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灵阴阳录》 1.第 1 章 顾九从门缝里,看到顾勇带着个道士打扮的男人往这边过来,最后站在院门外不敢进来。 “大师,就是这里!” 顾九听见顾勇跟那老道士这般说,看向院子里的眼神带着顾九熟悉的恐惧,还有憎恶。 顾九将视线转向老道士,就见那老道士闭着眼睛掐指在算,然后满面凝重地跟顾勇说:“幸好你及时找我过来,此子乃恶鬼转世,明日便是下元节,鬼门亦开,到时百鬼出,阴气大盛,这恶鬼以阴气为食,功力将大增。届时生人不分,再不将其除掉,又有那厉鬼相助,只怕此次过后,这方圆十里的人烟都要为他所食。” 顾勇听后,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此子降生后,周边的邻居死的死,伤的伤。再说他们这个小山村,原本也算是土地肥沃c风景秀美之地,但随着此子的降生,却一日比一日凋敝,尤其是此子居住的周围,竟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 尤其后来,听说这茅草屋里更时不时传出厉鬼哭泣吼叫之声。这两年,村里剩余的人家都不多了,大多都已搬离此地。顾勇也有了新的美满家庭,但此子只要一日不死,便犹如一根鱼刺梗在他的喉咙里,叫他睡觉也不得安宁。 老道士从腰间拿出一个罗盘,绕着小院子走了一圈,嘴里念念叨叨,不时在地上埋下一些什么,忙活了好一阵,然后起身对顾勇说:“我这里有些东西要你去准备,需得尽快,赶在今夜子时之前。” “我这就去准备。”顾勇说。 然后顾九便见这二人在这又逗留了一会儿后,才急匆匆离开。 那道士走时,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顾九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浓烈的恶意与势在必得。 顾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掌,来到这里活了八年,这次终于逃不过去了吗? 盯着那道士的背影出了会儿神,顾九忽然听见一阵响动,回头一看,旁边用破布床单挡起来的窗户,后面忽然多了个小小的黑影,那黑影在床单上戳了戳,然后一只黑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顶开床单钻了进来。 “小弟。”顾九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窗户太高,他踮起脚尖,伸手将小弟嘴巴里叼着的鸡腿接过去,然后让小弟爬上他的肩膀。 小弟是只黑猫,黑猫通灵,在这里被认为是不详之物。三年前小弟才巴掌大,差点被村里的孩童虐杀,当时已经缺了一只耳朵,断了一截尾巴的小弟奄奄一息地被扔到顾九家的院子里,被顾九求着让尚未去世的奶奶给救下来。 奶奶半年前去世,顾九平时吃饭成了问题,都是小弟东家偷一点,西家偷一点的带回来给顾九填肚子,偷不着就抓老鼠回来,倒没让顾九饿死。 这根鸡腿不大,上面沾了些灰,还有小弟的口水。顾九丝毫不嫌弃,随便擦了擦,先撕下一块,递到已经从他肩膀跳下来,蹲在他腿上舔毛的小弟嘴边。 “今天被人追啦?”顾九帮小弟把身上粘着的蜘蛛网清理干净,自己吃一口,时不时喂小弟一口,顺便在它身上摸摸,检查它有没有受伤。 小弟喵了一声,吃了两次就不再吃了,趴在顾九腿上,打着呼噜。 气氛正温馨,温度本就不高的屋子骤然再次降温,一团黑气忽然从旁边斑驳的泥土墙壁里窜出来,掠向坐在床上的顾九。 “喵!”小弟尖叫一声,就要从顾九腿上爬起来挡在顾九前面去与那黑气对峙。 顾九眼疾手快,抱起小弟,快速缩到墙边,一边盯着那团黑气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鸡肉。 那黑气在顾九身前停留一会儿,忽然从中伸出一只混着黑气却依然能看出惨白的手,试探着摸向顾九的脸,只不过快要靠近时,却又忽然转向,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喵尖叫着伸出利爪扑向那只手,随后被狠狠地甩开,幸而方向是床那边,小喵落在床上,倒也没摔伤。 窒息感让顾九的脸颊涨红,他双手攀住那只惨白的手,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娘” 小喵再次扑过去时,那手却随着这声呼喊而忽然收了回去。黑气在原地颤抖了一会儿,然后像刚才突然出现时那样,隐没入那道斑驳墙壁,不见了。 “咳咳” 顾九跪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拿起旁边床头的小铜镜,对着脖子照了照,果然青了一圈儿。 小弟踩上他的膝盖,焦急地一直叫,像在催促。 又一次差点死掉,顾九全身冷得不行,将小弟抱在怀里,喃喃道:“小弟,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顾九本是现代社会一名孤儿,靠好心人捐助大二在读,一次熬夜复习后醒来,便发现自己附身成了一个古代婴儿,很倒霉的是,还是一个在棺材里出生的婴儿。 因为是成年人附身,所以顾九是生而知事,他被这具身体的亲奶奶不顾众人阻拦抱出棺材后,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这具身体的身世。 他这辈子的父亲与母亲,都只是普通村民,母亲周珊珊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孩子尚在腹中,她就死了。出殡下葬这天,抬棺送葬的人忽然听到从棺材里传来婴儿哭声,大惊之下开了棺,就见那面色青白的妇人下身,淌出一滩血水,血水中,趴着一个浑身血红的婴儿。 而在棺材中出生的婴儿,又传说是吸足了尸气活下来的,十分不详,被称为“棺材子”。 身体的父亲顾勇和其他亲戚,都要将顾九活埋,唯有身体的亲奶奶不同意,强硬地将顾九抱回去养,因犯了众怒,所以被村里人赶到了村子边缘的破茅草屋里住,连亲生儿子也与她断绝了关系。 那时候顾九刚出生,还看不清东西,所以他还没注意到自己的情况,他感觉身边似乎随时都有人守着,并且无时无刻不觉得冷,他还以为他来时正处于冬天,但当两三个月过去眼睛能看到东西后,顾九才发现此时正是盛夏,但他却跟活在冬天里一样,然而最恐怖的是,他能看到鬼。 那鬼不是别人,正是这具身体那难产而死的娘,是一直守在他床边的那个人。 周珊珊一缕幽魂,穿着下葬时的那身衣服,染了半身的血,飘在顾九身边,面容惨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顾九第一次看到她时,直接吓晕了过去,之后醒来也不好过,直到他都能坐能爬了,发现周珊珊还是和之前一样,只默默地飘在他身边,这副样子,倒像是母亲挂念儿子,对儿子的守护。 那之后,顾九对周珊珊的恐惧就少了几分。 然而,顾九来到这个世界,就好像是来受折磨的,某天夜里他突然惊醒,便发现头顶飘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黑发遮了两边脸,瞪着眼珠,一大半都是眼白,形容十分恐怖,见顾九醒了,张开黑洞洞的嘴,居然就要直接来咬顾九。 顾九那时候刚会爬,一声惨叫往旁边一滚,刚才不知去了哪里的周珊珊忽然冒出来,与那白衣女子缠斗在一起。彼时他已经被因为他叫声而惊醒的奶奶抱在怀里安慰,他便在奶奶怀里,看着两个女鬼在小小的破败茅草屋内打得黑气翻滚,最后周珊珊断了一只腿,将那白衣女鬼摁在地上,一点点撕扯着,将对方塞进嘴里吃个一干二净。 吃了白衣女鬼的周珊珊,那断了的腿,眨眼间就重新长了出来。 之后这种情况便时有发生,顾九常在半夜里被忽然凑近的阴冷惊醒,通常这种情况下,都会有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野鬼想要吃掉他,最后却被周珊珊吃掉。 起初周珊珊面对这些野鬼,胜得还很艰难,一场战斗下来常会缺胳膊断腿,但每次吃完野鬼,缺损的四肢又会重新长出来。但次数多了,顾九便发现,他开始看不清周珊珊的面容了。她的身上开始出现黑雾,之后周珊珊每吃一只野鬼,这黑雾便浓重一份,到后来她整个人都被裹在一团黑雾里,看向顾九的眼神,也不再是从前的面无表情,而是带着某种渴望。 顾九心惊的发现,这种渴望,与那些想吃他的野鬼透露出来的,一模一样。 她将他列为了食物。 之后顾九还发现,他觉得冷,这种冷却不是外面温度造成的,这种冷更像是从身体内部生出,是一种自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而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很弱,大病没有,小病却不断,每月有十来天都在喝奶奶采回来的中药,不知道该说是他还是原主,倒霉是倒霉了点,命却还算大,内忧外患,这般坎坷,居然也活了八年时间。 奶奶去世后,顾九并没有看到她的鬼魂,他不知道是何缘由,但奶奶不在后,周珊珊的理智也越来越少,第一次掐了他后,惊慌失措地收回手,但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每次被周珊珊掐住脖子时,顾九都只能一声一声地喊她娘,希望唤醒她的理智。 今天又被掐了一次,顾九不知道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还能不能侥幸逃脱。 然而顾九并不敢逃,他曾试图往外逃过,但他惊讶的发现,在茅草屋外,居然还藏着不少野鬼,他一出去,便纷纷涌上来要撕了他,后来还是周珊珊冲出来,吃掉几只野鬼,剩余的野鬼仓惶逃走,顾九才捡回一条命。 那时候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大概是类似唐僧肉一样的存在,是野鬼们十分喜欢的食物,总之他的下场似乎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在逃出去的途中被野鬼们分吃,一个是躲在茅草屋里,能活一天是一天,然后在某一天,再喂了这具身体的娘亲。 但今天那个道士的出现,回想起对方最后那个眼神,顾九觉得,可能他要新添一种死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每年的鬼月——也就是七月,和下元节,以及清明节,对顾九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这几个时期,在外飘荡的鬼魂格外的多,茅草屋被野鬼光顾的次数就特别频繁。 而明天就是下元节,道观会做道场,民间祭祀亡灵,祈求下元水官为他们排忧解难,这日晚子时一到,鬼门会开,下一个子时来时鬼门彻底闭合。 明知道那道士可能在打自己的注意,但此时临近天黑,距离子时已没多少时间,又有以前差点被分吃的阴影在,所以顾九完全不敢出去。 以前顾勇不是没请过神婆c道士来,想要把顾九和周珊珊一并收了去,但最后都被周珊珊撩起的阵阵迎风吓走,所以虽然才被周珊珊掐了一把脖子,但他也抱着希望,希望周珊珊能像之前一样,将这道士吓走。 茅草屋总共两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是他和奶奶睡觉的地方,奶奶死后,顾九吃完她存下的粮食,之后就全靠小弟养活,幸而院子里有井,喝水不成问题。厨房唯一的一把生锈缺口的破菜刀早被顾九藏在了枕头底下,这刀对鬼魂无用,不过对人还是有点威胁的,趁着老道士没来,顾九将刀用布裹了裹,藏在怀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九今天唯一吃的东西就是那根鸡腿,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了起来,小弟绕在他身边,看了看窗户,看了看顾九,很犹豫。 顾九说:“我有一点点饿。” 小弟便喵了一声,跳上窗户,转头看了看顾九,然后钻了出去。 顾九追上去,扒着窗户,透过缝隙看着小弟慢慢地钻进外面的林子不见,眼睛忍不住弥漫了些水汽。 顾九抬手在眼睛上一抹,他是故意让小弟离开的,等会儿那老道士过来,他还不知道自己今夜能不能活下去,别让小弟落在对方手里才好。 小弟走后,顾九灌了一肚子井水充饥,然后搬了张三条腿的破板凳,打开门坐在门口,死死地盯着院子外面。 老道士还没来,院子外却黑影重重,个个虎视眈眈。 顾九分辨了一会儿,认出这些多是从别处飘来的新野鬼,原先守在这里的一些野鬼,应当是进了周珊珊的肚子。 背后一阵凉气袭来,顾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周珊珊出来了。 周珊珊穿过顾九,直接窜出门外,靠近最近的一只野鬼,黑雾将其包裹,顾九听着那野鬼凄厉的惨嚎,表情木然。周珊珊在表达愤怒,以前她这么做,是愤怒于这些野鬼居然妄图对她亲子不利。现在,自然是愤怒他们居然敢觊觎属于她的食物。 她吃的野鬼越多,理智便丧失得越快。 周珊珊一连吃了两只野鬼,身上的黑雾又暴涨了些许,她回到顾九身边,弯下腰凑近顾九,黑雾下的面孔惨白,一双眼漆黑。 她在顾九肩膀边嗅了嗅。 “娘。”顾九主动靠近周珊珊,伸出瘦弱的双手抱住对方,语带濡慕。 周珊珊一抖,恢复些许理智,挣扎一瞬后挥开顾九,飘到他身后。 顾九被挥了个屁股蹲儿,爬起来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天色越来越暗,小弟还没回来,远处两盏晕黄灯火幽幽朝这边飘来,距离近了,顾九才听到两道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而后看到提着灯笼的那两道身影。 顾勇和老道士来了。 顾勇搂着一个在顾九眼里缭绕着黑气的陶翁,脖子上挂着一卷红绳,肩膀上还挂着一个布包。老道士换下了之前穿的藏青道袍,穿了一身看着比较正统的,印着各种符文的玄黄道袍,手执一柄黑色旗幡。 两人依然在院门前止步,顾勇将东西都一一放下。 院墙是用土石块混着稻草垒起来的,勉强圈成一个院子,院门也是竹片编织而成,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已经腐朽不堪。那老道士凑近顾勇,不知道跟他嘀咕了些什么,便见顾勇徒手将院门扯开,脚步犹豫地向顾九走去。 顾九捡起一块土坷垃,冲着顾勇砸过去。 夜色黑,顾勇没躲开,被顾九砸个正着,他“嗷”了一嗓子。 顾九抿着唇,一块又一块地继续往顾勇身上砸,这些土坷垃都是他趁这两人没来之前,从厨房墙上抠下来的,反正都是土墙,材料多得是,这会儿脚边还有一大堆。 顾勇看不清,只觉得没完没了了,不由破口大骂:“该死的小兔崽子!” 他不顾身上被砸的痛楚,疾步上前,探出大掌就要捏住顾九的脖子。 顾九往后一闪,顾勇便与从屋内窜出来的周珊珊来了个面对面。 “啊啊啊!”顾勇吓得大叫。 正常人是看不到鬼魂的,除非他阳气特别弱,顾勇却在来之前用袖子叶擦了眼睛,所以能短暂地看到鬼物。 顾勇被突然出现的周珊珊吓了一大跳,却忍着害怕只往后退了两步。他快速在脖子上摩挲了一下,然后手里翻出一块木牌,对着周珊珊,喝道:“滚开!” 躲在周珊珊身后的顾九看到那木牌发出一道红光,周珊珊便仿佛被卡车撞了一般,裹着满身的黑气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 “娘!”顾九叫了一声,扑过去要查看蜷缩在地上翻滚的周珊珊。同时心惊不已,他就说顾勇怎会这般大胆,以前过来这里是从来不敢进来的,今夜居然毫无顾忌,原是有这厉害的木牌在手。 然而顾九转身跑了没两步,便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擒住,后背传来一阵拉力,顾九听得顾勇在耳边满怀恶意道:“小兔崽子,今夜老子便叫大师收了你和你这死鬼娘!” 顾九现在八岁,常年吃不饱骨子里发冷,一副病弱鬼的身板,他哪有力气与顾勇一个壮年男人抗衡,他被这一拽,直接被拽到地上拖着,被顾勇拉着后衣领往屋外拖。 面对周珊珊,顾九还能唤一声娘卖卖可怜,但面对顾勇这个当年要把顾九活埋的爹,顾九却是没报半点对方可能心软的想法。他直接掏出怀里的破刀,扯掉布,使了吃奶的力气往后一划。 这一刀直接划在了顾勇手上,他痛呼之下不由松开顾九,顾九没回头看,爬起来便不要命似得往屋里跑。 缓过劲的周珊珊再次从屋里出来,顾九发现她的黑气似乎少了点,可能是刚才木牌那一击造成的。 顾九扑进周珊珊怀里,“娘,救我!” 周珊珊没说话,从顾九在婴儿时期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八年间,就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后来才知道,周珊珊是哑女。 周珊珊将顾九往屋里丢去,对着顾勇便冲了过去。 顾勇右手一手的血,看周珊珊又出来,恶狠狠地将那木牌再次拿了出来。 周珊珊一靠近顾勇,那木牌便再次发出了红光,然而周珊珊此次却没被撞出去,她身上翻涌的黑雾似乎在与红光做抵抗,然后用她那双惨白的双手掐住了顾勇的脖子。 预想的情况没发生,还被掐住脖子,感到脖子上冰凉入骨的冷意,顾勇惊骇大叫:“大师,快救我!” 那老道士过来后,遣了顾勇来抓顾九,便一直在旁边忙活。他下午时绕着小院走了一圈,就布置了些什么东西。但顾九冒着被野鬼伤了的危险查看过一边,没发现任何东西。 此刻那老道士正将那陶翁里的东西按着奇怪的路线洒下去,里面的东西裹着黑气落入土面,顾九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却嗅到了丝丝腥臭。 顾勇求救时,老道士也将陶翁里的东西全部倾倒完毕,将那陶翁一摔,破碎声起时,老道士忽然飞身进来,手里多了把剑,口中厉喝:“恶鬼休要张狂,速速退散!” 周珊珊便撒开顾勇,与老道士战到一处。 周珊珊虽吃了不少野鬼,在顾九看来也是鬼中恶霸了,但她身前也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懂如何打架,姿态以张牙舞爪来形容并不为过。老道士不同,他干这行年岁绝对不少,一招一式都透着章法,而且敢对上周珊珊,便证明对方很有信心,能制服周珊珊。 顾九不希望周珊珊出事,至少在今夜不要出事,他看那老道士一脸奸邪的长相,他有预感,如果今夜让对方得逞,他的下场只会比填了周珊珊的肚子还要惨。 顾九左右一看,继续捡起之前没用完的土坷垃朝老道士扔去。 一连躲开两块顾九扔过来的土坷垃,老道士轻蔑道:“雕虫小技。”他叫顾勇,“用红绳按照我之前教你的法子将那小恶鬼捆住。” 顾勇正用从身上撕下的布条给自己的手臂止血,他用嘴给布条打了结,闻声便应了声是,然后将放在院门口的红绳拿过来,便再次朝着顾九走去。 顾九搂着几块土坷垃,一边朝老道士扔,一边躲顾勇。但是院子就这么点大,他的力气与速度还有体型都十分弱势,不一会儿便被顾勇捉住了。 顾勇拿着红绳往他身上套。 顾九往周珊珊那边看了一眼,张张嘴,喊道:“娘,你快跑!” 周珊珊也是分身乏术,顾九知道若自己再叫她来救自己,面带老道士的威胁只怕败得更快。周珊珊虽然想吃了他,但对方好歹守护他这么多年,没有她在,他早喂了野鬼肚子。那老道士不会放过他,肯定也不会放过周珊珊的。 周珊珊一急,就想抽身过来救顾九,却被老道士拦住去路,“想跑?今日你们两个谁也逃不掉。” 顾九被顾勇放在地上,两条腿被顾勇的一条腿死死跪住,生疼,他半点也挣扎不了,上半身连带双手,已经被红绳密密麻麻地缠到了腰际。 “喵!” 绝望之际,顾九听到了小弟的声音。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扑倒顾勇后颈处,双爪发了狠地死命一挠,爪尖便见了血。 顾勇后颈被挠去了一块皮肉,他痛得一个倒仰,顾九失去桎梏,就翻身一滚,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两圈想绕掉自己身上的红绳,却不知顾勇怎么弄的,那红绳依然好端端地缠在他身上。 顾勇忍痛朝老道士喊:“大师,又来了只小畜生。” 老道士拧了拧眉,看了看周围,然后冲周珊珊道:“等会儿老道再来收拾你。” 他并指在剑身一滑,红色血迹便沿着剑身显现,沾染了血迹的剑仿佛威力大增,缭绕着丝丝缕缕的红色雾气。 老道士手持利剑,口中念决:“大道通天,气御阴链,拘魂锁魄,封其三关,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一道血红剑气直冲周珊珊而去,犹如实质般地穿过周珊珊的身体。 周珊珊整个倒飞出去,撞倒了院墙,狼狈地趴在一地碎土块中,她被这一剑伤得厉害,居然没了再爬起来的力气。随着这一剑,她身上的黑气也骤减许多,露出了被隐没许久的身体,被吞噬的神智似乎也找了回来,悲戚绝望地看着顾九,嘴巴大张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默默流着血泪。 “娘。”顾九十分不忍地往周珊珊那边走了两步,便被顾勇踩住红绳。 小弟站在顾九脚边,戒备地盯着顾勇与往这边徐徐而来的老道士。 老道士细细看了小弟几眼,赞道:“这黑猫倒很有灵性,难得一见的引灵材料。” 顾九脑子不作他想,顺气一脚将小弟踢走,“小弟,听我话,走!” “喵!” 小弟稳稳落在远处,却不听顾九的话,叫了一声再次朝他跑来。 顾九眼眶赤红,扭头恶狠狠地看着老道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老道士一脸蔑视:“你自然是要做鬼的。”多的却不再说,指着顾勇让他去抓黑猫,要活的,然后自己捡起红绳,亲自来捆。 只是还未等他走近顾九,一道金光忽然窜到他的指尖前,割断了那条红绳。 “叫我好找,竟是躲到这里来了。” 清朗舒阔的笑声在忽然寂静的小院响起,同时一条黑鞭破空而来,缠住顾九的双腿,将他倒提起来。 “逸儿,接稳咯。” 顾九感觉自己被高高抛起,迎着墨色苍穹,眼前闪过一道金光,身上的红绳尽数断裂,重重落下,落进了一个不甚宽阔,却格外火热的胸膛。 顾九抬头,对上一张稚嫩的,带着些烦躁c冷漠的面孔。 “看什么看,没死就下来。”面孔的主人,这般对顾九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抱着顾九的这人,是个约十二三岁的男孩,扎着个道士丸子头,头发有点乱。 他好像很热,一头的汗,十月的天已经比较冷了,他却还只穿着薄薄一件外套,脖子下露了一大片。隔着衣服,顾九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暖意源源不断地朝他传来。 常年骨子里发冷的顾九,几乎快忘了“暖和”是个什么滋味,现在被这男孩抱着,他就好像偎着一个火炉,身体里的那些寒意被悉数驱尽,前所未有的舒适。加上又好像死里逃生了,因此虽然男孩说话凶巴巴的,顾九却也半点不生气。 他松开之前下意识搂上对方脖子的手,冲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双脚落到地上。 男孩没理他,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站稳了,顾九才看向站在他和男孩前方那个年轻男人,也是个道士打扮,他手里拿着一条黑鞭,背上还背着几把剑,两边腰上挂着布袋子并其他零碎东西,走起路来叮当响。 他就是刚才说话的人,此时正微微弯腰冲小弟招手,一口怪叔叔哄小孩的语气:“咪咪?咪咪过来,叔叔这里有肉吃。” “喵。”小弟叫了一声,却没理他,绕过他跑向顾九,跳到顾九怀里。 年轻道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直起身,看着前方的老道士,“在下云游道士方北冥,不知阁下是?” 老道士:“无名无姓,不值一提。” 方北冥似笑非笑,“怕是不敢说,怕我下咒害你?”随后声音便正经起来,“我本是追着灵猫而来,却不想竟撞见你这恶道士在此作恶。” 老道士将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沉沉道:“贫道受人之托收服恶鬼,可不是道友口中乱说的作恶。” 方北冥嗤笑一声,回头指了指顾九:“这小孩虽满身阴气,却也裹着生气,不过是命格阴了些,怎的也成恶鬼了?” 方北冥点点那一地的红绳,“缚魂链。”又指着小院绕了一圈,“摄魂阵。”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孤零零挂在院门口的布包,“若我没猜错,那里面还装着摄魂钉。哼,抽活人魂魄祭炼小鬼,还说不是作恶!” 老道士眼神阴冷,“道友好眼力,既知道贫道想做什么,便劝道友还是莫管闲事的好,将那小孩还给贫道,速速离去。” 方北冥对老道士的话不以为意,他执着黑鞭向小院走去,从周珊珊身边经过时,低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呆着去。” 周珊珊对那黑鞭带着浓烈的惧意,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缩到一边去。 顾九抱着小弟想去看看周珊珊,被那叫逸儿的男孩揪住衣领,听他不耐警告:“老实待着,过去不怕她吃了你?” 顾九小声道:“她是我娘,她不会吃我的。”至少现在恢复了理智的周珊珊,是不会再吃他的。 男孩却不松手,冷哼一声转脸不搭理他,只看着小院内的情形。 顾九也只得保持着抱着小弟被揪住衣领的姿势站在那里。 小院内,方北冥挥着长鞭在小院里一通乱造,长鞭所过之处,皆有金光闪过。 老道士怒道:“小子张狂,竟破我摄魂阵!” 举剑便朝方北冥攻去。 方北冥与老道士打在一处,他还游刃有余,一边还击口中还道:“你福德宫陷缺,浅窄昏暗,灾厄常见c人亡家破,皆因你心术不正损了阴隙;我观你鼻头曲如鹰嘴,一生奸计,恶业缠身,满身晦气。不得好死的命啊!” 老道士气急:“满口胡言!” 他自腰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肚小玉瓶,撤去上面的黄符,在先前手指上的伤口挤了挤,绕着那瓶口抹了一圈,拇指顶开瓶盖,一缕黑雾从瓶子里窜出来,并伴着几道幼童尖细的嬉笑声。 顾九看得清楚,那黑雾分散开,化成三个约四五岁的小童,面色霜白,眼眶赤红。 顾勇就站在老道士旁边,他见一名小童向他飘来,很感兴趣地绕着他打转,吓得两股战战,“大c大师!” 老道士瞥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老道士召回那贪玩的小鬼,指着对面的方北冥,命令道:“去,给我撕碎他!” 三个小鬼阴森地笑了几声,嬉笑着便冲向了方北冥。 “竟以自身血豢养小鬼,当真自寻死路。”方北冥摇头叹息一番,怜悯地看了老道士一眼,随手将黑鞭扔给旁边的男孩,自背后抽出一柄剑,迎着三只小鬼便冲了上去。 而此时,顾九背后却是忍不住窜起阵阵寒意。 他刚才听方北冥说老道士在小院里布置了摄魂阵,是要抽他的魂魄祭炼成小鬼的,若今夜当真被老道士得逞,那他以后便是做鬼也是身不由己,恐怕要被这老道士驱使到魂散为止。 顾九不由地往旁边那个小火炉挪了挪。 男孩还抓着顾九的衣领,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再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凶巴巴地说什么。 顾九被他两次用这种眼神看,不知道男孩在奇怪什么,又不敢问,只能暂时收起疑惑,看向小院。 方北冥不知是什么来路,本事很是了得,那三个小鬼实力不俗,却依旧被他的手中剑逼得节节败退,小胳膊小腿上惧是会割裂他们黑气的剑伤,每伤一次,他们身上的黑气便少一分。 小鬼们冲到老道士身边,叽叽喳喳,要他放血给他们吃。 方北冥道:“再打,你们就要散了。现在收手,你们或还能入地府攒一丝投胎的机会。” 吵闹的小鬼们安静了一瞬,他们受老道士豢养,帮他做事,也只是因为老道士承诺过在他百年之前会给他们超度,放他们自由投胎去。 老道士面色铁青,持剑在指尖一划,将冒着血的手指凑到三只小鬼面前,眼睛盯着方北冥这边,阴沉道:“吃吧,孩子们,吃饱了杀了他,我便立即帮你们超度。” 小鬼们顿时兴奋了,将老道士放出来的血舔个干净,身上黑气再次暴涨,面容更加恐怖。 方北冥无奈道:“像你们这样的我能一手打十个,要不是看你们可怜,我才懒得管你们。” 语毕,三张符纸并入指尖。 “太上老君,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一道杀鬼咒诵毕,符纸一抛,便好像活了似得,三张符纸同时疾射向那三只小鬼,一张粘上一只小鬼。 “啊!” 小鬼们同时惨嚎一声,落在地上拼命翻滚,迅速地虚弱起来。 而目睹这一切的老道士,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与小鬼之间的关系,他为主,小鬼为仆,他以自身鲜血养鬼,血便是他与小鬼之间的契约,小鬼受重创,他这个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刚才方北冥才会说他自寻死路。 方北冥用剑尖挑起先前被他斩断,被老道士遗忘在原地的缚魂链,握于双手之间,指尖翻动,结印后掌心在缚魂链上一抹,便当黑鞭一样向那三只小鬼甩了出去,卷住他们,然后往身边一拉,再次把链子往三鬼身上绕了几圈,然后随手一扔,就扔到了男孩脚下。 男孩顺势抬脚踩住。 三只小鬼被踩在地上,虚弱挣扎,嘴里嘶叫着,声音着实刺耳。 男孩脚下用力,怒道:“再吵我踩爆你们。” 小鬼们不敢叫了,嘤嘤嘤地缩在一起。 他太凶了,让站在他身边的顾九都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那边的老道士却还在垂死挣扎,他先前带了一柄黑色旗幡过来,就插在旁边。此时他将旗幡拿在手里,指尖就着嘴边的血在旗幡上一抹,原本安静的旗幡无风却动了起来,旗幡上不停浮现出各种狰狞的鬼头,密密麻麻,他们吼着c叫着,想要破旗幡而出。 方北冥原本在朝他走过去,顿时止住脚步,“尚未炼成的百鬼幡,你还真是一条歪门邪道走得彻底。” 老道士得意狞笑几声,“先前是贫道轻敌才让你有机可乘。贫道手里的百鬼幡,虽未炼成,却也只差一只厉鬼而已,对付你,足够了。” 说着,他抓起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寻求保护的顾勇,送到旗幡下面,那上面涌动的鬼头便争先恐后地张开大嘴,啃噬在顾勇脸上c头上。 “吃吧,吃吧!”老道士死死地摁住不停挣扎惨叫的顾勇,一脸疯狂,“吃饱了,才有力气帮贫道干活。” “噗通”一声,魂魄被啃噬完毕的顾勇,面无人色地被扔在地上,已是绝了气息。 方北冥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顾勇,视线重新回到老道士身上。 老道士以血在旗幡上快速画符,嘴里念念有词,便听他大喝一声,“诸鬼听令!” 那些挣扎的鬼头便从旗幡里钻了出来,黑气交织着,飘浮在老道士神周,蠢蠢欲动,只待他一声令下。 老道士指着持剑严阵以待的方北冥,忽而指尖一转,指向站在不远处的顾九:“去,吃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群鬼咆哮着朝顾九冲去。 而那老道士手握旗幡,转身便逃。 “好个奸诈的恶道士!”方北冥咬牙道,没去追那老道士,而是转身往顾九那边跑去,顺手从腰间掏出一块八卦罗盘。 顾九也吓懵了,这比那次他尝试逃出去被十几只野鬼围攻时还恐怖,铺天盖地都是惨不忍睹的鬼头。 男孩将三只小鬼踢向一边,展臂将顾九往身后一揽,指尖并入一张符纸,令道:“天雷奔地火,破除世间邪。急急如律令!” 金光出,来势汹汹的群鬼身形猛然一滞。 男孩这才来得及挥开手里的黑鞭,如江龙入海,黑鞭在群鬼里肆意翻滚,恶鬼周身凡被所碰之处,皆被金光灼伤。 方北冥也跑过来了,他以指尖血在罗盘上画出一道符印,然后将罗盘往上空一抛,那罗盘便浮于空中,然后他再快速结了一道手印,“天地玄宗,万气之根。四灵天灯,六甲六丁。助我灭精,妖魔亡形。五行三界,八卦斩鬼。急急如律令!” 那罗盘向下投出一道金光,将下方一群恶鬼笼罩在内,被那金光一照射,实力弱些的,当即便消散了,只剩下几只实力格外强悍的,拖着残缺魂体四处逃窜。 “还想逃!”男孩双眉一拧,追上去,挥着黑鞭,一鞭一鞭地抽在那些残魂身上。 直到其中一只快要被他抽散,方北冥才出声拦了一下,“逸儿,做人不要那么暴躁嘛,咱请阴差收拾他们就行啦。” “哼!”男孩挥出最后一鞭,才不爽地将鞭子收了回来。 方北冥冲顾九招手,“小孩儿,你过来。” 顾九便抱着小弟,依言过去。 方北冥道:“等会儿你不要乱跑。”然后对男孩道,“你抓紧他,别让他被阴差当鬼也锁走了。” 男孩不耐烦地拉住顾九一只手,道:“知道了,啰嗦。” 方北冥也不计较男孩的态度,将那三只还被捆在一起的小鬼提溜到院子中央,其他几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残魂也踢到一起,最后走向一直缩在墙边的周珊珊,蹲下身,道:“我等会儿会请阴差到场,你跟着阴差去三途川清算生前罪恶,不过我观你身上并无恶业,是能顺利入轮回投胎的。” 周珊珊犹豫地看向顾九。 顾九冲周珊珊笑笑,周珊珊能去投胎自然是最好的,对方为他已经耽误够多的时间了。 周珊珊也知道,再留在顾九身边并不现实,早晚会再产生想吃掉自己儿子的念头,只是她挂念顾九独身一人,便迟迟不点头。 方北冥道:“你且安心,这孩子命格特殊,他的去处我会安排妥当。” 周珊珊便感激地跪地冲方北冥磕头,然后点头,表示等会儿愿意跟阴差离开。 方北冥就指了指中央,“你去那里等着。” 等周珊珊过去后,方北冥从腰间布袋往外拿东西,香烛c香炉c符纸c纸钱等,他在原地简单的起了个坛。 准备工作刚结束,忽而平地起阴风。 “鬼门开了。”方北冥道,而后双手掐诀,口念咒语:“烧香皈太上,稽首礼虚皇” 随着咒语落地,原本还算温和的阴风似给出回应一般,刮得顾九眼睛都要睁不开,等风停下,他再睁开眼时,便见两名壮年男子站在方北冥身前。 这两人黑衣黑帽,手拿锁链,露在外面的肌肤十分惨白,这应当就是方北冥请来的阴差。 顾九见方北冥看到其中一名阴差时似十分高兴,脸上带着很大的惊喜。 那阴差身形十分高大,虽面容过分惨白诡异,但也能看出此人生前长着一副极好的相貌。一人一鬼凑得极近的说话,旁边的那个阴差对此好像十分无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到一边,既阴森又滑稽。 方北冥与那阴差说了会儿话,然后便一起朝顾九这边走来。 顾九正在打量对方,便听男孩叫那阴差:“师爹。” 顾九愣了愣。 阴差温和地笑笑,“几月不见,逸儿好像又长高了些。” 男孩撇撇嘴,没说话。 然后阴差看着顾九,问方北冥:“就是他?” 方北冥点头,对顾九说:“我刚才问过你娘,算了你的生辰八字,你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命格极阴。原本这种命格的人,只阳气弱些,能视鬼物,却不知为何,你会满身阴气。鬼乃阴物,喜食阴气,你又年幼不够强大,很容易被恶鬼所食。我承诺你娘,会安排好你的去处,我收你为徒,你日后便跟着我,你可愿意?” 顾九自然是愿意的,没了周珊珊,他在这世界便真正的举目无亲,又有恶鬼威胁,能跟着会收鬼的方北冥,当然是求之不得。 顾九一点头,方北冥就指着阴差,“这是我爱人,你师爹。” 顾九惊呆了,呐呐开口:“师爹。” 他那刚认的师爹含笑点头,摸了摸袖兜,说:“本该给你见面礼的,只是我如今身无旁物,不过我在下面有不少朋友,你有没有什么话想捎给你阳间去世的亲人,我可以代为转达。” 顾九回神,道:“我想找我奶奶。” 奶奶去世后,顾九没看到她的鬼魂,心里始终牵挂。 师爹点头,详细询问了顾九关于奶奶的信息,道会帮他寻找c转达。 之后旁边的阴差催促,师爹便与他们道别,用锁链将一群鬼锁住。 师爹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在前方一抛,前方便出现了一扇门,内里雾气重重,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裹挟着浓雾,两名阴差一前一后,带着这群鬼魂穿过那扇门,渐渐消失。 鬼门合闭,阴风平缓。 小院已是一片狼藉,顾勇的尸体还在原地,他的所有魂魄都被恶鬼生食,死后连化为鬼魂的机会都没有,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间。 方北冥让顾九和男孩把顾勇找个地儿埋了,他还要去追那个老道士。老道士与旗幡里的恶鬼有联系,恶鬼们消亡不少,给老道士也会造成重创,他跑不远的。 方北冥离开后,男孩松开顾九,在茅草屋里去绕了一圈,找了把锄头出来,就在顾勇尸体旁边开始挖坑。 顾九放下小弟,走上去,忐忑道:“师c师兄,我来吧。” 男孩没说话,只不耐地看了看他那小身板,又转头继续挖。 顾九不敢惹他,只好站在旁边看他默默挖坑,还想帮着抬下尸体的,不过男孩人看着小,力气却大,几脚将尸体踹下坑,利索地埋好土。 “要立木牌吗?”男孩问。 顾九想也不想地摇头,他对顾勇没有感情,甚至可以说是憎恨的。一个几次三番带神婆c道士要来抓他活埋的男人,这次更引来老道士想捉他炼小鬼,埋了他已是仁至义尽。 这时,方北冥也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恶鬼,却没见老道士。 “被这恶鬼吃了。”方北冥说。 刚才老道士逃走,方北冥之所以没追,主要还是因为他看到被放出来的恶鬼当中有一只悄悄地跟了上去,那恶鬼看出老道士受伤了,想趁机会反噬对方。群鬼被方北冥用罗盘打散后,道士伤得更重,尾随一路的恶鬼终于找着机会,冲上去便将老道士的魂魄吃个一干二净。 老道士最后还抗争了一下才被吃掉,方北冥过去的时候,那恶鬼还没来得及跑走,便被方北冥抓回来了。 刚才起的坛还没收起来,方北冥只好再请一次阴差,这次来的不是师爹他们,却也与方北冥熟识,方北冥给他们烧了纸钱,劳烦两人将这恶鬼送归地府。 这些恶鬼和那三只小鬼一样,跟着老道士作了不少恶,不过他们是被逼迫,也算情有可原,入地府清算罪恶值,该罚的罚,服刑满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投胎。 一切都搞定后,大家都累了,也没再找地方,准备就在茅草屋先凑合一宿。 不过在睡之前,顾九还得先行拜师礼。 方北冥腰间的几个袋子跟百宝袋一样,之前起坛的香炉等被他塞进去后,又见他重新掏了一个香炉出来,还有一个牌位,让顾九烧香跪拜。 方北冥跟顾九说,他们虽有传承,却是无门无派,讲究云游四方,自在逍遥。祖师爷便是他师父,主抓鬼算命,风水之类的也懂一点,以后顾九跟着他,便做他的二弟子,这些东西都要学。 顾九拜完祖师爷,又拜了方北冥,这师父就认下了。 于是顾九知道男孩叫邵逸,今年十二岁,两岁起就跟着方北冥满世界跑的抓鬼,到如今已经十年。邵逸脾气不好,方北冥却对他很是包容,顾九以后要在方北冥手底下混饭吃,更加不敢得罪这个暴躁的师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顾九睡觉前,方北冥还在画符,他和邵逸一人睡了一头,结果第二天等他醒来时,邵逸睡在他旁边,方北冥一人占了一头。 顾九睁开眼就看到邵逸的脸,吓得顿时不敢动,这人睁着眼时满脸不耐,就连睡觉的时候都皱着眉,一副老子很生气的模样。 不过邵逸身上真的很暖和啊,顾九很久没睡过这么舒坦的安稳觉了,一觉天亮,半夜没有被冻醒。 不过邵逸很惊醒,顾九只轻轻动了下他就感觉到了,眼睛一下子睁开,眼神有点刚醒的茫然,很快变得清明。 邵逸睡在外侧,他看看窗外,翻身下地让顾九下去,还顺脚踢了熟睡的方北冥一脚。 被踢的方北冥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掐了个决,眼睛还闭着呢,嘴里嘟囔:“有鬼吗?” 邵逸道:“天亮了,起来。” 方北冥倒回床上,抱着被子打滚:“好徒儿你再让为师睡会儿吧,昨晚为师放血打鬼,头晕着呢。” 邵逸冷冷道:“与老将军约定好的日期快到了。” 方北冥像被戳中死穴,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两下,掏出一根红绳,中间吊着一个红色小包。 顾九正在旁边用手指梳头发,见方北冥将这红绳扔过来,手忙脚乱地接住。 方北冥道:“小九,这个拿去戴上,以后寻常野鬼再不敢吃你。” 顾九捏了捏红色小包,薄薄的,里面装的应该是符纸,他将红绳挂在脖子上,道:“谢谢师父。” 方北冥摆了摆手,穿好鞋便走了出去。 邵逸出去前跟顾九说:“把你东西收拾一下,捡紧要的装,一个包袱装完最好。” 顾九忙点头:“知道了,师兄。” 顾九把堵窗户的破床单撕了一块下来,把自己平常穿的衣服放进去,也就两件,还带着补丁,还有奶奶留下的一件说要传给他媳妇儿带的镀银首饰,然后便没了,真的穷得很。 把包袱打结后,顾九也出了屋子。 方北冥和邵逸正在打水洗脸,小弟在昨晚垮塌的墙里刨东西,顾九走过去帮它找,最后翻出一只死老鼠。 方北冥笑道:“原来这只老鼠是给你带的。” 顾九不好意思地笑笑:“它怕我饿着。” 昨天方北冥他们途径这里时,遇到了叼着老鼠回来的小弟,方北冥觉得这黑猫十分有灵,想收为己用,没想到小弟不从,便带着邵逸沿路追过来,阴差阳错之下救了顾九,多了个徒弟。 方北冥摸摸肚子,“我也好几天没吃肉了,等会儿就把这老鼠烤了加餐吧。” “好啊。”顾九自然没有不舍的,他提着老鼠准备进厨房收拾,没想到邵逸臭着脸走过来,一把抢过老鼠,进厨房忙活了。 “师c师兄。”顾九追上去,想说他来就行了。 方北冥拦住他,手里递过来一个油纸包,“把这个给你师兄,叫他烤烤热。” 顾九傻愣愣接过去,进厨房后又听方北冥冲这边喊了声:“逸儿,老鼠肉少放点盐,别弄太咸啊。” 顾九刚走到邵逸身边,就听邵逸抬头爆吼:“爱吃不吃!” 外面方北冥跟被掐了脖子的鸡似得一下没了声音。 顾九期期艾艾地说:“师兄,还c还是我来吧。” 邵逸不搭理他,处理老鼠的时候一脸的深仇大恨,不过动作倒是娴熟,可以看出以前没少干这种活儿。 不过邵逸动作娴熟归娴熟,就是这烤肉的技术完全不敢让人恭维,烤肉的时候火烧得旺旺的,熟的倒是快呢,但等肉全熟后,外面那层也焦黑得差不多了,盐巴也撒得太多,顾九在旁边欲言又止好几次,但想着对方那个暴脾气,轻易不敢开口,还是吃咸点吧。 于是一顿早饭,三个人边吃边往嘴里狂灌水,俩吃白食的还谁都不敢说什么。 吃好饭,顾九将门关上,背着包袱抱着小弟,回头看了一眼这生活了八年的地方,转头跟上了方北冥和邵逸。 顾九所在的这个国家,叫夏国,这次他们要去的,是一个叫南湖郡的地方,约见一名夏国的老将军。而从这里到南湖郡,方北冥说最少也还要赶五天的路。 这天三人在一个小镇停下,经过一个面摊时,三人肚子同时咕咕叫了起来,掌握着师门财政大权的邵逸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仅剩的一块铜板,木着脸:“买碗面汤分着喝吧。” 顾九脸红了红,他觉得如果不是忽然多了他这张嘴,师父和师兄一碗面应该还是能吃得起的。其实方北冥本事大,赶路这两天,经过一些小镇的时候方北冥也会摆摊算命,但他收下的钱,总会拿一半出来散给穷苦病弱之人,另一半留着三人花用,这里还包括方北冥买符纸c朱砂等材料的费用。 就这几天顾九的感受,赚得多的时候呢,他能跟着吃一口软乎的白面馒头,赚得少的时候,只能喝连米粒都看不着的稀汤,或者干脆挨饿了。 方北冥看看身边的俩小孩儿,讪讪笑道:“跟师父摆摊儿去吧。” 三人随意选了个地儿,方北冥把吃饭的家伙事摆出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正儿八经地坐在中间,顾九就抱着自己的包袱搂着睡觉的小弟,和邵逸一人坐一边。 坐了好久,“哐当”一声,一角碎银子扔在三人面前,一个提溜着鸟笼满身富态的大老爷从他们身前走过,“拿去给俩孩子买点吃的吧,看给瘦的,皮包骨了。” 说完便逗着鸟儿扬长而去。 三人都有点尴尬。 顾九穷,衣服裤子全都带着补丁,以前奶奶在时,好歹不会饿着他,奶奶走了后,有一顿没一顿的,瘦的跟豆芽菜似得,他不会梳头,每天用手把头发随便一抓了事,跟个小乞丐似得。 他师父和师兄也好不到哪去,两人身上的道袍,破倒是不破,就是看着旧,显然穿了许久。因为总要撒钱出去做好事,吃得也不算好,所以邵逸虽然长得高,但看着也瘦。 因为赶路,风尘仆仆,三人看着还跟讨饭的乞丐差不远了。 那碎银子被扔在那儿谁都没去捡,还想着自食其力,但是这小镇来往人倒是多,迷信的却少,摆了半天摊儿,肚子咕咕叫了三回还一卦都没卖出去。 方北冥看顾九小脸饿的惨白,只得捡了碎银子,悻悻道:“晚上师父多给那位大老爷念两道祈福咒。”如此,这钱便算没白拿。 三人在之前经过的面摊上一人吃了两碗,多喝了半碗面汤,才总算填饱了肚子。 吃过饭,继续摆摊儿,坐了大半个下午,方北冥总算卖了几卦出去,赚了二十来文钱,散出去一半,剩下的钱全拿去买了面饼子,留着赶路吃。 之后便不带停的继续赶路,他们晚上睡觉基本不会住店,要么找个小村子投宿,要么找破庙凑合一晚上,要都没有,那就只有幕天席地了。 这日天都黑了好一阵儿,三人有幸在野外找到一间破庙落脚。 顾九自觉自己目前是跟着吃白食的,所以做事比较殷勤,进了破庙,他不带停给收拾出一块空地,等会睡觉用。 这破庙里看着倒还好,平常在这歇脚的人还是有的,木板和干燥的稻草都有,铺一铺,垫一件衣服就能睡,冷的话,在旁边燃一堆火就行。 其实顾九觉得不燃火堆也没事,因为挨着邵逸睡,就跟捧着火炉一样,一点都不担心会冻着。 顾九已经拜了师,方北冥说要教他自然不是只嘴上说说,顾九学习的时间,一般是晚上睡前,不过教他的却不是方北冥,而是邵逸。 捉鬼c算命之事,对顾九来说这些是他将来立身c保命之本,邵逸又凶c不耐烦,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单纯只怕邵逸骂他,顾九都学得十分认真。这个世界的字他不认识,得从最基础的学,不过好在他的这副壳子里,装的是个成年人的灵魂,他人又不笨,对于知识的理解还是比较容易的。 学了一个时辰,明早还要赶路,三人便睡了。只要是在野外或是破庙里,为了保暖,邵逸永远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一个。 虽然睡在地上,但浑身都暖洋洋的,顾九挨着邵逸,没一会儿眼皮便沉重起来。 快要睡着时,顾九忽然听到邵逸在喊他。 “小九,小九。” 顾九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睁眼,看邵逸站在破庙门口,背后漆黑一片,不耐地喊他:“小九,陪我出去解手。” 顾九看着邵逸的冷脸就怂,哦哦两声,迷蒙着眼赶紧爬起来,走向门口。只是等他走到门口,左手忽然被火热的掌心拽住。 身后传来邵逸那熟悉的冰冷语调:“你到哪里去?” 顾九愕然回头,就见身后也站着一个邵逸,他再回头看前面那个邵逸,就见前面那个邵逸的脸,忽然变得不清晰起来,漆黑地模糊一团,伸手来拽他,触手冰凉,激得顾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师兄!”顾九终于意识到不对了,拼命去挣脱那假邵逸的手。 邵逸一手拉着顾九,一手掐诀念咒:“神归庙,鬼归坟,妖魔鬼怪归山林,玄武真君急急如律令” 并指往前一指,前方那假邵逸发出似人非人的怪叫,化成一团烟雾逃离了此地。 邵逸冷哼一声,拉着顾九离开门口回到庙内。 走到睡觉的地方,顾九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因在他先前躺着的地方,还躺着一个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顾九吓惨了,怎么有两个他呢,那躺着的,莫非也是怪物变的?! “别看了,那也是你,你魂魄被山魅勾出来了。”方北冥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来了,手里提着一道刚画好的符,走到顾九的肉身边,符纸往他肉身上一拍,顾九便感觉一股吸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往肉身上飘去,然后感觉一沉,再睁眼,他已回到自己身体里了。 方北冥说:“小九,你阴气重,魂魄不如常人稳固,一勾就离体,以后夜里或在偏僻之地,有人叫你,不要随便答应,知道么?” 顾九心有余悸地点头。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睡到半夜听到有人叫他的情况,不过那时候他身边围绕的鬼魂太多,他自个儿就很警觉,轻易不会答应。只是来到这八年,头一次踏出小院之外的地界,顾九看什么都新奇,这几天他整个人都是兴奋雀跃的,加上身体暖和c睡得好,又有师父师兄陪在旁边,安全感提升,警觉性就降低了,这才着了道。 方北冥摸摸他的额头,“看来光给你带煞鬼符是不行的,师父现在教你一则固魂经,你每天没事就念几遍。” 事关小命,顾九绝对不会拒绝。 天色很晚了,破庙里燃着火堆,小弟不知跑去哪里了,邵逸睡在旁边,顾九挨着他,跟着方北冥一句一句的背,适才慌张的心逐渐又安稳起来。 直到顾九将固魂经全部背下,才又睡下。 昨晚折腾了不少时间,早上顾九起来的时候,感觉脑子都没往日清醒。 方北冥和邵逸已经起了,还去打了水回来。 顾九洗漱的时候,消失一夜的小弟也回来了,嘴里咬着一只挺肥的山鸡,卡在双腿中间慢悠悠地拖到顾九面前。 小弟带回来的东西,只会交给顾九,方北冥来抢它要出爪,不过顾九把猎物交给谁处理,它是不管的。 自从出来后,小弟就不是每天都会出去捕猎,它知道防着人,人多的时候它是不太会出去的,只有在野外停留的时候它才会出去溜达一圈。 顾九他们啃了好几顿没滋没味的面饼子,嘴里都要淡出鸟了,小弟这只山鸡来得太及时。方北冥给顾九使眼色,顾九也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又要吃邵逸的盐巴烤鸡,抢着上去把山鸡提起来。 邵逸嘴里叼着柳树枝,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顾九当没看到,他差不多也把邵逸的脾性摸清楚了,这人脾气虽然不好,人却不坏,他没耐心,骂归骂,却从来只动动嘴皮子,不会动手。 顾九叫上小弟,自顾跑到水源边处理山鸡去了。 顾九因为以前吃不好c吃不饱,所以在食物味道上比较执着,以前哪怕是老鼠肉,他也要想法的弄好吃些。前几天吃了几回邵逸弄的烤肉,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没一次合口的,后来顾九大着胆子抢着烤了一回,方北冥便再吃不下邵逸做的了。 方北冥他们身上带的调味料是足够的,全被顾九要来,架了火堆,慢慢地烤,一层一层的刷酱料,烤了没一会儿,香味儿就冒出来了。 还没烤熟,方北冥就坐在旁边守着了,邵逸脸上还带着手艺被嫌弃的恼怒,虽也坐在旁边,脸却是扭到一边的。 顾九时不时看邵逸一眼,心里不由发笑,再成熟,也还是个小孩呢。 烤熟后,顾九忍着烫,给邵逸撕了根鸡腿,讨好地送到邵逸手边:“师兄,昨夜多谢你了。” 邵逸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接过鸡腿兀自吃了起来。 顾九要撕另一条鸡腿给方北冥,却被方北冥先一步把鸡腿塞进他手里,“小九烤鸡肉辛苦了,这大鸡腿这是你的。” “师父你吃吧。”顾九想把鸡腿推回去。 邵逸不爽了:“叫你吃你就吃。” 方北冥笑呵呵的,撕了一块味道比较淡的肉放到旁边干净的石头上给小弟,才对顾九道:“你既拜我为师,咱们三个便是一家人,你最小,我与你师兄理应爱护你,只是烤肉这事儿,我比你师兄还不在行,为了不糟蹋食材和咱们的胃,以后只能辛苦小九你了。你呀也别那么不安,自在点,咱们师门,没那么多规矩。” 要真讲规矩,邵逸作为徒弟还敢吼他这个师父吗,换别人家早被打出师门了。 顾九感动地点点头,咬了一口鸡腿,油滋滋的,诶真香。 一只四五斤的山鸡,被三人一猫分着搭着面饼吃个一干二净。之后收拾收拾行囊,便继续赶路。 明日便是与老将军约好的日期,他们昨日便已经入了南湖郡的地界,今日又赶了大半天路,终于在傍晚时分入了城,绕过几条街道,来到了将军府前。 门前坐着几个守门的下仆,见到三人,一人忙上前来问。 方北冥身上只背他抓鬼的道具,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被邵逸背着。邵逸从包里拿出一封名帖,给那下仆看,“半月前,董老将军遣人来请,这是董将军留下的名帖。” 下仆自是认得主家的名帖,确认是真的后,让人去内门报信,并请他们三人进去。 顾九跟在师父c师兄身后,跟着带路的下仆从角门入内。顾九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个没见过什么市面的普通人,入了将军府,雕梁画栋c假山流水,看得他这个土包子转不过眼。 几人没走一会儿,前面便迎来一群人,几名下仆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华服老太太走过来。 方北冥当即站定,“董老将军,别来无恙啊。” 咦?顾九惊讶无比,这位老太太居然就是与他们有约的老将军? 董老将军鹤发童颜,亲和慈祥,“道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她的目光掠过邵逸,然后停在顾九身上,顿了顿,说:“这是方道长新收的小徒?” 方北冥点头,推着顾九往前一步,“这是小徒小九。” 顾九怀里抱着猫,勉强抱着小拳头弯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将军安好。” 董老将军忍笑道:“安好c安好,你也好。”她唤来人,“几位道长赶了许久的路,想必很累,今夜便先洗去一路风尘,好好休息。” 方北冥:“有劳将军。” 顾九他们跟着引路下仆去了客房,拐弯的时候,顾九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老将军的眼神,那眼神虽是对着他的,却并无焦距,似在追忆。 顾九歪了歪头,再一走,便看不到老将军了。 老将军给他们安排的独立小院,三人一人一间房,都挨着的。顾九先跟着去看了师父师兄的房间,才抱着猫回了自己的那间。 门口早有下仆在等候,屋里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顾九以前穷归穷,井水却不缺,他很注重个人卫生,哪怕冬天洗澡洗头也十分勤快,但这几天赶路没有条件,他都只能用水擦擦身体。 坐在浴桶里舒舒服服泡了个澡,顾九洗了头,换了衣服,正在梳头时,门忽然被叩响。 同样换了身衣服的邵逸抱臂站在门口,“出来吃饭。” 顾九手上动作加快,“马上出来。” 顾九梳不好头发,以前是奶奶给他梳,奶奶死后他梳不好头,曾拿菜刀把头发割短了一回,如今又已齐肩。他挽不来发髻,扎了个歪歪扭扭的马尾就往门口跑。 邵逸烦躁地把人拉住,伸手把顾九的发带扯掉,推着人回屋,把顾九摁在板凳上坐着,拿起梳子动作粗鲁地给他梳头,“你头上顶的什么玩意儿,你以前也每天顶着跟疯子一样的头到处跑吗?” 他前几天也是这样的梳头的啊,这是终于看不过眼了?顾九缩了缩肩膀,大着胆子说:“师兄,你拽痛我了” “闭嘴!”邵逸恼怒道,不过吼了之后,力道还是放轻了些。 相处这么几天,顾九已经看出在他没出现之前,他师父只负责抓鬼赚钱,其他琐碎的事物——譬如做饭洗衣这些事,都是邵逸在做,要不是邵逸确实有抓鬼的本事,顾九会以为邵逸是他师父带在身边的小保姆。 始终让顾九无可奈何的长头发,在邵逸手里却乖顺得很,不一会儿邵逸就给顾九挽了个十分整齐利索的道士丸子头,然后臭着脸带着顾九去了饭厅。 饭厅里只有方北冥在,正对着一桌子好酒好菜流口水,见着两个小徒弟,忙招手让他们过去,“快过来吃饭。” 方北冥给顾九盛了半碗汤递过去:“先喝点汤垫肚子。” 顾九喝了口汤,惬意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捧着碗问:“师父,以后我们每次给别人捉鬼,都有这么多好吃的招待吗?” 方北冥咬着只鸡腿,说:“那得看主家财力了,对方有钱我们就跟着吃好点,没钱啃面饼子也是有的。” 顾九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就是凭运气了,他这师父接活的时候好像是来者不拒呢,也就是有钱没钱,只要请了他,他都会上门。 吃个半饱的时候,顾九终于好奇地问:“师父,董老将军请您过来,是为了什么啊?” 方北冥道:“当日老将军派人来请的时候师父不在家,具体的得问你师兄。” 顾九就眼巴巴地看着他师兄。 邵逸道:“是为了老将军那匹爱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董老将军,名秀英,今年七十有三,是夏国的第一位女将军,夏国因她之故,开创先河建立了女兵营,已经延续了三任皇帝。 董秀英曾有匹伴她出生入死多年的战马,浑身雪白,叫白雪。在五十年前的一次对敌中,白雪护持重伤的董秀英突破敌军重围,将董秀英带到营地后,倒地死亡。 董秀英对白雪有很深的感情,上交兵权后,她没有选择在上京享受荣华富贵,而是回到被她亲手收复的城池定居,距离当初白雪倒地身亡的军营不远。 而与军营相隔一段距离的曾经的战场,埋骨无数,随着夏国的统一,那处战场渐渐沦为乱葬岗,一般很少人会从那里经过。 关于乱葬岗,一直有闹鬼的传闻,就在前不久,有人说他在经过乱葬岗时忽起大雾,雾中鬼影重重,人声嘶吼c刀剑铿锵声不绝于耳。他在雾中迷了路,转了好久一直找不到出路,甚至有鬼影来追他,就在他倍感绝望之际,一匹浑身染血的白马忽然出现在他身边,击退了那鬼影,带着他闯出浓雾,然后又忽然消失不见。 此事带着浓重的传奇诡异色彩,因此不管此事真假,传得很远。董秀英听说了后,认为那白马是白雪,亲自去了乱葬岗,但传说中的浓雾没有,染血的白马更没有。她去了好几次,却一次都没碰见。但之后又有其他人遇到了这种情况,浓雾与白马出现的时机,毫无规律可言。 董秀英年纪已经很大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活头,她一生未婚,余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见白雪一次。偏偏别人遇到的情况她始终遇不到,便听人介绍,找到了方北冥这里,请他帮忙。 顾九听得很难受,忍不住摸了摸在旁边椅子上吃肉的小弟。小弟对他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亲人,这几年若没有小弟陪伴,恐怕他早就在寂静中孤独的死去。 方北冥看小徒弟一脸难过的表情,夹了块红烧肉放他碗里,“快吃,下顿肉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他没对顾九说,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情,以后面对得多了,就没那么容易难过了。 吃完饭,方北冥在准备这次可能要用到的东西,顾九照例跟着邵逸学东西。 顾九满身阴气,天生阴阳眼,聪明是一回事,但他本身在玄学这方面很有天赋,邵逸教他画最基础的清心符,他尝试几次就成功了。 顾九拿着自己画出来的清心符,有一瞬间狗胆包天,想送给邵逸用,以免他随时跟吃了炸药似得,不过也只是想想,面对邵逸他还是太怂了,有时候他想不起一些比较复杂的字怎么写,邵逸可是毫不客气敲他脑袋的。 课程结束后,顾九带着小弟,一边默诵固魂经,一边回到自己的房间。 身上的衣服,又新又干净,床上的棉被枕头都软乎乎的还带着刚清洗过的味道。顾九搂着小弟舒舒服服地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只是他躺了好一会儿却还无半点睡意,那令他既害怕又厌恶的透骨寒意又回到了身上,冻得他瑟瑟发抖。 领略了暖和是什么滋味的顾九,以前尚能忍受的寒冷如今他居然半点也忍不了了。 顾九从床上坐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抱着枕头出了房间,来到邵逸房间门前。顾九举起手要敲门,还没挨着又缩回去,站在原地一脸纠结。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咬咬牙一脸视死如归地正要再次敲门的时候,门忽然猛地从里面打开了。 邵逸黑着脸看着顾九:“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走来走去干什么。” 顾九缩在枕头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样子,“师兄,我c我太冷了,睡不着。” 邵逸警觉地瞪着他:“你想干嘛?” 顾九抱着拳头摇了摇,哀求道:“师兄,今晚我和你睡吧。” 邵逸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我要一个人睡。” 说着就要关门进屋。 “师兄!”顾九一着急,上前拉住邵逸衣角,也不敢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烦死了!”邵逸拂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往里走,却没关门,见身后没动静,转身吼道:“不是要和我睡,还不进来!” 顾九忙不迭跑进去,生怕邵逸反悔赶紧把门关上,手脚不停地往上床爬,缩在被子里后道:“师兄,你真好。” 邵逸没心情听他拍马屁,拦住跟进来看顾九上床后也想往床上跳的小弟,“你给我睡床下。” 小弟喵一声,冲邵逸呲了呲牙,绕过他跳上床尾,爪子死死地抓着被子,无论邵逸怎么扯都不松开。 最后邵逸放弃了,瞪了瞪小弟,又瞪了瞪旁边蒙头装睡的顾九,不开心地缩进被窝睡觉。 第二天邵逸起来的时候,顾九还在睡,他的右胳膊被顾九搂着。邵逸看了看怀里瘦唧唧的小孩,撇了撇嘴,这小孩以前睡觉搂猫儿习惯了,睡觉的时候手里一定要抱个东西,明明怕他怕得要死,为了睡得舒坦,却也敢壮着胆子来找他。 将小孩从身上撕撸开,邵逸踢了踢顾九,“顾九,起床。” 等顾九从被窝里咕涌出来后,邵逸去开门,有下仆端了水进来。 邵逸道:“我师弟在这。” 下仆便表示明白,将给顾九准备的洗漱用具拿到了这边。 邵逸便到院子里练剑去了。 等邵逸练完回来洗漱,见顾九顶着一头乱毛坐在床上揪着被子打瞌睡,他感觉积存在体内的愤怒暴躁又在翻腾了,忍了两下,邵逸走到床边,揪着顾九耳朵,提高了音量:“顾九!起床了!” 顾九一惊,捂着耳朵瞪着眼睛茫然地看着自家师兄。 “嗤”邵逸看着他这模样,跟受惊的猫儿一样,居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也确实没忍住。 顾九立即指着他,一脸惊奇:“师c师兄”他居然在笑,这么多天,顾九还以为邵逸不会笑呢! 邵逸笑完之后又立即板着脸,拍开他的手指,面无表情的,“快起来。” 顾九握住自己的手指,慢吞吞下床。 笑起来多好看啊,怎么就要那么凶呢 今天早上顾九的头发也是看不过眼的邵逸给他梳的,洗漱过后,方北冥伸着懒腰也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下仆来报,将军请他们去前面用早膳。 到了饭厅,董秀英看到穿着灰衣道服的小道童,像昨日一样,眼神顿了顿。 顾九被董秀英看得茫然,眼神疑惑地询问对方。 董秀英回神,似感慨地笑了下,请三人落座。 吃过饭,这才说起了正事。 董秀英请方北冥过来,是想请他弄清楚乱葬岗附近是不是真有鬼魂作祟,因为它们有伤害行人的企图,所以不能不管,再就是,想确定那匹雾中白马是不是她的白雪,若是,希望能将白雪的灵魂带回来,与她相见。 方北冥问了下起雾的时间,从中推断出了些规律,“浓雾与白马,都是每隔七日,从当日起,至次日的第七个阴时,渐次出现的。” 天干地支,天干十个,分五阴五阳;地支十二,分六阴六阳,其中丑c卯c巳c未c酉c亥,为阴时。 七在玄门中,是个很特殊的数字,它代表着日月与五星,所以玄门人不管炼符还是开坛做大型的法事之类的,皆以七日为一期。 而六阴不够七这一数,便以第一个“七”开头的第一天,从第一个阴时往下数,数到第七个阴时,浓雾与白马就会出现。比如第一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人,是丑时遇到的,那第二个理应在第二个七日从卯时开始数的第七个阴时遇到,也就是次日的卯时。这样依次往下推,每隔七日一个阴时轮一次。 七七一个定数,顾九默默跟着算了算,第一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是夜间赶路,在丑时遇到的,此事也是从他口中传出,第二个是在巳时,第三个也是此事中目前最后一个遇到的,是在未时。算上中间的卯时,那么浓雾与白马已经出现过四次了。 如此有规律,还以七为数,涉及阴魂与阴时,顾九觉得这件事很可能不是巧合,背后像是有玄门中人的影子。 三人从将军府出来,准备去乱葬岗看看。 董秀英派了马车,顾九爬上马车跟着摇了一会儿,心口发闷,觉得比走路没好多少。 方北冥看着小徒弟惨白的脸色,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了颗黑色药丸让他用水服下,拍了拍他的背:“你身体这么弱不行啊,明天起,跟着你师兄练剑吧,以后不管是杀鬼还是和同行打架,都用得着。” 顾九就小心翼翼地看向邵逸,“那便麻烦师兄了。” 邵逸靠着窗户看着外面,闻言头也不回,语气硬邦邦地嗯了一声。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从军营外围经过,前方出现一条岔路,车夫是当年跟在董秀英身边退下来的老兵,他道:“当年,就是从这条路,白雪一身刀伤,全身的血,跑进军营倒地后,声音都没发出一声就死去了,它是憋着最后一口气,把董将军给驮回营地的。” 那一幕,老兵至今想起还觉得酸楚,白雪即便死亡,眼睛也是睁开的,它看着自己昏迷重伤的主人,眼里全是牵挂。战马虽不是人,但作为骑兵来说,它们是生死相托,比战友更亲密的伙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进入岔道,他们又走了快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当年的战场,那处乱葬岗。乱葬岗里蹲守着几个董家的下仆,他们遵照董秀英的吩咐在这里守着,只是可惜,蹲守几天也还是没什么发现。 方北冥来之前听董秀英说了,便告诉她,普通人是看不见鬼魂的,之前那几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要么病着要么本身就是体弱阳气不盛之人,这种人比较容易撞鬼。而董秀英战场杀伐多年,周身缭绕着浓重的煞气,将军府里的下仆,多少也沾了点她身上的煞气,即便是能见鬼,但弱小一些的鬼魂,也根本不敢往他们身边凑。 一下马车,顾九就被一阵阴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忙快走两步追上邵逸,厚着脸皮跟在他身边。 古时候国与国之间发生了战争,为了防止发生瘟疫,战争结束后都会打扫战场,基本是胜方清理,自己国家已亡士兵的尸体会带回去,敌对国家的尸体,一般是就地焚烧掩埋。乱葬岗这里最后一场战争过后,夏国也是这样清扫战场的,结果就是几十年后时光变迁,随着乱葬岗的地形缓慢发生的变化,原本被埋在底下的累累白骨也重新见了天日,被野狗叼得到处都是。 乱葬岗在顾九眼里就是个大型的垃圾场,烂衣服c破席子,走几步咔哒一声,是不小心踩断的人骨,草丛时而簌簌抖动几下,那是受惊穿梭在里面的老鼠c野物,顾九甚至还在旁边发现了几具腐烂的尸体。幸而如今入了冬,不然这处的味道简直没法想象。 顾九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邵逸后头,他环顾四周,干净得很,半只残魂都没有。这看似正常,却最不正常,这里既是乱葬岗,无主孤魂应该有不少才是。 方北冥拿着罗盘在周围查看许久,没发现其他异常。他收起罗盘,道:“看来还是只有等两天后的酉时再来这里看看。” 据方北冥的推算,两天后的酉时,是下一个“七”的到来。要确定推算对不对,两天后再来就行。 三人回到将军府,给董秀英回报了一下,之后两天,他们便要继续住在将军府。 晚上吃过饭,顾九学习结束,回房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后,再次敲响了邵逸的门,“师兄。” 邵逸刚洗过澡,脸蛋红扑扑地过来开门,少了几分冷峻,让顾九没那么害怕了。 邵逸看着顾九怀里抱着的枕头,“你又要干嘛?” 顾九捏捏软乎的枕头,低着头一点一点往邵逸身边蹭,“师兄,我冷得睡不着” “你是赖上我了吧。”邵逸面色不善。 顾九没吭声,他也不想的,实在他体质特殊,七月盛夏他都会冷得睡不着,更别说现在天气本身就挺冷的了。他失落地垂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捏着枕头,执拗地站在门口。 这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蹲在顾九脚边的小弟见邵逸又吼顾九,护崽心切,生气地一直冲邵逸喵喵叫。 顾九在心里数数,数到九的时候,上方终于传来邵逸不耐烦地妥协声:“进吧进吧,别跟木头似地杵在这了,让你跟我睡,就当是偿还我吃你的那些肉。” “谢谢师兄。”顾九腼腆道谢,心里却想只要能让他睡个好觉,管他是偿还什么呢。 小弟再次跳到了床尾,和邵逸来了一番“你下去”“我就不”的拉扯。 顾九多了个学剑强身的课程,早上邵逸起的时候就把他叫醒,提溜着出了屋,甩了把木剑给他,从最基础地开始教。顾九跟着像模像样地学了半个时辰,差点累成狗,手臂酸得都要抬不起来,吃早饭的时候手都在抖。 见此,方北冥笑道:“等会儿出去买东西,小九还出去吗?” 顾九是很想跟着去啦,不过邵逸却一个刀眼斜过来,“他还有一百遍的几个错字要抄。” 顾九顿时无精打采,夏国的特别是玄门里的好多字,结构太复杂了,有些字头天学了第二天顾九就不记得怎么写了。邵逸这个老师严厉得很,你不是记不住么,写个一百遍总能记住了,最可怕的是,他还要检查作业。 于是吃过饭,方北冥和邵逸带着董秀英给的钱袋子出了门,顾九在小弟的陪伴下,可怜兮兮地在房间里抄大字。 几百遍的大字抄写完,顾九将作业好好地放着等邵逸回来检查。外面传来小弟愤怒地叫声,顾九一看,小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赶紧走出去。 四处找了一圈,没看到小弟的身影,出了院落,循着声音,顾九才看到站在一个屋顶上的小弟,正冲对面一只白猫叫。 这是在争地盘呢。 顾九绕了几条小道才走到小弟站着的那栋屋子,他压着声音道:“小弟,下来。”那白猫看着干净,可能是将军府里养的,小弟是黑猫,很多人对此都比较忌讳,所以顾九看它这样就很担心惹得府里哪位不喜。 小弟摇了摇它的断尾巴,回头看了顾九一眼,不太情愿地沿着旁边的墙跳下来。 顾九轻轻敲了敲它额头:“这是在别人家,不能乱跑知道吗?” 小弟在他怀里温顺地咪呜了一声。 顾九搂着小弟往回走,只是在回去的路上,恰与从别处过来的董秀英遇上,她膝盖上还放着个篮子。 顾九急忙站在原地行礼,“将军安好。” 董秀英点头笑道:“小道长没跟着师父c师兄出去吗?” 顾九不好意思道:“昨日课程写错字了,今日留下抄写。” 董秀英:“写完了吗?” 顾九:“写完了。” 董秀英道:“那你要去看白雪吗?” “白雪?”顾九先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应该是白雪的坟墓,他没拒绝,点头:“当然。” 白雪埋在董秀英现在居住的院落。 董秀英将篮子放在墓前,里面装着白雪曾经最爱吃的马草,她说:“当初它到我身边时,还是一匹出生没多久的小马驹,我也还只是个六岁孩童。一眨眼,白雪离开我已经五十年,我亦老矣。” 顾九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明白,董秀英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听众。显然,董秀英也不觉得让一个才八岁的孩童当听众是件尴尬的事情。 董家世代为军,董家儿郎从会走路起,就要学着耍刀枪棍棒,为的是练就一副好体魄,守卫边疆。董秀英有三个哥哥,她为女儿身,那时的她不明白哥哥们自小与家人聚少离多的心酸,只是很崇拜他们骑着马耍刀枪的英姿,从小便嚷着将来要跟哥哥们一样,威风凛凛地骑马上战场。 董秀英六岁生辰那天,父亲和三个哥哥从军营里赶回来为她庆生,并各自送了礼物。三哥送了一副马鞍,二哥送了一条马鞭,大哥送了一柄长枪,父亲送的一匹小马驹,便是白雪。那时候白雪在董秀英眼里,只是一匹长得很漂亮,让她很喜欢的的白马。 世事难料,在她八岁那年,夏国内乱,雪上加霜,边境遭领国侵犯,一时间夏国岌岌可危。她的父亲被敌军重伤身亡,哥哥们代替父亲的位置,上阵迎敌。 也是那时候起,董秀英不再崇拜哥哥们的马上英姿,他们每一次策马离去的背影,都是笼罩着死亡的阴影,充满了凄苦别离。 之后,白雪是她对父亲以及哥哥们担忧与思念的倾听者。 到董秀英十四岁那年,她的三个哥哥已相继死在战场上,母亲受不住打击,早已离世,只剩她一个孤女。终于,脱离当年天真的董秀英,穿上铠甲,拿起长枪,带着白雪,背负着满身的血海深仇,上了战场。 她上了战场,与白雪并肩作战,记不清有多少次,是白雪带她突破重围,每次活着从战场上下来,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白雪亦是满身血迹。 这时候,白雪已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她们相依为命。 董秀英从回忆里回神,看着身边才一点点高的顾九:“小道长,你是不是很奇怪,老身之前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你看?” 顾九确实在疑惑,董秀英看着他的眼神,像在回忆什么。未等顾九回答,董秀英便让人拿来了一幅画,在顾九面前展开。 画中有一池荷塘,荷塘旁有柳树,树旁坐着一名小道童,手里握着马草,身前一匹白色小马驹正要低头吃草。 顾九看着画中的小道童:“这是?” 董秀英笑道:“这是小时候男装的我,是不是与你很像?” 顾九点头,真的很像,这幅画董秀英应该经常打开看,她对自己当年道童的打扮并不陌生,只是那终究是在画里,所以看着他的时候,才会忽生感触吧。 董秀英卷起画卷,递到顾九手里,“你师父说,要我拿一件带我气息又含有对白雪执念的东西给他,如今我身边剩下的,也只这一副画了,请小道长,帮我转交给你师父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临近傍晚,邵逸和方北冥回来了。 两人买了一堆东西,现在还没确定白马是不是白雪,但不管是与不是,董秀英都打算为白雪做一场超度法事。其实这事儿和尚干最合适,不过方北冥就是那种抓鬼最擅长,但其他只要玄门沾边的,他好像都会点,便一事不劳二主了。 方北冥一回来就忙开了,做些顾九如今还不太懂的一些道具。 顾九便把画卷给邵逸。 邵逸打开看了一眼画,然后又看了顾九一眼。 顾九忙道:“这是董将军。 邵逸道:“我当然知道,你那么丑,我眼又不瞎。” 旁边方北冥一心二用,噗嗤笑了一声。 顾九:“”他默默看了下自己瘦得跟麻杆儿似的身板,好吧,他确实不如画上董将军小时候圆润润的可爱,但是师兄你说话也太伤人了点吧! 顾九满肚子委屈,但也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 邵逸看完,又把画卷还给顾九,“这个你装着。” “哦。”除了装家当的布包袱,顾九还有一个包裹,是方北冥给他的,让他用来装符纸道具之类的,挺大的,他个矮,包裹能直接打到他腿弯。目前为止,这个包裹里的东西不多,都是顾九自己要用到的笔墨纸砚,还有自己画的几张效果一般的清心符,顾九把画卷装进去,画卷就成最大的了。 当天晚上,顾九趿拉着鞋子,走到邵逸门口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顾九小心翼翼地冲邵逸笑。 邵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已经十分认命地主动让开,让顾九进房。 第二天的酉时就是下一个“七“的第七个阴时,于是吃过午饭,顾九他们就再次去了乱葬岗。 董家的下仆依然轮班守在这里,自然是没什么发现。为防发生什么意外无暇顾忌他们,顾九他们到了后,方北冥便叫董家下仆退出了会起浓雾的区域。 随后,方北冥和邵逸踏着罡步,绕着乱葬岗的中心走一圈布阵,顾九跟着两人看。 在普通人看来,方北冥他们不过是在一直在手脚乱动地走来走去,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但在顾九眼里,他们身处的又是另一个世界,方北冥与邵逸走的每一步,都带起了阵阵罡风,这风又不是风,是常人看不见的正气。 中心那一圈布好阵,三人又回到马车上。方北冥拿出朱砂墨斗,在马车内壁弹了一道又一道的朱砂线,最后再拿出一个拇指大的铃铛,挂在车门上。 这铃铛很是奇特,马车动来动去,那铃铛有铃,摇晃却不响。 方北冥顺便教小徒弟:“这是阴铃铛,遇阴气才会响。” 顾九明白了,相当于一个监测器。 做完这一切,才到申时,三人便也没闲着,方北冥给顾九和邵逸讲刚才布阵的罡步和阵法。邵逸跟在方北冥身边十年,也是这两年方北冥才开始让他单独尝试一些东西,以前他和顾九一样,只有在旁边干看着打下手的份儿。 这处是战场,浓雾中出现的鬼影,应当是当年战死在此地,魂魄却留了下来的士兵。 虽说师爹裴屿答应顾九帮他在阴间找他奶奶,但顾九最开始也好奇,为什么人死后化成鬼魂后,有的人直接归入地府,有的却会遗留人间。他跟着邵逸学了几天后,就知道了,一个人生来便有一扇对应的鬼门,死后只要入土,属于他的鬼门会立即打开。 而人死后,一般都是浑浑噩噩的,对人间执念不深的鬼魂,通常会跟着指引进入鬼门,归入地府。但有的执念太深,死后神智清醒,会选择遗留人间。鬼门开的时间过了后会关闭,那鬼魂要想再入地府,便只能找鬼路前往鬼城酆都,过鬼门关入地府。或者是被玄门中人超度,请阴差再开鬼门。 顾九的母亲周珊珊就是对儿子太牵挂,死后留在他身边照看,他奶奶的执念不如周珊珊,直接选择了归入地府,等待清算生前罪恶值,重入轮回。 当然,还有很多鬼魂,他们入鬼门的机会被夺走了,比如先前顾九遇到的帮老道士作恶的三只小鬼,他们的魂魄被老道士用术法拘在手里,肉身不入土,有鬼门却不得入,若奴役他们的人不给他们超度,那他们连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死在乱葬岗的士兵成千上万,也总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执念选择留在人间。 方北冥说:“战场上留下的士兵,一大半儿生前应当都十分嗜血好战。” “为什么啊?”顾九不懂就问。 方北冥道:“大部分的鬼都可以来去自如,只要他神志清醒,记得执念的来处,基本不会停在死去的地方。比如有的士兵,他死了,惦念着家里的老娘c妻子孩子,会凭着生前记忆里的路回家。留在战场的,也有一些是刚死时执念清晰,没有选择入鬼门,但等鬼门关闭后,执念又模糊起来,神智再度浑浑噩噩。他都变傻鬼了,不知道作恶,不被其他鬼吃,又无好心人超度,更没出来散心的老鬼引路去酆都,便只能这么飘荡到魂魄消散为止。” 顾九唏嘘,本以为人死后就算完了,没想到做鬼也有不同的命运。停留在阳间过久,最后的下场对鬼来说,可能都不怎么好。不是被吃,就是消散,若吃了其他鬼或是人,造了恶业,就算入地府也是服刑百年c千年再入畜生道的下场,轮回投胎的机会少得可怜。 方北冥继续道:“排除这两种鬼,还有想誓死御敌的保家卫国鬼。剩下的,就是十分想侵占对方国家的野心鬼了。” 顾九默默想,看来有人活着时喜欢划地盘,做鬼后也依然,不止是人,有鬼的地方也有江湖啊。 杂七杂八地说了一通,眼看着酉时要到了,便停了话头,三人安静地等待着。 等了约有半小时,顾九坐在马车门口,挂在他旁边,刚才被他用手指拨动怎么也不会响的阴铃铛,忽然无风自动,“叮铃”一声脆响。 “喵?”一同跟来的小弟也警惕地叫了一声。 顾九精神一振,站了起来。 便见视野中,马车之外的其他地方,缕缕黑色阴气从地面冒出,腾至半空停留不动,随着越来越多的阴气冒出,人眼可见的开始起雾,乱葬岗的天气也一下子变得昏暗,刮起了阴风。 浓雾起得很快,慢慢的,浓雾里多了些移动的黑影,传来若有似无的怒吼声,还有刀戟相交的声音。 方北冥甩开黑鞭,卷了就近的一只鬼魂过来。 顾九看过去,就见这只士兵鬼身穿铠甲,胸口插着一支剑,还断了一只手掌,他却感觉不到疼,被黑鞭卷住吞噬着身上阴气,也不惨叫,只目视前方一脸狰狞地要继续与敌军厮杀。 邵逸忽而出声:“这不是鬼。” 顾九:“不是鬼?” 邵逸道:“这是怨气,这只鬼乃怨气所化,不是魂魄本体。” 邵逸伸手,指尖凝出一点血红气团,往这只鬼身上一点,那鬼便忽然消散了。 方北冥甩开黑鞭,再卷了一只鬼过来,发现同样也是怨气所化。方北冥皱眉:“遗留在此处的士兵鬼与随着肉身过来的无主孤魂都不见了,这满场子的鬼,没一只真的。” 顾九迟疑道:“那白马也是怨气所化?” 方北冥道:“应该也是。” “师父,快看。”邵逸指着乱葬岗的中心位置,“怨气升空不见了。” 顾九抬头,就见一层比阴气还要浓郁的黑色雾气缓慢升空,然后忽然消失不见。 方北冥大惊失色:“血煞阴龙阵!” 顾九最近翻的阵法书,还没有见过这个阵法名字,但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他看自家师父脸色惨白,便知道这阵法很厉害,且不是什么好阵法。 方北冥严肃地命邵逸和顾九留在马车上,自己跳下马车,往中心位置跑去。 顾九很担心,“让师父一个人去好吗?” 邵逸面无表情道:“我们去可能也帮不上忙,反而拖师父后腿。” 顾九只能满心焦急地站在马车上等,过了约有五分钟,四周那些怨气所化的原本不理他们的士兵鬼们,忽然一致来攻击他们两个。 幸好方北冥有先见之明,在马车上弹了朱砂线,这些鬼一靠近便被弹了出去,顾九和邵逸一人一把桃木剑,背靠背,各自消灭自己身边的士兵鬼。 顾九一剑刺中一只鬼,对方怨气所化的魂体消散,顾九注意到,还没有消散的几缕怨气与另外几缕飘过来的怨气纠集在一起,融合后,没过一会儿那怨气团居然就变大了一点。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顾九将自己的发现告诉邵逸。 邵逸道:“怨气与阴气不同,阴气多了,我们只会觉得冷,身体不舒服。怨气不同,怨气自身带着很强的意念,它会扭曲人的心神,它们可以互相吞噬c融合,最重要的是,它们可以相互影响,无中生有,壮大自身。” 匆忙的解释中,顾九明白了,怨气与怨气的结合,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邵逸一剑击散一只鬼,穷追猛打地将几缕想逃逸的怨气也击散,才再次道:“有人在收集怨气,化阴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再一次击散一只魂体,顾九用剑抵着马车,累得弯腰直喘气。怨气魂体实在太多,他都不记得自己击散了多少只。他抬头看向中心位置,那里黑雾翻涌,不知师父在做什么。 顾九歇了半分钟,感觉手脚有劲了,再次提剑挥砍。 忽然,指向魂体的剑尖挥了个空,眼前无数魂体瞬间全部散去,随着腾至半空的阴气缓缓下落,重新沉入地面消失不见,随着阴气与魂体的消失,浓雾也骤然退去,露出了乱葬岗的本来面貌。 周遭重新安静下来,连一丝风也无。 顾九和邵逸跳下去,跑向往这边走过来的方北冥,方北冥神情不太好,脸色有点苍白。 顾九道:“师父,你没事吧?” 方北冥摸了摸顾九的头,“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顾九和邵逸把方北冥扶上马车,顾九给方北冥倒水。三人都歇了会儿后,顾九才问道:“师父,那些怨气形成的士兵鬼,已经彻底消失了吗?” 方北冥摇头,“没有,只将怨气暂时压制,想让乱葬岗的怨气彻底消散,只有破阵才行。” 顾九就很担忧,自家师父一见到这个阵法就脸色大变,光压制个怨气师父都费了大力气,再破阵也不知道有多难。 顾九心里在想什么全都挂在了脸上,方北冥捏了捏顾九身上肉第二多的脸,“别担心,师父知道怎么破阵,今日不破阵,是想引出背后布阵的人。” 既是这样,顾九就放心多了。 此时天色已黑,方北冥很累,赶车的任务就交给了邵逸。三人回到将军府时,方北冥已经好多了,得知董秀英一直在等着他们,便过去见了她。 董秀英听说那匹白马可能是怨气所化,并不是真正的白雪时,自然很失望,毕竟这表示她见不到白雪最后一面了。血煞阴龙阵的事情,方北冥与邵逸都没说,只跟她说,今天他们发现乱葬岗之所以会起浓雾,是有人收了乱葬岗飘荡的鬼魂,利用他们残留下的怨气布阵,试图散布怨气作恶。 怨气会对人的心神造成影响,若任由怨气四散,恐怕南湖郡的老百姓都会不得安宁。 董秀英多年杀伐征战,即便双腿不能行走自如,但周身气势不减。南湖郡是她与白雪的栖身之所,一听居然有人在南湖郡作恶,董秀英便眯了眯眼,“此时还请方道长多费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老身说。” 方北冥道:“确有一事需将军帮忙。” 董秀英:“方道长请说。” 方北冥道:“我需要七滴将军的指尖血。” 旁边伺候董秀英的女兵登时大怒,却敢怒不敢言,只好看着董秀英:“将军!” 女兵年纪也不小了,曾是董秀英手下的兵,她不信这些神鬼的事,她知道将军以前也是不信的,只是乱葬岗的事情传得跟真的一样,将军太想见白雪,推荐这名道士的人又是正直之士,所以才会请了道士入将军府。 只是不信归不信,却不妨碍她忌讳这些,你一个道士好好地,取他人血做什么。 董秀英抬手,示意女兵稍安勿躁,问方北冥:“取我的血,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方北冥道:“将军的面相是纵横天下之将,乃破军命格。将军双手斩杀敌军无数,周身血红煞气,小人不敢来犯,厉鬼亦不敢近身,以你之血作符散怨气,效果最好。”他又笑了笑,“当然,取将军的血,是贫道贪懒。不用将军的血亦可,便烦请将军从上过战场的士兵中,找三个主命宫为七杀c破军c贪狼的士兵,各取七滴血。” 董秀英却饶有兴趣地问:“这三个命宫,有什么特殊之处?” 方北冥道:“这三个命宫都主杀伐,引导得当,便容易像将军这样,成为一名好将军。” 董秀英明白了方北冥的提点,笑着点头,抬起双手:“取左手还是右手?直接用碗装吗?” 旁边邵逸递上来一个小碗,并一根针,道:“左手中指。” 董秀英便用针在左手中指扎了一下,血珠子立即冒了出来。 顾九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左手,邵逸跟他说,在玄门人眼中,双手连接心脏,以左手最近,中指气最盛,在画符驱鬼时,以这个指尖的血使用最好。只是十指连心,顾九已经能想象日后他咬破指尖挤血画符的惨状了。 当时邵逸教到这里的时候,顾九就以曾看过的一些影视片为例问邵逸,舌尖血能不能驱鬼画符,听说舌尖血是人体阳气最旺的精血,即便是普通人,用舌尖血也能吓走一般的弱鬼。 邵逸当时说,舌尖血确实能驱鬼,只是比咬指尖方便,效果是不如指尖血的,而且,舌头咬起来绝对比手指疼,除非不想吃饭了,否则尽管咬。 顾九胡思乱想中,董秀英已经放完了七滴血正在擦药,方北冥站起来,道:“等阵法破了后,若能成功抓到布阵之人,再告知将军。” 晚上,顾九在自己的房间里洗漱后,散着头发熟门熟路地进了邵逸的房间。他现在的房间,也就一个洗澡的用处了,所有家当都搬到了邵逸的房里。 屏风后有水声,邵逸还在洗漱,顾九便也不打扰他,从包裹里掏出一本书,坐在桌边翻看起来。 这本书是邵逸给他的,里面详细地记录了各种阵法,由浅到深,内容很是玄奥。顾九许多字还不认识,最浅显地读起来都磕磕绊绊的,若不由邵逸讲解,他大多都只有看图。 顾九看了一阵,邵逸出来了。顾九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就把梳子往旁边推了推,邵逸给他梳过几次头后,顾九在这方面,就厚着脸皮彻底解放了自己的双手。 邵逸瞪他两眼,还是拿起梳子给顾九梳头。 顾九脑袋随着邵逸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他举起书给邵逸看,“师兄,这上面有血煞阴龙阵吗?” 邵逸敷衍道:“没有。” 顾九说:“也是,我这本是入门阵法,那个名字一听就是很厉害的阵法,自然不会在这本书上。” 邵逸没答,三两下给顾九把头发梳起来,梳子随手往桌上一扔,扯了两下顾九的头发小啾啾,“你不累啊,睡觉了。” “累的。”顾九才学练剑,这两天手臂本就酸痛,今天砍了那么久的鬼,感觉更明显了。他伸了伸懒腰,放下书跟着邵逸往床上爬。 前几晚,顾九都比邵逸先上床,今晚他还没上床,见邵逸去拽已经先跳到床尾待着的小弟,弯腰时,露出了后腰的一道微微渗着血迹的伤口。 “师兄,你受伤了?”顾九惊讶地走过去,打算撩开邵逸衣摆仔细看看。 邵逸却很警觉,在顾九碰到他时猛地转身,挥开他的手,冷冷道:“没有。” “可是” 顾九确定自己没看错,只是邵逸已经掀开被子躺进去,背对着自己,不打算在说的样子,顾九只好默默闭嘴。 顾九上了床,邵逸立即翻个身,再次背对着他,顾九冲着邵逸的背呲了呲牙,有本事你平躺着睡啊,不上药,看你疼不疼。 顾九没像以往直接睡,他等了好一会儿,感觉邵逸呼吸平缓后,就轻轻爬下床,翻出方北冥自制的伤药,揭开邵逸的被子,打算偷偷给邵逸上点药。 只是他低估了邵逸的警觉性,被子才掀一半,邵逸就睁开了眼,木木地看着他。 “呵呵吵醒你啦?”顾九心很虚,手上动作却很坚定,掀被子的动作都没停。 邵逸抓着被子,压低声音吼道:“你偷偷摸摸干什么!” 顾九弱弱道:“给师兄擦药。” 邵逸气道:“我没伤。” 顾九:“你不擦药我告诉师父去。” 邵逸冷笑:“呵!学会告状了。” 顾九:“你擦药我就不去。” 邵逸怒:“一起睡了几天,你蹬鼻子上脸,不怕我了是吧。” 顾九真心实意地说:“师兄只是嘴上凶。” 邵逸道:“信不信我现在让你见识一下我手上怎么凶,松手!” 顾九不动,而邵逸嘴上说得厉害,真要对自己师弟动手又是不可能的,两人一通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邵逸先败下阵来,自暴自弃地松开被子,不耐道:“擦吧擦吧,你真是烦死了!” 顾九勾勾嘴角,他这个师兄,性子虽然别扭,但摸清了他脾气,却越看越可爱啊。 顾九把邵逸推成侧躺,点了灯火拿到床头,看到邵逸衣摆上都染了点血迹。他暗自摇头,受伤了就是受伤了,为什么不想上药呢? 邵逸身上的伤还不止后腰那一道,顾九看了看,腰侧也有一长一短的两道,他把别扭着闹脾气的邵逸推成平躺,发现他小腹上也有几道。 顾九很疑惑,今天他们去的唯一的地方就是乱葬岗,当时待在马车上,有师父用朱砂线布置的阵法,他一个刚入门的小菜鸟都没受伤,邵逸又是怎么受伤的,难不成是回来后,他洗澡的这段时间? 这些伤口长短不一,虽不深,但裂口十分的整齐利索,像被十分锋利的锐器划伤的。 顾九想问,但看邵逸对擦药都这么抗拒,自己再刨根问底估计真得挨打了,便只能暂时放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第二天顾九起来后,偷偷看邵逸的表情,想看他有没有因为昨晚的事生气。 邵逸注意到他偷摸的眼神,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没生气,顾九顿时放心了。 取了董秀英的指尖血,只一个晚上,方北冥就将破阵的符纸道具准备好了。顾九就有点不明白,既破阵这样容易,师父当时的表情为何又那么凝重呢? 要破乱葬岗的血煞阴龙阵,又还要等下一个七,也就是顾九他们还需要在南湖郡待七天才行,不过方北冥说他压制了怨气导致对方上次收集不成功,肯定惊动了对方,为防有变,他们需要住到乱葬岗去。幸好董秀英财大气粗,给了顾九他们更加宽敞足够让三人一起睡下的马车,还让下仆送了许多的日常用品过去。 虽然没有将军府住的舒服,但对于住过茅草屋,野外也睡过的顾九来说,马车已经算是豪华装备了。 乱葬岗还是和他们第一次去查看时一样,阴阳眼的世界里干干净净的,不过普通人眼的世界嘛,就不怎么样了。之前他们看到的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已经被顾九他们烧了,最近这里传闻闹鬼,就没人再往这扔尸体,只有些野猫野狗在这边徘徊。 马车停下的时候,顾九看方北冥烧了张符纸。 “哒哒哒。” 不一会儿,马车窗就被轻轻叩响,邵逸打开车窗,一个白色小纸人爬了进来,它的五官是用朱砂点出来的,笔画随意,却憨态可掬,不显诡异,十分可爱。它爬上方北冥的膝头,两只手比划着,发出幼童一般稚嫩的咿呀声。 这个叫纸人术,折出的纸人,与主人心意相通,能替主人勘察c记录所听c所看到的事。这术法功力最顶尖之人,能使手下折出的纸人拥有人的思维,发出人声。方北冥折的纸人,虽然只能发出咿呀声,但他并没有认真的学过这个,所以达到这一步,也算顶尖了。像邵逸,目前折出的纸人,即便画上五官,但想知道它记录的东西,只有将它烧了才行。 小纸人咿呀一阵,方北冥却听明白了,他点点头,指尖在纸人额头上一点,纸人便轻飘飘地倒在他手心上,被方北冥收了起来。 顾九好奇地问:“师父,它说了什么?” 方北冥道:“昨日我离开时,在这里放置了一个纸人。刚才它告诉我,我们离开后,乱葬岗里没有人来过,也没有鬼出现,那背后布阵之人的反击,也不知何时会再来。” 顾九道:“说不定对方是害怕缩回去,将这里弃之不理了。” 方北冥道:“没那么简单,这个阵法,布阵想要成功,必须加入布阵之人的血,阵法被破,他也会受到反噬。而这个阵法,通常来说不会只存在一个,若每个都像这样被发现就弃之不理,除非他不想活了。” 顾九真的很好奇:“师父,血煞阴龙阵,到底是什么阵法?” 方北冥愣了下,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知道你师爹为何会是阴差吗?” 顾九惊道:“与这个阵法有关?” 方北冥点头。 顾九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然方北冥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每个国家的形成,除了会立君主之外,在人眼看不到的世界里,还会化出一只阳龙。阳龙守护着这个国家与子民,国家昌盛繁荣,阳龙的气势便强大,国家弱小,阳龙的气势也会跟着微弱。阳龙气势一弱,它所守护的国家就会容易被各种阴邪侵袭。 曾有一阵,这片土地战乱四起,几乎存于世的各个国家背后的阳龙都十分孱弱,这时候,有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长,以自身的修为与功德,研究出一个用浩然正气化成阳龙提升国家气运以结束乱世的阵法,这个阵法叫升阳龙阵。 十几年前,有个法力同样高深的道士,因不甘自身大限将至,想要强行增加自己的寿命,他将升阳龙阵研究改造一番,最后得出了十分阴狠毒辣的血煞阴龙阵。和升阳龙阵一样,布阵的人必须加入自己的血。只不过升阳龙阵的阳龙相连的是一个国家的气运,而血煞阴龙阵中的阴龙,是与布阵之人自身寿命相连。 布置血煞阴龙阵时,需将无数的怨气c戾气与阴气,投入到一个阵法里,让它们生生不息,再化成阴龙。但因为怨气c戾气与阴气,乃被玄门中人不容,动静大了,这阵法会被毁夭折不说,布阵之人也容易暴露,引火上身。 那名道士考虑到这一点,他走遍大江南北,挑了无数个隐秘的地方,布置下无数个血煞阴龙阵,这些阵法,有的为他造龙头,有的为他造龙身c龙爪以及数不清的龙鳞。 因为部位分开,即便所有部位都有了,但拼凑在一起也只是一条死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用一名命格至阳,体含金庚之气的人的血来唤醒阴龙,醒来的阴龙会染上血煞气,还是非常强大的法器,几乎无人能敌,且阴龙会命定般的与阳龙对抗,吸食阳龙的气运,而阳龙与一个国家的气运相连,阴龙一旦炼成,国家迟早大乱。 当年那名道士做得隐秘,等方北冥他们发现时,对方已经进行到唤醒阴龙的最后一个步骤了。 最后,当然是没有成功。 方北冥回忆道:“当年你祖师爷还有你师爹的师父,以及你师爹,都在那一战丧命。你师爹他们,俱是一身大功德,阴寿超过百年,可以不排队去投胎的,只是你师爹舍不得我,便留在地府做了个阴差。” 顾九问:“那我祖师爷和师爹的师父呢?” 方北冥笑道:“自然是在下面逍遥快活,他们的阴寿比你师爹还长呢,你师父和你师兄,每年都给他们烧好多阴钞下去,你师爹还有俸禄可领,也会孝敬他们,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呢。” 顾九也微微地笑了,如此,那这结局也不算特别悲惨。 顾九忽而又好奇了:“那道士既已准备唤醒阴龙了,那那个被拿来放血的至阳命格的人,又如何了?” 坐在顾九对面一直靠着车壁默默听故事的邵逸,忽然抬眼,看向顾九的视线十分锐利。 方北冥抬手摸了下邵逸的头,再想摸第二下邵逸就扭头避开,并十分目无尊长地瞪了方北冥一眼,方北冥呵呵笑了声,对顾九道:“就是你师兄呀,当年我们能活下来,多亏你师兄呢。” 顾九瞠目:“十年前,师兄才多大呀” “两岁啊。”方北冥说,“别小看了你师兄,他可厉害了,认真起来师父都打不过他。” 顾九重新打量邵逸一番,这么厉害吗?然后在心里自嘲,他们两个一个要被放血喂阴龙,一个从小就面临就野鬼填肚子的境地,果然是师出同门的缘分吗,也不知谁更惨一点。 邵逸似乎不喜欢别人谈论他,推开车门道:“我出去转转。” “去吧。”方北冥也没拦他。 等邵逸走了,顾九尴尬地扯扯嘴角,然后想起昨晚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方北冥道:“师父,师兄的体质很特殊吗?” “是很特殊。”方北冥跟顾九详细说道,“金庚之气,金乃刀剑兵戈,主杀伐;庚位于西方,五行中属金,庚又对应秋季,而秋主肃杀。说简单点,金庚之气就是兵器的锐利之气,而你师兄本身是至阳命格,阳气旺盛,再加上金庚之气,煞气遇上他都要躲避。” 顾九喃喃道:“真厉害啊,但是,这个体质对师兄自身有什么妨害吗?我昨夜在师兄身上,看到好多利器造成的伤口。” 方北冥沉默了一下,道:“你师兄一激动,金庚之气就容易失控,他昨日应是同我一样,遇到了血煞阴龙阵想起往事才会那样。” 顾九蹙眉,“没有办法控制吗?” “有。”方北冥说,“聚阴气,阴气无意识,能很好的平衡他的金庚之气,只是过不了多久,收集到的阴气会被金庚之气吞噬,所以更多时候,只有靠你师兄自己控制,他现在的控制力已经好很多了。” 顾九心里难受,现在好很多,邵逸才多大啊,那他小的时候,是不是浑身都是伤口?试想,一个人从小动不动就被自己无意识的割伤,身体时刻伴着疼痛,如此折磨之下,他脾气能好么,难怪邵逸总是那样暴躁不耐的模样。 顾九想到他身上阴气不是很多吗,“怎么收集,用我身上的不行吗?” 方北冥笑道:“当然是可以的,你怕冷,你师兄怕热。你只稍微和你师兄距离近些,他就会好过一些,不然你觉得以你师兄那头都不喜欢被人碰的性子,会容忍你和他睡一起?” 顾九前一刻还对邵逸同情呢,此时就忿忿不平了,亏他这几天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邵逸被赶下床,邵逸真是太狡猾了! 方北冥拍拍嘴巴,干笑道:“哎呀,我好像说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正这时,邵逸提了两块肉过来,问:“羊肉还是牛肉?” 顾九扭头,瞪着邵逸。 邵逸比他还凶地回瞪。 顾九默默收回视线,缓缓抬手,小小声儿道:“吃羊肉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虽然现在做饭的重任落到顾九身上了,不过食材的准备之类的,邵逸还是会帮着做一下的,毕竟顾九才八岁,让他给两个比他大的人做饭吃,怎么看都是在压榨童工啊。 吃过饭,顾九在马车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邵逸正在折纸人,方北冥拿着符笔点着朱砂在给纸人点五官。 邵逸折出来的纸人能站立不倒,但没有其他反应,被方北冥点上五官后,顿时就活了起来,在方北冥身上爬上爬下,玩他的衣角,玩他的头发,甚至还有一个纸人走到顾九脑袋边,好奇地扯了扯他散在枕头上的头发。 顾九轻轻地戳了戳这个小纸人。 “哎呀!”小纸人被顾九戳倒在地,它惊叫一声,爬起来费力地跑到方北冥身边,掀开他的衣摆钻了进去。过了几秒钟,又悄悄钻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顾九。 顾九觉得有趣,笑了一声。 邵逸看了他一眼,方北冥则回头:“醒了?” “师父。”顾九蹭到方北冥身边坐着,把他衣摆底下那只纸人捏在手里,问:“师父,这些小纸人能活多久啊?” 方北冥道:“纸人术最关键的就是点五官,法力越深,点出来的纸人就活的越久,师父点出来的纸人能活十天。” 顾九看向邵逸:“师兄你呢?” “三天。”邵逸道。 顾九崇拜道:“师兄也好厉害。”他之前也试着折过纸人,站都还站不起来,是一张死纸。 方北冥递了只符笔给顾九,笑着道:“试试?” 顾九跃跃欲试地接过符笔,拿了个纸人在手里,不知怎的,最后点了个滑稽表情出来。 方北冥凑过来说:“你这五官点的倒是新奇。”说着拿给邵逸看了看。 邵逸不知为何从这五官中,品出了点嘲讽的味道,就冷笑了一声。 顾九:“”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大概是脑子抽了! 方北冥将顾九画的小纸人放在小桌上,这小纸人身体打着摆子仿佛喝醉了酒,手脚僵硬地走了两步,吧嗒一下脸朝下摔在桌上,就再也没爬起来了。 “呵呵,好歹走了两步。”顾九对自己的功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倒也没多尴尬。 “慢慢来。”方北冥安慰他,“这纸人术闲时学一学就可以了。” 顾九表示知道,有句话叫技多不压身,但也有句叫多而不精,他也不是真正的八岁小孩,自然明白怎样做最合适。 很快,方北冥点完最后一个纸人,便打开车窗,将在马车里各处玩耍的纸人都放了出去,让它们在乱葬岗里巡逻。 若是在人稍微多一些的地方,顾九他们还要去询问下路人,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布阵之人的消息,无奈乱葬岗这里太偏了,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一定有人会到这里来。 他们在乱葬岗里待了六天,这六天他们时刻都在提防布阵之人的回击,对方却很沉得住气,一直没任何动静,直到第六天的夜晚。 明天就是下一个“七”的到来,顾九总感觉睡不踏实,一直处于似睡非睡地疲劳状态,然后他忽然被一阵熟悉的咿呀声惊醒,睁眼一看,他师父站在打开的车窗边,外面漆黑一片,那咿呀声就是窗外传进来的。 吃过晚饭就出去玩的小弟也回来了,在顾九身旁不安地走来走去,邵逸正将日常装备往身上挂,转身见他醒了,便催他:“起来。” 顾九本就睡得不安稳,所以很快醒神,他摸了摸小弟,然后起身,衣服他们为了防止突发情况,睡觉的时候都没脱,顾九起来将包裹背上,一柄铁剑也挂在背后,手里拿着一柄桃木剑,走到车窗边往下一望,就见从马车的四面八方,一群又一群的鬼魂裹挟着黑红雾气,快速地向这边飘来。 在他们的前方,之前方北冥放出去的一群小纸人,不知何时已经聚到了他们的马车下,挡在马车前,一边仰头看方北冥,一边冲飘来的鬼魂厉声呵斥。 等那些鬼飘得近了,顾九发现这些鬼都穿着铠甲,除了面色青白,其他地方都还是死去的模样,许多鬼身上挂着刀剑c断了手脚。 顾九道:“莫非他们就是那些士兵鬼?” 方北冥道:“这副装扮,也只能是他们了,只是全都变成了厉鬼。” 方北冥和邵逸跳下马车,顾九要跟着下去,却被邵逸推了回去,“你待在车上,等会儿我和师父无暇顾忌你。” 车上有方北冥弹的朱砂线,顾九待在车上才安全,他现在只能砍几只弱鬼,对上任何一只厉鬼他都不是对手,要知道他在野鬼眼中可是行走的补药,厉鬼想吃他的欲望只会更强。 顾九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因此便停了脚步,握着桃木剑紧张兮兮地看着方北冥与邵逸。 这些士兵鬼是被人操纵放过来的,每只身上都带着强烈的怨气c戾气,又因他们上过战场,魂体里还带着煞气,个个看着都十分地凶狠,眼中不带半点人性,比之前顾九见过的百鬼幡里的厉鬼还要恐怖。 这群厉鬼很快逼近前来,纸人们率先一哄而上,扒住厉鬼们的脚尖顺着往上爬,张嘴咬住厉鬼们的身体,没有牙齿,却从厉鬼们身上撕扯下一团团的黑红雾气,被咬的厉鬼仿佛肉被撕下来一块,一边拼命抖着身体挥赶纸人一边惨叫。 没被纸人们拦住的厉鬼,便冲向了方北冥与邵逸,面对一群厉鬼的围攻,方北冥与邵逸反应迅速,手中驱鬼剑挥出了残影,被他们盯上的厉鬼被剑尖逼得连连后退。 方北冥抓住一只厉鬼,右手翻出一只符笔来,在厉鬼额上画符,“追魂拘魄,锁身鬼体。急令在现,吾为封灵。急急如律令!” 他一松手,那先前还张牙舞爪的厉鬼便安静下来,穿过同伴们,往来时的方向飘去。 方北冥手挽剑花,挥退两只厉鬼,对邵逸道:“师父去去就来,照看好小九。” 邵逸点头,手中剑气迸发,一连挥退几只厉鬼,给方北冥开道。 方北冥便追着那只厉鬼远去。 方北冥一走,邵逸阻拦不及,便有不少厉鬼围到了车边,想要靠近马车来抓顾九,只是次次被朱砂线发出的红光弹出去,顾九手里的桃木剑因他的功力不深,效果也只能发挥个十分之一,面对靠上来的厉鬼,他对厉鬼造成的伤害,和小弟出爪子挠一巴掌的效果差不多。 只是鬼打架好像也知道捡软柿子捏,围攻邵逸的厉鬼知道拿他无可奈何,便有越来越多的厉鬼转向了顾九。车边的厉鬼多起来,朱砂线亮起来的速度愈发频繁,终于某一根朱砂线又一次亮起来击退一只厉鬼后,就再没亮起来了。 吓得顾九忍不住大叫:“师兄,有朱砂线不亮了。” 邵逸:“别慌,拿墨斗自己弹。”他剑尖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从地上挑起几只纸人,“去!” 那几只纸人就飞上了马车,咻咻咻钻进马车,不一会儿就嘿咻嘿咻抬出了之前方北冥用过的朱砂墨斗。 “诶?”顾九忍不住懵了一下,“我弹的也行吗?” “行的。”邵逸闪到马车边,帮顾九击退几只厉鬼,“朱砂里加了我的指尖血。” 顾九第一次看方北冥在马车上弹朱砂线时,就觉得他好像没有布阵,只是在马车上一阵乱弹,这会儿他想起几天前方北冥说过的话,邵逸是煞气遇到都要躲避的人,难怪有这么好的效果。 顾九拿起纸人抬过来的墨斗,纸人们帮他牵着一头,他拉开墨线,将不亮的几根朱砂线重新补上。 补完朱砂线,顾九松了一口气,坐在马车上擦汗,脑子里正想着该怎么帮邵逸的忙时,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连续不断的马蹄声冲这边过来。 将军府派的马车因为很大,是四轮马车,能独自停立。顾九他们来的当天就给两匹马卸了车拴在一边,每天定时喂一下就行。刚听到马叫声时,顾九还以为是他们的马挣断绳子跑过来了,结果等那马穿过重重黑雾出现在顾九的视野里时,才发现那并不是他们的马,他们的马都是黑马,而眼前这匹,周身缭绕着黑红雾气,本身却是一匹白马。 看着越跑越近的白马,顾九灵光一闪,“白雪?!” 那白马嘶鸣一声,似在回应。它一路撞飞厉鬼无数,然后在顾九和邵逸惊讶的眼神中,撞破了朱砂线的禁制,撞飞了马车。顾九向后一倒,还没摔到地上,就感觉后颈被提了起来,然后再被往上一抛,落到了白马的背上。 哒哒哒—— “师兄!” “喵!” 白马驮着顾九,几乎眨眼间就消失在邵逸视野中,空中只余下顾九撕心裂肺叫着师兄与小弟厉声尖叫追上去的喵叫声。 “顾九!” 同时被撞飞的几个小纸人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指着白马跑走的方向咿咿呀呀的讨论,见邵逸要追,连忙扯着邵逸的裤脚粘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邵逸朝白雪跑走的方向追去,他的裤腿上挂着一串咿咿呀呀叫着随风晃荡的纸人,那些原本在围攻他的厉鬼,也立即跟了上去。 此时的顾九,抓着白马的鬃毛,大喊道:“白雪!白雪你停下,你要带我去哪里?” 白雪跑得飞快,听见顾九喊声也不停,只咴聿聿地回应了一声。 现在是半夜,月亮都躲进了云层里,周围一片黑暗,顾九根本不知道他现在被白雪背到哪儿去了。他一手抓着鬃毛,一手艰难地在身后的背包里掏啊掏,掏出几张符纸,空手点符是道士入门最基本的课程,顾九指尖一凝,符纸顿时被点燃。 顾九扬了扬符纸,借着火光查看两边,符纸燃得很快,顾九一连点了好几张,才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小水塘,这是他们来时的路。 最后一点火光熄灭的时候,顾九忽然感觉白雪往左边拐了个弯,顾九回忆了一下,来时的路唯一会经过的岔道,只有那条通往军营的路。 顾九哀叹一声,紧抓着白雪不敢松,感觉屁股都要被颠成八瓣了。 从岔道进去,当顾九看到远处军营里传来的星星点点时,感觉时间都过去半小时了。期间他每叫白雪一次,白雪都会应他一声。顾九想起,白雪曾在军营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这条路,也是它曾活着时背着主人走过的最后一条路,在它的认知里,这是条通往安全营地的路。而乱葬岗传闻中,它的几次出现,都是为了引领迷路之人走出浓雾,没有伤人的举动。 大概也只是担心顾九的安危,想把他带到它认为安全的地方待着吧。 快要靠近军营时,白雪忽然停了下来,顾九终于抓住机会,从白雪背上跳下来,坐在地上喘气。 白雪走过来,低头拱了拱顾九的背,推着他往军营的方向走,示意他进去。顾九被他拱得身体歪了一下,这一下让他注意到军营的上空,那里漂浮着浓郁的血红气息,因为融进夜色,若不是有点点火光,他还看不出来。 顾九转头推开孜孜不倦要来拱他的白雪,“你是因为这些煞气才不敢进的吗?” 当兵之人,本身煞气就十分的重,而军营里,上万的士兵聚集在一起,他们身上的煞气融合在一起,数量自然庞大。白雪身上也有煞气,这些煞气应该是它死前积攒死后跟着它的,对它自身并没有影响,甚至正因为它带着煞气,才能撞破朱砂线的禁制掳走顾九。但它是阴物,活人的煞气对它还是有影响的,特别在面对那么大一团煞气,它身上的那点完全不够看,一旦靠近,恐怕会被撞个飞灰湮灭。 顾九没骑过马,被颠了这么久,大腿根痛得不行,他觉得肯定磨破皮了,他瘫在地上,任白雪怎么拱怎么推都不动,死赖在地上。 “喵——” 小弟从黑暗中扑出来,在白雪身上蹬了一下,落在顾九身边,挡在他身前超凶地看着白雪。 “小弟。”顾九把小弟抱住,他刚被白雪掳走的时候还能听到小弟的叫声,后来白雪跑太快,小弟就被远远地甩下,它能在这么短时间追上来,可见途中没停,一直处于加速奔跑的状态。 顾九摸了摸小弟,果然感觉小弟在急促喘气。顾九心疼坏了,跑得这么累,也不知四只爪子有没有磨破。 白雪凑过去叼着顾九的衣领,将他挡在身后,抬起前蹄对小弟恐吓驱赶。 小弟灵敏地闪开,一猫一马在空旷的野外对峙起来。 顾九往小弟那边跑了两次,两次都被白雪叼回去,只能干巴巴地劝架:“不要吵架,大家都是四条腿的,有什么事好好说” 小弟与白雪剑拔弩张时,邵逸裤腿后带着一串纸人终于赶来了。 “咿呀” 纸人们从邵逸身上滑下来,晕晕乎乎地站在原地。 顾九高兴地喊了声师兄,见邵逸提剑就要对着白雪刺过去,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拦住:“师兄,白雪没有恶意!” “它伤了你?”邵逸冰冷地看了一眼白雪。 顾九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是我不会骑马。” 白雪跺跺马蹄,打了个响鼻,也似在反驳。 邵逸便没再说其他,让顾九退到一边,掏出一张符纸点燃,然后扔到地上,那符纸一直燃着不像顾九点的,一会儿就灭了。 随着火光照亮这小小的一角,乱葬岗跟过来的那群厉鬼终于姗姗来迟。 顾九的桃木剑落在马车上,他将背后的铁剑抽出来,正想问邵逸他该做些什么时,就见邵逸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站在最前方,右手持剑于胸前,左手在从剑身底端往上滑向剑尖。 “天狱灵灵,上帝敕行。都天法主,大力天丁。五雷神将,立狱大神。化现天狱,囚禁鬼神。” 一滴血珠从剑尖飞出,邵逸转动剑柄横削出去,击中血滴,瞬间化成朦胧血雾飘散出去。 飘散的血红色雾气,在上空慢慢凝聚成一个血红色的牢笼。 “天狱已立,地狱已成。吾召天将,收禁鬼神。天牢大神,地牢神君。收禁邪鬼,不得容情。上帝有敕,收入鬼营。急急如律令!” 随着一声令下,红色牢笼迅速扩大c下降,将追过来的所有厉鬼笼罩其中,使他们无法穿过,任凭厉鬼们如何撕咬踢打,牢笼都半分不动。 顾九睁大了眼,第一次见到邵逸真正的本事。他惊叹着,却见跟来的几个纸人着急地叫起来,伸出手仰着头摆出要接东西的姿势。 前方邵逸的身形一晃,顾九急忙上去扶着邵逸,他自己的双腿本就痛得站不太稳,邵逸又比他高壮许多,他一扶,邵逸便整个压下来,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白雪看顾九被压,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叼起邵逸要甩开。 “你不许动他!”顾九厉喝一声。 白雪愣了一下,然后血红的眼睛眨巴眨巴,居然透着点委屈,默默松开邵逸,垂着脑袋走到一边。 顾九顾不得白雪,他接住邵逸,就见邵逸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十分的虚弱,布置这个阵法,原来消耗这么大吗? “师兄,你没事吧?”顾九慌张的四处看看,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好在邵逸除了虚弱没有其他大碍,他想从顾九怀里离开,无奈实在没有力气,只得躺在原地,别扭道:“死不了,歇会儿就行。” 抓鬼都这样吗,顾九记得上一次师父方北冥压制怨气后,也是歇会儿就好了。 顾九抱着邵逸坐在原地,本想安安静静等师父回来,但他们这边亮着火光,已经惊动了后面军营,不一会儿就有两队人马走出来。 为首的士兵喝道:“前方什么人?” 这人声如洪钟,顾九被吓了一跳。 跳到邵逸胸口查看他情况的纸人,顿时躺下装死。 这人目光只落到顾九和邵逸身上,看不见旁边的白雪和一笼子嘶吼的厉鬼,顾九自然不能说他们在这抓鬼,只好道:“我们受董秀英老将军相请,替她找她的爱马白雪。” 士兵看出顾九和邵逸的年纪,立即皱眉:“两个小孩?董将军请你们?” 顾九道:“还有我师父,他追厉鬼去了” 士兵嗤笑着打断顾九,对神鬼之事很是不信,道:“老将军果真是老了,刀下亡魂无数,临到头竟信鬼神去了。” 他身后不少士兵跟着笑了两声。 顾九不喜这人说起董秀英时的那种不以为然的语气,也不想与对方争执,就无视那些笑声,闭上嘴巴不理他们。 士兵斥道:“这里是军营,不是你们这些小鬼玩耍的地方,快走吧。” 顾九倒是想走,但还有这么一群厉鬼关在这里等方北冥来解决呢,他们走了,这群厉鬼被放跑了怎么办。 士兵见他们不动,就上来驱赶,伸出的脚却被邵逸用剑鞘拍了一下。 “你找死?”士兵大怒,抬脚就想踹邵逸。 顾九赶紧挡住,邵逸同时开口:“你不信鬼?” 士兵愣了愣,收回脚讥笑道:“你若能让大爷见鬼,大爷自然信。” 邵逸就点头道:“好,我满足你。”然后又问他身后的那群人,“你们也想看看吗?” 那群士兵嘻嘻哈哈的。 “看啊,不看白不看。” “漂亮女鬼给看吗?” 邵逸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以手掐诀,口念咒语:“天清地明,阴浊阴清。开尔法眼,阴阳分明。急急如律令!” 他指尖对着那群士兵的方向虚弹了一下,那群士兵便觉得眼睛猛然一凉,不自觉地闭眼,等再睁眼时,恰好就对上前方一笼子血呼啦啦,各种惨相的厉鬼。 “啊啊啊——”为首的士兵大叫着连连后退,然后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指着笼子:“这c这是什么东西?!” “鬼!” “真的有鬼!” 那群士兵也吓得肝胆欲裂,站在原地双股颤颤,还好没逃走。 邵逸似笑非笑道:“可惜了,里面没有漂亮女鬼。” 顾九忍笑,邵逸可是连师弟瞪他都要不吃亏地瞪回去,面对这些兵痞,又怎会客气。 士兵们的连声惨叫,惊动了军营里面,眼看着里面的灯火亮得越来越多,顾九他们的背后,也响起了车轮声。 顾九以为是方北冥回来了,一回头,却见董秀英被人推着,出现在了眼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顾九他们一直知道,将军府派了人在远处蹲守着随时注意这边的情况,刚才乱葬岗的动静闹得那么大,董秀英知道也不奇怪,只是顾九没想到这么晚了她还会亲自过来。 “这是怎么了?”董秀英看着那些惊恐惨叫的士兵们,好奇地问。 “董将军。”顾九扶着歇了会儿的邵逸勉强站起来,“我们找到白雪了。” 董秀英微微往前倾,面露激动,“找到了?” 顾九点头,邵逸则帮董秀英等人再开了一下阴阳眼。 推董秀英过来,曾质疑过他们取血目的的那个女兵,看到眼前的一笼子厉鬼时,也忍不住退一步。董秀英也惊了一下,不过她心里有准备,所以很快又镇定下来。然后她将目光,转向站在顾九身边的白马。 董秀英出现后,白雪就有点疑惑地往她身边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看顾九,眼神十分茫然不解。 董秀英嘴唇微微颤抖,她将白马上上下下的打量,虽然白马身上裹着雾气,但她与白雪作伴十几年,又岂会认不出这就是她的白雪。只是现在她老了,白雪好像认不出她。董秀英抬起右手,小拇指抵唇,吹响一声绕着弯的口哨,“白雪,过来。” “咴~” 回应似的,白雪在原地仰立起来,嘶鸣一声,落地后,便朝董秀英跑了过去,绕着董秀英打转,不时拿头蹭她。 它认出董秀英了,虽然她变老了,不再是它熟悉的容貌,但她身上的气息,她的话音,她的口哨声,都让白雪知道,眼前这个人,才是它的主人。 白雪十分快活,董秀英又何尝不是,她摸着白雪的头,看着白雪高兴地在身边蹦跳,也高兴而痛快地笑着。 顾九被这主宠俩的氛围感染,也不禁露了丝笑容,不过立即又被旁边厉鬼们的怒吼声扫兴地打断。 董秀英也将注意力暂时从白雪身上挪开,问顾九:“方道长呢,这些厉鬼如何处理?” 顾九道:“师父找布阵之人去了,这些厉鬼只能等师父过来处理。” 董秀英道:“老身与你们一起等吧。” 那群被厉鬼吓惨了的士兵们,总算是缓过来了,却再也不敢靠近顾九他们半步,战战兢兢地向董秀英行礼,“见过董将军。” 董秀英早卸去军中职务,她现在身上空有一个虚高的官衔,其实是什么事都不理的,但这不妨碍大家称呼她一声将军,毕竟南湖郡还是当年她带兵夺回来的。这些士兵嘲笑董秀英已经老去,但气魄胆量却半点也及不上董秀英,面对厉鬼时的反应就可看出。 顾九看看天空,从厉鬼们出现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挺久了,天边开始有朦胧的光线,眼看着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咿呀?”躺在邵逸胸口装死的一只小纸人忽然抬了抬脑袋。 顾九:“?” 他正想悄悄问小纸人怎么了,就忽然听见了自家师父的声音。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方北冥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手拿着剑,一手拉着根铁链,后面拴着一个又一个被捆住双手拼命嘶叫的厉鬼。 “啊啊啊!”那群好不容易没那么怕的士兵,看到又来了群厉鬼,又立即大叫起来。 恰好军营里又出来两列队伍,为首之人呵斥道:“此乃军营重地,前方何人在此喧闹!” 见鬼的士兵们终于忍不住了,不少人回头跑向战友们,“鬼!老大,有好多鬼!” “胡说什么!”士兵们的老大呵斥。 方北冥看看那群士兵,挠挠脑袋,又看看坐在轮椅上,手放在身边趴着的白马头上的董秀英,转向邵逸:“你给他们开了阴阳眼啊?” 邵逸道:“是他们自己嚷着要看的。” 方北冥还是挺了解邵逸的,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让普通人见鬼,定是这群士兵出言不逊了,便无奈地摇摇头:“把人吓坏了怎么办?” 那群士兵的老大训斥完自己的手下,驱马上前,看到董秀英时,愣了愣:“董将军?这大晚上的,您在这做什么?” 董秀英恰好与这人认识,“有点小事要处理,没想到惊动了周百夫长。” “是什么事?”周百夫长下了马,瞪了瞪先前出来的,但大冬天的夜晚却一头冷汗的手下们,走向董秀英。 这名百夫长穿着披风,他在那群能看到鬼的士兵眼中,站在董秀英左手边,位置刚好停在笼子前方,被风吹起的披风在笼子前晃晃悠悠,厉鬼们被吸引了视线,费力的伸手要去抓那披风。 士兵们为自家老大齐齐捏了把冷汗,又不敢过去,只能集体眼抽筋,给对方使眼色,让对方赶紧从那位置离开。 周百夫长没注意到手下们的异样,站在那里与董秀英寒暄,身后的披风好几次掠过几只厉鬼的手,因有风一直没成功抓住。 董秀英倒是体贴,一边寒暄一边让女兵推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把周百夫长带了过去。 顾九这边,则问方北冥:“师父,抓到布阵的人了吗?” 方北冥摇头:“我追过去的时候,惊动了他,让他逃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北冥道:“看身影,是个比较年轻的道士,二十来岁的样子。” 顾九:“这么年轻?” 方北冥遗憾道:“那人这么年轻,却已经能独自将血煞阴龙阵布置出来,可见天赋之高。若用在正途,道门岂不又壮大一分,偏偏”偏偏走了这歪路。 方北冥又道:“待此间事了,为师再去打听下,看是不是哪家弟子。”要真这样事情就简单许多了,方北冥自己都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小,这人很可能是当年那名道士门下的,和他们一样,是云游道士,无门无派,自学成才。 随后方北冥又问顾九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嘲讽邵逸,只下了个立狱咒就累得虚脱了,若来只黄雀,他和顾九岂不成了翁中鳖。 邵逸这次倒老实,没顶半句,乖乖被方北冥教育。 董秀英走过来,身后跟着一脸探究的周百夫长,董秀英道:“方道长,这群厉鬼,你打算如何处置?” 方北冥回头,拱了拱手,道:“我打算先将他们超度一下,再将他们送往地府。” 方北冥对董秀英说,这群厉鬼原本只是徘徊在战场里的死亡士兵,沉浸在自己的执念里,有人将他们强行从执念里拉出来,勾起他们的仇恨与戾气,用来炼制阴物。他们已经成了厉鬼,还失去了神智,超度的话,可以将他们心中的仇恨洗刷,找回神智,让他们好过一点。 董秀英表示厉鬼有归处,自然最好。然后请方北冥给周百夫长开下阴阳眼,她已经将在此的原因说了,只是周百夫长还是不信,要亲眼确认。 方北冥看周百夫长亦是身带煞气,胆子应是不小,便给周百夫长开了阴阳眼。 周百夫长第一反应是大喝一声,然后往后跳了一步。 方北冥笑笑,这反应,还算小的了。然后问董秀英:“那白雪呢?” 董秀英迟疑道:“若现在白雪不受超度,会如何?” 方北门刚才听顾九说了来龙去脉,此时便道:“白雪的最后愿望是将你安全送到营地,对它来说,坚持不懈地跑才能达到目的,这也成了它死后最清晰的执念。它当时死后,魂魄停留在了路上,不停地在这条路上来回奔跑,执念不散它亦不散。但白雪此时已经见到了你,它的执念不在,短时间不受超度不会如何,时间长了,它的魂体会慢慢消散。” 董秀英心情比想象中的平静,她能在死前再见一次白雪,余生已经无憾,她摸了摸白雪,眉目舒展开,慈爱地看着白雪,“那就一起超度吧。” 白雪仿佛听懂了,不舍地蹭了蹭董秀英的手。 董秀英发出白雪熟悉的指令,让白雪过去。雪只能依依不舍地走到笼子边,眼睛充满雾气。 顾九看到这幕,下意识地又把挨着他蹲着的小喵搂住。 若是和尚,大概就地一坐,手持念珠就念起了超度经文,方北冥也懂一点佛经,作为一个道士用佛经超度鬼的事情也干过,不过他们道门,自然也有道门的超度法子。 方北冥将铁链上拴着的鬼塞进笼子里,然后拿出之前准备好道具,起法坛,点黄符。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 这场超度法事,持续时间差不多半小时。随着方北冥念诵出咒语,原本还面目狰狞的厉鬼们,也渐渐地安静下来。他们眼中的暴戾怨恨一点点地消退,脸上开始有了表情,似乎终于明白自己来自何处,亦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将要去往何处。 天色将亮,一道若有似无的金光拂过,士兵鬼们终于恢复了神智,容貌上,也干净了些。 笼子撤去,方北冥又立即请阴差。 而董秀英扶着轮椅,不敢置信地看着其中一名脸上带血的年轻男鬼,“二哥?!” 她急急地要下去,却因为不能行走,差点摔在地上,女兵将她拉住,董秀英拍着扶手命道:“快!快推我过去!” 一些煞气轻些的士兵鬼见状,不敢与董秀英距离过近,连忙让开。 董秀英拉住那名还在茫然的年轻男鬼,“二哥,我是英儿,是妹妹英儿。” 时间过去太久了,年轻男鬼一身残破铠甲,露出的身体处处是刀伤c箭伤,他长久地陷在自己的执念里,记忆早已经混乱模糊。他疑惑地低头看着轮椅上的老妇,想了很久,却想不起什么来,但是他心里觉得酸楚悲哀,见董秀英哭,他也默默流泪。 “二哥。”董秀英老泪纵横,死生别离,她老了,哥哥的容颜却还停留在生前。 一阵阴风吹来,两名阴差忽然出现在当中,一扇鬼门开在旁边。 士兵鬼们自发走近门里,董二哥也往那边走了两步才回神,望着董秀英。 董秀英实在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已经死去多年的二哥。虽二哥没想起她,却已叫她感恩,她擦了擦眼睛,泪中带笑,哽咽道:“二哥,去吧。你先去,待来生,英儿再做你妹妹。” 阴差守在门两边,士兵鬼们慢慢靠近,他们都穿着旧式的铠甲,有的胸口插着箭,有的腹中插着刀,有的断臂断脚,甚至还有人抬手扶着自己几乎断裂的头颈。 如今天下太平,战争久远,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战争,所以才有士兵随意对董秀英这名老将发出嘲笑。但此时他们看着这群在战场中死去的先辈,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他们如今安享的太平日子,都是许多像他们这样的先辈,用鲜血与累累白骨堆砌出来的。 最后一个士兵鬼进了鬼门,鬼门关闭,天大亮。 天上下起了细微的小雨,在萧瑟的冬日看着如此的让人阴郁。但有士兵忍不住仰头,雨水打在脸上,却令他倍感振奋。 “咿呀!”纸人们往邵逸的衣服里钻,钻进去后,又一个接一个地探出脑袋,眼睛闭着,鼻子动动,享受地嗅着什么。 “下雨了。”顾九拉起自己的衣裳,给邵逸遮雨。 邵逸将顾九的衣裳扯开,见他还低头躲雨,用剑柄抵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躲什么躲,这雨叫功德甘露,淋了有好处。” “这样吗?那不能浪费啊。”顾九说着,急忙将头发扒拉扒拉,仰脸,一副诚心接受雨水洗礼的姿态。 邵逸看着他在眼皮底下咕噜噜转的眼睛,嘀咕道:“傻子” 然后他脸就被捧住了,被迫仰头,耳边顾九语重心长地说:“师兄你刚刚劳累了,也要好生补补。” 邵逸:“” 一天不骂,上房揭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虽然布阵的人逃走了,厉鬼也超度送走了,但顾九他们还没破阵。天亮后,董秀英他们离开,顾九他们继续在乱葬岗待到晚上亥时,等方北冥将阵法破了才离开的。 回到将军府,他们又待了几天,给董秀英的家人和白雪做了一场法事,这次的事情便彻底结束了。 董秀英意外地见到了自己的二哥,所以给酬金的时候,就很大方,给了方北冥几百两的银子。 方北冥很兴奋,顾九也很兴奋。自从出来后,顾九也差不多搞清这个世界的物价了,寻常人家,四五两银子差不多就可以过一年,这几百两银子,就算拿一半散出去,剩下的银子也够他们吃喝好久了,总不至于再沦落到连面汤都喝不起的地步了吧。 唯有邵逸毫无波动,甚至还对着顾九嘲讽一笑。 顾九顿感不妙,等从将军府辞别,他和邵逸跟在方北冥屁股头后,看他一路走一路找些病弱残散银子,散去一半后终于停了手。顾九刚松口气,就见他师父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店门前,门前挂着八卦镜和旗幡之类的东西,一看就是卖玄门物品的地方。 上次出来买东西,顾九没出来成,这会儿刚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就见他师父开始大量的买符纸c朱砂一类的道具,这些东西看着价格虽然便宜,但无奈他要的量大,种类还不少,每样算下来价钱都不低。 转眼间,顾九就见自家师父把还剩一半的钱花到只剩十几两银子。 顾九一言难尽,他同情地看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邵逸,有这么个败家师父在,邵逸还能长这么大,真的太不容易了。 最后,方北冥扛着一堆道具,揣着这十几两银子,到成衣铺里给每人添了两身冬衣,又去买了头成年驴子,买了个二手的破烂板车,给驴套上,师徒三人坐着便出了南湖郡。 在板车上,顾九悄悄问邵逸:“师兄,你们以前有过驴车吗?” 邵逸点头:“有过,没钱的时候就卖了。” 都说玄门中人五弊三缺犯其一,五弊是“鳏c寡c孤c独c残”,三缺是“钱c命c权”。顾九的心情就很复杂,他觉得他师父犯的应该是钱,一辈子缺钱的命。 邵逸顾九对邵逸的了解很少,所以目前不清楚他会犯什么。至于自己,顾九觉得反正犯什么他也只有受着,焦虑担忧也无济于事,还挺随遇而安的。 驴车哒哒晃荡出了南湖郡的地界,走的是来时的路,顾九便问道:“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 方北冥说:“回家啊。” “哈?”顾九茫然,咱们是云游道士,不是该云游四方,四海为家么? 到这时,顾九才知道,方北冥虽说自己是云游道人,但其实他们是有驻扎点的。他们在距离南湖郡大约半个月路程远,一个叫荆陵郡的地方,有座道观,是师爹裴屿和他的师父从祖辈继承下来的,后来二人去了地府,这道观便到了方北冥手里,由他打理。方北冥和邵逸一个月里最多能有十天待在道观里,其他时候都是在到处跑。 方北冥笑顾九:“师父要真云游四海,董将军又如何给我递帖子呢。” 好吧,只是行踪略不定了点,还算不上真正的云游四海。 回去坐驴车,比来时好受多了,不过顾九也做好了驴车随时被卖的准备。吃的也还和之前一样,略粗糙的面饼子,偶尔停下来了,小弟会给他们逮只老鼠或者鸡甚至是蛇,让他们打下牙祭。可怜小弟,小小个儿的,却担负起了家里吃肉的重担。 回程他们走的很慢,因为要赚生活费,路过城镇时,都要停留个一天两天,摆摆摊子卖卖卦,偶尔还要拐上一条陌生的路,去附近的门派打听那名布阵之人。 方北冥虽然看起来很穷,但他在玄门中,还是有点名声的。当年不管是他师父还是裴屿师徒,亦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曾经他在一夕之间失去三个亲朋,此事在玄门中,曾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但不管别人如何追问,方北冥死活咬牙不说,其中不乏有人怀疑是他心术不正,谋害了自己的师父,只苦于没证据,又有一些同门给他撑腰,才不能将他如何。 而方北冥之所以不说,也只怕再将血煞阴龙阵此事泄露出去,造成更严重的影响。毕竟玄门中人,也不是个个都是好人的。 当年布置升阳龙阵的道人,是用自身修为和功德,凭一己之力布下的阵法,阵法成时,他满头白发,已是油尽灯枯。阵法是他自己研究出,其中会延伸出什么不好的后果,他应当也有所推算,所以只告知了少数几人阵法的所在地请他们维护,如何布置,却只字未提。 当年,方北冥他们能破血煞阴龙阵,找不到半点记录来帮助,这个阵法,不启动时完全无法事先察觉,最后虽然拼着三条命破了阵,但当时破阵的关键点却在邵逸身上,也就是说当时若没有邵逸,即便再加一个方北冥,四人全死了,那阵法依然破不了。 后来方北冥从邵逸身上找到突破点,才让他找到了破阵的方法。 所以打听人这事,也只能隐晦地打听。 顾九跟着方北冥转了好几个门派,人没打听到,各种素斋倒是吃了不少。顾九就忍不住想,以后如果再遇到喝不起面汤的时候,还可以叫他师父打着拜访同门的借口去蹭点吃喝啊。 这么想着,顾九就发觉自己悟到了邵逸平安长大的真相,想啊,十年前他师父也才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本事肯定不如现在这样厉害,带着个两岁的娃,又是缺钱的命,大抵只有到处蹭吃蹭喝了 这般一边走一边打听,眼看再过几天就要到荆陵郡了。这天傍晚,顾九他们没找到睡觉的破庙,倒是经过了一个村庄。 方北冥在村庄投宿时,一般会以镇宅符抵投宿资费,好在现在的人有事的时候基本都喜欢搞搞迷信封建的。方北冥上前叩门,开门的主人家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眉间堆积着浓浓的愁怨。方北冥说明来意,对方见他带着两个小孩,稍迟疑一下同意了。 顾九跟着进了院子,稍微打量了一下,这家人住的是青砖瓦房,挺大一个院子,家境在这个世界,已算不错。 趁着他打量的这点时间,方北冥与主人家交谈起来,得知主人家姓王,叫大才,家中还有一妻一女。方北冥他们进来时,他妻子王刘氏就带着女儿王小蝶站在另一个门口看着这边。 顾九目光落到王小蝶身上,十六七岁的农家姑娘,穿着一般却整洁,梳着简单也精致的发髻,容颜姣好,只不过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有点发木,看着怪怪的。 顾九收回目光后,忍不住又看了看王小蝶,就见对方眼珠忽然转动一下,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幽幽地盯着顾九,嘴角忽然往上提了提。 顾九哆嗦一下,袖子就被邵逸扯了扯,“进屋了。” 顾九回头拽着邵逸的袖子,凑到他耳旁与他嘀咕:“师兄,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姐姐,看着有点奇怪?” 邵逸就回头看了一下,王小蝶却已转身进屋,身影隐没在了黑暗里。邵逸没看到对方,却没觉得这家人哪里不对,说顾九:“我看你是最近听师父的鬼故事听多了。” 赶路么,无事可做就很无聊,顾九就磨着方北冥给他讲他们以前遇到的各种奇异诡事,跟听深夜恐怖小电台似得,导致本就粘邵逸粘得紧的顾九,晚上睡觉时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邵逸身上。把邵逸烦得不行,当然他抱怨也没用,顾九已经认定他是口嫌体正了。 住的问题解决了,晚饭还没吃。方北冥也没麻烦王大才家,只讨了三碗热水,就着面饼子合咸菜对付了一顿。至于小弟的晚饭,它跟着顾九他们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从窗户跳出去觅食去了。 晚上他们点着自备的油灯,学的学,画符的画符,熄灯时,小弟还没回来。 躺在被窝里,顾九辗转反侧,总觉得这被子和枕头都发潮,隔着衣服睡都十分的不舒服,明明一点汗都没出,身上却黏糊糊的,不由抱着借对方体温把水汽烤干的荒谬念头,往邵逸身边挤了挤。 邵逸被他挤得脾气都上来了,但又深知顾九虽怂却死活不改的特点,只能憋气,“再挤我掉下床了。” “师兄,这被子是不是湿的啊?”黑暗里顾九疑惑的问,瘦巴巴的爪子抬起来在邵逸腰侧摸了两把。 邵逸仿佛被碰到了痒痒肉,整个人跟虾米似的一弹,真的摔床底下去了。 “”顾九扒着床沿,探着脑袋,一脸犯错心虚地看着邵逸。 “你俩别打架啊”方北冥迷迷糊糊地劝架。 邵逸一脸怒容地从床底下爬起来,忍了顾九许久,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一把揪住顾九脸颊,低声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打你?” 顾九脸都被捏变形了,力道还不轻,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口齿不清道:“师兄,我错了,你松手,我疼!” 邵逸勉强顺了一口气,想着熊孩子就是劝教育,见顾九认错也就松了手,重新爬上床。 顾九揉了会儿下巴,又往邵逸那边贴过去,挨着邵逸的背,不过再不敢动了。 邵逸见他老实,也就由他挨着了。 顾九真的觉得这床有问题,他现在感觉自己挨着邵逸的那一半是干的,另一半跟泡在水里似的,难受得不行,眼皮沉重不已,却怎么都没法踏实地睡过去。 滴答——滴答—— 耳侧微微的响动声,顾九以为是小弟回来了,艰难地睁开眼,往窗户那边看去。 淡淡的月色下,窗户上映出一个漆黑的人影,那影子安静地立在窗户边不知多久,微微的倾斜,正好面朝着顾九这边。 顾九看过去,就好像与那人影对视一般。 顾九一惊,脑子眩晕了下,感觉自己魂都要被吓离体了,赶紧默念起了固魂经,不敢出声,在被窝里使劲掐邵逸的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邵逸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顾九一下子给掐醒了,以为顾九趁他睡着伺机报复,从床上弹起来,刚想骂,就看到顾九白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顾九终于敢出声了,“师兄,窗户c窗户!” 顾九转头看了看,又转头回来,“窗户怎么了?” 顾九一愣,脑袋一抬,就见窗户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人影都没有,“刚刚,刚刚明明有个影子站在那的。” 邵逸狐疑地看着顾九,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但看他这副惊吓的模样又不像,道:“你以为是鬼?有鬼的话师父挂在床头的阴铃铛早就响起来了。” 顾九嗫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边几乎湿漉漉的袖子抬起来让邵逸摸,要不是情况这么诡异,他也不会一看到个人影就被吓住,虽然睡的模模糊糊的,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那人影映在窗户上十分清晰,顾九敢保证不是他迷糊下产生的错觉。 邵逸摸了摸袖子,干的。他想了下,指尖翻飞掐了诀,再一摸,果然摸到一手的水。难怪他觉得今晚顾九跟虫子似得一直不老实,换他这样也睡不着。 邵逸道:“你不早说。” 顾九委屈:“我说了啊”结果被邵逸从床上摔下来的事给弄的不敢再开口。 邵逸凶巴巴道:“这种情况,你不知道给自己念个咒吗?” 顾九顿时语塞,因为他阴气重,魂魄容易被勾出去,所以身上除了带有师父给的煞鬼符,学了固魂经外,邵逸教顾九最先教的,就是些防鬼c护身的咒语。 顾九抓了抓脑袋,“我我忘了。” 在邵逸的瞪视中,顾九想了下,开始不太熟练的掐诀,随着手势变化,顾九神情一变,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律令。” 咒语诵念完毕,顾九感觉身上有清气拂过,身上粘腻潮湿的不适感顿时如潮水般褪去。他摸了摸被子c枕头,居然也干了。 顾九高兴地看着邵逸:“师兄,没水了。” 邵逸翻身躺下,道:“本来就没有水,是你被阴气影响,出现的错觉。” 顾九这下舒服了,挨着邵逸躺下,小声道:“师兄,这家人屋子里是不是有鬼啊?那个姐姐,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顾九回想窗户人影的事,那时他听见滴答滴答的响动,因为脑子不太清醒只以为是小弟回来了,但此时在想,分明是水滴滴落的声音。那个人影,看着个子也不高,与王小蝶差不多。 邵逸打了个哈欠,“鬼乃阴物,你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了吗?” 顾九摇头:“没有。” 邵逸说:“我也没有,师父的阴铃铛也没响。快睡吧,有什么事明早起来再说。” “哦。”顾九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户,悄摸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被子底下拉着邵逸的衣角,这才安心地闭眼睡觉。 第二天却下起了雨,顾九他们只得再停留一阵,等路干了再走。 方北冥掏了点钱交给王大才,请他帮忙准备这几天的伙食,之后三人打开窗户,坐在屋里。顾九趴在桌子上描字,邵逸在狭窄的空间里练习禹步。 方北冥则在坐在一旁雕桃木牌,顺便问他俩:“昨晚你俩嘀嘀咕咕好一阵,干嘛呢?” 顾九就收了笔,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师父,你觉得王姐姐没问题吗?” 王小蝶提着个菜篮子从院子来走进来,方北冥越过窗户看了看她,对顾九道:“说没问题,却也有点问题,但这点问题,细究起来,又不算什么问题。” 顾九两眼蚊香眼,被他师父绕糊涂了。 方北冥道:“她身上的衣服,是十几年前才流行的花样和款式。” 顾九顿时恍然,他就说每次看王小蝶时,都有种强烈的违和感,顾九已经熟悉了周围人的穿着样式,但因为他是外来人,并不清楚十几年前流行的穿着,所以才会看不出。但要放到他那个世界,就好像一群西装革履打扮的人中,忽然钻出一个穿着花衬衫大喇叭裤的,当然会觉得奇怪。 方北冥继续道:“你昨晚出现的那种情况,一般只有在水鬼出现时才会发生,水鬼溺于水,水汽重。水鬼是比较特殊的一种鬼,它们即便执念清晰,但行动也会受限,魂体会被禁锢在水中不得上岸,需要找替死鬼才行。水鬼的戾气一般都比较重,长久的禁锢会增加它们的怨气,变得善恶不分,所以水鬼一般都是厉鬼” 顾九问:“那,王姐姐有没有可能是被水鬼附身了?”说完他自己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就像邵逸说的,他没有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 方北冥却道:“水鬼想要上岸,除了找替死鬼,还有一种厉鬼都知道的方式,便是与活人签鬼契。” “鬼契?” “活人借鬼躯体遮掩阴气,鬼帮活人办事。” 顾九问:“师父,如果王姐姐真的是被水鬼附身了,有办法将水鬼从她身体里打出去吗?” 方北冥摇头:“因是活人自愿,若强行将鬼从躯体剥离,鬼契生效,活人会缺失魂魄,更有惹恼鬼的可能,给活人造成更大的损伤。” 缺失魂魄,那以后不成傻子,甚至疯子了吗? “鬼契遵循天道循环,是自然效力,即便是师父我,也没法在让鬼契失效的同时,保活人完全。” 顾九:“那只有等附身的鬼,自行离去吗?” 方北冥点头。 顾九看着时不时出现在院子外的王小蝶,不由想,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会与厉鬼签鬼契呢,虽然有契约效力压制,被附身的活人性命无碍,但会折寿,一天折寿一年,极为严重。 这时,院门外忽然出现了一名穿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两个提着东西的下仆。王小蝶出现在门口,与年轻男子姿态亲密,两人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年轻男子留下东西带着下仆离开。 王小蝶把东西提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提着篮子来到了顾九他们这边。 王小蝶直接走了进来,她也没看顾九他们,将篮子里放着的几碟子干果摆在桌上,柔柔道:“这雨也不知会下多久,再过几日便是小女子的婚礼,几位道长不如喝杯喜酒再走?” 方北冥道:“你叫什么?你和王小蝶签了鬼契?” “王小蝶”被一语道破身份,她捏着兰花指掩嘴笑了笑,因有恃无恐,便半点遮掩也没的直接承认:“道长真是聪慧,一眼便看出来了,奴家叫兰月。” “签多久了?” “不多,才五天罢了。”兰月说着,忽然扭头看向顾九。 顾九最近在翻面相相关的闲书,兰月进来后,他就忍不住看王小蝶的面相,这会儿不太确定地得出王小蝶是早死面相的结论,他正研究着呢,就见兰月忽然扭头看他,顿时双腿一蹦,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邵逸旁边待着。 兰月掩嘴又笑了两声,盯着顾九:“小道长真是可爱。” 顾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可爱。”那眼神顾九真的太熟悉了,这哪是夸人,这明明是在夸肉香,对方也想吃了他。 邵逸将顾九拦向身后,抬起手中的桃木剑指着兰月,警告地看着她。 兰月一点也不怕桃木,她有活人生气护体,克制阴物的东西如今对她是一点效都没有的。兰月轻轻将邵逸的剑拨开,“道长们不必这么凶,奴家又没害人,这姑娘哭哭啼啼地要跳河自杀,恰好遇上了奴家,这才与她签了鬼契,待奴家帮她的心愿了了,自会离去。” 方北冥笑了一下,“王小蝶的心愿是什么我暂且不问,你呢?你上岸的目的是什么?” 兰月原本还笑着,闻言面色一点点冷下来,幽幽道:“奴家在水里飘了二十载,身上的血肉葬了鱼腹,如今连尸骨都要腐化了,奴家上岸,自然是想找人把奴家的尸骨捞起来埋进土里。”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你们不知道,水里真的太冷了,耳边只有无尽的水声,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真的太安静,太寂寞了” 方北冥一敲桌子,阻止了兰月漫无边际地絮絮叨叨和嘤嘤哭泣,嫌弃道:“你生前做人也这般啰嗦?行了出去吧,你一只鬼,也好意思和我们三个道士待一起。” 兰月倾诉的欲望被打断,擦着眼泪幽怨地看了方北冥一眼,准备离开时,方北冥叫住她:“你尸骨在哪?地址给我,我去给你捞上来。” 兰月勾了勾嘴角:“道长真是个大好人,只是奴家的尸骨在哪,奴家也不得而知呀。” 方北冥皱眉:“一点记忆都没有吗?” 兰月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又柔弱地说:“奴家死了这么多年,哪还记得那么多,叫奴家想也太为难奴家了。”她回忆了一会儿,“奴家记得那里好像有一棵挺大的垂柳” 再多的,兰月却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摆摆手,让兰月走。 等兰月走后,顾九凑到方北冥身边,“师父,真的要去帮她捞啊?” 方北冥顺手摸了块干果丢进嘴里,“你们发现没有,兰月情绪多变,不太稳定。” 顾九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 邵逸道:“通常这样的鬼,都是厉鬼。” 方北冥叹道:“果然是水中厉鬼。既然叫我们遇上了,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尽早把兰月的尸骨找到,了了她的心愿,早点把她送走。” 中午的时候,出门的王家夫妇回来了。 方北冥找到这对一直愁眉苦脸的夫妇,准备打听一下王小蝶的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王小蝶一个青春正好的姑娘想不开去投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打听的时候,方北冥自然不能直接跟这老两口说你女儿被鬼附身了,他将之前准备好的镇宅符交给王大才,然后又拿出两个平安符,在王大才疑惑的眼神中,说“王小蝶”邀他们留下喝杯喜酒,他别的东西没有,平安符倒是不缺,便拿一对给这对新人做贺礼。 王大才顿时露出不堪的神色。 方北冥替人抓鬼多年,与各路人都打过交道,套话的本事还可以,王大才露出这般表情,他顺理成章地就要问一问了。王大才大概也是憋久了,方北冥他们又不是本地人,于是不消一会儿,方北冥便将王小蝶的事情打听出来了。 王小蝶今天十七,这个年纪的姑娘已经可以开始说亲了。王大才在附近的镇上有个杂货铺,家境也算不错,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原是打算招个上门女婿的。就在他给王小蝶寻找良婿时,他忽然发现王小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起来,追问她又不说。王大才很担心王小蝶,那几天便格外注意她的行踪,然后在某天晚上,王大才发现王小蝶偷偷出去,他一路跟着,最后看到王小蝶来到了村子外的河边,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王大才魂都快吓没了,跳下去将王小蝶救出来,然后王小蝶终于肯说了。原来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最开始也说要娶她,最后却发现对方是成过亲的,即使这样,王小蝶还往后退了一步,说只要对方履行承诺愿意娶她,她作妾也行的,但那男人却反悔了,伤心欲绝之下,王小蝶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王大才气愤之下去打听那男的,才发现对方是隔壁村郝地主家的独子郝元洲,家里良田几百亩,镇上还有几个铺子,在这附近来说算是很有钱的,王大才完全不能把对方怎样。他忍气吞声地,劝王小蝶忘记对方,趁着她与对方的事没有其他人知道,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但王小蝶哪怕差点死掉,被救回来后一样闹着要嫁给对方,还是作妾。王大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么都劝说不听,王大才怕女儿再寻死,只得答应。 王大才气愤道:“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小蝶为他寻死,亲自上门来说愿意迎小蝶进门。” 只是王大才不知道,被救回来后的王小蝶,本质上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小蝶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却半点没考虑过将她养大的一对父母。 下午还在下雨,王大才夫妇出门为王小蝶的婚事忙碌,兰月没出去。顾九他们过去的时候,兰月正在做针线活。 她穿着十几年前的款式,虽然违和,却并不丑,与现在人的穿着比,倒是别有一种风情。见他们进来,兰月便放下活计,顾九看了一眼,好像是一件小孩的衣裳。 兰月娇笑道:“奴家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子,两位小道长便罢了,道长一个男人也不请而入,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方北冥道:“跟我说说,王小蝶找你,要你帮她做什么事?” 兰月笑道:“当然是嫁给她的情郎。” 这个顾九他们明显不信。 从王大才口中得知,王小蝶性情温顺,因家中也不缺钱,生活顺风顺水的,这样的人通常不太能承受打击,且很多时候会在遭受打击后,走向极端。她在生死线上徘徊一遭,与鬼签鬼契,就为了嫁给欺骗过她的情郎,她心中就没半点恨么? 顾九更不懂,水鬼既然可以找替死鬼,为什么兰月不直接害了王小蝶,让其代替她待在水中直接上岸呢? 顾九他们并没有在兰月那里问出些什么。傍晚时雨停了,方北冥带着顾九他们踩着满地的泥泞出了躺门。 他们来到村子外的河流边,河水潺潺流动,因为雨才停,河水有点浑浊。他们沿着这条河两边来回走了挺长一段距离,并没有什么大垂柳。 顾九用木棍戳着鞋子上粘着的泥,“兰月是不是在骗我们啊?” 方北冥道:“不像。可能她死时的地方确实有棵大垂柳,但河水是流动的,尸骨随水流,她跟着一块过来,最后停在了王小蝶跳水的地方。” 他们也没问王小蝶是在哪里跳的河,当时王小蝶失魂落魄,从家里出来,哪还有心情特意挑选路线,她寻死心切,定是直接朝前走来到河边纵身一跃,且下了雨,兰月的尸骨也不一定还待在原地,搜寻范围还有点大。 找尸骨这事儿,顾九他们也没有亲自下水,晚上他们去了河边,邵逸招来附近河段中一只也是刚来不久的能力还弱的水鬼,命他帮忙找兰月的尸骨。 他们待在岸上等了一会儿,就见水鬼冒了头,指着一个地方,说尸骨在下面。 三人中,顾九身上阴气重,顾九就算会游泳,大冬天的,下去估计直接冻成冰块。就邵逸不怕冷,他脱下衣服,只穿着条亵裤就跳进了水里,往那个地方潜去,不一会儿,邵逸手里就提着一团东西浮出水面。 邵逸上岸,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岸边。 破破烂烂的竹片间,卡着一具尸骨,上面缠满了乌黑的长发和腥臭的水草。 邵逸踢了踢竹片:“猪笼?” 方北冥点头。 顾九问:“什么猪笼?” 邵逸道:“装猪的笼子,有种存于宗族私下之间,惩罚偷情之人的酷刑,叫‘浸猪笼’。” 邵逸说起来头头是道,他和方北冥行走在外,见过很多这种事,浸猪笼而死的冤鬼c厉鬼,也见过不少。 浸猪笼,顾九当然是知道的。听说浸猪笼除了惩罚,还是对死者的一种诅咒,诅咒对方来世不得为人。在这个遍布鬼怪的世界,这种诅咒,很可能是带着效力的。他低头看着尸骨,尸骨正面朝上,黑洞洞的眼眶望着天空,让人发凉。若这真是兰月的尸骨,那么兰月的死法未免太过凄惨。 之后,他们将尸骨从竹片中取出来,在河水里将水草c泥土洗干净,抖开一块破布裹上。 回到王家,他们还没进院子,就见坐在屋檐下的兰月忽然起身,惊喜地迎上来。 “三郎,你回来了?” 兰月痴痴地说着,见是顾九他们,顿时回神,失落的转身,“不是三郎,三郎去哪了,为何还不归家” 顾九不由摇摇头,知道兰月应该是陷在回忆里,把此时当过去,做着从前做过的事。她念着不归家的三郎,但可能她的三郎早已归家,她记得的只是当时等待时的迫切盼望c那种挂念。更可能三郎是谁,她都不知道了,只空留一个名字。 做鬼就这样,死的时间太久,记忆经不起时间消磨,很容易就模糊混乱了。 不过顾九对兰月同情归同情,可没忘记自己在对方眼里是盘肉。 方北冥拍拍兰月,将破布打开,“看一下,这可是你的尸骨?” 兰月愣愣地与那尸骨对视,然后温柔地将尸骨抱过去,指尖在尸骨的黑发上抚过,欢喜道:“找出来了出来了,可以回家了。” 兰月搂着尸骨进屋了,顾九他们也赶紧进屋,主要是顾九,鞋子都湿掉了,脚丫子跟冰块似的。不像邵逸,明明都下过河水了,这会儿回来衣服一脱,里面的裤子居然都快干了,火气真是旺得不行。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兰月的尸骨找回来了,就要找地方埋,但埋在哪里,又是个大问题。兰月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埋,她还要找她的三郎,让三郎给她埋。 兰月清晰的记忆已经不多,顾九起先以为她的执念是让尸骨入土,但现在发现可能她的执念是那个三郎,要让三郎给她埋尸骨,就要找三郎,三郎是谁?兰月也说不清楚,她连三郎的大名都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问兰月要了她尸骨上的头发,与符纸一燃,然后将二者的燃灰放入盛了井水的小碗中,念动咒语,只见小碗里原本浑浊的井水,燃灰在内旋转几圈,然后缓缓向两边拨开,露出清澈的水面。水面渐渐模糊,缓慢地显出一个男子的身形。 男子背对着他们,一身青衣,身形清瘦,正在往前走,忽然对方转头过来,面目却一团模糊。 顾九被吓了一跳,跟忽然看到鬼片里的无面男一样。 方北冥手掌在小碗上一拂,男子的身影就消失了。 顾九拍了拍被吓到的小心脏,“师父,这个人的脸怎么回事?” 方北冥头疼地捏捏额角,“兰月只记得对方是三郎,却连对方的脸都忘记了,这个法子找不到人,我们只能另想他法了。” 邵逸道:“大垂柳。” 顾九赞同:“若兰月的尸骨不是中途卡在猪笼里的,那么她就不是意外落水死亡,距离她生前居住的地方一定不远,那里肯定有三郎的消息。我们顺着这条河找,应该是能找到的。” 这条河虽然长,但若是发动小纸人的力量,找起来应该也很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上次方北冥超度了一群厉鬼,上天降下功德甘露,顾九在雨里淋了一场,他目前是觉得没什么变化啦,不过方北冥点的那些小纸人,原本十天的寿命却又延长了五天,平日里用不着它们做事的时候,方北冥便在它们额头一点让它们休眠,这样可以更大限度的利用它们在世时间。 地面还湿,顾九他们歇了两天,等到路面差不多干了,才洒了小纸人出去。 小纸人们晚上出去,早上回来,排着队向方北冥汇报情况,搜寻的第一晚,就有几个小纸人带回消息,说自己找到了大垂柳。 顾九他们就按照小纸人们提供的地段找去。 柳树的寿命一般在二十与三十年之间,少数的可达百年以上。兰月死时在她眼里挺大的垂柳,经过二十年生长,若无意外身形要更大才是。小纸人们不过巴掌大小,看什么都巨大无比,胳膊粗的小树在它们眼里也是大垂柳,所以几个地段一一去过后,顾九他们只确定了三棵称得上是大垂柳。 顾九他们只得又晚上出来,招来附近的野鬼,让他们去找。若有经年老鬼,也向其打听兰月和三郎的消息。 无奈的是,好多野鬼浑浑噩噩忘记了前事,还都不是本地的,对于兰月一事并没有印象。 野鬼们白日没法出现,顾九他们就驾着驴车,去几棵大垂柳的附近村庄打听兰月的消息。二十年时间不短了,他们打听时都是挑着年纪大的人询问,却始终一无所获。 顾九捶着走了一天酸软的腿,看着路边河,“师父,这条河有多长啊” 方北冥道:“河流入江海,你说它有多长。” 顾九:“那说不定兰月的尸骨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飘来的啊。”他们那晚找尸骨招的水鬼,就是这种情况。 那这要怎么找呢,明天王小蝶的婚礼就到了,王小蝶的愿望若只是嫁情郎这么简单,那她的愿望明天就达成了。但兰月的愿望还没,鬼契效力依旧在,兰月肯定会待到她自己愿望达成为止,以王小蝶早死的面相,她能挨到兰月愿望实现的那天吗? 拖着一身疲惫,三人回到王家时天都黑了。三人远远地,就看到王家院子里,兰月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嫁衣在翩翩起舞。 没有鼓乐作伴,兰月面带微笑,极为安静地跳着舞。她身段窈窕,步履轻盈,拂袖抬腿顺畅自然,可见生前在舞蹈这方面,便比较擅长。 兰月在原地旋转,顾九看着对方旋转的身影,脑子又晕了起来。 邵逸的剑柄在顾九脑袋上敲了一下,顾九顿时回神。 兰月轻笑两声,以袖半遮面,露出的脸妩媚妖娆,她轻点着脚尖,踏着舞步朝他们走来,缓缓开口:“道长,找到三郎了吗?” 方北冥不受蛊惑,没好气道:“就一个名字,找起来哪有那么快。别再试探我们,若不是顾忌王小蝶,我早一巴掌将你拍出来了。” 兰月虽然受限于王小蝶的肉身,但她作为鬼物的能力并不是完全被压制着的。 兰月一点也不怕,她甩了甩袖子,只幽幽哀叹:“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 念着诗句,兰月转身进了屋。 兰月自不会无缘无故念这些诗句,定是从记忆里有感而发。顾九今夜从兰月的言行举止中得出三个信息:她会跳舞c会识字念诗,但诗词凄凉情愁,反应在她与三郎身上的话,可能是久等三郎不归家,也可能是三郎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顾九他们也进了屋,顾九用热水泡脚,方北冥将之前还未完成的桃木木牌继续拿出来雕刻,等到顾九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他感觉方北冥走到他身边,往他脖子上套了个东西。 顾九下意识地伸手摸上去,摸到一个硬硬的木牌,他睁开眼,迷糊道:“师父?” 方北冥摸了摸顾九的头,叮嘱道:“那兰月不是个善茬,这个木牌你戴上,便不怕她再影响你了。” 顾九点点头,等方北冥一离开,他立即就睡过去了。翌日醒来,在脖子上看到木牌时,顾九才想起昨晚那一茬。 今日王小蝶出嫁,因是上门作妾,不得穿正红嫁衣,王大才虽然同意了女儿的请求,但还是觉得丢人,家里只草草弄了一桌席面,招呼几个推辞不过的亲戚。 顾九三个,则作为送嫁人员要跟着去郝家。出门前,方北冥给王小蝶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 之后出了门,三人跟着小轿子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郝家。古人基本是依水而居,顾九他们进村的时候,也从河边经过,与王家村外那条为同一条河,他们找大垂柳时也曾经过这里。 郝家作为地主,院落自然比中等的钻瓦房好很多。抬着兰月的小轿子从角门里进去,不能拜天地父母,所以仪式极为简陋。顾九他们看到了新郎官郝元洲,长得不错,看兰月的眼神极为温柔,旁边等着喝敬酒茶的正室嫉恨的眼神都快把兰月的背影戳出两个洞来。 顾九看郝元洲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一脸温柔,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双眼无神,跟个被操纵的玩偶一样。顾九凑到邵逸身边,“师兄,新郎是不是被兰月蛊惑了?” 邵逸点头:“鬼魅术,厉鬼用来迷惑人心的手段。” 顾九没看到郝元洲的父母,他们三个被请到一边吃茶。 晨迎昏行,新人的拜堂仪式开始时已近黄昏,吃过饭,顾九他们从郝宅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们今晚不能留宿,但要盯着兰月,所以不准备回去,方北冥放了小纸人出去,留意郝宅内的情况。 他们来到河边,沿着河岸走了一段,方北冥准备看下这里有没有水鬼,打算招来问问时,顾九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师父,那里有人。”顾九指着前方,那里隐有火光飘荡,两个模糊的人影面朝着河岸,一蹲一站。 有人在那里烧纸。 方北冥便停了动作,带着两个徒弟过去。 那两个人,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男人,见他们过去,惊慌着就要跑,不过老者腿脚不利索,在地上绊了一跤。 “爹!”中年男人赶紧蹲下。 方北冥也蹲下,查看老者抱着的腿,他随手捏了捏,安抚两人:“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未来几天好好休息便是。” 老者和他儿子见顾九他们是生面孔,又不带恶意,便镇定下来,老者道:“几位是夜晚赶路路过此地?” 方北冥他们今天因为要送嫁,所以没穿道服,方北冥道:“我们是来郝家送嫁的。” 老者闻言,厌恶地皱了皱眉。 中年男人更是哼出声,不过什么都没说,扶起自家父亲就要走。 顾九他们还是想了解一下郝家的,毕竟是王小蝶了心愿的地方,顾九看了看旁边还燃着的火堆,有未燃尽的,烧的是祭奠逝者的冥纸。 顾九出声拦住两人,“叔叔c爷爷,你们怎么对着河流烧纸呢?” 顾九才到人腰际,仰着头说话一脸懵懂,童言童语容易降低人的戒心。那中年男子的神情果然缓和了一下,道:“只因逝者葬生河流。” “那为何要偷偷摸摸祭拜?”邵逸忽而道,见二人脸色一变,想到他们听到郝家时的厌恶冷哼,猜测道:“与郝家有关?” 中年男人又防备起来了,“莫胡乱猜测!” 方北冥央求地拱了拱手:“二位想必也知道郝家今日的亲事,实不相瞒,家中妹子执意要嫁进郝家,我阻拦未成,对那郝家也十分不了解,若可以,还望二位好心提醒。” 方北冥做起戏来一套一套的,中年男人半信半疑:“当真?” 顾九也一副可怜相的央求。 中年男人转头看了看他父亲,见他父亲点头,便左右张望一下,让三人走几步到更隐蔽的地方,然后才道:“这郝家在我看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方北冥奇怪道:“此话怎讲?” 中年男人怜悯地看了一眼方北冥:“今日乃你妹子大喜之日,这话我本不该说来扫你兴,但郝家这事做得实在过分,我便与你说了。你妹子嫁进郝家的这个日子,却是郝家前头那位夫人的忌日。” 郝家莫不是有病,为何要选在这个日子迎新人进门?顾九在心里奇怪,方北冥是直接问出来。 中年男人叹气道:“郝振文对原配念念不忘,惹怒了他如今的妻子郝秋氏,最近几年,郝家在这个时节但凡有什么喜事,都要推到这一天举办。” 却听老者忽然低声骂道:“狼心狗肺的郝振文,人是他害死的,却又假惺惺,害得秀娘死后都不安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郝振文原是秀才,落榜后回来,带回了一名女子,这名女子就是秀娘。他们回村后,郝家就办了婚礼,秀娘嫁与郝振文为妻。 秀娘不是附近的村民。她白净美丽,温婉安静,不见半点村妇的粗俗。生活在此地的村民们,再没见过比秀娘还要美丽的女子。男人们羡慕郝振文,女人们嫉妒秀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郝振文与秀娘的一举一动,都被村民们注视着。 忽然在某一天,村里有了风言风语,说秀娘是青楼女子,赎身从良后才跟着郝振文回来。原本只敢偷偷注意他们的村民们,开始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 秀娘渐渐不再出门,郝振文也甚少出现在村人面前。 某一天,村里忽然喧哗起来。 秀娘偷人了。 她衣衫不整地被自家婆母抓着头发从屋里拖出来。围观的村民们骂着秀娘不守妇道,淫荡下贱。他们或起哄,或冷眼旁观地看着她被以村长为首的几个男人c女人,捆了手脚c堵了嘴,塞进装猪崽子的猪笼里。 中年男人说当时他十二岁,他父亲生病时秀娘曾借钱给他们治病,他们一家子记着秀娘的恩,面对气势汹汹的村人,他们上去为秀娘辩解,却得来村人对秀娘变本加厉的撕打咒骂,他们十分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秀娘被沉入村前的河流里。 中年男人脸上满是愧疚,说到最后却一脸愤怒:“她沉入水的第二天,郝振文才回来,他冲到河边痛哭,叫嚷着要为秀娘报仇,最后却什么都没做,秀娘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还是信了别人的说辞,没过多久就娶了现在的郝秋氏,生了个儿子。” 顾九他们听着,却皆是心中一动。 方北冥问:“秀娘死了多少年?” 老者道:“到今日,整整二十年了。” 顾九忍不住激动地双手交握:猪笼c二十年,除了名字对不上,这两点也太巧了。 邵逸忽然想到什么,转身一指周围河岸,“这附近可曾有过一棵大垂柳?” 老者惊讶地看着他,道:“是有过一棵,就在秀娘落水点的旁边。秀娘死后不久,河边就闹起了鬼,夜里总有女子幽怨的哭泣声。村里人害怕,凑钱请了道士回来。当时那道士说柳树属阴,给秀娘的鬼魂提供了栖息之所,才闹得大家不得安宁。村里人就按照道士说的,将那棵垂柳砍了,连根挖起烧掉,将树坑也填平了。” 顾九忍不住一拍脑袋,他们辛辛苦苦找大垂柳,却忘记考虑二十年间垂柳被砍掉的可能。而且那道士不是假道士估计也是个半吊子,顾九听邵逸说过,柳树属阴,但阴极生阳,所以柳树也克制阴物,拿来打鬼,打鬼一下,便矮三寸。 方北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秀娘对郝振文,可是称之为‘三郎’?” 老者再次惊讶:“是的,郝振文在家中排行老三,秀娘没了后,他便不愿别人再叫他三郎,你却是如何得知?” 这个问题方北冥没回答,他冲老者拱手道谢,带着顾九和邵逸转身往郝家走去。 快到郝家时,他们遇到之前在附近玩的小弟。小弟背上驮着两只小纸人向他们跑来,小纸人站在小弟背上,半个身子埋在小弟的毛里,冲方北冥咿呀呀的说话。 前方的郝家宅内,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地惨叫,同时间,天空忽然起雾,遮掉月色,整个村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顾九他们也辨不清郝宅的方位了。 方北冥以符火开道,破除周围迷障,亮着晕黄灯光的郝宅再次出现在三人视野里,方北冥先走了前头,叫邵逸带着顾九跟上来。 顾九害怕,拽着邵逸的衣角,郝家的门里面被锁住了,邵逸翻墙进去,然后再开门让顾九进去。 郝家算上下仆,将近二十人,此时的郝宅前头院子一个人也没有,内院隐有哭声传出。顾九和邵逸跑向后院时,正听方北冥一声大吼:“住手!” 他们落后方北冥几步到达内院,就见郝家人全都昏迷了,横七竖八地躺在院子里,王小蝶站在人群中间,身下一滩血,一名披散着头发的黑衣女子站在她身前,整只手插入她的腹部。 “啊!” 王小蝶惨叫一声,黑衣女子的手从她腹部抽出,带出一团模糊的血肉。 “孽障!”方北冥喝道,提剑朝黑衣女子刺去。 黑衣女子娇笑一声,捏着血肉后退一步,将王小蝶推向方北冥。 方北冥将人搂过来交给邵逸。邵逸将王小蝶放在地上,顾九赶紧拿出伤药。王小蝶的腹部破了个洞,她面色灰白,已经痛得晕死过去。 邵逸给王小蝶上药止血,顾九抬头看向院中,若是没错的话,那黑衣女子是兰月,也是秀娘。 “兰月不是水鬼么,她离开王小蝶的身体,应该没法再继续待在岸上才是啊?”顾九疑惑地问。 邵逸神情凝重:“兰月实力很强,堪比小鬼王。” “小鬼王?” 邵逸左右看看,从王小蝶的嫁衣上撕下一块,将她腹部血洞包起来,还分神为顾九解惑:“世间有鬼王,是鬼中首领,但他们往往并不是真的鬼,多数都是菩萨化现,用来教化众生,无善恶之分。而小鬼王实力比不上鬼王,但它们全都很凶恶,个个都是厉鬼进阶而来,到它们这一步,已经跳出天道的一些规则,不受束缚。” 顾九懂了,就跟他看过的小说里修真一样,本该活六十岁的人在有了根骨成为修士后,最后活了几百年,这也是跳出了“只能活六十年”的天道规则。 兰月成了小鬼王,那她就跳出了水鬼只能生活在水里的这个规则。邵逸能一眼看出兰月的实力,说明以前他曾见过其他小鬼王。 明知兰月是鬼,方北冥自然要对兰月有所提防,下午趁着新人拜堂时,方北门在郝宅内部埋下过几张符纸,此时他持剑收阵。 “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 “彻见表里,无物不伏。” “急急如律令!” 郝宅上空,亮起了几道闪电,响起了隐约的雷声 却见兰月根本不惧,她霜白的脸露出狰狞猖狂的笑意,“道长果真嫉恶如仇,只是却晚了!今日乃我忌日,你们便陪这一村子的人一起来祭奠我吧!” 她双手将模糊的肉团拢于胸前,低声又快速的念念有词,不过眨眼间,就见那一团血肉从有化无,被侵吞成一团黑雾,化成丝丝缕缕飞往郝宅四面八方。 然后地上,有丝丝缕缕的黑雾浮出,缓慢地升至上空,遮掉了闪电的光亮,隐没了雷声。 “血煞阴龙阵?”顾九吃惊,不太确定地看向邵逸。 邵逸看着浮于周身的怨气,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方北冥却已是震怒,他喝问兰月:“说!是谁在助你!” 他要冲上去,却见兰月对着地上一个清瘦男人五指一张,那人昏迷着被抓到了兰月的手里,兰月漫不经心地警告:“别动,再动我杀了他!” 方北冥脚下不得不一停。 兰月捏住男人脖子,一用力,男人就受不住疼与窒息的感觉,挣扎着醒了过来。兰月的嘴唇几乎贴在对方脸上,她神情充满思念与爱慕,柔声呼唤:“三郎?三郎,你还记得我吗?” 郝振文近距离看到兰月,瞳孔睁大,满是惊恐,嘴唇哆嗦着,却因为被掐住脖子说不出话。他眼泪流了下来,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兰月另一手袖子一拂,仿佛撤去了什么禁制,原本安静昏迷的人瞬时发出了声音。 兰月的手指在郝振文脸上抚摸,“多年过去,三郎的容颜还是半点也没有变。”手指离开时,尖利的指甲忽然在其脸上划出血痕,她指腹在血痕上碾了碾,可惜道:“血也依然那么冷。” “秀c秀娘?!”地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不可置信地看着黑衣的兰月。 兰月转头,俯视着老妇,淡淡道:“我不是秀娘,我叫兰月,京师望月楼的舞姬兰月。” 老妇愣怔一瞬,郝振文终于艰辛地说了话:“兰兰月!” 老妇不懂,但她看到郝振文被划破的脸和窒息鼓起青筋的额头,跪地哀求:“秀娘,不兰c兰月,你放过振文,当年的事,是我和秋蓉一手策划,振文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日日都念着你啊!” 兰月意味不明地转头看着郝振文:“不知道?” 老妇连连点头:“对对,他不知道!” 郝振文的面色却苍白了起来,额头满是冷汗。 兰月轻笑一声,眼眶却红了,她掐着郝振文的手陡然用力,愤怒道:“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是你们陷害我,他看着我被羞辱,看着我被捆住手脚堵住嘴,任凭我如何哀求,如何绝望,他却一直站在那里,冷漠地袖手旁观,直到我死去!你在岸上痛哭的时候,死掉的我在水里看着你呢!” 郝振文无力地拍打兰月的手,张大嘴拼命地想喘气。 兰月却不松手,陷入了自己痛苦的记忆里,“我是舞姬,出身青楼,卖艺不卖身,三郎你是知道的啊!为什么一回来就变了,你和他们一样,觉得我不干净,不许我出门,你以前多喜欢看我跳舞啊,最后却勒令我把舞服烧了。 “三郎,要是不回村就好了。” 咔哒一声响,郝振文的脖子断了。 “振文!”几声尖叫响起,是老妇与刚醒的秋蓉。 方北冥暗骂一声,不再犹豫,提剑上去。 兰月扔开郝振文,闪躲着方北冥的攻击,身上的黑雾翻腾,歇斯底里:“我要你们陪葬!” 漂浮的怨气,慢慢凝结出一个又一个的怨鬼,向剩下那些刚醒的人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咿呀!”在郝宅内监督情况的小纸人们围在一起,保护受伤昏迷的王小蝶。 邵逸将黑鞭递给顾九,让他用黑鞭打鬼,他自己则持剑退到边缘地方,踏着禹步布阵,“一拜冀州第一坎,二拜九离到南阳;三拜卯上震青州,四拜酉兑过西梁” 顾九在旁边战战兢兢地甩着鞭子,他甩不利索,只好乱挥一通,他发挥不出这黑鞭的全部威力,幸好这黑鞭本身威力就大,被鞭打到的怨鬼身体总会残缺一部分。但如之前在乱葬岗的情形一样,被打散的怨鬼重新化为怨气后,又会慢慢集结到一起,凝出一个新的怨鬼。 怨鬼太多,好多顾九他们顾及不到,便全都追着郝家人撕咬,鬼咬人,与人咬人的感觉又不同,鬼魂撕扯带来的更多不是身体的痛苦,而是灵魂上产生剧烈的疼痛,带走的还有属于人的生气,生气代表着生命力,生命力没了,人便死了。 在怨鬼当中,一只新鬼忽然出现,那是郝振文的魂魄。他懵懵懂懂地站在那里,不像是神智清晰的样子,他尸体还未入土,还在等开鬼门。然而现在他置身于这个阵法里,周围的怨鬼看到他,便都冲向他要吃了他。郝振文一被咬,便惨叫起来,身上扒着好几只怨鬼,他痛叫一阵,剧烈反抗,懵懂的神情从惊恐到愤怒再到凶恶,在他吃掉第一只怨鬼的时候,他完成了从普通鬼魂到厉鬼的进阶,身上除了阴气,更飘散了戾气,还有怨气。 看到这一幕的顾九,忽然就明白了乱葬岗那些士兵厉鬼是怎么来的了。 兰月不愧是有小鬼王实力的厉鬼,与方北冥打得不相上下。方北冥劝她道:“兰月,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郝家人死后自有地府清算,你再执着复仇,你的下场只会是被天道吞噬。” 兰月冷笑道:“我辛辛苦苦的上岸就是为了复仇,你叫我放弃,曾经的那些痛苦就叫我白白忍受么!我要让他们体会我当年的绝望!我要把他们困在这个阵法里,日夜折磨,永远不得解脱!” 兰月嘶吼着,将正被怨鬼纠缠的秋蓉抓了过来。秋蓉一身的狼狈,气息已经很弱了。 兰月用指甲在秋蓉的脸上划了两道,她指尖勾缠,一缕黑气顺着秋蓉的伤口钻了进去。被划破脸都只微弱呻吟了一身的秋蓉,在黑气钻进后,捂着脸惨叫起来。 她速度之快,方北冥只来得及挥剑砍向兰月的手,兰月将秋蓉一扔,秋蓉就滚倒在地,原本干净的脸,已是遍布血水,皮肤下一拱一拱,似有东西蠕动。 方北冥说:“怨鬼虫。” 兰月勾唇道:“当年我的尸身在河中被鱼虾啃噬,我便也让她尝尝那种滋味儿。” 方北冥将秋蓉提起来扔到顾九脚边,注意让秋蓉别再被怨鬼咬了,顾九咬牙应是,只是手里的鞭子都快要举不起来。将近二十个人,如今也只有郝家那几个下仆受伤最轻,郝家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孙辈,也在兰月的报复名单里,顾九主要看顾这几个小孩,让他们待在自己周围,拜托小纸人们保护王小蝶的同时看顾下这几个小孩。 顾九求救般往邵逸看去,就见邵逸挥退围攻上来的怨鬼,最后一步踏定,随着他一声大喝,罡风忽起,阵法终于成了。 罡风猛烈,刮在人身上,感觉只是风大了点,但刮在那些怨鬼身上,便如遭受无数利刃切割,完整的魂体很快四分五裂,飘散的怨气始终无法再次融合凝出新的怨鬼。 就是这个罡风对阴物是无差别攻击,阵法里的郝振文被削掉双腿和一只手,拖着残躯惨叫着在地上拖行。 兰月被罡风逼得连连后退,她袖子一挥,黑雾挡在身前,与罡风做抵抗,然后顾九见她五指再一张,就要将郝振文抓过去。 方北冥甩出一条腰带,缠住郝振文还剩下的一只手。 兰月目光冰冷地看了方北冥一眼,然后猛然发力,郝振文大叫一声,躯体直接断成两截,腰腹之下落入兰月手里,腰腹之上落在方北冥手里。 随时注意着这边的顾九:“” 忽然好同情郝振文。 方北冥淡定地将郝振文的上半身扔到一边:“吃一半总比吃整个好。” 兰月拿着郝振文的下半身,一点一点的吃个干净。 吃了小半只厉鬼,兰月身上的黑雾肉眼可见的壮大了许多,袖子一挥,罡风停止,阵法被破了。 兰月看着走到顾九身边站定的邵逸,神色阴冷:“毁了我所有的怨鬼,小道长,有两小子。” 邵逸面色有点白,可见刚才那个阵法又费了他不少精力。他不怕兰月,不想说话,就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以视嘲讽。 兰月神色狰狞一瞬,张开五指,就向邵逸冲去。邵逸一掌推开顾九,与方北冥一左一右地迎了上去。 周围不再有怨鬼干扰,顾九一边注意着邵逸二人那边的情况一边拿出墨斗,将还活着的郝家人移到一起,然后拿出墨斗,在小纸人的帮助下绕着他们弹了一圈朱砂线。 兰月生前一名弱女子,不会武功,舞蹈底子却好,即便方北冥与邵逸联手,一时拿她也毫无办法。 打斗中,兰月却像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攻击偏向邵逸,“小道长居然阳中带煞,只要吃了你,我直接就进阶成鬼王了。” 邵逸一剑挡在胸前,桃木剑被兰月的戾气侵蚀出道道黑色的印记,他用力挥开兰月拍在剑上的手,轻蔑道:“你不怕就来试试。” 兰月冷哼一声,攻击如暴风骤雨般地对着邵逸落下,她拼着被方北冥剑刺伤的危险,一掌拍在邵逸胸口。挡在胸口的桃木剑应声而碎,邵逸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兰月:“不过如此。”说着向邵逸飞去。 “逸儿。”方北冥紧追兰月过去。 “师兄!”待在朱砂线里的顾九一着急,手里的黑鞭直接甩出去,这次居然十分精准地正好缠住了兰月的脖子。 兰月吃痛一叫,她猛地回头看向顾九,然后不顾被黑鞭缠住的痛苦,右手握住黑鞭那头,忍痛一拉,顾九直接飞了出去,瞬间落入了兰月手里。 兰月张嘴便向顾九咬去。 顾九吓得一闭眼,一声痛哼,却不是他发出来的,他一看,就见邵逸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手伸了过来,代替他被兰月咬住。 邵逸状态并不好,他刚在布阵毁掉怨鬼时本就耗费了不少精力,又与兰月对打了一阵,此时他的脸上遍布锋利的伤口,唯一还光洁的下巴,也像是无形之中有把匕首划过,下巴上缓慢地出现了一道血口,而这些伤口还在不断地重叠增加。他露在外面的脖颈,也是如此,身体其他地方,大抵也是这样,他整个人就如一个血人一样。 “师兄!”看着这样的邵逸,顾九急得眼都红了。 兰月另一只手捏住邵逸,将他拉到身前,恶意道:“来得正好,正好连你一起吃。” “孽障,看剑!”方北冥纵身跃来。 却听背后一阵惨叫,回头一看,就见秋蓉露了半只脚在朱砂线外面,还剩下半个身体的郝振文正咬着秋蓉那半只脚,啃噬着她的灵魂。小纸人们去撕扯郝振文,郝振文却红着眼不放弃,残躯少一点他就从秋蓉身上补回一点。 因此方北冥动作一滞,掏出一枚桃木钉,向郝振文疾速扔去。郝振文顿时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但方北冥这极短暂的一耽搁,却给了兰月机会,她头一抬,就从邵逸的手腕上撕下一块血肉。 邵逸痛得嘴唇颤抖,脸上的伤口叠加得更快,到处都是血,看不到一块好地。 顾九急得哭了出来,他还被兰月掐着脖子,虽不至于呼吸不了,但也十分痛苦。在兰月再一次朝邵逸咬下去的时候,他原本掰着兰月手指的双手忽然往前一伸,拽住兰月的头发往身边一拉,脑袋拼命往前,张嘴咬在了兰月的额头上。 顾九胸中翻腾着无边的怒气,大家都是满身阴气的东西,凭什么我只能等着被你吃? 你要吃我师兄c吃我是吧,那我也吃你! 兰月猝不及防之下被顾九咬住额头,她愣了愣,刚想指尖用力,却感觉魂体传来一阵剧痛。 顾九从她额头上咬下一块肉,但她是魂体,被咬下的不是真的肉,而是她魂体的一部分,是她的力量。 “我杀了你!”兰月愤怒地吼道,她失去了理智,扔开邵逸,双手掐住了顾九的脖子。 顾九被掐得直翻白眼,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咬不到兰月,双手便在兰月身上乱抓,从兰月的胳膊上带出一团团的黑雾拼命塞进嘴里。 “啊——” 顾九摔在地上,却不是兰月丢开的,而是他将兰月的双手吃了。 方北冥和邵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伸手去阻拦顾九,却见顾九此时动作极快,从地上爬起来,纵身扑到兰月身上,扒着她背,两只脚紧紧地卡住兰月的腰,无论兰月如何翻滚甩动,顾九都不松手,疯了一样地一下下咬在兰月身上。 “小九!”方北冥捡起地上的黑鞭,一鞭子甩出去,将兰月与顾九缠住。 没想到限制了兰月的行动,更方便了顾九,周围一下子只余兰月的惨叫声。等方北冥跑到顾九身边,兰月身上庞大的黑雾只剩薄薄一层,整只鬼十分的虚弱,被顾九压着动都动不了。 方北冥将顾九拉起来,顾九本身阴气重,吃了小鬼王兰月几乎半个魂体,她还是水鬼,顾九“虚不受补 ”,整个身体冰凉无比,脸上都结起了白白的一层霜花。 都这样了,顾九还拼命地往兰月身边爬,声若蚊蝇:“叫你吃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顾九感觉这会儿轻飘飘的,好像待在云端,十分困倦,思维又奇异地非常清醒。 思维里短暂的黑暗过去,顾九的眼前忽然有了画面。 他好像在做梦,在梦里看到了兰月的过去。 兰月是一名舞姬,在青楼里与郝振文相遇。郝振文痴迷于兰月的舞姿,兰月则被郝振华的才华所迷。郝振文落榜离京时,要兰月跟他回家,他要娶她为妻。兰月便用自己攒了多年的钱给自己赎了身,改名秀娘,回到村里,嫁给郝三郎。 就如同那对夜里祭拜兰月的父子所说,兰月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下。当村里流言四起的时候,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恶意,就连说要与她相守一生的郝振文,对她的态度也开始有了变化。 婆母动辄大骂,妯娌时刻嘲讽,就连郝振文两个兄长,私底下对她也时有言语调戏的下流举止。她向郝振文求救,却也只换来对方对她不贞的怀疑,他不许兰月再穿从前在青楼时穿过的衣服,不许兰月再跳舞,逼着她烧了舞服。 兰月痛苦不堪,就在她以为最坏也不过如此时,没想到人生还有更糟的时候。 婆母与爱慕郝振文的秋蓉当着她的面,明目张胆地污蔑她偷人,她们撕烂她的衣裳,她被狼狈地拖出去,所有人都不信她,没有人帮她,她被沉入水面时,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好几日没回来的郝振文。她拼命地叫着三郎,求他救她。 但是她的三郎,虽然泪流满面,却躲在原地脚步不曾挪动半分,直到她彻底被水淹没,也未开口阻拦。 兰月死了,尸身被关在猪笼里沉在水底,她的魂体整日整夜地泡在水里。郝振文跪在她落入的地点悲伤痛哭,但她却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无比的轻松与解脱。 她恨c她不甘,她日日夜夜地哭泣,却上不得岸,只能看着郝振文与秋蓉成亲,看着他们拿着她多年积攒的钱买地做生意,日子越过越好。 她要变强,要回去复仇。她在这条河流里来回穿梭,将这条河流里大大小小的水鬼几乎吃个干净,某一天,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忽然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报仇。 之后,她按照那人的指示,飘到了王小蝶所在的村子外,等来了投河的王小蝶,与对方签了鬼契,为的是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做血引,引动阵法。 这也是为什么顾九会奇怪兰月在可以让王小蝶做替死鬼的情况下,却还要签限制她能力的鬼契的原因。 唯一的意外,可能就是他们会经过这里,看出了兰月的身份。而兰月也并不是真的记忆模糊,她只是太执着过去,明明最开始那么美好,为何她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她留顾九他们喝喜酒,骗他们去找尸骨,只为拖延时间,想在忌日这天吃掉顾九补身体,增强阵法的力量,用以折磨郝家与村里人。只不过最后她发现邵逸比顾九更好吃,才临时改了注意 当然她失败了。 而那个带着斗笠的人身形模糊,顾九并没有看到对方的长相,只大概能看出是个男人。 顾九还在可惜,就感觉到身体被猛然摇晃,他的思维像忽然挣脱了什么,耳边有了更加嘈杂的声音。 “顾九?” 顾九睁开眼,对上一张血糊糊的大花脸,他愣了愣,才认出这是邵逸。 邵逸将顾九抱在怀里,脸上第一次有了不耐c烦躁之外的担忧,他看着发傻的顾九:“你怎么样,没事吧?” 顾九刚想说我没事,然后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全身,仿佛坠入了四九寒天的冰窖 “怎c怎么”这么冷啊! 顾九张了张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感觉全身血液都要被冻起来似得,身体都没了知觉。 邵逸将顾九往怀里再搂了搂,血迹未干的手捧着顾九的脸,皱眉道:“你长不长脑子,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吃。” 顾九顿时想起他之前抓着兰月咬的场景,脸色扭曲了一下,兰月虽然是鬼,但生前也是人,这算起来他和吃人差不多了,就忍不住干呕了两下,一脸难受。 邵逸忍不住哼道:“我看你刚才吃得还挺欢的。”明明都神志不清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和师父两个拉都拉不住。 邵逸把还在流血的手腕递到邵逸嘴边,“张嘴。” 顾九抖着脑袋往后缩,用眼神询问:干嘛? 邵逸直接抓着顾九的下巴让他张嘴,把手腕抵上去,让血流进顾九的嘴里,冷冷道:“我怕你被冻死。” 顾九没力气挣开,麻木的舌尖品尝到了热烫的铁锈味,这股热汤,顺着咽喉下滑,流入了四肢百骸。体内的寒意被驱散,身体重新有了知觉,顾九惊讶地看着邵逸,他的血居然还有这种作用? 只不过过了没一会儿,暖意消散,寒意重新回到体内,冻得顾九又开始哆嗦。 这时候方北冥走了过来,催着邵逸:“把你师弟抱过去。” 顾九跟个冰雕似的缩在邵逸怀里,被抱着走向旁边,那里用鲜红的朱砂画了一个阵法。顾九被放在里面平躺着,一入阵法,他就觉得有热气扑面而来,舒爽地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邵逸退出去,方北冥拿伤药过来,师徒俩坐在阵法外面,邵逸脱掉衣服,让方北冥给他上药。顾九身体都快冻僵了,他眼神使劲往邵逸那边瞥,就见邵逸身体表面伤口无数,丢在地上的衣服几乎快染红了,实在惨不忍睹。 顾九心疼道:“师兄,疼不疼啊?” 邵逸白他一眼,“你说呢?” 顾九:“”聊不下去了。 方北冥则开始碎碎念:“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不省心。逸儿,要不是小九被抓过去,你是不是就要放煞气出来击散兰月?煞气一旦被引动,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成功控制住吗?还有小九,那厉鬼是能随便吃的吗?今天要不是你师兄在,你直接就被冻死在这了,你看看你现在,整个人都被阴气裹住,师父和师兄都快看不清你长啥样了。” 顾九原本身上的阴气就浓,遇到方北冥后,方北冥给他佩戴了符纸,防鬼的时候还可以稍微收敛一下体内的阴气,此时他垂眼看自己的手,就见原本还很清晰的手跟缠了黑布一样,整个人估计也是漆黑一团了。 顾九虽然差点死了,但是他没觉得后怕,他躺在那里还喜滋滋地问方北冥:“师父,我现在发现这些厉鬼也没那么可怕嘛,我连兰月都咬了,以后遇到其他再想吃我的厉鬼,我就” “你还敢吃?”方北冥和邵逸异口同声地打断他。 顾九顿时弱弱道:“不c不是我把他们捏爆?” “这还差不多。”方北冥道。 邵逸则哼了一声。 躺了一会儿,顾九感觉自己的身体终于没那么冷了,手脚可以随意动了,他翻身坐起来,正好看到地上的红色印记,他疑惑地皱皱眉,凑近看了一下,“师父,这不是朱砂吧?”看着,倒像是血。 方北冥道:“朱砂可镇不住你现在身上的阴气,那是你师兄的血,正好他今天流了这么多,不用也浪费了。” 顾九:“” 忽然勤俭持家的师父也有点可怕啊。 邵逸穿了衣服,他失血太多,挂了蜘蛛网似的脸煞白煞白的,看着也是枚小可怜。师兄弟两个隔着一条阵法线坐着,看他师父清场。 之前顾九弹的朱砂线还在,没死的郝家人已经有几个醒了过来,他们或多或少都被怨鬼伤到,其中尤以秋蓉和老妇伤得最厉害。 秋蓉被郝振文啃了几口灵魂,还被兰月放了怨鬼虫在脸上,这种虫是怨气凝聚而成,跟蛊虫一样,宿主不死它们就不会消失,玄门中倒是有法子消除。老妇亲眼见鬼,先见自己儿子被兰月杀害,又被怨鬼围攻,她年纪大受不得刺激,此时醒得早,看着却已疯疯癫癫,抱头缩在那里不停哭叫。 兰月和只剩一小半身体的郝振文被扔在旁边,都用缚魂锁捆住。小弟和小纸人们围在旁边,对着两只鬼你挠一爪子我伸一下手,像扯棉花似得从两只鬼身上撕下一缕又一缕的魂体。 方北冥过去,将小纸人收起来,又将小弟拧开,“行啦,再挠就没了” 小弟还不解恨似得,对着欺负了顾九的兰月骂骂咧咧叫了几声,才跑到顾九身边蹲着。 方北冥招来阴差将兰月和郝振文带走,是入地狱服刑还是投胎,都由地府审判。那两个阴差走时,还回头看了眼顾九,见他阴气那么重以为是鬼,吓得顾九往邵逸背后躲了躲,方北冥拦住两人解释清楚才走。 之后,方北冥才开始破血煞阴龙阵。 破完阵的方北冥身体也虚弱了些,到最后最轻松的反而是顾九。 闹了大半夜,师徒三人你扶我,我搀你的往门口走去。秋蓉爬过来拦住三人,央求几人救她。 方北冥淡淡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当年做出害人的事情,也别怨有今日的下场。” 方北冥抓鬼,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沾染了别人的因果,只不过抓鬼是善事,行功德,可以与因果带来的恶业抵消,所以玄门中人只要不走邪路,一般都是不会出事的。抓兰月,是方北冥作为道士的天职,但救治背负恶业的秋蓉而损害自己的功德,方北冥是不会做的。 且,秋蓉的命数已经定了,他也不过是顺势而为。就像当初他在顾勇脸上看到了将死之相,才没出手阻拦老道士拿他喂食厉鬼的举动,郝振文的死,也是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郝家的大门外灯火通明,好多的村民拿着火把站在外面,看到顾九三人出来,纷纷往后退了一下。 之前兰月布置了障眼法,将郝家大宅隐藏起来,她被顾九咬的半死不活后,自然就没能力再支撑障眼法,清醒过来的郝家人的呻吟惨叫声很快惊动了村子里的其他住户,他们举着火把结伴而来,刚准备破门而入,就见大门打开,一个男人和两个小孩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一个眼神凶恶的老者喝问道。 方北冥道:“你又是什么人?” 老者道:“我是这个村的村长。” 顾九和邵逸同时抬头看向这个人,眼神微妙。 方北冥也顿了顿,然后道:“我是道士,今日来郝家收鬼。” 听到有鬼,周围的村民顿时躁动起来。 老者冷哼一声:“胡言乱语,像你这样的骗子我这一生见过不知多少!” 这样的人还是有点难缠的,他这样生来就带恶的人,寻常小鬼都很怕他。方北冥现在手脚无力,身边还有两个小孩,也怕出什么事,他掏出一张符纸,指尖一碾,符纸就燃了。 周围的人果然被震慑住了,就连村长都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你抓鬼,抓的什么鬼,在哪里?” 方北冥扔开符纸,“抓的是二十年前被污蔑填河的秀娘,她已被阴差带走,郝家人在里面,他们今晚也是亲眼所见,若不信进去问问便是。” 本来半信半疑的村民们,在听到秀娘的名字时,皆是一脸骇然。秀娘当年的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虽然没亲自动手,但平常也是嘲笑过秀娘的,很多人都没忘记二十年前的秀娘,当初也闹了一阵,直到村里请道士砍了柳树才消停下来的。难不成,她真的又回来了? 村长脸色变了变,指了几个壮年男人:“你们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几人犹豫一会儿还是进去了,然后很快出来,脸上惊吓之色更明显,他们还搀扶着几名还能走动的郝家人。 郝家人被兰月找上门报仇,还被怨鬼围攻撕咬,此时哭喊起来半点不掺假,嚷着是秀娘回来报仇,郝振文已经被她杀了,她之前还要全村的人陪葬,直哭得村民们心里惶惶。不过等知道兰月被道士收了后,又齐齐放松下来。 村长脸上横肉抽动,再想开口,却不防一人忽然从大门里窜出来,捧着他的脸就狠狠地咬了上去。周围人被这变故吓得再往后退,只余村长惨嚎着站在原地挣扎,等他好不容易把身上的人撕撸开,脸上也被咬下了一块肉,血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村长捂着脸,痛得脸色都狰狞起来,狠狠揣了一脚趴在地上咬他的人:“秋蓉,你疯了!” 秋蓉脸上皮肉鼓动,她痛得神智都不清醒,只想发泄,咬了村长,她伸手又往旁边人爬去,想站起来咬对方。 众人避之不及地躲开。 顾九在人群里看到了之前祭拜兰月的那对父子,便请这对父子帮他们把里面的王小蝶抬出来,她需要救治。 这对父子现在也知道了,这三个人是道士,根本不是王家的送嫁亲戚,恐怕是早察觉到秀娘的存在才跟了过来。两人进去将还穿着嫁衣的王小蝶抬出来,众人看到她肚子上的血洞,全都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顾九他们的驴车就停在河边,中年男人帮他们把车赶过来,抬上王小蝶,顾九他们就准备走。 “道长先别走!”村长想叫人拦住他们。 方北冥一鞭子将上来的人挥开,“自作孽,不可活。贫道会抓鬼,却不救恶人。” 挨了鞭子的人不敢再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驴车在夜色中远去。 顾九他们赶着驴车,回去王家。 大部分道士都会给人看病,方北冥也不例外,他是个全方位天赋型人才,制的药效果很好,所以王小蝶肚子上虽然破了个洞,但耽误这么久还一路奔波,回到王家的时候也还有气。 那个被兰月抓出来的肉团虽小,但已经成型,王小蝶至少怀孕三个月了,不过是因为身段窈窕所以看不出。到现在,顾九他们也知道,王小蝶对郝元洲倾心,甚至有了身子,应都是受有心人算计。这么看来,王小蝶寿命短,最大的主因不是被兰月附身天数过多,而是因为这次遭受的伤害。 王家夫妇白天才送走女儿,没想到一晚上不到女儿就出了事,待听方北冥说了来龙去脉,又是悲痛又是庆幸。方北冥给王小蝶留了几瓶伤药,这些足以保她活下来,后续的修养,就只能靠王家夫妇了。 王小蝶被兰月附身多天,如今身体受损,身上阳气弱,容易见鬼。走之前,方北冥给王家的屋子布置了风水,并留了几道符,让王小蝶免受见鬼折磨之苦。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休息到天明,方北冥又精气十足,邵逸的脸色也好看了些,一张大花脸皱着眉头时更凶恶了,不过顾九已经不怕他了,他师兄就是嘴硬心软的。回程的时候,顾九把自己的两件棉衣都穿在身上,这样还不够,还穿了两件邵逸的,最后再把方北冥的衣服穿在最外面,然后靠着邵逸,才勉强没那么冷。 太冷除了造成顾九行动不便外,他身上还开始长冻疮,师兄弟两个,每天起床c睡前,你帮我擦伤口,我帮你擦冻疮,两人把方北冥攒了大半年的伤药都用得差不多了。 走了四五天,他们终于回到了道观。 道观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山下有些零散的人家,他们认识方北冥,见他和邵逸回来,都上来打招呼,还说邵逸怎么又成花脸猫了,可见邵逸以前花脸是常态。 邵逸手里被一个阿婆塞了两个鸡蛋,叫他吃了补补身体,阿婆又看到旁边裹得跟个大棉球一样的顾九,得知是方北冥新收的小徒弟后,怜爱地揪揪他的小脸,也塞了两个鸡蛋给他。 还有人个男人说他家鸡昨天丢了,让方北冥给算一卦找一下,下蛋的母鸡呢,丢了多可惜。 顾九:“?”还有这种操作? 方北冥却已习以为常,说:“好啊,我先上山,等会你带两根鸡毛来找我就行。” 山下人家不超过十户,但是只要听到方北冥回来的消息的人家都来了,且没有空手的,不是给几颗鸡蛋,就是给几把咸菜,等上了山,他们未来几天的口粮都有着落了。 顾九还在感叹这里的人真热心的时候,驴车停在了道观门前。 道观名叫泰元。 道观整体很破旧,共有两进,大门进去一个不算小的广场,里面摆着几个长方形的平口大香炉,除了正殿,还有东西配殿,正殿是三清殿,供的是三清尊神,这是道教的最高神;东配殿是斗姥殿,供的斗姥元君,传说只要诚心诵念她的名号,则会保家人子孙健康,平安长寿;西配殿供的则是泰山老母,“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民间传说中泰山老母平易近人,乐善好施,凡有所求无有不应,是寻常百姓心中觉得亲切,并十分信赖的女神。 供桌上摆着野果,虽有点发蔫,但看着还算新鲜,可见方北冥他们虽然不在,但道观平日也有人打理,顾九一问,才知道就是山下的村民们帮着照看的。 顾九跟着方北冥和邵逸给几位尊神都上过香,然后去了正殿后面的院子,院子里一排正房,两边几间厢房,厨房厕所都有,院子一角还有一口井,什么都齐全,这是他们平日起居生活的地方。 顾九的房间和邵逸挨着,但是他现在哪敢一个人睡,只怕睡下就再起不来了,所以现在他还得和邵逸睡一间屋。 过了一会儿,丢母鸡的男人带着两根从鸡窝里找到的鸡毛上来了,顾九就抽着嘴角,看他师父把鸡毛烧了,然后演算一番,指了个方向,叫男人顺着那个方向去找。傍晚的时候,男人再次上来,手里提着个篮子,憨厚地说鸡找到了,落到水沟里飞不上来被冻死了,然后打开篮子,露出里面的一大碗鸡汤,里面大半碗的肉。 男人说:“两位小道长看着体虚,这个给他们吃。” 方北冥说:“你娘子快生了吧,这个留着给她吃啊。” 男人嘿嘿笑着看着方北冥。 方北冥就了然地笑笑,从袖子里摸出两枚符递给他,“拿去吧,这天太冷,照顾好你娘子。” 男人双手接过符纸,连连道谢,说他娘子就这几天发动,就先不来了,碗先搁着,若有同村人上来,让他们把碗捎下来便是。 方北冥应好,送男人到门口。 邵逸则去厨房里洗了碗筷出来,又拿了他们还没吃完的面饼子,也不用烤热,撕碎放进鸡汤里泡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顾九觉得这吃法真的太糙了,无奈现在他动不利索,也只能将就。 吃过饭,方北冥把两个徒弟叫到身边,有事交代他们。 方北冥说,顾九现在还太小,原本他体内的阴气只是达到一个刚刚平衡,互不干扰的界限,但他忽然吃了半个小鬼王,相当于一口气吃了不下十只的厉鬼,界限彻底失衡,他现在手里的法器根本镇不住,在找到合适的法器前,顾九只有每月用邵逸的血布置的阵法来消减阴气的侵袭,这样再出去时,就不方便带着顾九了。 顾九慌了一下。 方北冥摸着他的头,又说现在出了血煞阴龙阵的事,从之前的两次来看,布阵之人也只是刚刚开始这件事,他必须去阻止,以后就让邵逸带着顾九待在道观,静下心来修习,他就算不回来,但每个月也会让人带信给他们告知近况。 邵逸点头:“可以。” 顾九却垂下头,心里满是自责。他当时真的太冲动了,就算他一个人被留下来也是应该的,可是却害得邵逸也没法出去,最重要的是,方北冥一个人出去,没个人在身边照应,遇到危险也没人搭救。 顾九越想越难受。 方北冥笑着揉顾九的头发:“你担心什么,当年你师兄才两岁大,路都还走不利索,师父还背着他抓过一年鬼呢,那时候算起来也只有师父一人,不也没出什么事。而且你师兄那时候戴上法器都盖不住他身上的煞气,师父可没少被他的煞气割伤,和鬼打架的时候他还哇哇哭,那个魔音灌耳啊,好多次师父都怀疑他和对面厉鬼才是一家的。” 邵逸红着脸,怒道:“明明是自己手艺不精,把法器上的符印刻歪了一笔。” 方北冥讪讪道:“哎呀,你要体谅师父呀,那时候师父才被迫出师呢。” 邵逸:“哼!” 顾九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经过方北冥的一番插科打诨,他确实没那么难受了。 方北冥在道观里待了半个月,四处寻找药材,给两个徒弟做了足够的伤药和冻疮药,然后再等不及,选择在一个大雪天离开。 顾九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眼眶红红地站在邵逸身边,目送方北冥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包富贵靠着墙角, 捏着自己的钱袋子, 里面只有几个铜板,今日下顿饭的饭钱还没着落。他盯着人来人往的小镇, 筛选着合适的下手目标。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十五六的少年身上。 少年穿着灰白的布衣,早已经进入六月了,室外已经很热, 在别人都穿一件薄衣的情况下, 少年却还套了两层衣服,说明他怕冷。相貌长得好, 身高却是中规中矩,站在人群里并不出挑,看着也瘦,唇色还有点泛白, 可见他体弱。 少年怀里抱着一只缺耳断尾黑猫,一人一猫从包富贵面前经过。包富贵赶紧上前拦住了少年。 “公子且慢!” 顾九停下脚步, 看着这人, 见他穿着道袍, 眼神上下一扫,勾唇笑了笑:“有事?” 包富贵摆出样子, 左手掐算, 眼睛看着顾九, 绕着他转一圈, 边转嘴里还念念有词, 只是声音几不可闻。顾九也不急着走, 站在原地任这道士打量。 包富贵脚步一停,神情凝重地看着顾九:“公子,近日你要当心,无事便不要出门。” 顾九轻笑道:“从何说起。” 包富贵摇头晃脑,眼神意味深长,“公子双耳颜色晦暗,山根发灰,准头发青,是不是自小便体弱多病,多灾多难?”他见少年点头,得意地勾了下嘴角,继续高深道:“贫道看公子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所以提醒公子,无事不出门,躲家避货。” 顾九说:“真的吗?可我近日正好要随家中长辈外出,怎么办才好?” 包富贵眼中闪过喜色,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黄符,迟疑道:“今日我与公子有缘,便与你一枚平安符,保你平安渡劫,只是我道家规矩,不可算空卦,所以” 顾九:“所以要给钱?” 包富贵道:“所谓破财免灾,这对公子是有好处的。” 顾九看着包富贵,笑道:“这样吧,我也与道长算一卦,这样两厢抵消,便都不算空卦。” 包富贵讶异地看着顾九。 顾九看着包富贵的脸,“井灶破露 ,厨无宿食;额尖狭窄,一生贫寒。下停长而狭c尖c薄,家无田宅,一生贫苦,老而艰辛。”他摸了摸小弟,微微笑道,“且我观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 包富贵看顾九说的头头是道,一时间竟被对方唬住了,回神后气恼不已:“你胡说八道,竟骗到我包大仙头上了!”他抓着顾九的领子,“卦已经算了,给钱!” 还待再凶,就听一声猫叫,手上转来一阵刺痛,竟是被那只黑猫抓出几条血痕。包富贵对上那双幽幽看着他的猫眼,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猛地往后推了一步。 顾九理了理衣领,也没生气,“道长不认识我,是刚来这里吧。” 包富贵神色一滞,“你怎么知道?你c你真的会算命?”莫非这是遇到真正懂行的了? 顾九道:“这小镇乃至附近的百姓,算卦只认我泰元观的卦,昨日我便看到你在这里,昨日到今日可有人来找你算卦?” 包富贵这么一想,发觉还真是,没人找他算卦,就算他像刚才一样“主动出击”,被他找上的人也连连摆手,匆忙挣脱他走掉。 包富贵正想着,看顾九一笑转身要走,忙求救似得拦住他:“道长!那c那你看我这血光之灾,可有解决之法?” 这下换顾九从袖兜里掏出一张平安符,递给包富贵,在包富贵要伸手接的时候又收回去,好声提醒:“破财免灾。” 包富贵脸上一僵,把钱袋子里的铜板倒在手心,都不用数,才两枚,“我全身上下只有这么多” 顾九也没嫌少,将两枚铜钱收起来,把平安符给包富贵,再要走时还被拦住。 “道长,我那个,老而艰辛,不知可有解?” 顾九道:“多做善事少骗人。” 顾九抱着猫走了,包富贵站在原地,拿着平安符翻来覆去地看,一会儿因为对方说的卦象而忐忑,一会儿又怀疑对方是手段比他更高深的骗子,最后兜了兜空空如也的钱袋子,在他又为下一顿饭钱发愁时,忽然看到自己被抓伤出血的手,顿时一惊:这可不就见了血么。可已经见了血为什么对方还要收自己两枚铜钱买平安符,莫非真是骗子?还是说他那一灾还未过去? 顾九带着小弟,来到镇上最大的一家香火铺,正好看到身高腿长,剑眉星目的冷峻青年一手提着一个袋子走出来。 顾九露出笑容,“师兄。” 当初因为阴气失衡,顾九不得不和邵逸待在道观里,等师父方北冥给他寻找能镇压阴气的法器,只是这一等,就等了将近八年时间。如今他已经年满十六,邵逸也年满二十,长成了大人。 顾九让小弟顺着手臂爬上肩膀蹲着,他上前帮邵逸提了一个袋子。 邵逸递了个轻的给他,和从前一样,爱皱眉头,看着缺乏耐性地问:“怎么这么久才来。” 顾九道:“路上遇到个算命的骗子。” 邵逸扯了扯嘴角,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袋子扔给顾九。 顾九接住袋子掂了掂,“这次这么多啊。” “主家有钱呗。” 方北冥这几年四处走,一边寻找血煞阴龙阵一边给人抓鬼赚钱,每次的钱照样会分出两份,一份散出去,一份再对半分,让经过荆陵郡的商人给带回来给徒弟们做生活费,有时候多了,能有百两银子,少的时候半年都没钱带回来。 顾九他们现在其实并不需要方北冥拿钱回来,邵逸会抓鬼算命还会给人看病,如今他们留在道观里后,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来上香,每个月道观总会有几百文的收入。道观里还有自留地,寻常他们自己种菜吃,自身花用不多,多的也是符纸朱砂这些常用道具。 昨天山下的村民带信回来,说镇上香火铺老板说他们师父带信回来了,于是今日来了镇上。道观的支出如今都是顾九在管,每次拿到钱,邵逸直接就交给顾九。 两人肩扛手提的,搭了一同出来的村民家的牛车回到山下。 “两位小道长,吃了午饭再上去吧”赶车的人叫陈亮,是当年顾九他们回观第一天给他们送鸡肉汤吃的那个人。 顾九推辞道谢,“不叨扰陈大哥了,再过几日是斗姥神诞,观里还有事忙。” 陈亮就不多留,让他们慢点上山。 两人上山时,遇到了陈亮的妻女,陈余氏和陈银铃。 当初顾九他们回道观没几天,陈银铃就出生了。山下住户少,与银铃一般大的没几个,银铃经常往道观上跑,与顾九和邵逸都熟识,她格外喜欢顾九,此时见着顾九了,手里抱着刚采的野花便跑过来,“小九叔叔。” 顾九抱着小姑娘转了一圈,把人放下后揉了揉她的头,给她理了理脖子上挂着的符牌,“银铃去哪玩了?” 小孩阳气弱,也容易看见鬼,小孩子防备心也不重,是人是鬼分不清,陈银玲三岁的时候跟着父母亲去走亲戚,在亲戚家留宿时忽然对着一团空气说话,可把夫妻俩吓惨了,回来后就上道观给女儿求了枚符牌,防止她被鬼伤害。 陈银玲摸了摸符牌,道:“我和娘亲摘野菜去了。” 陈余氏递了一把扎好的野菜给顾九,“刚摘的时候她就惦记着送些给你们吃。” 顾九笑着接过,又礼尚往来地拿了一把糖果递给陈银铃。 陈余氏笑意更盛,眼前的小道长自小便这样,看着年纪轻,可做事很是周到,每次与银铃相遇,总会拿些糖果出来,明显是特意准备的,有人对自家女儿好,当娘亲的看着自然高兴。 几人在山道上闲聊几句,陈余氏与他们约定斗姥神诞日再上山后,才带着陈银铃走了。 顾九和邵逸回到道观时,看到两个男人站在道观门口。道观里只有顾九两人,他们下了山,道观就没人,观门是关着的。 这两人听见脚步声,顿时看过来,年长的那位迟疑道:“两位可是泰元观的道长?” 顾九和邵逸同时点头,“我们是。” 年轻的那个道:“怎么这么年轻?”刚说话就被年长那个瞪了一眼。 顾九和邵逸都习惯了,现在还算好的,还记得当年方北冥刚走,他和邵逸在泰元观待了十来天,除了山下的村民偶尔上来一次,其他地方的村民因为从前泰元观常年没人,已经将这里给忘了,有事也不会想着来泰元观上香求卦。那时候他和邵逸缺钱用,久等不来人,只好下山摆摊。最大的邵逸也才十二岁,谁能信他会算卦会抓鬼且修为还不错呢,那些人看他们跟看猴子似的。 最开始的时候,邵逸被人逗趣一样,谁家的鸡丢了,牛不见了,猪跑了,都来找邵逸算卦。顾九还以为邵逸会生气呢,没想到对方居然没发飙,表情淡淡地都给算出来了,倒让那些人惊讶了一番,之后有人听说了后,就半信半疑地来找邵逸,这般过去两三年,邵逸才凭着他的本事在周边有了点名声。 现在八年过去,顾九对道术也颇为精通,有师兄开道,现在知道他的人也不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杜兴德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 才来泰元观找他们的。 他是隔壁全州镇人, 家境在当地还可以,算是一方富户。今年正月, 本是喜庆的年节,但他家里忽然闹起了鬼。每天起来,厨房c院子都乱糟糟的, 碗筷碎了一地, 米缸也碎了,米淌了一地, 混着无数死虫子。最开始家里只以为是进了贼,遭贼人恶作剧。他们报了官,却什么都没查到,之后这种恶作剧更加厉害, 除了厨房被糟蹋,粮仓步了后尘, 就连睡觉的卧室里面的床幔c被褥, 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破坏, 家里的家具也遭损毁。 杜兴德便觉得不是闹鬼,是闹了鼠灾, 令人捉了几只花猫回来。老鼠倒是捉了不少, 但情况却更加严重, 除了家里各处被毁之外, 他们每晚刚睡下, 耳边就能听到诡异的笑声和哭声, 有时候还有骂声,但细听之下又觉得这些声音全都模糊不清。 一家子被闹得快神志不清了,之后就四处找人问,有人让他们想想是哪天闹起来的。杜兴德一想,说是初四早上起来就这样了,然后那人便说,他们这是得罪灰仙了。 民间百姓,除却进寺庙c道观上香求福之外,还有些人选择在家里供奉五大仙。五大仙为狐黄白柳灰,即狐狸c黄鼠狼c刺猬c蛇和老鼠。 那人说的灰仙,就是老鼠。 传说中,正月初三,老鼠娶亲,在这一天的晚上,人们一般都会早早熄灯睡觉,以免惊扰了鼠辈娶亲,若惊扰了它们,便会遭受报复。 杜兴德听后回家一问,才知道他小儿子杜文宣在初三那天与朋友出去喝酒,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恰看到角落窜出来一只老鼠,心生厌恶,便跺了跺脚,骂了几声,没想到这样就得罪了对方。 杜兴德赶紧问补救之法,但是对方听说他们还放了猫去抓了不少老鼠后,便道,估计赔罪也没办法了,想要安生,要么请本事高强的道士回来,要么搬家,要么再请柳仙回家供奉。 柳仙是蛇,蛇是老鼠天敌,有了柳仙坐镇,那些老鼠也无可奈何。 杜兴德决定请柳仙,便照那人吩咐,做了家仙楼,请柳仙安家。这法子果然管用,没多久,家里的老鼠们便安静下来。只是若一直这样,今日杜兴德也不会来泰元观了。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家仙是不能随便请的,一个不慎惹得对方不高兴,家里就别想安宁了,不闹你个家破人亡不罢休。杜兴德也没想到事情会来的这么快,上个月他们家做寿,有个客人带来的小男孩,在花丛里发现了一条小蛇,居然半点不怕,拿在手里将其玩死了,还斩成了几截。 当时杜兴德不知道,还是那男孩回去的当天晚上,双手忽然发痒,半夜就起了疹子,看着居然像蛇皮一样,而杜兴德的家人们,也在家里看到好多蛇四处乱窜,有人还被蛇咬,虽然无毒,但也很恐怖啊,家里都快成蛇窝了。 杜兴德没办法,就打听着请了道士回去,没想到接连请了几个,个个都差点被蛇勒死。这几天他家里人都闹着要搬家,可那屋子是他家祖宅,怎可随意搬离。 然后又费力打听,就打听到了邵逸和顾九,开始听说他们的年纪时,杜兴德很是犹豫,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再不行,就只能搬家。 邵逸听了没什么感受,顾九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死人c厉鬼他都见过不少了,但对于蛇这样的软体动物,无论如何顾九都无法淡定面对。 杜兴德道:“两位道长,你们看什么时候去我家走一趟?” 邵逸说:“明天,今天我们先准备点东西。” 杜兴德见邵逸答应,高兴道:“那我与小儿先回去,明日叫人来接两位。” 邵逸点头,顾九就送两人出门,然后回来帮邵逸整理今天买回来的东西。 家仙的报复心都重,以前邵逸看他师父应对过不少次这样的事,这几年里他也成功处理过几次,对这一类已是经验丰富,他让顾九画了些要用到的符,自己刻了两枚雷符桃木牌,便齐全了。 之后顾九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药瓶,叫邵逸把护腕拆开。 邵逸手腕上有道伤口,这是前两天给顾九消减阴气画阵时取血割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还需要擦几天药。 顾九慢慢地抖药粉在伤口上,道:“师兄,师父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邵逸道:“下个月。” 顾九说:“下个月七星环就炼成了。” 七星环,是方北冥花了三年时间找来的给顾九镇压阴气的法器,由七枚铜钱编织而成,铜钱外圆内方,象征天与地,吐纳万物之气,还有压制和吸收阴邪之气的作用。 七星环编织而成后,再放置于七星阵法内,接受七日一次的固魂经诵念加持。七星环在阵法里待了五年时间,马上就要炼成了,到时候这个七星环,既可镇压顾九身上的阴气,又可稳固他的魂魄,还可震慑鬼魂,当做法器使用,一举三得,不枉他们等待这么久。 有了这个法器,顾九也不用再每月看邵逸割手取血了。该怎么说,只能庆幸方北冥制的药好,当年邵逸脸花成那样,如今也没留一点疤,在同一个位置取血八年时间,伤疤脱落后,手腕那里依然光洁如初,让顾九心里的内疚轻上些许。 道观里的温度比外面低,顾九坐了会儿就觉得身上发冷,忍不住又加了一件衣服。现在他和邵逸还是睡在一起,不说他,邵逸都习惯了。 一晚上过去后,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吃饭时杜家派来的车夫已经到了。 检查了一遍放七星环的屋子外的迷踪阵法,顾九就锁了门,抱上小弟,背上自己的家当和邵逸上了马车,一路下山,走了快两个时辰,快到中午时,才到了全州镇。 先在酒楼解决了午饭,然后由杜兴德引路,顾九和邵逸来到了杜家大宅。 宅子是个三进的院子,住着一家十几口人,因为家里最近闹蛇灾,家里不敢住人,不是暂住亲戚家,就是镇上的客栈里。镇上知道杜家出事的人不少,这会儿见新来了两个道长,还这么年轻,都站得远远的围观。 邵逸走在前面,用剑柄将大门推开,啪嗒一声,一条小花蛇从门框上落下来,被邵逸眼疾手快地用剑柄绞了两下,然后放在眼下看。 小花蛇大概被绞晕了,挂在剑柄上脑袋一抬一抬的,好半天才记得冲邵逸嘶嘶吐舌头。 顾九也凑过来看,看到小花蛇的花色时抖了一下,大概只有蛇小时候他不觉得萌了,他嘀咕道:“看着怎么跟傻了似的。”怎么派这么一条小蛇来打前锋,该说是这届蛇老大不行,还是蛇小弟不行呢? 邵逸剑柄一抖,将小花蛇放下去,任它惊惶溜走,这才继续往里走。 这院子一段日子不住人,也有蛇闹事的缘故,院子里很乱。两边的花圃里有蛇躯滑行过的痕迹,看着最少也有手腕粗。 杜兴德虽然之前就在家里见过不少蛇,但此时再看那些爬行痕迹,脸色还是忍不住发白,问邵逸:“道长,你看怎么办?” 邵逸道:“先礼后兵。”家仙难缠,如果可以邵逸也想与它和和气气的讲道理,不行再来硬的。 顾九抬头看了看日空,掐指算了算,道:“师兄,要起坛吗?下午未时最合适。” 邵逸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那未时再来。” 柳仙有灵,它放这么多蛇子蛇孙在杜宅,自己肯定也还没走,他们进来时肯定惊动了对方,若对方也有意相谈,未时邵逸起坛相请必定会出来,若不出来,那就表示对方不同意和谈。 之后两人回到杜家暂住的客栈,开了间房。进房后,顾九拿出纸折了几个纸人,由邵逸点五官。 这几年,顾九学习抓鬼之术之外,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纸人术了。现在他的纸人术比当年十二岁时的邵逸还厉害,纸人再不会走两步就趴下了还能蹦出少许音节,好歹是不用烧了。而邵逸如今的纸人术,又与当年的方北冥差不多,纸人会咿咿呀呀地说话。 折了五只纸人,顾九留了一只自己点了五官,然后一起放出去。纸人们沿着房间的窗户翻出去,一路奔向旁边的杜宅。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纸人们回来了。 “咿呀!咿呀!”这是站在邵逸膝头仰着头跟邵逸汇报的纸人。 “咿~咿咿!”这是站在顾九手里,打嗝似的汇报的纸人。 顾九侧着耳朵仔细听了会儿打嗝声,然后一脸被恶心到的样子在小纸人额头点了下,收起来之前还忍不住用布给小纸人擦了擦身体,自己也去洗了手。只因在小纸人的汇报中,说杜宅里藏在各处的蛇都钻了出来,聚在一起,你叠我我叠你的好大一群,它们一起待了好一会儿,然后离开了杜宅。 顾九道:“看来这位柳仙还是担心自己的蛇子蛇孙,怕牵连它们,让它们离开避难去了。” 若真是他这般猜测,那这柳仙也不是那等穷凶恶极的,还有谈判的空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快到未时时, 顾九他们的房门被敲响。 邵逸说了声“进”, 杜兴德便推门进来,在他身后除了他儿子杜文宣, 还有一男一女,和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 顾九在小男孩裹得严严实实的双手上看了一眼,他应该就是那个玩死小蛇, 手上长像蛇皮疹子的男孩。 果然, 一进来,那一男一女就开始求顾九和邵逸, 求他们想办法让柳仙恕罪,那蛇皮长在身上虽然不痛不痒,但看着恐怖吓人,小孩子这段时间日日被吓哭, 再这样下去,一生都毁了。 邵逸转头看着那瘦地双颊都凹下去的小男孩, “你可知错?” 小男孩哇地一声大哭, “错了, 我知错了,我再也不玩蛇了!” “那其他动物呢?”顾九问。 小男孩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虽然小男孩的主要错处是轻视万物生灵, 但他还无法理解的这般深, 顾九他们也没说什么。顾九对男孩父母道:“等会你们一起过去, 我们叫你们怎么做, 你们便要怎么做,需诚心诚意,若有半点违背,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我们便不管了。” 男孩父母忙点头:“我们明白,明白,只要两位道长肯帮忙。” 之后,一行人离开客栈,重新来到杜宅。 顾九设了坛,邵逸持剑立于坛前,舞剑诵念道:“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 香气直升而上,在上空徐徐散开。请神咒诵念完毕,院子里所有人都没出声,连一脸害怕的小男孩都紧闭着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杜兴德见没什么反应,又不敢贸然询问,他忍不住打量四周,就见忽然平地一阵狂风起,他家厅堂门口,正对着法坛的方向,忽然冒出了一颗黑沉沉的蛇脑袋,直有成人拳头大小。 杜兴德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竖瞳,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顾九看着忽然出现的大黑蛇,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倒不是怕的,纯粹是因为对方是软体动物。 大黑蛇往前爬了一会儿,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小男孩时,忽然立起了半个身子,蛇嘴大张,发出嘶嘶的声音。 小男孩呜咽一声,刚要哭,脑袋就被按住了。 “下跪,磕头。”顾九按住小男孩的肩膀,并让其父母也照做。 这对父母忙不迭跪下,压着小男孩脑袋砰砰磕头,男孩父亲一边磕头一边向大黑蛇告罪,言自己教子无方,害了柳仙后辈,他愿意赎罪,请柳仙饶恕他孩子一回。 顾九对柳仙道:“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说,只要不伤人性命,我们都可以答应。” 他说罢,指尖碾燃了一张符纸。 有个词叫鬼话连篇,有些鬼失了神智会胡言乱语,说一种人类听不懂的话,玄门人便发明了可以与其沟通的符纸,与山魅妖怪沟通自然也有相应的符纸。 其他人都紧张地看着,符纸燃起,柳仙摇头摆尾,在原地绕行了几圈。 邵逸冷了眉目,哼道:“你非要以命偿?看来你是想来硬的了。”邵逸一抬手中的桃木剑,掏出雷符木牌就要上。 男孩父母见好像谈崩了,差点就要跟着哭起来。 顾九赶紧拦住邵逸,转头对柳仙道:“若真打起来,你能被雷劈几下?劈死不要紧,就怕劈个半死不活。不说我师兄,便是我身上的阴气就足够吞噬你,你修行不易,还是再好好想想。子子孙孙那么多,大家各退一步,你回去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不是很好?” 师兄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柳仙在原地半天不动弹,好似在考虑顾九说的话,之后它又在原地绕了几圈,顾九赶紧又碾燃一张符纸。 这下子,顾九和邵逸的脸色就好看不少。 之后顾九又燃了几张沟通符纸,听完柳仙说的要求,然后送走了对方。 等大黑蛇的尾巴消失在门口后,杜兴德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湿了,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急忙问道:“两位道长,柳仙怎么说?” 顾九在小男孩脑袋上拍了两下,先对男孩父母道:“你家孩子害死的是柳仙的孙辈,所以它特别愤怒。不过好歹孩子的命是保住了,至于这双手,你们带着他回去,在家中祠堂给那条蛇立牌位,每逢初七c十七c二十七,跪拜磕头百下,每逢忌日,更要抄经诵念,要坚持两年时间,不可懈怠,不然他手上的蛇皮不会消退。” 男孩母亲白着脸道:“万一c万一两年后还是不行呢?” 邵逸则冷声道:“此约定为天道监测,对方若有违背,会遭雷罚,只要你们虔诚,不会不行。” 男孩父母便都放了心,虽然两年时间长了点,但与生命和一双正常的双手相比,也不算什么了。 顾九又转向杜兴德,“至于你,在那条小蛇的葬身处立坟,每年初七c十七c二十七和忌日上香跪拜一次,并在院内八个方位摆上供奉,供其子孙享用,只要你不起坏心,对方与它的孙辈再不会惊扰你们。” 杜兴德连连点头:“我一定照做。” 杜兴德起初是想请他们把柳仙送走的,但是他想到了之前的灰仙。柳仙家的那个孙辈是他的客人造成的,但灰仙家失去的几十只孙辈,可是由他亲手造成的,若将柳仙送走,那灰仙不是又要回来报仇?这么一想,杜兴德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杜兴德还是开口,想向邵逸求一些符纸。 通常这个时候邵逸是不开口,顾九自然而然地拿出几张符纸,道:“避开上供奉的八个方位,将这些贴在家中各处就行,不怕迷路的小蛇们乱闯。若还觉得不放心,可自行购买一些上了年头保养不错的金器,悬挂在家里,同样需要避开那八个方位。” 符纸杜兴德没有疑问,只是金器“挂金器也可以吗?” 顾九道:“可以的。蛇配地支中的巳,巳在五行中属火,而五行中,金生水,你挂的金器多,生的水多了,可以灭火,蛇不敢进来。不过挂金器也要适可而止,水属阴,多了怕宅子里阴气重。” 杜兴德听得晕乎乎的,干脆一拱手,道:“还请道长帮忙布置。” 男孩父母也急忙开口,请顾九也帮他们家里布置一番。 顾九笑着点头:“都可,都可。” 都给布置家里风水了,到时候给酬金的时候好意思少给么。 邵逸木着脸收拾法坛,当年那个胆小的顾九怂已经不见了,现在不止不怕他,还变成了财迷,每次出去办事都会想法多赚酬金。当然,这是顾九提前准备的没错,但他不会主动开口,一般是主家提出有这个需求,他才会顺势说出。 回去的时候,顾九身上就揣了一百两银子,杜兴德和男孩家都是有钱富户,一家五十两,在附近来说也是比不小的收入了。顾九和邵逸学着他师父的样子,拿了一半出来散给周边病弱穷苦无恶业的人家,剩下一半留着两人开支。 之后几日,无人上门请求,顾九和邵逸就待在道观里,过几日的斗姥神诞,他们也要将道观好好清洁整理一番以迎接信奉斗姥的信众。 这天,陈银铃提着个小花篮,花篮里面装着一篮子新鲜野花,蹦蹦跳跳地来道观找顾九玩。 陈银玲进了大门,一抬头就看到正殿的檐角上趴着一只黑猫,忙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花环,献宝似的,“小弟,这是我给你编的花环,送给你。” 小弟脑袋搭在爪子上睡觉,被吵醒就抬头懒懒地往下看了一眼,起先并不搭理陈银玲,无奈小姑娘十分执着,小弟不下来,她就一直喊,顾九在配殿里擦神像,听到了甩着湿帕子出来,“小弟,银铃在叫你啊。” 小弟无奈地喵了一声,伸了伸懒腰,沿着旁边跳下来,立即又懒洋洋地趴在了地上。 陈银玲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花环戴在小弟的小脑袋上,捏捏小弟唯一的一只耳朵,捧脸夸赞道:“小弟真漂亮。” 小弟认命地叫了一声。 顾九噗嗤笑出声,“银铃,你又忘啦,小弟是男孩子,男孩子不好说漂亮的。” 陈银铃调皮地吐吐舌头,站起来:“小九叔叔,我可以去后院看小纸人吗?” 顾九正好要换水,道:“可以啊,我和你一起。” 边走,顾九边问:“你一个人上来的?” 陈银铃道:“我的好朋友送我来的。” 顾九哦了声,“男孩子吗?” “是的哟。” “那他怎么不和你一起进来玩啊?” 陈银玲嘟了嘟嘴,“他不敢进来,他害怕。” 顾九笑了笑,山下几个孩子,确实只有陈银玲喜欢往这里跑,其他孩子顾九在山门口见过几回,老远看到他就跑掉了。 两人来到后院,走到后院的一棵桃树下,顾九来这第二年在这埋下一颗桃核,后来就长成了大树。桃树下立着一个小小的坟堆,坟前一块小木牌,上面没有具体名字,因为里面埋了许多的小纸人。 起先顾九埋这些小纸人,邵逸还不太赞同,觉得他过于投入感情。 可顾九没办法啊,小纸人们在时,会说话c会调皮玩闹,在顾九心里,跟活人没什么区别。 小纸人们寿命短,没有功德甘露的话,最多存活十天,十天后就会永远地离开。它们的五官几乎不会相同,个性或害羞,或活泼,或骄纵,每只都是独一无二的。小纸人们对自己的一生并不是无知无觉的,它们知道自己能活多久,面对即将逝去的生命,它们从来不会沮丧,它们说,能来到这世上一次就已经很好啦。 它们逝去后,很快就会有新的纸人再出现,但如果在它们逝去后,连让它们诞生的主人也忘记了它们,恐怕才会让它们真的觉得悲伤吧。 活着的时候要做一只快乐向上的小纸人,逝去后,有主人相伴,应该也是一只快乐的小纸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寻常情况下, 顾九他们是不会让普通人看到小纸人的, 只是有次顾九点的小纸人被忽然跑上来的陈银铃看见了,小姑娘对小纸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被她发现的那只小纸人当时离开时,她还大哭了一场。 陈银玲将篮子里的野花放到小坟堆前,顾九继续打水清洁神像, 留下她一个人在那叽叽咕咕, 和小纸人们说话。 过了一会儿后,陈银玲要下山, 顾九就放下手中的活儿送她,下山途中,顾九见陈银玲一直东张西望,便问:“你在找什么?” 陈银玲说:“找小瑞, 他说他要在这里等我的。” 顾九很少接触山下其他小孩,所以不知道那些小孩的名字, 他笑道:“小瑞应该是去别的地方玩了, 你回去后看他在家没。”陈银玲在道观里待了快半小时, 对方应当是早走了,小孩嘛, 很难有耐性一直等在一个地方的。 又过了两天, 斗姥神诞到了。 泰元观不算大, 只有三个宫殿, 一眼就能逛完的。这几年因为他们在的关系, 知道泰元观的人倒是越来越多, 都知道他们这里算卦灵验,不过信奉斗姥元君的信众有限,虽然人比平常多,顾九和邵逸两人也勉强忙得过来。 直忙到最后一名信众离去,顾九忍不住又灌了一杯茶,算了一天卦,嗓子都要冒烟了,邵逸和他差不多,手里捧着茶杯,时不时喝一口。 邵逸问:“今晚吃什么?” 顾九趴在桌子上,“陈大嫂今天送了几张菜饼子,等会儿煮个汤凑合着吃吧。”为了迎接信众,最近几天忙来忙去,太累了,顾九一点都不想动。 邵逸放下茶杯,“我去洗菜。” 多年过去,邵逸煮饭的手艺依然没什么长进,所以依旧是前期工作他处理,再等顾九来做。 顾九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结果等邵逸把菜洗好过来喊顾九的时候,顾九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邵逸推了推顾九脑袋:“顾九怂,起来做饭。” 顾九眼皮子都睁不开,软乎乎地撒娇,“师兄,让我再睡会儿吧。” 邵逸就说:“要睡回房睡,生病了又要我照顾你。” 顾九怕冷身体弱,就算是夏天也很容易着凉生病。 顾九嘟囔两声,没动。邵逸再推他,他脑袋就顺着邵逸热乎乎的手移动,脸压在邵逸手背上面,不动了。 邵逸翻了翻手掌,看顾九缩了缩肩膀,不耐地啧了一声,把手抽回来,一弯腰将顾九抱起来,然后皱眉:怎么感觉又变轻了。 顾九舒服地在邵逸的肩膀上拱了拱,偎着火炉一样,太过舒适,回房的途中彻底地熟睡了过去。 邵逸把顾九放床上,盖上被子后,转身去了厨房。这日晚饭是邵逸做的,虽然味道不咋地,但好歹是顾忌着顾九不喜欢吃凉的,特意做的热食出来。 顾九短暂地补了个眠,人就要精神许多,被邵逸叫起来吃饭,一口热汤下去,一时间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了,捧着碗道:“赞美师兄!” 邵逸:“赞美我也是你洗碗。” “嗯,我洗c我洗。” 这顿饭邵逸吃到最后,他与顾九相反,他不喜一切过热的东西,尤其是夏天。入夏后,顾九做好的饭菜在端上桌之前会先用凉水镇一会儿,这样邵逸能直接吃,今天邵逸自己做饭没想到这茬,还拿着扇子给热汤降温。 即便这样,邵逸也吃出一身汗,夏天没办法,这里又没有风扇c空调,顾九吃完了,就在一旁给邵逸打扇子。随着年龄慢慢增加,邵逸对金庚之气的掌控又要灵活些,这几年他已经很少再被自己身上的金庚之气割伤,但只要它们在体内,邵逸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随时随地都皱着眉头。 吃过饭,顾九去收拾厨房,顺便给自己烧洗澡水。邵逸已经去洗澡了,直接打的井水,他洗起来会觉得舒服。 刚把碗筷洗干净,顾九忽然听到一阵哭声。那哭声若有似无,幽幽怨怨。 顾九擦着手出来,邵逸也从浴室里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扎成丸子头,身上还滴着水,只套了条裤子。 顾九说:“你先穿衣服,我去看看。” 顾九循着哭声出去,发现是道观门外传来的,他到时,小弟已经弓着背站在门边对着外面叫了,一双猫眼绿幽幽的。 顾九问了一声:“谁在外面?” 没人答,那哭声却更大了。 不会是鬼吧?要真是那这鬼胆子不小啊,居然跑道观门口来哭,鬼生想不开了吗?顾九掏了两张符出来以防万一,遂打开门。 这会儿天还不算晚,外面还有些光线,顾九一开门,就看到大门五米开外的地上,果然站着一只野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见着顾九出来,先惊喜地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又害怕一样,往后退了回去。 这野鬼还是只男鬼,穿着一身绫罗绸缎,看得出来生前是个富人出身,只是看着顾九的眼神胆小怯懦。 顾九看这野鬼身上没有恶业红光,不明白对方明明看着害怕又为何跑来道观门口哭,这时邵逸也出来了,问:“怎么回事?” 顾九还没来得及问呢,男鬼却是磕磕巴巴地说:“银c银铃!” 顾九疑惑:“陈银铃?山下的陈银玲,她怎么了?” 男鬼像小孩一样放声大哭,“银铃,被c被坏人抓走了。” “怎么回事?”一听陈银玲出事,顾九顿时严肃起来,他上午才见过陈银玲,对方跟着她娘来道观烧香,还给他递了几颗野果。 顾九几步上前想拉着男鬼问个清楚,没想到男鬼就是传说中的胆小鬼,胆子一丢丢大,顾九一靠近,他就缩在原地大声惨叫起来。 邵逸被魔音穿耳,忍了又忍,看对方哭得鼻涕都出来了惨兮兮的样子,勉强忍住了暴打野鬼的冲动。 顾九后退,蹲下来安抚男鬼:“我们虽然是道士,但也不是见鬼就抓的。你别哭,你说银铃被抓走了,被谁抓走了,在哪被抓走的,他父母知道吗?” 顾九蹲下来减小了自己体型带给对方的威胁,胆小鬼惨叫后慢慢啜泣,他总算还记得自己冒着被道士抓的危险来的目的,忍着对顾九和邵逸的惧怕,结结巴巴地开始说事情。 但是胆小鬼作为成年鬼,挺大的个儿,智商却好像只有四五岁的样子,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重复的话太多,加上他还有点结巴,胆子小,说到恐怖的地方忍不住还要哭一哭。邵逸因为金庚之气的原因,耐心一向非常少,他听了一阵就堵了耳朵,免得自己忍不住动手打鬼,只等顾九听完再给他复述一遍。 顾九好容易听完后,看着男鬼道:“原来你就是小瑞,银铃的那个好朋友。” 陈银玲小时候就对空气说过话,身上戴的符牌也只是保她不被厉鬼伤害,却不能保证她不见鬼,没想到她会与鬼做朋友。陈银玲出事的地点不在附近,小瑞交代不清楚,还是得下山去问陈家夫妇才行。 顾九和邵逸回去带上各自的包裹,抱上小弟就匆匆下了山,小瑞飘在后面跟着。 到陈家屋子时,对方家里亮着灯,一片安宁。顾九上去敲门,陈家夫妇正在吃饭,看到他们天黑下来,有点吃惊,“两位道长这么晚还要出去?” 顾九笑了一下,只是问:“怎么不见银铃?” 陈亮道:“她外祖母身子不大好,想她了,她大舅舅就把她接回去了。” “下午走的?” “嗯,刚吃过饭就走了,怎么了?” 顾九叹气道:“银铃可能出事了,她八字阴,我怀疑她被带走配冥婚了。” “冥婚?”陈家夫妇同时大叫道。 陈余氏惊慌道:“顾道长,这从何说起,你怎么知道我家银铃出事了?” 顾九道:“我们还是先到你大哥家去看看,有什么路上说。” 陈亮慌了一会儿就镇定下来了,他很相信顾九和邵逸的本事,特别是邵逸,从小就跟着方北冥,本事更大。他道:“我去套牛车。” 陈余氏抹了把眼泪,“我也去。” 顾九点头,那是她娘家人,有什么事她在的话好处理一些。 踏着月色,一行四人外加一只黑猫和一只胆小鬼,匆匆赶往陈余氏娘家所在的村子。 两个地方离得不算远,牛车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陈余氏娘家所在的余家村。 已经深夜,村子里除了狗叫声,再无半点火光。余家的房子在村子最末尾,青砖瓦房的四合院,顾九跟着陈余氏到余家门前,余家养了狗,听到他们的动静,顿时狂叫起来。 顾九拦住愤怒想直接闯门而入的陈家夫妇,招来小瑞,“银铃在哪边房子?” 小瑞怯生生地指了指左边。 顾九就对陈余氏道:“银铃可能被安置在左边。” 陈余氏道:“那是我大哥他们住的厢房。”说完,往陈亮身边靠了靠。来时的路上已经听顾九说了,是有只和银铃做了朋友的鬼回来报信的,她心里一时感慨,在听到对方是鬼时很害怕,但对方对银铃安危的担心,又叫她心里一暖。 搞清楚了陈银玲在哪,余家院子里也有了灯光,有人出来喝骂叫个不停的狗。 顾九闪身让开,邵逸就站在最前面,抬脚一踹,里面的门栓应声断裂,两扇大木门一下子被踹开。 “有贼!”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他身边的狗动作很快,对着众人就扑了过来。 邵逸黑鞭一甩,卷住那只狗往旁边一扔,那狗没伤到,再想扑,陈余氏呵斥了一声。她常回娘家,这狗认得她,听到她声音,顿时迟疑地停下。 那被吓到的人却悚然一惊,“小妹?!” “余大勇,我家银铃呢!”陈余氏压抑了一晚上的担惊受怕与愤怒在此时宣泄而出,扑过去抓着对方的衣领喝问。 顾九他们则分开将左边的厢房一间间踹开寻找陈银玲。 “你们干什么!”余大勇匆忙撇开陈余氏过来阻拦。 陈亮踹开一间房,一眼就看到睡在床上的女儿,提起的心落下一半,回头道:“找到了。” 顾九他们全部进了那间房。 这么大的声音都没惊醒陈银玲,陈亮抱着陈银玲摇了两下,没有任何反应,落一半的心瞬时又高高提起,转头求救:“道长,我女儿她怎么了?” 邵逸和顾九上前一看,脱口道:“魂魄离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魂魄离体, 就是所谓的失魂症。 人有三魂, 乃主魂c觉魂c生魂。主魂代表着人的意识,觉魂代表人的善恶羞耻, 生魂代表人的寿命。 除了像顾九自身那样的情况,因为阴气重,警惕心不够魂魄容易被勾走之外, 一般人在突然之间受到惊吓, 也会丢失魂魄,所谓人被吓疯c吓死, 就是这样来的。 陈银玲现在的症状就是如此,而且她丢的是最重要的生魂。她现在还有呼吸,除面色苍白一些之外,看着跟睡着了一样, 但她的生魂若在外面出了意外,她就醒不过来了, 会直接死去。 陈家夫妇听顾九说了后, 陈亮还好, 比较克制,陈余氏却跟疯了一样, 扑到门边的余大勇身上, 拼命地往他脸上抓:“你对我家银铃做了什么!她是你亲外甥女, 你怎么这么狠心!” 一番吵闹, 其他余家人也醒了, 陈余氏的父母余老头和其妻余马氏, 以及余大勇的妻子余王氏披着衣服过来,见余大勇脸被抓得血淋淋的,赶紧上前将两人拉开。 余马氏挡在余大勇身前,喝止道:“英子,这是你哥!” 余英哭着骂道:“我没有这样的哥!” 陈亮站过来扶着妻子,看着自己的岳父岳母和大舅子,克制着怒气,道:“你们把银铃接过来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顾九和邵逸没理这边的一团糟,他们带着小瑞在院子里站着,问小瑞当时陈银玲在哪里被吓到的,他们要去那里叫魂。 小瑞着急地挠着额头,一会儿指着左边,一会儿指着右边,最后自己反倒急得哭起来。 这时候,房间里的哭声也大起来,夹着余英嫂子娘亲的尖叫声,还有余老头气急败坏喊他们住手的声音。 顾九两人重新回到房间,正好看到余英激动地扑过去,扯着余王氏的头发,陈亮则将大舅子摁在地上打。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顾九转头,就见一名与邵逸年纪相当的青年,手里持着一根木棍拨开他们冲进屋内,举起来就朝陈亮的头上打去。 邵逸剑柄伸过去一挡,再一抬,剑柄旋转几下将木棍从对方手里卸下来,剑柄又在对方肩膀上一抵,看着力道不轻,却让这青年痛呼一声,连连后退。 邵逸瞪着那青年,“你找死?” 青年瑟缩一下,揉着肩膀不敢再上前。 顾九将陈亮拉起来,劝他冷静点,当务之急,是先将银铃的生魂找回来,他需要知道银铃在哪出的事,现在只有余家人知道。 陈亮呼哧呼哧喘着气,眼眶都红了,他揣了一脚余大勇,“带我们去,银铃出了什么事,我杀你了!” 余大勇被打得都快站不稳,还是陈亮抓住他的胳膊,将人从屋子里拉出来。在出去时,那个要背后偷袭陈亮的,也被他踹中小腹,跪在地上又挨了几脚,痛得半天起不来。 余马氏心疼地去安抚这个青年,余老头沉着脸走出来,和余王氏一左一右地扶着余大勇。 余英留下来照看陈银玲,顾九他们出了门。 在路上,顾九也了解了一下为何之前还很克制的陈亮,会突然暴打自己的大舅子。 原是因为余大勇家中的独子,就是刚才那个青年,叫余志忠,今年二十岁了。这个地方,不论男女,基本十六七就结婚生子,二十岁的年纪,已算是大龄。 余志忠之所以这么晚还没成亲,只是因为他眼光过于挑剔,看不上出生乡村的姑娘,一心要找住在小镇c县城里的。余家的家境是平日饿不着,有点小钱,攒一攒一年能有个十两银子的收入,这样的家境在乡村里算好的,但生活在小镇c县城里的姑娘,一般是看不上他这样的。 一般里,总有个例外。余家村附近的镇上,余志忠巧遇了一位小镇姑娘,他长得还可以,有心接触之下,那姑娘对他也有意思。 姑娘父母却不同意,但拒绝得比较委婉,要余志忠拿出一百两的聘礼出来,才同意把女儿嫁给他,也是希望他聪明点,自己知难而退。 余志忠确实犯了难,但他并没放弃,而是通知了家里人,让他们想办法凑钱。 余家这么多年,家里所有的银钱,也不过五十多两的银子,另外五十两要到哪里去凑。余家也反对这门娶个儿媳妇就倾家荡产的亲事,无奈独苗苗闹得厉害,只能无奈同意,一家子焦头烂额地四处找人借银子。 余大勇自然想到了自己的亲妹子余英,他和余志忠赶着牛车去余英家借钱的路上,恰遇两个路人来搭他们的牛车。余大勇正是缺钱的时候,见顺路就载了,能赚几文钱车钱也是好的。 在路上,这两人在与余大勇闲谈的时候,就说起了一桩怪事。 说是小镇里有户人家,早先生的儿子在八岁大的时候,生病夭折了,小俩口努力了一番,今年又生了个儿子出来,没成想,随着这孩子的出生,家里连连发生怪事,总有鬼影在宅子里穿梭,搅得一家子惊惶不已。 后来这家人去请了个道士回来,听那道士说,是他们家死去的大儿子在作怪。 少亡人是不能入祖坟的,得另寻坟墓安葬。那道士说,小孩子本性贪玩调皮,喜爱热闹,这个大儿子被孤零零的埋在一边,没有父母家人陪伴,本身就十分寂寞,家里又有新生儿出生,他自然会恨弟弟的出生替代了他,恨父母将他遗忘,就免不了作怪。 若要安抚他,给他配一门冥婚,娶个小媳妇便可。 于是这家人就四处找年岁差不多大的女尸骨,但是问了八字,都与那个大儿子不合,后来这家人就将念头打在活人身上,四处找八字阴的小女孩。生活在镇上即便有八字合适的小女孩,也没人会同意这种事,这家人只能把主意打到乡村里面。 这两个路人所在的村子,恰好是那家人的祖宅所在,说那家人放出话来,说只要成了,女孩家人会得到一百两的聘礼。在村里,女孩子都不值钱,明知活人和死人配冥婚对活人不好,但看在钱的份上,这个压根就不是问题。 于是就有不少穷人家带着自家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进村,合了八字不算,还要让他家大儿子先相看相看,要他自己喜欢,才决定要不要订下来。 余大勇当时听到,只觉得背后凉了一层,让一只鬼相看? 余志忠却在听到那一百两聘礼的时候,心里就是一动,再等他听说那八字范围时,心里顿时活泛开了。两个路人离开后,他立即跟余大勇说,没记错的话,他那嫁出去的小姑家的女儿,八字就非常合适,而且她小时候还跟鬼说过话,阴气森森的,和那大儿子做一对,不是正好合适? 其实余大勇开始是一口拒绝的,那是他亲外甥女,小姑娘长得好,又聪明,他还是挺喜欢的。 但余志忠不干,直道外甥女哪有亲儿子重要,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活人和死人配冥婚,也不是就要死了,他们以后对他小姑一家好点,慢慢补偿就是了。只要他们把事情做隐蔽点,小姑娘被送回去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问题,就算以后有问题,那也不关他们一家子的事了。 当时余志忠十分不以为意地说,谁不喜欢儿子,他小姑小姑夫还那么年轻,以后肯定还要生儿子的,等以后他们有了儿子,对这小丫头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到时候还会管她是死是活? 余大勇被说服,父子二人临时改了说辞,哄骗了陈家夫妇,将陈银玲接走了。 接走后,他们没立即回村,而是循着之前两个路人说的地方,一路找过去,成功找到了那家人的祖宅,给对方说了陈银玲的八字。 如父子俩所愿,陈银玲的八字是他们看过这么多里面最合适的,又见小姑娘穿着一般,应该和之前那些人家一样,是在家里不受重视的女孩子,这家人也就没放在心上,将懵懂的陈银玲交给他家找来的道士,由道士将陈银玲带进了一间屋子。 陈银玲进去后发生了什么,站在外面的余家父子不清楚,只知道里面传来陈银玲不高兴地声音,似乎在拒绝什么,嚷着我不要和你玩c不许欺负小瑞之类的话,之后就是陈银玲一声尖叫,再出来时,人已经晕了过去。 当时余家父子还以为这事不成,没想到那老道士却非常满意地说,那家人的大儿子对陈银玲十分满意,要她做他的小媳妇儿。老道士让他们把陈银玲先带回去,等两天后的晚上,他们会来接人,举行拜堂仪式。 哪里想到,陈银玲这一晕,怎么都叫不醒了。 陈银玲一个大活人,晕着回到余家,事情瞒不住余家其他人,余大勇只能和盘托出,自又是遭了父母一番打骂,只是骂过打过后,还要想着怎么善后。一家子睡得不安宁,余家其他人害怕陈银玲现在出事不好向陈家交代,唯有余志忠在发愁若陈银玲一直昏迷不醒,那场冥婚仪式还能不能按时举行。 结果一家子还没愁出个所以然来,陈氏夫妇就带人上门要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夏日深夜对顾九来说和初冬的夜晚差不多, 马车上, 顾九拢了拢衣襟,小弟蹲在他的膝头,他把手放在小弟肚皮下,暖暖的, 又往邵逸旁边挤了挤,惹得邵逸不耐地看他一眼,却坐在原地没动。 那家祖宅所在的地方离余家村有点远, 不然冥婚一事早该传到他们这边才是。走了约三个多小时,他们才进了村。 顾九他们按照余大勇指的路线往那家祖宅走去时, 听到有些民房里忽然传来关门c关窗的声音。 顾九他们有种被窥探的感觉。 最后, 他们来到一栋大宅前。 “就是这里。”余大勇脚步略踉跄地从马车上下来。 顾九抬头看了看, 大门上挂着牌匾,写着“谢宅”两字, 宅子上空飘着一团阴气。 出乎意料的, 此时这座宅子喧闹无比, 面前那两扇大门被里面的人拍得砰砰响, 有人在尖叫, 有人在大哭, 还有人在吼道:“我这就带你去找那丫头!” 顾九在大门上拍了拍, 对里面道:“里面的人让开, 我要踹门了。” “救命!”里面的人听到外面有人, 停顿了一瞬, 然后就大声呼救。 顾九又喊了一声让开, 然后还是邵逸,一脚踹开了谢宅大门,他们往里走,里面好几个人则快没命似得往外跑。 院子里乱糟糟,瓦片混着花草和泥土在院子里飞舞旋转,不时攻击着还没跑出去的人。顾九他们刚进去,一个花盆就直冲他们而来。 常人看不到,在顾九他们眼里却能看出这是一股阴气被操纵着在作怪,顾九抬手在身前随意划了一下,那股阴气就被他的阴气绞散,在空中飞舞的东西瞬间全部落地。 虽然顾九被身体里的阴气折磨得挺难过,但是要比阴气,不是几百年的厉鬼还真的没法和顾九一个活人抗衡,毕竟他可是吃了半个小鬼王的人。 那股阴气被绞散,众人恍惚听到一声孩童的尖叫声,之后,院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院子里只剩下两个男人一身狼狈地待在院子里,一个年轻一些做富家商人装扮。一个穿着一身道袍的中年男人,下巴上流着血,胡子好像被揪掉了一半。 顾九推测年轻些的应该是谢家宅子的主人,至于那穿着道袍的,则是谢家请来,提议配冥婚的那个道士。 “你们是谁?”谢家主人疑惑地打量他们。 中年道士则将目光放在顾九和邵逸身上,“你们也是道士?” 邵逸一向不爱搭理人,顾九也没理他们 ,观察着这个大宅子。 陈亮则站出来,怒视着两人,“就是你们,让活人小姑娘给一只小鬼配冥婚?”他将余大勇拉出来,“下午他带来的小姑娘是被骗来的,我是她父亲,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就此作罢!” “这怎么可以!”那谢家男人道,“聘礼已经给一半了,若嫌钱少,我还可以加钱。” 陈亮怒道:“那钱也不是我收的。”他将余大勇战战兢兢拿出来的还没焐热的五十两银子丢到对方脚下,“谁稀罕你的臭钱!” 中年道士急道:“那小姑娘的八字晚前我就已经烧了,订了亲,他们之间有了关联,除非谢家大少主动退婚” 顾九转头看过来,若谢家大少不同意退婚,就算没举行结亲仪式,只怕陈银玲以后也要被那谢家大少纠缠。 中年道士继续道:“且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晚前都还好好地,刚才大少爷忽然闹了起来,逼着我们立即去将那小姑娘接来,要马上与她拜堂成亲” 顾九冷眼道:“你可知下午那小姑娘已经被吓得生魂离体,此时正昏迷不醒。” 中年道士惊讶道:“真的?我不知道啊。” 邵逸冷哼了一声,似乎在嘲笑中年道士不过尔尔,一个活人在他面前被吓得丢了生魂,他居然半点没察觉到。 顾九也不再多说,他将带来的碗筷与清水拿出来,水倒入碗中,将筷子插进水里面,环视周围,口念咒语:“荡荡游魂何处留存,虚惊异怪坟墓山林,今请山神五道路将军c当方土地家宅灶君,查落真魂。收回附体c筑起精神。” 邵逸用剑柄敲了一下陈亮,示意他呼喊陈银玲的名字。 “银铃!女儿,你在哪?” “银铃,爹在这,别害怕,快出来!” “银铃”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陈亮喊得声音嘶哑,但插在水里的筷子始终立不住。顾九面色沉了沉,他将东西收起来,转头看邵逸:“师兄,银铃的生魂不在这。” 一般三魂被吓出来,都会在丢失地点附近徘徊,少有离开的。 陈亮焦急道:“那怎么办?” 邵逸听后,将剑挂回背上,拿出一只香出来,食指c中指相并,在香柱上滑过,“杳杳冥冥,阴阳同生,生者为形,亡者为气,九幽诸魂现真形,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陈银玲何在!” 指尖擦过香头,那只香顿时被点燃,丝丝缕缕的烟气冒出来,笔直升空,然后忽而朝某一个方向飘去。 邵逸将香递给陈亮,让他拿着,“等会儿好生护持,香不能断。” 陈亮紧张地点头,拿香的姿势越发小心。 邵逸对顾九道:“拿块阴木牌出来,我将那小鬼抓来问问。” 顾九点头,阴木牌由槐木做成,槐木属阴,能做鬼魂栖息之所。 邵逸则开始招魂,这个法子他们在野外招野鬼问事情常用。谢家大少爷鬼力还弱,很快就被强制招来,原是躲在他的灵牌上。 谢家大少脸色青灰,眼下发黑,被邵逸提着领子抓在手里,一直挣扎:“放开我!” 邵逸最听不得吵闹,狠狠拍了下谢大少的头,“闭嘴!说,那个被你瞧上的小姑娘为何不在这。” 谢大少气鼓鼓地瞪着邵逸。 “人家还是孩子,师兄你不要这么凶呀。”顾九一副好人样地将谢大少从邵逸手里解救下来,给他整理了下衣领,笑道:“小朋友,你跟叔叔说,被你瞧上的那个小姑娘,到哪去了?” 谢大少看着顾九,不屑道:“就算告诉你们又如何,反正我不退亲,我就要她做我媳妇儿,死了正好,这样她就可以永远陪我玩了!” 顾九笑容淡下来,“你真不说?” 谢大少冲顾九吐了吐舌头,整个一副“我就是不说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模样。 顾九就转头对周围的人道:“你们退开点。” 其他人茫然不已,尤其是中年道士,他居然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见鬼,只感觉身边阴风阵阵,冷飕飕的。 邵逸率先退到一边,其他人赶紧照做。 谢大少不以为然地看着顾九。 顾九对他笑笑,身上气势猛然一涨。 在谢大少眼里,刚才还面目温和的少年,身上忽然窜出汹涌阴气,整个人都被黑沉沉的阴气淹没,那阴气里还裹着无尽戾气,凶狠阴森之气扑面而来,仿佛厉鬼现世。 谢大少还在发愣时,眼前这团黑雾就缠上了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原本清润好听的声音也变得阴森森,“你不说,我就掐爆你。” 谢大少做鬼不久,但就如人生来知道饿了要吃东西一样,做了鬼后,也会忽然知道一些东西,譬如他知道被掐爆的后果,那就是魂体消散,连鬼都做不成了。 谢大少就是个熊孩子,做事只随自己高兴,不会去思考他随意的言行举动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他们在没惹怒什么人时,往往天不怕地不怕,但一旦被教训,又会很快认怂认错。 谢大少吓惨了,逃又逃不掉,只得哇哇大哭:“我c我说,你不要掐爆我啊。” 谢大少哭唧唧地,说这几天被带进灵堂的女孩很多,但只有陈银玲能看到他,他为此十分高兴,当时就说要和陈银玲玩,要让陈银玲做他的童养媳,没想到陈银玲居然不愿意,还拉着跟在她身边的那只鬼要离开。 谢大少活着的时候,是家里所有人都宠着的孩子,除了早死这件事他没法控制,在世时可以说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现在他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小女孩要和她玩,对方居然拒绝,实在太让他生气了,当时就吓了一吓陈银玲,没想到对方那么不经吓,看到他现在这副死前青灰的脸,居然就尖叫着晕过去了。 晕过去后的陈银玲身体被带走,生魂却留在了灵堂里,哭着要爹娘。谢大少不许她走,拉着她玩。而陈银玲呢,哭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也愿意和他玩。他们玩了一会儿游戏,最后陈银玲提出来玩猫捉老鼠。 于是,两人猜拳决定谁当猫谁当老鼠。陈银玲当了几回猫后,就轮到谢大少当猫,陈银玲当老鼠了。 谢大少玩得正兴起,高高兴兴地当猫,结果怎么也找不到藏起来的小老鼠,等他把整个宅子翻遍,才明白小老鼠早跑掉了。 顾九听了,真是哭笑不得,小丫头还挺聪明,居然会糊弄鬼了。 只是小姑娘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危险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么么哒 唯有邵逸毫无波动,甚至还对着顾九嘲讽一笑。 顾九顿感不妙, 等从将军府辞别, 他和邵逸跟在方北冥屁股头后,看他一路走一路找些病弱残散银子, 散去一半后终于停了手。顾九刚松口气,就见他师父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店门前, 门前挂着八卦镜和旗幡之类的东西,一看就是卖玄门物品的地方。 上次出来买东西,顾九没出来成,这会儿刚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就见他师父开始大量的买符纸c朱砂一类的道具,这些东西看着价格虽然便宜,但无奈他要的量大, 种类还不少,每样算下来价钱都不低。 转眼间, 顾九就见自家师父把还剩一半的钱花到只剩十几两银子。 顾九一言难尽,他同情地看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邵逸, 有这么个败家师父在,邵逸还能长这么大, 真的太不容易了。 最后,方北冥扛着一堆道具, 揣着这十几两银子, 到成衣铺里给每人添了两身冬衣, 又去买了头成年驴子, 买了个二手的破烂板车,给驴套上,师徒三人坐着便出了南湖郡。 在板车上,顾九悄悄问邵逸:“师兄,你们以前有过驴车吗?” 邵逸点头:“有过,没钱的时候就卖了。” 都说玄门中人五弊三缺犯其一,五弊是“鳏c寡c孤c独c残”,三缺是“钱c命c权”。顾九的心情就很复杂,他觉得他师父犯的应该是钱,一辈子缺钱的命。 邵逸顾九对邵逸的了解很少,所以目前不清楚他会犯什么。至于自己,顾九觉得反正犯什么他也只有受着,焦虑担忧也无济于事,还挺随遇而安的。 驴车哒哒晃荡出了南湖郡的地界,走的是来时的路,顾九便问道:“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 方北冥说:“回家啊。” “哈?”顾九茫然,咱们是云游道士,不是该云游四方,四海为家么? 到这时,顾九才知道,方北冥虽说自己是云游道人,但其实他们是有驻扎点的。他们在距离南湖郡大约半个月路程远,一个叫荆陵郡的地方,有座道观,是师爹裴屿和他的师父从祖辈继承下来的,后来二人去了地府,这道观便到了方北冥手里,由他打理。方北冥和邵逸一个月里最多能有十天待在道观里,其他时候都是在到处跑。 方北冥笑顾九:“师父要真云游四海,董将军又如何给我递帖子呢。” 好吧,只是行踪略不定了点,还算不上真正的云游四海。 回去坐驴车,比来时好受多了,不过顾九也做好了驴车随时被卖的准备。吃的也还和之前一样,略粗糙的面饼子,偶尔停下来了,小弟会给他们逮只老鼠或者鸡甚至是蛇,让他们打下牙祭。可怜小弟,小小个儿的,却担负起了家里吃肉的重担。 回程他们走的很慢,因为要赚生活费,路过城镇时,都要停留个一天两天,摆摆摊子卖卖卦,偶尔还要拐上一条陌生的路,去附近的门派打听那名布阵之人。 方北冥虽然看起来很穷,但他在玄门中,还是有点名声的。当年不管是他师父还是裴屿师徒,亦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曾经他在一夕之间失去三个亲朋,此事在玄门中,曾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但不管别人如何追问,方北冥死活咬牙不说,其中不乏有人怀疑是他心术不正,谋害了自己的师父,只苦于没证据,又有一些同门给他撑腰,才不能将他如何。 而方北冥之所以不说,也只怕再将血煞阴龙阵此事泄露出去,造成更严重的影响。毕竟玄门中人,也不是个个都是好人的。 当年布置升阳龙阵的道人,是用自身修为和功德,凭一己之力布下的阵法,阵法成时,他满头白发,已是油尽灯枯。阵法是他自己研究出,其中会延伸出什么不好的后果,他应当也有所推算,所以只告知了少数几人阵法的所在地请他们维护,如何布置,却只字未提。 当年,方北冥他们能破血煞阴龙阵,找不到半点记录来帮助,这个阵法,不启动时完全无法事先察觉,最后虽然拼着三条命破了阵,但当时破阵的关键点却在邵逸身上,也就是说当时若没有邵逸,即便再加一个方北冥,四人全死了,那阵法依然破不了。 后来方北冥从邵逸身上找到突破点,才让他找到了破阵的方法。 所以打听人这事,也只能隐晦地打听。 顾九跟着方北冥转了好几个门派,人没打听到,各种素斋倒是吃了不少。顾九就忍不住想,以后如果再遇到喝不起面汤的时候,还可以叫他师父打着拜访同门的借口去蹭点吃喝啊。 这么想着,顾九就发觉自己悟到了邵逸平安长大的真相,想啊,十年前他师父也才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本事肯定不如现在这样厉害,带着个两岁的娃,又是缺钱的命,大抵只有到处蹭吃蹭喝了 这般一边走一边打听,眼看再过几天就要到荆陵郡了。这天傍晚,顾九他们没找到睡觉的破庙,倒是经过了一个村庄。 方北冥在村庄投宿时,一般会以镇宅符抵投宿资费,好在现在的人有事的时候基本都喜欢搞搞迷信封建的。方北冥上前叩门,开门的主人家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眉间堆积着浓浓的愁怨。方北冥说明来意,对方见他带着两个小孩,稍迟疑一下同意了。 顾九跟着进了院子,稍微打量了一下,这家人住的是青砖瓦房,挺大一个院子,家境在这个世界,已算不错。 趁着他打量的这点时间,方北冥与主人家交谈起来,得知主人家姓王,叫大才,家中还有一妻一女。方北冥他们进来时,他妻子王刘氏就带着女儿王小蝶站在另一个门口看着这边。 顾九目光落到王小蝶身上,十六七岁的农家姑娘,穿着一般却整洁,梳着简单也精致的发髻,容颜姣好,只不过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有点发木,看着怪怪的。 顾九收回目光后,忍不住又看了看王小蝶,就见对方眼珠忽然转动一下,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幽幽地盯着顾九,嘴角忽然往上提了提。 顾九哆嗦一下,袖子就被邵逸扯了扯,“进屋了。” 顾九回头拽着邵逸的袖子,凑到他耳旁与他嘀咕:“师兄,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姐姐,看着有点奇怪?” 邵逸就回头看了一下,王小蝶却已转身进屋,身影隐没在了黑暗里。邵逸没看到对方,却没觉得这家人哪里不对,说顾九:“我看你是最近听师父的鬼故事听多了。” 赶路么,无事可做就很无聊,顾九就磨着方北冥给他讲他们以前遇到的各种奇异诡事,跟听深夜恐怖小电台似得,导致本就粘邵逸粘得紧的顾九,晚上睡觉时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邵逸身上。把邵逸烦得不行,当然他抱怨也没用,顾九已经认定他是口嫌体正了。 住的问题解决了,晚饭还没吃。方北冥也没麻烦王大才家,只讨了三碗热水,就着面饼子合咸菜对付了一顿。至于小弟的晚饭,它跟着顾九他们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从窗户跳出去觅食去了。 晚上他们点着自备的油灯,学的学,画符的画符,熄灯时,小弟还没回来。 躺在被窝里,顾九辗转反侧,总觉得这被子和枕头都发潮,隔着衣服睡都十分的不舒服,明明一点汗都没出,身上却黏糊糊的,不由抱着借对方体温把水汽烤干的荒谬念头,往邵逸身边挤了挤。 邵逸被他挤得脾气都上来了,但又深知顾九虽怂却死活不改的特点,只能憋气,“再挤我掉下床了。” “师兄,这被子是不是湿的啊?”黑暗里顾九疑惑的问,瘦巴巴的爪子抬起来在邵逸腰侧摸了两把。 邵逸仿佛被碰到了痒痒肉,整个人跟虾米似的一弹,真的摔床底下去了。 “”顾九扒着床沿,探着脑袋,一脸犯错心虚地看着邵逸。 “你俩别打架啊”方北冥迷迷糊糊地劝架。 邵逸一脸怒容地从床底下爬起来,忍了顾九许久,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一把揪住顾九脸颊,低声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打你?” 顾九脸都被捏变形了,力道还不轻,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口齿不清道:“师兄,我错了,你松手,我疼!” 邵逸勉强顺了一口气,想着熊孩子就是劝教育,见顾九认错也就松了手,重新爬上床。 顾九揉了会儿下巴,又往邵逸那边贴过去,挨着邵逸的背,不过再不敢动了。 邵逸见他老实,也就由他挨着了。 顾九真的觉得这床有问题,他现在感觉自己挨着邵逸的那一半是干的,另一半跟泡在水里似的,难受得不行,眼皮沉重不已,却怎么都没法踏实地睡过去。 滴答——滴答—— 耳侧微微的响动声,顾九以为是小弟回来了,艰难地睁开眼,往窗户那边看去。 淡淡的月色下,窗户上映出一个漆黑的人影,那影子安静地立在窗户边不知多久,微微的倾斜,正好面朝着顾九这边。 顾九看过去,就好像与那人影对视一般。 顾九一惊,脑子眩晕了下,感觉自己魂都要被吓离体了,赶紧默念起了固魂经,不敢出声,在被窝里使劲掐邵逸的腰。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一个眼神凶恶的老者喝问道。 方北冥道:“你又是什么人?” 老者道:“我是这个村的村长。” 顾九和邵逸同时抬头看向这个人,眼神微妙。 方北冥也顿了顿,然后道:“我是道士,今日来郝家收鬼。” 听到有鬼,周围的村民顿时躁动起来。 老者冷哼一声:“胡言乱语,像你这样的骗子我这一生见过不知多少!” 这样的人还是有点难缠的,他这样生来就带恶的人,寻常小鬼都很怕他。方北冥现在手脚无力,身边还有两个小孩,也怕出什么事,他掏出一张符纸,指尖一碾,符纸就燃了。 周围的人果然被震慑住了,就连村长都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你抓鬼,抓的什么鬼,在哪里?” 方北冥扔开符纸,“抓的是二十年前被污蔑填河的秀娘,她已被阴差带走,郝家人在里面,他们今晚也是亲眼所见,若不信进去问问便是。” 本来半信半疑的村民们,在听到秀娘的名字时,皆是一脸骇然。秀娘当年的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虽然没亲自动手,但平常也是嘲笑过秀娘的,很多人都没忘记二十年前的秀娘,当初也闹了一阵,直到村里请道士砍了柳树才消停下来的。难不成,她真的又回来了? 村长脸色变了变,指了几个壮年男人:“你们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几人犹豫一会儿还是进去了,然后很快出来,脸上惊吓之色更明显,他们还搀扶着几名还能走动的郝家人。 郝家人被兰月找上门报仇,还被怨鬼围攻撕咬,此时哭喊起来半点不掺假,嚷着是秀娘回来报仇,郝振文已经被她杀了,她之前还要全村的人陪葬,直哭得村民们心里惶惶。不过等知道兰月被道士收了后,又齐齐放松下来。 村长脸上横肉抽动,再想开口,却不防一人忽然从大门里窜出来,捧着他的脸就狠狠地咬了上去。周围人被这变故吓得再往后退,只余村长惨嚎着站在原地挣扎,等他好不容易把身上的人撕撸开,脸上也被咬下了一块肉,血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么么哒 顾九他们只得又晚上出来, 招来附近的野鬼,让他们去找。若有经年老鬼,也向其打听兰月和三郎的消息。 无奈的是, 好多野鬼浑浑噩噩忘记了前事,还都不是本地的, 对于兰月一事并没有印象。 野鬼们白日没法出现,顾九他们就驾着驴车, 去几棵大垂柳的附近村庄打听兰月的消息。二十年时间不短了,他们打听时都是挑着年纪大的人询问,却始终一无所获。 顾九捶着走了一天酸软的腿, 看着路边河,“师父, 这条河有多长啊” 方北冥道:“河流入江海, 你说它有多长。” 顾九:“那说不定兰月的尸骨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飘来的啊。”他们那晚找尸骨招的水鬼, 就是这种情况。 那这要怎么找呢,明天王小蝶的婚礼就到了,王小蝶的愿望若只是嫁情郎这么简单,那她的愿望明天就达成了。但兰月的愿望还没, 鬼契效力依旧在,兰月肯定会待到她自己愿望达成为止, 以王小蝶早死的面相,她能挨到兰月愿望实现的那天吗? 拖着一身疲惫, 三人回到王家时天都黑了。三人远远地, 就看到王家院子里, 兰月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嫁衣在翩翩起舞。 没有鼓乐作伴,兰月面带微笑,极为安静地跳着舞。她身段窈窕,步履轻盈,拂袖抬腿顺畅自然,可见生前在舞蹈这方面,便比较擅长。 兰月在原地旋转,顾九看着对方旋转的身影,脑子又晕了起来。 邵逸的剑柄在顾九脑袋上敲了一下,顾九顿时回神。 兰月轻笑两声,以袖半遮面,露出的脸妩媚妖娆,她轻点着脚尖,踏着舞步朝他们走来,缓缓开口:“道长,找到三郎了吗?” 方北冥不受蛊惑,没好气道:“就一个名字,找起来哪有那么快。别再试探我们,若不是顾忌王小蝶,我早一巴掌将你拍出来了。” 兰月虽然受限于王小蝶的肉身,但她作为鬼物的能力并不是完全被压制着的。 兰月一点也不怕,她甩了甩袖子,只幽幽哀叹:“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 念着诗句,兰月转身进了屋。 兰月自不会无缘无故念这些诗句,定是从记忆里有感而发。顾九今夜从兰月的言行举止中得出三个信息:她会跳舞c会识字念诗,但诗词凄凉情愁,反应在她与三郎身上的话,可能是久等三郎不归家,也可能是三郎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顾九他们也进了屋,顾九用热水泡脚,方北冥将之前还未完成的桃木木牌继续拿出来雕刻,等到顾九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他感觉方北冥走到他身边,往他脖子上套了个东西。 顾九下意识地伸手摸上去,摸到一个硬硬的木牌,他睁开眼,迷糊道:“师父?” 方北冥摸了摸顾九的头,叮嘱道:“那兰月不是个善茬,这个木牌你戴上,便不怕她再影响你了。” 顾九点点头,等方北冥一离开,他立即就睡过去了。翌日醒来,在脖子上看到木牌时,顾九才想起昨晚那一茬。 今日王小蝶出嫁,因是上门作妾,不得穿正红嫁衣,王大才虽然同意了女儿的请求,但还是觉得丢人,家里只草草弄了一桌席面,招呼几个推辞不过的亲戚。 顾九三个,则作为送嫁人员要跟着去郝家。出门前,方北冥给王小蝶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 之后出了门,三人跟着小轿子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郝家。古人基本是依水而居,顾九他们进村的时候,也从河边经过,与王家村外那条为同一条河,他们找大垂柳时也曾经过这里。 郝家作为地主,院落自然比中等的钻瓦房好很多。抬着兰月的小轿子从角门里进去,不能拜天地父母,所以仪式极为简陋。顾九他们看到了新郎官郝元洲,长得不错,看兰月的眼神极为温柔,旁边等着喝敬酒茶的正室嫉恨的眼神都快把兰月的背影戳出两个洞来。 顾九看郝元洲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一脸温柔,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双眼无神,跟个被操纵的玩偶一样。顾九凑到邵逸身边,“师兄,新郎是不是被兰月蛊惑了?” 邵逸点头:“鬼魅术,厉鬼用来迷惑人心的手段。” 顾九没看到郝元洲的父母,他们三个被请到一边吃茶。 晨迎昏行,新人的拜堂仪式开始时已近黄昏,吃过饭,顾九他们从郝宅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们今晚不能留宿,但要盯着兰月,所以不准备回去,方北冥放了小纸人出去,留意郝宅内的情况。 他们来到河边,沿着河岸走了一段,方北冥准备看下这里有没有水鬼,打算招来问问时,顾九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师父,那里有人。”顾九指着前方,那里隐有火光飘荡,两个模糊的人影面朝着河岸,一蹲一站。 有人在那里烧纸。 方北冥便停了动作,带着两个徒弟过去。 那两个人,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男人,见他们过去,惊慌着就要跑,不过老者腿脚不利索,在地上绊了一跤。 “爹!”中年男人赶紧蹲下。 方北冥也蹲下,查看老者抱着的腿,他随手捏了捏,安抚两人:“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未来几天好好休息便是。” 老者和他儿子见顾九他们是生面孔,又不带恶意,便镇定下来,老者道:“几位是夜晚赶路路过此地?” 方北冥他们今天因为要送嫁,所以没穿道服,方北冥道:“我们是来郝家送嫁的。” 老者闻言,厌恶地皱了皱眉。 中年男人更是哼出声,不过什么都没说,扶起自家父亲就要走。 顾九他们还是想了解一下郝家的,毕竟是王小蝶了心愿的地方,顾九看了看旁边还燃着的火堆,有未燃尽的,烧的是祭奠逝者的冥纸。 顾九出声拦住两人,“叔叔c爷爷,你们怎么对着河流烧纸呢?” 顾九才到人腰际,仰着头说话一脸懵懂,童言童语容易降低人的戒心。那中年男子的神情果然缓和了一下,道:“只因逝者葬生河流。” “那为何要偷偷摸摸祭拜?”邵逸忽而道,见二人脸色一变,想到他们听到郝家时的厌恶冷哼,猜测道:“与郝家有关?” 中年男人又防备起来了,“莫胡乱猜测!” 方北冥央求地拱了拱手:“二位想必也知道郝家今日的亲事,实不相瞒,家中妹子执意要嫁进郝家,我阻拦未成,对那郝家也十分不了解,若可以,还望二位好心提醒。” 方北冥做起戏来一套一套的,中年男人半信半疑:“当真?” 顾九也一副可怜相的央求。 中年男人转头看了看他父亲,见他父亲点头,便左右张望一下,让三人走几步到更隐蔽的地方,然后才道:“这郝家在我看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方北冥奇怪道:“此话怎讲?” 中年男人怜悯地看了一眼方北冥:“今日乃你妹子大喜之日,这话我本不该说来扫你兴,但郝家这事做得实在过分,我便与你说了。你妹子嫁进郝家的这个日子,却是郝家前头那位夫人的忌日。” 郝家莫不是有病,为何要选在这个日子迎新人进门?顾九在心里奇怪,方北冥是直接问出来。 中年男人叹气道:“郝振文对原配念念不忘,惹怒了他如今的妻子郝秋氏,最近几年,郝家在这个时节但凡有什么喜事,都要推到这一天举办。” 却听老者忽然低声骂道:“狼心狗肺的郝振文,人是他害死的,却又假惺惺,害得秀娘死后都不安生!” 古时候国与国之间发生了战争,为了防止发生瘟疫,战争结束后都会打扫战场,基本是胜方清理,自己国家已亡士兵的尸体会带回去,敌对国家的尸体,一般是就地焚烧掩埋。乱葬岗这里最后一场战争过后,夏国也是这样清扫战场的,结果就是几十年后时光变迁,随着乱葬岗的地形缓慢发生的变化,原本被埋在底下的累累白骨也重新见了天日,被野狗叼得到处都是。 乱葬岗在顾九眼里就是个大型的垃圾场,烂衣服c破席子,走几步咔哒一声,是不小心踩断的人骨,草丛时而簌簌抖动几下,那是受惊穿梭在里面的老鼠c野物,顾九甚至还在旁边发现了几具腐烂的尸体。幸而如今入了冬,不然这处的味道简直没法想象。 顾九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邵逸后头,他环顾四周,干净得很,半只残魂都没有。这看似正常,却最不正常,这里既是乱葬岗,无主孤魂应该有不少才是。 方北冥拿着罗盘在周围查看许久,没发现其他异常。他收起罗盘,道:“看来还是只有等两天后的酉时再来这里看看。” 据方北冥的推算,两天后的酉时,是下一个“七”的到来。要确定推算对不对,两天后再来就行。 三人回到将军府,给董秀英回报了一下,之后两天,他们便要继续住在将军府。 晚上吃过饭,顾九学习结束,回房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后,再次敲响了邵逸的门,“师兄。” 邵逸刚洗过澡,脸蛋红扑扑地过来开门,少了几分冷峻,让顾九没那么害怕了。 邵逸看着顾九怀里抱着的枕头,“你又要干嘛?” 顾九捏捏软乎的枕头,低着头一点一点往邵逸身边蹭,“师兄,我冷得睡不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么么哒  取了董秀英的指尖血, 只一个晚上,方北冥就将破阵的符纸道具准备好了。顾九就有点不明白,既破阵这样容易, 师父当时的表情为何又那么凝重呢? 要破乱葬岗的血煞阴龙阵,又还要等下一个七, 也就是顾九他们还需要在南湖郡待七天才行, 不过方北冥说他压制了怨气导致对方上次收集不成功, 肯定惊动了对方,为防有变, 他们需要住到乱葬岗去。幸好董秀英财大气粗,给了顾九他们更加宽敞足够让三人一起睡下的马车, 还让下仆送了许多的日常用品过去。 虽然没有将军府住的舒服,但对于住过茅草屋,野外也睡过的顾九来说,马车已经算是豪华装备了。 乱葬岗还是和他们第一次去查看时一样, 阴阳眼的世界里干干净净的,不过普通人眼的世界嘛, 就不怎么样了。之前他们看到的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已经被顾九他们烧了, 最近这里传闻闹鬼,就没人再往这扔尸体, 只有些野猫野狗在这边徘徊。 马车停下的时候, 顾九看方北冥烧了张符纸。 “哒哒哒。” 不一会儿, 马车窗就被轻轻叩响, 邵逸打开车窗, 一个白色小纸人爬了进来,它的五官是用朱砂点出来的,笔画随意,却憨态可掬,不显诡异,十分可爱。它爬上方北冥的膝头,两只手比划着,发出幼童一般稚嫩的咿呀声。 这个叫纸人术,折出的纸人,与主人心意相通,能替主人勘察c记录所听c所看到的事。这术法功力最顶尖之人,能使手下折出的纸人拥有人的思维,发出人声。方北冥折的纸人,虽然只能发出咿呀声,但他并没有认真的学过这个,所以达到这一步,也算顶尖了。像邵逸,目前折出的纸人,即便画上五官,但想知道它记录的东西,只有将它烧了才行。 小纸人咿呀一阵,方北冥却听明白了,他点点头,指尖在纸人额头上一点,纸人便轻飘飘地倒在他手心上,被方北冥收了起来。 顾九好奇地问:“师父,它说了什么?” 方北冥道:“昨日我离开时,在这里放置了一个纸人。刚才它告诉我,我们离开后,乱葬岗里没有人来过,也没有鬼出现,那背后布阵之人的反击,也不知何时会再来。” 顾九道:“说不定对方是害怕缩回去,将这里弃之不理了。” 方北冥道:“没那么简单,这个阵法,布阵想要成功,必须加入布阵之人的血,阵法被破,他也会受到反噬。而这个阵法,通常来说不会只存在一个,若每个都像这样被发现就弃之不理,除非他不想活了。” 顾九真的很好奇:“师父,血煞阴龙阵,到底是什么阵法?” 方北冥愣了下,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知道你师爹为何会是阴差吗?” 顾九惊道:“与这个阵法有关?” 方北冥点头。 顾九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然方北冥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每个国家的形成,除了会立君主之外,在人眼看不到的世界里,还会化出一只阳龙。阳龙守护着这个国家与子民,国家昌盛繁荣,阳龙的气势便强大,国家弱小,阳龙的气势也会跟着微弱。阳龙气势一弱,它所守护的国家就会容易被各种阴邪侵袭。 曾有一阵,这片土地战乱四起,几乎存于世的各个国家背后的阳龙都十分孱弱,这时候,有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长,以自身的修为与功德,研究出一个用浩然正气化成阳龙提升国家气运以结束乱世的阵法,这个阵法叫升阳龙阵。 十几年前,有个法力同样高深的道士,因不甘自身大限将至,想要强行增加自己的寿命,他将升阳龙阵研究改造一番,最后得出了十分阴狠毒辣的血煞阴龙阵。和升阳龙阵一样,布阵的人必须加入自己的血。只不过升阳龙阵的阳龙相连的是一个国家的气运,而血煞阴龙阵中的阴龙,是与布阵之人自身寿命相连。 布置血煞阴龙阵时,需将无数的怨气c戾气与阴气,投入到一个阵法里,让它们生生不息,再化成阴龙。但因为怨气c戾气与阴气,乃被玄门中人不容,动静大了,这阵法会被毁夭折不说,布阵之人也容易暴露,引火上身。 那名道士考虑到这一点,他走遍大江南北,挑了无数个隐秘的地方,布置下无数个血煞阴龙阵,这些阵法,有的为他造龙头,有的为他造龙身c龙爪以及数不清的龙鳞。 因为部位分开,即便所有部位都有了,但拼凑在一起也只是一条死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用一名命格至阳,体含金庚之气的人的血来唤醒阴龙,醒来的阴龙会染上血煞气,还是非常强大的法器,几乎无人能敌,且阴龙会命定般的与阳龙对抗,吸食阳龙的气运,而阳龙与一个国家的气运相连,阴龙一旦炼成,国家迟早大乱。 当年那名道士做得隐秘,等方北冥他们发现时,对方已经进行到唤醒阴龙的最后一个步骤了。 最后,当然是没有成功。 方北冥回忆道:“当年你祖师爷还有你师爹的师父,以及你师爹,都在那一战丧命。你师爹他们,俱是一身大功德,阴寿超过百年,可以不排队去投胎的,只是你师爹舍不得我,便留在地府做了个阴差。” 顾九问:“那我祖师爷和师爹的师父呢?” 方北冥笑道:“自然是在下面逍遥快活,他们的阴寿比你师爹还长呢,你师父和你师兄,每年都给他们烧好多阴钞下去,你师爹还有俸禄可领,也会孝敬他们,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呢。” 顾九也微微地笑了,如此,那这结局也不算特别悲惨。 顾九忽而又好奇了:“那道士既已准备唤醒阴龙了,那那个被拿来放血的至阳命格的人,又如何了?” 坐在顾九对面一直靠着车壁默默听故事的邵逸,忽然抬眼,看向顾九的视线十分锐利。 方北冥抬手摸了下邵逸的头,再想摸第二下邵逸就扭头避开,并十分目无尊长地瞪了方北冥一眼,方北冥呵呵笑了声,对顾九道:“就是你师兄呀,当年我们能活下来,多亏你师兄呢。” 顾九瞠目:“十年前,师兄才多大呀” “两岁啊。”方北冥说,“别小看了你师兄,他可厉害了,认真起来师父都打不过他。” 顾九重新打量邵逸一番,这么厉害吗?然后在心里自嘲,他们两个一个要被放血喂阴龙,一个从小就面临就野鬼填肚子的境地,果然是师出同门的缘分吗,也不知谁更惨一点。 邵逸似乎不喜欢别人谈论他,推开车门道:“我出去转转。” “去吧。”方北冥也没拦他。 等邵逸走了,顾九尴尬地扯扯嘴角,然后想起昨晚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方北冥道:“师父,师兄的体质很特殊吗?” “是很特殊。”方北冥跟顾九详细说道,“金庚之气,金乃刀剑兵戈,主杀伐;庚位于西方,五行中属金,庚又对应秋季,而秋主肃杀。说简单点,金庚之气就是兵器的锐利之气,而你师兄本身是至阳命格,阳气旺盛,再加上金庚之气,煞气遇上他都要躲避。” 顾九喃喃道:“真厉害啊,但是,这个体质对师兄自身有什么妨害吗?我昨夜在师兄身上,看到好多利器造成的伤口。” 方北冥沉默了一下,道:“你师兄一激动,金庚之气就容易失控,他昨日应是同我一样,遇到了血煞阴龙阵想起往事才会那样。” 顾九蹙眉,“没有办法控制吗?” “有。”方北冥说,“聚阴气,阴气无意识,能很好的平衡他的金庚之气,只是过不了多久,收集到的阴气会被金庚之气吞噬,所以更多时候,只有靠你师兄自己控制,他现在的控制力已经好很多了。” 顾九心里难受,现在好很多,邵逸才多大啊,那他小的时候,是不是浑身都是伤口?试想,一个人从小动不动就被自己无意识的割伤,身体时刻伴着疼痛,如此折磨之下,他脾气能好么,难怪邵逸总是那样暴躁不耐的模样。 顾九想到他身上阴气不是很多吗,“怎么收集,用我身上的不行吗?” 方北冥笑道:“当然是可以的,你怕冷,你师兄怕热。你只稍微和你师兄距离近些,他就会好过一些,不然你觉得以你师兄那头都不喜欢被人碰的性子,会容忍你和他睡一起?” 顾九前一刻还对邵逸同情呢,此时就忿忿不平了,亏他这几天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邵逸被赶下床,邵逸真是太狡猾了! 方北冥拍拍嘴巴,干笑道:“哎呀,我好像说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正这时,邵逸提了两块肉过来,问:“羊肉还是牛肉?” 顾九扭头,瞪着邵逸。 邵逸比他还凶地回瞪。 顾九默默收回视线,缓缓抬手,小小声儿道:“吃羊肉吧” 方北冥替人抓鬼多年,与各路人都打过交道,套话的本事还可以,王大才露出这般表情,他顺理成章地就要问一问了。王大才大概也是憋久了,方北冥他们又不是本地人,于是不消一会儿,方北冥便将王小蝶的事情打听出来了。 王小蝶今天十七,这个年纪的姑娘已经可以开始说亲了。王大才在附近的镇上有个杂货铺,家境也算不错,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原是打算招个上门女婿的。就在他给王小蝶寻找良婿时,他忽然发现王小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起来,追问她又不说。王大才很担心王小蝶,那几天便格外注意她的行踪,然后在某天晚上,王大才发现王小蝶偷偷出去,他一路跟着,最后看到王小蝶来到了村子外的河边,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王大才魂都快吓没了,跳下去将王小蝶救出来,然后王小蝶终于肯说了。原来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最开始也说要娶她,最后却发现对方是成过亲的,即使这样,王小蝶还往后退了一步,说只要对方履行承诺愿意娶她,她作妾也行的,但那男人却反悔了,伤心欲绝之下,王小蝶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么么哒 关于乱葬岗, 一直有闹鬼的传闻, 就在前不久,有人说他在经过乱葬岗时忽起大雾, 雾中鬼影重重, 人声嘶吼、刀剑铿锵声不绝于耳。他在雾中迷了路,转了好久一直找不到出路, 甚至有鬼影来追他,就在他倍感绝望之际,一匹浑身染血的白马忽然出现在他身边,击退了那鬼影,带着他闯出浓雾,然后又忽然消失不见。 此事带着浓重的传奇诡异色彩,因此不管此事真假, 传得很远。董秀英听说了后,认为那白马是白雪, 亲自去了乱葬岗,但传说中的浓雾没有,染血的白马更没有。她去了好几次, 却一次都没碰见。但之后又有其他人遇到了这种情况, 浓雾与白马出现的时机,毫无规律可言。 董秀英年纪已经很大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活头, 她一生未婚, 余生最大的愿望, 就是能再见白雪一次。偏偏别人遇到的情况她始终遇不到,便听人介绍,找到了方北冥这里,请他帮忙。 顾九听得很难受,忍不住摸了摸在旁边椅子上吃肉的小弟。小弟对他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亲人,这几年若没有小弟陪伴,恐怕他早就在寂静中孤独的死去。 方北冥看小徒弟一脸难过的表情,夹了块红烧肉放他碗里,“快吃,下顿肉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他没对顾九说,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情,以后面对得多了,就没那么容易难过了。 吃完饭,方北冥在准备这次可能要用到的东西,顾九照例跟着邵逸学东西。 顾九满身阴气,天生阴阳眼,聪明是一回事,但他本身在玄学这方面很有天赋,邵逸教他画最基础的清心符,他尝试几次就成功了。 顾九拿着自己画出来的清心符,有一瞬间狗胆包天,想送给邵逸用,以免他随时跟吃了炸.药似得,不过也只是想想,面对邵逸他还是太怂了,有时候他想不起一些比较复杂的字怎么写,邵逸可是毫不客气敲他脑袋的。 课程结束后,顾九带着小弟,一边默诵固魂经,一边回到自己的房间。 身上的衣服,又新又干净,床上的棉被枕头都软乎乎的还带着刚清洗过的味道。顾九搂着小弟舒舒服服地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只是他躺了好一会儿却还无半点睡意,那令他既害怕又厌恶的透骨寒意又回到了身上,冻得他瑟瑟发抖。 领略了暖和是什么滋味的顾九,以前尚能忍受的寒冷如今他居然半点也忍不了了。 顾九从床上坐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抱着枕头出了房间,来到邵逸房间门前。顾九举起手要敲门,还没挨着又缩回去,站在原地一脸纠结。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咬咬牙一脸视死如归地正要再次敲门的时候,门忽然猛地从里面打开了。 邵逸黑着脸看着顾九:“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走来走去干什么。” 顾九缩在枕头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样子,“师兄,我、我太冷了,睡不着。” 邵逸警觉地瞪着他:“你想干嘛?” 顾九抱着拳头摇了摇,哀求道:“师兄,今晚我和你睡吧。” 邵逸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我要一个人睡。” 说着就要关门进屋。 “师兄!”顾九一着急,上前拉住邵逸衣角,也不敢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烦死了!”邵逸拂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往里走,却没关门,见身后没动静,转身吼道:“不是要和我睡,还不进来!” 顾九忙不迭跑进去,生怕邵逸反悔赶紧把门关上,手脚不停地往上床爬,缩在被子里后道:“师兄,你真好。” 邵逸没心情听他拍马屁,拦住跟进来看顾九上床后也想往床上跳的小弟,“你给我睡床下。” 小弟喵一声,冲邵逸呲了呲牙,绕过他跳上床尾,爪子死死地抓着被子,无论邵逸怎么扯都不松开。 最后邵逸放弃了,瞪了瞪小弟,又瞪了瞪旁边蒙头装睡的顾九,不开心地缩进被窝睡觉。 第二天邵逸起来的时候,顾九还在睡,他的右胳膊被顾九搂着。邵逸看了看怀里瘦唧唧的小孩,撇了撇嘴,这小孩以前睡觉搂猫儿习惯了,睡觉的时候手里一定要抱个东西,明明怕他怕得要死,为了睡得舒坦,却也敢壮着胆子来找他。 将小孩从身上撕撸开,邵逸踢了踢顾九,“顾九,起床。” 等顾九从被窝里咕涌出来后,邵逸去开门,有下仆端了水进来。 邵逸道:“我师弟在这。” 下仆便表示明白,将给顾九准备的洗漱用具拿到了这边。 邵逸便到院子里练剑去了。 等邵逸练完回来洗漱,见顾九顶着一头乱毛坐在床上揪着被子打瞌睡,他感觉积存在体内的愤怒暴躁又在翻腾了,忍了两下,邵逸走到床边,揪着顾九耳朵,提高了音量:“顾九!起床了!” 顾九一惊,捂着耳朵瞪着眼睛茫然地看着自家师兄。 “嗤……”邵逸看着他这模样,跟受惊的猫儿一样,居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也确实没忍住。 顾九立即指着他,一脸惊奇:“师、师兄……”他居然在笑,这么多天,顾九还以为邵逸不会笑呢! 邵逸笑完之后又立即板着脸,拍开他的手指,面无表情的,“快起来。” 顾九握住自己的手指,慢吞吞下床。 笑起来多好看啊,怎么就要那么凶呢…… 今天早上顾九的头发也是看不过眼的邵逸给他梳的,洗漱过后,方北冥伸着懒腰也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下仆来报,将军请他们去前面用早膳。 到了饭厅,董秀英看到穿着灰衣道服的小道童,像昨日一样,眼神顿了顿。 顾九被董秀英看得茫然,眼神疑惑地询问对方。 董秀英回神,似感慨地笑了下,请三人落座。 吃过饭,这才说起了正事。 董秀英请方北冥过来,是想请他弄清楚乱葬岗附近是不是真有鬼魂作祟,因为它们有伤害行人的企图,所以不能不管,再就是,想确定那匹雾中白马是不是她的白雪,若是,希望能将白雪的灵魂带回来,与她相见。 方北冥问了下起雾的时间,从中推断出了些规律,“浓雾与白马,都是每隔七日,从当日起,至次日的第七个阴时,渐次出现的。” 天干地支,天干十个,分五阴五阳;地支十二,分六阴六阳,其中丑、卯、巳、未、酉、亥,为阴时。 七在玄门中,是个很特殊的数字,它代表着日月与五星,所以玄门人不管炼符还是开坛做大型的法事之类的,皆以七日为一期。 而六阴不够七这一数,便以第一个“七”开头的第一天,从第一个阴时往下数,数到第七个阴时,浓雾与白马就会出现。比如第一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人,是丑时遇到的,那第二个理应在第二个七日从卯时开始数的第七个阴时遇到,也就是次日的卯时。这样依次往下推,每隔七日一个阴时轮一次。 七七一个定数,顾九默默跟着算了算,第一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是夜间赶路,在丑时遇到的,此事也是从他口中传出,第二个是在巳时,第三个也是此事中目前最后一个遇到的,是在未时。算上中间的卯时,那么浓雾与白马已经出现过四次了。 如此有规律,还以七为数,涉及阴魂与阴时,顾九觉得这件事很可能不是巧合,背后像是有玄门中人的影子。 三人从将军府出来,准备去乱葬岗看看。 董秀英派了马车,顾九爬上马车跟着摇了一会儿,心口发闷,觉得比走路没好多少。 方北冥看着小徒弟惨白的脸色,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了颗黑色药丸让他用水服下,拍了拍他的背:“你身体这么弱不行啊,明天起,跟着你师兄练剑吧,以后不管是杀鬼还是和同行打架,都用得着。” 顾九就小心翼翼地看向邵逸,“那便麻烦师兄了。” 邵逸靠着窗户看着外面,闻言头也不回,语气硬邦邦地嗯了一声。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从军营外围经过,前方出现一条岔路,车夫是当年跟在董秀英身边退下来的老兵,他道:“当年,就是从这条路,白雪一身刀伤,全身的血,跑进军营倒地后,声音都没发出一声就死去了,它是憋着最后一口气,把董将军给驮回营地的。” 那一幕,老兵至今想起还觉得酸楚,白雪即便死亡,眼睛也是睁开的,它看着自己昏迷重伤的主人,眼里全是牵挂。战马虽不是人,但作为骑兵来说,它们是生死相托,比战友更亲密的伙伴。 而明天就是下元节,道观会做道场,民间祭祀亡灵,祈求下元水官为他们排忧解难,这日晚子时一到,鬼门会开,下一个子时来时鬼门彻底闭合。 明知道那道士可能在打自己的注意,但此时临近天黑,距离子时已没多少时间,又有以前差点被分吃的阴影在,所以顾九完全不敢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么么哒 顾九扬了扬符纸, 借着火光查看两边,符纸燃得很快, 顾九一连点了好几张, 才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小水塘,这是他们来时的路。 最后一点火光熄灭的时候, 顾九忽然感觉白雪往左边拐了个弯,顾九回忆了一下,来时的路唯一会经过的岔道,只有那条通往军营的路。 顾九哀叹一声,紧抓着白雪不敢松,感觉屁股都要被颠成八瓣了。 从岔道进去, 当顾九看到远处军营里传来的星星点点时,感觉时间都过去半小时了。期间他每叫白雪一次,白雪都会应他一声。顾九想起, 白雪曾在军营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条路, 也是它曾活着时背着主人走过的最后一条路,在它的认知里,这是条通往安全营地的路。而乱葬岗传闻中,它的几次出现, 都是为了引领迷路之人走出浓雾,没有伤人的举动。 大概也只是担心顾九的安危, 想把他带到它认为安全的地方待着吧。 快要靠近军营时, 白雪忽然停了下来, 顾九终于抓住机会,从白雪背上跳下来,坐在地上喘气。 白雪走过来,低头拱了拱顾九的背,推着他往军营的方向走,示意他进去。顾九被他拱得身体歪了一下,这一下让他注意到军营的上空,那里漂浮着浓郁的血红气息,因为融进夜色,若不是有点点火光,他还看不出来。 顾九转头推开孜孜不倦要来拱他的白雪,“你是因为这些煞气才不敢进的吗?” 当兵之人,本身煞气就十分的重,而军营里,上万的士兵聚集在一起,他们身上的煞气融合在一起,数量自然庞大。白雪身上也有煞气,这些煞气应该是它死前积攒死后跟着它的,对它自身并没有影响,甚至正因为它带着煞气,才能撞破朱砂线的禁制掳走顾九。但它是阴物,活人的煞气对它还是有影响的,特别在面对那么大一团煞气,它身上的那点完全不够看,一旦靠近,恐怕会被撞个飞灰湮灭。 顾九没骑过马,被颠了这么久,大腿根痛得不行,他觉得肯定磨破皮了,他瘫在地上,任白雪怎么拱怎么推都不动,死赖在地上。 “喵——” 小弟从黑暗中扑出来,在白雪身上蹬了一下,落在顾九身边,挡在他身前超凶地看着白雪。 “小弟。”顾九把小弟抱住,他刚被白雪掳走的时候还能听到小弟的叫声,后来白雪跑太快,小弟就被远远地甩下,它能在这么短时间追上来,可见途中没停,一直处于加速奔跑的状态。 顾九摸了摸小弟,果然感觉小弟在急促喘气。顾九心疼坏了,跑得这么累,也不知四只爪子有没有磨破。 白雪凑过去叼着顾九的衣领,将他挡在身后,抬起前蹄对小弟恐吓驱赶。 小弟灵敏地闪开,一猫一马在空旷的野外对峙起来。 顾九往小弟那边跑了两次,两次都被白雪叼回去,只能干巴巴地劝架:“不要吵架,大家都是四条腿的,有什么事好好说……” 小弟与白雪剑拔弩张时,邵逸裤腿后带着一串纸人终于赶来了。 “咿……呀……” 纸人们从邵逸身上滑下来,晕晕乎乎地站在原地。 顾九高兴地喊了声师兄,见邵逸提剑就要对着白雪刺过去,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拦住:“师兄,白雪没有恶意!” “它伤了你?”邵逸冰冷地看了一眼白雪。 顾九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是我不会骑马。” 白雪跺跺马蹄,打了个响鼻,也似在反驳。 邵逸便没再说其他,让顾九退到一边,掏出一张符纸点燃,然后扔到地上,那符纸一直燃着不像顾九点的,一会儿就灭了。 随着火光照亮这小小的一角,乱葬岗跟过来的那群厉鬼终于姗姗来迟。 顾九的桃木剑落在马车上,他将背后的铁剑抽出来,正想问邵逸他该做些什么时,就见邵逸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站在最前方,右手持剑于胸前,左手在从剑身底端往上滑向剑尖。 “天狱灵灵,上帝敕行。都天法主,大力天丁。五雷神将,立狱大神。化现天狱,囚禁鬼神。” 一滴血珠从剑尖飞出,邵逸转动剑柄横削出去,击中血滴,瞬间化成朦胧血雾飘散出去。 飘散的血红色雾气,在上空慢慢凝聚成一个血红色的牢笼。 “天狱已立,地狱已成。吾召天将,收禁鬼神。天牢大神,地牢神君。收禁邪鬼,不得容情。上帝有敕,收入鬼营。急急如律令!” 随着一声令下,红色牢笼迅速扩大、下降,将追过来的所有厉鬼笼罩其中,使他们无法穿过,任凭厉鬼们如何撕咬踢打,牢笼都半分不动。 顾九睁大了眼,第一次见到邵逸真正的本事。他惊叹着,却见跟来的几个纸人着急地叫起来,伸出手仰着头摆出要接东西的姿势。 前方邵逸的身形一晃,顾九急忙上去扶着邵逸,他自己的双腿本就痛得站不太稳,邵逸又比他高壮许多,他一扶,邵逸便整个压下来,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白雪看顾九被压,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叼起邵逸要甩开。 “你不许动他!”顾九厉喝一声。 白雪愣了一下,然后血红的眼睛眨巴眨巴,居然透着点委屈,默默松开邵逸,垂着脑袋走到一边。 顾九顾不得白雪,他接住邵逸,就见邵逸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十分的虚弱,布置这个阵法,原来消耗这么大吗? “师兄,你没事吧?”顾九慌张的四处看看,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好在邵逸除了虚弱没有其他大碍,他想从顾九怀里离开,无奈实在没有力气,只得躺在原地,别扭道:“死不了,歇会儿就行。” 抓鬼都这样吗,顾九记得上一次师父方北冥压制怨气后,也是歇会儿就好了。 顾九抱着邵逸坐在原地,本想安安静静等师父回来,但他们这边亮着火光,已经惊动了后面军营,不一会儿就有两队人马走出来。 为首的士兵喝道:“前方什么人?” 这人声如洪钟,顾九被吓了一跳。 跳到邵逸胸口查看他情况的纸人,顿时躺下装死。 这人目光只落到顾九和邵逸身上,看不见旁边的白雪和一笼子嘶吼的厉鬼,顾九自然不能说他们在这抓鬼,只好道:“我们受董秀英老将军相请,替她找她的爱马白雪。” 士兵看出顾九和邵逸的年纪,立即皱眉:“两个小孩?董将军请你们?” 顾九道:“还有我师父,他追厉鬼去了……” 士兵嗤笑着打断顾九,对神鬼之事很是不信,道:“老将军果真是老了,刀下亡魂无数,临到头竟信鬼神去了。” 他身后不少士兵跟着笑了两声。 顾九不喜这人说起董秀英时的那种不以为然的语气,也不想与对方争执,就无视那些笑声,闭上嘴巴不理他们。 士兵斥道:“这里是军营,不是你们这些小鬼玩耍的地方,快走吧。” 顾九倒是想走,但还有这么一群厉鬼关在这里等方北冥来解决呢,他们走了,这群厉鬼被放跑了怎么办。 士兵见他们不动,就上来驱赶,伸出的脚却被邵逸用剑鞘拍了一下。 “你找死?”士兵大怒,抬脚就想踹邵逸。 顾九赶紧挡住,邵逸同时开口:“你不信鬼?” 士兵愣了愣,收回脚讥笑道:“你若能让大爷见鬼,大爷自然信。” 邵逸就点头道:“好,我满足你。”然后又问他身后的那群人,“你们也想看看吗?” 那群士兵嘻嘻哈哈的。 “看啊,不看白不看。” “漂亮女鬼给看吗?” 邵逸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以手掐诀,口念咒语:“天清地明,阴浊阴清。开尔法眼,阴阳分明。急急如律令!” 他指尖对着那群士兵的方向虚弹了一下,那群士兵便觉得眼睛猛然一凉,不自觉地闭眼,等再睁眼时,恰好就对上前方一笼子血呼啦啦,各种惨相的厉鬼。 “啊啊啊——”为首的士兵大叫着连连后退,然后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指着笼子:“这、这是什么东西?!” “鬼!” “真的有鬼!” 那群士兵也吓得肝胆欲裂,站在原地双股颤颤,还好没逃走。 邵逸似笑非笑道:“可惜了,里面没有漂亮女鬼。” 顾九忍笑,邵逸可是连师弟瞪他都要不吃亏地瞪回去,面对这些兵痞,又怎会客气。 士兵们的连声惨叫,惊动了军营里面,眼看着里面的灯火亮得越来越多,顾九他们的背后,也响起了车轮声。 顾九以为是方北冥回来了,一回头,却见董秀英被人推着,出现在了眼前。 上次方北冥超度了一群厉鬼,上天降下功德甘露,顾九在雨里淋了一场,他目前是觉得没什么变化啦,不过方北冥点的那些小纸人,原本十天的寿命却又延长了五天,平日里用不着它们做事的时候,方北冥便在它们额头一点让它们休眠,这样可以更大限度的利用它们在世时间。 地面还湿,顾九他们歇了两天,等到路面差不多干了,才洒了小纸人出去。 小纸人们晚上出去,早上回来,排着队向方北冥汇报情况,搜寻的第一晚,就有几个小纸人带回消息,说自己找到了大垂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么么哒  方北冥替人抓鬼多年, 与各路人都打过交道, 套话的本事还可以,王大才露出这般表情,他顺理成章地就要问一问了。王大才大概也是憋久了,方北冥他们又不是本地人,于是不消一会儿, 方北冥便将王小蝶的事情打听出来了。 王小蝶今天十七,这个年纪的姑娘已经可以开始说亲了。王大才在附近的镇上有个杂货铺,家境也算不错, 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原是打算招个上门女婿的。就在他给王小蝶寻找良婿时,他忽然发现王小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起来, 追问她又不说。王大才很担心王小蝶, 那几天便格外注意她的行踪, 然后在某天晚上,王大才发现王小蝶偷偷出去, 他一路跟着,最后看到王小蝶来到了村子外的河边,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王大才魂都快吓没了,跳下去将王小蝶救出来, 然后王小蝶终于肯说了。原来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最开始也说要娶她, 最后却发现对方是成过亲的, 即使这样, 王小蝶还往后退了一步,说只要对方履行承诺愿意娶她,她作妾也行的,但那男人却反悔了,伤心欲绝之下,王小蝶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王大才气愤之下去打听那男的,才发现对方是隔壁村郝地主家的独子郝元洲,家里良田几百亩,镇上还有几个铺子,在这附近来说算是很有钱的,王大才完全不能把对方怎样。他忍气吞声地,劝王小蝶忘记对方,趁着她与对方的事没有其他人知道,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但王小蝶哪怕差点死掉,被救回来后一样闹着要嫁给对方,还是作妾。王大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么都劝说不听,王大才怕女儿再寻死,只得答应。 王大才气愤道:“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小蝶为他寻死,亲自上门来说愿意迎小蝶进门。” 只是王大才不知道,被救回来后的王小蝶,本质上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小蝶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却半点没考虑过将她养大的一对父母。 下午还在下雨,王大才夫妇出门为王小蝶的婚事忙碌,兰月没出去。顾九他们过去的时候,兰月正在做针线活。 她穿着十几年前的款式,虽然违和,却并不丑,与现在人的穿着比,倒是别有一种风情。见他们进来,兰月便放下活计,顾九看了一眼,好像是一件小孩的衣裳。 兰月娇笑道:“奴家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子,两位小道长便罢了,道长一个男人也不请而入,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方北冥道:“跟我说说,王小蝶找你,要你帮她做什么事?” 兰月笑道:“当然是嫁给她的情郎。” 这个顾九他们明显不信。 从王大才口中得知,王小蝶性情温顺,因家中也不缺钱,生活顺风顺水的,这样的人通常不太能承受打击,且很多时候会在遭受打击后,走向极端。她在生死线上徘徊一遭,与鬼签鬼契,就为了嫁给欺骗过她的情郎,她心中就没半点恨么? 顾九更不懂,水鬼既然可以找替死鬼,为什么兰月不直接害了王小蝶,让其代替她待在水中直接上岸呢? 顾九他们并没有在兰月那里问出些什么。傍晚时雨停了,方北冥带着顾九他们踩着满地的泥泞出了躺门。 他们来到村子外的河流边,河水潺潺流动,因为雨才停,河水有点浑浊。他们沿着这条河两边来回走了挺长一段距离,并没有什么大垂柳。 顾九用木棍戳着鞋子上粘着的泥,“兰月是不是在骗我们啊?” 方北冥道:“不像。可能她死时的地方确实有棵大垂柳,但河水是流动的,尸骨随水流,她跟着一块过来,最后停在了王小蝶跳水的地方。” 他们也没问王小蝶是在哪里跳的河,当时王小蝶失魂落魄,从家里出来,哪还有心情特意挑选路线,她寻死心切,定是直接朝前走来到河边纵身一跃,且下了雨,兰月的尸骨也不一定还待在原地,搜寻范围还有点大。 找尸骨这事儿,顾九他们也没有亲自下水,晚上他们去了河边,邵逸招来附近河段中一只也是刚来不久的能力还弱的水鬼,命他帮忙找兰月的尸骨。 他们待在岸上等了一会儿,就见水鬼冒了头,指着一个地方,说尸骨在下面。 三人中,顾九身上阴气重,顾九就算会游泳,大冬天的,下去估计直接冻成冰块。就邵逸不怕冷,他脱下衣服,只穿着条亵裤就跳进了水里,往那个地方潜去,不一会儿,邵逸手里就提着一团东西浮出水面。 邵逸上岸,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岸边。 破破烂烂的竹片间,卡着一具尸骨,上面缠满了乌黑的长发和腥臭的水草。 邵逸踢了踢竹片:“猪笼?” 方北冥点头。 顾九问:“什么猪笼?” 邵逸道:“装猪的笼子,有种存于宗族私下之间,惩罚偷情之人的酷刑,叫‘浸猪笼’。” 邵逸说起来头头是道,他和方北冥行走在外,见过很多这种事,浸猪笼而死的冤鬼、厉鬼,也见过不少。 浸猪笼,顾九当然是知道的。听说浸猪笼除了惩罚,还是对死者的一种诅咒,诅咒对方来世不得为人。在这个遍布鬼怪的世界,这种诅咒,很可能是带着效力的。他低头看着尸骨,尸骨正面朝上,黑洞洞的眼眶望着天空,让人发凉。若这真是兰月的尸骨,那么兰月的死法未免太过凄惨。 之后,他们将尸骨从竹片中取出来,在河水里将水草、泥土洗干净,抖开一块破布裹上。 回到王家,他们还没进院子,就见坐在屋檐下的兰月忽然起身,惊喜地迎上来。 “三郎,你回来了?” 兰月痴痴地说着,见是顾九他们,顿时回神,失落的转身,“不是三郎,三郎去哪了,为何还不归家……” 顾九不由摇摇头,知道兰月应该是陷在回忆里,把此时当过去,做着从前做过的事。她念着不归家的三郎,但可能她的三郎早已归家,她记得的只是当时等待时的迫切盼望、那种挂念。更可能三郎是谁,她都不知道了,只空留一个名字。 做鬼就这样,死的时间太久,记忆经不起时间消磨,很容易就模糊混乱了。 不过顾九对兰月同情归同情,可没忘记自己在对方眼里是盘肉。 方北冥拍拍兰月,将破布打开,“看一下,这可是你的尸骨?” 兰月愣愣地与那尸骨对视,然后温柔地将尸骨抱过去,指尖在尸骨的黑发上抚过,欢喜道:“找出来了……出来了,可以回家了。” 兰月搂着尸骨进屋了,顾九他们也赶紧进屋,主要是顾九,鞋子都湿掉了,脚丫子跟冰块似的。不像邵逸,明明都下过河水了,这会儿回来衣服一脱,里面的裤子居然都快干了,火气真是旺得不行。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兰月的尸骨找回来了,就要找地方埋,但埋在哪里,又是个大问题。兰月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埋,她还要找她的三郎,让三郎给她埋。 兰月清晰的记忆已经不多,顾九起先以为她的执念是让尸骨入土,但现在发现可能她的执念是那个三郎,要让三郎给她埋尸骨,就要找三郎,三郎是谁?兰月也说不清楚,她连三郎的大名都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问兰月要了她尸骨上的头发,与符纸一起点燃,然后将二者的燃灰放入盛了井水的小碗中,念动咒语,只见小碗里原本浑浊的井水,燃灰在内旋转几圈,然后缓缓向两边拨开,露出清澈的水面。水面渐渐模糊,缓慢地显出一个男子的身形。 男子背对着他们,一身青衣,身形清瘦,正在往前走,忽然对方转头过来,面目却一团模糊。 顾九被吓了一跳,跟忽然看到鬼片里的无面男一样。 方北冥手掌在小碗上一拂,男子的身影就消失了。 顾九拍了拍被吓到的小心脏,“师父,这个人的脸怎么回事?” 方北冥头疼地捏捏额角,“兰月只记得对方是三郎,却连对方的脸都忘记了,这个法子找不到人,我们只能另想他法了。” 邵逸道:“大垂柳。” 顾九赞同:“若兰月的尸骨不是中途卡在猪笼里的,那么她就不是意外落水死亡,距离她生前居住的地方一定不远,那里肯定有三郎的消息。我们顺着这条河找,应该是能找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么么哒  顾九吓惨了, 怎么有两个他呢, 那躺着的,莫非也是怪物变的?! “别看了,那也是你, 你魂魄被山魅勾出来了。”方北冥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来了, 手里提着一道刚画好的符, 走到顾九的肉身边, 符纸往他肉身上一拍, 顾九便感觉一股吸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往肉身上飘去,然后感觉一沉,再睁眼, 他已回到自己身体里了。 方北冥说:“小九, 你阴气重, 魂魄不如常人稳固, 一勾就离体,以后夜里或在偏僻之地, 有人叫你, 不要随便答应, 知道么?” 顾九心有余悸地点头。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睡到半夜听到有人叫他的情况, 不过那时候他身边围绕的鬼魂太多,他自个儿就很警觉, 轻易不会答应。只是来到这八年, 头一次踏出小院之外的地界, 顾九看什么都新奇,这几天他整个人都是兴奋雀跃的,加上身体暖和、睡得好,又有师父师兄陪在旁边,安全感提升,警觉性就降低了,这才着了道。 方北冥摸摸他的额头,“看来光给你带煞鬼符是不行的,师父现在教你一则固魂经,你每天没事就念几遍。” 事关小命,顾九绝对不会拒绝。 天色很晚了,破庙里燃着火堆,小弟不知跑去哪里了,邵逸睡在旁边,顾九挨着他,跟着方北冥一句一句的背,适才慌张的心逐渐又安稳起来。 直到顾九将固魂经全部背下,才又睡下。 昨晚折腾了不少时间,早上顾九起来的时候,感觉脑子都没往日清醒。 方北冥和邵逸已经起了,还去打了水回来。 顾九洗漱的时候,消失一夜的小弟也回来了,嘴里咬着一只挺肥的山鸡,卡在双腿中间慢悠悠地拖到顾九面前。 小弟带回来的东西,只会交给顾九,方北冥来抢它要出爪,不过顾九把猎物交给谁处理,它是不管的。 自从出来后,小弟就不是每天都会出去捕猎,它知道防着人,人多的时候它是不太会出去的,只有在野外停留的时候它才会出去溜达一圈。 顾九他们啃了好几顿没滋没味的面饼子,嘴里都要淡出鸟了,小弟这只山鸡来得太及时。方北冥给顾九使眼色,顾九也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又要吃邵逸的盐巴烤鸡,抢着上去把山鸡提起来。 邵逸嘴里叼着柳树枝,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顾九当没看到,他差不多也把邵逸的脾性摸清楚了,这人脾气虽然不好,人却不坏,他没耐心,骂归骂,却从来只动动嘴皮子,不会动手。 顾九叫上小弟,自顾跑到水源边处理山鸡去了。 顾九因为以前吃不好、吃不饱,所以在食物味道上比较执着,以前哪怕是老鼠肉,他也要想法的弄好吃些。前几天吃了几回邵逸弄的烤肉,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没一次合口的,后来顾九大着胆子抢着烤了一回,方北冥便再吃不下邵逸做的了。 方北冥他们身上带的调味料是足够的,全被顾九要来,架了火堆,慢慢地烤,一层一层的刷酱料,烤了没一会儿,香味儿就冒出来了。 还没烤熟,方北冥就坐在旁边守着了,邵逸脸上还带着手艺被嫌弃的恼怒,虽也坐在旁边,脸却是扭到一边的。 顾九时不时看邵逸一眼,心里不由发笑,再成熟,也还是个小孩呢。 烤熟后,顾九忍着烫,给邵逸撕了根鸡腿,讨好地送到邵逸手边:“师兄,昨夜多谢你了。” 邵逸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接过鸡腿兀自吃了起来。 顾九要撕另一条鸡腿给方北冥,却被方北冥先一步把鸡腿塞进他手里,“小九烤鸡肉辛苦了,这大鸡腿这是你的。” “师父你吃吧。”顾九想把鸡腿推回去。 邵逸不爽了:“叫你吃你就吃。” 方北冥笑呵呵的,撕了一块味道比较淡的肉放到旁边干净的石头上给小弟,才对顾九道:“你既拜我为师,咱们三个便是一家人,你最小,我与你师兄理应爱护你,只是烤肉这事儿,我比你师兄还不在行,为了不糟蹋食材和咱们的胃,以后只能辛苦小九你了。你呀也别那么不安,自在点,咱们师门,没那么多规矩。” 要真讲规矩,邵逸作为徒弟还敢吼他这个师父吗,换别人家早被打出师门了。 顾九感动地点点头,咬了一口鸡腿,油滋滋的,诶真香。 一只四五斤的山鸡,被三人一猫分着搭着面饼吃个一干二净。之后收拾收拾行囊,便继续赶路。 明日便是与老将军约好的日期,他们昨日便已经入了南湖郡的地界,今日又赶了大半天路,终于在傍晚时分入了城,绕过几条街道,来到了将军府前。 门前坐着几个守门的下仆,见到三人,一人忙上前来问。 方北冥身上只背他抓鬼的道具,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被邵逸背着。邵逸从包里拿出一封名帖,给那下仆看,“半月前,董老将军遣人来请,这是董将军留下的名帖。” 下仆自是认得主家的名帖,确认是真的后,让人去内门报信,并请他们三人进去。 顾九跟在师父、师兄身后,跟着带路的下仆从角门入内。顾九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个没见过什么市面的普通人,入了将军府,雕梁画栋、假山流水,看得他这个土包子转不过眼。 几人没走一会儿,前面便迎来一群人,几名下仆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华服老太太走过来。 方北冥当即站定,“董老将军,别来无恙啊。” 咦?顾九惊讶无比,这位老太太居然就是与他们有约的老将军? 董老将军鹤发童颜,亲和慈祥,“道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她的目光掠过邵逸,然后停在顾九身上,顿了顿,说:“这是方道长新收的小徒?” 方北冥点头,推着顾九往前一步,“这是小徒小九。” 顾九怀里抱着猫,勉强抱着小拳头弯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将军安好。” 董老将军忍笑道:“安好、安好,你也好。”她唤来人,“几位道长赶了许久的路,想必很累,今夜便先洗去一路风尘,好好休息。” 方北冥:“有劳将军。” 顾九他们跟着引路下仆去了客房,拐弯的时候,顾九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老将军的眼神,那眼神虽是对着他的,却并无焦距,似在追忆。 顾九歪了歪头,再一走,便看不到老将军了。 老将军给他们安排的独立小院,三人一人一间房,都挨着的。顾九先跟着去看了师父师兄的房间,才抱着猫回了自己的那间。 门口早有下仆在等候,屋里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顾九以前穷归穷,井水却不缺,他很注重个人卫生,哪怕冬天洗澡洗头也十分勤快,但这几天赶路没有条件,他都只能用水擦擦身体。 坐在浴桶里舒舒服服泡了个澡,顾九洗了头,换了衣服,正在梳头时,门忽然被叩响。 同样换了身衣服的邵逸抱臂站在门口,“出来吃饭。” 顾九手上动作加快,“马上出来。” 顾九梳不好头发,以前是奶奶给他梳,奶奶死后他梳不好头,曾拿菜刀把头发割短了一回,如今又已齐肩。他挽不来发髻,扎了个歪歪扭扭的马尾就往门口跑。 邵逸烦躁地把人拉住,伸手把顾九的发带扯掉,推着人回屋,把顾九摁在板凳上坐着,拿起梳子动作粗鲁地给他梳头,“你头上顶的什么玩意儿,你以前也每天顶着跟疯子一样的头到处跑吗?” 他前几天也是这样的梳头的啊,这是终于看不过眼了?顾九缩了缩肩膀,大着胆子说:“师兄,你拽痛我了……” “闭嘴!”邵逸恼怒道,不过吼了之后,力道还是放轻了些。 相处这么几天,顾九已经看出在他没出现之前,他师父只负责抓鬼赚钱,其他琐碎的事物——譬如做饭洗衣这些事,都是邵逸在做,要不是邵逸确实有抓鬼的本事,顾九会以为邵逸是他师父带在身边的小保姆。 始终让顾九无可奈何的长头发,在邵逸手里却乖顺得很,不一会儿邵逸就给顾九挽了个十分整齐利索的道士丸子头,然后臭着脸带着顾九去了饭厅。 饭厅里只有方北冥在,正对着一桌子好酒好菜流口水,见着两个小徒弟,忙招手让他们过去,“快过来吃饭。” 方北冥给顾九盛了半碗汤递过去:“先喝点汤垫肚子。” 顾九喝了口汤,惬意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捧着碗问:“师父,以后我们每次给别人捉鬼,都有这么多好吃的招待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么么哒 顾勇听后, 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此子降生后, 周边的邻居死的死, 伤的伤。再说他们这个小山村, 原本也算是土地肥沃、风景秀美之地,但随着此子的降生, 却一日比一日凋敝, 尤其是此子居住的周围, 竟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 尤其后来, 听说这茅草屋里更时不时传出厉鬼哭泣吼叫之声。这两年,村里剩余的人家都不多了, 大多都已搬离此地。顾勇也有了新的美满家庭, 但此子只要一日不死,便犹如一根鱼刺梗在他的喉咙里, 叫他睡觉也不得安宁。 老道士从腰间拿出一个罗盘, 绕着小院子走了一圈, 嘴里念念叨叨,不时在地上埋下一些什么, 忙活了好一阵, 然后起身对顾勇说:“我这里有些东西要你去准备, 需得尽快,赶在今夜子时之前。” “我这就去准备。”顾勇说。 然后顾九便见这二人在这又逗留了一会儿后, 才急匆匆离开。 那道士走时, 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顾九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浓烈的恶意与势在必得。 顾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掌,来到这里活了八年,这次终于逃不过去了吗? 盯着那道士的背影出了会儿神,顾九忽然听见一阵响动,回头一看,旁边用破布床单挡起来的窗户,后面忽然多了个小小的黑影,那黑影在床单上戳了戳,然后一只黑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顶开床单钻了进来。 “小弟。”顾九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窗户太高,他踮起脚尖,伸手将小弟嘴巴里叼着的鸡腿接过去,然后让小弟爬上他的肩膀。 小弟是只黑猫,黑猫通灵,在这里被认为是不详之物。三年前小弟才巴掌大,差点被村里的孩童虐杀,当时已经缺了一只耳朵,断了一截尾巴的小弟奄奄一息地被扔到顾九家的院子里,被顾九求着让尚未去世的奶奶给救下来。 奶奶半年前去世,顾九平时吃饭成了问题,都是小弟东家偷一点,西家偷一点的带回来给顾九填肚子,偷不着就抓老鼠回来,倒没让顾九饿死。 这根鸡腿不大,上面沾了些灰,还有小弟的口水。顾九丝毫不嫌弃,随便擦了擦,先撕下一块,递到已经从他肩膀跳下来,蹲在他腿上舔毛的小弟嘴边。 “今天被人追啦?”顾九帮小弟把身上粘着的蜘蛛网清理干净,自己吃一口,时不时喂小弟一口,顺便在它身上摸摸,检查它有没有受伤。 小弟喵了一声,吃了两次就不再吃了,趴在顾九腿上,打着呼噜。 气氛正温馨,温度本就不高的屋子骤然再次降温,一团黑气忽然从旁边斑驳的泥土墙壁里窜出来,掠向坐在床上的顾九。 “喵!”小弟尖叫一声,就要从顾九腿上爬起来挡在顾九前面去与那黑气对峙。 顾九眼疾手快,抱起小弟,快速缩到墙边,一边盯着那团黑气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鸡肉。 那黑气在顾九身前停留一会儿,忽然从中伸出一只混着黑气却依然能看出惨白的手,试探着摸向顾九的脸,只不过快要靠近时,却又忽然转向,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弟尖叫着伸出利爪扑向那只手,随后被狠狠地甩开,幸而方向是床那边,小弟落在床上,倒也没摔伤。 窒息感让顾九的脸颊涨红,他双手攀住那只惨白的手,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娘……” 小弟再次扑过去时,那手却随着这声呼喊而忽然收了回去。黑气在原地颤抖了一会儿,然后像刚才突然出现时那样,隐没入那道斑驳墙壁,不见了。 “咳咳……” 顾九跪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拿起旁边床头的小铜镜,对着脖子照了照,果然青了一圈儿。 小弟踩上他的膝盖,焦急地一直叫,像在催促。 又一次差点死掉,顾九全身冷得不行,将小弟抱在怀里,喃喃道:“小弟,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顾九本是现代社会一名孤儿,靠好心人捐助大二在读,一次熬夜复习后醒来,便发现自己附身成了一个古代婴儿,很倒霉的是,还是一个在棺材里出生的婴儿。 因为是成年人附身,所以顾九是生而知事,他被这具身体的亲奶奶不顾众人阻拦抱出棺材后,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这具身体的身世。 他这辈子的父亲与母亲,都只是普通村民,母亲周珊珊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孩子尚在腹中,她就死了。出殡下葬这天,抬棺送葬的人忽然听到从棺材里传来婴儿哭声,大惊之下开了棺,就见那面色青白的妇人下身,淌出一滩血水,血水中,趴着一个浑身血红的婴儿。 而在棺材中出生的婴儿,又传说是吸足了尸气活下来的,十分不详,被称为“棺材子”。 身体的父亲顾勇和其他亲戚,都要将顾九活埋,唯有身体的亲奶奶不同意,强硬地将顾九抱回去养,因犯了众怒,所以被村里人赶到了村子边缘的破茅草屋里住,连亲生儿子也与她断绝了关系。 那时候顾九刚出生,还看不清东西,所以他还没注意到自己的情况,他感觉身边似乎随时都有人守着,并且无时无刻不觉得冷,他还以为他来时正处于冬天,但当两三个月过去眼睛能看到东西后,顾九才发现此时正是盛夏,但他却跟活在冬天里一样,然而最恐怖的是,他能看到鬼。 那鬼不是别人,正是这具身体那难产而死的娘,是一直守在他床边的那个人。 周珊珊一缕幽魂,穿着下葬时的那身衣服,染了半身的血,飘在顾九身边,面容惨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顾九第一次看到她时,直接吓晕了过去,之后醒来也不好过,直到他都能坐能爬了,发现周珊珊还是和之前一样,只默默地飘在他身边,这副样子,倒像是母亲挂念儿子,对儿子的守护。 那之后,顾九对周珊珊的恐惧就少了几分。 然而,顾九来到这个世界,就好像是来受折磨的,某天夜里他突然惊醒,便发现头顶飘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黑发遮了两边脸,瞪着眼珠,一大半都是眼白,形容十分恐怖,见顾九醒了,张开黑洞洞的嘴,居然就要直接来咬顾九。 顾九那时候刚会爬,一声惨叫往旁边一滚,刚才不知去了哪里的周珊珊忽然冒出来,与那白衣女子缠斗在一起。彼时他已经被因为他叫声而惊醒的奶奶抱在怀里安慰,他便在奶奶怀里,看着两个女鬼在小小的破败茅草屋内打得黑气翻滚,最后周珊珊断了一只腿,将那白衣女鬼摁在地上,一点点撕扯着,将对方塞进嘴里吃个一干二净。 吃了白衣女鬼的周珊珊,那断了的腿,眨眼间就重新长了出来。 之后这种情况便时有发生,顾九常在半夜里被忽然凑近的阴冷惊醒,通常这种情况下,都会有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野鬼想要吃掉他,最后却被周珊珊吃掉。 起初周珊珊面对这些野鬼,胜得还很艰难,一场战斗下来常会缺胳膊断腿,但每次吃完野鬼,缺损的四肢又会重新长出来。但次数多了,顾九便发现,他开始看不清周珊珊的面容了。她的身上开始出现黑雾,之后周珊珊每吃一只野鬼,这黑雾便浓重一份,到后来她整个人都被裹在一团黑雾里,看向顾九的眼神,也不再是从前的面无表情,而是带着某种渴望。 顾九心惊的发现,这种渴望,与那些想吃他的野鬼透露出来的,一模一样。 她将他列为了食物。 之后顾九还发现,他觉得冷,这种冷却不是外面温度造成的,这种冷更像是从身体内部生出,是一种自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而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很弱,大病没有,小病却不断,每月有十来天都在喝奶奶采回来的中药,不知道该说是他还是原主,倒霉是倒霉了点,命却还算大,内忧外患,这般坎坷,居然也活了八年时间。 奶奶去世后,顾九并没有看到她的鬼魂,他不知道是何缘由,但奶奶不在后,周珊珊的理智也越来越少,第一次掐了他后,惊慌失措地收回手,但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每次被周珊珊掐住脖子时,顾九都只能一声一声地喊她娘,希望唤醒她的理智。 今天又被掐了一次,顾九不知道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还能不能侥幸逃脱。 然而顾九并不敢逃,他曾试图往外逃过,但他惊讶的发现,在茅草屋外,居然还藏着不少野鬼,他一出去,便纷纷涌上来要撕了他,后来还是周珊珊冲出来,吃掉几只野鬼,剩余的野鬼仓惶逃走,顾九才捡回一条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么么哒  顾九点头, 邵逸则帮董秀英等人再开了一下阴阳眼。 推董秀英过来,曾质疑过他们取血目的的那个女兵, 看到眼前的一笼子厉鬼时,也忍不住退一步。董秀英也惊了一下, 不过她心里有准备,所以很快又镇定下来。然后她将目光,转向站在顾九身边的白马。 董秀英出现后,白雪就有点疑惑地往她身边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看顾九, 眼神十分茫然不解。 董秀英嘴唇微微颤抖, 她将白马上上下下的打量, 虽然白马身上裹着雾气, 但她与白雪作伴十几年, 又岂会认不出这就是她的白雪。只是现在她老了,白雪好像认不出她。董秀英抬起右手,小拇指抵唇,吹响一声绕着弯的口哨, “白雪,过来。” “咴~” 回应似的, 白雪在原地仰立起来, 嘶鸣一声,落地后, 便朝董秀英跑了过去, 绕着董秀英打转, 不时拿头蹭她。 它认出董秀英了,虽然她变老了,不再是它熟悉的容貌,但她身上的气息,她的话音,她的口哨声,都让白雪知道,眼前这个人,才是它的主人。 白雪十分快活,董秀英又何尝不是,她摸着白雪的头,看着白雪高兴地在身边蹦跳,也高兴而痛快地笑着。 顾九被这主宠俩的氛围感染,也不禁露了丝笑容,不过立即又被旁边厉鬼们的怒吼声扫兴地打断。 董秀英也将注意力暂时从白雪身上挪开,问顾九:“方道长呢,这些厉鬼如何处理?” 顾九道:“师父找布阵之人去了,这些厉鬼只能等师父过来处理。” 董秀英道:“老身与你们一起等吧。” 那群被厉鬼吓惨了的士兵们,总算是缓过来了,却再也不敢靠近顾九他们半步,战战兢兢地向董秀英行礼,“见过董将军。” 董秀英早卸去军中职务,她现在身上空有一个虚高的官衔,其实是什么事都不理的,但这不妨碍大家称呼她一声将军,毕竟南湖郡还是当年她带兵夺回来的。这些士兵嘲笑董秀英已经老去,但气魄胆量却半点也及不上董秀英,面对厉鬼时的反应就可看出。 顾九看看天空,从厉鬼们出现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挺久了,天边开始有朦胧的光线,眼看着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咿呀?”躺在邵逸胸口装死的一只小纸人忽然抬了抬脑袋。 顾九:“?” 他正想悄悄问小纸人怎么了,就忽然听见了自家师父的声音。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方北冥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手拿着剑,一手拉着根铁链,后面拴着一个又一个被捆住双手拼命嘶叫的厉鬼。 “啊啊啊!”那群好不容易没那么怕的士兵,看到又来了群厉鬼,又立即大叫起来。 恰好军营里又出来两列队伍,为首之人呵斥道:“此乃军营重地,前方何人在此喧闹!” 见鬼的士兵们终于忍不住了,不少人回头跑向战友们,“鬼!老大,有好多鬼!” “胡说什么!”士兵们的老大呵斥。 方北冥看看那群士兵,挠挠脑袋,又看看坐在轮椅上,手放在身边趴着的白马头上的董秀英,转向邵逸:“你给他们开了阴阳眼啊?” 邵逸道:“是他们自己嚷着要看的。” 方北冥还是挺了解邵逸的,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让普通人见鬼,定是这群士兵出言不逊了,便无奈地摇摇头:“把人吓坏了怎么办?” 那群士兵的老大训斥完自己的手下,驱马上前,看到董秀英时,愣了愣:“董将军?这大晚上的,您在这做什么?” 董秀英恰好与这人认识,“有点小事要处理,没想到惊动了周百夫长。” “是什么事?”周百夫长下了马,瞪了瞪先前出来的,但大冬天的夜晚却一头冷汗的手下们,走向董秀英。 这名百夫长穿着披风,他在那群能看到鬼的士兵眼中,站在董秀英左手边,位置刚好停在笼子前方,被风吹起的披风在笼子前晃晃悠悠,厉鬼们被吸引了视线,费力的伸手要去抓那披风。 士兵们为自家老大齐齐捏了把冷汗,又不敢过去,只能集体眼抽筋,给对方使眼色,让对方赶紧从那位置离开。 周百夫长没注意到手下们的异样,站在那里与董秀英寒暄,身后的披风好几次掠过几只厉鬼的手,因有风一直没成功抓住。 董秀英倒是体贴,一边寒暄一边让女兵推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把周百夫长带了过去。 顾九这边,则问方北冥:“师父,抓到布阵的人了吗?” 方北冥摇头:“我追过去的时候,惊动了他,让他逃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北冥道:“看身影,是个比较年轻的道士,二十来岁的样子。” 顾九:“这么年轻?” 方北冥遗憾道:“那人这么年轻,却已经能独自将血煞阴龙阵布置出来,可见天赋之高。若用在正途,道门岂不又壮大一分,偏偏……”偏偏走了这歪路。 方北冥又道:“待此间事了,为师再去打听下,看是不是哪家弟子。”要真这样事情就简单许多了,方北冥自己都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小,这人很可能是当年那名道士门下的,和他们一样,是云游道士,无门无派,自学成才。 随后方北冥又问顾九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嘲讽邵逸,只下了个立狱咒就累得虚脱了,若来只黄雀,他和顾九岂不成了翁中鳖。 邵逸这次倒老实,没顶半句,乖乖被方北冥教育。 董秀英走过来,身后跟着一脸探究的周百夫长,董秀英道:“方道长,这群厉鬼,你打算如何处置?” 方北冥回头,拱了拱手,道:“我打算先将他们超度一下,再将他们送往地府。” 方北冥对董秀英说,这群厉鬼原本只是徘徊在战场里的死亡士兵,沉浸在自己的执念里,有人将他们强行从执念里拉出来,勾起他们的仇恨与戾气,用来炼制阴物。他们已经成了厉鬼,还失去了神智,超度的话,可以将他们心中的仇恨洗刷,找回神智,让他们好过一点。 董秀英表示厉鬼有归处,自然最好。然后请方北冥给周百夫长开下阴阳眼,她已经将在此的原因说了,只是周百夫长还是不信,要亲眼确认。 方北冥看周百夫长亦是身带煞气,胆子应是不小,便给周百夫长开了阴阳眼。 周百夫长第一反应是大喝一声,然后往后跳了一步。 方北冥笑笑,这反应,还算小的了。然后问董秀英:“那白雪呢?” 董秀英迟疑道:“若现在白雪不受超度,会如何?” 方北门刚才听顾九说了来龙去脉,此时便道:“白雪的最后愿望是将你安全送到营地,对它来说,坚持不懈地跑才能达到目的,这也成了它死后最清晰的执念。它当时死后,魂魄停留在了路上,不停地在这条路上来回奔跑,执念不散它亦不散。但白雪此时已经见到了你,它的执念不在,短时间不受超度不会如何,时间长了,它的魂体会慢慢消散。” 董秀英心情比想象中的平静,她能在死前再见一次白雪,余生已经无憾,她摸了摸白雪,眉目舒展开,慈爱地看着白雪,“那就一起超度吧。” 白雪仿佛听懂了,不舍地蹭了蹭董秀英的手。 董秀英发出白雪熟悉的指令,让白雪过去。雪只能依依不舍地走到笼子边,眼睛充满雾气。 顾九看到这幕,下意识地又把挨着他蹲着的小喵搂住。 若是和尚,大概就地一坐,手持念珠就念起了超度经文,方北冥也懂一点佛经,作为一个道士用佛经超度鬼的事情也干过,不过他们道门,自然也有道门的超度法子。 方北冥将铁链上拴着的鬼塞进笼子里,然后拿出之前准备好道具,起法坛,点黄符。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 这场超度法事,持续时间差不多半小时。随着方北冥念诵出咒语,原本还面目狰狞的厉鬼们,也渐渐地安静下来。他们眼中的暴戾怨恨一点点地消退,脸上开始有了表情,似乎终于明白自己来自何处,亦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将要去往何处。 天色将亮,一道若有似无的金光拂过,士兵鬼们终于恢复了神智,容貌上,也干净了些。 笼子撤去,方北冥又立即请阴差。 而董秀英扶着轮椅,不敢置信地看着其中一名脸上带血的年轻男鬼,“二哥?!” 她急急地要下去,却因为不能行走,差点摔在地上,女兵将她拉住,董秀英拍着扶手命道:“快!快推我过去!” 一些煞气轻些的士兵鬼见状,不敢与董秀英距离过近,连忙让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么么哒  古时候国与国之间发生了战争,为了防止发生瘟疫, 战争结束后都会打扫战场, 基本是胜方清理,自己国家已亡士兵的尸体会带回去, 敌对国家的尸体,一般是就地焚烧掩埋。乱葬岗这里最后一场战争过后,夏国也是这样清扫战场的, 结果就是几十年后时光变迁, 随着乱葬岗的地形缓慢发生的变化,原本被埋在底下的累累白骨也重新见了天日,被野狗叼得到处都是。 