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字母乱码咖啡馆的札记》 正文 生活是一场看不清的戏剧 夜晚散会回家,松哥(备注:现实里的松哥)问我,为什么小说写得那么散,像是没有中心的流水账。他印象里的“意识流小说”都是福尔摩斯探案集那类的悬疑作品。所以他不理解我在写什么。 面对他的不解,我思考或许许多读这个小说的人都会不明白,我这里白话什么。以至于连我自己都问自己, “我在写什么?” 一路回家,整理思绪,我逐渐清晰了当初提笔的动机,也有了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若一定要给这本小说加上一个主题 我觉得,它要描绘的,是“生活” 记我们活着的日子。 正是它看似流水的原因。 生活,本来如此,你不知道明天发生什么,遇到什么人,什么事情,要去经历什么,在此时此刻此地的你我,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也就无法在患难中安定自若,在福乐里居安思危,在忧虑下平心静气,在喜悦时筹措预备。 下一刻,是什么?明天又是什么? 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是了。 一天的幸福一天尝也够了。 圣经上曾说,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这话的意思并非指连带明天的份,也提前向上帝求得预知并支取。我们人总以为可以掌管和导向未来,然后正如28日夜晚松原的地震,在众人熟睡的时候,灾难就来了,来时措不及防。很多人后知后觉,醒来后怕。 设计故事情节走向,确定人物关系,在当中如何有所取舍,这些写作基础我懂,但在这个小说上,我的写作初衷不是去架构完整的一个故事,乃是要还原生活本来的面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现实里的松哥,也是咖啡师,还是个从业五年以上的老油条。他没有妨碍我把他写入这本短篇小说(集),只不过和普通人一样,他喜欢看自己生活以外的刺激。 我知道小说不是纪实体裁,它源自生活,也超脱生活。它塑造的是社会文化里的慢节拍,揭露你我他之间真实的一角。即是如此,为何一定要按着小说古老的套路去编写小说呢? 难道模式不是为了打破而存在的吗?流行文化不是让你牵引它前进的吗?我是个不喜欢追逐潮流的人,因为我年轻的时候,一直引领着潮流。 好像跑题了。。。。 时空下的我们,注目的只是彼时的自己,观察不远处的他们。 对照,思考,揣摩。 如果回顾过去,我相信很多人都会轻易找到回忆中的波澜,那些富有张力的,比影视剧还精彩的过往。 但,在此时,我们自己正经历的,却不那么叫我们注意,或者也没有时间思考当下的实情。 今天,有哪件事情,我是主角,在个人角度里,我们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但我们自己这个主角,又会想起哪些过往之间,穿插着什么联系? 生活,本来就是堆看似流水账的定格画页码。当它被持续翻动的时候,才会结合流转,变成一部生动的戏剧。然而这一切,在此时,没人看得清楚。 这本“那个字母乱码咖啡馆的札记”写的就是这种无聊却不无趣的生活戏剧。 咖啡师的日常,有谁能说得清楚,昨日,今日,和明日的联系。客人们来了走,走了来,有回头关顾的熟客,也有一面之缘的生人。在无数次简单的交易下,总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波折,充斥在平凡的生活中,我只是想记录这种平凡中的不凡。 如此而已。 生活,需要你去发现它的美,它的目标,以及它的意义。 生活,是一场看不清的戏剧。 你我,身临其境,扮演。 分秒间,关注自己所关注的。 不知,隐藏起来的戏文。 直到我们追溯记忆,才能偶尔看得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集 这个小说,是一个短篇故事集。 所有的故事都围绕tsur ffee展开,看似连贯,却十分松散。 每个故事,主角,事件,侧重点都不同。它以日子,或主要的事情,人物心理活动,对话,甚至思想为切入点,开启一个故事的叙述。 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小说,有时候它还像纪实散文,诗歌,戏剧等等文体。如果按着长篇,或者是中篇读它,虽然它在故事整体上看很像,都会被其光怪陆离的内容排序所惊扰。 看不见一条主线,也不看清具体情况。 以后,我会把逐渐把单元故事内容的副标题,标上,这样读的人会清楚哪些是一个故事。 你们看过深夜食堂吗?看过忘忧酒馆吗? 嗯,我写它的初衷,灵感来于此,只是,要表达的,不是上面那俩那么明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月初一 四月初一,晴,少云。 午后,懒猫已经爬窗进入,在阳光能照着的梨花木桌上团睡。 它的毛很蓬松,总是吸引人过去它。然而那些碰过它的好奇宝宝们,总得去前台领医药费。 这个不速之客,赶不走,也留不下。它除了吃就是睡,即不干活,还惹客人。在这间小小的咖啡馆里,若不是张明宠着着它,雪姨早有心把它裱起来了。 今天,是松哥当班,松哥细高细高的,吃多少都不长肉,惹得许多人羡慕嫉妒恨,他此时左手背后,右手提着马尾b一navita壶,老神在在地冲着一壶单品,那四溢而出的咖啡香,在狭小的空间中蔓延,惹得笔记本前的我,阵阵叹息。 胃病,是咖啡的克星,或许只有面前这杯乌龙茶,才是我的良友。我嗅嗅那股茉莉花的咖啡香气,无奈地摇摇头,重新埋头在笔记本电脑前,继续码字。 今天的客人很少,除了我和那只懒猫外,只有松哥挺拔在吧台前,他是不是有预感将要有客人来呢?不然那壶耶加雪啡又是冲给谁的? 松哥停了注水的壶,抽去咖啡残渣的滤纸,温了一只平口小杯,开始收拾台面。 这时,门前的铃铛撞响,一穿蓝莓色连衣裙的女人,走了进来。我坐着的角度看不清她垂瀑长发下的脸,可能是个美女吧! 女人径直走到吧台前,拉转高脚椅,坐在松哥面前,大大咧咧地说:“你这真难找”,松哥笑笑,倒了杯先前冲的雪菲,递给对方。 后者,低头抿了一小口,不满道:“怎么这么酸啊?我要喝苦的!”于是推回杯子,怨念地看着松哥。 松哥应该尴尬吧,他以为女人都爱耶加雪啡,但没想过眼前这位,似乎反感酸调调。他只得重新烧水,取称,磨豆,筛粉,冲了一杯曼特宁,摆到女人面前。 