨了他一眼:“隔壁村有知青回去了。” “回哪儿?”许困愣住。 “回城里。” 徐佩秋黑黝黝的眼珠眸光流转,许困看了一眼,起了好几颗鸡皮疙瘩:“你干嘛突然这种眼神?怪渗人的。” “你别这么看着我。” 徐佩秋清清嗓子:“做你的饭去吧,顾少校忙了一下午累了,赶紧做饭吃了让人家休息。” “我要把作业拿给他检查了。” “”行吧。 刚好顾哲闻出来,他接过徐佩秋的习题册,又搁在了一旁:“先做晚饭,吃完再检查。” 徐佩秋立在门口,看着一大一小俩男人在厨房里忙活。她走进去坐在小板凳上:“明天你们多久走?” “早上。”顾哲闻说道。 徐佩秋点点头:“现在的天气阴晴不定,尤其是下午最容易下雨,你们在山上要注意安全,谨防山体滑坡。” “我们这边的土壤松软,一下雨就容易发生事儿,你们又是在深山中,要照顾好自己。” 光线在她脸上深深浅浅的印着,她严肃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顾哲闻全部记在了心中:“其实这次把他们拉过来,也是临时起意,趁着夏天天气好搞个特训营。” “照你这么说的话,特训营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提前结束?”那你 徐佩秋盯着他瞧,顾哲闻便解释:“可能会把人带回去,不过我还得和上面商量,看把这批人安置到哪儿。” 剩下的话是机密,顾哲闻没有深入说明,徐佩秋也懒得问。顾哲闻想了会儿:“既然夏天天气多变,你们村里的庄稼收成又好,那到时候我们下山时,我和你们生产队队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在你们村里练兵。” “若是遇到下雨,还能帮着一起抢救粮食。” 徐佩秋睨了他一眼:“你抢得过来吗?这玉米收完了,马上又要割水稻了。” “没个二三十天弄不完。” “抢粮食只是顺便的,训练才是正经事。”顾哲闻微微一笑。 徐佩秋猜到了他心思的七八分,她狐疑的开口:“是吗?” 许困听出了一点儿门道,他摸摸脑袋:“这是好事儿啊,顾少校,下山以后我就能回家住了吧?” “是。” “那就好。”许困有些高兴,他热情的邀请顾哲闻:“顾少校,我们家房间多,到时候你就来我们家住吧?要是村里的房间不够,我们家还能住人。” “人多热闹。” 最主要的是,徐佩秋以后做事的时候有人帮。 徐佩秋心想,你知道人家心里打的是什么小算盘吗你就敢请人家到家里住。 顾哲闻当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许困单方面引狼入室,徐佩秋都不知道该夸他单纯还是热情。 晚餐丰盛,徐佩秋很久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了,她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吃完后就瘫坐在破旧的老摇椅上不肯动了。许困自觉地站在月光下蹲马步站军姿练习基本功,偶尔还练练军体拳什么的。 顾哲闻拿着习题册,认真检查着徐佩秋的答案,一页一页的看下来,徐佩秋错的地方很少,但也并不是全对。 他弯腰,徐佩秋转动明亮的眼珠子:“人民教师,我坦白,错的那几道题我确实不会。”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徐佩秋抓着他的衣角:“第一次,就不用罚我了吧?” “罚,怎么不罚。” 顾哲闻拿着习题册,双手背在后面,古板又严厉:“今天晚了光线不好,明天再罚你。” “不行,今日事今日毕。”徐佩秋一脸严肃:“说吧,罚什么。” 她一副任他鱼肉的表情,顾哲闻看得笑了,他语气软下来:“这部分你哪儿不懂?” “都不懂。” “行,你坐过来,我给你讲讲。” 徐佩秋从老摇椅上起来,她挪到顾哲闻身边,桌上点着煤油灯,顾哲闻拿着笔,在纸上画着写着,他握着笔的手骨节分明,他一边讲解一边给徐佩秋做示范。几分钟后,顾哲闻低头:“听懂了吗?” 徐佩秋正愣愣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了他在想些以前的事情,模样呆呆的,还有几分麻木,以及几分对尘世的冷漠无情。那双内勾外挑的眼,历经风霜。 顾哲闻心蓦地提起来,他又问了一遍,把徐佩秋拉回神:“要不要我再讲一次?” “顾老师,再讲一次吧。”徐佩秋露出一抹笑,笑得心不在焉,她敛了敛眉心,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 顾哲闻再次讲解,每讲一部分就询问徐佩秋,保证她有跟上节奏,徐佩秋专心听讲之后,很快就理解了。她天资聪慧,人又机灵,实在是个学习的好材料,若不是刚刚她分了心,这些题她听一遍就会。 最后顾哲闻轻轻摸了摸徐佩秋毛茸茸的小脑袋:“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去睡觉吧。” “早点睡,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许困,睡觉了。”顾哲闻又叫了声在前面练习的小孩儿,许困立马蹦起来,洗了手,又用帕子擦干净脸上身上的汗:“好咧!” 三人各回各屋,临睡前,顾哲闻还偷偷给她递了颗糖。 徐佩秋拽紧了手中的糖,心里暖暖的,她故作严肃:“顾少校,不能用糖衣炮弹麻痹人民。” “你这是违法的。” “我哪儿违法了?”顾哲闻失笑,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小主意一个接着一个,让人猝不及防。 徐佩秋抓着糖,对他回眸浅笑:“偷心是违法的。”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留给顾哲闻一片寂静,顾哲闻摇摇头,他若是真能把心偷到就好了。 不过,现在她能把心房打开一个口子给他看,他也满足了。 徐佩秋送许困和顾哲闻离家的时候,脸上表情平淡,让人看不出异样的情绪来。许困依旧如往常那样叮嘱她:“记得多挣工分,记得下雨天别跑出门,要是没柴火了你就去捡点儿,要是没粮食了你就打开谷仓装一点儿,别装多了,半坛米就够了,免得招人眼” “知道了知道了。”徐佩秋不耐的打断许困,她脸上笑着,嘴上却不饶人:“你说你年纪这么小,怎么就这么啰嗦?” 许困眉毛竖起来:“徐佩秋,我这是在关心你!” “是是,我弟弟这么关心我,可把我高兴坏了,你看我这嘴一直就没合上,是吧?” 许困这才作罢。 她看向顾哲闻,顾哲闻千言万语只化为五个字:“我很快下山。” 许困接话:“是啊我们很快就下山了,你可别惦记我们。” “惦记你?你以为你是钱?” 许困咬咬牙,忍下了:“徐佩秋,你是不是一天不气我你浑身不舒服?我上辈子真是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才摊上你这么个亲姐。” “这是什么话?你祖宗保佑你,你这辈子才能遇到我这么好的亲姐,我掐指一算,你这辈子的贵人就在你身边。”徐佩秋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伸着手算来算去:“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就是你亲姐,我,徐佩秋,你这辈子的贵人。” 许困才不信她:“我都听说了,你跟其他人瞎说你是什么算命先生,我说,咱们在家里玩玩就成,你可别真去糊弄人,要是被人抓起来了” “算了算了,你赶紧回去吧,收拾收拾就去找李大队长,我刚刚和他说好了,他已经答应了。” “知道了。”徐佩秋目送他们离开,等人走后,她脸上的笑渐渐消失。 她一边往李爱国家里走,一边想,为什么她这辈子总是在送别人离开?虽然时常和许困拌嘴,但许困走了,她不免又觉得家里清清冷冷的。再加上顾哲闻也跟着走了,她的心也好像跟着陷下去了一块儿,空空荡荡。 依赖是种戒不掉的习惯,而习惯是最可怕的深渊。 她一次沾了俩。 徐佩秋扯了根狗尾巴草,抓着毛茸茸的尾巴捏在手里把玩。李爱国见到她,脸上堆出笑:“佩秋你来啦?” “大队长我是来守作物的。”徐佩秋坦言道。 “我知道,许困早上跑来跟我说了。”李爱国笑意盈盈的,徐佩秋睨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看在许困的面子上,还是看在顾哲闻的面子上对自己这么和善。 李爱国领着她来到晒玉米的大坝上:“来佩秋,就是这里,你守这一块儿,要是遇见下雨了,我们没及时赶回来,你就赶紧的把这些扯过去盖上,千万别让它沾水了。” “我知道。”徐佩秋拍拍手准备坐下,她想了想,提醒李爱国道:“不过李队长,你若是信我呢,你每天下午就多留几个人在这里抢东西,以防下雨的时候来不及。” “你若是信不过我就算了。” 李爱国一愣,随后谨慎的问她:“佩秋,你是不是算出来什么了?” 徐佩秋装傻充愣:“大队长,太阳升这么高了,你要是再不上山干活儿,可来不及了。” 李爱国问不出所以然来,悻悻的走了。 他心想,难不成那徐佩秋还真有几把刷子?以前也没听过她会算命啊,突然开窍了?还是突然通灵了?不过这徐佩秋倒真是和以前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了。 这事儿得好好琢磨琢磨。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徐佩秋在这里守了十多天,别说是一滴雨水,就连一朵乌云都没见过。李爱国心里忐忑,又有些怀疑,这徐佩秋是不是在吓唬他?故弄玄虚专门折腾人呢? 连他专程安排,每天下午三四点钟和徐佩秋一起守作物,随时准备抢救作物的人也不肯干了。 “李大队长,这徐佩秋是什么人,你怎么连她的话都信?” “就是啊李大队长,我们浪费了这么多时间,那都能挑好几担玉米了,再这么下去,耽搁了上交粮食的时间我可不管啊。” 李爱国求助的看向徐佩秋,徐佩秋捧着书,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像是专程来养老的小太太,不喑世事。徐佩秋原本的肌肤有点儿被晒伤,她皮肤白,一晒就红,在这里养了十几天后,反倒比以前更加白皙透亮了。 整个人水灵水灵的,像那湖中心阳光底下熠熠生辉的白天鹅,优雅高贵。 李爱国干着急,徐佩秋睨了他一眼,还是那句话:“爱信不信。” “李大队长,这活儿我可不干了,我家婆娘在那边顶着烈日干活儿,你让我在这里偷懒,我这良心过不去啊,你看看,我婆娘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我得给我婆娘送水去了,大队长我走了啊。” “我也走了,我家分的活儿还没干完呢,这马上又要收割水稻了,大队长,咱们互相体谅体谅。我们呐,也在这里守了十多天,别说下雨了,连雷都没劈一个,走了走了,不干了。” “这年头谁都能说自己是算命先生,我还说我是童子投胎转世,来凡间历劫呢。” 人一吆喝,大家伙儿的立马就相约着散了,李爱国叹了口气:“佩秋啊” 徐佩秋装傻充愣:“你们凡人啊,自作孽,不可活。” 李爱国看她疯疯癫癫的,嘴角一抽,也跟着离开了,玉米差不多要收完了,只差把它搓下来摊到太阳底下暴晒。这十多天已经先晒好了三分之一的作物,今明两天就能把剩下的三分之二腾出来,只要再坚持个十来天,他们就能把东西交上去,完成指标。 李爱国和村里人都在心里构思着美好的画面。 徐佩秋看了会儿书。 “佩秋。” 徐佩秋以为李爱国不放心,又回来问她下雨的事儿,她一抬头,周怀庆的脸映入眼帘。徐佩秋的表情一下子冷下来:“有事说事,没事就从我视线里消失。” 周怀庆见着她的态度,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曾几何时,面前这个女人还十分执着的,每天欢天喜地的绕着他转,就算他摆脸色,她也像没看见似的,照来不误。他想靠近徐佩秋,徐佩秋立马警惕起来,握紧了旁边的破雨伞,周怀庆只好停下:“佩秋,我要回城里了。” “我父母给我找了份工作,是在钢铁厂上班,我回去担任技术指导,每个月有几十块钱的工资,还有粮票肉票等各种补贴。” “佩秋,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周怀庆语气真挚眼神真诚,若是以前的徐佩秋,说不定还真会被他骗了。 “我愿意对你好,把我的所有工资交给你,让你主持家务事,我愿意和你结婚!” “我不愿意。”徐佩秋冷着脸拒绝他,她眉心蹙起:“周怀庆,你这话说出来恶心谁呢?先前我已经说过了,也希望你不要来骚扰我。” “否则我就告诉李大队长让他报警把你抓起来。” 周怀庆脸色微变,他耐着性子劝说:“佩秋,是不是因为张慧兰,你才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徐佩秋没接话,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他。周怀庆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上前一步,徐佩秋立马挥动手中的破雨伞,周怀庆无奈,只好再次后退:“那,是因为海凤吗?” “佩秋你相信我,张慧兰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她也马上要嫁人了,所以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那海凤我对她也没有任何意思,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佩秋,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只喜欢你。” 徐佩秋放下书,抱着自己的手臂,双腿交叠的坐在凳子上,如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 “周怀庆。” “我在。”周怀庆以为她心软了,赶忙回答。 “我,徐佩秋,有男人了。他,比你好,一万倍。”徐佩秋一字一顿,语气很轻,却有一种刻意强调的意思,短短的几个字,像刀子一样刺进周怀庆的心里。 徐佩秋懒洋洋的支着脑袋:“你要是再骚扰我,我就让我男人一枪把你崩了。” “就像这样。”她抬手,比出一支枪的形状,往前一射:“啪。” “你死了。”徐佩秋把手比在嘴唇边,轻轻吹气,像那枪口真在冒烟一样。 周怀庆的眼神渐渐沉下来:“佩秋,你” “滚。”徐佩秋的脸冷下来,她的破雨伞对着周怀庆,目光冷峻又锋利。她的模样陌生得让人害怕,周怀庆的千言万语全被堵在了肚子中,他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他失魂落魄的走了,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哪儿做错了?为什么一眨眼,徐佩秋就成了别人的人?为什么一个呼吸的时间,徐佩秋就再也对他没有任何的意思了?哪怕他这般苦苦祈求,她也不愿意回来。 是不是,自己太优秀了,所以她觉得她配不上自己了? 徐佩秋嫌弃的把破雨伞丢到旁边,拍了拍掌心沾上的灰:“真晦气。” 男人就是这样,以前眼巴巴的围着他转的时候,她觉得你廉价。现在你想通了,对他冷冷淡淡不理不睬,他又犯贱的凑上来,祈求你的回心转意。 不过,周怀庆说那张慧兰要嫁人了?要嫁给谁了? 趁着有人在背阴处歇息的时候,徐佩秋挑了个性子软的,假装随意的问了一句:“彭婶,听说张慧兰要嫁人了,她要嫁给谁呀?” 彭婶把擦汗的帕子往肩上一搭,来劲儿了:“你没听说呀?她要嫁个我们隔壁那县的一个老头子,都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人了,人家出两百块的礼金,张家的人想也没想就拍手同意。你知道的,半个月前经过周知青的女人那么一闹,闹得全村沸沸扬扬的,张家人嫌她丢了张家的脸,巴不得她赶紧嫁出去好撇清关系。” “不过那张慧兰也是自作自受,你说她当什么不好要当狐狸精,这也算是报应。” “那老头子父母早死了,就留了一堆穷酸亲戚,我跟你讲他那些个亲戚呀,可真是不好对付,出了名的泼辣和不讲理,他们那地方没人敢惹那一家子人。那老头子打了这么多年的单身汉,个人习惯不好,脾气臭,听说还喜欢打人。”彭婶摇头叹息:“也真是可怜,那张家父母竟然也忍心看着自己女儿受苦。” 徐佩秋的内心毫无波澜:“张慧兰不就是随了她父母的性子么。” “这倒也是,所以啊,张慧兰这几天就为这事儿在闹,昨天哭今天上吊,够能折腾的,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嫁给人家,就吵着要嫁给周知青。不过那周知青家庭条件真不错,要是嫁给他,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徐佩秋笑了笑没说话,下辈子都不用愁?恐怕不是吧,就算他不用愁,自己也会找点儿事让他愁一愁。 欠自己那么多债呢,还有父亲的账。 徐佩秋眯起眼睛,彭婶歇息得差不多了:“佩秋我先走了哈。” “彭婶您注意安全。” “得咧得咧。” 以徐佩秋对张慧兰的了解,张慧兰绝对不会认命,让自己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糟老头子的。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放过周怀庆那块肥肉,正好,让他俩互相折磨,自己都不用再出手了。 张家。 张慧兰被张父关在屋子里好几天了,说什么也不放她出来,张慧兰喊累了,终于消停下来坐在屋里喘气。张父不停地叹气:“你看看你,你自己干了些什么好事!我们张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我跟你说,你别痴心妄想了,那周知青马上就要回城里去了,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的!”张父严厉的斥责她,希望能把她骂醒。 张母也在旁边跟着劝说:“慧兰啊,你醒醒吧,你和周知青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就安安心心的嫁出去吧,啊?你嫁到远处,人家不知道你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用怕。” “慧兰,听话,啊?”张母愁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根。 张慧兰听到周怀庆要走的消息,立马激动起来:“他要走?他什么时候走?” “就今天,估计现在已经要去坐车”张母还没说完,张父碰了她一下:“你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别让她再痴心妄想心存幻想了。” 张慧兰心里一紧,她赶紧走到窗户前:“爸,妈,这不是痴心妄想!你们放我出去,你们快让我去追他啊!” 见到父母无动于衷,张慧兰急得拍打窗户:“他马上就要走了!” “爸妈,你们想想,如果我能够嫁给他,我是不是就能变成城里人,变成城市户口了?如果我和他结了婚,我们赚了钱,我是不是就能把您二老接到城里住了?您二老是不是也能跟着我住在城里享清福了?如果运气再好一点儿,说不定爸您还可以在城里捞个保安当当,保安多轻松啊,工资还高,爸您有的是力气,是不是?” “还有妈,妈你衣服做得这么好,要是能找到关系,你自己开个裁缝店,每天简简单单的缝缝补补,是不是轻轻松松赚的钱比你在这里种庄稼还要多?” “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你们都能跟着我在城里过得体体面面的!” 张父张母对视一眼,渐渐心动。 徐佩秋歇了一晚,第二天就听见有人在议论那周知青回城里去了,有羡慕的,说他回去过好日子了,也有不服气的同为知青的人抱怨,为什么周怀庆都能回去,而他们却不行。 她权当耳旁风听了。 刚吃了午饭,昨天那彭婶又来了:“佩秋你不知道吧,我听说那张慧兰跑了!” “说是去追周怀庆了! ” 徐佩秋有些惊讶:“跑了?追周知青去了?” “是啊。”彭婶连连摇头:“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下她们张家的脸可真的丢尽了,张家还收了人家彩礼钱呢,现在人家钱没了,人也没了,作孽哦。” 徐佩秋垂着眼,什么事?当然是好事了。 徐佩秋的小心思还没转过来,忽来一阵大风,她抬头朝天上看去,山那头黑压压的一片乌云,以压倒性的趋势盖住了晴朗的天。徐佩秋猛地站起来:“坏了。” “彭婶,快叫人来收东西,雨要来了!” 她记不得第一场雨持续了多久,但看这架势,怕是不下个一晚上是不会停歇的。彭婶被她严肃的语气吓住,她下意识点头应和,等她抬头看到那乌压压的黑云后,她的脸都快白了,她手忙脚乱的往回跑,大声叫着留在家里的人。 片刻间,无论男女老少,能使上力气的,都被彭婶叫了出来。 这么多作物摊在石坝上,就算全家上阵也得收上小半个小时。徐佩秋拉住彭婶:“彭婶,你再站到那口子吼几声,能叫回来多少人是多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否则这些作物就全毁了。” 彭婶哪里还敢不听她的话,她一边跑一边寻思,这徐佩秋还真是神了,天气竟然都能被她算到,还算得这么准!要这真是场大暴雨,他们全村人都得谢谢她! 彭婶一嗓子吆喝了几声,闷头干活的李爱国瞬间紧绷起来,他抬头一看,心都吓得快跳出了胸口。他也顾不得手上的事情了,扯着嗓子叫干活的人赶紧回去帮着收玉米,有的人还不信,李爱国气得头痛,直到他威胁不回去扣工分之后,那些人才老实下来,听话的跟着他往回跑。 李爱国连忙带着人赶回来,全村男女老少,如蚂蚁似的繁忙又紧张的把玉米扫成一堆一堆的,用口袋装起来。 刚把最后一袋搬运到屋檐下,后脚还没站稳,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豆大般的雨珠瞬间从天上落下来,在地上砸出硬币大小的水迹。雨点密密麻麻,从天上倾盆落下。 全村几十口上百号人躲在屋檐下大眼瞪小眼,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齐齐愣住。从刚刚到现在,其实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十分钟,他们挑一担东西赶回来都不够。 李爱国抹了把脸上的汗,在身上随意的擦了擦,不过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汗水打湿,贴着黝黑的肉。 李爱国擦了一下,手上更湿了,他只好拿起擦汗的帕子,把手擦干净。装在袋里的作物很烫,能清晰感受到这个天阳光的毒辣和强度。所有的作物都收起来了,没有让任何一粒玉米淋雨,他终于松了口气。 自打知道要下大雨后,李爱国这些天总是睡不好,惦记着这事儿,哪怕晚上做梦的时候,也生怕村里的这些宝贝出个什么意外。 李爱国挤开人群走到徐佩秋面前:“佩秋啊,这次真的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损失多少东西。” 他语气尊敬,俨然已经没把徐佩秋当成一个单纯的小孩子了。 徐佩秋表情淡淡:“是你们自己抢救及时。” 