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十八梯》 正文 第一章 楔子1 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甘愿做了她的奴隶,听她的使唤。 而她,上辈子一定造了比我还要深重的孽,这辈子才会这么倒霉,总能受一些意想不到的伤,下个床也能踩到藏在角落里的一颗玻璃珠子,然后刺溜溜的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滑了一脚扭伤了脚踝。 这个比我还要能造孽的人,她叫林苏,林是森林的林,苏是流苏的苏。她像是一条垂在森林深处的流苏穗子,充满着奇特又好笑的搞怪色彩。简单的用人话来说,她就是一个凶蛮的二傻子。 扭伤脚的那天凌晨在医院里,她抱着她亲哥林白的胳膊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跟死了亲爹似的。噢,不对,她亲爹早死了。应该说,跟死了亲爷爷似的。 弄得身为护士见怪了大伤小伤的我妈在帮边给她擦手臂上磕伤的伤口的时候,一直心疼的抹着眼泪,短短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她是我妈亲闺女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浑身一颤,脑海里浮现出我姐的脸,瑟瑟发抖。 林白好不容易挣脱开她的魔爪,把她交到医生手里,走到门口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向我嘱咐说:“她就交给你了,我先去报社,今晚事多着呢。” 这话说的有点怪,现在已经是凌晨,是第二天了,昨晚已经过去有一个钟头。 出于一片善意,我提醒他说:“林白哥,是今天,不是今晚。”我指着医院墙上的一个挂钟。 林白看过去,楞了一下,随即笑笑:“都紧张的忘了,我妹交给你,我先走。” 我:“你能别搞得像临别托孤行吗?我养不起你家这瘦若骨柴的大闺女。” 他翻了一个白眼,没皮没脸的甩下一句:“没事,你就当养着你未来闺女她妈就行。” 然后就大步走了,头也没回。 我无语的冲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怒吼:“靠,你说什么屁话。” 他依旧没回头,只是举起手朝我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拜拜,妹夫。” 我:“滚” 林白是《重庆晚报》的摄影记者,他上大学那会一直爱捣鼓照相机那个玩意儿,捣鼓着捣鼓着自己捣鼓成了一名摄影记者。大三那年,《重庆晚报》的主编回母校办事儿,在人群之中的惊鸿一瞥,瞧见了在摆弄相机的林白,然后就把林白拐骗进了《重庆晚报》,后来又把他搞成了一名记者,整日里东奔西跑的搞新闻。 我还记着林白的梦想是导演,上大学那会却学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土木工程专业,他说,艺术系太烧钱,他没钱,所以没能去学导演。这会子,导演梦离他越来越远。他越来越像一名敬业的摄影记者,有着摄影记者的职业病,一嗅到新闻的气息,就忍不住的揣起他的好兄弟照相机朝着散发新闻的旮沓角跑起来,永不停息。 什么也拌不住他的脚,若不是林苏下床的时候伤了脚,他早就在听到广播后从家里直奔报社而去,哪里还会出现在这里。 我楞楞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招了招手,心里暗暗的冲着他的背影说,向前奔跑吧,我的战士,接下来有你忙的。 我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听着里面传来林苏哇哩哇啦的阵阵鬼叫,默默为那个年轻的帅医生感到悲哀,好好的受她的魔音折磨,弄得医生不像医生,倒像是屠宰场里杀猪的屠夫。 凌晨的急诊室依旧忙碌,来来往往的都是忙碌的人,护士医生都在奔走。 呼哧擦啦的从门外大厅里挤进来七八个年轻的男女,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跟个猪一样,其中还有一个捂着脑袋血刺啦刺啦的从指缝间往外冒的黑皮大汉,与外表极其不符合的发出娘兮兮的惨叫,在一个英气的警察带领下,朝着我这边排成一个队列整齐划一的走过来,站在我旁边一个诊室门口一身的酒气味,简直臭气冲天,浓重到就连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都能掩盖住。 怕被这个味道熏死,我连忙站起来走到外面大门口一点站了站,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顺便看看外面的月亮好不好看,不过,压根儿没有月亮。 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黑影从黑夜里突然窜出来,朝我上来就是一个螳螂腿,给我扫在地上坐着。 在我蒙圈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时候指着我的鼻子训斥道:“年纪轻轻大晚上的不睡觉不与天同眠与地共枕,给老子跑出去喝酒撸串打架闹事,你还有点人样没有?你刘阿斗啊,烂泥扶不上墙你就在家里圈着。小平同志今晚去了,人家为了这个国家鞠躬尽瘁几十年,再看看你血气方刚力气用不完你就去军队去警校去为人民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那个英气的年轻小警察飞奔过来拦着:“老刘师父,训错人了,不是他,是他们。” 老刘警察“噢”了一声,迈着步子往前而去,用着刚刚训我的开场白训着那群鼻青脸肿的家伙:“大晚上的不睡觉不与天同眠与地共枕,给老子跑出去喝酒撸串打架闹事,都觉得自己活得不够久?”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抬起他的螳螂腿去扫那群家伙,没把那群家伙踢到在地。 英气的年轻小警察一把把我拉起来,拍拍我的肩膀给我赔罪说:“小伙子,搞错对象,受伤了没?看起来还挺抗踹的。我们老刘警察就是脾气大了点,人还是蛮好的,别介意啊。” 我:“我知道” 年轻小警察疑惑发出一声:“啊?” 我依旧和刚刚一样很淡定的告诉他:“他是我爸。” “哦,啊?”英气的年轻小警察呆呆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他的老刘师父一眼,有些说不出话来。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对我说:“我叫纪成,刚从警校毕业,你爸的新徒弟。” 我:“我叫刘源,是你新师父像干儿子一样的亲儿子。” 纪成笑笑:“你比师父还要幽默。” 我说:“你比十四帅点,比十五高点。” 纪成问:“什么意思?” 我:“我爸从军队转业做警察二十年,收过十五个徒弟,现在你是第十六个。” 纪成又问:“那你呢?你是师父的嫡传大弟子。” 我不屑的瞥了纪成一眼:“切,我又不是关系户,我和你们做警察的没关系。” 纪成:“我听队里老警察说,师父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他们都说女儿很漂亮性格很开朗,儿子不太爱说话,我看你好像挺爱说话的。” 我:“我只能说你的小道消息很不准确,我姐不漂亮也不开朗,她那叫凶悍。我不是不爱说话,我只是不爱和警察说话。” 纪成问:“为什么不爱和警察说话?”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爱和警察说话,大概或许是因为小时候见到的警察太多了,警服见惯了,慢慢的就不爱见了。又或许是我见到警察就犯怵,大概我上辈子坐过牢。或许又或许是,我爸对我的影响太深,因为我不喜欢他。 纪成又问:“那我也是警察啊,你怎么爱和我说话。” 我:“十四和十五也这么问过,大概是因为你现在还不太像警察,等过个一两年,我也不爱和你讲话了。” 老刘警察从不远处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站在我和纪成的面前,对纪成说:“你下班了?” 纪成笨笨的回答:“还没有”显然,他还没有听出我爸话里的深意。 果然,我爸下一句话是:“没有你在这摆什么龙门阵,还不快去看着他们。” 纪成在我爸话音刚落,很快就没了影子。这家伙虽然脑子转的慢,溜的步子倒是比泥鳅还要快。 老刘警察笔直的站在我的面前,盯着我,面无表情的像是例行询问一样的语气问我:“这么晚在医院做什么?” 我敢保证,这绝对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心,他此刻还沉浸在他的警察角色里,应该说他一辈子都只沉浸在两个角色扮演里,上帝仿佛只赋予了他这两个角色,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是扮演着军人,二十六岁到四十六岁扮演着警察。每当他问我话的时候,我搞不清楚我到底是他的儿子还是他的犯罪嫌疑人。 我想,我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每次只要我和男孩在一起被他揪住了,他就会说你是不是被打了,只要我和女孩在一起被他看见,他又会说,你是不是打人了。总之,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想了半天,我还是打算实话实说,林苏又不是别的女孩,从小一块长大的家伙,我爸知道我压根儿不会欺负她。 我说:“送林苏来医院,她” 我话还没说完,我爸的八章就劈头盖脸的下来,落在我的侧脑袋上:“你欺负人家女孩,你才多大你就不学好。” 我说:“我哪有欺负她,我”我解释到一半我突然明白了我爸说的欺负两个字的含义,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恨恨的瞪着他看,拳头攒的紧紧的,要不是理智在克制着我告诉我说,对面这个警察是我的父亲不是别人,我真怕我上去给他两拳。 他把他的儿子当成了什么,强奸犯还是什么? 我语气强硬的告诉他:“她脚受伤了,我和林白哥一起送她来医院的。别总是用你看嫌疑犯的角度来看我行不行?我是真的能打女孩啊还是能犯什么罪?” 我爸摸了摸自己的警察帽子,假装咳嗽一声:“你想多了。” 我嘴一撇,从他身边走过“我宁愿是我想多了。” 我并不打算和他在这里多说些什么,只想着赶紧离他远点,不理他更好。 走过去在门口等了没多久,我妈对着她的医用小推车走了出来,我问:“妈,她脚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是不是断了?” 我妈说:“扭伤,休息十天半个月就能下地走路。你进去陪着她,挂完水就能回家了,消肿消炎的药让她按时吃。” “行,那我先进去了。”走到门口,我扭转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穿着警服的背影,冲着我妈努嘴:“诺,你警察老公来了,他刚刚还把我列入他的怀疑对象,审查我呢。” 我妈有些无奈,她说:“你爸有职业病,这是在外面,他是警察。再说那是别人吗?那是你爸。” 我耸耸肩:“谁说不是呢。可妈,你有句话说错了。老刘警察在外面是警察,在家里他也还只是警察。” 我妈压低声音唤我:“小源,别生气。你爸就是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没回头,站在门口,深深的吸口气,垂下手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全中国那么多警察,怎么就他是那个脾气,有这种连亲儿子在他眼里都是嫌疑犯的职业病。我觉得吧,他不是职业病,他是有神经病。 “刘源”病房里传来林苏的叫喊声:“你快进来,我要喝水。” “来了来了”我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她右手输着液,只好伸出左手来接。 林端起杯子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口,感觉不是很烫之后,仰头一股脑的咕咚咕咚全喝下肚,她把杯子递给我,接着半倚在病床头,受伤的右脚被翘的很高,像木乃伊。 我挖苦她说:“你从小到大这是第几次住进医院了?8岁那年爬树摔脱臼了手,11岁那年翻墙磕伤了额头,13岁那年用削铅笔的小刀划伤了手指缝了三针,16岁那年去山里玩滚下山坡被犀利的石头块树枝划破两边的膝盖缝了共九针,每隔几年你就要整些事出来吓人,总有一天你非要把自己整残了不可才行是吧?” 林苏和我一起长大,她的破事一大堆,我都是其中的参与者,她的那些事没有我不知道的。她这些事我基本能如数家珍似的一件一件的给她数出来。 林苏:“我说你又在背后说你爸的坏话。” 很明显的她答非所问,故意的在转移话题。 我顿时气到语结,坐在她的病床边上,扭过脸看向医院发黄的墙壁,不搭理她。鼻腔里又充斥着一股子浓烈的消毒水味,胃里有些难受,像是涨满了酸水。 我不说话,林苏也不说话,我们两个谁也不搭理谁。但我知道,最后一定是她先说话。因为,论冷战,谁也不能比的过我,我骨子里就是个倔脾气的人,也许会服输,但却不会做先低头的那个人,这点倒是像极了我们家那位老刘警察。 大约过了五分钟,林苏终于忍不住了。她用她那完好的左脚猛地踹向了我的屁股,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只是用表情来表示我的愤怒。 因为我满脸的愤怒,让林苏变得得意洋洋,她骄傲的扬起下巴看向我:“谁让你先不理我的,你活该被踹。” 我站起来揉揉被她踹的很疼很疼的屁股,愤恨的说:“最好你再把你的左脚扭伤,这样你就该坐轮椅,那才是活该。” 她颇为不屑的说:“切,我站着的时候你跟在我身后跟了十八年,就算我坐轮椅,在我身后推轮椅的人也是你,到底谁比较累,谁才是活该。” 我惊讶于她的自信,她怎么就那么厚颜无耻的断定我活该要跟在她身后做跟屁虫一辈子,我们之间也不过仅限于十八年的青梅竹马的玩伴情分,她就凭这个居然断定了我以后几十年的活路。 我:“谁说我要给你推轮椅的,等考上大学以后,咱们就各自飞了。公主殿下,拜拜。” 林苏忽然笑了,笑的有些阴险,她说:“刘源,你别忘了,十岁生日那年,咱们之间可有十个约定,现在你才不过为我完成了六个约定,还欠我四个呢。只要约定未完,这辈子你都休想逃离我的手心。”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我恨的牙都痒痒:“你卑鄙无耻,我们原本是一人五个约定,你一个约定就把我那五个约定要了过去,你还有脸提起。” 林苏哈哈一笑:“那是因为我聪明,你笨。” 十四岁那年我过生日,林苏说,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送你五个约定,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帮你完成你想要我做的事。此后很久,我一直没有什么事需要她来完成。直到两个月后,她生日的那天,我送了她一本书以后,她居然厚着脸皮跟我说,书这个礼物太没意思,她也要五个约定,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一定帮她做到。然后,就在我答应之后,她立马许下了第一件事,她眨巴着眼睛笑的极其让人毛骨悚然,她说“我想让你把我答应你的那五个约定转送给我。” 此后,我便开始了我悲惨的十个约定的诺言,只要她说,我便一定要去完成,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是我能力范围能做到的事,就必须为她去做。 后来在某一天下午,我忽然明白,我完全是中了她的奸计,好让我在做了她十年的小跟班之后在十岁那年由小跟班沦为她的奴隶。 我咬着后槽牙说:“你那不是聪明,你那是小人。” 林苏:“谁说我小人了,你和我的生日中间足足隔了两个月时间,谁让你不在两个月时间内用完的。我已经很有君子风范了好不好?” 我哼道:“你只给我两个月时间,那你呢,过去快八年了,也没见你把十个约定全部用完,你这分明就是小人行径。” 林苏笑笑:“你没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好意思,我既是小人也是女子,全占了。这辈子你就认命吧,我都想好了,第十个约定也就是最后一个约定,我要等你咽气的那天再对你说。”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林苏说:“你居然连将死之人都不放过。” 林苏:“别说你快死了,就说你死了埋在地里,只要我在你坟头说出来,你也必须得爬出来完成约定。” 我被气到无语,她乐得晃了晃脑袋,吐着舌头对我说:“死心吧,我的奴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楔子2 林苏输完液是凌晨三点多,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可这撅着性子的大小姐非要回家去,不肯在这医院里待到天亮再回家,我们两个僵持在病房里,她死命的要往床下扑腾,我死命的把她拦在床上不让她动,画面看起来有些诙谐搞笑。 林苏:“你背我回去嘛,我不想住在医院里。” 我摇头不同意:“不行,外面天太黑,而且我们又是住在十八梯,那么多楼梯台阶,万一踩空了,再摔一跤,你的脚还要不要?” 林苏:“我不管,我就是要回去,这不是有手电筒嘛,又有你在不怕黑的。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医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深深的紧皱着双眉,表情看起来扭曲且难受。我说实话,我最受不了她这样的表情,总是使我心软不能违背她的意思。 她极为聪明,见我似乎有所松动,立即化作一股子温柔的哭腔抱着我的胳膊晃动着撒娇:“小源,你就背我回去嘛。躺在医院里的感觉太难受,而且我总是能想起以前那些住在医院里的事。” 以前那些住在医院里的事?记忆在我的脑海忽然闪现,我立即在病床前蹲下身来,向后张开双手,招招手:“上来吧,我们回家。” 林苏破涕为笑,艰难的将两条腿垂在病床边上,然后慢慢的爬上我的后背,双手紧紧的搂住我的脖子,我两只手用力的扶住她的两条纤细的大腿,缓缓站起身来:“你提着药拿着手电筒。”轻轻弯腰,使的林苏能够够到病床旁边柜子上的药和手电筒。 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上的人很少,准确的来说,街面上空无一人,除了道路上昏黄的路灯外,陪伴我们的只有二月里的寒冷的春风。 林苏一只手提着药一只手握着手电筒给我照亮脚下的路,她的下巴趴在我的肩头,呼吸很是平稳与温和。 我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彻底沉沦在寂静的黑夜里,像是黑夜里的两个行者。只不过一个行者被另一个行者背着,另一个行者背着一头稍微有点沉的猪头。 过了很久,大约有半个多小时,快要走到十八梯的时候,林苏忽然拉了拉我的耳垂。 我问:“怎么了?是不是脚痛还是冷?” 林苏捂着我的耳朵,扭动了身体,努力的靠近我的耳朵,在我耳边轻轻的问:“刘源,你说今天会不会有太阳?” 我:“你不会想不开要去爬山看日出吧?拜托,我又不是大力士,就算背的动你走在平坦的路上和爬楼梯,也背不动你去爬那野人山吧。我们两个又不是电视剧里文艺的青年男女,干不来那些浪漫的事。” 林苏:“谁说我要去看日出,我就是想知道今天是不是个晴天。” 我:“我哪里知道,我又没看天气预报。” 林苏闷闷的回答“哦”,然后沉默了不过半分钟,她淡淡的问:“哦,那你昨天晚上听广播了吗?广播里说的是真的吗?” 我低沉的吸了口气,告诉林苏:“当然是真的,谁敢把他去世的消息当做玩笑播给全国人民听。” 林苏又沉默了。 我停住脚步,侧过头问她:“喂,你怎么了?” 她沉默。 我半开玩笑的说:“要是别人知道你是在听到广播以后着急忙慌的下床踩到玻璃弹珠崴了脚,人家会误会以为你想随他而去。” 林苏:“滚” 我:“虽然我们都很崇敬与喜爱他,但是人死不能复生,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 林苏哼唧道:“崇敬喜爱他的是你们。” 我问:“那你呢?” 林苏:“我讨厌他,因为他是骗子,他说等香港回归以后,要去香港的街头走一走的。广场前的香港回归倒计时牌还立着,香港还没有回来,重庆还没有直辖,他怎么能先走?他骗了我们所有人,所以我才不会再喜爱他。” 说完,林苏趴在我的肩头,长长的憋了一口气后,哇的一声哭了。 女孩子就是这样情绪化,动不动就爱哭鼻子。真的就像是曹雪芹《红楼梦》里写的那样,女孩都是水做的骨肉,整个身体里装满了水,装不住了就从眼眶里流出来。美名其曰的给自己找个理由,说那叫梨花带雨的悲伤。 有什么好哭的,一位老人尊崇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的远离了这个凡俗尘世而已,他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到了,自然该离去。新中国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老人的离去,一如当年毛爷爷离去,一如当年周爷爷离去,他们都只是离去而已。人走了,可魂还留着,永远的活在特定的历史长河里。 他们留下的,所要传承的,自然有年轻的鲜活的一辈来传承。没什么好哭的,中华上下五千年不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一代一代传承过来的么。 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他就此长眠在二月的春风里,长眠在他最喜欢最具有希望的春天里。那首歌怎么唱来着,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1992年,又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写下诗篇。 1997年,还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终于长眠在春天的故事里,可春天的故事还没有停下来,因为春风还在继续吹拂。 林苏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走在十八梯的半山腰了,她还在哭。我又继续背着她默默的往上爬,十八梯有多长,我就背着她走了有多长。长到有那么一个恍惚的瞬间,我以为我背着她走过了我们长长的一辈子。 一想到我还欠她四个约定没有完成,吓得我差点把她丢下十八梯。这四个约定没有完成,我还真不敢就此过完一辈子,平生就不安生了,死后应该安静才对。我死后,应该离趴在我背上哭的睡着的女魔头远点才好,找个僻静的角落里,安静的躺着。 林苏家离我家很近很近,就隔着十八梯短短的不过几步路的台阶那么近,他们家的灯还亮着,依稀能听见里面的声响。 林苏的外婆阿群婆婆一夜没睡,戴着一副陈旧有些破损的老花镜坐在家门口高高的门槛上裹着厚棉衣在等林苏回来,她瞧见我们来了,立马丢下手里的毛线针还有一团子红毛线,朝着我们跑过来,认真的仔细的瞧了瞧睡着的林苏,减小了平时的大嗓门压低声音问我:“苏苏怎么样?” 我:“没什么大事,骨头没事,就是扭伤,躺个十天半月就能下地走路。” 阿群婆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释怀,放心的摸了摸我的脑袋,赞叹:“小源就是懂事。” 我和阿群婆婆一起把林苏背回她的房间,放到她的床上,阿群婆婆给她脱了外套,给她盖上被子,我蹲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给她脱了鞋子,这才和阿群婆婆一起走出去。 阿群婆婆拍拍我的后背:“累一晚上,早点回去睡一会,睡醒了喊你姐姐一起过来吃早饭。” 我迅速的点点头回答说:“好的。” 我问:“对了,阿群婆婆,阿西爷爷呢?” 阿群婆婆朝着里面的屋子扬了扬下去,颇为嫌弃的说:“他还能干什么?躲在屋子里信他的神,做他的祷告呗。好像能有什么用,可有什么用?屁用都没有,苏苏又不会立马好起来。” 我有些尴尬,灰灰的后退一步,对阿群婆婆说:“阿群婆婆,那我先走了。” 阿群婆婆点点头:“小源,你先回去吧。” 我飞快的逃离了阿群婆婆的吐槽之地,阿群婆婆很不喜欢阿西爷爷做三赎教去信教拜神做祷告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阿西爷爷从哪里信了这个三赎教,只记得我和林苏十一岁那年的清明节,也就是林苏爸爸和妈妈死的第二年,阿西爷爷一个人回乡下老家给林苏爸爸妈妈扫墓回来之后,就开始信三赎基督教,信的有些痴迷。 两年前阿群婆婆还跟着阿西爷爷一起信教,自从95年新闻里报道说政府定义三赎教是邪教,创立人季三保被捕入狱以后,她也就不信了。 除了阿群婆婆不信,林白不信,周围的所有人都不信,他们都会奉劝阿西爷爷不要再盲目的相信邪教,甚至还会和阿西爷爷吵起来。 只有林苏那个二傻子一直相信阿西爷爷,她从不会因为信邪教这个事情与阿西爷爷吵架,不会为了这个事情去多说阿西爷爷半分。 小的时候,阿西爷爷叫她对着家里墙壁上挂着的一张红十字的白布跪着磕头,她会听阿西爷爷的话跪着,小时候我也跟着林苏一起跪过一次,然后被我姐告诉了我家的老刘警察,老刘警察拿着竹条把我痛打了一顿之后,我再也没有跪过。 阿群婆婆跪过,林白也跪过,后来他们都没有再跟着一起跪了。 只有林苏,还跟着阿西爷爷一起跪。再后来,直到前年有一天,阿西爷爷惹了阿群婆婆生气的时候阿群婆婆一怒之下撕掉了墙上那块有着红色十字架的白布,扔到灶台里烧掉之后,林苏也再也没有跪过了。 但阿西爷爷不会因为一块红十字的白布没有了就此罢休,他还是信着,一如既往。林苏也还是默默的跟着阿西爷爷一块跪着做做祷告祈愿什么的,只是不再跪红十字的白布了。 所有人看阿西爷爷就是个糊涂的老头子,怪怪的。但所有人都不会去说他什么,因为他已经信的痴迷,信的就像命一样重要,谁会去杀死一个人呢?阿西爷爷只是单纯的信着,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最多就是信奉靠祷告就能治病,生病不需要吃药打针。有时候偶尔消失几天,短短几天后又会回来。 阿群婆婆说阿西爷爷是去乡下去见那些和阿西爷爷一样信奉邪教的人去了。但其实,阿群婆婆也不知道阿西爷爷去了那,那只是她的猜测。 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姐还在睡没有醒,睡得跟一头死猪一样,还在很有韵律感的打着呼噜,一点女孩子的形象也没有。 我蹑手蹑脚的抹黑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门,深怕吵醒了隔壁沉睡的母狮子,万一把她吵醒了,肯定又是一场大战,我们得打架打的昏天黑地。 我姐本来就是一个性格很要强的人,去年大学毕业以后在家混吃混喝了半年多也没能找到一个自己满意的工作,心里堆着一肚子的气,时不时一不顺心就火山爆发一下,骂我几句。 我们两个的姐弟关系本来就不对付,恨不得天天掐起来。也不是我打不过她,只是现在我背着林苏走了这么一路,早就累的骨架子都散了,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打架了。 要是现在把我姐惹的冒了火,她能直接把我掐死,我也没有力气还她。这种吃大亏的事,我怎么能干得出来。 静静的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累的要死,困得要死,就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好几遍,那双眼睛闭了睁睁了闭,来来回回好几次,还是睡不着。这种感觉烦的要死,闷得也要死。 如此一来,又是好久,我在床上翻腾好几回,床都被我晃得散了我还是睡不着。也不知我姐什么时候醒了,一脚踢开我的房间门,也不开灯,就如同一个黑无常一样站在我的床前,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的盯着我看,看的我后脖子直发凉。 我咽了咽口水,紧张兮兮的问:“姐,你干嘛?” 我姐二话不说,抡起我的枕头就胡乱的打过来,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将我一顿爆揍。 我姐:“臭小子,你不睡觉,你以为你齐天大圣孙悟空啊?你以为你这臭烘烘的小床是你的筋斗云,让你翻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是不是?我让你不睡觉,不睡觉。” 我捂着脑袋一阵哀嚎:“刘清,你发什么神经病啊?你没吃药赶紧回去吃药去,药吃完了去医院找妈开药去。” 我姐:“我要是有神经病,你就是有羊癫疯,晚上不睡觉,专门抽疯。” 我受不了站起来抱着被子的衣角反抗性的挣扎吼着:“我抽疯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管我。” 我姐双手叉着腰,异常的强势说:“我是你姐,我就该管着你。” 我嘴硬的否认:“你才不是我姐,我讨厌你。” 我姐冷冷一笑:“放心,我也没有多喜欢你。谁稀得管你,谁让你吵醒我的。现在爸妈不在家,长姐如母,我就该行使管你的权利。” 在一个微亮寒冷的清晨,我和我姐抢夺着我房间里唯一的一个枕头,大战了三个回合,以我姐打得手疼了才宣告结束。论用枕头招呼起人来,我姐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她是这方面的女流氓,随时能扛起枕头上梁山做第单一百零九将的那种女壮士。 和我姐那个流氓一样的女壮士比起来,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算得了什么,我姐能一个枕头把鲁智深呼晕在垂杨柳旁边。 送别小平是在四天后的上午,我一路小跑到林苏家,她正躺在沙发上用vcd看《红楼梦》。我坐在她的脚边,顺手的把她的右脚轻轻抬起放在我的腿上,生气的皱着眉瞪她一眼:“你不知道要把脚放高点,才可以促进血液回流,止血消肿啊。这种生活常识你不知道,你没学过生物建康课啊?” 她够着脖子从电视画面上收回视线,看我一眼,继续转头看着电视,她无语的说:“白痴,生物课建康课有讲这些吗?这不是医学上的事情吗?你又偷看你家书房里你妈那堆积了灰的医疗书了吧。你这偷学来的医术行不行啊?南郭先生。” 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才南郭先生。”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画面里林黛玉和贾宝玉正在拌嘴吵架,贾母捧着贾宝玉的通灵宝玉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的说“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话音刚落,经典的配乐响起,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不一会儿,镜头再一转,紫鹃又在从中劝和,劝林黛玉不要生宝玉的气,两人说着话,贾宝玉正巧主动来和好了。 贾宝玉和林黛玉说着话的间隙,林黛玉又哭上了。 我看了一会,忍不住吐槽说:“林黛玉果真是来还泪的,动不动哭鼻子。整日里哭哭啼啼的,还是薛宝钗好些,温柔大度些。” 林苏不爱听这些,她喜欢林黛玉,听不得别人赞美薛宝钗,她咂咂嘴:“滚滚滚,你这种读不懂林妹妹心的人,快些走开,那爱损林妹妹的史湘云都比你心尖上的宝姐姐好上一百倍。” 我忽而灵机一动,想逗逗她,于是俯下身猫着腰凑到她的眼睛跟前,嘿嘿笑道:“你说我们两个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也总是吵架,我们是不是也是贾母口中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林妹妹。” 林苏立刻羞红了脸,捂着眼睛半天不敢看我,只一小会儿,她羞红着两边的脸蛋使劲的扯着我的耳朵,另一只手掐着我的下嘴皮,恼羞成怒的骂道:“我要撕烂了你这嘴,刘二爷,竟然敢开我的玩笑。就算你是那刘宝玉。我这个林妹妹也要找北静王去,你还是去找你的宝姐姐吧。” 耳朵上的剧痛传来,我哪里还顾上和她玩笑,只感觉到我的耳朵快要被拉掉了,嘴巴要被撕成了两半,赶紧求饶道:“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赶快放手,等会要残废了。” 她气呼呼的放开我,哼唧一声:“你这个像薛大傻子一样的混蛋,就该找一个柳湘莲把你痛打一顿才对。” 脑海里的画面,立即浮现出薛蟠的脸和他那看柳湘莲的猥琐模样,实在太恶心太想吐,我连连摆手:“算了,你莫这么说,少膈应我。” 她好笑道:“你来找我干什么?出去玩还是陪你打游戏?拜托,我腿这样,也没什么好玩的。” 我顿了好一会,才道:“你确定你不看新闻吗?” 林苏问:“什么新闻?” 我:“就是为小平同志送行的新闻。” 她愣了好一会神,摇摇头说:“不看。” 我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看?” 她说:“不看。” 话虽是这样说,可她到底只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嘴巴里说不看,实际上想看的不得了。嘴上说着讨厌他,实际上心到底是肉做的,心软的不行,舍不得不送他一程。 电视新闻画面里,电视台记者在做时事新闻的直播,1997年的2月24日,北京八宝山附近的大路上,首都北京的人都在为他送行。 各行各业的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人,纷纷站在道路两旁,戴着白花捧着鲜花举着横幅,等待着他的灵车从出来,开往终点八宝山。不长不短的一条路,只是想送他一程,当真是泪洒长街,万众同悲。 我们这些不是首都北京的人,自然去不了北京为他送行。只能与千千万万人一样,守候在电视机里,目光相送。 林苏看着看着坐了起来,坐在我的身边,把腿搁在前面的茶几上,脑袋靠在我的肩头,默默的捂着嘴哭了。 我抓着她的肩膀,拍拍她,想让她高兴一点:“你是林黛玉吗?你怎么也哭了。” 她恶狠狠的说:“闭嘴。” 我又说:“你别搞得像死了亲爷爷行不行?” 她若有若无的飘来一句:“谁说不是呢。” 我:“你不是说你讨厌他吗?你怎么为他哭?” 她:“女人的话你也相信。” 哦,原来如此,女人的话不能完全相信。 那么,就拜托二月的春风,你温柔些的吹吧。请你温柔的送走他,让他长眠在你的怀抱里。请你温柔的吻她的脸,别让我的小青梅,流太多的泪。请你温柔的带来新的一年,我们的1997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黄色玻璃珠 林苏把害的她大半夜摔跤摔得脚扭伤的黄色玻璃弹珠从床底摸出来,然后坐在窗前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想起来这颗黄色玻璃弹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眯缝着眼睛看着我,我坐在地上背靠着她的床沿,同样眯缝着眼睛看着她。 林苏十分嫌弃的瞥我一眼:“你眼睛本来就小,跟个绿豆似的。眯缝着眼睛,跟没有似的。” 我斜她一记犀利的眼神:“你会说人话么?” 林苏咧开嘴笑的跟村头的二傻子一样,拍拍手说:“呀呀呀,被我说到痛处了点吧。没事,眼睛小也没关系,反正你本来长得也没多好看。” 我伸长了下嘴巴皮吹了吹气:“我走了”假模假式的作势要站起来离开。 林苏哼哼道:“说不过我就想逃,你个逃兵。” 我:“我不是逃,我是怕被你丑死,那我得多亏啊。” 林苏一听急了,拍了一下书桌,单着脚跳过来揪着我的耳朵,伸出拳头把我又摁在床沿上一阵爆锤:“你才丑,你个烂嘴毒舌的臭家伙。敢说我丑,我今天不把你打得你妈都认不出来,我就不姓林。” 在一阵乱遭之中,我灵机一动的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将她钳制住,使得她动弹不得,朝着他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怎么办,你不姓林姓什么,要不你随我姓,姓刘吧,叫刘苏也蛮好听的。” 林苏奸笑一声:“你做梦”,她一屁股坐在床边,然后迅速的抬起左脚,猛地一下踹向了我的裆部,疼的我立即松开了她的两只手腕,匍匐在地上痛的动弹不得。 罪魁祸首坐在床边上得意的笑着:“叫你一秒变成太监,看你妈还认不认识你个娘娘腔。” 我趴在地上,痛的连头也抬不起来,只艰难的伸出一根食指,指着她说话的方向,咬着牙恨恨的说:“最毒妇人心。” 林苏单着脚蹦跶回窗户边坐下,用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捏起那颗黄色的玻璃弹珠,放在温暖的阳光底下,左看右看半晌时间。 我躺在冰凉的地上,抬头看向她:“看屁啊,能看出花来啊?” 林苏盯着那颗玻璃珠,然后撑着自己的下巴装作可怜兮兮:“怎么办?刘源同志,这是一颗魔法球,我好像从它里面看到了你未来一个月的悲惨下场。” 我心里一抖,问:“你什么意思?” 林苏嗯哼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两个小学毕业的那年暑假,有一天下午,我穿着一件黄色的小碎花裙坐在窗户边上一边在看《西游记》的书一边在啃一根冰棒。你从外面和上面那几个混球小子打完地道弹珠大战,喘着一裤兜赢来的弹珠满头大汗的跑进我家,看到我在吃冰棒,和我争了起来,我推了你一下,你一屁股跟个王八似的摔了个四脚朝天,裤兜里的弹珠滚了一地。你趴在地上,捡了好久。数来数去好几遍,你说少一颗,一共赢了十八颗,现在只有十七颗,非吵着让我赔你。没办法,我只好把手里那半根冰棒赔给你,然后你屁颠屁颠的跑了。不知道刘二爷,小时候的这件事你还记不记得?” 小时候玩地道弹珠大战,我通常都是最厉害的那个,总能打遍方圆十里没有敌手,十几颗二十几颗的赢了揣在裤兜里,然后装回家放在一个大的吃的饼干铁桶盒子里。我的房间里足足有两罐子玻璃弹珠,赢得多了,没有人能打败我,后来方圆十里的小伙伴都不愿意和我玩。赢了那么多弹珠,关于这颗黄色玻璃弹珠的记忆我实在想不起来。 但我想不起来,林苏却说得和真事一样,仿佛能从她的讲述里在脑海中勾画起这么一个过程。很多事林苏都能忘记,她常常记不起很多事,虽然说文科成绩特别好,但背课文什么的却特别慢,语文老师也总说她,是个记忆力退化型的脑袋,越长大越忘记。可唯独有一样,她特别记仇,特别是关于我欺负她招惹她的事情,她总是记得格外清楚,时不时的翻出来挂在嘴边上说,弄得我好像欠了她很多钱一样。 “额,这个事情嘛”我迟疑了一小会,接着便说边蹲着倒退着边往门边上溜过去:“这个事情太久远,我要回去好好想想。” 林苏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看,虎视眈眈的,她微微一笑,笑容荡漾在她的嘴边上,化作了一个无形的利爪,一把把我掐住,我蹲在门牙子边上彻底动惮不得,她的这个表情,对我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我咧开嘴傻笑说:“我没想跑,真的。” 林苏抖抖自己的伤腿:“你倒是跑啊,今年清明节我亲自给你上坟,祭奠我死去的友情。” 我:“你也太狠了吧,好歹我们青梅竹马一场啊。” 林苏淬我一口,娇嗔道:“呸,你和下面折耳根家养的那条小黄狗也算青梅竹马,他们家把那条狗养肥了杀了吃狗肉的时候,我见你吃的比谁都香。” 折耳根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也是我们的同学,他真名叫谢小风。因为他很喜欢吃折耳根,所以我们都叫他折耳根。 折耳根家养了条狗,养了大概三年多,去年夏天掉下野崖子坡摔死了,然后炖成了一锅狗肉,当时我和林苏正好在折耳根家写作业,很有口福的吃上了几团狗肉,味道还挺香的。林苏没有吃,她偷偷和我说她一闻见那味就想吐,眼前老有小黄狗在她眼前晃的身影,放下筷子一溜烟儿飞回家去了。 我:“哪能一样吗?狗是狗,人是人。我就不信你能把一条狗当成青梅竹马。” 林苏眼睛珠子轱辘一转,闪着光,指着我说:“你不就是我青梅竹马的那条狗嘛。” “嘿,我刘二爷这个暴脾气,我真走了。” 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转个身一个箭步走了出去。 林苏在我身后大喊:“你回来。” “哦”我脚下的步子一停,还是那一个利落的转身,一个箭步又走了回去,站在林苏的门口,安静的看着她。 她笑了,又灿烂又明媚,像极了外面桃花枝头上春日里的那一束温暖的阳光。 我轻咳一声,问:“你说吧,你借题发挥这招出来,到底又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亏心缺德事?” 林苏笑嘻嘻的说:“折耳根答应我,只要我让你答应明天下午放学后和他一起去打篮球,他就请我去新开的那家溜冰场玩一个礼拜。” 我略表怀疑的打量着她的伤腿:“就你这腿,还能溜冰?” 林苏:“这都过了十多天了,好的也快差不多。再说,他说等我腿好了再去,反正他有关系免费带我进去玩,随时都可以去。” “折耳根那家伙,有那么好心?”我不可置否。 林苏:“也不是,折耳根要你帮他打败一个人,说是市二中的一个叫什么秦时的,拽的跟个二五八万的,折耳根看他很不爽。说他就两样东西很厉害,一个舞蹈一个篮球,折耳根自认跳舞肯定比不过人家专门报了舞蹈兴趣班出来专业,所以他想来一场篮球赛打败他。” 我:“折耳根怎么那无聊。” 林苏:“你看,你看。折耳根找我的时候我就问他,我说你怎么不直接找刘源让他帮你,折耳根说,说你一定会说他无聊。其实也不是折耳根无聊,他看上市二中一个女孩子,结果那个女孩子是那什么秦时的表妹,翻人家市二中校墙表白的时候,被秦时堵住差点挨了顿揍。所以折耳根这才气不过,想搓搓秦时的锐气。” “什么玩意?”我忍不住翻白眼:“折耳根太弱了,不应该用拳头打回去吗?他指望用篮球帮他打架啊?” 林苏耸耸肩,歪着脖子摊开双手无奈的说:“你知道,折耳根也就表面横,他平时在班里连女生都打不过,吴月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按在地上。” “他不知道找人帮忙?他又不是打过群架,高一那年,和三班不是打过一次吗?”我说。 林苏不屑的瞟了我一眼,奚落道:“他倒是会找人,可是让你去打群架,你敢去吗?他知道你不能打架,否则会被你家老刘警察打死的。所以,不能武斗只能文斗,打打篮球也不错的。谁让你打篮球,还挺厉害的呢。” 我:“这都高三最后一学期了,折耳根心思都用到这些地方,他不准备考大学?好,就算他不准备考大学,难道你也不准备考大学,跟着他一起瞎玩。” 林苏急忙摆手否认说:“别,你可别把我和他扯在一块,我可没跟着他瞎玩,我就是想去那个新开的溜冰场看看。” 林苏从窗边的椅子上站起来,单脚蹦着朝我跳过来,站在我面前,一只手当着门,另一只手拉着我的手腕,特别的强人所难的问我:“喂,刘源,你别说这么多,你就说你到底帮不帮这个忙?” 我靠在冰凉的墙面上,重重的点了几个头:“帮,帮,谁说不帮了?早晚有一天,我会被你害的被老刘警察送进监狱或者打死。” 听到我这样说,她也不为此感到有任何一丝的愧疚,笑嘻嘻的摸了摸我的脸蛋:“你放心,你要是被老刘警察送进监狱了,我就去监狱里看你。你要是被老刘警察打死了,我就去你的坟头多给你烧点纸钱。反正你家老刘警察重女轻男,更喜欢闺女。而我又正好没有爸爸,你要是挂了,我就可以去你家做女儿了。” 我略感嫌弃的撇开脸,皱着眉头道:“这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白日做梦。” “谁说林苏白日做梦?”话音刚落,我姐刘清的声音就从外屋传进来,格外的刺耳,她边说边朝着林苏的房间这边走过来一脸的春风得意:“我看她说的挺对的。” “你怎么来了?”我疑惑的问。 刘清:“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我:“我怎么没听到我妈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 刘清:“妈这几天感冒,嗓子疼。所以,叫我亲自过来请刘家少爷回家吃饭。” “是吗?”我更是疑惑,上下打量着刘清,她那个懒的人,怎么可能会亲自来叫我回家吃饭,顶多在家门口朝着这边假模假式的喊两句,我听不见没回应也就只当算了。 刘清:“我当然不是特意来叫你的,我是过来给阿群婆婆送点豆丝炒腊肉,然后顺便叫你回去。不过,我看你也不用回去,直接住这好了。要不现在我回去就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你直接入赘好了,反正我们家也不缺你这个儿子。” 我有些生气,心里冒了一股子火,朝着刘清吼了一句:“有你这么当姐的吗?” 气氛忽而变得有些尴尬,刘清原本还带着一丝笑意的嘴角立即下垂,脸上的神情也从春风得意变换成了冰天雪地,一股子杀气从我和她中间冒了出来,仿佛随时都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战。 林苏看到这情况,快速的站在我们两个中间,从中调和的说:“哎哎哎,你们两个要打架回去打去,可别在我家打架啊。不然等会我外公外婆跟着着急上火,还得来劝架。” 林白从外面下班回来,刚进屋就听见我们的声音,笑着走进来:“你们谁要打架啊?”然后放在手里装着一堆报文草稿的手提包和相机,一脸笑意的看着我们三个人。 林苏欢呼着跳过去,像只麻雀一样的欢快,搂着林白的脖子挂在林白身上,宛如一只温顺的小猫,喵喵喵的冲着回家的主人叫唤那般可爱,她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甜甜的望着林白的下巴:“哥,你终于从广安采访回来了。” 林白一只手抱着林苏,另一只手摸了摸林苏的头顶,淡淡的笑着,眼睛里满是宠溺的爱意。 他们的兄妹关系真的很好,好到有时候让人嫉妒。特别每次都会在我和我姐硝烟弥漫的时候,他们两个在旁边上演着兄妹情深的戏码,让我和我姐这对互相看不顺眼的姐弟关系显得幼稚而可笑。 有时候,我真的挺讨厌他们这样亲密的关系。 相反的是,我和我姐一点心灵感应都没有。我讨厌的,她却喜欢的不得了。她一看到林白,也特别的羡慕,会和林苏一样欢快的跑到林白的身边,和面对我时的暴力不一样的,她会变得温和一点的和林白打个招呼:“林白哥,你回来了。” “嗯”林白点点头:“你们三个刚刚在说什么?” 刘清:“我和林苏在说,我和她要不要互换一下,她去我家做女儿,我来你家做妹妹。” 林白:“那他怎么办?” 林苏:“他逐出家门,自生自灭。” 然后,局势就变了。他们三个像一个阵营一样的站在一起,我就像对方敌营里的孤军,一个人奋战,像匹孤独的狼。 有一次,我和林苏吐槽过这样的情况,结果,林苏回了一句:“一匹孤独的黄鼠狼。” 她才是没安好心呢。 我姐看我一眼,朝着林白和林苏说:“我们先走了。” 林白:“你们先回去吧,小清,小源,明天我要去北京一段时间,我不在的时候,家里请你们多照看一下。” 刘清嗯了一声:“家里你放心吧。倒是林白哥你,路上小心些,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北京土特产。” 林白笑道:“我刚刚回来的路上碰到你爸,你爸说他托人在航空公司给你把空姐的事情搞定了,过不了几天,你就开始全国各地飞来飞去了,还怕买不到土特产?” “是嘛?”我姐激动地抓着林白的手臂高兴的蹦了起来:“我爸真的这么说?”她还有点不相信,满眼期待的望着林白问。 直到林白确定的告诉她:“是真的,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爸。” 然后,下一秒,我姐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我们中间,一溜烟儿的没了人影,飞走了。 林苏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问:“你姐都走了,你还不回家?你没听见吗?你家老刘警察回来了,你还不回去,是等着挨板子吗?” “哼”我不高兴的撇撇嘴:“我才不回去和那种没有原则的人一个桌子吃饭。” 林白问:“怎么了?” 我:“老刘警察以前总说,绝不会去托人情办事,现在为了他的那个宝贝女儿,倒是托起了人情,这不是没原则这是什么?” 林白摇着头叹口气拍拍我的肩膀,无奈的说:“人嘛,要生活总不会一直宁折不弯的。” 我:“这个道理我明白,我只不喜欢老刘警察的作风,嘴上说着不会,却还是这么做了,那不如不说。” 林白:“我知道你爸从小对你非常严格,有些事你们都还小,现在不明白也很正常。以后出了社会,你就知道有些事不是你坚持,就能行的。” 我没回答他,我突然觉得眼前的林白仿佛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林白哥,林白哥很少会对我们讲大道理的,他只是林白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得像那些大人一样,开始会说你们还小,长大了就会明白。 我不明白,到底是他长大了,还是我变得不懂事了。可我就是不明白,现在这个事情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明就是老刘警察没原则而已。 就在我闷头苦思的时候,林苏忽然咦了一声,大惊小怪的:“你不想和你家老刘警察一个桌子吃饭,你可以蹲在桌子下面吃啊。” 这个没脑子的疯丫头,我没理他,林白也没理她,我们两个很有默契的勾肩搭背的绕过她,朝着饭桌走去。 我:“林白哥,今天我在你家吃。” 林白:“行,你就吃林苏的那份,让她去你家桌子底下蹲着吃吧。” 我赞同的点头附和:“我也这么觉得。”说完,朝着在厨房做饭的阿群婆婆喊说:“阿群婆婆,今天我在你家吃。” 阿群婆婆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好” “林白,进来端饭端菜。” “好” 阿西爷爷一大早就外出没有回来,只有我们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吃完饭后,林白帮着阿群婆婆整理碗筷,我和林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连续剧《山城棒棒军》。 《山城棒棒军》这部剧是1995年开始在重庆的大街小巷里拍摄,那年我和林苏还有折耳根读高一,有一场在朝天门的拍摄镜头里,我在林苏和折耳根的威逼利诱下翻越过学校的围墙,逃学特地去现场围观过。 林白洗好碗走过来坐在我们身边问:“不是听折耳根说,拍朝天门的镜头你们去看,折耳根还在里面露了一个镜头,你们看到了没?” 林苏摆摆手,吐槽说:“你听他那个哈龙宝丰都城头拉二胡——说话鬼扯。我看半天,也没看到他的死脸。” 我:“他没露脸,他就是好像在背影镜头里,露个特别远特别远的后脑勺。” 林白好像被噎住了一般,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最后只好无语的说:“好吧。” 我:“林白哥,你刚从广安回来就要去北京,吃得消不?” 林白:“那也没得办法,这些事都上赶前的赶到一起去了。过几天北京就要开大会,要早点过去准备。这是过春节的时候,我们就接到重庆新闻单位驻北京站的肖副站长的消息,今年在北京开的全国两会很重要,让我们《重庆晚报》的记者及时报名。我们也早就开始准备了,只不过谁知道2月19号晚上又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们又得连夜赶去广安做些采访报道。” “这次名额本就紧张,上面还特意要求多增加点名额,不然我都没得机会跟着去。这件事的重要性你也应该清楚,我们压力也很大。今天下午报社还特意开大会,相关资料一定要准备好,收起,去了之后,采访的时候拍照的时候一定要谨慎,不能出一丁点差错。为了这次,我们报社可是花了大价钱,给我们几个最好的设备,花了好几万买了两台笔记本电脑,三部爱立信手机。” “最关键的是,明天就出发了,我们还没得采访证。我们上面的领导说,去了再说,他联系北京的熟人给我们搞证件。” 我惊疑的“啊”了一声说:“不是吧,没得证件,到时候进不去会场,那不是根本就没用?” 林白:“所以说我也很纠结担心,压力就更大了。没得采访证,就没得采访资格,无法进入会场。现在过去了,到时候连人民大会堂都进不去,怎么采访拍照?但如果不去吧,这又没法给看《重庆晚报》的群众有所交代,而且这件事关系到重庆的以后发展,不亲自到现场看到结果,终究是个遗憾。所以说,还是觉得一定要去,上面领导都说了,一定想办法帮我们搞得采访证,那我们肯定要去试一试。再吃不消也要坚持,等这件事办好以后回来就轻松点了。” 我问:“你明白什么时候走?” 林白:“五点的火车。” 林苏抱着林白的胳膊:“哥,你明天早上走的时候一定叫我和刘源,我让刘源背我去火车站送你。” 我瞪了林苏一眼:“你脸盘子怎么那么大。” 林苏用手狠狠的掐着我的胳膊说:“你不想背我?” 我痛的说不出话来,咽一口口水:“想想想,你放手。” “我不放,谁让你说我脸盘子大的。”林苏的手更加的用力的掐着我胳膊。 “啊啊啊”我痛的鬼叫,感觉自己的胳膊要废了。 痛苦的叫声彻底掩盖住了电视里传来《山城棒棒军》的片尾曲的音乐声。 “棒棒,棒棒,棒棒~,高高的朝天门哟,挂着棒棒的梦哦,长长的十八梯哟,留下棒棒的歌哦”歌声伴着我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折耳根的牙 我和林苏坐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林苏在我耳边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林白去北京的事情。 她说:“我哥那个麻麻鱼,说好的,让我送他去火车站坐车的。谁知道,他清早八晨的爬起来自己自己偷偷跑了。敢让我吃麻麻鱼,等他回来我要他好看。” 林白去北京了,北京,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 从很多很多年以前,民国二十七年以前,北京就作为皇城一样耀眼的存在。民国二十七年以后,南京成了首都。后来,新中国成立以后,北京又做回了它皇城般的存在,只不过我们都不像古代人那样叫他皇城,而是做起了当代文明人,叫做首都。 好多人都想往北京奔去,大人想,孩子也想。就连老师们在动员我们好好学习的时候,也常会把北京两个字挂在嘴边,对我们讲说“你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考到北京,考上北大清华。” 老师这话,这句话说得很轻巧。于是乎,许许多多的同学都这么想的,要考上清华与北大。我曾经也这么想过,一定要考上清华或者北大。 直到有一次,林苏说“去北京有什么好的,离家那么远。那边没有火锅,那边也没有糍粑c抄手c小面c酸辣粉,最重要的那边没得十八梯。” 我这么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虽然重庆的街道又脏又乱又差,公交车挤得不得了,空气质量也充满着一股子酸腐的臭气,到处看起来残破不堪,自然比不上北京的好。可唯独有一点,北京再好也比不了。那就是北京的空气再香甜,香甜中没有一丝火锅香。重庆这边的味道再腐烂,腐烂中却有那么一丝丝令人上瘾的麻辣味。 于是乎,我成功的被林苏洗了脑,从一门心思的想要考上清华北大,扭脸一转,变成了要考在重庆,哪里也不去。 再后来,我仔细想想这话也不对,她自己不想离开重庆,我干嘛要听她的留在重庆呢?这一定是她的阴谋,好让我留下来继续听得她差遣使唤。 我拍拍她靠在我肩头的脑袋说:“林白哥去做正事的,又不是去北京旅游的。” 显然这句话并没有起什么作用,林苏依旧念念不忘林白的北京之行,她好不容易被我推开摆正了脑袋轻轻一道,又舒服的靠在我的肩头,在我耳边念叨:“你说,他去北京住的习惯吃的习惯吗?” 我:“林白哥前几天去广安你不也是这么问吗?你看他吃的不是挺好的嘛。” 我还没说完,林苏一个手掌吧唧一声,拍在我的脸上,她说:“你是猪儿虫嘛?广安是四川那边的,生活习惯吃的和我们重庆这边差不多,有什么不习惯的。北京能一样嘛?” “哦”我才晃过神来,四川和我们说的话很像,住的很像,吃的很像。因为我们千百年来,一直纠缠在一起,分分合合的,他们和我们是一模一样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内心的一种自信和希望,我总觉得,现在虽然还和四川连在一起没有分开,但过不了多久,至少等到林白在北京的消息传来后,我们会和四川分开。所以,我总是下意识的把四川和重庆想成他们和我们两个词。 的确,四川太大了,重庆也太大了,大到根本完全不能把四川和重庆融合在一起,总让人觉得这是两个地方。 我刚背着林苏走到教室门口,班里人还没来齐,稀稀拉拉的十来个人的读书声已经嗡嗡嗡的从里面传来,有的在背历史,有的在背政治,还有几个人在背语文课文。 一反常态的平时总是迟到的折耳根今天邪了门的来的奇早,屁颠屁颠的从最后一排的位置上穿梭跑过来,贱兮兮的站在我的面前,和我背上的林苏使了一个奸诈的眼神之后,笑的跟朵太阳花似的帮着我把林苏背到位置上以后,坐在我和林苏前面的空位上,说:“源哥,那我们说好了,你明天下午跟我们一起去。” “你们?”我把书包塞进书桌里,一边拿书出来一边问。 折耳根说:“还有陈浩南,大天二,大飞哥,还有山鸡哥我。” 我冷笑道:“山鸡哥?我看你是山鸡下的蛋还差不多。” 坐在我身边的林苏转过脸,趴在我的肩头,被我的话逗得笑的前俯后仰,弄得折耳根羞红脸,站起身来抓着林苏的肩膀,捂着林苏的嘴巴威胁她说:“不许再笑,不然把你卖到香港去车仔面。” 林苏哪里理他,扒开折耳根的手,笑的更加欢畅。她笑着指着折耳根说:“我不喜欢车仔面,我比较喜欢山鸡蛋蛋面。” 折耳根黝黑的脸顿时一点黑也看不见了,只剩下红彤彤的红,红的发紫。 从教室外面走进来的吴月飞快的奔进来,跑到林苏身边,好奇的问:“大老远就听见你脱颖而出的笑声,你在笑什么?” 林苏:“我们在聊车仔面和山鸡蛋蛋面那个更好吃?” 刚进来的吴月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聊什么,她满脸的疑惑看了看笑的发疯的林苏,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我,再转头看向红得发紫的折耳根问:“折耳根,你发烧了?” 林苏摇摇头:“他没有发烧,他只是被煮熟了。” 折耳根咬着牙,闷哼的扭过头:“再也不理你们三个。” 坐在我和林苏前面的同学从折耳根背后走过来,拉着折耳根的耳朵:“折耳根,还不让位。”折耳根只好让开,乖乖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在吴月的身后,趴在桌子上一脸的垂头丧气,像是被我们嘲笑的魂升天了。 但我丝毫不担心折耳根为此会不开心,他这个一向没心没肺,只要被他当做朋友的人,再怎么开他的玩笑他也不会真的生气,过不了一会,就会可怜巴巴的跑到你身边,像什么事也没发发生过一样,该喝喝该玩玩,一点也不耽误。 班里的人都喜欢开折耳根的玩笑,大家都觉得折耳根这个家伙像个傻子。但是,都喜欢和一个傻子玩。 就在我侧着脑袋很认真的看折耳根的时候,林苏用手里的铅笔戳了戳我的手臂,小声的提醒我说:“人来的差不多了,语文课代表今天请假,刘大班长,今天是你上台领书。” 我这才反应过来,语文课代表昨天和胡老太请假一天,今天不来上学。所以,这个上台领着同学们一起读语文课文的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到我这个班长身上。 有句话说的真不错,班长是块砖,哪里有用哪里搬。 这不,我这块砖头很快的被搬到讲台上去站着。 我:“请同学们把书翻到昨天刚学的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预备起。” 一阵哗啦啦的翻书声后,班里的同学们认真的看着书本跟着我读起来:“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做某一件集体都在做的时候,特别是当大家都在做的时候,只要有一个不再做会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比如说折耳根,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闲人。不,准确的来说,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闲的下来的人。他贼头贼脑躲在书后面,拿出一把小剪子,偷偷的在剪头发。 当然,他这种臭不要脸的坏蛋,自然不会剪自己的头发,他趴在桌上,小心翼翼的用小剪子在剪吴月垂在他桌面上长长的马尾辫的发尾,就像校园里的花匠在修建树枝那样的一小剪子一小剪子的剪。 坐在折耳根前面的吴月一点感觉都没有,吴月的头发动一下,折耳根手里的小剪子就动一下。不会一小会儿,折耳根半个桌面上都是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的从吴月发尾上剪下来的小碎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折耳根是街边发廊里出来的剪发小哥。 一直用余光瞄着折耳根的动作,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吴月折耳根的他那无聊的恶作剧。如果我不告诉吴月折耳根偷偷用小剪子在剪她的头发,吴月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的头发变短了呢?体内的恶魔因子好像在膨胀,我好像也变得和折耳根一样坏起来。 如果我告诉了吴月,折耳根会不会被吴月打死?就算不被吴月打死,会不会和我小时候偷剪林苏头发被林苏发现把我打得脸都肿了一样的下场。 毕竟女人爱自己的头发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在我们男生看起来,头发像韭菜,割过一茬子还会再长一茬子。更像诗里的野草,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今年剪短了,明年这个时候又长了。 男生幼稚的无论什么年龄都能得到体现,我十一岁玩够的把戏,没想到折耳根十八岁还在玩。搞不明白,这七年他都干嘛去了。最让人感到担忧的是,我十一岁剪了林苏的头发,十一岁的林苏把我半边脸都打肿了。现在,十八岁的吴月,得把折耳根打成什么样?想想都可怕,后脖子直发凉,有些毛骨悚然。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林苏不知怎么的发现了折耳根干的坏事,跳过去一把抓住折耳根的手质问折耳根:“你竟然敢剪吴月的头发?” 折耳根被林苏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直发抖,连忙收起剪刀,拿书本遮住半个桌子的头发:“我什么也没干。” 不过,他再快的速度,哪里赶得及全班因为林苏的动作和声音而追寻过去的目光,教室里刹那之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吴月挪开折耳根的遮挡证据的语文课本,看着半个桌子都是自己的细碎发丝,更是怒火中烧。腾的一下站起身,拎着折耳根的两只耳朵,恨不得揪下来。 吴月气的那叫一个满脸通红,她说:“折耳根,你仙人板板的,你啷个嫩个勒个对我也?” 折耳根干了亏心事,底气不足弱弱的回答说:“我嫩个勒个对你啷个了嘛?” 吴月:“你剪我头发。” 折耳根:“那我和你道歉嘛。” 吴月:“那我用刀割你的身上的肉,然后我也对你道个歉。” 吴月对林苏说:“林苏,把你削铅笔的小刀拿来,我今天让他削发去少林寺当和尚。” 林苏“哦”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文具盒里,翻找自己削铅笔的小刀,准备给吴月递过去。 折耳根侧过脸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我,虔诚中略带着一丝可怜的气息。 可我又能怎么样?我要是帮着折耳根对付吴月,以林苏的性格,一定会把我也剃成光头。最后我和折耳根只能双双遁入空门,青灯古佛伴一生。 我爱莫能助的对着折耳根挥挥手说:“兄弟,一路走好。” 折耳根眼看着林苏从文具盒里拿出了那把黄色塑料外壳的铅笔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啊”的惨叫一声,挣脱开吴月揪着他两只耳朵的双手,拔腿儿就想跑。 还没来得及离开位置,就被吴月眼疾手快的揪住了后领子,往后用力那么一拉,整个人往两排桌子中间的过道空隙里倒去。 同学们尖叫着看过去,折耳根倒下去的同时,慌乱之中一把拉住了吴月的衣袖,连带着吴月一起拉摔了。 折耳根重重的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吴月重重的摔在了折耳根的身上。 我隔着几个人头远远望过去,这两个人怎么摔倒的姿势有些奇怪,看起来好像嘴巴对着嘴巴,忍不住吐槽:“靠,你们两个人拍电视剧呢?这都能亲上去?” 吴月被林苏扶起来之后,只看见吴月捂着下巴,折耳根捂着嘴巴卷缩在地上,一脸的痛苦。 林苏蹲下去仔细看看,大声的叫我:“刘源,你快来。折耳根好像被吴月的下巴磕断了门牙,还流着血呢。” 原来这两个人没亲上啊。 我挤过人群,扶起折耳根对着副班长说:“班里纪律你管一下,等会胡老太来了,你解释一下。我们先去医务室了。” 说完,我拉着折耳根飞快的奔向医务室,林苏拉着吴月紧紧的跟在我们身后。 医务室不大,里面只有一张病床,我和林苏还有吴月排排坐在床边,目光呆滞的看着折耳根坐在椅子上,仰着脑袋抬着下巴,医务老师背对着我们,用镊子夹着酒精棉花团在给折耳根的门牙止血。 折耳根咿咿呀呀呜呜的痛苦而低沉的叫唤着,如同那年他家养的那条小黄狗摔下野崖子坡被捞上来以后,躺在地上也像这样咿咿呀呀呜呜的叫唤了不到三分钟,然后断了气。 那几团被染透血的棉花让一旁的吴月吓怕了,她捂着磕的红肿的下巴小声的问:“折耳根不会死吧?” 林苏安慰吴月:“你放心,折耳根小时候他妈给他算过命,是个老妖精,不会这么早就死的,一定能寿终正寝。” 我很不应景的秃噜出一句:“要相信科学。” 林苏掐了一下我的大腿,笑嘻嘻的对我翻了个你很白痴的白眼:“刘老坎,你别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折耳根越过老师的手臂间隙看过来,瞪着林苏说:“孙二娘,你别说话,快上梁山当好汉。” 医务老师呵斥说:“这位同学,你再说话,门牙就要落。” 然后扭过头,很凶的训我们说:“你们三个再说话,就出去。” “哦” “哦” “哦” 于是,我们三个非常有默契的选择闭上了嘴巴,一直到医务老师帮他处理好了伤口。 折耳根两颗门牙只剩下一颗是完整的,另外一颗断了半截,折耳根心疼的望着手里握着的另外半颗门牙,差点哭出声音来。 他朝着吴月哭诉:“我不就是剪了一点点的头发嘛,你有必要这么心狠手辣的断我半颗牙齿。你头发剪了还能长,我的牙齿断了长不出来了。” 林苏最看不惯的就是男孩一副娘兮兮的样子,她皱着眉头靠在医务室外面的走廊上双手抱着胸口说:“人就都是牙齿断了活血吞,你要是个汉子就憋着别哭。” 折耳根不服气:“吞个屁,你叫个汉子出来吞给我看。” 林苏朝着我招招手:“刘源,你来吞给他看。”她这种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极了《聊斋志异》里的狐狸精。 我嘿嘿一笑:“我想,胡老太一定在办公室等着我去解释,我先走了。” 我飞快的脚底一抹油,迅速的溜之大吉。那个汉子脑子有病,生吞牙齿。都说了要相信科学,牙齿这么坚硬的玩意儿,能被胃酸吞噬吗?我要是吞了,下一秒我就得去医院开刀做手术去,那到时候我不只是脑子有病,我连胃都有病了。 胡老太并没有对这件事特别生气,至少我到办公室去解释原委的时候,胡老太背靠着椅子,双眼呆滞的凝望着苍旧暗黄的天花板出神,像是武侠小说里被一个练邪门武功的高手废掉了全身的武功一样的六魂无主。 我站在他的办公桌子前有些不安:“胡老”一紧张差点出错叫成胡老太。我装作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胡老师?” 他还是没反应。 我又叫他一声:“胡老师?” 胡老太终于回过神,他看着我抬了抬他鼻梁上的眼镜:“让那谁,让那谢小风写1000字检讨书,下午放学前交过来。” 我回答:“好的。” 胡老太坐起身来,手指倒扣敲了敲桌子严肃的对我说“你回去告诉谢小风,今天看在他受伤的面子上我不罚他。以后要是再敢犯这种欺负同学的事,让他爸妈来趟学校。” 我点头:“好的。” 胡老太:“你回去告诉班里同学,都高三最后一学期了,别再整什么幺蛾子出来,等会三年的辛苦付之东流的时候,别来我面前哭兮兮的。” 我:“好的。” 胡来太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自顾自的说“终有一天,我要被你们弄得中风,不是气的就是吓的。” 我:“” 说完,他才恍惚醒悟自己说这话不太吉利,赶紧“呸呸呸”几口,拍拍自己的嘴巴:“差点说错话。” 胡老太摆摆手:“你去吧。” 我点了个头,转身离开了教师办公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哈儿麻麻鱼 像折耳根这种从小到大写惯了检讨书的惹事主,1000字的检讨书这种小事情完成起来简简单单,不过十分钟时间,他就奋笔疾书的搞定,无事一身轻后悠闲的坐在座位上喝着子弹汽水。 林苏匆匆扫过一眼,惊讶的问“你这么快就写完了?不会是流水账吧,小心胡老太退回来让你重写。” 我也正纳闷呢,折耳根以往被罚写检讨书,即便很会写,也是要尽力往后拖,拖到放晚学写或者和胡老太软磨硬泡到第二天早上才交差,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竟然这么快的三下五除二的写完,丝毫不拖泥带水,一点也不想折耳根的作风。 折耳根厚着脸皮,一脸坏笑:“你废话,你忘记下午放学我还有事,要是我没在放学前叫过去,胡老太让我留下来写怎么办?” 林苏一愣:“你不是吧?你变成这副狗熊样,你还去打,打篮球啊?” 折耳根拍拍自己的胸膛:“那又怎样,咱还是一条好汉。” 林苏点点头:“嗯,好一条缺了门牙的老汉。” 折耳根不怀好意:“老汉儿?你说我是老汉儿?好,女儿乖。” 林苏被折耳根气的抬手就是一本很厚的《新华字典》重重的砸过去:“敢占我的便宜,我说你是老头子,不是爸爸。” 吴月把掉在地上的《新华字典》递还给林苏:“你等会把他另一颗门牙砸落了,他就成了十字街哪哈卖瓜的王婆婆,啃老冰棍都啃不来了。” 折耳根趴在桌上,努力的把脸凑在吴月和林苏两个人视线相接的地方,眨巴着眼睛:“就是说,你看你们两个,一个孙二娘,一个母大虫,简直是我高中三年的克星。我就拜托时间走快些,赶紧让我毕业逃离你们。” 林苏和吴月相视一笑,默契的看向折耳根,同时哼哼一笑,拍着桌子大吼说:“折耳根,你找死。” 折耳根赶紧逃命,在教室里穿梭来去,林苏和吴月四处围住堵截,逼得折耳根上蹿下跳,搞得教室里人仰桌翻。 我坐在座位上,撑着脑袋看着他们的追逐游戏,摇摇头:“幼稚,一群幼稚鬼。” 可是,我是高兴的,打心眼里的喜欢这群人,喜欢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他们,更喜欢那三个讨厌的幼稚鬼,只是我藏在心里,没有人知道,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事实证明,折耳根就是折耳根,做事情永远都没谱。 当我站在西厂外面一个破旧的篮球场里等了半天,也不见半个人影来,我踹着坐在地上抱着篮球的折耳根的大屁股质问:“你不是说你叫了陈浩南,大天二,大飞哥吗?人呢?在哪里?” 折耳根瘪着嘴说:“那个他们还在香港,路费不够过不来?” 我打着他圆乎乎的脑袋:“靠,他们在香港,你他妈怎么过来的?” 折耳根捂着脑袋,藏着屁股:“不是还有三个多月香港就要回到母亲的怀抱嘛,我提前回来替香港先拥抱一下妈妈。” 我拎着他的后衣领拉扯着他:“哈儿,你他妈敢让我吃麻麻鱼,来来来,要拥抱妈妈的怀抱是吧,走走走,你妈在家等你回去吃饭,我们回十八梯回你家我让你拥抱个够。” 折耳根猛地一下站起身来,跑得离我好几步远:“现在不能回去,约好的事情。” 我被气到语结,捡起地上的篮球砸向他:“你,我们两个怎么对付他们几个人?你有见过两个人打篮球的。” 折耳根嘿嘿笑:“也没有几个人,其实,不是我们约得不是打篮球,而是一对一打架。” 我惊呆了:“打架?不是说打篮球吗?” 折耳根:“不说打篮球,你怎么肯来勒。” 我:“你他妈又麻麻鱼我?我看你今天是想死,你给我过来。” 折耳根摇摇头:“不过来。” 我:“既然你们约好一对一打架,你自己来不就可以,找我来做什么?” 折耳根犹豫半天:“我肯定打不过,到时候肯定你帮我上。” 我:“你一天到晚扯谎俩白的,好事想不到我,这种事情你第一个想到我,龟儿子的。” 如果能票选人渣,那么第一名肯定是折耳根,当之无愧。如果能票选傻瓜,第一名一定是我,绝不承让。 我是最傻最傻的傻瓜,他是最烂最烂的人渣。恍惚一瞬间,在天际处落下的那一抹余晖之中,我突然觉得我们两个是绝配的一对组合。 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被他骗来呢?我怎么想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糊里糊涂之间,我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我愣神之际,折耳根走到我身边,用手肘碰碰我,在我耳边小声的说:“来了。” 我望过去,对面走来两个身影。对方也很聪明,虽说约好的是一对一打架,但谁都没有只身一人前来应战,都带来一个帮手。 折耳根说:“走在前面的叫秦时,走在后面的是他的朋友,叫王凯。” 那个叫秦时的个子不是很高,板寸的头发,眉毛很粗,皮肤也有点黑,看起来却很温和,与长相有点不搭调。 他后面跟着的那个叫王凯的少年,个子看起来要比秦时高点,看起来倒是相貌极好,一双很亮的桃花眼,皮肤很白,像个女生,一脸酷酷的,挺拽的,比秦时看起来还要欠揍。 秦时站在我们面前,王凯站在后面一点,双手插着裤袋,盯着我们两个人左右打量。 秦时冷笑:“哟,谢小风不错嘛,知道带个帮手来,个子看起来挺高啊,有一米八吧。” 折耳根:“我兄弟伙刘源,一米八五。” 秦时明显被我的身高吓到,微微有些犯怵,往后稍退了一小步。 折耳根得意的笑着:“我兄弟伙从小被他爸爸当军人一样搞军事训练,春夏秋冬刮风下雨早晨五点起来跑步,练习倒立俯卧撑,十八梯那边打遍天下无敌手。” 我被折耳根吹捧的都不好意思起来,小心的扯扯他的衣角,小声的对他说:“少吹点牛皮,我什么时候在十八梯打遍天下无敌手?等哈打不过很丢脸的。” 折耳根:“我什么时候吹牛皮,是事实好不好?你敢说你小时候和人家玩游戏,人家赖账打起来,你打输过没?” 这倒是没有,折耳根这句话说的不假。小时候在十八梯和小伙伴们玩地道弹珠,他们输了赖账不肯给弹珠。,为了一颗弹珠我们特别认真的又吵又打,但我从来没有打输。 每次都能把,该给的弹珠给拿回来。有时候折耳根被别人欺负,被人抢了小玩具,总会屁颠屁颠的跑到我家来找我。 折耳根小时候被欺负了找我,长大了,还是这样。我就像是他的一根救命稻草。 男孩打架总是比女孩打架来的干脆,不需要多说什么,多争论什么。 直接甩开膀子打,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打一架过后,事情就算了了,谁也不能再找谁的麻烦,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折耳根和秦时在球场中间纠缠着你一拳我一拳的打起来,我和王凯谁也没有动手,站在两边,观战。 折耳根的身型虽然和秦时差不多,但还是要稍微弱点,只不过打了几拳,就开始有点没力气,折耳根抱着秦时的腰努力的想要把秦时弄摔在地,好几次尝试之下,都被秦时化解过去。 两个人又是好几分钟的僵持,渐渐地,折耳根的体力越来越不支,秦时趁着折耳根一不留神的空隙,一脚把折耳根绊倒在地,折耳根重重摔在地上,四仰八叉的。 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秦时一个拳头朝着折耳根的脸用力的招呼过去,折耳根鼻子被打得流了血。 秦时蹲在折耳根身边,大吼:“谢小风,你服不服?” 折耳根用手抹开鼻血,笑笑:“我服,我服个屁。” 秦时的拳头又举了起来,我害怕秦时这一拳下去,折耳根本就受伤松动的门牙彻底被打掉,连忙奔了过去,朝着秦时的脑袋一拳挥过去,秦时被我打倒在地。 