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一世宠》 正文 1.第一章 今天是五月初八,明天就是楚言和赵怀瑾成亲整整四年的日子了。而头三年她一直在守孝,孝期过后,她与赵怀瑾之间相敬如宾,客气而疏远。 按礼规,她这个已出嫁的孙女不能为父家守孝,这个提议是她刚成亲的夫君说的。她原以为是赵怀瑾体谅她,楚家三代只有她一女,祖父死后无人守孝缅怀实在凄凉,直至后来才知是她一厢情愿的以为。 当时赵怀瑾是怎么说的呢? 她蹙眉思索,不过四年而已,她居然有些忘了当年那番冠冕堂皇的话。 总之,赵怀瑾说了那句话后,她就开始为祖父守孝三年,偷偷的守孝,只有她的婢女和赵怀瑾知道。 楚家本是文官世家,但到了楚言曾祖父那一辈,一家子都不是读书的料,楚家式微了许久,还分了家。 后来楚言的祖父楚郅从了武,年轻时辗转战场,立下赫赫军功,直将突厥打的向西退了百里地,被封为平远侯。他只有一子楚炼,即楚言之父。 楚炼自小跟随父亲上战场,比父亲更加骁勇善战,弱冠之年将突厥打的溃不成军,直接让突厥内部各部落分裂,纷纷投降,再无侵犯之力。 然而天妒英才,十九年前楚炼积劳成疾死在了战场上,年仅二十三岁,圣上追封他为关内侯,又将楚郅的爵位进为定国公;其刚刚生完孩子的夫人杜氏听闻噩耗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两年后也一并跟着去了,徒留年幼的楚言跟着老国公生活。 当今圣上不忍,欲收养楚言为义女,但因为辈分,最终不了了之,破例封她为郡主,赐号明河。 一门双爵,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惜却没有男丁。 圣上宽宏恩许,楚言所生的第二个儿子,可以继承关内侯的爵位。 但,她至今没有孩子。 青婷端了茶进来,看到楚言仍旧对着铜镜发呆,不禁暗叹,这几年郡主经常走神,也愈发的沉默,与以前那样的活泼明朗截然不同,这么安静的坐在凳子上,沉静清绝。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昔日活泼的主子。 楚言接过青花璎珞纹的茶碗,看着碗里清亮碧澄的茶汤却是没喝,直到茶凉了才问:“御史今日何时到家?” 夫妻之间关系冷淡至此,郡主以夫君的官职来称呼,而赵怀瑾也以“郡主”来客气唤之。 青婷心里酸涩,答道:“堂屋那里说,郎君会在午饭前回来,”顿了一下,像是希望夫妻二人之间缓和一些似得又说,“想是郎君记着明日是国公的祭日,所以特地赶回来的。” 楚言不置可否,放下茶碗,让青婷给她重新梳头,发间一白一碧两支雀鸟玉簪冰并一支梅花金步摇,眉心贴了红色的棱形花钿,又换了一身齐胸襦裙,浅蓝色的交颈上衣,乳白色的裙子,裙裾那里绘了一副荷叶芙蓉水墨丹青图,外罩一件水蓝色的大袖衫,臂弯间一条浅黄色的披帛垂在地上。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很满意,她已经有四年没有严妆端衣了。 青婷觉得,这些年来郡主变得清冷了,她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有着无限活力的郡主,明媚如春日的阳光。 收拾妥当,楚言并没有去堂屋和赵家双亲一起等候在外巡视归来的赵怀瑾,因为去了,原本热闹的一家四口会因她的出现而寂静尴尬,再加上,她今天已经做了决定,不再在乎他们对她的无礼有什么看法了。 她等,等赵怀瑾与父母兄嫂妹妹一家阖乐之后,被父亲催促着来夜归斋,不得不与她相敬如宾。 午饭过后,赵怀瑾从堂屋里回来,一身群青色的圆领袍,暗色的流云纹,腰间的革带上缀着八枚方形白玉带銙,整个人漱漱清隽,仿苍竹孤挺。 成亲前他虽然也如现在这般沉静清冷,却还是难脱少年郎应有的轻燥,成家之后他便褪去了浮漂轻狂,这些年是越发的沉稳从容。 难怪京城中对他念念不忘的女子仍然那么多,她们好似更加喜欢这个有了妻子的男人,似乎现今的赵怀瑾更加吸引人。 不愧是东都连璧宪台青郎。 楚言嘴角微勾,毕竟当初她也那般喜欢他呀! 看着他到了屋檐下,楚言也没出门相迎,只站在门内难得的慰问道:“御史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 赵怀瑾微停,清冷的眸子看了看她,走进屋里,微微点头,平冷的声音客气回道:“有劳郡主挂念,愚一切顺利。” 楚言让青婷给他沏了茶,又挥退了所有下人,等他喝了茶后,缓缓道:“今日有一事,妾想与御史一说,还请御史同意。” 他放下青花茶碗,道:“郡主请讲。” “你我和离吧!” 突兀的内容,轻描淡写的语气,没有一点转轴承接,完全无法与她漫不经心的上一句联系在一起。 赵怀瑾手中的茶碗还没完全放在桌上,此时放下去,碗盖与茶碗发出一声明显的碰撞声。 之后,屋子里寂静如夜,仿佛凝固。院中翠郁的树上夏蝉却突如惊醒一般,呱噪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在这炎热的夏日里令人有种晕眩之感。 许久,赵怀瑾看向她,她手中握着一柄没有绘图的素纱团扇,正在轻轻的摇着,梅花钗上的流苏被扇的一晃一晃。她的双目微垂,视线落在膝上,并没有看他,也没有开玩笑或者赌气的意思。 八年前,这个在校场上扬言要嫁给他c闹得东都满城皆知的任性郡主,今日竟然会提出要跟他和离。 他的手不易察觉的颤了一下,却是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屋子。 楚言摇扇的手停下,垂下的杏目微微抬起,看到那道群青色的俊挺身影在初夏的树荫下越行越远。 青婷从外走进来,让人把赵怀瑾用过的茶具收走,又给楚言重新倒了茶后,站在一旁给她打扇。 “他会同意吧!”楚言喃喃自叹。 青婷没有接话,郎君应该会同意的,毕竟谁都知道,赵怀瑾娶郡主是被父亲逼的,他本人不喜这门婚事。因为楚家的功烈,因为郡主可怜的身世,身为当朝宰相之一的赵九翎便不顾儿子的意愿与楚家交换了细帖。 到了夜里,赵怀瑾也没有消息,楚言只得先行安置。 不喜欢她天经地义,出生时丧父,两岁时丧母,大婚当天祖父暴毙,试问有谁会喜欢她?有谁不会觉得她命硬克亲,赵家仍旧娶了她,是她该感激 明天她就要一个人去祭拜祖父了,带着和离的消息。祖父在下面一定会气的骂她吧!执意要嫁给赵怀瑾的是她,如今要和离的也是她。四年了,她不能再耗下去,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继承父亲的爵位,她怕生变。 许是因为挑明说了,等待就变得格外漫长,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抬手掀起素花帐子。 来人是赵怀瑾,他的声音有些沉哑不清,与平时的清冷干净截然不同。 青婷要进来点灯却被他拒绝,借着窗外的月光,他就这样走了进来。 楚言闻到了一股略显浓重的酒气,她诧异,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压倒在床上,她愣了一瞬,察觉到一只手去扯她的寝衣带子时,她恍然明白他要做什么! “住手!”她呵斥道。 极具抗拒的语气让赵怀瑾顿了一下,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随之他压低了身子,粗重的气息吐在她的脖间,他没有说话,只是控制着她身体的手使了力气,牢牢的桎梏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施舍?不甘?还是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所以要尽丈夫的责任了?亦或者是认为她在欲擒故纵? 楚言只觉得可笑,冷了声音:“赵怀瑾,我叫你放开!” 赵怀瑾不为所动,只随着自己的心意行动,游弋在她腰侧的手意图很明显。 楚言挣扎着想要推开他,然而力量上的悬殊让她无法动弹,她不顾狼狈的张口叫青婷进来,外面传来青婷的短促惊呼和凳子倒地的声音,之后便没了动静。 她在黑夜里恨恨的瞪着绣球帐顶,这些年里的委屈悲愤积在一起,在赵怀瑾的唇印在她肌肤上的那一刻,她咬牙道:“赵怀瑾,我恨你!” 上清宫里,楚言在这里已经住了半个月了,从赵家搬出来时姨母打算让她进宫小住,被她婉拒,她也没有去关内侯府,而是直接来了这里。 虽是夏日,但山里凉爽的紧,她在亭子里吹着凉风,看着山崖,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郡主,茶水凉了,婢子去重新沏一壶茶可好?”青柠道。 楚言微蹙了眉,青柠忘性也太大了,若是青婷,一定会记得带上红泥小炉和碳火,哪用得着再跑回去拿热水?只是青婷从昨天起就不舒服,现在还没恢复,她就没让跟着。 青柠拿着茶壶小跑着下山去厨房取水,亭子里只剩她一个人。 住在道馆,她没有带太多下人,除了青婷青柠,也就只有两个粗使,看着山崖下被风吹的哗哗作响的叶子,她渐生迷茫,曾经她也满是憧憬着未来,从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会和赵怀瑾和离。 忽而她听到了异样的动静,似乎是有人在缠斗,回过身去看时,一柄利剑已经刺入她的胸口。 那人黑衣蒙面,只露着一双刻板的眼睛,手中握着的剑刺入她的胸腔后就转身离开,连剑都没有收回。 楚言倒在地上,冰凉的感觉从心脏上蔓延开,酸涩悲戚袭满心头,没想到她就这么死了,可是,楚家阿翁的期望c阿耶的爵位,好不甘心! 意识渐渐混沌,她隐隐听到了脚步声,似乎有人停在了她身边,还再跟人对话,只是说的什么她听不清楚。 忽然一阵疼痛,她睁大了双眼,模糊的视线看到一只手握着剑柄拔出了剑,靛蓝色的袖口衬着那只手,煞是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青婷疑惑的看着自家主子,都一下午了,郡主还在发呆,这是怎么了?午后小憩醒来就忽然魔怔了似得。 “郡主?”青婷轻声唤她,“该去堂屋里用饭了。” 楚言仍是怔了一下才有所反应,眼睛看到水绿色藤花c缀水晶流苏的幔帐还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回到了五年前,隆朔三十二年,祖父还活着c她还没有跟赵怀瑾议亲的时候。 因着不敢相信,她一整个下午都处于浑噩的状态,不敢去看祖父,生怕一切都是梦。 她清楚的记得在山上死去时的不甘辛酸,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丢了楚家一切的悲戚绝望。怎么也没想到,上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可以保住父亲的爵位了。 想到这里,她又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浅笑。 青婷被她嘴角的浅笑弄得摸不着头脑,继而又疑惑:郡主怎么会露出这种笑呢?这种颇为闺秀淑女的笑容,难道五日前从台阶上掉下来到现在还难受? 想到这里,她急忙问:“郡主还不舒服吗?要不把医官传来看看吧!” 楚言微愣,是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五天前她在宫里从台阶上失足摔了下来,虽说没有受伤,但身体有些地方发酸发痛。 “我没事。”她说着站起来,也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粉蓝色的齐胸褶裙,浅白色的交颈窄袖襦衣,外罩粉色的大袖长衫,头上的两支镂空牡丹珠玉金步摇精致轻盈,端的是活泼靓丽。 在赵家,她身上新婚的嫁衣还没脱下就听到了祖父突然暴毙的消息,匆匆忙忙褪下嫁衣,一身素服麻衣回到了楚家。随后与赵怀瑾之间的冷淡相处,使得她都没有心思去穿那些色彩缤纷的衣裳。 那四年,她已经穿惯了素色c冷色的衣裳,乍一看这种鲜丽的色彩在自己身上,一时倒颇为不适应。 青柠见她眉头微蹙了一下,以为她不满意今天的着装,便问:“郡主,可有什么不妥吗?” 楚言顿住,看向青婷和青柠,现在的她们还有点婴儿肥,不像上辈子在赵家那样,和她变得一样清瘦,人都显得黯然失意。 她对两人轻轻一笑:“没有,这衣裳很好看。” 青婷仍满心惑然的给她稍微补了妆,一路上楚言急切又害怕,担心一切都是假的。 绕过走廊,一进门就看到祖父坐在正位上笑容爽朗,而左侧客席上还坐着一个男子。 急切的脚步倏地停下,楚言嘴角刚扬起的笑也滞住,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怪青婷一定要给她收拾妆面。 定国公看到孙女朝着赵怀瑾的方向呆住,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看见意中人就走不动路了,都瞧不见他这个阿翁了!儿大不中留呀! 他心里感慨着,脸上依旧笑呵呵的,道:“茜茜,快点进来,见过二郎。” 楚言收拾好颜色,扭头看到祖父笑的很贼,满眼得意的神色,似乎在邀功一般。 她禁不住笑了,还能再见到阿翁这老顽童的模样,心里着实激动欣喜。 她轻步走进屋里,对赵怀瑾微微福了身,垂眸客气道:“明河见过青郎。” 这个称呼让所有人都讶异,因为自打她说要嫁给赵怀瑾那天起,她就一直不顾礼规的唤赵怀瑾为“瑾郎”,而不是像众人一样管他叫青郎或者二郎。 赵怀瑾,是宰相赵九翎的次子,人称宪台青郎,十六岁就高中状元,是大周朝建立一百二十余年来最年轻的状元,同年参加制科后,圣上问他:若为官,意任何职? 他回道:监察御史。 谁不知道他父亲是宰相赵九翎,而他却这般不避嫌。监察御史虽然是八品小官,但实际权力很大,职责就是巡视各地官员,惩治贪污贿赂,可以不做汇报先行查处,可以越级直接禀告圣上,除了搞不好就会被圣上猜忌c被人诬陷,巡按上也难免会奔波劳累。 圣上也感到惊讶,看了眉眼沉静c不卑不亢的少年许久,他朗声笑道:“这差事苦的人,倒叫别人仔细瞧着,将来二郎是怎样为朕探路的。” 这话引用的就是那句“青鸟殷勤为探看”,圣上潜意里对他寄予厚望,将他视作神话传记里忠诚的青鸟。 于是青郎这一称呼就被叫开了,等他进了宪台之后,便又被称作宪台青郎。 楚言就是在他考得状元之后,对着所有人说,她要嫁给他的。 可惜,上辈子她最缺的就是自知之明了。 如今若不是担心太过突然,她都想称他为御史的。去年七月他终于进入宪台成为监察御史里行,等资历够了,就能成为正式的御史。 上辈子在她出孝时,赵怀瑾成为监察御史,可以独当一面,然后他一年只回来了三次,最后那一次他们和离。 他显然是刚下官署就被阿翁截住了,深青色的官服还没有换下,黑色革带上的八枚棕黄色瑜石銙是通身唯一的装饰,但就是这般简单难看的颜色,也丝毫折损不了他的半分雅然姿仪,直衬得这人格外英俊挺秀。 赵怀瑾的眼中闪过一丝微芒,面上依旧是一副沉静清淡,他站起来,朝楚言拱手道:“怀瑾见过郡主。” 楚言对他礼貌一笑,并不多言,走到定国公身边站定,叫了一声“阿翁”。 定国公却愣了一下,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孙女,有赵怀瑾在,她怎么会有这般自觉?不禁瞅了孙女一眼,只见她规规矩矩的站着,没有看“她的瑾郎”一眼。 他对端坐着的少年郎,笑的和蔼可亲:“天色也晚了,不如二郎就留在这里用饭吧!” 楚言的手指动了一下,忍住了没说话。 赵怀瑾愣了一下,道:“楚公美意,但晚辈怎好打扰楚公c郡主。” 定国公为了自己的孙女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当下他叹了口气,露出伤感的表情说:“哪里会叨扰,平时只有我和茜茜一起用饭,巴不得多来些年轻人一块儿用饭!好为我这里添些人气儿。” 楚言侧眼看到祖父的头发几乎全白了,比起京城其他的同龄人,阿翁看起来更显苍桑,这定国公府向来寂寞。 赵怀瑾果然无法再拒绝,又站起来道了谢,坐下时,不经意似得瞥了眼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楚言。 定国公乐得一拍手掌,立刻让人去赵家传话,然后让楚言坐到右边首席上,又与赵怀瑾聊了起来。不管怎么聊,他都能把话带到楚言身上,直把自己的孙女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楚言直听得汗颜,以前她有这么厚脸皮吗? 客厅已经摆好了餐具,几人移步过去。饭桌上,定国公很照顾赵怀瑾,又不时露出满意的神色,好似旁边坐着的就是板上钉的孙女婿了。 楚言默默的夹了一块小天酥,她的厚脸皮一定是被她阿翁教的,要不然她怎么会才十一岁就说出要嫁给赵怀瑾这种话。 定国公看到赵怀瑾已经吃了两只光明虾炙,瞅了眼闷头吃饭不说话的孙女,道:“二郎也喜欢吃虾呀!茜茜也很喜欢吃虾的” 楚言看了眼骨盘,今天她没有吃一只虾。 定国公说完才发现,掩饰的清咳一声,道:“茜茜的身体还没恢复,今儿还有些恍惚,呵呵~呵呵~” 赵怀瑾也看向楚言,放下楠木箸,道:“适才疏忽,忘了郡主不适,既然郡主还未恢复,小天酥c蛤蜊羹c过门香这类食物不宜多用。” 这三样都是楚言较之其它菜类吃的较多的食物。 楚言对此微讶,朝他颔首笑道:“多谢青郎关心,明河受教了。” “受教”二字又把赵怀瑾的关怀推得老远。 定国公皱了下眉,怎么觉得孙女这话带刺儿呢?和以前面对赵怀瑾时完全不同,难道前日真是被摔坏了脑子?亏他特地去宪台门口把人截住,仗着长辈的身份带他来看她! 赵怀瑾不再说话,目光也从楚言的脸上收回。 饭桌上静了一瞬,定国公只得训了楚言不忌口,又招呼着让他们吃饭,心里却满布疑窦。 等用过了饭,定国公说新得了几条漂亮的红锦鲤,颜色特别正,又说自己累了先去休息,让楚言带他去后院的水潭旁看看。 阿翁还真是费尽心思的给她制造机会,虽然尤为不合礼规,哪有女眷招待外男呢?可是楚家又有谁能招待?管家锦叔也不是样样都能管。 楚言心里感动又无奈,只能看着对她使了个眼色后的阿翁c故意弯腰驼背的被锦叔扶着回屋休息,她更想的是跟阿翁好好的说说话呀! 堂屋里顿时只剩下她和赵怀瑾还有青婷和仆人春来,她琢磨着要怎样开口让赵怀瑾走而不失礼,却不妨他清冷的声音道:“楚公美意,怀瑾有劳郡主了。” 夕阳渐沉,泛着浅白的月亮隐现天际。 青婷备了灯笼,和春来一起走在后面,看着和赵怀瑾之间有三尺距离的郡主,她心里的狐疑越来越重。虽说郡主从台阶上摔下之后,一直有点精神不振,但今天下午给人的感觉怪怪的,尤其是对赵怀瑾的态度,格外明显,以前见了郎君可是抑制不住的满面笑容,哪像现在这般,清冷清冷的。 两厢无言。残阳把两人的影子拉成细长的两道黑色,斜斜的指着一个方向。 似这般安静无言的同行在黄昏时,只有上辈子在赵家每次去用晚饭回夜归斋的路上,那时总觉得那条路既长又短。 后院很快就到了,小小的一方水潭,里面漂着翠绿肥圆的荷叶,在夕阳的余光下仿佛镀了一层薄金。 楚言走到潭边,只见水里有数条手掌大的锦鲤正悠闲自在的游着,多数是橙白和红白相间的花色,只有三条是纯正的红色,在碧绿的水潭里格外明显。 赵怀瑾站在她身边,与她一道垂着眼睛看着水里的锦鲤。 春来很有眼色,把一小袋鱼食递给赵怀瑾而没有给楚言,然后和青婷站的老远,静静的看着那两个人。然而,等天都彻底黑下来了,站在池边的两个人也没有动一下,似乎真的是来这里单纯看红锦鲤的。 他疑惑的瞥向青婷,青婷轻轻摇头,她也不明白。 灯笼在水面上映出一团光亮,有锦鲤从光下游过,虚幻绚丽。 赵怀瑾终于有了动作,乌纱官帽上的两条软脚巾子随着他的动作飘动了一下,他微侧了身,抬起手把打开了口的一袋鱼食递向楚言。 楚言没有动,语气平平的说:“这鱼儿应该饿了,烦请青郎帮忙喂食。” 赵怀瑾伸出的手微显尴尬,他垂眸看向面朝水潭的楚言,只见她面色淡然,没有多余的波动。 须臾,他回头,从袋子里抓出一把鱼食撒向水里,十几条锦鲤立马聚过来争食,池子里“扑腾”“扑腾”的,水花溅起一片。 没一会儿,它们吃完鱼食又各自散开,悠闲自在的游着,有一条鱼围着灯笼投下的光团游着圈。 楚言再度开口:“不觉天已经这么黑了,耽搁了青郎这么多时候,还望青郎莫怪。” “京城人皆知楚公最喜锦鲤,平时宝贝的紧,都不舍得外人来看,今次是怀瑾荣幸了。”他娓娓道。 楚言一笑:“青郎不觉得浪费时辰便好。夜色已深,明河这就送青郎出府。” 青婷闻言提着灯笼上前。 赵怀瑾目光浮沉,看到楚言动了身才跟了上去,二人之间依旧是三尺的距离,衣袂也不曾被风吹到一起。 走到正院廊下,楚言停住,道:“外面已经为青郎备好了马车,明河就送到这里了。” “有劳郡主安排,”他顿了顿,朝她伸出手,“鱼食还于郡主。”系好口的粉色双鱼纹锦袋正放在他的掌心。 楚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伸手从他的手上拎过了锦袋,轻声道:“青郎慢走。” 赵怀瑾对她拱手道:“还请郡主代怀瑾向楚公问安,告辞。” 春来送他出去,楚言站在檐下看着他俊秀如竹的身影在黑夜里依旧那般挺拔,好似疾风暴雨也吹压不倒一般。 但,宪台青郎,这一世与她无关。 青婷正处于对郡主不合寻常的举动迷茫中,不妨一个小东西从天而降丢到了她跟前,她手忙脚乱的接住,定睛一看,是那只粉底双鱼纹的鱼食锦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定国公正躺着看书,听冬来说了鱼池那里的情况,更是疑惑的从榻上坐起了身体,秋来连忙拿了一个靠枕垫在他背后。 这也太不对劲了,孙女哪次见到赵二郎不是难以自持的喜笑颜开?今天怎么就挤兑人家了呢? “去把茜茜叫来。”他捋捋胡子,得好好问问。 “郡主正过来着呢!”冬来的话刚落,垂着水晶珠串的帘子被掀开,楚言走了进来,看到皱眉思索的祖父,她的鼻头就忍不住的酸涩起来。 “阿翁。”她走过去,从秋来手里接过楠木锤,坐在红木脚垫上给定国公捶腿,低着头努力的忍住湿润的眼睛。 上辈子太突然了,她怎么也想不通阿翁为什么会在她大婚那天突然殁了,除了早年打仗双腿落下的老毛病,阿翁的身体鲜少生病。 医官的说法是那天阿翁情绪波动大,极喜时喝了大量的酒,一时承受不住,所以就这么去了。 她不信,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定国公动了动腿,方便孙女给他捶腿,他这个孙女呀,孝顺的紧,也懂事,只在赵二郎一事上拎不清,不知道多数男子喜欢的都是矜持含蓄的女子——等等,难不成是孙女明白了,所以才对赵二郎冷淡起来? 他想着,垂首看向认真给他捶腿的孙女,感慨道:“这摔了一下居然开窍了,怎么不摔的早一些时候呢?” 楚言的手僵住,心里的酸楚顿时没了,她抬起头看着一脸欣慰的祖父,不满道:“阿翁,我可是您的亲孙女,您孙女是从十层台阶上滚了下来的!” 怎么会不担心?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差点背过气,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追究,万幸孙女平安无事。 定国公看着她嗔怒的样子,继续奚落她:“那也没见你受半点伤,可见你皮实的很。” 楚言更是无语,刚想再说话,就听她阿翁带着出息她的笑声说:“刚刚我还奇怪你怎么忽然对二郎转了态度,原来是想欲擒故纵。好好,你平时呀就是太不含蓄,男人知道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就惯会忽视你,不拿正眼瞧你。你可千万不要破功。” 楚言忍了忍,没忍住:“那您还在一旁推波助澜?” 不仅把人截了回来,还强留他用饭,还非得让他们一起去看鲤鱼!她以前会那么主动,一定都是因为阿翁在一旁怂恿! 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赵怀瑾。为什么不让她再早重生个三年呢?这样她就不会说出要嫁给他的话了。 “咳~”她家阿翁居然咳了一下,一本正经的说,“你每次见到他都跟见了糖一样,我当然要给你把糖抢过来了。” “不合礼规。” “大周不合礼规的事情多了,这件儿连芝麻都算不上。”定国公不以为然的说。 那倒是,皇城里不合规矩的事情确实不少,但对于她也是因为有阿翁宠着她呀! 她看向祖父,眼睛亮起来,笑容欣悦明媚:“阿翁,我不喜欢吃糖。” “喜欢吃盐我也去抢!”定国公大手一挥,恣意潇洒的紧。 楚言眼角一抽,默默地给阿翁捶腿的力道加了三分。 祖孙俩又说了后日进宫禀告身体无恙的事情后,定国公便先去休息了,楚言在外间等秋来出来说祖父已经睡着了,她才轻步出了屋,回到自己的住处。 离别许久的寝屋,熟悉的摆设,熟悉的人。楚言埋首在枕头里,满心的欢喜,一点睡意都没有,也不想睡,害怕一觉醒来后一切就消失了。 兴奋的情绪过去后,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死前的那一幕,只可惜她没有听清,也没有看清究竟是谁要杀她。她在上清宫住了半个月才出事,难道那人观察了她半个月才动手?为什么? 思来想去,她没有半点头绪,睡意渐袭。一觉醒来时天刚亮,看到水绿色的纱帐她还迷茫了一下,继而立刻坐起来,掀起帘子往外看去,还是她的闺房,一切都是真的。 青婷推了门,和青柠一起端着水盆c布巾进来,看到她已经醒了,便过去扶她下床,问道:“郡主今日可觉得好一些了?” 楚言稍微动了动,觉得身体不像昨天那样酸困,道:“已经没事了。” 收拾好后,她便赶去了堂屋,没等多久,定国公就出来了,虽然华发满头,但整个人依旧挺拔威武,她彻底的安了心。 一道用过饭后,从宫里过来的医官也正好到,给她诊脉确定无事后,和昨儿早上一样交代了注意事项后便回了宫。 定国公则回屋里换下了燕居服,穿了棕红色的黑边圆领直袖衫,头戴结式乌纱帽,脚穿乌皮六合靴,整个人精神抖擞。 “阿翁今日要出去?” 定国公点头:“姚老今日休沐,约我一道去太微宫吃茶下棋,晚饭也不必等我了。” 楚言点头,又仔细看了秋来和冬来准备的物件儿,这才和定国公一起走到门口,她在门内看着他骑马走了,才回到了屋里。 青婷已经泡好了茶,她小口地抿着,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未出阁时她都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疑问刚冒出来,她就想起来了,上辈子她少女怀春,在家里整日肖想赵怀瑾以及描画他的画像。 想到这里,她到了书房,青柠正在收拾圣上赐的经书。她走到里间打开靠墙放着的檀木大箱子,里面满满的一箱子赵怀瑾的画像。 她垂眸看着,这最上面的一张,恰是她画的赵怀瑾笑着的样子,他素来鲜少表露情绪,有也是淡淡的,不管是喜还是怒。 但这满箱子的画像却是喜怒形于色,全部都是以她想象中的来画的。与赵怀瑾订婚后,她满心以为她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那般接近他的观察他的一言一行举一动,然而,婚后却比婚前更加疏远。 青婷青柠二人对视一眼,她们实在搞不清楚郡主怎么了,明明医官说了没事,郡主神智也清楚,但她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看着画像,她不该是这样子的呀!明明昨天之前她对着赵怀瑾的任何东西都能欢喜一整天的。 楚言不知她二人所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正要让她们端个火盆进来时春来过来说,宫里来人说太后诏她进宫。 进宫?原想着明日再进宫告安,没想到却是太后先下懿旨了。 “郡主”青婷欲言又止,目光隐隐担忧。 “梳妆吧!”楚言淡淡的说。 五日前她在瑶光殿下楼时摔了下去,那台阶上有一滩油蜡,万幸她没有受伤。 油蜡据说是伶官表演戏剧时用的,应该是不小心滴落在了那里,事后太后处罚了云韶府众人和瑶光殿的内侍,并未深究。 时值三月初,天街两旁的桃花梨花正是盛期,粉色与白色的花树交替着,一幅美景渐迷人眼。 楚言将车帘掀开一角,看着春日里的桃李满天下,忽然一只猫横蹿过御道,惊的马一声长啸,春来急急的拉紧缰绳,稳住了马。 楚言在马车里晃荡了一下,额头差点磕到窗沿。 “郡主,您没事吧?”春来在外面急忙问道。 青婷扶住楚言后,回了春来一句无事,然后便听到外面一声猫叫,拖得长长的调,软绵绵的。 “哪里来的野猫!”春来恼怒的拿起鞭子隔空抽了一鞭,待看清那只猫后,他立刻收回了鞭子。 楚言缓了缓神,让青婷掀开帘子,正见到一个灵活的影子被吓得蹿上了道路旁的一棵桃树上。 这是一只胖胖的橘色大猫,看起来约有十斤重,它的毛又长又蓬,只肚子和四脚是纯白色的,走在树枝上的动作虽然优雅,但还是惹落了不少桃花,连树枝都被微微压弯了。等走到高处后它卧在了树枝上,卷起橘色泛白的毛尾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跟楚言的眼睛对上后,它又张嘴“喵”了一声。 “好胖的猫。”楚言心里叹道,而且这只猫的头也比寻常的猫大,眼睛也圆圆大大的,又无辜又可怜巴巴,衬着它那胖胖的身子,看起来格外和谐讨喜。 这猫养的这么胖,在东都里又听说过几只?她想着又看了那橘猫一眼,一朵桃花正巧落在它的猫头上,在两只耳朵的正中间躺着,端的是滑稽可爱,让人哭笑不得。 “走吧!不必理会它。”楚言对春来说道。 马车行驶起来,外面的猫又叫了一声。没走多久,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他们的马车后面停了一瞬后,又再度响起来。 楚言掀开帘子朝外看去,一匹快马从眼前呼啸而过,马蹄溅起花瓣在宽阔的御道上漫天飞舞,马上的身影穿着红色的官服,在粉白相间的花雨里分外惹眼,纱帽上的软脚巾子被风吹得飞扬飘逸,隐约还看到了一条猫尾巴在晃悠。 “郡主,此人应是淮陵侯嫡三子,兰台写经使宫阑夕。”青婷在一旁低声道。 楚言点头,看到那只大橘猫就猜到了,在东都里,还有谁养着那么胖又那么匀称的黄花狸猫? 她又朝前面看了一眼,马蹄一路带起花瓣飞扬,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花雨远处。 接下来一路上都平顺无事,过了黄道桥楚言掀开了车帘,看到高达一百零五尺的天枢矗立在皇城端门的正前方,金色的蟠龙绕柱盘旋而上,四龙在顶端托举着腾云承露铜盘,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金光,这棵象征帝王皇权的铜制建筑,转眼都屹立了二十九年,无论是出入皇城,都必然会看到这座巍峨的建筑。 马车左转,往左掖门驶去,到了长乐门她换了肩舆往九州池走去。暖春的明媚一改寒冬的萧索,太后喜欢热闹,这些日子经常到绿意盎然的九州池里游玩看戏。 刚到临波阁就听到了丝乐声遥遥传来,隔水望去,远处的登春阁歌舞升平,想必是因为她在瑶光殿发生了意外,今次看戏的地方就安排到了这里。 走过廊桥,内侍带她到了登春阁,不止太后在,杜贵妃c韦德妃c陈婕妤和木美人以及三位公主都在,她出事那日的人倒都在场。 楚言一一行过礼,太后招手叫她过去坐,慈爱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才放心似得点点头:“没事就好,这几日我一直都让周司医来报你的情况,今儿听到他说你没事后,就迫不及待的想亲自见你方才安心。” “殿下念挂了,阿奴并无大碍,身上连个小伤都没有呢!”楚言任她抚着自己的脸,这么近距离的相视,让她更加清楚的看到太后的面貌。 太后虽然已经七十八岁的高龄,但是健朗少病,眼眶深陷,但目光依旧清明,慈祥中又带着一丝威严。 “茜茜向来是有福的,何况还有殿下和圣上的爱护。”杜贵妃在一旁道。 太后听罢,放下了手朝她看去,笑道:“我见这九州池虽风光明丽,鸟语花香,美不胜收,但却不及明河三分丽姿,亭亭似月,燕婉如春,我与圣上自然更多惜爱,”顿了下又道,“在我心里也只有明河与二郎般配了,明年你就要及笄了,可以嫁人了!”话到最后,她朗声笑了出来。 当下众人面色各不一样,普安公主恨恨的瞪了楚言一眼。 楚言面上仍旧笑着,又带着一丝羞赧,说:“殿下取笑阿奴了,也怪阿奴以前太跳脱,惹了不少麻烦。” 以往她听了这话必然会是理所当然的扬起下巴,骄傲的像只孔雀,现在怎么不一样?大家目露疑惑。 太后也难免诧异,想问却又担心楚言提及瑶光殿的事情,便取笑她道:“你倒会不好意思了?莫非我眼前的这个明河郡主是假的?可明明玉质仙姿c国色无双呀!” “郡主颜盛色茂,但咱们这三个公主也各有千秋,殿下这么说,公主们可要吃醋了!”韦德妃在一旁打趣道。 三位公主早就偷偷打量着她,明显觉得她不同,少了一丝神采飞扬,有种说不出端丽雅静。 “瞧姐姐说的,小娘子们殿下都宠着呢!她们都清楚,露出个嗔怒也是故意逗殿下开心的。”杜贵妃说道。 “贵妃说的是,阿奴最想让太后殿下天天舒心c笑口常开,所以,茜茜要不要与我一起到台上演军戏,你演参军好不好?”普安公主笑吟吟的说,一双眼睛明艳艳的,似乎是真的单纯想要和楚言一起逗乐太后。 军戏是时下最受欢迎的戏剧,主要有两个角色,参军与苍鹘,参军是作怪被戏弄的一方,而苍鹘则是戏弄参军的,普安公主何心,一目了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太后几不可微的皱了下眉,普安公主的生母陈婕妤淡淡的看了一眼女儿,正要说什么,就听楚言道:“以往军戏我演的都是苍鹘,也怪无趣的,今次演一回参军倒也新鲜。” 早些年圣上曾不顾身份亲自演苍鹘,便有人顺着圣上的心意,也同样放下身份演戏玩乐,后宫女眷也多向太后表演,讨得欢心。 大抵是没想到楚言这么痛快的应了,众人微愣,只觉得楚言笑的淡然,一双眸子也波澜不惊。正愕然间,一个细细的声音气息不稳的说:“茜茜身体虽然无恙,但还是注意一些的好,不如让妹妹与姐姐一道演吧!” 说话的是兰陵公主,她与普安是双胞胎,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性子却是两重天,普安骄横爱争,兰陵性怯柔弱,此时说出这话,大约是受陈婕妤的示意。 “还是十四娘会关心人,姐妹相戏更显乐趣,殿下说是不是?”杜贵妃赶紧道。 “就你知道疼你的外甥女!”太后笑着出息她道。 杜贵妃赧笑,正要再说,一旁的韦德妃便道:“那不如反过来,十四娘性子温和,演那欺负人的苍鹘,十三娘娇蛮动人,演那受调笑的参军,如此反差想必更加精彩。” 普安愣住,没想到一眨眼事情就变了,还不待她反驳,陈婕妤就淡淡的说:“十三c十四快去准备,莫让殿下等久了。” 她一发话,普安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和妹妹一起去换衣裳了。 都是这韦德妃,搅和来搅和去的,活该一直都在杜贵妃之下!普安心里恼怒,三天前圣上原本想要罚她,幸好被太后拦住了,说楚言失足一事既然是因为宫人疏忽所致,圣上罚她岂不是在告诉别人这事是她做的?如此才不了了之。 普安斜眼又看到杜贵妃,更是又恼又酸。明明无子无女,也已经三十三岁了,还深受圣宠,被封为贵妃,真是可恶。 襄城公主起身,亲自煮了茶,举止优雅,端庄大方,纤细白皙的手指拎着金丝琉璃茶壶给众人一一倒上,跟楚言相视时,明眸微转,轻轻一笑,示意她小心烫口。 楚言双手端起茶碗,朝她微微颔首。 琵琶声响起,换好衣服的两位公主也上了台。虽然角色反了过来,但兰陵放不开,不够趾高气昂,仍是弱不禁风的样子,普安也不够柔软可欺,依旧盛气凌人。欺负人的不像是欺负人的,被戏弄的又不像是被戏弄的,两人这么演着,既怪异又意外的好笑。 太后看的津津有味,叹道:“三郎年轻时也亲自给我演过军戏,当时我觉得以后再看别人来演唱都不及我儿,没想到今日十三c十四娘却能比之一二。” 楚言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似乎看的很入神,没有察觉那几道审视疑虑的眼神。 没办法,她就是再想表现得明朗,像以前那样张扬玩闹,也是有心无力。不过,就是上辈子她也没有计较这件事,毕竟是圣上的女儿,没有多少人愿意让李家皇室的名声受损。 台子上兰陵正拿着细竹对普安指指点点,普安似乎忍不下去了,劈手就要夺过竹子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往前一趋扑在了兰陵身上,二人双双跌倒,幸而周围的伶官拥住了她们。 太后无奈的摇摇头,陈婕妤安然不惊,一点儿也没有担心女儿的意思,其余人是想笑又不能笑。 一个宫婢进来禀告说,丽正书院送来了经书,两个常侍在她身后,手中的托盘上放着几卷字纹的锦边硬黄纸。 太后也不再看台上,拿起其中一卷展开,最前头书写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八个楷字,严谨工整,笔锋利落而又收敛沉稳,单是看到这几个字,太后就忍不住叹道:“当今大周,又有几个人的字能比得过燕郎?” “殿下说的是,字写的好看倒也不难,难的是自成一派,人如其字。更况燕郎还是少年得成,这等天赋让人羡慕不得,但他也得多谢圣上与您的赏识,不然他年纪轻轻又哪能闻名大周?”韦德妃赶紧夸赞道。 其实太后年事已高,哪还会自己看书?都是让下面的人给念着听的。至于这些经卷,都是太后要在夏至祭祀时所用。 太后点着头对楚言道:“燕郎的书字在东都若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今日你就从里面挑一卷拿回去读吧!” 楚言不知太后何意,视线落在经卷上,稍作思考便一一看过,然后在一堆字纹锦边卷轴里看到了一卷流云纹锦边的硬黄纸,她眸光微闪,解开一看微愣,复而笑道:“可能是书院那边的人搞错了,竟然有一篇道家经典,不如殿下就把这个赏给明河可好?” 太后也没看,颔首道:“既然你中意,那就拿走吧!我让人去丽正书院知会一下燕郎,也不必还回去了。” 楚言跪下谢道:“燕郎的经书难得,明河谢太后殿下赏赐。” 太后信佛,对道家的东西自然不觉有用,也不知这本被放在佛经中的道家经典,太后是有意还是无意。 杜贵妃的眼神变了变,韦德妃的嘴角也闪过一丝嘲讽,前头才夸了人家,接着就把这不喜的东西送人,还真是打人脸呀! 普安与兰陵换了衣裳回来告罪,太后笑骂了她们几句,众人又接着看戏。午膳过后,太后便说乏了,先回迎仙宫歇息,杜贵妃则带了楚言去自己的宫殿里。 关上房门,杜贵妃这才叹了一声,道:“你也不要怒恼不甘,所幸你无事,这就过去了吧!” 楚言淡淡一笑:“茜茜晓得,姨母放心便是。” 杜贵妃心里的疑惑却更胜,这性子怎么感觉大变,以往的那股灵动明丽呢? 楚言感到了她的不解,只道:“姨母不必多想,只是那一摔,让茜茜想明白了不少,只觉过往恍如云烟,不值一提罢了。” 杜贵妃愣住,轻叹一声:“好孩子,明白的多也苦的多,姨母只希望你健康无忧,离宫里的是是非非都远远的便好。” 楚言抿嘴一笑:“姨母放心,茜茜明白的。” 杜贵妃抚了抚她的发鬓,这丫头平时也安分守礼,只遇上赵怀瑾的事情就像变了个人似得,偏偏亲家定国公也不管教,还帮着她闹。 想着杜贵妃忍不住摇头,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叹道:“你舅父也真是的,我让大郎来京城备考,他却一直推脱。考科举,没有比在京城的学府里更有利了,他又有我这个姑母。”还有楚家这样的亲家。 “舅父大概是想让表兄用真凭实学来考中科举,姨母也知道,舅父也是一个坚定的人。”楚言想起只在小时候见过的杜家表兄,还有那个比她小一岁的表妹。 “你说的好听,他哪是坚定,他那是固执!”杜贵妃摇头,“我这个阿兄呀!一直因为当年的事情而埋怨你外祖父。” 楚言的外公杜源当年被贬至永州,一直做了十年的永州司马才被当今圣上召回东都。仅仅只是召回,并没有任职的旨意,所以杜源只带了两个女儿回了东都,心里想着将两个仙姿玉质的女儿送给勋贵或宫中,以换来在京任职的机会。 大儿子杜峰不愿意,却无力阻止。楚言的母亲杜娆是幸运的,与她的父亲是情投意合,而姐姐杜妤却被送入宫中。杜峰因此一直不愿进京,凭着自己的本事做到了扬州刺史,自然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借此来平步青云。 “再说只要大郎来了京城,未必需要我多言,自有人会照顾他,越早来京城行卷,反而才能让考官知道他的文采,来的晚了,大家就只知道他是我的外甥,是楚公的亲家,反而会忽略了他的才华。”杜贵妃微微摇头,对自己唯一的兄长无可奈何。 楚言明白她的意思,便道:“茜茜回去后会让阿翁写信劝诫舅父,让阿翁以长辈的身份压一压舅父。” “也只能这样了,要麻烦国公了。” 姨甥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楚言便去东厢休息。她躺在胡床上叹了口气,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与人周旋了,在赵家她话不过三句,往来皆客气。 也许是真乏了,闭上眼睛胡乱的想事情,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梦里光怪陆离的,临死前看到的那一幕不断浮现,她看到那只手握着剑柄,很好看的一只手,但再想仔细看时却一片模糊,她在梦里挣扎起来,还是青婷把她叫醒的。 “郡主怎么了?还是身体不适?”青婷问道,她在一旁守着,看到楚言在睡梦中面色不安,隐有焦虑之色。 楚言从胡床上坐起来,揉了揉额头,道:“没事,刚刚你在跟谁说话?” “圣上身边的女官梅司言过来传旨说,圣上召见郡主,让郡主到贞观殿面圣。” 到贞观殿时,恰巧见到两位宰相赵九翎与李觅之出来,楚言屈膝行礼:“明河见过两位相公。” “臣见过明河郡主。”二人同道。 赵九翎又道:“昨日听犬子说郡主已无大碍,今日得见郡主无恙,臣也放心了。” 赵九翎与她的父亲是旧相识,两人虽然相差四岁,又是文武有别,但二人关系甚好。大概是有此一层关系,赵九翎才不介意她的身世,不在乎外间私下说她命硬克亲的话。 楚言微微一笑,上辈子在赵家,也只有赵九翎是真心容纳她的,她低首道:“得赵相关心,明河感激不尽,我并无大碍。” “郡主日后还请多多留心,遇见了那些带着乱七八糟物件儿的伶官们离他们远点,虽然只是宵小人物,但云韶府毕竟是官家的。”话是李觅之说的,他笑咪咪的看着楚言。 普安是公主,而她是因圣上怜悯才封的郡主,毕竟不姓李,圣上想为她主持公道,但太后却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哪怕她是功臣的遗女。 人走茶凉,人老义薄,大约如此。 “多谢李相善言,明河记得了。” 赵九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李觅之,对楚言道:“臣等先行告辞,望郡主保重身体。” 楚言屈膝行礼,等他二人走后,才进了书房里。圣上正在亲自将茶研成茶末,见她进来后手下的动作未停,笑道:“来了?快坐下,今日庆歌给我弄了新茶紫笋,你有口福了。” 庆歌是宰相李觅之的字,此人最善察言观色,知道圣上喜好什么,就想尽法子去弄来各种稀罕物。而今饮茶成风,文人雅士多喜亲手煮茶,圣上更是喜茶成瘾。 “是阿奴有福了,得圣上亲自煮茶,实让阿奴惶恐又荣幸。”楚言在圣上对面跪坐于席上,圣上待她极好,像是对待亲生女儿那般。 圣上已经将茶叶硏成了粉末,此时紫蓝转金的琉璃茶壶里水已经微响,他隔布打开壶盖,往里微微放了点盐。等水煮沸后,又从里盛出一瓢水放在一旁,再用茶勺取出茶末,投入壶中搅动。等茶水再次翻滚后,将刚刚舀出来的水倒入壶中,然后提起茶壶开始分茶。 这紫蓝琉璃茶壶也是李觅之从地方寻来的上好琉璃水晶打磨而成,总统也就打造了三副,一副送给了太后,一副赐给了襄城,还有一副就是圣上这里了。 楚言专注的看着圣上的动作,虽然潇洒利落,但她的眼睛还是难免会落在那双手上,圣上明年就至花甲,再是注重保养,手上也已经有了皱纹。 琉璃茶碗已经送到了她面前,原本淡绿色的茶色在半透明的紫蓝茶碗里颜色显得有些深,她双手接过,待圣上拿起自己的茶碗放在鼻下闻着后,她才也轻嗅着茶香。 “怎样?”圣上问。 “香味浓厚,鲜醇甘美,圣上的茶艺越来越高了。”楚言回道。 圣上笑容不减,却微微摇头,道:“你怎么跟子息一样,每次都是这些无趣的话。” 子息是宰相赵九翎的字,圣上平时经常与他煮茶论道,楚言上辈子在嫁入赵家后,有一次得以观看他煮茶,单论茶汤,两人不相上下,但煮茶的动作,却比圣上更加洒脱。 楚言愧道:“阿奴茶艺不精,每每看到圣上煮茶都惭愧不已,也希望自己能够技艺精进,好让圣上品尝指点。” “你在家里无事就多练练,楚公虽不懂茶,但时间久了,也能分辨一二。” 楚言想起不通茶道的祖父,摇头笑道:“可是阿翁每次都说好喝,其他的都说不出来,弄得阿奴都也没了兴致。” 圣上点头同意,又愤愤地说:“这楚老翁当真没雅兴,我初学会时就叫他过来品尝,谁知倒把我给气到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叫他来品茶了,”顿了一下又不甘似得说,“朕可是天子。” 但天子碰到了武夫,也只能无奈头疼。 一盏茶喝完后,圣上才道:“委屈你了,朕虽为天子,但也为人子c为人父,不得不考虑阿娘的心意。” 楚言赶紧道:“是阿奴自己不小心,不怪别人,圣上莫担心。” 圣上看着垂眉低眸的楚言,不禁暗叹,自己的三个女儿没一个在相貌上能与她一比,也只有襄城在气质上胜她一筹。如玉如珠,亭亭静立,倒也像她母亲,嗔时娇俏,笑时嫣然。虽也活泼明朗,但只对着楚郅耍横,连对从小就宠着她的自己,都始终保持着君臣之礼,实在让他无奈。 “朕始终都希望你能过得自在平安,为楚将军和楚夫人多多照顾你。”圣上轻叹。 “先父先母若知圣上如此厚爱阿奴,定是万分感激c百般欣慰。”楚言回道。 如此又用了一盏茶,楚言才告退,又去向杜贵妃和太后告辞,然后原路出宫,只是刚走到集仙殿时,肩舆上的华盖忽然断了,差点砸到她。 青婷扶着她下来,心里难受,也不知这肩舆为何会坏? 内侍们纷纷下跪,楚言摇头:“你们回去吧!这里离长乐门不远,我自己走去即可,也不必再去抬新的来。” 四个人跪纷纷松了口气,这就是不怪罪他们了,虽说郡主张扬,但为人却一向宽容,他们深深一拜,道:“小的们谢郡主大恩!” 四个人抬着肩舆回去,只留一个内侍领路。楚言想起《逍遥游》,便从青婷手里拿过来边走边看,刚打开就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飘入鼻中,再低头一闻,她笑了一笑,不是纸的香味,是墨的香味。 兰台燕郎宫阑夕,大周朝一百二十余年来的第一位写经使,也是第一位年仅十七岁就位列正五品的文官,算是一个文散官。 就像韦德妃所言,字写的好看不难,但自成一派成为名家却难,而宫阑夕十二岁那年就名声大噪,以独树一帜的字体闻名东都,十三岁就被圣上安置在兰台里,专为圣上和太后写经。今年年初圣上为他特设写经使一职,而以前从来没有写经使这一官职。 因为是皇家御用写经使,他便不能给任何人写经文,是以圣上会偶尔让他抄写一些书籍,赏赐给朝臣。 楚言有不少这位写经使的佛经,都是圣上所赐,但这是头一次看到除佛经外的文章。 大约是写的《逍遥游》,所以这字体不如以往的收敛稳沉,反而飘逸脱俗,清飒得意,似高峰之坠石,似长空之初月。 应该是他自己写着看的吧!她想。 这么看着书,忽而听到了一声猫叫,她心里一动,抬头就见到早先在天街上遇到的那只胖橘猫正优雅的在墙头走着,又厚又蓬的毛给人感觉抱起来会很舒服,看到楚言时它圆圆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又喵了一声,抖了抖尖尖的耳朵。 高过白墙红瓦的一株梨树开满了白色的花,幽静淡雅,风吹过,花瓣飞扬,一些落于墙院内,一些飘到宫道上,徒惹一地零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楚言这才想起来高墙里面就是丽正书院了。 宫阑夕虽属兰台却不归兰台管治,所以当差的地方也就不在皇宫外的兰台,而在宫内的丽正书院里,一座两层高的登云阁就是他抄写经书的地方,未经他允许,谁都不可进入。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看向文卷,可惜是太后赏赐,她不能归还他。 那只猫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手上,像是知道她手里拿着的是它主人的东西一样,它在朱红色的瓦上坐了下来,仍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楚言,“喵~喵~”的一声跟着一声叫,一副在叫唤主人过来捉赃的模样。 楚言好笑,正要开口唤它,就听到高墙那边一声风轻云淡,缓若细流,清如泉水:“元宝,下来。” 橘猫立刻站了起来,撒娇似得卷起了尾巴一跃而下,跳进了墙内。 猫叫声还在传来,只听猫的主人声音静缓清雅又带着一丝浅浅的宠溺,威胁道:“最近皮了,下次再乱跑,我就把你拴起来,记住了吗?” 橘猫的叫声顿了一下,又似不满般抗议的长长的“喵”了一声,然后不知道里面的人做了什么,橘猫短促的叫了一声,蹿到梨树上跳回了墙头,一连串动作利落灵巧,但也再次抖落了一片梨花。 橘猫的尾巴对着楚言c猫头冲着高墙里的人得意的叫了一声后,掉头向楚言冲来。 楚言惊的往后退,橘猫踩掉了她手中的文卷,紧接着又跃上对面的墙头跳进了史馆。 “郡主!”青婷赶紧抓起楚言的手,生怕她被猫抓伤了。 “回禀郡主,那只黄花狸猫是兰台写经使宫阑夕宫经使养的,圣上特许宫经使可以带着元宝进宫当差。”内侍紧张的说,暗道怎么这么多事端。 “我没事。”楚言看向落在地上的《逍遥游》,上面有两个散乱的猫爪印。 青婷也看到了,赶紧捡起来,抖落上面的梨花,担忧的问道:“郡主,这可怎么办?” 这若是传到太后耳中,难免会让人觉得是郡主故意为之。 楚言微蹙了眉,却是看向那个内侍,内侍的面色也变了,这可是太后御赐的!东西毁了,郡主不过会被太后说上一两句,但他这领路的,估计命都会没了!他腿一颤跪下慌道:“郡主恕罪,小的c小的求郡主饶过小的。” 楚言等的就是他的惊怕,正要说让他当做没发生过此事,一起瞒了,就听高墙那边的人微扬了声音问道:“敢问可是明河郡主?” 楚言微愣,抬头看向白墙上的朱红色瓦砖,迟疑了一下,回道:“是我,”顿了顿又道,“里面是宫经使?” “正是微臣,”那个声音平缓清离,似二月微风般又夹杂了一丝春寒,“微臣惊扰郡主,还望郡主谅解。” 楚言看着红瓦,看着一树洁白,觉得这么对话很奇怪,忍不住笑了笑,道:“无妨,经使不必过虑。” 青婷却靠近楚言,让她看看脏了的纸,低声道:“郡主,这个。” 她是想让楚言趁此让宫阑夕再写一份,楚言点头,刚要开口,里面的人就又说:“请郡主稍等,微臣这就出去请罪。” 楚言微愕,垂眸看了眼硬黄纸,道:“请问宫经使何时下直?” 里面的人顿了一下,声音如常,波澜不惊的回道:“日落时分。” 楚言觉得他的回答有些奇怪,转念便想到了。写经使是特设的官职,他和五品之下c九品之上的京官一样,只须在每月初一c十五两天上朝。 而一个抄写经书的人怎么能位居正五品?兰台抄录典籍的人都只是有职称而无官阶,只有他例外。只因太后做了个梦,她梦见佛祖夸了宫阑夕的字,觉得这是佛祖的预示,圣上因孝便设了写经使一职,又因太后梦见佛祖那日是正月初五,官阶便设成了正五品。 但正五品实在太高,为此百官与圣上拉锯了整整一年,等又到正月初五那日,太后身体抱恙,自认是佛祖怪罪所致,终日寝食难安。 太后已然七十八岁的高龄,百官也担心惶恐凤体有闪失,这才不得不同意了圣上与太后的荒唐之举,同时也庆幸,幸亏不是正月初一梦见的,不然这写经使就是正一品的官阶了。 又因为圣上的一句“字随心性”,也没有人想管他,所以他在时辰上来去颇为自由,也如此上午她才会在天街碰见他。 这样的特许对一个官员好吗?还是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年纪轻轻的正五品虚职书人。她想起圣上说宫阑夕的话,正是因为那番话,他才被称为燕郎,也被一些人私下戏嘲为“八砖雀郎”。 楚言微觉窘迫,自感是触到了对方不愿提及之事,也是默了一下才道:“请经使稍等。” 原本想着等他下直后与他说此事,但这么一问一答,她却觉得赧颜。 集仙门与明福门相邻,两座宫院内都属人员纷杂之地,但此刻,这条宫道竟然没有一个人经过,只有从院墙里飘出来的洁白花瓣落了一地。左右看了无人,楚言拿着脏了的《逍遥游》对内侍道:“这个赏给你。” 内侍浑身一颤,道:“小c小的谢郡主,小的会将郡主的赏赐放在心里,不会向任何人炫耀。” 楚言看他明白了,便不再多说,让青婷把经卷绑好,然后仰头道:“我有一物要给经使,还请经使接住。” 里面的人回了三个字:“郡主请。” 硬黄纸卷轴被高高抛起,越过朱红色的瓦片飞向里面,身着红色公服的兰台燕郎在里面双手接住,还接到了一朵飘落的梨花。看清是硬黄纸后他微愣,抽开红色的绳结,里面的内容是昨日他闲暇时写的《逍遥游》,今日来了登云阁才发现,这篇文被常侍弄错一并送给了太后。原想着已经被太后扔掉了,谁知竟到了明河郡主手里。 再往下展开,便看到了两只带着泥土的猫爪印。原来如此。 兰台燕郎的嘴角升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淡笑,修如青竹般的手收好卷轴,朝着外面宫道上的人说:“微臣知晓了,宵禁前必定交还郡主,请郡主放心。” “有劳经使,明河必定重谢。”楚言道。 “容臣先行告辞。”他说。 “经使请便,”说完这句,墙那边并无动静,楚言这才反应过来,对内侍说,“走吧!” 三人往长乐门走去,楚言侧耳细听了里面,才听到了轻微的动静,不禁笑着摇头,又看不见,何必守礼?这么隔着宫墙说话,已经很怪异了。 因着是步行,耽误了不少时辰,她乘着马车出皇城的时候,各官署都已经陆陆续续下直了,她只好让春来驱着马车在他们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没一会儿,外面的春来道:“小的见过赵御史。” 楚言身影一顿,再没动静。 马蹄声接近了车窗,赵怀瑾清冷的声音恭敬道:“怀瑾见过郡主。” 楚言靠近青婷低声道:“说我休息了。” 青婷仍旧对楚言的反应感到疑惑,但还是掀了车帘一角,对赵怀瑾轻声的说道:“回御史,郡主今日有些乏,正在小憩中。” 骑在马上的赵怀瑾看着那被掀开的帘子一角,堪堪只露出青婷的一张脸,其他的再见不到。 他微颔首没再说话,只是驱了马到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与楚言的马车相隔一丈半。 从天津桥过洛河到坊间,是所有官员出皇城端门回家的唯一大道,所以自赵怀瑾过来跟她问候开始,她隐隐听到了外面的低声言论。 因为十一岁时说的话,她自作孽的把赵怀瑾与她绑在了一起,无论是宫宴还是私宴,因礼因义,他虽不愿意接近她,却也不能刻意避开,整个东都的人都从心底里认为他二人是一对了。但清楚的人都知道,赵怀瑾从来都不喜欢她,甚至还因为她说的那番话而抵触厌烦,只有当时的她自己不明白。 过了跨越洛河的三道桥,接近民舍坊间,大约是没想到今日的宪台青郎下直这么早,不少人都跑来聚在了路边,瞧那好看的青郎。 宪台青郎赵怀瑾,兰台燕郎宫阑夕,二人相貌俊美,同是少年闻名,同样因为圣上的话而得的绰号,所以便被称为东都连璧。两人每每行于街上,必有无数少年少女在街道两侧围看,时下民风开放,抛花掷锦者更是不计其数,倒成了东都天街上的一道奇特风象。也是如此,今日宫阑夕在御道上快马加鞭,为的就是避免被人围观。 没一会儿坊间便热闹了起来,几个小娘子站在阁楼上看他,胆小的拿着巾子掩嘴含羞带怯的看他,胆大的朝他丢锦帕,也有凑热闹的少年郎在一旁起哄,天街上一下子热闹非凡。 赵怀瑾早已习惯无视,只是也免不了被同僚取笑。 一匹马走到了他身边,骑在马上的阮珩瞟了眼后面的马车,半是戏谑的说:“寻常为了避开这些热情的妇孺娘子们,你不都是要等到黄昏过了才下直,怎么今日出来的这么早?莫不是想通了?要接受这些如花美眷的好意了?” 赵怀瑾不理他的胡说八道,只回道:“差事都已经做完了,便想着早些回家。” “哦~”阮珩拉长了调子,看着那些娇羞的少女,一脸羡慕的感慨道:“只要有你在,我这样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人都生生成了陪衬,你还板着脸不理会这些可爱的小娘子们,真是气煞我等。” 赵怀瑾没回他这胡话,看到一个香囊从眼前飞过也波澜不惊。 阮珩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他:“你你你!真是暴遣天物!” 他伸手接住了一个楼上扔下来的蓝色锦囊,还不要脸的对着上面的少女们笑着摆手,好似那东西是给他的。 楼上一阵呼声,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把它给青郎!”随后又是一阵嬉笑声。 阮珩做了个伤心的动作,然后就把锦囊递给赵怀瑾,赵怀瑾不接,他便硬塞,马因他们的举动慢了下来,二人推躲间,蓝色的锦囊忽然从阮珩的手中飞出,恰好从车窗钻入了马车里,阁楼上的小娘子们齐齐的惊呼一声,街上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被风吹起的桃李花瓣,在夕阳下满天飞舞。 楚言也痛呼了一声,只是被淹没在外面的惊呼声中,此刻正捂着被砸中的头。 “郡主”青婷着实觉得今天郡主比较背,一路上不停的出事端。 楚言捂着头,敛眉凝视着这个小巧精致物。蓝色的连理枝锦囊躺在车板上,这下好了,还给赵怀瑾不是,不给也不是。 外面很安静,京城的老百姓们都等着看热闹,尤其是这些勋贵之间的热闹,更是想看宪台青郎与明河郡主之间的二三事。 十一岁的郡主扬言要嫁给十六岁的状元,赵怀瑾固然名声在外,但除了楚言面对他时的不矜持外,明河郡主的相貌何尝不是为人惊叹的? 东都城的男子中,尚有宫阑夕这样俊美无俦的郎君能与之相称,而女子中唯有楚言一人,郎才女貌,谁听了不觉得是佳偶? 楚言虽是郡主,也是皇戚,但她姨母并非皇后且无子嗣,她也并不是圣上的女儿,娶她也不必担心做那“郡马”,影响仕途。 而赵怀瑾虽为宰相之子c太后的表侄孙,可是说的难听点,楚言的祖父定国公已经五十七岁,又能活多久?不必担心宰相与功将的联姻。 上辈子楚言一心沉溺在情爱中,别人想到的她未曾去想,别人没有想到的,她更不曾想过。 但守孝的那三年给足了她的思考时间。 定国公府的马车行驶起来,碾过一地花瓣,迎着夕阳而去。 居然就这么走了? 阮珩愕然的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这是那丫头的做事风格?不吭不哈不怒不嗔不发作的,他疑惑的看向赵怀瑾,只见赵怀瑾正凝视着走远的马车。 夕阳渐沉,蓝色的锦囊还躺在车板上,楚言没发话,青婷也不敢去捡,直到下车见郡主视而不见的神情,她忍不住问:“郡主,这个该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锦囊因为车里的光线不甚明亮,看的不太清楚。楚言一路上都在想,这个东西到底是故意还是意外落入车里的。 “春来,坊门关闭前,把锦囊送去阮府,一定要亲手交给驾部员外郎阮副郎。” 青婷愣住,阮副郎?给阮珩?这是何意? 楚言走进院里才知道定国公已经回来了,正在堂屋里等她。她加快了脚步,只见屋里定国公正在喝茶:“阿翁,您不是不回来用晚饭吗?” 定国公放下茶碗,原本微皱的眉头因为看到孙女而松开:“听秋来说太后让你进宫,我就回来了。”只是他又不能进宫,只能在家焦急的等着。 楚言心里一暖:“阿翁是在担心我?” 定国公招手让她过去,温声道:“我担心你身体不适,坐马车会不舒服。” “阿翁放心,我已经没事了。今日进宫不仅见了太后,还面见了圣上,二圣都很关心我。”楚言轻笑道。 定国公闻言,看向渐渐昏暗的天空,微叹:“是我老了,这两年总是多虑,尤其是瑶光殿一事,我总是担心再生事端。” 楚言看着祖父黯伤的神色,鼻尖又泛起酸涩:“茜茜知道该怎么做,以后我会少进宫的。” 以前杜贵妃每个月都会召她进宫作陪,少则一两次,有时还会留她小住,前几日也是她进宫陪姨母,下午被太后召去九州池观戏,才有了那件事。 普安公主会那么做是因为赵怀瑾,只要她与赵怀瑾保持距离,也就不会再有什么事,想到这里她眼皮忽的一跳,难不成上辈子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有所思,以至于青婷提醒,楚言才知道亥时已至,城门c坊门都已经关闭了,但是宫阑夕承诺她的《逍遥游》却没有送来。 “郡主,这可怎么办?”青婷担心的问。 “《逍遥游》不短,我本就觉得今天他送不来。”原本是想说让他明天给她就好,只是他已然承诺,她便没有多说什么。 “罢了,太后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当面说什么,至于心里怎么想,岂是你我能猜度的。”那篇文章的字真的很漂亮,不像抄写佛经时的工整,更加恣意豁达,潇洒畅快。 应该不给他的。楚言颇为可惜,接过青婷递来的含香茶漱口,发觉她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问:“怎么了?有事要说?” 青婷很有事要说,从昨天下午她就满腹疑窦,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郡主为什么把锦囊给阮副郎呢?” 楚言了然,放下茶碗,抬头看着她反问了句:“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青婷咬着嘴唇,想着以往郡主蛮横无理的举动,她不敢说。 楚言却笑了:“以前我遇见了类似的事情都是把物件儿扔了,今次也应该捡起来扔出去才是,对不对?” 青婷哪里能说对。 “你觉得我那么做好还是不好?”楚言又问。 青婷微微咽了口口水,她顶不准郡主是怎么了,行为举止大不如以往面对赵怀瑾时的乖张。但毕竟是从小陪伴楚言长大的,她不好说出来,却还是点了点头,当然不好,现今还没和赵家订婚呢! 楚言没有生气,她以前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过了,正是她的这些行为,赵怀瑾才厌恶她,她也是后来才幡然醒悟。她哪有什么资格去恨赵怀瑾,他不过是遵循父亲之命,不得不娶她。 只是,明明娶了她,明明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赵怀瑾却从未碰过她。她升起和离的念头后,所想的就是找个寒门嫁了得了,她只需要次子继承父亲的爵位,自己的一生会怎样,不敢再奢求。 “既然不对,我自然不会再做,不管日后我对赵御史怎样,你都不必奇怪,那些有违礼义廉耻的事,我不会再犯。”楚言淡淡的说。 青婷听到“赵御史”和“礼义廉耻”这七个字,心里一跳,嘴唇动了一下,终是没说什么,服侍着楚言歇息了。 门悄声关上,青柠看到青婷出来了,就低声问道:“怎么样?你问了没?” 青婷瞥了眼紧闭着的门缝道:“郡主对赵家二郎约莫是想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意。” “真的?”青柠难以置信,这一摔竟然大变了? 青婷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点头:“应当是的。” 青柠诧异的看她一眼,偷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的不够坚定?” 青婷心里一窘,拿手锤她,小声说:“快去睡觉!不然今夜你来守夜?” 青柠连忙躲开,掩嘴闷声笑着轻步跑了出去。 青婷脸上的燥红褪去,收拾着自己的床铺,不够坚定,自然是因为昔日郡主做的种种令人瞠目结舌c自己都应觉羞愧窘迫的事情。 其实郡主只是对赵怀瑾无理取闹了些,面对其他郎君们都是安分守礼,不多言不多语。 屋里的楚言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是啼笑皆非,谁让自己的转变太大了,祖父不问,是因为不管发生什么,孙女始终是孙女。她嘴角微弯,合上眼睡得安稳。 次日,阮珩赶着点卯的最后时分到达官署,自从昨夜进家门前收到楚言送来的锦囊,他就无语,看到这个物件就碍眼,应该给赵怀瑾才是嘛~ 他想着要不要去找赵怀瑾,走到院中就见到一顶坏了的肩舆,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回副郎,这是昨天下午明河郡主乘坐的肩舆,路上华盖意外断了,差点伤了郡主,尚辇局送来修理的。” 工匠刚说完,他的嘴角就一抽,原来是问他罪的,顿时他觉得怀里的那个小小东西如烫手山芋,好呀楚小娘子,敢情是在这里等他! 工匠看他神色古怪却没说什么,怕他责怪,便赶紧溜了。 阮珩拿出锦囊朝上丢了丢又接住,看了许久,倒是没再想去给赵怀瑾了。且看这楚小娘子又要闹什么吧! 楚言等了几天,也不见宫阑夕把《逍遥游》送来,派人打听才知道,太后又让他抄写了一批经书,都是长篇幅的佛经,而且要的时间紧,他已经连着三天都宿在登云阁了,每日都是到子时方才休息。 楚言咬了一口百花糕,香味缠绕唇齿间,久久不散。 若是要裁剪成册,抄写起来倒省事,但是太后却偏偏喜欢用卷轴,抄错一字,则需重头再写,往往都要三天才能写好一卷。 牡丹花要开了,太后大概是想把经书烧给牡丹仙子看吧!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摇着头暗骂了自己几句,又想起花开后,太后必然会邀京中的郎君娘子们入宫去陶光园赏花,她又头疼。 上辈子她说了要嫁给赵怀瑾的话后,有人当做玩笑来看,有人觉得她太不矜持,更多的人叹定国公没有把孙女教养好,几乎所有的贵女们都与她断绝了来往,她把自己弄得连闺友都没有了。 估计她是真的脸皮厚,上辈子没知没觉,也使得赵怀瑾被同僚调侃,被坊间百姓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她事后还沾沾自得,认为谁都不能跟她抢赵怀瑾了。如今想起过往,当真是脸上发烫,羞于见人。 既然是赏花宴,必有插花饮酒一乐。她记起了去年在牡丹花宴上做的事。 要往头上插花也不是自己折一枝好看的就能戴,得是太后所赐才能戴上。 牡丹诸多品种,以姚黄魏紫最盛,而姚黄象男,魏紫喻女,当时太后赐了赵怀瑾一朵姚黄,圣上也在场,便赐了她一朵魏紫以做相配,然后赵怀瑾对她的态度从一直的客气疏远变成了如非必要能避则避。 她长呼出一口气,总觉得那些事离得太远。 “郡主,宫里的梅司言过来了,正在堂屋里候着。”青柠进来说。 嗯?楚言诧异,梅司言?圣上有什么话要传吗? “可知是什么事?”她问。 “听春来说,梅司言带了两个匣子过来,应该是圣上赏赐的东西。” 赏赐?莫非还是因为瑶光殿的事情?圣上都已经送来不少药和补品了。 简单收拾了仪容,她到了堂屋,只见阿翁在里面坐着,却不见梅司言,有两个一多尺长的匣子在桌上放着。 “阿翁,梅司言呢?” 定国公见她来了,便道:“我说你染了风寒,让她回去了。” 楚言不解:“为何说我生病了?” 定国公摸了摸鼻子,道:“这月二十日,太后会举办牡丹宴,你就不要去了,从现在就偶感风寒,避免冲撞凤体吧!” 咦?她正有此意,没想到阿翁居然感受到了? 楚言上下打量着自家祖父,道:“阿翁怎么知道我不想去呢?” “你不想去?”定国公反倒惊到了,这下换成他打量孙女了。 祖孙俩互相对视着,一旁的锦叔忍俊不禁,忽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们这样幼稚的对峙了。 许久,定国公咳了一下,威声道:“说。” “您先说。”她不退让。 于是二人又互瞪了一会儿,定国公如往常一样先招架不住,连连感叹“眼睛大就是好呀!” 楚言目含揶揄的看着定国公,能跟祖父再这么互相硬怼,大眼瞪小眼的真好! 定国公咳嗽了一下,解释道:“我担心你绷不住,见到了赵二郎后又无理取闹,那就功亏一篑了!” “”原来阿翁知道她那曾经的做法是无理取闹,不过,追根究底原因肯定不是因为这个。楚言默了一下下,索性道:“阿翁想的很周到,茜茜,呃也是这么想的。” 定国公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哀痛,楚家的名声坏了才行,只委屈了他唯一的孙女,也牵连了怀瑾那孩子。 楚言没有忽略他眼中的伤恸,还以为他是因楚家的零丁而伤心,便走过去坐在脚垫上,看着祖父苍老的脸浅浅一笑,道:“阿翁,你从堂叔父那边过继一个儿子吧!” 定国公震住,震惊的看向她:“你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楚家是在楚言曾祖父那一辈分的家,那时候楚家式微,曾祖父与哥哥分了家,曾叔伯分到了大部分家产,而楚言的曾祖父则过得很辛苦,年少的定国公都得下地干活才能维持生计,曾祖母没熬几年就去了,连副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 好在定国公长大后走了从军这条路,他们这边的楚家才扬眉吐气,功绩赫赫,威震西北。 不管定国公在战场上多么豪气冲天不拘一节,但对于曾叔伯当年对曾祖母的见死不救仍耿耿于心,一直不与仁和坊的楚家破冰,老死不相往来。 “茜茜说,希望阿翁从仁和坊的堂叔父家过继一个儿子来侍奉膝下。”楚言重复了一遍。 锦叔忍不住道:“郡主,这可不是儿戏呐!” 楚言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锦叔,我不是随便说的,府里没有男子是一件多么不方便的事情,您最清楚了。” 锦叔嘴唇蠕动了一下,终是没有反驳。 这个念头不是楚言一时兴起,而是上辈子她偷偷守孝时就在追悔莫及的事情。 如果阿翁还有儿子,又怎么会在百年之后连个为他光明正大守孝的子嗣都没有?堂叔父那边的人齐哀一年又怎么会一样? 而且上辈子她自己也不知为何枉死山中,更是让楚家的爵位因无人继承而就此除爵。如果这辈子她仍不能避免,即便死了,也许圣上会让过房的儿子继承祖父的爵位。她实在怕了,怕哪一天突生事变,楚家一无所有。 锦叔担忧的看了一眼定国公,没有男丁自然诸多不便,只是涉及到爵位问题,又岂是他们自家关上门就能决定的事情?而且,国公跟仁和坊的楚家关系非一日之寒。 定国公已然平静,沉声道:“不可能。” 楚言道:“茜茜知道阿翁在担心什么,您只过继一个来侍孝,不让他继承爵位,这样圣上就不会说什么。” 阿翁为何一直不续弦她不知道,但是没有过继儿子有两个原因,一是不愿跟堂弟和解,二就是爵位了。 一门双爵,却无男丁。这两个爵位不可能都被旁系血脉继承,二者必舍其一,定国公舍弃了自己的爵位,留住了儿子的追封。 在定国公眼里,堂弟的儿子怎么比得上自己孙女肚子里出来的儿子,圣上也知道楚家的事情,所以才恩准楚言与夫家的次子继承爵位。 定国公摇头,脸上闪过一抹淡笑,问她:“你怎么会这样想?谁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人跟茜茜说什么,我已经想了很久了,阿翁,我想有人陪您下棋论政,陪您去骑马打球,陪您去射箭狩猎,茜茜想让阿翁有人陪着去做这些事情。”她也能下棋,也会打马球,箭术在京城女子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是到底不如男儿那般自由,她不能陪阿翁去应付各种事情,不能代替阿翁去登门拜访。 定国公心里触动,目光温缓的看着膝下的孙女,语重心长的说:“傻孩子,阿翁要是觉得寂寞,后院里早就住满了人,圣上也说了,云韶府里的人随我挑呀!” “!” 这不正经的话对着隔了一辈的孙女说好吗?楚言真的觉得自己以前那么厚颜无耻祖父功不可没! 锦叔咳了一下,老脸上也红了,瞥眼一瞧为老不尊的主子,哟~真是脸不红耳不赤c气定神闲的。 “阿翁!”她怒嗔了定国公一眼,“我是认真跟您说的!是深思熟虑过的!” “我也是认真跟你说的,”定国公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自从她长大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对孙女有这样亲昵的举动,他收起了笑,正色的看着她说,“我已经是一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又何必多生事端呢?” 楚言一下子红了眼,连连摇头道:“阿翁不许这么说,我不要听到这样的话,我要阿翁健康平安,长命百岁!” 定国公连忙哄道:“好好,我不说了,我以后不再说这样的话了,你可千万莫哭。” 从小到大他就应付不了孙女流泪,杜氏刚病逝的那段日子,两岁的楚言连着哭了好多天,中间不至一次的哭晕过去,后来他就一直哄着顺着她,生怕她再哭了。 楚言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破涕为笑,随后又抿嘴皱眉道:“阿翁答应我说的,我就不哭。” “”定国公噎了一下,道,“那你还是哭吧!我已经很久没见你哭了。” 这下换成楚言噎住了,被祖父这么一弄,她还真哭不出来了于是,祖孙俩再次互瞪。 锦叔默默的给俩人新倒了热茶,等他们瞪完后应该就不烫口了吧! 照旧,定国公败阵先移开了眼,拿过温了的茶喝着。楚言没有喝茶,只看着祖父脆生生的说:“若您不过房,那我也不嫁人了。” “噗!”定国公一口茶喷了出来,幸而楚言躲的快,只堪堪被溅到了头发上一些。 “哎哟!”锦叔连忙拿了手帕给他擦干净,心道,郡主是故意的吧! 定国公咳嗽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孙女,声音有些沙哑的说:“你说什么?” 楚言已经站了起来,拿着手帕擦拭着头发道:“我说,您要是不” 定国公不想再听一遍,挥手打断,将喉咙里的水咳干净后,道:“傻茜茜,你是真的被摔傻了?” 楚言重重的摇头:“没有,阿翁,我是认真的,招婿和过房,您选一个?” 定国公的一口气还没落地,又被她的“招婿”二字给震住,他颇有些迷茫的说:“招c招婿?小沈子,我听错了吧!” 锦叔也愣了一会儿,才回道:“国公,可能应该是听错了。” 楚言无情的打破他们的幻想:“阿翁和锦叔没有听错,我说的是” “打住打住!”定国公不想听到那两个字,晲着眼扫视着她,心里一团团的疑云,最后到口中却是,“赵二郎可不会入赘咱家的。” 楚言沉默,抿着嘴好一会儿才微侧了头,垂眸低声道:“谁说要他了!” 定国公愣住,看到她眉间的黯然落寞,便让锦叔先下去,等只有他们二人后,温声问:“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告诉阿翁,阿翁给你做主。” 楚言被这一问,却是忽的哭了,泪如决堤般的抑制不住,吓到了定国公。 “怎c怎么了?”定国公慌了,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刚擦了一下,想起来手帕方才擦了自己的口水,又赶紧找干净的手帕。 楚言只摇着头,说不出来一个字,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c裙上,登时染湿了一大片,裙上的桃花颜色深了一分。 “你”定国公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从她小时候就是这样,每次她哭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一旁干陪着,小时候她总是哭得累了也就不哭了,再后来她长大了,懂事了,也就没再哭过,大概有六年没见她掉金豆子了。 到底是大人了,楚言哭了一会儿就克制住了,哽咽道:“我最近经常做不好的梦,梦见阿翁一个人在府里吃饭,一个人在府里自己跟自己对弈,身边没有人陪着” 定国公心里一阵酸楚,他何曾没有想过,等他唯一的孙女出嫁后,这定国公府里就真的清冷了。 “傻孩子!”他轻喟,“梦都是假的。” “真假是何,阿翁比茜茜更清楚,我知道您是为我着想,可是茜茜不孝,今次我也是认定了的。”她看着定国公坚定的说,毫不退让。 “什么孝不孝的,我家孙女最孝顺了,”定国公轻笑着说,“方才的话以后莫再说了,小娘子家的。”招婿这话可比当年她说要嫁给赵怀瑾的话更加令人目瞪口呆。 楚言沉默不语,一副不妥协的意思。 招婿,定国公也想过,但他更想孙女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相处,招婿的话未免会影响夫妻二人间的情分。最重要的是,他希望孙女的丈夫能护得住她,而能护得住她的人,又岂会甘心做个上门女婿? 定国公只得哄她说:“过房一事需从长计议,急不得,容我好好想想。” 楚言知道他是敷衍,无赖加威胁的道:“一个月的时间,不然我就告诉所有人我要招婿,反正整个大周的人都知道明河郡主不知羞,我不怕再厚颜一次。” “你——”定国公哑然,他不能肯定孙女会不会说出这种可谓惊世骇俗的事,万分无奈的看着她,发现她的眼中不再是以前常见到的俏丽顽皮,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寂然,像是经历了几番大起大落一般,难不成还真是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 “一个月一个月,好。”他终于妥协,关系到爵位,过继一事谈何容易? 楚言的眼睛还有些肿,到寝屋后青柠拿了热鸡蛋给她敷着,等肿消得差不多了,她打开了圣上赏赐的那两个匣子,居然是一副金丝紫琉璃茶具。 不是说只有三副吗?不过这一副和圣上所用的颜色不一样,圣上那副是紫转蓝色的琉璃,这一副是纯紫色;另一个匣子里放的是六罐紫笋新茶。这份赏赐很贵重,琉璃茶具与紫笋茶可都是圣上的喜爱之物。 “好漂亮!”青柠叹道。 楚言点头,确实很漂亮,金丝线构成的莲花纹络都层次分明,看起来倒比襄城公主的那套还要精细。 “青婷,拿出来去洗干净,给我煮壶茶。”她茶艺不好,青婷却是高手,倒也不辱没了圣上御赐。 下午的时候宫里又来了人,是太后派了周司医过来给楚言诊治,还派内侍带了五匹缭绫,说让她做成衣裳,等牡丹花宴时好穿上。 太后既然这么吩咐,楚言就不能一直“偶感风寒”了,必须赴宴。 “郡主选哪个花色呢?”五匹缭绫,五种花纹,玄鹅c天马c秋雁c盘绦和孔雀。 楚言一一看过去,道:“秋雁。” 青婷一顿,拿出了秋雁纹的石榴红缭绫,现在是春天却有秋雁。 “做成披帛,”楚言又说,“用先前圣上赐的橙色素锦做件对襟窄袖,裙子就用青碧色的。” 自从她说要嫁给赵怀瑾后,太后就不喜她了,她还记得赵怀瑾的母亲曾进宫,求太后不要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 这辈子,当如所有人的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三月十七,风和日丽,是牡丹花开最盛的时日,京城的贵妇娘子和年轻郎君们都受邀到皇宫的陶光园赏花,天街上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的,好不热闹。 如楚言这般的皇戚可从九州池到陶光园,而一般的勋贵官宦子弟则由玄武门到陶光园,足足绕了皇城大半圈。 在长乐门下马车时,楚言正巧见到了阮珩和他的妹妹阮珍。 “哟,赶巧碰上了,一道走吧?”阮珩笑嘻嘻的说。 阮珍瞥了眼楚言,目露不屑的扭过头道:“三哥,该走了,人家那么独树一帜,谁敢沾光啊!都要闻名东都了。” 阮珩脸上的笑容不变,只当没听到自家妹妹的话,道:“郡主今日端秀清丽,只怕这国色牡丹都要被比下去了。” 楚言微笑道:“阮副郎今日也英姿飒爽,只我瞧着还是少了样东西,与阮副郎喜爱完美的性子不符呀!” “少了什么?”他低头往自己身上瞅了一遭,月白色的宝相花纹翻领袍,革带上八枚长方形银制带銙,每一块带銙下还缀着一枚月牙形的玉佩,走起路来摇摇坠坠的,碰到一起还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右腰侧还有一条缃黄色的琵琶结络子和一个浅紫色的莲纹扇袋,很完美呀! “少了一个锦囊,最好是蓝色连理枝纹底的,里面一定要装上四分檀香和五分冰片,再加一分伽蓝奇香,如此才完美。”楚言轻笑着说,一脸真诚。 阮珩嘴角一抽,惹不起,他真惹不起。 “呵呵~郡主的提议甚好,现下还是先赶往陶光园吧!”他笑的完美,招呼着阮珍道,“四妹,走吧!” 楚言与他们一道走进长乐门,临上肩舆前,她又回头看向阮珩,笑意嫣然的说:“不知副郎近期有没有把宫内所有的肩舆c马车都检查一遍呢?” “这个自然有,”阮珩的嘴角又是一抽,“有劳郡主操心了。” “操心不敢,只是有些无聊,所以就想看看热闹。”楚言明眸微挑,语有所指。 这真是认定那天锦囊掉进她马车里的事是他阮珩故意的了,他也确实是故意的。 一旁的阮珍听到他们的话一脸的莫名其妙,什么时候这高贵的郡主会这么有闲情跟别人多说话了? 阮珩咳了一声,道:“郡主请先行。” 楚言微微颔首,上了肩舆行于前头。 阮氏兄妹跟在后面,阮珍看了眼前头,让内侍靠近了兄长的肩舆,低声问道:“刚刚你们说的什么?锦囊是怎么回事?” “没事。”阮珩道。 “呵~”阮珍冷笑,“你还想骗我?前些日子我可见你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锦囊,可不就是连理枝吗?据说是春来送过来的?”她皱着眉头,审视着悠悠然的兄长。 阮珩瞟了妹妹一眼,道:“待会与你说,你可别惊怪。” “我有什么好惊怪的,明河郡主做出什么事,我都不会吃惊。”她不屑的说。 陶光园里香气四溢,众人三三两两的往四香阁走去,阮珍一下肩舆就被几个小娘子围住了,阮珩被挤在外面摸了摸鼻子。同样被排挤在外面的还有楚言,大家都只是客气的跟她行礼后保持着距离。 阮珩自然而然的靠近了楚言,道:“赵二去官署处理一些事,大约等辰时末才会来。” 楚言没说话。 阮珩侧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面色清淡,无甚表情,约莫是走得近,他闻到了楚言身上的香味,不同于他们身上用的七八种c甚至是十几种配在一起的香料,她身上是一股淡淡的香,至多只有三种,沉香c栈香,还有清爽的薄荷香,名为三匀香。 “你何时又用回三匀香了?”他似是感慨的问,自从身边这人扬言要嫁给赵怀瑾后,她用的就是赵怀瑾喜欢的小苏香了。 楚言脚步微顿了一下,淡道:“前些日子换回来的,之前用的小苏香实在不适合我。” 什么?他这次是真的惊讶了,眼前的这个小娘子为了赵怀瑾曾经那般娇蛮张扬的,现在居然说不合适了?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时居然不知该说什么了,更多的是一种不可思议,他总算明白了怀瑾那日为何是那样的表情了,估计是察觉到了楚言的变化。 “三匀香更适合你,四妹知道后,也不会与你置气了。”他说着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自家那宝贝妹妹与楚言打小就要好,二人小时候小住在宫里时就是顶好的玩伴,只是因着赵怀瑾才生了间隙。 楚言嘴角扯出一抹笑,没有说话,不知阮四娘会不会与她和好呢!当年因为赵怀瑾,她们两个小闺友闹得不可收拾。 她仰头看向阮珩,阮淑妃是他们的姑母,小时候他们经常在一起玩,这两年却与他也生疏了不少。又想起上辈子他后来的事情,她的语气也熟稔下来:“你也已经弱冠了,不要那么爱玩了。”不到坊门关闭的时辰不回家,真是让阮淑妃都无奈的性子。 “哎哟,这长辈一样的语气!”他扬眉,一脸夸张的表情,“自个儿转性了,就想教训我了?”他这样一低头,后颈上的一抹红痕微现了出来。 楚言面上一红,别开了眼睛。 “哈哈~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保证不沾一片叶子的。”他满不在乎的说着,从路旁扯了一片牡丹花瓣放在嘴中吊儿郎当的嚼着。 “你爱听不听,小心栽了跟头。”楚言没好气的说。 他会栽跟头?这可真是大笑话,谁不知他阮珩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 阮珍虽然在跟其他娘子们说话,但也注意着后面的动静,不知道那俩人聊了什么,倒是挺融洽的。 四香阁是近几年新建的一座极为奢侈的建筑,以沉香为阁,檀香为栏,麝香c乳香筛土和成泥砌为墙壁,长年香气不断,每次在设宴前都会重新再用四香修缮一遍。 刚接近四香阁就闻到了那股香味,竟遮盖住了满园牡丹的花香。庭院中已经摆好了桌席,阮淑妃一早就过来亲自主持事宜,先前她抱病在身,居住在宫外的立德坊别苑里,今次病也没好利索,但太后习惯了让她处理宫中事宜。 一起去请了安,楚言看到她虽然严妆待面,但眉间仍有一丝淡淡的倦色。阮淑妃今年已有四十五岁,是圣上所有的妃嫔中年龄最长的妃子,虽然不再韶华,但气韵仪态仍端庄贵雅,一举一动舒然如云。 楚言也不知为何,每次看到阮淑妃都觉得亲近,竟比姨母还让她感到舒服。 阮淑妃看向楚言,脸上漾开一抹笑容,道:“先前我一直抱恙,你进宫时我也没见到,只听说你安然无事,今次见到你明朗如初,我也就放心了。” “劳淑妃挂念,您派人送来的点心,明河最是喜欢了。”兴许是知道圣上送了不少药物补品,阮淑妃送来的是一些含有药物的清爽点心,吃起来不苦也不腻口。 “喜欢就好,”她眼中的笑意也多了几分,“走的累了吧!与四娘一起先去东间稍作休息。” 阮珍听到姑母的话,眉头皱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姑母总是这样,一直希望她跟楚言重归于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东间,屋里的墙壁上挂了四幅牡丹,分别是江王李铮c御史赵怀瑾c校书郎齐奈和李觅之的次子李晔四人所画。 阮珍看到她正看着墙上,以为她是在赵怀瑾的画,冷哼了一声坐的离她极远,让人觉得若不是顾着阮淑妃,她根本就不想跟她共处一室。 楚言的视线却是落在校书郎齐奈的画上,明明画的是富丽堂皇的牡丹二乔,却偏偏有一种颓然伤怀之感,以前她看不出来,现在倒是明白了。 墙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佛经卷轴,想必应该是宫阑夕这段日子里写好的,她数了一下,足有九卷,只怕这些日子这位写经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吧! “这些佛经都是宫经使连夜抄好的。”一个轻柔的女声在门口处传来。 楚言回身,看清来人后,道:“明河见过公主。” 襄城公主轻轻一笑,缓步走过来:“茜茜见外了,”又朝向阮珍道,“四娘这满脸娇怒,又是谁惹你了?” “我哪有怒?十一姐说什么瞎话呢!”阮珍嘟嘴抗议。 “好,你没有,是我看错了,”襄城公主笑着把手里的卷轴放到那一堆佛经中,对楚言说,“还好赶在太后到前,宫经使把这最后一篇佛经抄完了,不然太后说不定就要怪罪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这么多佛经写完,宫经使是辛苦了。”楚言客气道。 襄城公主颔首,又微叹:“这卷佛经是昨天下午太后才让宫经使写的,宫经使昨夜一夜未眠,方才写完。” 楚言不知她为何对自己说这些,便道:“能者多劳,宫经使费心劳力了。” 襄城公主听罢,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只与她们两个一起说着闲话,没多久,赵九翎的夫人周氏带着女儿进来了,身后还有普安公主和兰陵公主。 楚言垂了眼,与襄城公主和阮珍一同站起来。 一番客套之后,纷纷落了座,这东间是皇亲女眷的休息之地,楚言不想来赴宴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不想碰见周氏母女。 若说赵怀瑾对她只是客气疏离,那么周氏就是冷漠,若不是碍于夫君赵九翎,只怕根本不掩厌烦之色。而赵望月就更不用说了,因着年龄小,言语之间犀利无忌。虽说都是上辈子的事,可是她们是一直不喜欢她的。 楚言听着她们聊天,并不插话,微低眼忽略那两道一直瞪着她的视线,一道是来自赵望月充满敌意不喜的强烈目光,一道是普安公主不甘嫉恨的目光,直到有人过来叫她们出去入席。 似这等宫宴,本就有相看的意味,是以男女分开就座却并不用屏风隔挡,等所有人都入席后,杜贵妃和韦贤妃左右扶着太后进来,众人起身跪拜。 入座后,太后看着一屋子的郎君娘子们不住的点头,她老了,每每看到这些充满活力的年轻子女是既欣慰又缅怀,视线扫过楚言时,在她的披帛上微停。 五匹缭绫,居然只做了一条披帛,看那颜色,上面的纹络应该是秋日向南飞的大雁。莫不是这楚娘子真的变了? 太后心里一动,又往男宾那边看去,恰见赵怀瑾的目光似是不在意般的落在楚言身上,又不动声色的挪开,将掉落在桌上的紫色花瓣捡起,放在纯白色的瓷盘边缘,点缀了那一盘四彩水晶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修改错字) 每二人一席,矮桌上都放了四盘干果,四盘糕点,一壶百花酿和一壶紫笋茶。 去年阮淑妃把楚言与阮珍安排在了一起,今年也一样,总是乐此不疲的希望她二人和好,但阮珍依旧不搭理她。 楚言也不知该说什么,抬眼就看到对面的一个黄衣少年对她挤眉弄眼的,见她看过来顿时笑开了,用口型说了“你没事吧”四个字。 楚言微微扬了眉,摇摇头表示没事,心里却想这小子居然回来了?怎么不见魏王和江王。 高处的杜贵妃见到他们眉来眼去的,无奈的轻轻摇头,昨儿十五郎回来一听说楚言前些日子出了事,顿时大呼小叫的就想去找楚言,好不容易才被她劝住。 十五郎并非杜贵妃的亲生儿子,因为她一直无子,圣上便把生母早逝的十五皇子认在她的膝下,封为鄂王。 圣上处理政务没有过来,只让高公公过来通传一声。 “今日风和日丽,我却让你们这些小辈来陪我这个老婆子,不会在心里埋怨我吧!”太后扬声笑道。 杜贵妃也跟着笑道:“殿下是越来越爱开玩笑了,陶光园集天下牡丹所有品种,有谁不想来看一看奇珍异品?是您心慈设了这宴,他们才能一睹风采,谢恩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怨言?” “尤其今年那黑花魁终于开花了,大家都等着一睹这稀世珍品呢!”韦贤妃接过话说。 “可惜四郎c五郎和七郎都没回来,也不知能不能在花期结束前赶回来。”太后面露惋惜。 “阿婆放心,兄长们大概在二十五日就回来了,还是能看到牡丹的。”鄂王信誓旦旦的说。 听到他说话,太后毫不留情的笑骂道:“你是惹了什么事,被他们提前赶回来了吧!说来让阿婆听听。” 鄂王面上一红,反驳道:“才没有,阿婆可不要听兄长们诋毁我,都是他们看我年龄小,欺负我!尤其是七哥!” 众人听到他幼稚的话,都忍俊不禁,鄂王都十四岁了,还像个孩子。 “哈哈,听你的我就要冤枉他们了!”太后才不信他的胡说八道,“你不说,等四郎他们回来还不会说?” 鄂王还想控诉,碍于这么人在场,只得闷闷的憋着,鼓着嘴活像一只包子。 太后逗完了他,问阮淑妃:“牡丹都已经采好了吗?” 阮淑妃道:“回殿下,已经准备稳妥。” “那开始吧!” 丝乐声响起,周尚宫和乔尚仪分别领着宫婢们走到宴席中,让众人一一挑选酒杯,每只酒杯脚底都粘有比较常用的字,第一个人随便念一句,若其他人的字含在该句中,则需要接着作诗,若念的诗词中没有酒杯脚下的字,视为获胜,由太后赏花。 去年是赵怀瑾胜出,太后赏了姚黄,圣上怜惜楚言,把原本要给赵家长媳郭氏的魏紫给了她,现今郭氏有孕在身,没有出宴。 去年的情况大家也都想到了,不禁往赵怀瑾和楚言之间逡巡了一圈,发觉赵怀瑾不看楚言也就罢了,那叫有礼数,明河郡主却也低头看着酒杯上的字蹙眉思索,没有看赵怀瑾那就奇怪了,她用得着想吗?反正今年也没人敢要魏紫,谁要了这花,就是跟圣上作对。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的确依然得到了魏紫,但是这辈子注定不一样,可是她遇到了难题,因为她挑的这只酒杯上,居然是瑾字! 阮淑妃已经起了头。瑾字在诗词中用的不多,可她偏偏抽到此字,只怕一定有人会念到。 普安公主瞥了眼下方的楚言,她抽到的字是“乔”,这么好的安排,能羞辱楚言再好不过了。 “可怜才子如公瑾,未有佳人敌小乔。”这两句诗落下,满堂一时安静,明摆着说楚言配不上赵怀瑾,也只有圣上的女儿才敢这么做了。 赵怀瑾置于膝盖上的手微收,垂了垂眼睛后,才如大家一样看向楚言,平淡的眸子里神色莫辨。 普安公主见赵怀瑾没看她,而是看着楚言,心里愤恨,楚言好手段,不要脸的说了那话,成功的让人把她与青郎联系在了一起。 整个大周,提起赵怀瑾,必有楚言;提及楚家,必是楚言的豪言,必有宪台青郎的名。 楚言有准备应付太后的试探,只是未曾想到太后会这么直接,也是,她当初的豪言壮举不也是直来直往? 她将酒杯递给宫婢,宫婢拿过酒杯,扬声道:“明河郡主是‘瑾’字。” 这若是街坊间早就炸开了,可偏偏是皇宫里的宴会,众人不得不忍住想要讨论的欲望,又摆好心态看好戏。 太后笑容端庄慈爱,目中又有纵容,仿佛由着楚言说什么都好。 阮淑妃面色平静,她明明让人将“瑾”字的酒杯拿走了。 杜贵妃不易察觉的微蹙了眉,又恢复平静,太后是想确定楚言的变化,所以试探吗? 楚言看向普安公主,笑容清浅,目光微定,道:“旧日郎君旧美人,浮云飞鸟两相忘。” 满席寂静,众人愕然的看着楚言,随后又齐齐的看向赵怀瑾,普安公主意有所指的话,明河郡主应该也不是随意回的,只是诗中的意思大大出人意料。 只有阮珍一直盯着楚言,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楚言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她可是巴不得见人就宣布主权的,这种把人往外推的话,她昏头了吧!东都连璧c宪台青郎,有多少人觊觎啊!所以当年她才会先下手为强。 赵怀瑾面色不动,只抬手将酒杯递给宫婢,宫婢接过,道:“赵御史的字是“忘”。” 这还真是有趣。阮珩举杯饮酒,饶是知道了楚言的变化,他现在仍是惊讶,委实不敢相信,那丫头居然真的想要跟赵二泾渭分明。 不过自称美人,还真是招人嫉妒呀! 普安公主的脸都黑了,楚言当真不要脸,哪有说自己是美人的!虽然她长得确实漂亮,更可气的是赵怀瑾居然接到了她的诗。 只见赵怀瑾也没过多思考,平冷的声音清晰道:“歌舞留春春似海,美人颜色正如花。” 青郎到底是青郎,总是顾着明河郡主的颜面,再看楚言,只见她似乎是在出神,并没有其他的反应,也是怪了,不应该是欣喜雀跃吗?赵怀瑾可是在夸她呢! 太后看了一眼杜贵妃,杜贵妃赶紧低下头,她也疑惑呢!不过与赵怀瑾撇开关系的话,太后也就不用暗里对付茜茜了。 诗词还在接下去,这一抹风波却让人希望游戏快些结束,聚在一起好好谈论明河郡主与宪台青郎的二三事。 楚言是出神了,这句诗,上辈子她在他的书房里见过,是在一个春日的午后他放在书桌上的,刻着竹枝的墨玉镇纸压着凝霜纸,一只蝴蝶栖息在笔架上,阳光从窗外投照着清隽有力的字,让她既感温暖又生出一丝酸楚,也不知是谁在他眼中颜色正好c丽如娇花。 最后胜出的人是襄城公主,以一句“连璧本难双,今朝有二郎”结束,太后赏了她一朵御衣黄。 “明河,过来选一个?”太后向她招手问道。 楚言上前跪于太后膝下,道:“回殿下,玉楼春似雪如玉,洁白无瑕,明河念了许久了。” 太后面露讶异,道:“这千层魏紫我都给你留着了,你是怎么竟然不喜欢了?” 楚言俯首道:“明河从小就听人说,魏紫值千金,圣上去年赏给明河时,明河就觉得贵重了,不小心弄落了一片花瓣都心疼的紧,今次担心自己再粗心大意,殿下不如将此物赐给心思敏捷之人,方不负殿下美意。” 太后听罢,笑道:“不过是一朵花而已,既如此,周尚宫,把玉楼春给我。” 周尚宫把白色的牡丹呈上,太后接过,竟是亲自给她戴上了,又打量了许久,不住的点头道:“人比花娇c比花艳,茜茜玉质仙姿,只怕那牡丹仙子也要羞让三分了。” 楚言露出一抹羞意,带着一分娇怨道:“阿奴哪敢跟天上的仙子比?殿下就爱拿阿奴说笑,以后阿奴就要遮着脸出门了。” “为何?”太后惊奇。 “省得被牡丹仙子追问哪里比得上她了。” “哈哈~”太后朗声大笑,“有朕护着,看那牡丹仙子敢不敢来。” 杜贵妃看着其乐融融的二人,心里并不好受,能与自己爱慕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多么难得幸运的事,这世间有太多人注定离伤。 楚言走回席位,看到周氏正审视着她,与别人的惊讶不同,她的眼中多有怀疑,更多的是防备。 楚言客气有礼的对她轻笑一下,坐回席位。 今次的牡丹宴注定不同以往,因为太后把魏紫赏赐给了阮珍。 阮珍一脸迷茫的被周尚宫把魏紫戴到头上,愣愣的看着阮淑妃,阮淑妃只对她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其他表示。难怪一定要让她回来主持宴会,她是知道,太后一直想把自己的侄女跟赵怀瑾凑成一对的。 兴许理解大家早就按耐不住想要议论的心情,太后在赏完牡丹之后,就让大家各自赏花去,自己则进了四香阁里休息。 楚言带着青婷默不作声的离去,只是走到小路上觉得有一道清冽的视线注视着她,她脚步犹豫一下,转弯时往那处望去,只见赵怀瑾正穿过人群看着她,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眼神略有不同。 楚言心里微缩,未有深究就匆匆隐入花丛中,她自始至终都不知赵怀瑾心里所想所思的到底是什么,四年的猜测让她疲惫不堪,也不知上辈子未曾知道的事情,这辈子能否有答案? 她不应探究,却又不甘,既然娶了她,又为何置之不理? 她疾步走着,没有注意脚下,一声凄惨的猫叫声传来她才惊醒,低头一看居然踩到了猫尾巴! 那只橘猫全身的毛都痛的炸了起来,愣生生的胖了不止两圈,饶是如此它还顾得上一爪子抓破了楚言的衣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二次修改 楚言惊得向后退了几步,只见那只胖猫一溜烟儿的蹿进了花丛了,花丛一阵抖动继而恢复平静。 “郡主,您受伤没?”青婷蹲下看到楚言的裙角被撕烂了一大块,中衣并没有被撕破。 “我没事。”楚言只是被那猫叫声给吓了一跳,她低头看着裙子,这可是如何是好,她没有带衣服进宫。 “茜茜,怎么了?我刚刚听到了一声猫叫。”襄城公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言回身,道:“我刚刚不小心伤了一只猫。” 襄城公主略微想了一下,道:“是宫经使的猫吗?” “应该是。” 襄城公主笑了一下:“元宝就爱乱跑,你没事吧!”她看到楚言的裙子破了,便又道,“是被元宝抓破的吗?” “嗯。”楚言没想到这只猫的反应那么大,也是,听说动物的尾巴是全身最脆弱的地方。 “我带了衣裳,你不如先换上我的?”她提议,“你我身量差不多,应该可以穿的。” 襄城公主带的是一件浅蓝色的纬锦纹齐胸百褶裙,倒也和她的上衣颜色相搭。 “怎么样?”襄城公主见她出来问,上下看了一圈道,“很漂亮,不过是不是有些长?” “没关系,我注意一些就是,多谢十一娘。”楚言微微屈膝。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走吧!这花还没赏呢!”她说着,上前拉起楚言的手往外走去。 裙子略微有些长,她只得一手微微提起,防止踩到裙子出丑。 各色的牡丹锦簇一团,层层叠叠大如碗口,成片成片的煞是好看,楚言已经很久没有与人一同赏花了,有人陪伴的感觉真的很好。 襄城公主说话又柔软温婉,不疾不徐,不会让人觉得烦躁,也不会让场面冷清。 路上与阮珍偶遇,她一副不乐意的表情,好似头上的千层魏紫是千金一样沉重,见到楚言时,万般困惑的瞅着她。 楚言没办法,那花也不是她给的,太后心里想的什么,谁又知道? 阮珍跟身边的小娘子们说了几句,走向楚言,想着三哥说的那些话,盯着她好好地瞅了一阵,不客气的问:“你居然会拒绝赵二哥,是吃错药了?” 楚言微微一笑,认真回道:“是摔坏头了。” 阮珍被她的话噎住,襄城公主笑了出来,看着她说:“茜茜胡说什么呢!也不正经点儿!” 楚言笑的无辜:“这可是真的,我之前可不是那样不知天高地厚,净爱惹是生非的,还惹得四娘疏远了我那么久。” “什么叫我疏远你?”阮珍气道,“你也不看看你之前都成了什么样?净闹笑话!” 一想她就生气,堂堂一个郡主,居然为了男人那么c那么的哪怕那个人赵二哥!她咬着嘴唇别过了脸。 自从校场的那件事后,阮珍因为她的一头热,气的不再理她,也使得外面的人认为她们两个好姐妹因为同时喜欢赵怀瑾而决裂。今次太后的所做让阮珍心里想着堵了一百道墙那样,喘不过气,倒似她二人真的是为了赵怀瑾而闹得不可收拾一般。 “那我现在不闹笑话了,四娘当如何?”楚言笑容明亮的问。 阮珍一愣,傻看着她。 襄城公主也倍感惊讶,她以为楚言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怎么现在看来倒像真的想开了。 “谁知你是真的假的?”阮珍仍抱有质疑,“你前科太多,以后再说。” 襄城公主掩嘴一笑,这两个小丫头,从小就是这样,好的时候比谁都亲,闹别扭的时候谁劝也不行。 楚言张口要什么,却听到一声软软的猫叫,像撒娇一样,又带着点委屈。 “是燕郎的猫!”阮珍寻声望去,一望无际的花海,没有见到猫影。 襄城公主看向楚言,问道:“要不要去向宫经使讨个公道?让他赔你一条裙子?” “是我该向宫经使道歉才是,若不是匆忙,也不会伤到它。”楚言道。 “去找找看吧!我已经很没有逗元宝了。”阮珍迫不及待的说。 三人往猫叫声的方向寻去,转过一个弯,见到幽窄的小路上,翠郁高大的桂树遮住了上空,硕大的粉色牡丹越过了围栏伸到了路边,一个穿着红色公服的少年郎君侧身站在树下,正伸手去抱往他身上跳去的大橘猫,橘猫跳进他的怀里用头蹭了蹭他的胸膛,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好,并把尾巴伸到主人的面前,似乎在说自己被伤到了尾巴。 “尾巴伤到了?”他抚摸着猫身子,轻缓的说,“总是这么调皮,也该你受伤了。” “宫阑夕!”阮珍大声地叫他。 宫阑夕顿了一下,转过身朝她们看来。 微风徐来,吹得牡丹花枝摇曳,吹得少年衣袍拂动,纱帽后的两条软脚巾子飘扬不落,粉色的花瓣飘落在地,衬的他似在瑶台仙境。 他的眉间带着一起倦意,目光疏淡,宛如山间无人知晓的一淌清流,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流逝,而一身红衣又使他沾染了一丝世俗的烟火味。 一个十七岁的郎君,居然会有这种不符合年龄的神色。 兰台燕郎宫阑夕,楚言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他,虽然他的名声与赵怀瑾同齐,但她对他的印象很淡,仅限于“东都连璧”这四个字,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清楚。 “喵~喵~喵~”橘猫忽然急促的叫起来,两只前爪撑着宫阑夕的胳膊站起来,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楚言,像是再告诉主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凶手。 楚言尴尬,这只猫两次都像是抓到贼赃一样的对她,每次都是在告状一般。 宫阑夕揉了揉猫头,让它安静,走到她们身前道:“微臣见过公主c郡主c阮四娘子。” “经使为何没有回去休息?可还有事?”襄城公主上前一步问。 “回公主,微臣是来寻元宝的,如今牡丹盛开,想必它也是欢喜,这几日到处乱跑。”宫阑夕恭敬的回道。 “喵——”橘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急于控诉一般,把尾巴朝宫阑夕又摇了摇,随后又对着楚言叫了一声。 “它这是怎么了?”阮珍疑惑,“元宝?” 楚言只得先开口:“方不小心,踩到了这只猫的尾巴,还请宫经使见谅。” 她两辈子头一次为着一只猫道歉,真是怪哉。之前隔着宫墙对话就已经很怪了。 宫阑夕看向她,嘴角一抹清淡的笑,道:“郡主言重了,是微臣管束不当,使它惊扰到了郡主,应是微臣告罪才是。” “喵~~~”橘猫不满的抗议,毛又炸了起来。 襄城公主忍俊不禁,对楚言解释道:“元宝有灵性,这是记上仇了。” 楚言脸颊微红,被一只猫告状真是无法言说的心情。 似是察觉到了楚言的窘意,宫阑夕伸出右手,屈起修长的中指往猫耳朵上轻轻弹了一下,橘猫立刻不叫了,缩了胖胖的身子,不情不愿的闷声“喵呜”了一下,委屈的埋首在他的怀里,连两个耳朵尖都不露,尾巴也收了起来。 “哈哈,它这是委屈了,”阮珍伸出手,“快给我抱抱。” 谁知原本蔫了的橘猫立刻竖起了耳朵,喉间闷叫着从宫阑夕怀里跳了下去,钻进花丛里不见了。 “哎呀!元宝!”阮珍急的跑过去,左瞧又瞧看不见,只得一跺脚,气道,“宫五,你家元宝也太怕我了,亏我这么惦记它!” “它不可想让你惦记!”襄城公主出息她道,“你把元宝吓跑了,这下宫经使又要去找了。” 阮珍也知道宫阑夕近来没有好生休息过,便道:“是我的错,我去找,五郎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若四娘去找,只怕我这元宝到天黑都找不到。”宫阑夕淡淡的戏笑她。 阮珍羞红了脸,努嘴道:“什么嘛~我肯定能找到。” “一起去找吧!早些找到,宫经使也早些回府。”襄城公主建议。 阮珍一马当先,宫阑夕和襄城公主并肩而行,楚言稍稍落后他们,也是左右瞅着,不知这顽皮的猫会跑到哪里。 走了没多久,迎面就碰到三个人走来,都是熟人,赵怀瑾臂弯中抱着的正是那只大胖橘猫元宝。 楚言微垂眼眸,往襄城公主的身后躲了躲,但躲不过眼尖的鄂王,他兴奋跳过来,道:“茜茜,我刚刚找了你一圈都没找到,咦?你怎么换衣裳了?” 楚言不太好解释,并不想说是元宝弄得。 襄城公主道:“刚刚茜茜的裙子不小心挂到了栅栏,我便拿我的衣裳让她先换上了。” “哦~”鄂王点点头,口无遮拦的说,“今天你的衣裳不好看,我还是喜欢看你穿粉色的c茜红色,活泼靓丽。”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是说我的裙子难看?”襄城公主佯装生气。 鄂王却是个愣头青,道:“十一姐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罢,”襄城公主摆手,“你的真话假话都能把我气到。” 鄂王嘻嘻一笑,又没遮没掩的看着楚言说:“不过不管怎样,茜茜都是最好看的。” 这话逗笑了大家,阮珩也摇头,对宫阑夕说:“看见元宝我就知道你又回不去了,这小家伙似乎是因为我是阿珍的哥哥,连我也不给抱,直接跑进了二郎怀里窝着。” “什么小家伙,它应该是东都城里最胖的猫了吧!”鄂王摸了摸猫头,道,“这毛茸茸的手感真好。” 阮珍对哥哥的话翻了个大白眼,也想去摸元宝,但怕元宝又跑了,所以忍着没动,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鄂王的爪子一下一下的抚着元宝。 赵怀瑾也难得露出一丝笑,走到宫阑夕面前,把元宝递给他,道:“它似乎受到了惊吓。” 宫阑夕双手接过,浅笑道:“多谢赵御史带回元宝,某感激不尽。” “在下也只是恰巧遇见而已,宫经使不必客气。”赵怀瑾道。 橘猫被主人接过后,利落灵巧的爬到了宫阑夕的肩头,只露着大猫头大眼睛和两只毛爪子,猫尾巴在宫阑夕身后一晃一晃的提溜着。 宪台青郎赵怀瑾,兰台燕郎宫阑夕,一个独立雅致,如竹清隽;一个岩岩秀峙,如松飒立。各有风姿,各成一派,几乎俘虏了东都所有少女的芳心。 虽然二人被合称为东都连璧,但两个人一同出现的时候并不多,尤其是私下,今日站在一起,风姿各异,分毫不让,满园的鲜花似乎都被比了下去,连日光都暗淡了三分。 楚言没空去看难得一见的东都连璧同时出现的画面,她被鄂王烦着要看她到底有没有受伤,因为鄂王不相信她从十级高的台阶上摔下来居然无事。 这么多人在,楚言往旁边退着想躲开鄂王的爪子,却忘了裙子有些长,不小心踩到了裙角,她轻呼一声,直直的往后倒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果然要丢脸了。楚言闭上了眼睛,忍受着疼痛的到来和鄂王必然有的笑话。 但,预料中的出丑没有发生,一只手由她腰间拦住了她的去势,轻轻一使力便将她带进了臂弯中。 赵怀瑾伸出的手擦着楚言的披帛而过,在半空中滞了一瞬后收回,垂进宽大的袖子里,微微收紧。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却也不妨碍大家看的仔细,以及那种微妙的变化,宫阑夕离楚言并不近。 伽蓝香和淡淡的艾草清麻味扑鼻而入,透过桂树的明媚阳光让楚言的眼睛恍惚了一瞬,只看见略微削尖的下巴在光线中微泛浅芒,薄唇微抿,不,嘴唇不是那么的薄—— “啊!”她蓦地痛呼一声,思绪到此为止。 那只原本爬在宫阑夕左边肩头的大橘猫不知何时到了右边肩头,此刻一只肉呼呼的猫爪子扒拉掉了楚言乌发间的白玉黄蕊牡丹发簪,并且将太后给楚言戴上的玉楼春也弄掉了,白色的花瓣散落一地。 “郡主!”青婷赶紧上前,从宫阑夕臂弯中拉过楚言。 “元宝!”宫阑夕声音微沉,橘猫喉间闷叫着,圆眼睛咕噜噜的转着缩回了他的背后,只露出两个猫耳朵,他跪下对楚言道,“微臣罪过,请郡主责罚。” 楚言闭着眼睛,头皮作疼,这真是只记仇的猫! “茜茜怎样?”襄城公主见宫阑夕跪下,目光微动,似有不忍,又见楚言黛眉紧蹙,看起来很痛的样子,再往她的头上看去,她的发髻乱了,几缕发丝被猫爪勾了出来。 若是人为故意的,还能呵斥几句,一只虽有灵性但毕竟不是人的猫总不能真的罚主人吧!这主人刚刚还救了她。 楚言能说什么?谁让她踩到了猫尾巴,这猫报复于她也说得过去。 “宫经使请起,是我之前伤了它,这一来一回也算抵消了。”楚言道。 “畜生无知,微臣代元宝谢郡主大恩。”宫阑夕又是一拜才站了起来,见楚言手捂着左后侧的头发,那处一定是被元宝抓乱了。 “先把发髻梳理一下。”阮珍说。 楚言点头,只是青婷虽带了木梳和发油,但要重新梳好,太费时间。正想着,一朵粉色的重瓣牡丹出现在她眼前,握着花枝的手骨节分明,不似寻常读书人那般无力,只听赵怀瑾清冷的声音道:“郡主不妨先用此物遮挡发髻。” 楚言微顿,看到牡丹的品种刚要拒绝,便被鄂王抢先开口:“多谢二郎了,茜茜先戴上,免得被人看了去。” 他自认为是帮了楚言,能得到赵怀瑾的东西,茜茜一定很高兴,全然没把刚刚宴席上楚言说的话当做一回事。 他这么一说,楚言不便再拒绝,只在心里暗道李镜这个缺根筋的。 阮珩和阮珍兄妹俩对视一眼,阮珩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谁让这宫中的花不是随便可以摘得,谁让赵怀瑾今次得的牡丹偏偏是赵粉,赵粉呀!撇去粉字,可不就是赵怀瑾的赵了。 四个男人背过身,青婷给楚言整理头发,有些蓬松散乱的发髻被牡丹恰好遮挡,衬的这张淡雅的脸更加清美。 “茜茜貌美有几人能比?”襄城公主笑道,“无论是玉楼春还是赵粉,都不过是点缀而已。” “十一娘说笑了,牡丹乃国色,是天上坠落人间的仙品,我等怎么敢跟仙物比较呢?”楚言并不喜欢别人把牡丹与她做比较,国色就是国色,众人惜之爱之,哪是她能比的。 襄城公主也不再多说,只道:“走吧!这花才看了一半,还没见到黑花魁呢!” 赵怀瑾的视线在楚言发上停留一瞬,目光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淡,缓和了不少。 顶着这朵赵粉走一圈,只怕又要惹人议论了,因此楚言没走多久,就向他们告辞,让阮珩代她向太后和阮淑妃告罪。 赵怀瑾目光微闪,他恰站在树荫下,神色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宫阑夕也一并告退,他虽是淮陵侯的嫡三子,却是人人皆知的不受宠,本就没有受邀,来找元宝也是禀告了周尚宫才得以进来的。 出宫的路从长乐门而出,宫阑夕便与她一道而行,似乎是担心元宝再攻击楚言,他的一只手卡住了橘猫脖子,食指轻弹着似在警告,橘猫乖乖的窝着不敢动一下。 楚言走在前头,感受到了阮珍那种恍如头顶千金的重量感,阮珩真是的,怎么不先想到把花给她,十五郎也是,瞎接话。 这会儿她也是乱埋怨人,须臾又轻叹一声,要跟赵怀瑾撇清关系,不是那么容易。 宫阑夕走在她身后,目光浅淡的看着前面的人,今日她衣裳的颜色确实不太好看,上衣颜色太鲜艳,裙子则素了一些,所以那朵赵粉就不适合了,玉楼春才是最配的。 听到她的叹声,宫阑夕缓缓道:“先前答应郡主的事,微臣失信,还请郡主谅解。” 说的是《逍遥游》的事情,楚言停了脚步,回头看向他,十七岁的写经使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深深浅浅,令人看不清楚。 楚言微愣,直觉这人隐藏的很深,不能太过靠近,等他走到自己身边时往路边走了一小步,与他拉开距离才道:“明河知道宫经使先前为着太后吩咐的事劳累了,只愿您保重身体才是。” 宫阑夕察觉到了她的微小动作,道:“总归是微臣失信于郡主,容微臣明日还于郡主。” “既如此,就劳烦宫经使了。”楚言道。 接下来二人没再说话,一直到陶光园门口,楚言乘坐肩舆出去,而宫阑夕则需步行出宫。 道别后,楚言先行一步,宫阑夕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直到这时他怀里的元宝才有了动静,“喵”了一声露出了圆胖的猫脸。 宫阑夕曲起食指敲了一下猫头,缓缓道:“今次你太顽皮了,若是其他贵人,你就猫命不保了。” 元宝不知听懂没有,抖了抖耳尖,伸出一只爪子对宫阑夕晃了晃,那只猫爪的指甲上有几根黑长的发丝。 宫阑夕捻起来看了一会儿,往肩舆走远的方向看去,橙色的纱帐飘动,里面的人影若隐若现。 楚言进了马车后,就把头上的牡丹取下来了,接过青婷递来的茶一口气喝完,放松下来,每次的宴会都那么累,也怪她以前太能惹事。 回到了府里,定国公如上次一样担心的紧,见她衣裳不一样了,发髻也乱了,急忙问:“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被一只猫欺负了。”楚言说着摸了摸被猫扒拉的地方。 “猫?”定国公愣住。 听楚言说了事情的经过后,定国公却大笑了起来,说:“你踩了它的尾巴,它没抓花你的脸就不错了。” 他笑了许久不见孙女说话,便疑惑的停下,一看孙女正瞪着他,他以手握拳抵着嘴咳了一下,正经道:“宫五郎也不容易,今日能有此成就也是真凭实学,如今淮陵侯府倒要仰仗他了。” 楚言对宫阑夕还真是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淮陵侯的嫡三子,是续弦所出,在家中好似并不受宠,未曾上过学,他的字是他母亲所教授。 “他们家也是无事生事,”定国公摇头,“行了,你回屋休息吧!春困挡不住,老头子也要去小憩一会儿了~” 楚言扶着他进了屋,等他睡了之后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她吃着茶点垫肚子,等厨房重新做饭。 青婷拿了赵粉进来,不知该如何处置。 楚言的手顿住,落在花上的目光黯淡下来,没了胃口,把百花糕丢在盘子里,淡淡的说:“扔了吧!” 不属于她的怎么能留? 过继c生儿子继承爵位,今次的路该是这样,不能多想了。赵怀瑾心里所想的,也不必再想。 内宫里,阮珩跟阮淑妃说了楚言先退席的事,随后一脸“楚言长大了”的表情道:“茜茜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傻了,二郎虽然优秀,但始终与她有些隔阂。” “你觉得茜茜是真的想通了吗?”阮淑妃看着窗外的牡丹问。 