那个女人,疑惑地尝了,有些满意杯中泥土杉木的焦苦味,说:“这个才对味儿。”便自顾地小酌起来。 时间似乎变慢了。 松哥打理台面,女人喝着咖啡,我码着字,懒猫睡着,仿佛日子正当如此。 恬静。 我不知多久后,女人喝空了眼前那壶曼特宁,出门离开。 坐了一下午,我只码出几段字,对自己很不满。数数时间,我也该走了,来到吧台前,却看见一条阴湿的纸巾,躺在刚刚那女子做过的位置前。 我开玩笑地对松哥说:“你的咖啡真有魅力,还能叫人泪奔啊。” 松哥高深莫测的回道:“哪有,她只是我的一个客人,和你一样。” 和我,怎么能一样呢?我朗声笑笑,也不多嘴,把剩一半的乌龙茶,搁在吧台一角,摇手告辞。 之后许多天,有松哥在的日子,我时常见那名蓝莓色裙子的女人过来,每次都点同一样的曼特宁咖啡,每次都留下一条洒泪的纸巾。每次我问起松哥,他都守口如瓶,只说她是个客人,也不管我信不信。 反正人都有秘密,我有我的,她有她的,或许她愿意喝苦咖啡,在松哥面前卸掉伪装,而我,只想写进书里。 我赖得猜想,松哥和她是什么关系,私下里窃窃私语,又不是我的爱好。我只能把我看见的记录出来。日后,再问松哥我想要的答案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月十一 “叮咚“,“你有新的订单,请注意查收。”吧台里那台老式电脑,响起一个电子音。 雪姨在后厨正忙着做披萨,她大声嚷着:“张明,接单!” 一个单薄的单眼皮男人,不情愿地穿过侧门,走到吧台,点击鼠标确认一条美团订单。 “一杯焦糖玛奇朵,不加奶泡?”张明手指按着太阳穴,读着订单里顾客的要求,哭笑不得。“没奶泡,怎么做焦糖玛奇朵啊?” 张明赖得管顾客的无理要求,这些年他遇到过许多类似的情况。比如几天前,一位韩国客人陪同一名韩国宣教士来喝咖啡,当时是张明的晚班,那韩国客人点了咖啡却不付钱,颐指气使地教唆说,在韩国,传道者进咖啡馆喝,就是荣耀,没有付钱的。但张明很不客气地拒绝了对方,理由简单,这里是中国。 可韩国客人依旧耍赖,问老板在哪?说自己几年前来着喝,都不付钱的,说张明新来的不懂规矩。 张明非常冷静地告诉那个韩国客人,这家店有的时候就有他,他没听过喝咖啡不给钱的规矩。后来,那俩韩国人走了,没付钱也没喝咖啡。 面对无数意外的客人,咖啡师的日常疲惫不堪。 张明按着订单做了一杯标准的外卖焦糖玛奇朵,找笔写上一条便帖贴在杯身,内容是“么人强迫你喝奶泡!但焦糖玛奇朵不能没奶泡”。 张明做完这一切,也不等外卖小哥上门,去里屋取了些猫粮,放在窗台边的器皿里,这个时候,懒猫还在墙头上遛弯。 他路过我身边时,看了眼已经见底的乌龙茶,说:“要续杯吗?” 我边打字边说:“续杯要钱吗?” 他回答:“水不要钱,填茶另算。” 我想想,说:“来壶热水,茶够了。” 他哦了一声,去给我倒水。 几分钟后,外卖小哥来去订单咖啡,那小哥看上去是个新人,似乎没来过这里。他在前台找不到人,东张西望地走到我面前。 “那个,请问这里是tsr什么咖啡吗?”小哥骚头问我。 好吧,又是一个因咖啡馆名字无语到的人啊! 我点头向他确认,又指了指前台那大纸杯,示意他订单货在那里。 外卖小哥显然没把吧台内檐的那个纸杯理解成自己的单,他以为咖啡还没做好。 我放下手中的活,带他到吧台前,亲手把张明做的焦糖玛奇朵交到外卖小哥手里,确保他相信,这就是他的货。 小哥连忙谢谢我,表示不解咖啡馆为何叫那么个名字,接单的时候,他以为系统错误。我说tsur这个词,不是英文,读着绕口是正常的。 小哥似懂非懂的啊了几声,也不耽误开工,赶忙离去。 这时雪姨烘焙好披萨出来,遇见我,热情地邀请我吃,我考虑到现在张明的心情,宛然谢绝了雪姨的好意。 张明是个有趣的人,有关他的故事还有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月十五 阴,风凉,不似入夏的前奏。 我早早地就到了tsur ffee。 比我更早的,是懒猫,都说猫喜爱舒适,也寻找舒适,看见它,我深深相信这一点。 只不过,它那身毛会冷吗? 懒猫与我,是这家咖啡的长期票友,tsur开在启晨路的尽头,这里有几排年久失修的旧瓦房,周围邻舍搬走了大半,有些屋子贴上封条,准备拆迁。据说附近整块地皮都卖给某个大地产商,但因为月潭旅游区规划纠纷问题,迟迟未动土。 tsur ffee所在的圆楼,以前是个花市,曾经人气鼎盛,后来tsur的老板莫妮卡打算在月潭定居,在附近考察了许久,最终决定买下圆楼。 莫妮卡喜爱安静,但花市生意重在清晨,经过协商,莫妮卡同意让花市众民去三楼顶的露台继续买卖,自己找来装修工人,把二楼加装厚厚的隔音板,分成十几间套房,说要开度假酒店。 只是那一年,月潭没升级为5a级国家风景区,来度假的人稀少,酒店名字没定就泡汤了。 莫妮卡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她想干的事儿,多少年都得干了。二楼的客房自装修好一直空着,直到几年前,景区升级5a,迎来第一波客人。 那波客人我见过,他们每年都会来一次,领队叫彼得,是个美籍华人,双目失明,却谈笑风生,他曾是硅谷的高级工程师,人生巅峰时急流勇退,开始致力于帮助残障大学生度过人生低谷。他的团队不远万里从北美飞来,走过中国大江南北,成员虽年年变动,却一如既往地从事者他人忽视的事业。 旧圆楼分三层,二楼客房,一楼两间超大的闲置门市,在tsur ffee右边。至于三楼,那是文艺青年的欢乐场。 莫妮卡是有情调的老板,认识许多才艺兼备的人,她肯花钱又肯组织活动,三楼被她装点得极富文化气息。 画室,乐厅,陶坊,书馆,戏剧社,样样俱全。 此时的三楼,传来大提琴的试音,那是乐厅正在排练。据说五月,要办音乐会。我也期待一饱耳福。只是排练的时间,能不能关窗啊! 真是的,幸好上面没有架子鼓,清一色的古典乐队配备,不然我可不会天天往这跑。 懒猫在我右边的椅子上翻了个身,打了哈气,继续睡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月十九 懒猫失踪了三天。 9时,我到tsur门口时,见店门锁着,上挂“休店”的牌子。今天应该是张明的大班,他难道去追猫了? 燕过拔毛的张明,会为只来去自由的野猫放下生意吗? 虽然我只喝一杯乌龙茶,但那也是钱啊!想想同为tsur ffee的铁杆,我的地位还不如一只猫,顿感失落万分。 风轻云淡,我立在石阶上踌躇不决。 三楼的书馆窗半掩着,我知道那里已开门。只是书馆里蹭网没楼下方便。又没有茶喝。 我思量再三,还是咬牙从圆楼右侧的安全通道,爬上三楼。 