只不过短短的一秒钟,站在旁边观战的王凯看见我动手打了秦时,他也跑过来,朝着我的脸就是一拳,把我也打翻在地。 王凯站着俯视着躺在地上的我,向我伸出手说:“怎么?忍不住要帮忙动手?也行,他们不行了,我们两个分个胜负。” 我突然发现,王凯说话的时候,和我一样,有虎牙。只不过他左右两边,一边一颗。而我,只有一颗。 我笑笑:“你还挺君子作风。” 王凯笑着说:“你也很讲义气。” 就在此时,林苏不知道从哪里瘸着脚一跳一跳的跑过来,一把推开王凯:“不许你欺负刘源。” 她紧张兮兮的趴在我的旁边,四处检查我的身体,着急的问“你没事吧?” 我摸摸刚刚被王凯打过一拳的脸,摇头:“我没事。” 王凯被林苏突如其来的一推刚开始有些懵,踉跄了几步站稳后,他看清楚蹲在我身边的林苏的脸后,变得一脸的惊讶:“林苏,你怎么在这里?” 林苏拦在我前面,挡住我护着我说:“王凯,我不许你打他。” 王凯和我同时楞了一下,齐声同问:“你们认识啊?” 林苏扶着我站起来说:“好了,你们都不许再打,我要是早知道是你们在打架,肯定早来拦着。” 我刚想问林苏怎么会和他们认识的时候,耳边突兀的响起一声警哨,一个穿着警服的黑瘦身影大声质问着:“你们在干什么?”朝着我们跑过来。 等人走进,我才看清楚,来的人竟然是老刘警察的新徒弟纪成,他看到我,显然也愣住了,我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他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 纪成问:“你们是在聚众打架吗?” 我们互相看一眼,谁也没说话。林苏迅速反应过来,她朝着笑笑:“没有的事,他们四个在打篮球,球场上难免磕磕碰碰的。” 也不知纪成是不是真的相信林苏的话,他表情奇奇怪怪的盯着我们几个打量半晌,然后释然一笑:“这么晚了,你们几个学生还在这打什么篮球,各自回家吧。” 折耳根和秦时对视一眼后,非常默契的相互点个头,就当这事过去,恩怨消散。秦时捡起地上的篮球,递还给折耳根,朝着一直盯着林苏看的王凯说:“走吧,我们回去。” 王凯看了秦时一眼,又看向林苏,转身一边跟上秦时的步伐一边扭头对林苏说:“那我先走了。” 林苏朝着王凯点个头,摇摇手说:“嗯,你先走吧。” 待他们走远,折耳根抱着篮球,撩起衣服擦干鼻子上的鼻血走到我和林苏面前,甩甩自己额前飘逸的几丝头发,装酷的打个响指:“我们也走吧。” 我很不爽的一脚踹上去:“装个鬼。” 纪成一直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后,折耳根扶着脚扭伤还没有好透的林苏缓慢的走在最后面,我们走了很久很久,一起走过西厂又一起走过了解放碑,纪成还跟着,我不耐烦的问:“你干嘛老跟着我们?” 纪成特别无辜的解释:“送你们回家,怕你们等会再去打架。” 我停下来站在原地,看向他:“我们不是问题少年,不是和你说过嘛,我们就是打篮球磕碰而已。” 纪成笑笑:“我在你们这个年纪也为女孩子打过架。”纪成侧着脸看着走在后面的林苏:“那个女孩挺可爱的。” 我:“不是因为她。” 不得不说,纪成作为一个警察来说,判断能力很强,猜的很准。为了不准的就是,我们的确是为了女孩的原因才起的冲突,只不过,这个女孩不是他所认为的林苏。 我指着前面:“你回去吧,前面就是十八梯了,我们三个自己回去。” 纪成是个和老刘警察一样执迷不悟的警察,丝毫听不懂我的言中之意,或者来说,他是一个尽责尽职的警察,秉承着一定要将我们几个安全送到家的警察。 纪成笑笑:“反正就到了,一起吧。” 见他听不懂,我直白的跟他说:“如果你送我们三个回去不是把我们安全送到家,是把我们送去刑场,以老刘警察的暴脾气,我一定会死的很惨。” 纪成愣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他尴尬的摸摸后脑勺:“那行,我先走。放心,今天晚上的事我不会告诉你爸的,但是你们不能再打架。” 走在最后面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折耳根快速的跑过来搂着我的肩膀站得笔直:“报告警察叔叔,我们肯定不打架。” 纪成飞快的扫过折耳根,转头朝着后面走的很慢的林苏挥挥手“小妹妹,我先走了。” 我们三个人神情肃穆的站在街角目送着纪成走远,直到背影消失在黑夜里,我松松肩膀,将折耳根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抖下去,斜着眼睛瞪他一眼,不理他独自一个人这才往十八梯下走去。 夜晚下的十八梯比起白天里的热闹喧嚣要安静许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家门面店还开着店,经营着夜摊,酸辣粉的香味断断续续的飘来,让人原本不觉得饿得独自,此时此刻咕咕咕的在叫。 折耳根在后面叫我:“我们吃一碗酸辣粉再回家。” 我没回答,只当做没听见,低着头往下走。 不知道我是因为饿了觉得心情不好,还是因为林苏和折耳根联合在一起骗我去打架生气,心里好像拧着一股气,一点也不想搭理人。 折耳根的厚脸皮和不识趣远比我以为的还要深厚,他丝毫没有觉察到我的生气,背着林苏小跑到我的身边,然后把林苏放下,再次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你啷个了嘛?” 林苏目光紧紧的盯着我,掐着折耳根的胳膊:“折耳根,你别说话。” 笨蛋折耳根终于意识到我的状态不太对,听林苏的话乖乖的选择闭上自己的嘴巴,默默的走到林苏的旁边。 林苏拉拉我的衣袖,赔着笑脸:“别生气,我们道歉,” 我没有挥开她局促不安拽着我衣袖的手,只是生气的轻哼:“受不起,你和折耳根是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 林苏可怜兮兮的摇晃着我的衣袖:“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骗你。” 我停住脚步,站在台阶上,把林苏吓一跳,差点一脚踩空,我及时拉住她,她也及时的抓住了我的腰,抬起脑袋迷茫的看着我:“你干嘛?” 我低着头看向他,异常认真的问:“你怎么会认识他们?” 林苏说:“我不认识那个叫秦时的,我认识和秦时一起的那个叫王凯的。” 我:“我就是问你怎么和那个叫王凯的那么熟。” 林苏恍然大悟:“你问他啊,他是我婆婆家那边的邻居,小时候寒假暑假去婆婆家的时候认识的。” 我:“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没和我提起过这个人。” 林苏疑惑的看着我半晌,好像我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她放开我的腰,什么也没说,瘸着脚往台阶下走了一步,停住,然后转过头淡淡的说:“刘源,你什么时候能明白我们长大了,总会有一些互相不知道的事情。有的是一些秘密,有的是一些根本不值得提起的。” 我望着她亮晶晶的双眸,心里某些地方忽然变得空空的,我忽然明白我为什么生气了。不是因为饿了烦躁,也不是因为林苏和折耳根一起骗我,而是因为那个叫王凯的少年。 我没有想到,林苏会认识他,林苏竟然会和他那么熟。从小到大,我的每一个朋友林苏都知道,林苏每一个朋友我认识。今天下午,王凯这个我不知道的人突然变得存在,我才知道,原来林苏也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和朋友。 可是,我想不明白,我和她从小一块长大,经常在一起吃,经常在一起睡,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学校,我们永远时时刻刻在一起,从来都不曾有秘密。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也有了一些不能知道的秘密。 更为重要的,让我难以释怀的事是,王凯对于林苏来说,是她觉得不值得提起的人还是她不能说的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忘不了的夜 做梦也没想到,我们回家的时候,正好和下班回家的老刘警察撞了个正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十八梯上,我连忙把林苏从背上放下来,三个一排和老刘警察面对面的站着,气氛微微有一丝尴尬。 老刘警察打量着我们,眼神在我们三个脸上飘忽来去,看我和折耳根的眼神凌厉的像天上飞翔的老鹰,一看到林苏眼神就会变得温和起来。 林苏率先开口:“叔叔好。”老刘警察一向很喜欢女儿,林苏从来不怕他。 老刘警察难得的绽放出一个微笑:“苏苏先回去,少和他们两个瞎混。” 林苏点头:“嗯”边走边对我投以一个同情的眼神。 老刘警察收回温和的视线,严厉的看向折耳根,折耳根被老刘警察吓得腿肚子都在发抖,喊了一句“叔叔好。” 老刘警察瞪着他:“还不快回家去。”然后,折耳根看都没看我一眼,飞快的溜了。 那个死没良心的。 我心里正盘算着老刘警察会怎么对付我,他会骂我一顿呢还是直接罚我一顿。 我怎么这么倒霉,就差那么临门一脚,我就进家门了。偏巧正好在家门口,遇到他。 奇怪的是,老刘警察什么也没说,大步流星的进了屋去。 我看着他笔挺的背影,心里变得更加不安,他这是什么意思,还是有什么新的花招,还不如直接打我一顿骂我一顿来的痛快,让人提心吊胆。 老刘警察是所有十八梯孩子心里的一个巨大阴影,只要谁家小孩不听话,就会被大人们勒令说“你们谁要是不听话,我就去告诉老刘警察。”所有的孩子再也不敢造次胡闹,他们害怕的不是警察这个身份,而是老刘警察本人。 我时常觉得,贴门神有什么用,在门上贴老刘警察的相片,比什么都管用,别说坏人就连鬼神都得绕道走。 我和老刘警察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十八年,谁又知道,我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谁也不知道,连我自己都计算不出来。 进到屋内,放下书包。我妈端着菜出来,看到我小声的问“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我惊住,连忙照照镜子,脸上红了一块,清晰可见的一个印子。 我妈问:“怎么了?” 我:“没什么,可能在学校撞到那了。” 我妈叹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连撞哪的都不知道。” 我:“又不疼。” 我妈无奈的摇头说:“快去洗手吃饭。” “哦” 一整个晚饭时间,我吃的战战兢兢,生怕老刘警察在饭桌上就开始找我的茬,然后又像以前那样,把碗一摔叫我滚出去站着,饿着肚子站一个晚上不许吃饭。 饭桌上,我妈和刘清一直在问老刘警察关于刘清在航空公司当空姐的工作事情,你一言我一语的,无暇顾及我。我乐得自在,也不插话,就一个人默默不吭声的埋头吃着饭和眼前的菜。 好不容易熬到晚饭结束,刘清回房间去了,我妈在厨房里洗碗,老刘警察坐在沙发上看《重庆晚报》的报纸,我擦完桌子把抹布放回厨房里从厨房里一个箭步想要冲回我的房间,只要我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今天晚上的事情就算过了,老刘警察第二天不会再问我什么,因为他忙着上班。 岂料,老刘警察灵敏的捕捉到我的动作,清冷的咳嗽一声,严厉的叫着我:“你过来。” 我乖乖的站在沙发旁边,站的笔直,静静的等待着老刘警察的下一步问话,此刻起,我不是他的儿子,仿佛成了他的某一位嫌疑人,就差刘清坐在他旁边给他做个笔录什么的。 老刘警察放下报纸:“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我答:“磕的。” 老刘警察问:“那谢小风鼻青脸肿的也是和你一起磕的?” 我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刘警察太过厉害,丝毫不容我辩解。我没有预料到,他会问到折耳根的伤。 如果我回答说是,那他肯定会问,是怎么磕能磕成那个鬼样子,说不定还会让我现场还原一遍案发经过,他等会再去找折耳根问,折耳根就算再怎么突然开窍变聪明说是磕伤摔伤的,他也没办法和我完成一样的案发经过,事故还原。我们没有在老刘警察询问前对过词,只能坐等露馅。 如果我现在说不是,我又无法说明,我和折耳根怎么会同时受伤,事情还是会露馅,相当于直接说明我刚刚在说谎,为了圆谎又说了一个谎。 老刘警察冷哼一声:“我办案子这么多年,磕伤的和打架受的伤还不能一眼分辨出来,我警察岂不是白干这么多年。我眼睛轻轻一扫,就看的出,你以为能瞒得住?” 果不其然,什么都瞒不过老刘警察锐利的双眼。 我只好承认:“是打架受的伤。” 老刘警察冷笑:“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说吧,为什么打架?” 我说:“折耳根和外校的人有矛盾,他打不过,我帮忙出下手。” 老刘警察挑挑眉毛:“怎么?是在夸自己很讲兄弟义气,等待着求表扬对吧?” 我小声的回答:“不敢。” 老刘警察哼哼两声,提高了音量说“你以为你这是讲兄弟义气?我告诉你,你这是害了他。他要打架你不帮忙劝着,还跟着一起动手。打不过人家怎么办?万一出什么意外?你有想过后果,想过退路吗?” 我并不打算解释,我是到了打架的现场才知道是去打架,我是被折耳根骗了去的。因为在老刘警察眼里,这样的解释显得苍白而无力,只要最后的结果我动了手,那就算是被骗去的,那还是我的错。 而我的性格脾气还有那强烈的自尊心让我不想去做任何的解释,好像我一旦开始为自己辩解,就是在对老刘警察低头,我怎么可能会对老刘警察服软呢!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老刘警察:“你今年是高三下半学期,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就要高考,这是一个重要的人生选择的十字路口,你们非要惹出点事情来吗?做什么事情,首先考虑的是后果!是能不能承担责任!不能一头挑子一头热,冲上去就算完事。你今年就要满十八岁了,按照我们国家的法律来说,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今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负法律责任的。” 老刘警察:“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天,这个家我不在,家里就只有你姐和你妈两个女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这个家就只剩下你来扛起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这个家需要你来扛事的时候,你能扛起来吗?你看看对面林苏家,林苏爸爸妈妈去世了,外公外婆又年迈,是谁撑起来那个家的?你林白哥能做得到的事情,你做的到吗?” 我有些木然,老刘警察说的这些我都没有考虑过。老刘警察真会开玩笑,这个家他怎么会不在呢! 老刘警察叹口气:“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不,应该说我比你还小的时候开始我还要照顾你的大姑姑和小姑姑还有你的小叔,那时候日子过得紧巴巴,也不像现在条件这么好,上得起学家里有电视机什么都有,我们那时候住在山沟沟里穷的连大白米都吃不起,带着你两个姑姑还有小叔在地里挖野菜吃,哪像你们现在这么享福。我们那个时候日子虽然穷,要比你们强多了,家里兄弟姐妹四个,也从不吵架。你看看你,从小到大,那天不惹你姐生气,一点男子汉的大度都没有。” 我的脑子变得昏昏涨涨起来,我清楚的知道,老刘警察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从小到大犯错,他都会像现在这样坐在沙发上,我在一旁站着,听着他讲他的那些大道理,他会用他自己举例子,从他小时候讲起,一直讲到上学当兵转业做警察甚至还会讲他那些犯人的故事。 令人奇怪的是,我无论犯什么错,他全部用一样的大道理,居然还能完美的套用上契合上,听起来还真是那么个理。 我看着老刘警察端起茶杯,喝口茶润润嗓子,我十分清楚的明白马上要开始讲他当兵的故事了,老刘警察放下茶杯继续讲:“十六岁我就去当兵了,在新兵连里我很快就升了班长,日复一日的训练,年复一年的训练,雪天里我们还要负重前行,冻得腿肚子只打哆嗦,从来不会喊苦喊累,因为什么,因为我们有使命感,有荣誉感,更重要的是我们有责任感,我们有信仰转业之后,我就做了警察,和平年代,做警察比普通当兵的要危险的多,经常要和歹徒搏斗,厮杀” 老刘警察的教育熏陶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唾沫横飞的讲了至少快两个小时,我的腿都站不动了,两条腿麻的不行,趁着老刘警察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晃动着两条腿。 渐渐地,我开始出现一些不耐烦的情绪,皱着眉头好想把耳朵堵住了,脑子里难受的很,像是被老刘警察往脑子里强行灌上太多超过我承受负荷的人生大道理和为人处世的原则,让我的整个大脑系统直接崩了盘,什么也不记得,只剩下难受。 终于,在我要坚持不住彻底崩溃的那一刹那,我妈像个救世主一样的站在卧室门口,穿着厚厚的毛绒绒睡衣,喊着老刘警察:“好了,早点睡吧,他明天要上学,你明天也要上班。” 老刘警察这才看了看墙上挂钟的时间:“哦,九点多了。” 是啊,我真想提醒他,九点多了,很晚了好吗?我的作业还没写呢,这下子我还得挑灯奋笔疾书,我不困吗? 老刘警察并不肯就这么轻易放过我,他努努嘴,云淡风轻的来了一句特别没人性的话:“去大门口空地上做三百个俯卧撑,外面去吹吹冷风,把脑袋吹清醒一点,好好想想我今天和你说的有没有道理,听到没有?” 我心不甘情不愿的瘪着嘴巴回答说:“听到了。” 然后乖乖的拖着沉重的步子打开大门,走到外面的空地上,三月初的夜晚依旧冷的像是冬天,寒气沁骨,吹拂在脸上像是刀子在刮。 刚入春的十八梯的夜晚远比夏日里静谧上许多,大家都睡得格外的早,若是在夏日里,才九点多,大部分人会坐在屋子外面的自家空地上纳凉,有的会坐在幽静的巷子里的大树底下,摇着蒲扇赶着蚊子摆摆龙门阵。 重庆的人们,最喜欢的事就是摆龙门阵了,认识的人左右的邻居坐在一起摆龙门阵,不认识的人路过也不会耽误和路人摆上龙门阵,重庆的人,远比其他许多地方的人热情。大概是因为这里的风情,就是火辣辣的。 寒冷的夜里没有摆龙门阵的人,连一只咬人吸人血的蚊子也没有,四周静的可怕,除了微微的风吹过的声音之外就剩下空气中弥漫飘散的一股子淡淡的火锅味在陪伴着我。 我倒吸一口凉气,立即双手撑着冰凉的水泥地趴在地上开始做俯卧撑:“一c二c三c四c五c六c七c八c九c十c十一c十二c十三c十四c十五c十六c十七c十八” 林苏忽然从对面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蹲在我前面,双手环抱着膝盖,把头搁在膝盖上一脸担忧的问我:“老刘警察全都知道了?肯定又让你一边站着一边听他讲道理了吧,现在又罚你做俯卧撑?三百个?” 林苏与我一起长大,每次我受罚,她都会陪着我,多少次这样挨罚的夜晚,无论是罚跑十八梯还是俯卧撑亦或是蹲马步或者是其他什么,她都会在我身边。我要是在十八梯上上下下的跑,她会在我身后慢慢的走路跟着。我要是被罚做俯卧撑,她会蹲在我面前,一直到我做完为止。我要是被罚站,她一定会坐在我旁边,我站多久她就坐多久,有好几次她都靠着我的大腿睡着了,也不肯走。以至于现在她对老刘警察对我的惩罚方式手段了如指掌,说的一点出入也没有。 我看着她穿着单薄,十几天前扭伤的脚还没有完全好,心疼的劝她:“你先回去吧,等我做完我就进去。”说着,我加快了速度。 林苏蹲在我前面,她甜甜一笑:“没事,等你做完你回去我就回去。你不用做那么快,等会吃不消的。” 我愠怒:“你听话,回去,外面冷。” 她伸出手探探:“冷?那里冷?这叫凉快,这你就不懂了吧。” 我冷哼一声,继续做着:“你倔起来比牛还倔,你说我受罚你跟着干嘛?每次都这样,非要陪着我。” 她笑笑:“谁叫我是个说话算数的人,说过只要你受罚,我要一直陪着你,就一定要一直陪着你。” 说句实话,我表面虽然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欢喜的不行。只有林苏,只有林苏会形影不离的陪着我,即便有时我们上午刚吵过架,处于赌气冷战时期,但只要我下午受罚了,她转眼就能忘却上午的恩怨,立马从家里飞奔过来,待在离我很近很近大的地方,陪着我。 她说,她和我是这个世界上除家人以外最亲最亲的人,谁也比不过。 对,她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和她是最亲最亲的人,谁也比不过。 我依旧假装不高兴,摆个臭脸,小声的骂她一句:“笨蛋。”心里却比蜜还甜。 林苏笑的很开心,突然眨巴着水灵灵漂亮的眼睛靠近我,得意的问:“这位刘二爷,你俯卧撑做到第几个了?” “啊?”我一愣,登时瞪大了双眼,明白过来,咆哮:“你特意过来整我的吧。” “哈哈哈哈哈”林苏笑的前俯后仰,一屁股毫无形象的蹲坐在地上笑着说:“你别从头数起,我来的时候你正好数到十八,你就从十八开始数。” 于是,我默默的放缓速度,从十八开始数起:“十八c十九c二十c二十一c二十二” 林苏坐在地上,帮着我一起数:“二十二c二十三c二十四c二十五” 我们两个就这么一直数啊数,一直数到第二百六十九,二百七十,我累的满头大汗,浑身上下里面贴身的衣服都感觉到湿透了。 “二百七十一c二百七十二。”林苏数着数着直接躺倒在我旁边,侧过身两只手挽着我的胳膊,将脸凑过来贴在我的手臂上眼巴巴的说:“我数都数累了,你还不累啊。我刚刚和你说话没数的加起来肯定有300个,你就别做了。” 做了二百七十二个,我累的重重的喘口气,稍稍挺一下:“二百七十三,我知道已经超过老刘警察给我规定的三百个,但只要还没有数够三百个数,就不算。我咬咬牙,使力气继续做着:“二百七十四,二百七十五” “不肯停还要继续做是吧,我看你怎么做。”林苏气鼓鼓的哼一声,翻个身把脑袋往上一挪,把半个头转到我的两只手中间,和我笑嘻嘻的对视着,大眼瞪小眼。我一往下,两个人的额头“砰”的一声撞在一起。 我停下来,双手用力的支撑着身体,垂着脑袋看着她,一滴汗水顺着我的鼻尖“啪嗒”一声滴在她的额头上,她笑着,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我生气的说:“你快起来。” 她摇摇头,撅着嘴巴:“那你别做。” 我:“不行。”我往后退了几步,露出空隙,继续做着俯卧撑:“二百七十六。” 她哪里肯罢休,躺在地上往着我的方向向上猛地挪动身体,把头突然又伸到我的两手中间来,我没预料到她动作这么迅速,立直的手臂一弯身体猛地往下一放,这回没有脑袋碰到脑袋,额头撞到了她圆圆的下巴上,嘴巴触碰到一股子温润柔软,有种甜丝丝的感觉。 脑子里一短路,整个身体瞬间僵住,我和林苏竟然嘴巴碰到了嘴巴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吻到了一起,等我反应过来,慌乱的立马直起身子怔怔的看着她,林苏一脸震惊的盯着我看。 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嗫嚅:“我,我们刚刚好像亲嘴了。” 霎时明白过来,猛地用额头撞过我的下巴站起来羞红脸捂着自己眼睛,嘴硬道“那又怎么了?小时候我亲过你一次,这次你亲我,算扯平。” 我小声的自言自语:“那不一样,小时候那是小时候,我们” “哎呀”林苏急的跺着脚扭捏晃动着身体,双手捂着绯红的双颊:“做你的俯卧撑吧,我先回家,这个天真是太冷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飞快的走过十八梯的台阶,消失在转角,进了屋吧。我只听见,一声清脆利落的关门声。 我继续做着俯卧撑:“二百七十七c二百七十八。”刚做了两个,我却再也没心思做下去,我坐起身来,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还残留着林苏的气息,温温温热热的,让人忍不住心神荡漾。 那个傻丫头,我嘴角不由得一笑。小时候的吻和长大后的吻,感觉怎么能一样呢? 小时候的那个吻,是孩子间的亲昵。长大后的吻,带着一股子荷尔蒙气息,朦胧的像是十八岁的青春期。 后来,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分,我都忘不了1997年3月4日的夜晚里发生的那个意外的吻,忘不了那春风沉醉的晚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老树不高兴 林苏家的院落里种着一颗高高大大的黄桷树,抽出了新的鲜绿的枝条,新叶嫩黄嫩黄的根一般大,与旧叶交错在一起,给人一种万物复苏的重生感。 我走进林苏家院子,一眼就看见阿西爷爷坐在院落里的一角,不知道从哪里砍来的几根新竹子片开削成竹条,搬了一个小板凳在编织背篼。 阿群婆婆坐在家门口,左手边地上有一堆新鲜的从土里挖出来的折耳根,右手边有一个干净的盆,阿群婆婆正在清理折耳根上的泥土还有长长的细细的毛须子。 我站在院子里,他们没有发现我来,我叫他们:“阿西爷爷,阿群婆婆。” 两个人同时停下手中的活,抬头齐刷刷的看向我,我摸摸后脑勺嘿嘿一笑。 不爱多话的阿西爷爷点头轻轻“嗯”一声后,继续低下头认真的编织着背篼。阿西爷爷的背有些坨,背上靠近腰的地方还有一个鼓起包,是脊椎骨上的一块骨头经过长年累月背篼的底磨出来的痕迹。 重庆人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都离不开小背篼。大部分的人的从出生到死去,一生都没有离开过小背篼。 出生的婴儿父母忙没有时间带要干农活的时候,就会把孩子放进小背篼里背在背上,稍大一点,也会和父母一样背着小一点的背篼在山上田里乱转,追追蜻蜓抓抓蝴蝶,长大了他们就继承了父母的背篼,干农活背着背篼去田地里收获,上街买东西,不提袋子要背着小背篼。 即便是在城里,有手提袋塑料袋,可大部分时候,依旧离不开小背篼。 对于阿西爷爷来说,自从富裕的家里散了财之后他从富家子弟一夕之间变成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之后,小背篼也成了生活的必需品。 对于重庆人来说,一只背篼和一个棒棒就是背起整座山城的精神,是必不可少的脊梁。 我望着阿西爷爷手里的编织了一半的背篼,仿佛看到了阿西爷爷的从前,他曾背着一个背篼,里面装着小时候的林苏妈妈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逗的小时候的林苏妈妈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阿群婆婆笑着:“小源来了,快进屋去玩吧,苏苏在屋子里头。” 我走过去弯着腰从阿群婆婆的盆里拿起一根整理好的折耳根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三月头刚挖出来的折耳根脆生的很,还有点甜,一点也不涩。 阿群婆婆哭笑不得:“哈儿,还没洗。” 我傻笑:“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从土里挖出来的,干净得很。” 阿群婆婆宠溺的笑着:“小源,你来的正好,等会儿我全部弄好的,你带点回家去。屋子里还有刺泡儿和茶耳朵,这些是你阿西爷爷去老家乡下山林子里刚摘出来的,有的还没完全熟透,有点青,回去放两天再吃。” 我点点头:“好的。” 跨过高高的门槛,我走进屋里,咯吱咯吱的踩过木质的楼梯,上到二楼。先往林白房间里探一眼,没看到林苏在里面的身影。我直接走到林苏的房门前,轻轻的推开门。 林苏坐在窗户边的书桌前正在认真的看书,我悄悄的走到她的身后,突然大吼一声“嘿”把她吓了一跳,差点一跟头从椅子上栽下去。 她激动的扭过脑袋,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恶狠狠的剜我一眼,怒骂:“你干嘛?差点吓死我!” 我笑嘻嘻的一屁股坐在她的桌子上,看着她问:“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我进来你都没发现。” 她把书拿起来,给我看了看封面说:“《我是太阳》上个月刚出版的,我从吴月那借来的。” “谁写的?”我问。 林苏头都没抬,眼睛盯着书,伸出食指轻轻一指,指着书桌上她前不久刚看完的一本《走出西草地》说:“同一个作者。” 我拿起那本《走出西草地》百无聊赖的翻翻:“你怎么老看这些书?” 她翻了一页继续看着:“作业写得手酸,翻翻书轻松下脑子。你说那些老师真的是,双休天还搞这么多作业。胡老太这次一点也不留情,语文卷子发了两套,是人吗?” 我放下书拿起桌子上碗里的一叶粉嫩茶耳朵放进嘴里:“胡老太是班主任,能不做各科老师的代表嘛,笨蛋。” 她终于从书里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我:“你狗鼻子很灵嘛,老实交代,是不是闻到好吃的味道才跑过来蹭吃蹭喝。” 我翻翻白眼,顺手拿起一粒红的刺泡儿放进嘴里:“你当茶耳朵和刺泡儿是桂花啊,能飘香十里!” 她嘿嘿一笑,露出好几颗洁白的牙齿:“茶耳朵和刺泡儿味道怎么样?” 我说:“刺泡儿味道不错,茶耳朵挺脆的,就是味道有点涩,再过半个月,清明节前几天摘肯定特别好吃。” 她抿抿嘴:“刘二爷,嘴巴挺挑啊。”说着,拿了一颗刺泡儿塞进嘴里。 她蠕动的粉嫩嘴唇在窗外透进来的亮光映衬下显得特别的魅惑,我的喉结莫名的在喉咙里上下滑动一下,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几天前夜晚里的那个意外的吻,那嘴唇碰到嘴唇温温热热的气息此刻仿佛就荡漾在我的脸颊上,火烧似的燥热感突然袭来。 忽然,林苏站起来把脸凑过来,好奇的盯着我左看看右看看,一脸好奇的问:“你怎么了?偷喝你爸的山城啤酒了?脸这么红?” 她垫着脚尖凑近我,鼻尖碰到我的唇边上努力的嗅着气味,疑惑的说:“没闻到酒的味道啊!” 我紧张的往后挪挪屁股,想离她稍微远一点,否则,我真怕我被她搞得窒息而死。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大叫着:“你想死啊,我的窗户开着呢,当心摔下去。” 我转头看向朝外开着的窗户以及窗外的那棵百年的黄桷老树,午后温暖和煦的春日阳光透过枝叶洋洋洒洒的落下来,泛着黄桷树新枝嫩叶淡淡的绿色光影,漂亮的像是西方世界玻璃橱窗里放置的一幅幅描绘田园风光的油画。 “摔不死,最多就是痛几天。”我望着这棵老树笑着说。 林苏放开我的手,趴在窗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你跳下去示范一下。” “你看到那根老枝了没?”我指着老树身上最靠近窗户边的一根粗壮的树枝说:“你还记不记得初二那年的暑假晚上我爬上给你抓萤火虫从树上摔下来。你看,它和你窗户一边高,所以同理摔不死人的。” 她看一眼那根粗壮的树枝,缩回身子站着拍拍我的腿:“那次是你命大,但不表示你每次都命大。你要是坐着从我窗边倒下去,脑子一定摔成白痴。” 林苏从林白的房间里给我搬来一个和她的一模一样的板凳:“你快给我下来。” “哦” 我和她肩并肩坐在一起,吃着刺泡儿和茶耳朵,趴在桌子上欣赏着窗外的风光,透过黄桷老树蜿蜒交错的繁枝看看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我问:“林苏,你说今年夏天萤火虫还会来老树这里吗?” 林苏摇摇头:“不知道,萤火虫已经两年没出现过了。” 我:“以前每年夏天老树这里都会有好多萤火虫飞舞,你说这两年老树是不是忘了和萤火虫做约定?” 林苏:“拜托,萤火虫生命周期很短的,又不是燕子今年飞走明年还会回来。我们每年看见的,是不一样的萤火虫。” “噢”我呆呆的回答说。 我又问:“你说这棵老树至少有一百多年吧?真老。” 林苏眼皮子抬都没抬,无语的说:“人家还有活了几千年的树呢,这才活了一百多年比起来还真不算老。” 我:“这些树活百年千年,它们每天都在想什么?活的高兴吗?” 林苏歪着脑袋看向窗外的那棵老黄桷树,想了想说:“别的树高不高兴我不知道,这棵老树应该不高兴。” “为什么?”我问。 林苏侧着脑袋看着我:“老树,老的要命,在夜里黑的吓人。吓我们,我们这么近,这么近,它不高兴。我认识你姥姥,我告诉你外公,嗯—哼。我们不做声,我们听,像两个好儿童。” 她总是喜欢好好的说着话,突然来首诗,我最讨厌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听着她说,我不禁皱着眉头,去理解她说的这首诗的含义。 话音刚落,楼下客厅里突然传来电话的声响,响了两声,被人接起。我和她坐起身对视一眼,迅速的趴在窗口往楼下院子里看去,林苏激动的问:“外婆,是不是我哥从北京打来的?” 楼下阿群婆婆的声音传来:“下来嘛,是你哥。” 林苏拉着我二话不说,直接出了房门,重重的踩下咯吱咯吱响的木楼梯,跑到客厅里蹲在电话旁边。 阿群婆婆把电话给林苏:“你来接,你哥那边声音吵,我听不清。” 林苏迅速的接起电话:“哥,是我。” 我耳朵贴近林苏手里的电话,仔细的听着,阿西爷爷和阿群婆婆紧张的坐在我们旁边,紧紧的盯着林苏手里的电话。 林白熟悉的声音从电话线的另一端北京传来:“妹,家里怎么样?” 林苏回答说:“家里很好,怎么这么多天才打电话回来?” 林白:“我们刚到北京没两天,忙得很。昨天有点时间打电话,结果没打通。” 林苏:“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在北京打电话回重庆要加四川省的区号028。” 林白再电话那头哭笑不得:“我会那么笨啊?加区号的,就是没打通。可能是报社给我们用的新买的爱立信手机不太会用,通信有点问题。” 阿群婆婆在一旁小声的提醒林苏:“苏苏,问你哥哥在那边怎么样?” 林苏担心的问:“外婆让我问你,你在北京怎么样?住得惯不?吃得惯不?” 林白语气很轻松:“放心啊,叫外婆外公不要担心我,一切平安。” 林苏这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哈,不用担心家里面,工作重要。” 林白说:“下个礼拜天就能回来了,你们不用担心。好了,长途费太贵,我就先挂了。” 林苏依依不舍的说:“好嘛,再见。” 阿群婆婆问:“怎么样?你哥在北京那边?” 林苏放下电话笑着看着阿群婆婆说:“哥说不用担心他,他在北京吃的惯住的惯,让我们放心,下个礼拜天就回来了。” 一直默默不作声的阿西爷爷拍拍自己膝盖,佝偻着背站起来说:“林白那么大了,肯定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不用瞎担心。”说完,跨过门槛坐到外面的院子里继续编织背篼。 阿群婆婆顿时变了脸,阿群婆婆跟着一起出去坐在门口继续摘着折耳根的须子,嘴巴里不依不饶的讽刺阿西爷爷说:“是哦,都像你砍脑壳啥子都不关心,只关心什么三赎七叔,那才叫不瞎担心。” 阿西爷爷一听到阿群婆婆在讽刺他的三赎教立马急了,还嘴:“你说三赎干什么?神灵在天上看到起的。” 阿群婆婆继续:“你看看周围那户人家家里的男人像你断起脚杆,三天两头没得正事往外面跑,不在家里面帮着干点活,一天不见个人影。” 阿西爷爷不像阿群婆婆那样嗓门大,声音中带着一股子酸腐的文人气息,音量比阿群婆婆的嗓门不知道低了几级,却不甘示弱的为自己辩解:“我是出去祷告,乞求神灵的保佑。” 阿群婆婆冷笑:“祷告,带个手电筒跟着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一起大晚上在那些只有几户人家居住的野山里乱转。那天晚上不小心摔下去,那时候看看你三赎保佑你不?” 林苏拉拉我的耳朵,我木然的回头看她:“我们出去,你看他们又开始拌嘴吵架了,东一句西一句的不晓得吵到那个时候。”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好”然后跟着林苏飞快的跑出院子,跑到外面的十八梯主道上。 我们站在十八梯人来人往的往台阶上面面相觑,林苏茫然的问:“出来是出来,我们去哪?” 我说:“要不我们山城步道走走吧,不过”我垂着眼眸低头看看她的脚疑惑的说:“你的脚行不行?” 她拉着我的手在十八梯上飞奔,像只欢快的麻雀,她一边跑一边笑着回头看我:“好的差不多了。” 林苏虽然很瘦,手上没什么肉,握在我手里又纤细又柔软,心里猛然升起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她的手我牵了快十八年,从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一回事,牵着她的手,心里总是毛毛躁躁的,很不自在。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这是怎么了,大脑有点晕乎乎的,转不过弯来。 林苏拉着我走几步转过头甩开我的手,不高兴的瘪着嘴说:“刘小源,你干嘛呢?要不要我给你叫个八抬大轿抬着呀,你自己动动好不好,我拉着你走累死了。” 我低头盯着我被她甩开的手机械似的点头,加点脚步追上她,尽量和她保持着并肩而行。 因是午后不是傍晚,山城步道上人很少,一路上走来静静的,偶尔能遇到三三两两的行人。 路过一条长长的廊道后,走进一条窄窄的绿荫小道,左手边石头悬崖峭壁上的长长的迎春树藤的竖条从我们头顶上垂下来,垂到右手边的护栏下边,好像是特意为行人支起的绿藤架子,枝条上开满了黄色的迎春花,很是璀璨。 女孩都喜欢花。林苏心情一下子变得极为的舒畅,开心的像个看到糖葫芦的孩子一样双眼放光,手舞足蹈的在路上跳来跳去,笑的很欢乐。 我高兴的说:“你小心点。” 林苏绕着我转了一个圈,然后环着我的手臂抬着头冲着我笑得很可爱,眉眼弯弯像天上的月亮:“春天啊春天,你看到没,春天。” 我颇为无奈的摸摸她的头:“傻子,春天早来了。” 她说:“我当然知道,春天早来了。我的意思是说,你有没有看到春天,看到这条路就像充满希望的人生一样灿烂。” 说完,她开心的唱起歌来:““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找痴痴梦幻中心爱,路随人茫茫。人生是,美梦与热望。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 我急忙阻止她:“本来是有满灿烂的,但你唱着哥哥这首歌再联想哥哥的电影画面就有点阴森森的。我们这是春日里散步,不是上坟遇鬼。” 林苏的欢快的步子停下来,转过头抓抓脑袋,吐吐舌头:“好像也是哦,那我换一首欢快的,唱去年春晚上童安格唱的那首《畅饮回忆》,一年了你应该学会唱了吧,一起吧。” “我只要日子能过得顺意,我不必知道梦如何解释” 我走在林苏后面,犹豫一会,小声的跟着林苏唱起来:“我要和朋友们举杯相聚,让心与心畅饮回忆。我也许一个人飞去旅行,我可以让自己拥抱大地,所有的失意,随风而去,让生活多点乐趣” 林苏唱到一半停下来,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脑门,吞吞吐吐的非常不委婉的告诉我:“刘二爷,你以后别唱这首歌,你这调都跑哪个山沟沟里去了?鬼哭狼嚎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真的上坟。” 我顿时涨红了脸,撇过脸去看着护栏外的风景。 “刘小源?”林苏叫着我,我没理她。 林苏忽然踮着脚尖,拉着我的两只耳朵掰回我的脸迫使我与她对视,她笑笑安慰我说:“你其实唱歌可以的,就是容易跑调,要不你唱那首黄桷树呀山茶花给我听好不好?你相信我,肯定不会跑调的。” 我轻哼一声,还是不理她。 她哼哼唧唧的拉拉我的耳垂:“你就唱嘛,我不说你就行了。你不唱,我不理你啊。” 我只好认输,按照她的意思唱起来:“黄桷树呀山茶花,美丽的山城我们的家,爱清洁呀讲卫生,靠你靠我靠大家。” 她听完,捂着嘴扑哧一笑,接着是一阵哈哈哈的毫无形象的大声嘲笑:“你怎么唱出来一种重庆话不重庆话,普通话不普通话的感觉,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山城普通话?” 我生气的指着她:“你” 她收起笑,朝着我吐吐舌头,做做鬼脸:“不服气就打我啊。” 她在前面跑得飞快,我在后面追的也飞快。我们迎着洒下来的阳光斑驳的影子,在这条长满着迎春花的小道上,一路上追追闹闹的,好像瞬间回到了童年时的我们,无忧无虑只知道玩不知道烦恼为何物的时光。 那个时候,真的如歌里所唱那样,我只要日子能过得顺意,我不必知道梦如何解释。我要和朋友们举杯相聚,让心与心畅饮回忆。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到那样的简单时光。时光只会如小溪流不断前进,从来不会倒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一个老灵魂 林苏举着双手张开着怀抱在前面一直跑着,我在后面慢慢的跟着她。 她笑的很开心:“你跑快点行不行?” 我看着她瘦小纤细的背影笑着回答说:“来了。” 忽然,林苏掉转头朝着我跑过来,紧张焦急的拉着我的手说:“我们原路返回吧,我累了。” 她不是这样的性格,前面一定有事,我敏锐的觉察到她不对劲,站在原地不肯动,够着脖子想看看前方出什么事,林苏见她拉不动我,直接用双手推着我往回走,边推边说:“我们回去吧,累的走不动道。” 我沉下来脸来,低头着盯着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她闪躲的眼神直接告诉我,她一定有事瞒着我,前面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我敏捷的躲开她的双手,向前跑去,她在后面追着我小声的叫着我:“哎呀,你别过去,你回来。” 前面究竟是什么,能让林苏这么着急?自从那晚知道她认识王凯,而我却不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林苏每一件事都让我太好奇,也太疑问。这个家伙,到底又有什么事情不让我知道。心里有点堵,也有点气。 路的前面是个转弯,转弯下去是台阶,是个下坡路。走两步,就可以看见下面的林荫小路,我伸长着脖子仔细看了看下面,居然看见了没有穿警服穿着便服的纪成站在一棵树下。 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哎呀,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不就是看见纪成这个家伙阿,林苏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当我再仔细定眼一瞧的时候,竟然看见纪成拉着一个女孩的手,那个女孩被树枝挡住了半个身体,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来,那个人那件衣服是我的亲姐姐刘清。 他们两个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再看看他们两个拉着的手,我顿时大吼了一句:“刘清,你在做什么?” 那个气势不亚于朝天门那边的喊着川江号子的船工,颇有一种大江东流去的沧桑感。 刘清吓得半死,差点拽着纪成一屁股摔在地上。她从树影里窜出来,东看看西看看,没看到我,最后仰头一看,看到我站在上面,她直接愣在原地,变成了一尊石像。 林苏从后面追过来,踹我一脚,骂我说:“喊你个死人头。”然后,她伸手抓抓脸,伸出头对着我姐嘿嘿一笑:“小清姐,你,你们也在这里玩啊。” 没等我姐回话,林苏转过头,狠狠瞪我一眼,皱着眉头如临大敌积急急拉着我的手想要逃:“你个大傻子,傻站着干嘛,等着你姐上来杀人灭口啊。” 我没回过神,机械的在她的带领下小跑几步,忽然明白过来,一把甩开林苏的手,生气的说:“我跑什么,她偷偷耍朋友,她还有理由了?” 我压着心头的怒火:“我算是明白,原来他们两个早就暗度陈仓,我就说当时在医院第一次碰到纪成的时候,他没事夸我姐漂亮做什么?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猛地转过身想要去找刘清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刚走几步,刘清从下面上来找我们,纪成跟在后面想要阻止刘清,刘清一边朝着我们走过来一边挣扎躲着纪成的拉扯,纪成根本阻止不了她前进的步伐。 笑话,纪成怎么可能拦的了女流氓,特别是一个可以轻松打败鲁智深的女流氓。 刘清站在我的面前,死盯着我看。 我明面上毫不怯弱,特意往前跨一步,以身高优势稍稍的让自己不落下风。虽说这次是刘清理亏在先,被我当行抓包。可是,从前她自己那次理亏,最后还不是我输的最惨,我心里面打着鼓,还真有点毛毛的。 刘清哼哼,不怀好意的笑笑,抬起手拍拍我胸膛,整理整理我的领子,突然的笑眯眯的说:“我最亲爱的弟弟啊,你什么都没看见对吧?” 很明显,刘清话里的意思是想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可是,她居然谈恋爱了!居然还没和家里说,还想让我帮她瞒着。 想拉着我跟她一起狼狈为奸,绝对没门,我不卑不亢,义正言辞:“我看见你和纪成手拉手。” 刘清反问:“你和林苏还不是经常手拉手?” 我看一眼林苏,心里不知为什么变得有点虚虚的,我嘴硬的辩解:“不一样,我和她是朋友,你和纪成是在耍朋友。” 刘清咬着嘴巴点点头,握紧拳头哼哼道:“我叫你装作没看见你是不是听不懂?今天你看见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和家里说,听见没有?” 我摇摇脑袋:“不行,我一定要告诉老刘警察,你怎么可以耍朋友谈恋爱?老刘警察才帮你找到工作,你居然不好好工作,在这里耍朋友?”说到这里我越说越气,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她在饭桌上说的,我大声的质问:“对了,今天你不是说你飞航班,晚上才回来,你怎么不在飞机上在这里?” 刘清没有回应,只是一直呼着气,纪成一直在她的耳边小声的劝说这什么。林苏在后面用力拉扯着我的衣服:“哎呀,死刘小源,叫你闭嘴,你还说这么多。” 我:“我为什么要闭嘴,她看到没有她耍朋友了。” 我又对纪成说:“你,还有你,你和你老刘师父的女儿敢谈恋爱,你有没有听说过,师父女儿不能碰这句话?” 刘清的忍耐看着已经到了极限,再也受不了了,粗鲁的撸起自己的衣袖,她趁着我看着纪成没注意到她的间隙空挡,一个飞身扑过来,抓着我的两只耳朵,用力的揪着:“你耳朵聋吗?我是不是说过叫你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我也不是好惹的,从小和她打到大,熟悉她的套路。我反手从她的背后扯着她的马尾,她“啊”的大叫一声,揪着我耳朵的上手又用了一把力,我疼的受不了了,也和她一样“啊”的叫了一声。 我和她恶狠狠的互相对视了不到三秒钟,同时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我揉揉自己的头发,我看着她摸摸自己的耳朵。 然后,我们又纠缠在一起,她踢着我的屁股,我拽着她的手臂,从站着打到坐在地上,又从坐在地上打到躺在地上,互相死死地掐着对方。 有一小会儿,她败下阵去,被我遏制住脖子,无法动弹。 有一小会儿,我落了下风,被她死死的摁在地上,她坐在我的身上,对着我一顿胖揍。 林苏先是躲得远远的,看了一会,无奈的摇摇头:“你们两个真的是,上辈子是仇人吗?姐弟两个天天打架。”随后,走过来掰掰我扯着刘清头发的手,没掰开,又去挪开刘清缠着我胳膊的双脚,也没成功。 林苏累的精疲力竭,站起来拍拍站在一旁被我和刘清吓呆的纪成的胳膊说:“你不用惊讶,以后你会经常看到的。你快去把他们拉开,别干看着呀。” 纪成这才恍若从梦境醒来一样,抱着刘清的腰,一把抱到自己身边,刘清被抱开的时候腿还不肯罢休,踹我几脚:“你要是敢回家告状,我就弄死你。” 林苏扶起我,我揉揉差点被她弄得脱臼的手臂,疼的哎呀一声,痛苦的说:“你,我为什么不敢?” 刘清又要冲过来打我,举着手被纪成一把抓住,纪成说:“他不会,我们先走,先走哈。”然后纪成看我一眼,说:“时间到了,我和你姐的事情,我们自然会和老刘师父说的。你是个爷们儿,不要太和你姐计较。” 刘清瞪我一眼,警告我和林苏说:“刘小源,我要是从爸妈嘴巴里听到半个字,你就想好怎么死?林苏,管好我弟弟,让他闭嘴。” 林苏笑笑:“姐姐放心。” 我:“那你今天晚上等到起嘛!” 刘清气不过,还想说些什么,被纪成捂着嘴巴,强行拖走。 我:“喂,纪成,你放开我姐,你要把她带那里去?刘清你回来。” 林苏从后面踹我一脚,一声怒吼:“闭嘴。” 我着急的看向她,生气的说:“你没看到嘛,我姐被纪成带走了。” 林苏翻翻白眼:“纪成不带走她,你们还要打起来。” 我仍不甘心:“可是” 林苏伸出拳头:“可是你个锤子,还想找打?” 我死心的闭上嘴巴,目送着刘清和纪成的背影在转角处消失,直到完全没了身影。这才松下阵来,瘫软着身体背靠着护栏,吹着傍晚的凉风。 天色渐渐变晚,太阳从山头缓缓的落下去,天际边一片徦着的云彩,晕染着淡淡的橘色,橘色中裹着一点点粉紫色的云光。背靠着护栏轻轻转头看向远处半个渝中城区的风光,车水马龙,夕阳西下,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里面,很美很美。 林苏趴在护栏上,看我一眼,然后看向远处的半城,笑起来。 我默默地看着她,摸不着头脑,轻轻的推推她的胳膊问:“喂,你笑什么?我被我姐揍了,你至于这么高兴吗?” 她笑的愈加大声,变本加厉的笑起来:“你说你们两个搞笑不搞笑?特别是你,你是你姐的爸还是妈呀?你姐耍个朋友谈个恋爱,你至于那么上火吗?” 我哼哼的反问她:“那要是你发现你哥谈恋爱了呢?” 林苏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那我立马放鞭炮,敲着锣鼓把我哥嫁出去。” 林苏说:“你说我们两个一个做妹妹的一个做弟弟的,哪有资格管他们谈恋爱的事情?只有他们管我们的份。所以啊,我才说你很搞笑。” 中国家庭自古以来一直是这样,兄弟姐妹之间,哥哥姐姐别说大几年,就是大一天大一个小时大一分钟,那也是大。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小的那个得无条件服从大的那个话,大的那个理所当然的管着小的那个。 我仍旧想不明白:“我姐怎么可以耍朋友,还是和老刘警察的徒弟?” 林苏问我:“那你告诉说,你姐为什么不可以耍朋友,为什么不可以和纪成耍朋友?” 我支吾半天,回答不上来。 林苏笑了,她说:“你答不上来吧,你姐今年二十二,别说耍朋友谈恋爱,就是拿着你家户口本和纪成去民政局登记结婚那都是合法行为。” 我说:“谁管她恋爱不恋爱,我是想要告诉老刘警察,告我姐的状而已。” 她突然感叹的说:“你啊!不是这么一个幼稚的人!” 她看向远处,笑着说:“我知道,你老和你姐吵架,你们两个经常互相告状,但你分得清什么事是大事。你肯定不会因为想要报复你姐老是告你的状,就把你姐谈恋爱的事情揭发给你爸爸妈妈听的。你姐脾气性格比较像你爸,要强得很,脾气火爆。你也像你爸,但更多的像你妈,比较内敛不爱多话,想的比做的多,说的比想的少,过于理性。难道,你自己不觉得吗?” “小源,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可能受你爸的影响太深。你爸当过兵现在又做警察,从小对你很严厉,你小时候接受的教育就是你爸常挂在嘴边说的,刘小源,你要做个男子汉,想个爷们儿一样的活着。你爸军事化的训练你,每天早晨五点把你喊起来在十八梯上跑步,带着你爬山,训练你这儿训练你那,罚你的时候罚的都是训练。小时候你还像同龄孩子一样正常,会主动打架,会惹事,会做些调皮的事。后来,越长越大,你的性格越来越平和理性,他们都觉得你是沉稳懂事。可我觉得你像个老人在修仙,就差拿个蒲扇摆盘象棋坐在十八梯的那边和老爷爷们大战三百回合了。” “我觉得,你只有在面对你姐的时候,才会把你性子里藏起来的那点暴脾气拿出来。因为,往往最亲的人最容易卸下防备展现自己最真的那一面。” 我不屑的笑笑,摇头否认说:“你别说得好像我很爱我姐一样,你明明知道,我有多讨厌她,而她也很讨厌我。老刘警察从小就偏心,他和你婆婆不一样,他是重女轻男,你看她从来不对我姐发脾气,也没惩罚过我姐吧?我和我姐打架,我爸向来不分青红皂白只罚我一个人。我常常在想,这个家里,如果只有我一个孩子该多好?我姐和我一样,她小时候就常说,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该有多好?我甚至幻想过有一天我醒过来,我姐不是我姐,我爸告诉我他不是警察也没有当过兵,他是一个富豪,为了培养我做接班人,让我体验苦日子才故意隐瞒我。但是呢,现实就是现实,老刘警察还是老刘警察,我姐还是我姐,我妈也不是什么富太太,还是一个护士和传统的家庭妇女。我也不是什么富二代,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人。” 我苦笑:“其实你有句话说的挺对的,说我像个老人修仙。嗯,我也和你一样的觉得,我明明十八岁,却有一个老灵魂。” 林苏诧异的看向我,半天也没动。我想,大概她被我准确的自我定位给震撼到了吧。 我无奈的笑笑,问她说:“林苏,我小时候常常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可后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人活着一点意义也没有,不过一生一活一死。你说人生是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林苏想了想,她很认真很认真的告诉我说:“人生是,美梦与热望。人生的意义就在于,追逐美梦与热望的过程。其实世俗一点说,人的一生,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然后发现活着的意义。” 可是,怎么去活着呢?如果没有美梦与热望呢?又该怎么活着呢?我不知道林苏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又或着我是在问自己,自己的美梦与热望是什么?林白有一个导演梦,可是我的梦是什么,我好像从来都没有,一直按照老刘警察的方式活着,可是老刘警察,除了好像塑造我爷们的性格之外,从来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目标,我以后该去做什么?该有一个什么样的梦? 那林苏有没有呢?她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人给她目标,那她有没有梦想? 我好奇的问:“林苏,你有什么梦想,你以后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苏温暖的笑笑,她看看天际处的晚霞:“我坐在教室里的时候,看着胡老太站在讲台上特别的帅气,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阳光透过长窗户洒在黑板上的光影,真的很美。我以后,也想站在讲台上。” 林苏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装满着星星般的亮光,温暖的笑容有多么的动人。在这一刻,我的心似乎在砰砰砰的直跳,好像一头找不到家的小鹿在迷失的森林里乱撞。 以至于后来,我在课堂上看着胡老太站在讲台上讲课文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那天林苏熠熠生辉的神情,格外的走神。 “刘源,你来回答这个问题?”胡老太站在讲台上喊着我。 林苏在桌子底下踢着我的脚,我惊慌的站起来。林苏小声的提醒我:“胡老太让你简要分析诗句中第一句斜红叠翠四个字对春景的描写手法。” 我低头匆匆看一眼,立马回答:“以红代花,以翠代叶,首先点名花叶的色彩。斜字描绘出花的多姿,叠凸显枝叶的繁密。” 胡老太勉强满意的点头,知道我分了神,他又问:“本诗蕴含了怎样的伤感之情?” 我回答说:“有对自然‘风与日’摧残百花的伤感之情,又有社会‘风与日’摧残香花所喻君子的伤感之情。” 胡老太这才满意,示意让我坐下,点我说:“班长啊,最近上课老开小差,不行哦,要做个班长的样子。” 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响起。 胡老太无奈的收拾起桌上的物品,拿起茶杯说:“在教室里头待起,别乱跑,仔细的听广播。” 全班同时回答说:“知道,我们都在等广播。” 胡老太笑起来,然后转身走出去。 如胡老太说的那样,没有任何一个人走出去,所有同学坐在座位上,大家互相看看,抬头死死的盯着教室墙角上挂着的广播喇叭,紧张而又激动。 林苏问:“你最近在想什么,老是出神?” 我说:“没什么。” 林苏又问:“你不是因为你姐主动给你买件牛仔外套,你乐疯了吧?” 我白一眼她:“这是她的封口费好不好,什么主动!” 她又说:“不管怎么样,你替你姐保守秘密啦。” 我说:“我只是懒得管她。” 这时,头顶上的广播里传来教导主任铿将有力的声音:“同学们,重庆直辖了!” 一瞬间,安静的教室沸腾起来,同学们激动的站起来互相拥抱,有的踩在桌子上,有的踩在椅子上,疯狂的抖动起来,发出阵阵的吼叫声。 林苏跳起来,抱着我搂着我的脖子高兴的喊着:“刘源,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我们,我们直辖了!我们真的直辖了!” 我用力的抱着她:“嗯,我听见了。” 折耳根跳起来站在书桌上大叫着,露出他老太太般的门牙:“嗨起来,跳起来,同学们,每个人交个三元钱五元钱十元钱,咱们今天放学校门口撸串去?” 同学们齐声说:“好” 吴月一本语文书砸在折耳根后脑勺上:“妈的,你站我桌上踩到我手指了。” 全班集体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折耳根跳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激动的抱着吴月:“小月,我们直辖了。” 吴月先是打了折耳根的头,随即趴在折耳根的肩头唔的一声,哭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折耳根踩痛了手指。 广播里又传来声音,教导主任语气里藏不住的喜悦与振奋:“同学们,先静一静,请大家永远记住,1997年3月14日下午3点53分40秒第八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表决通过了《关于批准设立重庆直辖市的决定》。记住这一时刻,改变了历史。” 校园外的街道上立即传来鞭炮声,锣鼓声,街道的上方还拉起了横幅“我们直辖了!”金色的五个大字,耀眼的闪烁在天空之中。似乎整个重庆都在庆祝这个时刻,沉浸在这个时刻。 许多同学趴在窗口,不,是整幢楼的同学全部涌向了窗口,大家都在张望外面的街道,望着那天空中飘扬的礼花。 胡老太冲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大吼一声问:“同学们,通过重庆直辖的时间?” 我们相视一笑,扬起笑脸朝着胡老太齐声喊道:“1997年3月14日3点53分40秒。” 胡老太大概耳朵都被我们震聋了,但他毫不在意,敲敲黑板一本正经的说:“划重点啊,说不定今年历史政治试卷会考呢!” 同学们哈哈大笑,纷纷指着门口说:“班主任,出去!” 胡老太笑着,再一次转身走出去,那挺拔的背影,乍一看突然觉得胡老太还挺伟岸的。 林苏轻轻的问:“你说你有一个老灵魂,那你说,他看的见吗?” 我一开始没明白过来他是谁,明白过来以后,微微一笑:“一定的,他把1979年的春天送给深圳,又把1992年的春天送给上海。现在,他把1997年的春天带给了重庆,带给了我们。他说过,他对重庆有特别的感情,所以他一定看的见。” 林苏开心的笑了,朝着我重重的点点头,然后紧紧的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偷偷的流下了眼泪。 折耳根不识趣儿的凑过脸来问:“怎么了?怎么了?源哥把你手指头也踩了?” 我随手扬起一本《新华字典》朝着折耳根的脑门狠狠的拍过去,把他拍翻在地:“离我远点儿。” 折耳根躺在地上,颤抖着食指指着我哭诉:“你,你们两个拍人怎么都喜欢用《新华字典》?下这么狠的手?” 林苏抹抹眼泪,抬起头来:“折耳根,我们好好聊聊。” 折耳根连忙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在教室横冲直撞的逃命,边逃边喊:“救命啊,救命啊,孙二娘要打人啦!” 林苏拉着吴月在后面紧追着不放:“折耳根,你站住,你再跑,小心我揍扁你哦!” 短短不过半分钟,教室里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为明天的歌 傍晚,我和林苏还有折耳根在烧烤店饱餐一顿后,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人民大礼堂,林苏停下来,很是感叹的说:“再过几天这里就要拆了。” 折耳根走过去勾着林苏的脖子:“拆了不是很好,又不是拆大礼堂,就是把这边的围墙拆了,建人民广场。重庆今天通过直辖了,明天开始应该有个全新的面貌来迎接新生活嘛。” 林苏笑笑:“说的也是。” 我站在原处看着他们两个对着一堵围墙兴叹,焦急的催促道:“我说你们两个动作快点,你们晚回去不会被说,你们想想老刘警察,再想想我。” 听到我提起老刘警察四个字,那两个人才开始加快脚步朝着我跑过来,没跑几步,折耳根忽然停下来一愣,瞪大眼睛说:“对了,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去。” 林苏问:“你去做什么?” 折耳根说:“我妈让我去朝天门等我爸下班,然后一起回我婆婆家吃饭,今天是我生日。” 朝天门在渝中半岛,是嘉陵江和长江的交汇处,又是重庆最大的水路客运港。折耳根的爸爸在朝天门轮渡公司上班,每天从朝天门跑到南岸或者江北无数来回,早上5点就要开始上班,人一多有时候要忙到半夜10点多才下班。上的早放的晚,折耳根的爸爸索性就住在轮渡公司的职工宿舍,很少回家。 而折耳根的妈妈在十八梯开了一家小卖部,生意还不错,折耳根有时候会从他家小卖部里拿点东西来给我们吃,而我们到他家玩的时候从来不客气,该吃吃该拿拿,吃了也不给钱。折耳根的妈妈是个很大度很开朗很直肠子的人,从来不曾计较这些。 林苏说:“祝你福如东海。” 我接上去:“寿比南山。” 折耳根摊开双手朝着我们招招,厚着脸皮问:“光嘴巴里说有什么用,来点实际的,生日礼物呢?没得礼物把钱交出来。” 我和林苏非常幽默的立马转过身,招招手冲折耳根说:“拜拜,慢走,不送。” 把折耳根气的在后面直跺脚,大声骂着我们:“你们两个瓜娃子,林苏你个母夜叉,刘源你这个耙耳朵,你们两个真的是天生一对的坏蛋。你们两个洪湖水的浪嘛——讨打的很” 管他在后面说什么呢?我和林苏哈哈哈大笑着,拔腿就跑,把他远远摔在后面,让他一个人说,说完他就该去朝天门接他爸去。 不得承认,有时候,耍弄折耳根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难怪吴月和林苏对此乐此不疲。而折耳根这个神经有问题的受虐狂,乐在其中。 林苏问:“你说折耳根会发现吗?” 我说:“折耳根又不傻,他肯定会发现的。” 只是,我们怎么也没有预料到,折耳根这个蠢货,在朝天门等他爸下班的空挡里,把自己放在朝天门岸边的书包不小心踢进了长江里,随着长江水和嘉陵江的水,黄鹤一去不复返。书包里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有一本语文书还有一本历史书,和几本作业本和几本小人书。 但那几本书中间,却藏着我和林苏还有吴月,我们三个人一起买给他的一盒刘德华的音乐磁带还有一张《古惑仔》的vcd碟片。吃烧烤的时候,趁着折耳根在和其他同学胡吹的间隙,我和林苏偷偷塞进了他的书包里,谁知道他连见都没见过,就这么丢了。 后来,星期一上学,林苏知道后,先是去替折耳根问胡老太要到了新的历史书和语文书,然后林苏拿着这两本书联合吴月一起,把折耳根摁在地上,胖揍了一顿。 坐在我邻排的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是我们班的历史课代表胡小果,她痛惜的看着被打的很惨的折耳根无奈的摇摇脑袋:“刘源,你说上辈子,折耳根是不是做了太多孽,这辈子才混得这么惨。” 我从书本里抬起头,郑重其事的点个头回答说:“嗯,有可能。” 胡小果叹口气:“他上辈子一定欠了林苏和吴月的,高中三年,他被打的次数感觉和胡老太躲教室门背后偷看的次数一样多。” 我笑笑,没有再说话。胡小果哪里会知道,折耳根挨揍的次数岂止高中三年。从折耳根八岁和他爸妈搬来十八梯开小卖部算起,折耳根挨林苏的揍,整整快十年。这十年间,风雨无阻。 后来,高一认识吴月之后,从挨一个人的揍变成挨两个人的揍。 至于未来?我想,折耳根一天不和吴月还有林苏断绝关系的话,那还得挨下去。他就算躲得了吴月,可是同住一个十八梯的林苏,折耳根无论无何也躲不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我和林苏走到家的时候,老刘警察和我妈都还没回来。在门口,正好遇到刘清下班回家。 刘清惊讶的看着我身上穿着的牛仔外套:“这天还冷着呢,你怎么就穿上了。是不是很喜欢你姐姐我买的东西啊?” 我瞥她一眼,不待见的怼她说:“你这是赔罪的证物,我穿给林苏和折耳根看看。” 刘清嗯一声,然后看向林苏,审视的问:“是吗?” 林苏摇摇头。 我又看向她,瞪她一眼。 林苏又点点头。 刘清问:“到底是不是?” 林苏一跺脚,不高兴的对着我和刘清:“你们两个吵架不要老带上我,我走了。”她说完,从我的身上把她的书包拿过去,朝着她家的方向直径的跑了。 刘清得意洋洋的笑着:“看在你那天因为和我打架的事情被老爸看出来在饭桌上质问你为什么和我打架,你没有出卖我的份上,本小姐就买件牛仔外套给你,不和你计较了。” 我再次提醒她:“你搞搞清楚,你这是赔罪。吃完饭后老刘警察拉着我又讲了两个小时的大道理,还罚我跑十八梯。你这是赔罪。还有,我不是替你隐瞒,我是懒得搭理你。” 刘清欢快的哼哼一声,从包里掏出钥匙开着门说:“我才不管,反正我以后要是从爸妈那听到一点我和纪成在一起的风声,我就用这件牛仔外套勒死你直接灭口。” “没有人性,纪成怎么看上你的,快点分手吧。”我说完,越过刘清飞快的跑进自己的屋子,啪的一声关上房门反锁起来。 林清在门外敲着门:“死小子,你给我出来。” “不出来,怎么着?” “行,你今天有本事别出来吃晚饭,在里面待着吧。今天妈和爸下班晚,我做饭,我不给你做,饿死你。” “我放晚学和同学们吃过烧烤了,你自己吃吧啊。” “你” 刘清在外面一阵咆哮,后来到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说了什么我也没听清,只听见一阵锅碗瓢盆的叮叮当当的交响乐。她那个性格脾气,生气的时候做起事来格外的暴躁,在她手里的东西就算是块豆腐也能相当于是个炸弹,随时朝着你的脑门就飞了过来。 想想那个画面,鸡皮疙瘩一起,我摸摸两个肩膀,算了,还是不出这个门了。 只不过,第二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刘清躲在房门外面,吓了我一大跳,我被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元神涣散的眯缝着眼睛盯着她看半天。 她嘻嘻哈哈的拎着包摸摸我乱糟糟的头发:“死小子,今天礼拜六,你又不用上学,老爸因为你是高三,也不叫你五点起来爬山跑步了,你还起那么早干嘛?” 我甩甩脑袋,躲开她的手:“仙人板板,我出门倒杯水喝。” 她变了脸色,拎着我的耳朵:“仙人板板?能和姐姐说仙人板板吗?我是你亲姐姐,骨肉至亲,我仙人就是你仙人,小心祖辈从坟头爬出来打你屁股。” 我握着她拎着我耳朵的手腕,痛的皱着眉头不甘示弱的还嘴说:“我是你亲弟弟,骨肉至亲,打我屁股的祖辈看你欺负亲弟弟,小心扯你头发。” 然后,我们两个又打了起来,揪耳朵扯头发 老刘警察和我妈打开房门的时候低头看见我们两个这副场景,我妈倚着门框一脸的担忧,老刘警察反而很平和,我妈问:“要不要上去拉开他们?” 老刘警察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让他们打,打完就散了,该上班的上班,该学习的学习。”然后不屑的轻哼一声,拉开我妈,无情的关上了房门。 门里面传来我妈的声音,我妈好奇的问老刘警察:“今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你怎么不管了?” 老刘警察打着哈气:“管个屁啊,重庆都直辖了,谁还管他们?” 里面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之后,老刘警察的声音传来:“老了老了,管不动了,反正他们今天打完不打了,过两天还要打。从四川省重庆市打到重庆直辖,也算他们两个有本事。让他们打吧,打着打着就长大了,飘了飞了。再怎么打,过个几十年,等我们两个躺在坟里头的时候,他们两个也就不打了,跪在我们两个坟头哭呢。” 我和刘清同时松开手,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对方,老刘警察的一番话,透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无力感。 刘清拉拉我的耳朵,说:“听见没有,说你要飘了。” 我扯扯刘清的头发丝,说:“听见没有,说你已经飞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刘清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表,理理头发站起来,扯扯衣服拎着包:“来不及了,上班要迟到了。”一路疾驰而去。 下午,我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学着老大爷们一样慢慢摇,闭着享受着十八梯道路两旁居民生活的繁闹嘈杂声音,耳朵细细听着卖米粉的叫卖声音“卖米粉,绿豆粉”c听着擦鞋师傅揽客声音“擦皮鞋,哥儿妹儿擦皮鞋不?黑鞋油,白鞋油,棕鞋油,都有”c听着打麻将的搓麻将的声音“来一圈儿,三条,二筒,幺鸡,碰,”c听着棒棒军在十八梯来回上下挑着棒棒抬货的声音“哎呦,喝哟,嘿呦” 林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走过来,趴在我的耳边大吼一声,把我吓得直接摔下了摇椅,她拿着一份《重庆晚报》悠哉悠哉的坐到摇椅上特别享受的说:“哟,难怪你这么舒服,真的是蛮舒服的嘛。” 我拍着我被吓死的小心肝:“早上被我姐吓一下,下午又被你吓一下,迟早我要被你们两个吓出心脏病来。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这辈子遇得到你们两个。” 林苏丝毫不觉得害臊的回我一句:“不错了,遇到我们两个你就偷笑吧。”她坐直身子,凑近着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看你多幸福,连续一天被你目前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女人中的两个吓到,这叫什么,这叫中大奖。别人遇都遇不到的事情,偷着乐吧。” 我坐在地上无语半天,起来拍拍屁股:“滚。” 我搬个小板凳坐在她的旁边,她躺在摇椅上慢悠悠的摇着,我问:“你不在家看书,来干嘛?” 她把手里的报纸递给我,骄傲的说:“给你看看我哥昨天拍的照片。” 我仔细看去,1997年3月15日的《重庆晚报》的标题是陡然的四个大字“历史时刻”右上角旁边一行字“八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关于批准设立重庆直辖市的决定”下面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人民大会堂大屏幕的投票结果:出席2720人,赞成2403票,反对148票,弃权133票,未按36人。 整个报纸的版面,全是关于重庆直辖的标题报道,“涪陵各界,欢欣鼓舞”“重庆直辖事件大好事——访四川省高官谢世杰”等等。 林苏问:“照片拍的怎么样?” 我赞道:“这个角度找的很好,直面且清晰。” 我:“对了,你哥什么时候回来?” 林苏抓抓脑袋:“明天下午到家,我外婆说,叫你们家明天晚上不要做饭,来我家吃庆祝庆祝。” 我:“明天?我爸妈这个礼拜下班都晚,我妈晚上八点有手术要跟,我爸公安局要值班,晚上不回来吃,只有我和我姐两个人。” 林苏:“那就你和你姐两个人来。” 我点点头:“行嘛,等哈我姐回来,我和她说一声,叫她明天下午早点回来不出去乱逛。” 林苏嘿嘿一笑:“嗯” 她拿回报纸,盖在脸上遮住太阳洒下来的点点余晖,躺在摇椅上一动不动,像我一样享受着午后惬意的时光。 我坐在小板凳上,侧着身头靠着摇椅上的扶手,抬头望着眼前的一棵樟树,从天际处飞来一只麻雀站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看到这只麻雀抖动着翅膀,我突然想到老刘警察早上说我和刘清要飞要飘的事情,我心里似乎明白但又有点不太明白,我问林苏:“早上我和我姐打架,老刘警察抓个正着,老刘警察一反常态,居然没有生气,只是看着我和我姐打架还关上房门。我妈问他为什么不管,你猜他怎么回答我妈?” 林苏:“说你脸皮厚?” 我重复着老刘警察的话:“老刘警察说,老了老了,管不动了,反正他们今天打完不打了,过两天还要打。从四川省重庆市打到重庆直辖,也算他们两个有本事。让他们打吧,打着打着就长大了,飘了飞了。再怎么打,过个几十年,等我们两个躺在坟里头的时候,他们两个也就不打了,跪在我们两个坟头哭呢。” 我不解的问:“你说老刘警察的飘了飞了到底什么意思?” 林苏挪开脸上的报纸,直接拍在我脸上:“笨,这都不懂,就是那直白的意思呗。你姐已经长大开始参加工作,飞了。而你呢,马上高三毕业,要考大学,就算不去别的城市就待在重庆,那要开始住校,是不是等于要离家,飘了。老刘警察是感叹自己,感叹光阴的流去吧。” 我又问:“老刘警察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老了,突然感叹这些?” 林苏说:“老刘警察不是说你们两个从四川省重庆市打到重庆直辖,可能是重庆直辖带来的感叹吧。别说老刘警察了,我昨天一晚上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一直不敢相信重庆真的直辖了。今天看到报纸上我哥拍的照片以后,我终于相信了。我一个年轻人都感叹,时光过得太快,转眼间我们已经十八岁。更别说经历那么多事上一辈人,他们怎么可能不感叹一番,重庆会有全新的明天,年轻人会有更美好的未来。 林苏忽然感叹的说:“他们老一辈可能觉得自己不中用了,赶不上发展做不出新的贡献吧。才会说自己老了老了,管不动了。刘小源,多关心关心老刘警察吧,毕竟那是你亲爸,别想我和我哥,都失去了亲爸。我没有的爸爸,他没有他的爸爸,他也没有我的爸爸。虽然有点绕,但你懂得对吧。” 我看向她,充满了疼惜,微微一笑点个头。 林苏笑笑说:“顾城有一首诗《在淡淡的秋季》,我特别喜欢最后四句,我沿着篱墙,向着失色的世界走去,为明天的歌,能飘在晴空里。你知道我是为什么喜欢这四句吗?我第一次读的时候就觉得这特别适合做我爸的墓志铭,他身为一名警察因公牺牲,为了重庆这座城的安全走向了失色的世界。后来我觉得最后两句,其实适用于每一个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个城市的重要组成部分,每个人努力的生活着,都是为明天的歌,能飘在晴空里。” 林苏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上次你问我我的梦是什么,我说了是做老师?刘源,你呢?你将来想考哪所学校?你要做什么?”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我真的真的没想过,那天重庆步道上林苏说过之后,我想了很久,可我真的很迷茫,我从来没有自己的目标,我好像在等着老刘警察或者等着某一个人为我指一个明确的目标。 刘清想做空姐,所以当初毅然决然的报考了航空学校,她的梦想现在实现了。林白想当导演,虽然最后事与愿违成了一名摄影记者,可他至少有过梦。林苏想当老师,虽然还没有实现,可她有自己的选择,正在朝着梦想努力。 为什么?好像只有我,只有我没有自己的选择没有自己的梦想,我也想不明白。 林苏弯下腰,双手摸着我的脸,对上我的视线,温暖的笑着说:“顾城还说,人生不能没目的,因为人生是空的。