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木犀》 正文 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九皇子 西衫国境内,平壤县,仲春。 一列军队静静的候在驿站门前的官道上,队列整齐,军容肃穆,阳光照在盔甲上反射出刺目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尘土味道,每个人手里的缰绳都拉紧绷直成线,似乎只等主将一声令下便可一跃而出。战马鬃毛在风中飘动,如同烈烈旗帜般鲜明张扬。 如此枕戈待旦的将士,没有人会想到他们已经在此保持这个姿势整整三个时辰了。 是的,三个时辰,从未时到酉时,一动不动。 他们在等一个人。 夕阳已渐渐隐没在远山之后,暮色渲染开来,一片森森凉气,西北的天气说变就变,上一刻还燥热的大地下一秒就寒意深重,天色一分分的暗下去,官道上依旧安静如初,半分动静也无。 军队前站着两人,一人手牵枣红色战马,身披薄甲,二十岁上下;另一人身着深紫色官服,留一把半寸长的黑须,面皮白净,约莫四十来岁。 “何嘉将军。”身着官服那人微一侧身,朝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拱了拱手:“九皇子的队辇延误了这些时候,可是路途中出了什么差错?要不要派人前去迎接?” 被称为将军的那位青年摇了摇头,略略沉思道:“不必,我们再等一刻钟,若是一刻钟后九皇子仍旧未至,想必已在某个驿站歇下了,如此我们便先回去,明日再来。” 身着深紫色官服的人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 一刻钟后—— 视线尽头,尘沙渐起,风中夹杂着远远传来的马蹄声响。 “来了。”何嘉低低的吐出两个字,面上一片冷然,不辨喜怒:“倒是准时。” 海兰青色的车队逐渐出现在眼前,奴仆,宫女,侍卫,稀稀拉拉拖了好长一段距离,中间一顶鸦青色流苏华盖轿辇最是瞩目,明黄色的帷帐高调的彰显着来者的身份,里面的人正是当今圣上最小的皇子,九子慕容烨。 “停!”太监尖细刺耳的嗓音响起,在这空旷的原野上穿透力十足,车队慢慢停下。 身穿深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首先跪下:“臣,西北总督,姜嵩林,拜见九皇子殿下,殿下金安。” 二十多岁的青年紧随其后,一撩战甲,单膝跪下:“臣,天翔军轻步骑将领,何嘉,拜见九皇子殿下,殿下金安。” “” 一片安静。 这就有点尴尬了不是? “劳烦公公代为传达一声。”姜嵩林微微一笑,涵养十足:“想来是舟车奔波太过疲惫,殿下累了吧,要么我们明日再来拜见” 本来可以就这样完美的结束了,然而事物发展总是有那么一两个变数,生活的美好之处就在于它的未知性,因为未知而显得神秘,虽然结局不一定美好,但至少存在即合理。 何嘉就是那么一个“合理”的存在。 姜嵩林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边黑影一闪,马蹄扬起的黄色尘沙飞了满天,阻了视线,只隐约辨别出银色薄甲勾勒出的清瘦背影。 众目睽睽之下,何嘉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很快就有了答案,在所有人惊异的眼光下,何嘉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策马在九皇子车队里穿梭自如,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冲撞皇子车驾,不过要下天牢而已。 幸好他停了下来,在皇宫侍卫反应过来要阻止之前,干脆利落的跳鞍下马,正正好落在一架车轿前,伸手恭敬而虔诚的敲了三下雕花木窗,不多不少,三下之后又是三下。 这木窗上的鸦青色幕帷怎么看怎么眼熟待众人反应过来之时,才意识到这不是九皇子坐的轿辇么?!何嘉在干嘛?!怎么没人拦下他?! 已经晚了,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挑开幕帷,手指修长秀美,根根如玉,姿态婉转,似拈花又似浅笑,端的是无比风流恣意,众人呼吸也随之微微一窒。 然后目光陡然一亮。 昏昏沉沉的天光下蓦地绽出一抹莹然色彩,极柔,极润,极美,让人想起宫廷中进贡的玉色丝绸,柔和,温润,璀璨清贵,光华万千,这样的的色泽勾勒出独属于少年人的清俊线条,黛眉微蹙,星眸半眯,长长卷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灰色的剪影,犹带睡意的侧脸无限美好,挺拔的玉鼻,红唇轻抿,翘起浅浅一抹弧度,显得青涩而又感性,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之类的美妙诗词。 “九皇子殿下。”何嘉微微笑起来,将头一点点靠近慕容烨,准确的说,是尊贵的九皇子殿下的耳朵,用尽浑身力气,大喝出声:“臣,天翔军轻步骑将领,何嘉,拜见九皇子殿下,殿下金安。” 常年在外领兵厮杀之人大多练就一副好嗓子,毕竟在嘈杂的沙场上想要传达消息着实困难,这一嗓子直直灌进慕容烨耳朵里,一滴不漏,简直是无与伦比的酸爽 只见刚刚还睡眼朦胧的慕容烨猛然打了个哆嗦,一个激灵抬起头来,茫然的盯着面前之人,不知应作何反应。 于是何嘉“体贴”且“和蔼可亲”的又重复了一遍。 慕容烨似是终于清醒了过来,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脸:“你口水喷到我脸上了。” “哦?是么。”何嘉宠辱不惊的笑了笑,淡定道:“殿下大概看错了吧,那不是口水,是珍珠霜,养颜的。” 慕容烨困惑的盯着这个人:“可是我刚刚都看见你舌头了,你难道把珍珠霜搽在嘴里不成?” “大大大大大胆!”尖细的太监嗓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声线激昂,义正言辞:“何嘉将军,你竟敢如此放肆的对九皇子殿下说话,这是大不敬!” 何嘉猛地一转身,衣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漂亮的弧线,他耸了耸肩,笑眯眯的说:“大不敬?”然后上前一步,十分“温和”的说:“我乃当今圣上亲封的四品抚远将军,天翔军第二大统领,手下三万轻步骑兵马,你不过宫中六品宦官,见到本将非但不行礼,而且还恣意污蔑于我,不但如此”他顿了顿,再向前迈开一步,栖身下去,眼眸直直锁住那个太监:“你竟敢在我同九皇子说话之际随意插嘴,毫无根据的质疑我对于皇家的忠心,如今国泰民安,皇宫中竟有你这个败类,实乃太平盛世之大不幸,若是不杀了你实难平天下苍生心中之愤懑,皇上在上,今日臣何嘉在此替天行道,替百姓行道,除了你这个祸害。” 话音还未落,利剑出鞘,寒光一时之间大盛,刺的所有人都闭了一闭眼,就是这么一闭眼,再睁眼时只有一具新鲜的,还冒着热气的,头和躯干分离的,尸体。 静。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作为离得最近且是唯一一个没有闭眼的人,慕容烨目睹了全过程,愣愣的睁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哆嗦着嘴唇,看向何嘉:“你杀了他。” “是啊。”何嘉淡淡一笑:“殿下做了错事,总要有人为之付出代价。” 那人面容平静,站姿挺拔,语气是如此的淡然,仿佛有着多么理直气壮的理由,慕容烨睁大了眼,愕然道:“我做错了什么,需要他来替我受过,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杀了一个人?” 何嘉慢慢把剑归鞘,垂下眼睫,冷而静的声音缓缓响起:“殿下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那好,何嘉便一条一条给殿下细细数来。第一,轻步骑在此地因等候殿下而无法归营,殿下耽搁军务,延误军机,违背军规,不体恤军情,是谓不忠;第二,殿下于路途中行进缓慢,比原定时间晚了三个时辰,致使所有人在此一动不动恭候殿下,殿下失信于人,是谓不义;第三,圣旨已下,九皇子应当早日入营担任参军一职,不负圣上苦心,但如今看来殿下未曾将圣旨放入心中,圣上于殿下是君也是父,殿下如此行径,是谓不孝。然而”话音一转,接着说道:“九皇子殿下怎会是这般不堪之人,定是有人故意引诱,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人,乃是国家的蠹虫,一剑杀了他已是法外开恩,想来殿下不会责怪于臣吧?毕竟殿下可不是那种不忠不义不孝且不明事理之人。” 这一番话说蒙了慕容烨,他拿着一双湛亮湛亮的眼眸盯着何嘉,一眨不眨,何嘉坦然自若的迎着他的眼光,掀了掀嘴唇,尖利的白牙一闪而过,像极了某种食肉的兽。 良久—— “走!”慕容烨面色不善的缩回车辇内,摔下窗前帷幔,咬牙切齿的吩咐了一句,不再理会。 所有人都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有爆发矛盾冲突,仅仅是场面一时有些难堪而已,否则就九皇子这骄横跋扈的性子对上冷硬野蛮的何嘉将军,啧,难以想象。 “起!”仍旧是太监的尖细嗓音,只是话尾处颤了又颤,愈发显得孤弱可怜。 何嘉仿佛没看到也没听到,策马离开,官道上恢复了平静,就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响——没人敢提出来今晚在驿站休息一晚,毕竟连尊贵的九皇子殿下都屈服于何嘉将军的淫威之下,这样的一个人,谁惹得起。 “全速前进。” ------题外话------ 新的开始,新的遇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小人之音 “啊,热死了!” 简陋的大帐里是与外表不符的奢华舒适,精雕细琢的漆金房梁,大紫檀雕螭龙案上摆着两尺高的嵌金掐丝博山香炉,正袅袅的向外喷出缕缕轻烟,炉旁随意放着匙著香盒,案前地上铺着纯白色狐狸毛洋毯,两旁各设一对梅花式小几,几上汝窑美人觚,斜插着一捧开得正盛的海棠花,虽是春末,地龙依旧烧的很旺,更显得暖意融融。 雕花大床上,秋香色的锦被后慢慢探出一个墨色“毛团”,正是尊贵的九皇子殿下,只见他仍闭着眼,不耐的挑眉:“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的话,辰时了。” 慕容烨懒懒的应了一声,竟是翻了个身,准备沉沉睡去。 半晌,他猛然又翻了回来,睁开睡意朦胧的眼,表情错愕:“你谁?” “回殿下的话,后勤兵,陈荣。”明明还是一脸稚气的脸上带着不合时宜的坚毅表情,这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原先伺候我的太监呢?” “回殿下的话,何嘉将军把他们遣送走了。” 慕容烨不可置信的高高挑起眉毛,迅速下床,张开双臂,恶狠狠的说:“更衣!我要去找那个该死的何嘉!” “” 没有动静,他朝后瞥了一眼,陈荣一双眼清凌凌的看着他,困惑的问:“殿下是要我为你更衣么?” 慕容烨给了他一个“你说的不是废话么难道本殿下大清早起来伸着胳膊准备做广播体操不成”的眼神,然后就听见他更加困惑的问:“殿下是受伤了需要人帮助么?” “你竟敢咒我?”慕容烨半扭过身,盯住他。 陈荣吓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回殿下的话,只是,只是,我家弟弟四岁起就会自己穿衣服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简直细如蚊呐,微不可闻,然后他面色猛然一变,跪倒在地:“殿下恕罪,我的意思是未曾服侍过贵人,恐唐突了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慕容烨脖子上的青筋跳了又跳,他一把抓过衣架上的外衣,胡乱穿好,冷哼一声离去。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军营,从头到脚都跟他八字不合! 一一 “报,九皇子殿下到!” “进来。” “何嘉你这个狂妄自大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到底想干” 一屋子的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这个刚刚进来的贵客,看的慕容烨生生把“什么”两个字吞下了肚,他深吸一口气,硬挤出一个亲民的微笑,以展示自己的无辜。 “来了就坐吧,刚好大家都在这里,来认认人。”何嘉若无其事的拍了拍左手上首的空位,示意慕容烨坐在这里,完全无视慕容烨怨恨的目光:“九皇子殿下担任的是轻步骑军的监军一职,当主将,也就是我,不在军中之时,全权接管主将一切权利。白桦,胡杨,黎松!” “在。”右手上首位三人出列,单膝跪地。 最前方是一名瘦高个男子,眼角眉梢都透着一抹嘻嘻哈哈之意:“轻军统领白桦,见过九皇子殿下。”其后紧跟着一名古铜肤色的大汉,声音沉稳:“步军统领胡杨,见过殿下。”站在最后的是一个轻袍缓带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只见他不急不缓的下拜行礼:“骑军统领黎松,拜见殿下。” “啧!”慕容烨从椅子上走下,围着三人顺时针转了几圈,又逆时针转了几圈,嘴中啧啧有声,摸了摸下巴,肯定道:“你们三个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 简直废话,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除了易容,可不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令慈真是神勇无比啊。”慕容烨围着他们仨看了又看,仿若观赏珍惜动物般,语气中竟颇为赞叹向往:“要是有机会定要拜访一下令慈,真乃神人也!” 黎松微微笑着开口:“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自从家母在五岁时丢下我们后,我们便再也未曾见过家母,殿下恕罪。” 见慕容烨还想要说些什么,何嘉抢先开口:“西衫国境内两大军队,一名天翔,一名万立。自天翔军与皓月,东昌两国前后夹击灭了南政国后,天翔军元气大伤,驻守边境,约十万人左右;万立军散布各地,拱卫京师,约三十万人左右。天翔军分为轻步骑军与重步骑军,二者区别就在于重步骑军装配了西洋火器弹炮,而轻步骑军没有。重步骑军由姜羽率领,其父为西北总督姜嵩林,共计七万人,轻步骑军由我率领,共计三万人,三将白桦,胡杨,黎松,每人手下七千人,另九千精兵由我直接率领。” 没有给慕容烨说话的机会,何嘉转身指向墙壁上悬挂的地图:“自开国女皇皓月帝统一风云大陆的辉煌历史已过去了三百多年,三百年间群雄辈出,逐鹿中原,问鼎宝座,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特别是两年前皓月国长公主趁与南政国太子联姻之时,联合西杉,东昌两国,于大婚之日一举出兵,灭了南政国,占据整个风云大陆南端,成为第一大国。此后,便形成了四国鼎立的和平局面。” “西衫国国力日渐强盛,若想要扩展疆土,向南,是国力更为强大的皓月国;向东,是绝对不允许触碰的禁忌——天门雪山;向北,是远隔重洋的北齐国;唯有向西,统一沙漠中的异族,才有生机。”何嘉的手指在地图上依次划过,最后圈出了三点:“沙漠中的异族有三个,分别是朔乌,塔尔,羌阜。其中塔尔实力最强,占地最多,羌阜次之,朔乌最弱。” 何嘉转过身来,淡淡道:“值得注意的是,三族虽在百年前就已分裂,但毕竟曾经结过盟,一旦三个百年大族结盟,那么问题就要棘手的多了,因此我们必须保证此次出兵的秘密性。” 慕容烨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嘴里不时跟随他人胡乱应声,整个人翘着腿懒洋洋的瘫在靠椅上,何嘉见状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九皇子对秘密出兵一事可有什么高见?” 听到有人唤自己,他先是浑浑噩噩的“嗯嗯对”随口说了几句,然后猛然反应过来:“不是你说恐怕他们重新结盟么?我觉得你说的对。” 何嘉对于这样的答案却并不满意,一向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脸上露出些咄咄逼人的神色来:“那只是我的见解罢了,睿智如九皇子,难道没有自己的高见么?还是说” 他眯了眯眼,缓缓欺身,逼至慕容烨面前,紧紧盯住此人清湛干净的眼眸,一字一顿道:“是否殿下认为我等无知武夫,不配一闻?” 慕容烨摇了摇头,向后拉开一些距离,仔细端详了在座不同人的脸色,啧啧有声:“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你不要歪曲理解,也不要用激将法,我想说自然会说,我若不想说,你即便对我进行道德绑架,我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但今天,说便说了,没甚大碍。” “两年前西杉,东昌,与皓月国联兵灭了南政,国内两大军队,天翔元气未满,万立南征北战难免疲惫,谁会保证在我们收复异族之时,北齐与皓月不会前后夹击出兵西杉?”慕容烨怡然自得的换了个姿势,仍旧是懒懒散散的模样,言笑晏晏:“这可是灭了西杉的大好时机,我不认为那皓月国的摄国长公主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有北齐王爷元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哦,差点忘了,东昌国的宁昭宁旸两兄弟,说不定也会来分一杯羹。如此说来,啧,此次出兵倒颇为凶险啊!” 大帐里静悄悄的,只有慕容烨端起粗茶杯的窸窣声响,他姿态优雅的将茶杯放在鼻下轻嗅,然后一脸嫌弃的放了回去。 “别一直盯着我看,出点声啊各位,这样还怪吓人的。” 何嘉瞥了一眼慕容烨,吩咐了一句:“都先下去吧。” 半晌,有人极轻极淡的笑了一声:“我竟小看你了。” “唔”慕容烨无辜的摸了摸下巴:“可能是我长得比较人畜无害吧哈哈哈。” “” 所以说话题就是这样冷下去的。 “哦对了,你把我从宫里带出来的太监宫女都赶走了?” 何嘉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军营里没有多余粮食养多余的人,他们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多了一张嘴,很吵。” 说了一堆其实重点就是最后两个字吧 慕容烨默默忍下:“那谁来服侍我?陈荣么?他什么都不会。” 何嘉嘲讽的看着他:“我想问一下啊,尊贵的九皇子殿下,你不会自己穿衣服么?你不会自己吃饭么?你不会自己睡觉么?将近弱冠之年的你,还需要人来服侍这服侍那,你为此感到骄傲么?如果是的话,那你真可悲。” 那你真可悲 那你真可悲 那你真可悲 他有些哆嗦起来,却是气到哆嗦,何嘉怎么敢?!他怎么敢?! “我家弟弟四岁就会自己穿衣服了” 陈荣带着稚气的话犹在耳畔萦绕,慕容烨奇迹般的冷静下来:“那我总需要人来干些粗活。” 何嘉若无其事的点头:“好啊,只要你觉得这样使唤一个孩子没有什么罪恶感的话,我自然没有问题。” 意料之中的咬牙切齿的声音如约响起:“何嘉你这个小人!你就是故意的,你敢不敢承认你就是故意的!” “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你不要歪曲理解,也不要用激将法,我想说自然会说,我若不想说,你即便对我进行道德绑架,我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 何嘉说的话怎么这么熟悉,这种贱贱的语气,似乎刚刚 还没等慕容烨想明白,他就接着说道:“但今天,我就不告诉你。” 然后,挺胸,抬头,收腹,迈步,掀帘——跑! “何嘉!你这个小人!” 一声发自内心的c响彻云霄的咆哮。 ------题外话------ 天好热,好热,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做人的美德 “我以为,你是否对九皇子太不客气了些。”黎松放下手中的兵书,抬头向一旁的人看去,那人负手而立,正凝视着放置在大帐中央的沙盘,闻言漫不经心的随口答道:“是么?” 黎松点了点头,微微叹了口气:“好歹公平些,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总不能一直对所有从帝京来的人都采取这个态度。何况他幼时与你还颇有渊源,你便是稍稍念及旧情” 那人转过身来,面容平淡,正是何嘉。 他嗤笑一声,言语间多有不屑之意:“旧情?你我皆知,他来此不过是积攒军功,好回京行冠礼,为日后封王做准备。我如今只是四品武将,幼时之事在我看来不过大梦一场,日后不必再提,免得图惹是非。” 黎松暗自摇了摇头,却也只能无奈应下。 一室寂寂。 良久,他才听见那人冷而静的声音,先是无端的心神一紧,后又慢慢泛出些意味不明的意味来: “有些梦,一旦醒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同一时间,帝京城,皇宫内。 鲜亮的明黄色攒金丝绣牡丹裙角微微一闪,氤氲开的满是是宫廷中昂贵而稀少的龙涎香气,宽大裙幅下偶有硕大东珠的明润光芒一闪,又一闪,似是高调张扬着一个时代少女最绮丽的梦,梦中有巍峨高华的皇宫,有精致非常的影壁,有微风过处檐角的铜铃声阵阵,华美的裙摆重重叠叠掩盖住的是最不为人知的险恶。 “皇儿离开有几日了?”清清淡淡却又悠扬至极的女声响起,每一个字都在口中缓缓研磨,咬的字正腔圆,每一处停顿都有着仿若歌咏般的韵味,无比悦耳动听。 身后的嬷嬷弯下腰恭敬回答:“回皇后娘娘,九皇子殿下已离开一月有余。” 女子轻轻吁了一口气:“竟是这么久了么,怪不得我整日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皇儿平素在我膝下胡闹惯了罢,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嬷嬷眼中闪过不忍之色:“西北平壤县正逢战乱,娘娘何必将殿下送去如此苦寒之地,奴婢还听闻那天翔军轻步骑军统领,四品抚远将军何嘉,性格冷厉暴虐,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殿下身娇体贵,万一出点什么事” 女子轻笑起来:“皇儿的心性我最清楚,不会有问题的,他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再者,那何嘉将军少年有成,虽不好相处,手下却实实在在握着三万兵马,最重要的是,身家清白,不属于朝中任何一派,这一点就注定了他日后仕途绝对不止于此。皇儿若是能争取到这位何嘉将军,助力将会大大增加。” 嬷嬷愣了半晌,随后只深深叩首道:“娘娘圣明。” 更鼓声声传遍皇宫每个角落,天边红霞渲染开来,盏盏宫灯被点燃,散发着柔亮的光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行至宫殿前,停了片刻,方向一转,却又离开了。 嬷嬷心下一沉,面上不漏分毫:“娘娘,圣上今日曾说酉时来陪您用晚膳。” 