书馆,较其他功能厅下沉半层,从通道上去,过走廊,挨着戏剧社的斜对角有个拱门,拱门连接一段阶梯,盘旋向下,阶梯的尽头,是两张拼排的实木圆角议会长桌。 长桌上东倒西歪地放着几摞书,彼此间看不清任何排序规则,靠近我的那摞,有几本特别厚的书,书名字也大,写着《希波战争史》《伯罗奔尼撒战争史》《西方哲学史》《世界文明史》《全球通史》《英国史》 光这几本厚书的名字,就看得我头晕脑胀。说实话我真心不太愿意上来,书馆里固然藏书丰富,多达万册,但年年岁岁里泡在这书馆的人,绝非我这种文学小清新可以随意上前攀谈,他们张口就是“查理马特准许墨洛温王朝保留王权的实际意义是啥?”之类的探讨,我听得云山雾绕。 有次他们读书会讨论热烈,下楼揪着我上来评理,争执的焦点是——我们不能怀疑“我们的怀疑”,因只有这样才能肯定我们的“怀疑”。与——“我”这个思想的主体不能被“怀疑”,那么就有一个使“我”存在的更高“存在体”——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各执一词,然后问我到底谁说的对。 我左右为难,弱弱地发蒙问了句:“你们讨论的这个什么“怀疑”,是谁提出的啊?” 其中一人回答我说:“你不知道吗?是笛卡尔。” “哦,笛卡尔吹笛子好听吗?”我心虚的问。 另一个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一副不可思议嘲笑道:“你竟然不知道笛卡尔是谁,还以为是吹笛子的,你是怎么开始写小说的啊!” “我”一阵无语。 宝宝心里苦啊!不知道笛卡尔是谁,就不能写小说了吗?好吧,我承认我读书少,求放过好吗? 正因为在三楼的大神读书会里,遭遇过无数次万点暴击,我对上三楼书馆总是怕怕的。 我绕过面前的那堆历史大作,看见靠右侧的高耸书架前,站着一位身穿米色西服的学者,约莫四旬年纪,硬朗的短发戴着一副眼镜,正在翻查一本书。 我认识他,他是书馆读书会的首席讲员——云慕先生。 一位计算机专业出身的史学大拿。 对于很多人而言,云慕先生是个奇才,明明理科出身又在大学执教,却毫无理科男的颓废,他文采出众著书有道,谈吐幽默,只是冷笑话讲得有点多。 我没想过上来会遇到他,可既然遇到了,总要礼貌招呼。 “早上好啊,云慕先生。”我微笑地上前搭讪。 云慕先生转过身,看见是我有些意外:“哦,是小昭啊。今天怎么有空上来?” “张明不在,他把店关了,我没地方去,就想着上来坐坐。”我眯眼笑着说。 云慕先生似乎不知道tsur ffee没人,他安静地合上书,招呼我去议会长桌的一角落座,随意从身边的书堆里取出一本书,递给我说:“既然上来等,也别闲着,多读几本好书,有利于你创作。” 我其实想说,我不是上来读书等张明的,只是想上来蹲点。但见云慕先生的热情,我也不好回绝,于是拿过书皮一看,《从华夏到中国》,心里刚想赞声先生体贴,晓得我对国外历史见识短浅,故给我了本中国历史读物解闷时,竟在书名下看见了其作者的大名: 刘仲敬。 头,就朝书封面上倒去。 阿姨的作品,在国内史学界的大咖眼中,都是值得品头论足的佳作,我一个小小的文青,怎读得懂这么高深的专业书啊! 看着我乏力的表情,云慕先生轻轻拍拍我肩膀说:“年轻人别灰心,书要读才能有望理解。平时周六多上来听听读书分享,渐渐就有兴趣了。” 我唯唯诺诺地点点头,翻开第一页,开始认真看向那行我不了解的历史。 约半个钟头后,我还在和第一页纸上的文字搏斗。渐渐有了困意,就伏案而睡,姿势颇有些模仿懒猫的样子。 睡到日晷偏西,才揉揉眼睛重新振作。此时,云慕先生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告诉我说张明回来了。 我立马如释重负地逃离了三楼,跑到tsur我安乐的小桌旁,插上电源,打开笔记本电脑。然后去找张明,这个凉了我半天,害我去三楼书馆遭罪的祸害。 张明捧着一大箱东西,在后厨的仓库整理。我气冲冲地跑过去质问他干嘛去了。他却不理不睬,我大声吼道:“好啊,你个张明,我等你半天容易嘛!你得赔我一杯乌龙茶!” 张明摆放好一瓶巧克力糖浆,转头黑着脸说:“你说你在这瞎闹个什么劲儿,懒猫跑出去撒花儿,你也不安生了吗?” 张明不提懒猫还好,提起懒猫我就一肚子火,我质问他:“你早上关了店,不做生意,是不是去找懒猫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干有多不负责吗?” “找懒猫?小昭,是不是昨天淋雨发烧了,竟说胡话。”张明又摆好一瓶枫糖,接着说:“它是猫,来去走窗,我上哪找它去,倒是你,来去走门,大活人一个赖在我这干嘛呢?让我对你负责吗?” 他说得刻薄,气得我脸通红。我忍住怒,嗔声说:“谁稀罕你啊!你不找猫,干嘛关店。” 张明呵呵一笑,摊手让我看见他捧的箱子,里面瓶瓶罐罐的好多个。我楞了一下,没明白什么意思,他说:“早上我来,发现店里的花式咖啡调配料见底了,为了不耽误上门客人的需求,只能关店出去买。” 原来,我误会了张明,但对这小子,误会就误会吧。我也没道歉,转身蛮横地说了句:“不管,乌龙茶你得赔我!”说罢,一溜烟地回到位置上,发呆对着屏幕。 过了一会儿,张明送了一杯乌龙茶放到我桌上,打了个指响,对我说:“别误会,我对你没意思。” 我看他送茶的求和解的份上,还想着向他道歉,但听他这么一说,又气不打一处来,一字一句的冰冷回复:“谢谢,我对你也没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月二十三 雨,朦胧,润物无声。 松哥做完 arz一一的开机测试,调整了今天用的最佳研磨刻度,端着一小杯棕榈色粘稠的espres,悠哉地嘬着。 风,从门缝钻入,像调皮的水精灵游荡在我两腿之间,凉飕飕的。 “松哥,把门关好呗!有点儿凉。”我嘴嚼口香糖,傲娇地嚷着。 松哥温柔地答应,走出吧台正要推门,隔着门玻璃迎面一支花伞跳入眼帘,伞下露出一双瑰红色的高跟凉鞋。湿露露的水滴颗颗沿伞珠滑落,打在门前的青石板上,溅起水雾,轻拂过鞋里白色的长筒丝袜,丝袜以上隐约看得见一条黑蕾丝短裙。 有客人来了,松哥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拉开大门,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花伞收起,一个盘着公主头的妙龄少女,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 松哥示意少女把伞放入门口的竹篮。