小源,现在的我们,要沿着篱墙,向着彩色的重庆走去,为明天的歌,能飘在晴空万里。我哥已经做了榜样,他在人民大会堂里拍到了彩色的重庆,我们不能落后哦!” 在那样一个瞬间,阳光洒下来,我仿佛在林苏的眸子里看到了彩虹的颜色。 林苏说,为明天的歌,能飘在晴空万里。这句话,我当时没有想到,后来,我默默的记了一辈子那么长。 也是从这一个瞬间开始,我想要找到自己的梦想与目标,然后为明天的歌,能飘在晴空万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馄饨与面条 林白下火车以后,先和同行的采访记者回了报社,把采访带去的工具交到报社之后才从报社赶回来,到家的时候,是晚上6点55分钟左右,快要到7点。 我们把饭桌搬到了林苏家外面的院子里,开着院子里的灯,饭菜放在桌上,我们几个人坐在一起等着林白回来。 林白一回来,直接放下背包还有脖子里挂的照相机,林苏跑着跑腿把东西放进了房间里面去,林白哥被刘清拉着在桌子坐下:“快吃吧,快吃吧。” 饭桌之上,除了聊了一些家常礼短,主要的话题全部围绕在林白这次北京之行,没去过北京的我们自然兴奋,拉着林白问一个个的问题。 阿群婆婆问:“北京到底是什么样子?” 林白回答说:“北京比我们这里要繁华一点,但没有我们这边山水多。” 阿西爷爷问:“北京是什么样子?” 林白回答说:“和电视里看到的一模一样,金碧辉煌,很庄严很有气派。” 刘清问:“人民大会堂是什么样子?” 林白回答说:“还是和电视里新闻报纸里看到的一模一样,空间很大,能坐下好几千人,很严肃的地方。” 林苏问的显然和他们三个断然不同了,她不关心北京是什么样子也不关心人民大会堂是什么样子,她只关心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里的林白是什么样子,她问:“哥,你在拍最后结果的时候,你哭了吗?” 林白丝毫不惊讶林苏会这么问,他仿佛早就预料到林苏会问这个问题,他极度的诚恳的回答林苏说:“当然,我激动的热泪盈眶,拍的时候眼睛里含着泪花,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就举着照相机按下了快门,拍完照片。” 林苏笑了,林白也笑了,当然,我们也笑了。 当然,他们当然不会这么容易的放过林白,拉着林白又问了许多问题,整个饭桌上,声音从来都没有停过,问问题的声音掺杂着欢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院落里,我们是快乐的。 林白整整吃了三碗饭,那架势是要把整个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林苏紧张兮兮的问她哥哥:“哥,你从北京逃难回来的吗?怎么饿成这副鬼样子,是不是在北京吃不惯?” 我们和林苏一样,疑惑的看向林白。 林白极力否认,摸着林苏的小脸蛋,笑着说:“不是,北京的饭也好吃,只是家里的饭更香。” 最后,我从大家依旧怀疑的眼神里看出来,只有林苏一个人相信了林白的鬼话。林白在北京一定吃的很不好很不习惯。 究其原因,林白不想说破让家里人白白担心,他这番好意,自然没有人会当着林苏的面去细问他。 吃过晚饭后,刘清和林苏两个女的去了我家,不知道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去说了什么女孩之间才能知道的悄悄话。 我坐在林苏家院落里的那棵老黄桷树下,背倚靠着它,凝望着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的黑蓝色天空冥想,反复思考着昨天下午林苏对我说的那番话,想着那句人生不能没有目的,因为人生是空的,想着那句为明天的歌,能飘万里晴空,还在想着我应该做一场什么样的梦? 林白抱着摄像机随手在高高的门槛旁边拿起一个小木板凳,坐到我的旁边,和我一样靠着老黄桷树。 林白深呼吸一口气,舒服的说:“老树靠着就是安逸啊!” 我好笑的看着他俊朗的侧脸,问:“吃三碗饭才叫安逸哈!” 林苏不在身边,我知道,我可以肆无忌惮的问这个问题,林白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应,他点点头告诉我:“上顿面条馄饨,下顿还是馄饨面条,吃的想吐。” 我很惊讶,他们再怎么也是公派任务,不至于吃的这样重复吧,好歹有点花样啊,我们学校食堂一周五天还不重样呢:“啷个会勒样?” 林白苦笑着告诉我:“你晓得我们去的时候连采访证都没搞定,去了之后的前几天也没拿到手,没得采访证我们就没得一个比较合适的身份,为了可以接触到那些代表委员,我和我同行的采访记者老江只能对外宣称是重庆代表小组的随行负责记录文字的工作人员。平时说的过去,但我们毕竟不是真正的随行人员,到了吃饭的时候,我们没得饭票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到餐馆用餐,我和老江两个人只能到周围的小店将就将就,上顿下顿面条馄饨,吃得我现在一想起来就反胃。” 对于一个从来不喜欢吃面食的我来说,顿顿馄饨面条简直能要我命,而且北京的菜估计也不辣,不辣的更难吃。我皱着眉心疼林白,拍拍他的手臂:“你和你的老江怎么熬下去的?” 林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温暖,他说:“我们重庆代表里面有个彭复生代表偶然知道我们的情况后,瞒着我们和其他的重庆代表说,不能亏待家乡来这边的记者,暗自动员那些代表们给我和老江捐献了饭票,我们有时候才能去餐馆吃一顿,改善一下伙食。” 我坏笑着说:“辛苦你们了,不过,你对我说这些,我好像知道了些内幕的样子,不会被灭口吧。” 林白说:“这有什么内幕不内幕的,你想知道那些嘛?我说给你听。” 我问:“我最想知道你们去北京这么多天,除了昨天的报纸,为什么昨天之前发回来的报道文章很少提到重庆直辖的事情?基本上全是一些北京见闻,代表访谈之类的?” 林白回答颇有些无奈:“市领导在我们去之前要求我们所有重庆记者在表决结果出来之前,不能采访报道所有有关重庆直辖的话题,你不晓得,我刚开始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多沮丧,我和老江他们就是为了这个报导而去,但是却告诉我不能报导,这不是打击我的积极性吗?” 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 林白说:“我后来才知道,这次直辖的决议通过的几率四六开,越是关键的时候我们重庆越是要低调一些才好。” “你晓得不,到了北京之后我才知道,这次给我和老江的采访设备是最好的,当时很多媒体记者看到我们手里拿的设备的时候特别的惊讶我们报社居然有这么高级的设备。我当时一听到就想,我一定要用这些设备好好的完成任务。”林白说这番话的时候,格外的神采奕奕,语气里充满着骄傲和自豪。 林白继续说:“我和老江的采访证在大会开始第三天才拿到手,但我的采访证不能够在人民大会堂的一楼拍摄,我只能到二楼,为了能挑个绝佳的拍摄位置,我跑了好几次二楼踩点,才找到那个绝佳位置拍了表决结果的照片。”说着,林白翻动着手里的照相机,给我看那张印在报纸上我昨天看到过的照片。 我再次仔细的看了一眼,能够想象出来,那个位置绝对是林白辛辛苦苦找出来的算得上的绝佳地方。因为二楼的位置,的确不如一楼好找拍摄角度。 林白给我展示着他这几天在北京拍到的一些照片,我好奇的指着一张照片问“这是不是胡书记?” 林白低头看一眼,确认后说:“是,这个是胡书记。” 我问:“他在代表团做什么?” 林白说:“这次重庆有代表团,是和四川代表团一起的嘛,在开大会的期间,胡书记特意过来参加讨论,他说,设立重庆直辖市这是小平同志的遗愿之一,也是中央为了三峡百万移民做出的全局周全的政策。” 我:“胡书记这样说,看来中央政府内部仔细的研讨过,中央早就有自己的决定,你们当时应该放下半颗心吧。” 林白“嗯,虽然是这样说,但是3月13号,表决前的那个晚上,我躺在宾馆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和我一个房间的老江他不仅担心明天的表决,他还担心如果真的通过了,该怎么写报道?我就在旁边笑他,我说结果都没出来,你就先考虑这些了?住在我们隔壁的新华社的记者刘亢他也半夜睡不着,跑过来找我们聊天,给老江出了建议说,这篇报道既要有喜悦之感但也要有庄严的感觉。老江大腿一拍,下定决心说,他准备会内会外时空交错的手法写。两个人讨论的很激烈,弄的我心情激动的睡不着,我索性爬起来趴在窗户边看星星一直看到天亮。结果我们三个人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全部红肿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三个人在房间里抱头痛哭过。” “等到了下午2点和重庆代表团的人集合一起去人民大会堂的时候,几十个代表统一着装,男代表穿着西装,打着红领带,喷了发胶,女代表穿着红色的旗袍套装,每一个人都很好看。唯独一点,他们和我们一样眼睛红红的,肿肿的。一问,我们才知道,重庆代表团昨天晚上和我们一样,没得一个人睡得着。我们记者是怕报道写的不好,照片拍的不好,担心的一个晚上没睡。你猜猜他们怕什么?” 我问:“怕表决通不过?” 林白笑笑:“他们说他们怕如果一激动按错了按钮,差一两票通不过表决,会遗憾一辈子。” 我同样笑起来,舌头舔舔自己的虎牙:“他们还真可爱。” 林白:“是啊,上车之前我们还开玩笑,一上车之后,大家都紧张的不敢说话,代表团坐在前面,我们记者团坐在后面,气氛沉默的很,特别凝重。坐在最前面的重庆市作协主席黄济人为了缓解气氛和紧张的心情,特别站在车子中间一边抽着烟一边给我们大家讲了一个冷笑话。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撩开窗帘看看外面,阴了好几天的北京突然放了晴,原本紧张的心情才稍稍放松下来。” 林白越说越激动,他仿佛压抑了好几天的情绪终于有了诉说的窗口,或许说,我能静下心来,安静的听他讲述他那天甚至是那几天的心路历程:“我们是2点30分左右到的人民大会堂,跟着重庆代表团走上人民大会堂前的大理石台阶没得两步,早就等候在那边的中外其他记者蜂拥而上,把我们和重庆代表团隔绝开,把重庆代表团团团围住,举起话筒摄像机问好多个问题,问您觉得,重庆有没有资格成为一个直辖市?如果今天重庆直辖市的提议没有通过,重庆该怎么办?问了一大堆,重庆代表团真的是把这些中外记者奋力的挤开,才终于进去人民大会堂。” “2点45分的时候,乔石委员长明亮的声音从耳边的广播里传来,本次大会应到代表2962人,出席今天大会有2720人,符合法定程序,今天的会议共有13项决议,每个代表桌前,有红绿黄三个颜色的按钮,绿色代表同意,红色代表反对,黄色代表弃权,请各位代表认真负责的投下每一票。” “重庆直辖的提议排在大会的第8项决议,看着一项一项的提议投票过去,我们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等到,这期间简直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3点50分,终于到了第8项提议表决的时候,乔石委员长说,第8项议程,对批准设立重庆直辖市的决定进行表决。然后工作人员宣读草案,一c关于批准设立重庆直辖市的决定,批准设立重庆直辖市,撤销原重庆市。二c重庆直辖市管辖原重庆市c涪陵市和黔江地区,宣读完后,乔石委员长说,现在表决,请按表决器。” “这个时候,全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台上一左一右的两个电子显示屏幕上,乔石委员长又说,请按表决器,请按表决器。3点53分40秒,经过漫长的等待,电子显示屏幕上,缓缓的显示出字幕,同意2403票,反对148票,弃权133票,36人未按键。我看向台上的乔石委员长,委员长宣布说,通过。我这颗心才定下来。我拿起照相机的时候,眼睛里面全是泪花,我对着电子屏幕拍完,才擦干泪翻看拍的照片,反复确定没拍错。” “后来,因为媒体不能直播里面的过程画面,会议结束后,我们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报社,当时也有很多人偷偷的发短信,我们刚和报社的人说完,就立马从电话里面听到放鞭炮的声音,报社的人和我们说,重庆街头早就开始庆祝了。” 林白说到这里看着我问:“你们也是很快就知道了?” 我点头回答,语气里不容否认的说:“那是肯定的,教导主任在校园广播里给我们说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是4点钟,说明你们会议还没结束,消息已经从手机短信穿回来了。这个当然高度关注,所有人眼巴巴的等着呢。” 我想,林白大概永远不会明白,其实比起他们近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里面的人,我们这远在重庆的人,更加的焦急更加的慌乱,那种什么都不知道,只剩下手脚如麻的感觉,持续了整整一天。 那一天,整个重庆,都在等待一个消息。 林白把心里压积出来的话全部说出来以后,心情变得舒畅起来,他问我:“你刚刚在我来之前,你一个人坐在老树底下想什么呢?那么认真?” 这回,轮到我压积心里的话想找个人倾诉了,虽然,我没他那么多,我的话题也没他的那么重要。我说“想什么?就是想关于梦想的事情,我觉得我的十八岁很空谈,我的十八年好像过的一团糟。因为,糟糕的连梦想都没有。” 林白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我糟糕的十八岁,让林白无话可说。我心里差点泄了气,想一头撞在老树身上,呜呼哀哉而去。 就在我以为没有下文的时候,林白忽然开口说:“这有什么可糟糕的,第一,梦想这东西原本就属于空谈啊,第二,谁规定十八岁必须要有梦想?” 我闷闷的说:“可是,我姐还有你还有林苏,你们都有梦想,就我没有。难道,还不够糟糕吗?” 林白站起来,说:“人类最糟糕的不是没有梦想,而是没有追逐梦想的勇气,这才是最无力最无望的事情。你看,你现在在思考你的梦想,证明你有勇气,你有勇气去追逐梦想,这难道糟糕吗?” 林白说:“你看我,我原本的梦想是做导演,可是我没那个勇气去追,我有太过的顾虑,家的问题,钱的问题。大学学的土木工程专业吧,毕业之后做了摄影记者。一开始我很痛苦很矛盾,现在回头看看,也就那么回事。梦想这个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必那么的纠结。人生,有时候戏剧的根本来不及容你做好准备,就要你硬着头皮上场了。上场之前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自信与勇气,无论给你安排什么角色,你能不能把它演好?如果你连自信和勇气都没有,拿什么去追梦想?梦想的脚步,可不会等人的。” “林白哥,你以后还想做导演吗?”我问。 林白摇摇头,把照相机挂在脖子上,双手插着裤袋仰望着天空:“我早就不做这个梦了,现在我觉得做一名摄影记者挺好的。” 我停顿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林白哥,你有没有一秒钟,讨厌过这个家?” 林白想都没想,直接回答说:“没有。为什么要讨厌这个家?我来到这个家之后,我觉得我每一刻都过得很幸福,有爸爸有妈妈有妹妹,还有外公外婆。” 我:“我昨天上午听到我妈和阿群婆婆说到你,要我妈给你介绍医院里的小护士相亲,阿群婆婆说,如果你没有这个家拖累,你一个人过的会很好,说不定能考到北京学导演。如果不是这个家老的小的需要你来养,你来照顾,你早就该娶媳妇了。” 林白笑的有些苍凉,他很温柔的说:“如果没有这个家,我什么也不是。你和你妈妈说,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考虑,也不用介绍给我相亲。我现在最大的想法是,好好工作,照顾好这个家,等林苏大学毕业工作以后,我才能安心去想我自己的事情。” 我劝他说:“林苏如果知道你是这个想法,她不一定会高兴。” 林白笑笑:“所以,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你不能告诉那个傻丫头。” 我说:“你妹要是知道我瞒着她,她会杀了我。” 林白开玩笑的眨眨眼睛:“所以,你就不担心我灭你的口吗?” “额”我支吾半天:“你,你这是让我违背原则嘛,我以为我和你妹妹之间,不会存在秘密的。” 林白走过来,勾着我的脖子说:“小伙子,这个想法太幼稚。这个世界再亲密的人,也会存在秘密。就像将来你娶了我妹过门,你藏私房钱你会告诉我妹吗?” 我刷的一下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感觉非常的烧红,瞪了林白一眼:“林白哥,你瞎说什么呢?” 林白说:“小源,你就快点长大,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好好照顾我妹。小伙子,你明白的吧?” 我摇摇头,假装不明白:“什么意思?” 林白继续用力搂着我的脖子带着我往院子外走:“妹夫,我带你去找你媳妇。” 我用力的往院子里逃,死活不肯跟着林白走。 林白哈哈大笑,松开我:“你啊,还是个幼稚鬼。” 林白说我是幼稚鬼,林苏说我像个老人,阿群婆婆觉得我成熟稳重像个大人,老刘警察觉得我只是一个不懂什么为责任的小孩。 人是不是很奇怪,每一个人有各种的说法,好像我有千种面孔,和川剧里的变脸戏法似的。 那十八岁的我到底是大人还是小孩呢? 我想我完了,我十八岁的梦想的事情还没搞明白呢?现在又来一个十八岁算大人还是小孩的破问题? 我的十八岁,真的很迷茫。 (作者有话说:关于本章内容提及的重庆直辖在人民大会堂的采访内容,是我看了许多当年3月15日的《重庆晚报》关于直辖的报道以及去采访的记者所说的采访经历,自我理解之后整理而成。特别谢谢当年去北京采访报道的时政新闻记者以及摄影记者,因为你们的付出,才有后来的报道。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包涵。谢谢!重点:本文摄影记者林白与当年《重庆晚报》的摄影记者,并无实际关系,纯属虚构。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你好你闭嘴 人民大礼堂外的那堵陈旧的厚重围墙在重庆民众的目送下,轰然的倒塌了,施工队的队伍驻守在一片倒塌的废墟之中。 很快,这里将会有一个全新的人民广场。 施工队正式开工那天是3月20号星期四,正好是春分时节,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开工仪式我们因为上学没能去现场观摩,折耳根一直很遗憾。一整天,他在教室里一直耿耿于怀,不停的提起:“那边再也没有那堵墙了。” 自习课上,我坐在教室里的讲桌上管理班级纪律。折耳根又凝望着窗外,再次提起:“我最喜欢的就是那堵墙,偷偷爬起来特别的带劲。” 我坐在讲台上鄙视的看着他说:“闭嘴,再讲话小心我在黑板上记你名字。” 折耳根泄了气趴在试卷上,拿着笔在卷子上画着圈圈。 一旁的林苏一脸的幸灾乐祸,小声的对着折耳根说:“少吹牛了,你那次爬墙没被人民大礼堂管理处的大哥大叔们追着跑。” 坐在折耳根前面的吴月回过头,附和着林苏打趣折耳根:“你爬那么多次,我还没有看到你爬上去过。” 折耳根觉得自己丢了面子,硬着头皮拍拍胸脯大言不惭的为自己争辩:“谁说我没有爬上去过?” 林苏不屑的笑笑:“什么时候?” 折耳根说:“你们不信是吧,不信我就爬给你们看。” 吴月:“人家围墙拆了,你怕是要爬个废墟噢!” 林苏捂嘴偷笑,和吴月说:“他是想进坟堆。” 折耳根气的脸都红了,拍了拍桌子。 林苏立马站起来向着我打小报告:“报告班长,折耳根吵着我们学习,又是讲话又是拍桌子的。” 我严肃的盯着折耳根看,折耳根对上我的视线,惊慌的把卷子举起来,挡住自己的脸,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但我身为班长,为了公平,把折耳根的名字写在了黑板上一角的角落里,谢小风三个简单的字平静的上了黑板,联系起他们刚刚说的坟堆,像极了墓碑上的字。 折耳根求饶:“我不说了,班长,你把名字擦掉嘛,不然等会胡老太看见了,又要挨批评了。” 我埋头继续写着试卷,当做没听见。 折耳根见他的名字擦不掉,于是干脆拉吴月和林苏一起下水,很不怕死的站起来检举揭发:“班长,林苏和吴月也讲话,她们两个的名字也该记上去。” 我抬起头来,看了看林苏,看了看吴月,在全班目光的注视下,为显示我这个班长一视同仁的公平性,我转身抓起一根白色粉笔,在谢小风三个字下面分别写上了林苏和吴月四个字。 很不幸的是,没等到下课,胡老太就过来巡视教室里自习情况,然后一眼看见了黑板上醒目的三个名字,站在教室门口拍拍教室门:“谢小风,林苏,吴月你们三个人来我办公室。” 林苏和吴月强忍着怒气,一直忍到从胡老太办公室里挨完批评出来,直接把折耳根逼到了男厕所门口躲起来,折耳根在里面躲了很久很久。 林苏趁着折耳根屁股刚坐到椅子上,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新华字典》朝着折耳根的脑门笔直的准确无误的飞了过去。 折耳根捂着脑门,吸一口气,威胁说:“你那一个礼拜的溜冰场不想去了吧?” 林苏这才没有把我的《新华字典》扔过去,她一边恨恨看着折耳根一边把《新华字典》缓缓的放在我桌上,朝着折耳根挥挥拳头:“你要是敢毁约,我就敢让你毁容。” 折耳根咽了咽口水,摸摸自己的脸蛋说:“今天晚上,你去不去?” 林苏先是不信,然后又是疑惑了一会儿,回答折耳根说:“晚上给本公主带路,摆驾溜冰场。” 折耳根非常狗腿的回应一声:“嗻” 我十分嫌弃的斜了折耳根一眼,心想这个家伙不去宫里当公公,真是太屈才了,天生的一副太监样。 我拿起笔再拿出一张纸,在纸上哗哗哗的写上四个大字后,折了折捏在手里:“折耳根,我们三个送你的生日礼物让你给搞丢了,我再送你一个礼物吧。” 折耳根眼冒金光,撅着屁股凑过来伸手讨要说:“什么礼物?拿来。” 林苏好奇的盯着我,她疑惑我想送给折耳根什么礼物:“你还给折耳根准备别的礼物了?” 我把折好的纸故作神秘的放在折耳根的手心里,折耳根沾沾自喜的立马打开,看着上面陡然的“《葵花宝典》”四个大字,睁圆了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傻乎乎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笑着打趣他说:“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练就绝世神功,成了挥刀自宫的东方不败?” 折耳根气炸了,把纸揉成一团,丢过来:“老鼠精,你闭嘴,你看你一天到晚,不拐弯抹角的骂人是不是会死!” 我还没来得及还嘴,一旁的林苏不乐意了,她捡起被折耳根丢在桌上的纸团丢向折耳根:“黄鼠狼,你闭嘴,天天到晚的,没到过年就上赶着给鸡拜年你会死!” 折耳根不服气的看向林苏:“猪儿虫,你闭嘴,马上要到夏天了滚回去啃你的烂青菜化蝶去,我和他斗嘴你偏心的帮他忙,你没看到嘛,他先说我没小鸡娃。” 折耳根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当着林苏的面说些什么呢,我觉得有些尴尬,连忙说:“龟儿子,你闭嘴,你自己娘娘腔还不许别人说。” 林苏瞪我一眼:“绿豆眼,你闭嘴,我的太监不许你乱讲。” 折耳根气的跺跺脚:“令狐冲,任盈盈,你们闭嘴,东方不败就此告辞。”然后,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背侧对着我们趴在桌上,面向窗外,任凭我们在他旁边怎么叫,他都没转过头看我们一眼。 林苏担忧的啧啧啧嘴:“令狐冲,你说东方不败怎么了?不会被我们气死了吧。”她说的声音很大,故意想让折耳根听见,好让他回头继续和我们斗嘴。 我很聪明的打着配合:“任盈盈,怎么会?我们没杀他心爱的杨莲亭呢!” 折耳根终于回头,朝着我们“呸”了一口,一把拽过坐在他前面的吴月的马尾辫,恶狠狠的说:“敢杀我莲弟,我要杀了你” 只听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我和林苏眼睁睁的看着折耳根被吴月的反手一巴掌,拍倒在地,吴月嫌弃的拍拍双手:“死远点。” 这画面太惨了,简直惨不忍睹,我们无论也没有想到,东方不败竟然惨死在了自己最爱的男宠杨莲亭手里,这剧情真是跌倒起伏的出人意料,差点惊呆了我和林苏的双眼。 “你今天放学后真的要跟着折耳根去溜冰场啊?”我不太放心的问。 写数学卷子的林苏头也没抬的回答说:“那当然,他答应我要带我玩一个礼拜的,不去白不去。” 我嗫嚅道:“可是,我,可是。” 林苏停下笔:“可是什么?你又不能和我们一起去,今天老刘警察可不值班,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又被老刘警察罚。”她继续低头写着试卷,刚写了一个算式,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马抬起头对我说:“对了,你帮我和家里说一声,就说我和折耳根一起晚点回家。” 我没好气的回了句:“谁爱说谁说去,反正我不爱去。”用手撑着脑袋,挡在我和林苏的中间。 林苏也生气了,从笔盒里挑出一支只有小指那么长的铅笔在我们的桌子中间,用力的划了一条歪歪扭扭的三八线,提高了音量:“不爱去就不去,还有你的手肘超线了,滚回你的鸭绿江那边去。” “滚就滚,有本事你再别和我说话。”我气呼呼的撂下一句,收回手肘。 上课铃打了,一阵清脆的叮铃铃声响过后,历史老师捧着昨天我们完成的历史试卷走进来了,把卷子分成两摞:“课代表,班长你们两个把试卷发下去。” 我和胡小果站起来,走上台去,接过历史老师手里的试卷,她发右边的两排,我发左边的两排。 历史老师一边等我们发完一边站在讲台说:“昨天你们完成的卷子,我粗略的批改了一下,还不错,同学们有进步,值得表扬啊!” 发完卷子,我坐回座位。历史老师说:“好,同学们现在把试卷打开,我们来讲讲你们错的比较多的题。” “先从选择题讲起,第三道选择题问文天祥抗元被俘后,他所表现出来的浩然正气,铮铮铁骨不畏强权不畏生死,写了千古绝唱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他的这种精神与气节反应了当时社会的那种思想主流?这道题,有很多人选了c陆王心学,到底选什么?” 历史老师环顾了教室一圈,最后把视线定格到一直低着头生闷气的林苏身上:“林苏,你来回答,我记得你也选了c陆王心学,你再想想到底选什么?” 林苏慌慌张张的站起来,盯着试卷支支吾吾半天,特别的紧张。最后,她将目光转向我,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我别扭的回避了她的视线。 历史老师又问:“想好了吗?这个知识点我记得我上学期有说过。” 这压力有点大。 林苏急的伸出手指,暗自的拉拉我的衣袖,我还是心软了,小声的提醒她:“d” 林苏立即回答说:“选d,反映出当时社会思想主流是程朱理学。” 历史老师满意的让林苏坐下继续说:“选c的同学我可以原谅,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最起码沾点关系,那些选什么黄老之学佛学的同学,我就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上学期我重点分析过这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两个虽然同属宋明理学之下,但两者之间” 我们两个依旧没有说话,僵持了有大半节课。我在等,等林苏主动示弱。只要她肯先低个头,我就知道我完了。 因为林苏对于我来说,是我这颗心最柔软的一个角落。肯定还是得栽她手心里,躲不掉逃不掉。只要她示弱,我想即便她的手心是黄河变成的,我也会心甘情愿的跳下去,比任盈盈对令狐冲的忠诚还要忠诚。我大概,上辈子欠她的。 那个我上辈子欠她的人,憋了大半节课后,寻了个历史老师不注意的机会,默默的拿起橡皮擦把桌子中间的那条歪歪扭扭的三八线擦掉了。 我们还是没有说上一句话,可是,我们知道,横在我们心里的那块不理对方的冰山,初雪消融了。 虽然,我一直没有搞清楚,我为什么不高兴,我们为什么莫名其妙的闹了个小别扭。但是,谁又能说的清楚呢?生活,细算起来,尽是些莫名其妙的小别扭垒砌起来的。过去了就过去了,过去了的那是道槛,过不去的那是座断桥,容易散。 至于,我和林苏,绑在一起十八年,吵了打了闹了十八年,一定不会散的。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着的。 放学后,林苏跟着折耳根朝着北走了,他们两个一起去那家新开了一个多月的溜冰场玩。 那家溜冰场是在林苏脚扭伤前一个礼拜开业的,难以置信,已经过去离那家溜冰场开业,过去一个多月了。时间如流水,转眼即逝。 我一个人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路过人民大礼堂那边,折耳根最喜爱却从来没有翻过去的那堵墙倒了。我站在原地,看着场边的那些机器还有工人师傅们正在劳作,他们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模样格外的让人觉得心安。 似乎可以想象到,从他们手里建造出来的人民广场,会是个什么样子。 吴月背着书包从我身后走过来,站在我旁边说:“你一定是在想这里会是什么样吧!” 我一愣,诧异的问:“你怎么知道?” 吴月笑笑:“因为我也在想。” 吴月的家住在前边不远处的一座老小区里,顺着路,我们两个肩并着肩走在一条林荫的小道里,由于正好是放学下班的时间,一路上人还挺多的。 我和吴月互相沉默着,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我和她认识快三年,我们四个是很要好的朋友,但吴月和林苏还有折耳根玩的比较多点,和我其实正儿八经没说过太多的话,今天回家的路上碰上也是难得的恰好。 走了一路,眼看着前面就快到她家小区了,我稍稍有些松口气,平日里我接触的最多的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一个是我姐一个就是林苏,还有接触的多的是我妈和林苏外婆这两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最多再算上十八梯的七八岁跳皮筋的小妹妹和六七十摆龙门阵的婆婆们。 所以,和我不太相熟的女孩子走在一块,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格外的有些闷。 我想,如果是林苏走在我旁边,这会她的书包应该在我身上挂着,她的人说不定也在我身上挂着,她那样一个懒虫,走几步就嫌累得慌。 想到这里,我傻傻的笑了。 没想到引起了身旁吴月探寻的目光:“班长,你笑什么?” 我摇摇头:“没什么。” 吴月忽然问:“你干嘛不和折耳根林苏一起去溜冰,难道是怕老刘警察骂你?” 我囧了,这一定是折耳根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告诉吴月的,以他不要脸的程度他一定在五月面前把我塑造成怕爸爸的软蛋。 “额,是有这个原因。”我承认:“有个当过兵的警察做老爸,日子过得像在军营里没什么区别。” 吴月问:“你好像很不喜欢你爸?” 我苦笑着回答:“我只是不喜欢他那套管我姐和管我用的区别对待,时常让我觉得我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孩子。” 吴月笑了:“如果你是你爸从垃圾堆捡来的,那只能说明你爸眼光真不错。” “什么意思?”我迟疑的问。 吴月扑哧一笑:“夸我们班长长得很好看。” 她看着我的目光里,带着点调皮的笑意,可脸上的表情却是真诚的,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我说:“林苏一直说我长得,头大单眼皮重直眉颧骨低眼睛又小,是班里男生中长得最普通的一个。除了身高高这点之外,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吴月笑笑:“她一定是不好意思夸你好看,故意这么说的。如果你都属于难看一类,那折耳根不用活了,他长得就跟棺材里的木乃伊一模一样。” 我切了一声:“林苏才不会夸我,她不骂我我就可以烧高香了。” 吴月说:“我记得林苏说过,她的爸爸也是警察。” 我:“嗯,没错。她爸爸和我爸爸一样是警察,以前也都当过兵,唐山大地震那年在地震救援中认识的,后来一起转业回到重庆做了警察,一起在十八梯定居做邻居。” 吴月羡慕的说:“你爸爸和林苏爸爸做了一辈子的好朋友,你和林苏也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这样的关系,真的令人羡慕。”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好嘿嘿一笑。 吴月说:“班长,其实有个做警察的爸爸挺好的。林苏说过,她最骄傲的事情就是她的爸爸是个警察,警察在她的心目中是很特别的存在。所以,你也换个角度去看看你爸爸,也许会不一样。” “也许吧。”我淡淡的回答她。 什么不一样?我就算站在十八梯上换十八种角度去看老刘警察,他也还是那个样子。吴月说的话我不喜欢,可我不会反驳她。因为她不懂,她像林苏和我一起长大,她不懂我的生活过成了什么样子。 从我记事起,每天早上5点钟起床,跑步。是不是还要跟着他一起爬山,爬的慢了还得受罚。动不动仰卧起坐c俯卧撑c站军姿c蹲马步轮番着来,春夏秋冬,年复一年。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算了,最让我讨厌的是他那对我总是像审犯人一样的问话还有和我姐截然不同的态度。 我犯错,第一步审问过程c第二步批评教育c第三步人生大道理心理熏陶c第四步各种惩罚。 而我姐犯错,第一二三四步温和教育,轻松完事。 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以至于我从小心里不平衡,讨厌我爸的同时连带着我姐一起讨厌。 凭什么女儿是爸上辈子的小情人这辈子的小棉袄?儿子什么也不是。难不成儿子是爸爸上辈子的大仇人这辈子的大罪人。 刚走到吴月的小区门口,就听见刘清的声音从远处飘荡过来:“刘小源,刘小源。” 我和吴月同时循声看过去,只见刘清从拓儿车上飞奔下来,朝着我跑来:“刘小源。” 刘清跑到我身边,笑的很贱,说实话,应该是猥琐,盯着吴月的眼神就像是狼狗看见大肉包,双眼冒着光,她嘻嘻的笑着:“你好,我是刘小源他姐,你是?” 吴月回答说:“你好,姐姐,我是他的同学,我叫吴月。” 刘清大声的“哦”一声:“原来是同学啊,我还以为”我连忙用力的捂着刘清的嘴巴,瞪着刘清说:“你好,你闭嘴,我是你血浓于水的亲弟弟,我们快回家吧。” 朝着吴月匆匆说了句:“拜拜。”拉着刘清一阵狂奔,刘清穿着高跟鞋,在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别跑了。” 我停下来,皱着眉:“你今天怎么穿成这副死样子?”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红裙子:“怎么了?挺好看的。” 我:“好看个屁,你以为你大姑娘上花轿啊,红成这样。要不要我给你唱首《大花轿》送你出嫁?你不会今天穿成这样和纪成去山顶拜天地了吧?” 刘清一只手叉着腰,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抬脚朝着我的屁股窝就是一脚:“你好,你闭嘴,我是你一个爹一个娘生的亲姐姐,有你这么说姐姐的吗?” 我捂着我的屁股窝,疼的嗷嗷直叫:“断绝关系吧。” 刘清点头同意:“好啊,同意。等你满了十八岁,你去警察局把你户口从老刘家独出去。” 我疼的龇牙咧嘴反问:“为什么不是你去?” 刘清得意的说:“警察局是老爸的天下,你觉得我去警察局无论找谁办事,只要被老爸知道,老爸会让我独出去?你去倒是可能,说不定老爸看你心烦,直接盖个章完事。” “”我恨了她一眼,挑衅的说:“你做梦,将来你出嫁那天,我就叫纪成把你户口从家里户口本上迁出去。”说着,我还吐吐舌头对着刘清唱起了《大花轿》:“我嘴里头笑的是哟呵呦呵哟,我心头美的是啷个哩个啷。” 刘清冷笑一声,立即还击我说:“你放心,等你娶林苏那天,我一定让你的户口从家里迁出去。对了,你媳妇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回家?你怎么还和别的女孩子一起回家?矢志不渝十八年后突然移情别恋啦?” 我傻眼了,急的扯扯刘清的头发:“谁移情别恋了?林苏和折耳根去溜冰场溜冰去了,还有谁说我要娶林苏的?你说清楚。” 刘清说:“哟哟哟,你不想娶人家,不喜欢人家,你干嘛跟着人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跟了十八年?本来吧小时候我觉得你跟着人家屁股后面玩,能把人家拐到家里来做童养媳,结果呢?没把人拐骗到家里来也就算了,你还天天往人家家里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她家童养婿呢!” 我生无可恋的回刘清说:“走,我们明天就去警察局做恩断义绝证明。不想和你这种从小心里龌龊阴暗的人做血浓于水的姐弟。” 刘清哈哈一笑,特别轻蔑的说:“不好意思,明天周五,你要上学。” 我说:“那就周六警察局门口见。” 刘清嘴角一抽,哼一声:“不好意思,周六早上我要飞深圳,你姐姐我以后飞深圳和北京线噢!” 我没好气的说:“再见。” “再见你个头。”刘清顺手搂着我的脖子,她穿着高跟鞋走累了,把身体的力量挂在我脖子上:“听说人民大礼堂那边的围墙拆了要建人民广场好像资金不够,周六开始要搞募捐。” 我嗯一声:“当然不够了,今年春节开始,我们蒲市长就开始带着主城区的书记和区长上街搞卫生,捡垃圾,为了解决城脏乱差的问题肯定要花钱,还有我们市的经济也就那样,现在又有百万三峡移民,几十万下岗职工,几百万的贫困人口在等着解决呢,市里财力紧张着呢。” 刘清笑笑:“人民大礼堂外面这堵破围墙也拆了,建个人民广场挺好的,别的城市都有人民广场,凭啥我们市没有?而且建人民广场是林白哥的《重庆晚报》报社在背后全力推动极力促成的,林白哥也没少出力,我和林白哥通过电话了,他们报社要作为捐款单位带头捐,现在报社里自己就在搞募捐款。我们作为林白哥弟弟妹妹还作为重庆好市民,也该捐点压岁钱零花钱进去是吧?毕竟你看我们蒲市长春节带头搞卫生捡垃圾,建人民广场他还亲自到现场督促施工,搞得包工头似的。作为一个市长亲力亲为成这样了,我们不出力不好意思。” 我说;“当然我们要出力啊,重庆是大家的。还有,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刘清从包里拿出50块钱塞我手里:“我周六早上直接飞深圳了,周日上午才回得来。哪有时间去捐款啊。就有劳我血浓于水的亲弟弟帮跑一趟呗。” 我捧着一张50块钱,左看看右看看:“你是大款吗?你才工作还没发工资吧?” 刘清:“你以为我像你似的,乱花钱?” 我:“我一个月才10块钱零花钱,老刘警察还说,林苏没爸爸没妈妈管她,如果林苏想买什么,我还得帮她买。这里面还有林苏的5块钱零花钱。” 我:“我这个月还有5块没花,再加上春节过完年后妈收完我的压岁钱,只给我留的20块,要不大款资助我点,我也多捐点。” 刘清又从包里掏出10块:“诺,给你,我还没领过工资呢,身边也没多少了。给你个5块凑个30块,你一个高中生,能捐个30块不错了。还有5块给我弟妹凑凑,你知道的她家就一个林白哥一个人赚钱养家,拿不出太多钱。” “好吧。”我点头答应。 刘清笑了,她的笑容很暖,我从来没见她这么温柔这么美,像极了书里的颜如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靠近我的星 写完作业,我抬头看看钟,才晚上九点。 老刘警察和我妈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剧《三国演义》,虽然,他们已经看了至少有四五遍了,但他们仍然爱看,就像我们爱重复看《西游记》一样,看七八百十遍《西游记》也永远不会觉得腻。 刘清在她自己的屋子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靠在门上偷偷一听,只听见老刘警察因为刘清工作给她新买的一部手机,在不停的发出短信提示音。不用多猜,我也知道肯定是在和纪成聊天。 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奇,谈恋爱是什么感觉?除了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吃吃饭之外,情侣之间应该聊些什么话题呢?电视剧演的,永远都是最不靠谱的恋爱,是那种轰轰烈烈,你死我活的恋爱,要么男主角是女主角杀父仇人,要么女主角是男主角灭族仇人的女儿,令狐冲任盈盈,郭靖黄蓉整日里也是杀来杀去的,就连林苏最爱的《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和贾宝玉,也不靠谱,相爱而不能在一起,演出了一场悲剧。 那么,谈恋爱到底是什么感觉呢?会说些什么呢?我想知道,却不知道该从哪里知道。我总不能推开刘清的房门进去对刘清呵斥说:“把你手机短信给我看看,你和纪cd聊了什么?” 这样,我一定会被刘清摁在地上打个半死不活。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被别人所需要着。而我,再一次成了这个家里最可有可无的人,唯独只有我,是这个家里最独孤的一个人,像个流浪的小孩。 去林苏家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林苏还没有回来,索性一个人坐在十八梯的台阶上,看看这寂静的夜色。 起风了,三月底的凉风带着夜晚的些许露水之气向我袭来,有些冷,我摸了摸自己的两只胳膊,抬头再次够着脑袋朝着十八梯的上面看去,依旧没有林苏和折耳根回家的身影。 这个混蛋似的折耳根,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带林苏回来?万一路上遇到什么抢钱的小混混,以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还不得被小混混打死啊? 夜色越来越深,我的心越来越不能平静,我来回的不停在十八梯的台阶上踱着步子,急促而散乱。 又过了好久好久,我抬头看向前面寂静无人的长长台阶,只有路边几盏微弱的灯光在凉风吹拂下摇晃着光影洒落在积满了灰和土的水泥台阶上,卷着几片从枝头掉落的旧黄枯叶。思考再三,心里下定决心,准备沿着路去接他们。 在十八梯上小跑了几分钟,眼看着就要拐入另一条小道,我依稀听见前方传来林苏浅浅的笑声,我心里一暖,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两个身影,灯光晃着影子,有些模糊着暗光,看不太真切。 我正打算叫林苏和折耳根的名字,却听到了另一个陌生却又好像熟悉的声音:“林苏,你今年过年怎么没有回你婆婆家过年?” 是王凯,我整个人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硬在原地,一步也动不了。 林苏回答说:“长大了,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了,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呗。那个家里,压根儿就没有真心想见我的也没有我想见的人。” 王凯说:“虽然那个家里没有人和你讲话聊天,但是你可以来我家找我啊,反正你以前回你婆婆家过年或者过暑假的时候,你都是和我一起玩的。” 林苏轻轻一笑:“哈哈,等高三一毕业,我们考上了一个大学,还怕没时间一起玩吗?” 王凯:“也对,就算你以后都不回你爷爷婆婆家过年过暑假,我们都可以在学校里见到。所以,我们要一起努力考上重庆师范大学,将来一起毕业一起做老师。” 林苏:“你想的这么长远,我会很有压力的。” 王凯:“你初三那年回你婆婆家过年的时候还答应我要和我考一个高中的呢,结果你不是失约了?” 林苏:“那没办法,我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考在一起了,我们自然要在一起的。再说,高中又不是人生未来的选择,上哪一个都一样。” 王凯:“我不也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吗?虽然我们只有每年过年和暑假才能见到。” 林苏笑笑,回答说:“那不一样,折耳根那个见色忘友的混蛋就不提了,刘源那个家伙离不开我,要是没有我罩着他,他高中三年熬不过来的。我现在旁敲侧击的在问他以后要做什么?想要考什么大学?希望他也会喜欢师范大学吧。” 王凯语气里有些无奈:“你这个傻子,从小到大为别人考虑太多。” 林苏依旧笑着回答说:“没办法,没有了爸爸妈妈之后,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借着他们头顶那盏昏黄摇晃着的灯影,我看的十分清楚,王凯低头看向林苏的神情里,充满了疼惜。 那种想要保护的疼惜,刺痛了我的双眼。林苏才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她有林白有折耳根有我就够了,我们三个从小到大,一直让着她,什么都让着她,有我们三个就够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叫王凯的少年出现,莫名的让我心里像是扎了一根极度不舒服的刺,我心里泛着一股压制不住的怒气,握紧了拳头,从暗角里站出来,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的站在路的中间盯着他们看。 林苏被我的影子吓了一大跳,先是往王凯的身后一躲,垫着脚从他的肩膀头露出半个脑袋,看清楚是我以后,才大胆的朝着我走过来,不高兴的撅着嘴巴:“你干嘛,吓死个人?大半夜的装鬼也不怕半夜鬼真的去找你。” 我警惕性的打量着后跟上来站在我面前的王凯,他像是没看见我似的,拍拍林苏的脑袋,笑她说:“胆小鬼,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鬼。” 林苏神秘的把食指放在嘴巴前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用余光打量着周围:“嘘,万一真的有呢?” 我瞥了一眼她的动作,握住她的食指放下来,随后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往后身侧一拉,嫌弃的说:“干嘛做这个表情,装可爱?丑死了好不好?” 林苏掐了掐我的大腿:“说什么,想死吧。” 王凯看着我们两个打闹,略微尴尬的挠挠头说:“既然朋友来接你,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苏:“你绕了远路,特意送我回来,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点。” 王凯笑着,露出他的两颗虎牙,招招手说:“没事,打个拓儿车就回家,你放心吧。” 林苏对着王凯离去的背影,依依不舍之中带着一些担忧:“路上慢点,你” 我满是不高兴的捂着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勾着她的脖子转身往回家去方向走去,一边走我们两个一边互相扯着耳朵,抓着胳膊。 林苏微微有些生气,不高兴的问:“你干嘛不让我和人家说完。” 我特意回避话题,问:“折耳根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和那个王凯一起回来?” 林苏停下脚步,哼一声,气结到双手叉腰:“唉,别和我提那个混蛋家伙,说好带着我一起玩,教我溜冰的,结果呢,一到那边就看着人家漂亮的姑娘垂涎三尺,把我扔到一边,人影就不见了。还好我碰到王凯在里面溜冰,他教我玩,还送我回来。” “这么说,你一整个晚上都和他在一起玩?”我的语气冰冷的连我自己都敏感的觉察到泛着一股浓浓的酸,我承认我很嫉妒。但我为什么嫉妒呢?当时我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我只顾着和林苏生气。 林苏仍旧在生折耳根的气:“那是当然,折耳根那个重色忘友的家伙,忙着送别的姑娘回家。你都不知道他那色眯眯的眼神,像极了小说里写的登徒子。要不是王凯绅士的说送我回家,不然我就得一个人走在阴森森的夜里了。” 我忍不住冷笑的讥讽她说:“你还不是一样,折耳根送别人回家,你还不是被别人送回家,折耳根是登徒子,那王凯就不是了!” 林苏愣了半晌,突然眨巴着眼睛疑惑的盯着我看,绕着我转了三圈:“我怎么觉得你总是针对王凯啊?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咦,你干嘛不喜欢他?他又没有惹你。” 我立即否认:“你那里看出来我针对他啊?我看你才是格外的帮他说话,干嘛,你们什么关系?你那么帮他干嘛?你到底是和他一起长大还是和折耳根和我一起长大的?” 林苏拍拍我的肩膀:“你幼稚不幼稚啊,这种问题很白痴诶。”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的说了一句:“我就是想知道,在你心里到底谁比较重要?” 林苏疑惑的嗯了一声:“你说什么?” 我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我说什么了?” 林苏抓着我的手臂追问:“我明明就听见你嘟嘟啷啷的说了什么话,你到底说什么了?是不是骂我的话。”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她继续追问我,我突然指着前面人家楼上挂着忘了收回去的白衣服大叫一声,吓唬林苏:“啊!有鬼啊!” 果然,胆小怕鬼的林苏听到我的叫声后,吓得立马躲在我的背后,抓着我的后背衣服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那有鬼?哪有鬼?是吊死鬼还是断头鬼?” “好,好像是,吊死鬼。”我支支吾吾的回答。 林苏被我吓得信以为真,死死的拽着我的裤腰,缩着个脑袋悄声的在我耳旁说:“我们绕道走吧。” 说着,拉着我的裤腰往回走,准备从岔路口绕道回家。 我的裤腰差点被她拉松了,我拎着我的裤腰带哭笑不得:“林苏,裤子要掉了。” 林苏急切的说:“裤子掉了算什么,等会脑袋掉了才要命。” 眼看着我的裤子即将保不住,我只好说:“没有,我刚才眼花看错了,那不是吊死鬼,那是白衣服。” 林苏停下来,侧着抬头看了看前面,看清楚是白衣服以后,才肯松手。我往上拎了拎自己的裤子说:“走吧,回家吧。” 林苏心有余悸的看看前方挂着的白衣服,摇头:“算了吧,我们还是走岔路口绕道回家吧。” 我看看林苏害怕不敢往前走的表情再看看那边挂着的白衣服,无奈的摇摇头轻笑:“好吧,我们从这边回家。” 于是,我们绕了道,从岔路口回家。 林苏走了两三步,便开始耍赖走不动路,拉着我的衣服袖子,假装抱怨说:“哎呦,今天在溜冰场学习溜冰,摔了一跤,膝盖好疼哦。一路上走回家,脚底好酸哦,刚刚被白衣服一吓,腿也好软哦。” 我心里清楚,林苏言下之意是想让我背她,她一向这么无赖耍脾气,我早就习惯了。只是这次,我心里憋着不舒服的火气,自然不想搭理她,较着劲儿回她一句:“你都让王凯送你回家了,你干嘛不直接让他背你回家!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她赌气的甩开我的手,生气的朝着我吼一句:“你这个傻子,你和他能一样嘛?” 我哼唧的别过头:“是不一样,他带你玩,你和他月下散步聊着天,我做苦力背着你,能一样吗?” 林苏被我的话气的直接踹了我一脚,生气的扔下一句:“对,你就是苦力。不背就不背,拉倒吧,当我没说。” 她头也没回的,大步向前走去,理都不理我。 我摸摸自己被踹疼的腿,追上去,什么话也没说,拦在她前面,挡住她的路。 她气呼呼的抬头瞪着我:“你又要做什么?”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半蹲着身子:“不是腿疼走不动道嘛,上来吧,背你回家。” 林苏先是皱着眉生气,然后立即转怒为喜,趴到我的背上双手搂着我的脖子抱在我的胸前。我一把背起她,她很瘦体重很轻,个子也不高,我1米85的身高,168的体重背起不过才不到90斤的林苏易如反掌。 她温顺的趴在我的背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鼻尖呼吸的温热气息若有若无的萦绕在我的脖子中间,痒痒的感觉,有点挠心,像是被猫的爪子轻轻抓了一下的酥麻感。 林苏舒服的长叹一口气,脑袋在我肩膀上拱了拱:“今天可把我累死了,溜个冰摔死我了。” 我问她:“那你明天还去不去?” 她理所应当的回答说:“当然要去啦,折耳根那家伙大出血请我玩一个礼拜,又不要我花钱,我当然要玩够七天啦,再说折耳根五块钱押金都帮我交了,不去多浪费。” 我:“把押金退了不就行了。” 林苏声音忽然变小了,底气不足的抓着我的两只耳朵,嘿嘿傻笑:“那也不行,我和王凯约定好了,他教我玩,所以明天我还要去的。” “这才是真正原因吧。”我说。 她揪着我的两边耳垂,大声的问:“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啊。” 她:“啊?确定什么都没说嘛?” 我抬头望望天,感叹说:“今晚的月亮好美啊!” 她学着我也抬头望望天,然后两只手摸摸索索的滑过我的脸,摸到我的两双眼睛,撑着我的两只眼睛说:“睁大你的小眼睛看看,今晚只有那么几颗星星,哪有月亮?” 我快速的改口:“我说今晚的星星好美。” 她笑笑,伸出手指敲敲我的脑袋,切了一声:“美个屁,那里美了?就这么几颗,又不是夏天里的星空。” “你有没有看到那颗最远的星星?”我问。 她张望半天,指着远处离其他星星最远最独孤的星星问:“你说的是那颗吗?” 我点点头:“你不觉得它最好看吗?” 她看了好一会儿,她两只手拍拍我的脸,说:“一点也不好看,它太孤独了。” “可是,我觉得我和它很像,一样的独孤,像流浪的小孩。”我突然有些悲伤,附近万家灯火,可我依然觉得我很孤独,冷冷清清的。 林苏说:“你那里和它很像了,它都没有其他星星靠近它。可是,你还有我啊。” 我轻轻一笑,望着那颗星,没有回答林苏。是啊,那颗星闪烁在天空之中,没有别的星星靠近它。而我这颗地上的孤星,还有林苏在我身边。可是,有一天,林苏会不会离我而去呢? 我有点不敢想,林苏和王凯有句话说的很对,我这个家伙离不开她,真的离不开她。如果,我离开了她,这漫漫人生孤独的夜晚,怎么熬得过来? 我背着她走了很久,我忽然问:“林苏,你是不是想让我和你一样考师范大学?” 林苏趴在我的背上,倦意惺忪的微微睁着眼睛,打着哈气轻柔着声音回答我:“嗯,我们一起上同一个幼儿园同一所小学一所初中高中,到了大学,我们当然还要在一起。” 我笑着偏过头看着她,她已经困得不行了,眼睛已经闭上睁不开了,我说:“那好,我们一起上重庆师范大学。” 她闭着眼睛抬起胳膊,拍拍我的肩膀:“好,到了大学,姐罩着你。” 我看了看她的侧脸,偏过头继续看着远方的路,前面的路灯摇摇晃晃的,照映在石阶上,孤寂的凉夜里多了一些温暖的感觉,似乎不再那么孤独和寂寞了,流浪的小孩像是找到了回家的路。 她说想和我一起考上重庆师范大学,那就一起去重庆师范大学。因为只要是她说的,我都愿意去。她去哪,我就跟着一起去哪,做她的跟屁虫,反正都做了十八年了。 我摇摇她:“还有,我明天还想和你一起去溜冰场,我来教你溜冰。” 她像是彻底睡着了,静静的趴在我的背上,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温热的呼吸气息,萦绕在我的脖间,我的心,彻底的随着她的气息而变得温和平静下来。 十八梯长长的台阶之上,在路灯的照映之下,映着我和林苏两个人的影子,朝着回家的方向,缓缓而去,映照过一层一层的阶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胖版乖乖虎 新开的那家溜冰场在西厂那边,离我们上次在西厂“打篮球”那次离得不远,那边原来是一片荒地,被水泥填平铺满之后,围了铁栅栏,铁栅栏的顶端绕了几圈橘红色的大灯,用来照明场地,在黑夜里场地也是通明通明的,丝毫不会觉得暗。 场地边上搭了个台子,旁边又放了一个很大的音响,一直不停的放着小虎队的音乐。每个人只需要交给收费处的管理员5块钱的押金,得到一张小票,就可以去场边问管理员租借一双四个轮子的旱冰鞋,旱冰鞋的结构非常简单,一个脚码数差不多大小的底座,也就是贴片,贴片下面是四个轮子,上面有四根绳子一样的绑带,只需要把脚放上去就可以进入场地里溜冰了。 我们到时候,溜冰场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溜冰,外面还排着队。 折耳根排在我和林苏的前面,兴致勃勃的说:“这个溜冰场只晚上七点开放,一直开放到十点关门。幸好你们现在才来,要是刚开业那一个月,肯定玩不到,那排队的队伍长着呢。” 我好奇的张望着那些场内那些在灯光下溜冰的人,问折耳根:“刚开业的时候,你来过啊?” “那是啊。”折耳根得意洋洋的说着,冲我挑了挑眉毛。 我翻翻白眼,懒得理他。 林苏激动的拉拉我的袖子,指着前面在收费的一个模糊看不清的人影说:“刘源,你知不知道这个溜冰场的管理员长得特别像乖乖虎。” “真的假的?”我不相信的质疑道。 林苏猛地点头:“真的,不骗你,不信你等会仔细看,我敢保证,等乖乖虎将来老了,肯定和他一模一样。” 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和小虎队里的乖乖虎一样帅的男孩子,那得多帅啊! 难不成,林苏是来这里看乖乖虎的吗?还是老版乖乖虎?乖乖虎长什么样子来着?原本在我心中很清晰的一个长相忽然变得有些模糊,我越想越记不清楚,在脑子里化了焦化虚像,只留下一个灵动的影子。 折耳根嘻嘻的凑近脑袋,颇为神秘的说:“你们说,他只放小虎队的歌,自己又长的像乖乖虎,他会不会就是乖乖虎?” 林苏先是张大了嘴巴,很惊讶的看了一眼折耳根,随即不屑的笑笑,用力的赏了折耳根一记暴梨捶头,骂道:“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人家在台湾做明星做的好好的,怎么会跑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来当一个溜冰场的小小管理员?你以为演电影啊,电影都不敢这么演!你怎么不说那是他失散了十八年的哥哥。” 折耳根左手捂着自己的左侧脑袋含着热泪,委屈巴巴的哼哼:“说不定,那真是乖乖虎的亲哥苏有明。” 林苏又毫不客气的赏了折耳根一拳,气呼呼的说:“滚,同胞兄弟怎么一个在台湾一个在内地?你以为演苦情剧啊!哥哥弟弟的春天?我最喜欢的除了张国荣就是乖乖虎了,不许你胡说他们。” 折耳根抬起右手捂着自己的另一侧脑袋,像个被媳妇欺负的耙耳朵,只好撅着嘴巴独自站在前面哼哼唧唧的,不敢再多说话,怕林苏再给他脑门来上一拳。 他现在的模样和《哪吒闹海》里的哪吒已经很像了,都是脑袋上鼓着两个包,要是再被林苏脑门上来上一拳,他彻底变成二郎神和哪吒的结合体,等会更凄惨。 看着他的惨样子,我倒是有些幸灾乐祸,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因为我很想看看二郎神和哪吒结合体是副什么鬼样子。 我站在林苏身后,想象着那个鬼画面,忍不住偷笑起来,小虎牙翘过上嘴皮,暴露在空气里,感觉凉凉的甜甜的。 林苏和折耳根同时转过头,表情一致奇怪的盯着我看了好久,折耳根擦擦鼻子,勾过林苏的脖子,把手搭在林苏的肩膀上,撇撇嘴:“你看到没有?” 林苏一本正经的摸摸自己的下巴,点点头说:“看到了。” 我笑的脸都僵了,闭上嘴巴摸摸自己的脸说:“你们看到什么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转过身去,两个老鼠小的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呱呱的不知道在小心密谋着什么坏主意。 我好奇的扯着折耳根的耳朵问:“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折耳根犹豫再三,猫着头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人在关注我们以后,冲我招招手,让我把头靠近过去,小声的说:“你的小虎牙上好像有片菜叶子。” 啊?我顿时惊呆了,立即低下头将脸藏起来,用舌头在嘴巴里动了动,舔舔自己的小虎牙,好像没有啊?我不确定用手挡着嘴,用另一只手去摸了摸牙齿,好像也没有。 耳朵旁传来两个人的笑声,我才下意识的明白过来,自己上当受骗了。恼羞成怒的伸手勾过两个人的脖子,狠狠的往上勒了勒:“你们两个竟然敢合起伙来敢骗我?” 林苏两只手抓着我的手臂,挣扎一会没挣脱开,立即出卖折耳根说:“是他出的鬼主意,我只是稍微配合一下,一小下下。” 我冷笑:“你还好意思说,协同犯罪视作同谋。” “你想啷个样勒?”折耳根咳嗽几声,大声的问。 “帮我买瓶橘子汽水,怎么样?”我威胁的问,勒着折耳根脖子的手不断的使着力气。 折耳根不服气的叫起来:“你是人吗?我今晚请你们两个玩溜冰,我一个出三个人的份子,已经穷的快卖裤腰带了,你还要意思叫我去给你买橘子汽水,你吸血鬼啊?” 折耳根叫着林苏:“孙二娘,快管管你家的张青,他要兽性大发吸人血了。” “我不卖人肉包子,再说了,你的肉也不好吃啊!”我嫌弃的放开他们两个。 林苏凑上前去,朝着折耳根勾勾手指头:“武松,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也买一瓶啊!” 折耳根怒吼一声:“滚。”我和林苏忍不住笑起来,当着折耳根的面,笑的前俯后仰,气得他眯缝着眼睛瞪着我们两个,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我们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他的表情在我们看来,根本起不了威胁的作用,不是我说大话,林苏一个拳头过去,就能把折耳根打到在地,用不了一分钟,折耳根就跪地求饶了。 别人的弱,我们不知道。折耳根的弱,路人皆知。 很快就要轮到我们了,离那个长得像乖乖虎的管理员越来越近,我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趴在林苏的肩头看前面坐着的那个管理员。 前面有两个男的又高又壮,两个人还挨在一起,特别近。我伸长着脖子张望半天,就看到管理员的几根发丝,然后什么也没看见,被两个壮汉遮挡的严严实实。 林苏觉察到我在她后面的动静,她转过脑袋问我:“你干什么呢?” 我指指前面管理员的方向,说:“看看你们说的那个管理员到底长什么样?” 她“哦”一声,机灵的晃晃脑袋,拍拍折耳根的肩膀:“折耳根把钱给小源,让他排队交钱,我们去场边等,让他仔细看看那溜冰场乖乖虎长什么样。” 本就不喜欢排队交钱的折耳根听到林苏这么说,大喜过望,把手里的15块钱一起交到我的手上,感激涕零的说:“你可不知道,这管理员收钱数钱登记拿牌的速度到底有多慢,尿都能给你憋出来,你去吧。” 说完,折耳根也不等我回答,把钱往我手里一塞,拉着林苏的手离开排队的队伍,朝着场边欢快的飞过去。我怔怔的盯着手里的15块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有腾的升起一股子不好的预感。 林苏和折耳根背靠在场边的铁栅栏边上,林苏兴奋的指着我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加油,马上就到你了。” 我望了望眼前的两个壮汉,再看看壮汉前面,就只有一个姑娘在交费登记,看起来应该很快的,才等三个人而已。我心里有些宽慰,我们之前已经排了很长的队,眼瞧着快到头了,仿佛看到希望的曙光。 再在场边寻找着他们两个的身影,在铁栅栏外面看了大半圈,没看到半个人影。又来回找一圈,终于在场边上的进出口看到了两个蹲在角落里趴在铁栅栏上窃窃私语。 折耳根指着场内的某一个姑娘的方向,在和林苏叽叽歪歪的说了一大推,林苏一句话都没说。林苏寻摸着折耳根指尖的方向看过去,仔细看了好半天,才看到折耳根指的那个姑娘,瘦瘦小小的,很可爱。 折耳根一直不停的在和林苏说些什么,看起来应该是在和林苏讨论这姑娘的外貌之类的,折耳根说的都快流哈喇子了,林苏却不为所有动,两个眼睛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和折耳根说了一大堆话,折耳根这才闭了嘴。 以我看到的林苏握拳挥拳的次数来说,折耳根肯定不是心甘情愿的同意林苏的观点,他一定是被林苏武力胁迫他强行同意林苏的观点。 至于观点是什么,我没兴趣猜。 收回视线落回到排队交押金的队伍里,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折耳根对于在这里排队的事情要对我千言万谢了,这个管理员果真慢,我灵魂都出窍好半天,还没有轮到眼前的两个壮汉。 又等了好半天,终于轮到我。我站在收费的站台前,长得像乖乖虎的管理员坐在我的对面,他戴着一副金丝镜框架的眼镜,眯缝着眨了眨眼睛,用鼻子向上拱了拱下滑的眼镜,右手拿着一只圆珠笔,左手扶着手指按在登记本上,微抬着眼皮,动动嘴:“看你是个新面孔,第一次来玩吧?只消交5块钱押金,就去那边领鞋进场。” 我从兜里掏出一打折耳根从他家小卖部里拿出来的零散纸币,摆在台子上说:“15块钱,租三双鞋。” 他又问:“都叫什么名字?” 我回答:“刘源” “那个刘那个源?” “文刀刘,三点水草原的源。” 他低下头拿着笔在登记本上记录着,嗯了一声:“还有呢?” “林苏” 他抬头看了看我,我无奈的继续说:“林黛玉的林,苏州的苏。” “谢小风,感谢的谢,大小的小,春风的风。” 他那不停的在登记本上转动着的鼻尖,无不在告诉我,为什么登记会这么慢了。但我没想到的在后面。 他记录完以后,拿起桌上的一沓纸币捏在手里,先是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右手食指和大拇指,随后低着头很认真很认真的数着“1c2c3”褶皱的地方还非要抚平一下,口水不够了,再舔一遍继续数着“11c115c12c12515” 数完之后,再沾沾口水在再重头开始重新在数一遍“1c2c3” 我心里变得拔凉拔凉,这个人不会要数第三遍吧!原来这才是登记慢的真实原因啊!我看着这个长得像乖乖虎的管理员,脸要比乖乖虎圆点,脸上全是横肉,整个人胖乎乎的,要比乖乖虎黑点,说实话和乖乖虎有三分相像,但是,这通身的气派和小虎队里的乖乖虎真没法比,至少我是想象不出来乖乖虎沾着口水数钱的画面,那得吓死多少他们的粉丝。 我拿了三张牌走到场边找他们两个的时候,林苏和折耳根坐在场边的铁栅栏旁边,和在场内的王凯有说有笑的。 原来他早就来了,已经在里面开始溜冰了。我还以为,他今天没有来而暗自有些高兴,看来高兴的有些早。 折耳根拍拍屁股站起来,从我手里夺过票,冲向了场边存放溜冰鞋的管理员哪里领鞋子,一点也等我们。 林苏不急不慢的站起来,背对着铁栅栏里面的王凯,看着我问:“怎么样?那个溜冰场乖乖虎?” “不怎么样,和小虎队乖乖虎没法比,就那数钱的动作,反正我以后如果来这边玩,绝对不带零散钱来。” 林苏顿时眉开眼笑:“谁让你看他数钱的动作啦,我是说他的模样。” 我哼哼:“这是胖版乖乖虎。” 林苏扭过脸,冲着王凯摊摊手:“你看怎么样?他和你的评论一模一样,说人家是胖版乖乖虎。” 王凯笑笑:“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好了,你们两个快领鞋子进来玩吧,你看折耳根已经玩的翘上天了。” 我跟在林苏的身后向着领鞋处走去,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王凯,发现他注视着林苏的背影,在场边倚靠着铁栅栏在等林苏进去。 谁跟他英雄所见略同啊?折耳根和他有那么熟吗?还好意思说折耳根玩的翘上了天,就算折耳根玩的翘到银河里去,也不关他什么事情才对。 林苏拉拉我的袖子:“问,你在看什么?” 我闷哼一声:“他居然在等你,没有妈妈带领的孩子不能玩?你是他妈吗?还是他是你跟屁虫。” 林苏极度不高兴的扯着嗓子叫一声:“喂。” 我不客气的呛声:“干嘛?” 林苏哼一声,从我手里扯过票:“人家好心教我怎么溜冰,你干嘛这么说人家?” “喂,林苏。”我在她后面喊着她。 她不满的回头,写着我刚刚的语气回我:“干嘛?” 我说:“我不是昨天晚上和你说过,今天我来教你溜冰的吗?” 她怀疑的看看我,再看看远处在铁栅栏那边等待着的王凯的侧影,皱了皱眉,嫌弃的摆摆手:“就你,算了吧,再见再见。” 我走上前去,和她争辩:“我怎么了?怎么就算了?再见再见?” 她把票给管理员“36码的鞋子”从管理员手里接过鞋子,歪着头:“你会吗?” 短短三个字,问的我哑口无言,我张了张嘴,嘴硬的说:“我可以学。” “43码”我从管理员的手中接过鞋子,跟上林苏的脚步坐在鞋柜旁边的座椅上换着鞋子。 林苏不屑的说:“那等你学会再来教我吧?就你平时四肢不协调的那副鬼样,每次文艺晚会跳个舞你那个姿势哦,等你学会,桌上的黄花菜都下肚了。” “你有必要那么损我吗?”我问。 她仰起头,摊摊手:“我没损你啊,我这是阐述事实,刘源同学。” 她站起来,把自己的鞋子拿起来塞进身后空着的鞋柜里,指着鞋柜说“我先进去,你把鞋子和我的鞋子放在一起,钥匙你保管。” 我绑好最后一根绳子,站起来追着她的背影,不死心的说:“喂,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我的鞋干嘛非要和你的鞋放在一起啊?” 她停下来,转过身挑挑眉:“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你确定?” 我不可置否的点头:“当然。” 她哼哼一笑,勾勾手指头:“那你小时候从地摊上淘回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武侠小说,武功秘籍,好像还保存在我的床底下,你说我要不要送到你家去,交给你自己保管呢?”然后略带威胁的语气笑笑:“你说,要是被老刘警察看到你看这些书?这些书会不会被他扔到灶台里化成灰烬呢?” “你,你”我被气的话说不出来,彻底噎在喉管里。她总有办法对付我,我好像总有把柄被她握在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她拿出来威胁。 她高傲的抬起下巴,一副我不敢拿她怎样的得意:“我什么?” 为了保住我那些武功秘籍和武侠小说,我连忙赔笑:“你,你真美。” 哼,真狠,难怪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心海底针。 她朝着摆摆手,转身缓慢的滑着步子去那边找王凯去了。 我用力的把鞋子往鞋柜里一丢,关上门,把钥匙拔下来塞进裤兜里,动静大的连管理员都忍不住总是回头张望我,好像我是什么暴力分子一样。 我站起来一路扶着墙一路小心翼翼的沿着墙边滑行,慢慢的摸进场内,刚进去,手稍稍送来向前一滑,还没怎么动呢,顺势摔了一个大马趴。 折耳根咻的一下从远处滑过来扶起我,拍拍我的肩膀一脸痛惜:“老兄,你肢体不协调的毛病,病了十八年了还没好啊?你看看你小时候从地摊上淘那么多九阴真经九阳神功有什么用?不如淘一本肢体协调,好好练习,也不至于这么惨吧。” 我抓着他的两只胳膊:“你是不是故意来嘲笑我的?” 折耳根连忙逃命,准备向前猛滑,结果被我拽着,被我的身体重要一拉扯,他脚下一腾空,往后一趟,连带着我一起摔了个四脚朝天。 然后,整个溜冰场的目光全部向着我们发出惨叫的这边,行了一个庄严的可怜的注目礼。 折耳根躺在我的旁边,肩膀枕在我的胳膊上,咽了一口口水:“你是不是预谋好久了?” “什么意思?”我疑惑的问。 他说:“你想把我整死,好做小卖部老板娘的继子将来继承我家小卖部是不是?” 额,这个想法好像很不错。我两眼放光的看向折耳根,折耳根害怕的往后缩了缩,惊恐的看着我:“你个阴谋家,你要干嘛?林苏,孙二娘,快来管管你家张青,大庭广众之下企图谋财害命。”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青苹果乐园 “没那个闲工夫。”远处和王凯手拉着手练习溜冰的林苏对于折耳根的求救之声,冷冷的回了一句,便再也没搭理我们这边,专心的和王凯在离我最远的场边上,在王凯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跟个老太太蹒跚走路似的学着溜冰。 我呆呆的望着前面两个挨得很近的身影,看到那握在一起的双手,心里翻腾起一种淡淡的酸意和另一种浓浓的怒意。 折耳根在一旁啧啧啧的咂咂嘴:“我就知道这小子不简单,你看,人家多聪明借着教溜冰的借口,妄图近水楼台先得月。”折耳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刘源,我们都得学着点人家打望耍朋友的技能。什么叫技高一筹棋高一招,我算是见识到了。” 我忍不住讥讽折耳根说:“你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听说某位仁兄昨天晚上还亲自护送别的女孩回家呢!” 折耳根被我的一句话说的老脸一红,眼巴跟前的蹦过来:“我那叫绅士风度懂不懂啊!” 我轻笑:“哟,不怕绅士变流氓,那是假流氓。就怕流氓变绅士,那是真流氓。你耗子变猫,还真以为自己成了猫嘲笑人家耗子?” “你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准能气死个人。”折耳根深吸一口气,无力的吐槽。 王凯拉着林苏的手从我们面前慢慢的滑过,王凯边看着前面边指点林苏说:“你不要太紧张,越紧张脚下动作越僵硬,放轻松点。” 林苏神色紧张的牢牢的抓住王凯的手,猛盯着前面,目不斜视,任凭王凯拉着她的手带动着她滑行,她紧闭着嘴唇微微有些颤抖。 王凯好笑的回头看她一眼,继续温柔的安抚紧张而害怕摔倒的林苏:“你要是怕摔,你另外一只手摆动起来,掌握你的平衡。” 林苏猛地摇摇头拒绝,死死的抓着王凯拉着她手的胳膊,将整个人依附在王凯手臂力量的拉动上:“不行,我怕摔。” “那好嘛,我再带着你溜一段时间,等会你要一个人独自尝试一下。”说完,王凯拉着林苏在场子转了一圈,回到他们刚才的原来出发的场边上,王凯停下来,手把手的让林苏扶着场边的铁栅栏,然后半弯着腰,扶着林苏的后背,让林苏的脚呈一个外八字的形式 看着远处的两个人亲密的姿势,我气得咬牙切齿,一只手抓着折耳根的胳膊重重一握,折耳根顿时痛的大叫起来:“啊!我这是肉和骨头,不是木头。” 我松开折耳根的胳膊,折耳根后退一步,龇牙咧嘴的摸摸自己被我握疼的地方揉揉,酸溜溜的打趣我说:“谁叫你不会溜冰的,只能干看着。” “谁说我不会?”我倔强的扬起下巴。 “是嘛,那你溜啊。” “溜就溜。” 在折耳根的注视之下,我只能硬着头皮,稍稍弯腰身体稍稍前倾,看看周围没有聚集在一块的人群拦我去路,我挪动挪动双脚,做出向前滑行的姿势:“你看好,我开始溜了啊。” 十秒钟过后,我依旧僵硬的站在原地,保持着出发的姿势半步都没动,我想动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点了穴道,脚下如同被人牢牢拽住,怎么也动不了。 折耳根催促道:“你以为你这个姿势很帅是不是,你动起来呀。” “额,这个嘛。”我僵硬的侧过头看向折耳根,心虚的说。 折耳根扑哧一笑,朝着我滑过来,站在我的面前毫不留情的嘲笑我:“不会就不会吧,还非要死鸭子嘴硬。” 我捏住他说话的嘴巴,在他眼前挥舞着拳头:“闭嘴。” 他点点头。 我问:“你还笑不笑?” 他摇摇头。 我放开他的嘴,又扭过头看看林苏和王凯的方向,林苏在王凯的训练之下,进步神速,已经能放开铁栅栏稍稍的在王凯近距离的保护下,大胆的不抓任何东西,独自的滑行几小步。 折耳根凑过来,在我耳边说:“要不你也让王凯教你,你和林苏一起学。” “不可能。”我想也没想的厉声拒绝折耳根的提议。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让王凯来教我,这不摆明了我比他弱,不如他。虽然的确,在溜冰的这方面我不会,但男人的强烈自尊心绝对不能让我主动向王凯低头,让他来教我,这不等于让我当着林苏的面承认我比王凯差。 折耳根没办法的摊摊双手:“那你就溜着场边扶着铁栅栏自己慢慢练习吧,看看别人怎么滑的取取经。” “那你呢?”我问。 折耳根坏笑,环视周围:“我当然是去看看有没有那位不会溜冰的小姑娘需不需要在下的帮忙?” 说这话的折耳根猥琐至极,摩拳擦掌的恨不得把整个溜冰场的漂亮姑娘都包揽过来的趋势,他刚想溜走,被我一把逮住,他莫名其妙的回过头:“你干嘛?” “人家小姑娘不需要帮忙,我比较需要。”我说的理直气壮,丝毫不容折耳根拒绝。 折耳根咂咂舌,磕巴着说:“你,你又不是小姑娘。” 