乱葬岗在顾九眼里就是个大型的垃圾场, 烂衣服、破席子,走几步咔哒一声, 是不小心踩断的人骨,草丛时而簌簌抖动几下, 那是受惊穿梭在里面的老鼠、野物,顾九甚至还在旁边发现了几具腐烂的尸体。幸而如今入了冬,不然这处的味道简直没法想象。 顾九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邵逸后头, 他环顾四周, 干净得很, 半只残魂都没有。这看似正常,却最不正常, 这里既是乱葬岗, 无主孤魂应该有不少才是。 方北冥拿着罗盘在周围查看许久, 没发现其他异常。他收起罗盘,道:“看来还是只有等两天后的酉时再来这里看看。” 据方北冥的推算,两天后的酉时,是下一个“七”的到来。要确定推算对不对,两天后再来就行。 三人回到将军府,给董秀英回报了一下,之后两天,他们便要继续住在将军府。 晚上吃过饭,顾九学习结束,回房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后,再次敲响了邵逸的门,“师兄。” 邵逸刚洗过澡,脸蛋红扑扑地过来开门,少了几分冷峻,让顾九没那么害怕了。 邵逸看着顾九怀里抱着的枕头,“你又要干嘛?” 顾九捏捏软乎的枕头,低着头一点一点往邵逸身边蹭,“师兄,我冷得睡不着……” “你是赖上我了吧。”邵逸面色不善。 顾九没吭声,他也不想的,实在他体质特殊,七月盛夏他都会冷得睡不着,更别说现在天气本身就挺冷的了。他失落地垂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捏着枕头,执拗地站在门口。 这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蹲在顾九脚边的小弟见邵逸又吼顾九,护崽心切,生气地一直冲邵逸喵喵叫。 顾九在心里数数,数到九的时候,上方终于传来邵逸不耐烦地妥协声:“进吧进吧,别跟木头似地杵在这了,让你跟我睡,就当是偿还我吃你的那些肉。” “谢谢师兄。”顾九腼腆道谢,心里却想只要能让他睡个好觉,管他是偿还什么呢。 小弟再次跳到了床尾,和邵逸来了一番“你下去”“我就不”的拉扯。 顾九多了个学剑强身的课程,早上邵逸起的时候就把他叫醒,提溜着出了屋,甩了把木剑给他,从最基础地开始教。顾九跟着像模像样地学了半个时辰,差点累成狗,手臂酸得都要抬不起来,吃早饭的时候手都在抖。 见此,方北冥笑道:“等会儿出去买东西,小九还出去吗?” 顾九是很想跟着去啦,不过邵逸却一个刀眼斜过来,“他还有一百遍的几个错字要抄。” 顾九顿时无精打采,夏国的特别是玄门里的好多字,结构太复杂了,有些字头天学了第二天顾九就不记得怎么写了。邵逸这个老师严厉得很,你不是记不住么,写个一百遍总能记住了,最可怕的是,他还要检查作业。 于是吃过饭,方北冥和邵逸带着董秀英给的钱袋子出了门,顾九在小弟的陪伴下,可怜兮兮地在房间里抄大字。 几百遍的大字抄写完,顾九将作业好好地放着等邵逸回来检查。外面传来小弟愤怒地叫声,顾九一看,小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赶紧走出去。 四处找了一圈,没看到小弟的身影,出了院落,循着声音,顾九才看到站在一个屋顶上的小弟,正冲对面一只白猫叫。 这是在争地盘呢。 顾九绕了几条小道才走到小弟站着的那栋屋子,他压着声音道:“小弟,下来。”那白猫看着干净,可能是将军府里养的,小弟是黑猫,很多人对此都比较忌讳,所以顾九看它这样就很担心惹得府里哪位不喜。 小弟摇了摇它的断尾巴,回头看了顾九一眼,不太情愿地沿着旁边的墙跳下来。 顾九轻轻敲了敲它额头:“这是在别人家,不能乱跑知道吗?” 小弟在他怀里温顺地咪呜了一声。 顾九搂着小弟往回走,只是在回去的路上,恰与从别处过来的董秀英遇上,她膝盖上还放着个篮子。 顾九急忙站在原地行礼,“将军安好。” 董秀英点头笑道:“小道长没跟着师父、师兄出去吗?” 顾九不好意思道:“昨日课程写错字了,今日留下抄写。” 董秀英:“写完了吗?” 顾九:“写完了。” 董秀英道:“那你要去看白雪吗?” “白雪?”顾九先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应该是白雪的坟墓,他没拒绝,点头:“当然。” 白雪埋在董秀英现在居住的院落。 董秀英将篮子放在墓前,里面装着白雪曾经最爱吃的马草,她说:“当初它到我身边时,还是一匹出生没多久的小马驹,我也还只是个六岁孩童。一眨眼,白雪离开我已经五十年,我亦老矣。” 顾九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明白,董秀英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听众。显然,董秀英也不觉得让一个才八岁的孩童当听众是件尴尬的事情。 董家世代为军,董家儿郎从会走路起,就要学着耍刀枪棍棒,为的是练就一副好体魄,守卫边疆。董秀英有三个哥哥,她为女儿身,那时的她不明白哥哥们自小与家人聚少离多的心酸,只是很崇拜他们骑着马耍刀枪的英姿,从小便嚷着将来要跟哥哥们一样,威风凛凛地骑马上战场。 董秀英六岁生辰那天,父亲和三个哥哥从军营里赶回来为她庆生,并各自送了礼物。三哥送了一副马鞍,二哥送了一条马鞭,大哥送了一柄长.枪,父亲送的一匹小马驹,便是白雪。那时候白雪在董秀英眼里,只是一匹长得很漂亮,让她很喜欢的的白马。 世事难料,在她八岁那年,夏国内乱,雪上加霜,边境遭领国侵犯,一时间夏国岌岌可危。她的父亲被敌军重伤身亡,哥哥们代替父亲的位置,上阵迎敌。 也是那时候起,董秀英不再崇拜哥哥们的马上英姿,他们每一次策马离去的背影,都是笼罩着死亡的阴影,充满了凄苦别离。 之后,白雪是她对父亲以及哥哥们担忧与思念的倾听者。 到董秀英十四岁那年,她的三个哥哥已相继死在战场上,母亲受不住打击,早已离世,只剩她一个孤女。终于,脱离当年天真的董秀英,穿上铠甲,拿起长.枪,带着白雪,背负着满身的血海深仇,上了战场。 她上了战场,与白雪并肩作战,记不清有多少次,是白雪带她突破重围,每次活着从战场上下来,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白雪亦是满身血迹。 这时候,白雪已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她们相依为命。 董秀英从回忆里回神,看着身边才一点点高的顾九:“小道长,你是不是很奇怪,老身之前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你看?” 顾九确实在疑惑,董秀英看着他的眼神,像在回忆什么。未等顾九回答,董秀英便让人拿来了一幅画,在顾九面前展开。 画中有一池荷塘,荷塘旁有柳树,树旁坐着一名小道童,手里握着马草,身前一匹白色小马驹正要低头吃草。 顾九看着画中的小道童:“这是?” 董秀英笑道:“这是小时候男装的我,是不是与你很像?” 顾九点头,真的很像,这幅画董秀英应该经常打开看,她对自己当年道童的打扮并不陌生,只是那终究是在画里,所以看着他的时候,才会忽生感触吧。 董秀英卷起画卷,递到顾九手里,“你师父说,要我拿一件带我气息又含有对白雪执念的东西给他,如今我身边剩下的,也只这一副画了,请小道长,帮我转交给你师父吧。” 常年骨子里发冷的顾九,几乎快忘了“暖和”是个什么滋味,现在被这男孩抱着,他就好像偎着一个火炉,身体里的那些寒意被悉数驱尽,前所未有的舒适。加上又好像死里逃生了,因此虽然男孩说话凶巴巴的,顾九却也半点不生气。 他松开之前下意识搂上对方脖子的手,冲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双脚落到地上。 男孩没理他,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站稳了,顾九才看向站在他和男孩前方那个年轻男人,也是个道士打扮,他手里拿着一条黑鞭,背上还背着几把剑,两边腰上挂着布袋子并其他零碎东西,走起路来叮当响。 他就是刚才说话的人,此时正微微弯腰冲小弟招手,一口怪叔叔哄小孩的语气:“咪咪?咪咪过来,叔叔这里有肉吃。” “喵。”小弟叫了一声,却没理他,绕过他跑向顾九,跳到顾九怀里。 年轻道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直起身,看着前方的老道士,“在下云游道士方北冥,不知阁下是?” 老道士:“无名无姓,不值一提。” 方北冥似笑非笑,“怕是不敢说,怕我下咒害你?”随后声音便正经起来,“我本是追着灵猫而来,却不想竟撞见你这恶道士在此作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么么哒  顾九嗫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边几乎湿漉漉的袖子抬起来让邵逸摸, 要不是情况这么诡异,他也不会一看到个人影就被吓住, 虽然睡的模模糊糊的,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 那人影映在窗户上十分清晰, 顾九敢保证不是他迷糊下产生的错觉。 邵逸摸了摸袖子, 干的。他想了下, 指尖翻飞掐了诀, 再一摸,果然摸到一手的水。难怪他觉得今晚顾九跟虫子似得一直不老实, 换他这样也睡不着。 邵逸道:“你不早说。” 顾九委屈:“我说了啊……”结果被邵逸从床上摔下来的事给弄的不敢再开口。 邵逸凶巴巴道:“这种情况,你不知道给自己念个咒吗?” 顾九顿时语塞,因为他阴气重,魂魄容易被勾出去, 所以身上除了带有师父给的煞鬼符,学了固魂经外,邵逸教顾九最先教的, 就是些防鬼、护身的咒语。 顾九抓了抓脑袋, “我……我忘了。” 在邵逸的瞪视中,顾九想了下, 开始不太熟练的掐诀, 随着手势变化, 顾九神情一变, 道:“仁高护我, 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律令。” 咒语诵念完毕,顾九感觉身上有清气拂过,身上粘腻潮湿的不适感顿时如潮水般褪去。他摸了摸被子、枕头,居然也干了。 顾九高兴地看着邵逸:“师兄,没水了。” 邵逸翻身躺下,道:“本来就没有水,是你被阴气影响,出现的错觉。” 顾九这下舒服了,挨着邵逸躺下,小声道:“师兄,这家人屋子里是不是有鬼啊?那个姐姐,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顾九回想窗户人影的事,那时他听见滴答滴答的响动,因为脑子不太清醒只以为是小弟回来了,但此时在想,分明是水滴滴落的声音。那个人影,看着个子也不高,与王小蝶差不多。 邵逸打了个哈欠,“鬼乃阴物,你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了吗?” 顾九摇头:“没有。” 邵逸说:“我也没有,师父的阴铃铛也没响。快睡吧,有什么事明早起来再说。” “哦。”顾九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户,悄摸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被子底下拉着邵逸的衣角,这才安心地闭眼睡觉。 第二天却下起了雨,顾九他们只得再停留一阵,等路干了再走。 方北冥掏了点钱交给王大才,请他帮忙准备这几天的伙食,之后三人打开窗户,坐在屋里。顾九趴在桌子上描字,邵逸在狭窄的空间里练习禹步。 方北冥则在坐在一旁雕桃木牌,顺便问他俩:“昨晚你俩嘀嘀咕咕好一阵,干嘛呢?” 顾九就收了笔,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师父,你觉得王姐姐没问题吗?” 王小蝶提着个菜篮子从院子来走进来,方北冥越过窗户看了看她,对顾九道:“说没问题,却也有点问题,但这点问题,细究起来,又不算什么问题。” 顾九两眼蚊香眼,被他师父绕糊涂了。 方北冥道:“她身上的衣服,是十几年前才流行的花样和款式。” 顾九顿时恍然,他就说每次看王小蝶时,都有种强烈的违和感,顾九已经熟悉了周围人的穿着样式,但因为他是外来人,并不清楚十几年前流行的穿着,所以才会看不出。但要放到他那个世界,就好像一群西装革履打扮的人中,忽然钻出一个穿着花衬衫大喇叭裤的,当然会觉得奇怪。 方北冥继续道:“你昨晚出现的那种情况,一般只有在水鬼出现时才会发生,水鬼溺于水,水汽重。水鬼是比较特殊的一种鬼,它们即便执念清晰,但行动也会受限,魂体会被禁锢在水中不得上岸,需要找替死鬼才行。水鬼的戾气一般都比较重,长久的禁锢会增加它们的怨气,变得善恶不分,所以水鬼一般都是厉鬼” 顾九问:“那,王姐姐有没有可能是被水鬼附身了?”说完他自己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就像邵逸说的,他没有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 方北冥却道:“水鬼想要上岸,除了找替死鬼,还有一种厉鬼都知道的方式,便是与活人签鬼契。” “鬼契?” “活人借鬼躯体遮掩阴气,鬼帮活人办事。” 顾九问:“师父,如果王姐姐真的是被水鬼附身了,有办法将水鬼从她身体里打出去吗?” 方北冥摇头:“因是活人自愿,若强行将鬼从躯体剥离,鬼契生效,活人会缺失魂魄,更有惹恼鬼的可能,给活人造成更大的损伤。” 缺失魂魄,那以后不成傻子,甚至疯子了吗? “鬼契遵循天道循环,是自然效力,即便是师父我,也没法在让鬼契失效的同时,保活人完全。” 顾九:“那只有等附身的鬼,自行离去吗?” 方北冥点头。 顾九看着时不时出现在院子外的王小蝶,不由想,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会与厉鬼签鬼契呢,虽然有契约效力压制,被附身的活人性命无碍,但会折寿,一天折寿一年,极为严重。 这时,院门外忽然出现了一名穿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两个提着东西的下仆。王小蝶出现在门口,与年轻男子姿态亲密,两人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年轻男子留下东西带着下仆离开。 王小蝶把东西提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提着篮子来到了顾九他们这边。 王小蝶直接走了进来,她也没看顾九他们,将篮子里放着的几碟子干果摆在桌上,柔柔道:“这雨也不知会下多久,再过几日便是小女子的婚礼,几位道长不如喝杯喜酒再走?” 方北冥道:“你叫什么?你和王小蝶签了鬼契?” “王小蝶”被一语道破身份,她捏着兰花指掩嘴笑了笑,因有恃无恐,便半点遮掩也没的直接承认:“道长真是聪慧,一眼便看出来了,奴家叫兰月。” “签多久了?” “不多,才五天罢了。”兰月说着,忽然扭头看向顾九。 顾九最近在翻面相相关的闲书,兰月进来后,他就忍不住看王小蝶的面相,这会儿不太确定地得出王小蝶是早死面相的结论,他正研究着呢,就见兰月忽然扭头看他,顿时双腿一蹦,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邵逸旁边待着。 兰月掩嘴又笑了两声,盯着顾九:“小道长真是可爱。” 顾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可爱。”那眼神顾九真的太熟悉了,这哪是夸人,这明明是在夸肉香,对方也想吃了他。 邵逸将顾九拦向身后,抬起手中的桃木剑指着兰月,警告地看着她。 兰月一点也不怕桃木,她有活人生气护体,克制阴物的东西如今对她是一点效都没有的。兰月轻轻将邵逸的剑拨开,“道长们不必这么凶,奴家又没害人,这姑娘哭哭啼啼地要跳河自杀,恰好遇上了奴家,这才与她签了鬼契,待奴家帮她的心愿了了,自会离去。” 方北冥笑了一下,“王小蝶的心愿是什么我暂且不问,你呢?你上岸的目的是什么?” 兰月原本还笑着,闻言面色一点点冷下来,幽幽道:“奴家……在水里飘了二十载,身上的血肉葬了鱼腹,如今连尸骨都要腐化了,奴家上岸,自然是想找人把奴家的尸骨捞起来埋进土里。”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你们不知道,水里真的太冷了,耳边只有无尽的水声,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真的太安静,太寂寞了……” 方北冥一敲桌子,阻止了兰月漫无边际地絮絮叨叨和嘤嘤哭泣,嫌弃道:“你生前做人也这般啰嗦?行了出去吧,你一只鬼,也好意思和我们三个道士待一起。” 兰月倾诉的欲望被打断,擦着眼泪幽怨地看了方北冥一眼,准备离开时,方北冥叫住她:“你尸骨在哪?地址给我,我去给你捞上来。” 兰月勾了勾嘴角:“道长真是个大好人,只是奴家的尸骨在哪,奴家也不得而知呀。” 方北冥皱眉:“一点记忆都没有吗?” 兰月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又柔弱地说:“奴家死了这么多年,哪还记得那么多,叫奴家想也太为难奴家了。”她回忆了一会儿,“奴家记得那里好像有一棵挺大的垂柳……” 再多的,兰月却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摆摆手,让兰月走。 等兰月走后,顾九凑到方北冥身边,“师父,真的要去帮她捞啊?” 方北冥顺手摸了块干果丢进嘴里,“你们发现没有,兰月情绪多变,不太稳定。” 顾九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 邵逸道:“通常这样的鬼,都是厉鬼。” 方北冥叹道:“果然是水中厉鬼。既然叫我们遇上了,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尽早把兰月的尸骨找到,了了她的心愿,早点把她送走。” 中午的时候,出门的王家夫妇回来了。 方北冥找到这对一直愁眉苦脸的夫妇,准备打听一下王小蝶的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王小蝶一个青春正好的姑娘想不开去投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 40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么么哒  他松开之前下意识搂上对方脖子的手, 冲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双脚落到地上。 男孩没理他, 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站稳了, 顾九才看向站在他和男孩前方那个年轻男人,也是个道士打扮, 他手里拿着一条黑鞭,背上还背着几把剑, 两边腰上挂着布袋子并其他零碎东西,走起路来叮当响。 他就是刚才说话的人, 此时正微微弯腰冲小弟招手, 一口怪叔叔哄小孩的语气:“咪咪?咪咪过来, 叔叔这里有肉吃。” “喵。”小弟叫了一声, 却没理他,绕过他跑向顾九,跳到顾九怀里。 年轻道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直起身, 看着前方的老道士,“在下云游道士方北冥,不知阁下是?” 老道士:“无名无姓, 不值一提。” 方北冥似笑非笑,“怕是不敢说,怕我下咒害你?”随后声音便正经起来, “我本是追着灵猫而来, 却不想竟撞见你这恶道士在此作恶。” 老道士将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 沉沉道:“贫道受人之托收服恶鬼,可不是道友口中乱说的作恶。” 方北冥嗤笑一声,回头指了指顾九:“这小孩虽满身阴气,却也裹着生气,不过是命格阴了些,怎的也成恶鬼了?” 方北冥点点那一地的红绳,“缚魂链。”又指着小院绕了一圈,“摄魂阵。”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孤零零挂在院门口的布包,“若我没猜错,那里面还装着摄魂钉。哼,抽活人魂魄祭炼小鬼,还说不是作恶!” 老道士眼神阴冷,“道友好眼力,既知道贫道想做什么,便劝道友还是莫管闲事的好,将那小孩还给贫道,速速离去。” 方北冥对老道士的话不以为意,他执着黑鞭向小院走去,从周珊珊身边经过时,低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呆着去。” 周珊珊对那黑鞭带着浓烈的惧意,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缩到一边去。 顾九抱着小弟想去看看周珊珊,被那叫逸儿的男孩揪住衣领,听他不耐警告:“老实待着,过去不怕她吃了你?” 顾九小声道:“她是我娘,她不会吃我的。”至少现在恢复了理智的周珊珊,是不会再吃他的。 男孩却不松手,冷哼一声转脸不搭理他,只看着小院内的情形。 顾九也只得保持着抱着小弟被揪住衣领的姿势站在那里。 小院内,方北冥挥着长鞭在小院里一通乱造,长鞭所过之处,皆有金光闪过。 老道士怒道:“小子张狂,竟破我摄魂阵!” 举剑便朝方北冥攻去。 方北冥与老道士打在一处,他还游刃有余,一边还击口中还道:“你福德宫陷缺,浅窄昏暗,灾厄常见、人亡家破,皆因你心术不正损了阴隙;我观你鼻头曲如鹰嘴,一生奸计,恶业缠身,满身晦气。不得好死的命啊!” 老道士气急:“满口胡言!” 他自腰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肚小玉瓶,撤去上面的黄符,在先前手指上的伤口挤了挤,绕着那瓶口抹了一圈,拇指顶开瓶盖,一缕黑雾从瓶子里窜出来,并伴着几道幼童尖细的嬉笑声。 顾九看得清楚,那黑雾分散开,化成三个约四五岁的小童,面色霜白,眼眶赤红。 顾勇就站在老道士旁边,他见一名小童向他飘来,很感兴趣地绕着他打转,吓得两股战战,“大、大师!” 老道士瞥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老道士召回那贪玩的小鬼,指着对面的方北冥,命令道:“去,给我撕碎他!” 三个小鬼阴森地笑了几声,嬉笑着便冲向了方北冥。 “竟以自身血豢养小鬼,当真自寻死路。”方北冥摇头叹息一番,怜悯地看了老道士一眼,随手将黑鞭扔给旁边的男孩,自背后抽出一柄剑,迎着三只小鬼便冲了上去。 而此时,顾九背后却是忍不住窜起阵阵寒意。 他刚才听方北冥说老道士在小院里布置了摄魂阵,是要抽他的魂魄祭炼成小鬼的,若今夜当真被老道士得逞,那他以后便是做鬼也是身不由己,恐怕要被这老道士驱使到魂散为止。 顾九不由地往旁边那个小火炉挪了挪。 男孩还抓着顾九的衣领,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再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凶巴巴地说什么。 顾九被他两次用这种眼神看,不知道男孩在奇怪什么,又不敢问,只能暂时收起疑惑,看向小院。 方北冥不知是什么来路,本事很是了得,那三个小鬼实力不俗,却依旧被他的手中剑逼得节节败退,小胳膊小腿上惧是会割裂他们黑气的剑伤,每伤一次,他们身上的黑气便少一分。 小鬼们冲到老道士身边,叽叽喳喳,要他放血给他们吃。 方北冥道:“再打,你们就要散了。现在收手,你们或还能入地府攒一丝投胎的机会。” 吵闹的小鬼们安静了一瞬,他们受老道士豢养,帮他做事,也只是因为老道士承诺过在他百年之前会给他们超度,放他们自由投胎去。 老道士面色铁青,持剑在指尖一划,将冒着血的手指凑到三只小鬼面前,眼睛盯着方北冥这边,阴沉道:“吃吧,孩子们,吃饱了杀了他,我便立即帮你们超度。” 小鬼们顿时兴奋了,将老道士放出来的血舔个干净,身上黑气再次暴涨,面容更加恐怖。 方北冥无奈道:“像你们这样的我能一手打十个,要不是看你们可怜,我才懒得管你们。” 语毕,三张符纸并入指尖。 “太上老君,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一道杀鬼咒诵毕,符纸一抛,便好像活了似得,三张符纸同时疾射向那三只小鬼,一张粘上一只小鬼。 “啊!” 小鬼们同时惨嚎一声,落在地上拼命翻滚,迅速地虚弱起来。 而目睹这一切的老道士,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与小鬼之间的关系,他为主,小鬼为仆,他以自身鲜血养鬼,血便是他与小鬼之间的契约,小鬼受重创,他这个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刚才方北冥才会说他自寻死路。 方北冥用剑尖挑起先前被他斩断,被老道士遗忘在原地的缚魂链,握于双手之间,指尖翻动,结印后掌心在缚魂链上一抹,便当黑鞭一样向那三只小鬼甩了出去,卷住他们,然后往身边一拉,再次把链子往三鬼身上绕了几圈,然后随手一扔,就扔到了男孩脚下。 男孩顺势抬脚踩住。 三只小鬼被踩在地上,虚弱挣扎,嘴里嘶叫着,声音着实刺耳。 男孩脚下用力,怒道:“再吵我踩爆你们。” 小鬼们不敢叫了,嘤嘤嘤地缩在一起。 他太凶了,让站在他身边的顾九都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那边的老道士却还在垂死挣扎,他先前带了一柄黑色旗幡过来,就插在旁边。此时他将旗幡拿在手里,指尖就着嘴边的血在旗幡上一抹,原本安静的旗幡无风却动了起来,旗幡上不停浮现出各种狰狞的鬼头,密密麻麻,他们吼着、叫着,想要破旗幡而出。 方北冥原本在朝他走过去,顿时止住脚步,“尚未炼成的百鬼幡,你还真是一条歪门邪道走得彻底。” 老道士得意狞笑几声,“先前是贫道轻敌才让你有机可乘。贫道手里的百鬼幡,虽未炼成,却也只差一只厉鬼而已,对付你,足够了。” 说着,他抓起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寻求保护的顾勇,送到旗幡下面,那上面涌动的鬼头便争先恐后地张开大嘴,啃噬在顾勇脸上、头上。 “吃吧,吃吧!”老道士死死地摁住不停挣扎惨叫的顾勇,一脸疯狂,“吃饱了,才有力气帮贫道干活。” “噗通”一声,魂魄被啃噬完毕的顾勇,面无人色地被扔在地上,已是绝了气息。 方北冥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顾勇,视线重新回到老道士身上。 老道士以血在旗幡上快速画符,嘴里念念有词,便听他大喝一声,“诸鬼听令!” 那些挣扎的鬼头便从旗幡里钻了出来,黑气交织着,飘浮在老道士神周,蠢蠢欲动,只待他一声令下。 老道士指着持剑严阵以待的方北冥,忽而指尖一转,指向站在不远处的顾九:“去,吃了他!” 顾九和邵逸同时抬头看向这个人,眼神微妙。 方北冥也顿了顿,然后道:“我是道士,今日来郝家收鬼。” 听到有鬼,周围的村民顿时躁动起来。 老者冷哼一声:“胡言乱语,像你这样的骗子我这一生见过不知多少!” 这样的人还是有点难缠的,他这样生来就带恶的人,寻常小鬼都很怕他。方北冥现在手脚无力,身边还有两个小孩,也怕出什么事,他掏出一张符纸,指尖一碾,符纸就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么么哒  之前兰月布置了障眼法,将郝家大宅隐藏起来, 她被顾九咬的半死不活后, 自然就没能力再支撑障眼法,清醒过来的郝家人的呻.吟惨叫声很快惊动了村子里的其他住户, 他们举着火把结伴而来, 刚准备破门而入,就见大门打开, 一个男人和两个小孩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一个眼神凶恶的老者喝问道。 方北冥道:“你又是什么人?” 老者道:“我是这个村的村长。” 顾九和邵逸同时抬头看向这个人,眼神微妙。 方北冥也顿了顿,然后道:“我是道士,今日来郝家收鬼。” 听到有鬼,周围的村民顿时躁动起来。 老者冷哼一声:“胡言乱语, 像你这样的骗子我这一生见过不知多少!” 这样的人还是有点难缠的,他这样生来就带恶的人,寻常小鬼都很怕他。方北冥现在手脚无力,身边还有两个小孩,也怕出什么事,他掏出一张符纸,指尖一碾,符纸就燃了。 周围的人果然被震慑住了, 就连村长都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你抓鬼, 抓的什么鬼, 在哪里?” 方北冥扔开符纸, “抓的是二十年前被污蔑填河的秀娘,她已被阴差带走,郝家人在里面,他们今晚也是亲眼所见,若不信进去问问便是。” 本来半信半疑的村民们,在听到秀娘的名字时,皆是一脸骇然。秀娘当年的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虽然没亲自动手,但平常也是嘲笑过秀娘的,很多人都没忘记二十年前的秀娘,当初也闹了一阵,直到村里请道士砍了柳树才消停下来的。难不成,她真的又回来了? 村长脸色变了变,指了几个壮年男人:“你们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几人犹豫一会儿还是进去了,然后很快出来,脸上惊吓之色更明显,他们还搀扶着几名还能走动的郝家人。 郝家人被兰月找上门报仇,还被怨鬼围攻撕咬,此时哭喊起来半点不掺假,嚷着是秀娘回来报仇,郝振文已经被她杀了,她之前还要全村的人陪葬,直哭得村民们心里惶惶。不过等知道兰月被道士收了后,又齐齐放松下来。 村长脸上横肉抽动,再想开口,却不防一人忽然从大门里窜出来,捧着他的脸就狠狠地咬了上去。周围人被这变故吓得再往后退,只余村长惨嚎着站在原地挣扎,等他好不容易把身上的人撕撸开,脸上也被咬下了一块肉,血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村长捂着脸,痛得脸色都狰狞起来,狠狠揣了一脚趴在地上咬他的人:“秋蓉,你疯了!” 秋蓉脸上皮肉鼓动,她痛得神智都不清醒,只想发泄,咬了村长,她伸手又往旁边人爬去,想站起来咬对方。 众人避之不及地躲开。 顾九在人群里看到了之前祭拜兰月的那对父子,便请这对父子帮他们把里面的王小蝶抬出来,她需要救治。 这对父子现在也知道了,这三个人是道士,根本不是王家的送嫁亲戚,恐怕是早察觉到秀娘的存在才跟了过来。两人进去将还穿着嫁衣的王小蝶抬出来,众人看到她肚子上的血洞,全都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顾九他们的驴车就停在河边,中年男人帮他们把车赶过来,抬上王小蝶,顾九他们就准备走。 “道长先别走!”村长想叫人拦住他们。 方北冥一鞭子将上来的人挥开,“自作孽,不可活。贫道会抓鬼,却不救恶人。” 挨了鞭子的人不敢再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驴车在夜色中远去。 顾九他们赶着驴车,回去王家。 大部分道士都会给人看病,方北冥也不例外,他是个全方位天赋型人才,制的药效果很好,所以王小蝶肚子上虽然破了个洞,但耽误这么久还一路奔波,回到王家的时候也还有气。 那个被兰月抓出来的肉团虽小,但已经成型,王小蝶至少怀孕三个月了,不过是因为身段窈窕所以看不出。到现在,顾九他们也知道,王小蝶对郝元洲倾心,甚至有了身子,应都是受有心人算计。这么看来,王小蝶寿命短,最大的主因不是被兰月附身天数过多,而是因为这次遭受的伤害。 王家夫妇白天才送走女儿,没想到一晚上不到女儿就出了事,待听方北冥说了来龙去脉,又是悲痛又是庆幸。方北冥给王小蝶留了几瓶伤药,这些足以保她活下来,后续的修养,就只能靠王家夫妇了。 王小蝶被兰月附身多天,如今身体受损,身上阳气弱,容易见鬼。走之前,方北冥给王家的屋子布置了风水,并留了几道符,让王小蝶免受见鬼折磨之苦。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休息到天明,方北冥又精气十足,邵逸的脸色也好看了些,一张大花脸皱着眉头时更凶恶了,不过顾九已经不怕他了,他师兄就是嘴硬心软的。回程的时候,顾九把自己的两件棉衣都穿在身上,这样还不够,还穿了两件邵逸的,最后再把方北冥的衣服穿在最外面,然后靠着邵逸,才勉强没那么冷。 太冷除了造成顾九行动不便外,他身上还开始长冻疮,师兄弟两个,每天起床、睡前,你帮我擦伤口,我帮你擦冻疮,两人把方北冥攒了大半年的伤药都用得差不多了。 走了四五天,他们终于回到了道观。 道观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山下有些零散的人家,他们认识方北冥,见他和邵逸回来,都上来打招呼,还说邵逸怎么又成花脸猫了,可见邵逸以前花脸是常态。 邵逸手里被一个阿婆塞了两个鸡蛋,叫他吃了补补身体,阿婆又看到旁边裹得跟个大棉球一样的顾九,得知是方北冥新收的小徒弟后,怜爱地揪揪他的小脸,也塞了两个鸡蛋给他。 还有人个男人说他家鸡昨天丢了,让方北冥给算一卦找一下,下蛋的母鸡呢,丢了多可惜。 顾九:“?”还有这种操作? 方北冥却已习以为常,说:“好啊,我先上山,等会你带两根鸡毛来找我就行。” 山下人家不超过十户,但是只要听到方北冥回来的消息的人家都来了,且没有空手的,不是给几颗鸡蛋,就是给几把咸菜,等上了山,他们未来几天的口粮都有着落了。 顾九还在感叹这里的人真热心的时候,驴车停在了道观门前。 道观名叫泰元。 道观整体很破旧,共有两进,大门进去一个不算小的广场,里面摆着几个长方形的平口大香炉,除了正殿,还有东西配殿,正殿是三清殿,供的是三清尊神,这是道教的最高神;东配殿是斗姥殿,供的斗姥元君,传说只要诚心诵念她的名号,则会保家人子孙健康,平安长寿;西配殿供的则是泰山老母,“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民间传说中泰山老母平易近人,乐善好施,凡有所求无有不应,是寻常百姓心中觉得亲切,并十分信赖的女神。 供桌上摆着野果,虽有点发蔫,但看着还算新鲜,可见方北冥他们虽然不在,但道观平日也有人打理,顾九一问,才知道就是山下的村民们帮着照看的。 顾九跟着方北冥和邵逸给几位尊神都上过香,然后去了正殿后面的院子,院子里一排正房,两边几间厢房,厨房厕所都有,院子一角还有一口井,什么都齐全,这是他们平日起居生活的地方。 顾九的房间和邵逸挨着,但是他现在哪敢一个人睡,只怕睡下就再起不来了,所以现在他还得和邵逸睡一间屋。 过了一会儿,丢母鸡的男人带着两根从鸡窝里找到的鸡毛上来了,顾九就抽着嘴角,看他师父把鸡毛烧了,然后演算一番,指了个方向,叫男人顺着那个方向去找。傍晚的时候,男人再次上来,手里提着个篮子,憨厚地说鸡找到了,落到水沟里飞不上来被冻死了,然后打开篮子,露出里面的一大碗鸡汤,里面大半碗的肉。 男人说:“两位小道长看着体虚,这个给他们吃。” 方北冥说:“你娘子快生了吧,这个留着给她吃啊。” 男人嘿嘿笑着看着方北冥。 方北冥就了然地笑笑,从袖子里摸出两枚符递给他,“拿去吧,这天太冷,照顾好你娘子。” 男人双手接过符纸,连连道谢,说他娘子就这几天发动,就先不来了,碗先搁着,若有同村人上来,让他们把碗捎下来便是。 方北冥应好,送男人到门口。 邵逸则去厨房里洗了碗筷出来,又拿了他们还没吃完的面饼子,也不用烤热,撕碎放进鸡汤里泡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顾九觉得这吃法真的太糙了,无奈现在他动不利索,也只能将就。 吃过饭,方北冥把两个徒弟叫到身边,有事交代他们。 方北冥说,顾九现在还太小,原本他体内的阴气只是达到一个刚刚平衡,互不干扰的界限,但他忽然吃了半个小鬼王,相当于一口气吃了不下十只的厉鬼,界限彻底失衡,他现在手里的法器根本镇不住,在找到合适的法器前,顾九只有每月用邵逸的血布置的阵法来消减阴气的侵袭,这样再出去时,就不方便带着顾九了。 顾九慌了一下。 方北冥摸着他的头,又说现在出了血煞阴龙阵的事,从之前的两次来看,布阵之人也只是刚刚开始这件事,他必须去阻止,以后就让邵逸带着顾九待在道观,静下心来修习,他就算不回来,但每个月也会让人带信给他们告知近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 42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么么哒 看到这一幕的顾九, 忽然就明白了乱葬岗那些士兵厉鬼是怎么来的了。 兰月不愧是有小鬼王实力的厉鬼, 与方北冥打得不相上下。方北冥劝她道:“兰月, 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郝家人死后自有地府清算,你再执着复仇, 你的下场只会是被天道吞噬。” 兰月冷笑道:“我辛辛苦苦的上岸就是为了复仇,你叫我放弃,曾经的那些痛苦就叫我白白忍受么!我要让他们体会我当年的绝望!我要把他们困在这个阵法里, 日夜折磨, 永远不得解脱!” 兰月嘶吼着, 将正被怨鬼纠缠的秋蓉抓了过来。秋蓉一身的狼狈,气息已经很弱了。 兰月用指甲在秋蓉的脸上划了两道, 她指尖勾缠,一缕黑气顺着秋蓉的伤口钻了进去。被划破脸都只微弱呻.吟了一身的秋蓉, 在黑气钻进后, 捂着脸惨叫起来。 她速度之快, 方北冥只来得及挥剑砍向兰月的手, 兰月将秋蓉一扔,秋蓉就滚倒在地, 原本干净的脸,已是遍布血水, 皮肤下一拱一拱, 似有东西蠕动。 方北冥说:“怨鬼虫。” 兰月勾唇道:“当年我的尸身在河中被鱼虾啃噬, 我便也让她尝尝那种滋味儿。” 方北冥将秋蓉提起来扔到顾九脚边, 注意让秋蓉别再被怨鬼咬了,顾九咬牙应是,只是手里的鞭子都快要举不起来。将近二十个人,如今也只有郝家那几个下仆受伤最轻,郝家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孙辈,也在兰月的报复名单里,顾九主要看顾这几个小孩,让他们待在自己周围,拜托小纸人们保护王小蝶的同时看顾下这几个小孩。 顾九求救般往邵逸看去,就见邵逸挥退围攻上来的怨鬼,最后一步踏定,随着他一声大喝,罡风忽起,阵法终于成了。 罡风猛烈,刮在人身上,感觉只是风大了点,但刮在那些怨鬼身上,便如遭受无数利刃切割,完整的魂体很快四分五裂,飘散的怨气始终无法再次融合凝出新的怨鬼。 就是这个罡风对阴物是无差别攻击,阵法里的郝振文被削掉双腿和一只手,拖着残躯惨叫着在地上拖行。 兰月被罡风逼得连连后退,她袖子一挥,黑雾挡在身前,与罡风做抵抗,然后顾九见她五指再一张,就要将郝振文抓过去。 方北冥甩出一条腰带,缠住郝振文还剩下的一只手。 兰月目光冰冷地看了方北冥一眼,然后猛然发力,郝振文大叫一声,躯体直接断成两截,腰腹之下落入兰月手里,腰腹之上落在方北冥手里。 随时注意着这边的顾九:“……” 忽然好同情郝振文。 方北冥淡定地将郝振文的上半身扔到一边:“吃一半总比吃整个好。” 兰月拿着郝振文的下半身,一点一点的吃个干净。 吃了小半只厉鬼,兰月身上的黑雾肉眼可见的壮大了许多,袖子一挥,罡风停止,阵法被破了。 兰月看着走到顾九身边站定的邵逸,神色阴冷:“毁了我所有的怨鬼,小道长,有两小子。” 邵逸面色有点白,可见刚才那个阵法又费了他不少精力。他不怕兰月,不想说话,就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以视嘲讽。 兰月神色狰狞一瞬,张开五指,就向邵逸冲去。邵逸一掌推开顾九,与方北冥一左一右地迎了上去。 周围不再有怨鬼干扰,顾九一边注意着邵逸二人那边的情况一边拿出墨斗,将还活着的郝家人移到一起,然后拿出墨斗,在小纸人的帮助下绕着他们弹了一圈朱砂线。 兰月生前一名弱女子,不会武功,舞蹈底子却好,即便方北冥与邵逸联手,一时拿她也毫无办法。 打斗中,兰月却像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攻击偏向邵逸,“小道长居然阳中带煞,只要吃了你,我直接就进阶成鬼王了。” 邵逸一剑挡在胸前,桃木剑被兰月的戾气侵蚀出道道黑色的印记,他用力挥开兰月拍在剑上的手,轻蔑道:“你不怕就来试试。” 兰月冷哼一声,攻击如暴风骤雨般地对着邵逸落下,她拼着被方北冥剑刺伤的危险,一掌拍在邵逸胸口。挡在胸口的桃木剑应声而碎,邵逸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兰月:“不过如此。”说着向邵逸飞去。 “逸儿。”方北冥紧追兰月过去。 “师兄!”待在朱砂线里的顾九一着急,手里的黑鞭直接甩出去,这次居然十分精准地正好缠住了兰月的脖子。 兰月吃痛一叫,她猛地回头看向顾九,然后不顾被黑鞭缠住的痛苦,右手握住黑鞭那头,忍痛一拉,顾九直接飞了出去,瞬间落入了兰月手里。 兰月张嘴便向顾九咬去。 顾九吓得一闭眼,一声痛哼,却不是他发出来的,他一看,就见邵逸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手伸了过来,代替他被兰月咬住。 邵逸状态并不好,他刚在布阵毁掉怨鬼时本就耗费了不少精力,又与兰月对打了一阵,此时他的脸上遍布锋利的伤口,唯一还光洁的下巴,也像是无形之中有把匕首划过,下巴上缓慢地出现了一道血口,而这些伤口还在不断地重叠增加。他露在外面的脖颈,也是如此,身体其他地方,大抵也是这样,他整个人就如一个血人一样。 “师兄!”看着这样的邵逸,顾九急得眼都红了。 兰月另一只手捏住邵逸,将他拉到身前,恶意道:“来得正好,正好连你一起吃。” “孽障,看剑!”方北冥纵身跃来。 却听背后一阵惨叫,回头一看,就见秋蓉露了半只脚在朱砂线外面,还剩下半个身体的郝振文正咬着秋蓉那半只脚,啃噬着她的灵魂。小纸人们去撕扯郝振文,郝振文却红着眼不放弃,残躯少一点他就从秋蓉身上补回一点。 因此方北冥动作一滞,掏出一枚桃木钉,向郝振文疾速扔去。郝振文顿时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但方北冥这极短暂的一耽搁,却给了兰月机会,她头一抬,就从邵逸的手腕上撕下一块血肉。 邵逸痛得嘴唇颤抖,脸上的伤口叠加得更快,到处都是血,看不到一块好地。 顾九急得哭了出来,他还被兰月掐着脖子,虽不至于呼吸不了,但也十分痛苦。在兰月再一次朝邵逸咬下去的时候,他原本掰着兰月手指的双手忽然往前一伸,拽住兰月的头发往身边一拉,脑袋拼命往前,张嘴咬在了兰月的额头上。 顾九胸中翻腾着无边的怒气,大家都是满身阴气的东西,凭什么我只能等着被你吃? 你要吃我师兄、吃我是吧,那我也吃你! 兰月猝不及防之下被顾九咬住额头,她愣了愣,刚想指尖用力,却感觉魂体传来一阵剧痛。 顾九从她额头上咬下一块肉,但她是魂体,被咬下的不是真的肉,而是她魂体的一部分,是她的力量。 “我杀了你!”兰月愤怒地吼道,她失去了理智,扔开邵逸,双手掐住了顾九的脖子。 顾九被掐得直翻白眼,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咬不到兰月,双手便在兰月身上乱抓,从兰月的胳膊上带出一团团的黑雾拼命塞进嘴里。 “啊——” 顾九摔在地上,却不是兰月丢开的,而是他将兰月的双手吃了。 方北冥和邵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伸手去阻拦顾九,却见顾九此时动作极快,从地上爬起来,纵身扑到兰月身上,扒着她背,两只脚紧紧地卡住兰月的腰,无论兰月如何翻滚甩动,顾九都不松手,疯了一样地一下下咬在兰月身上。 “小九!”方北冥捡起地上的黑鞭,一鞭子甩出去,将兰月与顾九缠住。 没想到限制了兰月的行动,更方便了顾九,周围一下子只余兰月的惨叫声。等方北冥跑到顾九身边,兰月身上庞大的黑雾只剩薄薄一层,整只鬼十分的虚弱,被顾九压着动都动不了。 方北冥将顾九拉起来,顾九本身阴气重,吃了小鬼王兰月几乎半个魂体,她还是水鬼,顾九“虚不受补 ”,整个身体冰凉无比,脸上都结起了白白的一层霜花。 都这样了,顾九还拼命地往兰月身边爬,声若蚊蝇:“叫你吃我……” 顾九忙道:“这是董将军。 邵逸道:“我当然知道,你那么丑,我眼又不瞎。” 旁边方北冥一心二用,噗嗤笑了一声。 顾九:“……”他默默看了下自己瘦得跟麻杆儿似的身板,好吧,他确实不如画上董将军小时候圆润润的可爱,但是师兄你说话也太伤人了点吧! 顾九满肚子委屈,但也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 邵逸看完,又把画卷还给顾九,“这个你装着。” “哦。”除了装家当的布包袱,顾九还有一个包裹,是方北冥给他的,让他用来装符纸道具之类的,挺大的,他个矮,包裹能直接打到他腿弯。目前为止,这个包裹里的东西不多,都是顾九自己要用到的笔墨纸砚,还有自己画的几张效果一般的清心符,顾九把画卷装进去,画卷就成最大的了。 当天晚上,顾九趿拉着鞋子,走到邵逸门口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顾九小心翼翼地冲邵逸笑。 邵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已经十分认命地主动让开,让顾九进房。 * 第二天的酉时就是下一个“七“的第七个阴时,于是吃过午饭,顾九他们就再次去了乱葬岗。 董家的下仆依然轮班守在这里,自然是没什么发现。为防发生什么意外无暇顾忌他们,顾九他们到了后,方北冥便叫董家下仆退出了会起浓雾的区域。 随后,方北冥和邵逸踏着罡步,绕着乱葬岗的中心走一圈布阵,顾九跟着两人看。 在普通人看来,方北冥他们不过是在一直在手脚乱动地走来走去,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但在顾九眼里,他们身处的又是另一个世界,方北冥与邵逸走的每一步,都带起了阵阵罡风,这风又不是风,是常人看不见的正气。 中心那一圈布好阵,三人又回到马车上。方北冥拿出朱砂墨斗,在马车内壁弹了一道又一道的朱砂线,最后再拿出一个拇指大的铃铛,挂在车门上。 这铃铛很是奇特,马车动来动去,那铃铛有铃,摇晃却不响。 方北冥顺便教小徒弟:“这是阴铃铛,遇阴气才会响。” 顾九明白了,相当于一个监测器。 做完这一切,才到申时,三人便也没闲着,方北冥给顾九和邵逸讲刚才布阵的罡步和阵法。邵逸跟在方北冥身边十年,也是这两年方北冥才开始让他单独尝试一些东西,以前他和顾九一样,只有在旁边干看着打下手的份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么么哒  就如同那对夜里祭拜兰月的父子所说,兰月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下。当村里流言四起的时候, 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恶意,就连说要与她相守一生的郝振文, 对她的态度也开始有了变化。 婆母动辄大骂,妯娌时刻嘲讽, 就连郝振文两个兄长, 私底下对她也时有言语调戏的下流举止。她向郝振文求救, 却也只换来对方对她不贞的怀疑, 他不许兰月再穿从前在青楼时穿过的衣服,不许兰月再跳舞, 逼着她烧了舞服。 兰月痛苦不堪,就在她以为最坏也不过如此时,没想到人生还有更糟的时候。 婆母与爱慕郝振文的秋蓉当着她的面,明目张胆地污蔑她偷人, 她们撕烂她的衣裳, 她被狼狈地拖出去, 所有人都不信她, 没有人帮她,她被沉入水面时,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好几日没回来的郝振文。她拼命地叫着三郎,求他救她。 但是她的三郎, 虽然泪流满面, 却躲在原地脚步不曾挪动半分, 直到她彻底被水淹没,也未开口阻拦。 兰月死了,尸身被关在猪笼里沉在水底,她的魂体整日整夜地泡在水里。郝振文跪在她落入的地点悲伤痛哭,但她却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无比的轻松与解脱。 她恨c她不甘,她日日夜夜地哭泣,却上不得岸,只能看着郝振文与秋蓉成亲,看着他们拿着她多年积攒的钱买地做生意,日子越过越好。 她要变强,要回去复仇。她在这条河流里来回穿梭,将这条河流里大大小小的水鬼几乎吃个干净,某一天,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忽然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报仇。 之后,她按照那人的指示,飘到了王小蝶所在的村子外,等来了投河的王小蝶,与对方签了鬼契,为的是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做血引,引动阵法。 这也是为什么顾九会奇怪兰月在可以让王小蝶做替死鬼的情况下,却还要签限制她能力的鬼契的原因。 唯一的意外,可能就是他们会经过这里,看出了兰月的身份。而兰月也并不是真的记忆模糊,她只是太执着过去,明明最开始那么美好,为何她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她留顾九他们喝喜酒,骗他们去找尸骨,只为拖延时间,想在忌日这天吃掉顾九补身体,增强阵法的力量,用以折磨郝家与村里人。只不过最后她发现邵逸比顾九更好吃,才临时改了注意 当然她失败了。 而那个带着斗笠的人身形模糊,顾九并没有看到对方的长相,只大概能看出是个男人。 顾九还在可惜,就感觉到身体被猛然摇晃,他的思维像忽然挣脱了什么,耳边有了更加嘈杂的声音。 “顾九?” 顾九睁开眼,对上一张血糊糊的大花脸,他愣了愣,才认出这是邵逸。 邵逸将顾九抱在怀里,脸上第一次有了不耐c烦躁之外的担忧,他看着发傻的顾九:“你怎么样,没事吧?” 顾九刚想说我没事,然后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全身,仿佛坠入了四九寒天的冰窖 “怎c怎么”这么冷啊! 顾九张了张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感觉全身血液都要被冻起来似得,身体都没了知觉。 邵逸将顾九往怀里再搂了搂,血迹未干的手捧着顾九的脸,皱眉道:“你长不长脑子,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吃。” 顾九顿时想起他之前抓着兰月咬的场景,脸色扭曲了一下,兰月虽然是鬼,但生前也是人,这算起来他和吃人差不多了,就忍不住干呕了两下,一脸难受。 邵逸忍不住哼道:“我看你刚才吃得还挺欢的。”明明都神志不清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和师父两个拉都拉不住。 邵逸把还在流血的手腕递到邵逸嘴边,“张嘴。” 顾九抖着脑袋往后缩,用眼神询问:干嘛? 邵逸直接抓着顾九的下巴让他张嘴,把手腕抵上去,让血流进顾九的嘴里,冷冷道:“我怕你被冻死。” 顾九没力气挣开,麻木的舌尖品尝到了热烫的铁锈味,这股热汤,顺着咽喉下滑,流入了四肢百骸。体内的寒意被驱散,身体重新有了知觉,顾九惊讶地看着邵逸,他的血居然还有这种作用? 只不过过了没一会儿,暖意消散,寒意重新回到体内,冻得顾九又开始哆嗦。 这时候方北冥走了过来,催着邵逸:“把你师弟抱过去。” 顾九跟个冰雕似的缩在邵逸怀里,被抱着走向旁边,那里用鲜红的朱砂画了一个阵法。顾九被放在里面平躺着,一入阵法,他就觉得有热气扑面而来,舒爽地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邵逸退出去,方北冥拿伤药过来,师徒俩坐在阵法外面,邵逸脱掉衣服,让方北冥给他上药。顾九身体都快冻僵了,他眼神使劲往邵逸那边瞥,就见邵逸身体表面伤口无数,丢在地上的衣服几乎快染红了,实在惨不忍睹。 顾九心疼道:“师兄,疼不疼啊?” 邵逸白他一眼,“你说呢?” 顾九:“”聊不下去了。 方北冥则开始碎碎念:“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不省心。逸儿,要不是小九被抓过去,你是不是就要放煞气出来击散兰月?煞气一旦被引动,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成功控制住吗?还有小九,那厉鬼是能随便吃的吗?今天要不是你师兄在,你直接就被冻死在这了,你看看你现在,整个人都被阴气裹住,师父和师兄都快看不清你长啥样了。” 顾九原本身上的阴气就浓,遇到方北冥后,方北冥给他佩戴了符纸,防鬼的时候还可以稍微收敛一下体内的阴气,此时他垂眼看自己的手,就见原本还很清晰的手跟缠了黑布一样,整个人估计也是漆黑一团了。 顾九虽然差点死了,但是他没觉得后怕,他躺在那里还喜滋滋地问方北冥:“师父,我现在发现这些厉鬼也没那么可怕嘛,我连兰月都咬了,以后遇到其他再想吃我的厉鬼,我就” “你还敢吃?”方北冥和邵逸异口同声地打断他。 顾九顿时弱弱道:“不c不是我把他们捏爆?” “这还差不多。”方北冥道。 邵逸则哼了一声。 躺了一会儿,顾九感觉自己的身体终于没那么冷了,手脚可以随意动了,他翻身坐起来,正好看到地上的红色印记,他疑惑地皱皱眉,凑近看了一下,“师父,这不是朱砂吧?”看着,倒像是血。 方北冥道:“朱砂可镇不住你现在身上的阴气,那是你师兄的血,正好他今天流了这么多,不用也浪费了。” 顾九:“” 忽然勤俭持家的师父也有点可怕啊。 邵逸穿了衣服,他失血太多,挂了蜘蛛网似的脸煞白煞白的,看着也是枚小可怜。师兄弟两个隔着一条阵法线坐着,看他师父清场。 之前顾九弹的朱砂线还在,没死的郝家人已经有几个醒了过来,他们或多或少都被怨鬼伤到,其中尤以秋蓉和老妇伤得最厉害。 秋蓉被郝振文啃了几口灵魂,还被兰月放了怨鬼虫在脸上,这种虫是怨气凝聚而成,跟蛊虫一样,宿主不死它们就不会消失,玄门中倒是有法子消除。老妇亲眼见鬼,先见自己儿子被兰月杀害,又被怨鬼围攻,她年纪大受不得刺激,此时醒得早,看着却已疯疯癫癫,抱头缩在那里不停哭叫。 兰月和只剩一小半身体的郝振文被扔在旁边,都用缚魂锁捆住。小弟和小纸人们围在旁边,对着两只鬼你挠一爪子我伸一下手,像扯棉花似得从两只鬼身上撕下一缕又一缕的魂体。 方北冥过去,将小纸人收起来,又将小弟拧开,“行啦,再挠就没了” 小弟还不解恨似得,对着欺负了顾九的兰月骂骂咧咧叫了几声,才跑到顾九身边蹲着。 方北冥招来阴差将兰月和郝振文带走,是入地狱服刑还是投胎,都由地府审判。那两个阴差走时,还回头看了眼顾九,见他阴气那么重以为是鬼,吓得顾九往邵逸背后躲了躲,方北冥拦住两人解释清楚才走。 之后,方北冥才开始破血煞阴龙阵。 破完阵的方北冥身体也虚弱了些,到最后最轻松的反而是顾九。 闹了大半夜,师徒三人你扶我,我搀你的往门口走去。秋蓉爬过来拦住三人,央求几人救她。 方北冥淡淡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当年做出害人的事情,也别怨有今日的下场。” 方北冥抓鬼,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沾染了别人的因果,只不过抓鬼是善事,行功德,可以与因果带来的恶业抵消,所以玄门中人只要不走邪路,一般都是不会出事的。抓兰月,是方北冥作为道士的天职,但救治背负恶业的秋蓉而损害自己的功德,方北冥是不会做的。 且,秋蓉的命数已经定了,他也不过是顺势而为。就像当初他在顾勇脸上看到了将死之相,才没出手阻拦老道士拿他喂食厉鬼的举动,郝振文的死,也是一样。 顾九歇了半分钟,感觉手脚有劲了,再次提剑挥砍。 忽然,指向魂体的剑尖挥了个空,眼前无数魂体瞬间全部散去,随着腾至半空的阴气缓缓下落,重新沉入地面消失不见,随着阴气与魂体的消失,浓雾也骤然退去,露出了乱葬岗的本来面貌。 周遭重新安静下来,连一丝风也无。 顾九和邵逸跳下去,跑向往这边走过来的方北冥,方北冥神情不太好,脸色有点苍白。 顾九道:“师父,你没事吧?” 方北冥摸了摸顾九的头,“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顾九和邵逸把方北冥扶上马车,顾九给方北冥倒水。三人都歇了会儿后,顾九才问道:“师父,那些怨气形成的士兵鬼,已经彻底消失了吗?” 方北冥摇头,“没有,只将怨气暂时压制,想让乱葬岗的怨气彻底消散,只有破阵才行。” 顾九就很担忧,自家师父一见到这个阵法就脸色大变,光压制个怨气师父都费了大力气,再破阵也不知道有多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 44 章 么么哒 董秀英曾有匹伴她出生入死多年的战马, 浑身雪白,叫白雪。在五十年前的一次对敌中,白雪护持重伤的董秀英突破敌军重围,将董秀英带到营地后,倒地死亡。 董秀英对白雪有很深的感情,上交兵权后,她没有选择在上京享受荣华富贵, 而是回到被她亲手收复的城池定居, 距离当初白雪倒地身亡的军营不远。 而与军营相隔一段距离的曾经的战场, 埋骨无数, 随着夏国的统一, 那处战场渐渐沦为乱葬岗,一般很少人会从那里经过。 关于乱葬岗,一直有闹鬼的传闻, 就在前不久, 有人说他在经过乱葬岗时忽起大雾, 雾中鬼影重重,人声嘶吼c刀剑铿锵声不绝于耳。他在雾中迷了路,转了好久一直找不到出路,甚至有鬼影来追他,就在他倍感绝望之际,一匹浑身染血的白马忽然出现在他身边, 击退了那鬼影, 带着他闯出浓雾, 然后又忽然消失不见。 此事带着浓重的传奇诡异色彩,因此不管此事真假,传得很远。董秀英听说了后,认为那白马是白雪,亲自去了乱葬岗,但传说中的浓雾没有,染血的白马更没有。她去了好几次,却一次都没碰见。但之后又有其他人遇到了这种情况,浓雾与白马出现的时机,毫无规律可言。 董秀英年纪已经很大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活头,她一生未婚,余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见白雪一次。偏偏别人遇到的情况她始终遇不到,便听人介绍,找到了方北冥这里,请他帮忙。 顾九听得很难受,忍不住摸了摸在旁边椅子上吃肉的小弟。小弟对他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亲人,这几年若没有小弟陪伴,恐怕他早就在寂静中孤独的死去。 方北冥看小徒弟一脸难过的表情,夹了块红烧肉放他碗里,“快吃,下顿肉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他没对顾九说,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情,以后面对得多了,就没那么容易难过了。 吃完饭,方北冥在准备这次可能要用到的东西,顾九照例跟着邵逸学东西。 顾九满身阴气,天生阴阳眼,聪明是一回事,但他本身在玄学这方面很有天赋,邵逸教他画最基础的清心符,他尝试几次就成功了。 顾九拿着自己画出来的清心符,有一瞬间狗胆包天,想送给邵逸用,以免他随时跟吃了炸药似得,不过也只是想想,面对邵逸他还是太怂了,有时候他想不起一些比较复杂的字怎么写,邵逸可是毫不客气敲他脑袋的。 课程结束后,顾九带着小弟,一边默诵固魂经,一边回到自己的房间。 身上的衣服,又新又干净,床上的棉被枕头都软乎乎的还带着刚清洗过的味道。顾九搂着小弟舒舒服服地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只是他躺了好一会儿却还无半点睡意,那令他既害怕又厌恶的透骨寒意又回到了身上,冻得他瑟瑟发抖。 领略了暖和是什么滋味的顾九,以前尚能忍受的寒冷如今他居然半点也忍不了了。 顾九从床上坐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抱着枕头出了房间,来到邵逸房间门前。顾九举起手要敲门,还没挨着又缩回去,站在原地一脸纠结。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咬咬牙一脸视死如归地正要再次敲门的时候,门忽然猛地从里面打开了。 邵逸黑着脸看着顾九:“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走来走去干什么。” 顾九缩在枕头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样子,“师兄,我c我太冷了,睡不着。” 邵逸警觉地瞪着他:“你想干嘛?” 顾九抱着拳头摇了摇,哀求道:“师兄,今晚我和你睡吧。” 邵逸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我要一个人睡。” 说着就要关门进屋。 “师兄!”顾九一着急,上前拉住邵逸衣角,也不敢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烦死了!”邵逸拂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往里走,却没关门,见身后没动静,转身吼道:“不是要和我睡,还不进来!” 顾九忙不迭跑进去,生怕邵逸反悔赶紧把门关上,手脚不停地往上床爬,缩在被子里后道:“师兄,你真好。” 邵逸没心情听他拍马屁,拦住跟进来看顾九上床后也想往床上跳的小弟,“你给我睡床下。” 小弟喵一声,冲邵逸呲了呲牙,绕过他跳上床尾,爪子死死地抓着被子,无论邵逸怎么扯都不松开。 最后邵逸放弃了,瞪了瞪小弟,又瞪了瞪旁边蒙头装睡的顾九,不开心地缩进被窝睡觉。 第二天邵逸起来的时候,顾九还在睡,他的右胳膊被顾九搂着。邵逸看了看怀里瘦唧唧的小孩,撇了撇嘴,这小孩以前睡觉搂猫儿习惯了,睡觉的时候手里一定要抱个东西,明明怕他怕得要死,为了睡得舒坦,却也敢壮着胆子来找他。 将小孩从身上撕撸开,邵逸踢了踢顾九,“顾九,起床。” 等顾九从被窝里咕涌出来后,邵逸去开门,有下仆端了水进来。 邵逸道:“我师弟在这。” 下仆便表示明白,将给顾九准备的洗漱用具拿到了这边。 邵逸便到院子里练剑去了。 等邵逸练完回来洗漱,见顾九顶着一头乱毛坐在床上揪着被子打瞌睡,他感觉积存在体内的愤怒暴躁又在翻腾了,忍了两下,邵逸走到床边,揪着顾九耳朵,提高了音量:“顾九!起床了!” 顾九一惊,捂着耳朵瞪着眼睛茫然地看着自家师兄。 “嗤”邵逸看着他这模样,跟受惊的猫儿一样,居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也确实没忍住。 顾九立即指着他,一脸惊奇:“师c师兄”他居然在笑,这么多天,顾九还以为邵逸不会笑呢! 邵逸笑完之后又立即板着脸,拍开他的手指,面无表情的,“快起来。” 顾九握住自己的手指,慢吞吞下床。 笑起来多好看啊,怎么就要那么凶呢 今天早上顾九的头发也是看不过眼的邵逸给他梳的,洗漱过后,方北冥伸着懒腰也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下仆来报,将军请他们去前面用早膳。 到了饭厅,董秀英看到穿着灰衣道服的小道童,像昨日一样,眼神顿了顿。 顾九被董秀英看得茫然,眼神疑惑地询问对方。 董秀英回神,似感慨地笑了下,请三人落座。 吃过饭,这才说起了正事。 董秀英请方北冥过来,是想请他弄清楚乱葬岗附近是不是真有鬼魂作祟,因为它们有伤害行人的企图,所以不能不管,再就是,想确定那匹雾中白马是不是她的白雪,若是,希望能将白雪的灵魂带回来,与她相见。 方北冥问了下起雾的时间,从中推断出了些规律,“浓雾与白马,都是每隔七日,从当日起,至次日的第七个阴时,渐次出现的。” 天干地支,天干十个,分五阴五阳;地支十二,分六阴六阳,其中丑c卯c巳c未c酉c亥,为阴时。 七在玄门中,是个很特殊的数字,它代表着日月与五星,所以玄门人不管炼符还是开坛做大型的法事之类的,皆以七日为一期。 而六阴不够七这一数,便以第一个“七”开头的第一天,从第一个阴时往下数,数到第七个阴时,浓雾与白马就会出现。比如第一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人,是丑时遇到的,那第二个理应在第二个七日从卯时开始数的第七个阴时遇到,也就是次日的卯时。这样依次往下推,每隔七日一个阴时轮一次。 七七一个定数,顾九默默跟着算了算,第一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是夜间赶路,在丑时遇到的,此事也是从他口中传出,第二个是在巳时,第三个也是此事中目前最后一个遇到的,是在未时。算上中间的卯时,那么浓雾与白马已经出现过四次了。 如此有规律,还以七为数,涉及阴魂与阴时,顾九觉得这件事很可能不是巧合,背后像是有玄门中人的影子。 三人从将军府出来,准备去乱葬岗看看。 董秀英派了马车,顾九爬上马车跟着摇了一会儿,心口发闷,觉得比走路没好多少。 方北冥看着小徒弟惨白的脸色,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了颗黑色药丸让他用水服下,拍了拍他的背:“你身体这么弱不行啊,明天起,跟着你师兄练剑吧,以后不管是杀鬼还是和同行打架,都用得着。” 顾九就小心翼翼地看向邵逸,“那便麻烦师兄了。” 邵逸靠着窗户看着外面,闻言头也不回,语气硬邦邦地嗯了一声。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从军营外围经过,前方出现一条岔路,车夫是当年跟在董秀英身边退下来的老兵,他道:“当年,就是从这条路,白雪一身刀伤,全身的血,跑进军营倒地后,声音都没发出一声就死去了,它是憋着最后一口气,把董将军给驮回营地的。” 那一幕,老兵至今想起还觉得酸楚,白雪即便死亡,眼睛也是睁开的,它看着自己昏迷重伤的主人,眼里全是牵挂。战马虽不是人,但作为骑兵来说,它们是生死相托,比战友更亲密的伙伴。 王大才魂都快吓没了,跳下去将王小蝶救出来,然后王小蝶终于肯说了。原来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最开始也说要娶她,最后却发现对方是成过亲的,即使这样,王小蝶还往后退了一步,说只要对方履行承诺愿意娶她,她作妾也行的,但那男人却反悔了,伤心欲绝之下,王小蝶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王大才气愤之下去打听那男的,才发现对方是隔壁村郝地主家的独子郝元洲,家里良田几百亩,镇上还有几个铺子,在这附近来说算是很有钱的,王大才完全不能把对方怎样。他忍气吞声地,劝王小蝶忘记对方,趁着她与对方的事没有其他人知道,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但王小蝶哪怕差点死掉,被救回来后一样闹着要嫁给对方,还是作妾。王大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么都劝说不听,王大才怕女儿再寻死,只得答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 45 章 么么哒  顾九他们一直知道,将军府派了人在远处蹲守着随时注意这边的情况, 刚才乱葬岗的动静闹得那么大, 董秀英知道也不奇怪, 只是顾九没想到这么晚了她还会亲自过来。 “这是怎么了?”董秀英看着那些惊恐惨叫的士兵们,好奇地问。 “董将军。”顾九扶着歇了会儿的邵逸勉强站起来,“我们找到白雪了。” 董秀英微微往前倾, 面露激动,“找到了?” 顾九点头, 邵逸则帮董秀英等人再开了一下阴阳眼。 推董秀英过来, 曾质疑过他们取血目的的那个女兵, 看到眼前的一笼子厉鬼时,也忍不住退一步。董秀英也惊了一下,不过她心里有准备, 所以很快又镇定下来。然后她将目光, 转向站在顾九身边的白马。 董秀英出现后,白雪就有点疑惑地往她身边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看顾九, 眼神十分茫然不解。 董秀英嘴唇微微颤抖, 她将白马上上下下的打量,虽然白马身上裹着雾气,但她与白雪作伴十几年,又岂会认不出这就是她的白雪。只是现在她老了, 白雪好像认不出她。董秀英抬起右手, 小拇指抵唇, 吹响一声绕着弯的口哨,“白雪,过来。” “咴~” 回应似的,白雪在原地仰立起来,嘶鸣一声,落地后,便朝董秀英跑了过去,绕着董秀英打转,不时拿头蹭她。 它认出董秀英了,虽然她变老了,不再是它熟悉的容貌,但她身上的气息,她的话音,她的口哨声,都让白雪知道,眼前这个人,才是它的主人。 白雪十分快活,董秀英又何尝不是,她摸着白雪的头,看着白雪高兴地在身边蹦跳,也高兴而痛快地笑着。 顾九被这主宠俩的氛围感染,也不禁露了丝笑容,不过立即又被旁边厉鬼们的怒吼声扫兴地打断。 董秀英也将注意力暂时从白雪身上挪开,问顾九:“方道长呢,这些厉鬼如何处理?” 顾九道:“师父找布阵之人去了,这些厉鬼只能等师父过来处理。” 董秀英道:“老身与你们一起等吧。” 那群被厉鬼吓惨了的士兵们,总算是缓过来了,却再也不敢靠近顾九他们半步,战战兢兢地向董秀英行礼,“见过董将军。” 董秀英早卸去军中职务,她现在身上空有一个虚高的官衔,其实是什么事都不理的,但这不妨碍大家称呼她一声将军,毕竟南湖郡还是当年她带兵夺回来的。这些士兵嘲笑董秀英已经老去,但气魄胆量却半点也及不上董秀英,面对厉鬼时的反应就可看出。 顾九看看天空,从厉鬼们出现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挺久了,天边开始有朦胧的光线,眼看着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咿呀?”躺在邵逸胸口装死的一只小纸人忽然抬了抬脑袋。 顾九:“?” 他正想悄悄问小纸人怎么了,就忽然听见了自家师父的声音。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方北冥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手拿着剑,一手拉着根铁链,后面拴着一个又一个被捆住双手拼命嘶叫的厉鬼。 “啊啊啊!”那群好不容易没那么怕的士兵,看到又来了群厉鬼,又立即大叫起来。 恰好军营里又出来两列队伍,为首之人呵斥道:“此乃军营重地,前方何人在此喧闹!” 见鬼的士兵们终于忍不住了,不少人回头跑向战友们,“鬼!老大,有好多鬼!” “胡说什么!”士兵们的老大呵斥。 方北冥看看那群士兵,挠挠脑袋,又看看坐在轮椅上,手放在身边趴着的白马头上的董秀英,转向邵逸:“你给他们开了阴阳眼啊?” 邵逸道:“是他们自己嚷着要看的。” 方北冥还是挺了解邵逸的,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让普通人见鬼,定是这群士兵出言不逊了,便无奈地摇摇头:“把人吓坏了怎么办?” 那群士兵的老大训斥完自己的手下,驱马上前,看到董秀英时,愣了愣:“董将军?这大晚上的,您在这做什么?” 董秀英恰好与这人认识,“有点小事要处理,没想到惊动了周百夫长。” “是什么事?”周百夫长下了马,瞪了瞪先前出来的,但大冬天的夜晚却一头冷汗的手下们,走向董秀英。 这名百夫长穿着披风,他在那群能看到鬼的士兵眼中,站在董秀英左手边,位置刚好停在笼子前方,被风吹起的披风在笼子前晃晃悠悠,厉鬼们被吸引了视线,费力的伸手要去抓那披风。 士兵们为自家老大齐齐捏了把冷汗,又不敢过去,只能集体眼抽筋,给对方使眼色,让对方赶紧从那位置离开。 周百夫长没注意到手下们的异样,站在那里与董秀英寒暄,身后的披风好几次掠过几只厉鬼的手,因有风一直没成功抓住。 董秀英倒是体贴,一边寒暄一边让女兵推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把周百夫长带了过去。 顾九这边,则问方北冥:“师父,抓到布阵的人了吗?” 方北冥摇头:“我追过去的时候,惊动了他,让他逃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北冥道:“看身影,是个比较年轻的道士,二十来岁的样子。” 顾九:“这么年轻?” 方北冥遗憾道:“那人这么年轻,却已经能独自将血煞阴龙阵布置出来,可见天赋之高。若用在正途,道门岂不又壮大一分,偏偏”偏偏走了这歪路。 方北冥又道:“待此间事了,为师再去打听下,看是不是哪家弟子。”要真这样事情就简单许多了,方北冥自己都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小,这人很可能是当年那名道士门下的,和他们一样,是云游道士,无门无派,自学成才。 随后方北冥又问顾九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嘲讽邵逸,只下了个立狱咒就累得虚脱了,若来只黄雀,他和顾九岂不成了翁中鳖。 邵逸这次倒老实,没顶半句,乖乖被方北冥教育。 董秀英走过来,身后跟着一脸探究的周百夫长,董秀英道:“方道长,这群厉鬼,你打算如何处置?” 方北冥回头,拱了拱手,道:“我打算先将他们超度一下,再将他们送往地府。” 方北冥对董秀英说,这群厉鬼原本只是徘徊在战场里的死亡士兵,沉浸在自己的执念里,有人将他们强行从执念里拉出来,勾起他们的仇恨与戾气,用来炼制阴物。他们已经成了厉鬼,还失去了神智,超度的话,可以将他们心中的仇恨洗刷,找回神智,让他们好过一点。 董秀英表示厉鬼有归处,自然最好。然后请方北冥给周百夫长开下阴阳眼,她已经将在此的原因说了,只是周百夫长还是不信,要亲眼确认。 方北冥看周百夫长亦是身带煞气,胆子应是不小,便给周百夫长开了阴阳眼。 周百夫长第一反应是大喝一声,然后往后跳了一步。 方北冥笑笑,这反应,还算小的了。然后问董秀英:“那白雪呢?” 董秀英迟疑道:“若现在白雪不受超度,会如何?” 方北门刚才听顾九说了来龙去脉,此时便道:“白雪的最后愿望是将你安全送到营地,对它来说,坚持不懈地跑才能达到目的,这也成了它死后最清晰的执念。它当时死后,魂魄停留在了路上,不停地在这条路上来回奔跑,执念不散它亦不散。但白雪此时已经见到了你,它的执念不在,短时间不受超度不会如何,时间长了,它的魂体会慢慢消散。” 董秀英心情比想象中的平静,她能在死前再见一次白雪,余生已经无憾,她摸了摸白雪,眉目舒展开,慈爱地看着白雪,“那就一起超度吧。” 白雪仿佛听懂了,不舍地蹭了蹭董秀英的手。 董秀英发出白雪熟悉的指令,让白雪过去。雪只能依依不舍地走到笼子边,眼睛充满雾气。 顾九看到这幕,下意识地又把挨着他蹲着的小喵搂住。 若是和尚,大概就地一坐,手持念珠就念起了超度经文,方北冥也懂一点佛经,作为一个道士用佛经超度鬼的事情也干过,不过他们道门,自然也有道门的超度法子。 方北冥将铁链上拴着的鬼塞进笼子里,然后拿出之前准备好道具,起法坛,点黄符。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 这场超度法事,持续时间差不多半小时。随着方北冥念诵出咒语,原本还面目狰狞的厉鬼们,也渐渐地安静下来。他们眼中的暴戾怨恨一点点地消退,脸上开始有了表情,似乎终于明白自己来自何处,亦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将要去往何处。 天色将亮,一道若有似无的金光拂过,士兵鬼们终于恢复了神智,容貌上,也干净了些。 笼子撤去,方北冥又立即请阴差。 而董秀英扶着轮椅,不敢置信地看着其中一名脸上带血的年轻男鬼,“二哥?!” 她急急地要下去,却因为不能行走,差点摔在地上,女兵将她拉住,董秀英拍着扶手命道:“快!快推我过去!” 一些煞气轻些的士兵鬼见状,不敢与董秀英距离过近,连忙让开。 董秀英拉住那名还在茫然的年轻男鬼,“二哥,我是英儿,是妹妹英儿。” 时间过去太久了,年轻男鬼一身残破铠甲,露出的身体处处是刀伤c箭伤,他长久地陷在自己的执念里,记忆早已经混乱模糊。他疑惑地低头看着轮椅上的老妇,想了很久,却想不起什么来,但是他心里觉得酸楚悲哀,见董秀英哭,他也默默流泪。 “二哥。”董秀英老泪纵横,死生别离,她老了,哥哥的容颜却还停留在生前。 一阵阴风吹来,两名阴差忽然出现在当中,一扇鬼门开在旁边。 士兵鬼们自发走近门里,董二哥也往那边走了两步才回神,望着董秀英。 董秀英实在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已经死去多年的二哥。虽二哥没想起她,却已叫她感恩,她擦了擦眼睛,泪中带笑,哽咽道:“二哥,去吧。你先去,待来生,英儿再做你妹妹。” 阴差守在门两边,士兵鬼们慢慢靠近,他们都穿着旧式的铠甲,有的胸口插着箭,有的腹中插着刀,有的断臂断脚,甚至还有人抬手扶着自己几乎断裂的头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 46 章 哟呼!顾九听见顾勇跟那老道士这般说看向院子里的眼神带着顾九熟悉的恐惧,还有憎恶。 顾九将视线转向老道士,就见那老道士闭着眼睛掐指在算然后满面凝重地跟顾勇说:“幸好你及时找我过来,此子乃恶鬼转世,明日便是下元节鬼门亦开到时百鬼出阴气大盛这恶鬼以阴气为食,功力将大增。届时生人不分,再不将其除掉,又有那厉鬼相助,只怕此次过后,这方圆十里的人烟都要为他所食。” 顾勇听后,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此子降生后周边的邻居死的死伤的伤。再说他们这个小山村,原本也算是土地肥沃c风景秀美之地但随着此子的降生却一日比一日凋敝尤其是此子居住的周围竟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 尤其后来听说这茅草屋里更时不时传出厉鬼哭泣吼叫之声。这两年,村里剩余的人家都不多了,大多都已搬离此地。顾勇也有了新的美满家庭,但此子只要一日不死,便犹如一根鱼刺梗在他的喉咙里,叫他睡觉也不得安宁。 老道士从腰间拿出一个罗盘,绕着小院子走了一圈,嘴里念念叨叨,不时在地上埋下一些什么,忙活了好一阵,然后起身对顾勇说:“我这里有些东西要你去准备,需得尽快,赶在今夜子时之前。” “我这就去准备。”顾勇说。 然后顾九便见这二人在这又逗留了一会儿后,才急匆匆离开。 那道士走时,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顾九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浓烈的恶意与势在必得。 顾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掌,来到这里活了八年,这次终于逃不过去了吗? 盯着那道士的背影出了会儿神,顾九忽然听见一阵响动,回头一看,旁边用破布床单挡起来的窗户,后面忽然多了个小小的黑影,那黑影在床单上戳了戳,然后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顶开床单钻了进来。 “小弟。”顾九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窗户太高,他踮起脚尖,伸手将小弟嘴巴里叼着的鸡腿接过去,然后让小弟爬上他的肩膀。 小弟是只黑猫,黑猫通灵,在这里被认为是不详之物。三年前小弟才巴掌大,差点被村里的孩童虐杀,当时已经缺了一只耳朵,断了一截尾巴的小弟奄奄一息地被扔到顾九家的院子里,被顾九求着让尚未去世的奶奶给救下来。 奶奶半年前去世,顾九平时吃饭成了问题,都是小弟东家偷一点,西家偷一点的带回来给顾九填肚子,偷不着就抓老鼠回来,倒没让顾九饿死。 这根鸡腿不大,上面沾了些灰,还有小弟的口水。顾九丝毫不嫌弃,随便擦了擦,先撕下一块,递到已经从他肩膀跳下来,蹲在他腿上舔毛的小弟嘴边。 “今天被人追啦?”顾九帮小弟把身上粘着的蜘蛛网清理干净,自己吃一口,时不时喂小弟一口,顺便在它身上摸摸,检查它有没有受伤。 小弟喵了一声,吃了两次就不再吃了,趴在顾九腿上,打着呼噜。 气氛正温馨,温度本就不高的屋子骤然再次降温,一团黑气忽然从旁边斑驳的泥土墙壁里窜出来,掠向坐在床上的顾九。 “喵!”小弟尖叫一声,就要从顾九腿上爬起来挡在顾九前面去与那黑气对峙。 顾九眼疾手快,抱起小弟,快速缩到墙边,一边盯着那团黑气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鸡肉。 那黑气在顾九身前停留一会儿,忽然从中伸出一只混着黑气却依然能看出惨白的手,试探着摸向顾九的脸,只不过快要靠近时,却又忽然转向,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弟尖叫着伸出利爪扑向那只手,随后被狠狠地甩开,幸而方向是床那边,小弟落在床上,倒也没摔伤。 窒息感让顾九的脸颊涨红,他双手攀住那只惨白的手,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娘” 小弟再次扑过去时,那手却随着这声呼喊而忽然收了回去。黑气在原地颤抖了一会儿,然后像刚才突然出现时那样,隐没入那道斑驳墙壁,不见了。 “咳咳” 顾九跪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拿起旁边床头的小铜镜,对着脖子照了照,果然青了一圈儿。 小弟踩上他的膝盖,焦急地一直叫,像在催促。 又一次差点死掉,顾九全身冷得不行,将小弟抱在怀里,喃喃道:“小弟,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顾九本是现代社会一名孤儿,靠好心人捐助大二在读,一次熬夜复习后醒来,便发现自己附身成了一个古代婴儿,很倒霉的是,还是一个在棺材里出生的婴儿。 因为是成年人附身,所以顾九是生而知事,他被这具身体的亲奶奶不顾众人阻拦抱出棺材后,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这具身体的身世。 他这辈子的父亲与母亲,都只是普通村民,母亲周珊珊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孩子尚在腹中,她就死了。出殡下葬这天,抬棺送葬的人忽然听到从棺材里传来婴儿哭声,大惊之下开了棺,就见那面色青白的妇人下身,淌出一滩血水,血水中,趴着一个浑身血红的婴儿。 而在棺材中出生的婴儿,又传说是吸足了尸气活下来的,十分不详,被称为“棺材子”。 身体的父亲顾勇和其他亲戚,都要将顾九活埋,唯有身体的亲奶奶不同意,强硬地将顾九抱回去养,因犯了众怒,所以被村里人赶到了村子边缘的破茅草屋里住,连亲生儿子也与她断绝了关系。 那时候顾九刚出生,还看不清东西,所以他还没注意到自己的情况,他感觉身边似乎随时都有人守着,并且无时无刻不觉得冷,他还以为他来时正处于冬天,但当两三个月过去眼睛能看到东西后,顾九才发现此时正是盛夏,但他却跟活在冬天里一样,然而最恐怖的是,他能看到鬼。 那鬼不是别人,正是这具身体那难产而死的娘,是一直守在他床边的那个人。 周珊珊一缕幽魂,穿着下葬时的那身衣服,染了半身的血,飘在顾九身边,面容惨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顾九第一次看到她时,直接吓晕了过去,之后醒来也不好过,直到他都能坐能爬了,发现周珊珊还是和之前一样,只默默地飘在他身边,这副样子,倒像是母亲挂念儿子,对儿子的守护。 那之后,顾九对周珊珊的恐惧就少了几分。 然而,顾九来到这个世界,就好像是来受折磨的,某天夜里他突然惊醒,便发现头顶飘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黑发遮了两边脸,瞪着眼珠,一大半都是眼白,形容十分恐怖,见顾九醒了,张开黑洞洞的嘴,居然就要直接来咬顾九。 顾九那时候刚会爬,一声惨叫往旁边一滚,刚才不知去了哪里的周珊珊忽然冒出来,与那白衣女子缠斗在一起。彼时他已经被因为他叫声而惊醒的奶奶抱在怀里安慰,他便在奶奶怀里,看着两个女鬼在小小的破败茅草屋内打得黑气翻滚,最后周珊珊断了一只腿,将那白衣女鬼摁在地上,一点点撕扯着,将对方塞进嘴里吃个一干二净。 吃了白衣女鬼的周珊珊,那断了的腿,眨眼间就重新长了出来。 之后这种情况便时有发生,顾九常在半夜里被忽然凑近的阴冷惊醒,通常这种情况下,都会有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野鬼想要吃掉他,最后却被周珊珊吃掉。 起初周珊珊面对这些野鬼,胜得还很艰难,一场战斗下来常会缺胳膊断腿,但每次吃完野鬼,缺损的四肢又会重新长出来。只是次数多了,顾九便发现,他开始看不清周珊珊的面容了。她的身上开始出现黑雾,之后周珊珊每吃一只野鬼,这黑雾便浓重一份,到后来她整个人都被裹在一团黑雾里,看向顾九的眼神,也不再是从前的面无表情,而是带着某种渴望。 顾九心惊的发现,这种渴望,与那些想吃他的野鬼透露出来的,一模一样。 她将他列为了食物。 之后顾九还发现,他觉得冷,这种冷却不是外面温度造成的,这种冷更像是从身体内部生出,是一种自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而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很弱,大病没有,小病却不断,每月有十来天都在喝奶奶采回来的中药,不知道该说是他还是原主,倒霉是倒霉了点,命却还算大,内忧外患,这般坎坷,居然也活了八年时间。 奶奶去世后,顾九并没有看到她的鬼魂,他不知道是何缘由,但奶奶不在后,周珊珊的理智也越来越少,第一次掐了他后,惊慌失措地收回手,但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每次被周珊珊掐住脖子时,顾九都只能一声一声地喊她娘,希望唤醒她的理智。 今天又被掐了一次,顾九不知道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还能不能侥幸逃脱。 然而顾九并不敢逃,他曾试图往外逃过,但他惊讶的发现,在茅草屋外,居然还藏着不少野鬼,他一出去,便纷纷涌上来要撕了他,后来还是周珊珊冲出来,吃掉几只野鬼,剩余的野鬼仓惶逃走,顾九才捡回一条命。 那时候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大概是类似唐僧肉一样的存在,是野鬼们十分喜欢的食物,总之他的下场似乎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在逃出去的途中被野鬼们分吃,一个是躲在茅草屋里,能活一天是一天,然后在某一天,再喂了这具身体的娘亲。 但今天那个道士的出现,回想起对方最后那个眼神,顾九觉得,可能他要新添一种死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 47 章 哟呼! 茅草屋总共两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是他和奶奶睡觉的地方奶奶死后,顾九吃完她存下的粮食之后就全靠小弟养活,幸而院子里有井,喝水不成问题。厨房唯一的一把生锈缺口的破菜刀早被顾九藏在了枕头底下这刀对鬼魂无用不过对人还是有点威胁的,趁着老道士没来顾九将刀用布裹了裹,藏在怀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九今天唯一吃的东西就是那根鸡腿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了起来,小弟绕在他身边看了看窗户看了看顾九很犹豫。 顾九说:“我有一点点饿。” 小弟便喵了一声,跳上窗户转头看了看顾九,然后钻了出去。 顾九追上去,扒着窗户透过缝隙看着小弟慢慢地钻进外面的林子不见眼睛忍不住弥漫了些水汽。 顾九抬手在眼睛上一抹他是故意让小弟离开的,等会儿那老道士过来,他还不知道自己今夜能不能活下去,别让小弟落在对方手里才好。 小弟走后,顾九灌了一肚子井水充饥,然后搬了张三条腿的破板凳,打开门坐在门口,死死地盯着院子外面。 老道士还没来,院子外却黑影重重,个个虎视眈眈。 顾九分辨了一会儿,认出这些多是从别处飘来的新野鬼,原先守在这里的一些野鬼,应当是进了周珊珊的肚子。 背后一阵凉气袭来,顾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周珊珊出来了。 周珊珊穿过顾九,直接窜出门外,靠近最近的一只野鬼,黑雾将其包裹,顾九听着那野鬼凄厉的惨嚎,表情木然。 周珊珊在表达愤怒,以前她这么做,是愤怒于这些野鬼居然妄图对她亲子不利。现在,自然是愤怒他们居然敢觊觎属于她的食物。 她吃的野鬼越多,理智便丧失得越快。 周珊珊一连吃了两只野鬼,身上的黑雾又暴涨了些许,她回到顾九身边,弯下腰凑近顾九,黑雾下的面孔惨白,一双眼漆黑。 她在顾九肩膀边嗅了嗅。 “娘。”顾九主动靠近周珊珊,伸出瘦弱的双手抱住对方,语带濡慕。 周珊珊一抖,恢复些许理智,挣扎一瞬后挥开顾九,飘到他身后。 顾九被挥了个屁股蹲儿,爬起来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天色越来越暗,小弟还没回来,远处两盏晕黄灯火幽幽朝这边飘来,距离近了,顾九才听到两道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而后看到提着灯笼的那两道身影。 顾勇和老道士来了。 顾勇搂着一个在顾九眼里缭绕着黑气的陶翁,脖子上挂着一卷红绳,肩膀上还挂着一个布包。老道士换下了之前穿的藏青道袍,穿了一身看着比较正统的,印着各种符文的玄黄道袍,手执一柄黑色旗幡。 两人依然在院门前止步,顾勇将东西都一一放下。 院墙是用土石块混着稻草垒起来的,勉强圈成一个院子,院门也是竹片编织而成,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已经腐朽不堪。那老道士凑近顾勇,不知道跟他嘀咕了些什么,便见顾勇徒手将院门扯开,脚步犹豫地向顾九走去。 顾九捡起一块土坷垃,冲着顾勇砸过去。 夜色黑,顾勇没躲开,被顾九砸个正着,他“嗷”了一嗓子。 顾九抿着唇,一块又一块地继续往顾勇身上砸,这些土坷垃都是他趁这两人没来之前,从厨房墙上抠下来的,反正都是土墙,材料多得是,这会儿脚边还有一大堆。 顾勇看不清,只觉得没完没了了,不由破口大骂:“该死的小兔崽子!” 他不顾身上被砸的痛楚,疾步上前,探出大掌就要捏住顾九的脖子。 顾九往后一闪,顾勇便与从屋内窜出来的周珊珊来了个面对面。 “啊啊啊!”顾勇吓得大叫。 正常人是看不到鬼魂的,除非他阳气特别弱,顾勇却在来之前用袖子叶擦了眼睛,所以能短暂地看到鬼物。 顾勇被突然出现的周珊珊吓了一大跳,他忍着害怕只往后退了两步。他快速在脖子上摸索了一下,然后手里翻出一块木牌,对着周珊珊,喝道:“滚开!” 躲在周珊珊身后的顾九看到那木牌发出一道红光,周珊珊便仿佛被卡车撞了一般,裹着满身的黑气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 “娘!”顾九叫了一声,就要扑过去查看蜷缩在地上翻滚的周珊珊。同时心惊不已,他就说顾勇怎会这般大胆,以前过来这里是从来不敢进来的,今夜居然毫无顾忌,原是有这厉害的木牌在手。 然而顾九转身跑了没两步,便感觉自己的后领被人拽住,后背传来一阵拉力,顾九听得顾勇在耳边满怀恶意道:“小兔崽子,今夜老子便叫大师收了你和你这死鬼娘!” 顾九现在八岁,常年吃不饱骨子里发冷,一副病弱鬼的身板,他哪有力气与顾勇一个壮年男人抗衡,他被这一拽,直接被拽到地上拖着,然后被顾勇拉着后衣领往屋外拖。 面对周珊珊,顾九还能唤一声娘卖卖可怜,但面对顾勇这个当年要把顾九活埋的爹,顾九却是没报半点对方可能心软的想法。他直接掏出怀里的破刀,扯掉布,使了吃奶的力气往后一划。 这一刀直接划在了顾勇手上,他痛呼之下不由松开顾九,顾九没回头看,爬起来便不要命似得往屋里跑。 缓过劲的周珊珊再次从屋里出来,顾九发现她的黑气似乎少了点,可能是刚才木牌那一击造成的。 顾九扑进周珊珊怀里,“娘,救我!” 周珊珊没说话,从顾九在婴儿时期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八年间,就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后来才知道,周珊珊是哑女。 周珊珊将顾九往屋里丢去,对着顾勇便冲了过去。 顾勇右手一手的血,看周珊珊又出来,恶狠狠地将那木牌再次拿了出来。 周珊珊一靠近顾勇,那木牌便再次发出了红光,然而周珊珊此次却没被撞出去,她身上翻涌的黑雾似乎在与红光做抵抗,然后用她那双惨白的双手掐住了顾勇的脖子。 预想的情况没发生,还被掐住脖子,感到脖子上冰凉入骨的冷意,顾勇惊骇大叫:“大师,快救我!” 那老道士过来后,遣了顾勇来抓顾九,便一直在旁边忙活。他下午时绕着小院走了一圈,就布置了些什么在这里。但顾九冒着被野鬼伤了的危险查看过一边,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此刻那老道士正将那陶翁里的东西按着奇怪的路线洒下去,里面的东西裹着黑气落入土面,顾九分辨不出那什么,却嗅到了丝丝腥臭。 顾勇求救时,老道士也将陶翁里的东西全部倾倒完毕,将那陶翁一摔,破碎声起时,老道士忽然飞身进来,手里多了把剑,口中厉喝:“恶鬼休要张狂,速速退散!” 周珊珊便撒开顾勇,与老道士战到一处。 周珊珊虽吃了不少野鬼,在顾九看来也是鬼中恶霸了,但她身前也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懂如何打架,姿态以张牙舞爪来形容并不为过。老道士不同,他干这行年岁绝对不少,一招一式都透着章法,而且敢对上周珊珊,便证明对方很有信心,能制服周珊珊。 顾九不希望周珊珊出事,至少在今夜不要出事,他看那老道士一脸奸邪的长相,他有预感,如果今夜让对方得逞,他的下场只会比填了周珊珊的肚子还要惨。 顾九左右一看,继续捡起之前没用完的土坷垃朝老道士扔去。 一连躲开两块顾九扔过来的土坷垃,老道士轻蔑道:“雕虫小技。”他叫顾勇,“用红绳按照我之前教你的法子将那小恶鬼捆住。” 顾勇正用从身上撕下的布条给自己的手臂止血,他用嘴给布条打了结,闻声便应了声是,然后将放在院门口的红绳拿过来,就再次朝着顾九走去。 顾九搂着几块土坷垃,一边朝老道士扔,一边躲顾勇。但是院子就这么点大,他的力气与速度还有体型都十分弱势,不一会儿便被顾勇捉住了。 顾勇拿着红绳往他身上套。 顾九往周珊珊那边看了一眼,张张嘴,喊道:“娘,你快跑!” 周珊珊也是分身乏术,顾九知道若自己再叫她来救自己,面对老道士的威胁只怕败得更快。周珊珊虽然想吃了他,但对方好歹守护他这么多年,没有她在,他早喂了野鬼肚子。那老道士不会放过他,肯定也不会放过周珊珊的。 周珊珊一急,就想抽身过来救顾九,却被老道士拦住去路,“想跑?今日你们两个谁也逃不掉。” 顾九被顾勇放在地上,两条腿被顾勇的一条腿死死跪住,生疼,他半点也挣扎不了,上半身连带双手,已经被红绳密密麻麻地缠到了腰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 48 章 哟呼! 要破乱葬岗的血煞阴龙阵又还要等下一个七也就是顾九他们还需要在南湖郡待七天才行不过方北冥说他压制了怨气导致对方上次收集不成功肯定惊动了对方为防有变他们需要住到乱葬岗去。幸好董秀英财大气粗,给了顾九他们更加宽敞足够让三人一起睡下的马车,还让下仆送了许多的日常用品过去。 虽然没有将军府住的舒服,但对于住过茅草屋野外也睡过的顾九来说马车已经算是豪华装备了。 乱葬岗还是和他们第一次去查看时一样阴阳眼的世界里干干净净的,不过普通人眼的世界嘛就不怎么样了。之前他们看到的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已经被顾九他们烧了最近这里传闻闹鬼,就没人再往这扔尸体只有些野猫野狗在这边徘徊。 马车停下的时候顾九看方北冥烧了张符纸。 “哒哒哒。” 不一会儿,马车窗就被轻轻叩响,邵逸打开车窗一个白色小纸人爬了进来,它的五官是用朱砂点出来的笔画随意却憨态可掬不显诡异,十分可爱。它爬上方北冥的膝头,两只手比划着,发出幼童一般稚嫩的咿呀声。 这个叫纸人术,折出的纸人,与主人心意相通,能替主人勘察c记录所听c所看到的事。这术力最顶尖之人,能使手下折出的纸人拥有人的思维,发出人声。方北冥折的纸人,虽然只能发出咿呀声,但他并没有认真的学过这个,所以达到这一步,也算顶尖了。像邵逸,目前折出的纸人,即便画上五官,但想知道它记录的东西,只有将它烧了才行。 小纸人咿呀一阵,方北冥却听明白了,他点点头,指尖在纸人额头上一点,纸人便轻飘飘地倒在他手心上,被方北冥收了起来。 顾九好奇地问:“师父,它说了什么?” 方北冥道:“昨日我离开时,在这里放置了一个纸人。刚才它告诉我,我们离开后,乱葬岗里没有人来过,也没有鬼出现,那背后布阵之人的反击,也不知何时会再来。” 顾九道:“说不定对方是害怕缩回去,将这里弃之不理了。” 方北冥道:“没那么简单,这个阵法,布阵想要成功,必须加入布阵之人的血,阵法被破,他也会受到反噬。而这个阵法,通常来说不会只存在一个,若每个都像这样被发现就弃之不理,除非他不想活了。” 顾九真的很好奇:“师父,血煞阴龙阵,到底是什么阵法?” 方北冥愣了下,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知道你师爹为何会是阴差吗?” 顾九惊道:“与这个阵法有关?” 方北冥点头。 顾九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然方北冥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每个国家的形成,除了会立君主之外,在人眼看不到的世界里,还会化出一只阳龙。阳龙守护着这个国家与子民,国家昌盛繁荣,阳龙的气势便强大,国家弱小,阳龙的气势也会跟着微弱。阳龙气势一弱,它所守护的国家就会容易被各种阴邪侵袭。 曾有一阵,这片土地战乱四起,几乎存于世的各个国家背后的阳龙都十分孱弱,这时候,有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长,以自身的修为与功德,研究出一个用浩然正气化成阳龙提升国家气运以结束乱世的阵法,这个阵法叫升阳龙阵。 十几年前,有个法力同样高深的道士,因不甘自身大限将至,想要强行增加自己的寿命,他将升阳龙阵研究改造一番,最后得出了十分阴狠毒辣的血煞阴龙阵。和升阳龙阵一样,布阵的人必须加入自己的血。只不过升阳龙阵的阳龙相连的是一个国家的气运,而血煞阴龙阵中的阴龙,是与布阵之人自身寿命相连。 布置血煞阴龙阵时,需将无数的怨气c戾气与阴气,投入到一个阵法里,让它们生生不息,再化成阴龙。但因为怨气c戾气与阴气,乃被玄门中人不容,动静大了,这阵法会被毁夭折不说,布阵之人也容易暴露,引火上身。 那名道士考虑到这一点,他走遍大江南北,挑了无数个隐秘的地方,布置下无数个血煞阴龙阵,这些阵法,有的为他造龙头,有的为他造龙身c龙爪以及数不清的龙鳞。 因为部位分开,即便所有部位都有了,但拼凑在一起也只是一条死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用一名命格至阳,体含金庚之气的人的血来唤醒阴龙,醒来的阴龙会染上血煞气,还是非常强大的法器,几乎无人能敌,且阴龙会命定般的与阳龙对抗,吸食阳龙的气运,而阳龙与一个国家的气运相连,阴龙一旦炼成,国家迟早大乱。 当年那名道士做得隐秘,等方北冥他们发现时,对方已经进行到唤醒阴龙的最后一个步骤了。 最后,当然是没有成功。 方北冥回忆道:“当年你祖师爷还有你师爹的师父,以及你师爹,都在那一战丧命。你师爹他们,俱是一身大功德,阴寿超过百年,可以不排队去投胎的,只是你师爹舍不得我,便留在地府做了个阴差。” 顾九问:“那我祖师爷和师爹的师父呢?” 方北冥笑道:“自然是在下面逍遥快活,他们的阴寿比你师爹还长呢,你师父和你师兄,每年都给他们烧好多阴钞下去,你师爹还有俸禄可领,也会孝敬他们,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呢。” 顾九也微微地笑了,如此,那这结局也不算特别悲惨。 顾九忽而又好奇了:“那道士既已准备唤醒阴龙了,那那个被拿来放血的至阳命格的人,又如何了?” 坐在顾九对面一直靠着车壁默默听故事的邵逸,忽然抬眼,看向顾九的视线十分锐利。 方北冥抬手摸了下邵逸的头,再想摸第二下邵逸就扭头避开,并十分目无尊长地瞪了方北冥一眼,方北冥呵呵笑了声,对顾九道:“就是你师兄呀,当年我们能活下来,多亏你师兄呢。” 顾九瞠目:“十年前,师兄才多大呀” “两岁啊。”方北冥说,“别小看了你师兄,他可厉害了,认真起来师父都打不过他。” 顾九重新打量邵逸一番,这么厉害吗?然后在心里自嘲,他们两个一个要被放血喂阴龙,一个从小就面临就野鬼填肚子的境地,果然是师出同门的缘分吗,也不知谁更惨一点。 邵逸似乎不喜欢别人谈论他,推开车门道:“我出去转转。” “去吧。”方北冥也没拦他。 等邵逸走了,顾九尴尬地扯扯嘴角,然后想起昨晚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方北冥道:“师父,师兄的体质很特殊吗?” “是很特殊。”方北冥跟顾九详细说道,“金庚之气,金乃刀剑兵戈,主杀伐庚位于西方,五行中属金,庚又对应秋季,而秋主肃杀。说简单点,金庚之气就是兵器的锐利之气,而你师兄本身是至阳命格,阳气旺盛,再加上金庚之气,煞气遇上他都要躲避。” 顾九喃喃道:“真厉害啊,但是,这个体质对师兄自身有什么妨害吗?我昨夜在师兄身上,看到好多利器造成的伤口。” 方北冥沉默了一下,道:“你师兄一激动,金庚之气就容易失控,他昨日应是同我一样,遇到了血煞阴龙阵想起往事才会那样。” 顾九蹙眉,“没有办法控制吗?” “有。”方北冥说,“聚阴气,阴气无意识,能很好的平衡他的金庚之气,只是过不了多久,收集到的阴气会被金庚之气吞噬,所以更多时候,只有靠你师兄自己控制,他现在的控制力已经好很多了。” 顾九心里难受,现在好很多,邵逸才多大啊,那他小的时候,是不是浑身都是伤口?试想,一个人从小动不动就被自己无意识的割伤,身体时刻伴着疼痛,如此折磨之下,他脾气能好么,难怪邵逸总是那样暴躁不耐的模样。 顾九想到他身上阴气不是很多吗,“怎么收集,用我身上的不行吗?” 方北冥笑道:“当然是可以的,你怕冷,你师兄怕热。你只稍微和你师兄距离近些,他就会好过一些,不然你觉得以你师兄那头都不喜欢被人碰的性子,会容忍你和他睡一起?” 顾九前一刻还对邵逸同情呢,此时就忿忿不平了,亏他这几天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邵逸被赶下床,邵逸真是太狡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 49 章 哟呼!顾九也吓懵了这比那次他尝试逃出去被十几只野鬼围攻时还恐怖铺天盖地都是惨不忍睹的鬼头。 男孩将三只小鬼踢向一边展臂将顾九往身后一揽,指尖并入一张符纸令道:“天雷奔地火,破除世间邪。急急如律令!” 金光出来势汹汹的群鬼身形猛然一滞。 男孩这才来得及挥开手里的黑鞭,如江龙入海,黑鞭在群鬼里肆意翻滚恶鬼周身凡被所碰之处,皆被金光灼伤。 方北冥也跑过来了,他以指尖血在罗盘上画出一道符印,然后将罗盘往上空一抛,那罗盘便浮于空中然后他再快速结了一道手印,“天地玄宗万气之根。四灵天灯,六甲六丁。助我灭精妖魔亡形。五行三界,八卦斩鬼。急急如律令!” 那罗盘向下投出一道金光,将下方一群恶鬼笼罩在内,被那金光一照射实力弱些的当即便消散了只剩下几只实力格外强悍的,拖着残缺魂体四处逃窜。 “还想逃!”男孩双眉一拧,追上去,挥着黑鞭,一鞭一鞭地抽在那些残魂身上。 直到其中一只快要被他抽散,方北冥才出声拦了一下,“逸儿,做人不要那么暴躁嘛,咱请阴差收拾他们就行啦。” “哼!”男孩挥出最后一鞭,才不爽地将鞭子收了回来。 方北冥冲顾九招手,“小孩儿,你过来。” 顾九便抱着小弟,依言过去。 方北冥道:“等会儿你不要乱跑。”然后对男孩道,“你抓紧他,别让他被阴差当鬼也锁走了。” 男孩不耐烦地拉住顾九一只手,道:“知道了,啰嗦。” 方北冥也不计较男孩的态度,将那三只还被捆在一起的小鬼提溜到院子中央,其他几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残魂也踢到一起,最后走向一直缩在墙边的周珊珊,蹲下身,道:“我等会儿会请阴差到场,你跟着阴差去三途川清算生前罪恶,不过我观你身上并无恶业,是能顺利入轮回投胎的。” 周珊珊犹豫地看向顾九。 顾九冲周珊珊笑笑,周珊珊能去投胎自然是最好的,对方为他已经耽误够多的时间了。 周珊珊也知道,再留在顾九身边并不现实,早晚会再产生想吃掉自己儿子的念头,只是她挂念顾九独身一人,便迟迟不点头。 方北冥道:“你且安心,这孩子命格特殊,他的去处我会安排妥当。” 周珊珊便感激地跪地冲方北冥磕头,然后点头,表示等会儿愿意跟阴差离开。 方北冥就指了指中央,“你去那里等着。” 等周珊珊过去后,方北冥从腰间布袋往外拿东西,香烛c香炉c符纸c纸钱等,他在原地简单的起了个坛。 准备工作刚结束,忽而平地起阴风。 “鬼门开了。”方北冥道,而后双手掐诀,口念咒语:“烧香皈太上,稽首礼虚皇” 随着咒语落地,原本还算温和的阴风似给出回应一般,刮得顾九眼睛都要睁不开,等风停下,他再睁开眼时,便见两名壮年男子站在方北冥身前。 这两人黑衣黑帽,手拿锁链,露在外面的肌肤十分惨白,这应当就是方北冥请来的阴差。 顾九见方北冥看到其中一名阴差时似十分高兴,脸上带着很大的惊喜。 那阴差身形十分高大,虽面容过分惨白诡异,但也能看出此人生前长着一副极好的相貌。一人一鬼凑得极近的说话,旁边的那个阴差对此好像十分无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到一边,既阴森又滑稽。 方北冥与那阴差说了会儿话,然后便一起朝顾九这边走来。 顾九正在打量对方,便听男孩叫那阴差:“师爹。” 顾九愣了愣。 阴差温和地笑笑,“几月不见,逸儿好像又长高了些。” 男孩撇撇嘴,没说话。 然后阴差看着顾九,问方北冥:“就是他?” 方北冥点头,对顾九说:“我刚才问过你娘,算了你的生辰八字,你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命格极阴。原本这种命格的人,只阳气弱些,能视鬼物,却不知为何,你会满身阴气。鬼乃阴物,喜食阴气,你又年幼不够强大,很容易被恶鬼所食。我承诺你娘,会安排好你的去处,我收你为徒,你日后便跟着我,你可愿意?” 顾九自然是愿意的,没了周珊珊,他在这世界便真正的举目无亲,又有恶鬼威胁,能跟着会收鬼的方北冥,当然是求之不得。 顾九一点头,方北冥就指着阴差,“这是我爱人,你师爹。” 顾九惊呆了,呐呐开口:“师爹。” 他那刚认的师爹含笑点头,摸了摸袖兜,说:“本该给你见面礼的,只是我如今身无旁物,不过我在下面有不少朋友,你有没有什么话想捎给你阳间去世的亲人,我可以代为转达。” 顾九回神,道:“我想找我奶奶。” 奶奶去世后,顾九没看到她的鬼魂,心里始终牵挂。 师爹点头,详细询问了顾九关于奶奶的信息,道会帮他寻找c转达。 之后旁边的阴差催促,师爹便与他们道别,用锁链将一群鬼锁住。 师爹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在前方一抛,前方便出现了一扇门,内里雾气重重,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裹挟着浓雾,两名阴差一前一后,带着这群鬼魂穿过那扇门,渐渐消失。 鬼门合闭,阴风平缓。 小院已是一片狼藉,顾勇的尸体还在原地,他的所有魂魄都被恶鬼生食,死后连化为鬼魂的机会都没有,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间。 方北冥让顾九和男孩把顾勇找个地儿埋了,他还要去追那个老道士。老道士与旗幡里的恶鬼有联系,恶鬼们消亡不少,给老道士也会造成重创,他跑不远的。 方北冥离开后,男孩松开顾九,在茅草屋里去绕了一圈,找了把锄头出来,就在顾勇尸体旁边开始挖坑。 顾九放下小弟,走上去,忐忑道:“师c师兄,我来吧。” 男孩没说话,只不耐地看了看他那小身板,又转头继续挖。 顾九不敢惹他,只好站在旁边看他默默挖坑,还想帮着抬下尸体的,不过男孩人看着小,力气却大,几脚将尸体踹下坑,利索地埋好土。 “要立木牌吗?”男孩问。 顾九想也不想地摇头,他对顾勇没有感情,甚至可以说是憎恨的。一个几次三番带神婆c道士要来抓他活埋的男人,这次更引来老道士想捉他炼小鬼,埋了他已是仁至义尽。 这时,方北冥也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恶鬼,却没见老道士。 “被这恶鬼吃了。”方北冥说。 刚才老道士逃走,方北冥之所以没追,主要还是因为他看到被放出来的恶鬼当中有一只悄悄地跟了上去,那恶鬼看出老道士受伤了,想趁机会反噬对方。群鬼被方北冥用罗盘打散后,道士伤得更重,尾随一路的恶鬼终于找着机会,冲上去便将老道士的魂魄吃个一干二净。 老道士最后还抗争了一下才被吃掉,方北冥过去的时候,那恶鬼还没来得及跑走,便被方北冥抓回来了。 刚才起的坛还没收起来,方北冥只好再请一次阴差,这次来的不是师爹他们,却也与方北冥熟识,方北冥给他们烧了纸钱,劳烦两人将这恶鬼送归地府。 这些恶鬼和那三只小鬼一样,跟着老道士作了不少恶,不过他们是被逼迫,也算情有可原,入地府清算罪恶值,该罚的罚,服刑满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投胎。 一切都搞定后,大家都累了,也没再找地方,准备就在茅草屋先凑合一宿。 不过在睡之前,顾九还得先行拜师礼。 方北冥腰间的几个袋子跟百宝袋一样,之前起坛的香炉等被他塞进去后,又见他重新掏了一个香炉出来,还有一个牌位,让顾九烧香跪拜。 方北冥跟顾九说,他们虽有传承,却是无门无派,讲究云游四方,自在逍遥。祖师爷便是他师父,主抓鬼算命,风水之类的也懂一点,以后顾九跟着他,便做他的二弟子,这些东西都要学。 顾九拜完祖师爷,又拜了方北冥,这师父就认下了。 于是顾九知道男孩叫邵逸,今年十二岁,两岁起就跟着方北冥满世界跑的抓鬼,到如今已经十年。邵逸脾气不好,方北冥却对他很是包容,顾九以后要在方北冥手底下混饭吃,更加不敢得罪这个暴躁的师兄。 董秀英对白雪有很深的感情,上交兵权后,她没有选择在上京享受荣华富贵,而是回到被她亲手收复的城池定居,距离当初白雪倒地身亡的军营不远。 而与军营相隔一段距离的曾经的战场,埋骨无数,随着夏国的统一,那处战场渐渐沦为乱葬岗,一般很少人会从那里经过。 关于乱葬岗,一直有闹鬼的传闻,就在前不久,有人说他在经过乱葬岗时忽起大雾,雾中鬼影重重,人声嘶吼c刀剑铿锵声不绝于耳。他在雾中迷了路,转了好久一直找不到出路,甚至有鬼影来追他,就在他倍感绝望之际,一匹浑身染血的白马忽然出现在他身边,击退了那鬼影,带着他闯出浓雾,然后又忽然消失不见。 此事带着浓重的传奇诡异色彩,因此不管此事真假,传得很远。董秀英听说了后,认为那白马是白雪,亲自去了乱葬岗,但传说中的浓雾没有,染血的白马更没有。她去了好几次,却一次都没碰见。但之后又有其他人遇到了这种情况,浓雾与白马出现的时机,毫无规律可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 50 章 哟呼! 邵逸注意到他偷摸的眼神,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没生气顾九顿时放心了。 取了董秀英的指尖血只一个晚上,方北冥就将破阵的符纸道具准备好了。顾九就有点不明白既破阵这样容易,师父当时的表情为何又那么凝重呢? 要破乱葬岗的血煞阴龙阵,又还要等下一个七,也就是顾九他们还需要在南湖郡待七天才行,不过方北冥说他压制了怨气导致对方上次收集不成功,肯定惊动了对方为防有变,他们需要住到乱葬岗去。幸好董秀英财大气粗给了顾九他们更加宽敞足够让三人一起睡下的马车,还让下仆送了许多的日常用品过去。 虽然没有将军府住的舒服,但对于住过茅草屋,野外也睡过的顾九来说,马车已经算是豪华装备了。 乱葬岗还是和他们第一次去查看时一样阴阳眼的世界里干干净净的不过普通人眼的世界嘛,就不怎么样了。之前他们看到的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已经被顾九他们烧了,最近这里传闻闹鬼,就没人再往这扔尸体只有些野猫野狗在这边徘徊。 马车停下的时候顾九看方北冥烧了张符纸。 “哒哒哒。” 不一会儿马车窗就被轻轻叩响,邵逸打开车窗,一个白色小纸人爬了进来,它的五官是用朱砂点出来的,笔画随意,却憨态可掬,不显诡异,十分可爱。它爬上方北冥的膝头,两只手比划着,发出幼童一般稚嫩的咿呀声。 这个叫纸人术,折出的纸人,与主人心意相通,能替主人勘察c记录所听c所看到的事。这术力最顶尖之人,能使手下折出的纸人拥有人的思维,发出人声。方北冥折的纸人,虽然只能发出咿呀声,但他并没有认真的学过这个,所以达到这一步,也算顶尖了。像邵逸,目前折出的纸人,即便画上五官,但想知道它记录的东西,只有将它烧了才行。 小纸人咿呀一阵,方北冥却听明白了,他点点头,指尖在纸人额头上一点,纸人便轻飘飘地倒在他手心上,被方北冥收了起来。 顾九好奇地问:“师父,它说了什么?” 方北冥道:“昨日我离开时,在这里放置了一个纸人。刚才它告诉我,我们离开后,乱葬岗里没有人来过,也没有鬼出现,那背后布阵之人的反击,也不知何时会再来。” 顾九道:“说不定对方是害怕缩回去,将这里弃之不理了。” 方北冥道:“没那么简单,这个阵法,布阵想要成功,必须加入布阵之人的血,阵法被破,他也会受到反噬。而这个阵法,通常来说不会只存在一个,若每个都像这样被发现就弃之不理,除非他不想活了。” 顾九真的很好奇:“师父,血煞阴龙阵,到底是什么阵法?” 方北冥愣了下,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知道你师爹为何会是阴差吗?” 顾九惊道:“与这个阵法有关?” 方北冥点头。 顾九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然方北冥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每个国家的形成,除了会立君主之外,在人眼看不到的世界里,还会化出一只阳龙。阳龙守护着这个国家与子民,国家昌盛繁荣,阳龙的气势便强大,国家弱小,阳龙的气势也会跟着微弱。阳龙气势一弱,它所守护的国家就会容易被各种阴邪侵袭。 曾有一阵,这片土地战乱四起,几乎存于世的各个国家背后的阳龙都十分孱弱,这时候,有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长,以自身的修为与功德,研究出一个用浩然正气化成阳龙提升国家气运以结束乱世的阵法,这个阵法叫升阳龙阵。 十几年前,有个法力同样高深的道士,因不甘自身大限将至,想要强行增加自己的寿命,他将升阳龙阵研究改造一番,最后得出了十分阴狠毒辣的血煞阴龙阵。和升阳龙阵一样,布阵的人必须加入自己的血。只不过升阳龙阵的阳龙相连的是一个国家的气运,而血煞阴龙阵中的阴龙,是与布阵之人自身寿命相连。 布置血煞阴龙阵时,需将无数的怨气c戾气与阴气,投入到一个阵法里,让它们生生不息,再化成阴龙。但因为怨气c戾气与阴气,乃被玄门中人不容,动静大了,这阵法会被毁夭折不说,布阵之人也容易暴露,引火上身。 那名道士考虑到这一点,他走遍大江南北,挑了无数个隐秘的地方,布置下无数个血煞阴龙阵,这些阵法,有的为他造龙头,有的为他造龙身c龙爪以及数不清的龙鳞。 因为部位分开,即便所有部位都有了,但拼凑在一起也只是一条死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用一名命格至阳,体含金庚之气的人的血来唤醒阴龙,醒来的阴龙会染上血煞气,还是非常强大的法器,几乎无人能敌,且阴龙会命定般的与阳龙对抗,吸食阳龙的气运,而阳龙与一个国家的气运相连,阴龙一旦炼成,国家迟早大乱。 当年那名道士做得隐秘,等方北冥他们发现时,对方已经进行到唤醒阴龙的最后一个步骤了。 最后,当然是没有成功。 方北冥回忆道:“当年你祖师爷还有你师爹的师父,以及你师爹,都在那一战丧命。你师爹他们,俱是一身大功德,阴寿超过百年,可以不排队去投胎的,只是你师爹舍不得我,便留在地府做了个阴差。” 顾九问:“那我祖师爷和师爹的师父呢?” 方北冥笑道:“自然是在下面逍遥快活,他们的阴寿比你师爹还长呢,你师父和你师兄,每年都给他们烧好多阴钞下去,你师爹还有俸禄可领,也会孝敬他们,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呢。” 顾九也微微地笑了,如此,那这结局也不算特别悲惨。 顾九忽而又好奇了:“那道士既已准备唤醒阴龙了,那那个被拿来放血的至阳命格的人,又如何了?” 坐在顾九对面一直靠着车壁默默听故事的邵逸,忽然抬眼,看向顾九的视线十分锐利。 方北冥抬手摸了下邵逸的头,再想摸第二下邵逸就扭头避开,并十分目无尊长地瞪了方北冥一眼,方北冥呵呵笑了声,对顾九道:“就是你师兄呀,当年我们能活下来,多亏你师兄呢。” 顾九瞠目:“十年前,师兄才多大呀” “两岁啊。”方北冥说,“别小看了你师兄,他可厉害了,认真起来师父都打不过他。” 顾九重新打量邵逸一番,这么厉害吗?然后在心里自嘲,他们两个一个要被放血喂阴龙,一个从小就面临就野鬼填肚子的境地,果然是师出同门的缘分吗,也不知谁更惨一点。 邵逸似乎不喜欢别人谈论他,推开车门道:“我出去转转。” “去吧。”方北冥也没拦他。 等邵逸走了,顾九尴尬地扯扯嘴角,然后想起昨晚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方北冥道:“师父,师兄的体质很特殊吗?” “是很特殊。”方北冥跟顾九详细说道,“金庚之气,金乃刀剑兵戈,主杀伐庚位于西方,五行中属金,庚又对应秋季,而秋主肃杀。说简单点,金庚之气就是兵器的锐利之气,而你师兄本身是至阳命格,阳气旺盛,再加上金庚之气,煞气遇上他都要躲避。” 顾九喃喃道:“真厉害啊,但是,这个体质对师兄自身有什么妨害吗?我昨夜在师兄身上,看到好多利器造成的伤口。” 方北冥沉默了一下,道:“你师兄一激动,金庚之气就容易失控,他昨日应是同我一样,遇到了血煞阴龙阵想起往事才会那样。” 顾九蹙眉,“没有办法控制吗?” “有。”方北冥说,“聚阴气,阴气无意识,能很好的平衡他的金庚之气,只是过不了多久,收集到的阴气会被金庚之气吞噬,所以更多时候,只有靠你师兄自己控制,他现在的控制力已经好很多了。” 顾九心里难受,现在好很多,邵逸才多大啊,那他小的时候,是不是浑身都是伤口?试想,一个人从小动不动就被自己无意识的割伤,身体时刻伴着疼痛,如此折磨之下,他脾气能好么,难怪邵逸总是那样暴躁不耐的模样。 顾九想到他身上阴气不是很多吗,“怎么收集,用我身上的不行吗?” 方北冥笑道:“当然是可以的,你怕冷,你师兄怕热。你只稍微和你师兄距离近些,他就会好过一些,不然你觉得以你师兄那头都不喜欢被人碰的性子,会容忍你和他睡一起?” 顾九前一刻还对邵逸同情呢,此时就忿忿不平了,亏他这几天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邵逸被赶下床,邵逸真是太狡猾了! 方北冥拍拍嘴巴,干笑道:“哎呀,我好像说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正这时,邵逸提了两块肉过来,问:“羊肉还是牛肉?” 顾九扭头,瞪着邵逸。 邵逸比他还凶地回瞪。 顾九默默收回视线,缓缓抬手,小小声儿道:“吃羊肉吧” 某一天,村里忽然喧哗起来。 秀娘偷人了。 她衣衫不整地被自家婆母抓着头发从屋里拖出来。围观的村民们骂着秀娘不守妇道,淫荡下贱。他们或起哄,或冷眼旁观地看着她被以村长为首的几个男人c女人,捆了手脚c堵了嘴,塞进装猪崽子的猪笼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 51 章 哟呼!顾九终于敢出声了“师兄窗户c窗户!” 顾九转头看了看,又转头回来,“窗户怎么了?” 顾九一愣,脑袋一抬就见窗户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人影都没有,“刚刚,刚刚明明有个影子站在那的。” 邵逸狐疑地看着顾九,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但看他这副惊吓的模样又不像,道:“你以为是鬼?有鬼的话师父挂在床头的阴铃铛早就响起来了。” 顾九嗫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边几乎湿漉漉的袖子抬起来让邵逸摸要不是情况这么诡异,他也不会一看到个人影就被吓住,虽然睡的模模糊糊的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那人影映在窗户上十分清晰,顾九敢保证不是他迷糊下产生的错觉。 邵逸摸了摸袖子,干的。他想了下,指尖翻飞掐了诀,再一摸,果然摸到一手的水。难怪他觉得今晚顾九跟虫子似得一直不老实换他这样也睡不着。 邵逸道:“你不早说。” 顾九委屈:“我说了啊”结果被邵逸从床上摔下来的事给弄的不敢再开口。 邵逸凶巴巴道:“这种情况你不知道给自己念个咒吗?” 顾九顿时语塞因为他阴气重,魂魄容易被勾出去,所以身上除了带有师父给的煞鬼符,学了固魂经外,邵逸教顾九最先教的,就是些防鬼c护身的咒语。 顾九抓了抓脑袋,“我我忘了。” 在邵逸的瞪视中,顾九想了下,开始不太熟练的掐诀,随着手势变化,顾九神情一变,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律令。” 咒语诵念完毕,顾九感觉身上有清气拂过,身上粘腻潮湿的不适感顿时如潮水般褪去。他摸了摸被子c枕头,居然也干了。 顾九高兴地看着邵逸:“师兄,没水了。” 邵逸翻身躺下,道:“本来就没有水,是你被阴气影响,出现的错觉。” 顾九这下舒服了,挨着邵逸躺下,小声道:“师兄,这家人屋子里是不是有鬼啊?那个姐姐,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顾九回想窗户人影的事,那时他听见滴答滴答的响动,因为脑子不太清醒只以为是小弟回来了,但此时在想,分明是水滴滴落的声音。那个人影,看着个子也不高,与王小蝶差不多。 邵逸打了个哈欠,“鬼乃阴物,你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了吗?” 顾九摇头:“没有。” 邵逸说:“我也没有,师父的阴铃铛也没响。快睡吧,有什么事明早起来再说。” “哦。”顾九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户,悄摸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被子底下拉着邵逸的衣角,这才安心地闭眼睡觉。 第二天却下起了雨,顾九他们只得再停留一阵,等路干了再走。 方北冥掏了点钱交给王大才,请他帮忙准备这几天的伙食,之后三人打开窗户,坐在屋里。顾九趴在桌子上描字,邵逸在狭窄的空间里练习禹步。 方北冥则在坐在一旁雕桃木牌,顺便问他俩:“昨晚你俩嘀嘀咕咕好一阵,干嘛呢?” 顾九就收了笔,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师父,你觉得王姐姐没问题吗?” 王小蝶提着个菜篮子从院子来走进来,方北冥越过窗户看了看她,对顾九道:“说没问题,却也有点问题,但这点问题,细究起来,又不算什么问题。” 顾九两眼蚊香眼,被他师父绕糊涂了。 方北冥道:“她身上的衣服,是十几年前才流行的花样和款式。” 顾九顿时恍然,他就说每次看王小蝶时,都有种强烈的违和感,顾九已经熟悉了周围人的穿着样式,但因为他是外来人,并不清楚十几年前流行的穿着,所以才会看不出。但要放到他那个世界,就好像一群西装革履打扮的人中,忽然钻出一个穿着花衬衫大喇叭裤的,当然会觉得奇怪。 方北冥继续道:“你昨晚出现的那种情况,一般只有在水鬼出现时才会发生,水鬼溺于水,水汽重。水鬼是比较特殊的一种鬼,它们即便执念清晰,但行动也会受限,魂体会被禁锢在水中不得上岸,需要找替死鬼才行。水鬼的戾气一般都比较重,长久的禁锢会增加它们的怨气,变得善恶不分,所以水鬼一般都是厉鬼” 顾九问:“那,王姐姐有没有可能是被水鬼附身了?”说完他自己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就像邵逸说的,他没有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 方北冥却道:“水鬼想要上岸,除了找替死鬼,还有一种厉鬼都知道的方式,便是与活人签鬼契。” “鬼契?” “活人借鬼躯体遮掩阴气,鬼帮活人办事。” 顾九问:“师父,如果王姐姐真的是被水鬼附身了,有办法将水鬼从她身体里打出去吗?” 方北冥摇头:“因是活人自愿,若强行将鬼从躯体剥离,鬼契生效,活人会缺失魂魄,更有惹恼鬼的可能,给活人造成更大的损伤。” 缺失魂魄,那以后不成傻子,甚至疯子了吗? “鬼契遵循天道循环,是自然效力,即便是师父我,也没法在让鬼契失效的同时,保活人完全。” 顾九:“那只有等附身的鬼,自行离去吗?” 方北冥点头。 顾九看着时不时出现在院子外的王小蝶,不由想,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会与厉鬼签鬼契呢,虽然有契约效力压制,被附身的活人性命无碍,但会折寿,一天折寿一年,极为严重。 这时,院门外忽然出现了一名穿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两个提着东西的下仆。王小蝶出现在门口,与年轻男子姿态亲密,两人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年轻男子留下东西带着下仆离开。 王小蝶把东西提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提着篮子来到了顾九他们这边。 王小蝶直接走了进来,她也没看顾九他们,将篮子里放着的几碟子干果摆在桌上,柔柔道:“这雨也不知会下多久,再过几日便是小女子的婚礼,几位道长不如喝杯喜酒再走?” 方北冥道:“你叫什么?你和王小蝶签了鬼契?” “王小蝶”被一语道破身份,她捏着兰花指掩嘴笑了笑,因有恃无恐,便半点遮掩也没的直接承认:“道长真是聪慧,一眼便看出来了,奴家叫兰月。” “签多久了?” “不多,才五天罢了。”兰月说着,忽然扭头看向顾九。 顾九最近在翻面相相关的闲书,兰月进来后,他就忍不住看王小蝶的面相,这会儿不太确定地得出王小蝶是早死面相的结论,他正研究着呢,就见兰月忽然扭头看他,顿时双腿一蹦,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邵逸旁边待着。 兰月掩嘴又笑了两声,盯着顾九:“小道长真是可爱。” 顾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可爱。”那眼神顾九真的太熟悉了,这哪是夸人,这明明是在夸肉香,对方也想吃了他。 邵逸将顾九拦向身后,抬起手中的桃木剑指着兰月,警告地看着她。 兰月一点也不怕桃木,她有活人生气护体,克制阴物的东西如今对她是一点效都没有的。兰月轻轻将邵逸的剑拨开,“道长们不必这么凶,奴家又没害人,这姑娘哭哭啼啼地要跳河自杀,恰好遇上了奴家,这才与她签了鬼契,待奴家帮她的心愿了了,自会离去。” 方北冥笑了一下,“王小蝶的心愿是什么我暂且不问,你呢?你上岸的目的是什么?” 兰月原本还笑着,闻言面色一点点冷下来,幽幽道:“奴家在水里飘了二十载,身上的血肉葬了鱼腹,如今连尸骨都要腐化了,奴家上岸,自然是想找人把奴家的尸骨捞起来埋进土里。”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你们不知道,水里真的太冷了,耳边只有无尽的水声,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真的太安静,太寂寞了” 方北冥一敲桌子,阻止了兰月漫无边际地絮絮叨叨和嘤嘤哭泣,嫌弃道:“你生前做人也这般啰嗦?行了出去吧,你一只鬼,也好意思和我们三个道士待一起。” 兰月倾诉的被打断,擦着眼泪幽怨地看了方北冥一眼,准备离开时,方北冥叫住她:“你尸骨在哪?地址给我,我去给你捞上来。” 兰月勾了勾嘴角:“道长真是个大好人,只是奴家的尸骨在哪,奴家也不得而知呀。” 方北冥皱眉:“一点记忆都没有吗?” 兰月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又柔弱地说:“奴家死了这么多年,哪还记得那么多,叫奴家想也太为难奴家了。”她回忆了一会儿,“奴家记得那里好像有一棵挺大的垂柳” 再多的,兰月却想不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 52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顾九心有余悸地点头。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睡到半夜听到有人叫他的情况, 不过那时候他身边围绕的鬼魂太多, 他自个儿就很警觉, 轻易不会答应。只是来到这八年, 头一次踏出小院之外的地界, 顾九看什么都新奇,这几天他整个人都是兴奋雀跃的, 加上身体暖和、睡得好, 又有师父师兄陪在旁边, 安全感提升,警觉性就降低了,这才着了道。 方北冥摸摸他的额头, “看来光给你带煞鬼符是不行的, 师父现在教你一则固魂经, 你每天没事就念几遍。” 事关小命, 顾九绝对不会拒绝。 天色很晚了, 破庙里燃着火堆,小弟不知跑去哪里了,邵逸睡在旁边, 顾九挨着他,跟着方北冥一句一句的背, 适才慌张的心逐渐又安稳起来。 直到顾九将固魂经全部背下,才又睡下。 昨晚折腾了不少时间, 早上顾九起来的时候, 感觉脑子都没往日清醒。 方北冥和邵逸已经起了, 还去打了水回来。 顾九洗漱的时候,消失一夜的小弟也回来了,嘴里咬着一只挺肥的山鸡,卡在双腿中间慢悠悠地拖到顾九面前。 小弟带回来的东西,只会交给顾九,方北冥来抢它要出爪,不过顾九把猎物交给谁处理,它是不管的。 自从出来后,小弟就不是每天都会出去捕猎,它知道防着人,人多的时候它是不太会出去的,只有在野外停留的时候它才会出去溜达一圈。 顾九他们啃了好几顿没滋没味的面饼子,嘴里都要淡出鸟了,小弟这只山鸡来得太及时。方北冥给顾九使眼色,顾九也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又要吃邵逸的盐巴烤鸡,抢着上去把山鸡提起来。 邵逸嘴里叼着柳树枝,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顾九当没看到,他差不多也把邵逸的脾性摸清楚了,这人脾气虽然不好,人却不坏,他没耐心,骂归骂,却从来只动动嘴皮子,不会动手。 顾九叫上小弟,自顾跑到水源边处理山鸡去了。 顾九因为以前吃不好、吃不饱,所以在食物味道上比较执着,以前哪怕是老鼠肉,他也要想法的弄好吃些。前几天吃了几回邵逸弄的烤肉,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没一次合口的,后来顾九大着胆子抢着烤了一回,方北冥便再吃不下邵逸做的了。 方北冥他们身上带的调味料是足够的,全被顾九要来,架了火堆,慢慢地烤,一层一层的刷酱料,烤了没一会儿,香味儿就冒出来了。 还没烤熟,方北冥就坐在旁边守着了,邵逸脸上还带着手艺被嫌弃的恼怒,虽也坐在旁边,脸却是扭到一边的。 顾九时不时看邵逸一眼,心里不由发笑,再成熟,也还是个小孩呢。 烤熟后,顾九忍着烫,给邵逸撕了根鸡腿,讨好地送到邵逸手边:“师兄,昨夜多谢你了。” 邵逸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接过鸡腿兀自吃了起来。 顾九要撕另一条鸡腿给方北冥,却被方北冥先一步把鸡腿塞进他手里,“小九烤鸡肉辛苦了,这大鸡腿这是你的。” “师父你吃吧。”顾九想把鸡腿推回去。 邵逸不爽了:“叫你吃你就吃。” 方北冥笑呵呵的,撕了一块味道比较淡的肉放到旁边干净的石头上给小弟,才对顾九道:“你既拜我为师,咱们三个便是一家人,你最小,我与你师兄理应爱护你,只是烤肉这事儿,我比你师兄还不在行,为了不糟蹋食材和咱们的胃,以后只能辛苦小九你了。你呀也别那么不安,自在点,咱们师门,没那么多规矩。” 要真讲规矩,邵逸作为徒弟还敢吼他这个师父吗,换别人家早被打出师门了。 顾九感动地点点头,咬了一口鸡腿,油滋滋的,诶真香。 一只四五斤的山鸡,被三人一猫分着搭着面饼吃个一干二净。之后收拾收拾行囊,便继续赶路。 明日便是与老将军约好的日期,他们昨日便已经入了南湖郡的地界,今日又赶了大半天路,终于在傍晚时分入了城,绕过几条街道,来到了将军府前。 门前坐着几个守门的下仆,见到三人,一人忙上前来问。 方北冥身上只背他抓鬼的道具,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被邵逸背着。邵逸从包里拿出一封名帖,给那下仆看,“半月前,董老将军遣人来请,这是董将军留下的名帖。” 下仆自是认得主家的名帖,确认是真的后,让人去内门报信,并请他们三人进去。 顾九跟在师父、师兄身后,跟着带路的下仆从角门入内。顾九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个没见过什么市面的普通人,入了将军府,雕梁画栋、假山流水,看得他这个土包子转不过眼。 几人没走一会儿,前面便迎来一群人,几名下仆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华服老太太走过来。 方北冥当即站定,“董老将军,别来无恙啊。” 咦?顾九惊讶无比,这位老太太居然就是与他们有约的老将军? 董老将军鹤发童颜,亲和慈祥,“道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她的目光掠过邵逸,然后停在顾九身上,顿了顿,说:“这是方道长新收的小徒?” 方北冥点头,推着顾九往前一步,“这是小徒小九。” 顾九怀里抱着猫,勉强抱着小拳头弯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将军安好。” 董老将军忍笑道:“安好、安好,你也好。”她唤来人,“几位道长赶了许久的路,想必很累,今夜便先洗去一路风尘,好好休息。” 方北冥:“有劳将军。” 顾九他们跟着引路下仆去了客房,拐弯的时候,顾九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老将军的眼神,那眼神虽是对着他的,却并无焦距,似在追忆。 顾九歪了歪头,再一走,便看不到老将军了。 老将军给他们安排的独立小院,三人一人一间房,都挨着的。顾九先跟着去看了师父师兄的房间,才抱着猫回了自己的那间。 门口早有下仆在等候,屋里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顾九以前穷归穷,井水却不缺,他很注重个人卫生,哪怕冬天洗澡洗头也十分勤快,但这几天赶路没有条件,他都只能用水擦擦身体。 坐在浴桶里舒舒服服泡了个澡,顾九洗了头,换了衣服,正在梳头时,门忽然被叩响。 同样换了身衣服的邵逸抱臂站在门口,“出来吃饭。” 顾九手上动作加快,“马上出来。” 顾九梳不好头发,以前是奶奶给他梳,奶奶死后他梳不好头,曾拿菜刀把头发割短了一回,如今又已齐肩。他挽不来发髻,扎了个歪歪扭扭的马尾就往门口跑。 邵逸烦躁地把人拉住,伸手把顾九的发带扯掉,推着人回屋,把顾九摁在板凳上坐着,拿起梳子动作粗鲁地给他梳头,“你头上顶的什么玩意儿,你以前也每天顶着跟疯子一样的头到处跑吗?” 他前几天也是这样的梳头的啊,这是终于看不过眼了?顾九缩了缩肩膀,大着胆子说:“师兄,你拽痛我了……” “闭嘴!”邵逸恼怒道,不过吼了之后,力道还是放轻了些。 相处这么几天,顾九已经看出在他没出现之前,他师父只负责抓鬼赚钱,其他琐碎的事物——譬如做饭洗衣这些事,都是邵逸在做,要不是邵逸确实有抓鬼的本事,顾九会以为邵逸是他师父带在身边的小保姆。 始终让顾九无可奈何的长头发,在邵逸手里却乖顺得很,不一会儿邵逸就给顾九挽了个十分整齐利索的道士丸子头,然后臭着脸带着顾九去了饭厅。 饭厅里只有方北冥在,正对着一桌子好酒好菜流口水,见着两个小徒弟,忙招手让他们过去,“快过来吃饭。” 方北冥给顾九盛了半碗汤递过去:“先喝点汤垫肚子。” 顾九喝了口汤,惬意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捧着碗问:“师父,以后我们每次给别人捉鬼,都有这么多好吃的招待吗?” 方北冥咬着只鸡腿,说:“那得看主家财力了,对方有钱我们就跟着吃好点,没钱啃面饼子也是有的。” 顾九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就是凭运气了,他这师父接活的时候好像是来者不拒呢,也就是有钱没钱,只要请了他,他都会上门。 吃个半饱的时候,顾九终于好奇地问:“师父,董老将军请您过来,是为了什么啊?” 方北冥道:“当日老将军派人来请的时候师父不在家,具体的得问你师兄。” 顾九就眼巴巴地看着他师兄。 邵逸道:“是为了老将军那匹爱马。” 要破乱葬岗的血煞阴龙阵,又还要等下一个七,也就是顾九他们还需要在南湖郡待七天才行,不过方北冥说他压制了怨气导致对方上次收集不成功,肯定惊动了对方,为防有变,他们需要住到乱葬岗去。幸好董秀英财大气粗,给了顾九他们更加宽敞足够让三人一起睡下的马车,还让下仆送了许多的日常用品过去。 虽然没有将军府住的舒服,但对于住过茅草屋,野外也睡过的顾九来说,马车已经算是豪华装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 53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常年骨子里发冷的顾九, 几乎快忘了“暖和”是个什么滋味, 现在被这男孩抱着,他就好像偎着一个火炉,身体里的那些寒意被悉数驱尽, 前所未有的舒适。加上又好像死里逃生了,因此虽然男孩说话凶巴巴的,顾九却也半点不生气。 他松开之前下意识搂上对方脖子的手, 冲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双脚落到地上。 男孩没理他,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站稳了, 顾九才看向站在他和男孩前方那个年轻男人,也是个道士打扮, 他手里拿着一条黑鞭,背上还背着几把剑, 两边腰上挂着布袋子并其他零碎东西,走起路来叮当响。 他就是刚才说话的人, 此时正微微弯腰冲小弟招手, 一口怪叔叔哄小孩的语气:“咪咪?咪咪过来,叔叔这里有肉吃。” “喵。”小弟叫了一声,却没理他,绕过他跑向顾九,跳到顾九怀里。 年轻道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直起身, 看着前方的老道士, “在下云游道士方北冥,不知阁下是?” 老道士:“无名无姓,不值一提。” 方北冥似笑非笑,“怕是不敢说,怕我下咒害你?”随后声音便正经起来,“我本是追着灵猫而来,却不想竟撞见你这恶道士在此作恶。” 老道士将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沉沉道:“贫道受人之托收服恶鬼,可不是道友口中乱说的作恶。” 方北冥嗤笑一声,回头指了指顾九:“这小孩虽满身阴气,却也裹着生气,不过是命格阴了些,怎的也成恶鬼了?” 方北冥点点那一地的红绳,“缚魂链。”又指着小院绕了一圈,“摄魂阵。”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孤零零挂在院门口的布包,“若我没猜错,那里面还装着摄魂钉。哼,抽活人魂魄祭炼小鬼,还说不是作恶!” 老道士眼神阴冷,“道友好眼力,既知道贫道想做什么,便劝道友还是莫管闲事的好,将那小孩还给贫道,速速离去。” 方北冥对老道士的话不以为意,他执着黑鞭向小院走去,从周珊珊身边经过时,低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呆着去。” 周珊珊对那黑鞭带着浓烈的惧意,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缩到一边去。 顾九抱着小弟想去看看周珊珊,被那叫逸儿的男孩揪住衣领,听他不耐警告:“老实待着,过去不怕她吃了你?” 顾九小声道:“她是我娘,她不会吃我的。”至少现在恢复了理智的周珊珊,是不会再吃他的。 男孩却不松手,冷哼一声转脸不搭理他,只看着小院内的情形。 顾九也只得保持着抱着小弟被揪住衣领的姿势站在那里。 小院内,方北冥挥着长鞭在小院里一通乱造,长鞭所过之处,皆有金光闪过。 老道士怒道:“小子张狂,竟破我摄魂阵!” 举剑便朝方北冥攻去。 方北冥与老道士打在一处,他还游刃有余,一边还击口中还道:“你福德宫陷缺,浅窄昏暗,灾厄常见、人亡家破,皆因你心术不正损了阴隙;我观你鼻头曲如鹰嘴,一生奸计,恶业缠身,满身晦气。不得好死的命啊!” 老道士气急:“满口胡言!” 他自腰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肚小玉瓶,撤去上面的黄符,在先前手指上的伤口挤了挤,绕着那瓶口抹了一圈,拇指顶开瓶盖,一缕黑雾从瓶子里窜出来,并伴着几道幼童尖细的嬉笑声。 顾九看得清楚,那黑雾分散开,化成三个约四五岁的小童,面色霜白,眼眶赤红。 顾勇就站在老道士旁边,他见一名小童向他飘来,很感兴趣地绕着他打转,吓得两股战战,“大、大师!” 老道士瞥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老道士召回那贪玩的小鬼,指着对面的方北冥,命令道:“去,给我撕碎他!” 三个小鬼阴森地笑了几声,嬉笑着便冲向了方北冥。 “竟以自身血豢养小鬼,当真自寻死路。”方北冥摇头叹息一番,怜悯地看了老道士一眼,随手将黑鞭扔给旁边的男孩,自背后抽出一柄剑,迎着三只小鬼便冲了上去。 而此时,顾九背后却是忍不住窜起阵阵寒意。 他刚才听方北冥说老道士在小院里布置了摄魂阵,是要抽他的魂魄祭炼成小鬼的,若今夜当真被老道士得逞,那他以后便是做鬼也是身不由己,恐怕要被这老道士驱使到魂散为止。 顾九不由地往旁边那个小火炉挪了挪。 男孩还抓着顾九的衣领,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再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凶巴巴地说什么。 顾九被他两次用这种眼神看,不知道男孩在奇怪什么,又不敢问,只能暂时收起疑惑,看向小院。 方北冥不知是什么来路,本事很是了得,那三个小鬼实力不俗,却依旧被他的手中剑逼得节节败退,小胳膊小腿上惧是会割裂他们黑气的剑伤,每伤一次,他们身上的黑气便少一分。 小鬼们冲到老道士身边,叽叽喳喳,要他放血给他们吃。 方北冥道:“再打,你们就要散了。现在收手,你们或还能入地府攒一丝投胎的机会。” 吵闹的小鬼们安静了一瞬,他们受老道士豢养,帮他做事,也只是因为老道士承诺过在他百年之前会给他们超度,放他们自由投胎去。 老道士面色铁青,持剑在指尖一划,将冒着血的手指凑到三只小鬼面前,眼睛盯着方北冥这边,阴沉道:“吃吧,孩子们,吃饱了杀了他,我便立即帮你们超度。” 小鬼们顿时兴奋了,将老道士放出来的血舔个干净,身上黑气再次暴涨,面容更加恐怖。 方北冥无奈道:“像你们这样的我能一手打十个,要不是看你们可怜,我才懒得管你们。” 语毕,三张符纸并入指尖。 “太上老君,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一道杀鬼咒诵毕,符纸一抛,便好像活了似得,三张符纸同时疾射向那三只小鬼,一张粘上一只小鬼。 “啊!” 小鬼们同时惨嚎一声,落在地上拼命翻滚,迅速地虚弱起来。 而目睹这一切的老道士,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与小鬼之间的关系,他为主,小鬼为仆,他以自身鲜血养鬼,血便是他与小鬼之间的契约,小鬼受重创,他这个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刚才方北冥才会说他自寻死路。 方北冥用剑尖挑起先前被他斩断,被老道士遗忘在原地的缚魂链,握于双手之间,指尖翻动,结印后掌心在缚魂链上一抹,便当黑鞭一样向那三只小鬼甩了出去,卷住他们,然后往身边一拉,再次把链子往三鬼身上绕了几圈,然后随手一扔,就扔到了男孩脚下。 男孩顺势抬脚踩住。 三只小鬼被踩在地上,虚弱挣扎,嘴里嘶叫着,声音着实刺耳。 男孩脚下用力,怒道:“再吵我踩爆你们。” 小鬼们不敢叫了,嘤嘤嘤地缩在一起。 他太凶了,让站在他身边的顾九都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那边的老道士却还在垂死挣扎,他先前带了一柄黑色旗幡过来,就插在旁边。此时他将旗幡拿在手里,指尖就着嘴边的血在旗幡上一抹,原本安静的旗幡无风却动了起来,旗幡上不停浮现出各种狰狞的鬼头,密密麻麻,他们吼着、叫着,想要破旗幡而出。 方北冥原本在朝他走过去,顿时止住脚步,“尚未炼成的百鬼幡,你还真是一条歪门邪道走得彻底。” 老道士得意狞笑几声,“先前是贫道轻敌才让你有机可乘。贫道手里的百鬼幡,虽未炼成,却也只差一只厉鬼而已,对付你,足够了。” 说着,他抓起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寻求保护的顾勇,送到旗幡下面,那上面涌动的鬼头便争先恐后地张开大嘴,啃噬在顾勇脸上、头上。 “吃吧,吃吧!”老道士死死地摁住不停挣扎惨叫的顾勇,一脸疯狂,“吃饱了,才有力气帮贫道干活。” “噗通”一声,魂魄被啃噬完毕的顾勇,面无人色地被扔在地上,已是绝了气息。 方北冥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顾勇,视线重新回到老道士身上。 老道士以血在旗幡上快速画符,嘴里念念有词,便听他大喝一声,“诸鬼听令!” 那些挣扎的鬼头便从旗幡里钻了出来,黑气交织着,飘浮在老道士神周,蠢蠢欲动,只待他一声令下。 老道士指着持剑严阵以待的方北冥,忽而指尖一转,指向站在不远处的顾九:“去,吃了他!” 顾九忙道:“这是董将军。 邵逸道:“我当然知道,你那么丑,我眼又不瞎。” 旁边方北冥一心二用,噗嗤笑了一声。 顾九:“……”他默默看了下自己瘦得跟麻杆儿似的身板,好吧,他确实不如画上董将军小时候圆润润的可爱,但是师兄你说话也太伤人了点吧! 顾九满肚子委屈,但也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 邵逸看完,又把画卷还给顾九,“这个你装着。” “哦。”除了装家当的布包袱,顾九还有一个包裹,是方北冥给他的,让他用来装符纸道具之类的,挺大的,他个矮,包裹能直接打到他腿弯。目前为止,这个包裹里的东西不多,都是顾九自己要用到的笔墨纸砚,还有自己画的几张效果一般的清心符,顾九把画卷装进去,画卷就成最大的了。 当天晚上,顾九趿拉着鞋子,走到邵逸门口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顾九小心翼翼地冲邵逸笑。 邵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已经十分认命地主动让开,让顾九进房。 * 第二天的酉时就是下一个“七“的第七个阴时,于是吃过午饭,顾九他们就再次去了乱葬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 54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以前顾勇不是没请过神婆、道士来, 想要把顾九和周珊珊一并收了去, 但最后都被周珊珊撩起的阵阵阴风吓走, 所以虽然才被周珊珊掐了一把脖子,但他也抱着希望, 希望周珊珊能像之前一样,将这道士吓走。 茅草屋总共两个房间,一个厨房, 一个是他和奶奶睡觉的地方, 奶奶死后,顾九吃完她存下的粮食,之后就全靠小弟养活, 幸而院子里有井, 喝水不成问题。厨房唯一的一把生锈缺口的破菜刀早被顾九藏在了枕头底下, 这刀对鬼魂无用, 不过对人还是有点威胁的,趁着老道士没来,顾九将刀用布裹了裹,藏在怀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顾九今天唯一吃的东西就是那根鸡腿,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了起来, 小弟绕在他身边, 看了看窗户, 看了看顾九, 很犹豫。 顾九说:“我有一点点饿。” 小弟便喵了一声, 跳上窗户,转头看了看顾九,然后钻了出去。 顾九追上去,扒着窗户,透过缝隙看着小弟慢慢地钻进外面的林子不见,眼睛忍不住弥漫了些水汽。 顾九抬手在眼睛上一抹,他是故意让小弟离开的,等会儿那老道士过来,他还不知道自己今夜能不能活下去,别让小弟落在对方手里才好。 小弟走后,顾九灌了一肚子井水充饥,然后搬了张三条腿的破板凳,打开门坐在门口,死死地盯着院子外面。 老道士还没来,院子外却黑影重重,个个虎视眈眈。 顾九分辨了一会儿,认出这些多是从别处飘来的新野鬼,原先守在这里的一些野鬼,应当是进了周珊珊的肚子。 背后一阵凉气袭来,顾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周珊珊出来了。 周珊珊穿过顾九,直接窜出门外,靠近最近的一只野鬼,黑雾将其包裹,顾九听着那野鬼凄厉的惨嚎,表情木然。 周珊珊在表达愤怒,以前她这么做,是愤怒于这些野鬼居然妄图对她亲子不利。现在,自然是愤怒他们居然敢觊觎属于她的食物。 她吃的野鬼越多,理智便丧失得越快。 周珊珊一连吃了两只野鬼,身上的黑雾又暴涨了些许,她回到顾九身边,弯下腰凑近顾九,黑雾下的面孔惨白,一双眼漆黑。 她在顾九肩膀边嗅了嗅。 “娘。”顾九主动靠近周珊珊,伸出瘦弱的双手抱住对方,语带濡慕。 周珊珊一抖,恢复些许理智,挣扎一瞬后挥开顾九,飘到他身后。 顾九被挥了个屁股蹲儿,爬起来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天色越来越暗,小弟还没回来,远处两盏晕黄灯火幽幽朝这边飘来,距离近了,顾九才听到两道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而后看到提着灯笼的那两道身影。 顾勇和老道士来了。 顾勇搂着一个在顾九眼里缭绕着黑气的陶翁,脖子上挂着一卷红绳,肩膀上还挂着一个布包。老道士换下了之前穿的藏青道袍,穿了一身看着比较正统的,印着各种符文的玄黄道袍,手执一柄黑色旗幡。 两人依然在院门前止步,顾勇将东西都一一放下。 院墙是用土石块混着稻草垒起来的,勉强圈成一个院子,院门也是竹片编织而成,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已经腐朽不堪。那老道士凑近顾勇,不知道跟他嘀咕了些什么,便见顾勇徒手将院门扯开,脚步犹豫地向顾九走去。 顾九捡起一块土坷垃,冲着顾勇砸过去。 夜色黑,顾勇没躲开,被顾九砸个正着,他“嗷”了一嗓子。 顾九抿着唇,一块又一块地继续往顾勇身上砸,这些土坷垃都是他趁这两人没来之前,从厨房墙上抠下来的,反正都是土墙,材料多得是,这会儿脚边还有一大堆。 顾勇看不清,只觉得没完没了了,不由破口大骂:“该死的小兔崽子!” 他不顾身上被砸的痛楚,疾步上前,探出大掌就要捏住顾九的脖子。 顾九往后一闪,顾勇便与从屋内窜出来的周珊珊来了个面对面。 “啊啊啊!”顾勇吓得大叫。 正常人是看不到鬼魂的,除非他阳气特别弱,顾勇却在来之前用袖子叶擦了眼睛,所以能短暂地看到鬼物。 顾勇被突然出现的周珊珊吓了一大跳,他忍着害怕只往后退了两步。他快速在脖子上摸索了一下,然后手里翻出一块木牌,对着周珊珊,喝道:“滚开!” 躲在周珊珊身后的顾九看到那木牌发出一道红光,周珊珊便仿佛被卡车撞了一般,裹着满身的黑气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 “娘!”顾九叫了一声,就要扑过去查看蜷缩在地上翻滚的周珊珊。同时心惊不已,他就说顾勇怎会这般大胆,以前过来这里是从来不敢进来的,今夜居然毫无顾忌,原是有这厉害的木牌在手。 然而顾九转身跑了没两步,便感觉自己的后领被人拽住,后背传来一阵拉力,顾九听得顾勇在耳边满怀恶意道:“小兔崽子,今夜老子便叫大师收了你和你这死鬼娘!” 顾九现在八岁,常年吃不饱骨子里发冷,一副病弱鬼的身板,他哪有力气与顾勇一个壮年男人抗衡,他被这一拽,直接被拽到地上拖着,然后被顾勇拉着后衣领往屋外拖。 面对周珊珊,顾九还能唤一声娘卖卖可怜,但面对顾勇这个当年要把顾九活埋的爹,顾九却是没报半点对方可能心软的想法。他直接掏出怀里的破刀,扯掉布,使了吃奶的力气往后一划。 这一刀直接划在了顾勇手上,他痛呼之下不由松开顾九,顾九没回头看,爬起来便不要命似得往屋里跑。 缓过劲的周珊珊再次从屋里出来,顾九发现她的黑气似乎少了点,可能是刚才木牌那一击造成的。 顾九扑进周珊珊怀里,“娘,救我!” 周珊珊没说话,从顾九在婴儿时期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八年间,就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后来才知道,周珊珊是哑女。 周珊珊将顾九往屋里丢去,对着顾勇便冲了过去。 顾勇右手一手的血,看周珊珊又出来,恶狠狠地将那木牌再次拿了出来。 周珊珊一靠近顾勇,那木牌便再次发出了红光,然而周珊珊此次却没被撞出去,她身上翻涌的黑雾似乎在与红光做抵抗,然后用她那双惨白的双手掐住了顾勇的脖子。 预想的情况没发生,还被掐住脖子,感到脖子上冰凉入骨的冷意,顾勇惊骇大叫:“大师,快救我!” 那老道士过来后,遣了顾勇来抓顾九,便一直在旁边忙活。他下午时绕着小院走了一圈,就布置了些什么在这里。但顾九冒着被野鬼伤了的危险查看过一边,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此刻那老道士正将那陶翁里的东西按着奇怪的路线洒下去,里面的东西裹着黑气落入土面,顾九分辨不出那什么,却嗅到了丝丝腥臭。 顾勇求救时,老道士也将陶翁里的东西全部倾倒完毕,将那陶翁一摔,破碎声起时,老道士忽然飞身进来,手里多了把剑,口中厉喝:“恶鬼休要张狂,速速退散!” 周珊珊便撒开顾勇,与老道士战到一处。 周珊珊虽吃了不少野鬼,在顾九看来也是鬼中恶霸了,但她身前也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懂如何打架,姿态以张牙舞爪来形容并不为过。老道士不同,他干这行年岁绝对不少,一招一式都透着章法,而且敢对上周珊珊,便证明对方很有信心,能制服周珊珊。 顾九不希望周珊珊出事,至少在今夜不要出事,他看那老道士一脸奸邪的长相,他有预感,如果今夜让对方得逞,他的下场只会比填了周珊珊的肚子还要惨。 顾九左右一看,继续捡起之前没用完的土坷垃朝老道士扔去。 一连躲开两块顾九扔过来的土坷垃,老道士轻蔑道:“雕虫小技。”他叫顾勇,“用红绳按照我之前教你的法子将那小恶鬼捆住。” 顾勇正用从身上撕下的布条给自己的手臂止血,他用嘴给布条打了结,闻声便应了声是,然后将放在院门口的红绳拿过来,就再次朝着顾九走去。 顾九搂着几块土坷垃,一边朝老道士扔,一边躲顾勇。但是院子就这么点大,他的力气与速度还有体型都十分弱势,不一会儿便被顾勇捉住了。 顾勇拿着红绳往他身上套。 顾九往周珊珊那边看了一眼,张张嘴,喊道:“娘,你快跑!” 周珊珊也是分身乏术,顾九知道若自己再叫她来救自己,面对老道士的威胁只怕败得更快。周珊珊虽然想吃了他,但对方好歹守护他这么多年,没有她在,他早喂了野鬼肚子。那老道士不会放过他,肯定也不会放过周珊珊的。 周珊珊一急,就想抽身过来救顾九,却被老道士拦住去路,“想跑?今日你们两个谁也逃不掉。” 顾九被顾勇放在地上,两条腿被顾勇的一条腿死死跪住,生疼,他半点也挣扎不了,上半身连带双手,已经被红绳密密麻麻地缠到了腰际。 “喵!” 绝望之际,顾九听到了小弟的声音。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扑倒顾勇后颈处,双爪发了狠地死命一挠,爪尖便见了血。 顾勇后颈被挠去了一块皮肉,他痛得一个倒仰,顾九失去桎梏,就翻身一滚,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两圈想绕掉自己身上的红绳,却不知顾勇怎么弄的,那红绳依然好端端地缠在他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 55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抱着顾九的这人, 是个约十二三岁的男孩, 扎着个道士丸子头, 头发有点乱。 他好像很热, 一头的汗, 十月的天已经比较冷了,他却还只穿着薄薄一件外套, 脖子下露了一大片。隔着衣服,顾九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暖意源源不断地朝他传来。 常年骨子里发冷的顾九,几乎快忘了“暖和”是个什么滋味, 现在被这男孩抱着, 他就好像偎着一个火炉,身体里的那些寒意被悉数驱尽,前所未有的舒适。加上又好像死里逃生了, 因此虽然男孩说话凶巴巴的, 顾九却也半点不生气。 他松开之前下意识搂上对方脖子的手,冲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双脚落到地上。 男孩没理他, 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站稳了,顾九才看向站在他和男孩前方那个年轻男人,也是个道士打扮,他手里拿着一条黑鞭, 背上还背着几把剑, 两边腰上挂着布袋子并其他零碎东西, 走起路来叮当响。 他就是刚才说话的人, 此时正微微弯腰冲小弟招手,一口怪叔叔哄小孩的语气:“咪咪?咪咪过来,叔叔这里有肉吃。” “喵。”小弟叫了一声,却没理他,绕过他跑向顾九,跳到顾九怀里。 年轻道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直起身,看着前方的老道士,“在下云游道士方北冥,不知阁下是?” 老道士:“无名无姓,不值一提。” 方北冥似笑非笑,“怕是不敢说,怕我下咒害你?”随后声音便正经起来,“我本是追着灵猫而来,却不想竟撞见你这恶道士在此作恶。” 老道士将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沉沉道:“贫道受人之托收服恶鬼,可不是道友口中乱说的作恶。” 方北冥嗤笑一声,回头指了指顾九:“这小孩虽满身阴气,却也裹着生气,不过是命格阴了些,怎的也成恶鬼了?” 方北冥点点那一地的红绳,“缚魂链。”又指着小院绕了一圈,“摄魂阵。”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孤零零挂在院门口的布包,“若我没猜错,那里面还装着摄魂钉。哼,抽活人魂魄祭炼小鬼,还说不是作恶!” 老道士眼神阴冷,“道友好眼力,既知道贫道想做什么,便劝道友还是莫管闲事的好,将那小孩还给贫道,速速离去。” 方北冥对老道士的话不以为意,他执着黑鞭向小院走去,从周珊珊身边经过时,低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呆着去。” 周珊珊对那黑鞭带着浓烈的惧意,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缩到一边去。 顾九抱着小弟想去看看周珊珊,被那叫逸儿的男孩揪住衣领,听他不耐警告:“老实待着,过去不怕她吃了你?” 顾九小声道:“她是我娘,她不会吃我的。”至少现在恢复了理智的周珊珊,是不会再吃他的。 男孩却不松手,冷哼一声转脸不搭理他,只看着小院内的情形。 顾九也只得保持着抱着小弟被揪住衣领的姿势站在那里。 小院内,方北冥挥着长鞭在小院里一通乱造,长鞭所过之处,皆有金光闪过。 老道士怒道:“小子张狂,竟破我摄魂阵!” 举剑便朝方北冥攻去。 方北冥与老道士打在一处,他还游刃有余,一边还击口中还道:“你福德宫陷缺,浅窄昏暗,灾厄常见、人亡家破,皆因你心术不正损了阴隙;我观你鼻头曲如鹰嘴,一生奸计,恶业缠身,满身晦气。不得好死的命啊!” 老道士气急:“满口胡言!” 他自腰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肚小玉瓶,撤去上面的黄符,在先前手指上的伤口挤了挤,绕着那瓶口抹了一圈,拇指顶开瓶盖,一缕黑雾从瓶子里窜出来,并伴着几道幼童尖细的嬉笑声。 顾九看得清楚,那黑雾分散开,化成三个约四五岁的小童,面色霜白,眼眶赤红。 顾勇就站在老道士旁边,他见一名小童向他飘来,很感兴趣地绕着他打转,吓得两股战战,“大、大师!” 老道士瞥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老道士召回那贪玩的小鬼,指着对面的方北冥,命令道:“去,给我撕碎他!” 三个小鬼阴森地笑了几声,嬉笑着便冲向了方北冥。 “竟以自身血豢养小鬼,当真自寻死路。”方北冥摇头叹息一番,怜悯地看了老道士一眼,随手将黑鞭扔给旁边的男孩,自背后抽出一柄剑,迎着三只小鬼便冲了上去。 而此时,顾九背后却是忍不住窜起阵阵寒意。 他刚才听方北冥说老道士在小院里布置了摄魂阵,是要抽他的魂魄祭炼成小鬼的,若今夜当真被老道士得逞,那他以后便是做鬼也是身不由己,恐怕要被这老道士驱使到魂散为止。 顾九不由地往旁边那个小火炉挪了挪。 男孩还抓着顾九的衣领,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再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凶巴巴地说什么。 顾九被他两次用这种眼神看,不知道男孩在奇怪什么,又不敢问,只能暂时收起疑惑,看向小院。 方北冥不知是什么来路,本事很是了得,那三个小鬼实力不俗,却依旧被他的手中剑逼得节节败退,小胳膊小腿上惧是会割裂他们黑气的剑伤,每伤一次,他们身上的黑气便少一分。 小鬼们冲到老道士身边,叽叽喳喳,要他放血给他们吃。 方北冥道:“再打,你们就要散了。现在收手,你们或还能入地府攒一丝投胎的机会。” 吵闹的小鬼们安静了一瞬,他们受老道士豢养,帮他做事,也只是因为老道士承诺过在他百年之前会给他们超度,放他们自由投胎去。 老道士面色铁青,持剑在指尖一划,将冒着血的手指凑到三只小鬼面前,眼睛盯着方北冥这边,阴沉道:“吃吧,孩子们,吃饱了杀了他,我便立即帮你们超度。” 小鬼们顿时兴奋了,将老道士放出来的血舔个干净,身上黑气再次暴涨,面容更加恐怖。 方北冥无奈道:“像你们这样的我能一手打十个,要不是看你们可怜,我才懒得管你们。” 语毕,三张符纸并入指尖。 “太上老君,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一道杀鬼咒诵毕,符纸一抛,便好像活了似得,三张符纸同时疾射向那三只小鬼,一张粘上一只小鬼。 “啊!” 小鬼们同时惨嚎一声,落在地上拼命翻滚,迅速地虚弱起来。 而目睹这一切的老道士,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与小鬼之间的关系,他为主,小鬼为仆,他以自身鲜血养鬼,血便是他与小鬼之间的契约,小鬼受重创,他这个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刚才方北冥才会说他自寻死路。 方北冥用剑尖挑起先前被他斩断,被老道士遗忘在原地的缚魂链,握于双手之间,指尖翻动,结印后掌心在缚魂链上一抹,便当黑鞭一样向那三只小鬼甩了出去,卷住他们,然后往身边一拉,再次把链子往三鬼身上绕了几圈,然后随手一扔,就扔到了男孩脚下。 男孩顺势抬脚踩住。 三只小鬼被踩在地上,虚弱挣扎,嘴里嘶叫着,声音着实刺耳。 男孩脚下用力,怒道:“再吵我踩爆你们。” 小鬼们不敢叫了,嘤嘤嘤地缩在一起。 他太凶了,让站在他身边的顾九都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那边的老道士却还在垂死挣扎,他先前带了一柄黑色旗幡过来,就插在旁边。此时他将旗幡拿在手里,指尖就着嘴边的血在旗幡上一抹,原本安静的旗幡无风却动了起来,旗幡上不停浮现出各种狰狞的鬼头,密密麻麻,他们吼着、叫着,想要破旗幡而出。 方北冥原本在朝他走过去,顿时止住脚步,“尚未炼成的百鬼幡,你还真是一条歪门邪道走得彻底。” 老道士得意狞笑几声,“先前是贫道轻敌才让你有机可乘。贫道手里的百鬼幡,虽未炼成,却也只差一只厉鬼而已,对付你,足够了。” 说着,他抓起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寻求保护的顾勇,送到旗幡下面,那上面涌动的鬼头便争先恐后地张开大嘴,啃噬在顾勇脸上、头上。 “吃吧,吃吧!”老道士死死地摁住不停挣扎惨叫的顾勇,一脸疯狂,“吃饱了,才有力气帮贫道干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 56 章 哟呼!  方北冥道:“你又是什么人?” 老者道:“我是这个村的村长。” 顾九和邵逸同时抬头看向这个人, 眼神微妙。 方北冥也顿了顿, 然后道:“我是道士, 今日来郝家收鬼。” 听到有鬼,周围的村民顿时躁动起来。 老者冷哼一声:“胡言乱语,像你这样的骗子我这一生见过不知多少!” 这样的人还是有点难缠的,他这样生来就带恶的人,寻常小鬼都很怕他。方北冥现在手脚无力,身边还有两个小孩, 也怕出什么事, 他掏出一张符纸,指尖一碾,符纸就燃了。 周围的人果然被震慑住了, 就连村长都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你抓鬼,抓的什么鬼, 在哪里?” 方北冥扔开符纸,“抓的是二十年前被污蔑填河的秀娘,她已被阴差带走, 郝家人在里面, 他们今晚也是亲眼所见, 若不信进去问问便是。” 本来半信半疑的村民们, 在听到秀娘的名字时, 皆是一脸骇然。秀娘当年的死,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虽然没亲自动手, 但平常也是嘲笑过秀娘的,很多人都没忘记二十年前的秀娘,当初也闹了一阵,直到村里请道士砍了柳树才消停下来的。难不成,她真的又回来了? 村长脸色变了变,指了几个壮年男人:“你们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几人犹豫一会儿还是进去了,然后很快出来,脸上惊吓之色更明显,他们还搀扶着几名还能走动的郝家人。 郝家人被兰月找上门报仇,还被怨鬼围攻撕咬,此时哭喊起来半点不掺假,嚷着是秀娘回来报仇,郝振文已经被她杀了,她之前还要全村的人陪葬,直哭得村民们心里惶惶。不过等知道兰月被道士收了后,又齐齐放松下来。 村长脸上横肉抽动,再想开口,却不防一人忽然从大门里窜出来,捧着他的脸就狠狠地咬了上去。周围人被这变故吓得再往后退,只余村长惨嚎着站在原地挣扎,等他好不容易把身上的人撕撸开,脸上也被咬下了一块肉,血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村长捂着脸,痛得脸色都狰狞起来,狠狠揣了一脚趴在地上咬他的人:“秋蓉,你疯了!” 秋蓉脸上皮肉鼓动,她痛得神智都不清醒,只想发泄,咬了村长,她伸手又往旁边人爬去,想站起来咬对方。 众人避之不及地躲开。 顾九在人群里看到了之前祭拜兰月的那对父子,便请这对父子帮他们把里面的王小蝶抬出来,她需要救治。 这对父子现在也知道了,这三个人是道士,根本不是王家的送嫁亲戚,恐怕是早察觉到秀娘的存在才跟了过来。两人进去将还穿着嫁衣的王小蝶抬出来,众人看到她肚子上的血洞,全都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顾九他们的驴车就停在河边,中年男人帮他们把车赶过来,抬上王小蝶,顾九他们就准备走。 “道长先别走!”村长想叫人拦住他们。 方北冥一鞭子将上来的人挥开,“自作孽,不可活。贫道会抓鬼,却不救恶人。” 挨了鞭子的人不敢再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驴车在夜色中远去。 顾九他们赶着驴车,回去王家。 大部分道士都会给人看病,方北冥也不例外,他是个全方位天赋型人才,制的药效果很好,所以王小蝶肚子上虽然破了个洞,但耽误这么久还一路奔波,回到王家的时候也还有气。 那个被兰月抓出来的肉团虽小,但已经成型,王小蝶至少怀孕三个月了,不过是因为身段窈窕所以看不出。到现在,顾九他们也知道,王小蝶对郝元洲倾心,甚至有了身子,应都是受有心人算计。