话音未落,只见常年跟在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急匆匆的进来行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皇上派咱家来传个话,王贵妃身体不适,皇上就摆驾去了贵妃那儿,说是说是让皇后娘娘不必等了。” “是么?”高居凤座的女子若无其事的拂了拂衣袖,口吻似玩笑似讥讽:“本宫竟不知皇上不仅是治世的明君,还是治病的良药,如此效用,倒是值得人人争之。” 太监呵呵笑着,悄悄伸手拭掉额际的冷汗,不敢搭话。 “下去吧。” 终于回完了话,太监深深弯腰退下,临出殿门前,下意识的向后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让他永世难忘—— 高居凤座的盛服红妆的美人微微垂下眼睫,阳光透过软烟罗窗纱洒在如玉的肌肤上,浅浅勾起的唇角红润,端的是风华绝代,遗世独立,偌大宫殿里,周遭的奢华一瞬间便都成了陪衬。 然后朱门落锁,她缓缓抬头,环佩叮当,定格成一个仰望的姿态,整个人优雅的弯成一个曼妙的弧度。 这是最后一眼。 一一 “本月第四次!”何嘉冷着脸,将手中的军报狠狠摔在桌上:“次次都让人偷袭大营得手,特别骄傲是不是?” 所有人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挨训。 的确失职,一个月内异族四次偷袭,每次却也不大规模戮杀士兵,只屠战马,烧粮草,没人知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他们会再来,甚至连是三族中的哪一族所为都说不清,着实丢脸。 “再这么下去,我看就不用打仗了,打什么打,直接把国土让给他们好不好啊?”何嘉皮笑肉不笑盯着众人,丝毫不带感情的说。 帐内的气压降至最低点。 “哎,让让,对你,就你,让个位啊。” 一声极其不合时宜的男音响起,熟悉的散漫随意的嗓音,分花拂叶般悠闲的身影,一晃,一晃,挤啊挤的晃进了大帐中央。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种腔调,除了尊贵的九皇子殿下,再无他人。 旋即一声轻笑。 “呵。”慕容烨身着锦服华袍,绣金线掐银丝抹额上的蓝色宝石熠熠生辉,闪烁着同主人清湛眼眸中一般的明亮光泽,只是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狡黠劲儿。 果然 慕容烨还没坐稳靠椅就率先开口:“干什么干什么,都阴沉着脸做什么,说你呢,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啊,难不成是未过门的新媳妇跟人跑了?哎,你别拿你那眼神瞪我如果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话,你们都哭丧着脸干什么,做得好给糖吃吗,啊?” 瞧这机灵中透着幽默,幽默中透着诙谐,诙谐中透着可爱的狡黠劲儿,真是恨不得让人拍死他。 可惜当事人不仅浑然不知,还毫无顾忌的摸了摸下巴:“要么加我一个如何,我觉得以我的颜值做个这个表情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你看这样?或者是这样?” 说着说着就摆了几个姿势。 何嘉扯了扯嘴角,十分“诚恳”的吐出一个字:“滚!” “” 简直大快人心。 言语间,帐内的气氛轻松了不少,何嘉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语调不减严厉: “若是这种情况再敢发生一次,在座每人五十军棍!” 慕容烨“唰”的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速度太快以至于站立的一瞬间脑子晕了一晕,恍惚中一把抓住身边人,努力平复了心神:“我,我站起来了啊,都看清楚了,我站起来了。所以,所以,我不是在座,挨军棍什么的,呵呵,与我无关。” 突然有种想骂人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慕容烨呵呵笑着,右手下意识的揉了揉,准备从别人身上收回,然后头也不回的顺便道个谢什么的。 我抽!我抽! 好像卡住了 缓缓回头,只见何嘉冷冷掀了掀凉薄的唇,杀气凛冽的盯着他,视线下移,一只清瘦修长的手探进他的重重叠掩的衣襟处,因指节用力而微微散开,隐约可见两道线条优美的锁骨,散发着一种欲拒还迎的禁欲味道。 众人:“” 这只手,要么剁了喂猪算了 慕容烨如是想到。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何嘉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九皇子殿下,可以放开我了么?” “自然呵呵,这是自然” 这是连笑声都掩盖不了的尴尬。 慕容烨一边干干笑着一边往门口挪去,掀帘的一瞬间又重重摔下,扭头喊道:“我想起来我来这是干嘛的了,何嘉,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要觉得没出多少人命就放松警惕,他们的目的绝对不止于此,你好好想想,战马和粮草的用途。不用谢我!做好事,不留名!哈,哈,哈。” 虽然这个人真的很会惹人生气,但不可否认他的话的确有道理。 何嘉的面色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就凝重起来,他皱眉细细思索了片刻,猛然一惊。 是了! 对方使用车轮战不断骚扰,造成士兵死伤,士气受损;屠杀战马,使得马匹数量不断减少,马是西北荒漠中重要的军事运输要物,马匹的数量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战场上能够上阵杀敌的士兵数量,这直接关系到两方战争的最后结果;粮草的多少也是同理,平壤县地处西衫国最西端,粮草运输十分不便,所以储备粮草的量直接影响供养的人口数量。 原来是这样。 在座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把戏平素战场上很是常见,但他们驻守西北边境已久,来来往往打交道的都是些蛮夷之人,大多思想尚未开化,对于兵者诡道理解的并不深刻,时间一长,他们便也都习惯了直来直去的打法形成了思维定式,猛一下并不能立即反应过来,这么一听,似乎才渐渐回过味来。 “娘的,那帮蛮子何时学会了耍这种把戏。”有人忍不住呛声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嘉眉心紧锁,面上尽是阴霾之色。 他缓缓抬头,眯了眯眼,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射向西北方的大漠深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喜怒——但这才是最最毛骨悚然之处: “再来一次,我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题外话------ 抱大腿,求收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你的口水我的药 “这是什么情况?!” 慕容烨愕然的看着自己帐篷外几乎多了两倍的守卫,全副武装的士兵将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人多的连喘口气都觉得费劲。 陈荣探了探头,回答道:“是将军下的命令,说是近日军中不太平,这些人都是被派来保护殿下的。” 他的话只换来了一声重重的冷哼: “何嘉能有这么好心?别逗了!” “殿下”陈荣有些委屈,想为自家将军辩解,又被慕容烨挥手打断,他不耐烦的说:“以后别跟我提那个家伙,烦死了。” 陈荣瘪瘪嘴,不情不愿的应下。 事实证明,很多时候,报应往往来的比什么都快,正所谓“一语成谶”。 当然,这也让慕容烨进一步加深了对于何嘉黑心烂肺的了解程度。 夜半时分,冲天火光照亮了半边墨色浓浓的天幕,粗大犹如实体的滚滚黑烟扭动着向上延展开去,伴随着尖厉刺耳的鸣角声—— 有人袭营! “啊呀!”装潢华丽的大帐内慕容烨从睡梦中惊醒,面色不善的朦胧着眼,青黛修长的眉紧紧挤成一团:“吵死了!” 并没有人应声,只有不远处嘈杂的兵戟交加声传来。 慕容烨一把把被子拉过头顶。 竟是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暗处有人咬牙,冷冷的注视着床榻上的人影,手指间隐约诡秘细碎的银光闪过,一呼一吸的片刻时间,矫捷健硕的身形如同伏击猎物的野豹,猛然跃向床榻,影子长长的打在地上,而手中之物也终于展现出全貌来,正是一柄弯月尖刀,刀尖映月,直指慕容烨后心—— “再不出来我可是要死了哦,你知道的,我不会躲。”慕容烨没有回头,只在被子中幽幽的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带了闷闷的回响。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就在即将接触到肌肤的那一刹,一根指头平平的探出,就那样静静捺在刀尖儿上,刀,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然后一声轻响。 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弯起扭曲,仿佛是重新一次的回炉重造,而这些痕迹皆是由于那一根纤细的手指产生的巨大阻力,这股力量随着刀身不断反弹,从刀柄到指尖再到心口,猛然一震。断了。 “拎出去,别污了我的房间。”慕容烨皱了皱眉,被子蒙的更紧了些。 一丝极细的冷气钻入,若非帐幕一角还在微微抖动,根本看不出有人曾经进出过,屋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银丝碳燃烧发出的细小“噼啪”声,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乎该睡着的人从未醒过。 一一 塞外的天空高旷非常,连吹过的风都带着股冷冽的味道,一派苍茫之景。如果忽略掉脚下被染成深红,经了一夜又冻成赤紫的草地的话,慕容烨心情大概还是不错的。 今日军营内少有的没有出早操,来来往往嘈嘈杂杂的都在忙碌,尸体与伤员交错纵横的躺着,呻吟声不绝于耳,偶尔还有几处冒起黑烟。 看来昨天伤亡不轻。 慕容烨这样想着,脚下不停,走到主帐旁也不管门口没人就一撩帘幕:“何嘉” 尴尬。 非常尴尬。 尴尬到家了嘿。 他脑子里不间断的闪过无数个念头,其中竟还夹杂着类似于“我天!我看到了什么!”“腰这么细!皮肤看起来蛮光滑哦!”“他受伤了?”之类的鬼想法。 “呃,那个,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哈哈,我,我就先走了,那什么,你,继续继续”边说边小碎步往后退,就在身体即将完全退出主帐之际,衣领被人狠狠一揪,一股大力把他重新拽了回去。 “啊!疼!轻点啊,何嘉你干嘛!” 伴随着重重的一击,世界安静了下来。 慕容烨倒地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还有没有天理了!两个大男人之间就是看光了又能怎么样!怎么就没人来管管这个该死的何嘉!他可是皇子!动不动就打啊打的,何嘉以后绝对找不到媳妇! 何嘉冷冷的盯着陷入昏迷的人,把滑落至腰际的染血里衣重新穿上,一丝不苟的扣上扣子,衣领严丝缝合的贴紧脖颈,胸前看不出丝毫起伏,冰冷生硬的盔甲套在身上无端的使人心安。 至于这个人何嘉眯了眯眼,手指青筋暴起,一根一根的攥上腰间佩剑。 杀了他。 杀了他就没人知道他的秘密了。 杀么? 九皇子若是薨在这里,麻烦便大了。 何嘉想了想接驾时那铺陈华丽的排场,罕见的有些作难。这毕竟是个皇子,而且是当今圣上与皇后的嫡子,虽然年岁最小,但从一出生就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主儿,如果莫名其妙的折在了大西北,还是刚刚上任就在他何嘉的手下护着出了事,总要有个说法。 不好交代,而且容易引火上身。 粗略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何嘉决定暂时不动他,但是必要的苦头是一定要让他尝尝的,好叫这尊贵的九皇子殿下仔细管住他的嘴。 怎么让一个晕过去的人迅速清醒过来呢? 答案:一盆带着冰碴子的冷水。 “哗啦” 慕容烨果真立马就哆哆嗦嗦的睁开了眼,缓了一缓神,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抬手,颤抖着指向站在一旁垂目看他的何嘉:“大大大胆!你你,竟竟敢打我!还,还泼我冷水!” 何嘉淡淡的瞥他一眼,见他平日里一张精致又神采飞扬的脸冻的惨白,乌黑的发丝被水浸湿了贴在颊侧,眸光萧瑟,绯红柔软的唇也已泛青,只有上齿细细密密的在下唇咬出些血色,无端的令人咂摸出一股凄艳的味道来。 估计是真的吓着了,冻着了。 然后他又把目光移向正指着自己的手,指尖青白,还在不停颤抖。 突然间,何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一边栖身下去一边把慕容烨拉向自己,微微眯眼,目光凝成一线,危险的盯住面前之人,两人之间距离太近以至于呼吸可闻。 慕容烨不自觉的屏了息。 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何嘉吐纳间暖暖的热气扑面而来,甚至能看清何嘉脸上细小的疤痕,那道伤疤浅浅的卧在眼梢处,盛着一泓光影倒像是颗小小的泪痣,很是动人。 他不禁心头一松,模模糊糊的想起些什么来,却又飞逝而去。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何嘉错过了他的面颊,堪堪停在耳畔,这场景在外人看来简直称的上是“耳鬓厮磨”四个字,然而只有两位当事人才知道现在到底在发生着些什么。 “告诉我”何嘉低声说着,缓慢而带着引诱:“刚刚,你看见了么?” 慕容烨目光不知怎的有点黯淡:“我看见了。” 听着咫尺间近乎柔软的语调,暖暖的气流呵在耳蜗里,整个人也像是泡在温水里,上下沉浮的,舒舒服服的,想对人敞开心扉的,把一切都献给这个人。 “嗯,好。来,继续跟我说,你看清楚了么?” “看清楚了。”几乎是喃喃自语着。 “哦,这样啊。你不会告诉别人你刚刚看到的事情,对不对?” 这一次,慕容烨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茫然的看着眼前,眼中似起了一场大雾。 似乎有人轻笑了一声。 “没关系,来,跟着我念,我永远不会把我刚刚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念。” “我永远不会把我刚刚看到的事情说出去。” “真棒,那么张开嘴巴,奖励一下吧。” 没有丝毫迟疑的,乖乖张开了嘴。 何嘉嘴角缓慢的绽开一个微笑,手中不知何时握有一颗药丸,黑漆漆的,表面坑坑洼洼的,散发着腥苦的味道。 “来,张大嘴,啊。” “啊。” 药丸顺顺利利的送入了口内,而慕容烨依旧张着嘴,他仍在微笑: “闭上嘴,咽掉。” 一切都在朝着预定的方向发展,就像河水分流时按照河道顺利而随意的分流开,又比如利刀从内破开柔软易碎的豆腐,有一种隐蔽的快感。 然而毫无征兆的,手指在即将抽离之际被含住了。 何嘉皱眉,有些懊恼,他也太听话了些,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药丸丢进他嘴里而并非亲自用手指送进去。 温热的口腔简直令人头皮发麻,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顺着脊背乱窜,直叫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太受不了了,何嘉马上决定抽回自己的手指,即便这样的动作过大可能导致他的意外清醒,但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也已经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就在此时,一个湿润柔软带着热度的东西灵活的缠上了他的食指指尖,轻轻一触,似在挽留。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嘉觉得自己头发都能竖起来了,被吓出来了一身冷汗,一时间心跳加速,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 更可怕的是,慕容烨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牙齿轻轻叼住他的指尖,就这样衔着,什么也没干。 就是这样,何嘉却觉得下一刻他能嘴一合,直接咬掉自己的指尖。 冷汗涔涔。 可是没有办法,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气力,根本动弹不得。 于是他眼睁睁,眼睁睁的看着慕容烨嘴角绽开一个流年静好的微笑,然后缓缓将自己亲手送进去的那枚药丸,吐在了掌心。 上面还闪着水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高调做男人,低调做女人 何嘉怔愣着看向自己手心中的药丸,又看了看一脸高深莫测的慕容烨,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慕容烨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他的脸色,若不是时机不对,简直想来壶小酒几盘瓜果哼个小曲儿庆祝一下,看戏都没这么有意思。 还想和他斗? 也不看看他从小在哪儿长大的! 京城啊!皇宫里啊!那才叫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压抑着笑,假意咳嗽了两声,装模作样的沉下了脸:“何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不把皇家放在眼里!我这就去传书给父皇” 慕容烨从来没想过一个人可以无赖到这种地步。 他话都还没有说完,那原本一言不发低着脑袋看似屈服的何嘉瞬间暴起,直接把他扑倒在地,一手把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另一手重新就要把还沾着水光的药丸塞到他的嘴里。 何嘉身上可还穿着盔甲呐! 冰冰凉硬邦邦沉甸甸的直接就压上来,差点没把他压个半死,他奋力反抗着,头左扭右扭就是不肯让何嘉得逞,手也没闲着,使劲扒拉,希望能把何嘉从他身上推下去。 那药丸在他嘴边滚了又滚,就是塞不进去,他更是闭紧了牙关,怎么也撬不开。 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何嘉眼眸一深,硬生生的要把药丸搓开揉碎在慕容烨的牙齿之上。 慕容烨惊愕的瞪大了眼,头一次!头一次!竟然有人敢这么对他! 而且他的牙被搓的好痛! 最要紧的是,他嘴里尝到了药味 这招居然管用! 他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一手拽住何嘉背后的盔甲往后扯,另一手直接印在何嘉的脸上把他往后推,两条腿在地上乱蹬,整个人扭来扭去,仿佛一个大蚂蚱。何嘉也没好到哪儿去,面部表情几近狰狞,满手都是药丸的渣滓,正拼了命也要塞进去一点算一点。 这架打的毫无条理,毫无美感。 突然,慕容烨身体一僵,安静了下来。 而何嘉阴侧侧一笑,膝盖朝他两腿之间顶了顶,换来了一声倒吸冷气:“何嘉,你,你这个无耻之徒!” “殿下可要想好了。”何嘉慢条斯理的又向上挪动几寸,道:“这可关系到慕容氏的未来呐,保重啊殿下。” 慕容烨目光凶狠的看向他:“你别乱动!你想让我干嘛!说!” 何嘉正色道:“很简单,乖乖的吃了这个,我就放开你。” 我还怎么吃! 这玩意儿已经全搓碎了粘在我的牙齿上! 慕容烨悲愤的在心里咆哮,说:“没法吃了好不好,你给我换个新的。”刚说完又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急急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何嘉理所当然的微笑:“江湖人称‘黑心烂肺丸’。” ! 慕容烨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你明目张胆的,在给我喂毒药?!” 他笑的愈发温柔:“这是自然,殿下。” “我,我招你惹你了!你怎么这么狠!” 何嘉欣赏着他,如同在欣赏一幅赏心悦目的画作:“我问你问题时你说你看见了且看清楚了,可我根本没问过你看见了什么,你就告诉我你看见了。殿下,你说奇不奇怪?” “那你以为你就对的起我么!”慕容烨底气不足的朝他嚷嚷:“你故意给我的帐篷增添守卫,却把自己的主帐布置的极为简单,这难道不是故意混淆敌军视线,把偷袭者都引到我那里去吗?” 他波澜不惊的呵呵两声:“我劝殿下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我知道你看见了。” “我昨天可是遇刺了!你还想否认吗?” “哦?”何嘉话音一转,意有所指的问:“遇刺了是么?可我看殿下不是如今好好的么?那刺杀者的尸体呢?您怎么就偷偷处理了呢?世人皆知九皇子殿下身无长物,不会武艺,能活到现在也真是命大啊!”然后语调一低:“废话少说,你到底承不承认?” 慕容烨气恼的冲他一顿乱吼:“我看见了什么啊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你让我承认什么!你干嘛从第一天起就一直针对我!我看在你是个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你还得寸进尺上了,你难道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啊?我告诉你,今天这件事我就和你没完!死磕到底!” “磕,当然磕,必须磕。”何嘉大有赞同之意的点头:“把话说清楚了,我是个什么?” 说着说着,手下手下力道不仅不松反而更加使劲,几乎要在慕容烨的颊侧生生抠出来一对酒窝。 “疼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到底是个什么?” “啊啊啊!疼死了!” “你,说,不,说?” “不就,不就是个女人吗!” 何嘉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当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却还是心头一沉,几近窒息。 慕容烨,果然看见了。 早知道就应该更小心一点的,还是太大意了,以为门口没有士兵守卫,很不起眼,就没有人会贸贸然的掀帘而入,还是失算了。 何嘉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滴水不漏,手指一松,放开了慕容烨。 “无论如何,这药你是已经吃下去了,分量不够但同样能要了人的命,你若管好你的嘴,每两天我会给你一份解药,乖乖听话就是。”