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荣宠顽劣妃》 第1章 乱箭穿心 云知欢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案前,面前是一碗黝黑的药汁,难闻的药味晕散在空气里,充斥着鼻尖,她从衣袖里掏出精致的彩釉小瓷瓶,缓缓将里面的东西洒进碗里,看着白色的粉末一点点被药汁吞没。 她起身,端着青花碗端庄从容的朝着内室走去,身后大红底的团花宫装拖曳满地。 昏黄的屋子里传出一声连着一声的咳嗽,一只手掀开檀木珠子,拉住云知欢宛如凝雪的皓腕,温润的嗓音随之响起,“欢欢来了,为何不进来?” 她抬头望着面前的人,象征身份的玄色蟒袍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昔日意气风发的脸上只剩下病容的灰白,眼眶深深地下陷,薄唇上也泛着苍白。唯有一双明眸不减昔日清辉,好似深邃不见底的大海。 而此刻,这双耀如星辰的眸子正一瞬不动的注视着她,激起她心中万千涟漪。 他要死了,这个毁了她一生的人,终于要死了。 云知欢深深的舒了口气,略去心口说不清道不明的闷疼。 那人似乎没发现云知欢的异样,接了她手里的药,刚要送到嘴边就被人抓住了手腕,他看着她,将她散落的发丝撩到耳后,一如既往的温柔:“怎么了?” 云知欢心中一揪。硬忍着心底的痛,她看着他,缓缓松开手,冷然道:“太医院新换的药,可能有些苦。” “怎会!”那人灰暗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笑意,牵着她的手朝着屋内走去。“欢欢送来的药,永远也不会苦。”言罢,将乌黑的药汁一饮而尽。 双眼似乎被什么遮住,朦朦胧胧的,云知欢闭着眼又缓缓睁开,看着那人又回到案前不断批阅着什么,直到看到他嘴角沁出的血迹,才平静却又沉闷的开口:“你后悔吗?” 那人搁了笔,拭去嘴角的血迹,温润的眸子闪着笑意,温柔却邪气地道:“我唯一后悔的便是,给了唐澜认识你的机会,却没有早些杀了他。” “你杀了他又如何?”云知欢抿着唇,“你永远也比不上澜哥哥!” “那又如何?”大口大口的鲜血从那人嘴里往外涌,他却浑不在意,看着云知欢依旧温柔,“此生此世你都是我的妻。” “还记得元康十五年的那个孩子吗?”云知欢合上眼紧拽着掌心,剖开最残忍的真相:“柔儿告诉我,澜哥哥得知我怀了你的孩子伤心极了。所以,我便借着沈氏的手落了胎。” 噗! 一口暗红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书案上重叠的奏章,那人以说不出话来,眸子紧紧的盯着云知欢,失望、痛楚、迷茫…… 云知欢木然地看着那人落下最后一口气,抹去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珠子,扬着头,带着无可挑剔的礼仪端庄从容走出去,拉开听风阁的红木朱漆雕花门。 外面的天阴沉的厉害,密密麻麻的雨丝布满灰暗的天空,盛放的海棠前,站着许多人。 他们身披铠甲手持弓箭,泛着寒光的箭头昂首张扬,似乎下一刻就会呼啸着朝她飞驰而来。 在他们的中间有两人,一人白衣玉冠,兰芝玉树,嘴角勾着笑,若朗月入怀。他的身旁,高挑纤弱的女子,白衣白裙,眉目如画翩然如仙。两人相互依偎着,宛如神仙眷侣般的般配。 唐澜、云柔! 曾经逝去的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似一道闷雷炸开,云知欢所有的信仰轰然崩塌。 “为什么?”她平静的问道,其实答案呼之欲出,可她倔强的不肯相信多年的坚守会是这样的肮脏龌蹉。 “长姐。”云柔软糯的唤着,明艳艳的笑容嘲讽着云知欢的愚蠢。“都说摄政王独宠长姐,却没想到长姐这般的狠心,生生的取了摄政王性命。” 云知欢好似没听见云柔的话,清冽的目光紧紧锁着唐澜,他仍然勾着笑,好看的眉头微不可见的挑动,她太明白这个动作的寒意了,从前有人称赞那个人的时候,他便是这样,代表着他动了杀机。 