这么看来,王小蝶寿命短,最大的主因不是被兰月附身天数过多,而是因为这次遭受的伤害。 王家夫妇白天才送走女儿,没想到一晚上不到女儿就出了事,待听方北冥说了来龙去脉,又是悲痛又是庆幸。方北冥给王小蝶留了几瓶伤药,这些足以保她活下来,后续的修养,就只能靠王家夫妇了。 王小蝶被兰月附身多天,如今身体受损,身上阳气弱,容易见鬼。走之前,方北冥给王家的屋子布置了风水,并留了几道符,让王小蝶免受见鬼折磨之苦。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休息到天明,方北冥又精气十足,邵逸的脸色也好看了些,一张大花脸皱着眉头时更凶恶了,不过顾九已经不怕他了,他师兄就是嘴硬心软的。回程的时候,顾九把自己的两件棉衣都穿在身上,这样还不够,还穿了两件邵逸的,最后再把方北冥的衣服穿在最外面,然后靠着邵逸,才勉强没那么冷。 太冷除了造成顾九行动不便外,他身上还开始长冻疮,师兄弟两个,每天起床c睡前,你帮我擦伤口,我帮你擦冻疮,两人把方北冥攒了大半年的伤药都用得差不多了。 走了四五天,他们终于回到了道观。 道观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山下有些零散的人家,他们认识方北冥,见他和邵逸回来,都上来打招呼,还说邵逸怎么又成花脸猫了,可见邵逸以前花脸是常态。 邵逸手里被一个阿婆塞了两个鸡蛋,叫他吃了补补身体,阿婆又看到旁边裹得跟个大棉球一样的顾九,得知是方北冥新收的小徒弟后,怜爱地揪揪他的小脸,也塞了两个鸡蛋给他。 还有人个男人说他家鸡昨天丢了,让方北冥给算一卦找一下,下蛋的母鸡呢,丢了多可惜。 顾九:“?”还有这种操作? 方北冥却已习以为常,说:“好啊,我先上山,等会你带两根鸡毛来找我就行。” 山下人家不超过十户,但是只要听到方北冥回来的消息的人家都来了,且没有空手的,不是给几颗鸡蛋,就是给几把咸菜,等上了山,他们未来几天的口粮都有着落了。 顾九还在感叹这里的人真热心的时候,驴车停在了道观门前。 道观名叫泰元。 道观整体很破旧,共有两进,大门进去一个不算小的广场,里面摆着几个长方形的平口大香炉,除了正殿,还有东西配殿,正殿是三清殿,供的是三清尊神,这是道教的最高神;东配殿是斗姥殿,供的斗姥元君,传说只要诚心诵念她的名号,则会保家人子孙健康,平安长寿;西配殿供的则是泰山老母,“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民间传说中泰山老母平易近人,乐善好施,凡有所求无有不应,是寻常百姓心中觉得亲切,并十分信赖的女神。 供桌上摆着野果,虽有点发蔫,但看着还算新鲜,可见方北冥他们虽然不在,但道观平日也有人打理,顾九一问,才知道就是山下的村民们帮着照看的。 顾九跟着方北冥和邵逸给几位尊神都上过香,然后去了正殿后面的院子,院子里一排正房,两边几间厢房,厨房厕所都有,院子一角还有一口井,什么都齐全,这是他们平日起居生活的地方。 顾九的房间和邵逸挨着,但是他现在哪敢一个人睡,只怕睡下就再起不来了,所以现在他还得和邵逸睡一间屋。 过了一会儿,丢母鸡的男人带着两根从鸡窝里找到的鸡毛上来了,顾九就抽着嘴角,看他师父把鸡毛烧了,然后演算一番,指了个方向,叫男人顺着那个方向去找。傍晚的时候,男人再次上来,手里提着个篮子,憨厚地说鸡找到了,落到水沟里飞不上来被冻死了,然后打开篮子,露出里面的一大碗鸡汤,里面大半碗的肉。 男人说:“两位小道长看着体虚,这个给他们吃。” 方北冥说:“你娘子快生了吧,这个留着给她吃啊。” 男人嘿嘿笑着看着方北冥。 方北冥就了然地笑笑,从袖子里摸出两枚符递给他,“拿去吧,这天太冷,照顾好你娘子。” 男人双手接过符纸,连连道谢,说他娘子就这几天发动,就先不来了,碗先搁着,若有同村人上来,让他们把碗捎下来便是。 方北冥应好,送男人到门口。 邵逸则去厨房里洗了碗筷出来,又拿了他们还没吃完的面饼子,也不用烤热,撕碎放进鸡汤里泡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顾九觉得这吃法真的太糙了,无奈现在他动不利索,也只能将就。 吃过饭,方北冥把两个徒弟叫到身边,有事交代他们。 方北冥说,顾九现在还太小,原本他体内的阴气只是达到一个刚刚平衡,互不干扰的界限,但他忽然吃了半个小鬼王,相当于一口气吃了不下十只的厉鬼,界限彻底失衡,他现在手里的法器根本镇不住,在找到合适的法器前,顾九只有每月用邵逸的血布置的阵法来消减阴气的侵袭,这样再出去时,就不方便带着顾九了。 顾九慌了一下。 方北冥摸着他的头,又说现在出了血煞阴龙阵的事,从之前的两次来看,布阵之人也只是刚刚开始这件事,他必须去阻止,以后就让邵逸带着顾九待在道观,静下心来修习,他就算不回来,但每个月也会让人带信给他们告知近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 57 章 哟呼!  明知道那道士可能在打自己的注意, 但此时临近天黑, 距离子时已没多少时间, 又有以前差点被分吃的阴影在,所以顾九完全不敢出去。 以前顾勇不是没请过神婆c道士来,想要把顾九和周珊珊一并收了去,但最后都被周珊珊撩起的阵阵阴风吓走,所以虽然才被周珊珊掐了一把脖子,但他也抱着希望, 希望周珊珊能像之前一样, 将这道士吓走。 茅草屋总共两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是他和奶奶睡觉的地方, 奶奶死后,顾九吃完她存下的粮食,之后就全靠小弟养活, 幸而院子里有井,喝水不成问题。厨房唯一的一把生锈缺口的破菜刀早被顾九藏在了枕头底下,这刀对鬼魂无用, 不过对人还是有点威胁的, 趁着老道士没来, 顾九将刀用布裹了裹, 藏在怀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顾九今天唯一吃的东西就是那根鸡腿, 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了起来, 小弟绕在他身边,看了看窗户,看了看顾九,很犹豫。 顾九说:“我有一点点饿。” 小弟便喵了一声,跳上窗户,转头看了看顾九,然后钻了出去。 顾九追上去,扒着窗户,透过缝隙看着小弟慢慢地钻进外面的林子不见,眼睛忍不住弥漫了些水汽。 顾九抬手在眼睛上一抹,他是故意让小弟离开的,等会儿那老道士过来,他还不知道自己今夜能不能活下去,别让小弟落在对方手里才好。 小弟走后,顾九灌了一肚子井水充饥,然后搬了张三条腿的破板凳,打开门坐在门口,死死地盯着院子外面。 老道士还没来,院子外却黑影重重,个个虎视眈眈。 顾九分辨了一会儿,认出这些多是从别处飘来的新野鬼,原先守在这里的一些野鬼,应当是进了周珊珊的肚子。 背后一阵凉气袭来,顾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周珊珊出来了。 周珊珊穿过顾九,直接窜出门外,靠近最近的一只野鬼,黑雾将其包裹,顾九听着那野鬼凄厉的惨嚎,表情木然。 周珊珊在表达愤怒,以前她这么做,是愤怒于这些野鬼居然妄图对她亲子不利。现在,自然是愤怒他们居然敢觊觎属于她的食物。 她吃的野鬼越多,理智便丧失得越快。 周珊珊一连吃了两只野鬼,身上的黑雾又暴涨了些许,她回到顾九身边,弯下腰凑近顾九,黑雾下的面孔惨白,一双眼漆黑。 她在顾九肩膀边嗅了嗅。 “娘。”顾九主动靠近周珊珊,伸出瘦弱的双手抱住对方,语带濡慕。 周珊珊一抖,恢复些许理智,挣扎一瞬后挥开顾九,飘到他身后。 顾九被挥了个屁股蹲儿,爬起来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天色越来越暗,小弟还没回来,远处两盏晕黄灯火幽幽朝这边飘来,距离近了,顾九才听到两道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而后看到提着灯笼的那两道身影。 顾勇和老道士来了。 顾勇搂着一个在顾九眼里缭绕着黑气的陶翁,脖子上挂着一卷红绳,肩膀上还挂着一个布包。老道士换下了之前穿的藏青道袍,穿了一身看着比较正统的,印着各种符文的玄黄道袍,手执一柄黑色旗幡。 两人依然在院门前止步,顾勇将东西都一一放下。 院墙是用土石块混着稻草垒起来的,勉强圈成一个院子,院门也是竹片编织而成,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已经腐朽不堪。那老道士凑近顾勇,不知道跟他嘀咕了些什么,便见顾勇徒手将院门扯开,脚步犹豫地向顾九走去。 顾九捡起一块土坷垃,冲着顾勇砸过去。 夜色黑,顾勇没躲开,被顾九砸个正着,他“嗷”了一嗓子。 顾九抿着唇,一块又一块地继续往顾勇身上砸,这些土坷垃都是他趁这两人没来之前,从厨房墙上抠下来的,反正都是土墙,材料多得是,这会儿脚边还有一大堆。 顾勇看不清,只觉得没完没了了,不由破口大骂:“该死的小兔崽子!” 他不顾身上被砸的痛楚,疾步上前,探出大掌就要捏住顾九的脖子。 顾九往后一闪,顾勇便与从屋内窜出来的周珊珊来了个面对面。 “啊啊啊!”顾勇吓得大叫。 正常人是看不到鬼魂的,除非他阳气特别弱,顾勇却在来之前用袖子叶擦了眼睛,所以能短暂地看到鬼物。 顾勇被突然出现的周珊珊吓了一大跳,他忍着害怕只往后退了两步。他快速在脖子上摸索了一下,然后手里翻出一块木牌,对着周珊珊,喝道:“滚开!” 躲在周珊珊身后的顾九看到那木牌发出一道红光,周珊珊便仿佛被卡车撞了一般,裹着满身的黑气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 “娘!”顾九叫了一声,就要扑过去查看蜷缩在地上翻滚的周珊珊。同时心惊不已,他就说顾勇怎会这般大胆,以前过来这里是从来不敢进来的,今夜居然毫无顾忌,原是有这厉害的木牌在手。 然而顾九转身跑了没两步,便感觉自己的后领被人拽住,后背传来一阵拉力,顾九听得顾勇在耳边满怀恶意道:“小兔崽子,今夜老子便叫大师收了你和你这死鬼娘!” 顾九现在八岁,常年吃不饱骨子里发冷,一副病弱鬼的身板,他哪有力气与顾勇一个壮年男人抗衡,他被这一拽,直接被拽到地上拖着,然后被顾勇拉着后衣领往屋外拖。 面对周珊珊,顾九还能唤一声娘卖卖可怜,但面对顾勇这个当年要把顾九活埋的爹,顾九却是没报半点对方可能心软的想法。他直接掏出怀里的破刀,扯掉布,使了吃奶的力气往后一划。 这一刀直接划在了顾勇手上,他痛呼之下不由松开顾九,顾九没回头看,爬起来便不要命似得往屋里跑。 缓过劲的周珊珊再次从屋里出来,顾九发现她的黑气似乎少了点,可能是刚才木牌那一击造成的。 顾九扑进周珊珊怀里,“娘,救我!” 周珊珊没说话,从顾九在婴儿时期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八年间,就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后来才知道,周珊珊是哑女。 周珊珊将顾九往屋里丢去,对着顾勇便冲了过去。 顾勇右手一手的血,看周珊珊又出来,恶狠狠地将那木牌再次拿了出来。 周珊珊一靠近顾勇,那木牌便再次发出了红光,然而周珊珊此次却没被撞出去,她身上翻涌的黑雾似乎在与红光做抵抗,然后用她那双惨白的双手掐住了顾勇的脖子。 预想的情况没发生,还被掐住脖子,感到脖子上冰凉入骨的冷意,顾勇惊骇大叫:“大师,快救我!” 那老道士过来后,遣了顾勇来抓顾九,便一直在旁边忙活。他下午时绕着小院走了一圈,就布置了些什么在这里。但顾九冒着被野鬼伤了的危险查看过一边,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此刻那老道士正将那陶翁里的东西按着奇怪的路线洒下去,里面的东西裹着黑气落入土面,顾九分辨不出那什么,却嗅到了丝丝腥臭。 顾勇求救时,老道士也将陶翁里的东西全部倾倒完毕,将那陶翁一摔,破碎声起时,老道士忽然飞身进来,手里多了把剑,口中厉喝:“恶鬼休要张狂,速速退散!” 周珊珊便撒开顾勇,与老道士战到一处。 周珊珊虽吃了不少野鬼,在顾九看来也是鬼中恶霸了,但她身前也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懂如何打架,姿态以张牙舞爪来形容并不为过。老道士不同,他干这行年岁绝对不少,一招一式都透着章法,而且敢对上周珊珊,便证明对方很有信心,能制服周珊珊。 顾九不希望周珊珊出事,至少在今夜不要出事,他看那老道士一脸奸邪的长相,他有预感,如果今夜让对方得逞,他的下场只会比填了周珊珊的肚子还要惨。 顾九左右一看,继续捡起之前没用完的土坷垃朝老道士扔去。 一连躲开两块顾九扔过来的土坷垃,老道士轻蔑道:“雕虫小技。”他叫顾勇,“用红绳按照我之前教你的法子将那小恶鬼捆住。” 顾勇正用从身上撕下的布条给自己的手臂止血,他用嘴给布条打了结,闻声便应了声是,然后将放在院门口的红绳拿过来,就再次朝着顾九走去。 顾九搂着几块土坷垃,一边朝老道士扔,一边躲顾勇。但是院子就这么点大,他的力气与速度还有体型都十分弱势,不一会儿便被顾勇捉住了。 顾勇拿着红绳往他身上套。 顾九往周珊珊那边看了一眼,张张嘴,喊道:“娘,你快跑!” 周珊珊也是分身乏术,顾九知道若自己再叫她来救自己,面对老道士的威胁只怕败得更快。周珊珊虽然想吃了他,但对方好歹守护他这么多年,没有她在,他早喂了野鬼肚子。那老道士不会放过他,肯定也不会放过周珊珊的。 周珊珊一急,就想抽身过来救顾九,却被老道士拦住去路,“想跑?今日你们两个谁也逃不掉。” 顾九被顾勇放在地上,两条腿被顾勇的一条腿死死跪住,生疼,他半点也挣扎不了,上半身连带双手,已经被红绳密密麻麻地缠到了腰际。 “喵!” 绝望之际,顾九听到了小弟的声音。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扑倒顾勇后颈处,双爪发了狠地死命一挠,爪尖便见了血。 顾勇后颈被挠去了一块皮肉,他痛得一个倒仰,顾九失去桎梏,就翻身一滚,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两圈想绕掉自己身上的红绳,却不知顾勇怎么弄的,那红绳依然好端端地缠在他身上。 顾勇忍痛朝老道士喊:“大师,又来了只小畜牲。” 老道士拧了拧眉,看了看周围,然后冲周珊珊道:“等会儿老道再来收拾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 58 章 哟呼!  看到这一幕的顾九, 忽然就明白了乱葬岗那些士兵厉鬼是怎么来的了。 兰月不愧是有小鬼王实力的厉鬼, 与方北冥打得不相上下。方北冥劝她道:“兰月, 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郝家人死后自有地府清算,你再执着复仇,你的下场只会是被天道吞噬。” 兰月冷笑道:“我辛辛苦苦的上岸就是为了复仇,你叫我放弃,曾经的那些痛苦就叫我白白忍受么!我要让他们体会我当年的绝望!我要把他们困在这个阵法里, 日夜折磨, 永远不得解脱!” 兰月嘶吼着,将正被怨鬼纠缠的秋蓉抓了过来。秋蓉一身的狼狈,气息已经很弱了。 兰月用指甲在秋蓉的脸上划了两道, 她指尖勾缠,一缕黑气顺着秋蓉的伤口钻了进去。被划破脸都只微弱呻吟了一身的秋蓉,在黑气钻进后, 捂着脸惨叫起来。 她速度之快,方北冥只来得及挥剑砍向兰月的手,兰月将秋蓉一扔, 秋蓉就滚倒在地, 原本干净的脸, 已是遍布血水, 皮肤下一拱一拱, 似有东西蠕动。 方北冥说:“怨鬼虫。” 兰月勾唇道:“当年我的尸身在河中被鱼虾啃噬, 我便也让她尝尝那种滋味儿。” 方北冥将秋蓉提起来扔到顾九脚边, 注意让秋蓉别再被怨鬼咬了,顾九咬牙应是,只是手里的鞭子都快要举不起来。将近二十个人,如今也只有郝家那几个下仆受伤最轻,郝家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孙辈,也在兰月的报复名单里,顾九主要看顾这几个小孩,让他们待在自己周围,拜托小纸人们保护王小蝶的同时看顾下这几个小孩。 顾九求救般往邵逸看去,就见邵逸挥退围攻上来的怨鬼,最后一步踏定,随着他一声大喝,罡风忽起,阵法终于成了。 罡风猛烈,刮在人身上,感觉只是风大了点,但刮在那些怨鬼身上,便如遭受无数利刃切割,完整的魂体很快四分五裂,飘散的怨气始终无法再次融合凝出新的怨鬼。 就是这个罡风对阴物是无差别攻击,阵法里的郝振文被削掉双腿和一只手,拖着残躯惨叫着在地上拖行。 兰月被罡风逼得连连后退,她袖子一挥,黑雾挡在身前,与罡风做抵抗,然后顾九见她五指再一张,就要将郝振文抓过去。 方北冥甩出一条腰带,缠住郝振文还剩下的一只手。 兰月目光冰冷地看了方北冥一眼,然后猛然发力,郝振文大叫一声,躯体直接断成两截,腰腹之下落入兰月手里,腰腹之上落在方北冥手里。 随时注意着这边的顾九:“” 忽然好同情郝振文。 方北冥淡定地将郝振文的上半身扔到一边:“吃一半总比吃整个好。” 兰月拿着郝振文的下半身,一点一点的吃个干净。 吃了小半只厉鬼,兰月身上的黑雾肉眼可见的壮大了许多,袖子一挥,罡风停止,阵法被破了。 兰月看着走到顾九身边站定的邵逸,神色阴冷:“毁了我所有的怨鬼,小道长,有两小子。” 邵逸面色有点白,可见刚才那个阵法又费了他不少精力。他不怕兰月,不想说话,就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以视嘲讽。 兰月神色狰狞一瞬,张开五指,就向邵逸冲去。邵逸一掌推开顾九,与方北冥一左一右地迎了上去。 周围不再有怨鬼干扰,顾九一边注意着邵逸二人那边的情况一边拿出墨斗,将还活着的郝家人移到一起,然后拿出墨斗,在小纸人的帮助下绕着他们弹了一圈朱砂线。 兰月生前一名弱女子,不会武功,舞蹈底子却好,即便方北冥与邵逸联手,一时拿她也毫无办法。 打斗中,兰月却像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攻击偏向邵逸,“小道长居然阳中带煞,只要吃了你,我直接就进阶成鬼王了。” 邵逸一剑挡在胸前,桃木剑被兰月的戾气侵蚀出道道黑色的印记,他用力挥开兰月拍在剑上的手,轻蔑道:“你不怕就来试试。” 兰月冷哼一声,攻击如暴风骤雨般地对着邵逸落下,她拼着被方北冥剑刺伤的危险,一掌拍在邵逸胸口。挡在胸口的桃木剑应声而碎,邵逸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兰月:“不过如此。”说着向邵逸飞去。 “逸儿。”方北冥紧追兰月过去。 “师兄!”待在朱砂线里的顾九一着急,手里的黑鞭直接甩出去,这次居然十分精准地正好缠住了兰月的脖子。 兰月吃痛一叫,她猛地回头看向顾九,然后不顾被黑鞭缠住的痛苦,右手握住黑鞭那头,忍痛一拉,顾九直接飞了出去,瞬间落入了兰月手里。 兰月张嘴便向顾九咬去。 顾九吓得一闭眼,一声痛哼,却不是他发出来的,他一看,就见邵逸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手伸了过来,代替他被兰月咬住。 邵逸状态并不好,他刚在布阵毁掉怨鬼时本就耗费了不少精力,又与兰月对打了一阵,此时他的脸上遍布锋利的伤口,唯一还光洁的下巴,也像是无形之中有把匕首划过,下巴上缓慢地出现了一道血口,而这些伤口还在不断地重叠增加。他露在外面的脖颈,也是如此,身体其他地方,大抵也是这样,他整个人就如一个血人一样。 “师兄!”看着这样的邵逸,顾九急得眼都红了。 兰月另一只手捏住邵逸,将他拉到身前,恶意道:“来得正好,正好连你一起吃。” “孽障,看剑!”方北冥纵身跃来。 却听背后一阵惨叫,回头一看,就见秋蓉露了半只脚在朱砂线外面,还剩下半个身体的郝振文正咬着秋蓉那半只脚,啃噬着她的灵魂。小纸人们去撕扯郝振文,郝振文却红着眼不放弃,残躯少一点他就从秋蓉身上补回一点。 因此方北冥动作一滞,掏出一枚桃木钉,向郝振文疾速扔去。郝振文顿时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但方北冥这极短暂的一耽搁,却给了兰月机会,她头一抬,就从邵逸的手腕上撕下一块血肉。 邵逸痛得嘴唇颤抖,脸上的伤口叠加得更快,到处都是血,看不到一块好地。 顾九急得哭了出来,他还被兰月掐着脖子,虽不至于呼吸不了,但也十分痛苦。在兰月再一次朝邵逸咬下去的时候,他原本掰着兰月手指的双手忽然往前一伸,拽住兰月的头发往身边一拉,脑袋拼命往前,张嘴咬在了兰月的额头上。 顾九胸中翻腾着无边的怒气,大家都是满身阴气的东西,凭什么我只能等着被你吃? 你要吃我师兄c吃我是吧,那我也吃你! 兰月猝不及防之下被顾九咬住额头,她愣了愣,刚想指尖用力,却感觉魂体传来一阵剧痛。 顾九从她额头上咬下一块肉,但她是魂体,被咬下的不是真的肉,而是她魂体的一部分,是她的力量。 “我杀了你!”兰月愤怒地吼道,她失去了理智,扔开邵逸,双手掐住了顾九的脖子。 顾九被掐得直翻白眼,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咬不到兰月,双手便在兰月身上乱抓,从兰月的胳膊上带出一团团的黑雾拼命塞进嘴里。 “啊——” 顾九摔在地上,却不是兰月丢开的,而是他将兰月的双手吃了。 方北冥和邵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伸手去阻拦顾九,却见顾九此时动作极快,从地上爬起来,纵身扑到兰月身上,扒着她背,两只脚紧紧地卡住兰月的腰,无论兰月如何翻滚甩动,顾九都不松手,疯了一样地一下下咬在兰月身上。 “小九!”方北冥捡起地上的黑鞭,一鞭子甩出去,将兰月与顾九缠住。 没想到限制了兰月的行动,更方便了顾九,周围一下子只余兰月的惨叫声。等方北冥跑到顾九身边,兰月身上庞大的黑雾只剩薄薄一层,整只鬼十分的虚弱,被顾九压着动都动不了。 方北冥将顾九拉起来,顾九本身阴气重,吃了小鬼王兰月几乎半个魂体,她还是水鬼,顾九“虚不受补 ”,整个身体冰凉无比,脸上都结起了白白的一层霜花。 都这样了,顾九还拼命地往兰月身边爬,声若蚊蝇:“叫你吃我” 此事带着浓重的传奇诡异色彩,因此不管此事真假,传得很远。董秀英听说了后,认为那白马是白雪,亲自去了乱葬岗,但传说中的浓雾没有,染血的白马更没有。她去了好几次,却一次都没碰见。但之后又有其他人遇到了这种情况,浓雾与白马出现的时机,毫无规律可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 59 章 哟呼!  顾九在旁边战战兢兢地甩着鞭子, 他甩不利索, 只好乱挥一通,他发挥不出这黑鞭的全部威力,幸好这黑鞭本身威力就大, 被鞭打到的怨鬼身体总会残缺一部分。但如之前在乱葬岗的情形一样,被打散的怨鬼重新化为怨气后,又会慢慢集结到一起,凝出一个新的怨鬼。 怨鬼太多, 好多顾九他们顾及不到, 便全都追着郝家人撕咬, 鬼咬人,与人咬人的感觉又不同,鬼魂撕扯带来的更多不是身体的痛苦, 而是灵魂上产生剧烈的疼痛,带走的还有属于人的生气,生气代表着生命力, 生命力没了, 人便死了。 在怨鬼当中,一只新鬼忽然出现, 那是郝振文的魂魄。他懵懵懂懂地站在那里,不像是神智清晰的样子, 他尸体还未入土, 还在等开鬼门。然而现在他置身于这个阵法里, 周围的怨鬼看到他, 便都冲向他要吃了他。郝振文一被咬,便惨叫起来,身上扒着好几只怨鬼,他痛叫一阵,剧烈反抗,懵懂的神情从惊恐到愤怒再到凶恶,在他吃掉第一只怨鬼的时候,他完成了从普通鬼魂到厉鬼的进阶,身上除了阴气,更飘散了戾气,还有怨气。 看到这一幕的顾九,忽然就明白了乱葬岗那些士兵厉鬼是怎么来的了。 兰月不愧是有小鬼王实力的厉鬼,与方北冥打得不相上下。方北冥劝她道:“兰月,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郝家人死后自有地府清算,你再执着复仇,你的下场只会是被天道吞噬。” 兰月冷笑道:“我辛辛苦苦的上岸就是为了复仇,你叫我放弃,曾经的那些痛苦就叫我白白忍受么!我要让他们体会我当年的绝望!我要把他们困在这个阵法里,日夜折磨,永远不得解脱!” 兰月嘶吼着,将正被怨鬼纠缠的秋蓉抓了过来。秋蓉一身的狼狈,气息已经很弱了。 兰月用指甲在秋蓉的脸上划了两道,她指尖勾缠,一缕黑气顺着秋蓉的伤口钻了进去。被划破脸都只微弱呻吟了一身的秋蓉,在黑气钻进后,捂着脸惨叫起来。 她速度之快,方北冥只来得及挥剑砍向兰月的手,兰月将秋蓉一扔,秋蓉就滚倒在地,原本干净的脸,已是遍布血水,皮肤下一拱一拱,似有东西蠕动。 方北冥说:“怨鬼虫。” 兰月勾唇道:“当年我的尸身在河中被鱼虾啃噬,我便也让她尝尝那种滋味儿。” 方北冥将秋蓉提起来扔到顾九脚边,注意让秋蓉别再被怨鬼咬了,顾九咬牙应是,只是手里的鞭子都快要举不起来。将近二十个人,如今也只有郝家那几个下仆受伤最轻,郝家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孙辈,也在兰月的报复名单里,顾九主要看顾这几个小孩,让他们待在自己周围,拜托小纸人们保护王小蝶的同时看顾下这几个小孩。 顾九求救般往邵逸看去,就见邵逸挥退围攻上来的怨鬼,最后一步踏定,随着他一声大喝,罡风忽起,阵法终于成了。 罡风猛烈,刮在人身上,感觉只是风大了点,但刮在那些怨鬼身上,便如遭受无数利刃切割,完整的魂体很快四分五裂,飘散的怨气始终无法再次融合凝出新的怨鬼。 就是这个罡风对阴物是无差别攻击,阵法里的郝振文被削掉双腿和一只手,拖着残躯惨叫着在地上拖行。 兰月被罡风逼得连连后退,她袖子一挥,黑雾挡在身前,与罡风做抵抗,然后顾九见她五指再一张,就要将郝振文抓过去。 方北冥甩出一条腰带,缠住郝振文还剩下的一只手。 兰月目光冰冷地看了方北冥一眼,然后猛然发力,郝振文大叫一声,躯体直接断成两截,腰腹之下落入兰月手里,腰腹之上落在方北冥手里。 随时注意着这边的顾九:“” 忽然好同情郝振文。 方北冥淡定地将郝振文的上半身扔到一边:“吃一半总比吃整个好。” 兰月拿着郝振文的下半身,一点一点的吃个干净。 吃了小半只厉鬼,兰月身上的黑雾肉眼可见的壮大了许多,袖子一挥,罡风停止,阵法被破了。 兰月看着走到顾九身边站定的邵逸,神色阴冷:“毁了我所有的怨鬼,小道长,有两小子。” 邵逸面色有点白,可见刚才那个阵法又费了他不少精力。他不怕兰月,不想说话,就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以视嘲讽。 兰月神色狰狞一瞬,张开五指,就向邵逸冲去。邵逸一掌推开顾九,与方北冥一左一右地迎了上去。 周围不再有怨鬼干扰,顾九一边注意着邵逸二人那边的情况一边拿出墨斗,将还活着的郝家人移到一起,然后拿出墨斗,在小纸人的帮助下绕着他们弹了一圈朱砂线。 兰月生前一名弱女子,不会武功,舞蹈底子却好,即便方北冥与邵逸联手,一时拿她也毫无办法。 打斗中,兰月却像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攻击偏向邵逸,“小道长居然阳中带煞,只要吃了你,我直接就进阶成鬼王了。” 邵逸一剑挡在胸前,桃木剑被兰月的戾气侵蚀出道道黑色的印记,他用力挥开兰月拍在剑上的手,轻蔑道:“你不怕就来试试。” 兰月冷哼一声,攻击如暴风骤雨般地对着邵逸落下,她拼着被方北冥剑刺伤的危险,一掌拍在邵逸胸口。挡在胸口的桃木剑应声而碎,邵逸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兰月:“不过如此。”说着向邵逸飞去。 “逸儿。”方北冥紧追兰月过去。 “师兄!”待在朱砂线里的顾九一着急,手里的黑鞭直接甩出去,这次居然十分精准地正好缠住了兰月的脖子。 兰月吃痛一叫,她猛地回头看向顾九,然后不顾被黑鞭缠住的痛苦,右手握住黑鞭那头,忍痛一拉,顾九直接飞了出去,瞬间落入了兰月手里。 兰月张嘴便向顾九咬去。 顾九吓得一闭眼,一声痛哼,却不是他发出来的,他一看,就见邵逸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手伸了过来,代替他被兰月咬住。 邵逸状态并不好,他刚在布阵毁掉怨鬼时本就耗费了不少精力,又与兰月对打了一阵,此时他的脸上遍布锋利的伤口,唯一还光洁的下巴,也像是无形之中有把匕首划过,下巴上缓慢地出现了一道血口,而这些伤口还在不断地重叠增加。他露在外面的脖颈,也是如此,身体其他地方,大抵也是这样,他整个人就如一个血人一样。 “师兄!”看着这样的邵逸,顾九急得眼都红了。 兰月另一只手捏住邵逸,将他拉到身前,恶意道:“来得正好,正好连你一起吃。” “孽障,看剑!”方北冥纵身跃来。 却听背后一阵惨叫,回头一看,就见秋蓉露了半只脚在朱砂线外面,还剩下半个身体的郝振文正咬着秋蓉那半只脚,啃噬着她的灵魂。小纸人们去撕扯郝振文,郝振文却红着眼不放弃,残躯少一点他就从秋蓉身上补回一点。 因此方北冥动作一滞,掏出一枚桃木钉,向郝振文疾速扔去。郝振文顿时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但方北冥这极短暂的一耽搁,却给了兰月机会,她头一抬,就从邵逸的手腕上撕下一块血肉。 邵逸痛得嘴唇颤抖,脸上的伤口叠加得更快,到处都是血,看不到一块好地。 顾九急得哭了出来,他还被兰月掐着脖子,虽不至于呼吸不了,但也十分痛苦。在兰月再一次朝邵逸咬下去的时候,他原本掰着兰月手指的双手忽然往前一伸,拽住兰月的头发往身边一拉,脑袋拼命往前,张嘴咬在了兰月的额头上。 顾九胸中翻腾着无边的怒气,大家都是满身阴气的东西,凭什么我只能等着被你吃? 你要吃我师兄c吃我是吧,那我也吃你! 兰月猝不及防之下被顾九咬住额头,她愣了愣,刚想指尖用力,却感觉魂体传来一阵剧痛。 顾九从她额头上咬下一块肉,但她是魂体,被咬下的不是真的肉,而是她魂体的一部分,是她的力量。 “我杀了你!”兰月愤怒地吼道,她失去了理智,扔开邵逸,双手掐住了顾九的脖子。 顾九被掐得直翻白眼,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咬不到兰月,双手便在兰月身上乱抓,从兰月的胳膊上带出一团团的黑雾拼命塞进嘴里。 “啊——” 顾九摔在地上,却不是兰月丢开的,而是他将兰月的双手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 60 章 哟呼!  进入岔道, 他们又走了快一个时辰, 终于来到了当年的战场,那处乱葬岗。乱葬岗里蹲守着几个董家的下仆,他们遵照董秀英的吩咐在这里守着,只是可惜, 蹲守几天也还是没什么发现。 方北冥来之前听董秀英说了, 便告诉她, 普通人是看不见鬼魂的,之前那几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 要么病着要么本身就是体弱阳气不盛之人,这种人比较容易撞鬼。而董秀英战场杀伐多年, 周身缭绕着浓重的煞气,将军府里的下仆, 多少也沾了点她身上的煞气,即便是能见鬼, 但弱小一些的鬼魂,也根本不敢往他们身边凑。 一下马车,顾九就被一阵阴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忙快走两步追上邵逸, 厚着脸皮跟在他身边。 古时候国与国之间发生了战争, 为了防止发生瘟疫,战争结束后都会打扫战场, 基本是胜方清理, 自己国家已亡士兵的尸体会带回去, 敌对国家的尸体,一般是就地焚烧掩埋。乱葬岗这里最后一场战争过后,夏国也是这样清扫战场的,结果就是几十年后时光变迁,随着乱葬岗的地形缓慢发生的变化,原本被埋在底下的累累白骨也重新见了天日,被野狗叼得到处都是。 乱葬岗在顾九眼里就是个大型的垃圾场,烂衣服c破席子,走几步咔哒一声,是不小心踩断的人骨,草丛时而簌簌抖动几下,那是受惊穿梭在里面的老鼠c野物,顾九甚至还在旁边发现了几具腐烂的尸体。幸而如今入了冬,不然这处的味道简直没法想象。 顾九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邵逸后头,他环顾四周,干净得很,半只残魂都没有。这看似正常,却最不正常,这里既是乱葬岗,无主孤魂应该有不少才是。 方北冥拿着罗盘在周围查看许久,没发现其他异常。他收起罗盘,道:“看来还是只有等两天后的酉时再来这里看看。” 据方北冥的推算,两天后的酉时,是下一个“七”的到来。要确定推算对不对,两天后再来就行。 三人回到将军府,给董秀英回报了一下,之后两天,他们便要继续住在将军府。 晚上吃过饭,顾九学习结束,回房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后,再次敲响了邵逸的门,“师兄。” 邵逸刚洗过澡,脸蛋红扑扑地过来开门,少了几分冷峻,让顾九没那么害怕了。 邵逸看着顾九怀里抱着的枕头,“你又要干嘛?” 顾九捏捏软乎的枕头,低着头一点一点往邵逸身边蹭,“师兄,我冷得睡不着” “你是赖上我了吧。”邵逸面色不善。 顾九没吭声,他也不想的,实在他体质特殊,七月盛夏他都会冷得睡不着,更别说现在天气本身就挺冷的了。他失落地垂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捏着枕头,执拗地站在门口。 这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蹲在顾九脚边的小弟见邵逸又吼顾九,护崽心切,生气地一直冲邵逸喵喵叫。 顾九在心里数数,数到九的时候,上方终于传来邵逸不耐烦地妥协声:“进吧进吧,别跟木头似地杵在这了,让你跟我睡,就当是偿还我吃你的那些肉。” “谢谢师兄。”顾九腼腆道谢,心里却想只要能让他睡个好觉,管他是偿还什么呢。 小弟再次跳到了床尾,和邵逸来了一番“你下去”“我就不”的拉扯。 顾九多了个学剑强身的课程,早上邵逸起的时候就把他叫醒,提溜着出了屋,甩了把木剑给他,从最基础地开始教。顾九跟着像模像样地学了半个时辰,差点累成狗,手臂酸得都要抬不起来,吃早饭的时候手都在抖。 见此,方北冥笑道:“等会儿出去买东西,小九还出去吗?” 顾九是很想跟着去啦,不过邵逸却一个刀眼斜过来,“他还有一百遍的几个错字要抄。” 顾九顿时无精打采,夏国的特别是玄门里的好多字,结构太复杂了,有些字头天学了第二天顾九就不记得怎么写了。邵逸这个老师严厉得很,你不是记不住么,写个一百遍总能记住了,最可怕的是,他还要检查作业。 于是吃过饭,方北冥和邵逸带着董秀英给的钱袋子出了门,顾九在小弟的陪伴下,可怜兮兮地在房间里抄大字。 几百遍的大字抄写完,顾九将作业好好地放着等邵逸回来检查。外面传来小弟愤怒地叫声,顾九一看,小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赶紧走出去。 四处找了一圈,没看到小弟的身影,出了院落,循着声音,顾九才看到站在一个屋顶上的小弟,正冲对面一只白猫叫。 这是在争地盘呢。 顾九绕了几条小道才走到小弟站着的那栋屋子,他压着声音道:“小弟,下来。”那白猫看着干净,可能是将军府里养的,小弟是黑猫,很多人对此都比较忌讳,所以顾九看它这样就很担心惹得府里哪位不喜。 小弟摇了摇它的断尾巴,回头看了顾九一眼,不太情愿地沿着旁边的墙跳下来。 顾九轻轻敲了敲它额头:“这是在别人家,不能乱跑知道吗?” 小弟在他怀里温顺地咪呜了一声。 顾九搂着小弟往回走,只是在回去的路上,恰与从别处过来的董秀英遇上,她膝盖上还放着个篮子。 顾九急忙站在原地行礼,“将军安好。” 董秀英点头笑道:“小道长没跟着师父c师兄出去吗?” 顾九不好意思道:“昨日课程写错字了,今日留下抄写。” 董秀英:“写完了吗?” 顾九:“写完了。” 董秀英道:“那你要去看白雪吗?” “白雪?”顾九先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应该是白雪的坟墓,他没拒绝,点头:“当然。” 白雪埋在董秀英现在居住的院落。 董秀英将篮子放在墓前,里面装着白雪曾经最爱吃的马草,她说:“当初它到我身边时,还是一匹出生没多久的小马驹,我也还只是个六岁孩童。一眨眼,白雪离开我已经五十年,我亦老矣。” 顾九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明白,董秀英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听众。显然,董秀英也不觉得让一个才八岁的孩童当听众是件尴尬的事情。 董家世代为军,董家儿郎从会走路起,就要学着耍刀枪棍棒,为的是练就一副好体魄,守卫边疆。董秀英有三个哥哥,她为女儿身,那时的她不明白哥哥们自小与家人聚少离多的心酸,只是很崇拜他们骑着马耍刀枪的英姿,从小便嚷着将来要跟哥哥们一样,威风凛凛地骑马上战场。 董秀英六岁生辰那天,父亲和三个哥哥从军营里赶回来为她庆生,并各自送了礼物。三哥送了一副马鞍,二哥送了一条马鞭,大哥送了一柄长枪,父亲送的一匹小马驹,便是白雪。那时候白雪在董秀英眼里,只是一匹长得很漂亮,让她很喜欢的的白马。 世事难料,在她八岁那年,夏国内乱,雪上加霜,边境遭领国侵犯,一时间夏国岌岌可危。她的父亲被敌军重伤身亡,哥哥们代替父亲的位置,上阵迎敌。 也是那时候起,董秀英不再崇拜哥哥们的马上英姿,他们每一次策马离去的背影,都是笼罩着死亡的阴影,充满了凄苦别离。 之后,白雪是她对父亲以及哥哥们担忧与思念的倾听者。 到董秀英十四岁那年,她的三个哥哥已相继死在战场上,母亲受不住打击,早已离世,只剩她一个孤女。终于,脱离当年天真的董秀英,穿上铠甲,拿起长枪,带着白雪,背负着满身的血海深仇,上了战场。 她上了战场,与白雪并肩作战,记不清有多少次,是白雪带她突破重围,每次活着从战场上下来,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白雪亦是满身血迹。 这时候,白雪已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她们相依为命。 董秀英从回忆里回神,看着身边才一点点高的顾九:“小道长,你是不是很奇怪,老身之前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你看?” 顾九确实在疑惑,董秀英看着他的眼神,像在回忆什么。未等顾九回答,董秀英便让人拿来了一幅画,在顾九面前展开。 画中有一池荷塘,荷塘旁有柳树,树旁坐着一名小道童,手里握着马草,身前一匹白色小马驹正要低头吃草。 顾九看着画中的小道童:“这是?” 董秀英笑道:“这是小时候男装的我,是不是与你很像?” 顾九点头,真的很像,这幅画董秀英应该经常打开看,她对自己当年道童的打扮并不陌生,只是那终究是在画里,所以看着他的时候,才会忽生感触吧。 董秀英卷起画卷,递到顾九手里,“你师父说,要我拿一件带我气息又含有对白雪执念的东西给他,如今我身边剩下的,也只这一副画了,请小道长,帮我转交给你师父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 61 章 哟呼! 顾九扬了扬符纸, 借着火光查看两边, 符纸燃得很快, 顾九一连点了好几张,才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小水塘, 这是他们来时的路。 最后一点火光熄灭的时候, 顾九忽然感觉白雪往左边拐了个弯, 顾九回忆了一下, 来时的路唯一会经过的岔道, 只有那条通往军营的路。 顾九哀叹一声,紧抓着白雪不敢松, 感觉屁股都要被颠成八瓣了。 从岔道进去,当顾九看到远处军营里传来的星星点点时, 感觉时间都过去半小时了。期间他每叫白雪一次,白雪都会应他一声。顾九想起, 白雪曾在军营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这条路, 也是它曾活着时背着主人走过的最后一条路,在它的认知里,这是条通往安全营地的路。而乱葬岗传闻中, 它的几次出现, 都是为了引领迷路之人走出浓雾, 没有伤人的举动。 大概也只是担心顾九的安危, 想把他带到它认为安全的地方待着吧。 快要靠近军营时, 白雪忽然停了下来, 顾九终于抓住机会,从白雪背上跳下来,坐在地上喘气。 白雪走过来,低头拱了拱顾九的背,推着他往军营的方向走,示意他进去。顾九被他拱得身体歪了一下,这一下让他注意到军营的上空,那里漂浮着浓郁的血红气息,因为融进夜色,若不是有点点火光,他还看不出来。 顾九转头推开孜孜不倦要来拱他的白雪,“你是因为这些煞气才不敢进的吗?” 当兵之人,本身煞气就十分的重,而军营里,上万的士兵聚集在一起,他们身上的煞气融合在一起,数量自然庞大。白雪身上也有煞气,这些煞气应该是它死前积攒死后跟着它的,对它自身并没有影响,甚至正因为它带着煞气,才能撞破朱砂线的禁制掳走顾九。但它是阴物,活人的煞气对它还是有影响的,特别在面对那么大一团煞气,它身上的那点完全不够看,一旦靠近,恐怕会被撞个飞灰湮灭。 顾九没骑过马,被颠了这么久,大腿根痛得不行,他觉得肯定磨破皮了,他瘫在地上,任白雪怎么拱怎么推都不动,死赖在地上。 “喵——” 小弟从黑暗中扑出来,在白雪身上蹬了一下,落在顾九身边,挡在他身前超凶地看着白雪。 “小弟。”顾九把小弟抱住,他刚被白雪掳走的时候还能听到小弟的叫声,后来白雪跑太快,小弟就被远远地甩下,它能在这么短时间追上来,可见途中没停,一直处于加速奔跑的状态。 顾九摸了摸小弟,果然感觉小弟在急促喘气。顾九心疼坏了,跑得这么累,也不知四只爪子有没有磨破。 白雪凑过去叼着顾九的衣领,将他挡在身后,抬起前蹄对小弟恐吓驱赶。 小弟灵敏地闪开,一猫一马在空旷的野外对峙起来。 顾九往小弟那边跑了两次,两次都被白雪叼回去,只能干巴巴地劝架:“不要吵架,大家都是四条腿的,有什么事好好说” 小弟与白雪剑拔弩张时,邵逸裤腿后带着一串纸人终于赶来了。 “咿呀” 纸人们从邵逸身上滑下来,晕晕乎乎地站在原地。 顾九高兴地喊了声师兄,见邵逸提剑就要对着白雪刺过去,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拦住:“师兄,白雪没有恶意!” “它伤了你?”邵逸冰冷地看了一眼白雪。 顾九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是我不会骑马。” 白雪跺跺马蹄,打了个响鼻,也似在反驳。 邵逸便没再说其他,让顾九退到一边,掏出一张符纸点燃,然后扔到地上,那符纸一直燃着不像顾九点的,一会儿就灭了。 随着火光照亮这小小的一角,乱葬岗跟过来的那群厉鬼终于姗姗来迟。 顾九的桃木剑落在马车上,他将背后的铁剑抽出来,正想问邵逸他该做些什么时,就见邵逸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站在最前方,右手持剑于胸前,左手在从剑身底端往上滑向剑尖。 “天狱灵灵,上帝敕行。都天法主,大力天丁。五雷神将,立狱大神。化现天狱,囚禁鬼神。” 一滴血珠从剑尖飞出,邵逸转动剑柄横削出去,击中血滴,瞬间化成朦胧血雾飘散出去。 飘散的血红色雾气,在上空慢慢凝聚成一个血红色的牢笼。 “天狱已立,地狱已成。吾召天将,收禁鬼神。天牢大神,地牢神君。收禁邪鬼,不得容情。上帝有敕,收入鬼营。急急如律令!” 随着一声令下,红色牢笼迅速扩大c下降,将追过来的所有厉鬼笼罩其中,使他们无法穿过,任凭厉鬼们如何撕咬踢打,牢笼都半分不动。 顾九睁大了眼,第一次见到邵逸真正的本事。他惊叹着,却见跟来的几个纸人着急地叫起来,伸出手仰着头摆出要接东西的姿势。 前方邵逸的身形一晃,顾九急忙上去扶着邵逸,他自己的双腿本就痛得站不太稳,邵逸又比他高壮许多,他一扶,邵逸便整个压下来,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白雪看顾九被压,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叼起邵逸要甩开。 “你不许动他!”顾九厉喝一声。 白雪愣了一下,然后血红的眼睛眨巴眨巴,居然透着点委屈,默默松开邵逸,垂着脑袋走到一边。 顾九顾不得白雪,他接住邵逸,就见邵逸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十分的虚弱,布置这个阵法,原来消耗这么大吗? “师兄,你没事吧?”顾九慌张的四处看看,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好在邵逸除了虚弱没有其他大碍,他想从顾九怀里离开,无奈实在没有力气,只得躺在原地,别扭道:“死不了,歇会儿就行。” 抓鬼都这样吗,顾九记得上一次师父方北冥压制怨气后,也是歇会儿就好了。 顾九抱着邵逸坐在原地,本想安安静静等师父回来,但他们这边亮着火光,已经惊动了后面军营,不一会儿就有两队人马走出来。 为首的士兵喝道:“前方什么人?” 这人声如洪钟,顾九被吓了一跳。 跳到邵逸胸口查看他情况的纸人,顿时躺下装死。 这人目光只落到顾九和邵逸身上,看不见旁边的白雪和一笼子嘶吼的厉鬼,顾九自然不能说他们在这抓鬼,只好道:“我们受董秀英老将军相请,替她找她的爱马白雪。” 士兵看出顾九和邵逸的年纪,立即皱眉:“两个小孩?董将军请你们?” 顾九道:“还有我师父,他追厉鬼去了” 士兵嗤笑着打断顾九,对神鬼之事很是不信,道:“老将军果真是老了,刀下亡魂无数,临到头竟信鬼神去了。” 他身后不少士兵跟着笑了两声。 顾九不喜这人说起董秀英时的那种不以为然的语气,也不想与对方争执,就无视那些笑声,闭上嘴巴不理他们。 士兵斥道:“这里是军营,不是你们这些小鬼玩耍的地方,快走吧。” 顾九倒是想走,但还有这么一群厉鬼关在这里等方北冥来解决呢,他们走了,这群厉鬼被放跑了怎么办。 士兵见他们不动,就上来驱赶,伸出的脚却被邵逸用剑鞘拍了一下。 “你找死?”士兵大怒,抬脚就想踹邵逸。 顾九赶紧挡住,邵逸同时开口:“你不信鬼?” 士兵愣了愣,收回脚讥笑道:“你若能让大爷见鬼,大爷自然信。” 邵逸就点头道:“好,我满足你。”然后又问他身后的那群人,“你们也想看看吗?” 那群士兵嘻嘻哈哈的。 “看啊,不看白不看。” “漂亮女鬼给看吗?” 邵逸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以手掐诀,口念咒语:“天清地明,阴浊阴清。开尔法眼,阴阳分明。急急如律令!” 他指尖对着那群士兵的方向虚弹了一下,那群士兵便觉得眼睛猛然一凉,不自觉地闭眼,等再睁眼时,恰好就对上前方一笼子血呼啦啦,各种惨相的厉鬼。 “啊啊啊——”为首的士兵大叫着连连后退,然后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指着笼子:“这c这是什么东西?!” “鬼!” “真的有鬼!” 那群士兵也吓得肝胆欲裂,站在原地双股颤颤,还好没逃走。 邵逸似笑非笑道:“可惜了,里面没有漂亮女鬼。” 顾九忍笑,邵逸可是连师弟瞪他都要不吃亏地瞪回去,面对这些兵痞,又怎会客气。 士兵们的连声惨叫,惊动了军营里面,眼看着里面的灯火亮得越来越多,顾九他们的背后,也响起了车轮声。 顾九以为是方北冥回来了,一回头,却见董秀英被人推着,出现在了眼前。 常年骨子里发冷的顾九,几乎快忘了“暖和”是个什么滋味,现在被这男孩抱着,他就好像偎着一个火炉,身体里的那些寒意被悉数驱尽,前所未有的舒适。加上又好像死里逃生了,因此虽然男孩说话凶巴巴的,顾九却也半点不生气。 他松开之前下意识搂上对方脖子的手,冲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双脚落到地上。 男孩没理他,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站稳了,顾九才看向站在他和男孩前方那个年轻男人,也是个道士打扮,他手里拿着一条黑鞭,背上还背着几把剑,两边腰上挂着布袋子并其他零碎东西,走起路来叮当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第 62 章 哟呼! 虽然没有将军府住的舒服, 但对于住过茅草屋, 野外也睡过的顾九来说, 马车已经算是豪华装备了。 乱葬岗还是和他们第一次去查看时一样,阴阳眼的世界里干干净净的, 不过普通人眼的世界嘛, 就不怎么样了。之前他们看到的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已经被顾九他们烧了, 最近这里传闻闹鬼, 就没人再往这扔尸体, 只有些野猫野狗在这边徘徊。 马车停下的时候,顾九看方北冥烧了张符纸。 “哒哒哒。” 不一会儿, 马车窗就被轻轻叩响,邵逸打开车窗, 一个白色小纸人爬了进来,它的五官是用朱砂点出来的, 笔画随意,却憨态可掬, 不显诡异,十分可爱。它爬上方北冥的膝头,两只手比划着, 发出幼童一般稚嫩的咿呀声。 这个叫纸人术, 折出的纸人, 与主人心意相通, 能替主人勘察c记录所听c所看到的事。这术法功力最顶尖之人, 能使手下折出的纸人拥有人的思维, 发出人声。方北冥折的纸人,虽然只能发出咿呀声,但他并没有认真的学过这个,所以达到这一步,也算顶尖了。像邵逸,目前折出的纸人,即便画上五官,但想知道它记录的东西,只有将它烧了才行。 小纸人咿呀一阵,方北冥却听明白了,他点点头,指尖在纸人额头上一点,纸人便轻飘飘地倒在他手心上,被方北冥收了起来。 顾九好奇地问:“师父,它说了什么?” 方北冥道:“昨日我离开时,在这里放置了一个纸人。刚才它告诉我,我们离开后,乱葬岗里没有人来过,也没有鬼出现,那背后布阵之人的反击,也不知何时会再来。” 顾九道:“说不定对方是害怕缩回去,将这里弃之不理了。” 方北冥道:“没那么简单,这个阵法,布阵想要成功,必须加入布阵之人的血,阵法被破,他也会受到反噬。而这个阵法,通常来说不会只存在一个,若每个都像这样被发现就弃之不理,除非他不想活了。” 顾九真的很好奇:“师父,血煞阴龙阵,到底是什么阵法?” 方北冥愣了下,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知道你师爹为何会是阴差吗?” 顾九惊道:“与这个阵法有关?” 方北冥点头。 顾九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然方北冥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每个国家的形成,除了会立君主之外,在人眼看不到的世界里,还会化出一只阳龙。阳龙守护着这个国家与子民,国家昌盛繁荣,阳龙的气势便强大,国家弱小,阳龙的气势也会跟着微弱。阳龙气势一弱,它所守护的国家就会容易被各种阴邪侵袭。 曾有一阵,这片土地战乱四起,几乎存于世的各个国家背后的阳龙都十分孱弱,这时候,有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长,以自身的修为与功德,研究出一个用浩然正气化成阳龙提升国家气运以结束乱世的阵法,这个阵法叫升阳龙阵。 十几年前,有个法力同样高深的道士,因不甘自身大限将至,想要强行增加自己的寿命,他将升阳龙阵研究改造一番,最后得出了十分阴狠毒辣的血煞阴龙阵。和升阳龙阵一样,布阵的人必须加入自己的血。只不过升阳龙阵的阳龙相连的是一个国家的气运,而血煞阴龙阵中的阴龙,是与布阵之人自身寿命相连。 布置血煞阴龙阵时,需将无数的怨气c戾气与阴气,投入到一个阵法里,让它们生生不息,再化成阴龙。但因为怨气c戾气与阴气,乃被玄门中人不容,动静大了,这阵法会被毁夭折不说,布阵之人也容易暴露,引火上身。 那名道士考虑到这一点,他走遍大江南北,挑了无数个隐秘的地方,布置下无数个血煞阴龙阵,这些阵法,有的为他造龙头,有的为他造龙身c龙爪以及数不清的龙鳞。 因为部位分开,即便所有部位都有了,但拼凑在一起也只是一条死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用一名命格至阳,体含金庚之气的人的血来唤醒阴龙,醒来的阴龙会染上血煞气,还是非常强大的法器,几乎无人能敌,且阴龙会命定般的与阳龙对抗,吸食阳龙的气运,而阳龙与一个国家的气运相连,阴龙一旦炼成,国家迟早大乱。 当年那名道士做得隐秘,等方北冥他们发现时,对方已经进行到唤醒阴龙的最后一个步骤了。 最后,当然是没有成功。 方北冥回忆道:“当年你祖师爷还有你师爹的师父,以及你师爹,都在那一战丧命。你师爹他们,俱是一身大功德,阴寿超过百年,可以不排队去投胎的,只是你师爹舍不得我,便留在地府做了个阴差。” 顾九问:“那我祖师爷和师爹的师父呢?” 方北冥笑道:“自然是在下面逍遥快活,他们的阴寿比你师爹还长呢,你师父和你师兄,每年都给他们烧好多阴钞下去,你师爹还有俸禄可领,也会孝敬他们,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呢。” 顾九也微微地笑了,如此,那这结局也不算特别悲惨。 顾九忽而又好奇了:“那道士既已准备唤醒阴龙了,那那个被拿来放血的至阳命格的人,又如何了?” 坐在顾九对面一直靠着车壁默默听故事的邵逸,忽然抬眼,看向顾九的视线十分锐利。 方北冥抬手摸了下邵逸的头,再想摸第二下邵逸就扭头避开,并十分目无尊长地瞪了方北冥一眼,方北冥呵呵笑了声,对顾九道:“就是你师兄呀,当年我们能活下来,多亏你师兄呢。” 顾九瞠目:“十年前,师兄才多大呀” “两岁啊。”方北冥说,“别小看了你师兄,他可厉害了,认真起来师父都打不过他。” 顾九重新打量邵逸一番,这么厉害吗?然后在心里自嘲,他们两个一个要被放血喂阴龙,一个从小就面临就野鬼填肚子的境地,果然是师出同门的缘分吗,也不知谁更惨一点。 邵逸似乎不喜欢别人谈论他,推开车门道:“我出去转转。” “去吧。”方北冥也没拦他。 等邵逸走了,顾九尴尬地扯扯嘴角,然后想起昨晚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方北冥道:“师父,师兄的体质很特殊吗?” “是很特殊。”方北冥跟顾九详细说道,“金庚之气,金乃刀剑兵戈,主杀伐;庚位于西方,五行中属金,庚又对应秋季,而秋主肃杀。说简单点,金庚之气就是兵器的锐利之气,而你师兄本身是至阳命格,阳气旺盛,再加上金庚之气,煞气遇上他都要躲避。” 顾九喃喃道:“真厉害啊,但是,这个体质对师兄自身有什么妨害吗?我昨夜在师兄身上,看到好多利器造成的伤口。” 方北冥沉默了一下,道:“你师兄一激动,金庚之气就容易失控,他昨日应是同我一样,遇到了血煞阴龙阵想起往事才会那样。” 顾九蹙眉,“没有办法控制吗?” “有。”方北冥说,“聚阴气,阴气无意识,能很好的平衡他的金庚之气,只是过不了多久,收集到的阴气会被金庚之气吞噬,所以更多时候,只有靠你师兄自己控制,他现在的控制力已经好很多了。” 顾九心里难受,现在好很多,邵逸才多大啊,那他小的时候,是不是浑身都是伤口?试想,一个人从小动不动就被自己无意识的割伤,身体时刻伴着疼痛,如此折磨之下,他脾气能好么,难怪邵逸总是那样暴躁不耐的模样。 顾九想到他身上阴气不是很多吗,“怎么收集,用我身上的不行吗?” 方北冥笑道:“当然是可以的,你怕冷,你师兄怕热。你只稍微和你师兄距离近些,他就会好过一些,不然你觉得以你师兄那头都不喜欢被人碰的性子,会容忍你和他睡一起?” 顾九前一刻还对邵逸同情呢,此时就忿忿不平了,亏他这几天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邵逸被赶下床,邵逸真是太狡猾了! 方北冥拍拍嘴巴,干笑道:“哎呀,我好像说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正这时,邵逸提了两块肉过来,问:“羊肉还是牛肉?” 顾九扭头,瞪着邵逸。 邵逸比他还凶地回瞪。 顾九默默收回视线,缓缓抬手,小小声儿道:“吃羊肉吧” 顾九睁开眼就看到邵逸的脸,吓得顿时不敢动,这人睁着眼时满脸不耐,就连睡觉的时候都皱着眉,一副老子很生气的模样。 不过邵逸身上真的很暖和啊,顾九很久没睡过这么舒坦的安稳觉了,一觉天亮,半夜没有被冻醒。 不过邵逸很警觉,顾九只轻轻动了下他就感觉到了,眼睛一下子睁开,眼神有点刚醒的茫然,很快变得清明。 邵逸睡在外侧,他看看窗外,翻身下地让顾九下去,还顺脚踢了熟睡的方北冥一脚。 被踢的方北冥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掐了个决,眼睛还闭着呢,嘴里嘟囔:“有鬼吗?” 邵逸道:“天亮了,起来。” 方北冥倒回床上,抱着被子打滚:“好徒儿你再让为师睡会儿吧,昨晚为师放血打鬼,头晕着呢。” 邵逸冷冷道:“与老将军约定好的日期快到了。” 方北冥像被戳中死穴,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两下,掏出一根红绳,中间吊着一个红色小包。 顾九正在旁边用手指梳头发,见方北冥将这红绳扔过来,手忙脚乱地接住。 方北冥道:“小九,这个拿去戴上,以后寻常野鬼再不敢吃你。” 顾九捏了捏红色小包,薄薄的,里面装的应该是符纸,他将红绳挂在脖子上,道:“谢谢师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第 63 章 哟呼! 顾九便把画卷给邵逸。 邵逸打开看了一眼画, 然后又看了顾九一眼。 顾九忙道:“这是董将军。 邵逸道:“我当然知道, 你那么丑, 我眼又不瞎。” 旁边方北冥一心二用,噗嗤笑了一声。 顾九:“”他默默看了下自己瘦得跟麻杆儿似的身板, 好吧, 他确实不如画上董将军小时候圆润润的可爱, 但是师兄你说话也太伤人了点吧! 顾九满肚子委屈, 但也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 邵逸看完, 又把画卷还给顾九,“这个你装着。” “哦。”除了装家当的布包袱, 顾九还有一个包裹,是方北冥给他的, 让他用来装符纸道具之类的,挺大的, 他个矮,包裹能直接打到他腿弯。目前为止, 这个包裹里的东西不多,都是顾九自己要用到的笔墨纸砚,还有自己画的几张效果一般的清心符, 顾九把画卷装进去, 画卷就成最大的了。 当天晚上, 顾九趿拉着鞋子, 走到邵逸门口还没敲门, 门就开了。 顾九小心翼翼地冲邵逸笑。 邵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已经十分认命地主动让开,让顾九进房。 第二天的酉时就是下一个“七“的第七个阴时,于是吃过午饭,顾九他们就再次去了乱葬岗。 董家的下仆依然轮班守在这里,自然是没什么发现。为防发生什么意外无暇顾忌他们,顾九他们到了后,方北冥便叫董家下仆退出了会起浓雾的区域。 随后,方北冥和邵逸踏着罡步,绕着乱葬岗的中心走一圈布阵,顾九跟着两人看。 在普通人看来,方北冥他们不过是在一直在手脚乱动地走来走去,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但在顾九眼里,他们身处的又是另一个世界,方北冥与邵逸走的每一步,都带起了阵阵罡风,这风又不是风,是常人看不见的正气。 中心那一圈布好阵,三人又回到马车上。方北冥拿出朱砂墨斗,在马车内壁弹了一道又一道的朱砂线,最后再拿出一个拇指大的铃铛,挂在车门上。 这铃铛很是奇特,马车动来动去,那铃铛有铃,摇晃却不响。 方北冥顺便教小徒弟:“这是阴铃铛,遇阴气才会响。” 顾九明白了,相当于一个监测器。 做完这一切,才到申时,三人便也没闲着,方北冥给顾九和邵逸讲刚才布阵的罡步和阵法。邵逸跟在方北冥身边十年,也是这两年方北冥才开始让他单独尝试一些东西,以前他和顾九一样,只有在旁边干看着打下手的份儿。 这处是战场,浓雾中出现的鬼影,应当是当年战死在此地,魂魄却留了下来的士兵。 虽说师爹裴屿答应顾九帮他在阴间找他奶奶,但顾九最开始也好奇,为什么人死后化成鬼魂后,有的人直接归入地府,有的却会遗留人间。他跟着邵逸学了几天后,就知道了,一个人生来便有一扇对应的鬼门,死后只要入土,属于他的鬼门会立即打开。 而人死后,一般都是浑浑噩噩的,对人间执念不深的鬼魂,通常会跟着指引进入鬼门,归入地府。但有的执念太深,死后神智清醒,会选择遗留人间。鬼门开的时间过了后会关闭,那鬼魂要想再入地府,便只能找鬼路前往鬼城酆都,过鬼门关入地府。或者是被玄门中人超度,请阴差再开鬼门。 顾九的母亲周珊珊就是对儿子太牵挂,死后留在他身边照看,他奶奶的执念不如周珊珊,直接选择了归入地府,等待清算生前罪恶值,重入轮回。 当然,还有很多鬼魂,他们入鬼门的机会被夺走了,比如先前顾九遇到的帮老道士作恶的三只小鬼,他们的魂魄被老道士用术法拘在手里,肉身不入土,有鬼门却不得入,若奴役他们的人不给他们超度,那他们连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死在乱葬岗的士兵成千上万,也总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执念选择留在人间。 方北冥说:“战场上留下的士兵,一大半儿生前应当都十分嗜血好战。” “为什么啊?”顾九不懂就问。 方北冥道:“大部分的鬼都可以来去自如,只要他神志清醒,记得执念的来处,基本不会停在死去的地方。比如有的士兵,他死了,惦念着家里的老娘c妻子孩子,会凭着生前记忆里的路回家。留在战场的,也有一些是刚死时执念清晰,没有选择入鬼门,但等鬼门关闭后,执念又模糊起来,神智再度浑浑噩噩。他都变傻鬼了,不知道作恶,不被其他鬼吃,又无好心人超度,更没出来散心的老鬼引路去酆都,便只能这么飘荡到魂魄消散为止。” 顾九唏嘘,本以为人死后就算完了,没想到做鬼也有不同的命运。停留在阳间过久,最后的下场对鬼来说,可能都不怎么好。不是被吃,就是消散,若吃了其他鬼或是人,造了恶业,就算入地府也是服刑百年c千年再入畜生道的下场,轮回投胎的机会少得可怜。 方北冥继续道:“排除这两种鬼,还有想誓死御敌的保家卫国鬼。剩下的,就是十分想侵占对方国家的野心鬼了。” 顾九默默想,看来有人活着时喜欢划地盘,做鬼后也依然,不止是人,有鬼的地方也有江湖啊。 杂七杂八地说了一通,眼看着酉时要到了,便停了话头,三人安静地等待着。 等了约有半小时,顾九坐在马车门口,挂在他旁边,刚才被他用手指拨动怎么也不会响的阴铃铛,忽然无风自动,“叮铃”一声脆响。 “喵?”一同跟来的小弟也警惕地叫了一声。 顾九精神一振,站了起来。 便见视野中,马车之外的其他地方,缕缕黑色阴气从地面冒出,腾至半空停留不动,随着越来越多的阴气冒出,人眼可见的开始起雾,乱葬岗的天气也一下子变得昏暗,刮起了阴风。 浓雾起得很快,慢慢的,浓雾里多了些移动的黑影,传来若有似无的怒吼声,还有刀戟相交的声音。 方北冥甩开黑鞭,卷了就近的一只鬼魂过来。 顾九看过去,就见这只士兵鬼身穿铠甲,胸口插着一支剑,还断了一只手掌,他却感觉不到疼,被黑鞭卷住吞噬着身上阴气,也不惨叫,只目视前方一脸狰狞地要继续与敌军厮杀。 邵逸忽而出声:“这不是鬼。” 顾九:“不是鬼?” 邵逸道:“这是怨气,这只鬼乃怨气所化,不是魂魄本体。” 邵逸伸手,指尖凝出一点血红气团,往这只鬼身上一点,那鬼便忽然消散了。 方北冥甩开黑鞭,再卷了一只鬼过来,发现同样也是怨气所化。方北冥皱眉:“遗留在此处的士兵鬼与随着肉身过来的无主孤魂都不见了,这满场子的鬼,没一只真的。” 顾九迟疑道:“那白马也是怨气所化?” 方北冥道:“应该也是。” “师父,快看。”邵逸指着乱葬岗的中心位置,“怨气升空不见了。” 顾九抬头,就见一层比阴气还要浓郁的黑色雾气缓慢升空,然后忽然消失不见。 方北冥大惊失色:“血煞阴龙阵!” 顾九最近翻的阵法书,还没有见过这个阵法名字,但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他看自家师父脸色惨白,便知道这阵法很厉害,且不是什么好阵法。 方北冥严肃地命邵逸和顾九留在马车上,自己跳下马车,往中心位置跑去。 顾九很担心,“让师父一个人去好吗?” 邵逸面无表情道:“我们去可能也帮不上忙,反而拖师父后腿。” 顾九只能满心焦急地站在马车上等,过了约有五分钟,四周那些怨气所化的原本不理他们的士兵鬼们,忽然一致来攻击他们两个。 幸好方北冥有先见之明,在马车上弹了朱砂线,这些鬼一靠近便被弹了出去,顾九和邵逸一人一把桃木剑,背靠背,各自消灭自己身边的士兵鬼。 顾九一剑刺中一只鬼,对方怨气所化的魂体消散,顾九注意到,还没有消散的几缕怨气与另外几缕飘过来的怨气纠集在一起,融合后,没过一会儿那怨气团居然就变大了一点。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顾九将自己的发现告诉邵逸。 邵逸道:“怨气与阴气不同,阴气多了,我们只会觉得冷,身体不舒服。怨气不同,怨气自身带着很强的意念,它会扭曲人的心神,它们可以互相吞噬c融合,最重要的是,它们可以相互影响,无中生有,壮大自身。” 匆忙的解释中,顾九明白了,怨气与怨气的结合,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邵逸一剑击散一只鬼,穷追猛打地将几缕想逃逸的怨气也击散,才再次道:“有人在收集怨气,化阴龙。” 而那老道士手握旗幡,转身便逃。 “好个奸诈的恶道士!”方北冥咬牙道,没去追那老道士,而是转身往顾九那边跑去,顺手从腰间掏出一块八卦罗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第 64 章 哟呼!  关于乱葬岗, 一直有闹鬼的传闻, 就在前不久,有人说他在经过乱葬岗时忽起大雾,雾中鬼影重重,人声嘶吼c刀剑铿锵声不绝于耳。他在雾中迷了路, 转了好久一直找不到出路,甚至有鬼影来追他, 就在他倍感绝望之际, 一匹浑身染血的白马忽然出现在他身边, 击退了那鬼影, 带着他闯出浓雾,然后又忽然消失不见。 此事带着浓重的传奇诡异色彩,因此不管此事真假, 传得很远。董秀英听说了后, 认为那白马是白雪, 亲自去了乱葬岗, 但传说中的浓雾没有,染血的白马更没有。她去了好几次,却一次都没碰见。但之后又有其他人遇到了这种情况, 浓雾与白马出现的时机, 毫无规律可言。 董秀英年纪已经很大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活头, 她一生未婚, 余生最大的愿望, 就是能再见白雪一次。偏偏别人遇到的情况她始终遇不到,便听人介绍,找到了方北冥这里,请他帮忙。 顾九听得很难受,忍不住摸了摸在旁边椅子上吃肉的小弟。小弟对他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亲人,这几年若没有小弟陪伴,恐怕他早就在寂静中孤独的死去。 方北冥看小徒弟一脸难过的表情,夹了块红烧肉放他碗里,“快吃,下顿肉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他没对顾九说,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情,以后面对得多了,就没那么容易难过了。 吃完饭,方北冥在准备这次可能要用到的东西,顾九照例跟着邵逸学东西。 顾九满身阴气,天生阴阳眼,聪明是一回事,但他本身在玄学这方面很有天赋,邵逸教他画最基础的清心符,他尝试几次就成功了。 顾九拿着自己画出来的清心符,有一瞬间狗胆包天,想送给邵逸用,以免他随时跟吃了炸药似得,不过也只是想想,面对邵逸他还是太怂了,有时候他想不起一些比较复杂的字怎么写,邵逸可是毫不客气敲他脑袋的。 课程结束后,顾九带着小弟,一边默诵固魂经,一边回到自己的房间。 身上的衣服,又新又干净,床上的棉被枕头都软乎乎的还带着刚清洗过的味道。顾九搂着小弟舒舒服服地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只是他躺了好一会儿却还无半点睡意,那令他既害怕又厌恶的透骨寒意又回到了身上,冻得他瑟瑟发抖。 领略了暖和是什么滋味的顾九,以前尚能忍受的寒冷如今他居然半点也忍不了了。 顾九从床上坐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抱着枕头出了房间,来到邵逸房间门前。顾九举起手要敲门,还没挨着又缩回去,站在原地一脸纠结。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咬咬牙一脸视死如归地正要再次敲门的时候,门忽然猛地从里面打开了。 邵逸黑着脸看着顾九:“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走来走去干什么。” 顾九缩在枕头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样子,“师兄,我c我太冷了,睡不着。” 邵逸警觉地瞪着他:“你想干嘛?” 顾九抱着拳头摇了摇,哀求道:“师兄,今晚我和你睡吧。” 邵逸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我要一个人睡。” 说着就要关门进屋。 “师兄!”顾九一着急,上前拉住邵逸衣角,也不敢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烦死了!”邵逸拂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往里走,却没关门,见身后没动静,转身吼道:“不是要和我睡,还不进来!” 顾九忙不迭跑进去,生怕邵逸反悔赶紧把门关上,手脚不停地往上床爬,缩在被子里后道:“师兄,你真好。” 邵逸没心情听他拍马屁,拦住跟进来看顾九上床后也想往床上跳的小弟,“你给我睡床下。” 小弟喵一声,冲邵逸呲了呲牙,绕过他跳上床尾,爪子死死地抓着被子,无论邵逸怎么扯都不松开。 最后邵逸放弃了,瞪了瞪小弟,又瞪了瞪旁边蒙头装睡的顾九,不开心地缩进被窝睡觉。 第二天邵逸起来的时候,顾九还在睡,他的右胳膊被顾九搂着。邵逸看了看怀里瘦唧唧的小孩,撇了撇嘴,这小孩以前睡觉搂猫儿习惯了,睡觉的时候手里一定要抱个东西,明明怕他怕得要死,为了睡得舒坦,却也敢壮着胆子来找他。 将小孩从身上撕撸开,邵逸踢了踢顾九,“顾九,起床。” 等顾九从被窝里咕涌出来后,邵逸去开门,有下仆端了水进来。 邵逸道:“我师弟在这。” 下仆便表示明白,将给顾九准备的洗漱用具拿到了这边。 邵逸便到院子里练剑去了。 等邵逸练完回来洗漱,见顾九顶着一头乱毛坐在床上揪着被子打瞌睡,他感觉积存在体内的愤怒暴躁又在翻腾了,忍了两下,邵逸走到床边,揪着顾九耳朵,提高了音量:“顾九!起床了!” 顾九一惊,捂着耳朵瞪着眼睛茫然地看着自家师兄。 “嗤”邵逸看着他这模样,跟受惊的猫儿一样,居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也确实没忍住。 顾九立即指着他,一脸惊奇:“师c师兄”他居然在笑,这么多天,顾九还以为邵逸不会笑呢! 邵逸笑完之后又立即板着脸,拍开他的手指,面无表情的,“快起来。” 顾九握住自己的手指,慢吞吞下床。 笑起来多好看啊,怎么就要那么凶呢 今天早上顾九的头发也是看不过眼的邵逸给他梳的,洗漱过后,方北冥伸着懒腰也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下仆来报,将军请他们去前面用早膳。 到了饭厅,董秀英看到穿着灰衣道服的小道童,像昨日一样,眼神顿了顿。 顾九被董秀英看得茫然,眼神疑惑地询问对方。 董秀英回神,似感慨地笑了下,请三人落座。 吃过饭,这才说起了正事。 董秀英请方北冥过来,是想请他弄清楚乱葬岗附近是不是真有鬼魂作祟,因为它们有伤害行人的企图,所以不能不管,再就是,想确定那匹雾中白马是不是她的白雪,若是,希望能将白雪的灵魂带回来,与她相见。 方北冥问了下起雾的时间,从中推断出了些规律,“浓雾与白马,都是每隔七日,从当日起,至次日的第七个阴时,渐次出现的。” 天干地支,天干十个,分五阴五阳;地支十二,分六阴六阳,其中丑c卯c巳c未c酉c亥,为阴时。 七在玄门中,是个很特殊的数字,它代表着日月与五星,所以玄门人不管炼符还是开坛做大型的法事之类的,皆以七日为一期。 而六阴不够七这一数,便以第一个“七”开头的第一天,从第一个阴时往下数,数到第七个阴时,浓雾与白马就会出现。比如第一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人,是丑时遇到的,那第二个理应在第二个七日从卯时开始数的第七个阴时遇到,也就是次日的卯时。这样依次往下推,每隔七日一个阴时轮一次。 七七一个定数,顾九默默跟着算了算,第一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是夜间赶路,在丑时遇到的,此事也是从他口中传出,第二个是在巳时,第三个也是此事中目前最后一个遇到的,是在未时。算上中间的卯时,那么浓雾与白马已经出现过四次了。 如此有规律,还以七为数,涉及阴魂与阴时,顾九觉得这件事很可能不是巧合,背后像是有玄门中人的影子。 三人从将军府出来,准备去乱葬岗看看。 董秀英派了马车,顾九爬上马车跟着摇了一会儿,心口发闷,觉得比走路没好多少。 方北冥看着小徒弟惨白的脸色,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了颗黑色药丸让他用水服下,拍了拍他的背:“你身体这么弱不行啊,明天起,跟着你师兄练剑吧,以后不管是杀鬼还是和同行打架,都用得着。” 顾九就小心翼翼地看向邵逸,“那便麻烦师兄了。” 邵逸靠着窗户看着外面,闻言头也不回,语气硬邦邦地嗯了一声。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从军营外围经过,前方出现一条岔路,车夫是当年跟在董秀英身边退下来的老兵,他道:“当年,就是从这条路,白雪一身刀伤,全身的血,跑进军营倒地后,声音都没发出一声就死去了,它是憋着最后一口气,把董将军给驮回营地的。” 那一幕,老兵至今想起还觉得酸楚,白雪即便死亡,眼睛也是睁开的,它看着自己昏迷重伤的主人,眼里全是牵挂。战马虽不是人,但作为骑兵来说,它们是生死相托,比战友更亲密的伙伴。 最后一点火光熄灭的时候,顾九忽然感觉白雪往左边拐了个弯,顾九回忆了一下,来时的路唯一会经过的岔道,只有那条通往军营的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第 65 章 哟呼! 顾九也吓懵了, 这比那次他尝试逃出去被十几只野鬼围攻时还恐怖, 铺天盖地都是惨不忍睹的鬼头。 男孩将三只小鬼踢向一边, 展臂将顾九往身后一揽,指尖并入一张符纸, 令道:“天雷奔地火, 破除世间邪。急急如律令!” 金光出,来势汹汹的群鬼身形猛然一滞。 男孩这才来得及挥开手里的黑鞭,如江龙入海, 黑鞭在群鬼里肆意翻滚,恶鬼周身凡被所碰之处, 皆被金光灼伤。 方北冥也跑过来了,他以指尖血在罗盘上画出一道符印, 然后将罗盘往上空一抛, 那罗盘便浮于空中,然后他再快速结了一道手印,“天地玄宗, 万气之根。四灵天灯, 六甲六丁。助我灭精, 妖魔亡形。五行三界, 八卦斩鬼。急急如律令!” 那罗盘向下投出一道金光, 将下方一群恶鬼笼罩在内, 被那金光一照射, 实力弱些的, 当即便消散了, 只剩下几只实力格外强悍的,拖着残缺魂体四处逃窜。 “还想逃!”男孩双眉一拧,追上去,挥着黑鞭,一鞭一鞭地抽在那些残魂身上。 直到其中一只快要被他抽散,方北冥才出声拦了一下,“逸儿,做人不要那么暴躁嘛,咱请阴差收拾他们就行啦。” “哼!”男孩挥出最后一鞭,才不爽地将鞭子收了回来。 方北冥冲顾九招手,“小孩儿,你过来。” 顾九便抱着小弟,依言过去。 方北冥道:“等会儿你不要乱跑。”然后对男孩道,“你抓紧他,别让他被阴差当鬼也锁走了。” 男孩不耐烦地拉住顾九一只手,道:“知道了,啰嗦。” 方北冥也不计较男孩的态度,将那三只还被捆在一起的小鬼提溜到院子中央,其他几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残魂也踢到一起,最后走向一直缩在墙边的周珊珊,蹲下身,道:“我等会儿会请阴差到场,你跟着阴差去三途川清算生前罪恶,不过我观你身上并无恶业,是能顺利入轮回投胎的。” 周珊珊犹豫地看向顾九。 顾九冲周珊珊笑笑,周珊珊能去投胎自然是最好的,对方为他已经耽误够多的时间了。 周珊珊也知道,再留在顾九身边并不现实,早晚会再产生想吃掉自己儿子的念头,只是她挂念顾九独身一人,便迟迟不点头。 方北冥道:“你且安心,这孩子命格特殊,他的去处我会安排妥当。” 周珊珊便感激地跪地冲方北冥磕头,然后点头,表示等会儿愿意跟阴差离开。 方北冥就指了指中央,“你去那里等着。” 等周珊珊过去后,方北冥从腰间布袋往外拿东西,香烛c香炉c符纸c纸钱等,他在原地简单的起了个坛。 准备工作刚结束,忽而平地起阴风。 “鬼门开了。”方北冥道,而后双手掐诀,口念咒语:“烧香皈太上,稽首礼虚皇” 随着咒语落地,原本还算温和的阴风似给出回应一般,刮得顾九眼睛都要睁不开,等风停下,他再睁开眼时,便见两名壮年男子站在方北冥身前。 这两人黑衣黑帽,手拿锁链,露在外面的肌肤十分惨白,这应当就是方北冥请来的阴差。 顾九见方北冥看到其中一名阴差时似十分高兴,脸上带着很大的惊喜。 那阴差身形十分高大,虽面容过分惨白诡异,但也能看出此人生前长着一副极好的相貌。一人一鬼凑得极近的说话,旁边的那个阴差对此好像十分无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到一边,既阴森又滑稽。 方北冥与那阴差说了会儿话,然后便一起朝顾九这边走来。 顾九正在打量对方,便听男孩叫那阴差:“师爹。” 顾九愣了愣。 阴差温和地笑笑,“几月不见,逸儿好像又长高了些。” 男孩撇撇嘴,没说话。 然后阴差看着顾九,问方北冥:“就是他?” 方北冥点头,对顾九说:“我刚才问过你娘,算了你的生辰八字,你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命格极阴。原本这种命格的人,只阳气弱些,能视鬼物,却不知为何,你会满身阴气。鬼乃阴物,喜食阴气,你又年幼不够强大,很容易被恶鬼所食。我承诺你娘,会安排好你的去处,我收你为徒,你日后便跟着我,你可愿意?” 顾九自然是愿意的,没了周珊珊,他在这世界便真正的举目无亲,又有恶鬼威胁,能跟着会收鬼的方北冥,当然是求之不得。 顾九一点头,方北冥就指着阴差,“这是我爱人,你师爹。” 顾九惊呆了,呐呐开口:“师爹。” 他那刚认的师爹含笑点头,摸了摸袖兜,说:“本该给你见面礼的,只是我如今身无旁物,不过我在下面有不少朋友,你有没有什么话想捎给你阳间去世的亲人,我可以代为转达。” 顾九回神,道:“我想找我奶奶。” 奶奶去世后,顾九没看到她的鬼魂,心里始终牵挂。 师爹点头,详细询问了顾九关于奶奶的信息,道会帮他寻找c转达。 之后旁边的阴差催促,师爹便与他们道别,用锁链将一群鬼锁住。 师爹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在前方一抛,前方便出现了一扇门,内里雾气重重,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裹挟着浓雾,两名阴差一前一后,带着这群鬼魂穿过那扇门,渐渐消失。 鬼门合闭,阴风平缓。 小院已是一片狼藉,顾勇的尸体还在原地,他的所有魂魄都被恶鬼生食,死后连化为鬼魂的机会都没有,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间。 方北冥让顾九和男孩把顾勇找个地儿埋了,他还要去追那个老道士。老道士与旗幡里的恶鬼有联系,恶鬼们消亡不少,给老道士也会造成重创,他跑不远的。 方北冥离开后,男孩松开顾九,在茅草屋里去绕了一圈,找了把锄头出来,就在顾勇尸体旁边开始挖坑。 顾九放下小弟,走上去,忐忑道:“师c师兄,我来吧。” 男孩没说话,只不耐地看了看他那小身板,又转头继续挖。 顾九不敢惹他,只好站在旁边看他默默挖坑,还想帮着抬下尸体的,不过男孩人看着小,力气却大,几脚将尸体踹下坑,利索地埋好土。 “要立木牌吗?”男孩问。 顾九想也不想地摇头,他对顾勇没有感情,甚至可以说是憎恨的。一个几次三番带神婆c道士要来抓他活埋的男人,这次更引来老道士想捉他炼小鬼,埋了他已是仁至义尽。 这时,方北冥也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恶鬼,却没见老道士。 “被这恶鬼吃了。”方北冥说。 刚才老道士逃走,方北冥之所以没追,主要还是因为他看到被放出来的恶鬼当中有一只悄悄地跟了上去,那恶鬼看出老道士受伤了,想趁机会反噬对方。群鬼被方北冥用罗盘打散后,道士伤得更重,尾随一路的恶鬼终于找着机会,冲上去便将老道士的魂魄吃个一干二净。 老道士最后还抗争了一下才被吃掉,方北冥过去的时候,那恶鬼还没来得及跑走,便被方北冥抓回来了。 刚才起的坛还没收起来,方北冥只好再请一次阴差,这次来的不是师爹他们,却也与方北冥熟识,方北冥给他们烧了纸钱,劳烦两人将这恶鬼送归地府。 这些恶鬼和那三只小鬼一样,跟着老道士作了不少恶,不过他们是被逼迫,也算情有可原,入地府清算罪恶值,该罚的罚,服刑满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投胎。 一切都搞定后,大家都累了,也没再找地方,准备就在茅草屋先凑合一宿。 不过在睡之前,顾九还得先行拜师礼。 方北冥腰间的几个袋子跟百宝袋一样,之前起坛的香炉等被他塞进去后,又见他重新掏了一个香炉出来,还有一个牌位,让顾九烧香跪拜。 方北冥跟顾九说,他们虽有传承,却是无门无派,讲究云游四方,自在逍遥。祖师爷便是他师父,主抓鬼算命,风水之类的也懂一点,以后顾九跟着他,便做他的二弟子,这些东西都要学。 顾九拜完祖师爷,又拜了方北冥,这师父就认下了。 于是顾九知道男孩叫邵逸,今年十二岁,两岁起就跟着方北冥满世界跑的抓鬼,到如今已经十年。邵逸脾气不好,方北冥却对他很是包容,顾九以后要在方北冥手底下混饭吃,更加不敢得罪这个暴躁的师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第 66 章 哟呼! 之前兰月布置了障眼法, 将郝家大宅隐藏起来,她被顾九咬的半死不活后, 自然就没能力再支撑障眼法,清醒过来的郝家人的呻吟惨叫声很快惊动了村子里的其他住户,他们举着火把结伴而来, 刚准备破门而入, 就见大门打开,一个男人和两个小孩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一个眼神凶恶的老者喝问道。 方北冥道:“你又是什么人?” 老者道:“我是这个村的村长。” 顾九和邵逸同时抬头看向这个人,眼神微妙。 方北冥也顿了顿, 然后道:“我是道士, 今日来郝家收鬼。” 听到有鬼,周围的村民顿时躁动起来。 老者冷哼一声:“胡言乱语, 像你这样的骗子我这一生见过不知多少!” 这样的人还是有点难缠的, 他这样生来就带恶的人, 寻常小鬼都很怕他。方北冥现在手脚无力, 身边还有两个小孩, 也怕出什么事,他掏出一张符纸, 指尖一碾, 符纸就燃了。 周围的人果然被震慑住了, 就连村长都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你抓鬼, 抓的什么鬼, 在哪里?” 方北冥扔开符纸, “抓的是二十年前被污蔑填河的秀娘,她已被阴差带走,郝家人在里面,他们今晚也是亲眼所见,若不信进去问问便是。” 本来半信半疑的村民们,在听到秀娘的名字时,皆是一脸骇然。秀娘当年的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虽然没亲自动手,但平常也是嘲笑过秀娘的,很多人都没忘记二十年前的秀娘,当初也闹了一阵,直到村里请道士砍了柳树才消停下来的。难不成,她真的又回来了? 村长脸色变了变,指了几个壮年男人:“你们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几人犹豫一会儿还是进去了,然后很快出来,脸上惊吓之色更明显,他们还搀扶着几名还能走动的郝家人。 郝家人被兰月找上门报仇,还被怨鬼围攻撕咬,此时哭喊起来半点不掺假,嚷着是秀娘回来报仇,郝振文已经被她杀了,她之前还要全村的人陪葬,直哭得村民们心里惶惶。不过等知道兰月被道士收了后,又齐齐放松下来。 村长脸上横肉抽动,再想开口,却不防一人忽然从大门里窜出来,捧着他的脸就狠狠地咬了上去。周围人被这变故吓得再往后退,只余村长惨嚎着站在原地挣扎,等他好不容易把身上的人撕撸开,脸上也被咬下了一块肉,血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村长捂着脸,痛得脸色都狰狞起来,狠狠揣了一脚趴在地上咬他的人:“秋蓉,你疯了!” 秋蓉脸上皮肉鼓动,她痛得神智都不清醒,只想发泄,咬了村长,她伸手又往旁边人爬去,想站起来咬对方。 众人避之不及地躲开。 顾九在人群里看到了之前祭拜兰月的那对父子,便请这对父子帮他们把里面的王小蝶抬出来,她需要救治。 这对父子现在也知道了,这三个人是道士,根本不是王家的送嫁亲戚,恐怕是早察觉到秀娘的存在才跟了过来。两人进去将还穿着嫁衣的王小蝶抬出来,众人看到她肚子上的血洞,全都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顾九他们的驴车就停在河边,中年男人帮他们把车赶过来,抬上王小蝶,顾九他们就准备走。 “道长先别走!”村长想叫人拦住他们。 方北冥一鞭子将上来的人挥开,“自作孽,不可活。贫道会抓鬼,却不救恶人。” 挨了鞭子的人不敢再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驴车在夜色中远去。 顾九他们赶着驴车,回去王家。 大部分道士都会给人看病,方北冥也不例外,他是个全方位天赋型人才,制的药效果很好,所以王小蝶肚子上虽然破了个洞,但耽误这么久还一路奔波,回到王家的时候也还有气。 那个被兰月抓出来的肉团虽小,但已经成型,王小蝶至少怀孕三个月了,不过是因为身段窈窕所以看不出。到现在,顾九他们也知道,王小蝶对郝元洲倾心,甚至有了身子,应都是受有心人算计。这么看来,王小蝶寿命短,最大的主因不是被兰月附身天数过多,而是因为这次遭受的伤害。 王家夫妇白天才送走女儿,没想到一晚上不到女儿就出了事,待听方北冥说了来龙去脉,又是悲痛又是庆幸。方北冥给王小蝶留了几瓶伤药,这些足以保她活下来,后续的修养,就只能靠王家夫妇了。 王小蝶被兰月附身多天,如今身体受损,身上阳气弱,容易见鬼。走之前,方北冥给王家的屋子布置了风水,并留了几道符,让王小蝶免受见鬼折磨之苦。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休息到天明,方北冥又精气十足,邵逸的脸色也好看了些,一张大花脸皱着眉头时更凶恶了,不过顾九已经不怕他了,他师兄就是嘴硬心软的。回程的时候,顾九把自己的两件棉衣都穿在身上,这样还不够,还穿了两件邵逸的,最后再把方北冥的衣服穿在最外面,然后靠着邵逸,才勉强没那么冷。 太冷除了造成顾九行动不便外,他身上还开始长冻疮,师兄弟两个,每天起床c睡前,你帮我擦伤口,我帮你擦冻疮,两人把方北冥攒了大半年的伤药都用得差不多了。 走了四五天,他们终于回到了道观。 道观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山下有些零散的人家,他们认识方北冥,见他和邵逸回来,都上来打招呼,还说邵逸怎么又成花脸猫了,可见邵逸以前花脸是常态。 邵逸手里被一个阿婆塞了两个鸡蛋,叫他吃了补补身体,阿婆又看到旁边裹得跟个大棉球一样的顾九,得知是方北冥新收的小徒弟后,怜爱地揪揪他的小脸,也塞了两个鸡蛋给他。 还有人个男人说他家鸡昨天丢了,让方北冥给算一卦找一下,下蛋的母鸡呢,丢了多可惜。 顾九:“?”还有这种操作? 方北冥却已习以为常,说:“好啊,我先上山,等会你带两根鸡毛来找我就行。” 山下人家不超过十户,但是只要听到方北冥回来的消息的人家都来了,且没有空手的,不是给几颗鸡蛋,就是给几把咸菜,等上了山,他们未来几天的口粮都有着落了。 顾九还在感叹这里的人真热心的时候,驴车停在了道观门前。 道观名叫泰元。 道观整体很破旧,共有两进,大门进去一个不算小的广场,里面摆着几个长方形的平口大香炉,除了正殿,还有东西配殿,正殿是三清殿,供的是三清尊神,这是道教的最高神;东配殿是斗姥殿,供的斗姥元君,传说只要诚心诵念她的名号,则会保家人子孙健康,平安长寿;西配殿供的则是泰山老母,“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民间传说中泰山老母平易近人,乐善好施,凡有所求无有不应,是寻常百姓心中觉得亲切,并十分信赖的女神。 供桌上摆着野果,虽有点发蔫,但看着还算新鲜,可见方北冥他们虽然不在,但道观平日也有人打理,顾九一问,才知道就是山下的村民们帮着照看的。 顾九跟着方北冥和邵逸给几位尊神都上过香,然后去了正殿后面的院子,院子里一排正房,两边几间厢房,厨房厕所都有,院子一角还有一口井,什么都齐全,这是他们平日起居生活的地方。 顾九的房间和邵逸挨着,但是他现在哪敢一个人睡,只怕睡下就再起不来了,所以现在他还得和邵逸睡一间屋。 过了一会儿,丢母鸡的男人带着两根从鸡窝里找到的鸡毛上来了,顾九就抽着嘴角,看他师父把鸡毛烧了,然后演算一番,指了个方向,叫男人顺着那个方向去找。傍晚的时候,男人再次上来,手里提着个篮子,憨厚地说鸡找到了,落到水沟里飞不上来被冻死了,然后打开篮子,露出里面的一大碗鸡汤,里面大半碗的肉。 男人说:“两位小道长看着体虚,这个给他们吃。” 方北冥说:“你娘子快生了吧,这个留着给她吃啊。” 男人嘿嘿笑着看着方北冥。 方北冥就了然地笑笑,从袖子里摸出两枚符递给他,“拿去吧,这天太冷,照顾好你娘子。” 男人双手接过符纸,连连道谢,说他娘子就这几天发动,就先不来了,碗先搁着,若有同村人上来,让他们把碗捎下来便是。 方北冥应好,送男人到门口。 邵逸则去厨房里洗了碗筷出来,又拿了他们还没吃完的面饼子,也不用烤热,撕碎放进鸡汤里泡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第 67 章 下午的时候, 方碧巧出来了,经过家人的安慰,而且顾九他们的出现让她重新看到了希望,所以情绪不似先前激动, 已经稳定下来。 顾九便继续问了问她关于男鬼的事情, 男鬼曾说过哪些话。 提起男鬼,方碧巧眼里闪过深深的恐惧与厌恶。虽然多次近距离地与男鬼接触过, 但是方碧巧还是摇头说,她对男鬼真的没印象,男鬼就是忽然出现的。第一次对方出现的时候,还愤怒地骂她。 因顾九需要方碧巧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再说一次, 如今范咏臻不在,方碧巧才鼓起勇气,有点难以企口地说:“我记得当时男鬼在我耳边怒吼, 说我‘既已与他两心相悦, 为何还要与别的男子勾勾搭搭’,他还骂我是c是水性杨花的不贞女子。” 方碧巧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这些话她一直不敢让范咏臻知道, 就怕他多想。她简直不敢想,若这次这两位道长拿男鬼也没办法, 她恐怕还得自杀一次,她觉得哪怕入枉死地狱, 也比现在这样一到夜里就面对那样恶心的男鬼好。 顾九安抚了她两句, 让她这几日就安心待在屋里, 不要出去。 到傍晚时,出去打听的范咏臻等人回来了,还是摇头,说方碧巧会去的地方这两个月并没有类似男鬼的男人去世。主动打听得不到相应的讯息,就只能着手接触男鬼那边了。 入夜,方家人给顾九他们安排房间的时候,本来是要准备两间的,顾九主动说:“安排一间就行了。” 顾九给出的解释是,这样有个什么事儿两人能很快反应过来。方家人迟疑地看向邵逸,见他没反对,便依顾九的意思,只给了一间房。 两人进了房间,却没打算睡,只拿出了符纸符笔出来画,其他装备都好好地挂在身上,就等男鬼过来。男鬼几乎每夜都来,今夜应该也不例外。 但偏偏就是有了例外。 师兄弟俩画符到深夜,而后两人忽然听到了在外面玩的小弟的叫声。顾九和邵逸开门出去,就见小弟立在方家的墙头上,对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地方喵喵叫。 朱砂线的禁制并没有被惊动,两人开门出去,仔细一看,才发现小弟看着的地方并不是一点东西都没有,在那个方向,飘着两团缥缈并不显眼的气团,气团们合力托着一件衣服,因今夜没有月光,所以猛然之间顾九和邵逸还没看出来。 这两团气团也不是别的东西,是顾九曾在山中见过多次的那种小山魅,刚有了意识有了体型的,换算成人的话,还在懵懂的幼儿期。 刚形成的山魅对事物的认知是一片空白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时的它们就相当于一张白纸,你往上涂抹黑色,它以后便是黑色,往上涂抹红色,它以后就是红色。是好是坏,单看它们接触了什么样的事物。 小弟在墙上蠢蠢欲动,似乎想跳下来撕碎这两只小山魅,完全不像曾经看到其他一些小山魅时那样友好,可见这两只小山魅,应当被染成了黑色。 在小弟有下一步行动之前,顾九阻止了小弟。那两只小山魅看到忽然出现的顾九和邵逸,疑惑地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将衣服放下,便飘走了。 小弟从墙上跳下来,走到地上那团衣服边,小心翼翼地嗅来嗅去。顾九将衣服捡起来,走进方家院子里有光亮了,才看清楚手里这件衣服是件女子嫁衣。 三天后就是男鬼订下的婚礼日期,他之前叫方碧巧重新准备嫁衣,但方碧巧宁死也不愿意嫁给他,哪里还会准备嫁衣。大概这男鬼也看出来了,所以干脆自己准备好,还叫两个小喽啰给送来。 顾九和邵逸本想趁着男鬼来找方碧巧时将他制伏的,没想到一连三天这男鬼都不露面,只叫那两只小山魅陆陆续续送来一些女子可用的东西,譬如绣花鞋c发簪和红盖头等。 眼看明天就是婚礼日期,等到傍晚男鬼就会来接人,看着堆在桌上的衣服首饰,方碧巧急得都要哭了,求救似得看着顾九两人:“道长,怎么办?我不要嫁给那个男鬼啊!” 顾九安抚道:“放心,不会让你嫁给一只鬼的。” 顾九摸索着下巴若有所思,将方碧巧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忽然站过去,问邵逸:“师兄,我和方姑娘是不是差不多高?” 邵逸点头:“齐平。” 顾九还不到十七岁,加上先前几年他体弱,发育一直比较慢,到现在个子不矮但也不算高。而方家人身高基因都不错,方碧巧刚好和顾九一样高。 在其他人茫然不解地眼神中,顾九将嫁衣往自己身上比了比,说:“我应该能穿下吧?” 范咏臻疑惑道:“道长,你这是?” 顾九抬头笑了笑,对方碧巧道:“明日若那男鬼不来,我便替你出去。” 方碧巧呐呐道:“这样可以吗?不会害了道长吗?” 顾九道:“不会的,放心吧。” 不过方碧巧虽然不用出去,这嫁衣却需要方碧巧穿到明日下午,染上她的气息用以迷惑男鬼。 方碧巧之前恨不得将这件嫁衣烧了,不过顾九说会替她出去后,心里抵抗情绪就没那么重,忍着不适将嫁衣穿到了第二天下午。 随后顾九让她将衣服脱下,准备自己换上。顾九身形削薄,但想穿上这件嫁衣还是有点勉强,身上不能穿其他衣服才行,这样还紧紧地绷在身上,看着很是滑稽。这嫁衣也不知道男鬼是从哪里偷来的,质量和款式都不错,顾九穿在身上做了几个动作,虽然紧绷倒没轻易裂开。 之后,顾九取了方碧巧七滴血并七根头发,混在符纸里一同烧了,连同符纸灰一起了喝下去。这叫“替相”,是种糊弄鬼的手段,会让男鬼看错,以为顾九就是方碧巧。只要顾九不上厕所,这种效果就一直都在。 一切准备就绪后,天色变暗,已是到了傍晚。 现在白日变短,天黑得快,眼看着百米开外的景象已经不清晰了后,方家屋内的众人忽然听到了阵阵刺耳的唢呐声慢慢朝这边靠近。 “来了。”顾九站起来说。 小弟一直蹲在外面墙头,此时跑进屋冲顾九喵喵叫了两声,它的脖子上站着一只小纸人,在其他人惊奇地眼神中,也咿咿呀呀告诉顾九,外面并不见男鬼的影子 顾九就看了看身边的邵逸,“师兄,我去了。” 邵逸点头,他手里拿着一支牵引香,只等顾九离开便会将其点燃,然后他会跟随烟气踪迹追踪过去。 顾九便扯过旁边的红盖头往脑袋上一搭,在方父c方母的搀扶下,迈着女子的小碎步,开门走了出去。 湖上村的村民都知道方家女儿被男鬼缠上了,之前范咏臻也按照顾九的要求,挨家挨户地去叮嘱了他们今日傍晚紧闭门窗。此时整个湖上村都安静极了,连声狗叫声都没有。 刺耳不成调的唢呐声停在了方家门外。 方父打开院墙大门,只见门外停放着一座红色小轿,颜色有点失真,而在轿子旁,飘着六件空荡荡的红色衣服,四件飘在轿子前后做轿夫,两件在轿子左右站立,领口上方还各自飘着一只唢呐,那难听的调子就是从这些唢呐里发出来的。 看到有人从门里出来,这些衣服像活人一样,齐齐转了个方向,就好像正朝这边看。 方父c方母看着这情形,腿软得差点没法走路,还是顾九动了动手臂提醒,两人才回过神来,然后按照顾九先前说好的,摆出一副伤心不舍并怨愤的神色,哭着将“方碧巧”送上小轿。 顾九一上轿就察觉出异样,这轿子摸着手感不对,好像是纸糊的,等坐好了后顾九偷偷看了一眼,果然是纸糊的。不过鬼怪的力量是奇怪的,哪怕是纸糊的,抬他一个活人也是可以的。 顾九还将轿帘掀开一个小角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侧对着他吹唢呐的红色衣服,其他人看不出来,顾九却一眼就看出这红色衣服也是刚成形的小山魅,因为是气团,会随风变形,所以没法将衣服完整地支撑起来。 那小山魅仿佛察觉轿子里的人在看它,连同唢呐一起往顾九的方向看来,顾九及时放下轿帘,隔绝了小山魅的视线。 顾九上轿没一会儿,轿子便动了。不过轿子被抬起来并不顺利,小山魅们的力量还很小,四只小山魅也不足以将顾九一个大活人托起,轿子被抬起来又“哐当”一声落地,外面听起来要命的唢呐声都跟着停了一停。 如此反复几次,顾九坐在轿子里被颠儿得头昏眼花,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后,这几只小山魅才终于把轿子稳稳当当地抬了起来,唢呐声也再次不要命地响起来,抬着顾九往男鬼所在的地方飘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第 68 章 哟呼! 不过邵逸很警觉, 顾九只轻轻动了下他就感觉到了,眼睛一下子睁开,眼神有点刚醒的茫然,很快变得清明。 邵逸睡在外侧, 他看看窗外, 翻身下地让顾九下去,还顺脚踢了熟睡的方北冥一脚。 被踢的方北冥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双手掐了个决,眼睛还闭着呢,嘴里嘟囔:“有鬼吗?” 邵逸道:“天亮了,起来。” 方北冥倒回床上, 抱着被子打滚:“好徒儿你再让为师睡会儿吧,昨晚为师放血打鬼,头晕着呢。” 邵逸冷冷道:“与老将军约定好的日期快到了。” 方北冥像被戳中死穴, 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两下,掏出一根红绳,中间吊着一个红色小包。 顾九正在旁边用手指梳头发, 见方北冥将这红绳扔过来,手忙脚乱地接住。 方北冥道:“小九, 这个拿去戴上,以后寻常野鬼再不敢吃你。” 顾九捏了捏红色小包, 薄薄的, 里面装的应该是符纸, 他将红绳挂在脖子上,道:“谢谢师父。” 方北冥摆了摆手,穿好鞋便走了出去。 邵逸出去前跟顾九说:“把你东西收拾一下,捡紧要的装,一个包袱装完最好。” 顾九忙点头:“知道了,师兄。” 顾九把堵窗户的破床单撕了一块下来,把自己平常穿的衣服放进去,也就两件,还带着补丁,还有奶奶留下的一件说要传给他媳妇儿带的镀银首饰,然后便没了,真的穷得很。 把包袱打结后,顾九也出了屋子。 方北冥和邵逸正在打水洗脸,小弟在昨晚垮塌的墙里刨东西,顾九走过去帮它找,最后翻出一只死老鼠。 方北冥笑道:“原来这只老鼠是给你带的。” 顾九不好意思地笑笑:“它怕我饿着。” 昨天方北冥他们途径这里时,遇到了叼着老鼠回来的小弟,方北冥觉得这黑猫十分有灵,想收为己用,没想到小弟不从,便带着邵逸沿路追过来,阴差阳错之下救了顾九,多了个徒弟。 方北冥摸摸肚子,“我也好几天没吃肉了,等会儿就把这老鼠烤了加餐吧。” “好啊。”顾九自然没有不舍的,他提着老鼠准备进厨房收拾,没想到邵逸臭着脸走过来,一把抢过老鼠,进厨房忙活了。 “师c师兄。”顾九追上去,想说他来就行了。 方北冥拦住他,手里递过来一个油纸包,“把这个给你师兄,叫他烤烤热。” 顾九傻愣愣接过去,进厨房后又听方北冥冲这边喊了声:“逸儿,老鼠肉少放点盐,别弄太咸啊。” 顾九刚走到邵逸身边,就听邵逸抬头爆吼:“爱吃不吃!” 外面方北冥跟被掐了脖子的鸡似得一下没了声音。 顾九期期艾艾地说:“师兄,还c还是我来吧。” 邵逸不搭理他,处理老鼠的时候一脸的深仇大恨,不过动作倒是娴熟,可以看出以前没少干这种活儿。 不过邵逸动作娴熟归娴熟,就是这烤肉的技术完全不敢让人恭维,烤肉的时候火烧得旺旺的,熟的倒是快呢,但等肉全熟后,外面那层也焦黑得差不多了,盐巴也撒得太多,顾九在旁边欲言又止好几次,但想着对方那个暴脾气,轻易不敢开口,还是吃咸点吧。 于是一顿早饭,三个人边吃边往嘴里狂灌水,俩吃白食的还谁都不敢说什么。 吃好饭,顾九将门关上,背着包袱抱着小弟,回头看了一眼这生活了八年的地方,转头跟上了方北冥和邵逸。 顾九所在的这个国家,叫夏国,这次他们要去的,是一个叫南湖郡的地方,约见一名夏国的老将军。而从这里到南湖郡,方北冥说最少也还要赶五天的路。 这天三人在一个小镇停下,经过一个面摊时,三人肚子同时咕咕叫了起来,掌握着师门财政大权的邵逸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仅剩的一块铜板,木着脸:“买碗面汤分着喝吧。” 顾九脸红了红,他觉得如果不是忽然多了他这张嘴,师父和师兄一碗面应该还是能吃得起的。其实方北冥本事大,赶路这两天,经过一些小镇的时候方北冥也会摆摊算命,但他收下的钱,总会拿一半出来散给穷苦病弱之人,另一半留着三人花用,这里还包括方北冥买符纸c朱砂等材料的费用。 就这几天顾九的感受,赚得多的时候呢,他能跟着吃一口软乎的白面馒头,赚得少的时候,只能喝连米粒都看不着的稀汤,或者干脆挨饿了。 方北冥看看身边的俩小孩儿,讪讪笑道:“跟师父摆摊儿去吧。” 三人随意选了个地儿,方北冥把吃饭的家伙事摆出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正儿八经地坐在中间,顾九就抱着自己的包袱搂着睡觉的小弟,和邵逸一人坐一边。 坐了好久,“哐当”一声,一角碎银子扔在三人面前,一个提溜着鸟笼满身富态的大老爷从他们身前走过,“拿去给俩孩子买点吃的吧,看给瘦的,皮包骨了。” 说完便逗着鸟儿扬长而去。 三人都有点尴尬。 顾九穷,衣服裤子全都带着补丁,以前奶奶在时,好歹不会饿着他,奶奶走了后,有一顿没一顿的,瘦的跟豆芽菜似得,他不会梳头,每天用手把头发随便一抓了事,跟个小乞丐似得。 他师父和师兄也好不到哪去,两人身上的道袍,破倒是不破,就是看着旧,显然穿了许久。因为总要撒钱出去做好事,吃得也不算好,所以邵逸虽然长得高,但看着也瘦。 因为赶路,风尘仆仆,三人看着还跟讨饭的乞丐差不远了。 那碎银子被扔在那儿谁都没去捡,还想着自食其力,但是这小镇来往人倒是多,迷信的却少,摆了半天摊儿,肚子咕咕叫了三回还一卦都没卖出去。 方北冥看顾九小脸饿的惨白,只得捡了碎银子,悻悻道:“晚上师父多给那位大老爷念两道祈福咒。”如此,这钱便算没白拿。 三人在之前经过的面摊上一人吃了两碗,多喝了半碗面汤,才总算填饱了肚子。 吃过饭,继续摆摊儿,坐了大半个下午,方北冥总算卖了几卦出去,赚了二十来文钱,散出去一半,剩下的钱全拿去买了面饼子,留着赶路吃。 之后便不带停的继续赶路,他们晚上睡觉基本不会住店,要么找个小村子投宿,要么找破庙凑合一晚上,要都没有,那就只有幕天席地了。 这日天都黑了好一阵儿,三人有幸在野外找到一间破庙落脚。 顾九自觉自己目前是跟着吃白食的,所以做事比较殷勤,进了破庙,他不带停给收拾出一块空地,等会睡觉用。 这破庙里看着倒还好,平常在这歇脚的人还是有的,木板和干燥的稻草都有,铺一铺,垫一件衣服就能睡,冷的话,在旁边燃一堆火就行。 其实顾九觉得不燃火堆也没事,因为挨着邵逸睡,就跟捧着火炉一样,一点都不担心会冻着。 顾九已经拜了师,方北冥说要教他自然不是只嘴上说说,顾九学习的时间,一般是晚上睡前,不过教他的却不是方北冥,而是邵逸。 捉鬼c算命之事,对顾九来说这些是他将来立身c保命之本,邵逸又凶c不耐烦,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单纯只怕邵逸骂他,顾九都学得十分认真。这个世界的字他不认识,得从最基础的学,不过好在他的这副壳子里,装的是个成年人的灵魂,他人又不笨,对于知识的理解还是比较容易的。 学了一个时辰,明早还要赶路,三人便睡了。只要是在野外或是破庙里,为了保暖,邵逸永远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一个。 虽然睡在地上,但浑身都暖洋洋的,顾九挨着邵逸,没一会儿眼皮便沉重起来。 快要睡着时,顾九忽然听到邵逸在喊他。 “小九,小九。” 顾九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睁眼,看邵逸站在破庙门口,背后漆黑一片,不耐地喊他:“小九,陪我出去解手。” 顾九看着邵逸的冷脸就怂,哦哦两声,迷蒙着眼赶紧爬起来,走向门口。只是等他走到门口,左手忽然被火热的掌心拽住。 身后传来邵逸那熟悉的冰冷语调:“你到哪里去?” 顾九愕然回头,就见身后也站着一个邵逸,他再回头看前面那个邵逸,就见前面那个邵逸的脸,忽然变得不清晰起来,漆黑地模糊一团,伸手来拽他,触手冰凉,激得顾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师兄!”顾九终于意识到不对了,拼命去挣脱那假邵逸的手。 邵逸一手拉着顾九,一手掐诀念咒:“神归庙,鬼归坟,妖魔鬼怪归山林,玄武真君急急如律令” 并指往前一指,前方那假邵逸发出似人非人的怪叫,化成一团烟雾逃离了此地。 邵逸冷哼一声,拉着顾九离开门口回到庙内。 走到睡觉的地方,顾九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因在他先前躺着的地方,还躺着一个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第 69 章 哟呼! “哎呀!”小纸人被顾九戳倒在地, 它惊叫一声,爬起来费力地跑到方北冥身边,掀开他的衣摆钻了进去。过了几秒钟,又悄悄钻出来, 小心翼翼地看着顾九。 顾九觉得有趣, 笑了一声。 邵逸看了他一眼,方北冥则回头:“醒了?” “师父。”顾九蹭到方北冥身边坐着, 把他衣摆底下那只纸人捏在手里,问:“师父,这些小纸人能活多久啊?” 方北冥道:“纸人术最关键的就是点五官,法力越深, 点出来的纸人就活的越久,师父点出来的纸人能活十天。” 顾九看向邵逸:“师兄你呢?” “三天。”邵逸道。 顾九崇拜道:“师兄也好厉害。”他之前也试着折过纸人,站都还站不起来, 是一张死纸。 方北冥递了只符笔给顾九, 笑着道:“试试?” 顾九跃跃欲试地接过符笔,拿了个纸人在手里,不知怎的, 最后点了个滑稽表情出来。 方北冥凑过来说:“你这五官点的倒是新奇。”说着拿给邵逸看了看。 邵逸不知为何从这五官中,品出了点嘲讽的味道, 就冷笑了一声。 顾九:“”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大概是脑子抽了! 方北冥将顾九画的小纸人放在小桌上, 这小纸人身体打着摆子仿佛喝醉了酒, 手脚僵硬地走了两步, 吧嗒一下脸朝下摔在桌上,就再也没爬起来了。 “呵呵,好歹走了两步。”顾九对自己的功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倒也没多尴尬。 “慢慢来。”方北冥安慰他,“这纸人术闲时学一学就可以了。” 顾九表示知道,有句话叫技多不压身,但也有句叫多而不精,他也不是真正的八岁小孩,自然明白怎样做最合适。 很快,方北冥点完最后一个纸人,便打开车窗,将在马车里各处玩耍的纸人都放了出去,让它们在乱葬岗里巡逻。 若是在人稍微多一些的地方,顾九他们还要去询问下路人,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布阵之人的消息,无奈乱葬岗这里太偏了,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一定有人会到这里来。 他们在乱葬岗里待了六天,这六天他们时刻都在提防布阵之人的回击,对方却很沉得住气,一直没任何动静,直到第六天的夜晚。 明天就是下一个“七”的到来,顾九总感觉睡不踏实,一直处于似睡非睡地疲劳状态,然后他忽然被一阵熟悉的咿呀声惊醒,睁眼一看,他师父站在打开的车窗边,外面漆黑一片,那咿呀声就是窗外传进来的。 吃过晚饭就出去玩的小弟也回来了,在顾九身旁不安地走来走去,邵逸正将日常装备往身上挂,转身见他醒了,便催他:“起来。” 顾九本就睡得不安稳,所以很快醒神,他摸了摸小弟,然后起身,衣服他们为了防止突发情况,睡觉的时候都没脱,顾九起来将包裹背上,一柄铁剑也挂在背后,手里拿着一柄桃木剑,走到车窗边往下一望,就见从马车的四面八方,一群又一群的鬼魂裹挟着黑红雾气,快速地向这边飘来。 在他们的前方,之前方北冥放出去的一群小纸人,不知何时已经聚到了他们的马车下,挡在马车前,一边仰头看方北冥,一边冲飘来的鬼魂厉声呵斥。 等那些鬼飘得近了,顾九发现这些鬼都穿着铠甲,除了面色青白,其他地方都还是死去的模样,许多鬼身上挂着刀剑c断了手脚。 顾九道:“莫非他们就是那些士兵鬼?” 方北冥道:“这副装扮,也只能是他们了,只是全都变成了厉鬼。” 方北冥和邵逸跳下马车,顾九要跟着下去,却被邵逸推了回去,“你待在车上,等会儿我和师父无暇顾忌你。” 车上有方北冥弹的朱砂线,顾九待在车上才安全,他现在只能砍几只弱鬼,对上任何一只厉鬼他都不是对手,要知道他在野鬼眼中可是行走的补药,厉鬼想吃他的欲望只会更强。 顾九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因此便停了脚步,握着桃木剑紧张兮兮地看着方北冥与邵逸。 这些士兵鬼是被人操纵放过来的,每只身上都带着强烈的怨气c戾气,又因他们上过战场,魂体里还带着煞气,个个看着都十分地凶狠,眼中不带半点人性,比之前顾九见过的百鬼幡里的厉鬼还要恐怖。 这群厉鬼很快逼近前来,纸人们率先一哄而上,扒住厉鬼们的脚尖顺着往上爬,张嘴咬住厉鬼们的身体,没有牙齿,却从厉鬼们身上撕扯下一团团的黑红雾气,被咬的厉鬼仿佛肉被撕下来一块,一边拼命抖着身体挥赶纸人一边惨叫。 没被纸人们拦住的厉鬼,便冲向了方北冥与邵逸,面对一群厉鬼的围攻,方北冥与邵逸反应迅速,手中驱鬼剑挥出了残影,被他们盯上的厉鬼被剑尖逼得连连后退。 方北冥抓住一只厉鬼,右手翻出一只符笔来,在厉鬼额上画符,“追魂拘魄,锁身鬼体。急令在现,吾为封灵。急急如律令!” 他一松手,那先前还张牙舞爪的厉鬼便安静下来,穿过同伴们,往来时的方向飘去。 方北冥手挽剑花,挥退两只厉鬼,对邵逸道:“师父去去就来,照看好小九。” 邵逸点头,手中剑气迸发,一连挥退几只厉鬼,给方北冥开道。 方北冥便追着那只厉鬼远去。 方北冥一走,邵逸阻拦不及,便有不少厉鬼围到了车边,想要靠近马车来抓顾九,只是次次被朱砂线发出的红光弹出去,顾九手里的桃木剑因他的功力不深,效果也只能发挥个十分之一,面对靠上来的厉鬼,他对厉鬼造成的伤害,和小弟出爪子挠一巴掌的效果差不多。 只是鬼打架好像也知道捡软柿子捏,围攻邵逸的厉鬼知道拿他无可奈何,便有越来越多的厉鬼转向了顾九。车边的厉鬼多起来,朱砂线亮起来的速度愈发频繁,终于某一根朱砂线又一次亮起来击退一只厉鬼后,就再没亮起来了。 吓得顾九忍不住大叫:“师兄,有朱砂线不亮了。” 邵逸:“别慌,拿墨斗自己弹。”他剑尖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从地上挑起几只纸人,“去!” 那几只纸人就飞上了马车,咻咻咻钻进马车,不一会儿就嘿咻嘿咻抬出了之前方北冥用过的朱砂墨斗。 “诶?”顾九忍不住懵了一下,“我弹的也行吗?” “行的。”邵逸闪到马车边,帮顾九击退几只厉鬼,“朱砂里加了我的指尖血。” 顾九第一次看方北冥在马车上弹朱砂线时,就觉得他好像没有布阵,只是在马车上一阵乱弹,这会儿他想起几天前方北冥说过的话,邵逸是煞气遇到都要躲避的人,难怪有这么好的效果。 顾九拿起纸人抬过来的墨斗,纸人们帮他牵着一头,他拉开墨线,将不亮的几根朱砂线重新补上。 补完朱砂线,顾九松了一口气,坐在马车上擦汗,脑子里正想着该怎么帮邵逸的忙时,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连续不断的马蹄声冲这边过来。 将军府派的马车因为很大,是四轮马车,能独自停立。顾九他们来的当天就给两匹马卸了车拴在一边,每天定时喂一下就行。刚听到马叫声时,顾九还以为是他们的马挣断绳子跑过来了,结果等那马穿过重重黑雾出现在顾九的视野里时,才发现那并不是他们的马,他们的马都是黑马,而眼前这匹,周身缭绕着黑红雾气,本身却是一匹白马。 看着越跑越近的白马,顾九灵光一闪,“白雪?!” 那白马嘶鸣一声,似在回应。它一路撞飞厉鬼无数,然后在顾九和邵逸惊讶的眼神中,撞破了朱砂线的禁制,撞飞了马车。顾九向后一倒,还没摔到地上,就感觉后颈被提了起来,然后再被往上一抛,落到了白马的背上。 哒哒哒—— “师兄!” “喵!” 白马驮着顾九,几乎眨眼间就消失在邵逸视野中,空中只余下顾九撕心裂肺叫着师兄与小弟厉声尖叫追上去的喵叫声。 “顾九!” 同时被撞飞的几个小纸人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指着白马跑走的方向咿咿呀呀的讨论,见邵逸要追,连忙扯着邵逸的裤脚粘了上去。 邵逸狐疑地看着顾九,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但看他这副惊吓的模样又不像,道:“你以为是鬼?有鬼的话师父挂在床头的阴铃铛早就响起来了。” 顾九嗫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边几乎湿漉漉的袖子抬起来让邵逸摸,要不是情况这么诡异,他也不会一看到个人影就被吓住,虽然睡的模模糊糊的,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那人影映在窗户上十分清晰,顾九敢保证不是他迷糊下产生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第 70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秀娘偷人了。 她衣衫不整地被自家婆母抓着头发从屋里拖出来。围观的村民们骂着秀娘不守妇道, 淫.荡下贱。他们或起哄,或冷眼旁观地看着她被以村长为首的几个男人、女人,捆了手脚、堵了嘴,塞进装猪崽子的猪笼里。 中年男人说当时他十二岁, 他父亲生病时秀娘曾借钱给他们治病, 他们一家子记着秀娘的恩, 面对气势汹汹的村人, 他们上去为秀娘辩解, 却得来村人对秀娘变本加厉的撕打咒骂,他们十分无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秀娘被沉入村前的河流里。 中年男人脸上满是愧疚, 说到最后却一脸愤怒:“她沉入水的第二天,郝振文才回来, 他冲到河边痛哭,叫嚷着要为秀娘报仇,最后却什么都没做, 秀娘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还是信了别人的说辞,没过多久就娶了现在的郝秋氏, 生了个儿子。” 顾九他们听着, 却皆是心中一动。 方北冥问:“秀娘死了多少年?” 老者道:“到今日,整整二十年了。” 顾九忍不住激动地双手交握:猪笼、二十年, 除了名字对不上, 这两点也太巧了。 邵逸忽然想到什么, 转身一指周围河岸,“这附近可曾有过一棵大垂柳?” 老者惊讶地看着他,道:“是有过一棵,就在秀娘落水点的旁边。秀娘死后不久,河边就闹起了鬼,夜里总有女子幽怨的哭泣声。村里人害怕,凑钱请了道士回来。当时那道士说柳树属阴,给秀娘的鬼魂提供了栖息之所,才闹得大家不得安宁。村里人就按照道士说的,将那棵垂柳砍了,连根挖起烧掉,将树坑也填平了。” 顾九忍不住一拍脑袋,他们辛辛苦苦找大垂柳,却忘记考虑二十年间垂柳被砍掉的可能。而且那道士不是假道士估计也是个半吊子,顾九听邵逸说过,柳树属阴,但阴极生阳,所以柳树也克制阴物,拿来打鬼,打鬼一下,便矮三寸。 方北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秀娘对郝振文,可是称之为‘三郎’?” 老者再次惊讶:“是的,郝振文在家中排行老三,秀娘没了后,他便不愿别人再叫他三郎,你却是如何得知?” 这个问题方北冥没回答,他冲老者拱手道谢,带着顾九和邵逸转身往郝家走去。 快到郝家时,他们遇到之前在附近玩的小弟。小弟背上驮着两只小纸人向他们跑来,小纸人站在小弟背上,半个身子埋在小弟的毛里,冲方北冥咿呀呀的说话。 前方的郝家宅内,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地惨叫,同时间,天空忽然起雾,遮掉月色,整个村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顾九他们也辨不清郝宅的方位了。 方北冥以符火开道,破除周围迷障,亮着晕黄灯光的郝宅再次出现在三人视野里,方北冥先走了前头,叫邵逸带着顾九跟上来。 顾九害怕,拽着邵逸的衣角,郝家的门里面被锁住了,邵逸翻墙进去,然后再开门让顾九进去。 郝家算上下仆,将近二十人,此时的郝宅前头院子一个人也没有,内院隐有哭声传出。顾九和邵逸跑向后院时,正听方北冥一声大吼:“住手!” 他们落后方北冥几步到达内院,就见郝家人全都昏迷了,横七竖八地躺在院子里,王小蝶站在人群中间,身下一滩血,一名披散着头发的黑衣女子站在她身前,整只手插入她的腹部。 “啊!” 王小蝶惨叫一声,黑衣女子的手从她腹部抽出,带出一团模糊的血肉。 “孽障!”方北冥喝道,提剑朝黑衣女子刺去。 黑衣女子娇笑一声,捏着血肉后退一步,将王小蝶推向方北冥。 方北冥将人搂过来交给邵逸。邵逸将王小蝶放在地上,顾九赶紧拿出伤药。王小蝶的腹部破了个洞,她面色灰白,已经痛得晕死过去。 邵逸给王小蝶上药止血,顾九抬头看向院中,若是没错的话,那黑衣女子是兰月,也是秀娘。 “兰月不是水鬼么,她离开王小蝶的身体,应该没法再继续待在岸上才是啊?”顾九疑惑地问。 邵逸神情凝重:“兰月实力很强,堪比小鬼王。” “小鬼王?” 邵逸左右看看,从王小蝶的嫁衣上撕下一块,将她腹部血洞包起来,还分神为顾九解惑:“世间有鬼王,是鬼中首领,但他们往往并不是真的鬼,多数都是菩萨化现,用来教化众生,无善恶之分。而小鬼王实力比不上鬼王,但它们全都很凶恶,个个都是厉鬼进阶而来,到它们这一步,已经跳出天道的一些规则,不受束缚。” 顾九懂了,就跟他看过的小说里修真一样,本该活六十岁的人在有了根骨成为修士后,最后活了几百年,这也是跳出了“只能活六十年”的天道规则。 兰月成了小鬼王,那她就跳出了水鬼只能生活在水里的这个规则。邵逸能一眼看出兰月的实力,说明以前他曾见过其他小鬼王。 明知兰月是鬼,方北冥自然要对兰月有所提防,下午趁着新人拜堂时,方北门在郝宅内部埋下过几张符纸,此时他持剑收阵。 “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 “彻见表里,无物不伏。” “急急如律令!” 郝宅上空,亮起了几道闪电,响起了隐约的雷声 却见兰月根本不惧,她霜白的脸露出狰狞猖狂的笑意,“道长果真嫉恶如仇,只是却晚了!今日乃我忌日,你们便陪这一村子的人一起来祭奠我吧!” 她双手将模糊的肉团拢于胸前,低声又快速的念念有词,不过眨眼间,就见那一团血肉从有化无,被侵吞成一团黑雾,化成丝丝缕缕飞往郝宅四面八方。 然后地上,有丝丝缕缕的黑雾浮出,缓慢地升至上空,遮掉了闪电的光亮,隐没了雷声。 “血煞阴龙阵?”顾九吃惊,不太确定地看向邵逸。 邵逸看着浮于周身的怨气,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方北冥却已是震怒,他喝问兰月:“说!是谁在助你!” 他要冲上去,却见兰月对着地上一个清瘦男人五指一张,那人昏迷着被抓到了兰月的手里,兰月漫不经心地警告:“别动,再动我杀了他!” 方北冥脚下不得不一停。 兰月捏住男人脖子,一用力,男人就受不住疼与窒息的感觉,挣扎着醒了过来。兰月的嘴唇几乎贴在对方脸上,她神情充满思念与爱慕,柔声呼唤:“三郎?三郎,你还记得我吗?” 郝振文近距离看到兰月,瞳孔睁大,满是惊恐,嘴唇哆嗦着,却因为被掐住脖子说不出话。他眼泪流了下来,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兰月另一手袖子一拂,仿佛撤去了什么禁制,原本安静昏迷的人瞬时发出了声音。 兰月的手指在郝振文脸上抚摸,“多年过去,三郎的容颜还是半点也没有变。”手指离开时,尖利的指甲忽然在其脸上划出血痕,她指腹在血痕上碾了碾,可惜道:“血也依然那么冷。” “秀、秀娘?!”地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不可置信地看着黑衣的兰月。 兰月转头,俯视着老妇,淡淡道:“我不是秀娘,我叫兰月,京师望月楼的舞姬兰月。” 老妇愣怔一瞬,郝振文终于艰辛地说了话:“兰……兰月!” 老妇不懂,但她看到郝振文被划破的脸和窒息鼓起青筋的额头,跪地哀求:“秀娘,不兰、兰月,你放过振文,当年的事,是我和秋蓉一手策划,振文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日日都念着你啊!” 兰月意味不明地转头看着郝振文:“不知道?” 老妇连连点头:“对对,他不知道!” 郝振文的面色却苍白了起来,额头满是冷汗。 兰月轻笑一声,眼眶却红了,她掐着郝振文的手陡然用力,愤怒道:“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是你们陷害我,他看着我被羞辱,看着我被捆住手脚堵住嘴,任凭我如何哀求,如何绝望,他却一直站在那里,冷漠地袖手旁观,直到我死去!你在岸上痛哭的时候,死掉的我在水里看着你呢!” 郝振文无力地拍打兰月的手,张大嘴拼命地想喘气。 兰月却不松手,陷入了自己痛苦的记忆里,“我是舞姬,出身青楼,卖艺不卖身,三郎你是知道的啊!为什么一回来就变了,你和他们一样,觉得我不干净,不许我出门,你以前多喜欢看我跳舞啊,最后却勒令我把舞服烧了。 “三郎,要是不回村就好了。” 咔哒一声响,郝振文的脖子断了。 “振文!”几声尖叫响起,是老妇与刚醒的秋蓉。 方北冥暗骂一声,不再犹豫,提剑上去。 兰月扔开郝振文,闪躲着方北冥的攻击,身上的黑雾翻腾,歇斯底里:“我要你们陪葬!” 漂浮的怨气,慢慢凝结出一个又一个的怨鬼,向剩下那些刚醒的人扑去。 每年的鬼月——也就是七月,和下元节,以及清明节,对顾九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这几个时期,在外飘荡的鬼魂格外的多,茅草屋被野鬼光顾的次数就特别频繁。 而明天就是下元节,道观会做道场,民间祭祀亡灵,祈求下元水官为他们排忧解难,这日晚子时一到,鬼门会开,下一个子时来时鬼门彻底闭合。 明知道那道士可能在打自己的注意,但此时临近天黑,距离子时已没多少时间,又有以前差点被分吃的阴影在,所以顾九完全不敢出去。 以前顾勇不是没请过神婆、道士来,想要把顾九和周珊珊一并收了去,但最后都被周珊珊撩起的阵阵阴风吓走,所以虽然才被周珊珊掐了一把脖子,但他也抱着希望,希望周珊珊能像之前一样,将这道士吓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第 71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董秀英意外地见到了自己的二哥, 所以给酬金的时候,就很大方, 给了方北冥几百两的银子。 方北冥很兴奋,顾九也很兴奋。自从出来后,顾九也差不多搞清这个世界的物价了, 寻常人家,四五两银子差不多就可以过一年,这几百两银子,就算拿一半散出去,剩下的银子也够他们吃喝好久了,总不至于再沦落到连面汤都喝不起的地步了吧。 唯有邵逸毫无波动,甚至还对着顾九嘲讽一笑。 顾九顿感不妙,等从将军府辞别,他和邵逸跟在方北冥屁股头后,看他一路走一路找些病弱残散银子, 散去一半后终于停了手。顾九刚松口气,就见他师父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店门前, 门前挂着八卦镜和旗幡之类的东西, 一看就是卖玄门物品的地方。 上次出来买东西, 顾九没出来成, 这会儿刚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就见他师父开始大量的买符纸、朱砂一类的道具, 这些东西看着价格虽然便宜, 但无奈他要的量大, 种类还不少,每样算下来价钱都不低。 转眼间,顾九就见自家师父把还剩一半的钱花到只剩十几两银子。 顾九一言难尽,他同情地看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邵逸,有这么个败家师父在,邵逸还能长这么大,真的太不容易了。 最后,方北冥扛着一堆道具,揣着这十几两银子,到成衣铺里给每人添了两身冬衣,又去买了头成年驴子,买了个二手的破烂板车,给驴套上,师徒三人坐着便出了南湖郡。 在板车上,顾九悄悄问邵逸:“师兄,你们以前有过驴车吗?” 邵逸点头:“有过,没钱的时候就卖了。” 都说玄门中人五弊三缺犯其一,五弊是“鳏、寡、孤、独、残”,三缺是“钱、命、权”。顾九的心情就很复杂,他觉得他师父犯的应该是钱,一辈子缺钱的命。 邵逸……顾九对邵逸的了解很少,所以目前不清楚他会犯什么。至于自己,顾九觉得反正犯什么他也只有受着,焦虑担忧也无济于事,还挺随遇而安的。 驴车哒哒晃荡出了南湖郡的地界,走的是来时的路,顾九便问道:“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 方北冥说:“回家啊。” “哈?”顾九茫然,咱们是云游道士,不是该云游四方,四海为家么? 到这时,顾九才知道,方北冥虽说自己是云游道人,但其实他们是有驻扎点的。他们在距离南湖郡大约半个月路程远,一个叫荆陵郡的地方,有座道观,是师爹裴屿和他的师父从祖辈继承下来的,后来二人去了地府,这道观便到了方北冥手里,由他打理。方北冥和邵逸一个月里最多能有十天待在道观里,其他时候都是在到处跑。 方北冥笑顾九:“师父要真云游四海,董将军又如何给我递帖子呢。” 好吧,只是行踪略不定了点,还算不上真正的云游四海。 回去坐驴车,比来时好受多了,不过顾九也做好了驴车随时被卖的准备。吃的也还和之前一样,略粗糙的面饼子,偶尔停下来了,小弟会给他们逮只老鼠或者鸡甚至是蛇,让他们打下牙祭。可怜小弟,小小个儿的,却担负起了家里吃肉的重担。 回程他们走的很慢,因为要赚生活费,路过城镇时,都要停留个一天两天,摆摆摊子卖卖卦,偶尔还要拐上一条陌生的路,去附近的门派打听那名布阵之人。 方北冥虽然看起来很穷,但他在玄门中,还是有点名声的。当年不管是他师父还是裴屿师徒,亦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曾经他在一夕之间失去三个亲朋,此事在玄门中,曾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但不管别人如何追问,方北冥死活咬牙不说,其中不乏有人怀疑是他心术不正,谋害了自己的师父,只苦于没证据,又有一些同门给他撑腰,才不能将他如何。 而方北冥之所以不说,也只怕再将血煞阴龙阵此事泄露出去,造成更严重的影响。毕竟玄门中人,也不是个个都是好人的。 当年布置升阳龙阵的道人,是用自身修为和功德,凭一己之力布下的阵法,阵法成时,他满头白发,已是油尽灯枯。阵法是他自己研究出,其中会延伸出什么不好的后果,他应当也有所推算,所以只告知了少数几人阵法的所在地请他们维护,如何布置,却只字未提。 当年,方北冥他们能破血煞阴龙阵,找不到半点记录来帮助,这个阵法,不启动时完全无法事先察觉,最后虽然拼着三条命破了阵,但当时破阵的关键点却在邵逸身上,也就是说当时若没有邵逸,即便再加一个方北冥,四人全死了,那阵法依然破不了。 后来方北冥从邵逸身上找到突破点,才让他找到了破阵的方法。 所以打听人这事,也只能隐晦地打听。 顾九跟着方北冥转了好几个门派,人没打听到,各种素斋倒是吃了不少。顾九就忍不住想,以后如果再遇到喝不起面汤的时候,还可以叫他师父打着拜访同门的借口去蹭点吃喝啊。 这么想着,顾九就发觉自己悟到了邵逸平安长大的真相,想啊,十年前他师父也才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本事肯定不如现在这样厉害,带着个两岁的娃,又是缺钱的命,大抵只有到处蹭吃蹭喝了…… 这般一边走一边打听,眼看再过几天就要到荆陵郡了。这天傍晚,顾九他们没找到睡觉的破庙,倒是经过了一个村庄。 方北冥在村庄投宿时,一般会以镇宅符抵投宿资费,好在现在的人有事的时候基本都喜欢搞搞迷信封建的。方北冥上前叩门,开门的主人家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眉间堆积着浓浓的愁怨。方北冥说明来意,对方见他带着两个小孩,稍迟疑一下同意了。 顾九跟着进了院子,稍微打量了一下,这家人住的是青砖瓦房,挺大一个院子,家境在这个世界,已算不错。 趁着他打量的这点时间,方北冥与主人家交谈起来,得知主人家姓王,叫大才,家中还有一妻一女。方北冥他们进来时,他妻子王刘氏就带着女儿王小蝶站在另一个门口看着这边。 顾九目光落到王小蝶身上,十六七岁的农家姑娘,穿着一般却整洁,梳着简单也精致的发髻,容颜姣好,只不过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有点发木,看着怪怪的。 顾九收回目光后,忍不住又看了看王小蝶,就见对方眼珠忽然转动一下,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幽幽地盯着顾九,嘴角忽然往上提了提。 顾九哆嗦一下,袖子就被邵逸扯了扯,“进屋了。” 顾九回头拽着邵逸的袖子,凑到他耳旁与他嘀咕:“师兄,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姐姐,看着有点奇怪?” 邵逸就回头看了一下,王小蝶却已转身进屋,身影隐没在了黑暗里。邵逸没看到对方,却没觉得这家人哪里不对,说顾九:“我看你是最近听师父的鬼故事听多了。” 赶路么,无事可做就很无聊,顾九就磨着方北冥给他讲他们以前遇到的各种奇异诡事,跟听深夜恐怖小电台似得,导致本就粘邵逸粘得紧的顾九,晚上睡觉时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邵逸身上。把邵逸烦得不行,当然他抱怨也没用,顾九已经认定他是口嫌体正了。 住的问题解决了,晚饭还没吃。方北冥也没麻烦王大才家,只讨了三碗热水,就着面饼子合咸菜对付了一顿。至于小弟的晚饭,它跟着顾九他们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从窗户跳出去觅食去了。 晚上他们点着自备的油灯,学的学,画符的画符,熄灯时,小弟还没回来。 躺在被窝里,顾九辗转反侧,总觉得这被子和枕头都发潮,隔着衣服睡都十分的不舒服,明明一点汗都没出,身上却黏糊糊的,不由抱着借对方体温把水汽烤干的荒谬念头,往邵逸身边挤了挤。 邵逸被他挤得脾气都上来了,但又深知顾九虽怂却死活不改的特点,只能憋气,“再挤我掉下床了。” “师兄,这被子是不是湿的啊?”黑暗里顾九疑惑的问,瘦巴巴的爪子抬起来在邵逸腰侧摸了两把。 邵逸仿佛被碰到了痒痒肉,整个人跟虾米似的一弹,真的摔床底下去了。 “……”顾九扒着床沿,探着脑袋,一脸犯错心虚地看着邵逸。 “你俩别打架啊……”方北冥迷迷糊糊地劝架。 邵逸一脸怒容地从床底下爬起来,忍了顾九许久,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一把揪住顾九脸颊,低声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打你?” 顾九脸都被捏变形了,力道还不轻,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口齿不清道:“师兄,我错了,你松手,我疼!” 邵逸勉强顺了一口气,想着熊孩子就是劝教育,见顾九认错也就松了手,重新爬上床。 顾九揉了会儿下巴,又往邵逸那边贴过去,挨着邵逸的背,不过再不敢动了。 邵逸见他老实,也就由他挨着了。 顾九真的觉得这床有问题,他现在感觉自己挨着邵逸的那一半是干的,另一半跟泡在水里似的,难受得不行,眼皮沉重不已,却怎么都没法踏实地睡过去。 滴答——滴答—— 耳侧微微的响动声,顾九以为是小弟回来了,艰难地睁开眼,往窗户那边看去。 淡淡的月色下,窗户上映出一个漆黑的人影,那影子安静地立在窗户边不知多久,微微的倾斜,正好面朝着顾九这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第 72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忽然, 指向魂体的剑尖挥了个空,眼前无数魂体瞬间全部散去, 随着腾至半空的阴气缓缓下落, 重新沉入地面消失不见, 随着阴气与魂体的消失, 浓雾也骤然退去, 露出了乱葬岗的本来面貌。 周遭重新安静下来,连一丝风也无。 顾九和邵逸跳下去,跑向往这边走过来的方北冥,方北冥神情不太好, 脸色有点苍白。 顾九道:“师父,你没事吧?” 方北冥摸了摸顾九的头, “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顾九和邵逸把方北冥扶上马车,顾九给方北冥倒水。三人都歇了会儿后,顾九才问道:“师父, 那些怨气形成的士兵鬼, 已经彻底消失了吗?” 方北冥摇头,“没有,只将怨气暂时压制, 想让乱葬岗的怨气彻底消散,只有破阵才行。” 顾九就很担忧, 自家师父一见到这个阵法就脸色大变, 光压制个怨气师父都费了大力气, 再破阵也不知道有多难。 顾九心里在想什么全都挂在了脸上,方北冥捏了捏顾九身上肉第二多的脸,“别担心,师父知道怎么破阵,今日不破阵,是想引出背后布阵的人。” 既是这样,顾九就放心多了。 此时天色已黑,方北冥很累,赶车的任务就交给了邵逸。三人回到将军府时,方北冥已经好多了,得知董秀英一直在等着他们,便过去见了她。 董秀英听说那匹白马可能是怨气所化,并不是真正的白雪时,自然很失望,毕竟这表示她见不到白雪最后一面了。血煞阴龙阵的事情,方北冥与邵逸都没说,只跟她说,今天他们发现乱葬岗之所以会起浓雾,是有人收了乱葬岗飘荡的鬼魂,利用他们残留下的怨气布阵,试图散布怨气作恶。 怨气会对人的心神造成影响,若任由怨气四散,恐怕南湖郡的老百姓都会不得安宁。 董秀英多年杀伐征战,即便双腿不能行走自如,但周身气势不减。南湖郡是她与白雪的栖身之所,一听居然有人在南湖郡作恶,董秀英便眯了眯眼,“此时还请方道长多费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老身说。” 方北冥道:“确有一事需将军帮忙。” 董秀英:“方道长请说。” 方北冥道:“我需要七滴将军的指尖血。” 旁边伺候董秀英的女兵登时大怒,却敢怒不敢言,只好看着董秀英:“将军!” 女兵年纪也不小了,曾是董秀英手下的兵,她不信这些神鬼的事,她知道将军以前也是不信的,只是乱葬岗的事情传得跟真的一样,将军太想见白雪,推荐这名道士的人又是正直之士,所以才会请了道士入将军府。 只是不信归不信,却不妨碍她忌讳这些,你一个道士好好地,取他人血做什么。 董秀英抬手,示意女兵稍安勿躁,问方北冥:“取我的血,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方北冥道:“将军的面相是纵横天下之将,乃破军命格。将军双手斩杀敌军无数,周身血红煞气,小人不敢来犯,厉鬼亦不敢近身,以你之血作符散怨气,效果最好。”他又笑了笑,“当然,取将军的血,是贫道贪懒。不用将军的血亦可,便烦请将军从上过战场的士兵中,找三个主命宫为七杀、破军、贪狼的士兵,各取七滴血。” 董秀英却饶有兴趣地问:“这三个命宫,有什么特殊之处?” 方北冥道:“这三个命宫都主杀伐,引导得当,便容易像将军这样,成为一名好将军。” 董秀英明白了方北冥的提点,笑着点头,抬起双手:“取左手还是右手?直接用碗装吗?” 旁边邵逸递上来一个小碗,并一根针,道:“左手中指。” 董秀英便用针在左手中指扎了一下,血珠子立即冒了出来。 顾九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左手,邵逸跟他说,在玄门人眼中,双手连接心脏,以左手最近,中指气最盛,在画符驱鬼时,以这个指尖的血使用最好。只是十指连心,顾九已经能想象日后他咬破指尖挤血画符的惨状了。 当时邵逸教到这里的时候,顾九就以曾看过的一些影视片为例问邵逸,舌尖血能不能驱鬼画符,听说舌尖血是人体阳气最旺的精血,即便是普通人,用舌尖血也能吓走一般的弱鬼。 邵逸当时说,舌尖血确实能驱鬼,只是比咬指尖方便,效果是不如指尖血的,而且,舌头咬起来绝对比手指疼,除非不想吃饭了,否则尽管咬。 顾九胡思乱想中,董秀英已经放完了七滴血正在擦药,方北冥站起来,道:“等阵法破了后,若能成功抓到布阵之人,再告知将军。” 晚上,顾九在自己的房间里洗漱后,散着头发熟门熟路地进了邵逸的房间。他现在的房间,也就一个洗澡的用处了,所有家当都搬到了邵逸的房里。 屏风后有水声,邵逸还在洗漱,顾九便也不打扰他,从包裹里掏出一本书,坐在桌边翻看起来。 这本书是邵逸给他的,里面详细地记录了各种阵法,由浅到深,内容很是玄奥。顾九许多字还不认识,最浅显地读起来都磕磕绊绊的,若不由邵逸讲解,他大多都只有看图。 顾九看了一阵,邵逸出来了。顾九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就把梳子往旁边推了推,邵逸给他梳过几次头后,顾九在这方面,就厚着脸皮彻底解放了自己的双手。 邵逸瞪他两眼,还是拿起梳子给顾九梳头。 顾九脑袋随着邵逸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他举起书给邵逸看,“师兄,这上面有血煞阴龙阵吗?” 邵逸敷衍道:“没有。” 顾九说:“也是,我这本是入门阵法,那个名字一听就是很厉害的阵法,自然不会在这本书上。” 邵逸没答,三两下给顾九把头发梳起来,梳子随手往桌上一扔,扯了两下顾九的头发小啾啾,“你不累啊,睡觉了。” “累的。”顾九才学练剑,这两天手臂本就酸痛,今天砍了那么久的鬼,感觉更明显了。他伸了伸懒腰,放下书跟着邵逸往床上爬。 前几晚,顾九都比邵逸先上床,今晚他还没上床,见邵逸去拽已经先跳到床尾待着的小弟,弯腰时,露出了后腰的一道微微渗着血迹的伤口。 “师兄,你受伤了?”顾九惊讶地走过去,打算撩开邵逸衣摆仔细看看。 邵逸却很警觉,在顾九碰到他时猛地转身,挥开他的手,冷冷道:“没有。” “可是……” 顾九确定自己没看错,只是邵逸已经掀开被子躺进去,背对着自己,不打算在说的样子,顾九只好默默闭嘴。 顾九上了床,邵逸立即翻个身,再次背对着他,顾九冲着邵逸的背呲了呲牙,有本事你平躺着睡啊,不上药,看你疼不疼。 顾九没像以往直接睡,他等了好一会儿,感觉邵逸呼吸平缓后,就轻轻爬下床,翻出方北冥自制的伤药,揭开邵逸的被子,打算偷偷给邵逸上点药。 只是他低估了邵逸的警觉性,被子才掀一半,邵逸就睁开了眼,木木地看着他。 “呵呵……吵醒你啦?”顾九心很虚,手上动作却很坚定,掀被子的动作都没停。 邵逸抓着被子,压低声音吼道:“你偷偷摸摸干什么!” 顾九弱弱道:“给师兄擦药。” 邵逸气道:“我没伤。” 顾九:“你不擦药我告诉师父去。” 邵逸冷笑:“呵!学会告状了。” 顾九:“你擦药我就不去。” 邵逸怒:“一起睡了几天,你蹬鼻子上脸,不怕我了是吧。” 顾九真心实意地说:“师兄只是嘴上凶。” 邵逸道:“信不信我现在让你见识一下我手上怎么凶,松手!” 顾九不动,而邵逸嘴上说得厉害,真要对自己师弟动手又是不可能的,两人一通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邵逸先败下阵来,自暴自弃地松开被子,不耐道:“擦吧擦吧,你真是烦死了!” 顾九勾勾嘴角,他这个师兄,性子虽然别扭,但摸清了他脾气,却越看越可爱啊。 顾九把邵逸推成侧躺,点了灯火拿到床头,看到邵逸衣摆上都染了点血迹。他暗自摇头,受伤了就是受伤了,为什么不想上药呢? 邵逸身上的伤还不止后腰那一道,顾九看了看,腰侧也有一长一短的两道,他把别扭着闹脾气的邵逸推成平躺,发现他小腹上也有几道。 顾九很疑惑,今天他们去的唯一的地方就是乱葬岗,当时待在马车上,有师父用朱砂线布置的阵法,他一个刚入门的小菜鸟都没受伤,邵逸又是怎么受伤的,难不成是回来后,他洗澡的这段时间? 这些伤口长短不一,虽不深,但裂口十分的整齐利索,像被十分锋利的锐器划伤的。 顾九想问,但看邵逸对擦药都这么抗拒,自己再刨根问底估计真得挨打了,便只能暂时放弃。 顾九也吓懵了,这比那次他尝试逃出去被十几只野鬼围攻时还恐怖,铺天盖地都是惨不忍睹的鬼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第 73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乱葬岗在顾九眼里就是个大型的垃圾场, 烂衣服、破席子, 走几步咔哒一声, 是不小心踩断的人骨, 草丛时而簌簌抖动几下, 那是受惊穿梭在里面的老鼠、野物,顾九甚至还在旁边发现了几具腐烂的尸体。幸而如今入了冬, 不然这处的味道简直没法想象。 顾九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邵逸后头, 他环顾四周, 干净得很,半只残魂都没有。这看似正常, 却最不正常,这里既是乱葬岗,无主孤魂应该有不少才是。 方北冥拿着罗盘在周围查看许久, 没发现其他异常。他收起罗盘,道:“看来还是只有等两天后的酉时再来这里看看。” 据方北冥的推算,两天后的酉时,是下一个“七”的到来。要确定推算对不对,两天后再来就行。 三人回到将军府, 给董秀英回报了一下, 之后两天, 他们便要继续住在将军府。 晚上吃过饭, 顾九学习结束, 回房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后, 再次敲响了邵逸的门, “师兄。” 邵逸刚洗过澡,脸蛋红扑扑地过来开门,少了几分冷峻,让顾九没那么害怕了。 邵逸看着顾九怀里抱着的枕头,“你又要干嘛?” 顾九捏捏软乎的枕头,低着头一点一点往邵逸身边蹭,“师兄,我冷得睡不着……” “你是赖上我了吧。”邵逸面色不善。 顾九没吭声,他也不想的,实在他体质特殊,七月盛夏他都会冷得睡不着,更别说现在天气本身就挺冷的了。他失落地垂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捏着枕头,执拗地站在门口。 这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蹲在顾九脚边的小弟见邵逸又吼顾九,护崽心切,生气地一直冲邵逸喵喵叫。 顾九在心里数数,数到九的时候,上方终于传来邵逸不耐烦地妥协声:“进吧进吧,别跟木头似地杵在这了,让你跟我睡,就当是偿还我吃你的那些肉。” “谢谢师兄。”顾九腼腆道谢,心里却想只要能让他睡个好觉,管他是偿还什么呢。 小弟再次跳到了床尾,和邵逸来了一番“你下去”“我就不”的拉扯。 顾九多了个学剑强身的课程,早上邵逸起的时候就把他叫醒,提溜着出了屋,甩了把木剑给他,从最基础地开始教。顾九跟着像模像样地学了半个时辰,差点累成狗,手臂酸得都要抬不起来,吃早饭的时候手都在抖。 见此,方北冥笑道:“等会儿出去买东西,小九还出去吗?” 顾九是很想跟着去啦,不过邵逸却一个刀眼斜过来,“他还有一百遍的几个错字要抄。” 顾九顿时无精打采,夏国的特别是玄门里的好多字,结构太复杂了,有些字头天学了第二天顾九就不记得怎么写了。邵逸这个老师严厉得很,你不是记不住么,写个一百遍总能记住了,最可怕的是,他还要检查作业。 于是吃过饭,方北冥和邵逸带着董秀英给的钱袋子出了门,顾九在小弟的陪伴下,可怜兮兮地在房间里抄大字。 几百遍的大字抄写完,顾九将作业好好地放着等邵逸回来检查。外面传来小弟愤怒地叫声,顾九一看,小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赶紧走出去。 四处找了一圈,没看到小弟的身影,出了院落,循着声音,顾九才看到站在一个屋顶上的小弟,正冲对面一只白猫叫。 这是在争地盘呢。 顾九绕了几条小道才走到小弟站着的那栋屋子,他压着声音道:“小弟,下来。”那白猫看着干净,可能是将军府里养的,小弟是黑猫,很多人对此都比较忌讳,所以顾九看它这样就很担心惹得府里哪位不喜。 小弟摇了摇它的断尾巴,回头看了顾九一眼,不太情愿地沿着旁边的墙跳下来。 顾九轻轻敲了敲它额头:“这是在别人家,不能乱跑知道吗?” 小弟在他怀里温顺地咪呜了一声。 顾九搂着小弟往回走,只是在回去的路上,恰与从别处过来的董秀英遇上,她膝盖上还放着个篮子。 顾九急忙站在原地行礼,“将军安好。” 董秀英点头笑道:“小道长没跟着师父、师兄出去吗?” 顾九不好意思道:“昨日课程写错字了,今日留下抄写。” 董秀英:“写完了吗?” 顾九:“写完了。” 董秀英道:“那你要去看白雪吗?” “白雪?”顾九先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应该是白雪的坟墓,他没拒绝,点头:“当然。” 白雪埋在董秀英现在居住的院落。 董秀英将篮子放在墓前,里面装着白雪曾经最爱吃的马草,她说:“当初它到我身边时,还是一匹出生没多久的小马驹,我也还只是个六岁孩童。一眨眼,白雪离开我已经五十年,我亦老矣。” 顾九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明白,董秀英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听众。显然,董秀英也不觉得让一个才八岁的孩童当听众是件尴尬的事情。 董家世代为军,董家儿郎从会走路起,就要学着耍刀枪棍棒,为的是练就一副好体魄,守卫边疆。董秀英有三个哥哥,她为女儿身,那时的她不明白哥哥们自小与家人聚少离多的心酸,只是很崇拜他们骑着马耍刀枪的英姿,从小便嚷着将来要跟哥哥们一样,威风凛凛地骑马上战场。 董秀英六岁生辰那天,父亲和三个哥哥从军营里赶回来为她庆生,并各自送了礼物。三哥送了一副马鞍,二哥送了一条马鞭,大哥送了一柄长.枪,父亲送的一匹小马驹,便是白雪。那时候白雪在董秀英眼里,只是一匹长得很漂亮,让她很喜欢的的白马。 世事难料,在她八岁那年,夏国内乱,雪上加霜,边境遭领国侵犯,一时间夏国岌岌可危。她的父亲被敌军重伤身亡,哥哥们代替父亲的位置,上阵迎敌。 也是那时候起,董秀英不再崇拜哥哥们的马上英姿,他们每一次策马离去的背影,都是笼罩着死亡的阴影,充满了凄苦别离。 之后,白雪是她对父亲以及哥哥们担忧与思念的倾听者。 到董秀英十四岁那年,她的三个哥哥已相继死在战场上,母亲受不住打击,早已离世,只剩她一个孤女。终于,脱离当年天真的董秀英,穿上铠甲,拿起长.枪,带着白雪,背负着满身的血海深仇,上了战场。 她上了战场,与白雪并肩作战,记不清有多少次,是白雪带她突破重围,每次活着从战场上下来,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白雪亦是满身血迹。 这时候,白雪已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她们相依为命。 董秀英从回忆里回神,看着身边才一点点高的顾九:“小道长,你是不是很奇怪,老身之前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你看?” 顾九确实在疑惑,董秀英看着他的眼神,像在回忆什么。未等顾九回答,董秀英便让人拿来了一幅画,在顾九面前展开。 画中有一池荷塘,荷塘旁有柳树,树旁坐着一名小道童,手里握着马草,身前一匹白色小马驹正要低头吃草。 顾九看着画中的小道童:“这是?” 董秀英笑道:“这是小时候男装的我,是不是与你很像?” 顾九点头,真的很像,这幅画董秀英应该经常打开看,她对自己当年道童的打扮并不陌生,只是那终究是在画里,所以看着他的时候,才会忽生感触吧。 董秀英卷起画卷,递到顾九手里,“你师父说,要我拿一件带我气息又含有对白雪执念的东西给他,如今我身边剩下的,也只这一副画了,请小道长,帮我转交给你师父吧。” 某一天,村里忽然喧哗起来。 秀娘偷人了。 她衣衫不整地被自家婆母抓着头发从屋里拖出来。围观的村民们骂着秀娘不守妇道,淫.荡下贱。他们或起哄,或冷眼旁观地看着她被以村长为首的几个男人、女人,捆了手脚、堵了嘴,塞进装猪崽子的猪笼里。 中年男人说当时他十二岁,他父亲生病时秀娘曾借钱给他们治病,他们一家子记着秀娘的恩,面对气势汹汹的村人,他们上去为秀娘辩解,却得来村人对秀娘变本加厉的撕打咒骂,他们十分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秀娘被沉入村前的河流里。 中年男人脸上满是愧疚,说到最后却一脸愤怒:“她沉入水的第二天,郝振文才回来,他冲到河边痛哭,叫嚷着要为秀娘报仇,最后却什么都没做,秀娘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还是信了别人的说辞,没过多久就娶了现在的郝秋氏,生了个儿子。” 顾九他们听着,却皆是心中一动。 方北冥问:“秀娘死了多少年?” 老者道:“到今日,整整二十年了。” 顾九忍不住激动地双手交握:猪笼、二十年,除了名字对不上,这两点也太巧了。 邵逸忽然想到什么,转身一指周围河岸,“这附近可曾有过一棵大垂柳?” 老者惊讶地看着他,道:“是有过一棵,就在秀娘落水点的旁边。秀娘死后不久,河边就闹起了鬼,夜里总有女子幽怨的哭泣声。村里人害怕,凑钱请了道士回来。当时那道士说柳树属阴,给秀娘的鬼魂提供了栖息之所,才闹得大家不得安宁。村里人就按照道士说的,将那棵垂柳砍了,连根挖起烧掉,将树坑也填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第 74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王大才魂都快吓没了, 跳下去将王小蝶救出来, 然后王小蝶终于肯说了。原来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最开始也说要娶她, 最后却发现对方是成过亲的, 即使这样,王小蝶还往后退了一步,说只要对方履行承诺愿意娶她,她作妾也行的, 但那男人却反悔了, 伤心欲绝之下, 王小蝶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王大才气愤之下去打听那男的,才发现对方是隔壁村郝地主家的独子郝元洲,家里良田几百亩,镇上还有几个铺子, 在这附近来说算是很有钱的,王大才完全不能把对方怎样。他忍气吞声地,劝王小蝶忘记对方, 趁着她与对方的事没有其他人知道, 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但王小蝶哪怕差点死掉,被救回来后一样闹着要嫁给对方,还是作妾。王大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怎么都劝说不听, 王大才怕女儿再寻死, 只得答应。 王大才气愤道:“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小蝶为他寻死,亲自上门来说愿意迎小蝶进门。” 只是王大才不知道,被救回来后的王小蝶,本质上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小蝶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却半点没考虑过将她养大的一对父母。 下午还在下雨,王大才夫妇出门为王小蝶的婚事忙碌,兰月没出去。顾九他们过去的时候,兰月正在做针线活。 她穿着十几年前的款式,虽然违和,却并不丑,与现在人的穿着比,倒是别有一种风情。见他们进来,兰月便放下活计,顾九看了一眼,好像是一件小孩的衣裳。 兰月娇笑道:“奴家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子,两位小道长便罢了,道长一个男人也不请而入,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方北冥道:“跟我说说,王小蝶找你,要你帮她做什么事?” 兰月笑道:“当然是嫁给她的情郎。” 这个顾九他们明显不信。 从王大才口中得知,王小蝶性情温顺,因家中也不缺钱,生活顺风顺水的,这样的人通常不太能承受打击,且很多时候会在遭受打击后,走向极端。她在生死线上徘徊一遭,与鬼签鬼契,就为了嫁给欺骗过她的情郎,她心中就没半点恨么? 顾九更不懂,水鬼既然可以找替死鬼,为什么兰月不直接害了王小蝶,让其代替她待在水中直接上岸呢? 顾九他们并没有在兰月那里问出些什么。傍晚时雨停了,方北冥带着顾九他们踩着满地的泥泞出了躺门。 他们来到村子外的河流边,河水潺潺流动,因为雨才停,河水有点浑浊。他们沿着这条河两边来回走了挺长一段距离,并没有什么大垂柳。 顾九用木棍戳着鞋子上粘着的泥,“兰月是不是在骗我们啊?” 方北冥道:“不像。可能她死时的地方确实有棵大垂柳,但河水是流动的,尸骨随水流,她跟着一块过来,最后停在了王小蝶跳水的地方。” 他们也没问王小蝶是在哪里跳的河,当时王小蝶失魂落魄,从家里出来,哪还有心情特意挑选路线,她寻死心切,定是直接朝前走来到河边纵身一跃,且下了雨,兰月的尸骨也不一定还待在原地,搜寻范围还有点大。 找尸骨这事儿,顾九他们也没有亲自下水,晚上他们去了河边,邵逸招来附近河段中一只也是刚来不久的能力还弱的水鬼,命他帮忙找兰月的尸骨。 他们待在岸上等了一会儿,就见水鬼冒了头,指着一个地方,说尸骨在下面。 三人中,顾九身上阴气重,顾九就算会游泳,大冬天的,下去估计直接冻成冰块。就邵逸不怕冷,他脱下衣服,只穿着条亵裤就跳进了水里,往那个地方潜去,不一会儿,邵逸手里就提着一团东西浮出水面。 邵逸上岸,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岸边。 破破烂烂的竹片间,卡着一具尸骨,上面缠满了乌黑的长发和腥臭的水草。 邵逸踢了踢竹片:“猪笼?” 方北冥点头。 顾九问:“什么猪笼?” 邵逸道:“装猪的笼子,有种存于宗族私下之间,惩罚偷情之人的酷刑,叫‘浸猪笼’。” 邵逸说起来头头是道,他和方北冥行走在外,见过很多这种事,浸猪笼而死的冤鬼、厉鬼,也见过不少。 浸猪笼,顾九当然是知道的。听说浸猪笼除了惩罚,还是对死者的一种诅咒,诅咒对方来世不得为人。在这个遍布鬼怪的世界,这种诅咒,很可能是带着效力的。他低头看着尸骨,尸骨正面朝上,黑洞洞的眼眶望着天空,让人发凉。若这真是兰月的尸骨,那么兰月的死法未免太过凄惨。 之后,他们将尸骨从竹片中取出来,在河水里将水草、泥土洗干净,抖开一块破布裹上。 回到王家,他们还没进院子,就见坐在屋檐下的兰月忽然起身,惊喜地迎上来。 “三郎,你回来了?” 兰月痴痴地说着,见是顾九他们,顿时回神,失落的转身,“不是三郎,三郎去哪了,为何还不归家……” 顾九不由摇摇头,知道兰月应该是陷在回忆里,把此时当过去,做着从前做过的事。她念着不归家的三郎,但可能她的三郎早已归家,她记得的只是当时等待时的迫切盼望、那种挂念。更可能三郎是谁,她都不知道了,只空留一个名字。 做鬼就这样,死的时间太久,记忆经不起时间消磨,很容易就模糊混乱了。 不过顾九对兰月同情归同情,可没忘记自己在对方眼里是盘肉。 方北冥拍拍兰月,将破布打开,“看一下,这可是你的尸骨?” 兰月愣愣地与那尸骨对视,然后温柔地将尸骨抱过去,指尖在尸骨的黑发上抚过,欢喜道:“找出来了……出来了,可以回家了。” 兰月搂着尸骨进屋了,顾九他们也赶紧进屋,主要是顾九,鞋子都湿掉了,脚丫子跟冰块似的。不像邵逸,明明都下过河水了,这会儿回来衣服一脱,里面的裤子居然都快干了,火气真是旺得不行。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兰月的尸骨找回来了,就要找地方埋,但埋在哪里,又是个大问题。兰月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埋,她还要找她的三郎,让三郎给她埋。 兰月清晰的记忆已经不多,顾九起先以为她的执念是让尸骨入土,但现在发现可能她的执念是那个三郎,要让三郎给她埋尸骨,就要找三郎,三郎是谁?兰月也说不清楚,她连三郎的大名都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问兰月要了她尸骨上的头发,与符纸一起点燃,然后将二者的燃灰放入盛了井水的小碗中,念动咒语,只见小碗里原本浑浊的井水,燃灰在内旋转几圈,然后缓缓向两边拨开,露出清澈的水面。水面渐渐模糊,缓慢地显出一个男子的身形。 男子背对着他们,一身青衣,身形清瘦,正在往前走,忽然对方转头过来,面目却一团模糊。 顾九被吓了一跳,跟忽然看到鬼片里的无面男一样。 方北冥手掌在小碗上一拂,男子的身影就消失了。 顾九拍了拍被吓到的小心脏,“师父,这个人的脸怎么回事?” 方北冥头疼地捏捏额角,“兰月只记得对方是三郎,却连对方的脸都忘记了,这个法子找不到人,我们只能另想他法了。” 邵逸道:“大垂柳。” 顾九赞同:“若兰月的尸骨不是中途卡在猪笼里的,那么她就不是意外落水死亡,距离她生前居住的地方一定不远,那里肯定有三郎的消息。我们顺着这条河找,应该是能找到的。” 这条河虽然长,但若是发动小纸人的力量,找起来应该也很快。 乱葬岗在顾九眼里就是个大型的垃圾场,烂衣服、破席子,走几步咔哒一声,是不小心踩断的人骨,草丛时而簌簌抖动几下,那是受惊穿梭在里面的老鼠、野物,顾九甚至还在旁边发现了几具腐烂的尸体。幸而如今入了冬,不然这处的味道简直没法想象。 顾九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邵逸后头,他环顾四周,干净得很,半只残魂都没有。这看似正常,却最不正常,这里既是乱葬岗,无主孤魂应该有不少才是。 方北冥拿着罗盘在周围查看许久,没发现其他异常。他收起罗盘,道:“看来还是只有等两天后的酉时再来这里看看。” 据方北冥的推算,两天后的酉时,是下一个“七”的到来。要确定推算对不对,两天后再来就行。 三人回到将军府,给董秀英回报了一下,之后两天,他们便要继续住在将军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第 75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王大才魂都快吓没了, 跳下去将王小蝶救出来, 然后王小蝶终于肯说了。原来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最开始也说要娶她,最后却发现对方是成过亲的,即使这样, 王小蝶还往后退了一步, 说只要对方履行承诺愿意娶她,她作妾也行的,但那男人却反悔了,伤心欲绝之下, 王小蝶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王大才气愤之下去打听那男的, 才发现对方是隔壁村郝地主家的独子郝元洲, 家里良田几百亩,镇上还有几个铺子, 在这附近来说算是很有钱的,王大才完全不能把对方怎样。他忍气吞声地,劝王小蝶忘记对方,趁着她与对方的事没有其他人知道,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但王小蝶哪怕差点死掉,被救回来后一样闹着要嫁给对方,还是作妾。王大才打也打了, 骂也骂了, 怎么都劝说不听, 王大才怕女儿再寻死, 只得答应。 王大才气愤道:“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小蝶为他寻死,亲自上门来说愿意迎小蝶进门。” 只是王大才不知道,被救回来后的王小蝶,本质上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小蝶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却半点没考虑过将她养大的一对父母。 下午还在下雨,王大才夫妇出门为王小蝶的婚事忙碌,兰月没出去。顾九他们过去的时候,兰月正在做针线活。 她穿着十几年前的款式,虽然违和,却并不丑,与现在人的穿着比,倒是别有一种风情。见他们进来,兰月便放下活计,顾九看了一眼,好像是一件小孩的衣裳。 兰月娇笑道:“奴家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子,两位小道长便罢了,道长一个男人也不请而入,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方北冥道:“跟我说说,王小蝶找你,要你帮她做什么事?” 兰月笑道:“当然是嫁给她的情郎。” 这个顾九他们明显不信。 从王大才口中得知,王小蝶性情温顺,因家中也不缺钱,生活顺风顺水的,这样的人通常不太能承受打击,且很多时候会在遭受打击后,走向极端。她在生死线上徘徊一遭,与鬼签鬼契,就为了嫁给欺骗过她的情郎,她心中就没半点恨么? 顾九更不懂,水鬼既然可以找替死鬼,为什么兰月不直接害了王小蝶,让其代替她待在水中直接上岸呢? 顾九他们并没有在兰月那里问出些什么。傍晚时雨停了,方北冥带着顾九他们踩着满地的泥泞出了躺门。 他们来到村子外的河流边,河水潺潺流动,因为雨才停,河水有点浑浊。他们沿着这条河两边来回走了挺长一段距离,并没有什么大垂柳。 顾九用木棍戳着鞋子上粘着的泥,“兰月是不是在骗我们啊?” 方北冥道:“不像。可能她死时的地方确实有棵大垂柳,但河水是流动的,尸骨随水流,她跟着一块过来,最后停在了王小蝶跳水的地方。” 他们也没问王小蝶是在哪里跳的河,当时王小蝶失魂落魄,从家里出来,哪还有心情特意挑选路线,她寻死心切,定是直接朝前走来到河边纵身一跃,且下了雨,兰月的尸骨也不一定还待在原地,搜寻范围还有点大。 找尸骨这事儿,顾九他们也没有亲自下水,晚上他们去了河边,邵逸招来附近河段中一只也是刚来不久的能力还弱的水鬼,命他帮忙找兰月的尸骨。 他们待在岸上等了一会儿,就见水鬼冒了头,指着一个地方,说尸骨在下面。 三人中,顾九身上阴气重,顾九就算会游泳,大冬天的,下去估计直接冻成冰块。就邵逸不怕冷,他脱下衣服,只穿着条亵裤就跳进了水里,往那个地方潜去,不一会儿,邵逸手里就提着一团东西浮出水面。 邵逸上岸,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岸边。 破破烂烂的竹片间,卡着一具尸骨,上面缠满了乌黑的长发和腥臭的水草。 邵逸踢了踢竹片:“猪笼?” 方北冥点头。 顾九问:“什么猪笼?” 邵逸道:“装猪的笼子,有种存于宗族私下之间,惩罚偷情之人的酷刑,叫‘浸猪笼’。” 邵逸说起来头头是道,他和方北冥行走在外,见过很多这种事,浸猪笼而死的冤鬼、厉鬼,也见过不少。 浸猪笼,顾九当然是知道的。听说浸猪笼除了惩罚,还是对死者的一种诅咒,诅咒对方来世不得为人。在这个遍布鬼怪的世界,这种诅咒,很可能是带着效力的。他低头看着尸骨,尸骨正面朝上,黑洞洞的眼眶望着天空,让人发凉。若这真是兰月的尸骨,那么兰月的死法未免太过凄惨。 之后,他们将尸骨从竹片中取出来,在河水里将水草、泥土洗干净,抖开一块破布裹上。 回到王家,他们还没进院子,就见坐在屋檐下的兰月忽然起身,惊喜地迎上来。 “三郎,你回来了?” 兰月痴痴地说着,见是顾九他们,顿时回神,失落的转身,“不是三郎,三郎去哪了,为何还不归家……” 顾九不由摇摇头,知道兰月应该是陷在回忆里,把此时当过去,做着从前做过的事。她念着不归家的三郎,但可能她的三郎早已归家,她记得的只是当时等待时的迫切盼望、那种挂念。更可能三郎是谁,她都不知道了,只空留一个名字。 做鬼就这样,死的时间太久,记忆经不起时间消磨,很容易就模糊混乱了。 不过顾九对兰月同情归同情,可没忘记自己在对方眼里是盘肉。 方北冥拍拍兰月,将破布打开,“看一下,这可是你的尸骨?” 兰月愣愣地与那尸骨对视,然后温柔地将尸骨抱过去,指尖在尸骨的黑发上抚过,欢喜道:“找出来了……出来了,可以回家了。” 兰月搂着尸骨进屋了,顾九他们也赶紧进屋,主要是顾九,鞋子都湿掉了,脚丫子跟冰块似的。不像邵逸,明明都下过河水了,这会儿回来衣服一脱,里面的裤子居然都快干了,火气真是旺得不行。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兰月的尸骨找回来了,就要找地方埋,但埋在哪里,又是个大问题。兰月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埋,她还要找她的三郎,让三郎给她埋。 兰月清晰的记忆已经不多,顾九起先以为她的执念是让尸骨入土,但现在发现可能她的执念是那个三郎,要让三郎给她埋尸骨,就要找三郎,三郎是谁?兰月也说不清楚,她连三郎的大名都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问兰月要了她尸骨上的头发,与符纸一起点燃,然后将二者的燃灰放入盛了井水的小碗中,念动咒语,只见小碗里原本浑浊的井水,燃灰在内旋转几圈,然后缓缓向两边拨开,露出清澈的水面。水面渐渐模糊,缓慢地显出一个男子的身形。 男子背对着他们,一身青衣,身形清瘦,正在往前走,忽然对方转头过来,面目却一团模糊。 顾九被吓了一跳,跟忽然看到鬼片里的无面男一样。 方北冥手掌在小碗上一拂,男子的身影就消失了。 顾九拍了拍被吓到的小心脏,“师父,这个人的脸怎么回事?” 方北冥头疼地捏捏额角,“兰月只记得对方是三郎,却连对方的脸都忘记了,这个法子找不到人,我们只能另想他法了。” 邵逸道:“大垂柳。” 顾九赞同:“若兰月的尸骨不是中途卡在猪笼里的,那么她就不是意外落水死亡,距离她生前居住的地方一定不远,那里肯定有三郎的消息。我们顺着这条河找,应该是能找到的。” 这条河虽然长,但若是发动小纸人的力量,找起来应该也很快。 秀娘偷人了。 她衣衫不整地被自家婆母抓着头发从屋里拖出来。围观的村民们骂着秀娘不守妇道,淫.荡下贱。他们或起哄,或冷眼旁观地看着她被以村长为首的几个男人、女人,捆了手脚、堵了嘴,塞进装猪崽子的猪笼里。 中年男人说当时他十二岁,他父亲生病时秀娘曾借钱给他们治病,他们一家子记着秀娘的恩,面对气势汹汹的村人,他们上去为秀娘辩解,却得来村人对秀娘变本加厉的撕打咒骂,他们十分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秀娘被沉入村前的河流里。 中年男人脸上满是愧疚,说到最后却一脸愤怒:“她沉入水的第二天,郝振文才回来,他冲到河边痛哭,叫嚷着要为秀娘报仇,最后却什么都没做,秀娘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还是信了别人的说辞,没过多久就娶了现在的郝秋氏,生了个儿子。” 顾九他们听着,却皆是心中一动。 方北冥问:“秀娘死了多少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第 76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顾九和邵逸同时抬头看向这个人, 眼神微妙。 方北冥也顿了顿,然后道:“我是道士,今日来郝家收鬼。” 听到有鬼, 周围的村民顿时躁动起来。 老者冷哼一声:“胡言乱语,像你这样的骗子我这一生见过不知多少!” 这样的人还是有点难缠的, 他这样生来就带恶的人,寻常小鬼都很怕他。方北冥现在手脚无力, 身边还有两个小孩, 也怕出什么事, 他掏出一张符纸, 指尖一碾, 符纸就燃了。 周围的人果然被震慑住了,就连村长都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你抓鬼, 抓的什么鬼,在哪里?” 方北冥扔开符纸, “抓的是二十年前被污蔑填河的秀娘,她已被阴差带走, 郝家人在里面,他们今晚也是亲眼所见,若不信进去问问便是。” 本来半信半疑的村民们, 在听到秀娘的名字时, 皆是一脸骇然。秀娘当年的死,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虽然没亲自动手, 但平常也是嘲笑过秀娘的,很多人都没忘记二十年前的秀娘,当初也闹了一阵,直到村里请道士砍了柳树才消停下来的。难不成,她真的又回来了? 村长脸色变了变,指了几个壮年男人:“你们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几人犹豫一会儿还是进去了,然后很快出来,脸上惊吓之色更明显,他们还搀扶着几名还能走动的郝家人。 郝家人被兰月找上门报仇,还被怨鬼围攻撕咬,此时哭喊起来半点不掺假,嚷着是秀娘回来报仇,郝振文已经被她杀了,她之前还要全村的人陪葬,直哭得村民们心里惶惶。不过等知道兰月被道士收了后,又齐齐放松下来。 村长脸上横肉抽动,再想开口,却不防一人忽然从大门里窜出来,捧着他的脸就狠狠地咬了上去。