他对气喘吁吁的慕容烨说道:“你是皇子,我现在还不能杀了你,但不能也,非不为也,你记好这句话,惹恼了我大不了就玉石俱焚,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慕容烨正“呸呸呸”的朝外吐着药渣,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得,没有言语。 确定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后,何嘉率先走出了大帐。 竟是谁也没有再提及女儿身之事。 一一 连日来的袭营搞得人心惶惶,军中各将领皆疲惫不堪,面露苦色。偷战马,烧粮草,看起来像极了小孩子的把戏里,却无端的透着些阴恑狡诈之意,令人背脊发寒。 黎松一路看过去,不禁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作战就讲求一个“勇”字,如今士气如此低靡,未战已失先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然后他一抬眼,就看见了负手站在一旁的何嘉,面色无比冷然。 “黎松,这仗有点蹊跷。”何嘉转过头来,看着他说。 他没敢和何嘉对视,低头盯着被马蹄践踏的夯实的土地,“嗯”了一声。 是有点不对劲,但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他心中模模糊糊的有了个猜测,却不能说。 绝对不能说。 “将军,若再不想个法子,怕是”黎松一拱手,犹豫片刻,决定先不管这些,说出了自己内心的忧虑:“怕是不太妙了!” 何嘉没有说话,只是遥望着远方的荒原,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后,他才慢慢的说:“如今是暮春时节,那么,我倒是有个主意。” 一一 “不行,绝对不行,你想都别想。”军帐内,白桦的头摇的像只拨浪鼓,语气决然:“这事太冒险了,我不同意!” 何嘉眼皮子抬也没抬的说:“这事轮不到你同意。” 白桦急了,推了推一旁沉思不语的黎松和胡杨:“哎哎,你俩倒是说句话啊,将军犯傻咱不拦着吗?快劝劝啊!” “是有点冒险了。”黎松吐出来几个字,又紧紧闭上了嘴。 白桦希冀的看向了胡杨。 胡杨涨红了脸,憋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却什么也没说。 他就知道!大哥一向以将军马首是瞻!根本就不会反驳他! 白桦彻底急了,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几分:“往日开玩笑归玩笑,我到底也是个统领,哪有你这样一声不吭的就私自决定的啊,而且这事太冒险了,你是四品抚远将军,怎么也轮不到你亲自去,绝对不行。更何况,更何况”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有些底气不足:“你还想把九皇子也带过去。” 正在捧着杂文艳史读的起劲儿的慕容烨浑身猛的打了个寒战。 “冷死了!陈荣,添点碳!” 何嘉不急不缓的听他说完,然后淡淡道:“我要带着他自有我的道理,现在已临近夏初,再不动身就来不及了,准备一下,明天就动身。” 白桦一惊,直嚷嚷开了:“不行不行!绝对不可能!你都多大了你还这么任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非要自己去,别人去还不行,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睛盯着你呢,你亲自去有能什么好?是能换个脸了还是能换个身体了?就你去,走不了多远就会被认出来了,不信走着瞧!” 想不到何嘉听了他的话竟陷入了沉思,白桦心头一喜,以为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马上要改变主意了,结果何嘉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拧着眉头,忍着恶心道:“你说的太对了,我又想了想,还非得我亲自去。” 然后长吁了一口气,有些愤愤然的说:“若真是这样,我牺牲也太大了我!拿不下朔乌,塔尔,羌阜,我就让他们给我陪葬!” 三人面面相觑。 “去。”下了决定后何嘉显得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吩咐白桦:“通知九皇子,明日卯时大帐,哦不,他的帐篷里见,让陈荣给他今晚给他秘密的收拾包裹,去吧。” 白桦已经无话可说了,颓着膀子去了。 事已至此,黎松只得无奈嘱咐:“将军,记得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胡杨也说了句:“路上小心,平安归来。” 何嘉从善如流:“放心吧,我一定高调做人,低调做事,路上归来,平安小心。” “” “”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题外话------ 我尽量保持在两三天一更,求收藏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唐门的人 原本打算天一亮就悄咪咪从军营溜走的何嘉,把路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预测了一遍,甚至包括慕容烨那家伙以上茅厕为名想要逃跑结果掉进了坑里她深明大义的把他捞出来的突发事件,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诡异的现状。 一身红衣的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指着她大喝:“淫贼!哪里逃!” 旁边的慕容烨目光一呆,动作定格在弯腰从栅栏里钻出来的那一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何嘉倒是果断,一把把他扯过去,往少年面前一推:“给你的淫贼,别吵吵,我们有事要办,随你怎么,别弄死了就行。” ex? “不是他!”少年娇叱:“是你!淫贼!” 何嘉差点笑出声,反手指向自己:“我?” 结果收到了少年肯定的点头。 “啧。”她一边努力的把慕容烨弄上马,一边冷笑:“姑娘你讹谁也不该讹到我身上的,我倒是想对你做点什么”说着从下往上近乎贪婪的扫视了一遍红衣少年的身体,从足尖到发丝再到一双剪水秋眸,直把对面那人看红了脸,然后意有所指道:“可惜爹娘没给我生出来。” 慕容烨恨不得立刻鼓两声掌,精彩啊!太精彩了!这明目张胆的调戏!水平真不错! “你你你你你无耻!”见男扮女装被识破,那人索性也撕破了脸皮,没羞没臊的大喊:“来人呐!抓贼!来人呐!” 本来还想陪她玩玩的何嘉瞬间冷下了脸,把包裹一股脑的塞进慕容烨怀里,上前几步,一撩衣摆,干脆利落的抬腿,踢-- 马的膝窝受力,一时站立不住,倒在地上,马背上的少女急急忙忙的一个旋身下来,勉强站稳到了地上。 有点功夫。 何嘉把一切都尽收眼底,然后拍了拍衣边的灰,嗤笑一声:“小姑娘,我早警告过你了,别吵吵,你话怎么这么多呢?” 她眼里含着一泡泪,有些不知怎么是好,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发蒙。 慕容烨估计她八成被何嘉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着了,难得同是天涯沦落人,他想着昨天大半夜收拾东西的莫名其妙,为了解药还不得不低头的咬牙切齿,就不禁有点同情心泛滥:“嗳,你叫什么?” “唐霓。” 他有点惊奇:“你是唐门的人?” “嗯。” 就是这一问一答的时间,巡逻的卫兵似乎是发现了这里的骚动,正在慢慢朝这里聚拢来。 平身第一次,何嘉唾弃起自己来,干什么把巡逻时间规定的这么频繁!这下好了!想走都走不掉了! 她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仰头看了一眼慕容烨,正好慕容烨也低头看向她,两人目光相接--然后慕容烨微微一愣。 他和何嘉相处了几日,却从未认真的打量过她的脸。 一张平淡清瘦的面孔,被边疆凛冽的北风打磨出风沙的痕迹,比一般人略高的颧骨撑起倔强的弧度,鼻梁挺直,唇色凉薄,瞳孔漆黑一片,映出漠然的神情。 像是冬日悬崖边的寒风,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道和凛冽的味道,理应冰冷而绝望。 若是个女儿身,这模样倒是算不上好,慕容烨想起那些见过的知书达理落落大方的京城闺秀,暗自皱起了眉头,她的长相太偏“硬”了。可即便如此,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舍得放出来扮男装去参军。 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忽然觉得何嘉有点可怜。 而此时何嘉却不知道他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眼睛猛然一亮,计上心来,深吸一口气,沉下了脸,冲慕容烨大吼一声:“九皇子殿下!您身份尊贵,怎可行欺辱未出阁的少女之事!简直无耻!” 慕容烨:!∑(°Д°ノ)ノ 唐霓:(⊙一⊙) “我今日便要替这可怜的姑娘讨回一个公道!”她一个跃起,抽出剑直直的指向慕容烨,大开大合的起手势摆好:“领教了!” 然后迅速刺向他。 路旁不远处的树叶微微作响。 慕容烨下意识抬臂一挡,手心里被粗暴的塞进来一个冰凉光滑的物件,他还没反应过来,何嘉一脸“悲愤”的盯着他,手捂住左胸口,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似乎是不堪重负,跌倒在地。 “殿下好,好功夫” 再然后就手一松,头一歪,眼一闭,腿一蹬,不作声了。 发生了什么? 慕容烨一懵,随后就迅速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的看着地上装死那人,恼的不行,一甩手跳下马,把手里被何嘉强行塞进来的剑丢在一边,对着围上来的士兵高傲的一哼,示意把他们将军抬回去,冲着所有愤怒的目光一扭头,不解释! 背地里早就把何嘉骂了个狗血淋头。 以前怎么没发现! 妈的!是戏精本人没错了! “哎哎哎,那我”唐霓突然意识到自己看戏看过了头,急忙出声。 慕容烨恶狠狠的瞪她一眼,看着这个传说中“被九皇子欺辱的未出阁的可怜少女”,硬邦邦丢下两个字: “带走!” 一一 军帐内,随行大夫收回医药箱,随意开了几张清热下火保肝护脾的方子,迅速离开了。 何嘉立马精神抖擞的睁开眼,冲站在一旁的白桦责斥道:“都跟你说了我今早走,怎么不知道把巡逻的士兵调开?” 白桦委屈巴巴的回:“我调开了啊!谁知道这怎么回事?” 她起身的动作一顿,然后似乎毫不在意的嘱咐道:“行了,记得对外声称我被九皇子打成重伤,包袱给我,走了。” “哦。对了将军,殿下把那个唐门的人带回来了。” 何嘉点点头,又听白桦纳闷的问:“九皇子怎么会和唐门的人扯上关系?明明朝堂和江湖隔得这么远真是奇了怪了。” 她意有所指的望向帝京城的方向,轻抬了下巴,嗤笑一声:“有些人耐不住寂寞又要作妖了呗让黎松看住了那个唐门的人,你们心眼不够,少接触。” 白桦显而易见的不服气,没有把何嘉的话听进去。 一个十七c八岁的姑娘罢了,来到全是大老爷们的军营里,谁吓唬谁还不一定呢! 何嘉也没仔细注意他,出门去找慕容烨了。 白桦想了又想,一挑眉,往看押唐霓的帐子走去,准备去会会“有心眼”的人。 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后来有了一切。 另一边,何嘉和慕容烨终于又一次钻出栅栏,成功的站在了官道上。 “我们是要两个人共乘一匹吗?”慕容烨盯着眼前的战马,费力的思索着问。 何嘉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于是他表情愈发难看:“那男女之防怎么算?我其实不是很想对你负责” 何嘉:“” 妈的老子在军营中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居然有个智障说负责还要男女之防?! 也许是看何嘉的脸越来越沉,慕容烨“好心”补充道:“如果你把解药给我其实我还是可以考虑一下收了你的” 何嘉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直接撩衣袍上马,冲着还站在原地的慕容烨冷冷道:“我骑马,你跑。” 跑?! 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九皇子殿下完完全全被惊住了。 他听说过有一种酷刑,在行刑时会把犯人的两手同马匹用绳子连在一起,一鞭下去,马受惊狂奔,人被拖在地上生生拖死,血肉模糊了几十里地。 一个寒战打醒了慕容烨,他麻溜儿的冲何嘉甜甜一笑:“将军说笑了,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与何将军共乘一匹马?” 何嘉决定不再和这个一张嘴就显得两个人都很傻逼范儿的九皇子讲话,直接动手把人揪了上来。 以小鸟依人之姿窝在何嘉怀里的慕容烨:“” 竟然还有这种令人窒息的体位?! 事实证明,是他天真了。 何嘉伸手像是蓐野草一般把手指粗鲁的插进他的发间,也不知扯断了多少头发,然后,狠狠向下一按! 这是一波十分令人窒息的操作——尊贵的九皇子殿下娇嫩的脸颊毫无保留的埋进了浓密腥气的鬃毛中,一句还未脱口的“士可杀不可摸头”就这样被丛生的毛发硬生生憋回了肚中了。 迎着风的何嘉高昂着头,马疯跑着一颠一颠的人难受,更别提此时正以一个无比诡异的姿势匍匐在马脖子上的慕容烨,她向下瞥了一眼,心情不知为何更是轻快的想要飞起来,飞过这荒无人烟的西北,向上飞,向上飞,直飞到帝京城也不要停下来。 黎松曾对她说要她压抑住自己的脾气,不可以对所有从那个地方来的人都抱有如此大的敌意,可是黎松怎么会明白她心里那种愤怒的燃烧了十几年的仇恨,若不是仇恨支撑着她走到了这一步,她可能早就死在了帝京城那个寒冷的冬夜里,在众人的冷眼旁观里。 所以她不管,不管这个人是谁,绝不可饶恕!一分一毫的,都别想好过。 你以为你是审判者吗?你凭什么? 她回想起很早以前有人问过的一句话,然后在慕容烨看不到的地方肆意的微笑,任由凛冽的北风切割过面颊,用力把眼泪眨出去,当然,没有谁是审判者,没有谁是老天爷,但是,同样也没有谁可以干涉她。 没错,她会下地狱。 那就让她和那些人一起地狱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逃命路上来脱衣 “皇上,娘娘今日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殿门前的值夜嬷嬷不着痕迹的拦住来人。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人脚步顿了顿,似是发出了幽幽一声叹息:“朕就想来看看她也不行吗?” 嬷嬷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身体深深的伏在来人脚下,如同低到了尘埃里的一座石像,俯首之间却有着刚烈的弧度,鲜明的传达了拒意。 “果然是她的人”皇帝不怒反笑,脸上微微露出些极为罕见的怀念色彩:“真是像极了她的性子。罢,罢,朕就不打扰了,让她好好睡一觉,烨儿走了这么久,她整日吃不好睡不好的,朕就在殿外守着她,这总可以吧?” 嬷嬷不敢阻拦,只得道:“更深露重,皇上保重身体” 话音未落,只听得“吱呀——”一声,殿门开了,一个孤零零披着单衣的人影沉默站在阴影中。 皇帝大喜,却又小心翼翼道:“璇玑,是不是外面声音太大把你吵醒了?没事没事,朕保证不会了,你快去睡吧啊,别着凉了,快回去吧。” 那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抬起了手臂,手心朝上,手指微曲,指尖染的丹红朱蔻绮丽明艳,婉伸成一个邀请的姿态。 看到此,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随行的起居官取出笔在《皇帝起居注》上写道: “帝于丁卯月甲辰日宿于后宫,悦。” 一一 远在西北平壤县的九皇子慕容烨根本不知道自家父皇母后刚撒了一大把狗粮,他正忙于慌乱的东跑西奔,躲避着寒光闪闪的剑芒。 谁能想得到刚刚一出西杉国边境,连城头的匾额都还清晰可见,一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衣人一拥而上,刀光剑影的就要往他和何嘉身上招呼,脑门上就差刻着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我来杀你! 何嘉反应倒也迅速,一脚把他踹下马,剑尖一扬就开打。 只是苦了慕容烨,一弯腰堪堪躲过刺向他心口的利刃,然后一个大劈叉再加上一百八十度旋身,完美闪避。 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瞥见不远处的寒光,只好怒吼一声:“又来?” 这边慕容烨躲得吃力,那边何嘉也不容易。 对方人数众多,出手就是杀招,且训练有素,组织严密,根本不像是临时起意的劫财之辈,很明显是有人蓄意为之。 冲他?冲她? 来不及细想,何嘉朝慕容烨的方向大喊道:“小心!保护九皇子殿下!” ? 慕容烨先是一蒙,随即也扯着嗓子朝她喊了句:“放心!殿下没事!他们从西门走了!” ? 现在轮到了这些黑衣人一愣,九皇子殿下难道不是在他们面前吗?还是说 趁着招式变老,何嘉一剑格开面前几人,拉住慕容烨就往马背上窜。 黑衣人一分为二,一半急忙反应过来开追,另一半看样子是去了城西门。 毕竟是四条腿对两条腿,不一会儿就将那些追兵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慕容烨后背紧紧贴着何嘉的前胸,总觉得热的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想起某个部位的特殊性,更是全身都不自在,只好赶忙转移话题:“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演戏有瘾啊,你想没想过万一我没明白你的意思露馅了怎么办?对不上口供多尴尬啊!” 何嘉目光紧紧的看着前方,整个人绷成一条笔直的线,冷冷吐出三个字:“没想过。” 他一愣:“你这么信任我?” 这下何嘉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不,我只是觉得你没有蠢到那种地步。” “”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这仇家挺厉害啊?”何嘉似是无意的随口提起:“跟的倒也紧。” “嗯?是吗?”慕容烨从何嘉肩头探出去往后望了一眼,余光一扫:“没有跟上来啊啊!啊!” “鬼叫什么呢你,吵死了。” 慕容烨回过头定定的看着她的侧脸:“你肩膀中箭了你不知道吗?” “知道。”何嘉说话间眉头蹙起不耐的弧度:“所以你别乱动了。” 所以其实刚刚的灼热感并不是错觉,而是一滴,一滴从何嘉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 所以何嘉以这个姿势让他别乱动其实是在保护他。 所以,他,成了,累赘? 慕容烨暗自咬紧了牙,忍不住瞥了又瞥近在咫尺的人:“是我拖累了你吗?” 原本何嘉想出声讽刺一二,却收到了他异常认真的目光,鲜少的沉默了。 “那些人是冲我来的,你打不过他们,对吗?” 想了又想,她说:“对。” 虽然是常年在混迹在军营战场之中,但毕竟是乡野路子,哪里比的过精心训练的杀手呢?何嘉一出手就知道两方之间的差距,所以才逼不得已和慕容烨骗走了部分追兵,但是追赶间,还是有乱矢射中了她的肩。 “等到快日落之时,我会下马休整下。”她喘息着说,神情却丝毫不见放松:“看一眼我的伤口,血有没有流到地上?” 慕容烨慢慢的探出身子看了一眼,褐色粗布上晕开了片片令人心惊的红痕,只延伸到腰际,并未再往下走。 “没有。” 何嘉点点头:“没有血迹,他们短时间之内应该是追不上来了,下马,我撑不住了。” 听着她如此平静的说,撑不住了,慕容烨心里复杂无比,却什么也说不出口,默默在她下马时伸出了手。 结果本来顺利下马的何嘉被慕容烨好心伸出的手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何嘉:“” 慕容烨:“” 画蛇不仅添了足还顺便捣了乱算怎么一回事?! 她一眼扫过去就明白了慕容烨的好意,但也只能暗自叹了口气。那又能怎么办呢?还得指望眼前的这个人来帮她把箭拔出来。 “一,二三!” 慕容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把尤带血渍的箭递给她。 何嘉接过来端详着:“箭长十寸以上,为弓用之箭,三翼三棱,箭镞以精铁制,杆以桦木制,羽以雕翎制,这种箭能够在飞行过程中最大限度的保证箭矢的轨迹稳定性,杀你的人必定非富即贵。” “何解?” “从箭杆看,西杉国以杉木众多而闻名,故箭矢制作多以杉木居之,杉木高大,种植范围广,生长快,木材积蓄量丰富,因而得到的较为容易,而桦木木制细腻偏软,纹理美观,偏于重硬,但干燥易开裂,不耐腐不耐磨,以夹用居多。此树在西杉国境内鲜有种植,因其耐寒性而多长于天门雪山内,若非每年邦邻易物而不可得,但也得之甚少。所以,拥有者一般为皇亲国戚或巨商重贾。从箭羽看,以雕翎制之,雕乃大型猛禽,体型粗壮,性凶猛,捕获量稀少,堪称有市无价,制箭者必定身份非常。从箭镞看,盐铁官营,更别提精铁,这一看便是内务局出品,此箭必定来源于宫中。” 慕容烨默然片刻道:“此箭名为‘杀矢’,多用于近射田猎,因其最重,中则死故,名之。以前秋狩时我见过这种箭,能射穿整只猛虎,一会儿进城后最好找家医馆看一看你的伤,别伤到了骨头。” “应该没有。”何嘉轻轻抬了抬肩膀,目光停留在染血的外衣上:“不能这样进城,太引人注目,把你的外衣脱了,发簪解了。” 荒郊野岭的两个人相对脱衣解发,真是一幅无法描述的好风景。 “然后呢?” “烧!” 一一 “哎哎哎,我都跟你说了,鸿运客栈今天客满了,你们怎么还往里进?”守门的小厮涨红了脸,鼓起勇气拦住这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黑衣人:“你们要是再,再不离开,我就要报官了!” “少废话,让所有人离开自己的屋子,下来集合!” 小厮气极,正欲再争辩些什么,还是掌柜的眼尖,一眼瞥见黑衣人手中澄泥填金的令牌,急忙噤了声。 原来这些人背后的靠山竟是那人怪不得如此嚣张 这样想着,掌柜手下却是不敢停歇,吩咐着把楼上的住客都挨个请了下来,不一会儿,人站满了大堂。 “人都下来齐了吗?”黑衣人巡视一圈,问道。 众人屏息,只听得木制楼梯又传来一阵“吱呀”声。 春风穿堂而过,有两好女缓缓相扶而来,都是双十年华,个子稍矮的是姐姐,着绛红滚金边的织锦长裙,外披一层薄如烟雾的软烟罗,额前碎发凌乱,略略掩盖了娥眉水眸,菱唇红润,行走间自有一派端庄大气。旁边紧跟着的是妹妹,身材高挑,一袭淡青色绣莲花的藕丝琵琶襟上裳,下穿百褶如意月裙,额前坠着一颗流光溢彩的紫晶,行动间折射着肆意的光芒,身姿袅娜似弱柳扶风。 忽的妹妹俯身轻轻在姐姐耳边说了什么,姐姐听了后,低下头笑了一笑,那羞涩娇美的样子直照进人的心尖尖里去,众人都呆了一呆。 掌柜的首先咳嗽两声,对黑衣人拱手说:“大人,我们鸿运客栈的人都在这儿了,客人的身份我们入住时就检查过,实在是没有大人要找的那两个受伤男子。” 