说完,她撑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破雨伞,走进了大雨中,粗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在她摇摇欲坠的雨伞上,看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生怕她那伞没走几步就坏了。 李爱国叫住她:“佩秋,你去哪儿?” “回家。”徐佩秋回头:“你们不回家么?” “回,回”李爱国哑然。 徐佩秋轻轻微笑,她抱着书,撑着破雨伞走在磅礴大雨中,溅起来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腿,全村人躲在屋檐下,目送着她消失在朦胧的雨色中。 “佩秋是个好姑娘啊。”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没有人反驳,此时此刻,她们打心眼里敬畏那个已经消失在雨色中的姑娘。 “老钱啊,今天下雨,您老有时间的话,给佩秋做一把雨伞吧,我出钱。” “我也出。” “还有我。” “说什么钱不钱的,东西我做,钱我不收。” 徐佩秋走到一半,她预测她这把历经风雨的破伞要撑不住了,果然,还差一小截到家的时候,破雨伞“唰”的一下就破了。徐佩秋无奈的叹了口气,坚强的把伞举在头顶,飞快的跑回了家。 衣服裤子,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徐佩秋打了个冷颤,冷得嘴唇发白,她哆哆嗦嗦的钻进灶房生火热水,找了身干净衣裳,提着热水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雨还在下,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拍打得房顶噼啪作响。 她拿着毛巾,坐在堂屋擦头发,远处的几座山早已浸在雨中,青葱的颜色朦朦胧胧,像遮了一层轻纱。徐佩秋抿着唇,心中充满了担忧。 她的亲弟弟,她的男人,都还在山上。 天色渐暗,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坐了整整四五个小时,湿润的头发早就干了,柔软的落在她的肩头。 周围是压抑的黑,入眼可及的地方全都是灰色的,除了雨声,听不见任何的动静,连平日里专在傍晚啼叫的白鹭都没了踪影。 雨下得越久,她的心就越是不安。 她吃了晚饭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伴随着雨声和不安的情绪闭上了眼睛。 希望一切安好。 凌晨五六点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大雨下了整整十几个小时,世界被冲洗得干干净净,今早的空气格外的香甜和清新。 徐佩秋高兴不起来,她甚至连胃口都没有,天上透了光能看见路以后,她飞快的往山上冲去。 雨后的泥土很软,道路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陷入沼泽般的路中,要使好大的力气才能把脚拔起来。徐佩秋磕磕绊绊的走到山顶,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 她咬着牙,飞快的向另一座山跑去,希望没有出事,希望没有出任何事情。 三个小时后,徐佩秋立在山顶,恍若雷击。她双腿一软,一下子坐到地上。 记忆中的军营所在的地方,哪里还有青葱的树木,哪里还有帐篷和小木房的影子?只有一片从山顶滑落的泥土和石头交杂在一起的,如垂下来的瀑布般的白色滑坡痕迹。 刺眼又绝望。 徐佩秋浑身突然失去了力气,好像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希望。她张着嘴,呆愣愣的看着那处的山体滑坡,它还在继续,泥土裹挟着石头不停的往下掉,露出深藏着的白色岩石。 触目惊心。 “不可能!”徐佩秋倏地撑着站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大声呼喊:“许困!许困你在哪里?!” 无人回应。 徐佩秋咽了口气:“顾哲闻!顾”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抱住她,将她揽进了怀中。徐佩秋浑身一僵,她不敢回头,生怕这是她自己的错觉。 “我在。”男人低低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怀里的少女蓦地回头,眼眶微红,眼里闪烁着水光,她的眼尾染上了胭脂般的浅粉色,妩媚勾人。徐佩秋声音哽咽,下意识抓着他手臂的衣服:“顾哲闻,我,我以为我,你” 少女哽住,干脆把头埋进他的胸前,她抱着他,抱得很紧很紧。 想要把自己嵌进他的身体中。 他发现,她的身体在颤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二十一颗糖 顾哲闻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 他宽大的手一下一下地, 轻轻地抚摸她的背, 安抚着她。少女的身体很烫, 随着她轻轻的颤动,滚烫的温度隔着布料缓慢的传递到他的心房。 温暖又膨胀。 “没事了,没事了。”顾哲闻垂着头, 贴着她的耳边,贴着她凌乱却柔软的黑发,他的声音很轻, 语气温柔得似要把她融化。 “我们回家。” 他细致又温暖的安抚终于缓解了怀里人儿的情绪,她抬眼, 眼眶泛红。徐佩秋从未这般害怕过, 她害怕她才抓住的希望会在一场大雨中土崩瓦解, 她害怕她好不容易伸出了手,又被命运无情的拨弄回来。 徐佩秋仰着脸, 白白净净的,两滴眼泪自她眼角滑落,顾哲闻活动大拇指, 帮她擦掉了少女柔软滚烫的泪。 徐佩秋吸了口气, 缓了缓情绪, 她泪眼婆娑的注视淡笑着的男人:“我在这个世界上, 只有许困他一个亲人。” “我在这个世界上, 只有你一个男人。”只有唯一的一个, 能给我依靠的男人。 她见顾哲闻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 温暖又宠溺,徐佩秋不由得恼了。她挣开男人温暖的怀抱,随手折了根狗尾巴草拍打顾哲闻的腰:“你还笑!你还笑!要是你们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让我怎么办?你们让我怎么办?!” “不会的。”顾哲闻任由她软绵绵的打了两下,再次把她揽进了怀抱中。他紧紧抱着怀里柔软的娇躯,唇角压不住的翘起来。 “还没和你结婚,还没陪着你走过风风雨雨,还没为你遮风挡雨,我舍不得死。” 他嗓音低沉,在风儿的呼啸中分外的磁性沙哑,徐佩秋耳朵有些痒,心房却暖暖的,胀胀的,像裹了蜜一样甜,像被人用碳火填满,充满了温暖和感动。 她把脸埋进顾哲闻的脖颈,片刻后伸手掐了他一下:“你还敢说?” “什么陪着我走过风风雨雨,我不要你为我遮风挡雨,我只要你好。”徐佩秋闷闷道:“你好就足够了。” “好,我答应你。”顾哲闻顺着小丫头,不与她争论。 小丫头是真的害怕了,浑身紧绷,紧张得像淋了雨在寒冷中无助颤抖的小猫,小模样可怜巴巴的,看得顾哲闻的心软得不行。 顾哲闻哄了许久,她的精神才慢慢放松下来。徐佩秋吸了吸鼻子,抓着顾哲闻的衣襟:“许困呢?许困在哪儿?” “昨天晚上你们没出什么意外吧?” 顾哲闻摇头:“一切都好,撤退及时,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徐佩秋松了口气,她一放松,强撑的精神松下来,浑身的力气也如潮水般褪去。她两腿一软,往下跌去,顾哲闻眼疾手快的抱住她,他摸着徐佩秋的手:“你怎么样?” 他蹲下身:“上来。” 徐佩秋愣愣地盯着他看,顾哲闻回头,眼睛含着笑:“我背你下山。” “我能走。”徐佩秋突然别扭起来,她白净的小脸蛋染上一层薄红,上辈子这辈子,她还没被男人背过呢。 “上来。”顾哲闻的语气不容反驳,徐佩秋小心的绕到他后背,略一弯腰,趴了上去。 顾哲闻起身,双手勾着她的腿,他手劲儿很大,徐佩秋丝毫不觉得疼,反倒觉得安全感满满。她的双手环着顾哲闻的脖子,放在他前方,她歪着头,小脸靠在他的脑袋上。 顾哲闻走路稳,她丝毫不觉得颠簸。 “昨天下午下暴雨后,我们停止了训练,等到晚上吃完饭,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那时我想起你的话,就在天黑的时候叫所有人收好了行礼,举着手电筒冒雨转移到了山那边的村庄里。” “那边的村庄近,翻一座山就能到,所以我们就近去了那处,在村民的接待下住下了。” “今早起来雨停后,我怕你担心,立刻动身赶过来,看能不能碰到你。”顾哲闻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实际上,昨晚的情况比他说的要危险多了,晚上雨大,风也大,煤油灯刚点亮就被大风吹灭,他们只好摸黑把行礼收拾好,迅速撤退转移。他刚带着人从军营离开,下一秒山上的碎石便滚了下来。 雨大,夜色又黑,视线里完全看不清东西,加上山路泥泞,他们走得很艰难,几乎所有人都摔了跟头,狼狈不堪。 山体滑坡在继续,还有好几个没及时躲开的人被砸了几个小包。 徐佩秋听得心都揪了起来,顾哲闻轻描淡写的话里,肯定藏着他不愿意和她说的困难和艰辛。 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不愿意把这些事和她说徒增烦恼,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雨一停,他就一个人跋山涉水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他的鞋子裤腿上全是泥,连脸上也溅了几滴,泥水已经干掉,贴在他干净锋利的轮廓上。 徐佩秋心里又气又暖:“下次你不准这样了。” “好。”顾哲闻全数应下,虽然背上的少女说不准,但当他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山顶寻他时,从心底涌出的满足和幸福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那一刻,好像什么都值得了。 “昨天撤退的时候,许困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顾哲闻轻巧的转移话题道:“其他人又慌张又害怕,他几句话就把人的情绪安抚下来,并沉着冷静的领着人从山里逃了出来。” 徐佩秋心中十分自豪:“许困他一直都很聪明,他很有担当,还很有责任心。” “是,等我回去,向组织报告,让组织好好地表扬他,对他以后的路也有帮助。现在组织上缺的就是这种沉着冷静,又聪明机灵的人。”顾哲闻道。 徐佩秋眼睛一亮,许困有机会升职加薪了? “谢谢。”她真心的感谢他。 脚下的路很泥泞,走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耳旁少女软软的声音拂去了心中的一点躁虑:“这是他应得的。” 下一秒,少女的小脑袋在他头颅上蹭了蹭,一脸幸福。 “那许困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他?”知道弟弟没事,徐佩秋松了口气,但一直没看见人,没亲自确定他一切安好,徐佩秋那口气始终不能咽回肚子里。 “我今天除了来找你,也顺便过来和你们生产队队长商量事情,如果他同意的话,今天下午就能回来。”顾哲闻背着她走过一座山,额头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的汗汇聚到一起,顺着脸颊脖子往下滑落,沁入洁白的衬衣里。 “我陪你一起去。” “好。” 背上的少女渐渐没有了声音,顾哲闻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她正趴在他肩膀上睡得香甜,她张着嘴唇,贝齿若隐若现。脸颊红润,双手自然的垂在他眼前,毫无戒备和警惕的模样,竟这般娴静和柔软。 他压了压翘起的嘴角,放缓了步伐,慢慢往回走。 今天的景色不错,雨后的天更加蓝,雨后的地更加绿,背上的少女更加讨人喜欢。 徐佩秋担惊受怕了一整晚,觉没睡好,起得又早,加上小脑袋昏昏沉沉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在顾哲闻的背上睡着了。等她清醒过来,她已经在李爱国的院子里了。 见到她醒来,顾哲闻关心的走过来将她扶起:“吵醒你了?” 徐佩秋摇摇头,脑仁一抽一抽的疼,她抿抿嘴唇,声音有些哑:“没有,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刚到,还没开始。” 徐佩秋坐起来,靠在他身上,她看向李爱国,李爱国盯着他们俩,欲言又止。徐佩秋脸一红,赶紧坐正:“那你们先谈正事吧。” “大队长,我能不能喝口热水?” “可以可以。”李爱国连忙撇头朝屋里大喊:“翠花,给佩秋倒杯热水出来。” 徐佩秋和顾哲闻齐齐沉默下来。 李爱国的媳妇儿翠花很快倒了热水出来,她热情的把茶盅递到徐佩秋手上:“佩秋,你先喝着,要是不够,婶再给你倒。” “谢谢婶儿。” 徐佩秋抿了几口,觉得嗓子好多了,她滋润后的唇有了血色,渐渐红润起来。 李爱国觉得这位少校和徐佩秋的关系不一般,不过佩秋对他们村有恩,他便假装没有看见:“少校,不知道您找我是有啥事儿啊?” 顾哲闻扶着徐佩秋走过去:“是这样的,昨天山上发生了山体滑坡,我们的军营被损坏,所以我们能不能暂借你们村里住一阵?” “平时我们就在附近训练,若是遇到类似昨天的突发性暴雨,我可以让士兵们帮着你们抢收粮食。”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李爱国听还有这好事,瞬间就开心了,有军人在,他们还怕啥? “不过顾少校,可能您得先等等,我先开个会,问问大家的意见,看哪些人家能腾出空房子来。” “好,麻烦你了。” 从李爱国家离开,顾哲闻扶着徐佩秋往徐家老宅走,徐佩秋或是因为惊吓过度,身上提不起力气,两腿发软。但村里人多眼杂,徐佩秋又不好意思让他再背自己一趟,加上顾哲闻此时神情疲惫,应当是忙着安排士兵的事情,昨晚一宿没睡。 徐佩秋推开院门走进去,她走进灶房,从缸里舀了一锅水,顾哲闻点了火,往灶里塞了柴火。徐佩秋盖好锅盖:“我给你热些热水,再去给你找身干净衣裳,你待会儿洗洗澡,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 “不知道许困的衣服你能不能穿下。” 她进屋找了找,终于翻找出一件宽松的衬衣和裤子,她把衣服抱在怀里递给顾哲闻:“先将就穿一穿吧。” 顾哲闻把衣服接过来,他仔细打量徐佩秋的脸:“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他伸手摸了摸徐佩秋的额头,不烫,体温还算正常,他松了口气:“你昨天是不是淋雨了?” 徐佩秋犹豫着点头,顾哲闻立即搁下手中的衣物:“我去给你煮碗姜汤,去去寒气。” 徐佩秋拉住她:“不用了。” “不行。”顾哲闻皱着眉,许困说她身体虚弱,必须得注意。 徐佩秋拉住他:“家里没姜。” “我去买,你等我。”顾哲闻说完就往外走去,徐佩秋叫了他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把门关好离开:“好好在家呆着。” 徐佩秋十分无奈,她真没那么娇气的,她只好回去看着热水,今早她上山的时候,裤腿也溅了一些泥,现在泥干了,轻轻一搓就往下掉。水热好以后,她舀了一盆水把脚冲净,换上了一双干净鞋子。 隔了小半个小时,顾哲闻拿着两块姜回来了,除了生姜,还有一小块红糖和几颗红枣。他大汗淋漓,雨停后,太阳又重新露出了头,气温渐渐升高,夏蝉不厌其烦的趴在旁边的树聒噪又机械的叫着。 顾哲闻抹了把脸上的汗:“进屋,我给你煮姜汤。” 徐佩秋愣愣地跟在他身后,看得眼热,她赶紧眨眼,把眼中的水光敛去:“真不用” 顾哲闻仿若没听见,他把热水舀起来装在桶里,专心的把姜洗净,去了皮,切成一片一片的。他把姜片和红枣放进锅里,大火烧开水,等差不多后将灶里的火调小,慢慢炖煮。五分钟后,顾哲闻将准备好的红糖放进去,煮了一分钟。 姜汤煮好后,他把姜汤舀进碗中,端着搪瓷碗坐到徐佩秋身旁:“烫,小心些。” 他握着勺子,轻轻吹着勺子里冒着热气的汤水,吹得差不多后,才把勺送至徐佩秋的嘴边。徐佩秋喝了一口,她接过搪瓷碗:“我自己知道喝的,你先去洗洗,换身干净衣服。” 他流了满身的汗,衣襟全贴着衣服,勾勒出衣衫下隐藏的肌肉线条。徐佩秋推了推他,顾哲闻便听话的提着热水进了隔壁澡间,“哗哗”的冲水声在耳边响起,徐佩秋垂眼盯着搪瓷碗里的姜水,笑意灿烂。 这就是她的男人,温文儒雅,温和细致。 徐佩秋压不住弯起的唇角,便趁着顾哲闻在里面,放松又纵容的笑起来。 喝完姜汤,徐佩秋把碗洗干净了,坐在门口等他出来。顾哲闻把自己冲干净,换上了不太合身的衣服,那件宽松衬衣还好,勉强适合,不过裤子就有些短了,只到他的小腿肚,整个脚踝都露了出来。 他趿拉着凉拖鞋,头发滴着水,徐佩秋赶紧拿起一块帕子走过去,胡乱的帮他擦了几下。 顾哲闻抓住她的手:“我来,你去休息。” “佩秋,在家吗?”李爱国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徐佩秋赶紧缩回自己的手。 “在。” 李爱国推门而入,见到换了身衣裳的顾哲闻,他愣了愣,把手中青绿色的新伞拿给徐佩秋:“佩秋啊,这是老钱特意为你做的雨伞。” “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意,刚刚忘记给你了,现在我给你送过来。你昨天帮了我们大忙,你就别推脱了,收下吧。” 徐佩秋本不想要,听他这么说,她只好接下:“麻烦队长你跑一趟了,改天我亲自去谢谢钱叔。” “那行,你们忙吧,我就先走了啊。” 李爱国严肃的看着她:“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你一定要和我们说,都是一个村的人,老徐不在了,咱们有什么困难说出来,互相帮助。” “别送我了,就几步路,你昨天淋了雨,好好歇着吧。佩秋,顾少校我就先走了。” “慢走。” 徐佩秋撑开新雨伞,伞面是青绿色的,看起来赏心悦目,清爽幽凉。伞很大,遮三个人有余,徐佩秋有些喜欢,昨天那破伞破了以后她随手丢院子里了,打算等哪天进县里重新买一把。 不过现在既然有人送,也省了她跑一趟。 顾哲闻在她身后擦着头发,他终于有机会插嘴了,他道:“你的雨伞坏掉了?” “嗯。”徐佩秋把玩着新伞,随意道:“昨天撑着回家的时候坏掉了,在那儿扔着呢。” 顾哲闻想了想,掰过她的身体:“以后我来成为你的雨伞。” 他表情认真,他正经的说出这句话时,让人怦然心跳。 徐佩秋愣住,随后,她“噗”的笑出声来,徐佩秋握着新伞:“顾少校,不能拉拢腐朽人民,不能用糖衣炮弹迷惑人民。” 顾哲闻跟着她笑:“我只拉拢你一个人,也只迷惑你一个人。” 徐佩秋的耳朵红了红,她娇嗔的睨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没看出来人民教师顾铁蛋的骚话这么多,听得她脸红心跳,有些无所适从。徐佩秋清清嗓子:“我去给你做饭,吃完后我和你一起去找许困。” “不行。” “山路颠簸,路程又远,你不许去。”顾哲闻一下子严肃起来,徐佩秋张了张嘴,顾哲闻牵着她:“你在家等我。” “我去把许困带回来。” 徐佩秋张了张嘴,她想反驳,可看着他充满关心的眼神,她泄了气:“好。” “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平安回来。” “我知道。” 有了顾哲闻的保证,徐佩秋安了心,有他在,许困不会出什么事情的。顾哲闻吃了饭匆匆走了,徐佩秋今天没去守场子,呆在家里等她的男人和家人回来。 天快黑了,她还没看见两个人的影子,徐佩秋渐渐焦灼起来。她忍不住走到村口,反复的徘徊着,时间越久她心里越慌,这里到那边的路,最多五个小时,六个小时顶天了,现在过了这么久人还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徐佩秋脸一白,不安的拔着路边的狗尾巴草。 好像这样就能让她稍微安心些。 天色暗下来,村民都回家了,看到徐佩秋,大家主动和她搭话:“佩秋,怎么还不回家?天都黑了。” 徐佩秋无心应付,她敷衍的回答:“我等许困回家。” 其他人安慰了几句,三三两两的离开。 就在徐佩秋按耐不住脾气,准备去找人的时候,顾哲闻领着许困和另外一个人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了。徐佩秋拽着手中的一大把狗尾巴草跑过去,她立在三个人面前,看了看顾哲闻,又看了看许困,最后落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 三个男人身上全是泥土,脏兮兮的,顾哲闻才换上的干净衣服,又变得漆黑一片,像刚在土里滚了一圈儿。 顾哲闻介绍道:“他叫邓永飞,村里房子不够,今晚暂住你家。” 邓永飞赶紧问好:“同志你好!” 徐佩秋回以点头,她看向顾哲闻:“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点意外,许困救人耽搁了点儿时间,先回去吧。”顾哲闻拉着她往家里走,徐佩秋狐疑的看着他,暂时把疑问憋回了肚子。 到家后,徐佩秋支开邓永飞去洗澡后,立马转身问罪:“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 她指着许困,许困心虚的别开眼睛,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些擦伤。顾哲闻见瞒不过她,只好解释:“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滑坡,邓永飞昨晚伤到了腿,恰好他就在滑坡的地方,许困眼睛好,一眨眼就扑过去救人了。” “我们花了些时间把他俩挖出来,所以就这么耽搁了一点时间。”顾哲闻生怕她担心,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完了。 徐佩秋气得头晕,她转身抓起桌上的一把狗尾巴草,二话不说作势要打许困,许困连忙跳起来,徐佩秋打一下,他跟着跳一下。在顾哲闻的示意下,许困赶紧求饶:“姐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有以后?”徐佩秋气得又打了他一顿。 狗尾巴草打人不疼,就是打在皮肤上有点刺,有点痒。许困缩在门口,双手规规矩矩的握在身前,怂成一团。 徐佩秋打他,他非但不生气,心里还美滋滋的。他姐从小到大就没打过他,唯一的这一次还是因为她气他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许困站在门口反思,等徐佩秋气消得差不多了,他赶紧说道:“顾少校把这么多人的性命交给我,我一定会圆满的完成任务,保护所有人的安危和性命,不辜负顾少校的期望。” “你还敢说?”徐佩秋刚歇了口气,听到这话,她蹙着眉,作势又要去抓狗尾巴草。 许困冲过来把狗尾巴草抢走,许困傻憨憨笑着:“姐,你先消消气,我去给你做饭吃,气饿了吧?” “气饱了,吃不下饭了。”徐佩秋没好气的回答。 