周围人被这变故吓得再往后退,只余村长惨嚎着站在原地挣扎,等他好不容易把身上的人撕撸开,脸上也被咬下了一块肉,血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村长捂着脸,痛得脸色都狰狞起来,狠狠揣了一脚趴在地上咬他的人:“秋蓉,你疯了!” 秋蓉脸上皮肉鼓动,她痛得神智都不清醒,只想发泄,咬了村长,她伸手又往旁边人爬去,想站起来咬对方。 众人避之不及地躲开。 顾九在人群里看到了之前祭拜兰月的那对父子,便请这对父子帮他们把里面的王小蝶抬出来,她需要救治。 这对父子现在也知道了,这三个人是道士,根本不是王家的送嫁亲戚,恐怕是早察觉到秀娘的存在才跟了过来。两人进去将还穿着嫁衣的王小蝶抬出来,众人看到她肚子上的血洞,全都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顾九他们的驴车就停在河边,中年男人帮他们把车赶过来,抬上王小蝶,顾九他们就准备走。 “道长先别走!”村长想叫人拦住他们。 方北冥一鞭子将上来的人挥开,“自作孽,不可活。贫道会抓鬼,却不救恶人。” 挨了鞭子的人不敢再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驴车在夜色中远去。 顾九他们赶着驴车,回去王家。 大部分道士都会给人看病,方北冥也不例外,他是个全方位天赋型人才,制的药效果很好,所以王小蝶肚子上虽然破了个洞,但耽误这么久还一路奔波,回到王家的时候也还有气。 那个被兰月抓出来的肉团虽小,但已经成型,王小蝶至少怀孕三个月了,不过是因为身段窈窕所以看不出。到现在,顾九他们也知道,王小蝶对郝元洲倾心,甚至有了身子,应都是受有心人算计。这么看来,王小蝶寿命短,最大的主因不是被兰月附身天数过多,而是因为这次遭受的伤害。 王家夫妇白天才送走女儿,没想到一晚上不到女儿就出了事,待听方北冥说了来龙去脉,又是悲痛又是庆幸。方北冥给王小蝶留了几瓶伤药,这些足以保她活下来,后续的修养,就只能靠王家夫妇了。 王小蝶被兰月附身多天,如今身体受损,身上阳气弱,容易见鬼。走之前,方北冥给王家的屋子布置了风水,并留了几道符,让王小蝶免受见鬼折磨之苦。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休息到天明,方北冥又精气十足,邵逸的脸色也好看了些,一张大花脸皱着眉头时更凶恶了,不过顾九已经不怕他了,他师兄就是嘴硬心软的。回程的时候,顾九把自己的两件棉衣都穿在身上,这样还不够,还穿了两件邵逸的,最后再把方北冥的衣服穿在最外面,然后靠着邵逸,才勉强没那么冷。 太冷除了造成顾九行动不便外,他身上还开始长冻疮,师兄弟两个,每天起床、睡前,你帮我擦伤口,我帮你擦冻疮,两人把方北冥攒了大半年的伤药都用得差不多了。 走了四五天,他们终于回到了道观。 道观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山下有些零散的人家,他们认识方北冥,见他和邵逸回来,都上来打招呼,还说邵逸怎么又成花脸猫了,可见邵逸以前花脸是常态。 邵逸手里被一个阿婆塞了两个鸡蛋,叫他吃了补补身体,阿婆又看到旁边裹得跟个大棉球一样的顾九,得知是方北冥新收的小徒弟后,怜爱地揪揪他的小脸,也塞了两个鸡蛋给他。 还有人个男人说他家鸡昨天丢了,让方北冥给算一卦找一下,下蛋的母鸡呢,丢了多可惜。 顾九:“?”还有这种操作? 方北冥却已习以为常,说:“好啊,我先上山,等会你带两根鸡毛来找我就行。” 山下人家不超过十户,但是只要听到方北冥回来的消息的人家都来了,且没有空手的,不是给几颗鸡蛋,就是给几把咸菜,等上了山,他们未来几天的口粮都有着落了。 顾九还在感叹这里的人真热心的时候,驴车停在了道观门前。 道观名叫泰元。 道观整体很破旧,共有两进,大门进去一个不算小的广场,里面摆着几个长方形的平口大香炉,除了正殿,还有东西配殿,正殿是三清殿,供的是三清尊神,这是道教的最高神;东配殿是斗姥殿,供的斗姥元君,传说只要诚心诵念她的名号,则会保家人子孙健康,平安长寿;西配殿供的则是泰山老母,“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民间传说中泰山老母平易近人,乐善好施,凡有所求无有不应,是寻常百姓心中觉得亲切,并十分信赖的女神。 供桌上摆着野果,虽有点发蔫,但看着还算新鲜,可见方北冥他们虽然不在,但道观平日也有人打理,顾九一问,才知道就是山下的村民们帮着照看的。 顾九跟着方北冥和邵逸给几位尊神都上过香,然后去了正殿后面的院子,院子里一排正房,两边几间厢房,厨房厕所都有,院子一角还有一口井,什么都齐全,这是他们平日起居生活的地方。 顾九的房间和邵逸挨着,但是他现在哪敢一个人睡,只怕睡下就再起不来了,所以现在他还得和邵逸睡一间屋。 过了一会儿,丢母鸡的男人带着两根从鸡窝里找到的鸡毛上来了,顾九就抽着嘴角,看他师父把鸡毛烧了,然后演算一番,指了个方向,叫男人顺着那个方向去找。傍晚的时候,男人再次上来,手里提着个篮子,憨厚地说鸡找到了,落到水沟里飞不上来被冻死了,然后打开篮子,露出里面的一大碗鸡汤,里面大半碗的肉。 男人说:“两位小道长看着体虚,这个给他们吃。” 方北冥说:“你娘子快生了吧,这个留着给她吃啊。” 男人嘿嘿笑着看着方北冥。 方北冥就了然地笑笑,从袖子里摸出两枚符递给他,“拿去吧,这天太冷,照顾好你娘子。” 男人双手接过符纸,连连道谢,说他娘子就这几天发动,就先不来了,碗先搁着,若有同村人上来,让他们把碗捎下来便是。 方北冥应好,送男人到门口。 邵逸则去厨房里洗了碗筷出来,又拿了他们还没吃完的面饼子,也不用烤热,撕碎放进鸡汤里泡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顾九觉得这吃法真的太糙了,无奈现在他动不利索,也只能将就。 吃过饭,方北冥把两个徒弟叫到身边,有事交代他们。 方北冥说,顾九现在还太小,原本他体内的阴气只是达到一个刚刚平衡,互不干扰的界限,但他忽然吃了半个小鬼王,相当于一口气吃了不下十只的厉鬼,界限彻底失衡,他现在手里的法器根本镇不住,在找到合适的法器前,顾九只有每月用邵逸的血布置的阵法来消减阴气的侵袭,这样再出去时,就不方便带着顾九了。 顾九慌了一下。 方北冥摸着他的头,又说现在出了血煞阴龙阵的事,从之前的两次来看,布阵之人也只是刚刚开始这件事,他必须去阻止,以后就让邵逸带着顾九待在道观,静下心来修习,他就算不回来,但每个月也会让人带信给他们告知近况。 邵逸点头:“可以。” 顾九却垂下头,心里满是自责。他当时真的太冲动了,就算他一个人被留下来也是应该的,可是却害得邵逸也没法出去,最重要的是,方北冥一个人出去,没个人在身边照应,遇到危险也没人搭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第 77 章 哟呼!  小纸人们晚上出去, 早上回来, 排着队向方北冥汇报情况, 搜寻的第一晚, 就有几个小纸人带回消息,说自己找到了大垂柳。 顾九他们就按照小纸人们提供的地段找去。 柳树的寿命一般在二十与三十年之间, 少数的可达百年以上。兰月死时在她眼里挺大的垂柳, 经过二十年生长, 若无意外身形要更大才是。小纸人们不过巴掌大小, 看什么都巨大无比,胳膊粗的小树在它们眼里也是大垂柳, 所以几个地段一一去过后,顾九他们只确定了三棵称得上是大垂柳。 顾九他们只得又晚上出来,招来附近的野鬼, 让他们去找。若有经年老鬼, 也向其打听兰月和三郎的消息。 无奈的是, 好多野鬼浑浑噩噩忘记了前事, 还都不是本地的, 对于兰月一事并没有印象。 野鬼们白日没法出现, 顾九他们就驾着驴车,去几棵大垂柳的附近村庄打听兰月的消息。二十年时间不短了, 他们打听时都是挑着年纪大的人询问, 却始终一无所获。 顾九捶着走了一天酸软的腿, 看着路边河, “师父, 这条河有多长啊” 方北冥道:“河流入江海,你说它有多长。” 顾九:“那说不定兰月的尸骨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飘来的啊。”他们那晚找尸骨招的水鬼,就是这种情况。 那这要怎么找呢,明天王小蝶的婚礼就到了,王小蝶的愿望若只是嫁情郎这么简单,那她的愿望明天就达成了。但兰月的愿望还没,鬼契效力依旧在,兰月肯定会待到她自己愿望达成为止,以王小蝶早死的面相,她能挨到兰月愿望实现的那天吗? 拖着一身疲惫,三人回到王家时天都黑了。三人远远地,就看到王家院子里,兰月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嫁衣在翩翩起舞。 没有鼓乐作伴,兰月面带微笑,极为安静地跳着舞。她身段窈窕,步履轻盈,拂袖抬腿顺畅自然,可见生前在舞蹈这方面,便比较擅长。 兰月在原地旋转,顾九看着对方旋转的身影,脑子又晕了起来。 邵逸的剑柄在顾九脑袋上敲了一下,顾九顿时回神。 兰月轻笑两声,以袖半遮面,露出的脸妩媚妖娆,她轻点着脚尖,踏着舞步朝他们走来,缓缓开口:“道长,找到三郎了吗?” 方北冥不受蛊惑,没好气道:“就一个名字,找起来哪有那么快。别再试探我们,若不是顾忌王小蝶,我早一巴掌将你拍出来了。” 兰月虽然受限于王小蝶的肉身,但她作为鬼物的能力并不是完全被压制着的。 兰月一点也不怕,她甩了甩袖子,只幽幽哀叹:“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 念着诗句,兰月转身进了屋。 兰月自不会无缘无故念这些诗句,定是从记忆里有感而发。顾九今夜从兰月的言行举止中得出三个信息:她会跳舞c会识字念诗,但诗词凄凉情愁,反应在她与三郎身上的话,可能是久等三郎不归家,也可能是三郎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顾九他们也进了屋,顾九用热水泡脚,方北冥将之前还未完成的桃木木牌继续拿出来雕刻,等到顾九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他感觉方北冥走到他身边,往他脖子上套了个东西。 顾九下意识地伸手摸上去,摸到一个硬硬的木牌,他睁开眼,迷糊道:“师父?” 方北冥摸了摸顾九的头,叮嘱道:“那兰月不是个善茬,这个木牌你戴上,便不怕她再影响你了。” 顾九点点头,等方北冥一离开,他立即就睡过去了。翌日醒来,在脖子上看到木牌时,顾九才想起昨晚那一茬。 今日王小蝶出嫁,因是上门作妾,不得穿正红嫁衣,王大才虽然同意了女儿的请求,但还是觉得丢人,家里只草草弄了一桌席面,招呼几个推辞不过的亲戚。 顾九三个,则作为送嫁人员要跟着去郝家。出门前,方北冥给王小蝶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 之后出了门,三人跟着小轿子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郝家。古人基本是依水而居,顾九他们进村的时候,也从河边经过,与王家村外那条为同一条河,他们找大垂柳时也曾经过这里。 郝家作为地主,院落自然比中等的钻瓦房好很多。抬着兰月的小轿子从角门里进去,不能拜天地父母,所以仪式极为简陋。顾九他们看到了新郎官郝元洲,长得不错,看兰月的眼神极为温柔,旁边等着喝敬酒茶的正室嫉恨的眼神都快把兰月的背影戳出两个洞来。 顾九看郝元洲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一脸温柔,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双眼无神,跟个被操纵的玩偶一样。顾九凑到邵逸身边,“师兄,新郎是不是被兰月蛊惑了?” 邵逸点头:“鬼魅术,厉鬼用来迷惑人心的手段。” 顾九没看到郝元洲的父母,他们三个被请到一边吃茶。 晨迎昏行,新人的拜堂仪式开始时已近黄昏,吃过饭,顾九他们从郝宅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们今晚不能留宿,但要盯着兰月,所以不准备回去,方北冥放了小纸人出去,留意郝宅内的情况。 他们来到河边,沿着河岸走了一段,方北冥准备看下这里有没有水鬼,打算招来问问时,顾九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师父,那里有人。”顾九指着前方,那里隐有火光飘荡,两个模糊的人影面朝着河岸,一蹲一站。 有人在那里烧纸。 方北冥便停了动作,带着两个徒弟过去。 那两个人,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男人,见他们过去,惊慌着就要跑,不过老者腿脚不利索,在地上绊了一跤。 “爹!”中年男人赶紧蹲下。 方北冥也蹲下,查看老者抱着的腿,他随手捏了捏,安抚两人:“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未来几天好好休息便是。” 老者和他儿子见顾九他们是生面孔,又不带恶意,便镇定下来,老者道:“几位是夜晚赶路路过此地?” 方北冥他们今天因为要送嫁,所以没穿道服,方北冥道:“我们是来郝家送嫁的。” 老者闻言,厌恶地皱了皱眉。 中年男人更是哼出声,不过什么都没说,扶起自家父亲就要走。 顾九他们还是想了解一下郝家的,毕竟是王小蝶了心愿的地方,顾九看了看旁边还燃着的火堆,有未燃尽的,烧的是祭奠逝者的冥纸。 顾九出声拦住两人,“叔叔c爷爷,你们怎么对着河流烧纸呢?” 顾九才到人腰际,仰着头说话一脸懵懂,童言童语容易降低人的戒心。那中年男子的神情果然缓和了一下,道:“只因逝者葬生河流。” “那为何要偷偷摸摸祭拜?”邵逸忽而道,见二人脸色一变,想到他们听到郝家时的厌恶冷哼,猜测道:“与郝家有关?” 中年男人又防备起来了,“莫胡乱猜测!” 方北冥央求地拱了拱手:“二位想必也知道郝家今日的亲事,实不相瞒,家中妹子执意要嫁进郝家,我阻拦未成,对那郝家也十分不了解,若可以,还望二位好心提醒。” 方北冥做起戏来一套一套的,中年男人半信半疑:“当真?” 顾九也一副可怜相的央求。 中年男人转头看了看他父亲,见他父亲点头,便左右张望一下,让三人走几步到更隐蔽的地方,然后才道:“这郝家在我看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方北冥奇怪道:“此话怎讲?” 中年男人怜悯地看了一眼方北冥:“今日乃你妹子大喜之日,这话我本不该说来扫你兴,但郝家这事做得实在过分,我便与你说了。你妹子嫁进郝家的这个日子,却是郝家前头那位夫人的忌日。” 郝家莫不是有病,为何要选在这个日子迎新人进门?顾九在心里奇怪,方北冥是直接问出来。 中年男人叹气道:“郝振文对原配念念不忘,惹怒了他如今的妻子郝秋氏,最近几年,郝家在这个时节但凡有什么喜事,都要推到这一天举办。” 却听老者忽然低声骂道:“狼心狗肺的郝振文,人是他害死的,却又假惺惺,害得秀娘死后都不安生!” 顾九转头看了看,又转头回来,“窗户怎么了?” 顾九一愣,脑袋一抬,就见窗户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人影都没有,“刚刚,刚刚明明有个影子站在那的。” 邵逸狐疑地看着顾九,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但看他这副惊吓的模样又不像,道:“你以为是鬼?有鬼的话师父挂在床头的阴铃铛早就响起来了。” 顾九嗫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边几乎湿漉漉的袖子抬起来让邵逸摸,要不是情况这么诡异,他也不会一看到个人影就被吓住,虽然睡的模模糊糊的,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那人影映在窗户上十分清晰,顾九敢保证不是他迷糊下产生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第 78 章 哟呼!  顾九从门缝里, 看到顾勇带着个道士打扮的男人往这边过来, 最后站在院门外不敢进来。 “大师, 就是这里!” 顾九听见顾勇跟那老道士这般说, 看向院子里的眼神带着顾九熟悉的恐惧,还有憎恶。 顾九将视线转向老道士, 就见那老道士闭着眼睛掐指在算, 然后满面凝重地跟顾勇说:“幸好你及时找我过来, 此子乃恶鬼转世, 明日便是下元节,鬼门亦开, 到时百鬼出,阴气大盛,这恶鬼以阴气为食, 功力将大增。届时生人不分, 再不将其除掉, 又有那厉鬼相助, 只怕此次过后, 这方圆十里的人烟都要为他所食。” 顾勇听后, 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此子降生后, 周边的邻居死的死, 伤的伤。再说他们这个小山村, 原本也算是土地肥沃c风景秀美之地, 但随着此子的降生, 却一日比一日凋敝,尤其是此子居住的周围,竟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 尤其后来,听说这茅草屋里更时不时传出厉鬼哭泣吼叫之声。这两年,村里剩余的人家都不多了,大多都已搬离此地。顾勇也有了新的美满家庭,但此子只要一日不死,便犹如一根鱼刺梗在他的喉咙里,叫他睡觉也不得安宁。 老道士从腰间拿出一个罗盘,绕着小院子走了一圈,嘴里念念叨叨,不时在地上埋下一些什么,忙活了好一阵,然后起身对顾勇说:“我这里有些东西要你去准备,需得尽快,赶在今夜子时之前。” “我这就去准备。”顾勇说。 然后顾九便见这二人在这又逗留了一会儿后,才急匆匆离开。 那道士走时,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顾九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浓烈的恶意与势在必得。 顾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掌,来到这里活了八年,这次终于逃不过去了吗? 盯着那道士的背影出了会儿神,顾九忽然听见一阵响动,回头一看,旁边用破布床单挡起来的窗户,后面忽然多了个小小的黑影,那黑影在床单上戳了戳,然后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顶开床单钻了进来。 “小弟。”顾九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窗户太高,他踮起脚尖,伸手将小弟嘴巴里叼着的鸡腿接过去,然后让小弟爬上他的肩膀。 小弟是只黑猫,黑猫通灵,在这里被认为是不详之物。三年前小弟才巴掌大,差点被村里的孩童虐杀,当时已经缺了一只耳朵,断了一截尾巴的小弟奄奄一息地被扔到顾九家的院子里,被顾九求着让尚未去世的奶奶给救下来。 奶奶半年前去世,顾九平时吃饭成了问题,都是小弟东家偷一点,西家偷一点的带回来给顾九填肚子,偷不着就抓老鼠回来,倒没让顾九饿死。 这根鸡腿不大,上面沾了些灰,还有小弟的口水。顾九丝毫不嫌弃,随便擦了擦,先撕下一块,递到已经从他肩膀跳下来,蹲在他腿上舔毛的小弟嘴边。 “今天被人追啦?”顾九帮小弟把身上粘着的蜘蛛网清理干净,自己吃一口,时不时喂小弟一口,顺便在它身上摸摸,检查它有没有受伤。 小弟喵了一声,吃了两次就不再吃了,趴在顾九腿上,打着呼噜。 气氛正温馨,温度本就不高的屋子骤然再次降温,一团黑气忽然从旁边斑驳的泥土墙壁里窜出来,掠向坐在床上的顾九。 “喵!”小弟尖叫一声,就要从顾九腿上爬起来挡在顾九前面去与那黑气对峙。 顾九眼疾手快,抱起小弟,快速缩到墙边,一边盯着那团黑气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鸡肉。 那黑气在顾九身前停留一会儿,忽然从中伸出一只混着黑气却依然能看出惨白的手,试探着摸向顾九的脸,只不过快要靠近时,却又忽然转向,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弟尖叫着伸出利爪扑向那只手,随后被狠狠地甩开,幸而方向是床那边,小弟落在床上,倒也没摔伤。 窒息感让顾九的脸颊涨红,他双手攀住那只惨白的手,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娘” 小弟再次扑过去时,那手却随着这声呼喊而忽然收了回去。黑气在原地颤抖了一会儿,然后像刚才突然出现时那样,隐没入那道斑驳墙壁,不见了。 “咳咳” 顾九跪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拿起旁边床头的小铜镜,对着脖子照了照,果然青了一圈儿。 小弟踩上他的膝盖,焦急地一直叫,像在催促。 又一次差点死掉,顾九全身冷得不行,将小弟抱在怀里,喃喃道:“小弟,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顾九本是现代社会一名孤儿,靠好心人捐助大二在读,一次熬夜复习后醒来,便发现自己附身成了一个古代婴儿,很倒霉的是,还是一个在棺材里出生的婴儿。 因为是成年人附身,所以顾九是生而知事,他被这具身体的亲奶奶不顾众人阻拦抱出棺材后,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这具身体的身世。 他这辈子的父亲与母亲,都只是普通村民,母亲周珊珊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孩子尚在腹中,她就死了。出殡下葬这天,抬棺送葬的人忽然听到从棺材里传来婴儿哭声,大惊之下开了棺,就见那面色青白的妇人下身,淌出一滩血水,血水中,趴着一个浑身血红的婴儿。 而在棺材中出生的婴儿,又传说是吸足了尸气活下来的,十分不详,被称为“棺材子”。 身体的父亲顾勇和其他亲戚,都要将顾九活埋,唯有身体的亲奶奶不同意,强硬地将顾九抱回去养,因犯了众怒,所以被村里人赶到了村子边缘的破茅草屋里住,连亲生儿子也与她断绝了关系。 那时候顾九刚出生,还看不清东西,所以他还没注意到自己的情况,他感觉身边似乎随时都有人守着,并且无时无刻不觉得冷,他还以为他来时正处于冬天,但当两三个月过去眼睛能看到东西后,顾九才发现此时正是盛夏,但他却跟活在冬天里一样,然而最恐怖的是,他能看到鬼。 那鬼不是别人,正是这具身体那难产而死的娘,是一直守在他床边的那个人。 周珊珊一缕幽魂,穿着下葬时的那身衣服,染了半身的血,飘在顾九身边,面容惨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顾九第一次看到她时,直接吓晕了过去,之后醒来也不好过,直到他都能坐能爬了,发现周珊珊还是和之前一样,只默默地飘在他身边,这副样子,倒像是母亲挂念儿子,对儿子的守护。 那之后,顾九对周珊珊的恐惧就少了几分。 然而,顾九来到这个世界,就好像是来受折磨的,某天夜里他突然惊醒,便发现头顶飘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黑发遮了两边脸,瞪着眼珠,一大半都是眼白,形容十分恐怖,见顾九醒了,张开黑洞洞的嘴,居然就要直接来咬顾九。 顾九那时候刚会爬,一声惨叫往旁边一滚,刚才不知去了哪里的周珊珊忽然冒出来,与那白衣女子缠斗在一起。彼时他已经被因为他叫声而惊醒的奶奶抱在怀里安慰,他便在奶奶怀里,看着两个女鬼在小小的破败茅草屋内打得黑气翻滚,最后周珊珊断了一只腿,将那白衣女鬼摁在地上,一点点撕扯着,将对方塞进嘴里吃个一干二净。 吃了白衣女鬼的周珊珊,那断了的腿,眨眼间就重新长了出来。 之后这种情况便时有发生,顾九常在半夜里被忽然凑近的阴冷惊醒,通常这种情况下,都会有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野鬼想要吃掉他,最后却被周珊珊吃掉。 起初周珊珊面对这些野鬼,胜得还很艰难,一场战斗下来常会缺胳膊断腿,但每次吃完野鬼,缺损的四肢又会重新长出来。只是次数多了,顾九便发现,他开始看不清周珊珊的面容了。她的身上开始出现黑雾,之后周珊珊每吃一只野鬼,这黑雾便浓重一份,到后来她整个人都被裹在一团黑雾里,看向顾九的眼神,也不再是从前的面无表情,而是带着某种渴望。 顾九心惊的发现,这种渴望,与那些想吃他的野鬼透露出来的,一模一样。 她将他列为了食物。 之后顾九还发现,他觉得冷,这种冷却不是外面温度造成的,这种冷更像是从身体内部生出,是一种自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而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很弱,大病没有,小病却不断,每月有十来天都在喝奶奶采回来的中药,不知道该说是他还是原主,倒霉是倒霉了点,命却还算大,内忧外患,这般坎坷,居然也活了八年时间。 奶奶去世后,顾九并没有看到她的鬼魂,他不知道是何缘由,但奶奶不在后,周珊珊的理智也越来越少,第一次掐了他后,惊慌失措地收回手,但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每次被周珊珊掐住脖子时,顾九都只能一声一声地喊她娘,希望唤醒她的理智。 今天又被掐了一次,顾九不知道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还能不能侥幸逃脱。 然而顾九并不敢逃,他曾试图往外逃过,但他惊讶的发现,在茅草屋外,居然还藏着不少野鬼,他一出去,便纷纷涌上来要撕了他,后来还是周珊珊冲出来,吃掉几只野鬼,剩余的野鬼仓惶逃走,顾九才捡回一条命。 那时候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大概是类似唐僧肉一样的存在,是野鬼们十分喜欢的食物,总之他的下场似乎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在逃出去的途中被野鬼们分吃,一个是躲在茅草屋里,能活一天是一天,然后在某一天,再喂了这具身体的娘亲。 但今天那个道士的出现,回想起对方最后那个眼神,顾九觉得,可能他要新添一种死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第 79 章 哟呼!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一个眼神凶恶的老者喝问道。 方北冥道:“你又是什么人?” 老者道:“我是这个村的村长。” 顾九和邵逸同时抬头看向这个人, 眼神微妙。 方北冥也顿了顿,然后道:“我是道士, 今日来郝家收鬼。” 听到有鬼,周围的村民顿时躁动起来。 老者冷哼一声:“胡言乱语,像你这样的骗子我这一生见过不知多少!” 这样的人还是有点难缠的,他这样生来就带恶的人,寻常小鬼都很怕他。方北冥现在手脚无力, 身边还有两个小孩,也怕出什么事,他掏出一张符纸,指尖一碾, 符纸就燃了。 周围的人果然被震慑住了,就连村长都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你抓鬼, 抓的什么鬼,在哪里?” 方北冥扔开符纸, “抓的是二十年前被污蔑填河的秀娘,她已被阴差带走,郝家人在里面, 他们今晚也是亲眼所见, 若不信进去问问便是。” 本来半信半疑的村民们,在听到秀娘的名字时, 皆是一脸骇然。秀娘当年的死,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虽然没亲自动手, 但平常也是嘲笑过秀娘的,很多人都没忘记二十年前的秀娘,当初也闹了一阵,直到村里请道士砍了柳树才消停下来的。难不成,她真的又回来了? 村长脸色变了变,指了几个壮年男人:“你们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几人犹豫一会儿还是进去了,然后很快出来,脸上惊吓之色更明显,他们还搀扶着几名还能走动的郝家人。 郝家人被兰月找上门报仇,还被怨鬼围攻撕咬,此时哭喊起来半点不掺假,嚷着是秀娘回来报仇,郝振文已经被她杀了,她之前还要全村的人陪葬,直哭得村民们心里惶惶。不过等知道兰月被道士收了后,又齐齐放松下来。 村长脸上横肉抽动,再想开口,却不防一人忽然从大门里窜出来,捧着他的脸就狠狠地咬了上去。周围人被这变故吓得再往后退,只余村长惨嚎着站在原地挣扎,等他好不容易把身上的人撕撸开,脸上也被咬下了一块肉,血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村长捂着脸,痛得脸色都狰狞起来,狠狠揣了一脚趴在地上咬他的人:“秋蓉,你疯了!” 秋蓉脸上皮肉鼓动,她痛得神智都不清醒,只想发泄,咬了村长,她伸手又往旁边人爬去,想站起来咬对方。 众人避之不及地躲开。 顾九在人群里看到了之前祭拜兰月的那对父子,便请这对父子帮他们把里面的王小蝶抬出来,她需要救治。 这对父子现在也知道了,这三个人是道士,根本不是王家的送嫁亲戚,恐怕是早察觉到秀娘的存在才跟了过来。两人进去将还穿着嫁衣的王小蝶抬出来,众人看到她肚子上的血洞,全都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顾九他们的驴车就停在河边,中年男人帮他们把车赶过来,抬上王小蝶,顾九他们就准备走。 “道长先别走!”村长想叫人拦住他们。 方北冥一鞭子将上来的人挥开,“自作孽,不可活。贫道会抓鬼,却不救恶人。” 挨了鞭子的人不敢再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驴车在夜色中远去。 顾九他们赶着驴车,回去王家。 大部分道士都会给人看病,方北冥也不例外,他是个全方位天赋型人才,制的药效果很好,所以王小蝶肚子上虽然破了个洞,但耽误这么久还一路奔波,回到王家的时候也还有气。 那个被兰月抓出来的肉团虽小,但已经成型,王小蝶至少怀孕三个月了,不过是因为身段窈窕所以看不出。到现在,顾九他们也知道,王小蝶对郝元洲倾心,甚至有了身子,应都是受有心人算计。这么看来,王小蝶寿命短,最大的主因不是被兰月附身天数过多,而是因为这次遭受的伤害。 王家夫妇白天才送走女儿,没想到一晚上不到女儿就出了事,待听方北冥说了来龙去脉,又是悲痛又是庆幸。方北冥给王小蝶留了几瓶伤药,这些足以保她活下来,后续的修养,就只能靠王家夫妇了。 王小蝶被兰月附身多天,如今身体受损,身上阳气弱,容易见鬼。走之前,方北冥给王家的屋子布置了风水,并留了几道符,让王小蝶免受见鬼折磨之苦。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休息到天明,方北冥又精气十足,邵逸的脸色也好看了些,一张大花脸皱着眉头时更凶恶了,不过顾九已经不怕他了,他师兄就是嘴硬心软的。回程的时候,顾九把自己的两件棉衣都穿在身上,这样还不够,还穿了两件邵逸的,最后再把方北冥的衣服穿在最外面,然后靠着邵逸,才勉强没那么冷。 太冷除了造成顾九行动不便外,他身上还开始长冻疮,师兄弟两个,每天起床c睡前,你帮我擦伤口,我帮你擦冻疮,两人把方北冥攒了大半年的伤药都用得差不多了。 走了四五天,他们终于回到了道观。 道观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山下有些零散的人家,他们认识方北冥,见他和邵逸回来,都上来打招呼,还说邵逸怎么又成花脸猫了,可见邵逸以前花脸是常态。 邵逸手里被一个阿婆塞了两个鸡蛋,叫他吃了补补身体,阿婆又看到旁边裹得跟个大棉球一样的顾九,得知是方北冥新收的小徒弟后,怜爱地揪揪他的小脸,也塞了两个鸡蛋给他。 还有人个男人说他家鸡昨天丢了,让方北冥给算一卦找一下,下蛋的母鸡呢,丢了多可惜。 顾九:“?”还有这种操作? 方北冥却已习以为常,说:“好啊,我先上山,等会你带两根鸡毛来找我就行。” 山下人家不超过十户,但是只要听到方北冥回来的消息的人家都来了,且没有空手的,不是给几颗鸡蛋,就是给几把咸菜,等上了山,他们未来几天的口粮都有着落了。 顾九还在感叹这里的人真热心的时候,驴车停在了道观门前。 道观名叫泰元。 道观整体很破旧,共有两进,大门进去一个不算小的广场,里面摆着几个长方形的平口大香炉,除了正殿,还有东西配殿,正殿是三清殿,供的是三清尊神,这是道教的最高神;东配殿是斗姥殿,供的斗姥元君,传说只要诚心诵念她的名号,则会保家人子孙健康,平安长寿;西配殿供的则是泰山老母,“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民间传说中泰山老母平易近人,乐善好施,凡有所求无有不应,是寻常百姓心中觉得亲切,并十分信赖的女神。 供桌上摆着野果,虽有点发蔫,但看着还算新鲜,可见方北冥他们虽然不在,但道观平日也有人打理,顾九一问,才知道就是山下的村民们帮着照看的。 顾九跟着方北冥和邵逸给几位尊神都上过香,然后去了正殿后面的院子,院子里一排正房,两边几间厢房,厨房厕所都有,院子一角还有一口井,什么都齐全,这是他们平日起居生活的地方。 顾九的房间和邵逸挨着,但是他现在哪敢一个人睡,只怕睡下就再起不来了,所以现在他还得和邵逸睡一间屋。 过了一会儿,丢母鸡的男人带着两根从鸡窝里找到的鸡毛上来了,顾九就抽着嘴角,看他师父把鸡毛烧了,然后演算一番,指了个方向,叫男人顺着那个方向去找。傍晚的时候,男人再次上来,手里提着个篮子,憨厚地说鸡找到了,落到水沟里飞不上来被冻死了,然后打开篮子,露出里面的一大碗鸡汤,里面大半碗的肉。 男人说:“两位小道长看着体虚,这个给他们吃。” 方北冥说:“你娘子快生了吧,这个留着给她吃啊。” 男人嘿嘿笑着看着方北冥。 方北冥就了然地笑笑,从袖子里摸出两枚符递给他,“拿去吧,这天太冷,照顾好你娘子。” 男人双手接过符纸,连连道谢,说他娘子就这几天发动,就先不来了,碗先搁着,若有同村人上来,让他们把碗捎下来便是。 方北冥应好,送男人到门口。 邵逸则去厨房里洗了碗筷出来,又拿了他们还没吃完的面饼子,也不用烤热,撕碎放进鸡汤里泡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顾九觉得这吃法真的太糙了,无奈现在他动不利索,也只能将就。 吃过饭,方北冥把两个徒弟叫到身边,有事交代他们。 方北冥说,顾九现在还太小,原本他体内的阴气只是达到一个刚刚平衡,互不干扰的界限,但他忽然吃了半个小鬼王,相当于一口气吃了不下十只的厉鬼,界限彻底失衡,他现在手里的法器根本镇不住,在找到合适的法器前,顾九只有每月用邵逸的血布置的阵法来消减阴气的侵袭,这样再出去时,就不方便带着顾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第 80 章 哟呼! 顾九和邵逸跳下去, 跑向往这边走过来的方北冥,方北冥神情不太好, 脸色有点苍白。 顾九道:“师父,你没事吧?” 方北冥摸了摸顾九的头, “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顾九和邵逸把方北冥扶上马车, 顾九给方北冥倒水。三人都歇了会儿后,顾九才问道:“师父, 那些怨气形成的士兵鬼, 已经彻底消失了吗?” 方北冥摇头, “没有,只将怨气暂时压制,想让乱葬岗的怨气彻底消散,只有破阵才行。” 顾九就很担忧,自家师父一见到这个阵法就脸色大变, 光压制个怨气师父都费了大力气,再破阵也不知道有多难。 顾九心里在想什么全都挂在了脸上,方北冥捏了捏顾九身上肉第二多的脸, “别担心, 师父知道怎么破阵, 今日不破阵, 是想引出背后布阵的人。” 既是这样, 顾九就放心多了。 此时天色已黑, 方北冥很累, 赶车的任务就交给了邵逸。三人回到将军府时,方北冥已经好多了,得知董秀英一直在等着他们,便过去见了她。 董秀英听说那匹白马可能是怨气所化,并不是真正的白雪时,自然很失望,毕竟这表示她见不到白雪最后一面了。血煞阴龙阵的事情,方北冥与邵逸都没说,只跟她说,今天他们发现乱葬岗之所以会起浓雾,是有人收了乱葬岗飘荡的鬼魂,利用他们残留下的怨气布阵,试图散布怨气作恶。 怨气会对人的心神造成影响,若任由怨气四散,恐怕南湖郡的老百姓都会不得安宁。 董秀英多年杀伐征战,即便双腿不能行走自如,但周身气势不减。南湖郡是她与白雪的栖身之所,一听居然有人在南湖郡作恶,董秀英便眯了眯眼,“此时还请方道长多费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老身说。” 方北冥道:“确有一事需将军帮忙。” 董秀英:“方道长请说。” 方北冥道:“我需要七滴将军的指尖血。” 旁边伺候董秀英的女兵登时大怒,却敢怒不敢言,只好看着董秀英:“将军!” 女兵年纪也不小了,曾是董秀英手下的兵,她不信这些神鬼的事,她知道将军以前也是不信的,只是乱葬岗的事情传得跟真的一样,将军太想见白雪,推荐这名道士的人又是正直之士,所以才会请了道士入将军府。 只是不信归不信,却不妨碍她忌讳这些,你一个道士好好地,取他人血做什么。 董秀英抬手,示意女兵稍安勿躁,问方北冥:“取我的血,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方北冥道:“将军的面相是纵横天下之将,乃破军命格。将军双手斩杀敌军无数,周身血红煞气,小人不敢来犯,厉鬼亦不敢近身,以你之血作符散怨气,效果最好。”他又笑了笑,“当然,取将军的血,是贫道贪懒。不用将军的血亦可,便烦请将军从上过战场的士兵中,找三个主命宫为七杀c破军c贪狼的士兵,各取七滴血。” 董秀英却饶有兴趣地问:“这三个命宫,有什么特殊之处?” 方北冥道:“这三个命宫都主杀伐,引导得当,便容易像将军这样,成为一名好将军。” 董秀英明白了方北冥的提点,笑着点头,抬起双手:“取左手还是右手?直接用碗装吗?” 旁边邵逸递上来一个小碗,并一根针,道:“左手中指。” 董秀英便用针在左手中指扎了一下,血珠子立即冒了出来。 顾九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左手,邵逸跟他说,在玄门人眼中,双手连接心脏,以左手最近,中指气最盛,在画符驱鬼时,以这个指尖的血使用最好。只是十指连心,顾九已经能想象日后他咬破指尖挤血画符的惨状了。 当时邵逸教到这里的时候,顾九就以曾看过的一些影视片为例问邵逸,舌尖血能不能驱鬼画符,听说舌尖血是人体阳气最旺的精血,即便是普通人,用舌尖血也能吓走一般的弱鬼。 邵逸当时说,舌尖血确实能驱鬼,只是比咬指尖方便,效果是不如指尖血的,而且,舌头咬起来绝对比手指疼,除非不想吃饭了,否则尽管咬。 顾九胡思乱想中,董秀英已经放完了七滴血正在擦药,方北冥站起来,道:“等阵法破了后,若能成功抓到布阵之人,再告知将军。” 晚上,顾九在自己的房间里洗漱后,散着头发熟门熟路地进了邵逸的房间。他现在的房间,也就一个洗澡的用处了,所有家当都搬到了邵逸的房里。 屏风后有水声,邵逸还在洗漱,顾九便也不打扰他,从包裹里掏出一本书,坐在桌边翻看起来。 这本书是邵逸给他的,里面详细地记录了各种阵法,由浅到深,内容很是玄奥。顾九许多字还不认识,最浅显地读起来都磕磕绊绊的,若不由邵逸讲解,他大多都只有看图。 顾九看了一阵,邵逸出来了。顾九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就把梳子往旁边推了推,邵逸给他梳过几次头后,顾九在这方面,就厚着脸皮彻底解放了自己的双手。 邵逸瞪他两眼,还是拿起梳子给顾九梳头。 顾九脑袋随着邵逸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他举起书给邵逸看,“师兄,这上面有血煞阴龙阵吗?” 邵逸敷衍道:“没有。” 顾九说:“也是,我这本是入门阵法,那个名字一听就是很厉害的阵法,自然不会在这本书上。” 邵逸没答,三两下给顾九把头发梳起来,梳子随手往桌上一扔,扯了两下顾九的头发小啾啾,“你不累啊,睡觉了。” “累的。”顾九才学练剑,这两天手臂本就酸痛,今天砍了那么久的鬼,感觉更明显了。他伸了伸懒腰,放下书跟着邵逸往床上爬。 前几晚,顾九都比邵逸先上床,今晚他还没上床,见邵逸去拽已经先跳到床尾待着的小弟,弯腰时,露出了后腰的一道微微渗着血迹的伤口。 “师兄,你受伤了?”顾九惊讶地走过去,打算撩开邵逸衣摆仔细看看。 邵逸却很警觉,在顾九碰到他时猛地转身,挥开他的手,冷冷道:“没有。” “可是” 顾九确定自己没看错,只是邵逸已经掀开被子躺进去,背对着自己,不打算在说的样子,顾九只好默默闭嘴。 顾九上了床,邵逸立即翻个身,再次背对着他,顾九冲着邵逸的背呲了呲牙,有本事你平躺着睡啊,不上药,看你疼不疼。 顾九没像以往直接睡,他等了好一会儿,感觉邵逸呼吸平缓后,就轻轻爬下床,翻出方北冥自制的伤药,揭开邵逸的被子,打算偷偷给邵逸上点药。 只是他低估了邵逸的警觉性,被子才掀一半,邵逸就睁开了眼,木木地看着他。 “呵呵吵醒你啦?”顾九心很虚,手上动作却很坚定,掀被子的动作都没停。 邵逸抓着被子,压低声音吼道:“你偷偷摸摸干什么!” 顾九弱弱道:“给师兄擦药。” 邵逸气道:“我没伤。” 顾九:“你不擦药我告诉师父去。” 邵逸冷笑:“呵!学会告状了。” 顾九:“你擦药我就不去。” 邵逸怒:“一起睡了几天,你蹬鼻子上脸,不怕我了是吧。” 顾九真心实意地说:“师兄只是嘴上凶。” 邵逸道:“信不信我现在让你见识一下我手上怎么凶,松手!” 顾九不动,而邵逸嘴上说得厉害,真要对自己师弟动手又是不可能的,两人一通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邵逸先败下阵来,自暴自弃地松开被子,不耐道:“擦吧擦吧,你真是烦死了!” 顾九勾勾嘴角,他这个师兄,性子虽然别扭,但摸清了他脾气,却越看越可爱啊。 顾九把邵逸推成侧躺,点了灯火拿到床头,看到邵逸衣摆上都染了点血迹。他暗自摇头,受伤了就是受伤了,为什么不想上药呢? 邵逸身上的伤还不止后腰那一道,顾九看了看,腰侧也有一长一短的两道,他把别扭着闹脾气的邵逸推成平躺,发现他小腹上也有几道。 顾九很疑惑,今天他们去的唯一的地方就是乱葬岗,当时待在马车上,有师父用朱砂线布置的阵法,他一个刚入门的小菜鸟都没受伤,邵逸又是怎么受伤的,难不成是回来后,他洗澡的这段时间? 这些伤口长短不一,虽不深,但裂口十分的整齐利索,像被十分锋利的锐器划伤的。 顾九想问,但看邵逸对擦药都这么抗拒,自己再刨根问底估计真得挨打了,便只能暂时放弃。 不过邵逸很警觉,顾九只轻轻动了下他就感觉到了,眼睛一下子睁开,眼神有点刚醒的茫然,很快变得清明。 邵逸睡在外侧,他看看窗外,翻身下地让顾九下去,还顺脚踢了熟睡的方北冥一脚。 被踢的方北冥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掐了个决,眼睛还闭着呢,嘴里嘟囔:“有鬼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第 81 章 哟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顾九今天唯一吃的东西就是那根鸡腿, 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了起来, 小弟绕在他身边,看了看窗户,看了看顾九, 很犹豫。 顾九说:“我有一点点饿。” 小弟便喵了一声, 跳上窗户, 转头看了看顾九,然后钻了出去。 顾九追上去,扒着窗户, 透过缝隙看着小弟慢慢地钻进外面的林子不见, 眼睛忍不住弥漫了些水汽。 顾九抬手在眼睛上一抹, 他是故意让小弟离开的,等会儿那老道士过来,他还不知道自己今夜能不能活下去, 别让小弟落在对方手里才好。 小弟走后,顾九灌了一肚子井水充饥, 然后搬了张三条腿的破板凳,打开门坐在门口,死死地盯着院子外面。 老道士还没来, 院子外却黑影重重,个个虎视眈眈。 顾九分辨了一会儿, 认出这些多是从别处飘来的新野鬼, 原先守在这里的一些野鬼, 应当是进了周珊珊的肚子。 背后一阵凉气袭来,顾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周珊珊出来了。 周珊珊穿过顾九,直接窜出门外,靠近最近的一只野鬼,黑雾将其包裹,顾九听着那野鬼凄厉的惨嚎,表情木然。 周珊珊在表达愤怒,以前她这么做,是愤怒于这些野鬼居然妄图对她亲子不利。现在,自然是愤怒他们居然敢觊觎属于她的食物。 她吃的野鬼越多,理智便丧失得越快。 周珊珊一连吃了两只野鬼,身上的黑雾又暴涨了些许,她回到顾九身边,弯下腰凑近顾九,黑雾下的面孔惨白,一双眼漆黑。 她在顾九肩膀边嗅了嗅。 “娘。”顾九主动靠近周珊珊,伸出瘦弱的双手抱住对方,语带濡慕。 周珊珊一抖,恢复些许理智,挣扎一瞬后挥开顾九,飘到他身后。 顾九被挥了个屁股蹲儿,爬起来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天色越来越暗,小弟还没回来,远处两盏晕黄灯火幽幽朝这边飘来,距离近了,顾九才听到两道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而后看到提着灯笼的那两道身影。 顾勇和老道士来了。 顾勇搂着一个在顾九眼里缭绕着黑气的陶翁,脖子上挂着一卷红绳,肩膀上还挂着一个布包。老道士换下了之前穿的藏青道袍,穿了一身看着比较正统的,印着各种符文的玄黄道袍,手执一柄黑色旗幡。 两人依然在院门前止步,顾勇将东西都一一放下。 院墙是用土石块混着稻草垒起来的,勉强圈成一个院子,院门也是竹片编织而成,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已经腐朽不堪。那老道士凑近顾勇,不知道跟他嘀咕了些什么,便见顾勇徒手将院门扯开,脚步犹豫地向顾九走去。 顾九捡起一块土坷垃,冲着顾勇砸过去。 夜色黑,顾勇没躲开,被顾九砸个正着,他“嗷”了一嗓子。 顾九抿着唇,一块又一块地继续往顾勇身上砸,这些土坷垃都是他趁这两人没来之前,从厨房墙上抠下来的,反正都是土墙,材料多得是,这会儿脚边还有一大堆。 顾勇看不清,只觉得没完没了了,不由破口大骂:“该死的小兔崽子!” 他不顾身上被砸的痛楚,疾步上前,探出大掌就要捏住顾九的脖子。 顾九往后一闪,顾勇便与从屋内窜出来的周珊珊来了个面对面。 “啊啊啊!”顾勇吓得大叫。 正常人是看不到鬼魂的,除非他阳气特别弱,顾勇却在来之前用袖子叶擦了眼睛,所以能短暂地看到鬼物。 顾勇被突然出现的周珊珊吓了一大跳,他忍着害怕只往后退了两步。他快速在脖子上摸索了一下,然后手里翻出一块木牌,对着周珊珊,喝道:“滚开!” 躲在周珊珊身后的顾九看到那木牌发出一道红光,周珊珊便仿佛被卡车撞了一般,裹着满身的黑气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 “娘!”顾九叫了一声,就要扑过去查看蜷缩在地上翻滚的周珊珊。同时心惊不已,他就说顾勇怎会这般大胆,以前过来这里是从来不敢进来的,今夜居然毫无顾忌,原是有这厉害的木牌在手。 然而顾九转身跑了没两步,便感觉自己的后领被人拽住,后背传来一阵拉力,顾九听得顾勇在耳边满怀恶意道:“小兔崽子,今夜老子便叫大师收了你和你这死鬼娘!” 顾九现在八岁,常年吃不饱骨子里发冷,一副病弱鬼的身板,他哪有力气与顾勇一个壮年男人抗衡,他被这一拽,直接被拽到地上拖着,然后被顾勇拉着后衣领往屋外拖。 面对周珊珊,顾九还能唤一声娘卖卖可怜,但面对顾勇这个当年要把顾九活埋的爹,顾九却是没报半点对方可能心软的想法。他直接掏出怀里的破刀,扯掉布,使了吃奶的力气往后一划。 这一刀直接划在了顾勇手上,他痛呼之下不由松开顾九,顾九没回头看,爬起来便不要命似得往屋里跑。 缓过劲的周珊珊再次从屋里出来,顾九发现她的黑气似乎少了点,可能是刚才木牌那一击造成的。 顾九扑进周珊珊怀里,“娘,救我!” 周珊珊没说话,从顾九在婴儿时期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八年间,就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后来才知道,周珊珊是哑女。 周珊珊将顾九往屋里丢去,对着顾勇便冲了过去。 顾勇右手一手的血,看周珊珊又出来,恶狠狠地将那木牌再次拿了出来。 周珊珊一靠近顾勇,那木牌便再次发出了红光,然而周珊珊此次却没被撞出去,她身上翻涌的黑雾似乎在与红光做抵抗,然后用她那双惨白的双手掐住了顾勇的脖子。 预想的情况没发生,还被掐住脖子,感到脖子上冰凉入骨的冷意,顾勇惊骇大叫:“大师,快救我!” 那老道士过来后,遣了顾勇来抓顾九,便一直在旁边忙活。他下午时绕着小院走了一圈,就布置了些什么在这里。但顾九冒着被野鬼伤了的危险查看过一边,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此刻那老道士正将那陶翁里的东西按着奇怪的路线洒下去,里面的东西裹着黑气落入土面,顾九分辨不出那什么,却嗅到了丝丝腥臭。 顾勇求救时,老道士也将陶翁里的东西全部倾倒完毕,将那陶翁一摔,破碎声起时,老道士忽然飞身进来,手里多了把剑,口中厉喝:“恶鬼休要张狂,速速退散!” 周珊珊便撒开顾勇,与老道士战到一处。 周珊珊虽吃了不少野鬼,在顾九看来也是鬼中恶霸了,但她身前也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懂如何打架,姿态以张牙舞爪来形容并不为过。老道士不同,他干这行年岁绝对不少,一招一式都透着章法,而且敢对上周珊珊,便证明对方很有信心,能制服周珊珊。 顾九不希望周珊珊出事,至少在今夜不要出事,他看那老道士一脸奸邪的长相,他有预感,如果今夜让对方得逞,他的下场只会比填了周珊珊的肚子还要惨。 顾九左右一看,继续捡起之前没用完的土坷垃朝老道士扔去。 一连躲开两块顾九扔过来的土坷垃,老道士轻蔑道:“雕虫小技。”他叫顾勇,“用红绳按照我之前教你的法子将那小恶鬼捆住。” 顾勇正用从身上撕下的布条给自己的手臂止血,他用嘴给布条打了结,闻声便应了声是,然后将放在院门口的红绳拿过来,就再次朝着顾九走去。 顾九搂着几块土坷垃,一边朝老道士扔,一边躲顾勇。但是院子就这么点大,他的力气与速度还有体型都十分弱势,不一会儿便被顾勇捉住了。 顾勇拿着红绳往他身上套。 顾九往周珊珊那边看了一眼,张张嘴,喊道:“娘,你快跑!” 周珊珊也是分身乏术,顾九知道若自己再叫她来救自己,面对老道士的威胁只怕败得更快。周珊珊虽然想吃了他,但对方好歹守护他这么多年,没有她在,他早喂了野鬼肚子。那老道士不会放过他,肯定也不会放过周珊珊的。 周珊珊一急,就想抽身过来救顾九,却被老道士拦住去路,“想跑?今日你们两个谁也逃不掉。” 顾九被顾勇放在地上,两条腿被顾勇的一条腿死死跪住,生疼,他半点也挣扎不了,上半身连带双手,已经被红绳密密麻麻地缠到了腰际。 “喵!” 绝望之际,顾九听到了小弟的声音。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扑倒顾勇后颈处,双爪发了狠地死命一挠,爪尖便见了血。 顾勇后颈被挠去了一块皮肉,他痛得一个倒仰,顾九失去桎梏,就翻身一滚,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两圈想绕掉自己身上的红绳,却不知顾勇怎么弄的,那红绳依然好端端地缠在他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第 82 章 哟呼! 尤其后来,听说这茅草屋里更时不时传出厉鬼哭泣吼叫之声。这两年, 村里剩余的人家都不多了, 大多都已搬离此地。顾勇也有了新的美满家庭,但此子只要一日不死, 便犹如一根鱼刺梗在他的喉咙里, 叫他睡觉也不得安宁。 老道士从腰间拿出一个罗盘,绕着小院子走了一圈,嘴里念念叨叨, 不时在地上埋下一些什么, 忙活了好一阵, 然后起身对顾勇说:“我这里有些东西要你去准备,需得尽快, 赶在今夜子时之前。” “我这就去准备。”顾勇说。 然后顾九便见这二人在这又逗留了一会儿后,才急匆匆离开。 那道士走时, 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顾九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浓烈的恶意与势在必得。 顾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掌,来到这里活了八年, 这次终于逃不过去了吗? 盯着那道士的背影出了会儿神,顾九忽然听见一阵响动, 回头一看, 旁边用破布床单挡起来的窗户,后面忽然多了个小小的黑影, 那黑影在床单上戳了戳, 然后一个黑色的, 毛茸茸的小脑袋顶开床单钻了进来。 “小弟。”顾九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窗户太高,他踮起脚尖,伸手将小弟嘴巴里叼着的鸡腿接过去,然后让小弟爬上他的肩膀。 小弟是只黑猫,黑猫通灵,在这里被认为是不详之物。三年前小弟才巴掌大,差点被村里的孩童虐杀,当时已经缺了一只耳朵,断了一截尾巴的小弟奄奄一息地被扔到顾九家的院子里,被顾九求着让尚未去世的奶奶给救下来。 奶奶半年前去世,顾九平时吃饭成了问题,都是小弟东家偷一点,西家偷一点的带回来给顾九填肚子,偷不着就抓老鼠回来,倒没让顾九饿死。 这根鸡腿不大,上面沾了些灰,还有小弟的口水。顾九丝毫不嫌弃,随便擦了擦,先撕下一块,递到已经从他肩膀跳下来,蹲在他腿上舔毛的小弟嘴边。 “今天被人追啦?”顾九帮小弟把身上粘着的蜘蛛网清理干净,自己吃一口,时不时喂小弟一口,顺便在它身上摸摸,检查它有没有受伤。 小弟喵了一声,吃了两次就不再吃了,趴在顾九腿上,打着呼噜。 气氛正温馨,温度本就不高的屋子骤然再次降温,一团黑气忽然从旁边斑驳的泥土墙壁里窜出来,掠向坐在床上的顾九。 “喵!”小弟尖叫一声,就要从顾九腿上爬起来挡在顾九前面去与那黑气对峙。 顾九眼疾手快,抱起小弟,快速缩到墙边,一边盯着那团黑气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鸡肉。 那黑气在顾九身前停留一会儿,忽然从中伸出一只混着黑气却依然能看出惨白的手,试探着摸向顾九的脸,只不过快要靠近时,却又忽然转向,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弟尖叫着伸出利爪扑向那只手,随后被狠狠地甩开,幸而方向是床那边,小弟落在床上,倒也没摔伤。 窒息感让顾九的脸颊涨红,他双手攀住那只惨白的手,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娘” 小弟再次扑过去时,那手却随着这声呼喊而忽然收了回去。黑气在原地颤抖了一会儿,然后像刚才突然出现时那样,隐没入那道斑驳墙壁,不见了。 “咳咳” 顾九跪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拿起旁边床头的小铜镜,对着脖子照了照,果然青了一圈儿。 小弟踩上他的膝盖,焦急地一直叫,像在催促。 又一次差点死掉,顾九全身冷得不行,将小弟抱在怀里,喃喃道:“小弟,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顾九本是现代社会一名孤儿,靠好心人捐助大二在读,一次熬夜复习后醒来,便发现自己附身成了一个古代婴儿,很倒霉的是,还是一个在棺材里出生的婴儿。 因为是成年人附身,所以顾九是生而知事,他被这具身体的亲奶奶不顾众人阻拦抱出棺材后,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这具身体的身世。 他这辈子的父亲与母亲,都只是普通村民,母亲周珊珊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孩子尚在腹中,她就死了。出殡下葬这天,抬棺送葬的人忽然听到从棺材里传来婴儿哭声,大惊之下开了棺,就见那面色青白的妇人下身,淌出一滩血水,血水中,趴着一个浑身血红的婴儿。 而在棺材中出生的婴儿,又传说是吸足了尸气活下来的,十分不详,被称为“棺材子”。 身体的父亲顾勇和其他亲戚,都要将顾九活埋,唯有身体的亲奶奶不同意,强硬地将顾九抱回去养,因犯了众怒,所以被村里人赶到了村子边缘的破茅草屋里住,连亲生儿子也与她断绝了关系。 那时候顾九刚出生,还看不清东西,所以他还没注意到自己的情况,他感觉身边似乎随时都有人守着,并且无时无刻不觉得冷,他还以为他来时正处于冬天,但当两三个月过去眼睛能看到东西后,顾九才发现此时正是盛夏,但他却跟活在冬天里一样,然而最恐怖的是,他能看到鬼。 那鬼不是别人,正是这具身体那难产而死的娘,是一直守在他床边的那个人。 周珊珊一缕幽魂,穿着下葬时的那身衣服,染了半身的血,飘在顾九身边,面容惨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顾九第一次看到她时,直接吓晕了过去,之后醒来也不好过,直到他都能坐能爬了,发现周珊珊还是和之前一样,只默默地飘在他身边,这副样子,倒像是母亲挂念儿子,对儿子的守护。 那之后,顾九对周珊珊的恐惧就少了几分。 然而,顾九来到这个世界,就好像是来受折磨的,某天夜里他突然惊醒,便发现头顶飘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黑发遮了两边脸,瞪着眼珠,一大半都是眼白,形容十分恐怖,见顾九醒了,张开黑洞洞的嘴,居然就要直接来咬顾九。 顾九那时候刚会爬,一声惨叫往旁边一滚,刚才不知去了哪里的周珊珊忽然冒出来,与那白衣女子缠斗在一起。彼时他已经被因为他叫声而惊醒的奶奶抱在怀里安慰,他便在奶奶怀里,看着两个女鬼在小小的破败茅草屋内打得黑气翻滚,最后周珊珊断了一只腿,将那白衣女鬼摁在地上,一点点撕扯着,将对方塞进嘴里吃个一干二净。 吃了白衣女鬼的周珊珊,那断了的腿,眨眼间就重新长了出来。 之后这种情况便时有发生,顾九常在半夜里被忽然凑近的阴冷惊醒,通常这种情况下,都会有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野鬼想要吃掉他,最后却被周珊珊吃掉。 起初周珊珊面对这些野鬼,胜得还很艰难,一场战斗下来常会缺胳膊断腿,但每次吃完野鬼,缺损的四肢又会重新长出来。只是次数多了,顾九便发现,他开始看不清周珊珊的面容了。她的身上开始出现黑雾,之后周珊珊每吃一只野鬼,这黑雾便浓重一份,到后来她整个人都被裹在一团黑雾里,看向顾九的眼神,也不再是从前的面无表情,而是带着某种渴望。 顾九心惊的发现,这种渴望,与那些想吃他的野鬼透露出来的,一模一样。 她将他列为了食物。 之后顾九还发现,他觉得冷,这种冷却不是外面温度造成的,这种冷更像是从身体内部生出,是一种自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而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很弱,大病没有,小病却不断,每月有十来天都在喝奶奶采回来的中药,不知道该说是他还是原主,倒霉是倒霉了点,命却还算大,内忧外患,这般坎坷,居然也活了八年时间。 奶奶去世后,顾九并没有看到她的鬼魂,他不知道是何缘由,但奶奶不在后,周珊珊的理智也越来越少,第一次掐了他后,惊慌失措地收回手,但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每次被周珊珊掐住脖子时,顾九都只能一声一声地喊她娘,希望唤醒她的理智。 今天又被掐了一次,顾九不知道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还能不能侥幸逃脱。 然而顾九并不敢逃,他曾试图往外逃过,但他惊讶的发现,在茅草屋外,居然还藏着不少野鬼,他一出去,便纷纷涌上来要撕了他,后来还是周珊珊冲出来,吃掉几只野鬼,剩余的野鬼仓惶逃走,顾九才捡回一条命。 那时候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大概是类似唐僧肉一样的存在,是野鬼们十分喜欢的食物,总之他的下场似乎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在逃出去的途中被野鬼们分吃,一个是躲在茅草屋里,能活一天是一天,然后在某一天,再喂了这具身体的娘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第 83 章 哟呼! 婆母动辄大骂, 妯娌时刻嘲讽, 就连郝振文两个兄长,私底下对她也时有言语调戏的下流举止。她向郝振文求救,却也只换来对方对她不贞的怀疑, 他不许兰月再穿从前在青楼时穿过的衣服,不许兰月再跳舞,逼着她烧了舞服。 兰月痛苦不堪,就在她以为最坏也不过如此时, 没想到人生还有更糟的时候。 婆母与爱慕郝振文的秋蓉当着她的面, 明目张胆地污蔑她偷人, 她们撕烂她的衣裳, 她被狼狈地拖出去,所有人都不信她,没有人帮她, 她被沉入水面时, 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好几日没回来的郝振文。她拼命地叫着三郎,求他救她。 但是她的三郎, 虽然泪流满面,却躲在原地脚步不曾挪动半分,直到她彻底被水淹没, 也未开口阻拦。 兰月死了,尸身被关在猪笼里沉在水底, 她的魂体整日整夜地泡在水里。郝振文跪在她落入的地点悲伤痛哭, 但她却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无比的轻松与解脱。 她恨c她不甘, 她日日夜夜地哭泣,却上不得岸,只能看着郝振文与秋蓉成亲,看着他们拿着她多年积攒的钱买地做生意,日子越过越好。 她要变强,要回去复仇。她在这条河流里来回穿梭,将这条河流里大大小小的水鬼几乎吃个干净,某一天,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忽然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报仇。 之后,她按照那人的指示,飘到了王小蝶所在的村子外,等来了投河的王小蝶,与对方签了鬼契,为的是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做血引,引动阵法。 这也是为什么顾九会奇怪兰月在可以让王小蝶做替死鬼的情况下,却还要签限制她能力的鬼契的原因。 唯一的意外,可能就是他们会经过这里,看出了兰月的身份。而兰月也并不是真的记忆模糊,她只是太执着过去,明明最开始那么美好,为何她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她留顾九他们喝喜酒,骗他们去找尸骨,只为拖延时间,想在忌日这天吃掉顾九补身体,增强阵法的力量,用以折磨郝家与村里人。只不过最后她发现邵逸比顾九更好吃,才临时改了注意 当然她失败了。 而那个带着斗笠的人身形模糊,顾九并没有看到对方的长相,只大概能看出是个男人。 顾九还在可惜,就感觉到身体被猛然摇晃,他的思维像忽然挣脱了什么,耳边有了更加嘈杂的声音。 “顾九?” 顾九睁开眼,对上一张血糊糊的大花脸,他愣了愣,才认出这是邵逸。 邵逸将顾九抱在怀里,脸上第一次有了不耐c烦躁之外的担忧,他看着发傻的顾九:“你怎么样,没事吧?” 顾九刚想说我没事,然后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全身,仿佛坠入了四九寒天的冰窖 “怎c怎么”这么冷啊! 顾九张了张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感觉全身血液都要被冻起来似得,身体都没了知觉。 邵逸将顾九往怀里再搂了搂,血迹未干的手捧着顾九的脸,皱眉道:“你长不长脑子,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吃。” 顾九顿时想起他之前抓着兰月咬的场景,脸色扭曲了一下,兰月虽然是鬼,但生前也是人,这算起来他和吃人差不多了,就忍不住干呕了两下,一脸难受。 邵逸忍不住哼道:“我看你刚才吃得还挺欢的。”明明都神志不清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和师父两个拉都拉不住。 邵逸把还在流血的手腕递到邵逸嘴边,“张嘴。” 顾九抖着脑袋往后缩,用眼神询问:干嘛? 邵逸直接抓着顾九的下巴让他张嘴,把手腕抵上去,让血流进顾九的嘴里,冷冷道:“我怕你被冻死。” 顾九没力气挣开,麻木的舌尖品尝到了热烫的铁锈味,这股热汤,顺着咽喉下滑,流入了四肢百骸。体内的寒意被驱散,身体重新有了知觉,顾九惊讶地看着邵逸,他的血居然还有这种作用? 只不过过了没一会儿,暖意消散,寒意重新回到体内,冻得顾九又开始哆嗦。 这时候方北冥走了过来,催着邵逸:“把你师弟抱过去。” 顾九跟个冰雕似的缩在邵逸怀里,被抱着走向旁边,那里用鲜红的朱砂画了一个阵法。顾九被放在里面平躺着,一入阵法,他就觉得有热气扑面而来,舒爽地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邵逸退出去,方北冥拿伤药过来,师徒俩坐在阵法外面,邵逸脱掉衣服,让方北冥给他上药。顾九身体都快冻僵了,他眼神使劲往邵逸那边瞥,就见邵逸身体表面伤口无数,丢在地上的衣服几乎快染红了,实在惨不忍睹。 顾九心疼道:“师兄,疼不疼啊?” 邵逸白他一眼,“你说呢?” 顾九:“”聊不下去了。 方北冥则开始碎碎念:“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不省心。逸儿,要不是小九被抓过去,你是不是就要放煞气出来击散兰月?煞气一旦被引动,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成功控制住吗?还有小九,那厉鬼是能随便吃的吗?今天要不是你师兄在,你直接就被冻死在这了,你看看你现在,整个人都被阴气裹住,师父和师兄都快看不清你长啥样了。” 顾九原本身上的阴气就浓,遇到方北冥后,方北冥给他佩戴了符纸,防鬼的时候还可以稍微收敛一下体内的阴气,此时他垂眼看自己的手,就见原本还很清晰的手跟缠了黑布一样,整个人估计也是漆黑一团了。 顾九虽然差点死了,但是他没觉得后怕,他躺在那里还喜滋滋地问方北冥:“师父,我现在发现这些厉鬼也没那么可怕嘛,我连兰月都咬了,以后遇到其他再想吃我的厉鬼,我就” “你还敢吃?”方北冥和邵逸异口同声地打断他。 顾九顿时弱弱道:“不c不是我把他们捏爆?” “这还差不多。”方北冥道。 邵逸则哼了一声。 躺了一会儿,顾九感觉自己的身体终于没那么冷了,手脚可以随意动了,他翻身坐起来,正好看到地上的红色印记,他疑惑地皱皱眉,凑近看了一下,“师父,这不是朱砂吧?”看着,倒像是血。 方北冥道:“朱砂可镇不住你现在身上的阴气,那是你师兄的血,正好他今天流了这么多,不用也浪费了。” 顾九:“” 忽然勤俭持家的师父也有点可怕啊。 邵逸穿了衣服,他失血太多,挂了蜘蛛网似的脸煞白煞白的,看着也是枚小可怜。师兄弟两个隔着一条阵法线坐着,看他师父清场。 之前顾九弹的朱砂线还在,没死的郝家人已经有几个醒了过来,他们或多或少都被怨鬼伤到,其中尤以秋蓉和老妇伤得最厉害。 秋蓉被郝振文啃了几口灵魂,还被兰月放了怨鬼虫在脸上,这种虫是怨气凝聚而成,跟蛊虫一样,宿主不死它们就不会消失,玄门中倒是有法子消除。老妇亲眼见鬼,先见自己儿子被兰月杀害,又被怨鬼围攻,她年纪大受不得刺激,此时醒得早,看着却已疯疯癫癫,抱头缩在那里不停哭叫。 兰月和只剩一小半身体的郝振文被扔在旁边,都用缚魂锁捆住。小弟和小纸人们围在旁边,对着两只鬼你挠一爪子我伸一下手,像扯棉花似得从两只鬼身上撕下一缕又一缕的魂体。 方北冥过去,将小纸人收起来,又将小弟拧开,“行啦,再挠就没了” 小弟还不解恨似得,对着欺负了顾九的兰月骂骂咧咧叫了几声,才跑到顾九身边蹲着。 方北冥招来阴差将兰月和郝振文带走,是入地狱服刑还是投胎,都由地府审判。那两个阴差走时,还回头看了眼顾九,见他阴气那么重以为是鬼,吓得顾九往邵逸背后躲了躲,方北冥拦住两人解释清楚才走。 之后,方北冥才开始破血煞阴龙阵。 破完阵的方北冥身体也虚弱了些,到最后最轻松的反而是顾九。 闹了大半夜,师徒三人你扶我,我搀你的往门口走去。秋蓉爬过来拦住三人,央求几人救她。 方北冥淡淡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当年做出害人的事情,也别怨有今日的下场。” 方北冥抓鬼,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沾染了别人的因果,只不过抓鬼是善事,行功德,可以与因果带来的恶业抵消,所以玄门中人只要不走邪路,一般都是不会出事的。抓兰月,是方北冥作为道士的天职,但救治背负恶业的秋蓉而损害自己的功德,方北冥是不会做的。 且,秋蓉的命数已经定了,他也不过是顺势而为。就像当初他在顾勇脸上看到了将死之相,才没出手阻拦老道士拿他喂食厉鬼的举动,郝振文的死,也是一样。 思维里短暂的黑暗过去,顾九的眼前忽然有了画面。 他好像在做梦,在梦里看到了兰月的过去。 兰月是一名舞姬,在青楼里与郝振文相遇。郝振文痴迷于兰月的舞姿,兰月则被郝振华的才华所迷。郝振文落榜离京时,要兰月跟他回家,他要娶她为妻。兰月便用自己攒了多年的钱给自己赎了身,改名秀娘,回到村里,嫁给郝三郎。 就如同那对夜里祭拜兰月的父子所说,兰月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下。当村里流言四起的时候,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恶意,就连说要与她相守一生的郝振文,对她的态度也开始有了变化。 婆母动辄大骂,妯娌时刻嘲讽,就连郝振文两个兄长,私底下对她也时有言语调戏的下流举止。她向郝振文求救,却也只换来对方对她不贞的怀疑,他不许兰月再穿从前在青楼时穿过的衣服,不许兰月再跳舞,逼着她烧了舞服。 兰月痛苦不堪,就在她以为最坏也不过如此时,没想到人生还有更糟的时候。 婆母与爱慕郝振文的秋蓉当着她的面,明目张胆地污蔑她偷人,她们撕烂她的衣裳,她被狼狈地拖出去,所有人都不信她,没有人帮她,她被沉入水面时,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好几日没回来的郝振文。她拼命地叫着三郎,求他救她。 但是她的三郎,虽然泪流满面,却躲在原地脚步不曾挪动半分,直到她彻底被水淹没,也未开口阻拦。 兰月死了,尸身被关在猪笼里沉在水底,她的魂体整日整夜地泡在水里。郝振文跪在她落入的地点悲伤痛哭,但她却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无比的轻松与解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第 84 章 哟呼!  第二天顾九起来后, 偷偷看邵逸的表情, 想看他有没有因为昨晚的事生气。 邵逸注意到他偷摸的眼神,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没生气,顾九顿时放心了。 取了董秀英的指尖血, 只一个晚上,方北冥就将破阵的符纸道具准备好了。顾九就有点不明白,既破阵这样容易,师父当时的表情为何又那么凝重呢? 要破乱葬岗的血煞阴龙阵, 又还要等下一个七, 也就是顾九他们还需要在南湖郡待七天才行, 不过方北冥说他压制了怨气导致对方上次收集不成功, 肯定惊动了对方,为防有变,他们需要住到乱葬岗去。幸好董秀英财大气粗, 给了顾九他们更加宽敞足够让三人一起睡下的马车, 还让下仆送了许多的日常用品过去。 虽然没有将军府住的舒服,但对于住过茅草屋, 野外也睡过的顾九来说,马车已经算是豪华装备了。 乱葬岗还是和他们第一次去查看时一样,阴阳眼的世界里干干净净的, 不过普通人眼的世界嘛,就不怎么样了。之前他们看到的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已经被顾九他们烧了, 最近这里传闻闹鬼, 就没人再往这扔尸体, 只有些野猫野狗在这边徘徊。 马车停下的时候,顾九看方北冥烧了张符纸。 “哒哒哒。” 不一会儿,马车窗就被轻轻叩响,邵逸打开车窗,一个白色小纸人爬了进来,它的五官是用朱砂点出来的,笔画随意,却憨态可掬,不显诡异,十分可爱。它爬上方北冥的膝头,两只手比划着,发出幼童一般稚嫩的咿呀声。 这个叫纸人术,折出的纸人,与主人心意相通,能替主人勘察c记录所听c所看到的事。这术法功力最顶尖之人,能使手下折出的纸人拥有人的思维,发出人声。方北冥折的纸人,虽然只能发出咿呀声,但他并没有认真的学过这个,所以达到这一步,也算顶尖了。像邵逸,目前折出的纸人,即便画上五官,但想知道它记录的东西,只有将它烧了才行。 小纸人咿呀一阵,方北冥却听明白了,他点点头,指尖在纸人额头上一点,纸人便轻飘飘地倒在他手心上,被方北冥收了起来。 顾九好奇地问:“师父,它说了什么?” 方北冥道:“昨日我离开时,在这里放置了一个纸人。刚才它告诉我,我们离开后,乱葬岗里没有人来过,也没有鬼出现,那背后布阵之人的反击,也不知何时会再来。” 顾九道:“说不定对方是害怕缩回去,将这里弃之不理了。” 方北冥道:“没那么简单,这个阵法,布阵想要成功,必须加入布阵之人的血,阵法被破,他也会受到反噬。而这个阵法,通常来说不会只存在一个,若每个都像这样被发现就弃之不理,除非他不想活了。” 顾九真的很好奇:“师父,血煞阴龙阵,到底是什么阵法?” 方北冥愣了下,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知道你师爹为何会是阴差吗?” 顾九惊道:“与这个阵法有关?” 方北冥点头。 顾九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然方北冥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每个国家的形成,除了会立君主之外,在人眼看不到的世界里,还会化出一只阳龙。阳龙守护着这个国家与子民,国家昌盛繁荣,阳龙的气势便强大,国家弱小,阳龙的气势也会跟着微弱。阳龙气势一弱,它所守护的国家就会容易被各种阴邪侵袭。 曾有一阵,这片土地战乱四起,几乎存于世的各个国家背后的阳龙都十分孱弱,这时候,有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长,以自身的修为与功德,研究出一个用浩然正气化成阳龙提升国家气运以结束乱世的阵法,这个阵法叫升阳龙阵。 十几年前,有个法力同样高深的道士,因不甘自身大限将至,想要强行增加自己的寿命,他将升阳龙阵研究改造一番,最后得出了十分阴狠毒辣的血煞阴龙阵。和升阳龙阵一样,布阵的人必须加入自己的血。只不过升阳龙阵的阳龙相连的是一个国家的气运,而血煞阴龙阵中的阴龙,是与布阵之人自身寿命相连。 布置血煞阴龙阵时,需将无数的怨气c戾气与阴气,投入到一个阵法里,让它们生生不息,再化成阴龙。但因为怨气c戾气与阴气,乃被玄门中人不容,动静大了,这阵法会被毁夭折不说,布阵之人也容易暴露,引火上身。 那名道士考虑到这一点,他走遍大江南北,挑了无数个隐秘的地方,布置下无数个血煞阴龙阵,这些阵法,有的为他造龙头,有的为他造龙身c龙爪以及数不清的龙鳞。 因为部位分开,即便所有部位都有了,但拼凑在一起也只是一条死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用一名命格至阳,体含金庚之气的人的血来唤醒阴龙,醒来的阴龙会染上血煞气,还是非常强大的法器,几乎无人能敌,且阴龙会命定般的与阳龙对抗,吸食阳龙的气运,而阳龙与一个国家的气运相连,阴龙一旦炼成,国家迟早大乱。 当年那名道士做得隐秘,等方北冥他们发现时,对方已经进行到唤醒阴龙的最后一个步骤了。 最后,当然是没有成功。 方北冥回忆道:“当年你祖师爷还有你师爹的师父,以及你师爹,都在那一战丧命。你师爹他们,俱是一身大功德,阴寿超过百年,可以不排队去投胎的,只是你师爹舍不得我,便留在地府做了个阴差。” 顾九问:“那我祖师爷和师爹的师父呢?” 方北冥笑道:“自然是在下面逍遥快活,他们的阴寿比你师爹还长呢,你师父和你师兄,每年都给他们烧好多阴钞下去,你师爹还有俸禄可领,也会孝敬他们,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呢。” 顾九也微微地笑了,如此,那这结局也不算特别悲惨。 顾九忽而又好奇了:“那道士既已准备唤醒阴龙了,那那个被拿来放血的至阳命格的人,又如何了?” 坐在顾九对面一直靠着车壁默默听故事的邵逸,忽然抬眼,看向顾九的视线十分锐利。 方北冥抬手摸了下邵逸的头,再想摸第二下邵逸就扭头避开,并十分目无尊长地瞪了方北冥一眼,方北冥呵呵笑了声,对顾九道:“就是你师兄呀,当年我们能活下来,多亏你师兄呢。” 顾九瞠目:“十年前,师兄才多大呀” “两岁啊。”方北冥说,“别小看了你师兄,他可厉害了,认真起来师父都打不过他。” 顾九重新打量邵逸一番,这么厉害吗?然后在心里自嘲,他们两个一个要被放血喂阴龙,一个从小就面临就野鬼填肚子的境地,果然是师出同门的缘分吗,也不知谁更惨一点。 邵逸似乎不喜欢别人谈论他,推开车门道:“我出去转转。” “去吧。”方北冥也没拦他。 等邵逸走了,顾九尴尬地扯扯嘴角,然后想起昨晚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方北冥道:“师父,师兄的体质很特殊吗?” “是很特殊。”方北冥跟顾九详细说道,“金庚之气,金乃刀剑兵戈,主杀伐;庚位于西方,五行中属金,庚又对应秋季,而秋主肃杀。说简单点,金庚之气就是兵器的锐利之气,而你师兄本身是至阳命格,阳气旺盛,再加上金庚之气,煞气遇上他都要躲避。” 顾九喃喃道:“真厉害啊,但是,这个体质对师兄自身有什么妨害吗?我昨夜在师兄身上,看到好多利器造成的伤口。” 方北冥沉默了一下,道:“你师兄一激动,金庚之气就容易失控,他昨日应是同我一样,遇到了血煞阴龙阵想起往事才会那样。” 顾九蹙眉,“没有办法控制吗?” “有。”方北冥说,“聚阴气,阴气无意识,能很好的平衡他的金庚之气,只是过不了多久,收集到的阴气会被金庚之气吞噬,所以更多时候,只有靠你师兄自己控制,他现在的控制力已经好很多了。” 顾九心里难受,现在好很多,邵逸才多大啊,那他小的时候,是不是浑身都是伤口?试想,一个人从小动不动就被自己无意识的割伤,身体时刻伴着疼痛,如此折磨之下,他脾气能好么,难怪邵逸总是那样暴躁不耐的模样。 顾九想到他身上阴气不是很多吗,“怎么收集,用我身上的不行吗?” 方北冥笑道:“当然是可以的,你怕冷,你师兄怕热。你只稍微和你师兄距离近些,他就会好过一些,不然你觉得以你师兄那头都不喜欢被人碰的性子,会容忍你和他睡一起?” 顾九前一刻还对邵逸同情呢,此时就忿忿不平了,亏他这几天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邵逸被赶下床,邵逸真是太狡猾了! 方北冥拍拍嘴巴,干笑道:“哎呀,我好像说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第 85 章 哟呼!  要破乱葬岗的血煞阴龙阵, 又还要等下一个七, 也就是顾九他们还需要在南湖郡待七天才行, 不过方北冥说他压制了怨气导致对方上次收集不成功,肯定惊动了对方,为防有变, 他们需要住到乱葬岗去。幸好董秀英财大气粗,给了顾九他们更加宽敞足够让三人一起睡下的马车, 还让下仆送了许多的日常用品过去。 虽然没有将军府住的舒服,但对于住过茅草屋, 野外也睡过的顾九来说,马车已经算是豪华装备了。 乱葬岗还是和他们第一次去查看时一样, 阴阳眼的世界里干干净净的, 不过普通人眼的世界嘛,就不怎么样了。之前他们看到的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已经被顾九他们烧了,最近这里传闻闹鬼, 就没人再往这扔尸体, 只有些野猫野狗在这边徘徊。 马车停下的时候,顾九看方北冥烧了张符纸。 “哒哒哒。” 不一会儿,马车窗就被轻轻叩响, 邵逸打开车窗, 一个白色小纸人爬了进来,它的五官是用朱砂点出来的, 笔画随意, 却憨态可掬, 不显诡异,十分可爱。它爬上方北冥的膝头,两只手比划着,发出幼童一般稚嫩的咿呀声。 这个叫纸人术,折出的纸人,与主人心意相通,能替主人勘察c记录所听c所看到的事。这术法功力最顶尖之人,能使手下折出的纸人拥有人的思维,发出人声。方北冥折的纸人,虽然只能发出咿呀声,但他并没有认真的学过这个,所以达到这一步,也算顶尖了。像邵逸,目前折出的纸人,即便画上五官,但想知道它记录的东西,只有将它烧了才行。 小纸人咿呀一阵,方北冥却听明白了,他点点头,指尖在纸人额头上一点,纸人便轻飘飘地倒在他手心上,被方北冥收了起来。 顾九好奇地问:“师父,它说了什么?” 方北冥道:“昨日我离开时,在这里放置了一个纸人。刚才它告诉我,我们离开后,乱葬岗里没有人来过,也没有鬼出现,那背后布阵之人的反击,也不知何时会再来。” 顾九道:“说不定对方是害怕缩回去,将这里弃之不理了。” 方北冥道:“没那么简单,这个阵法,布阵想要成功,必须加入布阵之人的血,阵法被破,他也会受到反噬。而这个阵法,通常来说不会只存在一个,若每个都像这样被发现就弃之不理,除非他不想活了。” 顾九真的很好奇:“师父,血煞阴龙阵,到底是什么阵法?” 方北冥愣了下,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知道你师爹为何会是阴差吗?” 顾九惊道:“与这个阵法有关?” 方北冥点头。 顾九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然方北冥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每个国家的形成,除了会立君主之外,在人眼看不到的世界里,还会化出一只阳龙。阳龙守护着这个国家与子民,国家昌盛繁荣,阳龙的气势便强大,国家弱小,阳龙的气势也会跟着微弱。阳龙气势一弱,它所守护的国家就会容易被各种阴邪侵袭。 曾有一阵,这片土地战乱四起,几乎存于世的各个国家背后的阳龙都十分孱弱,这时候,有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长,以自身的修为与功德,研究出一个用浩然正气化成阳龙提升国家气运以结束乱世的阵法,这个阵法叫升阳龙阵。 十几年前,有个法力同样高深的道士,因不甘自身大限将至,想要强行增加自己的寿命,他将升阳龙阵研究改造一番,最后得出了十分阴狠毒辣的血煞阴龙阵。和升阳龙阵一样,布阵的人必须加入自己的血。只不过升阳龙阵的阳龙相连的是一个国家的气运,而血煞阴龙阵中的阴龙,是与布阵之人自身寿命相连。 布置血煞阴龙阵时,需将无数的怨气c戾气与阴气,投入到一个阵法里,让它们生生不息,再化成阴龙。但因为怨气c戾气与阴气,乃被玄门中人不容,动静大了,这阵法会被毁夭折不说,布阵之人也容易暴露,引火上身。 那名道士考虑到这一点,他走遍大江南北,挑了无数个隐秘的地方,布置下无数个血煞阴龙阵,这些阵法,有的为他造龙头,有的为他造龙身c龙爪以及数不清的龙鳞。 因为部位分开,即便所有部位都有了,但拼凑在一起也只是一条死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用一名命格至阳,体含金庚之气的人的血来唤醒阴龙,醒来的阴龙会染上血煞气,还是非常强大的法器,几乎无人能敌,且阴龙会命定般的与阳龙对抗,吸食阳龙的气运,而阳龙与一个国家的气运相连,阴龙一旦炼成,国家迟早大乱。 当年那名道士做得隐秘,等方北冥他们发现时,对方已经进行到唤醒阴龙的最后一个步骤了。 最后,当然是没有成功。 方北冥回忆道:“当年你祖师爷还有你师爹的师父,以及你师爹,都在那一战丧命。你师爹他们,俱是一身大功德,阴寿超过百年,可以不排队去投胎的,只是你师爹舍不得我,便留在地府做了个阴差。” 顾九问:“那我祖师爷和师爹的师父呢?” 方北冥笑道:“自然是在下面逍遥快活,他们的阴寿比你师爹还长呢,你师父和你师兄,每年都给他们烧好多阴钞下去,你师爹还有俸禄可领,也会孝敬他们,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呢。” 顾九也微微地笑了,如此,那这结局也不算特别悲惨。 顾九忽而又好奇了:“那道士既已准备唤醒阴龙了,那那个被拿来放血的至阳命格的人,又如何了?” 坐在顾九对面一直靠着车壁默默听故事的邵逸,忽然抬眼,看向顾九的视线十分锐利。 方北冥抬手摸了下邵逸的头,再想摸第二下邵逸就扭头避开,并十分目无尊长地瞪了方北冥一眼,方北冥呵呵笑了声,对顾九道:“就是你师兄呀,当年我们能活下来,多亏你师兄呢。” 顾九瞠目:“十年前,师兄才多大呀” “两岁啊。”方北冥说,“别小看了你师兄,他可厉害了,认真起来师父都打不过他。” 顾九重新打量邵逸一番,这么厉害吗?然后在心里自嘲,他们两个一个要被放血喂阴龙,一个从小就面临就野鬼填肚子的境地,果然是师出同门的缘分吗,也不知谁更惨一点。 邵逸似乎不喜欢别人谈论他,推开车门道:“我出去转转。” “去吧。”方北冥也没拦他。 等邵逸走了,顾九尴尬地扯扯嘴角,然后想起昨晚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方北冥道:“师父,师兄的体质很特殊吗?” “是很特殊。”方北冥跟顾九详细说道,“金庚之气,金乃刀剑兵戈,主杀伐;庚位于西方,五行中属金,庚又对应秋季,而秋主肃杀。说简单点,金庚之气就是兵器的锐利之气,而你师兄本身是至阳命格,阳气旺盛,再加上金庚之气,煞气遇上他都要躲避。” 顾九喃喃道:“真厉害啊,但是,这个体质对师兄自身有什么妨害吗?我昨夜在师兄身上,看到好多利器造成的伤口。” 方北冥沉默了一下,道:“你师兄一激动,金庚之气就容易失控,他昨日应是同我一样,遇到了血煞阴龙阵想起往事才会那样。” 顾九蹙眉,“没有办法控制吗?” “有。”方北冥说,“聚阴气,阴气无意识,能很好的平衡他的金庚之气,只是过不了多久,收集到的阴气会被金庚之气吞噬,所以更多时候,只有靠你师兄自己控制,他现在的控制力已经好很多了。” 顾九心里难受,现在好很多,邵逸才多大啊,那他小的时候,是不是浑身都是伤口?试想,一个人从小动不动就被自己无意识的割伤,身体时刻伴着疼痛,如此折磨之下,他脾气能好么,难怪邵逸总是那样暴躁不耐的模样。 顾九想到他身上阴气不是很多吗,“怎么收集,用我身上的不行吗?” 方北冥笑道:“当然是可以的,你怕冷,你师兄怕热。你只稍微和你师兄距离近些,他就会好过一些,不然你觉得以你师兄那头都不喜欢被人碰的性子,会容忍你和他睡一起?” 顾九前一刻还对邵逸同情呢,此时就忿忿不平了,亏他这几天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邵逸被赶下床,邵逸真是太狡猾了! 方北冥拍拍嘴巴,干笑道:“哎呀,我好像说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正这时,邵逸提了两块肉过来,问:“羊肉还是牛肉?” 顾九扭头,瞪着邵逸。 邵逸比他还凶地回瞪。 顾九默默收回视线,缓缓抬手,小小声儿道:“吃羊肉吧” 顾九将视线转向老道士,就见那老道士闭着眼睛掐指在算,然后满面凝重地跟顾勇说:“幸好你及时找我过来,此子乃恶鬼转世,明日便是下元节,鬼门亦开,到时百鬼出,阴气大盛,这恶鬼以阴气为食,功力将大增。届时生人不分,再不将其除掉,又有那厉鬼相助,只怕此次过后,这方圆十里的人烟都要为他所食。” 顾勇听后,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此子降生后,周边的邻居死的死,伤的伤。再说他们这个小山村,原本也算是土地肥沃c风景秀美之地,但随着此子的降生,却一日比一日凋敝,尤其是此子居住的周围,竟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第 86 章 哟呼! 顾九终于敢出声了,“师兄, 窗户c窗户!” 顾九转头看了看, 又转头回来, “窗户怎么了?” 顾九一愣,脑袋一抬,就见窗户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人影都没有,“刚刚,刚刚明明有个影子站在那的。” 邵逸狐疑地看着顾九,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 但看他这副惊吓的模样又不像,道:“你以为是鬼?有鬼的话师父挂在床头的阴铃铛早就响起来了。” 顾九嗫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边几乎湿漉漉的袖子抬起来让邵逸摸, 要不是情况这么诡异,他也不会一看到个人影就被吓住, 虽然睡的模模糊糊的,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 那人影映在窗户上十分清晰, 顾九敢保证不是他迷糊下产生的错觉。 邵逸摸了摸袖子,干的。他想了下,指尖翻飞掐了诀,再一摸, 果然摸到一手的水。难怪他觉得今晚顾九跟虫子似得一直不老实, 换他这样也睡不着。 邵逸道:“你不早说。” 顾九委屈:“我说了啊”结果被邵逸从床上摔下来的事给弄的不敢再开口。 邵逸凶巴巴道:“这种情况, 你不知道给自己念个咒吗?” 顾九顿时语塞, 因为他阴气重,魂魄容易被勾出去,所以身上除了带有师父给的煞鬼符,学了固魂经外,邵逸教顾九最先教的,就是些防鬼c护身的咒语。 顾九抓了抓脑袋,“我我忘了。” 在邵逸的瞪视中,顾九想了下,开始不太熟练的掐诀,随着手势变化,顾九神情一变,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律令。” 咒语诵念完毕,顾九感觉身上有清气拂过,身上粘腻潮湿的不适感顿时如潮水般褪去。他摸了摸被子c枕头,居然也干了。 顾九高兴地看着邵逸:“师兄,没水了。” 邵逸翻身躺下,道:“本来就没有水,是你被阴气影响,出现的错觉。” 顾九这下舒服了,挨着邵逸躺下,小声道:“师兄,这家人屋子里是不是有鬼啊?那个姐姐,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顾九回想窗户人影的事,那时他听见滴答滴答的响动,因为脑子不太清醒只以为是小弟回来了,但此时在想,分明是水滴滴落的声音。那个人影,看着个子也不高,与王小蝶差不多。 邵逸打了个哈欠,“鬼乃阴物,你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了吗?” 顾九摇头:“没有。” 邵逸说:“我也没有,师父的阴铃铛也没响。快睡吧,有什么事明早起来再说。” “哦。”顾九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户,悄摸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被子底下拉着邵逸的衣角,这才安心地闭眼睡觉。 第二天却下起了雨,顾九他们只得再停留一阵,等路干了再走。 方北冥掏了点钱交给王大才,请他帮忙准备这几天的伙食,之后三人打开窗户,坐在屋里。顾九趴在桌子上描字,邵逸在狭窄的空间里练习禹步。 方北冥则在坐在一旁雕桃木牌,顺便问他俩:“昨晚你俩嘀嘀咕咕好一阵,干嘛呢?” 顾九就收了笔,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师父,你觉得王姐姐没问题吗?” 王小蝶提着个菜篮子从院子来走进来,方北冥越过窗户看了看她,对顾九道:“说没问题,却也有点问题,但这点问题,细究起来,又不算什么问题。” 顾九两眼蚊香眼,被他师父绕糊涂了。 方北冥道:“她身上的衣服,是十几年前才流行的花样和款式。” 顾九顿时恍然,他就说每次看王小蝶时,都有种强烈的违和感,顾九已经熟悉了周围人的穿着样式,但因为他是外来人,并不清楚十几年前流行的穿着,所以才会看不出。但要放到他那个世界,就好像一群西装革履打扮的人中,忽然钻出一个穿着花衬衫大喇叭裤的,当然会觉得奇怪。 方北冥继续道:“你昨晚出现的那种情况,一般只有在水鬼出现时才会发生,水鬼溺于水,水汽重。水鬼是比较特殊的一种鬼,它们即便执念清晰,但行动也会受限,魂体会被禁锢在水中不得上岸,需要找替死鬼才行。水鬼的戾气一般都比较重,长久的禁锢会增加它们的怨气,变得善恶不分,所以水鬼一般都是厉鬼” 顾九问:“那,王姐姐有没有可能是被水鬼附身了?”说完他自己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就像邵逸说的,他没有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 方北冥却道:“水鬼想要上岸,除了找替死鬼,还有一种厉鬼都知道的方式,便是与活人签鬼契。” “鬼契?” “活人借鬼躯体遮掩阴气,鬼帮活人办事。” 顾九问:“师父,如果王姐姐真的是被水鬼附身了,有办法将水鬼从她身体里打出去吗?” 方北冥摇头:“因是活人自愿,若强行将鬼从躯体剥离,鬼契生效,活人会缺失魂魄,更有惹恼鬼的可能,给活人造成更大的损伤。” 缺失魂魄,那以后不成傻子,甚至疯子了吗? “鬼契遵循天道循环,是自然效力,即便是师父我,也没法在让鬼契失效的同时,保活人完全。” 顾九:“那只有等附身的鬼,自行离去吗?” 方北冥点头。 顾九看着时不时出现在院子外的王小蝶,不由想,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会与厉鬼签鬼契呢,虽然有契约效力压制,被附身的活人性命无碍,但会折寿,一天折寿一年,极为严重。 这时,院门外忽然出现了一名穿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两个提着东西的下仆。王小蝶出现在门口,与年轻男子姿态亲密,两人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年轻男子留下东西带着下仆离开。 王小蝶把东西提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提着篮子来到了顾九他们这边。 王小蝶直接走了进来,她也没看顾九他们,将篮子里放着的几碟子干果摆在桌上,柔柔道:“这雨也不知会下多久,再过几日便是小女子的婚礼,几位道长不如喝杯喜酒再走?” 方北冥道:“你叫什么?你和王小蝶签了鬼契?” “王小蝶”被一语道破身份,她捏着兰花指掩嘴笑了笑,因有恃无恐,便半点遮掩也没的直接承认:“道长真是聪慧,一眼便看出来了,奴家叫兰月。” “签多久了?” “不多,才五天罢了。”兰月说着,忽然扭头看向顾九。 顾九最近在翻面相相关的闲书,兰月进来后,他就忍不住看王小蝶的面相,这会儿不太确定地得出王小蝶是早死面相的结论,他正研究着呢,就见兰月忽然扭头看他,顿时双腿一蹦,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邵逸旁边待着。 兰月掩嘴又笑了两声,盯着顾九:“小道长真是可爱。” 顾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可爱。”那眼神顾九真的太熟悉了,这哪是夸人,这明明是在夸肉香,对方也想吃了他。 邵逸将顾九拦向身后,抬起手中的桃木剑指着兰月,警告地看着她。 兰月一点也不怕桃木,她有活人生气护体,克制阴物的东西如今对她是一点效都没有的。兰月轻轻将邵逸的剑拨开,“道长们不必这么凶,奴家又没害人,这姑娘哭哭啼啼地要跳河自杀,恰好遇上了奴家,这才与她签了鬼契,待奴家帮她的心愿了了,自会离去。” 方北冥笑了一下,“王小蝶的心愿是什么我暂且不问,你呢?你上岸的目的是什么?” 兰月原本还笑着,闻言面色一点点冷下来,幽幽道:“奴家在水里飘了二十载,身上的血肉葬了鱼腹,如今连尸骨都要腐化了,奴家上岸,自然是想找人把奴家的尸骨捞起来埋进土里。”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你们不知道,水里真的太冷了,耳边只有无尽的水声,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真的太安静,太寂寞了” 方北冥一敲桌子,阻止了兰月漫无边际地絮絮叨叨和嘤嘤哭泣,嫌弃道:“你生前做人也这般啰嗦?行了出去吧,你一只鬼,也好意思和我们三个道士待一起。” 兰月倾诉的欲望被打断,擦着眼泪幽怨地看了方北冥一眼,准备离开时,方北冥叫住她:“你尸骨在哪?地址给我,我去给你捞上来。” 兰月勾了勾嘴角:“道长真是个大好人,只是奴家的尸骨在哪,奴家也不得而知呀。” 方北冥皱眉:“一点记忆都没有吗?” 兰月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又柔弱地说:“奴家死了这么多年,哪还记得那么多,叫奴家想也太为难奴家了。”她回忆了一会儿,“奴家记得那里好像有一棵挺大的垂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第 87 章 哟呼! 顾九他们只得又晚上出来, 招来附近的野鬼,让他们去找。若有经年老鬼,也向其打听兰月和三郎的消息。 无奈的是, 好多野鬼浑浑噩噩忘记了前事, 还都不是本地的,对于兰月一事并没有印象。 野鬼们白日没法出现,顾九他们就驾着驴车, 去几棵大垂柳的附近村庄打听兰月的消息。二十年时间不短了, 他们打听时都是挑着年纪大的人询问, 却始终一无所获。 顾九捶着走了一天酸软的腿,看着路边河, “师父, 这条河有多长啊” 方北冥道:“河流入江海, 你说它有多长。” 顾九:“那说不定兰月的尸骨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飘来的啊。”他们那晚找尸骨招的水鬼,就是这种情况。 那这要怎么找呢,明天王小蝶的婚礼就到了, 王小蝶的愿望若只是嫁情郎这么简单, 那她的愿望明天就达成了。但兰月的愿望还没, 鬼契效力依旧在, 兰月肯定会待到她自己愿望达成为止, 以王小蝶早死的面相, 她能挨到兰月愿望实现的那天吗? 拖着一身疲惫, 三人回到王家时天都黑了。三人远远地, 就看到王家院子里, 兰月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嫁衣在翩翩起舞。 没有鼓乐作伴,兰月面带微笑,极为安静地跳着舞。她身段窈窕,步履轻盈,拂袖抬腿顺畅自然,可见生前在舞蹈这方面,便比较擅长。 兰月在原地旋转,顾九看着对方旋转的身影,脑子又晕了起来。 邵逸的剑柄在顾九脑袋上敲了一下,顾九顿时回神。 兰月轻笑两声,以袖半遮面,露出的脸妩媚妖娆,她轻点着脚尖,踏着舞步朝他们走来,缓缓开口:“道长,找到三郎了吗?” 方北冥不受蛊惑,没好气道:“就一个名字,找起来哪有那么快。别再试探我们,若不是顾忌王小蝶,我早一巴掌将你拍出来了。” 兰月虽然受限于王小蝶的肉身,但她作为鬼物的能力并不是完全被压制着的。 兰月一点也不怕,她甩了甩袖子,只幽幽哀叹:“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 念着诗句,兰月转身进了屋。 兰月自不会无缘无故念这些诗句,定是从记忆里有感而发。顾九今夜从兰月的言行举止中得出三个信息:她会跳舞c会识字念诗,但诗词凄凉情愁,反应在她与三郎身上的话,可能是久等三郎不归家,也可能是三郎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顾九他们也进了屋,顾九用热水泡脚,方北冥将之前还未完成的桃木木牌继续拿出来雕刻,等到顾九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他感觉方北冥走到他身边,往他脖子上套了个东西。 顾九下意识地伸手摸上去,摸到一个硬硬的木牌,他睁开眼,迷糊道:“师父?” 方北冥摸了摸顾九的头,叮嘱道:“那兰月不是个善茬,这个木牌你戴上,便不怕她再影响你了。” 顾九点点头,等方北冥一离开,他立即就睡过去了。翌日醒来,在脖子上看到木牌时,顾九才想起昨晚那一茬。 今日王小蝶出嫁,因是上门作妾,不得穿正红嫁衣,王大才虽然同意了女儿的请求,但还是觉得丢人,家里只草草弄了一桌席面,招呼几个推辞不过的亲戚。 顾九三个,则作为送嫁人员要跟着去郝家。出门前,方北冥给王小蝶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 之后出了门,三人跟着小轿子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郝家。古人基本是依水而居,顾九他们进村的时候,也从河边经过,与王家村外那条为同一条河,他们找大垂柳时也曾经过这里。 郝家作为地主,院落自然比中等的钻瓦房好很多。抬着兰月的小轿子从角门里进去,不能拜天地父母,所以仪式极为简陋。顾九他们看到了新郎官郝元洲,长得不错,看兰月的眼神极为温柔,旁边等着喝敬酒茶的正室嫉恨的眼神都快把兰月的背影戳出两个洞来。 顾九看郝元洲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一脸温柔,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双眼无神,跟个被操纵的玩偶一样。顾九凑到邵逸身边,“师兄,新郎是不是被兰月蛊惑了?” 邵逸点头:“鬼魅术,厉鬼用来迷惑人心的手段。” 顾九没看到郝元洲的父母,他们三个被请到一边吃茶。 晨迎昏行,新人的拜堂仪式开始时已近黄昏,吃过饭,顾九他们从郝宅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们今晚不能留宿,但要盯着兰月,所以不准备回去,方北冥放了小纸人出去,留意郝宅内的情况。 他们来到河边,沿着河岸走了一段,方北冥准备看下这里有没有水鬼,打算招来问问时,顾九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师父,那里有人。”顾九指着前方,那里隐有火光飘荡,两个模糊的人影面朝着河岸,一蹲一站。 有人在那里烧纸。 方北冥便停了动作,带着两个徒弟过去。 那两个人,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男人,见他们过去,惊慌着就要跑,不过老者腿脚不利索,在地上绊了一跤。 “爹!”中年男人赶紧蹲下。 方北冥也蹲下,查看老者抱着的腿,他随手捏了捏,安抚两人:“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未来几天好好休息便是。” 老者和他儿子见顾九他们是生面孔,又不带恶意,便镇定下来,老者道:“几位是夜晚赶路路过此地?” 方北冥他们今天因为要送嫁,所以没穿道服,方北冥道:“我们是来郝家送嫁的。” 老者闻言,厌恶地皱了皱眉。 中年男人更是哼出声,不过什么都没说,扶起自家父亲就要走。 顾九他们还是想了解一下郝家的,毕竟是王小蝶了心愿的地方,顾九看了看旁边还燃着的火堆,有未燃尽的,烧的是祭奠逝者的冥纸。 顾九出声拦住两人,“叔叔c爷爷,你们怎么对着河流烧纸呢?” 顾九才到人腰际,仰着头说话一脸懵懂,童言童语容易降低人的戒心。那中年男子的神情果然缓和了一下,道:“只因逝者葬生河流。” “那为何要偷偷摸摸祭拜?”邵逸忽而道,见二人脸色一变,想到他们听到郝家时的厌恶冷哼,猜测道:“与郝家有关?” 中年男人又防备起来了,“莫胡乱猜测!” 方北冥央求地拱了拱手:“二位想必也知道郝家今日的亲事,实不相瞒,家中妹子执意要嫁进郝家,我阻拦未成,对那郝家也十分不了解,若可以,还望二位好心提醒。” 方北冥做起戏来一套一套的,中年男人半信半疑:“当真?” 顾九也一副可怜相的央求。 中年男人转头看了看他父亲,见他父亲点头,便左右张望一下,让三人走几步到更隐蔽的地方,然后才道:“这郝家在我看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方北冥奇怪道:“此话怎讲?” 中年男人怜悯地看了一眼方北冥:“今日乃你妹子大喜之日,这话我本不该说来扫你兴,但郝家这事做得实在过分,我便与你说了。你妹子嫁进郝家的这个日子,却是郝家前头那位夫人的忌日。” 郝家莫不是有病,为何要选在这个日子迎新人进门?顾九在心里奇怪,方北冥是直接问出来。 中年男人叹气道:“郝振文对原配念念不忘,惹怒了他如今的妻子郝秋氏,最近几年,郝家在这个时节但凡有什么喜事,都要推到这一天举办。” 却听老者忽然低声骂道:“狼心狗肺的郝振文,人是他害死的,却又假惺惺,害得秀娘死后都不安生!” “哎呀!”小纸人被顾九戳倒在地,它惊叫一声,爬起来费力地跑到方北冥身边,掀开他的衣摆钻了进去。过了几秒钟,又悄悄钻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顾九。 顾九觉得有趣,笑了一声。 邵逸看了他一眼,方北冥则回头:“醒了?” “师父。”顾九蹭到方北冥身边坐着,把他衣摆底下那只纸人捏在手里,问:“师父,这些小纸人能活多久啊?” 方北冥道:“纸人术最关键的就是点五官,法力越深,点出来的纸人就活的越久,师父点出来的纸人能活十天。” 顾九看向邵逸:“师兄你呢?” “三天。”邵逸道。 顾九崇拜道:“师兄也好厉害。”他之前也试着折过纸人,站都还站不起来,是一张死纸。 方北冥递了只符笔给顾九,笑着道:“试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第 88 章 哟呼!  秀娘渐渐不再出门, 郝振文也甚少出现在村人面前。 某一天,村里忽然喧哗起来。 秀娘偷人了。 她衣衫不整地被自家婆母抓着头发从屋里拖出来。围观的村民们骂着秀娘不守妇道,淫荡下贱。他们或起哄, 或冷眼旁观地看着她被以村长为首的几个男人c女人,捆了手脚c堵了嘴, 塞进装猪崽子的猪笼里。 中年男人说当时他十二岁, 他父亲生病时秀娘曾借钱给他们治病, 他们一家子记着秀娘的恩, 面对气势汹汹的村人,他们上去为秀娘辩解,却得来村人对秀娘变本加厉的撕打咒骂,他们十分无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秀娘被沉入村前的河流里。 中年男人脸上满是愧疚, 说到最后却一脸愤怒:“她沉入水的第二天,郝振文才回来,他冲到河边痛哭,叫嚷着要为秀娘报仇,最后却什么都没做,秀娘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还是信了别人的说辞,没过多久就娶了现在的郝秋氏, 生了个儿子。” 顾九他们听着, 却皆是心中一动。 方北冥问:“秀娘死了多少年?” 老者道:“到今日, 整整二十年了。” 顾九忍不住激动地双手交握:猪笼c二十年, 除了名字对不上,这两点也太巧了。 邵逸忽然想到什么,转身一指周围河岸,“这附近可曾有过一棵大垂柳?” 老者惊讶地看着他,道:“是有过一棵,就在秀娘落水点的旁边。秀娘死后不久,河边就闹起了鬼,夜里总有女子幽怨的哭泣声。村里人害怕,凑钱请了道士回来。当时那道士说柳树属阴,给秀娘的鬼魂提供了栖息之所,才闹得大家不得安宁。村里人就按照道士说的,将那棵垂柳砍了,连根挖起烧掉,将树坑也填平了。” 顾九忍不住一拍脑袋,他们辛辛苦苦找大垂柳,却忘记考虑二十年间垂柳被砍掉的可能。而且那道士不是假道士估计也是个半吊子,顾九听邵逸说过,柳树属阴,但阴极生阳,所以柳树也克制阴物,拿来打鬼,打鬼一下,便矮三寸。 方北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秀娘对郝振文,可是称之为‘三郎’?” 老者再次惊讶:“是的,郝振文在家中排行老三,秀娘没了后,他便不愿别人再叫他三郎,你却是如何得知?” 这个问题方北冥没回答,他冲老者拱手道谢,带着顾九和邵逸转身往郝家走去。 快到郝家时,他们遇到之前在附近玩的小弟。小弟背上驮着两只小纸人向他们跑来,小纸人站在小弟背上,半个身子埋在小弟的毛里,冲方北冥咿呀呀的说话。 前方的郝家宅内,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地惨叫,同时间,天空忽然起雾,遮掉月色,整个村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顾九他们也辨不清郝宅的方位了。 方北冥以符火开道,破除周围迷障,亮着晕黄灯光的郝宅再次出现在三人视野里,方北冥先走了前头,叫邵逸带着顾九跟上来。 顾九害怕,拽着邵逸的衣角,郝家的门里面被锁住了,邵逸翻墙进去,然后再开门让顾九进去。 郝家算上下仆,将近二十人,此时的郝宅前头院子一个人也没有,内院隐有哭声传出。顾九和邵逸跑向后院时,正听方北冥一声大吼:“住手!” 他们落后方北冥几步到达内院,就见郝家人全都昏迷了,横七竖八地躺在院子里,王小蝶站在人群中间,身下一滩血,一名披散着头发的黑衣女子站在她身前,整只手插入她的腹部。 “啊!” 王小蝶惨叫一声,黑衣女子的手从她腹部抽出,带出一团模糊的血肉。 “孽障!”方北冥喝道,提剑朝黑衣女子刺去。 黑衣女子娇笑一声,捏着血肉后退一步,将王小蝶推向方北冥。 方北冥将人搂过来交给邵逸。邵逸将王小蝶放在地上,顾九赶紧拿出伤药。王小蝶的腹部破了个洞,她面色灰白,已经痛得晕死过去。 邵逸给王小蝶上药止血,顾九抬头看向院中,若是没错的话,那黑衣女子是兰月,也是秀娘。 “兰月不是水鬼么,她离开王小蝶的身体,应该没法再继续待在岸上才是啊?”顾九疑惑地问。 邵逸神情凝重:“兰月实力很强,堪比小鬼王。” “小鬼王?” 邵逸左右看看,从王小蝶的嫁衣上撕下一块,将她腹部血洞包起来,还分神为顾九解惑:“世间有鬼王,是鬼中首领,但他们往往并不是真的鬼,多数都是菩萨化现,用来教化众生,无善恶之分。而小鬼王实力比不上鬼王,但它们全都很凶恶,个个都是厉鬼进阶而来,到它们这一步,已经跳出天道的一些规则,不受束缚。” 顾九懂了,就跟他看过的小说里修真一样,本该活六十岁的人在有了根骨成为修士后,最后活了几百年,这也是跳出了“只能活六十年”的天道规则。 兰月成了小鬼王,那她就跳出了水鬼只能生活在水里的这个规则。邵逸能一眼看出兰月的实力,说明以前他曾见过其他小鬼王。 明知兰月是鬼,方北冥自然要对兰月有所提防,下午趁着新人拜堂时,方北门在郝宅内部埋下过几张符纸,此时他持剑收阵。 “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 “彻见表里,无物不伏。” “急急如律令!” 郝宅上空,亮起了几道闪电,响起了隐约的雷声 却见兰月根本不惧,她霜白的脸露出狰狞猖狂的笑意,“道长果真嫉恶如仇,只是却晚了!今日乃我忌日,你们便陪这一村子的人一起来祭奠我吧!” 她双手将模糊的肉团拢于胸前,低声又快速的念念有词,不过眨眼间,就见那一团血肉从有化无,被侵吞成一团黑雾,化成丝丝缕缕飞往郝宅四面八方。 然后地上,有丝丝缕缕的黑雾浮出,缓慢地升至上空,遮掉了闪电的光亮,隐没了雷声。 “血煞阴龙阵?”顾九吃惊,不太确定地看向邵逸。 邵逸看着浮于周身的怨气,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方北冥却已是震怒,他喝问兰月:“说!是谁在助你!” 他要冲上去,却见兰月对着地上一个清瘦男人五指一张,那人昏迷着被抓到了兰月的手里,兰月漫不经心地警告:“别动,再动我杀了他!” 方北冥脚下不得不一停。 兰月捏住男人脖子,一用力,男人就受不住疼与窒息的感觉,挣扎着醒了过来。兰月的嘴唇几乎贴在对方脸上,她神情充满思念与爱慕,柔声呼唤:“三郎?三郎,你还记得我吗?” 郝振文近距离看到兰月,瞳孔睁大,满是惊恐,嘴唇哆嗦着,却因为被掐住脖子说不出话。他眼泪流了下来,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兰月另一手袖子一拂,仿佛撤去了什么禁制,原本安静昏迷的人瞬时发出了声音。 兰月的手指在郝振文脸上抚摸,“多年过去,三郎的容颜还是半点也没有变。”手指离开时,尖利的指甲忽然在其脸上划出血痕,她指腹在血痕上碾了碾,可惜道:“血也依然那么冷。” “秀c秀娘?!”地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不可置信地看着黑衣的兰月。 兰月转头,俯视着老妇,淡淡道:“我不是秀娘,我叫兰月,京师望月楼的舞姬兰月。” 老妇愣怔一瞬,郝振文终于艰辛地说了话:“兰兰月!” 老妇不懂,但她看到郝振文被划破的脸和窒息鼓起青筋的额头,跪地哀求:“秀娘,不兰c兰月,你放过振文,当年的事,是我和秋蓉一手策划,振文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日日都念着你啊!” 兰月意味不明地转头看着郝振文:“不知道?” 老妇连连点头:“对对,他不知道!” 郝振文的面色却苍白了起来,额头满是冷汗。 兰月轻笑一声,眼眶却红了,她掐着郝振文的手陡然用力,愤怒道:“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是你们陷害我,他看着我被羞辱,看着我被捆住手脚堵住嘴,任凭我如何哀求,如何绝望,他却一直站在那里,冷漠地袖手旁观,直到我死去!你在岸上痛哭的时候,死掉的我在水里看着你呢!” 郝振文无力地拍打兰月的手,张大嘴拼命地想喘气。 兰月却不松手,陷入了自己痛苦的记忆里,“我是舞姬,出身青楼,卖艺不卖身,三郎你是知道的啊!为什么一回来就变了,你和他们一样,觉得我不干净,不许我出门,你以前多喜欢看我跳舞啊,最后却勒令我把舞服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第 89 章 哟呼! 顾九转头看了看, 又转头回来,“窗户怎么了?” 顾九一愣, 脑袋一抬, 就见窗户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人影都没有,“刚刚, 刚刚明明有个影子站在那的。” 邵逸狐疑地看着顾九, 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 但看他这副惊吓的模样又不像, 道:“你以为是鬼?有鬼的话师父挂在床头的阴铃铛早就响起来了。” 顾九嗫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边几乎湿漉漉的袖子抬起来让邵逸摸,要不是情况这么诡异,他也不会一看到个人影就被吓住, 虽然睡的模模糊糊的, 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 那人影映在窗户上十分清晰,顾九敢保证不是他迷糊下产生的错觉。 邵逸摸了摸袖子,干的。他想了下,指尖翻飞掐了诀,再一摸,果然摸到一手的水。难怪他觉得今晚顾九跟虫子似得一直不老实,换他这样也睡不着。 邵逸道:“你不早说。” 顾九委屈:“我说了啊”结果被邵逸从床上摔下来的事给弄的不敢再开口。 邵逸凶巴巴道:“这种情况,你不知道给自己念个咒吗?” 顾九顿时语塞, 因为他阴气重, 魂魄容易被勾出去, 所以身上除了带有师父给的煞鬼符,学了固魂经外,邵逸教顾九最先教的,就是些防鬼c护身的咒语。 顾九抓了抓脑袋,“我我忘了。” 在邵逸的瞪视中,顾九想了下,开始不太熟练的掐诀,随着手势变化,顾九神情一变,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律令。” 咒语诵念完毕,顾九感觉身上有清气拂过,身上粘腻潮湿的不适感顿时如潮水般褪去。他摸了摸被子c枕头,居然也干了。 顾九高兴地看着邵逸:“师兄,没水了。” 邵逸翻身躺下,道:“本来就没有水,是你被阴气影响,出现的错觉。” 顾九这下舒服了,挨着邵逸躺下,小声道:“师兄,这家人屋子里是不是有鬼啊?那个姐姐,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顾九回想窗户人影的事,那时他听见滴答滴答的响动,因为脑子不太清醒只以为是小弟回来了,但此时在想,分明是水滴滴落的声音。那个人影,看着个子也不高,与王小蝶差不多。 邵逸打了个哈欠,“鬼乃阴物,你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了吗?” 顾九摇头:“没有。” 邵逸说:“我也没有,师父的阴铃铛也没响。快睡吧,有什么事明早起来再说。” “哦。”顾九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户,悄摸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被子底下拉着邵逸的衣角,这才安心地闭眼睡觉。 第二天却下起了雨,顾九他们只得再停留一阵,等路干了再走。 方北冥掏了点钱交给王大才,请他帮忙准备这几天的伙食,之后三人打开窗户,坐在屋里。顾九趴在桌子上描字,邵逸在狭窄的空间里练习禹步。 方北冥则在坐在一旁雕桃木牌,顺便问他俩:“昨晚你俩嘀嘀咕咕好一阵,干嘛呢?” 顾九就收了笔,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师父,你觉得王姐姐没问题吗?” 王小蝶提着个菜篮子从院子来走进来,方北冥越过窗户看了看她,对顾九道:“说没问题,却也有点问题,但这点问题,细究起来,又不算什么问题。” 顾九两眼蚊香眼,被他师父绕糊涂了。 方北冥道:“她身上的衣服,是十几年前才流行的花样和款式。” 顾九顿时恍然,他就说每次看王小蝶时,都有种强烈的违和感,顾九已经熟悉了周围人的穿着样式,但因为他是外来人,并不清楚十几年前流行的穿着,所以才会看不出。但要放到他那个世界,就好像一群西装革履打扮的人中,忽然钻出一个穿着花衬衫大喇叭裤的,当然会觉得奇怪。 方北冥继续道:“你昨晚出现的那种情况,一般只有在水鬼出现时才会发生,水鬼溺于水,水汽重。水鬼是比较特殊的一种鬼,它们即便执念清晰,但行动也会受限,魂体会被禁锢在水中不得上岸,需要找替死鬼才行。水鬼的戾气一般都比较重,长久的禁锢会增加它们的怨气,变得善恶不分,所以水鬼一般都是厉鬼” 顾九问:“那,王姐姐有没有可能是被水鬼附身了?”说完他自己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就像邵逸说的,他没有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 方北冥却道:“水鬼想要上岸,除了找替死鬼,还有一种厉鬼都知道的方式,便是与活人签鬼契。” “鬼契?” “活人借鬼躯体遮掩阴气,鬼帮活人办事。” 顾九问:“师父,如果王姐姐真的是被水鬼附身了,有办法将水鬼从她身体里打出去吗?” 方北冥摇头:“因是活人自愿,若强行将鬼从躯体剥离,鬼契生效,活人会缺失魂魄,更有惹恼鬼的可能,给活人造成更大的损伤。” 缺失魂魄,那以后不成傻子,甚至疯子了吗? “鬼契遵循天道循环,是自然效力,即便是师父我,也没法在让鬼契失效的同时,保活人完全。” 顾九:“那只有等附身的鬼,自行离去吗?” 方北冥点头。 顾九看着时不时出现在院子外的王小蝶,不由想,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会与厉鬼签鬼契呢,虽然有契约效力压制,被附身的活人性命无碍,但会折寿,一天折寿一年,极为严重。 这时,院门外忽然出现了一名穿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两个提着东西的下仆。王小蝶出现在门口,与年轻男子姿态亲密,两人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年轻男子留下东西带着下仆离开。 王小蝶把东西提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提着篮子来到了顾九他们这边。 王小蝶直接走了进来,她也没看顾九他们,将篮子里放着的几碟子干果摆在桌上,柔柔道:“这雨也不知会下多久,再过几日便是小女子的婚礼,几位道长不如喝杯喜酒再走?” 方北冥道:“你叫什么?你和王小蝶签了鬼契?” “王小蝶”被一语道破身份,她捏着兰花指掩嘴笑了笑,因有恃无恐,便半点遮掩也没的直接承认:“道长真是聪慧,一眼便看出来了,奴家叫兰月。” “签多久了?” “不多,才五天罢了。”兰月说着,忽然扭头看向顾九。 顾九最近在翻面相相关的闲书,兰月进来后,他就忍不住看王小蝶的面相,这会儿不太确定地得出王小蝶是早死面相的结论,他正研究着呢,就见兰月忽然扭头看他,顿时双腿一蹦,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邵逸旁边待着。 兰月掩嘴又笑了两声,盯着顾九:“小道长真是可爱。” 顾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可爱。”那眼神顾九真的太熟悉了,这哪是夸人,这明明是在夸肉香,对方也想吃了他。 邵逸将顾九拦向身后,抬起手中的桃木剑指着兰月,警告地看着她。 兰月一点也不怕桃木,她有活人生气护体,克制阴物的东西如今对她是一点效都没有的。兰月轻轻将邵逸的剑拨开,“道长们不必这么凶,奴家又没害人,这姑娘哭哭啼啼地要跳河自杀,恰好遇上了奴家,这才与她签了鬼契,待奴家帮她的心愿了了,自会离去。” 方北冥笑了一下,“王小蝶的心愿是什么我暂且不问,你呢?你上岸的目的是什么?” 兰月原本还笑着,闻言面色一点点冷下来,幽幽道:“奴家在水里飘了二十载,身上的血肉葬了鱼腹,如今连尸骨都要腐化了,奴家上岸,自然是想找人把奴家的尸骨捞起来埋进土里。”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你们不知道,水里真的太冷了,耳边只有无尽的水声,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真的太安静,太寂寞了” 方北冥一敲桌子,阻止了兰月漫无边际地絮絮叨叨和嘤嘤哭泣,嫌弃道:“你生前做人也这般啰嗦?行了出去吧,你一只鬼,也好意思和我们三个道士待一起。” 兰月倾诉的欲望被打断,擦着眼泪幽怨地看了方北冥一眼,准备离开时,方北冥叫住她:“你尸骨在哪?地址给我,我去给你捞上来。” 兰月勾了勾嘴角:“道长真是个大好人,只是奴家的尸骨在哪,奴家也不得而知呀。” 方北冥皱眉:“一点记忆都没有吗?” 兰月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又柔弱地说:“奴家死了这么多年,哪还记得那么多,叫奴家想也太为难奴家了。”她回忆了一会儿,“奴家记得那里好像有一棵挺大的垂柳” 再多的,兰月却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摆摆手,让兰月走。 等兰月走后,顾九凑到方北冥身边,“师父,真的要去帮她捞啊?” 方北冥顺手摸了块干果丢进嘴里,“你们发现没有,兰月情绪多变,不太稳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第 90 章 哟呼!  虽然布阵的人逃走了, 厉鬼也超度送走了, 但顾九他们还没破阵。天亮后, 董秀英他们离开, 顾九他们继续在乱葬岗待到晚上亥时, 等方北冥将阵法破了才离开的。 回到将军府,他们又待了几天, 给董秀英的家人和白雪做了一场法事, 这次的事情便彻底结束了。 董秀英意外地见到了自己的二哥,所以给酬金的时候,就很大方, 给了方北冥几百两的银子。 方北冥很兴奋,顾九也很兴奋。自从出来后,顾九也差不多搞清这个世界的物价了,寻常人家,四五两银子差不多就可以过一年, 这几百两银子, 就算拿一半散出去, 剩下的银子也够他们吃喝好久了,总不至于再沦落到连面汤都喝不起的地步了吧。 唯有邵逸毫无波动,甚至还对着顾九嘲讽一笑。 顾九顿感不妙,等从将军府辞别, 他和邵逸跟在方北冥屁股头后, 看他一路走一路找些病弱残散银子, 散去一半后终于停了手。顾九刚松口气, 就见他师父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店门前,门前挂着八卦镜和旗幡之类的东西,一看就是卖玄门物品的地方。 上次出来买东西,顾九没出来成,这会儿刚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就见他师父开始大量的买符纸c朱砂一类的道具,这些东西看着价格虽然便宜,但无奈他要的量大,种类还不少,每样算下来价钱都不低。 转眼间,顾九就见自家师父把还剩一半的钱花到只剩十几两银子。 顾九一言难尽,他同情地看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邵逸,有这么个败家师父在,邵逸还能长这么大,真的太不容易了。 最后,方北冥扛着一堆道具,揣着这十几两银子,到成衣铺里给每人添了两身冬衣,又去买了头成年驴子,买了个二手的破烂板车,给驴套上,师徒三人坐着便出了南湖郡。 在板车上,顾九悄悄问邵逸:“师兄,你们以前有过驴车吗?” 邵逸点头:“有过,没钱的时候就卖了。” 都说玄门中人五弊三缺犯其一,五弊是“鳏c寡c孤c独c残”,三缺是“钱c命c权”。顾九的心情就很复杂,他觉得他师父犯的应该是钱,一辈子缺钱的命。 邵逸顾九对邵逸的了解很少,所以目前不清楚他会犯什么。至于自己,顾九觉得反正犯什么他也只有受着,焦虑担忧也无济于事,还挺随遇而安的。 驴车哒哒晃荡出了南湖郡的地界,走的是来时的路,顾九便问道:“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 方北冥说:“回家啊。” “哈?”顾九茫然,咱们是云游道士,不是该云游四方,四海为家么? 到这时,顾九才知道,方北冥虽说自己是云游道人,但其实他们是有驻扎点的。他们在距离南湖郡大约半个月路程远,一个叫荆陵郡的地方,有座道观,是师爹裴屿和他的师父从祖辈继承下来的,后来二人去了地府,这道观便到了方北冥手里,由他打理。方北冥和邵逸一个月里最多能有十天待在道观里,其他时候都是在到处跑。 方北冥笑顾九:“师父要真云游四海,董将军又如何给我递帖子呢。” 好吧,只是行踪略不定了点,还算不上真正的云游四海。 回去坐驴车,比来时好受多了,不过顾九也做好了驴车随时被卖的准备。吃的也还和之前一样,略粗糙的面饼子,偶尔停下来了,小弟会给他们逮只老鼠或者鸡甚至是蛇,让他们打下牙祭。可怜小弟,小小个儿的,却担负起了家里吃肉的重担。 回程他们走的很慢,因为要赚生活费,路过城镇时,都要停留个一天两天,摆摆摊子卖卖卦,偶尔还要拐上一条陌生的路,去附近的门派打听那名布阵之人。 方北冥虽然看起来很穷,但他在玄门中,还是有点名声的。当年不管是他师父还是裴屿师徒,亦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曾经他在一夕之间失去三个亲朋,此事在玄门中,曾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但不管别人如何追问,方北冥死活咬牙不说,其中不乏有人怀疑是他心术不正,谋害了自己的师父,只苦于没证据,又有一些同门给他撑腰,才不能将他如何。 而方北冥之所以不说,也只怕再将血煞阴龙阵此事泄露出去,造成更严重的影响。毕竟玄门中人,也不是个个都是好人的。 当年布置升阳龙阵的道人,是用自身修为和功德,凭一己之力布下的阵法,阵法成时,他满头白发,已是油尽灯枯。阵法是他自己研究出,其中会延伸出什么不好的后果,他应当也有所推算,所以只告知了少数几人阵法的所在地请他们维护,如何布置,却只字未提。 当年,方北冥他们能破血煞阴龙阵,找不到半点记录来帮助,这个阵法,不启动时完全无法事先察觉,最后虽然拼着三条命破了阵,但当时破阵的关键点却在邵逸身上,也就是说当时若没有邵逸,即便再加一个方北冥,四人全死了,那阵法依然破不了。 后来方北冥从邵逸身上找到突破点,才让他找到了破阵的方法。 所以打听人这事,也只能隐晦地打听。 顾九跟着方北冥转了好几个门派,人没打听到,各种素斋倒是吃了不少。顾九就忍不住想,以后如果再遇到喝不起面汤的时候,还可以叫他师父打着拜访同门的借口去蹭点吃喝啊。 这么想着,顾九就发觉自己悟到了邵逸平安长大的真相,想啊,十年前他师父也才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本事肯定不如现在这样厉害,带着个两岁的娃,又是缺钱的命,大抵只有到处蹭吃蹭喝了 这般一边走一边打听,眼看再过几天就要到荆陵郡了。这天傍晚,顾九他们没找到睡觉的破庙,倒是经过了一个村庄。 方北冥在村庄投宿时,一般会以镇宅符抵投宿资费,好在现在的人有事的时候基本都喜欢搞搞迷信封建的。方北冥上前叩门,开门的主人家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眉间堆积着浓浓的愁怨。方北冥说明来意,对方见他带着两个小孩,稍迟疑一下同意了。 顾九跟着进了院子,稍微打量了一下,这家人住的是青砖瓦房,挺大一个院子,家境在这个世界,已算不错。 趁着他打量的这点时间,方北冥与主人家交谈起来,得知主人家姓王,叫大才,家中还有一妻一女。方北冥他们进来时,他妻子王刘氏就带着女儿王小蝶站在另一个门口看着这边。 顾九目光落到王小蝶身上,十六七岁的农家姑娘,穿着一般却整洁,梳着简单也精致的发髻,容颜姣好,只不过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有点发木,看着怪怪的。 顾九收回目光后,忍不住又看了看王小蝶,就见对方眼珠忽然转动一下,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幽幽地盯着顾九,嘴角忽然往上提了提。 顾九哆嗦一下,袖子就被邵逸扯了扯,“进屋了。” 顾九回头拽着邵逸的袖子,凑到他耳旁与他嘀咕:“师兄,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姐姐,看着有点奇怪?” 邵逸就回头看了一下,王小蝶却已转身进屋,身影隐没在了黑暗里。邵逸没看到对方,却没觉得这家人哪里不对,说顾九:“我看你是最近听师父的鬼故事听多了。” 赶路么,无事可做就很无聊,顾九就磨着方北冥给他讲他们以前遇到的各种奇异诡事,跟听深夜恐怖小电台似得,导致本就粘邵逸粘得紧的顾九,晚上睡觉时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邵逸身上。把邵逸烦得不行,当然他抱怨也没用,顾九已经认定他是口嫌体正了。 住的问题解决了,晚饭还没吃。方北冥也没麻烦王大才家,只讨了三碗热水,就着面饼子合咸菜对付了一顿。至于小弟的晚饭,它跟着顾九他们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从窗户跳出去觅食去了。 晚上他们点着自备的油灯,学的学,画符的画符,熄灯时,小弟还没回来。 躺在被窝里,顾九辗转反侧,总觉得这被子和枕头都发潮,隔着衣服睡都十分的不舒服,明明一点汗都没出,身上却黏糊糊的,不由抱着借对方体温把水汽烤干的荒谬念头,往邵逸身边挤了挤。 邵逸被他挤得脾气都上来了,但又深知顾九虽怂却死活不改的特点,只能憋气,“再挤我掉下床了。” “师兄,这被子是不是湿的啊?”黑暗里顾九疑惑的问,瘦巴巴的爪子抬起来在邵逸腰侧摸了两把。 邵逸仿佛被碰到了痒痒肉,整个人跟虾米似的一弹,真的摔床底下去了。 “”顾九扒着床沿,探着脑袋,一脸犯错心虚地看着邵逸。 “你俩别打架啊”方北冥迷迷糊糊地劝架。 邵逸一脸怒容地从床底下爬起来,忍了顾九许久,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一把揪住顾九脸颊,低声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打你?” 顾九脸都被捏变形了,力道还不轻,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口齿不清道:“师兄,我错了,你松手,我疼!” 邵逸勉强顺了一口气,想着熊孩子就是劝教育,见顾九认错也就松了手,重新爬上床。 顾九揉了会儿下巴,又往邵逸那边贴过去,挨着邵逸的背,不过再不敢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1.第 91 章 哟呼!  白雪跑得飞快, 听见顾九喊声也不停, 只咴聿聿地回应了一声。 现在是半夜, 月亮都躲进了云层里, 周围一片黑暗,顾九根本不知道他现在被白雪背到哪儿去了。他一手抓着鬃毛,一手艰难地在身后的背包里掏啊掏, 掏出几张符纸, 空手点符是道士入门最基本的课程,顾九指尖一凝,符纸顿时被点燃。 顾九扬了扬符纸, 借着火光查看两边,符纸燃得很快,顾九一连点了好几张,才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小水塘, 这是他们来时的路。 最后一点火光熄灭的时候,顾九忽然感觉白雪往左边拐了个弯, 顾九回忆了一下, 来时的路唯一会经过的岔道, 只有那条通往军营的路。 顾九哀叹一声,紧抓着白雪不敢松,感觉屁股都要被颠成八瓣了。 从岔道进去, 当顾九看到远处军营里传来的星星点点时, 感觉时间都过去半小时了。期间他每叫白雪一次, 白雪都会应他一声。顾九想起, 白雪曾在军营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这条路,也是它曾活着时背着主人走过的最后一条路,在它的认知里,这是条通往安全营地的路。而乱葬岗传闻中,它的几次出现,都是为了引领迷路之人走出浓雾,没有伤人的举动。 大概也只是担心顾九的安危,想把他带到它认为安全的地方待着吧。 快要靠近军营时,白雪忽然停了下来,顾九终于抓住机会,从白雪背上跳下来,坐在地上喘气。 白雪走过来,低头拱了拱顾九的背,推着他往军营的方向走,示意他进去。顾九被他拱得身体歪了一下,这一下让他注意到军营的上空,那里漂浮着浓郁的血红气息,因为融进夜色,若不是有点点火光,他还看不出来。 顾九转头推开孜孜不倦要来拱他的白雪,“你是因为这些煞气才不敢进的吗?” 当兵之人,本身煞气就十分的重,而军营里,上万的士兵聚集在一起,他们身上的煞气融合在一起,数量自然庞大。白雪身上也有煞气,这些煞气应该是它死前积攒死后跟着它的,对它自身并没有影响,甚至正因为它带着煞气,才能撞破朱砂线的禁制掳走顾九。但它是阴物,活人的煞气对它还是有影响的,特别在面对那么大一团煞气,它身上的那点完全不够看,一旦靠近,恐怕会被撞个飞灰湮灭。 顾九没骑过马,被颠了这么久,大腿根痛得不行,他觉得肯定磨破皮了,他瘫在地上,任白雪怎么拱怎么推都不动,死赖在地上。 “喵——” 小弟从黑暗中扑出来,在白雪身上蹬了一下,落在顾九身边,挡在他身前超凶地看着白雪。 “小弟。”顾九把小弟抱住,他刚被白雪掳走的时候还能听到小弟的叫声,后来白雪跑太快,小弟就被远远地甩下,它能在这么短时间追上来,可见途中没停,一直处于加速奔跑的状态。 顾九摸了摸小弟,果然感觉小弟在急促喘气。顾九心疼坏了,跑得这么累,也不知四只爪子有没有磨破。 白雪凑过去叼着顾九的衣领,将他挡在身后,抬起前蹄对小弟恐吓驱赶。 小弟灵敏地闪开,一猫一马在空旷的野外对峙起来。 顾九往小弟那边跑了两次,两次都被白雪叼回去,只能干巴巴地劝架:“不要吵架,大家都是四条腿的,有什么事好好说” 小弟与白雪剑拔弩张时,邵逸裤腿后带着一串纸人终于赶来了。 “咿呀” 纸人们从邵逸身上滑下来,晕晕乎乎地站在原地。 顾九高兴地喊了声师兄,见邵逸提剑就要对着白雪刺过去,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拦住:“师兄,白雪没有恶意!” “它伤了你?”邵逸冰冷地看了一眼白雪。 顾九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是我不会骑马。” 白雪跺跺马蹄,打了个响鼻,也似在反驳。 邵逸便没再说其他,让顾九退到一边,掏出一张符纸点燃,然后扔到地上,那符纸一直燃着不像顾九点的,一会儿就灭了。 随着火光照亮这小小的一角,乱葬岗跟过来的那群厉鬼终于姗姗来迟。 顾九的桃木剑落在马车上,他将背后的铁剑抽出来,正想问邵逸他该做些什么时,就见邵逸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站在最前方,右手持剑于胸前,左手在从剑身底端往上滑向剑尖。 “天狱灵灵,上帝敕行。都天法主,大力天丁。五雷神将,立狱大神。化现天狱,囚禁鬼神。” 一滴血珠从剑尖飞出,邵逸转动剑柄横削出去,击中血滴,瞬间化成朦胧血雾飘散出去。 飘散的血红色雾气,在上空慢慢凝聚成一个血红色的牢笼。 “天狱已立,地狱已成。吾召天将,收禁鬼神。天牢大神,地牢神君。收禁邪鬼,不得容情。上帝有敕,收入鬼营。急急如律令!” 随着一声令下,红色牢笼迅速扩大c下降,将追过来的所有厉鬼笼罩其中,使他们无法穿过,任凭厉鬼们如何撕咬踢打,牢笼都半分不动。 顾九睁大了眼,第一次见到邵逸真正的本事。他惊叹着,却见跟来的几个纸人着急地叫起来,伸出手仰着头摆出要接东西的姿势。 前方邵逸的身形一晃,顾九急忙上去扶着邵逸,他自己的双腿本就痛得站不太稳,邵逸又比他高壮许多,他一扶,邵逸便整个压下来,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白雪看顾九被压,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叼起邵逸要甩开。 “你不许动他!”顾九厉喝一声。 白雪愣了一下,然后血红的眼睛眨巴眨巴,居然透着点委屈,默默松开邵逸,垂着脑袋走到一边。 顾九顾不得白雪,他接住邵逸,就见邵逸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十分的虚弱,布置这个阵法,原来消耗这么大吗? “师兄,你没事吧?”顾九慌张的四处看看,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好在邵逸除了虚弱没有其他大碍,他想从顾九怀里离开,无奈实在没有力气,只得躺在原地,别扭道:“死不了,歇会儿就行。” 抓鬼都这样吗,顾九记得上一次师父方北冥压制怨气后,也是歇会儿就好了。 顾九抱着邵逸坐在原地,本想安安静静等师父回来,但他们这边亮着火光,已经惊动了后面军营,不一会儿就有两队人马走出来。 为首的士兵喝道:“前方什么人?” 这人声如洪钟,顾九被吓了一跳。 跳到邵逸胸口查看他情况的纸人,顿时躺下装死。 这人目光只落到顾九和邵逸身上,看不见旁边的白雪和一笼子嘶吼的厉鬼,顾九自然不能说他们在这抓鬼,只好道:“我们受董秀英老将军相请,替她找她的爱马白雪。” 士兵看出顾九和邵逸的年纪,立即皱眉:“两个小孩?董将军请你们?” 顾九道:“还有我师父,他追厉鬼去了” 士兵嗤笑着打断顾九,对神鬼之事很是不信,道:“老将军果真是老了,刀下亡魂无数,临到头竟信鬼神去了。” 他身后不少士兵跟着笑了两声。 顾九不喜这人说起董秀英时的那种不以为然的语气,也不想与对方争执,就无视那些笑声,闭上嘴巴不理他们。 士兵斥道:“这里是军营,不是你们这些小鬼玩耍的地方,快走吧。” 顾九倒是想走,但还有这么一群厉鬼关在这里等方北冥来解决呢,他们走了,这群厉鬼被放跑了怎么办。 士兵见他们不动,就上来驱赶,伸出的脚却被邵逸用剑鞘拍了一下。 “你找死?”士兵大怒,抬脚就想踹邵逸。 顾九赶紧挡住,邵逸同时开口:“你不信鬼?” 士兵愣了愣,收回脚讥笑道:“你若能让大爷见鬼,大爷自然信。” 邵逸就点头道:“好,我满足你。”然后又问他身后的那群人,“你们也想看看吗?” 那群士兵嘻嘻哈哈的。 “看啊,不看白不看。” “漂亮女鬼给看吗?” 邵逸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以手掐诀,口念咒语:“天清地明,阴浊阴清。开尔法眼,阴阳分明。急急如律令!” 他指尖对着那群士兵的方向虚弹了一下,那群士兵便觉得眼睛猛然一凉,不自觉地闭眼,等再睁眼时,恰好就对上前方一笼子血呼啦啦,各种惨相的厉鬼。 “啊啊啊——”为首的士兵大叫着连连后退,然后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指着笼子:“这c这是什么东西?!” “鬼!” “真的有鬼!” 那群士兵也吓得肝胆欲裂,站在原地双股颤颤,还好没逃走。 邵逸似笑非笑道:“可惜了,里面没有漂亮女鬼。” 顾九忍笑,邵逸可是连师弟瞪他都要不吃亏地瞪回去,面对这些兵痞,又怎会客气。 士兵们的连声惨叫,惊动了军营里面,眼看着里面的灯火亮得越来越多,顾九他们的背后,也响起了车轮声。 顾九以为是方北冥回来了,一回头,却见董秀英被人推着,出现在了眼前。 顾九忙道:“这是董将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2.第 92 章 哟呼! 男孩将三只小鬼踢向一边, 展臂将顾九往身后一揽,指尖并入一张符纸, 令道:“天雷奔地火, 破除世间邪。急急如律令!” 金光出, 来势汹汹的群鬼身形猛然一滞。 男孩这才来得及挥开手里的黑鞭, 如江龙入海,黑鞭在群鬼里肆意翻滚, 恶鬼周身凡被所碰之处,皆被金光灼伤。 方北冥也跑过来了,他以指尖血在罗盘上画出一道符印,然后将罗盘往上空一抛, 那罗盘便浮于空中, 然后他再快速结了一道手印,“天地玄宗, 万气之根。四灵天灯, 六甲六丁。助我灭精, 妖魔亡形。五行三界,八卦斩鬼。急急如律令!” 那罗盘向下投出一道金光, 将下方一群恶鬼笼罩在内,被那金光一照射,实力弱些的, 当即便消散了, 只剩下几只实力格外强悍的, 拖着残缺魂体四处逃窜。 “还想逃!”男孩双眉一拧, 追上去,挥着黑鞭,一鞭一鞭地抽在那些残魂身上。 直到其中一只快要被他抽散,方北冥才出声拦了一下,“逸儿,做人不要那么暴躁嘛,咱请阴差收拾他们就行啦。” “哼!”男孩挥出最后一鞭,才不爽地将鞭子收了回来。 方北冥冲顾九招手,“小孩儿,你过来。” 顾九便抱着小弟,依言过去。 方北冥道:“等会儿你不要乱跑。”然后对男孩道,“你抓紧他,别让他被阴差当鬼也锁走了。” 男孩不耐烦地拉住顾九一只手,道:“知道了,啰嗦。” 方北冥也不计较男孩的态度,将那三只还被捆在一起的小鬼提溜到院子中央,其他几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残魂也踢到一起,最后走向一直缩在墙边的周珊珊,蹲下身,道:“我等会儿会请阴差到场,你跟着阴差去三途川清算生前罪恶,不过我观你身上并无恶业,是能顺利入轮回投胎的。” 周珊珊犹豫地看向顾九。 顾九冲周珊珊笑笑,周珊珊能去投胎自然是最好的,对方为他已经耽误够多的时间了。 周珊珊也知道,再留在顾九身边并不现实,早晚会再产生想吃掉自己儿子的念头,只是她挂念顾九独身一人,便迟迟不点头。 方北冥道:“你且安心,这孩子命格特殊,他的去处我会安排妥当。” 周珊珊便感激地跪地冲方北冥磕头,然后点头,表示等会儿愿意跟阴差离开。 方北冥就指了指中央,“你去那里等着。” 等周珊珊过去后,方北冥从腰间布袋往外拿东西,香烛c香炉c符纸c纸钱等,他在原地简单的起了个坛。 准备工作刚结束,忽而平地起阴风。 “鬼门开了。”方北冥道,而后双手掐诀,口念咒语:“烧香皈太上,稽首礼虚皇” 随着咒语落地,原本还算温和的阴风似给出回应一般,刮得顾九眼睛都要睁不开,等风停下,他再睁开眼时,便见两名壮年男子站在方北冥身前。 这两人黑衣黑帽,手拿锁链,露在外面的肌肤十分惨白,这应当就是方北冥请来的阴差。 顾九见方北冥看到其中一名阴差时似十分高兴,脸上带着很大的惊喜。 那阴差身形十分高大,虽面容过分惨白诡异,但也能看出此人生前长着一副极好的相貌。一人一鬼凑得极近的说话,旁边的那个阴差对此好像十分无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到一边,既阴森又滑稽。 方北冥与那阴差说了会儿话,然后便一起朝顾九这边走来。 顾九正在打量对方,便听男孩叫那阴差:“师爹。” 顾九愣了愣。 阴差温和地笑笑,“几月不见,逸儿好像又长高了些。” 男孩撇撇嘴,没说话。 然后阴差看着顾九,问方北冥:“就是他?” 方北冥点头,对顾九说:“我刚才问过你娘,算了你的生辰八字,你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命格极阴。原本这种命格的人,只阳气弱些,能视鬼物,却不知为何,你会满身阴气。鬼乃阴物,喜食阴气,你又年幼不够强大,很容易被恶鬼所食。我承诺你娘,会安排好你的去处,我收你为徒,你日后便跟着我,你可愿意?” 顾九自然是愿意的,没了周珊珊,他在这世界便真正的举目无亲,又有恶鬼威胁,能跟着会收鬼的方北冥,当然是求之不得。 顾九一点头,方北冥就指着阴差,“这是我爱人,你师爹。” 顾九惊呆了,呐呐开口:“师爹。” 他那刚认的师爹含笑点头,摸了摸袖兜,说:“本该给你见面礼的,只是我如今身无旁物,不过我在下面有不少朋友,你有没有什么话想捎给你阳间去世的亲人,我可以代为转达。” 顾九回神,道:“我想找我奶奶。” 奶奶去世后,顾九没看到她的鬼魂,心里始终牵挂。 师爹点头,详细询问了顾九关于奶奶的信息,道会帮他寻找c转达。 之后旁边的阴差催促,师爹便与他们道别,用锁链将一群鬼锁住。 师爹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在前方一抛,前方便出现了一扇门,内里雾气重重,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裹挟着浓雾,两名阴差一前一后,带着这群鬼魂穿过那扇门,渐渐消失。 鬼门合闭,阴风平缓。 小院已是一片狼藉,顾勇的尸体还在原地,他的所有魂魄都被恶鬼生食,死后连化为鬼魂的机会都没有,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间。 方北冥让顾九和男孩把顾勇找个地儿埋了,他还要去追那个老道士。老道士与旗幡里的恶鬼有联系,恶鬼们消亡不少,给老道士也会造成重创,他跑不远的。 方北冥离开后,男孩松开顾九,在茅草屋里去绕了一圈,找了把锄头出来,就在顾勇尸体旁边开始挖坑。 顾九放下小弟,走上去,忐忑道:“师c师兄,我来吧。” 男孩没说话,只不耐地看了看他那小身板,又转头继续挖。 顾九不敢惹他,只好站在旁边看他默默挖坑,还想帮着抬下尸体的,不过男孩人看着小,力气却大,几脚将尸体踹下坑,利索地埋好土。 “要立木牌吗?”男孩问。 顾九想也不想地摇头,他对顾勇没有感情,甚至可以说是憎恨的。一个几次三番带神婆c道士要来抓他活埋的男人,这次更引来老道士想捉他炼小鬼,埋了他已是仁至义尽。 这时,方北冥也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恶鬼,却没见老道士。 “被这恶鬼吃了。”方北冥说。 刚才老道士逃走,方北冥之所以没追,主要还是因为他看到被放出来的恶鬼当中有一只悄悄地跟了上去,那恶鬼看出老道士受伤了,想趁机会反噬对方。群鬼被方北冥用罗盘打散后,道士伤得更重,尾随一路的恶鬼终于找着机会,冲上去便将老道士的魂魄吃个一干二净。 老道士最后还抗争了一下才被吃掉,方北冥过去的时候,那恶鬼还没来得及跑走,便被方北冥抓回来了。 刚才起的坛还没收起来,方北冥只好再请一次阴差,这次来的不是师爹他们,却也与方北冥熟识,方北冥给他们烧了纸钱,劳烦两人将这恶鬼送归地府。 这些恶鬼和那三只小鬼一样,跟着老道士作了不少恶,不过他们是被逼迫,也算情有可原,入地府清算罪恶值,该罚的罚,服刑满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投胎。 一切都搞定后,大家都累了,也没再找地方,准备就在茅草屋先凑合一宿。 不过在睡之前,顾九还得先行拜师礼。 方北冥腰间的几个袋子跟百宝袋一样,之前起坛的香炉等被他塞进去后,又见他重新掏了一个香炉出来,还有一个牌位,让顾九烧香跪拜。 方北冥跟顾九说,他们虽有传承,却是无门无派,讲究云游四方,自在逍遥。祖师爷便是他师父,主抓鬼算命,风水之类的也懂一点,以后顾九跟着他,便做他的二弟子,这些东西都要学。 顾九拜完祖师爷,又拜了方北冥,这师父就认下了。 于是顾九知道男孩叫邵逸,今年十二岁,两岁起就跟着方北冥满世界跑的抓鬼,到如今已经十年。邵逸脾气不好,方北冥却对他很是包容,顾九以后要在方北冥手底下混饭吃,更加不敢得罪这个暴躁的师兄。 明知道那道士可能在打自己的注意,但此时临近天黑,距离子时已没多少时间,又有以前差点被分吃的阴影在,所以顾九完全不敢出去。 以前顾勇不是没请过神婆c道士来,想要把顾九和周珊珊一并收了去,但最后都被周珊珊撩起的阵阵阴风吓走,所以虽然才被周珊珊掐了一把脖子,但他也抱着希望,希望周珊珊能像之前一样,将这道士吓走。 茅草屋总共两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是他和奶奶睡觉的地方,奶奶死后,顾九吃完她存下的粮食,之后就全靠小弟养活,幸而院子里有井,喝水不成问题。厨房唯一的一把生锈缺口的破菜刀早被顾九藏在了枕头底下,这刀对鬼魂无用,不过对人还是有点威胁的,趁着老道士没来,顾九将刀用布裹了裹,藏在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3.第 93 章 哟呼!  邵逸狐疑地看着顾九, 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 但看他这副惊吓的模样又不像, 道:“你以为是鬼?有鬼的话师父挂在床头的阴铃铛早就响起来了。” 顾九嗫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边几乎湿漉漉的袖子抬起来让邵逸摸, 要不是情况这么诡异, 他也不会一看到个人影就被吓住, 虽然睡的模模糊糊的, 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 那人影映在窗户上十分清晰, 顾九敢保证不是他迷糊下产生的错觉。 邵逸摸了摸袖子,干的。他想了下,指尖翻飞掐了诀,再一摸,果然摸到一手的水。难怪他觉得今晚顾九跟虫子似得一直不老实, 换他这样也睡不着。 邵逸道:“你不早说。” 顾九委屈:“我说了啊”结果被邵逸从床上摔下来的事给弄的不敢再开口。 邵逸凶巴巴道:“这种情况,你不知道给自己念个咒吗?” 顾九顿时语塞,因为他阴气重,魂魄容易被勾出去,所以身上除了带有师父给的煞鬼符,学了固魂经外,邵逸教顾九最先教的, 就是些防鬼c护身的咒语。 顾九抓了抓脑袋,“我我忘了。” 在邵逸的瞪视中, 顾九想了下, 开始不太熟练的掐诀, 随着手势变化,顾九神情一变,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律令。” 咒语诵念完毕,顾九感觉身上有清气拂过,身上粘腻潮湿的不适感顿时如潮水般褪去。他摸了摸被子c枕头,居然也干了。 顾九高兴地看着邵逸:“师兄,没水了。” 邵逸翻身躺下,道:“本来就没有水,是你被阴气影响,出现的错觉。” 顾九这下舒服了,挨着邵逸躺下,小声道:“师兄,这家人屋子里是不是有鬼啊?那个姐姐,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顾九回想窗户人影的事,那时他听见滴答滴答的响动,因为脑子不太清醒只以为是小弟回来了,但此时在想,分明是水滴滴落的声音。那个人影,看着个子也不高,与王小蝶差不多。 邵逸打了个哈欠,“鬼乃阴物,你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了吗?” 顾九摇头:“没有。” 邵逸说:“我也没有,师父的阴铃铛也没响。快睡吧,有什么事明早起来再说。” “哦。”顾九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户,悄摸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被子底下拉着邵逸的衣角,这才安心地闭眼睡觉。 第二天却下起了雨,顾九他们只得再停留一阵,等路干了再走。 方北冥掏了点钱交给王大才,请他帮忙准备这几天的伙食,之后三人打开窗户,坐在屋里。顾九趴在桌子上描字,邵逸在狭窄的空间里练习禹步。 方北冥则在坐在一旁雕桃木牌,顺便问他俩:“昨晚你俩嘀嘀咕咕好一阵,干嘛呢?” 顾九就收了笔,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师父,你觉得王姐姐没问题吗?” 王小蝶提着个菜篮子从院子来走进来,方北冥越过窗户看了看她,对顾九道:“说没问题,却也有点问题,但这点问题,细究起来,又不算什么问题。” 顾九两眼蚊香眼,被他师父绕糊涂了。 方北冥道:“她身上的衣服,是十几年前才流行的花样和款式。” 顾九顿时恍然,他就说每次看王小蝶时,都有种强烈的违和感,顾九已经熟悉了周围人的穿着样式,但因为他是外来人,并不清楚十几年前流行的穿着,所以才会看不出。但要放到他那个世界,就好像一群西装革履打扮的人中,忽然钻出一个穿着花衬衫大喇叭裤的,当然会觉得奇怪。 方北冥继续道:“你昨晚出现的那种情况,一般只有在水鬼出现时才会发生,水鬼溺于水,水汽重。水鬼是比较特殊的一种鬼,它们即便执念清晰,但行动也会受限,魂体会被禁锢在水中不得上岸,需要找替死鬼才行。水鬼的戾气一般都比较重,长久的禁锢会增加它们的怨气,变得善恶不分,所以水鬼一般都是厉鬼” 顾九问:“那,王姐姐有没有可能是被水鬼附身了?”说完他自己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就像邵逸说的,他没有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 方北冥却道:“水鬼想要上岸,除了找替死鬼,还有一种厉鬼都知道的方式,便是与活人签鬼契。” “鬼契?” “活人借鬼躯体遮掩阴气,鬼帮活人办事。” 顾九问:“师父,如果王姐姐真的是被水鬼附身了,有办法将水鬼从她身体里打出去吗?” 方北冥摇头:“因是活人自愿,若强行将鬼从躯体剥离,鬼契生效,活人会缺失魂魄,更有惹恼鬼的可能,给活人造成更大的损伤。” 缺失魂魄,那以后不成傻子,甚至疯子了吗? “鬼契遵循天道循环,是自然效力,即便是师父我,也没法在让鬼契失效的同时,保活人完全。” 顾九:“那只有等附身的鬼,自行离去吗?” 方北冥点头。 顾九看着时不时出现在院子外的王小蝶,不由想,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会与厉鬼签鬼契呢,虽然有契约效力压制,被附身的活人性命无碍,但会折寿,一天折寿一年,极为严重。 这时,院门外忽然出现了一名穿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两个提着东西的下仆。王小蝶出现在门口,与年轻男子姿态亲密,两人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年轻男子留下东西带着下仆离开。 王小蝶把东西提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提着篮子来到了顾九他们这边。 王小蝶直接走了进来,她也没看顾九他们,将篮子里放着的几碟子干果摆在桌上,柔柔道:“这雨也不知会下多久,再过几日便是小女子的婚礼,几位道长不如喝杯喜酒再走?” 方北冥道:“你叫什么?你和王小蝶签了鬼契?” “王小蝶”被一语道破身份,她捏着兰花指掩嘴笑了笑,因有恃无恐,便半点遮掩也没的直接承认:“道长真是聪慧,一眼便看出来了,奴家叫兰月。” “签多久了?” “不多,才五天罢了。”兰月说着,忽然扭头看向顾九。 顾九最近在翻面相相关的闲书,兰月进来后,他就忍不住看王小蝶的面相,这会儿不太确定地得出王小蝶是早死面相的结论,他正研究着呢,就见兰月忽然扭头看他,顿时双腿一蹦,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邵逸旁边待着。 兰月掩嘴又笑了两声,盯着顾九:“小道长真是可爱。” 顾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可爱。”那眼神顾九真的太熟悉了,这哪是夸人,这明明是在夸肉香,对方也想吃了他。 邵逸将顾九拦向身后,抬起手中的桃木剑指着兰月,警告地看着她。 兰月一点也不怕桃木,她有活人生气护体,克制阴物的东西如今对她是一点效都没有的。兰月轻轻将邵逸的剑拨开,“道长们不必这么凶,奴家又没害人,这姑娘哭哭啼啼地要跳河自杀,恰好遇上了奴家,这才与她签了鬼契,待奴家帮她的心愿了了,自会离去。” 方北冥笑了一下,“王小蝶的心愿是什么我暂且不问,你呢?你上岸的目的是什么?” 兰月原本还笑着,闻言面色一点点冷下来,幽幽道:“奴家在水里飘了二十载,身上的血肉葬了鱼腹,如今连尸骨都要腐化了,奴家上岸,自然是想找人把奴家的尸骨捞起来埋进土里。”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你们不知道,水里真的太冷了,耳边只有无尽的水声,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真的太安静,太寂寞了” 方北冥一敲桌子,阻止了兰月漫无边际地絮絮叨叨和嘤嘤哭泣,嫌弃道:“你生前做人也这般啰嗦?行了出去吧,你一只鬼,也好意思和我们三个道士待一起。” 兰月倾诉的欲望被打断,擦着眼泪幽怨地看了方北冥一眼,准备离开时,方北冥叫住她:“你尸骨在哪?地址给我,我去给你捞上来。” 兰月勾了勾嘴角:“道长真是个大好人,只是奴家的尸骨在哪,奴家也不得而知呀。” 方北冥皱眉:“一点记忆都没有吗?” 兰月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又柔弱地说:“奴家死了这么多年,哪还记得那么多,叫奴家想也太为难奴家了。”她回忆了一会儿,“奴家记得那里好像有一棵挺大的垂柳” 再多的,兰月却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摆摆手,让兰月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4.第 94 章 哟呼!  不过邵逸身上真的很暖和啊, 顾九很久没睡过这么舒坦的安稳觉了,一觉天亮, 半夜没有被冻醒。 不过邵逸很警觉, 顾九只轻轻动了下他就感觉到了,眼睛一下子睁开, 眼神有点刚醒的茫然, 很快变得清明。 邵逸睡在外侧,他看看窗外, 翻身下地让顾九下去, 还顺脚踢了熟睡的方北冥一脚。 被踢的方北冥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双手掐了个决,眼睛还闭着呢,嘴里嘟囔:“有鬼吗?” 邵逸道:“天亮了,起来。” 方北冥倒回床上, 抱着被子打滚:“好徒儿你再让为师睡会儿吧, 昨晚为师放血打鬼,头晕着呢。” 邵逸冷冷道:“与老将军约定好的日期快到了。” 方北冥像被戳中死穴,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两下, 掏出一根红绳,中间吊着一个红色小包。 顾九正在旁边用手指梳头发,见方北冥将这红绳扔过来, 手忙脚乱地接住。 方北冥道:“小九, 这个拿去戴上, 以后寻常野鬼再不敢吃你。” 顾九捏了捏红色小包,薄薄的,里面装的应该是符纸,他将红绳挂在脖子上,道:“谢谢师父。” 方北冥摆了摆手,穿好鞋便走了出去。 邵逸出去前跟顾九说:“把你东西收拾一下,捡紧要的装,一个包袱装完最好。” 顾九忙点头:“知道了,师兄。” 顾九把堵窗户的破床单撕了一块下来,把自己平常穿的衣服放进去,也就两件,还带着补丁,还有奶奶留下的一件说要传给他媳妇儿带的镀银首饰,然后便没了,真的穷得很。 把包袱打结后,顾九也出了屋子。 方北冥和邵逸正在打水洗脸,小弟在昨晚垮塌的墙里刨东西,顾九走过去帮它找,最后翻出一只死老鼠。 方北冥笑道:“原来这只老鼠是给你带的。” 顾九不好意思地笑笑:“它怕我饿着。” 昨天方北冥他们途径这里时,遇到了叼着老鼠回来的小弟,方北冥觉得这黑猫十分有灵,想收为己用,没想到小弟不从,便带着邵逸沿路追过来,阴差阳错之下救了顾九,多了个徒弟。 方北冥摸摸肚子,“我也好几天没吃肉了,等会儿就把这老鼠烤了加餐吧。” “好啊。”顾九自然没有不舍的,他提着老鼠准备进厨房收拾,没想到邵逸臭着脸走过来,一把抢过老鼠,进厨房忙活了。 “师c师兄。”顾九追上去,想说他来就行了。 方北冥拦住他,手里递过来一个油纸包,“把这个给你师兄,叫他烤烤热。” 顾九傻愣愣接过去,进厨房后又听方北冥冲这边喊了声:“逸儿,老鼠肉少放点盐,别弄太咸啊。” 顾九刚走到邵逸身边,就听邵逸抬头爆吼:“爱吃不吃!” 外面方北冥跟被掐了脖子的鸡似得一下没了声音。 顾九期期艾艾地说:“师兄,还c还是我来吧。” 邵逸不搭理他,处理老鼠的时候一脸的深仇大恨,不过动作倒是娴熟,可以看出以前没少干这种活儿。 不过邵逸动作娴熟归娴熟,就是这烤肉的技术完全不敢让人恭维,烤肉的时候火烧得旺旺的,熟的倒是快呢,但等肉全熟后,外面那层也焦黑得差不多了,盐巴也撒得太多,顾九在旁边欲言又止好几次,但想着对方那个暴脾气,轻易不敢开口,还是吃咸点吧。 于是一顿早饭,三个人边吃边往嘴里狂灌水,俩吃白食的还谁都不敢说什么。 吃好饭,顾九将门关上,背着包袱抱着小弟,回头看了一眼这生活了八年的地方,转头跟上了方北冥和邵逸。 顾九所在的这个国家,叫夏国,这次他们要去的,是一个叫南湖郡的地方,约见一名夏国的老将军。而从这里到南湖郡,方北冥说最少也还要赶五天的路。 这天三人在一个小镇停下,经过一个面摊时,三人肚子同时咕咕叫了起来,掌握着师门财政大权的邵逸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仅剩的一块铜板,木着脸:“买碗面汤分着喝吧。” 顾九脸红了红,他觉得如果不是忽然多了他这张嘴,师父和师兄一碗面应该还是能吃得起的。其实方北冥本事大,赶路这两天,经过一些小镇的时候方北冥也会摆摊算命,但他收下的钱,总会拿一半出来散给穷苦病弱之人,另一半留着三人花用,这里还包括方北冥买符纸c朱砂等材料的费用。 就这几天顾九的感受,赚得多的时候呢,他能跟着吃一口软乎的白面馒头,赚得少的时候,只能喝连米粒都看不着的稀汤,或者干脆挨饿了。 方北冥看看身边的俩小孩儿,讪讪笑道:“跟师父摆摊儿去吧。” 三人随意选了个地儿,方北冥把吃饭的家伙事摆出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正儿八经地坐在中间,顾九就抱着自己的包袱搂着睡觉的小弟,和邵逸一人坐一边。 坐了好久,“哐当”一声,一角碎银子扔在三人面前,一个提溜着鸟笼满身富态的大老爷从他们身前走过,“拿去给俩孩子买点吃的吧,看给瘦的,皮包骨了。” 说完便逗着鸟儿扬长而去。 三人都有点尴尬。 顾九穷,衣服裤子全都带着补丁,以前奶奶在时,好歹不会饿着他,奶奶走了后,有一顿没一顿的,瘦的跟豆芽菜似得,他不会梳头,每天用手把头发随便一抓了事,跟个小乞丐似得。 他师父和师兄也好不到哪去,两人身上的道袍,破倒是不破,就是看着旧,显然穿了许久。因为总要撒钱出去做好事,吃得也不算好,所以邵逸虽然长得高,但看着也瘦。 因为赶路,风尘仆仆,三人看着还跟讨饭的乞丐差不远了。 那碎银子被扔在那儿谁都没去捡,还想着自食其力,但是这小镇来往人倒是多,迷信的却少,摆了半天摊儿,肚子咕咕叫了三回还一卦都没卖出去。 方北冥看顾九小脸饿的惨白,只得捡了碎银子,悻悻道:“晚上师父多给那位大老爷念两道祈福咒。”如此,这钱便算没白拿。 三人在之前经过的面摊上一人吃了两碗,多喝了半碗面汤,才总算填饱了肚子。 吃过饭,继续摆摊儿,坐了大半个下午,方北冥总算卖了几卦出去,赚了二十来文钱,散出去一半,剩下的钱全拿去买了面饼子,留着赶路吃。 之后便不带停的继续赶路,他们晚上睡觉基本不会住店,要么找个小村子投宿,要么找破庙凑合一晚上,要都没有,那就只有幕天席地了。 这日天都黑了好一阵儿,三人有幸在野外找到一间破庙落脚。 顾九自觉自己目前是跟着吃白食的,所以做事比较殷勤,进了破庙,他不带停给收拾出一块空地,等会睡觉用。 这破庙里看着倒还好,平常在这歇脚的人还是有的,木板和干燥的稻草都有,铺一铺,垫一件衣服就能睡,冷的话,在旁边燃一堆火就行。 其实顾九觉得不燃火堆也没事,因为挨着邵逸睡,就跟捧着火炉一样,一点都不担心会冻着。 顾九已经拜了师,方北冥说要教他自然不是只嘴上说说,顾九学习的时间,一般是晚上睡前,不过教他的却不是方北冥,而是邵逸。 捉鬼c算命之事,对顾九来说这些是他将来立身c保命之本,邵逸又凶c不耐烦,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单纯只怕邵逸骂他,顾九都学得十分认真。这个世界的字他不认识,得从最基础的学,不过好在他的这副壳子里,装的是个成年人的灵魂,他人又不笨,对于知识的理解还是比较容易的。 学了一个时辰,明早还要赶路,三人便睡了。只要是在野外或是破庙里,为了保暖,邵逸永远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一个。 虽然睡在地上,但浑身都暖洋洋的,顾九挨着邵逸,没一会儿眼皮便沉重起来。 快要睡着时,顾九忽然听到邵逸在喊他。 “小九,小九。” 顾九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睁眼,看邵逸站在破庙门口,背后漆黑一片,不耐地喊他:“小九,陪我出去解手。” 顾九看着邵逸的冷脸就怂,哦哦两声,迷蒙着眼赶紧爬起来,走向门口。只是等他走到门口,左手忽然被火热的掌心拽住。 身后传来邵逸那熟悉的冰冷语调:“你到哪里去?” 顾九愕然回头,就见身后也站着一个邵逸,他再回头看前面那个邵逸,就见前面那个邵逸的脸,忽然变得不清晰起来,漆黑地模糊一团,伸手来拽他,触手冰凉,激得顾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5.第 95 章 哟呼! 董秀英曾有匹伴她出生入死多年的战马,浑身雪白, 叫白雪。在五十年前的一次对敌中, 白雪护持重伤的董秀英突破敌军重围, 将董秀英带到营地后,倒地死亡。 董秀英对白雪有很深的感情,上交兵权后, 她没有选择在上京享受荣华富贵,而是回到被她亲手收复的城池定居, 距离当初白雪倒地身亡的军营不远。 而与军营相隔一段距离的曾经的战场, 埋骨无数, 随着夏国的统一,那处战场渐渐沦为乱葬岗, 一般很少人会从那里经过。 关于乱葬岗,一直有闹鬼的传闻, 就在前不久, 有人说他在经过乱葬岗时忽起大雾, 雾中鬼影重重, 人声嘶吼c刀剑铿锵声不绝于耳。他在雾中迷了路,转了好久一直找不到出路, 甚至有鬼影来追他, 就在他倍感绝望之际,一匹浑身染血的白马忽然出现在他身边, 击退了那鬼影, 带着他闯出浓雾, 然后又忽然消失不见。 此事带着浓重的传奇诡异色彩,因此不管此事真假,传得很远。董秀英听说了后,认为那白马是白雪,亲自去了乱葬岗,但传说中的浓雾没有,染血的白马更没有。她去了好几次,却一次都没碰见。但之后又有其他人遇到了这种情况,浓雾与白马出现的时机,毫无规律可言。 董秀英年纪已经很大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活头,她一生未婚,余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见白雪一次。偏偏别人遇到的情况她始终遇不到,便听人介绍,找到了方北冥这里,请他帮忙。 顾九听得很难受,忍不住摸了摸在旁边椅子上吃肉的小弟。小弟对他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亲人,这几年若没有小弟陪伴,恐怕他早就在寂静中孤独的死去。 方北冥看小徒弟一脸难过的表情,夹了块红烧肉放他碗里,“快吃,下顿肉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他没对顾九说,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情,以后面对得多了,就没那么容易难过了。 吃完饭,方北冥在准备这次可能要用到的东西,顾九照例跟着邵逸学东西。 顾九满身阴气,天生阴阳眼,聪明是一回事,但他本身在玄学这方面很有天赋,邵逸教他画最基础的清心符,他尝试几次就成功了。 顾九拿着自己画出来的清心符,有一瞬间狗胆包天,想送给邵逸用,以免他随时跟吃了炸药似得,不过也只是想想,面对邵逸他还是太怂了,有时候他想不起一些比较复杂的字怎么写,邵逸可是毫不客气敲他脑袋的。 课程结束后,顾九带着小弟,一边默诵固魂经,一边回到自己的房间。 身上的衣服,又新又干净,床上的棉被枕头都软乎乎的还带着刚清洗过的味道。顾九搂着小弟舒舒服服地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只是他躺了好一会儿却还无半点睡意,那令他既害怕又厌恶的透骨寒意又回到了身上,冻得他瑟瑟发抖。 领略了暖和是什么滋味的顾九,以前尚能忍受的寒冷如今他居然半点也忍不了了。 顾九从床上坐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抱着枕头出了房间,来到邵逸房间门前。顾九举起手要敲门,还没挨着又缩回去,站在原地一脸纠结。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咬咬牙一脸视死如归地正要再次敲门的时候,门忽然猛地从里面打开了。 