我哼哼哼的不露齿的笑着,拎着折耳根的耳朵凑近悄声的威胁他:“要不要我把你收藏的黄色小杂志公之于众啊?” 折耳根石化了。 我十分得意的看着他,我知道我踩到了他的弱点。 下一秒,他果然抱着我的大腿向我求饶:“大哥,人家江湖都不容易,你有你的武功秘籍,我有我的传家之宝,你放过在下吧。” “教我溜冰。” “除了这个,什么都行。”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需要。” “大哥,你放了在下吧。在下上有老要赡养,下有香火需要延续,在下还想多活几年。”折耳根欲哭无泪。 我哼哼两声:“放心吧,大清早灭亡了,你家没有皇位要传。再说,教我溜个冰,你至于吗?” 折耳根惊恐的看着我问“怎么不至于,你自己的平衡感自己不清楚吗?” 我切了一声:“走走走,回家去挖你的传家宝。” 他吓得立马妥协,站起来叫着我:“行,我教还不行吗?” 我满意的点头:“这还差不多。” 折耳根整理整理的衣角,撸起两边的袖管,绕着我溜了两圈,然后在我身侧定住,凝望着远方深情款款的吟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话音还未落,被我在他后脑勺上挥了一掌:“少他妈放屁。” 此时,场上音箱里的音乐从《青春期的故事》切换成《星苹果乐园》 小虎队欢快的歌声从音箱里散发出来:“周末午夜别徘徊,快到苹果乐园来。欢迎流浪的小孩,不要在一旁发呆,一起大声呼喊” 折耳根揉揉自己的后脑勺,朝着场外切换歌的那个胖版乖乖虎大喊道:“不要欢快的,给老子换首小虎队的《再见》,老子马上要和这个闪亮的世界说再见了。” 可惜,那个胖版乖乖虎忙着数钱和登记,再加上周围溜冰的人群的喧闹之声,胖版乖乖虎压根没有听到折耳根的强烈呼唤。 折耳根终于死心,垂头丧气的哀叹一声,如临大敌一般的盯着我,他说:“来,像我一样,先把脚分开,外八字,溜冰的时候先倾斜一点身体,前轮滑出去。身体尽量保持平衡,不要僵硬东倒西歪” “你他妈别光嘴巴里说,纸上谈兵有用吗?”我学着他的动作,学了好几遍还在原地不动,忍不住破口大骂。 折耳根滑到我的后面,抓着我的肩膀:“动作学会了没有?” “嗯”我点头。 他奸诈的一笑,双手拍拍我的手背:“学会了,那就走好。”然后,在我毫无防备之下,一把把我推了出去。 什么狗屁动作要领,在滑行的过程之中,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想动作要领是什么,只能跟着溜冰鞋的轮子滑,一阵穿越在人群之中的惊险猛滑之后,我“噗动卡擦”的一声,活生生的趴在了铁栅栏上,再接着铁栅栏一个反用力弹一下,我脚下轮子再一滑“康当康当”一声“叮咚”的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几个人猛地散开,折耳根从远处猛扑过来,看看我:“你没事吧?” 我抱着他的脑袋,揪着他的头发,长吼:“你觉得呢!”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双手死死的像林苏拽着王凯的手一样紧紧的抓着折耳根的半条臂膀,让折耳根带着我在溜冰场里溜。 折耳根无语:“我怎么觉得我现在特别像圣诞老爷爷的麋鹿。” “不,麋鹿比你可爱多了,你顶多像条狗。” “啊呸。”折耳根啐我一口,猛地一甩手,我手里一滑,被他甩出去,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折耳根彻底被我惊呆了。 “折耳根”我艰难的摆起来,拽着折耳根抱着他一顿猛打,我们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在溜冰场里,折耳根拖着我到处溜来溜去,东倒西歪的碰着人撞着铁栅栏。 “死刘源,你放开我,要死了。” 咚咚,折耳根带着我一起摔倒在地。 “不放,谁让你不好好教我。” 铛铛,我拉着折耳根躺在地上。 “你又不是小姑娘,我哪有兴趣好好教你。” 轰轰,我们两个缠绕着一起撞上了铁栅栏。 “那你死定了。” “你放开我,林苏,救命啊!” “” 于是,我和折耳根两个人在溜冰场里伴随着喧闹声以及小虎队《星苹果乐园》的歌声“跟着我尽情摇摆,跟着我不要伤怀,跟着我散发光彩,照亮天空的阴暗,啦啦啦啦啦,尽情摇摆”摔得惨不忍睹,鼻青脸肿。 我们两个满头是汗精疲力竭的相互搀扶着走到场边上,背靠着铁栅栏坐下来,歪扭着身体穿着粗气。 折耳根一抽一搭的说:“你,你现在可以回去做我家的继子,继承我家的小卖店了。” 我嫌弃的撇他一眼,冷冷的回答:“你还没死呢。” 折耳根哀嚎一声:“半条命已经升天了。” “还剩下半条命要不要我给你踹到丰都去,让你到黄泉路上走一遭。” 折耳根痛苦的皱着脸,倒过来横靠在我的肩膀上:“你才去鬼城下十八层地狱呢。” 林苏和王凯各自捧着两瓶汽水从场外过来,站在摊倒如烂泥的我们面前,林苏吓得长大了嘴巴:“你们两个这是挨揍了?” 折耳根委屈爬过去,抱着林苏的一条大腿,差点老泪一横,痛诉:“孙二娘,求你救救我吧。你家张青,快把我折磨死了。” 林苏扭动着腿,向后一躲,把手里的汽水递给我,坐到我的边上。王凯把手里的汽水递给趴在地上抱不到林苏腿可怜兮兮的折耳根,顺势坐在折耳根的身边,休息。 “你们两个太怂了吧,这是溜冰场又不是摔跤场。”林苏把我手里拧开的汽水瓶顺手的拿过去,把她手里那瓶拧不开的汽水瓶塞回我手里,喝了一口汽水,对着折耳根说。 折耳根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不是我怂,是你家张青好不好?” 我连忙堵住他的嘴巴:“你闭嘴,喝你的汽水吧,别说话。”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凯对上我的视线,温和的对着我笑笑,他用他的经验应该是想安慰我和折耳根:“溜冰这个东西刚开始玩都很难,每个人或多或少的要摔上那么几次,不用太着急,慢慢的掌握技巧很快就学会了。” 他说这话的神情充满着自信,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对比起我们两个被溜冰折磨的摊在一边的家伙来说,显得格外的刺眼,让人听起来,这像是在说教,不,更像是在炫耀。 我不爽的低声嘟哝:“谁要你教。” 他也不恼怒,只是淡淡的笑着,整个人让人感觉很淡漠,好像和我们在一起要好像完全和我们置之度外。他这种装的样子,让人特别的不快,却又奈他不何,只能把气闷在心里。我都怀疑他这是故意的,忍不住好奇的打量着他,他还是那副表情,默默的喝着汽水。 他不在意,林苏却暗自的掐了我一把,笑着打破目前沉默的气氛:“王凯,你教我就好。这两个人混球小子,自己玩泥巴去吧。” 折耳根略不服气和林苏争斗起来:“喂喂喂,你说谁玩泥巴?” 林苏好笑的说:“怎样?我可是看着你们两个小时候穿着开裆裤玩泥巴长大的。” 折耳根指着我:“喂,我搬来十八梯的时候已经不穿开裆裤了,你说清楚,你是看着他穿开裆裤长大的。” 折耳根踢踢我的脚:“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没回答他,他见我不回应,继续和林苏斗着嘴,王凯在一边无可奈何的劝着两个人。 “” 我夹在林苏和折耳根的中间,落寞的侧脸望着铁栅栏外暗黑的夜色,有些悲凉。林苏说,王凯,你教我就好,这两个混球小子,自己玩泥巴去吧。这句话不停的回荡在我的耳畔,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感觉,有什么东西空了,慢慢的超出了自己的预想。 那种感觉就像回到了小时候,我总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神,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会长生不老像《西游记》的孙悟空,随随便便就能大闹天宫。可当我逐渐长大,才知道,这个人世界从来没有长生不老,人都会死,各自离散。这个世界没了谁,还是会存在。坍塌的,消失的,只不过仅仅是一个人而已,死了,什么意义都没有了。那作为一个生命来说,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呢? 一旦长大什么都明白以后,就会发现,人和我想象的不同,世界和我想象的不同,什么都不同。细究起来,还真是悲伤。 什么都不在自己的设想之内,就连离别都是无法阻止的事情。我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分开,长大后,才会发现世事无常。 我和林苏,终究有一天,也会分开吧。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只是会在十八梯的台阶上短暂别分各自回家的伙伴。只要喊一声,就会立马出现在对方身边。长大后的我们,终究会有属于自己的世界,不是喊一声,就能立即到达在对方身边了。 想到这个,心里止不住的孤独和寂寞起来。 以前,我总是说着要远离她,但我从未有一刻真的远离过她。其实,我好想好想让林苏知道,我想和她一辈子在一起,相守在十八梯,永远不分开。 看着正在和折耳根斗嘴的林苏,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谁知道呢?她是不是想我一直在一起。 音箱里突然又放起了小虎队的《星苹果乐园》,林苏和折耳根听到音乐响起,立即停下来,看向场边上的音箱和那个胖版乖乖虎。 他的登记处没有人在排队登记,他蹲在音箱前,调整音量。 折耳根默默的嘟囔:“这首歌不是刚刚放过一遍吗?怎么又放?” 话音刚落,胖版乖乖虎站起来,和另外两个溜冰场管理员,脱了鞋子走进场内,站在场中央,摆着小虎队的跳舞姿势。 场内溜冰的所有人都同时停下来,溜达场边上铁栅栏旁边站着或者坐着,看着场内的三个管理员,随着《星苹果乐园》的音乐跳着小虎队的舞蹈,胖版乖乖虎跳得恰好是小虎队里乖乖虎的位置。 我们四个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胖版乖乖虎,林苏汗津津的扶了扶额头,无奈的撇撇嘴:“你们说,他跳的这么好,又长得像乖乖虎,他会不会真的就是乖乖虎?” 折耳根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说:“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演电视剧啊?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人家在台湾做明星那么舒服,干嘛到这来做管理员?” 林苏切了一声:“说不定这是他失散十八年的亲哥苏有明。” 折耳根:“同胞兄弟怎么一个在台湾一个在内地?你以为演苦情剧?” 林苏得意的笑笑:“那又怎样了?内地和台湾还是同胞兄弟呢!现在还不是分隔海峡两岸!香港马上都要回归了,离海峡两岸统一还远吗?” 等等,这段对话,我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感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仔细在脑海里回想一遍,才发现这段对话在不久前排队登记时,两个人才说过差不多的,只不过角色好像对换了。 嘿,这两个人,真是搞笑。 林苏:“你说乖乖虎怎么能长得那么帅?同样是吃饭长大的,折耳根你长得跟个土肥圆似的?” 折耳根:“王祖贤还长得那么美,我有说你嘛?” 林苏拎着折耳根的耳朵:“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丑?” 折耳根连忙摆摆手:“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什么意思?” “王祖贤世界第一美,你世界第二。” “这还差不多。” “不过王祖贤是正数的,你是倒数的。” “折耳根,你死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清明菜粑粑 “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神话般的崛起座座城,奇迹般的聚起座座金山。春雷啊唤醒了长城内外,春晖啊暖透了大江两岸。啊,中国,啊,中国,你迈开了气壮山河的新步伐,你迈开了气壮山河的新步伐,走进了万象更新的春天。1992年,又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写下诗篇,天地间荡起滚滚春潮,征途上扬起浩浩风帆。春风啊吹绿了东方神州,春雨啊滋润了华夏故园。啊,中国,啊,中国,你展开了一幅百年的新画卷,捧出万紫千红的春天” 人民大礼堂的外面的空地之上,已经聚集起了好多的人在排着队等着捐款,我和林苏还有折耳根三个人手里拿着钱站在排队的队伍里,广播里放着歌曲《春天的故事》。林苏站在我和折耳根的中间,小声的跟着歌曲哼着。 我数了数手里的钱,除了我姐的给的60,还有我自己的25,今天早上我爸塞给我50让捐出去,另外还给我10块钱让我给林苏,我一共数出15块递给林苏:“这是我姐和我爸妈让我给你的。” 林苏笑笑,婉拒说:“你自己拿着吧,我有15块钱存款,再加上今天早上我哥给了我10块钱,少说好歹有个25块钱,差不多了。” 我硬塞在林苏的手里:“让你拿着就拿着,老刘警察就是怕他给你,你不要才让我给你的。再说,我姐也让我给你,你不收我怎么还给她。” “行,虽然我哥已经在他们报社内部捐过了,那这15块钱我就记在我哥头上。”林苏红了眼眶,低头紧紧握着手里的钱,双手插在上衣袋子里,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没了声响。 折耳根从他家小卖部里的钱盒子里掏了一把零钱出来,在前面默默的数着,数来数去他苦恼的扭头对我抱怨说:“靠,早知道多抓一点了,这一把才20块钱。” 他贼贼的笑笑,把钱随手塞在裤带子里,摩擦着双手向我讨要:“这位大款,你支援我点钱。” 我翻个白眼:“走开,我又不是慈善机构。” “你虽然不是慈善机构,但你是土大款啊。你看林苏捐25,你捐30,要不,你匀我5块钱,我们三个一起捐25,多好。” 看着折耳根的可怜模样,我从手里抽出一张五块,递给他:“给你给你。” 排了很久很久的队伍,一直从上午9点多终排到了中午11点多,才终于到我。 我把钱塞进捐款箱,然后记账,抬眼看见在我前面折耳根和林苏的名字: 十八梯谢小风捐款25元整。 十八梯林白捐款20元整。 十八梯林苏捐款20元整。 我笑笑,在林苏的后面写上: 十八梯刘源捐款25元整。 十八梯刘清捐款50元整。 十八梯刘正华宋文秀捐款50元整。 捐完款,三个人肩并着肩掉转头走出捐款的队伍,高高兴兴的正要回家,恰好碰到林白举着照相机正在这边做采访和摄影拍照。 他半蹲着身体在一位前来捐款的老婆婆带着自己的七八岁的孙儿孙女,老婆婆说:“我们从南岸专门赶过来的,我老太婆没多少钱捐了 20几块,我的孙儿孙女两个娃娃的也捐了20几块钱的压岁钱,能为家乡做点事情,心头高兴” 采访完老婆婆,林白收起记录本,拿起脖子的照相机又要对着捐款的人群拍起来,结果却在镜头里看到了我们三个,他惊喜的探出头:“还以为碰不到你们三个。” 折耳根调皮的拉着我和林苏,冲着林白说:“林白哥,给我们三个热心的人民群众拍个照嘛,给我们开个后门,让我们也上回你们的报纸。” 林白笑笑,举起照相机招招手:“凑近点嘛,三个人一起合个影。” 折耳根兴奋把林苏朝着我身边推推,我们三个紧密的凑在一起,和后面的捐款队伍合了个影。 林白说:“等照片洗出来,你们一人一张。” 折耳根:“报纸登不登?” 林白摊摊手:“这要看我们主编的意思嘛?选材排版我又不负责,我只是负责摄影的。” 林白掏出记录本问:“现场正在放音乐《春天的故事》,有人说,小平同志把1979年的春天送给了深圳,把1992年的春天送给了上海,1997年的春天送给了重庆。如果,《春天的故事》续写,你们作为高中文科生,有没有什么想法?刘源?” 我仔细的想了想回答说:“如果《春天的故事》还要续写,应该会是这样的,1997年,还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西南边画了一个圈,青山间开出朵朵山茶,朝天门上唱响川江号子。春阳啊温暖了千万人民,春水啊推动了三峡两岸。啊,中国,啊,中国,你选择了气质独特的老山城,迎来了更加美好的春天。” 林白又问:“你们觉得未来的重庆是什么样子的?” 折耳根抢着回答,脱口而出说:“我相信未来的重庆一定会像一九七九年的深圳与一九九二年的上海一样大变样。” 林苏淡淡笑着,许久,她才轻轻的说了一句:“明天会更好。” 嗯,没错,明天会更好。 学校在清明节放假前搞了一次全校卫生大扫除,还提升的班容班纪的层次上面。所以,每个班级都十分重视起来,胡老太勒令我们要一层不染,为了他的一层不染四个大字,还特意让我们每个人回家从家里带一块抹布过来。 清明节放假前的下午,我和劳动委员站在讲台上分布好各组的任务以后,在卫生方面一向很懒惰的折耳根从书包里掏出自己带来的一块条纹抹布吐槽说:“又不是军队还搞卫生流动红旗,有必要嘛?我们都高三了,马上就要离开这个教室了,那么干净干什么,越乱才能留住我们的气息。” 吴月没好气的回他说:“那你干嘛不住猪圈去?” 折耳根顿时没了理由,只能瘪着嘴默默的去水桶那边浸湿抹布站在桌子上擦玻璃。 见我站在一边没动,看着他,他哼一声:“刘源同学,别以为你是班长,你就可以不动,把你的抹布拿出来。” 我从书桌里拿出书包,打开最外面的一个夹层,里面有个黑色的塑料袋,打开袋子一抹,好像不太对劲,和我昨天塞进去布质感感觉很不一样。 然后,我就眼睁睁的在折耳根面前,摸出了我的一条黑色的内裤,举在空中,囧到脸红。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慌了。 折耳根才不会轻易放过嘲笑我的机会,在我还没来得及收回手的时候,指着我手里的内裤大声笑道:“班长,你也太那个了吧,虽说我们这是猪圈,你也不至于拿你的内裤来羞辱我们吧?难不成,你要等我们给班级洗完澡以后,给它换上一条内裤?” 说完,全班先是一愣,寂静一片,随即哄笑声一片。 我囧到了极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明明记得很清楚我昨天晚上一回家拿的明明是一块抹布,怎么变成了我的内裤?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林苏的脸,我咬牙切齿的盯着远处的林苏,咆哮道:“林苏,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林苏站在讲台上,看着我极力撇清关系:“这关我什么事?” 我把内裤一把塞回自己的书包,黑着脸闷着气:“是不是你昨天到我房间来找我的时候,偷偷给我换掉的。” “没有证据,我告你诽谤。” “一定就是你。”我跑上讲台,追着她,她绕着讲台逃。 隔着一张小小的讲桌,我怎么也追不上她。任凭她嘻嘻哈哈的逃到教室外面,躲到了女厕所离去了。 没办法,我只好,从吴月的手里接过一块她多带的抹布,到教室窗户外面的小花坛里擦着外面的玻璃面。 大约过了几分钟,在女厕所里藏不住的林苏偷偷潜回来,站在教室门口和我隔着玻璃窗摇头晃脑的笑着。 我指挥着她:“林苏,快过来擦窗户。” 林苏说:“除非你先答应我,你不许碰我。” 我咬着后槽牙向她保证说:“好,我绝对不碰你行了吧。” 哼,等打扫卫生再好好跟你算账。 在我答应她之后,林苏像风一样的跑过来,三下五除二的爬上桌子,站在窗沿上,擦着玻璃,和我说:“你也不能只找我一个人,我有帮凶的。” “谁?不会是折耳根吧?”我眯缝着眼睛危险的盯着折耳根看看。 折耳根如临大祸般的向后晃了晃:“别,别看我,昨天我可没去你家。” “是我姐。” 林苏呲牙一笑:“你可别告诉刘清姐,是我出卖她的。行了吧,你可不许暗地里对我打击报复。” 折耳根够不到手,往窗户沿边上一站,结果重心不稳,一个跟头栽下来,着急慌乱之中,挥舞着手在空中随手一抓,抓着林苏的裤脚连带着林苏一起从窗户上摔下来。 我正好站在林苏的正下方,林苏脚一滑,摔下来,我想出手接可没来得及,被她一个跟头直接死死地压在花坛里,我躺在草地上,只感觉胸前和后腰真的好痛好沉重的感觉向我不断袭来,天还是那么蓝,草还是那么绿。 林苏从我的胸前艰难的抬起头,一掌拍在我的脸上,骂着说:“死刘源,你是不是故意打击报复我?啊?” “谁打击报复啊?” “你不是故意打击报复我,你干嘛不接住我啊?摔死我了,膝盖疼手疼哪里都疼。”林苏痛苦的挣扎起来,坐在我边上,检查着自己的手臂。 我冤枉的哼唧:“到底谁疼啊?我做了你的软垫好不好?再说,我倒是想接住你,但你以为演青春文艺片呢,想接住就能接住,能不能考虑一下物理知识,这速度这力道,我能接的住你?” 草丛里传来折耳根可怜兮兮的惨叫声:“啊!你们两个能不能来救救我,不要吵了,我感觉我的脑袋要碎了!” 我和林苏同时朝着折耳根的方向,异口同声的骂道“你闭嘴,笨手笨脚的,活该,摔死你!” 吴月从窗户口伸出脑袋:“班长,光用抹布擦,这窗户还是有水纹,需要报纸。” “门卫收发室应该有很多吧,不行就问胡老太要去。”我从花坛里坐起身,揉揉我的老腰说。 胡小果也冒出了个脑袋,挥舞着一沓《重庆晚报》说:“折耳根不是有一大堆吗?用这个不就好了。” 折耳根猛地跳起来,从胡小果的手里一把抢过,指着上面上次我们在人民大礼堂捐款队伍前拍的那张合影说:“不行,这上面有我和林苏还有刘源三个人的光辉时刻,怎么能拿去擦窗户呢?” 吴月没好气的切了一声,朝着折耳根的招招手说:“光辉个头,赶紧贡献出来。” 折耳根把报纸护在身后,拼死摇头:“不行,上面有我们的合影还有我们的采访对话,绝对不行。” 吴月说:“又不止你们一个人,就占了一个小小的方块版面,旁边人家老婆婆和孙子孙女的版面还有捐款大背景才叫大好吗?再说,你留一张不就好了,你收集这么多份干嘛?做传家宝啊?” 林苏趁着折耳根不注意一把抢过报纸扔进窗户里:“你和他废话什么,直接抢不就行了。” 报纸被扔进窗户里,在空中如天女散花般一散,随即被人分了个精光。 折耳根掐着林苏的脖子,晃动着她的身体说:“你好歹给我留一份吧,以后找不到了怎么办?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光辉瞬间。” “哎呦,我哥在报社工作,报社的每一份报纸他们一定会留底,怎么可能找不到1997年3月22日的那一版,我家里不是还有吗?你去拿。”折耳根这才肯罢休,满意的放下手,从窗台上爬上去擦着窗户。 清明节的那天,我和林苏还有折耳根蹲在林苏家的院子里陪着林苏在地上用红色砖头的碎块在地上画了很多房子格子,陪着林苏玩跳房子。 阿群婆婆坐在院子里的那棵老黄桷树下,在清洗从河边采回来的清明菜,清明菜是一种有特殊香味的野菜,只会长在清明节前后,所以取名叫清明菜,这种菜在通常长在河边,一定要清明节前后几天采来吃,否则等它长出了鹅黄色的小花,就不好吃了。 我看着阿群婆婆把洗干净的又过了一遍热水的清明菜放在砧板上拿着大菜刀切烂剁碎,放在盆里,然后从罐子里袋子里抓出面粉和少许的糯米粉撒在盆里和鹅黄色嫩绿的清明菜搅拌在一起,搅拌均匀之后,又撒上一些白糖,然后揉成一个个的圆圆的小团子,压扁成圆形。最后端进去屋子里,点火起灶,在油锅里烙成一团团的清明菜粑粑。 我们三个寻着香味跑进屋子里,一个个馋的直流口水站在灶台边上等着,刚出锅的清明菜粑粑,我们根本等不及让它慢慢放凉,每个人捧着烫死人的清明菜粑粑,不停地吹着。 阿群婆婆慈爱的看着我们:“你们慢点,还有呢。” 我们三个每个人捧着一碗清明菜粑粑,拿着筷子排着队坐在林苏家高高的门槛上,吃着清明菜粑粑。刚出锅的清明菜粑粑虽然烫,口感却很好,又香又甜。 清朝的富察敦崇曾在《燕京岁时记》一篇《岁时百问》里记载过“万物生长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 所谓清明节,除了祭祖扫墓,插秧翻土,放风筝踏青,最最重要的,便是这香甜可口的清明菜粑粑了。 十八梯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去河边采或者从市场上买清明菜回来,有的家里做成清明菜粑粑,有的家里做成清明菜团子,还有的家里会做成清明菜糖饮。后两者是别的地方传过来的吃法,只有清明菜粑粑是重庆最地道的吃法。 而在十八梯这么多户人家中,唯独只有林苏的外婆阿群婆婆做清明菜的手法堪称一绝,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食材工序步骤都是一样的,可味道偏偏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同,大家都说,阿群婆婆的清明菜粑粑有一种妈妈的味道。 折耳根吃的正是上头,不由得又去添了几团清明菜粑粑回来,坐在我身边,由衷的赞美阿群婆婆的手艺说:“阿群婆婆这清明菜做的真是好吃,难怪这十八梯好多人都说阿群婆婆的清明菜粑粑有一种妈” 这个二百五提什么妈妈的味道,我警觉性觉察林苏一眼,发现她没怎么注意听,连忙趁着折耳根没说完连忙伸手捂住折耳根的嘴巴,强硬的让他住了嘴。 他疑惑的打量着我,不知道我这是突然怎么了,干嘛要捂嘴他的嘴。 我向他猛地使了一个眼色,他瞥了一眼我身边的呆呆望着天的林苏,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过来,他这个猪脑子差点说错了话。 什么有妈妈的味道,林苏的妈妈早就没有了,我们两个有妈妈的人,在林苏这个没有妈妈的人面前提起妈妈的味道,不是很过分吗? 还好,林苏丝毫没有觉察到折耳根的话,如果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折耳根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然后媚笑一声,生硬的转移话题:“清明节过后,就是第一场模拟考试,也不知道题目难不难?” 不得不说,折耳根这个话题转的真是令人伤神,我恨不得当场掐死他,好端端的又提起考试做什么?还让不让人好好过一个清明节了? 我狠狠的瞪他一眼,附和着他的话说:“是啊,也不知道题目难不难,考不好怎么办?” 林苏侧过半个脑袋,毫无征兆的笑了,特别明媚的说:“你们两个心态放稳一点好不好,一场模拟考就担心成这样,那等到了七月的高考,你们可怎么办?” 她歪着脑袋继续说:“心态放不稳,肯定考不好的,这可是胡老太说的,他带了一届又一届的高考生,听他的话准没错。” 折耳根吃着清明粑粑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林苏,后面几天我和刘源都没有去,你跟着王凯学会了没?” 林苏笑容僵硬在嘴角,她匆匆看我一眼,越过我又看向折耳根,有些尴尬的转移到其他话题:“你吃完了没?吃完了就去把碗洗了。” 林苏不愿意在我们面前提起任何有关王凯的话题的那种表情,比老刘警察每次刻意偏心我姐刘清的那副神态,还要令人觉得刺眼。 自那次溜冰过后,我再也没有想起过王凯这个人,我以为我自己不在乎这个人的存在,努力的让自己去想些别的事情,可是,到头来说到底,这个人是客观存在的,我根本没有忘记,只是不让自己去想而已。 但,只要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就会像触电一样全身麻痹,进入不自然的状态。很别扭。 我到底在别扭什么?我和她只是十八梯的伙伴,她喜欢谁不喜欢谁,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可我就是不高兴,非常的不高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上海旧弄堂 回家的路上和折耳根在十八梯分别后,我目送着折耳根一路沿着十八梯小跑下去,一扭脸,瞧见穿着一身警察制服的纪成朝着我走过来。 我忍不住调侃他说:“哟,我未来的大姐夫,我姐可不在家,这个点她在天上飞着呢。” 纪成笑笑,并不拘泥:“未来的小舅子,看样子刚从我未来的弟妹家出来吧。” 没想到,我没调侃成他,反过来倒是被他调侃了一把,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你瞎说什么呢?” “早就听说你们关系非同一般。”纪成一脸的坏笑,表情和折耳根在看黄色小杂志一样的下流。 “我姐都和你瞎说什么了?”我气急败坏道“这个刘清,一天到晚在外面胡说些什么?” “那里胡说了,我看都是真的。” “个屁。”我再次强调说:“我才没有,我和林苏我们之间的关系很一般,嗯,很一般。” 纪成嘿嘿道:“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都羞于表达自己情感,这又有什么关系?大方承认不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我问。 纪成搂过我的肩膀,勾着肩搭着背说:“都是过来人,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是不是喜欢人家,喜欢人家姑娘就要大胆的表白,不然会后悔的哦!” 纪成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极为的轻佻,让人止不住的嫌弃。 我灵机一动问:“你们什么时候才和老刘警察还有我妈公开你们的关系?” “我也想早点公开,可你姐非不让啊?”纪成耸耸肩膀,表示惋惜和无奈。 他转动着眼珠子,凑近我笑着:“要不未来的小舅子帮姐夫一把,把这个篓子捅出去得了。” 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紧张的注视着他,明确的摇头表示拒绝:“你得了吧,我要是说了,我姐你未来的老婆非杀了我不可。” “胆小鬼,不是说你不怕你姐的吗?” “我不是怕我姐,我是怕恋爱中的疯女人。”我强行的偷换概念说。 纪成笑笑,没有说话。 我问:“你这是去哪?” 纪成说:“到下面去办点事。” “那你去吧。” 他往下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对我说:“要不一起下去看看。” 我犹豫道:“警察出公,我跟着去不太合适吧。” 纪成说:“放心,不算公事。” “那好吧。” 纪成做老刘警察的徒弟不过三个月,据我猜测,和我姐恋爱至少有一个月了。要说,这小子速度可真快,过来上班三个月,从认识我姐和追到我姐才花了不到一个月时间,我是由衷的打心眼佩服。折耳根对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老是吵着说要拜他为师好好取取经。 听老刘警察说起过,纪成是年初才从上海那边主动申请调配过来的,谁也不知道纪成为什么放弃上海那个繁华大都市,屁颠跑到重庆这边来干什么。 我虽然对打探别人的私事没什么兴趣,但现在我们之间确实没有什么话题可聊。而且,他以后会是我未来的姐夫,我姐姐即将要嫁的人,终归会成为家里的一份子。随便聊聊,也不应该叫打探别人的吧。 跟着纪成的脚步走着,暗自在心里琢磨一番后,我装作若无其事的随口一问:“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从上海来重庆啊?” “远离故土和故人,到陌生的地方来,可能会让心里明亮些。”纪成回答这话时,眼眸里的似乎变得很悠远而绵长,像是想到了往事旧人。 “以后会在重庆安家吗?你知道老刘警察有多宠爱我姐吗?他应该不会同意嫁去上海那么远的。”说完,我还忍不住自嘲一句:“如果是我,他一定百分百乐意,去上海做倒插门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我想,我姐一直不肯让老刘警察知道你们的关系,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我也不知道,还没考虑过。毕竟这边我只认识你们一家,其他人对我来说,都是陌生人而已。无亲无故的在异乡待一辈子,挺孤寂的。可如果让你姐跟着我去上海,她也会孤独。”纪成有些落寞。 “你可以把你父母接过来啊。” 纪成轻轻的摇摇头:“我父母不会搬到重庆来的,同样的,他们离不开他们的女儿,我的妹妹。” “你妹妹嫁在上海了?”我问。 纪成眸子突然暗了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带着一丝悲伤,缓缓地吐露出三个字:“算是吧。” 算是吧?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也想不明白,嫁了就是嫁了,没嫁就是没嫁,算是吧这到底是嫁还是没嫁? 虽然有些疑惑,但看着纪成的表情,我没好意思多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万一纪成的妹妹嫁得不好,不幸福,或者纪成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家里闹得僵。难道还非要逼着人家说家里的事。我还不至于想要探究到这个地步。 纪成忽然笑了,不知道是在和我介绍还是在自言自语:“我妹妹叫纪言,我们是龙凤胎,她很漂亮的,就像是戴望舒《雨巷》里那个撑着油纸伞走在上海弄堂里的丁香花姑娘。” “我以前的情况和你差不多,你父母偏宠爱你姐姐,我父母宝贝我妹妹,比起你们家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时常会遗忘还有我这么一个大儿子。我小时候,很讨厌我妹妹的,做什么都会欺负她,她不会和我吵架也不会和我打架,她只会哭鼻子。她一哭吧,我就心软了,搞得我又讨厌不起来那个小鼻涕虫。” “我当警察,是因为小时候她看《黑猫警长》然后哭着求邻家哥哥做黑猫警长,邻家哥哥是个死板的家伙,愣是没答应她。她就坐在上海的弄堂里哭鼻子,最后是我答应她,要做黑猫警长维护森林治安,她才不哭的。很幼稚吧。长大后,没想到我真的上了公安学校,做了警察。”纪成揉揉自己的鼻尖,笑的像个天真的孩子,我仿佛能想象到那个有趣的画面。 “你知道吗?她还是张国荣的超级粉丝,1993年张国荣来上海大光明电影院宣传电影《霸王别姬》,我妹妹还特意去现场追她的张国荣,结果和一群人拥挤着撞破了大光明电影院的玻璃门,最后受了伤,被玻璃划破了手臂在医院里缝针的时候,哭的整幢楼都震动了。那年她都二十一了,还像个孩子。” “她明明不适合在人群里拥挤的,可她好像和拥挤的人群特别有缘。86学潮那会,在同济大学上学的邻家哥哥参加大学生游行和集会,聚集在上海市政府办公厅大楼前,我们两个偷偷跟着一起去的,去的时候挤在人群里没事,散的时候她呀,差点被拥挤的人群踩死,那年才12岁的她差点死在上海市政府大楼前。现在回想起来都后怕,要是当时真出了事,正在里面和学生代表谈话的上海两个正副市长还真不好向上面和群众交代,可是个大篓子。估计我妹,得惊动中央闻名世界。” “我妹还特别崇拜小平同志,1992年小平南巡讲话,巡到上海的时候,小平到上海几天,我妹就兴奋了几天。1994年小平到上海来过年,因为邻家哥哥是同济大学建筑高材生,参与了上海杨浦大桥的合拢工程,小平来过年的时候,他有幸能和小平还有其他各界人士一同欢聚一堂过新年,特意给我妹录了视频。小平说的上海工作做得很好,上海有特殊的素质,特殊的品格,上海完全有条件上得快一点这句话,我妹可是抄录下来,挂在了房间的墙上。12月19日,香港回归倒计时牌在前矗立的时候,她在上海看着新闻报道,还信誓旦旦的说,将来香港回归了,小平同志要去香港的大街上走一走的时候,她也要跟着去香港看看。” 要去香港看看吗?可是,小平已经不在了。我突然有点心疼起那个像丁香花的姑娘:“一辈子的遗憾了。” 纪成长叹一声:“是啊,还有三个月香港就要回归了,谁都没有机会了。那个傻丫头,每年过生日还要特地多许一个愿望,祝愿小平长命百岁的呢。如果不是有他,深圳和上海,怎么会发展的这么迅速,这么繁华!可惜,谁又知道呢?他就在今年的春节走了。明明只要多等一段时间,他就能看见重庆直辖香港回归了。那丫头,肯定哭死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要是被我妹知道我到处说她的坏话,她会生气的。”纪成摸摸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 纪成谈起纪言,语气里充满了宠溺,这种真不像一个曾经讨厌自己妹妹的哥哥能表达出来的,我想,纪成也许从来没有讨厌过纪言,他一直很爱她,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而我,是真的讨厌我姐刘清,因为我们小时候,哦,是到现在还一直在吵架打架。我一点也不爱我姐,一点也不。 我原本以为刘清是要去办什么事情,原来是去十八梯的下面接朋友,而这个朋友正是纪成不断提到的那位邻家哥哥,也就是那位建筑师。 我原本以为邻家哥哥应该是清秀的,没想到是个头发长长到肩膀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是不是跟艺术沾点边的人,都比较豪迈狂放,不拘一格。 想象中的老友见面,而且是在异乡见面,不说抱头痛哭,也应该是红个眼眶什么的。没想到,两个人相顾无言,还都不说话。 气氛瞬间骤降至冰点,我都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跟着纪成一起来。两个人一点也不像是从小一起在上海旧弄堂里长大的邻居,反而像是隔了一条黄浦江的陌生人。 我跟在他们身后,帮着一起拿行李。 走了很久,沉默的纪成忽然开口问:“家里都好吗?” 邻家哥哥回答说:“你爸妈身体还算硬朗,我爸妈也不错。” “那我妹妹呢?还好吗?” 邻家哥哥不说话,抬眼看了一眼纪成,深吸一口气说:“住的地方还和以前一样,那么安静。” 纪成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句话后,变得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红着双眼盯着邻家哥哥吼道:“胡文语,如果不是你,她不能会永远那么安静,你明明知道她最喜欢热闹的。” 胡文语攥紧拳头,忽而无力的松开,垂在身侧,低声道歉:“对不起。” 纪成冷哼:“你这次来重庆做什么?” 胡文语回答:“重庆直辖后城市有新的规划部署,也要建设新的大楼和桥梁。” 纪成依旧冷哼,语气里透着一股瞎子都能听得出来的讥讽:“这么忙,都31岁了,还不准备结婚生子?打算单身一辈子给谁看?” 胡文语没回答,表情冷漠而又疏离。 纪成语气软下来:“住处找好了吗?” 胡文语淡淡的说:“重庆市城市规划局的工作人员已经帮我安排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胡文语的回答太官方,纪成的语气又变得尖酸起来:“那就好,我做警察很忙的,到时候没时间帮你。” “纪成,不客气。” 一路上,胡文语和纪成再也没说过话。纪成时不时的和我说上几句,完全不搭理胡文语。 快走到我家的时候,纪成说:“小源,等你姐回来帮我跟你姐说,明天下午我休息半天,带她去爬山。” “哦,好。”我点点头。 胡文语有了动静,问:“有女朋友了?” 纪成说:“是啊,我不像某个人那么自私,他明明很喜欢我妹,他也知道我妹有多爱他,爱了二十二年。为了不让自己过得难受,非说当她只是妹妹,最后错过了一辈子,到最后自己还是难受的要死,怪谁?我啊,爱就是爱,爱就在在一起,哪怕生命只剩最后一秒,也要在一起,想的很明白看的很透彻。” 我目送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再傻的傻子也能听的明白,猜得出来大概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纪成纪言兄妹和胡文语是住在上海旧弄堂里的邻居,胡文语比纪成纪言这对龙凤胎兄妹大五岁,纪言从小到大一直很爱胡文语,可是胡文语一直强调自己把纪言当成妹妹,最后纪言可能伤心的另嫁给了他人,彼此错过了一辈子。纪言婚后可能过的并不幸福,所以纪成才会对胡文语又爱又恨的吧。 虽然他讨厌胡文语,但是胡文语一个电话过来,纪成亲自还是来接他了。两个人对话中,纪成虽然时不时的讽刺几句,但还是处处关心着他的情况。他大概只是心有不甘,为自己的妹妹鸣不平而已。 林苏站在离我一层台阶那么宽的对面,看了看我久久凝望的方向,好奇的问:“刘源,你在看什么?” 我幽幽的说:“我在看上海旧弄堂里的一段爱恨情仇。” 林苏翻个白眼:“你脑子有病吗?” 我忽然很想知道,一个人到底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好吧,我承认,我想知道,站在我对面的林苏到底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我问:“林苏,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林苏点点头:“好,你问吧。”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我深深的凝望着她,想要从她的双眸里看出点什么。我甚至有些紧张,手里都在出汗。我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她回答有还是没有。 她同样深深的回望着我,就站在我的对面,我们之间虽然没有隔着上海旧弄堂,但是我们隔着一条重庆十八梯。 半晌过后,林苏回答说:“有” “谁啊?”我的心悬了起来,不会是王凯吧。我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我似乎能清楚的感觉到喉结滑过喉咙的紧迫感。 林苏笑了说:“我爱我哥。” 我提到嗓子眼的心咻的一下落回了心里:“有伤风化,那是你哥,你爱他是。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她依旧笑笑,指着我说:“我说的是你,像哥哥一样的朋友,我今生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飞快的转过这个话题,对准我:“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有” “谁啊?” “折耳根。” 鬼知道我回答了鬼一样的三个字,天知道,我有多想回答一个你字。可我实在没有那个勇气说出口,然后说出了折耳根三个字。 林苏脱下自己,朝着我砸过来:“变态。”鞋子非常顺利的越过十八梯的台阶,砸中了我的眉心。 “小源子,给本宫把鞋捡过来。” 我灰溜溜的把鞋子给她送过去,林苏扶着我的肩膀穿好鞋子后,飞快的跑了。 我突然惊奇的发现,我爱林苏这个事实。我终于明白,对于她和王凯之间,我一直别扭的情绪来源于什么了。我只是怕自己不再是她在乎的那个人。 纪成说他自己,想的明白看得透彻,这一点,是真的。比较起来,我姐挺幸福的,她有纪成那样一个直白勇敢的人,就算有一天,她跟着纪成回到了上海的旧弄堂,她依旧还是最幸福的那个人,这一点,我相信不会改变。 我有气无力的叹口气,唉,林苏始终不会明白,重庆十八梯和上海旧弄堂一样,不需要什么哥哥妹妹的亲情。 但,总有一方,会默默的逃避,将其转化成亲情。但我想,至少那位丁香花姑娘纪言要比我幸福一点,因为胡文语是爱过她的。而林苏,也许不爱我。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我和上海旧弄堂里的那个丁香花姑娘的处境完全不同。丁香花姑娘并不如我以为的那样幸福,她留在了上海旧弄堂里一辈子。 当然,这是很久很久以后,纪成告诉了我关于上海的1986年到1994年的发生的所有和关于上海旧弄堂里的那一场爱恨情仇的全部以及关于丁香花姑娘纪言的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我很讨厌你 “你干嘛老和你姐吵架?现在又被罚了吧。”林苏和折耳根背靠着背坐在我家屋前的小院里,一边吃着折耳根从家来带来的各种小零食,一边吐槽我说。 星期四的夜晚里,我又因为和我姐吵架,被老刘警察罚在院子里蹲马步。 时间倒回到天黑以前的6点钟,我妈在厨房里烧饭,我坐在饭桌上写作业,而我姐就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在看电视,吃着喔喔奶糖翘着二郎腿,还时不时的哼着歌。 吵得我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写作业,动不动就走了神,我一走神吧,她就总叫我名字。 “哎,刘源,写个作业发什么呆。” “” “哎哎,刘源,刘源。” “” “哎哎哎,刘源。” 那种感觉,就像是总有一个人,在不停的盯着你看,你就像是一个罪犯,生活在监视下,如坐针毡。 我当时心里就不平衡了,就觉得非常非常的不公平。凭什么我在这里写作业,你在旁边吃着奶糖看着电视也就算了,凭什么还管我。 “刘源,你在想什么?”我姐的声音又在我身后刺耳的响起。 我扭过头皱着眉怒视着她:“吵吵吵,你是树上的金阿子(知了)变得嘛?” “你说什么?” “说你烦不,就在那边发出噪音,影响我写作业。” “你自己写作业不专心,还好意思怪别个。” “就是你,像一只粪头苍蝇,嗡嗡嗡的叫个不停。” “刘源,你再说一遍,我看是皮子痒。” 我朝着吐了吐舌头:“刘清,哎哎哎哎,哎你个头。” 然后,我们没说两句,就吵了起来,隔着沙发,互相飞着吐沫。吵着吵着不过瘾,就又打了起来,揪着头发拽着耳朵,飞着鞋子,客厅的沙发一下子被我们弄得东倒西歪。 我妈的声音从厨房里出来:“你们两个别吵,等会你爸回来看到,又要生气了。” 刘清拽着我的耳朵:“是他,不听话。” 我扯着她的头发:“你先说我的。” “我是你姐姐。” “不是。” “你晓不晓得我吃完饭就要去机场上飞机,飞深圳。你把我头发搞乱了,又要重新梳头发,耽误我上飞机怎么办?”我姐看着她的头发散了,气的用力的揪着耳朵,几乎想把我的耳朵直接揪下来当下酒菜。 我心里憋着气,自然不让步,又急又痛口不择言的吼道:“说不定你的飞机会从天上掉下来。”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飞机说不定呜呜呜的从天上落下来。” 然后,只听见啪嗒一声,老刘警察从外面开了门,黑着脸站在门口。 我和我姐连忙放了手,各自不说话的站着,我心虚的抬眼看看老刘警察,他依旧站在家门口,动也没动。 这一次,老刘警察连晚饭都没让我吃,直接一脚把我踹到门外,关上门,冷冰冰的从紧闭的大门内甩出三个字:“蹲马步,四个小时。” 折耳根吃着辣条无语的摇摇头:“你也真是的,和你姐吵架说什么不好,偏要说她的飞机掉下来,这不得把老刘警察气死才怪。难怪这次老刘警察连和你讲道理都懒得讲,直接让你受罚。” 我蹲着马步:“是啊是啊,我说到他的小心肝了嘛。” “哎哎哎,我说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别光顾着自己吃,给我来一点啊。”我看着他们两个手里的零食,饿得前胸贴后背,直流口水。 折耳根用手肘碰碰林苏:“给不给他吃?” 林苏摆摆手:“回家吧。” 折耳根站起来摊手表示无奈:“看到没,孙二娘发话了。” 我骂着他们两个离去的背影:“你们也太狠了吧。” 林苏回头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你真是个笨蛋。”然后跑过来,给我喂了一颗喔喔奶糖,揪了揪我的两边耳朵:“今天你就一个人在这吧,不陪你了。” “喂,你不是说你一直站我这边的吗?干嘛帮我姐?”我有些委屈,气的嚷嚷。 她停住脚步,又走了回来,在我旁边坐下:“我一直站你这边。” “但是,你以后不许再这么说你姐了。你知不知道,有的事情,说着说着就成真的了。” “” 她狠狠的掐着我的小腿:“听见没?” “哦” 当时,我心里很不屑,觉得这怎么可能呢?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后来,每当回忆起这个夜晚,心里都是痛的。原来,林苏说的是对的,有的事情说着说着就成真的了,真实到让人难以接受,我永远都忘不了1997年5月8日星期四的这个夜晚。 深夜大约10点过一点,我们都睡了。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我快速的爬起来开门一看,是纪成火急火燎的站在门外,满头是汗,看样子是刚从家里出来,连衣服都穿反了:“你爸呢?你爸呢?” 我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气问:“是不是又要出紧急任务?” 我妈衣服开了门站在房间门口,老刘警察从里面走出来,站在我旁边问纪成:“纪成,出什么事情了?” 纪成红着眼眶,语气急促的几乎是喊了出来:“师父,小清她的飞机出事了。” “什么?”在我们身后的我妈惊呼一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僵硬的扭过头去,愣在原地,想要去扶着我妈,我都挪不开步子。怎么可能,我只是随口一说,怎么可能真的出事了。 但是,纪成不可能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开这个玩笑。 老刘警察毕竟是多年从军从警的人,比起我妈来,还算是镇定,他问:“纪成,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视新闻里报导飞机降落在深圳黄田机场的时候解体起火了,具体伤亡情况还不清楚。” 我妈听到这个消息后,捂着嘴巴哭了。我反应过来,立即去扶我妈起来,我妈顺手狠狠的打了我一个嘴巴,怒斥着我:“都是你说什么你姐的飞机要从天上掉下来,现在你满意了?” 我被我妈的一个巴掌直接打晕了头,扶我妈的手僵在半空中,整个人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是我妈第一次打我,第一次。但我不怨我妈,这一次,是我的错,我都恨不得打我自己。 如果可以,我想像上帝收回我的那句话,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只求我姐没有出事,还平安的活着。 谁能想到,飞机真的从天上掉下来了。 老刘警察扶着我妈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我妈抱着老刘警察不停的哭着喊着问:“正华,她不会出事的对不对?正华,你说话呀。” 纪成把我扶到沙发上坐着,拍拍我的肩膀,我抬着脑袋看着他。 他安慰我说:“你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林苏还有阿群婆婆阿西爷爷冲了过来,林白捧着照相机跟在后面跑进房间里。 阿群婆婆问:“你妈呢?” 我指了指房间,阿群婆婆走过去敲敲房门:“文秀,文秀。” 门开了,老刘警察正好穿好衣服裤子拿着钱包走出来,对阿群婆婆说:“我这就赶去深圳看看情况,文秀就拜托婆婆了。” 阿群婆婆点点头:“你去吧,放心。”说完,走进了房间,抱着我安慰着我妈。 老刘警察在门口一边穿鞋一边看着我,没有责怪,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他说:“我不在这几天,你好好的照顾你妈,你今年要满十八岁了。” 我机械似的重重的点了个头:“嗯。” 纪成拍拍我的肩膀,走向门口:“师父,我和你一起去。” 林白问:“刘叔,你们啷个去?飞机票肯定是买不到,和我们报社的人一起坐火车去。” “你们报社?”老刘警察疑惑道。 林白点个头:“重庆飞深圳的飞机出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报社肯定要深入报道。我也是听到报社打电话来让我连夜赶去深圳追踪报道,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我已经通过电话说那飞机上有个空乘人员是我亲戚妹妹,让报社多订了火车票给你和嬢嬢,现在嬢嬢这个情况去不了,正好让他一起去。” 老刘警察点个头,跟着林白还有纪成一起出了门,房间的门一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 “主啊,神啊,三赎啊,真主啊,我们感谢你,因为你为了我们背负着十字架,让我们得到了福分,我们仰望着十字架,祈求你的保佑和救赎。今天,你的孩子在这里祷告,希望你能保佑这个孩子平平安安,不要出事,救赎她的心灵和身体吧。全能的主啊,神啊”站在我身后的阿西爷爷拉着林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手扶着膝盖,闭着眼睛默默的祈求着。 我走过去,同样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手扶着膝盖,闭上了眼睛。 我清楚这是个邪教组织,我清楚这不能相信,封建迷信的东西罢了。可是,在这一刻,我觉得我变得特别渺小和无助,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能做,陷在沼泽里无法自拔。随手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管是好是坏,就这么抓着了。 我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能体会到阿西爷爷的心情了,就是在绝望的时刻,仿佛看到了希望。 只是,我依旧从心底里不相信这个东西,而他,却是真的信了。 深夜,我坐在外面的台阶上,不停的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眼睛看着长长的十八梯街道,心里有那么一刻是宁静的,想把自己彻底的藏在这个漆黑的夜里,所有人的都不见,什么事情都不用想。 原来,痛苦这样的一种感觉,麻木到仿佛自己失去了知觉,连大脑都成了一片空白。我是谁?我在那?我在干什么? 当我以为我忘了的时候,总有一个人能把我的思绪拉过来,让我保持足够的清醒。毫无意外,这个人就是林苏。 当我听见她朝着我走过来的脚步声的时候,我醒了。 林苏坐在我的身边,拨开我咬指甲的手,握在她的手里,看看说:“别咬了,从小到大就这个习惯改不了,指甲都变丑了。” “你妈的情绪我外婆安抚的差不多了,放心吧。” “刘源?”她歪着头看着我。 我依旧沉默着。 她吸了吸鼻子,抓抓自己的脑袋顶,突然扑上来从侧面抱着我,下巴搁在我的右肩膀上,双手的手掌抱着我的右胳膊,她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你别责怪自己,谁也预料不到。” 我的心剧烈一抽痛,彻底崩不住了,痛到无法呼吸。眼里止不住的流出来,回过身抱着林苏趴在她的肩头痛哭着。 我哭了,她也哭了。我们两个互相拥抱着坐在十八梯的台阶上,在五月初的夜晚里,哭的像两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其实,她早就在我家里哭了一场,只是出来见我的时候,为了安慰我特意擦干了眼泪。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才是那道能让我彻底决堤的最后一道防线。她不需要过多的安慰,只要轻轻一句话,就可以打破我所有的心理防备。 我只会在她的面前哭,真的。因为在她的面前,我穿不上我假装坚强的盔甲。仿佛,我的脆弱的一面注定了只能被她看见。 如果说,我是孤独的一阵风。那么,她就是一朵蒲公英,愿意陪着风的飘散在这条长长的十八梯最孤寂最伤心的夜里。 月亮它照在墙根下,冷冷清清盈盈白白。 哭累了我们坐在墙根下的月光里,我靠在林苏的肩膀上,和她一起望着天上的月亮,她伸手挡着月光洒下来,月光透过她的指缝照在她的脸上,平添了三分光亮。 我的心情稍微明亮了一点,紧紧的抱着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肩头缓缓的闭上眼睛。 林苏忽然问:“我记得我才用了六个约定对吧?” “嗯。”我轻轻地回答。 “还有四个。” “嗯。” “那么,我的第七个约定就是让你答应我,这件事不管结果如何,你不许归咎成为你自己的错。” 我从她的肩膀抬起头,怔怔的盯着她看。 她说:“你这个人有什么喜欢搁在心里,不说出来。我说过你本质上就是一个想的比做的多,说的比想的还少的人,什么都喜欢在心里盘算,不肯轻易表达出来。原本一件简单的事,被你一想就变得复杂了。你这件事就是一个意外,是一个谁也没办法预想到的意外,你别自作多情以为是自己乌鸦嘴诅咒的。” “我,我只是不想让你放在心里,愧疚一辈子。” “你,答应我不要再去想了好不好?” “哦,不对,这是你欠我的约定,你必须要答应的。” 林苏说着说着伸出自己的小拇指举到我的面前晃了晃,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我伸出小手指勾在她细长的小手指上,她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伸出大拇指,轻轻的盖了一个章。 我不知道她这到底是在骗我,还是在骗她自己。 有的事情不是不去想就能忘记的,它始终是发生了,我不去想不代表我能忘记,只是我暂时不去想了而已。 我的脑海里不断闪现过小时候和我姐吵架的画面,就像看电影似的,画面一帧一帧在一段一段连续的记忆力分离出来,重新连接成一个点。 几乎都是我和我姐在吵架,画面里不是面红耳赤怒目相视口水吐沫横飞,要是就是抢东西打架,再则是我们互相不理对方。 好像,我从来没有和我姐坐下来好好说过话。 我很讨厌她吗?我记得我经常对着她吼“刘清,我很讨厌你。”嗯,我很讨厌她。我一直这么坚定的认为,从来没有动摇过这个念头。 在此时此刻,她生死未卜的夜晚里,我好像有点动摇了,我开始怀疑我那坚定的认为真的是我所认为的那样吗? 答案逐渐变得模糊与否定,难以置信,我居然开始否认我讨厌刘清这个我坚持了十八年的正确答案。 如果时间能倒退回去,我绝对不会在她临走上飞机之前,对她说出她飞机会掉下来的那句话。我开始后悔,如果她回不来,那么她这辈子所记得这一世我这个弟弟所留给她这个姐姐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我说你的飞机说不定呜呜呜的从天上落下来。” 如果时间能倒退回去,我一定会在她出门之前,对她说上一句“早点回来。” 如果时间能倒退回去,如果,世界哪有那么多如果? 可是如果时间真的能倒退回去,她真的能活着回来吗? 我开始怀疑这个时间倒流的问题,充满了疑虑。我姐能回来吗?我希望有人能告诉我这个肯定的答案。 “如果她能回来,我再也不和她吵架了。你说,我姐会回来嘛?”我闷着声音,把头重新靠在她的肩膀上。 林苏说:“当然会,因为她是十八梯的刘清姐姐啊。” 我淡淡的笑了,我真是自己在骗自己,明明知道林苏一定会说会的。就算不是林苏,别人听到这个问题,也一定会说会的。 因为,没有人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人都希望自己是个善人,能带给别人希望。 那么,我希望所有带给别人希望的人都是天使,他们带来的是真的希望,我姐一定能回来,相安无事的回来。 折耳根从十八梯的下半梯跑上来,我和林苏眼睁睁的看着他越跑越近,直到跑到我们面前。 穿着半楼子,一看就是从床上刚爬起来,他站在比我们低一阶的台阶上:“刘源,刘半仙。” 我一脚踹上去:“你找死啊?” 他往后蹦跶了一步:“啧啧啧,刘半仙果然语出惊人,说飞机掉下来飞机真的掉下来了,你以后出去摆个地摊给人算命,绝对饿不死。” 我瞪了他一眼:“折耳根,你给我过来。” 我追着他在十八梯,绕着坐着的林苏上上下下的跑着。 跑累了,他坐在台阶上摆摆手:“不追了。” 我切了一声。 折耳根说:“不开心就发泄发泄,发泄完了,你姐明天就回来了。” 我低头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嗯,另一个报以希望的大善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CZ3456航班 在房间里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眼睁睁的看着窗外由一片漆黑逐渐变成雾气蒙蒙的亮光,重庆本就是一个多雾的城市,几乎一年里大半时间都是云雾缥缈的,如果生活在很高的山上,那便仿若生活在神仙般的仙境里。 我一动不动的看着外面的雾气逐渐散去,窗外的屋檐角和大叔在退散的雾气中缓缓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直至晨起初生的太阳光照射下来的那一刻才清晰的还原出原本真实的样子。 天色露出了鱼肚白,天终于亮了。 临近中午,我才颓废的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走出去倒了杯水喝,深圳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也不知道老刘警察还有林白纪成他们现在究竟到哪了。 早上林苏和折耳根过来,说是让我今天别去上学了,就在家里等消息,他们会帮我和老师请假的。我妈也没有去上班,早上起来打了电话和医院里告了假,她院里的主任倒也好说话,虽说是临时请假,一时调不开人手也没有生气,安慰我妈几句让她不要着急后,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 自从昨晚过后,我和我妈还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妈没理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和她主动说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妈坐在沙发里在看新闻电视台,画面里是深圳那边的记者报道的事故现场,我一边喝着水一边盯着电视画面看,现场燃烧的大火过后,只剩下一片烧焦的废墟,飞机机身在着陆过程中分解成了三个部分,现场一片混乱。 新闻报道里说,由中国南方航空公司波音737—300型b2925号飞机执行重庆飞往深圳的cz3456航班在深圳黄田机场着陆过程中失事,具体事故起因正在调查中,根现场初步判定,应该是天气恶劣,下雨刮风的原因导致。已知飞机上共载有乘务组9人,旅客65人,但是具体伤亡数目还不清楚,大量伤员正在医院里观察和抢救。警察和民航总局事故调查组正在勘察现场,调查起因,另外航空公司的负责人已经赶往医院,具体情况要等待后续报道。 这最后一句话,无疑是一句重击,还在不断攀升,也就是说在医院里还有没有抢救过来的死掉了的。 我已经能想象到现在医院里的一片混乱,记者围着伤者家属在医院的走道里哭喊声连成一片。当年林苏的爸爸因为抓人被歹徒砍伤在医院里抢救的时候,我们家和他们家就是这样在外面哭成了一片,几个月后,林苏妈妈死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场景。 那么我姐姐呢?她呢?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深圳的医院里,她是死是活呢?难以想象她现在的害怕恐惧,这样的一场空中灾难,从飞机在空中颠簸再到落到地面上的爆炸起火燃烧 这一切,无论是对我姐姐还是飞机上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太残忍了。 把杯子放下以后,看了一眼我妈疲惫不堪的背影,我张了张嘴,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生生的把一个“妈”字咽了回去,重新回到房间里,掀开被子把整个人全部埋了进去。 别让我享受着希望的光,就让我同样和那些遇难者们一起,永远的坠入那暗黑的夜吧,让我锥心刺骨的体会和他们一样的没有希望的燃烧的火光,只有这样,我似乎才能好受一些。 我沉沉的睡了过去,一觉睡到了下午四五点,日落黄昏,那天边映着的红色云霞,刺眼夺目,像极了新闻画面里黄田机场附近草坪里的那一道火光。 “咚咚咚”房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是我妈轻轻的推开了房门,她红着眼眶眼角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珠,声音沙哑的喊我:“小源,饿了一天,起来吃完面吧。” 我哽咽了,用力的点头回答说:“好。” 我下床跟着我妈的背影坐到饭桌上,饭桌上盛放好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里面撒了翠绿的葱花和煎好的鸡蛋,最上面还放了辣椒酱。 我没敢抬头看我妈的表情,我怕我控制不了我此刻极度复杂愧疚悲伤的情绪,拿起筷子不停的往嘴里送着面。 我妈坐在我旁边没开动,我能感受到她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我。 忽然,她伸手摸了摸我昨天晚上被她狠狠抽了一个耳光的脸,抽泣了一声,软着语气疼惜的说:“打疼了吧,妈妈不是故意的。” 我低着头盯着碗里的面摇摇头,假装笑笑:“不疼。” 我妈收回手,她带着一丝哭腔:“对不起,妈只是太心急了。你和你姐都是妈手心手背的肉,妈那个都心疼。”她停顿了一会,继续道:“如果这次你姐福大命大能活着回来,你以后再也不许说那样的话了,你已经长大了,有些玩笑能开有些玩笑不能开,不管是不是无心的但是有些话说出来了,伤人心的,知道吗?” 我重重的点头,吸吸鼻子:“嗯,知道了。” 我妈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乖,快吃吧。” 我说:“妈,你也吃。” “好”我妈终于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筷子。 我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碗,拿着筷子夹起我妈煎好的鸡蛋,正要往嘴里塞,不知道怎么回事,鸡蛋上竟然啪嗒啪嗒的低落了两颗晶莹的水珠。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咦,奇怪,我怎么哭了呢?我的心里怎么酸涩酸涩的?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沙发旁边的小桌子上电话声音突然响起,我和我妈对视一眼,连忙走过去,我妈说:“把免提打开。” 我把免提打开,老刘警察的声音传过来:“喂?文秀?” 我妈说:“在,正华,你们到深圳了吗?” “到了” “小清怎么样?你们看到她了吗?”我妈局促不安的问道。 “放心,小清活的好好的,受了点伤但没有生命危险,就是暂时见不到人。” “为什么见不到人,是在重症监护室吗?是不是情况很严重?正华,你别骗我啊。” “没骗你,小清飞机上就她和另外一个小姑娘两个空姐,都没事,就是现在被警察还有民航总局事故调查组隔离调查审问,任何人不得探视。” “你也不行?” “我虽然是警察可我是重庆这边的,又没有专案跨省跨市的调查令,也不可以过问别的市的案子。林白他们报社来了三个记者,也被三令五申的拒绝了事故调查采访伤员的请求。” “那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还想让她早点回来重庆到我们医院来检查住院呢。” “那这个说不准,估计要等事故调查完了,才能吧。我也不能在深圳待太久,我和纪成今天晚上就买票回来,我局里还有案子等我们处理,你放心,林白他们报社会在这边多待几天,林白说他会带小清回来。” 我妈和我的心终于平安的落了地,太好了,我姐没事,我姐没事真的太好了。 我妈安心的说:“小清没事就好,你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纪成也是。” “好,我会转告他的。”老刘警察说。 我突然意识到,我妈和老刘警察的最后一句对话说的极其的不太对劲儿,回过神来一想,也是,纪成昨天晚上着急忙慌的跑到我家来,还清楚的知道我姐的航班,怕是傻子都看的出来他和我姐的关系非同一般。 老刘警察和我妈都是过来人,他们那点小九九,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妈和老刘警察?这么说来,我姐和纪成谈恋爱的事情,已经曝光了。 至于老刘警察和我妈心里怎么打算的,我自然不清楚,但是依靠目前的情况看来,他们多半是同意的。 我妈挂了电话,扬起脸,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她说:“快去告诉阿群婆婆他们,好让他们放心,省的叫两个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跟着我们担心受累的。” “哦”我说,然后飞快的跑出了门。 在十八梯上,和迎面跑过来的林苏撞了个满怀。她捂着脑门看着我,我捂着脑门看着她,她笑笑,我也笑笑。 她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说:“看来你也已经知道了。” 她说:“是啊,我哥打电话回来说你姐没事,过几天就能回来了。我外婆叫我来告诉你们一声,让你们不要难过了。” 我说:“我们接到老刘警察打回来的电话,说我姐没事,只是被隔离调查了。我妈叫我来告诉你们一声。” 我们就这样站在十八梯上,笑着。 折耳根从下面冲上来,喘着粗气大声的问:“喂喂喂,你们有没有消息?我妈叫我上来问问你们,有没有林白和老刘警察穿回来的消息?小清姐现在怎么样?没事吧。” 我和林苏同时回答折耳根说:“人没事,过几天就回来。” “欧耶”折耳根激动的跳起来欢呼一声“我就说小清姐肯定不会有事吧,我妈还在家里跟着瞎担心。”然后他转过身往回家的方向跑下十八梯:“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妈一声,不然她连晚饭都吃不下去,哦,我还要打个电话通知我爸一声。” 眼看着折耳根的身影逐渐消失了,林苏笑着说:“这个家伙永远风风火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踩着风火轮的哪吒变身的,早知道当初应该给他取名叫小哪吒。” “为什么不叫风火轮呢?”我反问。 她点点头:“也是哦,风火轮也不错。” 她“哎呀”一声,揉了揉肚子,舔舔嘴巴:“这个风火轮也真是的,说是什么吃晚饭,弄得我都饿了。” 我说:“我也没吃饱。” 林苏看着我眨眨眼睛,指着十八梯的下面折耳根家的方向,调皮的笑笑:“要不我们下去蹭饭吧。” “可以。” 两分钟后,我和林苏站在折耳根的家小卖部的门口,不怀好意的看着坐在里面看铺子的折耳根一直呵呵的笑着。 折耳根被我们笑的毛骨悚然,头往后一歪,眉毛一挑,问:“你们两个准备干嘛?” 我说:“过来弄点东西吃。” 林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是啊。” 折耳根大叫着,护着前面的一袋子零食,朝着里面的一扇门大叫:“妈,两个不要脸的强盗过来抢咱家东西吃了。” “你们两个臭家伙,我家是收容站还是孤儿院啊?” 折耳根妈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饭菜的香味,折耳根妈妈说:“来了,过来吃饭吧。小风,进来盛饭。” “哦” “哦” “哦”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然后同时朝着门里面挤过去,和饿狼扑食一副德行。 五天后,我姐还没有回来,林白也没有回来,但是《重庆晚报》的报纸上刊登了一篇从深圳发回来的报道,标题为“特大事件”旁边小副标题为“1997年5月8日重庆飞深圳的cz3456航班飞机空难事故” 1997年5月8日中国南方航空cz3456号航班波音737—300型b2925号飞机于晚上7点45分从重庆江北机场起飞,原本预计当晚9点30分左右抵达深圳黄田机场。当晚飞行过程中,飞机遇到恶劣天气影响引起剧烈颠簸,飞机失去控制,9点28分左右飞机在机长的操控下紧急迫降在跑道旁边的草地上,随后一声剧烈声响,飞机爆炸燃烧解体成了三部分,顿时火光冲天。 据本报特派记者前往深圳采访报道得知,事故现场已经第一时间被封锁,但仍然依稀可见现场飞机的碎片以及遇难者的残骸,散乱的衣服钱包等,还有那持续不散的滚滚浓烟(旁边配了一张机场事故拍摄图)本报特派记者暗地调查采访得知,此事故原初步诊断为一为恶劣天气影响,二为机长飞行过程中判断操作有误。但具体事故原因,深圳事故调查刑侦组以及民航总局事故调查局仍在调查中,还未对公众有所披露。 据事故幸存者蒋先生接受本报特派记者采访回忆,当晚飞机窗外下着大雨,刮着风,看上去飞机窗外的天空灰蒙蒙一片,空姐在一旁提醒旅客,扣好安全带准备降落,突然,正准备降落的飞机颠簸了一下,蒋先生的头狠狠的撞在了飞机放置行李的隔离板子上,随即出现一声巨大的响声,飞机在半空中又颠簸抖动了好几下,整个机舱内尖叫声响成一片,划破了原本寂静的天际。 空姐迅速的安抚旅客“不要惊慌,不要惊慌,保持安静与镇定,请大家坐下来,相信机长相信我们” 正当所有旅客在空姐的安抚下镇定下来的同时,飞机机身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就像是东西在头顶断裂开一样,机舱内部舱顶的扣板掉了下来,一位空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冷静的走上去把掉落的扣板重新按了回去,微微一笑说“不要担心,不要惊慌,保持冷静”,可是刚说完,扣板又掉了下来,慢慢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怪的烧焦味道。 空姐拿起电话正要给机长打电话,广播里传来了飞机即将着陆的声音,空姐挂了点话:“请所有旅客做回座椅上,扣上安全带,双手环抱在头顶,低头,做好飞机降落的准备。” 突然,机舱内照明的灯忽然熄灭了,整个机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飞机又开始颠簸抖动不停的摇晃,机舱内顿时又乱作一团,哭声尖叫声喊声响成一片飞机尾部和中部突然断开了,一片电光火石之中,飞机燃烧起来,蒋先生迅速的反应过来,从飞机的残骸中爬起来,开始向外跑。 整个飞机断成了三部分,黄田停机坪的上空,被燃烧的火光照亮了,通红一片。 此时,机舱内部传来了求救声,蒋先生和其他跑出来的另一个幸存者一起返回去救人 采访的最后,蒋先生认为,此次事故已经发生了,他不知道该去怪谁责备谁,从空难中死里逃生出来,他学会了宽容,虽然机长在最开始也许判断失误,第一次紧急迫降的时候操作失误,但是如果不是机长力挽狂澜,第二次紧急迫降的时候选择了跑道旁边柔软的草地,那么会有更多的人失去生命。 这次事故,有外部环境因素的影响,这架飞机上的每一个人都想活下去,旅客不想死,空姐不想死,机长和副机长他们也不想死,没有人想死,在草地上降落是机长和副机长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做出的最后的选择,他们也算是救了很多人一命 据本报特派记者于深圳发回的报道得知,本次由重庆飞往深圳的cz3456航班载有旅客65人,空勤组9人,最后旅客遇难人数33人,空勤遇难人数2人。目前,南航航空公司已经对遇难者家属以及在医院养伤的伤员表示慰问与关怀,尽可能的在安抚遇难者家属的情绪,与他们商议赔偿事宜等,对此南航公司表示会对此次事故的后续事件也表示会负责到底! 最后,本报社全体工作人员,愿遇难者安息!愿遇难者家属节哀!愿幸存者早日平安出院! 本报特派记者林白现场采访报道。 (作者有话说:本章中cz3456号航班遇难事故为真实事件改编,空姐刘清和记者林白为杜撰人物,受访者蒋先生为真实人物,蒋先生的采访报道是我在网上收集整理而成。1997年5月8日由重庆江北机场7点45分飞往深圳黄田机场的cz3456航班在晚上9点28分左右紧急迫降在黄田机场停机坪的跑道外面的草地上燃烧解体,载有旅客65人,空勤组9人,最后旅客遇难人数33人,空勤遇难人数2人。愿逝者安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楚河与汉界 又过了大约三天,我姐终于在我妈和老刘警察还有纪成盼星星盼月亮的殷勤期盼中,被林白从深圳带回了。 这次受的伤不轻,脸上手上腿上身上到处青一块紫一块的,背上还被飞机的零件四五厘米的口子,在深圳的医院那住了一个星期的院,深圳那边的医生说没什么内伤,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等肉长好就可以了。 我妈非要拉着我姐又上她工作的医院里,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检查了一遍,直接交了一个礼拜的住院费住在医院里再多观察观察,老刘警察原本不同意,说怕我姐在医院里住着心情不好,但是我妈的意思是深怕有什么空难后遗症,不让我姐回来。显然,这次老刘警察也拗不过我妈,只好同意让我姐在医院里多住一阵子再回家。 回来以后,我姐像是变了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呆呆的坐在病床上,望着外边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问她她也不回答。 