黑衣人没有搭话,冷声道:“所有人,男的站到左边,女的站到右边去!” 人群小声的抱怨着,逐渐分开两拨。 刚走下楼梯的两个女子见状就要往右边走去,慢慢的,挪着步子。 人群中的男子很快就被查了个遍,并没有他们要找的人,黑衣人头领听着下属的汇报狐疑的看着大堂里的人,蓦然出声: “你们两个,站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姨妈逆流成河 “说你俩呢,没听见啊!” 那两女子顿了顿脚,慢慢扭过身来。 这声音不算大,却在有心人的耳朵中如惊雷炸开,只见姐姐一扯妹妹的衣袖,朝那伙人福了福身:“大人可是在喊我们姐妹俩?” 领头人也不答话,只道:“你们两个好好的姑娘家,来住客栈,怕不是本地人吧。” “回大人的话,确实不是,我们姐妹二人本是邻县的人家,家中也算殷实,只因娘亲去的早,爹爹不久便娶了继母,谁知那继母十分狠毒,竟容不下我姐妹二人,很是使了些手段,哄得爹爹将我们赶出了家门,遣去邻县的庙里做姑子。天可怜的,好歹是一路上挣扎着过来了”说到此,一直被姐姐牵着的妹妹似乎被戳到了伤心,轻轻抽泣了两声。 美人抽泣,自是一幅好风景,只是姐妹俩这声音都不太 姐姐眼底略略露出些悲痛的神情,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愤怒:“我妹妹年少不经事,难免有失言之时,我不过维护了几句,继母一气之下,就,就用辣椒水坏了我们姐妹俩的嗓子,我年岁大,医治回了些,妹妹嗓子嫩,就因而甚少在人前开口。” 其实太阳底下无新事,这些个后宅里见不得人的手段家家户户都有,不少人露出了悲悯的神情。 并没有什么异样。 那人神色不动,只拿眼看住姐姐:“你身上,有血腥味。” 姐姐身子一僵,用衣袖半掩了脸,半晌才声若蚊呐道:“大概是,是,月信到了。” “” 再也没什么可说的,那人细细将人群查看了一番,随意问了几句话就离去了,众人跟着也散了,两姐妹互相搀扶着走在最后,不时低声耳语几句,姐姐脸色微白,似乎是被吓到了,妹妹安抚性的紧紧握住姐姐的手,端的是姐妹情深。 这二人,正是何嘉与慕容烨。 何嘉咬着牙,一边努力维持楚楚可怜的形象,一边阴阴的对慕容烨说:“拿开你的手,给我滚。” 慕容烨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还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碎发,悄声道:“你别看我,看路,走慢点,步子,步子小一点,哎对了,就是这样,挺胸收腹头微低,好,很好笑一笑,别那么僵硬,放松,对,放松,保持住啊。” 何嘉微笑着看过去,眼神包含杀气。 慕容烨微笑着收下,手还搂了搂腰。 两人“厮杀”着回了房间,终于都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尤其是何嘉,一把将额前碎发撸了上去,厌恶的把臂弯里的软烟罗摔在桌子上,迅速洗掉了脸上的脂粉。慕容烨也没好到哪去,额前坠着的紫晶被他扯下扔到了怀里,正要去洗脸,步子不小心迈的大了些,“刺啦——”一声脆响,百褶如意月裙裂开了一道大口。 慕容烨被惊呆了,愣愣的看着何嘉,何嘉面无表情:“算你账上。” 两人就这样相互看着,也不知道是谁先破功露出了笑容,最后越笑声越大,一阵傻乐。 好容易收住了笑,慕容烨对何嘉说:“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要亲自来那达慕大会了,谁也想不到你会换装成女子。幸亏你多带了几身女装,咱俩才能在城外早早换上,不然这一进城就太明显了。” 何嘉瞥他一眼,凉凉的说:“托您的福,这追杀可还够味?” 他差点忘了这一茬,眉头一皱:“你的伤怎么样了,我看还是去城中药馆看看的好。” “不行。”何嘉摇头:“现在是女子装扮,闺中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的伤,太引人怀疑了。” 慕容烨想了片刻,展颜一笑:“不如就说你月信期间身子太虚,需要止血,让店小二去跑腿,到医馆开个内外兼服的药来。如此,不就解决了?” “” 虽然何嘉基本没什么女子的经验,但也从来没听说过月信期间需要止血的,怎么,还能逆流成河不成? 还真就信了慕容烨的邪,成功开回了药。 同一时间,平壤县军营内。 “嘿姑娘不是我说你啊,你既然是唐门大小姐,不好好在你们唐门呆着,跑军营里来干什么?”白桦搬了把椅子,端端正正的坐到唐霓面前,开始审人。 唐霓把眼一瞪:“关你什么事!我可警告你,趁早把我放开,不然有你苦头吃!” 白桦惊讶道:“姑娘你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啊,我还把你放开我有病吧,你睁眼看看,是我在审你,你警告我也没用。” “说谁缺心眼呢你,你才缺心眼!” “说我缺心眼的人才缺心眼。” “你你,就是你,缺心眼!” “你才是缺心眼。” “你才是!” “反弹。” “反弹无效!” 黎松叹了口气:“白桦!将军怎么说的,要么你闭嘴看我审,要么出去。” 唐霓一脸得意:“出去出去,你叫黎松是吧,快快,把这个人赶出去。” “唐霓小姐。”黎松又换上了招牌微笑脸:“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送去关俘虏的猪圈里。” “” 双方休战。很好。 黎松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唐霓:“唐门属于江湖门派,向来不参与朝廷的事,今日的事,唐小姐难道不应该给个说法吗?” “你以为没事谁愿意来这破地方!”唐霓愤愤然:“前几日我在客栈里一不留神险些遭人轻薄,我在那人身上下了唐门特有的追魂香,一路追踪至此,才来到了你们军营。” 白桦不解道:“那你干嘛说我们将军是淫贼,我们将军成日里都在军营,哪有时间出去?” 唐霓一愣:“不可能,我分明记得那人话语间自称轻步骑将领,不是你们将军能是谁?” “不可能!”白桦下意识反驳:“这肯定是冒充胡说的,嗯!你说是吧黎松,黎松?” 喊了半天没人回应,白桦一扭头就见黎松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你看我干嘛?!” 黎松摸摸下巴,语气淡淡:“不会是你自己干的风流事不好意思承认栽赃给将军了吧?” “士可杀不可辱!黎松枉我跟你的兄弟情谊,你居然把这么个女人塞给我,你,你,你也太用心歹毒了吧?!”白桦气的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唐霓在一旁不乐意了:“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这么个女人,什么样的人啊,我怎么了我啊,我堂堂唐家大小姐是你能配得上的吗,你站在这都侮辱了你脚下这块土地!” “侮不侮辱呢你说了不算谢谢,你这个臭女人还敢肖想我们将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哈哈。” “真是搞笑哦,本小姐肤白貌美大胸长腿用得着肖想你们家将军吗,还有,说谁臭女人呢你,说谁呢?” “就说你呢,就是说你,怎么的,打我啊你,略略略。” “很好,白桦,你成功吸引了本小姐的注意力” “谁要吸引你注意力了,话本子看多了脑袋不灵光了吧你。” “说谁脑袋不灵光呢你” “就是说你呢怎么着怎么着” 黎松闭眼微笑:我还能怎么办呢,我也很绝望啊。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这斗嘴的时候,门外有一道黑影闪过。 一一 那达慕大会在每年暮春时节举办,历时半月,是沙漠三族普天同庆的唯一节日,气势盛大恢弘,内容丰富有趣,然而当慕容烨与何嘉亲眼看到时才明白何谓——“古人诚不欺我”。 慕容烨兴致勃勃的看着街道上转悠的人,嘴中念念有词:“嗯,头戴毡帽,身披星月图纹的衣物,哦哦,手上还有菩提子串,看来是羌阜族的人下颌有刺青,成年男子耳戴铜饰,这是塔尔族的人,果然,塔尔族的女人还真是从头到脚都裹起来了啊,真是啊,这么艳丽的衣着,男子以兽皮束发,女子以彩绳编发,嗯,原来这就是朔乌族人。” “九皇子殿下。”何嘉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你既然知道的这么多,早些敌军夜袭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来这里显摆你的学问吗?” 慕容烨干笑两声:“咳,我那不是,那什么,夜黑风高的,我也看不清楚你说是吧” “呵呵。” 何嘉将手里两身现买的塔尔族女衣扔给他,言简意赅:“换。” “为什么不是朔乌族的,我觉得朔乌族的服饰更好看些。”慕容烨一边换一边嘀嘀咕咕。 “朔乌族的女衣是上下两套,对于上半身,你是自己有信心能撑起来还是你对我有信心觉得我能撑起来?很显然”何嘉的目光从慕容烨胸上打了个转,平平道:“都不行。” “” “而且塔尔族的实力最强,地位相对较高,把全身一裹也就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了。”何嘉把面纱紧紧裹好:“走。” 街道上热闹非凡,有一处更是层层叠叠围满了人,慕容烨与何嘉默不作声地挤进去,发现两名衣着华丽的男子正在出言侮辱一位朔乌族的女子,甚至有点想要当众动手动脚的念头。 这种渣滓,还真是哪都有,何嘉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对慕容烨说:“看这吧,一会儿肯定就有人来强出头了。” 话音刚落,眼看着其中一人的手就要碰到那朔乌族女子的衣襟了,有人大喝一声: “住手!” 何嘉一僵,这声音好他妈的耳熟。 ------题外话------ 黎松内心一s:这是什么xxj的爱情。(微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王女哈娜 原本该老老实实呆在军营里看着唐霓的黎松——此刻居然是这场英雄救美的主人公,何嘉一瞬间的惊诧过后猛然意识到,军营中怕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一向沉稳的黎松不会如此没有责任心的擅离岗位。 “哎。”慕容烨同样也看见了,他捣了捣何嘉:“这不是那谁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何嘉没理他,目光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这场闹剧的主角。 那朔乌族少女大约十七八岁,蜜色皮肤,身量纤瘦,服饰艳丽,黑中带栗的头发被七彩绳编织起来,发尾还系着铃铛,双手紧紧攥着挡在胸前,看着险些受辱的样子,面上却是一派倔强。 “是朔乌王室。”慕容烨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到了她耳边,悄声说:“只有王室的人才会在发梢系铃铛,以前朔乌王进京接受册封的时候我曾经见过。” 何嘉冷着脸把他的头拨到一边。 黎松并未下马,而是直接伸手,直直的看向她,没有说话。 那朔乌王女还没有说话,旁边的两个始作俑者倒是耐不住性子抢先开口,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表情甚是激动,围挤上来就想把黎松从马上拽下来。 这下倒是有点不好办了,何嘉冷淡的皱起了眉,黎松怕是听不懂这异族语。 果不其然,黎松没有答话,还是静静的向朔乌王女伸出手。 那两人面上渐渐显出些狐疑之色,眼光浮动,开始打量起黎松的装扮来,嘴唇蠕动着,神情戒备。 就在此时,那朔乌王女突然一伸手,搭上黎松还未收回去的臂膀,利落的翻身上马,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抬头——狠狠叼住了黎松的喉结,时机角度把握的刚刚好,像极了草原上盯准猎物凶狠出击的母狼。 黎松根本来不及反应,喉间突然扑上来一阵暖暖的气息,随后就附上了都属于女子双唇的柔软,他有点恍惚,温热濡湿的舌尖轻轻舔过,然后就换了犬齿,轻柔而霸道的叼住了那突出之物,小幅度的碾揉。 刺激 无论是对黎松本人还是围观的人,包括慕容烨和何嘉,都被这香艳一幕给惊到了,唯独朔乌王女面容平静,浓密的眼睫掩盖了幽深的眸色,似乎只是在专心致志的完成这旖旎无比的动作。 “嗬,这趟来的倒值,知道吗,她做的是以前求偶的礼节,不过是最低下的那种,相当于把自己卖为奴隶,现在三族基本上都把它淘汰掉了,只有古书中还有记载,没想到朔乌王女竟然甘愿做这个。”慕容烨饶有兴趣的对何嘉说:“这小子艳福不浅啊,啧啧。” 人群中传来不少倒吸凉气的声音,这似乎惊醒了黎松,他反手推朔乌王女的肩,却没想到触手温热柔软,竟是直接接触到了肌肤,饶是他一向淡定,也不禁呼吸乱了几拍,白玉般的脸上泛起了红云。 那朔乌王女瞥他一眼,随后掀了掀嘴皮,轻蔑的朝先前出言侮辱她的两人吐出了几个音节,然后手覆上黎松拉缰绳的手,也不管黎松的手微微挣扎,驾马而去。 慕容烨与何嘉对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一一 “咄咄——”何嘉屈指,敲了敲房门,随后门悄悄打开了一条小缝,她与慕容烨极快的闪身而入。 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黎松。 朔乌王女端端正正坐在屋内,正一脸安然的看着他们。 “你今天莽撞了。”何嘉看着黎松,冷淡的开口。 黎松抱拳,面上有些羞愧,却坚定道:“我总不能看着她一个弱女子”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烨打断了。 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晃了晃:“不是,我觉得你可能对弱女子这三个字的概念存在误解,你刚刚救下的这个姑娘,是朔乌王膝下唯一的王女哈娜,虽说朔乌族在三族之中实力最弱,但也没有弱到王女被当街羞辱,向一个陌生人行献祭大礼的地步吧。”略一停顿后,微笑着看向朔乌王女:“哈娜公主,我说的对吗?” 屋内三人都看向朔乌王女,尤其是黎松,看样子是结结实实的被唬了一大跳,那女子用蜜糖色的眸子扫视了一圈,换了副肃穆的神色起身: “朔乌王女哈娜,拜见西杉国九皇子殿下,见过何嘉将军。” 还不待三人反应,她又深深的跪倒在地,斩钉截铁道: “请将军宽恕哈娜,哈娜愿助将军收服三族,统一荒漠!” 嘶,总觉得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慕容烨摸着下巴,正思索着就听何嘉淡淡道:“九皇子殿下还请出去稍候片刻,我与哈娜公主有要事相商。” 慕容烨闻言眯了眯眼,意思很明确,我若是不呢? 何嘉只冲他做了个口型: “药。” 对呐,解药还在何嘉手里,慕容烨嘴里仿佛又泛起了苦腥味道,他一拽黎松:“走吧,女人的事就交给何嘉,咱们俩下楼吃酒去,听说那达慕大会上的酒与平常的酒不甚一样,走走走。” 鬼使神差的,临出门何嘉瞥了一眼慕容烨的背影,旋即门被关上,也隔断了何嘉的目光,她敛了敛神情,对面前的朔乌王女道:“说说吧,哈娜公主。” 楼下,黎松拎着酒坛给慕容烨倒酒,一个手不稳差点洒出:“您的意思是说之前的夜袭军营都是朔乌族的哈娜公主派人干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将军来此?还有今天的闹剧也是她故意的?她图什么呐?” 楼上,同一时间哈娜回答道:“塔尔羌阜朔乌三族自百年前分裂以来,如今渐有结盟之意,但朔乌族并不愿与其余二族重修旧好,只愿维持现状,奈何塔尔羌阜过于强势,大有逼迫朔乌臣服之意。西杉国大军压境,我们自然知道是何意,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与其受双方压迫,倒不如我们朔乌与你们天翔军合作,由朔乌出面统一荒漠,再向西杉国俯首称臣,岂不皆大欢喜?” “这个呢,也只是我的猜测,等你们将军下来了,你自己去问她不得了。”慕容烨悠闲的抿了一口酒。 黎松微微皱眉:“但朝廷那边,怕是不会同意如此作为” “这个倒也简单。”慕容烨放下酒杯,颇有深意的一笑:“天知地知何嘉知,朝廷可以不知。” 黎松喃喃:“这,这也有点,太大胆了吧。” “大胆?恐怕何嘉现在点头点得正欢呢!” 正如慕容烨所说,何嘉几乎是立刻就点了头,面上却还是冷的:“计策可以,但我凭什么信你朔乌,信你哈娜?” 哈娜倒也不恼:“我为什么敢找到你何嘉将军,跟你说这么一番话,自然是觉得我们两个是一类人。关于此事,我已经有几分把握,将军且看着便是。但同时,我也有几个要求。” “第一,今天街上出言侮辱我的二人,分别是塔尔族第一勇士察木图和羌阜王派来的,他们放言今晚必闯入我的大帐,我要你身边的那个人出手杀了他们。第二,日后出兵统一荒漠之时,必须以朔乌族旗为先,且不得伤我族民。第三,待我成为草原女王,你必须派一人前来助我。这三条你若答应,我便承诺你会以最小的伤亡大获全胜。” 何嘉垂眸思考了片刻,道:“为什么是黎松?” 哈娜言辞冷静,不见丝毫儿女情态:“因为是他带我走的,我向他行了献祭大礼,现在我整个人是属于他的,我的身体只有他一个人能触碰,我的大帐只有他一个人能光明正大的进来,其他人若闯入,都该死。” “” 不是很明白你们异族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这个事,我应下了。但需要你自己和黎松说去。”何嘉阴阴的笑:“尤其是和他好好解释一下,你,整个人,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哈娜神情自然:“这个我自然会和黎郎解释清楚。” 楼下黎松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慕容烨慢慢悠悠的说:“可别是你哪个小情人正念着你呢,仔细想想,轻薄了哪家儿姑娘呀,你且大胆说出来,本殿下也好给你们做个主。” 黎松脸微微有些扭曲,心头快速闪过一些不好的念头,干咳两声连忙岔开了话题:“殿下您可别玩我了,话说回来,您怎么会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么清楚?” “啊?”慕容烨似乎是没听清,侧了侧耳,歪着头眯着眼:“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啊?来来,你大点声。” “” 果然殿下您还是在玩我呢吧! 说话间,何嘉从楼上缓步踱下,朝黎松一招手:“哈娜公主找你有事,上去吧。” 黎松瞧了瞧何嘉隐有古怪的面色,心头不好的预感又多了几分,却也只能无奈的拾阶而上。 目送黎松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慕容烨从桌上捡了个干净瓷碗,倒了酒递给何嘉:“人走了,别憋着了,想笑就笑呗。”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妈,还黎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何嘉笑到端碗的手都在颤抖:“我早就说了不让他逞能,还什么英雄救美,你看看,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十年旧事 暮色渐浓,今年的那达慕大会上依旧载歌载舞,热闹非常,伴随着悠长的马头琴声,即便是全身裹布的塔尔族女子,也加入到这场盛大的狂欢之中,高大壮实的羌阜族男子围着篝火大口喝酒,用镶满宝石的匕首片下仍旧滴血的鲜嫩牛羊肉扔进嘴里,猩红的血水从嘴角流下,在织有星月图案的衣物上染开点点。女人们嚼着奶皮子,手中捧着滚烫的酥油茶,驱赶着暮春的寒意。 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开心的。 朔乌族女子用兽毛掩了自身艳丽的衣着,深深低下头去,仿佛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羞辱,朔乌族男子则统一直直的看向一个方向,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愤怒。 篝火最亮处,是射箭与摔跤比赛,人群中爆发着阵阵洪亮的叫好声,显然到了比赛结局的紧要关点。 人群围出的空地上,有一男子耳戴巨大铜饰,下颌上的刺青浓重到近乎墨色,目光暴戾,正是塔尔族第一勇士察木图。另一人则头戴枝桠模样的皇冠,应和着人群高呼的:“王,王!”呲了呲牙,浑身肌肉结实,是羌阜王乌达布。 “单单射草把子每年都玩腻了,我们今年换个花样如何?”察木图狞视着四周,胳膊一伸,从围观的人群中粗暴的揪出二人摔在地上,是两个朔乌族未成年的男孩,大约十一二岁,身量尚未长成,虽然面上很害怕却依旧努力挣扎着。 乌达布哈哈一笑:“这倒是有趣,怎么玩?” “规则简单,朝这二人射箭,谁先射完最后一支箭且人先死的获胜,如何?”察木图看了看自己的箭娄,抽出了三支扔到地上:“现在你我各三十支,公平的很。” 地上的两个孩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周围的人很是起了骚动,朔乌族母亲都把自己的孩子搂的紧了些,悲悯的捂住了他们年少无知的眼睛。 “不要!”人群中推搡着,冲出一个朔乌族女人,她奋力挥舞着臂膀,把两个少年紧紧护在身下,像极了母鸡护崽的架势——在场之人却没一个能笑得出来,尤其是和这位母亲愤怒而又凄惨的目光一接触:“你们凭什么这样对待我的孩子!塔尔和羌阜不要欺人太甚!” 乌达布不耐烦的一挥手,示意人把她拉到一旁,谁料这位母亲的力气大到出奇,把两个少年的胳膊攥到咯吱发响,手也不曾松动一寸,只一味抱住自己的孩子。 “凭什么这样对你的孩子?回去问你们首领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的族人受这种罪!”察木图一把抬起那位母亲的下巴,迫使她看向周围:“你自己看看,你们朔乌族的族人是不是就站在周围,就站在周围冷眼看着你和你的孩子受辱,你们那朔乌王就知道躲在人屁股后,连冒个头都不敢,哈哈,我看你们王室成员头上系的什么狗屁铃铛,连响一下都不敢响吧?” 不远处黎松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一手紧紧抱住哈娜,一手捂住她的嘴,悄声道:“别冲动,他这是在用言语刺激你和朔乌王出去,别冲动。” 静谧的人群使得察木图更加放肆:“看看你们脸上那懦弱的表情,弱者就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等我塔尔和羌阜铁骑踏平你们朔乌,让你们朔乌王滚下王座,再把朔乌王女哈娜骑到身下,就像这样”说话间用随身的匕首一把割开那位母亲的上衣,由于用力过猛,艳丽的衣裳如天际翻滚的霓云般飘落而下,光裸的脊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察木图伸腿,正把那伤踩在脚下,微微发力,血如泉涌,她脊背却依旧坚挺。 这是母亲,即便众目睽睽之下受辱,即便自身受到重创,却依旧护着孩子,紧紧不放。 黎松精神高度紧张着,牢牢看住哈娜,却见她蜜糖色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这一幕,眼眶中的泪水滚滚而下,滴在黎松手心滚烫而灼热,面上竟平静的近乎残忍,仿佛这只是生理性的泪水与其本身的意志并无关系。 还是没有响动。 