许困脸皮厚了不少:“姐你放心,我给你做顿好吃的,就算你饱了也想吃。” 顾哲闻扫了他一眼,许困立马离开,把烂摊子交给顾少校了。 徐佩秋没错过他俩暗中的眼神交易,她抱着手臂:“该你说了。” 顾哲闻苦笑:“祸福相依,许困这次因祸得福,不是件坏事,我也拼了命的把他救起来带回来了,没有辜负对你的承诺。” “别生气了,晚上咱们做套试题压压惊吧。” 徐佩秋知道自己生气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许困也活蹦乱跳的回来了,她就是心里压着一口气,她就是心里害怕,害怕她最重要的两个人会发生什么意外。 突然听到顾哲闻这么说,徐佩秋表情没绷住,忍不住笑了一声。笑完后,她叹了口气:“说吧,那邓永飞是什么人?” “是我爷爷的朋友,邓老将军的亲孙子,家里的宝贝疙瘩,打小被父母宠得有些纨绔和骄纵,这次他闯了祸,和别人打架打输了,邓老将军觉得脸上没面子,就把他扔到我这里,拜托我好好训训他。” “至少让他以后别打架还输给年纪比他小的人。” “他的身份除了我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也说过让他低调些,他也没让人发现他是邓老将军的亲孙子,所以这次许困救他纯粹是因为他心地善良,有责任感。” 顾哲闻捏了捏她的手,柔声说话:“我答应你的所有事情,我都会做到的。” 徐佩秋叹了口气,还真是命运:“没有下次了。” “好。” “永飞该出来了,走吧,我去帮许困做饭。”顾哲闻理了理衣服,徐佩秋嫌弃的扒开他的衣服看了看:“做什么饭,赶紧去把你身上的土给我洗干净。” 她抓起顾哲闻的手,望见他指甲缝里满满的泥土,她脸庞冷冷的:“还有你的手。” 她眯着眼睛:“要是洗不干净,你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她威胁人的时候,特别像自信心爆棚故作凶猛的野生小兽,虽然凶凶的,却丝毫没有威胁力。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我在房间等你。” “”凑不要脸。 徐佩秋哼了一声,撇开他的手走了,厚颜无耻。 顾哲闻发笑,他追上去:“不是说要收拾我吗?我今晚在房间里等你,顺便拿着你的习题册来找我,我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偷懒不好好做题。” “顾哲闻,你可做个人吧。” 顾哲闻停在原地,努力思考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邓永飞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把身上脸上头发上的泥巴洗干净了,整个人焕然一新,是个俊俏的小伙子,还是一看就特调皮的那种。他眼中有几分肆无忌惮的桀骜,那是家世所带来的底气和任性。 那份桀骜在看见徐佩秋后立马收敛,他见许困在烧火,他赶紧走过来:“许困我来吧,你去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他的话里充满了感激,徐佩秋心想,本性倒是不坏,懂得感恩,她的脸庞和缓了些。 许困没有推脱,把柴火交给他走了。屋里只留下徐佩秋和邓永飞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邓永飞就是有些怕她,他乖乖巧巧的添柴烧火,把火照顾得特别细致。 邓永飞坐得笔笔直直的,像一颗小白杨,他大气不敢出,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许困他亲姐竟然这么漂亮,上次徐佩秋来的时候,他没见着,但听周围的人说起时,他还不信。今日一见,他忍不住开始骂起在他耳边形容的人,肤浅,庸俗,文盲,这么好看的人竟然用那么庸俗的字眼来形容。 这根本就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来的人,倾国倾城,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 徐佩秋注意到他变来变去的脸色,她随意的问了一句:“你不舒服?” “没,没,我挺好的。”邓永飞赶紧回答,生怕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不敢再乱想。 爷爷,仙女主动和我说话了,邓永飞心里美滋滋的。 许困进来舀热水的时候,警觉的盯着邓永飞,这个人怕不是别有心思?干嘛对着徐佩秋笑成那样?他的眼神狠了狠,像护主的小狼崽子。 邓永飞愣了愣,急忙摆手自己没那个意思,许困才不信,就没有异性能在看见徐佩秋以后不动心的。 不动心的,那都不是男人。 许困又威胁的瞪了他一眼,随后他幽怨的看着徐佩秋,徐佩秋搓丸子的动作顿了顿:“?” 是不是刚刚把他打得太厉害,他委屈了? 许困揣着一肚子心事走了,见到顾哲闻,许困立马告状:“顾哥,我觉得邓永飞她对我姐别有用心。” “我觉得刚刚他看我姐的眼神不大对。” 下一刻,邓永飞又收到来自顾哲闻警惕和警告的目光。 邓永飞:“?” 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究竟是因为什么,他以为是顾哲闻想起了以前的事,怕他闯祸,给人民造成麻烦。他赶忙端正态度,更加乖巧了。 徐佩秋看这孩子乖巧又听话,好感度又升了不少,双眼充满了和善和慈祥。 饭桌上。 邓永飞左看看顾哲闻,右看看许困,想不通他们俩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 “永飞,多吃点。”徐佩秋出声打破了饭桌上的安静。 邓永飞抬头,看见目光温柔如水的徐佩秋,傻笑着点头:“我知道,佩秋姐,你也多吃点儿。” 下一秒,两个男人犀利的目光如利剑一样刺过来,邓永飞忍不住与他们对视,两人又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照常聊天说话。 除了邓永飞,三人十分舒适。 邓永飞躺在床板上左翻身一下右翻身一下,愣是没想明白。 他抓了抓头发,算了,不想了,来这深山老林特训一次,还差点把小命丢了,等回去后,他一定要老爷子赔偿他的精神损失。 哦对了,许困救了他一命,他得叫老爷子好好感谢人家。 虽然今天许困对他有着陌生的敌意,但他是个有恩必报的好纨绔子弟,他大人有大量,一点都不计较这种小事。 不过话说回来,许困这么敌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啊? 抓耳挠腮的想知道,好奇死人了。 家里房间不够,顾哲闻便和许困睡一屋,家里的俩男人正打算说点悄悄话,徐佩秋拿着习题册敲响了房门:“顾少校,给我讲讲课呗。” 许困看向顾哲闻,顾哲闻脱衣的动作一顿:“好。” 许困嘀咕:“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晚上黑不溜秋的又看不见。” 徐佩秋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也不考虑考虑影响。不过今天许困心虚,理亏,他不敢自己对徐佩秋说,怕她又拿狗尾巴草打自己一顿。 顾哲闻关好房门走出去,许困打足了精神打算等顾哲闻回来,不过今天救人太累,眨眼他就睡了过去。 她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眯着眼睛对他笑。顾哲闻拉着她,压低了声音:“你胆子不小。” 徐佩秋满脸无辜:“不是你说的今晚等我吗?” “虽然不是在你房间,但我房间也不差,没什么区别。” 她主动牵着顾哲闻的手,她的手柔软顺滑,小手热乎乎的,还有点烫。 有些难得。 顾铁蛋心中正暗自高兴,徐佩秋抬脚关好门后,下一秒就抓起他的手指看,她一个一个的掰着认真观察,顾哲闻修长的手指干干净净,指甲里没有一丁点儿泥土。 “那只手。”徐佩秋摊着手,示意顾哲闻主动上交自己的手指。 顾哲闻乖乖的把手搭上她的掌心,徐佩秋满意的勾了勾唇,垂头借着微弱的光继续检查。 检查到最后一根时,她微微一笑:“被我捉到了。” “呐,没洗干净。” 顾哲闻正沉迷于她柔软的摆弄,他安静又沉默地注视她,他的目光轻淡地滑过她的眉眼,滑过她的鼻,滑过她微微翘起的唇,最后落在她纤长雪白的脖子上。 他恍惚了一下,思绪被她周身微弱的光亮拉得有些远。 徐佩秋一出声,他立刻低头,小指甲里有一点点褐色的痕迹,顾哲闻无奈的放下手:“任由处置。” 徐佩秋抿着唇笑:“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罚你,你先给我检查作业。” 她压着顾哲闻坐下,把习题册拿出来给他,顾哲闻坐在小桌子前,借着煤油灯的光亮看书。徐佩秋脱了鞋坐在床上:“认真点儿,不许偷懒。” 顾哲闻摇摇头,这小丫头是在故意折腾他呢。 少女的幽香清晰可闻,伴随着小桌上新鲜的一束野花,沁人心脾。顾哲闻叹了口气,认真的看起来,他摒弃脑海的杂念,专心检查她的答案。 徐佩秋的字迹有气无力的,和第一次比起来,像无精打采的小猫。 他忍不住侧了侧身,徐佩秋手背支着脑袋,见他动作,立刻阻止:“不准偷懒。” 顾哲闻只好转回头,屋子里十分安静,过了一会儿,床上响起轻微的动静,顾哲闻侧耳倾听,动静立马停了,恢复了安静。他拿着铅笔把徐佩秋的错误答案圈出来,一道题一道题的检查。 半个小时后,顾哲闻将她这段时间做的试题全部检查完毕,他回头,打算叫徐佩秋过来看看。床上的人闭着眼睛酣然熟睡,她背靠着床头,怀里抱着枕头,微张着嘴,小脑袋歪着,黑发凌乱。 顾哲闻宠溺的笑了下,小心推开凳子走到床边,徐佩秋睡得很熟,连他走到床边都没发现。她昨晚就没睡好,今天早上在顾哲闻背上睡了小会儿,也没什么用,一整天都头晕脑胀的,只想睡觉。 下午时分,她心里惦记着许困,强撑着精神等他回来。 现下一放松,她不知不觉就进入了睡梦中。 顾哲闻把她抱起来,小心的把她放到床上,徐佩秋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她皱眉睁开眼睛,从眼缝里看着人,她抓住顾哲闻的手,声音虚弱:“铁蛋,冷。” “冷?”这大热天的怎么会冷? 顾哲闻连忙看向她,脸蛋红润,红得有些过分,额头流着汗,唇色苍白。他伸手摸了摸,额头很烫,发烧了! 顾哲闻心揪了起来,他连忙转身,徐佩秋拉住他的手:“你去哪儿?” “等我,我找车送你去医院。” 徐佩秋迷迷糊糊的点了头,把手缩了回来蜷成一团,好冷。 头也痛,浑身都不舒服。 顾哲闻返回许困的房间,他把许困叫醒,许困揉了揉眼睛:“顾哥?” “佩秋发烧了,你先照顾她,我去取我的车,几分钟就回来。” “什么?”许困的瞌睡一下没了,他立马掀开被子,急急问道:“我姐她怎么发烧了?她没事吧?她” “你先别急,我去取车,把她送去医院打一针就好了。” 许困怎么可能不急?他都快急死了。顾哲闻拿着手电筒冲进了黑暗中,邓永飞被俩人吵醒,他打开房门:“发生什么事了?” 许困懒得理他,一朵对徐佩秋别有用心的烂桃花。 邓永飞揉揉眼睛跟着他进屋,他见到徐佩秋不正常的脸色,当即明白过来:“这么晚了,医院也该关门了。”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这句话,许困心里急得快起火了。 他的双拳紧紧握在一起,沉默地垂着眼。徐佩秋发烧了,是昨天淋了雨,还是因为什么原因,莫非是村里的那些人又欺负她?顾少校说她白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个下午没见就发烧了? 许困心乱如麻,脑子气得胀痛。邓永飞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他默默地闭上嘴巴,跟着担心起来。 顾哲闻骑着他的小车回来了,许困赶紧把徐佩秋抱起来,一回生二回熟,根本不用顾哲闻指示,许困把徐佩秋往顾哲闻身前一放,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顾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姐。” “放心,我有熟人在医院,不会有事的。” “你们快回去休息,明天如果我没回来,就让大家休息一天,下雨时记得帮人家干活,别闲着。” 许困和邓永飞看着他没入黑暗中,只有车前绑着的手电筒射出一道直直的光,一个转弯,那条光倏地消失。许困的心渐渐往下沉落,他有些自责:“她身体不好,今天我不该让她这么担心的。” 始作俑者邓永飞连忙安慰他:“那我写信叫我家里多给我寄些补身体的东西,给佩秋姐好好补补。” 许困脸上的担忧还未散去,却在眨眼间被警惕所代替。邓永飞茫然的握着自己的手:“你救了我的命,这些东西只是我的小小意思。” 许困很想拒绝,可徐佩秋需要那些好东西补补,他沉默一阵,终究没有拒绝。 罢了,人情以后他慢慢还吧。 见他没有拒绝,邓永飞的心终于落下,松了口气,他拍了拍许困的肩膀:“先回去睡觉吧,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许困甩开他的手,独自进屋,邓永飞瘪瘪嘴,看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的份上,再忍忍。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是知恩图报的好人。 进去前,他回头凝望着黑暗,得平安回来才是。 顾哲闻载着徐佩秋赶到军医院时已经是半夜两三点钟了,院里医生不多,只有几个值夜班的,听到报告,值班医生赶紧出来迎接。顾哲闻抱着人:“她发烧了,烧了一夜。” “那赶紧的,小萧,你快去把东西拿来。” “诶好咧!” 一阵手忙脚乱,徐佩秋被放置到病床上,打了针后,早上她的烧终于退了,顾哲闻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天已经亮了,昨晚的值班医生准备下班,他看见顾哲闻还守在病床前,他忍不住走进来:“顾少校,您一宿没睡了,这里有护士照顾着,您赶紧回家补补觉吧。” “你先下班吧。” 值班医生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自己走了。之前都传顾少校在外面看上了一位漂亮姑娘,他还以为是院里的人没事瞎传的,没想到竟还是真的。而且看顾少校这表现,怕是用情不浅啊。 顾哲闻再次确认她退烧后,打了个哈欠,他不知道徐佩秋什么时候会醒,所以打算先叫人去备点粥。备了粥,徐佩秋却一直没醒,顾哲闻撑了半天,实在撑不住了,到隔壁房间的空床位上躺着歇下了。 快两个晚上没睡,倒真有些困了。 一上午的时间,足够各种消息传遍整个医院。 大家都知道,顾少校又把之前的那个女人带到医院里来了,纷纷猜测顾少校和她是什么关系。 有胆子大的,偷偷摸摸的蹲在门口,打量徐佩秋。 虽然闭着眼,但看那精致的模样,是比一般的姑娘要好看得多,哪怕人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也美得跟幅画儿似的。 病房门口熙熙攘攘,说话的议论声吵得徐佩秋头疼。 她有起床气,醒过来后,她皱着眉扫了圈门口的人,觉得厌烦。她撑着靠坐在病床上,端起旁边杯子里的热水,喝了几口。 看到熟悉的环境,再加上屁股针扎般的疼,她大概猜到自己又发烧了。 顾哲闻此刻不在她身边,约莫也是因为半夜送自己过来,加上又守了一上午,现在实在撑不住跑到哪儿补觉去了。 门口有护士挤进来:“你醒了。” “顾少校在隔壁房间,用不用我帮你把他叫醒?”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十分友善。 “不用了。”徐佩秋摇头,她肚子有些饿了,便仰着头询问她:“你们这儿有吃的吗?” “有,顾少校随时准备着呢,您稍等,我马上给您端来。” 徐佩秋压了压翘起的嘴角,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和细致,想让人不喜欢都难,她又有些开心,这就是她的男人。 小护士很快端着一碗鸡肉粥回来了,她小心的把搪瓷碗放到徐佩秋的手上,声音温柔:“小心点,烫。” “谢谢。”徐佩秋拿着勺子吃了一口,米粒是炖烂了的,又香又软,粥里的鸡肉切得很碎,顺滑可口,粥很好喝,徐佩秋一次性喝了大半碗。最后她吃不下了,便把碗放到旁边。 小护士有些惊讶:“你不吃了吗?” “我饱了。” 喝粥的时候徐佩秋注意到,门口一直有个穿白大褂的姑娘盯着她瞧,两人视线不小心对上后,对方朝她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徐佩秋想了想,现在自己唯一能被人惦记上的,只有顾哲闻。 但是顾哲闻,也是唯一不会被别人抢走的,只属于她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二十二颗糖 她看向小护士, 小护士回头偷瞄了眼, 犹豫片刻压低了声音:“那位是顾少校从小认识的朋友, 叫王婉莹。” “情敌么?”徐佩秋扯了扯嘴皮, 皮笑肉不笑。 “你小声些。”小护士赶紧嘘了一声,生怕她说太大声让对方听见。 她再次谨慎的回头,见王婉莹似乎准备走了, 小护士又把音量压了压:“王婉莹她是革命军人子女,是红五类子女的好出身。大学毕业后她就直接通过家里的关系到咱们医院了,干了好几年, 不过她技术不大行,所以到现在为止, 职位都没怎么变动。” 小护士说着露出一抹嫌弃, 内心有些看不起这种人。 “但谁叫人家出身好呢?听说王家和顾家有些交情, 俩老爷子还经常坐在一起下下棋喝喝茶,所以以前大家都特别看好王婉莹, 都以为顾少校会和她结婚,不过现在有你了。” “自打你出现以后啊,我觉着那王婉莹开始着急了, 否则凭她那高傲的性子, 她才不会主动跑到这病房门口来看你呢。” 小护士撇撇嘴, 向徐佩秋告状:“以前我们找她说事, 她都爱理不理的。今天可真是稀奇,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竟然能在你病房门口看到她。” 通过小护士三言两语的叙述, 徐佩秋判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她眯着眼睛目送王婉莹转身从她门口离开,她若有所思:“但我怎么觉得,她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看人的模样,神情从容淡定。 同样疑惑的还有医院的同事,有人跟着王婉莹离开:“王医生,那位就是传说中顾少校看上的农村姑娘,那姑娘长得那么好看,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王婉莹淡淡的看着她,对她这话有些不满。 “担心她把顾少校抢走了呀!我看她长得那么漂亮,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温柔娴静有气质,虽然衣着朴素,但就是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高贵味道。而且听说她年纪还很小,要是再过两年,恐怕会出落得更加的落落大方。” “到时候顾少校还不得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 王婉莹心里不是滋味,但生性高傲的她却没把徐佩秋放在眼里。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你想多了,像她那种狐媚相,不旺夫。顾少校现在喜欢她,最多也只是一时被迷昏了头,等顾少校厌烦了,就会把她一脚踢开回来的。” “可万一顾少校是认真的呢?”同事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自信,反正如果她是男人,她肯定不会厌烦徐佩秋,也不会一脚把徐佩秋踹开。那么好的人儿,她恨不得天天关在家里好好宠着,恨不得给她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踹掉她?她才舍不得。 王婉莹被她的询问问得有些烦了,她停下来,注视对方:“照她那狐媚相,就算顾少校喜欢她,玉曼姨也不会同意。顾少校的家庭和我们家一样,是出身好的革命军人家庭,你觉得玉曼阿姨会让顾少校和一个地主出身的黑五类结婚?” “现在结婚讲求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少校再喜欢她,他家里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同事睁大了眼睛,十分震惊:“她是地主出身的黑五类?” “你怎么知道?” 王婉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显然不想再多说,她轻哼一声:“她们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随口一问就清楚了。” “不仅如此,听说她道德败坏,不是什么好人,总有一天顾少校会发现她的真面目。” 王婉莹想起自己打听到的那些传闻,又有些生气,那个狐狸精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顾少校迷得团团转,第一次让顾少校把人送到军医院就算了,没想到还有第二次,在医院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她得去好好看看病历,看看那徐佩秋是真病还是装病。 那个女人年纪不大,却是好深的心机。 同事还在消化王婉莹口中的惊天消息,她捂着胸口消化完后,突然反应过来:“王医生还说她不担心那姑娘抢了顾少校,要是不担心,能这么细致的知道人家姑娘的具体消息么?” “死要面子。” “那姑娘长得那么好看,祖上竟是地主,可惜了。” “顾少校肯定不会和这种出身不好的人结婚的。” 徐佩秋洗了把脸的时间,发现病房门口的人少了,三三两两的走的差不多了。病房门口空空荡荡,病房里面也空空荡荡,除了她一个病人都没有,连刚刚和她说话的小护士也走了。 徐佩秋想了想,起身穿好鞋,她打开房门,随手叫住一位医生:“顾少校在哪儿休息?” 对方看了看她,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给她指了方向。徐佩秋淡淡道谢,没错过他眼中的鄙夷和厌弃。 她向着顾哲闻休息的房间缓步走去,大厅里过道中的人纷纷侧目,她余光扫了一圈,那些人视线与她对上也不闪躲。有的对着她笑,有的好奇的注视她,还有的两两聚在一块儿,一边指着她一边说话议论。看表情,她们议论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感觉让人非常的不好,虽然她早已习惯。 徐佩秋垂着眼,加快了脚步。 有人看到她想离开,故意提高了音量:“也不知道顾少校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这种人带到我们医院来。” “是啊是啊,听说她是地主出身的黑五类呢,等她走了,你赶紧叫人去把床单被套换下来洗了。我都怕她在我们医院里多待一秒,污染了我们医院新鲜的空气。” 徐佩秋脚步一停,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忍了下来。 