邵逸黑着脸看着顾九:“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走来走去干什么。” 顾九缩在枕头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样子,“师兄,我c我太冷了,睡不着。” 邵逸警觉地瞪着他:“你想干嘛?” 顾九抱着拳头摇了摇,哀求道:“师兄,今晚我和你睡吧。” 邵逸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我要一个人睡。” 说着就要关门进屋。 “师兄!”顾九一着急,上前拉住邵逸衣角,也不敢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烦死了!”邵逸拂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往里走,却没关门,见身后没动静,转身吼道:“不是要和我睡,还不进来!” 顾九忙不迭跑进去,生怕邵逸反悔赶紧把门关上,手脚不停地往上床爬,缩在被子里后道:“师兄,你真好。” 邵逸没心情听他拍马屁,拦住跟进来看顾九上床后也想往床上跳的小弟,“你给我睡床下。” 小弟喵一声,冲邵逸呲了呲牙,绕过他跳上床尾,爪子死死地抓着被子,无论邵逸怎么扯都不松开。 最后邵逸放弃了,瞪了瞪小弟,又瞪了瞪旁边蒙头装睡的顾九,不开心地缩进被窝睡觉。 第二天邵逸起来的时候,顾九还在睡,他的右胳膊被顾九搂着。邵逸看了看怀里瘦唧唧的小孩,撇了撇嘴,这小孩以前睡觉搂猫儿习惯了,睡觉的时候手里一定要抱个东西,明明怕他怕得要死,为了睡得舒坦,却也敢壮着胆子来找他。 将小孩从身上撕撸开,邵逸踢了踢顾九,“顾九,起床。” 等顾九从被窝里咕涌出来后,邵逸去开门,有下仆端了水进来。 邵逸道:“我师弟在这。” 下仆便表示明白,将给顾九准备的洗漱用具拿到了这边。 邵逸便到院子里练剑去了。 等邵逸练完回来洗漱,见顾九顶着一头乱毛坐在床上揪着被子打瞌睡,他感觉积存在体内的愤怒暴躁又在翻腾了,忍了两下,邵逸走到床边,揪着顾九耳朵,提高了音量:“顾九!起床了!” 顾九一惊,捂着耳朵瞪着眼睛茫然地看着自家师兄。 “嗤”邵逸看着他这模样,跟受惊的猫儿一样,居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也确实没忍住。 顾九立即指着他,一脸惊奇:“师c师兄”他居然在笑,这么多天,顾九还以为邵逸不会笑呢! 邵逸笑完之后又立即板着脸,拍开他的手指,面无表情的,“快起来。” 顾九握住自己的手指,慢吞吞下床。 笑起来多好看啊,怎么就要那么凶呢 今天早上顾九的头发也是看不过眼的邵逸给他梳的,洗漱过后,方北冥伸着懒腰也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下仆来报,将军请他们去前面用早膳。 到了饭厅,董秀英看到穿着灰衣道服的小道童,像昨日一样,眼神顿了顿。 顾九被董秀英看得茫然,眼神疑惑地询问对方。 董秀英回神,似感慨地笑了下,请三人落座。 吃过饭,这才说起了正事。 董秀英请方北冥过来,是想请他弄清楚乱葬岗附近是不是真有鬼魂作祟,因为它们有伤害行人的企图,所以不能不管,再就是,想确定那匹雾中白马是不是她的白雪,若是,希望能将白雪的灵魂带回来,与她相见。 方北冥问了下起雾的时间,从中推断出了些规律,“浓雾与白马,都是每隔七日,从当日起,至次日的第七个阴时,渐次出现的。” 天干地支,天干十个,分五阴五阳;地支十二,分六阴六阳,其中丑c卯c巳c未c酉c亥,为阴时。 七在玄门中,是个很特殊的数字,它代表着日月与五星,所以玄门人不管炼符还是开坛做大型的法事之类的,皆以七日为一期。 而六阴不够七这一数,便以第一个“七”开头的第一天,从第一个阴时往下数,数到第七个阴时,浓雾与白马就会出现。比如第一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人,是丑时遇到的,那第二个理应在第二个七日从卯时开始数的第七个阴时遇到,也就是次日的卯时。这样依次往下推,每隔七日一个阴时轮一次。 七七一个定数,顾九默默跟着算了算,第一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是夜间赶路,在丑时遇到的,此事也是从他口中传出,第二个是在巳时,第三个也是此事中目前最后一个遇到的,是在未时。算上中间的卯时,那么浓雾与白马已经出现过四次了。 如此有规律,还以七为数,涉及阴魂与阴时,顾九觉得这件事很可能不是巧合,背后像是有玄门中人的影子。 三人从将军府出来,准备去乱葬岗看看。 董秀英派了马车,顾九爬上马车跟着摇了一会儿,心口发闷,觉得比走路没好多少。 方北冥看着小徒弟惨白的脸色,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了颗黑色药丸让他用水服下,拍了拍他的背:“你身体这么弱不行啊,明天起,跟着你师兄练剑吧,以后不管是杀鬼还是和同行打架,都用得着。” 顾九就小心翼翼地看向邵逸,“那便麻烦师兄了。” 邵逸靠着窗户看着外面,闻言头也不回,语气硬邦邦地嗯了一声。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从军营外围经过,前方出现一条岔路,车夫是当年跟在董秀英身边退下来的老兵,他道:“当年,就是从这条路,白雪一身刀伤,全身的血,跑进军营倒地后,声音都没发出一声就死去了,它是憋着最后一口气,把董将军给驮回营地的。” 那一幕,老兵至今想起还觉得酸楚,白雪即便死亡,眼睛也是睁开的,它看着自己昏迷重伤的主人,眼里全是牵挂。战马虽不是人,但作为骑兵来说,它们是生死相托,比战友更亲密的伙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6.第 96 章 哟呼!  董秀英意外地见到了自己的二哥,所以给酬金的时候, 就很大方, 给了方北冥几百两的银子。 方北冥很兴奋,顾九也很兴奋。自从出来后,顾九也差不多搞清这个世界的物价了, 寻常人家, 四五两银子差不多就可以过一年, 这几百两银子, 就算拿一半散出去, 剩下的银子也够他们吃喝好久了,总不至于再沦落到连面汤都喝不起的地步了吧。 唯有邵逸毫无波动,甚至还对着顾九嘲讽一笑。 顾九顿感不妙, 等从将军府辞别,他和邵逸跟在方北冥屁股头后, 看他一路走一路找些病弱残散银子,散去一半后终于停了手。顾九刚松口气, 就见他师父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店门前,门前挂着八卦镜和旗幡之类的东西, 一看就是卖玄门物品的地方。 上次出来买东西,顾九没出来成,这会儿刚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就见他师父开始大量的买符纸c朱砂一类的道具, 这些东西看着价格虽然便宜, 但无奈他要的量大, 种类还不少,每样算下来价钱都不低。 转眼间,顾九就见自家师父把还剩一半的钱花到只剩十几两银子。 顾九一言难尽,他同情地看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邵逸,有这么个败家师父在,邵逸还能长这么大,真的太不容易了。 最后,方北冥扛着一堆道具,揣着这十几两银子,到成衣铺里给每人添了两身冬衣,又去买了头成年驴子,买了个二手的破烂板车,给驴套上,师徒三人坐着便出了南湖郡。 在板车上,顾九悄悄问邵逸:“师兄,你们以前有过驴车吗?” 邵逸点头:“有过,没钱的时候就卖了。” 都说玄门中人五弊三缺犯其一,五弊是“鳏c寡c孤c独c残”,三缺是“钱c命c权”。顾九的心情就很复杂,他觉得他师父犯的应该是钱,一辈子缺钱的命。 邵逸顾九对邵逸的了解很少,所以目前不清楚他会犯什么。至于自己,顾九觉得反正犯什么他也只有受着,焦虑担忧也无济于事,还挺随遇而安的。 驴车哒哒晃荡出了南湖郡的地界,走的是来时的路,顾九便问道:“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 方北冥说:“回家啊。” “哈?”顾九茫然,咱们是云游道士,不是该云游四方,四海为家么? 到这时,顾九才知道,方北冥虽说自己是云游道人,但其实他们是有驻扎点的。他们在距离南湖郡大约半个月路程远,一个叫荆陵郡的地方,有座道观,是师爹裴屿和他的师父从祖辈继承下来的,后来二人去了地府,这道观便到了方北冥手里,由他打理。方北冥和邵逸一个月里最多能有十天待在道观里,其他时候都是在到处跑。 方北冥笑顾九:“师父要真云游四海,董将军又如何给我递帖子呢。” 好吧,只是行踪略不定了点,还算不上真正的云游四海。 回去坐驴车,比来时好受多了,不过顾九也做好了驴车随时被卖的准备。吃的也还和之前一样,略粗糙的面饼子,偶尔停下来了,小弟会给他们逮只老鼠或者鸡甚至是蛇,让他们打下牙祭。可怜小弟,小小个儿的,却担负起了家里吃肉的重担。 回程他们走的很慢,因为要赚生活费,路过城镇时,都要停留个一天两天,摆摆摊子卖卖卦,偶尔还要拐上一条陌生的路,去附近的门派打听那名布阵之人。 方北冥虽然看起来很穷,但他在玄门中,还是有点名声的。当年不管是他师父还是裴屿师徒,亦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曾经他在一夕之间失去三个亲朋,此事在玄门中,曾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但不管别人如何追问,方北冥死活咬牙不说,其中不乏有人怀疑是他心术不正,谋害了自己的师父,只苦于没证据,又有一些同门给他撑腰,才不能将他如何。 而方北冥之所以不说,也只怕再将血煞阴龙阵此事泄露出去,造成更严重的影响。毕竟玄门中人,也不是个个都是好人的。 当年布置升阳龙阵的道人,是用自身修为和功德,凭一己之力布下的阵法,阵法成时,他满头白发,已是油尽灯枯。阵法是他自己研究出,其中会延伸出什么不好的后果,他应当也有所推算,所以只告知了少数几人阵法的所在地请他们维护,如何布置,却只字未提。 当年,方北冥他们能破血煞阴龙阵,找不到半点记录来帮助,这个阵法,不启动时完全无法事先察觉,最后虽然拼着三条命破了阵,但当时破阵的关键点却在邵逸身上,也就是说当时若没有邵逸,即便再加一个方北冥,四人全死了,那阵法依然破不了。 后来方北冥从邵逸身上找到突破点,才让他找到了破阵的方法。 所以打听人这事,也只能隐晦地打听。 顾九跟着方北冥转了好几个门派,人没打听到,各种素斋倒是吃了不少。顾九就忍不住想,以后如果再遇到喝不起面汤的时候,还可以叫他师父打着拜访同门的借口去蹭点吃喝啊。 这么想着,顾九就发觉自己悟到了邵逸平安长大的真相,想啊,十年前他师父也才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本事肯定不如现在这样厉害,带着个两岁的娃,又是缺钱的命,大抵只有到处蹭吃蹭喝了 这般一边走一边打听,眼看再过几天就要到荆陵郡了。这天傍晚,顾九他们没找到睡觉的破庙,倒是经过了一个村庄。 方北冥在村庄投宿时,一般会以镇宅符抵投宿资费,好在现在的人有事的时候基本都喜欢搞搞迷信封建的。方北冥上前叩门,开门的主人家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眉间堆积着浓浓的愁怨。方北冥说明来意,对方见他带着两个小孩,稍迟疑一下同意了。 顾九跟着进了院子,稍微打量了一下,这家人住的是青砖瓦房,挺大一个院子,家境在这个世界,已算不错。 趁着他打量的这点时间,方北冥与主人家交谈起来,得知主人家姓王,叫大才,家中还有一妻一女。方北冥他们进来时,他妻子王刘氏就带着女儿王小蝶站在另一个门口看着这边。 顾九目光落到王小蝶身上,十六七岁的农家姑娘,穿着一般却整洁,梳着简单也精致的发髻,容颜姣好,只不过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有点发木,看着怪怪的。 顾九收回目光后,忍不住又看了看王小蝶,就见对方眼珠忽然转动一下,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幽幽地盯着顾九,嘴角忽然往上提了提。 顾九哆嗦一下,袖子就被邵逸扯了扯,“进屋了。” 顾九回头拽着邵逸的袖子,凑到他耳旁与他嘀咕:“师兄,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姐姐,看着有点奇怪?” 邵逸就回头看了一下,王小蝶却已转身进屋,身影隐没在了黑暗里。邵逸没看到对方,却没觉得这家人哪里不对,说顾九:“我看你是最近听师父的鬼故事听多了。” 赶路么,无事可做就很无聊,顾九就磨着方北冥给他讲他们以前遇到的各种奇异诡事,跟听深夜恐怖小电台似得,导致本就粘邵逸粘得紧的顾九,晚上睡觉时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邵逸身上。把邵逸烦得不行,当然他抱怨也没用,顾九已经认定他是口嫌体正了。 住的问题解决了,晚饭还没吃。方北冥也没麻烦王大才家,只讨了三碗热水,就着面饼子合咸菜对付了一顿。至于小弟的晚饭,它跟着顾九他们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从窗户跳出去觅食去了。 晚上他们点着自备的油灯,学的学,画符的画符,熄灯时,小弟还没回来。 躺在被窝里,顾九辗转反侧,总觉得这被子和枕头都发潮,隔着衣服睡都十分的不舒服,明明一点汗都没出,身上却黏糊糊的,不由抱着借对方体温把水汽烤干的荒谬念头,往邵逸身边挤了挤。 邵逸被他挤得脾气都上来了,但又深知顾九虽怂却死活不改的特点,只能憋气,“再挤我掉下床了。” “师兄,这被子是不是湿的啊?”黑暗里顾九疑惑的问,瘦巴巴的爪子抬起来在邵逸腰侧摸了两把。 邵逸仿佛被碰到了痒痒肉,整个人跟虾米似的一弹,真的摔床底下去了。 “”顾九扒着床沿,探着脑袋,一脸犯错心虚地看着邵逸。 “你俩别打架啊”方北冥迷迷糊糊地劝架。 邵逸一脸怒容地从床底下爬起来,忍了顾九许久,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一把揪住顾九脸颊,低声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打你?” 顾九脸都被捏变形了,力道还不轻,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口齿不清道:“师兄,我错了,你松手,我疼!” 邵逸勉强顺了一口气,想着熊孩子就是劝教育,见顾九认错也就松了手,重新爬上床。 顾九揉了会儿下巴,又往邵逸那边贴过去,挨着邵逸的背,不过再不敢动了。 邵逸见他老实,也就由他挨着了。 顾九真的觉得这床有问题,他现在感觉自己挨着邵逸的那一半是干的,另一半跟泡在水里似的,难受得不行,眼皮沉重不已,却怎么都没法踏实地睡过去。 滴答——滴答—— 耳侧微微的响动声,顾九以为是小弟回来了,艰难地睁开眼,往窗户那边看去。 淡淡的月色下,窗户上映出一个漆黑的人影,那影子安静地立在窗户边不知多久,微微的倾斜,正好面朝着顾九这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7.第 97 章 哟呼!  邵逸打开看了一眼画, 然后又看了顾九一眼。 顾九忙道:“这是董将军。 邵逸道:“我当然知道,你那么丑,我眼又不瞎。” 旁边方北冥一心二用,噗嗤笑了一声。 顾九:“”他默默看了下自己瘦得跟麻杆儿似的身板, 好吧, 他确实不如画上董将军小时候圆润润的可爱, 但是师兄你说话也太伤人了点吧! 顾九满肚子委屈,但也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 邵逸看完, 又把画卷还给顾九, “这个你装着。” “哦。”除了装家当的布包袱,顾九还有一个包裹,是方北冥给他的, 让他用来装符纸道具之类的, 挺大的,他个矮,包裹能直接打到他腿弯。目前为止, 这个包裹里的东西不多, 都是顾九自己要用到的笔墨纸砚, 还有自己画的几张效果一般的清心符, 顾九把画卷装进去,画卷就成最大的了。 当天晚上, 顾九趿拉着鞋子, 走到邵逸门口还没敲门, 门就开了。 顾九小心翼翼地冲邵逸笑。 邵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已经十分认命地主动让开,让顾九进房。 第二天的酉时就是下一个“七“的第七个阴时,于是吃过午饭,顾九他们就再次去了乱葬岗。 董家的下仆依然轮班守在这里,自然是没什么发现。为防发生什么意外无暇顾忌他们,顾九他们到了后,方北冥便叫董家下仆退出了会起浓雾的区域。 随后,方北冥和邵逸踏着罡步,绕着乱葬岗的中心走一圈布阵,顾九跟着两人看。 在普通人看来,方北冥他们不过是在一直在手脚乱动地走来走去,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但在顾九眼里,他们身处的又是另一个世界,方北冥与邵逸走的每一步,都带起了阵阵罡风,这风又不是风,是常人看不见的正气。 中心那一圈布好阵,三人又回到马车上。方北冥拿出朱砂墨斗,在马车内壁弹了一道又一道的朱砂线,最后再拿出一个拇指大的铃铛,挂在车门上。 这铃铛很是奇特,马车动来动去,那铃铛有铃,摇晃却不响。 方北冥顺便教小徒弟:“这是阴铃铛,遇阴气才会响。” 顾九明白了,相当于一个监测器。 做完这一切,才到申时,三人便也没闲着,方北冥给顾九和邵逸讲刚才布阵的罡步和阵法。邵逸跟在方北冥身边十年,也是这两年方北冥才开始让他单独尝试一些东西,以前他和顾九一样,只有在旁边干看着打下手的份儿。 这处是战场,浓雾中出现的鬼影,应当是当年战死在此地,魂魄却留了下来的士兵。 虽说师爹裴屿答应顾九帮他在阴间找他奶奶,但顾九最开始也好奇,为什么人死后化成鬼魂后,有的人直接归入地府,有的却会遗留人间。他跟着邵逸学了几天后,就知道了,一个人生来便有一扇对应的鬼门,死后只要入土,属于他的鬼门会立即打开。 而人死后,一般都是浑浑噩噩的,对人间执念不深的鬼魂,通常会跟着指引进入鬼门,归入地府。但有的执念太深,死后神智清醒,会选择遗留人间。鬼门开的时间过了后会关闭,那鬼魂要想再入地府,便只能找鬼路前往鬼城酆都,过鬼门关入地府。或者是被玄门中人超度,请阴差再开鬼门。 顾九的母亲周珊珊就是对儿子太牵挂,死后留在他身边照看,他奶奶的执念不如周珊珊,直接选择了归入地府,等待清算生前罪恶值,重入轮回。 当然,还有很多鬼魂,他们入鬼门的机会被夺走了,比如先前顾九遇到的帮老道士作恶的三只小鬼,他们的魂魄被老道士用术法拘在手里,肉身不入土,有鬼门却不得入,若奴役他们的人不给他们超度,那他们连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死在乱葬岗的士兵成千上万,也总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执念选择留在人间。 方北冥说:“战场上留下的士兵,一大半儿生前应当都十分嗜血好战。” “为什么啊?”顾九不懂就问。 方北冥道:“大部分的鬼都可以来去自如,只要他神志清醒,记得执念的来处,基本不会停在死去的地方。比如有的士兵,他死了,惦念着家里的老娘c妻子孩子,会凭着生前记忆里的路回家。留在战场的,也有一些是刚死时执念清晰,没有选择入鬼门,但等鬼门关闭后,执念又模糊起来,神智再度浑浑噩噩。他都变傻鬼了,不知道作恶,不被其他鬼吃,又无好心人超度,更没出来散心的老鬼引路去酆都,便只能这么飘荡到魂魄消散为止。” 顾九唏嘘,本以为人死后就算完了,没想到做鬼也有不同的命运。停留在阳间过久,最后的下场对鬼来说,可能都不怎么好。不是被吃,就是消散,若吃了其他鬼或是人,造了恶业,就算入地府也是服刑百年c千年再入畜生道的下场,轮回投胎的机会少得可怜。 方北冥继续道:“排除这两种鬼,还有想誓死御敌的保家卫国鬼。剩下的,就是十分想侵占对方国家的野心鬼了。” 顾九默默想,看来有人活着时喜欢划地盘,做鬼后也依然,不止是人,有鬼的地方也有江湖啊。 杂七杂八地说了一通,眼看着酉时要到了,便停了话头,三人安静地等待着。 等了约有半小时,顾九坐在马车门口,挂在他旁边,刚才被他用手指拨动怎么也不会响的阴铃铛,忽然无风自动,“叮铃”一声脆响。 “喵?”一同跟来的小弟也警惕地叫了一声。 顾九精神一振,站了起来。 便见视野中,马车之外的其他地方,缕缕黑色阴气从地面冒出,腾至半空停留不动,随着越来越多的阴气冒出,人眼可见的开始起雾,乱葬岗的天气也一下子变得昏暗,刮起了阴风。 浓雾起得很快,慢慢的,浓雾里多了些移动的黑影,传来若有似无的怒吼声,还有刀戟相交的声音。 方北冥甩开黑鞭,卷了就近的一只鬼魂过来。 顾九看过去,就见这只士兵鬼身穿铠甲,胸口插着一支剑,还断了一只手掌,他却感觉不到疼,被黑鞭卷住吞噬着身上阴气,也不惨叫,只目视前方一脸狰狞地要继续与敌军厮杀。 邵逸忽而出声:“这不是鬼。” 顾九:“不是鬼?” 邵逸道:“这是怨气,这只鬼乃怨气所化,不是魂魄本体。” 邵逸伸手,指尖凝出一点血红气团,往这只鬼身上一点,那鬼便忽然消散了。 方北冥甩开黑鞭,再卷了一只鬼过来,发现同样也是怨气所化。方北冥皱眉:“遗留在此处的士兵鬼与随着肉身过来的无主孤魂都不见了,这满场子的鬼,没一只真的。” 顾九迟疑道:“那白马也是怨气所化?” 方北冥道:“应该也是。” “师父,快看。”邵逸指着乱葬岗的中心位置,“怨气升空不见了。” 顾九抬头,就见一层比阴气还要浓郁的黑色雾气缓慢升空,然后忽然消失不见。 方北冥大惊失色:“血煞阴龙阵!” 顾九最近翻的阵法书,还没有见过这个阵法名字,但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他看自家师父脸色惨白,便知道这阵法很厉害,且不是什么好阵法。 方北冥严肃地命邵逸和顾九留在马车上,自己跳下马车,往中心位置跑去。 顾九很担心,“让师父一个人去好吗?” 邵逸面无表情道:“我们去可能也帮不上忙,反而拖师父后腿。” 顾九只能满心焦急地站在马车上等,过了约有五分钟,四周那些怨气所化的原本不理他们的士兵鬼们,忽然一致来攻击他们两个。 幸好方北冥有先见之明,在马车上弹了朱砂线,这些鬼一靠近便被弹了出去,顾九和邵逸一人一把桃木剑,背靠背,各自消灭自己身边的士兵鬼。 顾九一剑刺中一只鬼,对方怨气所化的魂体消散,顾九注意到,还没有消散的几缕怨气与另外几缕飘过来的怨气纠集在一起,融合后,没过一会儿那怨气团居然就变大了一点。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顾九将自己的发现告诉邵逸。 邵逸道:“怨气与阴气不同,阴气多了,我们只会觉得冷,身体不舒服。怨气不同,怨气自身带着很强的意念,它会扭曲人的心神,它们可以互相吞噬c融合,最重要的是,它们可以相互影响,无中生有,壮大自身。” 匆忙的解释中,顾九明白了,怨气与怨气的结合,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邵逸一剑击散一只鬼,穷追猛打地将几缕想逃逸的怨气也击散,才再次道:“有人在收集怨气,化阴龙。” 现在是半夜,月亮都躲进了云层里,周围一片黑暗,顾九根本不知道他现在被白雪背到哪儿去了。他一手抓着鬃毛,一手艰难地在身后的背包里掏啊掏,掏出几张符纸,空手点符是道士入门最基本的课程,顾九指尖一凝,符纸顿时被点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8.第 98 章 哟呼!  尤其后来,听说这茅草屋里更时不时传出厉鬼哭泣吼叫之声。这两年, 村里剩余的人家都不多了, 大多都已搬离此地。顾勇也有了新的美满家庭, 但此子只要一日不死,便犹如一根鱼刺梗在他的喉咙里,叫他睡觉也不得安宁。 老道士从腰间拿出一个罗盘,绕着小院子走了一圈,嘴里念念叨叨,不时在地上埋下一些什么, 忙活了好一阵,然后起身对顾勇说:“我这里有些东西要你去准备, 需得尽快,赶在今夜子时之前。” “我这就去准备。”顾勇说。 然后顾九便见这二人在这又逗留了一会儿后, 才急匆匆离开。 那道士走时, 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顾九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浓烈的恶意与势在必得。 顾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掌,来到这里活了八年,这次终于逃不过去了吗? 盯着那道士的背影出了会儿神, 顾九忽然听见一阵响动,回头一看,旁边用破布床单挡起来的窗户,后面忽然多了个小小的黑影, 那黑影在床单上戳了戳, 然后一个黑色的, 毛茸茸的小脑袋顶开床单钻了进来。 “小弟。”顾九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窗户太高,他踮起脚尖,伸手将小弟嘴巴里叼着的鸡腿接过去,然后让小弟爬上他的肩膀。 小弟是只黑猫,黑猫通灵,在这里被认为是不详之物。三年前小弟才巴掌大,差点被村里的孩童虐杀,当时已经缺了一只耳朵,断了一截尾巴的小弟奄奄一息地被扔到顾九家的院子里,被顾九求着让尚未去世的奶奶给救下来。 奶奶半年前去世,顾九平时吃饭成了问题,都是小弟东家偷一点,西家偷一点的带回来给顾九填肚子,偷不着就抓老鼠回来,倒没让顾九饿死。 这根鸡腿不大,上面沾了些灰,还有小弟的口水。顾九丝毫不嫌弃,随便擦了擦,先撕下一块,递到已经从他肩膀跳下来,蹲在他腿上舔毛的小弟嘴边。 “今天被人追啦?”顾九帮小弟把身上粘着的蜘蛛网清理干净,自己吃一口,时不时喂小弟一口,顺便在它身上摸摸,检查它有没有受伤。 小弟喵了一声,吃了两次就不再吃了,趴在顾九腿上,打着呼噜。 气氛正温馨,温度本就不高的屋子骤然再次降温,一团黑气忽然从旁边斑驳的泥土墙壁里窜出来,掠向坐在床上的顾九。 “喵!”小弟尖叫一声,就要从顾九腿上爬起来挡在顾九前面去与那黑气对峙。 顾九眼疾手快,抱起小弟,快速缩到墙边,一边盯着那团黑气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鸡肉。 那黑气在顾九身前停留一会儿,忽然从中伸出一只混着黑气却依然能看出惨白的手,试探着摸向顾九的脸,只不过快要靠近时,却又忽然转向,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弟尖叫着伸出利爪扑向那只手,随后被狠狠地甩开,幸而方向是床那边,小弟落在床上,倒也没摔伤。 窒息感让顾九的脸颊涨红,他双手攀住那只惨白的手,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娘” 小弟再次扑过去时,那手却随着这声呼喊而忽然收了回去。黑气在原地颤抖了一会儿,然后像刚才突然出现时那样,隐没入那道斑驳墙壁,不见了。 “咳咳” 顾九跪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拿起旁边床头的小铜镜,对着脖子照了照,果然青了一圈儿。 小弟踩上他的膝盖,焦急地一直叫,像在催促。 又一次差点死掉,顾九全身冷得不行,将小弟抱在怀里,喃喃道:“小弟,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顾九本是现代社会一名孤儿,靠好心人捐助大二在读,一次熬夜复习后醒来,便发现自己附身成了一个古代婴儿,很倒霉的是,还是一个在棺材里出生的婴儿。 因为是成年人附身,所以顾九是生而知事,他被这具身体的亲奶奶不顾众人阻拦抱出棺材后,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这具身体的身世。 他这辈子的父亲与母亲,都只是普通村民,母亲周珊珊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孩子尚在腹中,她就死了。出殡下葬这天,抬棺送葬的人忽然听到从棺材里传来婴儿哭声,大惊之下开了棺,就见那面色青白的妇人下身,淌出一滩血水,血水中,趴着一个浑身血红的婴儿。 而在棺材中出生的婴儿,又传说是吸足了尸气活下来的,十分不详,被称为“棺材子”。 身体的父亲顾勇和其他亲戚,都要将顾九活埋,唯有身体的亲奶奶不同意,强硬地将顾九抱回去养,因犯了众怒,所以被村里人赶到了村子边缘的破茅草屋里住,连亲生儿子也与她断绝了关系。 那时候顾九刚出生,还看不清东西,所以他还没注意到自己的情况,他感觉身边似乎随时都有人守着,并且无时无刻不觉得冷,他还以为他来时正处于冬天,但当两三个月过去眼睛能看到东西后,顾九才发现此时正是盛夏,但他却跟活在冬天里一样,然而最恐怖的是,他能看到鬼。 那鬼不是别人,正是这具身体那难产而死的娘,是一直守在他床边的那个人。 周珊珊一缕幽魂,穿着下葬时的那身衣服,染了半身的血,飘在顾九身边,面容惨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顾九第一次看到她时,直接吓晕了过去,之后醒来也不好过,直到他都能坐能爬了,发现周珊珊还是和之前一样,只默默地飘在他身边,这副样子,倒像是母亲挂念儿子,对儿子的守护。 那之后,顾九对周珊珊的恐惧就少了几分。 然而,顾九来到这个世界,就好像是来受折磨的,某天夜里他突然惊醒,便发现头顶飘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黑发遮了两边脸,瞪着眼珠,一大半都是眼白,形容十分恐怖,见顾九醒了,张开黑洞洞的嘴,居然就要直接来咬顾九。 顾九那时候刚会爬,一声惨叫往旁边一滚,刚才不知去了哪里的周珊珊忽然冒出来,与那白衣女子缠斗在一起。彼时他已经被因为他叫声而惊醒的奶奶抱在怀里安慰,他便在奶奶怀里,看着两个女鬼在小小的破败茅草屋内打得黑气翻滚,最后周珊珊断了一只腿,将那白衣女鬼摁在地上,一点点撕扯着,将对方塞进嘴里吃个一干二净。 吃了白衣女鬼的周珊珊,那断了的腿,眨眼间就重新长了出来。 之后这种情况便时有发生,顾九常在半夜里被忽然凑近的阴冷惊醒,通常这种情况下,都会有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野鬼想要吃掉他,最后却被周珊珊吃掉。 起初周珊珊面对这些野鬼,胜得还很艰难,一场战斗下来常会缺胳膊断腿,但每次吃完野鬼,缺损的四肢又会重新长出来。只是次数多了,顾九便发现,他开始看不清周珊珊的面容了。她的身上开始出现黑雾,之后周珊珊每吃一只野鬼,这黑雾便浓重一份,到后来她整个人都被裹在一团黑雾里,看向顾九的眼神,也不再是从前的面无表情,而是带着某种渴望。 顾九心惊的发现,这种渴望,与那些想吃他的野鬼透露出来的,一模一样。 她将他列为了食物。 之后顾九还发现,他觉得冷,这种冷却不是外面温度造成的,这种冷更像是从身体内部生出,是一种自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而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很弱,大病没有,小病却不断,每月有十来天都在喝奶奶采回来的中药,不知道该说是他还是原主,倒霉是倒霉了点,命却还算大,内忧外患,这般坎坷,居然也活了八年时间。 奶奶去世后,顾九并没有看到她的鬼魂,他不知道是何缘由,但奶奶不在后,周珊珊的理智也越来越少,第一次掐了他后,惊慌失措地收回手,但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每次被周珊珊掐住脖子时,顾九都只能一声一声地喊她娘,希望唤醒她的理智。 今天又被掐了一次,顾九不知道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还能不能侥幸逃脱。 然而顾九并不敢逃,他曾试图往外逃过,但他惊讶的发现,在茅草屋外,居然还藏着不少野鬼,他一出去,便纷纷涌上来要撕了他,后来还是周珊珊冲出来,吃掉几只野鬼,剩余的野鬼仓惶逃走,顾九才捡回一条命。 那时候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大概是类似唐僧肉一样的存在,是野鬼们十分喜欢的食物,总之他的下场似乎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在逃出去的途中被野鬼们分吃,一个是躲在茅草屋里,能活一天是一天,然后在某一天,再喂了这具身体的娘亲。 但今天那个道士的出现,回想起对方最后那个眼神,顾九觉得,可能他要新添一种死法了。 金光出,来势汹汹的群鬼身形猛然一滞。 男孩这才来得及挥开手里的黑鞭,如江龙入海,黑鞭在群鬼里肆意翻滚,恶鬼周身凡被所碰之处,皆被金光灼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9.第 99 章 哟呼!  王大才顿时露出不堪的神色。 方北冥替人抓鬼多年, 与各路人都打过交道, 套话的本事还可以, 王大才露出这般表情,他顺理成章地就要问一问了。王大才大概也是憋久了, 方北冥他们又不是本地人,于是不消一会儿,方北冥便将王小蝶的事情打听出来了。 王小蝶今天十七, 这个年纪的姑娘已经可以开始说亲了。王大才在附近的镇上有个杂货铺,家境也算不错,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原是打算招个上门女婿的。就在他给王小蝶寻找良婿时, 他忽然发现王小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起来,追问她又不说。王大才很担心王小蝶, 那几天便格外注意她的行踪,然后在某天晚上, 王大才发现王小蝶偷偷出去,他一路跟着, 最后看到王小蝶来到了村子外的河边, 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王大才魂都快吓没了, 跳下去将王小蝶救出来,然后王小蝶终于肯说了。原来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最开始也说要娶她, 最后却发现对方是成过亲的, 即使这样, 王小蝶还往后退了一步,说只要对方履行承诺愿意娶她,她作妾也行的,但那男人却反悔了,伤心欲绝之下,王小蝶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王大才气愤之下去打听那男的,才发现对方是隔壁村郝地主家的独子郝元洲,家里良田几百亩,镇上还有几个铺子,在这附近来说算是很有钱的,王大才完全不能把对方怎样。他忍气吞声地,劝王小蝶忘记对方,趁着她与对方的事没有其他人知道,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但王小蝶哪怕差点死掉,被救回来后一样闹着要嫁给对方,还是作妾。王大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么都劝说不听,王大才怕女儿再寻死,只得答应。 王大才气愤道:“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小蝶为他寻死,亲自上门来说愿意迎小蝶进门。” 只是王大才不知道,被救回来后的王小蝶,本质上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小蝶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却半点没考虑过将她养大的一对父母。 下午还在下雨,王大才夫妇出门为王小蝶的婚事忙碌,兰月没出去。顾九他们过去的时候,兰月正在做针线活。 她穿着十几年前的款式,虽然违和,却并不丑,与现在人的穿着比,倒是别有一种风情。见他们进来,兰月便放下活计,顾九看了一眼,好像是一件小孩的衣裳。 兰月娇笑道:“奴家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子,两位小道长便罢了,道长一个男人也不请而入,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方北冥道:“跟我说说,王小蝶找你,要你帮她做什么事?” 兰月笑道:“当然是嫁给她的情郎。” 这个顾九他们明显不信。 从王大才口中得知,王小蝶性情温顺,因家中也不缺钱,生活顺风顺水的,这样的人通常不太能承受打击,且很多时候会在遭受打击后,走向极端。她在生死线上徘徊一遭,与鬼签鬼契,就为了嫁给欺骗过她的情郎,她心中就没半点恨么? 顾九更不懂,水鬼既然可以找替死鬼,为什么兰月不直接害了王小蝶,让其代替她待在水中直接上岸呢? 顾九他们并没有在兰月那里问出些什么。傍晚时雨停了,方北冥带着顾九他们踩着满地的泥泞出了躺门。 他们来到村子外的河流边,河水潺潺流动,因为雨才停,河水有点浑浊。他们沿着这条河两边来回走了挺长一段距离,并没有什么大垂柳。 顾九用木棍戳着鞋子上粘着的泥,“兰月是不是在骗我们啊?” 方北冥道:“不像。可能她死时的地方确实有棵大垂柳,但河水是流动的,尸骨随水流,她跟着一块过来,最后停在了王小蝶跳水的地方。” 他们也没问王小蝶是在哪里跳的河,当时王小蝶失魂落魄,从家里出来,哪还有心情特意挑选路线,她寻死心切,定是直接朝前走来到河边纵身一跃,且下了雨,兰月的尸骨也不一定还待在原地,搜寻范围还有点大。 找尸骨这事儿,顾九他们也没有亲自下水,晚上他们去了河边,邵逸招来附近河段中一只也是刚来不久的能力还弱的水鬼,命他帮忙找兰月的尸骨。 他们待在岸上等了一会儿,就见水鬼冒了头,指着一个地方,说尸骨在下面。 三人中,顾九身上阴气重,顾九就算会游泳,大冬天的,下去估计直接冻成冰块。就邵逸不怕冷,他脱下衣服,只穿着条亵裤就跳进了水里,往那个地方潜去,不一会儿,邵逸手里就提着一团东西浮出水面。 邵逸上岸,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岸边。 破破烂烂的竹片间,卡着一具尸骨,上面缠满了乌黑的长发和腥臭的水草。 邵逸踢了踢竹片:“猪笼?” 方北冥点头。 顾九问:“什么猪笼?” 邵逸道:“装猪的笼子,有种存于宗族私下之间,惩罚偷情之人的酷刑,叫‘浸猪笼’。” 邵逸说起来头头是道,他和方北冥行走在外,见过很多这种事,浸猪笼而死的冤鬼c厉鬼,也见过不少。 浸猪笼,顾九当然是知道的。听说浸猪笼除了惩罚,还是对死者的一种诅咒,诅咒对方来世不得为人。在这个遍布鬼怪的世界,这种诅咒,很可能是带着效力的。他低头看着尸骨,尸骨正面朝上,黑洞洞的眼眶望着天空,让人发凉。若这真是兰月的尸骨,那么兰月的死法未免太过凄惨。 之后,他们将尸骨从竹片中取出来,在河水里将水草c泥土洗干净,抖开一块破布裹上。 回到王家,他们还没进院子,就见坐在屋檐下的兰月忽然起身,惊喜地迎上来。 “三郎,你回来了?” 兰月痴痴地说着,见是顾九他们,顿时回神,失落的转身,“不是三郎,三郎去哪了,为何还不归家” 顾九不由摇摇头,知道兰月应该是陷在回忆里,把此时当过去,做着从前做过的事。她念着不归家的三郎,但可能她的三郎早已归家,她记得的只是当时等待时的迫切盼望c那种挂念。更可能三郎是谁,她都不知道了,只空留一个名字。 做鬼就这样,死的时间太久,记忆经不起时间消磨,很容易就模糊混乱了。 不过顾九对兰月同情归同情,可没忘记自己在对方眼里是盘肉。 方北冥拍拍兰月,将破布打开,“看一下,这可是你的尸骨?” 兰月愣愣地与那尸骨对视,然后温柔地将尸骨抱过去,指尖在尸骨的黑发上抚过,欢喜道:“找出来了出来了,可以回家了。” 兰月搂着尸骨进屋了,顾九他们也赶紧进屋,主要是顾九,鞋子都湿掉了,脚丫子跟冰块似的。不像邵逸,明明都下过河水了,这会儿回来衣服一脱,里面的裤子居然都快干了,火气真是旺得不行。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兰月的尸骨找回来了,就要找地方埋,但埋在哪里,又是个大问题。兰月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埋,她还要找她的三郎,让三郎给她埋。 兰月清晰的记忆已经不多,顾九起先以为她的执念是让尸骨入土,但现在发现可能她的执念是那个三郎,要让三郎给她埋尸骨,就要找三郎,三郎是谁?兰月也说不清楚,她连三郎的大名都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问兰月要了她尸骨上的头发,与符纸一燃,然后将二者的燃灰放入盛了井水的小碗中,念动咒语,只见小碗里原本浑浊的井水,燃灰在内旋转几圈,然后缓缓向两边拨开,露出清澈的水面。水面渐渐模糊,缓慢地显出一个男子的身形。 男子背对着他们,一身青衣,身形清瘦,正在往前走,忽然对方转头过来,面目却一团模糊。 顾九被吓了一跳,跟忽然看到鬼片里的无面男一样。 方北冥手掌在小碗上一拂,男子的身影就消失了。 顾九拍了拍被吓到的小心脏,“师父,这个人的脸怎么回事?” 方北冥头疼地捏捏额角,“兰月只记得对方是三郎,却连对方的脸都忘记了,这个法子找不到人,我们只能另想他法了。” 邵逸道:“大垂柳。” 顾九赞同:“若兰月的尸骨不是中途卡在猪笼里的,那么她就不是意外落水死亡,距离她生前居住的地方一定不远,那里肯定有三郎的消息。我们顺着这条河找,应该是能找到的。” 这条河虽然长,但若是发动小纸人的力量,找起来应该也很快。 不过邵逸身上真的很暖和啊,顾九很久没睡过这么舒坦的安稳觉了,一觉天亮,半夜没有被冻醒。 不过邵逸很警觉,顾九只轻轻动了下他就感觉到了,眼睛一下子睁开,眼神有点刚醒的茫然,很快变得清明。 邵逸睡在外侧,他看看窗外,翻身下地让顾九下去,还顺脚踢了熟睡的方北冥一脚。 被踢的方北冥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掐了个决,眼睛还闭着呢,嘴里嘟囔:“有鬼吗?” 邵逸道:“天亮了,起来。” 方北冥倒回床上,抱着被子打滚:“好徒儿你再让为师睡会儿吧,昨晚为师放血打鬼,头晕着呢。” 邵逸冷冷道:“与老将军约定好的日期快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第 100 章 哟呼! 董秀英微微往前倾, 面露激动,“找到了?” 顾九点头,邵逸则帮董秀英等人再开了一下阴阳眼。 推董秀英过来,曾质疑过他们取血目的的那个女兵,看到眼前的一笼子厉鬼时, 也忍不住退一步。董秀英也惊了一下, 不过她心里有准备, 所以很快又镇定下来。然后她将目光,转向站在顾九身边的白马。 董秀英出现后, 白雪就有点疑惑地往她身边走了两步, 然后回头看看顾九, 眼神十分茫然不解。 董秀英嘴唇微微颤抖,她将白马上上下下的打量, 虽然白马身上裹着雾气,但她与白雪作伴十几年,又岂会认不出这就是她的白雪。只是现在她老了,白雪好像认不出她。董秀英抬起右手,小拇指抵唇,吹响一声绕着弯的口哨, “白雪, 过来。” “咴~” 回应似的,白雪在原地仰立起来, 嘶鸣一声, 落地后, 便朝董秀英跑了过去,绕着董秀英打转,不时拿头蹭她。 它认出董秀英了,虽然她变老了,不再是它熟悉的容貌,但她身上的气息,她的话音,她的口哨声,都让白雪知道,眼前这个人,才是它的主人。 白雪十分快活,董秀英又何尝不是,她摸着白雪的头,看着白雪高兴地在身边蹦跳,也高兴而痛快地笑着。 顾九被这主宠俩的氛围感染,也不禁露了丝笑容,不过立即又被旁边厉鬼们的怒吼声扫兴地打断。 董秀英也将注意力暂时从白雪身上挪开,问顾九:“方道长呢,这些厉鬼如何处理?” 顾九道:“师父找布阵之人去了,这些厉鬼只能等师父过来处理。” 董秀英道:“老身与你们一起等吧。” 那群被厉鬼吓惨了的士兵们,总算是缓过来了,却再也不敢靠近顾九他们半步,战战兢兢地向董秀英行礼,“见过董将军。” 董秀英早卸去军中职务,她现在身上空有一个虚高的官衔,其实是什么事都不理的,但这不妨碍大家称呼她一声将军,毕竟南湖郡还是当年她带兵夺回来的。这些士兵嘲笑董秀英已经老去,但气魄胆量却半点也及不上董秀英,面对厉鬼时的反应就可看出。 顾九看看天空,从厉鬼们出现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挺久了,天边开始有朦胧的光线,眼看着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咿呀?”躺在邵逸胸口装死的一只小纸人忽然抬了抬脑袋。 顾九:“?” 他正想悄悄问小纸人怎么了,就忽然听见了自家师父的声音。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方北冥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手拿着剑,一手拉着根铁链,后面拴着一个又一个被捆住双手拼命嘶叫的厉鬼。 “啊啊啊!”那群好不容易没那么怕的士兵,看到又来了群厉鬼,又立即大叫起来。 恰好军营里又出来两列队伍,为首之人呵斥道:“此乃军营重地,前方何人在此喧闹!” 见鬼的士兵们终于忍不住了,不少人回头跑向战友们,“鬼!老大,有好多鬼!” “胡说什么!”士兵们的老大呵斥。 方北冥看看那群士兵,挠挠脑袋,又看看坐在轮椅上,手放在身边趴着的白马头上的董秀英,转向邵逸:“你给他们开了阴阳眼啊?” 邵逸道:“是他们自己嚷着要看的。” 方北冥还是挺了解邵逸的,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让普通人见鬼,定是这群士兵出言不逊了,便无奈地摇摇头:“把人吓坏了怎么办?” 那群士兵的老大训斥完自己的手下,驱马上前,看到董秀英时,愣了愣:“董将军?这大晚上的,您在这做什么?” 董秀英恰好与这人认识,“有点小事要处理,没想到惊动了周百夫长。” “是什么事?”周百夫长下了马,瞪了瞪先前出来的,但大冬天的夜晚却一头冷汗的手下们,走向董秀英。 这名百夫长穿着披风,他在那群能看到鬼的士兵眼中,站在董秀英左手边,位置刚好停在笼子前方,被风吹起的披风在笼子前晃晃悠悠,厉鬼们被吸引了视线,费力的伸手要去抓那披风。 士兵们为自家老大齐齐捏了把冷汗,又不敢过去,只能集体眼抽筋,给对方使眼色,让对方赶紧从那位置离开。 周百夫长没注意到手下们的异样,站在那里与董秀英寒暄,身后的披风好几次掠过几只厉鬼的手,因有风一直没成功抓住。 董秀英倒是体贴,一边寒暄一边让女兵推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把周百夫长带了过去。 顾九这边,则问方北冥:“师父,抓到布阵的人了吗?” 方北冥摇头:“我追过去的时候,惊动了他,让他逃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北冥道:“看身影,是个比较年轻的道士,二十来岁的样子。” 顾九:“这么年轻?” 方北冥遗憾道:“那人这么年轻,却已经能独自将血煞阴龙阵布置出来,可见天赋之高。若用在正途,道门岂不又壮大一分,偏偏”偏偏走了这歪路。 方北冥又道:“待此间事了,为师再去打听下,看是不是哪家弟子。”要真这样事情就简单许多了,方北冥自己都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小,这人很可能是当年那名道士门下的,和他们一样,是云游道士,无门无派,自学成才。 随后方北冥又问顾九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嘲讽邵逸,只下了个立狱咒就累得虚脱了,若来只黄雀,他和顾九岂不成了翁中鳖。 邵逸这次倒老实,没顶半句,乖乖被方北冥教育。 董秀英走过来,身后跟着一脸探究的周百夫长,董秀英道:“方道长,这群厉鬼,你打算如何处置?” 方北冥回头,拱了拱手,道:“我打算先将他们超度一下,再将他们送往地府。” 方北冥对董秀英说,这群厉鬼原本只是徘徊在战场里的死亡士兵,沉浸在自己的执念里,有人将他们强行从执念里拉出来,勾起他们的仇恨与戾气,用来炼制阴物。他们已经成了厉鬼,还失去了神智,超度的话,可以将他们心中的仇恨洗刷,找回神智,让他们好过一点。 董秀英表示厉鬼有归处,自然最好。然后请方北冥给周百夫长开下阴阳眼,她已经将在此的原因说了,只是周百夫长还是不信,要亲眼确认。 方北冥看周百夫长亦是身带煞气,胆子应是不小,便给周百夫长开了阴阳眼。 周百夫长第一反应是大喝一声,然后往后跳了一步。 方北冥笑笑,这反应,还算小的了。然后问董秀英:“那白雪呢?” 董秀英迟疑道:“若现在白雪不受超度,会如何?” 方北门刚才听顾九说了来龙去脉,此时便道:“白雪的最后愿望是将你安全送到营地,对它来说,坚持不懈地跑才能达到目的,这也成了它死后最清晰的执念。它当时死后,魂魄停留在了路上,不停地在这条路上来回奔跑,执念不散它亦不散。但白雪此时已经见到了你,它的执念不在,短时间不受超度不会如何,时间长了,它的魂体会慢慢消散。” 董秀英心情比想象中的平静,她能在死前再见一次白雪,余生已经无憾,她摸了摸白雪,眉目舒展开,慈爱地看着白雪,“那就一起超度吧。” 白雪仿佛听懂了,不舍地蹭了蹭董秀英的手。 董秀英发出白雪熟悉的指令,让白雪过去。雪只能依依不舍地走到笼子边,眼睛充满雾气。 顾九看到这幕,下意识地又把挨着他蹲着的小喵搂住。 若是和尚,大概就地一坐,手持念珠就念起了超度经文,方北冥也懂一点佛经,作为一个道士用佛经超度鬼的事情也干过,不过他们道门,自然也有道门的超度法子。 方北冥将铁链上拴着的鬼塞进笼子里,然后拿出之前准备好道具,起法坛,点黄符。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 这场超度法事,持续时间差不多半小时。随着方北冥念诵出咒语,原本还面目狰狞的厉鬼们,也渐渐地安静下来。他们眼中的暴戾怨恨一点点地消退,脸上开始有了表情,似乎终于明白自己来自何处,亦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将要去往何处。 天色将亮,一道若有似无的金光拂过,士兵鬼们终于恢复了神智,容貌上,也干净了些。 笼子撤去,方北冥又立即请阴差。 而董秀英扶着轮椅,不敢置信地看着其中一名脸上带血的年轻男鬼,“二哥?!” 她急急地要下去,却因为不能行走,差点摔在地上,女兵将她拉住,董秀英拍着扶手命道:“快!快推我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第 101 章 哟呼!  邵逸注意到他偷摸的眼神, 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没生气, 顾九顿时放心了。 取了董秀英的指尖血,只一个晚上,方北冥就将破阵的符纸道具准备好了。顾九就有点不明白, 既破阵这样容易,师父当时的表情为何又那么凝重呢? 要破乱葬岗的血煞阴龙阵, 又还要等下一个七, 也就是顾九他们还需要在南湖郡待七天才行, 不过方北冥说他压制了怨气导致对方上次收集不成功, 肯定惊动了对方,为防有变, 他们需要住到乱葬岗去。幸好董秀英财大气粗,给了顾九他们更加宽敞足够让三人一起睡下的马车,还让下仆送了许多的日常用品过去。 虽然没有将军府住的舒服,但对于住过茅草屋,野外也睡过的顾九来说, 马车已经算是豪华装备了。 乱葬岗还是和他们第一次去查看时一样, 阴阳眼的世界里干干净净的, 不过普通人眼的世界嘛,就不怎么样了。之前他们看到的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已经被顾九他们烧了,最近这里传闻闹鬼,就没人再往这扔尸体, 只有些野猫野狗在这边徘徊。 马车停下的时候, 顾九看方北冥烧了张符纸。 “哒哒哒。” 不一会儿, 马车窗就被轻轻叩响,邵逸打开车窗,一个白色小纸人爬了进来,它的五官是用朱砂点出来的,笔画随意,却憨态可掬,不显诡异,十分可爱。它爬上方北冥的膝头,两只手比划着,发出幼童一般稚嫩的咿呀声。 这个叫纸人术,折出的纸人,与主人心意相通,能替主人勘察c记录所听c所看到的事。这术法功力最顶尖之人,能使手下折出的纸人拥有人的思维,发出人声。方北冥折的纸人,虽然只能发出咿呀声,但他并没有认真的学过这个,所以达到这一步,也算顶尖了。像邵逸,目前折出的纸人,即便画上五官,但想知道它记录的东西,只有将它烧了才行。 小纸人咿呀一阵,方北冥却听明白了,他点点头,指尖在纸人额头上一点,纸人便轻飘飘地倒在他手心上,被方北冥收了起来。 顾九好奇地问:“师父,它说了什么?” 方北冥道:“昨日我离开时,在这里放置了一个纸人。刚才它告诉我,我们离开后,乱葬岗里没有人来过,也没有鬼出现,那背后布阵之人的反击,也不知何时会再来。” 顾九道:“说不定对方是害怕缩回去,将这里弃之不理了。” 方北冥道:“没那么简单,这个阵法,布阵想要成功,必须加入布阵之人的血,阵法被破,他也会受到反噬。而这个阵法,通常来说不会只存在一个,若每个都像这样被发现就弃之不理,除非他不想活了。” 顾九真的很好奇:“师父,血煞阴龙阵,到底是什么阵法?” 方北冥愣了下,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知道你师爹为何会是阴差吗?” 顾九惊道:“与这个阵法有关?” 方北冥点头。 顾九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然方北冥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每个国家的形成,除了会立君主之外,在人眼看不到的世界里,还会化出一只阳龙。阳龙守护着这个国家与子民,国家昌盛繁荣,阳龙的气势便强大,国家弱小,阳龙的气势也会跟着微弱。阳龙气势一弱,它所守护的国家就会容易被各种阴邪侵袭。 曾有一阵,这片土地战乱四起,几乎存于世的各个国家背后的阳龙都十分孱弱,这时候,有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长,以自身的修为与功德,研究出一个用浩然正气化成阳龙提升国家气运以结束乱世的阵法,这个阵法叫升阳龙阵。 十几年前,有个法力同样高深的道士,因不甘自身大限将至,想要强行增加自己的寿命,他将升阳龙阵研究改造一番,最后得出了十分阴狠毒辣的血煞阴龙阵。和升阳龙阵一样,布阵的人必须加入自己的血。只不过升阳龙阵的阳龙相连的是一个国家的气运,而血煞阴龙阵中的阴龙,是与布阵之人自身寿命相连。 布置血煞阴龙阵时,需将无数的怨气c戾气与阴气,投入到一个阵法里,让它们生生不息,再化成阴龙。但因为怨气c戾气与阴气,乃被玄门中人不容,动静大了,这阵法会被毁夭折不说,布阵之人也容易暴露,引火上身。 那名道士考虑到这一点,他走遍大江南北,挑了无数个隐秘的地方,布置下无数个血煞阴龙阵,这些阵法,有的为他造龙头,有的为他造龙身c龙爪以及数不清的龙鳞。 因为部位分开,即便所有部位都有了,但拼凑在一起也只是一条死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用一名命格至阳,体含金庚之气的人的血来唤醒阴龙,醒来的阴龙会染上血煞气,还是非常强大的法器,几乎无人能敌,且阴龙会命定般的与阳龙对抗,吸食阳龙的气运,而阳龙与一个国家的气运相连,阴龙一旦炼成,国家迟早大乱。 当年那名道士做得隐秘,等方北冥他们发现时,对方已经进行到唤醒阴龙的最后一个步骤了。 最后,当然是没有成功。 方北冥回忆道:“当年你祖师爷还有你师爹的师父,以及你师爹,都在那一战丧命。你师爹他们,俱是一身大功德,阴寿超过百年,可以不排队去投胎的,只是你师爹舍不得我,便留在地府做了个阴差。” 顾九问:“那我祖师爷和师爹的师父呢?” 方北冥笑道:“自然是在下面逍遥快活,他们的阴寿比你师爹还长呢,你师父和你师兄,每年都给他们烧好多阴钞下去,你师爹还有俸禄可领,也会孝敬他们,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呢。” 顾九也微微地笑了,如此,那这结局也不算特别悲惨。 顾九忽而又好奇了:“那道士既已准备唤醒阴龙了,那那个被拿来放血的至阳命格的人,又如何了?” 坐在顾九对面一直靠着车壁默默听故事的邵逸,忽然抬眼,看向顾九的视线十分锐利。 方北冥抬手摸了下邵逸的头,再想摸第二下邵逸就扭头避开,并十分目无尊长地瞪了方北冥一眼,方北冥呵呵笑了声,对顾九道:“就是你师兄呀,当年我们能活下来,多亏你师兄呢。” 顾九瞠目:“十年前,师兄才多大呀” “两岁啊。”方北冥说,“别小看了你师兄,他可厉害了,认真起来师父都打不过他。” 顾九重新打量邵逸一番,这么厉害吗?然后在心里自嘲,他们两个一个要被放血喂阴龙,一个从小就面临就野鬼填肚子的境地,果然是师出同门的缘分吗,也不知谁更惨一点。 邵逸似乎不喜欢别人谈论他,推开车门道:“我出去转转。” “去吧。”方北冥也没拦他。 等邵逸走了,顾九尴尬地扯扯嘴角,然后想起昨晚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方北冥道:“师父,师兄的体质很特殊吗?” “是很特殊。”方北冥跟顾九详细说道,“金庚之气,金乃刀剑兵戈,主杀伐;庚位于西方,五行中属金,庚又对应秋季,而秋主肃杀。说简单点,金庚之气就是兵器的锐利之气,而你师兄本身是至阳命格,阳气旺盛,再加上金庚之气,煞气遇上他都要躲避。” 顾九喃喃道:“真厉害啊,但是,这个体质对师兄自身有什么妨害吗?我昨夜在师兄身上,看到好多利器造成的伤口。” 方北冥沉默了一下,道:“你师兄一激动,金庚之气就容易失控,他昨日应是同我一样,遇到了血煞阴龙阵想起往事才会那样。” 顾九蹙眉,“没有办法控制吗?” “有。”方北冥说,“聚阴气,阴气无意识,能很好的平衡他的金庚之气,只是过不了多久,收集到的阴气会被金庚之气吞噬,所以更多时候,只有靠你师兄自己控制,他现在的控制力已经好很多了。” 顾九心里难受,现在好很多,邵逸才多大啊,那他小的时候,是不是浑身都是伤口?试想,一个人从小动不动就被自己无意识的割伤,身体时刻伴着疼痛,如此折磨之下,他脾气能好么,难怪邵逸总是那样暴躁不耐的模样。 顾九想到他身上阴气不是很多吗,“怎么收集,用我身上的不行吗?” 方北冥笑道:“当然是可以的,你怕冷,你师兄怕热。你只稍微和你师兄距离近些,他就会好过一些,不然你觉得以你师兄那头都不喜欢被人碰的性子,会容忍你和他睡一起?” 顾九前一刻还对邵逸同情呢,此时就忿忿不平了,亏他这几天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邵逸被赶下床,邵逸真是太狡猾了! 方北冥拍拍嘴巴,干笑道:“哎呀,我好像说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正这时,邵逸提了两块肉过来,问:“羊肉还是牛肉?” 顾九扭头,瞪着邵逸。 邵逸比他还凶地回瞪。 顾九默默收回视线,缓缓抬手,小小声儿道:“吃羊肉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第 102 章 哟呼! 董秀英对白雪有很深的感情,上交兵权后, 她没有选择在上京享受荣华富贵, 而是回到被她亲手收复的城池定居, 距离当初白雪倒地身亡的军营不远。 而与军营相隔一段距离的曾经的战场,埋骨无数, 随着夏国的统一, 那处战场渐渐沦为乱葬岗,一般很少人会从那里经过。 关于乱葬岗, 一直有闹鬼的传闻, 就在前不久, 有人说他在经过乱葬岗时忽起大雾, 雾中鬼影重重,人声嘶吼c刀剑铿锵声不绝于耳。他在雾中迷了路, 转了好久一直找不到出路, 甚至有鬼影来追他, 就在他倍感绝望之际,一匹浑身染血的白马忽然出现在他身边,击退了那鬼影,带着他闯出浓雾,然后又忽然消失不见。 此事带着浓重的传奇诡异色彩,因此不管此事真假,传得很远。董秀英听说了后, 认为那白马是白雪, 亲自去了乱葬岗, 但传说中的浓雾没有,染血的白马更没有。她去了好几次,却一次都没碰见。但之后又有其他人遇到了这种情况,浓雾与白马出现的时机,毫无规律可言。 董秀英年纪已经很大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活头,她一生未婚,余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见白雪一次。偏偏别人遇到的情况她始终遇不到,便听人介绍,找到了方北冥这里,请他帮忙。 顾九听得很难受,忍不住摸了摸在旁边椅子上吃肉的小弟。小弟对他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亲人,这几年若没有小弟陪伴,恐怕他早就在寂静中孤独的死去。 方北冥看小徒弟一脸难过的表情,夹了块红烧肉放他碗里,“快吃,下顿肉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他没对顾九说,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情,以后面对得多了,就没那么容易难过了。 吃完饭,方北冥在准备这次可能要用到的东西,顾九照例跟着邵逸学东西。 顾九满身阴气,天生阴阳眼,聪明是一回事,但他本身在玄学这方面很有天赋,邵逸教他画最基础的清心符,他尝试几次就成功了。 顾九拿着自己画出来的清心符,有一瞬间狗胆包天,想送给邵逸用,以免他随时跟吃了炸药似得,不过也只是想想,面对邵逸他还是太怂了,有时候他想不起一些比较复杂的字怎么写,邵逸可是毫不客气敲他脑袋的。 课程结束后,顾九带着小弟,一边默诵固魂经,一边回到自己的房间。 身上的衣服,又新又干净,床上的棉被枕头都软乎乎的还带着刚清洗过的味道。顾九搂着小弟舒舒服服地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只是他躺了好一会儿却还无半点睡意,那令他既害怕又厌恶的透骨寒意又回到了身上,冻得他瑟瑟发抖。 领略了暖和是什么滋味的顾九,以前尚能忍受的寒冷如今他居然半点也忍不了了。 顾九从床上坐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抱着枕头出了房间,来到邵逸房间门前。顾九举起手要敲门,还没挨着又缩回去,站在原地一脸纠结。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咬咬牙一脸视死如归地正要再次敲门的时候,门忽然猛地从里面打开了。 邵逸黑着脸看着顾九:“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走来走去干什么。” 顾九缩在枕头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样子,“师兄,我c我太冷了,睡不着。” 邵逸警觉地瞪着他:“你想干嘛?” 顾九抱着拳头摇了摇,哀求道:“师兄,今晚我和你睡吧。” 邵逸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我要一个人睡。” 说着就要关门进屋。 “师兄!”顾九一着急,上前拉住邵逸衣角,也不敢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烦死了!”邵逸拂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往里走,却没关门,见身后没动静,转身吼道:“不是要和我睡,还不进来!” 顾九忙不迭跑进去,生怕邵逸反悔赶紧把门关上,手脚不停地往上床爬,缩在被子里后道:“师兄,你真好。” 邵逸没心情听他拍马屁,拦住跟进来看顾九上床后也想往床上跳的小弟,“你给我睡床下。” 小弟喵一声,冲邵逸呲了呲牙,绕过他跳上床尾,爪子死死地抓着被子,无论邵逸怎么扯都不松开。 最后邵逸放弃了,瞪了瞪小弟,又瞪了瞪旁边蒙头装睡的顾九,不开心地缩进被窝睡觉。 第二天邵逸起来的时候,顾九还在睡,他的右胳膊被顾九搂着。邵逸看了看怀里瘦唧唧的小孩,撇了撇嘴,这小孩以前睡觉搂猫儿习惯了,睡觉的时候手里一定要抱个东西,明明怕他怕得要死,为了睡得舒坦,却也敢壮着胆子来找他。 将小孩从身上撕撸开,邵逸踢了踢顾九,“顾九,起床。” 等顾九从被窝里咕涌出来后,邵逸去开门,有下仆端了水进来。 邵逸道:“我师弟在这。” 下仆便表示明白,将给顾九准备的洗漱用具拿到了这边。 邵逸便到院子里练剑去了。 等邵逸练完回来洗漱,见顾九顶着一头乱毛坐在床上揪着被子打瞌睡,他感觉积存在体内的愤怒暴躁又在翻腾了,忍了两下,邵逸走到床边,揪着顾九耳朵,提高了音量:“顾九!起床了!” 顾九一惊,捂着耳朵瞪着眼睛茫然地看着自家师兄。 “嗤”邵逸看着他这模样,跟受惊的猫儿一样,居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也确实没忍住。 顾九立即指着他,一脸惊奇:“师c师兄”他居然在笑,这么多天,顾九还以为邵逸不会笑呢! 邵逸笑完之后又立即板着脸,拍开他的手指,面无表情的,“快起来。” 顾九握住自己的手指,慢吞吞下床。 笑起来多好看啊,怎么就要那么凶呢 今天早上顾九的头发也是看不过眼的邵逸给他梳的,洗漱过后,方北冥伸着懒腰也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下仆来报,将军请他们去前面用早膳。 到了饭厅,董秀英看到穿着灰衣道服的小道童,像昨日一样,眼神顿了顿。 顾九被董秀英看得茫然,眼神疑惑地询问对方。 董秀英回神,似感慨地笑了下,请三人落座。 吃过饭,这才说起了正事。 董秀英请方北冥过来,是想请他弄清楚乱葬岗附近是不是真有鬼魂作祟,因为它们有伤害行人的企图,所以不能不管,再就是,想确定那匹雾中白马是不是她的白雪,若是,希望能将白雪的灵魂带回来,与她相见。 方北冥问了下起雾的时间,从中推断出了些规律,“浓雾与白马,都是每隔七日,从当日起,至次日的第七个阴时,渐次出现的。” 天干地支,天干十个,分五阴五阳;地支十二,分六阴六阳,其中丑c卯c巳c未c酉c亥,为阴时。 七在玄门中,是个很特殊的数字,它代表着日月与五星,所以玄门人不管炼符还是开坛做大型的法事之类的,皆以七日为一期。 而六阴不够七这一数,便以第一个“七”开头的第一天,从第一个阴时往下数,数到第七个阴时,浓雾与白马就会出现。比如第一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人,是丑时遇到的,那第二个理应在第二个七日从卯时开始数的第七个阴时遇到,也就是次日的卯时。这样依次往下推,每隔七日一个阴时轮一次。 七七一个定数,顾九默默跟着算了算,第一个遇到浓雾与白马的,是夜间赶路,在丑时遇到的,此事也是从他口中传出,第二个是在巳时,第三个也是此事中目前最后一个遇到的,是在未时。算上中间的卯时,那么浓雾与白马已经出现过四次了。 如此有规律,还以七为数,涉及阴魂与阴时,顾九觉得这件事很可能不是巧合,背后像是有玄门中人的影子。 三人从将军府出来,准备去乱葬岗看看。 董秀英派了马车,顾九爬上马车跟着摇了一会儿,心口发闷,觉得比走路没好多少。 方北冥看着小徒弟惨白的脸色,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了颗黑色药丸让他用水服下,拍了拍他的背:“你身体这么弱不行啊,明天起,跟着你师兄练剑吧,以后不管是杀鬼还是和同行打架,都用得着。” 顾九就小心翼翼地看向邵逸,“那便麻烦师兄了。” 邵逸靠着窗户看着外面,闻言头也不回,语气硬邦邦地嗯了一声。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从军营外围经过,前方出现一条岔路,车夫是当年跟在董秀英身边退下来的老兵,他道:“当年,就是从这条路,白雪一身刀伤,全身的血,跑进军营倒地后,声音都没发出一声就死去了,它是憋着最后一口气,把董将军给驮回营地的。” 那一幕,老兵至今想起还觉得酸楚,白雪即便死亡,眼睛也是睁开的,它看着自己昏迷重伤的主人,眼里全是牵挂。战马虽不是人,但作为骑兵来说,它们是生死相托,比战友更亲密的伙伴。 关于乱葬岗,一直有闹鬼的传闻,就在前不久,有人说他在经过乱葬岗时忽起大雾,雾中鬼影重重,人声嘶吼c刀剑铿锵声不绝于耳。他在雾中迷了路,转了好久一直找不到出路,甚至有鬼影来追他,就在他倍感绝望之际,一匹浑身染血的白马忽然出现在他身边,击退了那鬼影,带着他闯出浓雾,然后又忽然消失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第 103 章 哟呼!  顾九从门缝里,看到顾勇带着个道士打扮的男人往这边过来, 最后站在院门外不敢进来。 “大师, 就是这里!” 顾九听见顾勇跟那老道士这般说,看向院子里的眼神带着顾九熟悉的恐惧, 还有憎恶。 顾九将视线转向老道士, 就见那老道士闭着眼睛掐指在算,然后满面凝重地跟顾勇说:“幸好你及时找我过来,此子乃恶鬼转世, 明日便是下元节, 鬼门亦开,到时百鬼出,阴气大盛, 这恶鬼以阴气为食,功力将大增。届时生人不分, 再不将其除掉, 又有那厉鬼相助,只怕此次过后,这方圆十里的人烟都要为他所食。” 顾勇听后,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此子降生后, 周边的邻居死的死,伤的伤。再说他们这个小山村, 原本也算是土地肥沃c风景秀美之地, 但随着此子的降生, 却一日比一日凋敝,尤其是此子居住的周围,竟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 尤其后来,听说这茅草屋里更时不时传出厉鬼哭泣吼叫之声。这两年,村里剩余的人家都不多了,大多都已搬离此地。顾勇也有了新的美满家庭,但此子只要一日不死,便犹如一根鱼刺梗在他的喉咙里,叫他睡觉也不得安宁。 老道士从腰间拿出一个罗盘,绕着小院子走了一圈,嘴里念念叨叨,不时在地上埋下一些什么,忙活了好一阵,然后起身对顾勇说:“我这里有些东西要你去准备,需得尽快,赶在今夜子时之前。” “我这就去准备。”顾勇说。 然后顾九便见这二人在这又逗留了一会儿后,才急匆匆离开。 那道士走时,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顾九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浓烈的恶意与势在必得。 顾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掌,来到这里活了八年,这次终于逃不过去了吗? 盯着那道士的背影出了会儿神,顾九忽然听见一阵响动,回头一看,旁边用破布床单挡起来的窗户,后面忽然多了个小小的黑影,那黑影在床单上戳了戳,然后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顶开床单钻了进来。 “小弟。”顾九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窗户太高,他踮起脚尖,伸手将小弟嘴巴里叼着的鸡腿接过去,然后让小弟爬上他的肩膀。 小弟是只黑猫,黑猫通灵,在这里被认为是不详之物。三年前小弟才巴掌大,差点被村里的孩童虐杀,当时已经缺了一只耳朵,断了一截尾巴的小弟奄奄一息地被扔到顾九家的院子里,被顾九求着让尚未去世的奶奶给救下来。 奶奶半年前去世,顾九平时吃饭成了问题,都是小弟东家偷一点,西家偷一点的带回来给顾九填肚子,偷不着就抓老鼠回来,倒没让顾九饿死。 这根鸡腿不大,上面沾了些灰,还有小弟的口水。顾九丝毫不嫌弃,随便擦了擦,先撕下一块,递到已经从他肩膀跳下来,蹲在他腿上舔毛的小弟嘴边。 “今天被人追啦?”顾九帮小弟把身上粘着的蜘蛛网清理干净,自己吃一口,时不时喂小弟一口,顺便在它身上摸摸,检查它有没有受伤。 小弟喵了一声,吃了两次就不再吃了,趴在顾九腿上,打着呼噜。 气氛正温馨,温度本就不高的屋子骤然再次降温,一团黑气忽然从旁边斑驳的泥土墙壁里窜出来,掠向坐在床上的顾九。 “喵!”小弟尖叫一声,就要从顾九腿上爬起来挡在顾九前面去与那黑气对峙。 顾九眼疾手快,抱起小弟,快速缩到墙边,一边盯着那团黑气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鸡肉。 那黑气在顾九身前停留一会儿,忽然从中伸出一只混着黑气却依然能看出惨白的手,试探着摸向顾九的脸,只不过快要靠近时,却又忽然转向,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弟尖叫着伸出利爪扑向那只手,随后被狠狠地甩开,幸而方向是床那边,小弟落在床上,倒也没摔伤。 窒息感让顾九的脸颊涨红,他双手攀住那只惨白的手,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娘” 小弟再次扑过去时,那手却随着这声呼喊而忽然收了回去。黑气在原地颤抖了一会儿,然后像刚才突然出现时那样,隐没入那道斑驳墙壁,不见了。 “咳咳” 顾九跪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拿起旁边床头的小铜镜,对着脖子照了照,果然青了一圈儿。 小弟踩上他的膝盖,焦急地一直叫,像在催促。 又一次差点死掉,顾九全身冷得不行,将小弟抱在怀里,喃喃道:“小弟,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顾九本是现代社会一名孤儿,靠好心人捐助大二在读,一次熬夜复习后醒来,便发现自己附身成了一个古代婴儿,很倒霉的是,还是一个在棺材里出生的婴儿。 因为是成年人附身,所以顾九是生而知事,他被这具身体的亲奶奶不顾众人阻拦抱出棺材后,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这具身体的身世。 他这辈子的父亲与母亲,都只是普通村民,母亲周珊珊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孩子尚在腹中,她就死了。出殡下葬这天,抬棺送葬的人忽然听到从棺材里传来婴儿哭声,大惊之下开了棺,就见那面色青白的妇人下身,淌出一滩血水,血水中,趴着一个浑身血红的婴儿。 而在棺材中出生的婴儿,又传说是吸足了尸气活下来的,十分不详,被称为“棺材子”。 身体的父亲顾勇和其他亲戚,都要将顾九活埋,唯有身体的亲奶奶不同意,强硬地将顾九抱回去养,因犯了众怒,所以被村里人赶到了村子边缘的破茅草屋里住,连亲生儿子也与她断绝了关系。 那时候顾九刚出生,还看不清东西,所以他还没注意到自己的情况,他感觉身边似乎随时都有人守着,并且无时无刻不觉得冷,他还以为他来时正处于冬天,但当两三个月过去眼睛能看到东西后,顾九才发现此时正是盛夏,但他却跟活在冬天里一样,然而最恐怖的是,他能看到鬼。 那鬼不是别人,正是这具身体那难产而死的娘,是一直守在他床边的那个人。 周珊珊一缕幽魂,穿着下葬时的那身衣服,染了半身的血,飘在顾九身边,面容惨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顾九第一次看到她时,直接吓晕了过去,之后醒来也不好过,直到他都能坐能爬了,发现周珊珊还是和之前一样,只默默地飘在他身边,这副样子,倒像是母亲挂念儿子,对儿子的守护。 那之后,顾九对周珊珊的恐惧就少了几分。 然而,顾九来到这个世界,就好像是来受折磨的,某天夜里他突然惊醒,便发现头顶飘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黑发遮了两边脸,瞪着眼珠,一大半都是眼白,形容十分恐怖,见顾九醒了,张开黑洞洞的嘴,居然就要直接来咬顾九。 顾九那时候刚会爬,一声惨叫往旁边一滚,刚才不知去了哪里的周珊珊忽然冒出来,与那白衣女子缠斗在一起。彼时他已经被因为他叫声而惊醒的奶奶抱在怀里安慰,他便在奶奶怀里,看着两个女鬼在小小的破败茅草屋内打得黑气翻滚,最后周珊珊断了一只腿,将那白衣女鬼摁在地上,一点点撕扯着,将对方塞进嘴里吃个一干二净。 吃了白衣女鬼的周珊珊,那断了的腿,眨眼间就重新长了出来。 之后这种情况便时有发生,顾九常在半夜里被忽然凑近的阴冷惊醒,通常这种情况下,都会有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野鬼想要吃掉他,最后却被周珊珊吃掉。 起初周珊珊面对这些野鬼,胜得还很艰难,一场战斗下来常会缺胳膊断腿,但每次吃完野鬼,缺损的四肢又会重新长出来。只是次数多了,顾九便发现,他开始看不清周珊珊的面容了。她的身上开始出现黑雾,之后周珊珊每吃一只野鬼,这黑雾便浓重一份,到后来她整个人都被裹在一团黑雾里,看向顾九的眼神,也不再是从前的面无表情,而是带着某种渴望。 顾九心惊的发现,这种渴望,与那些想吃他的野鬼透露出来的,一模一样。 她将他列为了食物。 之后顾九还发现,他觉得冷,这种冷却不是外面温度造成的,这种冷更像是从身体内部生出,是一种自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而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很弱,大病没有,小病却不断,每月有十来天都在喝奶奶采回来的中药,不知道该说是他还是原主,倒霉是倒霉了点,命却还算大,内忧外患,这般坎坷,居然也活了八年时间。 奶奶去世后,顾九并没有看到她的鬼魂,他不知道是何缘由,但奶奶不在后,周珊珊的理智也越来越少,第一次掐了他后,惊慌失措地收回手,但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每次被周珊珊掐住脖子时,顾九都只能一声一声地喊她娘,希望唤醒她的理智。 今天又被掐了一次,顾九不知道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还能不能侥幸逃脱。 然而顾九并不敢逃,他曾试图往外逃过,但他惊讶的发现,在茅草屋外,居然还藏着不少野鬼,他一出去,便纷纷涌上来要撕了他,后来还是周珊珊冲出来,吃掉几只野鬼,剩余的野鬼仓惶逃走,顾九才捡回一条命。 那时候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大概是类似唐僧肉一样的存在,是野鬼们十分喜欢的食物,总之他的下场似乎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在逃出去的途中被野鬼们分吃,一个是躲在茅草屋里,能活一天是一天,然后在某一天,再喂了这具身体的娘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第 104 章 哟呼! 顾九转头看了看, 又转头回来,“窗户怎么了?” 顾九一愣,脑袋一抬,就见窗户那里空空如也, 什么人影都没有, “刚刚,刚刚明明有个影子站在那的。” 邵逸狐疑地看着顾九, 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但看他这副惊吓的模样又不像,道:“你以为是鬼?有鬼的话师父挂在床头的阴铃铛早就响起来了。” 顾九嗫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边几乎湿漉漉的袖子抬起来让邵逸摸, 要不是情况这么诡异, 他也不会一看到个人影就被吓住, 虽然睡的模模糊糊的, 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 那人影映在窗户上十分清晰,顾九敢保证不是他迷糊下产生的错觉。 邵逸摸了摸袖子, 干的。他想了下, 指尖翻飞掐了诀, 再一摸,果然摸到一手的水。难怪他觉得今晚顾九跟虫子似得一直不老实, 换他这样也睡不着。 邵逸道:“你不早说。” 顾九委屈:“我说了啊”结果被邵逸从床上摔下来的事给弄的不敢再开口。 邵逸凶巴巴道:“这种情况,你不知道给自己念个咒吗?” 顾九顿时语塞, 因为他阴气重, 魂魄容易被勾出去, 所以身上除了带有师父给的煞鬼符,学了固魂经外,邵逸教顾九最先教的,就是些防鬼c护身的咒语。 顾九抓了抓脑袋,“我我忘了。” 在邵逸的瞪视中,顾九想了下,开始不太熟练的掐诀,随着手势变化,顾九神情一变,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律令。” 咒语诵念完毕,顾九感觉身上有清气拂过,身上粘腻潮湿的不适感顿时如潮水般褪去。他摸了摸被子c枕头,居然也干了。 顾九高兴地看着邵逸:“师兄,没水了。” 邵逸翻身躺下,道:“本来就没有水,是你被阴气影响,出现的错觉。” 顾九这下舒服了,挨着邵逸躺下,小声道:“师兄,这家人屋子里是不是有鬼啊?那个姐姐,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顾九回想窗户人影的事,那时他听见滴答滴答的响动,因为脑子不太清醒只以为是小弟回来了,但此时在想,分明是水滴滴落的声音。那个人影,看着个子也不高,与王小蝶差不多。 邵逸打了个哈欠,“鬼乃阴物,你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了吗?” 顾九摇头:“没有。” 邵逸说:“我也没有,师父的阴铃铛也没响。快睡吧,有什么事明早起来再说。” “哦。”顾九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户,悄摸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被子底下拉着邵逸的衣角,这才安心地闭眼睡觉。 第二天却下起了雨,顾九他们只得再停留一阵,等路干了再走。 方北冥掏了点钱交给王大才,请他帮忙准备这几天的伙食,之后三人打开窗户,坐在屋里。顾九趴在桌子上描字,邵逸在狭窄的空间里练习禹步。 方北冥则在坐在一旁雕桃木牌,顺便问他俩:“昨晚你俩嘀嘀咕咕好一阵,干嘛呢?” 顾九就收了笔,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师父,你觉得王姐姐没问题吗?” 王小蝶提着个菜篮子从院子来走进来,方北冥越过窗户看了看她,对顾九道:“说没问题,却也有点问题,但这点问题,细究起来,又不算什么问题。” 顾九两眼蚊香眼,被他师父绕糊涂了。 方北冥道:“她身上的衣服,是十几年前才流行的花样和款式。” 顾九顿时恍然,他就说每次看王小蝶时,都有种强烈的违和感,顾九已经熟悉了周围人的穿着样式,但因为他是外来人,并不清楚十几年前流行的穿着,所以才会看不出。但要放到他那个世界,就好像一群西装革履打扮的人中,忽然钻出一个穿着花衬衫大喇叭裤的,当然会觉得奇怪。 方北冥继续道:“你昨晚出现的那种情况,一般只有在水鬼出现时才会发生,水鬼溺于水,水汽重。水鬼是比较特殊的一种鬼,它们即便执念清晰,但行动也会受限,魂体会被禁锢在水中不得上岸,需要找替死鬼才行。水鬼的戾气一般都比较重,长久的禁锢会增加它们的怨气,变得善恶不分,所以水鬼一般都是厉鬼” 顾九问:“那,王姐姐有没有可能是被水鬼附身了?”说完他自己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就像邵逸说的,他没有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 方北冥却道:“水鬼想要上岸,除了找替死鬼,还有一种厉鬼都知道的方式,便是与活人签鬼契。” “鬼契?” “活人借鬼躯体遮掩阴气,鬼帮活人办事。” 顾九问:“师父,如果王姐姐真的是被水鬼附身了,有办法将水鬼从她身体里打出去吗?” 方北冥摇头:“因是活人自愿,若强行将鬼从躯体剥离,鬼契生效,活人会缺失魂魄,更有惹恼鬼的可能,给活人造成更大的损伤。” 缺失魂魄,那以后不成傻子,甚至疯子了吗? “鬼契遵循天道循环,是自然效力,即便是师父我,也没法在让鬼契失效的同时,保活人完全。” 顾九:“那只有等附身的鬼,自行离去吗?” 方北冥点头。 顾九看着时不时出现在院子外的王小蝶,不由想,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会与厉鬼签鬼契呢,虽然有契约效力压制,被附身的活人性命无碍,但会折寿,一天折寿一年,极为严重。 这时,院门外忽然出现了一名穿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两个提着东西的下仆。王小蝶出现在门口,与年轻男子姿态亲密,两人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年轻男子留下东西带着下仆离开。 王小蝶把东西提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提着篮子来到了顾九他们这边。 王小蝶直接走了进来,她也没看顾九他们,将篮子里放着的几碟子干果摆在桌上,柔柔道:“这雨也不知会下多久,再过几日便是小女子的婚礼,几位道长不如喝杯喜酒再走?” 方北冥道:“你叫什么?你和王小蝶签了鬼契?” “王小蝶”被一语道破身份,她捏着兰花指掩嘴笑了笑,因有恃无恐,便半点遮掩也没的直接承认:“道长真是聪慧,一眼便看出来了,奴家叫兰月。” “签多久了?” “不多,才五天罢了。”兰月说着,忽然扭头看向顾九。 顾九最近在翻面相相关的闲书,兰月进来后,他就忍不住看王小蝶的面相,这会儿不太确定地得出王小蝶是早死面相的结论,他正研究着呢,就见兰月忽然扭头看他,顿时双腿一蹦,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邵逸旁边待着。 兰月掩嘴又笑了两声,盯着顾九:“小道长真是可爱。” 顾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可爱。”那眼神顾九真的太熟悉了,这哪是夸人,这明明是在夸肉香,对方也想吃了他。 邵逸将顾九拦向身后,抬起手中的桃木剑指着兰月,警告地看着她。 兰月一点也不怕桃木,她有活人生气护体,克制阴物的东西如今对她是一点效都没有的。兰月轻轻将邵逸的剑拨开,“道长们不必这么凶,奴家又没害人,这姑娘哭哭啼啼地要跳河自杀,恰好遇上了奴家,这才与她签了鬼契,待奴家帮她的心愿了了,自会离去。” 方北冥笑了一下,“王小蝶的心愿是什么我暂且不问,你呢?你上岸的目的是什么?” 兰月原本还笑着,闻言面色一点点冷下来,幽幽道:“奴家在水里飘了二十载,身上的血肉葬了鱼腹,如今连尸骨都要腐化了,奴家上岸,自然是想找人把奴家的尸骨捞起来埋进土里。”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你们不知道,水里真的太冷了,耳边只有无尽的水声,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真的太安静,太寂寞了” 方北冥一敲桌子,阻止了兰月漫无边际地絮絮叨叨和嘤嘤哭泣,嫌弃道:“你生前做人也这般啰嗦?行了出去吧,你一只鬼,也好意思和我们三个道士待一起。” 兰月倾诉的欲望被打断,擦着眼泪幽怨地看了方北冥一眼,准备离开时,方北冥叫住她:“你尸骨在哪?地址给我,我去给你捞上来。” 兰月勾了勾嘴角:“道长真是个大好人,只是奴家的尸骨在哪,奴家也不得而知呀。” 方北冥皱眉:“一点记忆都没有吗?” 兰月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又柔弱地说:“奴家死了这么多年,哪还记得那么多,叫奴家想也太为难奴家了。”她回忆了一会儿,“奴家记得那里好像有一棵挺大的垂柳” 再多的,兰月却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摆摆手,让兰月走。 等兰月走后,顾九凑到方北冥身边,“师父,真的要去帮她捞啊?” 方北冥顺手摸了块干果丢进嘴里,“你们发现没有,兰月情绪多变,不太稳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第 105 章 哟呼! “哎呀!”小纸人被顾九戳倒在地, 它惊叫一声, 爬起来费力地跑到方北冥身边, 掀开他的衣摆钻了进去。过了几秒钟,又悄悄钻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顾九。 顾九觉得有趣, 笑了一声。 邵逸看了他一眼, 方北冥则回头:“醒了?” “师父。”顾九蹭到方北冥身边坐着, 把他衣摆底下那只纸人捏在手里, 问:“师父,这些小纸人能活多久啊?” 方北冥道:“纸人术最关键的就是点五官, 法力越深,点出来的纸人就活的越久, 师父点出来的纸人能活十天。” 顾九看向邵逸:“师兄你呢?” “三天。”邵逸道。 顾九崇拜道:“师兄也好厉害。”他之前也试着折过纸人,站都还站不起来,是一张死纸。 方北冥递了只符笔给顾九, 笑着道:“试试?” 顾九跃跃欲试地接过符笔,拿了个纸人在手里,不知怎的,最后点了个滑稽表情出来。 方北冥凑过来说:“你这五官点的倒是新奇。”说着拿给邵逸看了看。 邵逸不知为何从这五官中,品出了点嘲讽的味道,就冷笑了一声。 顾九:“”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大概是脑子抽了! 方北冥将顾九画的小纸人放在小桌上, 这小纸人身体打着摆子仿佛喝醉了酒, 手脚僵硬地走了两步, 吧嗒一下脸朝下摔在桌上,就再也没爬起来了。 “呵呵,好歹走了两步。”顾九对自己的功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倒也没多尴尬。 “慢慢来。”方北冥安慰他,“这纸人术闲时学一学就可以了。” 顾九表示知道,有句话叫技多不压身,但也有句叫多而不精,他也不是真正的八岁小孩,自然明白怎样做最合适。 很快,方北冥点完最后一个纸人,便打开车窗,将在马车里各处玩耍的纸人都放了出去,让它们在乱葬岗里巡逻。 若是在人稍微多一些的地方,顾九他们还要去询问下路人,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布阵之人的消息,无奈乱葬岗这里太偏了,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一定有人会到这里来。 他们在乱葬岗里待了六天,这六天他们时刻都在提防布阵之人的回击,对方却很沉得住气,一直没任何动静,直到第六天的夜晚。 明天就是下一个“七”的到来,顾九总感觉睡不踏实,一直处于似睡非睡地疲劳状态,然后他忽然被一阵熟悉的咿呀声惊醒,睁眼一看,他师父站在打开的车窗边,外面漆黑一片,那咿呀声就是窗外传进来的。 吃过晚饭就出去玩的小弟也回来了,在顾九身旁不安地走来走去,邵逸正将日常装备往身上挂,转身见他醒了,便催他:“起来。” 顾九本就睡得不安稳,所以很快醒神,他摸了摸小弟,然后起身,衣服他们为了防止突发情况,睡觉的时候都没脱,顾九起来将包裹背上,一柄铁剑也挂在背后,手里拿着一柄桃木剑,走到车窗边往下一望,就见从马车的四面八方,一群又一群的鬼魂裹挟着黑红雾气,快速地向这边飘来。 在他们的前方,之前方北冥放出去的一群小纸人,不知何时已经聚到了他们的马车下,挡在马车前,一边仰头看方北冥,一边冲飘来的鬼魂厉声呵斥。 等那些鬼飘得近了,顾九发现这些鬼都穿着铠甲,除了面色青白,其他地方都还是死去的模样,许多鬼身上挂着刀剑c断了手脚。 顾九道:“莫非他们就是那些士兵鬼?” 方北冥道:“这副装扮,也只能是他们了,只是全都变成了厉鬼。” 方北冥和邵逸跳下马车,顾九要跟着下去,却被邵逸推了回去,“你待在车上,等会儿我和师父无暇顾忌你。” 车上有方北冥弹的朱砂线,顾九待在车上才安全,他现在只能砍几只弱鬼,对上任何一只厉鬼他都不是对手,要知道他在野鬼眼中可是行走的补药,厉鬼想吃他的欲望只会更强。 顾九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因此便停了脚步,握着桃木剑紧张兮兮地看着方北冥与邵逸。 这些士兵鬼是被人操纵放过来的,每只身上都带着强烈的怨气c戾气,又因他们上过战场,魂体里还带着煞气,个个看着都十分地凶狠,眼中不带半点人性,比之前顾九见过的百鬼幡里的厉鬼还要恐怖。 这群厉鬼很快逼近前来,纸人们率先一哄而上,扒住厉鬼们的脚尖顺着往上爬,张嘴咬住厉鬼们的身体,没有牙齿,却从厉鬼们身上撕扯下一团团的黑红雾气,被咬的厉鬼仿佛肉被撕下来一块,一边拼命抖着身体挥赶纸人一边惨叫。 没被纸人们拦住的厉鬼,便冲向了方北冥与邵逸,面对一群厉鬼的围攻,方北冥与邵逸反应迅速,手中驱鬼剑挥出了残影,被他们盯上的厉鬼被剑尖逼得连连后退。 方北冥抓住一只厉鬼,右手翻出一只符笔来,在厉鬼额上画符,“追魂拘魄,锁身鬼体。急令在现,吾为封灵。急急如律令!” 他一松手,那先前还张牙舞爪的厉鬼便安静下来,穿过同伴们,往来时的方向飘去。 方北冥手挽剑花,挥退两只厉鬼,对邵逸道:“师父去去就来,照看好小九。” 邵逸点头,手中剑气迸发,一连挥退几只厉鬼,给方北冥开道。 方北冥便追着那只厉鬼远去。 方北冥一走,邵逸阻拦不及,便有不少厉鬼围到了车边,想要靠近马车来抓顾九,只是次次被朱砂线发出的红光弹出去,顾九手里的桃木剑因他的功力不深,效果也只能发挥个十分之一,面对靠上来的厉鬼,他对厉鬼造成的伤害,和小弟出爪子挠一巴掌的效果差不多。 只是鬼打架好像也知道捡软柿子捏,围攻邵逸的厉鬼知道拿他无可奈何,便有越来越多的厉鬼转向了顾九。车边的厉鬼多起来,朱砂线亮起来的速度愈发频繁,终于某一根朱砂线又一次亮起来击退一只厉鬼后,就再没亮起来了。 吓得顾九忍不住大叫:“师兄,有朱砂线不亮了。” 邵逸:“别慌,拿墨斗自己弹。”他剑尖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从地上挑起几只纸人,“去!” 那几只纸人就飞上了马车,咻咻咻钻进马车,不一会儿就嘿咻嘿咻抬出了之前方北冥用过的朱砂墨斗。 “诶?”顾九忍不住懵了一下,“我弹的也行吗?” “行的。”邵逸闪到马车边,帮顾九击退几只厉鬼,“朱砂里加了我的指尖血。” 顾九第一次看方北冥在马车上弹朱砂线时,就觉得他好像没有布阵,只是在马车上一阵乱弹,这会儿他想起几天前方北冥说过的话,邵逸是煞气遇到都要躲避的人,难怪有这么好的效果。 顾九拿起纸人抬过来的墨斗,纸人们帮他牵着一头,他拉开墨线,将不亮的几根朱砂线重新补上。 补完朱砂线,顾九松了一口气,坐在马车上擦汗,脑子里正想着该怎么帮邵逸的忙时,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连续不断的马蹄声冲这边过来。 将军府派的马车因为很大,是四轮马车,能独自停立。顾九他们来的当天就给两匹马卸了车拴在一边,每天定时喂一下就行。刚听到马叫声时,顾九还以为是他们的马挣断绳子跑过来了,结果等那马穿过重重黑雾出现在顾九的视野里时,才发现那并不是他们的马,他们的马都是黑马,而眼前这匹,周身缭绕着黑红雾气,本身却是一匹白马。 看着越跑越近的白马,顾九灵光一闪,“白雪?!” 那白马嘶鸣一声,似在回应。它一路撞飞厉鬼无数,然后在顾九和邵逸惊讶的眼神中,撞破了朱砂线的禁制,撞飞了马车。顾九向后一倒,还没摔到地上,就感觉后颈被提了起来,然后再被往上一抛,落到了白马的背上。 哒哒哒—— “师兄!” “喵!” 白马驮着顾九,几乎眨眼间就消失在邵逸视野中,空中只余下顾九撕心裂肺叫着师兄与小弟厉声尖叫追上去的喵叫声。 “顾九!” 同时被撞飞的几个小纸人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指着白马跑走的方向咿咿呀呀的讨论,见邵逸要追,连忙扯着邵逸的裤脚粘了上去。 方北冥说:“小九,你阴气重,魂魄不如常人稳固,一勾就离体,以后夜里或在偏僻之地,有人叫你,不要随便答应,知道么?” 顾九心有余悸地点头。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睡到半夜听到有人叫他的情况,不过那时候他身边围绕的鬼魂太多,他自个儿就很警觉,轻易不会答应。只是来到这八年,头一次踏出小院之外的地界,顾九看什么都新奇,这几天他整个人都是兴奋雀跃的,加上身体暖和c睡得好,又有师父师兄陪在旁边,安全感提升,警觉性就降低了,这才着了道。 方北冥摸摸他的额头,“看来光给你带煞鬼符是不行的,师父现在教你一则固魂经,你每天没事就念几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第 106 章 哟呼!  顾九歇了半分钟, 感觉手脚有劲了, 再次提剑挥砍。 忽然,指向魂体的剑尖挥了个空, 眼前无数魂体瞬间全部散去,随着腾至半空的阴气缓缓下落, 重新沉入地面消失不见, 随着阴气与魂体的消失,浓雾也骤然退去,露出了乱葬岗的本来面貌。 周遭重新安静下来, 连一丝风也无。 顾九和邵逸跳下去, 跑向往这边走过来的方北冥, 方北冥神情不太好,脸色有点苍白。 顾九道:“师父,你没事吧?” 方北冥摸了摸顾九的头,“没事, 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顾九和邵逸把方北冥扶上马车, 顾九给方北冥倒水。三人都歇了会儿后, 顾九才问道:“师父, 那些怨气形成的士兵鬼, 已经彻底消失了吗?” 方北冥摇头, “没有,只将怨气暂时压制, 想让乱葬岗的怨气彻底消散, 只有破阵才行。” 顾九就很担忧, 自家师父一见到这个阵法就脸色大变,光压制个怨气师父都费了大力气,再破阵也不知道有多难。 顾九心里在想什么全都挂在了脸上,方北冥捏了捏顾九身上肉第二多的脸,“别担心,师父知道怎么破阵,今日不破阵,是想引出背后布阵的人。” 既是这样,顾九就放心多了。 此时天色已黑,方北冥很累,赶车的任务就交给了邵逸。三人回到将军府时,方北冥已经好多了,得知董秀英一直在等着他们,便过去见了她。 董秀英听说那匹白马可能是怨气所化,并不是真正的白雪时,自然很失望,毕竟这表示她见不到白雪最后一面了。血煞阴龙阵的事情,方北冥与邵逸都没说,只跟她说,今天他们发现乱葬岗之所以会起浓雾,是有人收了乱葬岗飘荡的鬼魂,利用他们残留下的怨气布阵,试图散布怨气作恶。 怨气会对人的心神造成影响,若任由怨气四散,恐怕南湖郡的老百姓都会不得安宁。 董秀英多年杀伐征战,即便双腿不能行走自如,但周身气势不减。南湖郡是她与白雪的栖身之所,一听居然有人在南湖郡作恶,董秀英便眯了眯眼,“此时还请方道长多费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老身说。” 方北冥道:“确有一事需将军帮忙。” 董秀英:“方道长请说。” 方北冥道:“我需要七滴将军的指尖血。” 旁边伺候董秀英的女兵登时大怒,却敢怒不敢言,只好看着董秀英:“将军!” 女兵年纪也不小了,曾是董秀英手下的兵,她不信这些神鬼的事,她知道将军以前也是不信的,只是乱葬岗的事情传得跟真的一样,将军太想见白雪,推荐这名道士的人又是正直之士,所以才会请了道士入将军府。 只是不信归不信,却不妨碍她忌讳这些,你一个道士好好地,取他人血做什么。 董秀英抬手,示意女兵稍安勿躁,问方北冥:“取我的血,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方北冥道:“将军的面相是纵横天下之将,乃破军命格。将军双手斩杀敌军无数,周身血红煞气,小人不敢来犯,厉鬼亦不敢近身,以你之血作符散怨气,效果最好。”他又笑了笑,“当然,取将军的血,是贫道贪懒。不用将军的血亦可,便烦请将军从上过战场的士兵中,找三个主命宫为七杀c破军c贪狼的士兵,各取七滴血。” 董秀英却饶有兴趣地问:“这三个命宫,有什么特殊之处?” 方北冥道:“这三个命宫都主杀伐,引导得当,便容易像将军这样,成为一名好将军。” 董秀英明白了方北冥的提点,笑着点头,抬起双手:“取左手还是右手?直接用碗装吗?” 旁边邵逸递上来一个小碗,并一根针,道:“左手中指。” 董秀英便用针在左手中指扎了一下,血珠子立即冒了出来。 顾九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左手,邵逸跟他说,在玄门人眼中,双手连接心脏,以左手最近,中指气最盛,在画符驱鬼时,以这个指尖的血使用最好。只是十指连心,顾九已经能想象日后他咬破指尖挤血画符的惨状了。 当时邵逸教到这里的时候,顾九就以曾看过的一些影视片为例问邵逸,舌尖血能不能驱鬼画符,听说舌尖血是人体阳气最旺的精血,即便是普通人,用舌尖血也能吓走一般的弱鬼。 邵逸当时说,舌尖血确实能驱鬼,只是比咬指尖方便,效果是不如指尖血的,而且,舌头咬起来绝对比手指疼,除非不想吃饭了,否则尽管咬。 顾九胡思乱想中,董秀英已经放完了七滴血正在擦药,方北冥站起来,道:“等阵法破了后,若能成功抓到布阵之人,再告知将军。” 晚上,顾九在自己的房间里洗漱后,散着头发熟门熟路地进了邵逸的房间。他现在的房间,也就一个洗澡的用处了,所有家当都搬到了邵逸的房里。 屏风后有水声,邵逸还在洗漱,顾九便也不打扰他,从包裹里掏出一本书,坐在桌边翻看起来。 这本书是邵逸给他的,里面详细地记录了各种阵法,由浅到深,内容很是玄奥。顾九许多字还不认识,最浅显地读起来都磕磕绊绊的,若不由邵逸讲解,他大多都只有看图。 顾九看了一阵,邵逸出来了。顾九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就把梳子往旁边推了推,邵逸给他梳过几次头后,顾九在这方面,就厚着脸皮彻底解放了自己的双手。 邵逸瞪他两眼,还是拿起梳子给顾九梳头。 顾九脑袋随着邵逸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他举起书给邵逸看,“师兄,这上面有血煞阴龙阵吗?” 邵逸敷衍道:“没有。” 顾九说:“也是,我这本是入门阵法,那个名字一听就是很厉害的阵法,自然不会在这本书上。” 邵逸没答,三两下给顾九把头发梳起来,梳子随手往桌上一扔,扯了两下顾九的头发小啾啾,“你不累啊,睡觉了。” “累的。”顾九才学练剑,这两天手臂本就酸痛,今天砍了那么久的鬼,感觉更明显了。他伸了伸懒腰,放下书跟着邵逸往床上爬。 前几晚,顾九都比邵逸先上床,今晚他还没上床,见邵逸去拽已经先跳到床尾待着的小弟,弯腰时,露出了后腰的一道微微渗着血迹的伤口。 “师兄,你受伤了?”顾九惊讶地走过去,打算撩开邵逸衣摆仔细看看。 邵逸却很警觉,在顾九碰到他时猛地转身,挥开他的手,冷冷道:“没有。” “可是” 顾九确定自己没看错,只是邵逸已经掀开被子躺进去,背对着自己,不打算在说的样子,顾九只好默默闭嘴。 顾九上了床,邵逸立即翻个身,再次背对着他,顾九冲着邵逸的背呲了呲牙,有本事你平躺着睡啊,不上药,看你疼不疼。 顾九没像以往直接睡,他等了好一会儿,感觉邵逸呼吸平缓后,就轻轻爬下床,翻出方北冥自制的伤药,揭开邵逸的被子,打算偷偷给邵逸上点药。 只是他低估了邵逸的警觉性,被子才掀一半,邵逸就睁开了眼,木木地看着他。 “呵呵吵醒你啦?”顾九心很虚,手上动作却很坚定,掀被子的动作都没停。 邵逸抓着被子,压低声音吼道:“你偷偷摸摸干什么!” 顾九弱弱道:“给师兄擦药。” 邵逸气道:“我没伤。” 顾九:“你不擦药我告诉师父去。” 邵逸冷笑:“呵!学会告状了。” 顾九:“你擦药我就不去。” 邵逸怒:“一起睡了几天,你蹬鼻子上脸,不怕我了是吧。” 顾九真心实意地说:“师兄只是嘴上凶。” 邵逸道:“信不信我现在让你见识一下我手上怎么凶,松手!” 顾九不动,而邵逸嘴上说得厉害,真要对自己师弟动手又是不可能的,两人一通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邵逸先败下阵来,自暴自弃地松开被子,不耐道:“擦吧擦吧,你真是烦死了!” 顾九勾勾嘴角,他这个师兄,性子虽然别扭,但摸清了他脾气,却越看越可爱啊。 顾九把邵逸推成侧躺,点了灯火拿到床头,看到邵逸衣摆上都染了点血迹。他暗自摇头,受伤了就是受伤了,为什么不想上药呢? 邵逸身上的伤还不止后腰那一道,顾九看了看,腰侧也有一长一短的两道,他把别扭着闹脾气的邵逸推成平躺,发现他小腹上也有几道。 顾九很疑惑,今天他们去的唯一的地方就是乱葬岗,当时待在马车上,有师父用朱砂线布置的阵法,他一个刚入门的小菜鸟都没受伤,邵逸又是怎么受伤的,难不成是回来后,他洗澡的这段时间? 这些伤口长短不一,虽不深,但裂口十分的整齐利索,像被十分锋利的锐器划伤的。 顾九想问,但看邵逸对擦药都这么抗拒,自己再刨根问底估计真得挨打了,便只能暂时放弃。 顾九在旁边战战兢兢地甩着鞭子,他甩不利索,只好乱挥一通,他发挥不出这黑鞭的全部威力,幸好这黑鞭本身威力就大,被鞭打到的怨鬼身体总会残缺一部分。但如之前在乱葬岗的情形一样,被打散的怨鬼重新化为怨气后,又会慢慢集结到一起,凝出一个新的怨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第 107 章 哟呼!  男孩没理他, 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站稳了, 顾九才看向站在他和男孩前方那个年轻男人,也是个道士打扮, 他手里拿着一条黑鞭,背上还背着几把剑, 两边腰上挂着布袋子并其他零碎东西, 走起路来叮当响。 他就是刚才说话的人,此时正微微弯腰冲小弟招手,一口怪叔叔哄小孩的语气:“咪咪?咪咪过来, 叔叔这里有肉吃。” “喵。”小弟叫了一声, 却没理他, 绕过他跑向顾九,跳到顾九怀里。 年轻道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直起身,看着前方的老道士, “在下云游道士方北冥, 不知阁下是?” 老道士:“无名无姓, 不值一提。” 方北冥似笑非笑, “怕是不敢说, 怕我下咒害你?”随后声音便正经起来, “我本是追着灵猫而来,却不想竟撞见你这恶道士在此作恶。” 老道士将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 沉沉道:“贫道受人之托收服恶鬼, 可不是道友口中乱说的作恶。” 方北冥嗤笑一声, 回头指了指顾九:“这小孩虽满身阴气,却也裹着生气,不过是命格阴了些,怎的也成恶鬼了?” 方北冥点点那一地的红绳,“缚魂链。”又指着小院绕了一圈,“摄魂阵。”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孤零零挂在院门口的布包,“若我没猜错,那里面还装着摄魂钉。哼,抽活人魂魄祭炼小鬼,还说不是作恶!” 老道士眼神阴冷,“道友好眼力,既知道贫道想做什么,便劝道友还是莫管闲事的好,将那小孩还给贫道,速速离去。” 方北冥对老道士的话不以为意,他执着黑鞭向小院走去,从周珊珊身边经过时,低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呆着去。” 周珊珊对那黑鞭带着浓烈的惧意,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缩到一边去。 顾九抱着小弟想去看看周珊珊,被那叫逸儿的男孩揪住衣领,听他不耐警告:“老实待着,过去不怕她吃了你?” 顾九小声道:“她是我娘,她不会吃我的。”至少现在恢复了理智的周珊珊,是不会再吃他的。 男孩却不松手,冷哼一声转脸不搭理他,只看着小院内的情形。 顾九也只得保持着抱着小弟被揪住衣领的姿势站在那里。 小院内,方北冥挥着长鞭在小院里一通乱造,长鞭所过之处,皆有金光闪过。 老道士怒道:“小子张狂,竟破我摄魂阵!” 举剑便朝方北冥攻去。 方北冥与老道士打在一处,他还游刃有余,一边还击口中还道:“你福德宫陷缺,浅窄昏暗,灾厄常见c人亡家破,皆因你心术不正损了阴隙;我观你鼻头曲如鹰嘴,一生奸计,恶业缠身,满身晦气。不得好死的命啊!” 老道士气急:“满口胡言!” 他自腰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肚小玉瓶,撤去上面的黄符,在先前手指上的伤口挤了挤,绕着那瓶口抹了一圈,拇指顶开瓶盖,一缕黑雾从瓶子里窜出来,并伴着几道幼童尖细的嬉笑声。 顾九看得清楚,那黑雾分散开,化成三个约四五岁的小童,面色霜白,眼眶赤红。 顾勇就站在老道士旁边,他见一名小童向他飘来,很感兴趣地绕着他打转,吓得两股战战,“大c大师!” 老道士瞥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老道士召回那贪玩的小鬼,指着对面的方北冥,命令道:“去,给我撕碎他!” 三个小鬼阴森地笑了几声,嬉笑着便冲向了方北冥。 “竟以自身血豢养小鬼,当真自寻死路。”方北冥摇头叹息一番,怜悯地看了老道士一眼,随手将黑鞭扔给旁边的男孩,自背后抽出一柄剑,迎着三只小鬼便冲了上去。 而此时,顾九背后却是忍不住窜起阵阵寒意。 他刚才听方北冥说老道士在小院里布置了摄魂阵,是要抽他的魂魄祭炼成小鬼的,若今夜当真被老道士得逞,那他以后便是做鬼也是身不由己,恐怕要被这老道士驱使到魂散为止。 顾九不由地往旁边那个小火炉挪了挪。 男孩还抓着顾九的衣领,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再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凶巴巴地说什么。 顾九被他两次用这种眼神看,不知道男孩在奇怪什么,又不敢问,只能暂时收起疑惑,看向小院。 方北冥不知是什么来路,本事很是了得,那三个小鬼实力不俗,却依旧被他的手中剑逼得节节败退,小胳膊小腿上惧是会割裂他们黑气的剑伤,每伤一次,他们身上的黑气便少一分。 小鬼们冲到老道士身边,叽叽喳喳,要他放血给他们吃。 方北冥道:“再打,你们就要散了。现在收手,你们或还能入地府攒一丝投胎的机会。” 吵闹的小鬼们安静了一瞬,他们受老道士豢养,帮他做事,也只是因为老道士承诺过在他百年之前会给他们超度,放他们自由投胎去。 老道士面色铁青,持剑在指尖一划,将冒着血的手指凑到三只小鬼面前,眼睛盯着方北冥这边,阴沉道:“吃吧,孩子们,吃饱了杀了他,我便立即帮你们超度。” 小鬼们顿时兴奋了,将老道士放出来的血舔个干净,身上黑气再次暴涨,面容更加恐怖。 方北冥无奈道:“像你们这样的我能一手打十个,要不是看你们可怜,我才懒得管你们。” 语毕,三张符纸并入指尖。 “太上老君,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一道杀鬼咒诵毕,符纸一抛,便好像活了似得,三张符纸同时疾射向那三只小鬼,一张粘上一只小鬼。 “啊!” 小鬼们同时惨嚎一声,落在地上拼命翻滚,迅速地虚弱起来。 而目睹这一切的老道士,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与小鬼之间的关系,他为主,小鬼为仆,他以自身鲜血养鬼,血便是他与小鬼之间的契约,小鬼受重创,他这个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刚才方北冥才会说他自寻死路。 方北冥用剑尖挑起先前被他斩断,被老道士遗忘在原地的缚魂链,握于双手之间,指尖翻动,结印后掌心在缚魂链上一抹,便当黑鞭一样向那三只小鬼甩了出去,卷住他们,然后往身边一拉,再次把链子往三鬼身上绕了几圈,然后随手一扔,就扔到了男孩脚下。 男孩顺势抬脚踩住。 三只小鬼被踩在地上,虚弱挣扎,嘴里嘶叫着,声音着实刺耳。 男孩脚下用力,怒道:“再吵我踩爆你们。” 小鬼们不敢叫了,嘤嘤嘤地缩在一起。 他太凶了,让站在他身边的顾九都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那边的老道士却还在垂死挣扎,他先前带了一柄黑色旗幡过来,就插在旁边。此时他将旗幡拿在手里,指尖就着嘴边的血在旗幡上一抹,原本安静的旗幡无风却动了起来,旗幡上不停浮现出各种狰狞的鬼头,密密麻麻,他们吼着c叫着,想要破旗幡而出。 方北冥原本在朝他走过去,顿时止住脚步,“尚未炼成的百鬼幡,你还真是一条歪门邪道走得彻底。” 老道士得意狞笑几声,“先前是贫道轻敌才让你有机可乘。贫道手里的百鬼幡,虽未炼成,却也只差一只厉鬼而已,对付你,足够了。” 说着,他抓起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寻求保护的顾勇,送到旗幡下面,那上面涌动的鬼头便争先恐后地张开大嘴,啃噬在顾勇脸上c头上。 “吃吧,吃吧!”老道士死死地摁住不停挣扎惨叫的顾勇,一脸疯狂,“吃饱了,才有力气帮贫道干活。” “噗通”一声,魂魄被啃噬完毕的顾勇,面无人色地被扔在地上,已是绝了气息。 方北冥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顾勇,视线重新回到老道士身上。 老道士以血在旗幡上快速画符,嘴里念念有词,便听他大喝一声,“诸鬼听令!” 那些挣扎的鬼头便从旗幡里钻了出来,黑气交织着,飘浮在老道士神周,蠢蠢欲动,只待他一声令下。 老道士指着持剑严阵以待的方北冥,忽而指尖一转,指向站在不远处的顾九:“去,吃了他!” 虽然布阵的人逃走了,厉鬼也超度送走了,但顾九他们还没破阵。天亮后,董秀英他们离开,顾九他们继续在乱葬岗待到晚上亥时,等方北冥将阵法破了才离开的。 回到将军府,他们又待了几天,给董秀英的家人和白雪做了一场法事,这次的事情便彻底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8.第 108 章 哟呼!  顾九忙道:“这是董将军。 邵逸道:“我当然知道, 你那么丑, 我眼又不瞎。” 旁边方北冥一心二用, 噗嗤笑了一声。 顾九:“”他默默看了下自己瘦得跟麻杆儿似的身板, 好吧, 他确实不如画上董将军小时候圆润润的可爱,但是师兄你说话也太伤人了点吧! 顾九满肚子委屈,但也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 邵逸看完, 又把画卷还给顾九, “这个你装着。” “哦。”除了装家当的布包袱, 顾九还有一个包裹, 是方北冥给他的,让他用来装符纸道具之类的,挺大的,他个矮,包裹能直接打到他腿弯。目前为止,这个包裹里的东西不多, 都是顾九自己要用到的笔墨纸砚,还有自己画的几张效果一般的清心符, 顾九把画卷装进去,画卷就成最大的了。 当天晚上, 顾九趿拉着鞋子, 走到邵逸门口还没敲门, 门就开了。 顾九小心翼翼地冲邵逸笑。 邵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已经十分认命地主动让开, 让顾九进房。 第二天的酉时就是下一个“七“的第七个阴时,于是吃过午饭,顾九他们就再次去了乱葬岗。 董家的下仆依然轮班守在这里,自然是没什么发现。为防发生什么意外无暇顾忌他们,顾九他们到了后,方北冥便叫董家下仆退出了会起浓雾的区域。 随后,方北冥和邵逸踏着罡步,绕着乱葬岗的中心走一圈布阵,顾九跟着两人看。 在普通人看来,方北冥他们不过是在一直在手脚乱动地走来走去,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但在顾九眼里,他们身处的又是另一个世界,方北冥与邵逸走的每一步,都带起了阵阵罡风,这风又不是风,是常人看不见的正气。 中心那一圈布好阵,三人又回到马车上。方北冥拿出朱砂墨斗,在马车内壁弹了一道又一道的朱砂线,最后再拿出一个拇指大的铃铛,挂在车门上。 这铃铛很是奇特,马车动来动去,那铃铛有铃,摇晃却不响。 方北冥顺便教小徒弟:“这是阴铃铛,遇阴气才会响。” 顾九明白了,相当于一个监测器。 做完这一切,才到申时,三人便也没闲着,方北冥给顾九和邵逸讲刚才布阵的罡步和阵法。邵逸跟在方北冥身边十年,也是这两年方北冥才开始让他单独尝试一些东西,以前他和顾九一样,只有在旁边干看着打下手的份儿。 这处是战场,浓雾中出现的鬼影,应当是当年战死在此地,魂魄却留了下来的士兵。 虽说师爹裴屿答应顾九帮他在阴间找他奶奶,但顾九最开始也好奇,为什么人死后化成鬼魂后,有的人直接归入地府,有的却会遗留人间。他跟着邵逸学了几天后,就知道了,一个人生来便有一扇对应的鬼门,死后只要入土,属于他的鬼门会立即打开。 而人死后,一般都是浑浑噩噩的,对人间执念不深的鬼魂,通常会跟着指引进入鬼门,归入地府。但有的执念太深,死后神智清醒,会选择遗留人间。鬼门开的时间过了后会关闭,那鬼魂要想再入地府,便只能找鬼路前往鬼城酆都,过鬼门关入地府。或者是被玄门中人超度,请阴差再开鬼门。 顾九的母亲周珊珊就是对儿子太牵挂,死后留在他身边照看,他奶奶的执念不如周珊珊,直接选择了归入地府,等待清算生前罪恶值,重入轮回。 当然,还有很多鬼魂,他们入鬼门的机会被夺走了,比如先前顾九遇到的帮老道士作恶的三只小鬼,他们的魂魄被老道士用术法拘在手里,肉身不入土,有鬼门却不得入,若奴役他们的人不给他们超度,那他们连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死在乱葬岗的士兵成千上万,也总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执念选择留在人间。 方北冥说:“战场上留下的士兵,一大半儿生前应当都十分嗜血好战。” “为什么啊?”顾九不懂就问。 方北冥道:“大部分的鬼都可以来去自如,只要他神志清醒,记得执念的来处,基本不会停在死去的地方。比如有的士兵,他死了,惦念着家里的老娘c妻子孩子,会凭着生前记忆里的路回家。留在战场的,也有一些是刚死时执念清晰,没有选择入鬼门,但等鬼门关闭后,执念又模糊起来,神智再度浑浑噩噩。他都变傻鬼了,不知道作恶,不被其他鬼吃,又无好心人超度,更没出来散心的老鬼引路去酆都,便只能这么飘荡到魂魄消散为止。” 顾九唏嘘,本以为人死后就算完了,没想到做鬼也有不同的命运。停留在阳间过久,最后的下场对鬼来说,可能都不怎么好。不是被吃,就是消散,若吃了其他鬼或是人,造了恶业,就算入地府也是服刑百年c千年再入畜生道的下场,轮回投胎的机会少得可怜。 方北冥继续道:“排除这两种鬼,还有想誓死御敌的保家卫国鬼。剩下的,就是十分想侵占对方国家的野心鬼了。” 顾九默默想,看来有人活着时喜欢划地盘,做鬼后也依然,不止是人,有鬼的地方也有江湖啊。 杂七杂八地说了一通,眼看着酉时要到了,便停了话头,三人安静地等待着。 等了约有半小时,顾九坐在马车门口,挂在他旁边,刚才被他用手指拨动怎么也不会响的阴铃铛,忽然无风自动,“叮铃”一声脆响。 “喵?”一同跟来的小弟也警惕地叫了一声。 顾九精神一振,站了起来。 便见视野中,马车之外的其他地方,缕缕黑色阴气从地面冒出,腾至半空停留不动,随着越来越多的阴气冒出,人眼可见的开始起雾,乱葬岗的天气也一下子变得昏暗,刮起了阴风。 浓雾起得很快,慢慢的,浓雾里多了些移动的黑影,传来若有似无的怒吼声,还有刀戟相交的声音。 方北冥甩开黑鞭,卷了就近的一只鬼魂过来。 顾九看过去,就见这只士兵鬼身穿铠甲,胸口插着一支剑,还断了一只手掌,他却感觉不到疼,被黑鞭卷住吞噬着身上阴气,也不惨叫,只目视前方一脸狰狞地要继续与敌军厮杀。 邵逸忽而出声:“这不是鬼。” 顾九:“不是鬼?” 邵逸道:“这是怨气,这只鬼乃怨气所化,不是魂魄本体。” 邵逸伸手,指尖凝出一点血红气团,往这只鬼身上一点,那鬼便忽然消散了。 方北冥甩开黑鞭,再卷了一只鬼过来,发现同样也是怨气所化。方北冥皱眉:“遗留在此处的士兵鬼与随着肉身过来的无主孤魂都不见了,这满场子的鬼,没一只真的。” 顾九迟疑道:“那白马也是怨气所化?” 方北冥道:“应该也是。” “师父,快看。”邵逸指着乱葬岗的中心位置,“怨气升空不见了。” 顾九抬头,就见一层比阴气还要浓郁的黑色雾气缓慢升空,然后忽然消失不见。 方北冥大惊失色:“血煞阴龙阵!” 顾九最近翻的阵法书,还没有见过这个阵法名字,但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他看自家师父脸色惨白,便知道这阵法很厉害,且不是什么好阵法。 方北冥严肃地命邵逸和顾九留在马车上,自己跳下马车,往中心位置跑去。 顾九很担心,“让师父一个人去好吗?” 邵逸面无表情道:“我们去可能也帮不上忙,反而拖师父后腿。” 顾九只能满心焦急地站在马车上等,过了约有五分钟,四周那些怨气所化的原本不理他们的士兵鬼们,忽然一致来攻击他们两个。 幸好方北冥有先见之明,在马车上弹了朱砂线,这些鬼一靠近便被弹了出去,顾九和邵逸一人一把桃木剑,背靠背,各自消灭自己身边的士兵鬼。 顾九一剑刺中一只鬼,对方怨气所化的魂体消散,顾九注意到,还没有消散的几缕怨气与另外几缕飘过来的怨气纠集在一起,融合后,没过一会儿那怨气团居然就变大了一点。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顾九将自己的发现告诉邵逸。 邵逸道:“怨气与阴气不同,阴气多了,我们只会觉得冷,身体不舒服。怨气不同,怨气自身带着很强的意念,它会扭曲人的心神,它们可以互相吞噬c融合,最重要的是,它们可以相互影响,无中生有,壮大自身。” 匆忙的解释中,顾九明白了,怨气与怨气的结合,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邵逸一剑击散一只鬼,穷追猛打地将几缕想逃逸的怨气也击散,才再次道:“有人在收集怨气,化阴龙。” 王大才气愤之下去打听那男的,才发现对方是隔壁村郝地主家的独子郝元洲,家里良田几百亩,镇上还有几个铺子,在这附近来说算是很有钱的,王大才完全不能把对方怎样。他忍气吞声地,劝王小蝶忘记对方,趁着她与对方的事没有其他人知道,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但王小蝶哪怕差点死掉,被救回来后一样闹着要嫁给对方,还是作妾。王大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么都劝说不听,王大才怕女儿再寻死,只得答应。 王大才气愤道:“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小蝶为他寻死,亲自上门来说愿意迎小蝶进门。” 只是王大才不知道,被救回来后的王小蝶,本质上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9.第 109 章 哟呼! 顾九歇了半分钟,感觉手脚有劲了, 再次提剑挥砍。 忽然, 指向魂体的剑尖挥了个空,眼前无数魂体瞬间全部散去, 随着腾至半空的阴气缓缓下落,重新沉入地面消失不见,随着阴气与魂体的消失,浓雾也骤然退去,露出了乱葬岗的本来面貌。 周遭重新安静下来,连一丝风也无。 顾九和邵逸跳下去, 跑向往这边走过来的方北冥, 方北冥神情不太好,脸色有点苍白。 顾九道:“师父,你没事吧?” 方北冥摸了摸顾九的头,“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顾九和邵逸把方北冥扶上马车, 顾九给方北冥倒水。三人都歇了会儿后, 顾九才问道:“师父, 那些怨气形成的士兵鬼, 已经彻底消失了吗?” 方北冥摇头, “没有,只将怨气暂时压制, 想让乱葬岗的怨气彻底消散, 只有破阵才行。” 顾九就很担忧, 自家师父一见到这个阵法就脸色大变,光压制个怨气师父都费了大力气,再破阵也不知道有多难。 顾九心里在想什么全都挂在了脸上,方北冥捏了捏顾九身上肉第二多的脸,“别担心,师父知道怎么破阵,今日不破阵,是想引出背后布阵的人。” 既是这样,顾九就放心多了。 此时天色已黑,方北冥很累,赶车的任务就交给了邵逸。三人回到将军府时,方北冥已经好多了,得知董秀英一直在等着他们,便过去见了她。 董秀英听说那匹白马可能是怨气所化,并不是真正的白雪时,自然很失望,毕竟这表示她见不到白雪最后一面了。血煞阴龙阵的事情,方北冥与邵逸都没说,只跟她说,今天他们发现乱葬岗之所以会起浓雾,是有人收了乱葬岗飘荡的鬼魂,利用他们残留下的怨气布阵,试图散布怨气作恶。 怨气会对人的心神造成影响,若任由怨气四散,恐怕南湖郡的老百姓都会不得安宁。 董秀英多年杀伐征战,即便双腿不能行走自如,但周身气势不减。南湖郡是她与白雪的栖身之所,一听居然有人在南湖郡作恶,董秀英便眯了眯眼,“此时还请方道长多费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老身说。” 方北冥道:“确有一事需将军帮忙。” 董秀英:“方道长请说。” 方北冥道:“我需要七滴将军的指尖血。” 旁边伺候董秀英的女兵登时大怒,却敢怒不敢言,只好看着董秀英:“将军!” 女兵年纪也不小了,曾是董秀英手下的兵,她不信这些神鬼的事,她知道将军以前也是不信的,只是乱葬岗的事情传得跟真的一样,将军太想见白雪,推荐这名道士的人又是正直之士,所以才会请了道士入将军府。 只是不信归不信,却不妨碍她忌讳这些,你一个道士好好地,取他人血做什么。 董秀英抬手,示意女兵稍安勿躁,问方北冥:“取我的血,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方北冥道:“将军的面相是纵横天下之将,乃破军命格。将军双手斩杀敌军无数,周身血红煞气,小人不敢来犯,厉鬼亦不敢近身,以你之血作符散怨气,效果最好。”他又笑了笑,“当然,取将军的血,是贫道贪懒。不用将军的血亦可,便烦请将军从上过战场的士兵中,找三个主命宫为七杀c破军c贪狼的士兵,各取七滴血。” 董秀英却饶有兴趣地问:“这三个命宫,有什么特殊之处?” 方北冥道:“这三个命宫都主杀伐,引导得当,便容易像将军这样,成为一名好将军。” 董秀英明白了方北冥的提点,笑着点头,抬起双手:“取左手还是右手?直接用碗装吗?” 旁边邵逸递上来一个小碗,并一根针,道:“左手中指。” 董秀英便用针在左手中指扎了一下,血珠子立即冒了出来。 顾九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左手,邵逸跟他说,在玄门人眼中,双手连接心脏,以左手最近,中指气最盛,在画符驱鬼时,以这个指尖的血使用最好。只是十指连心,顾九已经能想象日后他咬破指尖挤血画符的惨状了。 当时邵逸教到这里的时候,顾九就以曾看过的一些影视片为例问邵逸,舌尖血能不能驱鬼画符,听说舌尖血是人体阳气最旺的精血,即便是普通人,用舌尖血也能吓走一般的弱鬼。 邵逸当时说,舌尖血确实能驱鬼,只是比咬指尖方便,效果是不如指尖血的,而且,舌头咬起来绝对比手指疼,除非不想吃饭了,否则尽管咬。 顾九胡思乱想中,董秀英已经放完了七滴血正在擦药,方北冥站起来,道:“等阵法破了后,若能成功抓到布阵之人,再告知将军。” 晚上,顾九在自己的房间里洗漱后,散着头发熟门熟路地进了邵逸的房间。他现在的房间,也就一个洗澡的用处了,所有家当都搬到了邵逸的房里。 屏风后有水声,邵逸还在洗漱,顾九便也不打扰他,从包裹里掏出一本书,坐在桌边翻看起来。 这本书是邵逸给他的,里面详细地记录了各种阵法,由浅到深,内容很是玄奥。顾九许多字还不认识,最浅显地读起来都磕磕绊绊的,若不由邵逸讲解,他大多都只有看图。 顾九看了一阵,邵逸出来了。顾九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就把梳子往旁边推了推,邵逸给他梳过几次头后,顾九在这方面,就厚着脸皮彻底解放了自己的双手。 邵逸瞪他两眼,还是拿起梳子给顾九梳头。 顾九脑袋随着邵逸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他举起书给邵逸看,“师兄,这上面有血煞阴龙阵吗?” 邵逸敷衍道:“没有。” 顾九说:“也是,我这本是入门阵法,那个名字一听就是很厉害的阵法,自然不会在这本书上。” 邵逸没答,三两下给顾九把头发梳起来,梳子随手往桌上一扔,扯了两下顾九的头发小啾啾,“你不累啊,睡觉了。” “累的。”顾九才学练剑,这两天手臂本就酸痛,今天砍了那么久的鬼,感觉更明显了。他伸了伸懒腰,放下书跟着邵逸往床上爬。 前几晚,顾九都比邵逸先上床,今晚他还没上床,见邵逸去拽已经先跳到床尾待着的小弟,弯腰时,露出了后腰的一道微微渗着血迹的伤口。 “师兄,你受伤了?”顾九惊讶地走过去,打算撩开邵逸衣摆仔细看看。 邵逸却很警觉,在顾九碰到他时猛地转身,挥开他的手,冷冷道:“没有。” “可是” 顾九确定自己没看错,只是邵逸已经掀开被子躺进去,背对着自己,不打算在说的样子,顾九只好默默闭嘴。 顾九上了床,邵逸立即翻个身,再次背对着他,顾九冲着邵逸的背呲了呲牙,有本事你平躺着睡啊,不上药,看你疼不疼。 顾九没像以往直接睡,他等了好一会儿,感觉邵逸呼吸平缓后,就轻轻爬下床,翻出方北冥自制的伤药,揭开邵逸的被子,打算偷偷给邵逸上点药。 只是他低估了邵逸的警觉性,被子才掀一半,邵逸就睁开了眼,木木地看着他。 “呵呵吵醒你啦?”顾九心很虚,手上动作却很坚定,掀被子的动作都没停。 邵逸抓着被子,压低声音吼道:“你偷偷摸摸干什么!” 顾九弱弱道:“给师兄擦药。” 邵逸气道:“我没伤。” 顾九:“你不擦药我告诉师父去。” 邵逸冷笑:“呵!学会告状了。” 顾九:“你擦药我就不去。” 邵逸怒:“一起睡了几天,你蹬鼻子上脸,不怕我了是吧。” 顾九真心实意地说:“师兄只是嘴上凶。” 邵逸道:“信不信我现在让你见识一下我手上怎么凶,松手!” 顾九不动,而邵逸嘴上说得厉害,真要对自己师弟动手又是不可能的,两人一通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邵逸先败下阵来,自暴自弃地松开被子,不耐道:“擦吧擦吧,你真是烦死了!” 顾九勾勾嘴角,他这个师兄,性子虽然别扭,但摸清了他脾气,却越看越可爱啊。 顾九把邵逸推成侧躺,点了灯火拿到床头,看到邵逸衣摆上都染了点血迹。他暗自摇头,受伤了就是受伤了,为什么不想上药呢? 邵逸身上的伤还不止后腰那一道,顾九看了看,腰侧也有一长一短的两道,他把别扭着闹脾气的邵逸推成平躺,发现他小腹上也有几道。 顾九很疑惑,今天他们去的唯一的地方就是乱葬岗,当时待在马车上,有师父用朱砂线布置的阵法,他一个刚入门的小菜鸟都没受伤,邵逸又是怎么受伤的,难不成是回来后,他洗澡的这段时间? 这些伤口长短不一,虽不深,但裂口十分的整齐利索,像被十分锋利的锐器划伤的。 顾九想问,但看邵逸对擦药都这么抗拒,自己再刨根问底估计真得挨打了,便只能暂时放弃。 回到将军府,他们又待了几天,给董秀英的家人和白雪做了一场法事,这次的事情便彻底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第 110 章 哟呼! 要破乱葬岗的血煞阴龙阵, 又还要等下一个七, 也就是顾九他们还需要在南湖郡待七天才行,不过方北冥说他压制了怨气导致对方上次收集不成功,肯定惊动了对方, 为防有变,他们需要住到乱葬岗去。幸好董秀英财大气粗, 给了顾九他们更加宽敞足够让三人一起睡下的马车,还让下仆送了许多的日常用品过去。 虽然没有将军府住的舒服,但对于住过茅草屋,野外也睡过的顾九来说,马车已经算是豪华装备了。 乱葬岗还是和他们第一次去查看时一样, 阴阳眼的世界里干干净净的,不过普通人眼的世界嘛,就不怎么样了。之前他们看到的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已经被顾九他们烧了, 最近这里传闻闹鬼,就没人再往这扔尸体, 只有些野猫野狗在这边徘徊。 马车停下的时候, 顾九看方北冥烧了张符纸。 “哒哒哒。” 不一会儿,马车窗就被轻轻叩响,邵逸打开车窗, 一个白色小纸人爬了进来,它的五官是用朱砂点出来的, 笔画随意, 却憨态可掬, 不显诡异,十分可爱。它爬上方北冥的膝头,两只手比划着,发出幼童一般稚嫩的咿呀声。 这个叫纸人术,折出的纸人,与主人心意相通,能替主人勘察c记录所听c所看到的事。这术法功力最顶尖之人,能使手下折出的纸人拥有人的思维,发出人声。方北冥折的纸人,虽然只能发出咿呀声,但他并没有认真的学过这个,所以达到这一步,也算顶尖了。像邵逸,目前折出的纸人,即便画上五官,但想知道它记录的东西,只有将它烧了才行。 小纸人咿呀一阵,方北冥却听明白了,他点点头,指尖在纸人额头上一点,纸人便轻飘飘地倒在他手心上,被方北冥收了起来。 顾九好奇地问:“师父,它说了什么?” 方北冥道:“昨日我离开时,在这里放置了一个纸人。刚才它告诉我,我们离开后,乱葬岗里没有人来过,也没有鬼出现,那背后布阵之人的反击,也不知何时会再来。” 顾九道:“说不定对方是害怕缩回去,将这里弃之不理了。” 方北冥道:“没那么简单,这个阵法,布阵想要成功,必须加入布阵之人的血,阵法被破,他也会受到反噬。而这个阵法,通常来说不会只存在一个,若每个都像这样被发现就弃之不理,除非他不想活了。” 顾九真的很好奇:“师父,血煞阴龙阵,到底是什么阵法?” 方北冥愣了下,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知道你师爹为何会是阴差吗?” 顾九惊道:“与这个阵法有关?” 方北冥点头。 顾九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然方北冥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每个国家的形成,除了会立君主之外,在人眼看不到的世界里,还会化出一只阳龙。阳龙守护着这个国家与子民,国家昌盛繁荣,阳龙的气势便强大,国家弱小,阳龙的气势也会跟着微弱。阳龙气势一弱,它所守护的国家就会容易被各种阴邪侵袭。 曾有一阵,这片土地战乱四起,几乎存于世的各个国家背后的阳龙都十分孱弱,这时候,有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长,以自身的修为与功德,研究出一个用浩然正气化成阳龙提升国家气运以结束乱世的阵法,这个阵法叫升阳龙阵。 十几年前,有个法力同样高深的道士,因不甘自身大限将至,想要强行增加自己的寿命,他将升阳龙阵研究改造一番,最后得出了十分阴狠毒辣的血煞阴龙阵。和升阳龙阵一样,布阵的人必须加入自己的血。只不过升阳龙阵的阳龙相连的是一个国家的气运,而血煞阴龙阵中的阴龙,是与布阵之人自身寿命相连。 布置血煞阴龙阵时,需将无数的怨气c戾气与阴气,投入到一个阵法里,让它们生生不息,再化成阴龙。但因为怨气c戾气与阴气,乃被玄门中人不容,动静大了,这阵法会被毁夭折不说,布阵之人也容易暴露,引火上身。 那名道士考虑到这一点,他走遍大江南北,挑了无数个隐秘的地方,布置下无数个血煞阴龙阵,这些阵法,有的为他造龙头,有的为他造龙身c龙爪以及数不清的龙鳞。 因为部位分开,即便所有部位都有了,但拼凑在一起也只是一条死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用一名命格至阳,体含金庚之气的人的血来唤醒阴龙,醒来的阴龙会染上血煞气,还是非常强大的法器,几乎无人能敌,且阴龙会命定般的与阳龙对抗,吸食阳龙的气运,而阳龙与一个国家的气运相连,阴龙一旦炼成,国家迟早大乱。 当年那名道士做得隐秘,等方北冥他们发现时,对方已经进行到唤醒阴龙的最后一个步骤了。 最后,当然是没有成功。 方北冥回忆道:“当年你祖师爷还有你师爹的师父,以及你师爹,都在那一战丧命。你师爹他们,俱是一身大功德,阴寿超过百年,可以不排队去投胎的,只是你师爹舍不得我,便留在地府做了个阴差。” 顾九问:“那我祖师爷和师爹的师父呢?” 方北冥笑道:“自然是在下面逍遥快活,他们的阴寿比你师爹还长呢,你师父和你师兄,每年都给他们烧好多阴钞下去,你师爹还有俸禄可领,也会孝敬他们,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呢。” 顾九也微微地笑了,如此,那这结局也不算特别悲惨。 顾九忽而又好奇了:“那道士既已准备唤醒阴龙了,那那个被拿来放血的至阳命格的人,又如何了?” 坐在顾九对面一直靠着车壁默默听故事的邵逸,忽然抬眼,看向顾九的视线十分锐利。 方北冥抬手摸了下邵逸的头,再想摸第二下邵逸就扭头避开,并十分目无尊长地瞪了方北冥一眼,方北冥呵呵笑了声,对顾九道:“就是你师兄呀,当年我们能活下来,多亏你师兄呢。” 顾九瞠目:“十年前,师兄才多大呀” “两岁啊。”方北冥说,“别小看了你师兄,他可厉害了,认真起来师父都打不过他。” 顾九重新打量邵逸一番,这么厉害吗?然后在心里自嘲,他们两个一个要被放血喂阴龙,一个从小就面临就野鬼填肚子的境地,果然是师出同门的缘分吗,也不知谁更惨一点。 邵逸似乎不喜欢别人谈论他,推开车门道:“我出去转转。” “去吧。”方北冥也没拦他。 等邵逸走了,顾九尴尬地扯扯嘴角,然后想起昨晚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方北冥道:“师父,师兄的体质很特殊吗?” “是很特殊。”方北冥跟顾九详细说道,“金庚之气,金乃刀剑兵戈,主杀伐;庚位于西方,五行中属金,庚又对应秋季,而秋主肃杀。说简单点,金庚之气就是兵器的锐利之气,而你师兄本身是至阳命格,阳气旺盛,再加上金庚之气,煞气遇上他都要躲避。” 顾九喃喃道:“真厉害啊,但是,这个体质对师兄自身有什么妨害吗?我昨夜在师兄身上,看到好多利器造成的伤口。” 方北冥沉默了一下,道:“你师兄一激动,金庚之气就容易失控,他昨日应是同我一样,遇到了血煞阴龙阵想起往事才会那样。” 顾九蹙眉,“没有办法控制吗?” “有。”方北冥说,“聚阴气,阴气无意识,能很好的平衡他的金庚之气,只是过不了多久,收集到的阴气会被金庚之气吞噬,所以更多时候,只有靠你师兄自己控制,他现在的控制力已经好很多了。” 顾九心里难受,现在好很多,邵逸才多大啊,那他小的时候,是不是浑身都是伤口?试想,一个人从小动不动就被自己无意识的割伤,身体时刻伴着疼痛,如此折磨之下,他脾气能好么,难怪邵逸总是那样暴躁不耐的模样。 顾九想到他身上阴气不是很多吗,“怎么收集,用我身上的不行吗?” 方北冥笑道:“当然是可以的,你怕冷,你师兄怕热。你只稍微和你师兄距离近些,他就会好过一些,不然你觉得以你师兄那头都不喜欢被人碰的性子,会容忍你和他睡一起?” 顾九前一刻还对邵逸同情呢,此时就忿忿不平了,亏他这几天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邵逸被赶下床,邵逸真是太狡猾了! 方北冥拍拍嘴巴,干笑道:“哎呀,我好像说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正这时,邵逸提了两块肉过来,问:“羊肉还是牛肉?” 顾九扭头,瞪着邵逸。 邵逸比他还凶地回瞪。 顾九默默收回视线,缓缓抬手,小小声儿道:“吃羊肉吧” 他好像在做梦,在梦里看到了兰月的过去。 兰月是一名舞姬,在青楼里与郝振文相遇。郝振文痴迷于兰月的舞姿,兰月则被郝振华的才华所迷。郝振文落榜离京时,要兰月跟他回家,他要娶她为妻。兰月便用自己攒了多年的钱给自己赎了身,改名秀娘,回到村里,嫁给郝三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第 111 章 哟呼! 怨鬼太多, 好多顾九他们顾及不到,便全都追着郝家人撕咬, 鬼咬人,与人咬人的感觉又不同, 鬼魂撕扯带来的更多不是身体的痛苦, 而是灵魂上产生剧烈的疼痛,带走的还有属于人的生气,生气代表着生命力,生命力没了,人便死了。 在怨鬼当中,一只新鬼忽然出现,那是郝振文的魂魄。他懵懵懂懂地站在那里, 不像是神智清晰的样子, 他尸体还未入土,还在等开鬼门。然而现在他置身于这个阵法里,周围的怨鬼看到他,便都冲向他要吃了他。郝振文一被咬, 便惨叫起来, 身上扒着好几只怨鬼, 他痛叫一阵,剧烈反抗, 懵懂的神情从惊恐到愤怒再到凶恶, 在他吃掉第一只怨鬼的时候, 他完成了从普通鬼魂到厉鬼的进阶, 身上除了阴气,更飘散了戾气,还有怨气。 看到这一幕的顾九,忽然就明白了乱葬岗那些士兵厉鬼是怎么来的了。 兰月不愧是有小鬼王实力的厉鬼,与方北冥打得不相上下。方北冥劝她道:“兰月,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郝家人死后自有地府清算,你再执着复仇,你的下场只会是被天道吞噬。” 兰月冷笑道:“我辛辛苦苦的上岸就是为了复仇,你叫我放弃,曾经的那些痛苦就叫我白白忍受么!我要让他们体会我当年的绝望!我要把他们困在这个阵法里,日夜折磨,永远不得解脱!” 兰月嘶吼着,将正被怨鬼纠缠的秋蓉抓了过来。秋蓉一身的狼狈,气息已经很弱了。 兰月用指甲在秋蓉的脸上划了两道,她指尖勾缠,一缕黑气顺着秋蓉的伤口钻了进去。被划破脸都只微弱呻吟了一身的秋蓉,在黑气钻进后,捂着脸惨叫起来。 她速度之快,方北冥只来得及挥剑砍向兰月的手,兰月将秋蓉一扔,秋蓉就滚倒在地,原本干净的脸,已是遍布血水,皮肤下一拱一拱,似有东西蠕动。 方北冥说:“怨鬼虫。” 兰月勾唇道:“当年我的尸身在河中被鱼虾啃噬,我便也让她尝尝那种滋味儿。” 方北冥将秋蓉提起来扔到顾九脚边,注意让秋蓉别再被怨鬼咬了,顾九咬牙应是,只是手里的鞭子都快要举不起来。将近二十个人,如今也只有郝家那几个下仆受伤最轻,郝家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孙辈,也在兰月的报复名单里,顾九主要看顾这几个小孩,让他们待在自己周围,拜托小纸人们保护王小蝶的同时看顾下这几个小孩。 顾九求救般往邵逸看去,就见邵逸挥退围攻上来的怨鬼,最后一步踏定,随着他一声大喝,罡风忽起,阵法终于成了。 罡风猛烈,刮在人身上,感觉只是风大了点,但刮在那些怨鬼身上,便如遭受无数利刃切割,完整的魂体很快四分五裂,飘散的怨气始终无法再次融合凝出新的怨鬼。 就是这个罡风对阴物是无差别攻击,阵法里的郝振文被削掉双腿和一只手,拖着残躯惨叫着在地上拖行。 兰月被罡风逼得连连后退,她袖子一挥,黑雾挡在身前,与罡风做抵抗,然后顾九见她五指再一张,就要将郝振文抓过去。 方北冥甩出一条腰带,缠住郝振文还剩下的一只手。 兰月目光冰冷地看了方北冥一眼,然后猛然发力,郝振文大叫一声,躯体直接断成两截,腰腹之下落入兰月手里,腰腹之上落在方北冥手里。 随时注意着这边的顾九:“” 忽然好同情郝振文。 方北冥淡定地将郝振文的上半身扔到一边:“吃一半总比吃整个好。” 兰月拿着郝振文的下半身,一点一点的吃个干净。 吃了小半只厉鬼,兰月身上的黑雾肉眼可见的壮大了许多,袖子一挥,罡风停止,阵法被破了。 兰月看着走到顾九身边站定的邵逸,神色阴冷:“毁了我所有的怨鬼,小道长,有两小子。” 邵逸面色有点白,可见刚才那个阵法又费了他不少精力。他不怕兰月,不想说话,就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以视嘲讽。 兰月神色狰狞一瞬,张开五指,就向邵逸冲去。邵逸一掌推开顾九,与方北冥一左一右地迎了上去。 周围不再有怨鬼干扰,顾九一边注意着邵逸二人那边的情况一边拿出墨斗,将还活着的郝家人移到一起,然后拿出墨斗,在小纸人的帮助下绕着他们弹了一圈朱砂线。 兰月生前一名弱女子,不会武功,舞蹈底子却好,即便方北冥与邵逸联手,一时拿她也毫无办法。 打斗中,兰月却像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攻击偏向邵逸,“小道长居然阳中带煞,只要吃了你,我直接就进阶成鬼王了。” 邵逸一剑挡在胸前,桃木剑被兰月的戾气侵蚀出道道黑色的印记,他用力挥开兰月拍在剑上的手,轻蔑道:“你不怕就来试试。” 兰月冷哼一声,攻击如暴风骤雨般地对着邵逸落下,她拼着被方北冥剑刺伤的危险,一掌拍在邵逸胸口。挡在胸口的桃木剑应声而碎,邵逸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兰月:“不过如此。”说着向邵逸飞去。 “逸儿。”方北冥紧追兰月过去。 “师兄!”待在朱砂线里的顾九一着急,手里的黑鞭直接甩出去,这次居然十分精准地正好缠住了兰月的脖子。 兰月吃痛一叫,她猛地回头看向顾九,然后不顾被黑鞭缠住的痛苦,右手握住黑鞭那头,忍痛一拉,顾九直接飞了出去,瞬间落入了兰月手里。 兰月张嘴便向顾九咬去。 顾九吓得一闭眼,一声痛哼,却不是他发出来的,他一看,就见邵逸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手伸了过来,代替他被兰月咬住。 邵逸状态并不好,他刚在布阵毁掉怨鬼时本就耗费了不少精力,又与兰月对打了一阵,此时他的脸上遍布锋利的伤口,唯一还光洁的下巴,也像是无形之中有把匕首划过,下巴上缓慢地出现了一道血口,而这些伤口还在不断地重叠增加。他露在外面的脖颈,也是如此,身体其他地方,大抵也是这样,他整个人就如一个血人一样。 “师兄!”看着这样的邵逸,顾九急得眼都红了。 兰月另一只手捏住邵逸,将他拉到身前,恶意道:“来得正好,正好连你一起吃。” “孽障,看剑!”方北冥纵身跃来。 却听背后一阵惨叫,回头一看,就见秋蓉露了半只脚在朱砂线外面,还剩下半个身体的郝振文正咬着秋蓉那半只脚,啃噬着她的灵魂。小纸人们去撕扯郝振文,郝振文却红着眼不放弃,残躯少一点他就从秋蓉身上补回一点。 因此方北冥动作一滞,掏出一枚桃木钉,向郝振文疾速扔去。郝振文顿时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但方北冥这极短暂的一耽搁,却给了兰月机会,她头一抬,就从邵逸的手腕上撕下一块血肉。 邵逸痛得嘴唇颤抖,脸上的伤口叠加得更快,到处都是血,看不到一块好地。 顾九急得哭了出来,他还被兰月掐着脖子,虽不至于呼吸不了,但也十分痛苦。在兰月再一次朝邵逸咬下去的时候,他原本掰着兰月手指的双手忽然往前一伸,拽住兰月的头发往身边一拉,脑袋拼命往前,张嘴咬在了兰月的额头上。 顾九胸中翻腾着无边的怒气,大家都是满身阴气的东西,凭什么我只能等着被你吃? 你要吃我师兄c吃我是吧,那我也吃你! 兰月猝不及防之下被顾九咬住额头,她愣了愣,刚想指尖用力,却感觉魂体传来一阵剧痛。 顾九从她额头上咬下一块肉,但她是魂体,被咬下的不是真的肉,而是她魂体的一部分,是她的力量。 “我杀了你!”兰月愤怒地吼道,她失去了理智,扔开邵逸,双手掐住了顾九的脖子。 顾九被掐得直翻白眼,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咬不到兰月,双手便在兰月身上乱抓,从兰月的胳膊上带出一团团的黑雾拼命塞进嘴里。 “啊——” 顾九摔在地上,却不是兰月丢开的,而是他将兰月的双手吃了。 方北冥和邵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伸手去阻拦顾九,却见顾九此时动作极快,从地上爬起来,纵身扑到兰月身上,扒着她背,两只脚紧紧地卡住兰月的腰,无论兰月如何翻滚甩动,顾九都不松手,疯了一样地一下下咬在兰月身上。 “小九!”方北冥捡起地上的黑鞭,一鞭子甩出去,将兰月与顾九缠住。 没想到限制了兰月的行动,更方便了顾九,周围一下子只余兰月的惨叫声。等方北冥跑到顾九身边,兰月身上庞大的黑雾只剩薄薄一层,整只鬼十分的虚弱,被顾九压着动都动不了。 方北冥将顾九拉起来,顾九本身阴气重,吃了小鬼王兰月几乎半个魂体,她还是水鬼,顾九“虚不受补 ”,整个身体冰凉无比,脸上都结起了白白的一层霜花。 都这样了,顾九还拼命地往兰月身边爬,声若蚊蝇:“叫你吃我” 明知道那道士可能在打自己的注意,但此时临近天黑,距离子时已没多少时间,又有以前差点被分吃的阴影在,所以顾九完全不敢出去。 以前顾勇不是没请过神婆c道士来,想要把顾九和周珊珊一并收了去,但最后都被周珊珊撩起的阵阵阴风吓走,所以虽然才被周珊珊掐了一把脖子,但他也抱着希望,希望周珊珊能像之前一样,将这道士吓走。 茅草屋总共两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是他和奶奶睡觉的地方,奶奶死后,顾九吃完她存下的粮食,之后就全靠小弟养活,幸而院子里有井,喝水不成问题。厨房唯一的一把生锈缺口的破菜刀早被顾九藏在了枕头底下,这刀对鬼魂无用,不过对人还是有点威胁的,趁着老道士没来,顾九将刀用布裹了裹,藏在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第 112 章 哟呼! 白雪跑得飞快, 听见顾九喊声也不停,只咴聿聿地回应了一声。 现在是半夜,月亮都躲进了云层里, 周围一片黑暗,顾九根本不知道他现在被白雪背到哪儿去了。他一手抓着鬃毛,一手艰难地在身后的背包里掏啊掏,掏出几张符纸,空手点符是道士入门最基本的课程,顾九指尖一凝, 符纸顿时被点燃。 顾九扬了扬符纸, 借着火光查看两边,符纸燃得很快, 顾九一连点了好几张, 才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小水塘, 这是他们来时的路。 最后一点火光熄灭的时候,顾九忽然感觉白雪往左边拐了个弯,顾九回忆了一下,来时的路唯一会经过的岔道, 只有那条通往军营的路。 顾九哀叹一声,紧抓着白雪不敢松,感觉屁股都要被颠成八瓣了。 从岔道进去, 当顾九看到远处军营里传来的星星点点时, 感觉时间都过去半小时了。期间他每叫白雪一次, 白雪都会应他一声。顾九想起, 白雪曾在军营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这条路,也是它曾活着时背着主人走过的最后一条路,在它的认知里,这是条通往安全营地的路。而乱葬岗传闻中,它的几次出现,都是为了引领迷路之人走出浓雾,没有伤人的举动。 大概也只是担心顾九的安危,想把他带到它认为安全的地方待着吧。 快要靠近军营时,白雪忽然停了下来,顾九终于抓住机会,从白雪背上跳下来,坐在地上喘气。 白雪走过来,低头拱了拱顾九的背,推着他往军营的方向走,示意他进去。顾九被他拱得身体歪了一下,这一下让他注意到军营的上空,那里漂浮着浓郁的血红气息,因为融进夜色,若不是有点点火光,他还看不出来。 顾九转头推开孜孜不倦要来拱他的白雪,“你是因为这些煞气才不敢进的吗?” 当兵之人,本身煞气就十分的重,而军营里,上万的士兵聚集在一起,他们身上的煞气融合在一起,数量自然庞大。白雪身上也有煞气,这些煞气应该是它死前积攒死后跟着它的,对它自身并没有影响,甚至正因为它带着煞气,才能撞破朱砂线的禁制掳走顾九。但它是阴物,活人的煞气对它还是有影响的,特别在面对那么大一团煞气,它身上的那点完全不够看,一旦靠近,恐怕会被撞个飞灰湮灭。 顾九没骑过马,被颠了这么久,大腿根痛得不行,他觉得肯定磨破皮了,他瘫在地上,任白雪怎么拱怎么推都不动,死赖在地上。 “喵——” 小弟从黑暗中扑出来,在白雪身上蹬了一下,落在顾九身边,挡在他身前超凶地看着白雪。 “小弟。”顾九把小弟抱住,他刚被白雪掳走的时候还能听到小弟的叫声,后来白雪跑太快,小弟就被远远地甩下,它能在这么短时间追上来,可见途中没停,一直处于加速奔跑的状态。 顾九摸了摸小弟,果然感觉小弟在急促喘气。顾九心疼坏了,跑得这么累,也不知四只爪子有没有磨破。 白雪凑过去叼着顾九的衣领,将他挡在身后,抬起前蹄对小弟恐吓驱赶。 小弟灵敏地闪开,一猫一马在空旷的野外对峙起来。 顾九往小弟那边跑了两次,两次都被白雪叼回去,只能干巴巴地劝架:“不要吵架,大家都是四条腿的,有什么事好好说” 小弟与白雪剑拔弩张时,邵逸裤腿后带着一串纸人终于赶来了。 “咿呀” 纸人们从邵逸身上滑下来,晕晕乎乎地站在原地。 顾九高兴地喊了声师兄,见邵逸提剑就要对着白雪刺过去,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拦住:“师兄,白雪没有恶意!” “它伤了你?”邵逸冰冷地看了一眼白雪。 顾九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是我不会骑马。” 白雪跺跺马蹄,打了个响鼻,也似在反驳。 邵逸便没再说其他,让顾九退到一边,掏出一张符纸点燃,然后扔到地上,那符纸一直燃着不像顾九点的,一会儿就灭了。 随着火光照亮这小小的一角,乱葬岗跟过来的那群厉鬼终于姗姗来迟。 顾九的桃木剑落在马车上,他将背后的铁剑抽出来,正想问邵逸他该做些什么时,就见邵逸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站在最前方,右手持剑于胸前,左手在从剑身底端往上滑向剑尖。 “天狱灵灵,上帝敕行。都天法主,大力天丁。五雷神将,立狱大神。化现天狱,囚禁鬼神。” 一滴血珠从剑尖飞出,邵逸转动剑柄横削出去,击中血滴,瞬间化成朦胧血雾飘散出去。 飘散的血红色雾气,在上空慢慢凝聚成一个血红色的牢笼。 “天狱已立,地狱已成。吾召天将,收禁鬼神。天牢大神,地牢神君。收禁邪鬼,不得容情。上帝有敕,收入鬼营。急急如律令!” 随着一声令下,红色牢笼迅速扩大c下降,将追过来的所有厉鬼笼罩其中,使他们无法穿过,任凭厉鬼们如何撕咬踢打,牢笼都半分不动。 顾九睁大了眼,第一次见到邵逸真正的本事。他惊叹着,却见跟来的几个纸人着急地叫起来,伸出手仰着头摆出要接东西的姿势。 前方邵逸的身形一晃,顾九急忙上去扶着邵逸,他自己的双腿本就痛得站不太稳,邵逸又比他高壮许多,他一扶,邵逸便整个压下来,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白雪看顾九被压,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叼起邵逸要甩开。 “你不许动他!”顾九厉喝一声。 白雪愣了一下,然后血红的眼睛眨巴眨巴,居然透着点委屈,默默松开邵逸,垂着脑袋走到一边。 顾九顾不得白雪,他接住邵逸,就见邵逸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十分的虚弱,布置这个阵法,原来消耗这么大吗? “师兄,你没事吧?”顾九慌张的四处看看,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好在邵逸除了虚弱没有其他大碍,他想从顾九怀里离开,无奈实在没有力气,只得躺在原地,别扭道:“死不了,歇会儿就行。” 抓鬼都这样吗,顾九记得上一次师父方北冥压制怨气后,也是歇会儿就好了。 顾九抱着邵逸坐在原地,本想安安静静等师父回来,但他们这边亮着火光,已经惊动了后面军营,不一会儿就有两队人马走出来。 为首的士兵喝道:“前方什么人?” 这人声如洪钟,顾九被吓了一跳。 跳到邵逸胸口查看他情况的纸人,顿时躺下装死。 这人目光只落到顾九和邵逸身上,看不见旁边的白雪和一笼子嘶吼的厉鬼,顾九自然不能说他们在这抓鬼,只好道:“我们受董秀英老将军相请,替她找她的爱马白雪。” 士兵看出顾九和邵逸的年纪,立即皱眉:“两个小孩?董将军请你们?” 顾九道:“还有我师父,他追厉鬼去了” 士兵嗤笑着打断顾九,对神鬼之事很是不信,道:“老将军果真是老了,刀下亡魂无数,临到头竟信鬼神去了。” 他身后不少士兵跟着笑了两声。 顾九不喜这人说起董秀英时的那种不以为然的语气,也不想与对方争执,就无视那些笑声,闭上嘴巴不理他们。 士兵斥道:“这里是军营,不是你们这些小鬼玩耍的地方,快走吧。” 顾九倒是想走,但还有这么一群厉鬼关在这里等方北冥来解决呢,他们走了,这群厉鬼被放跑了怎么办。 士兵见他们不动,就上来驱赶,伸出的脚却被邵逸用剑鞘拍了一下。 “你找死?”士兵大怒,抬脚就想踹邵逸。 顾九赶紧挡住,邵逸同时开口:“你不信鬼?” 士兵愣了愣,收回脚讥笑道:“你若能让大爷见鬼,大爷自然信。” 邵逸就点头道:“好,我满足你。”然后又问他身后的那群人,“你们也想看看吗?” 那群士兵嘻嘻哈哈的。 “看啊,不看白不看。” “漂亮女鬼给看吗?” 邵逸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以手掐诀,口念咒语:“天清地明,阴浊阳清。开尔法眼,阴阳分明。急急如律令!” 他指尖对着那群士兵的方向虚弹了一下,那群士兵便觉得眼睛猛然一凉,不自觉地闭眼,等再睁眼时,恰好就对上前方一笼子血呼啦啦,各种惨相的厉鬼。 “啊啊啊——”为首的士兵大叫着连连后退,然后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指着笼子:“这c这是什么东西?!” “鬼!” “真的有鬼!” 那群士兵也吓得肝胆欲裂,站在原地双股颤颤,还好没逃走。 邵逸似笑非笑道:“可惜了,里面没有漂亮女鬼。” 顾九忍笑,邵逸可是连师弟瞪他都要不吃亏地瞪回去,面对这些兵痞,又怎会客气。 士兵们的连声惨叫,惊动了军营里面,眼看着里面的灯火亮得越来越多,顾九他们的背后,也响起了车轮声。 顾九以为是方北冥回来了,一回头,却见董秀英被人推着,出现在了眼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第 113 章 哟呼!  邵逸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顾九一下子给掐醒了, 以为顾九趁他睡着伺机报复, 从床上弹起来, 刚想骂,就看到顾九白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顾九终于敢出声了, “师兄, 窗户c窗户!” 顾九转头看了看,又转头回来, “窗户怎么了?” 顾九一愣, 脑袋一抬, 就见窗户那里空空如也, 什么人影都没有,“刚刚,刚刚明明有个影子站在那的。” 邵逸狐疑地看着顾九,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但看他这副惊吓的模样又不像,道:“你以为是鬼?有鬼的话师父挂在床头的阴铃铛早就响起来了。” 顾九嗫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边几乎湿漉漉的袖子抬起来让邵逸摸,要不是情况这么诡异, 他也不会一看到个人影就被吓住,虽然睡的模模糊糊的, 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 那人影映在窗户上十分清晰, 顾九敢保证不是他迷糊下产生的错觉。 邵逸摸了摸袖子, 干的。他想了下,指尖翻飞掐了诀,再一摸,果然摸到一手的水。难怪他觉得今晚顾九跟虫子似得一直不老实,换他这样也睡不着。 邵逸道:“你不早说。” 顾九委屈:“我说了啊”结果被邵逸从床上摔下来的事给弄的不敢再开口。 邵逸凶巴巴道:“这种情况,你不知道给自己念个咒吗?” 顾九顿时语塞,因为他阴气重,魂魄容易被勾出去,所以身上除了带有师父给的煞鬼符,学了固魂经外,邵逸教顾九最先教的,就是些防鬼c护身的咒语。 顾九抓了抓脑袋,“我我忘了。” 在邵逸的瞪视中,顾九想了下,开始不太熟练的掐诀,随着手势变化,顾九神情一变,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律令。” 咒语诵念完毕,顾九感觉身上有清气拂过,身上粘腻潮湿的不适感顿时如潮水般褪去。他摸了摸被子c枕头,居然也干了。 顾九高兴地看着邵逸:“师兄,没水了。” 邵逸翻身躺下,道:“本来就没有水,是你被阴气影响,出现的错觉。” 顾九这下舒服了,挨着邵逸躺下,小声道:“师兄,这家人屋子里是不是有鬼啊?那个姐姐,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顾九回想窗户人影的事,那时他听见滴答滴答的响动,因为脑子不太清醒只以为是小弟回来了,但此时在想,分明是水滴滴落的声音。那个人影,看着个子也不高,与王小蝶差不多。 邵逸打了个哈欠,“鬼乃阴物,你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了吗?” 顾九摇头:“没有。” 邵逸说:“我也没有,师父的阴铃铛也没响。快睡吧,有什么事明早起来再说。” “哦。”顾九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户,悄摸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被子底下拉着邵逸的衣角,这才安心地闭眼睡觉。 第二天却下起了雨,顾九他们只得再停留一阵,等路干了再走。 方北冥掏了点钱交给王大才,请他帮忙准备这几天的伙食,之后三人打开窗户,坐在屋里。顾九趴在桌子上描字,邵逸在狭窄的空间里练习禹步。 方北冥则在坐在一旁雕桃木牌,顺便问他俩:“昨晚你俩嘀嘀咕咕好一阵,干嘛呢?” 顾九就收了笔,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师父,你觉得王姐姐没问题吗?” 王小蝶提着个菜篮子从院子来走进来,方北冥越过窗户看了看她,对顾九道:“说没问题,却也有点问题,但这点问题,细究起来,又不算什么问题。” 顾九两眼蚊香眼,被他师父绕糊涂了。 方北冥道:“她身上的衣服,是十几年前才流行的花样和款式。” 顾九顿时恍然,他就说每次看王小蝶时,都有种强烈的违和感,顾九已经熟悉了周围人的穿着样式,但因为他是外来人,并不清楚十几年前流行的穿着,所以才会看不出。但要放到他那个世界,就好像一群西装革履打扮的人中,忽然钻出一个穿着花衬衫大喇叭裤的,当然会觉得奇怪。 方北冥继续道:“你昨晚出现的那种情况,一般只有在水鬼出现时才会发生,水鬼溺于水,水汽重。水鬼是比较特殊的一种鬼,它们即便执念清晰,但行动也会受限,魂体会被禁锢在水中不得上岸,需要找替死鬼才行。水鬼的戾气一般都比较重,长久的禁锢会增加它们的怨气,变得善恶不分,所以水鬼一般都是厉鬼” 顾九问:“那,王姐姐有没有可能是被水鬼附身了?”说完他自己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就像邵逸说的,他没有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 方北冥却道:“水鬼想要上岸,除了找替死鬼,还有一种厉鬼都知道的方式,便是与活人签鬼契。” “鬼契?” “活人借鬼躯体遮掩阴气,鬼帮活人办事。” 顾九问:“师父,如果王姐姐真的是被水鬼附身了,有办法将水鬼从她身体里打出去吗?” 方北冥摇头:“因是活人自愿,若强行将鬼从躯体剥离,鬼契生效,活人会缺失魂魄,更有惹恼鬼的可能,给活人造成更大的损伤。” 缺失魂魄,那以后不成傻子,甚至疯子了吗? “鬼契遵循天道循环,是自然效力,即便是师父我,也没法在让鬼契失效的同时,保活人完全。” 顾九:“那只有等附身的鬼,自行离去吗?” 方北冥点头。 顾九看着时不时出现在院子外的王小蝶,不由想,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会与厉鬼签鬼契呢,虽然有契约效力压制,被附身的活人性命无碍,但会折寿,一天折寿一年,极为严重。 这时,院门外忽然出现了一名穿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两个提着东西的下仆。王小蝶出现在门口,与年轻男子姿态亲密,两人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年轻男子留下东西带着下仆离开。 王小蝶把东西提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提着篮子来到了顾九他们这边。 王小蝶直接走了进来,她也没看顾九他们,将篮子里放着的几碟子干果摆在桌上,柔柔道:“这雨也不知会下多久,再过几日便是小女子的婚礼,几位道长不如喝杯喜酒再走?” 方北冥道:“你叫什么?你和王小蝶签了鬼契?” “王小蝶”被一语道破身份,她捏着兰花指掩嘴笑了笑,因有恃无恐,便半点遮掩也没的直接承认:“道长真是聪慧,一眼便看出来了,奴家叫兰月。” “签多久了?” “不多,才五天罢了。”兰月说着,忽然扭头看向顾九。 顾九最近在翻面相相关的闲书,兰月进来后,他就忍不住看王小蝶的面相,这会儿不太确定地得出王小蝶是早死面相的结论,他正研究着呢,就见兰月忽然扭头看他,顿时双腿一蹦,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邵逸旁边待着。 兰月掩嘴又笑了两声,盯着顾九:“小道长真是可爱。” 顾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可爱。”那眼神顾九真的太熟悉了,这哪是夸人,这明明是在夸肉香,对方也想吃了他。 邵逸将顾九拦向身后,抬起手中的桃木剑指着兰月,警告地看着她。 兰月一点也不怕桃木,她有活人生气护体,克制阴物的东西如今对她是一点效都没有的。兰月轻轻将邵逸的剑拨开,“道长们不必这么凶,奴家又没害人,这姑娘哭哭啼啼地要跳河自杀,恰好遇上了奴家,这才与她签了鬼契,待奴家帮她的心愿了了,自会离去。” 方北冥笑了一下,“王小蝶的心愿是什么我暂且不问,你呢?你上岸的目的是什么?” 兰月原本还笑着,闻言面色一点点冷下来,幽幽道:“奴家在水里飘了二十载,身上的血肉葬了鱼腹,如今连尸骨都要腐化了,奴家上岸,自然是想找人把奴家的尸骨捞起来埋进土里。”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你们不知道,水里真的太冷了,耳边只有无尽的水声,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真的太安静,太寂寞了” 方北冥一敲桌子,阻止了兰月漫无边际地絮絮叨叨和嘤嘤哭泣,嫌弃道:“你生前做人也这般啰嗦?行了出去吧,你一只鬼,也好意思和我们三个道士待一起。” 兰月倾诉的欲望被打断,擦着眼泪幽怨地看了方北冥一眼,准备离开时,方北冥叫住她:“你尸骨在哪?地址给我,我去给你捞上来。” 兰月勾了勾嘴角:“道长真是个大好人,只是奴家的尸骨在哪,奴家也不得而知呀。” 方北冥皱眉:“一点记忆都没有吗?” 兰月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又柔弱地说:“奴家死了这么多年,哪还记得那么多,叫奴家想也太为难奴家了。”她回忆了一会儿,“奴家记得那里好像有一棵挺大的垂柳” 再多的,兰月却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摆摆手,让兰月走。 等兰月走后,顾九凑到方北冥身边,“师父,真的要去帮她捞啊?” 方北冥顺手摸了块干果丢进嘴里,“你们发现没有,兰月情绪多变,不太稳定。” 顾九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 邵逸道:“通常这样的鬼,都是厉鬼。” 方北冥叹道:“果然是水中厉鬼。既然叫我们遇上了,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尽早把兰月的尸骨找到,了了她的心愿,早点把她送走。” 中午的时候,出门的王家夫妇回来了。 方北冥找到这对一直愁眉苦脸的夫妇,准备打听一下王小蝶的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王小蝶一个青春正好的姑娘想不开去投河。 邵逸朝白雪跑走的方向追去,他的裤腿上挂着一串咿咿呀呀叫着随风晃荡的纸人,那些原本在围攻他的厉鬼,也立即跟了上去。 此时的顾九,抓着白马的鬃毛,大喊道:“白雪!白雪你停下,你要带我去哪里?” 白雪跑得飞快,听见顾九喊声也不停,只咴聿聿地回应了一声。 现在是半夜,月亮都躲进了云层里,周围一片黑暗,顾九根本不知道他现在被白雪背到哪儿去了。他一手抓着鬃毛,一手艰难地在身后的背包里掏啊掏,掏出几张符纸,空手点符是道士入门最基本的课程,顾九指尖一凝,符纸顿时被点燃。 顾九扬了扬符纸,借着火光查看两边,符纸燃得很快,顾九一连点了好几张,才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小水塘,这是他们来时的路。 最后一点火光熄灭的时候,顾九忽然感觉白雪往左边拐了个弯,顾九回忆了一下,来时的路唯一会经过的岔道,只有那条通往军营的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第 114 章 哟呼! 看到这一幕的顾九, 忽然就明白了乱葬岗那些士兵厉鬼是怎么来的了。 兰月不愧是有小鬼王实力的厉鬼, 与方北冥打得不相上下。方北冥劝她道:“兰月,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郝家人死后自有地府清算,你再执着复仇, 你的下场只会是被天道吞噬。” 兰月冷笑道:“我辛辛苦苦的上岸就是为了复仇, 你叫我放弃,曾经的那些痛苦就叫我白白忍受么!我要让他们体会我当年的绝望!我要把他们困在这个阵法里,日夜折磨,永远不得解脱!” 兰月嘶吼着, 将正被怨鬼纠缠的秋蓉抓了过来。秋蓉一身的狼狈, 气息已经很弱了。 兰月用指甲在秋蓉的脸上划了两道,她指尖勾缠,一缕黑气顺着秋蓉的伤口钻了进去。被划破脸都只微弱呻吟了一身的秋蓉, 在黑气钻进后,捂着脸惨叫起来。 她速度之快,方北冥只来得及挥剑砍向兰月的手, 兰月将秋蓉一扔,秋蓉就滚倒在地,原本干净的脸, 已是遍布血水, 皮肤下一拱一拱, 似有东西蠕动。 方北冥说:“怨鬼虫。” 兰月勾唇道:“当年我的尸身在河中被鱼虾啃噬, 我便也让她尝尝那种滋味儿。” 方北冥将秋蓉提起来扔到顾九脚边, 注意让秋蓉别再被怨鬼咬了,顾九咬牙应是,只是手里的鞭子都快要举不起来。将近二十个人,如今也只有郝家那几个下仆受伤最轻,郝家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孙辈,也在兰月的报复名单里,顾九主要看顾这几个小孩,让他们待在自己周围,拜托小纸人们保护王小蝶的同时看顾下这几个小孩。 顾九求救般往邵逸看去,就见邵逸挥退围攻上来的怨鬼,最后一步踏定,随着他一声大喝,罡风忽起,阵法终于成了。 罡风猛烈,刮在人身上,感觉只是风大了点,但刮在那些怨鬼身上,便如遭受无数利刃切割,完整的魂体很快四分五裂,飘散的怨气始终无法再次融合凝出新的怨鬼。 就是这个罡风对阴物是无差别攻击,阵法里的郝振文被削掉双腿和一只手,拖着残躯惨叫着在地上拖行。 