她变得沉默又悲伤,我妈说,很正常,这就是空难后遗症。心里负担太沉重,无法忘怀那些事,走不出来心里的一种困顿之境。 礼拜六的夜晚,我妈炖好了鱼汤,叫我给我姐送过去,顺便在医院里陪夜,我带了消磨时间的象棋棋盘还有一本杂志和纸笔,提溜着鱼汤就走了。 其实我有点,怎么说呢?我有点不太想去,站在医院的病房外,踌躇了半天。 这样的我姐,实在是让人感觉太压抑了,闷得人透不过气来。和她待在一起,不自觉的就觉得像是被关在了什么封闭式的空间里,逃也逃不掉的那种束缚感,是在太难受。 我宁愿我姐和我吵架打架,宁可她揪着我的耳朵掐着我的脸,也不愿意看到她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表情,至少那时候,只是皮肉受折磨,而不像现在,心里受折磨。 我站在病房外偷偷朝着里面看去,我姐背对着我坐在窗户边上,撑着脑袋望着窗户外面,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一尊雕像。 纪成走过来,提着一碗重庆小面,拍拍我的肩膀问:“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我连忙噤声道:“嘘”伸出食指指指里面我姐的背影说:“你看她,又坐在窗户边上了。” 自从我姐回来以后,纪成经常来医院里光明正大的看我姐,再也不像眼前那样,偷偷摸摸的在外面约会见面,深怕被老刘警察还有我妈知道。 纪成和我姐谁也没有和我妈还有老刘警察多说什么,我妈和老刘警察也没有多过问什么,他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默许了。 仔细想想,的确也没有什么要多问。纪成跟着老刘警察,是老刘警察的徒弟,什么身份信息早就在纪成转到公安局的时候,老刘警察就知道的一清二楚,至于为人,老刘警察就更清楚了。还有什么多需要了解的呢?没有。 而且,我姐现在这个状态,还了解的个屁啊。 纪成压低了声音:“唉,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走得出来,小源,你多来陪陪她。” 本来我想还他一句“你自己媳妇你多陪着,男朋友比我这个讨厌的弟弟要让她心情好得多。”但我看着纪成这几天公安局和医院两头跑忙得团团转,沧桑不少胡子都长出来也没好好刮干净,整个人眼圈重的像是刚从四川卧龙自然保护区那边逃窜出来的国宝大熊猫。只能将这句想要说出来的话憋回去。 我问:“我姐怎么会这样子?和她以前那大大咧咧活泼开朗的个性实在太不像了。” 纪成叹口气说:“有时候,活下来的人反而更难受,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条鲜活在生命在她眼前消逝,能不痛苦吗?” “也许吧。” 我将手里的鲫鱼汤放到他手里说:“你进去好好陪陪她,我就不进去耽误你们说贴心话了。今晚我在这边陪夜,等你出来我再进去。” 纪成不好意思的看着我:“一起进去吧。”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进,你自己进去吧。” 纪成点头:“那好吧。”他推开只开了一条小缝的门,走进去,把鱼汤和小面放在桌子上坐到我姐旁边,搂过我姐的肩膀,我姐侧过脸看着他:“你来了。” 纪成说:“来了,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重庆小面还有你弟送来的妈妈牌鱼汤” 后面说的什么我就没听了,我坐在一旁的座椅上,放下包从里面掏出一本杂志来翻了翻,又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把杂志上小角落里的填数字游戏抄录在纸上玩。 医院里人来人往,正好是饭点,很多住院病人的家属,都来来往往的给病人来送晚饭,医院的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逐渐变淡了,倒是各式各样的饭香味传出来,腊肉炒豆丝c麻婆豆腐c酸辣粉 有那么一瞬间我都开始怀疑我不是在医院,我是在十八梯附近的小吃一条街,各种各样的小饭馆,混杂着各类麻辣的香味。 人家医学领域膳食是讲病人要吃的清淡些,我觉得这搁在重庆永远都不可能吃什么清淡些,还要吃好几天几个月?想想都觉得难,重庆人能管住任何东西,唯独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去吃麻辣味,毕竟是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火锅味的城市。 幸好我是在家里吃过饭出来的,否则我还真抵御不了走廊里飘散的浓浓的酸辣粉的味道,指不定跑到外面去吃上几碗。 填数字游戏我还是第一次接触,以前从来没玩过,玩着玩着挺容易上瘾的。 我本来最擅长的就是逻辑数学,只不过因为要和折耳根林苏一个班,就选了和他们一起学文,去了文科班。反正对我来说,学文和学理差不多。 对林苏来说,数学和化学稍微难了点,学起来比文科费劲多了,当然选文科啦。对折耳根来说,数学和化学等同于天方夜谭和无字天书,比难于上青天的蜀道难还难,他打死也不会自选死路,只能头也不回的跳进文科的海洋里遨游。 杂志上介绍说填数字游戏是源自于18世纪瑞士的逻辑数学游戏,根据九宫格9x9数格盘面的已知数,逻辑和推理出其余空格里的数字,且每一行每一列的数字包涵1—9,不能重复。 的确,很考验脑子。 我昨天偶然在折耳根的课桌上他新弄来的一堆杂志中随手挑了一本随便一翻,就看到了这个游戏,被吸引上了,现在已经填了一大半了,还剩下一半没填上。 “你在玩什么?这么入神?”纪成斜靠在门框上,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 我循着看过去,纪成正看着我。 “填数字游戏,我姐呢?” 纪成在我旁边坐下,从我手上把填数字游戏拿过去仔细看看:“你姐吃完,我哄着她躺下睡了。” “这东西怎么玩?”纪成问我。 我把杂志翻开递给他:“你看吧,有介绍。” 他看了几眼,嫌弃的丢还给我:“看起来眼花缭乱。” “你逻辑不好,怎么做警察?审问犯人的时候能审问出来吗?处理的案子你自己能搞明白吗?”我问。 他不服气的反驳我说:“喂喂喂?做警察一定需要逻辑好吗?” 我又问他:“办案难道不需要判断c推理c论证?” 纪成默默下巴说:“额,你说的太复杂,那是刑侦理论的一套,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实践才能出真知。我们审犯人的时候,自然有我们实践的一套,管按照理论来,那审问的同时还能发表出一篇文论来。” 我哼一声:“所以说,你们是反套路?” 纪成皱着眉:“你怎么对警察办案的事一套一套的,是不是将来也想要当一名为人民服务的警察?” 我撇撇嘴:“为人民服务的职业多了去了,我干嘛要和你还有老刘警察那样,非得做一名警察啊?” “可是我看你对警察这行挺了解的嘛。” “耳濡目染吧,老刘警察逻辑特别好,遗传。” “哦”纪成伸了伸懒腰。 “你这是下班了还是要去上班?”我看了看走廊尽头那边窗外的天色,昏了夜。 “刚下班,一下班就过来了,明天还得早起。” “那你还不回去?” “回去也睡不着,我们这行习惯了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动不动就要半夜出勤。” “自己倒霉催的,选上这行。” “本来我也这么觉得,刚开始我上警校那会就觉得自己傻,干嘛非要听我妹的,做什么黑猫警察。后来,真的做了这行,真的就爱上了。” 眼看着纪成说起警察这行越说越来劲,我生怕他像老刘警察那样,给我讲上几个小时的“一名优秀警察的日记”把他的警察故事给我从头到尾讲上一遍,那我今晚非被他折磨疯了不可。 我连忙制止他继续讲下去:“停停停,别我给讲警察行吗?老刘警察给我讲了十八年的军警故事,你饶了我好吗?” 他灿灿的笑笑,眼睛扫过我书包里露出一角的象棋棋盘,他说:“你还带了象棋过来,你要和你姐下象棋啊?” “她又不会下,我自己下的。” “自己下?”纪成拿起象棋棋盘。 “自己和自己下才好玩。” 纪成打开象棋棋盘说:“要不我们来一盘?” 我疑虑的问:“你会下吗?” 他切了一声,拍拍胸脯:“你知道我偶像是谁吗?我偶像胡荣华!” 我哼哼道:“我偶像还是柳大华呢!” 纪成拍了拍我的胸脯说:“臭小子,你故意的吧。” 我得意的嘿嘿一笑,把书包放到身后面,和纪成一起把象棋棋盘摆开,两个人坐在椅子上下了起来。 我问:“楚河汉界,你刘邦还是项羽?” 纪成摸了摸红色的棋:“红先黑后,刘邦,先入关者为胜。” “行,我项羽。这可不是历史,棋盘上谁棋高一招谁为胜。” “我是十连霸胡荣华徒弟。” “我是终止你师父传奇的柳大华徒弟。” “” “” 和我大战了三回合连输了两盘棋的纪成不甘心的回家睡觉去了。我姐背对着我睡沉沉的睡着,完全静下来的时候能依稀听见她微弱均匀的呼吸声。 深夜,我坐在我姐的病床旁边继续填着数字游戏,我是一个挺极端的人,认定的事一定要做好,就像现在,我僵持在这几个空格里,填不完我压根就睡不着,丝毫没有困意。 越想快点完成越是着急,越着急就越是想不出来,很急燥。桌边明晃晃的台灯下飞着几只小飞蛾,这才五月中旬,小飞蛾已经从山林子里飞出来,为祸人间,跟个妖孽一样,我不耐烦的挥手赶了赶。 它们挺执着,绕着昏暗的房间飞了几圈后,又飞回到桌上的台灯灯泡下几厘米的地方闪着翅膀,我嫌烦,一气之下把台灯熄灭了了事,没有灯源,我看你们怎么飞。 果然不到一会儿时间,它们沿着窗外灯光的吸引,飞到医院病房外面去了,房间又彻底静下来。 我打开台灯灯源,炙热明亮的灯泡又变得闪亮起来,在昏暗的房间一角,绽放着属于它的光明与使命,为我这个极端的人照着亮。 我努力睁了睁眼睛,继续与那九宫格里的数字们做着脑力与逻辑能力的战斗,我在象棋上的楚河汉界上替项羽打败了刘邦,实在不想扭头输在这小小的九宫格里。 象棋文化延续千年博大精深,这九宫格算什么? 当我在九宫格上聚精会神与数字浴血奋战的时候,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汽车鸣笛的声音,好像是救护车拉着急救包病人回来了。 我看了一眼我姐,正打算起身把窗户关起来,以免我姐被吵醒。 我姐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尖叫一声蜷缩着身子捂着耳朵,瑟瑟发抖,大叫着我的名字叫我把灯打开:“刘源,把灯打开,灯打开。” 我连忙跑到门背后,把灯开了,房间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和房间大灯一比,桌子上的小台灯就显得太渺小了。 我走到我姐床边,歪着脑袋看着她:“你怎么了?” 我姐有些惊慌:“外面怎么了?什么声音?是不是又有飞机掉下来了?” 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我姐该不会是被这次的飞机事故,吓出什么脑子方面的毛病来了吧?精神病? 我向我姐解释说:“不是,姐,外面是救护车在叫。” 我姐惊恐的仰着下巴看着我:“对,就是救护车送伤员来了是不是?” “不是飞机上的伤员,姐,这里不是深圳黄田也不是重庆江北,这里是渝北区十八梯下面的医院,妈的医院。” 我姐像是听不见我说话一样,只顾着自己捂着耳朵把脸埋进两腿的膝盖里,缩成团不停的发抖,很恐惧的样子。 我忍不住上前坐在我姐旁边,学着纪成的样子揽过我姐的肩膀,把我姐揽在怀里,轻声的安慰她:“姐,你别怕,有我在。” 我姐缓缓的抬起头,把头靠在我的下巴下面,整个人倚靠在我的怀里,左手搂着我的脖子,小声的抽泣着:“小源,飞机掉下来了。” 看到我姐这个样子,心里某个地方逐渐变的柔软起来,变得有些疼。 我僵硬的伸出手,学着电视剧里安慰人的样子摸摸我姐的脑袋,顺着她的头发。这不是我第一次摸我姐的头发,但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我姐的头发异常的柔顺:“不怕,姐,不怕。飞机再也不会掉下来了,再也不会了。” 我姐不停的喃喃自语:“那些人都死了,他们原来还在机舱里对我有说有笑的,现在都死了。还有副机长他们,他们也不在了飞机上还有个很可爱的小孩子,是女孩,第一次坐飞机,她就到我的大腿腰那边那么高,穿着红色的毛衣,上面有小黄花,扎着两个小辫子,绑着蝴蝶结,胖乎乎的很可爱,她甜甜的叫着我阿姨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就那么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颠簸过后一阵黑暗再是一片火光,然后,他们都不在了” 断断续续的,断断续续的我姐一直在不停的说着,一直在不停的说着他们,还有那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女孩,我知道,她在说那些无辜的遇难者,她忘不了他们,那些就在她眼前活生生的生命 “他们上飞机的时候,我提醒他们注意事项,飞机颠簸的时候我还提醒他们,要保持安静,现在他们真的安静了,再也说不了话了” 我一直抱着我姐,安静的听她讲述着,让她倚靠在我怀里搂着我的脖子,让她哭着,我不说话,就这么一直抱着她,直到她说累了,哭累了,哭到没有力气再说下去。 外面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累的睡着了,我轻轻的把她放下,让她侧躺着以免压到背后的伤口,轻轻的给她盖上了被子,就坐在床边,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 长这么大以来,我第一次这么安静的注视着我姐,看起来,她和我长得也有那么一点点像,只是我是单眼皮小眼睛,她是双眼皮小眼睛。我是高鼻梁的大鼻子,她是高鼻梁的小鼻子。我的脸上和下巴角上有小黑痣,她的脸上和下巴角上也有小黑痣。她的脸右侧下巴角到脖子的那个地上还有一块小小的不太明显的火烫伤的疤痕,我的手上有一块火烫伤的疤痕。 在我七岁那年的冬天下午,我姐拿着扫把追着我打的时候我到外面炉子里拿起一根烧火柴转过身冲着我姐那么轻轻一挥,我姐就被我举着的烧火柴的通红的尖端给烫到了。 她痛得直哭,引来老刘警察,把我一脚踹到了地上,手里的烧火柴没拿稳,一个翻身烫到了我自己的手,然后,我就坐在地上疼的嚎啕大哭了。 看到我哭了,我姐立马不哭了,连忙跑过来握着我的手,给我吹,摸着我的脸蛋擦着我的泪水:“小源,不哭了,姐姐给你抹药药。” 然而,到了晚上,我们两个为了一只鸡的鸡腿,在饭桌上又打了起来 想到这些,我忽然笑了,伸出手轻轻的拿起挡住我姐脸的一缕头发,其实,我姐真的蛮漂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不吃瓜的我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我趴在我姐的病床上,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张开五指遮住眼光,眯缝着眼睛看了看窗外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 病房外的走廊里,突然变得闹哄哄的。 我打开病房门够着脖子伸头望了一眼,原来是开水房的热水供应上了,很多人争先恐后的排着队打开水,我连忙拿起床边的水壶,挤过去排着队。 突然,有一双白嫩嫩的手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头一看,竟然是吴月,她怎么在这?我奇怪的看着她。 她笑笑,问我:“你姐姐怎么样了?” 我说:“恢复的挺好,不是太严重。” 她点点头:“那就好。” 我问:“你怎么在这?” 她举着热水壶在我面前晃晃,无奈的说:“我婆婆上楼的时候摔了一跤,骨折了,昨晚半夜住的院。” “哦”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一声:“原来昨天晚上的救护车是你们啊?” 她听了,淡淡的笑着:“嗯,可把我吓死了,也算是人生第一次坐了趟救护车。” 我有点不好意思,才深知自己好像有点说错了话,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嘿嘿一笑,问:“你婆婆怎么样?” “精神状态还不错。”吴月看着我说。 吴月的头发很长很长,比林苏的头发还要长,比我姐的头发也要长,她平时都喜欢扎一个很高的马尾,今天第一次看到她披着头发散在腰间,长发飘飘和平时干练的她挺不像的,在哄闹聊天的人群之中,她仿佛像一朵开在山间的野百合,清冷而淡雅。 她眨眨眼睛,踮起脚尖在我眼前挥了挥手,不明所以的问我:“班长,你在看什么?” 回过神来的我才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在盯着人家,其实我只是联想到了山间的野百合,我顿时变得有些慌张,一阵傻笑过后,连忙转过头跟上前面的队伍。 她在我后面捂着嘴小声的笑了,用食指的指尖轻轻的点点我的后背说:“班长,你平时在学校里看起来是一个平易近人古道热心肠的人会为同学耐心解题的好班长,可是除了对林苏和折耳根特别以外,你对其他人永远不会多话,也不爱笑平时总板着脸一个人在座位上看书做题,有时候觉得你实际上是一个冷酷孤傲的人。” “是嘛?”我疑惑的看着她问。 她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很真诚的回答:“是啊,因为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胡小果她们都这么说。” “是嘛,我自己还真没有在意过。” “胡小果还和我开玩笑说我们班班长是个内向的孩子。” “内向倒也没有,我只是不太善于人际交往,和熟悉的朋友就会说很多,林苏和折耳根和我一起长大,和他们比较熟悉。” 她仰着头看着我,伸手轻轻的撩起挡住脸的长发轻轻拨到耳朵后面,温柔的笑笑:“你和林苏还有折耳根一起长大,你和他们好,他们也了解你。其他女孩说你内心里是一个冷酷的人的时候,只有林苏一个人义愤填膺的站起来说,说你才不是什么冷酷冷漠的人,只是不喜欢嘴上多话喜欢默默做事而已,还急着为你辩解说,你们平时找他解题让他帮忙的时候,他那次没帮你们?不喜欢说话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我静静的听着,偷偷的脑海里想象着林苏当着其他女生的面为我辩解争论的画面,想象着她那傻乎乎的样子,还挺可爱挺好玩的。 “是不是觉得我们女生很无聊,每天八卦你们男生?”吴月问。 我摇摇头:“还好,就像我们男生在一起聊游戏打篮球一样的道理。” 吴月有些惊讶:“班长,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变了一点。” “嗯?” “话有点多了,也不会总板着一张脸了。”她说到这里,还有点不好意思,对着我笑笑。 “可能是我们变熟悉了。” 她假装失望道:“呀,那我还真是不幸运,高中三年眼瞧着马上要毕业了,才和你熟悉起来。” “毕业了不还是同学吗?”我反问。 “毕业了就分开了,各奔海角,天涯路远,或许再也不见。”她抱着热水壶,感叹道。 我问:“你准备考哪?” 她说:“或许是北京或许是上海。” 我有些讶异,问:“干嘛考那么远?是要朝着大城市发展?” 她苦笑着说:“重庆都直辖了,一个直辖市未来的前景一片光明,为发展我干嘛不待在重庆为家乡出力啊。我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有严父我有严母,我想要逃到一个没有我妈的地方去躲清静。” 我沉默了,我忽然变得懂她的意思,只是一只鸟长大了想要飞到远方去,逃脱开禁锢的牢笼。 只是我呢?我还不知道。 她突然笑笑,羡慕的说:“真羡慕你和林苏还有折耳根的友情,林苏和我说了,你答应和她一起考到重庆考到师范大学去,挺好的,从幼儿园再到小学中学大学,你们能一直在一起。” “吴月,你将来想做什么?” “翻译,班长你呢?” “我还不知道。” “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填写志愿表拍毕业照了,班长,你要早点考虑好。” “嗯。” 我转过头去,默默的排着队,低头跟着前面一个人的脚后跟。我想,为什么我周围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和目标,为什么只有我没有。 我以前一直觉得是老刘警察的教育方式方法让我失去了寻找自己梦想和目标的潜力与想法。现在看来不对,吴月她有严母,可是她妈妈也没拦住她,她要逃离让她觉得受限制的地方跑到遥远的北京或上海去。 可我呢?连逃离老刘警察的想法都没有。 老刘警察也许认为的没错,我是一个骨子里就没有热情和信仰的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我打完开水回去,一推开病房门,就看见林苏坐在病房里,和我姐姐在说话。 看见我回来了,她立即收回笑容,心虚的看我一眼,连忙站起来打开桌上的袋子,拿出饭盒全部打开说:“你终于回来了,诺,我外婆给你们两个连夜包好,早上一大早起来给你们煮好的抄手。” 我问:“你们两个刚刚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我姐姐还在笑着,我突然发觉,昨晚哭了大半宿的她睡一觉后,精神状态好很多,心情也变得好了。 林苏看看我,然后又看向我姐,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的对视着互相笑了笑,然后不理我了。 我被气到头晕,我知道林苏和我姐肯定背着我又在说什么关于我的坏话了,我不高兴的抓着林苏的手问:“你们到底在说我什么?” 林苏矢口否认说:“别自以为是好不好,谁要说你坏话,我们只是在聊张国荣和谭咏麟,谁的歌比较好听而已。” “放屁,谭张之争几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扯出来聊。”我丝毫不给她面子的反驳说。 她甩开我的手,端起一碗抄手递给我姐:“那又怎么了?你姐是谭咏麟的粉丝,我是张国荣的粉丝,我们就不能好好坐下来聊聊吗?” 我环抱着双手,不屑的撇嘴:“要是你们在聊谁的歌好,你们早就打起来了。不说算了,我还不想知道呢。” 林苏哈哈一笑,趴在我姐的旁边小声的在我姐耳朵旁边说:“姐,我保证不超过三个数,他肯定又要问我,1,2,3。” 我恰好在她数到第三个数字的时候,没能沉住气:“你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林苏朝着我吐吐舌头,一溜烟儿的跑到门口:“你妈说让你快把抄手吃完,我们一起回去。我现在去护士台给姐拿药,你快吃。” 我追到门口:“诶,吴月婆婆病了,就在护士台那边那个病房里。” 林苏停住脚步,扭过脸:“是嘛?那我去看看,很快回来。” 我回到病房里,坐到我姐的床边上,端起另外一碗抄手吃起来,我姐一直在旁边盯着我看,好像我是一个她第一次见到的人,不停地上下打量着我。 我抬抬眼皮:“你还不快吃,看着我干嘛?我是你碗里逃出来的抄手啊?” 我姐猛地伸手掐着我的脸,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我暗自松口气,哎呀叫着:“你干嘛掐我脸,很痛知不知道,母夜叉。” 我姐哼哼道:“某个人不是说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再也不会和我吵架了嘛?这么快就说话不算数啦?” “谁说的?谁说过这句话?”我否认道。 我姐点点头,哦一声,学着我的语气说:“如果她能回来,我再也不和她吵架了。你说,我姐会回来嘛?” 额,我无语的看着我姐学我说话的样子。 她得意的晃着脑袋,夹起一个抄手塞进嘴里,笑着:“真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呢,还听说还为我在十八梯的台阶上抱头痛哭了呢。” 我顿时反映过来,刚刚林苏一定是在和我姐说这件事,那个叛徒,说好的一直站在我这边,结果一扭脸就卖了我。 我咬牙切齿:“林苏那个叛徒。” 我姐立即接着我的话:“承认了吧。” 我装傻充楞,嘴硬着继续否认:“谁说的,反正我没说过也没哭过,不是我。” “不是你,是狗行了吧。” “你才是狗呢。” “狗弟弟乖” “狗姐姐,你好。” 时近中午,我和林苏才一路慢悠悠的从医院走回十八梯,她抱着饭盒走在我的前面,我跟在她的后面,踩着她的影子。 她往上走了两步,回过头看着我,叫我说:“喂,你能不能走快点?” “干嘛走这么快?”我说。 “今天中午电视上播《西游记》,我赶着回家看。” “你看很多遍了。” “你也看很多遍了。”她说。 她一只手叉着腰站在台阶上从上往下看着我半天不语,等我走近了,她伸手揪着我的耳朵:“你要不要看?” “看看看”我从她的手里抢救回我的耳朵,小声嘟囔着:“这耳朵再被你和我姐揪下去,迟早废了。” 她挑挑眉,勾过我的胳膊,拉着我飞快向十八梯的上面跑过去:“快走吧。” 刚快要跑到家那边,就看见阿西爷爷背了一个背篼拿着一根竹子拐杖从院里走出来,林苏刚想要问阿西爷爷准备去哪,一把扫把从阿西爷爷的身后飞过来,越过阿西爷爷的头顶,朝着林苏笔直的砸过来。 幸好我眼疾手快的一把拉过林苏,往自己的怀里一拉,这才让林苏躲了过去,那把扫把落在了十八梯的台阶上,随后阿群婆婆从阿西爷爷的背后跑出来,站在院子口冲着阿西爷爷远去的背影怒骂道:“你去,你去,你去了就别回来,最好就摔死在那些野人子山头。” 阿西爷爷头也没回,就这么毅然决然的走掉了。 林苏把扫把捡起来,走到阿群婆婆旁边,小心翼翼的问:“外公去哪里?” “说又是进山头去和他那群邪教人祷告感谢神灵去。他说你小清姐能平安回来,是因为他祈求三赎,三赎把你小清姐从鬼门关旧回来的,他要进山里去面找他的上级一起感谢三赎的救命之恩。” “我和你说,你就让他去,他终有一天死在山里头他才如愿。从小在县村里大财主家的少爷做惯了躺惯了,老了老了才开始想起来自己有两腿,恨不得天天往外跑,你就让他断脚跟的往外面跑,落到山崖子里面了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他才晓得是他的三赎能救人命还是警察医生能救人命,老糊涂。” 阿群婆婆气呼呼的从林苏手里拿过扫把和盒饭,骂咧咧的回去了。 林苏没动,沉默的看着阿西爷爷渐行渐远的背影,红了红眼眶,有些哽咽。 我走过去,揽过她的肩膀,问:“要不要去追他回来?” 林苏轻轻的摇了摇头:“算了,你就让他去吧,拦得住他今天拦不住他明天。” “你知道封建迷信要不得,你信吗?” “你叫得醒一个装睡的人吗?我信。”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烈,晒的人闷闷热热,我抬头望了望天,强烈的阳光照得我脸眼睛都睁不开,也不知道,阿西爷爷这一走,又要走多少天才会回来。我们也不知道,阿西爷爷这一次,会到那里去? 只能在心里,向上天祈祷着,阿西爷爷能早点回来,平安的回来。 我叹口气,拍拍林苏的肩膀说:“回吧。” “回吧。”她吸口气又叹口气。 又过了几天,我姐终于在我妈的同意下出了医院,回到家里被我妈强按着在家里休息一个多礼拜,才开始重新上班工作。 到了月底,忙完了一个大案的老刘警察和纪成也终于有了空隙时间。 我妈便张罗着让她的未来女婿纪成上门来吃顿家常便饭,一来是庆祝我姐出院,二来是谢谢纪成对我姐的照顾。 说是家常便饭,那里是家常便饭,丰盛的快赶上年夜饭了。又是鱼又是鸡鸭又是腊肉的,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妈在里面不停的忙活着,对正在切苦瓜的我妈不满的吐槽说:“你怎么不谢谢我对我姐的照顾,她住院那段时间我送饭加陪床的,我可是一个即将高考的高中生,这么不辞辛劳,不应该好好犒劳一下吗?” 话音刚落,我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只拖鞋飞过来,砸在了我的头顶上。 我姐单着脚站在门口,扶着门框:“弟弟照顾姐姐,天经地义,感谢个屁。” “老公照顾老婆,天经地义,感谢个屁。” 后脑勺感觉到沉痛的一击,一块苦瓜根从我的后脑勺咕溜溜的滚落在地,我妈切着苦瓜瞪着我:“瞎说什么?” 我乖乖的噤了声,坐到沙发上去拿起报纸看。我姐笑着从地上捡起脱鞋,趴在我的后面的沙发靠背上摸着我的脑袋在我耳边不遗余力的哈哈大笑。 老刘警察带着纪成回来了,一开门看见我姐趴在我耳边哈哈大笑,老刘警察看见我姐高兴他就高兴,他笑眯眯的问:“小清,在笑什么?” 我姐跑过去,熟练的抱着老刘警察的胳膊撒娇:“爸,你终于回来了。” 我妈围着围裙走到厨房门口,和提着满手礼物的纪成打招呼:“来了,还带礼物干嘛?” 纪成难得一见的拘束,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慌乱,连连对我妈弯腰鞠躬:“师母好,这些都是给你和师父还有小源买的一些营养品。” 我妈笑的特别开心:“客气了,小清小源好好招待一下纪成。” “哦” 纪成和我姐还有老刘警察坐在我旁边,三个人有说有笑,纪成冲我笑笑,我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轻哼一声,我妈真是的,需要特意叫我姐来招待吗?我姐都把人家招待成自己老公了,还需要怎么个招待法?还叫上我,非要我凑上去招待个屁。我倒是可以拉着他再下几盘象棋,把他杀的个片甲不留,算不算得上招待? 想想还是算了,我要是这样做了,我姐和老刘警察还有我妈不得提着菜刀追杀我?一个骂我欺负她未来老公,一个骂我欺负他的十六徒弟,一个骂我欺负她的客气女婿。 我打了一个寒战,站起来把报纸往电视柜上一放,走到厨房门口问我妈:“妈,有没有需要我做的?” 我妈想了想,拍拍脑门从锅里闷着的两条鱼中捞出一条鱼盛在盘子里:“林苏和林白爱吃鱼,你给他们送过去?顺便偷偷问问你林白哥,有没有阿西爷爷的消息?咱家虽然不信那个,人家阿西爷爷再怎么说也是一番好意,懂不懂?” 我从我妈手里双手接过装着鱼的盘子:“哦,知道了。” “去了早点回来,别又像是以前一样,人和魂都丢在那边半天不回来,也不知道对门怎么扣了你的魂,每次叫你送个菜磨磨蹭蹭十几分钟才回来。”我妈笑着调侃我说。 “知道了。”我无语的点个头,朝着我妈耸耸鼻子。 我端着鱼走到林苏家的院落里,还没走到她家门口那道高高的门槛,她跑了出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鱼,捧在鼻尖下闻了闻:“好香,老远就闻到了。” 我好笑的拍拍她的脑袋,看着她问:“你是狗鼻子。” 她嘿嘿一笑,上牙齿咬着下嘴巴皮傻傻的笑着。 林白从里面走出来,端了大碗不知道什么东西朝着我走过来:“闻到鱼味的那是猫鼻子。正好,你来了,你端过去省的我跑一趟。” “什么东西?”我问。 “你姐最爱喝的冬瓜清汤。” 我苦着脸大叫一声,接过那碗冬瓜清汤嫌弃的撇撇嘴:“啊!阿群婆婆是想折磨我吧,我最讨厌冬瓜了。” 林苏端着鱼不屑的哼哼道:“你这个不吃瓜的孩子,你什么瓜不讨厌?” 我晃晃脑袋:“就比如你这个傻瓜我就不讨厌。” “好啊,你竟然敢说我是傻瓜,看我不打你。”林苏把手里的鱼递给林白,挥舞着拳头就朝着我跑过来,我连忙绕着林白哥躲,小心的端着汤:“诶,别追了,等会汤撒了。” 她终于停下来,我停在院子口回看着她,哼哼一笑。 我姐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吓了我一大跳,我冒着冷汗:“你干嘛?你不会大老远的闻着冬瓜味来了吧。” 我姐看看我歪着头看看我身后的林白和林苏:“妈怕你又老半天不知道回自己家,让我来看看你。” 她十分利落的从我手里接过一大碗冬瓜清汤,朝着林苏喊喊:“妹妹,你现在揍他了。” 我气得直跺脚:“你是我亲姐姐吗?你帮谁呢?你你你。” 她眨眨眼睛小声的说:“我当然帮我弟,弟妹了。” 我:“” 我姐飞快的溜走了,头也不回,嘻嘻哈哈的走过十八梯,进了家门,丝毫不管后面被林苏追着揪耳朵的我。 我气得在后面大喊:“刘清,你这个没良心的坏姐姐。” 她从门内露出半个脑袋看向我,朝着我摆摆手:“姐姐永远是你姐姐,坏姐姐也是。” 然后,毫不客气的关上了大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年少不轻狂 饭桌上,我姐坐在纪成旁边,纪成坐在老刘警察旁边,老刘警察坐在我妈旁边,我妈坐在我的旁边,我坐在我姐的旁边,总之,无论从左从右数,我离老刘警察都是最远的那个,这让我很满意。 离老刘警察坐的越远,我越开心,这样老刘警察不会时时刻刻注意到我,就算我把脚偷偷的翘到椅子上偷偷用手抠个脚丫子,老刘警察也看不到管不到,任凭我随意。 老刘警察和纪成在说着警局里的事,我妈跟着附和着说两句,其实我妈对警局里的不感兴趣,她只是对纪成比较感兴趣,从前家里老刘警察的徒弟来家里吃饭的时候,我妈除了八卦一些人家家里事和感情方面的问题,工作问题我妈一概不问。 我挺理解的,毕竟是未来的女婿,工作问题道理所当然的要去了解一下。 而我姐,她对纪成和老刘警察那些工作上的事更加不感兴趣了,她喝了一大碗冬瓜汤后,觉得无聊,偷偷夹起一块冬瓜放进我的碗里。 我死瞪着她,夹出来丢进她的碗里。 她夹起来放进嘴里吃了,然后看着桌上其他菜,瞄准我妈面前那一盘子凉拌苦瓜后,迅速的夹了一大筷子甩进我的碗里,挡住自己的碗,不让我有放到她碗里的机会。 我在桌子底下踹了她一脚:“你是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最不喜欢的除了冬瓜就是苦瓜。” 她两只脚缩了缩,勾着椅子腿,扑哧的傻笑着,引得老刘警察和纪成还有我妈纷纷转过头来盯着我们看。 我妈看着我碗里的苦瓜,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她看向傻笑着的我姐,无奈的摇摇头,对纪成笑笑解释说:“他们姐弟两个,喜欢开玩笑。小清你也是的,干嘛逗你弟,知道你弟挑食,不爱吃冬瓜和苦瓜,还一个劲儿挑给他。” 老刘警察瞪我一眼,轻咳一声,训斥道:“这样不吃那样不吃,饭不会做倒挺会挑食。” 我姐听到老刘警察教训我,立马止住了笑,急着岔开话题,问我:“听说前两天人民广场竣工了?” 我疑惑的看着我姐,她不是早知道嘛?干嘛还问我这个白痴的问题。 直到我看到她朝我使使眼色,我连忙回答她说:“是啊,广场开放首日,我和折耳根还有林苏他们一起去看了,林白哥给我们还拍了照片呢。” 我姐继续说:“下次告诉林白哥,什么时候有空帮我拍张照,我也留念一下。” “好的。” “报纸上报道我看了,林白哥他们的《重庆晚报》报社好像是排在在捐款册单位捐款的首位来着,那个人捐款是谁来着?” 我瞥了我姐一眼,她这个话题转的太尴尬了吧,她平时是了解这么多关心这么多的人吗?但迫于老刘警察的目光,我只好硬着头皮假装在和我姐真的聊这件事的模样回答我姐说:“个人捐款排首位的是市政协委李晞朦,因为当初是他提议要修建人民广场的,他还捐了整整1200元钱。” “哦” “嗯” 这个话题,终于过了,饭桌上老刘警察和纪成开始重新聊起刚刚被我和我姐打断的警察话题,我妈吃了几口饭后,隔着我和我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航空公司的事情,我妈自从空难事件后,有了比我姐还大的心里担忧,时不时的撺掇着我姐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和上面的领导说,辞职换别的工作。 我妈说:“要我说,你换个工作我最省心,天上飞来飞去有什么好?不如换个在地上的工作最安全。” 我姐不同意:“世界上没有那个工作百分百安全,人就算是一天到晚躺在家里也会躺出毛病,我爸和纪成他们两个做警察,天天和坏人猫抓老鼠似的斗智斗勇,也不是百分百安全。我爸不是说过吗?总要有人愿意做,总要有人承担危险,为人民服务。” 我妈叹口气,还不死心的接着劝:“你大表姐在银行里,你看看她一天到晚过的多开心” 纪成和老刘警察那边从他们最近的工作总结聊到了纪成为什么要从上海大公安厅前途一片光明怎么会调到重庆这边来从最基本做起。 其余的我没太听清楚,只远远的听见纪成边喝着酒边悠远的自己感叹一句:“谁年少没个轻狂的时候?” 老刘警察听到这句,忍不住看我一眼刺我一句说:“有的人我倒是盼着他轻狂一下,但没那个血气轻狂啊。” 我皱了皱眉,本来想站起来反驳的,但一对上老刘警察锐利的双眼,顿时没了自己那股子倔劲儿,我不是怕老刘警察,我是没办法反驳,什么年少轻狂?谁说年少一定要轻狂,我的年少从来没有轻狂过,就这么一步步的脚踏实地的沉稳着走到了十八岁,很平稳。 有时候我想不明白,老刘警察一边嫌着我不够沉熟稳重小孩子气一边嫌着我不够热血冲劲太老气,那他究竟想怎么样?我实在搞不明白。 纪成知道老刘警察言外之意在说我,他帮着我替我说话说:“小源这孩子性子挺好,至少不会走太多弯路,能少吃点苦头。” 老刘警察拿起杯子深闷一口,对纪成说:“男孩子不出去外面撞个头破血流的怎么能成长呢?我看是个男人就该去军队警校这些地方历练历练,才知道什么是一个真正的汉子。” 纪成笑着摆摆手:“师父,有的人就算进了警校历练几年出来,照样是把软骨头,就像我警校里最好的同学赵武阳,和我在上海做了一年警察,结果呢?敌人诱惑一下,就立马忘记自己是谁?后来染上毒瘾跟着毒枭跑到四川重庆这边来了。” “小源这孩子吧,我觉得他性子挺稳,心中自有丘壑。师父,你也别对他太严厉。” 我多希望老刘警察能注意到纪成最后的半句话,可他愣是没注意到,问:“你是想亲自抓到他所以才来主动申请调过来的吧。” 纪成喝了口酒苦闷进去:“算是吧,不抓到他我心里太不甘心了。” 老刘警察劝他说:“干嘛这么执着呢?你不是缉毒警,你原来上级特意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好好带你,他挺关心你的,说你是他很好的徒弟,你不如申请回去好好做你的刑侦警察。” 纪成摇摇头:“师父,局子里老听人提起老林警察,如果当初捅死老林警察的人没被抓住而是逃跑了,你会不会想要亲手抓到他把他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老刘警察不说话了,和纪成碰了碰酒杯,算是默认。 纪成嘴巴里说的老林警察是谁,我当然很清楚,老林警察是林苏的爸爸,是老刘警察这辈子最好的战友最好的同事最好的朋友。 想到老林警察,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那个夜晚,老林警察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鼻子里塞着两根氧气管,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没过几天,老林警察还是去世了,他闭眼睛的那一刻,林苏妈妈当场一口气没上来心脏病发晕了过去送去了急救室。 林苏跟着妈妈的急救车跑到走廊里,站在爸爸和妈妈之间,她不知道到底该选择那一边,蹲在地方抱着膝盖哭着。 林苏外婆和外公哭着跟着林苏妈妈的急救车赶去了急救室,林苏婆婆和她婆婆家里七大姑八大姨却在林苏爸爸的病房外商量着林苏爸爸死后抚恤金还有两个孩子抚养的问题,我妈和老刘警察嫌弃的看了一眼林苏的婆婆,走进林苏爸爸的病房内,对一直握着爸爸手的林白,拍了拍肩膀叮嘱些什么。 我姐站在病房外,一脸冷漠的盯着林苏的婆婆看着,盯着看,什么也没说。 我才不想管她们在说什么,我只是心疼蹲在地上哭的那个小女孩,我走过去和她面对面的蹲着,我摸摸她的脑袋说:“小苏,你别哭,你还有我。” 她满脸是泪的抬起头,拉过我的手用我的衣袖擦着鼻涕:“小源,我没有爸爸了。” 我安慰着她:“你还有妈妈。”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三个月后,林苏妈妈悲伤过度导致心脏病复发,撒手人寰了。 后来,我们一家陪着林苏他们把林苏妈妈送回了老家乡下安葬,站在林苏妈妈的墓碑前,那天,水雾蒙蒙的,林苏妈妈的墓在一个林苏乡下老家的旧屋后沿处的山伢子处,哪里幽静开满了杜鹃花。 林苏头上戴着一朵小白纸花,静静的站着,所有人都静静的站在墓碑前,唯有林间的一声鸟鸣,划破了长空。 林苏说,她最遗憾的是爸爸妈妈不能葬在一起。 林苏妈妈葬在乡下开满了杜鹃花的地方,而林苏的爸爸因为是因公牺牲,是英雄,所以被裹上一面五星红旗葬在了烈士陵园里。 他们没能葬在一起。 那天,他们都走了。林苏一动未动,站在妈妈的墓碑前,捏着自己的小裙角,攒的紧紧的不松开。 我挣脱开我妈拉着我的手,跑过去拉着林苏的手问:“你怎么还不走?” 林苏说:“妈妈一个人在这里太孤单了,我多陪她会儿。” 我说:“以后常回来看看就是。” 她笑了,笑的特别不好看,眼角眉梢一点都没有笑意,她说:“刘源,我们会不会一直在一起?” 我点头,斩钉截铁的告诉她说:“那当然。”那时的我还太小,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长大,可能会因为长大后不同的选择以及各种事情而分开。 她说:“如果有一天我老了死了,你一定要把我葬在我妈旁边,她一个人在这太孤独了。” 我指着我的鼻尖问:“那我呢?” 她笑笑,这次笑的比刚刚要好看些,她说:“那好吧,我跟你挤一挤,躺在一副棺材里。”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得人是小狗。” 收回回忆,我妈和我姐还在聊,纪成和老刘警察也还在聊,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从电视柜上顺手拿走那份我还没看完的报纸,开了外面的灯,坐到了门外小院空地里的摇椅子上,借助着灯光看着报纸。 看了一会儿,不看了,索性把报纸盖在脸上,闭着眼睛放空自己,什么也不去想,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缓解着刚刚从悲伤回忆中还没逆转过来的伤感心情。 纪成和老刘警察喝完酒,跑出来吹吹凉风,搬了个椅子坐在我旁边,掀开我脸上的报纸拿在手里看,边看边问我:“你怎么了?失恋了?” 我白他一眼:“没谈何来的失恋?” 他翘着二郎腿抖着腿,极不正经的笑笑:“你这个岁数该谈恋爱了,听你姐说你喜欢对门那边那个青梅竹马的小姑娘?” “我姐说的话你也信?” 他眨了一下眼睛说:“我信啊,干嘛不信。我告诉你啊,青梅竹马这种下手一定要趁早,下手晚了最后变成了什么狗屁友情亲情,后悔就晚了。年少可以不轻狂,但年少一定要趁早会折枝。” “你怎么那么有经验?你小时候的几个小青梅成了你妹妹?”我笑着嘲讽他。 他不以为意,看起了报纸读起来:“1997年5月29日,泽民同志在中央党校发表重要讲话,号召党高举小平同志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伟大旗帜” 纪成一篇文稿读完,把报纸还给我放到我的脸上,悠悠的不合时宜的突兀的感叹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年的江市长如今的泽民同志,一晃又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什么市长?”我惊疑的问。 纪成说:“1986年那会,泽民同志是我们上海市的市长,那年他还和我那建筑师朋友胡文语在上海市政府大楼里话谈过呢。” 我喜欢读历史研究政治课题,一听到这种报纸上新闻上很少能报道写全的事顿时来了兴趣,坐起身子问纪成:“怎么回事?还能和泽民同志谈话,那是多少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纪成哈哈一笑:“谁不也是一步一步靠着自己的努力走上那个位置的吗?” “你说嘛,胡文语怎么能和主席,不,你们当时的市长,话谈呢?” 纪成从裤兜里摸出一盒香烟,点上抽了一口,烟从他的鼻子里散出来,飘荡在空中,纪成说:“那是他一段年少无知年少轻狂的一段陈年旧事。” “你学文的,你应该多少知道86年学潮运动的事情吧?那年冬天合肥中科技大学首先打出了反对独裁,争取民主自由的口号后,后来全国很多所高校的大学生纷纷响应,闹得越来越大,从合肥蔓延到上海,上海好几所高校都参与了,那年的十二月,上海街道上天天都有学生搞游行喊口号,争取民主自由啦,弄得上海乱糟糟的,交通一度瘫痪。他们好几所高校联合起来到外滩到上海市政府大楼前面搞集会搞游行。我记得那是12月18号的晚上,我和我妹妹偷偷跟着因为在学校贴大字报被处罚被家长关在家里胡文语一起偷跑出去,一路跟着他到了上海外滩,再到市政府大楼,他到了最前面的同济大学的阵营里和交通大学财经大学的一起围在市政府大楼里面,我和我妹妹等在最外面,根本挤不进去找他,只好在外面干等着。” “我们一直等到大半夜,周围这么多学生,谁也不肯走。先开始是我们上海市的叶副市长和几个大学的学生代表谈话,劝说他们,结果还是一直僵持着,到了晚上十二点,江市长忙完公事匆匆赶过来,和学生代表们亲切的话谈,其中就有胡文语,他是上海同济大学的学生代表。” “他们聊了些什么?”我好奇的问。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那个时候我才12岁,那会关心那么多他们聊得内容。我只记得后来说是被接见的那一批学生代表同意返校不再闹事,市政府的人派了车来送一些学生返校,公安局的人也来了,一起驱散学生送他们回家的回家回校的回校。那时候上海刚下过大雪,雪刚融化,冷的要命。这大冬天的,这群学生自己不怕挨冻,政府还怕他们大冬天的一个个冻坏了呢,都是培养出来的高等人才啊,心疼着呢。” “我和我妹妹两个被警察发现,警察叔叔哭笑不得把我和我妹妹送回了家,我最后还挨了我爸一顿皮带炒肉,我妹我爸没舍得打她,只怪我说是带头的人。” 我又问:“他们当年究竟为什么要游行?为什么反对独裁要争取民主自由?” 纪成说:“其实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口号喊出来激励人心,热血沸腾一股脑的往上冲而已,其他城市我不懂,上海的那些学生我知道他们其实是因为担心上海的发展,要改革关心民主建设的进程才去喊着那些口号而已,这是胡文语后来自己和我说的。” “我长大后,才明白,那些事不过就是一群大学生的年少轻狂而已,听信了一些不良分子的话,冲击政府机关大门搞事情,破坏安定团结的氛围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那那些学生后来呢?” “后来就那样了呗,也没有什么带头学生受到特别严重的处分,学校在政府的授意下给了他们很大的包容和理解,没有影响他们未来的前途,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高材生,因为受到一些不良煽动后自毁前程才是对国家最大的害处吧。虽然当时的确因为他们的游行,导致很多坏影响,交通瘫痪,职工不能正常上下班,还导致很多商店不能正常生产营业,很多人没能赶上火车回家过年,还让很多坏人趁机扰乱治安” “原来当年你们还经历过这些事情?感觉对我来说,这些离我好遥远。”我深深的感叹一番。 “后来上海经济改革,成立很多新区特区,经历的事情更多了呢,但都没有那件事的影响大而已,后来的事情都是好的影响,每一个城市发展必然都要经过一些弯曲的路嘛。所以你们还算幸福啊,至少现在中国的发展越来越平和,稳定,不像80年代70年代60年代甚至更早以前,走过太多弯路。” 他说到这里,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那时候我们还能年少瞎轻狂,你们现在还是年少不轻狂的好,中国发展越来越好,你们跟着一起平稳的向前走,挺好的。特别是重庆,直辖城市正是需要你们这一批学生好好读完高中大学搞建设求发展的关键时候。” “或许吧”我看着他搬着椅子走回屋子,我收回视线抬头望向远方,凝望着重庆的夜空。 (作者有话说也称读者须知:文章中提到的1997年5月29日关于泽民同志中央党校重要讲话属实。1986年的冬天发生的“八六学潮”事件也是真的,泽民同志当年任上海市市长,在12月18日深夜十二点在上海市政府大楼和上海同济大学还有交通大学的学生代表话谈,耐心劝解带头学生。虽然我年纪小,对当年事件的前后起因了解的不深刻,相关报道也不多,但我仔细的查阅很多资料,了解到当年大学生游行等行为,的确影响了上海市的基本的城市日常运营。同时,也理解大学生为民主改革的那份热血,争取民主自由及关心国家发展的心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白色栀子花 院里角落里栽种的几盆栀子花,在一个清晨,默默的绽放了。绿的叶子洁白的花朵,素雅柔和的芬芳扑面而来,在阳光下格外的清丽袭人。 看到栀子花开了,才发觉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已经是六月初,很快重庆就要正式直辖了。还有一个月,香港即将回归,我和林苏还有折耳根要奔赴高考的考场,我们即将高中毕业了。 我站在十八梯的台阶上,脚后跟是那几盆绽放的栀子花,背着斜跨的书包,双手插着袋子看看十八梯来来往往起早赶集的人群,伸长着脖子朝着林苏家的院落围墙里大声的叫着她:“迟到了,快点。” 林苏匆匆忙忙的背上书包从里面跑出来,手忙脚乱的解着书包调长短的带子,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吼道:“知道了,催什么催,烦死了。” 我拉着她的胳膊朝着十八梯的上面跑去,心里急的不得了,要是被学校那群查校纪的主任还有学生管理会的人一个月揪住迟到三次以上,会被弄到升旗台演讲的时候批评的,我拽着她:“你快点,磨磨蹭蹭的。” 她很不高兴,觉得自己已经很尽力还被我说,憋着火使劲的朝着我的背猛拍一下:“去死,你这个急脾气,跟黑白无常催命似的,我欠你命啊?” 我“哎呦”的大叫一声,哀痛道:“你知道我受不了别人做事磨磨蹭蹭的,早就该完成的事情你非要拖着。” 她轻哼一声,骄傲的扬起下巴:“你管我?” 我认输的服软,走到她的背后推着她的肩膀往十八梯上半梯走过去,眯着眼睛笑着说:“好好好,快走吧。” 她被我推着走两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停住脚想了一会,突然的转过头来歪着脑袋够着脖子我身后面:“折耳根呢?不是说今天和我们一起上学的吗?” 我急的直冒着火星,脑海里不断地闪现过查校纪的那位老师老气横秋长得和冬天地里没人要的烂红薯一般的脸,再想想胡老太又要找我去办公室谈话,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她的挣扎拽着林苏的书包将她整个人半提溜在空中,使劲拽着她跟我走:“等他?他那天不踩着上课铃踏进教室?把他等到,他妈为他埋的女儿红都该起坛了。” “你妈才为你埋女儿红呢。”折耳根从我们后面蹬蹬蹬蹬的踩着楼梯台阶跑上来,抓住林苏的手和我挑挑眉,装作娇柔而造作的像个太监翘着兰花指:“大胆,快把我家皇后娘娘放下。” 我放开手,愣半天神:“她啥时候成你家皇后娘娘了?” “昨天。”折耳根讨好的看向林苏说。 “狗腿。”我嫌弃的挥挥手,催促他们两个:“快走,要迟到了。” 折耳根在后面屁颠颠的帮着林苏拿着书包说,回嘴:“你才狗腿,我家皇后娘娘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明艳动人” 折耳根恨不得把所有的褒义词全部用在林苏身上,谄媚的跟朵狗尾巴花不停的对着林苏摇尾巴,哄得林苏得意洋洋。 时至六月,我忽然觉得周围凉风习习,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抖了几抖后实在听的忍不住回过身制止折耳根的谄媚:“就她?还明艳动人,长得跟个小豆包豆芽菜。” 原本还满目春风的林苏瞬间黑了脸,折耳根在后面掩嘴偷笑,林苏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四川的川字,伸手在半空中握成一个拳头,然后用力的伸出一根食指指着我咬咬牙:“你说给我说清楚,我哪里长得像小豆包豆芽菜了?” 我向后退一步,上上下下打量过她,伸出右手在我胸前比了一比,壮了壮胆子心一横,不怕的死:“这难道还不算小豆包,再看看你初中之后就没发育过的身材,还不算豆芽菜?”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平胸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脚丫子,气的羞红了脸,朝着折耳根挥了一下手,指挥着折耳根说:“折耳根,把本宫的宝贝儿赏给他。” 我张了张嘴,什么宝贝?眼看着折耳根一脸的幸灾乐祸,一点也不嫌事大的伸手进书包里准备掏出什么东西,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直觉告诉我其中有炸。 不如预先开溜,我提腿正准备跑,林苏说时迟那时快的一把拉住我的手,冲着折耳根大叫:“快呀,别让他溜了。” “来了。”折耳根迅速的应声道,从书包里掏出一条肥壮的毛毛虫笑嘻嘻的向我走过来,伸出了一只捧着罪恶的手。 “妈呀”我顿时吓得吱哇大叫,想要逃跑却被林苏使劲的拽着手,死活挣脱不开,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被折耳根养的又肥又壮的毛毛虫离我越来越近,心里发了毛,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脑勺一阵的发凉。 我连连挥着另一只空着没被抓着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抵制着那条朝着我前进中的毛毛虫恶魔,折耳根和林苏在旁边早已经笑的是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拿走啊,你们两个。” 林苏笑笑:“嗯,还敢不敢说我是小豆包豆芽菜了?” 我连连求饶:“不敢了不敢了。” 林苏哼一声:“要再敢说,我放过你我的宝贝可不会放过你。” “折耳根,收起来吧。” 折耳根乖乖的听话的把毛毛虫收进来书包里放好,嘻嘻一笑。 林苏捉弄我一番,看到我这么丢脸的蠢样,高兴的一蹦一跳,在我和折耳根前面大步的走着,不时的哼着小曲:“黄桷树呀,山茶花” 趁着林苏不注意,我一把勒过折耳根的脖子,威胁他说:“说,她花多少钱收买你的灵魂,我出双倍。” 折耳根赔笑:“不是钱的事儿。” “嗯?” “溜冰场那边办活动胖版乖乖虎他们搞了一个溜冰比赛,赢的前三名有奖品兑换,第一名的奖品是陈浩南的假发一顶还有山鸡哥的海报三张。” 我无语的吐槽说:“这个溜冰场怎么还没倒闭。” 哪有这样的奖品,居然还真有白痴会想要,比如我身边的折耳根这个超级大白痴。 “然后呢?”我问:“你不会是想要林苏以美色诱惑胖版乖乖虎内定给你吧。” 折耳根笑起来:“你疯了吧。” “你才疯了呢,那你干嘛今天献宝似的为她所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卖身给她,做她家的小奴隶。”我捏了捏他的肩膀。 他缩了缩脖子:“那是你,我可不是。我是想让她和王凯说,让王凯赢的比赛后,把奖品让给我。” 我生气的吼他一句:“你干嘛不自己去比赛?” 折耳根抓了抓自己的大脑门:“我溜冰哪有王凯好。” “那你干嘛不自己去和王凯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林苏和他关系好,而且人王凯已经同意了。”折耳根小声的回答。 我伸手指了指他:“你,你才和王凯关系好呢,你和王凯全家关系都好,不,你和人家十八代祖宗关系都好,你怎么还没撞棺材板儿,要不要我给你挖座坟啊!” 折耳根并不生气我这样说他,他笑笑眨了眨眼睛哼哼道:“怎么?刘二爷吃醋啦?” “你才吃醋。”被折耳根揭穿的我,急着否认。 折耳根笑呵呵的说:“对,我吃醋行了吧,我喜欢林苏,我好喜欢喜欢林苏。” 越说折耳根越提高了音量,走在前面的林苏听到了回过头来看折耳根一眼,冷冷的说:“我不喜欢你,你们两个在干嘛,还不快走,真准备挨批评啊?” 折耳根看林苏,侧着脸再看了看我,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大步跟上前去:“来了来了,姑奶奶惹不起惹不起。” 折耳根挽着林苏的胳膊,林苏假装嫌弃的推了推折耳根,折耳根又靠近着她,抓着林苏的胳膊哄着她:“今天溜冰场的比赛你去不去看?” 林苏跺跺脚,拍拍折耳根的脑门:“你废话,我厚着脸皮让人王凯答应帮你比赛,我能不去?” 折耳根嘿嘿奸笑:“那就好,不然你不去我还真不好意思从人家手里接过奖品。” 林苏被他气到无语:“你还会不好意思?难得。” 我默默的不吭声的跟在林苏和折耳根的后面,心情郁闷到了极点,什么叫做林苏和他关系好?折耳根的这句话在我心头一直萦绕着,久久散不开,我耿耿于怀着。 一直在前面和折耳根打闹嬉戏的林苏发现我没跟上去走在后面,突然回过头问:“小源,今天溜冰场有比赛,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我抬头看着她,眼神低向路边,倔着脾气没理她。谁要去看什么比赛?我去干嘛?去看你为别的男生在赛场上拼命加油,为人家高兴的场面吗? 你这个傻瓜,笨蛋。 “你去不去啊?”林苏又问一遍。 我捏了捏书包的带着,脸一撇,冷声道:“不去。” 林苏对我突如其来的脾气感到莫名其妙,拉过折耳根的耳朵问:“他怎么了?你刚刚惹他生气了?” 折耳根灿灿的小声在林苏耳旁说:“哎呀,他才不会去的啦,老刘警察又不值班,他肯定要回家。” 切。 放晚学的下课铃声刚响起,胡老太的前脚刚踏出教室门,后脚还没跟上,林苏和折耳根迅速的背上书包,前后脚从教室后门夺门而出。 胡小果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他们干嘛?赶着投胎转世。” 吴月整理好书包站起来背着身上说:“他们两个一向一惊一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今晚有事情说是去看比赛。” 胡小果好奇的问:“什么比赛?” “溜冰场那边的小比赛。” 胡小果不理解的摇摇头:“这种比赛有什么好看的,这马上快要高考了,真亏得这两个人一天到晚还有心思用在玩上面。” 吴月温柔的笑笑:“折耳根一直是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快乐家伙。” 胡小果想想觉得吴月说的很有道理点点头:“好像也是,那林苏跟着折耳根那么起劲干嘛?” 吴月说:“林苏的朋友参加比赛,林苏当然要去看看。” 胡小果来了兴趣,背着书包凑到吴月跟前问:“朋友?难道是上次在校门口米粉店找林苏的那个叫王凯的。” “嗯。” 胡小果:“吴月,那个王凯那天找林苏说了什么?是不是喜欢林苏啊来和她告白的?他们两个是不是在一起了?” 啪嗒一声,我手里正准备塞进书包里的一本新华字典掉在了地上,我僵硬的愣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吴月看了我一眼,推推胡小果:“小果,你可别瞎说,没有的事。” 没有挖到八卦的胡小果失落的切了一声,和吴月摆摆手:“那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明天见。” 吴月走过来弯下腰把那本翻掉在地上的新华字典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屑,递到我的面前:“喏,给你。” “谢谢”我接过来胡乱的塞进书包里,背上书包朝着教室门口走去。 出了校门口,校门外面摆了好多卖小吃的摊子,什么卖洋芋花的,棉花糖的还有卖冰糖葫芦的,各种各样,好不热闹。 穿越过排队买东西的人群,路过那家米粉店,我停了停脚步,抬头朝着里面看了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走了一路,身后传来吴月的喊声:“班长,诶,刘源,你等等我。” 吴月拿着两串冰糖葫芦小跑着走过来,跟在我的身边,和我并肩而行,递给我一串冰糖葫芦说:“班长,请你吃。” 我接过冰糖葫芦拿在手里:“谢谢。” 吴月笑笑,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外面的糖衣,抿抿嘴冲着我说:“班长,你尝尝,很甜。” 拿起裹着厚厚糖衣的冰糖葫芦,我微微侧目看了吴月一眼,她拿着冰糖葫芦晃了晃,我只好听她的咬了一口说:“嗯,挺甜的。” “是吧。” 我问:“你婆婆怎么样?” 吴月说:“前两天出院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还要躺着休息一段时间。” “哦”我说。 我和吴月两个人肩并着肩走在夕阳下,天上的云团一簇一簇的,天际处映着一团粉红色的淡淡红晕,照的白色的云彩也变得粉粉的。 六月初的重庆温热温热的,连傍晚的风吹过来,也感觉不到任何的凉爽。把冰糖葫芦咬在嘴里,我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挂在斜跨的书包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短袖,继续和吴月朝着回家的方向走着。 走了一会,吃完几颗冰糖葫芦的吴月,忽然问我:“你为什么不去啊?” “什么?”我心里清楚吴月在问什么,但我装傻假装不知道吴月在问什么,装作好像对林苏和折耳根的事情漠不关心,我一点也不在乎。 吴月:“溜冰场,你为什么不和林苏还有折耳根一起去。” “哦,你说这事啊,家里有严父,我要按时回家。” 吴月闷闷的哼了一声:“班长,你也不用每次都拿你爸做挡箭牌,只是你自己不想去对不对?” 我轻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去?” “因为你喜欢林苏?” 吴月轻轻的一句话,彻底的把我惊住了,我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为什么她会知道?仔细想想,好像很多人都知道,林白我姐纪成,还有折耳根,现在就连吴月都知道。是不是除了林苏以外,全世界都知道? 可是这个秘密,我对任何人都不曾说过。 吴月说:“班长,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算藏住了嘴巴不说,也藏不住会说话的眼睛。” 我没有承认,我也没有否认,应该算是一种默认。这就被人揪住小辫子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像你保守了很久的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被人知道了一样,让人手足无措。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吴月说。 我抬头看着她:“你打算和我说什么?” 吴月一愣,随即笑笑:“我是林苏的朋友,也是你和折耳根的朋友。班长,既然你喜欢林苏,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我喜欢林苏,嗯,我是喜欢她。至于要把喜欢她的这件事情告诉她,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喜欢一个人要告诉她吗? 我不解的看向吴月:“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吴月点点头又摇摇头,无奈的晃了一圈手里的糖葫芦,用糖葫芦的小竹签子轻轻的戳戳我的手臂,她笑着打趣我说:“班长,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脑袋和一种动物长得很像?” “什么?” “猪头。” 我无语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还是该生气,不敢相信的问一遍:“你说我什么?” “喜欢一个人你不告诉她,她怎么会知道呢?班长,林苏其实是一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人,如果你不够坚定,那你就不要喜欢她了。” “班长,你知道吗?上次放晚学,你被折耳根拉到学校操场踢足球那次,我陪着林苏在学校外面的米粉店一边吃米粉垫肚子一边等你们的时候,那个王凯特意跑过来找林苏说,说喜欢林苏,等高考过后可以不用担心谈恋爱分散学习注意力后,他让林苏考虑和他在一起。” 霎时间,吴月的一段话如同天上的一道闪电一样,劈中了我。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揪住,呼吸不过来。 我着急的拉住吴月的胳膊问:“林苏答应他了吗?” 吴月摇摇头:“王凯根本没有给林苏回答的机会,说完红着脸就骑着自行车跑了。” 我收回手,继续向前走着,脚步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 吴月说:“所以,班长,如果你喜欢林苏你告诉她,不然等高考完之后,王凯就不会给你机会了。” 说完,她停顿了一会,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但是,如果你根本没有那么喜欢林苏的话,你就早点放弃,做一辈子的朋友。” 她说完,放开我的手,低着头不停的转动着手里还没有吃完的冰糖葫芦,压低了声音:“我只是,只是不希望我的两个好朋友受到伤害。” 我看向吴月,看向她那高高束起的马尾,一阵微风吹来,发尾随着微风飘了起来,却掩不住的有一种悲凉的意味,似乎在告诉我,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是令人感到悲伤的事情。 原来和我猜的不错,王凯喜欢林苏。 那林苏呢?她到底喜不喜欢王凯? 还有,吴月又喜欢谁? 回到家里,我妈坐在院子里在剥毛豆,阿群婆婆也在,和我妈一起搬了两把小板凳,一起坐在院子里聊天剥毛豆。 我站在院子门口,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开在墙角的那几盆栀子花,栀子花因为晒了一天的太阳,洁白的花瓣此刻晒得有些发着淡淡的黄,香味还是那么袭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好像更加浓郁了。 阿群婆婆看到我回来了,热情高兴的和我打着招呼:“状元,回来了。” 我朝着阿群婆婆笑了笑。 我妈被阿群婆婆的话逗的笑个不停,用手肘碰了碰阿群婆婆:“孃孃,你别夸他,再夸尾巴要翘上天。” 我妈对着我说:“桌子上有刚洗好的葡萄,吃点给你姐留点,然后快写作业。” “嗯。” 阿群婆婆看着我的背影,对我妈感叹道:“一扭脸,孩子们都这么大了。还是你幸福,有儿有女,那时候还没得小源,只有小清的时候,你婆婆也不嫌弃你不生儿子,照样对你好。可惜,林苏妈就没得这个福气。” 我拿了一个小碗装了满满一碗的葡萄站在门口,看着阿群婆婆和我妈的背影。 我妈听到这个也伤怀起来,她说:“嬢嬢,林苏爸爸和妈妈都走了几年了,啷个突然又提起来,老人家心情看开点。” 阿群婆婆说:“今天林苏婆婆来电话了,说明天下午过来说是林苏还有一个月要高考了来看看孩子。” 我妈一听到林苏婆婆明天要来,本来温和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她又来做什么?是不是又想来捞点好处?这么多年来,两个孩子甩给你和叔叔,她家离这边隔得也不远,坐个车一个小时就到了,她过来看过几次孩子?只有每次过年放暑假,她才叫人来把林苏接过去玩两天,又回来了。她那是真的想孩子才接过去的吗?她是怕别人戳她脊梁骨。她老大老二家的孩子是她亲生的孙子孙女,林苏就不是?林苏要高考了过来看,平时不过来看一眼,管都不管,现在是想等林苏考上好大学以后有出息了,以后好赚钱孝顺她吗?” 阿群婆婆无奈的摇摇头:“这又有什么办法,林苏毕竟姓林,是他们林家的人。” “要我说,嬢嬢你就不该对她软,直接叫她回去,让她看什么看?你平时对那个都硬气那个都不怕,偏偏怕她做什么?” “哎,你也晓得,林苏她妈妈还在世的时候,那几年,她就嫌弃林苏妈妈没给她林家生儿子,林苏妈妈忍着,我也就跟着忍着,忍着忍着忍久了,也就不爱和她争什么了。” “她那种人就是没得良心,蹬鼻子上脸。林苏爸爸去世的那天,就在病房门口,她和她那两个媳妇,想的第一件事不是人死了以后两个孩子谁来照顾,他们想的是林苏爸爸牺牲后的抚恤金要拿到手,你说世上有这种人。” “再怎么说,她也是林苏的婆婆。” “真的是,看在林苏爸爸的面子上,要不然她来一次我就把她骂回去,嬢嬢,我好几次想和你说,让你把林苏林白的姓都改掉,不姓林和她没得关系,就是看在林苏爸爸的面子上,我从来没说过。” “” 说起林苏婆婆,我妈一改平日里知书达理温和善良的传统中国妇女的形象,变成一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前去打一架的圣斗士。 吃完了葡萄,我把空碗拿到厨房里的水龙头下面冲了冲,放进碗柜里,擦干净手再出来时,我妈和阿群婆婆的话题从林苏婆婆转到了阿西爷爷身上然后又说到我姐身上。 “对了,嬢嬢,叔叔出去这么多天,有消息吗?” 阿群婆婆哼一声:“管他的嘛,不回来更好。” “嬢嬢,你就是嘴巴硬,心头肯定急的很,等叔叔回来了,好好劝劝他,年纪越来越大了,少去外面山头跑。” “那个老糊涂,你不是不晓得,他看起来性子软不爱讲话,其实是个闷子,认定的事那个改变的了。” “哎。”我妈叹口气。 阿群婆婆不想再聊阿西爷爷的事,转个话题问:“那个纪成怎么样?” 我妈说:“人倒是不错,踏实能干,不怕吃苦。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说他是上海的,要是将来小清和他结了婚,不就要嫁到上海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啷个舍得嘛!” 阿群婆婆拍了拍我妈的手背,安慰我妈说:“嫁的远倒是没太大关系,主要是哪家的婆婆娘好不好,如果对小清好,再远都无所谓,如果对小清不好,嫁的再近你也帮不到几分。” 我妈苦笑:“那倒也是。” 阿群婆婆:“我就是盼着我家苏苏将来嫁个好人家,遇到个好的婆婆娘,远点也没事,别像她妈一样过寄人篱下被人嫌弃的日子就行。” 我妈说:“我看林苏还是嫁近点,你们两个也老了,她嫁远了,那个照顾你们呢?” 我妈突然笑着,回头看我一眼对阿群婆婆说:“要我说,林苏嫁到我家最好,这样两家离得近,你不用担心她,我也不用担心以后我家小源娶回一个蛮不讲理的媳妇。林苏我看着长大的,性情怎么样我最清楚,我盼着她做我媳妇呢。” 阿群婆婆叹口气:“这怎么说的清楚,又不是像我那个年代,我和你叔叔那样家里包办婚姻,要看孩子们自己的缘分哦。” “也是,看缘分。” 我看了看院落里那几盆栀子花,转身进了屋,拿起放在沙发上的书包,走进房间里关上门开始写作业,屋外面的院子里,阿群婆婆和我妈还在说着家长里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听风的声音 坐在临窗的书桌前写完作业后,放下笔我伸伸腰双手捧着脸手肘撑在桌上看看外面漆黑的夜色,一缕温柔的月光洒在窗台上,皎洁而清明。我突然想起了初中时背的朱自清先生的课文《荷塘月色》。 朱自清先生曾在《荷塘月色》说,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的泻在这一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 从前读这篇文时,我总是不能想象,如流水般的月光是怎样的?今晚上看来朱自清先诚不曾欺我,此时月光正如流水一般,静静的泻在我的窗台上,为我笼罩出一层轻纱似的梦。 心里真的不太平静了,想出去看看院落里淡淡的月光。 我一个踱步在十八梯的台阶上,已是夜里八点多,十八梯上虽然还有行人,却不多,三三两两的路过着。这样真好,十八梯显得很静。我仿佛做了一回朱自清先生,一个人在这十八梯上,赏着月光,一个人静静的。 已经夜里八点多,林苏怎么还没有回来?林苏还和那个王凯在一起吗?是不是在为他喝彩在他为加油助威,什么赛,也该回来了吧? 原本我以为我可以像朱自清先生那样,什么都可以逃避着不去想,却偏偏越不想想起的事情偏偏往心里钻着,为寂寞的像梦一样缥缈的夜晚,平添了三分烦恼与忧愁。 我一个大男人,竟然也会如此酸腐,走在十八梯的台阶上,一个人感伤。真不像平时的我,却又真的是我自己。 人家朱自清关心的自己的国家情怀以及政治向往,自有一番大义在心中。 而我呢,却想的尽是一些连我自己都还没想明白自己都没搞清楚的儿女情长,实在不能和朱自清先生比较。 他是高洁的文人雅士,是宁可饿死也不肯领救济粮的民族英雄,是一轮有骨气的人间白月光。而我呢,不过是一个即将满十八岁却还没有理想没有目标的毫无斗志无热血的颓废青年人,不,还是一个连爱情都搞不懂的懵懂青年人,是墙上不足为惜的一抹蚊子血。 一抹蚊子血难道还能期盼着成为别人心尖上的朱砂痣吗?说不定用块抹布浸水拧干,挥挥手轻轻一擦,永远的消失了。 我站在十八梯上抬头看了看十八梯的上半梯,可是,林苏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我都想了这么多,思考了这么多,在十八梯的台阶上踱了这么久的步子,就差写首七步诗了,林苏为什么还没回来? 我这个颓废又懵懂的青年人,在十八梯上想了很多清晰的思考了自己分析了自己的现状,分析完嘲讽完自己以后,好吧,是嘴硬一番之后,还是没能等到在等的那个人的身影。 为了光明正大的等她,我为自己找了一个清丽脱俗的理由,赏月。我又不是嫦娥,对月光对月亮上的广寒宫,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只是在等一个姑娘,在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在等她回家。 十八梯的上半梯传来折耳根的笑声,应该是他们回来了,我连忙往我家院子里墙角那几盆栀子花旁边半蹲着躲着。 折耳根的笑声越来越近,近在耳旁。 折耳根戴着陈浩南的假发,捧着山鸡哥的三张海报,站在林苏的院落前,开心的说:“我先回去家了。” 林苏说:“你别顾着高兴,看着点路,等会摔一跤。” 折耳根:“知道了,很烦啊。” 我正打算突然从墙角跳出去,吓他们一跳的时候,乍听见折耳根说:“王凯,谢谢了。” 王凯也在?他和他们一起回来的?我已经站起来的身体,又连忙蹲下,紧贴着墙。 王凯笑了笑,对折耳根说:“不客气。” “走了。” “拜拜。” 如愿得到奖品的折耳根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林苏看着折耳根往下半梯走去,转过脸来仰着头看着王凯笑笑,感谢的说:“谢谢你啊帮我朋友。” 王凯摸摸后脑勺,温柔的笑笑说:“我不也是你朋友嘛?” 两个人站在十八梯上对视着,半天没有声响,我看着两个人印在我家墙上的侧影,气的抓着栀子花的花朵,揉烂了,只剩下满手的栀子花香味。 林苏这个白痴,还不快让他回家,还在这杵着干什么,想当林苏家的守门神吗?真是气死我了,我瞪着两个人在墙上的侧影,气的牙根都痒痒。 仿佛冥冥之中,林苏听到了我的心声,她笑了笑说:“很晚了,回去的路上要小心点。” 王凯点点头:“好,你先进去我再走。” 切,要走就走,废话那么多,林苏家就在后面一点点,转个身就进去了,能出啥事?这个时候,需要他假惺惺的表现什么君子风度。我看他就是图谋不轨,假做好人,人面兽心。 林苏看了看他,点头说:“好吧,我先进去了。” 干得漂亮,对,就是这样,还和他废话那么多干嘛,麻溜的赶紧进去,然后关上大门睡觉,他爱回去不回去。 林苏刚转过身,正要踏进院子里,王凯忽然拉住她的胳膊,似乎有点恋恋不舍:“林苏?” 他,他想干嘛?他,他的手想要干嘛?我趴在墙,努力的够着脖子想要探出头去看个究竟,这个王凯究竟想要对林苏做什么? 林苏回头看着他,不好意思又十分的疑惑。 “怎么了?” 王凯踌躇半天:“那个,我那天在你们学校门口米粉店找你然后在小巷子旁边里和你说的话,你有考虑过嘛?等我们一起考上了大学,不再为高考分心的时候,要不要在一起?” 林苏低着头,不再看他,她转过头看向自己家的院落,连我也看不清她的神情是什么样子的。过了一小会儿,她才转过头,轻轻的在嘴角漾起一个简单的浅浅的微笑:“王凯,你不是说过,等高考后再说,你先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等一起考上大学我们再聊这个事好吗?” 王凯犹豫好一会儿,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了看林苏,只好答应林苏说:“好,等高考完考上同一所大学我们再说。” 我靠在墙上,轻轻一笑,本来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松落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捂着嘴偷偷笑了。林苏没有答应他,林苏没有。 王凯松开林苏的手:“那我先回去了。” “你路上慢点。” “好。” 林苏站在十八梯上一直看着他离去,目送着他走远了,才转身准备进院子。 我缓缓的站起来,正想要摸着墙缝走回去屋子里,一时间没注意脚下的栀子花盆,脚不小心一踢,一盆栀子花哐当一响,差点倒下去。 