她不能损害顾哲闻的名声。 “出身不好就算了,还道德败坏故意勾引别人,我听说她那附近几个村的女人都提防着她,就怕她勾引自家男人,跟防贼一样防着她,你说她要不要脸?” “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才引得顾少校对她这般死心塌地的。” 忍无可忍。 徐佩秋倏地转身,她快步走到大声议论的两人面前,她微微一笑:“想知道?那我来告诉你们。” “首先,他就是喜欢我,他就是愿意宠着我愿意对我好,愿意大半夜的把我送到这里来治病,怎样。你们要是不服,自己找他理论去。” “其次,至少,他不会喜欢像你们这样阴阳怪气故意在人背后乱嚼舌根,指桑骂槐,也不怕说了不该说的话闪了自己舌头的嘴碎长舌妇。你俩可真能嚷嚷,比我们村里的狗还能叫,我们村里的狗至少都知道辨别是非呢。” 徐佩秋笑不达眼底,她训完两人,气得头晕,她无心再战,准备找顾哲闻替自己撑腰。 她走后,两个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徐佩秋推门进入了顾哲闻的房间,稍微胖一点的那个人猛地回神:“她什么意思?” “她竟然骂我们是狗?” 王婉莹将所有的事情收进眼底,她路过两人,淡淡道:“她是说你们俩连狗都不如。” 不愧是出身不好的人,说话这么没教养,玉曼姨肯定不会喜欢她的。 徐佩秋悄悄的推开门,放轻了动作走进去,再轻轻地关上门。她走到顾哲闻床边坐下,盯着安静沉睡的男人,把自己的手伸进了对方的手中。 睡梦中的人条件反射的握住她的手,很紧很有力。 他掌心的温度慢慢传过来,包裹住她的整只手。 徐佩秋顺势一躺,脱了鞋趴在他的胸口上,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今天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了。” “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但是只有这么做,我才能摆脱这一切,才能尽快离开这里,让你们不会因为我而产生烦恼和困扰。”徐佩秋说完话,嘴唇抿得紧紧的。 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她已经受够了,今天是她被指责,改天说不定就是许困,说不定就是顾哲闻,说不定哪天他们都会因为自己的这些流言蜚语而出事。 只有赚钱离开这里,去她向往和熟悉的城市扎根,她才能摆脱这一切。 钱,权,她有了欲望。 顾哲闻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徐佩秋坐在旁边,正背着他削苹果,她的背影很纤弱,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顾哲闻坐起来,从后面抱住她,声音慵懒:“你好些了没。” 徐佩秋削得正专心,身后的男人突然出声,她吓得手一抖,整个苹果掉落到地上,从这角滚到那厢,最后落入最远的那张病床下,没了影儿。 她手里抓着刀子,回头瞪着他:“看你干的好事。” 顾哲闻心虚的缩回一只手:“我重新给你买。” “你上哪儿买去,这是阿姨专门叫人送过来的,你赔我。”徐佩秋气鼓鼓的看着他,阿姨亲自送的,阿姨特别的心意,多珍贵啊! “阿姨?” “我未来的妈妈。”徐佩秋扬了扬手里的刀子:“这是有钱也买不来的!” 顾哲闻明白过来,他俊朗的脸滑过一抹笑,他又贴了上来,把徐佩秋娇小的身体搂着,他的下巴搁在徐佩秋的肩膀上,突然在她脸上飞快亲了一口。 突然得徐佩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徐佩秋拿着刀子,但她现在也快拿不住刀子了,她全身发麻,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在颤动都在叫嚣,大脑“翁嗡嗡”的响,完全无法思考。 她的心慢慢的加快跳动,像有一头小鹿在她的心房撞来撞去,快要跳出胸口。 顾哲闻正正看着小丫头的耳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红,不到三秒钟,白皙的脸蛋接着染上了浓浓的一抹红,宛若抹了胭脂般美艳。 小丫头眼神闪躲,红润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嘴角怪异的弯着,她似乎想笑,但是又认真的忍着。 这是害羞了? 顾哲闻失笑,他的双臂紧了紧,把人完完全全的禁锢在自己的身前,两个人亲密的贴着,距离暧昧。顾哲闻闻着小丫头身上淡淡的野花香气,再次在她发烫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徐佩秋的刀子一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徐佩秋双手紧张又无所适从的抓着自己的衣角,她的声音颤着:“顾铁蛋!” “嗯?我在。” “不准再勾引我。”徐佩秋紧张的盯着门口,生怕突然有人闯进来,看见顾哲闻大胆又胡来的行为。 欣喜,又刺激。 这踏马不过是被自家男人亲了两口,为什么心情却像偷情一样? 徐佩秋手背凉了凉滚烫的脸,她侧身稍微扭头,两只风情万种的水眸瞪着他,无声的斥责他胆大包天的行为。 “这里是医院,是一个严肃的地方。”徐佩秋正正经经的。 顾哲闻想了想:“我亲亲我自己的姑娘,又不违法。” “光天化日做这种事,你想被人抓起来好好教育一顿吗?”徐佩秋被他亲了两口,浑身都没有力气,男人又紧紧的抱着她,想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她嘴上拒绝着,身体却很诚实的靠了过去,靠在顾哲闻的肩头。 “好,那我们回家亲。” “”亲个屁,徐佩秋恶狠狠的盯着他:“顾铁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你这叫欺骗人民知不知道?” “那我现在就向人民报告,人民知道以后,就不算欺骗人民了。”顾哲闻笑着说,徐佩秋仰着脸看他,他垂着头看徐佩秋,两个人离得很近,略一说话,呼吸便轻轻地落在对方的脸上。 撩动着心底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什么歪理。 徐佩秋的睫毛颤着,还真怕他回去抱着自己亲。她赶紧转移了话题:“你要不要再睡睡?前天晚上你没有休息好,昨天晚上也没休息好,睡这么点时间怎么够?” “不用,我们先出院去吃点东西。”顾哲闻松开她,放下两条长腿弯腰穿鞋。 他捡起徐佩秋掉落的刀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连刀子都握不稳,这种事,以后还是我来吧。” 要不是你突然亲我,我至于握不住吗?徐佩秋别开脸在心里悄悄说,不敢让他知道。 徐佩秋提起桌上搁放的一袋苹果和两袋奶粉,以及一盒装好的炼乳,炼乳在这个年代是十分珍贵的高档营养品。刚看到东西的时候她推脱着不收,但送礼的人说他只是代送的,若是她不喜欢,可以留下来给顾哲闻补补,她这才收下。 她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很重,顾哲闻穿好鞋后连忙来接。徐佩秋睨了他一眼:“先把你弄掉的苹果捡起来扔掉。” “记住了啊,你欠我一颗苹果。” “记得的。”顾哲闻无奈的把那颗灰扑扑的苹果捡起来,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他捡苹果的时候趴在地上,沾了一膝盖的灰,顾哲闻随手拍了两下,把她手中的所有东西都接了过去,全部提在一只手上。 “一只手提着会不会重?给我提点儿吧。”徐佩秋善解人意的要求主动分担。 顾哲闻摇头:“不用,另外一只手还要牵你。” 徐佩秋愣了愣,感动开心之余不免又有些受不了,她把手伸了过去:“真肉麻。” 骚话连篇。 “想吃点什么?我们去饭店吃,吃完以后我们今晚住招待所,昨天带出来的那支手电筒没电了,今晚回不了家。” 顾哲闻三言两语说完后,注视她征求徐佩秋的意见。徐佩秋一愣:“我没意见。” 她勾了勾唇,眼中划过一抹狡黠,眨眼即逝。 顾哲闻牵着她的手从病房里走出来,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人看见那两只紧握的手,大跌眼镜,吓得差点打电话叫人来把俩人抓进去,有伤风化! 有眼镜的推了推眼镜,没眼镜的努力揉着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看来看去,他们发现还真是顾少校主动牵着人家姑娘的手,人家姑娘一脸的不好意思,羞红了脸,更漂亮了,好看得晃眼。 徐佩秋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害羞,她只是怕她们这么大胆,会真的被人举报,被人抓进去。顾哲闻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忐忑和不安,他捏了捏徐佩秋的手,暖暖的温度顺着一根根的手指传递到她的指尖。 顾哲闻偏头低声说话:“有我在,没事。” 徐佩秋睨了他一眼,发现他不仅会窝里骚,现在都开始在外面明骚了。 “同志,你要不要注意一下影响?”徐佩秋正色道。 顾哲闻想了想:“她们不是欺负你吗?我给你撑腰,喏,这样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你又知道了。” 徐佩秋低着头,嘴角压不住的翘起来,她贴近顾哲闻:“是有人欺负我啊,你怎么给我报仇?” “不仅有人欺负我,还有人要跟我抢你。” 顾哲闻渐渐头大,小丫头这是又在故意找他麻烦呢,他不说还好,小丫头可能就自己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现在他一开口,小丫头就蹬鼻子上脸向他告状来了。 可谁叫,这是他自己宠上的人? “谁欺负你了,你说,我马上去给你讨公道。”俩人原本压低了声音,贴在一起说悄悄话,顾哲闻突然提高音量,看戏的人都吓了一跳。 顾少校还真要替那出身不好的地主后代主持公道啊? 昏庸! 顾少校年纪轻轻的,精明能干有勇有谋,怎么偏偏就被这种狐狸精勾走了魂儿? 徐佩秋扫了两眼远处的王婉莹,接着告状:“还有人要和我抢你呢,你说这事儿怎么办?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解释,明天回村里你给我跪搓衣板上反省,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顾哲闻哑然,这小丫头哪儿来那么多折腾人的点子? 但这并不妨碍他配合小丫头:“怎么可能?我是说抢就能抢走的吗?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徐佩秋满意了,往他身上靠了一下,靠得王婉莹的脸都青了。 “王医生,我说吧,那姑娘手段高,顾少校现在正被她迷得团团转呢。”同事幸灾乐祸道。 王婉莹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消失:“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哼你就装吧,我看你能傲到什么时候。”再傲下去看上的男人都没了,出身不好怎么了,人家顾少校喜欢啊。 出了医院,徐佩秋抱着营养品坐在顾哲闻的后边儿,她把营养品搁在两人中间,提着袋绳,双手往前环住他的腰,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顾哲闻骑着自己心爱的小车:“抱紧了。” “紧着呢,你就算想甩也甩不掉我。” 徐佩秋闭上眼睛,嘴角噙着幸福又满足的笑。 他这么美好,美好得像上天专程派下凡来拯救她的神。 “走咯。”顾哲闻吆喝着,骑着车载着人巡视附近的饭店,现在天色暗了,好多饭店都关了门。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两人饥肠辘辘的下了车,顾哲闻随口问了一句:“大娘,这么晚了还没关门呐?” 大娘叹了口气:“家里的儿子生病了,需要钱。” “我们也刚从医院出来,绕着城找了半圈才找到您这一家。”顾哲闻拉开凳子让徐佩秋先坐下,他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搁在旁边。 “想吃点什么?” “饺子。”徐佩秋答。 “大娘,两碗猪肉馅饺子。”顾哲闻点完餐,大娘应下后,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徐佩秋自进屋起就凝望着他,目光深深,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顾哲闻抬眸:“为什么突然这么看着我。” “就随便看看。”徐佩秋抬起手,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手掌托着细细小小的下巴。她略歪着脑袋,目光清明,眼睛又黑又亮,像黑夜里的星。 “我看看自家男人不行吗?” 顾哲闻笑着叹气,拿她没办法,他忍不住靠近她在她唇角亲了一下:“年纪小小的,一口一个自家男人” 该说你什么好。 徐佩秋被他亲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如涟漪缓缓扩大。他嘴巴周围一圈长出来的小胡渣有点刺人,徐佩秋眨眨眼:“你,顾铁蛋,一个正义凛然的军人,光天化日偷亲年纪小小的人民,你也不害臊。” “我也偷亲自家的小丫头,不行吗?”他笑着说。 “行,怎么不行。”徐佩秋轻轻哼了一声,别开脸,看把你得意的。 饺子煮好了端上来,徐佩秋胃口小吃不下一整碗,便分了一半给他,顾哲闻也不讲究,统统接过来全都吃完了。 徐佩秋慢条斯理的吃着,她一边吃饺子一边看着埋头吃饭的男人,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的视线大胆又炽热,牢牢地贴在他的身上,顾哲闻想忽视都难。他咽完嘴里的饺子后:“要是想看,吃完了回招待所让你慢慢看。” “你想看什么看什么,让你看个够。” “不正经。”徐佩秋耳尖一红,认真吃起吃饺子来。 顾哲闻摇摇头,他心想,他这辈子真拿她没办法。 填饱肚子后,顾哲闻又提着东西载着人,到之前看好的招待所里准备入住,为了避免人说闲话,顾哲闻开了两间房。他拿着两把钥匙,打开房间看了看,把干净的那一间留给了徐佩秋。 他给徐佩秋布置好房间,临走前,他手里提着东西,说道:“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捶打旁边的墙,我能听见。” 两个房间就隔着一堵墙,这招待所隔音效果不好,说话声音稍微大点儿都能听见。 徐佩秋应下,顾哲闻关门前又叮嘱道:“锁好门,用那把椅子按我教你的办法顶住门。” “知道,你快去睡。”徐佩秋催促他,他都两晚上没合眼了,就今天下午睡了会儿,哪儿够? 顾哲闻这才离开,徐佩秋按照他说的做完以后,躺在还算软的床上,脱了鞋子在床上兴奋的打滚。她一会儿仰躺着,一会儿趴着,一会儿坐起来凝望星空,心中的甜蜜快要溢出胸口。 她想奋笔疾书,想把所有的甜蜜瞬间都用笔记下来,又想大声喊叫,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顾哲闻是她的。 她好半天才冷静下来,缩在床上,小小的一坨。 顾哲闻翘起的嘴角一直未落下过,他侧耳倾听着隔壁房间悉悉索索的动静,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今早的太阳明媚柔和,徐佩秋的心情也史无前例的欢喜,她隆重的把自己打扮了一下,乌黑亮丽的长发被她分到两边,认认真真的给自己编了两根鱼尾辫。辫子接近发根的地方蓬松自然,发梢处被她细心的用发绳捆好,衬得她那张白皙的脸蛋儿更小更精致了。 顾哲闻来房门口接她,徐佩秋打开门,忍住想要一把扑到他怀里的冲动,她克制的靠在门框上:“怎么样,今天的人民漂不漂亮?” “漂亮。” 面前的少女双眼亮得晶莹,她逆着光,五官有些柔和,却并没有减弱她绝美的姿色。 “哪怕你只是站在这里呼吸,都漂亮得让我挪不开脚。” 徐佩秋耳朵一红:“油嘴滑舌。” 骚话满篇:“你这些话都跟谁学的?” “跟人民学的。”顾哲闻笑着让开路,他手里还提着东西,徐佩秋把那一袋苹果接了过来提在手中。 “人民才没有教你这个。” 两人就在楼下的馆子解决了温饱问题,顾哲闻骑着车载她回家,弯弯绕绕时,从余家大门前驶过。 余家。 余海凤气得头疼,原本以为周怀庆回来了就万事大吉了,谁知道那村里的狐狸精也追了过来,还直接去到周家,非要在他家里住下,闹得街坊领居议论纷纷。余海凤看着面前的张慧兰,气得拍桌子:“你还有脸上门来找我?” 张慧兰才不管余海凤的心情,她说自己是狐狸精也好,说自己不要脸也罢,反正周怀庆,她是嫁定了,谁都抢不走,谁都不能阻碍她到城里享福光宗耀祖的路! 张慧兰不卑不亢的坐在木椅上:“我和他是真心喜欢的,希望你能成全我们。” “成全你们?”余海凤的声音陡然提高:“成全你们了我喝西北风去啊?我告诉你张慧兰,我爸妈是周怀庆他爸妈的领导,因为我爸妈,他周怀庆的家境才这么好!因为我,他周怀庆才能在回城后立马就有一份好工作!” “他能有今天的地步,全都是我一手造就的!” “所以呢。”张慧兰笑了笑,眼神平静,没把人放在眼里:“这是你自愿干的,怀庆哥他没有胁迫你,他的家人也没有胁迫你。不过你自愿为他们家做了这么多,我替他说一声谢谢你。” “况且,怀庆哥他不喜欢你,我也没办法。你不要闹了,事情闹大了对你以后嫁人也有影响,你若是嫁不出” 一杯热茶直接泼在了她的脸上,张慧兰愣了愣,抬手缓缓抹掉了脸上的热茶。她微微一笑:“你放弃吧,我和怀庆哥已经睡过觉了,他说了,他会对我负责的。” “你不要脸!”余海凤差点没气晕过去。 她咬牙切齿:“当初要不是佩秋算出来他身边有你这个狐狸精,我还真不知道你们俩的破事儿。当初我就该听她的话,让你村子里的人对你进行批丨斗教育!” “男未婚女未嫁,他们也奈何不了我的。”张慧兰轻巧的说着,她目光一凝,余海凤之所以来村里闹,原来是徐佩秋搞的鬼。 不过她说是徐佩秋算出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徐佩秋在背地里搞封建迷信吗? 她缓缓地笑起来。 一 顾哲闻载着徐佩秋穿过建筑密集的城市,再到低矮的砖瓦房,最后到清新幽绿的大山和田野。徐佩秋闻着清新的风,闭着眼躲在顾哲闻身后遮太阳,男人身体高大,她稍稍低头便处在他的阴影之中。 徐佩秋和顾哲闻一天一夜没回,许困心里惦记着徐佩秋,一大早天刚刚亮便守在门口,眺望着远处苍绿色的群山,群山中有一条蜿蜒的路,如白色的银丝带缠在半山腰。 群山之中,如蝼蚁般微小,几乎可以忽略的黑点慢吞吞的挪动着。 许困眯着眼睛看了看,一下子来了精神:“肯定是姐和顾少校回来了。” 他立马转身去准备,邓永飞跟着他立在门口,许困话音落下后,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忍不住反思:“难道这就是许困那么优秀的原因吗?哪儿看见佩秋姐和顾哥了?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邓永飞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不过许困对他的警惕还没有解除,他赶紧跟上许困的步伐,准备好好表现表现,向他传达自己的善意。殊不知,他越是殷勤,许困越是怀疑他别有目的心怀不轨。 许困恨不得找个借口把惦记着他亲姐的人从这个家踹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彻底断了邓永飞的念想。 徐佩秋抱着顾哲闻的腰,有时候还悄悄的摸两下,顾哲闻在开车,被迫容忍她跟小猫似的脾性。时不时的伸出小爪子掏他两下,时不时的悄悄摸几下他的肚子,一本正经的占他便宜。她小手乱动,顾哲闻肚子发痒。 徐佩秋吃够了豆腐心里饱饱的,顾哲闻的腹肌手感很好,手指轻轻移动,能慢慢感觉到他腹部完美的轮廓线条。 终于到家了,顾哲闻抓住她的手,回头凝视她:“摸够了吗?” “够了。”徐佩秋俏皮的笑了笑,从他车上跳下来,顾哲闻伸手扶住她,生怕她摔了,生怕她扭了脚。 徐佩秋站稳脚,提起顾哲闻妈妈送的东西,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扑进了院子中,一眨眼就没了踪影。院子里响起她脆生生的喊声:“许困,你顾哥给你捎好东西回来了!” 许困拍净柴火落在身上的灰,关心的迎上来:“你烧退没?现在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你赶紧坐下歇口气喝口热茶,你别乱跑。” “徐佩秋,你别瞎跑!”许困跟在她后面,又气又无奈,才退烧怎么就不知道安分点? 徐佩秋嗯了一声:“早退了,喏,把这东西拿去放好。” 邓永飞缩在门口,不敢上前,生怕许困又威胁他。徐佩秋一转身:“永飞也在家啊?” 刚接过徐佩秋手中东西的许困,刚推着车进来的顾哲闻,两个人整齐划一的扭头。 邓永飞:“” “我去给你烧开水。”邓永飞欲哭无泪,一个许困就够了,还加上了一个顾少校。 他是哪只眼睛哪个鼻子长得像流氓了吗?他可是一身正气品德兼优的好人!虽然他不学无术,他爱打架,他爱偷懒,但他是个好人,好得不能再好的那种好人。 “姐,昨天我听说你还算到咱们村会下大雨?”许困把东西放好后出来,好奇的问道。 “我听那些人说,要不是你,咱们村的这些玉米可就全毁了,隔壁几个村的东西那天没来得及收起来,在大雨中泡了整整十几个小时,都快发芽了。” 徐佩秋整理着头发,敷衍他:“我瞎猜的,每年夏天都这天气,今年庄稼收成好,我怕出意外糟蹋了那么多好东西,所以提前给他们敲响了警钟而已。” “我想也是。”许困露出赞同的表情:“你要是真那么厉害,什么都能算到的话,我们家早就发大财了,哪里还用每天喝稀饭。” 徐佩秋立马抽了他一下:“你好好跟着顾少校当兵同样能发大财。” 许困被她打得跳起来,他跑远后小声嘀咕:“可我听说那些倒爷轻轻松松就赚到了大钱,卖东西来钱更快。” 徐佩秋心一紧,她的表情一下沉下来,严肃得有些过分了。徐佩秋把许困拉过来,认真又严厉的看着他:“许困,你答应我,好好跟着顾少校训练,不准去捣鼓那些东西。” 她严厉的表情吓着了许困,许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那么害怕,就像前天晚上的时候害怕他死在山里一样。他低着头,若有所思:“知道了。” 徐佩秋松了口气。 自那天下了整整十几个小时的暴雨后,天空像被撕裂了一个口子,每天下午都来这么一遭。有时雷声大雨点儿小,有时雷声小雨点儿大,有时二话不说就狂风暴雨,弄得大家苦不堪言,昨天才晒干的粮食,差不多可以装袋上交了,今天就被淋湿得透透的。 不过幸好有顾哲闻和他的兵在,顾哲闻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每天下午带着人帮忙抢救,他们力气大手脚又快,干起活儿来一个顶俩。 今天是晒玉米的最后一天,傍晚的时候,所有人聚在一起把玉米装好,李爱国领着人称重上交到公社,按量完成了任务。