兰月被罡风逼得连连后退,她袖子一挥,黑雾挡在身前,与罡风做抵抗,然后顾九见她五指再一张,就要将郝振文抓过去。 方北冥甩出一条腰带,缠住郝振文还剩下的一只手。 兰月目光冰冷地看了方北冥一眼,然后猛然发力,郝振文大叫一声,躯体直接断成两截,腰腹之下落入兰月手里,腰腹之上落在方北冥手里。 随时注意着这边的顾九:“” 忽然好同情郝振文。 方北冥淡定地将郝振文的上半身扔到一边:“吃一半总比吃整个好。” 兰月拿着郝振文的下半身,一点一点的吃个干净。 吃了小半只厉鬼,兰月身上的黑雾肉眼可见的壮大了许多,袖子一挥,罡风停止,阵法被破了。 兰月看着走到顾九身边站定的邵逸,神色阴冷:“毁了我所有的怨鬼,小道长,有两小子。” 邵逸面色有点白,可见刚才那个阵法又费了他不少精力。他不怕兰月,不想说话,就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以视嘲讽。 兰月神色狰狞一瞬,张开五指,就向邵逸冲去。邵逸一掌推开顾九,与方北冥一左一右地迎了上去。 周围不再有怨鬼干扰,顾九一边注意着邵逸二人那边的情况一边拿出墨斗,将还活着的郝家人移到一起,然后拿出墨斗,在小纸人的帮助下绕着他们弹了一圈朱砂线。 兰月生前一名弱女子,不会武功,舞蹈底子却好,即便方北冥与邵逸联手,一时拿她也毫无办法。 打斗中,兰月却像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攻击偏向邵逸,“小道长居然阳中带煞,只要吃了你,我直接就进阶成鬼王了。” 邵逸一剑挡在胸前,桃木剑被兰月的戾气侵蚀出道道黑色的印记,他用力挥开兰月拍在剑上的手,轻蔑道:“你不怕就来试试。” 兰月冷哼一声,攻击如暴风骤雨般地对着邵逸落下,她拼着被方北冥剑刺伤的危险,一掌拍在邵逸胸口。挡在胸口的桃木剑应声而碎,邵逸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兰月:“不过如此。”说着向邵逸飞去。 “逸儿。”方北冥紧追兰月过去。 “师兄!”待在朱砂线里的顾九一着急,手里的黑鞭直接甩出去,这次居然十分精准地正好缠住了兰月的脖子。 兰月吃痛一叫,她猛地回头看向顾九,然后不顾被黑鞭缠住的痛苦,右手握住黑鞭那头,忍痛一拉,顾九直接飞了出去,瞬间落入了兰月手里。 兰月张嘴便向顾九咬去。 顾九吓得一闭眼,一声痛哼,却不是他发出来的,他一看,就见邵逸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手伸了过来,代替他被兰月咬住。 邵逸状态并不好,他刚在布阵毁掉怨鬼时本就耗费了不少精力,又与兰月对打了一阵,此时他的脸上遍布锋利的伤口,唯一还光洁的下巴,也像是无形之中有把匕首划过,下巴上缓慢地出现了一道血口,而这些伤口还在不断地重叠增加。他露在外面的脖颈,也是如此,身体其他地方,大抵也是这样,他整个人就如一个血人一样。 “师兄!”看着这样的邵逸,顾九急得眼都红了。 兰月另一只手捏住邵逸,将他拉到身前,恶意道:“来得正好,正好连你一起吃。” “孽障,看剑!”方北冥纵身跃来。 却听背后一阵惨叫,回头一看,就见秋蓉露了半只脚在朱砂线外面,还剩下半个身体的郝振文正咬着秋蓉那半只脚,啃噬着她的灵魂。小纸人们去撕扯郝振文,郝振文却红着眼不放弃,残躯少一点他就从秋蓉身上补回一点。 因此方北冥动作一滞,掏出一枚桃木钉,向郝振文疾速扔去。郝振文顿时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但方北冥这极短暂的一耽搁,却给了兰月机会,她头一抬,就从邵逸的手腕上撕下一块血肉。 邵逸痛得嘴唇颤抖,脸上的伤口叠加得更快,到处都是血,看不到一块好地。 顾九急得哭了出来,他还被兰月掐着脖子,虽不至于呼吸不了,但也十分痛苦。在兰月再一次朝邵逸咬下去的时候,他原本掰着兰月手指的双手忽然往前一伸,拽住兰月的头发往身边一拉,脑袋拼命往前,张嘴咬在了兰月的额头上。 顾九胸中翻腾着无边的怒气,大家都是满身阴气的东西,凭什么我只能等着被你吃? 你要吃我师兄c吃我是吧,那我也吃你! 兰月猝不及防之下被顾九咬住额头,她愣了愣,刚想指尖用力,却感觉魂体传来一阵剧痛。 顾九从她额头上咬下一块肉,但她是魂体,被咬下的不是真的肉,而是她魂体的一部分,是她的力量。 “我杀了你!”兰月愤怒地吼道,她失去了理智,扔开邵逸,双手掐住了顾九的脖子。 顾九被掐得直翻白眼,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咬不到兰月,双手便在兰月身上乱抓,从兰月的胳膊上带出一团团的黑雾拼命塞进嘴里。 “啊——” 顾九摔在地上,却不是兰月丢开的,而是他将兰月的双手吃了。 方北冥和邵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伸手去阻拦顾九,却见顾九此时动作极快,从地上爬起来,纵身扑到兰月身上,扒着她背,两只脚紧紧地卡住兰月的腰,无论兰月如何翻滚甩动,顾九都不松手,疯了一样地一下下咬在兰月身上。 “小九!”方北冥捡起地上的黑鞭,一鞭子甩出去,将兰月与顾九缠住。 没想到限制了兰月的行动,更方便了顾九,周围一下子只余兰月的惨叫声。等方北冥跑到顾九身边,兰月身上庞大的黑雾只剩薄薄一层,整只鬼十分的虚弱,被顾九压着动都动不了。 方北冥将顾九拉起来,顾九本身阴气重,吃了小鬼王兰月几乎半个魂体,她还是水鬼,顾九“虚不受补 ”,整个身体冰凉无比,脸上都结起了白白的一层霜花。 都这样了,顾九还拼命地往兰月身边爬,声若蚊蝇:“叫你吃我” 周遭重新安静下来,连一丝风也无。 顾九和邵逸跳下去,跑向往这边走过来的方北冥,方北冥神情不太好,脸色有点苍白。 顾九道:“师父,你没事吧?” 方北冥摸了摸顾九的头,“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顾九和邵逸把方北冥扶上马车,顾九给方北冥倒水。三人都歇了会儿后,顾九才问道:“师父,那些怨气形成的士兵鬼,已经彻底消失了吗?” 方北冥摇头,“没有,只将怨气暂时压制,想让乱葬岗的怨气彻底消散,只有破阵才行。” 顾九就很担忧,自家师父一见到这个阵法就脸色大变,光压制个怨气师父都费了大力气,再破阵也不知道有多难。 顾九心里在想什么全都挂在了脸上,方北冥捏了捏顾九身上肉第二多的脸,“别担心,师父知道怎么破阵,今日不破阵,是想引出背后布阵的人。” 既是这样,顾九就放心多了。 此时天色已黑,方北冥很累,赶车的任务就交给了邵逸。三人回到将军府时,方北冥已经好多了,得知董秀英一直在等着他们,便过去见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第 115 章 哟呼!  忽然在某一天, 村里有了风言风语, 说秀娘是青楼女子,赎身从良后才跟着郝振文回来。原本只敢偷偷注意他们的村民们, 开始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 秀娘渐渐不再出门,郝振文也甚少出现在村人面前。 某一天, 村里忽然喧哗起来。 秀娘偷人了。 她衣衫不整地被自家婆母抓着头发从屋里拖出来。围观的村民们骂着秀娘不守妇道, 淫荡下贱。他们或起哄,或冷眼旁观地看着她被以村长为首的几个男人c女人,捆了手脚c堵了嘴,塞进装猪崽子的猪笼里。 中年男人说当时他十二岁, 他父亲生病时秀娘曾借钱给他们治病, 他们一家子记着秀娘的恩,面对气势汹汹的村人,他们上去为秀娘辩解, 却得来村人对秀娘变本加厉的撕打咒骂,他们十分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秀娘被沉入村前的河流里。 中年男人脸上满是愧疚, 说到最后却一脸愤怒:“她沉入水的第二天,郝振文才回来,他冲到河边痛哭, 叫嚷着要为秀娘报仇, 最后却什么都没做, 秀娘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他还是信了别人的说辞, 没过多久就娶了现在的郝秋氏,生了个儿子。” 顾九他们听着,却皆是心中一动。 方北冥问:“秀娘死了多少年?” 老者道:“到今日,整整二十年了。” 顾九忍不住激动地双手交握:猪笼c二十年,除了名字对不上,这两点也太巧了。 邵逸忽然想到什么,转身一指周围河岸,“这附近可曾有过一棵大垂柳?” 老者惊讶地看着他,道:“是有过一棵,就在秀娘落水点的旁边。秀娘死后不久,河边就闹起了鬼,夜里总有女子幽怨的哭泣声。村里人害怕,凑钱请了道士回来。当时那道士说柳树属阴,给秀娘的鬼魂提供了栖息之所,才闹得大家不得安宁。村里人就按照道士说的,将那棵垂柳砍了,连根挖起烧掉,将树坑也填平了。” 顾九忍不住一拍脑袋,他们辛辛苦苦找大垂柳,却忘记考虑二十年间垂柳被砍掉的可能。而且那道士不是假道士估计也是个半吊子,顾九听邵逸说过,柳树属阴,但阴极生阳,所以柳树也克制阴物,拿来打鬼,打鬼一下,便矮三寸。 方北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秀娘对郝振文,可是称之为‘三郎’?” 老者再次惊讶:“是的,郝振文在家中排行老三,秀娘没了后,他便不愿别人再叫他三郎,你却是如何得知?” 这个问题方北冥没回答,他冲老者拱手道谢,带着顾九和邵逸转身往郝家走去。 快到郝家时,他们遇到之前在附近玩的小弟。小弟背上驮着两只小纸人向他们跑来,小纸人站在小弟背上,半个身子埋在小弟的毛里,冲方北冥咿呀呀的说话。 前方的郝家宅内,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地惨叫,同时间,天空忽然起雾,遮掉月色,整个村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顾九他们也辨不清郝宅的方位了。 方北冥以符火开道,破除周围迷障,亮着晕黄灯光的郝宅再次出现在三人视野里,方北冥先走了前头,叫邵逸带着顾九跟上来。 顾九害怕,拽着邵逸的衣角,郝家的门里面被锁住了,邵逸翻墙进去,然后再开门让顾九进去。 郝家算上下仆,将近二十人,此时的郝宅前头院子一个人也没有,内院隐有哭声传出。顾九和邵逸跑向后院时,正听方北冥一声大吼:“住手!” 他们落后方北冥几步到达内院,就见郝家人全都昏迷了,横七竖八地躺在院子里,王小蝶站在人群中间,身下一滩血,一名披散着头发的黑衣女子站在她身前,整只手插入她的腹部。 “啊!” 王小蝶惨叫一声,黑衣女子的手从她腹部抽出,带出一团模糊的血肉。 “孽障!”方北冥喝道,提剑朝黑衣女子刺去。 黑衣女子娇笑一声,捏着血肉后退一步,将王小蝶推向方北冥。 方北冥将人搂过来交给邵逸。邵逸将王小蝶放在地上,顾九赶紧拿出伤药。王小蝶的腹部破了个洞,她面色灰白,已经痛得晕死过去。 邵逸给王小蝶上药止血,顾九抬头看向院中,若是没错的话,那黑衣女子是兰月,也是秀娘。 “兰月不是水鬼么,她离开王小蝶的身体,应该没法再继续待在岸上才是啊?”顾九疑惑地问。 邵逸神情凝重:“兰月实力很强,堪比小鬼王。” “小鬼王?” 邵逸左右看看,从王小蝶的嫁衣上撕下一块,将她腹部血洞包起来,还分神为顾九解惑:“世间有鬼王,是鬼中首领,但他们往往并不是真的鬼,多数都是菩萨化现,用来教化众生,无善恶之分。而小鬼王实力比不上鬼王,但它们全都很凶恶,个个都是厉鬼进阶而来,到它们这一步,已经跳出天道的一些规则,不受束缚。” 顾九懂了,就跟他看过的小说里修真一样,本该活六十岁的人在有了根骨成为修士后,最后活了几百年,这也是跳出了“只能活六十年”的天道规则。 兰月成了小鬼王,那她就跳出了水鬼只能生活在水里的这个规则。邵逸能一眼看出兰月的实力,说明以前他曾见过其他小鬼王。 明知兰月是鬼,方北冥自然要对兰月有所提防,下午趁着新人拜堂时,方北门在郝宅内部埋下过几张符纸,此时他持剑收阵。 “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 “彻见表里,无物不伏。” “急急如律令!” 郝宅上空,亮起了几道闪电,响起了隐约的雷声 却见兰月根本不惧,她霜白的脸露出狰狞猖狂的笑意,“道长果真嫉恶如仇,只是却晚了!今日乃我忌日,你们便陪这一村子的人一起来祭奠我吧!” 她双手将模糊的肉团拢于胸前,低声又快速的念念有词,不过眨眼间,就见那一团血肉从有化无,被侵吞成一团黑雾,化成丝丝缕缕飞往郝宅四面八方。 然后地上,有丝丝缕缕的黑雾浮出,缓慢地升至上空,遮掉了闪电的光亮,隐没了雷声。 “血煞阴龙阵?”顾九吃惊,不太确定地看向邵逸。 邵逸看着浮于周身的怨气,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方北冥却已是震怒,他喝问兰月:“说!是谁在助你!” 他要冲上去,却见兰月对着地上一个清瘦男人五指一张,那人昏迷着被抓到了兰月的手里,兰月漫不经心地警告:“别动,再动我杀了他!” 方北冥脚下不得不一停。 兰月捏住男人脖子,一用力,男人就受不住疼与窒息的感觉,挣扎着醒了过来。兰月的嘴唇几乎贴在对方脸上,她神情充满思念与爱慕,柔声呼唤:“三郎?三郎,你还记得我吗?” 郝振文近距离看到兰月,瞳孔睁大,满是惊恐,嘴唇哆嗦着,却因为被掐住脖子说不出话。他眼泪流了下来,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兰月另一手袖子一拂,仿佛撤去了什么禁制,原本安静昏迷的人瞬时发出了声音。 兰月的手指在郝振文脸上抚摸,“多年过去,三郎的容颜还是半点也没有变。”手指离开时,尖利的指甲忽然在其脸上划出血痕,她指腹在血痕上碾了碾,可惜道:“血也依然那么冷。” “秀c秀娘?!”地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不可置信地看着黑衣的兰月。 兰月转头,俯视着老妇,淡淡道:“我不是秀娘,我叫兰月,京师望月楼的舞姬兰月。” 老妇愣怔一瞬,郝振文终于艰辛地说了话:“兰兰月!” 老妇不懂,但她看到郝振文被划破的脸和窒息鼓起青筋的额头,跪地哀求:“秀娘,不兰c兰月,你放过振文,当年的事,是我和秋蓉一手策划,振文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日日都念着你啊!” 兰月意味不明地转头看着郝振文:“不知道?” 老妇连连点头:“对对,他不知道!” 郝振文的面色却苍白了起来,额头满是冷汗。 兰月轻笑一声,眼眶却红了,她掐着郝振文的手陡然用力,愤怒道:“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是你们陷害我,他看着我被羞辱,看着我被捆住手脚堵住嘴,任凭我如何哀求,如何绝望,他却一直站在那里,冷漠地袖手旁观,直到我死去!你在岸上痛哭的时候,死掉的我在水里看着你呢!” 郝振文无力地拍打兰月的手,张大嘴拼命地想喘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6.第 116 章 哟呼!  就如同那对夜里祭拜兰月的父子所说, 兰月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下。当村里流言四起的时候,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恶意, 就连说要与她相守一生的郝振文,对她的态度也开始有了变化。 婆母动辄大骂, 妯娌时刻嘲讽,就连郝振文两个兄长,私底下对她也时有言语调戏的下流举止。她向郝振文求救, 却也只换来对方对她不贞的怀疑, 他不许兰月再穿从前在青楼时穿过的衣服, 不许兰月再跳舞, 逼着她烧了舞服。 兰月痛苦不堪, 就在她以为最坏也不过如此时, 没想到人生还有更糟的时候。 婆母与爱慕郝振文的秋蓉当着她的面, 明目张胆地污蔑她偷人, 她们撕烂她的衣裳,她被狼狈地拖出去, 所有人都不信她,没有人帮她,她被沉入水面时,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好几日没回来的郝振文。她拼命地叫着三郎, 求他救她。 但是她的三郎, 虽然泪流满面, 却躲在原地脚步不曾挪动半分, 直到她彻底被水淹没,也未开口阻拦。 兰月死了,尸身被关在猪笼里沉在水底,她的魂体整日整夜地泡在水里。郝振文跪在她落入的地点悲伤痛哭,但她却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无比的轻松与解脱。 她恨c她不甘,她日日夜夜地哭泣,却上不得岸,只能看着郝振文与秋蓉成亲,看着他们拿着她多年积攒的钱买地做生意,日子越过越好。 她要变强,要回去复仇。她在这条河流里来回穿梭,将这条河流里大大小小的水鬼几乎吃个干净,某一天,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忽然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报仇。 之后,她按照那人的指示,飘到了王小蝶所在的村子外,等来了投河的王小蝶,与对方签了鬼契,为的是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做血引,引动阵法。 这也是为什么顾九会奇怪兰月在可以让王小蝶做替死鬼的情况下,却还要签限制她能力的鬼契的原因。 唯一的意外,可能就是他们会经过这里,看出了兰月的身份。而兰月也并不是真的记忆模糊,她只是太执着过去,明明最开始那么美好,为何她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她留顾九他们喝喜酒,骗他们去找尸骨,只为拖延时间,想在忌日这天吃掉顾九补身体,增强阵法的力量,用以折磨郝家与村里人。只不过最后她发现邵逸比顾九更好吃,才临时改了注意 当然她失败了。 而那个带着斗笠的人身形模糊,顾九并没有看到对方的长相,只大概能看出是个男人。 顾九还在可惜,就感觉到身体被猛然摇晃,他的思维像忽然挣脱了什么,耳边有了更加嘈杂的声音。 “顾九?” 顾九睁开眼,对上一张血糊糊的大花脸,他愣了愣,才认出这是邵逸。 邵逸将顾九抱在怀里,脸上第一次有了不耐c烦躁之外的担忧,他看着发傻的顾九:“你怎么样,没事吧?” 顾九刚想说我没事,然后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全身,仿佛坠入了四九寒天的冰窖 “怎c怎么”这么冷啊! 顾九张了张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感觉全身血液都要被冻起来似得,身体都没了知觉。 邵逸将顾九往怀里再搂了搂,血迹未干的手捧着顾九的脸,皱眉道:“你长不长脑子,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吃。” 顾九顿时想起他之前抓着兰月咬的场景,脸色扭曲了一下,兰月虽然是鬼,但生前也是人,这算起来他和吃人差不多了,就忍不住干呕了两下,一脸难受。 邵逸忍不住哼道:“我看你刚才吃得还挺欢的。”明明都神志不清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和师父两个拉都拉不住。 邵逸把还在流血的手腕递到邵逸嘴边,“张嘴。” 顾九抖着脑袋往后缩,用眼神询问:干嘛? 邵逸直接抓着顾九的下巴让他张嘴,把手腕抵上去,让血流进顾九的嘴里,冷冷道:“我怕你被冻死。” 顾九没力气挣开,麻木的舌尖品尝到了热烫的铁锈味,这股热汤,顺着咽喉下滑,流入了四肢百骸。体内的寒意被驱散,身体重新有了知觉,顾九惊讶地看着邵逸,他的血居然还有这种作用? 只不过过了没一会儿,暖意消散,寒意重新回到体内,冻得顾九又开始哆嗦。 这时候方北冥走了过来,催着邵逸:“把你师弟抱过去。” 顾九跟个冰雕似的缩在邵逸怀里,被抱着走向旁边,那里用鲜红的朱砂画了一个阵法。顾九被放在里面平躺着,一入阵法,他就觉得有热气扑面而来,舒爽地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邵逸退出去,方北冥拿伤药过来,师徒俩坐在阵法外面,邵逸脱掉衣服,让方北冥给他上药。顾九身体都快冻僵了,他眼神使劲往邵逸那边瞥,就见邵逸身体表面伤口无数,丢在地上的衣服几乎快染红了,实在惨不忍睹。 顾九心疼道:“师兄,疼不疼啊?” 邵逸白他一眼,“你说呢?” 顾九:“”聊不下去了。 方北冥则开始碎碎念:“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不省心。逸儿,要不是小九被抓过去,你是不是就要放煞气出来击散兰月?煞气一旦被引动,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成功控制住吗?还有小九,那厉鬼是能随便吃的吗?今天要不是你师兄在,你直接就被冻死在这了,你看看你现在,整个人都被阴气裹住,师父和师兄都快看不清你长啥样了。” 顾九原本身上的阴气就浓,遇到方北冥后,方北冥给他佩戴了符纸,防鬼的时候还可以稍微收敛一下体内的阴气,此时他垂眼看自己的手,就见原本还很清晰的手跟缠了黑布一样,整个人估计也是漆黑一团了。 顾九虽然差点死了,但是他没觉得后怕,他躺在那里还喜滋滋地问方北冥:“师父,我现在发现这些厉鬼也没那么可怕嘛,我连兰月都咬了,以后遇到其他再想吃我的厉鬼,我就” “你还敢吃?”方北冥和邵逸异口同声地打断他。 顾九顿时弱弱道:“不c不是我把他们捏爆?” “这还差不多。”方北冥道。 邵逸则哼了一声。 躺了一会儿,顾九感觉自己的身体终于没那么冷了,手脚可以随意动了,他翻身坐起来,正好看到地上的红色印记,他疑惑地皱皱眉,凑近看了一下,“师父,这不是朱砂吧?”看着,倒像是血。 方北冥道:“朱砂可镇不住你现在身上的阴气,那是你师兄的血,正好他今天流了这么多,不用也浪费了。” 顾九:“” 忽然勤俭持家的师父也有点可怕啊。 邵逸穿了衣服,他失血太多,挂了蜘蛛网似的脸煞白煞白的,看着也是枚小可怜。师兄弟两个隔着一条阵法线坐着,看他师父清场。 之前顾九弹的朱砂线还在,没死的郝家人已经有几个醒了过来,他们或多或少都被怨鬼伤到,其中尤以秋蓉和老妇伤得最厉害。 秋蓉被郝振文啃了几口灵魂,还被兰月放了怨鬼虫在脸上,这种虫是怨气凝聚而成,跟蛊虫一样,宿主不死它们就不会消失,玄门中倒是有法子消除。老妇亲眼见鬼,先见自己儿子被兰月杀害,又被怨鬼围攻,她年纪大受不得刺激,此时醒得早,看着却已疯疯癫癫,抱头缩在那里不停哭叫。 兰月和只剩一小半身体的郝振文被扔在旁边,都用缚魂锁捆住。小弟和小纸人们围在旁边,对着两只鬼你挠一爪子我伸一下手,像扯棉花似得从两只鬼身上撕下一缕又一缕的魂体。 方北冥过去,将小纸人收起来,又将小弟拧开,“行啦,再挠就没了” 小弟还不解恨似得,对着欺负了顾九的兰月骂骂咧咧叫了几声,才跑到顾九身边蹲着。 方北冥招来阴差将兰月和郝振文带走,是入地狱服刑还是投胎,都由地府审判。那两个阴差走时,还回头看了眼顾九,见他阴气那么重以为是鬼,吓得顾九往邵逸背后躲了躲,方北冥拦住两人解释清楚才走。 之后,方北冥才开始破血煞阴龙阵。 破完阵的方北冥身体也虚弱了些,到最后最轻松的反而是顾九。 闹了大半夜,师徒三人你扶我,我搀你的往门口走去。秋蓉爬过来拦住三人,央求几人救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第 117 章 哟呼!  男孩没理他, 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站稳了, 顾九才看向站在他和男孩前方那个年轻男人,也是个道士打扮,他手里拿着一条黑鞭,背上还背着几把剑, 两边腰上挂着布袋子并其他零碎东西, 走起路来叮当响。 他就是刚才说话的人,此时正微微弯腰冲小弟招手, 一口怪叔叔哄小孩的语气:“咪咪?咪咪过来, 叔叔这里有肉吃。” “喵。”小弟叫了一声,却没理他,绕过他跑向顾九,跳到顾九怀里。 年轻道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直起身,看着前方的老道士, “在下云游道士方北冥, 不知阁下是?” 老道士:“无名无姓,不值一提。” 方北冥似笑非笑,“怕是不敢说, 怕我下咒害你?”随后声音便正经起来,“我本是追着灵猫而来,却不想竟撞见你这恶道士在此作恶。” 老道士将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 沉沉道:“贫道受人之托收服恶鬼, 可不是道友口中乱说的作恶。” 方北冥嗤笑一声, 回头指了指顾九:“这小孩虽满身阴气,却也裹着生气,不过是命格阴了些,怎的也成恶鬼了?” 方北冥点点那一地的红绳,“缚魂链。”又指着小院绕了一圈,“摄魂阵。”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孤零零挂在院门口的布包,“若我没猜错,那里面还装着摄魂钉。哼,抽活人魂魄祭炼小鬼,还说不是作恶!” 老道士眼神阴冷,“道友好眼力,既知道贫道想做什么,便劝道友还是莫管闲事的好,将那小孩还给贫道,速速离去。” 方北冥对老道士的话不以为意,他执着黑鞭向小院走去,从周珊珊身边经过时,低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呆着去。” 周珊珊对那黑鞭带着浓烈的惧意,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缩到一边去。 顾九抱着小弟想去看看周珊珊,被那叫逸儿的男孩揪住衣领,听他不耐警告:“老实待着,过去不怕她吃了你?” 顾九小声道:“她是我娘,她不会吃我的。”至少现在恢复了理智的周珊珊,是不会再吃他的。 男孩却不松手,冷哼一声转脸不搭理他,只看着小院内的情形。 顾九也只得保持着抱着小弟被揪住衣领的姿势站在那里。 小院内,方北冥挥着长鞭在小院里一通乱造,长鞭所过之处,皆有金光闪过。 老道士怒道:“小子张狂,竟破我摄魂阵!” 举剑便朝方北冥攻去。 方北冥与老道士打在一处,他还游刃有余,一边还击口中还道:“你福德宫陷缺,浅窄昏暗,灾厄常见c人亡家破,皆因你心术不正损了阴隙;我观你鼻头曲如鹰嘴,一生奸计,恶业缠身,满身晦气。不得好死的命啊!” 老道士气急:“满口胡言!” 他自腰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肚小玉瓶,撤去上面的黄符,在先前手指上的伤口挤了挤,绕着那瓶口抹了一圈,拇指顶开瓶盖,一缕黑雾从瓶子里窜出来,并伴着几道幼童尖细的嬉笑声。 顾九看得清楚,那黑雾分散开,化成三个约四五岁的小童,面色霜白,眼眶赤红。 顾勇就站在老道士旁边,他见一名小童向他飘来,很感兴趣地绕着他打转,吓得两股战战,“大c大师!” 老道士瞥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老道士召回那贪玩的小鬼,指着对面的方北冥,命令道:“去,给我撕碎他!” 三个小鬼阴森地笑了几声,嬉笑着便冲向了方北冥。 “竟以自身血豢养小鬼,当真自寻死路。”方北冥摇头叹息一番,怜悯地看了老道士一眼,随手将黑鞭扔给旁边的男孩,自背后抽出一柄剑,迎着三只小鬼便冲了上去。 而此时,顾九背后却是忍不住窜起阵阵寒意。 他刚才听方北冥说老道士在小院里布置了摄魂阵,是要抽他的魂魄祭炼成小鬼的,若今夜当真被老道士得逞,那他以后便是做鬼也是身不由己,恐怕要被这老道士驱使到魂散为止。 顾九不由地往旁边那个小火炉挪了挪。 男孩还抓着顾九的衣领,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再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凶巴巴地说什么。 顾九被他两次用这种眼神看,不知道男孩在奇怪什么,又不敢问,只能暂时收起疑惑,看向小院。 方北冥不知是什么来路,本事很是了得,那三个小鬼实力不俗,却依旧被他的手中剑逼得节节败退,小胳膊小腿上惧是会割裂他们黑气的剑伤,每伤一次,他们身上的黑气便少一分。 小鬼们冲到老道士身边,叽叽喳喳,要他放血给他们吃。 方北冥道:“再打,你们就要散了。现在收手,你们或还能入地府攒一丝投胎的机会。” 吵闹的小鬼们安静了一瞬,他们受老道士豢养,帮他做事,也只是因为老道士承诺过在他百年之前会给他们超度,放他们自由投胎去。 老道士面色铁青,持剑在指尖一划,将冒着血的手指凑到三只小鬼面前,眼睛盯着方北冥这边,阴沉道:“吃吧,孩子们,吃饱了杀了他,我便立即帮你们超度。” 小鬼们顿时兴奋了,将老道士放出来的血舔个干净,身上黑气再次暴涨,面容更加恐怖。 方北冥无奈道:“像你们这样的我能一手打十个,要不是看你们可怜,我才懒得管你们。” 语毕,三张符纸并入指尖。 “太上老君,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一道杀鬼咒诵毕,符纸一抛,便好像活了似得,三张符纸同时疾射向那三只小鬼,一张粘上一只小鬼。 “啊!” 小鬼们同时惨嚎一声,落在地上拼命翻滚,迅速地虚弱起来。 而目睹这一切的老道士,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与小鬼之间的关系,他为主,小鬼为仆,他以自身鲜血养鬼,血便是他与小鬼之间的契约,小鬼受重创,他这个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刚才方北冥才会说他自寻死路。 方北冥用剑尖挑起先前被他斩断,被老道士遗忘在原地的缚魂链,握于双手之间,指尖翻动,结印后掌心在缚魂链上一抹,便当黑鞭一样向那三只小鬼甩了出去,卷住他们,然后往身边一拉,再次把链子往三鬼身上绕了几圈,然后随手一扔,就扔到了男孩脚下。 男孩顺势抬脚踩住。 三只小鬼被踩在地上,虚弱挣扎,嘴里嘶叫着,声音着实刺耳。 男孩脚下用力,怒道:“再吵我踩爆你们。” 小鬼们不敢叫了,嘤嘤嘤地缩在一起。 他太凶了,让站在他身边的顾九都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那边的老道士却还在垂死挣扎,他先前带了一柄黑色旗幡过来,就插在旁边。此时他将旗幡拿在手里,指尖就着嘴边的血在旗幡上一抹,原本安静的旗幡无风却动了起来,旗幡上不停浮现出各种狰狞的鬼头,密密麻麻,他们吼着c叫着,想要破旗幡而出。 方北冥原本在朝他走过去,顿时止住脚步,“尚未炼成的百鬼幡,你还真是一条歪门邪道走得彻底。” 老道士得意狞笑几声,“先前是贫道轻敌才让你有机可乘。贫道手里的百鬼幡,虽未炼成,却也只差一只厉鬼而已,对付你,足够了。” 说着,他抓起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寻求保护的顾勇,送到旗幡下面,那上面涌动的鬼头便争先恐后地张开大嘴,啃噬在顾勇脸上c头上。 “吃吧,吃吧!”老道士死死地摁住不停挣扎惨叫的顾勇,一脸疯狂,“吃饱了,才有力气帮贫道干活。” “噗通”一声,魂魄被啃噬完毕的顾勇,面无人色地被扔在地上,已是绝了气息。 方北冥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顾勇,视线重新回到老道士身上。 老道士以血在旗幡上快速画符,嘴里念念有词,便听他大喝一声,“诸鬼听令!” 那些挣扎的鬼头便从旗幡里钻了出来,黑气交织着,飘浮在老道士神周,蠢蠢欲动,只待他一声令下。 老道士指着持剑严阵以待的方北冥,忽而指尖一转,指向站在不远处的顾九:“去,吃了他!” 地面还湿,顾九他们歇了两天,等到路面差不多干了,才洒了小纸人出去。 小纸人们晚上出去,早上回来,排着队向方北冥汇报情况,搜寻的第一晚,就有几个小纸人带回消息,说自己找到了大垂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8.第 118 章 哟呼!  “咿呀!”在郝宅内监督情况的小纸人们围在一起, 保护受伤昏迷的王小蝶。 邵逸将黑鞭递给顾九,让他用黑鞭打鬼,他自己则持剑退到边缘地方, 踏着禹步布阵, “一拜冀州第一坎, 二拜九离到南阳;三拜卯上震青州,四拜酉兑过西梁” 顾九在旁边战战兢兢地甩着鞭子,他甩不利索,只好乱挥一通, 他发挥不出这黑鞭的全部威力, 幸好这黑鞭本身威力就大, 被鞭打到的怨鬼身体总会残缺一部分。但如之前在乱葬岗的情形一样, 被打散的怨鬼重新化为怨气后, 又会慢慢集结到一起,凝出一个新的怨鬼。 怨鬼太多,好多顾九他们顾及不到, 便全都追着郝家人撕咬, 鬼咬人,与人咬人的感觉又不同, 鬼魂撕扯带来的更多不是身体的痛苦, 而是灵魂上产生剧烈的疼痛, 带走的还有属于人的生气, 生气代表着生命力, 生命力没了, 人便死了。 在怨鬼当中,一只新鬼忽然出现,那是郝振文的魂魄。他懵懵懂懂地站在那里,不像是神智清晰的样子,他尸体还未入土,还在等开鬼门。然而现在他置身于这个阵法里,周围的怨鬼看到他,便都冲向他要吃了他。郝振文一被咬,便惨叫起来,身上扒着好几只怨鬼,他痛叫一阵,剧烈反抗,懵懂的神情从惊恐到愤怒再到凶恶,在他吃掉第一只怨鬼的时候,他完成了从普通鬼魂到厉鬼的进阶,身上除了阴气,更飘散了戾气,还有怨气。 看到这一幕的顾九,忽然就明白了乱葬岗那些士兵厉鬼是怎么来的了。 兰月不愧是有小鬼王实力的厉鬼,与方北冥打得不相上下。方北冥劝她道:“兰月,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郝家人死后自有地府清算,你再执着复仇,你的下场只会是被天道吞噬。” 兰月冷笑道:“我辛辛苦苦的上岸就是为了复仇,你叫我放弃,曾经的那些痛苦就叫我白白忍受么!我要让他们体会我当年的绝望!我要把他们困在这个阵法里,日夜折磨,永远不得解脱!” 兰月嘶吼着,将正被怨鬼纠缠的秋蓉抓了过来。秋蓉一身的狼狈,气息已经很弱了。 兰月用指甲在秋蓉的脸上划了两道,她指尖勾缠,一缕黑气顺着秋蓉的伤口钻了进去。被划破脸都只微弱呻吟了一身的秋蓉,在黑气钻进后,捂着脸惨叫起来。 她速度之快,方北冥只来得及挥剑砍向兰月的手,兰月将秋蓉一扔,秋蓉就滚倒在地,原本干净的脸,已是遍布血水,皮肤下一拱一拱,似有东西蠕动。 方北冥说:“怨鬼虫。” 兰月勾唇道:“当年我的尸身在河中被鱼虾啃噬,我便也让她尝尝那种滋味儿。” 方北冥将秋蓉提起来扔到顾九脚边,注意让秋蓉别再被怨鬼咬了,顾九咬牙应是,只是手里的鞭子都快要举不起来。将近二十个人,如今也只有郝家那几个下仆受伤最轻,郝家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孙辈,也在兰月的报复名单里,顾九主要看顾这几个小孩,让他们待在自己周围,拜托小纸人们保护王小蝶的同时看顾下这几个小孩。 顾九求救般往邵逸看去,就见邵逸挥退围攻上来的怨鬼,最后一步踏定,随着他一声大喝,罡风忽起,阵法终于成了。 罡风猛烈,刮在人身上,感觉只是风大了点,但刮在那些怨鬼身上,便如遭受无数利刃切割,完整的魂体很快四分五裂,飘散的怨气始终无法再次融合凝出新的怨鬼。 就是这个罡风对阴物是无差别攻击,阵法里的郝振文被削掉双腿和一只手,拖着残躯惨叫着在地上拖行。 兰月被罡风逼得连连后退,她袖子一挥,黑雾挡在身前,与罡风做抵抗,然后顾九见她五指再一张,就要将郝振文抓过去。 方北冥甩出一条腰带,缠住郝振文还剩下的一只手。 兰月目光冰冷地看了方北冥一眼,然后猛然发力,郝振文大叫一声,躯体直接断成两截,腰腹之下落入兰月手里,腰腹之上落在方北冥手里。 随时注意着这边的顾九:“” 忽然好同情郝振文。 方北冥淡定地将郝振文的上半身扔到一边:“吃一半总比吃整个好。” 兰月拿着郝振文的下半身,一点一点的吃个干净。 吃了小半只厉鬼,兰月身上的黑雾肉眼可见的壮大了许多,袖子一挥,罡风停止,阵法被破了。 兰月看着走到顾九身边站定的邵逸,神色阴冷:“毁了我所有的怨鬼,小道长,有两小子。” 邵逸面色有点白,可见刚才那个阵法又费了他不少精力。他不怕兰月,不想说话,就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以视嘲讽。 兰月神色狰狞一瞬,张开五指,就向邵逸冲去。邵逸一掌推开顾九,与方北冥一左一右地迎了上去。 周围不再有怨鬼干扰,顾九一边注意着邵逸二人那边的情况一边拿出墨斗,将还活着的郝家人移到一起,然后拿出墨斗,在小纸人的帮助下绕着他们弹了一圈朱砂线。 兰月生前一名弱女子,不会武功,舞蹈底子却好,即便方北冥与邵逸联手,一时拿她也毫无办法。 打斗中,兰月却像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攻击偏向邵逸,“小道长居然阳中带煞,只要吃了你,我直接就进阶成鬼王了。” 邵逸一剑挡在胸前,桃木剑被兰月的戾气侵蚀出道道黑色的印记,他用力挥开兰月拍在剑上的手,轻蔑道:“你不怕就来试试。” 兰月冷哼一声,攻击如暴风骤雨般地对着邵逸落下,她拼着被方北冥剑刺伤的危险,一掌拍在邵逸胸口。挡在胸口的桃木剑应声而碎,邵逸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兰月:“不过如此。”说着向邵逸飞去。 “逸儿。”方北冥紧追兰月过去。 “师兄!”待在朱砂线里的顾九一着急,手里的黑鞭直接甩出去,这次居然十分精准地正好缠住了兰月的脖子。 兰月吃痛一叫,她猛地回头看向顾九,然后不顾被黑鞭缠住的痛苦,右手握住黑鞭那头,忍痛一拉,顾九直接飞了出去,瞬间落入了兰月手里。 兰月张嘴便向顾九咬去。 顾九吓得一闭眼,一声痛哼,却不是他发出来的,他一看,就见邵逸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手伸了过来,代替他被兰月咬住。 邵逸状态并不好,他刚在布阵毁掉怨鬼时本就耗费了不少精力,又与兰月对打了一阵,此时他的脸上遍布锋利的伤口,唯一还光洁的下巴,也像是无形之中有把匕首划过,下巴上缓慢地出现了一道血口,而这些伤口还在不断地重叠增加。他露在外面的脖颈,也是如此,身体其他地方,大抵也是这样,他整个人就如一个血人一样。 “师兄!”看着这样的邵逸,顾九急得眼都红了。 兰月另一只手捏住邵逸,将他拉到身前,恶意道:“来得正好,正好连你一起吃。” “孽障,看剑!”方北冥纵身跃来。 却听背后一阵惨叫,回头一看,就见秋蓉露了半只脚在朱砂线外面,还剩下半个身体的郝振文正咬着秋蓉那半只脚,啃噬着她的灵魂。小纸人们去撕扯郝振文,郝振文却红着眼不放弃,残躯少一点他就从秋蓉身上补回一点。 因此方北冥动作一滞,掏出一枚桃木钉,向郝振文疾速扔去。郝振文顿时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但方北冥这极短暂的一耽搁,却给了兰月机会,她头一抬,就从邵逸的手腕上撕下一块血肉。 邵逸痛得嘴唇颤抖,脸上的伤口叠加得更快,到处都是血,看不到一块好地。 顾九急得哭了出来,他还被兰月掐着脖子,虽不至于呼吸不了,但也十分痛苦。在兰月再一次朝邵逸咬下去的时候,他原本掰着兰月手指的双手忽然往前一伸,拽住兰月的头发往身边一拉,脑袋拼命往前,张嘴咬在了兰月的额头上。 顾九胸中翻腾着无边的怒气,大家都是满身阴气的东西,凭什么我只能等着被你吃? 你要吃我师兄c吃我是吧,那我也吃你! 兰月猝不及防之下被顾九咬住额头,她愣了愣,刚想指尖用力,却感觉魂体传来一阵剧痛。 顾九从她额头上咬下一块肉,但她是魂体,被咬下的不是真的肉,而是她魂体的一部分,是她的力量。 “我杀了你!”兰月愤怒地吼道,她失去了理智,扔开邵逸,双手掐住了顾九的脖子。 顾九被掐得直翻白眼,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咬不到兰月,双手便在兰月身上乱抓,从兰月的胳膊上带出一团团的黑雾拼命塞进嘴里。 “啊——” 顾九摔在地上,却不是兰月丢开的,而是他将兰月的双手吃了。 方北冥和邵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伸手去阻拦顾九,却见顾九此时动作极快,从地上爬起来,纵身扑到兰月身上,扒着她背,两只脚紧紧地卡住兰月的腰,无论兰月如何翻滚甩动,顾九都不松手,疯了一样地一下下咬在兰月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第 119 章 哟呼!  兰月是一名舞姬, 在青楼里与郝振文相遇。郝振文痴迷于兰月的舞姿, 兰月则被郝振华的才华所迷。郝振文落榜离京时,要兰月跟他回家, 他要娶她为妻。兰月便用自己攒了多年的钱给自己赎了身,改名秀娘,回到村里, 嫁给郝三郎。 就如同那对夜里祭拜兰月的父子所说, 兰月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下。当村里流言四起的时候,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恶意, 就连说要与她相守一生的郝振文, 对她的态度也开始有了变化。 婆母动辄大骂, 妯娌时刻嘲讽,就连郝振文两个兄长, 私底下对她也时有言语调戏的下流举止。她向郝振文求救,却也只换来对方对她不贞的怀疑, 他不许兰月再穿从前在青楼时穿过的衣服,不许兰月再跳舞,逼着她烧了舞服。 兰月痛苦不堪,就在她以为最坏也不过如此时, 没想到人生还有更糟的时候。 婆母与爱慕郝振文的秋蓉当着她的面,明目张胆地污蔑她偷人, 她们撕烂她的衣裳, 她被狼狈地拖出去, 所有人都不信她,没有人帮她,她被沉入水面时,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好几日没回来的郝振文。她拼命地叫着三郎,求他救她。 但是她的三郎,虽然泪流满面,却躲在原地脚步不曾挪动半分,直到她彻底被水淹没,也未开口阻拦。 兰月死了,尸身被关在猪笼里沉在水底,她的魂体整日整夜地泡在水里。郝振文跪在她落入的地点悲伤痛哭,但她却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无比的轻松与解脱。 她恨c她不甘,她日日夜夜地哭泣,却上不得岸,只能看着郝振文与秋蓉成亲,看着他们拿着她多年积攒的钱买地做生意,日子越过越好。 她要变强,要回去复仇。她在这条河流里来回穿梭,将这条河流里大大小小的水鬼几乎吃个干净,某一天,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忽然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报仇。 之后,她按照那人的指示,飘到了王小蝶所在的村子外,等来了投河的王小蝶,与对方签了鬼契,为的是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做血引,引动阵法。 这也是为什么顾九会奇怪兰月在可以让王小蝶做替死鬼的情况下,却还要签限制她能力的鬼契的原因。 唯一的意外,可能就是他们会经过这里,看出了兰月的身份。而兰月也并不是真的记忆模糊,她只是太执着过去,明明最开始那么美好,为何她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她留顾九他们喝喜酒,骗他们去找尸骨,只为拖延时间,想在忌日这天吃掉顾九补身体,增强阵法的力量,用以折磨郝家与村里人。只不过最后她发现邵逸比顾九更好吃,才临时改了注意 当然她失败了。 而那个带着斗笠的人身形模糊,顾九并没有看到对方的长相,只大概能看出是个男人。 顾九还在可惜,就感觉到身体被猛然摇晃,他的思维像忽然挣脱了什么,耳边有了更加嘈杂的声音。 “顾九?” 顾九睁开眼,对上一张血糊糊的大花脸,他愣了愣,才认出这是邵逸。 邵逸将顾九抱在怀里,脸上第一次有了不耐c烦躁之外的担忧,他看着发傻的顾九:“你怎么样,没事吧?” 顾九刚想说我没事,然后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全身,仿佛坠入了四九寒天的冰窖 “怎c怎么”这么冷啊! 顾九张了张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感觉全身血液都要被冻起来似得,身体都没了知觉。 邵逸将顾九往怀里再搂了搂,血迹未干的手捧着顾九的脸,皱眉道:“你长不长脑子,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吃。” 顾九顿时想起他之前抓着兰月咬的场景,脸色扭曲了一下,兰月虽然是鬼,但生前也是人,这算起来他和吃人差不多了,就忍不住干呕了两下,一脸难受。 邵逸忍不住哼道:“我看你刚才吃得还挺欢的。”明明都神志不清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和师父两个拉都拉不住。 邵逸把还在流血的手腕递到邵逸嘴边,“张嘴。” 顾九抖着脑袋往后缩,用眼神询问:干嘛? 邵逸直接抓着顾九的下巴让他张嘴,把手腕抵上去,让血流进顾九的嘴里,冷冷道:“我怕你被冻死。” 顾九没力气挣开,麻木的舌尖品尝到了热烫的铁锈味,这股热汤,顺着咽喉下滑,流入了四肢百骸。体内的寒意被驱散,身体重新有了知觉,顾九惊讶地看着邵逸,他的血居然还有这种作用? 只不过过了没一会儿,暖意消散,寒意重新回到体内,冻得顾九又开始哆嗦。 这时候方北冥走了过来,催着邵逸:“把你师弟抱过去。” 顾九跟个冰雕似的缩在邵逸怀里,被抱着走向旁边,那里用鲜红的朱砂画了一个阵法。顾九被放在里面平躺着,一入阵法,他就觉得有热气扑面而来,舒爽地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邵逸退出去,方北冥拿伤药过来,师徒俩坐在阵法外面,邵逸脱掉衣服,让方北冥给他上药。顾九身体都快冻僵了,他眼神使劲往邵逸那边瞥,就见邵逸身体表面伤口无数,丢在地上的衣服几乎快染红了,实在惨不忍睹。 顾九心疼道:“师兄,疼不疼啊?” 邵逸白他一眼,“你说呢?” 顾九:“”聊不下去了。 方北冥则开始碎碎念:“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不省心。逸儿,要不是小九被抓过去,你是不是就要放煞气出来击散兰月?煞气一旦被引动,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成功控制住吗?还有小九,那厉鬼是能随便吃的吗?今天要不是你师兄在,你直接就被冻死在这了,你看看你现在,整个人都被阴气裹住,师父和师兄都快看不清你长啥样了。” 顾九原本身上的阴气就浓,遇到方北冥后,方北冥给他佩戴了符纸,防鬼的时候还可以稍微收敛一下体内的阴气,此时他垂眼看自己的手,就见原本还很清晰的手跟缠了黑布一样,整个人估计也是漆黑一团了。 顾九虽然差点死了,但是他没觉得后怕,他躺在那里还喜滋滋地问方北冥:“师父,我现在发现这些厉鬼也没那么可怕嘛,我连兰月都咬了,以后遇到其他再想吃我的厉鬼,我就” “你还敢吃?”方北冥和邵逸异口同声地打断他。 顾九顿时弱弱道:“不c不是我把他们捏爆?” “这还差不多。”方北冥道。 邵逸则哼了一声。 躺了一会儿,顾九感觉自己的身体终于没那么冷了,手脚可以随意动了,他翻身坐起来,正好看到地上的红色印记,他疑惑地皱皱眉,凑近看了一下,“师父,这不是朱砂吧?”看着,倒像是血。 方北冥道:“朱砂可镇不住你现在身上的阴气,那是你师兄的血,正好他今天流了这么多,不用也浪费了。” 顾九:“” 忽然勤俭持家的师父也有点可怕啊。 邵逸穿了衣服,他失血太多,挂了蜘蛛网似的脸煞白煞白的,看着也是枚小可怜。师兄弟两个隔着一条阵法线坐着,看他师父清场。 之前顾九弹的朱砂线还在,没死的郝家人已经有几个醒了过来,他们或多或少都被怨鬼伤到,其中尤以秋蓉和老妇伤得最厉害。 秋蓉被郝振文啃了几口灵魂,还被兰月放了怨鬼虫在脸上,这种虫是怨气凝聚而成,跟蛊虫一样,宿主不死它们就不会消失,玄门中倒是有法子消除。老妇亲眼见鬼,先见自己儿子被兰月杀害,又被怨鬼围攻,她年纪大受不得刺激,此时醒得早,看着却已疯疯癫癫,抱头缩在那里不停哭叫。 兰月和只剩一小半身体的郝振文被扔在旁边,都用缚魂锁捆住。小弟和小纸人们围在旁边,对着两只鬼你挠一爪子我伸一下手,像扯棉花似得从两只鬼身上撕下一缕又一缕的魂体。 方北冥过去,将小纸人收起来,又将小弟拧开,“行啦,再挠就没了” 小弟还不解恨似得,对着欺负了顾九的兰月骂骂咧咧叫了几声,才跑到顾九身边蹲着。 方北冥招来阴差将兰月和郝振文带走,是入地狱服刑还是投胎,都由地府审判。那两个阴差走时,还回头看了眼顾九,见他阴气那么重以为是鬼,吓得顾九往邵逸背后躲了躲,方北冥拦住两人解释清楚才走。 之后,方北冥才开始破血煞阴龙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第 120 章 哟呼! 两人买了一堆东西, 现在还没确定白马是不是白雪, 但不管是与不是,董秀英都打算为白雪做一场超度法事。其实这事儿和尚干最合适, 不过方北冥就是那种抓鬼最擅长,但其他只要玄门沾边的, 他好像都会点, 便一事不劳二主了。 方北冥一回来就忙开了,做些顾九如今还不太懂的一些道具。 顾九便把画卷给邵逸。 邵逸打开看了一眼画,然后又看了顾九一眼。 顾九忙道:“这是董将军。 邵逸道:“我当然知道,你那么丑,我眼又不瞎。” 旁边方北冥一心二用,噗嗤笑了一声。 顾九:“”他默默看了下自己瘦得跟麻杆儿似的身板, 好吧, 他确实不如画上董将军小时候圆润润的可爱, 但是师兄你说话也太伤人了点吧! 顾九满肚子委屈,但也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 邵逸看完, 又把画卷还给顾九, “这个你装着。” “哦。”除了装家当的布包袱,顾九还有一个包裹,是方北冥给他的,让他用来装符纸道具之类的,挺大的, 他个矮, 包裹能直接打到他腿弯。目前为止, 这个包裹里的东西不多,都是顾九自己要用到的笔墨纸砚,还有自己画的几张效果一般的清心符,顾九把画卷装进去,画卷就成最大的了。 当天晚上,顾九趿拉着鞋子,走到邵逸门口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顾九小心翼翼地冲邵逸笑。 邵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已经十分认命地主动让开,让顾九进房。 第二天的酉时就是下一个“七“的第七个阴时,于是吃过午饭,顾九他们就再次去了乱葬岗。 董家的下仆依然轮班守在这里,自然是没什么发现。为防发生什么意外无暇顾忌他们,顾九他们到了后,方北冥便叫董家下仆退出了会起浓雾的区域。 随后,方北冥和邵逸踏着罡步,绕着乱葬岗的中心走一圈布阵,顾九跟着两人看。 在普通人看来,方北冥他们不过是在一直在手脚乱动地走来走去,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但在顾九眼里,他们身处的又是另一个世界,方北冥与邵逸走的每一步,都带起了阵阵罡风,这风又不是风,是常人看不见的正气。 中心那一圈布好阵,三人又回到马车上。方北冥拿出朱砂墨斗,在马车内壁弹了一道又一道的朱砂线,最后再拿出一个拇指大的铃铛,挂在车门上。 这铃铛很是奇特,马车动来动去,那铃铛有铃,摇晃却不响。 方北冥顺便教小徒弟:“这是阴铃铛,遇阴气才会响。” 顾九明白了,相当于一个监测器。 做完这一切,才到申时,三人便也没闲着,方北冥给顾九和邵逸讲刚才布阵的罡步和阵法。邵逸跟在方北冥身边十年,也是这两年方北冥才开始让他单独尝试一些东西,以前他和顾九一样,只有在旁边干看着打下手的份儿。 这处是战场,浓雾中出现的鬼影,应当是当年战死在此地,魂魄却留了下来的士兵。 虽说师爹裴屿答应顾九帮他在阴间找他奶奶,但顾九最开始也好奇,为什么人死后化成鬼魂后,有的人直接归入地府,有的却会遗留人间。他跟着邵逸学了几天后,就知道了,一个人生来便有一扇对应的鬼门,死后只要入土,属于他的鬼门会立即打开。 而人死后,一般都是浑浑噩噩的,对人间执念不深的鬼魂,通常会跟着指引进入鬼门,归入地府。但有的执念太深,死后神智清醒,会选择遗留人间。鬼门开的时间过了后会关闭,那鬼魂要想再入地府,便只能找鬼路前往鬼城酆都,过鬼门关入地府。或者是被玄门中人超度,请阴差再开鬼门。 顾九的母亲周珊珊就是对儿子太牵挂,死后留在他身边照看,他奶奶的执念不如周珊珊,直接选择了归入地府,等待清算生前罪恶值,重入轮回。 当然,还有很多鬼魂,他们入鬼门的机会被夺走了,比如先前顾九遇到的帮老道士作恶的三只小鬼,他们的魂魄被老道士用术法拘在手里,肉身不入土,有鬼门却不得入,若奴役他们的人不给他们超度,那他们连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死在乱葬岗的士兵成千上万,也总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执念选择留在人间。 方北冥说:“战场上留下的士兵,一大半儿生前应当都十分嗜血好战。” “为什么啊?”顾九不懂就问。 方北冥道:“大部分的鬼都可以来去自如,只要他神志清醒,记得执念的来处,基本不会停在死去的地方。比如有的士兵,他死了,惦念着家里的老娘c妻子孩子,会凭着生前记忆里的路回家。留在战场的,也有一些是刚死时执念清晰,没有选择入鬼门,但等鬼门关闭后,执念又模糊起来,神智再度浑浑噩噩。他都变傻鬼了,不知道作恶,不被其他鬼吃,又无好心人超度,更没出来散心的老鬼引路去酆都,便只能这么飘荡到魂魄消散为止。” 顾九唏嘘,本以为人死后就算完了,没想到做鬼也有不同的命运。停留在阳间过久,最后的下场对鬼来说,可能都不怎么好。不是被吃,就是消散,若吃了其他鬼或是人,造了恶业,就算入地府也是服刑百年c千年再入畜生道的下场,轮回投胎的机会少得可怜。 方北冥继续道:“排除这两种鬼,还有想誓死御敌的保家卫国鬼。剩下的,就是十分想侵占对方国家的野心鬼了。” 顾九默默想,看来有人活着时喜欢划地盘,做鬼后也依然,不止是人,有鬼的地方也有江湖啊。 杂七杂八地说了一通,眼看着酉时要到了,便停了话头,三人安静地等待着。 等了约有半小时,顾九坐在马车门口,挂在他旁边,刚才被他用手指拨动怎么也不会响的阴铃铛,忽然无风自动,“叮铃”一声脆响。 “喵?”一同跟来的小弟也警惕地叫了一声。 顾九精神一振,站了起来。 便见视野中,马车之外的其他地方,缕缕黑色阴气从地面冒出,腾至半空停留不动,随着越来越多的阴气冒出,人眼可见的开始起雾,乱葬岗的天气也一下子变得昏暗,刮起了阴风。 浓雾起得很快,慢慢的,浓雾里多了些移动的黑影,传来若有似无的怒吼声,还有刀戟相交的声音。 方北冥甩开黑鞭,卷了就近的一只鬼魂过来。 顾九看过去,就见这只士兵鬼身穿铠甲,胸口插着一支剑,还断了一只手掌,他却感觉不到疼,被黑鞭卷住吞噬着身上阴气,也不惨叫,只目视前方一脸狰狞地要继续与敌军厮杀。 邵逸忽而出声:“这不是鬼。” 顾九:“不是鬼?” 邵逸道:“这是怨气,这只鬼乃怨气所化,不是魂魄本体。” 邵逸伸手,指尖凝出一点血红气团,往这只鬼身上一点,那鬼便忽然消散了。 方北冥甩开黑鞭,再卷了一只鬼过来,发现同样也是怨气所化。方北冥皱眉:“遗留在此处的士兵鬼与随着肉身过来的无主孤魂都不见了,这满场子的鬼,没一只真的。” 顾九迟疑道:“那白马也是怨气所化?” 方北冥道:“应该也是。” “师父,快看。”邵逸指着乱葬岗的中心位置,“怨气升空不见了。” 顾九抬头,就见一层比阴气还要浓郁的黑色雾气缓慢升空,然后忽然消失不见。 方北冥大惊失色:“血煞阴龙阵!” 顾九最近翻的阵法书,还没有见过这个阵法名字,但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他看自家师父脸色惨白,便知道这阵法很厉害,且不是什么好阵法。 方北冥严肃地命邵逸和顾九留在马车上,自己跳下马车,往中心位置跑去。 顾九很担心,“让师父一个人去好吗?” 邵逸面无表情道:“我们去可能也帮不上忙,反而拖师父后腿。” 顾九只能满心焦急地站在马车上等,过了约有五分钟,四周那些怨气所化的原本不理他们的士兵鬼们,忽然一致来攻击他们两个。 幸好方北冥有先见之明,在马车上弹了朱砂线,这些鬼一靠近便被弹了出去,顾九和邵逸一人一把桃木剑,背靠背,各自消灭自己身边的士兵鬼。 顾九一剑刺中一只鬼,对方怨气所化的魂体消散,顾九注意到,还没有消散的几缕怨气与另外几缕飘过来的怨气纠集在一起,融合后,没过一会儿那怨气团居然就变大了一点。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顾九将自己的发现告诉邵逸。 邵逸道:“怨气与阴气不同,阴气多了,我们只会觉得冷,身体不舒服。怨气不同,怨气自身带着很强的意念,它会扭曲人的心神,它们可以互相吞噬c融合,最重要的是,它们可以相互影响,无中生有,壮大自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第 121 章 哟呼!  之前兰月布置了障眼法, 将郝家大宅隐藏起来, 她被顾九咬的半死不活后,自然就没能力再支撑障眼法, 清醒过来的郝家人的呻吟惨叫声很快惊动了村子里的其他住户, 他们举着火把结伴而来,刚准备破门而入, 就见大门打开, 一个男人和两个小孩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一个眼神凶恶的老者喝问道。 方北冥道:“你又是什么人?” 老者道:“我是这个村的村长。” 顾九和邵逸同时抬头看向这个人, 眼神微妙。 方北冥也顿了顿, 然后道:“我是道士, 今日来郝家收鬼。” 听到有鬼, 周围的村民顿时躁动起来。 老者冷哼一声:“胡言乱语, 像你这样的骗子我这一生见过不知多少!” 这样的人还是有点难缠的, 他这样生来就带恶的人, 寻常小鬼都很怕他。方北冥现在手脚无力, 身边还有两个小孩, 也怕出什么事, 他掏出一张符纸,指尖一碾, 符纸就燃了。 周围的人果然被震慑住了, 就连村长都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你抓鬼, 抓的什么鬼, 在哪里?” 方北冥扔开符纸, “抓的是二十年前被污蔑填河的秀娘,她已被阴差带走,郝家人在里面,他们今晚也是亲眼所见,若不信进去问问便是。” 本来半信半疑的村民们,在听到秀娘的名字时,皆是一脸骇然。秀娘当年的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虽然没亲自动手,但平常也是嘲笑过秀娘的,很多人都没忘记二十年前的秀娘,当初也闹了一阵,直到村里请道士砍了柳树才消停下来的。难不成,她真的又回来了? 村长脸色变了变,指了几个壮年男人:“你们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几人犹豫一会儿还是进去了,然后很快出来,脸上惊吓之色更明显,他们还搀扶着几名还能走动的郝家人。 郝家人被兰月找上门报仇,还被怨鬼围攻撕咬,此时哭喊起来半点不掺假,嚷着是秀娘回来报仇,郝振文已经被她杀了,她之前还要全村的人陪葬,直哭得村民们心里惶惶。不过等知道兰月被道士收了后,又齐齐放松下来。 村长脸上横肉抽动,再想开口,却不防一人忽然从大门里窜出来,捧着他的脸就狠狠地咬了上去。周围人被这变故吓得再往后退,只余村长惨嚎着站在原地挣扎,等他好不容易把身上的人撕撸开,脸上也被咬下了一块肉,血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村长捂着脸,痛得脸色都狰狞起来,狠狠揣了一脚趴在地上咬他的人:“秋蓉,你疯了!” 秋蓉脸上皮肉鼓动,她痛得神智都不清醒,只想发泄,咬了村长,她伸手又往旁边人爬去,想站起来咬对方。 众人避之不及地躲开。 顾九在人群里看到了之前祭拜兰月的那对父子,便请这对父子帮他们把里面的王小蝶抬出来,她需要救治。 这对父子现在也知道了,这三个人是道士,根本不是王家的送嫁亲戚,恐怕是早察觉到秀娘的存在才跟了过来。两人进去将还穿着嫁衣的王小蝶抬出来,众人看到她肚子上的血洞,全都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顾九他们的驴车就停在河边,中年男人帮他们把车赶过来,抬上王小蝶,顾九他们就准备走。 “道长先别走!”村长想叫人拦住他们。 方北冥一鞭子将上来的人挥开,“自作孽,不可活。贫道会抓鬼,却不救恶人。” 挨了鞭子的人不敢再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驴车在夜色中远去。 顾九他们赶着驴车,回去王家。 大部分道士都会给人看病,方北冥也不例外,他是个全方位天赋型人才,制的药效果很好,所以王小蝶肚子上虽然破了个洞,但耽误这么久还一路奔波,回到王家的时候也还有气。 那个被兰月抓出来的肉团虽小,但已经成型,王小蝶至少怀孕三个月了,不过是因为身段窈窕所以看不出。到现在,顾九他们也知道,王小蝶对郝元洲倾心,甚至有了身子,应都是受有心人算计。这么看来,王小蝶寿命短,最大的主因不是被兰月附身天数过多,而是因为这次遭受的伤害。 王家夫妇白天才送走女儿,没想到一晚上不到女儿就出了事,待听方北冥说了来龙去脉,又是悲痛又是庆幸。方北冥给王小蝶留了几瓶伤药,这些足以保她活下来,后续的修养,就只能靠王家夫妇了。 王小蝶被兰月附身多天,如今身体受损,身上阳气弱,容易见鬼。走之前,方北冥给王家的屋子布置了风水,并留了几道符,让王小蝶免受见鬼折磨之苦。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休息到天明,方北冥又精气十足,邵逸的脸色也好看了些,一张大花脸皱着眉头时更凶恶了,不过顾九已经不怕他了,他师兄就是嘴硬心软的。回程的时候,顾九把自己的两件棉衣都穿在身上,这样还不够,还穿了两件邵逸的,最后再把方北冥的衣服穿在最外面,然后靠着邵逸,才勉强没那么冷。 太冷除了造成顾九行动不便外,他身上还开始长冻疮,师兄弟两个,每天起床c睡前,你帮我擦伤口,我帮你擦冻疮,两人把方北冥攒了大半年的伤药都用得差不多了。 走了四五天,他们终于回到了道观。 道观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山下有些零散的人家,他们认识方北冥,见他和邵逸回来,都上来打招呼,还说邵逸怎么又成花脸猫了,可见邵逸以前花脸是常态。 邵逸手里被一个阿婆塞了两个鸡蛋,叫他吃了补补身体,阿婆又看到旁边裹得跟个大棉球一样的顾九,得知是方北冥新收的小徒弟后,怜爱地揪揪他的小脸,也塞了两个鸡蛋给他。 还有人个男人说他家鸡昨天丢了,让方北冥给算一卦找一下,下蛋的母鸡呢,丢了多可惜。 顾九:“?”还有这种操作? 方北冥却已习以为常,说:“好啊,我先上山,等会你带两根鸡毛来找我就行。” 山下人家不超过十户,但是只要听到方北冥回来的消息的人家都来了,且没有空手的,不是给几颗鸡蛋,就是给几把咸菜,等上了山,他们未来几天的口粮都有着落了。 顾九还在感叹这里的人真热心的时候,驴车停在了道观门前。 道观名叫泰元。 道观整体很破旧,共有两进,大门进去一个不算小的广场,里面摆着几个长方形的平口大香炉,除了正殿,还有东西配殿,正殿是三清殿,供的是三清尊神,这是道教的最高神;东配殿是斗姥殿,供的斗姥元君,传说只要诚心诵念她的名号,则会保家人子孙健康,平安长寿;西配殿供的则是泰山老母,“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民间传说中泰山老母平易近人,乐善好施,凡有所求无有不应,是寻常百姓心中觉得亲切,并十分信赖的女神。 供桌上摆着野果,虽有点发蔫,但看着还算新鲜,可见方北冥他们虽然不在,但道观平日也有人打理,顾九一问,才知道就是山下的村民们帮着照看的。 顾九跟着方北冥和邵逸给几位尊神都上过香,然后去了正殿后面的院子,院子里一排正房,两边几间厢房,厨房厕所都有,院子一角还有一口井,什么都齐全,这是他们平日起居生活的地方。 顾九的房间和邵逸挨着,但是他现在哪敢一个人睡,只怕睡下就再起不来了,所以现在他还得和邵逸睡一间屋。 过了一会儿,丢母鸡的男人带着两根从鸡窝里找到的鸡毛上来了,顾九就抽着嘴角,看他师父把鸡毛烧了,然后演算一番,指了个方向,叫男人顺着那个方向去找。傍晚的时候,男人再次上来,手里提着个篮子,憨厚地说鸡找到了,落到水沟里飞不上来被冻死了,然后打开篮子,露出里面的一大碗鸡汤,里面大半碗的肉。 男人说:“两位小道长看着体虚,这个给他们吃。” 方北冥说:“你娘子快生了吧,这个留着给她吃啊。” 男人嘿嘿笑着看着方北冥。 方北冥就了然地笑笑,从袖子里摸出两枚符递给他,“拿去吧,这天太冷,照顾好你娘子。” 男人双手接过符纸,连连道谢,说他娘子就这几天发动,就先不来了,碗先搁着,若有同村人上来,让他们把碗捎下来便是。 方北冥应好,送男人到门口。 邵逸则去厨房里洗了碗筷出来,又拿了他们还没吃完的面饼子,也不用烤热,撕碎放进鸡汤里泡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顾九觉得这吃法真的太糙了,无奈现在他动不利索,也只能将就。 吃过饭,方北冥把两个徒弟叫到身边,有事交代他们。 方北冥说,顾九现在还太小,原本他体内的阴气只是达到一个刚刚平衡,互不干扰的界限,但他忽然吃了半个小鬼王,相当于一口气吃了不下十只的厉鬼,界限彻底失衡,他现在手里的法器根本镇不住,在找到合适的法器前,顾九只有每月用邵逸的血布置的阵法来消减阴气的侵袭,这样再出去时,就不方便带着顾九了。 顾九慌了一下。 方北冥摸着他的头,又说现在出了血煞阴龙阵的事,从之前的两次来看,布阵之人也只是刚刚开始这件事,他必须去阻止,以后就让邵逸带着顾九待在道观,静下心来修习,他就算不回来,但每个月也会让人带信给他们告知近况。 邵逸点头:“可以。” 顾九却垂下头,心里满是自责。他当时真的太冲动了,就算他一个人被留下来也是应该的,可是却害得邵逸也没法出去,最重要的是,方北冥一个人出去,没个人在身边照应,遇到危险也没人搭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2.第 122 章 哟呼! 方北冥道:“你又是什么人?” 老者道:“我是这个村的村长。” 顾九和邵逸同时抬头看向这个人, 眼神微妙。 方北冥也顿了顿,然后道:“我是道士,今日来郝家收鬼。” 听到有鬼, 周围的村民顿时躁动起来。 老者冷哼一声:“胡言乱语,像你这样的骗子我这一生见过不知多少!” 这样的人还是有点难缠的, 他这样生来就带恶的人, 寻常小鬼都很怕他。方北冥现在手脚无力,身边还有两个小孩, 也怕出什么事,他掏出一张符纸,指尖一碾,符纸就燃了。 周围的人果然被震慑住了, 就连村长都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你抓鬼, 抓的什么鬼,在哪里?” 方北冥扔开符纸, “抓的是二十年前被污蔑填河的秀娘,她已被阴差带走,郝家人在里面, 他们今晚也是亲眼所见, 若不信进去问问便是。” 本来半信半疑的村民们,在听到秀娘的名字时, 皆是一脸骇然。秀娘当年的死,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虽然没亲自动手, 但平常也是嘲笑过秀娘的,很多人都没忘记二十年前的秀娘,当初也闹了一阵,直到村里请道士砍了柳树才消停下来的。难不成,她真的又回来了? 村长脸色变了变,指了几个壮年男人:“你们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几人犹豫一会儿还是进去了,然后很快出来,脸上惊吓之色更明显,他们还搀扶着几名还能走动的郝家人。 郝家人被兰月找上门报仇,还被怨鬼围攻撕咬,此时哭喊起来半点不掺假,嚷着是秀娘回来报仇,郝振文已经被她杀了,她之前还要全村的人陪葬,直哭得村民们心里惶惶。不过等知道兰月被道士收了后,又齐齐放松下来。 村长脸上横肉抽动,再想开口,却不防一人忽然从大门里窜出来,捧着他的脸就狠狠地咬了上去。周围人被这变故吓得再往后退,只余村长惨嚎着站在原地挣扎,等他好不容易把身上的人撕撸开,脸上也被咬下了一块肉,血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村长捂着脸,痛得脸色都狰狞起来,狠狠揣了一脚趴在地上咬他的人:“秋蓉,你疯了!” 秋蓉脸上皮肉鼓动,她痛得神智都不清醒,只想发泄,咬了村长,她伸手又往旁边人爬去,想站起来咬对方。 众人避之不及地躲开。 顾九在人群里看到了之前祭拜兰月的那对父子,便请这对父子帮他们把里面的王小蝶抬出来,她需要救治。 这对父子现在也知道了,这三个人是道士,根本不是王家的送嫁亲戚,恐怕是早察觉到秀娘的存在才跟了过来。两人进去将还穿着嫁衣的王小蝶抬出来,众人看到她肚子上的血洞,全都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顾九他们的驴车就停在河边,中年男人帮他们把车赶过来,抬上王小蝶,顾九他们就准备走。 “道长先别走!”村长想叫人拦住他们。 方北冥一鞭子将上来的人挥开,“自作孽,不可活。贫道会抓鬼,却不救恶人。” 挨了鞭子的人不敢再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驴车在夜色中远去。 顾九他们赶着驴车,回去王家。 大部分道士都会给人看病,方北冥也不例外,他是个全方位天赋型人才,制的药效果很好,所以王小蝶肚子上虽然破了个洞,但耽误这么久还一路奔波,回到王家的时候也还有气。 那个被兰月抓出来的肉团虽小,但已经成型,王小蝶至少怀孕三个月了,不过是因为身段窈窕所以看不出。到现在,顾九他们也知道,王小蝶对郝元洲倾心,甚至有了身子,应都是受有心人算计。这么看来,王小蝶寿命短,最大的主因不是被兰月附身天数过多,而是因为这次遭受的伤害。 王家夫妇白天才送走女儿,没想到一晚上不到女儿就出了事,待听方北冥说了来龙去脉,又是悲痛又是庆幸。方北冥给王小蝶留了几瓶伤药,这些足以保她活下来,后续的修养,就只能靠王家夫妇了。 王小蝶被兰月附身多天,如今身体受损,身上阳气弱,容易见鬼。走之前,方北冥给王家的屋子布置了风水,并留了几道符,让王小蝶免受见鬼折磨之苦。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休息到天明,方北冥又精气十足,邵逸的脸色也好看了些,一张大花脸皱着眉头时更凶恶了,不过顾九已经不怕他了,他师兄就是嘴硬心软的。回程的时候,顾九把自己的两件棉衣都穿在身上,这样还不够,还穿了两件邵逸的,最后再把方北冥的衣服穿在最外面,然后靠着邵逸,才勉强没那么冷。 太冷除了造成顾九行动不便外,他身上还开始长冻疮,师兄弟两个,每天起床c睡前,你帮我擦伤口,我帮你擦冻疮,两人把方北冥攒了大半年的伤药都用得差不多了。 走了四五天,他们终于回到了道观。 道观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山下有些零散的人家,他们认识方北冥,见他和邵逸回来,都上来打招呼,还说邵逸怎么又成花脸猫了,可见邵逸以前花脸是常态。 邵逸手里被一个阿婆塞了两个鸡蛋,叫他吃了补补身体,阿婆又看到旁边裹得跟个大棉球一样的顾九,得知是方北冥新收的小徒弟后,怜爱地揪揪他的小脸,也塞了两个鸡蛋给他。 还有人个男人说他家鸡昨天丢了,让方北冥给算一卦找一下,下蛋的母鸡呢,丢了多可惜。 顾九:“?”还有这种操作? 方北冥却已习以为常,说:“好啊,我先上山,等会你带两根鸡毛来找我就行。” 山下人家不超过十户,但是只要听到方北冥回来的消息的人家都来了,且没有空手的,不是给几颗鸡蛋,就是给几把咸菜,等上了山,他们未来几天的口粮都有着落了。 顾九还在感叹这里的人真热心的时候,驴车停在了道观门前。 道观名叫泰元。 道观整体很破旧,共有两进,大门进去一个不算小的广场,里面摆着几个长方形的平口大香炉,除了正殿,还有东西配殿,正殿是三清殿,供的是三清尊神,这是道教的最高神;东配殿是斗姥殿,供的斗姥元君,传说只要诚心诵念她的名号,则会保家人子孙健康,平安长寿;西配殿供的则是泰山老母,“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民间传说中泰山老母平易近人,乐善好施,凡有所求无有不应,是寻常百姓心中觉得亲切,并十分信赖的女神。 供桌上摆着野果,虽有点发蔫,但看着还算新鲜,可见方北冥他们虽然不在,但道观平日也有人打理,顾九一问,才知道就是山下的村民们帮着照看的。 顾九跟着方北冥和邵逸给几位尊神都上过香,然后去了正殿后面的院子,院子里一排正房,两边几间厢房,厨房厕所都有,院子一角还有一口井,什么都齐全,这是他们平日起居生活的地方。 顾九的房间和邵逸挨着,但是他现在哪敢一个人睡,只怕睡下就再起不来了,所以现在他还得和邵逸睡一间屋。 过了一会儿,丢母鸡的男人带着两根从鸡窝里找到的鸡毛上来了,顾九就抽着嘴角,看他师父把鸡毛烧了,然后演算一番,指了个方向,叫男人顺着那个方向去找。傍晚的时候,男人再次上来,手里提着个篮子,憨厚地说鸡找到了,落到水沟里飞不上来被冻死了,然后打开篮子,露出里面的一大碗鸡汤,里面大半碗的肉。 男人说:“两位小道长看着体虚,这个给他们吃。” 方北冥说:“你娘子快生了吧,这个留着给她吃啊。” 男人嘿嘿笑着看着方北冥。 方北冥就了然地笑笑,从袖子里摸出两枚符递给他,“拿去吧,这天太冷,照顾好你娘子。” 男人双手接过符纸,连连道谢,说他娘子就这几天发动,就先不来了,碗先搁着,若有同村人上来,让他们把碗捎下来便是。 方北冥应好,送男人到门口。 邵逸则去厨房里洗了碗筷出来,又拿了他们还没吃完的面饼子,也不用烤热,撕碎放进鸡汤里泡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顾九觉得这吃法真的太糙了,无奈现在他动不利索,也只能将就。 吃过饭,方北冥把两个徒弟叫到身边,有事交代他们。 方北冥说,顾九现在还太小,原本他体内的阴气只是达到一个刚刚平衡,互不干扰的界限,但他忽然吃了半个小鬼王,相当于一口气吃了不下十只的厉鬼,界限彻底失衡,他现在手里的法器根本镇不住,在找到合适的法器前,顾九只有每月用邵逸的血布置的阵法来消减阴气的侵袭,这样再出去时,就不方便带着顾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3.第 123 章 哟呼! 他好像很热, 一头的汗,十月的天已经比较冷了,他却还只穿着薄薄一件外套, 脖子下露了一大片。隔着衣服,顾九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暖意源源不断地朝他传来。 常年骨子里发冷的顾九, 几乎快忘了“暖和”是个什么滋味,现在被这男孩抱着, 他就好像偎着一个火炉, 身体里的那些寒意被悉数驱尽,前所未有的舒适。加上又好像死里逃生了, 因此虽然男孩说话凶巴巴的,顾九却也半点不生气。 他松开之前下意识搂上对方脖子的手, 冲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 双脚落到地上。 男孩没理他, 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站稳了,顾九才看向站在他和男孩前方那个年轻男人,也是个道士打扮, 他手里拿着一条黑鞭,背上还背着几把剑,两边腰上挂着布袋子并其他零碎东西, 走起路来叮当响。 他就是刚才说话的人,此时正微微弯腰冲小弟招手, 一口怪叔叔哄小孩的语气:“咪咪?咪咪过来, 叔叔这里有肉吃。” “喵。”小弟叫了一声, 却没理他,绕过他跑向顾九,跳到顾九怀里。 年轻道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直起身,看着前方的老道士,“在下云游道士方北冥,不知阁下是?” 老道士:“无名无姓,不值一提。” 方北冥似笑非笑,“怕是不敢说,怕我下咒害你?”随后声音便正经起来,“我本是追着灵猫而来,却不想竟撞见你这恶道士在此作恶。” 老道士将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沉沉道:“贫道受人之托收服恶鬼,可不是道友口中乱说的作恶。” 方北冥嗤笑一声,回头指了指顾九:“这小孩虽满身阴气,却也裹着生气,不过是命格阴了些,怎的也成恶鬼了?” 方北冥点点那一地的红绳,“缚魂链。”又指着小院绕了一圈,“摄魂阵。”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孤零零挂在院门口的布包,“若我没猜错,那里面还装着摄魂钉。哼,抽活人魂魄祭炼小鬼,还说不是作恶!” 老道士眼神阴冷,“道友好眼力,既知道贫道想做什么,便劝道友还是莫管闲事的好,将那小孩还给贫道,速速离去。” 方北冥对老道士的话不以为意,他执着黑鞭向小院走去,从周珊珊身边经过时,低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呆着去。” 周珊珊对那黑鞭带着浓烈的惧意,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缩到一边去。 顾九抱着小弟想去看看周珊珊,被那叫逸儿的男孩揪住衣领,听他不耐警告:“老实待着,过去不怕她吃了你?” 顾九小声道:“她是我娘,她不会吃我的。”至少现在恢复了理智的周珊珊,是不会再吃他的。 男孩却不松手,冷哼一声转脸不搭理他,只看着小院内的情形。 顾九也只得保持着抱着小弟被揪住衣领的姿势站在那里。 小院内,方北冥挥着长鞭在小院里一通乱造,长鞭所过之处,皆有金光闪过。 老道士怒道:“小子张狂,竟破我摄魂阵!” 举剑便朝方北冥攻去。 方北冥与老道士打在一处,他还游刃有余,一边还击口中还道:“你福德宫陷缺,浅窄昏暗,灾厄常见c人亡家破,皆因你心术不正损了阴隙;我观你鼻头曲如鹰嘴,一生奸计,恶业缠身,满身晦气。不得好死的命啊!” 老道士气急:“满口胡言!” 他自腰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肚小玉瓶,撤去上面的黄符,在先前手指上的伤口挤了挤,绕着那瓶口抹了一圈,拇指顶开瓶盖,一缕黑雾从瓶子里窜出来,并伴着几道幼童尖细的嬉笑声。 顾九看得清楚,那黑雾分散开,化成三个约四五岁的小童,面色霜白,眼眶赤红。 顾勇就站在老道士旁边,他见一名小童向他飘来,很感兴趣地绕着他打转,吓得两股战战,“大c大师!” 老道士瞥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老道士召回那贪玩的小鬼,指着对面的方北冥,命令道:“去,给我撕碎他!” 三个小鬼阴森地笑了几声,嬉笑着便冲向了方北冥。 “竟以自身血豢养小鬼,当真自寻死路。”方北冥摇头叹息一番,怜悯地看了老道士一眼,随手将黑鞭扔给旁边的男孩,自背后抽出一柄剑,迎着三只小鬼便冲了上去。 而此时,顾九背后却是忍不住窜起阵阵寒意。 他刚才听方北冥说老道士在小院里布置了摄魂阵,是要抽他的魂魄祭炼成小鬼的,若今夜当真被老道士得逞,那他以后便是做鬼也是身不由己,恐怕要被这老道士驱使到魂散为止。 顾九不由地往旁边那个小火炉挪了挪。 男孩还抓着顾九的衣领,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再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凶巴巴地说什么。 顾九被他两次用这种眼神看,不知道男孩在奇怪什么,又不敢问,只能暂时收起疑惑,看向小院。 方北冥不知是什么来路,本事很是了得,那三个小鬼实力不俗,却依旧被他的手中剑逼得节节败退,小胳膊小腿上惧是会割裂他们黑气的剑伤,每伤一次,他们身上的黑气便少一分。 小鬼们冲到老道士身边,叽叽喳喳,要他放血给他们吃。 方北冥道:“再打,你们就要散了。现在收手,你们或还能入地府攒一丝投胎的机会。” 吵闹的小鬼们安静了一瞬,他们受老道士豢养,帮他做事,也只是因为老道士承诺过在他百年之前会给他们超度,放他们自由投胎去。 老道士面色铁青,持剑在指尖一划,将冒着血的手指凑到三只小鬼面前,眼睛盯着方北冥这边,阴沉道:“吃吧,孩子们,吃饱了杀了他,我便立即帮你们超度。” 小鬼们顿时兴奋了,将老道士放出来的血舔个干净,身上黑气再次暴涨,面容更加恐怖。 方北冥无奈道:“像你们这样的我能一手打十个,要不是看你们可怜,我才懒得管你们。” 语毕,三张符纸并入指尖。 “太上老君,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一道杀鬼咒诵毕,符纸一抛,便好像活了似得,三张符纸同时疾射向那三只小鬼,一张粘上一只小鬼。 “啊!” 小鬼们同时惨嚎一声,落在地上拼命翻滚,迅速地虚弱起来。 而目睹这一切的老道士,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与小鬼之间的关系,他为主,小鬼为仆,他以自身鲜血养鬼,血便是他与小鬼之间的契约,小鬼受重创,他这个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刚才方北冥才会说他自寻死路。 方北冥用剑尖挑起先前被他斩断,被老道士遗忘在原地的缚魂链,握于双手之间,指尖翻动,结印后掌心在缚魂链上一抹,便当黑鞭一样向那三只小鬼甩了出去,卷住他们,然后往身边一拉,再次把链子往三鬼身上绕了几圈,然后随手一扔,就扔到了男孩脚下。 男孩顺势抬脚踩住。 三只小鬼被踩在地上,虚弱挣扎,嘴里嘶叫着,声音着实刺耳。 男孩脚下用力,怒道:“再吵我踩爆你们。” 小鬼们不敢叫了,嘤嘤嘤地缩在一起。 他太凶了,让站在他身边的顾九都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那边的老道士却还在垂死挣扎,他先前带了一柄黑色旗幡过来,就插在旁边。此时他将旗幡拿在手里,指尖就着嘴边的血在旗幡上一抹,原本安静的旗幡无风却动了起来,旗幡上不停浮现出各种狰狞的鬼头,密密麻麻,他们吼着c叫着,想要破旗幡而出。 方北冥原本在朝他走过去,顿时止住脚步,“尚未炼成的百鬼幡,你还真是一条歪门邪道走得彻底。” 老道士得意狞笑几声,“先前是贫道轻敌才让你有机可乘。贫道手里的百鬼幡,虽未炼成,却也只差一只厉鬼而已,对付你,足够了。” 说着,他抓起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寻求保护的顾勇,送到旗幡下面,那上面涌动的鬼头便争先恐后地张开大嘴,啃噬在顾勇脸上c头上。 “吃吧,吃吧!”老道士死死地摁住不停挣扎惨叫的顾勇,一脸疯狂,“吃饱了,才有力气帮贫道干活。” “噗通”一声,魂魄被啃噬完毕的顾勇,面无人色地被扔在地上,已是绝了气息。 方北冥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顾勇,视线重新回到老道士身上。 老道士以血在旗幡上快速画符,嘴里念念有词,便听他大喝一声,“诸鬼听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4.第 124 章 哟呼!  邵逸狐疑地看着顾九, 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但看他这副惊吓的模样又不像, 道:“你以为是鬼?有鬼的话师父挂在床头的阴铃铛早就响起来了。” 顾九嗫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边几乎湿漉漉的袖子抬起来让邵逸摸,要不是情况这么诡异,他也不会一看到个人影就被吓住, 虽然睡的模模糊糊的,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那人影映在窗户上十分清晰, 顾九敢保证不是他迷糊下产生的错觉。 邵逸摸了摸袖子, 干的。他想了下, 指尖翻飞掐了诀, 再一摸, 果然摸到一手的水。难怪他觉得今晚顾九跟虫子似得一直不老实,换他这样也睡不着。 邵逸道:“你不早说。” 顾九委屈:“我说了啊”结果被邵逸从床上摔下来的事给弄的不敢再开口。 邵逸凶巴巴道:“这种情况,你不知道给自己念个咒吗?” 顾九顿时语塞, 因为他阴气重, 魂魄容易被勾出去, 所以身上除了带有师父给的煞鬼符, 学了固魂经外,邵逸教顾九最先教的, 就是些防鬼c护身的咒语。 顾九抓了抓脑袋,“我我忘了。” 在邵逸的瞪视中, 顾九想了下, 开始不太熟练的掐诀, 随着手势变化,顾九神情一变,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律令。” 咒语诵念完毕,顾九感觉身上有清气拂过,身上粘腻潮湿的不适感顿时如潮水般褪去。他摸了摸被子c枕头,居然也干了。 顾九高兴地看着邵逸:“师兄,没水了。” 邵逸翻身躺下,道:“本来就没有水,是你被阴气影响,出现的错觉。” 顾九这下舒服了,挨着邵逸躺下,小声道:“师兄,这家人屋子里是不是有鬼啊?那个姐姐,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啊。” 顾九回想窗户人影的事,那时他听见滴答滴答的响动,因为脑子不太清醒只以为是小弟回来了,但此时在想,分明是水滴滴落的声音。那个人影,看着个子也不高,与王小蝶差不多。 邵逸打了个哈欠,“鬼乃阴物,你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了吗?” 顾九摇头:“没有。” 邵逸说:“我也没有,师父的阴铃铛也没响。快睡吧,有什么事明早起来再说。” “哦。”顾九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户,悄摸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被子底下拉着邵逸的衣角,这才安心地闭眼睡觉。 第二天却下起了雨,顾九他们只得再停留一阵,等路干了再走。 方北冥掏了点钱交给王大才,请他帮忙准备这几天的伙食,之后三人打开窗户,坐在屋里。顾九趴在桌子上描字,邵逸在狭窄的空间里练习禹步。 方北冥则在坐在一旁雕桃木牌,顺便问他俩:“昨晚你俩嘀嘀咕咕好一阵,干嘛呢?” 顾九就收了笔,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师父,你觉得王姐姐没问题吗?” 王小蝶提着个菜篮子从院子来走进来,方北冥越过窗户看了看她,对顾九道:“说没问题,却也有点问题,但这点问题,细究起来,又不算什么问题。” 顾九两眼蚊香眼,被他师父绕糊涂了。 方北冥道:“她身上的衣服,是十几年前才流行的花样和款式。” 顾九顿时恍然,他就说每次看王小蝶时,都有种强烈的违和感,顾九已经熟悉了周围人的穿着样式,但因为他是外来人,并不清楚十几年前流行的穿着,所以才会看不出。但要放到他那个世界,就好像一群西装革履打扮的人中,忽然钻出一个穿着花衬衫大喇叭裤的,当然会觉得奇怪。 方北冥继续道:“你昨晚出现的那种情况,一般只有在水鬼出现时才会发生,水鬼溺于水,水汽重。水鬼是比较特殊的一种鬼,它们即便执念清晰,但行动也会受限,魂体会被禁锢在水中不得上岸,需要找替死鬼才行。水鬼的戾气一般都比较重,长久的禁锢会增加它们的怨气,变得善恶不分,所以水鬼一般都是厉鬼” 顾九问:“那,王姐姐有没有可能是被水鬼附身了?”说完他自己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就像邵逸说的,他没有在王小蝶身上看到阴气。 方北冥却道:“水鬼想要上岸,除了找替死鬼,还有一种厉鬼都知道的方式,便是与活人签鬼契。” “鬼契?” “活人借鬼躯体遮掩阴气,鬼帮活人办事。” 顾九问:“师父,如果王姐姐真的是被水鬼附身了,有办法将水鬼从她身体里打出去吗?” 方北冥摇头:“因是活人自愿,若强行将鬼从躯体剥离,鬼契生效,活人会缺失魂魄,更有惹恼鬼的可能,给活人造成更大的损伤。” 缺失魂魄,那以后不成傻子,甚至疯子了吗? “鬼契遵循天道循环,是自然效力,即便是师父我,也没法在让鬼契失效的同时,保活人完全。” 顾九:“那只有等附身的鬼,自行离去吗?” 方北冥点头。 顾九看着时不时出现在院子外的王小蝶,不由想,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会与厉鬼签鬼契呢,虽然有契约效力压制,被附身的活人性命无碍,但会折寿,一天折寿一年,极为严重。 这时,院门外忽然出现了一名穿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两个提着东西的下仆。王小蝶出现在门口,与年轻男子姿态亲密,两人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说话,说了好一会儿,年轻男子留下东西带着下仆离开。 王小蝶把东西提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提着篮子来到了顾九他们这边。 王小蝶直接走了进来,她也没看顾九他们,将篮子里放着的几碟子干果摆在桌上,柔柔道:“这雨也不知会下多久,再过几日便是小女子的婚礼,几位道长不如喝杯喜酒再走?” 方北冥道:“你叫什么?你和王小蝶签了鬼契?” “王小蝶”被一语道破身份,她捏着兰花指掩嘴笑了笑,因有恃无恐,便半点遮掩也没的直接承认:“道长真是聪慧,一眼便看出来了,奴家叫兰月。” “签多久了?” “不多,才五天罢了。”兰月说着,忽然扭头看向顾九。 顾九最近在翻面相相关的闲书,兰月进来后,他就忍不住看王小蝶的面相,这会儿不太确定地得出王小蝶是早死面相的结论,他正研究着呢,就见兰月忽然扭头看他,顿时双腿一蹦,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邵逸旁边待着。 兰月掩嘴又笑了两声,盯着顾九:“小道长真是可爱。” 顾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可爱。”那眼神顾九真的太熟悉了,这哪是夸人,这明明是在夸肉香,对方也想吃了他。 邵逸将顾九拦向身后,抬起手中的桃木剑指着兰月,警告地看着她。 兰月一点也不怕桃木,她有活人生气护体,克制阴物的东西如今对她是一点效都没有的。兰月轻轻将邵逸的剑拨开,“道长们不必这么凶,奴家又没害人,这姑娘哭哭啼啼地要跳河自杀,恰好遇上了奴家,这才与她签了鬼契,待奴家帮她的心愿了了,自会离去。” 方北冥笑了一下,“王小蝶的心愿是什么我暂且不问,你呢?你上岸的目的是什么?” 兰月原本还笑着,闻言面色一点点冷下来,幽幽道:“奴家在水里飘了二十载,身上的血肉葬了鱼腹,如今连尸骨都要腐化了,奴家上岸,自然是想找人把奴家的尸骨捞起来埋进土里。”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你们不知道,水里真的太冷了,耳边只有无尽的水声,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真的太安静,太寂寞了” 方北冥一敲桌子,阻止了兰月漫无边际地絮絮叨叨和嘤嘤哭泣,嫌弃道:“你生前做人也这般啰嗦?行了出去吧,你一只鬼,也好意思和我们三个道士待一起。” 兰月倾诉的欲望被打断,擦着眼泪幽怨地看了方北冥一眼,准备离开时,方北冥叫住她:“你尸骨在哪?地址给我,我去给你捞上来。” 兰月勾了勾嘴角:“道长真是个大好人,只是奴家的尸骨在哪,奴家也不得而知呀。” 方北冥皱眉:“一点记忆都没有吗?” 兰月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又柔弱地说:“奴家死了这么多年,哪还记得那么多,叫奴家想也太为难奴家了。”她回忆了一会儿,“奴家记得那里好像有一棵挺大的垂柳” 再多的,兰月却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摆摆手,让兰月走。 等兰月走后,顾九凑到方北冥身边,“师父,真的要去帮她捞啊?” 方北冥顺手摸了块干果丢进嘴里,“你们发现没有,兰月情绪多变,不太稳定。” 顾九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 邵逸道:“通常这样的鬼,都是厉鬼。” 方北冥叹道:“果然是水中厉鬼。既然叫我们遇上了,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尽早把兰月的尸骨找到,了了她的心愿,早点把她送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5.第 125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顾九轻轻地戳了戳这个小纸人。 “哎呀!”小纸人被顾九戳倒在地, 它惊叫一声,爬起来费力地跑到方北冥身边,掀开他的衣摆钻了进去。过了几秒钟, 又悄悄钻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顾九。 顾九觉得有趣,笑了一声。 邵逸看了他一眼, 方北冥则回头:“醒了?” “师父。”顾九蹭到方北冥身边坐着,把他衣摆底下那只纸人捏在手里,问:“师父,这些小纸人能活多久啊?” 方北冥道:“纸人术最关键的就是点五官, 法力越深, 点出来的纸人就活的越久,师父点出来的纸人能活十天。” 顾九看向邵逸:“师兄你呢?” “三天。”邵逸道。 顾九崇拜道:“师兄也好厉害。”他之前也试着折过纸人,站都还站不起来, 是一张死纸。 方北冥递了只符笔给顾九, 笑着道:“试试?” 顾九跃跃欲试地接过符笔, 拿了个纸人在手里,不知怎的, 最后点了个滑稽表情出来。 方北冥凑过来说:“你这五官点的倒是新奇。”说着拿给邵逸看了看。 邵逸不知为何从这五官中,品出了点嘲讽的味道, 就冷笑了一声。 顾九:“……”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大概是脑子抽了! 方北冥将顾九画的小纸人放在小桌上, 这小纸人身体打着摆子仿佛喝醉了酒, 手脚僵硬地走了两步, 吧嗒一下脸朝下摔在桌上,就再也没爬起来了。 “……呵呵,好歹走了两步。”顾九对自己的功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倒也没多尴尬。 “慢慢来。”方北冥安慰他,“这纸人术闲时学一学就可以了。” 顾九表示知道,有句话叫技多不压身,但也有句叫多而不精,他也不是真正的八岁小孩,自然明白怎样做最合适。 很快,方北冥点完最后一个纸人,便打开车窗,将在马车里各处玩耍的纸人都放了出去,让它们在乱葬岗里巡逻。 若是在人稍微多一些的地方,顾九他们还要去询问下路人,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布阵之人的消息,无奈乱葬岗这里太偏了,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一定有人会到这里来。 他们在乱葬岗里待了六天,这六天他们时刻都在提防布阵之人的回击,对方却很沉得住气,一直没任何动静,直到第六天的夜晚。 明天就是下一个“七”的到来,顾九总感觉睡不踏实,一直处于似睡非睡地疲劳状态,然后他忽然被一阵熟悉的咿呀声惊醒,睁眼一看,他师父站在打开的车窗边,外面漆黑一片,那咿呀声就是窗外传进来的。 吃过晚饭就出去玩的小弟也回来了,在顾九身旁不安地走来走去,邵逸正将日常装备往身上挂,转身见他醒了,便催他:“起来。” 顾九本就睡得不安稳,所以很快醒神,他摸了摸小弟,然后起身,衣服他们为了防止突发情况,睡觉的时候都没脱,顾九起来将包裹背上,一柄铁剑也挂在背后,手里拿着一柄桃木剑,走到车窗边往下一望,就见从马车的四面八方,一群又一群的鬼魂裹挟着黑红雾气,快速地向这边飘来。 在他们的前方,之前方北冥放出去的一群小纸人,不知何时已经聚到了他们的马车下,挡在马车前,一边仰头看方北冥,一边冲飘来的鬼魂厉声呵斥。 等那些鬼飘得近了,顾九发现这些鬼都穿着铠甲,除了面色青白,其他地方都还是死去的模样,许多鬼身上挂着刀剑、断了手脚。 顾九道:“莫非他们就是那些士兵鬼?” 方北冥道:“这副装扮,也只能是他们了,只是全都变成了厉鬼。” 方北冥和邵逸跳下马车,顾九要跟着下去,却被邵逸推了回去,“你待在车上,等会儿我和师父无暇顾忌你。” 车上有方北冥弹的朱砂线,顾九待在车上才安全,他现在只能砍几只弱鬼,对上任何一只厉鬼他都不是对手,要知道他在野鬼眼中可是行走的补药,厉鬼想吃他的欲望只会更强。 顾九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因此便停了脚步,握着桃木剑紧张兮兮地看着方北冥与邵逸。 这些士兵鬼是被人操纵放过来的,每只身上都带着强烈的怨气、戾气,又因他们上过战场,魂体里还带着煞气,个个看着都十分地凶狠,眼中不带半点人性,比之前顾九见过的百鬼幡里的厉鬼还要恐怖。 这群厉鬼很快逼近前来,纸人们率先一哄而上,扒住厉鬼们的脚尖顺着往上爬,张嘴咬住厉鬼们的身体,没有牙齿,却从厉鬼们身上撕扯下一团团的黑红雾气,被咬的厉鬼仿佛肉被撕下来一块,一边拼命抖着身体挥赶纸人一边惨叫。 没被纸人们拦住的厉鬼,便冲向了方北冥与邵逸,面对一群厉鬼的围攻,方北冥与邵逸反应迅速,手中驱鬼剑挥出了残影,被他们盯上的厉鬼被剑尖逼得连连后退。 方北冥抓住一只厉鬼,右手翻出一只符笔来,在厉鬼额上画符,“追魂拘魄,锁身鬼体。急令在现,吾为封灵。急急如律令!” 他一松手,那先前还张牙舞爪的厉鬼便安静下来,穿过同伴们,往来时的方向飘去。 方北冥手挽剑花,挥退两只厉鬼,对邵逸道:“师父去去就来,照看好小九。” 邵逸点头,手中剑气迸发,一连挥退几只厉鬼,给方北冥开道。 方北冥便追着那只厉鬼远去。 方北冥一走,邵逸阻拦不及,便有不少厉鬼围到了车边,想要靠近马车来抓顾九,只是次次被朱砂线发出的红光弹出去,顾九手里的桃木剑因他的功力不深,效果也只能发挥个十分之一,面对靠上来的厉鬼,他对厉鬼造成的伤害,和小弟出爪子挠一巴掌的效果差不多。 只是鬼打架好像也知道捡软柿子捏,围攻邵逸的厉鬼知道拿他无可奈何,便有越来越多的厉鬼转向了顾九。车边的厉鬼多起来,朱砂线亮起来的速度愈发频繁,终于某一根朱砂线又一次亮起来击退一只厉鬼后,就再没亮起来了。 吓得顾九忍不住大叫:“师兄,有朱砂线不亮了。” 邵逸:“别慌,拿墨斗自己弹。”他剑尖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从地上挑起几只纸人,“去!” 那几只纸人就飞上了马车,咻咻咻钻进马车,不一会儿就嘿咻嘿咻抬出了之前方北冥用过的朱砂墨斗。 “诶?”顾九忍不住懵了一下,“我弹的也行吗?” “行的。”邵逸闪到马车边,帮顾九击退几只厉鬼,“朱砂里加了我的指尖血。” 顾九第一次看方北冥在马车上弹朱砂线时,就觉得他好像没有布阵,只是在马车上一阵乱弹,这会儿他想起几天前方北冥说过的话,邵逸是煞气遇到都要躲避的人,难怪有这么好的效果。 顾九拿起纸人抬过来的墨斗,纸人们帮他牵着一头,他拉开墨线,将不亮的几根朱砂线重新补上。 补完朱砂线,顾九松了一口气,坐在马车上擦汗,脑子里正想着该怎么帮邵逸的忙时,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连续不断的马蹄声冲这边过来。 将军府派的马车因为很大,是四轮马车,能独自停立。顾九他们来的当天就给两匹马卸了车拴在一边,每天定时喂一下就行。刚听到马叫声时,顾九还以为是他们的马挣断绳子跑过来了,结果等那马穿过重重黑雾出现在顾九的视野里时,才发现那并不是他们的马,他们的马都是黑马,而眼前这匹,周身缭绕着黑红雾气,本身却是一匹白马。 看着越跑越近的白马,顾九灵光一闪,“白雪?!” 那白马嘶鸣一声,似在回应。它一路撞飞厉鬼无数,然后在顾九和邵逸惊讶的眼神中,撞破了朱砂线的禁制,撞飞了马车。顾九向后一倒,还没摔到地上,就感觉后颈被提了起来,然后再被往上一抛,落到了白马的背上。 哒哒哒—— “师兄!” “喵!” 白马驮着顾九,几乎眨眼间就消失在邵逸视野中,空中只余下顾九撕心裂肺叫着师兄与小弟厉声尖叫追上去的喵叫声。 “顾九!” 同时被撞飞的几个小纸人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指着白马跑走的方向咿咿呀呀的讨论,见邵逸要追,连忙扯着邵逸的裤脚粘了上去。 两人买了一堆东西,现在还没确定白马是不是白雪,但不管是与不是,董秀英都打算为白雪做一场超度法事。其实这事儿和尚干最合适,不过方北冥就是那种抓鬼最擅长,但其他只要玄门沾边的,他好像都会点,便一事不劳二主了。 方北冥一回来就忙开了,做些顾九如今还不太懂的一些道具。 顾九便把画卷给邵逸。 邵逸打开看了一眼画,然后又看了顾九一眼。 顾九忙道:“这是董将军。 邵逸道:“我当然知道,你那么丑,我眼又不瞎。” 旁边方北冥一心二用,噗嗤笑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6.第 126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上次方北冥超度了一群厉鬼, 上天降下功德甘露, 顾九在雨里淋了一场,他目前是觉得没什么变化啦,不过方北冥点的那些小纸人, 原本十天的寿命却又延长了五天, 平日里用不着它们做事的时候, 方北冥便在它们额头一点让它们休眠,这样可以更大限度的利用它们在世时间。 地面还湿, 顾九他们歇了两天,等到路面差不多干了,才洒了小纸人出去。 小纸人们晚上出去, 早上回来, 排着队向方北冥汇报情况, 搜寻的第一晚,就有几个小纸人带回消息, 说自己找到了大垂柳。 顾九他们就按照小纸人们提供的地段找去。 柳树的寿命一般在二十与三十年之间, 少数的可达百年以上。兰月死时在她眼里挺大的垂柳,经过二十年生长, 若无意外身形要更大才是。小纸人们不过巴掌大小,看什么都巨大无比, 胳膊粗的小树在它们眼里也是大垂柳, 所以几个地段一一去过后, 顾九他们只确定了三棵称得上是大垂柳。 顾九他们只得又晚上出来, 招来附近的野鬼, 让他们去找。若有经年老鬼,也向其打听兰月和三郎的消息。 无奈的是,好多野鬼浑浑噩噩忘记了前事,还都不是本地的,对于兰月一事并没有印象。 野鬼们白日没法出现,顾九他们就驾着驴车,去几棵大垂柳的附近村庄打听兰月的消息。二十年时间不短了,他们打听时都是挑着年纪大的人询问,却始终一无所获。 顾九捶着走了一天酸软的腿,看着路边河,“师父,这条河有多长啊……” 方北冥道:“河流入江海,你说它有多长。” 顾九:“那说不定兰月的尸骨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飘来的啊。”他们那晚找尸骨招的水鬼,就是这种情况。 那这要怎么找呢,明天王小蝶的婚礼就到了,王小蝶的愿望若只是嫁情郎这么简单,那她的愿望明天就达成了。但兰月的愿望还没,鬼契效力依旧在,兰月肯定会待到她自己愿望达成为止,以王小蝶早死的面相,她能挨到兰月愿望实现的那天吗? 拖着一身疲惫,三人回到王家时天都黑了。三人远远地,就看到王家院子里,兰月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嫁衣在翩翩起舞。 没有鼓乐作伴,兰月面带微笑,极为安静地跳着舞。她身段窈窕,步履轻盈,拂袖抬腿顺畅自然,可见生前在舞蹈这方面,便比较擅长。 兰月在原地旋转,顾九看着对方旋转的身影,脑子又晕了起来。 邵逸的剑柄在顾九脑袋上敲了一下,顾九顿时回神。 兰月轻笑两声,以袖半遮面,露出的脸妩媚妖娆,她轻点着脚尖,踏着舞步朝他们走来,缓缓开口:“道长,找到三郎了吗?” 方北冥不受蛊惑,没好气道:“就一个名字,找起来哪有那么快。别再试探我们,若不是顾忌王小蝶,我早一巴掌将你拍出来了。” 兰月虽然受限于王小蝶的肉身,但她作为鬼物的能力并不是完全被压制着的。 兰月一点也不怕,她甩了甩袖子,只幽幽哀叹:“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 念着诗句,兰月转身进了屋。 兰月自不会无缘无故念这些诗句,定是从记忆里有感而发。顾九今夜从兰月的言行举止中得出三个信息:她会跳舞、会识字念诗,但诗词凄凉情愁,反应在她与三郎身上的话,可能是久等三郎不归家,也可能是三郎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顾九他们也进了屋,顾九用热水泡脚,方北冥将之前还未完成的桃木木牌继续拿出来雕刻,等到顾九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他感觉方北冥走到他身边,往他脖子上套了个东西。 顾九下意识地伸手摸上去,摸到一个硬硬的木牌,他睁开眼,迷糊道:“师父?” 方北冥摸了摸顾九的头,叮嘱道:“那兰月不是个善茬,这个木牌你戴上,便不怕她再影响你了。” 顾九点点头,等方北冥一离开,他立即就睡过去了。翌日醒来,在脖子上看到木牌时,顾九才想起昨晚那一茬。 今日王小蝶出嫁,因是上门作妾,不得穿正红嫁衣,王大才虽然同意了女儿的请求,但还是觉得丢人,家里只草草弄了一桌席面,招呼几个推辞不过的亲戚。 顾九三个,则作为送嫁人员要跟着去郝家。出门前,方北冥给王小蝶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 之后出了门,三人跟着小轿子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郝家。古人基本是依水而居,顾九他们进村的时候,也从河边经过,与王家村外那条为同一条河,他们找大垂柳时也曾经过这里。 郝家作为地主,院落自然比中等的钻瓦房好很多。抬着兰月的小轿子从角门里进去,不能拜天地父母,所以仪式极为简陋。顾九他们看到了新郎官郝元洲,长得不错,看兰月的眼神极为温柔,旁边等着喝敬酒茶的正室嫉恨的眼神都快把兰月的背影戳出两个洞来。 顾九看郝元洲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一脸温柔,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双眼无神,跟个被操纵的玩偶一样。顾九凑到邵逸身边,“师兄,新郎是不是被兰月蛊惑了?” 邵逸点头:“鬼魅术,厉鬼用来迷惑人心的手段。” 顾九没看到郝元洲的父母,他们三个被请到一边吃茶。 晨迎昏行,新人的拜堂仪式开始时已近黄昏,吃过饭,顾九他们从郝宅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们今晚不能留宿,但要盯着兰月,所以不准备回去,方北冥放了小纸人出去,留意郝宅内的情况。 他们来到河边,沿着河岸走了一段,方北冥准备看下这里有没有水鬼,打算招来问问时,顾九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师父,那里有人。”顾九指着前方,那里隐有火光飘荡,两个模糊的人影面朝着河岸,一蹲一站。 有人在那里烧纸。 方北冥便停了动作,带着两个徒弟过去。 那两个人,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男人,见他们过去,惊慌着就要跑,不过老者腿脚不利索,在地上绊了一跤。 “爹!”中年男人赶紧蹲下。 方北冥也蹲下,查看老者抱着的腿,他随手捏了捏,安抚两人:“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未来几天好好休息便是。” 老者和他儿子见顾九他们是生面孔,又不带恶意,便镇定下来,老者道:“几位是夜晚赶路路过此地?” 方北冥他们今天因为要送嫁,所以没穿道服,方北冥道:“我们是来郝家送嫁的。” 老者闻言,厌恶地皱了皱眉。 中年男人更是哼出声,不过什么都没说,扶起自家父亲就要走。 顾九他们还是想了解一下郝家的,毕竟是王小蝶了心愿的地方,顾九看了看旁边还燃着的火堆,有未燃尽的,烧的是祭奠逝者的冥纸。 顾九出声拦住两人,“叔叔、爷爷,你们怎么对着河流烧纸呢?” 顾九才到人腰际,仰着头说话一脸懵懂,童言童语容易降低人的戒心。那中年男子的神情果然缓和了一下,道:“只因逝者葬生河流。” “那为何要偷偷摸摸祭拜?”邵逸忽而道,见二人脸色一变,想到他们听到郝家时的厌恶冷哼,猜测道:“与郝家有关?” 中年男人又防备起来了,“莫胡乱猜测!” 方北冥央求地拱了拱手:“二位想必也知道郝家今日的亲事,实不相瞒,家中妹子执意要嫁进郝家,我阻拦未成,对那郝家也十分不了解,若可以,还望二位好心提醒。” 方北冥做起戏来一套一套的,中年男人半信半疑:“当真?” 顾九也一副可怜相的央求。 中年男人转头看了看他父亲,见他父亲点头,便左右张望一下,让三人走几步到更隐蔽的地方,然后才道:“这郝家在我看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方北冥奇怪道:“此话怎讲?” 中年男人怜悯地看了一眼方北冥:“今日乃你妹子大喜之日,这话我本不该说来扫你兴,但郝家这事做得实在过分,我便与你说了。你妹子嫁进郝家的这个日子,却是郝家前头那位夫人的忌日。” 郝家莫不是有病,为何要选在这个日子迎新人进门?顾九在心里奇怪,方北冥是直接问出来。 中年男人叹气道:“郝振文对原配念念不忘,惹怒了他如今的妻子郝秋氏,最近几年,郝家在这个时节但凡有什么喜事,都要推到这一天举办。” 却听老者忽然低声骂道:“狼心狗肺的郝振文,人是他害死的,却又假惺惺,害得秀娘死后都不安生!” 打听的时候,方北冥自然不能直接跟这老两口说你女儿被鬼附身了,他将之前准备好的镇宅符交给王大才,然后又拿出两个平安符,在王大才疑惑的眼神中,说“王小蝶”邀他们留下喝杯喜酒,他别的东西没有,平安符倒是不缺,便拿一对给这对新人做贺礼。 王大才顿时露出不堪的神色。 方北冥替人抓鬼多年,与各路人都打过交道,套话的本事还可以,王大才露出这般表情,他顺理成章地就要问一问了。王大才大概也是憋久了,方北冥他们又不是本地人,于是不消一会儿,方北冥便将王小蝶的事情打听出来了。 王小蝶今天十七,这个年纪的姑娘已经可以开始说亲了。王大才在附近的镇上有个杂货铺,家境也算不错,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原是打算招个上门女婿的。就在他给王小蝶寻找良婿时,他忽然发现王小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起来,追问她又不说。王大才很担心王小蝶,那几天便格外注意她的行踪,然后在某天晚上,王大才发现王小蝶偷偷出去,他一路跟着,最后看到王小蝶来到了村子外的河边,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7.第 127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取了董秀英的指尖血, 只一个晚上, 方北冥就将破阵的符纸道具准备好了。顾九就有点不明白, 既破阵这样容易, 师父当时的表情为何又那么凝重呢? 要破乱葬岗的血煞阴龙阵, 又还要等下一个七,也就是顾九他们还需要在南湖郡待七天才行,不过方北冥说他压制了怨气导致对方上次收集不成功, 肯定惊动了对方, 为防有变,他们需要住到乱葬岗去。幸好董秀英财大气粗, 给了顾九他们更加宽敞足够让三人一起睡下的马车, 还让下仆送了许多的日常用品过去。 虽然没有将军府住的舒服,但对于住过茅草屋,野外也睡过的顾九来说,马车已经算是豪华装备了。 乱葬岗还是和他们第一次去查看时一样,阴阳眼的世界里干干净净的, 不过普通人眼的世界嘛,就不怎么样了。之前他们看到的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已经被顾九他们烧了, 最近这里传闻闹鬼,就没人再往这扔尸体,只有些野猫野狗在这边徘徊。 马车停下的时候,顾九看方北冥烧了张符纸。 “哒哒哒。” 不一会儿, 马车窗就被轻轻叩响, 邵逸打开车窗, 一个白色小纸人爬了进来,它的五官是用朱砂点出来的,笔画随意,却憨态可掬,不显诡异,十分可爱。它爬上方北冥的膝头,两只手比划着,发出幼童一般稚嫩的咿呀声。 这个叫纸人术,折出的纸人,与主人心意相通,能替主人勘察、记录所听、所看到的事。这术法功力最顶尖之人,能使手下折出的纸人拥有人的思维,发出人声。方北冥折的纸人,虽然只能发出咿呀声,但他并没有认真的学过这个,所以达到这一步,也算顶尖了。像邵逸,目前折出的纸人,即便画上五官,但想知道它记录的东西,只有将它烧了才行。 小纸人咿呀一阵,方北冥却听明白了,他点点头,指尖在纸人额头上一点,纸人便轻飘飘地倒在他手心上,被方北冥收了起来。 顾九好奇地问:“师父,它说了什么?” 方北冥道:“昨日我离开时,在这里放置了一个纸人。刚才它告诉我,我们离开后,乱葬岗里没有人来过,也没有鬼出现,那背后布阵之人的反击,也不知何时会再来。” 顾九道:“说不定对方是害怕缩回去,将这里弃之不理了。” 方北冥道:“没那么简单,这个阵法,布阵想要成功,必须加入布阵之人的血,阵法被破,他也会受到反噬。而这个阵法,通常来说不会只存在一个,若每个都像这样被发现就弃之不理,除非他不想活了。” 顾九真的很好奇:“师父,血煞阴龙阵,到底是什么阵法?” 方北冥愣了下,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知道你师爹为何会是阴差吗?” 顾九惊道:“与这个阵法有关?” 方北冥点头。 顾九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然方北冥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每个国家的形成,除了会立君主之外,在人眼看不到的世界里,还会化出一只阳龙。阳龙守护着这个国家与子民,国家昌盛繁荣,阳龙的气势便强大,国家弱小,阳龙的气势也会跟着微弱。阳龙气势一弱,它所守护的国家就会容易被各种阴邪侵袭。 曾有一阵,这片土地战乱四起,几乎存于世的各个国家背后的阳龙都十分孱弱,这时候,有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长,以自身的修为与功德,研究出一个用浩然正气化成阳龙提升国家气运以结束乱世的阵法,这个阵法叫升阳龙阵。 十几年前,有个法力同样高深的道士,因不甘自身大限将至,想要强行增加自己的寿命,他将升阳龙阵研究改造一番,最后得出了十分阴狠毒辣的血煞阴龙阵。和升阳龙阵一样,布阵的人必须加入自己的血。只不过升阳龙阵的阳龙相连的是一个国家的气运,而血煞阴龙阵中的阴龙,是与布阵之人自身寿命相连。 布置血煞阴龙阵时,需将无数的怨气、戾气与阴气,投入到一个阵法里,让它们生生不息,再化成阴龙。但因为怨气、戾气与阴气,乃被玄门中人不容,动静大了,这阵法会被毁夭折不说,布阵之人也容易暴露,引火上身。 那名道士考虑到这一点,他走遍大江南北,挑了无数个隐秘的地方,布置下无数个血煞阴龙阵,这些阵法,有的为他造龙头,有的为他造龙身、龙爪……以及数不清的龙鳞。 因为部位分开,即便所有部位都有了,但拼凑在一起也只是一条死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用一名命格至阳,体含金庚之气的人的血来唤醒阴龙,醒来的阴龙会染上血煞气,还是非常强大的法器,几乎无人能敌,且阴龙会命定般的与阳龙对抗,吸食阳龙的气运,而阳龙与一个国家的气运相连,阴龙一旦炼成,国家迟早大乱。 当年那名道士做得隐秘,等方北冥他们发现时,对方已经进行到唤醒阴龙的最后一个步骤了。 最后,当然是没有成功。 方北冥回忆道:“当年你祖师爷还有你师爹的师父,以及你师爹,都在那一战丧命。你师爹他们,俱是一身大功德,阴寿超过百年,可以不排队去投胎的,只是你师爹舍不得我,便留在地府做了个阴差。” 顾九问:“那我祖师爷和师爹的师父呢?” 方北冥笑道:“自然是在下面逍遥快活,他们的阴寿比你师爹还长呢,你师父和你师兄,每年都给他们烧好多阴钞下去,你师爹还有俸禄可领,也会孝敬他们,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呢。” 顾九也微微地笑了,如此,那这结局也不算特别悲惨。 顾九忽而又好奇了:“那道士既已准备唤醒阴龙了,那那个被拿来放血的至阳命格的人,又如何了?” 坐在顾九对面一直靠着车壁默默听故事的邵逸,忽然抬眼,看向顾九的视线十分锐利。 方北冥抬手摸了下邵逸的头,再想摸第二下邵逸就扭头避开,并十分目无尊长地瞪了方北冥一眼,方北冥呵呵笑了声,对顾九道:“就是你师兄呀,当年我们能活下来,多亏你师兄呢。” 顾九瞠目:“十年前,师兄才多大呀……” “两岁啊。”方北冥说,“别小看了你师兄,他可厉害了,认真起来师父都打不过他。” 顾九重新打量邵逸一番,这么厉害吗?然后在心里自嘲,他们两个一个要被放血喂阴龙,一个从小就面临就野鬼填肚子的境地,果然是师出同门的缘分吗,也不知谁更惨一点。 邵逸似乎不喜欢别人谈论他,推开车门道:“我出去转转。” “去吧。”方北冥也没拦他。 等邵逸走了,顾九尴尬地扯扯嘴角,然后想起昨晚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方北冥道:“师父,师兄的体质很特殊吗?” “是很特殊。”方北冥跟顾九详细说道,“金庚之气,金乃刀剑兵戈,主杀伐;庚位于西方,五行中属金,庚又对应秋季,而秋主肃杀。说简单点,金庚之气就是兵器的锐利之气,而你师兄本身是至阳命格,阳气旺盛,再加上金庚之气,煞气遇上他都要躲避。” 顾九喃喃道:“真厉害啊,但是,这个体质对师兄自身有什么妨害吗?我昨夜在师兄身上,看到好多利器造成的伤口。” 方北冥沉默了一下,道:“你师兄一激动,金庚之气就容易失控,他昨日应是同我一样,遇到了血煞阴龙阵想起往事才会那样。” 顾九蹙眉,“没有办法控制吗?” “有。”方北冥说,“聚阴气,阴气无意识,能很好的平衡他的金庚之气,只是过不了多久,收集到的阴气会被金庚之气吞噬,所以更多时候,只有靠你师兄自己控制,他现在的控制力已经好很多了。” 顾九心里难受,现在好很多,邵逸才多大啊,那他小的时候,是不是浑身都是伤口?试想,一个人从小动不动就被自己无意识的割伤,身体时刻伴着疼痛,如此折磨之下,他脾气能好么,难怪邵逸总是那样暴躁不耐的模样。 顾九想到他身上阴气不是很多吗,“怎么收集,用我身上的不行吗?” 方北冥笑道:“当然是可以的,你怕冷,你师兄怕热。你只稍微和你师兄距离近些,他就会好过一些,不然你觉得以你师兄那头都不喜欢被人碰的性子,会容忍你和他睡一起?” 顾九前一刻还对邵逸同情呢,此时就忿忿不平了,亏他这几天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邵逸被赶下床,邵逸真是太狡猾了! 方北冥拍拍嘴巴,干笑道:“哎呀,我好像说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正这时,邵逸提了两块肉过来,问:“羊肉还是牛肉?” 顾九扭头,瞪着邵逸。 邵逸比他还凶地回瞪。 顾九默默收回视线,缓缓抬手,小小声儿道:“吃羊肉吧……” 不过邵逸身上真的很暖和啊,顾九很久没睡过这么舒坦的安稳觉了,一觉天亮,半夜没有被冻醒。 不过邵逸很警觉,顾九只轻轻动了下他就感觉到了,眼睛一下子睁开,眼神有点刚醒的茫然,很快变得清明。 邵逸睡在外侧,他看看窗外,翻身下地让顾九下去,还顺脚踢了熟睡的方北冥一脚。 被踢的方北冥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掐了个决,眼睛还闭着呢,嘴里嘟囔:“有鬼吗?” 邵逸道:“天亮了,起来。” 方北冥倒回床上,抱着被子打滚:“好徒儿你再让为师睡会儿吧,昨晚为师放血打鬼,头晕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8.第 128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郝家的大门外灯火通明, 好多的村民拿着火把站在外面,看到顾九三人出来,纷纷往后退了一下。 之前兰月布置了障眼法, 将郝家大宅隐藏起来,她被顾九咬的半死不活后,自然就没能力再支撑障眼法,清醒过来的郝家人的呻.吟惨叫声很快惊动了村子里的其他住户,他们举着火把结伴而来, 刚准备破门而入,就见大门打开,一个男人和两个小孩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一个眼神凶恶的老者喝问道。 方北冥道:“你又是什么人?” 老者道:“我是这个村的村长。” 顾九和邵逸同时抬头看向这个人, 眼神微妙。 方北冥也顿了顿,然后道:“我是道士,今日来郝家收鬼。” 听到有鬼,周围的村民顿时躁动起来。 老者冷哼一声:“胡言乱语, 像你这样的骗子我这一生见过不知多少!” 这样的人还是有点难缠的,他这样生来就带恶的人, 寻常小鬼都很怕他。方北冥现在手脚无力,身边还有两个小孩,也怕出什么事, 他掏出一张符纸, 指尖一碾, 符纸就燃了。 周围的人果然被震慑住了, 就连村长都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你抓鬼,抓的什么鬼,在哪里?” 方北冥扔开符纸,“抓的是二十年前被污蔑填河的秀娘,她已被阴差带走,郝家人在里面,他们今晚也是亲眼所见,若不信进去问问便是。” 本来半信半疑的村民们,在听到秀娘的名字时,皆是一脸骇然。秀娘当年的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虽然没亲自动手,但平常也是嘲笑过秀娘的,很多人都没忘记二十年前的秀娘,当初也闹了一阵,直到村里请道士砍了柳树才消停下来的。难不成,她真的又回来了? 村长脸色变了变,指了几个壮年男人:“你们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几人犹豫一会儿还是进去了,然后很快出来,脸上惊吓之色更明显,他们还搀扶着几名还能走动的郝家人。 郝家人被兰月找上门报仇,还被怨鬼围攻撕咬,此时哭喊起来半点不掺假,嚷着是秀娘回来报仇,郝振文已经被她杀了,她之前还要全村的人陪葬,直哭得村民们心里惶惶。不过等知道兰月被道士收了后,又齐齐放松下来。 村长脸上横肉抽动,再想开口,却不防一人忽然从大门里窜出来,捧着他的脸就狠狠地咬了上去。周围人被这变故吓得再往后退,只余村长惨嚎着站在原地挣扎,等他好不容易把身上的人撕撸开,脸上也被咬下了一块肉,血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村长捂着脸,痛得脸色都狰狞起来,狠狠揣了一脚趴在地上咬他的人:“秋蓉,你疯了!” 秋蓉脸上皮肉鼓动,她痛得神智都不清醒,只想发泄,咬了村长,她伸手又往旁边人爬去,想站起来咬对方。 众人避之不及地躲开。 顾九在人群里看到了之前祭拜兰月的那对父子,便请这对父子帮他们把里面的王小蝶抬出来,她需要救治。 这对父子现在也知道了,这三个人是道士,根本不是王家的送嫁亲戚,恐怕是早察觉到秀娘的存在才跟了过来。两人进去将还穿着嫁衣的王小蝶抬出来,众人看到她肚子上的血洞,全都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顾九他们的驴车就停在河边,中年男人帮他们把车赶过来,抬上王小蝶,顾九他们就准备走。 “道长先别走!”村长想叫人拦住他们。 方北冥一鞭子将上来的人挥开,“自作孽,不可活。贫道会抓鬼,却不救恶人。” 挨了鞭子的人不敢再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驴车在夜色中远去。 顾九他们赶着驴车,回去王家。 大部分道士都会给人看病,方北冥也不例外,他是个全方位天赋型人才,制的药效果很好,所以王小蝶肚子上虽然破了个洞,但耽误这么久还一路奔波,回到王家的时候也还有气。 那个被兰月抓出来的肉团虽小,但已经成型,王小蝶至少怀孕三个月了,不过是因为身段窈窕所以看不出。到现在,顾九他们也知道,王小蝶对郝元洲倾心,甚至有了身子,应都是受有心人算计。这么看来,王小蝶寿命短,最大的主因不是被兰月附身天数过多,而是因为这次遭受的伤害。 王家夫妇白天才送走女儿,没想到一晚上不到女儿就出了事,待听方北冥说了来龙去脉,又是悲痛又是庆幸。方北冥给王小蝶留了几瓶伤药,这些足以保她活下来,后续的修养,就只能靠王家夫妇了。 王小蝶被兰月附身多天,如今身体受损,身上阳气弱,容易见鬼。走之前,方北冥给王家的屋子布置了风水,并留了几道符,让王小蝶免受见鬼折磨之苦。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休息到天明,方北冥又精气十足,邵逸的脸色也好看了些,一张大花脸皱着眉头时更凶恶了,不过顾九已经不怕他了,他师兄就是嘴硬心软的。回程的时候,顾九把自己的两件棉衣都穿在身上,这样还不够,还穿了两件邵逸的,最后再把方北冥的衣服穿在最外面,然后靠着邵逸,才勉强没那么冷。 太冷除了造成顾九行动不便外,他身上还开始长冻疮,师兄弟两个,每天起床、睡前,你帮我擦伤口,我帮你擦冻疮,两人把方北冥攒了大半年的伤药都用得差不多了。 走了四五天,他们终于回到了道观。 道观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山下有些零散的人家,他们认识方北冥,见他和邵逸回来,都上来打招呼,还说邵逸怎么又成花脸猫了,可见邵逸以前花脸是常态。 邵逸手里被一个阿婆塞了两个鸡蛋,叫他吃了补补身体,阿婆又看到旁边裹得跟个大棉球一样的顾九,得知是方北冥新收的小徒弟后,怜爱地揪揪他的小脸,也塞了两个鸡蛋给他。 还有人个男人说他家鸡昨天丢了,让方北冥给算一卦找一下,下蛋的母鸡呢,丢了多可惜。 顾九:“?”还有这种操作? 方北冥却已习以为常,说:“好啊,我先上山,等会你带两根鸡毛来找我就行。” 山下人家不超过十户,但是只要听到方北冥回来的消息的人家都来了,且没有空手的,不是给几颗鸡蛋,就是给几把咸菜,等上了山,他们未来几天的口粮都有着落了。 顾九还在感叹这里的人真热心的时候,驴车停在了道观门前。 道观名叫泰元。 道观整体很破旧,共有两进,大门进去一个不算小的广场,里面摆着几个长方形的平口大香炉,除了正殿,还有东西配殿,正殿是三清殿,供的是三清尊神,这是道教的最高神;东配殿是斗姥殿,供的斗姥元君,传说只要诚心诵念她的名号,则会保家人子孙健康,平安长寿;西配殿供的则是泰山老母,“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民间传说中泰山老母平易近人,乐善好施,凡有所求无有不应,是寻常百姓心中觉得亲切,并十分信赖的女神。 供桌上摆着野果,虽有点发蔫,但看着还算新鲜,可见方北冥他们虽然不在,但道观平日也有人打理,顾九一问,才知道就是山下的村民们帮着照看的。 顾九跟着方北冥和邵逸给几位尊神都上过香,然后去了正殿后面的院子,院子里一排正房,两边几间厢房,厨房厕所都有,院子一角还有一口井,什么都齐全,这是他们平日起居生活的地方。 顾九的房间和邵逸挨着,但是他现在哪敢一个人睡,只怕睡下就再起不来了,所以现在他还得和邵逸睡一间屋。 过了一会儿,丢母鸡的男人带着两根从鸡窝里找到的鸡毛上来了,顾九就抽着嘴角,看他师父把鸡毛烧了,然后演算一番,指了个方向,叫男人顺着那个方向去找。傍晚的时候,男人再次上来,手里提着个篮子,憨厚地说鸡找到了,落到水沟里飞不上来被冻死了,然后打开篮子,露出里面的一大碗鸡汤,里面大半碗的肉。 男人说:“两位小道长看着体虚,这个给他们吃。” 方北冥说:“你娘子快生了吧,这个留着给她吃啊。” 男人嘿嘿笑着看着方北冥。 方北冥就了然地笑笑,从袖子里摸出两枚符递给他,“拿去吧,这天太冷,照顾好你娘子。” 男人双手接过符纸,连连道谢,说他娘子就这几天发动,就先不来了,碗先搁着,若有同村人上来,让他们把碗捎下来便是。 方北冥应好,送男人到门口。 邵逸则去厨房里洗了碗筷出来,又拿了他们还没吃完的面饼子,也不用烤热,撕碎放进鸡汤里泡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9.第 129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第二天顾九起来后, 偷偷看邵逸的表情,想看他有没有因为昨晚的事生气。 邵逸注意到他偷摸的眼神, 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没生气, 顾九顿时放心了。 取了董秀英的指尖血, 只一个晚上,方北冥就将破阵的符纸道具准备好了。顾九就有点不明白,既破阵这样容易, 师父当时的表情为何又那么凝重呢? 要破乱葬岗的血煞阴龙阵, 又还要等下一个七,也就是顾九他们还需要在南湖郡待七天才行, 不过方北冥说他压制了怨气导致对方上次收集不成功, 肯定惊动了对方,为防有变,他们需要住到乱葬岗去。幸好董秀英财大气粗, 给了顾九他们更加宽敞足够让三人一起睡下的马车,还让下仆送了许多的日常用品过去。 虽然没有将军府住的舒服, 但对于住过茅草屋,野外也睡过的顾九来说,马车已经算是豪华装备了。 乱葬岗还是和他们第一次去查看时一样, 阴阳眼的世界里干干净净的, 不过普通人眼的世界嘛,就不怎么样了。之前他们看到的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已经被顾九他们烧了, 最近这里传闻闹鬼, 就没人再往这扔尸体, 只有些野猫野狗在这边徘徊。 马车停下的时候,顾九看方北冥烧了张符纸。 “哒哒哒。” 不一会儿,马车窗就被轻轻叩响,邵逸打开车窗,一个白色小纸人爬了进来,它的五官是用朱砂点出来的,笔画随意,却憨态可掬,不显诡异,十分可爱。它爬上方北冥的膝头,两只手比划着,发出幼童一般稚嫩的咿呀声。 这个叫纸人术,折出的纸人,与主人心意相通,能替主人勘察、记录所听、所看到的事。这术法功力最顶尖之人,能使手下折出的纸人拥有人的思维,发出人声。方北冥折的纸人,虽然只能发出咿呀声,但他并没有认真的学过这个,所以达到这一步,也算顶尖了。像邵逸,目前折出的纸人,即便画上五官,但想知道它记录的东西,只有将它烧了才行。 小纸人咿呀一阵,方北冥却听明白了,他点点头,指尖在纸人额头上一点,纸人便轻飘飘地倒在他手心上,被方北冥收了起来。 顾九好奇地问:“师父,它说了什么?” 方北冥道:“昨日我离开时,在这里放置了一个纸人。刚才它告诉我,我们离开后,乱葬岗里没有人来过,也没有鬼出现,那背后布阵之人的反击,也不知何时会再来。” 顾九道:“说不定对方是害怕缩回去,将这里弃之不理了。” 方北冥道:“没那么简单,这个阵法,布阵想要成功,必须加入布阵之人的血,阵法被破,他也会受到反噬。而这个阵法,通常来说不会只存在一个,若每个都像这样被发现就弃之不理,除非他不想活了。” 顾九真的很好奇:“师父,血煞阴龙阵,到底是什么阵法?” 方北冥愣了下,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知道你师爹为何会是阴差吗?” 顾九惊道:“与这个阵法有关?” 方北冥点头。 顾九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然方北冥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每个国家的形成,除了会立君主之外,在人眼看不到的世界里,还会化出一只阳龙。阳龙守护着这个国家与子民,国家昌盛繁荣,阳龙的气势便强大,国家弱小,阳龙的气势也会跟着微弱。阳龙气势一弱,它所守护的国家就会容易被各种阴邪侵袭。 曾有一阵,这片土地战乱四起,几乎存于世的各个国家背后的阳龙都十分孱弱,这时候,有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长,以自身的修为与功德,研究出一个用浩然正气化成阳龙提升国家气运以结束乱世的阵法,这个阵法叫升阳龙阵。 十几年前,有个法力同样高深的道士,因不甘自身大限将至,想要强行增加自己的寿命,他将升阳龙阵研究改造一番,最后得出了十分阴狠毒辣的血煞阴龙阵。和升阳龙阵一样,布阵的人必须加入自己的血。只不过升阳龙阵的阳龙相连的是一个国家的气运,而血煞阴龙阵中的阴龙,是与布阵之人自身寿命相连。 布置血煞阴龙阵时,需将无数的怨气、戾气与阴气,投入到一个阵法里,让它们生生不息,再化成阴龙。但因为怨气、戾气与阴气,乃被玄门中人不容,动静大了,这阵法会被毁夭折不说,布阵之人也容易暴露,引火上身。 那名道士考虑到这一点,他走遍大江南北,挑了无数个隐秘的地方,布置下无数个血煞阴龙阵,这些阵法,有的为他造龙头,有的为他造龙身、龙爪……以及数不清的龙鳞。 因为部位分开,即便所有部位都有了,但拼凑在一起也只是一条死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用一名命格至阳,体含金庚之气的人的血来唤醒阴龙,醒来的阴龙会染上血煞气,还是非常强大的法器,几乎无人能敌,且阴龙会命定般的与阳龙对抗,吸食阳龙的气运,而阳龙与一个国家的气运相连,阴龙一旦炼成,国家迟早大乱。 当年那名道士做得隐秘,等方北冥他们发现时,对方已经进行到唤醒阴龙的最后一个步骤了。 最后,当然是没有成功。 方北冥回忆道:“当年你祖师爷还有你师爹的师父,以及你师爹,都在那一战丧命。你师爹他们,俱是一身大功德,阴寿超过百年,可以不排队去投胎的,只是你师爹舍不得我,便留在地府做了个阴差。” 顾九问:“那我祖师爷和师爹的师父呢?” 方北冥笑道:“自然是在下面逍遥快活,他们的阴寿比你师爹还长呢,你师父和你师兄,每年都给他们烧好多阴钞下去,你师爹还有俸禄可领,也会孝敬他们,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呢。” 顾九也微微地笑了,如此,那这结局也不算特别悲惨。 顾九忽而又好奇了:“那道士既已准备唤醒阴龙了,那那个被拿来放血的至阳命格的人,又如何了?” 坐在顾九对面一直靠着车壁默默听故事的邵逸,忽然抬眼,看向顾九的视线十分锐利。 方北冥抬手摸了下邵逸的头,再想摸第二下邵逸就扭头避开,并十分目无尊长地瞪了方北冥一眼,方北冥呵呵笑了声,对顾九道:“就是你师兄呀,当年我们能活下来,多亏你师兄呢。” 顾九瞠目:“十年前,师兄才多大呀……” “两岁啊。”方北冥说,“别小看了你师兄,他可厉害了,认真起来师父都打不过他。” 顾九重新打量邵逸一番,这么厉害吗?然后在心里自嘲,他们两个一个要被放血喂阴龙,一个从小就面临就野鬼填肚子的境地,果然是师出同门的缘分吗,也不知谁更惨一点。 邵逸似乎不喜欢别人谈论他,推开车门道:“我出去转转。” “去吧。”方北冥也没拦他。 等邵逸走了,顾九尴尬地扯扯嘴角,然后想起昨晚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方北冥道:“师父,师兄的体质很特殊吗?” “是很特殊。”方北冥跟顾九详细说道,“金庚之气,金乃刀剑兵戈,主杀伐;庚位于西方,五行中属金,庚又对应秋季,而秋主肃杀。说简单点,金庚之气就是兵器的锐利之气,而你师兄本身是至阳命格,阳气旺盛,再加上金庚之气,煞气遇上他都要躲避。” 顾九喃喃道:“真厉害啊,但是,这个体质对师兄自身有什么妨害吗?我昨夜在师兄身上,看到好多利器造成的伤口。” 方北冥沉默了一下,道:“你师兄一激动,金庚之气就容易失控,他昨日应是同我一样,遇到了血煞阴龙阵想起往事才会那样。” 顾九蹙眉,“没有办法控制吗?” “有。”方北冥说,“聚阴气,阴气无意识,能很好的平衡他的金庚之气,只是过不了多久,收集到的阴气会被金庚之气吞噬,所以更多时候,只有靠你师兄自己控制,他现在的控制力已经好很多了。” 顾九心里难受,现在好很多,邵逸才多大啊,那他小的时候,是不是浑身都是伤口?试想,一个人从小动不动就被自己无意识的割伤,身体时刻伴着疼痛,如此折磨之下,他脾气能好么,难怪邵逸总是那样暴躁不耐的模样。 顾九想到他身上阴气不是很多吗,“怎么收集,用我身上的不行吗?” 方北冥笑道:“当然是可以的,你怕冷,你师兄怕热。你只稍微和你师兄距离近些,他就会好过一些,不然你觉得以你师兄那头都不喜欢被人碰的性子,会容忍你和他睡一起?” 顾九前一刻还对邵逸同情呢,此时就忿忿不平了,亏他这几天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邵逸被赶下床,邵逸真是太狡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0.第 130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虽然布阵的人逃走了,厉鬼也超度送走了, 但顾九他们还没破阵。天亮后, 董秀英他们离开, 顾九他们继续在乱葬岗待到晚上亥时, 等方北冥将阵法破了才离开的。 回到将军府,他们又待了几天,给董秀英的家人和白雪做了一场法事,这次的事情便彻底结束了。 董秀英意外地见到了自己的二哥, 所以给酬金的时候, 就很大方, 给了方北冥几百两的银子。 方北冥很兴奋, 顾九也很兴奋。自从出来后, 顾九也差不多搞清这个世界的物价了, 寻常人家,四五两银子差不多就可以过一年,这几百两银子, 就算拿一半散出去, 剩下的银子也够他们吃喝好久了, 总不至于再沦落到连面汤都喝不起的地步了吧。 唯有邵逸毫无波动, 甚至还对着顾九嘲讽一笑。 顾九顿感不妙, 等从将军府辞别,他和邵逸跟在方北冥屁股头后, 看他一路走一路找些病弱残散银子, 散去一半后终于停了手。顾九刚松口气, 就见他师父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店门前,门前挂着八卦镜和旗幡之类的东西,一看就是卖玄门物品的地方。 上次出来买东西,顾九没出来成,这会儿刚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就见他师父开始大量的买符纸、朱砂一类的道具,这些东西看着价格虽然便宜,但无奈他要的量大,种类还不少,每样算下来价钱都不低。 转眼间,顾九就见自家师父把还剩一半的钱花到只剩十几两银子。 顾九一言难尽,他同情地看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邵逸,有这么个败家师父在,邵逸还能长这么大,真的太不容易了。 最后,方北冥扛着一堆道具,揣着这十几两银子,到成衣铺里给每人添了两身冬衣,又去买了头成年驴子,买了个二手的破烂板车,给驴套上,师徒三人坐着便出了南湖郡。 在板车上,顾九悄悄问邵逸:“师兄,你们以前有过驴车吗?” 邵逸点头:“有过,没钱的时候就卖了。” 都说玄门中人五弊三缺犯其一,五弊是“鳏、寡、孤、独、残”,三缺是“钱、命、权”。顾九的心情就很复杂,他觉得他师父犯的应该是钱,一辈子缺钱的命。 邵逸……顾九对邵逸的了解很少,所以目前不清楚他会犯什么。至于自己,顾九觉得反正犯什么他也只有受着,焦虑担忧也无济于事,还挺随遇而安的。 驴车哒哒晃荡出了南湖郡的地界,走的是来时的路,顾九便问道:“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 方北冥说:“回家啊。” “哈?”顾九茫然,咱们是云游道士,不是该云游四方,四海为家么? 到这时,顾九才知道,方北冥虽说自己是云游道人,但其实他们是有驻扎点的。他们在距离南湖郡大约半个月路程远,一个叫荆陵郡的地方,有座道观,是师爹裴屿和他的师父从祖辈继承下来的,后来二人去了地府,这道观便到了方北冥手里,由他打理。方北冥和邵逸一个月里最多能有十天待在道观里,其他时候都是在到处跑。 方北冥笑顾九:“师父要真云游四海,董将军又如何给我递帖子呢。” 好吧,只是行踪略不定了点,还算不上真正的云游四海。 回去坐驴车,比来时好受多了,不过顾九也做好了驴车随时被卖的准备。吃的也还和之前一样,略粗糙的面饼子,偶尔停下来了,小弟会给他们逮只老鼠或者鸡甚至是蛇,让他们打下牙祭。可怜小弟,小小个儿的,却担负起了家里吃肉的重担。 回程他们走的很慢,因为要赚生活费,路过城镇时,都要停留个一天两天,摆摆摊子卖卖卦,偶尔还要拐上一条陌生的路,去附近的门派打听那名布阵之人。 方北冥虽然看起来很穷,但他在玄门中,还是有点名声的。当年不管是他师父还是裴屿师徒,亦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曾经他在一夕之间失去三个亲朋,此事在玄门中,曾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但不管别人如何追问,方北冥死活咬牙不说,其中不乏有人怀疑是他心术不正,谋害了自己的师父,只苦于没证据,又有一些同门给他撑腰,才不能将他如何。 而方北冥之所以不说,也只怕再将血煞阴龙阵此事泄露出去,造成更严重的影响。毕竟玄门中人,也不是个个都是好人的。 当年布置升阳龙阵的道人,是用自身修为和功德,凭一己之力布下的阵法,阵法成时,他满头白发,已是油尽灯枯。阵法是他自己研究出,其中会延伸出什么不好的后果,他应当也有所推算,所以只告知了少数几人阵法的所在地请他们维护,如何布置,却只字未提。 当年,方北冥他们能破血煞阴龙阵,找不到半点记录来帮助,这个阵法,不启动时完全无法事先察觉,最后虽然拼着三条命破了阵,但当时破阵的关键点却在邵逸身上,也就是说当时若没有邵逸,即便再加一个方北冥,四人全死了,那阵法依然破不了。 后来方北冥从邵逸身上找到突破点,才让他找到了破阵的方法。 所以打听人这事,也只能隐晦地打听。 顾九跟着方北冥转了好几个门派,人没打听到,各种素斋倒是吃了不少。顾九就忍不住想,以后如果再遇到喝不起面汤的时候,还可以叫他师父打着拜访同门的借口去蹭点吃喝啊。 这么想着,顾九就发觉自己悟到了邵逸平安长大的真相,想啊,十年前他师父也才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本事肯定不如现在这样厉害,带着个两岁的娃,又是缺钱的命,大抵只有到处蹭吃蹭喝了…… 这般一边走一边打听,眼看再过几天就要到荆陵郡了。这天傍晚,顾九他们没找到睡觉的破庙,倒是经过了一个村庄。 方北冥在村庄投宿时,一般会以镇宅符抵投宿资费,好在现在的人有事的时候基本都喜欢搞搞迷信封建的。方北冥上前叩门,开门的主人家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眉间堆积着浓浓的愁怨。方北冥说明来意,对方见他带着两个小孩,稍迟疑一下同意了。 顾九跟着进了院子,稍微打量了一下,这家人住的是青砖瓦房,挺大一个院子,家境在这个世界,已算不错。 趁着他打量的这点时间,方北冥与主人家交谈起来,得知主人家姓王,叫大才,家中还有一妻一女。方北冥他们进来时,他妻子王刘氏就带着女儿王小蝶站在另一个门口看着这边。 顾九目光落到王小蝶身上,十六七岁的农家姑娘,穿着一般却整洁,梳着简单也精致的发髻,容颜姣好,只不过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有点发木,看着怪怪的。 顾九收回目光后,忍不住又看了看王小蝶,就见对方眼珠忽然转动一下,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幽幽地盯着顾九,嘴角忽然往上提了提。 顾九哆嗦一下,袖子就被邵逸扯了扯,“进屋了。” 顾九回头拽着邵逸的袖子,凑到他耳旁与他嘀咕:“师兄,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姐姐,看着有点奇怪?” 邵逸就回头看了一下,王小蝶却已转身进屋,身影隐没在了黑暗里。邵逸没看到对方,却没觉得这家人哪里不对,说顾九:“我看你是最近听师父的鬼故事听多了。” 赶路么,无事可做就很无聊,顾九就磨着方北冥给他讲他们以前遇到的各种奇异诡事,跟听深夜恐怖小电台似得,导致本就粘邵逸粘得紧的顾九,晚上睡觉时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邵逸身上。把邵逸烦得不行,当然他抱怨也没用,顾九已经认定他是口嫌体正了。 住的问题解决了,晚饭还没吃。方北冥也没麻烦王大才家,只讨了三碗热水,就着面饼子合咸菜对付了一顿。至于小弟的晚饭,它跟着顾九他们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从窗户跳出去觅食去了。 晚上他们点着自备的油灯,学的学,画符的画符,熄灯时,小弟还没回来。 躺在被窝里,顾九辗转反侧,总觉得这被子和枕头都发潮,隔着衣服睡都十分的不舒服,明明一点汗都没出,身上却黏糊糊的,不由抱着借对方体温把水汽烤干的荒谬念头,往邵逸身边挤了挤。 邵逸被他挤得脾气都上来了,但又深知顾九虽怂却死活不改的特点,只能憋气,“再挤我掉下床了。” “师兄,这被子是不是湿的啊?”黑暗里顾九疑惑的问,瘦巴巴的爪子抬起来在邵逸腰侧摸了两把。 邵逸仿佛被碰到了痒痒肉,整个人跟虾米似的一弹,真的摔床底下去了。 “……”顾九扒着床沿,探着脑袋,一脸犯错心虚地看着邵逸。 “你俩别打架啊……”方北冥迷迷糊糊地劝架。 邵逸一脸怒容地从床底下爬起来,忍了顾九许久,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一把揪住顾九脸颊,低声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打你?” 顾九脸都被捏变形了,力道还不轻,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口齿不清道:“师兄,我错了,你松手,我疼!” 邵逸勉强顺了一口气,想着熊孩子就是劝教育,见顾九认错也就松了手,重新爬上床。 顾九揉了会儿下巴,又往邵逸那边贴过去,挨着邵逸的背,不过再不敢动了。 邵逸见他老实,也就由他挨着了。 顾九真的觉得这床有问题,他现在感觉自己挨着邵逸的那一半是干的,另一半跟泡在水里似的,难受得不行,眼皮沉重不已,却怎么都没法踏实地睡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1.第 131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群鬼咆哮着朝顾九冲去。 而那老道士手握旗幡, 转身便逃。 “好个奸诈的恶道士!”方北冥咬牙道, 没去追那老道士,而是转身往顾九那边跑去,顺手从腰间掏出一块八卦罗盘。 顾九也吓懵了,这比那次他尝试逃出去被十几只野鬼围攻时还恐怖,铺天盖地都是惨不忍睹的鬼头。 男孩将三只小鬼踢向一边, 展臂将顾九往身后一揽, 指尖并入一张符纸, 令道:“天雷奔地火,破除世间邪。急急如律令!” 金光出, 来势汹汹的群鬼身形猛然一滞。 男孩这才来得及挥开手里的黑鞭,如江龙入海,黑鞭在群鬼里肆意翻滚,恶鬼周身凡被所碰之处,皆被金光灼伤。 方北冥也跑过来了,他以指尖血在罗盘上画出一道符印, 然后将罗盘往上空一抛, 那罗盘便浮于空中,然后他再快速结了一道手印,“天地玄宗, 万气之根。四灵天灯,六甲六丁。助我灭精, 妖魔亡形。五行三界, 八卦斩鬼。急急如律令!” 那罗盘向下投出一道金光, 将下方一群恶鬼笼罩在内,被那金光一照射,实力弱些的,当即便消散了,只剩下几只实力格外强悍的,拖着残缺魂体四处逃窜。 “还想逃!”男孩双眉一拧,追上去,挥着黑鞭,一鞭一鞭地抽在那些残魂身上。 直到其中一只快要被他抽散,方北冥才出声拦了一下,“逸儿,做人不要那么暴躁嘛,咱请阴差收拾他们就行啦。” “哼!”男孩挥出最后一鞭,才不爽地将鞭子收了回来。 方北冥冲顾九招手,“小孩儿,你过来。” 顾九便抱着小弟,依言过去。 方北冥道:“等会儿你不要乱跑。”然后对男孩道,“你抓紧他,别让他被阴差当鬼也锁走了。” 男孩不耐烦地拉住顾九一只手,道:“知道了,啰嗦。” 方北冥也不计较男孩的态度,将那三只还被捆在一起的小鬼提溜到院子中央,其他几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残魂也踢到一起,最后走向一直缩在墙边的周珊珊,蹲下身,道:“我等会儿会请阴差到场,你跟着阴差去三途川清算生前罪恶,不过我观你身上并无恶业,是能顺利入轮回投胎的。” 周珊珊犹豫地看向顾九。 顾九冲周珊珊笑笑,周珊珊能去投胎自然是最好的,对方为他已经耽误够多的时间了。 周珊珊也知道,再留在顾九身边并不现实,早晚会再产生想吃掉自己儿子的念头,只是她挂念顾九独身一人,便迟迟不点头。 方北冥道:“你且安心,这孩子命格特殊,他的去处我会安排妥当。” 周珊珊便感激地跪地冲方北冥磕头,然后点头,表示等会儿愿意跟阴差离开。 方北冥就指了指中央,“你去那里等着。” 等周珊珊过去后,方北冥从腰间布袋往外拿东西,香烛、香炉、符纸、纸钱等,他在原地简单的起了个坛。 准备工作刚结束,忽而平地起阴风。 “鬼门开了。”方北冥道,而后双手掐诀,口念咒语:“烧香皈太上,稽首礼虚皇……” 随着咒语落地,原本还算温和的阴风似给出回应一般,刮得顾九眼睛都要睁不开,等风停下,他再睁开眼时,便见两名壮年男子站在方北冥身前。 这两人黑衣黑帽,手拿锁链,露在外面的肌肤十分惨白,这应当就是方北冥请来的阴差。 顾九见方北冥看到其中一名阴差时似十分高兴,脸上带着很大的惊喜。 那阴差身形十分高大,虽面容过分惨白诡异,但也能看出此人生前长着一副极好的相貌。一人一鬼凑得极近的说话,旁边的那个阴差对此好像十分无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到一边,既阴森又滑稽。 方北冥与那阴差说了会儿话,然后便一起朝顾九这边走来。 顾九正在打量对方,便听男孩叫那阴差:“师爹。” 顾九愣了愣。 阴差温和地笑笑,“几月不见,逸儿好像又长高了些。” 男孩撇撇嘴,没说话。 然后阴差看着顾九,问方北冥:“就是他?” 方北冥点头,对顾九说:“我刚才问过你娘,算了你的生辰八字,你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命格极阴。原本这种命格的人,只阳气弱些,能视鬼物,却不知为何,你会满身阴气。鬼乃阴物,喜食阴气,你又年幼不够强大,很容易被恶鬼所食。我承诺你娘,会安排好你的去处,我收你为徒,你日后便跟着我,你可愿意?” 顾九自然是愿意的,没了周珊珊,他在这世界便真正的举目无亲,又有恶鬼威胁,能跟着会收鬼的方北冥,当然是求之不得。 顾九一点头,方北冥就指着阴差,“这是我爱人,你师爹。” 顾九惊呆了,呐呐开口:“师爹。” 他那刚认的师爹含笑点头,摸了摸袖兜,说:“本该给你见面礼的,只是我如今身无旁物,不过我在下面有不少朋友,你有没有什么话想捎给你阳间去世的亲人,我可以代为转达。” 顾九回神,道:“我想找我奶奶。” 奶奶去世后,顾九没看到她的鬼魂,心里始终牵挂。 师爹点头,详细询问了顾九关于奶奶的信息,道会帮他寻找、转达。 之后旁边的阴差催促,师爹便与他们道别,用锁链将一群鬼锁住。 师爹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在前方一抛,前方便出现了一扇门,内里雾气重重,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裹挟着浓雾,两名阴差一前一后,带着这群鬼魂穿过那扇门,渐渐消失。 鬼门合闭,阴风平缓。 小院已是一片狼藉,顾勇的尸体还在原地,他的所有魂魄都被恶鬼生食,死后连化为鬼魂的机会都没有,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间。 方北冥让顾九和男孩把顾勇找个地儿埋了,他还要去追那个老道士。老道士与旗幡里的恶鬼有联系,恶鬼们消亡不少,给老道士也会造成重创,他跑不远的。 方北冥离开后,男孩松开顾九,在茅草屋里去绕了一圈,找了把锄头出来,就在顾勇尸体旁边开始挖坑。 顾九放下小弟,走上去,忐忑道:“师、师兄,我来吧。” 男孩没说话,只不耐地看了看他那小身板,又转头继续挖。 顾九不敢惹他,只好站在旁边看他默默挖坑,还想帮着抬下尸体的,不过男孩人看着小,力气却大,几脚将尸体踹下坑,利索地埋好土。 “要立木牌吗?”男孩问。 顾九想也不想地摇头,他对顾勇没有感情,甚至可以说是憎恨的。一个几次三番带神婆、道士要来抓他活埋的男人,这次更引来老道士想捉他炼小鬼,埋了他已是仁至义尽。 这时,方北冥也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恶鬼,却没见老道士。 “被这恶鬼吃了。”方北冥说。 刚才老道士逃走,方北冥之所以没追,主要还是因为他看到被放出来的恶鬼当中有一只悄悄地跟了上去,那恶鬼看出老道士受伤了,想趁机会反噬对方。群鬼被方北冥用罗盘打散后,道士伤得更重,尾随一路的恶鬼终于找着机会,冲上去便将老道士的魂魄吃个一干二净。 老道士最后还抗争了一下才被吃掉,方北冥过去的时候,那恶鬼还没来得及跑走,便被方北冥抓回来了。 刚才起的坛还没收起来,方北冥只好再请一次阴差,这次来的不是师爹他们,却也与方北冥熟识,方北冥给他们烧了纸钱,劳烦两人将这恶鬼送归地府。 这些恶鬼和那三只小鬼一样,跟着老道士作了不少恶,不过他们是被逼迫,也算情有可原,入地府清算罪恶值,该罚的罚,服刑满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投胎。 一切都搞定后,大家都累了,也没再找地方,准备就在茅草屋先凑合一宿。 不过在睡之前,顾九还得先行拜师礼。 方北冥腰间的几个袋子跟百宝袋一样,之前起坛的香炉等被他塞进去后,又见他重新掏了一个香炉出来,还有一个牌位,让顾九烧香跪拜。 方北冥跟顾九说,他们虽有传承,却是无门无派,讲究云游四方,自在逍遥。祖师爷便是他师父,主抓鬼算命,风水之类的也懂一点,以后顾九跟着他,便做他的二弟子,这些东西都要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2.第 132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思维里短暂的黑暗过去, 顾九的眼前忽然有了画面。 他好像在做梦,在梦里看到了兰月的过去。 兰月是一名舞姬, 在青楼里与郝振文相遇。郝振文痴迷于兰月的舞姿,兰月则被郝振华的才华所迷。郝振文落榜离京时,要兰月跟他回家,他要娶她为妻。兰月便用自己攒了多年的钱给自己赎了身,改名秀娘,回到村里,嫁给郝三郎。 就如同那对夜里祭拜兰月的父子所说,兰月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下。当村里流言四起的时候,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恶意,就连说要与她相守一生的郝振文, 对她的态度也开始有了变化。 婆母动辄大骂, 妯娌时刻嘲讽,就连郝振文两个兄长, 私底下对她也时有言语调戏的下流举止。她向郝振文求救, 却也只换来对方对她不贞的怀疑,他不许兰月再穿从前在青楼时穿过的衣服,不许兰月再跳舞,逼着她烧了舞服。 兰月痛苦不堪,就在她以为最坏也不过如此时, 没想到人生还有更糟的时候。 婆母与爱慕郝振文的秋蓉当着她的面, 明目张胆地污蔑她偷人, 她们撕烂她的衣裳,她被狼狈地拖出去,所有人都不信她,没有人帮她,她被沉入水面时,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好几日没回来的郝振文。她拼命地叫着三郎,求他救她。 但是她的三郎,虽然泪流满面,却躲在原地脚步不曾挪动半分,直到她彻底被水淹没,也未开口阻拦。 兰月死了,尸身被关在猪笼里沉在水底,她的魂体整日整夜地泡在水里。郝振文跪在她落入的地点悲伤痛哭,但她却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无比的轻松与解脱。 她恨、她不甘,她日日夜夜地哭泣,却上不得岸,只能看着郝振文与秋蓉成亲,看着他们拿着她多年积攒的钱买地做生意,日子越过越好。 她要变强,要回去复仇。她在这条河流里来回穿梭,将这条河流里大大小小的水鬼几乎吃个干净,某一天,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忽然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报仇。 之后,她按照那人的指示,飘到了王小蝶所在的村子外,等来了投河的王小蝶,与对方签了鬼契,为的是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做血引,引动阵法。 这也是为什么顾九会奇怪兰月在可以让王小蝶做替死鬼的情况下,却还要签限制她能力的鬼契的原因。 唯一的意外,可能就是他们会经过这里,看出了兰月的身份。而兰月也并不是真的记忆模糊,她只是太执着过去,明明最开始那么美好,为何她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她留顾九他们喝喜酒,骗他们去找尸骨,只为拖延时间,想在忌日这天吃掉顾九补身体,增强阵法的力量,用以折磨郝家与村里人。只不过最后她发现邵逸比顾九更好吃,才临时改了注意 当然她失败了。 而那个带着斗笠的人身形模糊,顾九并没有看到对方的长相,只大概能看出是个男人。 顾九还在可惜,就感觉到身体被猛然摇晃,他的思维像忽然挣脱了什么,耳边有了更加嘈杂的声音。 “顾九?” 顾九睁开眼,对上一张血糊糊的大花脸,他愣了愣,才认出这是邵逸。 邵逸将顾九抱在怀里,脸上第一次有了不耐、烦躁之外的担忧,他看着发傻的顾九:“你怎么样,没事吧?” 顾九刚想说我没事,然后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全身,仿佛坠入了四九寒天的冰窖 “怎、怎么……”这么冷啊! 顾九张了张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感觉全身血液都要被冻起来似得,身体都没了知觉。 邵逸将顾九往怀里再搂了搂,血迹未干的手捧着顾九的脸,皱眉道:“你长不长脑子,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吃。” 顾九顿时想起他之前抓着兰月咬的场景,脸色扭曲了一下,兰月虽然是鬼,但生前也是人,这算起来他和吃人差不多了,就忍不住干呕了两下,一脸难受。 邵逸忍不住哼道:“我看你刚才吃得还挺欢的。”明明都神志不清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和师父两个拉都拉不住。 邵逸把还在流血的手腕递到邵逸嘴边,“张嘴。” 顾九抖着脑袋往后缩,用眼神询问:干嘛? 邵逸直接抓着顾九的下巴让他张嘴,把手腕抵上去,让血流进顾九的嘴里,冷冷道:“我怕你被冻死。” 顾九没力气挣开,麻木的舌尖品尝到了热烫的铁锈味,这股热汤,顺着咽喉下滑,流入了四肢百骸。体内的寒意被驱散,身体重新有了知觉,顾九惊讶地看着邵逸,他的血居然还有这种作用? 只不过过了没一会儿,暖意消散,寒意重新回到体内,冻得顾九又开始哆嗦。 这时候方北冥走了过来,催着邵逸:“把你师弟抱过去。” 顾九跟个冰雕似的缩在邵逸怀里,被抱着走向旁边,那里用鲜红的朱砂画了一个阵法。顾九被放在里面平躺着,一入阵法,他就觉得有热气扑面而来,舒爽地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邵逸退出去,方北冥拿伤药过来,师徒俩坐在阵法外面,邵逸脱掉衣服,让方北冥给他上药。顾九身体都快冻僵了,他眼神使劲往邵逸那边瞥,就见邵逸身体表面伤口无数,丢在地上的衣服几乎快染红了,实在惨不忍睹。 顾九心疼道:“师兄,疼不疼啊?” 邵逸白他一眼,“你说呢?” 顾九:“……”聊不下去了。 方北冥则开始碎碎念:“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不省心。逸儿,要不是小九被抓过去,你是不是就要放煞气出来击散兰月?煞气一旦被引动,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成功控制住吗?还有小九,那厉鬼是能随便吃的吗?今天要不是你师兄在,你直接就被冻死在这了,你看看你现在,整个人都被阴气裹住,师父和师兄都快看不清你长啥样了。” 顾九原本身上的阴气就浓,遇到方北冥后,方北冥给他佩戴了符纸,防鬼的时候还可以稍微收敛一下.体内的阴气,此时他垂眼看自己的手,就见原本还很清晰的手跟缠了黑布一样,整个人估计也是漆黑一团了。 顾九虽然差点死了,但是他没觉得后怕,他躺在那里还喜滋滋地问方北冥:“师父,我现在发现这些厉鬼也没那么可怕嘛,我连兰月都咬了,以后遇到其他再想吃我的厉鬼,我就……” “你还敢吃?”方北冥和邵逸异口同声地打断他。 顾九顿时弱弱道:“不、不是……我把他们捏爆?” “这还差不多。”方北冥道。 邵逸则哼了一声。 躺了一会儿,顾九感觉自己的身体终于没那么冷了,手脚可以随意动了,他翻身坐起来,正好看到地上的红色印记,他疑惑地皱皱眉,凑近看了一下,“师父,这不是朱砂吧?”看着,倒像是血。 方北冥道:“朱砂可镇不住你现在身上的阴气,那是你师兄的血,正好他今天流了这么多,不用也浪费了。” 顾九:“……” 忽然勤俭持家的师父也有点可怕啊。 邵逸穿了衣服,他失血太多,挂了蜘蛛网似的脸煞白煞白的,看着也是枚小可怜。师兄弟两个隔着一条阵法线坐着,看他师父清场。 之前顾九弹的朱砂线还在,没死的郝家人已经有几个醒了过来,他们或多或少都被怨鬼伤到,其中尤以秋蓉和老妇伤得最厉害。 秋蓉被郝振文啃了几口灵魂,还被兰月放了怨鬼虫在脸上,这种虫是怨气凝聚而成,跟蛊虫一样,宿主不死它们就不会消失,玄门中倒是有法子消除。老妇亲眼见鬼,先见自己儿子被兰月杀害,又被怨鬼围攻,她年纪大受不得刺激,此时醒得早,看着却已疯疯癫癫,抱头缩在那里不停哭叫。 兰月和只剩一小半身体的郝振文被扔在旁边,都用缚魂锁捆住。小弟和小纸人们围在旁边,对着两只鬼你挠一爪子我伸一下手,像扯棉花似得从两只鬼身上撕下一缕又一缕的魂体。 方北冥过去,将小纸人收起来,又将小弟拧开,“行啦,再挠就没了” 小弟还不解恨似得,对着欺负了顾九的兰月骂骂咧咧叫了几声,才跑到顾九身边蹲着。 方北冥招来阴差将兰月和郝振文带走,是入地狱服刑还是投胎,都由地府审判。那两个阴差走时,还回头看了眼顾九,见他阴气那么重以为是鬼,吓得顾九往邵逸背后躲了躲,方北冥拦住两人解释清楚才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3.第 133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方北冥替人抓鬼多年, 与各路人都打过交道,套话的本事还可以,王大才露出这般表情,他顺理成章地就要问一问了。王大才大概也是憋久了, 方北冥他们又不是本地人,于是不消一会儿,方北冥便将王小蝶的事情打听出来了。 王小蝶今天十七, 这个年纪的姑娘已经可以开始说亲了。王大才在附近的镇上有个杂货铺, 家境也算不错, 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原是打算招个上门女婿的。就在他给王小蝶寻找良婿时, 他忽然发现王小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起来,追问她又不说。王大才很担心王小蝶,那几天便格外注意她的行踪,然后在某天晚上,王大才发现王小蝶偷偷出去,他一路跟着, 最后看到王小蝶来到了村子外的河边, 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王大才魂都快吓没了,跳下去将王小蝶救出来, 然后王小蝶终于肯说了。原来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最开始也说要娶她, 最后却发现对方是成过亲的, 即使这样, 王小蝶还往后退了一步,说只要对方履行承诺愿意娶她,她作妾也行的,但那男人却反悔了,伤心欲绝之下,王小蝶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王大才气愤之下去打听那男的,才发现对方是隔壁村郝地主家的独子郝元洲,家里良田几百亩,镇上还有几个铺子,在这附近来说算是很有钱的,王大才完全不能把对方怎样。他忍气吞声地,劝王小蝶忘记对方,趁着她与对方的事没有其他人知道,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但王小蝶哪怕差点死掉,被救回来后一样闹着要嫁给对方,还是作妾。王大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么都劝说不听,王大才怕女儿再寻死,只得答应。 王大才气愤道:“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小蝶为他寻死,亲自上门来说愿意迎小蝶进门。” 只是王大才不知道,被救回来后的王小蝶,本质上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小蝶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却半点没考虑过将她养大的一对父母。 下午还在下雨,王大才夫妇出门为王小蝶的婚事忙碌,兰月没出去。顾九他们过去的时候,兰月正在做针线活。 她穿着十几年前的款式,虽然违和,却并不丑,与现在人的穿着比,倒是别有一种风情。见他们进来,兰月便放下活计,顾九看了一眼,好像是一件小孩的衣裳。 兰月娇笑道:“奴家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子,两位小道长便罢了,道长一个男人也不请而入,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方北冥道:“跟我说说,王小蝶找你,要你帮她做什么事?” 兰月笑道:“当然是嫁给她的情郎。” 这个顾九他们明显不信。 从王大才口中得知,王小蝶性情温顺,因家中也不缺钱,生活顺风顺水的,这样的人通常不太能承受打击,且很多时候会在遭受打击后,走向极端。她在生死线上徘徊一遭,与鬼签鬼契,就为了嫁给欺骗过她的情郎,她心中就没半点恨么? 顾九更不懂,水鬼既然可以找替死鬼,为什么兰月不直接害了王小蝶,让其代替她待在水中直接上岸呢? 顾九他们并没有在兰月那里问出些什么。傍晚时雨停了,方北冥带着顾九他们踩着满地的泥泞出了躺门。 他们来到村子外的河流边,河水潺潺流动,因为雨才停,河水有点浑浊。他们沿着这条河两边来回走了挺长一段距离,并没有什么大垂柳。 顾九用木棍戳着鞋子上粘着的泥,“兰月是不是在骗我们啊?” 方北冥道:“不像。可能她死时的地方确实有棵大垂柳,但河水是流动的,尸骨随水流,她跟着一块过来,最后停在了王小蝶跳水的地方。” 他们也没问王小蝶是在哪里跳的河,当时王小蝶失魂落魄,从家里出来,哪还有心情特意挑选路线,她寻死心切,定是直接朝前走来到河边纵身一跃,且下了雨,兰月的尸骨也不一定还待在原地,搜寻范围还有点大。 找尸骨这事儿,顾九他们也没有亲自下水,晚上他们去了河边,邵逸招来附近河段中一只也是刚来不久的能力还弱的水鬼,命他帮忙找兰月的尸骨。 他们待在岸上等了一会儿,就见水鬼冒了头,指着一个地方,说尸骨在下面。 三人中,顾九身上阴气重,顾九就算会游泳,大冬天的,下去估计直接冻成冰块。就邵逸不怕冷,他脱下衣服,只穿着条亵裤就跳进了水里,往那个地方潜去,不一会儿,邵逸手里就提着一团东西浮出水面。 邵逸上岸,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岸边。 破破烂烂的竹片间,卡着一具尸骨,上面缠满了乌黑的长发和腥臭的水草。 邵逸踢了踢竹片:“猪笼?” 方北冥点头。 顾九问:“什么猪笼?” 邵逸道:“装猪的笼子,有种存于宗族私下之间,惩罚偷情之人的酷刑,叫‘浸猪笼’。” 邵逸说起来头头是道,他和方北冥行走在外,见过很多这种事,浸猪笼而死的冤鬼、厉鬼,也见过不少。 浸猪笼,顾九当然是知道的。听说浸猪笼除了惩罚,还是对死者的一种诅咒,诅咒对方来世不得为人。在这个遍布鬼怪的世界,这种诅咒,很可能是带着效力的。他低头看着尸骨,尸骨正面朝上,黑洞洞的眼眶望着天空,让人发凉。若这真是兰月的尸骨,那么兰月的死法未免太过凄惨。 之后,他们将尸骨从竹片中取出来,在河水里将水草、泥土洗干净,抖开一块破布裹上。 回到王家,他们还没进院子,就见坐在屋檐下的兰月忽然起身,惊喜地迎上来。 “三郎,你回来了?” 兰月痴痴地说着,见是顾九他们,顿时回神,失落的转身,“不是三郎,三郎去哪了,为何还不归家……” 顾九不由摇摇头,知道兰月应该是陷在回忆里,把此时当过去,做着从前做过的事。她念着不归家的三郎,但可能她的三郎早已归家,她记得的只是当时等待时的迫切盼望、那种挂念。更可能三郎是谁,她都不知道了,只空留一个名字。 做鬼就这样,死的时间太久,记忆经不起时间消磨,很容易就模糊混乱了。 不过顾九对兰月同情归同情,可没忘记自己在对方眼里是盘肉。 方北冥拍拍兰月,将破布打开,“看一下,这可是你的尸骨?” 兰月愣愣地与那尸骨对视,然后温柔地将尸骨抱过去,指尖在尸骨的黑发上抚过,欢喜道:“找出来了……出来了,可以回家了。” 兰月搂着尸骨进屋了,顾九他们也赶紧进屋,主要是顾九,鞋子都湿掉了,脚丫子跟冰块似的。不像邵逸,明明都下过河水了,这会儿回来衣服一脱,里面的裤子居然都快干了,火气真是旺得不行。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兰月的尸骨找回来了,就要找地方埋,但埋在哪里,又是个大问题。兰月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埋,她还要找她的三郎,让三郎给她埋。 兰月清晰的记忆已经不多,顾九起先以为她的执念是让尸骨入土,但现在发现可能她的执念是那个三郎,要让三郎给她埋尸骨,就要找三郎,三郎是谁?