确如云知欢所料,唐澜动了杀机,他搂过云柔,挑起她胸前的发丝,一圈一圈,在之间缠绕着,柔的能够滴出水的嗓音,却阴沉的可怕。 他说,“嘉禾郡主毒杀摄政王意图谋反,太后懿旨,”他顿了顿,嘲讽的目光落到云知欢身上,一字一顿地道:“杀、无、赦!” 一道道寒光破风而来,撕碎一寸寸肌肤,带着刺骨的冰寒没入她的身体。 由心口涌出的鲜血带着灼热从口中喷出,云知欢咬着牙,将左膝上那只箭拔出,腥甜的血喷了一脸,她颤抖着双手扶着门框爬起来,拖着血流不止的左腿一步一步朝雨中走去。 她每走一步便将身上的箭拔出一支,每一次都是鲜血淋漓,十二支箭,在她身上留下十二个窟窿,每一个窟窿都嘲笑着她的无知和愚蠢。 她突然想到那个人,明知她另有若图,却一再纵容她的无理取闹。明知她心中无他,却心甘情愿的剖开心双手奉上,哪怕到了最后,明知那药中有毒,也毫不犹豫的饮下!可笑她还嫌他的心沾着血,不愿触碰半分! 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唯独心口,疼的无以复加!她错信不该信的人,错杀真心待她的人,正是一报还一报,这身上每一个窟窿都是她应得的报应,她践踏人心的报应! 云柔看着血人一般的云知欢诡异的朝这边走来,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紧紧拽着唐澜的衣角,怯弱的叫着,“澜哥哥……”唐澜轻抚着她的长发,温柔的安抚着她,转身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弓箭。 搭弦,拉弓,放手…… 动作一气呵成,啐了毒的箭矢飞驰而去,穿透云知欢的胸口钉在她身后柱子上。 浑身是血的云知欢倒在地上,周围的雨水迅速被染透,晕成一幅血染的画。 充血的双眼映入那对白衣胜雪的璧人,云知欢笑出了声:“呵呵,唐澜,云柔!若有来生,我定要将你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雨越下越大,她觉得太冷,蜷缩起抽搐的身子,血红中她又看到那一片火红的海棠。 恍然之间她似乎又看到,那个传闻暴烈冷血的男人,在成婚的第二日,挽着衣袖执着锄铲,小心翼翼的将海棠幼苗一株一株的移进平整好的地里,朝阳洒在他的脸上,氤氲出一片炫目的光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重回经年 “小姐,小姐?”采繁推了推睡梦中的小人儿,“小姐,该起了!” 云知欢从噩梦中挣脱出来,睁开眼就遇上一张笑意盈盈的小脸儿,圆溜溜的眼睛,鼻翼两侧带着些许雀斑,嘴角咧开,双颊一对深深的的梨涡。 “你是采繁?!”满腔的恨意化为错愕,一开口却又被稚嫩的嗓音吓住。 采繁只当云知欢睡的迷糊了,拿了件崭新的妃色金银线绣海棠的夹袄,一边伺候她穿,一边笑着解释,“原本该采芹值夜,不过昨晚采芹娘烫了手,采芹跟许嬷嬷告了假,便由奴婢替了她。”说着,她又神秘一笑,“小姐放心,今日她定会回来,听说啊,她还偷偷给小姐备了生辰礼呢!” 几句话之间,云知欢由错愕到愤恨,再由愤恨到惊喜,最终归于平静。 低头看着手忙脚乱替自己穿着鞋,嘴里还不停絮絮叨叨的采繁,云知欢酸疼的眼中眼泪不停的打转。 她记得,在回到晋王府的第二年,采繁为了她顶撞了白锦绣,被她父亲配给钦州庄子上一个瘸了腿的庄头,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听说她遇上难产,大人孩子一块儿去了。 云知欢吸吸鼻子,故作轻松的问道:“采繁,你说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采繁绞了根巾子递给云知欢,嘴角漾起两个梨涡涡:“今天是元康十一年正月二十七,小姐的十三岁生辰!” 元康十一年,十三岁,所有的一切都还未发生! 云知欢多想仰天长笑,皇天不负她啊,她定要依前世所言,将那对狗男女,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小姐?”