乌达布有些厌了,上前拉下察木图:“我们直接开始吧,跟个娘们废话什么,直接连带着射死拉倒。” 察木图咧嘴一笑,反手抽箭拉弓瞄准:“甚好。” “嗡——”这是箭的破空声。 “啪——”这是弓的回弹声。 “啊——”这是人的惨叫声。 周围是肃穆的静默。 哈娜正努力分辨着,身体却被人扭转,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上覆了一双微带薄茧的大手,阻隔了所有声响,她最后听见的是头顶上传来的一声,幽幽的叹息。 而她靠在这人的肩膀上,终于神情迷茫的呜咽出声。 一一 草原上的人并非没有见过血,连稚童都是从小就杀牛宰羊,不在话下,但这次实在有些过了,没人敢去多看一眼那射成筛子的母子三人,匆匆拖了下去,血痕蹭在地上,如同阴霾般深深印在众人心中。 “爽快!”察木图用清水擦洗着自己的手:“只可惜了,没分出个胜负。” 乌达布一拍他的后背:“我们不如再比一局,那朔乌王窝囊一辈子,听说只得了一个女儿,样貌十分出众,就比你我二人看谁能先钻进朔乌王女的帐子如何?” 察木图仰头大笑:“羌阜王果然懂我啊,哈哈哈,那就晚上王女大帐见了。” 哈娜似乎听见了这句,又好像没听见,微笑着同何嘉告别:“将军,哈娜要回去了。”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何嘉抿唇道:“公主,祝你好运。” 哈娜唇边的笑意浓了些:“那人我就带走了。” “咦?”慕容烨稀奇的说:“你这买一送一就把下属送人了啊?” 何嘉没有理他,只盯着哈娜离去的背影缓缓沉吟道: “此女不简单,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大器不大器的,那都是日后的事情了,呐,给你。”说着慕容烨从怀里掏出了一支样式简单的玉簪:“刚刚在摊子上看到的,觉得蛮适合你,就买下来了。拿着。” 见他执意如此,何嘉便接了过来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着:“无功不受禄,好好的送我这东西做什么?” “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不过是青玉籽,只是这籽料质地细腻紧密,光泽滋润c柔和,微微透明,外边的油皮沁色如雨过天青,又是这里的特产,还算看的过眼。想来我们两人也算是出生入死那么多回了,还没送过你什么,说不过去。”慕容烨微微仰头,夜色中看不清神色。 何嘉对此嗤鼻:“我看九皇子是赏赐人赏赐习惯了,手闲得慌。” “说起来这么些年,我送出去最贵重的是一件裘衣。” “裘衣?”何嘉低低重复了一遍。 “嗯。”慕容烨应了一声:“大约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裘衣是我送给一个世家女子的。说起来也有趣,当年她与我也算是颇有渊源,每年宫宴总能见上几面,后来她母亲薨逝,她进宫谢恩,眼角带伤,我还把她领回了我的宫里替她上药。有一次我在上书房玩耍时听父皇提起她在自家府邸前跪了两天三夜,那时候天寒地冻的,我就把身上穿的裘衣脱下来让人送出宫去给她,那裘衣是用紫貂尾毛c鸳鸯鹅毛c白狐腋毛匝以孔雀翎而成的,轻薄保暖,仅此一件,谁知那丫头狠心的,竟再没了消息。说起来——”他扭过头来,用一双流光溢彩的摄人凤眸牢牢盯住何嘉,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何嘉将军可知那世家女子是谁?” 何嘉抬头,眼睛直直的与他对上,手里还攥着那根发簪: “殿下赐教。” 慕容烨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不巧得很,一别经年,我也忘了,不如哪天我想起来再告知将军一声,可好?” “那便等殿下好消息了。”何嘉也收回了目光,随手把玩着那支簪子。 两人肩并肩的走在集市上,被拥挤的人潮不断的冲散又聚合,热闹嘈杂之中却别有一番沉寂滋味,谁也没有说话,就那样自顾自的想着自己的心事,慢慢的何嘉停下了脚步,听着耳边陌生的语言,脚下陌生的土地,周围陌生的人群,以及前方那个头也不回的熟悉背影,莫名的有点不知所措。 她抓紧了手中的簪子,冰凉的玉料依旧冰冷,一如在十年前的雪地里,寒气透骨。 那人于十年前送来了一件尤带体温的裘衣,十年后,却是头也不回的,渐行渐远。 飘忽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何嘉面无表情的松开手,她没有再看一眼,毫不留恋的转身,即便脑海中清晰的浮现那根玉簪会怎样被磕在地上,怎样的卷入众人脚底,怎样的被碾压,被践踏 我无所谓的,何嘉咬牙,真的。 掌心一暖。 有人拉住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温暖的物件。 旋即响起了慕容烨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不过一个眨眼,你就掉了,真的是像十年前一样,不让人省心呐。谢佳禾。” 她的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题外话------ 何嘉:谁还不是个小公举了呢,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谢家有女名嘉禾 “殿下说什么,何嘉听不懂。” 慕容烨一扯何嘉,她踉跄两下,终于还是从背后被抱了个满怀:“懂不懂的有什么要紧?反正我还是找到你了。” 何嘉反应极快,入怀的一瞬间就斜斜向上反手给了慕容烨一个肘击,带了十足的力道,重重捣在后面那人的胸口:“天下皆知九皇子殿下饱受皇恩,平日里最是放肆浪荡,整日里没个正形,倒是不知您能从哪里打探出来情报,不妨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如何?” “这个好说。”慕容烨一挑眉,在这西北荒漠之地硬是挑出了独属于江南好时节的风流雅韵,澄光水澈,平白多了几分邪佞:“成了我家媳妇儿你自然就知道了。” 不知从哪儿隐隐传来了几声奸笑。 慕容烨一抬头,撇了撇嘴:“去去去,离远着点,三八。” “三八?”何嘉愕然抬头:“你骂谁呢?” 又是几声嘻笑,不过这次离得更远了些,夹杂着不甚清晰的打闹声。 “没没。”慕容烨连声解释道:“三八是我的一个暗卫,你忘了?当年出宫给你送裘衣的那个。” “其实我当年一直以为他是个小太监来着” 一个人影突然从前方的酒馆招牌下倒挂出来,倒是一张清俊的脸,只是语调颇为委屈:“谢姑娘怎么能说我不是个男人呢,我明明长的这么雄壮,和宫里的娘娘腔可一点都不一样啊!” 话音刚落,就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 不是我说大兄弟,你可能对你自己的长相缺乏一个清醒的认知。 然而这一声“谢姑娘”着实扎耳,何嘉用力挣脱了慕容烨,垂眸离去: “九皇子殿下,没有什么谢佳禾,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何嘉。时辰不早了,该去找哈娜了。” 慕容烨抿唇不语。 “主子,要不要查查谢姑娘?”这次倒挂出声的不是三八,而是一向沉稳的五一。 他微微摇头: “她说,我便听。她不说,我便等。” 谢佳禾,那年冬天,寒风刺骨,漫天飘雪,你带着弟弟在谢府门口跪了两天三夜,随后不辞而别,我知晓你心中终年不化的冷意,我知晓你难以消弭的恨意,可我不知道是什么使你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若你哪天愿意同我讲一讲这个带有血色的痛苦故事,无论何时何地,我必携酒相赴。 一一 “咳咳,我们,我们绝对不能,不能先挑起战火,咳咳。”朔乌王斜斜倚靠在王座上,看着眼前的少女缓缓伸出手:“父王年老体弱,庇护不了我儿,愿长生天保佑朔乌,保佑我儿大业将成。哈娜,你要记住,必要的伤亡不算什么,你要学会忍耐,父王知道你是草原上的明珠,你是狼群中的头狼,咳咳,去吧,我儿,去做你该做的。” 哈娜把额头虔诚的贴在老人苍瘦的手背上,静静的跪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帐内的火把把少女纤细的身躯勾勒出耀眼的金光,既美丽,又有着斩钉截铁的力度:“父王,您不怨我?” 身后没有反应,她一点一点回头,只见朔乌王微笑着目送她,眼神慈爱一如往昔: “去吧,我儿。” 哈娜抬手揩去眼角的盈盈泪光,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帐。 王帐外站满了朔乌族的族民,从老到少,皆手持利刃。 “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个离哈娜最近的妇人开口:“回王女的话,我们都是听说了察木图于乌达布这两个海牙木说的话,自发来保护您的,请您不要感到害怕,我们必将保护您到最后一刻。” “不”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有一双双坚定温暖的手拉住了她,把她层层包裹在最安全的内部,力道是不容拒绝的柔和。 朔乌王从王帐内勉力支持着走出:“咳咳,朔乌王室,但凡是留有一口气在的,统统都站在最前面,绝不能让我朔乌族人受到半分伤害。”然后看着被众人保护的哈娜沉声道:“我儿除外。” 哈娜哑然。 当察木图率先抵达朔乌族王帐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朔乌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着中间的哈娜站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包围圈,而站在最前端c最外围的则是原本身份贵重的朔乌王室成员,所有人利刃一致冲外,夜色浓重的天幕下,满载一腔孤勇。 “人都聚在了一起,杀起来倒也容易。”察木图丝毫没有把这一幕放在眼里,轻蔑出声。 朔乌王挺直了佝偻的身躯,也挺起了一个王者的尊严:“我朔乌的子民还由不得外人践踏,长生天在上,今日塔尔与羌阜如此,日后必遭报应。” 察木图眼光凶狠。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大雷鸣声几乎就在耳边炸响,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一向最是畏惧这超自然力量,然而此刻众人却只是轻微一抖,攥紧了手中的兵刃。 寒凉锋利的长矛在亮如白昼的闪电光芒中举起c挥舞c向前平平刺出,一瞬的亮光将众人脸上来不及收起的恐惧,慌张,以及对于未知的迷茫照的一清二楚,避无可避。 下一秒重归黑暗。 视觉的突然失去会使人的其余知觉变得格外敏感。 比如听觉。 “噗哧。”一声轻响。 比如嗅觉。 风雨欲来前潮湿闷凉的空气中突然弥漫开淡淡的一股甜腥气息。 比如触觉。 脸上身上洒落的如同雨滴般的温热液体,在肌肤上粘腻的迤逦着。 随后又是一道闷声炸响的雷,电光劈下,朔乌族人在这短短时间内竟已倒下了小半,站在最前端的朔乌王室尽数被戮,鲜红的血染的天际无边的凄艳。 “塔尔和羌阜,也该闹够了。”哈娜在又一次来临的黑暗中低低的说,伸手看不到五指的地方,她笑得恣意,像是一匹忍耐到极点,终于磨尖了利爪,阴森森露出尖牙的母狼,即便眼泪同时止不住的流。 身边的人突然动了,衣角在夜色里翻飞,像是一阵山林里涤荡过松林的微风,刚劲又温和。 这是黎松的气息。 哈娜忽然就静了下来,她想起那人落在头顶的叹息声与耳边手指上的薄茧,在这寒冷的夜里忽就生出了无边的暖意。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闭了闭眼,今日种种,有朝一日必要他们千百倍的奉还! 黎松战的并不容易。 他甩了甩刚刚强行接下一茅的右手,手腕阵痛虎口发麻,这塔尔蛮子的力气确实可怖,心中暗暗吸了一口冷气面上却还不得不摆出一副桀骜之相:“哈娜是我的女人,这些人也相当于我的族民,老子的人你也敢动?” 察木图用鼻孔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几个来回,冷哼一声:“你这小身板还敢说哈娜是你的人,谁啊你!” 谁啊你,这话他也想问问自己。 黎松回想起中午在房间中哈娜对他说的话: “我父王是西杉国皇上亲自册封的名正言顺的朔乌首领,其他二族也是如此,三族之间不得擅自出兵,所以我们必须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足够说服天下人的强有力的理由,而没有任何一个理由比得上朔乌一族险些被灭,王室惨死更壮烈的了,唯有这样,才能够支撑的住朔乌对塔尔c羌阜二族突然出兵这一举动。” “而今夜,你的任务就是杀了塔尔第一勇士察木图,他年轻气盛,想必会先于羌阜王乌达布到达王帐,等屠尽王室成员之际你趁混乱出手,合情合理的杀掉察木图,我的计策便已成功了一半。” “为什么是我?”黎松问。 哈娜对此微微一笑:“因为满街的人皆知是你从歹人手中救了我,我当街对你行献祭大礼,我是你的人,我的族民亦是你的族民,那达慕大会上聚集了三族所有的人丁,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我的关系,当有人放言要闯我的王帐且屠我族人时,当然是由你来阻止这一切最为合适。” 黎松深深的望她一眼:“你会后悔你今日做下的种种决定吗?” 她报以灿烂一笑,蜜糖色的深邃眼眸流转着璀璨光辉: “有得必有失,我哈娜,从不后悔。” 其实他还有一个真正想问的问题,但那日午后的阳光在哈娜轮廓鲜明的脸上缓慢的移动着,这般神情使得她看起来仿若是一个不经事的少女——虽然黎松清楚的认识到并非如此,但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默默的把要问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眼前的长矛带着横扫千军之力向他袭来,他险险避过,又忍不住想: 是啊,我为什么要帮她呢,我算是她的谁呢? 我后悔那日在街上救了她吗? 不。 我黎松,做过的事,也从不后悔。 尖锐的矛深深刺入脊背,黎松咬牙,就着这个力道反身用尽全力一刺,然后就重重的被摔了出去。 嘶,有点丢脸。 没想到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念头居然是这个,他无奈的笑笑,肯定是成日里与白桦厮混在一起被传染了,看来回去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还有那个唐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头好沉,仿佛黏在了地上,身体凉凉的感觉快没了力气,黎松昏过去的最后一刻听见了自家将军冷静而又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声音: “干!你!娘!” 他不无遗憾的想,看来今晚的任务没有完成,还要靠自家将军来收拾残局。 这样想着,黎松彻底陷入了黑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一处夜色几处失眠 “别。”慕容烨下意识在第一时间就拉住了何嘉,经过这么些时日的相处,依照何嘉的性子来看,她八成会和那个挑飞黎松的察木图拼命。 事实证明就是如此。 何嘉冷淡的瞥了眼慕容烨拉住自己的手,语气冰冷暴戾:“放开。” 我以为你不会拦我。 我以为你懂我。 慕容烨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皱眉道:“我不拦你去救黎松,但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女身,身上还有伤,一出手肯定会被看出来,这里鱼龙混杂,万一被盯上了,不好脱身不说,还容易被人知道你女扮男装之事,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何嘉面色稍缓。 见她如此,慕容烨唤了一声: “九九。” 一道人影轻飘飘的窜过,眨眼间就和察木图扭打在了一起。 “能成吗?”何嘉眼紧紧盯着,九九身量纤长,动作比划起来却刚强无比,一柄长约四尺重十五斤的斩马刀与察木图手中的精钢长矛狠狠绞在一起,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摩擦声 “这个九九,是个姑娘?” 论女扮男装倒没谁能比得过何嘉,她一眼就看出了九九的真实身份。 慕容烨没理她。 嗯? 有点难办他好像生气了? 何嘉想了想也扭过头去,一心一意专心致志的观战。 九九虽然是个姑娘,爆发出来的力气却十分惊人,打斗间看似毫无章法,只是一顿乱砍,但察木图已渐显疲态。 何谓斩马刀? 利可斩马也,砍个个把人头自然不在话下。 哈娜看着自己脚下新鲜的c还冒着热气的察木图人头,以及不远处倒下后就没了动静的黎松,环顾四周,皆是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族人面孔,她犹豫了片刻,却还是一步步远离了族人殷殷期盼的目光,先扶起了黎松。 不远处何嘉微不可察的舒了一口气。 深黄色的土地和了血色,看着人无端心悸。 “我朔乌的亲人们!长生天在上!哈娜于此立誓!”她抱紧怀中的黎松,悲愤的仰头朝着天光渐盛的苍空怒吼:“我发誓,一定要让羌阜与塔尔付出代价,今日之事只是个开始,我朔乌的痛,明日必要他们千百倍的偿还!” 朔乌人先是一愣,随后层层涌上来跪倒在地,向这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年轻稚嫩,迅速成长起来的王女献上自己最忠诚的臣服与敬意,他们没有人哭喊,只是静默的流着泪,带着无尽的伤痛意哀悼死者,西风猎猎,吹鼓起哈娜的衣袍,色彩艳丽到像是这荒漠上最后一点永远不会倒下c永远不会熄灭的星火光亮,看起来虽弱小,却必成燎原之势。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我在西杉国帝京的大殿上等着你来。” 这是何嘉对哈娜嘱托的最后一句话。 哈娜突然道:“如果我当时没有先救起黎松,而选择了先安抚族民,你是不是” “你说过。”何嘉打断了她:“我们两个是一类人,你既信我,我也信你。不会发生的事就没有讨论的必要。” 哈娜最后望了一眼伏在马背上昏迷不醒的黎松,转身,与何嘉背道而驰,马鞭扬起的方向直指大漠深处,语气坚决: “走。” 一一 何嘉旧伤一直未愈,现在又平添了一个新病号黎松,作为三个人里面唯一一个全乎人儿,九皇子殿下表示十分忧郁。 天天端茶倒水送饭煎药就不说了,凭什么他们两个人睡床,他就只能在榻上委委屈屈缩着?! 慕容烨睁大眼睛,恶狠狠的瞪向床铺。 孤男寡女的,他得好好监视着点,万一干柴烈火烧起来 “我早说要两间房吧,你不听,非要住一间,挤都挤死了。”娇气的九殿下四天来第一百九十八次抱怨道。 床上传来冷冷的一句: “不愿住,滚出去,愿意住,就闭嘴。” 这个黑心烂肺的何嘉! 慕容烨气结,明明之前何嘉误解了他,应该是他在生气的,怎么现在反倒变成何嘉天天怼他怼的舒服了? “哎何嘉,我觉得我可能快要走了。” “哦,再见。” “别闹,跟你说正经的呢。”慕容烨支起半边身子看向何嘉,眸子熠熠生辉:“我生辰你还记得吗?” “不记。” 他丝毫不气馁:“那我再跟你说一遍,你记清楚了,六月十二,正值盛夏。今年生辰我就年满二十了,虚岁二十二,是必定要回京行冠礼的,你自己掐指头算算,我是不是快走了。” “不算。”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不回。” 慕容烨撇撇嘴:“咱俩打个赌,我赌父皇肯定一起召你回京,你信不信?” “不信。” 开玩笑,她只不过是戍守边疆的下四品武官,熬了这么些年才获得了一个将军的衔号,赏赐更是少得可怜,日理万机的皇帝凭什么费心记着她,还召她回京?! 除非 何嘉警觉起来:“你没在皇帝面前瞎说什么吧?” “这个嘛”慕容烨瞄了她一眼,只见她散着一头青丝,衣裳却是整齐的,目光警醒的像是某种夜行动物,不禁一笑:“说不准,万一我一好心想帮你升个官什么的,啧,你还得好好谢谢我呐!” 对此,何嘉只有硬邦邦的两个字: “滚,蛋。” “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个弟弟是不是?叫,叫什么来着?”慕容烨岔开了话题。 却没想到何嘉极快的c不经过思考的脱口而出:“死了。” 慕容烨一愣,低声道:“对不起,我” 一室寂静。 半晌,何嘉语气淡淡:“睡吧。” 这一夜,皇宫中同样有人睡不安稳。 “皇儿那边传来什么消息没有?” 高堂明镜,海棠未眠,盛装华服的女人高踞殿内,额前的金凤衔珠微微荡出优美的弧线。 “回皇后娘娘的话,九皇子殿下传信来让娘娘想个法子,命何嘉将军共同回京。”身后的嬷嬷恭敬答道。 一声轻笑。 “不愧是我儿,这么快就明白了我的苦心,你去告诉他,就说这件事母后会替他办妥的,他有什么主意尽管放手去做,时间宝贵,切莫浪费。” 嬷嬷应下,随后又迟疑道:“娘娘,暗卫那边传来消息,殿下与何嘉去了异族荒漠探听虚实,刚出平壤县就被追杀,对方亮出了一块澄泥填金的令牌。” “哦?”声线陡然拔高,依旧婉转的声调却听的人心中不寒而栗,嘴中玩味般的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澄c泥c填c金?确定吗?” 嬷嬷神情严肃的点头。 “倒是有趣”声音又渐渐低沉下来。 “奴婢斗胆,难不成是,是皇”嬷嬷皱了皱眉,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然而殿内的两人都知道意在何人,她抿了抿绯红的唇:“不是他,他不知道那事,没有理由对皇儿下手,我猜的话怕不是赏赐给了谁呢。” 嬷嬷垂眸道:“娘娘是说,那位贵妃?可她也没有盛宠到被赏赐澄泥填金令牌的地步。” 美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十指尖尖染着深红的丹蔻,轻轻搭在玉涡色宫绦之上,三十六幅明黄色缀东珠裙摆静静垂在脚面:“她是没有,可她生的那个三皇子慕容炘却是个皇长子,保不齐这娘儿俩哄得皇帝一开心,澄泥填金的令牌算什么,那还不是赏着玩似的,有什么稀罕。” “若只因她一人被赏,那本宫,也留不得她了。” 嬷嬷神情不动:“殿下是皇上嫡子,从小在皇帝膝下长大,与那些个旁人截然不同,最得圣眷。且殿下之睿智无出其右,请娘娘宽心便是。” “皇儿的生辰宴快到了,今年是和冠礼一起准备的,仔细盯着点,别让人伸了黑手进来。”她嘱咐了一句,微微一笑:“谁敢动皇儿,我便要她去尝尝地狱滋味。” “是。” “哦对了,明日大公主与八皇子的请安免了吧,一大清早的,难为他们跑的辛苦。” 嬷嬷脸上露出点笑:“他们也是孝顺娘娘,日日跑的勤快,一天都不曾落下,娘娘也算没有白疼他们两个。” 茶碗盖轻轻一磕。 “既在本宫名下教养,自然得明晓规矩体统,不能像旁人似的胡来,若来日能为皇儿添一把力,这才是没有白疼他们呢。” “娘娘说的是。” 烛火摇曳,光影斑驳。 “烨者,一指火光日光,二指明亮,取光辉灿烂之意;炘者,热气之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儿子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同皇儿相提并论,可笑可叹啊。” 尾音愈低,最终湮灭在烛花爆出的“噼啪”声中。 长夜寂寂,宫灯长明。 