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时间歇气,现如今已到九月份,种得早的水稻已经成熟,陆陆续续的该收割了。 徐佩秋这半个来月在炼乳c奶粉等营养品的调养下,身体好了不少,再加上许困顾哲闻和邓永飞三个人变着法儿的去河里捉鱼,去山上抓野鸡,或是去田里捉泥鳅,去县里买好东西给她吃,徐佩秋已比半个月前胖了好几斤。 吃的东西好了,她整个人的气色也跟着好起来,脸颊时常透着粉色,嘴唇日渐红润,怎么看怎么健康。 徐佩秋揪着自己的脸颊肉,紧致却有弹性,怪不得顾哲闻总是喜欢背着许困和邓永飞偷偷地捏她脸。 这天,家里的男人都出门训练去了,徐佩秋一个人留在家里。 院门开着,一拨人直直地闯进来,为首的那位老汉她有些眼熟,徐佩秋盯着他想了许久,终于从长长的记忆中翻出这号人来。县里的孙主任,一个像疯狗一样的人,逮谁咬谁,前几年斗争的时候就他批丨斗得最厉害,今天批这家明天批那家,不知道胁迫折磨了多少人。 徐佩秋面色如常,她安静地坐在井边,手里拿着书。她慢慢地扫过孙主任身后的每一个人,但凡接触到她视线的,都不免惊惧地后退了小半步。 果然是搞封建迷信的,那双眼睛看起来那么渗人。 孙主任冷笑一声大步走上前:“徐佩秋,有人举报你搞封建迷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二十三颗糖 村里有个碎石场, 顾哲闻带着兵在人迹少的碎石场训练, 士兵们中气十足的喝声整齐洪亮。 李爱国扯着两条腿跑得飞快, 他从碎石场入口跑进来, 来不及歇口气,他赶紧招呼顾哲闻:“顾少校,你快回去吧, 出大事了!” 正在训练的许困听到李爱国焦急的声音,立马从队伍中跑出来:“大队长,是不是我姐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许困一把抓住李爱国的胳膊, 他心中焦急,一时没控制好力道, 把李爱国抓得龇牙咧嘴。 李爱国痛得甩开他的手:“你这崽子力气还不小。” “许困, 回去!”顾哲闻训道, 许困瞪着他没动。 顾哲闻瘫着一张冰山冷面阎王脸:“遵纪守法服从组织安排是一名军人最基本的素质!回去!” “你是班长,难不成你还要带头违抗军令?” 许困吸了口气, 忍下焦急回到了队伍中,他周围的人默默地倾了倾身子,恨不得距离许困越远越好。许困这小子就是个炮仗, 一点就炸, 而他那姐姐就是他的火星子。 只要一沾上他那亲姐, 管你是一起训练的兵, 还是训练你的兵, 把他惹急了他谁都炸。 不仅自己去送死, 临死前还要拉上一拨人给他陪葬, 尤其是这段时间,他们在和村民的相处中听到了不少许困以前的事迹,部队里的人越发不敢轻视他了。 这可是个打小就操着家伙跟人家干架的小疯子啊,他疯起来,谁干得过他? 顾哲闻目送许困隐入军列中后,他拉着李爱国走到远处:“李大队长,发生什么事了?” 李爱国缓了口气,焦急地看着他:“顾少校,刚刚有几个人闯进佩秋她家,说有人举报她搞封建迷信,估计这会子正在捉人了!您快去看看吧!” 顾哲闻心一紧,他把手指上缠着的口哨放进衣兜里拔腿就走,走了两步他回头吩咐:“许困,看着他们!” “是!”许困大声回应。 他偏头看着顾哲闻离开后,从队伍中跑上前来:“好好训练!不准偷懒!” 没人敢偷懒,许困这疯子比顾少校还能折腾人。 徐佩秋把手放在膝盖上的书本上,她微微勾唇:“证据呢?” 孙主任冷笑:“还要什么证据?你一个地主出身的黑五类,家庭都这成分了,做这种事情还需要证据?” “把她给我抓起来!抓回去好好接受人民的批判!” 有人作势就要上前抓她,徐佩秋淡坐在井边:“所以,因为我祖上是地主,所以这就是我的罪?” “那可不是。”孙主任不知道她要耍什么把戏,他只想赶紧抓了人回去交差做业绩。 “哦,原来是这样。”徐佩秋垂眼。 “那我也要举报,孙主任也搞封建迷信,我亲眼看见的,我看见他到寺庙偷偷拜佛了,不信你们可以回去问问公社革委会主任吴主任,他们俩一起的。还有镇上的周芳,唐菊花,那天她们也看见了。” 徐佩秋浅浅地笑着,她眨巴几下眼睛,视线落在孙主任身后的几个人身上:“孙主任的罪比我的大多了,你们要不要把他抓回去?” “孙主任身为人民干部,理应深知封建迷信不可乱来,可他亲自带头违反纪律,违反原则。你们若是把他抓回去交给你们的领导,我保证,你们会得到广播表扬。” 她的声音又轻又淡,却没人敢轻视她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孙主任气得脸都绿了,他怒吼:“徐佩秋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污蔑人民干部!”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孙主任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你搞了就是搞了,回去向上面认个错写个检讨不就成了?”她轻笑。 孙主任身后的人开始心动了:“孙主任,你还是先跟我们回去吧,这个黑五类说得对,你回去写个检讨认个错就完了。” “我写个屁!你们快把她给我抓起来。”孙主任气得说脏话。 徐佩秋抬手阻止道:“孙主任,大家,我可没有承认我搞封建迷信啊,从你们进来的那刻起,我都没有承认过。” “从来没有。”她一字一顿强调道。 大家愣住。 他们仔细想了想,她好像是没有承认过。 徐佩秋眼中滑过一抹狡黠的笑:“但是现如今,孙主任他自己承认了,你们干嘛不抓着他回去交差?” “孙主任他今天这么想抓我,不就是因为他私下找我聊,威胁我让我把嘴巴闭紧我没有同意,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想害我吗?”徐佩秋痛心疾首:“身为一名人民干部,竟然如此恶毒,你们要是现在不把他押送回去,过两天他就该污蔑你们搞封建迷信了。” “各位叔要是不信我的话,你们可以进我家里搜,若是我搞封建迷信,我家里肯定能搜出东西对不对?” “这倒是。” “所以叔,你们进去搜房子吧,我去给你们倒热开水喝,这么热的天,你们赶过来一定渴了吧。” “就是,你说都九月份了,这太阳还这么辣,你们这小破村子又远,可叫我们赶了好久的山路,你别说,我们还真有些渴了。不过热开水就不用了,给我们倒些凉水吧。” “好咧。”徐佩秋乖乖巧巧的放下书,起身给他们倒水去了。 孙主任带来的人立马涌进屋子搜索她搞封建迷信的东西,孙主任在院子里盯着她,以免她偷偷地把东西扔掉或藏起来。 他们仔仔细细的把屋子找遍了,别说是搞封建迷信了,他们家连张像样的床单都没有,可见是真穷,都穷成这样了,还有钱去搞那个? 几个人面面厮觑,其中一个人大着胆子说话:“孙主任,带我去你们家看看呗?” 孙主任气得直骂人:“去什么去?你们从哪儿来的就赶紧给我滚回哪儿去,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要谁好看?”顾哲闻用力推开院门,大步走过来,他转了个身站在徐佩秋身边,确认她没事后,他松了口气。 他上前两步挡在徐佩秋的面前与孙主任对峙,他长得高,居高临下地看着人,扯动嘴皮质问孙主任:“你要谁好看?说说。” 军人自有一番与众不同的气质,尤其是在战场里摸爬滚打过的军人。顾哲闻的表情稍微严厉些,眼神犀利些,便像是来索命的阎王,吓得人心里直打鼓。 顾哲闻冷冷地环视一圈:“你们要谁好看?” 搜房子的几个人齐齐指着孙主任,孙主任没有察觉,他两腿打颤:“你是谁?” 顾哲闻像没听见他的问话似的,他看着孙主任后边的人:“他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他,他他他叫孙坤财,是党委副书记那处的办公室主任。”有人抢着回答。 顾哲闻点头:“行。” 行?是什么意思。 “那个,我们已经搜查完了,我们这就走。”实在没有人愿意面对顾哲闻,再加上已经证明徐佩秋是清白的了,他们连都水都没喝,立马押着孙主任走了。 徐佩秋从顾哲闻身后探出半颗小脑袋:“叔们,你们喝完水再走吧!” “不用了不用了!”听到徐佩秋的挽留,他们走得更快了。 顾哲闻表情松缓下来,他转身,捧住徐佩秋的脸:“小东西,你又闯什么祸了?” “我没闯祸。”徐佩秋的黑眸跟黑葡萄似的,她的眼睛内勾外挑,此刻带着一点点的不满:“是那个人冤枉我。” “他自己搞封面迷信,还想污蔑我批丨斗我,把我抓走。”徐佩秋把他的手抓下来,轻哼一声别开头。 “铁蛋,你不相信人民了,你这个思想很危险。” “要坚决相信人民拥护人民保护人民知不知道?” “知道。”顾哲闻无奈的笑。 他从碎石场离开后,急得甩下李爱国自己一个人拼了命的跑回来,就怕她出什么事,结果没想到小丫头轻轻松松就把事情解决了。 他忍不住揉着她的头顶:“害怕吗?” “不怕,他们都是纸老虎。”徐佩秋嫣然浅笑,她哪里用得着怕?最多再等两年,这些人当初做了什么恶,便会尝到加倍的恶果。 顾哲闻脸颊流着汗,呼吸有些微喘,她微踮着脚尖解开顾哲闻扣到最上方的扣子:“透透气。” 顾哲闻的眸色瞬间变得幽深起来,他抓住喉结处柔软的小手:“别闹。” 徐佩秋讪讪一笑,她转身端起一碗水:“那喝口水吧?” “不行这个太凉了,我去给你重新倒一碗。” “不用了,我不渴。”顾哲闻拉住她,不想让她忙活。 “佩秋,佩”院子里正拉着手的两个人齐齐回头看过去,余海凤的声音戛然而止。 余海凤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如何反应。 她好像打扰到啾大仙了,打扰到啾大仙和她的男人亲热了。不过啾大仙这男人可真不错,长得又高又帅,就是看起来凶了些,性子冷了些,跟冷面阎王似的。 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没看到顾哲闻,余海凤还以为啾大仙随口编了几句谎话骗自己。 如今一见,啾大仙果然是个实诚人。 顾哲闻见到有人来,不舍地松开徐佩秋的手:“你先忙,我回去了。” “别乱跑。”他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徐佩秋点点头:“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碎石场距离徐家也就几百米顶多一千米的距离,若是许困在,他定想不通这路上还需要什么小心的。 顾哲闻动身,余海凤赶紧走进来给他让开路,直到顾哲闻走远了,她都还忍不住探头张望几眼。徐佩秋看到余海凤,没什么好脸色,她只给余海凤算过命,除了余海凤,她想不通还有谁知道这事儿,还有谁能去告密。 她的神情十分冷淡,收拾着桌上倒着凉水的碗。 余海凤见她没有理自己,她厚脸皮的迎上来贴在徐佩秋身旁,她现在来找徐佩秋,实在是她走投无路,拿那个张慧兰实在没办法了。 “佩秋,你救救我吧,因为那个张慧兰,我每天都要气死了。” 徐佩秋动作没停,更没有说话,甚至连正眼都没给她。余海凤急了,她又绕到徐佩秋另外一边:“佩秋,你不知道那个张慧兰有多过分,她住进周怀庆的家就算了,她还故意拿这些事情来威胁我要挟我气我,试图让我放弃周怀庆!” 徐佩秋终于有了反应,余海凤脸上一喜,可她还没高兴到半秒,她的笑就凝固在了脸上。 “关我什么事。”徐佩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佩秋?”余海凤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抓起徐佩秋的手:“佩秋,你怎么这样呢?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啊对,我不是让你白出主意的,我带了钱,一百块,我给你一百块,你帮帮我。” 徐佩秋抽回自己的手:“你请回吧。” 余海凤一愣,她急得不行:“佩秋,是不是一百块不够?那两百块,我给你两百块!我最能只能给你这么多了,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了” “给再多钱也没用,你回去吧。”徐佩秋倒了水,把碗叠好准备抱回去放好。 余海凤猛地抓住她:“佩秋,你为什么不做我的生意?你给我一个理由。” 徐佩秋扭头:“你来的时候看见孙主任了吗?” 余海凤皱眉沉思,终于想起孙主任是谁,她点头:“看见了,怎么了?” “他刚带着人来抓我,说有人举报我搞封建迷信。”徐佩秋眯着眼睛,余海凤的表情看起来完全不知情,如果她是装的,那真该给她颁座奖杯。 她绕开余海凤,把碗抱进去轻轻放好。 余海凤明白过来,怪不得徐佩秋对她这么冷淡,原来是误会自己跑去举报她了。余海凤急忙追上去:“佩秋,那真不是我干的,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人的啊!” “我不知道。”徐佩秋淡淡地驳回她的话,内心毫无波动。 “如果不是你举报我的,那是谁?” “” 余海凤倒真被她问住了,她忍不住求道:“你先让我想想,我想想” 十分钟后,她倏地拍掌,激动道:“我想起来了!是张慧兰,一定是她去举报的!那天她来找我说话威胁我,我一时气昏了头,就把这件事说出去了,不过我没有说清楚,应该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张慧兰她不是什么好人,心狠手辣又恶毒,她一定是怨恨你给我算了一卦,破坏了她的好事她才去举报你的。” “佩秋,你要相信我啊。”余海凤就差没给她跪下了。 徐佩秋眯了眯眼,她突然伸出手,白白的掌心向上,余海凤一愣,赶紧从包里掏钱,她放了一百块到徐佩秋的掌心,徐佩秋看着她,一动不动。余海凤咬咬牙,把剩下那一百块也给她了。 徐佩秋满意的收好两百块,余海凤嘴巴大不靠谱,多收一百块让她长长记性。 她把钱收进贴身的衣兜里小心地放好:“张家先前已经给张慧兰定了一门亲事,是隔壁小湾县一家叫黄立党的人家。张慧兰跑了以后,黄立党去张家退钱被赶出来了,他钱没要回来,媳妇儿也跑了,他应该很乐意帮助你。” 徐佩秋的笑容温暖如春风,余海凤却觉得从脚底窜起来一丝凉意。 “你找个时间去寻那黄立党,再出点车费和东西把他的那些亲戚也叫上,不怕张慧兰不回去。到时候你再带上人,直接去周怀庆工作的地方,把这件事说清楚。”徐佩秋顿了顿,笑着看她:“以绝后患。” “把事情闹到他工作的地方后,周怀庆脸皮再厚也没那么大的脸抢人家的女人,他若是抢了,那他以后就是个笑话。” 余海凤抱着自己的胳膊,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可要是事情闹大了,周怀庆的工作丢了,他怨我怎么办?” “他工作丢了怨你?反正他的工作也是你给他找的,就算他想怨你也没有资格。”徐佩秋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他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给的。” 余海凤有些动摇,徐佩秋说得没错,周怀庆能有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帮忙! “他的工作丢了正好,你就让他待在家里照顾家庭,每天做好饭等着你回来。反正你有能力,你还养不起区区一个男人?”徐佩秋睨了她一眼,轻飘飘的一眼,不知为何,余海凤却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嫌弃。 余海凤张了张嘴:“真的可行吗?” “当然。”徐佩秋微微一笑:“如果失败了,到时候你再来找我,我不收你的钱。” “可怀庆他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男人,让他在家里闲着,每天给我做饭,他一定接受不了。”余海凤担忧道。 “你的自尊心不强么?他不也照样和张慧兰走得近?他把你放在眼里了么?” “你说的没错!”余海凤被戳中了痛点,气得脸铁青,他不仅没考虑我,他甚至还和张慧兰睡了觉! “我这就去找那小湾县的黄立党!” “我把地址写给你,你坐车过去。”徐佩秋拿着笔,撕下一张纸把地址写给她,余海凤感激的对她鞠了一躬,急急地走了。 徐佩秋坐在空荡的井边,低声笑起来:“正因为你周怀庆自尊心强,无法接受像废物一样闲在家,所以我才给你的好青梅出这主意的。这份礼,是替我含冤而死的爸爸送给你的。” 我不逼死你,我要你活着接受惩罚。 死对于你来说,倒是一种解脱。 书上的知识她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但今天或许是因为心情的原因,每个字眼儿都变得可爱起来。 九月份的阳光已经没有八月毒辣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勾得人瞌睡四起。徐佩秋脑子开始犯困,她放下书准备出门溜溜弯,水稻成熟了,到处都是清甜的稻香味。 田野里金灿灿的水稻一簇一簇的倒下,被村民收割下来,汗水挥洒间,那稻香味变得更加浓郁,似酒般粘稠。 徐佩秋在门口一圈惬意的走着,有人主动跟她打招呼,不过打招呼的人少之又少,一根手指头就能数过来。她也没期待自己像钱一样受人喜欢,只要不瞎搞自己就成。 李爱国挑着谷子在她面前停下:“佩秋啊,以前那活儿还干不干?你继续给我们照看作物,大队上依旧给你记工分。” “反正你在家里也是看书,照看谷粒也能看书,在哪儿都是看。现在多挣几分工分也是几分工分,这活儿你做不做?” “做。”徐佩秋点头,白捡了这个大便宜。 李爱国松了口气,还真怕她不同意呢,徐佩秋答应了,他的这个心就放回了肚子里,有徐佩秋在,下雨也不怕,人家能算出来哩! 这事儿说干就干上了,徐佩秋捧着自己的书转移了阵地,村里种的水稻多,今年收成又特好,足足用了十来天才把所有的水稻晒干装了袋。把一定量的份额上交给公社后,这一场农活才算是忙完。 水稻收完了,顾哲闻似乎也没理由再呆在这里了。 饭桌上,今天的氛围尤其的压抑和凝重,连邓永飞这个神经粗大的人都感觉到了,他看了看桌上的鱼肉和鸡汤,心里纳闷儿:怎么他们都不吃肉?尤其是佩秋姐,就净着碗里的白米饭吃。 “打算多久走?”徐佩秋抬起头,望着许困轻声问道。 许困小心地看向顾哲闻,顾哲闻顶着小丫头粘乎乎的眼神开口:“明天就回去。” 许困有话想说,顾哲闻打断他:“你小子,三天两头在部队里打架,你就是这么给人当班长的?回去以后,你给我去特种兵营待着。” “你这急脾气,该去里面治治。” “是该治治。”徐佩秋接话,许困打架的事儿她知道,但没有想到这臭小子这么不听话。 徐佩秋夹了一块鸡肉给他:“年轻人精力旺盛,就该好好练练挥洒汗水。” 当特种兵虽然会苦一些累一些,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也是一种机会,尤其是对许困来说,更是能翻身的好办法。若非有顾哲闻这么帮着他,他哪怕抱着一腔热血等个几百年,这种好机会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邓永飞愣了愣:“许班长要去当特种兵?” “还有你。”顾哲闻微微一笑:“你小子,每天都跟着许困胡来,回去以后,我得给你爷爷好好说说,相信他老人家会同意的。” 邓永飞立马放下筷子痛哭流涕:“不要啊顾少校!顾少校您放过我吧!我还年轻我经受不起这种折磨,您就大人有大量大发慈悲,放我回家吧。我保证我再也不随便跟人起冲突,再也不随便和人打架了!” 顾哲闻没理他,他用筷子指了指邓永飞和许困,对着徐佩秋说:“你知道队里的人称呼他俩叫什么?叫黑白双煞。许困跟人打了架,这邓永飞就跟在他屁股后边儿给他抹平痕迹。这俩人一个唱白脸一个□□脸,把那些对他有意见的人一个一个的都修理了一遍。” “这小子记仇啊。”顾哲闻感叹道,不是一点儿的记仇,还非常记仇。 徐佩秋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她赞同:“他从小就这样。” 许困被亲姐打趣,他哼了两声:“拳头就是硬道理,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王道。” “嘿你这小子”哪里来的歪理。 徐佩秋坐在许困旁边,拿筷子敲了他一下:“赶紧吃饭,吃完饭去收拾收拾明天动身出发,你可给我好好表现啊,要是给我知道你当了特种兵还闯祸,你看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许困的嘴唇嗫喏了几下,把担忧咽回了嘴里:“知道知道。” 许困的担忧随着分秒的流逝越发浓重,在农村,哪怕普通家庭没了男人都会备受欺负,又何况是他们这样的黑五类? 徐佩秋长得好看,窥觑她的人也不少,以前有他在,护传家宝似的护着她,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便不敢随便欺负她。后来他去山上当兵,他怕那些人蠢蠢欲动,他生怕徐佩秋出什么事,所以每次都会找机会出现在附近,警告所有人他还在,谁都不能去招惹徐佩秋。 可现如今,他要跟着顾哥走了,去那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徐佩秋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可该怎么办? 会不会有人见色起意?会不会有人像以前那样用莫须有的罪名批判她?会不会让她受委屈,气得她只能自己躲在家里哭,连个替她做主的人都没有。 “叩叩叩。” 徐佩秋回身,走过去将门打开,见到门口站着的许困,她一点都不意外:“进来吧。” “姐,我不想去部队了。”许困低声道。 他抬起头来,少年和三个月前比起来,成熟了不少,他的脸部轮廓线更加干净和锋利,他的眼神更加犀利和深沉。许困的脸蛋已经长开,开始有了棱角,气质凶厉张狂,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闪着锋利的光。 徐佩秋拉着他进来,关好门,她细细凝视许困,笑着:“我的弟弟现在也快长成大人了,能担起守卫国家的担子了。” “好好跟着顾少校,努力完成任务,不要让姐姐失望。” 许困的眼眶一下就红了:“那你呢?” “我?”徐佩秋的眼神虚了一下,随后变得坚定起来:“我会来城里找你。” “我们各自努力,日后巅峰处相见。”徐佩秋轻轻摸着他的头,眼神慈祥。 许困被这慈祥的眼神噎了一下,徐佩秋才多大?不过只比他年长一岁而已,为什么用这种老年人的慈爱目光看着他。 “你应该相信我,我会努力到城里来,创造美好的生活,到时候我们就在城里买房子定居。” “至于这里,我们以后就不回来了。” 许困有些心动,可他知道,徐佩秋现在说得简单,真正要做起来,却不知道有多难。他的喉咙很干:“所以你这段时间才一直坚持看书读书吗?可现在看这么多书也没用,我们家” “爸爸以前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书中自有黄金屋,哪怕现在没有用,终有一天它也会有用的。” 徐佩秋笑了笑:“现在不是担心我的时候,当特种兵会很苦,会很累,但无论如何,你都一定要坚持下去,知道吗?” 许困红着眼点头:“知道了。” “那行,早点去睡吧,新衣服我都放你床头了,你捎上带过去换着穿。”徐佩秋特意去县里买了布,找人给许困做了四五套衣裳,料子很软很舒服,手工费稍微贵了些,但她很满意最后的效果。 “去了那边,一定要忍住脾气,别做什么事都毛毛躁躁的。” “还有,这点钱你拿着,不准不收,到了那边,有什么需要的你就买,别节约。” 许困又点了点头,把那一百块钱收下了。