阮珩却仍是迟疑了一下,随后点头:“是。” 阮淑妃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道:“且看日后吧!” 她的语气不是不相信楚言的改变,而是有楚言与赵怀瑾一事必成的笃定。 阮珩愕然,不解:“姑母是何意?” 她没有回答侄儿的话,只问:“阿珍对赵二郎是何意?” “阿珍?”阮珩摆手笑道:“姑母放心,阿珍对二郎只是当做兄长而已,并无他意。” 阮淑妃点头,风吹动她垂落的一缕头发,她望着牡丹的眼神变得深邃,整个大周,最适合楚言的只有赵怀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一大早春来就说襄城公主让人送来了礼物,要务必交给她。 楚言讶异,打开木匣后才明白,这并非是襄城公主的东西,是借着她的名义送来的卷轴,不用看就知道里面的内容是《逍遥游》。 这次是守信了。 她打开卷轴,字迹严谨工整,疏密停匀,阔狭适宜,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只是少了那份随性恣意。 有感而发和规矩抄写果然不一样。楚言感到可惜,又低头闻去,没了有那股薄荷香,是和昨日他身上的那股伽蓝香和艾草香一样。 “郡主怎么了?”青婷问。 楚言摇头,这香应该不是他自己用的,而是因为长居在登云阁里沾染上的,佛经要用伽蓝香制成的墨抄写,艾叶是用来驱散鼠蚁的,久而久之那股特别的香味就萦绕他身上散不去了。 她似乎隐隐听过有人说宫阑夕用的熏香太粗劣,只怕是因为艾叶,寻常百姓用不起名贵的熏香,所以多用艾叶,既能防鼠疫又能掩去体味。 “收起来吧!”她说。 “是。”青柠把卷轴收好,却发现匣子里面的黄色锦布上还放了一个东西,“郡主,您看。” 是一张淡黄色的浣花笺,上书一行小字:“浮云飞鸟两相忘”,这诗 楚言看了一会儿,放下花笺,昨日在宴会上她没有看赵怀瑾一眼,不知道他在她念出这两句诗时,是否有所惊讶,当时是何神情。 怎么又想这个了!楚言嚯的站起来,双手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忘掉。 青婷青柠看着她突然如此做,一时惊住,都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郡主这是做什么?”两人赶紧拉开她的手。 楚言的脸颊已经红了,可见力道不轻。 “哎呀!我去拿薄荷膏。”青柠急忙的跑出去。 “郡主怎么了?”青婷问。 “没事,”楚言的脸烫烫的,又见青婷担忧的神色,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真是傻透了,还被两个丫鬟看了去。 都怪这宫阑夕!无端端的送这诗过来做什么,害她出了丑。 薄荷膏涂在脸上清凉舒爽,楚言觉得自己的窘意也去了不少,再看到那方花笺时眉头一跳,让青柠把浣花笺卷进卷轴里放进刻着并蒂莲花的白玉瓶里,这个瓶子里面放的都是她从不看的字画。 这让她丢脸的东西,她再也不要看到了。 东都城的开门鼓敲完最后一遍时,鄂王跑进了定国公府里,彼时定国公和楚言的早膳才刚刚布好,他还没吃饭,便又添了一双碗筷。 楚言看他急匆匆的,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让青婷递给他锦帕拭汗。 “你这小子是怎么了?在宫中连饭也顾不上用?”定国公问他。 “太公家的膳食我念了许久,所以早早地赶来了,您看,我来的多及时。”鄂王说着,夹了一筷子凉拌笋丝。 “会有宫中好?净说瞎话。”定国公白了他一眼。 “哎哟哟~真是想念太公的白眼,”鄂王嬉皮笑脸的,“再来一个呗~” “吃饭吃饭!”定国公不耐烦的说,眼中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楚言在一旁安静的笑着,家里人多才热闹,才开心。 用完饭后,鄂王说明了来意:“我是来找茜茜的,今儿想约她去七哥的宅子里玩儿。” “江王不是明天才回来吗?”定国公问。 “就是要趁他没回来才好动手。”鄂王搓手笑的邪恶。 楚言微微一想,问道:“你是还不放弃你的牡丹毕罗?今年还要做?” 定国公恍然大悟,睨眼看他:“原来是要去偷牡丹啊!” “什么偷!是摘,摘!”鄂王强调,“七嫂同意的。” “是被大王烦同意的吧!”定国公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鄂王噎了一下,这个表情真的很不屑呀! 楚言抿嘴而笑:“既然王妃同意了,我陪你去,阿翁可好?” “去吧!路上小心便是。”定国公道。 楚言去换了男装出来,黑发束冠,孔雀蓝的缠枝牡丹翻领袍,衬的她轻灵英气。 “好久不见你穿男装了。”鄂王怀念的说。 “走吧!弟弟。”楚言潇洒的展开折扇,轻飘飘的叫了一声。 “什么弟弟!”鄂王大声呼道,“辈分辈分!乱了啊!” “什么辈分?”她的姨母是他的母亲,但圣上又与她的祖父同辈。 “总之哪有什么弟弟。”每次穿男装都要叫他弟弟,真是烦人! “好吧!十五郎。”楚言忍住抚摸他头发的冲动,突然觉得他就像宫阑夕养的那只猫。 鄂王这才消停,两人一起骑马去九子宅。 所谓九子宅,取龙生九子之意,是圣上在积善坊建的王宅,所有成年的皇子都居住在九子宅内,分院而居。 出了坊门就见阮珩和阮珍在一个茶馆里等着,看到他们后就出来了。 阮珍今日也穿了翻领袍,浅紫色的暗纹,革带较之寻常的宽一些,一枚方形芍药花纹玉佩垂在腰间,手中还拿着一柄折扇,与楚言视线对上后,“唰”的一下展开扇子,微挑了眉。 楚言也挑了眉,回敬她。 阮珩看着两人互不退让的样子哑然失笑:“走了,两位小郎君~”转眼又看到鄂王,补充道,“是三位小郎君才对,哈哈~” 每次都在年龄上吃亏,鄂王心里抓狂,扬起鞭子一马当先的向前跑去。 阮珩摇头笑着,招呼妹妹和楚言跟上。 两个俏郎君收回目光,驱马前行。 去年他们几个也是这时候被鄂王叫出来,只是因着她为赵怀瑾的改变,相处的不太愉快。 四个俊美郎君走在街上很惹眼,早有人认出了他们,便站在阁楼上瞧着。 阮珩很得意,总算没人抢他的风头了。 阮珍最看不惯自家哥哥那德性,便催促着他赶紧走。 一行人到九子宅时,江王妃已经等候多时,她衣着素雅,笑容淑婉,头戴一朵粉白各半的二乔,娇弱动人。 “快进来吧!先休息一下。”她浅浅的笑着,目光柔软。 鄂王颇为等不及,才坐了一会儿就要去摘花,江王妃便让仆人陪他们一同前去,自己则没有去。 江王妃前年生养时伤了身子,便一直居在院中,鲜少出门,好在现在正渐渐恢复。江王没有妾室,两个孩子均是王妃所出,今天两个孩子去了外婆家。 鄂王和阮珍手起剪落,没一会就摘了一箩筐的牡丹,挑的还都是如碗口那么大的。 “能用完吗?这么多。”楚言看着筐里的五颜六色。 “备着吧!”阮珍一脸不信任的说,“我担心他又做毁了。” “怎么可能做毁?我可是又研究了一年。”鄂王胸有成竹的说。 阮珍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去年噩梦一样的牡丹毕罗记忆犹新。 “嘿~今次我找了帮手,肯定能成功!”他拍拍胸口保证。 “谁?”楚言好奇,谁还能与鄂王胡闹在一起?异想天开的。 “你猜?”鄂王扬了下巴,一副“你绝对猜不到的”嘚瑟样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鄂王卖着关子不说,任阮珍怎么问都不回答,气的阮珍拿牡丹丢他。 楚言心里也疑惑,让她猜肯定是她认识的人,但她认识的人又没有会做菜的。见二人打闹起来,她想加入又有种违和感,算来她已经十九岁了,不是小孩了。以前他们三个每每在宫里聚在一块时,九州池里的鱼都要遭殃,被圣上笑称为“三小魔王”。 末了,阮珍没得到答案,气呼呼的说:“不说就不说,我倒要看看是谁!” 鄂王对她做个鬼脸,提着一箩筐牡丹往外走,登时又把阮珍气到了,追在后面打他,鄂王挨了不痛不痒的一拳,抱着筐子跑了起来。 “十五郎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前些日子还说今年就要搬出来住,明明还是个孩子,来九子宅里,七郎和王妃少不得要照顾他。”阮珩在一旁语重心长的说。 楚言点头,前世鄂王添了不少麻烦给江王,尤其是在婚事上,不知道为何鄂王娶了阿珍的表妹,阿珍则嫁给了那位表妹的哥哥,明明这两个人就是一对欢喜冤家,那么般配。 “无忧无虑比心思多虑好,十五郎能一直这样多好。”楚言道。 “他要是一直这样,将来的鄂王妃一定很累,操持整个王宅已经废心了,还要再照顾一个孩子吗?”阮珩不赞同。 确实如此,尤其是太子未定,五位皇子都住在这一处狭小的宅子里,日常相处不免会有波折。但是,上辈子鄂王在成亲后就似变了个人,没了生气,沉默寡言。 阮家并不希望阿珍和鄂王在一起,江王是阮淑妃的儿子,鄂王是杜贵妃的儿子,自然是要避嫌。只是,他们两个上辈子所娶所嫁之人为亲兄妹,实在令人蹊跷。 “走,顺便去我的院子里瞧瞧。”鄂王等他们跟上来后提议。 他的院子紧邻江王,正在营建中,还是江王给他参与了一部分设计。 “等今年秋天我过了十四岁,就可以搬进来了。”他说着一脸兴奋。 “也是圣上宠你,才同意提前让你搬出来。”阮珩道。 “出来后,我就自由啦~”鄂王一脸向往,恨不得立刻住进来。 只是这九子宅未必有在宫里自在,在宫里只是未长成的孩子,出了宫就有了另一种身份。 回去时经过了一处废弃的院子,贴着封条。原本九子宅里是住着六位皇子的,废太子造反后,这处他在宫外居住的院子也就废弃了,大门的朱红色涂料褪色掉落,结满了蜘蛛网,一只拇指大的蜘蛛正在封条上爬着。 才四年而已,就已经这么破败了,与其他诸王居住的富丽堂皇呈鲜明的对比。 似乎是一同感受到了沉重,大家忽然寂静下来,直到出了九子宅才似得以呼吸顺畅,也不知道常年住在里面的诸王,面对着废弃的宅子是什么心情? “你的那位帮手呢?”阮珩问。 “现在他应该已经出发了,咱们赶紧走吧!去木兰小筑咯~”鄂王翻身上马。 木兰小筑是江王特地购买的一处宅子,平时他们几个要好的时不时会去那里小聚,去年鄂王提议做牡丹毕罗,并且要亲自做,差点烧了厨房,做出来的饼又苦又涩,还硬塞了阿珍一嘴。 到了京郊香山下,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白衣男子牵着马站在台阶前,一只手正在抚摸着马头,棕红色的马驹似乎很舒服,长长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五郎?”阮珩吃惊。 楚言和阮珍也不免惊讶,宫阑夕居然会做这种怪异的东西? “想不到吧!”鄂王不无得意,扬声叫道,“宫五,来很久了?” 宫阑夕听到声音回头,见到他们来了,嘴角浮现笑意:“微臣刚到,”又向他们一一问候,看向楚言时没有过多的情绪。 楚言却是想到了那方害她出丑的浣花笺,不禁暗里打量他,黑色的幞头裹发,一身毫无装饰的白色纬锦翻领袍,简单的银扣革带,只垂着一块忍冬纹的碧玉坠子。她的眼睛不禁在玉佩上多逗留了一下,鲜少见到有人会把忍冬纹刻在玉佩上。 如果说宫阑夕通身简单舒适,那此刻站在他身边的阮珩简直浮夸,东都城里最风骚的人就是他了。 “你今日不用在宫里抄经?”阮珩惊奇。 宫阑夕当差的时间虽然自由,但像这样休沐一整天却很少见,尤其是太后让他抄写的经书总是一遍又一遍。 他是以一篇为母亲所写的悼词而成名的,字写的好令人佩服赞赏原本是好事,可因这个事过于受太后和圣上的宠爱,那就难免令人心生嫉妒不屑。 阮珩当年好奇,曾与江王一道去看过他抄经。那时他才十三岁,而十三岁的小郎君却下笔有力,字迹没有一点轻飘浮躁,令秘书省和丽正书院的书人既感钦佩又觉羞愧,所以鲜少有人愿意向他讨教技巧,尤其那时候的宫阑夕并不像现在这样近人,小少年的身上满是锋利的棱角。 一个人单独在一层楼里,一遍遍的抄着一本本又长又艰涩的经书,只有那只橘猫陪着。元宝当时也只是刚断奶的小奶猫,比手掌大不了多少,软绵无力的叫声在寂静的阁楼里显得异常清寥。 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阮珩想到初见宫阑夕抄经的样子,要是换做他,四年怎么能耐得住寂寞? “头些日子已经抄了一批经书,近来没有什么节日,夏至祭祀离得还远,所以就有空了。”他淡笑着说。 “元宝呢?”阮珍朝他四周看了看,没见到那只肥胖的大橘猫。 “是啊!元宝呢?”鄂王也问。 “它最近太皮,该教训了,所以在家里拴着思过。”宫阑夕漫不经心的说。 楚言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意有所指。 “啊~见不到了啊!”阮珍大为可惜,还以为能抱它一整天呢! 鄂王也失望,不过下一刻他就说:“走吧!今天咱们一定要成功,我鄂王要扬名京都!”他握拳对天豪言壮志。 “以这个扬名东都有什么用?你看赵二哥和五郎,可都是真凭实学闻名的。”阮珍打击他。 “人各有志,”鄂王没被打击到,还特气人的说,“像你三哥靠风流而人人尽知,不也是扬名吗?” 阮珍张口想反驳,却偏他说的让她无法反驳,自家哥哥可不就是东都著名的纨绔子弟。 阮珩嘴角一抽,好好的,干嘛要扯上他? “快些进去吧!赶在晌午前做好,免得大家饿肚子。”楚言道。 一行人进去,里面早已经把面粉和蜜糖准备好了。鄂王是要大家亲自动手的,所以只留了一个下人给端茶倒水。 五个人围在一起先把牡丹去蕊留花瓣,阮珩一边摘花瓣一边哀叹,他堂堂一个驾部员外郎居然做着厨工的活,洗手作羹汤什么的,又偷懒的装作品茶。鄂王和阮珍更是闹腾,弄的花瓣飘的到处都是,真正干活的人就只有楚言和宫阑夕,两人又是面对面而坐,一抬眼就能看见对方,凭地有一丝怪异。 花瓣一半切丝,一半则是整片,然后需要用蜜糖来熬制,这一步就需要宫阑夕来做了,因为火候不好控制,只见他挽起袖子,指节分明的手拿着箸在锅中搅拌,以防蜜糖糊了,随后把花丝放进里,一刻不停的搅拌着。 阮珍惊奇的问:“五郎,你怎么会做这个?” “这是我母亲做的一个甜点。”他道。 “先夫人做牡丹毕罗?”阮珍不能想象,时下有樱桃毕罗c蟹黄毕罗等,但用花瓣做毕罗,她以为只有鄂王这样脑子奇特的人才会想的。 “不是,只是做成糖浆。” “先夫人怎么会做这个?”阮珍又问。 “以前我喜欢吃糖,母亲便做了这个。”他露出一丝浅笑,却没有多说,显然是不想解释。 阮珍便没有问下去,闻着锅里传来的香甜。 等搅拌均匀后起锅放冷,鄂王和阮珍忍不住挖了一勺蜜糖放进嘴里,甜中还带着一丝清麻感,好吃的紧。 “薄荷?”楚言看向宫阑夕。 宫阑夕颔首:“是的,为了避免甜腻,里面放了些薄荷油。” 做成糖浆后还没完,另一半的花瓣还得用热的蜜糖直接浇上去,等放凉之后变脆,好同糖浆一同做成馅儿。 鄂王拉着楚言和阮珍去和面,阮珩怎么也不愿意去和面,便在宫阑夕身边与他闲聊。 和面也不能安生,楚言阮珍二人都没有下过厨房,这些做的不好,鄂王便在一边话唠的指点。再之后看到阮珍脸上沾了面粉他就肆无忌惮的嘲笑,被阮珍和楚言抓了一把面粉同时往他脸上扔去糊了一脸。 “你c你们!”鄂王呆了一瞬,“居然一块对付我?” “就是一块扔你!”楚言横道。 阮珍重重的点头,仍不解气:“谁让你笑话我!该!” “好!”鄂王抹了一把脸,随后抓起面粉朝她们扔去。三人顿时闹开了,面粉满屋子的飞扬,没一会儿就都是一身雪白,面上也是深浅不一的粉末,只一双眼睛清晰可见,带着无限的明丽自信。 阮珩在一旁兴致冲冲的看着,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他说:“这才是茜茜嘛~之前过于文静了,还有些拘谨。” 宫阑夕看着案板处的三人,桃花眼里也染上一丝笑意,似山间被晨曦覆盖的溪流微光清浅。 忽而他转身往门口看去,只见赵怀瑾站在廊下正看着屋里闹腾的三个人,更准确的说,是看着此刻手里抓着面粉正欲往鄂王脸上扔去c笑容清澈而明媚的楚言。 “诶?二郎,你不是说有事不来了吗?”阮珩也看到了他。 楚言听到阮珩的话身体顿住,还没得及朝门口看去,就被鄂王的一把面粉砸了个正中脸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哈哈~瞧你傻了!看见——”鄂王的话说了一半被阮珍瞪了回去,放下手揉面。 “赵二哥来了呀!”阮珍顶着一脸面粉招呼他说,“快进来,正好赶上干活。” 外面的阳光大盛,他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神色,阔步走进来,道:“十五郎要做牡丹毕罗,我怎么能错过呢?去年虽然没有成功,但也有借鉴之处。” “也就你支持他的想法了,”阮珩摇了摇扇子,又瞥了一眼身边的人,“不,如今还有五郎支持,并且已经把秘传的馅料都做好了。” “秘传”二字让众人都笑了,宫阑夕回他一句:“也就你最会奚落人了。” 阮珩走过赵怀瑾身边道:“来,他们揉面,咱们去做面饼~” 赵怀瑾点头,洗了手后,与他一起擀面。 从三年前开始,他们就经常来木兰小筑聚宴,而去年鄂王提议亲自做菜后,就成了现在这样打下手的半吊子,江王还曾亲自到园子里种菜。 “我和阿珍去收拾一下,十五郎,这面团就交给你了!”楚言把面盆推到他面前。 鄂王奇怪的看她一眼:“等揉好了再去收拾呗~免得又弄脏了。” 楚言没接话,拉着阮珍一起出去。因着往往在这里呆上一整天,所以他们都放有备用的衣物,只是收拾头发颇为费事。 阮珍闭口不提赵怀瑾的事情,只抱怨鄂王:“真是从小都不让我一次,只会戏弄笑话我。” “等他自立一户的时候,也就成熟了。”楚言没什么底气的说。 “这话你自己都不相信吧!”阮珍撅了噘嘴,“随他呢!以后肯定有人治得住他。” 楚言趁势问道:“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治得了他?” “我才懒得去想。”她满不在意的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难道是鄂王单相思?但是明明前世阿珍一点儿也不幸福,并且听到鄂王成亲的事后伤心了许久。 两人换了齐腰襦裙,阮珍穿着白衣红裙,楚言则是白衣紫裙。 回到后厨时,赵怀瑾阮珩和宫阑夕他们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煮茶。屋里头厨工正在教鄂王包陷,对于他们几个人来说,揉面什么的都是情趣,真要去认真的做菜,他们就没这个意思了。 君子远庖厨,这个理念还是根深蒂固的。 楚言和阮珍也一样,打算在一旁喝喝茶看着就好,但鄂王偏想要拉她们下水。 “你们快来学学,不会做饭,哪会有男子喜欢你们?”一出口就让人想要揍他也是好本领。 阮珍哼了一声:“管你什么事?我倒也想看看,有哪个女子会看上你!” 鄂王自知说错了话,耳根微红,连忙赔笑道:“嘿嘿~阿珍快坐下,等我做好了第一个给你尝尝!” “谁要吃!我怕被毒死!”阮珍没好气的说,走到院中一屁股坐下。 阮珩抿着嘴憋笑憋的难受,哪会有?此时此刻可不就有?他往楚言脸上扫了一圈,只见她的反应颇为奇怪,有点尴尬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头疼。 楚言算是明白了,鄂王这样子,阿珍只怕没明白过来,哪个女子不想被人宠着哄着呢? 屋里屋外,楚言选择了去晒太阳,她要是想跟大家好好地相处,与赵怀瑾之间岂能躲避了事?该是明明确确的说清楚才是。 赵怀瑾正在将茶叶碾成粉末,他的茶艺是跟着其父赵九翎学的,举止行云流水,洒脱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宫阑夕道:“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千羡万羡一盏茶,更羡青郎好茶道。” 这是东都城里,流传的称赞赵怀瑾茶艺的诗。 赵怀瑾淡淡一笑:“宫经使过赞了,一碗茶而已。” “你的茶艺可是连圣上都称赞了,说你的火候控制的尤为精准,京城也不知有多少人还能如你一般。”阮珩自诩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这东都里还有茶艺比赵怀瑾的好,恐怕只有赵相了,可惜他从来没有吃过赵相煮的茶。 楚言的眼睛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前世她看过无数次他在院中煮茶,炉火纯青的,却每一次都不知为何只是煮茶并未喝茶,每次也都是他走后,她亲自去收拾茶具,茶碗里的茶水还是温的,炉子里的火也还烧着,但茶香早已散去。 陆羽在《茶经》里言,茶一定要在珍鲜馥烈时饮用,这样温了茶又岂是留给别人的? 纯白的茶碗递在了楚言面前,第一碗茶居然给她?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托着茶碗,比白瓷还要细致,她抬头目光坦然,同样双手接过,对着他轻轻一笑:“多谢二郎。” 赵怀瑾的手微顿,等她接过后,神色淡然的看着她道:“哪里需要谢呢?郡主客气了。” 楚言仍是笑着,低头去闻茶香。 阮珩眉毛一跳,意味深长的看了赵怀瑾一眼,后者正将茶一一给宫阑夕c阮珍和他自己,没有要给他的意思。 “”这是看到他的眼神了?阮珩摸摸鼻子,自己拎起茶壶把最后的茶倒了出来,摇头晃脑的啜了一口,又见到宫阑夕眼中一抹揶揄,还微微举了自己的茶碗,他的是第二碗茶,阮珩心里堵了一道,翻翻白眼。 鄂王的毕罗已经做好了,空气中飘来一股清甜的香味。 “来咯来咯~”他端着盘子出来,眼中闪着小小的兴奋,又带着期待道:“快来尝尝?” 饼皮金黄,又隐隐可见里面的蜜糖,阮珍先拿起来闻了闻,觉得还不错后才迟疑着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后,她喉咙里闷叫了一下,咽下去后对着宫阑夕道:“五郎,真的好吃诶!” 鄂王笑开,眼睛都眯了起来,随后觉得不对,扯了阮珍一下,叫嚷道:“这是我做的!” “哼~主要是馅料好不好?去年你做的又苦又涩,我至今难忘!”阮珍才不会夸他。 楚言也拿起一个,饼皮软嫩,脆薄的牡丹糖片和入口即化的糖浆合在一起,又带着一丝浅浅的薄荷味,不会因为糖太多而腻味,果然很好。 “没想到宫经使还会这些,帮十五郎了了执念。”赵怀瑾想起去年闹得厨房着了火,不禁微微摇头,希望鄂王以后别再有什么新奇的想法。 “大王既然有此新意,某也不过是略尽薄力。”宫阑夕道。 “早知你会这个,去年就该把你带来,免得我们都跟着遭了秧。”阮珩口齿不清的嚼着毕罗道。 鄂王还在跟阮珍争辩,听到他们说这话道:“嘿~不是我有这执念,今日哪有你们的口福!”说着拉起宫阑夕,“走走,牡丹花还有那么多,我再把馅料做一遍,你在旁边帮忙指点一下。” 阮珩看他们两个人进去了,便对赵怀瑾说:“咱们去钓鱼,午餐的时候吃生鱼脍。” “那我和茜茜就去休息咯~”阮珍说。 “净知道偷懒,随你们吧!”阮珩摆摆手。 楚言和阮珍去了厢房,明明也没做什么却觉得有些累,但又很开心,她们躺在床上看着纬帐,一时都没有说话。 “茜茜。”阮珍忽然叫了她一声。 “嗯?” 阮珍侧头看着她,想到她刚刚看赵怀瑾的目光,笑道:“没事,这样很好。” 楚言明白她未曾言明的话,心里柔柔暖暖,握着她的手,道:“以后会更好的。” 池塘里的鱼被养得肥美,赵怀瑾和阮珩一人拿了一根鱼竿垂钓,艳阳当空,微风轻拂,没过多久,赵怀瑾的鱼竿就有了动静,钓上来了第一条鱼。 “哟~是条大鱼~”阮珩吹了下口哨。 赵怀瑾没说话,将鱼线重新投入水中。 阮珩却很有话说:“鱼虽大,但不知是不是你想要的那条。” 赵怀瑾顿了一下,侧头看他:“所以呢?” “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大概能猜得一二。”阮珩道。 赵怀瑾的手指微微收紧,神色不变的回头,看着平静的水面,声音平冷:“你猜的未必是对的。” 阮珩笑,眼神不容置疑的看着他:“以前她纠缠于你,你总是避之不及,如今却一反常态,我岂会不明白?” 这次他沉默,盯着鱼线许久才道:“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这次绝对不会再失去。”鱼线突然再次被水里扯紧,他立刻收线,只是鱼在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挣脱了鱼钩,迅速的游去了深处。 阮珩微睁大了眼睛,直到水面恢复平静,才扭头觑了赵怀瑾一眼,只见他盯着空荡荡的鱼钩,眉头越敛越紧,眼神更是幽深莫测,握着棕色鱼竿的指节都微微泛白,可见用力。 午饭时赵怀瑾一直沉默,阮珩看着他在心里微叹,想起阮淑妃笃定的话,他想安慰好友,却又觉得该让他心里难受难受,谁叫他以前让茜茜那么辛苦。 饭后大家去午休,楚言没有睡意,便到了花圃里,江王喜欢木兰,所以便种了一大片木兰花,还全部都是白木兰,一朵朵亭立在树枝上,幽姿淑丽,别具风情。 她没走多久,就见到赵怀瑾站在一株木兰树下,长身玉立,霞姿月韵,当是这一树木兰都应为之羞怯,不敢攀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正午的阳光穿越过这一片幽林,在他身上投下丽影斑驳,一朵木兰的影子恰映在他的脸上,看不真切。 楚言看着他,露出一抹浅笑,率先开口:“二郎也没有休息吗?” 她先开了口,语气与内容都不是他想象中的,出于意料。他在木兰的映影下,隔着数株的幽立雅然遥遥凝视着她,都道明河郡主届笑如春桃,唇绽似樱颗,惊为天上人,千秋无绝色,又有哪点是虚言呢? 许久,久到映照在他脸上的花影都移了一度后,他才开了口,清幽的嗓音却是道:“好久不见。” 楚言愕然,很久吗?不过五天而已。 这一个没有头脑的问题让两人之间又陷入寂静,末了还是楚言先道:“以前明河少不懂事,给二郎寻了不少麻烦,还请二郎能原谅明河以前的所作所为,明河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给二郎带来困扰。” 她说完后,就见赵怀瑾的目光猛然收敛,竟让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怎c怎么了?”她问。 赵怀瑾从花影中走出来,一步一步朝她走来,重重影光从他身上交替而过,沉重清幽,他走到游廊下,走到她身边,身上夹带着一丝木兰的清甜香味,淡道:“我并没有觉得困扰,更不觉得是麻烦。” 楚言愣住,随后她垂下眼道:“多谢二郎原谅明河过往的所为,今日我与你理清楚,日后三郎阿珍他们也就不必再顾着什么,二郎是阿珍的二哥,也是明河的二哥。” 赵怀瑾听着她的话,一双眸子渐渐变得幽暗:“你说错了,这世上没有明河郡主的二哥,从来都是赵怀瑾与明河郡主。” 楚言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听,这是什么情况?她不再纠缠他,他不应该松了口气吗?不应该觉得是解脱吗?想了又想,她声音涩然的说:“二郎无需顾忌我而说这番话,以前明河的作风有多令人反感,如今便又多清楚,正因为明白了,所以才会觉得歉然羞愧,今日与二郎和解,也让我阿翁得以宽慰。” 赵怀瑾却笑了,看着廊外的木兰道:“明河郡主为何像变了个人?以前的郡主娇若灵兔,何以今时却静若青莲?” 楚言眼中闪过迷惑,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何意,脱口而问:“你想说什么?” 赵怀瑾回头,靠近了她一步,幽深的眸子紧锁着她,带着一丝轻柔,道:“等过几日,我就请父亲向定国公求亲。” 大概是此刻阳光太盛,这木兰花林太过幽密,花香太过甜腻,让她的心绪迷幻起来,不然眼前的这一切怎么会是真的? 她眼神迷茫,转身就想离开这里,却被赵怀瑾一把抓住了手腕,力道恰好让她不觉得痛,又无法挣开。 二人在走廊下僵持下来,一朵木兰忽然飘落进来,落在赵怀瑾的鞋旁,白色的花,黑色的鹿皮靴,鲜明的对比。 楚言看着地上的花,轻声呢喃:“我不懂。”她真的不懂。 赵怀瑾却似松口了气,声音缓下来,换了一种说法:“怀瑾求娶郡主。” 楚言的耳朵有些痛,似被这几个字伤到了耳膜,又觉难以置信,更觉那只在自己婉上的手太烫,让她只想躲开。 “放开!”她盯着那只手,哑声喝道,带着一丝莫名的焦躁。 这声“放开”似敲在赵怀瑾的心上一般令他一痛,他眸光闪烁,道:“怀瑾乃真心实意,若得郡主为妻,当是怀瑾一生所幸。” 他这一番话说完,楚言静了下来,心里升起一股可笑,脸上也真的笑了出来:“二郎莫说笑了,我要回去了,阿珍她们也该醒了。” 赵怀瑾没松手,张口欲说什么,楚言却挣扎起来,他只好加大了力道以防她挣脱。 “喵~”一声猫叫从走廊转角传来。 元宝! 楚言脑中闪过那只大胖橘猫的模样,赵怀瑾也似想到了,手上的力度松了下来,楚言趁势甩开他的手转身跑走。 赵怀瑾看着她的身影匆匆跑过幽深的走廊转入一处院子消失不见后,才回身往空无一物的走廊转角看去。 楚言扶着墙大口的呼吸着,许久脑子才渐渐清晰过来,只是她仍不明白赵怀瑾为何突然出此言,而他话中是真是假不,她不该再去想,不能想。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平复下来后才惊觉不对,元宝并不在木兰小筑,所以,刚刚那声猫叫 “茜茜!”阮珍的呼声传来,见她发呆便跑了过来,道,“你怎么没歇一会儿呢!起来不见你,害我好找。” 楚言笑了一下:“临睡前想起江王种的木兰花,我心痒难忍便跑来看了。” “是哦~走,再陪我去看看,”但是去之前,阮珍找了赵怀瑾,道,“清幽的木兰花林里最适合品茶了,二哥再展现一次绝好的茶艺吧!” 楚言低着头,感觉到赵怀瑾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瞬。 阮珩命人准备了桌椅,但楚言有些坐不住,她可以不想刚刚的事,却忽略不了他的气息,更重要的是刚刚的场景一定被宫阑夕看到了,而这个人就坐在她对面,只要稍微一动目光就会与他对上。 宫阑夕神态自然,桃花眼里映着幽立的木兰,仿佛什么事都不知道,接过赵怀瑾递来的茶时还对他礼貌的笑了一下。 楚言心绪纷乱,接茶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手,连忙把茶碗放下,刚吹了一下手指,一盒打开盖子的薄荷膏就送到了眼前。 “多谢。”楚言接过,中指沾取了一些薄荷膏涂上,清凉冰麻的感觉立刻遮去了不适。 “你发什么呆呢!疼了吧!”鄂王道,“幸好五郎带了薄荷膏。” 楚言没理他,阮珍则瞪了他一眼,怎么就不会说些好听的话呢?真是讨人厌。 赵怀瑾的视线落在楚言的手上,一块红晕在白如玉雪的手指上极为扎眼。 “没想到宫经使带着这等好使的物品。”他淡淡道。 宫阑夕面色不变,嘴角一抹浅笑,道:“抄经时为避免走神,我就用此物提神,所以便随身携带。” 阮珍觉得他们的对话透着一股怪异感,偏两个人都面色淡然的看不出什么,再看自家三哥,笑的像只猫,贼贼的好似什么都知道,真是奇怪。 好容易才挨到结束,他们骑马回去,三个男子走在前面,楚言与阮珍鄂王在后面。 阮珍看向一直沉默的楚言,低声问道:“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的。” 楚言摇头:“没事。” 阮珍欲言又止,她听三哥说,中午时赵怀瑾也不在,不知这二人又做了什么事,不过,看茜茜这样子不像她想的那样,其实,只要不为了赵二哥变得不像她自己,跟赵二哥在一块儿也确实般配,宪台青郎与明河郡主,东都城还有比这更天作之合的称号吗? 回到家里,楚言连晚饭都不吃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长吁一声,感到疲累不堪,脑子里转着圈,集中不了思绪,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 青柠听着屋里的动静,问道:“郡主怎么了?” 青婷想到春来说的,道:“不太清楚,只知道今次郡主去木兰小筑,赵御史也在。” “啊?”青柠惊讶,“鄂王不是说赵御史有事不去吗?” 青婷摇头,按理赵怀瑾是该躲避的,难不成是因为郡主变了性子,所以觉得奇怪? “该不会是看咱们郡主不理他了,他又觉得不甘,所以就反过来接近郡主?”青柠永远比她敢说,“欲擒故纵,果然好使。” “谁说郡主欲擒故纵了!”青婷伸出食指往她头上推了一把,“若是欲擒故纵,郡主岂会是这种反应?可不高兴坏了?” 青柠揉揉脑袋,吐了吐舌头:“好吧!我去让厨房准备着饭菜,等郡主醒来用。” 几天后,楚言没想到,赵九翎居然真的登门拜访阿翁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呆了有一个时辰才走。 楚言去找定国公时,他正对着案上的棋局发呆,胜负已出,但阿翁似乎还在找反转的机会。 “阿翁?” 定国公抬头,看见她一笑:“怎么过来了?陪我来一局?” “好呀!让冬来重新拿一副棋具,这盘就留着阿翁好好研究,祝阿翁早日反败为胜。”楚言笑吟吟的说。 “真是该打了,”定国公板着脸往她头上敲了一栗子,“让我看看你棋艺退步没有?” 漏过两刻后,定国公输了,脑门上出了一头的汗,大感不解:“你何时突飞猛进了?” “我以前只是让着您而已。”她大言不惭的说,其实是她婚后的那四年每日都在跟自己对弈,日积月累焉能不好? 定国公真是忍不住蠢蠢欲动的手,往她头上又敲了一个爆栗子,气笑:“我怎么觉得,你近来越来越喜欢气我了?” “有吗?阿翁多想了。”楚言笑的一派天真。 定国公无奈,问:“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楚言道:“赵相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定国公早已经不涉朝政,官职只是一个虚衔的正一品骠骑大将军,并无任何实权,今日非节非休,赵九翎不会平白无故登门。 定国公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家中唯一的子嗣说了:“我一个在江浙之地的旧部下的孙子倒卖私盐,还闹出了人命。” 楚言愣住,她真是该死,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忘了,只顾那些感情了!前世阿翁帮了这位部下,然后就被弹劾了。 定国公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魏王c吴王c江王都在江浙一地,此事难。” 难也不难,因为此事有隐情,前世赵怀瑾去江南道巡察时查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定国公旧部的这件事是吴王所做,他一直想拉拢定国公,但都被拒绝,所以便用此手段报复。若定国公投靠于他,他就会压下这件事,不然他就等着定国公徇私枉法,随之弹劾。 前世是她与赵怀瑾成亲后的第二年,他去江南道时偶然查出的真相,那位旧部之孙只有贩卖私盐,并没有杀人,是被吴王栽赃陷害的。 “阿翁先不必急,等几位大王回来后再说。” “你有什么想法?”定国公惊讶的看着她。 楚言眼神微暗,复又笑道:“阿翁独善其身,大家才能安康无忧。” 定国公怔了一下,这是头一次与孙女的谈话涉及朝政:“只是有些人不懂。” 吴王已经深受圣上喜爱了,锋芒不能再露,不然必会让圣上感到威胁,圣上已近花甲之年,对于一个步入暮年的皇帝来说,他最想的莫过于安度晚年,不必如太_祖皇帝那样被逼退位,在上阳宫里走过最后的太上皇时日。 吴王难道是太担心阿翁会支持江王或者鄂王?所以迫不及待的拉拢阿翁,不成功便打击? 鄂王并非杜贵妃亲生,又排行十五,圣上再纵容也不可能立他为太子,唯有阮淑妃之子江王能与吴王相争。 圣上也真是有趣,淑妃与贤妃同为正一品,但排序淑妃在贤妃之前,圣上宠韦贤妃之子,但后宫的诸多事宜却是由阮淑妃做主,她的姨母最受宠爱高居贵妃之位,却无亲子也无实权,微妙的平衡。 阿翁这次的事情得看圣上,圣上若不想追究自然无事,怕的是吴王此举正合圣上的意。 明明阿翁都已近花甲之年,明明楚家已经立不起来了,四年前的事却仍令圣上不能彻底安心。都道圣上对她如亲生女儿,实际怎样,也只有圣上自己清楚。普安公主会那么讨厌她,除了因为赵怀瑾,也有圣上对她偏爱的原因。 “对了,你猜赵相过来是为了何事?”定国公看着她,眼里尽是揶揄。 楚言手指微紧:“不是为了告诉阿翁这件事吗?” “我那旧部的事是江王写信通知的,赵相登门是为了你和二郎的事,”定国公说着笑了,“赵相说这次是二郎亲口所提。” 亲口所提。若是上辈子她早就高兴的要跳起来了,可是如今她可以做到对赵怀瑾前世做的事情释怀,但要再嫁给他,绝无可能。 这世间有多少夫妻能够恩爱如漆?既然成了夫妻,又怎可如怨侣?更重要的是,他明知道孩子对她有多重要,却从未碰过她。 “阿翁怎么说的?”楚言笑问。 定国公看了她一会儿,看出她的笑容并非真心,便道:“阿翁已经搞不清楚,你倒是真的要和二郎撇清楚,还是怎地?” 他听了前些日子在牡丹宴上的事,这可真不是他这孙女会说的话,但确实出自她之口。 楚言的笑容敛起,道:“茜茜以前看不明白,现在头脑清楚了,所以只想找一个真正让阿翁也放心的人。” “让我也放心?”定国公讶异,叹笑道,“你确实让我放心不下,阿翁老了,只希望找到一个能爱护好你的人,二郎是我也看中的,这孩子沉稳懂事,定会护你周全。” 听着阿翁对赵怀瑾放心的话,楚言心里只愈加酸涩,她无法说以后的事,只问:“阿翁到底怎么说的?” “我当然要问你了,不然就直接回赵相了。”他说。 楚言放下了心,撒娇道:“等等也不急,现在东都里十七八岁才成亲的娘子不少,茜茜才十四岁,不急。” “你不急阿翁急,我不晓得你和二郎是怎么了,但是茜茜,”定国公的脸色认真起来,“整个东都能让我放心的只有二郎,我与赵相都是此意。” 赵相也是此意?赵相不是因为她说了那话后,顾着她是功臣遗女所以才逼着赵怀瑾娶她的吗? “阿翁此话何意?” 定国公拍了拍她的头,淡笑了一下:“你就当这门婚事是你父亲与赵相订下的吧!” 婚事! 她浑身一震,察觉到事情原没有当初她想的那么简单,所以即使当年她没有说那番话,她嫁给赵怀瑾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如此她又迷惑了,为什么?但定国公却明显不愿再说。 “阿翁” 定国公举了手制止她将要说出的话,道:“你爱玩,若是现在订下婚事,就不能出门了,所以此事就等你及笄后再定下。” 大周初期女子出门都还是纱帽围身,裹得严严实实,哪像现在无论是穿男装出门,还是打马球蹴鞠都是寻常事,坊间还有女子着男装最为俊俏的排名。 楚言带着疑惑回了屋,她现在真是什么都搞不明白了,难道她一直理解错了阿翁说的“护着”?她以为是阿翁担心她被欺负,其实是因为一直有人想杀了她?所以前世她离开了赵家就被趁机杀了? 她坐在床上双臂抱膝,怔怔的出神,她是不是该把自己又重新活了一次的事情告诉阿翁?会不会太过惊世骇俗? 她思绪太乱,婚事c过房c爵位,如果她贸贸然没有合理的解释,阿翁确实难以听她的,她要理一理,改天找个机会把重生一次的事情告诉阿翁。 她跳下床,急笔写了封信,让春来悄悄送去江王那里,请江王妃等江王回来后交给他。 对于阿翁来说,骠骑大将军的官衔不要也罢,他一生戎马威震西北,到晚年却颇显凄凉,那样的虚职有何用? 次日,楚言进宫去看姨母杜贵妃,经过集仙殿时往里面望去,高墙阁楼不见人影,那棵梨树的花也早已经谢了,里面没听到猫叫声,是还在受罚?还是跑到别处玩了。 她想着不禁笑了一下,其实她也想抱抱那只胖猫呀!她头一次见到那么可爱匀称的黄花狸猫。 到了徽猷殿,圣上也在这里杜贵妃这里,他身边的红人高公公道:“郡主稍等,圣上与贵妃正在后院里散步。” 楚言恭敬道:“多谢公公告知。” “公”这一称呼只有德高望重之人才能被尊称,而此人跟在圣上身边已有三十六年,细心谨慎又善观察形势,备受圣上宠信,还给他聘娶了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吕氏为妻,他的宅子在东都城里位置最好的通济坊里,朝中有不少人都巴结与他,不敢得罪,连诸王公主都得称呼他一声公公而非高内侍。 高公公笑了一笑,去后院禀告圣上。未及,圣上与贵妃便回来了,应该是有什么好事,圣上高视睨步,容光焕发的。 楚言屈膝行礼,道:“明河参见圣上c贵妃。” “无需多礼,”圣上的声音里都含着笑,“今日不去找十五?我还想着你们会不会再琢磨出来一些稀罕物儿。” “瞧圣上说的,妾身真怕十五郎知道了圣上鼓励他,再做出什么惊人的吃食。”杜贵妃横了圣上一眼。 圣上拍拍她的手,道:“十五就爱这些,当然是随着他了,”又看向楚言道,“你喜欢什么也就去做什么,一样不用顾忌楚老翁。” 楚言低首笑了一下,道:“圣上容光焕发,可是有什么好事?莫不是因为食用了十五郎做的牡丹毕罗?” 圣上愕然,继而大笑:“十五郎的毕罗确实新奇,但令我舒心的自然不单单是此。” 看圣上的样子,江浙一带的堤坝应该是修缮完善了。江浙一带水患多发,前年和去年水患导致粮食收成降了三成之多,今年圣上尤为重视,因为东都的粮仓贮备都是从江浙经运河运送而来,所以今年一开春就派了三位大王去视察,鄂王是死缠烂打求圣上同意的。 “三位大王心思敏捷各有千秋,互补互惠,更有圣上亲自指点,哪能解决不了。”楚言道。 “他们若可一直齐心协力当是我大周之福,”圣上笑道,又问,“听闻近日国公身体不适?” 楚言面上闪过黯然,语气微沉:“谢圣上慰问,阿翁身体还是老样子,只天气湿冷时会犯腿疾。” 圣上叹了一声:“等稍后我让内医局派一个按摩博士过去,这几日就让他住在府里,好好为国公推按。” “明河代阿翁谢圣上,”楚言面带一丝愁然,“先前明河也每日为阿翁推按,只是阿翁总说我力道太小,像是在捣乱,不肯再让我推按。” “你一个小娘子家的,力道自然不足,昨儿十五郎给我推按用的力道,真是还把我这老骨头当做是壮年之时。”他说着不禁笑起来,如今几个儿子中,只有这个儿子与他最亲近了。 楚言羡慕道:“诸位大王皆都恭孝友善,为圣上分忧,实令阿奴羡慕。只恨阿奴不是男儿,不能为阿翁排忧解难,连个简单的按摩都做不好。” 圣上听罢,目露怜惜:“明河这样想,国公心里会不舒服的,我也感到愧疚哪!” 杜贵妃心生疑惑,茜茜怎么突然提起此事?她安慰道:“楚家一门为大周安危鞠躬尽瘁,解决了西北百年来的威胁,当为天下将士敬佩,茜茜更应该为国公和关内侯感到骄傲呀!” 楚言眼眶微红,跪下俯首道:“明河失言,请圣上责罚。” “快快起来,我怎么会责罚你呢?”圣上赶紧道,“楚家如此,你会这样想我明白,朕当年的话,也是辛苦你了。” 那番特许她所生次子继续关内侯爵位的话,对楚家是恩赐,但对楚言无疑是压力,上天太不眷顾楚家,天知道她有担心自己生不出儿子。 “阿奴不觉得辛苦,”楚言轻拭眼泪,哽咽道,“刚刚阿奴听及圣上所言与诸位大王相处的话,想到阿翁无子侍孝才会失态,也在想阿翁是不是感同身受才会做了错事。” “错事?”圣上与杜贵妃惊讶,“楚老翁做了什么错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大周早期,贩卖私盐三斤即为死刑,如今是盛世,刑罚多有宽松,私盐的罪也有原本的三斤即死刑改为了三十斤,而那位旧部之孙萧大郎是中间人,死刑不至于,最多流放,问题是又牵扯到了人命官司。 楚言不说人命官司的事,只当不知,只说那萧大郎是贩卖私盐一链的中间人,且是那位旧部唯一的孙子,旧部的儿子早前干活时出了意外死了,如今只有他与儿媳c孙子一起生活,那儿媳前些年也染了病,因为药钱太贵,萧大郎才不得不做了中间人。 “阿翁听到之后,感念萧家当年的汗马功劳,因萧大郎是萧家独苗,又觉他是因母至孝才走了歪路,所以阿翁收到萧老的求救信之后,便想找人给疏通为萧大郎开脱,实在是辜负圣上的信任与厚爱。”楚言说着埋首伏在地上,轻声啜泣着。 房里一时寂静,圣上对楚言说的话出于意料,杜贵妃也吃惊的睁大眼睛,定国公居然想徇私枉法?! 许久才听到圣上缓慢的声音:“定国公是糊涂了,他乃大周百年一见的名将,若真做了此事,他这一世英名也就毁了呀!” 楚言抽涕着说:“圣上说的是,阿奴偷听到此事后也不知该如何做,所以就赶紧来见姨母,求姨母出主意,劝阿翁不要这么做,幸而圣上在此,还请圣上莫怪阿翁。” 圣上走近她,弯腰亲自扶起了她,看着泪眼朦胧的人儿,目露温和,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道:“傻孩子,你一个闺阁女子又能有什么主意?国公他有什么事,又怎么会与你商量呢?” 楚言面上黯然,自责道:“只恨阿奴不是男儿,连个主意都没有,也不知该如何劝阿翁,一点儿用都没有。” “这本就是男儿之间的事,你能想来问妤娘就已经很好了,”圣上笑了一下,“不过你二人也未必能商量出什么。” 杜贵妃心里暗惊,谨慎道:“幸而圣上今日在此,不然妾身与茜茜真的是六神无主,国公府里没个出主意的人,茜茜能仰仗的也只有圣上了。” 楚言的泪水含在眼眶里打转,却强笑的看着圣上说:“阿翁触犯了国法,茜茜却还求圣上绕过阿翁,自知不可理喻,可是c可是茜茜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求圣上了。” 说到最后她又要跪下,被圣上及时拉住,宽慰她道:“以前我以为你怕我,说话行事多有拘谨,但今日才知,茜茜是如此信任朕,朕怎么会怪罪于你?萧大郎的事也有原因,历朝历代都是以孝为本,明日我找你阿翁谈谈,这多大的人了,还让你来操心。” 楚言放下心,破涕为笑:“多谢圣上!” 圣上看她又哭又笑的傻样子,佯作嫌弃的说:“堂堂一个郡主!现在这模样像个什么话!” 楚言抿了嘴,露出一丝委屈,想拿出手帕擦眼泪,却又不知道把手帕落在哪里了,弄得手忙脚乱的。 杜贵妃摇着头上前,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嗔骂道:“哪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以后可莫要如此了!” 楚言点头,却又看向一脸祥和的圣上,不确定的说:“茜茜还有一件事想求圣上。” “哦?”圣上大感好奇,“你说。” “茜茜得寸进尺,今次正因为家里没有主心骨,才会冒昧请求圣上,也才知道家里有一个男丁是多么的重要,所以茜茜恳请圣上劝阿翁从旁室过继一个男丁,以来照顾阿翁,避免阿翁以后再犯糊涂,辜负了圣上的苦心!” 这段话比定国公包庇旧部还令杜惠妃震惊,这这是国公的意思还是茜茜的想法? 圣上却是很平静,笑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我一直都想让楚老翁从旁室过继,但你阿翁不肯定原谅他们,怎么也不同意,我也不好自作主张,难得你也这么想。朕劝他,你也劝他,还不信他能一直固执下去!” 楚言想了想,道:“圣上说的是,那在家里,茜茜就天天烦阿翁,直到他同意!” “又要耍泼皮吗?”圣上的语气满是不赞同,眼里却是一副鼓励她去做的神色。 楚言倒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耳根红了,小声道:“茜茜是讲道理的。” 圣上看到她真的羞窘了,便不再逗她,又说了几句便走了,徽猷殿里寂静下来,许久,杜贵妃看向楚言,不赞同的说:“也是圣上真心的对你,不然便真的会责罚于你。” 楚言只道:“茜茜所言都是坦诚相待,纵然会使圣上不悦。” 杜贵妃看着她,眼圈微红,眸子水光珠润,楚楚可怜的样子令人心生爱怜,她伸手抚摸着楚言的脸颊,岔开了话题,揶揄道:“茜茜可不要经常流泪,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看的姨母都心痒了!” 贞观殿里,圣上看着吴王送来的折子,里面写了萧大郎的事情,居然还有人命牵扯其中,但是对萧大郎侍疾一事却并未写出来。 “这丫头,倒是出乎意料。”他放下折子道。 “明河郡主确然聪慧。”高公公附和道。 圣上嘴角微扬,几道细纹堆在了一起,萧大郎的祖父是大周的军卫,为国效力的将士晚景如此凄凉,难免会让边关将士寒心,这可不好。 他的笑容捉摸不透:“此事就这样压下吧!不能闹大,”顿了顿又有些颓然道,“朕对茜茜那般好,她却从来不接受,真是让我无奈。” 高公公笑道:“郡主怕也是担心逾越了,冲撞了圣上,圣上的好意,郡主那般聪慧岂会不知?” 圣上哼笑了一声,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楚言从姨母那里出来时,已经申时二刻了,前世吴王隐瞒了萧大郎母亲一事,揪着人命不放。今次她先发制人,等江王收集到吴王诬陷的证据,即便他再闹腾都不怕。其实,前世圣上对这件事是一直犹豫的,奈何吴王死缠烂打,圣上只得去了阿翁的官职。 肩舆走的平稳,楚言闭上了眼睛,忽然听到了一声猫叫,她睁开眼,正见到路边一只坐着的胖橘猫,尾巴垂在地上成一个半圈,乖巧的不得了的样子。 它在这里?那它的主人应该也在附近吧! 楚言想抱这只猫,但又不想见到宫阑夕,便没有叫停肩舆,这么走了一段路后,青婷忽然道:“郡主,那只猫跟着您呢!” 什么? 她回头,那只猫正翘着尾巴在后面跟着,见到她看它便张开嘴喵了一声。 这是什么情况?她疑惑的回过身,没叫肩舆停下,直到出了明福门,这只猫依旧跟着她,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停下。”她只得下来,看看这只又胖又大的猫搞什么猫腻。 橘猫便停下了,蹲坐在路上,一双水汪的大圆眼睛无辜巴巴的,乖巧的似乎是在等它的主人一般,而她就是它的主人。 青婷却担心这猫是不是还要攻击主子,便谨慎的盯着它,对楚言道:“郡主,听闻猫是记仇的动物,它是不是还记着您踩了它的尾巴?” 楚言被橘猫融化的心凝固了一点点,不会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况且它也报复回来了。 她看着橘猫,橘猫也看着她,一人一猫就这样在宫道上对视,末了,当然是她败下阵来,这猫简直是雕塑一般,眼睛都不带眨的。 楚言动了脚步,走向它,青婷有些担心,但这猫又似乎并无恶意。 橘猫看她动了,便喵了一声,抖了抖耳尖。 楚言在离它半丈远的地方蹲下,伸出了双手,道:“过来,给我抱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修改) 虽然这么说着,但楚言不确定这只猫会不会让她抱,青婷说的是,算起来她们也是仇人,要是它不动的话,她就尴尬了。念及此,楚言有些后悔蹲下来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但是橘猫眨了一下眼睛,站了起来,踩着优雅的步子走过去,只是太胖太蓬看起来很有喜感,然后它乖乖的走到了楚言的双手中间,抖抖耳朵摇摇尾巴,连着喵了两声。 楚言心里有些没底,颇为忐忑的双臂合拢小心翼翼的抱起它,好重!虽然猜测它有十斤左右重,但楚言还是惊到了,低侧着头笑问它:“你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重。” 橘猫蠕动着偌大的身体,在她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卧好就不动了。 楚言试着抚摸着它,皮毛厚实顺滑,绒绒的,似乎被她摸得很舒服,橘猫软软的“喵呜”一声,居然伸舌舔了一下她的手背,温热柔软的触感。 她愣住,她是见到了假元宝吧!给她抱还舔她!不过,楚言笑了出来,放下心的摸它,还揉了揉它的头。 “我送你回去吧!不然你的主人就又要到处找你了。”没抱到就算了,抱住了就不怎么舍得松手,楚言越看它越喜欢,低头用脸蹭了蹭它的头,好舒服。 元宝“喵”了一声,毛茸茸的尾巴勾了她纤细的手腕。 “郡主要去集仙殿吗?”青婷问。 “只到集仙门,不进去,它应该能自己回到登云阁。”她还是不想见到那个看到她与赵怀瑾纠缠不清的巨型大猫。 四个宦官抬着肩舆往集仙殿去,胖乎乎的橘猫仰卧在的楚言腿上,懒散散的凉着肚皮,惬意舒服的紧。 楚言忍俊不禁,揉了揉它格外软和的雪白肚皮,它全身都是均匀的橘色斑纹,只四爪c尾巴尖和肚皮圆圆的一块是纯白色的。 “真悠闲!”楚言点了下它的猫头,橘猫的喉间回应她似得发出舒喟“喵呜”声,居然还打了一个滚想要撒娇,结果没估好距离,差点滚下肩舆。 不想送回去了怎么办?楚言抱起它,爱不释手,也不知道在东都里还能不能找到一只和这猫一样胖的如此均匀的黄花狸猫。 “你要是我的就好了。”楚言喃喃道,前世她就很喜欢这只猫,只是因为偏见,所以才连带着忽视它。 赵怀瑾与宫阑夕并称东都连璧,她当时心里只有赵怀瑾一人,觉得所有人不配和他相提并论,听到兰台燕郎与宪台青郎被提在一块时很不高兴,所以她好像因此对宫阑夕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楚言眉头微跳,想了又想却想起不来,垂眸看着尾巴一甩一甩的胖猫——她应该没对宫阑夕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一定没有的。 集仙门很快就到了,楚言抱着橘猫走到门口,门口的两个监门直长向她行礼,又看到她怀中的猫后,一人问道:“郡主是来送元宝的?” 楚言点头:“两位直长可否知道宫经使在不在登云阁?” 直长道:“宫经使一直在里面,郡主请进。” “我就不去了,元宝应该能自己回去,”楚言说着,微微拍了拍元宝的身子,道,“下去吧!” 元宝没动,尾巴也不摇了,抬起猫头看向她,张开小嘴“喵~喵~喵~”的连声叫着。 “怎么了?”楚言愣住,居然无法对视它那可怜巴巴的圆眼睛,“快回去呀!” 橘猫不动,只是看着她低声叫着,尾巴又勾住了她的手腕,怎么也不肯从她怀里下去。 楚言疑惑,想再问又觉得傻,它又不是人,怎么回答?但它就像黏在她身上一样不动一下,要不带它回家得了?她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 忽然它跳了下去,张嘴咬住楚言的裙角,轻轻晃了晃,尾巴摇的像只狗,一副让她一同前去的样子。 楚言越发摸不着头脑了,又赶紧抓住裙子,她穿的齐胸襦裙,万一被元宝扯掉了,那就糗大了。 一路跟在橘猫后面走着,丽正书院的人来来往往,见到她纷纷行礼,又看到她跟着宫阑夕的猫走,不禁好奇的悄悄多看了几眼。 登云阁门口的宦官看到楚言赶紧跑出来,道:“小的参见郡主。” 楚言指指猫道,“你把它抱进去吧!” “喵~~~”不等宦官说话,橘猫就长长的叫了一声,只见宫阑夕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今天的着装与往常不同,白色的交颈窄袖襦衣,袖口是折枝木芙蓉的暗纹,用蓝色绑带收紧,下着蓝色的百褶裙,闲散舒适清爽利落,竟是一身燕居服,又看到他右手背外侧有一块黑色的墨迹,他应该是在抄写经书,听到动静后就过来了。 “微臣参见郡主。”他拱起双手恭敬道。 “经使不必多礼,”楚言道,“我在路上偶遇了经使的宠猫便将它送回来,这就告辞。” “多谢郡主,微臣只恐元宝再度无礼,冲撞到了郡主,在此向郡主请罪。”他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这次元宝没有冲撞她,倒是她想把元宝带回家 楚言耳根一热,语气有些不自在,道:“没有,元宝很乖巧,上次是意外,经使不必记在心里。” 宫阑夕这才收回手站直,嘴角一丝浅淡的笑:“郡主海涵,微臣感激不尽。” 楚言笑笑,道:“告辞。” 只是她刚欲转身,就觉裙角一紧,低头一看却又是被元宝咬住了,一副不让她走的模样,喉间发出撒娇的“呜”声。 到底什么意思?她看向宫阑夕,眼里带了点不自知的求助意味。 宫阑夕眸光微闪,温声道:“微臣还未感谢郡主送元宝回来,不如郡主到登云阁里,容微臣向郡主请杯茶,以作感谢。” 楚言微顿,看了看咬着她裙角不松的橘猫,被它无辜可怜的眼神融化,点了点头:“烦扰经使了。” “郡主请。”他脚步一退,往路边站了站请她先行。 楚言知他不喜别人随意进入登云阁,便让青婷在外面等着。只走到门口就虑感到了压面而来的幽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元宝叫了一声,“喵”声在阁楼里回荡着,它轻盈的跑进屋里,爬上楼梯一溜烟儿不见了。 一楼的书架上放了满满的书籍,每一个架子上都有两个博山炉,正冒着淡淡的烟雾。二楼是宫阑夕抄经的地方,楚言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感觉自己发出一点动静都会显得格外突兀。 楼梯略陡,她提起裙裾露出了鞋,宫阑夕无意间看到,就赶紧别开了眼,却也看清了那绣着粉莲的圆巧鞋头,精致可爱。 进入二楼,一张两丈长的黑漆木桌首先映入眼睛,上面放着一卷打开了的卷轴,占了木桌一多半的长度,显然是宫阑夕正在抄写的经卷。 这里很明亮,不似一楼给人有幽深寂静的感觉,二楼光线充足,相对的空旷一些,还有宫阑夕家居的东西,青瓷茶具和楠木衣柜,一律的折枝木芙蓉花纹。那只胖猫就在窗沿上卧着晒太阳,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悠长的宫道,一切都令人感到舒适自在,又有一丝闲散之感。 “郡主请坐。”他说着,端来了两盘点心,随后往小火炉里添了些碳,拿起羽扇扇风,没一会就水就烧开了。 楚言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动,没想到他也通茶道,那双手修如竹节,透着坚韧的力道,举止雅然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多谢经使款待。”楚言接过茶碗道。 宫阑夕淡淡一笑:“郡主客气了。” 茶叶处理的好,火候也控制的恰到,汤色不损,味道甘醇。 “想不到经使的茶艺这般好。”楚言道。 宫阑夕道:“微臣抄写经书时时常一人,煮茶研磨,久而久之,茶艺便也有了心德。” 楚言笑了笑,就不知该说什么了,这么捧着茶碗小口的喝着茶,没一会儿就见了底。 宫阑夕便又给她填满,她慢慢的轻啜着第二碗茶,要是喝完了,他是不是要给她倒第三碗? 二人一直无话,窗外隐隐传来说话声,衬的楼里格外寂静,这么干坐着也微显尴尬,但她又不能立刻说走。 宫阑夕明显的感觉到了楚言的拘束,白皙的手握着青瓷茶碗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窗沿上的猫忽然抬了猫头,跳下来走到楚言脚前蹲下,眼巴巴的看着她,“喵呜”着求抱的样子。 楚言顿时心花怒放,放下茶碗朝它伸出了手,橘猫一跃就跳到了她的膝上。 “它为什么叫元宝?”她抚摸着猫的脊背,有了话题。 “因为它胖。” 楚言的手顿了一下,要不要这么直接?让她无话可说。 宫阑夕嘴角的促狭笑意一闪而逝,静静的看着郡主和猫,香培玉琢,冰清珠润,此刻又散发着轻柔的气息,那只窝在郡主膝上的猫,四脚朝天,慵懒的令人羡慕。 他看着,桃花眼闪过莫辨的光,恍若一池碧波荡漾,潋滟生彩,清若泉流的声音提议道:“郡主要不要逗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逗猫?楚言愣了一瞬,杏眼微微睁圆:“怎么逗?” 宫阑夕微微一笑,道:“郡主请稍等。” 他站起来走到柜子那里,从里面取出了一根细棍子,不对,是纬子,她没养过猫狗,都忘了有专门的逗猫纬子,据说猫很喜欢这个东西。 这枝纬子是金丝楠木所制,浅黄色的穗子,元宝似乎对这个很敏感,宫阑夕才刚拿出来,它就感知到了一般,喵了一声立刻从楚言的腿上跳下去,跑到主人身边,仰着猫头边盯着纬子边踩着小碎步跟着宫阑夕朝楚言走来。 “郡主请。”宫阑夕把纬子递给她。 楚言有些迟疑,从他手中接过纬子,就见橘猫的头朝跟着纬子转向了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纬穗。 这副痴傻样儿,滑稽可爱。 楚言试着轻轻的挥了一下纬子,元宝就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双爪去扑抓穗子,眼珠都瞪圆了,却因为抓不到而急得“喵~喵~”的叫着。 楚言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原本寂静的楼里回荡着悦耳的笑声和橘猫软绵的喵声,一时整个阁楼显得热闹起来,令人心生暖流。 宫阑夕的嘴角也升起笑意,看着她明媚的笑颜,道:“郡主还可以拿着纬子转圈。” “啊?”楚言不解,转圈? 宫阑夕从她手中拿过纬子绕圈转起来,橘猫便也跟着纬子边转圈边叫,恨不得一嘴咬住。 这么一个清雅悠然的男子认真的逗猫,楚言觉得他倒是接了地气,不像先前那样疏离,再看向元宝,它的毛又炸了起来,抓狂的模样越看越好笑。 宫阑夕忽的停住,元宝却没能及时停下,仍是绕了半圈才反应过来,回过头看着主人不满的“喵呜”了一声,直起身子去抓穗子。 楚言从他手中接过纬子,试着慢慢的转起来,元宝弯起尾巴追着,小短腿越追越快,突然它出其不意的一跃而起,张嘴就要咬到穗子,一只手却抓住了纬子往上抬了抬,橘猫扑了个空,落回地上。 楚言的手滞住,视线落在金丝楠木的纬子上,那只修长的手在握住纬身时特地向前去了几分,但手掌还是压住了她的食指指尖。 宫阑夕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怔住的人,正要放开手,元宝不知何时爬上了桌上,从桌上冲过来咬住垂下的浅黄色穗子,从两人的手中夺走了纬子,轻盈的落地。它的尾巴卷起,胖胖的猫头回过来,朝二人得意的“喵”了一声后,踏着优雅的步子到角落里啃咬撕拽起来,喉间含糊不清的“唔”着。 楚言被元宝的一系列动作逗得再度笑起来:“元宝很有灵性。” 宫阑夕收回手,看着那只把纬子当做敌人来对待的胖橘猫,嘴角的浅笑温如春风,道:“大约是被佛祖开了光。” “噗”楚言被他的话逗笑,又觉得自己刚刚发出的声音不雅,连忙用手遮了遮嘴,脸颊红起来,道:“想不打宫经使这么爱开玩笑。” 宫阑夕却颇为认真的说:“有时看着它那么聪明的时候,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如果不是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单听这么真诚的话,楚言说不定还是不会当真的,但是有这么一只可爱的小宠物在身边,他应该没那么寂寞吧! “冒昧的问一下,元宝什么时候会生小元宝?”她问道,着实想要一只胖胖的黄花狸猫回家。 宫阑夕被问的沉默,这一刻觉得她天真烂漫。 楚言疑惑的看着他,觉得他的表情颇有些怪,许久,他才回答:“郡主,元宝是只公猫。” “”楚言直接红透了脸,她太想要和元宝一样的胖猫,以至于都忘了先问元宝能不能生小猫,不c是先问元宝的性别,再听到宫阑夕的闷笑声,她深觉无颜见人,脸上热辣辣的灼烫感。 宫阑夕看着垂首暗恼的人,脸颊红彤彤的,轻咬着红唇,清晰可见的娇羞窘迫。他眼里的神色变了又变,背在背后的手蜷紧又松开,如此三次才恢复平静,眼神复回清浅,道:“郡主若是喜欢元宝,可随时来找微臣。” “啊?”楚言讶异的抬起头。 宫阑夕继续道:“等元宝与郡主相熟了,郡主也可以带元宝回府养一阵子。” 这下她就更惊讶了,有什么阴谋吗? “为什么?” “它太顽皮,微臣担心它冲撞了其他贵人,所以希望郡主在它犯错时救它一条猫命,并不是所有人都如郡主一样宽宏大量。” 听起来很有道理。 他看向啃断了纬穗的元宝,声音变得浅淡:“而微臣抄经时习惯带着它,却又不希望将它一直困在这里。” 楚言愣住,仰起头看他,他正看着角落的元宝,眼中满是宠溺,没有了当初在宫墙里未见其人时给她的不可靠近之感。她看向窗外,太阳已经逐渐西沉,不知不觉她已经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了。 “既然经使同意,那明河就厚颜接受了。”能把元宝抱回家养几天,她接受,圣上都同意元宝进宫了,就算元宝犯了错,谁还敢怎么样? “多谢郡主。”宫阑夕双手拱起,向她行了一礼。 “经使不必如此,”楚言道,“时辰不早了,耽误了经使不少时间,明河告辞。” 宫阑夕叫了元宝过来,一起送楚言下楼,到了门口,橘猫走到楚言脚下,用头蹭了蹭她的小腿,似乎很不舍的样子。 楚言心里软软的,对宫阑夕笑了笑,又说了一声“告辞”,才转身而走。 宫阑夕没有回屋,橘猫一下子蹿进他怀里,他伸手顺着元宝的毛,站在廊庑下静静的看着楚言走远,嘴角一丝淡淡的笑,道:“做得很好,奖你一条鱼干。” 元宝“喵呜”了一声,撒娇的舔了舔主人的手背。 出集仙门时,楚言看到监门直长,想起她来时他们的问话,便道:“之前,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来送元宝的?” 直长回道:“元宝经常跑出去,襄城公主和兰陵公主都送来过很多次,故微臣才会认为郡主是来送元宝的。” 襄城公主?楚言笑了笑,原来如此,只是又是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虽然她前世对宫阑夕了解不多,但知道他后来是进了中书省的,那可是大周的权力机构之一。不过,即便不知道日后的事,宫阑夕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尚公主的人,尚了公主他如何能做文臣? 回到家里时,定国公已经在饭桌前坐着了,正夹着一块小天酥。 “阿翁!您竟然不等我!”楚言还没进来,就大叫道,吓得定国公手一抖,小天酥掉在了桌上。 定国公嫌弃的“啧”了一声,看向咋咋呼呼的孙女道:“回来了?整天就知道吓呼你阿翁,你都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楚言摸摸鼻子,快步走到桌前,道:“我已经跟圣上说了,明日圣上就会让您进宫。” 定国公让锦叔他们下去,这才说:“你究竟搞什么鬼?” “阿翁不是想保全萧大郎吗?茜茜在帮阿翁呀!”前世萧大郎虽免于死刑,但最终还是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牵扯到朝政中可不是什么好事。”定国公神色黯淡,若是家中有男丁,茜茜怎用犯险。 “可是,若是阿翁真的做了大错之事被降罪,孙女也不能避免呀!”楚言说着想起了废太子,女眷在家中不知夫君父亲做了什么事,但若男子一旦事发,还不是要一并受刑?四年前废太子造反,太子妃林氏一族在不知事由的情况下,不也被贬至岭南,终其三代不得入京。 话虽是这个理,但到底不一样。定国公挥去黯然,问:“你先前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等这件事解决了,我再告诉阿翁。”她现在犹豫的就是前世跟赵怀瑾成亲后的事情该怎么说,她实在不想让阿翁知道婚后赵怀瑾是怎么对她的,阿翁是那么的坚信赵怀瑾会护着她。 次日,定国公进了宫,宵禁前才回来,圣上不打算不追究此事,还欲让当地官员救助萧家。 这件事当然不能就此了结,吴王既然构陷她阿翁,她得回吴王一个好礼。 又过三日,魏王c吴王和江王终于归京,他们原定是在二十五日到达京城,却因为路上雨天不断而耽搁了四日。 回到府里的江王看了楚言的信,看到一半时微感讶异,她居然也知道萧家的事有隐情?怀瑾告诉她的?再接着看下去,又觉得不是,不然就不会让他现在去查了。 “阿辰,去送个信儿告诉郡主,明日午后,南市柳家酒楼请她务必前来。”江王道,还得把阮三和阿珍也叫上,避人耳目,嗯,赵二也得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南市是东都最大最热闹的集市,贵人富甲云集,商贩来往不绝。柳家酒楼是南市最有名的酒楼,这几年来茶道兴盛,楼里的茶艺师傅更是诸多同行里的翘楚。 江王订的厢房在二楼东边的竹影居,楚言和青婷都穿了男装,上楼时被匆匆下楼的茶博士撞了一下,楚言的脚步踉跄,身子往一旁的扶手上撞去,一只手却拉住了她的手臂,避免了她磕到扶手上。 等她站稳后,那只手就撤了去,他道:“郡主小心。” 茶博士惊慌道:“两位郎君见谅,小的冲撞了郎君,还望郎君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这次。” 那人没说话,等着楚言开口,楚言挥挥手让茶博士下去,认出他是谁后,礼貌道:“多谢郎君相助,明河感激不尽。” 那人也客气回道:“郡主言重,微臣应该的。” 楚言对他笑了一笑,让开了路示意他先走,结果他说:“郡主这般岂不是折煞了微臣?还是请郡主先行。”也侧了身子,后退一步。 楚言也不推托,道:“既如此,告辞。”说完便上了楼。 那人等她过去后才下了楼,他的朋友在下面看到了那一幕,道:“李三,那可是明河郡主?” 李三郎,副相李觅之的庶出次子李晔,他往楼上看了一眼,道:“是郡主。” 据说,江王与阮氏兄妹明河郡主有时会在这里小聚,看来不假。 “哎呦~错过了,听闻明河郡主朱唇玉面,远山芙蓉,可惜,可惜!”说着,这人往楼去左右瞅着,却不见楚言的踪影。 李晔微哂:“皮相而已。走吧!吴王还等着咱们呢!”说罢二人出了酒楼。 竹影居在二楼最东边,楚言推门而入,绕过绘着竹枝的屏风进去,没有看到江王,却看到赵怀瑾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听到动静时朝她看来。 她微顿,一瞬间想回身出去,幸好控制了自己,她不想表现出落荒而逃的样子,更不想弄的怕他似得,她在八仙桌旁站定,道:“大王呢?” 赵怀瑾见她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忍住走到她身边的冲动,道:“大王刚刚出去,很快就回来。” 楚言“嗯”了一声,垂下眸子坐下,是江王叫他来的?江王应该听说了牡丹宴上的事,难不成也如所有人一样,以为她说的话只不过在闹性子?故意惹赵怀瑾注意? 看来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深入人心,想要摆脱真的很难,日后她若真的招婿,只怕也会被人扯上赵怀瑾,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正想的出神,没有发现赵怀瑾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熟悉的小苏香袭入鼻尖时才惊觉身边的阴影,她霍的站起来,带倒了凳子发出“咚”的一声响。 门外的青婷立即问道:“郡主怎么了?” “没c没事。”楚言后退了几步,离开他的气息范围。 赵怀瑾紧盯着她道:“郡主为何惊慌?” 楚言暗自深呼吸,换上得体的笑容道:“青郎说笑了,刚刚只是想到了重要的事情,急着去找江王而已。” 青郎?见到一次就要换个称呼吗?赵怀瑾微扯嘴角,道:“如果我说,我是看到郡主的马车后,特地请江王出去,郡主当如何?” 楚言震惊的看向他,对他的举动深感不解,垂下的手紧纂着袖口,她沉声道:“在木兰小筑里,明河已经与您说清楚了,以前的事多有得罪,只望青郎能不计前嫌,至于其他的,明河别无想法。” 赵怀瑾微闭了眼,再睁开眼时转身踱回了窗边,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淡淡道:“江王确实是有事才出去的,稍后就会回来。” 未及,江王和阮氏兄妹一道进来,这对兄妹一进来,屋子里顿时热闹了,阮珩一坐下就问:“这次七郎可有没有从外面带回什么好玩的物件?” “你就知道玩!七哥又不是出去玩的。”阮珍瞪着他说。 “阿珍说的是,我又不是出去玩的,能带什么回来?”江王斜了他一眼,道,“难道你希望我被那些御史说不务正业?” “哎哟~咱们这里可不是有位御史吗?”阮珩把胳膊肘搭在江王肩上道,“来来,二郎,跟咱们大王说说,你们会上报圣上吗?” 赵怀瑾淡看他一眼道:“其实,我搜罗了不少你下直去了什么地方的证据,随时可以交给淑妃。” 阮珩嘴角抽搐,他最怕的人就是淑妃了。 江王拿着扇子拍了一下他的手,悠然道:“看来是你先被弹劾啊!” 阮珩摸摸鼻子,悻悻道:“好你个宪台青郎,居然藏了一手,看我不揪到你的把柄。” 江王的目光扫过赵怀瑾看向楚言道:“两月未见,茜茜安静了不少,以往可不是这样的。” 楚言笑了一下,道:“有一天睡觉时做了个梦,醒来之后也不知怎么,就忽然大悟了,至于安静那倒没有,阿翁每天都被我烦的不想搭理我了。” “做了个梦?”江王挑眉,“莫不是周公现身,提点了你?” 楚言故作惊讶:“还真被大王猜中了。” “哪是这样!”阮珍不满了,“你先前还说是摔坏了脑子,怎么一天一个说法,下次又要说什么?” 楚言微感头疼,哄道:“先是摔坏了脑子,再是梦到了周公,成不?” 阮珩哈哈大笑:“成,成,怎么不成,总归都是茜茜。” 江王也笑起来,赵怀瑾却默然不语的凝视着她,见她笑语嫣然,艳如桃李,和面对他时的态度截然不同,以前她所有的笑容都是对着他的,很多时候看着他,眼睛里的笑意都是光彩夺目粲然明媚的,是他曾经不知珍惜,所幸上天待他不薄。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江王和楚言先后出去,在隔壁房间碰面,她进去时江王已经脱下了外衣,只着白衣黑边的流云纹对襟襦裙,闲适自在,平易近人。 江王看她进来,上下扫视了她一遍才道:“看到茜茜的信,着实让我大吃一惊,什么时候你会想这些事了?” “梦见周公的时候。”楚言俏皮道。 江王愕然,接着冷哼一声,三月中旬他在江浙就收到了赵怀瑾的信,说是让他注意萧大郎的事,他问道:“难不成萧大郎被人诬陷的事,也是周公告诉你的?” “若我说是——” “别,”江王打断她,一脸无奈的笑道,“我不问了。五哥找人陷害萧大郎的证据,我已经查到了,你说别让我告诉阿耶,是有什么想法?” “我已经将阿翁做的事告诉了圣上,几日来风平浪静,想必圣上是压下了此事,”楚言道,“你觉得吴王会怎样?” “五哥定然不甘心。”私盐向来为朝廷所憎恨,因为朝廷一年的国库收入,盐税就占了近四成,定国公包庇私盐贩子,那可是重罪,也就是楚家了,楚家如今只剩一老一少,就算圣上要定罪,也得顾及悠悠众口,“只是,五哥想必也知道阿耶的心思,因此不会轻举妄动。” 楚言低头笑了一下,道:“可是七郎,你别忘了,我阿翁是真的徇私枉法,包庇旧部了。” 江王微愣,眼中带了点寻思,明白她的意思了,只要让宪台的一两个人知道,即便没有证据,也必有御史弹劾,到时候圣上首先怀疑的就是吴王做的。吴王是拉拢不成才反手对付定国公,圣上未必不会猜到。 只不过,他现在更惊奇的楚言,变化也太大了。他轻轻一笑,道:“我知道该如何做了,茜茜放心。” 楚言笑了一下,却什么笑意,四年前太子造反一事,给整个活在梦华盛世里的人敲了一记醒棍! 如今,若说谁对皇位不感兴趣,也只有魏王和江王了,魏王是怕,因为他是圣上如今年龄最长的儿子,所承受的压力非常大,以至于每每听到有朝臣提到立太子一事就惶惶不安;而江王是喜欢自在,所以每年都会出去游历半年之久,过得极为潇洒,阮淑妃也是希望他能按着自己的心意去生活。 只是,整个大周的人都知道,在九子宅之前,圣上还建过一座五王宅,让自己的五个兄弟住在里面,直到年老了才让其分别去了封地。若是不争,将来的结局难免会和他们的叔伯一样,在奢丽狭小的宅子里慢慢老去,这还是好的结局。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人,被诬陷谋反也有的是例子。 商定了具体事宜后,回去前江王忽然拿出一个坠子给她,道:“这是余杭的滚灯,当然真的滚灯有两尺那么大,这个是根据滚灯做来玩的。” 这是一个镂空的银球,嵌在里面的红色玉石雕成了灯笼样,系着浅黄色的穗子,蛮精巧的。 楚言接过,道:“多谢七郎,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礼物了。” “喜欢就好,”他又道,“可不要让阿珍知道,我给她带的小玩意儿在路上坏了,临近京城才匆匆买了件,要是让她知道了,肯定说我偏心。” 楚言哑然:“好,我肯定不说。” 二人回到房间里,赵怀瑾看向江王,后者微微点头。 阮珍拉着楚言道:“下月十五陪我去翠峰山吧!” “去那里做什么?”楚言问。 阮珍顿了一下,瞥了那三个男人一眼,声音有点不自在,道:“答应我就是了。” “好。”虽然疑惑,但是很久没有和闺友一起出去了呢! 夕阳渐至,楚言和阮氏兄妹先走了,马车经过一间铺子时,楚言想到了元宝,便下去想买个小玩意儿。 阮珍看到她走到逗猫用的器物前,讶异的问:“你养猫了?” “没有,”楚言拿起一颗镂空的木球,里面有一个圆巧的铃铛,挺好看的,只是与江王给她的东西她嘴角一抽放下了,“是买给元宝的。” “元宝?”阮珍更惊讶了,“你怎么对元宝这么好?” “元宝很可爱呀!”她拿起一根纬子,纬身是楠木做的,但是穗子相当奢侈,是用水晶和冰种翡翠串成的,闪亮夺目,摇一下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喜欢。 “可爱是可爱,但它很怕我,”阮珍泄气的说,“最重要的是还不能生小猫。” 楚言拨动穗子的手一滞,想起了那日闹的笑话,她看着垂头丧气的阮珍问:“你对元宝做了什么?它这么怕你。” “没做什么呀!”阮珍迷茫,她多喜欢元宝呀! 阮珩在一旁奚落道:“她呀!以前每次见到元宝都要把元宝抱在怀里不肯松手,恨不得把它拐走,元宝被她抱的太紧,逃也逃不出,被她吓到了。” 阮珍瞪了他一眼,看着一对逗猫用的东西,道:“我也买一个送给它,说不定它就不再怕我了。” 楚言失笑,拿着纬子去结账。 竹影居里,江王与赵怀瑾说了楚言的计划,赵怀瑾听罢后,却是问:“你是说郡主写信跟你说萧家的事有隐情?让你查吴王?” “不错,你告诉她的?怎么我出去一圈回来,感觉事情变了很多呢?”他问,昨儿听王妃说牡丹宴上的事时他就吃惊,今儿一见,心里的疑惑并未散去,反而更疑惑了。 “先前我与别人说的,被她偷听到了吧!”赵怀瑾随口说了谎,眸子渐渐深邃,下个月十五吗?还有十七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定国公包庇犯案的旧部一事在官衙里议论纷纷,众人都在猜测圣心,一时没人来捅马蜂窝,倒是让楚言惊讶了,京官果然都是老狐狸。 她无聊的喝了口茶,面露嫌弃,道:“阮三,你这茶太难喝了,功夫这么差,水煮老了。” “就是,三哥你得好好练练,你看看京城的郎君们,哪个不是茶艺一流?就你最差了。”阮珍也不留余地的嘲讽他。 “嗯嗯!”鄂王狂点头跟着附和。 阮珩一脸无语,拍桌子抗议道:“有的喝就不错了,你们自己都不会,要不让十五郎给你们煮?” 楚言和阮珍默,一起端起白瓷茶碗喝了一口,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这下鄂王不满了,嚷道:“你们两个什么意思?好像我煮的很难喝似得。” 是非常难喝。楚言和阮珍在心里默默道,每次都不知道为何,总是会控制不住盐和糖的量,做出来的茶不是偏甜就是偏咸,总之不好喝。 这些日子她一直派人盯着柳家酒楼,她不能来得太勤,以免惹人生疑,今次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 “好了,来玩叶子牌吧!”阮珩从盒子里拿出一叠叶子牌道,“这可是我特地让齐二绘制的,花了三个月才画好的,都珍惜着些。” 叶子牌是时下很流行的游戏,共有四十八张牌,上面绘有图案和银两数,阮珩拿的这套绘的图案是《搜神记》里的神仙人物,线条流利顺畅,连他们身上的细微配饰都清晰可见,其中干将莫邪c董永七仙女c韩凭夫妇c紫玉韩重这些凄美c令人惋惜的恋人,还都成对的画在了一张牌上,栩栩如生,齐奈的画工果然了得。 “一局十贯钱,当场结清!”阮珍道。 “没问题,一百贯也成。”鄂王财大气粗的说,拿出一袋子钱丢到桌上。 “小心你输完了。”楚言没好气地说。 鄂王不怀好意的扫了她一眼:“怎么可能是我输完?每次你都是垫底的。” 果然还是楚言垫底,她很喜欢玩叶子牌,手气却非常差,尤其是坐庄的时候,摸到的牌钱数都非常小,输的一塌糊涂,真是气人,她自暴自弃的抽出最后一张残存的三十万贯扔下,压住鄂王的二十万贯。 “哎哟!小心一些,茜茜。”阮珩心疼的说。 “这是急了~我说茜茜,你不如直接把钱给我。”鄂王幸灾乐祸的说。 “给我才是。”阮珍扔下一张四百子压住她的二百子。 楚言气的很,却又没办法,谁让她运气差。 “每次跟茜茜玩叶子牌都赢得身心舒畅,能开心一年。”阮珩落井下石的说。 楚言深吸一口气忍住,看着手里的一百子c三文钱c两万贯这些小的不能再小的牌欲哭无泪,全大周就属她的牌运最差了吧! 终于这一局结束,她站起来道:“我出去看看情况,不能为了玩耽误正事。” “哈哈~大名鼎鼎的明河郡主落荒而逃咯~”鄂王在后面扬声挖苦她。 楚言从屋里“逃”出来,表情悻悻,真是气煞她,她低头,手心手背的翻瞅着,怎么能这么差呢?没有摸到过一次百万贯。她苦恼的看着手,没注意对面走来一个人,若不是青婷提醒,就差点撞上去。 “微臣见过郡主。”清若泉流的声音恭敬道。 楚言讶异的看着他,他穿着靛蓝色的翻领袍,袖口的缠枝木芙蓉精致优雅,她怔了一下,听到楼下的吵杂声才恢复正常,问道:“宫经使也在这里?登云阁那边不忙吗?” 宫阑夕道:“微臣来这里买一些点心,元宝很爱吃这里的小梨糕。这些日子太后没有吩咐,便清闲下来。” “元宝喜欢吃小梨糕?”她往宫阑夕身边瞅了瞅,没看见猫的身影。 “今日微臣没有带它出门,让郡主失望了。”他说。 “怎么会呢?”楚言有些窘,随口便道,“宫经使会玩叶子牌吗?” 宫阑夕微愣,颔首:“会。” 楚言领了宫阑夕回去,进屋时正斗得热火朝天的三个人齐刷刷的回头看他们,静住。 阮珩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一个紫衣圆领袍,清丽动人,一个蓝衣翻领袍,长身玉立,他脑中突的冒出“般配”二字。 阮珍也是愣了一下,他们二人并肩而立,似芙蓉一般亭立清雅,不觉养眼。只可惜,虽然他二人的相貌也颇负盛名,但提起他们往往让人先想到的就是各种特殊。 所以宪台青郎的名气要远远大过兰台燕郎,前者是真凭实学,后者则有些投机取巧了,圣上当年都说宫阑夕的字如白燕一样金贵,而有些地方百姓管金丝雀叫白燕,这话未必是随口说说的。 她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这么多,接着就丢下了手中的牌,阮珩立刻挥去“般配”二字,心疼的拿起牌吹吹,真是一群不懂珍惜的人! 鄂王嫌弃的看着他,还吹吹呢! “五郎来了?”阮珍凑到宫阑夕身边,绕了一圈问道,“元宝呢?” “元宝在侯府里,若四娘想见,改日我带它出来。”宫阑夕回道。 阮珍露出失落的表情,复又笑起来,道:“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玩牌吧!茜茜可是散财童子呢!” “阿珍!”楚言嗔了她一眼。 宫阑夕不经意似得扫了羞怒的楚言一眼,目光流转,道:“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四人玩牌,宫阑夕没有参加,只在楚言身后看着。 一局下来,她又输的一塌糊涂,应了阮珍的那句“散财童子”,又因为有外人在这里,窘的满脸通红,偏偏等她放下牌后,宫阑夕还给她递了杯茶,总让她觉得这人也在笑她。 “看吧五郎,我说的是吧!”阮珍得意的问宫阑夕。 “郡主只是手气差了些。”每次都摸到一些小数牌也是运气稳定呐!他看着红着脸的楚言,嘴角一抹浅笑。 鄂王催促道:“楚散财,快点摸牌呀!” 几人立时笑了出来,楚言眉头一跳,碍于宫阑夕在这里不好发作。 阮珩抱着牌笑的乐不可支:“哈哈~楚散财,这外号好,以后就这么定了,哈哈哈~” 楚言当做没听见,看着一手烂牌已经灰心了,她都幸运的重活了一次,按道理运气会变好的呀! 鄂王看着楚言皱眉犹豫的样子,充满恶意的说:“茜茜,你不如让五郎试试,说不定能给你摸张百万贯呢!” “对啊!”阮珍附和。 阮珩也点头表示赞同,三个人都一副看她笑话的表情。 楚言恼了:“你们很开心吗?” “显而易见呀!”阮珩摊摊手,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若是宫阑夕也摸不到好牌,指不定他们要怎么奚落她。楚言才不让他们得逞,自己要去摸牌,却听宫阑夕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修长的手越过她的身侧,带着淡淡的薄荷香味,他从牌堆上拿了最上面的一张,翻过来一看,楚言惊得睁大了眼。 那三人看到他们的表情都面面相觑,鄂王道:“该不会真的是百万贯吧!” 比百万贯还大呢!楚言没有回答鄂王,惊喜的从宫阑夕手中拿过,道:“多谢宫经使。” “郡主不必客气。”他看着楚言的牌,虽有万万贯,但她其余的牌还是太小,赢不了。 所以楚言还是输了,但是阮珩三人看到那张万万贯还是吃惊了一下,要不要这么巧?接着楚言又让宫阑夕替她摸了几张牌,竟然都是好牌,索性她就让宫阑夕一直帮她摸牌了。 “金孔雀,我赢了。”楚言丢了最后一张牌,扬眉吐气道,终于赢了。 “是五郎赢了才对。”鄂王慢吞吞的拿出钱。 楚言从他手里一把夺过,道:“运气是宫经使的,牌技是我的,当然是我赢了。” “说不定让五郎亲自上阵,比你玩的还好。”阮珩找到漏子就想挖苦她。 楚言一滞,这一群混蛋! 宫阑夕看到她郁结的样子,眼底深处的笑意更胜,不动声色的微微靠近了她,三匀香沁入鼻息,浓淡适宜。 于是楚言下场,由宫阑夕顶上,然后楚言就哑口无言了,他的手气真是——不是一般的佳,手中最小的牌也是五文,几局下来,她原本输了的银钱全部赢回来了,而且又赢了不少。虽然不是她赢得,但看到那三人郁闷的样子,还是欢喜的紧。 “五郎啊五郎,给点活路,现在就你一个人在赢,多没意思。”阮珩看着手里的烂牌道。 “我猜郡主是想把你们的银钱全部收入囊下,还是片甲不留吧!”宫阑夕微笑着出了手中的最后一张牌。 阮珩扶额,掏钱。 楚言伸手,接钱。 几人玩得兴致冲冲,忽然就听到外面一阵杂乱,似乎是吵了起来,楚言赶紧出去,看到楼下两伙人吵吵嚷嚷的,不时传来“定国公”“关内侯”几个字。 “定国公虽然功绩卓著,一门上下忠心为国,但这般触犯国法,确实令人失望。”一个人惋惜的说。 “我看就是自恃功高才会公然触犯大周律法!无视圣上天威!”说话的这个人是太常寺副卿的儿子,以前楚言听过他嘲讽楚家,说的老的仗势自持,目中无人,小的不知天高地厚,毫无女德。 张副卿是正四品的官员,不涉党派,这个儿子倒是糊涂,与李觅之的长子走的颇近。不过终于有人送上门来,正四品官员之子也刚刚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楚言听着他们的言论,一些人认为是谣言,一些人认定是真的,还有些人则保持中立,来柳家酒楼的人非富即贵,大家又都是年轻人,难免犀利激烈,更有甚者夹带着私仇拐弯抹角的暗骂。 身边传来一声闷笑,楚言抬头看去,只觉得他很高,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下巴,线条流利,轮廓分明,人长得好看,哪一处都是好看的。 她的视线又往上移了移上才看到那张脸,宫阑夕嘴角噙笑,似乎觉得下面的人很好笑,随后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便低头看她,唇角的笑意收去,道:“微臣失礼了。” 楚言摇头,没有说话,又往楼下看去,在那群人中看到了一个不熟的熟人,她讶异,这辈子居然在这里遇见他了。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和青婷下去一圈。”她说。 “我陪你。”阮珍说,这里人这么说,话又说的难听。 “你们两个小娘子去怎么行?”阮珩说,“阿珍留下,我陪茜茜下去。” “还是我去,”鄂王拍拍胸脯道,“看他们谁敢胡说八道。” 楚言失笑:“我只是去转一圈,让他们的场子冷下来。”本来就不打算让阿珍他们参与其中,谁知他们听到后却偏偏要来。 “不如我陪郡主下去。”宫阑夕道。 楚言讶异,那就更不行了,她道:“不必,你们在这里等着就行,我又不会做什么。” “可是——”阮珍还想说什么,鄂王就上前拉了楚言,道:“还是我跟你去,谁不知道我跟你是最亲最要好的?走吧!” 楚言被他拽着往前走去,就是这家伙在,她才怕生事呀!她只好让青婷留下。 宫阑夕眉头微皱,抬步就要跟着去却被拦住,他看了一眼挡在他身前的折扇,抬眼看向阮珩道:“三郎这是?” “茜茜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就静观其变吧!”鄂王陪着是最好的,无论鄂王怎么闹,圣上都不会怪罪,毕竟小孩子性子。 “三哥,我也下去吧!”阮珍问。 “你少去添乱了。”阮珩淡道,茜茜做事本就出乎意料,还不知道此次她想怎么做。 宫阑夕微垂眸子,淡道:“我不与郡主一起下去便是。”说罢也不等阮珩再说什么,就径自从另一边下去。 阮珩看了他一会儿,不知他想干什么,但应该不会伤害茜茜的。 楼下张副卿之子张大郎正在嘲道:“你们这帮人就知道巴结定国公,到处说他的好话!也是,这也就证明定国公为人虚伪,喜欢你们奉承他,所以徇私枉法一事必是真的!” “定国公的威名岂是你这样的宵小能够评头论足的?当年国公上战场打仗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姚二郎怒道。 他身边的一个人也对张大郎不屑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何德何能站在这里,还污蔑我大周的千秋功臣!只怕是当年你强抢大杨树胡同的良家子被定国公揍了一顿,心里记恨才捏造事实!” 一阵哗然,众人看向张大郎的眼神多有不屑,那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不提还忘了呢! 张大郎涨红了脸,不自觉的提高了声调,道:“这跟当年的事有什么关系!你们提及此事分明就是转移视线。姚二郎,谁不知令尊与定国公的关系?一条贼船上的人,少来装正义了!还是你觉得定国公会把明河郡主嫁给你,所以就百般的说好话?” 姚二郎滞住,没想到他竟然无耻到把女子闺誉也拿出来说事。 张大郎看他说不出来话,更是得意:“明河郡主固然美若天仙,可其品性不佳,弄的人家青郎也厌烦不已,太后举办的牡丹宴上还故意说那‘两相忘’的话,妄图引起青郎的注意,这种女人,啧啧~” 他说这话时大堂里已经安静了下来,而他不自知,直到“啧啧”两声回荡在楼里才发觉突然就安静的不得了。 众人面色各异,随后对着他纷纷拱手行礼道:“微臣参见大王c郡主。” 张大郎震住,郡主整个大周只有一位郡主。他僵硬的转过身,正见楚言和鄂王站在他身后的楼梯上,说人坏话被碰个正着,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他合上了嘴,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他身后的那帮人也都赶紧低下了头拱手行礼。 鄂王抬了下手,道:“诸位毋需多礼,请起。”接着又看向呆在那里的张大郎,冷哼了一声。 楚言走上前,淡淡道:“太常寺掌大周礼乐,张郎君这般骄然于立,看来礼规学的是面面俱到,其姿卓尔不凡呐!” 张大郎这才反应过来他没有行礼,若是刚刚与众人一道行礼便也罢,可此时让他单独行礼,面前的还是楚言,他怎么也举不起胳膊,便杵在那里不动。 鄂王又是一声冷哼:“茜茜说的是,张大郎的气度令人向往,改日我去请教请教张副卿。” 张大郎脸色一白,如果没有被当场抓包,他说什么也不算事儿,可是若被鄂王跑到圣上那里,告他藐视皇威那就是大事了。 “大郎,快!”他身后的一个人低声催促他。 他面皮抽搐了好一会儿,才拱手俯首道:“微臣参见大王c郡主。”声音里多一丝不甘。 “呵~这语气好似我逼你一般,”鄂王斜视着他,“吾虽年少,但也是天家人!明河亦是天家亲封的郡主,定国公之孙c关内侯之女,楚家两代功勋,哪一个都不是你能比的!”他说着声音冷下来,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金之重。 楼上的阮珍睁圆了眼睛看着站在大堂中间身姿傲然的鄂王,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正经的鄂王,颇有顶天立地之气。 阮珩看着妹妹吃惊的样子,摇头而笑,鄂王又不是真当废物来养的。太过废物,圣上不喜;太过聪明,圣上也不喜。在圣上眼里,四子魏王若是沉迷于酒色,那可能是在韬光养晦,避免锋芒太露;若是忠孝贤德品质俱佳,那就成了威胁。所以魏王左右为难,才三十三岁竟然就有了白发,而这白发也不敢让圣上瞧见。 张大郎听到这话脸上火辣辣的,在众人面前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所幸他保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双臂挡住了脸,也不用看到别人,他的视线正落在地上,看着鄂王和楚言的六合靴恨得牙痒痒。 楚言猜到他心中所想,便道:“一时不察,张郎君请起。” 张大郎一时没动,片刻才放下了手,咬牙道:“多谢郡主。” 果然有人朝他脸上看去,看到他那羞愤暗忧的表情,姚二郎等人都暗自偷笑,说着偷笑,但他们一点儿也不含蓄。 “诸位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多谢诸位相信祖父,至于那些质疑污蔑,我也不想多言,祖父也不会理睬,因为从小祖父就告诉我,公道自在人心,谣言止于智者,”她缓缓说着,侧身看向张大郎,微微笑了一下,“张郎君,智者虽难做,但也要知道辨别是非呀!” 张大郎对她的最后一句话没听进去,只觉得眼前人的这一笑如百媚回生,又清素婉约,说不出的皓丽动人。 站在角落里的宫阑夕眼神沉敛,定定的凝视着楚言,她不做过多的辩解,也不责怪侮辱定国公和她的人,这样的明河郡主哪是传闻中不知羞耻c骄横张扬的小娘子,此时此刻气自光华,绝世无双。 鄂王也愣住,他也是头一次见楚言这般,一言一词行云流水。 “张郎君怎么不说话?难道明河说的不对?”她轻笑着问。 张大郎回神,他如何回答?说对的话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楚言见他沉默,便又做惋惜的叹道:“明河自知不如张郎君舌灿莲花,这一番浅薄的见识果然入不了张郎君的眼,实感羞愧。不如阁下教教明河如何口若悬河,好让明河也学得一身本领,看哪个人碍眼了,就调侃一番,说不定鹿都变成马了呢!” 姚二郎暗暗比了个厉害的手势,谁说定国公教女不善? 张大郎的脸色难堪的像猪肝一般,拳头也攥紧,刚刚的那点心神荡漾散去,他忍不住道:“微臣怎么敢称舌灿莲花?郡主才是詈夷为跖的佼佼者,微臣恐不能及。” 鄂王一听,正欲上前却被楚言,她收了笑,淡淡道:“你不能及,所以才会如那市井之妇一般,只会嚼人口舌,说三道四,不,市井之妇也知深明大义,阁下稍逊一等,万不能比。” 张大郎霍的抬头,拳头握的发白,居然说他连市井泼妇都不如! 楚言往后退了一步,蹙了眉,鄂王上前挡住她,道:“怎么,你还想对明河动手不成?” 张大郎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咬牙道:“微臣怎敢?” “你敢什么呢?也只敢背后造谣生事罢了!张副卿一生磊落,恪守本分,倒不想阁下一点都没有继承到,”楚言摇头,“十五郎,咱们回去吧!真君子方可交之,小人应远之。” “好吧!”鄂王不屑的瞥他一眼,对他身后的人道,“你们都听见了吗?小人远之!” 张大郎身后的一众人面露羞窘,纷纷低头不说话。 楚言临走前,又笑了一句:“张郎君回去时,不妨在街上好好观察一下市井之妇,一步一步慢慢及得上。” 说罢两人一道回身上楼,楚言的眼睛不经意似得看了张大郎身后那一伙人里的熟人,那人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楼梯上了五阶,楚言的后脑勺忽的一痛,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吃痛的捂住头,好疼!居然敢砸她的头! “茜茜!”鄂王看着皱着小脸的楚言,猛地回身,大声怒骂道,“是哪个孙子干的!” 鄂王见没人吭声,二话不说认定是张大郎,上去揍了他一拳,大家被这突生的事端惊住,听到张大郎的惨呼声后才赶紧去拉鄂王,然后不知怎么了,拉着拉着一群人打了起来,柳家酒楼里登时乱成了一团。 楚言愣住,她可没想到会发展成聚众斗殴,而且,她原本是打算亲自动手打张大郎的。 一只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楼上走去,离开这团纷乱。她看着那只极好看的手,脑子里忽的一片空白。 等到了楼上后,宫阑夕低首看着她的乌发,问道:“郡主可有不适?” 楚言怔怔的摇头:“没事。” 宫阑夕皱眉,迟疑了一下道:“微臣冒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楚言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走到了她的身后,抬起手轻轻按在了她的头上,手指摸索着触碰到了刚刚被砸到的地方,那处有一块拇指大的鼓包。 她微疼,侧头躲开了他的手指,转身看向他,他的手还在保持着抬起的动作,见她看来便垂了下去。 “我没事,”楚言说着,不知为何垂下了眼睛,“不碰那里的话没什么感觉。” 宫阑夕淡淡一笑,垂下的手指尖似乎还有丝淡淡余热,他声音如旧,道:“郡主无事便好。” “你”她还欲说话,阮珍就跑了过来,拉着她担心的问道:“茜茜,你怎么样?” 楚言摇头:“没事。” 阮珩看了眼乱糟糟的楼下,圣上的儿子亲自带头,其他人便也不怕事儿的参与其中,他道:“那只茶碗来的突兀,我们站在楼上也没看清是谁扔的。” 楚言原本的安排是,让人在这里带头谈论定国公的事,然后再找个身份不错c质疑定国公的人开刀,接着她再激怒对方,安排人拿东西扔她,这样她才好发作揍对方一顿,等着御史上奏圣上,圣上大约只会说她几句,但太后就不一定会善罢甘休了。 只是没想到被人抢先,居然砸了她的头,刚被砸到头时脑子里天旋地转的,根本来不及反应,鄂王就动手了。 没多久巡街使急急赶来,赶紧去分架,又因为打架的都是官宦子弟,他们这些小喽啰心里也叫苦不堪,不敢喝斥也不敢用力去拉,好容易分开后,右金吾卫的大将军申讼终于赶到,路上他已经知晓了大概,但亲眼看到还是暗道倒霉,只得把这一帮小祖宗们请到京兆府先坐着。 “这下陈尚书就要头疼了。”有皇亲参与,少不得刑部尚书亲自进宫禀告圣上。 阮珩点头,看来扔茶碗的人不是茜茜做的,若是茜茜安排,怎么可能让砸头?肯定是砸偏的。不过,鄂王这一闹,事情却是越好办了。 楚言仔细的看着楼下,那个先前在张大郎队伍中的熟人已经悄无声息的脱身了,真是迅速。 申大将军带着众人去京兆府,鄂王朝他们摆摆手表示他没事。门口围了许多老百姓,看到这么一群纨绔子弟脸上青青紫紫的出来,赶紧让开了路。 “咱们也走吧!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交代。”阮珩似笑非笑的瞧了楚言一眼。 楚言有些心虚,定国公虽然配合她演戏,但若知道她会这么做,肯定生气。 宫阑夕看到她不自在的摸了摸耳垂,道:“郡主回去后,只管说自己头疼,定国公应该就舍不得训诫您了。” 嗯,她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宫阑夕也知道阿翁的性子。 阮家在恭安坊,而定国公府还在前头的修文坊。宫阑夕骑着马在楚言的马车后面慢悠悠的跟着,楚言听着马蹄声笑了一下,幸好没让他牵扯其中,以后还是离他远一些,圣上与太后的微薄宠爱对他来说不足以护身。 到了坊门口,楚言让春来停了马车,掀开车帘,等宫阑夕走到窗子这里后,道:“今次宫经使也受惊了,所幸经使没有被那些人拉扯进去。” “郡主哪里的话,微臣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会被轻易吓到?郡主此言,倒是让微臣觉得自己深感无用。”宫阑夕笑了一下,有些自嘲的意味。 “不是,我没有这样想”她刚刚确实想过,虽然他不知,但是他话都说出来了,楚言有些窘,“告辞。” 宫阑夕微微颔首:“郡主请便。” 马车驶入坊门后,宫阑夕才驱马前行,无用,他现在确实无用,正五品的兰台写经使c东都连璧燕郎,哪一个不是无用的虚名?可就是这么一个无用之人,竟然在肖想堂堂明河郡主,说出来都是让人笑掉牙的。 娶明河郡主跟尚公主完全不同,娶了明河郡主荣华富贵皆有,且不必担心只能做武官;而尚公主则只能做个正四品的武官,权力中心几乎此生无望。单这个都能让人百般嘲讽他,更何况明河郡主又美貌远扬。 他微闭了眼睛,想起去年夏日在登云阁的那一幕,只是,谁人不知宪台青郎与明河郡主的事情,东都唯一的一颗明珠心里那时只有赵怀瑾。 天色比之前长了,但定国公府的堂屋里已经点上了蜡烛,所以楚言清晰的看到了阿翁的表情,非常非常的不悦,于是她皱着小脸,手捂着后脑勺低头走进去。 定国公看到她这样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果然变了,站起来急问道:“怎么了?很疼?”他听冬来说了酒楼里的情况,他的宝贝孙女被茶碗砸到了头。 “疼!都起了一个包!”楚言委屈的说,“您看看?” 定国公靠近她,果然见她头发拨开的地方有一个还未消的肿包,想伸手摸一下,却又想起来孙女年级大了,不是小时候那样可以随意抱着了,心里越发的气恼,怒道:“是哪个龟孙子干的!看老子不打断他的手!”说着就要出门去京兆尹。 楚言赶紧拦住他:“不用了不用了,十五郎已经替我打了。” 她说了这个,定国公往外走的脚步停住,想起正事,想训她又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儿开不了口,神色有些颓然的道:“你该知道,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女子该去做的。” 楚言的神色也黯然下来,她垂下了手,忽然问:“阿翁有没有恨过茜茜不是男儿身?”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问,这个几乎算得上是禁忌的问题。 定国公僵住,许久才颤抖着手去拿桌上放着的茶,想喝一口压住心里的滔天巨浪,只是手太颤抖,手中的茶碗随时都可能会摔落的样子。 没有恨过?怎么可能!当年儿媳怀着孩子时,他并无过多的期盼是男儿,只是儿子死讯传来的那一刻,他才想过c恨过c惜过为何不是男儿?他在茜茜的成长中下意识的想让孙女变得坚强,所以在她六岁的时候就遣散了乳娘,教她骑术箭术,甚至还有刀法,一把横刀茜茜玩的也很顺手,只是女子会使刀传出去并不好,他教了几个月后,便不再教了。 每每看到孙女在校场上神采飞扬的样子,他心里的遗憾不甘便会暴涨,他知道,自己的这些情绪,孙女不可能不会察觉到,所以她总是张扬跋扈,以此来向所有人展示着他有多么的疼爱她,才不会伤心楚家没了男丁。 一碗茶下肚,他稍许定了心神,脸上的笑容却复杂悲凉,一瞬间又似老了不少。楚言鼻尖泛酸,上辈子她不止一次的在想,楚家是造了什么孽,才落得人丁凋零。 定国公的手仍有些抖,苍凉的声音沉道:“没有恨过是假的,但是阿翁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是女儿身,你不要怪阿翁。” “没有。”楚言连忙摇头,眼眶微红含着一层水雾,忍住哽咽道:“茜茜怎么会怪阿翁,茜茜有此问只是希望阿翁尽快下定决心过房一事,如果有男儿在,茜茜便不会再去做这些事。” “你——”定国公愣住,“你大费周章是为了此事?” “阿翁既然想有人能保护我,若府里有男主人,岂不更能保护到我?” 她必须得等阿翁过继儿子之后,才能告诉阿翁她重活一世的事情,不然要是听了她撒的谎,阿翁认为有赵怀瑾保护她就行,那可不好。 定国公垂眼看到皮肤松弛的手上,有零星的几块老人斑,老了,老了呀!他苦笑着摇头:“只是现在若去过继,又怎能养的如亲子一般?那边最小的儿子也已经十五岁了。” 和他们这边完全相反,仁和坊那边的楚家人丁兴旺,她一直在想,是不是阿翁担心若与仁和坊那边的楚家一同在朝为官会受圣上猜忌,所以才一直老死不相往来?所以仁和坊的楚家,只有她的堂伯在太仆寺做着一个小小的员外郎? “不去看看怎知?不去试试又怎知?”楚言道,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仅长她一岁的堂叔,是最好的人选。 皇宫里,刑部尚书陈琮正将柳家酒楼的事详细禀告给了圣上,圣上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待听到楚言被一只茶碗砸到了头后,打断了陈琮的话:“你是说,明河被砸到了头?” 陈琮辨不出圣上的语气,回道:“回圣上,是。” “被谁砸的?” 陈琮微愣,道:“回圣上,微臣不知,鄂王说是张家大郎,但张大郎说不是,所以微臣也不敢确定。” “也就是说,十五郎没有搞清楚就去打了张副卿之子?”圣上皱了眉。 “是,圣上。”陈琮头低得很深,这种皇帝之子带头c官家子弟聚众斗殴的事,几百年都不见得有一次,怎么偏偏让他给撞上了,杜贵妃之子c杜贵妃的姨甥女,哪个不是极受圣上宠爱的。 头顶上一片沉默,圣上似乎在思索着,久到他这把老骨头都跪不住了,圣上才道:“张副卿之子辱骂大周功将,你酌情来判,其他人也适当的小惩便可。” 陈琮愣住,接着便道:“是,微臣遵命。” 等他下去后,圣上问道:“你说,这事是巧合吗?” 他身边的高公公恭敬道:“这事老奴哪知道?只可怜郡主又受了伤,说不定都要起个包了。” 圣上听罢笑了:“我若是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当众出丑呢?让茶碗打斜就够了。” 高公公也笑了,继而低声道:“圣上,听闻宫经使当时也在,还在混乱之时,将郡主带到了楼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圣上顿住, 端起眼前的茶杯,慢慢的用茶盖刮去浮沫。 高公公看着面色难辨的圣上, 又道:“前几日明河郡主也去过登云阁,在里面呆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圣上看了他一眼:“为何不早说?” 高公公俯首道:“听闻郡主是去送宫经使的猫,而且郡主看起来很喜欢那只猫。” 圣上的眼神变得晦暗起来,手中的琉璃茶碗放下, 道:“看来他最近是太闲了,明日派人过去, 让他把道教经典全部抄写两遍, 就说是朕要送给定国公和姚太仆的。” 高公公心里暗惊,全部抄两遍?没三个月那可抄不完。 “说朕端午前要给他们的。”圣上淡淡的补完这句,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那可只剩二十七天了, 再者夏至祭祀又快到了,太后也会让他再抄一批佛经的。高公公走到烛台旁又点亮了四盏灯,屋里顿时又亮了一度。 柳家酒楼的事情传得很快, 太后听罢原本浑浊的眼睛变得清明, 她缓缓道:“这丫头惹事的本领不小, 三郎是不是又不打算追究?” “是,听高公公说,圣上只让陈尚书对那些郎君们微施惩戒。”周尚宫道。 “她就是仗着吾儿不会罚她,所以才这么张扬跋扈,”太后眸中的威厉愈来愈深, “定国公一事三郎压下便罢了, 他们却还不知收敛, 既然吴王查到的事情是真,那就派人把萧鹏贩卖私盐的证据给谢云和张启清,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那宫经使呢?”周尚宫迟疑的问。 “他?”太后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手中的千年水沉念珠缓慢的转动,“三郎也太不体谅那孩子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佛祖的事也是大事呐!” 次日,宪台的两位御史谢云和张启清首先指责鄂王聚众斗殴,严重有损皇室形象,请杜贵妃严加管教,随后又检举定国公妄视大周律例,公然包庇旧部,证据确凿,应严格查办,以示正听。 昨天事发后,大家都知道会有人提此事,所以今日听到后并无过多反应。也有相信定国公不会触犯国法的人早已准备好了草稿,此刻对两位御史的指证逐一反驳。 只是为定国公辩驳的人因为没有证据,辩词苍白无力,再加上身为御史的谢云和张启清又太能辩,很快那些人就败下阵来。 圣上等他们停下来后,却是问江王:“江王,你如何看?” 江王出列,道:“回圣上,大周律例不可侵犯,定国公此举,确然令人吃惊,但也情有可原,萧大郎因孝而犯法,定国公难免不忍。在场诸位都有父母,若是换做诸位身上,又当如何而为?” 谢云张启清二人一怔,他们不知道萧大郎家里的事,吴王给的证据可没有提及此事。 张启清道:“大王此言差矣,贩卖私盐本就是死罪,何况他又因事迹败露而残忍杀害他人,定国公怎可包庇如此恶徒?大王说孝,难道被杀之人没有父母子女?那人的父母子女又该如何自处?” 江王一时语塞。 圣上又问魏王:“四郎,你说呢?” 魏王身体一紧,战战兢兢的道:“回圣上,定国公想必是触景生情,之前在江南道时,微臣因此事去探访过萧家,那萧大郎的祖父年事已高,做不得什么重活,而其母更是染病在身,药石昂贵,因此才出此下策。但是定国公毕竟触犯法律,还请圣上从轻而定。” 他昨夜想了一夜,指责定国公不好,为定国公求情也不可,阿耶还一定会问他,真是叫他难办,不禁又恨起自己为何是第四子?要是像十五郎那样无忧无虑该多好。 圣上看他那卑微的样子很不顺眼,但还是点头道:“定国公是大周的功臣,也不能仅凭两位御史就轻易定论,此事交由大理寺接管,等查明之后再做定夺。” 一直低着头的吴王舒了一口气,看起来圣上并没有生气,即便是太后的决定,但取决之人是圣上啊!哼~大理寺接管?他做的隐秘,魏王与江王当时也在江南道都没察觉到什么,这么久了,大理寺的人再去查,又能查到什么? 赵怀瑾在末端听着却出了神,他们越是穷追猛打才越好,大约要到定罪的时候,楚言才会让江王拿出证一举反转吧! 她从来都不笨,以前是心里面只有他一个,其他的事情想的太少,整日里寻思的都是他的事情,为了他变得太多,又总是会做出一些令众人难堪的事情。阮珍不希望她变成这样,苦劝无用,便疏远了她,当然连冷待她的自己,也一并不怎么理会。 他记得有一次,阮珍跑到他面前说,要么就明确的去跟定国公说清楚拒绝了,要么就大方接受,也免得茜茜总是盲目瞎碰。可他 他微闭了眼,那时心里很矛盾,他刚取得头筹,成为大周最年轻的状元,名满天下,“最年轻的状元”这几个字,更是让人有些虚荣感,只希望别人提到他都是他的才华。但楚言的那番话可谓惊天骇浪,迅速的遮住了他本身的光华,从此整个大周议论的都只有那些风花雪月。 他那时年纪轻轻又有些浮躁,听到坊间议论的都是这些,下意识的不喜。可是后来,楚言经常在他身边转悠,天真活泼,又总是朝气满满,他逐渐被吸引,又有些拉不下面子,再加上,那个丫头当时才十二岁,而他都已经十七了,怎么样都有种自己很禽兽的感觉。 于是若即若离,但他从来都不讨厌楚言。 朝会结束,圣上和两位宰相去后殿议政,其余官员皆都下朝。赵怀瑾独自走出贞观殿,上午的日光照来,他不自觉的闭了闭眼,等适应后才举步走下阶梯。 江王看到他略显沉重的背影,不禁摇头,这两个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茜茜竟然未曾求助怀瑾。 定国公被检举滥用私权一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只是圣上体谅定国公年事已高,只下令让他暂时不能出府,等到案件查清楚才行。楚言算了算时间,大理寺的人要去江浙亲自调查,走水路去至多四天,差不多一个月就能结束此事,越快越好,好不容易阿翁同意了过继。 不过楚言没有受影响,太后还召她进了宫,经过集仙殿时,她下意识的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枝叶茂盛的树冠之后是那座两层高的阁楼。听说圣上让他抄写道教经典,也不知是不是又在接连不断的熬夜?那只橘猫也不见踪影。 迎仙宫里阮淑妃c襄城公主和兰陵公主也在,但不见普安公主,太后见她进来,便招手让她过去,无奈的笑道:“又受伤了?还疼不?” 楚言摇头:“不疼了,谢殿下关心。” “不疼就好,过来坐。”太后指指襄城公主的旁边。 阮淑妃等她坐下后,问道:“定国公可还好?” “祖父一切都好,还骂了我一顿。”楚言回道。 “该骂!”太后佯作生气道,“你呀真是让人不省心,我是又担心你,又想骂你!” 楚言低了头,闷声道:“是茜茜闯祸了,不该和十五郎一起出去,还连累了他。” “他那更是该!”太后道,“多大的人了光天化日之下打架,还闹出这么大的事,就得关他一个月的紧闭,好好磨磨性子。” “阿翁和殿下说的一样,茜茜也得好好反思。”楚言道。 襄城公主轻声道:“也是他们出言不逊,十五弟才会冲动行事,没想到他们有人竟然敢犀利茜茜。” “都有不对的地方,也都年轻,”太后笑了一下,又道,“你与阮四娘又和好如初了?” 楚言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啊!以前真是闹笑话了,让阮淑妃也操心不少。” 阮淑妃淡淡笑道:“你们俩这别扭闹了有两年,我在一旁看着也是着急,今次看你们又如亲姐妹一般,倍感开心,以后都不要闹了才是。” “说起四娘,也该议亲了。”太后忽然道。 就知道此次进宫没好事。楚言心里一跳,垂眸不语。 襄城公主扫了她一眼,瞧不出什么情绪。 阮淑妃道:“是该了,只是大哥觉得这么早就议亲,成亲前就不能再出门,殿下也知,茜茜和阿珍一样爱玩,大哥疼她,不想憋坏了她,所以打算再等等。” 太后也似不在意,只叹道:“也是,这俩丫头都爱玩,可怜我这三个孙女却出不得宫,不如这样吧!等下月初一你和四娘还有我这三个孙女一同去香山寺玩一天吧!让阮三郎c青郎一同陪着去。” 楚言微愣,现在才四月初八,这么早就定下来? “多谢阿婆开恩,”襄城公主面露欣喜,“十三妹的身体再好好调理一番,到时就能一同前去。”她们三姐妹难得能出去一趟。 普安公主病了?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又听兰陵公主细声的说:“十三姐消瘦了不少,但最近已经能进些食物,应该很快就会痊愈。” 楚言惊讶,这么严重? “她安心养病便会好的快些,这次去不了就等下次,总还有机会,”太后道,“茜茜回去后,跟四娘说一声。” “是,殿下。”楚言应道,却不知道太后想的什么,难道香山寺还有什么安排不成?她是去还是不去? 她没有直接出宫,先去了杜贵妃那里,随后拐到了集仙殿,给元宝买的东西还得送出去才是。 登云阁前不见内侍宦官,她迟疑了一下,才让青婷在外等着,自己则拿着盒子轻步走进去,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静,静的过了头。 她扶着护栏拾级而上,还未完全上去就看见了左侧最里面,宫阑夕站在桌前,正急笔书写,阳光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既温暖又寂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楚言看了他一会儿, 觉得不该来打扰他,道教经典可要比道家经典要多上许多, 一个月抄完两遍圣上也真会难为人。 她垂下眼睛,想悄悄的离开,不妨一声猫叫传来,接着那只橘猫就跑到了她跟前, 对着她一声声的叫着。 楚言笑了,几日不见, 怎么觉得它又胖了。 “怎么了?元宝。”清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继而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楼梯这里时,宫阑夕的脚步一滞, 没有想到她会来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浅笑,道, “郡主怎么过来了?” 