雕龙画凤,玲珑剔透的琉璃瓦上,一只灰不溜秋的鸟儿用嘴梳了梳羽毛,然后振翅飞向无边浓郁的夜色。 一去不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粉末性骨折的爱 “哎呦九皇子殿下,您快把碗放下,末将自己,自己来。”黎松苦着脸向执意要喂他喝药的慕容烨告饶:“末将是被刺了个透心凉没错,可又不是缺手缺脚,断断不敢劳烦您。” 慕容烨顺势把碗递给他,也省的自己清静。 何嘉在一旁冷眼看着。 半月过去,两人的伤虽未痊愈,但伤口基本结痂,做一些基本动作没什么大问题。 “快点喝药,喝完换好衣服咱们就要进平壤县城了。” 变故就突发在此刻。 一枚破窗而入的银针堪堪擦着慕容烨的脸飞过,斩断了几丝鬓发。 何嘉率先反应过来,一个横扫将慕容烨踢倒在地,紧挨窗下,又将屋内的茶桌推至黎松身前,她自己则就地一个打滚,翻到了床下。 这一连串动作还来不及做完,多如牛毛的银针就毫无声响的疯涌入这方寸之地。 何嘉垂眸看着自己衣摆上的几根银针,沉默不语。 屋内一瞬间静悄悄的,只有遍地银针因用力过猛而犹自颤抖不休发出的“嗡嗡”声。 慕容烨迅速打量着周围:他自己被何嘉推到了窗下,看似最危险实则一根针也没挨到,位于屋子中央的黎松样子最惨,身前掩护的茶桌上钉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但看样子应该还好,而最后一个才躲避起来的何嘉 床下一截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衣摆上,零星闪着几点银光。 他心下一惊,不管不顾的就要去找何嘉,却见床底慢慢探出一根指头,对着他轻轻左右摆动。 ? 那意思,似乎是示意他不要动。 慕容烨一僵,如有所悟,缓慢的抬头,一点一点的小心动作,当他看清楚自己头上是什么东西的那一刻,浑身一凉,冷汗顷刻间出遍全身。 那是一架硕大无比的雷公钻。 钻头离他极近,近到几乎可以闻到冰冷的精铁硝石气息。 在如此生死关头慕容烨居然还有功夫细细打量这雷公钻:普通的雷公钻是由锤c钻两部分构成,长约一尺半,与普通小铁锤相似,只是柄较短而锤较重。钻有四棱,前尖后粗,前端极为锐利,末端最粗处为方形,使用时,左手执钻,右手执锤,自后猛击钻底,钻子即可飞出。因为其敲击时震力之大,所以使用者一般左手都会带上戴上软皮套子防止受伤,故名雷公钻。而眼前这明显是改良过后的加强版,由一座铁樽子托着,钻身加宽加长,钻头闻起来带有浓重的硝石气味,定是掺了火药。 若是这一锤下去,这一屋子的人不死绝才怪。 必须得想个法子。 这个距离,能阻止的只有自己,其余人甚至都来不及赶来。 慕容烨屏气凝神的再次朝上看去,还不待他看清,就听到了清晰的铁器摩擦声与铁锤抡动带出的凌厉风声。 来了! 匆忙之下他根本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余光紧紧注视着那枚钻头,牙一咬心一横,身体向前一扑—— 赌一把! 赌今日不该命丧于此! 他赌赢了。 在慕容烨伸手接住那硕大的雷公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自己赌对了,那钻头上嵌着的火药并非是在锤击之际引发的,而是与硬物撞击才会骤然爆发,只要不让钻头与地面发生剧烈碰撞,火药就不会爆开。 只是这力道重逾千钧,大有擎天撼地c摧枯拉朽之势,着实难以承受。 他的双臂在刚刚接触到钻身就传来一阵剧痛,随后是胸腹间猛然一荡,一口甜腥就喷了出来,全身上下骨骼磕磕作响,竟是再无半点知觉。 慕容烨勉力转了几个圈卸下部分雷公钻的力道,却依旧被这股常人难以想象的霸道劲气带的在房间内横冲直撞,根本控制不了。 眼看着就要被碾在墙上。 他果断脱手,开玩笑,这一碾之下必死无疑,脱手反倒不一定会炸开,毕竟雷公钻是打横撞上去的。 一阵巨响。 待尘埃稍落,只见那钻终于安安生生的停了下来 这边稍安,那厢窗外见一击不中,又开始准备上了第二发,看来是有备而来的,必定要至他们于死地。 “初七!”慕容烨瘫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大吼:“给老子出来!” 一只嫩生生的手缓慢的伸了出来,缓慢的把手中的瓶子倾倒,然后缓慢的收回。 “刺啦——”那瓶中的液体在接触到雷公钻的那一刻开始剧烈的冒烟,味道刺鼻,片刻后溶解的干干净净,连铁樽子在内,包括铁樽子后面的人都化的渣也不剩。 最后有人缓慢道:“主c子c我c眼c不c瞎c耳c不c聋c只c是c动c作c慢c了c点c你c那c么c大c声c作c甚?” “” 慕容烨倒是想说点什么,但浑身剧痛,血一口一口往外喷,简直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喊,喊十六来 他张了张嘴,又涌出一口鲜血。 初七缓慢的问:“啊?主c子c你c说c什c么?” “慕容烨!”何嘉脸上难得出现了惊慌的神情,跪在他身前,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别,别” 何嘉慌神了。 意识模糊间,慕容烨这样想,终于她脸上也会为了我有点别的什么表情,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吉利好像我下一刻就咽气了似的,这是干什么,我还没怎么呢,别哭丧个脸,别慌,帮我喊个人就行,我死不了,命大着呢。 但要再不帮我喊十六我可能以后就只能活在记忆里了。 妈的初七这个狗东西,等老子有了力气一定要打爆他的狗头! 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挂,其言也霸,初七终于福至心灵慢吞吞的喊道: “十c六c主c子c可c能c需c要c你。” 一一 慕容烨是被吵醒的。 一觉醒来已经身在他那华丽无比的大帐中了,何嘉黎松白桦胡杨唐霓热热闹闹的围了一圈,却谁都没有看他,嗑瓜子的嗑瓜子,斗嘴的斗嘴,汇报军务的汇报军务,嘈杂的紧。 “咳咳。” 瞬间所有人都静了,白桦第一个凑过头来:“哟,殿下您醒啦,哎别动别动,您全身上下粉末性骨折,得静养,不能动。” “” 何嘉倒了一杯水,挥手示意他们出去,然后持了小勺慢慢喂给慕容烨。 “你看,这就是我对你粉末性骨折的爱啊,感动吗?”慕容烨眼睛亮亮的望着何嘉。 何嘉嗤笑一声:“听白桦瞎扯,你那个暗卫十六说了,你的体质与常人有异,雷公钻没有伤到根本,只是骨裂,修养一月即可。” 慕容烨吃瘪,只好委委屈屈的喝水。 “那枚被我截下的雷公钻如何了?”慕容烨闲闲的问:“可不能就留在客栈,会惹出事来的。” “给你暗卫处理了。谁的人,竟然会有火药?”见他摇头,何嘉放下水,脸色凝重的问:“据我所知,天翔军中只有重步骑配备了火药,可重步骑统领蒋羽是我好友,其父姜嵩林是西北总督,你初到平壤那日就是我和他一起迎接车架的,他们不该有问题。” 慕容烨微微一笑:“不关他们的事,是那边的人忍不住动手了。” 说着朝帝京方向轻扬了扬下巴。 “上次也是吗?” 他不语,只一哂:“怕还不是一伙的呢。” 何嘉奇道:“你这是被多少人咬牙切齿的恨着呐,一个两个的都想弄死你,能平安长大也真是不容易,辛苦辛苦。” “辛苦不敢当。”他似笑非笑的睨着何嘉:“毕竟是嫡子,眼巴巴盼着我死的人可多了去了,我怎么能轻易让他们如愿了呢?你说是不是?” 何嘉一脸大义凛然,似乎忘了自己曾经掰着慕容烨的嘴逼他吃毒药的事了。 “不过你的体质有异是怎么回事?那样重的雷公钻怎么砸到你身上只是骨裂呢?” 慕容烨歪了歪头,懒懒道:“世人皆知我不习武,这点倒是事实,我没有丝毫内力,听说好像是当年天门雪山的人封了我全身经脉,却又为我洗髓伐骨,这身体皮实的紧,体质自然而然的与常人不同。” 听起来似乎是为慕容烨好,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样想着她就问出了口:“天门雪山乃是世外神隐之处,没事封西杉国一个皇室宗亲的全身经脉作甚?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哈欠。 “奇怪又如何不奇怪又如何,反正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与我何干。” 何嘉静静的看着慕容烨,他的脸因为病痛而显得有些苍白,眉眼也是恹恹的,显得精致而脆弱。 以他的心性,不可能容忍别人对自己随意摆布,更何况是直接被断了习武之路,想必没少查这些陈年旧账,但看他如今这副模样,估计是受了上一辈不少打击和挫折,以至于话语中带了些自暴自弃随波逐流之意。 到底是什么? 她抬头,望向那个方向。 帝京,果真如此深不可测吗? 一别十年,谢府怕是也翻了天了吧。 在何嘉看不到的身后,慕容烨紧紧皱起了眉,眼眸中的墨色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痛楚。 他向母后请的那道命何嘉一同归京的圣旨,到底是对是错? 再回到那暗流涌动勾心斗角的肮脏地方,他能护何嘉周全吗? ------题外话------ 慕容烨:老子永远活在何嘉心中,嘻嘻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欢乐多又多 最近军营里热闹的不行。 慕容烨一巴掌打掉唐霓偷偷摸摸伸向点心碟子的手:“不是我说你好歹是个唐门正正经经的大小姐,成天没事往单身男人的帐子里钻什么钻,还天天吃我点心,哎何嘉,她不是刺探军情的嫌疑犯吗,怎么能随便乱跑?” 何嘉从重重叠叠的军报中抬起头,有点茫然:“谁?谁喊我?” “” 白桦趁慕容烨不备,快c准c狠的顺走了整碟点心,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呜呜哝哝:“黎松我说你一天天的喝个茶有什么意思,别在那儿装深沉,你好歹也思思春什么的,越活越不像人,简直可怕。” 黎松沉稳镇定的又执起鎏金飞天仙鹤纹银茶海,往白玉骨瓷中缓缓注入茶水,汤色清亮,香气绕梁:“你懂什么,这是正宗天门雪山的云雾茶,茶具出自瓷都皓月国,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眼,你能闻闻味道都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唐霓正执着的想从白桦嘴里抠下点心,却不巧正撞上在一旁翻阅兵书的胡杨。 “蠢。”白桦见状耻笑道。 唐霓轻车熟路的扑上去和他扭打到一起:“说谁蠢呢你,你再给我说一遍,谁蠢谁蠢?” 白桦眼疾手快的把最后的点心渣滓吞进嘴里:“就说你呢,蠢蠢蠢,再说一万遍也是你蠢。” “你!” 门外还排着一长串想要汇报军务的将领。 慕容烨生无可恋的瘫在床上。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他的帐子里?! 唐霓是因为点心好吃。 何嘉是因为看上了他这里的金丝楠木桌,非说与处理军务有缘,天天在桌前埋头整理军情,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那股废寝忘食的劲头简直比日理万机的他父皇还可怕。 白桦也是因为点心,且喜欢凑热闹。 黎松是因为这里有天门雪山云雾茶和皓月国瓷器。 胡杨是因为这里的兵书。 门外的众将领是因为天翔军轻步骑的几位最高领导人都在这里,要汇报什么正好一站式办理,省时省力又省心。 妈的他们好像赖在这里都好有道理的样子,可问题是他不想被那么多人围观睡觉吃饭上蹲坑啊! 而且这群人只要聚在一起就天天笑个不停,笑,有什么好笑的,傻逼齐聚欢乐多又多吗? 慕容烨愤愤的翻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哎怪无聊的,咱们来讲个鬼故事听听呗。”唐霓的声音兴致勃勃的传来。 他的寒毛在一瞬间竖了起来。 “无聊。”白桦在第一时间拒绝了她。 慕容烨长舒了一口气。 唐霓阴阴的声音再次传来:“是男人吗?怂了?” 战火几乎在一瞬间点燃,这事关到男人最底线的尊严问题,大帐内除了慕容烨何嘉,几乎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抬起了头,目光炯炯的盯住唐霓。 唐霓:“” 白桦丢掉手中的点心碟子,气势汹汹:“来就来,怕你不成?” 黎松平静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没问题。” 胡杨:“小姑娘你一会儿别哭就行。” 门外吃瓜群众:“小板凳,已备好,排排坐,听故事。” 白桦看了看明显与众人格格不入的二人:“九皇子殿下,您睡着了吗?起来听鬼故事呗。” 慕容烨僵住,一动不动。 见他不吭声,白桦自己嘀咕了一句“莫不是睡着了?”又转头去喊何嘉:“老大,来听鬼故事!” 何嘉头也不抬:“你们讲,我听。” “这可不成。”众人都有些不乐意,白桦作为群众的代表,充分的听取了群众的意见,遵循着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原则,众望所归的站起来发声:“老大,你先讲一个打打样儿。” 本来众人也没抱什么期望,只是那样一说,谁知何嘉许是批阅军务累了眼,竟然抬起了头放下了笔,朝床榻那里瞄了一眼,说:“那行,那我讲一个。” 床上的慕容烨安静如鸡。 “其实也不算是鬼故事,但的确已经算入了灵异的范畴,你们姑且听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回京 尘土滚滚的驿道上,一人骑马飞奔而至,由于过度赶路,马已口吐白沫,而马背上的人也没有好到哪去,脸上疲态尽显,唯独一双眼睛残存着些亮光,当他看到前面的驿站时不仅不减速反而继续加速,即将冲到门口之时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隔空抛给整装待发在门口等待的人,那人稳稳接住后往怀中一揣,大喝一声驾马离去,先前赶路那人见状浑身力气一松,连拉缰绳都不曾,直接同马匹双双翻倒在地,驿站中这时才涌出一拨人,见怪不怪的将昏倒的人搀扶了进去,随后紧紧关上了驿站大门。 还在平壤县的何嘉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看着眼前人不耐烦的皱起了眉: “我说尊贵的九皇子殿下,你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悠,没看见我正在进行沙盘演算呢吗?边儿去。” 慕容烨偏不,俯身将何嘉的视线挡了个干干净净,一脸挑衅。 何嘉:“” 好好跟你说你既然不听,那好,何嘉一巴掌将慕容烨拍到了一旁。 果然还是直接动手最有效。 慕容烨也不恼,慢慢悠悠的重新晃过来:“你这沙盘演算算的可是两年前南政国覆灭一战?” 何嘉点了点头:“我一直在想当初的南政国覆灭是否有化解之策。”说着,轻轻将沙盘之上标记着弱水河的地方附了一张纸:“即便当年天门雪山的苏绫用异术使得弱水河结冰,大军借道长驱直入,难道覆灭就不可避免了吗?” 慕容烨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沙盘上的西杉与东昌,看向何嘉:“你是西杉国的将领,也参与了这场战争,你不会不知道其凶险程度,西有西杉国进犯,东有皓月大举入侵,更别提借道皓月兵力强盛的东昌,三面夹击,你认为南政国的存活概率有多大?” 她目光冷静:“虽是三面夹击,却还有一线生机,南政国地势复杂,初入者必定转晕了头,更何况南政多树林多瘴气,举兵之日又是夏日,正值酷暑,潮湿闷热,蚊虫多发,易生疾病。三军中不少士兵都倒下了,进度大大渐缓,而南政国明明可以趁此机会将大军诱入瘴林,击杀之,尽力一搏兴许有出路可循。” 慕容烨垂眸看向沙盘上密密麻麻的树标:“瘴气与蚊虫固然厉害,可厉害的过火与辣椒?”说着慢条斯理的将树标一个一个拔起:“南政国多树不假,但只需要一丁点的火星,就能燃尽整片林子,蚊虫自然不复存在,林子一毁,瘴气一散,这些威胁都算不得数。再有辣椒,皓月国摄国长公主嘱咐军队中每人每餐必食辣椒,为的就是清除体内潮气,稳固本元,以防体力不支。” 何嘉摇头:“夏日多雨,空气潮湿,树木枝干中亦储水丰富,不会大范围灼烧。” “那若是适当的加些火油呢?” 慕容烨抓了一把散沙,虚握在掌心,慢慢洒下:“天气固然潮湿,却也闷热无比,加了火油的林子,怎么能不尽情燃烧呢?” “事在人为,火油珍贵,且大军行进迅速,不会携带大量火油。”虽屡屡受挫,何嘉反而更加深思:“焚烧太过显眼,顶多能够烧死呛死一些个三国士兵,但南政国本身的军队位置不是也暴露了?或许可以一两个人诱敌深入,其余南政国士兵候在林外准备伏击?” 慕容烨挑眉微微一笑:“你也说了,事在人为,那若是在树叶上加一点料,再经过焚烧使其挥发,毫无准备的南政国士兵或晕或死不是全看三国将领心情吗?” “可这样做毫无意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大的不确定性即便南政国与三国军队死磕到底,也占不了什么便宜。”何嘉霍然起身:“这根本毫无意义!南政国终究会被倾覆!” “是,也不是。”慕容烨缓缓抹去沙盘上南政国的首都表示:“你考虑到了天时c地利,却没有考虑到人和,南政国灭亡的根本不是军队的不够强大,也不是计策的不够高深,而败在了其本身。百足大虫从外一时间是杀不死的,只有从内部慢慢蚕食慢慢腐朽,最后凋零的只剩一个空架子了,这时候从外边轻轻一推,它就散了。南政国在那时已经国势衰微,上至帝王文武百官,下至普通商贾人家,皆毫无危机意识,日日饮酒作乐,腐败淫乱成性。虽有个明晓大义,贤良有为的太子,却终究是蚁撼大树,浮萍之力难挽将倾大厦,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说的就是南政国。纵然你将这一切用沙盘推算的再精妙,也改变不了它走向灭亡的命运。” 何嘉默然,半晌后才开口: “你倒是看得透彻。” 慕容烨拂掉衣摆上不小心染上的尘灰,随口答道:“毕竟也不是你一个人对这场战争感兴趣,只不过你是站在南政国一方去思考怎样能改变倾覆的结局,而我则是在想怎样能以最少的损耗在最短时间内拿下南政,立场不同而已,不必介怀。” “” 我介意个什么,我不介意啊兄弟,何嘉凝噎。 “哦对了,那个唐霓你准备怎么处理?”慕容烨一散衣摆坐到椅子上:“好歹我也是个监军,商量商量呗。” 何嘉整理着沙盘,头也不回道:“能怎么办,她是江湖中人,又是一个姑娘,天天混迹在军营中到底不好,找个机会把她遣出去就完了,有什么可商量的。” 慕容烨摇摇头:“我倒是觉得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她,你想想当初她说的是在意欲轻薄她那人身上下了唐门特有的追魂香,一路追踪到了军营内,又是轻步骑军的将领,我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何嘉你再好好想想。” 听到这句,何嘉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来,拿一双漆黑的瞳孔直直的盯住慕容烨:“不必想了,没有问题。” 他眯了眯眼,唇角略微上扬:“你说没问题,自是没问题。” 就在两人对峙之际,白桦一掀帘子不管不顾的就大喊:“老大,将军,帝京的人来宣旨了,你快和九皇子殿下一起去领旨啊,将军!” 何嘉冷冷道:“听见了,还没聋呢。” 白桦嘿嘿一笑,看见慕容烨还愣着不禁催促道:“殿下你得和将军一起去领旨啊,快快。” 慕容烨干咳两声,突然正色道:“我身体不大舒服,好像上次受的伤还没有好全,你们先去,啊去吧,快去快去。” “啊?”白桦惊讶的看着他:“殿下你哪里不舒服?要叫军医来看看吗?” 他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就是实在动不了,难受的紧,难受的紧。” 何嘉二话没说直接把人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白桦吓了一大跳:“将军你干嘛呢,别别,别冲动,虽然我知道你平时有点暴躁,但你也不能这样对九皇子殿下啊,老大老大,你,你别一个激动掐死殿下了,干嘛动手呢?” 何嘉面无表情的动了动嘴: “因为我有预感,某些人可能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慕容烨:“呵呵,呵呵,呵呵。” 一一 明黄色的圣旨直愣愣的被随意敞开摆在桌上,何嘉一脚踩在慕容烨身旁的小几上,神情冷然:“殿下,说说吧。” 慕容烨干笑两声:“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就你看到的那样。” “嗯?”何嘉声调危险的转高:“看来九皇子殿下您,是不打算就我突然被调回京一事做出解释了是吧?” 他舔了舔嘴:“也不突然,事发有因嘛,你看圣旨里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让你回京汇报军务,又不是不放你回来了,别紧张,有话咱们好好说,你先把腿放下来,这样子,着实有点不太雅观。” 何嘉冷笑:“放你的屁!我问的根本不是这句,而是之后的与九皇子情谊深厚,故召之回京一同参礼,这个话,您不妨跟我解释下,是个什么意思,怎么我和你就变成了情谊深厚,结义金兰?” “这个圣旨嘛,夸张总是有的。”慕容烨辩解道:“更何况咱们两个本来就是情谊深厚啊!” “你敢说”何嘉栖身下去逼近他:“这件事与你无关吗?” 斩钉截铁一个字: “敢!” “呵呵。” 何嘉轻蔑一笑:“你敢说我可不敢信,原本我就是一个下四品武官,勉勉强强得了个将军的封号,窝在这西北自由自在,偏你一来,皇上就突然记起了这个原本塞在犄角旮旯里的我,特意恩准我回京汇报军务。九皇子殿下,醒醒吧,别装了,没意思的很。” “那你生气吗?”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好不容易有个进京面圣的机会,这是多少武夫盼也盼不来,求也求不得的好事,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我一点也不生气,相反,我还得谢谢您呐,您瞧您一来,我们军营简直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啊,光荣!忒光荣!我可得好好谢谢您,九皇子殿下。”何嘉说完脸不红心不跳的还微微举了个躬,只是面上毫无表情。 “” 何嘉果然还是生气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天下筵席终须一散 初夏刚至,日光渐盛,西北倒还算凉爽,只是早鸣的蝉叫的人心烦。 “圣旨即已下了,你和九皇子赌气也是没用的。”黎松站在树下,不以为然地说:“其实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多少人求着回京都求不得,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回京一趟看看也好。” 何嘉冷笑:“看什么?看谢府吗?看那些熟悉的丑陋嘴脸吗?九皇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黎松哑然。 她看着枝杈间跳跃的光影,低声道:“你真以为回京汇报军务是那么简单吗?宫里的主子,可是不止皇帝一个人呢。” “你是说”黎松心头一跳。 何嘉面上晦暗不明:“进京,哪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是我。” 不远处的慕容烨顿住了脚,目光复杂的看着何嘉。 她丝毫没有察觉,接着对黎松说:“前些日子我让你盯着唐霓,问出来什么没有?” 