最后他寻了个借口慌忙逃开,徐佩秋叹了口气,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人,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少年。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男儿泪。 许困走后,没过多久顾哲闻过来了,顾哲闻关好门,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徐佩秋顺势靠在他的身上,仰着头看他:“帮我好好照顾许困。” “他年纪还小,虽然性格急躁了些,但他心地不坏,能吃苦,肯吃苦” 顾哲闻低头在她嘴上亲了一下,徐佩秋的话戛然而止。 “我知道,他交给我你放心。” “但是我不放心你。”顾哲闻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一向正气凛然又十分严肃的男人突然露出有些委屈的小表情:“你这么好,我走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男人缠着你。” “正好啊,要是哪天让我听到你和那个谁纠缠不清,我立马就”顾哲闻抬手用手指覆着她的唇。 “不准。” “你是我的,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顾哲闻紧紧搂着她:“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 徐佩秋动了动鼻子,咧嘴露出小尖牙,凶巴巴的:“你还没澄清你和那个谁的关系。” “不熟。”顾哲闻的回答简单扼要,轻飘飘的与人家划清了界限,差强人意。 顾哲闻抱了她一会儿,又偷亲了两口,他怕自己在这里呆得太久惹许困疑心,他迅速地说了几句话后转身离开房间。 “以后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就去找李爱国,我跟他打了招呼,他会帮你的。若是遇到李爱国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就去找公社主任,或者直接去找县里的公安局局长,都是我的熟人,你尽管和他们说。” “这是介绍信,这是我的电话,还有我家的地址。”顾哲闻给了她一封信和一张纸条。 “好。”徐佩秋尽数应下,将信封和纸条小心的收起来,宝贝得不得了。 顾哲闻走了,许困也走了,连家里的暂住户邓永飞也走了,热闹的家里突然就变得空空荡荡的,冷清又凄凉,徐佩秋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拿着书,立志要更努力,努力成为更好的人,去往更好的地方,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 “叩叩叩。”院门被敲响,徐佩秋抬起头:“谁。” “请问这里是徐佩秋的家吗?” 徐佩秋愣了愣,她家好几天没人来了,她站起身,缓步走到门背后:“谁?” “是这样,我是余海凤推荐过来的,我能进来和你说吗?”那道女音很温柔,听起来使人舒服,如沐春风,能够想象到主人温柔和善的模样。 徐佩秋打开门,对方看起来四十多岁,五官精致柔美,气质不凡。她的打扮很有富贵气息,一条碎花长裙,外面罩着一件薄款的天蓝色衣裳,徐佩秋往外扫了一眼,远处还停着一辆小车。 这位女士非富即贵。 “进来吧。”徐佩秋把人迎了进来。 江雪敏见到徐佩秋的第一眼,心中有些惊讶,还有些惊艳,她原以为算命先生都是老头子老婆子,再不济也蓬头垢面的,一看就知道和普通人不一样。谁曾想到,面前的这位少女举止优雅容貌优越,一看就是好家庭里面出来的千金小姐。 不过这位貌似从好家庭里面出来的千金小姐却穿得普普通通,衣服裤子上甚至还打着补丁,补丁衣裳在她身上很和谐,却又不和谐。 江雪敏仔细地观察她以后,确认这是个很有性格的算命先生。 徐佩秋把人迎进去后,便懒懒地坐在井边,姿势慵懒,她看起来很困,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似的。她掀了掀眼皮,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看得江雪敏恨不得帮她把眼皮撑开:“找我有事?” “我想找你算算我女儿的婚姻。”江雪敏把余海凤的介绍信递给她。 徐佩秋一下有了精神,她狐疑的接过信,余海凤的介绍信上赫然写着: “佩秋,这位是我的远方亲戚江雪敏姨。先前我按照你说的办法,去小湾县找到了黄立党,又带上了他的亲戚去周家和周怀庆工作的地方闹了一通,当天张慧兰就被那个男人带走了,虽然中间出了不少意外。你说得果然没错,周怀庆第二天就丢掉了工作,现在正在家里呆着呢,我给了他一个期限,让他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和我结婚。 不过我还没跟他说让他在家里给我做饭,我只说了我会帮助他,他看起来有些心动。 说偏了,雪敏姨来我家做客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是谁给我出的主意,我不小心说漏嘴了,她便希望我能把你的地址告诉她,她说她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因为她也想找你算算。 所以我自作主张,写了这封介绍信,又把你的地址告诉了她。悄悄告诉你一句,雪敏姨家很有钱,你可以随便开口,无论什么价格,她都会接受的。 余海凤留。” 徐佩秋简直想把余海凤揪过来揍一顿,上次还答应自己不会轻易说出去,眨眼间又给她说漏嘴了,她就不该相信那个大嘴巴。早知道,她就应该让张慧兰再气气她,现在她的日子倒是滋润了。 给她丢这么一个大丨麻烦。 徐佩秋看着介绍信,白净的脸蛋上表情变来变去,江雪敏紧张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自己惹对方不开心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求了海凤很久,她才同意把你的地址给我。大师,你出个价吧,五百,还是一千,都行。”江雪敏忍不住上前两步:“大师,你帮我女儿算算吧。” 徐佩秋有些头疼,她假装自己是算命先生去找余海凤算命,不过是为了把余海凤引过来治治张慧兰和周怀庆,她哪儿会算什么命啊? 瞎给人家算命,造成了不好的结果是会遭报应的。 虽然两千块让她很心动,但徐佩秋委婉的拒绝了她:“不是钱的问题。” 江雪敏急了:“那是什么问题?大师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帮你办到。” “” 徐佩秋也很想接下这单大生意,但是她不能。她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变成了:“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萧佳柠,她叫萧佳柠。”江雪敏急忙道。 徐佩秋解释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她心中惊诧:“萧佳柠?” “是的,我女儿原本有一桩娃娃亲,但是她现在喜欢上了其他人,我们不同意,她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杀了,幸好我们发现得早,及时把她送去了医院。醒过来后,她也不吃饭,成天发呆,现在绝食了好几天,整个人奄奄一息的。虽然不喜欢看着她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样子,但她毕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我怎么能忍心看着她这么作践自己?” 听到这里,徐佩秋反倒安心下来,萧佳柠,不是她前世的狱友吗?说起来,很多医学知识都还是她教给自己的呢。 徐佩秋试探道:“五百?” 江雪敏很快反应过来:“只要能让我女儿好起来,我给你一千。” “好。” “阿姨,您便任由她去吧,她和那个男人是金玉良缘,若是她们能在一起,必定会幸福美满,携手白头。” “真的?”江雪敏有些高兴,又有些不高兴。 “真的。”徐佩秋肯定的点头,以前她们在监狱作伴的时候,萧佳柠给她讲过不少自己的事情,所以徐佩秋知道她对她初恋的感情,也知道她的初恋就是后来的某位大人物。两个人一把年纪了还心系对方,着实爱得深沉。 江雪敏二话不说,把门口的木箱子提了进来,她打开箱子:“大师,您数数,一千块,还有额外的一百,大师您拿去买点吃的喝的,怎样都行。” “谢过大师。” 她这么客气和大方,徐佩秋倒不好意思起来。她站起来:“要喝口水吗?” 江雪敏勉强地笑了笑:“不用,我心里记着我女儿,她一天没好起来,我这心就一天落不踏实。大师我就先走了,不打扰您了。” “我送你。”徐佩秋送她离开,她看着对方的小车远去,准备回屋。 她刚转身,就看见村里那个神神秘秘的老灵婆笑眯眯地看着她:“闺女,又在骗人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二十四颗糖 老灵婆今年都八十多岁了, 苍老的脸上布满了褶皱儿, 她一说话, 瘦干的皮扯着骨头, 看起有些恐怖。 以前村里人遇到大小事情都会去找老灵婆看看,让她帮忙驱除不干净的东西,老灵婆也救过不少人的命, 可惜后来扫除封建迷信,老灵婆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还是老徐路过的时候救了她一命。 老灵婆的伤恢复以后, 一条腿瘸了,一只胳膊断了, 她整个人残破不堪, 走路摇摇晃晃, 就如那生锈的破烂机器,好像随时都会垮掉烂掉, 完成自己的使命离开人间。 徐佩秋看她拄着木棍颤巍巍地立在自己面前,摇摇晃晃的,生怕她摔到地上。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 皱着眉:“我没骗人。” 老灵婆眯着眼睛笑起来, 她眼睛小, 一笑, 眼周的皱纹便把她的眼挤成了一条缝。老灵婆的牙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只剩三四颗烂牙苟延残喘, 笑起来的时候牙龈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手搭在木棍上:“丫头, 你别骗我了,我都听到他们议论你了。” “你胆子不小,这个时候还敢搞封建迷信。”老灵婆通过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打量徐佩秋,徐佩秋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身上凉飕飕的,像钻过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徐佩秋见她诡异得很,不想和她多说话。 她转身准备进屋,老灵婆突然扔掉拄着的木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老灵婆明明已经这么老了,她抓着徐佩秋的手却紧紧的,力道极大,徐佩秋惊骇地回头:“你?” “丫头,我看你对这方面很有兴趣,不如去我家里坐一坐。”老灵婆紧紧抓着她,隐在眼缝中的浑浊眼珠有瞬间的清明。 徐佩秋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颗接着一颗的往外冒。 “我不去呢?”她问道。 “随你。”老灵婆放开她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别后悔。” 徐佩秋直直地看着她,老灵婆颤巍巍地蹲身去捡她的木棍,她动作缓慢又僵硬,看起来分外的艰辛,徐佩秋弯腰捡起木棍递给她。 “我跟你去。” 老灵婆眼中滑过满意:“走吧闺女,骗人是不行的哩,迟早有一天会被识破的。” 徐佩秋伸出手扶着老灵婆,她撇了撇嘴:“我真没骗人。” 老灵婆不与她争辩,老灵婆的家很远,在最远的山上,那处只有她家一间破烂的土屋子,土屋子的茅草屋顶已经烂掉了,比牛棚还要简陋。 她的锅碗瓢盆全部堆在角落里,角落里砌着建议灶台,灶台后搁置着柴火,再远处,便是她的床,床单破破烂烂的,洗得发旧,还有好几个洞。徐佩秋的家已经很穷了,如今看到这一幕,她心中不免泛起了几分酸楚。 她扶着老灵婆坐下,老灵婆却甩开她的手,扔掉了木棍,趴在床下伸手摸来摸去,最后她摸出来一个木箱子,递给她:“拿回去,全部背下来。” 徐佩秋下意识接过箱子。 “这是什么。” “问那么多做甚,让你背你就背。”老灵婆拍了拍身上的灰,在她的床上坐下。 她笑眯眯地看着徐佩秋:“小心些,别让人发现,否则你可就不止蹲大牢这么简单了。” “”手上的盒子突然变得烫手起来。 徐佩秋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三本书,书又旧又黄,她只手端着盒子,伸出葱白的手指翻了翻,文字透着古朴的气息。 她粗略的扫了两眼,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文字,在她心中引起了滔天巨浪。 老灵婆背着她,摸着自己光滑的木棍:“你还不走。” “难道还想蹭我这个老婆子一顿饭?” 徐佩秋哭笑不得,她绕到老灵婆面前:“为什么。” 她白皙的小脸紧紧绷着,目光有些警惕,还有些困惑和迷茫。 “你背下来了我就告诉你。”老灵婆脸上露出一抹不耐烦,她拿起木棍,挥动木棍打在她的身上:“快走,赶紧走。” 徐佩秋结结实实的挨了木棍一下,小腿肚火辣辣的疼,她跳着跑开:“疼!” “知道疼还不赶紧走。”老灵婆嫌弃道。 “那我走了,等我背完书上的内容我再来找您。”徐佩秋弯腰摸了摸小腿肚,心里直嘀咕,刚刚要拉自己过来的人是谁?现在跟赶叫花子似的赶人。 徐佩秋把书揣进衣兜,把木盒子还给了老灵婆。木盒子目标太大,容易引起人注意,她面色如常的从老灵婆家离开,途中还遇到了几个村民:“佩秋,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吃的野菜。” 对方深信不疑,徐佩秋平安离开。 到家后,她把院门锁好,钻进屋子靠在窗户旁,小心翼翼的把那三本书拿出来,第一本是《手相全解》,第二本是《面相全解》,第三本的书名字体繁琐又复古,她看了半天没认出来。 她索性把第三本书塞进存钱的罐子,拿着手相和面相全解认真看起来。 手相和面相是最简单的,基本可以说是入门级别,只要把知识点记住,多看看人,有了经验便可以出师。 徐佩秋不知老灵婆为什么愿意教自己这个,但老灵婆的这份恩情,她记在了心里。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等再过个两三年,社会条件宽松后,她就可以靠这门手艺赚钱,在熟悉的城市安家立业,让许困过上好日子。 村里的人很快发现徐佩秋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以前路过她家时,还能通过虚掩的门看见她懒洋洋地坐在井边,边晒太阳边看书,现在她家的门已经关了十来天了。 村里的人已经快十天没有见过她。 李爱国听说后,赶到了徐家:“佩秋,你在家不?” 徐佩秋抬起头,把书藏好后打开院门:“大队长,你找我有事?” 李爱国见她没事,提着的心落了下来,他摆手:“没事,就是许久不曾见到你,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出什么意外。最近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要是有,你就直接和我说,我有能帮上你的地方,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谢谢队长,不过我最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徐佩秋婉拒道。 她没说她这几天具体在忙什么,李爱国也不好问,他叮嘱她注意安全后就走了。 徐佩秋关门的时候,看见了下乡来的知青康远深情地盯着她看。她一把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康远看见李爱国,连忙追上去:“大队长,那位女同志她最近在忙什么呀?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李爱国瞥着他的脸:“怎么,看上人家姑娘了?” 康远不好意思的点头,李爱国笑骂一声:“看上人家的人多了去了,我跟你讲,人家弟弟现在可是在部队里当兵。” “你们这些臭小子,别瞎想,好好干活挣工分!”李爱国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得康远差点跪到地上。 李爱国走远后,心里苦不堪言,那个顾少校临走前,可是特意吩咐他不能让村里的小伙子靠近徐佩秋,现在他还没走几天,这附近几个村的单身汉都蠢蠢欲动。 要是再等几天,他们估计都要直接带着彩礼钱上门提亲去了。 徐佩秋记忆力好,不到一周就把两本书上的内容全背下来,她揣着两本书,提了个菜篮子往老灵婆的小破屋走去。她往山上走的时候,顺带扯了几把野菜掩人耳目。 老灵婆这会子正在烧水,徐佩秋顿了顿,往四周扫了几眼。 “没人。”老灵婆动了动嘴,专注地盯着灶里的火。 徐佩秋大步走向她,她把书从怀里掏出来:“书上的内容我都记下来了。” 老灵婆意外地看着她,半晌后,她扯了扯干瘪的嘴唇:“说说张慧兰。” “声音尖细,眼睛尖鼻子鼻头尖,下巴也尖,为妾相。主烂桃花多,□□望,奔放主动。嘴唇含珠,耳廓反,争吵不认输。”徐佩秋从善如流的回答。 “还有呢?”老灵婆又问。 “没了。” “没了?” “我都好一阵子没见过她了,其他的细节我记不住。”徐佩秋抱着自己的胳膊,这小老太太还想钓鱼执法呢。 老灵婆眼中划过一抹满意的笑:“不错。” “再说说李爱国。” “耳高高过眉毛易出名,驼峰鼻脾气大,急脾气容易发火,国字脸办事说话沉稳,眼神机敏有官相。”徐佩秋答道,李爱国前世确实混得不错,临近晚年的时候还升了官。 老灵婆点点头:“现在你去村里转一圈,明天再来见我。” 说罢,她伸出手,徐佩秋愣了愣:“干嘛?” “书给我。”老灵婆突然发怒,徐佩秋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把怀中的两本书递给她。 下一秒,老灵婆把书“唰”的一声扔进了火坑中,鲜橙的火舌很快吞没了黄旧的书,十秒钟不到,两本全解化为灰烬。 “”徐佩秋的心开始抽疼。 老灵婆睨了她一眼:“反正你全都记下来了,留着好让人把你抓取牢里关起来?” 理倒是这个理,但烧之前能不能再让她看两眼? 老灵婆拿着自己的木棍又开始赶人了:“赶紧走,走,又想蹭我老婆子的饭?” 徐佩秋动了动鼻子,老灵婆的锅里传来煮米糠的味道,她弯腰提起自己的小菜蓝,把里面的野菜尽数拿给她:“给你。” “走。”老灵婆又挥木棍在她腿上打了一下。 徐佩秋吃痛从她的小破屋里跑开,她揉了揉小腿肚,这小老太太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呢?每次还打得挺疼,都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了,怎么这么大的劲儿? 她提着空篮子,一路回去又摘了些野菜,够她吃个两三天。她提着满满的一篮子野菜,离家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她看到自家门前站着两个人,她脚步停下来,对方很快看见了她,亲热的朝她招手:“佩秋,你回来啦?” 徐佩秋眼神暗了暗,她走过去:“你们找谁?” 许白云的笑容僵了一下,她走过来亲切的挽住她:“还能找谁?我们当然是来找你的啦!佩秋,连三姨都记不得啦?你小的时候,我们还抱过你呢。佩秋,这是你四姨。” 许绿水笑了一下,她的脸很瘦,骨相很细又长,给人一种刻薄感。许绿水见她没叫人,心里不满:“佩秋,现在都不叫人了?你妈怎么教你的。” 徐佩秋睨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十几年前就死了。” 许绿水被她噎得脸发红,徐佩秋接着道:“我爸也死了好多年了。” 许白云赶紧出来打圆场:“不说了,咱们难得见一次面,进屋里说。佩秋,来,把你手里的篮子给三姨,三姨帮你拿。” “不用。”徐佩秋避开她的手,表情冷淡:“我自己能拿。” 许白云脸上划过一抹尴尬,徐佩秋打开门,她赶紧拉着许绿水进去,她自然的套着近乎:“佩秋,一个人住还习不习惯?” “挺习惯的。”徐佩秋把菜篮子搁在井边,她拍了拍手,转身回头。 “别提有多舒服了。” “找我有事?”徐佩秋懒懒地掀了掀眼皮,面无表情。 许白云笑了笑:“是这样的,我们听人说许困去部队里当兵了,想着你自己一个人住在家里不方便,所以就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许困都走了十天半个月了,你们怎么才来?”她的语调平缓,听不出情绪。 “我们这不是才忙活完吗?你也知道我们隔得远,坐车过来都要大半天”许白云干笑两声,她与许绿水对视一眼,这死丫头鬼灵精怪的,还不好忽悠呐。 “你们大老远的跑过来,不止问我需不需要帮忙这么简单吧?”许白云精明,许绿水强势,这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脸,配合得不错。 可惜徐佩秋今天接了老灵婆的任务,她没耐心和她们周旋。 许白云听她如此直接,干脆也把话摊开了说:“是这样,佩秋,你看看跟你同龄的丫头,这年纪嫁人的嫁人,定亲的定亲,都找到了下半辈子的依靠了。你说许困现在走了,你一个人过得多艰难?” “刚好你四姨她有个远方亲戚的儿子,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那男人我和你四姨都见过了,踏实能干,适合过日子” “嫁了人就过得不艰难了?”徐佩秋掀了掀眼皮,有些不耐烦,果然又是来说亲的。 “什么?” “我说,嫁了人就过得不艰难了?”徐佩秋注视着她,她微微一笑:“既然那男人那么好,为什么不让你们的女儿嫁给她?说起来,她们现在才是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吧。” 许绿水冷笑:“我女儿早就结婚了。” “哦。” 许白云赶紧拉住妹妹,生怕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恼了徐佩秋。许白云挡在许绿水前面:“佩秋啊,那个男人是真的不错,你看啊,你现在是个黑五类,遇到合适的人就嫁了吧。” “行啊。”徐佩秋点头。 许白云脸上一喜,许绿水也松了口气。 徐佩秋耸了耸肩:“等我男人回来,我立刻和他结婚。” “什么?”两个人一愣。 徐佩秋满脸无辜:“我说,等我男人回来,我立刻和他结婚。” “你男人?你什么时候有男人了?佩秋你,你才多大?” “我多大三姨你还不清楚?”她笑盈盈的看着许白云:“三姨你都大老远的跑过来给我说亲劝我嫁人了,我还不能事先给我自己挑个男人?” 许白云一噎,觉得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徐佩秋没了耐心,她的脸倏地冷下来:“出去,再不出去我叫人了。” 