采繁被云知欢的笑吓得心中毛毛的,不由的抬起手在她眼前晃晃,哪知才伸到一半就被她紧紧扼住了手腕,疼的呲牙咧嘴,“奴婢只是想看看,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云知欢忙松开手,歉意道:“我在想着酒儿会不会来,一时不曾留意到你。” 酒儿,云念酒,她的堂兄、当今的皇帝云容的长子,时年四岁,最是喜爱跟随宁王唐澜。 本来还在揉着手腕儿的采繁,听到这句话不禁掩唇一笑,压低声音打趣道:“小姐放心,依奴婢看太子殿下会来,护送太子殿下的人亦会来!” 云知欢脸色变了变,低着头敛去眼中的杀意,她当然知道唐澜会来,不光唐澜会来,就连云柔那个小贱人一样回来,她真期待啊,真期待马上能够见到他们! 云知欢低头的模样,让采繁误以为她是在害羞,趁机问道:“那奴婢就让小丫头们进来伺候姑娘?” 云知欢痛快的点了头,采繁的伺候指的是梳头,她自幼寄居在白府,性格自卑懦弱,九岁那年又被大舅的庶女白婉娇推到,磕破了头,以至于头顶缺了一块。 虽然后来在许嬷嬷的精心调养下恢复了过来,却让她落下了害怕梳头的毛病,平日里她都是由身边的两个大丫头采繁和采芹梳些简单的发式,今日是她的生辰,不能如平日那般随意,她也不愿意那般随意。 采繁没想到云知欢这般好说话,应了一声乐颠颠的撩帘而去。 眨眼功夫,四个梳着双丫髻的青衣丫头,鱼贯而入。 豆蔻、茯苓、桑枝、甘草……记忆中那些苍白的面容与眼前的人一一重合,云知欢眼眶酸的难受。 这四个丫头,同她一起长大,陪她回了晋王府,又嫁去了摄政王府,可想而知,她们在自己死后会是怎样的凄惨。 一番梳妆后,云知欢看着铜镜中的人影,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的眉眼,琼鼻挺直玲珑,樱唇不点而朱,肌肤欺霜赛雪的白皙,绸缎般的青丝披散在,虽纤瘦却高挑的身段后,最妙的当属眼角那颗泪痣,鲜活如花娇艳欲滴。 分明是张明艳张扬的脸,前世因为眼底的怯弱、卑微和常年佝偻的身子、束缚的仪态,让人见了心生不喜。 “梳流云髻吧!用赤金镶白玉坠着璎珞流苏的步摇。”她说。这一世,她必要容光焕发,闪耀万丈光华。 茯苓眼底满是惊喜:“奴婢明白!”小姐人美心善。流云髻虽简单,但却最适合小姐的脸型,今天她定要好好表现一番,让小姐惊艳全场! 小姐一向只喜欢玉饰银饰,衣裳也只穿月白色,没想到今日竟然主动改变。 主仆几人又是一笑,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收拾妥当。 “小姐可真美!”豆蔻看着镜中的人儿,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的说道:“要是小姐以后都这般就好了!” 话一落就被身后的采繁掐了一把,刚要跪下请罪,耳边就是一声“好”,抬起头一看,云知欢正对镜子扶着头上的步摇,镜中的人儿,身段玲珑,眉目如画,尤其是那双幽深却灵动的眸子,美的好像夜里的星星,一颦一笑都美如画。 “看傻了!”云知欢纤纤手指一点豆蔻的额头,豆蔻回过神,认真的点着头:“小姐可真美!” 一切收拾妥当,福寿堂就差人来说是皇宫的赏赐到了,让她去福寿堂谢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初露锋芒 福寿堂是白府的老夫人、云知欢的外祖母冯氏居住的地方。云知欢在白府多年的不如意,冯氏居功甚伟。对这位白相爷由妾室扶正的夫人来说,云知欢这个原配子孙的存在,就如同骨中针肉中刺。 云知欢到福寿堂的时候,堂中坐满了人,一双双一对对,喝茶说笑,好不高兴。而,厅堂中间的檀木桌上,七零八乱,物件散落的到处都是,还有一匹桃红的衣料子被人打散,一路铺红的滚到两人脚边。 云知欢扫了眼聊得欢快的众人,俯身将脚边的布匹捡起,一圈一圈的裹好。 这边云知欢默不作声,那边已经有人开始洋洋得意:“表妹,你来的正好,我们姐妹已经将喜欢的挑选了,剩下的你拿回去吧!” 说话的是个约摸十二三岁大小的小姑娘,怀里正抱着一匹碧蓝的浮光锦,她梳着双鬟髻,鹅蛋小脸细长大眼,一身鹅黄的暗纹小袄,宽襕边的褶裙上绣着几只彩蝶,看起来娇俏可人,偏偏眼底的倨傲让她白白损了几分颜色。 