兰月也说不清楚,她连三郎的大名都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问兰月要了她尸骨上的头发,与符纸一起点燃,然后将二者的燃灰放入盛了井水的小碗中,念动咒语,只见小碗里原本浑浊的井水,燃灰在内旋转几圈,然后缓缓向两边拨开,露出清澈的水面。水面渐渐模糊,缓慢地显出一个男子的身形。 男子背对着他们,一身青衣,身形清瘦,正在往前走,忽然对方转头过来,面目却一团模糊。 顾九被吓了一跳,跟忽然看到鬼片里的无面男一样。 方北冥手掌在小碗上一拂,男子的身影就消失了。 顾九拍了拍被吓到的小心脏,“师父,这个人的脸怎么回事?” 方北冥头疼地捏捏额角,“兰月只记得对方是三郎,却连对方的脸都忘记了,这个法子找不到人,我们只能另想他法了。” 邵逸道:“大垂柳。” 顾九赞同:“若兰月的尸骨不是中途卡在猪笼里的,那么她就不是意外落水死亡,距离她生前居住的地方一定不远,那里肯定有三郎的消息。我们顺着这条河找,应该是能找到的。” 这条河虽然长,但若是发动小纸人的力量,找起来应该也很快。 忽然在某一天,村里有了风言风语,说秀娘是青楼女子,赎身从良后才跟着郝振文回来。原本只敢偷偷注意他们的村民们,开始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 秀娘渐渐不再出门,郝振文也甚少出现在村人面前。 某一天,村里忽然喧哗起来。 秀娘偷人了。 她衣衫不整地被自家婆母抓着头发从屋里拖出来。围观的村民们骂着秀娘不守妇道,淫.荡下贱。他们或起哄,或冷眼旁观地看着她被以村长为首的几个男人、女人,捆了手脚、堵了嘴,塞进装猪崽子的猪笼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4.第 134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乱葬岗在顾九眼里就是个大型的垃圾场,烂衣服、破席子, 走几步咔哒一声, 是不小心踩断的人骨, 草丛时而簌簌抖动几下, 那是受惊穿梭在里面的老鼠、野物, 顾九甚至还在旁边发现了几具腐烂的尸体。幸而如今入了冬,不然这处的味道简直没法想象。 顾九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邵逸后头,他环顾四周, 干净得很,半只残魂都没有。这看似正常, 却最不正常, 这里既是乱葬岗, 无主孤魂应该有不少才是。 方北冥拿着罗盘在周围查看许久, 没发现其他异常。他收起罗盘, 道:“看来还是只有等两天后的酉时再来这里看看。” 据方北冥的推算,两天后的酉时,是下一个“七”的到来。要确定推算对不对, 两天后再来就行。 三人回到将军府,给董秀英回报了一下,之后两天, 他们便要继续住在将军府。 晚上吃过饭, 顾九学习结束, 回房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后, 再次敲响了邵逸的门, “师兄。” 邵逸刚洗过澡,脸蛋红扑扑地过来开门,少了几分冷峻,让顾九没那么害怕了。 邵逸看着顾九怀里抱着的枕头,“你又要干嘛?” 顾九捏捏软乎的枕头,低着头一点一点往邵逸身边蹭,“师兄,我冷得睡不着……” “你是赖上我了吧。”邵逸面色不善。 顾九没吭声,他也不想的,实在他体质特殊,七月盛夏他都会冷得睡不着,更别说现在天气本身就挺冷的了。他失落地垂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捏着枕头,执拗地站在门口。 这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蹲在顾九脚边的小弟见邵逸又吼顾九,护崽心切,生气地一直冲邵逸喵喵叫。 顾九在心里数数,数到九的时候,上方终于传来邵逸不耐烦地妥协声:“进吧进吧,别跟木头似地杵在这了,让你跟我睡,就当是偿还我吃你的那些肉。” “谢谢师兄。”顾九腼腆道谢,心里却想只要能让他睡个好觉,管他是偿还什么呢。 小弟再次跳到了床尾,和邵逸来了一番“你下去”“我就不”的拉扯。 顾九多了个学剑强身的课程,早上邵逸起的时候就把他叫醒,提溜着出了屋,甩了把木剑给他,从最基础地开始教。顾九跟着像模像样地学了半个时辰,差点累成狗,手臂酸得都要抬不起来,吃早饭的时候手都在抖。 见此,方北冥笑道:“等会儿出去买东西,小九还出去吗?” 顾九是很想跟着去啦,不过邵逸却一个刀眼斜过来,“他还有一百遍的几个错字要抄。” 顾九顿时无精打采,夏国的特别是玄门里的好多字,结构太复杂了,有些字头天学了第二天顾九就不记得怎么写了。邵逸这个老师严厉得很,你不是记不住么,写个一百遍总能记住了,最可怕的是,他还要检查作业。 于是吃过饭,方北冥和邵逸带着董秀英给的钱袋子出了门,顾九在小弟的陪伴下,可怜兮兮地在房间里抄大字。 几百遍的大字抄写完,顾九将作业好好地放着等邵逸回来检查。外面传来小弟愤怒地叫声,顾九一看,小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赶紧走出去。 四处找了一圈,没看到小弟的身影,出了院落,循着声音,顾九才看到站在一个屋顶上的小弟,正冲对面一只白猫叫。 这是在争地盘呢。 顾九绕了几条小道才走到小弟站着的那栋屋子,他压着声音道:“小弟,下来。”那白猫看着干净,可能是将军府里养的,小弟是黑猫,很多人对此都比较忌讳,所以顾九看它这样就很担心惹得府里哪位不喜。 小弟摇了摇它的断尾巴,回头看了顾九一眼,不太情愿地沿着旁边的墙跳下来。 顾九轻轻敲了敲它额头:“这是在别人家,不能乱跑知道吗?” 小弟在他怀里温顺地咪呜了一声。 顾九搂着小弟往回走,只是在回去的路上,恰与从别处过来的董秀英遇上,她膝盖上还放着个篮子。 顾九急忙站在原地行礼,“将军安好。” 董秀英点头笑道:“小道长没跟着师父、师兄出去吗?” 顾九不好意思道:“昨日课程写错字了,今日留下抄写。” 董秀英:“写完了吗?” 顾九:“写完了。” 董秀英道:“那你要去看白雪吗?” “白雪?”顾九先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应该是白雪的坟墓,他没拒绝,点头:“当然。” 白雪埋在董秀英现在居住的院落。 董秀英将篮子放在墓前,里面装着白雪曾经最爱吃的马草,她说:“当初它到我身边时,还是一匹出生没多久的小马驹,我也还只是个六岁孩童。一眨眼,白雪离开我已经五十年,我亦老矣。” 顾九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明白,董秀英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听众。显然,董秀英也不觉得让一个才八岁的孩童当听众是件尴尬的事情。 董家世代为军,董家儿郎从会走路起,就要学着耍刀枪棍棒,为的是练就一副好体魄,守卫边疆。董秀英有三个哥哥,她为女儿身,那时的她不明白哥哥们自小与家人聚少离多的心酸,只是很崇拜他们骑着马耍刀枪的英姿,从小便嚷着将来要跟哥哥们一样,威风凛凛地骑马上战场。 董秀英六岁生辰那天,父亲和三个哥哥从军营里赶回来为她庆生,并各自送了礼物。三哥送了一副马鞍,二哥送了一条马鞭,大哥送了一柄长.枪,父亲送的一匹小马驹,便是白雪。那时候白雪在董秀英眼里,只是一匹长得很漂亮,让她很喜欢的的白马。 世事难料,在她八岁那年,夏国内乱,雪上加霜,边境遭领国侵犯,一时间夏国岌岌可危。她的父亲被敌军重伤身亡,哥哥们代替父亲的位置,上阵迎敌。 也是那时候起,董秀英不再崇拜哥哥们的马上英姿,他们每一次策马离去的背影,都是笼罩着死亡的阴影,充满了凄苦别离。 之后,白雪是她对父亲以及哥哥们担忧与思念的倾听者。 到董秀英十四岁那年,她的三个哥哥已相继死在战场上,母亲受不住打击,早已离世,只剩她一个孤女。终于,脱离当年天真的董秀英,穿上铠甲,拿起长.枪,带着白雪,背负着满身的血海深仇,上了战场。 她上了战场,与白雪并肩作战,记不清有多少次,是白雪带她突破重围,每次活着从战场上下来,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白雪亦是满身血迹。 这时候,白雪已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她们相依为命。 董秀英从回忆里回神,看着身边才一点点高的顾九:“小道长,你是不是很奇怪,老身之前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你看?” 顾九确实在疑惑,董秀英看着他的眼神,像在回忆什么。未等顾九回答,董秀英便让人拿来了一幅画,在顾九面前展开。 画中有一池荷塘,荷塘旁有柳树,树旁坐着一名小道童,手里握着马草,身前一匹白色小马驹正要低头吃草。 顾九看着画中的小道童:“这是?” 董秀英笑道:“这是小时候男装的我,是不是与你很像?” 顾九点头,真的很像,这幅画董秀英应该经常打开看,她对自己当年道童的打扮并不陌生,只是那终究是在画里,所以看着他的时候,才会忽生感触吧。 董秀英卷起画卷,递到顾九手里,“你师父说,要我拿一件带我气息又含有对白雪执念的东西给他,如今我身边剩下的,也只这一副画了,请小道长,帮我转交给你师父吧。” 推董秀英过来,曾质疑过他们取血目的的那个女兵,看到眼前的一笼子厉鬼时,也忍不住退一步。董秀英也惊了一下,不过她心里有准备,所以很快又镇定下来。然后她将目光,转向站在顾九身边的白马。 董秀英出现后,白雪就有点疑惑地往她身边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看顾九,眼神十分茫然不解。 董秀英嘴唇微微颤抖,她将白马上上下下的打量,虽然白马身上裹着雾气,但她与白雪作伴十几年,又岂会认不出这就是她的白雪。只是现在她老了,白雪好像认不出她。董秀英抬起右手,小拇指抵唇,吹响一声绕着弯的口哨,“白雪,过来。” “咴~” 回应似的,白雪在原地仰立起来,嘶鸣一声,落地后,便朝董秀英跑了过去,绕着董秀英打转,不时拿头蹭她。 它认出董秀英了,虽然她变老了,不再是它熟悉的容貌,但她身上的气息,她的话音,她的口哨声,都让白雪知道,眼前这个人,才是它的主人。 白雪十分快活,董秀英又何尝不是,她摸着白雪的头,看着白雪高兴地在身边蹦跳,也高兴而痛快地笑着。 顾九被这主宠俩的氛围感染,也不禁露了丝笑容,不过立即又被旁边厉鬼们的怒吼声扫兴地打断。 董秀英也将注意力暂时从白雪身上挪开,问顾九:“方道长呢,这些厉鬼如何处理?” 顾九道:“师父找布阵之人去了,这些厉鬼只能等师父过来处理。” 董秀英道:“老身与你们一起等吧。” 那群被厉鬼吓惨了的士兵们,总算是缓过来了,却再也不敢靠近顾九他们半步,战战兢兢地向董秀英行礼,“见过董将军。” 董秀英早卸去军中职务,她现在身上空有一个虚高的官衔,其实是什么事都不理的,但这不妨碍大家称呼她一声将军,毕竟南湖郡还是当年她带兵夺回来的。这些士兵嘲笑董秀英已经老去,但气魄胆量却半点也及不上董秀英,面对厉鬼时的反应就可看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5.第 135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男孩没理他, 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站稳了, 顾九才看向站在他和男孩前方那个年轻男人, 也是个道士打扮, 他手里拿着一条黑鞭,背上还背着几把剑,两边腰上挂着布袋子并其他零碎东西,走起路来叮当响。 他就是刚才说话的人, 此时正微微弯腰冲小弟招手,一口怪叔叔哄小孩的语气:“咪咪?咪咪过来,叔叔这里有肉吃。” “喵。”小弟叫了一声,却没理他,绕过他跑向顾九,跳到顾九怀里。 年轻道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直起身, 看着前方的老道士,“在下云游道士方北冥, 不知阁下是?” 老道士:“无名无姓, 不值一提。” 方北冥似笑非笑,“怕是不敢说,怕我下咒害你?”随后声音便正经起来,“我本是追着灵猫而来,却不想竟撞见你这恶道士在此作恶。” 老道士将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 沉沉道:“贫道受人之托收服恶鬼, 可不是道友口中乱说的作恶。” 方北冥嗤笑一声, 回头指了指顾九:“这小孩虽满身阴气,却也裹着生气,不过是命格阴了些,怎的也成恶鬼了?” 方北冥点点那一地的红绳,“缚魂链。”又指着小院绕了一圈,“摄魂阵。”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孤零零挂在院门口的布包,“若我没猜错,那里面还装着摄魂钉。哼,抽活人魂魄祭炼小鬼,还说不是作恶!” 老道士眼神阴冷,“道友好眼力,既知道贫道想做什么,便劝道友还是莫管闲事的好,将那小孩还给贫道,速速离去。” 方北冥对老道士的话不以为意,他执着黑鞭向小院走去,从周珊珊身边经过时,低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呆着去。” 周珊珊对那黑鞭带着浓烈的惧意,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缩到一边去。 顾九抱着小弟想去看看周珊珊,被那叫逸儿的男孩揪住衣领,听他不耐警告:“老实待着,过去不怕她吃了你?” 顾九小声道:“她是我娘,她不会吃我的。”至少现在恢复了理智的周珊珊,是不会再吃他的。 男孩却不松手,冷哼一声转脸不搭理他,只看着小院内的情形。 顾九也只得保持着抱着小弟被揪住衣领的姿势站在那里。 小院内,方北冥挥着长鞭在小院里一通乱造,长鞭所过之处,皆有金光闪过。 老道士怒道:“小子张狂,竟破我摄魂阵!” 举剑便朝方北冥攻去。 方北冥与老道士打在一处,他还游刃有余,一边还击口中还道:“你福德宫陷缺,浅窄昏暗,灾厄常见、人亡家破,皆因你心术不正损了阴隙;我观你鼻头曲如鹰嘴,一生奸计,恶业缠身,满身晦气。不得好死的命啊!” 老道士气急:“满口胡言!” 他自腰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肚小玉瓶,撤去上面的黄符,在先前手指上的伤口挤了挤,绕着那瓶口抹了一圈,拇指顶开瓶盖,一缕黑雾从瓶子里窜出来,并伴着几道幼童尖细的嬉笑声。 顾九看得清楚,那黑雾分散开,化成三个约四五岁的小童,面色霜白,眼眶赤红。 顾勇就站在老道士旁边,他见一名小童向他飘来,很感兴趣地绕着他打转,吓得两股战战,“大、大师!” 老道士瞥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老道士召回那贪玩的小鬼,指着对面的方北冥,命令道:“去,给我撕碎他!” 三个小鬼阴森地笑了几声,嬉笑着便冲向了方北冥。 “竟以自身血豢养小鬼,当真自寻死路。”方北冥摇头叹息一番,怜悯地看了老道士一眼,随手将黑鞭扔给旁边的男孩,自背后抽出一柄剑,迎着三只小鬼便冲了上去。 而此时,顾九背后却是忍不住窜起阵阵寒意。 他刚才听方北冥说老道士在小院里布置了摄魂阵,是要抽他的魂魄祭炼成小鬼的,若今夜当真被老道士得逞,那他以后便是做鬼也是身不由己,恐怕要被这老道士驱使到魂散为止。 顾九不由地往旁边那个小火炉挪了挪。 男孩还抓着顾九的衣领,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再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凶巴巴地说什么。 顾九被他两次用这种眼神看,不知道男孩在奇怪什么,又不敢问,只能暂时收起疑惑,看向小院。 方北冥不知是什么来路,本事很是了得,那三个小鬼实力不俗,却依旧被他的手中剑逼得节节败退,小胳膊小腿上惧是会割裂他们黑气的剑伤,每伤一次,他们身上的黑气便少一分。 小鬼们冲到老道士身边,叽叽喳喳,要他放血给他们吃。 方北冥道:“再打,你们就要散了。现在收手,你们或还能入地府攒一丝投胎的机会。” 吵闹的小鬼们安静了一瞬,他们受老道士豢养,帮他做事,也只是因为老道士承诺过在他百年之前会给他们超度,放他们自由投胎去。 老道士面色铁青,持剑在指尖一划,将冒着血的手指凑到三只小鬼面前,眼睛盯着方北冥这边,阴沉道:“吃吧,孩子们,吃饱了杀了他,我便立即帮你们超度。” 小鬼们顿时兴奋了,将老道士放出来的血舔个干净,身上黑气再次暴涨,面容更加恐怖。 方北冥无奈道:“像你们这样的我能一手打十个,要不是看你们可怜,我才懒得管你们。” 语毕,三张符纸并入指尖。 “太上老君,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一道杀鬼咒诵毕,符纸一抛,便好像活了似得,三张符纸同时疾射向那三只小鬼,一张粘上一只小鬼。 “啊!” 小鬼们同时惨嚎一声,落在地上拼命翻滚,迅速地虚弱起来。 而目睹这一切的老道士,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与小鬼之间的关系,他为主,小鬼为仆,他以自身鲜血养鬼,血便是他与小鬼之间的契约,小鬼受重创,他这个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刚才方北冥才会说他自寻死路。 方北冥用剑尖挑起先前被他斩断,被老道士遗忘在原地的缚魂链,握于双手之间,指尖翻动,结印后掌心在缚魂链上一抹,便当黑鞭一样向那三只小鬼甩了出去,卷住他们,然后往身边一拉,再次把链子往三鬼身上绕了几圈,然后随手一扔,就扔到了男孩脚下。 男孩顺势抬脚踩住。 三只小鬼被踩在地上,虚弱挣扎,嘴里嘶叫着,声音着实刺耳。 男孩脚下用力,怒道:“再吵我踩爆你们。” 小鬼们不敢叫了,嘤嘤嘤地缩在一起。 他太凶了,让站在他身边的顾九都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那边的老道士却还在垂死挣扎,他先前带了一柄黑色旗幡过来,就插在旁边。此时他将旗幡拿在手里,指尖就着嘴边的血在旗幡上一抹,原本安静的旗幡无风却动了起来,旗幡上不停浮现出各种狰狞的鬼头,密密麻麻,他们吼着、叫着,想要破旗幡而出。 方北冥原本在朝他走过去,顿时止住脚步,“尚未炼成的百鬼幡,你还真是一条歪门邪道走得彻底。” 老道士得意狞笑几声,“先前是贫道轻敌才让你有机可乘。贫道手里的百鬼幡,虽未炼成,却也只差一只厉鬼而已,对付你,足够了。” 说着,他抓起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寻求保护的顾勇,送到旗幡下面,那上面涌动的鬼头便争先恐后地张开大嘴,啃噬在顾勇脸上、头上。 “吃吧,吃吧!”老道士死死地摁住不停挣扎惨叫的顾勇,一脸疯狂,“吃饱了,才有力气帮贫道干活。” “噗通”一声,魂魄被啃噬完毕的顾勇,面无人色地被扔在地上,已是绝了气息。 方北冥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顾勇,视线重新回到老道士身上。 老道士以血在旗幡上快速画符,嘴里念念有词,便听他大喝一声,“诸鬼听令!” 那些挣扎的鬼头便从旗幡里钻了出来,黑气交织着,飘浮在老道士神周,蠢蠢欲动,只待他一声令下。 老道士指着持剑严阵以待的方北冥,忽而指尖一转,指向站在不远处的顾九:“去,吃了他!” 董秀英微微往前倾,面露激动,“找到了?” 顾九点头,邵逸则帮董秀英等人再开了一下阴阳眼。 推董秀英过来,曾质疑过他们取血目的的那个女兵,看到眼前的一笼子厉鬼时,也忍不住退一步。董秀英也惊了一下,不过她心里有准备,所以很快又镇定下来。然后她将目光,转向站在顾九身边的白马。 董秀英出现后,白雪就有点疑惑地往她身边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看顾九,眼神十分茫然不解。 董秀英嘴唇微微颤抖,她将白马上上下下的打量,虽然白马身上裹着雾气,但她与白雪作伴十几年,又岂会认不出这就是她的白雪。只是现在她老了,白雪好像认不出她。董秀英抬起右手,小拇指抵唇,吹响一声绕着弯的口哨,“白雪,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6.第 136 章 ,最快更新释灵阴阳录最新章节! 哟呼!  群鬼咆哮着朝顾九冲去。 而那老道士手握旗幡, 转身便逃。 “好个奸诈的恶道士!”方北冥咬牙道, 没去追那老道士,而是转身往顾九那边跑去, 顺手从腰间掏出一块八卦罗盘。 顾九也吓懵了,这比那次他尝试逃出去被十几只野鬼围攻时还恐怖,铺天盖地都是惨不忍睹的鬼头。 男孩将三只小鬼踢向一边,展臂将顾九往身后一揽,指尖并入一张符纸,令道:“天雷奔地火, 破除世间邪。急急如律令!” 金光出, 来势汹汹的群鬼身形猛然一滞。 男孩这才来得及挥开手里的黑鞭,如江龙入海, 黑鞭在群鬼里肆意翻滚,恶鬼周身凡被所碰之处,皆被金光灼伤。 方北冥也跑过来了,他以指尖血在罗盘上画出一道符印, 然后将罗盘往上空一抛,那罗盘便浮于空中, 然后他再快速结了一道手印,“天地玄宗, 万气之根。四灵天灯,六甲六丁。助我灭精, 妖魔亡形。五行三界, 八卦斩鬼。急急如律令!” 那罗盘向下投出一道金光, 将下方一群恶鬼笼罩在内,被那金光一照射,实力弱些的,当即便消散了,只剩下几只实力格外强悍的,拖着残缺魂体四处逃窜。 “还想逃!”男孩双眉一拧,追上去,挥着黑鞭,一鞭一鞭地抽在那些残魂身上。 直到其中一只快要被他抽散,方北冥才出声拦了一下,“逸儿,做人不要那么暴躁嘛,咱请阴差收拾他们就行啦。” “哼!”男孩挥出最后一鞭,才不爽地将鞭子收了回来。 方北冥冲顾九招手,“小孩儿,你过来。” 顾九便抱着小弟,依言过去。 方北冥道:“等会儿你不要乱跑。”然后对男孩道,“你抓紧他,别让他被阴差当鬼也锁走了。” 男孩不耐烦地拉住顾九一只手,道:“知道了,啰嗦。” 方北冥也不计较男孩的态度,将那三只还被捆在一起的小鬼提溜到院子中央,其他几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残魂也踢到一起,最后走向一直缩在墙边的周珊珊,蹲下身,道:“我等会儿会请阴差到场,你跟着阴差去三途川清算生前罪恶,不过我观你身上并无恶业,是能顺利入轮回投胎的。” 周珊珊犹豫地看向顾九。 顾九冲周珊珊笑笑,周珊珊能去投胎自然是最好的,对方为他已经耽误够多的时间了。 周珊珊也知道,再留在顾九身边并不现实,早晚会再产生想吃掉自己儿子的念头,只是她挂念顾九独身一人,便迟迟不点头。 方北冥道:“你且安心,这孩子命格特殊,他的去处我会安排妥当。” 周珊珊便感激地跪地冲方北冥磕头,然后点头,表示等会儿愿意跟阴差离开。 方北冥就指了指中央,“你去那里等着。” 等周珊珊过去后,方北冥从腰间布袋往外拿东西,香烛、香炉、符纸、纸钱等,他在原地简单的起了个坛。 准备工作刚结束,忽而平地起阴风。 “鬼门开了。”方北冥道,而后双手掐诀,口念咒语:“烧香皈太上,稽首礼虚皇……” 随着咒语落地,原本还算温和的阴风似给出回应一般,刮得顾九眼睛都要睁不开,等风停下,他再睁开眼时,便见两名壮年男子站在方北冥身前。 这两人黑衣黑帽,手拿锁链,露在外面的肌肤十分惨白,这应当就是方北冥请来的阴差。 顾九见方北冥看到其中一名阴差时似十分高兴,脸上带着很大的惊喜。 那阴差身形十分高大,虽面容过分惨白诡异,但也能看出此人生前长着一副极好的相貌。一人一鬼凑得极近的说话,旁边的那个阴差对此好像十分无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到一边,既阴森又滑稽。 方北冥与那阴差说了会儿话,然后便一起朝顾九这边走来。 顾九正在打量对方,便听男孩叫那阴差:“师爹。” 顾九愣了愣。 阴差温和地笑笑,“几月不见,逸儿好像又长高了些。” 男孩撇撇嘴,没说话。 然后阴差看着顾九,问方北冥:“就是他?” 方北冥点头,对顾九说:“我刚才问过你娘,算了你的生辰八字,你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命格极阴。原本这种命格的人,只阳气弱些,能视鬼物,却不知为何,你会满身阴气。鬼乃阴物,喜食阴气,你又年幼不够强大,很容易被恶鬼所食。我承诺你娘,会安排好你的去处,我收你为徒,你日后便跟着我,你可愿意?” 顾九自然是愿意的,没了周珊珊,他在这世界便真正的举目无亲,又有恶鬼威胁,能跟着会收鬼的方北冥,当然是求之不得。 顾九一点头,方北冥就指着阴差,“这是我爱人,你师爹。” 顾九惊呆了,呐呐开口:“师爹。” 他那刚认的师爹含笑点头,摸了摸袖兜,说:“本该给你见面礼的,只是我如今身无旁物,不过我在下面有不少朋友,你有没有什么话想捎给你阳间去世的亲人,我可以代为转达。” 顾九回神,道:“我想找我奶奶。” 奶奶去世后,顾九没看到她的鬼魂,心里始终牵挂。 师爹点头,详细询问了顾九关于奶奶的信息,道会帮他寻找、转达。 之后旁边的阴差催促,师爹便与他们道别,用锁链将一群鬼锁住。 师爹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在前方一抛,前方便出现了一扇门,内里雾气重重,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裹挟着浓雾,两名阴差一前一后,带着这群鬼魂穿过那扇门,渐渐消失。 鬼门合闭,阴风平缓。 小院已是一片狼藉,顾勇的尸体还在原地,他的所有魂魄都被恶鬼生食,死后连化为鬼魂的机会都没有,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间。 方北冥让顾九和男孩把顾勇找个地儿埋了,他还要去追那个老道士。老道士与旗幡里的恶鬼有联系,恶鬼们消亡不少,给老道士也会造成重创,他跑不远的。 方北冥离开后,男孩松开顾九,在茅草屋里去绕了一圈,找了把锄头出来,就在顾勇尸体旁边开始挖坑。 顾九放下小弟,走上去,忐忑道:“师、师兄,我来吧。” 男孩没说话,只不耐地看了看他那小身板,又转头继续挖。 顾九不敢惹他,只好站在旁边看他默默挖坑,还想帮着抬下尸体的,不过男孩人看着小,力气却大,几脚将尸体踹下坑,利索地埋好土。 “要立木牌吗?”男孩问。 顾九想也不想地摇头,他对顾勇没有感情,甚至可以说是憎恨的。一个几次三番带神婆、道士要来抓他活埋的男人,这次更引来老道士想捉他炼小鬼,埋了他已是仁至义尽。 这时,方北冥也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恶鬼,却没见老道士。 “被这恶鬼吃了。”方北冥说。 刚才老道士逃走,方北冥之所以没追,主要还是因为他看到被放出来的恶鬼当中有一只悄悄地跟了上去,那恶鬼看出老道士受伤了,想趁机会反噬对方。群鬼被方北冥用罗盘打散后,道士伤得更重,尾随一路的恶鬼终于找着机会,冲上去便将老道士的魂魄吃个一干二净。 老道士最后还抗争了一下才被吃掉,方北冥过去的时候,那恶鬼还没来得及跑走,便被方北冥抓回来了。 刚才起的坛还没收起来,方北冥只好再请一次阴差,这次来的不是师爹他们,却也与方北冥熟识,方北冥给他们烧了纸钱,劳烦两人将这恶鬼送归地府。 这些恶鬼和那三只小鬼一样,跟着老道士作了不少恶,不过他们是被逼迫,也算情有可原,入地府清算罪恶值,该罚的罚,服刑满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投胎。 一切都搞定后,大家都累了,也没再找地方,准备就在茅草屋先凑合一宿。 不过在睡之前,顾九还得先行拜师礼。 方北冥腰间的几个袋子跟百宝袋一样,之前起坛的香炉等被他塞进去后,又见他重新掏了一个香炉出来,还有一个牌位,让顾九烧香跪拜。 方北冥跟顾九说,他们虽有传承,却是无门无派,讲究云游四方,自在逍遥。祖师爷便是他师父,主抓鬼算命,风水之类的也懂一点,以后顾九跟着他,便做他的二弟子,这些东西都要学。 顾九拜完祖师爷,又拜了方北冥,这师父就认下了。 于是顾九知道男孩叫邵逸,今年十二岁,两岁起就跟着方北冥满世界跑的抓鬼,到如今已经十年。邵逸脾气不好,方北冥却对他很是包容,顾九以后要在方北冥手底下混饭吃,更加不敢得罪这个暴躁的师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7.第 137 章 哟呼! “这是怎么了?”董秀英看着那些惊恐惨叫的士兵们, 好奇地问。 “董将军。”顾九扶着歇了会儿的邵逸勉强站起来,“我们找到白雪了。” 董秀英微微往前倾,面露激动, “找到了?” 顾九点头, 邵逸则帮董秀英等人再开了一下阴阳眼。 推董秀英过来, 曾质疑过他们取血目的的那个女兵, 看到眼前的一笼子厉鬼时, 也忍不住退一步。董秀英也惊了一下, 不过她心里有准备, 所以很快又镇定下来。然后她将目光,转向站在顾九身边的白马。 董秀英出现后,白雪就有点疑惑地往她身边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看顾九,眼神十分茫然不解。 董秀英嘴唇微微颤抖,她将白马上上下下的打量,虽然白马身上裹着雾气, 但她与白雪作伴十几年, 又岂会认不出这就是她的白雪。只是现在她老了,白雪好像认不出她。董秀英抬起右手,小拇指抵唇, 吹响一声绕着弯的口哨, “白雪, 过来。” “咴~” 回应似的, 白雪在原地仰立起来, 嘶鸣一声,落地后,便朝董秀英跑了过去,绕着董秀英打转,不时拿头蹭她。 它认出董秀英了,虽然她变老了,不再是它熟悉的容貌,但她身上的气息,她的话音,她的口哨声,都让白雪知道,眼前这个人,才是它的主人。 白雪十分快活,董秀英又何尝不是,她摸着白雪的头,看着白雪高兴地在身边蹦跳,也高兴而痛快地笑着。 顾九被这主宠俩的氛围感染,也不禁露了丝笑容,不过立即又被旁边厉鬼们的怒吼声扫兴地打断。 董秀英也将注意力暂时从白雪身上挪开,问顾九:“方道长呢,这些厉鬼如何处理?” 顾九道:“师父找布阵之人去了,这些厉鬼只能等师父过来处理。” 董秀英道:“老身与你们一起等吧。” 那群被厉鬼吓惨了的士兵们,总算是缓过来了,却再也不敢靠近顾九他们半步,战战兢兢地向董秀英行礼,“见过董将军。” 董秀英早卸去军中职务,她现在身上空有一个虚高的官衔,其实是什么事都不理的,但这不妨碍大家称呼她一声将军,毕竟南湖郡还是当年她带兵夺回来的。这些士兵嘲笑董秀英已经老去,但气魄胆量却半点也及不上董秀英,面对厉鬼时的反应就可看出。 顾九看看天空,从厉鬼们出现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挺久了,天边开始有朦胧的光线,眼看着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咿呀?”躺在邵逸胸口装死的一只小纸人忽然抬了抬脑袋。 顾九:“?” 他正想悄悄问小纸人怎么了,就忽然听见了自家师父的声音。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方北冥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手拿着剑,一手拉着根铁链,后面拴着一个又一个被捆住双手拼命嘶叫的厉鬼。 “啊啊啊!”那群好不容易没那么怕的士兵,看到又来了群厉鬼,又立即大叫起来。 恰好军营里又出来两列队伍,为首之人呵斥道:“此乃军营重地,前方何人在此喧闹!” 见鬼的士兵们终于忍不住了,不少人回头跑向战友们,“鬼!老大,有好多鬼!” “胡说什么!”士兵们的老大呵斥。 方北冥看看那群士兵,挠挠脑袋,又看看坐在轮椅上,手放在身边趴着的白马头上的董秀英,转向邵逸:“你给他们开了阴阳眼啊?” 邵逸道:“是他们自己嚷着要看的。” 方北冥还是挺了解邵逸的,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让普通人见鬼,定是这群士兵出言不逊了,便无奈地摇摇头:“把人吓坏了怎么办?” 那群士兵的老大训斥完自己的手下,驱马上前,看到董秀英时,愣了愣:“董将军?这大晚上的,您在这做什么?” 董秀英恰好与这人认识,“有点小事要处理,没想到惊动了周百夫长。” “是什么事?”周百夫长下了马,瞪了瞪先前出来的,但大冬天的夜晚却一头冷汗的手下们,走向董秀英。 这名百夫长穿着披风,他在那群能看到鬼的士兵眼中,站在董秀英左手边,位置刚好停在笼子前方,被风吹起的披风在笼子前晃晃悠悠,厉鬼们被吸引了视线,费力的伸手要去抓那披风。 士兵们为自家老大齐齐捏了把冷汗,又不敢过去,只能集体眼抽筋,给对方使眼色,让对方赶紧从那位置离开。 周百夫长没注意到手下们的异样,站在那里与董秀英寒暄,身后的披风好几次掠过几只厉鬼的手,因有风一直没成功抓住。 董秀英倒是体贴,一边寒暄一边让女兵推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把周百夫长带了过去。 顾九这边,则问方北冥:“师父,抓到布阵的人了吗?” 方北冥摇头:“我追过去的时候,惊动了他,让他逃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北冥道:“看身影,是个比较年轻的道士,二十来岁的样子。” 顾九:“这么年轻?” 方北冥遗憾道:“那人这么年轻,却已经能独自将血煞阴龙阵布置出来,可见天赋之高。若用在正途,道门岂不又壮大一分,偏偏……”偏偏走了这歪路。 方北冥又道:“待此间事了,为师再去打听下,看是不是哪家弟子。”要真这样事情就简单许多了,方北冥自己都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小,这人很可能是当年那名道士门下的,和他们一样,是云游道士,无门无派,自学成才。 随后方北冥又问顾九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嘲讽邵逸,只下了个立狱咒就累得虚脱了,若来只黄雀,他和顾九岂不成了翁中鳖。 邵逸这次倒老实,没顶半句,乖乖被方北冥教育。 董秀英走过来,身后跟着一脸探究的周百夫长,董秀英道:“方道长,这群厉鬼,你打算如何处置?” 方北冥回头,拱了拱手,道:“我打算先将他们超度一下,再将他们送往地府。” 方北冥对董秀英说,这群厉鬼原本只是徘徊在战场里的死亡士兵,沉浸在自己的执念里,有人将他们强行从执念里拉出来,勾起他们的仇恨与戾气,用来炼制阴物。他们已经成了厉鬼,还失去了神智,超度的话,可以将他们心中的仇恨洗刷,找回神智,让他们好过一点。 董秀英表示厉鬼有归处,自然最好。然后请方北冥给周百夫长开下阴阳眼,她已经将在此的原因说了,只是周百夫长还是不信,要亲眼确认。 方北冥看周百夫长亦是身带煞气,胆子应是不小,便给周百夫长开了阴阳眼。 周百夫长第一反应是大喝一声,然后往后跳了一步。 方北冥笑笑,这反应,还算小的了。然后问董秀英:“那白雪呢?” 董秀英迟疑道:“若现在白雪不受超度,会如何?” 方北门刚才听顾九说了来龙去脉,此时便道:“白雪的最后愿望是将你安全送到营地,对它来说,坚持不懈地跑才能达到目的,这也成了它死后最清晰的执念。它当时死后,魂魄停留在了路上,不停地在这条路上来回奔跑,执念不散它亦不散。但白雪此时已经见到了你,它的执念不在,短时间不受超度不会如何,时间长了,它的魂体会慢慢消散。” 董秀英心情比想象中的平静,她能在死前再见一次白雪,余生已经无憾,她摸了摸白雪,眉目舒展开,慈爱地看着白雪,“那就一起超度吧。” 白雪仿佛听懂了,不舍地蹭了蹭董秀英的手。 董秀英发出白雪熟悉的指令,让白雪过去。雪只能依依不舍地走到笼子边,眼睛充满雾气。 顾九看到这幕,下意识地又把挨着他蹲着的小喵搂住。 若是和尚,大概就地一坐,手持念珠就念起了超度经文,方北冥也懂一点佛经,作为一个道士用佛经超度鬼的事情也干过,不过他们道门,自然也有道门的超度法子。 方北冥将铁链上拴着的鬼塞进笼子里,然后拿出之前准备好道具,起法坛,点黄符。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 这场超度法事,持续时间差不多半小时。随着方北冥念诵出咒语,原本还面目狰狞的厉鬼们,也渐渐地安静下来。他们眼中的暴戾怨恨一点点地消退,脸上开始有了表情,似乎终于明白自己来自何处,亦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将要去往何处。 天色将亮,一道若有似无的金光拂过,士兵鬼们终于恢复了神智,容貌上,也干净了些。 笼子撤去,方北冥又立即请阴差。 而董秀英扶着轮椅,不敢置信地看着其中一名脸上带血的年轻男鬼,“二哥?!” 她急急地要下去,却因为不能行走,差点摔在地上,女兵将她拉住,董秀英拍着扶手命道:“快!快推我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8.第 138 章 哟呼! 方北冥说:“小九, 你阴气重,魂魄不如常人稳固, 一勾就离体,以后夜里或在偏僻之地,有人叫你,不要随便答应, 知道么?” 顾九心有余悸地点头。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睡到半夜听到有人叫他的情况,不过那时候他身边围绕的鬼魂太多,他自个儿就很警觉,轻易不会答应。只是来到这八年,头一次踏出小院之外的地界,顾九看什么都新奇, 这几天他整个人都是兴奋雀跃的,加上身体暖和、睡得好, 又有师父师兄陪在旁边, 安全感提升, 警觉性就降低了,这才着了道。 方北冥摸摸他的额头,“看来光给你带煞鬼符是不行的,师父现在教你一则固魂经,你每天没事就念几遍。” 事关小命, 顾九绝对不会拒绝。 天色很晚了, 破庙里燃着火堆, 小弟不知跑去哪里了, 邵逸睡在旁边,顾九挨着他,跟着方北冥一句一句的背,适才慌张的心逐渐又安稳起来。 直到顾九将固魂经全部背下,才又睡下。 昨晚折腾了不少时间,早上顾九起来的时候,感觉脑子都没往日清醒。 方北冥和邵逸已经起了,还去打了水回来。 顾九洗漱的时候,消失一夜的小弟也回来了,嘴里咬着一只挺肥的山鸡,卡在双腿中间慢悠悠地拖到顾九面前。 小弟带回来的东西,只会交给顾九,方北冥来抢它要出爪,不过顾九把猎物交给谁处理,它是不管的。 自从出来后,小弟就不是每天都会出去捕猎,它知道防着人,人多的时候它是不太会出去的,只有在野外停留的时候它才会出去溜达一圈。 顾九他们啃了好几顿没滋没味的面饼子,嘴里都要淡出鸟了,小弟这只山鸡来得太及时。方北冥给顾九使眼色,顾九也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又要吃邵逸的盐巴烤鸡,抢着上去把山鸡提起来。 邵逸嘴里叼着柳树枝,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顾九当没看到,他差不多也把邵逸的脾性摸清楚了,这人脾气虽然不好,人却不坏,他没耐心,骂归骂,却从来只动动嘴皮子,不会动手。 顾九叫上小弟,自顾跑到水源边处理山鸡去了。 顾九因为以前吃不好、吃不饱,所以在食物味道上比较执着,以前哪怕是老鼠肉,他也要想法的弄好吃些。前几天吃了几回邵逸弄的烤肉,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没一次合口的,后来顾九大着胆子抢着烤了一回,方北冥便再吃不下邵逸做的了。 方北冥他们身上带的调味料是足够的,全被顾九要来,架了火堆,慢慢地烤,一层一层的刷酱料,烤了没一会儿,香味儿就冒出来了。 还没烤熟,方北冥就坐在旁边守着了,邵逸脸上还带着手艺被嫌弃的恼怒,虽也坐在旁边,脸却是扭到一边的。 顾九时不时看邵逸一眼,心里不由发笑,再成熟,也还是个小孩呢。 烤熟后,顾九忍着烫,给邵逸撕了根鸡腿,讨好地送到邵逸手边:“师兄,昨夜多谢你了。” 邵逸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接过鸡腿兀自吃了起来。 顾九要撕另一条鸡腿给方北冥,却被方北冥先一步把鸡腿塞进他手里,“小九烤鸡肉辛苦了,这大鸡腿这是你的。” “师父你吃吧。”顾九想把鸡腿推回去。 邵逸不爽了:“叫你吃你就吃。” 方北冥笑呵呵的,撕了一块味道比较淡的肉放到旁边干净的石头上给小弟,才对顾九道:“你既拜我为师,咱们三个便是一家人,你最小,我与你师兄理应爱护你,只是烤肉这事儿,我比你师兄还不在行,为了不糟蹋食材和咱们的胃,以后只能辛苦小九你了。你呀也别那么不安,自在点,咱们师门,没那么多规矩。” 要真讲规矩,邵逸作为徒弟还敢吼他这个师父吗,换别人家早被打出师门了。 顾九感动地点点头,咬了一口鸡腿,油滋滋的,诶真香。 一只四五斤的山鸡,被三人一猫分着搭着面饼吃个一干二净。之后收拾收拾行囊,便继续赶路。 明日便是与老将军约好的日期,他们昨日便已经入了南湖郡的地界,今日又赶了大半天路,终于在傍晚时分入了城,绕过几条街道,来到了将军府前。 门前坐着几个守门的下仆,见到三人,一人忙上前来问。 方北冥身上只背他抓鬼的道具,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被邵逸背着。邵逸从包里拿出一封名帖,给那下仆看,“半月前,董老将军遣人来请,这是董将军留下的名帖。” 下仆自是认得主家的名帖,确认是真的后,让人去内门报信,并请他们三人进去。 顾九跟在师父、师兄身后,跟着带路的下仆从角门入内。顾九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个没见过什么市面的普通人,入了将军府,雕梁画栋、假山流水,看得他这个土包子转不过眼。 几人没走一会儿,前面便迎来一群人,几名下仆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华服老太太走过来。 方北冥当即站定,“董老将军,别来无恙啊。” 咦?顾九惊讶无比,这位老太太居然就是与他们有约的老将军? 董老将军鹤发童颜,亲和慈祥,“道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她的目光掠过邵逸,然后停在顾九身上,顿了顿,说:“这是方道长新收的小徒?” 方北冥点头,推着顾九往前一步,“这是小徒小九。” 顾九怀里抱着猫,勉强抱着小拳头弯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将军安好。” 董老将军忍笑道:“安好、安好,你也好。”她唤来人,“几位道长赶了许久的路,想必很累,今夜便先洗去一路风尘,好好休息。” 方北冥:“有劳将军。” 顾九他们跟着引路下仆去了客房,拐弯的时候,顾九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老将军的眼神,那眼神虽是对着他的,却并无焦距,似在追忆。 顾九歪了歪头,再一走,便看不到老将军了。 老将军给他们安排的独立小院,三人一人一间房,都挨着的。顾九先跟着去看了师父师兄的房间,才抱着猫回了自己的那间。 门口早有下仆在等候,屋里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顾九以前穷归穷,井水却不缺,他很注重个人卫生,哪怕冬天洗澡洗头也十分勤快,但这几天赶路没有条件,他都只能用水擦擦身体。 坐在浴桶里舒舒服服泡了个澡,顾九洗了头,换了衣服,正在梳头时,门忽然被叩响。 同样换了身衣服的邵逸抱臂站在门口,“出来吃饭。” 顾九手上动作加快,“马上出来。” 顾九梳不好头发,以前是奶奶给他梳,奶奶死后他梳不好头,曾拿菜刀把头发割短了一回,如今又已齐肩。他挽不来发髻,扎了个歪歪扭扭的马尾就往门口跑。 邵逸烦躁地把人拉住,伸手把顾九的发带扯掉,推着人回屋,把顾九摁在板凳上坐着,拿起梳子动作粗鲁地给他梳头,“你头上顶的什么玩意儿,你以前也每天顶着跟疯子一样的头到处跑吗?” 他前几天也是这样的梳头的啊,这是终于看不过眼了?顾九缩了缩肩膀,大着胆子说:“师兄,你拽痛我了……” “闭嘴!”邵逸恼怒道,不过吼了之后,力道还是放轻了些。 相处这么几天,顾九已经看出在他没出现之前,他师父只负责抓鬼赚钱,其他琐碎的事物——譬如做饭洗衣这些事,都是邵逸在做,要不是邵逸确实有抓鬼的本事,顾九会以为邵逸是他师父带在身边的小保姆。 始终让顾九无可奈何的长头发,在邵逸手里却乖顺得很,不一会儿邵逸就给顾九挽了个十分整齐利索的道士丸子头,然后臭着脸带着顾九去了饭厅。 饭厅里只有方北冥在,正对着一桌子好酒好菜流口水,见着两个小徒弟,忙招手让他们过去,“快过来吃饭。” 方北冥给顾九盛了半碗汤递过去:“先喝点汤垫肚子。” 顾九喝了口汤,惬意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捧着碗问:“师父,以后我们每次给别人捉鬼,都有这么多好吃的招待吗?” 方北冥咬着只鸡腿,说:“那得看主家财力了,对方有钱我们就跟着吃好点,没钱啃面饼子也是有的。” 顾九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就是凭运气了,他这师父接活的时候好像是来者不拒呢,也就是有钱没钱,只要请了他,他都会上门。 吃个半饱的时候,顾九终于好奇地问:“师父,董老将军请您过来,是为了什么啊?” 方北冥道:“当日老将军派人来请的时候师父不在家,具体的得问你师兄。” 顾九就眼巴巴地看着他师兄。 邵逸道:“是为了老将军那匹爱马。” 尤其后来,听说这茅草屋里更时不时传出厉鬼哭泣吼叫之声。这两年,村里剩余的人家都不多了,大多都已搬离此地。顾勇也有了新的美满家庭,但此子只要一日不死,便犹如一根鱼刺梗在他的喉咙里,叫他睡觉也不得安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9.第 139 章 哟呼!  顾九和邵逸同时抬头看向这个人, 眼神微妙。 方北冥也顿了顿, 然后道:“我是道士, 今日来郝家收鬼。” 听到有鬼, 周围的村民顿时躁动起来。 老者冷哼一声:“胡言乱语,像你这样的骗子我这一生见过不知多少!” 这样的人还是有点难缠的,他这样生来就带恶的人, 寻常小鬼都很怕他。方北冥现在手脚无力, 身边还有两个小孩,也怕出什么事, 他掏出一张符纸,指尖一碾,符纸就燃了。 周围的人果然被震慑住了,就连村长都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你抓鬼,抓的什么鬼,在哪里?” 方北冥扔开符纸, “抓的是二十年前被污蔑填河的秀娘, 她已被阴差带走, 郝家人在里面,他们今晚也是亲眼所见,若不信进去问问便是。” 本来半信半疑的村民们,在听到秀娘的名字时, 皆是一脸骇然。秀娘当年的死,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虽然没亲自动手, 但平常也是嘲笑过秀娘的,很多人都没忘记二十年前的秀娘,当初也闹了一阵,直到村里请道士砍了柳树才消停下来的。难不成,她真的又回来了? 村长脸色变了变,指了几个壮年男人:“你们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几人犹豫一会儿还是进去了,然后很快出来,脸上惊吓之色更明显,他们还搀扶着几名还能走动的郝家人。 郝家人被兰月找上门报仇,还被怨鬼围攻撕咬,此时哭喊起来半点不掺假,嚷着是秀娘回来报仇,郝振文已经被她杀了,她之前还要全村的人陪葬,直哭得村民们心里惶惶。不过等知道兰月被道士收了后,又齐齐放松下来。 村长脸上横肉抽动,再想开口,却不防一人忽然从大门里窜出来,捧着他的脸就狠狠地咬了上去。周围人被这变故吓得再往后退,只余村长惨嚎着站在原地挣扎,等他好不容易把身上的人撕撸开,脸上也被咬下了一块肉,血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村长捂着脸,痛得脸色都狰狞起来,狠狠揣了一脚趴在地上咬他的人:“秋蓉,你疯了!” 秋蓉脸上皮肉鼓动,她痛得神智都不清醒,只想发泄,咬了村长,她伸手又往旁边人爬去,想站起来咬对方。 众人避之不及地躲开。 顾九在人群里看到了之前祭拜兰月的那对父子,便请这对父子帮他们把里面的王小蝶抬出来,她需要救治。 这对父子现在也知道了,这三个人是道士,根本不是王家的送嫁亲戚,恐怕是早察觉到秀娘的存在才跟了过来。两人进去将还穿着嫁衣的王小蝶抬出来,众人看到她肚子上的血洞,全都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顾九他们的驴车就停在河边,中年男人帮他们把车赶过来,抬上王小蝶,顾九他们就准备走。 “道长先别走!”村长想叫人拦住他们。 方北冥一鞭子将上来的人挥开,“自作孽,不可活。贫道会抓鬼,却不救恶人。” 挨了鞭子的人不敢再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驴车在夜色中远去。 顾九他们赶着驴车,回去王家。 大部分道士都会给人看病,方北冥也不例外,他是个全方位天赋型人才,制的药效果很好,所以王小蝶肚子上虽然破了个洞,但耽误这么久还一路奔波,回到王家的时候也还有气。 那个被兰月抓出来的肉团虽小,但已经成型,王小蝶至少怀孕三个月了,不过是因为身段窈窕所以看不出。到现在,顾九他们也知道,王小蝶对郝元洲倾心,甚至有了身子,应都是受有心人算计。这么看来,王小蝶寿命短,最大的主因不是被兰月附身天数过多,而是因为这次遭受的伤害。 王家夫妇白天才送走女儿,没想到一晚上不到女儿就出了事,待听方北冥说了来龙去脉,又是悲痛又是庆幸。方北冥给王小蝶留了几瓶伤药,这些足以保她活下来,后续的修养,就只能靠王家夫妇了。 王小蝶被兰月附身多天,如今身体受损,身上阳气弱,容易见鬼。走之前,方北冥给王家的屋子布置了风水,并留了几道符,让王小蝶免受见鬼折磨之苦。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休息到天明,方北冥又精气十足,邵逸的脸色也好看了些,一张大花脸皱着眉头时更凶恶了,不过顾九已经不怕他了,他师兄就是嘴硬心软的。回程的时候,顾九把自己的两件棉衣都穿在身上,这样还不够,还穿了两件邵逸的,最后再把方北冥的衣服穿在最外面,然后靠着邵逸,才勉强没那么冷。 太冷除了造成顾九行动不便外,他身上还开始长冻疮,师兄弟两个,每天起床、睡前,你帮我擦伤口,我帮你擦冻疮,两人把方北冥攒了大半年的伤药都用得差不多了。 走了四五天,他们终于回到了道观。 道观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山下有些零散的人家,他们认识方北冥,见他和邵逸回来,都上来打招呼,还说邵逸怎么又成花脸猫了,可见邵逸以前花脸是常态。 邵逸手里被一个阿婆塞了两个鸡蛋,叫他吃了补补身体,阿婆又看到旁边裹得跟个大棉球一样的顾九,得知是方北冥新收的小徒弟后,怜爱地揪揪他的小脸,也塞了两个鸡蛋给他。 还有人个男人说他家鸡昨天丢了,让方北冥给算一卦找一下,下蛋的母鸡呢,丢了多可惜。 顾九:“?”还有这种操作? 方北冥却已习以为常,说:“好啊,我先上山,等会你带两根鸡毛来找我就行。” 山下人家不超过十户,但是只要听到方北冥回来的消息的人家都来了,且没有空手的,不是给几颗鸡蛋,就是给几把咸菜,等上了山,他们未来几天的口粮都有着落了。 顾九还在感叹这里的人真热心的时候,驴车停在了道观门前。 道观名叫泰元。 道观整体很破旧,共有两进,大门进去一个不算小的广场,里面摆着几个长方形的平口大香炉,除了正殿,还有东西配殿,正殿是三清殿,供的是三清尊神,这是道教的最高神;东配殿是斗姥殿,供的斗姥元君,传说只要诚心诵念她的名号,则会保家人子孙健康,平安长寿;西配殿供的则是泰山老母,“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民间传说中泰山老母平易近人,乐善好施,凡有所求无有不应,是寻常百姓心中觉得亲切,并十分信赖的女神。 供桌上摆着野果,虽有点发蔫,但看着还算新鲜,可见方北冥他们虽然不在,但道观平日也有人打理,顾九一问,才知道就是山下的村民们帮着照看的。 顾九跟着方北冥和邵逸给几位尊神都上过香,然后去了正殿后面的院子,院子里一排正房,两边几间厢房,厨房厕所都有,院子一角还有一口井,什么都齐全,这是他们平日起居生活的地方。 顾九的房间和邵逸挨着,但是他现在哪敢一个人睡,只怕睡下就再起不来了,所以现在他还得和邵逸睡一间屋。 过了一会儿,丢母鸡的男人带着两根从鸡窝里找到的鸡毛上来了,顾九就抽着嘴角,看他师父把鸡毛烧了,然后演算一番,指了个方向,叫男人顺着那个方向去找。傍晚的时候,男人再次上来,手里提着个篮子,憨厚地说鸡找到了,落到水沟里飞不上来被冻死了,然后打开篮子,露出里面的一大碗鸡汤,里面大半碗的肉。 男人说:“两位小道长看着体虚,这个给他们吃。” 方北冥说:“你娘子快生了吧,这个留着给她吃啊。” 男人嘿嘿笑着看着方北冥。 方北冥就了然地笑笑,从袖子里摸出两枚符递给他,“拿去吧,这天太冷,照顾好你娘子。” 男人双手接过符纸,连连道谢,说他娘子就这几天发动,就先不来了,碗先搁着,若有同村人上来,让他们把碗捎下来便是。 方北冥应好,送男人到门口。 邵逸则去厨房里洗了碗筷出来,又拿了他们还没吃完的面饼子,也不用烤热,撕碎放进鸡汤里泡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顾九觉得这吃法真的太糙了,无奈现在他动不利索,也只能将就。 吃过饭,方北冥把两个徒弟叫到身边,有事交代他们。 方北冥说,顾九现在还太小,原本他体内的阴气只是达到一个刚刚平衡,互不干扰的界限,但他忽然吃了半个小鬼王,相当于一口气吃了不下十只的厉鬼,界限彻底失衡,他现在手里的法器根本镇不住,在找到合适的法器前,顾九只有每月用邵逸的血布置的阵法来消减阴气的侵袭,这样再出去时,就不方便带着顾九了。 顾九慌了一下。 方北冥摸着他的头,又说现在出了血煞阴龙阵的事,从之前的两次来看,布阵之人也只是刚刚开始这件事,他必须去阻止,以后就让邵逸带着顾九待在道观,静下心来修习,他就算不回来,但每个月也会让人带信给他们告知近况。 邵逸点头:“可以。” 顾九却垂下头,心里满是自责。他当时真的太冲动了,就算他一个人被留下来也是应该的,可是却害得邵逸也没法出去,最重要的是,方北冥一个人出去,没个人在身边照应,遇到危险也没人搭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0.第 140 章 哟呼! 王大才顿时露出不堪的神色。 方北冥替人抓鬼多年, 与各路人都打过交道,套话的本事还可以, 王大才露出这般表情,他顺理成章地就要问一问了。王大才大概也是憋久了,方北冥他们又不是本地人,于是不消一会儿, 方北冥便将王小蝶的事情打听出来了。 王小蝶今天十七,这个年纪的姑娘已经可以开始说亲了。王大才在附近的镇上有个杂货铺,家境也算不错,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原是打算招个上门女婿的。就在他给王小蝶寻找良婿时, 他忽然发现王小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起来, 追问她又不说。王大才很担心王小蝶,那几天便格外注意她的行踪,然后在某天晚上, 王大才发现王小蝶偷偷出去, 他一路跟着,最后看到王小蝶来到了村子外的河边,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王大才魂都快吓没了, 跳下去将王小蝶救出来,然后王小蝶终于肯说了。原来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最开始也说要娶她, 最后却发现对方是成过亲的, 即使这样, 王小蝶还往后退了一步,说只要对方履行承诺愿意娶她,她作妾也行的,但那男人却反悔了,伤心欲绝之下,王小蝶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王大才气愤之下去打听那男的,才发现对方是隔壁村郝地主家的独子郝元洲,家里良田几百亩,镇上还有几个铺子,在这附近来说算是很有钱的,王大才完全不能把对方怎样。他忍气吞声地,劝王小蝶忘记对方,趁着她与对方的事没有其他人知道,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 但王小蝶哪怕差点死掉,被救回来后一样闹着要嫁给对方,还是作妾。王大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么都劝说不听,王大才怕女儿再寻死,只得答应。 王大才气愤道:“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小蝶为他寻死,亲自上门来说愿意迎小蝶进门。” 只是王大才不知道,被救回来后的王小蝶,本质上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小蝶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却半点没考虑过将她养大的一对父母。 下午还在下雨,王大才夫妇出门为王小蝶的婚事忙碌,兰月没出去。顾九他们过去的时候,兰月正在做针线活。 她穿着十几年前的款式,虽然违和,却并不丑,与现在人的穿着比,倒是别有一种风情。见他们进来,兰月便放下活计,顾九看了一眼,好像是一件小孩的衣裳。 兰月娇笑道:“奴家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子,两位小道长便罢了,道长一个男人也不请而入,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方北冥道:“跟我说说,王小蝶找你,要你帮她做什么事?” 兰月笑道:“当然是嫁给她的情郎。” 这个顾九他们明显不信。 从王大才口中得知,王小蝶性情温顺,因家中也不缺钱,生活顺风顺水的,这样的人通常不太能承受打击,且很多时候会在遭受打击后,走向极端。她在生死线上徘徊一遭,与鬼签鬼契,就为了嫁给欺骗过她的情郎,她心中就没半点恨么? 顾九更不懂,水鬼既然可以找替死鬼,为什么兰月不直接害了王小蝶,让其代替她待在水中直接上岸呢? 顾九他们并没有在兰月那里问出些什么。傍晚时雨停了,方北冥带着顾九他们踩着满地的泥泞出了躺门。 他们来到村子外的河流边,河水潺潺流动,因为雨才停,河水有点浑浊。他们沿着这条河两边来回走了挺长一段距离,并没有什么大垂柳。 顾九用木棍戳着鞋子上粘着的泥,“兰月是不是在骗我们啊?” 方北冥道:“不像。可能她死时的地方确实有棵大垂柳,但河水是流动的,尸骨随水流,她跟着一块过来,最后停在了王小蝶跳水的地方。” 他们也没问王小蝶是在哪里跳的河,当时王小蝶失魂落魄,从家里出来,哪还有心情特意挑选路线,她寻死心切,定是直接朝前走来到河边纵身一跃,且下了雨,兰月的尸骨也不一定还待在原地,搜寻范围还有点大。 找尸骨这事儿,顾九他们也没有亲自下水,晚上他们去了河边,邵逸招来附近河段中一只也是刚来不久的能力还弱的水鬼,命他帮忙找兰月的尸骨。 他们待在岸上等了一会儿,就见水鬼冒了头,指着一个地方,说尸骨在下面。 三人中,顾九身上阴气重,顾九就算会游泳,大冬天的,下去估计直接冻成冰块。就邵逸不怕冷,他脱下衣服,只穿着条亵裤就跳进了水里,往那个地方潜去,不一会儿,邵逸手里就提着一团东西浮出水面。 邵逸上岸,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岸边。 破破烂烂的竹片间,卡着一具尸骨,上面缠满了乌黑的长发和腥臭的水草。 邵逸踢了踢竹片:“猪笼?” 方北冥点头。 顾九问:“什么猪笼?” 邵逸道:“装猪的笼子,有种存于宗族私下之间,惩罚偷情之人的酷刑,叫‘浸猪笼’。” 邵逸说起来头头是道,他和方北冥行走在外,见过很多这种事,浸猪笼而死的冤鬼c厉鬼,也见过不少。 浸猪笼,顾九当然是知道的。听说浸猪笼除了惩罚,还是对死者的一种诅咒,诅咒对方来世不得为人。在这个遍布鬼怪的世界,这种诅咒,很可能是带着效力的。他低头看着尸骨,尸骨正面朝上,黑洞洞的眼眶望着天空,让人发凉。若这真是兰月的尸骨,那么兰月的死法未免太过凄惨。 之后,他们将尸骨从竹片中取出来,在河水里将水草c泥土洗干净,抖开一块破布裹上。 回到王家,他们还没进院子,就见坐在屋檐下的兰月忽然起身,惊喜地迎上来。 “三郎,你回来了?” 兰月痴痴地说着,见是顾九他们,顿时回神,失落的转身,“不是三郎,三郎去哪了,为何还不归家” 顾九不由摇摇头,知道兰月应该是陷在回忆里,把此时当过去,做着从前做过的事。她念着不归家的三郎,但可能她的三郎早已归家,她记得的只是当时等待时的迫切盼望c那种挂念。更可能三郎是谁,她都不知道了,只空留一个名字。 做鬼就这样,死的时间太久,记忆经不起时间消磨,很容易就模糊混乱了。 不过顾九对兰月同情归同情,可没忘记自己在对方眼里是盘肉。 方北冥拍拍兰月,将破布打开,“看一下,这可是你的尸骨?” 兰月愣愣地与那尸骨对视,然后温柔地将尸骨抱过去,指尖在尸骨的黑发上抚过,欢喜道:“找出来了出来了,可以回家了。” 兰月搂着尸骨进屋了,顾九他们也赶紧进屋,主要是顾九,鞋子都湿掉了,脚丫子跟冰块似的。不像邵逸,明明都下过河水了,这会儿回来衣服一脱,里面的裤子居然都快干了,火气真是旺得不行。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兰月的尸骨找回来了,就要找地方埋,但埋在哪里,又是个大问题。兰月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埋,她还要找她的三郎,让三郎给她埋。 兰月清晰的记忆已经不多,顾九起先以为她的执念是让尸骨入土,但现在发现可能她的执念是那个三郎,要让三郎给她埋尸骨,就要找三郎,三郎是谁?兰月也说不清楚,她连三郎的大名都想不起来了。 方北冥就问兰月要了她尸骨上的头发,与符纸一燃,然后将二者的燃灰放入盛了井水的小碗中,念动咒语,只见小碗里原本浑浊的井水,燃灰在内旋转几圈,然后缓缓向两边拨开,露出清澈的水面。水面渐渐模糊,缓慢地显出一个男子的身形。 男子背对着他们,一身青衣,身形清瘦,正在往前走,忽然对方转头过来,面目却一团模糊。 顾九被吓了一跳,跟忽然看到鬼片里的无面男一样。 方北冥手掌在小碗上一拂,男子的身影就消失了。 顾九拍了拍被吓到的小心脏,“师父,这个人的脸怎么回事?” 方北冥头疼地捏捏额角,“兰月只记得对方是三郎,却连对方的脸都忘记了,这个法子找不到人,我们只能另想他法了。” 邵逸道:“大垂柳。” 顾九赞同:“若兰月的尸骨不是中途卡在猪笼里的,那么她就不是意外落水死亡,距离她生前居住的地方一定不远,那里肯定有三郎的消息。我们顺着这条河找,应该是能找到的。” 这条河虽然长,但若是发动小纸人的力量,找起来应该也很快。 看到这一幕的顾九,忽然就明白了乱葬岗那些士兵厉鬼是怎么来的了。 兰月不愧是有小鬼王实力的厉鬼,与方北冥打得不相上下。方北冥劝她道:“兰月,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郝家人死后自有地府清算,你再执着复仇,你的下场只会是被天道吞噬。” 兰月冷笑道:“我辛辛苦苦的上岸就是为了复仇,你叫我放弃,曾经的那些痛苦就叫我白白忍受么!我要让他们体会我当年的绝望!我要把他们困在这个阵法里,日夜折磨,永远不得解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1.第 141 章 哟呼! 顾九忙道:“这是董将军。 邵逸道:“我当然知道, 你那么丑, 我眼又不瞎。” 旁边方北冥一心二用,噗嗤笑了一声。 顾九:“”他默默看了下自己瘦得跟麻杆儿似的身板,好吧,他确实不如画上董将军小时候圆润润的可爱, 但是师兄你说话也太伤人了点吧! 顾九满肚子委屈, 但也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 邵逸看完,又把画卷还给顾九,“这个你装着。” “哦。”除了装家当的布包袱,顾九还有一个包裹, 是方北冥给他的, 让他用来装符纸道具之类的, 挺大的,他个矮,包裹能直接打到他腿弯。目前为止, 这个包裹里的东西不多, 都是顾九自己要用到的笔墨纸砚,还有自己画的几张效果一般的清心符, 顾九把画卷装进去,画卷就成最大的了。 当天晚上,顾九趿拉着鞋子,走到邵逸门口还没敲门, 门就开了。 顾九小心翼翼地冲邵逸笑。 邵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已经十分认命地主动让开, 让顾九进房。 第二天的酉时就是下一个“七“的第七个阴时,于是吃过午饭,顾九他们就再次去了乱葬岗。 董家的下仆依然轮班守在这里,自然是没什么发现。为防发生什么意外无暇顾忌他们,顾九他们到了后,方北冥便叫董家下仆退出了会起浓雾的区域。 随后,方北冥和邵逸踏着罡步,绕着乱葬岗的中心走一圈布阵,顾九跟着两人看。 在普通人看来,方北冥他们不过是在一直在手脚乱动地走来走去,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但在顾九眼里,他们身处的又是另一个世界,方北冥与邵逸走的每一步,都带起了阵阵罡风,这风又不是风,是常人看不见的正气。 中心那一圈布好阵,三人又回到马车上。方北冥拿出朱砂墨斗,在马车内壁弹了一道又一道的朱砂线,最后再拿出一个拇指大的铃铛,挂在车门上。 这铃铛很是奇特,马车动来动去,那铃铛有铃,摇晃却不响。 方北冥顺便教小徒弟:“这是阴铃铛,遇阴气才会响。” 顾九明白了,相当于一个监测器。 做完这一切,才到申时,三人便也没闲着,方北冥给顾九和邵逸讲刚才布阵的罡步和阵法。邵逸跟在方北冥身边十年,也是这两年方北冥才开始让他单独尝试一些东西,以前他和顾九一样,只有在旁边干看着打下手的份儿。 这处是战场,浓雾中出现的鬼影,应当是当年战死在此地,魂魄却留了下来的士兵。 虽说师爹裴屿答应顾九帮他在阴间找他奶奶,但顾九最开始也好奇,为什么人死后化成鬼魂后,有的人直接归入地府,有的却会遗留人间。他跟着邵逸学了几天后,就知道了,一个人生来便有一扇对应的鬼门,死后只要入土,属于他的鬼门会立即打开。 而人死后,一般都是浑浑噩噩的,对人间执念不深的鬼魂,通常会跟着指引进入鬼门,归入地府。但有的执念太深,死后神智清醒,会选择遗留人间。鬼门开的时间过了后会关闭,那鬼魂要想再入地府,便只能找鬼路前往鬼城酆都,过鬼门关入地府。或者是被玄门中人超度,请阴差再开鬼门。 顾九的母亲周珊珊就是对儿子太牵挂,死后留在他身边照看,他奶奶的执念不如周珊珊,直接选择了归入地府,等待清算生前罪恶值,重入轮回。 当然,还有很多鬼魂,他们入鬼门的机会被夺走了,比如先前顾九遇到的帮老道士作恶的三只小鬼,他们的魂魄被老道士用术法拘在手里,肉身不入土,有鬼门却不得入,若奴役他们的人不给他们超度,那他们连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死在乱葬岗的士兵成千上万,也总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执念选择留在人间。 方北冥说:“战场上留下的士兵,一大半儿生前应当都十分嗜血好战。” “为什么啊?”顾九不懂就问。 方北冥道:“大部分的鬼都可以来去自如,只要他神志清醒,记得执念的来处,基本不会停在死去的地方。比如有的士兵,他死了,惦念着家里的老娘c妻子孩子,会凭着生前记忆里的路回家。留在战场的,也有一些是刚死时执念清晰,没有选择入鬼门,但等鬼门关闭后,执念又模糊起来,神智再度浑浑噩噩。他都变傻鬼了,不知道作恶,不被其他鬼吃,又无好心人超度,更没出来散心的老鬼引路去酆都,便只能这么飘荡到魂魄消散为止。” 顾九唏嘘,本以为人死后就算完了,没想到做鬼也有不同的命运。停留在阳间过久,最后的下场对鬼来说,可能都不怎么好。不是被吃,就是消散,若吃了其他鬼或是人,造了恶业,就算入地府也是服刑百年c千年再入畜生道的下场,轮回投胎的机会少得可怜。 方北冥继续道:“排除这两种鬼,还有想誓死御敌的保家卫国鬼。剩下的,就是十分想侵占对方国家的野心鬼了。” 顾九默默想,看来有人活着时喜欢划地盘,做鬼后也依然,不止是人,有鬼的地方也有江湖啊。 杂七杂八地说了一通,眼看着酉时要到了,便停了话头,三人安静地等待着。 等了约有半小时,顾九坐在马车门口,挂在他旁边,刚才被他用手指拨动怎么也不会响的阴铃铛,忽然无风自动,“叮铃”一声脆响。 “喵?”一同跟来的小弟也警惕地叫了一声。 顾九精神一振,站了起来。 便见视野中,马车之外的其他地方,缕缕黑色阴气从地面冒出,腾至半空停留不动,随着越来越多的阴气冒出,人眼可见的开始起雾,乱葬岗的天气也一下子变得昏暗,刮起了阴风。 浓雾起得很快,慢慢的,浓雾里多了些移动的黑影,传来若有似无的怒吼声,还有刀戟相交的声音。 方北冥甩开黑鞭,卷了就近的一只鬼魂过来。 顾九看过去,就见这只士兵鬼身穿铠甲,胸口插着一支剑,还断了一只手掌,他却感觉不到疼,被黑鞭卷住吞噬着身上阴气,也不惨叫,只目视前方一脸狰狞地要继续与敌军厮杀。 邵逸忽而出声:“这不是鬼。” 顾九:“不是鬼?” 邵逸道:“这是怨气,这只鬼乃怨气所化,不是魂魄本体。” 邵逸伸手,指尖凝出一点血红气团,往这只鬼身上一点,那鬼便忽然消散了。 方北冥甩开黑鞭,再卷了一只鬼过来,发现同样也是怨气所化。方北冥皱眉:“遗留在此处的士兵鬼与随着肉身过来的无主孤魂都不见了,这满场子的鬼,没一只真的。” 顾九迟疑道:“那白马也是怨气所化?” 方北冥道:“应该也是。” “师父,快看。”邵逸指着乱葬岗的中心位置,“怨气升空不见了。” 顾九抬头,就见一层比阴气还要浓郁的黑色雾气缓慢升空,然后忽然消失不见。 方北冥大惊失色:“血煞阴龙阵!” 顾九最近翻的阵法书,还没有见过这个阵法名字,但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他看自家师父脸色惨白,便知道这阵法很厉害,且不是什么好阵法。 方北冥严肃地命邵逸和顾九留在马车上,自己跳下马车,往中心位置跑去。 顾九很担心,“让师父一个人去好吗?” 邵逸面无表情道:“我们去可能也帮不上忙,反而拖师父后腿。” 顾九只能满心焦急地站在马车上等,过了约有五分钟,四周那些怨气所化的原本不理他们的士兵鬼们,忽然一致来攻击他们两个。 幸好方北冥有先见之明,在马车上弹了朱砂线,这些鬼一靠近便被弹了出去,顾九和邵逸一人一把桃木剑,背靠背,各自消灭自己身边的士兵鬼。 顾九一剑刺中一只鬼,对方怨气所化的魂体消散,顾九注意到,还没有消散的几缕怨气与另外几缕飘过来的怨气纠集在一起,融合后,没过一会儿那怨气团居然就变大了一点。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顾九将自己的发现告诉邵逸。 邵逸道:“怨气与阴气不同,阴气多了,我们只会觉得冷,身体不舒服。怨气不同,怨气自身带着很强的意念,它会扭曲人的心神,它们可以互相吞噬c融合,最重要的是,它们可以相互影响,无中生有,壮大自身。” 匆忙的解释中,顾九明白了,怨气与怨气的结合,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邵逸一剑击散一只鬼,穷追猛打地将几缕想逃逸的怨气也击散,才再次道:“有人在收集怨气,化阴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2.第 142 章 哟呼! “别看了, 那也是你, 你魂魄被山魅勾出来了。”方北冥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来了,手里提着一道刚画好的符,走到顾九的肉身边,符纸往他肉身上一拍, 顾九便感觉一股吸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往肉身上飘去,然后感觉一沉,再睁眼, 他已回到自己身体里了。 方北冥说:“小九,你阴气重, 魂魄不如常人稳固, 一勾就离体,以后夜里或在偏僻之地, 有人叫你, 不要随便答应, 知道么?” 顾九心有余悸地点头。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睡到半夜听到有人叫他的情况,不过那时候他身边围绕的鬼魂太多,他自个儿就很警觉,轻易不会答应。只是来到这八年,头一次踏出小院之外的地界,顾九看什么都新奇, 这几天他整个人都是兴奋雀跃的, 加上身体暖和c睡得好, 又有师父师兄陪在旁边,安全感提升,警觉性就降低了,这才着了道。 方北冥摸摸他的额头,“看来光给你带煞鬼符是不行的,师父现在教你一则固魂经,你每天没事就念几遍。” 事关小命,顾九绝对不会拒绝。 天色很晚了,破庙里燃着火堆,小弟不知跑去哪里了,邵逸睡在旁边,顾九挨着他,跟着方北冥一句一句的背,适才慌张的心逐渐又安稳起来。 直到顾九将固魂经全部背下,才又睡下。 昨晚折腾了不少时间,早上顾九起来的时候,感觉脑子都没往日清醒。 方北冥和邵逸已经起了,还去打了水回来。 顾九洗漱的时候,消失一夜的小弟也回来了,嘴里咬着一只挺肥的山鸡,卡在双腿中间慢悠悠地拖到顾九面前。 小弟带回来的东西,只会交给顾九,方北冥来抢它要出爪,不过顾九把猎物交给谁处理,它是不管的。 自从出来后,小弟就不是每天都会出去捕猎,它知道防着人,人多的时候它是不太会出去的,只有在野外停留的时候它才会出去溜达一圈。 顾九他们啃了好几顿没滋没味的面饼子,嘴里都要淡出鸟了,小弟这只山鸡来得太及时。方北冥给顾九使眼色,顾九也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又要吃邵逸的盐巴烤鸡,抢着上去把山鸡提起来。 邵逸嘴里叼着柳树枝,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顾九当没看到,他差不多也把邵逸的脾性摸清楚了,这人脾气虽然不好,人却不坏,他没耐心,骂归骂,却从来只动动嘴皮子,不会动手。 顾九叫上小弟,自顾跑到水源边处理山鸡去了。 顾九因为以前吃不好c吃不饱,所以在食物味道上比较执着,以前哪怕是老鼠肉,他也要想法的弄好吃些。前几天吃了几回邵逸弄的烤肉,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没一次合口的,后来顾九大着胆子抢着烤了一回,方北冥便再吃不下邵逸做的了。 方北冥他们身上带的调味料是足够的,全被顾九要来,架了火堆,慢慢地烤,一层一层的刷酱料,烤了没一会儿,香味儿就冒出来了。 还没烤熟,方北冥就坐在旁边守着了,邵逸脸上还带着手艺被嫌弃的恼怒,虽也坐在旁边,脸却是扭到一边的。 顾九时不时看邵逸一眼,心里不由发笑,再成熟,也还是个小孩呢。 烤熟后,顾九忍着烫,给邵逸撕了根鸡腿,讨好地送到邵逸手边:“师兄,昨夜多谢你了。” 邵逸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接过鸡腿兀自吃了起来。 顾九要撕另一条鸡腿给方北冥,却被方北冥先一步把鸡腿塞进他手里,“小九烤鸡肉辛苦了,这大鸡腿这是你的。” “师父你吃吧。”顾九想把鸡腿推回去。 邵逸不爽了:“叫你吃你就吃。” 方北冥笑呵呵的,撕了一块味道比较淡的肉放到旁边干净的石头上给小弟,才对顾九道:“你既拜我为师,咱们三个便是一家人,你最小,我与你师兄理应爱护你,只是烤肉这事儿,我比你师兄还不在行,为了不糟蹋食材和咱们的胃,以后只能辛苦小九你了。你呀也别那么不安,自在点,咱们师门,没那么多规矩。” 要真讲规矩,邵逸作为徒弟还敢吼他这个师父吗,换别人家早被打出师门了。 顾九感动地点点头,咬了一口鸡腿,油滋滋的,诶真香。 一只四五斤的山鸡,被三人一猫分着搭着面饼吃个一干二净。之后收拾收拾行囊,便继续赶路。 明日便是与老将军约好的日期,他们昨日便已经入了南湖郡的地界,今日又赶了大半天路,终于在傍晚时分入了城,绕过几条街道,来到了将军府前。 门前坐着几个守门的下仆,见到三人,一人忙上前来问。 方北冥身上只背他抓鬼的道具,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被邵逸背着。邵逸从包里拿出一封名帖,给那下仆看,“半月前,董老将军遣人来请,这是董将军留下的名帖。” 下仆自是认得主家的名帖,确认是真的后,让人去内门报信,并请他们三人进去。 顾九跟在师父c师兄身后,跟着带路的下仆从角门入内。顾九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个没见过什么市面的普通人,入了将军府,雕梁画栋c假山流水,看得他这个土包子转不过眼。 几人没走一会儿,前面便迎来一群人,几名下仆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华服老太太走过来。 方北冥当即站定,“董老将军,别来无恙啊。” 咦?顾九惊讶无比,这位老太太居然就是与他们有约的老将军? 董老将军鹤发童颜,亲和慈祥,“道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她的目光掠过邵逸,然后停在顾九身上,顿了顿,说:“这是方道长新收的小徒?” 方北冥点头,推着顾九往前一步,“这是小徒小九。” 顾九怀里抱着猫,勉强抱着小拳头弯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将军安好。” 董老将军忍笑道:“安好c安好,你也好。”她唤来人,“几位道长赶了许久的路,想必很累,今夜便先洗去一路风尘,好好休息。” 方北冥:“有劳将军。” 顾九他们跟着引路下仆去了客房,拐弯的时候,顾九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老将军的眼神,那眼神虽是对着他的,却并无焦距,似在追忆。 顾九歪了歪头,再一走,便看不到老将军了。 老将军给他们安排的独立小院,三人一人一间房,都挨着的。顾九先跟着去看了师父师兄的房间,才抱着猫回了自己的那间。 门口早有下仆在等候,屋里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顾九以前穷归穷,井水却不缺,他很注重个人卫生,哪怕冬天洗澡洗头也十分勤快,但这几天赶路没有条件,他都只能用水擦擦身体。 坐在浴桶里舒舒服服泡了个澡,顾九洗了头,换了衣服,正在梳头时,门忽然被叩响。 同样换了身衣服的邵逸抱臂站在门口,“出来吃饭。” 顾九手上动作加快,“马上出来。” 顾九梳不好头发,以前是奶奶给他梳,奶奶死后他梳不好头,曾拿菜刀把头发割短了一回,如今又已齐肩。他挽不来发髻,扎了个歪歪扭扭的马尾就往门口跑。 邵逸烦躁地把人拉住,伸手把顾九的发带扯掉,推着人回屋,把顾九摁在板凳上坐着,拿起梳子动作粗鲁地给他梳头,“你头上顶的什么玩意儿,你以前也每天顶着跟疯子一样的头到处跑吗?” 他前几天也是这样的梳头的啊,这是终于看不过眼了?顾九缩了缩肩膀,大着胆子说:“师兄,你拽痛我了” “闭嘴!”邵逸恼怒道,不过吼了之后,力道还是放轻了些。 相处这么几天,顾九已经看出在他没出现之前,他师父只负责抓鬼赚钱,其他琐碎的事物——譬如做饭洗衣这些事,都是邵逸在做,要不是邵逸确实有抓鬼的本事,顾九会以为邵逸是他师父带在身边的小保姆。 始终让顾九无可奈何的长头发,在邵逸手里却乖顺得很,不一会儿邵逸就给顾九挽了个十分整齐利索的道士丸子头,然后臭着脸带着顾九去了饭厅。 饭厅里只有方北冥在,正对着一桌子好酒好菜流口水,见着两个小徒弟,忙招手让他们过去,“快过来吃饭。” 方北冥给顾九盛了半碗汤递过去:“先喝点汤垫肚子。” 顾九喝了口汤,惬意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捧着碗问:“师父,以后我们每次给别人捉鬼,都有这么多好吃的招待吗?” 方北冥咬着只鸡腿,说:“那得看主家财力了,对方有钱我们就跟着吃好点,没钱啃面饼子也是有的。” 顾九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就是凭运气了,他这师父接活的时候好像是来者不拒呢,也就是有钱没钱,只要请了他,他都会上门。 吃个半饱的时候,顾九终于好奇地问:“师父,董老将军请您过来,是为了什么啊?” 方北冥道:“当日老将军派人来请的时候师父不在家,具体的得问你师兄。” 顾九就眼巴巴地看着他师兄。 邵逸道:“是为了老将军那匹爱马。” 尤其后来,听说这茅草屋里更时不时传出厉鬼哭泣吼叫之声。这两年,村里剩余的人家都不多了,大多都已搬离此地。顾勇也有了新的美满家庭,但此子只要一日不死,便犹如一根鱼刺梗在他的喉咙里,叫他睡觉也不得安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3.第 143 章 哟呼! 顾九听见顾勇跟那老道士这般说, 看向院子里的眼神带着顾九熟悉的恐惧,还有憎恶。 顾九将视线转向老道士, 就见那老道士闭着眼睛掐指在算, 然后满面凝重地跟顾勇说:“幸好你及时找我过来,此子乃恶鬼转世,明日便是下元节, 鬼门亦开, 到时百鬼出,阴气大盛,这恶鬼以阴气为食, 功力将大增。届时生人不分,再不将其除掉,又有那厉鬼相助, 只怕此次过后, 这方圆十里的人烟都要为他所食。” 顾勇听后,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此子降生后, 周边的邻居死的死, 伤的伤。再说他们这个小山村,原本也算是土地肥沃c风景秀美之地, 但随着此子的降生, 却一日比一日凋敝, 尤其是此子居住的周围, 竟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 尤其后来, 听说这茅草屋里更时不时传出厉鬼哭泣吼叫之声。这两年,村里剩余的人家都不多了,大多都已搬离此地。顾勇也有了新的美满家庭,但此子只要一日不死,便犹如一根鱼刺梗在他的喉咙里,叫他睡觉也不得安宁。 老道士从腰间拿出一个罗盘,绕着小院子走了一圈,嘴里念念叨叨,不时在地上埋下一些什么,忙活了好一阵,然后起身对顾勇说:“我这里有些东西要你去准备,需得尽快,赶在今夜子时之前。” “我这就去准备。”顾勇说。 然后顾九便见这二人在这又逗留了一会儿后,才急匆匆离开。 那道士走时,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顾九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浓烈的恶意与势在必得。 顾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掌,来到这里活了八年,这次终于逃不过去了吗? 盯着那道士的背影出了会儿神,顾九忽然听见一阵响动,回头一看,旁边用破布床单挡起来的窗户,后面忽然多了个小小的黑影,那黑影在床单上戳了戳,然后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顶开床单钻了进来。 “小弟。”顾九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窗户太高,他踮起脚尖,伸手将小弟嘴巴里叼着的鸡腿接过去,然后让小弟爬上他的肩膀。 小弟是只黑猫,黑猫通灵,在这里被认为是不详之物。三年前小弟才巴掌大,差点被村里的孩童虐杀,当时已经缺了一只耳朵,断了一截尾巴的小弟奄奄一息地被扔到顾九家的院子里,被顾九求着让尚未去世的奶奶给救下来。 奶奶半年前去世,顾九平时吃饭成了问题,都是小弟东家偷一点,西家偷一点的带回来给顾九填肚子,偷不着就抓老鼠回来,倒没让顾九饿死。 这根鸡腿不大,上面沾了些灰,还有小弟的口水。顾九丝毫不嫌弃,随便擦了擦,先撕下一块,递到已经从他肩膀跳下来,蹲在他腿上舔毛的小弟嘴边。 “今天被人追啦?”顾九帮小弟把身上粘着的蜘蛛网清理干净,自己吃一口,时不时喂小弟一口,顺便在它身上摸摸,检查它有没有受伤。 小弟喵了一声,吃了两次就不再吃了,趴在顾九腿上,打着呼噜。 气氛正温馨,温度本就不高的屋子骤然再次降温,一团黑气忽然从旁边斑驳的泥土墙壁里窜出来,掠向坐在床上的顾九。 “喵!”小弟尖叫一声,就要从顾九腿上爬起来挡在顾九前面去与那黑气对峙。 顾九眼疾手快,抱起小弟,快速缩到墙边,一边盯着那团黑气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鸡肉。 那黑气在顾九身前停留一会儿,忽然从中伸出一只混着黑气却依然能看出惨白的手,试探着摸向顾九的脸,只不过快要靠近时,却又忽然转向,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弟尖叫着伸出利爪扑向那只手,随后被狠狠地甩开,幸而方向是床那边,小弟落在床上,倒也没摔伤。 窒息感让顾九的脸颊涨红,他双手攀住那只惨白的手,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娘” 小弟再次扑过去时,那手却随着这声呼喊而忽然收了回去。黑气在原地颤抖了一会儿,然后像刚才突然出现时那样,隐没入那道斑驳墙壁,不见了。 “咳咳” 顾九跪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拿起旁边床头的小铜镜,对着脖子照了照,果然青了一圈儿。 小弟踩上他的膝盖,焦急地一直叫,像在催促。 又一次差点死掉,顾九全身冷得不行,将小弟抱在怀里,喃喃道:“小弟,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顾九本是现代社会一名孤儿,靠好心人捐助大二在读,一次熬夜复习后醒来,便发现自己附身成了一个古代婴儿,很倒霉的是,还是一个在棺材里出生的婴儿。 因为是成年人附身,所以顾九是生而知事,他被这具身体的亲奶奶不顾众人阻拦抱出棺材后,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这具身体的身世。 他这辈子的父亲与母亲,都只是普通村民,母亲周珊珊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孩子尚在腹中,她就死了。出殡下葬这天,抬棺送葬的人忽然听到从棺材里传来婴儿哭声,大惊之下开了棺,就见那面色青白的妇人下身,淌出一滩血水,血水中,趴着一个浑身血红的婴儿。 而在棺材中出生的婴儿,又传说是吸足了尸气活下来的,十分不详,被称为“棺材子”。 身体的父亲顾勇和其他亲戚,都要将顾九活埋,唯有身体的亲奶奶不同意,强硬地将顾九抱回去养,因犯了众怒,所以被村里人赶到了村子边缘的破茅草屋里住,连亲生儿子也与她断绝了关系。 那时候顾九刚出生,还看不清东西,所以他还没注意到自己的情况,他感觉身边似乎随时都有人守着,并且无时无刻不觉得冷,他还以为他来时正处于冬天,但当两三个月过去眼睛能看到东西后,顾九才发现此时正是盛夏,但他却跟活在冬天里一样,然而最恐怖的是,他能看到鬼。 那鬼不是别人,正是这具身体那难产而死的娘,是一直守在他床边的那个人。 周珊珊一缕幽魂,穿着下葬时的那身衣服,染了半身的血,飘在顾九身边,面容惨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顾九第一次看到她时,直接吓晕了过去,之后醒来也不好过,直到他都能坐能爬了,发现周珊珊还是和之前一样,只默默地飘在他身边,这副样子,倒像是母亲挂念儿子,对儿子的守护。 那之后,顾九对周珊珊的恐惧就少了几分。 然而,顾九来到这个世界,就好像是来受折磨的,某天夜里他突然惊醒,便发现头顶飘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黑发遮了两边脸,瞪着眼珠,一大半都是眼白,形容十分恐怖,见顾九醒了,张开黑洞洞的嘴,居然就要直接来咬顾九。 顾九那时候刚会爬,一声惨叫往旁边一滚,刚才不知去了哪里的周珊珊忽然冒出来,与那白衣女子缠斗在一起。彼时他已经被因为他叫声而惊醒的奶奶抱在怀里安慰,他便在奶奶怀里,看着两个女鬼在小小的破败茅草屋内打得黑气翻滚,最后周珊珊断了一只腿,将那白衣女鬼摁在地上,一点点撕扯着,将对方塞进嘴里吃个一干二净。 吃了白衣女鬼的周珊珊,那断了的腿,眨眼间就重新长了出来。 之后这种情况便时有发生,顾九常在半夜里被忽然凑近的阴冷惊醒,通常这种情况下,都会有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野鬼想要吃掉他,最后却被周珊珊吃掉。 起初周珊珊面对这些野鬼,胜得还很艰难,一场战斗下来常会缺胳膊断腿,但每次吃完野鬼,缺损的四肢又会重新长出来。只是次数多了,顾九便发现,他开始看不清周珊珊的面容了。她的身上开始出现黑雾,之后周珊珊每吃一只野鬼,这黑雾便浓重一份,到后来她整个人都被裹在一团黑雾里,看向顾九的眼神,也不再是从前的面无表情,而是带着某种渴望。 顾九心惊的发现,这种渴望,与那些想吃他的野鬼透露出来的,一模一样。 她将他列为了食物。 之后顾九还发现,他觉得冷,这种冷却不是外面温度造成的,这种冷更像是从身体内部生出,是一种自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而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很弱,大病没有,小病却不断,每月有十来天都在喝奶奶采回来的中药,不知道该说是他还是原主,倒霉是倒霉了点,命却还算大,内忧外患,这般坎坷,居然也活了八年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4.第 144 章 哟呼!  上次方北冥超度了一群厉鬼, 上天降下功德甘露, 顾九在雨里淋了一场,他目前是觉得没什么变化啦, 不过方北冥点的那些小纸人,原本十天的寿命却又延长了五天,平日里用不着它们做事的时候,方北冥便在它们额头一点让它们休眠,这样可以更大限度的利用它们在世时间。 地面还湿,顾九他们歇了两天,等到路面差不多干了,才洒了小纸人出去。 小纸人们晚上出去, 早上回来, 排着队向方北冥汇报情况,搜寻的第一晚,就有几个小纸人带回消息, 说自己找到了大垂柳。 顾九他们就按照小纸人们提供的地段找去。 柳树的寿命一般在二十与三十年之间, 少数的可达百年以上。兰月死时在她眼里挺大的垂柳, 经过二十年生长,若无意外身形要更大才是。小纸人们不过巴掌大小,看什么都巨大无比,胳膊粗的小树在它们眼里也是大垂柳,所以几个地段一一去过后, 顾九他们只确定了三棵称得上是大垂柳。 顾九他们只得又晚上出来, 招来附近的野鬼, 让他们去找。若有经年老鬼,也向其打听兰月和三郎的消息。 无奈的是,好多野鬼浑浑噩噩忘记了前事,还都不是本地的,对于兰月一事并没有印象。 野鬼们白日没法出现,顾九他们就驾着驴车,去几棵大垂柳的附近村庄打听兰月的消息。二十年时间不短了,他们打听时都是挑着年纪大的人询问,却始终一无所获。 顾九捶着走了一天酸软的腿,看着路边河,“师父,这条河有多长啊” 方北冥道:“河流入江海,你说它有多长。” 顾九:“那说不定兰月的尸骨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飘来的啊。”他们那晚找尸骨招的水鬼,就是这种情况。 那这要怎么找呢,明天王小蝶的婚礼就到了,王小蝶的愿望若只是嫁情郎这么简单,那她的愿望明天就达成了。但兰月的愿望还没,鬼契效力依旧在,兰月肯定会待到她自己愿望达成为止,以王小蝶早死的面相,她能挨到兰月愿望实现的那天吗? 拖着一身疲惫,三人回到王家时天都黑了。三人远远地,就看到王家院子里,兰月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嫁衣在翩翩起舞。 没有鼓乐作伴,兰月面带微笑,极为安静地跳着舞。她身段窈窕,步履轻盈,拂袖抬腿顺畅自然,可见生前在舞蹈这方面,便比较擅长。 兰月在原地旋转,顾九看着对方旋转的身影,脑子又晕了起来。 邵逸的剑柄在顾九脑袋上敲了一下,顾九顿时回神。 兰月轻笑两声,以袖半遮面,露出的脸妩媚妖娆,她轻点着脚尖,踏着舞步朝他们走来,缓缓开口:“道长,找到三郎了吗?” 方北冥不受蛊惑,没好气道:“就一个名字,找起来哪有那么快。别再试探我们,若不是顾忌王小蝶,我早一巴掌将你拍出来了。” 兰月虽然受限于王小蝶的肉身,但她作为鬼物的能力并不是完全被压制着的。 兰月一点也不怕,她甩了甩袖子,只幽幽哀叹:“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 念着诗句,兰月转身进了屋。 兰月自不会无缘无故念这些诗句,定是从记忆里有感而发。顾九今夜从兰月的言行举止中得出三个信息:她会跳舞c会识字念诗,但诗词凄凉情愁,反应在她与三郎身上的话,可能是久等三郎不归家,也可能是三郎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顾九他们也进了屋,顾九用热水泡脚,方北冥将之前还未完成的桃木木牌继续拿出来雕刻,等到顾九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他感觉方北冥走到他身边,往他脖子上套了个东西。 顾九下意识地伸手摸上去,摸到一个硬硬的木牌,他睁开眼,迷糊道:“师父?” 方北冥摸了摸顾九的头,叮嘱道:“那兰月不是个善茬,这个木牌你戴上,便不怕她再影响你了。” 顾九点点头,等方北冥一离开,他立即就睡过去了。翌日醒来,在脖子上看到木牌时,顾九才想起昨晚那一茬。 今日王小蝶出嫁,因是上门作妾,不得穿正红嫁衣,王大才虽然同意了女儿的请求,但还是觉得丢人,家里只草草弄了一桌席面,招呼几个推辞不过的亲戚。 顾九三个,则作为送嫁人员要跟着去郝家。出门前,方北冥给王小蝶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 之后出了门,三人跟着小轿子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郝家。古人基本是依水而居,顾九他们进村的时候,也从河边经过,与王家村外那条为同一条河,他们找大垂柳时也曾经过这里。 郝家作为地主,院落自然比中等的钻瓦房好很多。抬着兰月的小轿子从角门里进去,不能拜天地父母,所以仪式极为简陋。顾九他们看到了新郎官郝元洲,长得不错,看兰月的眼神极为温柔,旁边等着喝敬酒茶的正室嫉恨的眼神都快把兰月的背影戳出两个洞来。 顾九看郝元洲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一脸温柔,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双眼无神,跟个被操纵的玩偶一样。顾九凑到邵逸身边,“师兄,新郎是不是被兰月蛊惑了?” 邵逸点头:“鬼魅术,厉鬼用来迷惑人心的手段。” 顾九没看到郝元洲的父母,他们三个被请到一边吃茶。 晨迎昏行,新人的拜堂仪式开始时已近黄昏,吃过饭,顾九他们从郝宅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们今晚不能留宿,但要盯着兰月,所以不准备回去,方北冥放了小纸人出去,留意郝宅内的情况。 他们来到河边,沿着河岸走了一段,方北冥准备看下这里有没有水鬼,打算招来问问时,顾九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师父,那里有人。”顾九指着前方,那里隐有火光飘荡,两个模糊的人影面朝着河岸,一蹲一站。 有人在那里烧纸。 方北冥便停了动作,带着两个徒弟过去。 那两个人,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男人,见他们过去,惊慌着就要跑,不过老者腿脚不利索,在地上绊了一跤。 “爹!”中年男人赶紧蹲下。 方北冥也蹲下,查看老者抱着的腿,他随手捏了捏,安抚两人:“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未来几天好好休息便是。” 老者和他儿子见顾九他们是生面孔,又不带恶意,便镇定下来,老者道:“几位是夜晚赶路路过此地?” 方北冥他们今天因为要送嫁,所以没穿道服,方北冥道:“我们是来郝家送嫁的。” 老者闻言,厌恶地皱了皱眉。 中年男人更是哼出声,不过什么都没说,扶起自家父亲就要走。 顾九他们还是想了解一下郝家的,毕竟是王小蝶了心愿的地方,顾九看了看旁边还燃着的火堆,有未燃尽的,烧的是祭奠逝者的冥纸。 顾九出声拦住两人,“叔叔c爷爷,你们怎么对着河流烧纸呢?” 顾九才到人腰际,仰着头说话一脸懵懂,童言童语容易降低人的戒心。那中年男子的神情果然缓和了一下,道:“只因逝者葬生河流。” “那为何要偷偷摸摸祭拜?”邵逸忽而道,见二人脸色一变,想到他们听到郝家时的厌恶冷哼,猜测道:“与郝家有关?” 中年男人又防备起来了,“莫胡乱猜测!” 方北冥央求地拱了拱手:“二位想必也知道郝家今日的亲事,实不相瞒,家中妹子执意要嫁进郝家,我阻拦未成,对那郝家也十分不了解,若可以,还望二位好心提醒。” 方北冥做起戏来一套一套的,中年男人半信半疑:“当真?” 顾九也一副可怜相的央求。 中年男人转头看了看他父亲,见他父亲点头,便左右张望一下,让三人走几步到更隐蔽的地方,然后才道:“这郝家在我看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方北冥奇怪道:“此话怎讲?” 中年男人怜悯地看了一眼方北冥:“今日乃你妹子大喜之日,这话我本不该说来扫你兴,但郝家这事做得实在过分,我便与你说了。你妹子嫁进郝家的这个日子,却是郝家前头那位夫人的忌日。” 郝家莫不是有病,为何要选在这个日子迎新人进门?顾九在心里奇怪,方北冥是直接问出来。 中年男人叹气道:“郝振文对原配念念不忘,惹怒了他如今的妻子郝秋氏,最近几年,郝家在这个时节但凡有什么喜事,都要推到这一天举办。” 却听老者忽然低声骂道:“狼心狗肺的郝振文,人是他害死的,却又假惺惺,害得秀娘死后都不安生!” 邵逸狐疑地看着顾九,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但看他这副惊吓的模样又不像,道:“你以为是鬼?有鬼的话师父挂在床头的阴铃铛早就响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5.第 145 章 哟呼! 地面还湿,顾九他们歇了两天, 等到路面差不多干了, 才洒了小纸人出去。 小纸人们晚上出去, 早上回来,排着队向方北冥汇报情况, 搜寻的第一晚, 就有几个小纸人带回消息, 说自己找到了大垂柳。 顾九他们就按照小纸人们提供的地段找去。 柳树的寿命一般在二十与三十年之间, 少数的可达百年以上。兰月死时在她眼里挺大的垂柳, 经过二十年生长, 若无意外身形要更大才是。小纸人们不过巴掌大小, 看什么都巨大无比, 胳膊粗的小树在它们眼里也是大垂柳, 所以几个地段一一去过后, 顾九他们只确定了三棵称得上是大垂柳。 顾九他们只得又晚上出来, 招来附近的野鬼, 让他们去找。若有经年老鬼, 也向其打听兰月和三郎的消息。 无奈的是,好多野鬼浑浑噩噩忘记了前事, 还都不是本地的, 对于兰月一事并没有印象。 野鬼们白日没法出现,顾九他们就驾着驴车, 去几棵大垂柳的附近村庄打听兰月的消息。二十年时间不短了, 他们打听时都是挑着年纪大的人询问, 却始终一无所获。 顾九捶着走了一天酸软的腿,看着路边河,“师父,这条河有多长啊” 方北冥道:“河流入江海,你说它有多长。” 顾九:“那说不定兰月的尸骨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飘来的啊。”他们那晚找尸骨招的水鬼,就是这种情况。 那这要怎么找呢,明天王小蝶的婚礼就到了,王小蝶的愿望若只是嫁情郎这么简单,那她的愿望明天就达成了。但兰月的愿望还没,鬼契效力依旧在,兰月肯定会待到她自己愿望达成为止,以王小蝶早死的面相,她能挨到兰月愿望实现的那天吗? 拖着一身疲惫,三人回到王家时天都黑了。三人远远地,就看到王家院子里,兰月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嫁衣在翩翩起舞。 没有鼓乐作伴,兰月面带微笑,极为安静地跳着舞。她身段窈窕,步履轻盈,拂袖抬腿顺畅自然,可见生前在舞蹈这方面,便比较擅长。 兰月在原地旋转,顾九看着对方旋转的身影,脑子又晕了起来。 邵逸的剑柄在顾九脑袋上敲了一下,顾九顿时回神。 兰月轻笑两声,以袖半遮面,露出的脸妩媚妖娆,她轻点着脚尖,踏着舞步朝他们走来,缓缓开口:“道长,找到三郎了吗?” 方北冥不受蛊惑,没好气道:“就一个名字,找起来哪有那么快。别再试探我们,若不是顾忌王小蝶,我早一巴掌将你拍出来了。” 兰月虽然受限于王小蝶的肉身,但她作为鬼物的能力并不是完全被压制着的。 兰月一点也不怕,她甩了甩袖子,只幽幽哀叹:“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 念着诗句,兰月转身进了屋。 兰月自不会无缘无故念这些诗句,定是从记忆里有感而发。顾九今夜从兰月的言行举止中得出三个信息:她会跳舞c会识字念诗,但诗词凄凉情愁,反应在她与三郎身上的话,可能是久等三郎不归家,也可能是三郎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顾九他们也进了屋,顾九用热水泡脚,方北冥将之前还未完成的桃木木牌继续拿出来雕刻,等到顾九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他感觉方北冥走到他身边,往他脖子上套了个东西。 顾九下意识地伸手摸上去,摸到一个硬硬的木牌,他睁开眼,迷糊道:“师父?” 方北冥摸了摸顾九的头,叮嘱道:“那兰月不是个善茬,这个木牌你戴上,便不怕她再影响你了。” 顾九点点头,等方北冥一离开,他立即就睡过去了。翌日醒来,在脖子上看到木牌时,顾九才想起昨晚那一茬。 今日王小蝶出嫁,因是上门作妾,不得穿正红嫁衣,王大才虽然同意了女儿的请求,但还是觉得丢人,家里只草草弄了一桌席面,招呼几个推辞不过的亲戚。 顾九三个,则作为送嫁人员要跟着去郝家。出门前,方北冥给王小蝶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 之后出了门,三人跟着小轿子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郝家。古人基本是依水而居,顾九他们进村的时候,也从河边经过,与王家村外那条为同一条河,他们找大垂柳时也曾经过这里。 郝家作为地主,院落自然比中等的钻瓦房好很多。抬着兰月的小轿子从角门里进去,不能拜天地父母,所以仪式极为简陋。顾九他们看到了新郎官郝元洲,长得不错,看兰月的眼神极为温柔,旁边等着喝敬酒茶的正室嫉恨的眼神都快把兰月的背影戳出两个洞来。 顾九看郝元洲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一脸温柔,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双眼无神,跟个被操纵的玩偶一样。顾九凑到邵逸身边,“师兄,新郎是不是被兰月蛊惑了?” 邵逸点头:“鬼魅术,厉鬼用来迷惑人心的手段。” 顾九没看到郝元洲的父母,他们三个被请到一边吃茶。 晨迎昏行,新人的拜堂仪式开始时已近黄昏,吃过饭,顾九他们从郝宅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们今晚不能留宿,但要盯着兰月,所以不准备回去,方北冥放了小纸人出去,留意郝宅内的情况。 他们来到河边,沿着河岸走了一段,方北冥准备看下这里有没有水鬼,打算招来问问时,顾九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师父,那里有人。”顾九指着前方,那里隐有火光飘荡,两个模糊的人影面朝着河岸,一蹲一站。 有人在那里烧纸。 方北冥便停了动作,带着两个徒弟过去。 那两个人,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男人,见他们过去,惊慌着就要跑,不过老者腿脚不利索,在地上绊了一跤。 “爹!”中年男人赶紧蹲下。 方北冥也蹲下,查看老者抱着的腿,他随手捏了捏,安抚两人:“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未来几天好好休息便是。” 老者和他儿子见顾九他们是生面孔,又不带恶意,便镇定下来,老者道:“几位是夜晚赶路路过此地?” 方北冥他们今天因为要送嫁,所以没穿道服,方北冥道:“我们是来郝家送嫁的。” 老者闻言,厌恶地皱了皱眉。 中年男人更是哼出声,不过什么都没说,扶起自家父亲就要走。 顾九他们还是想了解一下郝家的,毕竟是王小蝶了心愿的地方,顾九看了看旁边还燃着的火堆,有未燃尽的,烧的是祭奠逝者的冥纸。 顾九出声拦住两人,“叔叔c爷爷,你们怎么对着河流烧纸呢?” 顾九才到人腰际,仰着头说话一脸懵懂,童言童语容易降低人的戒心。那中年男子的神情果然缓和了一下,道:“只因逝者葬生河流。” “那为何要偷偷摸摸祭拜?”邵逸忽而道,见二人脸色一变,想到他们听到郝家时的厌恶冷哼,猜测道:“与郝家有关?” 中年男人又防备起来了,“莫胡乱猜测!” 方北冥央求地拱了拱手:“二位想必也知道郝家今日的亲事,实不相瞒,家中妹子执意要嫁进郝家,我阻拦未成,对那郝家也十分不了解,若可以,还望二位好心提醒。” 方北冥做起戏来一套一套的,中年男人半信半疑:“当真?” 顾九也一副可怜相的央求。 中年男人转头看了看他父亲,见他父亲点头,便左右张望一下,让三人走几步到更隐蔽的地方,然后才道:“这郝家在我看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方北冥奇怪道:“此话怎讲?” 中年男人怜悯地看了一眼方北冥:“今日乃你妹子大喜之日,这话我本不该说来扫你兴,但郝家这事做得实在过分,我便与你说了。你妹子嫁进郝家的这个日子,却是郝家前头那位夫人的忌日。” 郝家莫不是有病,为何要选在这个日子迎新人进门?顾九在心里奇怪,方北冥是直接问出来。 中年男人叹气道:“郝振文对原配念念不忘,惹怒了他如今的妻子郝秋氏,最近几年,郝家在这个时节但凡有什么喜事,都要推到这一天举办。” 却听老者忽然低声骂道:“狼心狗肺的郝振文,人是他害死的,却又假惺惺,害得秀娘死后都不安生!” 顾九终于敢出声了,“师兄,窗户c窗户!” 顾九转头看了看,又转头回来,“窗户怎么了?” 顾九一愣,脑袋一抬,就见窗户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人影都没有,“刚刚,刚刚明明有个影子站在那的。” 邵逸狐疑地看着顾九,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但看他这副惊吓的模样又不像,道:“你以为是鬼?有鬼的话师父挂在床头的阴铃铛早就响起来了。” 顾九嗫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边几乎湿漉漉的袖子抬起来让邵逸摸,要不是情况这么诡异,他也不会一看到个人影就被吓住,虽然睡的模模糊糊的,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那人影映在窗户上十分清晰,顾九敢保证不是他迷糊下产生的错觉。 邵逸摸了摸袖子,干的。他想了下,指尖翻飞掐了诀,再一摸,果然摸到一手的水。难怪他觉得今晚顾九跟虫子似得一直不老实,换他这样也睡不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6.第 146 章 哟呼!  邵逸注意到他偷摸的眼神,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没生气, 顾九顿时放心了。 取了董秀英的指尖血, 只一个晚上,方北冥就将破阵的符纸道具准备好了。顾九就有点不明白, 既破阵这样容易,师父当时的表情为何又那么凝重呢? 要破乱葬岗的血煞阴龙阵,又还要等下一个七, 也就是顾九他们还需要在南湖郡待七天才行,不过方北冥说他压制了怨气导致对方上次收集不成功, 肯定惊动了对方, 为防有变, 他们需要住到乱葬岗去。幸好董秀英财大气粗, 给了顾九他们更加宽敞足够让三人一起睡下的马车, 还让下仆送了许多的日常用品过去。 虽然没有将军府住的舒服, 但对于住过茅草屋, 野外也睡过的顾九来说, 马车已经算是豪华装备了。 乱葬岗还是和他们第一次去查看时一样,阴阳眼的世界里干干净净的, 不过普通人眼的世界嘛, 就不怎么样了。之前他们看到的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已经被顾九他们烧了, 最近这里传闻闹鬼, 就没人再往这扔尸体, 只有些野猫野狗在这边徘徊。 马车停下的时候, 顾九看方北冥烧了张符纸。 “哒哒哒。” 不一会儿, 马车窗就被轻轻叩响,邵逸打开车窗,一个白色小纸人爬了进来,它的五官是用朱砂点出来的,笔画随意,却憨态可掬,不显诡异,十分可爱。它爬上方北冥的膝头,两只手比划着,发出幼童一般稚嫩的咿呀声。 这个叫纸人术,折出的纸人,与主人心意相通,能替主人勘察c记录所听c所看到的事。这术法功力最顶尖之人,能使手下折出的纸人拥有人的思维,发出人声。方北冥折的纸人,虽然只能发出咿呀声,但他并没有认真的学过这个,所以达到这一步,也算顶尖了。像邵逸,目前折出的纸人,即便画上五官,但想知道它记录的东西,只有将它烧了才行。 小纸人咿呀一阵,方北冥却听明白了,他点点头,指尖在纸人额头上一点,纸人便轻飘飘地倒在他手心上,被方北冥收了起来。 顾九好奇地问:“师父,它说了什么?” 方北冥道:“昨日我离开时,在这里放置了一个纸人。刚才它告诉我,我们离开后,乱葬岗里没有人来过,也没有鬼出现,那背后布阵之人的反击,也不知何时会再来。” 顾九道:“说不定对方是害怕缩回去,将这里弃之不理了。” 方北冥道:“没那么简单,这个阵法,布阵想要成功,必须加入布阵之人的血,阵法被破,他也会受到反噬。而这个阵法,通常来说不会只存在一个,若每个都像这样被发现就弃之不理,除非他不想活了。” 顾九真的很好奇:“师父,血煞阴龙阵,到底是什么阵法?” 方北冥愣了下,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知道你师爹为何会是阴差吗?” 顾九惊道:“与这个阵法有关?” 方北冥点头。 顾九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然方北冥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每个国家的形成,除了会立君主之外,在人眼看不到的世界里,还会化出一只阳龙。阳龙守护着这个国家与子民,国家昌盛繁荣,阳龙的气势便强大,国家弱小,阳龙的气势也会跟着微弱。阳龙气势一弱,它所守护的国家就会容易被各种阴邪侵袭。 曾有一阵,这片土地战乱四起,几乎存于世的各个国家背后的阳龙都十分孱弱,这时候,有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长,以自身的修为与功德,研究出一个用浩然正气化成阳龙提升国家气运以结束乱世的阵法,这个阵法叫升阳龙阵。 十几年前,有个法力同样高深的道士,因不甘自身大限将至,想要强行增加自己的寿命,他将升阳龙阵研究改造一番,最后得出了十分阴狠毒辣的血煞阴龙阵。和升阳龙阵一样,布阵的人必须加入自己的血。只不过升阳龙阵的阳龙相连的是一个国家的气运,而血煞阴龙阵中的阴龙,是与布阵之人自身寿命相连。 布置血煞阴龙阵时,需将无数的怨气c戾气与阴气,投入到一个阵法里,让它们生生不息,再化成阴龙。但因为怨气c戾气与阴气,乃被玄门中人不容,动静大了,这阵法会被毁夭折不说,布阵之人也容易暴露,引火上身。 那名道士考虑到这一点,他走遍大江南北,挑了无数个隐秘的地方,布置下无数个血煞阴龙阵,这些阵法,有的为他造龙头,有的为他造龙身c龙爪以及数不清的龙鳞。 因为部位分开,即便所有部位都有了,但拼凑在一起也只是一条死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用一名命格至阳,体含金庚之气的人的血来唤醒阴龙,醒来的阴龙会染上血煞气,还是非常强大的法器,几乎无人能敌,且阴龙会命定般的与阳龙对抗,吸食阳龙的气运,而阳龙与一个国家的气运相连,阴龙一旦炼成,国家迟早大乱。 当年那名道士做得隐秘,等方北冥他们发现时,对方已经进行到唤醒阴龙的最后一个步骤了。 最后,当然是没有成功。 方北冥回忆道:“当年你祖师爷还有你师爹的师父,以及你师爹,都在那一战丧命。你师爹他们,俱是一身大功德,阴寿超过百年,可以不排队去投胎的,只是你师爹舍不得我,便留在地府做了个阴差。” 顾九问:“那我祖师爷和师爹的师父呢?” 方北冥笑道:“自然是在下面逍遥快活,他们的阴寿比你师爹还长呢,你师父和你师兄,每年都给他们烧好多阴钞下去,你师爹还有俸禄可领,也会孝敬他们,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呢。” 顾九也微微地笑了,如此,那这结局也不算特别悲惨。 顾九忽而又好奇了:“那道士既已准备唤醒阴龙了,那那个被拿来放血的至阳命格的人,又如何了?” 坐在顾九对面一直靠着车壁默默听故事的邵逸,忽然抬眼,看向顾九的视线十分锐利。 方北冥抬手摸了下邵逸的头,再想摸第二下邵逸就扭头避开,并十分目无尊长地瞪了方北冥一眼,方北冥呵呵笑了声,对顾九道:“就是你师兄呀,当年我们能活下来,多亏你师兄呢。” 顾九瞠目:“十年前,师兄才多大呀” “两岁啊。”方北冥说,“别小看了你师兄,他可厉害了,认真起来师父都打不过他。” 顾九重新打量邵逸一番,这么厉害吗?然后在心里自嘲,他们两个一个要被放血喂阴龙,一个从小就面临就野鬼填肚子的境地,果然是师出同门的缘分吗,也不知谁更惨一点。 邵逸似乎不喜欢别人谈论他,推开车门道:“我出去转转。” “去吧。”方北冥也没拦他。 等邵逸走了,顾九尴尬地扯扯嘴角,然后想起昨晚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方北冥道:“师父,师兄的体质很特殊吗?” “是很特殊。”方北冥跟顾九详细说道,“金庚之气,金乃刀剑兵戈,主杀伐;庚位于西方,五行中属金,庚又对应秋季,而秋主肃杀。说简单点,金庚之气就是兵器的锐利之气,而你师兄本身是至阳命格,阳气旺盛,再加上金庚之气,煞气遇上他都要躲避。” 顾九喃喃道:“真厉害啊,但是,这个体质对师兄自身有什么妨害吗?我昨夜在师兄身上,看到好多利器造成的伤口。” 方北冥沉默了一下,道:“你师兄一激动,金庚之气就容易失控,他昨日应是同我一样,遇到了血煞阴龙阵想起往事才会那样。” 顾九蹙眉,“没有办法控制吗?” “有。”方北冥说,“聚阴气,阴气无意识,能很好的平衡他的金庚之气,只是过不了多久,收集到的阴气会被金庚之气吞噬,所以更多时候,只有靠你师兄自己控制,他现在的控制力已经好很多了。” 顾九心里难受,现在好很多,邵逸才多大啊,那他小的时候,是不是浑身都是伤口?试想,一个人从小动不动就被自己无意识的割伤,身体时刻伴着疼痛,如此折磨之下,他脾气能好么,难怪邵逸总是那样暴躁不耐的模样。 顾九想到他身上阴气不是很多吗,“怎么收集,用我身上的不行吗?” 方北冥笑道:“当然是可以的,你怕冷,你师兄怕热。你只稍微和你师兄距离近些,他就会好过一些,不然你觉得以你师兄那头都不喜欢被人碰的性子,会容忍你和他睡一起?” 顾九前一刻还对邵逸同情呢,此时就忿忿不平了,亏他这几天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邵逸被赶下床,邵逸真是太狡猾了! 方北冥拍拍嘴巴,干笑道:“哎呀,我好像说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正这时,邵逸提了两块肉过来,问:“羊肉还是牛肉?” 顾九扭头,瞪着邵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7.第 147 章 哟呼! 顾九他们只得又晚上出来, 招来附近的野鬼, 让他们去找。若有经年老鬼,也向其打听兰月和三郎的消息。 无奈的是, 好多野鬼浑浑噩噩忘记了前事, 还都不是本地的, 对于兰月一事并没有印象。 野鬼们白日没法出现,顾九他们就驾着驴车, 去几棵大垂柳的附近村庄打听兰月的消息。二十年时间不短了, 他们打听时都是挑着年纪大的人询问, 却始终一无所获。 顾九捶着走了一天酸软的腿, 看着路边河,“师父,这条河有多长啊” 方北冥道:“河流入江海,你说它有多长。” 顾九:“那说不定兰月的尸骨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飘来的啊。”他们那晚找尸骨招的水鬼,就是这种情况。 那这要怎么找呢,明天王小蝶的婚礼就到了,王小蝶的愿望若只是嫁情郎这么简单, 那她的愿望明天就达成了。但兰月的愿望还没,鬼契效力依旧在, 兰月肯定会待到她自己愿望达成为止,以王小蝶早死的面相,她能挨到兰月愿望实现的那天吗? 拖着一身疲惫, 三人回到王家时天都黑了。三人远远地, 就看到王家院子里, 兰月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嫁衣在翩翩起舞。 没有鼓乐作伴,兰月面带微笑,极为安静地跳着舞。她身段窈窕,步履轻盈,拂袖抬腿顺畅自然,可见生前在舞蹈这方面,便比较擅长。 兰月在原地旋转,顾九看着对方旋转的身影,脑子又晕了起来。 邵逸的剑柄在顾九脑袋上敲了一下,顾九顿时回神。 兰月轻笑两声,以袖半遮面,露出的脸妩媚妖娆,她轻点着脚尖,踏着舞步朝他们走来,缓缓开口:“道长,找到三郎了吗?” 方北冥不受蛊惑,没好气道:“就一个名字,找起来哪有那么快。别再试探我们,若不是顾忌王小蝶,我早一巴掌将你拍出来了。” 兰月虽然受限于王小蝶的肉身,但她作为鬼物的能力并不是完全被压制着的。 兰月一点也不怕,她甩了甩袖子,只幽幽哀叹:“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 念着诗句,兰月转身进了屋。 兰月自不会无缘无故念这些诗句,定是从记忆里有感而发。顾九今夜从兰月的言行举止中得出三个信息:她会跳舞c会识字念诗,但诗词凄凉情愁,反应在她与三郎身上的话,可能是久等三郎不归家,也可能是三郎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顾九他们也进了屋,顾九用热水泡脚,方北冥将之前还未完成的桃木木牌继续拿出来雕刻,等到顾九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他感觉方北冥走到他身边,往他脖子上套了个东西。 顾九下意识地伸手摸上去,摸到一个硬硬的木牌,他睁开眼,迷糊道:“师父?” 方北冥摸了摸顾九的头,叮嘱道:“那兰月不是个善茬,这个木牌你戴上,便不怕她再影响你了。” 顾九点点头,等方北冥一离开,他立即就睡过去了。翌日醒来,在脖子上看到木牌时,顾九才想起昨晚那一茬。 今日王小蝶出嫁,因是上门作妾,不得穿正红嫁衣,王大才虽然同意了女儿的请求,但还是觉得丢人,家里只草草弄了一桌席面,招呼几个推辞不过的亲戚。 顾九三个,则作为送嫁人员要跟着去郝家。出门前,方北冥给王小蝶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 之后出了门,三人跟着小轿子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郝家。古人基本是依水而居,顾九他们进村的时候,也从河边经过,与王家村外那条为同一条河,他们找大垂柳时也曾经过这里。 郝家作为地主,院落自然比中等的钻瓦房好很多。抬着兰月的小轿子从角门里进去,不能拜天地父母,所以仪式极为简陋。顾九他们看到了新郎官郝元洲,长得不错,看兰月的眼神极为温柔,旁边等着喝敬酒茶的正室嫉恨的眼神都快把兰月的背影戳出两个洞来。 顾九看郝元洲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一脸温柔,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双眼无神,跟个被操纵的玩偶一样。顾九凑到邵逸身边,“师兄,新郎是不是被兰月蛊惑了?” 邵逸点头:“鬼魅术,厉鬼用来迷惑人心的手段。” 顾九没看到郝元洲的父母,他们三个被请到一边吃茶。 晨迎昏行,新人的拜堂仪式开始时已近黄昏,吃过饭,顾九他们从郝宅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们今晚不能留宿,但要盯着兰月,所以不准备回去,方北冥放了小纸人出去,留意郝宅内的情况。 他们来到河边,沿着河岸走了一段,方北冥准备看下这里有没有水鬼,打算招来问问时,顾九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师父,那里有人。”顾九指着前方,那里隐有火光飘荡,两个模糊的人影面朝着河岸,一蹲一站。 有人在那里烧纸。 方北冥便停了动作,带着两个徒弟过去。 那两个人,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男人,见他们过去,惊慌着就要跑,不过老者腿脚不利索,在地上绊了一跤。 “爹!”中年男人赶紧蹲下。 方北冥也蹲下,查看老者抱着的腿,他随手捏了捏,安抚两人:“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未来几天好好休息便是。” 老者和他儿子见顾九他们是生面孔,又不带恶意,便镇定下来,老者道:“几位是夜晚赶路路过此地?” 方北冥他们今天因为要送嫁,所以没穿道服,方北冥道:“我们是来郝家送嫁的。” 老者闻言,厌恶地皱了皱眉。 中年男人更是哼出声,不过什么都没说,扶起自家父亲就要走。 顾九他们还是想了解一下郝家的,毕竟是王小蝶了心愿的地方,顾九看了看旁边还燃着的火堆,有未燃尽的,烧的是祭奠逝者的冥纸。 顾九出声拦住两人,“叔叔c爷爷,你们怎么对着河流烧纸呢?” 顾九才到人腰际,仰着头说话一脸懵懂,童言童语容易降低人的戒心。那中年男子的神情果然缓和了一下,道:“只因逝者葬生河流。” “那为何要偷偷摸摸祭拜?”邵逸忽而道,见二人脸色一变,想到他们听到郝家时的厌恶冷哼,猜测道:“与郝家有关?” 中年男人又防备起来了,“莫胡乱猜测!” 方北冥央求地拱了拱手:“二位想必也知道郝家今日的亲事,实不相瞒,家中妹子执意要嫁进郝家,我阻拦未成,对那郝家也十分不了解,若可以,还望二位好心提醒。” 方北冥做起戏来一套一套的,中年男人半信半疑:“当真?” 顾九也一副可怜相的央求。 中年男人转头看了看他父亲,见他父亲点头,便左右张望一下,让三人走几步到更隐蔽的地方,然后才道:“这郝家在我看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方北冥奇怪道:“此话怎讲?” 中年男人怜悯地看了一眼方北冥:“今日乃你妹子大喜之日,这话我本不该说来扫你兴,但郝家这事做得实在过分,我便与你说了。你妹子嫁进郝家的这个日子,却是郝家前头那位夫人的忌日。” 郝家莫不是有病,为何要选在这个日子迎新人进门?顾九在心里奇怪,方北冥是直接问出来。 中年男人叹气道:“郝振文对原配念念不忘,惹怒了他如今的妻子郝秋氏,最近几年,郝家在这个时节但凡有什么喜事,都要推到这一天举办。” 却听老者忽然低声骂道:“狼心狗肺的郝振文,人是他害死的,却又假惺惺,害得秀娘死后都不安生!” “哎呀!”小纸人被顾九戳倒在地,它惊叫一声,爬起来费力地跑到方北冥身边,掀开他的衣摆钻了进去。过了几秒钟,又悄悄钻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顾九。 顾九觉得有趣,笑了一声。 邵逸看了他一眼,方北冥则回头:“醒了?” “师父。”顾九蹭到方北冥身边坐着,把他衣摆底下那只纸人捏在手里,问:“师父,这些小纸人能活多久啊?” 方北冥道:“纸人术最关键的就是点五官,法力越深,点出来的纸人就活的越久,师父点出来的纸人能活十天。” 顾九看向邵逸:“师兄你呢?” “三天。”邵逸道。 顾九崇拜道:“师兄也好厉害。”他之前也试着折过纸人,站都还站不起来,是一张死纸。 方北冥递了只符笔给顾九,笑着道:“试试?” 顾九跃跃欲试地接过符笔,拿了个纸人在手里,不知怎的,最后点了个滑稽表情出来。 方北冥凑过来说:“你这五官点的倒是新奇。”说着拿给邵逸看了看。 邵逸不知为何从这五官中,品出了点嘲讽的味道,就冷笑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8.第 148 章 哟呼!  唯有邵逸毫无波动, 甚至还对着顾九嘲讽一笑。 顾九顿感不妙, 等从将军府辞别, 他和邵逸跟在方北冥屁股头后, 看他一路走一路找些病弱残散银子,散去一半后终于停了手。顾九刚松口气,就见他师父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店门前,门前挂着八卦镜和旗幡之类的东西,一看就是卖玄门物品的地方。 上次出来买东西,顾九没出来成,这会儿刚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 就见他师父开始大量的买符纸c朱砂一类的道具,这些东西看着价格虽然便宜,但无奈他要的量大,种类还不少, 每样算下来价钱都不低。 转眼间,顾九就见自家师父把还剩一半的钱花到只剩十几两银子。 顾九一言难尽, 他同情地看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邵逸, 有这么个败家师父在, 邵逸还能长这么大,真的太不容易了。 最后, 方北冥扛着一堆道具, 揣着这十几两银子, 到成衣铺里给每人添了两身冬衣, 又去买了头成年驴子, 买了个二手的破烂板车,给驴套上,师徒三人坐着便出了南湖郡。 在板车上,顾九悄悄问邵逸:“师兄,你们以前有过驴车吗?” 邵逸点头:“有过,没钱的时候就卖了。” 都说玄门中人五弊三缺犯其一,五弊是“鳏c寡c孤c独c残”,三缺是“钱c命c权”。顾九的心情就很复杂,他觉得他师父犯的应该是钱,一辈子缺钱的命。 邵逸顾九对邵逸的了解很少,所以目前不清楚他会犯什么。至于自己,顾九觉得反正犯什么他也只有受着,焦虑担忧也无济于事,还挺随遇而安的。 驴车哒哒晃荡出了南湖郡的地界,走的是来时的路,顾九便问道:“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 方北冥说:“回家啊。” “哈?”顾九茫然,咱们是云游道士,不是该云游四方,四海为家么? 到这时,顾九才知道,方北冥虽说自己是云游道人,但其实他们是有驻扎点的。他们在距离南湖郡大约半个月路程远,一个叫荆陵郡的地方,有座道观,是师爹裴屿和他的师父从祖辈继承下来的,后来二人去了地府,这道观便到了方北冥手里,由他打理。方北冥和邵逸一个月里最多能有十天待在道观里,其他时候都是在到处跑。 方北冥笑顾九:“师父要真云游四海,董将军又如何给我递帖子呢。” 好吧,只是行踪略不定了点,还算不上真正的云游四海。 回去坐驴车,比来时好受多了,不过顾九也做好了驴车随时被卖的准备。吃的也还和之前一样,略粗糙的面饼子,偶尔停下来了,小弟会给他们逮只老鼠或者鸡甚至是蛇,让他们打下牙祭。可怜小弟,小小个儿的,却担负起了家里吃肉的重担。 回程他们走的很慢,因为要赚生活费,路过城镇时,都要停留个一天两天,摆摆摊子卖卖卦,偶尔还要拐上一条陌生的路,去附近的门派打听那名布阵之人。 方北冥虽然看起来很穷,但他在玄门中,还是有点名声的。当年不管是他师父还是裴屿师徒,亦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曾经他在一夕之间失去三个亲朋,此事在玄门中,曾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但不管别人如何追问,方北冥死活咬牙不说,其中不乏有人怀疑是他心术不正,谋害了自己的师父,只苦于没证据,又有一些同门给他撑腰,才不能将他如何。 而方北冥之所以不说,也只怕再将血煞阴龙阵此事泄露出去,造成更严重的影响。毕竟玄门中人,也不是个个都是好人的。 当年布置升阳龙阵的道人,是用自身修为和功德,凭一己之力布下的阵法,阵法成时,他满头白发,已是油尽灯枯。阵法是他自己研究出,其中会延伸出什么不好的后果,他应当也有所推算,所以只告知了少数几人阵法的所在地请他们维护,如何布置,却只字未提。 当年,方北冥他们能破血煞阴龙阵,找不到半点记录来帮助,这个阵法,不启动时完全无法事先察觉,最后虽然拼着三条命破了阵,但当时破阵的关键点却在邵逸身上,也就是说当时若没有邵逸,即便再加一个方北冥,四人全死了,那阵法依然破不了。 后来方北冥从邵逸身上找到突破点,才让他找到了破阵的方法。 所以打听人这事,也只能隐晦地打听。 顾九跟着方北冥转了好几个门派,人没打听到,各种素斋倒是吃了不少。顾九就忍不住想,以后如果再遇到喝不起面汤的时候,还可以叫他师父打着拜访同门的借口去蹭点吃喝啊。 这么想着,顾九就发觉自己悟到了邵逸平安长大的真相,想啊,十年前他师父也才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本事肯定不如现在这样厉害,带着个两岁的娃,又是缺钱的命,大抵只有到处蹭吃蹭喝了 这般一边走一边打听,眼看再过几天就要到荆陵郡了。这天傍晚,顾九他们没找到睡觉的破庙,倒是经过了一个村庄。 方北冥在村庄投宿时,一般会以镇宅符抵投宿资费,好在现在的人有事的时候基本都喜欢搞搞迷信封建的。方北冥上前叩门,开门的主人家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眉间堆积着浓浓的愁怨。方北冥说明来意,对方见他带着两个小孩,稍迟疑一下同意了。 顾九跟着进了院子,稍微打量了一下,这家人住的是青砖瓦房,挺大一个院子,家境在这个世界,已算不错。 趁着他打量的这点时间,方北冥与主人家交谈起来,得知主人家姓王,叫大才,家中还有一妻一女。方北冥他们进来时,他妻子王刘氏就带着女儿王小蝶站在另一个门口看着这边。 顾九目光落到王小蝶身上,十六七岁的农家姑娘,穿着一般却整洁,梳着简单也精致的发髻,容颜姣好,只不过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有点发木,看着怪怪的。 顾九收回目光后,忍不住又看了看王小蝶,就见对方眼珠忽然转动一下,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幽幽地盯着顾九,嘴角忽然往上提了提。 顾九哆嗦一下,袖子就被邵逸扯了扯,“进屋了。” 顾九回头拽着邵逸的袖子,凑到他耳旁与他嘀咕:“师兄,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姐姐,看着有点奇怪?” 邵逸就回头看了一下,王小蝶却已转身进屋,身影隐没在了黑暗里。邵逸没看到对方,却没觉得这家人哪里不对,说顾九:“我看你是最近听师父的鬼故事听多了。” 赶路么,无事可做就很无聊,顾九就磨着方北冥给他讲他们以前遇到的各种奇异诡事,跟听深夜恐怖小电台似得,导致本就粘邵逸粘得紧的顾九,晚上睡觉时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邵逸身上。把邵逸烦得不行,当然他抱怨也没用,顾九已经认定他是口嫌体正了。 住的问题解决了,晚饭还没吃。方北冥也没麻烦王大才家,只讨了三碗热水,就着面饼子合咸菜对付了一顿。至于小弟的晚饭,它跟着顾九他们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从窗户跳出去觅食去了。 晚上他们点着自备的油灯,学的学,画符的画符,熄灯时,小弟还没回来。 躺在被窝里,顾九辗转反侧,总觉得这被子和枕头都发潮,隔着衣服睡都十分的不舒服,明明一点汗都没出,身上却黏糊糊的,不由抱着借对方体温把水汽烤干的荒谬念头,往邵逸身边挤了挤。 邵逸被他挤得脾气都上来了,但又深知顾九虽怂却死活不改的特点,只能憋气,“再挤我掉下床了。” “师兄,这被子是不是湿的啊?”黑暗里顾九疑惑的问,瘦巴巴的爪子抬起来在邵逸腰侧摸了两把。 邵逸仿佛被碰到了痒痒肉,整个人跟虾米似的一弹,真的摔床底下去了。 “”顾九扒着床沿,探着脑袋,一脸犯错心虚地看着邵逸。 “你俩别打架啊”方北冥迷迷糊糊地劝架。 邵逸一脸怒容地从床底下爬起来,忍了顾九许久,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一把揪住顾九脸颊,低声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打你?” 顾九脸都被捏变形了,力道还不轻,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口齿不清道:“师兄,我错了,你松手,我疼!” 邵逸勉强顺了一口气,想着熊孩子就是劝教育,见顾九认错也就松了手,重新爬上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9.第 149 章 哟呼! 站稳了, 顾九才看向站在他和男孩前方那个年轻男人,也是个道士打扮,他手里拿着一条黑鞭, 背上还背着几把剑,两边腰上挂着布袋子并其他零碎东西, 走起路来叮当响。 他就是刚才说话的人, 此时正微微弯腰冲小弟招手, 一口怪叔叔哄小孩的语气:“咪咪?咪咪过来, 叔叔这里有肉吃。” “喵。”小弟叫了一声, 却没理他, 绕过他跑向顾九,跳到顾九怀里。 年轻道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直起身,看着前方的老道士,“在下云游道士方北冥,不知阁下是?” 老道士:“无名无姓, 不值一提。” 方北冥似笑非笑,“怕是不敢说,怕我下咒害你?”随后声音便正经起来, “我本是追着灵猫而来, 却不想竟撞见你这恶道士在此作恶。” 老道士将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沉沉道:“贫道受人之托收服恶鬼, 可不是道友口中乱说的作恶。” 方北冥嗤笑一声, 回头指了指顾九:“这小孩虽满身阴气, 却也裹着生气,不过是命格阴了些,怎的也成恶鬼了?” 方北冥点点那一地的红绳,“缚魂链。”又指着小院绕了一圈,“摄魂阵。”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孤零零挂在院门口的布包,“若我没猜错,那里面还装着摄魂钉。哼,抽活人魂魄祭炼小鬼,还说不是作恶!” 老道士眼神阴冷,“道友好眼力,既知道贫道想做什么,便劝道友还是莫管闲事的好,将那小孩还给贫道,速速离去。” 方北冥对老道士的话不以为意,他执着黑鞭向小院走去,从周珊珊身边经过时,低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呆着去。” 周珊珊对那黑鞭带着浓烈的惧意,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缩到一边去。 顾九抱着小弟想去看看周珊珊,被那叫逸儿的男孩揪住衣领,听他不耐警告:“老实待着,过去不怕她吃了你?” 顾九小声道:“她是我娘,她不会吃我的。”至少现在恢复了理智的周珊珊,是不会再吃他的。 男孩却不松手,冷哼一声转脸不搭理他,只看着小院内的情形。 顾九也只得保持着抱着小弟被揪住衣领的姿势站在那里。 小院内,方北冥挥着长鞭在小院里一通乱造,长鞭所过之处,皆有金光闪过。 老道士怒道:“小子张狂,竟破我摄魂阵!” 举剑便朝方北冥攻去。 方北冥与老道士打在一处,他还游刃有余,一边还击口中还道:“你福德宫陷缺,浅窄昏暗,灾厄常见c人亡家破,皆因你心术不正损了阴隙;我观你鼻头曲如鹰嘴,一生奸计,恶业缠身,满身晦气。不得好死的命啊!” 老道士气急:“满口胡言!” 他自腰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肚小玉瓶,撤去上面的黄符,在先前手指上的伤口挤了挤,绕着那瓶口抹了一圈,拇指顶开瓶盖,一缕黑雾从瓶子里窜出来,并伴着几道幼童尖细的嬉笑声。 顾九看得清楚,那黑雾分散开,化成三个约四五岁的小童,面色霜白,眼眶赤红。 顾勇就站在老道士旁边,他见一名小童向他飘来,很感兴趣地绕着他打转,吓得两股战战,“大c大师!” 老道士瞥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老道士召回那贪玩的小鬼,指着对面的方北冥,命令道:“去,给我撕碎他!” 三个小鬼阴森地笑了几声,嬉笑着便冲向了方北冥。 “竟以自身血豢养小鬼,当真自寻死路。”方北冥摇头叹息一番,怜悯地看了老道士一眼,随手将黑鞭扔给旁边的男孩,自背后抽出一柄剑,迎着三只小鬼便冲了上去。 而此时,顾九背后却是忍不住窜起阵阵寒意。 他刚才听方北冥说老道士在小院里布置了摄魂阵,是要抽他的魂魄祭炼成小鬼的,若今夜当真被老道士得逞,那他以后便是做鬼也是身不由己,恐怕要被这老道士驱使到魂散为止。 顾九不由地往旁边那个小火炉挪了挪。 男孩还抓着顾九的衣领,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再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凶巴巴地说什么。 顾九被他两次用这种眼神看,不知道男孩在奇怪什么,又不敢问,只能暂时收起疑惑,看向小院。 方北冥不知是什么来路,本事很是了得,那三个小鬼实力不俗,却依旧被他的手中剑逼得节节败退,小胳膊小腿上惧是会割裂他们黑气的剑伤,每伤一次,他们身上的黑气便少一分。 小鬼们冲到老道士身边,叽叽喳喳,要他放血给他们吃。 方北冥道:“再打,你们就要散了。现在收手,你们或还能入地府攒一丝投胎的机会。” 吵闹的小鬼们安静了一瞬,他们受老道士豢养,帮他做事,也只是因为老道士承诺过在他百年之前会给他们超度,放他们自由投胎去。 老道士面色铁青,持剑在指尖一划,将冒着血的手指凑到三只小鬼面前,眼睛盯着方北冥这边,阴沉道:“吃吧,孩子们,吃饱了杀了他,我便立即帮你们超度。” 小鬼们顿时兴奋了,将老道士放出来的血舔个干净,身上黑气再次暴涨,面容更加恐怖。 方北冥无奈道:“像你们这样的我能一手打十个,要不是看你们可怜,我才懒得管你们。” 语毕,三张符纸并入指尖。 “太上老君,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一道杀鬼咒诵毕,符纸一抛,便好像活了似得,三张符纸同时疾射向那三只小鬼,一张粘上一只小鬼。 “啊!” 小鬼们同时惨嚎一声,落在地上拼命翻滚,迅速地虚弱起来。 而目睹这一切的老道士,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与小鬼之间的关系,他为主,小鬼为仆,他以自身鲜血养鬼,血便是他与小鬼之间的契约,小鬼受重创,他这个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刚才方北冥才会说他自寻死路。 方北冥用剑尖挑起先前被他斩断,被老道士遗忘在原地的缚魂链,握于双手之间,指尖翻动,结印后掌心在缚魂链上一抹,便当黑鞭一样向那三只小鬼甩了出去,卷住他们,然后往身边一拉,再次把链子往三鬼身上绕了几圈,然后随手一扔,就扔到了男孩脚下。 男孩顺势抬脚踩住。 三只小鬼被踩在地上,虚弱挣扎,嘴里嘶叫着,声音着实刺耳。 男孩脚下用力,怒道:“再吵我踩爆你们。” 小鬼们不敢叫了,嘤嘤嘤地缩在一起。 他太凶了,让站在他身边的顾九都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那边的老道士却还在垂死挣扎,他先前带了一柄黑色旗幡过来,就插在旁边。此时他将旗幡拿在手里,指尖就着嘴边的血在旗幡上一抹,原本安静的旗幡无风却动了起来,旗幡上不停浮现出各种狰狞的鬼头,密密麻麻,他们吼着c叫着,想要破旗幡而出。 方北冥原本在朝他走过去,顿时止住脚步,“尚未炼成的百鬼幡,你还真是一条歪门邪道走得彻底。” 老道士得意狞笑几声,“先前是贫道轻敌才让你有机可乘。贫道手里的百鬼幡,虽未炼成,却也只差一只厉鬼而已,对付你,足够了。” 说着,他抓起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寻求保护的顾勇,送到旗幡下面,那上面涌动的鬼头便争先恐后地张开大嘴,啃噬在顾勇脸上c头上。 “吃吧,吃吧!”老道士死死地摁住不停挣扎惨叫的顾勇,一脸疯狂,“吃饱了,才有力气帮贫道干活。” “噗通”一声,魂魄被啃噬完毕的顾勇,面无人色地被扔在地上,已是绝了气息。 方北冥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顾勇,视线重新回到老道士身上。 老道士以血在旗幡上快速画符,嘴里念念有词,便听他大喝一声,“诸鬼听令!” 那些挣扎的鬼头便从旗幡里钻了出来,黑气交织着,飘浮在老道士神周,蠢蠢欲动,只待他一声令下。 老道士指着持剑严阵以待的方北冥,忽而指尖一转,指向站在不远处的顾九:“去,吃了他!” 乱葬岗在顾九眼里就是个大型的垃圾场,烂衣服c破席子,走几步咔哒一声,是不小心踩断的人骨,草丛时而簌簌抖动几下,那是受惊穿梭在里面的老鼠c野物,顾九甚至还在旁边发现了几具腐烂的尸体。幸而如今入了冬,不然这处的味道简直没法想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0.第 150 章 哟呼!  他松开之前下意识搂上对方脖子的手, 冲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双脚落到地上。 男孩没理他,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站稳了,顾九才看向站在他和男孩前方那个年轻男人, 也是个道士打扮,他手里拿着一条黑鞭, 背上还背着几把剑,两边腰上挂着布袋子并其他零碎东西, 走起路来叮当响。 他就是刚才说话的人,此时正微微弯腰冲小弟招手, 一口怪叔叔哄小孩的语气:“咪咪?咪咪过来, 叔叔这里有肉吃。” “喵。”小弟叫了一声,却没理他,绕过他跑向顾九, 跳到顾九怀里。 年轻道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直起身,看着前方的老道士,“在下云游道士方北冥, 不知阁下是?” 老道士:“无名无姓,不值一提。” 方北冥似笑非笑, “怕是不敢说, 怕我下咒害你?”随后声音便正经起来, “我本是追着灵猫而来, 却不想竟撞见你这恶道士在此作恶。” 老道士将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 沉沉道:“贫道受人之托收服恶鬼,可不是道友口中乱说的作恶。” 方北冥嗤笑一声,回头指了指顾九:“这小孩虽满身阴气,却也裹着生气,不过是命格阴了些,怎的也成恶鬼了?” 方北冥点点那一地的红绳,“缚魂链。”又指着小院绕了一圈,“摄魂阵。”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孤零零挂在院门口的布包,“若我没猜错,那里面还装着摄魂钉。哼,抽活人魂魄祭炼小鬼,还说不是作恶!” 老道士眼神阴冷,“道友好眼力,既知道贫道想做什么,便劝道友还是莫管闲事的好,将那小孩还给贫道,速速离去。” 方北冥对老道士的话不以为意,他执着黑鞭向小院走去,从周珊珊身边经过时,低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呆着去。” 周珊珊对那黑鞭带着浓烈的惧意,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缩到一边去。 顾九抱着小弟想去看看周珊珊,被那叫逸儿的男孩揪住衣领,听他不耐警告:“老实待着,过去不怕她吃了你?” 顾九小声道:“她是我娘,她不会吃我的。”至少现在恢复了理智的周珊珊,是不会再吃他的。 男孩却不松手,冷哼一声转脸不搭理他,只看着小院内的情形。 顾九也只得保持着抱着小弟被揪住衣领的姿势站在那里。 小院内,方北冥挥着长鞭在小院里一通乱造,长鞭所过之处,皆有金光闪过。 老道士怒道:“小子张狂,竟破我摄魂阵!” 举剑便朝方北冥攻去。 方北冥与老道士打在一处,他还游刃有余,一边还击口中还道:“你福德宫陷缺,浅窄昏暗,灾厄常见c人亡家破,皆因你心术不正损了阴隙;我观你鼻头曲如鹰嘴,一生奸计,恶业缠身,满身晦气。不得好死的命啊!” 老道士气急:“满口胡言!” 他自腰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肚小玉瓶,撤去上面的黄符,在先前手指上的伤口挤了挤,绕着那瓶口抹了一圈,拇指顶开瓶盖,一缕黑雾从瓶子里窜出来,并伴着几道幼童尖细的嬉笑声。 顾九看得清楚,那黑雾分散开,化成三个约四五岁的小童,面色霜白,眼眶赤红。 顾勇就站在老道士旁边,他见一名小童向他飘来,很感兴趣地绕着他打转,吓得两股战战,“大c大师!” 老道士瞥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老道士召回那贪玩的小鬼,指着对面的方北冥,命令道:“去,给我撕碎他!” 三个小鬼阴森地笑了几声,嬉笑着便冲向了方北冥。 “竟以自身血豢养小鬼,当真自寻死路。”方北冥摇头叹息一番,怜悯地看了老道士一眼,随手将黑鞭扔给旁边的男孩,自背后抽出一柄剑,迎着三只小鬼便冲了上去。 而此时,顾九背后却是忍不住窜起阵阵寒意。 他刚才听方北冥说老道士在小院里布置了摄魂阵,是要抽他的魂魄祭炼成小鬼的,若今夜当真被老道士得逞,那他以后便是做鬼也是身不由己,恐怕要被这老道士驱使到魂散为止。 顾九不由地往旁边那个小火炉挪了挪。 男孩还抓着顾九的衣领,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再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凶巴巴地说什么。 顾九被他两次用这种眼神看,不知道男孩在奇怪什么,又不敢问,只能暂时收起疑惑,看向小院。 方北冥不知是什么来路,本事很是了得,那三个小鬼实力不俗,却依旧被他的手中剑逼得节节败退,小胳膊小腿上惧是会割裂他们黑气的剑伤,每伤一次,他们身上的黑气便少一分。 小鬼们冲到老道士身边,叽叽喳喳,要他放血给他们吃。 方北冥道:“再打,你们就要散了。现在收手,你们或还能入地府攒一丝投胎的机会。” 吵闹的小鬼们安静了一瞬,他们受老道士豢养,帮他做事,也只是因为老道士承诺过在他百年之前会给他们超度,放他们自由投胎去。 老道士面色铁青,持剑在指尖一划,将冒着血的手指凑到三只小鬼面前,眼睛盯着方北冥这边,阴沉道:“吃吧,孩子们,吃饱了杀了他,我便立即帮你们超度。” 小鬼们顿时兴奋了,将老道士放出来的血舔个干净,身上黑气再次暴涨,面容更加恐怖。 方北冥无奈道:“像你们这样的我能一手打十个,要不是看你们可怜,我才懒得管你们。” 语毕,三张符纸并入指尖。 “太上老君,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一道杀鬼咒诵毕,符纸一抛,便好像活了似得,三张符纸同时疾射向那三只小鬼,一张粘上一只小鬼。 “啊!” 小鬼们同时惨嚎一声,落在地上拼命翻滚,迅速地虚弱起来。 而目睹这一切的老道士,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与小鬼之间的关系,他为主,小鬼为仆,他以自身鲜血养鬼,血便是他与小鬼之间的契约,小鬼受重创,他这个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刚才方北冥才会说他自寻死路。 方北冥用剑尖挑起先前被他斩断,被老道士遗忘在原地的缚魂链,握于双手之间,指尖翻动,结印后掌心在缚魂链上一抹,便当黑鞭一样向那三只小鬼甩了出去,卷住他们,然后往身边一拉,再次把链子往三鬼身上绕了几圈,然后随手一扔,就扔到了男孩脚下。 男孩顺势抬脚踩住。 三只小鬼被踩在地上,虚弱挣扎,嘴里嘶叫着,声音着实刺耳。 男孩脚下用力,怒道:“再吵我踩爆你们。” 小鬼们不敢叫了,嘤嘤嘤地缩在一起。 他太凶了,让站在他身边的顾九都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那边的老道士却还在垂死挣扎,他先前带了一柄黑色旗幡过来,就插在旁边。此时他将旗幡拿在手里,指尖就着嘴边的血在旗幡上一抹,原本安静的旗幡无风却动了起来,旗幡上不停浮现出各种狰狞的鬼头,密密麻麻,他们吼着c叫着,想要破旗幡而出。 方北冥原本在朝他走过去,顿时止住脚步,“尚未炼成的百鬼幡,你还真是一条歪门邪道走得彻底。” 老道士得意狞笑几声,“先前是贫道轻敌才让你有机可乘。贫道手里的百鬼幡,虽未炼成,却也只差一只厉鬼而已,对付你,足够了。” 说着,他抓起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寻求保护的顾勇,送到旗幡下面,那上面涌动的鬼头便争先恐后地张开大嘴,啃噬在顾勇脸上c头上。 “吃吧,吃吧!”老道士死死地摁住不停挣扎惨叫的顾勇,一脸疯狂,“吃饱了,才有力气帮贫道干活。” “噗通”一声,魂魄被啃噬完毕的顾勇,面无人色地被扔在地上,已是绝了气息。 方北冥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顾勇,视线重新回到老道士身上。 老道士以血在旗幡上快速画符,嘴里念念有词,便听他大喝一声,“诸鬼听令!” 那些挣扎的鬼头便从旗幡里钻了出来,黑气交织着,飘浮在老道士神周,蠢蠢欲动,只待他一声令下。 老道士指着持剑严阵以待的方北冥,忽而指尖一转,指向站在不远处的顾九:“去,吃了他!” 虽然没有将军府住的舒服,但对于住过茅草屋,野外也睡过的顾九来说,马车已经算是豪华装备了。 乱葬岗还是和他们第一次去查看时一样,阴阳眼的世界里干干净净的,不过普通人眼的世界嘛,就不怎么样了。之前他们看到的几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已经被顾九他们烧了,最近这里传闻闹鬼,就没人再往这扔尸体,只有些野猫野狗在这边徘徊。 马车停下的时候,顾九看方北冥烧了张符纸。 “哒哒哒。” 不一会儿,马车窗就被轻轻叩响,邵逸打开车窗,一个白色小纸人爬了进来,它的五官是用朱砂点出来的,笔画随意,却憨态可掬,不显诡异,十分可爱。它爬上方北冥的膝头,两只手比划着,发出幼童一般稚嫩的咿呀声。 这个叫纸人术,折出的纸人,与主人心意相通,能替主人勘察c记录所听c所看到的事。这术法功力最顶尖之人,能使手下折出的纸人拥有人的思维,发出人声。方北冥折的纸人,虽然只能发出咿呀声,但他并没有认真的学过这个,所以达到这一步,也算顶尖了。像邵逸,目前折出的纸人,即便画上五官,但想知道它记录的东西,只有将它烧了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1.第 151 章 “师父, 师爹!” 顾九和邵逸惊讶地看着两人,他们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吧!正好将刚刚逃走的斗笠男给抓回来了。 适才沮丧的心情一扫而光,两人先将斗笠男和女鬼给困住后,顾九才笑道,“师父c师爹,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身后黑色的通道关闭,一块颜色暗沉的木牌落入了裴屿手里,顾九发现那是一块阴差专用的路牌, 他们之前过年就是借用的这个抄近路回的道观。 方北冥低头看了看斗笠男, 对他们道:“之前我好不容易发现这个家伙的行踪,几次与他交手却都让他逃脱,没想到是他抢了一名阴差的路牌才多次遁逃,这次是我和你师爹追踪路牌的痕迹, 才找了过来。” 裴屿道:“他刚才若不动用路牌,我们还不一定能抓到他。” 斗笠男此时十分虚弱, 已没了再抵抗的能力,他蜷缩在地上, 颓丧中带着浓浓地不甘。顾九看了他几眼, 莫名觉得他有点眼熟。 “师兄,我们是不是已经在哪里见过他了?”顾九问邵逸。 邵逸也神色疑惑,他和顾九一样,觉得此人面熟。 顾九垂眸想了一会儿, 忽然抬头:“你是何道长?” 斗笠男扯动嘴唇怪笑一声, “顾道长好记性, 可惜啊,当时竟没动手将你们两个杀了。” 去年顾九和邵逸刚出来,进入的第一个城市是荆陵郡,在那里他们帮当地富商邹家解决了家中闹鬼一事,当时参与此事的道人术士很多,何道长也是其中一员。那时候何道长还是个中年男人,他自我介绍是迭山郡某个道观的出家道士,因为气质温和,本事也不错,所以当时顾九对他印象还蛮好的。 却没想到他就是背后布阵之人,因不停受阵法反噬,九年时间就从年华正好的青年变成如今这白发苍苍的模样。 何道长作的恶可不少,顾九对他半点都不同情,只是他既能在遭受阵法反噬之下熬过九年,瞧着也不是因为大限将至才会这样做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吗?” 何道长额头抵着地面低笑,笑声中充满不甘和悲愤,“他人性命不过草芥是苍天负我,苍天负我!” 方北冥道:“先出去吧。” 这后院里也实在不能看了,刚才一番打斗,别说周围地面是满地的石头和血迹乱飞,就是顾九和邵逸身上也没一块干净的地方了,被溅得一身血。 前面还困着那么多厉鬼,连带后院的女鬼,统统叫裴屿拿链子锁起来了,身后拉了一串儿,叫来同行全部带下去。 大丫和冯叔一直等在外面,看到顾九和邵逸一身血出来时,怕得不敢上前。 “找到甜甜了。”顾九对大丫说。 大丫在顾九他们身后寻找,只找到一个之前不曾见过的陌生道人,不见甜甜的身影。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甜甜她?” “不在了。”顾九说,“庄子里现在你们还不能进去,甜甜的尸体,等官兵来了后你们再去认领。” 厉鬼们一只不剩,但是这宅子里的阴气和怨气还是那样重,地上还躺着许多被挖出来的尸体,需要报官处理,在官兵来之前,他们还需要将这宅子里的气清扫一番,不然对普通人有害。 大丫呜咽着点头,冯叔也一脸悲伤,眨着酸胀的眼睛安慰大丫。 因要清理宅子,所以顾九他们暂时还不能离开。他们上车换衣服,这庄子里有水井,邵逸直接拿刚打的井水洗了头,顾九就要麻烦点,需要烧热,好在驴车上就有锅和炉子。 在烧热水期间,顾九和邵逸听方北冥说了何道长为何要布下血煞阴龙阵的原因。他和曾经那位老道一样,也是为了延续生命,但又不同,老道是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何道长是为了延续所爱姑娘的。 何道长喜欢的那位姑娘和他同龄,都是玄门中人,何道长和那姑娘一样,原先也是纯善的性子。但后来姑娘出了事,时日无多,只能缠绵病榻等死。何道长自然不甘心看着所爱之人就这样离他而去,背着姑娘替她续命,又从门中长老口中无意得知了阳龙阵之事。 既有第一个将阳龙阵改变成血煞阴龙阵之人,有第二个也就不奇怪了。 何道长想法拿到了长辈手里关于阳龙阵的维护记录,从中一点点逆推,最后真的让他再次推算出血煞阴龙阵的布置方法,于是有了后来一系列的事。 只是天命难违,何道长辗转各地布置阵法没多久,就让带着两个小徒弟的方北冥撞破了。他那时年轻,虽然天赋高,但比起天赋更高的方北冥,就不算什么了,他修为不如方北冥,不敢硬碰硬,多次提前布局暗算追踪在身后的方北冥都以失败告终,而所爱姑娘大限将至又犹如一把刀抵在他背后,催促他不能被其他事耽误,需要不停的布置阵法。 这几年,他受阵法反噬,更加不是方北冥的对手,身体遭受了重创,修炼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等等。”顾九打断方北冥,“他是为别人续命,但是用的自己的血?” 方北冥点头,“他以邪术,用自己的寿数替那姑娘续了命。” 也就是说,何道长这几年身体承受的不只是来自于阵法的反噬,还有邪术对寿数的吞食,寿数短缺表现的方式就是在身体上,会慢慢地衰败。 方北冥叹道:“去年年底,那姑娘察觉到不对,看出对方为她续了命,直接破了邪术,去了” 顾九和邵逸只一心一意的破阵,方北冥在破阵追踪之时,还要查找布阵之人。当年被托付着维护阳龙阵的只有那么几家,方北冥查布阴龙阵的人肯定也要先从这几家查起,所以方北冥知道这些并不难。 先前因为姑娘还活着时,何道长还一直抱有希望,他布置了很多阵法,本来若破阵的人只有方北冥的话,受反噬的何道长不至于苍老至此,但后来加入顾九和邵逸,且两人已经长成,本事不弱,就加速了他的衰老。 心爱的姑娘死了,何道长心如死灰之下,也再没了顾忌,一心想杀他们报仇。但他的身体已到暮年,拿他们再无办法,尤其背后一直有个方北冥在寻找他,还有其他与方北冥关系不错的门派子弟也在找他,他便只能四处躲着,再行暗算之事。 他也很聪明,借机请阴差上来带鬼魂下去时,将阴差打得魂飞魄散,抢走对方的路牌做遁逃之用,次次都从方北冥手底下逃脱。 这次的血池其实也是何道长提前为方北冥准备的,只是恰好是顾九和邵逸会经过这里,他将计就计,做局引了他们过来,想让他们死于女鬼手下,好让方北冥痛不欲生,但是他自己没想到,这个局会被顾九两人识破,反倒将他诈了出来,最终被擒住。 “师父怎么处置他?”顾九问。 方北冥说:“为师打算先将他修为废除,不过虽是如此,但也不是普通人,交给官府只怕会让他逃掉,待明日,师父将他带至其师门,交由他们处置。” 其实他这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他布下的阵法还有许多未破的,顾九觉得,不等他和邵逸将寿阳郡找到的阵法破除完,恐怕他就已经因受不住反噬而死了。 顾九想到什么,看看被扔在那没声没息的何道长,可怜c可悲c可恨。 再看看师父以及站在一旁的师爹,顾九心底微微一叹:虽然师父与师爹还像活着时那样相处,但再有用的法子也不能完全免除人鬼殊途带来的负面影响,不然若人死了与没死时不存在区别,何道长又何必这么的执拗,非要延续心爱姑娘的命呢。 一夜过去,宅子里被清理干净。师徒短暂相聚一场,方北冥就和裴屿带着何道长用路牌离开了。剩下顾九和邵逸收拾收拾,和大丫他们一起去报了官。 这个案子轰动了整个寿阳郡,庄子里先是被抬出二十多具尸体,这些尸体同样被顾九他们清理了,身上的阴怨之气不在,迅速的腐烂起来,味道难闻。而后院的血池里,也泡着十几具尸骨,还有 尚未完全腐烂的肉,过来清理现场的官兵全受不住吐得虚脱,换了好几拨才清理完。 大丫认领了甜甜和其他小伙伴的尸体,这个庄子的主人邓意远,也被抓了起来,接受调查。 邓意远之所以会丧心病狂地做下这些事,就是因为她上了年纪,体力与精力都跟不上,也没了创作的灵感,身心压力巨大的情况下,性子也扭曲了。她心里渴望以暴虐的发泄来平复情绪,然后在何道长的刻意引导下,她收养了在城里流浪的老弱妇孺,不止给自己赚了好名声,还让她整个人重新平和了起来,而且在施虐的过程中,她看到那些身体残破倒在血泊里的女孩们,意外地得到了创作的灵感。 她收集了很多的血液在瓶子里,当情绪暴躁时,她会亲自动手用这些血液浸染绣线。她觉得在重复做这些事的时候,她被禁锢的灵魂得到了释放,那种心灵上的放松c轻快,让她依赖上了这种发泄的方式。 因为她杀的都是被她收养的流浪人员,无子无女c无父无母,所以就算他们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怀疑。两年时间,她通过这样的方式,虐杀了三十多个人,小女孩占了三分之二。 面对这样一个杀人狂魔,得知此事的所有人都要官府严查。 邓意远根本没怎么遮掩,因为之前一直有何道长给她做掩护。何道长一不在,她做过什么事官府随便一查就能查出来。很快,证据确凿,邓意远不认罪也不行了。 她犯下滔天大罪,她的亲人朋友都与她断绝关系,她的银子带了血,他们连她的财产都不想要,全部交由官府。因为关注此案的人甚多,这些银子官府也不敢贪墨,全部发至当地的孤独园。大丫她们这些之前还生活在绣庄里的小姑娘,也都被妥善安置。虽然邓意远收养她们的目的不纯,但也确实教了她们不少东西,让她们有了一技傍身,将来的生活不用怎么愁。 在此案渐渐平息时,权老爷给男鬼的墓地也重新修好了,还给男鬼选了好些墓葬品陪葬。顾九和邵逸也依照承诺,给他在周围布置下法阵,只要此地不经山洪地震,保管百年之内都不会有人惊扰他。 男鬼辞别他们,开开心心回到墓地做宅鬼。顾九和邵逸也辞别权老爷,带着小弟,按照计划好的路线,破阵c清理标记点。 血煞阴龙阵一事自此算是了结,但顾九和邵逸攒功德之路,却并未停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2.第 152 章 哟呼!  茅草屋总共两个房间, 一个厨房,一个是他和奶奶睡觉的地方,奶奶死后,顾九吃完她存下的粮食,之后就全靠小弟养活, 幸而院子里有井,喝水不成问题。厨房唯一的一把生锈缺口的破菜刀早被顾九藏在了枕头底下,这刀对鬼魂无用, 不过对人还是有点威胁的, 趁着老道士没来,顾九将刀用布裹了裹,藏在怀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九今天唯一吃的东西就是那根鸡腿, 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了起来,小弟绕在他身边, 看了看窗户,看了看顾九, 很犹豫。 顾九说:“我有一点点饿。” 小弟便喵了一声, 跳上窗户,转头看了看顾九,然后钻了出去。 顾九追上去,扒着窗户, 透过缝隙看着小弟慢慢地钻进外面的林子不见, 眼睛忍不住弥漫了些水汽。 顾九抬手在眼睛上一抹, 他是故意让小弟离开的,等会儿那老道士过来,他还不知道自己今夜能不能活下去,别让小弟落在对方手里才好。 小弟走后,顾九灌了一肚子井水充饥,然后搬了张三条腿的破板凳,打开门坐在门口,死死地盯着院子外面。 老道士还没来,院子外却黑影重重,个个虎视眈眈。 顾九分辨了一会儿,认出这些多是从别处飘来的新野鬼,原先守在这里的一些野鬼,应当是进了周珊珊的肚子。 背后一阵凉气袭来,顾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周珊珊出来了。 周珊珊穿过顾九,直接窜出门外,靠近最近的一只野鬼,黑雾将其包裹,顾九听着那野鬼凄厉的惨嚎,表情木然。 周珊珊在表达愤怒,以前她这么做,是愤怒于这些野鬼居然妄图对她亲子不利。现在,自然是愤怒他们居然敢觊觎属于她的食物。 她吃的野鬼越多,理智便丧失得越快。 周珊珊一连吃了两只野鬼,身上的黑雾又暴涨了些许,她回到顾九身边,弯下腰凑近顾九,黑雾下的面孔惨白,一双眼漆黑。 她在顾九肩膀边嗅了嗅。 “娘。”顾九主动靠近周珊珊,伸出瘦弱的双手抱住对方,语带濡慕。 周珊珊一抖,恢复些许理智,挣扎一瞬后挥开顾九,飘到他身后。 顾九被挥了个屁股蹲儿,爬起来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天色越来越暗,小弟还没回来,远处两盏晕黄灯火幽幽朝这边飘来,距离近了,顾九才听到两道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而后看到提着灯笼的那两道身影。 顾勇和老道士来了。 顾勇搂着一个在顾九眼里缭绕着黑气的陶翁,脖子上挂着一卷红绳,肩膀上还挂着一个布包。老道士换下了之前穿的藏青道袍,穿了一身看着比较正统的,印着各种符文的玄黄道袍,手执一柄黑色旗幡。 两人依然在院门前止步,顾勇将东西都一一放下。 院墙是用土石块混着稻草垒起来的,勉强圈成一个院子,院门也是竹片编织而成,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已经腐朽不堪。那老道士凑近顾勇,不知道跟他嘀咕了些什么,便见顾勇徒手将院门扯开,脚步犹豫地向顾九走去。 顾九捡起一块土坷垃,冲着顾勇砸过去。 夜色黑,顾勇没躲开,被顾九砸个正着,他“嗷”了一嗓子。 顾九抿着唇,一块又一块地继续往顾勇身上砸,这些土坷垃都是他趁这两人没来之前,从厨房墙上抠下来的,反正都是土墙,材料多得是,这会儿脚边还有一大堆。 顾勇看不清,只觉得没完没了了,不由破口大骂:“该死的小兔崽子!” 他不顾身上被砸的痛楚,疾步上前,探出大掌就要捏住顾九的脖子。 顾九往后一闪,顾勇便与从屋内窜出来的周珊珊来了个面对面。 “啊啊啊!”顾勇吓得大叫。 正常人是看不到鬼魂的,除非他阳气特别弱,顾勇却在来之前用袖子叶擦了眼睛,所以能短暂地看到鬼物。 顾勇被突然出现的周珊珊吓了一大跳,他忍着害怕只往后退了两步。他快速在脖子上摸索了一下,然后手里翻出一块木牌,对着周珊珊,喝道:“滚开!” 躲在周珊珊身后的顾九看到那木牌发出一道红光,周珊珊便仿佛被卡车撞了一般,裹着满身的黑气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 “娘!”顾九叫了一声,就要扑过去查看蜷缩在地上翻滚的周珊珊。同时心惊不已,他就说顾勇怎会这般大胆,以前过来这里是从来不敢进来的,今夜居然毫无顾忌,原是有这厉害的木牌在手。 然而顾九转身跑了没两步,便感觉自己的后领被人拽住,后背传来一阵拉力,顾九听得顾勇在耳边满怀恶意道:“小兔崽子,今夜老子便叫大师收了你和你这死鬼娘!” 顾九现在八岁,常年吃不饱骨子里发冷,一副病弱鬼的身板,他哪有力气与顾勇一个壮年男人抗衡,他被这一拽,直接被拽到地上拖着,然后被顾勇拉着后衣领往屋外拖。 面对周珊珊,顾九还能唤一声娘卖卖可怜,但面对顾勇这个当年要把顾九活埋的爹,顾九却是没报半点对方可能心软的想法。他直接掏出怀里的破刀,扯掉布,使了吃奶的力气往后一划。 这一刀直接划在了顾勇手上,他痛呼之下不由松开顾九,顾九没回头看,爬起来便不要命似得往屋里跑。 缓过劲的周珊珊再次从屋里出来,顾九发现她的黑气似乎少了点,可能是刚才木牌那一击造成的。 顾九扑进周珊珊怀里,“娘,救我!” 周珊珊没说话,从顾九在婴儿时期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八年间,就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后来才知道,周珊珊是哑女。 周珊珊将顾九往屋里丢去,对着顾勇便冲了过去。 顾勇右手一手的血,看周珊珊又出来,恶狠狠地将那木牌再次拿了出来。 周珊珊一靠近顾勇,那木牌便再次发出了红光,然而周珊珊此次却没被撞出去,她身上翻涌的黑雾似乎在与红光做抵抗,然后用她那双惨白的双手掐住了顾勇的脖子。 预想的情况没发生,还被掐住脖子,感到脖子上冰凉入骨的冷意,顾勇惊骇大叫:“大师,快救我!” 那老道士过来后,遣了顾勇来抓顾九,便一直在旁边忙活。他下午时绕着小院走了一圈,就布置了些什么在这里。但顾九冒着被野鬼伤了的危险查看过一边,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此刻那老道士正将那陶翁里的东西按着奇怪的路线洒下去,里面的东西裹着黑气落入土面,顾九分辨不出那什么,却嗅到了丝丝腥臭。 顾勇求救时,老道士也将陶翁里的东西全部倾倒完毕,将那陶翁一摔,破碎声起时,老道士忽然飞身进来,手里多了把剑,口中厉喝:“恶鬼休要张狂,速速退散!” 周珊珊便撒开顾勇,与老道士战到一处。 周珊珊虽吃了不少野鬼,在顾九看来也是鬼中恶霸了,但她身前也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懂如何打架,姿态以张牙舞爪来形容并不为过。老道士不同,他干这行年岁绝对不少,一招一式都透着章法,而且敢对上周珊珊,便证明对方很有信心,能制服周珊珊。 顾九不希望周珊珊出事,至少在今夜不要出事,他看那老道士一脸奸邪的长相,他有预感,如果今夜让对方得逞,他的下场只会比填了周珊珊的肚子还要惨。 顾九左右一看,继续捡起之前没用完的土坷垃朝老道士扔去。 一连躲开两块顾九扔过来的土坷垃,老道士轻蔑道:“雕虫小技。”他叫顾勇,“用红绳按照我之前教你的法子将那小恶鬼捆住。” 顾勇正用从身上撕下的布条给自己的手臂止血,他用嘴给布条打了结,闻声便应了声是,然后将放在院门口的红绳拿过来,就再次朝着顾九走去。 顾九搂着几块土坷垃,一边朝老道士扔,一边躲顾勇。但是院子就这么点大,他的力气与速度还有体型都十分弱势,不一会儿便被顾勇捉住了。 顾勇拿着红绳往他身上套。 顾九往周珊珊那边看了一眼,张张嘴,喊道:“娘,你快跑!” 周珊珊也是分身乏术,顾九知道若自己再叫她来救自己,面对老道士的威胁只怕败得更快。周珊珊虽然想吃了他,但对方好歹守护他这么多年,没有她在,他早喂了野鬼肚子。那老道士不会放过他,肯定也不会放过周珊珊的。 周珊珊一急,就想抽身过来救顾九,却被老道士拦住去路,“想跑?今日你们两个谁也逃不掉。” 顾九被顾勇放在地上,两条腿被顾勇的一条腿死死跪住,生疼,他半点也挣扎不了,上半身连带双手,已经被红绳密密麻麻地缠到了腰际。 “喵!” 绝望之际,顾九听到了小弟的声音。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扑倒顾勇后颈处,双爪发了狠地死命一挠,爪尖便见了血。 顾勇后颈被挠去了一块皮肉,他痛得一个倒仰,顾九失去桎梏,就翻身一滚,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两圈想绕掉自己身上的红绳,却不知顾勇怎么弄的,那红绳依然好端端地缠在他身上。 顾勇忍痛朝老道士喊:“大师,又来了只小畜牲。” 老道士拧了拧眉,看了看周围,然后冲周珊珊道:“等会儿老道再来收拾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