徐佩秋作势要去操家伙,俩人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那个性子懦弱的丫头变得这么剽悍,她们也怕徐佩秋真的叫来了人,到时候其他人以为她们是徐佩秋的亲戚,怕是会影响了她们自己的好出身。 俩人灰溜溜的从徐家离开。 徐佩秋放下扫帚,深深地吸了口气:“真是,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多亲戚?” 还说亲呢,她又不是嫁不出去。 只要她一个眼神,就会有十个顾哲闻跑过来宠着她。 想到顾哲闻,她的心稍微甜了点儿。 徐佩秋把遇到的人全部向老灵婆分析了一遍,她语调平缓,说话声音不疾不徐,分析得头头是道。老灵婆连续一周给她布置了相同的任务,村里最多也就百来口人,徐佩秋全部都向老灵婆说了一遍,老灵婆除了偶尔纠正她,其余时间便安静地倾听。 看起来,她似乎背得不错,分析得也不错。 老灵婆终于满意了:“回去吧。” “把那本书也全部记下来,记在你的肚子里,深刻地记着。”她的语调突然变得沧桑起来。 “嗯。”徐佩秋点点头,她把小篮子里的野菜拿出来,扒开野菜后,小篮子里还有六个鸡蛋,徐佩秋尽数把鸡蛋放在了她存米糠的坛子里。 “婆,家里的母鸡最近下蛋了,我给你拿了六颗鸡蛋过来,你煮着吃吧。” 老灵婆一愣,她随后道:“拿什么鸡蛋,我一个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的人。” “给您尝尝,我亲自喂的鸡,生出来的鸡蛋味道老鲜醇了。” 徐佩秋眯眯眼瞧着她,她伸出手,想主动帮老灵婆做饭:“婆,我给您煮两个荷包蛋吃,我这里还捎了点糖过来,可甜的。” 老灵婆却是不同意,她挥动棍子:“走,赶紧走,别来烦我。” 徐佩秋已经习惯了她的每日一赶,她撇撇嘴:“婆,真不让我给您做荷包蛋吃啊?最近我的手艺长进了不少,你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可就尝不到了。” “走,走。”老灵婆固执的要赶她走,徐佩秋只好把鸡蛋放下。 “那您好生休息,明天我再给您带些其他吃的过来,让您过过瘾,我先走了啊。”徐佩秋提起自己的小篮子。 没走出几步,她又遇见了村里的人:“佩秋,又来摘野菜啊。” “不是,我想去山上看看有没有野莓果,我找了一圈没找到,现在打算回家。” “有的有的,我昨儿才看见了,就在那处,不过它长在山崖边,你要是想摘,那你可得小心些。” 徐佩秋想了想,决定去看看,她许久没有吃水果了。农村的野家伙不要钱,自然无污染,味道还甜美,摘回来做茶余饭后的小零食正合适。 徐佩秋蹲在悬崖边摘了半天,摘了小半篮子,回去前,她路过老灵婆的破屋子,又分了一小半给她:“婆,敬您的。” 分完以后,她提着小篮子飞快跑开,根本不用老灵婆驱赶她。 老灵婆看着罐子里的红莓果,浑浊的眼角滑过两行泪,她爱惜地看了看米糠坛子里的鸡蛋,又看了看罐子里的红莓果,脸上露出笑,连声说了四五个好字。 “好闺女。”老灵婆坐在床上抱着罐子,热泪盈眶。 “好好学,好好背。” 李爱国的家里挂着份日历,他和媳妇翠花坐在院子里:“明儿二十一号了,老狗蛋他儿娶媳妇儿,我们去吃喜酒。” 路过的徐佩秋身子一顿,抬起的脚停在半空中,她后退两步,从门口探进半个脑袋:“明天二十一号?” “那可不是。”翠花见是徐佩秋,热情地招呼她进来坐。 徐佩秋摆手拒绝,她严谨的又问了一遍:“明天十月二十一号?” “是啊,怎么了?”李爱国不明所以,他以为徐佩秋遇到了事情,微有些急躁:“佩秋啊,要是遇到麻烦了,你就直接开口,别客气。” “没事,我想起明天是我妈的祭日而已。”徐佩秋提着篮子离开。 翠花立马揪住李爱国的耳朵:“你说,你是不是对人家丫头有什么心思?” 李爱国被翠花揪得耳朵疼,他连忙扯开婆娘的手:“我有什么心思,是之前那个顾少校嘱托我让我多关照关照她,我们家之前那些奶粉什么的都是顾少校给的,你说我收了人家东西我能不帮忙吗?” “要不是为了咱们的儿子长得白白胖胖的,我怎么可能收人家的好处?”李爱国揉了揉耳朵,揪得还挺疼。 翠花作罢:“最好是这样。” 徐佩秋的心情飞扬起来,明天正式报道恢复高考的消息,她得赶在明天早上去一趟县里,好好听听广播,顺便看看有没有新书。 她偶尔去一趟书店,县城书店里有价值的书差不多都被她买回来了,教材,辅导资料,只要被她看见,她一本都没放过。有时候她还去废品回收站里面找合适的教材,再加上顾哲闻给她的独家小本本,其实她早已不用担心这场逆袭考试。 可她心里不踏实,似乎每多看一本书,就多吃了一颗定心丸。 只有看着屋子里满满摆着的书,她才会有真实的感觉。 街道上的喇叭正在反复播送□□转发教育部《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的内容,声音激扬,无数人灰暗的心伴随着广播声缓缓亮起来。 徐佩秋附近的人大声叫着抱在一起欢呼,庆祝着美好的一天。 她吐出口气,转身走进身后的书店,她漆黑的眸扫视着柜子,最后她抬起细白的手指,对着书架上的书点了几下:“这本,这本,还有那本,我要了。” “多少钱。” 费玉曼正在给亲戚家的小孩儿挑选幼儿读物,听到徐佩秋的声音,她回头看过来。 是之前那个姑娘没错。 徐佩秋没有注意到费玉曼,她立在柜台前等着人给自己拿书,她站在最前面,等了又等,她两旁的知青都走了好几个,徐佩秋皱了皱眉。 她一掌拍在木柜上:“我来了这么久了,你怎么不给我拿?” 售货员瞥了她一眼:“没看见人家都在排队?” 徐佩秋莫名其妙:“我先来的,我来的时候你这店里一个人都没有。” 费玉曼见状,赶紧走过来,她对着售货员说:“女同志,这位姑娘确实是第一个进来的,我看见了,你看,能不能把她要的东西拿给她?” “排队买书,这是规矩。”售货员不买账,虽然费玉曼看起来像个大人物。 “区区一个黑五类也想参加高考,也不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售货员小声说,声音却大得附近的几行人都能听见。 听到她是黑五类,周围知青看着她的眼神立马变了,厌弃,憎恶,复杂又赤丨裸。 徐佩秋垂着眸,转身便走,费玉曼拉住她:“诶姑娘,你不买书了吗?” “不要了。”徐佩秋抽回自己的手,拉了拉衣角,把手揣进裤兜里快步离开。 “长得那么好看,竟然是个黑五类,多可惜啊。”有人议论道。 费玉曼望着徐佩秋匆匆离去的背影:“第二次见面了,多有缘分啊。” 挺有上进心的一小姑娘。 徐佩秋离了书店,转身进入小巷子里的废品回收站,她站在门口:“老板,今天有书么?” “有有有,你要的我都给你留着呢。”老板笑着把装着旧书的袋子递给她:“今天恢复高考了,你很开心吧?” 徐佩秋笑了笑:“心情还不错。” “好好考啊。”老板笑着,徐佩秋掏钱给他,老板摇了摇头:“今天我就不收你的钱了,之前你来这里买我的破烂,还给了那么公道的价格。今天这几本书就当是送你的礼物了,你这么爱学习,可得给我们县好好争口气。” “气是争不到的,可以给你们争个大学生。”徐佩秋笑了笑,最后还是压了一块钱在他的桌上。 “谢谢老板了。” “这丫头。”老板拾起那一块钱:“给多了!” 那几本破书哪儿值那么多钱啊! 徐佩秋回家以后,第一时间做好了饭,她做了稀饭,又炒了菜叶子和老腊肉,老腊肉是顾哲闻之前给的,她嫌肥肉太多,便没怎么吃。炒好以后,她自己吃了几嘴饭,便把剩下的饭菜全装在了一个大茶盅里,再倒上了油汤,装了满满的一层老腊肉和菜。 她飞奔到老灵婆的小屋子前:“婆,我又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好东西!” 徐佩秋打开茶盅,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放到她的手里,老灵婆捧着茶盅,腊肉片浓郁的肉香从鼻尖飘过,徐佩秋再把筷子塞到她的手中:“婆,今天广播说恢复高考,我要去念大学了。” 老灵婆睨了她一眼:“你还没考上。” “昨天让你背的你背完了没。” 徐佩秋笑眯眯地看着她:“我会考上的,我会去全国最好的学校上学。” “婆,你那书上的字我一个都看不懂啊。” “字都不认识还想当大学生。”老灵婆嘲讽她。 徐佩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试探道:“那我现在去拿书,婆您给我讲讲?” 老灵婆不说话了,她拿着筷子,慢吞吞地吃起徐佩秋特意为她准备的饭菜,多少年了,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她用她仅有的几颗烂牙齿咀嚼着。腊肉片煮烂了,又软又肥,浓郁的肉汁味在嘴里蔓延开,她满足的眯起眼睛。 “婆,我现在就回去拿书。”徐佩秋起身,老灵婆没有阻止,算是默认。 有了老灵婆的讲解,徐佩秋终于能看懂书上的内容,玄学这门学问说浅不浅,说深也深,徐佩秋理解了大半,只等着回去熟记。只是她一边背玄学一边背政治,格外的酸爽。 徐佩秋出门透风时,知青康远又拦住了她的路。康远的眼里发着光:“佩,佩秋,今天恢复高考,不再根据政治表现和家庭成分限定考生资格,所以你也可以报名参加高考。” 康远的脸微微红:“在下不才,下乡以前是高中生,在班里成绩优秀,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辅导。” 康远自那天李爱国走后,时常来找她,又是给她送吃的,又是给她送小东西,目的明显,徐佩秋拒绝了他很多次,他却像不知放弃为何物,依旧缠上来。 徐佩秋看也不看他:“不用了。” “诶佩秋,你等等。”康远见她要走,急忙拦住她。 他鼓起勇气:“佩秋,这次高考,我会考上大学的,毕业以后包分配,我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成为你的男人。” 康远说完后,鼓起勇气看着徐佩秋的眼睛。 近看时,徐佩秋更美了,精致柔美的五官,吹弹可破的肌肤白皙似雪,即使她冷着一张脸,依旧美艳不可方物,好看到了骨子里。这么好的人,他一定要抢到手。 康远握着拳头,他看见徐佩秋的眼中滑过一抹意外,随后她冰冷的表情慢慢龟裂,眼里露出欣喜。 康远心里跟着一喜,原来佩秋也喜欢自己吗? “不可以。”顾哲闻咬牙切齿的赶过来,大步流星,一眨眼就到了徐佩秋跟前。 “她有男人了。” 顾哲闻牵住徐佩秋的手,黑着脸盯着这个想抢他小丫头的孱弱知青。 徐佩秋眼中的欣喜都快溢出了眼眶,她蹦了两下,小眼神里充满了欢喜:“顾铁蛋,你怎么来了?” “顾铁蛋?”康远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他在对方慑人的气势下忍不住后退两步,心里直打颤。 “你叫铁蛋,你的名字太土了,你不配和佩秋在一起。”康远心有不甘的说道。 顾哲闻捏着小丫头的手,微微用力惩罚她,他低头看向粘着他的小丫头,声音充满了无奈:“你看,人家误会了。” 徐佩秋抿唇笑起来,她满脸无辜:“我觉得铁蛋挺好听的呀,那不然,以后我叫你铁头好了。” “你还是叫我铁蛋吧。”顾哲闻叹了口气,真拿这丫头没办法。 康远见两个人都不理他,他气得脸通红,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侮辱。 徐佩秋余光注意着他,见到他动,她挽着顾哲闻的手,一只手搁在他的掌心中,她偏头靠着顾哲闻的手臂:“喏,我早跟你说过我有男人了,你不信。” “这,我男人,是不是很帅?” 康远条件反射的点头,等他反应过来,他看见了徐佩秋眼中的得意。康远接受不了,推了推眼镜羞愤的跑开。 徐佩秋双眼充满了欢喜和高兴,她仰着头看他,近一个月没见,她的男人好像更帅了,更加温文儒雅。只是他温和的面孔下中却又带着一丁点还没完全收起来的锐利。 他就这么站着,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锋利的脸庞,浑身每处地方都散发着魅力。 “铁蛋,你怎么来啦?” “我再不来,你这丫头还不知道要招惹多少烂桃花。”顾哲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今天广播通知恢复高考,顾老师来检查你最近有没有认真学习。” “当然有了。”徐佩秋鼓着脸颊,瘪着嘴:“顾老师,你不可以不相信你的学生,你的人民。” “相信,我当然相信。”顾哲闻笑着。 徐佩秋握住他的手把他拉进屋:“我去给你倒水喝。” 顾哲闻刚坐下,闻言,他一把拉过小丫头,徐佩秋脚崴了崴,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她侧着身,下意识环着顾哲闻的脖子,男人炽热的手扶在她的后腰,有力的手臂搂着她,将她抱得紧紧的。 徐佩秋脸红了红,她垂着眼:“顾铁蛋,你想对人民做什么?” “人民还小,你不能乱来。” 顾哲闻眼神倏地沉下去,他的手扶着她的腰,少女柔软的身子坐在他的腿上,身上的幽香近在咫尺,占据了他的整个神经。 男人温热的气息洒在徐佩秋的脸上,她偏了偏头,突然抬手捂住顾哲闻的眼睛:“脚崴了。” 她小声说。 男人侵略的气息一下散去,顾哲闻抓下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弯腰伸手查看她的脚踝:“疼吗?” “不疼。”徐佩秋抿着唇笑,顾哲闻擒住她细白的脚踝,轻轻揉着,脚踝本没有红肿,倒是顾哲闻揉按了几下后,他粗粝的手掌把皮肤摩擦得泛起了红。 徐佩秋恼怒的把他拉起来:“铁蛋,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顾哲闻哑然,他仔细看了看,脸上滑过一抹尴尬:“以后我会轻一些的。” 这糟糕的台词。 徐佩秋低头,眼神虚虚地瞄着别处。 顾哲闻不知她为何突然害羞,他抬指掰过少女微烫的脸蛋:“最近复习得怎么样了?今天恢复高考的消息已经传达至全国各处,现在各个书店里已经挤满了去买复习资料的人。” “先前我给你准备的资料,都看完了?” “看完了。”提起书店,徐佩秋撇了撇小嘴巴向他告状:“我今天去书店买书,那售货员故意不给我拿,新到手的那几本复习教材,还是我去垃圾堆里捡的。” 顾哲闻失笑:“以后我给你买。” 徐佩秋“吧唧”一口在他脸蛋上亲了亲,她嘴唇柔软,伴随着一阵芳香亲了过来,顾哲闻愣了好半晌才回神。 他向前看,腿上的小丫头笑盈盈地望着他,模样娇俏,眼中有些看好戏的调戏意味。 顾哲闻明白过来,这丫头成心诱惑他,他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小丫头腰间紧致的肉,徐佩秋被他挠得直痒痒,笑着撞进了他的胸膛,埋在他的肩膀上:“顾铁蛋!你长本事了,你哈哈哈别挠” 徐佩秋笑得停不下来,在他腿上扭来扭去,顾哲闻把手放下:“以后还敢不敢了?” 哼。 顾哲闻哄了好久,就差没把自己兜里的糖果全掏给她,小丫头终于理他了。 徐佩秋撕开一颗糖放进嘴里:“说起来,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过来了,专程来看我的?” “嗯。”顾哲闻也没有否认,徐佩秋坐在他的身边,他牵着徐佩秋的手:“新接了一个任务,任务地点就在你们县。” “我现在住在县里的公安局家属院里,天还早,过来看看你。” “那这次呆多久?”徐佩秋仰着脸看他。 “一两个月吧,暂时还不确定。” 一两个月?那他回去的时候,不正是自己参加完高考的时间? 徐佩秋的唇角压不住的翘起来,心里暖暖的,她别着脸,笑容灿烂。 顾哲闻瞥见她嘴角的笑,他轻轻摸着小丫头的脑袋:“快去把习题册拿出来,我看看你有没把之前的错题理解透彻。” 徐佩秋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来,她回头:“顾老师,你太严厉了。”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静静注视她。 徐佩秋指着自己:“难道你不想和你的女人多说会儿话吗? “想。” “但,晚上可以慢慢说。”他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二十五颗糖 徐佩秋的手指动了动, 她见顾哲闻一本正经的撩拨她, 模样严肃, 只深邃狭长的眼睛划过一抹淡淡的笑。她放下手, 把手揣进宽松的裤兜里睨了他一眼:“不正经。” 小丫头转身就走,气哼哼的,顾哲闻在她后面笑, 笑得徐佩秋眼皮直跳。 今年恢复高考后,考试时间在两个月后的冬天,根据前世的数据显示, 全国有五百七十多万人走进了考场,竞争激烈。 徐佩秋的出身不好, 虽说现在已经不再根据政治表现和家庭成分限定考生资格, 但她若是成绩平平, 届时上交政审材料的时候,革委会以及上面的人定会因为她出身不好把她刷下去。 前世其他省市有出身不好的大学生, 但那也是因为十里八乡只他一人考上,是他们那唯一的一个大学生,这才破例给了名额上了大学。 而她的村子, 康远说他下乡前是高中生, 成绩优异, 除了康远, 或许还有她不知道的成绩不错的学生。 徐佩秋把习题册拿出来, 除了习题册她手中还有一个写满了公式的本子, 徐佩秋把两个本儿放到顾哲闻的手上:“我都记下了, 还能举一反三呢。” 她坐在顾哲闻身边,身体软绵绵的靠在顾哲闻的肩膀上,顾哲闻低着头翻着习题册,徐佩秋便懒懒的玩着笔。 徐佩秋神情懒懒的,看起来像要睡过去了,她眯着眼睛,钢笔却在她指尖转得飞起。 顾哲闻瞄了一眼,把她指尖的钢笔拿下来,揣在自己的衣兜里,他按住徐佩秋那只不安分的手,认真检查功课。 十月的天有了凉意,风儿吹过来,徐佩秋不由得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待风离去,暖洋洋的阳光再次照在身上,又有些热乎,暖阳迷人眼。 徐佩秋靠着顾哲闻:“铁蛋。” “嗯?”顾哲闻一目十行的扫着题,他稳坐如山,松开了抓着徐佩秋的手,翻了一页。 “许困他在那边还听话吗?” 许困那小子哪儿都好,就是脾气急了点儿,动不动就用拳头解决问题。他走了这么久,徐佩秋还挺想念自己唯一的弟弟的,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有没有被人欺负。 “听话。”顾哲闻抖了抖手中的练习本,他侧了侧头。 徐佩秋抬起脑袋,回视他。 “他进入特训营后,每天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训练,能力出众,性格稳重不少。虽然他进来的时间短,但教习的教官对他的表现很满意。”顾哲闻道。 “我去看过他一次,他话不多,教官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以后进入特别小组也是迟早的事,所以你不用担心。” 顾哲闻没有说的是:许困自打进入特训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别人训练是用身体,而他是拼命。 他就像一个凶狠的狼崽子,彻底释放着自己的天性,人家做一组训练,他要做两组,人家匍匐前进要用三分钟,四分钟,他硬是咬着牙一分钟两分钟就完成了。 许困的身上每天都在添新伤口,他上了药,睡了一觉,第二天又活蹦乱跳的。 军医曾找他谈话,要多爱惜自己的身体,他眼神阴戾,淡淡地回复一句“我知道”之后,却比以前更加拼命。现在人送外号—— 许疯狗。 可不是,但凡被他咬上一口,不死也得残,那些跟他对战过的人,再也提不起与第二次和他对战的勇气。 踏马的不过只是个十六岁的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怎么打人就这么疼呢? 徐佩秋漆黑的眼睛亮了亮,她背脊挺直,眼睛泛着光:“真的?” 少女惊喜的声音如黄鹂鸟般悦耳,顾哲闻扬了扬唇角,心情倏地好起来:“比珍珠还真。” 徐佩秋的心落了下来,她笑着:“我还担心他又在外面惹事儿呢,这么听话,都不像我记忆中的那个弟弟了。” 顾哲闻笑了一声,听话是听话,但事儿也没少惹,只不过没人敢和他计较罢了。 他低头,扫过一道题:“这错了。” 徐佩秋脸上的笑容一僵,她不可思议的看过去,在心里仔细计算后,她难以置信的拿过本子:“怎么可能,我竟然做错了这么简单的题?!” 顾哲闻揉着她的头顶,声音温柔:“粗心。” “等会儿把这道题抄三十遍。” “”徐佩秋磨着后槽牙,好你个顾铁蛋,上一秒还揉我脑袋,下一秒就罚我抄写。 徐佩秋把手伸进他衣兜里,拿出钢笔,顺带还捏了一把他美好的肉体。顾哲闻身体微微僵硬,徐佩秋小得意的握住钢笔,趴在石桌上:“这道题我都能背下来了。” 竟然要罚我抄二十遍,铁石心肠,冷血无情,惨无人道。 她哼哼唧唧的抄着错题,顾哲闻颇为无奈的摸了摸被她捏过的地方,继续检查。 徐佩秋粗心的时候很少,习题册上有几处修改的痕迹,估计是她做完题以后,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后来修改的。除此以外,并无其他的错误,顾哲闻安了心:“做得不错。” “那当然。”刚好徐佩秋也抄完了错题,她把钢笔盖子盖好,搁在石桌上。 “二十遍,我抄完了。” “你好。”门口响起几道脚步声,随后便有几个熟面孔的知青站在门口,局促的敲了敲门。 徐佩秋和顾哲闻动作整齐划一的看过去,对方更加不好意思了,他站在门口,徐佩秋没有发话他也不好意思进来:“那个,听说你家里有很多复习资料,请问我们能借一下吗?” 他生怕徐佩秋不借,他道:“你放心,我们会马上还给你的。” 除了最先说话的那个人,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他们站在门口,乖巧得像小鸡仔。 小鸡仔们看了看徐佩秋,又看了看顾哲闻,稍微有些心思的立马歇了心思,心中有些遗憾,原来佳人已名花有主。 徐佩秋下意识想拒绝,她若是借了书,便等同于给自己树立了无数的对手和敌人。她想说话时,顾哲闻却突然牵住她的手,徐佩秋转头注视他,顾哲闻侧着头,对着她轻轻笑。 他紧了紧手,一股浓烈的安全感自他宽大的手掌缓缓传递过来。 徐佩秋微愣:你希望我借给他们? 顾哲闻点点头,又对着她眨了眨眼。 徐佩秋靠近他,压低了声音在他耳旁威胁:“顾老师,要是我没能考上大学,我就把你生吞下腹,吃了。” 少女在他耳旁低声说话,温热的呼吸全都洒在他的耳心,伴随着空气轻轻地震动,又酥又麻。 “进来说吧。”徐佩秋对他们招手,她指了指院子里搁置的板凳:“随便坐。” 几个人看了看顾哲闻,有些畏惧。 这个男人他们知道,是前段时间来这里训练的军人,一点都不好惹。 他背脊挺得直直的,五官表情柔和,却又带着微微的锋利。他笑着,却只对他旁边的少女深情化为一股柔情,当他的视线一离开他的少女,他立刻恢复了冷淡与疏离。 顾哲闻的五官俊朗又上挑,不笑的时候带来极强的压迫感,而当他笑的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温文儒雅又温和。 两种气质,很难想象能如此融洽的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几个来借书的知青心底都有些发憷。 他们坐下后,徐佩秋开口问他们:“你们没有去县城里的书店买书吗?” “书店里现在哪儿还能买着书呀?那些人就差没把书店挤爆了,我们距离县城远,还要干活,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力啊。”知青叹了口气。 “而且卖得还贵,要买那么多复习资料,我们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的钱。”