自己关好门,引少女到吧台前,让她坐在冲煮特供的卡位上,笑着说:“上午好,欢迎来tsur ffee,请问你需要点儿什么?” 少女眉头微皱,定睛在松哥脸上许久,看得松哥有点发慌,松哥礼貌的再次询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小妹妹” “长得还可以。”少女眉头舒展,“挺帅的,没白来。” 这没头脑的一句话,说得松哥真的惶恐了,他有些不自在地杵着,不知所措。我于一旁听见,也暗暗发笑。 松哥很有女人缘,这是我们多年见证过的。但为何女孩都喜欢找松哥,身为女孩的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他老成持重,又或是他不像张明说话那么讨厌。 松哥轻咳了一声,快速整理思绪,尝试地说:“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少女陶醉在自己的评定中,好一会儿才说:“我叫嫣然。” “嫣然你好,我是咖啡师简松,请问你要点儿什么吗?”松哥流利地问询。 少女嫣然双手拄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我喜欢漂亮的咖啡,上面好多图案的那种。” 松哥见少女点了餐,心里轻松了些,微笑答复:“稍等。” 说完,松哥动作麻利地打开迈赫迪ek43的电源,磨粉填入檀木手柄,用一字布粉器压上转两圈,换粉锤下按轻提,装手柄上 arz一一意式咖啡机,点动电控按钮。 又从冰箱里取出盒装奶,倒入尖嘴压纹拉花缸,扭动蒸汽阀门,不紧不慢地打起奶泡。当金棕色的espres稳固,绵密的奶泡也完成了。 松哥熟练地上下推提着拉花缸,奶泡分多次从缸尖淌入已融合蒸汽奶的咖啡中,这奶泡似白浆油墨,入液折曲,在虎口大小的马克杯上,留下层层叠叠的纹路,慢慢演化出一朵郁金香。 松哥看着自己的拉花作品,满意地放到少女嫣然面前,请她品尝。 少女嫣然看着杯中那朵斑纹叠密的郁金香拉花,手没动。她似乎不喜欢这个花纹,闷闷不乐的道:“这个是挺好看,但你能做点更好看的吗?” 松哥哑然失笑,压纹千层郁金香已经是他拉花的极限,而更高难度的构图,他没那个天赋,也从没花心思琢磨过。 tsur的首席咖啡大师,一直是张明,松哥的技术也是张明教的,虽说张明平日里看起来很拽,但我由衷地钦佩他在咖啡上的执着。记得去年张明为了参加c中国区选拔赛,特意找画室的朗涛学了一个月的工笔。 面对顾客的要求,松哥还是尽量想做到让其满意,他不会拉其他更高难度的花型,但却也有自己的小聪明。 他从容地取了另一支马克杯,放入红丝绒粉,加水调匀,又打了一缸奶泡,在杯中圆心的对称四角上,小心翼翼地拉出4个压纹心形,组成一个纹路鲜明的四叶草形状。随后,松哥拿起雕花针,蘸上点滴奶泡,在那些心形的尾端勾勒出一条白色丝带,延展到马克杯把手的内口壁。他试探性地把这杯红丝绒拿铁,放到少女嫣然面前,等待对方的反馈。 嫣然笑颜如花,她欢喜地拿起有着四叶草形状的红丝绒拿铁,俯身欣赏片刻,赞叹声好美,嘴终于动了,小口吸吮。 看见客人满意,松哥长出了一口气。顾客的肯定就是咖啡师简松最大的满足。 嫣然喝完红丝绒拿铁开怀地离开,相约下次再见,她付了两杯咖啡的钱,一杯红丝绒拿铁,一杯先前的郁金香拿铁。可能对于嫣然这样的女孩来说,咖啡的味道是次要的,咖啡的美感才是她追求的。 不同的客人,不同的需要,简松能机智化解,但张明呢?我想想,他会很霸气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月二七——四月二九(上) 小艾拍醒我的时候,已经午后两点。我伸个长长的懒腰,迷糊地摸向玻璃茶杯,咽下一口凉涩醇苦的乌龙茶,对着码了两行字进度的书,无精打采。 写作,最熬人的部分,不是修辞文笔,也不是人物塑造,抓狂的全部在于故事构架上的新颖,有独到之处,并能日以继日地埋头苦干。在这个自媒体泛滥的时代,想靠码字闯出一片天地,比豁出命去当淘金客还苦。我是怎么头大就选择了这条不归路的呢? 今天是星期五,松哥有事提前走了,晚班的张明还没有到,店面生意有雪姨帮着照看,懒猫缩在我的椅子底下打瞌睡,小艾的妈妈正在前台有说有笑。 “小昭姐姐,快醒醒吧,再睡你就会飞啦!”小艾扯着我的手臂,吖吖地说。 小艾这孩子,四五岁大,穿着米奇牌立领针织衫,下身九分牛仔裤上画着唐老鸭,俊秀小脸上嘟着粉嫩的嘴,鼻头不知何时被只蚊子给吻了,红彤彤地肿起,着实可爱。 我一把拉过小艾,搂着他,让他坐在我腿上,好奇地问:“小艾啊,姐姐得怎么睡觉才能起飞啊?” 小艾开口脆生生的,告诉我:“童畅儿老师说,小猪们为了学习飞行,寻找过许多的方法,后来大风来了,就把小猪们吹飞了。” 我似乎听懂了,但面对童言无忌的小艾,需学习克制自己。仅有的理智告诉我,童畅儿和这事儿没关,她给孩子们写的故事我都读过,小艾此时此刻的理解,不是“飞猪历险记”的全貌,我站起来,喝口放久的苦茶平复心情,拉着小艾到前台,和他妈妈打声招呼,就带他出去玩闹了。 傍晚回到tsur ffee时,张明已经就位,我把玩累小艾交还他妈妈,饿着肚子去前台,要盘肉酱意粉,大口吞咽。 张明递杯柠檬水给我,瞟着我的吃相,说:“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小昭,也该注意注意形象了!” 我放下筷子,怄气道:“怎么,我的形象让你很丢脸啊!脸长在我身上,怎么丢也论不到你吧!” 张明没搭理我,去顾其他客人的需要,我也没继续找茬和他掐架,自下午无意间听了小艾的童音必杀,我已心生焦闷,现在张明又过来及时补刀,瞬间没了胃口。我把剩下的肉酱挑出来喂给懒猫,丢了大半盘的意面在桌上,气呼呼地收拾着笔记本电脑,准备回家睡美容觉疗伤。 离开tsur,走不到百步,遇见买菜回来的雪姨,她热情地和我打招呼,问我吃了没?要不要跟她回去一起吃晚饭。我愁容地想,与其回家闭门,不如找雪姨诉衷肠,就折返回来,跟雪姨上了二楼。 雪姨常住在二楼,她不是tsur的正式员工,一ss莫妮卡前年把二楼宾馆交给雪姨经营,自己退休去周游海外。二楼生意本就不多,雪姨一个人闲不住,爱忙上忙下的,兼顾三楼和一楼的业务。 晚间,我和雪姨聊了今天的苦闷,雪姨疏导我,要先接纳自己,不去理会别人的看法,同时也得关注自己的健康成长,她说看见我整日地坐在楼下,吃得虽少,但不运动也会水肿,建议我明早去月潭广场找rheadbird报道,尝试新生活。 入夜,雪姨担心我自己回家再生枝节,就安排我留住在二楼的一间卧室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月二七——四月二九(中) 晨曦,雾气蒸腾,草叶上凝聚着零星露珠,我穿过松软泥湿的碎石小径,来到月潭正门的广场。 