云知欢抬眼看着她,是个老熟人,大舅家的庶出的三表姐,将她头磕破的白婉娇。 “采繁。”云知欢唤了声,“把手炉给我。” 采繁不明其意,却还是将掐丝珐琅的手炉递了上去,云知欢捧着手炉,双眼直勾勾的瞅着白婉娇,踩着细碎的步子朝她走近。 “你……你干什么?!”白婉娇有些毛骨悚然,想起身,结果还没来得及动就看见云知欢扬起手炉,那烧的红旺旺的碳渣滓刺啦啦的落在怀里的浮光锦上。 浮光锦遇火既燃,烧焦的味道冲进鼻翼,白婉娇一声大叫,仓皇跳起满屋子逃窜,身上的衣衫占了火星子迅速蔓延开来,白婉娇生母柳姨娘尖着嗓子扑过去,拖了身上的褙子硬将白婉娇衣衫扑灭,一阵鸡飞狗跳。 白婉娇裙子被烧了一半,袖子去了一截,露出白花花的小腿和手臂,小脸上更是妆容凌乱,柳姨娘只着中衣,珠钗散乱,面容苍白,两人瘫坐在地上狼狈的干嚎。 一屋子人这才回了神,一身绛紫色万字不断头褙子、满头珠翠的冯氏,险些气的背过气去,抬手就将手边的茶碗朝着云知欢砸了过去:“你个心思歹毒的畜生!白家供你养你,你居然还该动手伤你妹妹!你这个畜生!” 云知欢堪堪避过,却还是被温热的茶水洒了一脸,她不在意的拍拍衣袖,规规矩矩的给冯氏行了个礼,笑道:“外祖母说岔了吧!据我所知,每年晋王府都会送来五百两银子作为我的例钱,我身边的丫头婆子亦是领着晋王府的例,外祖母说白家供养我……”顿了顿,她眼中嘲弄更甚,“难不成,是白侧妃将每年的份例贪墨了?” 打蛇打七寸,这是那个人曾经告诉她的。 冯氏的七寸,就是她父王的侧妃白锦绣和云柔。 “反了!反了!”冯氏捂着胸口捶桌,恼羞成怒的指着云知欢,吼道:“都愣着做什么!把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拉出去,杖责二十!” 后在一旁的粗使婆子冲上来,采繁连忙上前将云知欢护在身后,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一人上前拖住采繁,一人快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朝着云知欢白嫩的脸颊挥去…… “啊!” 一声凄厉惨叫,众人只看见那粗使婆子捂着脖颈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不断的从指缝流出,不一会儿就染了半侧身子,而她面前的云知欢,头上的步摇不知何时已被她握在手中,猩红的血珠子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滴落着。 时间似乎凝固,就连干嚎的白婉娇母女都消停了,直到这一刻,屋子里的人才正视云知欢的存在。 她一改往日的灰暗素淡,一身妃色衣裙,衣上彩蝶翩翩裙角兰花簇簇,流云髻上还剩下一支赤金步摇,鲜红的璎珞珠子微微晃动,耳上项间的赤金璎珞配饰;巴掌大的小脸上溅着血珠子,嘴角还带着笑,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配上比血还妖艳的泪痣,散发出比地狱还要阴冷的寒气。 指尖抹去溅在嘴角的血滴,云知欢挑挑柳眉,微微一笑,道:“还有人来试试吗?” 屋子里都是些妇孺千金,暗里的手段层出不穷,可都是动嘴吩咐,哪有人这般直接见血的,一时吓得动弹不得,屋里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也就是这时候,一道温婉中带着惊恐的嗓音,颤巍巍的从门口传来——“长姐,你杀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长姐如母 这个声音! 云知欢仿若被雷击中,似乎又听见箭头穿透她心口的声音,撕裂的痛楚蔓延全身,她紧了紧手中的簪子,缓缓回头…… 青衣小丫头扶着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惨白的小脸裹在大红出毛边的斗篷里边,一双眸子惊恐南安,水光闪闪潸然欲泣,而她的身后,一袭白色绣银色云纹的男人,他眉如墨染,鬓若刀裁,一双桃花眼时时含笑,正如那句:陌上公子人如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云柔、唐澜!