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们也不愿意麻烦女同志你的。” “是的是的,是李大队长见我们愁眉苦脸的,他便顺口和我们提了一句,我们这才找到女同志你的,如果你能把书借给我们,我们感激不尽!” “感激就不用了。”徐佩秋心想,感激能值几个钱。 她抱着自己的手臂:“我可以借给你们。” 几个知青脸上一喜,徐佩秋笑了笑,接着说:“但是。” 知青脸上的笑僵住。 “书不能免费借给你们看,我要收费。”徐佩秋眯着眼睛笑,表情纯良无害,看起来乖巧极了,像邻居家的小妹妹一样讨人喜欢。 可现在,几个知青却对她喜欢不起来。 有的人颤着声音开口问她:“你,你收多少钱?” “五块。”徐佩秋想了想,给了一个肯定的价格,她见几个知青的脸垮下来,又补充道:“一个月,可以随意抄写内容,但只能在我的院子里,不可把书带走。” 几个知青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可以抄写内容?那他们只要在这一个月内,把书上的内容抄写下来,后一个月岂不是可以不用来了?他们可以捧着自己抄写下来的内容在家里复习了! “还有。”徐佩秋张了张小嘴巴,几个知青立马看向她,刚落下的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们如果介绍人来,介绍一个,我给你们五毛钱。”徐佩秋的笑容如天使般圣洁又明媚。 顾哲闻扭头看向自己的丫头,忍不住勾唇笑着,这小丫头哪儿来那么多鬼灵精怪的主意?别说,还挺会做生意的。 徐佩秋微微一笑:“怎么样?你们想想,如果你们介绍十个人过来,是不是等同于免费借书?免费抄写?若是你们介绍的人多,说不定还能赚上一小笔,是不是?” 那可不是!几个知青的眼神都狂热起来。 “但是。”徐佩秋又开口了。 有人忍不住打断她:“女同志,有什么话你就一次性说完吧。” 再这样但是但是的,他们非得被吓死。 徐佩秋表情一垮:“好吧。” “你们也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被允许的,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被抓起来,且还要防止有人告密走漏消息,所以你们得和我签订协议,若是我被举报了,你们所有人一个都别想逃。” “如果你们互相监督,你们帮着我监督那些不怀好心的人,我没事,你们也没事,我赚钱,你们也能赚钱,我赚多少,你们也能赚多少。” 徐佩秋放柔了声音:“是不是?咱们马上都是要念大学的人了,去了城里,是不是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有赚钱的机会,我们为什么要放过它?” “女同志,你别说了,这事儿我干!”一个知青挽起袖子:“女同志,怎么签订协议,你说,我马上签!” 五毛钱一个人,不是一笔小数目了,他们只要拉来十个人,马上就能赚足五块钱,等同于根本不要钱就能借到书,还能抄写,这么好的生意,他们傻了才会不做。 女同志说得对,上大学要用钱,他们也老大不小了,还得攒娶媳妇儿的钱,他们可不想一大把年纪了都娶不起媳妇儿。 这个机会一定不能放过。 一个人同意后,剩下的七个人也跟着点头,内心涌起一股狂热之情,发财的机会近在眼前。 徐佩秋按住他们躁动的内心:“你们先别急,为了不让你们觉得我在骗你们,我可以先把书拿出来给你们看一眼。” 她起身准备去拿书,顾哲闻站了起来:“还是我去吧。” 他轻车熟路的走进徐佩秋的房间,抱了一大摞,几个知青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最热卖c最抢手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有整整四五套呢!还有其他的,当下热门又难抢的,随着顾哲闻一撂一撂的把书抱出来,他们心里最后的那点儿不值得的感觉也散去了。 这里有这么多好书,他们一定能考上大学! 徐佩秋站在书堆旁边拍了拍:“怎么样?我是不是没有骗你们?” “是是是,女同志你是个好人,大好人!”已经被洗脑的知青谄媚的拍着彩虹屁。 徐佩秋看了看天:“那你们先回去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明天你们随时过来,我都在家。” “对了,对外记得说是我热心为广大学子提供一个复习交流的好机会和好场所,至于这些书,若是有其他人问起,你们就直接说是我借给你们的。若是有别有用心的人,别拉来,否则我们都要完。”徐佩秋眯着眼睛警告道。 “女同志,这个我们知道的,你要相信我们。” “行,那你们回去吧。” 几个知青簇拥着离开,脸上的喜悦之情掩盖不住。 顾哲闻又把书抱了回去:“你是不是忘记你还有我这个男人了?” 徐佩秋不明所以,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就算你被抓进去了,我也能把你捞出来。” 徐佩秋哑然:“顾铁蛋,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你这叫助纣为虐。” 顾哲闻没有反驳,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政策快要放松了。” 若是寻常人,定不会明白他在说什么,可徐佩秋听得懂。她垂着眼,心中闪过一万个猜测。 她敛了敛表情,附和他:“这不现在还没放松么?” 顾哲闻看过来,她立马转移话题,她掰着手指数数:“一个人五块钱,十个人就是五十块钱,一百个人就是五百块钱,若是运气好能招到五百个人,那我就能赚两千五啦!再去掉他们的介绍费,我能赚到足足两千块!” “等我考上了大学,我就在学校附近买套带院子的小房子。”徐佩秋的眼睛洋溢着满足和幸福:“到时候我就天天去找你,看看哪个女人还在缠着你。” 空气中飘过一抹醋味,顾哲闻哑然失笑。 “钱你存着,房子我来买,等你高考完,我们马上去看房,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给你买。” “买了房,我们就结婚。” 七十年代末女十八岁便可以结婚,去领结婚证,徐佩秋现在十七岁,明年三月份满十八岁,恰好到结婚的年纪。 徐佩秋脸上飞起一抹薄红:“谁要和你结婚了。” “再说了,你家人都还没见过我,万一他们嫌弃我的出身怎么办?”这正是徐佩秋所担心的,顾哲闻是前途无量的少校,他们家是军人世家,而自己目前还只是个出身不好的黑五类。 他的家人会不会看不起自己?能不能接受自己? 所以还是得自己买套房,哪怕存着升值也行。 等到改革开放,社会条件宽松以后,她的时代到来,她会用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得到他家人的认可。 “以后和你过日子的人是我。”顾哲闻说道。 徐佩秋仰着头,出神的凝望他深邃的眉眼和俊朗的轮廓:“以后陪着你白头偕老的人也是我,所以我喜欢你就足够了。我父母他们尊重我的意见和选择,只要我喜欢,他们也会很高兴看见你。” “所以不用担心,还有我在。” 他的话又烫又暖,捂得她心窝子发热,如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 徐佩秋感动的给他加了个煎鸡蛋,晚餐做得简单,徐佩秋开发了这单生意,有很多事情要忙,顾哲闻在一旁辅助她,两人草草的煮了碗阳春面,添了个煎鸡蛋填饱肚子。 “这样周全么?”徐佩秋把手写好的协议拿给顾哲闻看,白纸上染着未干的墨水。 白纸黑字格外醒目,顾哲闻扫了两眼:“行。” 徐佩秋满意的放下来,就等着明天给他们签字了,除了简易版合同,她还把自己前段日子买的口红捣鼓碎,放进一个小盒子里,充当印泥。 除了签字,还得按手印。 深夜,万事周全,只等明天生意上门。 顾哲闻今天没有回县里,两个人忙到深夜,他在许困的房间睡下。隔着一个院子,两个房间都静悄悄的,徐佩秋躺在床上,兀自盘算。 生意比她想象的要好,昨天第一波和她商议的人果真都陆陆续续拉来了几个人。 徐佩秋早已准备好了书,就搁置在院子里,徐佩秋坐在石桌上,一边收钱一边让他们自己抄写协议,签字按手印,最后再根据介绍来的人头当场返钱。后来的人拿着小本本,愣了。 来这院子里看书还能返钱? 细细问了一通后,他们恍然大悟,竟然还有这等好事!只要介绍亲戚朋友来,就能得五毛钱?四舍五入等于白赚钱啊!无风险无投资,还有保障。 心思活络的人二话不说,签了协议按了手印后转身就跑,没过一会儿就拉来了好几个新顾客。 徐佩秋眯着眼睛收钱,她收了钱,把她手里大把大把的钞票塞到顾哲闻的兜里。悄悄注意这边的人立马敛去了心思,抓紧时间抄写书上的内容。 既然她徐佩秋能做这种生意,等他们把这些内容抄完了,他们也能赚!他们用更低的价格吸引人,不怕没有人来。 徐佩秋看出了这些人的小心思,她微微一笑,并不担心。 钱收得差不多了,徐佩秋拉着顾哲闻走到角落:“你今天不用去忙任务吗?” 她可记得顾哲闻这次是带着任务过来的。 顾哲闻摇头:“暂时不用,等你这边稳定了,我再走,不忙于这时。” 徐佩秋狐疑地看着他,真不忙?她把笔揣进兜里,又撕了几张纸:“那你帮我守一会儿,我出门摘点野果回来。” “嗯。”顾哲闻没有多问,她安心的出了门。 老灵婆又在烧水,徐佩秋在她身边蹲下,老灵婆睨了她一眼:“闺女你胆子不小啊。” “” “婆,您这也算得出来?”徐佩秋好奇的问她,她蹲在老灵婆身边,缩成小小的一团。 老灵婆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徐佩秋笑眯眯的掏出纸和笔:“婆,我今天又来找你学习了。” “你不复习了?”老灵婆往灶里添了一把火,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打量她。 “复习啊,我晚上复习,白天来找你学习嘛。”徐佩秋嘿嘿一笑,老灵婆似乎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生涩难懂的术语从她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徐佩秋一边记一边背。 事后,她记得差不多了,便把记下来的那张纸放进火里烧掉。 “婆,我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她出来大半天了,再不回去怕是会惹人生疑,老灵婆兀自坐着,没理她。 徐佩秋从兜里掏出一颗鸡蛋:“婆,孝敬您老的。” 她搁下鸡蛋,提着菜篮子哼着歌儿回去。 这一周,徐佩秋的生意红红火火,十里八乡的你介绍我我,我介绍他,拉了好三四百人过来,徐佩秋的院子每天都热热闹闹的,惹得村民也忍不住跑过来凑热闹。 看见一大群人坐在板凳上,地上,奋笔疾书抄着书,算着题,一群不懂文化的村民忍不住感叹:“真刻苦啊!咱们村有机会出大学生了!” “佩秋啊,你可真好,还把书借给她们看,人美心善啊!” 听到人美心善,有些知青神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又飞快的低下头奋笔疾书,时间就是生命,他们借着空闲和农闲的时间交钱过来复习,得对得起那整整五块钱! 过来交钱借书的人越来越多了,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徐佩秋的家每天都热热闹闹的,有知青低声讨论,也有知青帮忙讲解。 顾哲闻守了最初的几天就走了,他把李爱国叫了过来,不知道他和李爱国说了什么,李爱国格外敬业,谁要是不小心弄坏了书,躲不了被他一顿吼。 徐佩秋主动给了李爱国五块钱当辛苦费,李爱国嘴上说着不要,手却很诚实的接了下来。 拿了钱,他守得更加认真。 只不过,所有人都想知道徐佩秋每天上午出门,她到底是去做什么。 有时候她会摘点野菜回来,还有的时候会摘点野果免费发给交了钱的知青,而其他时间,她空着手出去,空着手回来。一个月下来,除了觉得她更加神秘和看不懂以外,她好像变得更自信了。 交了钱的来,学完了的走,她买的上百本书成本一两百块钱,却给她赚了近十来倍的纯利润。 晚上,所有的知青都离开以后,徐佩秋跑进顾哲闻的房间,把这段时间的收入一股脑倒在顾哲闻面前。刚洗完头发的顾哲闻擦头发的手顿了顿,疑惑地抬起头来。 徐佩秋叉着腰:“顾老师,快来帮我数钱。” 钱堆成了小山,占满了顾哲闻的大半张床,他一动,床一抖,钱山塌了踏,淹没了他半只脚。 顾哲闻家里不缺钱,他自己也有存款,可这一刻,他看着财大气粗的小丫头,忍俊不禁。她就像个小财迷,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钻进钱堆里,永远都不出来。 他放下半湿的毛巾,细长的手指夹起五毛钱:“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它?” 徐佩秋愣了愣,这个男人怎么连钱的醋都吃? 她拉了一把顾哲闻:“你帮我数钱,我就更喜欢你。” 顾哲闻满足的踏上了贼船,两人点着煤油灯数到大半夜,终于把钱点清,用绳子一叠一叠的捆好,再放进之前的木箱子里。 一个月下来,她赚了近两千块钱! 得益于她的回扣优惠,十里八乡的知青都被她的顾客邀了过来,虽说如今报名人数已经开始减少,但每天也能赚上一点儿。 徐佩秋盯着一箱子的钱犯了愁:“这么多钱,带走的时候多麻烦。” 顾哲闻甩了甩快干的头发:“明天我带去县里给你换成整数。” 徐佩秋闻言,往他那边挪动小半步,撑着手掌与他面对面:“顾老师,你知道吗?你这是在教人民干坏事。” 顾哲闻想也不想:“如果我拦你,拦得住吗?” “拦不住。” 换成整数的钱一个背包便能装下,徐佩秋把钱好好地藏起来,继续玄学和复习同时进行。 最后半个月,老灵婆不准她去了。老灵婆的语气凶巴巴的:“明天别来了,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 考上大学,便能逃离大山,去更开阔的天地了。 老灵婆有些欣慰。 到后面,只有几个知青在她院里看书,徐佩秋数了数家当,两千出头约莫不够她在城里买套带院子的房子。 她心里又有了主意,她清了清嗓子,仅剩的几个知青抬头看她。 徐佩秋微微一笑:“全套重难点讲解,想听么?” 几个知青迟疑着,有的人鼓起勇气问她:“多少钱?” 别看这徐佩秋长得漂漂亮亮的,宰起人来,那也是绝对不会手软的,该收多少钱一分不能少。但有时候她又很大方,答应给别人的钱她也一分不少的给了,还给得格外的爽快。 矛盾,让人又爱又恨。 “十块,老规矩,叫来一个人,给五毛钱。” “前一百名报名者,优惠一块钱。”她笑眯眯地说道。 几个知青咬牙切齿的看着她,这根本就是抢钱!可又如此的让人心动,几个知青拔腿就跑,立刻去抢人。 从那以后,时常有知青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村里人时常在背后议论,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最后的半个月,徐佩秋又狠狠地赚了一把,虽然报名人数少了很多,但因为金额的提高,收益堪堪和之前齐平。徐佩秋收了钱,也认真地给他们分析讲课,她讲得生动有趣,知青们心里的最后一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在徐佩秋这里花了这么多钱,他们应该能考上的吧? 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十二月底,天气寒冷,冷风席卷了整座城市,知青们一边跺脚一边听课,今天是最后的一堂分析课了,徐佩秋讲完以后,搁下笔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咱们的补习就到这里结束。” “在这里,我先祝大家都能考上大学!” “佩秋老师辛苦了,佩秋老师你这么优秀,一定得考个状元给我们争争气!” “好。”徐佩秋应下来:“要是我考上状元了,我请大家吃饭。” “时间不早了,天气这么冷,大家喝碗热水再走吧。”徐佩秋提起旁边热着的水,每人倒了一碗。 喝完热开水,散的散了,走的走了,徐佩秋哈了口气,立马变成一团白雾飘散在空中。 顾哲闻倚在门边许久了,他看得出神,眼神虚着。 五个月前,他第一次看见小丫头时,小丫头还只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骨朵儿,看谁都带着敌意,警觉又警惕。不过才半年,他的小玫瑰已经盛开,娇艳欲滴,散发着其他女儿家都没有的魄力和迷人芳香。 她就像夜空中最闪的那颗星子,招人仰望,闪亮又遥远。 徐佩秋关好门,轻步向他跑过来,她把冰凉的小手揣进顾哲闻热乎乎的兜里:“在想什么呢?” 顾哲闻低头:“在想你。” 饶是徐佩秋已经听惯了他的骚话,也忍不住愣了愣。顾哲闻的眼神很温柔,像含着一团火,慢慢的把她的伪装融化,露出了她本来柔软的性子。 徐佩秋的手掌心传来滚烫的温度,顾哲闻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抓着。她冰凉的手背被男人粗大的手掌尽数握在掌心,顾哲闻稍稍用力,把少女拉到了自己面前。 徐佩秋的下巴撞到了他的胸口,惹得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少女的眼眶立马红了,泛着眼泪,楚楚可怜。徐佩秋愤愤的踩了他一脚,张着嘴,舌头像废掉似的躺在口中:“我咬到舌头了。” “痛。” 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徐佩秋咬了咬后槽牙。 顾哲闻伸出手,手指扣住她的下巴,垂着头:“张嘴,我看看。” 徐佩秋听话的张开嘴巴,她粉色的小舌上染了红,在口中慢慢散开。顾哲闻心里一疼,在少女还没反应过来时,低头亲了下来。 滚烫的唇舌交缠,她口中的血被男人尽数吸走。他的舌缠着她,霸道又炽热,男人独特的气息突然靠近,迷得徐佩秋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任由对方亲了许久,待她被男人亲得快要缺氧时,她倏地抓紧了顾哲闻的衣服,把人推开。 徐佩秋红着脸,眼梢c脸颊飞上明艳的绯红,徐佩秋小口喘着气,声音娇软:“顾铁蛋!” 她放在顾哲闻衣兜和掌心的手情不自禁的紧了紧。 少女紧紧抓着他的手,他的衣服,心情紧张,又传递过来淡淡的羞意。 “天冷了,我们进屋说。”顾哲闻将她抱起来,徐佩秋下意识想要去勾他的脖子,顾哲闻眼中滑过一抹笑,眨眼即逝。 徐佩秋靠着男人坚硬的胸膛,心“扑通扑通”的跳得飞快。 进了屋子,一下子暖和了不少,顾哲闻把她放在床上,徐佩秋一脸警觉:“顾铁蛋,我跟你讲,我还没到结婚年龄,我” 顾哲闻放下她:“怕你冷了,给你做了个暖手的手炉。” 说是手炉,其实就是一个装着热水拧紧盖子的铁壶,铁壶外面裹了薄薄的一层绒布,绒布被铁壶里的热水烫得暖和,它温度刚刚好,抱在掌心暖和得不得了。 徐佩秋的话停在了嘴边,她抱着手炉,哈了口气,哼了两声:“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刚刚禽兽不如的行为。” 话虽这么说,她嘴角却荡开了浓浓的笑意。 她捧着手炉,觉得心窝子都暖和得不得了。 徐佩秋的手背冻得通红,顾哲闻包住她的手背,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暖着:“手这么凉,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大冷天的教书。”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徐佩秋软软的笑着,双眼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儿。 她笑起来的时候,两个浅浅的小梨涡甜到了男人的心里。顾哲闻轻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小丫头这么好,他这辈子都舍不得放手了。 他捂了一阵,终于把小丫头的手捂热了。 出去做个饭的功夫,一回来小丫头的手又凉得跟冰块似的,顾哲闻继续揣着她的手捂热:“前两个月才把你的身体调好了一些,现在又虚了回来。” 看见小丫头大冬天的还要给知青讲课赚钱,他心里心疼。可那是小丫头喜欢做的事情,是她想做的事情,他不能阻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每晚结束后,把她的手拉过来,好好的捂热,让她没那么难受。 徐佩秋吸了吸鼻子:“来年春天就好了。” 她哈了口热气:“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但是今年冬天是我人生以来,最开心的一个冬天。” 少女含情脉脉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嫣然笑起来:“因为我遇到了你。” 很快徐佩秋便悟出了一个真理:一定不能在晚上对着男人笑,一定不能用含情脉脉地眼神看着男人,说不定就戳中了他哪根泰迪神经。 徐佩秋细白的手指捂着自己发麻的嘴唇,恼羞的瞪了瞪桌子旁的男人。 顾哲闻心虚又理亏的给她夹了两块肉:“多吃点。” 徐佩秋哼哼唧唧的吃着肉,这男人好倒是好,就是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多,他的大尾巴也跟着慢慢露出来。 男人都是大尾巴狼这句话说得没错。 晚上,天上飘起了大雪,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徐佩秋兴奋的跑进院子里,没蹦两下就被男人大力的拽了回去,顾哲闻把她的棉衣扣好,把人强行拖回了屋内:“你身体容易着凉,晚上就别出去了,今晚风大。” “你马上要考试了,不能感冒。”他的语调平缓,却又分外的温暖人心。 徐佩秋止住了蠢蠢欲动的心,顾哲闻给她打来热水洗了脚,被窝里很凉,徐佩秋便拉住他,小声求道:“铁蛋,给我暖暖床。” 顾哲闻眼神暗沉,裹着一团油漆般抹不开的情绪。 徐佩秋挺直了上身:“顾铁蛋,请收起你心里那些禽兽不如的想法!” 顾哲闻握住她开始变凉的脚,无声地笑起来:“睡吧。” 徐佩秋这段时间很累,自己要复习,还要给知青讲解,有的知情底子不好,有时候讲了好几遍都不明白。她只能一步一步的引导对方,伤神又伤脑。 顾哲闻发话后,她脱掉棉衣钻进被子里,扯着被子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乌黑的眼睛露在外头。躺下后,她终于露出了疲倦的神情,徐佩秋打了个哈欠:“那我睡了。” “你也早点睡。” “嗯。” 话音落下后,不到一分钟,少女在他旁边酣然入睡。 睫毛又长又密,微微翘起来,像一根上挑又干净的眼线。睡着以后,她的脸颊渐渐飞起一抹红,顾哲闻体温高,她下意识的向着热源靠近,抱着他的腰,在他身上拱了拱,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后,安分下来。 少女的身躯软软的,像一团小猫咪,睡着以后,所有柔软的地方都向他展露出来。 床暖得差不多了,顾哲闻轻轻挪动脚,准备回屋。徐佩秋动了动,拉着他不让走,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含糊不清的问他:“你去哪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