我连忙扶住栀子花盆,将自己藏起来,希望林苏没有听见声响,希望不会被她发现。若是被她,发现了,我在墙角偷听她和王凯的对话,她非得把我打死不可。 林苏冲进我家院子里,四处搜寻一遍,突然朝着我走过来,我刚抬头还没看清她,她一个拳头猛地朝着我鼻子就是一拳:“小偷,看你往哪逃?” “快来人啊,抓” 在她还没来得及叫完,我顾不得鼻子的疼痛,连忙站起来捂住她的嘴巴,让她看清楚我:“是我,你叫鬼啊!” 被我捂住嘴巴叫不出声音的她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盯着我看,手舞足蹈的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我紧张的看看我家的大门,没有任何动静,幸好他们没有听见,不然我又要挨骂了。 确定没人发现后,我才放开她,她大口的呼着气,拍自己的胸膛小声的看了看周围:“大半夜的你干嘛?不会是特意在等我吧,是不是刚刚偷听我们说话?” 我心虚的不敢看着她,挥开她指着我的手指,我眨着眼睛说:“谁,谁要特意等你,谁偷听你们说话啊?我刚出来好不好,还有,你不会现在才回家吧?”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说着,我就朝着十八梯走过去,假装想要一探究竟。 林苏急的连忙拉住我:“没有,我刚在和折耳根说话。” “他人呢?” “走了。” “哦” 她看着我,问我:“你真的没听见我们说什么?” 我装傻:“你们说什么了?哦,不会说我的坏话了吧。” 她挥挥手否认:“没有没有。” 在反复确定我没有听见她和王凯的对话后,她才终于松口气,脸上尴尬紧张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她问:“你大半夜的在这干嘛?” 我顺手指着我家院落里栀子花盆说:“我出来摘几朵栀子花不行吗?我摘自己家的花还被你当成小偷打一拳。” 她看向栀子花,扑哧一下笑喷了,指着那朵被我抓烂的栀子花:“你确定你这是在摘花?不是在搞破坏?” “摘花你干嘛偷偷摸摸的?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又和你姐吵架了,然后报复你姐,企图把她心爱的花朵弄坏。” 我正打算着怎么解释呢,她倒好,帮我都想好了,那我就顺坡下驴的承认说:“嗯,怎么了?谁叫她先惹我的?” “你姐又怎么你了?”林苏站起来,看着我问。 “哎,你别动,你好像被我打得流鼻血了。”她着急的朝我走过来,捧着我的脸仔细看看:“哎呀,还真是。” 我伸手摸了摸,一瞧,血糊糊的。 我赶紧仰着头,捏着鼻子:“你太狠了吧。” 她拉着我朝着院落外走去,带着我跑到十八梯明晃晃的路灯下坐着,从包里拿出纸来,小心翼翼的帮我擦着鼻血,先擦了擦鼻子,再擦了擦下巴和脖子,然后又仔细的擦拭着我的衣领胸膛:“完了,这件衣服算是废了,也不知道洗不洗的干净。” 我仰着头,用眼睛的余光看着认真帮我擦拭着衣领和胸膛的林苏,忍不住的嘴角上扬,憋不住的高兴的笑着。 她好气的拍着我的胸膛:“你还好意思笑。” 她把纸揉成一团,塞进我还在流血的鼻子里:“真是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止住,看你以后还干不干坏事。” 我嘿嘿傻笑着,她瞪我一眼,整理着扔在台阶上的一大团擦完鼻血的纸团,找出一个塑料袋包裹着扔了后,回来坐在我身边,看了看我鼻子里塞着的纸团,她“哎”一声,拍着我的大腿:“还好,没在沁出来,应该不会再流了,你是不是蠢啊,看见我跑进来,不知道出个声音,不然我就不打你了。” 我撇撇嘴:“谁知道你这么虎啊,跟武松似的,上来就招呼。” “那我还以为你家院子里进贼了。” “这一片谁不知道我家老刘警察啊,谁敢跑进老刘警察家里偷拿东西,这不是找死嘛?”我我无语的看着她,拍拍她的小脑袋瓜子。 她摸摸脑袋笑了笑:“当时没想到嘛,紧急之中,谁会考虑那么多?” 我把头靠在林苏的肩头,迎着晚风吹来的栀子花的香味,缓缓的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温暖的月色。 她抖了抖肩膀:“你干嘛?” 我说:“喂,你把我打成这样,靠一下肩膀会死啊?” 她不动了,坐在十八梯的台阶上静静的让我倚靠着。 “林苏,唱首歌听。” “不唱,你去死,不要等寸进尺。” 我笑了,初夏的夜晚,我听见了风吹过耳畔的声音,仿佛在告诉我,如果能一直一直这样坐着,一辈子那该有多好。这宁静温馨的时刻,我一点也不想被打破。 如果可以,我愿意时光永远的停留在这个时刻,永远的停留,时光停住,不再流走。如果我能听见风的声音,风是不是能听见我的声音,如果风能听见我的声音,就把我的心愿,吹进上帝的耳朵里。 林苏问:“你的鼻子还同痛吗?” “痛。” “痛也起来。” 我不情愿的从她的肩膀上把头抬起来,她揉揉被我枕的酸痛的肩膀:“你那61厘米的大脑袋有多沉,你自己心里没个数吗?肩膀快断了。” “我还没说你豆芽菜呢。” “嗯?” “我不说了。” 肩头突然感觉一沉,林苏把她的脑袋搁在我的肩膀上,我推了推,她反而双手抱着我的胳膊。我索性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她跟着我挪过来,把头靠着。 我说:“喂,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厚着脸皮:“那又怎么样?有本事你咬我啊?” 我扯了扯嘴角,无语的说:“我又不像你,属狗。” 她咬着我的肩膀,我推着她的脑门,赶紧求饶:“我属狗我属狗。” 她哈哈一笑:“这还差不多。” 我揉着我的肩膀,她说:“明天是我哥生日,今天我和折耳根去蛋糕店给他订了一个蛋糕,明天下午放学你陪我去取。” “你自己去。” “你陪我去嘛。”她拉着我的耳朵,她说:“我唱首歌给你听啊。” “不听。” 她重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两只手挽着我的胳膊,依偎在我的身边,轻轻的唱起来:“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齐唱,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我在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更爱那花一般的梦” 我说:“月光是有的,但这哪有夜来香,我不去。” 她闷闷的哼了一声:“那换首行了吧。”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这大晚上的,这太悲了,换首欢快点的。”我说。 她不高兴的揪着我的耳朵:“你不要太过分哦,这个没有夜来香,那个太悲了,那你要听什么?” “这么不愿意配合,那我不陪你去,我回家了啊。”说着,我站起来,向下走了一步,假装要回家。 她拉着我的手,急忙阻止我说:“你” 我指着我的鼻子:“你看,被你打的,说不定明天还肿起来,折耳根还有班里同学不得笑我才怪。” 她哼哼道:“好吧,你要听什么?” 我想了想说:“唱你外公经常听的,没事老在嘴里哼哼的那首,叫什么来着,我觉得那个曲调挺好听的。” 她皱着眉想了想说:“那个民国的那个调的那首?” “嗯,就是那首。” “老人家吗?你怎么爱听那首?” “我就要听,你唱不唱?” “唱唱唱。” 我站在她的面前,她坐在十八梯的台阶上,拉着我的手,扬起脸看着我,缓缓的唱起来:“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软风儿,向着好花儿吹。柔情蜜意,满人间” 属于民国时期特有的曲调搭配着林苏缓缓而柔和的声音,随着风吹过,悠扬的飘进我的耳朵里,绵柔而低缓,我笑着低头看向林苏,脑海里不断想象着歌词的画面,民国时期的美人,林苏穿着一身素雅月白色的旗袍,朝着我走过来的流年婉转的俏丽模样,在歌词间跃然在眼前。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无名的野草 早上,天刚蒙蒙亮,外面下起了小雨,聚拢的晨雾还没有尽散,雾气朦胧,我站在院子门口撑着一把格子伞,等林苏和折耳根一起上学。 林白背着照相机从院子里出来,一抬眼看见我,和我打招呼:“早啊。” 我笑:“早啊,林白哥,生日快乐。” 林白撑着伞,走过来抬手捶捶我的胸膛:“晚上回来要是没收到你的生日礼物,那你等着吧啊。” 说完,他转身看看后面,确认林苏没有出来后,他小声的凑在我耳边问:“我妹是不是又给我准备生日蛋糕了?” 我耸耸肩,表示当然。 他面如死灰的扶了扶额,摊开手表示无奈:“看来我今晚的主粮逃不掉奶油蛋糕了。” 林苏有个小癖好,那就是每年林白生日之前的两个月都会攒钱给林白订个蛋糕,有个脸盆那么大,还每次非逼着林白吃完才行,以至于林白每年过生日心惊胆战,甜腻腻到想把自己的生日蛋糕分给十八梯周围每一个邻居,普天同庆。 我偷偷一笑,林白斜眼瞪我一眼,没好气的说:“当心我让她以后也只送你生日蛋糕。” 我连连摆摆手:“别啊,我可不爱吃甜食。” 折耳根撑着伞大步跑上来,笑嘻嘻的站在林白哥旁边扬起笑脸说:“恭喜了,你的生日蛋糕昨天林苏已经帮你预定做好了。” 折耳根知道林白最怕的就是生日蛋糕,他最是幸灾乐祸,恨不得自己也订上一个蛋糕现在就送到林白手上看着林白皱着眉苦兮兮的吃完。 林白头痛的拍拍脑门,深深的长长的叹口气:“哎。” 他抬手看看手腕上的表,朝着院落里扯着嗓子喊着:“妹妹,快点,你要迟到啦,再不出来,我们都走了啊。” 不到半秒钟,林苏把书包举在头顶上挡着雨一路小跑出来,跳出院子直径的跑到我的伞下面躲着,拍拍书包上的雨,背在身上然后挽着我的胳膊,脸在我的衣服袖子上努力的蹭着,把脸上的雨水蹭干净。 林白站着把扇柄夹在自己的脖子下面,举起相机拍了一张照片,他拍完后看了看自己的相机,满意的笑笑:“这个抓拍镜头很不错,雨雾空蒙,动作自然。” 折耳根好奇的凑上去,看了一眼照相机照片,往后退几步,笔直的站着撑着雨伞冲着林白:“林白哥,给我也照一张。” 我抿着嘴无语的看他们一眼,扯回我的衣袖问林苏:“你的雨伞呢?” 林苏说:“还不是你们在外面催我,我来不及就抓了书包跑出来,反正你一天到晚和我在一起,一把伞够了。” “额,你还真不客气。”我无奈的扯了扯嘴角,默默的说了一句。 一路和林苏打着一把雨伞走到学校,进教室门口收了雨伞,在窗户边抖抖雨水,回到座位上坐着时,才发现整个左肩膀湿了大半。 教室里人来的还不太多,稀稀拉拉的有十来个人,我用手稍微拧了拧袖子上的水,随手一抹,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书和文具盒,摆在桌上,把书包塞进桌子里,转脸一瞧,坐在我身边的林苏转过身体背对着我不知道在和胡小果聊些什么,两个人叽叽喳喳的有说有笑,是不是还互相拍拍肩膀。 才一会儿,两个人站起来手拉着手一起去厕所了,我不解的看着她们的背影,女生的友情真是令人搞不懂,上个厕所还非得手拉着手一起去。 我拿起历史书翻了几页,一条毛巾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侧着脸看过去,原来是吴月,她从自己的位置上走过来,坐在林苏的椅子上,把毛巾递到我的眼前:“擦擦吧,别把自己折腾感冒了。” “谢谢”我接过毛巾礼貌性的朝着她点点头,然后擦着手臂衣服,湿透的地方。 “班长,昨天下午放学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 “什么?”我擦的太专心,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随口回答说。 她看了看四周,小声的在我耳边说:“你喜欢林苏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说?” 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天晚上的画面,耳畔回忆起昨天晚上林苏和王凯的对话,我想,既然林苏说她想等高考后再说,那一定不想为高考而分心,所以想把这些心思全部用在学习上,想等考高完再考虑这些吧。 想到这儿,我下定了决心,那么,一切等高考后再说再考虑吧。 我把毛巾递还给吴月告诉她说:“等高考后再说吧。” 没想到她却生气了,她接过毛巾往林苏的桌子上一摔:“班长,你平时在班里的事情上决定的挺快,还有玩游戏比赛运动的时候,跟换了一个人充满着杀气,怎么一到这种该做干脆决定的时候,反倒畏畏缩缩优柔寡断的呢?” 她的声音之大,连坐在最前面一排的同学都听见了,转过头来看着我们,折耳根很不识趣的坐在椅子上吃着辣条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教室里的气氛顿时尴尬到了极点,她哼一声白了折耳根一眼:“你闭嘴,你少管。” 折耳根吃瘪的撇撇嘴,转过头和后面的男同学分着辣条吃,只是不停的用余光注视着我和吴月的动静。 我抬头瞪了吴月一眼,心想好男不和女斗,把气憋回肚子里,用力的抖了一抖历史书,低下头翻着历史书看没理她。 她见我不理她,只好自己坐回到椅子上,趴在桌上快速的翻着书生闷气。 其他人看了看这种情况,莫名其妙的安静半晌,各自低着声音念书,和刚才哄乱吵闹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这时林苏拉着胡小果走回来,站在教室门口,先是楞一会,向后退一步,抬头看了看班牌确定没走错以后,呆呆的走进来,走回到我旁边坐下,搞不清楚状况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皱着眉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没好气的冷着声音回了一句。 她拿起桌上的毛巾问:“这是谁的毛巾?” 远处的吴月侧着脸冷笑着对林苏说:“我刚刚借给你同桌擦雨水的,你帮他洗干净再还给我吧。” 林苏傻乎乎的笑笑点点头:“哦,那好,明天还给你。” 吴月看了我一眼,眼角眉梢中带着一分冷色,仿佛是在嘲笑我的懦弱,是我感觉到十分的难堪,我在林苏把毛巾塞进自己的桌肚子以前,一把抢过来,丢进自己的桌肚子里:“不用,我自己洗。” 林苏终于觉察到我和吴月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她凑近问:“你和吴月怎么了?吵架啦?”她说完,自己想想觉得不对,又说:“不对呀,你和她又不熟,平时八竿子打不着不说一句话,好端端的和她闹什么脾气?” 我没回答林苏,因为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和吴月这个别扭闹得莫名其妙,原本是莫名其妙的开始,莫名其妙的发生,最后也是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收场。我和她之前,本就没什么尖锐的矛盾,现在却因着中间一个林苏作为纽带,闹起来。 一整天下来,我心情总是郁结着,疏散不开。吴月说我,在林苏的事情上畏畏缩缩优柔寡断,我从来没这么觉得过。 我始终觉得,她就在我眼前,她就在我身边,她又不会跑,不会离开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在十八梯门对门,院子对着院子,隔着一条台阶路。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女生的想法和男生永远不一样,是从两个不同角度思考问题。我终于理解,为什么吴月会这么说我的原因。 初夏的这场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个上午,到了中午饭点之前,它就停了。中午吃过饭以后,逐渐放晴,到了下午一两点的时候,太阳从阴云里露出脸来,绽放在天空中。 天气变换的特别快,不一会儿的时间里,霎时间变得晴空一片,万里无云。到了傍晚放学的点,湿漉漉的地面彻底干了,一改早上的泥泞。下过雨后的空气变得特别清新,呼吸一口,甜丝丝的。 林苏把书包挂在我的身上,自己捧着一个蛋糕欢快的走在最前面,一蹦一跳的像一只长耳朵的兔子笑起来的样子又像一只可爱的老鼠,看起来和《猫和老鼠》里的那只叫杰瑞的小老鼠一模一样。而背着两个书包的我惨兮兮的,和里面那只经常被杰瑞鼠欺负的汤姆猫倒是有几分相似。 我慢吞吞的走在后面,跟着她的步子,踩着她的影子,一步一步的踩着,半步不落。 她突然回过头:“喂,你能不能快点?” 我无力的看着她:“走那么快干嘛?反正林白哥报社忙起来很晚才回得来,就算不忙也要到晚上天黑了才回来。” 她摇摇头,笑着说:“不是,外婆昨天和我说今天下午放学我婆婆要来看我,所以我要快点回去。” “哦”我说。 她急着催促说:“那你快点来啊。” “哦” 我在她的催促之下,稍稍的加快了脚步。我抬头凝望着她的背影,她那个笨蛋,没心没肺的,难道一点都没看出来,我是故意走的这么慢吗?我才不想让她早点回去去看她的婆婆呢,一点也不想让她和她的婆婆多待半秒钟。 反正她婆婆每次来,嘴里从来没半句好话,过来挑三拣四数落这个数落那个,没事还老带着数落几句林苏故去的妈妈,弄得每次她走后,林苏都会默默的难受好半天,有时候还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来。 我这只汤姆猫,只是心疼走在我前面那只傻傻的孝顺长辈的杰瑞鼠,她心地总是那么好,她婆婆对她那样,她从来不曾抱怨过。把她当做婆婆尊敬着,不过是看在她最爱的最崇拜的爸爸的面子上忍受着一切的委屈,谁叫这没办法,她是她爸爸的妈妈,身上毕竟还流淌着她一点点的血脉和基因。不知道她这次来又是过来做什么的?真叫人心里觉得膈应。 回家的路怎么变得这样短,走半个小时眼看着就快到了,应该变得长一点,走一两个小时才能到家的那种,这样或许她那婆婆等不及,自己走了呢那多好。 林苏扭过脸,忍不住吐槽我说:“你不是说你最讨厌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嘛,那你现在是在干嘛啊?我的刘二爷。” 她皱着眉盯着我看半天,我想,她那个木鱼脑子,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想明白我为什么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原因到底是为谁。 和预料中的差不离,还没走到林苏家院门口,离着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就能听见林苏婆婆那个大粗嗓门尖酸又刻薄的声音,一听到就让人心生厌烦。 林苏婆婆:“我说老亲家,我孙女住在你家,住了这么多年,现在我想接回去我们老林家自己养不算太过分吧。” 阿群婆婆被气的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当,当初小林死后,是你们林家自己同意把苏苏给我们养的。” 林苏婆婆:“当初是当初,现在林苏也大了,她说到底是跟着我儿子姓林不是跟着你闺女姓苏,是我们老林家的人就该回我们林家去。” 阿群婆婆:“她马上要高考了,非要这个时候说这些?” 林苏婆婆:“现在不说,等她考上了大学,住了校飞远了,孩子越大越不好管。” 阿群婆婆:“再怎么说,这件事也要等孩子自己愿不愿意吧?” 林苏婆婆:“小孩子懂什么?抚养权在我这里,她就得回自己亲爷爷婆婆家里住。” 林苏婆婆:“再说了,林苏到我们那边去也为你们好,给你们家减轻负担,你想供个大学生多不容易,全家就靠林白撑着,林白多大了,25岁出头了,还没对象,一个人养着你们还要养林苏,你还想拖累林白到什么时候?早点把林苏接到我们那边去,家里负担减轻了,就该为林白张罗张罗婚事,这不是皆大欢喜嘛?。” 我跟着林苏走到她家院子门口,她脚步顿了顿,我连忙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踏进院子里,现在这种情况,她踏进去,可怎么收场?她转过脸来看着我,红着眼眶,她问:“你觉得我该回我爷爷婆婆那吗?” 我瞪着她,生气的扯了扯她的胳膊:“说什么废话,当然不该回去。” “可是,我走了哥哥是不是真的会” “你闭嘴,林白哥才不会舍得让你离开呢,他是你哥,养着你应该的。” 她抱着蛋糕靠着墙坐下来,我依旧拽着她的胳膊,和她一起坐下来,没有松开。深怕她跑进去,有些事让大人解决比较好,她又没有什么权利,进去只能夹在中间两难。以她的个性,如果她婆婆坚持要她回去,她又不会和她吵起来。说不定因为想让两边都好过,说什么为林白好,还当场服个软,跟着收拾东西走了呢。 她犹豫的念叨着:“可是” “没有可是”我握了握她的手腕。 她说:“说不定我走了,我哥真的不用那么辛苦养家,可以安心考虑自己的事情。” “你得了吧,林白哥是个多有主意的人,他想什么时候结婚他自有安排,你以为就算你回那边去了,你哥就能马上结婚?再说了,你们家这些年,我们家老刘警察和我妈不一直帮衬着吗?将来,将来还有,还有我姐和我。” 她看了看我,眼神里有些疑惑。 我拍了拍胸脯:“你放心,大不了以后我养你啊。” 她扑哧一声笑了:“白痴。” 这时候,院子里传出了我妈的声音:“林苏婆婆,我尊敬你是长辈,这么多年有些事我不说破,我们做人要讲良心,这些年来你管过林苏吗?凭什么她十八岁要成人了,你就上赶着来接回去?当初老林牺牲后的抚恤金还有这个家存款,你是不是拿走了一大半?那本来是老林和林苏她妈这么多年的工资,是留给两个孩子的,你拿走大半,然后呢?你还有管过这两个孩子吗?” 林苏婆婆:“我怎么不讲良心了,要不是看在林苏的份上,我是一分钱都不留给这个家的。我儿子的存款和抚恤金凭什么留给他们用?还有林白,别以为他跟了我儿子姓林,就真的成了我们林家的孙子,他不过是林苏那不争气的妈妈自己生不出儿子,捡来养的野孩子,还想用我儿子的命钱?” 阿群婆婆被气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什么捡来的野孩子,林白就是我们家的孩子,是我女婿女儿收养的孩子,他进了这个家,就是这个家的人。” 林苏婆婆不屑的笑笑:“哼,是进了家,我可没承认他进林家,他进的是你们苏家的门。趁早姓你们改了,改姓苏。” 我看向林苏,她痛苦的闭着眼睛,背靠着墙,两只手紧紧的抱着蛋糕盒子,我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手里。 折耳根的妈妈也传了过来:“是要改,我看那,林苏和林白要一起改。嬢嬢,我就说,明天就带着两个孩子上警察局一起改了,姓什么林哦。” 林苏婆婆:“我说你们两个管什么闲事?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外人少管。” 我妈说:“比你起来,对于林苏和这个家来说,我们才不算外人。当初老林在医院里头咽气的时候,是把这个家托付给我们家老刘和我来照顾的,今天老刘不在,我就替我们家老刘为他死去的弟兄摆这一句话,那个都不能带走林苏,她就在这个家里那也不去。” 林苏婆婆:“嘿嘿嘿,我儿子的女儿,我亲孙女凭啥子你们来管?” 我妈哼了一声道:“就凭你没良心,以前人家小两口都在世的时候,林苏妈妈千般万般孝顺你,你看不顺眼,千般万般挑她的刺,就因为她没给你林家生儿子,她家要比你家穷点。现在人家都走了,你还要跑到人家家里面来欺负人家的亲妈,你是不是黑心嘛?” 林苏婆婆:“她那闺女自己不争气,养个母鸡都能下个蛋,嫁给我儿子那么多年,没见她下个蛋出来。我欺负她怎么了?那叫欺负吗?那是实话实说。她把儿子都克死了,命硬的很,幸亏死的早,不然她早就被她女儿克死了,哪里还轮到我来欺负?” 阿群婆婆:“你,你” 屋子里传来我妈的一声尖叫:“嬢嬢,嬢嬢?” 林苏和我对视一眼,她把蛋糕往我怀里一塞,连忙站起来跑了进去:“外婆,外婆。”我抱着蛋糕,一快跟着跑进去。 我妈和折耳根妈妈扶着阿群婆婆进了屋,躺在里面的沙发上,阿群婆婆晕了过去,表情稍微有些狰狞,林苏跪着趴在阿群婆婆身边,哭着摇着阿群婆婆大声的叫着:“外婆?外婆?” 我妈做了心脏急救措施,然后又尝试着掐了掐阿群婆婆的人中。 林苏婆婆走进来,远远的看一眼,哼道:“你莫装,你以为你装一装,我今天就不把林苏带走了吗?” 折耳根妈妈飞了一个白眼过去,上前指着林苏婆婆鼻子骂道:“老不死的闭上你的臭嘴,你来装试试?嬢嬢和林苏妈妈一样有先天性心脏病,你不晓得?你把人气死了,你就等着我让你赔个倾家荡产,你快走,别站在这里碍眼。” 听到折耳根妈妈这样说,林苏婆婆有些害怕了,她上前一步伸头看了看阿群婆婆的情况,又看了眼折耳根的妈妈,脖子一缩连忙灰溜溜的转身逃走了。 在我妈的一番急救下,阿群婆婆醒了过来,咳了几声,大家这才松口气。折耳根妈妈忙着去倒了杯水端过来,林苏高兴的擦擦眼泪,趴在阿群婆婆身边笑着喊:“外婆。” 阿群婆婆笑着摸了摸林苏的脑袋:“乖。” 林苏像是想起了什么,对阿群婆婆说:“你等我一会儿”说完,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我连忙放下书包和蛋糕,跟着一起跑出去。 林苏在十八梯上拦住了准备溜走的婆婆,她喊道:“婆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致亲爱的你 我站在林苏家的院子门口,林苏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台阶上,喊住了她的婆婆。 林苏婆婆转过来,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林苏,你外婆怎么样?” 林苏看着她:“醒过来了。” 林苏婆婆点点头:“我就说嘛,心脏病哪这么容易发病,我看她是装给所有人看,然后” “婆婆”林苏冷笑一声,呵斥止住林苏婆婆继续说下去。 林苏婆婆愣了愣神,显然不太高兴林苏这么大声的叫她,打断她说话,她神情沉了沉,静默不语,冷冷的盯着林苏看。 林苏说:“我之所以跑出来,是想和你说清楚,我是不会离开外婆去你们那边住的。” 林苏婆婆:“那由不得你。” 林苏:“我十八岁了,想住在哪里是我的自由,你管不到我。” 林苏:“你今天来,我本来是很高兴的,也很欢迎你来看我,但是,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让我很难过,我已经失去了爸爸妈妈,不想再失去外婆。所以,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来了,我不需要你过来看我。” 林苏的婆婆急了,觉得自己长辈的那份尊严受到了挑战,气的指着林苏的鼻尖破口大骂:“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和婆婆说话?他们平时怎么教你的,这么没大没小?和你那个生不出儿子的妈一样,一样的” “我妈有儿子,他叫林白,他是我的亲哥哥,谁也不允许说他是抱养来的。” “你,你说是就是?没得血缘永远都没得血缘。” “你以为血缘只是流在身上的血?血缘在心里面,你永远都体会不到这种关系,因为在你心目中,你只爱钱,除了钱你什么都不爱。你连你的儿子都不爱,如果你爱我的爸爸,今天就不会来这边说这些伤人的话,如果你真的爱我的爸爸,你不会不尊重他的意愿,他当林白是自己的亲儿子,如果你真的爱我的爸爸,你不会在他还在世的时候,那样的嫌弃我的妈妈。你一点都不考虑我爸爸的感受,一点都不配作为一个母亲。” 林苏婆婆被林苏的一番话气到一个耳光扇了过来,她全身发抖,喘着气:“你说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我冲上前去,看了看捂着被扇耳光捂着脸流着泪的林苏,她的脸上清晰的印着五个红色的手指印。 我转过身把林苏挡在身后面,冲着林苏的婆婆怒吼:“好好说话,你是长辈你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林苏婆婆:“你是哪个,你滚开,我教训我的孙女,关你什么事?你们学校没有教你什么叫做尊老?” “你” 林苏轻轻的推开我,站在我的前面,轻轻的笑了笑,嘴角晕起一个不屑的弯度:“孙女?你真的把我当做过你的孙女?十八年,我尊敬你是长辈,你是我爸爸的亲妈妈,你是我的亲婆婆,看不起我外公外婆家里穷,也不喜欢我哥哥林白是抱养来的,嫌弃我妈妈生不出儿子,我都忍着,因为我觉得你是长辈,你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我理解你,不和你计较” “十八年了,我忍了十八年了,我也想过等我考完大学工作赚钱以后,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这边我两边都孝顺,因为你是长辈,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会代替我死去的爸爸孝顺你。你明明知道我没得妈妈没得爸爸,只有外公外婆还有哥哥相依为命,你今天过来把我外婆气的心脏病发,你是想把我身边的亲人全部气死才甘心吗?你忘了我妈怎么死的吗?我妈本来心脏就不好,爸爸死的那段时间我妈的心情很难过想不开,你还时不时骂她,说她生不出儿子克夫命?” “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你看不起女的,重男轻女,难道你自己不是女的,你妈妈不是女的?这个世界上全是男的,那谁来生孩子?” 林苏的一番话,说的林苏婆婆哑口无言。 “将来我工作以后,定期会适当的孝顺你和爷爷一部分钱,但从今以后,我不会去你们那边,你们也不必来看我。你放心,将来你和爷爷百年以后,我会去你们坟头替我爸爸我妈妈给你们磕上一个头。” 说完,林苏转过身再也不看她婆婆一眼,拉着我的手进了院子,她脸上那决绝的表情,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见。 站在院子门口,她趴在墙上,背对着我,怕里面的外婆听见动静,小声的捂着嘴哭了起来,眼泪顺着她的眼角顺着她的脸庞像是关不上的自来水龙头,哗啦啦的流着,不到一会儿便湿了衣襟。 我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了,没关系的,你做的很对。” 她转过身窝在我的胸口,拉着我的前胸的衣服角,胡乱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哭的一抽一抽的和我说:“她凭什么那样气我的外婆,她凭什么那样说我哥,我哥本来就是我的亲哥哥,一直都是。今天是他的生日,她跑过来这样说,万一被我哥听见了,我哥该有多伤心。”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嗯,林白哥是你的亲哥哥,没得人说他不是。” 她抬起头看着我郑重的点点头:“嗯,今天的事情你不要和我哥哥讲,不要让他知道。” “好。”我答应她说。 她眉梢眼角挂着泪珠,笑着冲我点点头,那一刻,我觉得她好美,比清晨盛开的栀子花还要美上许多,芬芳上许多。 看着看着,我突然感觉到心里有一块地方变得很痛很难受很不舒服,她总是傻傻的考虑着别人的感受,顾全着所有人,顾全着大局,她明明那么瘦小,却要默默的独自承受着所有的事情和其他所有人的感受,唯独忽略了自己到底是否快乐。 林苏被我直视紧盯看的有点发愣,她挥了挥手:“不至于吧,我就拿着你的衣服擦擦眼泪,你不至于生气吧,大不了我帮你洗衣服吧。” 她天真傻傻的表情,让我无可奈何,我被她气的根本说不出话来,伸手弹弹她的大脑门:“快进屋子里去看看外婆怎么样吧。” “哦”林苏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外婆怎么了?”身后忽然传来阿西爷爷的声音,林苏惊喜的转过身看过去,果然是阿西爷爷背着一背篼的嫩玉米回来了,林苏高兴的跑过去,挽着阿西爷爷的手臂:“外公,你终于回来了。” “你外婆怎么了?”阿西爷爷焦急的问。 “刚刚和我婆婆吵架,气到了。” “你婆婆过来了?” “嗯” “人呢?” “走了。” “你外婆现在怎么样?我去看看。”阿西连忙背着背篼跑进院子里,把一背篼的玉米往院子里的高台子上一搁,跑了进去。我和林苏紧随其后,连忙跟着跑进去看看。 消失好几天的阿西爷爷终于回来了,这让表面上装作不担心实际上内心里很担心的阿群婆婆终于安了心,再加上我妈和折耳根妈妈的安慰之下,心情舒畅了许多。 看到阿西爷爷和阿群婆婆都没事,我妈乐得手舞足蹈,在林苏家院子里和所有人喊了一句:“你们今天都别做饭,大家一起在林苏家院子里吃,给林白庆祝生日,我来做饭。”然后,连忙着回家做饭,折耳根妈妈跑过来和我妈说:“也行,那我回去弄点菜过来,给你打下手。” 厨房里一阵锅碗瓢盆的交响乐,我妈系着围裙哼着歌,我站在厨房门头探进去半个头,笑道:“妈,和林苏婆婆吵一架发泄出来感觉很爽吧?” 我妈得意的晃晃脑袋,拿着刀切着猪肉:“那是”说完反应过来我在笑她以后,她不好意思的朝着我挥了挥菜刀:“你小子,快回去写作业。” 我后退一步:“别,切猪肉的刀离我远点,妈,你忘了你小时候带我和我姐去市场买菜,我被猪肉摊上的杀猪刀割伤的事情了?” 我妈望着我,皱着眉凝凝神,细想半天,还没想起来这档子事。 我姐下班回来正好听见,她站在门口一边换着高跟鞋一边说:“你还好意思提这件事,没事站在人家猪肉摊师傅的后面做什么,还把人家卖猪肉的师傅吓了个半死。” 在我姐的提醒之下,我妈终于回想起来这么一档子事,她恍然大悟,偏过头来问我:“你干嘛站在人家肉后面?害的师傅切肉的时候,刀一挥正好碰到你的下巴。” 我摊摊手:“可能是觉得站在那边看的比较仔细?” 我姐:“当时还把我吓得以为你要死了,你就庆幸吧,幸好人家师傅没使劲,不然你这下巴肯定要留疤。” “切。”我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这件事说来很搞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着了魔,非要站在人家猪肉摊的后面,欣赏师傅切肉,结果,差点毁了容。被杀猪刀毁了容,我得多冤枉啊。 去医院里缝了几针回来后,林苏站在她家院子里不遗余力的嘲笑着我:“你不是说出去买猪肉嘛,怎么,猪肉没买成,你被猪啃了?” “你才被猪啃了。”我捂着我的下巴,为了不牵扯伤口,我只好小声的嘟囔着。 为此,这件事我被林苏耻笑了好多年,第二天她还跑到学校里大肆宣扬,全班同学都知道了我被杀猪刀亲了一口。一直到小学毕业,小学同学各奔东西以后才得以解放。但偶尔在街头碰到小学同学,他们隔着万千人群,大老远指着我大声的喊着我:“被杀猪头吻过的那个,就是你。” 是你个大头鬼,这群家伙,别的事情英雄光辉的时刻永远不记得,偏偏丢脸的时刻记得特别清楚,时不时提起,耻笑一番,如同一群损友同学。 晚饭过后,大人们坐在院子里喝着小酒,东拉西扯着家常,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我们纷纷离开饭桌,我和林苏还有我姐和林白哥聚集在我家里,特意找来了《古惑仔》的碟片放在影碟机里看。 林苏坐在林白身边挽着林白的胳膊,小声的看向我问:“折耳根人呢?怎么吃过饭后一会就不见了?” 我摊摊手摇摇头:“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不见得。” 林苏拍拍大腿:“嘿,这个家伙,又死到哪里去了?” 我姐凑过来,想了想:“你说,那家伙是不是回家吃好的了?” 林苏又拍了拍大腿:“这家伙,没准真是,太不够意思了,看我不弄死他。” 我姐笑笑,眨了眨眼睛:“要不我们去他家看看他在搞什么名堂,要是在偷吃好吃的,抓他个人赃并获,暴打一顿。” 林苏赞同的拍了拍手,朝着我姐点头哼哼的说:“姐,你这主意棒呆了。” 然后,我和林白哥眼睁睁的看着两个疯狂的女人手拉着手一起在我家消失了,我摇摇头,拍拍脑子:“她们两个真是,万一折耳根只是回家拉个屎呢。” 正端着杯子喝着可乐的林白听到我的后半句话,差点笑的把嘴里的可乐喷了出来,我捂着他的嘴:“哥,你憋住,等会喷一桌子我还得擦。” 在我的强势捂嘴下,他艰难的憋了回去,他按摩着喉咙,呛得满脸通红,咳嗽着说:“你说的太有画面感了,不得不服。你是想表达,折耳根回家偷偷吃屎去了吗?” 我无辜的摇头:“我可没说啊。” 林白笑着,挑挑眉,又开始不正经的开起我和林苏的玩笑称呼:“妹夫,我未来的妹夫,我送你一样好东西怎么样?” 心想,他能有什么好东西,我嫌弃的咂咂嘴婉拒:“算了,不用了吧。” 林白嘴巴问是问,可丝毫不容我拒绝,我的婉拒在他的耳朵里听起来,是同意的意思,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幻听。他从屁股兜里掏出来一张照片,塞在我的手里,十分自满的指着照片说:“看看,我的拍照技术。” 照片里是我和林苏的合影,是今天早上林白在十八梯的台阶上帮我们拍的那张,林苏和我躲在同一把我撑着的伞下,她拉着我的衣袖擦着她脸上的雨水,整个动作和谐温馨,整张照片的整体画面很美好,特别是因为下午,雾气与水滴形成了一种朦胧感。 林白问;“怎样?” “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吧?” “还行就是还行啊。” “那你要不要?” “要它干嘛?” 林白从我手里抢回照片,举着照片说:“行啊,你不要我等会扔了啊。” 那张照片被林白高高的举在手里,我看了又看,心里刺挠的很,痒痒的,僵持之后,我点头:“要。” 林白哈哈一笑,塞回给我:“给你,我一共印了两张,还有一张我刚刚偷偷放在她书桌子上了,感谢我吧,妹夫。” “感谢你什么?”我疑惑的问。 林白看着我像是看着猪头一样,无奈的翻个白眼,眼睛盯着看,没有回答我,只是说:“猪脑子,难怪小时候被杀猪刀亲。” “说好的,谁都不许再提这事。” “不提起什么啊?”折耳根戴着陈浩南的假发推门而入,甩甩脑袋意气风发的说。 林白被折耳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了一跳,差点沙发上滚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好他及时的用脚定住了,否则场面就诙谐和滑稽了。 我姐站在后面伸手掐了掐折耳根的手臂,略感丢脸的说:“我就说你这打扮真的很吓人,哪里像陈浩南,明明比陈浩北还要北,陈浩北都没你这么像鬼。” 折耳根理了理自己的陈浩南假发,顺了个手势,指着门口说:“陈浩南来为大哥送生日蛋糕。” 林苏和我姐端着林苏买来的蛋糕走进来,三个人笑嘻嘻的排排站在门口:“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和林白面面相觑,林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连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不明所以。 我姐率先走过来坐在沙发上,懊悔的拿起枕头拍着自己的脸:“我就知道扮成陈浩南送上生日蛋糕,这招逊毙了。” 林白和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非要上演这出什么抓偷吃东西这一出呢,果真,这招逊毙了,不用看,这种不高兴的鬼点子一看就是折耳根非要搞得,他只是想正大光明的炫耀他那顶陈浩南的假发而已。 于是,我们很默契的绕过他的假发,直接点燃了生日蜡烛,关上灯,漆黑的屋子里亮着烛光,温暖而明亮。 “林白哥,生日快乐。”我们齐声说。 林白闭上眼睛,很认真的在心里默默的许下愿望,然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折耳根站在墙角,在烛光灭的那一刻,立马打开灯。 他屁颠乐呵呵的走过来,丝毫不客气的拿起小勺子,挖起蛋糕塞进嘴里:“吃蛋糕了。” 林苏踹了他一脚:“我哥这个寿星,正儿八经的主角还没开动呢,麻烦请配角不要加戏,闪一边去。” 折耳根不理她,转过身大口的塞着蛋糕,林苏哈哈笑着,手里抓了抓上面的奶油,一下子抹在折耳根的脸上,把折耳根抹成了大花猫。 折耳根毫不示弱,立即站起来抹了一手奶油,准备还击,两个人绕着我家的客厅追来追去。折耳根边跑边喊救命:“林白哥,管管你妹。” 林白坐在沙发上,吃着蛋糕,笑嘻嘻的看着他们,跟个大人看孩子玩闹一样,无奈中透出浓浓的宠溺。 我坐在一旁,凝望着他看向林苏和折耳根温柔的眼神,回想起我和林苏8岁那年,有一天,林苏爸爸和林苏妈妈突然带了一个比我们看起来大上许多高上许多的男孩回家,对正在林苏家院子里挖泥巴堆泥人玩的林苏和我说:“过来,这是林白哥哥,以后就是林苏你的亲哥哥了。” 本就羡慕我有一个姐姐的林苏,突然有了哥哥当然很乐坏了,她激动的跑过去,用她那满是泥浆的小脏手垫这脚尖拉着林白的手说:“哥哥好。” 后来,听我爸和妈说,他和林苏爸爸以前当兵的时候最后那两年,正好遇上唐山大地震,他们集团军赶去地震中救险,林苏爸爸在过程中被倒下的房梁压住受了伤,被一个叫白国强的大叔所救治,白国强的大叔,他的妻子和其他家人在地震中全部去世了,只剩下他和他儿子白明。 后来白国强因为在地震中受了伤,因为腿脚不便,在工厂里上工的时候被机器压住没来得及跑,被机器压死了,留下了白明这么一个孩子送到了唐山那边的孤儿院,林苏爸爸知道后就去孤儿院把白明收养带回了家,改掉以前的名字留下姓氏叫做林白。 林白就这样来到了十八梯,成了林苏的哥哥,成了我们所有人的林白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裂开的月亮 看完《古惑仔》以后,我们又接着看了一部恐怖片,折耳根胆子小,特别怕鬼,比林苏还要怕,一边鬼哭狼嚎一边倔强的看完之后,站在我家门口抱着我的胳膊,非要死乞白赖的要求我把他平安送回家。 林白明天一大早还要上班,看完恐怖片以后早早回去睡了。林苏和我姐握在我姐的房间里在涂指甲油,我姐帮林苏涂着脚指甲边看着在门口僵持不下的我和折耳根,不耐烦的叫我:“刘源,看他这么可怜的份上,你打发善心,送他回去呗。” “就是嘛。”林苏扭过脸来帮腔说。 折耳根拽着我的手臂,迅速的点点头。我撇他一眼,朝着在涂指甲油的两个人反问道:“你们怎么不送他回去?” 我姐举起一瓶指甲油晃了晃,笑着说:“我们在涂指甲,不方便走动,要是你也要和我们一样涂指甲,那你可以不送他回去。” 林苏:“你要变成女孩吗?刘二姑娘。” 我翻个白眼,无语的拽起折耳根,转身出了大门。谁要涂指甲变成女孩,谁是刘二姑娘,我才不是,我是男的,正儿八经的男的。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不和那两个涂指甲油的姑娘一般见识。 送折耳根回去的一路上,折耳根像是水稻田里的蚂蟥,恨不得直接黏在我的身上,钻进我手臂的血肉里,他一边发着抖一边死死的将我的臂膀禁锢在他的怀里,把他的身体重量全部重压在我的手臂之上,让我感觉自己像是拖了一具尸体在黑夜里前行。 我吃劲儿的抖抖自己的手臂:“我说,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四处张望的折耳根突然指着右方上面尖叫起来,将眼睛埋在我的手臂弯子里:“刘源,有鬼啊!” “哪有?”我歪着脑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屋顶后面一轮圆圆的月亮。 “哪有鬼,难不成你看到月亮上的吴刚在砍桂花树了?离中秋还远着呢,你想吃月饼啦?”我拍拍折耳根的脑袋,打趣着他。 他稍稍的抬起眉眼,看了看他指的方向,他着急的说:“谁让你看天上了,我让你看那,看那边的窗户上是不是挂着一个红色的断头鬼?” 我又寻着折耳根指的方向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叹口气:“诶,那是人家晾在外面的红内裤。” “真的?” “真的,不信你自己仔细看看。” 折耳根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定睛一看,确认是红内裤以后终于放了心,他拍拍自己被自己吓着的小心肝儿:“天都黑了,还不是收回去,故意吓人呢。” 我说:“可能人家忘了收回去吧。” “还偏偏晒得是红内裤,吓死我了。” “没准人家今年本命年呢。” 折耳根点点头:“牛年挂个红内裤,那是挺牛的。” 我站在十八梯的冷清台阶上,踹踹他的肥屁股,催催他:“你还回不回家?” 他一只手挽着我的手臂,另一只手揉着屁股:“回回回,谁说不回。” “那还不快走?” “走走走。” 终于,大功告成,功德圆满。眼看着折耳根飞奔进了家门后,我松了口气。可算是把这位一惊一乍的大佛送上了西,天,不,是送回了家。与其说是送,不如说是押送,这一路上把我折腾的,没心脏病都能被他吓停了,直接归西。 好在我内心足够强大,在老刘警察从小罪犯论的熏陶之下,我打小就明白,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神之说,有的只是人心里住着的鬼。 所以,我从来不怕那些,什么鬼片恐怖片,对我来说,一点也不吓人,反而看起来觉得很搞笑。我姐不怕,林白也不怕,只有林苏和折耳根两个人怕的要死。若有一天,他们两个相依为命,只怕两个人只能坐在一起抱头痛哭。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向着十八梯的上半梯爬着,月亮在我的身后面,照着我的身影,把我的影子印在了我的脚底下,我低着头不断地踩着我的影子,和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挺好玩的。 走到拐角处,眼前突然出现两个人影,仔细一看,是林苏和王凯,两个人站在十八梯的路灯底下,林苏头顶的路灯的灯泡上,飞着蛾子。 我连忙把脚收回来,趁着他们没有发现,把自己藏在拐角处的一个墙边暗影里,躲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不光明正大的走过来去。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是王凯出现在林苏的面前,我总会不自觉的把自己藏在角落里,就想好像王凯是夏天里耀眼的太阳光芒一样,让人忍不住的想躲在大树的阴凉底下。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打心眼里不自信,觉得比不上王凯。又或许是王凯对林苏的喜欢从来都表达的比我直白,我一旦站在他的身边,和他比起来,我害怕被林苏当做隐形人。所以,我不敢和他站在一起,出现在同一个画面。 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再一次的侵袭着我的全身,就如同遭遇了一场躲不掉的龙卷风。 林苏问:“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王凯说:“我来看看你。” 林苏不解问,抬着头皱着眉:“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凯说:“你婆婆今天从你们这边回家后,在家里闹,我妈过去你婆婆家院子里看,她在家里大发脾气,还骂你说你没良心,把她赶回去了,还什么咒她死。说你和你妈一样,该死。” 林苏无力的笑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所以,你相信吗?” 王凯猛地摇头:“我才不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以前你去我们那边过寒假暑假的时候,你婆婆怎么对你和那些堂兄弟的,我都看在眼里,我怎么可能会相信她说的话。每次你那些堂兄弟犯了错,她都冤枉是你做的,只骂你一个人。你的堂兄弟们也常常欺负你,不和你玩,你时常一个人坐在院子角落里在地上用小石头刻字玩。” 我躲在墙边贴着,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象出林苏每年过她婆婆家过暑假寒假的画面,原来,她在那边过的这么不快乐,再想想她婆婆那恶毒的嘴脸,她在那边一定是受尽了欺负。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抖动起来,变得很疼,钻心的疼。 王凯的话往林苏想起了往事,她淡淡的笑着说:“还好啊,每次都会有你愿意陪着我玩,有你愿意理我,就算你妈不让你和我玩,你还是偷偷和我玩,我还是很高兴的。” 王凯有些难为情的抓抓脑袋:“你别和我妈那人计较,我妈那个人吧耳根子软,你婆婆说什么她都信,所以她才对你爱答不理。” “我知道,我才不介意。”林苏温和的看着王凯。 林苏说:“不过,这次我婆婆她回去说的那些大多数是真的,除了我咒她死以外,我的确把她赶回去,让她再也不要过来看我,我以后也再不会去他们家了。” “为什么?”王凯着急的抓着林苏的两边肩膀问。 林苏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回答,静静的站着。 王凯叹口气,收回抓着林苏的两边肩膀,缓缓的弯下腰坐在十八梯的台阶上:“我干嘛还要问你,你婆婆那个人,嘴巴那么歹毒,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定是她今天过来说的太过分了,才让你说出那些话的。” 林苏坐在身边,扭过头侧看着他,淡淡的疏离的笑着:“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有良心,做的很过分?对一个长辈还是我婆婆的长辈,说出那些话,很不孝顺?” 王凯紧紧的抓着林苏放在膝盖上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才不会,你做得对,我们是朋友,我相信你理解你也支持你。我今天听到你婆婆回去说的那些话,我就知道她今天过来肯定没干什么好事,我就想你一定受委屈了,你会有多难过?所以,我才这么晚趁着我爸妈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看看你。你看你,表面上装着跟个没事人一样,心里一定很难过吧,六月的天,手还这么凉?” 林苏被王凯的一番话感动的哽咽了,她抽泣了几下,缓缓的流出了眼泪,笑着对王凯说:“谢谢,有你这么一个朋友真好,每次我回婆婆家过年也好过暑假也好,你都很照顾我,别人不愿意和我玩,只有你愿意。我那些讨厌的堂兄弟们欺负我,你会帮我和他们打架,还会偷偷从家里带好吃的给我吃,给我辅导数学作业,即便我很笨,你也会很耐心的教我验算。” 王凯笑着拍拍自己的肩膀:“我们是朋友嘛,再说了我答应过你会保护你的,这个肩膀给你靠。”王凯说着,伸手轻轻揽过林苏的脑袋,让林苏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吗?肩膀借给你哭,这次哭湿了不让你帮我洗。” 原本还流着泪的林苏破涕为笑,抬手用自己的衣服袖子擦擦眼泪鼻涕,笑着说:“去你的,你到底是想让我哭啊还是想让我笑啊?” “当然是想让你笑了,难道你不知道你笑起来贼好看嘛?你一笑起来嘴角上扬后会出现老人皱纹般的梨涡。” 林苏笑的抬起头,假装生气,瞥过脸去哼着说:“喂,你会不会说人话?” 王凯笑笑,指着林苏的嘴角边上说:“就是这,老人皱纹般的梨涡就藏在这。” “喂?”林苏提高了音量。 王凯摇头:“我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 王凯说:“你再也不过那边去受气,受欺负我很高兴,可是,我又有一点点难过,我本来还期盼着你今年暑假过去住几天一起玩,现在,你再也不会回去了,那我以后就不能时常见到你了。” 林苏敲敲王凯的脑袋:“笨蛋,暑假过后我们考上一个大学,会有四年的时间在同一个校园里见到,你怕什么?” 王凯傻乎乎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也是哦,看我,差点都忘了,我们要考一个大学。” “林苏,你说我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王凯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问。 林苏说:“谁知道呢?你干嘛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我看着今晚的月亮好美,突然想问问。” “今晚的月亮是挺美的,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吧,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肯定会一直在一起。” “真的吗?”王凯惊喜的盯着林苏问。 林苏认真的点头:“当然是真的,永远的好朋友。” 我靠着墙,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那轮月亮,它正好挂在屋檐角上,屋檐角上竖着一根长长的电视天线,把月亮分成了两个半圆。 天上的那轮圆月,像裂开了似的。 裂开的月亮,洒下了洁白的月光,缓缓的照在躲在墙后面的我,慢慢从我的脚尖往上移,直到照到我的胸口,直到照到我的眼前,直到月光终于轻轻的偷走了我的梦。一场还没开始做,就暗自结束了的初恋梦。 “林苏,你能不能闭上眼睛?” “你干嘛?” “你先闭上眼睛我再告诉你。” “哦,那好吧。” 林苏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地听王凯的话,缓缓的面对着十八梯冷清的长长台阶,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王凯慢慢的把头凑过去,轻轻的在林苏的唇角吻着,后脑勺对着我,挡住我看林苏的神情。 这一幕,点燃了我压抑的愤怒,我怒火中烧从墙边的暗影里跳出来,冲上前去怒吼:“林苏,你们在做什么?” 林苏惊讶的睁开了眼睛,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吻着她嘴唇的王凯,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站在他们中间,拎着王凯的衣领,不由分说,一拳打下去,把他打倒在地:“你居然敢欺负林苏?看我不打你。” 我弯着腰继续往他脸上重重的轮着拳头,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之气,一拳接着一拳,王凯根本找不到机会站起来和我还手。 林苏反应过来,拉开我,我往后踉跄了几步,林苏挡在王凯的前面,张开双手把王凯护在自己的身后,这无疑是刺痛了我的双目,我感觉自己的眼睛旁边的太阳穴猛地跳动了一下,酸楚的吼着林苏:“你给我让开。” 林苏:“你疯啦?你干嘛打他?” 我指着躺在她后面的王凯:“你说我怎么了?他刚刚亲你,他欺负你。” “他没有。”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林苏:“你说什么?” 林苏扶着他站起来,站在我的面前:“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少管。” “林苏,你到底和谁一起长大?你到底是谁的朋友?你为什么总有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不知道的其他朋友?”我气的发抖,大声的质问。 林苏生气了,她显然上了脾气,瞪着我:“你幼稚,你怎么还是那么幼稚,我以前和你说过,我们长大了,总是会有互相不知道的事情,会有秘密的,会分开的,谁和谁都不能保证会永远一直在一起。” 我的心在林苏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忽然的变得冰凉无声,仿佛不再跳动。 许久过后,我冷冷的笑着:“所以,你是说我们十八年一起长大的感情会散,我们会分开。而你和他不过短短每年寒暑假会见到的感情比我们之间还牢固,你们永远不会分开。” 林苏垂着脑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哼了声,不屑的笑了一笑:“好,你既然是这么认为的,那么你们一直在一起好了,我们绝交吧。” 说完,我越过他们两个,直径的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王凯在背后说:“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回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林苏在后面哭了,哭着冲着我喊:“刘源,你这个幼稚鬼,幼稚鬼,你一点都不明白,你从来都不明白。” 我脚下的步子顿了顿,红着眼眶,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抬起头还是没有回过身看林苏一眼,然后朝着家门口跑了。 我再也不要理她了,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我。我一直以为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原来我的以为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在乎的是王凯的以为。 十八年,我们十八年的朝夕相处的感情,原来抵不过她在那边受委屈时人家一时的嘘寒问暖。为什么? 一想到几天前吴月还让我去和林苏说我喜欢她的事情,现在看来,我幸好没有说,不然我的梦会破碎的更加彻底还没有颜面,我的犹豫不决再三思考是正确的,最起码我保留了最后一份尊严,也在之前明白了林苏根本不喜欢我这件事实。 可我真的很难过,林苏喜欢的不是我这件事实。我真的真的不要在理她了,永远不。就算,就算她又像往常闹别扭一样主动来找我和好,我也不会理她了。 我想,天上那轮裂开的月亮,偷走我的初恋梦的那轮月亮,一定在笑,她尽情的嘲笑着我,我是个白痴和傻子也是笨蛋。 我躺在床上,看着月亮洒进来的月光,洒在地面上,落了一地的亮光。像极了李白诗云: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不同的是,林白低头思的是故乡,我思的却是旧梦,一场没来得及做,就故去的旧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站住你别跑 周一的清晨,我在我妈的监督下足足吃齐了五个五毒饼,撑的独自圆鼓鼓的,不停地打着饱嗝,我妈才放我出了门。 走在门口,打开门,挂在门锁山的一把捆的整整齐齐的菖蒲艾草叶翻转了个身,把我吓了个半死,我还以为门外面飞了什么大虫子。 清明插柳,端午插艾。我妈这个传统妇女还真没闲着,昨天下班回家的路上便寻了一把艾叶菖蒲来扎好,晚上就挂在了门上。但是传统妇女毕竟是医院里忙碌的护士长,忙碌着忙碌着实在没有时间包粽子,只能在外面带了五毒饼回来,做端午节的早餐。 五毒饼上的花色,看着真没食欲,我凌晨五点爬起来,磨蹭着吃了半个小时才全部吃完。我站在门口,回首看了看饭桌上的另外一份五毒饼,再看看我姐紧闭的房门,我无奈又同情的摇了摇头,随即幸灾乐祸的捂着嘴笑起来。 如果不是要早点上学,我真想坐在餐桌上参观一下我姐难以下咽的痛苦表情,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怕的是毛毛虫,我姐最怕的是便是那五毒饼上的蝎子c蛤蟆c蜈蚣c蜘蛛c蛇。 五毒饼是北方端午节才有的节令东西,重庆这边的南方一带没有。我妈算是半个北方人,以前跟着我姥姥姥爷在北京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到了南方来,愣是沿着吃五毒饼的习惯。亏的她,真能从医院北方人护士阿姨那,托人做了五毒饼。 我姐每年过端午节总是抱怨说:“北方人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非要吃些毒物?什么年代了,非要和毒物过不去。” 有一回被我姥爷听见了,我姥爷摇摇蒲扇说:“吃五毒饼那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早在清朝的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里记载过说每届端阳以前,府第朱门皆以粽子相餽飴,并副以樱桃c桑椹c荸薺c桃c杏及五毒饼c玫瑰饼等物。所以老北京才有了五毒饼玫瑰饼这特色食物。” 后来我姥爷拉着我和我姐又普及了特别多的端午节民间习俗,别的我也没记住,就记住了一本《燕京岁时记》这本书名,从我姥爷的书房里翻到以后,缠着我姥爷磨了好久给拿了回家。我姥爷还舍不得,痛惜的说:“那是最早发行的古本,你别给我弄坏了。” “坏不了。”我笑嘻嘻的冲着我的姥爷一笑,抢走了他的书。 那时的我还想,姥爷真小气,不就是一本书嘛。现在才明白,像我姥爷那种民国时期的酸腐穷讲究的书生,定是爱书如命才对。 其实这本书的确算是古本,书页被翻得发黄还不知道是年代太久,估计是年代久远的原因,不仅上面全是毛笔抄录的繁体字还是从右到左的翻书页面,我看了几页后,实在是看的头疼,就随手丢在一旁了,后来和我的那堆武侠小说一起藏到了林苏的床底下,再未曾翻开看过。 我妈喊住我:“你想吃什么馅的粽子?” 端午节从春秋时期延续至今,端午吃粽子的习俗从屈原死后到今天,几千年下来,南方北方不同省市各种馅味道,什么腊肉馅的c豆沙馅的c绿豆馅的c枣馅的五花八门,花式和中秋节的月饼花式比起来不相上下,各有门派。但我这个人吧,认准某一样,便只吃一种口味,绝对不会变。 我说:“枣粽。” 我妈说:“你倒真没变,粽子只爱吃枣粽,月饼只爱吃豆沙馅的。你啊,头上两个漩儿,脾气倔认死理心眼实吃苦头。” “倔脾气认死理心眼实吃苦头,妈,你念顺口溜呢?你们医院广播站缺人手?”我笑道。 我妈挥挥手:“去去去,上你的学去。再调皮捣蛋,小心你爸晚上回来又罚你。” “嘿嘿”我连忙跑了出去。 天刚大亮,十八梯已然热闹起来,恢复了元气,一路早市摊上的各式早餐样式,重庆小面c酸辣粉c包子豆浆飘香十里。 自从上周五晚上我和林苏吵了架后,两天来她待在她家院子里,我待在我家院子里,隔着一条十八梯,谁也不理谁,再也没见过。 一想到那天晚上,我就生气,索性也不等她和折耳根,自己一个人上学去。 路过吴月家小区的时候,正巧在她家小区门口碰到吴月吃着粽子从里面走出来,她看见我,朝我笑笑走过来和我并肩而行,手里还捧着粽子叶和没吃完还剩一半冒着热气的粽子。 我说:“你怎么不吃完出来?反正离上学时间还早,你家住的离学校又不远,你天天去那么早干嘛?” 吴月苦笑一番,把嘴里的粽子咽下去说:“我妈从小教育我,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所以养成习惯了,不前三名到教室真不习惯。” 我开玩笑说:“不知道的我以为你是鲁迅先生的徒弟,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你急着去刻一个早字。对,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妈肯定没告诉你另外半句,早起的虫子被鸟吃。” 吴月好笑的问:“嘿,你这个人,从哪听来的这句话?” “折耳根说的。”我说。 “那就不奇怪了,他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吴月挑了挑眉,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吴月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子被鸟吃。那就看你是想做一只吃虫的鸟还是想做一只被鸟吃的虫,人啊,还是积极乐观一点,你呢,就是不太积极,习惯了你爸军事化教育安排你的生活。” 不得不说,吴月还真是一针见血,说到了我自己都感觉到了的我自己最大的问题,可是我却不知道如何改变这个现状。 我无奈的耸耸肩:“你说的真直白。” 她笑了,说:“你今天怎么起来的这么早?对了,林苏和折耳根怎么没一起,你们三个不是形影不离的吗?” 额,我该怎么回答?难道让我说,王凯亲了林苏,我打了王凯,然后我和林苏吵起来闹了绝交,再也不理谁?我还真说不出口。 我沉默好一会,只好敷衍说:“我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呗。” 幸好吴月没说什么,吃完手里的粽子后,把粽子叶扔进垃圾桶,从包里的袋子里掏出一个递给我:“吃早饭没有,要不要吃一个。” 我摸了摸我被五毒饼涨的圆乎乎的肚子推辞道:“不了,我早上在家里吃的挺多。” 吴月瞥了一眼我的肚子,点头道:“看出来了,你不吃,那我就自己吃了。” “你吃的什么馅的?”我问。 “枣馅的,我只吃枣馅的。”吴月咬了一口糯米在嘴里嚼着。 “我也是,我只吃枣馅的。”我笑笑。 吴月哈哈一笑:“我妈还说我挑食,你看看,明明你也不吃其他馅的嘛?” “” 一路上,我们一直聊着粽子的话题,直到到了学校教室门口,才终止了话题。教室里胡小果和副班长顾时然两个人正面对面坐着背书,背的还是早就学过的《琵琶行》。 胡小果看到我进来了,惊讶的琵琶行都不会背了,背的磕磕巴巴的:“东船,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秋月白。” 她捂着嘴巴:“唉呀妈呀,班长,你大早上的吓人呢。” 我把书包往桌上一搁,不解的看向胡小果:“我怎么吓你了?” 胡小果揉揉眼睛,模仿着《木兰辞》的句式打趣,朝着我抱拳行礼说:“同窗足三年,不知班长会早行。” 说完,顾时然和吴月捂着嘴,小声的笑起来。 我朝着哼了哼,回她一句:“小心我磨刀霍霍向你来。” “不敢不敢”胡小果摇摇头,面朝着顾时然重新背诵起《木兰辞》:“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林苏和折耳根来的特别晚,铃响过后胡老太都进来了,他们两个才匆匆赶来。 折耳根吊儿郎当的和胡老太扯谎俩白,编扯着各种迟到理由和胡老太你一句我一句的顶着,胡老太嫌他烦,骂他几句,让他坐到座位上去。 和折耳根不一样,林苏一句话都没说,低着头站在教室听着胡老太训了几句后,面无表情的坐回到我的旁边,正眼也没瞧我一眼,拿了书出来早读,侧对着我,露了半个后背和整个后脑勺给我,故意避着我。 想想也是,我前两天晚上才和她绝交,她不理我也正常,反正她有王凯,还搭理我这个人不重要的某人做什么。 她没理我,折耳根却不闲着。 趁着胡老太没注意,硬是冒着危险传了一张纸条给我,上面写着:猪儿虫,早上怎么不等我们,害得我们两个在你家门口等你半天,你姐出来上班我们才晓得你早走了。害得我们迟到,你晓不晓得林苏在路上哭了好半天。你想想怎么赔罪吧,猪儿虫。 林苏哭了?我看向林苏倔强的背影,心里猛地一慌,把纸团揉成一团塞进桌肚子里。想要伸手碰碰她的后背,还没碰到她,谁想到她突然动了一下,放下书从文具盒里拿出那只短铅笔头,在我和她之间的桌上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三八线。 她这是摆明了不想搭理我,我干嘛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算了,我才不想和她和好呢,谁知道她早上哭是不是因为要迟到了急哭的? 僵持了一天,忍了一天没和她说半个字,最后一节自习课上,我坐在讲台上看着讲台下林苏低着头写着作业的脑袋顶。 我想,我要看她能忍多久,从前每次吵架冷战,都是她找我主动和好的,那么这次,我觉得我一点错也没有,肯定最后还是她来向我和解,那么我便等着她来。 但是,我怎么感觉那么不安呢?十八年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这个把握。 放学的下课铃打响,林苏率先拎着书包走了,拉着折耳根的耳朵,从教室的后门走了,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坐在讲台上,愣愣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下面的同学走的走了,没走的打扫着教室卫生。我默默的整理着讲台,心里的某个地方却彻底的空了,弥漫着深深的挫败感。吴月走上前来,站在我背后擦拭着讲台,她背对着我问:“你和林苏怎么回事?又吵架了?这次又是为啥?” 吴月说的习以为常,看来,我和林苏还真是经常闹别扭啊。 我把桌子上粉笔盒挪在一块,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事。” “小事?你们一天都没说过话,我问她,她也不说是为什么。” 我拿起我摆在讲桌上的作业本,走回到下面,收拾着书包,准备转身离开回家。 吴月站在讲台上:“班长?” 我站在教室后门口看向她,她叹口气:“你们不说,我就不问了。但无论什么事情,你该站在她的角度思考看看。” 站在她的角度?我怎么站在她的角度?和王凯亲吻的是她,说会和王凯一直在一起的还是她?说以后会和我分开的也还是她?我怎么站在她的角度去想问题,为什么她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我的感受呢? 吴月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但是,她一定不理解我现在的心情,而盲从的下了自己的判断。 折耳根和她不一样,折耳根中午问过我为什么和林苏吵架的原因,我没有告诉他。折耳根只是拍着我的肩膀说:“不管林苏做什么惹到你,你就想想,最后难受的是谁,你也不该早上不等我们一起走。” 折耳根难得说一句中肯的话,他说的最对的一句话,就是最后难受的是谁。没错,最后难受的是我,是我。 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淹没在下班放学拥挤的人潮里,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在我看来,却孤寂的很,好像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站住,你别跑。” 在我出神的这段时间里,突然传来纪成的声,随后前面的人群里人仰马翻。 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穿着灰蓝色短袖的黄脸男子朝着我的方向跑过来,后面是穿着便服的纪成,边追着他边喊着:“站住,你别跑。” 这什么情况?我睁大了眼睛看着黄脸男子朝着我越跑越近,纪成也离我越来越近,旁边的人群受过推挤,变得慌乱起来,有的小女孩被这个场面吓到,尖着声音叫起来。 黄脸男子推了我一把,逃跑了。 我顿时反应过来,这个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家里有老刘警察的熏陶,现在偏偏又是纪成在追着,即便纪成没有穿着警服而是穿着平常服装,但他追着人,那个人肯定有问题。 纪成被前面的一辆倒在地方的自行车绊住了脚,他眼瞧着那个黄脸男子跑的越来越远,自己又着实追不过来,四处张望之中一眼看到我,大声叫着:“刘源,帮忙给我抓住他。” “啊?哦” 我扔下书包,连忙朝着那个人逃跑的方向追过去,一边撞着路过的人一边学着纪成冲着那个人大声的喊道:“站住,你别跑。” 喊出声的那一刻,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竟然有一种从内心里油然而生的正义感驱使着我的脚步,让我来不及想其他,只知道应该追着他,把他追到交给纪成。 追了一大段路,在路上简直展现了老刘警察这十八年来对我的所有的军事化管理出来的所有成果。一路上越过自行车后座,为了抄个近路单手撑着路上的护栏一个箭步飞了过去 终于在路桥门洞一个拐弯的地方,那个人跑不动了,缩在角落里冒着冷汗成一团,抱在自己的双臂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自信和力量,一把揪住了他。他翻过身,用力把我一推,我直径的撞向了路边的电线杆子,电线杆子上帮了一截线,上线搓了一个尖头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划破了我的脸,刺啦的冒了血出来。 我转身还想伸手逮住他,转身一看,他躺在地上,抱着自己抖得厉害。 纪成立马赶过来,从腰间掏出一副手铐将他的双手拷住,拿出警察用的对讲机对着话口讲着:“嫌疑犯已经抓到,在李家路桥门洞底下。” 对讲机那头传来老刘警察的声音:“收到,马上来。” 我坐在门洞旁边喘着粗气,看着倒在地上那个直冒着虚汗一抽一抽的男人问纪成:“怎么回事?” 纪成走过来说:“他是我们盯了好久的盗窃惯犯,今天被抓了个正着。” “他是不是有什么疾病,好像是犯病了?”我说。 纪成扫了一眼,哼了一声:“看样子不仅是盗窃惯犯,应该还是一个毒虫,这次我们刑警大队收获不小,没准还能协助缉毒大队破获毒品案子。” 纪成走过来,站在我的身边,看了看我的脸:“没事吧?” 我摸了摸伤口,摇摇头:“没事,小伤。” 纪成仔细看了看我的脸,才放心的说:“还好小伤口,否则你毁了容,你姐得打死我。” 他说完笑笑:“没想到你小子身体素质还不错啊,挺敏捷啊。” 听到纪成的夸奖,我不免得意起来:“那是,十八年的军事化管理你试试看。” “那还是算了,师父对你真是狠啊,不过,挺好的,最起码遇到危险的时候,能保护自己。” “这倒也是,反正一般人和我打架,是打不过我。”纪成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军事化管理有了点好处,虽然我一直极度讨厌着老刘警察的教育方式。 纪成说:“你不考警校可惜了,是个好苗子。” “别,你可算了吧。我说过我不喜欢当警察。”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打算走。 纪成叫住我:“你干嘛去?” “回去找书包,然后回家写作业。”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理所当然的说。 纪成说:“别啊,你协助警察办案又负了伤,我得亲自送你去医院。” “得了吧,这点小伤还去医院折腾,我妈是护士,回家她会帮我弄得。” “就算不去医院,你也得跟着我回趟公安局啊。”纪成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为什么?” 纪成得意的笑笑:“做笔录,抓住嫌疑犯的过程,你的详述一遍。” “” 我翻了个白眼:“没见过见义勇为还得进趟局子里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谁要当英雄 纪成把我拐带进了公安局,简单处理好伤口后,一个年轻小警问了我几个问题以后,把我的书包递给我然后把我带到老刘警察的办公室一个人待着。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以后,纪成跟在老刘警察的身后嬉皮笑脸的走进来,朝着我挤眉弄眼,活像个地主家的二傻子。 老刘警察坐在椅子上,我抬头看着老刘警察,老刘警察盯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低头翻阅着桌上的一堆资料。纪成乖乖的走过去,拿过老刘警察桌子上的水杯到旁边的桌上倒了杯热水放到老刘警察旁边。 这师徒俩还真是绝配,一个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一个是吆五喝六的大地主。 纪成笑着:“师父,对不起,这次让小源冒险帮忙,是我考虑的不够全面。” 老刘警察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这没什么好道歉的,这是他应该做的。我就是生气你居然相信他,你不怕他帮忙不成反帮倒忙啊。” 纪成赔笑,耍弄着他的嘴皮子说:“哪能啊,都说虎父无犬子。” 老刘警察撇他一眼,气哼哼的:“你倒是嘴巴会说话,他是个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你借他点风,也就这点能耐了。” 纪成看我一眼,继续道:“我看小源身手挺利索的,师父你是没听见,局里上上下下听说了这件事,都夸师父生了个好儿子,小源本事大着呢。” “他们我还不知道,不过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夸他几句,你还真当真了。” 老刘警察的语气里充满着对我的不屑一顾,我并不生气,因为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反正在他心里,我和扶不起的刘阿斗没什么区别,他倒是觉得自己比诸葛亮还要操心上百倍。 纪成说:“师父你是没看见,当时我被倒下的自行车缠住脚,叫了小源一声,小源二话没说就追出去了,临危不惧,一点都没害怕。” 老刘警察摆摆手:“你可少来,再夸下去,傻子都能被你夸成天才。你的事情都完了?” 纪成想了想,猛地拍了拍手,惊呼一声:“哎呀,我差点忘了,报告还要给顾局交上去呢,否则他非得亲自来找我不可。” 老刘警察无奈的皱皱眉对纪成说:“做事毛毛躁躁,你还不快去。” “知道了。” 他走到门口,背对着老刘警察给我使了一个眼色,他转过身握着门把手对老刘警察说:“师父,那我走了啊。” “快滚吧。” 