好一个出双入对!她当年怎么就没能够看出来呢? “柔儿,你说什么?”云知欢声音柔的能够滴出水来,眼神却阴沉的可怕;云柔下意识的朝着唐澜倚去,唐澜不着痕迹的扶住她,眉头不可见的挑了挑,笑道:“欢欢,可是着奴婢对你不敬?交给下人就好,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如果不是看到他挑动的眉头和掩在斗篷后的手,云知欢几乎就要相信唐澜的关心了。她想唐澜现在还是太年轻了,若是能够再等上两年,她怕是看不到这样显而易见的错误;当然也有可能,他根本就不会掩藏,因为曾经的云知欢被猪油蒙了眼,看不见。 云知欢莞尔一笑,眼中是一片崇慕,“澜哥哥,我是在问柔儿,你作何替柔儿回答!” 唐澜嘴角一抽,半搂着云柔的手不动神色的收了回来,看着云知欢的目光带着几分纵容;云柔掩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咬着唇委屈地说道:“柔儿不过是看错了眼,长姐为何揪着不放!” 云知欢鄙视,云柔还是老样子,装傻示弱,其实心底里比谁都肮脏黑暗,可怜曾经的她还当真以为,这个妹妹娇弱不堪,在心底心疼不已。 “柔儿,你这是做什么?”云知欢嗤笑,“长姐不过是没听清你刚才的话,何时揪着不放了?” 云柔语塞,神色愈发的委屈,唐澜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厢,冯氏已经在丫头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给唐澜行了半礼,然后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起云知欢来,“王爷,你可得给老婆子做做主,知欢这丫头一早就如同魔怔了一般,先是烧了婉娇的衣裳,接着又伤了老婆子屋里的人,现在又对着柔儿发难,这接下来可不就该要了老婆子的命吗!” 唐澜虚扶了冯氏一把,笑着准备安抚几句,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云知欢已经接过了话头——“知欢好洁,老太太放心,知欢不会让老太太的命脏了手的。” “你这个忤逆没教养的东西!”冯氏一个踉跄,一阵捶胸顿足之后,又对着唐澜哀嚎:“王爷啊,你可得替老婆子做主啊!” 唐澜不悦的抽出手,他看不上冯氏的行径,但更好奇今日的云知欢举动,云知欢在白府的处境他是知道的,从前她顶多就是躲起来哭一场,可是今天……就如冯氏所言,魔怔了一般。 他上前,掏出怀里的绢子,温柔的替云知欢擦着脸上血珠子,还刻意压低珠落玉盘般的嗓音,安慰道:“欢欢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澜哥哥,好不好?” 云知欢目光落在绢子一角的梅花上,她认得,这是云柔一贯的绣法,暗自冷笑一声,扬起笑脸,无辜且稚气的眨眨眼:“澜哥哥,外祖母欺负我,她把皇兄赏给我的东西,不经允许就送给了她们!”她指着一圈桃红柳绿,都是她两个舅舅的女儿。 唐澜一僵,没料到云知欢会这般坦然的说出来,还没说什么,就听到云知欢压抽泣的声音,“澜哥哥是不是不愿意帮欢欢做主?欢欢知道欢欢不如柔儿,澜哥哥不必为难。” 唐澜心中猛然一跳,下意识去看云知欢,发现她与平时并无差别,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她的鼻尖,宠溺地说道:“瞎说什么!柔儿是妹妹,怎能与你相比!” 云柔闻言,神色大变,不由分说上前拉开两人,忿忿不平的质问云知欢:“长姐胡说什么!外祖母是长辈,长辈做主赐给表姐妹们东西,有何不可?何来的欺负!” “拿着我的东西做人情,我还得谢谢外祖母用我的东西喽?”云知欢被气笑了,讥笑的看着云柔,“何况不问自取,这叫偷!柔儿,你姨娘不会连这么见到的道理都没有教过你吧!” 