元宝见主人过来, 就走到他的脚边蹲坐下, 与主人一起看着悄然而入的客人。 楚言还在楼梯上,此时是仰望着他,逆着光线更觉他兰芝玉树,她恍惚一瞬,抬步走完最后的三个台阶, 站在他面前道:“打扰宫经使了, 我是来给元宝送礼物的。” 宫阑夕看着她手里的盒子, 语气不明的道:“元宝果然受郡主喜爱,可怜我这主人,倒是无人问津了。” 楚言一滞,被他说的窘迫,脸腾地就红了,拿着盒子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他说的对,哪能忘了他。可偏偏就没想到他,楚言尴尬的说:“是我疏忽了,还请宫经使莫怪,下次明河一定为宫经使仔细准备一份礼物。” 宫阑夕从喉间发出一声低笑,道:“微臣开玩笑的,郡主切莫当真,微臣替元宝谢过郡主。” 楚言笑笑,把盒子递给他:“打开看看?” 宫阑夕接过,盒子里面躺着一只纬子,纬穗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光芒,耀眼夺目,他惊讶道:“这也太贵重了。” “元宝会喜欢吗?”她问。 “试试就知道了。”宫阑夕拿出纬子,纬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橘猫立刻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前爪离地直起身子撒娇的喵了一声。 楚言忍俊不禁,每次见到它都觉得它很聪明,又可爱又聪明的小动物总是格外惹人喜爱。 元宝见了这个东西后,果然兴奋起来,猫头追着纬穗上下点着头。 “不过这个得小心些,若是被咬断了,我担心它会吞下去这些玉片和水晶。”宫阑夕说。 楚言没到这个,只觉得好看就买了,她又局促起来,怎么对上这个人她总是一再的处于窘迫的位置。 “我没养过猫,倒是疏忽了这些,”她赧颜,“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 宫阑夕拿着纬子摇了几下,橘猫跟着也点了几下头,尾巴左右甩着,见他不动了,又跳起来想去抓下来,宫阑夕赶紧抬起手,道:“也可能是我想得太多,它很喜欢这个,多谢郡主。” “那还是收起来吧!万一不小心被它吃掉了,那就不好了。”楚言还是有些失望,头一次送礼物还没被接受,以后再买什么好呢? 宫阑夕把纬子放进盒里,橘猫不满的叫着,跟着他走到柜子前,眼巴巴的看着他把自己心爱的玩物放进了柜子里锁上。 “喵~喵~”元宝抬起两只前爪,抓狂似得在柜门上挠着,恨不得挠出一个洞钻进去。 楚言忍不住笑出声,她头一次见到元宝这样,蠢的更加可爱了。 宫阑夕无奈摇头,弯腰抱起它,在它的猫头上轻轻拍了拍两下,元宝被顺毛了,虽有不甘但还是安静了下来,眼睛还不舍的瞅着柜子。 楚言看着他抱着猫过来,心里也痒痒的,在她还没开口时,宫阑夕就把猫递给了她:“郡主帮微臣安抚一下元宝?” 她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得扬起:“当然可以。” 她上前靠近宫阑夕,抬手从他的怀里抱过沉甸甸的胖猫,元宝轻唔了一声,动了动身体,在她怀里窝好。 “郡主不妨在这里坐一会儿,微臣先去做事。”他说。 楚言看到他身后的一摞经书,若不是柳家酒楼的事,圣上也不会让他抄写两套道教经典,用来安抚她阿翁和姚太仆,她歉然道:“还是连累宫经使了,我在这里打扰到你了吧!还是先告辞了,改日” “没有,”他轻声打断她,楚言一愣,听他又说,“元宝很喜欢郡主,又鲜少见到郡主,所以还请郡主能陪陪它。” 它很喜欢她?楚言低头看着怀里乖乖的元宝,也颇为舍不得,她笑道:“那就打扰宫经使了。” 楚言抱着元宝坐下,宫阑夕一笑,给她倒了茶,然后走回书桌前继续抄经。 阁楼里又安静下来,楚言的手指在猫背上一下一下的顺着,橘猫舒服的打了个哈欠,缩起尾巴闭上眼睛睡觉,它这副闲适悠闲的样子,令她忍不住恶念丛生,伸出食指在它脖间挠了挠,元宝没多大反应,只是轻微的动了动身体,眼睛都没睁开。 宫阑夕没有心情抄书,眼睛总是不自觉的就往楚言那里瞟去,见她嘴角噙笑,目光轻柔,左手轻轻的顺抚着元宝,他暗笑一下,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遮住了以前的三分清离。 因为思绪跑偏,他握笔的手长时间滞空于纸上,一滴墨汁滴落在纸上,登时一张即将写好的经文顿时毁了,他微怔,却并不可惜,只是淡淡的把纸张团成一团扔进纸篓里,又拿了新的纸抄写起来。 楚言听到动静,朝他看去,正见他把废纸扔掉,暗道幸好不是卷轴,不然就要从头抄起了,正五品的写经使,既令人羡慕可又枯燥无趣,倒也锻炼心性,他的忍耐力应该很强吧! 因着他喜欢独自抄写经书,所以就没有帮着研磨的宦官,楚言看到他不时的停下来研磨,暗觉不方便,这样多费时间,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墨汁很快就会干掉。 她想了一会儿,瞅了眼窗外,见天色还早,便在他再次研磨的时候,抱着橘猫站起来,把它放到窗前,元宝不解的抬头看她,她笑着拍了拍它的头,回身看到宫阑夕也在看她。 “宫经使若是不觉明河打扰的话,不如让我来研磨?”她说着,有些不确定他是否会同意,只是毕竟连累了他,她想做些事情。 宫阑夕愣住,今次已经是第二次让他吃惊了,她的到来,她的话。 楚言见他愣住,自觉是唐突了,刚要说告辞的话,就听他说:“那就有劳郡主了。” 楚言笑道:“哪有,不过举手之劳。” 本应拒绝,哪能让堂堂郡主给他打下手,但宫阑夕忍不住,他希望身边的人能多留在这里一会儿,他将砚台往她身边推了推,楚言拿起墨条研磨起来,边磨边一点一点的加水调匀。 兴许是楚言在身边,宫阑夕不能集中精神,鼻尖总是飘来她身上的三匀香味,令他心神荡漾,手一抖一张纸又毁于一旦。 他皱眉,还没拿走这毁了的纸张,就听楚言笑出了声,她说:“看来宫经使真的不习惯有人在,这已经是毁掉的第三张了。” “不是,”宫阑夕立刻反驳,随后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急,便缓声道,“许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心神不宁。” 楚言瞥了一眼只有两个纸团的篓子,这两个纸团都是在她来了之后才写毁的,她道:“那宫经使为何不让内侍进来服侍呢?” 宫阑夕面不改色的道:“因为元宝不喜欢他们。” 侧躺在窗户那里的元宝听到主人提到它的名字,微微抬起头喵了一声。 楚言看了眼躺姿优雅的元宝,怎么都觉得宫阑夕是让它背锅。 “宫经使不是有薄荷膏吗?”楚言想起木兰小筑时,他给她用的薄荷膏,想到这里又想起了这人学猫叫,当真是想象不到,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学猫叫的。 宫阑夕的眼角不易察觉的微抽,然后从抽匣里拿出薄荷膏,平静的沾取少许涂在两侧颞颥,又在鼻下涂了些。 楚言看他做完一系列动作,道:“我忽然想起来,家中有不少你抄写的道教书籍,不如你少抄一些,反正圣上也不知道。” 宫阑夕愕然,垂首看着她,只见她眼中是认真所说,他揶揄道:“郡主是在教微臣欺君?” 楚言移开了眼睛,看着从窗外投照在屋中间的那块光亮,道:“没有,有谁知道?” 他失笑:“我只负责抄写,写完后会有内侍过来检验,随后才能送到各位大臣的府上,怎么可能瞒过呢?” “可是夏至祭祀就要到了,太后一定让你再抄一批佛经用来祭祀的,如何能忙得过来?”楚言对二圣这次的行为有些反感,虽为皇室至尊,但也太强人所难。 “郡主不必担心,那些佛经微臣很早就写好了。”他说。 “啊?”楚言讶异。 宫阑夕道:“每次闲暇时我都会抄写一些佛经,以备不时之需,当然不可以让太后知道。”太后不喜欢放置时间过久的经书。 楚言也知道太后的喜恶,她抬眼看着宫阑夕,忽而眼中带着调皮的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你不担心我与别人说了?” 宫阑夕看着她自然而露的情绪,心里浮动起异样,也反问道:“郡主不也是教微臣欺君,难道就不怕微臣也告诉别人?” 话落,两人对视片刻,忽然同时而笑,楚言看了眼毁掉的经文,道:“浪费了不少时间,还是尽快抄写吧!” 宫阑夕颔首,这次集中精神,再也没有毁掉一张。 元宝在桌上站起来,双爪在前压低了身子撅着屁股做舒展,然后又侧躺着卧在桌上,棕黄色的眼睛凝视着站在书桌前的两人。 日光渐斜,室内暗了下来,楚言拿起火折子点亮了蜡烛。 宫阑夕愣住,道:“微臣疏忽,竟让郡主做这些事情。” “无妨,经使才是劳累了,”楚言道,又看见书架上的儒家书籍,问道,“经使有没有想过参加科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前世她知道宫阑夕进了中书省, 但是他应该没有参加科举,不然即便她在内宅里也会听到有关于兰台燕郎参加科举的消息, 毕竟与赵怀瑾同称东都连璧,他的行为举止也是万众举目的。 宫阑夕沉默一瞬,道:“我平时鲜少有时间去读儒学典籍。” 楚言看着书面上疏密停匀,阔狭适宜的字道:“你可以考明书科啊!” 大周科举有常科和制科两种, 常科每年举行,分科考试, 有十几种科目, 考生擅长哪一科就考哪一科,只不过及第者一般多出于进士科与明经科,而两科之中, 又以进士科为重,凡宰相者几乎皆为进士出身,反之, 哪个宰相非进士出身则会被认为仕途不甚完美。而且, 只有进士科的头名才能为状元, 榜眼探花也都出于进士科。 明书科顾名思义,主要考的就是书法。 宫阑夕拿起墨玉镇纸压住纸张,语气平静的说:“我本就是正五品的官员,参加明书科又有何意义?” 他肯定能考上明书科,只是明书科及第所任官职职务内容与他现在无异, 而且一般都是从九品下的官阶, 但至少不是特设的官职。 楚言看着他, 许久才问:“你想考进士科?” 宫阑夕顿了一会儿,颔首。 “常言‘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想要进士及第很难,而你又非从小就读书,现在似乎也没有时间去学习。”楚言道,声音没有过多的情绪。 这句话的意思是三十岁明经及第已经很老了,而五十岁进士及第却是算年轻的,可见进士科有多难。 宫阑夕没有说话,侧头看向那只慵懒的橘猫,许久才道:“郡主也认为微臣考不上吗?” 楚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半响笑了一下:“不试试又怎知?前年的武成庸武副郎除了自身的才华,也一样有投卷之举,再加上颇负盛名,又迎合考官喜恶,四者相加才取得进士头筹;而韩昌黎虽有才华,却三次考试均遗憾落榜,可见科举并不是仅靠实力就行。” 所谓投卷就是考生把自己写的诗词文章整理成篇,投献给达官贵人,投给礼部的称为公卷,投给世家贵族的称为行卷,此举是为了让自己有名气,考官听到考生的名气后,就会主动去打听考生的人品才德,若所听属实,再加上官贵们的推荐,那么及第就八九不离十了。所以本朝科举往往在考试开始之前,及第者的名次就已经内定了。 当然还有例外,那就是制举,但制举是圣上亲自主持的考试,全随圣上的心情而定,圣上年轻之时几乎每年都举行,但如今已经有六年没有举行过了。 宫阑夕淡淡一笑,见到墨汁有些干了,便加了点水,拿起墨条研磨起来,道:“很多人都认为我投机取巧,想必考官也不会喜欢我。” 这也是个问题,若恰好是不喜欢他的考官审到了他的试卷,说不定就真的落榜了。 “宫经使觉得那些寒门考生如何?”楚言问他。 寒门?宫阑夕看向她道:“寒门及第者寥寥无几。” “是啊,每年参加科举的寒门都有六成之多,然而各科及第者的寒门总共也就十几人而已,且无一不是名次居后,但他们也依旧不辞千里的来京参加科举,宫经使比起他们可是占据许多优势。”毕竟京城人士,亦有名气,差的就是他本身的学问和一丢丢运气了,公正的考官还是居多的,大不了她拜托姚太仆去找一找礼部的主考官就是。 宫阑夕听她说这话却想笑,没想到她居然在安慰他,心里的异动越来越深,幸而她此刻离他有一些距离。 “郡主所言甚是,微臣现在该做的不是考虑考官,而是我自己有没有真凭实学,不然连生徒都做不了。”他说。 “前面就是丽正书院,近水楼台,只是宫经使要比寻常人更加辛苦了。”在不能耽误抄写经书的前提下学习,要耗费许多精力了。 丽正书院吗?只可惜当初他来登云阁时才十三岁,性子也不讨人喜,已经把里面的人都得罪了。但他并没有对楚言说,只是点头。 楚言看了眼窗外,原本是想点完烛火就走,谁知又聊了这么长时间,她道:“天色晚了,明河要告辞了。” 宫阑夕看着窗外火红的天空,心里如着晚霞一样红的发烫,道:“微臣这就送郡主出去。” 橘猫看到两人往外走,没有跟过去,而是等二人到了一楼的庑廊后,从窗户沿着屋檐跳跃到树上然后跑到了他们跟前。 楚言看到在外面站了许久的青婷,觉得有点对不住自己的丫鬟,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以至于忘了时辰,她看向宫阑夕道:“告辞。” 宫阑夕颔首:“郡主慢走。” 楚言朝着元宝也挥了一下手,元宝立马跟了上去。 “当微臣失礼,就让元宝送郡主一程吧!”宫阑夕笑着说。 “那c多谢宫经使了。”楚言朝元宝伸了手,它一下子就跳进了她怀里。 宫阑夕在庑廊下看着她的背影,华姿绰态,回风舞雪,与当年大不一样,却又不失灵巧明丽,如今的明河郡主才是真正的明河郡主自己。 楚言抱着橘猫走到了集仙门门口,抚摸了它几下,轻声道:“回去吧!下次给你带小梨糕,好不好?” 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总之元宝的尾巴甩了一下,从她怀里跳下,蹲坐在地上,似乎是要目送她离开。 楚言忍俊不禁,不舍的转身离开这里,再看一眼天色,哎,阿翁怕是已经自己吃饭了。谁知回到府里,定国公并没有吃饭,等她坐下来后才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太后可有说什么?” “她说下月初一,让我c阿珍和三位公主一道去香山寺烧香去,”楚言回答,“您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定国公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不急着想这事,我已经收到了你舅父的信,说是杜大郎和杜二娘都来了京城,算时间再过六七天就到了。” “表妹也来了?”楚言惊讶。 “听说在扬州,有个富商之子对她纠缠不清,杜刺史无奈,便大郎带着二娘来京城躲避。”定国公说着,眉头又皱起来。 那这个富商之子可有来头了,居然不怕扬州刺史,莫不是与京官有联系?不过,若他们两人都来了,家里会热闹一些。楚言想着就在自己的院子里把西厢房收拾一下让杜家表妹住,离得近一些也好照顾。 吃完饭后,她没有立即回住处,而是去了定国公的书房,定国公疑惑的跟过去,只见她在找什么东西,见她抽出一本《冲虚真经》之后,问道:“你找这个做什么?” “有用,阿翁其他的道教经书呢?”楚言翻找着。 “都在后面的那个书架上,”定国公回道,“你还没告诉我找这些做什么?” 楚言犹豫了一下,还是答了:“圣上不是让宫经使抄写经书吗?两套的道教书籍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抄完,我就想不如把以前的经书悄悄的送到登云阁,如此就能减轻他的负担。” 定国公听后却微眯了眼,手抬起捋了捋胡子,貌似不经意的问:“什么时候,你跟宫五郎这么熟了?” 楚言听出了阿翁不正经的语气,没好气的道:“收起您的浮想联翩,我只是不希望他太辛苦,毕竟他是受了柳家酒楼一事的影响。” “我还以为你又被兰台燕郎的美貌给吸引住了,所以才怜惜人家呢!”定国公越发不正经。 楚言不搭理自家祖父,收拾了十二本经书,打算明日给阮珩,让阮珩带给宫阑夕,免得她亲自送去惹人生疑。 回沁雪院的路上,楚言走着走着就觉得脚有些疼,腿也有些酸,适才一直乘车倒是没有什么感觉,走了一段有些发作了。 看来是在登云阁里站的太久的缘故,又想起她进去时就见到宫阑夕站着写经书,难不成他一直都是站着抄写经书的?站着书写确实比坐着要快的多,只是他不觉得累吗?还是已经习惯了? 第二日阮珩本来是休沐的,却收到了一封化名为莲之的信,说是让他去柳家酒楼买些小梨糕,他看到莲之二字就知道是楚言了,因为定国公的事,这段时间确实要避嫌,以免给定国公添乱,哎,阿珍和她都约好了去上清宫,这下也去不了了。 柳家酒楼没有因为之前官家子弟斗殴的事情受牵连,反而因为此事更加名声大噪,毕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打架事件,只是他看到那一包裹的经书和信里的要求之后,吃惊了许久,他当然也知道宫阑夕又忙着抄经的事情,稍作联系就明白楚言此举何意了。 只是拿这么多也惹人注意,他得分次带进去,随手拿了两本,他就进了宫,路上碰到赵怀瑾,赵怀瑾知道他要去登云阁后,居然也要跟着去。 他觑了眼赵怀瑾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沉静,不见其他情绪,但是,茜茜近来与宫阑夕来往确实颇多,登云阁据说她已经来了两次了,而且每次呆的时辰都不短,可见有多喜欢那只东都最胖的大橘猫。 宫阑夕还在埋头奋笔疾书,见他进来原本没多大反应,因为对他的不请自入已经麻痹了。这人脸皮厚,又喜欢他这里的清净,每个月都要烦他一两次。只是瞥见阮珩身后的赵怀瑾后他微顿,差点毁了这一页经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躺在书柜上的橘猫站了起来, 看看自家主人,又看看那边好看的郎君, 利落的从柜顶爬下,跑到赵怀瑾跟前“喵呜”了一声,赵怀瑾抱起它,揉了揉它的脑袋。 “哟!它居然这么喜欢你。”阮珩吃惊, 又面带羡慕,萌物嘛~谁不希望它能喜欢自己。 赵怀瑾看着怀里的猫, 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宫阑夕瞅了眼跑进赵怀瑾怀里的猫, 放下笔,绕过书桌走上前,问道:“三郎和赵御史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我来是”阮珩瞥了眼赵怀瑾, 从怀里掏出两本书,扬了扬道,“是有人托我给你送点东西, 顺便来看看元宝, 至于这家伙嘛~是陪我来的。” 赵怀瑾微微颔首, 略显清冷的声音道:“叨扰宫经使了。” “无妨,我这里鲜少有人过来,两位到来也添了些人气。”宫阑夕道。 阮珩轻车熟路的找到茶具给自己和赵怀瑾倒了茶,坐在椅子上轻啜了一口才道:“你的经书抄的如何了?” “还好。”宫阑夕回道。 阮珩点头,用下巴指指自己刚刚放在他书桌上的书, 道:“你都不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书是背面朝上, 宫阑夕听了他的话, 拿起来一看是他以前抄写过的经书,保存的很好,连个褶皱都没有,他往翘着二郎腿坐着的阮珩身上瞧了一眼,这是楚言让阮珩送来的? 阮珩看他拿着书,又道:“还有十本呢!我得分次给你拿来,当然,你要是不喜欢我来,我可以不来,嘿嘿~”最后的笑声很欠揍。 赵怀瑾正在打量这里的布置,整洁简单,又精致舒闲,听到阮珩的话朝他看了一眼,又朝宫阑夕看去,见他气质如玉,身姿挺拔,与这楼里的幽静浑然一体。 兰台燕郎,其姿仪与圣上赐给他的“燕”字确为相配。 赵怀瑾垂眸看着腿上的元宝,楚言似乎很喜欢它,听闻第一次来登云阁就是送它的,它跟了楚言一路不走的事情早已在宫里的内侍宫婢中间传开了,记得牡丹宴上,这小家伙还往她的头发抓了一下。 “不知宫经使的这只猫多大了?”赵怀瑾忽然问。 宫阑夕放下经书,道:“它今年四岁了。” 四岁?不小了,又瞅瞅它的身形,约莫有十几斤重吧!难怪鄂王经常说它是东都最胖的猫。 “元宝很重吧!”阮珩道,“上次称了它,居然有十五斤重,这次我看它是又胖了。” 赵怀瑾也觉得它比上次看来是胖了点,便道:“我听医官说,过度肥胖对身体不好,宫经使该给它节食了,这般惯着不太好。” 宫阑夕笑了一下,道:“赵御史说的是,医官先前见到它时也对我说过,只是我不愿总是困着它,它四处乱跑,难免会自己找些食物吃,便越来越胖了。” “别瘦呀!瘦了就不好看了,就是因为它胖才闻名东都的嘛~”阮珩伸手逗元宝,元宝爱理不理的,他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亏我还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吃食。” 他拎起纸包着的小梨糕,在它面前晃悠了一下,元宝闻到香味立刻抬起了头,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嘿嘿~该来巴结哥哥了吧!”阮珩笑的嘚瑟,把小梨糕放心了自己怀里。 元宝果然从赵怀瑾身上跳到了他身上,双爪撑着他的胸膛低了猫头在他胸口闻着,还用牙齿咬着他的衣襟,想把小梨糕扒拉出来。 赵怀瑾看着闹腾的一人一猫,淡淡道:“确实,总不能一直困着它,而让它自由,它就必然会见到喜欢的食物,控制不住,自然就会伤害到自己。” 宫阑夕面色不动,道:“它喜欢便好,我既然是它的主人,自然也会有些办法,只不过会费点功夫。” 阮珩正逗着猫,听到他这话,问道:“什么办法?” “当然是给它吃药了,”宫阑夕不紧不慢的说着,“每个月都得吃一次。”这个月看来得吃两次。 阮珩惊奇,看了一眼正在用牙齿啃绑着小梨糕的绳子的蠢猫,道:“它会吃?那么苦。” “关它几天禁闭,它就记住了。”宫阑夕淡笑道。 阮珩无言的瞟了他一眼,这么残忍的话说的这么风轻云淡,可怕。可怜的元宝,他伸手解开了绳子不再逗它,把小梨糕递到它面前,元宝轻快的喵了一声,叼了一块跑到桌下吃了起来,只露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然后三个大男人就这般看着元宝灵巧的活动着,它窜到桌上叼起一块小梨糕再跑到桌子底下吃完,反反复复的秉承猫吃食物不让人看的习俗,简直蠢的不能再蠢。 阁楼里寂静的很,三个男人不作声也不动,只有橘猫在上蹿下跳,虽然它胖,但它依旧踏雪无痕落地无声,所以气氛迷之诡异。 阮珩原本是笑吟吟的看着又蠢又可爱的橘猫吃独食,期间还跟元宝抢了一次小梨糕,差点被它抓到,意识到这等古怪的氛围后心里抽搐,一向能说会道的他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怪哉。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猫尾巴。 未及,橘猫在发现最后一块糕点也完了,桌上只剩纸后,才不舍的跳下来,结果可能是因为吃的太饱,落下来时是滑坐在地上的,发出一声颇重的声响,它还对着桌子“唔~唔~”了两声,似乎是在怪桌子让它失足了。 阮珩想笑但又笑不出来,随后看着它懒洋洋的走到屋中间侧躺在从窗外照进来的那片阳光处,舒服惬意的舔了舔毛,打了个哈欠后躺下,晒太阳,尾巴还甩了一甩。 宫阑夕看着自家的猫终于消停了,开口道:“多谢三郎带来的食物,今晚我就不用再喂它了。” 阮珩“嘿嘿”一笑:“元宝喜欢就好,我和二郎也该走了。” “打扰宫经使了。”赵怀瑾站起来,弹了弹衣上细小的褶皱。 宫阑夕平淡的笑了笑:“两位慢走,恕在下无礼不送了。” “哪有哪有!”阮珩摆摆手。 谁知赵怀瑾却看了书架一眼,问道:“宫经使这里的书可方便外借?” 宫阑夕道:“不知赵御史想借哪一本?” “就那本《晏子春秋》。”他说。 阮珩纳闷,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书? 宫阑夕走到书架前拿下,递给他道:“这二楼的书多是在下书写,还望赵御史莫嫌弃。” 赵怀瑾的脸上仍是那丝似有若无的笑:“宫经使说笑了,经使的字闻名东都,放眼大周一百二十余年来,十三岁就自成一家的仅有经使一人,我等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赵御史过奖了,”宫阑夕缓缓道,“御史十六岁就状元及第,才是令人佩服,大周多少学子都以赵御史引为榜样?在下才是敬慕御史。” “阿嚏~!”阮珩重重的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道,“走了,五郎专心书写,二郎陪我去南市玩玩~” 赵怀瑾朝他点点头,对宫阑夕道:“这本书,等在下看完就还给宫经使,告辞。” 宫阑夕微微颔首致礼,目送他二人走下阶梯,随后他走到窗前,看着往外走的两个人,阮珩笑着用肩膀撞了一下赵怀瑾,不知说了些什么,赵怀瑾微微摇头。 他垂了眼睛,随后又看向一墙之隔的宫道,此时那里无人经过,只有叶子被风吹在地上。他转身看向那只酣睡的猫,忍住没用脚把它踢醒,桃花眼里难得露出一抹嫌弃。等看到桌上的那两本书后,又涟起波澜,重重叠叠。 楚言这几天忙着收拾屋子,只是不知道杜家表妹喜欢什么,屋里的装饰换了好几次,折腾来折腾去的。 青婷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样子,劝也劝不了,郡主太高兴了,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今次难得有姐妹过来。 楚言虽然高兴,但还是有些担心,她和阿翁商量后,派了十个训练有素的部曲保护接应他们,应该会顺利吧! 只是到了信上说的那天,杜家兄妹并没有如期而至,定国公派人去驿站询问,回来的部曲说,杜家兄妹一大早就已经离开了,这个时间应该已经进了京城。 莫非是被那富商白宗佑的人劫走了?楚言暗惊,虽然舅父的信中未有直言,但已经暗示白宗佑所仰仗的京官是就是高公公的亲家吕家! 前世她未曾听过此事,而且,只有杜表哥来了京城赴考,表妹没有过来。事情有了偏差,前世她也没有让阿翁写信给舅父。 “阿翁,我去找表哥表妹。”楚言道,阿翁还不能出府。 定国公怎么会同意,摇头道:“我让夏来去找他们。” 夏来负责整个定国公府的安危,为人沉稳可靠,一身武艺是定国公手把手教的,甚至可以说是当做亲生儿子来教习的。 虽是如此,但定国公也焦虑不安,楚言不时的往门外看去,忽然见到有人跑过来,她立刻走出去,问:“找到了吗?” “回郡主,已经找了杜家亲戚,两位郎君娘子均平安无事,”部曲道,“宪台御史赵御史正送郎君娘子回来。” 楚言和定国公听到前半句刚放下心,再听到后面,定国公诧异的问:“赵二郎?为何是他送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过了小半个时辰, 杜家兄妹终于到达,赵怀瑾把他们送到门口就打算走, 但被夏来请进了府里。 楚言出去迎接表兄妹,见二人虽有些倦怠,但衣着整齐,面上也没有惊惧后怕之色, 不禁想舅父对子女的教养可见一斑。 表哥名唤杜安仲,比她大六岁, 一身青色的圆领袍, 剑眉星目,嘴角微垂,显得有些沉冷, 与她记忆中的大不相同。 他身后的杜婉宜,白衣黄裙的齐腰襦裙,外罩蓝边的白色半臂, 她看着很瘦, 双手置于身前捏着帕子, 脚步轻缓身姿娉娉袅袅,笼烟眉使她的面貌看起来有些寡淡,眉间有淡淡的愁色,看来为了白家的事情没少忧虑。 楚言到他们面前,慰问道:“表哥表妹可无恙?这才刚到京城, 就让你们受惊了, 是府里没有安排好, 表哥表妹请莫见怪。” 杜安仲拱手,低冷的声音道:“表妹哪里的话,是我与妹妹惹了祸才是,还请国公和表妹多多见谅。” 杜婉宜笑了一笑,面带歉意,轻声道:“二娘见过表姐。” “哪里用得上‘见过’二字,”楚言轻笑,“表哥表妹快进屋里,先坐下稍作休息,其中缘由一会儿再详说。” 杜安仲点头,回身看向走在后面一直默不作声的赵怀瑾,道:“表妹,是宪台青郎帮我与妹妹解围的,此次多亏有他。” 楚言对他微行一礼道:“明河代阿翁多谢青郎相救,此等恩情,改日明河再向青郎重重道谢。” 杜安仲听着她的话眼中闪过一抹微光,杜婉宜也惊讶的往她面上扫了一眼,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是怀瑾该做的事,郡主不必如此客气。”赵怀瑾平静的目光往她绕了一圈,只见她笑容得体,是面对寻常人一样的客套笑容,他眼底深处微暗,又道:“国公府有贵客到来,怀瑾不便多扰,告辞。” “锦叔,帮我送送青郎。”楚言侧首道。 锦叔应了一声,上前再度向赵怀瑾道谢,楚言则带着杜家兄妹进了屋,定国公立刻站了起来,看到他们平安无事,不禁连连点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坐下,秋来看茶。” “让太公担心了,是晚生给太公添麻烦了。”杜安仲眼中浮现愧疚。 “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没有保护好你们才是,临近京城了,还发生了这种事,”定国公没想到那白宗祐竟然这么猖狂,他扭头又问楚言,“赵二郎呢?怎么不见他?” 楚言低了眼,道:“他还有事,就先走了。” “哦~”定国公若有所思的瞄了孙女几眼,又让杜安仲说一下事情的经过。 杜安仲说他们一大早就启程了,但在半路上被一行人拦截,那行人有所准备,国公府的几个部曲被打散,他们兄妹二人则和剩下的三个部曲往山上跑去,在一间草屋里躲避,好在那行人看起来有所顾忌并不敢伤人,他们就拖延着时间,幸而赵怀瑾和他的同僚经过,赵怀瑾认出了楚家的部曲,便出手救了他们。 赵怀瑾不会武功,但是他很有名,除了自己本身的才华,他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太后是他的表姑祖母,那些人若是吕家人,应当认识赵怀瑾,自然不敢惹。 如今连吕家都敢不把定国公府放在眼里了,只顾及着不敢伤人,却敢抢人。 楚言握紧了拳头,前世太后在她十七岁时仙鹤云游,足足有八十一岁高龄,圆了佛教的九九八十一而归。圣上身体变得多病起来,而即便那个情况,太子一位的归属依旧没有确定,吴王风头最盛,但圣上不肯立他,赵九翎从来都不支持他,李觅之态度模糊。 也不知道她死后事情究竟是怎了?难道她的死能与朝局有关?可是,她四年来深居赵家后宅,鲜少出去,总不能她死了吴王就能打压到赵九翎?毕竟刚从赵府里出来她就死了,定会有人以此来弹劾他。 她总觉得,阿翁是知道自己的死因的,但是无法避免。 “茜茜?”定国公叫她。 楚言回神:“阿翁有什么吩咐?” “我说让你带你表妹去休息一下,午时开饭再过来。”定国公摇头道,孙女近来思虑的比以前多的太多了,像以前那样天真无邪多好。 楚言带着杜婉宜去沁雪院,西厢房的布置是她按照自己前世在赵家的喜好安排的,浅紫色的水晶流苏幔帐,看着安静又不会显得清冷,茶具是八棱海棠的花纹,博山炉里的熏香用的是苏合香和檀香,妆奁里的首饰也是精致的玉制品居多,铜镜上则是空谷幽兰。 “若是哪里有不合心意的可以告诉我。”楚言道。 杜婉宜摇头,声音依旧轻轻地:“表姐有心了,这屋子很精细,二娘能看得出来表姐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的。二娘很喜欢。” 楚言看着她道:“你我小时候见面太少,你的性子我记得不太清了,总归你要在这里住一段颇长的时间,以后慢慢按着你自己的喜好来布置即可。” 大概是听出了楚言的真心,杜婉宜浅浅的笑道:“表姐的话妹妹记住了,日后若有需要,一定不与姐姐客气。” 楚言也笑了,又见从她进府来身边没有带婢女,连包裹都是自己挎着的,便指了青婷,让青婷先来服侍她。 回到正屋时,定国公和杜安仲相谈甚欢,楚言看着阿翁溢于言表的喜悦神色,既欣慰又哀伤,她贪心的想,若是她能生在父亲病逝前那该多好,她就可以避免楚家的悲凉。 “虽是读书人,但也壮实。”定国公说着拍了拍杜安仲的肩膀,看得出来还挺用力的。 杜安仲道:“自圣上以来,大周尚武,小生也有学习骑术剑术,等日后,还请太公指点一番。” 定国公朗声笑道:“好啊!让我好好看看杜使君教出来的儿子水平怎样?”他看到自家孙女后,又带着得意炫耀的说,“我家茜茜的骑术可不输男儿,到时候你二人比试比试,看看谁更胜一筹!”完全不认为宝贝孙女会输。 说到这个,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去校场骑马了,肯定生疏了,她在赵家后宅里,周氏不喜欢她这好动的性子,即便江王有约,她也没去骑过马,更不用说箭术了。 饭桌上难得热闹,杜安仲虽然看起来有些寡言的样子,但实际上很健谈,不会冷场,楚言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小时候他似乎是个很恶劣的人,总是惹人头疼,杜婉宜也比印象中开朗一些。 “近来府中有一些事,等处理完后,我再跟章祭酒说一声,让你进国子监读书。”定国公道。 杜安仲自然也知道那萧大郎一事,原本还有担忧,谁知到了府里,似乎没有一个人把这儿当做一回事,一点紧张愁云的气氛都没有,他顿了一下,道:“多谢太公安排,只是,小生有个不情之请。” “哦?你说。” “小生想进丽正书院。”他说完,楚言和定国公都颇感惊讶的看向他。 国子监和丽正书院都是东都有名的学府,但是京城学子首先的都是国子监,倒不是因为丽正书院不好,而是丽正书院在皇宫里,非一般身份的人能入。当然他是可以进去的,凭着圣上对杜贵妃的宠爱,进丽正书院倒是没问题。 “好啊!”定国公点头,先前不提丽正书院,就是担心他和他父亲一样的倔强性子,不肯因为杜贵妃的关系而通门路,现在看来这个孩子倒知变通。 只不过,他提到丽正书院,楚言脑中就闪过了那个清飒身影抱着一只橘猫的样子,嘴角微扬,下次去登云阁的话,带着些什么呢? 次日一大早,楚言带着杜婉宜在府里四处游走,顺便给介绍府里的布局,她说:“原本我打算等你来了京城,带你到南市和北市去玩,但是要等一等了,这个月怕是不能了,等下个月也恰逢端午,集市上会更热闹的。” “全听姐姐的安排,只是二娘担心会给姐姐和太公添麻烦。”杜婉宜说着,眉头又蹙了起来。 楚言拍拍她的手道:“放心吧!阿翁会做好安排的。再说这里是京城,白家人也不敢随意生事。”他们敢在城外动手,不代表在京城内就敢。 杜婉宜点点头,自从年初十五那夜,她在花灯节上被白宗佑看上就一直不得安宁,总是备受骚扰,白家人明知道杜贵妃是他们的姑母却仍肆无忌惮,还说如此联姻岂不更好,当真是欺人太甚。 待走到后院,定国公在石桌旁,正看着夏来和杜安仲切磋比试,两人都穿着短打,交手之间分毫不让。定国公不时指点一二,他不是只教一个人,而是看哪个人吃了败招就告诉他该怎么做。 夏来和杜安仲都有些累了,但定国公兴致颇高,他二人不好就此收手,只得配合。 楚言无奈摇头,难得来个小辈还不忘折腾人家。再看着祖父脸上乐滋滋的笑容,她的目光温暖起来,昨夜她没怎么睡着,因为现在的事情和前世的不一样了,而且若她一直改变她知道的那些事情,那么未来也会变成未知,她想来想去,还是尽早把自己的秘密告诉祖父吧!自己这半吊子的处事能力肯定不如阿翁。 国公府的碧湖旁,八角屋檐凉亭里,楚言正襟危坐,神色严肃认真,又有些紧张:“阿翁,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定国公看向四周,府里的小湖风景很好,视野开阔,只要有人接近,就能清楚的看见,如此也不会被人听了去。 这么精心选择的地方,足见他这孙女说的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也端坐着,腰背绷紧,挺拔如松,一如年轻时在军营里的坐姿,双目如炬,严肃的好似大敌当前一般搞笑。 楚言对着阿翁这副模样居然无话可说了,她耷拉下头,双肩也塌了下去,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 定国公奇了,问道:“怎么不说了?” 楚言眉头一跳,迅速恢复正常,抬起头认真道:“阿翁,我已经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修改内容) 她开了一个烂头, 注定要接受定国公怔愕之后的一个大白眼。天知道她原本想的不是这个, 但被阿翁那么一逗,她就说了这样不适合作为谈话开头的话。 对面的定国公看着茶壶里的水滚了,便闲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也给犯傻的孙女倒了一杯,亏他一本正经的等着孙女“很重要”的话。 “喝杯茶, 清醒清醒。”他语重心长的说。 楚言看着冒着热气的茶碗良久无言, 即便她说的没头没脑,但阿翁的反应要不要这么的鄙视她。 “阿翁, 接下来我说的可能比较惊世骇俗, 您听了千万不要太过震惊。”楚言给他做好心理准备。 定国公啜了口茶, 心想, 还能是什么?难道要说他也死了? “阿翁, 您在我的前世里也已经”她一想到这个仍旧难过, 声音沉重下来,“您也过世了。” 看吧!他就知道他孙女会说这个,一脸“我听你认真胡说八道”的表情,配合道:“所以呢?” 不相信是本能反应,楚言忽视阿翁脸上的表情,道:“我知道您不信,但是阿翁, 孙女是又活了一次, 而您, ”她顿了一下, “您是在我大婚那夜忽然暴毙的。” 定国公的手一颤,脸上的笑容微僵,他看向楚言,只见她一脸认真,眸中带着悲凉,泪光隐现,他的手颤抖起来,声音蓦地低哑:“你说什么?” “医官说您悲喜交加,又饮用了太多的酒,所以才”她咬了嘴唇,不愿回忆那夜的情景,也不愿再将那话说一遍,这么不吉利的话,她根本就不想说出来,“可我始终不信,但也无法去查什么。” 在她大婚前,阿翁把夏来和冬来都悄悄安排去了雁门郡的雁门城和崞城,他们两个文武俱佳。当时她只以为阿翁把他们调去雁门郡是为了坚守边疆防御突厥,后来才觉得不仅是如此,只怕还为了切断她调查此事的门路。 定国公意外的沉默,直到茶碗里的热茶变冷不再有热气,他不敢问,但又必需问,声音颤的厉害:“那你呢?” “孙女去山上还愿时,被人杀了。”短短一句话,她的睫毛颤了又颤,谎话说出来后却很轻松,她与赵怀瑾当在此话之后再无纠葛,所以她又笑了,看着震惊的定国公表情,眼睛明亮水润,带着三分调皮埋怨道:“阿翁,您心心念念的好孙婿可没保护好为我,我才不要他呢!” 定国公心里酸涩,看着笑容清浅的孙女,下意识的反驳:“别说胡话了,好好的” “阿翁不信?”楚言露出一抹苦笑,“在瑶光殿摔下来后,我突然发现我回到了十四岁这年,恍如做梦,直到亲眼所见阿翁健健康康的,才敢相信。阿翁,我死时才十九岁,上清宫里,被一个蒙面人一剑刺入心口。” 定国公双目睁大,万想不到孙女居然会被人残忍杀害,他全身颤抖起来,想要再说她胡言乱语却无法开口,他甚至心生一丝退怯,许久他才找回声音:“你”却依旧不知该说什么。 “阿翁相信茜茜说的吗?或者认为人能重活一次是无稽之谈?” 定国公嘴唇微动,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楚言垂下了眼:“阿翁瞒了茜茜太多的事情,我一直都在迷雾当中,想得多否定的也多,也越来越肯定,阿翁,您是不是知道,您会在我成亲时”她闭了眼睛,“是不是也知道是谁加害于您的?” 虽是问话,但也是肯定。 定国公面上抽搐,转头看向亭外波光潋滟的湖面,闪耀的光芒刺的他眼睛有些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忍住酸涩凄楚,却仍是露出了一抹凄凉的笑意:“傻孩子,阿翁怎么会毁了你的婚礼呢?我怎么会在你大婚当天死呢?” “所以,您并没有料到会突然出事?”楚言急问,她也相信阿翁即便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有不可违抗之事,也不会选择在她成亲那天,因为这样的话,她就坐实了民间她克六亲的话,阿翁怎么会这么对她呢? 定国公面露无力,一向清明有力的眼睛也浑浊起来,他长叹一声,道:“原本楚家可安然无事,只是四年前我锋芒太露,难免不被人防备。” 四年前,太子与二皇子造反,他带兵进宫,拿下了造反的两位皇子,之后圣上对他便不无防备。只因他没有兵权,仅仅是凭他定国公一人的威信c楚家两代的忠心,便调动了驻京的南衙屯卫军进宫解救了圣上,这样的威名哪个皇帝不会顾疑猜忌?可圣上是明君,他虽然不放心,但又不得不嘉奖于定国公。 当年赵九翎接到消息来找他时,他有过犹豫,也知道依圣上的性子事后会怎么猜疑,但最终他还是决定进宫营救圣上,他始终是忠于大周的将臣。 楚言泪光闪烁,她就知道是如此,不然还有谁能压下此事?给了一个酗酒猝死的草草说法。可恨阿翁一生戎马,却落了个那样可笑的下场,不得安享晚年。 定国公看她悬泪欲泣的样子,眼中满是溺爱,他想问她疼不疼,却又问不出口,只觉胸口闷的难受,根本不敢想一下孙女倒在血泊里的模样,他露出一丝慈爱的笑,轻声道:“难怪你近来这般爱哭,性情大变,我还以为你真是摔坏了头脑呢!” “阿翁相信我说的了?”一缕泪水从她的眼眶溢出,她赶紧拭去,不想让阿翁太过伤感。 定国公心里仍处于惊涛骇浪之中,事实上他确实有想过等孙女婚事一了,看到他的重孙出生之后选择“病逝”,以免圣上太过忌惮可以空口调兵的楚家和文臣之首的赵家的联姻。若不是圣上对赵九翎放心,这门婚事不可能在他活着的时候订下,而订下之后他自然加快了死亡的步伐,只是,若茜茜所言是真,他真的没想到圣上会那么等不及。 “你不会骗我的,不是吗?”何况是这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当然。”她定定的说,接着又问,“所以您也知道有人一直想加害于我是不是?为什么您说只有赵怀瑾才能护得了我?” 如果太后没仙逝,她首先怀疑的就是太后,因为太后一直不想她嫁给赵怀瑾。可是又说不通,她与赵怀瑾和离,太后是乐见其成的,指不定会因此喜欢她呢!她把自己先前猜测的打压赵九翎的想法与阿翁说了,谁知阿翁一口认同,倒是让她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您还想瞒着我吗?”楚言有些生气,究竟是什么事要瞒着她?总不会她不是亲生的吧! “你别胡思乱想,”定国公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的什么,白了她一眼,“我有什么瞒着你的?且不说定国公府和关内侯的偌大家产,若我有不测,你一个孩子我怎么放的下心?自然要找一个有实力的人,能护着你也能护着我的曾祖孙。” 楚言才不会相信,哪有那么简单,她要是死了,两个爵位自然都会被除了,那些家产肯定也被收回,难不成圣上想收回楚家的爵位财产?重要的是,她一个孤女,没道理能威胁到谁,她所能想的就是情杀了,但又觉得不可能。 她正想着这些事,不妨定国公咳了一下,面上忽然带着不好意,虽然与孙女向来亲近,但问起这样的事,他仍旧老脸一红:“那个二郎对你可好?你和二郎可有孩子?” 楚言睫毛微颤,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道:“就知道阿翁最关心的是这个。” “阿翁最关心的当然是你过得好不好了。”定国公难得带了点忐忑不安,已经听到了最不好的事情,但还是再怕听到她过得不开心。 楚言知道他担心这个,她已经死于非命了,不能让阿翁知道她过得很不好。 “他和现在一样,虽然挺敬重我的,但还是有些冷淡,”楚言不想把赵怀瑾说的太好,免得阿翁还要促成她跟赵怀瑾的婚事,“两个孩子都很健康,只可惜茜茜没能陪着他们长大。” “两个孩子?”定国公眼睛发亮,“长得像你吗?是不是也特别漂亮,毕竟二郎也相貌堂堂呀!” “长子像我,次子像他,我一直都觉得他们反了,次子像我才是嘛~他将来可是要继承关内侯的。”她早就想好了说法,还露出不开心的表情。 定国公笑她傻:“像谁都一样,二郎性子确实有些冷淡,但他心里还是念着你的,夫妻间相处最重要的就是尊重,这样才能长久。” “不要,”楚言嘟了嘴,“一直听阿翁说父母有多恩爱,我也要像他们才是,重生这一次,我要找个经常逗我开心的夫君,才不要冷冷淡淡的。” “你呀!”定国公无奈摇头,又笑话她,“难怪你突然就不理二郎了,原来是嫌他对你冷淡,哈哈哈~” 看着阿翁完全不把这当回事的样子,她更无奈,她与赵怀瑾牵扯太深,杜家兄妹见她对赵怀瑾客气的样子都感到惊讶,可见,全大周的人都认为他们是一对的。所以,她在牡丹宴上做的事都是白费吗?太后还不放心? “阿翁,我打算把证据秘密的交给大理寺少卿李少卿,以他的性格肯定是私下觐见圣上,如此圣上虽然会压下,但对吴王必定猜忌,您同意吗?”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儿子心思太重,手段卑鄙。 定国公收起“春心荡漾”,却是道:“为何不给黄少卿,让他当庭揭发吴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三十章 楚言不解, 当庭指正吴王,那可是有辱皇家颜面的, 圣上必会龙颜大怒, 即便先祖有“不得擅杀谏官”的禁令, 也保不得黄少卿能平安无事。 定国公笑:“当然不是去说吴王命人杀的人。” 楚言立时明白,吴王身边有个幕僚, 叫潘雍, 此人小有谋略,口才了得, 因此是吴王的心腹, 但心术不正,打着吴王的名号私下可没少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指证吴王杀人不可,只能是吴王用人不识,差点被利用。但是此事的真正缘由到底是何?大家都是老江湖的, 心知肚明, 替罪羊的事谁也不会拆穿。 黄少卿身兼谏官右拾遗一职,其人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平时不爱出风头,但是每每圣上皇子有出格之举,他都是第一个谏议的, 先前鄂王一事, 也是他上谏将鄂王关禁闭的。这事由他出面, 最好不过。如此吴王必受打击, 也不会牵扯到江王和魏王,至多是被数落一顿。 “茜茜果然还是差很多。”楚言有些低落。 “有些事你不能去做,又不能老是麻烦江王,我就不一样了,”他先前没有让她调用府里的人,自己也没插手,只认为她是在胡闹。孙女这头脑不算笨,就是遇见了喜欢的人后就变得格外笨了,笨也好无忧无虑,他心里矛盾的很,“那个扔你茶碗的人,倒是帮了大忙。” 楚言微顿:“是。”那只正中她头的那只茶碗,帮她也洗脱了嫌疑。 定国公反手捶了捶脖颈,年级大了,坐的久脖子就不舒服,但是再不中用他也不能一直置身事外了,这几年来他闲居家中不问外事,原以为可消除一些圣上的猜忌,谁知事情的发展远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余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孙女过得平安无忧,但她并没有被保护好,而那些隐秘的缘由,他即便知道了孙女死于非命却也不能说出来,还是靠自己保护自己的宝贝孙女吧! “这些事你不必再管,阿翁还在,怎么能让你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他望向亭外,日头渐斜,湖面的波光闪耀的没那么刺眼了,显得温和柔美,“等此事一了,你就跟我一道去一趟仁和坊,想必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楚言欣喜,连连点头:“是,楚七郎是真的敬重阿翁。” “楚七郎?”定国公没多大印象,只知道他才十五岁,“你很了解他?” 楚言摇头:“也不算多了解,但是前世您之后,那边的楚家只有他在忌日的时候去”这句话说出来都像是诅咒阿翁一样。 定国公明白,皱眉思索道:“既然你认定他,我再去让人打探一下。” 上辈子楚言每至节日忌日都会去拜祭定国公,而每次她到的时候,都发现有人已经来过了,但一直不知道是谁。有一次她先于赵怀瑾出发去的很早,才与已经祭拜过阿翁的楚七郎迎面碰到,那时候她在车上,楚七郎只身骑马而过。这个人是故意与她避开的,并不想让她知道,而且为了瞒着,他每次都是在离阿翁陵墓颇远的祭拜,所以守陵的下人没有见到过他。 准备回堂屋前,定国公忽然道:“茜茜,爵位并不重要,你过得开心方是阿翁最想看到的。” 楚言心里一颤,说不出话。 定国公看她的眼神有些悲哀和怜惜:“你呀!太看重爵位了,这是执念。既然老天开眼,让你重活一次,这个就放下吧!” 她这般看重爵位,只因她自己也在恨自己不是男子。定国公几不可微的叹喟,他没有在她面前说什么,府里的下人也不敢说什么,但不代表外面的人不会嘴碎的说什么。那么风言风语,她必然会听到。 “我怎么能放的下?这是阿翁和父亲辛苦得来的,我怎么可能放下!”楚言有些激动。 “傻孩子,我和你父亲最大的荣誉又不是这些个爵位,”定国公失笑,目光渐渐幽远,“我们最大的荣誉是在西北击败了百年外敌突厥,天降神将,楚家一门。这些才是武将留在青史上最重要c不可磨灭的功劳,无论多少年后,百姓提到咱们楚家不是说咱们楚家做了国公做了侯爵,而是守卫边疆驱逐外敌的种种事迹,这才是楚家最大的荣誉。” 楚言怔住,抬头看到祖父站的笔挺,巍然如山,那种由内而外的自豪傲骨侵染了四周,武将的荣誉?金戈铁马,马革盛尸,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她忽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铺天盖地而来的羞愧令她抬不起头。 定国公没有哄她,只是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睿智的眼睛里满是悲凉,“郡主明河所出次子可继承关内侯一爵”这句话是圣上亲口许诺,但它就像是一个魔咒一般,从小就缠绕着她,爵位爵位爵位孙女还小的时候他只认为她听不懂这些,谁知潜移默化,久而久之她便将爵位放在了第一位,忽略了太多,而他确实不会教导女孩,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他忽然记起她小时候听到别人议论孩子的事,回来之后,她就问:“为什么他们都看中长子?次子才重要嘛!” 为什么? “因为次子要继承关内侯呀!”她理所当然。 当时只觉她是童言天真,后来才知这就是她的认知,她被大人们的话深深影响。不少人都说他没教好孙女,才会让孙女对赵怀瑾纠缠不休,可没有人知道,他觉得这样很好,能让孙女不再纠结于爵位一事,有自己的追求才是好的。 好好想想吧!这世间有几人的命能重来一次?既然有幸,就得好好把握。他走出了湖心亭,其实孙女把这些告诉他,他也是重生了一次。他曾以为赵怀瑾是孙女最佳的良配,而孙女又正好倾心于他,但是他摇摇头,恐怕一切并不如他所想,不然区区冷淡怎么会是她这辈子不愿再嫁给赵怀瑾的原因?他的眼神渐渐冷厉,这次绝对要让茜茜过得如意。 楚言掩面哭泣,她确实忘了根本,忘了楚家真正的荣誉是什么!她从小到大最看重的就是爵位,前世死前最不甘心的亦是这个,所以她才会想着随便找个寒门入赘就是,阿翁她着实辜负了阿翁的期望。 夕阳渐渐沉下,她终于止住眼泪,去找巾帕清理,谁知没有身上并没有带,正抬手欲用衣袖擦拭时一方巾帕递在了她眼前,她微愣,抬起头,杜安仲并没有看她,他看着不远处的竹子,秉守非礼勿视。 楚言接过,哑声道了句谢:“多谢表哥。” 杜安仲“嗯”了一声,走出了亭子站在桥上等候。 楚言收拾好后走出去,又对他谢了一次。 “先前在园外遇见了太公,你的婢女不在这里。”他解释。 “麻烦表哥了。”她没有担心他是否听见什么,湖心亭离岸边那么远,他能听见什么?若是他在附近的话,阿翁早就能察觉到。 “表妹哪需客气?”他说。 楚言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会称自己为郡主,毕竟一看就是那种极守规矩的人,谁知第一面就是表妹。前世他进京赴考,只来家里拜访过几次,吃住都住在酒楼,而且后来也没有做京官。那时他就是称她为郡主。 不过,她确实不太喜欢所有人都叫她郡主,所以阮珩和鄂王江王才会都叫她的小名,依阮珩的说法,她出嫁后他们就叫不得“茜茜”这个乳名了,现在得多叫叫。 “明日表哥和表妹需进宫一趟,去见一见姨母,她很想念你们。”楚言道。 “圣上恩准了?”杜安仲侧头垂眸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眶还有些红,湿润朦胧的。 “嗯,说不定明日圣上也会在。”原本昨天就该去的,但太后微恙,便缓了一天。 晚饭后,楚言和杜婉宜说了进宫的事宜,杜婉宜一一记下,末了问:“姐姐不去吗?” “我有些不舒服,不能陪你去了。”楚言歉然。 “身体重要,姐姐不必担心,我会小心谨慎的。”她看楚言的样子,像是哭过。 楚言点头,她确实并不太舒服,还有事情要好好想一想,阿翁瞒着她的到底是什么?她死的莫名其妙却还要瞒她,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个所以然,一夜也没睡好。 次日,为了遮住略显疲态的脸色,楚言让青婷给她好好的收拾了妆面,出去时杜婉宜已经在等她了。 楚言上下看了她的衣裳,紫色的交颈襦衣,浅黄色的石榴裙,外面是一件淡紫色的素纱绣花大袖衫,清新得体。 “很漂亮。”楚言夸道,表妹应该是随舅母的长相,而杜安仲应该是像舅父,面容与她还有些相似之处。 杜婉宜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瞧见她的衣着,问道:“姐姐要出门?” “我觉得身体好了许多,便打算随你们一起进宫。”人住在定国公府上,她不去的话,礼数上说不过去。 “姐姐没问题吗?”杜婉宜有些担忧,昨日见她面色很差,精神看起来也不好。 楚言拉着她往堂屋里去,边走边道:“没事,一夜之后元气满满。” 定国公看到活蹦乱跳的孙女,点点头道:“快来用饭吧!早点进宫。” 过星津桥前,春来及时的送来了小梨糕,楚言一大早就让他去买了,这次不方便去登云阁,只能让人把小梨糕送去了,她特地买了两份,一大份一小份。 杜婉宜见她嘴角微露笑意,那笑容还有些捉弄人的意味,再看到她手中的两份糕点,心里有些疑惑,送给谁的? 进入皇宫,经过夹道时,楚言对着前面的人道:“表哥,这里面就是丽正书院了。” 杜安仲和杜婉宜都往里面看去,翠郁的树叶后面是一个两层的阁楼,看起来不算大。 “书院是看不到,这个阁楼是登云阁,是今年新任写经使的宫经使任职之地。”她解释着看到了二楼大开着的窗户,里面黑黢黢的看不到什么。 “写经使?”杜安仲重复了一下,“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兰台燕郎?” “嗯。” “京城中少年有成者,果然层出不穷,日后若有机会,还请他指点一二。”他说,语气倒不像是客套。 楚言笑了一下,那个人并不是喜欢与人打交道的人,虽然看起来挺平和的一个郎君。她叫了一个宦官,让他把小梨糕送去登云阁。 “姐姐和这位写经使很熟?”杜婉宜问,前面的杜安仲也不经意似得微侧了头。 楚言被问的一愣,不禁又看向阁楼,里面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熟吗?她回头,轻笑道:“算是熟人吧!” 算是?杜婉宜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这个说法挺模糊的。 到了徽猷殿里,杜贵妃早就等不及了,见他们三人进来就顾不得礼仪的直接走向他们,看着已经长大的侄子和侄女泫然泪下,哽咽道:“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我都要不认出你们了!” 杜安仲也微显激动,道:“安仲和妹妹都很想念姑母,姑母还是和安仲幼时记忆中的一样,端淑娴慧。” “姑母”杜婉宜眼睛微红,说不出话,在家里时她经常听父亲提起两位姑母,只可惜如今三兄妹再也不能团聚。 杜贵妃抚摸着她的脸,不住的点头道:“好好,快进来坐下。” 楚言听着他们交谈,时而附和几句。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圣上过来了,简单的说了几句后,他看向楚言,道:“那日在柳家酒楼袭击你的人,至今都没有消息,这人倒是大胆。” “此等小事哪需圣上记挂?”楚言微蹙眉道,“祖父的事情才令明河担心。” 圣上无奈摇头:“你放心,朕答应过的事不会食言,只是你在柳家酒楼大放光彩令我吃惊,楚将军的女儿也不输他呀!” “明河哪能跟先父比?圣上此言让明河大感厚颜。”楚言微赧。 “哈哈~”圣上笑了笑,话一转,问道:“听闻前天定国公派了部曲出城?是怎么了?” 楚言低首回道:“此事隐瞒了贵妃,还请圣上降罪。” 圣上摆手笑道:“我只是问问,你不必紧张,那天恰逢大郎和二娘进京,我是担心他们。” 杜贵妃疑惑的往他们三人身上看了一圈,急道:“怎么回事?可是发生了什么?” “回禀圣上贵妃,此事还是由微臣道明。”杜安仲便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圣上,这事瞒不住,只隐去了吕家,说不知道白家依靠是谁。 高公公就在这里,哪好说是吕家呢?他虽然深得圣心,但并不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人,而且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吕家与白宗祐一事,他指不定都不知道,圣上要查那就去查,不查的话,他们私下与高公公解决便是。 “混账!”圣上呵斥道,“朕倒要看看,谁这么嚣张!” 圣上是真的恼怒了,杜贵妃可是他最宠爱的妃子,那些人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肆意妄为,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楚言微不可察的朝圣上身后的高公公扫了一眼,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姨母更受宠,还是这位跟随了圣上三十六年的高公公更胜一筹?圣上最喜欢能言善道之人,高公公能跟在圣上身边这么久,还让圣上给他娶了正四品官员之女,可见最了解圣上的就是他了,否则圣上怎么会关心到要给他娶妻的地步? 回去的路上,楚言想着还是得告诉高公公,不然就等于结了仇。阿翁应该派人去告知了吧! 楚言望向登云阁,他应该已经吃了小梨糕吧!回来的路背向登云阁的窗户,杜婉宜在她身边坐着,她不好扭头去看,继而想反正也不到。 她没有回头看,所以不知道宫阑夕正抱着猫站在窗前看着她,帷幔后的倩丽身影朦胧不清,但一看便知是她。 襄城公主走到楼下便看到他站在窗前,正欲对他摆手,却发现他的眼睛凝视着一墙之隔的宫道,嘴角的笑意虽然淡的几乎看不出来,但桃花眼中灿烂绚丽,几欲迷乱人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三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楚言也不知该说什么, 抬眼就看到对面的一个黄衣少年对她挤眉弄眼的, 见她看过来顿时笑开了,用口型说了“你没事吧”四个字。 楚言微微扬了眉, 摇摇头表示没事, 心里却想这小子居然回来了?怎么不见魏王和江王。 高处的杜贵妃见到他们眉来眼去的, 无奈的轻轻摇头,昨儿十五郎回来一听说楚言前些日子出了事, 顿时大呼小叫的就想去找楚言,好不容易才被她劝住。 十五郎并非杜贵妃的亲生儿子,因为她一直无子, 圣上便把生母早逝的十五皇子认在她的膝下, 封为鄂王。 圣上处理政务没有过来, 只让高公公过来通传一声。 “今日风和日丽, 我却让你们这些小辈来陪我这个老婆子, 不会在心里埋怨我吧!”太后扬声笑道。 杜贵妃也跟着笑道:“殿下是越来越爱开玩笑了,陶光园集天下牡丹所有品种, 有谁不想来看一看奇珍异品?是您心慈设了这宴, 他们才能一睹风采, 谢恩都来不及, 又怎么会有怨言?” “尤其今年那黑花魁终于开花了, 大家都等着一睹这稀世珍品呢!”韦贤妃接过话说。 “可惜四郎c五郎和七郎都没回来, 也不知能不能在花期结束前赶回来。”太后面露惋惜。 “阿婆放心, 兄长们大概在二十五日就回来了, 还是能看到牡丹的。”鄂王信誓旦旦的说。 听到他说话, 太后毫不留情的笑骂道:“你是惹了什么事,被他们提前赶回来了吧!说来让阿婆听听。” 鄂王面上一红,反驳道:“才没有,阿婆可不要听兄长们诋毁我,都是他们看我年龄小,欺负我!尤其是七哥!” 众人听到他幼稚的话,都忍俊不禁,鄂王都十四岁了,还像个孩子。 “哈哈,听你的我就要冤枉他们了!”太后才不信他的胡说八道,“你不说,等四郎他们回来还不会说?” 鄂王还想控诉,碍于这么人在场,只得闷闷的憋着,鼓着嘴活像一只包子。 太后逗完了他,问阮淑妃:“牡丹都已经采好了吗?” 阮淑妃道:“回殿下,已经准备稳妥。” “那开始吧!” 丝乐声响起,周尚宫和乔尚仪分别领着宫婢们走到宴席中,让众人一一挑选酒杯,每只酒杯脚底都粘有比较常用的字,第一个人随便念一句,若其他人的字含在该句中,则需要接着作诗,若念的诗词中没有酒杯脚下的字,视为获胜,由太后赏花。 去年是赵怀瑾胜出,太后赏了姚黄,圣上怜惜楚言,把原本要给赵家长媳郭氏的魏紫给了她,现今郭氏有孕在身,没有出宴。 去年的情况大家也都想到了,不禁往赵怀瑾和楚言之间逡巡了一圈,发觉赵怀瑾不看楚言也就罢了,那叫有礼数,明河郡主却也低头看着酒杯上的字蹙眉思索,没有看赵怀瑾那就奇怪了,她用得着想吗?反正今年也没人敢要魏紫,谁要了这花,就是跟圣上作对。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的确依然得到了魏紫,但是这辈子注定不一样,可是她遇到了难题,因为她挑的这只酒杯上,居然是瑾字! 阮淑妃已经起了头。瑾字在诗词中用的不多,可她偏偏抽到此字,只怕一定有人会念到。 普安公主瞥了眼下方的楚言,她抽到的字是“乔”,这么好的安排,能羞辱楚言再好不过了。 “可怜才子如公瑾,未有佳人敌小乔。”这两句诗落下,满堂一时安静,明摆着说楚言配不上赵怀瑾,也只有圣上的女儿才敢这么做了。 赵怀瑾置于膝盖上的手微收,垂了垂眼睛后,才如大家一样看向楚言,平淡的眸子里神色莫辨。 普安公主见赵怀瑾没看她,而是看着楚言,心里愤恨,楚言好手段,不要脸的说了那话,成功的让人把她与青郎联系在了一起。 整个大周,提起赵怀瑾,必有楚言;提及楚家,必是楚言的豪言,必有宪台青郎的名。 楚言有准备应付太后的试探,只是未曾想到太后会这么直接,也是,她当初的豪言壮举不也是直来直往? 她将酒杯递给宫婢,宫婢拿过酒杯,扬声道:“明河郡主是‘瑾’字。” 这若是街坊间早就炸开了,可偏偏是皇宫里的宴会,众人不得不忍住想要讨论的,又摆好心态看好戏。 太后笑容端庄慈爱,目中又有纵容,仿佛由着楚言说什么都好。 阮淑妃面色平静,她明明让人将“瑾”字的酒杯拿走了。 杜贵妃不易察觉的微蹙了眉,又恢复平静,太后是想确定楚言的变化,所以试探吗? 楚言看向普安公主,笑容清浅,目光微定,道:“旧日郎君旧美人,浮云飞鸟两相忘。” 满席寂静,众人愕然的看着楚言,随后又齐齐的看向赵怀瑾,普安公主意有所指的话,明河郡主应该也不是随意回的,只是诗中的意思大大出人意料。 只有阮珍一直盯着楚言,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楚言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她可是巴不得见人就宣布主权的,这种把人往外推的话,她昏头了吧!东都连璧c宪台青郎,有多少人觊觎啊!所以当年她才会先下手为强。 赵怀瑾面色不动,只抬手将酒杯递给宫婢,宫婢接过,道:“赵御史的字是“忘”。” 这还真是有趣。阮珩举杯饮酒,饶是知道了楚言的变化,他现在仍是惊讶,委实不敢相信,那丫头居然真的想要跟赵二泾渭分明。 不过自称美人,还真是招人嫉妒呀! 普安公主的脸都黑了,楚言当真不要脸,哪有说自己是美人的!虽然她长得确实漂亮,更可气的是赵怀瑾居然接到了她的诗。 只见赵怀瑾也没过多思考,平冷的声音清晰道:“歌舞留春春似海,美人颜色正如花。” 青郎到底是青郎,总是顾着明河郡主的颜面,再看楚言,只见她似乎是在出神,并没有其他的反应,也是怪了,不应该是欣喜雀跃吗?赵怀瑾可是在夸她呢! 太后看了一眼杜贵妃,杜贵妃赶紧低下头,她也疑惑呢!不过与赵怀瑾撇开关系的话,太后也就不用暗里对付茜茜了。 诗词还在接下去,这一抹风波却让人希望游戏快些结束,聚在一起好好谈论明河郡主与宪台青郎的二三事。 楚言是出神了,这句诗,上辈子她在他的书房里见过,是在一个春日的午后他放在书桌上的,刻着竹枝的墨玉镇纸压着凝霜纸,一只蝴蝶栖息在笔架上,阳光从窗外投照着清隽有力的字,让她既感温暖又生出一丝酸楚,也不知是谁在他眼中颜色正好c丽如娇花。 最后胜出的人是襄城公主,以一句“连璧本难双,今朝有二郎”结束,太后赏了她一朵御衣黄。 “明河,过来选一个?”太后向她招手问道。 楚言上前跪于太后膝下,道:“回殿下,玉楼春似雪如玉,洁白无瑕,明河念了许久了。” 太后面露讶异,道:“这千层魏紫我都给你留着了,你是怎么竟然不喜欢了?” 楚言俯首道:“明河从小就听人说,魏紫值千金,圣上去年赏给明河时,明河就觉得贵重了,不小心弄落了一片花瓣都心疼的紧,今次担心自己再粗心大意,殿下不如将此物赐给心思敏捷之人,方不负殿下美意。” 太后听罢,笑道:“不过是一朵花而已,既如此,周尚宫,把玉楼春给我。” 周尚宫把白色的牡丹呈上,太后接过,竟是亲自给她戴上了,又打量了许久,不住的点头道:“人比花娇c比花艳,茜茜玉质仙姿,只怕那牡丹仙子也要羞让三分了。” 楚言露出一抹羞意,带着一分娇怨道:“阿奴哪敢跟天上的仙子比?殿下就爱拿阿奴说笑,以后阿奴就要遮着脸出门了。” “为何?”太后惊奇。 “省得被牡丹仙子追问哪里比得上她了。” “哈哈~”太后朗声大笑,“有朕护着,看那牡丹仙子敢不敢来。” 杜贵妃看着其乐融融的二人,心里并不好受,能与自己爱慕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多么难得幸运的事,这世间有太多人注定离伤。 楚言走回席位,看到周氏正审视着她,与别人的惊讶不同,她的眼中多有怀疑,更多的是防备。 楚言客气有礼的对她轻笑一下,坐回席位。 今次的牡丹宴注定不同以往,因为太后把魏紫赏赐给了阮珍。 阮珍一脸迷茫的被周尚宫把魏紫戴到头上,愣愣的看着阮淑妃,阮淑妃只对她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其他表示。难怪一定要让她回来主持宴会,她是知道,太后一直想把自己的侄女跟赵怀瑾凑成一对的。 兴许理解大家早就按耐不住想要议论的心情,太后在赏完牡丹之后,就让大家各自赏花去,自己则进了四香阁里休息。 楚言带着青婷默不作声的离去,只是走到小路上觉得有一道清冽的视线注视着她,她脚步犹豫一下,转弯时往那处望去,只见赵怀瑾正穿过人群看着她,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眼神略有不同。 楚言心里微缩,未有深究就匆匆隐入花丛中,她自始至终都不知赵怀瑾心里所想所思的到底是什么,四年的猜测让她疲惫不堪,也不知上辈子未曾知道的事情,这辈子能否有答案? 她不应探究,却又不甘,既然娶了她,又为何置之不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三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春来, 坊门关闭前,把锦囊送去阮府,一定要亲手交给驾部员外郎阮副郎。” 青婷愣住, 阮副郎?给阮珩?这是何意? 楚言走进院里才知道定国公已经回来了, 正在堂屋里等她。她加快了脚步, 只见屋里定国公正在喝茶:“阿翁, 您不是不回来用晚饭吗?” 定国公放下茶碗, 原本微皱的眉头因为看到孙女而松开:“听秋来说太后让你进宫,我就回来了。”只是他又不能进宫, 只能在家焦急的等着。 楚言心里一暖:“阿翁是在担心我?” 定国公招手让她过去, 温声道:“我担心你身体不适,坐马车会不舒服。” “阿翁放心,我已经没事了。今日进宫不仅见了太后,还面见了圣上,二圣都很关心我。”楚言轻笑道。 定国公闻言, 看向渐渐昏暗的天空,微叹:“是我老了,这两年总是多虑,尤其是瑶光殿一事, 我总是担心再生事端。” 楚言看着祖父黯伤的神色, 鼻尖又泛起酸涩:“茜茜知道该怎么做,以后我会少进宫的。” 以前杜贵妃每个月都会召她进宫作陪, 少则一两次, 有时还会留她小住, 前几日也是她进宫陪姨母,下午被太后召去九州池观戏,才有了那件事。 普安公主会那么做是因为赵怀瑾,只要她与赵怀瑾保持距离,也就不会再有什么事,想到这里她眼皮忽的一跳,难不成上辈子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有所思,以至于青婷提醒,楚言才知道亥时已至,城门c坊门都已经关闭了,但是宫阑夕承诺她的《逍遥游》却没有送来。 “郡主,这可怎么办?”青婷担心的问。 “《逍遥游》不短,我本就觉得今天他送不来。”原本是想说让他明天给她就好,只是他已然承诺,她便没有多说什么。 “罢了,太后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当面说什么,至于心里怎么想,岂是你我能猜度的。”那篇文章的字真的很漂亮,不像抄写佛经时的工整,更加恣意豁达,潇洒畅快。 应该不给他的。楚言颇为可惜,接过青婷递来的含香茶漱口,发觉她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问:“怎么了?有事要说?” 青婷很有事要说,从昨天下午她就满腹疑窦,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郡主为什么把锦囊给阮副郎呢?” 楚言了然,放下茶碗,抬头看着她反问了句:“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青婷咬着嘴唇,想着以往郡主蛮横无理的举动,她不敢说。 楚言却笑了:“以前我遇见了类似的事情都是把物件儿扔了,今次也应该捡起来扔出去才是,对不对?” 青婷哪里能说对。 “你觉得我那么做好还是不好?”楚言又问。 青婷微微咽了口口水,她顶不准郡主是怎么了,行为举止大不如以往面对赵怀瑾时的乖张。但毕竟是从小陪伴楚言长大的,她不好说出来,却还是点了点头,当然不好,现今还没和赵家订婚呢! 楚言没有生气,她以前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过了,正是她的这些行为,赵怀瑾才厌恶她,她也是后来才幡然醒悟。她哪有什么资格去恨赵怀瑾,他不过是遵循父亲之命,不得不娶她。 只是,明明娶了她,明明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赵怀瑾却从未碰过她。她升起和离的念头后,所想的就是找个寒门嫁了得了,她只需要次子继承父亲的爵位,自己的一生会怎样,不敢再奢求。 “既然不对,我自然不会再做,不管日后我对赵御史怎样,你都不必奇怪,那些有违礼义廉耻的事,我不会再犯。”楚言淡淡的说。 青婷听到“赵御史”和“礼义廉耻”这七个字,心里一跳,嘴唇动了一下,终是没说什么,服侍着楚言歇息了。 门悄声关上,青柠看到青婷出来了,就低声问道:“怎么样?你问了没?” 青婷瞥了眼紧闭着的门缝道:“郡主对赵家二郎约莫是想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意。” “真的?”青柠难以置信,这一摔竟然大变了? 青婷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点头:“应当是的。” 青柠诧异的看她一眼,偷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的不够坚定?” 青婷心里一窘,拿手锤她,小声说:“快去睡觉!不然今夜你来守夜?” 青柠连忙躲开,掩嘴闷声笑着轻步跑了出去。 青婷脸上的燥红褪去,收拾着自己的床铺,不够坚定,自然是因为昔日郡主做的种种令人瞠目结舌c自己都应觉羞愧窘迫的事情。 其实郡主只是对赵怀瑾无理取闹了些,面对其他郎君们都是安分守礼,不多言不多语。 屋里的楚言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是啼笑皆非,谁让自己的转变太大了,祖父不问,是因为不管发生什么,孙女始终是孙女。她嘴角微弯,合上眼睡得安稳。 次日,阮珩赶着点卯的最后时分到达官署,自从昨夜进家门前收到楚言送来的锦囊,他就无语,看到这个物件就碍眼,应该给赵怀瑾才是嘛~ 他想着要不要去找赵怀瑾,走到院中就见到一顶坏了的肩舆,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回副郎,这是昨天下午明河郡主乘坐的肩舆,路上华盖意外断了,差点伤了郡主,尚辇局送来修理的。” 工匠刚说完,他的嘴角就一抽,原来是问他罪的,顿时他觉得怀里的那个小小东西如烫手山芋,好呀楚小娘子,敢情是在这里等他! 工匠看他神色古怪却没说什么,怕他责怪,便赶紧溜了。 阮珩拿出锦囊朝上丢了丢又接住,看了许久,倒是没再想去给赵怀瑾了。且看这楚小娘子又要闹什么吧! 楚言等了几天,也不见宫阑夕把《逍遥游》送来,派人打听才知道,太后又让他抄写了一批经书,都是长篇幅的佛经,而且要的时间紧,他已经连着三天都宿在登云阁了,每日都是到子时方才休息。 楚言咬了一口百花糕,香味缠绕唇齿间,久久不散。 若是要裁剪成册,抄写起来倒省事,但是太后却偏偏喜欢用卷轴,抄错一字,则需重头再写,往往都要三天才能写好一卷。 牡丹花要开了,太后大概是想把经书烧给牡丹仙子看吧!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摇着头暗骂了自己几句,又想起花开后,太后必然会邀京中的郎君娘子们入宫去陶光园赏花,她又头疼。 上辈子她说了要嫁给赵怀瑾的话后,有人当做玩笑来看,有人觉得她太不矜持,更多的人叹定国公没有把孙女教养好,几乎所有的贵女们都与她断绝了来往,她把自己弄得连闺友都没有了。 估计她是真的脸皮厚,上辈子没知没觉,也使得赵怀瑾被同僚调侃,被坊间百姓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她事后还沾沾自得,认为谁都不能跟她抢赵怀瑾了。如今想起过往,当真是脸上发烫,羞于见人。 既然是赏花宴,必有插花饮酒一乐。她记起了去年在牡丹花宴上做的事。 要往头上插花也不是自己折一枝好看的就能戴,得是太后所赐才能戴上。 牡丹诸多品种,以姚黄魏紫最盛,而姚黄象男,魏紫喻女,当时太后赐了赵怀瑾一朵姚黄,圣上也在场,便赐了她一朵魏紫以做相配,然后赵怀瑾对她的态度从一直的客气疏远变成了如非必要能避则避。 她长呼出一口气,总觉得那些事离得太远。 “郡主,宫里的梅司言过来了,正在堂屋里候着。”青柠进来说。 嗯?楚言诧异,梅司言?圣上有什么话要传吗? “可知是什么事?”她问。 “听春来说,梅司言带了两个匣子过来,应该是圣上赏赐的东西。” 赏赐?莫非还是因为瑶光殿的事情?圣上都已经送来不少药和补品了。 简单收拾了仪容,她到了堂屋,只见阿翁在里面坐着,却不见梅司言,有两个一多尺长的匣子在桌上放着。 “阿翁,梅司言呢?” 定国公见她来了,便道:“我说你染了风寒,让她回去了。” 楚言不解:“为何说我生病了?” 定国公摸了摸鼻子,道:“这月二十日,太后会举办牡丹宴,你就不要去了,从现在就偶感风寒,避免冲撞凤体吧!” 咦?她正有此意,没想到阿翁居然感受到了? 楚言上下打量着自家祖父,道:“阿翁怎么知道我不想去呢?” “你不想去?”定国公反倒惊到了,这下换成他打量孙女了。 祖孙俩互相对视着,一旁的锦叔忍俊不禁,忽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们这样幼稚的对峙了。 许久,定国公咳了一下,威声道:“说。” “您先说。”她不退让。 于是二人又互瞪了一会儿,定国公如往常一样先招架不住,连连感叹“眼睛大就是好呀!” 楚言目含揶揄的看着定国公,能跟祖父再这么互相硬怼,大眼瞪小眼的真好! 定国公咳嗽了一下,解释道:“我担心你绷不住,见到了赵二郎后又无理取闹,那就功亏一篑了!” “”原来阿翁知道她那曾经的做法是无理取闹,不过,追根究底原因肯定不是因为这个。楚言默了一下下,索性道:“阿翁想的很周到,茜茜,呃也是这么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赵怀瑾平时说话没有这么直接, 尤其是对着这些皇子皇孙。 吴王善武, 疏于才学,不屑附庸风雅是在一次行酒令时,圣上为了照顾他的面子说的,偏赵怀瑾在前面又加了朴实无华四字, 比直接说他胸无点墨还刺耳。 吴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哼笑一声:“青郎这话说的新颖。” 赵怀瑾没有接话, 因为殿里的人都出来了,江王走上前道:“五哥也在这里?先前为何不说一声, 大家一起上山?” 吴王的视线扫过楚言微侧的脸,对江王道:“我昨天就来了, 在这里住了一宿, 这就要下山了。” “难得大家一块碰见,五哥不多留一会儿?”江王道。 “不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们玩的尽兴。”他摆摆手,带着身后的青衣郎君往外走去。 那青衣郎君经过楚言时, 楚言抬头看向他,面相清隽, 嘴角微挑, 不是以前那个随身跟着吴王的幕僚潘雍。 李侨跑过来,拉了楚言的手, 说:“听说这里的膳房养着小兔子, 咱们去看看吧!” 楚言这一去, 阮珍和杜婉宜也是要去的,赵怀瑾默不作声的跟着,普安一看他去了,一跺脚也顾不得求签跟着去了,剩下的几人有一瞬间的停滞后,襄城道:“我和十四娘在这里求签,稍候再听法师讲些佛理,等午膳时辰到了再过去。” 江王也不打算去看兔子,便道:“刚刚方丈说后面的庭院里设了禅茶,我们去品茶,到时一块去膳房。” 膳房那里养了许多兔子,嘴巴里什么东西没有,却一直在咀嚼个不停,几只兔子的腿上还用布包扎着,上面渗有血迹。 “它们怎么受伤了?”李侨心疼的问道。 旁边带他们过来的僧人道:“这些都是在山间发现的兔子,有些是兽类所伤,有些则是被山下的猎户所伤,寺中人见了就会把他们救下来。” “小兔子这么可爱,干嘛要伤害它们。”李侨蹙着眉毛生气的说。 “昨儿晚上你来宫里,还吃了兔肉,那一盘烤兔肉,你可吃了不少。”普安拿了菜叶子丢进笼子里,漫不经心的说。 李侨一听,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豆大的眼泪啪啪的落了下来,呜咽着说:“没c没有c我才没有吃呜呜~” “别哭c别哭。”楚言赶紧拿出帕子给他擦泪,对普安的话很反感,也不看看李侨才几岁,就说这样的话伤孩子!这孩子还是她的侄儿。 阮珍不悦的看向她道:“普安公主,说话前能不能先想好?阿侨才多大?您就这样吓他?” 普安没想到李侨被这么一说就哭了,也慌了,往赵怀瑾那里瞥了一眼,发现他正拿了帕子要给楚言的样子,心里的愧疚被妒火代替,为什么楚言不理他了,他却那么关注楚言?以前不都是避之不及的吗?从山上开始就累积的妒忌憋闷让她口不择言:“不就是一群畜生,杀了吃了又怎样?长得再好看c再讨人欢心那也是畜生,你以前喜欢的鹿c小鸭子最后不都是——” “闭嘴!”楚言呵斥道,冷冷的看着她,见她一脸震惊,淡淡的对赵怀瑾说,“青郎,请带普安公主回去。” 赵怀瑾听到她的话,漆黑的眸子在她脸上停留稍许,伸手把帕子递给她。 楚言接过,没有多看他,拿着帕子给刚刚被她的那声“闭嘴”也给吓得不敢再哭了的李侨擦泪痕。 赵怀瑾的眼神沉了沉,看向普安,声音平淡:“听闻公主刚刚病愈,先前又爬了山,应该有些累了,微臣送您去休息可好?” 普安从楚言居然敢训斥她的震惊中回神,听到赵怀瑾的声音里没有生气的意味,立刻点了点头,她才不要在这里,终于可以跟青郎单独相处了。 看着他们二人走了,阮珍蹲下身揉了揉李侨的说:“刚刚你姑姑说的话都是骗你的,信她就是大笨蛋!” 李侨扔在抽涕,身子一颤一颤的,他不想做笨蛋,但还是结巴的问:“真c的?为c为什么” “因为她累了想回去休息,又想你赵二叔送她回去,所以才说了大谎话。”楚言道。 阮珍嘴角一抽,好强的因果。 “嗯?”李侨眨巴湿漉漉的大眼睛不解。 楚言见他平静了,刮了刮他的鼻子,把他拉进怀里胡乱扯了一通,把李侨绕的晕晕乎乎的,终于相信普安是骗他的了。 几个仆人搬来了桌凳,上了些茶点,楚言让僧人取出了一只小兔子给李侨抱着,没一会儿他就忘了普安的话,专心致志的都兔子玩。 那边赵怀瑾送普安去厢房,僧人在前面带路,而赵怀瑾一直离普安颇远,如果不是道路只有这么宽,恐怕他走的更靠边。 普安咬着嘴唇,垂着的眼睛斜看着赵怀瑾的步伐,心里既甜蜜又酸涩。她想了许久,终于道:“对不起。” 赵怀瑾淡淡道:“公主为何道歉?” “我我刚刚说了那样的话。”她很紧张,心跳都快了起来。 “公主毋需对微臣道歉,人都有失言之时,以后公主三思而行便可。”赵怀瑾道。 他的声音太过平淡,普安有些失落,又想起他那么关注楚言,便道:“既然明河与你划清了界限,你应该高兴才是呀!” “这些都是微臣的事。” 普安的脚步顿住,转身看着他,道:“难不成真如外面的人说的,因为她以前对你穷追不舍,忽然疏远了你,你不甘心,所以故意接近她?” 赵怀瑾终于看了她一眼,道:“微臣的事,并不需要公主知晓。” 他这般拒人千里,让普安渐渐激动:“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我那么心悦你”声音到后面低了下来,除了羞臊忸怩,甚至还有丝卑微。 赵怀瑾让僧人走的远一些,才直接了明的说:“承蒙公主厚爱,只是微臣从未想过高攀,公主也应有文武双全的驸马都尉敬之爱之,才不负公主情深。” 普安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但凡想要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的人都不会尚公主,赵怀瑾有鸿鹄之志,怎么会娶她呢?只是她一直不愿去想,让自己抱有一丝小小的期望,谁知他竟然直接打破了这丝期望。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就被赵怀瑾打断,“微臣送公主到厢房休息,公主请。” 普安的眼角含泪,见他恭敬疏离的样子握紧了拳头,不住的颤抖,她咬牙抬手狠狠的擦掉眼泪,转身闷头往前走,她是公主就不能嫁给他,楚言就可以?而且太后居然还想要撮合赵怀瑾和阮珍!身份身份!明明她才是最高贵的身份! 赵怀瑾回去时,楚言正拿了点心喂兔子,只是兔子并不吃,阮珍笑她:“你以为它是元宝啊!元宝吃的也是小梨糕,不是红豆酥。” “小梨糕挺好吃的。”楚言似乎想起那只胖猫吃梨糕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只是他看着却觉得刺眼,禁不住走上前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言脸上的笑意止住,明眸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颔首:“好。” “茜茜!”阮珍忽然拉住了她。 楚言回头,问:“怎么了?” 阮珍看了赵怀瑾一眼,拉着她去了角落里,低声道:“茜茜,不管你与赵二哥之间到底怎样,我都希望你记得你是谁,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我阿娘说,只有先爱自己,才能让别人也爱自己。” 楚言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她点点头,只回了一个“嗯”字,却承载着千金的重量。 李侨摇着菜叶子看着他们往外走去,问阮珍:“他们吵架了?” “是和解了。”她纠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三十四章 前世他就喜欢在雨中静思, 尤其是这样的大雨中, 撑着伞屹立在院中的梧桐树下, 如山岳一般不可侵犯。 大雨掩住了脚步声, 但赵怀瑾心有所感,他的身形先是几不可微的动了一下, 才缓缓转过身, 幽深的眼睛看到了三丈之外离他有些距离的楚言。 她的脸上没有笑容, 也没有惊讶,亦没有要逃开的样子,右手握着湘妃竹的伞柄,就那般在风雨中亭亭而立,如水中清莲, 被大雨肆虐冲洗, 看似娇弱却岿然不动。 赵怀瑾蓦然察觉, 她这身衣裳不是以往穿的粉色c茜色, 而是蓝色的轻雾纱大袖衫, 下面一条灰白色的齐胸百褶裙,这一身的颜色如这山雨一般微冷,她的衣袖因举着伞而滑下手臂, 露出缠绕在纤细手臂上的层层雕花金臂钏。 他微微出了神,回神就见她朝他走来, 宽广的衣袖在风中飘动着, 沾了微寒的雨珠。她在他身侧站定, 隔了一把撑开的伞的距离。谁都没有说话, 好似都在听雨滴落在伞上c叶上的声音,或轻或重。 许久,赵怀瑾终于开口,却是问:“你如何知道萧大郎杀人一事是被吴王陷害的?” 楚言愣住,委实没有想到他问的是这个,微感疑惑:“七郎告诉你的?” 赵怀瑾点头。 楚言没多在意,回道:“先前阿翁旧部萧老翁写信求助说是被冤枉的,阿翁便去查了。” “你说谎。”他的声音似雨打在叶上一般,力道有些重。 楚言再度愣住,朝他看去,他的目光坚定,不容置疑,这样的眼神让她心里微颤,好似被他看穿了一切似得,她定了定神,问道:“青郎何出此言?” “时间对不上,”他说,“萧家是三月十九日出的事,而你的信是在二十四日交给江王妃的,凭萧家的渠道,不可能在五日内就从江浙送到京城。”而且萧老翁也不可能一出事就立即写信给定国公,中间怎么可能连点过度都没有? “郡主好似一开始就知道萧大郎是被诬陷的。”他紧盯着她,隔着雨幕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 楚言震住,握着伞柄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又被他的眼睛紧锁着,这种审视猜度的意味让她不太高兴,她敛眉回视道:“你为何如此介意此事?” 赵怀瑾微顿,道:“因为这些朝政上的事,你以前从不关心。” 楚言沉默,她以前的确不关心,只一头扎在自己的一往情深中,到头来,她爱的人不爱他,自己也死的蹊跷,可如今她既然要改变未来,就必须关心这些事。 她看着伞外的雨幕道:“我想要活得清楚,活得明白,不然就会死的糊里糊涂,”而阿翁不愿意告诉她的,她自己会去寻找答案,她看向对面的人,虽然她与现在的赵怀瑾没有半点关系,也不该有一丝埋怨,但她还是看着他说了一句,“赵怀瑾,我想活得久一些。” 雨声很大,但她的声音很清楚,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经过山雨传来又似是带了寒气,冷的让人微颤,赵怀瑾看着她淡然又带着点嘲讽的神色,心绪翻涌,强忍着脱口而出的疑问,道:“我会保护你的。” “不必,”除了对他这话的一丝诧异,楚言回答的干脆利落,“这是定国公府的事,不需要赵家多管。” 一个赵家把他推得老远,他的眸子渐渐幽沉,翻腾着的心绪也静下来,微冷的声调说了五个字:“我要管,茜茜。” 比起之前的质问,“茜茜”这两个字更令楚言震惊,因为这是两辈子以来,她头一次听到赵怀瑾叫她茜茜,曾经奢而不敢求的两个字,居然在此刻听到了,他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亲人—— “你逾越了。”这几个字有迷茫在里面,有涩然夹杂其中,她说:“你不该如此,你我并无瓜葛,萧家的事也与你无关。” 这句话她说的很轻,却压的赵怀瑾喘不过气,握着伞柄的手都有些颤抖,他的声音有一丝急切:“以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自知混账不可原谅,但是我希望用余生来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 楚言疑惑的看着他,她变得和以前不一起了,赵怀瑾何尝和以前一样?此时此刻他们二人的处境反了过来,她避之不及,而他穷追不舍。如果不是和他做过四年夫妻,她当真就以为赵怀瑾有什么企图了。 不对,如今的事情改变了不少,比如这次香山寺出游,前世可是没有的,那么可不可以说,现在的赵怀瑾接近她是有企图的? 伞在她神思间微斜,冰冷的雨水飘在她的脸上让她回了神,随后自觉好笑,没必要吧!阿翁现在不一定非要她嫁给赵怀瑾了,但是并没有对赵九翎说什么,所以对赵怀瑾而言,她嫁给他兴许还是必然的。 想了这么一通,她看着赵怀瑾笑了,笑容很轻松,还很不在意的样子,道:“你可知我为何知道你会在这里吗?” 赵怀瑾沉默。 楚言并不在意,看着前方自顾自的说:“我以前很喜欢你,喜欢到以你之喜恶为我之喜恶,人人都知道我用的香和你一样,连六岁的阿侨都知道,所以你会在下雨的时候来梧桐树下,我也知道。” 赵怀瑾仍旧沉默,握着伞柄的手收紧,指节微微泛白,隐隐预知到她接下来说的并不是他想听的,因为她的声音轻松而释然。 “明知你在此我还来这里,是想跟你说明白,我虽不知你为何一改前态,但是还请青郎离明河远一些,”她这话说的慢悠悠的,极是客气又很不客气,又莫名的有点吊儿郎当的感觉,“您看,因为您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接近我,太后到现在还不放心,安排了这么一出鸿门宴,普安公主至今也视我为眼中钉。宪台青郎,我不想因你而成为众矢之的。” 赵怀瑾眼中闪过愕然,他本应因她的拒绝而难受,却被她的语气搞得不知所措,这样的楚言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话从未听过,他的心底渐渐升起一股酸涩,却也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楚言说完后很长一段时间只听到雨声,没有听到赵怀瑾的回应,她扭头看他,这张脸她很熟悉,熟悉到不需要看着他就能描绘出来,还能捏造出他从未明确表现过的喜怒哀乐。 她垂眼,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笑,随后转身欲走,只是身子刚动了一下,面前的人就靠近了她,伸手抓住了她的左手腕。 “我不想放弃,”他的气息有些沉重,声音柔缓,眼睛却不敢看她,“我想和你长久的在一起。你喜欢孩子,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孩子;你喜欢莲花,我可以为你种满荷塘;你喜欢骑马射箭,我可以陪你去校场。茜茜,给我这一次机会。” 雨水淋湿了两人露在伞外的手,楚言觉得很冷,金臂钏也显得更沉,听到他的话出了觉得古怪,还有一丝不可思议。但她不想多想,她懒得再去揣度他的心思,只道:“放开!” 赵怀瑾身体一颤,却是往前大跨一步,他的身量很高,举起的伞恰好遮住了她的伞缘,挡住了外面的大雨,低沉的声音又重又痛:“以前是我做了太多错事,才使得郡主伤心失望,还请郡主再给我一次机会,此生怀瑾定不负郡主。” 楚言觉得他这句话有些不对,却被他逼近的强烈气息弄的想不出哪里不对,她赶紧后退一步,道:“我无意与青郎纠缠不清,木兰小筑里就已经说过了,今次也只是想与你彻底说明白,你我当各自安好,才是相处之道,不然——” 她出其不意的抬脚朝他小腿上踢了一脚,赵怀瑾不备,手上的力道松了,楚言趁此机会转身跑走,仓皇的脚步溅起泥水落在灰白色的裙子上,似零星散落的暗花。 纵使现在的赵怀瑾不是前世那般的薄幸郎,但她依旧想踹他一脚,想让她阿翁揍他一顿,把那张俊美如玉的脸揍得鼻青脸肿,叫人认不出来才好! 她走的急,没有发现伞面在她跑出来时挂到了树枝,已经划破了一大块,雨水从破裂处流下来。她刚皱了眉暗道倒霉,就见前面在氤氲湿气中撑伞而来的兰台燕郎,他的身姿修长笔直,似闲庭散步一般,但在看见她时加快了脚步,绘着石峰流水的伞面遮住了她头顶上残破的上空。 “你怎么在这里?”楚言惊讶,抬头看他却被自己的伞遮住了视线。 “微臣来取玄鉴法师亲笔书写的《三藏经》。”宫阑夕说着,从她手中拿过破了的伞,不经她同意的扔到了一旁,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的一方伞下。 楚言愕然的说不出话,眼睛瞥到躺在草丛中的破伞,心里升起怪怪的感觉。 “郡主的发钗斜了。”他盯着楚言有些湿润的黑发,平淡的说。 “嗯?是吗?”楚言伸手去摸自己头上的发钗,但她又看不见,于是胡乱拨了拨。 宫阑夕嘴角微微翘起,道:“郡主若不嫌弃,让微臣来可好?” 楚言抬眼看向他,他也正注视着她,山间树下的繁华落雨,都不及此刻桃花眼中的绚丽笑意,专注而深刻的目光,她微微失神,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宫阑夕抬起了手,将她发间的鎏金蝴蝶蔓草银钗扶正,又留恋的小心翼翼的触碰了她的头发。 楚言心里异样浮动,视线漂浮不定,终于落在了握着伞柄的修如竹节的手上,突兀的说了句:“你的手很好看。” 宫阑夕顿住,垂眸看她,两人视线相交,一时静谧无言。忽然又察觉到了什么,同时侧首往外看去,赵怀瑾正站在月门处淡淡的看着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三十五章 雨势忽然变大, 倒扔在地上的残破雨伞已经湿透,上面绘的纤枝红梅已经看不清楚。而那两个人在伞下离的很近,近的被风吹起的衣袂都交缠在一起。 赵怀瑾的眼睛变的幽暗深沉, 任何人的接近都有筹谋,不管宫阑夕所谋的,是否和他一样,但都不妨碍他将此人划为敌手。 世人都笑兰台燕郎不过是凭字成为了正五品的文官, 又凭着皮相闻名大周,比起那些谄媚之辈都不如,但是一个人凭着字c凭着皮相都能与科举出身c宰相之子的赵怀瑾相提并论, 又岂是等闲之辈?若有契机, 不可小觑。 宫阑夕的手垂下, 收回目光看向楚言,楚言也扭过了头, 道:“有劳宫经使送我回去。” “好。”他们转身欲走,赵怀瑾的声音遥遥传来, 微冷的声音道:“慢着。” 他疾步走来, 一路上雨水溅起在衣摆上越落越多,在他二人面前停下, 看着楚言,声音听不出过多情绪:“既然遇见, 为何要躲避?” 楚言不愿跟他过多纠缠, 也不想让别人看出她与赵怀瑾的事情, 尤其是身边这个在木兰小筑里就已经窥探到一二的人, 遂看向赵怀瑾,奚落道:“你没看到这雨忽然变大了吗?我想早些回去而已。” 赵怀瑾一滞,道:“山里的雨来的急去的也快,想必再过一刻钟就会停了。” 楚言点点头,对宫阑夕道:“走吧!” 赵怀瑾看着她冷淡的神色,心里微缩,抬步走在同乘伞下的一对人身边。然后也不知是他多疑,还是楚言真的一直在往宫阑夕身边靠近,好似想离他远远地,这个认知让他想立刻将楚言拉近自己的怀里,谁也觊觎不得。 雨很大,山间的雾气也升了起来,前面的路看不太清楚,斜落下来的雨滴也打湿了衣裳,寒意让楚言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禁抱了手臂来驱赶寒冷。 宫阑夕和赵怀瑾都注意到了,正要开口,就听楚言道:“前面有禅房,进去躲避一下,等雨势小了再回去。” 二人微滞,平静的对视一眼,往前面的小院子里拐去。 赵怀瑾走到一间房门前敲了敲,里面没有人应,他伸手推了下门,门是虚掩着的,这一推就开了一条缝,他顿了一下先走进去,没有人在,而且这间屋子的摆设看起来并不像是一般僧人居住的,布置的井井有条,还有不少奢侈的摆设。 “应该是哪一位法师的居所,现在没有人,进来吧!”他说。 一进屋里,寒意立刻去了几分,楚言低头看着裙子,裙摆已经脏的不行,裙面上也点点泥迹,衣袖也湿了一片,狼狈的不行。 宫阑夕拿出帕子给她,她接过擦了擦手,完全放弃被她糟蹋了的素纱裙子。 “这里的布置倒挺精细的。”宫阑夕看着博古架上的一尺来大的岫岩玉弥勒佛摆设,还有其他不同种类的大大小小的玉石佛像,无一不是名贵品种。 太后和圣上均信佛,每年都要拨不少银两用来修缮这些寺庙,再加上百姓们捐的香火钱,随便一座寺庙都富丽堂皇,这些僧人有田地,有仆人婢女,免各种赋税徭役,日子过得比宗室郡王都要滋润。 “先前左补阙魏玄曾进谏圣上,说各地寺庙过于奢侈,但均被搁置不理。”赵怀瑾这么说了一句,并无过多的评判。 宫阑夕微微一笑,语气不变的说:“确实过于奢侈,在下年少时也过得远不如这些僧人,更何况寻常百姓了。” 赵怀瑾抬眸看向他,他也面色不变的回视。 楚言看了看莫名对峙的东都连璧,转身走到博古架旁,打量着这些价值不菲的玉佛像,随便一尊都够百户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而且吃食还会比较丰富。 她想着不禁摇摇头,伸手去摸其中一尊碧黄色的独山玉卧佛,她想拿起来看,却没能拿得起来,这玉佛像是黏在上面一样。 “你在做什么?”赵怀瑾问,不知何时他们二人恢复如常,走到了她身边,分立两侧。 “我觉得这玉佛有些奇怪。”楚言收回手道。 “有何奇怪?”宫阑夕问。 楚言蹙眉道:“动不了,该不会有机” “关”这个字还没说出来,宫阑夕就伸手摸向了那尊玉佛,只见他往右扭了一下,玉佛动了,某处传来“咔哒”一声,他们所站立的地面就忽然落空,三人一下子掉进了地下暗室,头顶上的石板地面迅速合拢,暗室里漆黑一片。 楚言一点也不感觉到痛,她只是有些懵,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到细微的呻吟声才回神,她在掉落的瞬间被宫阑夕护在怀里,她赶紧从他身上下来,伸手想去摸他,却觉得不妥便收了回来,跪坐在一旁,担心的问道:“你怎样?” 宫阑夕咳了几下,哑声道:“我没事。”他只是被压的难受,一时说不了话。 楚言放下心,又朝着在地面上站立的位置问道:“赵怀瑾,你怎么样了?” 黑暗中一时无声,片刻才传来他平淡的声音:“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楚言回道,往四周望了望,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感觉不大。”赵怀瑾说着伸手敲了敲墙壁。 楚言点头,确实给人感觉不大,她想着这个暗室的用途,仰着头稀里糊涂的站起来,然后“咚”的一声撞到了顶。 “啊!”她发出短促的痛呼,被撞的晕头转向,抱着头缩起来蹲坐在地上,痛痛痛痛 “郡主!” “茜茜!” 两个男人同时叫道,身子向她探去,但是黑暗中谁也看不见,只听又是“咚”的一声,紧接着两个男人喉间发出闷哼,皆都忍住了痛呼。 漆黑的室内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楚言从蒙头转向中恢复,也不知道他们是互相撞到了彼此,还是一同撞到了墙壁,总之他二人异常的沉默,一时都没有来问她怎样了。 额头上起了一个大包,楚言手捂着肿包左右看看,脑中想着这两位被东都所有女子倾慕的俊美郎君额头上撞了个大包的样子,忽然顾不上疼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笑声在黑暗中很张扬,很不厚道,令人能想象出她是露出了牙齿的大笑,一点也没有明河郡主千秋无绝色的风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三十六章 三个人接连撞了头, 宫阑夕和赵怀瑾都不想说话,听着楚言肆无忌惮的笑声, 担心她的话都问不出口。 楚言笑了一阵停下, 问道:“你们觉得这个暗室是做什么用的?” 正经与不正经之间转变的太快,东都连璧一时都没有接话,片刻, 一阵窸窣声响起。 宫阑夕四处摸索着,他伸着手往上小心的探去,很快就摸到了顶, 这高度大约比楚言矮上一个手掌的距离, 难怪她会撞到, 感观上不大是因为高度太矮,但四周的距离却不算小。 赵怀瑾也丈量完了, 并且没发现有什么机关, 然后凭着刚刚楚言的声音向她靠近, 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这个暗室不算小。”然后就没了下文。 楚言发觉他的沉默很异常, 只是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知他在想什么。 宫阑夕凭着感觉往她身边坐去,淡淡道:“一个寺庙竟然设了这些机关, 不同凡响。” 楚言感觉到了身边两个人的小动作,心绪难辨,更觉无聊。片刻, 她转头向右手边的宫阑夕问道:“你经常来香山寺吗?” 她只问了这一句, 宫阑夕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回道:“不是,太后吩咐我才会来,这里的情况我并不了解。” “你是什么时候到山上的?”她又问。 “午饭之后到的寺庙,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去找玄鉴法师,就忽然下了大雨,”顿了顿,宫阑夕又道,“我听闻吴王每个月都会过来拜佛,向方丈请教佛理。” 吴王?上午的时候也见到了他。楚言搜寻着前世的记忆,她知道香山寺藏有大量的珠宝,所有的钱财珠宝加起来有圣上的私库两年收入之多。 不过当时查出来这些后,并没有牵扯其他人,也没有机关暗室的传闻,朝廷只当是这里的僧人私自敛财,于是圣上下旨收回香山寺所有的财物,发散给民间百姓。 所以,实际上香山寺所有的财物都是吴王藏在这里的?还是吴王利用寺庙敛财?前世香山寺这件事,好像是李觅之的部下查办的,难道是他隐瞒了暗室一事? “这寺内不止一个暗室。”赵怀瑾沉声道。 三人随之沉默,楚言来这里也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把香山寺里的巨额财物公之于众,当然方法不是她自己发现了端倪,而是别人。 如今掉入暗室,她就要被牵扯其中了,从柳家酒楼到香山寺,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有关,必然会让人生疑,不太妙。 暗室里很安静,除了轻微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忽然而来的便是一种若有似无的迷之尴尬。 半响,楚言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所以,我们是要在这里等人来救吗?” “不然呢?” “不然呢?” 两个人同时回道,又同时滞住,在黑暗中似乎较量了一眼,没再说话。 楚言在中间神色不变,闭上眼睛入定一般,道:“那么,等吧!” 室内又陷入诡异的静,静的让时间格外难挨,不止一个人嫌对方碍事,原本天时地利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闷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地板被打开,光线从外面照进来,三个人下意识的伸手挡住光亮,而后宫阑夕和赵怀瑾同时站了起来,防止变故。 只是等他们睁开眼时,发现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二人对视一眼,朝四周看去,随后赵怀瑾扬声问道:“敢问阁下是谁?还请现身。” 房间里没有人回应。 楚言站了起来,她看不全,但也知道有人打开了暗室却并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 “既然有人好心帮忙,咱们就上去吧!”楚言道。 “你不担心?”赵怀瑾皱眉问道。 楚言疑惑:“为什么担心?我不认为有人敢同时伤害咱们三个。” 大周正相赵九翎之子宪台青郎,定国公之孙明河郡主,正当荣宠的写经使兰台燕郎,只要不傻,没人敢同时对他们不利。 这话很有道理。 楚言看着他们再次被自己怼的沉默,两个额头上都顶着一个肿包面色无语的俊美郎君,要多喜感有多喜感,平时他们的风度各有千秋,如竹如松,屹立不倒,此时此刻楚言再次笑了出来,亲眼见到比想象中更搞笑。 赵怀瑾和宫阑夕的面色均有些难堪,他们的视线刚交错在一起,互相往对方额头上扫了一眼就立刻移开,再看到站在他们中间尽情嘲笑他们的楚言,忍了忍没有提醒她,她的额上也明晃晃的顶着一个,而且直觉比他们的要大一些。 楚言似乎意识到了,笑声戛然而止,窘的忍住没伸手去捂额头。 赵怀瑾嘴角一丝淡笑,道:“我先上去。” 这个暗室的高度还不到赵怀瑾的胸膛,他双手撑住边缘向上一跃便上去了,大周尚武,文臣身手好的也比比皆是,尤其是年轻的郎君们。 那么接下来就是楚言了,如果她是穿着男装就自己爬上去了,偏偏穿着裙子她看着上面赵怀瑾伸出来的手有些迟疑。 这时,宫阑夕蹲下了身子,平静有礼的道:“微臣冒犯,郡主不如坐在微臣肩上。” 楚言愣住,低头看着蹲下的人还没说什么,上面的赵怀瑾就立即拒绝:“不可,”声音颇为冷厉,“把手给我。” 楚言抬头看他,只见他脸色颇冷,眸中更是幽暗沉冷,好似她若真的坐在了宫阑夕肩上,他就会爆发一样。 赵怀瑾似乎看出了楚言的想法,沉了声音:“楚言,我不许你如此,礼规何在?” 楚言对着他微微一笑,低头对宫阑夕道:“多谢宫经使。” 然后她坐在了宫阑夕的左肩上,左手扶着墙,右手抓住了宫阑夕的手,双手相握的瞬间,楚言心里一颤,她面上虽然淡然,也是事急从权,但真的肢体接触,仍让她的心跳忽然加快,一时全身都感到局促,想要从他身上跳下来。 “郡主请小心。”宫阑夕已经慢慢的站起来,小心的不过多触碰她的身体,只用手撑着她的右手,她比想象中的还要轻,她的手也格外柔软娇小。 赵怀瑾的脸色很阴沉,他伸出的手没被楚言借助,因为有了宫阑夕额托举她就不需要了,“自力更生”的爬了上来。 随后,宫阑夕也如他刚刚一样,撑着边缘跃了上来。 赵怀瑾看着整理衣裳的二人,忽然冷飕飕的说了一句:“为何不让郡主踩着你的肩膀上来?” 他显然很生气,但是楚言真不敢相信这会是赵怀瑾说的话,这个苍翠如冷竹的男子,居然会幼稚。 宫阑夕面色不变,淡淡的回了句:“赵御史说笑了,我与郡主并非是表演杂耍的。” 楚言默默的转过身,看到博古架上的那尊卧佛被香炉卡住了,因此石板才一直没有合上。 赵怀瑾和宫阑夕四处看了一圈,屋子里确实没有其他人。 “还是先离开这里,去找江王。”宫阑夕说。 只是外面的雨虽然小了不少,但还是均匀的下着,两把伞,三个人。 雨滴打伞伞上发出“嗒嗒”的声响,青石板路上,江王c襄城和阮珍以及杜氏兄妹面色焦急,吩咐去找的人都还没回来,江王来回踱步,衣摆上溅了不少泥污。 忽然阮珍惊喜道:“七哥,茜茜回来了,还有赵二哥和宫五郎!” 江王疑惑的抬头,远远的便看到了三个人并排而来,他微愣,东都的三个绝色撑着伞从雨中走来,隔着湿润朦胧的雨雾如山间谪仙,出尘不染。 唯一诡异的就是楚言独自撑着一把伞,而东都连璧则同乘一把伞下,一把伞如何遮得住两个男子?是以他们露在伞外的肩头被雨水打湿,颜色深了一大块。 这边看着他们的五个人都面面相觑,这画面挺好看的,美人都是好看的,尤其是有仙气的美人儿。只是等他们三个走进了,看清了面貌,众人都呆住。 江王一向俊雅的面容有些抽搐,一句话分成了三段:“你们这是怎么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东都的三个绝色同时额头上盯着一个明晃晃的鼓包,却都面色淡然的如这薄雾,很是有仙气的站在雨中。 同称伞下的两个男人都没说话,他们往对面的五人看了看,发现过去了还是要跟别人同用一把伞,便忍着对方都没动。 先前在那间房间里临出去时,楚言率先拿起了一把伞,撑开走到院中,回头看着他们,目光冷明的说:“我一把,你们两个一把。”语气不容置喙。 于是便成了现今这样。 襄城不动声色的往三人面上扫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回宫阑夕身上,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果然来了。 楚言走到杜婉宜身边,跟她用一把伞,然后把手中的伞还给赵怀瑾,道:“多谢青郎。” 纵然刚刚经历了啼笑皆非的事情,她的态度依然只有礼貌,她变得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赵怀瑾眼皮微垂,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的伞,走到了江王身边,问:“七郎为何在外面?” 江王不再纠结他们的事,皱眉道:“三郎c普安和兰陵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兰陵和阮珩是在明空法师的房间里找到的, 兰陵的脚扭伤了, 恰巧阮珩路过, 便带她找了懂医术的明空法师医治, 因为下雨没来得及找人通知他们。 阮珩在一旁狂接连喷嚏,声音囔囔的:“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又瞅到楚言他们三个, 乐了起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不甘心一个人受伤?同甘共苦?” 三个人懒得理他, 楚言见他外面披着僧袍,又想起他平日寻花问柳的, 忍不住唾弃他。 阮珩无所谓,拉着明空法师道:“快快, 再拿些冰块给他们敷一敷,省得见他们这样, 我就忍不住想笑。” 江王对他微微摇头,转头问兰陵:“你还好吗?” 兰陵微微动了一下脚,钻心的疼,额头上立时出了一层汗, 但还是道:“还好。” 一旁的阮珩看得出她很疼,心里暗叹, 普安和兰陵虽然长得很像,但这对双胞胎性子真是不一样, 普安那么强势讨人厌, 兰陵看起来软弱胆怯, 说话也总是音量小小的, 怕是被普安欺负惯了,但内里却挺坚强的,这让他连带着因普安生出的排斥情绪消了个一干二净。 江王对这个妹妹颇为了解,知她是一贯的隐忍的性子,又问:“下着雨,你怎么想着要出去?普安呢?” 兰陵轻声道:“我是见姐姐出去,所以才跟了去,我不知道她去了哪,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冒雨出去。” 这寺庙里有仆人婢女,她们带的宫婢都在寺庙外,并没有进来,而那个时候下着雨,寺庙里的下人应该都偷懒去了,没有见到一个人,所以她不慎扭伤了脚在雨中淋着,幸好被阮珩碰到送来医治,此刻她身上还披着阮珩的外衣。想到这里,她脸上微红,身子不禁缩了缩。 这下就只有普安不见踪影,头上肿包还未消的楚言心里了然,普安是被她派人引了出去,她原本就是打算利用普安找出寺里藏起来的钱财,只有身为公主的普安不见,才可以彻底的搜查香山寺,大量的银钱暴露,圣上必要彻查。 楚言c宫阑夕和赵怀瑾三人,一人拿着一包冰袋敷额头,而刚刚掉进暗室里的事他们不打算说,既然没人知道,权当没有发生过。 只是宿卫将寺庙搜了两遍都没有找到普安,楚言微愣,赵怀瑾和宫阑夕对视一眼,只怕普安也被困在了某一间密室里。 江王皱眉,问无涯方丈:“可还有别的地方?” 无涯方丈神色淡然,只是握着念珠的手有些不自然,恭敬回道:“并无。” 江王察觉到了他的微变,眯眼看着他沉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方丈可莫要欺我。” 无涯方丈笑了笑,道:“贫僧怎敢欺骗大王,普安公主的安危贫僧也担忧的紧,只希望佛祖保佑,尽快找到公主。” 襄城道:“雨下的这么大,普安总不会一个人下山,必然还在寺里的某处,七哥,再让宿卫仔细找一遍。” 江王点头,也不跟他们客气了:“恕七郎无礼。传令下去,给我一寸一寸的搜,就是把这香山寺翻个底朝天,也得把普安找出来!” 无涯方丈手里转动的念珠微停,神色也有些变了。 外面的雨已经彻底停了,楚言拿着冰袋走到外面,想找夏来跟他说一下,谁知没有见到他的踪影。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有宿卫急匆匆的赶来道:“回禀大王,属下在鉴玄法师的屋里发现了密室,里面有大量的金银珠宝!还有私铸的白银,约有万两。” 屋里的所有人都一脸震惊,无涯方丈连忙道:“没有私铸白银!贫僧怎么敢私铸白银?” 楚言也惊讶,难怪前世圣上怒的把香山寺封了,私自铸造货币可是大罪,吴王可真是大胆。 “我有说是你私铸白银的吗?”江王冷笑。 无涯方丈自知说错话,闭口不言。 江王厉声道:“把寺中所有人都押到前院,还请无涯方丈随我一一去把所有的密室打开。” 宿卫上前押住他走出去,江王道:“二郎到前面帮忙清点寺中人数,我去找普安,阮三和宫五照看好几位妹妹。” 明空法师也被押去了前院,阮三啧了几声,道:“这些人可真大胆。” 楚言却蹙了眉,总觉得这个无涯方丈的反应有些不对,前世香山寺被封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京城百姓多有不忿,觉得朝廷亵渎佛祖,后来因为圣上将寺庙敛的钱财发放给了百姓,百姓得了益处才逐渐息了声音。 但如果有私铸白银一事,只需要将此昭告天下,就可以堵住悠悠众口,除非前世的香山寺里根本就没有私铸的白银!她心里一惊,手中的冰袋掉在了地上,冰块散了一地。 “茜茜怎么了?”阮珍走到她身边问。 楚言闻声愣愣的看着她,谁说重生之后,现今发生的事会和前世一模一样?她之前就有过这个念头,但总是忽略了,她在改变,自然也会影响到其他事情,别人也在改变,阿珍不就是又和她重归于好了吗?表妹杜婉宜不是也来京城了吗? “郡主?”宫阑夕将自己的冰袋递给她,凝眸注视着她。 襄城见到他的举动,瞳孔微微收缩,不住的猜测他们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 楚言呆愣着没有接,心里不太平静,额头上忽然传来冰凉的感觉,她以为是宫阑夕给她敷上的,抬眼一看却是阮珍,她愕然,心道自己怎么了?怎么会是宫阑夕呢?这里这么多人,他怎么敢逾越。 阮珍见她回神,担心的问:“你怎么了?” 她摇头,道:“只是对刚刚的事情太过吃惊了,想不到佛门清净之地,这些僧人竟会做这种事。” 阮珍不屑的说:“他们算什么僧人,以前的逸尘法师他们才是真正的高僧,悬壶济世。现今在盛世里,你看他们过得多滋润,仆人婢女田地一大堆,什么事都有人伺候。” “阿珍!”阮珩叫了她一声,这话不能乱说,毕竟太后信佛。 阮珍撇了撇嘴,忽然道:“话说,既然外面下了雨,三哥怎么也会在外面?” “阿嚏!”阮珩先回应了她一声喷嚏,接着才说:“我猜二郎会去外面,所以就去找他,你也知道他那怪癖,装的跟个世外高人一样,所以我才会在路上遇见兰陵公主。” 楚言听到赵怀瑾的事情,又想起他说的表白的话,若说这一世谁最不一样,那就是他了,他的那番话 “郡主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宫阑夕说。 楚言的思绪被打断,倒也真的觉得疲倦,从暗室里出来,就一直没有休息过。 襄城看到他们坐的很近,忽的笑了一下,问道:“先前你们三人是怎么回事?竟然伤到了同样的位置,而且,我瞧青郎的神色,不太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三十八章 外面一片吵杂, 宿卫的呵斥声和僧人的辩驳声交替着, 间或有争执间打翻东西的声响。 楚言没有说话,靠在阮珍闭上了眼睛,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宫阑夕见她不想说话,便道:“我们找了个凉棚避雨, 那里的横梁有些低, 进去的时候一时不察,所以撞到了。” 襄城看着他,虽然还想再问, 但是担心惹他反感,便问道:“你怎么来了?经书都已经抄完了吗?” “尚还有两卷未完,多谢公主关怀, ”他的语气客气,“微臣过来是来找鉴玄法师拿《三藏经》的。” “你亲自来拿?”