纪成走了,老刘警察朝着我招招手,表情略严肃的说:“你过来。” “哦”我背着书包站起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面对着他站着,目光也不敢直视着他,落在他警察制服上的警徽上,闪着光辉。 老刘警察闷哼着说:“你不要以为你这次帮着抓了一个窃贼你尾巴就可以翘上天了,这次是你幸运,那个窃贼逃跑的过程中毒瘾发作难受的跑不动了,要是换一个健全的人,到时候你说不定抓没抓到人家,被人家抓住倒成了人家手里的人质,反过来威胁我们。” 我面无表情的盯着那枚警徽,心里深深的叹口气,老刘警察又要开始他的长篇大论了,在家里躲不掉,来到这公安局,到了他的主场上,更加躲不掉。 “在出头之前,你要考虑好自己到底几斤几两,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去出个头逞这个威风,别到时候威风没逞成,还把别人搭进去。你说今天你要是被他抓进来当人质,我们不仅要想办法抓他,还要想办法怎么把你安全救出来。” “还有看看你,受伤了吧,等会你妈回去看见了,你妈又得心疼了,你呀,总让你妈操心” 我默默的听着,心里虽然不认同,可我实在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因为我搞不明白,也看不懂老刘警察的心里思想,以前他总是教育我们路见不平应当拔刀相助,不应该只顾自己的安危,可现在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老刘警察反倒又不高兴了,说出他的另一套理论,那就是路见不平,应该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别给别人添乱。他到底让人怎么办? 如果今天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与他不相干的路人甲出了手,他还会对路人甲说这番话吗?不,他作为刑警大队的队长,一定会拉着路人甲的手千恩万谢,谢谢路人甲的出手相助,没准还会以刑警大队的名义给人家送一面锦旗作为奖励。 难不成,就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我在他的心中是个没有热血冲劲的刘阿斗,就另眼相待了。 世界上又不是每一个警察有把握能平安无事的抓住每一个嫌疑犯,我还见过警察没抓住嫌疑犯而成了嫌疑犯的人质,最后被嫌疑犯用刀捅死了的案列,比如林苏的爸爸。 当然,我可没这个胆子冲着老刘警察拍着桌子扯着嗓子举出林苏爸爸这个真实案例,说,你看看,你们警察在追击犯人的时候,也不可能真的确保万无一失啊。 可以预想见,如果我真这么说了,老刘警察非得在他这个公安局的办公室内,拿着他的鞋底痛打我一顿不可,想想那画面,我更没这个胆子说了。 老刘警察以为我出了神,他用力的敲敲桌子,呵斥道:“我说这么多,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我答。 “别以为你这次稍微出了点小风头,就成了大英雄了,我告诉你,你离英雄这个词还差得远呢。” 我小声的嘟囔着:“切,谁要当英雄。” 谁要当英雄谁当去,反正我不想当英雄。 老刘警察把耳朵凑过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 “行了,你早点回去吧,吃晚饭把作业抓紧写完,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把你的心思全部用到学习上去。” “知道了。”陈词滥调,我略微有点不耐烦。 “对了,回去告诉你妈,我今天晚上有案子,要加班,不回去吃晚饭了。” “嗯,好。” “那你走吧。”老刘警察比我还不耐烦的挥挥手。 我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刚要顺手握住门把手关上他的门,老刘警察叫住我,额,犹豫了一下,问:“你脸上那伤怎么样?疼不疼?” “没事。” “那你走吧。” “哦” 老刘警察训完过后,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还真让我不太适应。 临近高考,放的本来就比平时晚,再加上在路上耽搁半天追嫌疑犯又在李家桥门洞底下等警察开车过来接人,又在公安局待了那么久,等我快要走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是大黑了,快靠近7点半多8点左右了。 我妈站在门口等着我,一瞧见我回来,急的那是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把我连拉带拽的拉进屋后,折耳根和我姐还有林苏三个人齐坐在沙发上,整齐划一的看向我。 我妈连忙捧着我的脸,小心翼翼的揭开我脸上的伤口,仔细的在灯光下瞧了又瞧,万幸的说:“幸好伤口不深,不然哪,肯定要留疤不可。你啊以后小心点,追不过追得过的人你就上去追啊,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妈问:“你们都知道了?” 我姐笑着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那是,纪成打电话回来报平安的。不然,妈早就上学校找你去了。” 她摸摸我的额头:“不错啊,少年出英雄啊,没给爸丢脸,爸夸奖你了没?” 我推开他,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得了吧,老刘警察可是把我训了好一通才放回来的。” 折耳根“啊”了一声,不敢相信的说:“不是吧,怎么你做了好人好事,老刘警察还要骂你啊?” “谁知道他?” 我妈从厨房里端了菜出来,放在桌子上,招呼我们:“行了,你们一起过来吃饭吧。” “老刘警察可说了,他今天不回来吃饭,局子里忙。”我说。 我妈站在厨房里盛着饭:“知道了。” 林苏站起来走到门口:“嬢嬢,我已经吃过了,我先回家了啊,告诉我外婆他们一声。” 没等我妈回复,她就走了。 折耳根也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行啊,你要当英雄了。那个嬢嬢,我也在家吃过了,我这就回去跟我妈说一声,不然我妈还以为小源走丢了呢。” 我妈端了两碗饭出来:“那行,路上慢点。” “知道了。” 我姐坐在桌上,扒拉着粽子叶:“你快来吃饭吧,还傻站着干什么?” 我坐到桌边,我姐凑过来小声的问我:“你是不是又和林苏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 我姐用手肘撞撞我的肩膀,一副我是白痴的模样瞪我一眼:“废话,你们两个平时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你天天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转,今天愣是一句话没说,要是平时,你早就黏糊到人跟前去扭着你那大屁股说,我没事。” “切,你才天天跟着人屁股后面转呢。” “我跟谁屁股后面转?”我姐咬了一口粽子。 “小时候天天跟着林白哥屁股后面转。”我说。 我姐差点被我的话吓得噎住,她跺着脚叫着我妈:“妈,你看我弟,又胡说。他和林苏吵架了,还不让我说。” 我妈从厨房里端着汤出来,放在桌上然后坐在我对面,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粽子放到自己碗里:“你又和林苏吵架了?在家和你姐吵,在外面和林苏吵,我说你一个男子汉,老和一个姑娘斗什么气?不管什么事,你一个男的大度点,明天上学的时候跟人家道个歉啊。你看人林苏,和你吵架了还是担心你的,特意端了粽子来给你吃,还在家里等你消息。” 我正在剥粽子叶的手,忽然僵住了,低头看着粽子叶,觉得难以下手。本来还以为这粽子是我妈在外面市场上买回来的,没想到是阿群婆婆自己包的还是林苏亲自送过来的。 她担心我吗?她真的担心我吗?突然觉得心里一暖,原来她还是担心我的。 我姐在一旁帮腔说:“就是,你好好听着吧你。”说完我,扭过脸笑着对我妈说:“阿群婆婆包的粽子就是比外面买来的香,枣也是大颗大颗,绿豆蓉大团大团的,腊肉也是大块大块的,可甜了可好吃了。” 我妈笑笑:“那当然了,阿群婆婆知道你爱吃绿豆蓉的,你弟爱吃枣的,我和你爸爱吃腊肉的,特意包的馅多。” 我姐咬了一口里面的绿豆蓉:“阿群婆婆从小就疼我。” 我妈笑着掐了掐我姐的脸:“你就是脸皮厚,那个时候林苏爸妈还没走,阿群婆婆和阿西爷爷住在乡下务农,每到暑假和寒假才会过来小住几天,你可倒好,天天带着你弟上对门缠着人家阿群婆婆给你们做好吃的,你弟还缠着阿西爷爷给他做哪些木头疙瘩,什么手枪啦还有那陀螺啊一大堆。弄得我和你爸啊,站在院门口都替你们觉得丢人。” 我姐哈哈一笑:“真的吗?我都不记得这些事了。” “当然是真的了。” “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我弟小时候缠着阿西爷爷给他做陀螺,做出来后我弟拿着玩半天没打得转起来,躺在地上又哭又闹,那样子可混蛋了。” “结果,被你爸拎回家一顿揍。” “对,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弟8岁,那天晚上揍了一顿之后,我爸让他站在门外,给他丢了一个装土豆的大麻袋出去,对他说,你晚上别进去睡了,一个男孩子动不动就哭鼻子,丢脸,你就睡麻袋里吧。我弟真傻乎乎的钻进去躺在里面睡,林苏那丫头还在我们家门外求我爸别赶我弟走呢。” 我妈回忆起来,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是啊,那时候这两个小东西玩的就好,你弟一挨揍,林苏就在旁边哭,然后你爸就不继续打他了。” 我姐笑着说:“是啊,我爸说,他最见不得丫头哭了。” 我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思绪跟着我妈和我姐的讲述,回到了十年前的时候。那个夏天,天特别热,林苏家门外的老黄桷树上趴着好几只蝉,下午两三点太阳最烈的时候,哇啦哇啦知啦知啦叫个没完,吵得我和林苏在屋里电视剧里《西游记》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了。 孙悟空拿着宝葫芦对妖精说了什么,完全没听见。林苏咬着老冰棍,对外面树上的蝉气的要死又完全没办法,那么大棵树,怎么才能找到几只小小的蝉。 她被吵得头疼,捂着耳朵鬼叫几声,然后踹我一脚,指挥我说:“刘源,你爬上树去给我把蝉给弄下来。” “哦” 我站在黄桷树下,仰望着这棵高大的老树,绕着老树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能上树找到蝉顺便还把人家从树上拽下来。 心里一边抱怨着林苏的要求太无理一边思考着有什么办法不用把蝉弄下来继续回去看《西游记》。 在院里角落里做削木头做木活的阿西爷爷见我一脸的愁眉不展,把我叫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我头疼的哀叹一声:“林苏让我把蝉弄下来。” 阿西爷爷笑了笑:“你别听她的,这蝉啊叫一会叫累了,就不叫了,你越弄它它反而叫的更烦人。” “爷爷,你在弄什么?” “楼上房间的那个床木板子以前被你和林苏站在上面跳断了,我重新弄个木板子出来。” “那个床不是被我和林苏弄坏好久了吗?又没人睡。” “明天等林苏爸妈从唐山回来了,就有个哥哥要睡了。” 我问:“家里要来客人吗?” 阿爷爷爷没回答我的问题,拿着剩余的一块边角料,一个不用的老木头疙瘩对我说:“要不要爷爷给你弄个陀螺玩玩。” “好呀好呀。” “那你先进去和林苏一块看电视,等我把床板弄好,就给你做,做好了我叫你。” “哦” 两集《西游记》完了以后,阿西爷爷站在门外叫着我:“小源,快出来看看,我给你做好了。” 我跑出去,阿西爷爷给我做了一个大陀螺,还做了一根细木棍子,一头绑着一段麻绳子。 阿西爷爷拿着陀螺,把麻绳子绕着陀螺转了几圈,然后往院子的水泥地上一甩,陀螺轻轻的转起来,阿西爷爷不停的挥动着手里的细木棍子用麻绳子抽打着陀螺,陀螺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我激动地跳起来:“哇,好好玩,爷爷给我玩。” 我从阿西爷爷的手里接过陀螺,学着阿西爷爷的样子,先拿着麻绳子在陀螺上转几圈,然后一甩,可是我甩在地上的陀螺没像阿西爷爷一样尖头转起来,而是侧着身在地上滚几圈不动了,我怎么抽打都没用。 林苏走出来,笑着说:“你怎么那么笨啊,打陀螺都不会。”说完,她接过去,一下子就打了起来,陀螺转的和阿西爷爷的一样快。 我不服气,抢回来:“谁说我不会的。” “那你玩吧。”林苏说着坐到太阳照不到的门槛上,看着我。 我反复试了好几遍,还是没能成功,林苏坐在一边哈哈大笑:“刘源是傻瓜,刘源是笨蛋,刘源是条陀螺都不会打的猪儿虫。” 我被林苏嘲笑的没面子,气的一屁股躺在地上哇哇大哭,正巧老刘警察从外面回来,听见我的哭声跑到林苏家院里一看,二话不说直接把我拎起来弄回家暴打一顿,理由就是因为我哭了。 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真是太冤枉了,因为哭而被打,还真是头一回。 被老刘警察一顿皮带过后,吃了晚饭,老刘警察把我往门外一丢,顺手的还丢出一只装土豆的灰麻袋子,让我晚上别进家门睡在外面。 我那个时候真以为老刘警察不要我了,要赶我走,不让我进家门,我傻乎乎的真的把自己装进麻袋里,睡在院里。 林苏跑过来,蹲在我身边眨巴着眼睛问:“你怎么了?” 我说:“老刘警察要把我赶出去。” 林苏一听,吓得哇哇大哭,趴在我家门口拍着我家的大门求老刘警察:“叔叔,你别把刘小源赶出去,叔叔,刘小源睡在麻袋里晚上会冻死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夏天晚上睡在麻袋里会冻死?最多也就是被早晨的露水稍微冷一冷,不至于被冻死吧。 老刘警察开了门,拉起林苏安慰她说:“不哭了啊,叔不赶他走。” “你小子起来,给我进来。” 然后,我套着麻袋子,顺利的回了家。 第二天下午,我跑到林苏家院里,想要让林苏教我怎么玩陀螺。我一跑进去,林苏正蹲在院子里玩泥巴。 我好奇的跑过去:“你在干嘛呢?” 林苏举着一团泥巴说:“我在捏泥人啊。” 她指着地上一坨泥巴说:“你看,这是你。” 我抓着后脑勺看半天:“这哪里像我?” 林苏说:“这是躺在地上的你,等我在捏一个麻袋子给你包上,就是你了。” “切,你嘲笑我。” 林苏朝着我吐了吐舌头。 我笑笑,想到一个好主意:“那我捏一个趴在我家门口哭鼻子的你。” 我们两个蹲在地上,玩的不亦乐乎。 这时,林苏爸爸妈妈拎着行李包走进来,看见我们两个在玩泥巴。 林苏妈妈说:“你看你们两个。” 林苏高兴的飞奔过去:“爸爸妈妈你们回来了。” 林苏妈妈连忙制止道:“臭丫头,泥巴手别碰到我衣服。” 林苏爸爸对林苏招招手:“过来。” 林苏妈妈转身从院子外面拉进来一个高大的大哥哥,哦,我看着大哥哥想,这就是昨天阿西爷爷说的要来的那个大哥哥了吧。 林苏走过去,林苏爸爸摸了摸林苏的脑袋说:“这是林白哥哥,以后就是林苏你的亲哥哥了。” 林苏激动的跑过去,用她那满是泥浆的小脏手垫着脚尖拉着林白的手说:“哥哥好。”说完,朝着林白甜甜一笑。 原本还十分拘谨害羞的林白,看到林苏的笑,也跟着轻轻的笑了一下。 羡慕我有姐姐的林苏这回有了哥哥,可得意了,转过身朝着我做着鬼脸:“哈哈哈,臭刘小源,你看到没,我有哥哥了,以后你再敢欺负我,看我哥不揍你。” 说的好像她没哥哥时,我欺负过她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西瓜味的吻 学校操场边上的篮球场上,我刚打完一场篮球赛,往场边走去拿着书包正准备回家。 吴月背着书包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汽水:“给你。” 我接过拧开盖儿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你怎么还没走?” “我刚在教室里帮着折耳根把他的英语卷子上的错题修改完,想着你还在打篮球顺道来看看你,走吧,一起回家。” “来就来吧,还给我带水,多不好意思。” 吴月走在我身旁,对我摇摇手:“别感谢我,这可不是我的水,这是林苏的。她刚和折耳根先走了,走的时候塞给我的。” “哦”我淡淡的回答。 吴月用胳膊肘碰碰我,歪着头看着我的眼睛笑笑:“这都过去一个礼拜了,你们别别扭扭的还没和好啊?” 我郁闷的叹口气,解释说:“真没怎么吵。” 吴月转过头看着前方的路说:“你们两个就嘴硬吧,还没怎么吵呢?你看你脸上礼拜一晚上受的伤,这都礼拜五结痂了,你们两个还没怎么说过话。这要是搁在平时,林苏早就管着你说,别去篮球场上扑腾了,等会再把伤口给扯开。” 她拍拍我手里握着的汽水:“还有这汽水,要是平时她一早在篮球边上等着你,给你水喝了。还用的着在教室里陪折耳根改英语卷子盯着水发呆。临走时,知道我要来篮球场这边找你,她把水往我手里一塞,嘴上虽然没说,行动上这不明摆着让我转交给你的吗?” “你们两个这回到底为了什么事情吵得这么厉害啊?” 我低头盯着手里的汽水,努力克制保持着这么久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忽的一下被吴月说的话给搅乱了,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如鲠在喉,出奇的难受。 只好垂头丧气的说:“或许林苏说的对,再好再亲密的朋友,长大了会有各自的朋友,然后玩不到一起渐渐的疏远。” 吴月冷哼一声:“那我怎么没见林苏和折耳根疏远?” 吴月的话让我彻底的闭了嘴,无话可说。是啊,我们三个一起长大,怎么偏的就我和林苏疏远了,林苏和折耳根怎么就没疏远呢?我这个理由找的还真是自己都难圆回来。 一旁的吴月看着我,无奈的啧啧嘴,道:“你和林苏是不是因为王凯的事情吵架了?” 我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难道林苏告诉你了?” 吴月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我猜对了。林苏才没有告诉我呢,她和你一样,什么都没说。” “你是不是因为我上次告诉你王凯在米粉店找她那件事你才和她闹别扭的呀?我说你傻不傻,王凯找她表白,她又没立马答应,你干嘛和她闹别扭。”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我皱着眉头猛地摇头否认。 “那是因为什么?”吴月拉着我的手臂追问。 我看了她一眼,为难的说:“是因为,因为王凯亲了她,我打了王凯,她还护着他。我和她吵架,她骂我幼稚。” 吴月惊讶的咽了咽口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你说什么?王凯亲了林苏?” 她小声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那小子看不出来,是个做事挺利落的人。” “班长你啊,是在有些什么事情上利落,有些事情上犹豫的像个二百五。” “你说话还真犀利。” “犀利就对了,班长,我觉得你真的很笨诶,王凯亲她,又不是她主动亲王凯的,你至于那么生气吗?你和她只是朋友,又不是那什么关系,你有什么立场生气。你打王凯,她当然要护着了,你把他打伤了,吃苦的是他,受罚的是你。她这是在保护两个人,你笨不笨那?” 吴月看我一眼,接着说:“再说了,你本来就很幼稚,你有亲耳听她说她喜欢王凯?没有吧?既然没有,很多事情你不说清楚你不问清楚,憋在心里自己想,自己下结论,难道不幼稚吗?” “可是,可是她和王凯说她和王凯会永远不分开,而她说将来我们长大了,就会分开不可能会永远在一起。” 吴月扑哧一下笑了:“班长,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你太不懂女生了,或者说你太不懂林苏了,我说过她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吧。” 我点头:“嗯,你是说过。” “好吧,我只能说,对于林苏这样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来说,越是轻易许下的诺言越是不太在乎,而她越是不太相信的诺言不太敢轻易许下的诺言,才是最在乎的,因为没有安全感,在乎得失。” “到底什么意思?”我不解的抓了抓脑袋。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看着吴月的背影,跟在她的后面,不断反复的思考着她说的那段话。思考了一路,直到快到她家小区门口,我才忽然的想明白了。 我追上前去,站在她的面前说:“你是说,林苏之所以很容易答应王凯说不会分开,因为她根本不害怕她和王凯有一天会分开,而觉得我和她不能永远在一起,是因为害怕有一天我们长大了会分开。” 吴月抬手拍拍我的肩膀:“不错,她没有安全感,越是在乎越是害怕失去。她害怕有一天你会因为什么事情和她分开,这恰恰说明在她心目中,你才是最重要的朋友。所以,你连这都没想明白,你很幼稚啊。” “我们一起长大,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我和她还有折耳根会分开。” 吴月抓着书包带子,松松肩膀:“这就是男生和女生思考的角度不同,你是不会明白女生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的。” 吴月感叹道:“你们男生啊,有时候就是比较幼稚,猪八戒的后代大笨猪一头,好了大笨猪班长,我要回家了,让路吧。” “哦”我乖乖的给她让了道。 她朝着小区门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大笨猪班长,早点回去和解吧,下礼拜见。” 她笑着朝我招招手,转身进了小区的大门。 经过和吴月的一番交谈,心情瞬间轻松很多。我快着步子,朝着十八梯走去。 刚到家门口,折耳根抱着一个西瓜从我家院子里蹦出来,吓了我一跳,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着我往下走,飞奔进一个僻静的后援巷子里,那里有些阴暗,常年晒不到阳光,四周墙壁上还有水泥地砖上长满了青苔,我和他差点没站稳,滑到在地。 还好我身手比较矫健,一把拉住折耳根扶着墙壁站好,我不高兴的问:“你干嘛?想吓死谁啊?” 折耳根气呼呼的拍我一掌:“能吓死你就好了。” “怎么了?” 折耳根切了一声,瞪着我,好像我欠了他百八十万,摆着一张臭袜子的脸说:“你和林苏怎么回事?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一个礼拜了,你们还要吵到什么时候?我夹在你们中间,可难为死我了。” 我不禁失笑:“怎么难为你了?” “你还好意思笑?你们一吵架一冷战,我就跟着倒霉。本来我们三个每天上学放学高高兴兴的,平时在学校在家里碰头也是有说有笑的,现在倒好了,你们互相躲着对方,必须碰到一起吧,还一句话不说,让我怎么办?你看看这一个礼拜,都是我和林苏走在一起,弄得像我和你也吵架了似的。你们两个分开走,我肯定要和林苏一起走了,我总不能撇下她一个女孩单独走,和你一块吧。” 我拍拍他的脑袋,搂过他的肩膀:“我又没怪你,你看我生你气了吗?” “你还敢怪我?” “不敢不敢。” 折耳根哼唧:“哼,我就是看着难受看着烦,你说你和她认识十八年了吧,娘胎里的时候天天打照面,后来我们家搬来十八梯,你们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认识也有快十年了吧。至于吗?什么事情啊?这次闹成这样,一个礼拜了还没和好,问为什么?还谁都不肯说,我还是不是你们朋友?” 折耳根越说越委屈,可怜兮兮的索性一屁股坐在长满青苔的抱着西瓜埋着脑袋哭起来,抽泣着说:“啥都不告诉我,我连劝都没法劝,你说说你们两个,气死我了。还有你,特别是你,一个大男人,和她一个小姑娘吵什么吵?不能让着啊,你都让了十八年了,多让一会儿怎么了?你看看下礼拜三6月18号重庆正式挂牌直辖了,你们还要继续吵啊?能不能让我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过新的一天?” 我蹲下来安慰他:“行,我们和解好吧。” 折耳根扬起脸,我一看,这家伙脸上根本没有任何泪水,敢情这是在逗我呢。 折耳根笑嘻嘻的说:“你答应的啊?” 我无语的点个头:“嗯” 折耳根高兴的抱着西瓜跳起来:“好,明天早上5点在林苏家门口集合。” “这么早干嘛?” “罗汉寺。” “那也不用去这么早吧?” “谁让人家罗汉寺5点30分,准时第一声钟响呢。”折耳根摊摊手。 “你去罗汉寺做什么?” “今天英语试卷太受打击了,我准备明天去和菩萨佛祖谈谈心。” “喂?”我不情愿的朝着他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声。 他举着西瓜转过身:“顺便帮我通知一声林苏啊。” 回到家里,我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妈在厨房里做饭。我刚放下书包,我妈从厨房里探出半个头来叫着我:“回来了?” “嗯” “回来的正是时候,冰箱里有刚切好的西瓜,快尝一块吧。。”我妈说。 “买西瓜了,这才刚上市,贵着呢吧。”我打开着冰箱门。 我妈说:“知道你爱吃西瓜,你姐买来给你吃的,说你高三学习辛苦了。” 我看向我姐不敢置信:“真的假的?” 我姐趴在沙发背上斜我一眼:“才不是给你买的,有毒你别吃了。” 我吐着舌头:“有毒我也吃。” 我姐哼了一声,笑着说:“小屁孩。” 我妈左手拿着菜刀,右手拍了拍我的头,指着墙角说:“你姐买了三个,刚刚折耳根来找你,拿走一个,现在这还有一个,你给对门送去。” “哦,好。”我快速的吃完西瓜,弯下腰一把抱起西瓜:“那我去了啊。” 我妈欸了一声,疑惑不解的看着我:“平时让你送个菜送个东西你懒得走,和你姐争着谁去,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啊?” 我说:“今年她给我买西瓜吃,看在西瓜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的跑个腿呗。” “别别别”我姐坐在沙发上笑着打趣我说:“明摆着是找林苏和好去吧?少给自己找理由了。” “哼”我轻哼一声,没理在笑着的我姐和我妈,径直的朝着门外走去了。 走到林苏家院子门口,林白正在院子里摆弄着照相机,对着院里的那棵大黄桷树拍个不停,卡擦卡擦的。 我抱着西瓜站在他背后:“林白哥,这天都快黑了,你还拍什么呢?” 林白哥转过脸:“还亮着呢,还有半小时才完全黑呢。” “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啊?” 林白哥笑笑:“刚做完一个采访,手头也没什么事情,就准7点下班了呗。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们送西瓜来了。” “那进去吧。” 我抱着西瓜进了屋,走向厨房,在做饭的阿群婆婆看着我:“来了。” “来了,我妈让我送西瓜来了。” “吃饭了没?” “还没吃,这不送来就回去吃饭。” “就在这吃,过一会就烧好了。” 我把西瓜递给阿群婆婆说:“林苏呢?” 阿群婆婆接过西瓜拿着菜刀放在砧板上横着切了一刀,分成两个半圆:“在楼上写作业呢。” “哦” 阿群婆婆拿了两个勺子,插在一个半圆西瓜上,递到我手里:“你上去找她玩会,吃吃西瓜,饭做好了我叫你们。” 我拿了一把勺子放在灶台上:“我不吃了,刚在家里吃过。西瓜我送上去,和她说件事,就回家吃饭。” 说话间,我抱着西瓜上了楼,穿着拖鞋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咯吱咯吱的响。林苏家没有装修过,不像我家是水泥墙瓷砖贴了面,林苏家还是传统的吊脚楼,古朴而简约,有种历史沉淀下来的古味,浓香浓香的。 她和林白的房间在楼上,一左一右,我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她坐在桌边面对着外面那棵老黄桷树在写作业,听见声响转过头一看是我,还有点惊讶,然后站过头去继续低头写着作业没理我。 我站在门口,足足楞了半分钟没动。从前吵架都是她先来找我主动示好的,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找她示好,还真有点难为情,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把半个西瓜一把勺子搁在她桌上,轻轻推了推推到她面前:“这是我姐买回来的。” 她写着作业,看也没看,冷冰冰的说:“替我谢谢你姐。” 随即,她又改口说:“算了,明天我碰到你姐,自己谢。” 额,这可怎么办? 我回想了想以吵架,她是怎么向我道歉的,我学着她的样子,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我们和解不吵了好不好?” 她抬眼扫了我一眼:“说绝交的是你,现在要和好的还是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说:“是我不好,是我错了还不行吗?别生我气了行不行?下个礼拜三重庆正式直辖了,难不成我们要吵着架迎接这个好日子啊?” 她看着我,想了想,看向桌上的西瓜,咂咂嘴:“行吧,这次看在直辖的面上还有你抱着西瓜来道歉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嘿嘿。”我笑笑,手一撑,顺势坐在她的桌上,背对着那棵黄桷老树,低头看着她。 她拿起勺子挖着中间的那块,馋嘴道:“西瓜甜不甜?” “可甜了。”我说。 她拿着勺子往嘴里一送:“还真的挺甜的。”说着,她直接把半个西瓜抱在怀里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原谅你吗?本来我想,就算你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 “为什么?是因为西瓜?” “西瓜又不是你买的。” “那是因为什么?” “我是突然想到,你还欠着我三个约定呢,我要是不原谅你,谁来履行这三个约定啊?那我亏死了。” 我伸出食指戳戳她的脑袋:“你小算盘打得真精。” 她挑了挑眉:“那当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有时候,我倒宁愿她真的是那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人。可惜,她不是。她是己不为人,天诛地灭。 我拍了拍她的脑袋:“喂喂喂,给我来一口啊。” 她吐吐舌头,抱着半个西瓜:“哼,不给你吃,你回家吃吧。” 我耸耸鼻子:“小气鬼。” 她挖了一口西瓜,伸手举着喂到我嘴巴前面来:“给你给你。” 我刚一张开嘴正要吃,她猛地一缩手,喂到了自己嘴巴里,哈哈大笑的看着我:“就不给你。” “小气鬼。”我闷哼一声。 她笑笑,装作一本正经道:“好了,不逗你了。”她又挖了一大勺,喂过来。 我眼尖的看着她的嘴角,轻微上扬的嘴角明显的告诉我,她又是故意在整我。我连忙抓着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嘴巴凑过去正要吃,她伸着脑袋凑过来,和我抢。 然后我们两个人的嘴巴,隔着勺子上一块西瓜,撞到了一起。我们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她羞红脸迅速的把脑袋移开,看向别处:“你,你吃吧。” 我好像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我也害羞的不敢看她,迅速的把那块西瓜咬在嘴巴里,屁股从桌子上挪下来,丢下一句:“我回家吃饭了。” 嗯,西瓜真的很甜,这个吻也甜甜的,充斥着浓烈的西瓜味。 走到院子里,我才猛然想起来折耳根说的事情。我站在院子里,那棵老黄桷树的旁边,抬头看着她的窗口叫着她:“林苏,林苏。” 她探出半个头看下来:“干嘛?” “折耳根让我们明天早上5点在你家门口集合。” 她嫌弃的扯了扯嘴角:“他是不是又想去和佛祖菩萨谈谈心,保佑他考好点变聪明点。” “嗯,你怎么猜出来的。” “一般猪头才会有这么弱智的想法,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菩萨才不会搭理他。” “那你明天去不去?” “当然要去,我去祈求菩萨点化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梦里那扇窗 罗汉寺位于渝中区民族路上,暗红色的大门,显得很是威严。罗汉寺的大门两侧,贴着一副对联:“法门平等人天供仰,觉路光明凡圣同游。” 我们三个人并肩站在罗汉寺暗红色的大门前,仰望着罗汉寺的三字牌匾,三字牌匾在雾气朦胧中看不太真切,颇具有一种朦胧的神秘美感。 “当当当”,清晨5点30分,耳边传来罗汉寺里的第一道报钟的钟响声,声音虽然不大,钟响声回荡在耳边四周,透出属于寺庙的浑厚古朴的质感,第一声报钟的声音落下,暗红色的大门在庙内僧人徐徐打开,打开的哪一个瞬间的那一道亮眼的光线格外的透亮,依稀能看见门内的香烛火光,身后的几名信佛的教众已然快步走了进去。 追溯罗汉寺的历史,始建于北宋治平年间,原名为治平寺,而后改名为罗汉寺,延绵香火千百年。 第一次被毁灭,是在重庆大轰炸期间,罗汉寺曾被轰炸成为民族路上的一片废墟,只剩下古佛岩石刻群像和那座暗红色的大山门,寺庙内活下来的僧人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通过自己的双手重建罗汉寺,好几年后,才慢慢的完全建立起来,重新开寺门佛光。每次看到来到罗汉寺大门前,我总能依稀看见重庆大轰炸中,重庆人不屈的脊梁。寺庙被炸毁僧人可以自己用双手一点一点重建起来,重庆这座城被炸毁,重庆人同样的用自己的双手用汗水一点一点的重建起来,成为我们的今天。 第二次被毁灭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在红卫兵的一次次打砸中,罗汉堂内的五百罗汉像被打的支离破碎。听说,后来,他们又想要打砸毁坏大雄宝殿,无论寺内僧人如何阻止,还是搭了梯子。正准备打砸的时候,梯子很奇怪的自己断了,才得以拖延了时间,最后免于被毁灭。被毁坏的罗汉寺在1984年政府出资重建,两年后1986年才得以向众人开放。 至于,梯子为什么突然断了?不知道。也许,这就是菩萨显灵吧。 林苏去了明碑亭去看明碑亭上的碑石,我陪着折耳根站在罗汉堂里,折耳根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虔诚的拜着五百阿罗汉,嘴里嘟嘟囔囔的听不清楚在念叨着什么,大概能猜的出来,无非是祈求菩萨显灵保佑他考试过关之类的俗愿。 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眼前的五百阿罗汉说:“折耳根,我看菩萨都懒得搭理你。” 折耳根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没有回头,他说:“你懂什么,在危急关头我能想到菩萨,说明我信任他们,他们肯定会保佑我的。” 我摇摇头,被他的歪理弄得无语,我哎呀一句说:“我看你拜菩萨还不及拜吴月有用。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是没有用的。” 折耳根轻轻一笑:“临时抱佛脚没用,如果连佛脚都不抱一下,那更是没用。刘源,你这就不懂了吧,把握不住的事情更要拜一拜,万一菩萨念你心诚,显灵了呢。” 我没有说话,眼睛继续扫过周围的那五百阿罗汉像,也许折耳根说的不错,万一菩萨显灵了呢。虽然我心里还是有七分不信,可另外三分却微微动摇了。 我学着折耳根的样子双手合十放在鼻子前,面对着五百罗汉缓缓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的念想祈祷:我虽然不时常来罗汉寺,但我今天想许下一个心愿,希望菩萨能让我和林苏永远不分开,其他的便再也不敢多求了,只有这一个。不管灵不灵,我今天在这儿许下了,谁都不会知道,这是我和菩萨的秘密。 拜完五百阿罗汉,我和折耳根走出罗汉堂,站在罗汉寺的院落里,四周种了几棵小树,郁郁葱葱,叶子上面还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晨间露水,面对着古藏的大门站着等林苏从明碑亭看完碑石回来和我们汇合一起回家。 折耳根一脸坏笑看着我问:“你不是不信吗?那你还拜,我都看看用余光瞄见了,你说,你到底像菩萨许下了什么愿望?” 我别过脸去,轻哼道:“这是我和菩萨的秘密。” 他哼哼两声,嗯了一句,怀疑的盯着我上下打量半天。我被他看的心里直发毛,迅速的转移话题说:“你来祈求保佑你考得好,我倒是想知道,折耳根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他摇摇脑袋:“我也不知道。” 我问:“林苏的理想是想要做老师,考重庆师范大学,我和她一起考大学,你呢,你的理想是什么?” 他还是摇摇头,走了几步摸了摸树叶子上的露水,伸手迎着早晨五六点的徐徐清风,他扭过脸看着我笑笑:“对我来说,理想不过是十八梯的一阵穿堂风。” “什么意思?” “穿堂风是风从宽路进到窄路里风速变快的风,夏天里,穿堂风凉爽。冬天里,穿堂风蚀骨。理想不也是这样吗?有时候理想是前进的目标是动力和希望,有时候理想是实现不了的空谈充满着失望和难过。” “可是人都要有理想啊?没有理想生活多没有意义。” “有理想的人有理想的活法,没理想的人有没理想的活法,各有各的生活,开心就够了。” “那你还来拜菩萨?”我不解的问。 折耳根耸耸肩:“我高兴来,只要我高兴就好了。” “好吧,你那有没有想过和林苏还有我一起考重庆师范大学?” 折耳根看着我,朝我走过来,认真地问:“刘源,我问你,你为什么非要和林苏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呢?你未来是想做老师吗?你的理想到底是什么呢?” 我顿时哑口无言,问题绕了很多圈,走了很多地方,在罗汉寺的院子里,又绕了回来。我的理想是什么?谁知道?我不知道,连万事皆知的菩萨也不能告诉我。 折耳根拍拍我的肩膀:“如果你不是真心想做老师,只是和从小到大一样想和伙伴一起考上同一所学校,那么你和我是一样的,是一个没有理想的懒散人。可是,你还在问理想这个词的意义,那说明你还没找到理想,好好想想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看着折耳根的眼睛,十分的清澈明亮,我难以置信的问:“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见解啦?” 折耳根的挑了挑眉,骄傲的看着我说:“废话,我一直聪明盖世,犹如再世诸葛亮。” 林苏走过来,拍拍折耳根的后背,笑道:“大老远听见你吹牛,得了吧,什么再世诸葛亮,你最多是个臭皮匠。” 折耳根撅撅嘴巴:“你才臭皮匠,就算我是臭皮匠,你们两个肯定也是,正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林苏笑笑:“阿弥陀佛,佛门清净地,施主少诳语。请回吧,施主,别做白日梦。” 林苏说完,跑出了大门。 折耳根在后面追着她:“冒充女菩萨,找打。” “哈哈哈哈哈”林苏边跑边回头做着鬼脸,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如山野间的黄鹂鸟的歌喉一样的动听,让人心情豁然开朗。 重庆正是挂牌直辖时间定在了1997年6月18日,6月17日晚上11点多钟,我和林苏还有折耳根没有睡,瞒着大人站在十八梯上一路送林白去上班工作,十八梯的沿途墙壁上,好多人为了庆祝直辖,挂起了国旗,飘扬着,黑黑的影子,却不觉得害怕。 林白之所以要去这么早,是因为要为“重庆一日”的记录重庆的摄影主题开机。开机时间定在了凌晨0时,市长和市高官亲自为“重庆一日”开机,林白身为摄影记者,必须要早点赶去。 林白捧着照相机站在十八梯上对我们挥挥手:“你们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折耳根略有些不甘心:“真想去大街小巷子看看,还想去人民大会堂看看挂牌仪式,哎可惜我们还要上学,要不要我们逃学啊?” 林苏白他一眼:“少说屁话,高考在即,你还逃学,是想害我们挨揍啊?” 折耳根嘿嘿一笑。 林苏看着哥哥,不放心的说:“哥,今天别光忙着到处跑到处拍,要记得准点吃饭。肯定要从现在忙到明天的后半夜的,不吃东西要饿得。” 林白温柔的笑着:“知道了。” 我说:“林白哥,回来记得把你今天的光辉经历讲给我们听听。” 林白笑笑:“知道了。” 折耳根说:“是啊,照片也给我们看看。” 林白点头:“知道了,快回家吧。” 我们三个人站在十八梯上,目送着林白的背影渐行渐远,我们转身朝着十八梯下面家的方向走回去。 渐渐地,天空中似乎若有若无的滴下几滴水滴下来。 折耳根摸了摸自己脑门上的水滴看了看,小声的说:“看样子是要下雨啊,那他们今天的拍摄工作,要在雨中进行了。” 林苏朝着折耳根的屁股踢了一脚:“你能不能不乌鸦嘴啊。” 折耳根撇撇嘴:“我又不是雷公电母四海龙王,我说不下雨就不下雨啊。” 林苏说着就要拎折耳根的耳朵,掐他的嘴巴。折耳根立即躲到我的背后藏着。 我拦着林苏说:“下雨是因为上天让我们洗去旧的一天,迎接的新一天。” 林苏停下来,天真的问:“真的吗?” 我说:“当然。” 回到家后,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天,又盯着手里的闹钟,丝毫没有睡意。盯着那闹钟上的指针滴滴答答的一分一秒的转动着,直到来到了6月18号的凌晨0时,“重庆一日”的开机仪式肯定开始了,林白现在举着照相机咔嚓咔嚓举着照相机拍摄着吧。真的是新的一天了。 开着的窗户晃动了一下,一阵凉风袭了进来,凉丝丝的。窗外下起了毛毛细雨,轻微的淅淅沥沥声,我好像嗅到了这座城市按耐不住的激动与喜悦。 我放下闹钟,看着晃动着的窗户,新的一天了,重庆真正的迎来了新的一天,有了自己的未来,崭新的未来。那我呢?前几天在罗汉寺院里折耳根的一番理想之论,让我内心彻底起了新的波澜。 理想就像是梦里的那扇窗,仿佛有了翅膀,飞翔在半空中 也许,大概我有了一点点自己对理想的看法和理解,只是,我还没有彻底想明白,我想要什么。但我想明白了,我并不想做什么,对于做老师,我是没有兴趣的。 由于大半晚上才入睡,我和林苏还有折耳根白天上学的时候,总是昏昏欲睡,睁不开眼皮。下午放学的时候被胡老太拉到办公室训斥了一顿,才放我们回家。 回家之后,我们吃过晚饭后聚在林苏家里写作业,写完作业吃着折耳根从家里带来的零食,坐在湿漉漉的院子里一边欣赏着夜空一边等林白回来。等啊等啊等啊,等到后半夜,林白才回来。 我们三个跟着林白上了楼,坐在林白的房间里提缠着林白给我们讲述直辖的过程。 折耳根问:“有多少人参加啊?” 林白说:“光全国各地来的摄影师和摄影记者就要600多人了,你说说,现场得有多少人。” 折耳根感叹:“人山人海。” 我说:“快给我们看看挂牌的照片。” 林白翻着照相机给我们看照片:“这一张。”我们三个的脑袋凑在一起,盯着照相机看。 林白在旁边说:“不是所有摄影记者都在拍挂牌,分了两拨,一拨在大街小巷和特地的地方,拍摄别的画面。另外一拨大概有300多名记者在现场,我们穿着站在人民大会堂外面,人民大会堂早就挂着大气球和大红灯笼,一片喜庆的颜色。市长和市高官站在台上和我们一起等着上午10点整,挂着红布的五块象征重庆历史里程碑的牌子“重庆市委员会”c“重庆市高官会”c“重庆市人民政府”c“重庆市政治协商会议”c“重庆市纪律检查委员会”掀开露了面,我拍着这个画面,那叫一个激动啊。” “后来为了跟着去市委大院拍摄“重庆市人民政府”这块牌子挂在大楼上,我爬上了马路旁边的一棵黄桷树,我以一种丹顶鹤的姿势站着,差点摔下来。这个时候,一个棒棒军大哥赶过来,把棒棒放在树杈子上,肩膀扛起另一端,他对我说,你把另一脚踩在上面,稳当些。” “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对他说不用了。大哥拍拍自己的肩膀说,没得事不收钱,你好好拍,算我为家乡做点事。听他这句话,我差点泪洒当场。” 我们翻动着后面拍摄的照片,看着,一边听林白讲述。 林苏说:“哥哥,你们报社今天全体出动了吧,活动量挺大。” 林白说:“那是当然,倾巢出动。我们重庆晚报的全体编辑记者分布在重庆的各个地方,工厂c学校c农贸市场,只有几位主任在后方蹲守,我们摄影部的赵主任就是专门负责给我筛选照片,眼睛都挑花了眼睛。” 我说:“难怪你这么晚回来。” 林白嗯了一声点头说:“要把照片洗出来,挑出最好的照片,给摄影协会送过去,以后要出纪念画册的。” 折耳根激动的问:“什么时候出来?” 林白摇摇头:“还不知道,600多名摄影师摄影记者拍出来的照片加在一起,然后一层一层的选上去,最上面还要挑选一番,这工程量没得几个月下不来。” 折耳根指着照相机中的一张图问:“这是地图展示,大家围在一起看重庆新地图吗?” 林白看了一眼点头:“嗯,直辖出来,也划分了新的地区进来,重庆的版块当然有变化。你们仔细看看,重庆的地图像不像中国地图?” 我仔细看了看:“没错,还真的像只小雄鸡。” 林苏咦了一声,指着照相机问:“这是谁家,还在拉小提琴,看起来有点眼熟。” 我看过去,照片里是一户人家,一位老先生坐在墙角一边拉着小提琴,旁边蹲着一个孩子,再旁边是一张大书桌,上面放着许多书,书桌靠着窗户,窗外阳台走廊站了一个人在晾着衣服,看起来是二楼,窗外一片绿,特别的清新。 林白笑笑:“你们仔细看看桌上的书。” 林苏拉近距离,看了一眼惊呼一声:“拉提琴的不会是《红岩》的作者之一的杨益言先生吧。” 我接过照相机一看,还真是,桌上放着两本黑红相间的书面,仔细一看,上面写着《红岩》。 林白笑笑:“我受命去杨老家里拍的,杨老挺可爱,拿出小提琴拉了一首《红梅赞》。” 林白指着照相机说“你们看看,我还去朝天门拍了,有朝天门缆车,还拍了江水,还有轮船” 林白越说越激动,滔滔不绝。他一点也不觉得累,即便跑遍了整个渝中区。我想,如果给他双翅膀,他没准能跑遍整座重庆市,哦,准确来说,是重庆直辖市。 因为,从1997年6月18日这一天开始,重庆正式直辖了。 注:读者须知,林白所讲述的拍摄经历,均是我查阅当年直辖当天的报道,还有一些当年记者的访谈而改写编入进林白摄影过程的真实经历。十分感谢那些记者冒着雨跑遍重庆大街小巷,拍出来的精彩瞬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我的十八岁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一寸光阴一寸金,老师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长大的童年。” 小时候,以为长大很慢,没想到时间就在《童年》这首歌的歌词里快速的流逝,一转眼,我们十八岁了。 而现在,重庆有了一种崭新的生活,日子过得更加快了。一扭脸,原本以为很遥远的高中毕业,现在就近在眼前。就像老狼里歌词所唱“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高高兴兴的在操场拍完毕业留念照回来,同学们从开心喜悦一下子安静下来,一个个想到毕业照拍了,代表着就要分离,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有几分离别的情绪徘徊在我们教室里。 胡老太从办公室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棕色的档案袋子夹在咯吱窝里走进来,看到我们这副情绪,叹一声说:“同学们,别伤感了,拍个毕业照而已,今天才25号,你们想想还有10天左右时间能在一起,等7月789号三天考完试,还能聚在一起,怕什么?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今天分别了,他年他日还可以重聚嘛。” “一个个干嘛这么悲伤?我给你们发个好东西,你们会高兴点,来来来,班长,过来,把这些发下去。” 我闻声走上去,胡老太从文件袋子里拿出一沓白色的纸,我接过一看,竟然是志愿表。我拿着看向同学们,他们一个个期待的眼神,哎,胡老太这家伙真会开玩笑,会很高兴吗?明明是让我们更加难过才对吧。 我分成四份,发给四组每组的排头,他们一个个的有秩序的向后传递,我坐回到座位上,很明显的,每一个同学接到志愿表的第一眼,都稍微愣了愣神,抬头看了一眼微笑着的胡老太,才接下去传递。 确定每个人都拿到以后,胡老太才开口说:“每个同学都知道我发的是什么了吧,高考志愿填写表。这张表代表着你们将来会进哪所大学,会读那个专业,简单来说,这代表着你们的未来。” “人生的路很长,填写志愿表是未来人生的第一步,寒窗苦读十几年,不想第一步选错填错就让寒窗苦读的十几年心学和努力付之东流吧。所以,填写的时候一定要慎重又慎重。下笔之前自己好好想想自己未来到底要做什么,喜欢那所大学哪所专业,回家和父母好好商量一下,再下笔填写好,明天下午放学之前,每个同学亲自交到我的手上,不要经由别人转交。” “好了,这节课你们好好想想,好好讨论一下,声音不要太大,影响别人。” 胡老太前脚刚走,坐在我身边的林苏立马拿起黑笔,在志愿上写上了六个大字“重庆师范大学” 我连忙叫住她:“哎哎哎,你没听见胡老太说要好好的想一下,还要回家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吗?” 林苏大笔一挥,盖上笔帽说:“我才不用回去再商量呢,早和我哥说过我要上师范大学的事,他同意的。” 她看向我说:“你呢,不是说好要和我一起考大学吗?把你的志愿表拿过来。” 林苏把我的志愿表一把抢过去,从文具盒里拿出一只铅笔一边写一边说:“我先用铅笔给你填上,你回去商量一下,万一你爸妈不同意,还能改。” 她写完,笑嘻嘻的还给我,我接过,看着志愿表上的那六个铅笔大字“重庆师范大学”,眸子轻轻转了转,抬头看着林苏问:“万一我不能和你考重庆师范大学,你会不会生气?” 林苏摆摆手,笑着说:“才不会呢,我知道你这大胳膊再怎么样也拧不过老刘警察的大粗腿,所以我才用铅笔写的啊,老刘警察不同意你可以改,当然如果你有自己喜欢的学校,更可以改啊,只要你高兴就好。不过,我就希望你不要去太远的城市,待在重庆就好了。” 我对着她笑了笑,掐着她的脸蛋晃了晃,答应她说:“好,就待在重庆。” 我怎么会想离她太远呢,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呢。等高考完之后,我一定要告诉她,我很喜欢很喜欢她,喜欢了整整十八年。 吃晚饭的时候,老刘警察还有我妈一直在和纪成商量婚期的事情,我姐和纪成很快就要结婚了。 我妈问:“你爸妈什么时候从上海过来,本来想着我们去上海见他们一面,但是小源这马上要高考,是在走不了。” 纪成说:“没事的,应该是我爸妈跑这一趟。昨天和他们商量过了,他们买了明天的火车票,大概后天晚上就能到,我给他们找个旅馆休息一晚,第二天下午见吧。” 我妈摆摆手:“找什么旅馆,直接接到我们家里来,住在我们家里挺好。” 纪成说:“那多麻烦。” 老刘警察笑笑:“都成一家人了,还见什么外。” 我妈说:“就是啊,大晚上到住旅馆哪里吃饭,馆子都关了,到家里面来,还能吃顿热饭。就住在家里面来,没得什么。如果你爸妈怕生不好意思,你也住过来。我明天就把那间不睡的屋子收拾出来,住不下嫌挤嘛,小源可以住到对门林苏家去和林白将就将就,你睡小源的小床。不答应的话,就见外了啊。” 我妈说的很直白,纪成也没法再婉言拒绝,只好答应说:“那行,我去火车站接来,就过来。” 老刘警察翻完手里的老黄历说:“我觉得嘛婚期就定在8月份的一天,正好在他上大学之前,参加完婚礼再进大学,如果订在别的时间,他万一考远了就参加不了。” 我摇摇手:“不会的,我就考在重庆,今天发志愿表,让回来和你们商量一下,明天下午放学前要交上去。” 我姐叫我:“把志愿表拿过来。” 我站起来,从沙发上的书包里拿出志愿表递给我姐,我姐看了一眼:“你已经想好了嘛,都填上了,重庆师范大学,将来做老师?” 老刘警察明显一愣,眼神里透出着一些光,显然有些不信。 我否认说:“那不是我填写的,是林苏帮我写的,她准备考这个大学。” 我姐疑惑道:“她想让我和她一起考一个大学。” 老刘警察冷哼一声,冷道:“我就说他哪有那个主见,我看他根本就没有想好做什么。” 场面有些尴尬,我却无所谓。 我姐圆场说:“没想好没得事,和林苏一起考师范挺好,将来出来一起做老师,反正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同一所幼儿园一所小学初中高中,再上同一所大学将来大学出来同一个学校教书,这样有伴挺好。” 纪成却不同意我姐的意见,他摇摇头说:“我觉得吧,还是问问他自己想什么,一定要自己想好将来才不会后悔。” 老刘警察听了纪成的话不屑一顾,他哼了一声:“问他有什么用?一点骨气都没有的东西,一点想法一点目标都没有。” 我妈推了推老刘警察的手,瞪他一眼:“你今天喝酒了嘛?说什么酒话,好好的说,好好的商量。” 老刘警察:“商量什么,他是打定主意又让我们给他拿定主意,不信你问问他。” 我妈看着我,温柔的笑笑问:“小源,你自己有没有想好自己想考哪所学校?是自己想和林苏一起还是自己喜欢别的?” 我看了看我妈,看了看我姐,看了看纪成,又看向老刘警察,他们四个人紧紧的盯着我,我咽了一口口水,淡淡的很平淡很轻的说了两个字:“警校” 我妈惊呼一声:“什么?” 我姐被我的话吓得差点一屁股掉在地上,她抚着桌子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要上警校,我没听错吧。” 一向处事波澜不惊的老刘警察这次都被我惊到了,好像我说了什么惊天的话一样,虽然,某一个瞬间,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只有纪成笑了,他仿佛早就预料到一样,一边没惊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挺好的,你本来就是一个做警察的料。” 我爸猛地拍了拍桌子:“我不同意”指着我的鼻子大骂道:“你看看你自己浑身上下哪里够资格做人民警察?” 纪成劝说:“师父,你让他考个警校试试,小源一定可以。” 我姐也劝说:“爸,虽然从弟弟嘴巴里听到警校两个字挺惊讶的,但是,弟弟既然想要去考警校做警察,你就让他去。” 我妈帮腔劝道:“是嘛,你自己不是老和我说,想让儿子当兵或者做警察,现在儿子自己想要做警察,你干嘛不同意?” 老刘警察:“那是以前,现在看看他,从小到大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说说看,从小到大一点主见也没有恒心也没有,准确来说,他是骨子里一点热血没得。从小到大,和林苏还有小风一起玩,主要是林苏和小风说什么他做什么。在家里,上哪一所学校我们问他意见,他有提过吗?都是我们帮他安排。就连包括从小到大每一次受罚被我带去爬山跑步,明明不愿意也不说出来,做什么一点反抗精神都没有。” “现在冲动说要考警校,等会吃不了那个苦,要后悔退学回来?不是丢脸。我一个老警察,刑警大队的队长,可丢不起这个脸。我看他做什么选什么都行,就是什么军校警校不得行。” 被老刘警察这么一刺激,我心里油然的升起一股子怒火,握紧了拳头,第一次冲着老刘警察顶嘴说:“你这是偏见。” 我家在桌子下拉了拉我的衣角,想让我不要和老刘警察顶嘴。 老刘警察:“我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是偏见怎么样?” 我说:“填写志愿考哪所大学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有决定权。” 老刘警察:“你能受得了训练的苦吗?” 我:“十八年来的苦都忍受过来了,警校四年有什么熬不过的?” 老刘警察:“我那些对你的训练不过是九牛一毛,一些雕虫小技,警校的训练可比扎扎马步做做俯卧撑严厉刻苦多了。” 老刘警察:“你想考警校,你为什么突然想考警校?理由呢?” 我:“我觉得我做警察一定做得比你更好。” 老刘警察轻呵一声:“我看你是头脑发热,做的比我更好,你一辈子都不会有一天的?你知道我刑警大队队长的位置是办了多少案子换来的?这上面还有林苏爸爸的血。做警察是有牺牲的,你问问你自己你怕死吗?别到时候从警校出来,抓犯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吓得尿裤子?” 我:“你没有让我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老刘警察见我说不通,气急了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我说:“你就是不行,骨子里透出来的不行。” 就在这时,林苏突然跑了进来,大声的喊着我:“刘源,你商量的怎么样?到底考哪所学校?” 她站在门口,停住脚步,看着我们,她敏锐的觉察到里面的气氛不对劲,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进来还是该转身出去。 老刘警察说:“林苏,你进来。” “哦” 林苏走过来,站在我的旁边看着老刘警察。 老刘警察问:“他说他要考警校,你觉得他有没有本事上警校将来做警察。” 林苏惊讶的看了我半天,然后转头对老刘警察猛地点头说:“我觉得他可以。” 老刘警察以为林苏站在他那边的会说没有,结果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被气到无语,指着我和林苏问:“苏苏,你同意他上警校?你不想让他和你一个学校?你爸爸就是做警察才牺牲的,你想要让他做警察吗?” 老刘警察这招太损了,我还真怕林苏会不同意。当然,我不会认为老刘警擦是怕我牺牲才对林苏这么问的,他是想让林苏想起她爸爸,然后阻止我上警校。 我就是有点不太明白,我上什么学校,老刘警擦非得要征求林苏的意见做什么?奇怪,太奇怪了。 我回忆起林苏爸爸去世的那个夜晚,老刘警擦在病床前握着林苏爸爸的手,自己向林苏爸爸承诺说,以后会好好照顾林苏林白两个孩子和两位老人。 我突然明白,老刘警擦这么问林苏,他或许是想以后把这个照顾林苏的责任放到我的身上才这么说的,所以才要征求林苏的意见。 林苏看着我,眼眸里闪烁了几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后看着我坚定的回答:“同意啊。” 老刘警擦气蒙了,拎着我和林苏的后衣领,往门外一丢说:“刘源,你给我在外面好好站着,吹着冷风好好想想。” 然后,在纪成和我妈我姐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老刘警擦把大门关上了。 想什么?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做警察。 我站在院子里,笔直的如同一尊佛像。林苏坐在我脚后跟抵着的矮台阶上,脑袋靠在我的大腿上,和我一同面对着漆黑的夜,她没有说话问我为什么,我也没有主动和她讲为什么,一切静悄悄的。 过了半晌,纪成开门走出来,站在我的旁边说:“也许你不信,但我觉得,你爸是高兴的,因为你的决定。” 我疑惑不解的看向他,他拍拍我的肩膀:“我感觉的出来,你爸是想让你做警察的。” “或许吧。”我并不对纪成这句话感到抵触,因为自从我想起老刘警察对林苏爸爸的承诺以后,我是明白他为什么从小对我那么严格,或许是希望,万一他牺牲以后,我有能力像林白一样扛起一个家庭的重担。 纪成说:“如果你非要考警校,我觉得以你的成绩和能力,中国人民公安大学适合你去闯一闯。” 我低头看了一眼林苏,她抬头看了看我,我们四目相对,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在北京?似乎有点遥远。 纪成看着我们两个,他拍着我的肩膀轻轻地说:“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先走了。”纪成丢下一句,消失在我在院落里。 我说:“林苏,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做警察考警校?” 林苏说:“理想其实没有什么理由,有了就有了。如果,你想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我看着茫茫夜色:“第一,因为老刘警察从小对我的耳濡目染,虽然觉得讨厌但慢慢成了习惯。第二,是因为我听说你最佩服你爸爸那样的人。第三,是因为那次我帮着警察抓了一个人,纪成说我适合做警察。第四,第四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重庆直辖以来,我反复想了很久,其他任何职业我好像都没有兴趣,好像只有警察能激起我心中的一点点斗志和热血气。那次抓人被老刘警察抓在他的办公室里挨训的时候,我看着他身上的警徽,我居然觉得警徽在闪闪发光。” “所以,你想做警察。” “嗯” 林苏说:“你能说出四条理由来,我确信你不是头脑发热,是真的认真思考过。既然现在你有了自己的目标,那你朝着目标前进啊,我会支持你的。你放心,就算你不和我同一所大学,我不会生气的,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你不用担心。” 我抓了抓两边的裤腿,心里一直想问的话,眼看着到了嘴巴,还是有些犹豫:“我不担心这个,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生气。我只是担心,担心。” “你担心什么?”林苏扬起脸认真的看着我问。 我结结巴巴的说:“我担心,担心你和他考上一个学校。” “谁?你说王凯吗?” 我点头:“嗯” “你担心他干什么?” 我心里一颤,闷着一口气轻声的问了出来:“你喜欢他吗?” 林苏看着我,无奈的摇摇头:“你真是个笨蛋,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我只把他当成一个,一个很好的朋友。” 我苦笑:“时间会变,人也会变,你说的,人长大会变。” 林苏没有回答,也许她自己都不敢确定这件事情。 我再次下定决心,本来准备留到高考以后才说的话,现在到了心头,实在是想问出来,我想知道答案,迫切的想知道。我问:“林苏,你喜欢我吗?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 林苏红了眼眶,眼角滑出一滴泪来,从眼角慢慢的落在脸上,下巴上,让我心疼极了。 她低下头,擦擦眼泪,她说:“小源,我们之间能不谈这些吗?” “为什么?我很喜欢你,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刚刚也说过,时间会变,人也会变,人长大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是会变得。今天喜欢,明天或许就不喜欢了,不喜欢了会分开,恋人关系就是这样。如果是朋友就不会,朋友会永远的在一起。” “林苏,我很喜欢你,从妈妈肚子里我就和天天见面,从小到大十八年,我都喜欢你十八年了,你觉得未来还会变吗?” 林苏苦笑道:“我不敢堵我们的未来。我失去了爸爸妈妈,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在乎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就剩下哥哥和外公外婆三个家人,除此之外,我最在乎的人是你。如果有一天,我们彼此不喜欢了,在退回朋友关系很难,我会失去你。我不敢赌,所以就做朋友吧,这样会一辈子不分开。”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她握住我搭在她脑袋上的手,轻轻一笑:“我在想怎么才能和在乎的人永远在一起不分开,我不想失去哥哥,所以我对他好,听他的话。我不想失去外婆,我会多帮她做些事,让她不那么辛苦。我不想失去外公,所以我会支持他所谓的信仰。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想和你做一辈子最好最亲的朋友,就连折耳根也不能超过你的地位,他只能排在朋友的第二位。” “所以,答应我,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她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祈求。 我握了握拳头:“四年。” “什么意思?” “你不是觉得人会变吗?人长大会因为分开有各自的圈子会变吗?四年大学时间,如果大学四年之后,我还喜欢你没有改变,你会考虑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 “刚刚纪成说的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在北京,我考去北京,四年只有寒暑假我们才会见到,也许有时候寒暑假都见不到,所以,分开四年。四年后,我回来你我还喜欢你,你会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再说你不是还有三个约定吗?有三个约定在,只要你一句话,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呢?除非是你要离开我。” 林苏:“你何必呢?当年的十个约定不过是说着玩,这么多年来,用掉的七个有几个是正经的约定,这次,你要我约定的是人生,这个变数太多,约定是约不住的。四年,四年时间太漫长,谁又知道呢?” “就四年,这是我的承诺也是我的约定,我要求你使用的第7个约定,四年不会变,一定不会变。四年过后,你会答应我的对吗?或许说,你会履行约定的对吗?” “北京的四年,你真的决定了吗?” “决定了。” “好。” 林苏的一个好字让我彻底放下心来。我答应她不会变,一定不会变。当然,我相信这四年里,她一定不会变,因为她是林苏,她说,她在乎的是我。所以,那个王凯,已经不足为虑。而我所要做到的,是让林苏相信我。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说我幼稚,吴月为什么说她没有安全感了。原来是真的,她没有安全感,她怕失去。越是在乎越是害怕失去。 林苏靠在我的大腿上,闭着眼睛,我轻轻揉着她头顶上的柔软发丝,嗯,这是我喜欢的女孩。十八年每一次受罚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无数个这样受罚的夜晚,她从来都是这样的默默的陪在我的身旁。 站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她靠在我腿上一动也不动,揉着她的头发也没了动静,只剩下平稳的气息声,像是睡着了。 我坐下来,扶着她的后脑勺,静静的看着她,果然是睡着了,像个小女孩手里的洋娃娃一样,睫毛长长的,鼻子小小的,嘴巴也小小的,像个小樱桃。 我轻轻的吻了上去,只是蜻蜓点水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小下,抬起头看着她笑着说:“盖章。” “你睡着了,不能和我手勾手盖章,那你就蜻蜓点水吻一下,一百年,不许变。” 我舔舔嘴巴,上次的吻是西瓜味的,这一次的吻,是樱桃味的。 舔完嘴唇,我抽了抽自己的嘴巴,自言自语道:“刘小源,你的十八岁,你要上警校,你吻偷亲着最喜欢的女孩,在这个仲夏夜之梦。” 我的十八岁,在这个仲夏夜之梦里,有了动力和希望,不再是十八梯的一场穿堂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牵妈妈的手 自从纪成的父母来重庆两天多的时间里和我父母把婚期定下后,我妈变得日渐忙碌起来,忙着为我姐添置嫁妆。 星期一放学回来,我姐在厨房里做饭,我坐在饭桌上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在背书,应是高考临近,只剩下六天时间。各科老师为了减压,已经不在布置作业,只让我们自己复习。 学校里前天放了暑假,只剩下我们高三的学生还在上学,看着十八梯比我们低年级的伙伴们已经迎来暑假,无忧无虑的,心里面不免羡慕一番。又想到明年或者后年又或者再过几年他们会和我们现在一样,而我们已经熬过高三的苦日子奔向大学,也不觉得羡慕了,开始有点同情他们现在的无忧无虑。 阿群婆婆和我妈在我爸妈的房间里缝制新的红被面和新枕巾。门敞开着,缝纫机的声音时不时地在耳朵里作响,左耳朵里是缝纫机的声音,右耳朵是院落外十八梯上锣鼓喧天的喜庆声,伴随着鞭炮声,吵得我完全静不下心来背文,心已经完全飞到了外面,恨不得立即置身在外面街道上一片红色的海洋里,和他们一起高兴一起庆祝。 我姐炖着汤,擦了擦手从厨房里走出来,看我一眼说:“要不你进房间里休息会,等会就吃饭了。等晚上安静了,再慢慢读书。” 我摇摇头:“姐,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还能什么都不看光读书,我看今天到明天后天,都是静不下来的。” 我姐耸耸肩:“也是,夜里估计更热闹。这样也好,你放松放松,不用崩的这么紧张,照着你平时的水平发挥就行了。” 我问:“今天姐夫不是休息嘛,怎么还不来家里吃饭吗?” 我姐走到冰箱前面,打开冰箱门拿着什么东西:“要来的,今天是个团圆日子,他总不能一个人在公安局宿舍过吧。” 我姐从冰箱里端出一碗冰葡萄放在我的面前:“他去交房租预付款了,在解放碑往左拐十里那边新建了一个小区,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大约要租个三年多,等会就过来。” 我拿起一颗葡萄放在嘴里:“干嘛不直接买一套?” 我姐:“我今天年初才刚开始工作,手头那有什么余钱,纪成工作几年虽然有点存款,那也不够买一套房子的呀,就算把他的存款全部搭上再东拼西凑的借点,那我们不生活了直接喝西北风呀!纪成他父母都是工厂里的工人,也没有几个钱,再说纪成母亲身体还不好,他们老两口出了一万的彩礼钱,也没多少了。总不能全出吧,万一纪成妈妈生病急需花钱怎么办?” “让妈和老刘警察资助你点不就好了?再说,老刘警察哪舍得你在外面吃苦。” 我姐笑笑,敲敲我的脑袋:“你这个蠢驴蛋,爸妈已经给我准备很多嫁妆了,买了一台大彩电和大冰箱,还有几床新被子锅碗瓢盆生活类的用品,也差不多了。他们总得攒钱给你将来做打算吧。” 说完,她小心看了一眼妈房间里正在帮我姐一针一线缝制被面的阿群婆婆,然后压低声音说:“再说家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这么多年明里暗里帮着林苏家,虽说不是大帮忙,但终归也是一笔钱,虽说以后林白哥结婚家里不用太操心,林白哥工作这么些年工资都交给阿群婆婆保管,阿群婆婆除了基本的生活费外,其余的钱给林白哥攒彩礼了,等到林苏嫁出去,那套老房子是要给林白哥的,林白哥房子不用操心。林白哥的婚事爸妈不用操心,可是林苏的婚事,到时候肯定是要多少操心一点的,至少嫁妆不用说,爸妈是要出一半的。” “家里把钱全给我了,那将来你一个儿子,林苏半个女儿的结婚花费怎么办?也没几年了,别看着你和林苏还有折耳根整天嘻嘻哈哈,最多再过四五年,你们三个就开始要谈婚论嫁了。” 我吐了一颗葡萄籽出来:“姐,我以后会自己挣钱的,你先拿去用也没事,租房子哪有买房子好。” “其实,除了钱的事吧,我和纪成也有别的打算。虽说纪成现在在这重庆工作,说不准没几年我们还是要回上海的,纪成爸妈毕竟在上海。就算以后能让老两口搬来重庆定居,现在把一室一厅买了,以后哪够住。我们打算先租房子看看,等过几年重庆各个地方都开发好了,都修了几个小区,看看房子和地段再说。” 我转念一想,我姐说的挺对。重庆现在刚直辖,城市规划这里要修楼房哪里要修商场,那边又要建小学这边又开始建写字楼,什么大桥什么轻轨什么高速公路都开始在规划在修,等过个两三年看看地段再买房子也不错。 “那行吧。”我点点头。 “行了,看时间,爸和纪成他们也该回来了,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吧。” “嗯” 我站起来整理着饭桌上我摆着的一堆书和复习资料,我姐站在我妈的房间门口:“妈,阿群婆婆吃饭了。” 我妈缝纫机踩得飞起,咔哒咔哒的声音:“等缝完这一边就来,你爸和纪成回来的吗?他们回来了就先吃。” 我姐又说:“妈,实在不用准备这么多床被子,弄个两三床就够了,被面有个两三套差不多,我们就两个人,再说重庆的冬天又不是特别冷,差不多就够了。” 阿群婆婆笑了笑:“女人出嫁就这么一次,你妈就你这么一个闺女,嫁妆当然是越多越好,哪能只准备两三床,必须6床以上。” “我觉得差不多就行,你们还特意去两家布料店找到同样的布料来缝。” 阿群婆婆说:“这是有老规矩的,被套和枕巾和床罩必须有一套是齐全的,红红的喜庆,你特意给你准备两套,一套放在你这边房间里,一套放在你们两个新房,就是想让你们常回来住。” 我姐哽咽了,她走进去站在我妈身边,弯腰搂着我妈的脖子撒着娇:“妈妈,辛苦了。” 我妈被我姐搂的不好意思,动动肩旁,羞红着脸赶我姐出来:“好了好了,快出去,别耽误我手里的活,等会缝歪了,难得修。” 一旁的阿群婆婆看着我姐和我妈,笑得合不拢嘴:“姑娘真的是大了,一转眼就要嫁人了,我还记得小时候十来岁,天天缠着让我做好吃的。” 我姐一听,立马掉转头走到床边搂着阿群婆婆的脖子傻笑:“就算是嫁人了,以后我还是要经常回来让婆婆给我做好吃的,只是婆婆到时候别嫌我烦,把我赶出去。” 阿群婆婆笑的很慈爱,眯缝着眼睛拍着我姐搂着她脖子的手:“哪里会,我盼着你多回来看看我。” 阿群婆婆举起手里缝制的红色枕巾,上面还挂着明黄色的针线,她说:“你看看,好看不,我给你特意在上面绣了鸳鸯,现在又给你缝上同结同心四个字,盼着你和纪成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我妈看向阿群婆婆手里的枕巾说:“你阿群婆婆为你可辛苦了,这枕巾上的一对鸳鸯连着绣了两天多,亏得是嬢嬢你手巧,换别人不得行,只能买现成的。” 阿群婆婆笑笑:“从小在他们老苏家做事的时候,就是吃这碗干饭的。” 我姐轻轻抚着上面的鸳鸯,笑的很是亲和:“好看,真的很好看。” 自古以来,鸳鸯是一种代表着爱情的鸟,都说鸳鸯坚贞不渝,一旦结为配偶,便终生相伴,不离不弃。即使一方不幸死亡,另一方会孤独的度过余生,是最钟情的情鸟。难怪诗人卢照邻在他的《长安古意》说愿作鸳鸯不羡仙。 爱情真是神奇,爱一个人,会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不分离。比起神仙无情无欲,我更希望自己能如同鸳鸯一样能拥有一起相伴到老度过余生的爱情。只是,我这只鸳鸯喜欢的那一只鸳鸯不太相信一辈子,她不明白,我到底有多想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吃过晚饭后,8点多钟,林苏一家和折耳根一家全部聚到了我家里,男人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聊着天看着电视,女人们坐在我妈房间里整理着我姐的嫁妆,我姐拉着林苏不知道到她房间里在干什么,我和折耳根三边都不靠,既不能跟着我姐她们在房间里听女孩私房话,也不能跟着我妈她们做嫁妆,更不想坐在男人们中间听他们聊家事国事天下事,我和折耳根深怕男人们聊着聊着就聊到我们身上,我怕挨老刘警察的训,折耳根怕挨他爸的训,男孩子都一样,都怕自己的爸爸的拳头。 中国的传统家庭观念里,对于妻子和孩子而言,男人的手顶着家里的天,但这个顶着天的男人作为父亲而言,对于孩子来说,爸爸的拳头代表着威严,即便重庆大部分男子在妻子面前是个耙耳朵,但对于孩子来说,再耙耳朵的爸爸,那也是爸爸。 老刘警察不是耙耳朵,我怕他。折耳根的爸爸是耙耳朵,折耳根怕他。林苏的爸爸去世这么多年了,林苏想念他也怕他。所以,能不和爸爸坐在一起受拘束,我和折耳根尽量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我和他溜着门边,躲到了院子里。看着夜空,吹着夏夜里舒爽的凉风别有一番滋味。 折耳根兜里揣着一把瓜子,一边敲着二郎腿一边嗑着瓜子,活像十八梯里无事可做搬把板凳坐在一起摆龙门阵的婆婆和嬢嬢们,那姿态那神韵,我都怀疑他上辈子是个女人,这辈子转世投胎投错了男胎。 折耳根嗑着瓜子:“这次是除了过年,我们三家聚的最全的一次,除了吃完晚饭溜走的林白哥。” 我说:“林白哥他忙啊,这大半夜的还是要去街上蹲守,到了点,他要拍街上庆祝放烟花的场面。记者这一行不就是这样,要抓到第一手资料。” 折耳根翻翻白眼:“你别光说记者,你爸和你姐夫做警察的还不是一样,难得能不忙,忙了今天估计也不在这里,要么是在抓犯人的路上要么是在局子里审犯人。以后你要是做了警察,一样的忙。你说你,做警察就做警察吧,干嘛在志愿表上填个北京那么远的学校,难道重庆没有警察学院吗?” 