冯氏被人当着外人的面儿指作‘偷’,哪还有什么脸再听下去,红着老脸‘哎哟’一声,扶着额头‘晕倒’在丫头怀里,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冯氏被人送进了碧纱橱。 自己的外祖母被气的晕了过去,母亲又被人喊做‘姨娘’,云柔气的脸都绿了,早把唐澜的交代忘得一干二净,气急败坏的吼道:“云知欢!你凭什么诋毁我母亲!你这个有人生无人教的贱……” “啪!” 送给她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云知欢甩甩有些疼的手臂,心情好上不少,朝着唐澜笑眯了眼,“澜哥哥你瞧,姨娘养的就是没教养!”说着又看向目瞪口呆的云柔,严词厉色的教训道:“柔儿,长姐如母,我今日就替母亲给你长长记性!你记着,你姓云,可别拿着你皇家的热脸去贴姓冯的冷屁股,云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云柔何事受过这种委屈,捂着肿起来的脸颊,幽怨的瞪了唐澜一眼,哭着就跑了出去。 “柔儿!”唐澜唤了一声,拨开云知欢的手追了出去。 云知欢望着两人的背影,笑容渐渐转冷,这样明显的一对贱人,她当初为什么就没发现呢?不过不要紧,现在明白也不算太晚! “采繁。”云知欢推推呆愣的采繁,不等她回神就吩咐道:“对着宫里的礼单,将赏赐一份不落的送去红枫馆,缺了的记得让老太太补齐了!” 言罢,独自走了出去,却没想到在门口碰上一个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小娃儿,云知欢先是一愣,然后将小人儿拉过来,柔声问道:“酒儿,你怎么不进去?” 云念酒不说话,从衣襟里掏出一东西,塞到云知欢手中便跑了出去,跑到几步又突然跑回来,在她脸颊亲了一下,乘着她愣神之际飞快的离开。 云知欢低头看着,是个木头雕的小娃娃,模样模糊,手法稚嫩。 眼泪瞬间迷了双眼,心口一抽一抽的疼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香闺有贼 云知欢蜷缩在床角上,手里握着云念酒送给她的木雕,心底堵得难受。 她毒杀了那人,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却没想过他们两人都没了,方才十岁的云念酒,该如何应对毒辣的太后温氏和野心勃勃的唐澜。 “小姐。”采繁睡在脚踏上,以为云知欢是因为今天一连串的事情伤心,柔声安慰道:“那些人都与咱们无关,咱们何必在乎她们呢?小姐为了那些人伤心,真真儿不值。” 闻言,云知欢会心一笑,歪着头隔着床幔问道:“你觉得我今天做得对吗?” “这……”采繁的声音在黑夜里听着有些为难,“其实……其实依照奴婢看来,小姐今日像个女侠!” “女侠?为什么?” “府里的婉娇小姐,平日里仗着舅老爷的宠爱,总是欺负小姐,今天看到她那般狼狈,真是大快人心!至于二小姐……”采繁叹了口气,壮着胆子往下说,“虽然小姐你平日里对她百般疼爱,可是奴婢觉得,二小姐并非良善之人,奴婢听晋王府的姐妹说,二小姐身边的蔷薇姑娘,身上是常年都带着伤痕的。” 她说的是真话,虽然她很惊讶小姐突然的变化,却格外的欣喜,今天那样的场面她看到了都生气极了,更别提,长年被那些人欺压的小姐。 听采繁这般说着,云知欢越发觉得曾经的自己有多愚蠢;这样的话采繁和许嬷嬷不止一次的跟她提过,可是她却从来不信,每每还会谴责他们一番。 也许就是这样的盲目信任,所以今日唐澜才会毫无顾忌的抛下她,相比起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嫡女,云柔那个掌珠般的庶女可是有价值多了,如果她猜得不错,明日唐澜赔礼道歉的礼物就该送来了! “睡吧!” 云知欢躺下,小心翼翼的将小木雕放在枕下,悲秋伤冬是没有用的,她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唐澜和云柔这对贱人除去,也只有这样才不会威胁到酒儿! 