卯时有点儿凉,因没回家,我随身只穿一件薄薄的碎花打底衬衣,并无外套。临潭的微风潮寒,我不由得抱起臂膀,打个冷颤。 广场上人不多,几个朝气蓬勃的学生党正追逐嬉戏,在雕塑喷泉旁,一个身着粉白相间休闲服的女孩拉伸肢体,预备着晨练。她身材高挑,体态匀称,垂肩的长发以头绳束起马尾,颈项雪白,面色红润,耳垂边的梅花钉在柔和晨光下,反耀晶芒。她,我认识。 看见熟人,我自知找到了组织,小跑过去,开心地招手,喊道:“李蕊姐,早啊!” 李蕊停下拉伸,看见是我,笑容绽放,迎过来拥抱,摸摸我头,柔声细语:“小昭,有日子没见你了” “李蕊姐,我也想你啊!”我在她怀中缠绵,像懒床没睡醒的孩童。 李蕊放任我腻歪,脉脉不语。 “小昭,一会儿你就跟我后来跑吧,也好有个伴。”李蕊关心道。 “跑!跑去哪啊?”我抬头吃惊地问。 李蕊怀抱我,继续说:“你都来了,难道还想当观众啊?” “姐,我萌新,这什么情况?”我嘟着嘴,心里有点打怵。 “小丫头片子没搞清楚,你就报名了?”李蕊打趣我说。 我还真不知道周六晨练的活动安排,雪姨没和我说清楚啊。我一脸呆萌,问:“李蕊姐,我昨天睡在tsur二楼,雪姨让我早上找r headbird报道,参与活动,你知道r headbird是谁啊?” “噢,原来如此”李蕊恍然大悟,眼光闪过一丝狡黠,卖关子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喔噢。”听李蕊姐不愿多讲,我也只好乖乖等着。 约半个钟头,广场上稀稀拉拉地聚集几十人,许多人我都有一面之缘,但叫不出名字来,我隐约猜到rheadbird可能是谁。 果然,不远处走来一个浑圆脸庞的中年大叔,蒜头鼻梁上顶着一副学者眼镜,身着白色吸汗衫黑灰运动裤,笑容和蔼,频频和在场众人打招呼,如某大家族之长,恩威并重。 他走到众人中间,大声言辞:“时间差不多了,都到齐了吗?要是还有没到的,咱们边选号,边等着!”他说完,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几面彩旗,和一叠印刷号码的套袖。叫了几个人,组织分发。 发给我的套袖是23号,李蕊姐是24号。我学着李蕊姐挽上套袖,左顾右盼的巴望着rheadbird,想问问今儿个到底啥安排。可总有人围着他,我抹不开面子上前。 众人收拾停整,排列方队,我也硬着头皮站进去,随大流儿绕过广场喷泉,从一处树荫转入月潭健步道,走了几百米,看见莲花池园的门牌,方队停下。rheadbird举起队旗,开声鼓励大家:“身体发肤,贵为灵殿,让我们一起保养顾惜,操劳敬虔,愿为荣耀他名,向着标杆,奔跑吧!” 他清清嗓子,举手宣告:“现在,我宣布,第二届‘前进杯’环月潭森林马拉松赛,正式开始。” 周围,群情激昂,我却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心里七上八下的,欲哭无泪。 万万没想到,文人体质的我,刚来就碰上马拉松这种耗干小身板的运动。早知如此,说啥也不过来,这运动节奏,我跟不上啊! 从rheadbird宣布比赛开始,已经有多人健步如飞,远远地离去,只依稀可见背影。 李蕊撩了我一把,开始向前迈步。她速度不快,或许有意照顾我。可我久坐深闺,不善运动,跑了三分钟,顿觉胸口幽闷燥热,嗓子眼火辣辣的。 我喘着粗气,拉向李蕊姐,无力地说:“还有多远啊!我跑不动了。” 李蕊没意料到,我体力如此差劲,只好停下,扶我靠在一颗杨树旁,安慰我说:“别着急,你先休息休息,等下我们继续。” 我累得满头大汗,心想不能因我连累李蕊,于是说:“李蕊姐,我肺都要炸了,一时半刻重启不得。咱有路线图吗?给我份儿,你别等我了,我缓够了自会跟上。” 李蕊姐见我真是累坏了,也猜到我平时也什么体力训练,于是嘱咐我:“那也行,路线图在群里有下载,小昭,你手机开个定位,方便联系。我先去了,你缓缓赶紧跟上,加油哦!” 说罢,她加快步伐,去追前面的梯队。我靠坐在树荫草坪上,见她轻盈身姿,消失在弯道上。 长期不运动,今天刚鼓起勇气来活动下身子,就遇到马拉松这这种大体力消耗,虽然我只跑了几分钟,却觉得把这几年的步伐都跑尽了。我靠在树干上异常疲乏,气息短促间合上双眼,干脆在路旁小憩。 “林昭,你干嘛在树下睡啊?会着凉的。”一个夜莺歌唱般好听的声音震动我的耳膜,把我从疲劳困倦中唤醒。 我在树下伸个懒腰,寻着声音看去,一辆单车停在我身旁,单车上那女孩一袭紫白纱裙迎风轻摆,她眉清目秀杏脸桃腮,双眸宛若星辰般的闪耀。 “王潇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月二七——四月二九(下) 骑单车游园,比跑可舒服多了。 反正是来运动的,马拉松不适合现在的我,骑单车蛮不错。我放弃了追赶大部队的念头。去共享单车点扫码,与王潇潇一起漫游,沿着水边骑行。 白杨,树荫,蓝宝石镜面的水潭,碧波微漾。迎着日光洒落的方向,乘风掠影,呼吸着路旁丁香的芬芳馥郁,享受入夏前最后一丝清凉。 距离月潭坝上灯塔还有一百米,我们遇见了李蕊姐,她也跑不动了,正仰头灌着矿泉水。王潇潇和我,一起相邀她共同旅途,李蕊姐开始还执拗,说什么参加活动要从始而终,后来架不住王潇潇的亲情拥抱,也刷了辆单车,加入锵锵三人行。 路上,观花看景,你言我语。 说起今日偶遇,她俩知道了我的运动初衷,笑得人仰马翻。我也了解了她俩为何今日来此一游。 王潇潇,某大学外文系美女老师,天生丽质,石榴裙下追求者无数,怎奈她志向高远,只寻求有同一信仰理念的伴侣,因此愁煞了家人,为了躲避今天安排的相亲对象,她谎称学校有监考任务,遁出家门,来月潭散心。 我没有她的经历,却同情她的遭遇,可惜我不是男的,无法让她爱上我,摆脱家人的围追堵截。 而李蕊姐,她和我一样是码字的,只是我码汉字编故事,她写代码编程序。她的工作生活白天黑夜时差颠倒,好不容易有个周末,却喜欢体力透支代替脑力运转,她选择这样休息方式。我一直很羡慕,却做不来。和懒猫待久了我只对睡觉情有独钟。 月潭,无山却水秀林青。 远眺林海,茂密如织,层林尽染,勾勒出一副风光旖旎的画卷。 我们同行十余里,停在一棵苍翠欲滴的花柏树下纳凉,王潇潇面朝广阔无垠,波光粼粼的水面,想起心中的愁烦。一路互相陪伴散心虽暂缓了她的苦郁,却并未拨去她将要面对的现实,她决定做一把呼喊派,一泄幽闷。我正打算陪她一起,但李蕊姐却说呼喊不如歌唱,抱怨不如赞美。 于是,我们一块唱起学过的歌谣。 ·野地的花· ·穿着美丽的衣裳· ·天空的鸟儿· ·从来不为生活忙· ·慈爱的天父天天都看顾· ·他更爱世上人· ·为他们预备永生的路· ·一切需要· ·天父已经都知道· ·若心中烦恼 ·让他为你除掉· ·慈爱的天父· ·天天都看顾· ·他是全能的主· ·信靠他的人真是有福· 不知是旋律令我们陶醉,还是歌词使我们苏醒,王潇潇的心平静了,我的心也平静了,李蕊姐唱得最开心,仿佛她正如那野地的花,天空的鸟,一切需要愁烦,消弭在无形摸不着的确信里。 把一切仰望,去等待,不知何时降临的祝福。 我羡慕李蕊姐那份超凡脱俗,蕙质兰心。虽向往却无奈现实的残酷,不知哪天就要为其低头,因朝不保夕的日子放弃梦想,离开初心所向,过讨厌的日子。 我问李蕊姐,到了岁月催人老的那天,若你我她三人再聚首,回望翻过的山,看过的风景,你还能如此愉快的歌唱吗? 她很乐观,说,我们会老,会死,会分开,会离散,会遭遇各种不知名的挫折,可能无缘再聚首。但那永远看顾陪伴我们的那位,生命的主宰,不会老,不会死,不会撇弃,不会离开。 因着那位真实存在,真实临在,真实陪伴,无论走过千山万水,她还是会歌唱,并热情满怀。 她问我,你信吗? 我说,时间会证明你说的一切。 王潇潇这时插嘴,她要把她所坚持的爱情,进行到底。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张信笺,扯成三条,分给我们,又拿出笔,自顾地写下一行字。 青春不老,勿忘朝夕。那年誓约,今日可期? 然后把纸条埋在树根的缝隙里。 说,留给日后的自己,等他年他月他时日,我们相约在此重逢,好拿出来回忆。 李蕊姐接过笔,也写了一条,神秘地塞入缝隙,不给我俩看内容,只是浅笑。 到了我这里,回忆起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的那段日子,心里留下的只有问号和叹号,隐痛不止。再畅想未来,又茫茫无际漂浮不定。我心中欢喜当下,却不能只活在当下。 想至此,提笔写在一行字,敬未来。 自由无价,生命有涯,宁愿无悔,不负昭华。忆往昔,盼未明。他年若犹在,问君何能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月二七——四月二九(尾) 二九,礼拜 tsur ffee例假休店 我爬上圆楼楼顶时,三角钢琴刚从升降机里被挪出来,音乐厅的撒拉弗乐团正在紧锣密鼓地开嗓。管弦乐队就位,我听那试唱,好像是巴赫的康塔塔第4号清唱套。 疑惑,还未到五月,怎么早上不练待会儿唱的歌?反而练沉长的组曲。 迈入天台上那所巨大的玻璃花房,穿过沁人心脾的百花走廊,我来到花房的中央大厅。 联排座椅上,人头攒动,张明,松哥,雪姨,早已入座等待。我选了第七排把边的位置就坐,准备晨颂。 今早的诗篇领会,是书馆三巨头之一的老迈,他拄着拐,站在台前慷慨激昂,我跟着默念不到几句,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刺耳的音乐声,惹得周围几人怒目而视。我慌忙离座,向周围人点头哈腰地致歉,狼狈地跑去百花走廊外,滑动手机接听健,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昭吗?我是你卡姐,帮我个忙呗!” 莫妮卡给我打电话,我有些意外,什么事情是雪姨办不了的,要找我这个常驻客人? 我先放下疑虑,回复说:“卡姐,有事您吩咐?” “林昭,你认识项辉是吧?” “嗯,见过几面,卡姐提起他是?” “你帮我接他,下周五,茶啊冲国际机场,上午10点。”莫妮卡开门见山说道。 项辉,国内超一流的交响乐指挥家,多次出国演出的他,要来喜都吗?他来是为了五月的那场音乐会? 五月,到底是有什么日子啊?值得卡姐花这么大的手笔渲染。 我按捺住心中猜测,低声细语:“卡姐啊,我帮你接人倒是行,但我以什么身份去接人啊!你请这么大牌名人来,我去会不会失了tsur的礼节?” 卡姐似乎早就料到我的疑问,说:“你要愿意帮我接人,直管去就行,具体安排我告诉你雪姨了,她会帮你证身。” “行,我去,但卡姐”我还没说完,卡姐就把电话挂了,我揣测卡姐的意思,不慎清楚,但隐约觉得有事儿已经备好,就等着我去介入。 (四月篇,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月初十 “你知道吗?他就坐在我对面,我真想一刀捅死他。” 严休愤愤地说道。他抓起那杯赤红色的咖啡一饮而尽。他随后从兜里甩出一张百元钞票摔在桌子上,大声吆喝:“再来一壶一样的。” 我强作镇定地拿过钱,劝他稍安勿燥,跑去前台,让松哥再冲一壶酒香浓郁的西达摩guji,松哥对这位情绪癫狂的客人心有余悸,他小声问我要不要报警。我摇摇头,告诉他不用,待会儿他喝够了,就会消停。 每个怀揣心中苦毒的人,都有他平日谦和外表下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当不愿回忆的被刺激,往事浮现,在他们的内心独白里,往往藏着无数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罪痕。 我再次端上咖啡的时候,严休不断用拳头轻敲着桌子,青黑色的面部肌肉扭曲在一起,隆起道道沟壑。仿佛有片碎片光影幻化的匕首不断地戳他的心窝,那匕首上的影像每闪一次就令他气血翻腾。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跟前,微笑地接着他刚刚话,问道:“最后,你捅他了吗?” “呵呵,那哪能呢,老b也有他的苦衷。”严休颓废地说道。“再说了,他还有两个孩子呢,孩子是无辜的。” 严休又倒了一杯咖啡,像抿白酒一样抿了一口。幽幽地继续说:“一切都和老b没关系,为啥他要横插一杠子呢?多年的交情啊,就这么毁了。唉!” 看着严休沮丧的脸,我不知道该如何劝他。 严休是月潭景区里的一个环卫工人,平日里为人老实话少,除了干活很少见他到处溜达,以他的收入水平,咖啡馆是断不会进的。但今天他却进了tsur ffee消费,点了一大壶精品咖啡,坐那开始絮叨他的故事。 起初他讲,这是他听来的一个故事。可后来我以小说家敏锐的直觉戳穿,他就是故事里的老c 。他虽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故事里有一群人一起工作,原本大家都很开心,可日子长了,互相之间总有一些矛盾暴露出现。老b和老c是一个班组的兄弟,大家相处挺好。但有一天,老c和隔壁组的小n发生了口角,老c气不过,在朋友圈没指名道姓地骂了一句。结果老b就误认为老c骂的是他,从此老b就看老c的脸色变了。