黎松摇头:“唐霓看起来不像是工于心计的,误闯军营应该确实是个意外。” “意外”何嘉细细咂摸着这两个字,片刻道:“既然是意外,人在咱们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该走了。”随后她瞥一眼黎松,有些意外的又补了一句:“嗯?难道你不想让她走?” “” 不可能的,不存在的。 黎松解释:“我是怕白桦舍不得。” 何嘉讶然:“这跟白桦有什么关系?唐霓这么受欢迎的吗?你们是憋太久没见过女人了吧。” 你说是就是吧 “行了行了,你去跟白桦说一声,好歹唐门大小姐在咱们这儿呆了好一段时间,晚上简单的弄个送别宴,明天一大早让唐霓直接走就完了。”何嘉也不再逗黎松,直接说明了。 他点点头,一转身看见了光明正大站在不远处偷听的慕容烨。 对方还一脸坦荡荡的冲他点头示意。 黎松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朝他问好,然后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何嘉可没黎松这么淡定,直接黑了脸:“九皇子殿下,您不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听吗?” 慕容烨慢慢悠悠的晃荡过来,他今天穿着皇子规制的白金常服,衣襟上绣着大片的祥云,以翡翠腰带束起,行走间衣袂翻飞,流云浮动,甚是好看。 “我听,是因为你们二人挡住了我的路,无奈之举,不算是偷听。”他表情微妙:“而且我看你明早没有用送唐霓的必要。” 何嘉撇嘴:“没说要去送她,自己走就行了。” 谁知慕容烨的话还没说完,接了一句:“我们可以一起离开军营。” “” 谁跟你一起我们啊! 何嘉暗骂一声:“我没说要走!” 慕容烨一脸无辜:“不走吗?那你就是要抗旨?我父皇千里加急送来圣旨,为的就是让你我二人早日进京,你看看日期,明早不走就来不及了,晚到可是要杀头的。” 她从牙缝里逼出来一句:“那我也不和你一起谢谢。” “这倒是没问题,可万一我在路上出了点什么事不还是你何嘉的责任嘛,圣旨上写的一清二楚,一同,一同。” 这个人实在有点无耻。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非要一直缠着我干什么?”见周围没有旁人,何嘉干脆挑明了:“殿下您离远一些,对你对我都好,往事就是往事,没有重提的必要。” 慕容烨似笑非笑:“往事?重提?保持距离?何嘉,你未免也太冷淡了些,即便你我以前并不相识,现在的关系也用不着这么疏远吧。” 她面容平淡,话语间却咄咄逼人:“您自己的事情还处理的不清不楚,我和您离得近了,没有好处。” “更何况,我每一次都会想起那些我认为已经离我远去的恶心龌龊不堪的过往,然后使我更加厌恶痛恨帝京的一切,包括你。” 慕容烨的笑容微微僵到了脸上。 “别逼我了,也别在我眼前转悠了。”何嘉低声道: “因为我真的会,越来越,恨你。” 慕容烨彻彻底底的沉默了,明明已是初夏,却猛然感到无边的冷意从四肢百骸一点点的翻上来,涌动着,直到把他包围淹没,深入骨髓,痛到颤抖,只能眼睁睁看着何嘉离去的漠然背影,却连一句挽留都说不出口。 这就是恨。 原来何嘉恨他。 他所执意记住的那些过往对于何嘉来说竟是被厌恶痛恨的。 周遭的光影都飞逝而去,只有十年前的一幕幕旧事,恍若大梦一遭。 一一 “咳咳,咳咳,咳” 当白桦第八次故意咳嗽时,黎松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我说你干吗呢,嗓子不舒服找军医去,咳个没完吵吵死了。” 白桦有些委屈,却又没有反驳。 他也不想咳啊咳的,那问题是军营里的气氛太怪了啊! 将军一贯的寡言少语也就算了,怎么连向来积极的唐霓和九皇子殿下都不说话了呢? 白桦瞅了瞅慕容烨,只见后者摩挲着手中的酒杯,面上有些冷色。 “来来来。”黎松举起手中的酒杯,试图活跃一下气氛:“好歹唐门大小姐在我们军营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了,干一杯就当送行了,大家举个杯。” 白桦附和着:“就是就是,别这么沉默嘛,最后一晚上了,说说心里话。” 终于有人有了动作,慕容烨举起酒杯,却是谁也没看,垂着眸子,一饮而尽。 “这”白桦有些讪讪。 在一旁闷头喝酒的唐霓“啪”的一声将粗瓷碗丢在桌上,瓷碗晃了几圈,倒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的酒坛边,她盯着还在微微颤动的瓷碗,眼神有点迷离。 “何嘉真是个王八蛋!这个负心汉就应该被抽皮扒筋,千刀万剐,死一万遍都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唐霓突然大骂出声,嘴里念念有词,何嘉冷冷瞥她一眼: “唐姑娘,你喝醉了。” “呸!这个狗东西!看过就是看过,偏偏不承认!我一个姑娘家在这臭男人堆儿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是为什么,我只是要你承认,又没有逼着你对我负责,我逼着你娶我了吗?黎松,我问你,我逼着你娶我了吗?”唐霓扬起脸,一向明媚逼人的神情中多了几分恼怒之色,嘴里说着黎松,却看向了白桦。 何嘉:“” 黎松:“” 白桦:“” 慕容烨:“你们还挺会玩儿?4p吗?” “你娶我呀你你娶我”唐霓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居然晃到了一向沉默寡言的胡杨面前,醉眼朦胧:“孔夫子说了,呃,非哦对,非礼勿视,你看了我就,就得对我负责!王八蛋!负心汉!老狗逼!”她朝天吼完最后一句,软绵绵的往地上倒去。 离她最近的胡杨眼疾手快的想要扶住她,但又突然想起她的女儿身份,猛然抽回了手。 白桦黎松都还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起来,慕容烨默然的喝酒,何嘉根本没有想要搀扶的意思。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唐霓头磕在地上,“咚”的一声巨响,然后整个人没了声音。 听起来就很疼的样子 白桦从自己位置上跳起来,扯着黎松:“走走,把她送军医那儿,别磕坏了脑袋算我们身上。” 黎松拂了拂衣袖,发现挣脱不开,无奈道:“你送就是了,做什么把我也算上?” “我这不是怕孤男寡女的等她醒过来又要闹嘛!”白桦不满的说:“万一说什么让我还她清白怎么办,啧,二哥你也来,我怕黎松一个人证明不了我的清白。” 胡杨犹豫了片刻。 “快来啊!二哥。”白桦盯着躺在地上的唐霓,有点不耐烦:“男女授受不亲,得有两个人来把她抬马背上,你快来搭把手。” 胡杨看向何嘉,见后者微微颔首,才退了出去。 大帐里恢复了一片寂寂,只有零星几点灯花在晃动。 “别喝了” 慕容烨赌气般的一脚踹向面前的小几,酒液倾洒而出:“要你管!” 何嘉冷冷的笑了两声:“九皇子殿下您爱喝多少喝多少,别让我们这粗鄙桌子污了您的脚便是。” “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刻薄吗?” 他眼眶浮起一层薄红,说不清是怒气还是泪光,潋滟动人。 何嘉半分也没有客气: “我什么样子要你管吗?” “你凭什么管呢?”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呢?” 以及一句没说出口的,你为什么要管我呢 “别逼我”慕容烨开口嘶哑:“何嘉,你别逼我,你也别说话,你每说一个字都是我不想听的,真的,你不要把我们之间的关系逼到这种地步,我知道自己关系甚大,你在军中又是女儿身,如果我和你走的近了一定会被人盯上,会惹出很多麻烦。我也知道你讨厌帝京,讨厌谢府,讨厌皇室,甚至讨厌我,但我什么都不求,我只求你别对我这样,我只求我们能回到十年前,你相信我”他语气近乎哀求:“我这次能护你周全,信我” 何嘉极慢极慢的站起来,平静到残忍,尖锐的颧骨在颊畔印出浓重的阴影: “信你?” “给我。” “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真面目 “殿下,殿下,该起了!再不起就晚了!殿下” 听到熟悉的呼喊声,慕容烨头痛欲裂的睁开眼,嗓音嘶哑:“咳,知道了,别吵,咳咳。” 陈荣手脚麻利的端上来一碗醒酒汤,又递给他一块刚绞干净的帕子擦脸,口里还念叨个不停:“被拨来服侍殿下就好像还是前几天的事,一晃眼,殿下就要回京了,我从小就听过我阿娘说,帝京是天下最最最繁华的地方,那里的房子有那么大!”说着双臂伸开,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差点泼了手中的醒酒汤,不顾慕容烨的白眼,面上神色依旧沉醉不已:“听说那里遍地是金,饭菜也好吃的不得了!如果有机会能去看一眼就好了,就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慕容烨面容古怪:“哪儿就这么好了不过,你真想去?” 陈荣认真且神圣的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 “起——!”又是太监尖锐的嗓音划破云霄,慕容烨皱了皱眉,在军中呆了两个多月,日日听着士兵雄浑的操练声,现在竟觉得这声音是如此的刺耳。 陈荣轻轻挑开门帘朝外望去,语气惊叹:“殿下,这就是太监吗?” 他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陈荣兴致勃勃的继续问道:“我还没见过阉人呢!殿下,你说他们动刑的时候疼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慕容烨掀了掀眼皮。 陈荣想象了一下,然后猛然打了个冷战:“不还是不了吧,我娘还等着我娶妻生子呢。不过,殿下就这样把我带出来没问题的吗?将军知道吗?毕竟我也是编载在册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说起来,将军呢?怎么没看见他人?” 慕容烨有些不耐烦:“你再多说一句就把你丢回军营去,能有什么问题?何嘉他还管不到我头上来!再说又不是不回来了,汇报完军务还得回呢,天天操着一颗老妈子的心。” 陈荣瘪瘪嘴,没敢再吭声。 “出去出去,找你家将军去,看见就心烦。”他挥挥手,把陈荣赶出了车撵:“你家将军在前边,穿盔甲骑枣红色战马的那个就是,去吧去吧。” 陈荣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 “去了就别回来!”慕容烨怒气冲冲的咆哮响彻队伍。 一一 暮色渐晚,有随行的太监殷勤的捧着托盘如流水一般奉进九皇子的车撵之中,又如流水一般的送了出来,托盘上的精致吃食几乎都没有动。正在巡查的何嘉看到这一幕不禁低低嗤笑一声,转头对身边人说道:“看见没,九皇子殿下果真是骄纵的紧啊。” “何嘉你给我上来!”车撵里传来慕容烨暴躁的吼声。 她懒洋洋的驾马擦车而过:“末将有军务在身,忙着巡查车队,恕不奉命啊殿下。” 车撵的海兰青色帘帐猛然掀开,慕容烨脸颊绯红,束发的玉冠歪歪扭扭,衣衫凌乱,眸色波光粼粼,似乎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好像也的确如此—— 一个衣不蔽体的侍女被他一把推出车撵,跌倒在地,正在嘤嘤的抽泣。 “呦,扰了殿下雅兴了。”何嘉没什么大反应,甚至还有点看好戏般的兴致勃勃。 慕容烨目光含火:“这是不是你安排的!” “皇天在上,末将可是怨得很呐。”她轻轻甩了甩马鞭:“此等美人末将万万是寻不来的,殿下说笑了。” 两人对视着,旁边的侍从惶恐的呼啦啦跪倒一大片,不敢言语。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这人,谁安排的?” 一片寂静。 “礼部尚书郎杨守节何在!” 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人影从远处急急忙忙跑来,顾不上喘气,弯腰行礼:“臣,臣失职” 慕容烨眯起了眼,语气冰冷:“你是失职!这女子谁派来的,没有命令就能随随便便登上皇子的车撵,上来就举止怪异,万一她手里拿着一把刀架在本殿下的脖子上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带下去!回京后禀明了父皇一并治罪!” 杨守节在朝廷中油滑惯了,向来只听说过九皇子虽然不通武艺,读书不精,但天资聪颖,又是皇后嫡子,深得皇帝宠爱,脾气自然骄横跋扈,却没有亲眼见过,此时对上这个牙尖嘴利的小祖宗,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他原以为九皇子此次被派去偏僻艰苦的平壤县驻军乃是天威难测,自然松懈了少许,却没想到竟栽了个跟头。 “殿下恕罪!”他不敢再含糊,跪倒在地,边用力掌嘴边说:“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您千万别气坏了身体,臣这就去审,臣这就去,还请殿下恕罪。” 慕容烨冷笑两声:“这话你等着回京同我父皇说去吧,本殿下可受不起。”随后摔上了轿帘。 全程看戏的何嘉面上微微露出一丝讥笑。 他平日里可没这么大的火气,发这么大的威也不知是给谁看的? 杨守节越发惶恐,掌嘴声啪啪的响着,何嘉听了心烦,还不得不端起一副亲切近人的虚假脸面:“杨大人您还是先去审审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吧,亡羊补牢,将功折罪总是不晚的。” 可怜那礼部尚书郎自觉乌纱帽不保,慌成了一团,还勉力对她笑了一笑:“多,多谢将军提醒。”然后指挥着一队人马带走了那女子。 “笃笃。”何嘉屈指敲了敲车撵:“九皇子殿下,末将可以进去吗?” 里面传来慕容烨不善的声音:“滚出去!” 她挑了一挑眉,直接掀帘从容的弯腰走了进去。 “哎哎”外面的宫侍刚想提醒这位年轻的将军不合礼数,会被殿下赶出来的,就被旁边的人一把拦下了,摇摇头示意他听。 果然,除了最开始殿下低声吼了几句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 “谁准你进来的!”慕容烨端坐在车撵中间,满脸倨傲冷淡:“滚出去!” 何嘉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在军营里你怎么不摆这副皇子架子啊?你现在这是摆给谁看呢?” 说着一步两步的逼近慕容烨,声音冷冷:“我早说了,让你不要同我一起回京,你偏不听,巴巴儿的上赶着凑过来也就算了,现在还冲我甩脸子?滚,你让我滚?” 慕容烨脸上有些难看。 “回京前,讲清楚。”何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不过一个从四品的武将,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嫡子九皇子殿下,我不得不再一次提醒您,我何嘉与您毫无瓜葛,十年前的谢家大小姐谢佳禾早就死了,您也不用再记挂她,很是没有必要。” “你怎么知道”慕容烨反而放松下来,舒舒服服的倚在车撵里,眼眸半眯,语调闲散:“你同我毫无瓜葛?” 何嘉皱眉:“烦请殿下自重,不要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末将一届武夫,听着刺耳的很。殿下虽贵为皇子,但我毕竟是天子之臣,容不得这般戏弄。” “往后也不要再有任何交集了,殿下。” 这是真的要和他拉开距离。 好像并不是闹着玩的呢。 慕容烨微微一笑,坐直了身子:“不要再有交集?怕是不能如你所愿呢。” “既然你已经挑明了,那我不妨也说清楚,我为何放着那富饶安定的江南鱼米之地不去,非要来这边疆苦寒之地历练。你现在急着和我划清界限不要紧,但我为你请圣旨,一同回京的消息只怕早已传遍了帝京城,现在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你同我交好,尤其是那几位主子,你估计在他们眼中已是异己,既是异己,必要铲除。这趟浑水,你是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那可不见得。”何嘉冷笑:“殿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我倒是眼瞎错瞧了,您何必劳心劳力的和我打什么感情牌,想拉拢我站队,直说便是!” 他狡黠的眨眨眼:“我也是来了之后才发现竟是故人,倒不用说得那么难听,老友叙旧而已嘛。” “您倒是打的一手好牌,装的好一副天真无邪不知世事的纯善面孔。”何嘉依旧面色冷淡,话语间听不出有多少怒意。 慕容烨摇了摇头:“我并不曾装模做样过,只是你在边疆呆的久了,不知道现在京中的时局如何,时势逼人,天下熔炉,谁都不能置身事外,包括你我。与其站在我的对立面,你不如与我结盟,至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何嘉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你在说什么?” 他好整以暇的盯住何嘉,欣赏着她一点一点冻起来的表情,轻声道:“我说,你不惜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匿身于军营中往上艰难爬的真正目的,我知道。” 我不信。 何嘉在心中无声的嘶吼。 然而随后她盯着慕容烨两片红润均匀的唇,一开一合,却瞬间把她拉回了十年间不停歇的噩梦: “向谢府,报仇。” 耳边刮过冬日里最凛冽的风,呼啸裹挟着前进的是此生永远难忘的疼痛。 何嘉咬紧了牙关,看着眼前人的笑脸,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只恨不得喝干他的血,撕开他的皮,食尽他的肉,好聊解自己全身滚烫的仇恨。 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不就是这短短五个字吗? 是的,这是她十年间的所有信仰。 她从来都不是善女。 冷刀寒枪粘稠热血腐蚀了她所有的光热,从此只做一条牙含毒药的冷血无情的蛇。 慕容烨喟然,笑容里多了些悯意和包容:“你我不必闹得场面十分难看,你帮我,我便帮你,一如十年前,只有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只有我会帮你,谢佳禾。” 当一条蛇被捏住了七寸,就只能收起自己的毒牙,温顺的沉浮下去,沉下去,苟活着。 何嘉敛了眼眸: “全凭殿下吩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故人来也 何嘉在发呆。 这谁都看出来了,毕竟大半夜的将军守着个渐渐熄灭的火堆,居然连个枯枝都不添,不是在发呆神游还能是什么? 陈荣看看何嘉,又看看越来越小的火堆,大着胆子扔了两根树枝,“啪——”的爆出两个火花,一下子惊醒了何嘉。 “将军你,你还好吗?”陈荣犹犹豫豫的小声问。 何嘉看着他皱了皱眉;“不是让你去服侍九皇子就寝了吗,怎么在这里守夜?” 陈荣撇了一撇嘴:“殿下那里又是宫女又是太监的,我怎么插的进手。下午我打一盆水来给殿下洗手,一个太监公公把我拦下来,说什么水太凉,第二次又说水太热,第三次说什么连个花露都没有,会伤了殿下的手。太监嗓子细的很,叨叨叨的,我听着实在头疼,想着服侍的人也不缺我一个,就跑了出来。将军,你说人洗个手还要什么金盆花露?殿下在军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要求啊?” 没有回应。 他疑惑的看向何嘉,半晌,却听何嘉似乎很是艰难的问:“你有青梅吗?” 陈荣咧着嘴高高兴兴的一笑:“有!我们村儿隔壁的翠儿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年前已订了亲,就等我回去成亲呢!” “那”何嘉有些犹豫:“我问你,若是若是你知道她其实在利用你,或者说她其实接近你是有别的目的,你当如何?” 陈荣挠了挠头:“翠儿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不会存坏心思的,哪怕她真的在利用我” 何嘉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树枝。 “那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她这样做是对我有利的,不管怎么做,我都相信翠儿不会害我!” “你就这么确信?” 陈荣自得的笑了:“那必须啊,我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何嘉沉默不语,片刻后才喃喃道:“你说的不对,小时候的事情,作不得真。哪怕小时候再有交情,大了,心思也就难猜了,哪怕万一有一个坏心眼,人就会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没有谁会全心全意不求回报的对另一个人好,爹娘养你是为了家族荣耀,兄弟姐妹相处是为了日后扶持,更不必说联姻琴瑟之好,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心是冷的,是黑的。” 陈荣听了不服,涨红了一张脸,梗着脖子想要反驳,却突然瞥见自家将军一张脸煞白,嘴唇坚硬的抿成一条直线,眼中的寒意像是千仞山上积年不化的冰雪,身形倔强挺拔又摇摇欲坠,这让他想起幼年常见的行走在悬崖边上的羁旅商人,带着满腔孤勇,孤注一掷的走上一条不归路。 何嘉忽地转身走了。 怔楞间陈荣看见无边夜色中一点莹莹的亮,凝神细看,原来是慕容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撵中走了出来,身上的玉佩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正想说什么,却见慕容烨眼眸追随着何嘉离去的身影,化不开的是同这黑夜一般的墨色,看不清面容。聒噪蝉声中,不知是谁轻轻的一声叹息,在夏夜中像是一朵不合时宜的开败了的残破花朵,擦着唇畔缓缓又无情的偎依在地,溅起几粒尘埃。 一一 越往东南方走,天气就越闷热,几场雨下过根本不解粘腻,反而更添潮湿,随行队伍中的不少宫女太监都有些吃不消,前行速度也是一慢又慢。 礼部侍郎杨守节不禁有些着急,抬头望了望天,对何嘉说:“何将军你看,这天气是越来越热,我们若是不加紧步伐,暑气渐盛,雨水也越来越多,只怕赶不上回京的好日子了啊!” 何嘉不紧不慢:“这话大人应该对殿下说去,我一个从四品将军,孤身一人进京叙职,这车队里可有人听我的?” 杨守节尴尬的笑了两声:“将军说笑了,前些日子出了那事,现下怕是殿下看着我这张老脸厌恶的不行,我也不敢腆着脸再去惹殿下不快,还是您与殿下谈得来,殿下也愿意听您的,按着吉日进京,于你我都有利而无弊,您看呢?” 何嘉懒得跟他废话扯皮,也不愿去见慕容烨,只推说自己还有要事,先行离去。 天际闷闷的传来几声雷,谁也没有注意。 “前边走到哪儿了?” 慕容烨撩开车撵的帘帐,问随行的陈荣。 陈荣一手扯着衣领散热,一手扇着风:“过了前边这个山谷就是锦州城了。” 正说着话,却见一队精悍的人马风一般的席卷而来,马蹄声清脆统一,恍如擂鼓,盔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为首一人身披薄甲,骑白马,手中一杆红缨枪迎风招展,虽看不清面目但身姿清隽有力,张弛有度,气度不凡。 见这队突然出现的人马直直的撞了过来,随行队伍内爆出一阵躁动的手忙脚乱的呼声。 “哒哒”同样急促的马蹄声,慕容烨眼尖的看到一个骑枣红色战马的人影从车队中一穿而过,却是何嘉。 慕容烨心下暗觉奇怪,何嘉生性冷淡,很少见她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尤其是这几日,阴郁简直是写在了脸上,此刻居然如此积极的迎了上去,难道是遇到了什么认识的人不成? 他正奇怪着,下一刻何嘉同那白马上的人居然打斗了起来,刀枪相击,很是响亮。 “哟!”陈荣兴冲冲的喊了一嗓子:“原来是姜统领!居然在这儿碰到了故人,那可真是巧!” 还真是认识的?! 见陈荣都认识,慕容烨更困惑了:“谁?什么姜统领?” “就是姜羽姜统领啊!”陈荣话语间很有些欢喜之意:“他是天翔军重步骑军的统领,手下七万精兵,父亲又是西北总督,家世显赫,但为人从不骄矜,十分可亲。南政国一战他与我家将军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两人都戍守边疆,平日里好不容易见一面,倒要先过上两回手。今日倒是巧,估计这会儿将军也是高兴的不行呢!” 如果连陈荣见了都这般欢喜,那何嘉心里指不定有多高兴! 慕容烨莫名的有些酸,凝神细看刚刚还打的如火如荼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收了手,正畅快的并肩交谈着,两匹马也是脖颈交缠,难舍难分的好模样。 什么话非要肩碰肩头抵头的说! 不端庄! 当着他的面!结党营私!拉帮结派! 明明已经是他的人了!还敢再乱勾搭别的男人! 他看在眼里怒在心头,一口贝齿咬的“咯咯”作响。 “这是多么好的兄弟情啊!”偏偏陈荣毫无察觉九皇子殿下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心思,单纯的咂咂嘴,感叹道:“要是我也有个这么友爱的兄弟就好了。” 去他娘的兄弟情! 这是压倒慕容烨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脑子中的理智轰然消散,一把摔下车帘,语意森然:“三八呢?给我滚出来!” 一张俊脸凭空从车顶探出来:“尊贵亲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清爽不油腻的主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看上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去给我杀个人!”慕容烨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呃”三八有点语塞:“主子这不是你真心话吧,我昨天跟五一九九打赌,赌你会忍不住先和何嘉将军说话,结果差点把寝衣都输了去,这种活儿主子你要喊就喊初七那小子吧!” 说完就缩回了头。 慕容烨生生被气出了几声冷笑,连声道:“好好好,现在一个个都真是涨了大本事了,管不了了!我亲自去!” 结果下了车撵还没走两步,就迎面碰上了骑马而来的何嘉与姜羽。 他想了想,转身上了车撵,端正了身姿,目视前方。 “你们这殿下,倒是有趣。”姜羽忍着笑,侧身对何嘉低语。 何嘉冷哼一声:“话可不能乱说,怎么就成了我家殿下了?” 姜羽奇道:“哎——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我说的是你们殿下,什么时候说你家殿下了?” 何嘉一哑,不耐烦的说:“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这又从何说起啊?难不成”姜羽拉过何嘉的缰绳,与她头碰头耳语:“你站队了?” 何嘉默然。 姜羽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 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那是兄弟和睦,在慕容烨眼里那就是公然的红杏出墙! “我没招惹你们殿下吧?怎么他看起来像是要吃了我?”姜羽有些纳闷,眼看着越来越近了,利落的翻身下马,半跪在地:“天翔军重步骑统领姜羽,见过九殿下。” 慕容烨甩了甩湖蓝色衣袖,语调冷淡:“我可不记得随行车队里有个什么姜统领啊。” “殿下恕罪。”姜羽礼数行的稳稳当当:“末将于半月前被召京叙职,行路匆忙,今看见殿下车撵,知道是一道回京的,不禁心生亲近之意,贸然来访,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心生亲近之意”慕容烨翻来覆去把几个字细细咀嚼了一遍:“姜统领是对本殿下心生亲近之意啊,还是对车队里的某个人心生亲近之意啊?” 何嘉脸色有些不豫。 “殿下天人之姿,末将自然是对殿下亲近了。”姜羽咧嘴微笑:“早就听闻九殿下天资聪颖,姜羽钦慕已久,今日有机会与殿下一见,才知所言非虚。” 慕容烨慢条斯理的点点头:“是吗,可是姜统领,本殿下不喜欢男人。” ------题外话------ 慕容烨:和我一起的人一我这一派的人一我的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好东西 听到慕容烨这么说,姜羽心中模模糊糊的闪过一丝疑惑:“殿下说的是,末将也不喜欢男人。” ? 不喜欢男人好像也不太行啊? “哦——”慕容烨换了一副温和些的口吻,继续问道:“今年生辰如何?家中有兄弟姐妹几人?都婚配与否啊?父母可还健在?家中良田几亩?房屋财产多少?” 姜羽惊了。 “殿下难不成是来查户籍的?”何嘉呛声道。 慕容烨恼怒的看了一眼何嘉,却发现后者的脸色更是差劲:“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的话我就先带他下去了。” 居然这么维护姜羽?! 他心思一转,张口就来: “冷战了这么多天,你终于肯同我说句话了?”慕容烨凄凄惨惨的蹙了眉头,就差梨花带雨的落下泪来:“何嘉!你好狠的心!” 何嘉有点摸不准他突然演的什么戏,仍旧冷着脸,倒是姜羽精神一振,颇有些兴致盎然。 “我送你的簪子呢?为何不戴,可是厌了,倦了,弃了?物犹如此,更何况人?何嘉,我把我的一颗真心捧出来给你,你却瞧也不瞧的踩在脚下,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也会疼啊!” 何嘉讥讽一笑:“殿下又演的什么好戏,我倒听不懂了。” 姜羽看看慕容烨又看看何嘉,眼神有些微妙。 “军营中你说给我的那些情话我都还记得,你对我许的诺言你自己怕是都忘了今日趁着姜统领在此,听说他与你相识甚深,便请他做个见证,你不能弃了我!爱人要从一而终!不能半途而废!” 姜羽看了看何嘉,小小的往后蹭了一步。 “慕!容!烨!”何嘉大吼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没有答话,只是用一双春波荡漾,泪眼朦胧的眼睛恳切的看着姜羽。 姜羽有些为难:“这殿下与何嘉,呃嘶,末将肚子突然疼的厉害,好像是中午吃错了东西,殿下恕罪,末,末将先行告退。” 见姜羽退了出去,何嘉彻底沉下了脸:“慕容烨,你搞的什么鬼!” 他悠哉游哉的信手拈起茶杯,慢慢的啜饮:“既然和我统一了战线,就是我的人了,既是我的人就别和不清不楚的人拉拉扯扯,万一他是什么别的党派来打探消息的呢?我只是告诫你一下。” “姜羽不会的!”何嘉下意识反驳。 “先不说这个,你过来。”慕容烨朝她招招手:“给你看个好东西。” 何嘉犹疑着不肯过去。 他微微一笑:“都说了我们现在是一派的人,既然联盟,最忌讳的就是猜疑,你要相信我能帮助你,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何嘉没搭理他,径直走了过去,神情却也不见放松。 慕容烨把小桌上的堪舆图指给她看:“我们马上要到锦州城境内了,知州陈昱成,是万淑妃的母家亲戚,也算是六皇子慕容炜一派的党羽。关于之前追杀我的人我心中略略有些猜测,却并不能十分确定。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有一个计划,你来配合我” 声音渐渐低下去了,两人的眼睛却渐渐亮起来了。 一一 “殿下您真是受苦了!” 身着墨绿色官服的锦州知州陈昱成深深的一鞠到底,语气恳切:“锦州城的收成一直不好,臣看到百姓辛劳过活也不忍增加税收,银钱不足,房屋简陋,此等容身之所真是委屈殿下了,还请殿下恕罪。” 慕容烨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周围,只见间砖墙瓦舍,虽是平常房屋,但收拾的还算干净,于是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恕罪?大人说笑了,锦州城收成好不好本殿下倒是不清楚,但看陈大人这一身富态,浑圆似弥勒佛,没有些油水应该养不出来吧?” “回殿下的话。”陈昱成仍旧行着礼:“不怕您笑话,臣这体型乃是遗传,是喝水都会胖上一胖的。” “那倒是我见识少了。”慕容烨闲闲的挑眉:“何嘉,让他们卸了东西,咱们去城里转转。” “哎!不可啊殿下” 陈昱成脚步一转,就要阻挡住他的去路。 “殿下!”何嘉愤愤然将肩上的行囊一摔,正摔在陈昱成即将迈出的脚尖前,包裹中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咚——”的一声巨响,把他吓了个结结实实,愣在了原地。 随即何嘉一阵风似的大步走来,夹杂着怒气看也不看的把陈昱成撞了个踉跄,开口呛道:“殿下!末将虽随您一同回京叙职,但是末将却不是您的奴仆!更不是您的传话筒!殿下颐气指使惯了,在军中我一直对您颇为忍让,却不料殿下变本加厉的欺辱我!请殿下自重!” 陈昱成悄悄收回了脚,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纳闷。 不是传闻九皇子去了平壤县将天翔军第二大统领何嘉收为己用了吗? 怎么听这意思两人积怨颇深啊? 慕容烨面色一沉,厉声道:“放肆!一个小小的从四品武将也敢在本殿下面前放肆!” 何嘉梗着头,眼神蔑视。 满院子的人都不敢呼吸,生怕下一刻喜怒无常的九皇子将自己拖下去砍了。 陈昱成眼神微微兴奋,呼吸也开始加重。 “本殿下要狠狠的罚你!”慕容烨咬牙切齿:“去给我买十里铺的芙蕖佛手!绿梅酥!千叶竹青茶!现在就去!” 何嘉嘴一撇:“早说了不是殿下的奴仆!殿下想吃便自己买去!别使唤我!” 慕容烨大怒:“反了你了!领着天家的俸禄,我还支不动你?你给我买去!快去!” “不去!” “去!” “不去!” “去!” “不去!” “殿下您自己去!” “去” 何嘉咧嘴一笑,极快速的说:“既然殿下您说了自己去那便自己去吧末将就先安顿下来休息休息等着殿下您平安归来。”说着一拉陈昱成:“知州大人咱们走您快带我参观参观这院子我好熟悉地形保护殿下安危。” 慕容烨气急一甩袖子:“那我便自己去!” 陈昱成半边身子被何嘉用力扯着,又被炮语连珠般的话给说懵了,眼看拦也拦不住,只来得及微微侧过脸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慕容烨转身就走,仿佛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多了几条尾巴。 一一 锦州城内最为繁华的街道上向来人满为患,今日也不例外,尤其拥挤。 初夏时节,姑娘妇人们脱下了闷热的春装,换上了轻薄鲜丽的夏裳,纱影朦胧间,少女羞涩醉人的眼波如滚滚浪潮一般的重重叠叠席卷而来,嘴角的笑是不自知的甜美挑逗,香粉漫天飘洒,簇拥围绕着中间的一个年轻公子。 这年轻公子正是慕容烨。 华灯初上的灯色正照映在他半绾半披的发丝上,更显得墨色如缎,眉眼清俊含笑,琼鼻高挺,眼睫长长的拖出两片灰色阴影,更显深情,红润的菱角嘴连弯起的弧度都是标准的梦中情郎模样,如何不叫少女春心荡漾? 然而慕容烨此时心中微微有些烦躁。 他微微侧头看向后方,立马有几个不甚明显的身影低下了头,这些人已经跟了一路了,却也不出手,只静静的跟着。 慕容烨“哗——”的一下展开手中折扇,眼睛笑意盈盈的从街边环绕着他的妇女身上溜了一圈,又获得了倒吸声无数,他脚步不停,似乎没什么目的,闲闲的走着,闲闲的看着。 “麻烦您个事儿。”他走到了一个卖糖人的小摊铺前,信手挑了一个兔子模样的糖人:“十里铺怎么走啊?” 摊主见他模样生得好,又不唐突,心下欢喜,赶忙答道:“咱们这城中有三家十里铺呢,公子若是要去最近的那一家,在前面的街口左拐行个几百步就能瞧见啦。” 慕容烨点点头,从袖袋中掏出半两碎银,道:“我初到此地,不大知道民情,这些可够买这个糖人了?” 摊主忙摆手:“哦呦,公子,一个糖人而已,哪里就要一两银子了呢,不过是两三个铜板的事情,您这可是太多了。” 他微微一笑:“你便拿着吧,多的银子就再给我刻一个马好了。” “好嘞,您稍等。” 说着摊主立马从小锅的糖稀中舀出了一勺,慢慢倾倒刻画着。 “这是用什么糖做的?”慕容烨似乎很是有兴趣,耐心的盯着看:“闻着倒也香甜。” 摊主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说道:“咱们这糖人是用麦芽中的糖与甘蔗中的糖混合成的,因此格外甜些,颜色瞧着也好来,好了,给您。” 慕容烨接过糖人,向千里铺走去。 千里铺是一家名声极大的糕点铺子,它名号响亮自然是跟自家出色的糕点果子分不开的,慕容烨挑了三种,又问伙计:“可有秋玉桂花糕?” 那伙计看他衣着鲜亮,气度不凡,又听他这样一问,便知是行家,态度十分恭敬:“您今天来的不巧,秋玉桂花糕每日就五十碟,这不,刚刚卖完,您不妨明日再来。” 慕容烨也没强求,趁着他包糕点果子的间隙问:“这一般什么时间会卖完,你大概说个时辰,我明日也好早些来,省的白跑一趟。” 这要求不算过分,柜台后的伙计想了想,说:“申时前后吧,您在这之前来差不多能赶上。”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题外话------ 2019各位新年快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不是好狗 “你是说九皇子只买了糖人和糕点果子,其余什么也没做?” 陈昱成眯了眼,若有所思的问。 师爷从身后凑上前来:“想来九皇子应该不会发觉什么才是毕竟” 陈昱成思索片刻,眉头舒展开来:“反正他在锦州城也呆不了多久,早些打发他走就是了。” “他必然想早些打发我走。” 同一时间,慕容烨在房间里对何嘉说道:“但他不会公然对我下手,这里毕竟还是他陈昱成的地界,我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万淑妃和六皇子可就惹火上身了,所以他避嫌是肯定的。” 何嘉不以为然的冷笑:“难道你会明早就动身不成?” 慕容烨在榻上以手支头,笑吟吟的答道:“当然是不可能的,等着瞧吧,光明正大的理由明天会自己送上门来的。喏——”他指了指小桌上精致的千里铺糕点果子和兔子糖人:“给你带的,快吃吧。” 何嘉看了看兔子浑圆乖巧的形状,又看了看慕容烨手里捏着的骏马奔腾的糖人,慢慢吞吞却毫不犹豫c雷厉风行的一口咬掉了兔子的脑袋。 “咔嚓——”的清脆声响在屋子里久久回荡。 慕容烨有些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 “你怎么想起来买了两个糖人?”何嘉瞥他一眼,一口咬掉了半个身子。 “啊”慕容烨缓了一缓,定了定心神,问:“甜吗?” 何嘉再接再厉,咬掉了最后一口,嘴里嚼的嘎嘣响:“甜。” 他微微笑着,舔了一口糖人:“确实甜,麦芽的糖和甘蔗的糖混合起来果真味道更好了,一个糖人不过两三个铜板,倒也是不贵。” 麦芽的糖 麦芽 两三个铜板 电光火石之间,何嘉突然明白了—— 麦芽中的糖是米c大麦c粟或玉蜀黍等粮食制成的糖,而这几种都是主要的粮食作物,尤其是要用到小麦发出的嫩芽,更别提还加上了甘蔗中榨出熬制的糖稀,若是这样的食物才卖到两三个铜板,那何谈粮食欠收? 若是粮食欠收合该是连吃都吃不够,米价飞涨,哪里还有麦芽来熬糖呢?也不会才两三个铜板就买得到。 所以陈昱成说了谎。 何嘉皱了皱眉,又瞥了一眼慕容烨。 后者正在专心致志的努力啃糖人。 何嘉的目光转向桌子上的糕点果子,拈起一块芙蕖佛手,咬了几口。 “那你买十里铺的糕点茶叶是为了什么?” 慕容烨放下糖人,倒了一杯千叶竹青茶,闻了闻,细细的啜饮:“果然好茶,和我在帝京城里喝的一个味道。” “都是一家的东西,口味能差到哪里去?”何嘉答道。 他朝何嘉飞来了一个水波荡漾的眼神,补了一句:“价格也没差到哪里去。” “你这是废话”何嘉有些不耐:“十里铺的店子遍布西杉国,自然不会相差很大。” 慕容烨慢慢悠悠的喝着茶:“锦州城里就有三家十里铺,接下来的日子里有口福咯。” 这次何嘉没有说话。 三家 帝京城里也不过家十里铺,这小小的锦州城居然也有三家十里铺 这说明什么 还没等她想清楚,慕容烨又幽幽的传来一句:“可惜了,我最喜欢的秋玉桂花糕今日卖完了,若想吃,只能等到明天申时之前再去了。” “卖的还挺快。”何嘉无意识的接了一句。 “是啊,和帝京城一样,每日限定五十碟,早去早买,晚了就没喽。”慕容烨说完这句话,把茶杯放在了身前的小几上,瓷质的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啪嗒——”一声。 这一声听在何嘉耳中,响若惊雷。 她突然就明白了一切。 这个锦州城内并非什么穷困潦倒,而是富可敌国! 连限定高价的秋玉芙蓉糕每日都能早早卖完! 这说明什么? 说明锦州城里有钱的人多啊! 吃穿用度种种居然和帝京城相差无几! 积攒如此多的金钱,这陈昱成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似乎是看出了何嘉的震惊,慕容烨淡淡一笑:“陈昱成怕是没这个胆子,但是确实是有人对那个位子有想法呢。” 下颌线条精致利落,颜色温润如玉,直直的指向帝京城方向,似刀似剑,眼神嘲弄。 “我原本还怕只一个糖人验不出锦州城的深浅如何,若再加上十里铺,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说着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侧卧于榻上,身形美好仿若画中人,只是话语却十分残酷不留情面:“陈昱成真是一头蠢猪,我那几个兄弟也是,脑子里都被泔水糊住了不成?一个赛一个的去送死,愚笨!” 何嘉只当没有听见这般诛心之言,问道:“那若单单只是锦州城经济比较发达也没什么问题吧?有没有可能只是陈昱成励精图治c又财不外露呢?” 慕容烨眨了眨眼:“自然是可以的,比较发达没什么问题,可若是越过了帝京城去,那就有问题了。财多必失,不信我们可以走着瞧。” 屋外一声闷雷劈在两人心头,慕容烨托腮望着窗外,感叹了一声:“今年的雨水似乎格外多啊。” “夏季雨水本就多些。”何嘉抬了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向慕容烨:“我倒是仿佛今日才认识殿下的一般,您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慕容烨懒懒的翻了个身:“怎么,怕了?我跟你说,人是有很多面的,没有什么绝对纯善之人,只有在不威胁到自身利益的特定情况下遵循真善美的本念的人,你不也说了吗,人都是利己的。何嘉,我如何对别人你都不要放在心上,你只要记着,我会始终护你周全就行了。” 满室寂静。 良久,何嘉低低的传来一句:“谁要听你说这些谁要你护着” 没人回答。 她放轻了脚步,缓缓行至塌边,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安静的睡脸。 在城中逛了一晚上,想必是累了。 何嘉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抬头窗外的潮闷夏风撞了满面,万家灯火熄,星辰借月明,在这无边的夜色中她竟然不觉得寂寥萧瑟,心头还有微微的暖意泛起。 她的目光落到墙角一簇舒展枝条倔强生长的野花上觉得欢喜。 她嗅到夜晚清风中的红尘烟火气息觉得欢喜。 她听到几声遥远的鸡鸣狗吠也觉得欢喜。 甚至黝黑天穹,几声闷雷,一点星光都让她觉得欢喜。 这感觉陌生又熟悉,像是海潮波涛滚滚而来又呼啸而去,她心中温暖且安定。 最后目光回到那人的睡颜上。 眉眼依稀之间还能辨出当年那个带她疗伤又赠她裘衣的小小少年,坚定一如当初。 何嘉又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关上了窗子,从床上抱下了一床薄被,轻轻披在慕容烨身上。 她无声的比了个口型,然后悄然离去。 “好梦。” 一一 这天一大早,慕容烨还在用早饭,就有人急匆匆的来敲门。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陈昱成那张油光满面的大脸殷勤地笑着。 呕 胃口都被他败完了,慕容烨再也吃不下什么,索性用锦帕擦了嘴,又用茶水漱了口,才问道:“知州大人来的这样早,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无事无事。”陈昱成殷勤的往上凑了凑:“昨夜殿下睡得可好?屋宇简陋,让殿下委身其中,臣内心惶恐,特来问问殿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慕容烨闲闲的答道:“还行,就是这雷声吵了些,不知大人能不能跟天上的雷公说一声,让本殿下睡个清静觉。” 陈昱成有些尴尬:“殿下说笑了,臣哪里有这个本事,只能求天公作美,好让殿下启程时遇到一个拨云见日c雨过天晴的好时候——说起来,今日没有下雨,若是趁着现在走殿下也能” “陈大人。”慕容烨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不知道的听您这意思还是在赶本殿下走呢,嗯?” 最后的那一声语气九曲十八弯,直拐到陈昱成心里突突的跳,他赶忙拜下身去:“殿下恕罪,臣万万没有这个心思啊!臣都是担心惦念殿下旅程安危,绝不敢有半点私心,殿下明鉴!” “大人这是做什么呢。”慕容烨和颜悦色的对他说:“我刚刚不过同知州大人开个玩笑罢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噗—— 真不是个好狗! 陈昱成看着他那张笑的一团和气的脸,恨不得吐一口口水上去。 “只不过啊”慕容烨挑一挑眉,伸出金尊玉贵的手指点了一点天空:“知州大人您瞧,这乌云密布的,指不定下一刻就下起瓢泼大雨来。” 陈昱成内心冷哼一声。 放屁! 老子来的时候还是个艳阳天! 就算昨夜打雷打了一夜,那也不能天说阴就阴!说下雨就下雨!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这句话,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分一分的暗了下去,下一刻“哗——”的落下雨来。 陈昱成不可置信的快步走出屋外亲眼去看,雨势之大差点溅湿了他的官袍,又将他逼了回来。 他霍然转头,正对上慕容烨笑吟吟的眸子。 这时陈昱成才发现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掌上了灯,明亮逼人,气质高华的九皇子殿下就坐在盈然的灯火中间,明眸微眯,红唇翘起,恍若天人。 怔楞间,他听见天人轻快愉悦的声音: “大人,看来要多麻烦您几日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