采繁不再说什么,相比平时严词厉色反驳,如今这般的平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就是许嬷嬷回来听到这个结果,也会高兴许久了。 她相信,小姐慢慢的一定能够看清二小姐的为人! 主仆二人各自怀着心事入睡。 夜幕沉沉,弦月入云,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只剩下悠悠远远的更声。 突然,一道黑影从窗外闪过,屋子里骤然寒了下来。 采繁打了个寒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什么一闪,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人捂住了闭口,歪歪斜斜的又倒了回去。 云知欢几乎是与采繁一同睁开眼的,只不过她不如采繁幸运,迎接她的是一只寒光闪闪的匕首,冰冰凉凉的抵在脖颈处,她相信只要她一动,定会命归黄泉。 “阁下若是劫财,我的妆钿匣子就在隔间放着,若是劫色……”云知欢顿了顿,“我还小。” 倚在床头的黑衣人闷哼了声,没出声,不过抵着云知欢的匕首松了许多,云知欢觉得应该再接再厉一下,“你可以把我的妆钿匣子拿去,我听说……回春楼的姑娘,不错。” 回春楼是京都最大的青楼,小家碧玉、妖艳多姿、才色兼备各色皆有,就连金发碧眼的异域美人也不在话下。 “回春楼?”低沉中带着些许慵懒的嗓音,“你这个小丫头,从哪儿知道的?” 短短的两句话,云知欢心底风起云涌,眼前又浮现那人临死前的眼神,失望、痛楚、迷茫。 那一刻,所有的悔恨痛楚喷涌而出,炽热的泪珠瞬间冲出酸涩的眼眶,几乎是一瞬间,她扑进那人怀里,紧紧的勾住他的脖子。 鼻翼充斥着女儿家娇柔甜美的清香,那人显然一愣,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将人推开,僵直的双手反而轻轻的环住怀中的小人儿,轻柔的安抚着她。 “让开!让开!”粗壮的吼声伴着凌乱的脚步声让云知欢惊醒,她扬起一张哭花的脸,不由分说抓住那人的手,急切地说道:“快进来!” 那人也不犹豫,单手趁着床沿翻身跃到她身后,连人带被将云知欢拥在怀里。 云知欢这才回过神,暗想道自己方才的举动,直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她现在与他还是陌生人,自己又是一个十三岁的黄花闺女,这番投怀送抱不说竟然还让人上了床榻,想想都觉得丢人! “你松开!”云知欢冲着黑暗处狠狠瞪了一眼,不停的挣扎,却不想怀中的手不松反紧,耳边温热的呼吸伴着低沉的闷笑:“你这丫头好没道理,难过的时候知道投怀送抱,怎生得转头就过河拆桥?” 云知欢微愣,潜意识里他还把他当做他,从前的他从来不会对着自己说一个‘不’字,也从不会勉强,以至于听到他无赖的话一时竟然忘了反驳。 叩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云知欢一惊也不多做挣扎,只是压低嗓音,似是梦中惊醒般迷蒙的问道:“谁啊?” “小姐,奴婢是豆蔻。” “这么晚了,为何还在吵吵闹闹。” “是前院的周管事,说是府里进了贼,误伤了大爷,这会儿朝咱们院子里跑来了!” “贼?”云知欢转了个调,意有所指的朝后瞥了眼搂着自己的人。“我歇下了,让他们自己去别的屋里找吧!” “表小姐。”一道男声。“有人看到那贼进了表小姐的屋子,还请表小姐起身,让小人查看一番,以免歹人伤了表小姐。” 云知欢想了想,是冯氏身边周嬷嬷的男人,外院的二管事周祥。 “周管事可搜过二表姐、三表姐、四表妹、五表妹的屋子?”白家大小姐白婉熙,跟着大夫人谭氏回了梁国公府。 “那贼人直朝着红枫馆而来,不曾到过其他小姐的……” “那就是说不曾搜过!”云知欢厉声打断周祥的话,“说是朝着红枫馆过来了,不过是你一家之言,红枫馆外有门房守着,内有丫头值夜,怎不见她们说看见贼人来了?” “表小姐!”周祥似是忍着怒气,“小人是为了你好,表小姐可别不识抬举!” 单手支着脑袋的黑衣人闷笑,凑到云知欢耳朵打趣:“你这个表小姐,可真的有些不识抬举。” “闭嘴!”