襄城感到惊讶, “阿婆也知道你差事繁重, 怎么让你过来?” 宫阑夕看向她, 淡笑道:“太后确实没有让微臣自己来, 只是微臣有大半个月几乎没有出过登云阁, 便出来缓一缓神思。” 襄城眼里闪过疼惜, 以前他也经常会宿在登云阁里, 那时候他还小, 对父亲淮陵侯c对家里异常反感, 宁愿一个人住在寂静的登云阁, 也不愿回家。也是圣上偏爱他, 所以他才能栖宿宫中。 她不再多问,只道:“等这段时间过去了,你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一番了。” 宫阑夕微微颔首:“借公主吉言。” 他二人对话期间,其他人都安静不言,皆都察觉到了襄城与宫阑夕之间的不同寻常的熟稔。 楚言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再无其他反应。 忽然,有人敲了门,却是杜氏兄妹带着李侨过来了,三人身后的宿卫拿着包袱,原来是江王派人把他们送到了这里,他们听说兰陵的事后,便找了备着的衣裳拿过来替换。 李侨原本是牵着杜婉宜的手,一进来就闹着楚言求抱,看到她头上还没消的肿包,道:“呀!阿楚这是怎么了?疼吗?” 楚言把他抱到腿上,道:“不疼,你看你,睡得衣服都皱巴巴的。” 李侨忽略她后面的话,盯着她的额头,急着凑过去往她额头上吹着气道:“吹吹就不疼了。” 楚言忍俊不禁:“嗯,不疼了,阿侨真乖。” 谁知他在吹完后,忽然在楚言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声音还颇为响亮,随后得意的说:“这样包包很快就会消失的,阿娘就是这么说的。” 楚言呆住,两辈子她头一次被人亲脸,居然还是个小屁孩,又见他一脸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刮了刮他的鼻子,认真回道:“嗯,肯定会消失的很快。” 阮珩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占便宜,长大不可小觑呀!” 宫阑夕凝眸看着楚言的额头,又瞥了眼在她怀里乱闹的李侨,默默的垂了眼,确实很会占便宜。 没一会儿,右翊中郎将带了肩舆过来,夏来在他后面站着,楚言看到他放了心,又听中郎将道:“大王说兰陵公主受了伤,命微臣先送公主下山医治,也护送诸位主子一并回去。” “那普安呢?”襄城问。 中郎将回道:“大王还在搜寻,只是寺中此时杂乱,诸位主子的安危要紧。” 兰陵不想就这么离开,毕竟普安是她的同胞姐姐,她哪能一个人离开,况且普安若是在哪个密室里关着,一定会受到惊吓。 阮珩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道:“咱们在这里会让七郎他们分心,还是先下山。普安公主是七郎的妹妹,他定会找到公主,保公主平安无事的。你受了伤,七郎也担心呀。” 襄城点头,安慰道:“先回去吧!七哥已经控制了方丈,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十三娘的。” 众人起身,襄城和杜婉宜小心的扶着兰陵上了肩舆,楚言让李侨也上了肩舆坐着。 寺庙里一片混乱,僧人都被押去前院,宿卫还在四处搜罗,一些粗使面色惶恐,他们只是下等的杂役,却被带着有了无妄之灾。 只是一行人刚走到大雄殿前,就见到普安被江王扶着走来,她的衣裳有些乱,发髻也斜了,神色慽然恐惧,面色发白,身体也在微微的发着抖,似乎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楚言皱了眉,她真的被关进了密室里? 肩舆上的兰陵看到普安,急忙掀开帘子叫道:“姐姐!” 普安被惊醒一般朝这边看来,随后又看到一脸平静的楚言,身子更加的颤抖,眼中闪过恨意。走近大家伙时,她忽然拐向了楚言,双手抓向楚言,宫阑夕早有察觉,一把将楚言拉到自己怀里,顺势背向普安。 普安揪住了他的衣裳,“嗤啦”一声,竟然抓破了宫阑夕的衣裳,她的神色狂乱,颤声道:“是你!楚言!是你做的,是你把我关起来的!” 她还想再去扯楚言,被阮珩一把拉住,但此刻她的力气出奇的大,阮珩不得不双手抱住她。她挣脱不了,指甲狠狠的掐进阮珩的胳膊,咬牙切齿道:“楚言,你真该死!我要让阿耶杀了你!杀了你!” 江王听到她这番话,眼中闪过骇意,道:“十三娘,别乱说话!” “我没乱说!是她,是她往我房中塞了纸条让我出去的!”普安大叫道,“你把我叫出去,然后把我关进了黑黢黢的房间里,楚言,你真恶毒!” 楚言一时忘了让宫阑夕放开她,听到普安得话忍不住皱了眉,又听江王道:“你一定搞错了,有什么回去再说,这里这么多人。” 普安一愣,大笑起来,眼泪也流了出来:“你们不信是不是?你们都觉得我在说谎是不是?”她看着宫阑夕紧紧的护着楚言,又挣扎起来,面容扭曲,“楚言!凭什么大家都这么护着你!你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一张勾引人的脸吗?其实你根本——”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阮珩一个手刀劈晕了她。周围寂静无比,所有人对普安刚刚的话感到惊疑,不易察觉的往楚言脸上扫了一眼,都在猜测事情的真相。 江王道:“茜茜不要多想,十三娘在密室里呆了太长时间,受到了惊吓,所以才会胡言乱语的。” 宫阑夕已经松了手,楚言微微一笑,道:“普安公主无大碍便好。” 襄城的眼神微暗,若不是一直留心着楚言,宫阑夕怎么会那么迅速的护住楚言?她走到晕倒的普安身边,看到她腰带里露出一角白纸,心里一动,小心的拿了出来,上面写着六个小楷字:“藏经阁见,楚言。” “茜茜怎么看?”襄城问,看到楚言的脸上并无惊讶,也无惊慌。 “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阮珍斩钉截铁的说。 楚言对阮珍一笑,拿过来纸条看了看,平静道:“这确实是我的字迹,但并非我所书写,我也不知道。” 江王皱眉,好好的来拜佛,怎么就生了这么多事端,他道:“这件事疑点颇多,回去再说。” 众人点头,准备走时,阮珩干巴巴的声音道:“普安公主怎么办?” 这里只有一架肩舆,兰陵和李侨坐着,两个婢女看起来也没甚力气,江王担心让人去抬肩舆过来的间隙中再有什么幺蛾子,便道:“你就背着十三妹吧!这一段小路程不远。” 阮珩嘴角抽搐,他背?不应该是江王这个亲哥哥背吗?江王表示寺里还有事情处理,先行离开了,留下的宫阑夕和杜安仲怎么可能背普安?只有他算起来和普安勉强是亲戚,遂只得认命的背起普安,真沉,比兰陵沉多了。 楚言有很多话想问夏来,但现在人太多了,普安的事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字条,她哪有写什么字条?她不可会用自己去引普安出来。看来有人也知道香山寺藏有珠宝的事,并且利用普安和她之间的矛盾,从而揭露香山寺的事情。 一个精巧的白瓷盒子递在了她面前,宫阑夕道:“郡主似乎精神不佳,用薄荷膏提提神吧!” 楚言微怔,薄荷膏她的鼻尖似乎闻到了清凉爽麻的味道,她接过小盒子,抬头对他笑了笑,道:“多谢。” “郡主不必客气。”他淡淡一笑,眼底流光微转。 楚言心里微缩,怎么每次看到他的眼睛都似乎要被吸进去了似得?她垂下头,眼中有些慌乱。 天王殿前的院子里跪满了人,粗粗的扫去一眼,仆人婢女远比僧人要多,赵怀瑾站在门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面色颇冷。 楚言等人先行离开,江王和赵怀瑾在这里等候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过来。他们的马车走的不快,到建春街时就见到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带着金吾卫往香山寺赶去,只怕这一夜他们都不能好好休息了。圣上居然派了北衙禁军前去,可见有多震怒。 回到定国公府后,楚言让杜氏兄妹先去休息,自己和夏来一道去找了定国公。 夏来道:“属下按着计划行动时并没有找到普安公主,随后便去找郡主,是属下打开了机关,但为了不让赵御史和宫经使知道,便没有现身。” 楚言愣住:“你是说你知道香山寺里有机关密室?” 夏来没有说话,定国公咳嗽了一下道:“我一直都知道香山寺的事情。” 楚言看着阿翁,有些怀疑人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三十九章 许久, 楚言找回了声音,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定国公让夏来下去后才说:“如果我告诉你, 我要把普安一个人骗到那么黑的地方, 只怕你不会同意。” “我”她下意识的想反驳, 但是又说不来, 她确实不会同意,普安身为公主,一向娇生惯养,独自一人在密室里,万一吓出了毛病不太好?这与她的本愿不同, 她没有以牙还牙的打算。 “您就不担心被圣上怀疑吗?”她问。 “你与普安不和, 众人皆知。越是与你有关,反而会让人觉得你是被陷害的,普安说的话, 有几人会信?没有傻瓜会留有证据说是自己做的, 而且是那么明确指向性的证据,”定国公笑,“太后只会忙于撇清关系, 圣上多疑, 会想的更复杂。” 圣上确实多疑, 不然废太子如何会死?再者,到香山寺拜佛本就是太后安排的, 大家心里都知道是鸿门宴, 圣上会让江王也来, 就是为了防止太后会做什么。普安的失踪,此时发展应该是这样的,太后原是想安排楚言伤害普安,好对楚言发作,结果被别人顺道利用了。 “那,您也知道香山寺里有私银?” “这我倒不知,”定国公微皱了眉,许久又舒展,道,“看来吴王是早有准备,你不必担心,这件事不会牵连到江王。” “为什么?”她最担心的就是牵连到江王。 “那么一大笔钱放在寺中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定国公啼笑皆非道:“只怕吴王早已经锁定了让谁来做他的替罪羊,或者一开始就是想陷害那人。” 楚言没有多想,脱口而出:“魏王!” 定国公点头,魏王在朝中占的是身份,立嫡立长的规矩,而且魏王一直担心哪一天圣上看他不顺眼就会责罚于他,因此他与所有的官员都保持着距离,不结交任何一个权宦,但是不结交官宦不代表不会敛财,如果让圣上发现魏王藏有巨额的银钱,明摆着就是有野心。 此时圣上会想,假如他因香山寺一事处置了魏王,那么得益最大的就是吴王了,既有权力,又有了身份,圣上不会乐意看到这种情况。 “吴王还是不了解圣上。”定国公蓦地轻叹,继而自嘲的笑了,他自诩了解,可是还是没有料到圣上的无情。 楚言看到定国公悲凉的神色,心里微缩,轻声道:“我倒是觉得圣上是认定魏王的,他,希望魏王将来继承”最后那两个字没有说出来。 定国公微觉惊讶:“没想到你竟然能猜到圣上的心思。” 楚言踌躇了许久才低声道;“我只是觉得之前废太子一事在圣上心里是一个难以疏解的芥蒂,只有魏王将来以长子身份顺利继位,圣上才会觉得天下人不会怀疑当年之事。”但是他又担心魏王会对他不利,像太宗等不及要做皇帝逼高祖退位一样,所以才会处处打压并扶植吴王与江王。 定国公满眼欣慰的看着她,不住的点头:“你说的对,只有这样圣上才会觉得安心,圣上这几年信佛求神,就是因为不安呐!” 是的,以前圣上不信任何鬼怪神奇之说,从废太子造反一事后,才开始信这些,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宫阑夕也是因为此事有了契机,成为宠臣之一。 “圣上也不会召你进宫盘问,现在重要的不是私怨。你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等事情了了,再进宫谢罪。”定国公道,他也是知道吴王昨夜在香山寺,所以才会行事。 圣上果然没有召她进宫,太后也没有,现在主要的情况是审问香山寺的僧人,没两天无涯方丈就招了,他一口指证说是魏王指使他们用寺庙敛财。 果然如阿翁所料,难怪当时无涯方丈会没有那么惊慌,原来与吴王已经串通好了,一开始吃惊是因为没想到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普安公主失踪一事碰巧揭露。 宫里的普安还在闹,她不明白,明明那字条就是证据,为什么圣上和太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不是楚言做的,那也是因为楚言她才会被关进黑暗的密室里,她越想越恼火,随手拿起茶碗瓷器摔在地上发泄。 兰陵在屋里不敢出声,好在没一会儿陈婕妤就过来了,普安见到生母,摔东西的手滞住,不敢再闹。 陈婕妤看到满地的狼藉,冷凝着她道:“这是做什么?如那市井泼妇吗?你是大周的公主,这点规矩都没有?” 普安低着头不敢看她,又不甘心的反驳:“是楚言害得我,为什么阿耶和阿婆不处置她!” “为什么?”陈婕妤重复一下,像是看蠢货一样的看她,原本就冷的声音更是冰寒,“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区区一张字条就把你引了出去,明知这次拜佛是太后有意为之你还上当!这下牵扯了出这么多事,你让我c让十四娘如何自处?” 普安被训斥的说不出话,她c她是想过这是太后的安排,可是她就是讨厌楚言!所以才会见到那张纸条后,义无反顾的出去了。 许久,她才讷讷的说:“那c那也不关我的事,我是被利用的。” “你要是聪明点怎么会被利用?”陈婕妤不想多言,“给我安分点,你若是这般生事,以后谁敢尚你?” 说到这里,普安咬了嘴唇,道:“我才不稀罕他们!” 陈婕妤无可救药般的摇了摇头,只道:“这件事若是圣上不提起,你也不许提,听到了吗?” 普安没有说话。 陈婕妤眯了眼睛,走近一步道:“李情,记住了吗?” 这么多年了,这是陈婕妤头一次叫她的闺名,她微微发抖,终于点了点头。 又过几日,萧大郎杀人一事是被人诬陷的也被查了出来,诬陷萧大郎的是吴王的幕僚潘雍。一事未平又起一事,圣上开始疑心无涯方丈的口供,因为萧大郎一事牵扯了定国公,香山寺一事直指魏王,这两人若被处置,得力最大的会是谁,还不明显? 只是无涯方丈一口咬定是魏王,圣上也不好轻易定夺,手里的奏折看了又看,他觉得头疼,是真的头疼,他现在多思一会儿就会头疼。 在座之下谁不知圣上心里所想,李觅之见圣上一直皱着眉,便道:“回圣上,魏王与吴王都是圣上之子,依臣看,这更多的是圣上的家事,父亲管教子嗣,轻或重都是为人父的爱子之心,臣等又岂会有他言?” 赵九翎心道,这李觅之果然会说话,若是家事,就是圣上不追究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又见圣上听了他的话后,手指微动,便知他的话说到了圣上的心里。 瞥见李少卿不服还要说什么,赵九翎赶紧道:“香山寺一事不能仅凭无涯一人所言就断定是魏王所为,而魏王也否认是自己所为,此事若无其他证据,便不能下定结论;至于萧大郎一事,吴王用人不识,反被连累,确实让圣上操心了。” 李少卿见赵九翎也这样说,便只得退下,然后就见圣上放下了奏折,道:“总归是犯了错,那潘雍依法处置便可,吴王幽禁于家中不得随意出门,暂去右骁卫大将军一职,抄写《清净经》百遍;四郎无故被冤枉,在家中好生修养,随后接任右骁卫大将军一职,就这样吧!” 这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处置完了,关系到皇位一事,圣上果然不肯让任何人占到大便宜,不过,这么多年了,也终于给魏王实权了。 定国公也没有被处置,他做的事情在魏王吴王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圣上倒是下令把香山寺的所有银钱一半发放了给百姓,一半用于慈善堂,补助那些卸甲归乡的将士们。 楚言一直呆在家里,每日都起的很早,练习被她丢了的箭术。 杜安仲和杜婉宜在一旁看着,除了刚开始的两天她总是射偏,现在几乎每箭都正中靶心,比起杜安仲都还要准。 楚言眯眼瞄准靶心,手一松利箭出弦,恰在此时,一只大猫从前面的树上跃下,差点被箭射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四十章 楚言吓了一跳,橘猫也吓了一跳, 刚落地就又爬到了树枝上, 弱弱软软的“喵~”了一声。 “元宝!”楚言赶紧放下弓走过去, 仰头看着它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橘猫哪会回答她, 只是站在树上惊怕不已,随时都会跑走的样子。 杜婉宜跑了过来, 看着又胖又大的黄花狸猫, 问道:“这是哪里来的猫?” “听闻兰台燕郎养了一只猫,号称是东都最大的猫, 应该就是它吧!”杜安仲道。 楚言点头, 看到树上没有血迹,橘猫也没有疼的哀叫,应该是无事,她犹不放心, 朝它伸出手道:“元宝, 下来。” 元宝很犹豫,在还没有它身子粗的树杆上原地绕了一圈,觉得不会有危险,才从树上跳下来,准确的落入楚言的怀里, 楚言双手一沉,赶紧抱好它, 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又重了?” 橘猫抗议似得喵了一声, 胖胖的身子蠕动了一下。 楚言见它没受伤, 彻底放下心,道:“怎么这么莽撞?你们猫不应该都是很灵敏机警的吗?” 橘猫被她摸得舒服,并没有回应什么,当然也不会回应什么。 杜婉宜见她跟一只猫说这样的话,忍不住笑了,道:“它怎么能听懂姐姐在说什么,现在只怕还未平复。” 楚言知道,但是忍不住,好像每次单独见到它都有些不一样,第一次是被吓到,第二次是被它踩掉了经书,第三次是她踩到了它的尾巴,第四次没那么惊险,但是颇为奇怪,这次又差点射到它。 楚言颠了颠它道:“你的猫命差点就没了,以后不能这么冒失了,知道吗?” 元宝垂着的尾巴摆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楚言哑然,继而才想起来重要的事,自言自语道:“你怎么在这里?你的主人呢?也在附近?” 元宝没有过多的反应,继续动悠闲的摆动着尾巴,晃啊晃的。 “应该是在这附近,我出去看看。”杜安仲说。 楚言低头看着怀里胖乎乎的一团,管他在不在附近,先带大猫回屋再说。 回到沁雪院,她让青婷拿了盘子,盛了些水,推到橘猫面前道:“喝吗?” 橘猫探了头,先是嗅了嗅才低头舔允起来,乖巧的样子让楚言爱不释手,心都要化了。 杜婉宜看到她的眼睛闪亮亮的,垂涎欲滴,恨不得要把元宝抱据为己有一样,元宝刚喝完水她就又立刻抱起了元宝,不过是另一种姿势,双手架着元宝的前腿,像是哄孩子一样左右摇着。 没一会儿杜安仲就回来了,他没有在周围发现宫阑夕,这猫大概是自己跑过来的。 “自己跑来的?”楚言惊讶,它能跑的这么远?从哪里来的?是淮陵侯府还是皇宫,亦或是半路跑来的? 杜安仲见她思考着还不忘摸着元宝,手指还在橘猫身上抓了两把,他的神色也不自觉的柔和下来,道:“听闻猫喜欢到处跑动,常常一夜之间能在里坊里跑上几圈,所以才能来到这里吧!” 楚言的注意点不太对,她看了眼外面的日头大盛,道:“可现在是白天呀!” 杜安仲微滞,一时无言。 杜婉宜看到哥哥难得的傻样,既好笑又涩然,道:“白天估计是主人在,它不敢乱跑,元宝大概是趁着主人不在,偷跑出来玩了吧!” 她说着也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的探向元宝,见它没有抗拒躲开,便大胆的像楚言那样抚摸着。 同时被两个大美人抚摸,元宝似乎很开心,“喵呜”的叫着,随后从俩人手下一弯身子溜走,在桌上前爪抬起直起了身子,憨态可掬的。 “哎呀!”楚言忍不住揉了揉它的猫头,瞥一眼外面,露出一抹邪恶的光,道:“既然是你自己跑过来的,就别怪我不让你走了。” 说罢,她一把抱住元宝,用脸蹭了蹭猫耳朵,元宝任由她抱着,完全不担心自己溜不掉,还侧过猫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楚言震住,全然没想到元宝会这样回她,抱着它更不愿意松手了。只是午饭的时候,遇到了困境——元宝不肯吃食物,拿什么喂它都不吃,只缩成一团蹲在桌上。 “怪猫!”定国公捻着胡子道,也是没绷住威严的脸,伸手往猫的颔下挠了挠,橘猫很舒服,但还是不吃东西。 “为什么?特地给它做了鱼的。”楚言把装着鱼肉的玉碟往它面前推了推,橘猫依旧岿然不动,完全不被诱惑。 定国公眼睛里闪到一道精光:“它是不是跟着宫五郎看经书看多了,被感化了,所以不吃肉,吃素?” 锦叔嘴角抽搐,这笑话有些冷 楚言没好气的瞪了阿翁一眼,谁听过猫吃素的? 定国公却故意叹了一声,道:“人老了,开个玩笑都没人捧场了。” “” 饭桌上的三个小辈外加一只猫都沉默无语,楚言无视定国公,蹙了眉道:“难道它正餐也是吃的小梨糕?” 这可糟了,她原本是打算下午的时候让春来去买,给它当茶点的。 “喵~”元宝似乎对小梨糕三个字有反应,一双眼睛无辜的瞅着楚言。 楚言看出了浓浓的渴望,点点头道:“好好,我让人给你去买。” 谁知元宝忽的跳下了桌子,急切的叫了起来,似乎迫不及待的想吃到梨糕。 “那就让春来带它去吃,”定国公又神叨叨的说,“看吧,我就说它吃素。” 但它不给春来抱,就像上次一样,跑到了楚言脚边,像一条狗一样咬着楚言的裙角往前边蹭,让她一起去似得。 杜婉宜从来没见过有那只猫会这样,当然可能是她见得猫少但还是很怪异。 楚言感到怪异,蹲下身子抱起它道:“等午饭后我再带你去,现在先吃些鱼?” 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总之它不再闹了,由着楚言把它放在了桌上,然后小口的吃着鱼肉。 定国公的眉头一跳,就听孙女说:“我看还是阿翁自己吃素吧!” 元宝没有吃多少食物,大概还是念着小梨糕,所以用过午饭后,楚言就带着它去了柳家酒楼,刚上了二楼,就见宫阑夕和一个白衣少年说着话,她的脚步一顿,橘猫就叫了一声,正在说话的两人扭过头看向她。 宫阑夕微动,和少年一起走过来道:“微臣问郡主安好。” 楚言抚了一下怀里的橘猫,扫了一眼宫阑夕,却是看向了那位白衣少年,道:“两位认识?” 白衣少年道:“是的。” “您用过饭了?”楚言又道。 这个敬语让少年微顿,这可是他们第一次对话,他也依旧恭敬道:“回郡主,已经用过了,微臣正准备回去。” “哦~”楚言笑了笑,“堂叔慢走。” 青婷听到主子这尊称,忍不住往对面的白衣少年瞅去,剑眉星目,轮廓锋利,与自家主子的面貌有一点相似,大约就是仁和坊楚家的末子,仅比郡主年长一岁的堂叔——楚焕。 白衣少年面色不变的看了她一眼,也换了自称,道:“某告辞。”然后向宫阑夕微微颔首,绕过楚言下了楼。 现在楼道中只剩楚言和宫阑夕,还有青婷和橘猫,橘猫不甘寂寞,在楚言怀里动了动,“喵呜”了一声。 宫阑夕先开了口,道:“元宝乱跑,我还以为它是来这里偷吃了,便过来找它。” 楚言怀疑的看着他:“它为何要来偷吃?” 宫阑夕笑了一下道:“这一个月来都没有给它吃过,它嘴馋了。” 一个月?楚言更加不信:“我之前不是送了两份给你吗?它没吃?” 宫阑夕桃花眼微转,一抹浅笑在嘴角漾开:“当时它不舒服,便没有给它。” 橘猫似乎听懂了主人说的话,忽然急切的叫了起来反驳,奈何它不能说话,楚言只以为它是急着想吃小梨糕,赶紧让青婷去找茶博士拿小梨糕过来。 宫阑夕看看赖在楚言怀里不出来的大猫,颇想把它掂起来赶到一边。元宝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气,一溜烟儿的从楚言怀里跳下来,跑到一间房门前,用身子顶开屋门蹿了进去。 楚言没有说什么,跟着就也走进了那间屋子,屋子里没人,橘猫正在桌上,翘着尾巴舔着茶碗里的紫笋茶。 宫阑夕随后而至,道:“多谢郡主照顾元宝,上午不见了它,微臣一直很担心。” 楚言闻言,回头看他,杏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探究,这是她头一次仔细的打量大名鼎鼎的兰台燕郎,今日他穿着鸭卵青的浅色翻领袍,暗红色的翻领上绣着缠枝木芙蓉,腰间垂着一个棕黄色的木芙蓉荷包,如松似兰,气质非凡。 宫阑夕站着由她打量,许久听她道:“你这猫为何能找到我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四十一章 为何?宫阑夕看向还在伸着小舌头舔茶喝的橘猫, 果断的将原因全部推给了它。 “微臣也不知道,大约是恰巧, 它与郡主有缘,”他的声音平缓清离, 又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还好是遇见了郡主,不然微臣真怕它闯祸,猫命不保。” 楚言想到了上午她差点一箭射中元宝,咳,确实该担心它猫命不保,只是——她斜睨着一脸风轻云淡又无比认真的宫阑夕道:“你每次都在敷衍我, 是觉得我很好骗?” 宫阑夕赶紧拱手道:“微臣不敢。” “我看你是很敢。”元宝已经喝饱了茶,在桌上走到楚言面前一声不吭的侧着卧倒,卧姿优雅,支着上半身任楚言轻轻挠着它的下颔,眯眼和她一起看着恭敬的主人。 宫阑夕手指微动, 道:“郡主误会了,元宝在想什么,我虽身为它的主人,但确实不知, 就如此刻,它这般藐视它的主人, 我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楚言愕然, 低头看向元宝, 也不知是不是被宫阑夕的话影响了,她觉得元宝的眼里确实有那么一股鄙夷之意,她一时语塞,随后道:“你的那些经书还没送来,是怎么回事?” 宫阑夕见她不再追问此事,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揶揄,道:“微臣已经抄写完毕,兰台那边尚在整理,大概还需要三天左右。” “嗯。”楚言也就随口一问,家里还有他先前抄的那些经书,阿翁保存的很好,完全不需要新的。 宫阑夕又道:“此次能按时抄完,多谢郡主相助,微臣感激不尽,不知该如何报答。” 楚言听出了并非客套的含意,审视的望着他,这一望太长时间,长到橘猫都忍不住彻底躺在了地上,闭眼来补午休,她才问:“你想怎么报答?” 她的神态似笑非笑,仿佛看透了他心里所想,宫阑夕面不改色,声音清如泉流:“微臣听郡主所安排。” 楚言的手指无意识的轻点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橘猫被惊醒,瞄到如葱白的纤细手指,猫头凑过去在她指间嗅了嗅,然后一口咬住了她的指尖。她被吓了一跳,正要收回,却发现元宝并没有咬,确切的说是含,尖尖的牙齿轻磨着她的指肚。 有些痒,楚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似自语似问宫阑夕:“它竟然会这样?它可是猫诶!” 宫阑夕眼底一暗,看到楚言的眼神宠溺放纵,笑颜嫣然灿烂,便冷晲着桌上撒娇的一团庞然大物,手指也有些痒,不,很痒,丢几个茶碗过去才会舒服下来。 元宝不知主人心里想的什么,舔咬了一会儿楚言的手指,约莫是觉得逗楚言逗得开心了,它松开嘴紧接着打了个哈欠,想起被它冷落许久的主子,身子一跳往宫阑夕身上扑去。 若是以往宫阑夕肯定就会接住它了,可是这次却没有,宫阑夕没动,橘猫没有支撑,也不敢用利爪勾住主人的衣裳,便掉落在地上。 元宝不解的望着面色似乎有些冷的主人,喵喵的叫着。 楚言也不解,看着身形笔直的猫主问:“你怎么了?” 宫阑夕垂眸,淡道:“微臣一时失神,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幸好不高,不然元宝就要摔疼了,”楚言对着地上的元宝道,“上来。” 元宝没有理她,此时它更想让主人抱它,仰着猫头跃跃欲试,又担心主人不接住它。 楚言尴尬了,看着用猫尾巴对着她的元宝,她还以为跟这只胖猫已经很熟了呢!谁知它的猫眼里还是宫阑夕第一。 “你快抱它。”楚言催促,最忍受不住元宝可怜巴巴的样子了。 宫阑夕这才伸了手,元宝开心的跳起,在他的怀里卧好,缩成一团。 “它很喜欢撒娇,”楚言笑,“我以前见的猫都很警惕,从来不会主动接近人,更别说求抱了。” “大约是因为丽正书院人来人往,经常会有人给它喂食物,所以它不惧生人。”宫阑夕看着怀里的一大团,语气里是轻易可见的宠溺喜爱。 楚言明眸微闪,下结论道:“你养了只好猫。” 宫阑夕从这句结论中听到了丝意味深长,他微微一笑,面冠如玉:“微臣代元宝谢郡主夸奖。” “不需要谢,”楚言饶有兴味的看着他,狮子大开口,“你既然想报答我,就把元宝送给我吧!” 宫阑夕还真没想到她会是这个要求,手指在猫身上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如果郡主能带走元宝。” 这话分明是认为她带不走元宝,声音里还满满的揶揄,虽然可气,但她确然带不走元宝,正寻思要怎么回他,青婷在门外说小梨糕拿来了,她赶紧让青婷进来,拿过小梨糕引诱元宝。 元宝的尾巴摆了一下,身体居然没动,只拿圆眼睛悄悄瞅着桌上心爱的食物。 “它这是怎么了?”楚言问,有些怀疑宫阑夕对它做了不好的事情。 “没事。”他拍了拍猫头,橘猫这才从他怀里跳到了桌上,小口的吃起很久没有吃过的美味。 宫阑夕从水桶里舀了水放在它旁边,然后坐在另一旁,与楚言相对看着圆桌上的大猫吃食,屋里静了下来,元宝吃东西也没有发出声响,只有午后的日光在无声无息间移动。 这种氛围,楚言忽然觉得很轻松,很安逸,又有一种奇异的c说不上来的感觉,她不知为何抬眼悄悄的觑着对面云淡风轻的人,忆起初见他时给她的感觉,像是山间溪流,无人知晓独自流淌,此刻虽然知晓了有这么一道细流,却仍有很多未知的秘密。 大周对女子的约束并不严重,小时候更不像现在这样各有心思,那时候她c阮珍与三位公主,还有其他世家的小娘子都无忧无虑,她们也在校场上蹴鞠过,但更多的是看世家子弟们的比赛。 那时候那些小郎君们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赵九翎长子赵怀瑜领头的,一派是李觅之长子李皓领头的,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往往会发展成各种比赛,小到扔石子谁扔得远,大到打马球谁进的多,非要争个高下方才罢休。 只可惜现在却不是比赛就能解决了的。 楚言想到这里不免落寞,前世只顾着哀怨自己,如今才有百般感叹。 但是,无论是怎样的比赛,宫阑夕的幼时未曾在她脑海中出现过,她记得他的哥哥姐姐也曾与她们一起玩过,却独独没有他的身影。 兰台燕郎出现的突然,就像前世他进入中书省的那样突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四十二章 楚言让青婷出去, 然后问:“跟我说说你的事情?” 宫阑夕顿了一会儿才回问她:“郡主想知道什么?” “我好奇的当然是你的过往, 说来听听吧!”她的语气有些刻意的轻松。 宫阑夕不知该从何说起, 也在猜测她为何突然问这个,许久才道:“家母是淮陵侯续弦,在我十岁时过世, 微臣十三岁之前一直在东都城外的别院里生活,十三岁时思念母亲, 有感而发书一悼文, 随后以字被人知晓, 后来一直在秘书省做书人, 今年年初成为了写经使。” 他说到这里就算完了,在别院里的事情不愿多说,可人所好奇的恰恰就是这个, 更何况他对淮陵侯的称呼不是父亲, 差点以为他不是淮陵侯亲生的了。 楚言只得追问:“详细点?为何去别院?你可是淮陵侯的嫡三子。” 这次他沉默的略久,元宝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点心, 心满意足的躺在桌上呼呼大睡。他伸手拨了拨猫尾巴,道:“大约是我母亲不受喜爱,生下我后又一直多病, 所以就被安排到了别院里居住, 老夫人和淮陵侯担心母亲思子成疾, 便让我也住进了别院里。” 这是什么理由?一个人若需要到别院养病, 肯定是很严重, 家里人是怎么可能让那么小的孩子接近病人?母亲肯定也不愿意的, 有什么隐情?她只知道宫阑夕的母亲出身贫寒,当年淮陵侯花了很大功夫才说通了其母娶进府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楚言想知道的更多一些,却又不好问,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补充,便道:“不能告诉我更多一些?” “不是微臣不愿告知,而是微臣也不知父亲为何这样做,家母离世时也哀恸不已。”宫阑夕垂着眼睛,似触及到伤痛之处。 楚言不好再问,虽然这些是必须要知道的。她转了话题,问的更直接:“那你为何接近我?” 先前她一直没有什么感觉,香山寺里她才有所触动,这个人若有似无的在她想到这里,心跳突然加快,刚刚问出那话的时候还没什么知觉。 心思被直接点明,还是被她当面问出来,宫阑夕心里微缩,扫了一眼楚言,发觉她也不自在,眼睛盯着猫尾巴不敢再乱看,又觉得好笑,便恢复平静,厚着脸皮道:“应如郡主所想。” “”楚言微滞,抬眼瞪向他,却见他的眼中灿烂如桃花,更是让人不敢多看,她移开视线,不如他的意,冷声道:“定国公府有你可图的东西?” 楚言没上他的勾,这话问的就诛心了,至少他认为诛心所以他认真的c肉麻乎乎的解释道:“微臣不敢有所图,只是有些感情难以控制,心之所向便不自觉的向您靠近。” 楚言没被麻到,自动忽略后两句,冷飕飕的说:“也是,楚家一老一小,你确实没什么好图的,太后圣上对你赏赐无数,楚家的家产想必你也是看不上眼的。” 宫阑夕无话可说,楚言有时候说话永远让你不知该怎么回,有一种说什么错什么的感觉,偏偏她还—— “说话。”楚言敲了敲桌面,催促道。 宫阑夕还没说话,元宝就又被吵醒了,这次它站起来直接跳下地面,走到一个阴凉处继续倒地大睡。 宫阑夕抿了抿唇,道:“微臣没有图谋,若真是图什么,也是图的郡主,希望您能多看我一眼。” 这番话真心实意,以前楚言从未多注意过他,虽然他是大名鼎鼎的兰台燕郎。 楚言微顿,因为他说的最后一句,她确实没有关注过他,也因为赵怀瑾的缘故排斥过他,心里不屑他这个只会写字的书人,凭什么能跟赵怀瑾齐名?号称东都连璧? 她忽然觉得羞耻,为自己曾经偏执的想法。 宫阑夕见她面色复杂,短短一瞬间就变了多种情绪,有羞恼有愧疚有自责,但是没有他想看到的心动,他的桃花眼黯然,没了之前的灼灼其华,却听她淡淡的c语破惊天的说:“那你就来定国公府求婚吧!” 宫阑夕震住,一向淡然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喉间也干涩起来,竟忘了回话。 楚言藏在袖中的双拳紧握,甚至发着抖,说出这句话后她心里一片空白,还有些迷茫,不知自己的选择对不对,是不是有些仓促,更深处还有一丝无处可宣的酸涩。 没有听到宫阑夕的回答,她也不敢去瞧他的神色,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或者你愿意做楚家的上门女婿吗?” 宫阑夕却是想到了多年前,眼前的这位明河郡主曾在校场上说要嫁给赵怀瑾的话,第一个念头是她的言行举止果然出人意料,第二个念头便是赵怀瑾了,她放下赵怀瑾了吗? “怎么不回答?”楚言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嘴角扬着笑,抬起的杏眸里兴味满满,不见伤心,也没有在意。 宫阑夕如被冷水从头浇到底,冷静了下来。若他拒绝,她也是无所谓的,虽不至于开玩笑,也不是一时兴起,但明河郡主的心里果然只有赵怀瑾吗?他,在她心里算什么呢?对付赵怀瑾的武器吗?脑子里刚闪过这个,他就立刻否认,楚言不是这么恶劣的人,他不该这么想。 他一直不说话,楚言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戏谑道:“那我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三天后,我和阿珍会去上清宫。” 话已经很明确了,来的话就是同意,不来的话就当他拒绝。但对宫阑夕来说,不是同不同意这么简单,他很在意她心悦的是谁,在意到对她后来说的上门女婿都忽略了,也忘了去考虑定国公会不会同意。更是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的角色不对,按照一般的情况,求婚c逼婚这话不应该是男人说的吗? 房门从里面打开,楚言先走了出来,宫阑夕抱着橘猫跟着后面,走到楼梯口时碰到了赵怀瑾的长兄赵怀瑜,身上还穿着羽林军的公服。 楚言脚步一顿,不知为何她有些怕赵怀瑜,这个冷冰冰的男子,她上前道:“赵中尉也在这里?” 赵怀瑜听到她的称呼,往她身后的宫阑夕身上扫了一眼,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你和他一起?” 楚言紧张的出了汗,回了一个“嗯”字。 “郡主找到了微臣的猫,特地来还给微臣的,”宫阑夕上前一步道,“某见过赵中尉。” 赵怀瑜眸光微闪,道:“虽然同在皇城里当差,但是在下鲜少见到燕郎,果然是一表人才,仪姿不凡。” “承蒙中尉夸奖,某愧不敢当,赵中尉仪表堂堂,英姿飒爽,才令某钦佩敬仰。”宫阑夕道。 赵怀瑜微微颔首,看向楚言道:“天色不早,尽快回府吧!” 楚言犹是等着他下楼了,才和宫阑夕一道下去,无论前世还是现在,只要见到赵怀瑜她就莫名的紧张,她堂堂一个郡主,居然会怂赵怀瑾的这个大哥,太有压迫感。 上马车前楚言恢复正常,看向宫阑夕的眼神带了丝不正经,道:“我说的‘上门’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害怕,”她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四十三章 宫阑夕站在柳家酒楼门口看着楚言的马车走远, 既平静又激动, 原以为此生无望的事情,居然就这么出乎意料的得到了。 以前她与赵怀瑾的名字紧紧的联系在一起, 眼里也只有才名兼备的宪台青郎,对于其他男子过眼不入,若不是听闻她要与赵怀瑾划清界限, 他又如何能接近? 未曾想到, 他放出了一只猫,鱼就上钩了。 脑子闪过这个比喻,他的嘴角漾起一抹笑, 淡如清风, 惹得对面阁楼上的小娘子们脸红心跳,禁不住朝他丢了一方绣着木芙蓉的手帕, 听闻兰台燕郎最喜欢的花就是木芙蓉了。 手帕掉在了橘猫身上,橘猫动了动身子, 抖落香喷喷的手帕, 喵了几声, 催促着主人快走。 宫阑夕没有看落在地上的手帕,揉了揉元宝的头, 让它爬到自己肩上, 骑马而走,徒留身后的嬉笑打闹。 提亲, 当然有很多事宜要安排了, 马虎不得。 尚贤坊的赵家, 赵怀瑜回去后便去了弟弟的院子。 赵怀瑾还没有下直,直到日落时分才从皇城里回来,见到大哥在自己的屋里坐着,眼瞅到桌上的茶已经凉了,便问道:“大哥等很久了?有什么事吗?” 赵怀瑜让他先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后才说:“自我从江南道回来在路上就听到了你与阿楚的事情,坊间传言甚多,皆是明河郡主要与宪台青郎决裂的话,而这一个月以来,阿楚对你的态度确实如传闻中的一样,你如何解释?” 他天生威严,语调冰冷,多少会有一点质问的意味,但又不让人觉得反感。 赵怀瑾拿茶碗的手顿住,没想到兄长会问他楚言的事情,他垂下眼眸,淡淡道:“尚好,大哥不必多想。” “尚好?”赵怀瑜重复,目光锐利,“以前你对她避之不及,不管是谁在你面前提起她,你都不愿接话,何以今日感到尚好了?” 赵怀瑾没有作答。 赵怀瑜也不催促,只提起茶壶给自己添了茶,慢慢的品着。 比起沉默,二人从小就不相上下,而在楚言一事上,往往是他这个做大哥的率先开口,此次亦不例外。 “我不知你心里如何想的,但是阿瑾,凡事都要看清自己的心意,我不希望你追悔莫及。” 他一开口就戳到了赵怀瑾的心底,他的呼吸有些重,片刻才道:“大哥说的我知道,我已经看清楚了,也知该怎么做了。” 赵怀瑜看着面色淡然的弟弟道:“真的吗?”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他看清楚了,也早已经追悔莫及了。 赵怀瑜的目光冷然,凝视着弟弟似在分辨真假,许久才道:“不是你是宪台青郎就能娶阿楚,也不是你是阿耶的儿子就能娶,你可知为何?” 赵怀瑾的面色忽的有些发白,薄唇微颤没有作声。 赵怀瑜淡淡的看着他,道:“这世间有恩情来往,所谓来往即你益我益互相为之,没有人能够一直的付出不要回报,也没有人能施以恩情等到别人十几年后偿还,世家的延续断不得代,尤其是楚家的两个爵位都是第一代,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新兴贵族有衰败的迹象。 “赵家如日中升,护得了未来十几年都可能无人主持经营的楚家,而你是嫡次子,你与阿楚的次子才能继承关内侯,”赵怀瑜声音平平,目光渐渐犀利,“倘若你是嫡长子,即便阿楚倾心于你,她也嫁不得你。” 嫡长子所出之子,与本家联系太深,定国公虽然老了,但宰相与名将的联姻依旧会令圣上感到威胁。赵九翎想的也是等赵怀瑾与楚言成亲c待长子出生之后,再让他们搬出去另寻府邸。 赵怀瑾知道,定国公与阿耶的安排他都清楚,以前是他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辜负了楚言的一生,辜负了定国公的托付,他心下涩然,艰难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他们。” 赵怀瑜见他神色愧疚,是难得的酸楚,脸色微霁,道:“今日我在柳家酒楼见到了阿楚与宫阑夕。” 赵怀瑾嚯的抬起头,问:“只有他们两个?” 赵怀瑜点头。 她看上了宫阑夕?真的要招赘?赵怀瑾的双手攥紧,目光幽冷,身体里更是气血翻涌,只想现在就去找楚言问个清楚,她真的要跟过去一刀两断?也要问他同不同意! 他眼中的冷意与执着让赵怀瑜微感讶异,什么时候他这弟弟会露出如此明显的在乎?他站起来,临走前道:“该如何做你自己决定,虽然,阿楚最终仍然会嫁给你。” 楚言先斩后奏,等着定国公的吃惊责骂,谁知定国公却是沉默了,许久才复杂的问道:“你选择宫阑夕,是为了报复赵二郎吗?” 楚言愣住,阿翁果然是猜到了前世她与赵怀瑾过得并不和睦吗?她的眼睛微微湿润,最想瞒住的事最是瞒不住,她轻声道:“您怎么会这样想?重活这一世,我怎么还会去计较那些,更不会用自己的未来去报复一个与我无关的人,阿翁,这一世除了我十一岁时的戏言,与赵怀瑾还有何干系吗?” 这下换成定国公愣住了,没想到是他想左了,用今生去报复前世负她的人才是最傻的事,孙女竟然能想得通,他最怕的就是她走不出前世的变故。只是,这不意味着他就能同意她与宫阑夕的事情。 他看着垂首的孙女定定道:“宫家家事复杂,我不同意。” 楚言动了一下,这点确实,淮陵侯府已经大不如前,如今仰仗的是没有实际权力的宫阑夕,而他是续弦所出的嫡子,本身就因为圣上的宠爱让淮陵侯的嫡长子感到不满了,若再与定国公府联姻,谁知会出什么幺蛾子。 “我以为您会为我私自决定自己的婚事而生气,没想到您想的会是他们家里的事情,”楚言缅着脸笑道,“可是您也清楚吧!不管我嫁给谁,最终他们都要与本家分开的,您对他有意见,是吗?” 定国公默然。 楚言见猜中他的心思,便有了底气:“为什么?燕郎很好呀!”今天下午看到被她吓得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宫阑夕,她觉得很可爱呢! 定国公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笑道:“不是,你可知道,太后想让宫阑夕尚襄城公主吗?” “知道。”楚言回的干脆,对于这点她也无奈,还是要跟太后对上,“我也知道襄城倾心于宫阑夕,更知道她未来降的是姚大郎,至于太后,我想比起我嫁给宫阑夕,她更不想我嫁给赵怀瑾。也许有些事会改变,但一个人的性格却不会改变,不管日后谁做了襄城的驸马,宫阑夕有本事能不尚公主,也就有本事娶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四十四章 定国公被她语气里的肯定惊到:“难道宫阑夕后来做了权官?” 楚言点头:“他进了中书省, 而且在我死的那一年做到了中书舍人。” 定国公震住,这可是要职!正儿八经的正五品官员,二十二岁就成了中书舍人, 他竟有如此本事!只是紧接着定国公的眉头皱的更紧, 忧虑道:“那他愿意入赘吗?” “”楚言愣了一愣, 道:“您不是不想让我招婿吗?” 定国公忽的一脸嫌弃的看着楚言:“我怎么有个这么没羞没臊的孙女,说起自己的人生大事居然没一点女儿家应有的嗔羞样子, 侃侃而谈的。” 他这么一说,楚言就脸红了, 原本看着定国公明亮自信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羞赧,心也微微缩紧,垂下头嘟囔道:“因为您的反应也不对嘛!没有一点点惊喜。” “没被你吓到就不错了,”定国公没好气的说,“整天做事惊天动地的, 我这个糟老头可禁受不起了~” “那我也是被您这个‘糟老头’给带坏的!”楚言把黑锅毫不犹豫的推给祖父, 不让他绕过这个话题, 继续问,“您同意吗?” 定国公对孙女的直白无力摇头, 道:“这孩子, 我还没摸过底呢!” 但他这么说,楚言也就知道阿翁是同意了的,便道:“他提亲后, 我想过年前就成亲。” “啪!”定国公终于忍无可忍, 一拍桌子怒道:“好你个姓楚的, 太得寸进尺了!你还没及笄呢!你重来这一次不是说要多陪陪你阿翁吗?这才两个月你就想扔下你阿翁?” 楚言看着祖父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想笑又好笑,哄道:“如果我早些成亲的话,就能把前世的事情改变的更多一些,而且宫阑夕挺好的嘛~”她的声音微低,“前世我死之前,他也没有成亲。” “难道你想说,前世他就心悦于你,所以一直未娶?”定国公声调微扬,眉头挑起,眼里是“你是不是傻”的神色。 楚言回敬回去,瞪大眼眼睛道:“我没有这样认为,这世上谁能等谁一辈子呢?”尤其是男子。 但是按照时间线来说的话,她可不可以自恋一点,认为前世宫阑夕就喜欢她了?想到这里,她心里淌过一道暖流,对未来生出了一丝憧憬。 “但是阿翁,有能力保护我却从未保护过我的人,和现在没有能力却想着保护我的人,您觉得哪个好呢?”楚言轻声问。 定国公无言以对,只听她又道:“阿翁您现在也不是不再消极了吗?等您把楚七郎过继来,楚家就可以守护自己了。” 定国公听罢,摇头而笑:“你出去后我去了趟仁和坊,楚七郎确实不错,而且他与我那堂弟关系很差。”他的堂弟有多个儿子,楚七郎是丫鬟庶出的末子,小时候和仆人一起吃住长大,不曾受过半点重视,如此最好。 受人恩惠要归还,施人恩惠若要人记得回报,也得自身仍有一定实力,他老了,渐渐没人愿意再互恩互惠了。上次楚大郎一事,他走访多次才疏通了关系,即便楚家与赵家先前一直有结亲的意思,但未尘埃落定,谁做事都是推三阻四,不肯下功夫。 “那您什么时候准备呢?”楚言问。 定国公有些无奈:“事情总得一件一件的来,先把你的婚事定下再说吧!” “同一天进行吧!双喜临门。”楚言毫无羞臊感的说,过继的时候宣布订婚。 定国公以手捂脸,他想,就是男子说起自己的婚事大概也会有一些羞窘的吧!他的孙女果然是女中豪杰。 三天后,上清宫里阮珍终于如愿以偿来求签,只是她很无赖,每次求到一支不满意的后都要重新再求,然而每一次都是差不多的,她沮丧的看着手里的签文,非常理解为何是这样。 楚言在一旁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的往外看去,外面人来人往,就是不见那个抱着猫的身影,不会吧!她跟阿翁说了那么多,别是宫阑夕不同意,那就囧大了。 “茜茜?你看什么呢?外面有什么?”阮珍过来也朝门外看去。 “没c没什么,”楚言看向她手里的签子,戏笑她道,“怎样?合你心意吗?求了大约有七支了吧!” 阮珍红了脸,心虚的嚷嚷道:“哪有那么多,就两支!” “是吗?”楚言促狭的看着她,一把夺过了签子看去,上面写道“枯木逢春尽发新,花繁叶茂蝶来频。根须不健无奈何,万树千红难成林。”前两句还好,后面两句有缘无分的意思吗? 阮珍急的赶紧抢回去,捂的严严实实,凶巴巴的说:“有什么好看的!你想看,自己也去求啊!” 楚言犹豫,她居然有些害怕,不管是求楚家的以后,还是求自己的姻缘。 阮珍已经推着她道蒲团前,让她跪下,塞了签筒给她,催促道:“摇吧!” 她迟疑的看着签筒里满满的签文,心跳忽然加快,耳朵也嗡嗡的叫着,抬着头看了月老的神像许久,才闭上眼诚心的祈求,双手摇着签筒,一时只能听见竹签互相碰撞的声音,许久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后,她的手停下,签文的那一面朝下,她蹙眉看着,有些不敢去看内容。 阮珍疑惑,她的神色太紧张了,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恐惧,这让阮珍都不敢轻易打扰她,只等着她自己去捡起来。 楚言看着地上孤零零的金边竹签,忍不住笑话自己,还能有什么不好的?能比她前世还悲惨吗?她捡起签子,犹是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只见上面写道:“风弄竹影,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原是玉人来。” 这是一支吉签。 “呀!这不是说你好事将近吗?”阮珍惊喜,继而好奇道,“说来听听,你最近都遇见了谁?哪个玉人要来了?” 楚言凝视着竹签,求到了好签反而又质疑了,她与宫阑夕真的会举案齐眉吗?若是下下签,她还能做好准备应对,但这大吉之签她却有些手足无措的。 “大概是良人吧!”她语气不定的说。 恰在此时靛蓝色的身影一步跨过了门槛,楚言心有所感,抬起头便看到宫阑夕走了进来。他来了,她蓦然局促起来,只想把手里的竹签扔了,怕被他看到。 一旁同来求姻缘的小娘子们看到是兰台燕郎来了,纷纷侧目看去,心想他来这里作何,又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期待,微红了脸蛋。 阮珍惊讶:“五郎,你怎么来了?来取经书吗?” 宫阑夕先是看了眼她身后低着头的楚言,才道:“不是,微臣是来送书的。” “哦!”阮珍点头,看到旁边娇羞的小娘子,眼里闪过狡黠,道,“既然在这里遇见,五郎不如也来求一签?”她很好奇兰台燕郎的姻缘呢! 宫阑夕微愣,求姻缘?他下意识的往楚言身上瞟了一眼,然后才说:“四娘开玩笑了,这里都是女子在祈求。” 言下之意就是男子哪好求姻缘。 这下楚言不乐意了,走上前道:“你来。”说着把手里的竹签放进筒里递给他,一副他不求不行的蛮横霸道样儿。 阮珍被楚言强势的话惊到,这语气有些不同寻常,甚至是娇蛮的样子,怪兮兮的。 宫阑夕不说话了,他不知道楚言刚刚求到的是什么内容,有些迟疑的接过,微微吸了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下,摇起竹筒来。 他腰背笔直,闭着眼睛神色很平静,让楚言频频想笑,以前觉得他有些疏离,但是香山寺之后,这个少年郎真是让她想逗一逗,就像逗那只大猫一样。 大殿里所有的小娘子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盯着宫阑夕,有人甚至紧张的捏紧了手帕,也不知道是在担心还是在期许着什么。 未及,一支竹签落在地上,发出极为响亮的声音,因为殿里实在太安静了。 宫阑夕放下竹筒,从地上捡起来,手臂微顿才放在眼前看签文,签文寓意不错,他竟然也放下了心。 阮珍凑过去瞅着,继而惊呼一声,道:“你这签文和茜茜的一样。” 楚言愣住,一样?随之而来的念头便是:这是天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四十五章 “天意”这两个字在她脑海里飘荡着, 她本能的排斥这个想法, 但是她本身都是重活了一次,不信的话又太巧合了,“原是玉人来,”是说他们彼此的吗? “茜茜, 你来看看呀!”阮珍招呼她说。 楚言的脚步艰难的抬起, 不过五步的距离,她却觉得走了好久才走到他身边, 艾叶香和薄荷香袭进鼻间,独属于东都贵族却用廉价熏香的宫阑夕的味道。 “看来微臣的姻缘是天作之合。”宫阑夕在她走到他身边后才别有深意的说, 声音里笑意如风。 阮珍讶异的看着他:“你”难不成有心上人的了?这里人很多, 她没有问出来,但宫阑夕已经知晓,他只是笑了笑, 并未说什么,又担心她起疑,也没有看向楚言。 而楚言在他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微颤, 片刻道:“宫经使现在回城,还是午后?” “微臣午后回城。”他说。 “那待会儿就一起在观中用午膳吧!”楚言微低着眼睛不好意思看他, 明明前几日跟阿翁说婚事时都不觉得害臊,现在不过让他一起用饭却红了耳朵。 宫阑夕自然瞧见了她的羞怩, 心里一阵柔软, 点头:“多谢郡主邀请, 微臣倍感荣幸。” 阮珍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 客气归客气,但客气中又有一股不同寻常的熟稔,她心里的怪异感更强了。 既然相约,他们几个就在道观里散步,走到后院时,看到木桥旁,一个白衣男子正在专心的画画,他的前面是一个姻缘树,上面挂满了红绳,他画的便是这棵巨大的姻缘树,据说这棵树已经有三百多岁了。 楚言微愣,这是校书郎齐奈,听闻每到他休沐时都会来上清宫的月老祠里画这棵古槐树,他看到他们时微微点头,在楚言脸上逗留了一瞬,又挪回画纸上。 宫阑夕上前与他打招呼,二人同在兰台当差,做的都是与书籍有关的事情,还算熟悉。 阮珍落了一小步,悄悄的看着那个清雅温润的男子,既欣喜又羞怯。 楚言从愣怔中回神,发觉阮珍的神态不对,心里“咯噔”一下,这副样子分明是c是 “阿珍?”她颇为不可思议的叫了一声。 阮珍受惊一般的抖了下肩膀,看到楚言眼里的震惊时,她红了脸,裙子下的脚都在不自觉的颤动。 “茜茜”她低低的叫了一声,眉间也有苦恼。 “你——”楚言不知该怎么说,居然是齐奈?这怎么可能?齐奈他c他可是有心仪的人了,而且因为心上人至今都没有再议亲。 “你别跟其他人说,我c我很难受。”她声音酸涩,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与这个男子不可能。 楚言看着她,许久才道:“你刚刚求签是因为他?” 阮珍点头,几不可微的“嗯”了一声。 楚言不知该说什么,开导她的话也无从说起,这时宫阑夕过来了,见二人的气氛不太对,以眼神询问她,她轻微的摇头,道:“我与阿珍到别处走走,待会儿桐阁前见。” 路过齐奈时,他没有半点反应,专心的画着姻缘树,只见树虽才画了一半,却也可见古树苍翠,令人心生敬畏,但他的画永远都还透着一股浓烈而深沉的哀伤。 阮珍神色微暗,到了僻静处,还不等楚言说话,就道:“我是在两个月前无意间遇到他在这里画画的,当时还不知道他是谁。” “那你现在还这样?”楚言心里也不好受。 “四年了,他还放不下,听闻当初他和信安郡主就是在这棵姻缘树下遇见的。”阮珍朝前面看去,还能看到越过高墙的一截树干,隐约还有飘着的姻缘红绳。 乍一听到这个称号,楚言也不禁微颤,她也一直在避忌这个称呼,信安郡主,四年前大周还有一位信安郡主的,是圣上的亲孙女c废太子之女,大周真正的明珠,因为废太子一事而出家修道,现在在庐山北凌云峰下修行,道号清平。 “你父母和阮淑妃是不会同意的。”楚言道。 阮珍鼻尖发酸,强忍着涩然道:“我知道,我只是问问老天,好让我能尽早放弃,能下定决心。”问了七次皆是没有结果,确实不好受。 齐奈的父亲齐岭是太子一手提拔的人,可是后来他揣摩到了圣上的心思,为了加官进爵而背叛了太子,使得太子被污蔑为造反,落得自杀的下场。而齐岭则顺利的升官,成为了尚书左丞。 楚言欲言又止,所以前世是因为齐奈,她才过得不开心?并不是和鄂王阴差阳错? “阿珍,你以前因为我执迷不悟而不理会我,如今要是你因齐奈而作践自己,我也会不理你的。”楚言轻声说,却又不大清楚自己说了什么胡话。 阮珍皱着鼻子看她,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会呢!我阮珍拿得起放得下,才不会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纵然马有失蹄,但我也是千里马,能走的更久更远。” 就不能用点好听的比喻的吗?楚言失笑,说的再坚定,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依旧比比皆是,倘若她能这么坚决的舍弃,那前世的哀伤又是为谁? 午饭用的不如楚言想象的,信安郡主当年与她们也是玩伴,若不是废太子一事,她与齐奈也早已成亲了。可是现在,却生生成了仇人。 回去的时候,楚言没有坐马车,而是和宫阑夕一起骑马而行,让阮珍独自思考。 她算是明白了阿珍当年的心情,看到自己的好友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确实怒其不争。尤其是对方完全不搭理你,你却还要巴巴的贴过去,别说不理会了,都想上去一巴掌打醒了。幸好阿珍比她要透彻一些,嗯,目前看起来。 宫阑夕不动声色的用余光觑着她,她神色凝重,不知是为了阮珍和齐奈,还是因为信安郡主,又或者还想起了与她青梅竹马的弋阳郡公李格,若不是楚家的特殊情况,若不是废太子一事,在东都城所有人眼里,他们两个才是两小无猜。太子事发,随后没多久,她有了校场上的豪言,于是那一切迅速的被掩去,宪台青郎与明河郡主天造地设在民间传开,也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 “郡主。”他忽然叫道。 “嗯?”楚言看向他。 宫阑夕看着她在日光下不太清晰的面容,目光清缓,道:“郡主三日前说的话,微臣字字谨记,所以今日如约来了上清宫,下次上门还请郡主说个时间。” 最后这一句问的当然是提亲的时间了,两人也得商量好,免得他登门了,定国公没有准备。 楚言轻笑,张口刚准备回答,坐下的马忽然长声嘶叫,紧接着便向前疾驰而奔。 “郡主!”宫阑夕急声道,立刻策马追去。 马车里的阮珍听到骚乱,推开车门就见两骑绝尘而去。 “怎么了?”她问。 “郡主!”青婷和春来惊慌的跳下马车,一时只想着赶紧去追,忘了骑马徒步往前跑去。 马惊了?阮珍睁大了双眼,对着自己家的部曲急道:“还不快去追!” 楚言被颠的头昏脑涨,本能的抱住了马脖子,等缓过神后想控制住狂奔的马,然而她现在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多年来没怎么骑马,马术早已生疏,现下也只是勉强的抓住了缰绳,踩紧了马镫,收了几次缰绳,马依然狂奔着。 “楚言!”宫阑夕在后面叫道,鞭子扬起狠狠的抽打着马屁股,还差一段距离,还差一段距离! 楚言听到他的声音,控制着身体往后看去,但是身子颠簸的厉害,震得难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连声音也是若隐若现的。 “抱紧马脖子!”终于他的声音清楚的传过来,楚言莫名的安了心,扬声断断续续的回道:“我c没事。” 宫阑夕听到她的声音,心下微安,又抽了马几鞭,终于赶上了她,然而就在此时,她的马因为失去理智慌不择路而被石头绊倒,她也跟着往地上摔去。 那边就是沟壑!宫阑夕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抓住了她的手。 一阵天旋地转,两人在路边堪堪止住趋势,宫阑夕紧紧的抱着楚言,朝着地的背被石子硌的生疼,他看着怀里还闭着眼眉头紧蹙的少女,桃花眼柔柔沉沉,一片安定,没事就好。 楚言逐渐平复,贴着宫阑夕胸膛的耳朵听到了他的心跳声,略快稍响,还有他粗喘的呼吸声,起伏的胸膛让她也跟着微微上下,她头一次到男子的心跳声,新奇好玩。 “郡主?”宫阑夕见她没动,轻声问道。 楚言抬头看着他道:“你叫我什么?” 宫阑夕以为她计较那声情急脱口的“楚言”,微垂了眸子,道:“微臣唤您郡主。” 楚言从他身上起来,看着躺在地上一时疼的还起不来的少年郎,担心的问:“很疼吗?” “不疼。”他回答的极快。 楚言微顿,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受委屈似得,好似她欺负了他,便忍不住想逗他,一脸冷淡道:“你不可以叫我楚言,知道吗?” 宫阑夕的手微缩,撑着地面想坐起来,却蓦然觉得手疼痛异常,他皱了眉又迅速松开,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道:“微臣知道,是我逾越了,还请郡主谅解。” 马蹄声由远及近,楚言见逗不下去,便扶着他小心的坐起来,随后面朝前方,看着越来越近的阮家部曲道:“你可以叫我阿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四十六章 宫阑夕怔怔的看着她的侧脸, 意外的发现她很爱红耳朵, 经常都是面色平静, 耳朵那里却泛着红,像晶莹剔透的石榴粒。 他心里一阵悸动, 若不是阮家部曲赶到, 他很想伸手摸一摸,是不是想象中的柔软热烫, 也可惜还没来得及叫她一声“阿楚”。 楚言让部曲扶他起来,才发觉他的右手不方便,连忙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宫阑夕垂下袖子遮住微微遮住手,道:“没事,只是触地的时候有些用力。” 楚言不信,让部曲给他检查, 部曲伸手按揉着, 也知宫阑夕的差事,便迟疑道:“回郡主, 宫经使的手无大碍, 只是近来不要用力,也不能握笔写字。” 宫阑夕淡淡一笑道:“如此正好向圣上太后告假, 忙微臣自己的私事。” 楚言没有说话,若是宫阑夕求亲的话, 太后定然是不高兴, 一定会以其他的名义罚他抄写经书, 并不会顾忌他有没有受伤。 “郡主?”宫阑夕见她不说话, 面色有些自嘲,便轻声唤她。 楚言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止住,等了一会儿才看向倒地不起的马,问部曲说:“它是怎么了?” 部曲走过来回道:“它是被马蜂蜇了眼睛,所以才突然发狂,让郡主受惊了。” “我没事,”她还以为是被人做了手脚,既然是意外那就不用多想了,她走到宫阑夕身边,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你的背?”她想伸手触碰一下,可这里人太多了。 宫阑夕对她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道:“我真的没事,无碍。” 楚言还想再问,阮珍已经骑着马过来了,远远的叫道:“茜茜!你怎样?” 楚言等她过来了才回道:“我没事,宫经使救了我,他受伤了。” 阮珍看着他们两个具是狼狈的样子,发髻都斜了,宫阑夕更惨一些,衣裳都被划破了。 “待会马车就赶上来了。”她说。 楚言点头,她蓦然有很多话想跟宫阑夕说,更想拉起他的手仔细看一看,但现下实在没机会,突然嫌弃就这些人来的太快了。 宫阑夕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见她面色有些郁闷不悦,手上的小动作很多,忍不住想笑,刚刚还在戏弄他,现在自己倒是委屈了。 等马车过来后,宫阑夕也坐进了车里,车厢的暗阁里有冰壶,楚言取了一些冰块用手帕包好,然后递给他冰敷。 阮珍迷茫的看着,仍是有那股怪异感,眼睛滴溜溜的在他们两人之间游移,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不敢相信。 进了城先送宫阑夕到医馆,确定了他的情况并无大碍后,楚言道:“三七活血化瘀,宫经使一定要记得用,我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 宫阑夕福至心灵,嘴角微微翘起,道:“微臣谨记,多谢郡主关心。” 楚言不看他,只道:“告辞。” 出了门阮珍就问她:“我感觉有些怪,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楚言不肯直接说,眉眼却飞扬,笑的神秘:“三天后给你个大惊喜。” 在大惊喜来临之前,杜安仲进了丽正书院读书,楚言现在听不得与宫阑夕有关的半点东西,越是接近三日之期,她就越是紧张,还以为自己已经嫁过一次人了,现在能处之淡然,谁知完全不是,依旧紧张忐忑,还有期待。 她头一天晚上整夜都睡不着,一大早就起来了,在后院里练习箭术,却因为注意力无法集中而屡次不中。 杜婉宜疑惑,问道:“姐姐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楚言摇头,又一次不自觉的看了眼院中的日晷,已经辰时三刻了,他快过来了吧!也不知他是怎么说通淮陵侯的。 宫阑夕并没有告诉淮陵侯,一切的求亲事宜都是自己准备的,他不打算现在就告诉父亲和祖母,因为他们不会同意,这两个人如今仰仗于他却又压制着他,更拉不下脸靠这个不受宠的儿子来光耀门楣,祖母更是生怕他这个续弦之子继承淮陵侯爵。 因为他的母亲云娘出身贫寒,当年淮陵侯外出游玩,在一条溪流旁遇见了云娘,乡野之间竟有如此清丽佳人,又有京都贵族人中没有天然纯朴之意,淮陵侯可谓是一见钟情,力排众议娶她为妻。 然而低微的出身让云娘在府中并不好过,淮陵侯更禁不住祖母和一众姬妾的耳边风,粗鄙c目不识丁c担不起大场合。于是渐渐地,纯朴变成了小家子气,对各种新鲜事物的好奇变成了没见识,沉默不语变成了笨嘴拙舌,淮陵侯渐渐嫌弃她,不止一次的想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一个山野农女? 宫阑夕幼时不懂,长大了才慢慢知道为何父亲嫌弃他们母子,每次见到他们眼中都难掩嫌恶,所以从小母亲就逼着他读书识字,在封闭的别院里,用仅有的物资来让他学习,可是东西太少,他的母亲不得不跪下求父亲能多送一些东西来,以期望他千万不要像她一样因为大字不识而被人嘲笑。 他现在还未弱冠,虽然有钱但还是不能搬出去,而且等他求亲后,京城必然一阵哗然,只希望不要太波折,他好不容易与楚言之间的距离这般近。 至于父亲和祖母,先斩后奏,由不得他们不同意。他担心的是皇宫里的人。 就在宫阑夕带着媒人抬着聘礼进入定国公府时,这消息就迅速的传开了,如一颗石子掉进水里却激起了千层浪,很快就传进了皇宫里。 圣上听到这件事后微顿,许久才不确定的问:“真的?” 宿卫跪在地上道:“回圣上,千真万确。” 圣上让宿卫下去,微阖了眼,手中的奏折丢到了桌上,冷声道:“好个宫阑夕,好个兰台燕郎!真是忘了他现在的一切是谁给的!” 一旁的高公公也暗自吃惊,楚言的心思谁人不知,他却巴巴的上门求婚,这是为何? “圣上莫动怒,想必定国公不会同意的,他老人家的心思您也清楚。”高公公道。 圣上闻言更是冷笑:“这些人心思百转,花花肠子倒不少。” 高公公没有接话,揣度圣意本就是把双刃道,太过通透太过愚笨都会让帝王不开心。 京城里炸开了花,所有人都对宫阑夕的行为感到震惊,谁不知明河郡主与宪台青郎的事情,他兰台燕郎横插一脚算个什么事?撇去明河郡主的心意不说,东都连璧谁更优秀一望便知,何必自讨没趣呢? 阮珩听到这件事后就跑到宪台告诉了赵怀瑾,赵怀瑾震在原地,这件事没有一丝预兆,弄得他措手不及。他的手颤抖起来,手中蘸满墨汁的毛笔经不住他的抖动,墨汁从笔尖滴落在文书上,毁了江西道送来的吉州刺史贪污的证据。 阮珩看了眼桌上的文书,想起木兰小筑里他言之凿凿的话以及那恰巧逃走的鱼,有些不好的预感,虽然姑母说茜茜最终还是会嫁给二郎。 赵怀瑾垂眸,看到那一团团的墨迹,缓缓放下笔,若不是楚言允许,宫阑夕又岂会求亲?想不到想不到!今次她竟然如此迅速,迫不及待的想改变这一切吗? “二郎?”阮珩看他一直不说话,担忧的叫了他一声。 “楚公不会同意的。”他的面色沉下来,却是说了这么莫名的一句话。 阮珩愕然,怎么感觉他这话跟姑母的话一个意思呢?为什么都有这种神之肯定。 赵怀瑾没有理会他,向御史中丞曹陵告假,曹陵当然同意,天作之合被杀出个程咬金,谁不会着急? 赵怀瑾对官署里投来的各种眼神视若无睹,一路往宫外走去,出了端门看到在阳光下金光闪耀的铜柱巨龙,觉得异常刺眼。 天上七星,地上七天。高祖皇帝为了对应天上的三垣而建造了七天建筑,以求大周能如天上恒古不变的星辰一样千秋万代。如此玄乎的举动,他原本不信,可是现在却信了,谁不是想方设法的改变命运?他如此,楚言更是如此。 他被金光耀的晕眩,猛然意识了什么,如坠冰窖一般僵立在天枢座台之前,楚言是不是跟定国公坦白了? 定国公府里,宫阑夕站在大厅中间接受定国公和锦叔的审视,按礼他不能出面,然而没有尊长为他出头,只能由他自己来了。 媒人娟娘曾受过宫阑夕的恩惠,听到宫阑夕的要求时整个人都有些懵怔的,好在也见过不少世面,总算把求亲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还额外的夸了宫阑夕一通,这么美的少年,夸起来格外顺口顺心。 定国公捋捋胡子,看着独立于中间的少年郎,心里复杂的很,他还是有些舍不得赵怀瑾,但是前世他给孙女安排的既然都没有顺心,今世试着相信茜茜吧! 不过,他瞟了眼身姿笔挺的宫阑夕,站了起来,打住滔滔不绝的媒人,道:“想娶我的宝贝孙女不是这么容易的,跟我出来。” 定国公让人搬了一架孔雀屏风到庭院里摆好,又让人拿了自己的长弓过来,还有三支箭。 楚言在后院听到阿翁的举动,边匆匆赶到前面,一看就明白了,她没有想到阿翁竟然还弄了这一招,那长弓是阿翁练臂力时用的,足有两石的弓力。她在屋里着急,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向院中的宫阑夕,只见他面色凝重,眉头微敛,他不会箭术吧!而且手还受伤了。 定国公指着五张远的屏风,对他道:“三支箭,只要你射中孔雀的两只眼睛,我就同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四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前世是她与赵怀瑾成亲后的第二年, 他去江南道时偶然查出的真相, 那位旧部之孙只有贩卖私盐, 并没有杀人, 是被吴王栽赃陷害的。 “阿翁先不必急, 等几位大王回来后再说。” “你有什么想法?”定国公惊讶的看着她。 楚言眼神微暗,复又笑道:“阿翁独善其身, 大家才能安康无忧。” 定国公怔了一下,这是头一次与孙女的谈话涉及朝政:“只是有些人不懂。” 吴王已经深受圣上喜爱了,锋芒不能再露, 不然必会让圣上感到威胁, 圣上已近花甲之年,对于一个步入暮年的皇帝来说, 他最想的莫过于安度晚年, 不必如太_祖皇帝那样被逼退位,在上阳宫里走过最后的太上皇时日。 吴王难道是太担心阿翁会支持江王或者鄂王?所以迫不及待的拉拢阿翁,不成功便打击? 鄂王并非杜贵妃亲生, 又排行十五,圣上再纵容也不可能立他为太子,唯有阮淑妃之子江王能与吴王相争。 圣上也真是有趣,淑妃与贤妃同为正一品,但排序淑妃在贤妃之前, 圣上宠韦贤妃之子, 但后宫的诸多事宜却是由阮淑妃做主, 她的姨母最受宠爱高居贵妃之位, 却无亲子也无实权,微妙的平衡。 阿翁这次的事情得看圣上,圣上若不想追究自然无事,怕的是吴王此举正合圣上的意。 明明阿翁都已近花甲之年,明明楚家已经立不起来了,四年前的事却仍令圣上不能彻底安心。都道圣上对她如亲生女儿,实际怎样,也只有圣上自己清楚。普安公主会那么讨厌她,除了因为赵怀瑾,也有圣上对她偏爱的原因。 “对了,你猜赵相过来是为了何事?”定国公看着她,眼里尽是揶揄。 楚言手指微紧:“不是为了告诉阿翁这件事吗?” “我那旧部的事是江王写信通知的,赵相登门是为了你和二郎的事,”定国公说着笑了,“赵相说这次是二郎亲口所提。” 亲口所提。若是上辈子她早就高兴的要跳起来了,可是如今她可以做到对赵怀瑾前世做的事情释怀,但要再嫁给他,绝无可能。 这世间有多少夫妻能够恩爱如漆?既然成了夫妻,又怎可如怨侣?更重要的是,他明知道孩子对她有多重要,却从未碰过她。 “阿翁怎么说的?”楚言笑问。 定国公看了她一会儿,看出她的笑容并非真心,便道:“阿翁已经搞不清楚,你倒是真的要和二郎撇清楚,还是怎地?” 他听了前些日子在牡丹宴上的事,这可真不是他这孙女会说的话,但确实出自她之口。 楚言的笑容敛起,道:“茜茜以前看不明白,现在头脑清楚了,所以只想找一个真正让阿翁也放心的人。” “让我也放心?”定国公讶异,叹笑道,“你确实让我放心不下,阿翁老了,只希望找到一个能爱护好你的人,二郎是我也看中的,这孩子沉稳懂事,定会护你周全。” 听着阿翁对赵怀瑾放心的话,楚言心里只愈加酸涩,她无法说以后的事,只问:“阿翁到底怎么说的?” “我当然要问你了,不然就直接回赵相了。”他说。 楚言放下了心,撒娇道:“等等也不急,现在东都里十七八岁才成亲的娘子不少,茜茜才十四岁,不急。” “你不急阿翁急,我不晓得你和二郎是怎么了,但是茜茜,”定国公的脸色认真起来,“整个东都能让我放心的只有二郎,我与赵相都是此意。” 赵相也是此意?赵相不是因为她说了那话后,顾着她是功臣遗女所以才逼着赵怀瑾娶她的吗? “阿翁此话何意?” 定国公拍了拍她的头,淡笑了一下:“你就当这门婚事是你父亲与赵相订下的吧!” 婚事! 她浑身一震,察觉到事情原没有当初她想的那么简单,所以即使当年她没有说那番话,她嫁给赵怀瑾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如此她又迷惑了,为什么?但定国公却明显不愿再说。 “阿翁” 定国公举了手制止她将要说出的话,道:“你爱玩,若是现在订下婚事,就不能出门了,所以此事就等你及笄后再定下。” 大周初期女子出门都还是纱帽围身,裹得严严实实,哪像现在无论是穿男装出门,还是打马球蹴鞠都是寻常事,坊间还有女子着男装最为俊俏的排名。 楚言带着疑惑回了屋,她现在真是什么都搞不明白了,难道她一直理解错了阿翁说的“护着”?她以为是阿翁担心她被欺负,其实是因为一直有人想杀了她?所以前世她离开了赵家就被趁机杀了? 她坐在床上双臂抱膝,怔怔的出神,她是不是该把自己又重新活了一次的事情告诉阿翁?会不会太过惊世骇俗? 她思绪太乱,婚事c过房c爵位,如果她贸贸然没有合理的解释,阿翁确实难以听她的,她要理一理,改天找个机会把重生一次的事情告诉阿翁。 她跳下床,急笔写了封信,让春来悄悄送去江王那里,请江王妃等江王回来后交给他。 对于阿翁来说,骠骑大将军的官衔不要也罢,他一生戎马威震西北,到晚年却颇显凄凉,那样的虚职有何用? 次日,楚言进宫去看姨母杜贵妃,经过集仙殿时往里面望去,高墙阁楼不见人影,那棵梨树的花也早已经谢了,里面没听到猫叫声,是还在受罚?还是跑到别处玩了。 她想着不禁笑了一下,其实她也想抱抱那只胖猫呀!她头一次见到那么可爱匀称的黄花狸猫。 到了徽猷殿,圣上也在这里杜贵妃这里,他身边的红人高公公道:“郡主稍等,圣上与贵妃正在后院里散步。” 楚言恭敬道:“多谢公公告知。” “公”这一称呼只有德高望重之人才能被尊称,而此人跟在圣上身边已有三十六年,细心谨慎又善观察形势,备受圣上宠信,还给他聘娶了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吕氏为妻,他的宅子在东都城里位置最好的通济坊里,朝中有不少人都巴结与他,不敢得罪,连诸王公主都得称呼他一声公公而非高内侍。 高公公笑了一笑,去后院禀告圣上。未及,圣上与贵妃便回来了,应该是有什么好事,圣上高视睨步,容光焕发的。 楚言屈膝行礼,道:“明河参见圣上c贵妃。” “无需多礼,”圣上的声音里都含着笑,“今日不去找十五?我还想着你们会不会再琢磨出来一些稀罕物儿。” “瞧圣上说的,妾身真怕十五郎知道了圣上鼓励他,再做出什么惊人的吃食。”杜贵妃横了圣上一眼。 圣上拍拍她的手,道:“十五就爱这些,当然是随着他了,”又看向楚言道,“你喜欢什么也就去做什么,一样不用顾忌楚老翁。” 楚言低首笑了一下,道:“圣上容光焕发,可是有什么好事?莫不是因为食用了十五郎做的牡丹毕罗?” 圣上愕然,继而大笑:“十五郎的毕罗确实新奇,但令我舒心的自然不单单是此。” 看圣上的样子,江浙一带的堤坝应该是修缮完善了。江浙一带水患多发,前年和去年水患导致粮食收成降了三成之多,今年圣上尤为重视,因为东都的粮仓贮备都是从江浙经运河运送而来,所以今年一开春就派了三位大王去视察,鄂王是死缠烂打求圣上同意的。 “三位大王心思敏捷各有千秋,互补互惠,更有圣上亲自指点,哪能解决不了。”楚言道。 “他们若可一直齐心协力当是我大周之福,”圣上笑道,又问,“听闻近日国公身体不适?” 楚言面上闪过黯然,语气微沉:“谢圣上慰问,阿翁身体还是老样子,只天气湿冷时会犯腿疾。” 圣上叹了一声:“等稍后我让内医局派一个按摩博士过去,这几日就让他住在府里,好好为国公推按。” “明河代阿翁谢圣上,”楚言面带一丝愁然,“先前明河也每日为阿翁推按,只是阿翁总说我力道太小,像是在捣乱,不肯再让我推按。” “你一个小娘子家的,力道自然不足,昨儿十五郎给我推按用的力道,真是还把我这老骨头当做是壮年之时。”他说着不禁笑起来,如今几个儿子中,只有这个儿子与他最亲近了。 楚言羡慕道:“诸位大王皆都恭孝友善,为圣上分忧,实令阿奴羡慕。只恨阿奴不是男儿,不能为阿翁排忧解难,连个简单的按摩都做不好。” 圣上听罢,目露怜惜:“明河这样想,国公心里会不舒服的,我也感到愧疚哪!” 杜贵妃心生疑惑,茜茜怎么突然提起此事?她安慰道:“楚家一门为大周安危鞠躬尽瘁,解决了西北百年来的威胁,当为天下将士敬佩,茜茜更应该为国公和关内侯感到骄傲呀!” 楚言眼眶微红,跪下俯首道:“明河失言,请圣上责罚。” “快快起来,我怎么会责罚你呢?”圣上赶紧道,“楚家如此,你会这样想我明白,朕当年的话,也是辛苦你了。” 那番特许她所生次子继续关内侯爵位的话,对楚家是恩赐,但对楚言无疑是压力,上天太不眷顾楚家,天知道她有担心自己生不出儿子。 “阿奴不觉得辛苦,”楚言轻拭眼泪,哽咽道,“刚刚阿奴听及圣上所言与诸位大王相处的话,想到阿翁无子侍孝才会失态,也在想阿翁是不是感同身受才会做了错事。” “错事?”圣上与杜贵妃惊讶,“楚老翁做了什么错事?” 她的视线又往上移了移上才看到那张脸,宫阑夕嘴角噙笑,似乎觉得下面的人很好笑,随后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便低头看她,唇角的笑意收去,道:“微臣失礼了。” 楚言摇头,没有说话,又往楼下看去,在那群人中看到了一个不熟的熟人,她讶异,这辈子居然在这里遇见他了。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和青婷下去一圈。”她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四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茶博士惊慌道:“两位郎君见谅, 小的冲撞了郎君, 还望郎君大人不记小人过, 饶了小的这次。” 那人没说话, 等着楚言开口,楚言挥挥手让茶博士下去,认出他是谁后, 礼貌道:“多谢郎君相助, 明河感激不尽。” 那人也客气回道:“郡主言重,微臣应该的。” 楚言对他笑了一笑, 让开了路示意他先走,结果他说:“郡主这般岂不是折煞了微臣?还是请郡主先行。”也侧了身子,后退一步。 楚言也不推托,道:“既如此, 告辞。”说完便上了楼。 那人等她过去后才下了楼, 他的朋友在下面看到了那一幕, 道:“李三,那可是明河郡主?” 李三郎,副相李觅之的庶出次子李晔, 他往楼上看了一眼, 道:“是郡主。” 据说, 江王与阮氏兄妹明河郡主有时会在这里小聚,看来不假。 “哎呦~错过了, 听闻明河郡主朱唇玉面, 远山芙蓉, 可惜,可惜!”说着,这人往楼去左右瞅着,却不见楚言的踪影。 李晔微哂:“皮相而已。走吧!吴王还等着咱们呢!”说罢二人出了酒楼。 竹影居在二楼最东边,楚言推门而入,绕过绘着竹枝的屏风进去,没有看到江王,却看到赵怀瑾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听到动静时朝她看来。 她微顿,一瞬间想回身出去,幸好控制了自己,她不想表现出落荒而逃的样子,更不想弄的怕他似得,她在八仙桌旁站定,道:“大王呢?” 赵怀瑾见她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忍住走到她身边的冲动,道:“大王刚刚出去,很快就回来。” 楚言“嗯”了一声,垂下眸子坐下,是江王叫他来的?江王应该听说了牡丹宴上的事,难不成也如所有人一样,以为她说的话只不过在闹性子?故意惹赵怀瑾注意? 看来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深入人心,想要摆脱真的很难,日后她若真的招婿,只怕也会被人扯上赵怀瑾,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正想的出神,没有发现赵怀瑾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熟悉的小苏香袭入鼻尖时才惊觉身边的阴影,她霍的站起来,带倒了凳子发出“咚”的一声响。 门外的青婷立即问道:“郡主怎么了?” “没c没事。”楚言后退了几步,离开他的气息范围。 赵怀瑾紧盯着她道:“郡主为何惊慌?” 楚言暗自深呼吸,换上得体的笑容道:“青郎说笑了,刚刚只是想到了重要的事情,急着去找江王而已。” 青郎?见到一次就要换个称呼吗?赵怀瑾微扯嘴角,道:“如果我说,我是看到郡主的马车后,特地请江王出去,郡主当如何?” 楚言震惊的看向他,对他的举动深感不解,垂下的手紧纂着袖口,她沉声道:“在木兰小筑里,明河已经与您说清楚了,以前的事多有得罪,只望青郎能不计前嫌,至于其他的,明河别无想法。” 赵怀瑾微闭了眼,再睁开眼时转身踱回了窗边,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淡淡道:“江王确实是有事才出去的,稍后就会回来。” 未及,江王和阮氏兄妹一道进来,这对兄妹一进来,屋子里顿时热闹了,阮珩一坐下就问:“这次七郎可有没有从外面带回什么好玩的物件?” “你就知道玩!七哥又不是出去玩的。”阮珍瞪着他说。 “阿珍说的是,我又不是出去玩的,能带什么回来?”江王斜了他一眼,道,“难道你希望我被那些御史说不务正业?” “哎哟~咱们这里可不是有位御史吗?”阮珩把胳膊肘搭在江王肩上道,“来来,二郎,跟咱们大王说说,你们会上报圣上吗?” 赵怀瑾淡看他一眼道:“其实,我搜罗了不少你下直去了什么地方的证据,随时可以交给淑妃。” 阮珩嘴角抽搐,他最怕的人就是淑妃了。 江王拿着扇子拍了一下他的手,悠然道:“看来是你先被弹劾啊!” 阮珩摸摸鼻子,悻悻道:“好你个宪台青郎,居然藏了一手,看我不揪到你的把柄。” 江王的目光扫过赵怀瑾看向楚言道:“两月未见,茜茜安静了不少,以往可不是这样的。” 楚言笑了一下,道:“有一天睡觉时做了个梦,醒来之后也不知怎么,就忽然大悟了,至于安静那倒没有,阿翁每天都被我烦的不想搭理我了。” “做了个梦?”江王挑眉,“莫不是周公现身,提点了你?” 楚言故作惊讶:“还真被大王猜中了。” “哪是这样!”阮珍不满了,“你先前还说是摔坏了脑子,怎么一天一个说法,下次又要说什么?” 楚言微感头疼,哄道:“先是摔坏了脑子,再是梦到了周公,成不?” 阮珩哈哈大笑:“成,成,怎么不成,总归都是茜茜。” 江王也笑起来,赵怀瑾却默然不语的凝视着她,见她笑语嫣然,艳如桃李,和面对他时的态度截然不同,以前她所有的笑容都是对着他的,很多时候看着他,眼睛里的笑意都是光彩夺目粲然明媚的,是他曾经不知珍惜,所幸上天待他不薄。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江王和楚言先后出去,在隔壁房间碰面,她进去时江王已经脱下了外衣,只着白衣黑边的流云纹对襟襦裙,闲适自在,平易近人。 江王看她进来,上下扫视了她一遍才道:“看到茜茜的信,着实让我大吃一惊,什么时候你会想这些事了?” “梦见周公的时候。”楚言俏皮道。 江王愕然,接着冷哼一声,三月中旬他在江浙就收到了赵怀瑾的信,说是让他注意萧大郎的事,他问道:“难不成萧大郎被人诬陷的事,也是周公告诉你的?” “若我说是——” “别,”江王打断她,一脸无奈的笑道,“我不问了。五哥找人陷害萧大郎的证据,我已经查到了,你说别让我告诉阿耶,是有什么想法?” “我已经将阿翁做的事告诉了圣上,几日来风平浪静,想必圣上是压下了此事,”楚言道,“你觉得吴王会怎样?” “五哥定然不甘心。”私盐向来为朝廷所憎恨,因为朝廷一年的国库收入,盐税就占了近四成,定国公包庇私盐贩子,那可是重罪,也就是楚家了,楚家如今只剩一老一少,就算圣上要定罪,也得顾及悠悠众口,“只是,五哥想必也知道阿耶的心思,因此不会轻举妄动。” 楚言低头笑了一下,道:“可是七郎,你别忘了,我阿翁是真的徇私枉法,包庇旧部了。” 江王微愣,眼中带了点寻思,明白她的意思了,只要让宪台的一两个人知道,即便没有证据,也必有御史弹劾,到时候圣上首先怀疑的就是吴王做的。吴王是拉拢不成才反手对付定国公,圣上未必不会猜到。 只不过,他现在更惊奇的楚言,变化也太大了。他轻轻一笑,道:“我知道该如何做了,茜茜放心。” 楚言笑了一下,却什么笑意,四年前太子造反一事,给整个活在梦华盛世里的人敲了一记醒棍! 如今,若说谁对皇位不感兴趣,也只有魏王和江王了,魏王是怕,因为他是圣上如今年龄最长的儿子,所承受的压力非常大,以至于每每听到有朝臣提到立太子一事就惶惶不安;而江王是喜欢自在,所以每年都会出去游历半年之久,过得极为潇洒,阮淑妃也是希望他能按着自己的心意去生活。 只是,整个大周的人都知道,在九子宅之前,圣上还建过一座五王宅,让自己的五个兄弟住在里面,直到年老了才让其分别去了封地。若是不争,将来的结局难免会和他们的叔伯一样,在奢丽狭小的宅子里慢慢老去,这还是好的结局。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人,被诬陷谋反也有的是例子。 商定了具体事宜后,回去前江王忽然拿出一个坠子给她,道:“这是余杭的滚灯,当然真的滚灯有两尺那么大,这个是根据滚灯做来玩的。” 这是一个镂空的银球,嵌在里面的红色玉石雕成了灯笼样,系着浅黄色的穗子,蛮精巧的。 楚言接过,道:“多谢七郎,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礼物了。” “喜欢就好,”他又道,“可不要让阿珍知道,我给她带的小玩意儿在路上坏了,临近京城才匆匆买了件,要是让她知道了,肯定说我偏心。” 楚言哑然:“好,我肯定不说。” 二人回到房间里,赵怀瑾看向江王,后者微微点头。 阮珍拉着楚言道:“下月十五陪我去翠峰山吧!” “去那里做什么?”楚言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四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橘猫立刻站了起来, 撒娇似得卷起了尾巴一跃而下, 跳进了墙内。 猫叫声还在传来,只听猫的主人声音静缓清雅又带着一丝浅浅的宠溺, 威胁道:“最近皮了, 下次再乱跑,我就把你拴起来,记住了吗?” 橘猫的叫声顿了一下,又似不满般抗议的长长的“喵”了一声, 然后不知道里面的人做了什么, 橘猫短促的叫了一声,蹿到梨树上跳回了墙头, 一连串动作利落灵巧,但也再次抖落了一片梨花。 橘猫的尾巴对着楚言c猫头冲着高墙里的人得意的叫了一声后, 掉头向楚言冲来。 楚言惊的往后退, 橘猫踩掉了她手中的文卷, 紧接着又跃上对面的墙头跳进了史馆。 “郡主!”青婷赶紧抓起楚言的手,生怕她被猫抓伤了。 “回禀郡主, 那只黄花狸猫是兰台写经使宫阑夕宫经使养的,圣上特许宫经使可以带着元宝进宫当差。”内侍紧张的说,暗道怎么这么多事端。 “我没事。”楚言看向落在地上的《逍遥游》,上面有两个散乱的猫爪印。 青婷也看到了,赶紧捡起来, 抖落上面的梨花, 担忧的问道:“郡主, 这可怎么办?” 这若是传到太后耳中,难免会让人觉得是郡主故意为之。 楚言微蹙了眉,却是看向那个内侍,内侍的面色也变了,这可是太后御赐的!东西毁了,郡主不过会被太后说上一两句,但他这领路的,估计命都会没了!他腿一颤跪下慌道:“郡主恕罪,小的c小的求郡主饶过小的。” 楚言等的就是他的惊怕,正要说让他当做没发生过此事,一起瞒了,就听高墙那边的人微扬了声音问道:“敢问可是明河郡主?” 楚言微愣,抬头看向白墙上的朱红色瓦砖,迟疑了一下,回道:“是我,”顿了顿又道,“里面是宫经使?” “正是微臣,”那个声音平缓清离,似二月微风般又夹杂了一丝春寒,“微臣惊扰郡主,还望郡主谅解。” 楚言看着红瓦,看着一树洁白,觉得这么对话很奇怪,忍不住笑了笑,道:“无妨,经使不必过虑。” 青婷却靠近楚言,让她看看脏了的纸,低声道:“郡主,这个。” 她是想让楚言趁此让宫阑夕再写一份,楚言点头,刚要开口,里面的人就又说:“请郡主稍等,微臣这就出去请罪。” 楚言微愕,垂眸看了眼硬黄纸,道:“请问宫经使何时下直?” 里面的人顿了一下,声音如常,波澜不惊的回道:“日落时分。” 楚言觉得他的回答有些奇怪,转念便想到了。写经使是特设的官职,他和五品之下c九品之上的京官一样,只须在每月初一c十五两天上朝。 而一个抄写经书的人怎么能位居正五品?兰台抄录典籍的人都只是有职称而无官阶,只有他例外。只因太后做了个梦,她梦见佛祖夸了宫阑夕的字,觉得这是佛祖的预示,圣上因孝便设了写经使一职,又因太后梦见佛祖那日是正月初五,官阶便设成了正五品。 但正五品实在太高,为此百官与圣上拉锯了整整一年,等又到正月初五那日,太后身体抱恙,自认是佛祖怪罪所致,终日寝食难安。 太后已然七十八岁的高龄,百官也担心惶恐凤体有闪失,这才不得不同意了圣上与太后的荒唐之举,同时也庆幸,幸亏不是正月初一梦见的,不然这写经使就是正一品的官阶了。 又因为圣上的一句“字随心性”,也没有人想管他,所以他在时辰上来去颇为自由,也如此上午她才会在天街碰见他。 这样的特许对一个官员好吗?还是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年纪轻轻的正五品虚职书人。她想起圣上说宫阑夕的话,正是因为那番话,他才被称为燕郎,也被一些人私下戏嘲为“八砖雀郎”。 楚言微觉窘迫,自感是触到了对方不愿提及之事,也是默了一下才道:“请经使稍等。” 原本想着等他下直后与他说此事,但这么一问一答,她却觉得赧颜。 集仙门与明福门相邻,两座宫院内都属人员纷杂之地,但此刻,这条宫道竟然没有一个人经过,只有从院墙里飘出来的洁白花瓣落了一地。左右看了无人,楚言拿着脏了的《逍遥游》对内侍道:“这个赏给你。” 内侍浑身一颤,道:“小c小的谢郡主,小的会将郡主的赏赐放在心里,不会向任何人炫耀。” 楚言看他明白了,便不再多说,让青婷把经卷绑好,然后仰头道:“我有一物要给经使,还请经使接住。” 里面的人回了三个字:“郡主请。” 硬黄纸卷轴被高高抛起,越过朱红色的瓦片飞向里面,身着红色公服的兰台燕郎在里面双手接住,还接到了一朵飘落的梨花。看清是硬黄纸后他微愣,抽开红色的绳结,里面的内容是昨日他闲暇时写的《逍遥游》,今日来了登云阁才发现,这篇文被常侍弄错一并送给了太后。原想着已经被太后扔掉了,谁知竟到了明河郡主手里。 再往下展开,便看到了两只带着泥土的猫爪印。原来如此。 兰台燕郎的嘴角升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淡笑,修如青竹般的手收好卷轴,朝着外面宫道上的人说:“微臣知晓了,宵禁前必定交还郡主,请郡主放心。” “有劳经使,明河必定重谢。”楚言道。 “容臣先行告辞。”他说。 “经使请便,”说完这句,墙那边并无动静,楚言这才反应过来,对内侍说,“走吧!” 三人往长乐门走去,楚言侧耳细听了里面,才听到了轻微的动静,不禁笑着摇头,又看不见,何必守礼?这么隔着宫墙说话,已经很怪异了。 因着是步行,耽误了不少时辰,她乘着马车出皇城的时候,各官署都已经陆陆续续下直了,她只好让春来驱着马车在他们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没一会儿,外面的春来道:“小的见过赵御史。” 楚言身影一顿,再没动静。 马蹄声接近了车窗,赵怀瑾清冷的声音恭敬道:“怀瑾见过郡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五十章 此为防盗章  “啊!”她蓦地痛呼一声, 思绪到此为止。 那只原本爬在宫阑夕左边肩头的大橘猫不知何时到了右边肩头,此刻一只肉呼呼的猫爪子扒拉掉了楚言乌发间的白玉黄蕊牡丹发簪, 并且将太后给楚言戴上的玉楼春也弄掉了,白色的花瓣散落一地。 “郡主!”青婷赶紧上前, 从宫阑夕臂弯中拉过楚言。 “元宝!”宫阑夕声音微沉,橘猫喉间闷叫着, 圆眼睛咕噜噜的转着缩回了他的背后, 只露出两个猫耳朵, 他跪下对楚言道, “微臣罪过,请郡主责罚。” 楚言闭着眼睛, 头皮作疼, 这真是只记仇的猫! “茜茜怎样?”襄城公主见宫阑夕跪下,目光微动, 似有不忍,又见楚言黛眉紧蹙, 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再往她的头上看去,她的发髻乱了, 几缕发丝被猫爪勾了出来。 若是人为故意的, 还能呵斥几句,一只虽有灵性但毕竟不是人的猫总不能真的罚主人吧!这主人刚刚还救了她。 楚言能说什么?谁让她踩到了猫尾巴, 这猫报复于她也说得过去。 “宫经使请起, 是我之前伤了它, 这一来一回也算抵消了。”楚言道。 “畜生无知,微臣代元宝谢郡主大恩。”宫阑夕又是一拜才站了起来,见楚言手捂着左后侧的头发,那处一定是被元宝抓乱了。 “先把发髻梳理一下。”阮珍说。 楚言点头,只是青婷虽带了木梳和发油,但要重新梳好,太费时间。正想着,一朵粉色的重瓣牡丹出现在她眼前,握着花枝的手骨节分明,不似寻常读书人那般无力,只听赵怀瑾清冷的声音道:“郡主不妨先用此物遮挡发髻。” 楚言微顿,看到牡丹的品种刚要拒绝,便被鄂王抢先开口:“多谢二郎了,茜茜先戴上,免得被人看了去。” 他自认为是帮了楚言,能得到赵怀瑾的东西,茜茜一定很高兴,全然没把刚刚宴席上楚言说的话当做一回事。 他这么一说,楚言不便再拒绝,只在心里暗道李镜这个缺根筋的。 阮珩和阮珍兄妹俩对视一眼,阮珩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谁让这宫中的花不是随便可以摘得,谁让赵怀瑾今次得的牡丹偏偏是赵粉,赵粉呀!撇去粉字,可不就是赵怀瑾的赵了。 四个男人背过身,青婷给楚言整理头发,有些蓬松散乱的发髻被牡丹恰好遮挡,衬的这张淡雅的脸更加清美。 “茜茜貌美有几人能比?”襄城公主笑道,“无论是玉楼春还是赵粉,都不过是点缀而已。” “十一娘说笑了,牡丹乃国色,是天上坠落人间的仙品,我等怎么敢跟仙物比较呢?”楚言并不喜欢别人把牡丹与她做比较,国色就是国色,众人惜之爱之,哪是她能比的。 襄城公主也不再多说,只道:“走吧!这花才看了一半,还没见到黑花魁呢!” 赵怀瑾的视线在楚言发上停留一瞬,目光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淡,缓和了不少。 顶着这朵赵粉走一圈,只怕又要惹人议论了,因此楚言没走多久,就向他们告辞,让阮珩代她向太后和阮淑妃告罪。 赵怀瑾目光微闪,他恰站在树荫下,神色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宫阑夕也一并告退,他虽是淮陵侯的嫡三子,却是人人皆知的不受宠,本就没有受邀,来找元宝也是禀告了周尚宫才得以进来的。 出宫的路从长乐门而出,宫阑夕便与她一道而行,似乎是担心元宝再攻击楚言,他的一只手卡住了橘猫脖子,食指轻弹着似在警告,橘猫乖乖的窝着不敢动一下。 楚言走在前头,感受到了阮珍那种恍如头顶千金的重量感,阮珩真是的,怎么不先想到把花给她,十五郎也是,瞎接话。 这会儿她也是乱埋怨人,须臾又轻叹一声,要跟赵怀瑾撇清关系,不是那么容易。 宫阑夕走在她身后,目光浅淡的看着前面的人,今日她衣裳的颜色确实不太好看,上衣颜色太鲜艳,裙子则素了一些,所以那朵赵粉就不适合了,玉楼春才是最配的。 听到她的叹声,宫阑夕缓缓道:“先前答应郡主的事,微臣失信,还请郡主谅解。” 说的是《逍遥游》的事情,楚言停了脚步,回头看向他,十七岁的写经使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深深浅浅,令人看不清楚。 楚言微愣,直觉这人隐藏的很深,不能太过靠近,等他走到自己身边时往路边走了一小步,与他拉开距离才道:“明河知道宫经使先前为着太后吩咐的事劳累了,只愿您保重身体才是。” 宫阑夕察觉到了她的微小动作,道:“总归是微臣失信于郡主,容微臣明日还于郡主。” “既如此,就劳烦宫经使了。”楚言道。 接下来二人没再说话,一直到陶光园门口,楚言乘坐肩舆出去,而宫阑夕则需步行出宫。 道别后,楚言先行一步,宫阑夕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直到这时他怀里的元宝才有了动静,“喵”了一声露出了圆胖的猫脸。 宫阑夕曲起食指敲了一下猫头,缓缓道:“今次你太顽皮了,若是其他贵人,你就猫命不保了。” 元宝不知听懂没有,抖了抖耳尖,伸出一只爪子对宫阑夕晃了晃,那只猫爪的指甲上有几根黑长的发丝。 宫阑夕捻起来看了一会儿,往肩舆走远的方向看去,橙色的纱帐飘动,里面的人影若隐若现。 楚言进了马车后,就把头上的牡丹取下来了,接过青婷递来的茶一口气喝完,放松下来,每次的宴会都那么累,也怪她以前太能惹事。 回到了府里,定国公如上次一样担心的紧,见她衣裳不一样了,发髻也乱了,急忙问:“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被一只猫欺负了。”楚言说着摸了摸被猫扒拉的地方。 “猫?”定国公愣住。 听楚言说了事情的经过后,定国公却大笑了起来,说:“你踩了它的尾巴,它没抓花你的脸就不错了。” 他笑了许久不见孙女说话,便疑惑的停下,一看孙女正瞪着他,他以手握拳抵着嘴咳了一下,正经道:“宫五郎也不容易,今日能有此成就也是真凭实学,如今淮陵侯府倒要仰仗他了。” 楚言对宫阑夕还真是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淮陵侯的嫡三子,是续弦所出,在家中好似并不受宠,未曾上过学,他的字是他母亲所教授。 “他们家也是无事生事,”定国公摇头,“行了,你回屋休息吧!春困挡不住,老头子也要去小憩一会儿了~” 楚言扶着他进了屋,等他睡了之后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她吃着茶点垫肚子,等厨房重新做饭。 青婷拿了赵粉进来,不知该如何处置。 楚言的手顿住,落在花上的目光黯淡下来,没了胃口,把百花糕丢在盘子里,淡淡的说:“扔了吧!” 不属于她的怎么能留? 过继c生儿子继承爵位,今次的路该是这样,不能多想了。赵怀瑾心里所想的,也不必再想。 内宫里,阮珩跟阮淑妃说了楚言先退席的事,随后一脸“楚言长大了”的表情道:“茜茜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傻了,二郎虽然优秀,但始终与她有些隔阂。” “你觉得茜茜是真的想通了吗?”阮淑妃看着窗外的牡丹问。 阮珩却仍是迟疑了一下,随后点头:“是。” 阮淑妃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道:“且看日后吧!” 她的语气不是不相信楚言的改变,而是有楚言与赵怀瑾一事必成的笃定。 阮珩愕然,不解:“姑母是何意?” 她没有回答侄儿的话,只问:“阿珍对赵二郎是何意?” “阿珍?”阮珩摆手笑道:“姑母放心,阿珍对二郎只是当做兄长而已,并无他意。” 阮淑妃点头,风吹动她垂落的一缕头发,她望着牡丹的眼神变得深邃,整个大周,最适合楚言的只有赵怀瑾。 赵怀瑾伸出的手擦着楚言的披帛而过,在半空中滞了一瞬后收回,垂进宽大的袖子里,微微收紧。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却也不妨碍大家看的仔细,以及那种微妙的变化,宫阑夕离楚言并不近。 伽蓝香和淡淡的艾草清麻味扑鼻而入,透过桂树的明媚阳光让楚言的眼睛恍惚了一瞬,只看见略微削尖的下巴在光线中微泛浅芒,薄唇微抿,不,嘴唇不是那么的薄—— “啊!”她蓦地痛呼一声,思绪到此为止。 那只原本爬在宫阑夕左边肩头的大橘猫不知何时到了右边肩头,此刻一只肉呼呼的猫爪子扒拉掉了楚言乌发间的白玉黄蕊牡丹发簪,并且将太后给楚言戴上的玉楼春也弄掉了,白色的花瓣散落一地。 “郡主!”青婷赶紧上前,从宫阑夕臂弯中拉过楚言。 “元宝!”宫阑夕声音微沉,橘猫喉间闷叫着,圆眼睛咕噜噜的转着缩回了他的背后,只露出两个猫耳朵,他跪下对楚言道,“微臣罪过,请郡主责罚。” 楚言闭着眼睛,头皮作疼,这真是只记仇的猫! “茜茜怎样?”襄城公主见宫阑夕跪下,目光微动,似有不忍,又见楚言黛眉紧蹙,看起来很痛的样子,再往她的头上看去,她的发髻乱了,几缕发丝被猫爪勾了出来。 若是人为故意的,还能呵斥几句,一只虽有灵性但毕竟不是人的猫总不能真的罚主人吧!这主人刚刚还救了她。 楚言能说什么?谁让她踩到了猫尾巴,这猫报复于她也说得过去。 “宫经使请起,是我之前伤了它,这一来一回也算抵消了。”楚言道。 “畜生无知,微臣代元宝谢郡主大恩。”宫阑夕又是一拜才站了起来,见楚言手捂着左后侧的头发,那处一定是被元宝抓乱了。 “先把发髻梳理一下。”阮珍说。 楚言点头,只是青婷虽带了木梳和发油,但要重新梳好,太费时间。正想着,一朵粉色的重瓣牡丹出现在她眼前,握着花枝的手骨节分明,不似寻常读书人那般无力,只听赵怀瑾清冷的声音道:“郡主不妨先用此物遮挡发髻。” 楚言微顿,看到牡丹的品种刚要拒绝,便被鄂王抢先开口:“多谢二郎了,茜茜先戴上,免得被人看了去。” 他自认为是帮了楚言,能得到赵怀瑾的东西,茜茜一定很高兴,全然没把刚刚宴席上楚言说的话当做一回事。 他这么一说,楚言不便再拒绝,只在心里暗道李镜这个缺根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五十一章(修改) 此为防盗章  定国公旧部的这件事是吴王所做, 他一直想拉拢定国公, 但都被拒绝, 所以便用此手段报复。若定国公投靠于他,他就会压下这件事, 不然他就等着定国公徇私枉法,随之弹劾。 前世是她与赵怀瑾成亲后的第二年, 他去江南道时偶然查出的真相, 那位旧部之孙只有贩卖私盐,并没有杀人,是被吴王栽赃陷害的。 “阿翁先不必急, 等几位大王回来后再说。” “你有什么想法?”定国公惊讶的看着她。 楚言眼神微暗, 复又笑道:“阿翁独善其身, 大家才能安康无忧。” 定国公怔了一下,这是头一次与孙女的谈话涉及朝政:“只是有些人不懂。” 吴王已经深受圣上喜爱了,锋芒不能再露,不然必会让圣上感到威胁,圣上已近花甲之年, 对于一个步入暮年的皇帝来说,他最想的莫过于安度晚年, 不必如太_祖皇帝那样被逼退位,在上阳宫里走过最后的太上皇时日。 吴王难道是太担心阿翁会支持江王或者鄂王?所以迫不及待的拉拢阿翁, 不成功便打击? 鄂王并非杜贵妃亲生, 又排行十五, 圣上再纵容也不可能立他为太子, 唯有阮淑妃之子江王能与吴王相争。 圣上也真是有趣,淑妃与贤妃同为正一品,但排序淑妃在贤妃之前,圣上宠韦贤妃之子,但后宫的诸多事宜却是由阮淑妃做主,她的姨母最受宠爱高居贵妃之位,却无亲子也无实权,微妙的平衡。 阿翁这次的事情得看圣上,圣上若不想追究自然无事,怕的是吴王此举正合圣上的意。 明明阿翁都已近花甲之年,明明楚家已经立不起来了,四年前的事却仍令圣上不能彻底安心。都道圣上对她如亲生女儿,实际怎样,也只有圣上自己清楚。普安公主会那么讨厌她,除了因为赵怀瑾,也有圣上对她偏爱的原因。 “对了,你猜赵相过来是为了何事?”定国公看着她,眼里尽是揶揄。 楚言手指微紧:“不是为了告诉阿翁这件事吗?” “我那旧部的事是江王写信通知的,赵相登门是为了你和二郎的事,”定国公说着笑了,“赵相说这次是二郎亲口所提。” 亲口所提。若是上辈子她早就高兴的要跳起来了,可是如今她可以做到对赵怀瑾前世做的事情释怀,但要再嫁给他,绝无可能。 这世间有多少夫妻能够恩爱如漆?既然成了夫妻,又怎可如怨侣?更重要的是,他明知道孩子对她有多重要,却从未碰过她。 “阿翁怎么说的?”楚言笑问。 定国公看了她一会儿,看出她的笑容并非真心,便道:“阿翁已经搞不清楚,你倒是真的要和二郎撇清楚,还是怎地?” 他听了前些日子在牡丹宴上的事,这可真不是他这孙女会说的话,但确实出自她之口。 楚言的笑容敛起,道:“茜茜以前看不明白,现在头脑清楚了,所以只想找一个真正让阿翁也放心的人。” “让我也放心?”定国公讶异,叹笑道,“你确实让我放心不下,阿翁老了,只希望找到一个能爱护好你的人,二郎是我也看中的,这孩子沉稳懂事,定会护你周全。” 听着阿翁对赵怀瑾放心的话,楚言心里只愈加酸涩,她无法说以后的事,只问:“阿翁到底怎么说的?” “我当然要问你了,不然就直接回赵相了。”他说。 楚言放下了心,撒娇道:“等等也不急,现在东都里十七八岁才成亲的娘子不少,茜茜才十四岁,不急。” “你不急阿翁急,我不晓得你和二郎是怎么了,但是茜茜,”定国公的脸色认真起来,“整个东都能让我放心的只有二郎,我与赵相都是此意。” 赵相也是此意?赵相不是因为她说了那话后,顾着她是功臣遗女所以才逼着赵怀瑾娶她的吗? “阿翁此话何意?” 定国公拍了拍她的头,淡笑了一下:“你就当这门婚事是你父亲与赵相订下的吧!” 婚事! 她浑身一震,察觉到事情原没有当初她想的那么简单,所以即使当年她没有说那番话,她嫁给赵怀瑾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如此她又迷惑了,为什么?但定国公却明显不愿再说。 “阿翁” 定国公举了手制止她将要说出的话,道:“你爱玩,若是现在订下婚事,就不能出门了,所以此事就等你及笄后再定下。” 大周初期女子出门都还是纱帽围身,裹得严严实实,哪像现在无论是穿男装出门,还是打马球蹴鞠都是寻常事,坊间还有女子着男装最为俊俏的排名。 楚言带着疑惑回了屋,她现在真是什么都搞不明白了,难道她一直理解错了阿翁说的“护着”?她以为是阿翁担心她被欺负,其实是因为一直有人想杀了她?所以前世她离开了赵家就被趁机杀了? 她坐在床上双臂抱膝,怔怔的出神,她是不是该把自己又重新活了一次的事情告诉阿翁?会不会太过惊世骇俗? 她思绪太乱,婚事c过房c爵位,如果她贸贸然没有合理的解释,阿翁确实难以听她的,她要理一理,改天找个机会把重生一次的事情告诉阿翁。 她跳下床,急笔写了封信,让春来悄悄送去江王那里,请江王妃等江王回来后交给他。 对于阿翁来说,骠骑大将军的官衔不要也罢,他一生戎马威震西北,到晚年却颇显凄凉,那样的虚职有何用? 次日,楚言进宫去看姨母杜贵妃,经过集仙殿时往里面望去,高墙阁楼不见人影,那棵梨树的花也早已经谢了,里面没听到猫叫声,是还在受罚?还是跑到别处玩了。 她想着不禁笑了一下,其实她也想抱抱那只胖猫呀!她头一次见到那么可爱匀称的黄花狸猫。 到了徽猷殿,圣上也在这里杜贵妃这里,他身边的红人高公公道:“郡主稍等,圣上与贵妃正在后院里散步。” 楚言恭敬道:“多谢公公告知。” “公”这一称呼只有德高望重之人才能被尊称,而此人跟在圣上身边已有三十六年,细心谨慎又善观察形势,备受圣上宠信,还给他聘娶了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吕氏为妻,他的宅子在东都城里位置最好的通济坊里,朝中有不少人都巴结与他,不敢得罪,连诸王公主都得称呼他一声公公而非高内侍。 高公公笑了一笑,去后院禀告圣上。未及,圣上与贵妃便回来了,应该是有什么好事,圣上高视睨步,容光焕发的。 楚言屈膝行礼,道:“明河参见圣上c贵妃。” “无需多礼,”圣上的声音里都含着笑,“今日不去找十五?我还想着你们会不会再琢磨出来一些稀罕物儿。” “瞧圣上说的,妾身真怕十五郎知道了圣上鼓励他,再做出什么惊人的吃食。”杜贵妃横了圣上一眼。 圣上拍拍她的手,道:“十五就爱这些,当然是随着他了,”又看向楚言道,“你喜欢什么也就去做什么,一样不用顾忌楚老翁。” 楚言低首笑了一下,道:“圣上容光焕发,可是有什么好事?莫不是因为食用了十五郎做的牡丹毕罗?” 圣上愕然,继而大笑:“十五郎的毕罗确实新奇,但令我舒心的自然不单单是此。” 看圣上的样子,江浙一带的堤坝应该是修缮完善了。江浙一带水患多发,前年和去年水患导致粮食收成降了三成之多,今年圣上尤为重视,因为东都的粮仓贮备都是从江浙经运河运送而来,所以今年一开春就派了三位大王去视察,鄂王是死缠烂打求圣上同意的。 “三位大王心思敏捷各有千秋,互补互惠,更有圣上亲自指点,哪能解决不了。”楚言道。 “他们若可一直齐心协力当是我大周之福,”圣上笑道,又问,“听闻近日国公身体不适?” 楚言面上闪过黯然,语气微沉:“谢圣上慰问,阿翁身体还是老样子,只天气湿冷时会犯腿疾。” 圣上叹了一声:“等稍后我让内医局派一个按摩博士过去,这几日就让他住在府里,好好为国公推按。” “明河代阿翁谢圣上,”楚言面带一丝愁然,“先前明河也每日为阿翁推按,只是阿翁总说我力道太小,像是在捣乱,不肯再让我推按。” “你一个小娘子家的,力道自然不足,昨儿十五郎给我推按用的力道,真是还把我这老骨头当做是壮年之时。”他说着不禁笑起来,如今几个儿子中,只有这个儿子与他最亲近了。 楚言羡慕道:“诸位大王皆都恭孝友善,为圣上分忧,实令阿奴羡慕。只恨阿奴不是男儿,不能为阿翁排忧解难,连个简单的按摩都做不好。” 圣上听罢,目露怜惜:“明河这样想,国公心里会不舒服的,我也感到愧疚哪!” 杜贵妃心生疑惑,茜茜怎么突然提起此事?她安慰道:“楚家一门为大周安危鞠躬尽瘁,解决了西北百年来的威胁,当为天下将士敬佩,茜茜更应该为国公和关内侯感到骄傲呀!” 楚言眼眶微红,跪下俯首道:“明河失言,请圣上责罚。” “快快起来,我怎么会责罚你呢?”圣上赶紧道,“楚家如此,你会这样想我明白,朕当年的话,也是辛苦你了。” 那番特许她所生次子继续关内侯爵位的话,对楚家是恩赐,但对楚言无疑是压力,上天太不眷顾楚家,天知道她有担心自己生不出儿子。 “阿奴不觉得辛苦,”楚言轻拭眼泪,哽咽道,“刚刚阿奴听及圣上所言与诸位大王相处的话,想到阿翁无子侍孝才会失态,也在想阿翁是不是感同身受才会做了错事。” “错事?”圣上与杜贵妃惊讶,“楚老翁做了什么错事?” 鄂王对她做个鬼脸,提着一箩筐牡丹往外走,登时又把阮珍气到了,追在后面打他,鄂王挨了不痛不痒的一拳,抱着筐子跑了起来。 “十五郎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前些日子还说今年就要搬出来住,明明还是个孩子,来九子宅里,七郎和王妃少不得要照顾他。”阮珩在一旁语重心长的说。 楚言点头,前世鄂王添了不少麻烦给江王,尤其是在婚事上,不知道为何鄂王娶了阿珍的表妹,阿珍则嫁给了那位表妹的哥哥,明明这两个人就是一对欢喜冤家,那么般配。 “无忧无虑比心思多虑好,十五郎能一直这样多好。”楚言道。 “他要是一直这样,将来的鄂王妃一定很累,操持整个王宅已经废心了,还要再照顾一个孩子吗?”阮珩不赞同。 确实如此,尤其是太子未定,五位皇子都住在这一处狭小的宅子里,日常相处不免会有波折。但是,上辈子鄂王在成亲后就似变了个人,没了生气,沉默寡言。 阮家并不希望阿珍和鄂王在一起,江王是阮淑妃的儿子,鄂王是杜贵妃的儿子,自然是要避嫌。只是,他们两个上辈子所娶所嫁之人为亲兄妹,实在令人蹊跷。 “走,顺便去我的院子里瞧瞧。”鄂王等他们跟上来后提议。 他的院子紧邻江王,正在营建中,还是江王给他参与了一部分设计。 “等今年秋天我过了十四岁,就可以搬进来了。”他说着一脸兴奋。 “也是圣上宠你,才同意提前让你搬出来。”阮珩道。 “出来后,我就自由啦~”鄂王一脸向往,恨不得立刻住进来。 只是这九子宅未必有在宫里自在,在宫里只是未长成的孩子,出了宫就有了另一种身份。 回去时经过了一处废弃的院子,贴着封条。原本九子宅里是住着六位皇子的,废太子造反后,这处他在宫外居住的院子也就废弃了,大门的朱红色涂料褪色掉落,结满了蜘蛛网,一只拇指大的蜘蛛正在封条上爬着。 才四年而已,就已经这么破败了,与其他诸王居住的富丽堂皇呈鲜明的对比。 似乎是一同感受到了沉重,大家忽然寂静下来,直到出了九子宅才似得以呼吸顺畅,也不知道常年住在里面的诸王,面对着废弃的宅子是什么心情? “你的那位帮手呢?”阮珩问。 “现在他应该已经出发了,咱们赶紧走吧!去木兰小筑咯~”鄂王翻身上马。 木兰小筑是江王特地购买的一处宅子,平时他们几个要好的时不时会去那里小聚,去年鄂王提议做牡丹毕罗,并且要亲自做,差点烧了厨房,做出来的饼又苦又涩,还硬塞了阿珍一嘴。 到了京郊香山下,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白衣男子牵着马站在台阶前,一只手正在抚摸着马头,棕红色的马驹似乎很舒服,长长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五郎?”阮珩吃惊。 楚言和阮珍也不免惊讶,宫阑夕居然会做这种怪异的东西? “想不到吧!”鄂王不无得意,扬声叫道,“宫五,来很久了?” 宫阑夕听到声音回头,见到他们来了,嘴角浮现笑意:“微臣刚到,”又向他们一一问候,看向楚言时没有过多的情绪。 楚言却是想到了那方害她出丑的浣花笺,不禁暗里打量他,黑色的幞头裹发,一身毫无装饰的白色纬锦翻领袍,简单的银扣革带,只垂着一块忍冬纹的碧玉坠子。她的眼睛不禁在玉佩上多逗留了一下,鲜少见到有人会把忍冬纹刻在玉佩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五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高处的杜贵妃见到他们眉来眼去的, 无奈的轻轻摇头,昨儿十五郎回来一听说楚言前些日子出了事, 顿时大呼小叫的就想去找楚言, 好不容易才被她劝住。 十五郎并非杜贵妃的亲生儿子, 因为她一直无子,圣上便把生母早逝的十五皇子认在她的膝下, 封为鄂王。 圣上处理政务没有过来, 只让高公公过来通传一声。 “今日风和日丽, 我却让你们这些小辈来陪我这个老婆子, 不会在心里埋怨我吧!”太后扬声笑道。 杜贵妃也跟着笑道:“殿下是越来越爱开玩笑了,陶光园集天下牡丹所有品种, 有谁不想来看一看奇珍异品?是您心慈设了这宴,他们才能一睹风采,谢恩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怨言?” “尤其是今年那黑花魁终于开花了,大家都等着一睹这稀世珍品呢!”韦贤妃接过话说。 “可惜四郎c五郎和七郎都没回来,也不知能不能在花期结束前赶回来。”太后面露惋惜。 “阿婆放心, 兄长们大概在二十五日就回来了, 还是能看到牡丹的。”鄂王信誓旦旦的说。 听到他说话,太后毫不留情的笑骂道:“你是惹了什么事,被他们提前赶回来了吧!说来让阿婆听听。” 鄂王面上一红, 反驳道:“才没有, 阿婆可不要听兄长们诋毁我, 都是他们看我年龄小, 欺负我!尤其是七哥!” 众人听到他幼稚的话,都忍俊不禁,鄂王都十四岁了,还像个孩子。 “哈哈,听你的我就要冤枉他们了!”