我苦笑道:“也不是,大概我就想去北京看看吧。小时候老刘警察每次训我给我讲人生大道理,给我讲他当兵的时候,都会说到他去过北京,还有我姥爷,他也总和我说起他在北京生活那一阵的故事,从小在耳边听北京如何如何,可能让我觉得北京是一个非去不可的地方。再说,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大学。” 折耳根轻哼一声:“切,我和林苏都考在重庆,就你一个人非要上北京?北京是首都了不起啊?一个个全往那边奔。” 我轻轻一笑,小声的回答“梦想的终点总是在很遥远的地方。” “不过四年,你就回来了。”折耳根磕着瓜子对我傻笑,然后又接着说了一句:“只要她在十八梯,我谅你也不敢不回来。我替你找解放碑那边摆摊算命的半瞎子老先生算过命,他说你是个跟屁虫的命。我看你也是,你都做了她十八年的跟屁虫,剩下的八十二年,你躲不掉的。” 我斜他一眼:“借你吉言,我活一百岁。” “难不成一百岁还不够啊,你想做千年王八精?” “滚”我伸着腿,朝着他踹了踹。 折耳根哈哈一笑,抬着头看着夏夜里璀璨的夜空,自言自语道:“再过4个小时,香港回归了。” “我想小平爷爷了。” 林苏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吓我和折耳根一跳,我们两个同时转过头寻着声音看过去,林苏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仰望着夜空,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这微笑里包含着淡淡的忧伤。 她收回视线,看向我和折耳根:“你们说,他看得见吗?” 折耳根说:“当然看得见了,你有没有听说过,永远离开我们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着我们,你看,今天的夜空闪烁着这么多颗星星,他一定在和我们一样,等待着香港回归的那一刻,见证着五星红旗升在香港的夜空。” 林苏问:“小源,真的吗?” 折耳根推推我的手,我点头说:“真的。” 林苏又问:“你们说,是不是所有离开的人,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我的爸爸妈妈是不是也变成星星,也能看见?” 我又点点头:“当然。” 林苏笑了,眼眶里溢着泪水,她使劲的憋回去擦擦眼角,抬头看着夜空:“我不哭,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 折耳根站起来,走到林苏的面前,两只手揉着林苏的脸蛋笑着说:“就是嘛,不能哭。我给你唱歌听好不好,我觉得我能当一代歌星,什么小虎队什么四大天王都没我厉害。” 林苏嫌弃的盯着她:“得了吧,你唱歌和小源有的一拼。” “我偏唱,听好了啊。” “一百年前,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去。一百年后,我期待着你回到我这里。沧海变桑田,抹不去我对你的思念。一次次呼唤你,我的一九九七年” 1842年中国清政府与英国签订《南京条约》,就这么把香港岛等地割让给了英国,1860年清政府又签订《北京条约》,把九龙半岛等地割让给英国,1898年清政府又签订了《展拓香港界址专条》,把深圳河以南,界限以北的230块大小岛屿等地租借给英国。前前后后几十年无能清政府就不停的签订着这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约,这么一步一步的把香港送了出去,让英国占领统治了香港。 割让容易,收回难。小平同志为了收回香港,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既要和英国谈判又要安抚香港,终于有了“一国两制”政策,1982年开始到1984年结束,这段时间里前前后后和英国展开了22轮的谈判,终于签署了《中英联合声明》。至此,我们国家终于扬眉吐气,不是丧权条约,这回签订的是收回条约,我们等了这么久,一百年,才终于迎来了今天。 终于来到了今天,1997年6月30日晚23时42分,电视里正直播着香港回归的画面,男人们不再聊天,女人们不再做嫁妆,孩子们也不再在院里看夜空,而是全部挤在一起,坐沙发坐地上,一双双眼睛全部认真的盯着电视画面。 开始进场的是穿着蓝绿白三色象征着海陆空的解放军,站在香港会议展览中心的大堂里的旗杆下,等待着交接仪式开始。穿着白绿两色的英人进场站在另一侧的旗杆底。然后是双方国家的领导人依次进场发言。 “降旗升旗仪式,现在开始,请全体起立。”会场里的人全部站了起来, 中英双方的降旗手和升旗手踏步而来,在场上向两边分开,镜头给向了穿着一蓝一白一绿的解放军,他们正在旗杆下系着国旗,随后镜头给向了穿着白色军衣的香港军人,手捧着象征着香港回归的紫荆花区旗踏步而来,一切准备就绪。 “现在降联合王国国旗和香港旗。” “升中国人民共和国国旗和香港特别行政区区旗。” 会场内奏响了英国国歌,英国国旗和香港旗缓缓下降,这时电视画面里的会场上静成一片。电视外面的我们也不敢呼吸,屏息等待着。 终于,片刻过后,《义勇军进行曲》响起的那一刻,我感觉我浑身一颤,打了一个机灵,我看着五星红旗和紫荆花区旗缓缓的升起,迎风飘扬在香港的土地上,经久不息的掌声。无论是会场里还是我家里。 随着主席的那铿锵有力的那句:历史将会记住,提出“一国两制”创造性构想的小平先生,我们正在按照“一国两制”伟大构想指明的方针,通过外交谈判成功的解决了香港问题,终于实现了香港回归祖国。 那句香港回国祖国的话语还回响在耳畔,我知道,经过漫长的一百年,五星红旗和紫荆花区旗,港终于在香港的土地上升在了一起。这代表着香港回归了,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牵起了祖国母亲的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温暖如初的手。 林苏流着喜悦的泪水,站起来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我也站起来,看了一眼一边高声欢呼一边继续看着电视的他们,跟着林苏走到院子里。 她躺在院子里那张藤椅上,盯着夜空,无声的流着泪。 我走到她身边,蹲在一旁,趴在藤椅的扶手边上望着她问:“怎么了?” 她说:“没事,就是太高兴了。香港这个流浪在外的孩子终于如他如我们所愿,牵起了妈妈的手。” 她翻个身,侧躺着看着我,与我四目相对,她的脸上挂着泪痕,眼睛里盛满着晶莹的泪花,不停地闪烁,像黑夜里叶子上流动的露水,透着亮。她微微一笑:“香港牵起妈妈的手,我也想牵着我妈妈的手,我想她了。” 她说着说着小声的哭了起来,泪水划过眼角,顺着啪嗒一声,滴落在藤椅上。 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着急慌乱的用手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她握着我的手,转过身盯凝望着夜空:“每一天每一天都会想她,可我不敢和外公外婆说我想我妈妈,因为他们失去了女儿,他们想女儿,会偷偷的抹眼泪,不想让我知道。我也不敢和我哥说我想我妈妈了,因为我哥他在地震中失去了自己的亲妈妈,后来又失去养他的妈妈,他也会想妈妈。我只能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一个人偷偷的想。” “今天真好,香港回到妈妈的怀抱,世界上少了一个没妈的孩子。”她带着浓重的哭腔,发出了一句深沉的感叹。 我抚摸着她的脑袋:“以后你想你妈妈的时候,你可以告诉我,如果你想回去看看你的妈妈,我也可以陪你回去。” 她擦擦眼泪:“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我举着手发着誓言。 她笑笑:“你笨蛋。” 她指着夜空说:“你说我妈妈真的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吗?” 我点头,我握紧着她的另一只手:“嗯,你妈妈那么爱你,一定舍不得离开你太远,她化作天上一颗星,想你了就会挂在夜空中看看你。” “嗯。” 说话间,远方的夜空中,一朵朵烟花咻的一声声窜上天,带着丝丝点点的火星,在夜空中尽情的绽放,化作一颗颗流星,散下来。烟花的光亮映红了半边天,房间里的一个跟着一个跑出来,站在我们身边和我们一同望着庆祝香港回归的烟花。 折耳根说:“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居然趁着我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看烟花,也不叫我。” 林苏吐吐舌头:“就不叫你,就不叫你。” 折耳根气的直跺脚。 我看着他们两个又开始斗嘴无奈的摇摇头站起来望向绽放在重庆夜空的烟花,我想现在大街上的庆祝画面一定像辛弃疾的诗那样,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c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只是后面,我看向在院落里和折耳根追闹的林苏,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毕业季来临 7月9号下午,高三年级高考完,坐着学校安排的大巴车回到学校集合,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教室里集合,今天过后,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再也不会聚到一起。 教室里气氛沉沉的,闷闷的,明明开着窗户,头顶电风扇呼哧呼哧的转着,可我们还是觉得透不过气来,一个个没了精气神,蔫蔫的趴在桌子上谁都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一下,就这么趴着,互相看着,环顾着教室。 林苏一直仰着头看着头顶呼哧呼哧的转着的大吊扇,眼珠子随着快速飞转着扇叶子骨碌骨碌的在眼睛框里转来转去,出了神。 我撑着脑袋,推推她的肩旁,问:“你在看什么?” 林苏伸手指了指转动着的吊扇:“每年夏天,我上课走神的时候,都在脑子里想象万一电风扇掉下来怎么办?每个月换了位置,我坐到墙边上去了,看着别人坐在电风扇底下的时候,我又在想象万一电风扇掉下来,我来不来及伸手救她们?那画面想想都挺害怕的,可是,一转眼高中三年过去了,那电风扇稳如泰山。” 我笑道:“怎么,你还挺失望的?” 她盯着转动的电风扇,轻轻的摇摇脑袋:“没有,我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高中三年居然就这么过了,我总觉得我好像这三年来很平淡,日子还没过够。” “要不你再留级一年,和高二的孩子们再重温一年的高三生活。” 林苏吓得猛地摆手拒绝:“算了吧,高三太苦了,我不要。” 胡老太从教室外走进来,站在讲台上,轻咳两声:“怎么样?同学们?别的班都已经想好了在哪里庆祝高考结束,高中毕业,有两个班准备在教室里搞联谊,其他三个班去外面唱卡拉一k或者下馆子聚餐,你们呢?准备去哪里?是在教室里还是去外面?” 折耳根笑笑站起来对胡老太说:“老师,我们早准备好了,就等你来了。” 胡老太笑眯眯的问:“哦,去哪里?卡拉一k还是去吃火锅?” 折耳根撇撇嘴:“那多没意思,我们班三年来一直走在时尚的尖端,怎么可能这么没创新?” 胡老太哼哼:“那倒也是,你们是挺异类的,一直标新立异,没害得我少被校长骂。比如你们高二那年,把新来的物理老师骗到操场上一脚把人家踹沙坑里,还美名其曰这是欢迎仪式,害得我被校长叫去办公室狠狠的训斥了一通,这是你们谁干的好事啊?” 全班同学闻言纷纷掩嘴笑起来,把目光全部投向折耳根。 折耳根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我都忘了,老师你怎么还记得?” 胡老太冷哼一声:“终生不忘。” 胡老太:“好了好了,快说,你们准备去哪里?” 折耳根一边从桌肚子里掏东西一边说:“我们当然是要和国际接轨啦。” “当当当”折耳根拿出一份四天前7月5日的报纸,念着上面的一则广告语说:“来自美国,这张全世界都熟悉的面孔,正在会仙楼一楼向全体重庆人微笑,恭候大家光临并品尝他享誉全球的美味。” 折耳根笑笑:“我们当然是要去会仙楼吃肯德基啦,它7月5号开张,馋了我这么多天,终于熬到高考结束了。重庆的第一家肯德基,肯定要去吃的。” 胡老太犹豫道:“这听说刚开张挺火爆的,你们有提前和人打个招呼吗?不然到时候没地方坐,大家站在马路边吃啊?” 顾时然站起来说:“老师这就不用担心了,店里面有370多个座位,我小叔在里面当经理,我和他打过招呼,会给我们在角落里留四十个座位。” 我站起来和胡来太说:“嗯,我们几个班干部一起商量的,班费还有点再加上同学们每个人又出了点,钱也已经准备好了,重庆以前没有肯德基,总是在电视里杂志上看广告,谁也没有吃过,大家就是去吃个热闹尝新鲜。” 胡老太点头答应说:“行吧,可以,现在出发吧。” 在胡老太一声令下,同学们纷纷动起来,背着书包朝着教室门涌动,我提醒所有人说:“每个人去的方式不一样,大家路上注意安全,二十分钟后在会仙楼一楼肯德基店里面集合,准时到哦。” “知道了。” “明白。” “晓得。”他们一个个笑嘻嘻的回头看着我说。 我,林苏,折耳根和吴月四个人肩并肩走在去会仙楼的路上,会仙楼是重庆目前的第一高楼,在解放碑旁边,两个都是重庆最高的建筑物,远远的就能看见楼顶和解放碑的那个尖尖角。 我们四个手勾着手,保持着统一的步伐,迈着轻快的步子。 吴月忽然感叹:“这是我最后一次背着书包和你们这样走在路上了。” 折耳根:“不会啊,大家都在重庆,随时都可以见,暑假里我们还能聚几回呢。” 吴月苦笑一声:“我要考去上海,刘源要考去北京,大家四分五散,大学四年就不能常常在一块,等毕业了工作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折耳根靠在林苏的肩膀上哼唧一声:“还不是都是你们两个非要考去外面的地方,还是我和林苏好,留在重庆。” 折耳根说完哈哈一笑,安慰吴月说:“别不开心了,我给你唱歌听好不好?” 林苏嫌弃的瞥他一眼:“你怎么哄人就爱唱歌。” 折耳根说:“那是我爱表演,我是有才华的人,将来是要当一代歌王的人。” “切” “切” “切” 我们三个表示不屑和不信,纷纷嫌弃道。 折耳根才不管我们,他自顾自的唱起老狼的那首《同桌的你》:“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还没有唱完,吴月捂着他的嘴巴:“唱这么悲伤的干嘛?对不对林苏?” 林苏点头附和说:“就是,来点快乐的,让你看看什么重庆的忧欢派对姐妹,我是忧忧。” 吴月眨眨眼睛:“我是欢欢。” 林苏和吴月对视一眼,唱起了忧欢派对的《青春勿语》:“不管今天窗外天气是风还是雨,有个约会让我心情就像天晴。我要选择一种生活过得更开心,我有权利做梦也能自己安排。管你全是为你好,他们说世界不能改变。守着本分多努力,以后才能出人头地。不管你对我是满意还是很生气,我的未来我的一切我的的决定。只要我有机会能够展翅去飞翔,我的人生路途也会无限的宽广” 吴月一直很喜欢这首歌,在教室没事就会哼哼。以前不懂,现在我懂了,也许这首歌是她的心声,想象她的妈妈表达的一种心声,她的梦她的未来她的人生,她能够自己安排。不需要你带着为我好的旗号,安排别人的生活。 现在,我也像歌词里唱的那样,不管老刘警察对我上公安大学这件事是满意还是生气,我的一切我自己能够做决定。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也能改变这个看起来不能改变的世界。 憋着不能唱歌的折耳根大吼一声:“我是忧欢派对的派对。”他说着硬是打断林苏和吴月的歌,唱起了忧欢派对的另一首《新年快乐》:“好喜欢看你坦白的眼眸,一片蔚蓝晴空。” 下一秒,林苏和吴月拉着折耳根的手,在人行步道上蹦蹦跳跳,像三只野兔子,边跳边唱着歌:“四季还有夏和冬,谁说只能做朋友。多希望和你同一个星座,唱着同样的歌。当我真心爱上你,天地也会变温柔。让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向你说声新年快乐,我也好想听你诉说,不管天上的云怎么笑地上的行人怎样看我,让我牵着你的手” 林苏朝着走在后面的我招招手:“快来。” 我看了看周围疑问的目光,硬着头皮和他们拉着手,朝着会仙楼的地方走去,说实话,他们在人行步道上又唱又跳的蠢样子,真的挺丢人的。 但我没想到,更丢人的还在后面。 折耳根玩的最疯吃的也最疯,什么薯条汉堡鸡翅鸡块那样都没放过,还喝了两大杯可乐,带着同学们在肯德基店里嚎啕大哭,这也而就算了,还边哭边把一根炸鸡腿握在手里当话筒,带着全体同学扯着喉咙唱起了小虎队的《再见》:“当离别拉开窗帘,当回忆睡在胸前,要说再见真的很伤感,只有梦依旧香甜,当蜻蜓不在飞翔,当蝴蝶不再流浪,让我们告别青苹果,只有爱依旧灿烂,请相信我们明天一定会再见,就像白云离不开蓝天” 弄得其他吃肯德基的客人,不,应该说是整个肯德基店里包括店员,纷纷注视着我们,我们就像是在春晚舞台上的合唱团,连我都怀疑肯德基的可乐是酒做的,不然折耳根怎么像是耍酒疯的醉鬼。 不,也许不是折耳根一个人醉了,是我们都醉了,醉在这最后的一次离别前的晚餐里,谁都不愿意醒来。 明天我们还会再见吗?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们各奔天涯,终将离别,再怎么不愿意醒来的梦,终究也要醒来。 当我和林苏还有折耳根,和胡小果还有顾时然,陪着胡老太站在肯德基店门口,一个个的目送着同学们离去的背影,我们哭了,流着泪,胡老太也哭了,他哭的像个孩子,坐在地上捂着脸哭。 一直以来,胡老太是个大人,我们是孩子。现在好像角色互换了,他像个孩子,而我们像几个大人一样围着胡老太安慰着胡老太。 顾时然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老师,你说过。” 胡小果拍拍顾时然的脑袋,对胡老太说:“老师,我会常回来看你的。” 胡老太哭着说:“这是学生对老师说的最后的谎言。” 折耳根揉揉脑袋:“要不我今晚上你家去得了。” 胡老太问:“干嘛?” 折耳根说:“上您家蹭饭,我还没吃饱。” 胡老太站起来,拍了一下折耳根的脑袋:“滚,有多远滚多远。今天老子的脸被你带着在肯德基店里丢光了,还有脸上我家吃饭。” 胡老太一个个扫过我们,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走了。 走了几步,转过身冲着我们喊着:“你们给老子都要好好的,过几年,记得回学校看老子一眼。” 折耳根回过头:“胡老太,我会上你家去看你的。” 胡老太说:“你知道我家在哪吗你?” 折耳根:“我早就知道,高一那年的冬天,你家那玻璃,是我带着同学砸的。” 胡老太愣了半天,脱下鞋子远远的朝着折耳根砸过来:“你个臭小子,原来是你,害得我大冬天吹着冷风冻了一夜。” “给我把鞋子捡回来。” “哦”折耳根点点头,乖乖的捡起鞋子跑向胡老太。 我看向顾时然:“你们还不回家吗?” 顾时然摇摇头。 胡小果勾着顾时然的手臂说:“我们两个打算回学校教室再看看。” “这么晚了,学校估计关门了吧。”林苏有些担心。 胡小果笑笑:“学校后墙那边有个被草丛挡住的大狗洞,从那钻进去。” 林苏笑着指着胡小果:“高中三年,一直以为你是个三好学生苗子,原来你也干这些坏事。” 胡小果指着顾时然:“都是他带着我做坏事,还副班长呢。” 顾时然被胡小果气的直跳脚:“喂。” 胡小果扯着顾时然的耳朵:“对谁叫喂呢,走啦。”胡小果拽着顾时然走了。 林苏看着他们两个打闹着远去的背影:“我只知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原来他们关系这么好啊。” 折耳根已经和胡老太说完话,送走了胡老太,站在林苏的身边搂着林苏的肩膀没皮没脸的说:“我们也一起长大,难道我们关系不好吗?要不我们现在拜个靶子,弟弟你好。” 林苏捏着拳头,朝着折耳根的胸口捶了一拳:“姐姐,你好。”说完,狠狠的朝着折耳根的脚踩了一下,痛的折耳根跌倒在地,捧着自己的臭脚鬼叫。 林苏哈哈一笑,拉着我走了。 不过半分钟,折耳根追上我们,黏糊在林苏的旁边。 林苏问:“你要干什么?” “我饿了,我想吃酸辣粉。” 在折耳根软磨硬泡耍无赖之下,于是,我和林苏两个人陪着折耳根去了洪崖洞那边的下街老巷子里随便找了一家酸辣粉店,吃夜宵。 我们三个吃的撑胀着圆乎乎的肚子,一个挨着一个坐在十八梯的台阶上,林苏靠在我的肩膀上,折耳根靠着林苏的肩膀,我们揉着圆乎乎的肚子,吹着盛夏的凉风。 “嗝”吃的最撑的折耳根不断地打着饱嗝,每一个从他嘴里打出来的饱嗝,飘散着一股浓烈的酸辣粉的味道。 林苏捂着鼻子嫌弃的推推折耳根:“你离我远点。” 被推远的折耳根挪动着屁股,磨蹭着坐回来,再次靠在林苏的肩膀上“嗝”,又打了一个饱嗝。 林苏说:“你再打嗝,我就打死你。” “嗝” “这是生理反应,不是我想忍住就忍住的呀。” “嗝” 一句话的时间,折耳根连着打了两个。 突然,林白加班回来,毫无声响的站在我们背后,在折耳根的大叫一声,吓得折耳根顿时倒在地上,拍着自己的胸膛,瑟瑟发抖,大声鬼叫着:“有鬼啊,有鬼啊,林苏和刘源快来救我啊。” 我和林苏冷冷的看着他,扑哧一笑:“傻子。” 折耳根看向林白,站起来拍拍屁股,一脸幽怨的说:“原来是你啊,林白哥,你吓死我了。” 林苏站起来挽着林白的胳膊,踮着脚尖把下巴搁在林白的肩膀上,笑的甜甜的乖乖的:“哥,你回来啦。” 林白摸摸林苏的脑袋,关心的问:“今天考的怎么样?” “正常发挥水平吧。”林苏回答。 林苏看向我和折耳根:“你们两个呢?” 我说:“差不多,应该有把握。” 折耳根不屑道:“随便吧,不知道,反正我肯德基和酸辣粉吃的挺开心的。” 林白笑笑:“看来你们过得不错,等你们有好成绩出来,录取通知书送过来。” 折耳根听到这句话,突然眼神放着金光,一脸不怀好意的走向林白,学着林苏的样子挽着林白的胳膊说:“等我们成绩出来,林白哥请我们去肯德基大吃一顿吧。” 林白敲了敲折耳根的脑袋:“小算盘打到我头上来了,臭小子,好,等你们成绩来了,我拿我7月份的工资请你大吃一顿。” “嘿嘿”折耳根计谋得逞,不断傻笑着。 林苏白他一眼:“贪吃鬼,就想着吃,跟猪八戒似的。” 眼看着他们两个又要闹起来,林白连忙阻止说:“来来来,你们三个站一起,到那边路灯下去,我给你们照张相,纪念你们高中的最后一天。” 听到拍照,折耳根高兴的不行,激动的拉着我和林苏,站在路灯下,勾着肩搭着背的。 折耳根特别喜欢拍照,他总说,要享受闪光灯。林苏说他是爱出风头。我觉得,他是又爱出风头又喜欢闪光灯拍照的感觉。 林白举着照相机对着我们喊道:“一二三,三加四是多少?” “七” “七 “七” 在我们张开嘴齐声回答的那一个瞬间,林白按下快门,咔嚓一声,照相机闪烁着闪光灯,亮了一下,晃过了我们的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喜欢的姑娘 湖南卫视上星之后,新开播乐了一个节目《快乐大本营》。 这天晚上,是《快乐大本营》的第一次开播。 七月初重庆的夜晚,已然有些燥热,我家客厅里的吊顶大风扇呼啦啦呼哧哧的打着转,在头顶响开花来。 老刘警察在公安局连夜审查一桩贩卖儿童的大案子,我妈在医院值班,我姐飞了北京,都不在家。 早早地,林苏和折耳根两个人吃完饭,跑到我家客厅里来坐着,折耳根带来了一大堆零食,林苏从家里拿来一大盆阿群婆婆炸好的玉米花来吃,两个人还很不客气的从我家冰箱里掏出了大半个西瓜抱在怀里,你一勺我一勺的挖着吃。 第一期大本营请来了很多来宾,就像是春节晚会一样,唱歌的杂耍的跳舞的各式各样,特别花哨。 折耳根指着电视节目里正在表演节目《几多欢乐几多愁》的奇志和大兵身上穿的同款红白条纹t恤搭配黑色西裤,仰着脑袋问林苏:“我穿着这样肯定也很帅。” 林苏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很不客气的回应:“帅个屁。” 折耳根不高兴的撇撇嘴,端坐起来把半个西瓜抢过去站到沙发上举的老高,任凭林苏怎么使劲够都够不着,林苏双手插着腰:“你给我,你想死吗” 折耳根得逞的奸笑,低着头看林苏:“你说,我帅不帅?” 林苏别过脸去,闷哼一声,看了一眼被举的很高的半个西瓜,难得服软点个头:“帅帅帅。” 这一句话把折耳根哄的立马飞起来高兴的找不到北了,趁他高兴之余,不留神儿的一个空挡,林苏抢过半个西瓜,朝着折耳根的大屁股猛的一踹,疼的折耳根哭爹叫娘,捂着屁股跪趴在沙发上眼泪直流。 我略表同情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幸好踢得是屁股,要是正前方的下面,那他老谢家的香火可能在他这一代就要断了。 他可不是活该么?好端端的没事非要招惹林苏,又不是不知道林苏要么不下手,下起手来 就是下死手,不死也得残。 胜利的林苏抱着半个西瓜坐到我身边来,朝着折耳根哈哈大笑:“白痴,你要是帅,你家养的猪都能当明星了。” 边说边用肩膀碰碰我的胳膊:“是吧,刘二爷” 我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林苏,又看了看折耳根,一边是林苏一边是好兄弟,我该帮着谁说完呢? 刚这么头疼为难的左右为难,但下一秒,在林苏犀利威胁的眼神之下,我很快的站到了林苏一边,点头符合:“嗯,猪比他帅多了。” 折耳根捂着被林苏踹肿的屁股坐起来,朝着我做了一个鄙视的手指动作,大拇指朝下狠狠地说:“重色轻友。” 我嘻嘻一笑,扭过脑袋看电视,没搭理他。我就是重色轻友怎么了?我还不像他呢?我顶多是重色轻友,他可倒好见到个女的就走不动道,回回重色弃友。 他拿起一包辣条扯开包装袋往嘴里胡乱塞着辣条:“林苏,我就搞不懂了,你干嘛叫他刘二爷,重庆话里可没这个叫法。” 林苏:“乡巴佬,这你就又听不懂了吧,刘二爷这是北京片子话。” 林苏放下手里的西瓜抓过我的头发,把我的脸掰过去面相折耳根,伸手抓着的下巴挠了挠:“我们小源可算是半个北京人。” “切”折耳根嚼着辣条不以为意:“你才乡巴佬,你们两都是乡巴佬,将来再生一窝小乡巴佬。” 林苏刷的一下,脸红了,红的像房檐前挂的红灯笼,十八梯庆祝香港回归的红灯笼还没有撤下来,依旧鲜艳的极为耀眼。 她气的急忙站起来,在后面追打着折耳根,折耳根绕着我家客厅,上蹿下跳的逃跑,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两人一来我往,跟花果山水帘洞里的猴子打架似的。 两个人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幼儿园刚毕业的小朋友。 过了很久,在他们两个要把我家房顶掀翻的时候,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两个分开来,我拦住林苏:“几岁啊,朋友们?高中毕业了,马上要上大学了,还像小时候那样天天打架,能不能成熟点。”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笑笑没说话,很有默契的互相打了一拳然后停了手,我们三个人一起肩并肩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折耳根从地上把半个西瓜抱过来,一边塞了一口西瓜一边问:“高考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弄的我们现在七上八下的,玩的一点也不自在。” 我抬眼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日历,想了想说:“大概还有个十天半个月吧。” 折耳根不耐烦的哼哼两声:“要这么久?不是故意折磨人吗?是死是活早点说啊,早死早超生,阅卷老师一点也不体谅我们的心声。”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这么附和折耳根的话,就被林苏打断了,她特别以一种理解阅卷老师辛苦的表情说:“大哥,我拜托你,这是高考,阅卷老师当然要仔细审核批改,你当这是随堂小测验,随便改改就拉倒了。” 她这么一说,我好像觉得非常有道理,这么说来,阅卷老师改这么多份试卷,是挺辛苦的。 嘿,我突然觉得我自己有点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幸好我什么也没说,谁也没附和,不然折耳根那个家伙,非得嘲笑我不可。 折耳根啧啧啧的摇了摇头,歪着嘴:“林苏啊林苏,不愧是当老师的料,这重庆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帮老师说话了吧。” 一反常态,林苏一点也没生气的要打他,反而坐在我们中间,两只手伸到我们脖子后面死死的勾住我们脖子说:“知道就好,对我客气点,小心你们将来的儿子女儿落在我手里,我天天让他们写检查写卷子。” 折耳根嘴角一抽,朝我看了一眼,仿佛在说,这女魔头也太狠了吧,折磨我们十几年还不够,还要继续折磨我们的孩子。 他无奈的摇摇头,悄悄的抬起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离林苏远了那么一点。 对于折耳根的偷偷逃跑,林苏理都没理他,而是忽然把目光投向我,搂着我的脖子抓着我的胳膊,笑意森森:“明天准备去那玩?” 折耳根这时连忙插话进来:“先说好,明天我可没空,去哪都不要带上我。” 林苏假装左右看看,念叨着:“有人在说话吗?”很显然,她在假装看不见听不见折耳根的存在。 对于折耳根刚刚落跑的行为她暗自记了仇,现在在她的面前,折耳根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她听不到看不见。 折耳根暗自闭了嘴巴,他这回很识相的没有再说话,乖乖的坐在一旁看电视。 我才不想落得和折耳根一样的被她无视的下场,抓抓脑袋问她:“你想去哪” 她想了很久,她忽然兴致勃勃的抓着我的手臂说:“我们明天去我们小时候常玩的小溪流抓螃蟹吧。” “啊?” “啊?” 我和折耳根同时转头盯着她看,像是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她看看我看看折耳根的表情,瞥了折耳根一眼,冷酷的说:“你又不去,你没有发言权。” 随即看向我,疑惑的问:“怎么了嘛?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眼见着她要生闷气,我急忙答应这位姑奶奶,我是惹不起。 在旁边不敢说话的折耳根偷偷捂着嘴,对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什么意思?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我耙耳朵。 耙他个死人头。 要不是他溜得快,他敢说不去吗?也不知道明天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连他最喜欢去小溪流抓螃蟹的事,都可以舍弃了。 我想,一定又是被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勾去了魂,反正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 小溪流在山涧里,我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跟在林苏后面,这是一条幽静的山涧小路,两旁都都是路,一面靠着山,一面靠着山坡,路就在中间。 正是午后太阳最烈的时候,透过头顶的阴密的树叉望出去,太阳红的厉害,能把人都烤化了,四周很静也很燥热,知了在四周的树上不停的叫唤着,我跟着林苏走在树荫地下,踩着她的脚步。 她手上拿着一根从地上捡起来的干树枝,流着汗心情很不好的骂着折耳根那家伙:“见色忘友就属他头一个,他要是唐僧去西天取经,别说九九八十一难了,就路上随便一个蜘蛛精玉兔精就能把他迷的五迷三道的。” “有他在,别说十年八年,几百年都回不了东土大唐。他是属猪的吧,猪八戒的亲戚,也不照照镜子,高翠兰能喜欢他吗?一天到晚屁颠屁颠的跟过去” 我跟在后面几步距离,默默不语,并不打算接茬,这大热天的,我还是省点力气走路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走着走着发现我一直没有声音,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两手插着腰像极了十八梯上蛮不讲理骂街的泼妇,冷着眼盯着我:“喂你是故意的吗?” “能不能快点,猪走的都比你快。” 我笑笑,十分赞同的点点头:“没错,猪走的比我快。” 她顿时反应过来我说她是猪,先是很生气的瞪我一眼,然后被我的话气着气着气的笑起来,挥舞着手里的干树枝向我杀过来,我甩着手里的红水桶和她在山间小路上你来我往大战了三百回合。 等我们边打闹边走到小溪流边上的时候,已经累的没多少力气了,汗流浃背的坐在溪流边上的石头上,休息着。 藏在山涧里的小溪流在环山树林中间的包裹下,清幽而惬意。 小坐了一会,就被林间的清风吹拂的整个人都舒爽下来,我从大石头上跳下来,站在溪流里,溪水经过从山上环绕着流下来,不经太阳照射,变得格外的清凉。 仔细一听,还能听见远处高山上溪流缓流下来的清脆的叮咚叮咚的声音,这大概就是重庆作为山城水城的好处,就是夏日炎炎里能有这么一个好地方玩耍。 溪水流的很缓慢,所以在里面还不时有很小很小的鱼儿在游来游去,站在水里,总能感觉到角的旁边有什么柔软花滑的东西擦肩而过。 螃蟹躲在石头地下和溪边那种大岩石的缝隙里,我和林苏弯着腰搬着小石头,摸着小石缝,不知不觉间,已经抓了小半桶十几只大小不一的螃蟹。 在溪流里不论是抓螃蟹还是摸泥鳅或小鱼,有着属于溪流语言里不成文的规矩,大的适中的可以带走,像那种小的必须放生,要留一部分给自然。 搬开一块大石头,里面只藏着那种小小的都没有指甲盖那么大的小螃蟹,只好任凭它挥舞着自己的小钳子逃之夭夭,继续去搬下一块石头。 过了一会儿,我还在溪流里继续和螃蟹战斗,林苏的心思已经不在螃蟹上而是连心带人的飞到了溪流边长得小野花身上。 东一从西一从的长了好多小野花,开的极为茂盛,认识的叫的出来名字的有紫堇c小鸢尾c五片小白花瓣的点地梅点红c兰花。 她东奔西跑的东摘几多西摘几多,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采了一大把的各式各样的花握在手里,远远的朝着我喊:“好看不” 弯着腰搬着一块大石头的我猛的抬起脑袋朝她眯缝着眼睛看过去,看不太清楚:“你拿近点让我看看。” 她一听,连忙朝着我跑过来,像一个炫耀自己有什么好东西的孩子,高兴的手舞足蹈。 忽然,踩到一块长满青苔的小石头,脚底一滑,一屁股差点摔一跤,幸好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才不至于一屁股做水里。 人是得救了,可手里的一大束花很不幸的遭了殃,全部泡在水里,缓缓的随着溪流而下。 我跑过去问她:“你有没有事” 她撅着嘴巴打了我一拳指着一溪流散落的花说:“都怪你,小眼睛连个花都不清楚。” “”我无语半天,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只好闷闷的说:“赔你总行了吧。” 她爬上大石头,坐在上面,像电视里的黄太后一样耀武扬威的摆摆手指挥着我:“去吧去吧。” 等我摘了一大束花回来的时候,林苏躺在石头上,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片梧桐树的树叶,盖在脸上睡着了。 我在她身边躺下来,轻轻的揭开梧桐树的树叶,脑袋靠着她的脑袋,她睡的很浅,气息不是很均匀,若有若无的。 我用手肘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一朵花,轻轻的在她的鼻尖划来划去,她小小的鼻子轻轻的耸动了一下,用手背擦了一下,翻了个身撤对着我。 轻微的睁开眼睛,看着我,向我伸出手来:“花呢?” 我把放在身后的一大束花拿出来,交到她的手上:“满意了吧。” 她接过花,放在鼻尖轻轻的闻了闻,笑意浅浅,眸光闪闪的看着我:“行吧,艺术细胞还算有点,颜色搭配还算不错。” 看着她充满笑意温柔又可爱的笑脸,不知道怎么的,我脑袋忽然一个闪神,随手拿过那片落在林苏头顶的梧桐叶遮住我的脸,迅速的隔着花朵朝着她的小脸轻轻的嘬了一口。 下一秒,她红着脸拿着花挡住她自己的视线:“刘小源,你个混蛋,占我便宜。” 一抬脚一踹,把我踹下来了大石头,啪叽一声,掉在了小溪流里,成了一直落汤鸡。 拎着装了半桶螃蟹回到家的时候,在我家院子里打陀螺的折耳根差点被我吓成结巴:“刘,刘源,你这是在山里遇到了螃蟹精,然后被暴打了一顿?” 我:“差不多吧。”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忽然想明白一个道理,路边的野花不能乱采,喜欢的姑娘也不能乱亲。特别是重庆的姑娘,更是不能,再喜欢也不行,为了自身的安全和下一代着想,否则,随时可能下狠手,让你没有下一代。 大约过了十来天,高考成绩和录取通知书一起下来了,穿着绿衣服的邮差叔叔把信件送到家里的时候,我妈正坐在家门口和阿群奶奶摘青菜聊天。 我妈和阿群婆婆收到邮件,激动地大叫:“哎呀,快出来。” 在屋里看电视《西游记》的我和林苏对视一眼,她咬着绿豆冰棍踹踹我的屁股,盯着电视里正在三打白骨精的孙悟空说:“你去,你去看看发生什么大事了,要是帮忙做事,你就不用再喊我了。” “懒虫”我骂了一句,打开门站在门口:“怎么了?” 我妈和阿群婆婆激动的看着我:“录取通知书来了,你和林苏都考上了。” 我冲过去接过来一看,两封通知书上分别写着“中国公安大学”“重庆师范大学”一共十二个大字,上面还有我和林苏的名字,我妈高兴的抱着我跳起来,我双手高高的举着两封录取通知书,躲过我妈的身影,冲进屋内,抱着不知所以的林苏,在沙发上蹦起来。 气的我妈在后面跺脚骂我:“没良心,都不和妈妈庆祝一下。” 这我妈就不懂了吧,这种事当然要和喜欢的姑娘先一起庆祝一下。 林苏拿过两封录取通知书一看,傻笑起来:“不错,都考上了。” 我问:“你怎么那么淡定?” 她轻轻的摇了摇脑袋,很是得意:“我相信我能考得上,你也一定能考得上。这只不过是梦想照进了现实,没什么好特别的激动的。” 忽然,她眨巴眨巴眼睛:“我很好奇,折耳根的录取通知书来了没?” 这么说,也是哦。 我嘿嘿一笑:“下去看看。” 她迅速的坐下来,穿好拖鞋,拉着我的手:“走。” 眼见我们两个拿着通知书跑出去,我妈在后面焦急的喊着我们:“你们去哪?别把录取通知书搞丢了,等会上不了学。” 阿群婆婆笑了笑:“不用想,肯定是去找谢小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谁也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折耳根瞒着所有人,临时改了志愿,把他父母期望的一所重庆本地大学改成了中国传媒大学。 结果名落孙山。 我和林苏前后脚跑到折耳根家附近的时候,她妈拿着把笤帚,正追着他屁股后面狂抽,疼的折耳根在十八梯上边跑边鬼叫。 弄得他妈好像是个屠夫一样。 十八梯上来来往往的人,边笑着边看着戏,有的看两眼无奈的摇着脑袋走了,有的从折耳根家里揣着把瓜子,站在小卖部门前路的边上边磕边笑。 周围的人都习惯了折耳根挨打,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有的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正是折耳根。 林苏和我远远的站在十八梯的台阶上,十分默契的顿住了脚步。 林苏拿着通知书挡住半张脸,嫌弃的摇摇脑袋,瞥我一眼:“你认识他吗?” 额,这货是谁? 我心领神会的摇摇头:“不认识。” 林苏点点头:“我们回家吧。” “嗯” 我和林苏默默的转过身,背对着折耳根,咽了咽口水,拔腿就想跑。 折耳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我们两个,从忽然冲过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把拽住我们的衣角,躲在我们两个中间。 他妈在后面气喘吁吁,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我们三个说:“苏苏,小源你们两个让开,让我今天打死这个猪脑阔龟儿子。” 折耳根拉着我们两个的衣服,躲在我们身后,朝着他妈妈吐了吐舌头:“打不到我,打不到我。” 他妈脸一黑,所幸也不管我和林苏,挥着扫帚朝着我们三个就冲过来。 我和林苏一愣一呆,差点被在后面上蹿下跳的折耳根连拖带拽的滚下十八梯的层层叠叠的台阶。 当然,幸好没有。 如果有的话,我一定弄死他。 盛夏的午后,我们三个盘腿坐在林苏家院子里的黄桷树下吃着冰棍,林苏穿着小碎花的裙子摇着蒲扇,翘着二郎腿,小脚丫子一抖一抖的,压根儿就没有一点淑女的形象,活像一个老年妇女,她打趣折耳根:“怎么你也想逃到北京去当爷” 折耳根眼睛珠子咕噜一转,特不服气:“你以为我像你家刘小源,天天把自己当个爷。” 我伸手掐着他的脖子:“你说啥子?” 折耳根站起来,把冰棍塞在嘴巴里,背对着我们,一只手撑着树,另一只手插着半只裤袋里,意气风发的转过半边脸,撑着树的那时候从嘴里拿出冰棍,特自恋的说:“哥才不当爷,哥要做最红的明星,比小虎队比张国荣比四大天王还要红,红到帅出天际。” 我被他的话逗得笑死,一只手伸出来抖抖鸡皮疙瘩,毫不客气的说:“青螃蟹放锅里蒸蒸就红了。” “哈哈哈哈哈哈”林苏彻底被我的幽默感逗笑了:“折耳根,大夏天的不要讲冷笑话。大夏天的你还没红透,我就要被你冻死了。” 折耳根屁股一撅:“哥虽然没有考上中国传媒大学哥决定了要去考中央戏剧学院。”他颇为神秘的眨眨眼睛:“而且,哥在你们去抓螃蟹那天,报名参加了重庆市里举办的全国霹雳舞大赛,等哥赢了,哥就先红遍重庆。” 我和林苏默契的对视一眼,转身进屋,留他一个人站在树下做白日梦。 折耳根连忙追上来,跟在我们身后:“真的真的,我说的是真的,过两天就要第一次比赛了。 折耳根做事一向大胆且不着四六。 夜晚,我们坐在他的房间里。 他的房间里四面贴满了小虎队张国荣的海报,五颜六色花里胡哨,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磁带,整的像路边上里卖磁带的商贩。 但一看,就不像人家音像店里正儿八经卖磁带的,这没得比,折耳根顶多像是路边卖盗版的,随时都能被老刘警察抓进去蹲号子的那种人。 我和林苏靠着他的铺着席子的床边坐着,眼睁睁的看着他换了一盘磁带,打开,塞进去,关上,按钮,燥人的吵闹的电音从磁带里传出来,折耳根摇头晃脑的跳着霹雳舞的动作。 整个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林苏用手拉拉我的手臂,小声的说:“喂,你有没有听说过僵尸” 我点点头:“挺像。” 尽管折耳根自我感觉良好的跳了几分钟后,音乐一停下来,转过脸看着我和林苏使劲憋笑的脸,他顿时泄了气,丧失了信心。 瘫在地上,耍着皮。 林苏不忍的蹲到地上安慰他:“别灰心,拿不到第一名,拿个倒数第一也不错,重在参与嘛。” 折耳根侧过身,愣是没理她,双手塞住耳朵。 林苏忍不住了,噗呲一笑,趴在折耳根的身上,傻笑个不停。 我和林苏被折耳根强迫看他跳了好几遍霹雳舞以后,他才肯放我们两个回家。 深夜,我和林苏一前一后的走在十八梯的台阶上。 这一次,难得我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跟着我的脚步。 以前总是我习惯走在她的后面跟着她的步子,她不停的转过脸督促我走快点。 一时间静默不语,只剩下彼此的脚步声。 我没转过头,目视前方看着路问:“怎么了?被折耳根折磨的连话都不想说了。” 闷闷的声音从脑袋后面传来:“你说折耳根没考上大学怎么办?” 我:“复读一年再考,或者就按他说的,明年开春去试试戏剧学院。” 林苏叹口气,有些担忧:“你觉得我们家折耳根能考上吗?他虽然看上去蠢但真的不笨。” 她在为折耳根担心,虽然表面上对折耳根表现得很不相信他的样子,可她比谁都更在乎折耳根的想法。 我安慰她:“嗯,今年不行明天肯定行,你想他活泼开朗的性子挺好的。” 林苏傻笑:“那我得趁他没出名前,赶紧要个签名。” 我:“我也是。” 然后,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良久,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忽然转过身,站在台阶上,看着跟在我身后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踩着我影子的林苏。 我一转身,影子偏了。她疑惑的抬起头,正好对上我看她的视线,她挺不好意思的,两只脚丫子站在台阶上,互相扭了扭。 半晌,她抬起头理直气壮的扬了扬下巴抬了抬眼:“你干嘛看着我” 我好笑:“你干嘛踩我影子” 林苏挑了挑眉毛:“踩你影子怎么了?怎么,我不能踩你影子” 这个笨蛋,到底知不知道踩影子的含义。 我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走向她,抬起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告诉她:“不许踩别人的影子。” 她捂着脑门,皱了皱眉:“为什么” “因为啊”我笑了笑,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字一句:“听别人说,男女双方,踩别人影子是喜欢的意思。” 她惊呼一声,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放屁,道听途说来的鬼道理,我才不信。” 我看了一眼她的后背,阴森森的,捂着嘴大叫着吓她:“林苏,有,有僵尸啊,快跑。” “啊?”她惊叫着朝我扑过来,抱着我的胳膊埋首在我的胸口,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轻笑起来。 她慢慢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十八梯的街道空荡荡的,除了我们两个,半个人影也没有。 她跺跺脚,气的狠狠地掐了掐我的胳膊:“大骗子。” 然后,还不觉得解气,握着我的胳膊举到她的跟前,张大嘴巴狠狠地咬了一口。 几秒过后,她放开我的手臂,一个清晰可见的牙印,她拍拍我的手臂:“喂,你干嘛不躲不叫,就傻傻的让我咬留个印子怎么办?” 我嘿嘿一笑:“《倚天屠龙记》里蛛儿被张无忌咬了一口对他念念不忘十余年,后来赵敏也咬了张无忌一口,好让张无忌再也忘不了她。” “你把我咬出个牙印来,这样我也忘不了你啦,每次只要我看到牙印,我就想到你像条狗一样扑着我咬的样子。” 林苏无语:“你是笨蛋噢!还有我不喜欢蛛儿不喜欢赵敏更不喜欢朝三暮四的张无忌,我只喜欢黄蓉还有她傻乎乎的靖哥哥。” “噢,是这样啊”我半蹲下身子背对着她:“上来吧。” “你干嘛”她不明所以。 “《神雕侠侣》里黄蓉对郭靖说,活,你背着我,死,你背着我。来,我背你。” “白痴”她低着声音骂了我一句,抬手一掌重重的拍在我的后背上:“尝尝我的桃华落英掌的厉害。” 我痛苦的直起腰来,捂着后背,追着她:“你也要让我咬一口” 她边笑边跑着:“不理你了,我回家看看我哥去三峡水岸那边采访沉船事故回来了没?” 我望着她远去转弯进她家院的背影,那个姑娘真是可爱,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我的心尖上,就是下手实在狠了点,我差点被她的桃华落英掌,拍断了腰。 其实,我挺羡慕郭靖的。郭靖虽然傻虽然老被人欺负,可他爱的姑娘有回应,至少,黄蓉爱他爱的直白。 而我呢,我都表现得这么直白了,她明明就是喜欢我,就是打死不肯承认。 仔细想来,金庸笔下的大侠,十个有九个,过得都比我幸福。 当晚,林白哥没有回得来。 第二天下午,隔了好几天去三峡西陵峡采访东方之珠沉船事故的林白哥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一回来,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到头就呼呼大睡了,看样子是辛苦了好几天没睡一个好觉。 顺着还带回了今天的《重庆晚报》上面有关于沉船事故的报道。 报纸刊登时间是1997年7月29号,版面上一个特大标题“湍流激浪生死搏——东方之珠轮船西陵峡遇险以后” 光是标题就取的很有看头。 我和林苏还有折耳根坐在门槛上拿着报纸看起来,大致内容是写前几天7月24号下午三点左右东方之珠游轮行至三峡西陵峡青滩弯道的时候,和一艘货轮相撞,使得东方之珠的船舱损毁,在遇险之后部分船员不顾游轮上游客的安全弃船逃生,幸而得到附近路过的船只搭救以及船上游客自救,才得以全部安全逃生的报道。 折耳根看完之后气的半死,拍着大腿大骂:“是人吗?居然不顾游客安危逃走,要不是《重庆晚报》报道出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我把报纸折起来放到一边,心中同样气愤,不知道是不是正义感在作祟。 林苏说:“幸好他们都活下来了,没酿成什么大祸。不然,就惨了。这船上还有老人和一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呢,幸好只手受了点惊吓和小伤,要是没来的施救,船舱进水下沉或者游轮倾覆,后果不堪设想。” 折耳根拿着报纸,站起来跑回家,边跑边和我们打招呼:“趁着我爸现在在家,我回家给他说说这事,然后让他在朝天门开船的时候小心点。” 折耳根走了,林苏家的院落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盛夏的夜晚,冒着白天里还残留的一点余热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火锅的味道,四周似乎还能听见下街上传来的打麻将声音,脚边还有蟋蟀四娘在叽叽咋咋的叫唤着,形成了交响曲,一点也不静悄悄。 院落里的半空中,偶尔飞来一只两只萤火虫,没过一会儿,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儿又飞走了。 月亮的余光洒在院落里的水泥地上,银白银白的,像一池子的水。 我和林苏坐在她家高高的门槛上,时不时望着天,时不时望着地,时不时望着飞来飞去绕着我们打转对我们有着明显企图的小蚊子。 过了一会儿,林苏站起来,拍拍屁股:“回家洗洗睡吧。” 我站起来:“噢” 待我走远了,走到院落里,她才关上门。 一切忽然变得静悄悄的,月光不再照在院落里空白的地上,而是照在墙根里,蟋蟀不再见了,墙缝里的蛐蛐探出了脑袋张望着,唱着小曲儿。 我也睡了。 第二天,《重庆晚报》的那篇关于三峡西陵峡东方之珠轮船报道一经报道,大街小巷里传遍了,舆论也就出来了,纷纷指责轮船公司以及船员船长不顾游客独自逃生的事情。 比较官方的报纸《人民日报》随后也参与进来,也报道了,舆论声音就更大了。 随后几天,原本还很高兴的林白哥,忽然就变得消沉起来,每天都很晚才回来,整个人看上去特别颓废,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在重庆市南岸区举办的全国霹雳舞大赛初赛如期举行,大清早,天才刚亮,雾气还未尽散,我和林苏陪着折耳根坐车到长江索道,坐着长江索道的缆车过南岸去参赛。 折耳根穿着白色t恤,大喇叭牛仔裤,系着他爸的一条鳄鱼金头黑皮带,脖子上还系了一条豹纹花丝巾。 所到之处,人人都看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怪物。 我想,大概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怪物,奇装异服的怪物。 林苏捂着嘴在我耳边笑笑:“我理解时尚,我理解不了脖子上豹纹花丝巾的时尚。他要是绑在头上,是不是立马能唱上一段民歌《六口茶》。” 原本她不说我还不觉得,她一说,我脑子里全是《六口茶》的旋律和歌词:喝你一口茶呀,问你一句话,你的那个爹妈噻,在家不在家,再配合上想象折耳根贱贱的表情唱起这首歌的样子,我坐在缆车上,一时间实在没有忍住,靠在林苏的肩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把缆车里所有人的目光成功的从折耳根的身上转移了过来。 实在太搞笑了。 折耳根知道我在笑他,他站在我对面狠狠地朝我甩了一个眼白:“日妈哟,笑个鬼咯。” 我:“折耳根,唱段《六口茶》。” “滚” 林苏跟着一起起哄:“你不是土家族的吗?唱段土家族民歌怎么噻” “滚蛋。” 折耳根瞪着我们:“要不要给你们来段《黄杨扁担》” “可以噻”我和林苏异口同声。 折耳根:“滚,死远点。” 折耳根排在初赛19号,我们跟着折耳根进入比赛地点的候场区内等待着。 来到这里我们才知道,折耳根的打扮还不算最夸张的,还有更难以形容的。 看着那群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林苏被惊的眼花缭乱,一动不动的坐在折耳根旁边,感觉头顶上像是飞过了一群嘎嘎叫的黑乌鸦。 林苏用了好久的时间从哪些穿着奇怪的人身上回过神,一把握住折耳根的手,紧张兮兮的:“你没事吧别紧张。” 相反,折耳根一脸的悠闲自在,云淡风轻的坐在椅子上:“没事,一点也不紧张,等会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重庆第一舞神的威力。” 我拍拍他不停抖动地双腿:“上半身稳重如山,下半身是抽羊癫疯了” 他掀开我的手:“我这叫活动活动肌肉,免得等会动作幅度太大,拉伤。” 切,信了他的邪。 林苏又问:“你的音乐磁带带了吗?” 他拍拍自己的裤兜:“带了,不带用什么伴奏跳舞。” 林苏:“噢,那就好。” 我推推她,我说:“你怎么比他亲妈还操心你是他亲妈” 折耳根使出浑身力气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她要是我妈,你是我什么爹吗?” 我忍着痛咬着牙答应一声:“哎,乖儿子。” 这时,门口站着一个姑娘,对着大厅喊:“请17号c1八号c19号c20号参赛选手进来准备。” 折耳根腾的一声站起来,紧紧的拽着两边的裤身褶子,看着我们。 我们仰着脑袋看着他。 他抖着腿伸出一个拳头:“加油。” 我和林苏同时伸出拳头和他碰了碰:“加油。” 折耳根向前迈了一大步,跟在前面参赛选手的后面朝着比赛区的大门走去。 说实话,这一刻他挺帅的。 但也只是帅了不到三秒。 第四秒钟,他猛的回头朝我们看了一眼,然后一溜烟的功夫,逃的无影无踪。 我和林苏面面相觑,林苏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紧张不安的心在折耳根逃跑的时候终于平稳的落下,她说:“这才正常。” 我们在外面马路边上找着折耳根,他正蹲在大马路上哭呢,哭的稀里哗啦的。 我也是奇怪,他妈抡着扫帚打的他屁股开花的时候,他一滴眼泪都没落下来,怎么现在这会突然哭了 眼泪就像朝天门的长江水,滔滔不绝。 最终,林苏陪着他坐在马路边上,薅着他抹了一头摩丝硬邦邦的头发,朝我递了一个一块坐下来的眼色。 我接收到后,一块坐下来。 林苏笑笑:“哭个屁,闹够了没?咱们回家吧。” 林苏和我早就知道,什么参加霹雳舞大赛,都是幌子,一个明知道考不上心仪大学的发泄借口,他根本就没学过舞蹈,临时跟着电视学了几天的舞,怎么可能比得过人家正儿八经专业学过的。 只不过,谁都知道,谁都装作不知道而已。 三个人凑钱,中午坐了缆车回去,在渝北区猫儿洞那边的老式防空洞改造过得洞子火锅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才心满意足的回家。 在重庆没什么事过不了,有事,吃顿火锅也就看开了。 睡到半夜,忽然睡不着了。 起床走出门坐在院子里看天上的星星,重庆夏天里的夜空真的挺美的,星星一颗一颗,闪着眼睛。 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动静,站在院子口一看,是林白在十八梯上面夜跑。 我倚靠着院门:“林白哥,干嘛呢?有啥事不能说说,看你憋了好几天了。” 林白停下来,转过身擦擦满脑袋的汗水,喘着气朝着我笑了:“聊聊。” 我点头说:“行,等着我。” 我偷偷摸摸的摸门进屋,像是做贼似的轻手轻脚的打开我家冰箱门,从里面拎出几瓶冰好的老山城啤酒,出了门。 林白坐在十八梯的路灯地下,见我拎着啤酒出来,十分诧异,随即打趣我:“我忘了,再过两个月十八岁是男子汉了。” 我说:“我又不是没喝过酒。” 我屁股刚坐下来,还没坐稳,突然想起没拿开啤酒的东西,一拍脑门准备站起来回家拿。 “不用”林白拦住我,拿起啤酒瓶放在嘴巴跟前一咬,啪叽一声,啤酒盖开了。 林白把啤酒瓶递给我,嘴巴里咬着的瓶盖往旁边一吐,接着去开第二瓶。 他仰着脑袋深闷一大口酒:“你怎么看出来我有事” 我说:“除了忙碌的大人,我们这些玩到大的朋友谁看不出来,我姐都看出来了。” 林白自嘲的笑笑:“我还以为自己掩藏的挺好。” 我:“大家不说,不代表大家不知道。只是林白哥和我们不一样,有什么事自己担惯了,一向认为自己能解决。我们才不说的。” 林白:“我妹也知道” 我:“她第一个看出来好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只要一有任何风吹草动,你妹立马全民皆兵。她这几天心情也不太好,又担心你又担心折耳根。” 林白:“折耳根怎么样” 我:“闹了点笑话没什么事了,准备明年重考。” 林白点头:“那挺好。” 转眼之间,林白第二瓶啤酒都要喝完了。 我喝一口啤酒,擦擦嘴巴半开玩笑问:“林白哥,到底啥事背着我们偷偷谈恋爱然后被人甩了” 林白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才忽然开口说:“前几天我不是报道那个东方之珠游轮部分船员弃船逃生的事情吗?” 我:“我知道啊。” 林白:“重庆直辖后,三峡旅游业非常火热,我报道那个事情以后,东方之珠的轮船公司的业绩一落千丈,反过来状告我们报社做虚假报道,陷害他们。” “所以我们报社现在官司缠上身了。”林白低沉着嗓音,仿若游离在空气里。 我始终相信,林白哥不会做虚假报道夺人眼球的。 我问:“你们报社准备怎么应对” 林白红了眼,耸耸鼻子:“我们领导拍着我肩膀说,记者的职责是勇于报道真相,天然和正义公道站在一起。《重庆晚报》也一样,既然他们要告就告,我们坚决应诉。” “社里请了律师,也请了当时游轮上的几十位乘客帮我们作证,准备好开庭打官司。” 我说:“这不是挺好吗?有证人证词,铁证如山,怕什么?” 林白说:“我才不是怕这些,我是觉得人心难测,当记者这行久了,看到的糟心事太多了,那可是一船上百条人命,就可以这样糟践吗?所幸的是当时没出什么事,要是出了人命,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找理由来起诉我们吗?自顾不暇都顾不及,出了事不积极应对,反而给自己找理由开脱。” 我拍拍林白的肩膀:“哥,对于商人来说,利益金钱,永远比人命重要。” 他笑笑拿起酒瓶和我碰了碰瓶,第二瓶啤酒一饮而尽。 我问:“什么时候开庭审理” 他摇摇头:“不知道。” 我:“难道他们有什么招难道是法院” 我想,总归不是买通了法院吧,不至于,重庆刚直辖,出来一件贪污亵渎案,那会被中央严打严查的。 林白说:“别想歪,法院公正的。是重庆市里介入调查,调停这场官司。” 我问:“为什么市里要调解” 林白说:“现在全市齐心协力搞发展,不必为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只要没出大事,没出人命,市里觉得以后严查轮船公司保障安全,这事就算告一段落。” 林白:“市里有市里的想法和难处,我们刚直辖,不齐心协力发展搞内讧闹事,给别人看了我们直辖的笑话,总归不太好,我们都能理解。” 这么一说,也挺有道理。 直辖的路任重而道远,正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那你还烦恼什么既然想开了就别想了。” “我就是有点憋屈,为记者这一行憋屈。谁也不知道记者的正义感,记者为了真相而奔波的时候,才是这一行最酷的时候。” 不知怎么的,林白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老刘警察。 警察为了真相而奔波的时候,也是警察这一行最酷的时候。 第一次,我忽然觉得老刘警察有点帅。 幸好,谁也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萤火虫不哭 经过市里调解后,那场还没打起来的官司纠纷悄然熄火落幕。 《重庆晚报》既没有道歉也没有赔钱,至好的保留了记者的尊严和报社的底线,捍卫了说真话的权利,算是赢了,只是没有赢在台面上。 事情一过,林白高兴起来,林苏的心情自然而然的也好了。 每天跟着我和折耳根窝在家里看电视,除了《西游记》还是《西游记》。 没有暑假作业的遥日子总过的潇洒迅速,转眼时间,已经来到八月中旬中元节这一天的夜晚。 晚上七点,吃过晚饭以后,我妈在家里用纸扎成花盘,放上好多钱以及供果,我和我姐跟在我妈后面,两只手恭敬的端着花盘,在客厅里 绕着沙发茶几和饭桌,边走边诚心跟着我妈念咒语:“亲朋好友c左邻右舍c舍不得离去的亡魂,请你们上花盘,送你们走咯” 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意义,不信鬼神之说,但这是传统的祭祀鬼节,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不能不遵守。 走下来几圈之后,我妈带着我端着这些花盘,拿了些纸钱,黄符到远门外面焚烧,必须在院门口,这样冤魂孤鬼就进不来了。 打开院子门,对门阿群婆婆和阿西爷爷正蹲在家门口,看着燃烧殆尽的火堆。 林白仍在上班没回来,林苏在房间里不能出院子门。 每年每到中元节这一天,我姐和林苏就不能出来,最多只能在院子里,反正不能出院子门到十八梯来。 有个说法,中元鬼节这一天,八字轻的人不能夜游,不能出门,否则会招来脏东西。 很不幸运的是,我姐和林苏恰好小时候算过命,长着八字胡地算命先生说我姐和林苏的八字轻,所以,每当这一天的晚上,都不能出门。 等我妈把东西都摆好,我从兜里掏出一包火柴,抽出一根在火柴盒侧面划拉一下,冒着火光,往纸盘纸钱里那么一丢,纸钱瞬间焚烧起来。 折耳根拎着装满河灯的竹篮子从十八梯下面跑上来,跑的很快,差点没刹住车一脚踩在我们家门前的火堆里。 我妈急得立马站起来,拉住折耳根:“死娃儿,你飞叉叉的冲过来,这是摆给老祖宗还有孤魂野鬼的贡品纸钱,你一脚踩上去不要命了吗?” “不晓得这些不能踩到,烧成灰烬后第二天早上起来要用笤帚一点点扫起来倒掉。” 差点栽在火堆里的折耳根心里慌得不得了,心虚的傻笑:“晓得了,下次注意点。我妈喊我去放河灯,刘源你去不去?” 我妈看了我一眼,说:“去拿了灯去,小心点,别摔在河里面。” 我点点头,回到屋里拿灯。 中元节放河灯算是很重要的事情了,据说是因为上元节挂灯,中元节才开始放灯度孤的。 因为上元节是人节,中元节是鬼节,人为阳, 鬼为阴,陆为阳,水为阴。而陆地阳光明媚,水下昏暗黑城,就像是幽冥地狱,所以上元节在陆地上挂灯祈福添彩,中元节在水里放灯祈祷度孤。 这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之美,什么都是对应的,中和的。 拿了灯出来,林苏站在院子门口,拿了四盏荷花水灯,喊住我。 我走过去,她把灯往我篮子里一放,她说:“我不能出门,我哥忙着上夜班,你帮我们去放灯吧。” 我低头看着那四盏林苏用彩纸亲手叠成荷花纸水灯,我突然有点心酸,我知道,这四盏灯代表了她爸爸妈妈和林白唐山的亲爸亲妈,她想把思念的心意通过水路传送过去。 我郑重的点点头,答应她:“好。” 她笑笑:“早点回来。” 折耳根勾着我的脖子,对林苏眨眨眼睛很不要脸的说:“等哥回来,带你打《仙剑奇侠传》游戏。” 林苏:“你不掉河里就不错了。” 他撇撇嘴,一脸我怎么会的表情,让人感觉他十分的欠揍。 放水灯的地点稍微有点远,我和折耳根一路上打打闹闹,走了将近十来分钟才到。小河边上,早已围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自放着灯。 我和折耳根找了一块空的地方,蹲下来踩在边岸上,摸了摸河水,冰冰凉的。 我先小心翼翼的帮林苏放了她的四盏水灯,划拉着火彩,小心翼翼的点着水灯里放着的小蜡烛,然后缓缓的慢慢的放到水里,用手轻轻一拨水,轻盈的随着水流飘动起来,整个河面上,百十盏灯随水漂着,仿若一池五彩斑斓的荷花在水面上盛开,画面太美,犹如到了荷花池的仙境。 折耳根说:“每年都是我和你或者林白哥出来放灯,可惜林苏和小清姐不能出来夜游放灯,不然我们还能一起去撸个串吃点东西。” 我白他一眼:“吃个屁,早点回家吧,你忘了你去年害得我和你一起掉水里,被我姐狠狠嘲笑了一顿,说我们两个被水下漂亮女鬼勾了魂。” 他不以为意,哼哼几声:“小清姐也真是的,说话太毒。等她过两天嫁了人,就没机会嘲笑我们了。” 那倒也是,我姐过两天就要出嫁了,日子就定在八月22日,原本想定在八月上旬,可算了适合的黄道吉日,总有对不上的时候,算到八月22号那天正合适,丁丑年,戉申月,丙申日,日卯鸡,宜嫁娶。 过了好一会儿,折耳根忽然碰碰我的胳膊,忽然问:“你姐要出嫁了,终于逃离你姐的魔爪了,你到时候是笑还是哭啊” 我不屑的笑了笑,斩钉截铁的说:“当然是笑了,哭个屁啊。” 他吊儿郎当的摇了摇脑袋,哦了一声。 我说:“放你的灯吧。” 他忽然抓着我的胳膊,叫起来:“你看你看,有萤火虫诶。”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以为意:“有就有呗,你又不是没见过萤火虫,激动个屁啊!” 他说:“难道你没听说过,在鬼节这天看到萤火虫,是亲人的亡魂来见自己了。” 我皱了皱眉,表示十分怀疑:“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过” 他说:“在古书记载萤火虫的来历有两种,一种为腐草所化,一种为灵魂所化。后世传说中更偏向第二种,闪闪流萤飞舞时,亲人鬼魂返乡中。一只萤火虫代表一个灵魂,提着灯笼找自己的亲人,送上祝福。” 折耳根疑惑的问:“你小时候不是看过你爷爷那本古本的《燕京岁时记》吗?难道没有记载关于萤火虫的事” 我仔细回想了一遍,摇摇头:“应该没有记载这个,而且我也没有看全,或许我没看见。” 折耳根:“随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我先看到的,我想肯定是我那聪明的中秀才的太爷爷来看我了。” 折耳根边说边合上手掌闭上眼睛:“太爷爷,求你保佑我明年高考一定能中。” 我:“你和你太爷爷都没见过面,你确定你太爷爷能保佑你吗?” 折耳根得意的说:“当然能,毕竟我这么帅。” 我:“” 我:“滚” 放完水灯,和折耳根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脑海里不断想着折耳根说的关于萤火虫的事,走了小半路,我忽然拉住折耳根。 他回过头疑惑不解的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说:“我们去树林子里去抓萤火虫吧。” 他不可置信的摸了摸我的额头,惊呼一声:“你没毛病吧。” 我问:“你去不去?” 他盯着我看半天,见我态度坚决,只好妥协点头:“行,我知道你要干嘛了。” 我和折耳根打了一个拓儿车到了树林子野人坡这边,因为平日里这小半山照不到多久的太阳,又有小清泉水流顺着山坡流下来,一年四季都阴凉潮湿,所以,一到夏天这里就成了萤火虫的窝。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附近有几个野坟头,据说是重庆大轰炸时期,别的县区逃到渝北这边的防空洞里避难,而被日本鬼子的炸弹炸死的逃难的难民,没有人知道来历和姓名,就草草抬到野山林子里的挖了个大土坑埋在里面填平垒上许许多多的石块,也算做坟茔。 人人都说坟茔阴气重,而萤火虫偏爱这类阴暗潮湿阴气重的溪流水边或者河岸人烟稀少的附近扎窝。 我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折耳根胆子本就小的很,躲在我身后拽着我衣服瑟瑟发抖,不停的叽叽咕咕哀怨着:“各位前辈老先生,不是有心惊扰各位安宁,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找刘源也别找我” 我忍不住翻个白眼:“没事找我干嘛?又不是我害死他们的,要报仇也应该找日本鬼子去。而且他们的坟头在山腰那半边,来不及过来找你和我。” 没过一会儿,跟着大路微弱而昏黄的路灯走,一会就到了溪流泉水环流下来的一个小暗池附近。 远远的就能看见,暗池四周杂草丛生的地方,星星点点的亮光不停的在舞来舞去。 绕过挡住视线的一棵大树,视线更清亮了,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在半空和树枝草叶上飞来飞去,就像是盛夏晴朗夜空里闪烁着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折耳根眼睛都看的发亮了,看的他直愣神。过了好一会儿,他抓抓脑袋头疼的说:“没带个瓶子袋子什么的,抓住了我们怎么带回去” 我说:“好办。” 折耳根两手一摊:“怎么办?总不能放篮子里吧,就这么大的缝隙,早跑光了。” 我说:“把衣服脱下来,衣服袖子和领口打个结,不就能装进去了吗?” 折耳根恍然大悟,立即脱下衣服,袖子和领口打成结站在路边:“我在这等你,你去林子里抓,抓来放进来。” 我:“你干嘛不进去一起抓” 折耳根特不要脸的笑着:“萤火虫爱潮湿,蛇也挺喜欢,我可不想被咬一口。” 我回了他一句:“日你仙人板板。” 大概抓了快大半个钟头,抓了三十几只萤火虫满载而归。 蛇没遇见,倒是被山里的毒蚊子咬的到处是大包,特别是把衣服脱了装萤火虫光着身子的折耳根最惨,一脸一后背全是蚊子包,他约摸着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二三十个,和萤火虫数量快扯平了。 他极为不甘心极为委屈:“刘源,你北京大爷的,这是你欠我的,今天晚上尽给蚊子喂饱了。” 我笑笑:“给你记个二等功。” 他:“为啥不是一等功” 我说:一般只有烈士才拿的到一等功,你还没为我舍生取义,英勇献身呢。” 他气的闷哼一声,大步流星而去。 等我们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快10点了,有些人已经睡了。 我和折耳根溜进林苏家院子的时候,阿群婆婆和阿西爷爷不在院子里乘凉,看样子已经睡下了。 二楼林苏房间的灯还亮着,看样子应该还没有睡。我捡了几块石头,爬上黄桷树的树枝,坐在上面, 折耳根站在树下,把装萤火虫的衣服藏在身后。 我拿着石头瞄准着林苏房间开着的窗户丢进去。 一颗一颗又一颗,丢到第三颗的时候终于稳稳的丢进了她的窗户里砸到她靠窗的书桌上。 很快,她探出半个身子,望过来,被我吓得捂着嘴巴,她着急的问:“你们两个大半夜不睡觉,怕我家树干嘛?等会摔下去怎么办?” 我嘿嘿一笑露出半颗虎牙:“我们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她问。 我说:“你快闭上眼睛。” 她先是不信,有些疑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折耳根,然后还是选择听我的乖乖闭上了眼睛。 看着她闭上了眼睛,我连忙招呼折耳根说:“快,就现在。” 折耳根把装满萤火虫的衣服从背后拿出来,然后轻轻放开手,三十几只萤火虫瞬间从衣服里挣扎着飞出来,绕着黄桷树满院子里飞。 林苏问:“好了吗?” 我说:“你睁开眼睛吧。” 林苏缓缓的睁开双眼,看着满院的萤火虫,开始是震惊,捂着嘴巴不敢相信,然后转换成惊喜,双眼闪闪发着亮光,整个人都笑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山林间的百合花悄然绽放了。 笑着笑着,她忽然将目光看向我,然后转过身,仰头看着屋子里的灯光,抹了抹眼角,我知道,她哭了。 我没有告诉她关于萤火虫的故事,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说过萤火虫由来的传说。 她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最重要的是,只要她高兴,我和折耳根什么都愿意做。 良久,她转过身趴在窗沿上红着双眼露出一个令人心疼的微笑:“白痴,两个白痴。” 寂静的深夜,院子里的萤火虫跑的差不多了只有几只停留在院子里的黄桷树上,打着灯笼一闪一闪的安家。 我坐在树下,吹着凉风。 林苏坐在门槛上借着房檐走廊上挂着的一盏灯光拿着花露水在给折耳根抹蚊子包,林苏小心翼翼的把花露水倒在手心里,抹在折耳根的身上。 折耳根怕痒,不停的扭来扭去:“哈哈哈,你轻点。” 林苏一掌拍在折耳根背上:“闭嘴。” 折耳根默不作声了,他一向不敢违抗林苏。 过了一会儿终于抹好了,折耳根站起来扭扭脖子,穿上衣服:“先回去了,不然等会我妈非得用鸡毛掸子上来请我吃一顿竹笋炒肉。” 林苏点头,不放心的叮嘱一番:“你去吧,路上慢点,回家用热水放点盐好好洗洗烫烫消消毒。” 他笑笑,对我说:“她还真像我妈,比我妈还啰嗦。” 话音刚落,就被林苏追着打,一直打到院落门口,才罢休。 折耳根走了,我也站起来准备走,她走过来站在我面前,抬着头看着我。 我有点毛骨悚然:“你干嘛?这话他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他踮起脚尖,扯着我的耳朵往他家门槛走去:“你给我过来。” 她做在门槛上,我坐在折耳根刚刚坐过的小板凳上,仔细的检查着我的脸和手臂,我说:“没事。” 她两只手摸着我的脸颊:“让我看看。” 她小心翼翼的端详着我的脸,目光从我的额头移到我的眉毛上再慢慢移到我的眼睛上,和我四目相对,眸光微动,波光粼粼,我依稀能从她的眼睛里看见我的倒影。 心脏砰砰直跳,喉咙感觉有点干涩,我一把握住她摸着我脸颊的手,紧紧的抓着,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猛然抽回她的手,别过脸去。 突然站起来,把放在地上的一瓶花露水往我手里一塞:“自己拿回去慢慢抹去吧。” 快速的转身进去,跑上楼,楼梯咯吱咯吱的响。 我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站起来准备回家。 走到院子里,只听头顶上轻轻的冒出一句:“笨蛋。” 再一扭头,只看见一个关窗户的人影。 我轻轻的笑了。 进家门的时候,我妈和我姐还没有睡。 我妈的房间门半掩着,床头的灯光透过门缝漏出来,同时漏出来的还有我姐的声音。 我妈说:“女儿大了不由娘。” 我姐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许哭腔:“妈,我舍不得你和爸。” 我妈安慰着我姐:“嫁的又不远,常回来看看。” 我姐:“以后家里就剩下我弟了,我弟又考上大学了,四年都待在北京,你和爸会孤单吧。” 我妈笑笑:“你不用担心我和你爸,不用担心你弟,和纪成把你自己的小日子过好了,爸妈就知足了。” “这嫁出去了,就不能再像以前没嫁人一样,由着性子来,两个人过日子是门学问,有的学呢。特别是你和纪成,一个是空姐整日里飞来飞去不落家,一个是警察整日里忙的晕头转向,两个人见面相处的日子不多,更不能吵吵闹闹的,吵了都没时间沟通,不沟通吧这感情就容易变淡,两个人在一起,彼此要多包容,多为对方着想,要想着把日子过好。” 我姐:“你和我爸,一个是护士一个是警察,见面相处的机会也不比别的夫妻多,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和我爸吵架啊?” 我妈深深叹口气:“我和你爸都老夫老妻了,你和你弟都长大成人了,还有什么好吵的。再说,那是我大度,让着你爸,就你爸那个倔牛脾气,我要不让着他,我们早打起来了。” 我妈一句话把我姐逗笑了,我姐:“这哪是你让着我爸呀,分明是我爸怕你让着你,我们重庆的男人几乎都是耙耳朵。” 我姐忽然说起了我:“妈,你信不信,我弟将来也是个耙耳朵。” 我妈:“怎么说?” 我姐笑着说:“我弟从小就很喜欢对门林家的姑娘。” 我妈惊疑:“真的假的哦?” 我姐:“当然,从小到大你和我爸工作忙,我弟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 我鼻头忽然一酸,快步走回房间,轻轻的关上门,靠在门背上,难过的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没什么好难过的。 我姐嫁出去了,也还是我姐,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只是,她只是不在这个家里长住了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