云知欢气结,习惯性抓着黑衣人的手一口咬了下去,直到口中充斥着一阵腥甜,她才慌忙甩开他的手,掀开被子挑了帷幔跑下去。 独留在床榻的某人盯着被咬过的手臂看了半响,觉得自己那个难近女身的癖好应该治好了。 这么一想,他便心情愉悦的重新倒回床榻,顺手摸出抵着头的硬物,靠着夜能视物的本事,清楚的看见那东西的模样,狐狸般的长眼露出一阵嫌弃,很是勉为其难的将那玩意儿揣进怀里。 且说这边,云知欢恼羞成怒的跳下床,不能再回去,外面的人还在喋喋不休,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套上晚间被采繁熏好的衣裳,随手拿起搁在高几上的高脚腊梅瓷瓶,拉开门,用尽全力将花瓶扔了出去。 只听见‘哎哟’一声,瓷瓶碎了一地,云知欢站在门口,有些惋惜的看着,十来个拎着棍棒打着灯笼的家丁前面、毫发未损的周祥,冷笑道:“周管家,这样算不算识抬举!” “表姑娘好大的气性!”周祥咬牙道。 云知欢早上大闹福寿堂的事迹,早就传遍了全府。那受伤的婆子正好是周祥大儿媳妇的娘家姑姑,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给报个仇,顺便给云知欢些教训,哪知道会遇上这一幕,刚刚若是他慢一些,砸的头破血流的就是他啦! 云知欢冷哼一声,睨了周祥一眼,“一个奴才的都能挑衅主子,做主子的还不能有点气性!周管事,你想借着外祖父的手逞威风,也得看看地方!” “你!”周祥气结,他已经是做到管事的人了,巴结他的人能排满朱雀街,何时被人这般编排过,“表小姐这般阻拦者,莫不是房中真有见不得人之事?!” “周管事真要搜下去?”云知欢挑眉问道。 周祥负手扬头,紧绷的脸诉说着他的回答,云知欢也不恼,扬声吩咐门边的豆蔻:“周管事趁着夜黑领着家丁闯进红枫馆,意图不轨。” 那豆蔻也是个豁得出去的妙人儿,马上就领悟云知欢的意思,抬手扯散外面的粗布薄袄,露出雪白中衣的衣领子,扯着嗓子喊道:“非礼啦!周祥大管事非礼人啦!” “住嘴!住嘴!” 周祥气的跳脚,他哪儿能想到云知欢会这般没脸没皮、不计较自己的名声。云知欢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室的女儿白相爷的外孙女,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不看僧面看佛面,当今的人情在上,白相爷还能饶了他这个做奴才的? “表小姐好自为之!” 再三衡量,周祥最终只得拂袖而去。 “明日找采繁领五两银子!” 云知欢难得欢喜,赏人自然大方,豆蔻自然欢欢喜喜的道了谢,又啰嗦了两句,两人才各自歇息。 “表姑娘真是威风!” 门才合上,那慵懒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云知欢这才记起房中还有一人,联想刚才的举动,脸色微赫,“你怎么还没走!” 那人跳下床,三两步走到云知欢面前,将手中的匕首放进她手里,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些许疑惑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似曾相识。”说着他自己率先笑了起来,“这把匕首送给表小姐,我走了。” 言罢,趁着云知欢失神之际飞快将她拥入怀中又迅速放开,然后闪身跳到了窗外,关窗的瞬间,他拉下脸上的黑布…… 明净白皙的脸庞,锲刻着明艳绝伦的五官。长眉如柳似要飞入鬓角,薄如美玉的唇边漾着眩人心目的涟漪,最是那双深如漩涡的凤眼,似乎下一刻就要人沉入其中。不同于唐澜藏着阴沉的儒雅,他的美的邪魅,那通身的妖冶似乎刻在骨子里,一颦一笑都极具明艳。 他说:“甯九卿,我的名字。”长眉微挑,那一笑,温柔至极。 云知欢愣愣的站在原地,周身还残留着熟悉的气息,手中的匕首却沉如千金。 镇南王甯修远,元康十七年授封摄政王,字:九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