太后才不信他的胡说八道,“你不说,等四郎他们回来还不会说?” 鄂王还想控诉,碍于这么人在场,只得闷闷的憋着,鼓着嘴活像一只包子。 太后逗完了他,问阮淑妃:“牡丹都已经采好了吗?” 阮淑妃道:“回殿下,已经准备稳妥。” “那开始吧!” 丝乐声响起,周尚宫和乔尚仪分别领着宫婢们走到宴席中,让众人一一挑选酒杯,每只酒杯脚底都粘有比较常用的字,第一个人随便念一句,若其他人的字含在该句中,则需要接着作诗,若念的诗词中没有酒杯脚下的字,视为获胜,由太后赏花。 去年是赵怀瑾胜出,太后赏了姚黄,圣上怜惜楚言,把原本要给赵家长媳郭氏的魏紫给了她,现今郭氏有孕在身,没有参加。 去年的情况大家也都想到了,不禁往赵怀瑾和楚言之间逡巡了一圈,发觉赵怀瑾不看楚言也就罢了,那叫有礼数,明河郡主却也低头看着酒杯上的字蹙眉思索,没有看赵怀瑾那就奇怪了,她用得着想吗?反正今年也没人敢要魏紫,谁要了这花,就是跟圣上作对。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的确依然得到了魏紫,但是这辈子注定不一样,可是她遇到了难题,因为她挑的这只酒杯上,居然是瑾字! 阮淑妃已经起了头。瑾字在诗词中用的不多,可她偏偏抽到此字,只怕一定有人会念到。 普安公主瞥了眼下方的楚言,这么好的安排,能羞辱楚言再好不过了。 “可怜才子如公瑾,未有佳人敌小乔。”这两句诗落下,满堂一时安静,明摆着说楚言配不上赵怀瑾,也只有圣上的女儿才敢这么做了。 赵怀瑾置于膝盖上的手微收,垂了垂眼睛后,才如大家一样看向楚言,平淡的眸子里神色莫辨。 普安公主见赵怀瑾没看她,而是看着楚言,心里愤恨,楚言好手段,不要脸的说了那话,成功的让人把她与青郎联系在了一起。 整个大周,提起赵怀瑾,必有楚言;提及楚家,必是楚言的豪言,必有宪台青郎的名。 楚言有准备应付太后的试探,只是未曾想到太后会这么直接,也是,她当初的豪言壮举不也是直来直往? 她将酒杯递给宫婢,宫婢拿过酒杯,扬声道:“明河郡主是‘瑾’字。” 这若是街坊间早就炸开了,可偏偏是皇宫里的宴会,众人不得不忍住想要讨论的,又摆好心态看好戏。 太后笑容端庄慈爱,目中又有纵容,仿佛由着楚言说什么都好。 阮淑妃面色平静,她明明让人将“瑾”字的酒杯拿走了。 杜贵妃不易察觉的微蹙了眉,又恢复平静,太后是想确定楚言的变化,所以试探吗? 楚言看向普安公主,笑容清浅,目光微定,道:“旧日郎君旧美人,浮云飞鸟两相忘。” 满席寂静,众人愕然的看着楚言,随后又齐齐的看向赵怀瑾,普安公主意有所指的话,明河郡主应该也不是随意回的,只是诗中的意思大大出人意料。 只有阮珍一直盯着楚言,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楚言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她可是巴不得见人就宣布主权的,这种把人往外推的话,她昏头了吧!东都连璧c宪台青郎,有多少人觊觎啊!所以当年她才会先下手为强。 赵怀瑾面色不动,只抬手将酒杯递给宫婢,宫婢接过,道:“赵御史的字是“忘”。” 这还真是有趣。阮珩举杯饮酒,饶是知道了楚言的变化,他现在仍是惊讶,委实不敢相信,那丫头居然真的想要跟赵二泾渭分明。 不过自称美人,还真是招人嫉妒呀! 普安公主的脸都黑了,楚言当真不要脸,哪有说自己是美人的!虽然她长得确实漂亮,更可气的是赵怀瑾居然接到了她的诗。 只见赵怀瑾也没过多思考,平冷的声音清晰道:“歌舞留春春似海,美人颜色正如花。” 青郎到底是青郎,总是顾着明河郡主的颜面,再看楚言,只见她似乎是在出神,并没有其他的反应,也是怪了,不应该是欣喜雀跃吗?赵怀瑾可是在夸她呢! 太后看了一眼杜贵妃,杜贵妃赶紧低下头,她也疑惑呢!不过与赵怀瑾撇开关系的话,太后也就不用暗里对付茜茜了。 诗词还在接下去,这一抹风波却让人希望游戏快些结束,聚在一起好好谈论明河郡主与宪台青郎的二三事。 楚言是出神了,这句诗,上辈子她在他的书房里见过,是在一个春日的午后他放在书桌上的,刻着竹枝的墨玉镇纸压着凝霜纸,一只蝴蝶栖息在笔架上,阳光从窗外投照着清隽有力的字,让她既感温暖又生出一丝酸楚,也不知是谁在他眼中颜色正好c丽如娇花。 最后胜出的人是襄城公主,以一句“连璧本难双,今朝有二郎”结束,太后赏了她一朵御衣黄。 “明河,过来选一个?”太后向她招手问道。 楚言上前跪于太后膝下,道:“回殿下,玉楼春似雪如玉,洁白无瑕,明河念了许久了。” 太后面露讶异,道:“这千层魏紫我都给你留着了,你是怎么竟然不喜欢了?” 楚言俯首道:“明河从小就听人说,魏紫值千金,圣上去年赏给明河时,明河就觉得贵重了,不小心弄落了一片花瓣都心疼的紧,今次担心自己再粗心大意,殿下不如将此物赐给心思敏捷之人,方不负殿下美意。” 太后听罢,笑道:“不过是一朵花而已,既如此,周尚宫,把玉楼春给我。” 周尚宫把白色的牡丹呈上,太后接过,竟是亲自给她戴上了,又打量了许久,不住的点头道:“人比花娇c比花艳,茜茜玉质仙姿,只怕那牡丹仙子也要羞让三分了。” 楚言露出一抹羞意,带着一分娇怨道:“阿奴哪敢跟天上的仙子比?殿下就爱拿阿奴说笑,以后阿奴就要遮着脸出门了。” “为何?”太后惊奇。 “省得被牡丹仙子追问哪里比得上她了。” “哈哈~”太后朗声大笑,“有朕护着,看那牡丹仙子敢不敢来。” 杜贵妃看着其乐融融的二人,心里并不好受,能与自己爱慕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多么难得幸运的事,这世间有太多人注定离伤。 楚言走回席位,看到周氏正审视着她,与别人的惊讶不同,她的眼中多有怀疑,更多的是防备。 楚言客气有礼的对她轻笑一下,坐回席位。 今次的牡丹宴注定不同以往,因为太后把魏紫赏赐给了阮珍。 阮珍一脸迷茫的被周尚宫把魏紫戴到头上,愣愣的看着阮淑妃,阮淑妃只对她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其他表示。难怪一定要让她回来主持宴会,她是知道,太后一直想把自己的侄女跟赵怀瑾凑成一对的。 兴许理解大家早就按耐不住想要议论的心情,太后在赏完牡丹之后,就让大家各自赏花去,自己则进了四香阁里休息。 楚言带着青婷默不作声的离去,只是走到小路上觉得有一道清冽的视线注视着她,她脚步犹豫一下,转弯时往那处望去,只见赵怀瑾正穿过人群看着她,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眼神略有不同。 楚言心里微缩,未有深究就匆匆隐入花丛中,她自始至终都不知赵怀瑾心里所想所思的到底是什么,四年的猜测让她疲惫不堪,也不知上辈子未曾知道的事情,这辈子能否有答案? 她不应探究,却又不甘,既然娶了她,又为何置之不理? 她疾步走着,没有注意脚下,一声凄惨的猫叫声传来她才惊醒,低头一看居然踩到了猫尾巴! 那只橘猫全身的毛都痛的炸了起来,愣生生的胖了不止两圈,饶是如此它还顾得上一爪子抓破了楚言的衣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五十三章 从徽猷殿出来, 楚言往贞观殿走去, 原本她还要去迎仙宫一趟, 幸好梅司言说圣上让她直接回去不用去向太后问安, 免得见到太后,万一襄城也在就不好了。 她跟在梅司言身后, 对阮淑妃不明的态度疑惑不已,能让她也讳莫如深的事情, 也只有圣上和太后了。太后在她前世死前就已经仙鹤云游了,所以是圣上? 所有人都三缄其口的, 明知却不告诉她。不过阮淑妃的态度让她明确她的安危是与圣上相关的, 虽然圣上要杀她没有足够的理由。 楚言向圣上问了安, 圣上看着她无奈道:“你呀还是跟以前一样, 一鸣惊人的,非得把人吓到了才行。” “阿奴确实有些跳脱,圣上莫取笑阿奴。”楚言道。 “虽然楚老已经告诉我了,我也不应该当面问你,但还是想问一下:你真的确定是燕郎了吗?”圣上放于案上的手轻声的敲了一下桌子。 “回圣上,明河心意已定, ”楚言定定的说,“前尘往事皆如云烟, 明河已经放下,放不下的只是别人。” 定国公在一旁不自觉的点着头, 放不下的可不就是那些看了这么多年热闹的人。 圣上愣住, 神色一时飘忽, 不知想到了什么,许久才拉回思绪,看向跪在地上的楚言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纠结,对定国公道:“朕这就派人通知张明府,下午你们两家就去送婚书吧!” 定国公和楚言跪下谢恩,虽然曲折,但也是定了下来。 回到家后,定国公让锦叔去找宫阑夕的媒人一同前往京兆尹,楚言还有事要问,便等其他人出去后,道:“阿翁还不愿意告诉我那些隐瞒着的事情吗?” 定国公顿住,微微撇开了眼睛:“怎么又问这个了?” “我去找姨母的时候,阮淑妃也在,临走之前她拉着我已经告诉我了,我不愿相信,圣上居然”楚言存了试探之心,微蹙的眉间不可思议。 定国公震住,眼中浮现慌乱之色,张口欲否认,但紧接着就强自镇定下来,仔细思量着孙女的神色,即便阮淑妃也知道,但绝不会跟她说的,而且她若知道反应绝对不会仅仅是不敢置信。 他定了神回道:“你在胡想什么呢?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时机未到,你若听了什么流言千万莫信。” 楚言既然要打探,自然也准备好了心态,遂仍淡然道:“阿翁不愿证实便罢,总归订亲后我不能随意出门,所以以后不会再每月进宫,也离圣上远一些。” 定国公沉默,脸上一抹凉凉的笑:“你只需要知道圣上是楚家需要防备之人便可。” 楚言心里微沉,阿翁还是不愿说,她只得威胁道:“您就敷衍我吧!如果我在调查的途中出了什么事,您可就后悔莫及了。” 定国公皱了眉,没好气的说:“难道你重活一次是为了送死?” “非也。”楚言有点气人的回道。 定国公噎了一下,瞪她一眼道:“我都说了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但是以后会说的,对了,”他迅速转移话题,“赵二郎病了,听说他在坊门前站了一夜,风寒入侵,早上被市令亲自送回去,今日连官署都无法前去,你要不要给他个信,彻底说明白?” 楚言垂了眼,淡淡道:“我早已经与他说明白了,能否想通是他自己的事情。” 饶是定国公猜到他们二人前世是一对怨偶,也想不到孙女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毕竟不一样,他还处于孙女纠缠赵怀瑾的正常时间发展里,而不是从将来回到现在重新生活,只是—— “那你就为赵相公想想吧!二郎是他的儿子,他也不希望看到二郎伤神难过呀!再说,流言蜚语伤害的不止宫阑夕一个。”当初他与子息有意为之,这才伤害了他们两个小辈,对于赵二郎,是他们楚家先对不起他,也不知会有多少人嘲笑他败给了燕郎。 楚言心里微抽,低声道:“我知道了。” 怔怔的走回沁雪院,她在月门前看着工整的牌名回想起在赵家住的院子,原本不叫夜归斋,也不知哪一日赵怀瑾突然让人换了名字,亲笔书写了“夜归斋”三字,她记不清楚时间,却记得那时的事情。 牌匾换好的那一刻,她以为赵怀瑾改变了,他们两个要冰释前嫌了。事实上那夜他确实来到了她的屋子里,沉默的饮茶,沉默的接过青婷递去的巾帕,洗漱宽衣。 她就坐在床边等候他过来,一步一步落地无声,却是她熟悉的节奏,她能感受到的轻微细动。他在她身边坐下,属于他的小苏香在沐浴后还有淡淡的味道传来。 随后两厢无言,楚言不敢发出声音,怕哪一句说不对了他就走了,连呼吸都放的极轻。 屋里很安静,她渐渐不安起来,刚要说“安置吧”就见他站了起来,他往外走去,还说两个字,是什么呢? 楚言顿时觉得头疼,怎么会忘了呢?怎么会忘了她停下脚步,不知不觉竟然在沁雪院前转了弯走到了鱼潭这里,红色的锦鲤在水里悠闲地游动着,一袋鱼食放在潭边的草丛里,她拿过来抓出一把鱼食洒进水里,锦鲤立刻聚到一起砸吧着嘴吃起来。 她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站起来时腿都酸了,头也一阵晕眩,眼前星星点点闪动。恢复过来时她也想起了那夜赵怀瑾临去前说的两个字。 他说:“抱歉。” 她的夫君因不愿与她同房而说抱歉,他知道不对,却不愿。 她自然有过猜测,以为他有钟爱的女子?也想过他是否有难言之隐?是否是太后逼他?她列了许多疑问,却得不到正确的答案。 她又愣了一会儿,随后突然拍了拍脸,恼怒的怨道:都怪阿翁说的什么话,害她想起那些前尘事,干嘛让她想起来,她前世过得多卑微多惨呀! 她愤愤的大步走回沁雪院,一点儿也不淑女,刚走进院里就见一团橘色在走廊的阴影下侧躺着呼呼大睡,看着有点气人。 青婷走上来道:“郡主回来了,已经为您备好茶了。” 楚言只道:“备笔墨。” 不就是写封信,她写就是了。 “把元宝抓进来。”她走进了屋里。 青婷便去抱了元宝,青柠则去准备笔墨纸砚。 元宝在桌上不安分,看着挂在笔架上的毛笔还以为是它喜欢的纬子,不住的用雪白的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从第一支毛笔打到最后一支,弄得所有毛笔摇摇晃晃,它的腹间发出呼呼的声音,间或张嘴咬几口毛笔尖。 楚言对着白皙的宣纸冷漠脸,砚台里的墨水都已经干的只剩一片墨迹。 她终于伸手去笔架上拿笔,拿到了橘猫咬着的那只,她没注意用力一掂,元宝也没松口,“啪”的一声笔架被它的身子撞倒了,被咬的惨绝人寰的一排毛笔躺在桌上,可怜巴巴的。 楚言没在意那些,只看了还咬着笔不松的蠢猫一会儿,发觉它一点要松开的意思都没有,便道:“青婷,再给我拿一支笔过来。” 那六支笔丢给它咬去。 楚言又让青婷找出了之前放起来的宫阑夕写的那方花笺,这才发现字体就是她喜欢的随意洒脱的形意,当时被诗的内容所影响,她没有细看,此时才发现了他那时就存着的小心思。 她奇异的平静下来,从心底的平静下来。然后把花笺放在一旁,提笔临摹起来,一遍遍的,过了有两刻钟才堪堪写好,诗与宫阑夕的字迹一样,但落款是她自己的字迹,信封上也是她的字迹。 楚言没封信封口,直接拿出去叫了春来过来:“把信送到尚善坊赵家。” 春来愣了一下才接过,狐疑的往外跑去,不知自家郡主为何还要给赵御史写信。 楚言回到屋里,发现元宝还在两只爪按着笔杆咬着笔尖,她瞪着它道:“玩的这么开心,待会就去减减肥吧!” 给宫阑夕回的话早就想好了,一个“笨”字,一个大大的“笨”字。又记起昨天他信条上的字迹和以前不太一样,莫非是左手写的? 元宝被戴上项圈后,生无可恋的朝楚言投去幽怨的一眼,认命的充当信使。 宫阑夕请假在家,等这封信等了一整天,元宝很乖巧的由着他解下项圈,它可不敢在主人面前撒泼泄愤,溜去别处躲起来,免得再被指挥去奔波劳累。 看到信的内容宫阑夕嘴角微翘,除了那个大大的“笨”字,还有一句“你的手怎样了?” 欲擒故纵一法更适合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他必须要让楚言主动多关心他一些,这样才能侵蚀她心里的每一寸位置,让她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只能有他宫阑夕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五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按礼规, 她这个已出嫁的孙女不能为父家守孝,这个提议是她刚成亲的夫君说的。她原以为是赵怀瑾体谅她, 楚家三代只有她一女, 祖父死后无人守孝缅怀实在凄凉,直至后来才知是她一厢情愿的以为。 当时赵怀瑾是怎么说的呢? 她蹙眉思索,不过四年而已,她居然有些忘了当年那番冠冕堂皇的话。 总之, 赵怀瑾说了那句话后,她就开始为祖父守孝三年,偷偷的守孝,只有她的婢女和赵怀瑾知道。 楚家本是文官世家, 但到了楚言曾祖父那一辈,一家子都不是读书的料,楚家式微了许久,还分了家。 后来楚言的祖父楚郅从了武,年轻时辗转战场, 立下赫赫军功, 直将突厥打的向西退了百里地,被封为平远侯。他只有一子楚炼, 即楚言之父。 楚炼自小跟随父亲上战场,比父亲更加骁勇善战, 弱冠之年将突厥打的溃不成军, 直接让突厥内部各部落分裂, 纷纷投降, 再无侵犯之力。 然而天妒英才,十九年前楚炼积劳成疾死在了战场上,年仅二十三岁,圣上追封他为关内侯,又将楚郅的爵位进为定国公;其刚刚生完孩子的夫人杜氏听闻噩耗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两年后也一并跟着去了,徒留年幼的楚言跟着老国公生活。 当今圣上不忍,欲收养楚言为义女,但因为辈分,最终不了了之,破例封她为郡主,赐号明河。 一门双爵,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惜却没有男丁。 圣上宽宏恩许,楚言所生的第二个儿子,可以继承关内侯的爵位。 但,她至今没有孩子。 青婷端了茶进来,看到楚言仍旧对着铜镜发呆,不禁暗叹,这几年郡主经常走神,也愈发的沉默,与以前那样的活泼明朗截然不同,这么安静的坐在凳子上,沉静清绝。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昔日活泼的主子。 楚言接过青花璎珞纹的茶碗,看着碗里清亮碧澄的茶汤却是没喝,直到茶凉了才问:“御史今日何时到家?” 夫妻之间关系冷淡至此,郡主以夫君的官职来称呼,而赵怀瑾也以“郡主”来客气唤之。 青婷心里酸涩,答道:“堂屋那里说,郎君会在午饭前回来,”顿了一下,像是希望夫妻二人之间缓和一些似得又说,“想是郎君记着明日是国公的祭日,所以特地赶回来的。” 楚言不置可否,放下茶碗,让青婷给她重新梳头,发间一白一碧两支雀鸟玉簪冰并一支梅花金步摇,眉心贴了红色的棱形花钿,又换了一身齐胸襦裙,浅蓝色的交颈上衣,乳白色的裙子,裙裾那里绘了一副荷叶芙蓉水墨丹青图,外罩一件水蓝色的大袖衫,臂弯间一条浅黄色的披帛垂在地上。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很满意,她已经有四年没有严妆端衣了。 青婷觉得,这些年来郡主变得清冷了,她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有着无限活力的郡主,明媚如春日的阳光。 收拾妥当,楚言并没有去堂屋和赵家双亲一起等候在外巡视归来的赵怀瑾,因为去了,原本热闹的一家四口会因她的出现而寂静尴尬,再加上,她今天已经做了决定,不再在乎他们对她的无礼有什么看法了。 她等,等赵怀瑾与父母兄嫂妹妹一家阖乐之后,被父亲催促着来夜归斋,不得不与她相敬如宾。 午饭过后,赵怀瑾从堂屋里回来,一身群青色的圆领袍,暗色的流云纹,腰间的革带上缀着八枚方形白玉带銙,整个人漱漱清隽,仿苍竹孤挺。 成亲前他虽然也如现在这般沉静清冷,却还是难脱少年郎应有的轻燥,成家之后他便褪去了浮漂轻狂,这些年是越发的沉稳从容。 难怪京城中对他念念不忘的女子仍然那么多,她们好似更加喜欢这个有了妻子的男人,似乎现今的赵怀瑾更加吸引人。 不愧是东都连璧宪台青郎。 楚言嘴角微勾,毕竟当初她也那般喜欢他呀! 看着他到了屋檐下,楚言也没出门相迎,只站在门内难得的慰问道:“御史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 赵怀瑾微停,清冷的眸子看了看她,走进屋里,微微点头,平冷的声音客气回道:“有劳郡主挂念,愚一切顺利。” 楚言让青婷给他沏了茶,又挥退了所有下人,等他喝了茶后,缓缓道:“今日有一事,妾想与御史一说,还请御史同意。” 他放下青花茶碗,道:“郡主请讲。” “你我和离吧!” 突兀的内容,轻描淡写的语气,没有一点转轴承接,完全无法与她漫不经心的上一句联系在一起。 赵怀瑾手中的茶碗还没完全放在桌上,此时放下去,碗盖与茶碗发出一声明显的碰撞声。 之后,屋子里寂静如夜,仿佛凝固。院中翠郁的树上夏蝉却突如惊醒一般,呱噪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在这炎热的夏日里令人有种晕眩之感。 许久,赵怀瑾看向她,她手中握着一柄没有绘图的素纱团扇,正在轻轻的摇着,梅花钗上的流苏被扇的一晃一晃。她的双目微垂,视线落在膝上,并没有看他,也没有开玩笑或者赌气的意思。 八年前,这个在校场上扬言要嫁给他c闹得东都满城皆知的任性郡主,今日竟然会提出要跟他和离。 他的手不易察觉的颤了一下,却是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屋子。 楚言摇扇的手停下,垂下的杏目微微抬起,看到那道群青色的俊挺身影在初夏的树荫下越行越远。 青婷从外走进来,让人把赵怀瑾用过的茶具收走,又给楚言重新倒了茶后,站在一旁给她打扇。 “他会同意吧!”楚言喃喃自叹。 青婷没有接话,郎君应该会同意的,毕竟谁都知道,赵怀瑾娶郡主是被父亲逼的,他本人不喜这门婚事。因为楚家的功烈,因为郡主可怜的身世,身为当朝宰相之一的赵九翎便不顾儿子的意愿与楚家交换了细帖。 到了夜里,赵怀瑾也没有消息,楚言只得先行安置。 不喜欢她天经地义,出生时丧父,两岁时丧母,大婚当天祖父暴毙,试问有谁会喜欢她?有谁不会觉得她命硬克亲,赵家仍旧娶了她,是她该感激 明天她就要一个人去祭拜祖父了,带着和离的消息。祖父在下面一定会气的骂她吧!执意要嫁给赵怀瑾的是她,如今要和离的也是她。四年了,她不能再耗下去,她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继承父亲的爵位,她怕生变。 许是因为挑明说了,等待就变得格外漫长,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抬手掀起素花帐子。 来人是赵怀瑾,他的声音有些沉哑不清,与平时的清冷干净截然不同。 青婷要进来点灯却被他拒绝,借着窗外的月光,他就这样走了进来。 楚言闻到了一股略显浓重的酒气,她诧异,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压倒在床上,她愣了一瞬,察觉到一只手去扯她的寝衣带子时,她恍然明白他要做什么! “住手!”她呵斥道。 极具抗拒的语气让赵怀瑾顿了一下,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随之他压低了身子,粗重的气息吐在她的脖间,他没有说话,只是控制着她身体的手使了力气,牢牢的桎梏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施舍?不甘?还是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所以要尽丈夫的责任了?亦或者是认为她在欲擒故纵? 楚言只觉得可笑,冷了声音:“赵怀瑾,我叫你放开!” 赵怀瑾不为所动,只随着自己的心意行动,游弋在她腰侧的手意图很明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五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嗯嗯!”鄂王狂点头跟着附和。 阮珩一脸无语, 拍桌子抗议道:“有的喝就不错了,你们自己都不会,要不让十五郎给你们煮?” 楚言和阮珍默,一起端起白瓷茶碗喝了一口,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这下鄂王不满了, 嚷道:“你们两个什么意思?好像我煮的很难喝似得。” 是非常难喝。楚言和阮珍在心里默默道, 每次都不知道为何,总是会控制不住盐和糖的量,做出来的茶不是偏甜就是偏咸, 总之不好喝。 这些日子她一直派人盯着柳家酒楼,她不能来得太勤,以免惹人生疑,今次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 “好了, 来玩叶子牌吧!”阮珩从盒子里拿出一叠叶子牌道, “这可是我特地让齐二绘制的, 花了三个月才画好的,都珍惜着些。” 叶子牌是时下很流行的游戏, 共有四十八张牌,上面绘有图案和银两数, 阮珩拿的这套绘的图案是《搜神记》里的神仙人物,线条流利顺畅,连他们身上的细微配饰都清晰可见, 其中干将莫邪c董永七仙女c韩凭夫妇c紫玉韩重这些凄美c令人惋惜的恋人, 还都成对的画在了一张牌上, 栩栩如生,齐奈的画工果然了得。 “一局十贯钱,当场结清!”阮珍道。 “没问题,一百贯也成。”鄂王财大气粗的说,拿出一袋子钱丢到桌上。 “小心你输完了。”楚言没好气地说。 鄂王不怀好意的扫了她一眼:“怎么可能是我输完?每次你都是垫底的。” 果然还是楚言垫底,她很喜欢玩叶子牌,手气却非常差,尤其是坐庄的时候,摸到的牌钱数都非常小,输的一塌糊涂,真是气人,她自暴自弃的抽出最后一张残存的三十万贯扔下,压住鄂王的二十万贯。 “哎哟!小心一些,茜茜。”阮珩心疼的说。 “这是急了~我说茜茜,你不如直接把钱给我。”鄂王幸灾乐祸的说。 “给我才是。”阮珍扔下一张四百子压住她的二百子。 楚言气的很,却又没办法,谁让她运气差。 “每次跟茜茜玩叶子牌都赢得身心舒畅,能开心一年。”阮珩落井下石的说。 楚言深吸一口气忍住,看着手里的一百子c三文钱c两万贯这些小的不能再小的牌欲哭无泪,全大周就属她的牌运最差了吧! 终于这一局结束,她站起来道:“我出去看看情况,不能为了玩耽误正事。” “哈哈~大名鼎鼎的明河郡主落荒而逃咯~”鄂王在后面扬声挖苦她。 楚言从屋里“逃”出来,表情悻悻,真是气煞她,她低头,手心手背的翻瞅着,怎么能这么差呢?没有摸到过一次百万贯。她苦恼的看着手,没注意对面走来一个人,若不是青婷提醒,就差点撞上去。 “微臣见过郡主。”清若泉流的声音恭敬道。 楚言讶异的看着他,他穿着靛蓝色的翻领袍,袖口的缠枝木芙蓉精致优雅,她怔了一下,听到楼下的吵杂声才恢复正常,问道:“宫经使也在这里?登云阁那边不忙吗?” 宫阑夕道:“微臣来这里买一些点心,元宝很爱吃这里的小梨糕。这些日子太后没有吩咐,便清闲下来。” “元宝喜欢吃小梨糕?”她往宫阑夕身边瞅了瞅,没看见猫的身影。 “今日微臣没有带它出门,让郡主失望了。”他说。 “怎么会呢?”楚言有些窘,随口便道,“宫经使会玩叶子牌吗?” 宫阑夕微愣,颔首:“会。” 楚言领了宫阑夕回去,进屋时正斗得热火朝天的三个人齐刷刷的回头看他们,静住。 阮珩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一个紫衣圆领袍,清丽动人,一个蓝衣翻领袍,长身玉立,他脑中突的冒出“般配”二字。 阮珍也是愣了一下,他们二人并肩而立,似芙蓉一般亭立清雅,不觉养眼。只可惜,虽然他二人的相貌也颇负盛名,但提起他们往往让人先想到的就是各种特殊。 所以宪台青郎的名气要远远大过兰台燕郎,前者是真凭实学,后者则有些投机取巧了,圣上当年都说宫阑夕的字如白燕一样金贵,而有些地方百姓管金丝雀叫白燕,这话未必是随口说说的。 她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这么多,接着就丢下了手中的牌,阮珩立刻挥去“般配”二字,心疼的拿起牌吹吹,真是一群不懂珍惜的人! 鄂王嫌弃的看着他,还吹吹呢! “五郎来了?”阮珍凑到宫阑夕身边,绕了一圈问道,“元宝呢?” “元宝在侯府里,若四娘想见,改日我带它出来。”宫阑夕回道。 阮珍露出失落的表情,复又笑起来,道:“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玩牌吧!茜茜可是散财童子呢!” “阿珍!”楚言嗔了她一眼。 宫阑夕不经意似得扫了羞怒的楚言一眼,目光流转,道:“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四人玩牌,宫阑夕没有参加,只在楚言身后看着。 一局下来,她又输的一塌糊涂,应了阮珍的那句“散财童子”,又因为有外人在这里,窘的满脸通红,偏偏等她放下牌后,宫阑夕还给她递了杯茶,总让她觉得这人也在笑她。 “看吧五郎,我说的是吧!”阮珍得意的问宫阑夕。 “郡主只是手气差了些。”每次都摸到一些小数牌也是运气稳定呐!他看着红着脸的楚言,嘴角一抹浅笑。 鄂王催促道:“楚散财,快点摸牌呀!” 几人立时笑了出来,楚言眉头一跳,碍于宫阑夕在这里不好发作。 阮珩抱着牌笑的乐不可支:“哈哈~楚散财,这外号好,以后就这么定了,哈哈哈~” 楚言当做没听见,看着一手烂牌已经灰心了,她都幸运的重活了一次,按道理运气会变好的呀! 鄂王看着楚言皱眉犹豫的样子,充满恶意的说:“茜茜,你不如让五郎试试,说不定能给你摸张百万贯呢!” “对啊!”阮珍附和。 阮珩也点头表示赞同,三个人都一副看她笑话的表情。 楚言恼了:“你们很开心吗?” “显而易见呀!”阮珩摊摊手,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若是宫阑夕也摸不到好牌,指不定他们要怎么奚落她。楚言才不让他们得逞,自己要去摸牌,却听宫阑夕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修长的手越过她的身侧,带着淡淡的薄荷香味,他从牌堆上拿了最上面的一张,翻过来一看,楚言惊得睁大了眼。 那三人看到他们的表情都面面相觑,鄂王道:“该不会真的是百万贯吧!” 比百万贯还大呢!楚言没有回答鄂王,惊喜的从宫阑夕手中拿过,道:“多谢宫经使。” “郡主不必客气。”他看着楚言的牌,虽有万万贯,但她其余的牌还是太小,赢不了。 所以楚言还是输了,但是阮珩三人看到那张万万贯还是吃惊了一下,要不要这么巧?接着楚言又让宫阑夕替她摸了几张牌,竟然都是好牌,索性她就让宫阑夕一直帮她摸牌了。 “金孔雀,我赢了。”楚言丢了最后一张牌,扬眉吐气道,终于赢了。 “是五郎赢了才对。”鄂王慢吞吞的拿出钱。 楚言从他手里一把夺过,道:“运气是宫经使的,牌技是我的,当然是我赢了。” “说不定让五郎亲自上阵,比你玩的还好。”阮珩找到漏子就想挖苦她。 楚言一滞,这一群混蛋! 宫阑夕看到她郁结的样子,眼底深处的笑意更胜,不动声色的微微靠近了她,三匀香沁入鼻息,浓淡适宜。 于是楚言下场,由宫阑夕顶上,然后楚言就哑口无言了,他的手气真是——不是一般的佳,手中最小的牌也是五文,几局下来,她原本输了的银钱全部赢回来了,而且又赢了不少。虽然不是她赢得,但看到那三人郁闷的样子,还是欢喜的紧。 “五郎啊五郎,给点活路,现在就你一个人在赢,多没意思。”阮珩看着手里的烂牌道。 “我猜郡主是想把你们的银钱全部收入囊下,还是片甲不留吧!”宫阑夕微笑着出了手中的最后一张牌。 阮珩扶额,掏钱。 楚言伸手,接钱。 几人玩得兴致冲冲,忽然就听到外面一阵杂乱,似乎是吵了起来,楚言赶紧出去,看到楼下两伙人吵吵嚷嚷的,不时传来“定国公”“关内侯”几个字。 “定国公虽然功绩卓著,一门上下忠心为国,但这般触犯国法,确实令人失望。”一个人惋惜的说。 “我看就是自恃功高才会公然触犯大周律法!无视圣上天威!”说话的这个人是太常寺副卿的儿子,以前楚言听过他嘲讽楚家,说的老的仗势自持,目中无人,小的不知天高地厚,毫无女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五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宫阑夕虽属兰台却不归兰台管治, 所以当差的地方也就不在皇宫外的兰台,而在宫内的丽正书院里,一座两层高的登云阁就是他抄写经书的地方,未经他允许, 谁都不可进入。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看向文卷,可惜是太后赏赐, 她不能归还他。 那只猫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手上,像是知道她手里拿着的是它主人的东西一样, 它在朱红色的瓦上坐了下来, 仍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楚言,“喵~喵~”的一声跟着一声叫, 一副在叫唤主人过来捉赃的模样。 楚言好笑,正要开口唤它,就听到高墙那边一声风轻云淡, 缓若细流, 清如泉水:“元宝,下来。” 橘猫立刻站了起来, 撒娇似得卷起了尾巴一跃而下,跳进了墙内。 猫叫声还在传来, 只听猫的主人声音静缓清雅又带着一丝浅浅的宠溺,威胁道:“最近皮了, 下次再乱跑, 我就把你拴起来, 记住了吗?” 橘猫的叫声顿了一下,又似不满般抗议的长长的“喵”了一声,然后不知道里面的人做了什么,橘猫短促的叫了一声,蹿到梨树上跳回了墙头,一连串动作利落灵巧,但也再次抖落了一片梨花。 橘猫的尾巴对着楚言c猫头冲着高墙里的人得意的叫了一声后,掉头向楚言冲来。 楚言惊的往后退,橘猫踩掉了她手中的文卷,紧接着又跃上对面的墙头跳进了史馆。 “郡主!”青婷赶紧抓起楚言的手,生怕她被猫抓伤了。 “回禀郡主,那只黄花狸猫是兰台写经使宫阑夕宫经使养的,圣上特许宫经使可以带着元宝进宫当差。”内侍紧张的说,暗道怎么这么多事端。 “我没事。”楚言看向落在地上的《逍遥游》,上面有两个散乱的猫爪印。 青婷也看到了,赶紧捡起来,抖落上面的梨花,担忧的问道:“郡主,这可怎么办?” 这若是传到太后耳中,难免会让人觉得是郡主故意为之。 楚言微蹙了眉,却是看向那个内侍,内侍的面色也变了,这可是太后御赐的!东西毁了,郡主不过会被太后说上一两句,但他这领路的,估计命都会没了!他腿一颤跪下慌道:“郡主恕罪,小的c小的求郡主饶过小的。” 楚言等的就是他的惊怕,正要说让他当做没发生过此事,一起瞒了,就听高墙那边的人微扬了声音问道:“敢问可是明河郡主?” 楚言微愣,抬头看向白墙上的朱红色瓦砖,迟疑了一下,回道:“是我,”顿了顿又道,“里面是宫经使?” “正是微臣,”那个声音平缓清离,似二月微风般又夹杂了一丝春寒,“微臣惊扰郡主,还望郡主谅解。” 楚言看着红瓦,看着一树洁白,觉得这么对话很奇怪,忍不住笑了笑,道:“无妨,经使不必过虑。” 青婷却靠近楚言,让她看看脏了的纸,低声道:“郡主,这个。” 她是想让楚言趁此让宫阑夕再写一份,楚言点头,刚要开口,里面的人就又说:“请郡主稍等,微臣这就出去请罪。” 楚言微愕,垂眸看了眼硬黄纸,道:“请问宫经使何时下直?” 里面的人顿了一下,声音如常,波澜不惊的回道:“日落时分。” 楚言觉得他的回答有些奇怪,转念便想到了。写经使是特设的官职,他和五品之下c九品之上的京官一样,只须在每月初一c十五两天上朝。 而一个抄写经书的人怎么能位居正五品?兰台抄录典籍的人都只是有职称而无官阶,只有他例外。只因太后做了个梦,她梦见佛祖夸了宫阑夕的字,觉得这是佛祖的预示,圣上因孝便设了写经使一职,又因太后梦见佛祖那日是正月初五,官阶便设成了正五品。 但正五品实在太高,为此百官与圣上拉锯了整整一年,等又到正月初五那日,太后身体抱恙,自认是佛祖怪罪所致,终日寝食难安。 太后已然七十八岁的高龄,百官也担心惶恐凤体有闪失,这才不得不同意了圣上与太后的荒唐之举,同时也庆幸,幸亏不是正月初一梦见的,不然这写经使就是正一品的官阶了。 又因为圣上的一句“字随心性”,也没有人想管他,所以他在时辰上来去颇为自由,也如此上午她才会在天街碰见他。 这样的特许对一个官员好吗?还是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年纪轻轻的正五品虚职书人。她想起圣上说宫阑夕的话,正是因为那番话,他才被称为燕郎,也被一些人私下戏嘲为“八砖雀郎”。 楚言微觉窘迫,自感是触到了对方不愿提及之事,也是默了一下才道:“请经使稍等。” 原本想着等他下直后与他说此事,但这么一问一答,她却觉得赧颜。 集仙门与明福门相邻,两座宫院内都属人员纷杂之地,但此刻,这条宫道竟然没有一个人经过,只有从院墙里飘出来的洁白花瓣落了一地。左右看了无人,楚言拿着脏了的《逍遥游》对内侍道:“这个赏给你。” 内侍浑身一颤,道:“小c小的谢郡主,小的会将郡主的赏赐放在心里,不会向任何人炫耀。” 楚言看他明白了,便不再多说,让青婷把经卷绑好,然后仰头道:“我有一物要给经使,还请经使接住。” 里面的人回了三个字:“郡主请。” 硬黄纸卷轴被高高抛起,越过朱红色的瓦片飞向里面,身着红色公服的兰台燕郎在里面双手接住,还接到了一朵飘落的梨花。看清是硬黄纸后他微愣,抽开红色的绳结,里面的内容是昨日他闲暇时写的《逍遥游》,今日来了登云阁才发现,这篇文被常侍弄错一并送给了太后。原想着已经被太后扔掉了,谁知竟到了明河郡主手里。 再往下展开,便看到了两只带着泥土的猫爪印。原来如此。 兰台燕郎的嘴角升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淡笑,修如青竹般的手收好卷轴,朝着外面宫道上的人说:“微臣知晓了,宵禁前必定交还郡主,请郡主放心。” “有劳经使,明河必定重谢。”楚言道。 “容臣先行告辞。”他说。 “经使请便,”说完这句,墙那边并无动静,楚言这才反应过来,对内侍说,“走吧!” 三人往长乐门走去,楚言侧耳细听了里面,才听到了轻微的动静,不禁笑着摇头,又看不见,何必守礼?这么隔着宫墙说话,已经很怪异了。 因着是步行,耽误了不少时辰,她乘着马车出皇城的时候,各官署都已经陆陆续续下直了,她只好让春来驱着马车在他们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没一会儿,外面的春来道:“小的见过赵御史。” 楚言身影一顿,再没动静。 马蹄声接近了车窗,赵怀瑾清冷的声音恭敬道:“怀瑾见过郡主。” 楚言靠近青婷低声道:“说我休息了。” 青婷仍旧对楚言的反应感到疑惑,但还是掀了车帘一角,对赵怀瑾轻声的说道:“回御史,郡主今日有些乏,正在小憩中。” 骑在马上的赵怀瑾看着那被掀开的帘子一角,堪堪只露出青婷的一张脸,其他的再见不到。 他微颔首没再说话,只是驱了马到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与楚言的马车相隔一丈半。 从天津桥过洛河到坊间,是所有官员出皇城端门回家的唯一大道,所以自赵怀瑾过来跟她问候开始,她隐隐听到了外面的低声言论。 因为十一岁时说的话,她自作孽的把赵怀瑾与她绑在了一起,无论是宫宴还是私宴,因礼因义,他虽不愿意接近她,却也不能刻意避开,整个东都的人都从心底里认为他二人是一对了。但清楚的人都知道,赵怀瑾从来都不喜欢她,甚至还因为她说的那番话而抵触厌烦,只有当时的她自己不明白。 过了跨越洛河的三道桥,接近民舍坊间,大约是没想到今日的宪台青郎下直这么早,不少人都跑来聚在了路边,瞧那好看的青郎。 宪台青郎赵怀瑾,兰台燕郎宫阑夕,二人相貌俊美,同是少年闻名,同样因为圣上的话而得的绰号,所以便被称为东都连璧。两人每每行于街上,必有无数少年少女在街道两侧围看,时下民风开放,抛花掷锦者更是不计其数,倒成了东都天街上的一道奇特风象。也是如此,今日宫阑夕在御道上快马加鞭,为的就是避免被人围观。 没一会儿坊间便热闹了起来,几个小娘子站在阁楼上看他,胆小的拿着巾子掩嘴含羞带怯的看他,胆大的朝他丢锦帕,也有凑热闹的少年郎在一旁起哄,天街上一下子热闹非凡。 赵怀瑾早已习惯无视,只是也免不了被同僚取笑。 一匹马走到了他身边,骑在马上的阮珩瞟了眼后面的马车,半是戏谑的说:“寻常为了避开这些热情的妇孺娘子们,你不都是要等到黄昏过了才下直,怎么今日出来的这么早?莫不是想通了?要接受这些如花美眷的好意了?” 赵怀瑾不理他的胡说八道,只回道:“差事都已经做完了,便想着早些回家。” “哦~”阮珩拉长了调子,看着那些娇羞的少女,一脸羡慕的感慨道:“只要有你在,我这样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人都生生成了陪衬,你还板着脸不理会这些可爱的小娘子们,真是气煞我等。” 赵怀瑾没回他这胡话,看到一个香囊从眼前飞过也波澜不惊。 阮珩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他:“你你你!真是暴殄天物!” 他伸手接住了一个楼上扔下来的蓝色锦囊,还不要脸的对着上面的少女们笑着摆手,好似那东西是给他的。 楼上一阵呼声,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把它给青郎!”随后又是一阵嬉笑声。 阮珩做了个伤心的动作,然后就把锦囊递给赵怀瑾,赵怀瑾不接,他便硬塞,马因他们的举动慢了下来,二人推躲间,蓝色的锦囊忽然从阮珩的手中飞出,恰好从车窗钻入了马车里,阁楼上的小娘子们齐齐的惊呼一声,街上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被风吹起的桃李花瓣,在夕阳下满天飞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五十七章(修改) 此为防盗章 十五郎并非杜贵妃的亲生儿子, 因为她一直无子, 圣上便把生母早逝的十五皇子认在她的膝下, 封为鄂王。 圣上处理政务没有过来,只让高公公过来通传一声。 “今日风和日丽, 我却让你们这些小辈来陪我这个老婆子,不会在心里埋怨我吧!”太后扬声笑道。 杜贵妃也跟着笑道:“殿下是越来越爱开玩笑了, 陶光园集天下牡丹所有品种,有谁不想来看一看奇珍异品?是您心慈设了这宴,他们才能一睹风采,谢恩都来不及, 又怎么会有怨言?” “尤其是今年那黑花魁终于开花了,大家都等着一睹这稀世珍品呢!”韦贤妃接过话说。 “可惜四郎c五郎和七郎都没回来,也不知能不能在花期结束前赶回来。”太后面露惋惜。 “阿婆放心,兄长们大概在二十五日就回来了,还是能看到牡丹的。”鄂王信誓旦旦的说。 听到他说话, 太后毫不留情的笑骂道:“你是惹了什么事,被他们提前赶回来了吧!说来让阿婆听听。” 鄂王面上一红, 反驳道:“才没有, 阿婆可不要听兄长们诋毁我,都是他们看我年龄小, 欺负我!尤其是七哥!” 众人听到他幼稚的话, 都忍俊不禁, 鄂王都十四岁了, 还像个孩子。 “哈哈, 听你的我就要冤枉他们了!”太后才不信他的胡说八道,“你不说,等四郎他们回来还不会说?” 鄂王还想控诉,碍于这么人在场,只得闷闷的憋着,鼓着嘴活像一只包子。 太后逗完了他,问阮淑妃:“牡丹都已经采好了吗?” 阮淑妃道:“回殿下,已经准备稳妥。” “那开始吧!” 丝乐声响起,周尚宫和乔尚仪分别领着宫婢们走到宴席中,让众人一一挑选酒杯,每只酒杯脚底都粘有比较常用的字,第一个人随便念一句,若其他人的字含在该句中,则需要接着作诗,若念的诗词中没有酒杯脚下的字,视为获胜,由太后赏花。 去年是赵怀瑾胜出,太后赏了姚黄,圣上怜惜楚言,把原本要给赵家长媳郭氏的魏紫给了她,现今郭氏有孕在身,没有参加。 去年的情况大家也都想到了,不禁往赵怀瑾和楚言之间逡巡了一圈,发觉赵怀瑾不看楚言也就罢了,那叫有礼数,明河郡主却也低头看着酒杯上的字蹙眉思索,没有看赵怀瑾那就奇怪了,她用得着想吗?反正今年也没人敢要魏紫,谁要了这花,就是跟圣上作对。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的确依然得到了魏紫,但是这辈子注定不一样,可是她遇到了难题,因为她挑的这只酒杯上,居然是瑾字! 阮淑妃已经起了头。瑾字在诗词中用的不多,可她偏偏抽到此字,只怕一定有人会念到。 普安公主瞥了眼下方的楚言,这么好的安排,能羞辱楚言再好不过了。 “可怜才子如公瑾,未有佳人敌小乔。”这两句诗落下,满堂一时安静,明摆着说楚言配不上赵怀瑾,也只有圣上的女儿才敢这么做了。 赵怀瑾置于膝盖上的手微收,垂了垂眼睛后,才如大家一样看向楚言,平淡的眸子里神色莫辨。 普安公主见赵怀瑾没看她,而是看着楚言,心里愤恨,楚言好手段,不要脸的说了那话,成功的让人把她与青郎联系在了一起。 整个大周,提起赵怀瑾,必有楚言;提及楚家,必是楚言的豪言,必有宪台青郎的名。 楚言有准备应付太后的试探,只是未曾想到太后会这么直接,也是,她当初的豪言壮举不也是直来直往? 她将酒杯递给宫婢,宫婢拿过酒杯,扬声道:“明河郡主是‘瑾’字。” 这若是街坊间早就炸开了,可偏偏是皇宫里的宴会,众人不得不忍住想要讨论的,又摆好心态看好戏。 太后笑容端庄慈爱,目中又有纵容,仿佛由着楚言说什么都好。 阮淑妃面色平静,她明明让人将“瑾”字的酒杯拿走了。 杜贵妃不易察觉的微蹙了眉,又恢复平静,太后是想确定楚言的变化,所以试探吗? 楚言看向普安公主,笑容清浅,目光微定,道:“旧日郎君旧美人,浮云飞鸟两相忘。” 满席寂静,众人愕然的看着楚言,随后又齐齐的看向赵怀瑾,普安公主意有所指的话,明河郡主应该也不是随意回的,只是诗中的意思大大出人意料。 只有阮珍一直盯着楚言,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楚言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她可是巴不得见人就宣布主权的,这种把人往外推的话,她昏头了吧!东都连璧c宪台青郎,有多少人觊觎啊!所以当年她才会先下手为强。 赵怀瑾面色不动,只抬手将酒杯递给宫婢,宫婢接过,道:“赵御史的字是“忘”。” 这还真是有趣。阮珩举杯饮酒,饶是知道了楚言的变化,他现在仍是惊讶,委实不敢相信,那丫头居然真的想要跟赵二泾渭分明。 不过自称美人,还真是招人嫉妒呀! 普安公主的脸都黑了,楚言当真不要脸,哪有说自己是美人的!虽然她长得确实漂亮,更可气的是赵怀瑾居然接到了她的诗。 只见赵怀瑾也没过多思考,平冷的声音清晰道:“歌舞留春春似海,美人颜色正如花。” 青郎到底是青郎,总是顾着明河郡主的颜面,再看楚言,只见她似乎是在出神,并没有其他的反应,也是怪了,不应该是欣喜雀跃吗?赵怀瑾可是在夸她呢! 太后看了一眼杜贵妃,杜贵妃赶紧低下头,她也疑惑呢!不过与赵怀瑾撇开关系的话,太后也就不用暗里对付茜茜了。 诗词还在接下去,这一抹风波却让人希望游戏快些结束,聚在一起好好谈论明河郡主与宪台青郎的二三事。 楚言是出神了,这句诗,上辈子她在他的书房里见过,是在一个春日的午后他放在书桌上的,刻着竹枝的墨玉镇纸压着凝霜纸,一只蝴蝶栖息在笔架上,阳光从窗外投照着清隽有力的字,让她既感温暖又生出一丝酸楚,也不知是谁在他眼中颜色正好c丽如娇花。 最后胜出的人是襄城公主,以一句“连璧本难双,今朝有二郎”结束,太后赏了她一朵御衣黄。 “明河,过来选一个?”太后向她招手问道。 楚言上前跪于太后膝下,道:“回殿下,玉楼春似雪如玉,洁白无瑕,明河念了许久了。” 太后面露讶异,道:“这千层魏紫我都给你留着了,你是怎么竟然不喜欢了?” 楚言俯首道:“明河从小就听人说,魏紫值千金,圣上去年赏给明河时,明河就觉得贵重了,不小心弄落了一片花瓣都心疼的紧,今次担心自己再粗心大意,殿下不如将此物赐给心思敏捷之人,方不负殿下美意。” 太后听罢,笑道:“不过是一朵花而已,既如此,周尚宫,把玉楼春给我。” 周尚宫把白色的牡丹呈上,太后接过,竟是亲自给她戴上了,又打量了许久,不住的点头道:“人比花娇c比花艳,茜茜玉质仙姿,只怕那牡丹仙子也要羞让三分了。” 楚言露出一抹羞意,带着一分娇怨道:“阿奴哪敢跟天上的仙子比?殿下就爱拿阿奴说笑,以后阿奴就要遮着脸出门了。” “为何?”太后惊奇。 “省得被牡丹仙子追问哪里比得上她了。” “哈哈~”太后朗声大笑,“有朕护着,看那牡丹仙子敢不敢来。” 杜贵妃看着其乐融融的二人,心里并不好受,能与自己爱慕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多么难得幸运的事,这世间有太多人注定离伤。 楚言走回席位,看到周氏正审视着她,与别人的惊讶不同,她的眼中多有怀疑,更多的是防备。 楚言客气有礼的对她轻笑一下,坐回席位。 今次的牡丹宴注定不同以往,因为太后把魏紫赏赐给了阮珍。 阮珍一脸迷茫的被周尚宫把魏紫戴到头上,愣愣的看着阮淑妃,阮淑妃只对她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其他表示。难怪一定要让她回来主持宴会,她是知道,太后一直想把自己的侄女跟赵怀瑾凑成一对的。 兴许理解大家早就按耐不住想要议论的心情,太后在赏完牡丹之后,就让大家各自赏花去,自己则进了四香阁里休息。 楚言带着青婷默不作声的离去,只是走到小路上觉得有一道清冽的视线注视着她,她脚步犹豫一下,转弯时往那处望去,只见赵怀瑾正穿过人群看着她,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眼神略有不同。 楚言心里微缩,未有深究就匆匆隐入花丛中,她自始至终都不知赵怀瑾心里所想所思的到底是什么,四年的猜测让她疲惫不堪,也不知上辈子未曾知道的事情,这辈子能否有答案? 她不应探究,却又不甘,既然娶了她,又为何置之不理? 她疾步走着,没有注意脚下,一声凄惨的猫叫声传来她才惊醒,低头一看居然踩到了猫尾巴! 那只橘猫全身的毛都痛的炸了起来,愣生生的胖了不止两圈,饶是如此它还顾得上一爪子抓破了楚言的衣裳。 定国公正躺着看书,听冬来说了鱼池那里的情况,更是疑惑的从榻上坐起了身体,秋来连忙拿了一个靠枕垫在他背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五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那人也客气回道:“郡主言重, 微臣应该的。” 楚言对他笑了一笑, 让开了路示意他先走,结果他说:“郡主这般岂不是折煞了微臣?还是请郡主先行。”也侧了身子,后退一步。 楚言也不推托, 道:“既如此,告辞。”说完便上了楼。 那人等她过去后才下了楼, 他的朋友在下面看到了那一幕,道:“李三, 那可是明河郡主?” 李三郎, 副相李觅之的庶出次子李晔,他往楼上看了一眼,道:“是郡主。” 据说,江王与阮氏兄妹明河郡主有时会在这里小聚, 看来不假。 “哎呦~错过了,听闻明河郡主朱唇玉面,远山芙蓉, 可惜,可惜!”说着,这人往楼去左右瞅着,却不见楚言的踪影。 李晔微哂:“皮相而已。走吧!吴王还等着咱们呢!”说罢二人出了酒楼。 竹影居在二楼最东边,楚言推门而入, 绕过绘着竹枝的屏风进去, 没有看到江王, 却看到赵怀瑾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 听到动静时朝她看来。 她微顿,一瞬间想回身出去,幸好控制了自己,她不想表现出落荒而逃的样子,更不想弄的怕他似得,她在八仙桌旁站定,道:“大王呢?” 赵怀瑾见她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忍住走到她身边的冲动,道:“大王刚刚出去,很快就回来。” 楚言“嗯”了一声,垂下眸子坐下,是江王叫他来的?江王应该听说了牡丹宴上的事,难不成也如所有人一样,以为她说的话只不过在闹性子?故意惹赵怀瑾注意? 看来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深入人心,想要摆脱真的很难,日后她若真的招婿,只怕也会被人扯上赵怀瑾,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正想的出神,没有发现赵怀瑾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熟悉的小苏香袭入鼻尖时才惊觉身边的阴影,她霍的站起来,带倒了凳子发出“咚”的一声响。 门外的青婷立即问道:“郡主怎么了?” “没c没事。”楚言后退了几步,离开他的气息范围。 赵怀瑾紧盯着她道:“郡主为何惊慌?” 楚言暗自深呼吸,换上得体的笑容道:“青郎说笑了,刚刚只是想到了重要的事情,急着去找江王而已。” 青郎?见到一次就要换个称呼吗?赵怀瑾微扯嘴角,道:“如果我说,我是看到郡主的马车后,特地请江王出去,郡主当如何?” 楚言震惊的看向他,对他的举动深感不解,垂下的手紧纂着袖口,她沉声道:“在木兰小筑里,明河已经与您说清楚了,以前的事多有得罪,只望青郎能不计前嫌,至于其他的,明河别无想法。” 赵怀瑾微闭了眼,再睁开眼时转身踱回了窗边,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淡淡道:“江王确实是有事才出去的,稍后就会回来。” 未及,江王和阮氏兄妹一道进来,这对兄妹一进来,屋子里顿时热闹了,阮珩一坐下就问:“这次七郎可有没有从外面带回什么好玩的物件?” “你就知道玩!七哥又不是出去玩的。”阮珍瞪着他说。 “阿珍说的是,我又不是出去玩的,能带什么回来?”江王斜了他一眼,道,“难道你希望我被那些御史说不务正业?” “哎哟~咱们这里可不是有位御史吗?”阮珩把胳膊肘搭在江王肩上道,“来来,二郎,跟咱们大王说说,你们会上报圣上吗?” 赵怀瑾淡看他一眼道:“其实,我搜罗了不少你下直去了什么地方的证据,随时可以交给淑妃。” 阮珩嘴角抽搐,他最怕的人就是淑妃了。 江王拿着扇子拍了一下他的手,悠然道:“看来是你先被弹劾啊!” 阮珩摸摸鼻子,悻悻道:“好你个宪台青郎,居然藏了一手,看我不揪到你的把柄。” 江王的目光扫过赵怀瑾看向楚言道:“两月未见,茜茜安静了不少,以往可不是这样的。” 楚言笑了一下,道:“有一天睡觉时做了个梦,醒来之后也不知怎么,就忽然大悟了,至于安静那倒没有,阿翁每天都被我烦的不想搭理我了。” “做了个梦?”江王挑眉,“莫不是周公现身,提点了你?” 楚言故作惊讶:“还真被大王猜中了。” “哪是这样!”阮珍不满了,“你先前还说是摔坏了脑子,怎么一天一个说法,下次又要说什么?” 楚言微感头疼,哄道:“先是摔坏了脑子,再是梦到了周公,成不?” 阮珩哈哈大笑:“成,成,怎么不成,总归都是茜茜。” 江王也笑起来,赵怀瑾却默然不语的凝视着她,见她笑语嫣然,艳如桃李,和面对他时的态度截然不同,以前她所有的笑容都是对着他的,很多时候看着他,眼睛里的笑意都是光彩夺目粲然明媚的,是他曾经不知珍惜,所幸上天待他不薄。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江王和楚言先后出去,在隔壁房间碰面,她进去时江王已经脱下了外衣,只着白衣黑边的流云纹对襟襦裙,闲适自在,平易近人。 江王看她进来,上下扫视了她一遍才道:“看到茜茜的信,着实让我大吃一惊,什么时候你会想这些事了?” “梦见周公的时候。”楚言俏皮道。 江王愕然,接着冷哼一声,三月中旬他在江浙就收到了赵怀瑾的信,说是让他注意萧大郎的事,他问道:“难不成萧大郎被人诬陷的事,也是周公告诉你的?” “若我说是——” “别,”江王打断她,一脸无奈的笑道,“我不问了。五哥找人陷害萧大郎的证据,我已经查到了,你说别让我告诉阿耶,是有什么想法?” “我已经将阿翁做的事告诉了圣上,几日来风平浪静,想必圣上是压下了此事,”楚言道,“你觉得吴王会怎样?” “五哥定然不甘心。”私盐向来为朝廷所憎恨,因为朝廷一年的国库收入,盐税就占了近四成,定国公包庇私盐贩子,那可是重罪,也就是楚家了,楚家如今只剩一老一少,就算圣上要定罪,也得顾及悠悠众口,“只是,五哥想必也知道阿耶的心思,因此不会轻举妄动。” 楚言低头笑了一下,道:“可是七郎,你别忘了,我阿翁是真的徇私枉法,包庇旧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五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知恩图报, 我虽身居高处, 但也不认为臣下所做的一切都理所应当, 凡事都要有回报, ”韩贵妃说着,挥手让宦官拿过来了两个匣子,“还请青郎收下。” 赵怀瑾没有动,只道:“微臣并不求回报,贵妃好意, 微臣心领。” 韩贵妃也不在意,只让宦官把匣子放下, 屏退了宫人, 眼里泛起笑意, 道:“听闻青郎此去扬州为着二娘的事情没少操心,是为何?” “韩娘子是贵妃的侄女,韩家是圣上的亲家, 是定国公府的亲家, 于情于理微臣都应相助。”赵怀瑾淡淡的说。 “可是,听闻你为了救二娘还受了伤?伤势可严重?现在如何了?”韩贵妃的视线落在他略显僵硬的右臂上。 赵怀瑾恭敬道:“多谢贵妃关心, 微臣已无大碍。” 韩贵妃等了一会儿, 没见他再有其他回答,斜眸看向他, 带着些打量:“茜茜近来对你的态度, 你可有觉得不同?” 赵怀瑾微顿, 点头。 他虽承认, 但面上依旧没有多大情绪。这些小辈小小年纪就这般沉稳,以后岂会平庸? 韩贵妃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问:“那你呢?你对茜茜,又是如何?” 赵怀瑾眉头微动,没有立刻回答,此次召见,是她的意思,还是圣上授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家父如何安排,微臣自当顺从。”他挑了场面话说,不愿在上座之人面前表露什么。 韩贵妃愣了一下,眸中带着审视,实在看不出这个年轻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她道:“既然你已察觉茜茜有所不同,那么我告诉你,不止茜茜,连楚老的态度也变了。如果茜茜是年少闹别扭,但楚老几十岁的人了,岂会短短几日也忽然变了主意?” 定国公也改变想法了? 赵怀瑾面上露出一丝讶色:“请问贵妃,楚公是怎么说的?” “楚老没说什么,只是不像以前那样,认为你是茜茜可托付之人。”韩贵妃仍有些迷惑,莫非是因为茜茜从楼梯上滚下,让楚老不愿同太后作对?所以想划清界限? 赵怀瑾垂了眸,隐过去眼中的幽暗,嗓音平淡:“长辈有自己的思量,怀瑾做好本分便可。” 韩贵妃叹了一声,语重心长的说:“我不知楚老是怎么想的,但我这个做长辈的,只希望茜茜过得幸福安稳,整个东都能让我放心的人,只有你。二郎,算是我的请求,希望你不要让茜茜失望。” 赵怀瑾平放于膝上的双手微颤,失望他已经让人失望过了,生生的让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女,在冰冷的后宅中日益沉寂,与他之间疏离起来。 不,不是疏离,大概是为了仅剩的尊严,她不再想着靠近他,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走出徽猷殿,看着外面艳丽的太阳,他闭了闭眼,不再思虑那么多,还是尽快让父亲登门求婚为妥。 对于儿子的请求,赵九翎相当惊奇,他时时都想儿子早点同意,早点定下婚事,奈何赵怀瑾一直不愿意,此刻突然提及,他愣了许久,虽不明白儿子为何这么急,但还是去拜访了定国公,只是定国公的回应让他错愕不已。 他迟疑的问:“楚老是何意?” 定国公笑了一下,道:“你也知道,迟迟没有与令郎议亲,是因为我一直犹豫,我担心连累到你,也不想二郎勉强,如今我算是想开了,精心安排不一定尽人意,道法讲求自然,我又何必刻意强求。” 赵九翎哑然,须臾道:“哪有什么强求的,二郎是要面子了些,其实我看他心里也是愿意的,而且这次是他主动跟我说的,让我来求婚的,我想着先过来跟你谈谈,这才没有让抬着聘礼过来。” 定国公扬眉,露出讶异之色:“二郎的意思?” “正是。” 在后堂听他们谈话的楚言也愣住,赵怀瑾让赵相公来商议婚事?他怎么回事?自己不再纠缠他,他不应该感到轻松自在吗? “这事不急,这么早定亲,茜茜就不能随便出门了,总归还有一年的时间。”定国公道。 赵九翎不再说什么,瑶光殿的事情也是因他的儿子而起,若定国公担心楚言的安危,不愿楚言与二郎再有联系,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盏茶后,赵九翎告辞,楚言从后面走出来,定国公挑挑眉:“都听到了?” “嗯。” “自从你重——重新来过,出人意料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赵二郎是怎么了?突然开窍了?”定国公不得其解,灌了碗茶。 楚言淡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也没必要去探究。” 定国公默然,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杀了你的会不会是赵二郎?” 楚言想也没想的摇头:“不会是他,没有理由。” 她回答的太快,让定国公想笑c想嘲笑,好容易忍住笑,却没管住嘴:“瞧你还那么信任他。” 楚言不悦的叫了声:“阿翁!” 定国公咳了一声,正经起来:“你可知道姚老的三孙子?” “知道。”大家都是一块长大的,怎会不认识。 “这孩子我挺中意,也是一表人才,英朗不凡” “打住,”楚言截住他的话,“他与武阳有姻缘,后来一块去了封地,生活美满。” 定国公滞了一下,满不在乎的说:“那有什么,除了你没人知道。” 楚言懒得理祖父的无赖行为,别人是不知道,但武阳是她的朋友,她哪能去抢朋友的良缘。 “我回去了,阿婉的病情好了些,今天胃口不错,我去陪她了。”说完,她不想再跟祖父闲扯,回了屋。 定国公翻了个白眼,倒想把这事促成,姚老一家子很和睦,儿媳温良恭顺,将来相处着也不会像赵周氏那样起矛盾,不正合她意? 他摸了摸下巴,琢磨着安排一下。 皇城宪台,赵怀瑾正在整理卷宗,阮珩匆匆跑了进来,喘着气说:“赵二,我听说了一件事。” “说。” 阮珩被他一个字弄得想骂他,但还是忍了,道:“六叶亭,今天楚公会带着茜茜去那里。” 楚言知道后,对住在自己家里的表妹很不喜欢,但又碍着是表亲,没办法只能忍着,后来便去六叶亭私会宫阑夕,报复赵怀瑾,却被赵怀瑾撞见,两个郎君还互相冷言讥讽了几句,风度全无。 “哈哈哈哈~~~”宪台里,男声肆无忌惮笑的猖狂,直到一只笔飞过来戳到了他头上,他才勉强止住,咳了几下道:“互相对骂,风度全无,哈哈哈~”却是又笑了出来。 赵怀瑾一个眼刀甩过去,阮珩笑声渐收,悻悻的说:“不让笑就不让笑,我去嘲五郎。” 在登云阁里,他受到了不同的待遇,一个猫爪呼到了他脸上,笑声太肆虐,惹怒了大猫。 “哎呦!”阮珩跳站起来,橘猫从他身上跳了下去,在窗沿上站好。 “阮副郎,此处应安静。”宫阑夕似笑非笑的说。 阮珩撇撇嘴:“一个个冷淡的很,可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多的绕成了一个线团吧!” 宫阑夕没理他,低头写着佛经。 阮珩在屋里找到了一面镜子,对着仔细的瞅脸,确认俊脸依旧是那么的英气才满意的放下,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听说明河与姚三相看,怎么这传闻中有你有赵二,还有那韩小娘子,却没有正主姚三呢?” “正主?谁是正主?”宫阑夕慢悠悠的问。 “啊?”阮珩看向他,“还能是谁?” 宫阑夕没有回答,道:“你要说的,我已经听到了,没事的话,阮兄可以回去了。” 阮珩“啧~”了一声:“一个个都这么无趣的,就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心?”说着拿起一块梨糕吃了起来,刚捻了第二块,横生一只毛爪拍来,梨糕掉了下去,橘色的身影叼起来就吃掉了。 “这梨糕还是我带来的。”阮珩委屈的说,却没有再伸手去拿着吃。 宫阑夕放下了笔,妥协:“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你跟赵二怎么吵的?”阮珩立刻睁大了眼。 “怎么可能会吵?这等伤人名誉的事情,理应去查一查源头吧!” “自然有人去查,但你要知道,流言蜚语堵不住的,”阮珩瞅他一眼,“坊间早就有写你们三个人的本子,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这下好不容易传出了如他们所愿的消息,谁能按耐得住三尺长舌?” 宫阑夕皱了眉,这应是仁和坊楚家的那位楚娘子所为。他们男人碰到这种谣言没大碍,主要是明河郡主和韩小娘子,也不知她们会怎样? “说来,”阮珩拉长了调子,斜着眼睛看他,“你心仪的人是哪家娘子?” “怎么突然问这个?”宫阑夕提起笔接着抄写佛经。 “关心一下,你也有十七了,不小了,该成亲了。”他颇有长辈口吻的说。 “这话送给你,”顿了下,写经使补充道:“你已经弱冠了。”意思是比他还大。 “我跟你们能一样吗?”阮珩眉毛挑高的能飞起来了,“我又不是吃素的,哪跟你们,洁身自好。”最后那四个字带着浓重的猥琐感。 宫阑夕回道:“那你赶紧去吃肉,别来烦我。” “嘿~你有没有觉得赵——”几个字出口,阮珩又立即停住,乖乖~差点问漏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六十章 此为防盗章  楚言愣住:“阿翁?” 定国公目光悲痛, 沉声道:“我所希望的, 只是你能如寻常人家那样,过得普通安稳, 而不是被爵位累及,你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呢?” 定国公面上三分涩然,三分无奈, 不必多问了,只怕前世他死后, 孙女过得并不好,不然怎么会说出这话?他甚至想不出孙女到底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才会有这种惊人的打算。 “你难道要这一生都与别人与众不同吗?” 楚言如被当头棒喝, 心里蓦然紧缩。她出生后因父亲而被特封为异姓郡主, 随后圣上又特许她所出之次子可以继承爵位, 出嫁时全按公主出降的礼制, 抬嫁妆的队伍足足有天街那么长确实一直与平常人不同。 定国公看到孙女怔然的神色,面色稍缓:“我曾经以为, 我闲居家中置身事外,便可安然无恙, 谁知并不如此, ”他叹笑道,“我还是得振作起来, 保护我的茜茜, 谁敢欺负你, 阿翁就打回去!” “阿翁” “招婿一事我不同意, 等过几日我往仁和坊去一趟。”定国公道。 “您要原谅那边?”楚言一下子就想到了阿翁要做什么,有些不可思议。 楚家是在楚言曾祖父那一辈分的家,那时候楚家式微,曾祖父与哥哥分了家,曾叔伯分到了大部分家产,而楚言的曾祖父则过得很辛苦,年少的定国公都得下地干活才能维持生计,曾祖母没熬几年就去了,连副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 好在定国公长大后走了从军这条路,他们这边的楚家才扬眉吐气,功绩赫赫,威震西北。 不管定国公在战场上多么豪气冲天不拘一节,但对于曾叔伯当年对曾祖母的见死不救仍耿耿于心,一直不与仁和坊的楚家破冰,老死不相往来。 今次要为了她,与那边和解吗?过继一个儿子来。 定国公摆了下手,道:“这家里还是需要有个姓楚的小子来跑腿呀!”他这双腿越来不中用了,就是夏天哪一日下了雨,他这膝盖也是疼的。 楚言眼神黯然:“只恨茜茜不是男儿,不能为阿翁分忧。” “说什么傻话呢!”定国公骂了一句。 “可是若过继,那爵位该如何?只怕圣上会不悦。” 一门双爵,却无男丁。这两个爵位不可能都被旁系血脉继承,虽然圣上恩宠,但为了避免被人觉得得寸进尺c恃宠而骄,定国公舍弃了自己的爵位,留住了儿子的追封,从来都没有打算过继。 如今若是过继,圣上会怎么想呢? 定国公看她的眼神有些悲哀和怜惜:“你呀!太看重爵位了,这是执念。既然老天开眼,让你重活一次,这个就放下吧!爵位并不重要,你过得开心才是阿翁最想看到的。” 孙女这般看重爵位,只因她自己也在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子?定国公几不可微的叹喟,他没有在她面前说什么,府里的下人也不敢说什么,但不代表外面的人不会嘴碎的说什么。那么多风言风语,她必然会听到。 楚言愣怔一瞬,道:“我怎么能放的下?这是阿翁和父亲辛苦得来的,我怎么可能放下!” “傻孩子,我和你父亲最大的荣誉又不是这些个爵位,”定国公失笑,目光渐渐幽远,叹喟,“我们最大的荣誉是在西北击败了百年外敌突厥,天降神将,楚家一门。这些才是武将留在青史上最重要c不可磨灭的功劳,无论多少年后,百姓提到咱们楚家不是说咱们楚家做了国公做了侯爵,而是守卫边疆驱逐外敌的种种事迹,这才是楚家最大的荣誉。” 楚言怔住,抬头看到祖父站的笔挺,巍然如山,那种由内而外的自豪傲骨侵染了四周,武将的荣誉?金戈铁马,马革盛尸,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她忽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铺天盖地而来的羞愧令她抬不起头。 定国公没有哄她,只是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悲凉。 “郡主明河所出次子可继承关内侯一爵”这句话是圣上亲口许诺,但它就像是一个魔咒一般,从小就缠绕着她,爵位爵位爵位孙女还小的时候他只认为她听不懂这些,谁知潜移默化,久而久之她便将爵位放在了第一位,忽略了太多,而他确实不会教导女孩,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他忽然记起她小时候听到别人议论孩子的事,回来之后,她就问:“为什么他们都看中长子?次子才重要嘛!” 为什么? “因为次子要继承关内侯呀!”她理所当然。 当时只觉她是童言天真,后来才知这就是她的认知,她被大人们的话深深影响。不少人都说他没教好孙女,才会让孙女对赵怀瑾纠缠不休,可没有人知道,他觉得这样很好,能让孙女不再纠结于爵位一事,有自己的追求才是好的。 好好想想吧!这世间有几人的命能重来一次?既然有幸,就得好好把握。 他走出了湖心亭,曾以为赵怀瑾是孙女最佳的良配,而孙女又正好倾心于他,但是他摇摇头,恐怕一切并不如他所愿,只是孙女知道他太看重赵怀瑾,不想让他知道赵怀瑾对她不好,所以才以赵周氏作借口。 他的眼神渐渐冷厉,这次绝对要让茜茜过得如意。 楚言掩面哭泣,她确实忘了根本,忘了楚家真正的荣誉是什么!她从小到大最看重的就是爵位,前世死前最不甘心的亦是这个,所以她才会想着随便找个寒门入赘就是,阿翁她着实辜负了阿翁的期望。 初八的一大早,阮家就派了马车过来接楚言一起去往孙家。早在楚言小时候,去往各府的宴席就是和阮母林氏一块去的。 楚言一想到要面对阮珍就有些头疼羞窘,因为赵怀瑾,她们二人闹崩了,今年过完年后就有点不相往来的意味,虽然长辈们都希望她们和好,可是那时候她太倔,也拎不清,再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也让她无颜再去跟阮珍重归于好。 “郡主,到阮府了。”青婷道。 楚言微顿,刚下马车,林氏就过来笑着道:“快来,四娘都等你许久了。” “茜茜见过伯母。”楚言微微一笑,觉得面对阮珍还有些赧颜。 阮珩在马上朝她打了个招呼,在一旁笑得贱兮兮的,碍于林氏在这里,倒是没有说什么。 楚言进到阮家的马车里,阮珍见到她,面色严肃了一瞬,撇开了脸不看她,也不打招呼。 林氏无奈的扫了女儿一眼,对楚言道:“你们两个丫头呀,脾气都一样倔!” 楚言看向她,轻轻唤了句:“阿珍。” 阮珍紧抿着嘴不出声,气的林氏拍打了她一下,问起楚言的身体。 马车行驶起来,阮珍看似扭过头不理会楚言,但耳朵却在听着她们的对话,听到楚言说自己没大碍后,面色稍稍放松,继而又敛了眉头,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林氏注意到女儿的小动作,不住的摇头,两个小孩子,有话也不肯好好说。 到了孙家,楚言见到门口宾客如云,一时有些恍惚,在赵家她深居简出,这样热闹的场景很少见了。 进去后,林氏带她们先去问安,一屋子的贵妇们见到楚言后都止不住的打量她,听说她从瑶光殿摔下来却没有受伤,看来是真的,那张脸还是光亮动人,不可方物,真是令人又羡又妒。 赵周氏看见楚言就不高兴,自家儿子那么优秀,却偏偏被这么一个品行不端的郡主给缠上了。 孙家主母章氏站了起来,先跟林氏说了几句话,然后拉起楚言的手,眉间疼惜,问道:“身体可还好?老夫人惦记多时了,还说等你来了,要带你进屋给她瞧瞧呢!” 楚言道:“有劳夫人记挂,明河并无大碍。” “好了就好,”章氏拉起楚言的手,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五娘她们都在花园里,你和四娘也先去那里玩吧!等会儿寿宴开始,坐到老夫人身边给她仔细瞧瞧,免得她惦记。” 楚言点头称是。 林氏看着走向外面的两个小娘子,有些担心,她们的这个别扭从过完年到现在,还没有和解,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冰释前嫌。 阮珍和楚言一前一后走着,前者双手绞着帕子,后者默默无言,想着要怎么开口比较好。 “阿珍c茜茜!”一旁有人叫她们,声音清脆悦耳。 两人转头,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少女走过来,上下看着楚言,嘴里不客气的说:“今天看着气色好了不少,先前去你家见你迷迷糊糊的样子,还以为你傻了呢!” 楚言自动忽略后一句,前世也就福灵长公主和武阳县主跟她还有联络了,她轻笑道:“阿秀,好久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六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四个人抬着肩舆回去, 只留一个内侍领路。楚言便从青婷手里拿过《逍遥游》边走边看, 刚打开就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飘入鼻中,和前世的一样,艾草味加上檀香和薄荷, 一闻就能立刻辨别出来。 兰台燕郎宫阑夕, 大周朝一百二十余年来的第一位写经使, 也是第一位年仅十七岁就位列正五品的文官, 算是一个文散官。 对于常人来说, 字写的好看不难,但自成一派成为名家却难,而宫阑夕十二岁那年就名声大噪, 以独树一帜的字体闻名东都, 十三岁就被圣上安置在兰台里,专为圣上和太后写经。今年年初圣上为他特设写经使一职, 以前从来没有写经使这一官职。 因为是皇家御用写经使, 他便不能给任何人写经文, 是以圣上会偶尔让他抄写一些书籍, 赏赐给朝臣。 前世未出阁时她基本不看圣上赐来的经书, 但在赵家她闲来无事看的最多的便是这位写经使抄写的经书了, 不过那时他已经不是写经使了, 但圣上还是命他闲暇时抄写一些道家书籍给她看。 大约是写的《逍遥游》,所以这字体不如以往的收敛稳沉, 反而飘逸脱俗, 清飒得意, 似高峰之坠石,似长空之初月。 应该是他自己写着看的,前世她看的那些经书,无一不是规规矩矩的字体。 这么看着书,忽而听到了一声猫叫,楚言心里一动,抬头就见到早先在天街上遇到的胖橘猫正优雅的在墙头走着,又厚又软的毛给人感觉抱起来会很舒服,看到楚言时它圆圆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尖尖的耳朵向中间聚拢一下后又恢复平常。 她这才想起来高墙里面就是丽正书院了。 宫阑夕虽属兰台却不归兰台管治,所以当差的地方也就不在皇宫外的兰台,而在宫内的丽正书院里,一座两层高的登云阁就是他抄写经书的地方,未经他允许,谁都不可进入。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看向手里文卷,那只猫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手上,像是知道她手里拿着的是它主人的东西一样,它在朱红色的瓦上坐了下来,仍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楚言,“喵~喵~”的一声跟着一声叫,一副在叫唤主人过来捉赃的模样。 楚言好笑,正要开口唤它,就听到高墙那边一声风轻云淡,缓若细流,清如泉水:“元宝,下来。” 橘猫立刻站了起来,撒娇似得卷起了尾巴一跃而下,跳进了墙内。 猫叫声还在传来,只听猫的主人声音静缓清雅又带着一丝浅浅的宠溺,威胁道:“最近皮了,下次再乱跑,我就把你拴起来,记住了吗?” 橘猫的叫声顿了一下,又似不满般抗议的长长的“喵”了一声,然后不知道里面的人做了什么,橘猫短促的叫了一声,蹿到梨树上跳回了墙头,一连串动作利落灵巧,但也再次抖落了一片梨花。 橘猫的尾巴对着楚言c猫头冲着高墙里的人得意的叫了一声后,掉头向楚言冲来。 楚言往后退,橘猫踩掉了她手中的文卷,紧接着又跃上对面的墙头跳进了史馆。 高过白墙红瓦的一株梨树开满了白色的花,幽静淡雅,风吹过,花瓣飞扬,一些落于墙院内,一些飘到宫道上,徒惹一地零乱,落在地上的《逍遥游》,上面有两个散乱的猫爪印。 “郡主!”青婷赶紧抓起楚言的手,生怕她被猫抓伤了。 “回禀郡主,那只黄花狸猫是兰台写经使宫阑夕宫经使养的,圣上特许宫经使可以带着元宝进宫当差。”内侍紧张的说,暗道怎么这么多事端。 “我没事。”楚言道,她忘了,今时这只大猫跟她并不熟。 青婷赶紧捡起书卷,抖落上面的梨花,担忧的问道:“郡主,这可怎么办?” “没事。”不过一卷书而已,太后也没必要计较。但高墙里边的人微扬了声音,问道:“敢问可是明河郡主?” 楚言微愣,抬头看向白墙上的朱红色瓦砖,迟疑了一下,回道:“是我,”顿了顿又道,“里面是宫经使?” “正是微臣,”那个声音平缓清离,似二月微风般又夹杂了一丝春寒,“微臣惊扰郡主,还望郡主谅解。” 楚言看着红瓦,看着一树洁白,觉得这么对话很奇怪,忍不住笑了笑,道:“无妨,经使不必过虑。” 青婷却靠近楚言,让她看看脏了的纸,低声道:“郡主,这个。” 她是想让楚言趁此让宫阑夕再写一份。楚言摇头,没有必要,而且她不想跟他有过多的接触,刚要朝里面的人说告辞,就听他说:“请郡主稍等,微臣这就出去请罪。” 楚言垂眸看了眼硬黄纸,她觉得这两只猫爪印挺可爱的。 “不必,宫经使事务繁忙,明河不便打扰,告辞。”她客气的说。 里面的人顿了一下,道:“如此恕微臣无礼,郡主慢走。” 楚言往长乐门走去,因着是步行,耽误了不少时辰,她乘着马车出皇城的时候,各官署都已经陆陆续续下直了,她只好让春来驱着马车在他们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没一会儿,外面的春来道:“小的见过赵御史。” 楚言身影一顿,再没动静。 马蹄声接近了车窗,赵怀瑾清冷的声音恭敬道:“怀瑾见过郡主。” 楚言靠近青婷低声道:“说我休息了。” 青婷仍旧对楚言的反应感到疑惑,但还是掀了车帘一角,对赵怀瑾轻声的说道:“回御史,郡主今日有些乏,正在小憩中。” 骑在马上的赵怀瑾看着那被掀开的帘子一角,堪堪只露出青婷的一张脸,其他的再见不到。他微颔首没再说话,只是驱了马到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与楚言的马车相隔一丈半。 从天津桥过洛河到坊间,是所有官员出皇城端门回家的唯一大道,所以自赵怀瑾过来跟她问候开始,她隐隐听到了外面的低声言论。 因为十一岁时说的话,她自作孽的把赵怀瑾与她绑在了一起,无论是宫宴还是私宴,因礼因义,他虽不愿意接近她,却也不能刻意避开,整个东都的人都从心底里认为他二人是一对了。 过了跨越洛河的三道桥,接近民舍坊间,大约是没想到今日的宪台青郎下直这么早,不少人都跑来聚在了路边,瞧那好看的青郎。 宪台青郎赵怀瑾,兰台燕郎宫阑夕,二人相貌俊美,同是少年闻名,同样因为圣上的话而得的绰号,所以便被称为东都连璧。两人每每行于街上,必有无数少年少女在街道两侧围看,时下民风开放,抛花掷锦者更是不计其数,倒成了东都天街上的一道奇特风象。也是如此,今日宫阑夕在御道上快马加鞭,为的就是避免被人围观。 没一会儿坊间便热闹了起来,几个小娘子站在阁楼上看赵怀瑾,胆小的拿着巾子掩嘴含羞带怯的看他,胆大的朝他丢锦帕,也有凑热闹的少年郎在一旁起哄,天街上一下子热闹非凡。 赵怀瑾早已习惯无视,只是也免不了被同僚取笑。 一匹马走到了他身边,骑在马上的阮珩瞟了眼后面的马车,半是戏谑的说:“寻常为了避开这些热情的妇孺娘子们,你不都是要等到黄昏过了才下直,怎么今日出来的这么早?莫不是想通了?要接受这些如花美眷的好意了?” 赵怀瑾不理他的胡说八道,只回道:“差事都已经做完了,便想着早些回家。” “哦~”阮珩拉长了调子,看着那些娇羞的少女,一脸羡慕的感慨道:“只要有你在,我这样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人都生生成了陪衬,你还板着脸不理会这些可爱的小娘子们,真是气煞我等。” 赵怀瑾没回他这胡话,看到一个香囊从眼前飞过也波澜不惊。 阮珩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他:“你你你!真是暴殄天物!” 他伸手接住了一个楼上扔下来的蓝色锦囊,还不要脸的对着上面的少女们笑着摆手,好似那东西是给他的。 楼上一阵呼声,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把它给青郎!”随后又是一阵嬉笑声。 阮珩做了个伤心的动作,然后就把锦囊递给赵怀瑾,赵怀瑾不接,他便硬塞,马因他们的举动慢了下来。二人推躲间,蓝色的锦囊忽然从阮珩的手中飞出,恰好从车窗钻入了马车里,阁楼上的小娘子们齐齐的惊呼一声,街上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被风吹起的桃李花瓣,在夕阳下满天飞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第六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楚言颔首, 前几日鄂王过来时说了此事。 定国公又道:“给韩娘子治病的医官是赵二郎寻的,正是他找的医官, 才使韩娘子的病情减轻, 逐渐好转。” “那就多谢他了。”楚言道。 定国公仔细瞅了瞅孙女,不再多说。 他最近派人观察楚焕, 这孩子确实不错,与他那堂弟不同, 不过还是再考量一番,夏天过后再定。 楚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也不知怎么腿就自己转了弯,偏离了回屋的路。 青婷和青柠对视一眼,也不敢提醒她,跟在她身后走到了水潭边, 先前郡主曾和青郎一并来的地方, 当时郡主就不对劲了。 楚言听到了鱼群翻动水的声音才回神, 自己居然走到了这里。 她刚醒过来就毫无准备的见到了赵怀瑾, 本想躲着,等缓缓再去面对, 谁知乍然见到, 她表现的居然不错, 没有慌乱, 没有愤恨, 看来在赵家四年, 她的性子的确变了不少, 那些飞扬骄横全被磨平,只剩一个逐渐沉静寡言的赵楚氏。 赵怀瑾似乎也变了,也许时间太久,她已经忘了成亲前的赵怀瑾是怎样的。 她长呼一口气,看到锦鲤在游来游去,水潭里浮着几片圆小的荷叶,不知再热一些时,会不会开花。 她笑了笑道:“等这里开花时,记得告诉我。” 韩家兄妹进京时已经到了五月,路上居然遇到了劫匪。韩婉宜差点受伤,赵怀瑾冒着危险救下了她,见她安然无恙才放心。 韩仲安紧缩眉头,看着夏来正在给赵怀瑾包扎伤口,他不解,刚刚若不是夏来及时杀了那个匪徒,这人的胳膊就别想要了,这么拼命是为何? 夏来同样也满腹疑惑,从赵怀瑾煞费苦心的给韩婉宜找医官c隔三差五的问一问病情,到如今冒着失去一条胳膊的风险也要去救韩婉宜的举动,他无法理解,总有种赵怀瑾此行不是为了公事,是为了韩婉宜而来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韩婉宜长得像郡主?最好是这样,不然不知郡主要怎么闹了。 赵怀瑾没空去想他们怎么想的,只觉得棘手,希望之后的路上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韩仲安看到他的伤口包扎好后,过去道:“刚刚多谢青郎救了舍妹。” 赵怀瑾淡笑:“不必多谢,只是举手之劳。” “在下不认为是举手之劳,适才有多危险,在下清楚,还请青郎以后莫再为舍妹犯险,若青郎有个闪失,韩家无法跟赵相公交代,怕是表妹也要伤心了。”韩仲安道。 赵怀瑾听完他这番话,面上的那丝淡笑已经消失不见,他道:“韩兄多虑,在下只不过是看在郡主的面上才如此做的。”说完,走到前面帮夏来编整队伍。 韩仲安看了他的背影许久,才去看了妹妹。 韩婉宜躺在床上轻轻喘着气,见到他进来便挣扎着起来问道:“哥哥没事吧?” “我没事,你别担心。”他笑了一下。 韩婉宜也笑了,接着又微蹙了眉:“那赵御史呢?他可还好?”刚刚那一幕吓坏了她,她换下的衣服上还有他的血迹。 韩仲安暗暗观察妹妹的面色,道:“他已无碍,你也别忘心里去。” “那便好,”她这才安了心,重新躺回床上,笑道,“赵二郎君这般英伟,难怪表姐会”下面的话不好再说,即便整个大周都认为他们是一对了,但说出来难免会有损楚言清誉。 韩仲安嘴唇微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劫匪一事的传到京城时,立刻传遍了整个东都,都道这些劫匪吃了熊心豹子胆,韩家是朝廷正四品命官,韩贵妃更是受尽恩宠,此行还有定国公府的人保护,赵怀瑾也一道随着队伍回来,这样的队伍他们也敢劫,吓得当地官员赶紧调兵去剿匪。 这事透着蹊跷,无论是韩家c楚家c赵家,只要听到一家的名声都不敢轻举妄动,何况是三家人马,紧接着有关于是废太子余党所为的言论在私底下传开。 对于这些流言,定国公惊疑不定,因为废太子并没有什么残余势力,普通老百姓只知是废太子造反,实际废太子是被诬陷的,早在四年前太子的人都被肃清一静,太子妃的娘家也早已被逐出京城,三代之内不得回京,只怕是有心人故意要生事端。 楚言也暗暗吃惊,赵韩楚三家不是皇戚便是名门贵族,那些劫匪估计也不简单,不知是冲着谁去的。 韩家兄妹到达京城时,很多百姓都跑出去看了,因为听说韩娘子跟楚言长的有些像,但性子却完全不同,若说明河郡主是娇蛮张扬,那这韩娘子便是静若空谷幽兰,不管怎样,这京城是又多了个美人。 但定国公府这条路,他们进不来,只能看着马车进去,远远的还看到了明河郡主在家门前迎接她的表兄妹。 有人看到赵怀瑾骑着马在前头领路,忍不住跟身边的人嘲道:“你说,郡主会不会当着表兄妹的面出丑?巴巴的粘过去?” “这还用问?只怕出来接表哥表妹是假,看青郎才是真!” “别吓到了那娇滴滴的表妹就成。”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纷纷睁大了眼,等着看好戏。 楚言站在门口,按理她不应该出来,但定国公又不能迎接晚辈,她见马车停下后,往前走了两步。 夏来先过来汇报了情况,又朝立在马旁的赵怀瑾看了一眼。 楚言点头,朝马车看去,一个青色圆领袍的男子站在车边,剑眉星目,嘴角微垂,显得有些沉冷,与她记忆中的大不相同。 车帘一动,先下来一个姜黄色衣裳的婢女,随后下来的女子身着白衣绿裙,外罩蓝边的白色半臂,她看着很瘦,脚步轻缓娉娉袅袅,笼烟眉使她的面貌看起来有些寡淡,一看便是大病初愈。 楚言眼中闪过惊讶,青柠是个嘴快的,在她身后小声的说了一句:“韩娘子和郡主您有着几分相像呢!” 于是,等在竹帘后看到了姚奎后,楚言暂且忍住了,什么让她陪着去山上转转,原来搞得这么一出! 只听定国公语含笑意的说:“咱们在这里喝茶,让孩子们去后院走走。” “好好,三郎快去。”姚太仆催促道。 姚奎也是被祖父瞒着带来的,事先并不知道老人家的安排。他尴尬的看着前方,目不斜视,哪能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跟东都明珠明河郡主相看呢?再加上俩人自幼相识他嗓子眼里痒,想咳一下都不好意思。 楚言何尝不是如此?除了知道他将来会跟武阳成亲,还有就是,所有人都认为她喜欢着赵怀瑾,姚奎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相看 无处不在的尴尬笼罩着二人,终于,姚奎开了口:“是我祖父唐突了,郡主莫怪。” “哪里,”顿了顿,她又道:“三郎可以唤我楚娘,不必称郡主。” “啊嗯。”虽然小时候不懂事,大家都叫她茜茜,他也一样,但长大后,男女之别,便客客气气的。 “去前面的亭子里休息一会儿吧!”楚言提议,想要遁走不太礼貌,还是坐一会儿,熬过去。 姚奎连连点头:“好好,听你的,听你的。” 他也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早些结束,以免被人看到传出去,说他横插一脚,意图破坏宪台青郎和东都明珠之间的感情,想想双肩就要被压垮了,祖父是怎么想的?楚公是怎么想的? 楚言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压力,又好笑又无奈,这愣头青,难怪前世被武阳吃的死死的。 山上凉风习习,眼看再走一段就到亭子里了,转个弯却迎面碰到了赵怀瑾。 姚奎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没有碰到别人,倒是直接被“撞破”了他浑身不自在,僵着脸笑道:“二郎,你也在这里呀!” 赵怀瑾走到他们面前,语气客气,不见异样:“恰巧来此乘凉,不想遇见了二位。” 楚言垂眸,看着青石路上的绿色落叶,看着投在路上的斑斑光迹,就是没看他。 姚奎见她没有搭理赵怀瑾的意思,心里疑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沉默不语,当自己透明,随之发现对方穿着官署的常服,是从宪台匆匆赶来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第六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楚焕在她对面坐着, 眼睛微垂,注视着她的动作,前天收到她的邀约时吃了一惊, 想不到有什么事是需要见他的。 一个分神, 楚言已经分好了茶,越窑青瓷茶碗双手递给到了他面前。 “微臣惶恐, 多谢郡主。”他也双手接过,月白色衣袖下的手指略显发白。 楚言淡淡的笑了一下, 没有说话, 见他饮了口茶后, 才问道:“如何?” 楚焕在家里不受宠, 这等上好的紫笋茶也只有和孙常华他们一起时喝过一两次, 他不知此刻楚言问这话是何意?是真的品茶,还是嘲讽他? 他放下茶碗, 道:“香气浓郁,滋味鲜醇, 汤色明亮, 是上好的茶叶。” “这是今年的新茶, 圣上赐了楚家两斤,今次来见堂叔, 我特地带了过来, 希望您能喜欢。”楚言道。 “郡主客气, 某不敢当。”他说着, 嘴角扬起的笑容礼貌客套。 这“郡主”二字似乎是在有意的提醒她, 两人的身份,修文坊楚家和仁和坊楚家的关系。 楚言给他添了茶,道:“堂叔不必拘谨,想必您心里对我的突然邀约很疑惑,我也一样,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和您同居一席。” 楚焕依旧笑着,没有打算主动问她是何缘由,只道:“郡主是君,微臣是民,恪守礼数是应当的。” “可是我唤您堂叔,按礼您该怎么唤我呢?”楚言的嘴角扬起一个同样礼貌的弧度。 楚焕默然,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没有作声。 楚姓两家的事情无人不知,当年他的祖父不讲半点情分,因此使得两家关系如同寒冰,多年来毫无交往。 圣上也因为这些事,对他们这边很不喜欢,一直打压着,三十多年来,他们这边从未出过一个神狙要职的官员,多是一些闲职,现在楚家就靠吃老本了,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要闹分家了。 “前些日子瑶光殿的事情,想必您也知道吧吧!”楚言换了话题,然而这个问题不比刚刚的好回答,反而增加了难度,楚焕对她的来意更加不明。 “知道。” “如何看?” 楚焕微顿,快速的扫了她一眼,道:“郡主吉人天相,在下听闻郡主无事,也倍感欣慰。” 楚言忍不住微挑了眉,避重就轻的,她扫了眼对方,淡淡的丢了一句:“您觉得,定国公府现在缺什么?” 楚焕一震,片刻道:“微臣不知。” 楚言淡哂:“听闻叔翁对你不公,你在家中也备受冷落,是吗?” 楚焕嘴角的笑意不变,坦然承认:“如郡主所知,确实如此。” 他没有遮掩,这事很多人知道,与其遮掩自卑令人唏嘘,不如大方承认。 楚言见他身姿笔挺,一副宠辱不惊的淡然姿态,其实越是这样反而越是在意,如她当初在赵家,看起来从容自若,实际苦涩落寞。 “如果给你一个改变将来的机会,你接受吗?”她问。 楚焕心里一跳,道:“什么?” 楚言盯着他道:“定国公府缺的自然是独当一面的人。” 前世这个人凭着自己进了门下省,虽然是微末的职位,但她听到过赵九翎夸赞他,说他不卑不亢,做事细微灵活,不浮不躁,若不是够出色,赵九翎怎么会注意但他? 现在看来,骨气是有的,只希望以后不会出偏差。 楚焕良久没有声响,楚言的来意已经很明确了,他们怎么突然想这事了? 很小的时候他就听人说过,定国公府没有男丁,一定会从他们家过继一个,那时候父亲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去定国公府做了许多准备,结果定国公压根就没这意思。 他那时虽小,但也明白,定国公是不会原谅他们这边的,他父亲没有经历过生母病危却无人帮忙的时候,可他经历过,他母亲仅仅是落水后风寒侵体,但因为没有治疗而就此病逝。 他的父亲对他们母子没有情意,明知母亲病重却置之不理,如此无情无义之人,就该一辈子困窘。 他按耐住加快跳动的心,问道:“这是郡主之意,还是定国公之意。” 楚言忍不住笑了,这问题,难道她看起来是很自作主张的人吗? 楚焕怔住,就听她说:“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我很怕引狼入室,您承爵成了定国公呢!” 她的语气很特别,没有嘲笑奚落之意,倒像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就不知道会不会下雨”一样,有种矛盾的趣味。 当年圣上许诺,明河郡主所出二子可继承关内候之爵。倘若定国公过继儿子,必定是不会让过继之子继承爵位的,两个爵位必舍其一,免得有人觉得楚家锋芒太露c恃宠而骄。 楚言见他陷入沉默,道:“你我都不小了,如今过继是为何,我想你也明白,若说是培养父子亲情那未免虚伪,定国公府若想长久,恩c利都要往来,而我做不到这点。”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茶末凝了一片,像此刻凝固的室内。 楚焕明白她的话,这次过继更像是交易,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他从心里敬重定国公,未曾多想过什么。 楚言暗暗的观察着他的表情,但他控制的很好,看不出什么思绪,面前这个人也不过才十五岁,就有这般耐力。 她微微起身,将他的茶倒了,重新添上热茶,道:“我相信,凭您自己,将来也一定会大展宏图。” 楚焕抬头看向她,倒笑了一下:“郡主何出此言?” 楚言也笑:“您当我胡说八道。” 这么不按常理说话,楚焕无言。他收回视线,落在了牡丹青瓷茶壶上,壶嘴冒着热气,里面的热水在文火的烧煮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许久,他说:“郡主容我想一想。” “自然。” 走前,楚言拿出了一盒紫笋茶送给他,先行离开,出了楼迎面遇见了宫阑夕,她一顿,不自觉的垂了下眼皮。 他在三步之外站定,拱手行礼让路,手间吊着一包东西晃悠着,不伦不类的。 那是梨糕吧!元宝最爱吃的点心。 楚言颔首,未做言语,径直而过。 宫阑夕等她走了才直起身子,身后有人道:“又来买梨糕了?” “七郎?”宫阑夕回身看向他,“你也在这里?” “嗯,”楚焕朝楼下看了一眼,楚言已经走了出去,他道:“正巧遇到,陪我去喝一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第六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微臣惶恐, 多谢郡主。”他也双手接过,月白色衣袖下的手指略显发白。 楚言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见他饮了口茶后,才问道:“如何?” 楚焕在家里不受宠,这等上好的紫笋茶也只有和孙常华他们一起时喝过一两次, 他不知此刻楚言问这话是何意?是真的品茶, 还是嘲讽他? 他放下茶碗,道:“香气浓郁, 滋味鲜醇,汤色明亮,是上好的茶叶。” “这是今年的新茶,圣上赐了楚家两斤, 今次来见堂叔,我特地带了过来, 希望您能喜欢。”楚言道。 “郡主客气,某不敢当。”他说着, 嘴角扬起的笑容礼貌客套。 这“郡主”二字似乎是在有意的提醒她, 两人的身份, 修文坊楚家和仁和坊楚家的关系。 楚言给他添了茶, 道:“堂叔不必拘谨, 想必您心里对我的突然邀约很疑惑, 我也一样, 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和您同居一席。” 楚焕依旧笑着, 没有打算主动问她是何缘由,只道:“郡主是君,微臣是民,恪守礼数是应当的。” “可是我唤您堂叔,按礼您该怎么唤我呢?”楚言的嘴角扬起一个同样礼貌的弧度。 楚焕默然,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没有作声。 楚姓两家的事情无人不知,当年他的祖父不讲半点情分,因此使得两家关系如同寒冰,多年来毫无交往。 圣上也因为这些事,对他们这边很不喜欢,一直打压着,三十多年来,他们这边从未出过一个神狙要职的官员,多是一些闲职,现在楚家就靠吃老本了,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要闹分家了。 “前些日子瑶光殿的事情,想必您也知道吧吧!”楚言换了话题,然而这个问题不比刚刚的好回答,反而增加了难度,楚焕对她的来意更加不明。 “知道。” “如何看?” 楚焕微顿,快速的扫了她一眼,道:“郡主吉人天相,在下听闻郡主无事,也倍感欣慰。” 楚言忍不住微挑了眉,避重就轻的,她扫了眼对方,淡淡的丢了一句:“您觉得,定国公府现在缺什么?” 楚焕一震,片刻道:“微臣不知。” 楚言淡哂:“听闻叔翁对你不公,你在家中也备受冷落,是吗?” 楚焕嘴角的笑意不变,坦然承认:“如郡主所知,确实如此。” 他没有遮掩,这事很多人知道,与其遮掩自卑令人唏嘘,不如大方承认。 楚言见他身姿笔挺,一副宠辱不惊的淡然姿态,其实越是这样反而越是在意,如她当初在赵家,看起来从容自若,实际苦涩落寞。 “如果给你一个改变将来的机会,你接受吗?”她问。 楚焕心里一跳,道:“什么?” 楚言盯着他道:“定国公府缺的自然是独当一面的人。” 前世这个人凭着自己进了门下省,虽然是微末的职位,但她听到过赵九翎夸赞他,说他不卑不亢,做事细微灵活,不浮不躁,若不是够出色,赵九翎怎么会注意但他? 现在看来,骨气是有的,只希望以后不会出偏差。 楚焕良久没有声响,楚言的来意已经很明确了,他们怎么突然想这事了? 很小的时候他就听人说过,定国公府没有男丁,一定会从他们家过继一个,那时候父亲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去定国公府做了许多准备,结果定国公压根就没这意思。 他那时虽小,但也明白,定国公是不会原谅他们这边的,他父亲没有经历过生母病危却无人帮忙的时候,可他经历过,他母亲仅仅是落水后风寒侵体,但因为没有治疗而就此病逝。 他的父亲对他们母子没有情意,明知母亲病重却置之不理,如此无情无义之人,就该一辈子困窘。 他按耐住加快跳动的心,问道:“这是郡主之意,还是定国公之意。” 楚言忍不住笑了,这问题,难道她看起来是很自作主张的人吗? 楚焕怔住,就听她说:“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我很怕引狼入室,您承爵成了定国公呢!” 她的语气很特别,没有嘲笑奚落之意,倒像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就不知道会不会下雨”一样,有种矛盾的趣味。 当年圣上许诺,明河郡主所出二子可继承关内候之爵。倘若定国公过继儿子,必定是不会让过继之子继承爵位的,两个爵位必舍其一,免得有人觉得楚家锋芒太露c恃宠而骄。 楚言见他陷入沉默,道:“你我都不小了,如今过继是为何,我想你也明白,若说是培养父子亲情那未免虚伪,定国公府若想长久,恩c利都要往来,而我做不到这点。”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茶末凝了一片,像此刻凝固的室内。 楚焕明白她的话,这次过继更像是交易,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他从心里敬重定国公,未曾多想过什么。 楚言暗暗的观察着他的表情,但他控制的很好,看不出什么思绪,面前这个人也不过才十五岁,就有这般耐力。 她微微起身,将他的茶倒了,重新添上热茶,道:“我相信,凭您自己,将来也一定会大展宏图。” 楚焕抬头看向她,倒笑了一下:“郡主何出此言?” 楚言也笑:“您当我胡说八道。” 这么不按常理说话,楚焕无言。他收回视线,落在了牡丹青瓷茶壶上,壶嘴冒着热气,里面的热水在文火的烧煮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许久,他说:“郡主容我想一想。” “自然。” 走前,楚言拿出了一盒紫笋茶送给他,先行离开,出了楼迎面遇见了宫阑夕,她一顿,不自觉的垂了下眼皮。 他在三步之外站定,拱手行礼让路,手间吊着一包东西晃悠着,不伦不类的。 那是梨糕吧!元宝最爱吃的点心。 楚言颔首,未做言语,径直而过。 宫阑夕等她走了才直起身子,身后有人道:“又来买梨糕了?” “七郎?”宫阑夕回身看向他,“你也在这里?” “嗯,”楚焕朝楼下看了一眼,楚言已经走了出去,他道:“正巧遇到,陪我去喝一杯?” 橘猫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嘴里衔着一朵小小的白色绢花,腹腔里发出一声“哼唧”,把绢花放在了宫阑夕手里。 宫阑夕眉头微动,默默的把绢花收了起来,虽然只有一眼,他也清楚了绢花是谁的。 楚焕没有注意到,拿起梨糕递到它面前,道:“夏至祭祀用的佛经,你抄完了?” 宫阑夕摇头:“还有一卷,两天就能抄完。” 楚焕见他眉间有倦色,歉然道:“我一时忘了,你应该回家休息才是。” “无妨。”他平时都有准备,只要不是临时的吩咐,不会忙不过来,但他没有喝酒,只是倒了茶喝。 楚焕淡笑,独自喝着酒。 宫阑夕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也不问怎么了。 他刚遇见楚言,随后楚焕就出来了,应当不是凑巧。听闻两家多年无来往,今次见面又为何事? “我也不小了。”楚焕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宫阑夕抬眼看他,他眼中闪过古怪的神色,却是又喝起了酒。 橘猫不知何时吃完了梨糕,正口渴的探头去闻楚焕杯中的酒水,宫阑夕伸手弹了一下猫的耳朵尖,它立刻缩回了头,去喝属于它的水,盛水的碗也是专门带出来的,碗边刻着元宝二字。 宫阑夕看着它快速的伸舌喝水,不禁想到了荷包中那朵拇指大小的白色绢花,他忍不住微微摇头,有种元宝是故意从楚言鞋上咬下来的。 回到定国公府里,青婷发现了楚言鞋上的绢花少了一朵,奇怪的问道:“郡主鞋上的花怎么少了一朵。” 楚言低头一看,左脚的鞋面上果然少了一朵花。 “让绣娘再补一朵就行,不必做新的。”她说。 “说来,上次在孙家郡主还丢了一支簪子。”青婷又道。 说到这里,楚言有些窘,依她自己所想,簪子应该是掉在了那个花圃里,说不定被园丁捡到了,只要没人认得就行,不然真不好解释,簪子为何会掉到花圃深处。 何须计较?这句反问不是在指责太后小心眼c小题大做吗? 太后浑浊的眼神犀利一瞬,又恢复如常,笑道:“对你们这些男子来说,谣言这东西不值一提,甚至可以当成一件风流韵事,但对于女子就不一样了,闺阁名誉岂是小事?这若是在前朝,若是在大周初期,你们说会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第六十五章 看来赵怀瑾早已经猜到她也重生了, 所以说话总是一知半解, 想说明白却又不敢。 前世他们过成那个样子, 赵怀瑾好意思向她求婚?楚言感到可笑,她揉揉额头,让自己不再想与他的情感纠葛,她该想的是阿婉的事情,以及前世她被杀死的原因。 赵怀瑾一定知道, 以前不肯说, 可能顾及她重生的事情,现在一切挑明,他应该可以说了, 但要怎么问?自己去问, 还是让阿翁问? 经此一事, 她不想再看见赵怀瑾,但告诉阿翁赵怀瑾重生的事,妥不妥? 雪花不算大,但很密集,没多久就在房屋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还在鄂王府的人都准备回家,但一直没看见楚言。 襄城左右看了一圈, 也没见孙结香, 正要出去找, 就见她神色匆忙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么急?”襄城问。 “嗯”孙结香目光游移一瞬, 道:“下雪了, 我便去外面看雪,结果太冷,就赶紧回来了。” 襄城也没多疑,只让她收拾一下,然后去大厅。 厅里也不见楚言,韩婉宜问:“阿姊呢?” 众人齐齐的看向宫阑夕,宫阑夕淡淡笑道:“元宝着了凉,郡主便带着它先回国公府了,我见你们都在休息,所以没有及时告知,见谅。” 大家一看,果然也不见元宝了,但是这么大方的承认两人私下见了面,所有人都笑而不语。 阮珍皱了下眉,怎么感觉怪怪的。 鄂王带着酸意说:“没想到下了雪,本来我还准备了晚宴,大家一起玩的尽兴呢!” “那就改日到木兰小筑再聚。”江王道。 大家纷纷同意,木兰小筑不止有木兰,还有几株红梅,下雪的时候漂亮的很。 往外走时,阮珩路过宫阑夕,朝他投去暧昧的一眼,正想笑话他两句,宫阑夕转头看向他,眼神冷锐犀利,比屋外的雪还要寒上几分。 阮珩愣住,心里蓦地一凉,等回神,宫阑夕已经走了,他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还没细想,又见赵怀瑾不知从哪处出来,神色有些不对,失魂落魄的,他惊疑:“怎么了?” 赵怀瑾没有回答,失魂的往前走着。 阮珩走到他跟前,仔细盯着他瞧,看到他的唇色有些不同,作为久经风月场的人,阮珩瞬间就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联想到楚言的退席,宫阑夕冰刃一样的目光,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赵二!” 赵怀瑾置若罔闻。 阮珩气急败坏的,先前赵怀瑾让他拖住宫阑夕一会儿,说是有话要跟楚言说明白,他才拉住宫阑夕扯了一会儿,谁知会发生这种事情,宫阑夕只是瞪了他一眼,就是揍他一拳,他也认了! “赵二,你怎能如此糊涂?”他忍不住说,“你可有考虑过茜茜?” 赵怀瑾终于有了反应,哑声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太自私。” 阮珩微愣,道:“赵二,早该放手了,若知你今天要做什么,我绝不会帮你。” 赵怀瑾惨笑出声,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失控,忽而长呼出一口气,看着细细密密的雪花,心里无限悲凉。 “陪我喝一杯吧!”他说。 阮珩怔愕半响,叹气,没想到他也有借酒消愁的一天。 到九子宅门口,宫阑夕看到他们在一块,面色不变,握着缰绳的手悄无声息的收紧,当下只对众人微微颔首,率先离开。 阮珩尴尬愧疚,知他隐忍不发皆为楚言,总不能当场和赵怀瑾打一架,闹得人尽皆知,届时楚言今日的提前离席,一定会被人不断猜测,名声不保。 夜晚降临,雪还在下着,宫阑夕很想让元宝去瞧瞧楚言,让她别乱想,别因此觉得他会生她的气,但路上已经积雪,猫又怕冷,他实在不好让元宝出去,坊门已经关闭,他也出去不了。 楚言躺在床上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碰到宫阑夕的羞愤,他那么平静,可越是平静越让她心里不好受,却又难以启齿,她索性穿了衣起床,让青柠拿了斗篷过来。 “郡主要出去?外面下着雪呢!”青柠劝道。 “没事,我出去走走,很快回来,”楚言看着地上被灯笼照的隐约可见的一层洁白,又说,“你们不用跟着。” “啊?”青柠愣住,“夜里这么黑,婢子要给您打灯啊!” “我自己来,你们不用担心。”楚言从白露手里拿过灯笼,出了门。 青柠和白露只得停下,今日郡主提前回来就一直怪怪的,洗了很多遍脸不说,还把自己关在屋里,晚饭也用的闷闷不乐。 鹿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楚言漫无目的走着,府里的宿卫见她这么晚还不休息,纷纷疑惑,有人去禀告了定国公,定国公听到后想了一会儿,让他们别打扰楚言,保证她的安全就行。 细雪无声,灯笼只能照亮半丈远,楚言现在是哪里有路走哪里,提着灯笼的手早已经冰凉,不知走了多久,才发现竟然走到了水潭这里,她往前走去,灯光照亮处有一个人影。 她停下,灯笼朝前举了举,前面的人似乎转过来看她,干哑僵硬的声音道:“阿楚?” “二叔?”楚言讶异。 “嗯。” 走近看清他后,楚言愣住,他的身上落了一层雪,看样子像是在这里站了许久了。 她迟疑道:“这么晚了,二叔怎么在这里?” “我睡不着。”他说完这句,便没了下文。 水潭被灯笼照亮,水里的锦鲤休闲的游着,似乎不知外面有多冷。 楚言从袖中找出巾帕递给他,道:“二叔再这么下去明日会着凉的。” 楚焕看向伸过来的手,嘴角一丝极淡的笑,却更显悲恸:“多谢阿楚。” 他站的时间太久,动作略微僵硬,手指更是难以蜷合,来回缓慢的收合了几次,才恢复知觉,拍去身上的雪,但头发上的雪已经结成了白冰,不易拂落。 想起他白日里匆匆去了仁和坊,回来却是这幅模样,难道是那位楚六娘发生了什么?按礼,楚焕成了阿翁的儿子,那边的楚家应该会改善对楚六娘的态度才是。 “六姊死了。”他忽然说,声音平静,或许说是掩饰的很平静。 楚言震住,下意识的不信,因为就在几日前,他还在给楚六娘找合适的门户,当时她还笑他这么操心,怎么突然就死了? “昨天他们去寺里上香,马忽然受惊,带着车一并摔下了山崖,六姊正好在车里。” 仁和坊那边并没有立即通知他,昨天傍晚找到时,楚六娘已经死了,摔的血肉模糊,楚家人不敢告诉他,直到今日楚六娘的婢女才悄悄通知了他。 因为是庶女,楚家连白布都没挂上,葬礼更是不必举办,楚焕知道,依他父亲的薄情,若不是今日他成了定国公之子,楚六娘的尸首他们都不会找回来。 楚焕笑容惨然,以前楚家小娘子们去寺庙,从来都不带着他们这些庶子庶女,这次为了讨好他,所以才带上了六姊,也就这一次,居然—— 楚言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道:“二叔节哀。” 楚焕缓缓摇首,他听到消息时悲恸愤怒,但已经过了最难过最不能接受的时候,站在这里是因为心里憋得难受,又无处宣泄。 在仁和坊楚家时,六姊是唯一关心他的人,在十岁之前他们在家里可有可无,年龄大了,因为六姊貌美,父亲觉得可以嫁给高官富商为妻或为妾,才让人教她读书识字。 生活改善了一些,六姊就时常帮他,从为数不多的月钱里拿出一半给他,所以,他一直都希望六姊能找一门好婚事,但终因是庶女且生母早逝没人说得上话,好好地两次机会都被家中其他娘子所抢,而他一朝踏上龙门时,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六姊找夫婿,甚至连定国公都帮他找了一个好门户,却最终成了空。 水里的倒影模糊不清,游动的锦鲤在昏黄的光下有些虚幻,楚焕看到楚言的身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道:“回去吧!雪好像变大了。” 楚言点头,转身欲走,楚焕又说:“我来提灯笼吧!” “嗯?”楚言愣住。 楚焕已经从她手中拿过了灯笼,道:“先送你回沁雪院。” 这一路走的很慢,因为这一会儿的功夫,路上的雪便又厚了一层,青柠在厅里往外面眺望,看到微弱的火光时,立刻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手炉跑出去。 “郡主,您可回来了,”待看到楚焕时她微愣,“婢子见过二郎君。” 楚言对她笑了笑,拿过手炉递给楚焕:“二叔的居所有些远,这个您拿着暖手吧!” 楚焕接过,淡笑道:“你也快回去,免得受凉。” 楚言回到屋里,先在炉火旁暖热了身子才去睡觉,但第二天还是染了风寒,脑袋又沉又痛。 青柠看着裹成一团的郡主无奈,昨夜那么冷还去淋了雪,可不就会生病吗? 楚言有气无力,不停的打喷嚏,抱怨道:“已经吃过药了,怎么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您吃过药还不到一刻钟,哪能好的那么快?”青柠回道。 楚言不说话了,她好难受,哪里都不舒服。 “哐~哐~”有什么东西在撞窗户,然后一声“喵呜~”,又撞了一下窗户。 青柠便看到自家郡主忽然有了力气般,跳下床跑到窗户那里,一边叫着“元宝”一边打开窗户。 “”她默默的退出去,去拿食物和水给元宝。 元宝跳进屋里后,“扑棱棱”的抖了抖毛,朝楚言喵了一声,就一屁股坐在榻上开始舔毛。 “你怎么过来的?”楚言瞧了眼外面的积雪,上面有它留下的梅花印,摸摸它的毛,不算湿润,看起来不像是走了很长的路过来的,难道是宫阑夕送它来的? 她赶紧拿出小葫芦里的纸条,上面写道:勿烦扰,夕愿阿楚一世长安,共得繁华盛世。 楚言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心也静了下来,他总是如此,从不直接触碰她不愿意的事情,但总是有办法,抚平她的一切不开心。 前世也是如此,只是那时她太卑微太敏感,所以才会对他下意识的抵触。 赵怀瑾是否知道宫阑夕的所做,所以才会对宫阑夕有敌意,那种敌意在击鞠比赛那日尽显无疑。 因为赵怀瑾的要求被她拒绝,所以他提了另一个要求,那个至今都让她好笑的话,赵怀瑾说:“我要你不能再与宫经使有接触。” 当时她愣了许久,才啼笑皆非的接受,在赢得比赛后,对着宫阑夕笑的不能自已,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开心,可当她看见宫阑夕时就是想笑,想告诉他自己很快乐。 楚言对着元宝亲了亲,小声说:“我也很喜欢你。” 元宝的尾巴转了一圈,闻见青柠端进来的食物,立马从她的手下弯腰溜了过去。 “真是没良心。”楚言瞪了它一眼,又看向外面的雪地,不禁想他还在外面吗? 宫阑夕不在外面,把元宝送来后他就走了,外面这么冷,他不想她乱跑,只在巷子里望着墙内驻足了一会儿。 赵怀瑾那里楚言让夏来送了信给阮珩,让阮珩转交给赵怀瑾,信的内容直接明了,让他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她,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消息。 这些日子,楚言在家里养病,不好让元宝充当使者,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住写了信,托楚焕带给宫阑夕。 楚焕带着信去了登云阁,一楼很冷,二楼很暖和,碳火烧的足,照例宫阑夕在洋洋洒洒的抄经书,每到年底他都有无数的佛经需要抄写,也不知学业做得如何? 