而老c根本不知道老b误会他,把不是他的雷给领了去,二人之间有了隔阂。 之后好几年,老c经常和许多人产生争执,他郁闷时常常上朋友圈吐口水,所说的话也都没有指名道姓的说,结果老b一直认为老c在含沙射影地攻击诋毁他,对老c越发地排挤和疏远。暗地里干了不少小动作,连老c升迁的机会都给抹掉了。 事后,当老c知道自己的前途被自己多年敬仰的老b给整垮的,他心中悲痛交织,多日不眠,他不明白为什么老b要这么对他,他曾鼓起勇气去找过老b谈心,可老b对他总有保留,言词模糊,语气生硬,仿佛多年来大家在一个战壕里的奋斗,都随风而散。 于是,老c那时心生憎恨,准备让老b吃点儿苦头,他曾暗中尾随老b,要敲他闷棍。他正打算出手时,遇见老b的老婆带着孩子来迎接他,老c看见那孩子纯真可爱,心有恻隐,就放过了老b。但他们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就此结束。 去年,岗位调来新领导老a,老a对老b和老c之间的事儿有所耳闻,他有意团结群众关系消除隔阂,曾分别找老b和老c谈话,那时老c才知道这几年一切都是老b误会他,他们之间也在老a的酒局上誓誓旦旦的互相谅解和好,之后有段时光大家还算和睦。 好景不长,上个月老c与同事小y之间就倒班一事闹了一场,结果小y对老c冷嘲热讽,又处处躲着老c,老生气,又去朋友圈吼了一遍。这次老b倒是没先吱声,可领导老a却特意开会说某某同志要互相团结友爱,这下老b的脸挂不住了,在班组工作总结会上,对老c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让老c无处下台。 老c有心解释,老b你又误会了,却发现小y同志出入老b的休息室,他们有说有笑似乎关系密切,这让老c心中荡起涟漪,可他还想找老b聊聊,毕竟大家能冰释前嫌不容易,关系需要维持。 可惜,小y同志本着领导的意思,来找老c和解,却无意间透露给老条信息,说老b发老c的牢骚,这段日子说了老c不少的坏话。这让老c有意与老b和解的心,又被撕裂,他认为老b从来没有打心眼里相信那些年的误会,真的是误会。 时至如今,老c都说不清楚,他对老b怀有怎样的情感,一方面,他恨老b从第一次误会以来,都假惺惺地对他,另一方面他又怀念最初和老b一起携手共事的好日子。他曾那么敬仰老b的为人和工作严谨踏实肯干的态度,但如今他们却无法回到从前,即使偶尔轮到一个时间吃饭,老b坐在他对面,双方闲聊,老c都能从老b的言辞里听出对方挖苦自己的恶意。 内心怨毒深重的老c,经常多次幻想自己一把抓住老b,狠狠地捅死他。随后他再自杀,为多年的友谊,画个句号,大家一了百了。可每次他想起他哥们老b家里活泼可爱的孩子,他又下不去手,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他又不知道如何为老b干的那些事儿开脱,这叫老c很痛苦,他想过离开现在的工作岗位,去别处谋职,可干惯了一行太久,他又不知道去哪里谋生计。他半吊在现在的岗位里,生不得死不得,进不得退不得,暴躁狂怒缠绕着他,幽怨狠辣尾随着他,他想着要改变,却有害怕改变。 他每天戴着自己厚厚的面具,隐藏自己发霉的创伤,掩埋心中的阴森泥潭,装傻充楞地做完每天的工作。他日日在矛盾里煎熬,但表面上却要当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可一切,真的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严休,也就是老c,他坐在那把椅子上,已经连续喝了三壶西达摩guji,他喋喋不休地描述着他揣测的有关老b的各种阴暗心理。内心的惆怅并非削减多少。反而因着西达摩guji那后段绵长的发酵酒香,更加凶亢,甚至还莫名地哭了一场。 我想劝停他,却不知如何做,我不是学心理咨询的,不知道如何着手。 直到他叫第四壶咖啡,松哥想出个招,把第四壶的咖啡浓度降低,萃取不变,使回甘突出,或许guji的尾韵可以让严休清醒一些,保持镇静。 我将信将疑地,把稀释过的第四壶咖啡端给严休,他尝了后,果然情绪收敛了不少。 喝第四壶的时候,他变得沉默,我找松哥要了一个手机号码,是梁医生的,塞给了严休,嘱咐他休息的时候,可以去联系问问,这梁医生是我们熟知的一位心理专家,她或许可以帮到他。 严休走了,我望着他沉重的背景,陷入深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月初二 我扎着围裙,在擦桌子。 桌子上有大片咖啡渍,混着芝士粉,还带着点墨汁。桌子底下是碎掉的杯子,满地狼藉。 这活以前在家没干过,为啥我第一天做义工,就遇到这事儿呢?我心里郁闷,却来不及宣泄。 昨天,雪姨找到我,在我胸前挂上一个笑脸的胸标,说是b一ss给我的临时身份,成为tsur义工,好配得上去接待大指挥家项辉。我其实不知道义工到底是什么身份,趴窝在tsur的几年当中,也没见过义工的存在。 雪姨约我很早来到tsur ffee,说让我跟着早班的咖啡师一起熟悉业务。tsur的咖啡师,我只熟悉张明和松哥,他俩负责白班和晚班,至于早班咖啡师,我听说有几个女生轮流兼职,却很少遇见她们。也许是因为我懒吧,没在早8点前,进过tsur ffee的门。 今早,我遇到的早班咖啡师,叫丽丽,她本职是位于月潭西岭那边的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喜都观测分站的科普讲解员,因工作需求,她向b一ss莫妮卡提出长租要住在二楼。丽丽很喜欢咖啡,人又勤快好学,最初住二楼的几个月间,常常主动帮雪姨的忙。因此雪姨征求b一ss莫妮卡同意,让丽丽在空闲的早上,参与整理二楼的客房和预备客人的早餐,以此充当住二楼的租金。 丽丽对我的来历知道很少,雪姨告诉她的只是我和她一样,来tsur打零工。但我心里却清楚,丽丽是有薪水的,而我呢,怕是要白忙活。虽是如此,我也欣然接受,谁让我答应b一ss莫妮卡了呢!就当另一种操练吧。 可,接下来的一幕,真的让我抓狂。 二楼下来吃早餐的房客,有个小胖子特别淘气,到处乱跑搞怪,把食物胡乱地塞满一杯咖啡里,又调皮地挤出随身携带的水彩笔墨汁,滴在其中。接着不脱鞋爬上桌子,高举着小胖胳膊站在上面摇晃唱歌。直到那杯塞满各种异物的咖啡晃掉摔碎,也浑然不知。他怪诞的行为,让我惊诧不已。 丽丽仿佛对这一切早已预料,应对冷静,她伶俐地穿过脏乱的事故现场,来到桌边,抬手抱住那个小孩,晃动纤细的臂膀,把他从桌子上举下来。