宫阑夕眼皮都没抬,让他自便。 楚焕轻笑:“这个你不想看看吗?”他手指夹着楚言的信,晃了晃。 宫阑夕抬起眼皮一看,手中的笔差点写错字。 “拿来。” “自己来拿~” 宫阑夕冷着脸过去,从他手中抽出信,道:“你可以走了。” 楚焕对他的无情非常不满意,但看见他急着看信的样子,信的主人又是他侄女,还是不多扯了。 “欠我一份情,记得还我,要是有回信,在我回家前给我。”留下这句话,他就走了。 登云阁里恢复寂静,宫阑夕拆开信,里面只有四个字:与子同誓。 所用字体,还是他的笔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第六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青婷扶着楚言下来, 心里难受,也不知这肩舆为何会坏? 内侍们纷纷下跪, 楚言摇头:“你们回去吧!这里离长乐门不远,我自己走便可,也不必再去抬新的来。” 四个人跪纷纷松了口气,这就是不怪罪他们了, 虽说郡主张扬,但为人却一向宽容, 他们深深一拜,道:“小的们谢郡主大恩!” 四个人抬着肩舆回去,只留一个内侍领路。楚言便从青婷手里拿过《逍遥游》边走边看,刚打开就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飘入鼻中, 和前世的一样, 艾草味加上檀香和薄荷,一闻就能立刻辨别出来。 兰台燕郎宫阑夕,大周朝一百二十余年来的第一位写经使,也是第一位年仅十七岁就位列正五品的文官, 算是一个文散官。 对于常人来说, 字写的好看不难,但自成一派成为名家却难, 而宫阑夕十二岁那年就名声大噪, 以独树一帜的字体闻名东都, 十三岁就被圣上安置在兰台里, 专为圣上和太后写经。今年年初圣上为他特设写经使一职, 以前从来没有写经使这一官职。 因为是皇家御用写经使,他便不能给任何人写经文,是以圣上会偶尔让他抄写一些书籍,赏赐给朝臣。 前世未出阁时她基本不看圣上赐来的经书,但在赵家她闲来无事看的最多的便是这位写经使抄写的经书了,不过那时他已经不是写经使了,但圣上还是命他闲暇时抄写一些道家书籍给她看。 大约是写的《逍遥游》,所以这字体不如以往的收敛稳沉,反而飘逸脱俗,清飒得意,似高峰之坠石,似长空之初月。 应该是他自己写着看的,前世她看的那些经书,无一不是规规矩矩的字体。 这么看着书,忽而听到了一声猫叫,楚言心里一动,抬头就见到早先在天街上遇到的胖橘猫正优雅的在墙头走着,又厚又软的毛给人感觉抱起来会很舒服,看到楚言时它圆圆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尖尖的耳朵向中间聚拢一下后又恢复平常。 她这才想起来高墙里面就是丽正书院了。 宫阑夕虽属兰台却不归兰台管治,所以当差的地方也就不在皇宫外的兰台,而在宫内的丽正书院里,一座两层高的登云阁就是他抄写经书的地方,未经他允许,谁都不可进入。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看向手里文卷,那只猫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手上,像是知道她手里拿着的是它主人的东西一样,它在朱红色的瓦上坐了下来,仍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楚言,“喵~喵~”的一声跟着一声叫,一副在叫唤主人过来捉赃的模样。 楚言好笑,正要开口唤它,就听到高墙那边一声风轻云淡,缓若细流,清如泉水:“元宝,下来。” 橘猫立刻站了起来,撒娇似得卷起了尾巴一跃而下,跳进了墙内。 猫叫声还在传来,只听猫的主人声音静缓清雅又带着一丝浅浅的宠溺,威胁道:“最近皮了,下次再乱跑,我就把你拴起来,记住了吗?” 橘猫的叫声顿了一下,又似不满般抗议的长长的“喵”了一声,然后不知道里面的人做了什么,橘猫短促的叫了一声,蹿到梨树上跳回了墙头,一连串动作利落灵巧,但也再次抖落了一片梨花。 橘猫的尾巴对着楚言c猫头冲着高墙里的人得意的叫了一声后,掉头向楚言冲来。 楚言往后退,橘猫踩掉了她手中的文卷,紧接着又跃上对面的墙头跳进了史馆。 高过白墙红瓦的一株梨树开满了白色的花,幽静淡雅,风吹过,花瓣飞扬,一些落于墙院内,一些飘到宫道上,徒惹一地零乱,落在地上的《逍遥游》,上面有两个散乱的猫爪印。 “郡主!”青婷赶紧抓起楚言的手,生怕她被猫抓伤了。 “回禀郡主,那只黄花狸猫是兰台写经使宫阑夕宫经使养的,圣上特许宫经使可以带着元宝进宫当差。”内侍紧张的说,暗道怎么这么多事端。 “我没事。”楚言道,她忘了,今时这只大猫跟她并不熟。 青婷赶紧捡起书卷,抖落上面的梨花,担忧的问道:“郡主,这可怎么办?” “没事。”不过一卷书而已,太后也没必要计较。但高墙里边的人微扬了声音,问道:“敢问可是明河郡主?” 楚言微愣,抬头看向白墙上的朱红色瓦砖,迟疑了一下,回道:“是我,”顿了顿又道,“里面是宫经使?” “正是微臣,”那个声音平缓清离,似二月微风般又夹杂了一丝春寒,“微臣惊扰郡主,还望郡主谅解。” 楚言看着红瓦,看着一树洁白,觉得这么对话很奇怪,忍不住笑了笑,道:“无妨,经使不必过虑。” 青婷却靠近楚言,让她看看脏了的纸,低声道:“郡主,这个。” 她是想让楚言趁此让宫阑夕再写一份。楚言摇头,没有必要,而且她不想跟他有过多的接触,刚要朝里面的人说告辞,就听他说:“请郡主稍等,微臣这就出去请罪。” 楚言垂眸看了眼硬黄纸,她觉得这两只猫爪印挺可爱的。 “不必,宫经使事务繁忙,明河不便打扰,告辞。”她客气的说。 里面的人顿了一下,道:“如此恕微臣无礼,郡主慢走。” 楚言往长乐门走去,因着是步行,耽误了不少时辰,她乘着马车出皇城的时候,各官署都已经陆陆续续下直了,她只好让春来驱着马车在他们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没一会儿,外面的春来道:“小的见过赵御史。” 楚言身影一顿,再没动静。 马蹄声接近了车窗,赵怀瑾清冷的声音恭敬道:“怀瑾见过郡主。” 楚言靠近青婷低声道:“说我休息了。” 青婷仍旧对楚言的反应感到疑惑,但还是掀了车帘一角,对赵怀瑾轻声的说道:“回御史,郡主今日有些乏,正在小憩中。” 骑在马上的赵怀瑾看着那被掀开的帘子一角,堪堪只露出青婷的一张脸,其他的再见不到。他微颔首没再说话,只是驱了马到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与楚言的马车相隔一丈半。 从天津桥过洛河到坊间,是所有官员出皇城端门回家的唯一大道,所以自赵怀瑾过来跟她问候开始,她隐隐听到了外面的低声言论。 因为十一岁时说的话,她自作孽的把赵怀瑾与她绑在了一起,无论是宫宴还是私宴,因礼因义,他虽不愿意接近她,却也不能刻意避开,整个东都的人都从心底里认为他二人是一对了。 过了跨越洛河的三道桥,接近民舍坊间,大约是没想到今日的宪台青郎下直这么早,不少人都跑来聚在了路边,瞧那好看的青郎。 宪台青郎赵怀瑾,兰台燕郎宫阑夕,二人相貌俊美,同是少年闻名,同样因为圣上的话而得的绰号,所以便被称为东都连璧。两人每每行于街上,必有无数少年少女在街道两侧围看,时下民风开放,抛花掷锦者更是不计其数,倒成了东都天街上的一道奇特风象。也是如此,今日宫阑夕在御道上快马加鞭,为的就是避免被人围观。 没一会儿坊间便热闹了起来,几个小娘子站在阁楼上看赵怀瑾,胆小的拿着巾子掩嘴含羞带怯的看他,胆大的朝他丢锦帕,也有凑热闹的少年郎在一旁起哄,天街上一下子热闹非凡。 赵怀瑾早已习惯无视,只是也免不了被同僚取笑。 一匹马走到了他身边,骑在马上的阮珩瞟了眼后面的马车,半是戏谑的说:“寻常为了避开这些热情的妇孺娘子们,你不都是要等到黄昏过了才下直,怎么今日出来的这么早?莫不是想通了?要接受这些如花美眷的好意了?” 赵怀瑾不理他的胡说八道,只回道:“差事都已经做完了,便想着早些回家。” “哦~”阮珩拉长了调子,看着那些娇羞的少女,一脸羡慕的感慨道:“只要有你在,我这样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人都生生成了陪衬,你还板着脸不理会这些可爱的小娘子们,真是气煞我等。” 赵怀瑾没回他这胡话,看到一个香囊从眼前飞过也波澜不惊。 阮珩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他:“你你你!真是暴殄天物!” 他伸手接住了一个楼上扔下来的蓝色锦囊,还不要脸的对着上面的少女们笑着摆手,好似那东西是给他的。 楼上一阵呼声,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把它给青郎!”随后又是一阵嬉笑声。 阮珩做了个伤心的动作,然后就把锦囊递给赵怀瑾,赵怀瑾不接,他便硬塞,马因他们的举动慢了下来。二人推躲间,蓝色的锦囊忽然从阮珩的手中飞出,恰好从车窗钻入了马车里,阁楼上的小娘子们齐齐的惊呼一声,街上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被风吹起的桃李花瓣,在夕阳下满天飞舞。 楚言也痛呼了一声,只是被淹没在外面的惊呼声中,此刻正捂着被砸中的头。 “郡主”青婷着实觉得今天郡主比较背,一路上不停的出事端。 楚言捂着头,敛眉凝视着这个小巧精致物,蓝色的连理枝锦囊躺在车板上,这下好了,还给赵怀瑾不是,不给也不是。 外面很安静,京城的老百姓们都等着看热闹,尤其是这些勋贵之间的热闹,更是想看宪台青郎与明河郡主之间的二三事。 十一岁的郡主扬言要嫁给十六岁的状元,赵怀瑾固然名声在外,但除了楚言面对他时的不矜持外,明河郡主的相貌何尝不是为人惊叹的? 东都城的男子中,尚有宫阑夕这样俊美无俦的郎君能与之相称,而女子中唯有楚言一人,郎才女貌,谁听了不觉得是佳偶? 楚言虽是郡主,也是皇戚,但她姨母并非皇后且无子嗣,她也并不是圣上的女儿,娶她也不必担心做那“郡马”,影响仕途。而赵怀瑾虽为宰相之子c太后的表侄孙,可是说的难听点,楚言的祖父定国公已经五十七岁,又能活多久?不必担心宰相与功将的联姻。 上辈子楚言一心沉溺在情爱中,别人想到的她未曾去想,别人没有想到的,她更不曾想过。但守孝的那三年给足了她的思考时间,如果不与赵家结亲,阿翁就不会突然暴毙。 她想,选择在她大婚那日杀了阿翁,只怕是圣上给赵楚两家的教训,因为圣上多疑,而他们所有人都低估了圣上的狭隘心思。 定国公府的马车行驶起来,碾过一地花瓣,迎着夕阳而去。 居然就这么走了? 阮珩愕然的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这是那丫头的做事风格?不吭不哈不怒不嗔不发作的,他疑惑的看向赵怀瑾,只见赵怀瑾正凝视着走远的马车。 夕阳渐沉,蓝色的锦囊还躺在车板上,楚言没发话,青婷也不敢去捡,直到下车见郡主视而不见的神情,她忍不住问:“郡主,这个该怎么办?” 在登云阁里,他受到了不同的待遇,一个猫爪呼到了他脸上,笑声太肆虐,惹怒了大猫。 “哎呦!”阮珩跳站起来,橘猫从他身上跳了下去,在窗沿上站好。 “阮副郎,此处应安静。”宫阑夕似笑非笑的说。 阮珩撇撇嘴:“一个个冷淡的很,可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多的绕成了一个线团吧!” 宫阑夕没理他,低头写着佛经。 阮珩在屋里找到了一面镜子,对着仔细的瞅脸,确认俊脸依旧是那么的英气才满意的放下,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听说明河与姚三相看,怎么这传闻中有你有赵二,还有那韩小娘子,却没有正主姚三呢?” “正主?谁是正主?”宫阑夕慢悠悠的问。 “啊?”阮珩看向他,“还能是谁?” 宫阑夕没有回答,道:“你要说的,我已经听到了,没事的话,阮兄可以回去了。” 阮珩“啧~”了一声:“一个个都这么无趣的,就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心?”说着拿起一块梨糕吃了起来,刚捻了第二块,横生一只毛爪拍来,梨糕掉了下去,橘色的身影叼起来就吃掉了。 “这梨糕还是我带来的。”阮珩委屈的说,却没有再伸手去拿着吃。 宫阑夕放下了笔,妥协:“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你跟赵二怎么吵的?”阮珩立刻睁大了眼。 “怎么可能会吵?这等伤人名誉的事情,理应去查一查源头吧!” “自然有人去查,但你要知道,流言蜚语堵不住的,”阮珩瞅他一眼,“坊间早就有写你们三个人的本子,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这下好不容易传出了如他们所愿的消息,谁能按耐得住三尺长舌?” 宫阑夕皱了眉,这应是仁和坊楚家的那位楚娘子所为。他们男人碰到这种谣言没大碍,主要是明河郡主和韩小娘子,也不知她们会怎样? “说来,”阮珩拉长了调子,斜着眼睛看他,“你心仪的人是哪家娘子?” “怎么突然问这个?”宫阑夕提起笔接着抄写佛经。 “关心一下,你也有十七了,不小了,该成亲了。”他颇有长辈口吻的说。 “这话送给你,”顿了下,写经使补充道:“你已经弱冠了。”意思是比他还大。 “我跟你们能一样吗?”阮珩眉毛挑高的能飞起来了,“我又不是吃素的,哪跟你们,洁身自好。”最后那四个字带着浓重的猥琐感。 宫阑夕回道:“那你赶紧去吃肉,别来烦我。” “嘿~你有没有觉得赵——”几个字出口,阮珩又立即停住,乖乖~差点问漏嘴。 “嗯?”宫阑夕抬眼询问他。 “嗯我觉得吧!缘之一字妙不可言,我掐指一算,你近来有事要发生,至于好事坏事,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胡说八道。 宫阑夕左手指指楼梯口,让他快走,他摸摸鼻子,悻悻地走了。 “咚咚”的脚步声消失后,宫阑夕抬起了头,阮珩刚刚说的“你有没有觉得赵”,是问的赵怀瑾吗? 他的眼眸闪了闪,他当然觉得赵怀瑾对他有敌意,而且有楚言在的时候,格外明显。 他能有什么值得宪台青郎敌对的呢?莫非是因为楚言不知为何,疏远了赵怀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第六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阿姊。”韩婉宜轻轻笑了下, 没有发觉什么,正如楚言一般若不是青柠说出来,她也不自知。 “嗯,”楚言笑应道, “快进来。”路过赵怀瑾时, 她停下道:“此间事多谢青郎,改日定国公府必定登门拜谢。” 赵怀瑾见她垂眼着地, 并没有看他, 一副客气疏远的样子, 幽深的眸子里微动, 道:“郡主客气,这是怀瑾分内的事。” 分内的事?这几个字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瞟了他一眼,这话过了吧!亲都还没定呢! 楚言莫名其妙的,跟他告了辞就领着韩安仲兄妹进府。 “表哥先去见我阿翁, 我带阿婉回去休息,宫里的医官也快到了。”楚言边走边说。 “那就麻烦表妹了。”韩安仲说着还行了一礼。 韩婉宜也跟着屈膝行礼, 楚言赶紧扶起她, 带着她回了沁雪院, 她很乏, 跟楚言没说几句话就睡了过去。 宫中来了两位医官, 分别给她把过脉后,周医官问道:“何时病的?最初是什么症状?” “三月中旬时舍妹胃口不好, 容易困倦, 接着很快就病倒了, 请了很多医官过来,都药石无医,直到青郎找了位李先生过来,这才有所减轻。” “哦?他在哪?”周医官问道。 “先生说他也只能改善一些情况,还是需要尽快来到京城请京中名医诊治。” “药方呢?” 韩仲安拿出来一叠纸,从韩婉宜生病开始,每一位医官开的药方他都有保留。 两位医官仔细看了看,眉头皱起,低头交流了一会儿,周医官道:“所有的药方都没有错,韩娘子确属气虚亏血,至于为什么只有那位李先生的药方管用”他顿了顿,“那位李先生没来京城?” “没有。”韩仲安也不明白,为何百般邀请李先生都不来京城,赵怀瑾也不劝一下。 周医官思索了一会儿,道:“便先按照李先生开的药方继续服用,观察几天再说。” 等医官走后,定国公皱了眉:“这倒奇怪,仅是气虚亏血,怎么会如此严重?” 韩安仲也没想到,宫中的医官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病。 “京中名医良多,一定能将阿婉治好。”楚言道。 “表妹吉言,此番多谢翁翁和表妹。”韩仲安站起来,郑重的向定国公跪拜。 “快起来快起来!”定国公赶紧道,“不说我,便是贵妃知晓了,也一样会接二娘来医治的。” 锦叔把韩安仲扶起来,道:“郎君莫见外,只当是在自己家中便可,”然后对定国公说,“郎君旅途辛苦,让老奴带郎君下去梳洗休息,待午饭时再细聊可好?” 定国公点头,又道:“这是我的旧部,现在帮我管理府中事务,你唤他锦叔,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说。” 等他下去后,定国公眼带疑惑的看向楚言:“赵二是从哪里找的医官,怎么如此凑巧?” “您问我,我哪儿知道,问夏来呀。”楚言也是一头雾水。 夏来说的时候有些吞吞吐吐,他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犹豫要怎么说赵怀瑾的部分,边说边偷偷瞧着楚言的表情,见她面色平静没有怒意,便稍加放心,但还是隐去了赵怀瑾冒险去救韩婉宜的事情,连其受伤的事情也没说。 “嗯”定国公沉吟片刻,道:“有种怪异的感觉。” 楚言同意,前世赵怀瑾并没有去扬州,韩婉宜的事情传到京城时,扬州那边已经在布置白事了。 定国公捋了捋胡子,道:“等改天我去赵相公府登门感谢,顺带问问二郎。” 楚言瞥了定国公一眼,没支声,问问也好。 次日,韩贵妃来了定国公府,看到在床上躺着c脸色苍白的侄女潸然泪下,心疼的摸着她的脸,哽咽道:“可怜的孩子,大哥也真是的,怎么不早些说,平白让孩子受这么大的苦!” 韩婉宜露出笑容,轻声道:“姑母别太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韩仲安眼眶微红,道:“阿耶的脾气姑母也清楚,今次若不是翁翁派人过来,阿耶指不定还不肯告诉姑母。” 韩贵妃听后,又气又无奈道:“他这个倔脾气呀!从小就是这样,”说着看向定国公,“这次多谢国公了,韩家没齿难忘。” 定国公摆手:“莫如此说,眼下还是二娘的身体重要,我与大郎先出去,你们聊。” 门关上后,韩贵妃跟韩婉宜说了些话,担心她累着,便让她先休息,和楚言到了外间。 青柠拿来了茶壶,正要沏茶,楚言接了过来,亲自给韩贵妃倒了茶。 韩贵妃擦了眼泪,接过茶抿了一口,道:“这次要多谢国公了,若不是他的部下在扬州听到了消息,婉娘的病情就要被耽误了。” “阿婉吉人天相,姨母也莫担忧。” 韩贵妃点头,又道:“他们在路上遇到劫匪的事情,圣上大怒,也不知那些人怎地如此大胆,居然敢抢皇家朝廷中人,圣上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楚言嘴唇微动,末了道:“这些人拂了圣上的颜面,一定要严加惩治。” 韩贵妃看着她,眼中闪过揶揄:“也要谢一谢赵二郎,听闻是他找的医官暂时稳定住了阿婉的病情,这才能让阿婉坚持着进京,二郎确实很优秀。” 楚言淡淡一笑:“阿翁也说了,改天好登门告谢。” 韩贵妃见她面色平淡,心里疑惑,两个月前她进宫说的那番话就让她很惊讶了,今天也是一副冷淡的表情,莫非真的如孙结香说的那样,想通了?不再纠缠赵怀瑾了? 等她再见到定国公时,说起两个郎君娘子的话,定国公也颇为敷衍。 “只要不闹得天翻地覆,凡事我也就随茜茜去了。”定国公笑呵呵的。 韩贵妃汗颜,茜茜闹得可不就是天翻地覆了?她的话在嗓子眼里堵的难受,片刻道:“这些小儿女们闹情绪也不打紧,今次这事二郎做的极好,他们俩人之间有什么矛盾,也该和解了。” “贵妃说的是,万事随缘,一切自然便可。”定国公说道。 韩贵妃迷茫起来,这对祖孙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一直很中意赵怀瑾吗?定国公平时的态度,可是把赵怀瑾当做孙女婿来看了。 许是疑惑不能解,韩贵妃借着感谢赵怀瑾的理由召他进宫,想问个明白。 宦官是在内医局找到的赵怀瑾,见他出来,忙道:“青郎让小的好找,刚去了宪台,里面说您有事出去,我打听了一路,才在这里找着您,韩贵妃有请,不知青郎可有空?” 赵怀瑾几不可微的皱了眉,跟着宦官去徽猷殿。 定国公奇了,扬起眉毛:“怎么不说了?” 楚言的眼睛不敢看向祖父,垂眸看着膝上的双手,手指不自觉的绞在一起,道:“阿翁,我已经死了。” 她开了一个烂头,注定要接受定国公怔愕之后的一个大白眼。可是她又不知改如何开头是好。 对面的定国公看着茶壶里的水滚了,便闲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也给犯傻的孙女倒了一杯,亏他一本正经的等着孙女“很重要”的话。 “喝杯茶,清醒清醒。”他语重心长的说。 楚言看着冒着热气的茶碗良久无言,即便她说的没头没脑,但阿翁的反应要不要这么的鄙视她。 “阿翁,接下来我说的可能比较惊世骇俗,您听了千万不要太过震惊。”楚言给他做好心理准备。 定国公啜了口茶,心想,还能是什么?难道要说他也死了? “阿翁,我现在是又重新活了一次,您在我的前世里也已经”她一想到这个仍旧难过,声音沉重下来,“您也过世了。” 看吧!他就知道他孙女会说这个,一脸“我听你认真胡说八道”的表情,配合道:“所以呢?” 不相信是本能反应,楚言忽视阿翁脸上的表情,道:“我知道您不信,但是阿翁,孙女是又活了一次,而您,”她顿了一下,“您是在我大婚那夜忽然暴毙的。” 定国公的手一颤,脸上的笑容微僵,他看向楚言,只见她一脸认真,眸中带着悲凉,泪光隐现,他的手颤抖起来,声音蓦地低哑:“你说什么?” “医官说您悲喜交加,又饮用了太多的酒,所以才”她咬了嘴唇,不愿回忆那夜的情景,也不愿再将那话说一遍,这么不吉利的话,她根本就不想说出来,“可我始终不信,但也无法查出什么。” 在她大婚前,阿翁把夏来和冬来都悄悄安排去了边关雁门郡的雁门城和崞城。春来和秋来没有多少门路,锦叔年老,身体在阿翁暴毙后也消沉下来,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定国公的死因。 定国公意外的沉默,直到茶碗里的热茶变冷不再有热气,他不敢问,但又必需问,声音颤的厉害:“那你呢?” “孙女去山上还愿时,被人杀了。”短短一句话,她的睫毛颤了又颤,谎话说出来后却很轻松,她与赵怀瑾当在此话之后再无纠葛,所以她又笑了,看着震惊的定国公表情,眼睛明亮水润,带着三分调皮埋怨道:“阿翁,您心心念念的好孙婿可没保护好为我,我才不要他呢!” 定国公心里酸涩,看着笑容清浅的孙女,下意识的反驳:“别说胡话了,好好的” “阿翁不信?”楚言露出一抹苦笑,“在瑶光殿摔下来后,我突然发现我回到了十四岁这年,恍如做梦,直到亲眼所见阿翁健健康康的,才敢相信。阿翁,我死时才十九岁,上清宫里,被一个蒙面人一剑刺入心口。” 定国公双目睁大,万想不到孙女居然会被人残忍杀害,他全身颤抖起来,想要再说她胡言乱语却无法开口,他甚至心生一丝退怯,许久他才找回声音:“你”却依旧不知该说什么。 “阿翁相信茜茜说的吗?或者认为人能重活一次是无稽之谈?” 定国公嘴唇微动,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 楚言垂下了眼:“前世您之后,我才恍然大悟,也恨自己太没有心,活的糊涂,阿翁,您是不是知道,您会在我成亲时”她闭了眼睛,“是不是知道是谁加害于您的?” 虽是问话,但也是肯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第六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定国公面上三分涩然, 三分无奈, 不必多问了,只怕前世他死后,孙女过得并不好,不然怎么会说出这话?他甚至想不出孙女到底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才会有这种惊人的打算。 “你难道要这一生都与别人与众不同吗?” 楚言如被当头棒喝,心里蓦然紧缩。她出生后因父亲而被特封为异姓郡主,随后圣上又特许她所出之次子可以继承爵位, 出嫁时全按公主出降的礼制, 抬嫁妆的队伍足足有天街那么长确实一直与平常人不同。 定国公看到孙女怔然的神色, 面色稍缓:“我曾经以为,我闲居家中置身事外,便可安然无恙,谁知并不如此, ”他叹笑道,“我还是得振作起来,保护我的茜茜,谁敢欺负你,阿翁就打回去!” “阿翁” “招婿一事我不同意,等过几日我往仁和坊去一趟。”定国公道。 “您要原谅那边?”楚言一下子就想到了阿翁要做什么, 有些不可思议。 楚家是在楚言曾祖父那一辈分的家, 那时候楚家式微, 曾祖父与哥哥分了家, 曾叔伯分到了大部分家产, 而楚言的曾祖父则过得很辛苦,年少的定国公都得下地干活才能维持生计,曾祖母没熬几年就去了,连副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 好在定国公长大后走了从军这条路,他们这边的楚家才扬眉吐气,功绩赫赫,威震西北。 不管定国公在战场上多么豪气冲天不拘一节,但对于曾叔伯当年对曾祖母的见死不救仍耿耿于心,一直不与仁和坊的楚家破冰,老死不相往来。 今次要为了她,与那边和解吗?过继一个儿子来。 定国公摆了下手,道:“这家里还是需要有个姓楚的小子来跑腿呀!”他这双腿越来不中用了,就是夏天哪一日下了雨,他这膝盖也是疼的。 楚言眼神黯然:“只恨茜茜不是男儿,不能为阿翁分忧。” “说什么傻话呢!”定国公骂了一句。 “可是若过继,那爵位该如何?只怕圣上会不悦。” 一门双爵,却无男丁。这两个爵位不可能都被旁系血脉继承,虽然圣上恩宠,但为了避免被人觉得得寸进尺c恃宠而骄,定国公舍弃了自己的爵位,留住了儿子的追封,从来都没有打算过继。 如今若是过继,圣上会怎么想呢? 定国公看她的眼神有些悲哀和怜惜:“你呀!太看重爵位了,这是执念。既然老天开眼,让你重活一次,这个就放下吧!爵位并不重要,你过得开心才是阿翁最想看到的。” 孙女这般看重爵位,只因她自己也在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子?定国公几不可微的叹喟,他没有在她面前说什么,府里的下人也不敢说什么,但不代表外面的人不会嘴碎的说什么。那么多风言风语,她必然会听到。 楚言愣怔一瞬,道:“我怎么能放的下?这是阿翁和父亲辛苦得来的,我怎么可能放下!” “傻孩子,我和你父亲最大的荣誉又不是这些个爵位,”定国公失笑,目光渐渐幽远,叹喟,“我们最大的荣誉是在西北击败了百年外敌突厥,天降神将,楚家一门。这些才是武将留在青史上最重要c不可磨灭的功劳,无论多少年后,百姓提到咱们楚家不是说咱们楚家做了国公做了侯爵,而是守卫边疆驱逐外敌的种种事迹,这才是楚家最大的荣誉。” 楚言怔住,抬头看到祖父站的笔挺,巍然如山,那种由内而外的自豪傲骨侵染了四周,武将的荣誉?金戈铁马,马革盛尸,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她忽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铺天盖地而来的羞愧令她抬不起头。 定国公没有哄她,只是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悲凉。 “郡主明河所出次子可继承关内侯一爵”这句话是圣上亲口许诺,但它就像是一个魔咒一般,从小就缠绕着她,爵位爵位爵位孙女还小的时候他只认为她听不懂这些,谁知潜移默化,久而久之她便将爵位放在了第一位,忽略了太多,而他确实不会教导女孩,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他忽然记起她小时候听到别人议论孩子的事,回来之后,她就问:“为什么他们都看中长子?次子才重要嘛!” 为什么? “因为次子要继承关内侯呀!”她理所当然。 当时只觉她是童言天真,后来才知这就是她的认知,她被大人们的话深深影响。不少人都说他没教好孙女,才会让孙女对赵怀瑾纠缠不休,可没有人知道,他觉得这样很好,能让孙女不再纠结于爵位一事,有自己的追求才是好的。 好好想想吧!这世间有几人的命能重来一次?既然有幸,就得好好把握。 他走出了湖心亭,曾以为赵怀瑾是孙女最佳的良配,而孙女又正好倾心于他,但是他摇摇头,恐怕一切并不如他所愿,只是孙女知道他太看重赵怀瑾,不想让他知道赵怀瑾对她不好,所以才以赵周氏作借口。 他的眼神渐渐冷厉,这次绝对要让茜茜过得如意。 楚言掩面哭泣,她确实忘了根本,忘了楚家真正的荣誉是什么!她从小到大最看重的就是爵位,前世死前最不甘心的亦是这个,所以她才会想着随便找个寒门入赘就是,阿翁她着实辜负了阿翁的期望。 初八的一大早,阮家就派了马车过来接楚言一起去往孙家。早在楚言小时候,去往各府的宴席就是和阮母林氏一块去的。 楚言一想到要面对阮珍就有些头疼羞窘,因为赵怀瑾,她们二人闹崩了,今年过完年后就有点不相往来的意味,虽然长辈们都希望她们和好,可是那时候她太倔,也拎不清,再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也让她无颜再去跟阮珍重归于好。 “郡主,到阮府了。”青婷道。 楚言微顿,刚下马车,林氏就过来笑着道:“快来,四娘都等你许久了。” “茜茜见过伯母。”楚言微微一笑,觉得面对阮珍还有些赧颜。 阮珩在马上朝她打了个招呼,在一旁笑得贱兮兮的,碍于林氏在这里,倒是没有说什么。 楚言进到阮家的马车里,阮珍见到她,面色严肃了一瞬,撇开了脸不看她,也不打招呼。 林氏无奈的扫了女儿一眼,对楚言道:“你们两个丫头呀,脾气都一样倔!” 楚言看向她,轻轻唤了句:“阿珍。” 阮珍紧抿着嘴不出声,气的林氏拍打了她一下,问起楚言的身体。 马车行驶起来,阮珍看似扭过头不理会楚言,但耳朵却在听着她们的对话,听到楚言说自己没大碍后,面色稍稍放松,继而又敛了眉头,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林氏注意到女儿的小动作,不住的摇头,两个小孩子,有话也不肯好好说。 到了孙家,楚言见到门口宾客如云,一时有些恍惚,在赵家她深居简出,这样热闹的场景很少见了。 进去后,林氏带她们先去问安,一屋子的贵妇们见到楚言后都止不住的打量她,听说她从瑶光殿摔下来却没有受伤,看来是真的,那张脸还是光亮动人,不可方物,真是令人又羡又妒。 赵周氏看见楚言就不高兴,自家儿子那么优秀,却偏偏被这么一个品行不端的郡主给缠上了。 孙家主母章氏站了起来,先跟林氏说了几句话,然后拉起楚言的手,眉间疼惜,问道:“身体可还好?老夫人惦记多时了,还说等你来了,要带你进屋给她瞧瞧呢!” 楚言道:“有劳夫人记挂,明河并无大碍。” “好了就好,”章氏拉起楚言的手,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五娘她们都在花园里,你和四娘也先去那里玩吧!等会儿寿宴开始,坐到老夫人身边给她仔细瞧瞧,免得她惦记。” 楚言点头称是。 林氏看着走向外面的两个小娘子,有些担心,她们的这个别扭从过完年到现在,还没有和解,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冰释前嫌。 阮珍和楚言一前一后走着,前者双手绞着帕子,后者默默无言,想着要怎么开口比较好。 “阿珍c茜茜!”一旁有人叫她们,声音清脆悦耳。 两人转头,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少女走过来,上下看着楚言,嘴里不客气的说:“今天看着气色好了不少,先前去你家见你迷迷糊糊的样子,还以为你傻了呢!” 楚言自动忽略后一句,前世也就福灵长公主和武阳县主跟她还有联络了,她轻笑道:“阿秀,好久不见。” “久吗?上个月才见过,”武阳看向还在闹别扭的阮珍,忍不住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都多大的人了,还闹小情绪!你们两个真是小孩子气!” 阮珍拍开她的手,嚷道:“你捏疼我了,混蛋阿秀。” “是是是,”武阳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并笑道:“你也是小混蛋,之前叫你一块去看茜茜,你耍性子偏不去,可不比我还混蛋?” 阮珍的脸颊被她捏红,没好气的说:“为了一个男子做事乖张的女子,我才不喜欢呢!一点儿也不像自己!” 楚言想了想,为了赵怀瑾办出的那些荒唐过分的事,确实不像以前的自己,现在想来也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第六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何须计较?这句反问不是在指责太后小心眼c小题大做吗? 太后浑浊的眼神犀利一瞬, 又恢复如常,笑道:“对你们这些男子来说,谣言这东西不值一提,甚至可以当成一件风流韵事, 但对于女子就不一样了,闺阁名誉岂是小事?这若是在前朝, 若是在大周初期,你们说会怎么样?” 大周初期不如现在,那时女子出门均需头戴帷帽, 遮住全身, 而今没有了那些束缚,女子可抛头露面,可穿男装出门,可打马球蹴鞠, 非是前朝可比。 “殿下教训的是,臣等疏忽,考虑不周, 以后定然谨言慎行。”宫阑夕道。 太后满意他的态度, 瞥了立在他身边的赵怀瑾一眼, 又道:“以前你们怎么做, 我都当是玩闹, 可这次把韩小娘子牵扯了进来, 人家刚到京城, 病还未痊愈, 这些流言蜚语就满天飞,要是让她听到了,如何自处?” 赵怀瑾听她提到韩婉宜,眼神微冷,淡道:“晚辈思虑甚少,不如殿下见微知著,以后怀瑾定会警惕自身的一言一行,之后微臣会到定国公府,登门道歉。” 太后轻叹:“儿女心思,我岂会不懂,闹成这样对谁都不好。你们还都是表率,是京城的脸面,却整天与这些闲碎言语沾上边,着实令朕失望!圣上不好说你们,我这个老太婆却无法坐视不理。” 宫阑夕道:“是臣等给圣上殿下添乱,让您劳心了。” 太后摆摆手:“有些事无伤大雅,有些事影响不佳,当我小题大做吧!特地把你二人叫来。若无事多看看佛经,多写佛经,生而在世,又岂能只在乎小情小爱?普度众生,修身齐天下,才是男儿之道。” 多写佛经,普度众生? 赵怀瑾眼中闪过嘲讽,语气却不似先前冷淡,温和有礼道:“自怀瑾少时便常听人言,殿下以自身为典范,慈悲为怀。小时候怀瑾在宫里,见到有宫人犯了错,您也不愿训斥追究,此等胸怀,怀瑾确然应当效仿,铭记于心。” 周尚宫眼中疑色,他今天可是两次顶撞太后了,怎么回事?对太后不满,嫌太后多管闲事? 太后似乎没听出来一般,语重心长道:“你呀!糊涂!凡事当断则断,当立则立,无论是哪种选择,有我在,谁还能逼你不成?切莫拖拖拉拉,对谁都不好。” 赵怀瑾微顿,道:“微臣明白。” “嗯,”太后点头,又看向宫阑夕,“你也是,平白无故牵扯其中,我也是怕茜茜再对你横眉冷眼的,当年她故意弄脏你的卷轴,你忘了?” 赵怀瑾听到这里,眼睛朝身边扫了一眼,只看见了一片朱红色的官服。 宫阑夕似乎也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轻笑道:“当年郡主年幼不懂事,今日的郡主早已不同以往,知书达理,明辨是非,想必不会再朝微臣发脾气。” “你就是脾气好!”太后不太认同,“以后可别招惹是非了。” 这是让他离楚言远点?但把楚言比作是非—— 宫阑夕嘴角的笑意不变,道:“微臣谨记太后教诲。”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后才放他们离开,两个郎君走出迎仙宫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临到岔路时,赵怀瑾忽然道:“请问宫经使,太后喜欢哪些佛经?” 宫阑夕回道:“近来殿下最喜《法句经》,是一本佛语散句集,此本佛经不算短。” “长短无所谓,重要的是殿下的喜好,不然就是白费功夫,也会生出本可以避免的麻烦事,于人于己都没好处。”赵怀瑾淡道。 宫阑夕一笑:“凡事确该投其所好,免得做无用之功,今次殿下责罚,在下回去也得抄写《法句经》,有些事避无可避,也是身不由己。” 赵怀瑾看了他一会儿,扯嘴笑了一下:“告辞。” 宫阑夕颔首:“告辞。” 佛堂里的香味渐浓,回到了内堂,太后在榻上躺着闭目小憩,周尚宫上前给她捏肩,舒缓身体。 许久,太后喉间发出一声舒喟:“老了,这才一会儿,我觉得疲乏,可那几个就是不省心的。” 周尚宫知道她说的不是楚言几人,而是孙家的事,孙家这些年若不是太后扶持,凭那几个不中用的儿郎,早就被圣上疏远了,年轻一辈看起来也没有能管事的。 “若与赵家联姻不成,让十一公主下降也是一样的。”周尚宫道,赵九翎一直都没有要与孙家联姻,不知为何却很中意定国公府,明明楚家不算好婚事。 “怎会一样?”太后苦笑一下:“这几个小娘子的婚事也得三郎同意呐!就我那侄儿当年做的事,若不是我拦着,三郎差点治他的罪,可我年纪大了,能拦多久?” 周尚宫无言。 “何况十一娘那心思你还不知道?”太后睁开眼,盯着房梁,“三郎本就不同意,她再不愿意,我能逼吗?十三和十四更不用说了,便是她们愿意,我也不同意,一个愚笨气燥,一个畏畏缩缩,何以当家?” “殿下说的是。”周尚宫附和。 “二郎最近也不对劲,居然为了楚言那丫头顶撞我!”她说着紧皱了眉,使得皱纹堆在一起,有些难看,“以前都是避着楚言,现在倒好,主动迎了上去,偏楚言看起来对他不理不睬的,好一招欲擒故纵,赵二虽然沉稳,但还是个年轻男人,一下子就上钩了。” 周尚宫听着,不敢接话。 太后长呼口气,重新闭上眼睛,问道:“她何时到?” 周尚宫看了眼滴漏道:“还有一刻钟。” 楚言进宫时,韩贵妃便派了人过来说,太后之前同时召见了赵怀瑾和宫阑夕,让她谨慎回话。 这次太后也太兴师动众了,若不是韩婉宜还在病中,只怕连她也叫进宫了。楚言心想。 经过集仙殿右侧的宫道,一声猫叫从里面传来,楚言抬头便看到一只猫跳到了梨树上,朝她看了一眼又跑不见了。 楚言露出笑容,其实这次进宫她还拿了一样东西,等出宫时好给它。 肩舆忽然往路边停靠,她回首就见一架肩舆迎面而来。 “郡主,是襄城公主。”宦官低声道。 按礼楚言下了舆,谁知襄城过来时也下来了,暖白色的裙子上绣着粉白两种颜色的木芙蓉,清雅高贵。 “茜茜这是要去阿婆那里吗?”她走过来,轻声问。 “是的,殿下传召。”楚言道。 襄城见她低首,失笑:“我就觉得你变客气了,果然不是错觉。” 楚言笑了一下:“只是收敛了以往焦躁的性子,哪里变了。” 襄城笑了笑,不再多说,只道:“阿婆是一贯宠你的,到了那里像以前那样撒撒娇,什么事就都没有了。” 楚言点头:“十一娘说的是,殿下宽广心慈,从来都没有骂过咱们。” “好了,我不耽误你了,快些去吧!”襄城道。 楚言等她走了,才上了肩舆,过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她转头往后面看了一眼,见襄城的肩舆往集仙殿前门转了弯,是要去集仙殿里? 她回过头,眼睛瞥到二楼窗户开着的登云阁,怔了一下,是了,襄城公主喜书法,与宫阑夕兴趣相投。 她笑着摇摇头,怎么忘了这件事?难怪太后要找她谈话了,两个看中的孙女婿都被她“纠缠不清”了,岂会不生气? “春来,坊门关闭前,把锦囊送去阮府,一定要亲手交给驾部员外郎阮副郎。” 青婷愣住,给阮珩?这是何意? 楚言走进院里才知道定国公已经回来了,正在堂屋里等她。她加快了脚步,只见屋里定国公正在喝茶:“阿翁,您不是不回来用晚饭吗?” 定国公放下茶碗,原本微皱的眉头因为看到孙女而松开:“听秋来说太后让你进宫,我就回来了。”只是他又不能进宫,只能在家焦急的等着。 楚言心里一暖:“阿翁是在担心我?” 定国公招手让她过去,温声道:“我担心你身体不适,坐马车会不舒服。” “阿翁放心,我已经没事了。今日进宫不仅见了太后,还面见了圣上,二圣都很关心我。”楚言轻笑道。 定国公闻言,看向渐渐昏暗的天空,微叹:“是我老了,这两年总是多虑,尤其是瑶光殿一事,我总是担心再生事端。” 楚言看着祖父黯伤的神色,鼻尖又泛起酸涩,她张口欲将自己重生一事告知阿翁,却又担忧,这等匪夷所思之事,说出来上天会不会又剥夺呢? 心有所思,以至于青婷提醒,楚言才知道亥时已至,接她过青婷递来的含香茶漱口,发觉她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问:“怎么了?有事要说?” 青婷很有事要说,从昨天下午她就满腹疑窦,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郡主为什么把锦囊给阮副郎呢?” 楚言了然,放下茶碗,抬头看着她反问了句:“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青婷咬着嘴唇,想着以往郡主蛮横无理的举动,她不敢说。 楚言却笑了:“以前我遇见了类似的事情都是把物件儿扔了,今次也应该捡起来扔出去才是,对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第七十章 此为防盗章  这么精心选择的地方, 足见他这孙女说的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他也端坐着, 腰背绷紧, 挺拔如松, 一如年轻时在军营里的坐姿, 双目如炬, 严肃的好似大敌当前一般搞笑。 楚言对着阿翁这副模样居然无话可说了。 定国公奇了, 扬起眉毛:“怎么不说了?” 楚言的眼睛不敢看向祖父, 垂眸看着膝上的双手,手指不自觉的绞在一起,道:“阿翁,我已经死了。” 她开了一个烂头,注定要接受定国公怔愕之后的一个大白眼。可是她又不知改如何开头是好。 对面的定国公看着茶壶里的水滚了, 便闲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也给犯傻的孙女倒了一杯, 亏他一本正经的等着孙女“很重要”的话。 “喝杯茶,清醒清醒。”他语重心长的说。 楚言看着冒着热气的茶碗良久无言,即便她说的没头没脑, 但阿翁的反应要不要这么的鄙视她。 “阿翁, 接下来我说的可能比较惊世骇俗,您听了千万不要太过震惊。”楚言给他做好心理准备。 定国公啜了口茶, 心想, 还能是什么?难道要说他也死了? “阿翁, 我现在是又重新活了一次, 您在我的前世里也已经”她一想到这个仍旧难过,声音沉重下来,“您也过世了。” 看吧!他就知道他孙女会说这个,一脸“我听你认真胡说八道”的表情,配合道:“所以呢?” 不相信是本能反应,楚言忽视阿翁脸上的表情,道:“我知道您不信,但是阿翁,孙女是又活了一次,而您,”她顿了一下,“您是在我大婚那夜忽然暴毙的。” 定国公的手一颤,脸上的笑容微僵,他看向楚言,只见她一脸认真,眸中带着悲凉,泪光隐现,他的手颤抖起来,声音蓦地低哑:“你说什么?” “医官说您悲喜交加,又饮用了太多的酒,所以才”她咬了嘴唇,不愿回忆那夜的情景,也不愿再将那话说一遍,这么不吉利的话,她根本就不想说出来,“可我始终不信,但也无法查出什么。” 在她大婚前,阿翁把夏来和冬来都悄悄安排去了边关雁门郡的雁门城和崞城。春来和秋来没有多少门路,锦叔年老,身体在阿翁暴毙后也消沉下来,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定国公的死因。 定国公意外的沉默,直到茶碗里的热茶变冷不再有热气,他不敢问,但又必需问,声音颤的厉害:“那你呢?” “孙女去山上还愿时,被人杀了。”短短一句话,她的睫毛颤了又颤,谎话说出来后却很轻松,她与赵怀瑾当在此话之后再无纠葛,所以她又笑了,看着震惊的定国公表情,眼睛明亮水润,带着三分调皮埋怨道:“阿翁,您心心念念的好孙婿可没保护好为我,我才不要他呢!” 定国公心里酸涩,看着笑容清浅的孙女,下意识的反驳:“别说胡话了,好好的” “阿翁不信?”楚言露出一抹苦笑,“在瑶光殿摔下来后,我突然发现我回到了十四岁这年,恍如做梦,直到亲眼所见阿翁健健康康的,才敢相信。阿翁,我死时才十九岁,上清宫里,被一个蒙面人一剑刺入心口。” 定国公双目睁大,万想不到孙女居然会被人残忍杀害,他全身颤抖起来,想要再说她胡言乱语却无法开口,他甚至心生一丝退怯,许久他才找回声音:“你”却依旧不知该说什么。 “阿翁相信茜茜说的吗?或者认为人能重活一次是无稽之谈?” 定国公嘴唇微动,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 楚言垂下了眼:“前世您之后,我才恍然大悟,也恨自己太没有心,活的糊涂,阿翁,您是不是知道,您会在我成亲时”她闭了眼睛,“是不是知道是谁加害于您的?” 虽是问话,但也是肯定。 定国公面上抽搐,转头看向亭外波光潋滟的湖面,闪耀的光芒刺的他眼睛有些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忍住酸涩凄楚,却仍是露出了一抹凄凉的笑意:“傻孩子,阿翁怎么会毁了你的婚礼呢?我怎么会在你大婚当天死呢?” “可是您为什么不做反抗呢?这几年,您都有些消沉,在我成亲前提前将夏来他们派往雁门郡,我曾一度认为,您是自杀的。”她曾以为阿翁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有不可违抗之事,所以选择在她成亲那天“突然暴毙”,后来觉得不可能,是因为这样的话,她就坐实了民间她克六亲的话,阿翁怎么会这么对她呢? 定国公面露无力,一向清明有力的眼睛也浑浊起来,他长叹一声,道:“原本楚家可安然无事,只是四年前我锋芒太露,难免不被人防备,只能选择碌碌无为。” 四年前,太子与二皇子造反,他带兵进宫,拿下了造反的两位皇子,之后圣上对他便不无防备。只因他没有兵权,仅仅是凭他定国公一人的威信c楚家两代的忠心,便调动了驻京的南衙屯卫军进宫解救了圣上,这样的威名哪个皇帝不会顾疑猜忌?可圣上是明君,他虽然不放心,但又不得不嘉奖于定国公。 当年赵九翎接到消息来找他时,他有过犹豫,也知道依圣上的性子事后会怎么猜疑,但最终他还是决定进宫营救圣上。 楚言泪光闪烁,她就知道是如此,不然还有谁能压下此事?给了一个酗酒猝死的草草说法。可恨阿翁一生戎马,却落了个那样可笑的下场,不得安享晚年。 定国公看她悬泪欲泣的样子,眼中满是溺爱,他想问她疼不疼,却又问不出口,只觉胸口闷的难受,根本不敢想一下孙女倒在血泊里的模样,他露出慈爱的笑,轻声道:“难怪你性情大变,我还以为你真是摔坏了头脑呢!” “阿翁相信我说的了?”一缕泪水从她的眼眶溢出,她赶紧拭去,不想让阿翁太过伤感。 定国公心里仍处于惊涛骇浪之中,事实上他确实有想过等孙女婚事一了,看到他的重孙出生之后选择“病逝”,以免圣上太过忌惮可以空口调兵的楚家和文臣之首的赵家的联姻。若不是圣上对赵九翎放心,这门婚事不可能在他活着的时候订下。 “你不会骗我的,不是吗?”何况是这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当然。”她定定的说,接着又问,“那您对有人要杀我有何看法?是谁要这么做呢?” 定国公皱了眉:“你一个深闺女子能碍着谁?也只有儿女私情了。普安公主前世如何?” 楚言也是想到了这里,前世她提出了和离,但直到死时也没拿到和离书,赵怀瑾不愿跟她和离。 “普安一直没有出降。” 定国公面露讶色:“普安一直未出降?” 楚言点头,普安那么倔强坚定,也是出人意料。 她正想着,不妨定国公咳了一下,面上忽然带着不好意,虽然与孙女向来亲近,但问起这样的事,他仍旧老脸一红:“那个二郎对你可好?你和二郎可有孩子?” 楚言睫毛微颤,原本还在撒谎与实话之间犹豫,可阿翁这么殷切的问话,让她说不出上辈子与赵怀瑾的事情。 她就知道阿翁对赵怀瑾期许厚重,如果阿翁余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她找一个可以托付之人,而那个人就是赵怀瑾的话,她无法说出真相,也不认为她说出来,阿翁能告诉她为什么赵怀瑾会那样对她,阿翁若知道她婚后会有什么遭遇,又怎会让她嫁给赵怀瑾? 她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道:“就知道阿翁最关心的是这个。” “阿翁最关心的当然是你过得好不好了。”定国公难得带了点忐忑不安,已经听到了最不好的事情,但还是再怕听到她过得不开心。 她先问道:“阿翁觉得赵怀瑾是个什么样的人?” 定国公不知她为何这么问,瞅了她一眼,回道:“二郎呀!为人稳重,品性端方,我一直都很看好他,将你托付于他我才放心。” 楚言眼中闪过一抹苦涩,淡淡的笑了一下,道:“可是周夫人不喜我,今次我不想嫁到赵家了。” 定国公愕然,周氏刁难她?他虽知道婆媳关系难处,但是没想到孙女会这么的排斥。 “二郎向着你就好。”他哑声说道。 “可我不是跟他一个人过日子,赵家还有周夫人,还有赵三娘,我每天都要面对她们,为人子c为人兄,阿翁说,他要怎么向着我呢?” 楚言想起前世她一开始还很想靠近周氏和赵望月,试图友善相处,然而她们的不喜,在府外去别家做客时都能感受到,若不是担心名声,若不是担心赵相训斥她们,她们的态度就不仅仅是不喜了。 定国公哑然,片刻道:“就算是别的家宅,你也一样要面对这些。” “所以我在想,不如招婿,凡事我说了算。”楚言面露疲倦,除了赵怀瑾,还令她疲惫的,莫不过是周氏既讨厌她,又不时的说她生不出孩子,若不是顾忌楚家昔日的名声,只怕连楚家都要讽刺上了。 定国公愣愕一瞬,断声道:“胡闹!想都别想!” 马车左转,往左掖门驶去,到了长乐门楚言换了肩舆去往迎仙宫,太后c韩贵妃和襄城公主在里面正在说着什么,见她进来,太后就关切的问道:“近来身体如何?” 楚言向她们问了安后才回道:“阿奴无碍,让殿下挂念,阿奴倍感惶恐。” 襄城起来走向她,仔细的看了看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极浅的歉意,柔声道:“司医说你已经无恙,我还以为是假的,看到你安康,我便安心了。” “让十一娘挂念,”楚言轻笑,又对太后道,“也让殿下c姨母担心了,周医官每日都有来给阿奴诊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第七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韩贵妃已经等候多时, 待他行过礼罢,就立刻让他入座, 道:“二娘的事多谢青郎了。” “贵妃折煞微臣了, 此乃举手之劳,贵妃请勿放在心上。”赵怀瑾道。 “知恩图报,我虽身居高处,但也不认为臣下所做的一切都理所应当,凡事都要有回报,”韩贵妃说着, 挥手让宦官拿过来了两个匣子,“还请青郎收下。” 赵怀瑾没有动,只道:“微臣并不求回报,贵妃好意, 微臣心领。” 韩贵妃也不在意, 只让宦官把匣子放下,屏退了宫人,眼里泛起笑意,道:“听闻青郎此去扬州为着二娘的事情没少操心,是为何?” “韩娘子是贵妃的侄女, 韩家是圣上的亲家, 是定国公府的亲家,于情于理微臣都应相助。”赵怀瑾淡淡的说。 “可是, 听闻你为了救二娘还受了伤?伤势可严重?现在如何了?”韩贵妃的视线落在他略显僵硬的右臂上。 赵怀瑾恭敬道:“多谢贵妃关心, 微臣已无大碍。” 韩贵妃等了一会儿, 没见他再有其他回答,斜眸看向他,带着些打量:“茜茜近来对你的态度,你可有觉得不同?” 赵怀瑾微顿,点头。 他虽承认,但面上依旧没有多大情绪。这些小辈小小年纪就这般沉稳,以后岂会平庸? 韩贵妃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问:“那你呢?你对茜茜,又是如何?” 赵怀瑾眉头微动,没有立刻回答,此次召见,是她的意思,还是圣上授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家父如何安排,微臣自当顺从。”他挑了场面话说,不愿在上座之人面前表露什么。 韩贵妃愣了一下,眸中带着审视,实在看不出这个年轻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她道:“既然你已察觉茜茜有所不同,那么我告诉你,不止茜茜,连楚老的态度也变了。如果茜茜是年少闹别扭,但楚老几十岁的人了,岂会短短几日也忽然变了主意?” 定国公也改变想法了? 赵怀瑾面上露出一丝讶色:“请问贵妃,楚公是怎么说的?” “楚老没说什么,只是不像以前那样,认为你是茜茜可托付之人。”韩贵妃仍有些迷惑,莫非是因为茜茜从楼梯上滚下,让楚老不愿同太后作对?所以想划清界限? 赵怀瑾垂了眸,隐过去眼中的幽暗,嗓音平淡:“长辈有自己的思量,怀瑾做好本分便可。” 韩贵妃叹了一声,语重心长的说:“我不知楚老是怎么想的,但我这个做长辈的,只希望茜茜过得幸福安稳,整个东都能让我放心的人,只有你。二郎,算是我的请求,希望你不要让茜茜失望。” 赵怀瑾平放于膝上的双手微颤,失望他已经让人失望过了,生生的让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女,在冰冷的后宅中日益沉寂,与他之间疏离起来。 不,不是疏离,大概是为了仅剩的尊严,她不再想着靠近他,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走出徽猷殿,看着外面艳丽的太阳,他闭了闭眼,不再思虑那么多,还是尽快让父亲登门求婚为妥。 对于儿子的请求,赵九翎相当惊奇,他时时都想儿子早点同意,早点定下婚事,奈何赵怀瑾一直不愿意,此刻突然提及,他愣了许久,虽不明白儿子为何这么急,但还是去拜访了定国公,只是定国公的回应让他错愕不已。 他迟疑的问:“楚老是何意?” 定国公笑了一下,道:“你也知道,迟迟没有与令郎议亲,是因为我一直犹豫,我担心连累到你,也不想二郎勉强,如今我算是想开了,精心安排不一定尽人意,道法讲求自然,我又何必刻意强求。” 赵九翎哑然,须臾道:“哪有什么强求的,二郎是要面子了些,其实我看他心里也是愿意的,而且这次是他主动跟我说的,让我来求婚的,我想着先过来跟你谈谈,这才没有让抬着聘礼过来。” 定国公扬眉,露出讶异之色:“二郎的意思?” “正是。” 在后堂听他们谈话的楚言也愣住,赵怀瑾让赵相公来商议婚事?他怎么回事?自己不再纠缠他,他不应该感到轻松自在吗? “这事不急,这么早定亲,茜茜就不能随便出门了,总归还有一年的时间。”定国公道。 赵九翎不再说什么,瑶光殿的事情也是因他的儿子而起,若定国公担心楚言的安危,不愿楚言与二郎再有联系,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盏茶后,赵九翎告辞,楚言从后面走出来,定国公挑挑眉:“都听到了?” “嗯。” “自从你重——重新来过,出人意料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赵二郎是怎么了?突然开窍了?”定国公不得其解,灌了碗茶。 楚言淡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也没必要去探究。” 定国公默然,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杀了你的会不会是赵二郎?” 楚言想也没想的摇头:“不会是他,没有理由。” 她回答的太快,让定国公想笑c想嘲笑,好容易忍住笑,却没管住嘴:“瞧你还那么信任他。” 楚言不悦的叫了声:“阿翁!” 定国公咳了一声,正经起来:“你可知道姚老的三孙子?” “知道。”大家都是一块长大的,怎会不认识。 “这孩子我挺中意,也是一表人才,英朗不凡” “打住,”楚言截住他的话,“他与武阳有姻缘,后来一块去了封地,生活美满。” 定国公滞了一下,满不在乎的说:“那有什么,除了你没人知道。” 楚言懒得理祖父的无赖行为,别人是不知道,但武阳是她的朋友,她哪能去抢朋友的良缘。 “我回去了,阿婉的病情好了些,今天胃口不错,我去陪她了。”说完,她不想再跟祖父闲扯,回了屋。 定国公翻了个白眼,倒想把这事促成,姚老一家子很和睦,儿媳温良恭顺,将来相处着也不会像赵周氏那样起矛盾,不正合她意? 他摸了摸下巴,琢磨着安排一下。 皇城宪台,赵怀瑾正在整理卷宗,阮珩匆匆跑了进来,喘着气说:“赵二,我听说了一件事。” “说。” 阮珩被他一个字弄得想骂他,但还是忍了,道:“六叶亭,今天楚公会带着茜茜去那里。” 定国公读了信,道:“果真如你所说。” “希望能有所改变。”楚言仍旧担忧。 定国公眼神有些古怪,收了信问道:“你可知道赵二郎也去了扬州?” 楚言颔首,前几日鄂王过来时说了此事。 定国公又道:“给韩娘子治病的医官是赵二郎寻的,正是他找的医官,才使韩娘子的病情减轻,逐渐好转。” “那就多谢他了。”楚言道。 定国公仔细瞅了瞅孙女,不再多说。 他最近派人观察楚焕,这孩子确实不错,与他那堂弟不同,不过还是再考量一番,夏天过后再定。 楚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也不知怎么腿就自己转了弯,偏离了回屋的路。 青婷和青柠对视一眼,也不敢提醒她,跟在她身后走到了水潭边,先前郡主曾和青郎一并来的地方,当时郡主就不对劲了。 楚言听到了鱼群翻动水的声音才回神,自己居然走到了这里。 她刚醒过来就毫无准备的见到了赵怀瑾,本想躲着,等缓缓再去面对,谁知乍然见到,她表现的居然不错,没有慌乱,没有愤恨,看来在赵家四年,她的性子的确变了不少,那些飞扬骄横全被磨平,只剩一个逐渐沉静寡言的赵楚氏。 赵怀瑾似乎也变了,也许时间太久,她已经忘了成亲前的赵怀瑾是怎样的。 她长呼一口气,看到锦鲤在游来游去,水潭里浮着几片圆小的荷叶,不知再热一些时,会不会开花。 她笑了笑道:“等这里开花时,记得告诉我。” 韩家兄妹进京时已经到了五月,路上居然遇到了劫匪。韩婉宜差点受伤,赵怀瑾冒着危险救下了她,见她安然无恙才放心。 韩仲安紧缩眉头,看着夏来正在给赵怀瑾包扎伤口,他不解,刚刚若不是夏来及时杀了那个匪徒,这人的胳膊就别想要了,这么拼命是为何? 夏来同样也满腹疑惑,从赵怀瑾煞费苦心的给韩婉宜找医官c隔三差五的问一问病情,到如今冒着失去一条胳膊的风险也要去救韩婉宜的举动,他无法理解,总有种赵怀瑾此行不是为了公事,是为了韩婉宜而来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韩婉宜长得像郡主?最好是这样,不然不知郡主要怎么闹了。 赵怀瑾没空去想他们怎么想的,只觉得棘手,希望之后的路上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韩仲安看到他的伤口包扎好后,过去道:“刚刚多谢青郎救了舍妹。” 赵怀瑾淡笑:“不必多谢,只是举手之劳。” “在下不认为是举手之劳,适才有多危险,在下清楚,还请青郎以后莫再为舍妹犯险,若青郎有个闪失,韩家无法跟赵相公交代,怕是表妹也要伤心了。”韩仲安道。 赵怀瑾听完他这番话,面上的那丝淡笑已经消失不见,他道:“韩兄多虑,在下只不过是看在郡主的面上才如此做的。”说完,走到前面帮夏来编整队伍。 韩仲安看了他的背影许久,才去看了妹妹。 韩婉宜躺在床上轻轻喘着气,见到他进来便挣扎着起来问道:“哥哥没事吧?” “我没事,你别担心。”他笑了一下。 韩婉宜也笑了,接着又微蹙了眉:“那赵御史呢?他可还好?”刚刚那一幕吓坏了她,她换下的衣服上还有他的血迹。 韩仲安暗暗观察妹妹的面色,道:“他已无碍,你也别忘心里去。” “那便好,”她这才安了心,重新躺回床上,笑道,“赵二郎君这般英伟,难怪表姐会”下面的话不好再说,即便整个大周都认为他们是一对了,但说出来难免会有损楚言清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第七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青婷愣住, 给阮珩?这是何意? 楚言走进院里才知道定国公已经回来了, 正在堂屋里等她。她加快了脚步, 只见屋里定国公正在喝茶:“阿翁,您不是不回来用晚饭吗?” 定国公放下茶碗, 原本微皱的眉头因为看到孙女而松开:“听秋来说太后让你进宫,我就回来了。”只是他又不能进宫,只能在家焦急的等着。 楚言心里一暖:“阿翁是在担心我?” 定国公招手让她过去, 温声道:“我担心你身体不适, 坐马车会不舒服。” “阿翁放心,我已经没事了。今日进宫不仅见了太后, 还面见了圣上,二圣都很关心我。”楚言轻笑道。 定国公闻言, 看向渐渐昏暗的天空, 微叹:“是我老了,这两年总是多虑, 尤其是瑶光殿一事, 我总是担心再生事端。” 楚言看着祖父黯伤的神色, 鼻尖又泛起酸涩,她张口欲将自己重生一事告知阿翁,却又担忧, 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说出来上天会不会又剥夺呢? 心有所思, 以至于青婷提醒, 楚言才知道亥时已至, 接她过青婷递来的含香茶漱口,发觉她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问:“怎么了?有事要说?” 青婷很有事要说,从昨天下午她就满腹疑窦,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郡主为什么把锦囊给阮副郎呢?” 楚言了然,放下茶碗,抬头看着她反问了句:“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青婷咬着嘴唇,想着以往郡主蛮横无理的举动,她不敢说。 楚言却笑了:“以前我遇见了类似的事情都是把物件儿扔了,今次也应该捡起来扔出去才是,对不对?” 青婷哪里能说对。 “你觉得我那么做好还是不好?”楚言又问。 青婷微微咽了口口水,她顶不准郡主是怎么了,行为举止大不如以往面对赵怀瑾时的乖张。但毕竟是从小陪伴楚言长大的,她不好说出来,却还是点了点头,当然不好,现今还没和赵家订婚呢! 楚言没有生气,她以前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过了,正是她的这些行为,赵怀瑾才厌恶她,她也是后来才幡然醒悟。她哪有什么资格去恨赵怀瑾,他不过是遵循父亲之命,不得不娶她。 只是,明明娶了她,明明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赵怀瑾却从未碰过她。她升起和离的念头后,所想的就是找个寒门嫁了得了,她只需要次子继承父亲的爵位,自己的一生会怎样,不敢再奢求。 “既然不对,我自然不会再做,不管日后我对赵御史怎样,你都不必奇怪,那些有违礼义廉耻的事,我不会再犯。”楚言淡淡的说。 青婷听到“赵御史”和“礼义廉耻”这七个字,心里一跳,嘴唇动了一下,终是没说什么,服侍着楚言歇息了。 门悄声关上,青柠看到青婷出来了,就低声问道:“怎么样?你问了没?” 青婷瞥了眼紧闭着的门缝道:“郡主对赵二郎君约莫是想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意。” “真的?”青柠难以置信,这一摔竟然大变了? 青婷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点头:“应当是的。” 青柠诧异的看她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的不够坚定?” 青婷心里一窘,拿手锤她,小声说:“快去睡觉!不然今夜你来守夜?” 青柠连忙躲开,掩嘴闷声笑着轻步跑了出去。 青婷脸上的燥红褪去,收拾着自己的床铺,不够坚定,自然是因为昔日郡主做的种种令人瞠目结舌c自己都应觉羞愧窘迫的事情。 其实郡主只是对赵怀瑾无理取闹了些,面对其他郎君们都是安分守礼,不多言不多语。 屋里的楚言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是啼笑皆非,谁让自己的转变太大了,祖父不问,是因为不管发生什么,孙女始终是孙女。她嘴角微弯,打算后日去一趟上清宫,见一见凌虚真人。 次日,阮珩赶着点卯的最后时分到达官署,自从昨夜进家门前收到楚言送来的锦囊,他就无语,看到这个物件就碍眼,应该给赵怀瑾才是嘛~ 他想着要不要去找赵怀瑾,走到院中就见到一顶坏了的肩舆,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回副郎,这是昨天下午明河郡主乘坐的肩舆,路上华盖意外断了,差点伤了郡主,尚辇局送来修理的。” 工匠刚说完,他的嘴角就一抽,原来是问罪的,顿时他觉得怀里的那个小小东西如烫手山芋,好呀楚小娘子,敢情是在这里等他!这么记仇,跟他妹妹一样。 工匠看他神色古怪却没说什么,怕他责怪,便赶紧溜了。 阮珩拿出锦囊朝上丢了丢又接住,看了许久,想起自己妹妹这几日,担心楚言又拉不下脸去看望她,真是让旁观者看着着急难受。若不是知道自己妹妹对赵怀瑾无男女之情,他还真的和外面的人一样,认为这对闺友因宪台青郎而反目成仇了呢!坊间流言实在可怕。 宪台里,赵怀瑾正忙着翻阅去年的一桩旧案,阮珩过来时被他晾在一边,这厮不甘寂寞,手一抬,蓝色的锦囊掉到了书上,赵怀瑾一看眸色微沉,抬眼看他。 阮珩笑嘻嘻的挨近他问:“眼熟吗?” 赵怀瑾没说话。 “你就不好奇,这小玩意儿是怎么到我手上的?” 赵怀瑾依旧不语。 阮珩已经习惯了自己说上三句,他才会高开贵口的相处方式,接着道:“昨夜茜茜特地让人送来的,刚开始我还没认出来,还以为她改变心意,要青睐于我了呢!” 赵怀瑾冷他一眼,伸手把锦囊扫到一边,道:“我还有事,你若无事赶紧走。” 阮珩却坐了下来,托着下巴眯眼瞅他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你有些奇怪?” 赵怀瑾翻书的手微顿,问道:“哪里奇怪?” 阮珩皱了眉,思索了一会儿道:“具体说不上来,总之是变了一些。”若不是跟他熟,一般人还真察觉不到。 “没事你就回去吧!”赵怀瑾不再理他。 阮珩摸摸下巴,看着他一脸冷淡的样子,总觉得自从他三日前在木兰小筑歇息过一晚后变了些,好像有些黯然伤神,也好像坚定了不少。 “茜茜也有些奇怪,你们是约好的吗?” 一支笔朝他丢了过来,阮珩侧身闪躲,没有拿走他带来的锦囊,顺了一块点心灰溜溜的走了。 赵怀瑾在他走后,放下了书,盯着那只锦囊,眼神晦暗不明。 “你难道要这一生都与别人与众不同吗?” 楚言如被当头棒喝,心里蓦然紧缩。她出生后因父亲而被特封为异姓郡主,随后圣上又特许她所出之次子可以继承爵位,出嫁时全按公主出降的礼制,抬嫁妆的队伍足足有天街那么长确实一直与平常人不同。 定国公看到孙女怔然的神色,面色稍缓:“我曾经以为,我闲居家中置身事外,便可安然无恙,谁知并不如此,”他叹笑道,“我还是得振作起来,保护我的茜茜,谁敢欺负你,阿翁就打回去!” “阿翁” “招婿一事我不同意,等过几日我往仁和坊去一趟。”定国公道。 “您要原谅那边?”楚言一下子就想到了阿翁要做什么,有些不可思议。 楚家是在楚言曾祖父那一辈分的家,那时候楚家式微,曾祖父与哥哥分了家,曾叔伯分到了大部分家产,而楚言的曾祖父则过得很辛苦,年少的定国公都得下地干活才能维持生计,曾祖母没熬几年就去了,连副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 好在定国公长大后走了从军这条路,他们这边的楚家才扬眉吐气,功绩赫赫,威震西北。 不管定国公在战场上多么豪气冲天不拘一节,但对于曾叔伯当年对曾祖母的见死不救仍耿耿于心,一直不与仁和坊的楚家破冰,老死不相往来。 今次要为了她,与那边和解吗?过继一个儿子来。 定国公摆了下手,道:“这家里还是需要有个姓楚的小子来跑腿呀!”他这双腿越来不中用了,就是夏天哪一日下了雨,他这膝盖也是疼的。 楚言眼神黯然:“只恨茜茜不是男儿,不能为阿翁分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第七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等宫阑夕行礼后, 定国公瞅着孙女问道:“你刚刚去哪了?怎么把三郎丢下了?” 她丢下了三郎?楚言朝姚奎瞥去,姚奎脊背立刻挺直, 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我水喝多了,所以,所以嘿嘿~” 难道不是因为碰到了赵怀瑾, 所以先遁了?定国公心里啐道, 他刚刚那么问孙女, 纯粹是为了奚落, 看到赵怀瑾时, 别说他心里有多可惜了。 “没想到这么巧, 青郎燕郎也在这里,”姚太仆呵呵笑着,“只可惜时辰不早了,不然我就要倚老卖老硬让你们陪我这个老家伙喝一杯了。” 赵怀瑾道:“只要太公有空,晚生随叫随到。” “五郎亦然。”宫阑夕道。 “哪这么容易,你们都有要职在身, 得好好做事。”姚太仆道。 定国公咳了一下,道:“那便一起下山,走吧。” 车马一路下山, 分别时楚言听到赵怀瑾跟阿翁说了几句话,似乎是要登门拜访。 难不成他真的想娶她?楚言迷惑, 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穷追不舍时他弃如敝履, 幡然醒悟时他却反过来纠缠。 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上辈子她在他的书房里见到了两句诗,是他在一个春日的午后亲笔所写—— 歌舞留春春似海,美人颜色正如花。 她心里百般滋味,看了许久,刻着竹枝的墨玉镇纸压着凝霜纸,一只蝴蝶栖息在笔架上,阳光从窗外投照着清隽有力的字,让她既感温暖又生出一丝酸楚,也不知是谁在他眼中颜色正好c丽如娇花。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与他真正的疏离起来。 回到府里,定国公问:“怎么回事?” 楚言摇头,她比谁都迷茫。 “赵二郎说改天要过来拜访我,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办?我已经明确态度了,”楚言无辜道,“倒是您,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动摇,之前我骗了您,我跟他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定国公心里一痛,猜到是一回事,猜到了可以骗自己,亲口听到却是怎么也不能再自欺欺人。 “我知道了。”定国公笑了一下,眼里满含宠溺。 楚言知他心里定然难受,便道:“茜茜的婚事听阿翁的,我不会再任性了。” “那就跟小姚订了吧!”定国公迅速的说。 “不行。”楚言也迅速的拒绝。 定国公翻给她个大白眼:“还说听我的?” 楚言无奈道:“在我心里,他是武阳的夫君,阿翁。” 定国公撇撇嘴:“不如你告诉我,阮四娘的夫君c襄阳她们的驸马都是谁,省的我看中一个,你都要说不行!” 楚言还真就把这些个告诉他了,孙常华尚了襄阳。 定国公抬高了眉,带着点不屑道:“我就知道太后会这么做。” 太后一心巩固娘家人,原本是看中赵怀瑾给孙家做女婿,后来只能让襄阳下降孙家。 “但孙四郎为人不错,待十一娘也极好。”楚言道,他俩人堪称东都城夫妻相处的表率人物。 定国公却意味不明的瞟了孙女一眼道:“你没有看中宫五郎吧!” “您胡说什么呢!”楚言莫名其妙的瞪他一眼。 定国公嘿嘿一笑:“没有就好,他家事比较复杂,你可千万别被皮相迷住。” 楚言懒得说话了,宫阑夕家里的事情谁不知?他是武安侯的第五子,续弦所出,前面还有三个哥哥,大哥二哥都是原配所出,家里的事情就复杂在这里。 宫阑夕的大哥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玩乐,二哥虽然有些本事,但性子阴沉,做事不留情面,经常跟大哥发生冲突。而宫阑夕的存在无疑威胁到了他们,尤其是他还深受太后圣上的重视和宠爱,所以武安侯府算是个是非之地。 不过,虽然家里有复杂,但宫阑夕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受东都小娘子的喜欢,想嫁他的人比比皆是。 没看上眼就好,定国公默叹,宫阑夕这么个飒飒玉树的人,襄城公主也是有意的,虽然后来这俩人没成,但他并不希望孙女再跟李家的女儿产生过节。 回到沁雪院,楚言先去看了韩婉宜,这些日子,她的病情好转的颇快,现在走路已经不需要别人搀扶了。 周医官说,韩婉宜的病是被耽搁了,早些那些医官以补为主,用药过猛,导致她的身体承受不过来,药物产生的毒素加重了负担。 赵怀瑾找的那位李先生是去了几味大补的药,但要怎么在排除毒素的同时补养,李先生并无把握,周医官也是多番探讨,再加上每日针灸,她的病才逐渐好转起来。 楚言在门口看到她正在屋里走动,虽然步伐略慢,但落地稳而有力。 “阿婉。”楚言走进来道。 韩婉宜看到她,脸上浮起笑容,朝她走去:“阿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去那里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回来了,”楚言轻轻扶住她,往榻边走去,“等你身体康复,我带你好好在京城玩一玩,下个月北市就开始斗香了,很热闹。” “早便听说了,每逢斗香时,西域的香料商就会纷纷来到京城,展示最上等的香料,整个东都都香气满溢,数月不散。”韩婉宜道。 “数月不散夸张了,但香味确实浓郁,有人受不了,那些日子整日都是打喷嚏,赵——。”楚言猛的止住,赵怀瑾便受不了,那几日都会告病在家。 韩婉宜疑惑,只见楚言嘴角一丝苦笑,她看了一会儿,道:“来京城的路上,队伍遇到了劫匪,青郎还受了伤,阿姊有没有去看望他?” 楚言诧异:“他受了伤?” “阿姊不知?”韩婉宜愣住,难道是哥哥担心会让楚言误会,所以隐瞒了此事。 “应该已经没事了。”今天看他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样子。 韩婉宜道:“若不是阿姊和太公的缘故,青郎应是不会费心打听,阿婉这病怕是会越来越重。” “你是韩贵妃的侄女,舅舅也是朝廷官员,青郎又岂会不帮忙?”楚言觉得疑惑,她的表妹生了病,赵怀瑾去了扬州帮阿婉找了医官,并一道回京,这事透着怪异。 又聊了几句,让韩婉宜去休息后,楚言回了屋,取下首饰,看到这两支簪钗蓦地闪过宫阑夕的脸,以及那双眸光流转的桃花眼。 她明明是想离宫阑夕远点,谁知却经常碰到,她还每次都出了丑,难道是因为她对他的态度太差,所以老天让她一直出丑? 上辈子的丑出的够多了,他可没少看到。 次日,楚言跟宫阑夕相看的谣言传遍了京城,谣言中还不止他们三个人,韩婉宜不知怎么了,也被牵扯了进去。 对于常人来说,字写的好看不难,但自成一派成为名家却难,而宫阑夕十二岁那年就名声大噪,以独树一帜的字体闻名东都,十三岁就被圣上安置在兰台里,专为圣上和太后写经。今年年初圣上为他特设写经使一职,以前从来没有写经使这一官职。 因为是皇家御用写经使,他便不能给任何人写经文,是以圣上会偶尔让他抄写一些书籍,赏赐给朝臣。 前世未出阁时她基本不看圣上赐来的经书,但在赵家她闲来无事看的最多的便是这位写经使抄写的经书了,不过那时他已经不是写经使了,但圣上还是命他闲暇时抄写一些道家书籍给她看。 大约是写的《逍遥游》,所以这字体不如以往的收敛稳沉,反而飘逸脱俗,清飒得意,似高峰之坠石,似长空之初月。 应该是他自己写着看的,前世她看的那些经书,无一不是规规矩矩的字体。 这么看着书,忽而听到了一声猫叫,楚言心里一动,抬头就见到早先在天街上遇到的胖橘猫正优雅的在墙头走着,又厚又软的毛给人感觉抱起来会很舒服,看到楚言时它圆圆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尖尖的耳朵向中间聚拢一下后又恢复平常。 她这才想起来高墙里面就是丽正书院了。 宫阑夕虽属兰台却不归兰台管治,所以当差的地方也就不在皇宫外的兰台,而在宫内的丽正书院里,一座两层高的登云阁就是他抄写经书的地方,未经他允许,谁都不可进入。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看向手里文卷,那只猫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手上,像是知道她手里拿着的是它主人的东西一样,它在朱红色的瓦上坐了下来,仍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楚言,“喵~喵~”的一声跟着一声叫,一副在叫唤主人过来捉赃的模样。 楚言好笑,正要开口唤它,就听到高墙那边一声风轻云淡,缓若细流,清如泉水:“元宝,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第七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离开赵家后, 在上清宫里,凌虚真人曾对楚言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她仍有些浑噩,但清楚地记得在山上死去时的不甘和辛酸, 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丢了楚家一切的悲戚绝望。 去留无意, 顺其自然。竟是重生了?她回到了五年前,隆朔三十二年, 她还没有跟赵怀瑾成亲的时候, 祖父安康健在。想到这里,她又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浅笑。 青婷被她嘴角的浅笑弄得摸不着头脑,继而又疑惑:郡主怎么会露出这种笑呢?这种颇为闺秀淑女的笑容,难道五日前从台阶上掉下来到现在还难受? 想到这里,她急忙问:“郡主还不舒服吗?要不把医官传来看看吧!” 楚言微愣, 是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五天前她在宫里从台阶上失足摔了下来, 虽说没有受伤,但身体有些地方发酸发痛。 “我没事。”她说着站起来, 也才从镜中发现自己穿的是粉蓝色的齐胸褶裙, 浅白色的交颈窄袖襦衣,外罩粉色的大袖长衫,头上的两支镂空牡丹珠玉金步摇精致轻盈,端的是活泼靓丽。 在赵家, 她身上新婚的嫁衣还没脱下就听到了祖父突然暴毙的消息, 匆匆忙忙褪下嫁衣, 一身素服麻衣回到了楚家。随后与赵怀瑾之间的冷淡相处,使得她都没有心思去穿那些色彩缤纷的衣裳。 那四年,她已经穿惯了素色c冷色的衣裳,乍一看这种鲜丽的色彩在自己身上,一时倒颇为不适应,有些扎眼。 青柠见她眉头微蹙了一下,以为她不满意今天的着装,便问:“郡主,可有什么不妥吗?” 楚言顿住,看向青婷和青柠,现在的她们还有点婴儿肥,不像上辈子在赵家那样,和她变得一样清瘦,人都显得黯然失意。 她对两人轻轻一笑:“没有,这衣裳很好看。” 青婷仍满心惑然的给她稍微补了妆。 楚言走的很慢,甚至默数着步子,心跳却快急,纵然急切,可也担心一切都是假的。绕过走廊,临近门前她不禁屏住了呼吸,杏眼微微睁大,转步进门就看到祖父坐在正位上笑容爽朗,而左侧客席上还坐着一个男子。 楚言嘴角刚扬起的笑也滞住,他怎么会在这里?难怪青婷一定要给她收拾妆面。 定国公看到孙女朝着赵怀瑾的方向呆住,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看见意中人就走不动路了,都瞧不见他这个阿翁了!儿大不中留呀! 他心里感慨着,脸上依旧笑呵呵的,道:“茜茜,快点进来,见过二郎。” 楚言收拾好颜色,扭头看到祖父笑的很贼,满眼得意的神色,似乎在邀功一般。 她禁不住笑了,还能再见到阿翁这老顽童的模样,心里着实激动欣喜。 她轻步走进屋里,对赵怀瑾微微福了身,垂眸客气道:“明河见过青郎。” 这个称呼让所有人都讶异,因为自打她说要嫁给赵怀瑾那天起,她就一直不顾礼规的唤赵怀瑾为“瑾郎”,而不是像众人一样管他叫青郎或者二郎。 赵怀瑾是宰相赵九翎的次子,人称宪台青郎,十六岁就高中状元,是大周朝建立一百二十余年来最年轻的状元,同年参加制科后,圣上问他:若为官,意任何职? 他回道:监察御史。 谁不知道他父亲是宰相赵九翎,而他却这般不避嫌。监察御史虽然是八品小官,但实际权力很大,职责就是巡视各地官员,惩治贪污贿赂,可以不做汇报先行查处,可以越级直接禀告圣上,除了搞不好就会被圣上猜忌c被人诬陷,巡按上也难免会奔波劳累。 圣上也感到惊讶,看了眉眼沉静c不卑不亢的少年许久,他朗声笑道:“这差事苦的人,倒叫别人仔细瞧着,将来二郎是怎样为朕探路的。” 这话引用的就是那句“青鸟殷勤为探看”,圣上潜意里对他寄予厚望,将他视作神话传记里忠诚的青鸟。 于是青郎这一称呼就被叫开了,等他进了宪台之后,便又被称作宪台青郎。 楚言就是在他考得状元之后,对着所有人说,她要嫁给他的。 可惜,上辈子她最缺的就是自知之明了。 如今若不是担心太过突然,她都想称他为御史的。去年七月他终于进入宪台成为监察御史里行,等资历够了,就能成为正式的御史。 上辈子在她出孝时,赵怀瑾成为监察御史,可以独当一面,然后他一年只回来了三次,最后那一次他们和离。 他显然是刚下官署就被阿翁截住了,深青色的官服还没有换下,黑色革带上的八枚棕黄色瑜石銙是通身唯一的装饰,但就是这般简单难看的颜色,也丝毫折损不了他的半分雅然姿仪,直衬得这人格外英俊挺秀。 赵怀瑾的眼中闪过一丝微芒,面上依旧是一副沉静清淡,他站起来,朝楚言拱手道:“怀瑾见过郡主。” 楚言对他礼貌一笑,并不多言,走到定国公身边站定,叫了一声“阿翁”。 定国公却愣了一下,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孙女,有赵怀瑾在,她怎么会有这般自觉?不禁瞅了孙女一眼,只见她规规矩矩的站着,没有看“她的瑾郎”一眼。 他对端坐着的少年郎,笑的和蔼可亲:“天色也晚了,不如二郎就留在这里用饭吧!” 楚言的手指动了一下,忍住了没说话。 赵怀瑾愣了一下,道:“楚公美意,但晚辈怎好打扰楚公c郡主。” 定国公为了自己的孙女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当下他叹了口气,露出伤感的表情说:“哪里会叨扰,平时只有我和茜茜一起用饭,巴不得多来些年轻人一块儿用饭!好为我这里添些人气儿。” 楚言侧眼看到祖父的头发几乎全白了,比起京城其他的同龄人,阿翁看起来更显苍桑,这定国公府向来寂寞。 赵怀瑾果然无法再拒绝,又站起来道了谢,坐下时,不经意似得瞥了眼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楚言。 定国公乐得一拍手掌,立刻让人去赵家传话,然后让楚言坐到右边首席上,又与赵怀瑾聊了起来。不管怎么聊,他都能把话带到楚言身上,直把自己的孙女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楚言直听得汗颜,以前她有这么厚脸皮吗? 客厅已经摆好了餐具,几人移步过去。饭桌上,定国公很照顾赵怀瑾,又不时露出满意的神色,好似旁边坐着的就是板上钉的孙女婿了。 楚言默默的夹了一块小天酥,她的厚脸皮一定是被她阿翁教的,要不然她怎么会才十一岁就说出要嫁给赵怀瑾这种话。 定国公看到赵怀瑾已经吃了两只光明虾炙,瞅了眼闷头吃饭不说话的孙女,道:“二郎也喜欢吃虾呀!茜茜也很喜欢吃虾的” 楚言看了眼骨盘,今天她没有吃一只虾。 定国公说完才发现,掩饰的清咳一声,道:“茜茜的身体还没恢复,今儿还有些恍惚,呵呵~呵呵~” 赵怀瑾也看向楚言,放下楠木箸,道:“适才疏忽,忘了郡主不适,既然郡主还未恢复,小天酥c蛤蜊羹c过门香这类食物不宜多用。” 这三样都是楚言较之其它菜类吃的较多的食物。 楚言对此微讶,朝他颔首笑道:“多谢青郎关心,明河受教了。” “受教”二字又把赵怀瑾的关怀推得老远。 定国公皱了下眉,怎么觉得孙女这话带刺儿呢?和以前面对赵怀瑾时完全不同,难道前日真是被摔坏了脑子?亏他特地去宪台门口把人截住,仗着长辈的身份带他来看她! 赵怀瑾不再说话,目光也从楚言的脸上收回。 饭桌上静了一瞬,定国公只得训了楚言不忌口,又招呼着让他们吃饭,心里却满布疑窦。 等用过了饭,定国公说新得了几条漂亮的红锦鲤,颜色特别正,又说自己累了先去休息,让楚言带他去后院的水潭旁看看。 阿翁还真是费尽心思的给她制造机会,虽然尤为不合礼规,哪有女眷招待外男呢?可是楚家又有谁能招待?管家锦叔也不是样样都能管。 楚言心里感动又无奈,只能看着对她使了个眼色后的阿翁c故意弯腰驼背的被锦叔扶着回屋休息,她更想的是跟阿翁好好的说说话呀! 堂屋里顿时只剩下她和赵怀瑾还有青婷和仆人春来,她琢磨着要怎样开口让赵怀瑾走而不失礼,却不妨他清冷的声音道:“楚公美意,怀瑾有劳郡主了。” 夕阳渐沉,泛着浅白的月亮隐现天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第七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好好,三郎快去。”姚太仆催促道。 姚奎也是被祖父瞒着带来的, 事先并不知道老人家的安排。他尴尬的看着前方, 目不斜视, 哪能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跟东都明珠明河郡主相看呢?再加上俩人自幼相识他嗓子眼里痒, 想咳一下都不好意思。 楚言何尝不是如此?除了知道他将来会跟武阳成亲,还有就是, 所有人都认为她喜欢着赵怀瑾,姚奎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在这种情况下, 两人相看 无处不在的尴尬笼罩着二人,终于, 姚奎开了口:“是我祖父唐突了, 郡主莫怪。” “哪里,”顿了顿,她又道:“三郎可以唤我楚娘, 不必称郡主。” “啊嗯。”虽然小时候不懂事,大家都叫她茜茜, 他也一样, 但长大后,男女之别, 便客客气气的。 “去前面的亭子里休息一会儿吧!”楚言提议,想要遁走不太礼貌, 还是坐一会儿, 熬过去。 姚奎连连点头:“好好, 听你的,听你的。” 他也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早些结束,以免被人看到传出去,说他横插一脚,意图破坏宪台青郎和东都明珠之间的感情,想想双肩就要被压垮了,祖父是怎么想的?楚公是怎么想的? 楚言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压力,又好笑又无奈,这愣头青,难怪前世被武阳吃的死死的。 山上凉风习习,眼看再走一段就到亭子里了,转个弯却迎面碰到了赵怀瑾。 姚奎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没有碰到别人,倒是直接被“撞破”了他浑身不自在,僵着脸笑道:“二郎,你也在这里呀!” 赵怀瑾走到他们面前,语气客气,不见异样:“恰巧来此乘凉,不想遇见了二位。” 楚言垂眸,看着青石路上的绿色落叶,看着投在路上的斑斑光迹,就是没看他。 姚奎见她没有搭理赵怀瑾的意思,心里疑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沉默不语,当自己透明,随之发现对方穿着官署的常服,是从宪台匆匆赶来的吗? 赵怀瑾扫了垂头看地的人一眼,擅自做了决定:“既然遇见,那一同坐一会儿。” 这话说的,没半点自觉,全然不知他对面的两人是来相看似得。 楚言刚欲拒绝,姚奎就胡乱的点头同意了,她只得忍耐。 亭子里的石桌上早已备好了茶水点心,三人一人坐了一个方位,姚奎坐在中间,欲哭无泪,那俩人倒是很淡定。 赵怀瑾是一贯的能镇得住尴尬场,永远都能从容自若。 楚言则是在赵家通过赵周氏练就了微笑以对,不问她她就不啃声,从头到尾保持沉默。 姚奎没这本事,只能喝茶,一杯又一杯,终于一壶茶见了底,他笑的满意,道:“茶喝多了,我失陪一下,见谅。” “请便。”回答的是赵怀瑾。 姚奎尿遁而去,脚步急得好似这里有洪水猛兽。 楚言慢了一步,原本她也是想找这个借口的,不禁在心里啐了姚奎一声,只好道:“出来许久,明河先回去了,待姚三郎君回来,烦请青郎告知。”说罢,起身欲走。 “郡主为何避着在下?”赵怀瑾开了口。 楚言微笑:“青郎误会了,我只是不想给你惹麻烦。” “没有麻烦,从来都没有。”赵怀瑾盯着她,目光灼然。 楚言已经没有诧异感了,这些日子来,与他接触虽少,但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同。难道是因为她忽然放手不再追逐,他不习惯,面上过不去,心有不甘,所以想要挽回面子? 除此之外,她是想不到了,赵怀瑾再沉稳持重,那也是还未弱冠的好颜面的男子。她不愿多留,直觉留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赵怀瑾不像是碰巧出现在这里的。 “青郎不必宽慰我,明河有自知之明,告辞。”她快步走出亭子,想尽快离开这里,然而刚到路上,就被抓住了手腕。 躲在树后的姚奎看到这一幕,连连咂舌,本着非礼勿视悄悄的离开了,嘴里碎碎念叨着什么。 “注意脚下。”前面有人道。 姚奎吓了一跳,看到脚前凸出来的一块青石,若无提醒就绊到了,他抬头一看,笑道:“是宫兄啊!” 宫阑夕微笑:“三郎怎么一个人?” “啊我随便走走。”他说着眼睛不自然的往身后瞟了一眼。 宫阑夕道:“三郎走路莫想东想西,某先行一步。” 姚奎担心他往亭子的方向走,赶紧拉住他:“陪我去找找茅房。” 宫阑夕挣开了他的手:“茅房你自己去找,我还有事,急着回宫。” “哎呀!”姚奎挠挠头,道:“明河郡主在前头乘凉,得避嫌,咱们从别处走。” 宫阑夕眼中闪过微光,道:“多谢告知。” 林中传来鸟叫声和蝉鸣声,楚言有些急躁,她挣不开赵怀瑾握着她的手,在这里又怕被人撞见。 “男女授受不亲,青郎逾越了。”她让自己冷下声,更让自己冷下心。 赵怀瑾却笑了,幽深的眸子紧锁着她,问:“先前家父登门为我求婚,郡主拒绝了,是为何?” “以前明河少不懂事,给青郎寻了不少麻烦,如今明河明了理,只希望不再给二郎带去困扰,”楚言说着笑了,“以前闹的诸多笑话,自该烟消云散,不作数。君与妾再无瓜葛。” 她一次性把话说绝,惹得赵怀瑾的呼吸重起来,他的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他以为可以把一切劳握手中,哪知这个女子却想要离开他。 他的眼神变得深暗,语气尽量平淡:“明河郡主为何像变了个人?以前的郡主娇若灵兔,何以今时却静若青莲?” 楚言急于摆脱他,冷道:“历经生死劫,我当然改变了,不然青郎试试从瑶光殿上摔下来?” 赵怀瑾无言,眼中浮现愧疚:“是我不对,没有保护好你。但怀瑾乃真心实意,若得郡主为妻,当是怀瑾一生所幸。” 他这一番话说完,楚言心里升起一股可笑感,脸上也是真的笑了出来。 赵怀瑾不自禁的松了手,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笑的失了仪态,那种感觉像是在嘲笑他,又像是觉得自己是一场笑话。 这要是前世的她听到,要开心的疯了吧!楚言捂住额头,渐渐止住笑意,声音还有点喘,道:“青郎折煞明河了,明河受不起,告辞。”说完,不顾形象的往身后跑去。 赵怀瑾站在原地没动,怔怔的看着她消失在路尽头。 树影斑驳,蝉鸣声忽然大盛,惊醒了站在幽径中的人,刚刚楚言说的是“历经生死劫?”再联合她忽然鲜明的态度性子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道路,瞬间凌厉的眼神令人心惊。 只听定国公语含笑意的说:“咱们在这里喝茶,让孩子们去后院走走。” “好好,三郎快去。”姚太仆催促道。 姚奎也是被祖父瞒着带来的,事先并不知道老人家的安排。他尴尬的看着前方,目不斜视,哪能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跟东都明珠明河郡主相看呢?再加上俩人自幼相识他嗓子眼里痒,想咳一下都不好意思。 楚言何尝不是如此?除了知道他将来会跟武阳成亲,还有就是,所有人都认为她喜欢着赵怀瑾,姚奎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相看 无处不在的尴尬笼罩着二人,终于,姚奎开了口:“是我祖父唐突了,郡主莫怪。” “哪里,”顿了顿,她又道:“三郎可以唤我楚娘,不必称郡主。” “啊嗯。”虽然小时候不懂事,大家都叫她茜茜,他也一样,但长大后,男女之别,便客客气气的。 “去前面的亭子里休息一会儿吧!”楚言提议,想要遁走不太礼貌,还是坐一会儿,熬过去。 姚奎连连点头:“好好,听你的,听你的。” 他也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早些结束,以免被人看到传出去,说他横插一脚,意图破坏宪台青郎和东都明珠之间的感情,想想双肩就要被压垮了,祖父是怎么想的?楚公是怎么想的? 楚言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压力,又好笑又无奈,这愣头青,难怪前世被武阳吃的死死的。 山上凉风习习,眼看再走一段就到亭子里了,转个弯却迎面碰到了赵怀瑾。 姚奎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没有碰到别人,倒是直接被“撞破”了他浑身不自在,僵着脸笑道:“二郎,你也在这里呀!” 赵怀瑾走到他们面前,语气客气,不见异样:“恰巧来此乘凉,不想遇见了二位。” 楚言垂眸,看着青石路上的绿色落叶,看着投在路上的斑斑光迹,就是没看他。 姚奎见她没有搭理赵怀瑾的意思,心里疑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沉默不语,当自己透明,随之发现对方穿着官署的常服,是从宪台匆匆赶来的吗? 赵怀瑾扫了垂头看地的人一眼,擅自做了决定:“既然遇见,那一同坐一会儿。” 这话说的,没半点自觉,全然不知他对面的两人是来相看似得。 楚言刚欲拒绝,姚奎就胡乱的点头同意了,她只得忍耐。 亭子里的石桌上早已备好了茶水点心,三人一人坐了一个方位,姚奎坐在中间,欲哭无泪,那俩人倒是很淡定。 赵怀瑾是一贯的能镇得住尴尬场,永远都能从容自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第七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宫阑夕觉得在迎仙宫门口遇见时, 赵怀瑾的情绪还是内敛的, 并无其他异常, 直到被带到了佛堂里,他身上的那种厌烦之感突然暴涨, 即便此刻也是压抑着情绪。br/br/何须计较?这句反问不是在指责太后小心眼c小题大做吗?br/br/太后浑浊的眼神犀利一瞬,又恢复如常, 笑道:“对你们这些男子来说,谣言这东西不值一提,甚至可以当成一件风流韵事, 但对于女子就不一样了,闺阁名誉岂是小事?这若是在前朝,若是在大周初期, 你们说会怎么样?”br/br/大周初期不如现在, 那时女子出门均需头戴帷帽, 遮住全身,而今没有了那些束缚, 女子可抛头露面,可穿男装出门, 可打马球蹴鞠, 非是前朝可比。br/br/“殿下教训的是, 臣等疏忽, 考虑不周, 以后定然谨言慎行。”宫阑夕道。br/br/太后满意他的态度, 瞥了立在他身边的赵怀瑾一眼, 又道:“以前你们怎么做,我都当是玩闹,可这次把韩小娘子牵扯了进来,人家刚到京城,病还未痊愈,这些流言蜚语就满天飞,要是让她听到了,如何自处?”br/br/赵怀瑾听她提到韩婉宜,眼神微冷,淡道:“晚辈思虑甚少,不如殿下见微知著,以后怀瑾定会警惕自身的一言一行,之后微臣会到定国公府,登门道歉。”br/br/太后轻叹:“儿女心思,我岂会不懂,闹成这样对谁都不好。你们还都是表率,是京城的脸面,却整天与这些闲碎言语沾上边,着实令朕失望!圣上不好说你们,我这个老太婆却无法坐视不理。”br/br/宫阑夕道:“是臣等给圣上殿下添乱,让您劳心了。”br/br/太后摆摆手:“有些事无伤大雅,有些事影响不佳,当我小题大做吧!特地把你二人叫来。若无事多看看佛经,多写佛经,生而在世,又岂能只在乎小情小爱?普度众生,修身齐天下,才是男儿之道。”br/br/多写佛经,普度众生?br/br/赵怀瑾眼中闪过嘲讽,语气却不似先前冷淡,温和有礼道:“自怀瑾少时便常听人言,殿下以自身为典范,慈悲为怀。小时候怀瑾在宫里,见到有宫人犯了错,您也不愿训斥追究,此等胸怀,怀瑾确然应当效仿,铭记于心。”br/br/周尚宫眼中疑色,他今天可是两次顶撞太后了,怎么回事?对太后不满,嫌太后多管闲事?br/br/太后似乎没听出来一般,语重心长道:“你呀!糊涂!凡事当断则断,当立则立,无论是哪种选择,有我在,谁还能逼你不成?切莫拖拖拉拉,对谁都不好。”br/br/赵怀瑾微顿,道:“微臣明白。”br/br/“嗯,”太后点头,又看向宫阑夕,“你也是,平白无故牵扯其中,我也是怕茜茜再对你横眉冷眼的,当年她故意弄脏你的卷轴,你忘了?”br/br/赵怀瑾听到这里,眼睛朝身边扫了一眼,只看见了一片朱红色的官服。br/br/宫阑夕似乎也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轻笑道:“当年郡主年幼不懂事,今日的郡主早已不同以往,知书达理,明辨是非,想必不会再朝微臣发脾气。”br/br/“你就是脾气好!”太后不太认同,“以后可别招惹是非了。”br/br/这是让他离楚言远点?但把楚言比作是非——br/br/宫阑夕嘴角的笑意不变,道:“微臣谨记太后教诲。”br/br/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后才放他们离开,两个郎君走出迎仙宫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临到岔路时,赵怀瑾忽然道:“请问宫经使,太后喜欢哪些佛经?”br/br/宫阑夕回道:“近来殿下最喜《法句经》,是一本佛语散句集,此本佛经不算短。”br/br/“长短无所谓,重要的是殿下的喜好,不然就是白费功夫,也会生出本可以避免的麻烦事,于人于己都没好处。”赵怀瑾淡道。br/br/宫阑夕一笑:“凡事确该投其所好,免得做无用之功,今次殿下责罚,在下回去也得抄写《法句经》,有些事避无可避,也是身不由己。”br/br/赵怀瑾看了他一会儿,扯嘴笑了一下:“告辞。”br/br/宫阑夕颔首:“告辞。”br/br/佛堂里的香味渐浓,回到了内堂,太后在榻上躺着闭目小憩,周尚宫上前给她捏肩,舒缓身体。br/br/许久,太后喉间发出一声舒喟:“老了,这才一会儿,我觉得疲乏,可那几个就是不省心的。”br/br/周尚宫知道她说的不是楚言几人,而是孙家的事,孙家这些年若不是太后扶持,凭那几个不中用的儿郎,早就被圣上疏远了,年轻一辈看起来也没有能管事的。br/br/“若与赵家联姻不成,让十一公主下降也是一样的。”周尚宫道,赵九翎一直都没有要与孙家联姻,不知为何却很中意定国公府,明明楚家不算好婚事。br/br/“怎会一样?”太后苦笑一下:“这几个小娘子的婚事也得三郎同意呐!就我那侄儿当年做的事,若不是我拦着,三郎差点治他的罪,可我年纪大了,能拦多久?”br/br/周尚宫无言。br/br/“何况十一娘那心思你还不知道?”太后睁开眼,盯着房梁,“三郎本就不同意,她再不愿意,我能逼吗?十三和十四更不用说了,便是她们愿意,我也不同意,一个愚笨气燥,一个畏畏缩缩,何以当家?”br/br/“殿下说的是。”周尚宫附和。br/br/“二郎最近也不对劲,居然为了楚言那丫头顶撞我!”她说着紧皱了眉,使得皱纹堆在一起,有些难看,“以前都是避着楚言,现在倒好,主动迎了上去,偏楚言看起来对他不理不睬的,好一招欲擒故纵,赵二虽然沉稳,但还是个年轻男人,一下子就上钩了。”br/br/周尚宫听着,不敢接话。br/br/太后长呼口气,重新闭上眼睛,问道:“她何时到?”br/br/周尚宫看了眼滴漏道:“还有一刻钟。”br/br/楚言进宫时,韩贵妃便派了人过来说,太后之前同时召见了赵怀瑾和宫阑夕,让她谨慎回话。br/br/这次太后也太兴师动众了,若不是韩婉宜还在病中,只怕连她也叫进宫了。楚言心想。br/br/经过集仙殿右侧的宫道,一声猫叫从里面传来,楚言抬头便看到一只猫跳到了梨树上,朝她看了一眼又跑不见了。br/br/楚言露出笑容,其实这次进宫她还拿了一样东西,等出宫时好给它。br/br/肩舆忽然往路边停靠,她回首就见一架肩舆迎面而来。br/br/“郡主,是襄城公主。”宦官低声道。br/br/按礼楚言下了舆,谁知襄城过来时也下来了,暖白色的裙子上绣着粉白两种颜色的木芙蓉,清雅高贵。br/br/“茜茜这是要去阿婆那里吗?”她走过来,轻声问。br/br/“是的,殿下传召。”楚言道。br/br/襄城见她低首,失笑:“我就觉得你变客气了,果然不是错觉。”br/br/楚言笑了一下:“只是收敛了以往焦躁的性子,哪里变了。”br/br/襄城笑了笑,不再多说,只道:“阿婆是一贯宠你的,到了那里像以前那样撒撒娇,什么事就都没有了。”br/br/楚言点头:“十一娘说的是,殿下宽广心慈,从来都没有骂过咱们。”br/br/“好了,我不耽误你了,快些去吧!”襄城道。br/br/楚言等她走了,才上了肩舆,过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她转头往后面看了一眼,见襄城的肩舆往集仙殿前门转了弯,是要去集仙殿里?br/br/她回过头,眼睛瞥到二楼窗户开着的登云阁,怔了一下,是了,襄城公主喜书法,与宫阑夕兴趣相投。br/br/她笑着摇摇头,怎么忘了这件事?难怪太后要找她谈话了,两个看中的孙女婿都被她“纠缠不清”了,岂会不生气? 韩仲安沉默,这些日子在府里,他已经察觉到楚言并不如外界所传的样子,对赵怀瑾也没有死缠烂打,反而是冷淡疏远。 他的眉间露出难色,迟疑道:“其实,我隐瞒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青郎救了阿婉,而是因为,我觉得青郎他过于关注阿婉的情况。” 楚言看向他:“怎么说?”她不知为何,也有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韩仲安的手指扣了下桌子,道:“那位李先生深居在杭州的一座山内,青郎在一天之内就找到了,而家父好歹是四品官员,一个月来四处派人打听,到处寻找名医,却一直无果。当时阿婉病情严重,我未多细想,后来才渐渐疑虑,百思不得其解。” 不错,赵怀瑾在江浙一带的能力,哪能比得过舅舅,而且以前他并没有去过江南,怎会得知隐居在山中的名医?除非赵怀瑾一开始就知道阿婉生了病。 楚言皱了眉,想起那两句诗,难不成赵怀瑾喜欢的人是阿婉?前世因为阿婉病逝,所以才娶了她做替代品?毕竟她和阿婉长得有些像。 楚言心里笑了一下,觉得新奇。 “表哥猜测的这些告诉阿翁了吗?”她问。 韩仲安摇头,语气歉疚:“我并无证据,因此才瞒了那些事,今次是想着先问一问你的意见。” 楚言也摇头,无奈道:“我也不了解青郎的想法,容我去与阿翁商量一下。” 定国公端起茶碗,看似是在喝茶,其实是在观察孙女的神色,夏来把赵怀瑾的事私下告诉他了,他也是同意不告诉孙女的。 他象征性的抿了一口,放下茶碗道:“我确实知道,也觉得不告诉你的好。” “怎么说?”楚言问。 “唔我担心你对他还有情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第七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定国公正眯眼躺着由秋来捶腿, 听冬来说了鱼池那里的情况, 更是疑惑的从榻上坐起了身体,秋来连忙拿了一个靠枕垫在他背后。 这也太不对劲了, 孙女哪次见到赵二郎不是难以自持的喜笑颜开?今天怎么就挤兑人家了呢? “去把茜茜叫来。”他捋捋胡子,得好好问问。 “郡主正过来着呢!”冬来的话刚落, 垂着水晶珠串的帘子被掀开, 楚言走了进来, 看到皱眉思索的祖父, 她的鼻头就忍不住的酸涩起来。 “阿翁。”她走过去, 从秋来手里接过楠木锤,坐在红木脚垫上给定国公捶腿,低着头努力的忍住湿润的眼睛。 上辈子太突然了,她怎么也想不通阿翁为什么会在她大婚那天突然殁了, 除了早年打仗双腿落下的老毛病,阿翁的身体鲜少生病。 医官的说法是那天阿翁情绪波动大, 极喜时喝了大量的酒,一时承受不住,所以就这么去了。 她不信,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定国公动了动腿,方便孙女给他捶腿, 他这个孙女呀,孝顺的紧, 也懂事, 只在赵二郎一事上拎不清, 不知道多数男子喜欢的都是矜持含蓄的女子——等等,难不成是孙女明白了,所以才对赵二郎冷淡起来? 他想着,垂首看向认真给他捶腿的孙女,感慨道:“这摔了一下居然开窍了,怎么不摔的早一些时候呢?” 楚言的手僵住,心里的酸楚顿时没了,她抬起头看着一脸欣慰的祖父,不满道:“阿翁,我可是您的亲孙女,您孙女是从十层台阶上滚了下来的!” 怎么会不担心?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差点背过气,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追究,万幸孙女平安无事。 定国公看着她嗔怒的样子,继续奚落她:“那也没见你受半点伤,可见你皮实的很。” 楚言更是无语,刚想再说话,就听她阿翁带着出息她的笑声说:“刚刚我还奇怪你怎么忽然对二郎转了态度,原来是想欲擒故纵。好好,你平时呀就是太不含蓄,男人知道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就惯会忽视你,不拿正眼瞧你。你可千万不要破功。” 楚言忍了忍,没忍住:“那您还在一旁推波助澜?” 不仅把人截了回来,还强留他用饭,还非得让他们一起去看鲤鱼!她以前会那么主动,一定都是因为阿翁在一旁怂恿! 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赵怀瑾。为什么不让她再早重生个三年呢?这样她就不会说出要嫁给他的话了。 “咳~”她家阿翁居然咳了一下,一本正经的说,“你每次见到他都跟见了糖一样,我当然要给你把糖抢过来了。” “不合礼规。” “大周不合礼规的事情多了,这件儿连芝麻都算不上。”定国公不以为然的说。 那倒是,皇城里不合规矩的事情确实不少,但对于她也是因为有阿翁宠着她呀! 她看向祖父,眼睛亮起来,笑容欣悦明媚:“阿翁,我不喜欢吃糖。” “喜欢吃盐我也去抢!”定国公大手一挥,恣意潇洒的紧。 楚言眼角一抽,默默地给阿翁捶腿的力道加了三分。 祖孙俩又说了后日进宫禀告身体无恙的事情后,定国公便先去休息了,楚言在外间等秋来出来说祖父已经睡着了,她才轻步出了屋,回到自己的住处。 离别许久的寝屋,熟悉的摆设,熟悉的人。楚言埋首在枕头里,满心的欢喜,一点睡意都没有,也不想睡,害怕一觉醒来后一切就消失了。 兴奋的情绪过去后,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死前的那一幕,只可惜她没有听清,也没有看清究竟是谁要杀她。她在上清宫住了半个月才出事,难道那人观察了她半个月才动手?为什么? 思来想去,她没有半点头绪,睡意渐袭。一觉醒来时天刚亮,看到水绿色的纱帐她还迷茫了一下,继而立刻坐起来,掀起帘子往外看去,还是她的闺房,一切都是真的。 青婷推了门,和青柠一起端着水盆c布巾进来,看到她已经醒了,便过去扶她下床,问道:“郡主今日可觉得好一些了?” 楚言稍微动了动,觉得身体不像昨天那样酸困,道:“已经没事了。” 收拾好后,她便赶去了堂屋,没等多久,定国公就出来了,虽然华发满头,但整个人依旧挺拔威武,她彻底的安了心。 一道用过饭后,从宫里过来的医官也正好到,给她诊脉确定无事后,和昨儿早上一样交代了注意事项后便回了宫。 定国公则回屋里换下了燕居服,穿了棕红色的黑边圆领直袖衫,头戴结式乌纱帽,脚穿乌皮六合靴,整个人精神抖擞。 “阿翁今日要出去?” 定国公点头:“姚老今日休沐,约我一道去上清宫吃茶下棋,晚饭也不必等我了。” 楚言心里一动,她应该也去一趟,见一见凌虚真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出什么?她蹙了眉,有些忐忑,还是等几天吧! 她仔细看了秋来和冬来准备的物件儿,这才和定国公一起走到门口,在门内看着他骑马走了,她才回到了屋里。 青婷已经泡好了茶,她小口地抿着,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未出阁时她都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疑问刚冒出来,她就想起来了,上辈子她少女怀春,在家里整日肖想赵怀瑾以及描画他的画像。 想到这里,她到了书房,青柠正在收拾圣上赐的那些经书,在赵家那四年她经常做的事情就是看经书了,那些内容都已经烂熟于心。她走到里间打开靠墙放着的檀木大箱子,里面满满的一箱子赵怀瑾的画像。 她垂眸看着,这最上面的一张,恰是她画的赵怀瑾笑着的样子,他素来鲜少表露情绪,有也是淡淡的,不管是喜还是怒。 但这满箱子的画像却是喜怒形于色,全部都是以她想象中的来画的。与赵怀瑾订婚后,她满心以为她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那般接近他的观察他的一言一行举一动,然而,婚后却比婚前更加疏远。 青婷青柠二人对视一眼,她们实在搞不清楚郡主怎么了,明明医官说了没事,郡主神智也清楚,但她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看着画像,她不该是这样子的呀!明明昨天之前她对着赵怀瑾的任何东西都能欢喜一整天的。 楚言不知她二人所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正要让她们端个火盆进来时春来过来说,宫里来人说太后诏她进宫。 进宫?原想着明日再进宫告安,没想到却是太后先下懿旨了。 “郡主”青婷欲言又止,目光隐隐担忧。 “梳妆吧!”楚言淡淡的说。 五日前她在瑶光殿下楼时摔了下去,那台阶上有一滩油蜡,万幸她没有受伤。 油蜡据说是伶官表演戏剧时用的,应该是不小心滴落在了那里,事后太后把云韶府众人和瑶光殿的内侍暂时关押,说是要让楚言亲自处理。 时值三月初,天街两旁的桃花梨花正是盛期,粉色与白色的花树交替着,一幅美景渐迷人眼。 楚言将车帘掀开一角,看着春日里的桃李满天下,忽然一只猫横蹿过御道,惊的马一声长啸,春来急急的拉紧缰绳,稳住了马。 楚言在马车里晃荡了一下,额头差点磕到窗沿。 “郡主,您没事吧?”春来在外面急忙问道。 青婷扶住楚言后,回了春来一句无事,然后便听到外面一声猫叫,拖得长长的调,软绵绵的。 “哪里来的野猫!”春来恼怒的拿起鞭子隔空抽了一鞭,待看清那只猫后,他立刻收回了鞭子。 楚言缓了缓神,让青婷掀开帘子,正见到一个灵活的影子被吓得蹿上了道路旁的一棵桃树上。 这是一只胖胖的橘色大猫,看起来有十几斤重,它的毛又长又蓬,只肚子和四脚是纯白色的,走在树枝上的动作虽然优雅,但还是惹落了不少桃花,连树枝都被微微压弯了。 等走到高处后它卧在了树枝上,卷起橘色泛白的毛尾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跟楚言的眼睛对上后,它又张嘴“喵”了一声。 “好胖。”楚言心里再次叹道,而且它的猫头也比寻常的猫大,眼睛圆圆大大的,又无辜又可怜巴巴,衬着它那胖胖的身子,看起来格外和谐讨喜。 这猫养的这么胖,在东都里又听说过几只?她想着又看了橘猫一眼,一朵桃花正巧落在它的猫头上,在两只耳朵的正中间躺着,端的是滑稽可爱,让人哭笑不得。 “走吧!”楚言对春来说道,它的主人应该就在附近。 马车行驶起来,外面的猫又叫了一声。没走多久,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他们的马车后面停了一瞬后,又再度响起来。 楚言掀开帘子朝外看去,一匹快马从眼前呼啸而过,马蹄溅起花瓣在宽阔的御道上漫天飞舞,马上的身影穿着红色的官服,在粉白相间的花雨里分外惹眼,纱帽上的软脚巾子被风吹得飞扬飘逸,隐约还看到了一条猫尾巴在晃悠。 “郡主,此人应是淮陵侯嫡三子,兰台写经使宫阑夕。”青婷在一旁低声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第七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楚言知道后, 对住在自己家里的表妹很不喜欢, 但又碍着是表亲,没办法只能忍着,后来便去六叶亭私会宫阑夕, 报复赵怀瑾,却被赵怀瑾撞见,两个郎君还互相冷言讥讽了几句,风度全无。 “哈哈哈哈~~~”宪台里,男声肆无忌惮笑的猖狂,直到一只笔飞过来戳到了他头上, 他才勉强止住,咳了几下道:“互相对骂, 风度全无,哈哈哈~”却是又笑了出来。 赵怀瑾一个眼刀甩过去,阮珩笑声渐收, 悻悻的说:“不让笑就不让笑, 我去嘲五郎。” 在登云阁里,他受到了不同的待遇, 一个猫爪呼到了他脸上, 笑声太肆虐, 惹怒了大猫。 “哎呦!”阮珩跳站起来,橘猫从他身上跳了下去, 在窗沿上站好。 “阮副郎, 此处应安静。”宫阑夕似笑非笑的说。 阮珩撇撇嘴:“一个个冷淡的很, 可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多的绕成了一个线团吧!” 宫阑夕没理他,低头写着佛经。 阮珩在屋里找到了一面镜子,对着仔细的瞅脸,确认俊脸依旧是那么的英气才满意的放下,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听说明河与姚三相看,怎么这传闻中有你有赵二,还有那韩小娘子,却没有正主姚三呢?” “正主?谁是正主?”宫阑夕慢悠悠的问。 “啊?”阮珩看向他,“还能是谁?” 宫阑夕没有回答,道:“你要说的,我已经听到了,没事的话,阮兄可以回去了。” 阮珩“啧~”了一声:“一个个都这么无趣的,就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心?”说着拿起一块梨糕吃了起来,刚捻了第二块,横生一只毛爪拍来,梨糕掉了下去,橘色的身影叼起来就吃掉了。 “这梨糕还是我带来的。”阮珩委屈的说,却没有再伸手去拿着吃。 宫阑夕放下了笔,妥协:“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你跟赵二怎么吵的?”阮珩立刻睁大了眼。 “怎么可能会吵?这等伤人名誉的事情,理应去查一查源头吧!” “自然有人去查,但你要知道,流言蜚语堵不住的,”阮珩瞅他一眼,“坊间早就有写你们三个人的本子,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这下好不容易传出了如他们所愿的消息,谁能按耐得住三尺长舌?” 宫阑夕皱了眉,这应是仁和坊楚家的那位楚娘子所为。他们男人碰到这种谣言没大碍,主要是明河郡主和韩小娘子,也不知她们会怎样? “说来,”阮珩拉长了调子,斜着眼睛看他,“你心仪的人是哪家娘子?” “怎么突然问这个?”宫阑夕提起笔接着抄写佛经。 “关心一下,你也有十七了,不小了,该成亲了。”他颇有长辈口吻的说。 “这话送给你,”顿了下,写经使补充道:“你已经弱冠了。”意思是比他还大。 “我跟你们能一样吗?”阮珩眉毛挑高的能飞起来了,“我又不是吃素的,哪跟你们,洁身自好。”最后那四个字带着浓重的猥琐感。 宫阑夕回道:“那你赶紧去吃肉,别来烦我。” “嘿~你有没有觉得赵——”几个字出口,阮珩又立即停住,乖乖~差点问漏嘴。 “嗯?”宫阑夕抬眼询问他。 “嗯我觉得吧!缘之一字妙不可言,我掐指一算,你近来有事要发生,至于好事坏事,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胡说八道。 宫阑夕左手指指楼梯口,让他快走,他摸摸鼻子,悻悻地走了。 “咚咚”的脚步声消失后,宫阑夕抬起了头,阮珩刚刚说的“你有没有觉得赵”,是问的赵怀瑾吗? 他的眼眸闪了闪,他当然觉得赵怀瑾对他有敌意,而且有楚言在的时候,格外明显。 他能有什么值得宪台青郎敌对的呢?莫非是因为楚言不知为何,疏远了赵怀瑾? 细想两次见到,楚言对赵怀瑾的态度与以前差别太大,难不成是认为他做了什么?似乎,明河郡主也比以前更加不喜他了。 唔宫阑夕走到窗边抱起橘猫,眺望着亭台楼阁,给元宝顺毛,他做了什么事吗? 身在家中的楚言听了谣传之后便猜到是楚芙所为,散播了这些毁人名声的言论,把阿婉也扯了进去! 与定国公谈过后,楚言心里还是气恼,她便罢了,反正她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但阿婉可是规规矩矩的闺秀,这怎得了? 青柠看着深敛眉头的郡主,她不担心什么名声,她担心的是青郎真的喜欢韩婉宜! “郡主您放宽心,想必这其中是有误会,青郎肯定不会喜欢韩小娘子的。”青柠认真的说。 楚言愣了一下,好笑的看向她:“我何时担心他了?我只担心阿婉名声受损,在想该怎么办。” 青柠犹疑的点头,真的吗?她自然不知,昨天楚言去与别人相看了。 “郡主,韩郎君在外求见。”蓝儿道。 “请表哥到偏厅稍等,”楚言转头问青柠,“青婷没把这些事告诉阿婉吧!” “没有,韩小娘子吃了药,正在休息。” 那便好。 韩仲安一身青衣站在厅中,见她进来,仍是客气的行了一礼。 楚言无奈,这都一个月了,他还是这么生疏,小时候他也不是这样的,明明也是一个调皮蛋。 “表哥是为了谣传而来吗?”她先问道。 韩仲安眉间歉疚:“这才一个多月,便给府里添了诸多麻烦,实感愧疚,今日又发生了这等事,希望阿楚不要被谣言影响。” 看来她名声在外,即便现在与以前性子完全不同,但旧有的形象依然深入人心。 楚言莞尔一笑:“表哥不必担心,阿楚不会被谣言影响,反该道歉的是我,是我自己没注意,连累了阿婉。” 韩仲安听罢,思量了一会儿,道:“其实,有件事我与夏来都瞒了阿楚,有关青郎的事。” “那就好c那就好,”孙常华转身看向身后的两人,心里微囧,定国公跟仁和坊那边的事情众人皆知,这下当面碰见 “微臣见过郡主。”李晔和楚焕一起道。 “三郎c堂叔客气了。”楚言看向楚焕,他面色原本平淡,但因她的堂叔二字,浮上讶异。 这就是她的堂叔楚家七郎楚焕,今年不过十五岁。她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上辈子她每至节日c忌日都会去拜祭定国公,每次她到的时候,都发现有人已经来过了,但一直不知道是谁。于是她便派人提前守着,结果那人便在离阿翁陵墓颇远的地方祭拜,这个人是故意与她避开的,并不想让她知道。 直到有一次她先于赵怀瑾出发去的很早,才与已经祭拜过阿翁的楚七郎迎面碰到,那时候她在车上,楚七郎只身骑马而过,她没想到,仁和坊那边的楚家人居然有真心祭奠她祖父的人。 倘若阿翁真的要过继,那么楚焕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一旁的李晔也微微侧目,堂叔?楚言何时认可那边的楚家了? 孙常华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武阳和四娘呢?” “大家去花室了,我随便走走,正要回去。”楚言道。 “哦~去看黑玉牡丹了呀!”孙常华见她没有仆人跟着,接着恍然大悟似得笑了:“那啥,东厢那边的亭子里有很多漂亮的木芙蓉,你一定要去看看,我们就先走了。” 楚焕对孙常华的话有些不解,木芙蓉十月开花,现在哪有得看? 但李晔明白似得,也笑了,还补充了一句:“郡主出了园子,往左走便可。” 他的笑容看着礼貌客气,却透出一股斯文败类的气息。 楚言与他也相识,小时候每去皇宫里,大家都在一块玩耍,赵怀瑜作为年龄最大的兄长,经常带着他们在九州池里闹得天翻地覆,只可惜长大之后大家因为各种缘由渐渐疏远。 “走了走了,茜茜慢点哦~”孙常华说完,就拉着楚焕和李晔快速的离开。 楚焕被拉着走了一段后,问道:“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孙常华和李晔对视一眼,前者拍着他的肩膀,故作高深的吟道:“若问青鸟飞哪处?便在我家东厢院。” 楚焕立时明了,原来赵怀瑾在东厢,楚言是要去找他吗?看孙常华李晔二人习以为常的样子,难道她经常在宴会上,去接近赵怀瑾? 楚言看着他们的背影,默默的叹了口气,他们肯定认为,她独自一人是要去找赵怀瑾。 罢了,虽然现在不太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但还是去花室吧!省得被人误解。 今天孙老夫人大寿,府里虽然宾客云集,但她一路走来没见几个人,估计都在一处相聚聊天,也就只有她随处乱走了。 忽然路边的花丛一阵耸动,一抹橘色的身影横穿过花丛,抖落了一片花瓣。 元宝在这里?那么 楚言思索片刻,转身往后面走去,走了有一长段距离后,有点懊恼。 看到元宝在这里,她便觉得宫阑夕也会在附近,这是孙家的寿宴,元宝乱跑不太好,他一定在找元宝,为了避免碰见,她下意识的躲开了。 但是,那些逾越的事情都是前世的,今世她又何必介意?她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往回走,却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似乎是在争吵。 “还没回来?找个人就费这么大劲儿?”一人不悦道。 “从一个正四品下的朝臣府中弄没一个人,还要神不知鬼不觉,你以为很容易?”另一人没好气的说。 “哼!要让我去的话,早就办妥了,这都多长时间了。”当先那人仍是不屑。 “行了,我懒得跟你争,约莫还要等一个月,万事都有一个过程,操之不急,你可别贸然过去坏事!今日是阿婆的寿宴,快去前面招呼。” 那人似乎还有不满,低声咕哝了几句。 脚步声渐远,楚言在心里思索,这两人是孙志远和孙志棠,他们在找四品官员府中的人?什么人要让他们这么大费周章? 她想的入神,忘了站起来,直到一声迟疑的的话传来。 “郡主为何藏身于花圃中?”声音缓若清流,不疾不徐,煞是好听。 楚言一愣,抬头看去,抱着猫的男子正低头看着她,那只大胖猫的眼中难得露出了好奇之色,歪着一颗脑袋瞅着她。 她面浮一丝尴尬,想站起来,但因为蹲下太久双腿发麻,一时不稳,以手撑地才没有摔倒,颇为狼狈。 元宝从宫阑夕的怀里跳下,长长的尾巴伸直,尾巴尖微微弯成一个钩形,走到她身前,聚拢两只耳朵,低头嗅了嗅她的手指。 一只胳膊伸到了她面前,靛蓝色的窄口衣袖,袖口的缠枝木芙蓉精致清雅。 “郡主,请。”他说。 楚言怔怔的看了片刻,才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站了起来,视线移到了他的手上,那只手修如青竹,坚韧有力。 许是她看的太入神,宫阑夕嘴角闪过一抹笑,道:“郡主若无事,可以放开微臣了。” 楚言一下子如烫到一般松开了手,甚至还退开了几步,眼中疑虑不定:“多谢经使。” 宫阑夕朝她的头发上看了一眼,道:“举手之劳,郡主不必言谢。” “喵~”元宝忽然叫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蹲在了两人中间。 楚言看到蹲在地上仰着头的胖橘猫,笑了一下,虽然想避开宫阑夕,但真的颇为怀念这只猫。 “郡主。”他忽然出声。 楚言抬眸看向他。 他没有出声,只是指了指自己右边的头发。 楚言伸手往自己的头发上摸去,拿下一看,是一片玉楼春的花瓣,似雪如玉,洁白无瑕。她客气的笑了一下,道:“多谢提醒。” 许是先前楚言的冷淡态度,宫阑夕没再说什么,礼貌的道:“微臣要去东厢,先行告辞了。” 楚言点头,原本她就是为了避开他,谁知还是碰见了,还被他看去了不雅的行为。 只是这里往外走只有一条路,宫阑夕在前,楚言在后,那只橘猫在中间,尾巴朝上伸的直直的,四条短毛腿跑的欢快,看的楚言很想捏一把。 她的嘴角升起一抹弧度,前世这只大猫隔三差五的就会跑到赵家,也不知道从哪里跑进来的,在她的院子里混吃混喝,然后躺在草丛上小睡一觉,压塌一片青草地,醒了再慢悠悠的喝些水,“喵嗷”上一声后离开赵家,永远都有一种“这里是我家,来去随我意”的姿态。 有时候她也会羡慕这只来去自由的猫,被养的胖乎乎的,被宠的自在逍遥。 楚言的眼睛瞥到了宫阑夕的衣角,靛蓝色的常服,比穿红色的官服时少了点人味儿,有些疏离感,完全没有前世那种会多管闲事的感觉。 “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 这句话,写在圣上赐的《南华经》最后一页。 看到这里时她震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白纸黑字在春日的艳阳下刺的眼睛格外疼。 这两行字不同于他抄书时的工整,下笔利落洒脱,笔锋微透意气,在这个春日的末尾,促使她写下了一笔决绝的两清。 她向赵怀瑾提了和离。 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楚言想的入神没有察觉到,一头撞在了宫阑夕的背上。 “啊!”她轻呼一声,捂着额头往后退了几步站稳,眼带质问的瞪向他。 “微臣失礼,请郡主莫怪。”他低首拱手道。 正想着前世他的逾越,先前又被他撞见了窘态,此时又被他撞疼了头,楚言有点没好气又无理取闹的说:“怎么莫怪?如何莫怪?” 定国公又道:“给韩娘子治病的医官是赵二郎寻的,正是他找的医官,才使韩娘子的病情减轻,逐渐好转。” “那就多谢他了。”楚言道。 定国公仔细瞅了瞅孙女,不再多说。 他最近派人观察楚焕,这孩子确实不错,与他那堂弟不同,不过还是再考量一番,夏天过后再定。 楚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也不知怎么腿就自己转了弯,偏离了回屋的路。 青婷和青柠对视一眼,也不敢提醒她,跟在她身后走到了水潭边,先前郡主曾和青郎一并来的地方,当时郡主就不对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第七十九章(增加内容) 此为防盗章 “微臣见过郡主。”李晔和楚焕一起道。 “三郎c堂叔客气了。”楚言看向楚焕, 他面色原本平淡,但因她的堂叔二字, 浮上讶异。 这就是她的堂叔楚家七郎楚焕,今年不过十五岁。她之所以对他有印象, 是因为上辈子她每至节日c忌日都会去拜祭定国公,每次她到的时候,都发现有人已经来过了, 但一直不知道是谁。于是她便派人提前守着, 结果那人便在离阿翁陵墓颇远的地方祭拜, 这个人是故意与她避开的, 并不想让她知道。 直到有一次她先于赵怀瑾出发去的很早, 才与已经祭拜过阿翁的楚七郎迎面碰到, 那时候她在车上, 楚七郎只身骑马而过,她没想到, 仁和坊那边的楚家人居然有真心祭奠她祖父的人。 倘若阿翁真的要过继, 那么楚焕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一旁的李晔也微微侧目, 堂叔?楚言何时认可那边的楚家了? 孙常华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武阳和四娘呢?” “大家去花室了,我随便走走,正要回去。”楚言道。 “哦~去看黑玉牡丹了呀!”孙常华见她没有仆人跟着, 接着恍然大悟似得笑了:“那啥, 东厢那边的亭子里有很多漂亮的木芙蓉, 你一定要去看看, 我们就先走了。” 楚焕对孙常华的话有些不解,木芙蓉十月开花,现在哪有得看? 但李晔明白似得,也笑了,还补充了一句:“郡主出了园子,往左走便可。” 他的笑容看着礼貌客气,却透出一股斯文败类的气息。 楚言与他也相识,小时候每去皇宫里,大家都在一块玩耍,赵怀瑜作为年龄最大的兄长,经常带着他们在九州池里闹得天翻地覆,只可惜长大之后大家因为各种缘由渐渐疏远。 “走了走了,茜茜慢点哦~”孙常华说完,就拉着楚焕和李晔快速的离开。 楚焕被拉着走了一段后,问道:“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孙常华和李晔对视一眼,前者拍着他的肩膀,故作高深的吟道:“若问青鸟飞哪处?便在我家东厢院。” 楚焕立时明了,原来赵怀瑾在东厢,楚言是要去找他吗?看孙常华李晔二人习以为常的样子,难道她经常在宴会上,去接近赵怀瑾? 楚言看着他们的背影,默默的叹了口气,他们肯定认为,她独自一人是要去找赵怀瑾。 罢了,虽然现在不太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但还是去花室吧!省得被人误解。 今天孙老夫人大寿,府里虽然宾客云集,但她一路走来没见几个人,估计都在一处相聚聊天,也就只有她随处乱走了。 忽然路边的花丛一阵耸动,一抹橘色的身影横穿过花丛,抖落了一片花瓣。 元宝在这里?那么 楚言思索片刻,转身往后面走去,走了有一长段距离后,有点懊恼。 看到元宝在这里,她便觉得宫阑夕也会在附近,这是孙家的寿宴,元宝乱跑不太好,他一定在找元宝,为了避免碰见,她下意识的躲开了。 但是,那些逾越的事情都是前世的,今世她又何必介意?她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往回走,却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似乎是在争吵。 “还没回来?找个人就费这么大劲儿?”一人不悦道。 “从一个正四品下的朝臣府中弄没一个人,还要神不知鬼不觉,你以为很容易?”另一人没好气的说。 “哼!要让我去的话,早就办妥了,这都多长时间了。”当先那人仍是不屑。 “行了,我懒得跟你争,约莫还要等一个月,万事都有一个过程,操之不急,你可别贸然过去坏事!今日是阿婆的寿宴,快去前面招呼。” 那人似乎还有不满,低声咕哝了几句。 脚步声渐远,楚言在心里思索,这两人是孙志远和孙志棠,他们在找四品官员府中的人?什么人要让他们这么大费周章? 她想的入神,忘了站起来,直到一声迟疑的的话传来。 “郡主为何藏身于花圃中?”声音缓若清流,不疾不徐,煞是好听。 楚言一愣,抬头看去,抱着猫的男子正低头看着她,那只大胖猫的眼中难得露出了好奇之色,歪着一颗脑袋瞅着她。 她面浮一丝尴尬,想站起来,但因为蹲下太久双腿发麻,一时不稳,以手撑地才没有摔倒,颇为狼狈。 元宝从宫阑夕的怀里跳下,长长的尾巴伸直,尾巴尖微微弯成一个钩形,走到她身前,聚拢两只耳朵,低头嗅了嗅她的手指。 一只胳膊伸到了她面前,靛蓝色的窄口衣袖,袖口的缠枝木芙蓉精致清雅。 “郡主,请。”他说。 楚言怔怔的看了片刻,才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站了起来,视线移到了他的手上,那只手修如青竹,坚韧有力。 许是她看的太入神,宫阑夕嘴角闪过一抹笑,道:“郡主若无事,可以放开微臣了。” 楚言一下子如烫到一般松开了手,甚至还退开了几步,眼中疑虑不定:“多谢经使。” 宫阑夕朝她的头发上看了一眼,道:“举手之劳,郡主不必言谢。” “喵~”元宝忽然叫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蹲在了两人中间。 楚言看到蹲在地上仰着头的胖橘猫,笑了一下,虽然想避开宫阑夕,但真的颇为怀念这只猫。 “郡主。”他忽然出声。 楚言抬眸看向他。 他没有出声,只是指了指自己右边的头发。 楚言伸手往自己的头发上摸去,拿下一看,是一片玉楼春的花瓣,似雪如玉,洁白无瑕。她客气的笑了一下,道:“多谢提醒。” 许是先前楚言的冷淡态度,宫阑夕没再说什么,礼貌的道:“微臣要去东厢,先行告辞了。” 楚言点头,原本她就是为了避开他,谁知还是碰见了,还被他看去了不雅的行为。 只是这里往外走只有一条路,宫阑夕在前,楚言在后,那只橘猫在中间,尾巴朝上伸的直直的,四条短毛腿跑的欢快,看的楚言很想捏一把。 她的嘴角升起一抹弧度,前世这只大猫隔三差五的就会跑到赵家,也不知道从哪里跑进来的,在她的院子里混吃混喝,然后躺在草丛上小睡一觉,压塌一片青草地,醒了再慢悠悠的喝些水,“喵嗷”上一声后离开赵家,永远都有一种“这里是我家,来去随我意”的姿态。 有时候她也会羡慕这只来去自由的猫,被养的胖乎乎的,被宠的自在逍遥。 楚言的眼睛瞥到了宫阑夕的衣角,靛蓝色的常服,比穿红色的官服时少了点人味儿,有些疏离感,完全没有前世那种会多管闲事的感觉。 “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 这句话,写在圣上赐的《南华经》最后一页。 看到这里时她震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白纸黑字在春日的艳阳下刺的眼睛格外疼。 这两行字不同于他抄书时的工整,下笔利落洒脱,笔锋微透意气,在这个春日的末尾,促使她写下了一笔决绝的两清。 她向赵怀瑾提了和离。 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楚言想的入神没有察觉到,一头撞在了宫阑夕的背上。 “啊!”她轻呼一声,捂着额头往后退了几步站稳,眼带质问的瞪向他。 “微臣失礼,请郡主莫怪。”他低首拱手道。 正想着前世他的逾越,先前又被他撞见了窘态,此时又被他撞疼了头,楚言有点没好气又无理取闹的说:“怎么莫怪?如何莫怪?” “我——”阮珍刚欲回答,却记起自己之前决定了:要与追着赵怀瑾的楚言绝交。遂蹙着眉头抿紧嘴巴,一副生气又懊恼的表情,憋着不肯说话的样子,一张小脸上尽是别扭。 未得到回答,楚言又陷入了尴尬,她一时匆忙,忘了此时的阿珍很生她的气。 “喵哇~”猫叫声显得有些急切。 楚言和阮珍看过去,只见橘猫被宫阑夕抱在怀里,弯着腰想逃走却又挣脱不开主人的大掌,尾巴一甩一甩的。 “呀!元宝!”阮珍的双眼瞬间放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讨好的说:“五郎,快给我抱抱!千万别让它跑了。” “今次来赴宴,五娘子特地交代让我把元宝带来,说是四娘很想它。”宫阑夕边说边把极度抗拒的元宝递到了她怀里。 阮珍接过就紧紧的抱住橘猫,生怕它跑了。 “喵~喵~”元宝的眼里透露出不情愿,却无可奈何的被阮珍蹭来蹭去,叫了几声不见主人有所动作便息了声。 “臭元宝,我这么喜欢你,你居然嫌弃我!”阮珍又爱又恨的,看着它尖尖的耳朵真想咬一口上去。 宫阑夕无视元宝睁圆求救的眼睛,道:“四娘子怎么独自一人在此?” 阮珍的眼睛不自觉的瞥了楚言一眼,闷闷的说:“随便走走——元宝又胖了,这次抱着比以前沉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第八十章 此为防盗章 楚言愣住, 知道她会来?她看着道士从怀中掏出的信封疑惑:“真人不见我?” “真人说‘宠辱不惊, 去留无意。顺其自然,何须疑虑。’”道士回道。 这番话,前世她死前, 灵虚真人就说过。楚言垂眼看着手中的信,心里翻涌不断,人的八字可以推算过去未来,所以灵虚真人难道已经推算到了天机? “真人还说, 郡主与其来找他,不如到山下月老祠走一趟。”道士又说。 月老祠?让她去求姻缘? 楚言愕然,忍住了没有多问,许久才道:“既如此, 请道长转告真人, 明河受教,多谢真人。” “贫道知晓,郡主慢走。”道士说完,转身进了院子。 楚言在门外远远的看到灵虚真人在秀颀的松树下打坐,她在外面行了一礼才离开, 没走几步又忽然停下,面上闪过一丝复杂, 望向另一条道路,这条路通往观雨亭。她望了一会儿幽深曲径, 又看向手里的信, 终是没有去前世她死的地方, 而是往山下走去。 青婷和青柠疑惑的对视一眼,月老祠?灵虚真人这是什么意思?她们家郡主要有新的姻缘了? 楚言拆开信封,她的手有些抖,也不知灵虚真人给她的箴言是什么,她不禁屏住了呼吸,里面只有两行字——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车轱辘还在转动,马车微微摇晃,使得身子也在颤抖。她一瞬间觉得灵虚真人已经推算到她是重生的了,或者从她的八字上察觉到了不同。 福兮,祸兮。 “郡主,月老祠到了。”青婷提醒道。 楚言回神,从她掀开的车帘看到了外面人来人往的月老祠,多是年轻男女,面带期望,或有喜悦或有忧愁,一旁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枝上挂满了红绳,随风轻轻飘荡,远远看着煞是漂亮。 楚言愣了一会儿,下了马车,一步一步缓缓朝月老祠走去,心里浮起异样的情绪,想要喷发却无处可宣。她在阶梯下蓦然停住,抬头仰望着门内,眸光宁静。 形态和蔼的月老像坐在高处,一只手中拿着红线,一只手指着膝盖上摊开的一本姻缘簿,男男女女进入门内,跪拜求缘。 路过的人见到是明河郡主纷纷扬目,都说明河郡主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是仙姿玉质,不禁想:单这相貌就与宪台青郎是天作之合,性子骄横一些也无伤大雅。 “郡主不进去吗?”青柠忍不住道,“凌虚真人不是说让来拜一拜吗?” 楚言看着月老像,片刻摇摇头,她不敢再去求姻缘,只求能有子嗣继承爵位。 她现在该考虑的是对前世的事坦诚还是隐瞒一部分?阿翁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能过得美满安乐,也对赵怀瑾寄予厚望,倘若知道他花尽心思c甚至连命都搭了进去,孙女却过的酸涩凄凉,又当如何? 她想着转过身,入目就见到巨大的槐树下,一个穿着靛蓝色常服的少年郎君侧身站在树下,正伸手去抱往他身上跳去的大橘猫,橘猫跳进他的怀里用头蹭了蹭他的胸膛,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好。 “总是这么喜欢乱跑,”他抚摸着猫身子,轻缓的说,“下次信不信我不再找你了?” “呀!是燕郎!”周围几个少女低声惊呼,不需片刻,更多的小娘子c妇人都驻足侧目,视线落在抱猫的少年身上,瞧着名誉东都的俊美郎君。 听到身后的声音,宫阑夕顿了一下才转过身。 微风徐来,吹得满树红绳飘荡,吹得少年衣袍拂动,纱帽后的两条软脚巾子飘扬不落。 他的眉间带着一丝倦意,目光疏淡,宛如山间无人知晓的一淌清流,而满树的姻缘红绳,又使得他沾染了一丝世俗的烟火味。 兰台燕郎宫阑夕。 楚言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他,虽然他的名声与赵怀瑾同齐,但她对他的印象很淡,除了“东都连璧”这四个字以及那只胖猫,还有就是前世,这个人若有似无的在触碰她与赵怀瑾之间的事情。 老实说,纵然前世所有人都知道赵怀瑾不喜她,婚后过得也不如意,但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做了可以说是逾越的事。 楚言没有想要跟他打招呼,只朝他礼貌的颔首示意便打算走人,谁知他却朝她走来。 楚言只得停住,他说:“微臣见过明河郡主。”客气礼貌,而他怀里橘猫则像打招呼一样,对着她喵了一声。 楚言看着这只前世经常造访她的大元宝,嘴角升起一抹浅笑,对宫阑夕说的话却是不客气:“没想到在此遇见经使,明河不便打扰,告辞。” 撇开关系的行为未免太伤人,但宫阑夕面色未变,只道:“如此,微臣恭送郡主。” 楚言微微福身,转身而走,宫阑夕则等她走远了,才抱着橘猫背向往月老祠走去。 东都的两大美人站在一起,怎叫一个赏心悦目?是以周遭的人都注视着他们,见他们话只说了两三句就完,暗想:传闻明河郡主不喜兰台燕郎,这事果然是真的。 “燕郎怎么就不好了?明河郡主趾高气扬的!”路边的一个粉衣少女低声为宫阑夕打抱不平。 “因为青郎太优秀了呀!青郎可是大周最年轻的状元,现在的世家郎君们,有几个能比得过?”她身边的青衣少女说,“明河郡主看不上他很正常。” “燕郎也是才华横溢的!”粉衣少女急急的反驳。 “燕郎只是字写的好,一个宠臣而已,哪比得上青郎真凭实学?” “你!”粉衣少女急的涨红了脸,“青郎再好也保护不了明河郡主,前些日子郡主在宫中摔下楼,还不是因为他和普——” 那青衣少女听她说这话,立马比了禁声的手势,惊慌的往四周瞅去,确定没人看她们,才低声道:“这话可别再说!小心——”她悄悄地指了指上头,粉衣少女反应过来,面露惊恐立刻禁声,青衣少女连忙拉着她赶紧离开了此地。 这里的议论宫阑夕不知,楚言也不知,她坐上马车后却不知为何掀开了车帘,见到那个身影往月老祠的后院走去,怀里的猫露着一条尾巴,来回甩啊甩的,悠闲可爱。 楚言摇头而笑,放下帘子让春来驾车而行。 在登云阁里,他受到了不同的待遇,一个猫爪呼到了他脸上,笑声太肆虐,惹怒了大猫。 “哎呦!”阮珩跳站起来,橘猫从他身上跳了下去,在窗沿上站好。 “阮副郎,此处应安静。”宫阑夕似笑非笑的说。 阮珩撇撇嘴:“一个个冷淡的很,可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多的绕成了一个线团吧!” 宫阑夕没理他,低头写着佛经。 阮珩在屋里找到了一面镜子,对着仔细的瞅脸,确认俊脸依旧是那么的英气才满意的放下,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听说明河与姚三相看,怎么这传闻中有你有赵二,还有那韩小娘子,却没有正主姚三呢?” “正主?谁是正主?”宫阑夕慢悠悠的问。 “啊?”阮珩看向他,“还能是谁?” 宫阑夕没有回答,道:“你要说的,我已经听到了,没事的话,阮兄可以回去了。” 阮珩“啧~”了一声:“一个个都这么无趣的,就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心?”说着拿起一块梨糕吃了起来,刚捻了第二块,横生一只毛爪拍来,梨糕掉了下去,橘色的身影叼起来就吃掉了。 “这梨糕还是我带来的。”阮珩委屈的说,却没有再伸手去拿着吃。 宫阑夕放下了笔,妥协:“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你跟赵二怎么吵的?”阮珩立刻睁大了眼。 “怎么可能会吵?这等伤人名誉的事情,理应去查一查源头吧!” “自然有人去查,但你要知道,流言蜚语堵不住的,”阮珩瞅他一眼,“坊间早就有写你们三个人的本子,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这下好不容易传出了如他们所愿的消息,谁能按耐得住三尺长舌?” 宫阑夕皱了眉,这应是仁和坊楚家的那位楚娘子所为。他们男人碰到这种谣言没大碍,主要是明河郡主和韩小娘子,也不知她们会怎样? “说来,”阮珩拉长了调子,斜着眼睛看他,“你心仪的人是哪家娘子?” “怎么突然问这个?”宫阑夕提起笔接着抄写佛经。 “关心一下,你也有十七了,不小了,该成亲了。”他颇有长辈口吻的说。 “这话送给你,”顿了下,写经使补充道:“你已经弱冠了。”意思是比他还大。 “我跟你们能一样吗?”阮珩眉毛挑高的能飞起来了,“我又不是吃素的,哪跟你们,洁身自好。”最后那四个字带着浓重的猥琐感。 宫阑夕回道:“那你赶紧去吃肉,别来烦我。” “嘿~你有没有觉得赵——”几个字出口,阮珩又立即停住,乖乖~差点问漏嘴。 “嗯?”宫阑夕抬眼询问他。 “嗯我觉得吧!缘之一字妙不可言,我掐指一算,你近来有事要发生,至于好事坏事,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胡说八道。 宫阑夕左手指指楼梯口,让他快走,他摸摸鼻子,悻悻地走了。 “咚咚”的脚步声消失后,宫阑夕抬起了头,阮珩刚刚说的“你有没有觉得赵”,是问的赵怀瑾吗? 他的眼眸闪了闪,他当然觉得赵怀瑾对他有敌意,而且有楚言在的时候,格外明显。 他能有什么值得宪台青郎敌对的呢?莫非是因为楚言不知为何,疏远了赵怀瑾? 细想两次见到,楚言对赵怀瑾的态度与以前差别太大,难不成是认为他做了什么?似乎,明河郡主也比以前更加不喜他了。 唔宫阑夕走到窗边抱起橘猫,眺望着亭台楼阁,给元宝顺毛,他做了什么事吗? 身在家中的楚言听了谣传之后便猜到是楚芙所为,散播了这些毁人名声的言论,把阿婉也扯了进去! 与定国公谈过后,楚言心里还是气恼,她便罢了,反正她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但阿婉可是规规矩矩的闺秀,这怎得了? 青柠看着深敛眉头的郡主,她不担心什么名声,她担心的是青郎真的喜欢韩婉宜! “郡主您放宽心,想必这其中是有误会,青郎肯定不会喜欢韩小娘子的。”青柠认真的说。 楚言愣了一下,好笑的看向她:“我何时担心他了?我只担心阿婉名声受损,在想该怎么办。” 青柠犹疑的点头,真的吗?她自然不知,昨天楚言去与别人相看了。 “郡主,韩郎君在外求见。”蓝儿道。 “请表哥到偏厅稍等,”楚言转头问青柠,“青婷没把这些事告诉阿婉吧!” “没有,韩小娘子吃了药,正在休息。” 那便好。 韩仲安一身青衣站在厅中,见她进来,仍是客气的行了一礼。 楚言无奈,这都一个月了,他还是这么生疏,小时候他也不是这样的,明明也是一个调皮蛋。 “表哥是为了谣传而来吗?”她先问道。 韩仲安眉间歉疚:“这才一个多月,便给府里添了诸多麻烦,实感愧疚,今日又发生了这等事,希望阿楚不要被谣言影响。” 看来她名声在外,即便现在与以前性子完全不同,但旧有的形象依然深入人心。 楚言莞尔一笑:“表哥不必担心,阿楚不会被谣言影响,反该道歉的是我,是我自己没注意,连累了阿婉。” 韩仲安听罢,思量了一会儿,道:“其实,有件事我与夏来都瞒了阿楚,有关青郎的事。” “微臣惶恐,多谢郡主。”他也双手接过,月白色衣袖下的手指略显发白。 楚言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见他饮了口茶后,才问道:“如何?” 楚焕在家里不受宠,这等上好的紫笋茶也只有和孙常华他们一起时喝过一两次,他不知此刻楚言问这话是何意?是真的品茶,还是嘲讽他? 他放下茶碗,道:“香气浓郁,滋味鲜醇,汤色明亮,是上好的茶叶。” “这是今年的新茶,圣上赐了楚家两斤,今次来见堂叔,我特地带了过来,希望您能喜欢。”楚言道。 “郡主客气,某不敢当。”他说着,嘴角扬起的笑容礼貌客套。 这“郡主”二字似乎是在有意的提醒她,两人的身份,修文坊楚家和仁和坊楚家的关系。 楚言给他添了茶,道:“堂叔不必拘谨,想必您心里对我的突然邀约很疑惑,我也一样,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和您同居一席。” 楚焕依旧笑着,没有打算主动问她是何缘由,只道:“郡主是君,微臣是民,恪守礼数是应当的。” “可是我唤您堂叔,按礼您该怎么唤我呢?”楚言的嘴角扬起一个同样礼貌的弧度。 楚焕默然,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没有作声。 楚姓两家的事情无人不知,当年他的祖父不讲半点情分,因此使得两家关系如同寒冰,多年来毫无交往。 圣上也因为这些事,对他们这边很不喜欢,一直打压着,三十多年来,他们这边从未出过一个神狙要职的官员,多是一些闲职,现在楚家就靠吃老本了,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要闹分家了。 “前些日子瑶光殿的事情,想必您也知道吧吧!”楚言换了话题,然而这个问题不比刚刚的好回答,反而增加了难度,楚焕对她的来意更加不明。 “知道。” “如何看?” 楚焕微顿,快速的扫了她一眼,道:“郡主吉人天相,在下听闻郡主无事,也倍感欣慰。” 楚言忍不住微挑了眉,避重就轻的,她扫了眼对方,淡淡的丢了一句:“您觉得,定国公府现在缺什么?” 楚焕一震,片刻道:“微臣不知。” 楚言淡哂:“听闻叔翁对你不公,你在家中也备受冷落,是吗?” 楚焕嘴角的笑意不变,坦然承认:“如郡主所知,确实如此。” 他没有遮掩,这事很多人知道,与其遮掩自卑令人唏嘘,不如大方承认。 楚言见他身姿笔挺,一副宠辱不惊的淡然姿态,其实越是这样反而越是在意,如她当初在赵家,看起来从容自若,实际苦涩落寞。 “如果给你一个改变将来的机会,你接受吗?”她问。 楚焕心里一跳,道:“什么?” 楚言盯着他道:“定国公府缺的自然是独当一面的人。” 前世这个人凭着自己进了门下省,虽然是微末的职位,但她听到过赵九翎夸赞他,说他不卑不亢,做事细微灵活,不浮不躁,若不是够出色,赵九翎怎么会注意但他? 现在看来,骨气是有的,只希望以后不会出偏差。 楚焕良久没有声响,楚言的来意已经很明确了,他们怎么突然想这事了? 很小的时候他就听人说过,定国公府没有男丁,一定会从他们家过继一个,那时候父亲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去定国公府做了许多准备,结果定国公压根就没这意思。 他那时虽小,但也明白,定国公是不会原谅他们这边的,他父亲没有经历过生母病危却无人帮忙的时候,可他经历过,他母亲仅仅是落水后风寒侵体,但因为没有治疗而就此病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第八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楚言面上平静, 武阳也收了嬉笑,倒是阮珍面上闪过怒色。 面对面碰上, 楚言三人先向普安行了礼,普安点点头,往楚言身上扫了一圈, 面色不太好看, 撇开了脸看向别处。 孙结香上前一步, 笑盈盈的说:“好久不见, 茜茜。” 楚言微微一笑,回道:“确实好久了。” 孙结香是太后的曾侄孙女,孙老夫人的五孙女,被封为清源县主, 太后一直希望赵孙两家结亲,以此来提拔娘家。 但偏偏楚言死皮赖脸的追求赵怀瑾, 而赵九翎居然有同意的意思,让太后心生不悦。 孙结香拉着她的手, 道:“来,亭子里备了茶点,咱们先去休息一会儿,十一娘和十四娘都在那里。” 赵望月朝楚言投去嫌弃的一眼, 转身先走了, 普安再次瞅了楚言一圈, 跟上赵望月一道走着, 留下两个背影给她们。 孙结香一脸无可奈何, 朝楚言等人歪了歪头。 到了园子里,众人看到她们一前一后走来均有些惊疑兴味,谁不知道瑶光殿的事情?当下都偷偷的往普安和楚言面上瞄了一圈,普安面色一般,楚言笑容浅淡。 嗯笑容浅淡?明河郡主怎么会是这样静婉的神态?遂又都奇怪的朝楚言看去。只见楚言双手置于身前,下巴微低,落步稳重,神色专注的听着阮珍她们说话,礼貌而雅致,活脱脱一副大家闺秀的举止神态。 襄城见到众人的讶异,笑着微微摇头,就知道大家见了楚言会感到惊讶。 入座后,相互打了招呼,襄城率先开口,道:“五娘,之前听闻二郎和三郎去了江浙,说是给姑母找一份独一无二的寿礼,但到今日了还没回来?” 孙结香蹙了眉:“是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都去了大半个月了,二哥还没有回来,这可是阿婆的寿辰,也太不像话了。” 楚言听到江浙,蓦然想起来在扬州的韩表妹,前世表妹生了病,不到一个月就病逝了,她要不要把表妹接进京城,看看京中的医官是否能治好?能否改变表妹的命运呢? “阿楚,喝茶。”武阳递了茶碗过来。 楚言接过,抿了一口。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武阳问。 楚言摇头,虽然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对于改变命运这件事,还是有些没信心,尤其表妹是生病而亡的。 “这次见你,感觉变了不少。”武阳小声地说,但还是被孙结香听到了。 “是啊!今次你穿的衣裳也不如以前那样鲜艳,不过茜茜天姿玉质,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众人一开始就发现了,随着孙结香说出来,这才大胆的朝楚言看去。 浅紫色的窄袖上襦,群青转深蓝色的齐胸褶裙,裙面上绣着银色的蝴蝶,绛紫色的绳带长长垂下,浅紫灰的披帛上绣着暗色的纤草花朵,颜色深浅有致,端雅中带着一丝清冷,与以前大不相同。 楚言道:“这些布料放在家中没有其他人用,我觉得积压在库中可惜,便让下人拿来做了衣裳。” “不过,这裙子的颜色与青郎平时所着衣裳一样呢!”坐在普安身边的一个少女说道。 只是这少女却是姓楚的,便是仁和坊的楚家人,按辈分得管楚言叫一声堂姊。 楚言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低下头不敢再多言,眼中却闪过幸灾乐祸。 她的这句话立马让人心中了然,只怕楚言是为了赵怀瑾所以才特地选了这身衣裳,总是用各种行为来与赵怀瑾牵扯些关系。 普安面色愈加难看,张口欲说什么,襄城就对楚言道:“这布料染色由浅至深,很是均匀,也不知染坊费了多少心力才染出来的,若放置不用,确实可惜,以前没见你穿过颜色深的衣裳,但还是亭亭玉立,别具风姿。” 襄城先说了话,普安没能及时发作,又被她在桌下牢牢的按住手,虽有愤恼,但没有再急着出言讽刺。 楚言没说什么,她没有想那么多,前些日子让青婷把这些布料拿出来,去让绣娘做了几套衣裳,她选择这身衣裳时,完全没有想到赵怀瑾。 赵望月冷哼了一声,道:“整日自作多情,也不想想别人的感受,真是不胜其扰。” 阮珍听到这话,再看楚言的打扮,心里大感失望,明明之前还说不再胡作非为了,原来是骗人的! 武阳也不知该怎么替楚言说话,实在是以前楚言行事惊人,前头刚帮她说了好话,后面她就能让所有人都咂舌,只能安抚似得拍了拍楚言的手。 楚言淡淡的笑了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赵望月讨厌她不是一天的事,从小赵望月就不喜欢她,在她说要嫁给赵怀瑾后,更是经常冷言讽语对她,以至于不少人都私下调侃道:还没过门,未来的小姑子就这般讨厌她,以后的日子精彩了。 是啊!精彩了。赵望月今年才十二岁,出嫁后又时常回娘家,每次回来都要找她麻烦。 见无人说话,气氛有些僵,孙结香赶紧道:“对了,我家园子里培植了三年的黑牡丹终于开了,大家一起去看看吧!除去黑牡丹,其他的品种,若谁喜欢,尽管摘了去。” “好呀!”立刻有人附和,“等了这么久,难得能一睹珍品。” 众人纷纷起身,跟着孙结香去花室,楚言有意的落在后面,渐渐跟她们拉开了距离。这点小动作一开始就被阮珍和武阳发现了,两人都以为她是要去找赵怀瑾,虽叹她不争气,但也无可奈何。 武阳看阮珍气呼呼的样子,道:“你呀,不要总是这么别扭,知道的都明白你是关心茜茜,不知道的人那误会可就大了。” “管他们怎么想的,”阮珍紧蹙着眉头,眼里尽是不争气,“我就不明白,她就不能想想别的,为何一定要缠着赵二郎。”最后几个字说的很小声,却是又恼又闷的。 “诶?什么时候赵二哥变成了赵二郎?”武阳没想到她连赵怀瑾也不喜欢了。 阮珍当然也气赵怀瑾,道:“就不叫他二哥了,他也真是的,要么干脆拒绝,要么就让赵相公去提亲,偏偏态度不清不楚的。” “二郎他也是没办法呀!想躲开又不能失了礼数,出于礼貌,也一样难办。”武阳觉得好笑,这两个人呀! 便是因为赵怀瑾这样,楚言就觉得赵怀瑾对她不是无意,所以才那么大胆。 阮珍憋闷的揪掉了一朵探出栅栏的牡丹在手里蹂躏着:“就不能‘你若无情我便休’吗?” 这道理不是人人都能懂得,就算懂,也不一定能做到。武阳看了眼后面,楚言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楚言当然不是去找赵怀瑾的,虽然以前肯定是。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看来要与赵怀瑾撇清关系不是件易事,都怪她以前太招摇,今天就衣服颜色这么点事情,都能让人联想到她是故意与赵怀瑾相同,以后得注意了。 她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等宴会开始时再过去,这般寻着却碰到了三个人,微感惊讶这三人居然在一块之后,她视线落在了一个月白色衣裳的少年郎君身上。 “阿翁可知道?”她问。 韩仲安点头,面上羞愧道:“之前是我小人之心,以为阿楚会生气,所以请夏来兄帮忙隐瞒,阿楚若要怪罪,仲安绝不推脱。” 楚言笑:“表哥护妹心切我明白,我也不会因为你隐瞒而生气,你放心吧!青郎要做什么,那都是他的事情,而我与他,除了外界的谣言,并无干系。” 韩仲安沉默,这些日子在府里,他已经察觉到楚言并不如外界所传的样子,对赵怀瑾也没有死缠烂打,反而是冷淡疏远。 他的眉间露出难色,迟疑道:“其实,我隐瞒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青郎救了阿婉,而是因为,我觉得青郎他过于关注阿婉的情况。” 楚言看向他:“怎么说?”她不知为何,也有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韩仲安的手指扣了下桌子,道:“那位李先生深居在杭州的一座山内,青郎在一天之内就找到了,而家父好歹是四品官员,一个月来四处派人打听,到处寻找名医,却一直无果。当时阿婉病情严重,我未多细想,后来才渐渐疑虑,百思不得其解。” 不错,赵怀瑾在江浙一带的能力,哪能比得过舅舅,而且以前他并没有去过江南,怎会得知隐居在山中的名医?除非赵怀瑾一开始就知道阿婉生了病。 楚言皱了眉,想起那两句诗,难不成赵怀瑾喜欢的人是阿婉?前世因为阿婉病逝,所以才娶了她做替代品?毕竟她和阿婉长得有些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第八十二章 宫阑夕要说的自然是圣上误认他为儿子的事情,他说的艰难,因为从来都没有如此恶心过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定国公听完,愣愣的看了他许久,问了最介意的问题:“你可有唤过他父亲?” “没有,”宫阑夕一口否认,皱眉道,“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管侮辱了他母亲的人叫父亲?一切都是圣上一厢情愿,而他,确实利用了这个,若不然,他现在不可能住在侯府里,很可能外面卖字为生,也赚不了几个钱。 定国公面色稍缓,他就疑惑,圣上怎么会那么宠信宫阑夕,原来是这个原因,这个老家伙居然玷污了云娘!他心里愤怒,怒火之后,更是悲凉。 当年楚国公主欲立圣上的弟弟为太子,但失败了,那时她的封号还是永寿公主,圣上登基一个月后,永寿突然暴毙而亡,被追封为楚国公主。如果不是宫阑夕衣服上的奇特忍冬花纹,他哪会知道,原来永寿当时并没有死,而是逃了出去,并且还嫁人生子,云娘便是她的女儿。 定国公惨笑一声,道:“那么我也有事要告诉你,关于你的身世c你母亲的身世。” 宫阑夕怔住:“您知道?” 定国公看着宫阑夕的脸,似乎想从这张脸上看出与永寿公主的相似之处,许久他道:“既然你说圣上误认你是有相貌的原因,那你应该去鲁县查过。” “是的,不过没有查出来多少。”关于母亲的身世,他有派人去查过,但一无所获,能知道的就只有外祖父是独自带着母亲在鲁县生活的,并且是在母亲四岁那年就去的鲁县,之前在哪里居住无可得知。 “你母亲云氏是楚国公主的女儿,楚国公主是圣上的姑姑,”定国公五味陈杂,“若是容貌有相似之处,那是因为你也有李家的血统。” 宫阑夕震住,楚国公主?他猜想过许多次母亲的身世,但万万想不到母亲竟出于皇家!紧接着随之而来的就是可笑可悲,他父亲嫌弃的是什么?嫌弃的就是他母亲出身卑微。 定国公见他久久说不出话,怜悯道:“你可知道楚国公主的经历?” “我曾看过公主的传记,里面记载公主是暴病而亡。”宫阑夕回忆着史册的记录。 永寿公主周岁时,武宗皇帝病逝,文宗皇帝登继位,对这个幼妹极为疼爱,甚至比亲生子女还要疼爱,以至于后来在文宗皇帝缠绵病塌时,对永寿公主干预朝政也不阻止。 当时未立太子,公主支持的是当今圣上的弟弟,但最终在文宗皇帝驾崩时,圣上抢先一步入宫,夺得了主导的位置顺利登基,月余后,永寿公主暴病而亡,圣上追封其为楚国公主。 “我当时在雁门,等回京时公主已经下葬,我觉得她的死并不寻常,但当时我没有什么能力去调查,也无法去查,直到去年夏日看到了你衣上的忍冬花纹,”说到这里,定国公走到书桌旁,拿出了那方巾帕,上面的花纹是宫阑夕熟悉的,“原以为会寻到她宫中的旧人,没想到云氏竟是她的女儿。” 宫阑夕从定国公的语气中感到了不同的感情,阿翁他爱慕永寿公主?他在心里推算了一下时间,永寿公主“暴毙”前,阿翁已经成亲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想问又不好问。 定国公没有说的意思,在凝视了巾帕许久后,他仔细的收好,道:“这些事都过去了,现在我只想保护好茜茜就行,你千万不能让茜茜知道此事。” 宫阑夕点头:“五郎知道,”顿了下又道,“您不骂我?”他这是欺君之罪。 定国公瞥他一眼:“骂你于事无补,还是想其他的办法解决。” 宫阑夕默然。 “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此事而薄待茜茜。”定国公盯着他道。 宫阑夕立即回道:“当然不会,五郎待茜茜始终如一,绝无二心。”况且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定国公忽然改变注意让他娶茜茜了,因为他是楚国公主的外孙。 从定国公府里出来,宫阑夕一时难以平复今日得知的事情,他没有选择骑马,而是步行回去,月色凄冷,秋夜寒凉,一路走到家门口他才完全平静。 进入松雪斋,还没进屋就听到了里面的笑声和细软的猫叫声,走到门口看见楚言正在屋里快步走着,三只小猫仰着小脑袋c竖着细尾巴跟在她身后,小短腿跑的欢快。 楚言见他回来,笑着朝他打了声招呼:“回来啦?”然后继续来回走着,边走边回头看着跟在她身后跑的小猫,笑声悦耳动听。 宫阑夕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她,见她笑容澄净,清澈无邪,心里的阴霾顷刻一扫而去,他一定会保护好她,远离一切污秽。 楚言玩累了,气喘吁吁的停下,但三只小猫还没玩够,抓着她的裙子不松。 见他还站在门口,楚言疑惑的问:“怎么不进来?”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该问他有没有吃过饭。 宫阑夕走进来,道:“还没。”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用饭。”楚言说着让青婷去准备饭菜。 “官衙的事情有些多,一时忘了。”他说着,眼睛一直凝视楚言不挪开。 楚言被他看得不自在,莫名其妙的问:“怎么了?” 宫阑夕的桃花眼漾着水光,俊美的脸上露出笑容,这笑容腻的楚言打了个冷颤,更加奇怪:“你怎么了?病了?”说着就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宫阑夕顺势抱住了她,软香在怀,他一心满足,轻轻的唤了声:“阿楚,”顿了一下又道,“茜茜。” 楚言愣住,接着就要推开他,青柠她们还在屋里呢! 宫阑夕不肯松,也不管有人看着他们,就想这样肆无忌惮的抱着她。 “宫阑夕!”楚言不好意思当着丫鬟们的面推推搡搡的,低声叫他。 谁知越叫他,他抱得越紧,也不说一句话。 青柠她们偷笑,纷纷退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他们。 楚言不好意思,但没了人,她总归自在了许多,然后也伸手抱住了他。 这么静静的抱了一会儿,忽然“咚”的一声惊到了两人,回头看去,原来是元宝从桌上掉了下来,它原地懵着,六月蹲在桌上淡定的俯视它,三只小猫跑过去对它又舔又咬,然后元宝就顺势躺在了地上,任它们在它身上乱蹦乱跳。 宫阑夕在放开她前,又吻了她一下,对外面道:“进来吧!” 青婷和青柠端着饭菜进来,都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样子,绝不多看一眼,这种掩饰性的行为弄得楚言颇为赧颜,也不知宫阑夕怎么了,突然这个样子。 夜里,宫阑夕揽着楚言,想了许久终于道:“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现在你听了别恼我。” “嗯?”楚言抬眼看他,入眼是他线条极为流利的下颌。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他的下颌到锁骨那里,她都心痒难耐,想凑上去嗯,舔一舔,只是感到羞涩一直不敢,止步于偶尔偷亲一下的程度。 “咳~”在她睁大的明眸中,宫阑夕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向定国公坦白的事情,圣上误认他为子嗣。 楚言的杏眼又睁大了一圈,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消化了许久,才压低了声音道:“宫阑夕,你的胆子是熊胆吗?” “”知她必会吃惊,但这个比喻让宫阑夕不太能接受,回了两个字:“虎胆。” 楚言捶了他一下,道:“你也太大胆了,这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宫阑夕淡道:“当年我不知道,后来明白了也无法解释,若是他因此恼羞成怒要杀我怎么办?有些事只能一直错下去。” 是的,这种事只能错下去,但一想到圣上玷污了他的母亲,楚言就一阵反胃,平时真的看不出,圣上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你害怕过吗?”她问,头上悬着刀刃,一旦被暴露,性命不保。 宫阑夕笑了一下:“怎么会不害怕呢?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事。我现在要问你才是,你害怕吗?” “我怕什么?”楚言没有反应过来。 “我很自私,明知自己在薄冰上走,还控制不住自己的私欲求娶你。”他的声音里有丝不自信。 楚言不怕,她抱紧了他,道:“即便成亲前我知道了此事,我也会嫁给你的,”她定声道,“宫阑夕,我要跟你荣辱与共。” 宫阑夕震住,怔怔的看了她很久,低声道:“我也是,茜茜,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你周全。” 楚言笑了,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虽然还是不明白他这几天的怪异,但她信他,信他会给她一世繁华。 圣上的病情随着天气变冷,逐渐加重,连续十日没能上朝之后,命魏王代理朝政,凡事须与赵九翎c李觅之两位宰相商议决定,至此,圣上的心意已经很明确了。 对于此事,最惊慌的莫过于吴王。 八年前圣上以谋逆之罪杀了太子,心里便一直不安,因为不安才会信佛,以此来减轻心里的愧疚感。 立嫡立长,魏王是圣上的儿子中最年长的皇子,因为心虚,所以圣上很重视魏王,重视但又忌惮壮年的儿子,尤其是自己年事已高,对很多事已经力不从心,这两年来没少斥责魏王,于是吴王便起了小心思。 看着吴王送来的礼物,李觅之觉得好笑,圣上就是再训斥魏王,有时候表现的再嫌恶魏王,心里还是看重魏王的,这吴王怎么就不懂呢? “耶耶要怎么办?”李晔扫了眼礼单问道。 “退回去,”李觅之毫不犹豫的说,“但也不能明着拒绝,就说现在风声紧,若被人发现我与他有来往,于我于他都不好。” 魏王是个老实人,耳根子软,将来继承大统,他也不必担心赵九翎,这几年他没有魏王明面上来往,暗里也是送了几个美人过去联络感情,现在紧要关头,哪能跟吴王扯上关系。 李觅之看了看外面清冷的月色,一个人能熬过一次大病,还能熬过第二次吗? 吴王能走的路子,除了李觅之还有高公公。 高公公一直与他有来往,但此刻也是半点法子也没有,圣上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听到皇子的事情,连带着鄂王也不想听到,唯一见的就是弋阳郡公李格,偶尔还会见一见宫阑夕。 高公公服侍圣上吃完药后,小心的扶着他躺下。 “四郎怎么样?”圣上躺好后问。 高公公回道:“四大王循规蹈矩,对于两位相公的建议,也都虚心接受,并无出错。” 圣上听罢缓缓点头,闭上眼睛休息。 高公公给他掖被角,看见他紧握着那只香囊,心惊胆战,这些日子圣上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握着这个香囊,他怕,怕圣上在最后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 吴王很急,吴王妃更急,想了一个馊主意。 魏王虽然代理了朝政,但并未入住东宫,所以一大家子还住在九子宅里,九子宅虽然不小,但魏王和吴王的院子相邻,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然后魏王三子李乾打伤了吴王之子李准。 有人把此事告诉了圣上,说两位郡公打架的原因是因为李乾认为自己的父亲会成为皇帝,便骄横无礼,言语中有轻视自满之意,李准不服反驳了几句,于是挨了打。 李准挨不挨打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乾的那句“阿耶要成为新君”,圣上听了之后当即大怒,把魏王叫来便是一顿斥责,从不孝到教子无方,里里外外数落了一通。 魏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当皇帝,现在也不想掌管大权,太子死后,他就成了最年长的皇子,每日承受的压力不可言喻,做得好被猜忌,做不好被训骂,纵然他知道圣上是想让他继承皇位的,也真真的是委屈的不行。 “大郎确实不对,是儿子没有教好,儿子不敢辩解,还请阿耶责罚。”魏王泣声自责道。 圣上反而被噎住,因为他听出了一股破罐破摔的意味,他看着魏王委屈的样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一副委屈吧唧的样儿。 这时高公公道:“圣上,四大王近年来忙于朝政,对子女疏于管教,郡公也才九岁,尚不懂这些话的含义,让四大王回去仔细教导,也就无事了。” 圣上不为所动,越看他没出息的样子越生气。 这时,门外有人过来,高公公往外看了一眼,便过去把状报拿了过来。 圣上翻开状报,眼睛蓦然睁大,越看内容越是恼怒,气的手都在发抖。 魏王明显感觉到上头圣上的怒火更胜了,不禁悄悄咽了口唾沫,不知是不是有人又诬陷他了。 高公公大着胆子往状报上瞥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吴王可真大胆,居然与魏王妃私通。 圣上重重的呼吸着,许久忍着一腔怒火,对魏王道:“别让我再听到这种事情。” “是,”魏王连忙应道,“儿子一定谨记。” 圣上摆了摆手,等他出去后,忍不住一阵咳嗽,高公公连忙拿了水过来,饮尽茶水之后,他的憋闷感去了不少,喘着气道:“派人盯着五郎,别再出岔子,至于魏王妃上次四郎提议给我大办寿辰,也是她撺掇的吧!” “是。”高公公回道。 “让豹骑卫派人盯着,若再有不轨,杀。”圣上眼神阴鸷,等魏王稳定之后,再除掉她。 “是,圣上。”高公公等他休息后,出去让人通知吴王要小心,过了半刻钟才吩咐豹骑卫去监视吴王,他能帮助吴王的,只有这些了。 宫阑夕被召进了宫里,与圣上交谈时,看到了枕下露出的一角红色,那香囊圣上果然一直戴在身边。 从贞观殿出来后,宫阑夕一直保持微笑的脸在黑暗中变得冰冷,垂在袖中的手里拿着右神策军的兵符,这大约就是被圣上误认为子的好处了吧!凭此兵符可调动整个北衙禁军,无论是羽林卫的赵怀瑜,还是金吾卫的李皓都得听命于他。 圣上病的不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康复,八年前就是在冬日里,圣上忽染疾病,来势汹汹,吓得太常寺都做了不好的准备,谁知圣上又奇迹般的康复。估计是怕像当初二皇子举兵逼宫吧!那时圣上防备太子,便将神策军的大全给了二皇子的亲信,谁知没多久二皇子举兵逼宫,所以这次圣上也不敢把兵符交给朝臣。 圣上以为他是他儿子,但这个身份又不能公开,他不可能凭着这些兵力争夺皇位,满朝文武大臣也不会认同他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而定国公已经不像当年那样,还能凭一己之力调动南衙十六卫。 宫阑夕握紧了兵符,眼眸冷锐,这个高高在上的人他还需忍耐,等圣上天寿将到的那一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第八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楚言看着笑容明朗的人, 也笑道:“很好呀!要不怎么会在这里?” “那就好c那就好, ”孙常华转身看向身后的两人,心里微囧, 定国公跟仁和坊那边的事情众人皆知,这下当面碰见 “微臣见过郡主。”李晔和楚焕一起道。 “三郎c堂叔客气了。”楚言看向楚焕, 他面色原本平淡,但因她的堂叔二字, 浮上讶异。 这就是她的堂叔楚家七郎楚焕,今年不过十五岁。她之所以对他有印象, 是因为上辈子她每至节日c忌日都会去拜祭定国公,每次她到的时候,都发现有人已经来过了,但一直不知道是谁。于是她便派人提前守着, 结果那人便在离阿翁陵墓颇远的地方祭拜, 这个人是故意与她避开的, 并不想让她知道。 直到有一次她先于赵怀瑾出发去的很早, 才与已经祭拜过阿翁的楚七郎迎面碰到,那时候她在车上,楚七郎只身骑马而过,她没想到, 仁和坊那边的楚家人居然有真心祭奠她祖父的人。 倘若阿翁真的要过继,那么楚焕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一旁的李晔也微微侧目, 堂叔?楚言何时认可那边的楚家了? 孙常华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武阳和四娘呢?” “大家去花室了, 我随便走走,正要回去。”楚言道。 “哦~去看黑玉牡丹了呀!”孙常华见她没有仆人跟着,接着恍然大悟似得笑了:“那啥,东厢那边的亭子里有很多漂亮的木芙蓉,你一定要去看看,我们就先走了。” 楚焕对孙常华的话有些不解,木芙蓉十月开花,现在哪有得看? 但李晔明白似得,也笑了,还补充了一句:“郡主出了园子,往左走便可。” 他的笑容看着礼貌客气,却透出一股斯文败类的气息。 楚言与他也相识,小时候每去皇宫里,大家都在一块玩耍,赵怀瑜作为年龄最大的兄长,经常带着他们在九州池里闹得天翻地覆,只可惜长大之后大家因为各种缘由渐渐疏远。 “走了走了,茜茜慢点哦~”孙常华说完,就拉着楚焕和李晔快速的离开。 楚焕被拉着走了一段后,问道:“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孙常华和李晔对视一眼,前者拍着他的肩膀,故作高深的吟道:“若问青鸟飞哪处?便在我家东厢院。” 楚焕立时明了,原来赵怀瑾在东厢,楚言是要去找他吗?看孙常华李晔二人习以为常的样子,难道她经常在宴会上,去接近赵怀瑾? 楚言看着他们的背影,默默的叹了口气,他们肯定认为,她独自一人是要去找赵怀瑾。 罢了,虽然现在不太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但还是去花室吧!省得被人误解。 今天孙老夫人大寿,府里虽然宾客云集,但她一路走来没见几个人,估计都在一处相聚聊天,也就只有她随处乱走了。 忽然路边的花丛一阵耸动,一抹橘色的身影横穿过花丛,抖落了一片花瓣。 元宝在这里?那么 楚言思索片刻,转身往后面走去,走了有一长段距离后,有点懊恼。 看到元宝在这里,她便觉得宫阑夕也会在附近,这是孙家的寿宴,元宝乱跑不太好,他一定在找元宝,为了避免碰见,她下意识的躲开了。 但是,那些逾越的事情都是前世的,今世她又何必介意?她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往回走,却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似乎是在争吵。 “还没回来?找个人就费这么大劲儿?”一人不悦道。 “从一个正四品下的朝臣府中弄没一个人,还要神不知鬼不觉,你以为很容易?”另一人没好气的说。 “哼!要让我去的话,早就办妥了,这都多长时间了。”当先那人仍是不屑。 “行了,我懒得跟你争,约莫还要等一个月,万事都有一个过程,操之不急,你可别贸然过去坏事!今日是阿婆的寿宴,快去前面招呼。” 那人似乎还有不满,低声咕哝了几句。 脚步声渐远,楚言在心里思索,这两人是孙志远和孙志棠,他们在找四品官员府中的人?什么人要让他们这么大费周章? 她想的入神,忘了站起来,直到一声迟疑的的话传来。 “郡主为何藏身于花圃中?”声音缓若清流,不疾不徐,煞是好听。 楚言一愣,抬头看去,抱着猫的男子正低头看着她,那只大胖猫的眼中难得露出了好奇之色,歪着一颗脑袋瞅着她。 她面浮一丝尴尬,想站起来,但因为蹲下太久双腿发麻,一时不稳,以手撑地才没有摔倒,颇为狼狈。 元宝从宫阑夕的怀里跳下,长长的尾巴伸直,尾巴尖微微弯成一个钩形,走到她身前,聚拢两只耳朵,低头嗅了嗅她的手指。 一只胳膊伸到了她面前,靛蓝色的窄口衣袖,袖口的缠枝木芙蓉精致清雅。 “郡主,请。”他说。 楚言怔怔的看了片刻,才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站了起来,视线移到了他的手上,那只手修如青竹,坚韧有力。 许是她看的太入神,宫阑夕嘴角闪过一抹笑,道:“郡主若无事,可以放开微臣了。” 楚言一下子如烫到一般松开了手,甚至还退开了几步,眼中疑虑不定:“多谢经使。” 宫阑夕朝她的头发上看了一眼,道:“举手之劳,郡主不必言谢。” “喵~”元宝忽然叫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蹲在了两人中间。 楚言看到蹲在地上仰着头的胖橘猫,笑了一下,虽然想避开宫阑夕,但真的颇为怀念这只猫。 “郡主。”他忽然出声。 楚言抬眸看向他。 他没有出声,只是指了指自己右边的头发。 楚言伸手往自己的头发上摸去,拿下一看,是一片玉楼春的花瓣,似雪如玉,洁白无瑕。她客气的笑了一下,道:“多谢提醒。” 许是先前楚言的冷淡态度,宫阑夕没再说什么,礼貌的道:“微臣要去东厢,先行告辞了。” 楚言点头,原本她就是为了避开他,谁知还是碰见了,还被他看去了不雅的行为。 只是这里往外走只有一条路,宫阑夕在前,楚言在后,那只橘猫在中间,尾巴朝上伸的直直的,四条短毛腿跑的欢快,看的楚言很想捏一把。 她的嘴角升起一抹弧度,前世这只大猫隔三差五的就会跑到赵家,也不知道从哪里跑进来的,在她的院子里混吃混喝,然后躺在草丛上小睡一觉,压塌一片青草地,醒了再慢悠悠的喝些水,“喵嗷”上一声后离开赵家,永远都有一种“这里是我家,来去随我意”的姿态。 有时候她也会羡慕这只来去自由的猫,被养的胖乎乎的,被宠的自在逍遥。 楚言的眼睛瞥到了宫阑夕的衣角,靛蓝色的常服,比穿红色的官服时少了点人味儿,有些疏离感,完全没有前世那种会多管闲事的感觉。 “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 这句话,写在圣上赐的《南华经》最后一页。 看到这里时她震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白纸黑字在春日的艳阳下刺的眼睛格外疼。 这两行字不同于他抄书时的工整,下笔利落洒脱,笔锋微透意气,在这个春日的末尾,促使她写下了一笔决绝的两清。 她向赵怀瑾提了和离。 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楚言想的入神没有察觉到,一头撞在了宫阑夕的背上。 “啊!”她轻呼一声,捂着额头往后退了几步站稳,眼带质问的瞪向他。 “微臣失礼,请郡主莫怪。”他低首拱手道。 正想着前世他的逾越,先前又被他撞见了窘态,此时又被他撞疼了头,楚言有点没好气又无理取闹的说:“怎么莫怪?如何莫怪?” 楚言笑:“表哥护妹心切我明白,我也不会因为你隐瞒而生气,你放心吧!青郎要做什么,那都是他的事情,而我与他,除了外界的谣言,并无干系。” 韩仲安沉默,这些日子在府里,他已经察觉到楚言并不如外界所传的样子,对赵怀瑾也没有死缠烂打,反而是冷淡疏远。 他的眉间露出难色,迟疑道:“其实,我隐瞒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青郎救了阿婉,而是因为,我觉得青郎他过于关注阿婉的情况。” 楚言看向他:“怎么说?”她不知为何,也有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韩仲安的手指扣了下桌子,道:“那位李先生深居在杭州的一座山内,青郎在一天之内就找到了,而家父好歹是四品官员,一个月来四处派人打听,到处寻找名医,却一直无果。当时阿婉病情严重,我未多细想,后来才渐渐疑虑,百思不得其解。” 不错,赵怀瑾在江浙一带的能力,哪能比得过舅舅,而且以前他并没有去过江南,怎会得知隐居在山中的名医?除非赵怀瑾一开始就知道阿婉生了病。 楚言皱了眉,想起那两句诗,难不成赵怀瑾喜欢的人是阿婉?前世因为阿婉病逝,所以才娶了她做替代品?毕竟她和阿婉长得有些像。 楚言心里笑了一下,觉得新奇。 “表哥猜测的这些告诉阿翁了吗?”她问。 韩仲安摇头,语气歉疚:“我并无证据,因此才瞒了那些事,今次是想着先问一问你的意见。” 楚言也摇头,无奈道:“我也不了解青郎的想法,容我去与阿翁商量一下。” 定国公端起茶碗,看似是在喝茶,其实是在观察孙女的神色,夏来把赵怀瑾的事私下告诉他了,他也是同意不告诉孙女的。 他象征性的抿了一口,放下茶碗道:“我确实知道,也觉得不告诉你的好。” “怎么说?”楚言问。 “唔我担心你对他还有情意。” “所以你就安排了六叶亭的事?” 定国公心虚的点头:“当然是以前。” 楚言叹气:“茜茜怎么会蠢第二次?世间恩爱夫妻并不多,既娶既嫁哪怕不如意,也是听从父母之意同意的,婚后相敬如宾,尊重扶持。而他从未尽过丈夫的职责,所以无论他是否有苦衷,或者其他缘由,都不是他冷待我的理由。” 定国公怔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大彻大悟的话,她在赵家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楚言半响没听到阿翁说话,抬首看到他眼中的酸涩疼惜,心里也涩然,重生之后,她也很吃惊,自己在赵家居然忍受了四年之久,实在可怕。 许久,定国公开口:“识人不清是我的错,我只想着赵相公为人磊落,正直明理,便认为赵二郎会如他父亲一样,谁知” 楚言扬起笑容,故意轻快道:“还好老天让茜茜又得以苟活一世,阿翁这次可要把好关。” “这次我得好好把关!”定国公也故意龇牙咧嘴,“让他过五关斩六将,吃一番苦头才行!” 祖孙俩说着不禁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意,定国公道:“谣言这事,估计是有人借机生事,故意要把韩小娘子扯进去。” 楚言点头:“知道赵怀瑾救阿婉的人不多,表哥告诉我,姨母也知道此事。” 那么皇宫里知道此事的人,肯定不止韩贵妃一个,定国公皱眉:“你是说太后所为?” “也许。”她只是猜测。 太后应该是想她跟阿婉产生矛盾,好让赵怀瑾更加厌恶她,若是以前,楚言说不准真的会发脾气,但现在只能让她老人家失望了。 定国公冷笑:“如果真是这样,也许明天太后就会召见你。” 让定国公说中了,太后召见了楚言,不过在见楚言之前,她先宣了赵怀瑾和宫阑夕。 迎仙宫佛堂里,东都连璧已经站了两刻钟,宫阑夕明显感觉到了赵怀瑾的排斥厌恶之感,不是对他,好似是对这里反感,又有着厌恨。 是什么事让身边这人居然露出了如此强烈的气息,他一直都是神色不动,淡然自若的人。宫阑夕心里闪过疑惑。 珠帘碰撞的声音传来,宫阑夕收了思绪,弯腰行礼,赵怀瑾也恢复如常,神色漠然。 周尚宫扶着太后走进来,太后不喜佛堂吵闹,也没乔尚仪扬声通报,等她入了座后,乔尚仪道:“两位郎君请起。” “谢太后。”二人齐声道。 太后没有说话,看着站在堂中长身如玉c仪姿不凡的两个俊美郎君,这两人论相貌难分上下,论才能各有所长,均是年少成名,又因圣上的夸赞而得了美称,京城人并称他们为“东都连璧”,多好的两个少年郎呀! 她眼中闪过可惜,偏偏总与那个丫头扯上关系,赵怀瑾是因为楚言死缠烂打,宫阑夕则纯粹是因为民间百姓爱看热闹,总是写些话本子,将这三人写在一块,东都连璧与东都明珠,这样有名的三个绝色,难免不让人生些遐思,她之前听说时,还让人弄了一本过来,看到一半气的当场摔了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第八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楚言已经从韩婉宜那里知道了赵怀瑾受伤的事, 但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茬。 “阿翁可知道?”她问。 韩仲安点头,面上羞愧道:“之前是我小人之心, 以为阿楚会生气,所以请夏来兄帮忙隐瞒, 阿楚若要怪罪,仲安绝不推脱。” 楚言笑:“表哥护妹心切我明白, 我也不会因为你隐瞒而生气,你放心吧!青郎要做什么,那都是他的事情, 而我与他, 除了外界的谣言,并无干系。” 韩仲安沉默,这些日子在府里,他已经察觉到楚言并不如外界所传的样子, 对赵怀瑾也没有死缠烂打, 反而是冷淡疏远。 他的眉间露出难色,迟疑道:“其实, 我隐瞒的原因, 并不是因为青郎救了阿婉, 而是因为,我觉得青郎他过于关注阿婉的情况。” 楚言看向他:“怎么说?”她不知为何, 也有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韩仲安的手指扣了下桌子, 道:“那位李先生深居在杭州的一座山内, 青郎在一天之内就找到了, 而家父好歹是四品官员,一个月来四处派人打听,到处寻找名医,却一直无果。当时阿婉病情严重,我未多细想,后来才渐渐疑虑,百思不得其解。” 不错,赵怀瑾在江浙一带的能力,哪能比得过舅舅,而且以前他并没有去过江南,怎会得知隐居在山中的名医?除非赵怀瑾一开始就知道阿婉生了病。 楚言皱了眉,想起那两句诗,难不成赵怀瑾喜欢的人是阿婉?前世因为阿婉病逝,所以才娶了她做替代品?毕竟她和阿婉长得有些像。 楚言心里笑了一下,觉得新奇。 “表哥猜测的这些告诉阿翁了吗?”她问。 韩仲安摇头,语气歉疚:“我并无证据,因此才瞒了那些事,今次是想着先问一问你的意见。” 楚言也摇头,无奈道:“我也不了解青郎的想法,容我去与阿翁商量一下。” 定国公端起茶碗,看似是在喝茶,其实是在观察孙女的神色,夏来把赵怀瑾的事私下告诉他了,他也是同意不告诉孙女的。 他象征性的抿了一口,放下茶碗道:“我确实知道,也觉得不告诉你的好。” “怎么说?”楚言问。 “唔我担心你对他还有情意。” “所以你就安排了六叶亭的事?” 定国公心虚的点头:“当然是以前。” 楚言叹气:“茜茜怎么会蠢第二次?世间恩爱夫妻并不多,既娶既嫁哪怕不如意,也是听从父母之意同意的,婚后相敬如宾,尊重扶持。而他从未尽过丈夫的职责,所以无论他是否有苦衷,或者其他缘由,都不是他冷待我的理由。” 定国公怔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大彻大悟的话,她在赵家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楚言半响没听到阿翁说话,抬首看到他眼中的酸涩疼惜,心里也涩然,重生之后,她也很吃惊,自己在赵家居然忍受了四年之久,实在可怕。 许久,定国公开口:“识人不清是我的错,我只想着赵相公为人磊落,正直明理,便认为赵二郎会如他父亲一样,谁知” 楚言扬起笑容,故意轻快道:“还好老天让茜茜又得以苟活一世,阿翁这次可要把好关。” “这次我得好好把关!”定国公也故意龇牙咧嘴,“让他过五关斩六将,吃一番苦头才行!” 祖孙俩说着不禁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意,定国公道:“谣言这事,估计是有人借机生事,故意要把韩小娘子扯进去。” 楚言点头:“知道赵怀瑾救阿婉的人不多,表哥告诉我,姨母也知道此事。” 那么皇宫里知道此事的人,肯定不止韩贵妃一个,定国公皱眉:“你是说太后所为?” “也许。”她只是猜测。 太后应该是想她跟阿婉产生矛盾,好让赵怀瑾更加厌恶她,若是以前,楚言说不准真的会发脾气,但现在只能让她老人家失望了。 定国公冷笑:“如果真是这样,也许明天太后就会召见你。” 让定国公说中了,太后召见了楚言,不过在见楚言之前,她先宣了赵怀瑾和宫阑夕。 迎仙宫佛堂里,东都连璧已经站了两刻钟,宫阑夕明显感觉到了赵怀瑾的排斥厌恶之感,不是对他,好似是对这里反感,又有着厌恨。 是什么事让身边这人居然露出了如此强烈的气息,他一直都是神色不动,淡然自若的人。宫阑夕心里闪过疑惑。 珠帘碰撞的声音传来,宫阑夕收了思绪,弯腰行礼,赵怀瑾也恢复如常,神色漠然。 周尚宫扶着太后走进来,太后不喜佛堂吵闹,也没乔尚仪扬声通报,等她入了座后,乔尚仪道:“两位郎君请起。” “谢太后。”二人齐声道。 太后没有说话,看着站在堂中长身如玉c仪姿不凡的两个俊美郎君,这两人论相貌难分上下,论才能各有所长,均是年少成名,又因圣上的夸赞而得了美称,京城人并称他们为“东都连璧”,多好的两个少年郎呀! 她眼中闪过可惜,偏偏总与那个丫头扯上关系,赵怀瑾是因为楚言死缠烂打,宫阑夕则纯粹是因为民间百姓爱看热闹,总是写些话本子,将这三人写在一块,东都连璧与东都明珠,这样有名的三个绝色,难免不让人生些遐思,她之前听说时,还让人弄了一本过来,看到一半气的当场摔了本子。 太后想起那些话本子绘声绘色的描述,脸上的皱纹抖了抖,淡淡道:“昨日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宫阑夕原本是等着赵怀瑾回话,谁知他垂着眼看地,并不打算说话,只得答道:“坊间百姓爱看热闹,总是希望听到些野闻杂事,没有的事也希望是有的,不得往心里去。” 太后看向赵怀瑾:“二郎怎么说?” 赵怀瑾平静道:“微臣以为,何须计较?过不了几日,谣言自会平息。” 佛堂里一时寂静,檀香伽蓝混制成的香,烧出来的味道有些浓,明明是闻惯的味道,周尚宫却觉得有些迷糊了,她没听错的话,赵御史刚刚说的是——何须计较? “三郎c堂叔客气了。”楚言看向楚焕,他面色原本平淡,但因她的堂叔二字,浮上讶异。 这就是她的堂叔楚家七郎楚焕,今年不过十五岁。她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上辈子她每至节日c忌日都会去拜祭定国公,每次她到的时候,都发现有人已经来过了,但一直不知道是谁。于是她便派人提前守着,结果那人便在离阿翁陵墓颇远的地方祭拜,这个人是故意与她避开的,并不想让她知道。 直到有一次她先于赵怀瑾出发去的很早,才与已经祭拜过阿翁的楚七郎迎面碰到,那时候她在车上,楚七郎只身骑马而过,她没想到,仁和坊那边的楚家人居然有真心祭奠她祖父的人。 倘若阿翁真的要过继,那么楚焕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一旁的李晔也微微侧目,堂叔?楚言何时认可那边的楚家了? 孙常华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武阳和四娘呢?” “大家去花室了,我随便走走,正要回去。”楚言道。 “哦~去看黑玉牡丹了呀!”孙常华见她没有仆人跟着,接着恍然大悟似得笑了:“那啥,东厢那边的亭子里有很多漂亮的木芙蓉,你一定要去看看,我们就先走了。” 楚焕对孙常华的话有些不解,木芙蓉十月开花,现在哪有得看? 但李晔明白似得,也笑了,还补充了一句:“郡主出了园子,往左走便可。” 他的笑容看着礼貌客气,却透出一股斯文败类的气息。 楚言与他也相识,小时候每去皇宫里,大家都在一块玩耍,赵怀瑜作为年龄最大的兄长,经常带着他们在九州池里闹得天翻地覆,只可惜长大之后大家因为各种缘由渐渐疏远。 “走了走了,茜茜慢点哦~”孙常华说完,就拉着楚焕和李晔快速的离开。 楚焕被拉着走了一段后,问道:“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孙常华和李晔对视一眼,前者拍着他的肩膀,故作高深的吟道:“若问青鸟飞哪处?便在我家东厢院。” 楚焕立时明了,原来赵怀瑾在东厢,楚言是要去找他吗?看孙常华李晔二人习以为常的样子,难道她经常在宴会上,去接近赵怀瑾? 楚言看着他们的背影,默默的叹了口气,他们肯定认为,她独自一人是要去找赵怀瑾。 罢了,虽然现在不太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但还是去花室吧!省得被人误解。 今天孙老夫人大寿,府里虽然宾客云集,但她一路走来没见几个人,估计都在一处相聚聊天,也就只有她随处乱走了。 忽然路边的花丛一阵耸动,一抹橘色的身影横穿过花丛,抖落了一片花瓣。 元宝在这里?那么 楚言思索片刻,转身往后面走去,走了有一长段距离后,有点懊恼。 看到元宝在这里,她便觉得宫阑夕也会在附近,这是孙家的寿宴,元宝乱跑不太好,他一定在找元宝,为了避免碰见,她下意识的躲开了。 但是,那些逾越的事情都是前世的,今世她又何必介意?她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往回走,却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似乎是在争吵。 “还没回来?找个人就费这么大劲儿?”一人不悦道。 “从一个正四品下的朝臣府中弄没一个人,还要神不知鬼不觉,你以为很容易?”另一人没好气的说。 “哼!要让我去的话,早就办妥了,这都多长时间了。”当先那人仍是不屑。 “行了,我懒得跟你争,约莫还要等一个月,万事都有一个过程,操之不急,你可别贸然过去坏事!今日是阿婆的寿宴,快去前面招呼。” 那人似乎还有不满,低声咕哝了几句。 脚步声渐远,楚言在心里思索,这两人是孙志远和孙志棠,他们在找四品官员府中的人?什么人要让他们这么大费周章? 她想的入神,忘了站起来,直到一声迟疑的的话传来。 “郡主为何藏身于花圃中?”声音缓若清流,不疾不徐,煞是好听。 楚言一愣,抬头看去,抱着猫的男子正低头看着她,那只大胖猫的眼中难得露出了好奇之色,歪着一颗脑袋瞅着她。 她面浮一丝尴尬,想站起来,但因为蹲下太久双腿发麻,一时不稳,以手撑地才没有摔倒,颇为狼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第八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四个人跪纷纷松了口气, 这就是不怪罪他们了,虽说郡主张扬, 但为人却一向宽容,他们深深一拜, 道:“小的们谢郡主大恩!” 四个人抬着肩舆回去, 只留一个内侍领路。楚言便从青婷手里拿过《逍遥游》边走边看, 刚打开就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飘入鼻中, 和前世的一样, 艾草味加上檀香和薄荷,一闻就能立刻辨别出来。 兰台燕郎宫阑夕,大周朝一百二十余年来的第一位写经使,也是第一位年仅十七岁就位列正五品的文官,算是一个文散官。 对于常人来说, 字写的好看不难, 但自成一派成为名家却难,而宫阑夕十二岁那年就名声大噪, 以独树一帜的字体闻名东都,十三岁就被圣上安置在兰台里, 专为圣上和太后写经。今年年初圣上为他特设写经使一职, 以前从来没有写经使这一官职。 因为是皇家御用写经使,他便不能给任何人写经文,是以圣上会偶尔让他抄写一些书籍, 赏赐给朝臣。 前世未出阁时她基本不看圣上赐来的经书, 但在赵家她闲来无事看的最多的便是这位写经使抄写的经书了, 不过那时他已经不是写经使了,但圣上还是命他闲暇时抄写一些道家书籍给她看。 大约是写的《逍遥游》,所以这字体不如以往的收敛稳沉,反而飘逸脱俗,清飒得意,似高峰之坠石,似长空之初月。 应该是他自己写着看的,前世她看的那些经书,无一不是规规矩矩的字体。 这么看着书,忽而听到了一声猫叫,楚言心里一动,抬头就见到早先在天街上遇到的胖橘猫正优雅的在墙头走着,又厚又软的毛给人感觉抱起来会很舒服,看到楚言时它圆圆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尖尖的耳朵向中间聚拢一下后又恢复平常。 她这才想起来高墙里面就是丽正书院了。 宫阑夕虽属兰台却不归兰台管治,所以当差的地方也就不在皇宫外的兰台,而在宫内的丽正书院里,一座两层高的登云阁就是他抄写经书的地方,未经他允许,谁都不可进入。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看向手里文卷,那只猫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手上,像是知道她手里拿着的是它主人的东西一样,它在朱红色的瓦上坐了下来,仍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楚言,“喵~喵~”的一声跟着一声叫,一副在叫唤主人过来捉赃的模样。 楚言好笑,正要开口唤它,就听到高墙那边一声风轻云淡,缓若细流,清如泉水:“元宝,下来。” 橘猫立刻站了起来,撒娇似得卷起了尾巴一跃而下,跳进了墙内。 猫叫声还在传来,只听猫的主人声音静缓清雅又带着一丝浅浅的宠溺,威胁道:“最近皮了,下次再乱跑,我就把你拴起来,记住了吗?” 橘猫的叫声顿了一下,又似不满般抗议的长长的“喵”了一声,然后不知道里面的人做了什么,橘猫短促的叫了一声,蹿到梨树上跳回了墙头,一连串动作利落灵巧,但也再次抖落了一片梨花。 橘猫的尾巴对着楚言c猫头冲着高墙里的人得意的叫了一声后,掉头向楚言冲来。 楚言往后退,橘猫踩掉了她手中的文卷,紧接着又跃上对面的墙头跳进了史馆。 高过白墙红瓦的一株梨树开满了白色的花,幽静淡雅,风吹过,花瓣飞扬,一些落于墙院内,一些飘到宫道上,徒惹一地零乱,落在地上的《逍遥游》,上面有两个散乱的猫爪印。 “郡主!”青婷赶紧抓起楚言的手,生怕她被猫抓伤了。 “回禀郡主,那只黄花狸猫是兰台写经使宫阑夕宫经使养的,圣上特许宫经使可以带着元宝进宫当差。”内侍紧张的说,暗道怎么这么多事端。 “我没事。”楚言道,她忘了,今时这只大猫跟她并不熟。 青婷赶紧捡起书卷,抖落上面的梨花,担忧的问道:“郡主,这可怎么办?” “没事。”不过一卷书而已,太后也没必要计较。但高墙里边的人微扬了声音,问道:“敢问可是明河郡主?” 楚言微愣,抬头看向白墙上的朱红色瓦砖,迟疑了一下,回道:“是我,”顿了顿又道,“里面是宫经使?” “正是微臣,”那个声音平缓清离,似二月微风般又夹杂了一丝春寒,“微臣惊扰郡主,还望郡主谅解。” 楚言看着红瓦,看着一树洁白,觉得这么对话很奇怪,忍不住笑了笑,道:“无妨,经使不必过虑。” 青婷却靠近楚言,让她看看脏了的纸,低声道:“郡主,这个。” 她是想让楚言趁此让宫阑夕再写一份。楚言摇头,没有必要,而且她不想跟他有过多的接触,刚要朝里面的人说告辞,就听他说:“请郡主稍等,微臣这就出去请罪。” 楚言垂眸看了眼硬黄纸,她觉得这两只猫爪印挺可爱的。 “不必,宫经使事务繁忙,明河不便打扰,告辞。”她客气的说。 里面的人顿了一下,道:“如此恕微臣无礼,郡主慢走。” 楚言往长乐门走去,因着是步行,耽误了不少时辰,她乘着马车出皇城的时候,各官署都已经陆陆续续下直了,她只好让春来驱着马车在他们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没一会儿,外面的春来道:“小的见过赵御史。” 楚言身影一顿,再没动静。 马蹄声接近了车窗,赵怀瑾清冷的声音恭敬道:“怀瑾见过郡主。” 楚言靠近青婷低声道:“说我休息了。” 青婷仍旧对楚言的反应感到疑惑,但还是掀了车帘一角,对赵怀瑾轻声的说道:“回御史,郡主今日有些乏,正在小憩中。” 骑在马上的赵怀瑾看着那被掀开的帘子一角,堪堪只露出青婷的一张脸,其他的再见不到。他微颔首没再说话,只是驱了马到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与楚言的马车相隔一丈半。 从天津桥过洛河到坊间,是所有官员出皇城端门回家的唯一大道,所以自赵怀瑾过来跟她问候开始,她隐隐听到了外面的低声言论。 因为十一岁时说的话,她自作孽的把赵怀瑾与她绑在了一起,无论是宫宴还是私宴,因礼因义,他虽不愿意接近她,却也不能刻意避开,整个东都的人都从心底里认为他二人是一对了。 过了跨越洛河的三道桥,接近民舍坊间,大约是没想到今日的宪台青郎下直这么早,不少人都跑来聚在了路边,瞧那好看的青郎。 宪台青郎赵怀瑾,兰台燕郎宫阑夕,二人相貌俊美,同是少年闻名,同样因为圣上的话而得的绰号,所以便被称为东都连璧。两人每每行于街上,必有无数少年少女在街道两侧围看,时下民风开放,抛花掷锦者更是不计其数,倒成了东都天街上的一道奇特风象。也是如此,今日宫阑夕在御道上快马加鞭,为的就是避免被人围观。 没一会儿坊间便热闹了起来,几个小娘子站在阁楼上看赵怀瑾,胆小的拿着巾子掩嘴含羞带怯的看他,胆大的朝他丢锦帕,也有凑热闹的少年郎在一旁起哄,天街上一下子热闹非凡。 赵怀瑾早已习惯无视,只是也免不了被同僚取笑。 一匹马走到了他身边,骑在马上的阮珩瞟了眼后面的马车,半是戏谑的说:“寻常为了避开这些热情的妇孺娘子们,你不都是要等到黄昏过了才下直,怎么今日出来的这么早?莫不是想通了?要接受这些如花美眷的好意了?” 赵怀瑾不理他的胡说八道,只回道:“差事都已经做完了,便想着早些回家。” “哦~”阮珩拉长了调子,看着那些娇羞的少女,一脸羡慕的感慨道:“只要有你在,我这样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人都生生成了陪衬,你还板着脸不理会这些可爱的小娘子们,真是气煞我等。” 赵怀瑾没回他这胡话,看到一个香囊从眼前飞过也波澜不惊。 阮珩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他:“你你你!真是暴殄天物!” 他伸手接住了一个楼上扔下来的蓝色锦囊,还不要脸的对着上面的少女们笑着摆手,好似那东西是给他的。 楼上一阵呼声,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把它给青郎!”随后又是一阵嬉笑声。 阮珩做了个伤心的动作,然后就把锦囊递给赵怀瑾,赵怀瑾不接,他便硬塞,马因他们的举动慢了下来。二人推躲间,蓝色的锦囊忽然从阮珩的手中飞出,恰好从车窗钻入了马车里,阁楼上的小娘子们齐齐的惊呼一声,街上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被风吹起的桃李花瓣,在夕阳下满天飞舞。 楚言也痛呼了一声,只是被淹没在外面的惊呼声中,此刻正捂着被砸中的头。 “郡主”青婷着实觉得今天郡主比较背,一路上不停的出事端。 楚言捂着头,敛眉凝视着这个小巧精致物,蓝色的连理枝锦囊躺在车板上,这下好了,还给赵怀瑾不是,不给也不是。 外面很安静,京城的老百姓们都等着看热闹,尤其是这些勋贵之间的热闹,更是想看宪台青郎与明河郡主之间的二三事。 十一岁的郡主扬言要嫁给十六岁的状元,赵怀瑾固然名声在外,但除了楚言面对他时的不矜持外,明河郡主的相貌何尝不是为人惊叹的? 东都城的男子中,尚有宫阑夕这样俊美无俦的郎君能与之相称,而女子中唯有楚言一人,郎才女貌,谁听了不觉得是佳偶? 楚言虽是郡主,也是皇戚,但她姨母并非皇后且无子嗣,她也并不是圣上的女儿,娶她也不必担心做那“郡马”,影响仕途。而赵怀瑾虽为宰相之子c太后的表侄孙,可是说的难听点,楚言的祖父定国公已经五十七岁,又能活多久?不必担心宰相与功将的联姻。 上辈子楚言一心沉溺在情爱中,别人想到的她未曾去想,别人没有想到的,她更不曾想过。但守孝的那三年给足了她的思考时间,如果不与赵家结亲,阿翁就不会突然暴毙。 她想,选择在她大婚那日杀了阿翁,只怕是圣上给赵楚两家的教训,因为圣上多疑,而他们所有人都低估了圣上的狭隘心思。 定国公府的马车行驶起来,碾过一地花瓣,迎着夕阳而去。 居然就这么走了? 阮珩愕然的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这是那丫头的做事风格?不吭不哈不怒不嗔不发作的,他疑惑的看向赵怀瑾,只见赵怀瑾正凝视着走远的马车。 夕阳渐沉,蓝色的锦囊还躺在车板上,楚言没发话,青婷也不敢去捡,直到下车见郡主视而不见的神情,她忍不住问:“郡主,这个该怎么办?” “微臣见过郡主。”李晔和楚焕一起道。 “三郎c堂叔客气了。”楚言看向楚焕,他面色原本平淡,但因她的堂叔二字,浮上讶异。 这就是她的堂叔楚家七郎楚焕,今年不过十五岁。她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上辈子她每至节日c忌日都会去拜祭定国公,每次她到的时候,都发现有人已经来过了,但一直不知道是谁。于是她便派人提前守着,结果那人便在离阿翁陵墓颇远的地方祭拜,这个人是故意与她避开的,并不想让她知道。 直到有一次她先于赵怀瑾出发去的很早,才与已经祭拜过阿翁的楚七郎迎面碰到,那时候她在车上,楚七郎只身骑马而过,她没想到,仁和坊那边的楚家人居然有真心祭奠她祖父的人。 倘若阿翁真的要过继,那么楚焕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一旁的李晔也微微侧目,堂叔?楚言何时认可那边的楚家了? 孙常华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武阳和四娘呢?” “大家去花室了,我随便走走,正要回去。”楚言道。 “哦~去看黑玉牡丹了呀!”孙常华见她没有仆人跟着,接着恍然大悟似得笑了:“那啥,东厢那边的亭子里有很多漂亮的木芙蓉,你一定要去看看,我们就先走了。” 楚焕对孙常华的话有些不解,木芙蓉十月开花,现在哪有得看? 但李晔明白似得,也笑了,还补充了一句:“郡主出了园子,往左走便可。” 他的笑容看着礼貌客气,却透出一股斯文败类的气息。 楚言与他也相识,小时候每去皇宫里,大家都在一块玩耍,赵怀瑜作为年龄最大的兄长,经常带着他们在九州池里闹得天翻地覆,只可惜长大之后大家因为各种缘由渐渐疏远。 “走了走了,茜茜慢点哦~”孙常华说完,就拉着楚焕和李晔快速的离开。 楚焕被拉着走了一段后,问道:“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孙常华和李晔对视一眼,前者拍着他的肩膀,故作高深的吟道:“若问青鸟飞哪处?便在我家东厢院。” 楚焕立时明了,原来赵怀瑾在东厢,楚言是要去找他吗?看孙常华李晔二人习以为常的样子,难道她经常在宴会上,去接近赵怀瑾? 楚言看着他们的背影,默默的叹了口气,他们肯定认为,她独自一人是要去找赵怀瑾。 罢了,虽然现在不太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但还是去花室吧!省得被人误解。 今天孙老夫人大寿,府里虽然宾客云集,但她一路走来没见几个人,估计都在一处相聚聊天,也就只有她随处乱走了。 忽然路边的花丛一阵耸动,一抹橘色的身影横穿过花丛,抖落了一片花瓣。 元宝在这里?那么 楚言思索片刻,转身往后面走去,走了有一长段距离后,有点懊恼。 看到元宝在这里,她便觉得宫阑夕也会在附近,这是孙家的寿宴,元宝乱跑不太好,他一定在找元宝,为了避免碰见,她下意识的躲开了。 但是,那些逾越的事情都是前世的,今世她又何必介意?她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往回走,却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似乎是在争吵。 “还没回来?找个人就费这么大劲儿?”一人不悦道。 “从一个正四品下的朝臣府中弄没一个人,还要神不知鬼不觉,你以为很容易?”另一人没好气的说。 “哼!要让我去的话,早就办妥了,这都多长时间了。”当先那人仍是不屑。 “行了,我懒得跟你争,约莫还要等一个月,万事都有一个过程,操之不急,你可别贸然过去坏事!今日是阿婆的寿宴,快去前面招呼。” 那人似乎还有不满,低声咕哝了几句。 脚步声渐远,楚言在心里思索,这两人是孙志远和孙志棠,他们在找四品官员府中的人?什么人要让他们这么大费周章? 她想的入神,忘了站起来,直到一声迟疑的的话传来。 “郡主为何藏身于花圃中?”声音缓若清流,不疾不徐,煞是好听。 楚言一愣,抬头看去,抱着猫的男子正低头看着她,那只大胖猫的眼中难得露出了好奇之色,歪着一颗脑袋瞅着她。 她面浮一丝尴尬,想站起来,但因为蹲下太久双腿发麻,一时不稳,以手撑地才没有摔倒,颇为狼狈。 元宝从宫阑夕的怀里跳下,长长的尾巴伸直,尾巴尖微微弯成一个钩形,走到她身前,聚拢两只耳朵,低头嗅了嗅她的手指。 一只胳膊伸到了她面前,靛蓝色的窄口衣袖,袖口的缠枝木芙蓉精致清雅。 “郡主,请。”他说。 楚言怔怔的看了片刻,才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站了起来,视线移到了他的手上,那只手修如青竹,坚韧有力。 许是她看的太入神,宫阑夕嘴角闪过一抹笑,道:“郡主若无事,可以放开微臣了。” 楚言一下子如烫到一般松开了手,甚至还退开了几步,眼中疑虑不定:“多谢经使。” 宫阑夕朝她的头发上看了一眼,道:“举手之劳,郡主不必言谢。” “喵~”元宝忽然叫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蹲在了两人中间。 楚言看到蹲在地上仰着头的胖橘猫,笑了一下,虽然想避开宫阑夕,但真的颇为怀念这只猫。 “郡主。”他忽然出声。 楚言抬眸看向他。 他没有出声,只是指了指自己右边的头发。 楚言伸手往自己的头发上摸去,拿下一看,是一片玉楼春的花瓣,似雪如玉,洁白无瑕。她客气的笑了一下,道:“多谢提醒。” 许是先前楚言的冷淡态度,宫阑夕没再说什么,礼貌的道:“微臣要去东厢,先行告辞了。” 楚言点头,原本她就是为了避开他,谁知还是碰见了,还被他看去了不雅的行为。 只是这里往外走只有一条路,宫阑夕在前,楚言在后,那只橘猫在中间,尾巴朝上伸的直直的,四条短毛腿跑的欢快,看的楚言很想捏一把。 她的嘴角升起一抹弧度,前世这只大猫隔三差五的就会跑到赵家,也不知道从哪里跑进来的,在她的院子里混吃混喝,然后躺在草丛上小睡一觉,压塌一片青草地,醒了再慢悠悠的喝些水,“喵嗷”上一声后离开赵家,永远都有一种“这里是我家,来去随我意”的姿态。 有时候她也会羡慕这只来去自由的猫,被养的胖乎乎的,被宠的自在逍遥。 楚言的眼睛瞥到了宫阑夕的衣角,靛蓝色的常服,比穿红色的官服时少了点人味儿,有些疏离感,完全没有前世那种会多管闲事的感觉。 “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 这句话,写在圣上赐的《南华经》最后一页。 看到这里时她震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白纸黑字在春日的艳阳下刺的眼睛格外疼。 这两行字不同于他抄书时的工整,下笔利落洒脱,笔锋微透意气,在这个春日的末尾,促使她写下了一笔决绝的两清。 她向赵怀瑾提了和离。 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楚言想的入神没有察觉到,一头撞在了宫阑夕的背上。 “啊!”她轻呼一声,捂着额头往后退了几步站稳,眼带质问的瞪向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第八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定国公放下茶碗, 原本微皱的眉头因为看到孙女而松开:“听秋来说太后让你进宫,我就回来了。”只是他又不能进宫, 只能在家焦急的等着。 楚言心里一暖:“阿翁是在担心我?” 定国公招手让她过去, 温声道:“我担心你身体不适,坐马车会不舒服。” “阿翁放心,我已经没事了。今日进宫不仅见了太后,还面见了圣上,二圣都很关心我。”楚言轻笑道。 定国公闻言, 看向渐渐昏暗的天空, 微叹:“是我老了, 这两年总是多虑,尤其是瑶光殿一事,我总是担心再生事端。” 楚言看着祖父黯伤的神色, 鼻尖又泛起酸涩, 她张口欲将自己重生一事告知阿翁,却又担忧,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说出来上天会不会又剥夺呢? 心有所思,以至于青婷提醒,楚言才知道亥时已至,接她过青婷递来的含香茶漱口,发觉她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便问:“怎么了?有事要说?” 青婷很有事要说, 从昨天下午她就满腹疑窦, 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郡主为什么把锦囊给阮副郎呢?” 楚言了然,放下茶碗,抬头看着她反问了句:“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青婷咬着嘴唇,想着以往郡主蛮横无理的举动,她不敢说。 楚言却笑了:“以前我遇见了类似的事情都是把物件儿扔了,今次也应该捡起来扔出去才是,对不对?” 青婷哪里能说对。 “你觉得我那么做好还是不好?”楚言又问。 青婷微微咽了口口水,她顶不准郡主是怎么了,行为举止大不如以往面对赵怀瑾时的乖张。但毕竟是从小陪伴楚言长大的,她不好说出来,却还是点了点头,当然不好,现今还没和赵家订婚呢! 楚言没有生气,她以前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过了,正是她的这些行为,赵怀瑾才厌恶她,她也是后来才幡然醒悟。她哪有什么资格去恨赵怀瑾,他不过是遵循父亲之命,不得不娶她。 只是,明明娶了她,明明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赵怀瑾却从未碰过她。她升起和离的念头后,所想的就是找个寒门嫁了得了,她只需要次子继承父亲的爵位,自己的一生会怎样,不敢再奢求。 “既然不对,我自然不会再做,不管日后我对赵御史怎样,你都不必奇怪,那些有违礼义廉耻的事,我不会再犯。”楚言淡淡的说。 青婷听到“赵御史”和“礼义廉耻”这七个字,心里一跳,嘴唇动了一下,终是没说什么,服侍着楚言歇息了。 门悄声关上,青柠看到青婷出来了,就低声问道:“怎么样?你问了没?” 青婷瞥了眼紧闭着的门缝道:“郡主对赵二郎君约莫是想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意。” “真的?”青柠难以置信,这一摔竟然大变了? 青婷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点头:“应当是的。” 青柠诧异的看她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的不够坚定?” 青婷心里一窘,拿手锤她,小声说:“快去睡觉!不然今夜你来守夜?” 青柠连忙躲开,掩嘴闷声笑着轻步跑了出去。 青婷脸上的燥红褪去,收拾着自己的床铺,不够坚定,自然是因为昔日郡主做的种种令人瞠目结舌c自己都应觉羞愧窘迫的事情。 其实郡主只是对赵怀瑾无理取闹了些,面对其他郎君们都是安分守礼,不多言不多语。 屋里的楚言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是啼笑皆非,谁让自己的转变太大了,祖父不问,是因为不管发生什么,孙女始终是孙女。她嘴角微弯,打算后日去一趟上清宫,见一见凌虚真人。 次日,阮珩赶着点卯的最后时分到达官署,自从昨夜进家门前收到楚言送来的锦囊,他就无语,看到这个物件就碍眼,应该给赵怀瑾才是嘛~ 他想着要不要去找赵怀瑾,走到院中就见到一顶坏了的肩舆,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回副郎,这是昨天下午明河郡主乘坐的肩舆,路上华盖意外断了,差点伤了郡主,尚辇局送来修理的。” 工匠刚说完,他的嘴角就一抽,原来是问罪的,顿时他觉得怀里的那个小小东西如烫手山芋,好呀楚小娘子,敢情是在这里等他!这么记仇,跟他妹妹一样。 工匠看他神色古怪却没说什么,怕他责怪,便赶紧溜了。 阮珩拿出锦囊朝上丢了丢又接住,看了许久,想起自己妹妹这几日,担心楚言又拉不下脸去看望她,真是让旁观者看着着急难受。若不是知道自己妹妹对赵怀瑾无男女之情,他还真的和外面的人一样,认为这对闺友因宪台青郎而反目成仇了呢!坊间流言实在可怕。 宪台里,赵怀瑾正忙着翻阅去年的一桩旧案,阮珩过来时被他晾在一边,这厮不甘寂寞,手一抬,蓝色的锦囊掉到了书上,赵怀瑾一看眸色微沉,抬眼看他。 阮珩笑嘻嘻的挨近他问:“眼熟吗?” 赵怀瑾没说话。 “你就不好奇,这小玩意儿是怎么到我手上的?” 赵怀瑾依旧不语。 阮珩已经习惯了自己说上三句,他才会高开贵口的相处方式,接着道:“昨夜茜茜特地让人送来的,刚开始我还没认出来,还以为她改变心意,要青睐于我了呢!” 赵怀瑾冷他一眼,伸手把锦囊扫到一边,道:“我还有事,你若无事赶紧走。” 阮珩却坐了下来,托着下巴眯眼瞅他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你有些奇怪?” 赵怀瑾翻书的手微顿,问道:“哪里奇怪?” 阮珩皱了眉,思索了一会儿道:“具体说不上来,总之是变了一些。”若不是跟他熟,一般人还真察觉不到。 “没事你就回去吧!”赵怀瑾不再理他。 阮珩摸摸下巴,看着他一脸冷淡的样子,总觉得自从他三日前在木兰小筑歇息过一晚后变了些,好像有些黯然伤神,也好像坚定了不少。 “茜茜也有些奇怪,你们是约好的吗?” 一支笔朝他丢了过来,阮珩侧身闪躲,没有拿走他带来的锦囊,顺了一块点心灰溜溜的走了。 赵怀瑾在他走后,放下了书,盯着那只锦囊,眼神晦暗不明。 楚言不知自家阿翁脑子里已经转了这么大一圈,快步上前,唤道:“阿翁,”然后又对姚老道,“太公。” “哎哎!”姚老不明所以的应了两声。 等宫阑夕行礼后,定国公瞅着孙女问道:“你刚刚去哪了?怎么把三郎丢下了?” 她丢下了三郎?楚言朝姚奎瞥去,姚奎脊背立刻挺直,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我水喝多了,所以,所以嘿嘿~” 难道不是因为碰到了赵怀瑾,所以先遁了?定国公心里啐道,他刚刚那么问孙女,纯粹是为了奚落,看到赵怀瑾时,别说他心里有多可惜了。 “没想到这么巧,青郎燕郎也在这里,”姚太仆呵呵笑着,“只可惜时辰不早了,不然我就要倚老卖老硬让你们陪我这个老家伙喝一杯了。” 赵怀瑾道:“只要太公有空,晚生随叫随到。” “五郎亦然。”宫阑夕道。 “哪这么容易,你们都有要职在身,得好好做事。”姚太仆道。 定国公咳了一下,道:“那便一起下山,走吧。” 车马一路下山,分别时楚言听到赵怀瑾跟阿翁说了几句话,似乎是要登门拜访。 难不成他真的想娶她?楚言迷惑,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穷追不舍时他弃如敝履,幡然醒悟时他却反过来纠缠。 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上辈子她在他的书房里见到了两句诗,是他在一个春日的午后亲笔所写—— 歌舞留春春似海,美人颜色正如花。 她心里百般滋味,看了许久,刻着竹枝的墨玉镇纸压着凝霜纸,一只蝴蝶栖息在笔架上,阳光从窗外投照着清隽有力的字,让她既感温暖又生出一丝酸楚,也不知是谁在他眼中颜色正好c丽如娇花。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与他真正的疏离起来。 回到府里,定国公问:“怎么回事?” 楚言摇头,她比谁都迷茫。 “赵二郎说改天要过来拜访我,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办?我已经明确态度了,”楚言无辜道,“倒是您,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动摇,之前我骗了您,我跟他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定国公心里一痛,猜到是一回事,猜到了可以骗自己,亲口听到却是怎么也不能再自欺欺人。 “我知道了。”定国公笑了一下,眼里满含宠溺。 楚言知他心里定然难受,便道:“茜茜的婚事听阿翁的,我不会再任性了。” “那就跟小姚订了吧!”定国公迅速的说。 “不行。”楚言也迅速的拒绝。 定国公翻给她个大白眼:“还说听我的?” 楚言无奈道:“在我心里,他是武阳的夫君,阿翁。” 定国公撇撇嘴:“不如你告诉我,阮四娘的夫君c襄阳她们的驸马都是谁,省的我看中一个,你都要说不行!” 楚言还真就把这些个告诉他了,孙常华尚了襄阳。 定国公抬高了眉,带着点不屑道:“我就知道太后会这么做。” 太后一心巩固娘家人,原本是看中赵怀瑾给孙家做女婿,后来只能让襄阳下降孙家。 “但孙四郎为人不错,待十一娘也极好。”楚言道,他俩人堪称东都城夫妻相处的表率人物。 定国公却意味不明的瞟了孙女一眼道:“你没有看中宫五郎吧!” “您胡说什么呢!”楚言莫名其妙的瞪他一眼。 定国公嘿嘿一笑:“没有就好,他家事比较复杂,你可千万别被皮相迷住。” 楚言懒得说话了,宫阑夕家里的事情谁不知?他是武安侯的第五子,续弦所出,前面还有三个哥哥,大哥二哥都是原配所出,家里的事情就复杂在这里。 宫阑夕的大哥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玩乐,二哥虽然有些本事,但性子阴沉,做事不留情面,经常跟大哥发生冲突。而宫阑夕的存在无疑威胁到了他们,尤其是他还深受太后圣上的重视和宠爱,所以武安侯府算是个是非之地。 不过,虽然家里有复杂,但宫阑夕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受东都小娘子的喜欢,想嫁他的人比比皆是。 没看上眼就好,定国公默叹,宫阑夕这么个飒飒玉树的人,襄城公主也是有意的,虽然后来这俩人没成,但他并不希望孙女再跟李家的女儿产生过节。 回到沁雪院,楚言先去看了韩婉宜,这些日子,她的病情好转的颇快,现在走路已经不需要别人搀扶了。 周医官说,韩婉宜的病是被耽搁了,早些那些医官以补为主,用药过猛,导致她的身体承受不过来,药物产生的毒素加重了负担。 赵怀瑾找的那位李先生是去了几味大补的药,但要怎么在排除毒素的同时补养,李先生并无把握,周医官也是多番探讨,再加上每日针灸,她的病才逐渐好转起来。 楚言在门口看到她正在屋里走动,虽然步伐略慢,但落地稳而有力。 “阿婉。”楚言走进来道。 韩婉宜看到她,脸上浮起笑容,朝她走去:“阿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去那里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回来了,”楚言轻轻扶住她,往榻边走去,“等你身体康复,我带你好好在京城玩一玩,下个月北市就开始斗香了,很热闹。” “早便听说了,每逢斗香时,西域的香料商就会纷纷来到京城,展示最上等的香料,整个东都都香气满溢,数月不散。”韩婉宜道。 “数月不散夸张了,但香味确实浓郁,有人受不了,那些日子整日都是打喷嚏,赵——。”楚言猛的止住,赵怀瑾便受不了,那几日都会告病在家。 韩婉宜疑惑,只见楚言嘴角一丝苦笑,她看了一会儿,道:“来京城的路上,队伍遇到了劫匪,青郎还受了伤,阿姊有没有去看望他?” 楚言诧异:“他受了伤?” “阿姊不知?”韩婉宜愣住,难道是哥哥担心会让楚言误会,所以隐瞒了此事。 “应该已经没事了。”今天看他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样子。 韩婉宜道:“若不是阿姊和太公的缘故,青郎应是不会费心打听,阿婉这病怕是会越来越重。” “你是韩贵妃的侄女,舅舅也是朝廷官员,青郎又岂会不帮忙?”楚言觉得疑惑,她的表妹生了病,赵怀瑾去了扬州帮阿婉找了医官,并一道回京,这事透着怪异。 又聊了几句,让韩婉宜去休息后,楚言回了屋,取下首饰,看到这两支簪钗蓦地闪过宫阑夕的脸,以及那双眸光流转的桃花眼。 她明明是想离宫阑夕远点,谁知却经常碰到,她还每次都出了丑,难道是因为她对他的态度太差,所以老天让她一直出丑? 上辈子的丑出的够多了,他可没少看到。 次日,楚言跟宫阑夕相看的谣言传遍了京城,谣言中还不止他们三个人,韩婉宜不知怎么了,也被牵扯了进去。 “茜茜?”孙常华快步上前,欣喜的看着她,笑的露出了牙齿,“近来可还好?” 楚言看着笑容明朗的人,也笑道:“很好呀!要不怎么会在这里?” “那就好c那就好,”孙常华转身看向身后的两人,心里微囧,定国公跟仁和坊那边的事情众人皆知,这下当面碰见 “微臣见过郡主。”李晔和楚焕一起道。 “三郎c堂叔客气了。”楚言看向楚焕,他面色原本平淡,但因她的堂叔二字,浮上讶异。 这就是她的堂叔楚家七郎楚焕,今年不过十五岁。她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上辈子她每至节日c忌日都会去拜祭定国公,每次她到的时候,都发现有人已经来过了,但一直不知道是谁。于是她便派人提前守着,结果那人便在离阿翁陵墓颇远的地方祭拜,这个人是故意与她避开的,并不想让她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第八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阿翁。”她走过去, 从秋来手里接过楠木锤, 坐在红木脚垫上给定国公捶腿,低着头努力的忍住湿润的眼睛。 上辈子太突然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阿翁为什么会在她大婚那天突然殁了,除了早年打仗双腿落下的老毛病,阿翁的身体鲜少生病。 医官的说法是那天阿翁情绪波动大,极喜时喝了大量的酒, 一时承受不住,所以就这么去了。 她不信,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定国公动了动腿,方便孙女给他捶腿, 他这个孙女呀, 孝顺的紧, 也懂事,只在赵二郎一事上拎不清, 不知道多数男子喜欢的都是矜持含蓄的女子——等等, 难不成是孙女明白了, 所以才对赵二郎冷淡起来? 他想着, 垂首看向认真给他捶腿的孙女,感慨道:“这摔了一下居然开窍了, 怎么不摔的早一些时候呢?” 楚言的手僵住,心里的酸楚顿时没了, 她抬起头看着一脸欣慰的祖父, 不满道:“阿翁, 我可是您的亲孙女,您孙女是从十层台阶上滚了下来的!” 怎么会不担心?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差点背过气,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追究,万幸孙女平安无事。 定国公看着她嗔怒的样子,继续奚落她:“那也没见你受半点伤,可见你皮实的很。” 楚言更是无语,刚想再说话,就听她阿翁带着出息她的笑声说:“刚刚我还奇怪你怎么忽然对二郎转了态度,原来是想欲擒故纵。好好,你平时呀就是太不含蓄,男人知道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就惯会忽视你,不拿正眼瞧你。你可千万不要破功。” 楚言忍了忍,没忍住:“那您还在一旁推波助澜?” 不仅把人截了回来,还强留他用饭,还非得让他们一起去看鲤鱼!她以前会那么主动,一定都是因为阿翁在一旁怂恿! 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赵怀瑾。为什么不让她再早重生个三年呢?这样她就不会说出要嫁给他的话了。 “咳~”她家阿翁居然咳了一下,一本正经的说,“你每次见到他都跟见了糖一样,我当然要给你把糖抢过来了。” “不合礼规。” “大周不合礼规的事情多了,这件儿连芝麻都算不上。”定国公不以为然的说。 那倒是,皇城里不合规矩的事情确实不少,但对于她也是因为有阿翁宠着她呀! 她看向祖父,眼睛亮起来,笑容欣悦明媚:“阿翁,我不喜欢吃糖。” “喜欢吃盐我也去抢!”定国公大手一挥,恣意潇洒的紧。 楚言眼角一抽,默默地给阿翁捶腿的力道加了三分。 祖孙俩又说了后日进宫禀告身体无恙的事情后,定国公便先去休息了,楚言在外间等秋来出来说祖父已经睡着了,她才轻步出了屋,回到自己的住处。 离别许久的寝屋,熟悉的摆设,熟悉的人。楚言埋首在枕头里,满心的欢喜,一点睡意都没有,也不想睡,害怕一觉醒来后一切就消失了。 兴奋的情绪过去后,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死前的那一幕,只可惜她没有听清,也没有看清究竟是谁要杀她。她在上清宫住了半个月才出事,难道那人观察了她半个月才动手?为什么? 思来想去,她没有半点头绪,睡意渐袭。一觉醒来时天刚亮,看到水绿色的纱帐她还迷茫了一下,继而立刻坐起来,掀起帘子往外看去,还是她的闺房,一切都是真的。 青婷推了门,和青柠一起端着水盆c布巾进来,看到她已经醒了,便过去扶她下床,问道:“郡主今日可觉得好一些了?” 楚言稍微动了动,觉得身体不像昨天那样酸困,道:“已经没事了。” 收拾好后,她便赶去了堂屋,没等多久,定国公就出来了,虽然华发满头,但整个人依旧挺拔威武,她彻底的安了心。 一道用过饭后,从宫里过来的医官也正好到,给她诊脉确定无事后,和昨儿早上一样交代了注意事项后便回了宫。 定国公则回屋里换下了燕居服,穿了棕红色的黑边圆领直袖衫,头戴结式乌纱帽,脚穿乌皮六合靴,整个人精神抖擞。 “阿翁今日要出去?” 定国公点头:“姚老今日休沐,约我一道去上清宫吃茶下棋,晚饭也不必等我了。” 楚言心里一动,她应该也去一趟,见一见凌虚真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出什么?她蹙了眉,有些忐忑,还是等几天吧! 她仔细看了秋来和冬来准备的物件儿,这才和定国公一起走到门口,在门内看着他骑马走了,她才回到了屋里。 青婷已经泡好了茶,她小口地抿着,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未出阁时她都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疑问刚冒出来,她就想起来了,上辈子她少女怀春,在家里整日肖想赵怀瑾以及描画他的画像。 想到这里,她到了书房,青柠正在收拾圣上赐的那些经书,在赵家那四年她经常做的事情就是看经书了,那些内容都已经烂熟于心。她走到里间打开靠墙放着的檀木大箱子,里面满满的一箱子赵怀瑾的画像。 她垂眸看着,这最上面的一张,恰是她画的赵怀瑾笑着的样子,他素来鲜少表露情绪,有也是淡淡的,不管是喜还是怒。 但这满箱子的画像却是喜怒形于色,全部都是以她想象中的来画的。与赵怀瑾订婚后,她满心以为她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那般接近他的观察他的一言一行举一动,然而,婚后却比婚前更加疏远。 青婷青柠二人对视一眼,她们实在搞不清楚郡主怎么了,明明医官说了没事,郡主神智也清楚,但她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看着画像,她不该是这样子的呀!明明昨天之前她对着赵怀瑾的任何东西都能欢喜一整天的。 楚言不知她二人所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正要让她们端个火盆进来时春来过来说,宫里来人说太后诏她进宫。 进宫?原想着明日再进宫告安,没想到却是太后先下懿旨了。 “郡主”青婷欲言又止,目光隐隐担忧。 “梳妆吧!”楚言淡淡的说。 五日前她在瑶光殿下楼时摔了下去,那台阶上有一滩油蜡,万幸她没有受伤。 油蜡据说是伶官表演戏剧时用的,应该是不小心滴落在了那里,事后太后把云韶府众人和瑶光殿的内侍暂时关押,说是要让楚言亲自处理。 时值三月初,天街两旁的桃花梨花正是盛期,粉色与白色的花树交替着,一幅美景渐迷人眼。 楚言将车帘掀开一角,看着春日里的桃李满天下,忽然一只猫横蹿过御道,惊的马一声长啸,春来急急的拉紧缰绳,稳住了马。 楚言在马车里晃荡了一下,额头差点磕到窗沿。 “郡主,您没事吧?”春来在外面急忙问道。 青婷扶住楚言后,回了春来一句无事,然后便听到外面一声猫叫,拖得长长的调,软绵绵的。 “哪里来的野猫!”春来恼怒的拿起鞭子隔空抽了一鞭,待看清那只猫后,他立刻收回了鞭子。 楚言缓了缓神,让青婷掀开帘子,正见到一个灵活的影子被吓得蹿上了道路旁的一棵桃树上。 这是一只胖胖的橘色大猫,看起来有十几斤重,它的毛又长又蓬,只肚子和四脚是纯白色的,走在树枝上的动作虽然优雅,但还是惹落了不少桃花,连树枝都被微微压弯了。 等走到高处后它卧在了树枝上,卷起橘色泛白的毛尾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跟楚言的眼睛对上后,它又张嘴“喵”了一声。 “好胖。”楚言心里再次叹道,而且它的猫头也比寻常的猫大,眼睛圆圆大大的,又无辜又可怜巴巴,衬着它那胖胖的身子,看起来格外和谐讨喜。 这猫养的这么胖,在东都里又听说过几只?她想着又看了橘猫一眼,一朵桃花正巧落在它的猫头上,在两只耳朵的正中间躺着,端的是滑稽可爱,让人哭笑不得。 “走吧!”楚言对春来说道,它的主人应该就在附近。 马车行驶起来,外面的猫又叫了一声。没走多久,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他们的马车后面停了一瞬后,又再度响起来。 楚言掀开帘子朝外看去,一匹快马从眼前呼啸而过,马蹄溅起花瓣在宽阔的御道上漫天飞舞,马上的身影穿着红色的官服,在粉白相间的花雨里分外惹眼,纱帽上的软脚巾子被风吹得飞扬飘逸,隐约还看到了一条猫尾巴在晃悠。 “郡主,此人应是淮陵侯嫡三子,兰台写经使宫阑夕。”青婷在一旁低声道。 楚言点头,看到那只大橘猫就知道了,在东都里,还有谁养着那么胖又那么匀称的黄花狸猫?何况前世,这只猫经常跑到赵家玩。 她又朝前面看了一眼,马蹄一路带起花瓣飞扬,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花雨远处。 定国公眼神有些古怪,收了信问道:“你可知道赵二郎也去了扬州?” 楚言颔首,前几日鄂王过来时说了此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第八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这也太不对劲了, 孙女哪次见到赵二郎不是难以自持的喜笑颜开?今天怎么就挤兑人家了呢? “去把茜茜叫来。”他捋捋胡子,得好好问问。 “郡主正过来着呢!”冬来的话刚落,垂着水晶珠串的帘子被掀开,楚言走了进来, 看到皱眉思索的祖父, 她的鼻头就忍不住的酸涩起来。 “阿翁。”她走过去,从秋来手里接过楠木锤,坐在红木脚垫上给定国公捶腿,低着头努力的忍住湿润的眼睛。 上辈子太突然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阿翁为什么会在她大婚那天突然殁了, 除了早年打仗双腿落下的老毛病, 阿翁的身体鲜少生病。 医官的说法是那天阿翁情绪波动大,极喜时喝了大量的酒, 一时承受不住, 所以就这么去了。 她不信,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定国公动了动腿,方便孙女给他捶腿, 他这个孙女呀,孝顺的紧,也懂事, 只在赵二郎一事上拎不清, 不知道多数男子喜欢的都是矜持含蓄的女子——等等, 难不成是孙女明白了, 所以才对赵二郎冷淡起来? 他想着, 垂首看向认真给他捶腿的孙女,感慨道:“这摔了一下居然开窍了,怎么不摔的早一些时候呢?” 楚言的手僵住,心里的酸楚顿时没了,她抬起头看着一脸欣慰的祖父,不满道:“阿翁,我可是您的亲孙女,您孙女是从十层台阶上滚了下来的!” 怎么会不担心?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差点背过气,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追究,万幸孙女平安无事。 定国公看着她嗔怒的样子,继续奚落她:“那也没见你受半点伤,可见你皮实的很。” 楚言更是无语,刚想再说话,就听她阿翁带着出息她的笑声说:“刚刚我还奇怪你怎么忽然对二郎转了态度,原来是想欲擒故纵。好好,你平时呀就是太不含蓄,男人知道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就惯会忽视你,不拿正眼瞧你。你可千万不要破功。” 楚言忍了忍,没忍住:“那您还在一旁推波助澜?” 不仅把人截了回来,还强留他用饭,还非得让他们一起去看鲤鱼!她以前会那么主动,一定都是因为阿翁在一旁怂恿! 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赵怀瑾。为什么不让她再早重生个三年呢?这样她就不会说出要嫁给他的话了。 “咳~”她家阿翁居然咳了一下,一本正经的说,“你每次见到他都跟见了糖一样,我当然要给你把糖抢过来了。” “不合礼规。” “大周不合礼规的事情多了,这件儿连芝麻都算不上。”定国公不以为然的说。 那倒是,皇城里不合规矩的事情确实不少,但对于她也是因为有阿翁宠着她呀! 她看向祖父,眼睛亮起来,笑容欣悦明媚:“阿翁,我不喜欢吃糖。” “喜欢吃盐我也去抢!”定国公大手一挥,恣意潇洒的紧。 楚言眼角一抽,默默地给阿翁捶腿的力道加了三分。 祖孙俩又说了后日进宫禀告身体无恙的事情后,定国公便先去休息了,楚言在外间等秋来出来说祖父已经睡着了,她才轻步出了屋,回到自己的住处。 离别许久的寝屋,熟悉的摆设,熟悉的人。楚言埋首在枕头里,满心的欢喜,一点睡意都没有,也不想睡,害怕一觉醒来后一切就消失了。 兴奋的情绪过去后,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死前的那一幕,只可惜她没有听清,也没有看清究竟是谁要杀她。她在上清宫住了半个月才出事,难道那人观察了她半个月才动手?为什么? 思来想去,她没有半点头绪,睡意渐袭。一觉醒来时天刚亮,看到水绿色的纱帐她还迷茫了一下,继而立刻坐起来,掀起帘子往外看去,还是她的闺房,一切都是真的。 青婷推了门,和青柠一起端着水盆c布巾进来,看到她已经醒了,便过去扶她下床,问道:“郡主今日可觉得好一些了?” 楚言稍微动了动,觉得身体不像昨天那样酸困,道:“已经没事了。” 收拾好后,她便赶去了堂屋,没等多久,定国公就出来了,虽然华发满头,但整个人依旧挺拔威武,她彻底的安了心。 一道用过饭后,从宫里过来的医官也正好到,给她诊脉确定无事后,和昨儿早上一样交代了注意事项后便回了宫。 定国公则回屋里换下了燕居服,穿了棕红色的黑边圆领直袖衫,头戴结式乌纱帽,脚穿乌皮六合靴,整个人精神抖擞。 “阿翁今日要出去?” 定国公点头:“姚老今日休沐,约我一道去上清宫吃茶下棋,晚饭也不必等我了。” 楚言心里一动,她应该也去一趟,见一见凌虚真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出什么?她蹙了眉,有些忐忑,还是等几天吧! 她仔细看了秋来和冬来准备的物件儿,这才和定国公一起走到门口,在门内看着他骑马走了,她才回到了屋里。 青婷已经泡好了茶,她小口地抿着,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未出阁时她都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疑问刚冒出来,她就想起来了,上辈子她少女怀春,在家里整日肖想赵怀瑾以及描画他的画像。 想到这里,她到了书房,青柠正在收拾圣上赐的那些经书,在赵家那四年她经常做的事情就是看经书了,那些内容都已经烂熟于心。她走到里间打开靠墙放着的檀木大箱子,里面满满的一箱子赵怀瑾的画像。 她垂眸看着,这最上面的一张,恰是她画的赵怀瑾笑着的样子,他素来鲜少表露情绪,有也是淡淡的,不管是喜还是怒。 但这满箱子的画像却是喜怒形于色,全部都是以她想象中的来画的。与赵怀瑾订婚后,她满心以为她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那般接近他的观察他的一言一行举一动,然而,婚后却比婚前更加疏远。 青婷青柠二人对视一眼,她们实在搞不清楚郡主怎么了,明明医官说了没事,郡主神智也清楚,但她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看着画像,她不该是这样子的呀!明明昨天之前她对着赵怀瑾的任何东西都能欢喜一整天的。 楚言不知她二人所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正要让她们端个火盆进来时春来过来说,宫里来人说太后诏她进宫。 进宫?原想着明日再进宫告安,没想到却是太后先下懿旨了。 “郡主”青婷欲言又止,目光隐隐担忧。 “梳妆吧!”楚言淡淡的说。 五日前她在瑶光殿下楼时摔了下去,那台阶上有一滩油蜡,万幸她没有受伤。 油蜡据说是伶官表演戏剧时用的,应该是不小心滴落在了那里,事后太后把云韶府众人和瑶光殿的内侍暂时关押,说是要让楚言亲自处理。 时值三月初,天街两旁的桃花梨花正是盛期,粉色与白色的花树交替着,一幅美景渐迷人眼。 楚言将车帘掀开一角,看着春日里的桃李满天下,忽然一只猫横蹿过御道,惊的马一声长啸,春来急急的拉紧缰绳,稳住了马。 楚言在马车里晃荡了一下,额头差点磕到窗沿。 “郡主,您没事吧?”春来在外面急忙问道。 青婷扶住楚言后,回了春来一句无事,然后便听到外面一声猫叫,拖得长长的调,软绵绵的。 “哪里来的野猫!”春来恼怒的拿起鞭子隔空抽了一鞭,待看清那只猫后,他立刻收回了鞭子。 楚言缓了缓神,让青婷掀开帘子,正见到一个灵活的影子被吓得蹿上了道路旁的一棵桃树上。 这是一只胖胖的橘色大猫,看起来有十几斤重,它的毛又长又蓬,只肚子和四脚是纯白色的,走在树枝上的动作虽然优雅,但还是惹落了不少桃花,连树枝都被微微压弯了。 等走到高处后它卧在了树枝上,卷起橘色泛白的毛尾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跟楚言的眼睛对上后,它又张嘴“喵”了一声。 “好胖。”楚言心里再次叹道,而且它的猫头也比寻常的猫大,眼睛圆圆大大的,又无辜又可怜巴巴,衬着它那胖胖的身子,看起来格外和谐讨喜。 这猫养的这么胖,在东都里又听说过几只?她想着又看了橘猫一眼,一朵桃花正巧落在它的猫头上,在两只耳朵的正中间躺着,端的是滑稽可爱,让人哭笑不得。 “走吧!”楚言对春来说道,它的主人应该就在附近。 马车行驶起来,外面的猫又叫了一声。没走多久,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他们的马车后面停了一瞬后,又再度响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第八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定国公没有提前知会楚言, 搞得她一头雾水, 韩婉宜的病才有了起色, 她一点儿也不想出门,上次鄂王叫她游船她都没去。 定国公哪能告诉她,告诉她事就成不了,他莫名有些心虚, 希望孙女不要给他大白眼。 于是, 等在竹帘后看到了姚奎后, 楚言暂且忍住了, 什么让她陪着去山上转转,原来搞得这么一出! 只听定国公语含笑意的说:“咱们在这里喝茶, 让孩子们去后院走走。” “好好, 三郎快去。”姚太仆催促道。 姚奎也是被祖父瞒着带来的,事先并不知道老人家的安排。他尴尬的看着前方, 目不斜视, 哪能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跟东都明珠明河郡主相看呢?再加上俩人自幼相识他嗓子眼里痒, 想咳一下都不好意思。 楚言何尝不是如此?除了知道他将来会跟武阳成亲,还有就是,所有人都认为她喜欢着赵怀瑾, 姚奎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相看 无处不在的尴尬笼罩着二人, 终于, 姚奎开了口:“是我祖父唐突了, 郡主莫怪。” “哪里,”顿了顿,她又道:“三郎可以唤我楚娘,不必称郡主。” “啊嗯。”虽然小时候不懂事,大家都叫她茜茜,他也一样,但长大后,男女之别,便客客气气的。 “去前面的亭子里休息一会儿吧!”楚言提议,想要遁走不太礼貌,还是坐一会儿,熬过去。 姚奎连连点头:“好好,听你的,听你的。” 他也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早些结束,以免被人看到传出去,说他横插一脚,意图破坏宪台青郎和东都明珠之间的感情,想想双肩就要被压垮了,祖父是怎么想的?楚公是怎么想的? 楚言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压力,又好笑又无奈,这愣头青,难怪前世被武阳吃的死死的。 山上凉风习习,眼看再走一段就到亭子里了,转个弯却迎面碰到了赵怀瑾。 姚奎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没有碰到别人,倒是直接被“撞破”了他浑身不自在,僵着脸笑道:“二郎,你也在这里呀!” 赵怀瑾走到他们面前,语气客气,不见异样:“恰巧来此乘凉,不想遇见了二位。” 楚言垂眸,看着青石路上的绿色落叶,看着投在路上的斑斑光迹,就是没看他。 姚奎见她没有搭理赵怀瑾的意思,心里疑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沉默不语,当自己透明,随之发现对方穿着官署的常服,是从宪台匆匆赶来的吗? 赵怀瑾扫了垂头看地的人一眼,擅自做了决定:“既然遇见,那一同坐一会儿。” 这话说的,没半点自觉,全然不知他对面的两人是来相看似得。 楚言刚欲拒绝,姚奎就胡乱的点头同意了,她只得忍耐。 亭子里的石桌上早已备好了茶水点心,三人一人坐了一个方位,姚奎坐在中间,欲哭无泪,那俩人倒是很淡定。 赵怀瑾是一贯的能镇得住尴尬场,永远都能从容自若。 楚言则是在赵家通过赵周氏练就了微笑以对,不问她她就不啃声,从头到尾保持沉默。 姚奎没这本事,只能喝茶,一杯又一杯,终于一壶茶见了底,他笑的满意,道:“茶喝多了,我失陪一下,见谅。” “请便。”回答的是赵怀瑾。 姚奎尿遁而去,脚步急得好似这里有洪水猛兽。 楚言慢了一步,原本她也是想找这个借口的,不禁在心里啐了姚奎一声,只好道:“出来许久,明河先回去了,待姚三郎君回来,烦请青郎告知。”说罢,起身欲走。 “郡主为何避着在下?”赵怀瑾开了口。 楚言微笑:“青郎误会了,我只是不想给你惹麻烦。” “没有麻烦,从来都没有。”赵怀瑾盯着她,目光灼然。 楚言已经没有诧异感了,这些日子来,与他接触虽少,但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同。难道是因为她忽然放手不再追逐,他不习惯,面上过不去,心有不甘,所以想要挽回面子? 除此之外,她是想不到了,赵怀瑾再沉稳持重,那也是还未弱冠的好颜面的男子。她不愿多留,直觉留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赵怀瑾不像是碰巧出现在这里的。 “青郎不必宽慰我,明河有自知之明,告辞。”她快步走出亭子,想尽快离开这里,然而刚到路上,就被抓住了手腕。 躲在树后的姚奎看到这一幕,连连咂舌,本着非礼勿视悄悄的离开了,嘴里碎碎念叨着什么。 “注意脚下。”前面有人道。 姚奎吓了一跳,看到脚前凸出来的一块青石,若无提醒就绊到了,他抬头一看,笑道:“是宫兄啊!” 宫阑夕微笑:“三郎怎么一个人?” “啊我随便走走。”他说着眼睛不自然的往身后瞟了一眼。 宫阑夕道:“三郎走路莫想东想西,某先行一步。” 姚奎担心他往亭子的方向走,赶紧拉住他:“陪我去找找茅房。” 宫阑夕挣开了他的手:“茅房你自己去找,我还有事,急着回宫。” “哎呀!”姚奎挠挠头,道:“明河郡主在前头乘凉,得避嫌,咱们从别处走。” 宫阑夕眼中闪过微光,道:“多谢告知。” 林中传来鸟叫声和蝉鸣声,楚言有些急躁,她挣不开赵怀瑾握着她的手,在这里又怕被人撞见。 “男女授受不亲,青郎逾越了。”她让自己冷下声,更让自己冷下心。 赵怀瑾却笑了,幽深的眸子紧锁着她,问:“先前家父登门为我求婚,郡主拒绝了,是为何?” “以前明河少不懂事,给青郎寻了不少麻烦,如今明河明了理,只希望不再给二郎带去困扰,”楚言说着笑了,“以前闹的诸多笑话,自该烟消云散,不作数。君与妾再无瓜葛。” 她一次性把话说绝,惹得赵怀瑾的呼吸重起来,他的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他以为可以把一切劳握手中,哪知这个女子却想要离开他。 他的眼神变得深暗,语气尽量平淡:“明河郡主为何像变了个人?以前的郡主娇若灵兔,何以今时却静若青莲?” 楚言急于摆脱他,冷道:“历经生死劫,我当然改变了,不然青郎试试从瑶光殿上摔下来?” 赵怀瑾无言,眼中浮现愧疚:“是我不对,没有保护好你。但怀瑾乃真心实意,若得郡主为妻,当是怀瑾一生所幸。” 他这一番话说完,楚言心里升起一股可笑感,脸上也是真的笑了出来。 赵怀瑾不自禁的松了手,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笑的失了仪态,那种感觉像是在嘲笑他,又像是觉得自己是一场笑话。 这要是前世的她听到,要开心的疯了吧!楚言捂住额头,渐渐止住笑意,声音还有点喘,道:“青郎折煞明河了,明河受不起,告辞。”说完,不顾形象的往身后跑去。 赵怀瑾站在原地没动,怔怔的看着她消失在路尽头。 树影斑驳,蝉鸣声忽然大盛,惊醒了站在幽径中的人,刚刚楚言说的是“历经生死劫?”再联合她忽然鲜明的态度性子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道路,瞬间凌厉的眼神令人心惊。 离开赵家后,在上清宫里,凌虚真人曾对楚言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她仍有些浑噩,但清楚地记得在山上死去时的不甘和辛酸,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丢了楚家一切的悲戚绝望。 去留无意,顺其自然。竟是重生了?她回到了五年前,隆朔三十二年,她还没有跟赵怀瑾成亲的时候,祖父安康健在。想到这里,她又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浅笑。 青婷被她嘴角的浅笑弄得摸不着头脑,继而又疑惑:郡主怎么会露出这种笑呢?这种颇为闺秀淑女的笑容,难道五日前从台阶上掉下来到现在还难受? 想到这里,她急忙问:“郡主还不舒服吗?要不把医官传来看看吧!” 楚言微愣,是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五天前她在宫里从台阶上失足摔了下来,虽说没有受伤,但身体有些地方发酸发痛。 “我没事。”她说着站起来,也才从镜中发现自己穿的是粉蓝色的齐胸褶裙,浅白色的交颈窄袖襦衣,外罩粉色的大袖长衫,头上的两支镂空牡丹珠玉金步摇精致轻盈,端的是活泼靓丽。 在赵家,她身上新婚的嫁衣还没脱下就听到了祖父突然暴毙的消息,匆匆忙忙褪下嫁衣,一身素服麻衣回到了楚家。随后与赵怀瑾之间的冷淡相处,使得她都没有心思去穿那些色彩缤纷的衣裳。 那四年,她已经穿惯了素色c冷色的衣裳,乍一看这种鲜丽的色彩在自己身上,一时倒颇为不适应,有些扎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第九十章 此为防盗章  六叶亭的事传的很快, 最初的说法是楚言脚踩两只船, 两边都吊着,之后许多人脑补出了很多故事,更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四角恋。 说是赵怀瑾一向看不上明河郡主没羞没臊的样儿,去了一趟扬州, 看到了明河郡主的表妹,两表姊妹有些相似,但性子完全不一样, 楚言骄横不知廉耻, 韩婉宜温柔碧玉,对比之下, 当然是这个温良的表妹更加惹人怜惜。 楚言知道后,对住在自己家里的表妹很不喜欢,但又碍着是表亲,没办法只能忍着, 后来便去六叶亭私会宫阑夕,报复赵怀瑾, 却被赵怀瑾撞见, 两个郎君还互相冷言讥讽了几句, 风度全无。 “哈哈哈哈~~~”宪台里, 男声肆无忌惮笑的猖狂,直到一只笔飞过来戳到了他头上, 他才勉强止住, 咳了几下道:“互相对骂, 风度全无,哈哈哈~”却是又笑了出来。 赵怀瑾一个眼刀甩过去,阮珩笑声渐收,悻悻的说:“不让笑就不让笑,我去嘲五郎。” 在登云阁里,他受到了不同的待遇,一个猫爪呼到了他脸上,笑声太肆虐,惹怒了大猫。 “哎呦!”阮珩跳站起来,橘猫从他身上跳了下去,在窗沿上站好。 “阮副郎,此处应安静。”宫阑夕似笑非笑的说。 阮珩撇撇嘴:“一个个冷淡的很,可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多的绕成了一个线团吧!” 宫阑夕没理他,低头写着佛经。 阮珩在屋里找到了一面镜子,对着仔细的瞅脸,确认俊脸依旧是那么的英气才满意的放下,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听说明河与姚三相看,怎么这传闻中有你有赵二,还有那韩小娘子,却没有正主姚三呢?” “正主?谁是正主?”宫阑夕慢悠悠的问。 “啊?”阮珩看向他,“还能是谁?” 宫阑夕没有回答,道:“你要说的,我已经听到了,没事的话,阮兄可以回去了。” 阮珩“啧~”了一声:“一个个都这么无趣的,就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心?”说着拿起一块梨糕吃了起来,刚捻了第二块,横生一只毛爪拍来,梨糕掉了下去,橘色的身影叼起来就吃掉了。 “这梨糕还是我带来的。”阮珩委屈的说,却没有再伸手去拿着吃。 宫阑夕放下了笔,妥协:“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你跟赵二怎么吵的?”阮珩立刻睁大了眼。 “怎么可能会吵?这等伤人名誉的事情,理应去查一查源头吧!” “自然有人去查,但你要知道,流言蜚语堵不住的,”阮珩瞅他一眼,“坊间早就有写你们三个人的本子,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这下好不容易传出了如他们所愿的消息,谁能按耐得住三尺长舌?” 宫阑夕皱了眉,这应是仁和坊楚家的那位楚娘子所为。他们男人碰到这种谣言没大碍,主要是明河郡主和韩小娘子,也不知她们会怎样? “说来,”阮珩拉长了调子,斜着眼睛看他,“你心仪的人是哪家娘子?” “怎么突然问这个?”宫阑夕提起笔接着抄写佛经。 “关心一下,你也有十七了,不小了,该成亲了。”他颇有长辈口吻的说。 “这话送给你,”顿了下,写经使补充道:“你已经弱冠了。”意思是比他还大。 “我跟你们能一样吗?”阮珩眉毛挑高的能飞起来了,“我又不是吃素的,哪跟你们,洁身自好。”最后那四个字带着浓重的猥琐感。 宫阑夕回道:“那你赶紧去吃肉,别来烦我。” “嘿~你有没有觉得赵——”几个字出口,阮珩又立即停住,乖乖~差点问漏嘴。 “嗯?”宫阑夕抬眼询问他。 “嗯我觉得吧!缘之一字妙不可言,我掐指一算,你近来有事要发生,至于好事坏事,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胡说八道。 宫阑夕左手指指楼梯口,让他快走,他摸摸鼻子,悻悻地走了。 “咚咚”的脚步声消失后,宫阑夕抬起了头,阮珩刚刚说的“你有没有觉得赵”,是问的赵怀瑾吗? 他的眼眸闪了闪,他当然觉得赵怀瑾对他有敌意,而且有楚言在的时候,格外明显。 他能有什么值得宪台青郎敌对的呢?莫非是因为楚言不知为何,疏远了赵怀瑾? 细想两次见到,楚言对赵怀瑾的态度与以前差别太大,难不成是认为他做了什么?似乎,明河郡主也比以前更加不喜他了。 唔宫阑夕走到窗边抱起橘猫,眺望着亭台楼阁,给元宝顺毛,他做了什么事吗? 身在家中的楚言听了谣传之后便猜到是楚芙所为,散播了这些毁人名声的言论,把阿婉也扯了进去! 与定国公谈过后,楚言心里还是气恼,她便罢了,反正她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但阿婉可是规规矩矩的闺秀,这怎得了? 青柠看着深敛眉头的郡主,她不担心什么名声,她担心的是青郎真的喜欢韩婉宜! “郡主您放宽心,想必这其中是有误会,青郎肯定不会喜欢韩小娘子的。”青柠认真的说。 楚言愣了一下,好笑的看向她:“我何时担心他了?我只担心阿婉名声受损,在想该怎么办。” 青柠犹疑的点头,真的吗?她自然不知,昨天楚言去与别人相看了。 “郡主,韩郎君在外求见。”蓝儿道。 “请表哥到偏厅稍等,”楚言转头问青柠,“青婷没把这些事告诉阿婉吧!” “没有,韩小娘子吃了药,正在休息。” 那便好。 韩仲安一身青衣站在厅中,见她进来,仍是客气的行了一礼。 楚言无奈,这都一个月了,他还是这么生疏,小时候他也不是这样的,明明也是一个调皮蛋。 “表哥是为了谣传而来吗?”她先问道。 韩仲安眉间歉疚:“这才一个多月,便给府里添了诸多麻烦,实感愧疚,今日又发生了这等事,希望阿楚不要被谣言影响。” 看来她名声在外,即便现在与以前性子完全不同,但旧有的形象依然深入人心。 楚言莞尔一笑:“表哥不必担心,阿楚不会被谣言影响,反该道歉的是我,是我自己没注意,连累了阿婉。” 韩仲安听罢,思量了一会儿,道:“其实,有件事我与夏来都瞒了阿楚,有关青郎的事。” “我——”阮珍刚欲回答,却记起自己之前决定了:要与追着赵怀瑾的楚言绝交。遂蹙着眉头抿紧嘴巴,一副生气又懊恼的表情,憋着不肯说话的样子,一张小脸上尽是别扭。 未得到回答,楚言又陷入了尴尬,她一时匆忙,忘了此时的阿珍很生她的气。 “喵哇~”猫叫声显得有些急切。 楚言和阮珍看过去,只见橘猫被宫阑夕抱在怀里,弯着腰想逃走却又挣脱不开主人的大掌,尾巴一甩一甩的。 “呀!元宝!”阮珍的双眼瞬间放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讨好的说:“五郎,快给我抱抱!千万别让它跑了。” “今次来赴宴,五娘子特地交代让我把元宝带来,说是四娘很想它。”宫阑夕边说边把极度抗拒的元宝递到了她怀里。 阮珍接过就紧紧的抱住橘猫,生怕它跑了。 “喵~喵~”元宝的眼里透露出不情愿,却无可奈何的被阮珍蹭来蹭去,叫了几声不见主人有所动作便息了声。 “臭元宝,我这么喜欢你,你居然嫌弃我!”阮珍又爱又恨的,看着它尖尖的耳朵真想咬一口上去。 宫阑夕无视元宝睁圆求救的眼睛,道:“四娘子怎么独自一人在此?” 阮珍的眼睛不自觉的瞥了楚言一眼,闷闷的说:“随便走走——元宝又胖了,这次抱着比以前沉了些。” 发生什么事了?阿珍这样的神色?楚言微疑。 宫阑夕笑了一下,道:“微臣送郡主和四娘子去花室,等会儿宴席就该开始了。” 楚言和阮珍点点头,宫阑夕走在后面,让她们二人走在前面。 路上很安静,楚言暗暗的看着被牢牢抱住的橘猫,它圆目半眯,头搁在阮珍胳膊上,尾巴垂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其实元宝并不讨厌阮珍,只是阮珍每次见到元宝都要牢牢的抱着,恨不得要一口吞下才好,元宝承受不了,所以才想要逃离她。 这点跟她对赵怀瑾的架势倒一样,难怪对方总是避之不及。 后面的宫阑夕看到楚言先是偷瞄元宝,随后又几不可微的摇摇头,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了许多,似是放下了什么包袱一般。 “元宝!”阮珍忽然叫了一声,只见橘猫一溜烟儿的没入了花丛中。 “这猫也太狡猾了!”原来她见元宝安分后,就放了心,抱着猫的力道不自觉的松了,橘猫寻好时机立马逃之夭夭。 她跺了下脚,跑到路边,扒拉了几下花丛,不见橘色的身影。 “罢了,让它自己去吧!”宫阑夕有点无奈,元宝对阮珍是真怕。 阮珍嘀咕道:“它可千万不要碰到赵望月,”顿了一下,还是放不下心,“去找它吧!赵三娘不喜欢它,万一被逮到了就不好了。” 楚言也担心,前世它来赵家拜访时,还曾因为好奇心太重被赵望月逮住过一次,幸好青婷发现的及时,她去找赵怀瑜才解救了它,要知道赵望月一向讨厌猫狗。 宫阑夕还来不及说话,阮珍就往前面疾步去了,他轻叹着摇了摇头。 楚言听到他的叹声,回头看他,见他眉间无奈又夹着好笑的意味,便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宫阑夕斟酌了一下才回答:“我是想,若是四娘子去找元宝的话,可能一直都找不到。” 楚言想了想,也欣然同意,元宝就是为了躲她才逃跑的,若是见到她只会蹿的更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第九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说是赵怀瑾一向看不上明河郡主没羞没臊的样儿, 去了一趟扬州, 看到了明河郡主的表妹, 两表姊妹有些相似, 但性子完全不一样,楚言骄横不知廉耻, 韩婉宜温柔碧玉, 对比之下, 当然是这个温良的表妹更加惹人怜惜。 楚言知道后, 对住在自己家里的表妹很不喜欢,但又碍着是表亲, 没办法只能忍着, 后来便去六叶亭私会宫阑夕,报复赵怀瑾, 却被赵怀瑾撞见,两个郎君还互相冷言讥讽了几句,风度全无。 “哈哈哈哈~~~”宪台里, 男声肆无忌惮笑的猖狂, 直到一只笔飞过来戳到了他头上,他才勉强止住, 咳了几下道:“互相对骂,风度全无,哈哈哈~”却是又笑了出来。 赵怀瑾一个眼刀甩过去, 阮珩笑声渐收, 悻悻的说:“不让笑就不让笑, 我去嘲五郎。” 在登云阁里,他受到了不同的待遇,一个猫爪呼到了他脸上,笑声太肆虐,惹怒了大猫。 “哎呦!”阮珩跳站起来,橘猫从他身上跳了下去,在窗沿上站好。 “阮副郎,此处应安静。”宫阑夕似笑非笑的说。 阮珩撇撇嘴:“一个个冷淡的很,可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多的绕成了一个线团吧!” 宫阑夕没理他,低头写着佛经。 阮珩在屋里找到了一面镜子,对着仔细的瞅脸,确认俊脸依旧是那么的英气才满意的放下,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听说明河与姚三相看,怎么这传闻中有你有赵二,还有那韩小娘子,却没有正主姚三呢?” “正主?谁是正主?”宫阑夕慢悠悠的问。 “啊?”阮珩看向他,“还能是谁?” 宫阑夕没有回答,道:“你要说的,我已经听到了,没事的话,阮兄可以回去了。” 阮珩“啧~”了一声:“一个个都这么无趣的,就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心?”说着拿起一块梨糕吃了起来,刚捻了第二块,横生一只毛爪拍来,梨糕掉了下去,橘色的身影叼起来就吃掉了。 “这梨糕还是我带来的。”阮珩委屈的说,却没有再伸手去拿着吃。 宫阑夕放下了笔,妥协:“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你跟赵二怎么吵的?”阮珩立刻睁大了眼。 “怎么可能会吵?这等伤人名誉的事情,理应去查一查源头吧!” “自然有人去查,但你要知道,流言蜚语堵不住的,”阮珩瞅他一眼,“坊间早就有写你们三个人的本子,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这下好不容易传出了如他们所愿的消息,谁能按耐得住三尺长舌?” 宫阑夕皱了眉,这应是仁和坊楚家的那位楚娘子所为。他们男人碰到这种谣言没大碍,主要是明河郡主和韩小娘子,也不知她们会怎样? “说来,”阮珩拉长了调子,斜着眼睛看他,“你心仪的人是哪家娘子?” “怎么突然问这个?”宫阑夕提起笔接着抄写佛经。 “关心一下,你也有十七了,不小了,该成亲了。”他颇有长辈口吻的说。 “这话送给你,”顿了下,写经使补充道:“你已经弱冠了。”意思是比他还大。 “我跟你们能一样吗?”阮珩眉毛挑高的能飞起来了,“我又不是吃素的,哪跟你们,洁身自好。”最后那四个字带着浓重的猥琐感。 宫阑夕回道:“那你赶紧去吃肉,别来烦我。” “嘿~你有没有觉得赵——”几个字出口,阮珩又立即停住,乖乖~差点问漏嘴。 “嗯?”宫阑夕抬眼询问他。 “嗯我觉得吧!缘之一字妙不可言,我掐指一算,你近来有事要发生,至于好事坏事,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胡说八道。 宫阑夕左手指指楼梯口,让他快走,他摸摸鼻子,悻悻地走了。 “咚咚”的脚步声消失后,宫阑夕抬起了头,阮珩刚刚说的“你有没有觉得赵”,是问的赵怀瑾吗? 他的眼眸闪了闪,他当然觉得赵怀瑾对他有敌意,而且有楚言在的时候,格外明显。 他能有什么值得宪台青郎敌对的呢?莫非是因为楚言不知为何,疏远了赵怀瑾? 细想两次见到,楚言对赵怀瑾的态度与以前差别太大,难不成是认为他做了什么?似乎,明河郡主也比以前更加不喜他了。 唔宫阑夕走到窗边抱起橘猫,眺望着亭台楼阁,给元宝顺毛,他做了什么事吗? 身在家中的楚言听了谣传之后便猜到是楚芙所为,散播了这些毁人名声的言论,把阿婉也扯了进去! 与定国公谈过后,楚言心里还是气恼,她便罢了,反正她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但阿婉可是规规矩矩的闺秀,这怎得了? 青柠看着深敛眉头的郡主,她不担心什么名声,她担心的是青郎真的喜欢韩婉宜! “郡主您放宽心,想必这其中是有误会,青郎肯定不会喜欢韩小娘子的。”青柠认真的说。 楚言愣了一下,好笑的看向她:“我何时担心他了?我只担心阿婉名声受损,在想该怎么办。” 青柠犹疑的点头,真的吗?她自然不知,昨天楚言去与别人相看了。 “郡主,韩郎君在外求见。”蓝儿道。 “请表哥到偏厅稍等,”楚言转头问青柠,“青婷没把这些事告诉阿婉吧!” “没有,韩小娘子吃了药,正在休息。” 那便好。 韩仲安一身青衣站在厅中,见她进来,仍是客气的行了一礼。 楚言无奈,这都一个月了,他还是这么生疏,小时候他也不是这样的,明明也是一个调皮蛋。 “表哥是为了谣传而来吗?”她先问道。 韩仲安眉间歉疚:“这才一个多月,便给府里添了诸多麻烦,实感愧疚,今日又发生了这等事,希望阿楚不要被谣言影响。” 看来她名声在外,即便现在与以前性子完全不同,但旧有的形象依然深入人心。 楚言莞尔一笑:“表哥不必担心,阿楚不会被谣言影响,反该道歉的是我,是我自己没注意,连累了阿婉。” 韩仲安听罢,思量了一会儿,道:“其实,有件事我与夏来都瞒了阿楚,有关青郎的事。” “阿翁可知道?”她问。 韩仲安点头,面上羞愧道:“之前是我小人之心,以为阿楚会生气,所以请夏来兄帮忙隐瞒,阿楚若要怪罪,仲安绝不推脱。” 楚言笑:“表哥护妹心切我明白,我也不会因为你隐瞒而生气,你放心吧!青郎要做什么,那都是他的事情,而我与他,除了外界的谣言,并无干系。” 韩仲安沉默,这些日子在府里,他已经察觉到楚言并不如外界所传的样子,对赵怀瑾也没有死缠烂打,反而是冷淡疏远。 他的眉间露出难色,迟疑道:“其实,我隐瞒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青郎救了阿婉,而是因为,我觉得青郎他过于关注阿婉的情况。” 楚言看向他:“怎么说?”她不知为何,也有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韩仲安的手指扣了下桌子,道:“那位李先生深居在杭州的一座山内,青郎在一天之内就找到了,而家父好歹是四品官员,一个月来四处派人打听,到处寻找名医,却一直无果。当时阿婉病情严重,我未多细想,后来才渐渐疑虑,百思不得其解。” 不错,赵怀瑾在江浙一带的能力,哪能比得过舅舅,而且以前他并没有去过江南,怎会得知隐居在山中的名医?除非赵怀瑾一开始就知道阿婉生了病。 楚言皱了眉,想起那两句诗,难不成赵怀瑾喜欢的人是阿婉?前世因为阿婉病逝,所以才娶了她做替代品?毕竟她和阿婉长得有些像。 楚言心里笑了一下,觉得新奇。 “表哥猜测的这些告诉阿翁了吗?”她问。 韩仲安摇头,语气歉疚:“我并无证据,因此才瞒了那些事,今次是想着先问一问你的意见。” 楚言也摇头,无奈道:“我也不了解青郎的想法,容我去与阿翁商量一下。” 定国公端起茶碗,看似是在喝茶,其实是在观察孙女的神色,夏来把赵怀瑾的事私下告诉他了,他也是同意不告诉孙女的。 他象征性的抿了一口,放下茶碗道:“我确实知道,也觉得不告诉你的好。” “怎么说?”楚言问。 “唔我担心你对他还有情意。” “所以你就安排了六叶亭的事?” 定国公心虚的点头:“当然是以前。” 楚言叹气:“茜茜怎么会蠢第二次?世间恩爱夫妻并不多,既娶既嫁哪怕不如意,也是听从父母之意同意的,婚后相敬如宾,尊重扶持。而他从未尽过丈夫的职责,所以无论他是否有苦衷,或者其他缘由,都不是他冷待我的理由。” 定国公怔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大彻大悟的话,她在赵家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楚言半响没听到阿翁说话,抬首看到他眼中的酸涩疼惜,心里也涩然,重生之后,她也很吃惊,自己在赵家居然忍受了四年之久,实在可怕。 许久,定国公开口:“识人不清是我的错,我只想着赵相公为人磊落,正直明理,便认为赵二郎会如他父亲一样,谁知” 楚言扬起笑容,故意轻快道:“还好老天让茜茜又得以苟活一世,阿翁这次可要把好关。” “这次我得好好把关!”定国公也故意龇牙咧嘴,“让他过五关斩六将,吃一番苦头才行!” 祖孙俩说着不禁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意,定国公道:“谣言这事,估计是有人借机生事,故意要把韩小娘子扯进去。” 楚言点头:“知道赵怀瑾救阿婉的人不多,表哥告诉我,姨母也知道此事。” 那么皇宫里知道此事的人,肯定不止韩贵妃一个,定国公皱眉:“你是说太后所为?” “也许。”她只是猜测。 太后应该是想她跟阿婉产生矛盾,好让赵怀瑾更加厌恶她,若是以前,楚言说不准真的会发脾气,但现在只能让她老人家失望了。 定国公冷笑:“如果真是这样,也许明天太后就会召见你。” 让定国公说中了,太后召见了楚言,不过在见楚言之前,她先宣了赵怀瑾和宫阑夕。 迎仙宫佛堂里,东都连璧已经站了两刻钟,宫阑夕明显感觉到了赵怀瑾的排斥厌恶之感,不是对他,好似是对这里反感,又有着厌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第九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凌虚真人与她祖父经常喝茶论道,已是知己。因此对她多有照顾, 前世她鲜少出府, 除了跟随周氏去各家做客,自己偶有的出行也是来上清宫, 灵虚真人每次都悉心开导她。 只是此次楚言刚说明要见灵虚真人,院门口的道士就说:“日前真人就说,郡主会来找他, 是以早有交代,说郡主到来, 将此物交给郡主。” 楚言愣住, 知道她会来?她看着道士从怀中掏出的信封疑惑:“真人不见我?” “真人说‘宠辱不惊,去留无意。顺其自然, 何须疑虑。’”道士回道。 这番话, 前世她死前, 灵虚真人就说过。楚言垂眼看着手中的信, 心里翻涌不断, 人的八字可以推算过去未来,所以灵虚真人难道已经推算到了天机? “真人还说, 郡主与其来找他, 不如到山下月老祠走一趟。”道士又说。 月老祠?让她去求姻缘? 楚言愕然, 忍住了没有多问,许久才道:“既如此, 请道长转告真人, 明河受教, 多谢真人。” “贫道知晓,郡主慢走。”道士说完,转身进了院子。 楚言在门外远远的看到灵虚真人在秀颀的松树下打坐,她在外面行了一礼才离开,没走几步又忽然停下,面上闪过一丝复杂,望向另一条道路,这条路通往观雨亭。她望了一会儿幽深曲径,又看向手里的信,终是没有去前世她死的地方,而是往山下走去。 青婷和青柠疑惑的对视一眼,月老祠?灵虚真人这是什么意思?她们家郡主要有新的姻缘了? 楚言拆开信封,她的手有些抖,也不知灵虚真人给她的箴言是什么,她不禁屏住了呼吸,里面只有两行字——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车轱辘还在转动,马车微微摇晃,使得身子也在颤抖。她一瞬间觉得灵虚真人已经推算到她是重生的了,或者从她的八字上察觉到了不同。 福兮,祸兮。 “郡主,月老祠到了。”青婷提醒道。 楚言回神,从她掀开的车帘看到了外面人来人往的月老祠,多是年轻男女,面带期望,或有喜悦或有忧愁,一旁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枝上挂满了红绳,随风轻轻飘荡,远远看着煞是漂亮。 楚言愣了一会儿,下了马车,一步一步缓缓朝月老祠走去,心里浮起异样的情绪,想要喷发却无处可宣。她在阶梯下蓦然停住,抬头仰望着门内,眸光宁静。 形态和蔼的月老像坐在高处,一只手中拿着红线,一只手指着膝盖上摊开的一本姻缘簿,男男女女进入门内,跪拜求缘。 路过的人见到是明河郡主纷纷扬目,都说明河郡主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是仙姿玉质,不禁想:单这相貌就与宪台青郎是天作之合,性子骄横一些也无伤大雅。 “郡主不进去吗?”青柠忍不住道,“凌虚真人不是说让来拜一拜吗?” 楚言看着月老像,片刻摇摇头,她不敢再去求姻缘,只求能有子嗣继承爵位。 她现在该考虑的是对前世的事坦诚还是隐瞒一部分?阿翁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能过得美满安乐,也对赵怀瑾寄予厚望,倘若知道他花尽心思c甚至连命都搭了进去,孙女却过的酸涩凄凉,又当如何? 她想着转过身,入目就见到巨大的槐树下,一个穿着靛蓝色常服的少年郎君侧身站在树下,正伸手去抱往他身上跳去的大橘猫,橘猫跳进他的怀里用头蹭了蹭他的胸膛,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好。 “总是这么喜欢乱跑,”他抚摸着猫身子,轻缓的说,“下次信不信我不再找你了?” “呀!是燕郎!”周围几个少女低声惊呼,不需片刻,更多的小娘子c妇人都驻足侧目,视线落在抱猫的少年身上,瞧着名誉东都的俊美郎君。 听到身后的声音,宫阑夕顿了一下才转过身。 微风徐来,吹得满树红绳飘荡,吹得少年衣袍拂动,纱帽后的两条软脚巾子飘扬不落。 他的眉间带着一丝倦意,目光疏淡,宛如山间无人知晓的一淌清流,而满树的姻缘红绳,又使得他沾染了一丝世俗的烟火味。 兰台燕郎宫阑夕。 楚言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他,虽然他的名声与赵怀瑾同齐,但她对他的印象很淡,除了“东都连璧”这四个字以及那只胖猫,还有就是前世,这个人若有似无的在触碰她与赵怀瑾之间的事情。 老实说,纵然前世所有人都知道赵怀瑾不喜她,婚后过得也不如意,但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做了可以说是逾越的事。 楚言没有想要跟他打招呼,只朝他礼貌的颔首示意便打算走人,谁知他却朝她走来。 楚言只得停住,他说:“微臣见过明河郡主。”客气礼貌,而他怀里橘猫则像打招呼一样,对着她喵了一声。 楚言看着这只前世经常造访她的大元宝,嘴角升起一抹浅笑,对宫阑夕说的话却是不客气:“没想到在此遇见经使,明河不便打扰,告辞。” 撇开关系的行为未免太伤人,但宫阑夕面色未变,只道:“如此,微臣恭送郡主。” 楚言微微福身,转身而走,宫阑夕则等她走远了,才抱着橘猫背向往月老祠走去。 东都的两大美人站在一起,怎叫一个赏心悦目?是以周遭的人都注视着他们,见他们话只说了两三句就完,暗想:传闻明河郡主不喜兰台燕郎,这事果然是真的。 “燕郎怎么就不好了?明河郡主趾高气扬的!”路边的一个粉衣少女低声为宫阑夕打抱不平。 “因为青郎太优秀了呀!青郎可是大周最年轻的状元,现在的世家郎君们,有几个能比得过?”她身边的青衣少女说,“明河郡主看不上他很正常。” “燕郎也是才华横溢的!”粉衣少女急急的反驳。 “燕郎只是字写的好,一个宠臣而已,哪比得上青郎真凭实学?” “你!”粉衣少女急的涨红了脸,“青郎再好也保护不了明河郡主,前些日子郡主在宫中摔下楼,还不是因为他和普——” 那青衣少女听她说这话,立马比了禁声的手势,惊慌的往四周瞅去,确定没人看她们,才低声道:“这话可别再说!小心——”她悄悄地指了指上头,粉衣少女反应过来,面露惊恐立刻禁声,青衣少女连忙拉着她赶紧离开了此地。 这里的议论宫阑夕不知,楚言也不知,她坐上马车后却不知为何掀开了车帘,见到那个身影往月老祠的后院走去,怀里的猫露着一条尾巴,来回甩啊甩的,悠闲可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第九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赵怀瑾没有动, 只道:“微臣并不求回报, 贵妃好意,微臣心领。” 韩贵妃也不在意,只让宦官把匣子放下, 屏退了宫人,眼里泛起笑意,道:“听闻青郎此去扬州为着二娘的事情没少操心,是为何?” “韩娘子是贵妃的侄女,韩家是圣上的亲家,是定国公府的亲家, 于情于理微臣都应相助。”赵怀瑾淡淡的说。 “可是, 听闻你为了救二娘还受了伤?伤势可严重?现在如何了?”韩贵妃的视线落在他略显僵硬的右臂上。 赵怀瑾恭敬道:“多谢贵妃关心,微臣已无大碍。” 韩贵妃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再有其他回答,斜眸看向他, 带着些打量:“茜茜近来对你的态度,你可有觉得不同?” 赵怀瑾微顿,点头。 他虽承认, 但面上依旧没有多大情绪。这些小辈小小年纪就这般沉稳,以后岂会平庸? 韩贵妃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问:“那你呢?你对茜茜, 又是如何?” 赵怀瑾眉头微动, 没有立刻回答, 此次召见, 是她的意思,还是圣上授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家父如何安排,微臣自当顺从。”他挑了场面话说,不愿在上座之人面前表露什么。 韩贵妃愣了一下,眸中带着审视,实在看不出这个年轻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她道:“既然你已察觉茜茜有所不同,那么我告诉你,不止茜茜,连楚老的态度也变了。如果茜茜是年少闹别扭,但楚老几十岁的人了,岂会短短几日也忽然变了主意?” 定国公也改变想法了? 赵怀瑾面上露出一丝讶色:“请问贵妃,楚公是怎么说的?” “楚老没说什么,只是不像以前那样,认为你是茜茜可托付之人。”韩贵妃仍有些迷惑,莫非是因为茜茜从楼梯上滚下,让楚老不愿同太后作对?所以想划清界限? 赵怀瑾垂了眸,隐过去眼中的幽暗,嗓音平淡:“长辈有自己的思量,怀瑾做好本分便可。” 韩贵妃叹了一声,语重心长的说:“我不知楚老是怎么想的,但我这个做长辈的,只希望茜茜过得幸福安稳,整个东都能让我放心的人,只有你。二郎,算是我的请求,希望你不要让茜茜失望。” 赵怀瑾平放于膝上的双手微颤,失望他已经让人失望过了,生生的让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女,在冰冷的后宅中日益沉寂,与他之间疏离起来。 不,不是疏离,大概是为了仅剩的尊严,她不再想着靠近他,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走出徽猷殿,看着外面艳丽的太阳,他闭了闭眼,不再思虑那么多,还是尽快让父亲登门求婚为妥。 对于儿子的请求,赵九翎相当惊奇,他时时都想儿子早点同意,早点定下婚事,奈何赵怀瑾一直不愿意,此刻突然提及,他愣了许久,虽不明白儿子为何这么急,但还是去拜访了定国公,只是定国公的回应让他错愕不已。 他迟疑的问:“楚老是何意?” 定国公笑了一下,道:“你也知道,迟迟没有与令郎议亲,是因为我一直犹豫,我担心连累到你,也不想二郎勉强,如今我算是想开了,精心安排不一定尽人意,道法讲求自然,我又何必刻意强求。” 赵九翎哑然,须臾道:“哪有什么强求的,二郎是要面子了些,其实我看他心里也是愿意的,而且这次是他主动跟我说的,让我来求婚的,我想着先过来跟你谈谈,这才没有让抬着聘礼过来。” 定国公扬眉,露出讶异之色:“二郎的意思?” “正是。” 在后堂听他们谈话的楚言也愣住,赵怀瑾让赵相公来商议婚事?他怎么回事?自己不再纠缠他,他不应该感到轻松自在吗? “这事不急,这么早定亲,茜茜就不能随便出门了,总归还有一年的时间。”定国公道。 赵九翎不再说什么,瑶光殿的事情也是因他的儿子而起,若定国公担心楚言的安危,不愿楚言与二郎再有联系,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盏茶后,赵九翎告辞,楚言从后面走出来,定国公挑挑眉:“都听到了?” “嗯。” “自从你重——重新来过,出人意料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赵二郎是怎么了?突然开窍了?”定国公不得其解,灌了碗茶。 楚言淡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也没必要去探究。” 定国公默然,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杀了你的会不会是赵二郎?” 楚言想也没想的摇头:“不会是他,没有理由。” 她回答的太快,让定国公想笑c想嘲笑,好容易忍住笑,却没管住嘴:“瞧你还那么信任他。” 楚言不悦的叫了声:“阿翁!” 定国公咳了一声,正经起来:“你可知道姚老的三孙子?” “知道。”大家都是一块长大的,怎会不认识。 “这孩子我挺中意,也是一表人才,英朗不凡” “打住,”楚言截住他的话,“他与武阳有姻缘,后来一块去了封地,生活美满。” 定国公滞了一下,满不在乎的说:“那有什么,除了你没人知道。” 楚言懒得理祖父的无赖行为,别人是不知道,但武阳是她的朋友,她哪能去抢朋友的良缘。 “我回去了,阿婉的病情好了些,今天胃口不错,我去陪她了。”说完,她不想再跟祖父闲扯,回了屋。 定国公翻了个白眼,倒想把这事促成,姚老一家子很和睦,儿媳温良恭顺,将来相处着也不会像赵周氏那样起矛盾,不正合她意? 他摸了摸下巴,琢磨着安排一下。 皇城宪台,赵怀瑾正在整理卷宗,阮珩匆匆跑了进来,喘着气说:“赵二,我听说了一件事。” “说。” 阮珩被他一个字弄得想骂他,但还是忍了,道:“六叶亭,今天楚公会带着茜茜去那里。” “阿姊。”韩婉宜轻轻笑了下,没有发觉什么,正如楚言一般若不是青柠说出来,她也不自知。 “嗯,”楚言笑应道,“快进来。”路过赵怀瑾时,她停下道:“此间事多谢青郎,改日定国公府必定登门拜谢。” 赵怀瑾见她垂眼着地,并没有看他,一副客气疏远的样子,幽深的眸子里微动,道:“郡主客气,这是怀瑾分内的事。” 分内的事?这几个字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瞟了他一眼,这话过了吧!亲都还没定呢! 楚言莫名其妙的,跟他告了辞就领着韩安仲兄妹进府。 “表哥先去见我阿翁,我带阿婉回去休息,宫里的医官也快到了。”楚言边走边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第九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韩仲安沉默, 这些日子在府里, 他已经察觉到楚言并不如外界所传的样子,对赵怀瑾也没有死缠烂打,反而是冷淡疏远。 他的眉间露出难色, 迟疑道:“其实,我隐瞒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青郎救了阿婉,而是因为, 我觉得青郎他过于关注阿婉的情况。” 楚言看向他:“怎么说?”她不知为何, 也有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韩仲安的手指扣了下桌子,道:“那位李先生深居在杭州的一座山内, 青郎在一天之内就找到了, 而家父好歹是四品官员, 一个月来四处派人打听, 到处寻找名医,却一直无果。当时阿婉病情严重, 我未多细想,后来才渐渐疑虑,百思不得其解。” 不错, 赵怀瑾在江浙一带的能力,哪能比得过舅舅, 而且以前他并没有去过江南, 怎会得知隐居在山中的名医?除非赵怀瑾一开始就知道阿婉生了病。 楚言皱了眉, 想起那两句诗, 难不成赵怀瑾喜欢的人是阿婉?前世因为阿婉病逝,所以才娶了她做替代品?毕竟她和阿婉长得有些像。 楚言心里笑了一下,觉得新奇。 “表哥猜测的这些告诉阿翁了吗?”她问。 韩仲安摇头,语气歉疚:“我并无证据,因此才瞒了那些事,今次是想着先问一问你的意见。” 楚言也摇头,无奈道:“我也不了解青郎的想法,容我去与阿翁商量一下。” 定国公端起茶碗,看似是在喝茶,其实是在观察孙女的神色,夏来把赵怀瑾的事私下告诉他了,他也是同意不告诉孙女的。 他象征性的抿了一口,放下茶碗道:“我确实知道,也觉得不告诉你的好。” “怎么说?”楚言问。 “唔我担心你对他还有情意。” “所以你就安排了六叶亭的事?” 定国公心虚的点头:“当然是以前。” 楚言叹气:“茜茜怎么会蠢第二次?世间恩爱夫妻并不多,既娶既嫁哪怕不如意,也是听从父母之意同意的,婚后相敬如宾,尊重扶持。而他从未尽过丈夫的职责,所以无论他是否有苦衷,或者其他缘由,都不是他冷待我的理由。” 定国公怔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大彻大悟的话,她在赵家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楚言半响没听到阿翁说话,抬首看到他眼中的酸涩疼惜,心里也涩然,重生之后,她也很吃惊,自己在赵家居然忍受了四年之久,实在可怕。 许久,定国公开口:“识人不清是我的错,我只想着赵相公为人磊落,正直明理,便认为赵二郎会如他父亲一样,谁知” 楚言扬起笑容,故意轻快道:“还好老天让茜茜又得以苟活一世,阿翁这次可要把好关。” “这次我得好好把关!”定国公也故意龇牙咧嘴,“让他过五关斩六将,吃一番苦头才行!” 祖孙俩说着不禁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意,定国公道:“谣言这事,估计是有人借机生事,故意要把韩小娘子扯进去。” 楚言点头:“知道赵怀瑾救阿婉的人不多,表哥告诉我,姨母也知道此事。” 那么皇宫里知道此事的人,肯定不止韩贵妃一个,定国公皱眉:“你是说太后所为?” “也许。”她只是猜测。 太后应该是想她跟阿婉产生矛盾,好让赵怀瑾更加厌恶她,若是以前,楚言说不准真的会发脾气,但现在只能让她老人家失望了。 定国公冷笑:“如果真是这样,也许明天太后就会召见你。” 让定国公说中了,太后召见了楚言,不过在见楚言之前,她先宣了赵怀瑾和宫阑夕。 迎仙宫佛堂里,东都连璧已经站了两刻钟,宫阑夕明显感觉到了赵怀瑾的排斥厌恶之感,不是对他,好似是对这里反感,又有着厌恨。 是什么事让身边这人居然露出了如此强烈的气息,他一直都是神色不动,淡然自若的人。宫阑夕心里闪过疑惑。 珠帘碰撞的声音传来,宫阑夕收了思绪,弯腰行礼,赵怀瑾也恢复如常,神色漠然。 周尚宫扶着太后走进来,太后不喜佛堂吵闹,也没乔尚仪扬声通报,等她入了座后,乔尚仪道:“两位郎君请起。” “谢太后。”二人齐声道。 太后没有说话,看着站在堂中长身如玉c仪姿不凡的两个俊美郎君,这两人论相貌难分上下,论才能各有所长,均是年少成名,又因圣上的夸赞而得了美称,京城人并称他们为“东都连璧”,多好的两个少年郎呀! 她眼中闪过可惜,偏偏总与那个丫头扯上关系,赵怀瑾是因为楚言死缠烂打,宫阑夕则纯粹是因为民间百姓爱看热闹,总是写些话本子,将这三人写在一块,东都连璧与东都明珠,这样有名的三个绝色,难免不让人生些遐思,她之前听说时,还让人弄了一本过来,看到一半气的当场摔了本子。 太后想起那些话本子绘声绘色的描述,脸上的皱纹抖了抖,淡淡道:“昨日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宫阑夕原本是等着赵怀瑾回话,谁知他垂着眼看地,并不打算说话,只得答道:“坊间百姓爱看热闹,总是希望听到些野闻杂事,没有的事也希望是有的,不得往心里去。” 太后看向赵怀瑾:“二郎怎么说?” 赵怀瑾平静道:“微臣以为,何须计较?过不了几日,谣言自会平息。” 佛堂里一时寂静,檀香伽蓝混制成的香,烧出来的味道有些浓,明明是闻惯的味道,周尚宫却觉得有些迷糊了,她没听错的话,赵御史刚刚说的是——何须计较? 楚言对着阿翁这副模样居然无话可说了。 定国公奇了,扬起眉毛:“怎么不说了?” 楚言的眼睛不敢看向祖父,垂眸看着膝上的双手,手指不自觉的绞在一起,道:“阿翁,我已经死了。” 她开了一个烂头,注定要接受定国公怔愕之后的一个大白眼。可是她又不知改如何开头是好。 对面的定国公看着茶壶里的水滚了,便闲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也给犯傻的孙女倒了一杯,亏他一本正经的等着孙女“很重要”的话。 “喝杯茶,清醒清醒。”他语重心长的说。 楚言看着冒着热气的茶碗良久无言,即便她说的没头没脑,但阿翁的反应要不要这么的鄙视她。 “阿翁,接下来我说的可能比较惊世骇俗,您听了千万不要太过震惊。”楚言给他做好心理准备。 定国公啜了口茶,心想,还能是什么?难道要说他也死了? “阿翁,我现在是又重新活了一次,您在我的前世里也已经”她一想到这个仍旧难过,声音沉重下来,“您也过世了。” 看吧!他就知道他孙女会说这个,一脸“我听你认真胡说八道”的表情,配合道:“所以呢?” 不相信是本能反应,楚言忽视阿翁脸上的表情,道:“我知道您不信,但是阿翁,孙女是又活了一次,而您,”她顿了一下,“您是在我大婚那夜忽然暴毙的。” 定国公的手一颤,脸上的笑容微僵,他看向楚言,只见她一脸认真,眸中带着悲凉,泪光隐现,他的手颤抖起来,声音蓦地低哑:“你说什么?” “医官说您悲喜交加,又饮用了太多的酒,所以才”她咬了嘴唇,不愿回忆那夜的情景,也不愿再将那话说一遍,这么不吉利的话,她根本就不想说出来,“可我始终不信,但也无法查出什么。” 在她大婚前,阿翁把夏来和冬来都悄悄安排去了边关雁门郡的雁门城和崞城。春来和秋来没有多少门路,锦叔年老,身体在阿翁暴毙后也消沉下来,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定国公的死因。 定国公意外的沉默,直到茶碗里的热茶变冷不再有热气,他不敢问,但又必需问,声音颤的厉害:“那你呢?” “孙女去山上还愿时,被人杀了。”短短一句话,她的睫毛颤了又颤,谎话说出来后却很轻松,她与赵怀瑾当在此话之后再无纠葛,所以她又笑了,看着震惊的定国公表情,眼睛明亮水润,带着三分调皮埋怨道:“阿翁,您心心念念的好孙婿可没保护好为我,我才不要他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第九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殿下这几日也是忧虑, 生怕你有什么不好。”韩贵妃仍有忧心, 前日她去定国公府看过楚言,对于外甥女的毫发无损倍感惊奇欣慰, 但是当时楚言的精神头不太好, 现在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阿婆这几日每天都有让医官过来问你的情况,”襄城拉着她坐下,对着太后道,“也是茜茜有福气, 这才没有受伤。” 太后点头, 招手让她过来。太后虽然已经七十八岁的高龄,但是健朗少病, 眼眶深陷, 慈祥的面容中又带着一丝威严,眼带心疼的看着楚言道:“都是那些做事不认真的奴才, 这才害得茜茜受惊, 你说要怎么处置他们,我给你出气。” “是阿奴不小心,让殿下费心了, 至于教坊司的人就从轻处置吧!”楚言道。 太后点头,道:“茜茜有宽容之心, 那就打他们二十鞭,如何?” “殿下慈悲, 想必阿奴是沾了殿下的福分, 这才平安无事的。”楚言讨巧道。 襄城公主笑出声来, 眼带讶异的说:“我怎么觉得茜茜好像变了呢?” 太后也一样诧异,道:“确实有些不一样,莫不是还不舒服,故意瞒着我?” 楚言笑道:“回殿下,阿奴好的很,只是想了许多事,觉得自己以前太跳脱,惹了不少笑话,便想学着姨母和淑妃端稳些,不过看来学的不好,殿下和十一娘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韩贵妃不易察觉的皱了眉,之前去看望她的时候,她的精神有些恍惚,反应也有些迟钝,难道摔坏了头? 襄城惊讶的睁大眼睛,一双美目中尽是不解。 “好端端的为何要学?”太后佯装生气,劝解道:“她们是她们,茜茜是茜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我就爱看你活泼开朗的笑容。” 楚言腼着脸,使小性子道:“阿奴想跟姨母和淑妃一样,殿下就让阿奴学嘛!在家里,阿奴都偷偷的练习了几天了。” 太后无奈:“随你吧!鬼精灵的,整日想一出是一出的,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楚言立刻收起性子,站起来微微屈膝,目垂三分,轻声道:“阿奴会持之以恒,让殿下刮目相看。” 众人微怔,见她站在屋中间,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清莲,倒真和往常娇纵的性子不同,比襄城都要雅上三分。 没多久,太后便说累了,襄城扶着她到寝屋去休息,韩贵妃则带了楚言去自己的宫殿里。 关上房门,韩贵妃这才叹了一声,道:“殿下已经私下罚十三娘闭门思过了,你莫要恼怒不甘,所幸你无事,这就过去了吧!” 楚言淡淡一笑:“茜茜晓得,姨母放心便是。” 韩贵妃心里的疑惑却更胜,这性子怎么感觉大变,以往的那股灵动明丽呢? 楚言感到了她的不解,只道:“姨母不必多想,只是那一摔,让茜茜倍感惊惧,便想着收敛一些。” 韩贵妃愣住,轻叹一声:“好孩子,明白的多也苦的多,姨母只希望你健康无忧。” 楚言抿嘴一笑:“姨母放心,茜茜明白的。” 韩贵妃抚了抚她的发鬓,这丫头平时也安分守礼,只遇上赵怀瑾的事情就像变了个人似得,偏偏亲家定国公也不管教,还帮着她闹。 想着韩贵妃忍不住摇头,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叮嘱道:“下个月初八是孙老夫人的五十五岁大寿,那时十三娘也会去,在孙家,你可要注意一些。” 经过普安一事,她很担心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孙家可是太后的娘家,到时普安也一定会去的。太后肯定不愿意在孙家会出什么事,只怕有些人会不听话。 楚言点头:“我知道的,姨母放心。” 韩贵妃心疼的看着她,道:“我还是担心十三娘会对你做什么,那是宫外,寿宴上又人多杂乱。” 重要的是,茜茜从楼上摔下,众人心知肚明,却因普安是圣上的女儿竟然只是罚她禁闭而已,实在令人心寒。 楚言听罢沉默片刻,忽然问:“姨母真的认为瑶华殿的事情是十三娘做的?” 韩贵妃愕然,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低声道:“你想说什么?” 楚言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精神不大好,想睡一会儿。” 韩贵妃惊疑的点头,也不再多说,带她去东厢休息。 楚言躺在胡床上叹了口气,前世普安一直没有出降,她是公主,若不是公主,只怕甘愿为赵怀瑾的妾吧! 也许是真乏了,闭上眼睛胡乱的想事情,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梦里光怪陆离的,临死前看到的那一幕不断浮现,她看到那只手握着剑柄,很好看的一只手,但再想仔细看时却一片模糊,她在梦里挣扎起来,还是青婷把她叫醒的。 “郡主怎么了?还是身体不适?”青婷问道,她在一旁守着,看到楚言在睡梦中面色不安,隐有焦虑之色。 楚言从胡床上坐起来,揉了揉额头,道:“没事,刚刚你在跟谁说话?” “圣上身边的女官梅司言过来传旨说,圣上召见郡主,让郡主到贞观殿面圣。” 只是刚出去就见鄂王在外面等着她,见她出来就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道:“没事了?原我打算每天都去看望你的,但阿娘说我会吵到你,不让我去,今次你进宫也没有提前说一声。” 楚言有些不习惯这般拉拉扯扯,但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脸,也没让他松开,只道:“姨母说的是,你要是每天都来,我肯定好不了这么快。” “你们都嫌弃我是吧!亏我这么惦记你!”他说着双手抱臂气呼呼的扭过了头。 楚言忍俊不禁:“十五郎,你是十四岁,可不是四岁,来我这里撒娇吗?” 鄂王抿嘴,瞪了她一眼。 “好了,我要去见圣上,改日再见。”楚言说着欲走。 鄂王却又拉住了她的手,低声又略显可怜的说:“茜茜,咱们早点成亲吧!你看你,又受伤了。” “”楚言默,她都忘了,鄂王一直把要娶她挂在嘴边的,她抽回手道:“我先走了。” “哎——”鄂王还想说什么,青婷就挡住他的路,道:“大王,郡主还要去见圣上,不敢多耽误,还请大王谅解。” 鄂王只得停下,看着楚言离去挠了挠头,他们青梅竹马,结成夫妇多好呀! 楚言往贞观殿走去,被鄂王那么一搅,清醒了不少。到贞观殿时恰巧见到两位宰相赵九翎与李觅之出来,她屈膝行礼:“明河见过两位相公。” “臣见过明河郡主。”二人同道。 赵九翎又道:“昨日听犬子说郡主已无大碍,今日得见郡主无恙,臣也放心了。” 赵九翎与她的父亲是旧相识,两人虽然相差四岁,又是文武有别,但二人关系甚好。大概是有此一层关系,赵九翎才不介意她的身世,不在乎外间私下说她命硬克亲的话。 楚言微微一笑,上辈子在赵家,真心容纳她的也就是赵九翎和赵怀瑜了,她低首道:“得赵相关心,明河感激不尽,我并无大碍。” “郡主日后还请多多留心,遇见了那些带着乱七八糟物件儿的伶官们离他们远点,虽然只是宵小人物,但教坊司毕竟是官家的。”话是李觅之说的,他笑咪咪的看着楚言。 瑶华殿蜡油一事,实则是普安因妒而做,但普安是公主,而楚言是因圣上怜悯才封的郡主,毕竟不姓李,圣上也有有意想为她主持公道,但太后却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哪怕她是功臣的遗女。 人走茶凉,人老义薄,大约如此。 “多谢李相善言,明河记得了。”只是,普安会使计让她摔下了阶梯,背后应该是太后暗示的,谁能防得住掌管后宫大权的太后呢? 赵九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李觅之,对楚言道:“臣等先行告辞,望郡主保重身体。” 楚言屈膝行礼,等他二人走后,才进了书房里。圣上正在亲自将茶研成茶末,见她进来后手下的动作未停,笑道:“来了?快坐下,今日庆歌给我弄了新茶紫笋,你有口福了。” 庆歌是宰相李觅之的字,此人最善察言观色,知道圣上喜好什么,就想尽法子去弄来各种稀罕物。而今饮茶成风,文人雅士多喜亲手煮茶,圣上更是喜茶成瘾。 “是阿奴有福了,得圣上亲自煮茶,实让阿奴惶恐又荣幸。”楚言在圣上对面跪坐于席上。 圣上已经将茶叶硏成了粉末,此时紫蓝转金的琉璃茶壶里水已经微响,他隔布打开壶盖,往里微微放了点盐。等水煮沸后,又从里盛出一瓢水放在一旁,再用茶勺取出茶末,投入壶中搅动。等茶水再次翻滚后,将刚刚舀出来的水倒入壶中,然后提起茶壶开始分茶。 这紫蓝琉璃茶壶也是李觅之从地方寻来的上好琉璃打磨而成,总统也就打造了三副,一副送给了太后,一副赐给了襄城,还有一副就是圣上这里了。 楚言专注的看着圣上的动作,虽然潇洒利落,但她的眼睛还是难免会落在那双手上,圣上明年就至花甲,再是注重保养,手上也已经有了皱纹。 琉璃茶碗已经送到了她面前,原本淡绿色的茶色在半透明的紫蓝茶碗里颜色显得有些深,她双手接过,待圣上拿起自己的茶碗放在鼻下闻着后,她才也轻嗅着茶香。 “怎样?”圣上问。 “香味浓厚,鲜醇甘美,圣上的茶艺越来越高了。”楚言回道。 圣上笑容不减,却微微摇头,道:“你怎么跟子息一样,每次都是这些无趣的话。” 子息是宰相赵九翎的字,圣上平时经常与他煮茶论道,楚言上辈子在嫁入赵家后,有一次得以观看他煮茶,单论茶汤,两人不相上下,但煮茶的动作,却比圣上更加洒脱。 楚言愧道:“阿奴茶艺不精,每每看到圣上煮茶都惭愧不已,也希望自己能够技艺精进,好让圣上品尝指点。” “你在家里无事就多练练,楚公虽不懂茶,但时间久了,也能分辨一二。” 楚言想起不通茶道的祖父,摇头笑道:“可是阿翁每次都说好喝,其他的都说不出来,弄得阿奴都也没了兴致。” 圣上点头同意,又愤愤地说:“这楚老翁当真没雅兴,我初学会时就叫他过来品尝,谁知倒把我给气到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叫他来品茶了,”顿了一下又不甘似得说,“朕可是天子。” 但天子碰到了武夫,也只能无奈头疼。 一盏茶喝完后,圣上才道:“委屈你了,朕虽为天子,但也为人子c为人父,不得不考虑阿娘的心意。” 楚言赶紧道:“是阿奴自己不小心,不怪别人,圣上莫担心。” 圣上看着垂眉低眸的楚言,不禁暗叹,自己的三个女儿没一个在相貌上能与她一比,也只有襄城在气质上胜她一筹。如玉如珠,亭亭静立,倒也像她母亲,嗔时娇俏,笑时嫣然。虽也活泼明朗,但只对着楚老翁耍横,连对从小就宠着她的自己,都始终保持着君臣之礼,实在让他无奈。 “朕始终都希望你能过得自在平安,为楚将军和楚夫人多多照顾你。”圣上轻叹。 “先父先母若知圣上如此厚爱阿奴,定是万分感激c百般欣慰。”楚言垂首,眸色微冷。 如此又用了一盏茶,楚言才告退,又去向韩贵妃和太后告辞,太后让周尚宫给了她一卷道家经典,说是登云阁那里弄混了,和佛经一块送了过来,内容是《逍遥游》,恰好送给她。 楚言拜谢后出宫,只是刚走到集仙殿时,肩舆上的华盖忽然断了,差点砸到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第九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楚言舒了气,理了理裙子, 道:“宫经使。” “郡主为何如此匆忙?后面有恶人追逐?”宫阑夕往她身后看去, 曲幽的林荫路上没有一个人。 “没有, 我急于回去罢了,”楚言已经平复气息,“告辞。” “稍等。” 楚言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面巴掌大的镜子, 递了过来。 “这是?”她疑惑。 “郡主方才匆忙, 发饰有些松乱。”宫阑夕说着垂下眼睛, 礼貌的不看她。 乱了?她接过那面镜子, 岂止是有些散乱, 已经很不整洁了,不止簪钗歪斜,连发髻都有些松斜,这要是回去见到阿翁姚老, 那可不好。 怎么每次见到他,都这么出丑狼狈?她暗自苦恼,却发现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单手没法子整理发髻。 宫阑夕见她面露为难,便道:“不如让在下为郡主拿着镜子。” 楚言张口便欲拒绝, 但又停住,总不能就这样出去, 碰到谁都不好看。 “如此, 有劳宫经使了。”她说。 宫阑夕淡淡一笑, 将镜子举到她面前。她拔下了两支簪钗, 还没意识到簪钗拔下要有地方搁,面前的人就伸出了左手,让她放下。 楚言默默的把簪钗放在他的掌心上。 她只到宫阑夕的胸口,所以宫阑夕清楚的看到她纤细的手指在黑发中翻转,发髻便紧实的归到原位,然后从他掌中拿了白玉点梅簪,指尖轻轻的划过他的掌心,他手微颤,差点弄掉了还躺在手中的银钗,视线不自觉的跟着那只如葱白般细嫩的手游走。 楚言不知,插好了簪子,再拿了鎏金花卉鸾鸟银钗戴上,又对着小小的镜子左右仔细看了一番,感到满意,待要感谢时,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 一缕阳光从树叶缝隙恰巧投在他了脸上,使得那双桃花眼似乎泛着异样的光彩,楚言一时怔住。 许久,山风刮过,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两人如被惊醒般回神,发觉就这么看着对方发了呆后,均是感到不自在,同时移开了目光。 两人都没有说话,片刻,还是宫阑夕收回了举着镜子的手,道:“微臣唐突。” “没——”楚言及时止住,什么没,怎么能回答“没”?她没发现宫阑夕听到她的这个字,嘴角微微弯起,在她抬头时又及时隐去。 “多谢宫经使相助,明河先行告辞。”她没有看他,但也没有像之前那样,不等他回答便自行离开。 宫阑夕往路边侧身站立,道:“郡主先请。” 楚言先行,没一会儿发现宫阑夕也在后面走着,与她保持着两丈的距离,不紧不慢。也不知怎回事,她似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明明距离不近,现在还有蝉鸣声,而她居然能听到那么轻的脚步声。 “哟~明河郡主与燕郎在这里游玩?”不远处有人阴阳怪气的说。 这声音,不用看楚言也知道是谁,一身桃红色衣裳的女子站在观景台上,正居高临下的蔑视她。 这艳丽的女子是仁和坊那边c与楚言同辈的一个姐姐,名唤楚芙,一直看她不顺眼,怨恨她阿翁太狠心小气,不肯帮助同姓的楚家,对于她,更是有种莫名嫉恨感,前世因着她在赵家过得不顺,此人没少嘲她。 宫阑夕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 楚言自然也不理她,径直往前走。 站在楚芙身后的婢女见楚言没生气,偷偷的扯着楚芙的衣服让她别再说,但楚芙却气不过,瞥了眼宫阑夕,又道:“不仅招惹了青郎,这是要将东都连璧都收入囊中吗?” 楚言停下,轻飘飘的道:“接着说。” 楚芙一愣,看到她眼里的不屑,恼上心头:“定国公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定国公府与你何干?”楚言似是疑惑,“你又算什么?” 这两句疑问让楚芙涨红了脸,指着楚言,口不择言道:“不仅不知廉耻,连点规矩都没有,叔父叔母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楚言昵眼冷她一眼,若不是碍着宫阑夕在这里—— “听闻楚娘子已经与光禄寺丞之子定亲,按礼应该在家中待嫁,不宜再外出,此番见了外男也应该礼避的。” 宫阑夕淡淡的开口,不等楚芙说话,又接着道:“今日楚娘子在此抛头露面,又口出妄言,若被夫家知道,总归不太好。” 楚芙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光禄寺丞虽然是从六品的官,但对于如今的楚家,对于她来说,已经是高攀了。若是因为她逞能,定国公从中搅和,她的婚事就黄了,重要的是少不得被祖父c父亲打骂。 区区一桩婚事就能拿捏住她,楚言懒得再搭理她。 不甘心的看着那两人走远,楚芙几乎咬破了嘴唇,眼里的嫉妒吓人:“好,我就不信今日这事传出去,你还能这么趾高气扬?” 那边走到大道上的楚言和宫阑夕之间更加沉默,刚刚的事情毕竟难堪。不知廉耻,没有规矩,这些都是事实,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宫阑夕依旧跟在她后面,忽然前面的人停下,没有回头,只道:“多谢。” 他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笑道:“郡主对微臣说的谢字太多了” 这确实挺多的。 楚言回想了一下,每次两人碰见,不是道歉就是道谢,也是怪哉。 宫阑夕看她微微歪了头,似乎是在思考,不禁眼里也泛起笑意,又见她一声不吭的再次起步,也不远不近的跟着。 走回别院时,定国公姚老以及姚奎和赵怀瑾都站在门口,因为姚奎已经回来,却迟迟没有见她归来,几人都担心她,定国公更是要亲自去找,但见到楚言完好无损的回来,笑容刚挂上脸,瞅到她身后的宫阑夕时,众人一愣。 定国公迟疑的看了眼宫阑夕,他是带孙女来跟姚三郎相看的,这突然出现了个赵二郎,又来了个宫五郎,这他怎么对得起姚老? “春来,坊门关闭前,把锦囊送去阮府,一定要亲手交给驾部员外郎阮副郎。” 青婷愣住,给阮珩?这是何意? 楚言走进院里才知道定国公已经回来了,正在堂屋里等她。她加快了脚步,只见屋里定国公正在喝茶:“阿翁,您不是不回来用晚饭吗?” 定国公放下茶碗,原本微皱的眉头因为看到孙女而松开:“听秋来说太后让你进宫,我就回来了。”只是他又不能进宫,只能在家焦急的等着。 楚言心里一暖:“阿翁是在担心我?” 定国公招手让她过去,温声道:“我担心你身体不适,坐马车会不舒服。” “阿翁放心,我已经没事了。今日进宫不仅见了太后,还面见了圣上,二圣都很关心我。”楚言轻笑道。 定国公闻言,看向渐渐昏暗的天空,微叹:“是我老了,这两年总是多虑,尤其是瑶光殿一事,我总是担心再生事端。” 楚言看着祖父黯伤的神色,鼻尖又泛起酸涩,她张口欲将自己重生一事告知阿翁,却又担忧,这等匪夷所思之事,说出来上天会不会又剥夺呢? 心有所思,以至于青婷提醒,楚言才知道亥时已至,接她过青婷递来的含香茶漱口,发觉她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问:“怎么了?有事要说?” 青婷很有事要说,从昨天下午她就满腹疑窦,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郡主为什么把锦囊给阮副郎呢?” 楚言了然,放下茶碗,抬头看着她反问了句:“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青婷咬着嘴唇,想着以往郡主蛮横无理的举动,她不敢说。 楚言却笑了:“以前我遇见了类似的事情都是把物件儿扔了,今次也应该捡起来扔出去才是,对不对?” 青婷哪里能说对。 “你觉得我那么做好还是不好?”楚言又问。 青婷微微咽了口口水,她顶不准郡主是怎么了,行为举止大不如以往面对赵怀瑾时的乖张。但毕竟是从小陪伴楚言长大的,她不好说出来,却还是点了点头,当然不好,现今还没和赵家订婚呢! 楚言没有生气,她以前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过了,正是她的这些行为,赵怀瑾才厌恶她,她也是后来才幡然醒悟。她哪有什么资格去恨赵怀瑾,他不过是遵循父亲之命,不得不娶她。 只是,明明娶了她,明明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赵怀瑾却从未碰过她。她升起和离的念头后,所想的就是找个寒门嫁了得了,她只需要次子继承父亲的爵位,自己的一生会怎样,不敢再奢求。 “既然不对,我自然不会再做,不管日后我对赵御史怎样,你都不必奇怪,那些有违礼义廉耻的事,我不会再犯。”楚言淡淡的说。 青婷听到“赵御史”和“礼义廉耻”这七个字,心里一跳,嘴唇动了一下,终是没说什么,服侍着楚言歇息了。 门悄声关上,青柠看到青婷出来了,就低声问道:“怎么样?你问了没?” 青婷瞥了眼紧闭着的门缝道:“郡主对赵二郎君约莫是想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第九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知恩图报, 我虽身居高处, 但也不认为臣下所做的一切都理所应当,凡事都要有回报, ”韩贵妃说着,挥手让宦官拿过来了两个匣子, “还请青郎收下。” 赵怀瑾没有动, 只道:“微臣并不求回报, 贵妃好意,微臣心领。” 韩贵妃也不在意,只让宦官把匣子放下, 屏退了宫人,眼里泛起笑意,道:“听闻青郎此去扬州为着二娘的事情没少操心, 是为何?” “韩娘子是贵妃的侄女, 韩家是圣上的亲家, 是定国公府的亲家, 于情于理微臣都应相助。”赵怀瑾淡淡的说。 “可是,听闻你为了救二娘还受了伤?伤势可严重?现在如何了?”韩贵妃的视线落在他略显僵硬的右臂上。 赵怀瑾恭敬道:“多谢贵妃关心,微臣已无大碍。” 韩贵妃等了一会儿, 没见他再有其他回答, 斜眸看向他, 带着些打量:“茜茜近来对你的态度, 你可有觉得不同?” 赵怀瑾微顿, 点头。 他虽承认, 但面上依旧没有多大情绪。这些小辈小小年纪就这般沉稳,以后岂会平庸? 韩贵妃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问:“那你呢?你对茜茜,又是如何?” 赵怀瑾眉头微动,没有立刻回答,此次召见,是她的意思,还是圣上授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家父如何安排,微臣自当顺从。”他挑了场面话说,不愿在上座之人面前表露什么。 韩贵妃愣了一下,眸中带着审视,实在看不出这个年轻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她道:“既然你已察觉茜茜有所不同,那么我告诉你,不止茜茜,连楚老的态度也变了。如果茜茜是年少闹别扭,但楚老几十岁的人了,岂会短短几日也忽然变了主意?” 定国公也改变想法了? 赵怀瑾面上露出一丝讶色:“请问贵妃,楚公是怎么说的?” “楚老没说什么,只是不像以前那样,认为你是茜茜可托付之人。”韩贵妃仍有些迷惑,莫非是因为茜茜从楼梯上滚下,让楚老不愿同太后作对?所以想划清界限? 赵怀瑾垂了眸,隐过去眼中的幽暗,嗓音平淡:“长辈有自己的思量,怀瑾做好本分便可。” 韩贵妃叹了一声,语重心长的说:“我不知楚老是怎么想的,但我这个做长辈的,只希望茜茜过得幸福安稳,整个东都能让我放心的人,只有你。二郎,算是我的请求,希望你不要让茜茜失望。” 赵怀瑾平放于膝上的双手微颤,失望他已经让人失望过了,生生的让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女,在冰冷的后宅中日益沉寂,与他之间疏离起来。 不,不是疏离,大概是为了仅剩的尊严,她不再想着靠近他,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走出徽猷殿,看着外面艳丽的太阳,他闭了闭眼,不再思虑那么多,还是尽快让父亲登门求婚为妥。 对于儿子的请求,赵九翎相当惊奇,他时时都想儿子早点同意,早点定下婚事,奈何赵怀瑾一直不愿意,此刻突然提及,他愣了许久,虽不明白儿子为何这么急,但还是去拜访了定国公,只是定国公的回应让他错愕不已。 他迟疑的问:“楚老是何意?” 定国公笑了一下,道:“你也知道,迟迟没有与令郎议亲,是因为我一直犹豫,我担心连累到你,也不想二郎勉强,如今我算是想开了,精心安排不一定尽人意,道法讲求自然,我又何必刻意强求。” 赵九翎哑然,须臾道:“哪有什么强求的,二郎是要面子了些,其实我看他心里也是愿意的,而且这次是他主动跟我说的,让我来求婚的,我想着先过来跟你谈谈,这才没有让抬着聘礼过来。” 定国公扬眉,露出讶异之色:“二郎的意思?” “正是。” 在后堂听他们谈话的楚言也愣住,赵怀瑾让赵相公来商议婚事?他怎么回事?自己不再纠缠他,他不应该感到轻松自在吗? “这事不急,这么早定亲,茜茜就不能随便出门了,总归还有一年的时间。”定国公道。 赵九翎不再说什么,瑶光殿的事情也是因他的儿子而起,若定国公担心楚言的安危,不愿楚言与二郎再有联系,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盏茶后,赵九翎告辞,楚言从后面走出来,定国公挑挑眉:“都听到了?” “嗯。” “自从你重——重新来过,出人意料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赵二郎是怎么了?突然开窍了?”定国公不得其解,灌了碗茶。 楚言淡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也没必要去探究。” 定国公默然,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杀了你的会不会是赵二郎?” 楚言想也没想的摇头:“不会是他,没有理由。” 她回答的太快,让定国公想笑c想嘲笑,好容易忍住笑,却没管住嘴:“瞧你还那么信任他。” 楚言不悦的叫了声:“阿翁!” 定国公咳了一声,正经起来:“你可知道姚老的三孙子?” “知道。”大家都是一块长大的,怎会不认识。 “这孩子我挺中意,也是一表人才,英朗不凡” “打住,”楚言截住他的话,“他与武阳有姻缘,后来一块去了封地,生活美满。” 定国公滞了一下,满不在乎的说:“那有什么,除了你没人知道。” 楚言懒得理祖父的无赖行为,别人是不知道,但武阳是她的朋友,她哪能去抢朋友的良缘。 “我回去了,阿婉的病情好了些,今天胃口不错,我去陪她了。”说完,她不想再跟祖父闲扯,回了屋。 定国公翻了个白眼,倒想把这事促成,姚老一家子很和睦,儿媳温良恭顺,将来相处着也不会像赵周氏那样起矛盾,不正合她意? 他摸了摸下巴,琢磨着安排一下。 皇城宪台,赵怀瑾正在整理卷宗,阮珩匆匆跑了进来,喘着气说:“赵二,我听说了一件事。” “说。” 阮珩被他一个字弄得想骂他,但还是忍了,道:“六叶亭,今天楚公会带着茜茜去那里。” 一个分神,楚言已经分好了茶,越窑青瓷茶碗双手递给到了他面前。 “微臣惶恐,多谢郡主。”他也双手接过,月白色衣袖下的手指略显发白。 楚言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见他饮了口茶后,才问道:“如何?” 楚焕在家里不受宠,这等上好的紫笋茶也只有和孙常华他们一起时喝过一两次,他不知此刻楚言问这话是何意?是真的品茶,还是嘲讽他? 他放下茶碗,道:“香气浓郁,滋味鲜醇,汤色明亮,是上好的茶叶。” “这是今年的新茶,圣上赐了楚家两斤,今次来见堂叔,我特地带了过来,希望您能喜欢。”楚言道。 “郡主客气,某不敢当。”他说着,嘴角扬起的笑容礼貌客套。 这“郡主”二字似乎是在有意的提醒她,两人的身份,修文坊楚家和仁和坊楚家的关系。 楚言给他添了茶,道:“堂叔不必拘谨,想必您心里对我的突然邀约很疑惑,我也一样,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和您同居一席。” 楚焕依旧笑着,没有打算主动问她是何缘由,只道:“郡主是君,微臣是民,恪守礼数是应当的。” “可是我唤您堂叔,按礼您该怎么唤我呢?”楚言的嘴角扬起一个同样礼貌的弧度。 楚焕默然,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没有作声。 楚姓两家的事情无人不知,当年他的祖父不讲半点情分,因此使得两家关系如同寒冰,多年来毫无交往。 圣上也因为这些事,对他们这边很不喜欢,一直打压着,三十多年来,他们这边从未出过一个神狙要职的官员,多是一些闲职,现在楚家就靠吃老本了,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要闹分家了。 “前些日子瑶光殿的事情,想必您也知道吧吧!”楚言换了话题,然而这个问题不比刚刚的好回答,反而增加了难度,楚焕对她的来意更加不明。 “知道。” “如何看?” 楚焕微顿,快速的扫了她一眼,道:“郡主吉人天相,在下听闻郡主无事,也倍感欣慰。” 楚言忍不住微挑了眉,避重就轻的,她扫了眼对方,淡淡的丢了一句:“您觉得,定国公府现在缺什么?” 楚焕一震,片刻道:“微臣不知。” 楚言淡哂:“听闻叔翁对你不公,你在家中也备受冷落,是吗?” 楚焕嘴角的笑意不变,坦然承认:“如郡主所知,确实如此。” 他没有遮掩,这事很多人知道,与其遮掩自卑令人唏嘘,不如大方承认。 楚言见他身姿笔挺,一副宠辱不惊的淡然姿态,其实越是这样反而越是在意,如她当初在赵家,看起来从容自若,实际苦涩落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第九十八章 宫阑夕明显感觉到楚言在避着他,虽然两人同处一室, 抬头不见低头见, 但楚言的态度明显的c怎么说呢,很不想看见他的样子, 每次他说话,她都沉默不语, 至多勉强一笑, 偶尔眼睛里流露出哀凉,但很快又掩去, 弄得他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楚言努力的说服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可偏偏梦到的是并蒂木芙蓉,独属于宫阑夕所用的花纹。梦中剑尖的冰凉还在心脏里蔓延, 那么真实。 她很怕,但她无法问宫阑夕,也不敢问。 肚子的娃娃似乎感受到了楚言的情绪波动, 也不安的活动着, 搞得她身心疲倦, 侧躺在床上休息。 青婷拿了薄毯要给楚言盖上,却看到宫阑夕进来了,他的动作很轻,脚上还没穿鞋, 想来是为了防止发出声音, 打扰到楚言。 青婷把毯子放在了床边, 自己退下,这些日子郡主不知怎么了,突然对五郎君变了态度,经常露出纠结的神色,不知在想什么。 而五郎君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每次问郡主,郡主也不说,只是摇头,偶尔想哭但强忍着不哭,看的让人心疼。 宫阑夕抻开毯子,小心翼翼的盖在楚言身上,生怕惊醒她,仔细的掖好被角后,坐在床边,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她的面庞。 一缕头发散落她额前,宫阑夕伸手想拂过,楚言却忽然蹙了下眉,他立刻收回手,站起来就要走,但楚言只是并没有醒来,又继续沉睡。 宫阑夕放下心,忽的苦笑一下,五味陈杂,觉得现在自己比以前不敢表露心迹时还要小心。 楚言没有母亲,他也没有,他又不想请韩太妃过来调节,他觉得韩太妃是知道隆朔帝对楚言的心思,非但不阻止,还一个劲儿的让楚言进宫是不怀好意。 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楚言再没有动静,宫阑夕伸手极轻的拂过了那缕发丝,想要轻触她的脸颊,迟疑了一会儿终是没有触碰,不舍的收回手,桃花眼里似有千言万语,轻轻叹喂:“你怎么了?茜茜。” 楚言醒来时,宫阑夕已经不在了,因为她的躲避,这些日子,宫阑夕总是在她入睡后才回来,清晨醒时早已离去。 楚言有些失落,迷茫的摸着自己的大肚子,喃喃道:“宝宝,你说该怎么办?” 孩子忽然回应似的踢了她一下,楚言失笑:“你是想打我呢?还是打你阿耶呢?” 说到“阿耶”二字,楚言的笑容又淡了。 其实只是梦,她也没有看清脸,可正是因为没有看清脸,她才如此纠结,甚至无法控制的开始怀疑。她怀疑前世宫阑夕接近她并不是对她有情意,而是另有目的,可杀了她对宫阑夕有何好处? 所有的疑问冒出来,楚言都会下意识的找理由反驳,努力说服自己,相信宫阑夕,但她不知,她是太过在乎才会这么害怕。 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了,跟楚言之间还是有些僵硬,宫阑夕只能请李飞迎多陪陪楚言。 李飞迎基本每天都会找楚言,也知道他们之间怪异,宫阑夕希望她能开解他们,但是李飞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担心是不是快生了,楚言有些怕呢?当初余氏生孩子时,叫声她在隔壁听着都觉得疼,想到这里,她便请了余氏过来,现在府里有经验的,只有余氏。 余氏听到邀请很高兴,把两个孩子也带过来了,宫怡清和宫开宇对楚言的大肚子既惊讶又好气,很想伸手摸一摸但又不敢。 楚言拉过他们,让他们摸,两只小手轻轻的触碰,楚言的心无比柔软,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像他们一样可爱。 “这是弟弟还是妹妹呢?”宫怡清问。 “当然是弟弟了,”余氏接过话,生怕女儿说了不该说的话,谁不知道先帝当年的话?楚言一定希望这是男孩,“肚子圆的是女儿,尖的是儿子,郡主这一看准是儿子。” 李飞迎头一次听说,看楚言的肚子,确实有些尖。 楚言低头看着肚子,轻笑道:“男孩女孩都一样,我都很喜欢。” 余氏看楚言的神情,也不像是随口说的,连忙改口笑道:“是是,郡主和五郎君都是人中龙凤,孩子也一定跟你们一样出类拔萃。” 楚言笑了笑:“借大嫂吉言了。” “哎呀!”宫怡清忽然惊呼了一声,瞪圆了眼睛瞅着楚言的肚子,“它c它刚刚动了!” 大家笑出声,余氏道:“你以前在阿娘肚子里时也是这么动的,调皮的紧。” “我在阿娘肚子里?”她歪了头,看着瘦瘦的余氏,“弟弟也是吗?” “当然。”余氏笑道。 “哦!”宫怡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阿娘没有五叔母这么大的肚子,怎么装下她呢? 忽然宫开宇问:“那我们是怎么出来的?”他对着楚言的肚子瞅来瞅去的。 这话一下子让三个大人愣住了,楚言浑身不自在的,特别想遮住自己的大肚子。 余氏也是尴尬,说了句惯常用来骗孩子的话:“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被两个孩子这么一闹,楚言的心情好多了,又向余氏问了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李飞迎在一旁听着,却是想到了前天夹在她书中的烫金的兰花笺,字迹是她熟识的,上面写道: 何时黄鹤重来,且自把金樽,看洲渚千年芳草。今日白云尚在,问谁吹玉笛。 这是《浮生六记》里面的,之前她听楚言念了那几句,便去翻看了此书,想不到宫阑安也会看这样的书,还是宫阑夕教他的?只是从她拿出了信笺之后,她的书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信笺。 屋里面欢声笑语,在外面听着的宫阑夕也笑了,产婆说了,怀孕的人情绪变化大,他就担心楚言的情绪会影响到她生孩子。 楚言发作时是在下午,彼时宫阑夕还在官署,听到消息时扔下手中的文宗跑了出去,不顾身后的同僚劝阻。 宫阑夕跑到端门才发现自己傻了,忘了去牵马,看见赵怀瑾正要从小厮手中接过缰绳,连忙跑过去,抢过缰绳气喘吁吁的说:“借马一用。” 赵怀瑾愣愣的看着绝尘而去的人。 城门守卫也是愣了一下才回神,和身边的人调侃道:“明河郡主要生子了,看把宫舍人急的。” “你媳妇生孩子时你不急?”有人奚落他,“去年是谁急的差点闯产房,还旷值一天的?” 当先那人否认:“胡c胡说,我才没急!我是c我是” 其他人已经笑了出来,有人指指前面站着不动的人,大家立即收了声。 赵怀瑾沉默许久,忽的笑了一下,意味难辨。 小厮过来让他等一会儿,自己再去牵匹马过来,他摆摆手,抬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宫阑夕赶回家时,楚言正疼的不行,松雪斋里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他想进去但被拦住,急的在门口团团转。 屋里面传来隐忍的呻吟声,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来,宫阑夕看的头皮发麻,焦躁的汗流不止。 李飞迎头次见到这阵仗,手指绞在一块,一向冷淡的脸上露出担心焦急。 宫阑安迟疑的手轻拍她的肩膀,让她轻松一些。 李飞迎顿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眸,自从成亲后,这是宫阑安头一次主动触碰她。 夜色渐浓,产房里面稳婆还在叫楚言用力,宫阑夕急的几番想闯进去,但被拦住。 定国公也赶来了,看他急躁的频频往产房张往的样子,心里舒服了些。里面受罪的人是他最宝贝的孙女,若宫阑夕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他非打死他不行。 宫阑夕很沉不住气,从回来就不断的问:“怎么还不好?怎么这么慢?” 旁人安慰了不止一次,看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劝他回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宫阑夕听得烦躁,不耐烦的斥道:“滚开!” 楚言正在里面受苦,他都担心死了,哪有那些功夫,真怕出什么意外。 楚言疼的厉害,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死掉,稳婆还在大声的喊着用力,她也只有本能的用力,从来不知道生孩子会这么痛。 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不清楚了,这个居然隐隐的看到了那只手,她临死前看到的手,袖子上是精致奇特的并蒂木芙蓉,她忽然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到底是不是宫阑夕。 “哎呀!看到头了!郡主再用力些!”稳婆惊喜的说。 快出来了?楚言咬紧口中缠着红锦的香木,就在她用尽全身力气时,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她放心的昏了过去。 但这一昏迷,楚言的灵魂仿佛抽离了自己的身体,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轻,然后听到了吵杂声,仔细听分别出来是兵器撞击的声音,有人在打架? 她猛然睁开了眼,触目之地正是观雨亭,她看到自己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利剑,周围渗出一片血迹,有一个道士蹲在她的身边状似检查。 而宫阑夕就面色冰冷的站在那里,一身靛蓝色的圆领袍,衣上绣着独特的并蒂木芙蓉,袖口处的尤为精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完结章 此为防盗章  定国公奇了,扬起眉毛:“怎么不说了?” 楚言的眼睛不敢看向祖父, 垂眸看着膝上的双手, 手指不自觉的绞在一起,道:“阿翁, 我已经死了。” 她开了一个烂头,注定要接受定国公怔愕之后的一个大白眼。可是她又不知改如何开头是好。 对面的定国公看着茶壶里的水滚了, 便闲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也给犯傻的孙女倒了一杯,亏他一本正经的等着孙女“很重要”的话。 “喝杯茶, 清醒清醒。”他语重心长的说。 楚言看着冒着热气的茶碗良久无言,即便她说的没头没脑, 但阿翁的反应要不要这么的鄙视她。 “阿翁,接下来我说的可能比较惊世骇俗, 您听了千万不要太过震惊。”楚言给他做好心理准备。 定国公啜了口茶,心想,还能是什么?难道要说他也死了? “阿翁, 我现在是又重新活了一次, 您在我的前世里也已经”她一想到这个仍旧难过, 声音沉重下来,“您也过世了。” 看吧!他就知道他孙女会说这个,一脸“我听你认真胡说八道”的表情,配合道:“所以呢?” 不相信是本能反应, 楚言忽视阿翁脸上的表情, 道:“我知道您不信, 但是阿翁,孙女是又活了一次,而您,”她顿了一下,“您是在我大婚那夜忽然暴毙的。” 定国公的手一颤,脸上的笑容微僵,他看向楚言,只见她一脸认真,眸中带着悲凉,泪光隐现,他的手颤抖起来,声音蓦地低哑:“你说什么?” “医官说您悲喜交加,又饮用了太多的酒,所以才”她咬了嘴唇,不愿回忆那夜的情景,也不愿再将那话说一遍,这么不吉利的话,她根本就不想说出来,“可我始终不信,但也无法查出什么。” 在她大婚前,阿翁把夏来和冬来都悄悄安排去了边关雁门郡的雁门城和崞城。春来和秋来没有多少门路,锦叔年老,身体在阿翁暴毙后也消沉下来,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定国公的死因。 定国公意外的沉默,直到茶碗里的热茶变冷不再有热气,他不敢问,但又必需问,声音颤的厉害:“那你呢?” “孙女去山上还愿时,被人杀了。”短短一句话,她的睫毛颤了又颤,谎话说出来后却很轻松,她与赵怀瑾当在此话之后再无纠葛,所以她又笑了,看着震惊的定国公表情,眼睛明亮水润,带着三分调皮埋怨道:“阿翁,您心心念念的好孙婿可没保护好为我,我才不要他呢!” 定国公心里酸涩,看着笑容清浅的孙女,下意识的反驳:“别说胡话了,好好的” “阿翁不信?”楚言露出一抹苦笑,“在瑶光殿摔下来后,我突然发现我回到了十四岁这年,恍如做梦,直到亲眼所见阿翁健健康康的,才敢相信。阿翁,我死时才十九岁,上清宫里,被一个蒙面人一剑刺入心口。” 定国公双目睁大,万想不到孙女居然会被人残忍杀害,他全身颤抖起来,想要再说她胡言乱语却无法开口,他甚至心生一丝退怯,许久他才找回声音:“你”却依旧不知该说什么。 “阿翁相信茜茜说的吗?或者认为人能重活一次是无稽之谈?” 定国公嘴唇微动,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 楚言垂下了眼:“前世您之后,我才恍然大悟,也恨自己太没有心,活的糊涂,阿翁,您是不是知道,您会在我成亲时”她闭了眼睛,“是不是知道是谁加害于您的?” 虽是问话,但也是肯定。 定国公面上抽搐,转头看向亭外波光潋滟的湖面,闪耀的光芒刺的他眼睛有些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忍住酸涩凄楚,却仍是露出了一抹凄凉的笑意:“傻孩子,阿翁怎么会毁了你的婚礼呢?我怎么会在你大婚当天死呢?” “可是您为什么不做反抗呢?这几年,您都有些消沉,在我成亲前提前将夏来他们派往雁门郡,我曾一度认为,您是自杀的。”她曾以为阿翁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有不可违抗之事,所以选择在她成亲那天“突然暴毙”,后来觉得不可能,是因为这样的话,她就坐实了民间她克六亲的话,阿翁怎么会这么对她呢? 定国公面露无力,一向清明有力的眼睛也浑浊起来,他长叹一声,道:“原本楚家可安然无事,只是四年前我锋芒太露,难免不被人防备,只能选择碌碌无为。” 四年前,太子与二皇子造反,他带兵进宫,拿下了造反的两位皇子,之后圣上对他便不无防备。只因他没有兵权,仅仅是凭他定国公一人的威信c楚家两代的忠心,便调动了驻京的南衙屯卫军进宫解救了圣上,这样的威名哪个皇帝不会顾疑猜忌?可圣上是明君,他虽然不放心,但又不得不嘉奖于定国公。 当年赵九翎接到消息来找他时,他有过犹豫,也知道依圣上的性子事后会怎么猜疑,但最终他还是决定进宫营救圣上。 楚言泪光闪烁,她就知道是如此,不然还有谁能压下此事?给了一个酗酒猝死的草草说法。可恨阿翁一生戎马,却落了个那样可笑的下场,不得安享晚年。 定国公看她悬泪欲泣的样子,眼中满是溺爱,他想问她疼不疼,却又问不出口,只觉胸口闷的难受,根本不敢想一下孙女倒在血泊里的模样,他露出慈爱的笑,轻声道:“难怪你性情大变,我还以为你真是摔坏了头脑呢!” “阿翁相信我说的了?”一缕泪水从她的眼眶溢出,她赶紧拭去,不想让阿翁太过伤感。 定国公心里仍处于惊涛骇浪之中,事实上他确实有想过等孙女婚事一了,看到他的重孙出生之后选择“病逝”,以免圣上太过忌惮可以空口调兵的楚家和文臣之首的赵家的联姻。若不是圣上对赵九翎放心,这门婚事不可能在他活着的时候订下。 “你不会骗我的,不是吗?”何况是这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当然。”她定定的说,接着又问,“那您对有人要杀我有何看法?是谁要这么做呢?” 定国公皱了眉:“你一个深闺女子能碍着谁?也只有儿女私情了。普安公主前世如何?” 楚言也是想到了这里,前世她提出了和离,但直到死时也没拿到和离书,赵怀瑾不愿跟她和离。 “普安一直没有出降。” 定国公面露讶色:“普安一直未出降?” 楚言点头,普安那么倔强坚定,也是出人意料。 她正想着,不妨定国公咳了一下,面上忽然带着不好意,虽然与孙女向来亲近,但问起这样的事,他仍旧老脸一红:“那个二郎对你可好?你和二郎可有孩子?” 楚言睫毛微颤,原本还在撒谎与实话之间犹豫,可阿翁这么殷切的问话,让她说不出上辈子与赵怀瑾的事情。 她就知道阿翁对赵怀瑾期许厚重,如果阿翁余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她找一个可以托付之人,而那个人就是赵怀瑾的话,她无法说出真相,也不认为她说出来,阿翁能告诉她为什么赵怀瑾会那样对她,阿翁若知道她婚后会有什么遭遇,又怎会让她嫁给赵怀瑾? 她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道:“就知道阿翁最关心的是这个。” “阿翁最关心的当然是你过得好不好了。”定国公难得带了点忐忑不安,已经听到了最不好的事情,但还是再怕听到她过得不开心。 她先问道:“阿翁觉得赵怀瑾是个什么样的人?” 定国公不知她为何这么问,瞅了她一眼,回道:“二郎呀!为人稳重,品性端方,我一直都很看好他,将你托付于他我才放心。” 楚言眼中闪过一抹苦涩,淡淡的笑了一下,道:“可是周夫人不喜我,今次我不想嫁到赵家了。” 定国公愕然,周氏刁难她?他虽知道婆媳关系难处,但是没想到孙女会这么的排斥。 “二郎向着你就好。”他哑声说道。 “可我不是跟他一个人过日子,赵家还有周夫人,还有赵三娘,我每天都要面对她们,为人子c为人兄,阿翁说,他要怎么向着我呢?” 楚言想起前世她一开始还很想靠近周氏和赵望月,试图友善相处,然而她们的不喜,在府外去别家做客时都能感受到,若不是担心名声,若不是担心赵相训斥她们,她们的态度就不仅仅是不喜了。 定国公哑然,片刻道:“就算是别的家宅,你也一样要面对这些。” “所以我在想,不如招婿,凡事我说了算。”楚言面露疲倦,除了赵怀瑾,还令她疲惫的,莫不过是周氏既讨厌她,又不时的说她生不出孩子,若不是顾忌楚家昔日的名声,只怕连楚家都要讽刺上了。 定国公愣愕一瞬,断声道:“胡闹!想都别想!” 她仍有些浑噩,但清楚地记得在山上死去时的不甘和辛酸,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丢了楚家一切的悲戚绝望。 去留无意,顺其自然。竟是重生了?她回到了五年前,隆朔三十二年,她还没有跟赵怀瑾成亲的时候,祖父安康健在。想到这里,她又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浅笑。 青婷被她嘴角的浅笑弄得摸不着头脑,继而又疑惑:郡主怎么会露出这种笑呢?这种颇为闺秀淑女的笑容,难道五日前从台阶上掉下来到现在还难受? 想到这里,她急忙问:“郡主还不舒服吗?要不把医官传来看看吧!” 楚言微愣,是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五天前她在宫里从台阶上失足摔了下来,虽说没有受伤,但身体有些地方发酸发痛。 “我没事。”她说着站起来,也才从镜中发现自己穿的是粉蓝色的齐胸褶裙,浅白色的交颈窄袖襦衣,外罩粉色的大袖长衫,头上的两支镂空牡丹珠玉金步摇精致轻盈,端的是活泼靓丽。 在赵家,她身上新婚的嫁衣还没脱下就听到了祖父突然暴毙的消息,匆匆忙忙褪下嫁衣,一身素服麻衣回到了楚家。随后与赵怀瑾之间的冷淡相处,使得她都没有心思去穿那些色彩缤纷的衣裳。 那四年,她已经穿惯了素色c冷色的衣裳,乍一看这种鲜丽的色彩在自己身上,一时倒颇为不适应,有些扎眼。 青柠见她眉头微蹙了一下,以为她不满意今天的着装,便问:“郡主,可有什么不妥吗?” 楚言顿住,看向青婷和青柠,现在的她们还有点婴儿肥,不像上辈子在赵家那样,和她变得一样清瘦,人都显得黯然失意。 她对两人轻轻一笑:“没有,这衣裳很好看。” 青婷仍满心惑然的给她稍微补了妆。 楚言走的很慢,甚至默数着步子,心跳却快急,纵然急切,可也担心一切都是假的。绕过走廊,临近门前她不禁屏住了呼吸,杏眼微微睁大,转步进门就看到祖父坐在正位上笑容爽朗,而左侧客席上还坐着一个男子。 楚言嘴角刚扬起的笑也滞住,他怎么会在这里?难怪青婷一定要给她收拾妆面。 定国公看到孙女朝着赵怀瑾的方向呆住,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看见意中人就走不动路了,都瞧不见他这个阿翁了!儿大不中留呀! 他心里感慨着,脸上依旧笑呵呵的,道:“茜茜,快点进来,见过二郎。” 楚言收拾好颜色,扭头看到祖父笑的很贼,满眼得意的神色,似乎在邀功一般。 她禁不住笑了,还能再见到阿翁这老顽童的模样,心里着实激动欣喜。 她轻步走进屋里,对赵怀瑾微微福了身,垂眸客气道:“明河见过青郎。” 这个称呼让所有人都讶异,因为自打她说要嫁给赵怀瑾那天起,她就一直不顾礼规的唤赵怀瑾为“瑾郎”,而不是像众人一样管他叫青郎或者二郎。 赵怀瑾是宰相赵九翎的次子,人称宪台青郎,十六岁就高中状元,是大周朝建立一百二十余年来最年轻的状元,同年参加制科后,圣上问他:若为官,意任何职? 他回道:监察御史。 谁不知道他父亲是宰相赵九翎,而他却这般不避嫌。监察御史虽然是八品小官,但实际权力很大,职责就是巡视各地官员,惩治贪污贿赂,可以不做汇报先行查处,可以越级直接禀告圣上,除了搞不好就会被圣上猜忌c被人诬陷,巡按上也难免会奔波劳累。 圣上也感到惊讶,看了眉眼沉静c不卑不亢的少年许久,他朗声笑道:“这差事苦的人,倒叫别人仔细瞧着,将来二郎是怎样为朕探路的。” 这话引用的就是那句“青鸟殷勤为探看”,圣上潜意里对他寄予厚望,将他视作神话传记里忠诚的青鸟。 于是青郎这一称呼就被叫开了,等他进了宪台之后,便又被称作宪台青郎。 楚言就是在他考得状元之后,对着所有人说,她要嫁给他的。 可惜,上辈子她最缺的就是自知之明了。 如今若不是担心太过突然,她都想称他为御史的。去年七月他终于进入宪台成为监察御史里行,等资历够了,就能成为正式的御史。 上辈子在她出孝时,赵怀瑾成为监察御史,可以独当一面,然后他一年只回来了三次,最后那一次他们和离。 他显然是刚下官署就被阿翁截住了,深青色的官服还没有换下,黑色革带上的八枚棕黄色瑜石銙是通身唯一的装饰,但就是这般简单难看的颜色,也丝毫折损不了他的半分雅然姿仪,直衬得这人格外英俊挺秀。 赵怀瑾的眼中闪过一丝微芒,面上依旧是一副沉静清淡,他站起来,朝楚言拱手道:“怀瑾见过郡主。” 楚言对他礼貌一笑,并不多言,走到定国公身边站定,叫了一声“阿翁”。 定国公却愣了一下,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孙女,有赵怀瑾在,她怎么会有这般自觉?不禁瞅了孙女一眼,只见她规规矩矩的站着,没有看“她的瑾郎”一眼。 他对端坐着的少年郎,笑的和蔼可亲:“天色也晚了,不如二郎就留在这里用饭吧!” 楚言的手指动了一下,忍住了没说话。 赵怀瑾愣了一下,道:“楚公美意,但晚辈怎好打扰楚公c郡主。” 定国公为了自己的孙女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当下他叹了口气,露出伤感的表情说:“哪里会叨扰,平时只有我和茜茜一起用饭,巴不得多来些年轻人一块儿用饭!好为我这里添些人气儿。” 楚言侧眼看到祖父的头发几乎全白了,比起京城其他的同龄人,阿翁看起来更显苍桑,这定国公府向来寂寞。 赵怀瑾果然无法再拒绝,又站起来道了谢,坐下时,不经意似得瞥了眼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楚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