她在小胖子的额头弹个指响,假装发怒地鼓起腮帮,这表情惹得那个小胖子咯咯哒地笑起来。丽丽没有开口训斥那小孩,更也没有继续释放火气。她慢条斯理地帮那个孩童整理歪斜的着装,领着他绕过刚才他闹事的区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用眼神询问丽丽接下来怎么办?她说让我先收拾收拾,等会儿她把这个闹事的小胖墩交给他父母后,再下来帮我。我木然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可以应付。但当她走了,我看着满地碴子,与那一大摊令人作呕的混合物,还是愣了好一会儿。 扫把我没找到,椅子是挪开了,我惦着一只脚,站在唯一没有陶片碎屑的石板地面上,像个杂技场里的笨熊,胡乱拙劣地舞动手臂擦拭那个桌子。 桌上的脏污,被我手里的抹布,带得满哪都是,黏腻的汁液,混合残羹,夹杂着洗涤剂的泡沫,在那方桌面上来回铺展,就是无法聚拢,一个桌面磨叽十几分钟都没弄干净,累得我满头大汗,心情烦躁。 就在我快放弃的时候,丽丽的支援到了,她见我忙活得一点效率没有,友善地让我歇会儿,自己挽袖头介入战场。她清理的速度很快,又井井有条,从她开始收拾,到停整干净,不足两分钟。我坐在一旁惊叹,拍手称赞。 结束了二楼房客们的早餐供应,我以为清晨的活就没别的了。正准备支上笔记本开始幸福的一天,丽丽却喊我和她一起去收拾客房。 我自己的床都是长年不叠被的,现在竟要去收拾别人的床铺,摸着胸前那枚笑脸的义工徽章,我开始数着秒针哀叹。 唉,这个五月,我悲催的新生活,是怎样的打开方式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月十二 昨夜,雨下得很大。 潭口村的那座浮桥被涨溢的水漫过,形成湍流。水势浩大,冲毁了几栋民宅。 凌晨五点,景区内警铃急促,相关部门出动很多人来抢险,大坝工作人员开闸泄洪,保住了景区内的重要设施免糟洪涝灾害。 随后,有关部门派人在景区内各地域寻访,收集调研。雷警官来tsur按门铃时,项辉裹着睡衣在楼顶花房的中央大厅,正弹奏着巴赫的bv 731。 我躺在客房的床上发懒不想起来。这阴雨天太适合休眠,我歪头看着窗户上滑落的水痕呆滞,丽丽早已收拾床铺,穿戴整洁,下楼去做早餐。 雷警官,负责我们这片的安全防火,一来二去,我们对彼此也算熟悉,他老家是四川的,前些年大地震,据说在北川执勤挖石头砸伤了脚,被调来月潭疗养。第二年组织上给说了个媳妇,在喜都安顿下来。 他穿着黑皮雨衣,裤腿儿都湿透了,走进来嚷着要换鞋,说怕把店里弄脏了。丽丽给我打客房电话,让我去整备仓取双干净的拖鞋给雷警官。 我下楼来,雷警官正在往拖布桶里拧水,我递给他毛巾拖鞋,叫他换上,他咧着嘴,笑说:“昭儿,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超妹儿?” 我隔着大玻璃看看自己的模糊镜像,早起蜡霜的脸,头发胡乱插了个大鸡尾卡,半撇发髻散乱,一身寡淡织素袍没过脚跟,到也是另类的装束,只好扮个鬼脸吐吐舌头,说:“早上刚起,还没来得及收拾,您就来了。” 雷警官换上拖鞋,甩甩湿露的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摘了帽,拢拢额前几撮稀拉的头发,随手摸出一只烟,正想点上,丽丽跑过来,示意雷警官tsur ffee是禁烟场所,让他把火机收起来。 雷警官尴尬地点头,又摩挲烟头,不想放起来,似乎有什么愁事让他忍不住想来一根解闷。丽丽看出来雷警官的心气儿,忙问他早上吃了没。要不要吃点儿啥。 “小妹儿,有啥子吃的,都摆上。”雷警官一听有早餐神了许多。 丽丽看着雷警官手里的烟卷,琢磨出他可能的喜好,微笑地回到吧台,取出手冲壶,滤了一壶危地马拉新东方火山。又烤了一个加蛋三明治,放在托盘上,一并拿来。 雷警官很少喝咖啡,对他这种片警来说,执勤的时候偶尔能喝上一杯速溶已是奢求,面对那云朵玻璃壶中的暗红色液体,他有些好奇又有些畏惧。 “趁热喝才好!”丽丽帮雷警官倒出一杯,推到他面前。 雷警官尝试性拿起来,喝了一口,巴拉巴拉嘴,说:“样子么红扯扯的,摸着温嘟嘟的,闻着香喷喷,味儿好匀尽。” 丽丽听不太懂雷警官的家乡话,但看着雷警官喝下去后满脸享受的模样,也算多少能猜到一些对方赞许的意思。她似乎很满意客人的反馈,说了句您慢用,自去忙该忙的。 我没有去帮丽丽,而是留下陪雷警官这个意外客人。门外的雨一直稀稀拉拉地响,我静静地待他享用完早餐,开口问:“雷sir,您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特别指示的?” 雷警官用纸巾抹掉嘴上的汁油,又蹭蹭手,强装随意地说:“也没啥子事,就是例行走访,高头派的任务,来串串门儿。” 我听出雷警官话音儿里藏着消息,他如此打马虎眼地回答我,必然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我也不追问他,岔开话题,开始聊起他当年在北川的英雄事迹。 “雷sir,听说你当年英武的很,国难当前奋不顾身,救了不少学生,你给讲讲你舍身取义的事儿呗。” “昭儿妹,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老子这脚杆,真不是你想的拉样子。” “不是,您不是光荣授勋才升迁来喜都的吗?”我一脸愕然的问。 “莫得,莫得,你别听他们鬼扯,我是求不腾。”雷警官提起那些年的事儿,异常的耿直,但又似乎有什么精神压着他,让他话虽有话,却说不出口,唯唯诺诺地,像是胆怯。 我其实很好奇当年的一些真相,虽然以前看过报道,但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清楚来龙去脉,现在又是搞小说的,总想挖掘点儿内幕,趁着今早遇到的雷警官像是愿意,我也鼓起勇气,继续试探道:“那您来喜都的,这前后又是怎么个情况啊,事情都过去许久了,您能透露一二吗?” 雷警官似乎被我问的,勾起了不愿回忆的往日愁云,不耐烦地说:“你个娃子咋那么多想法,啥子事儿都好奇,迟早被关笼笼里。” “就没事闲聊,也犯法吗?”我捂着小胸脯,吓吓地道。 “那不得了的事儿,悬火着呢,你长得精灵,咋是个瓜娃子呢?别瞎打听楼儿的事,听见不。” “楼怎么了”我抓住他话里挤出来的要点,追问道。 “昭儿妹,你这打不湿纠不干的劲儿,比外面的雨儿还绵绵。”雷警官经不起我磨叨,继续说:“楼儿还能有啥儿事,就是不巴实喽,高耸耸地瞅着扎实,一晃晃就碎了。” 我听明白了,原来是豆腐渣工程惹的祸,可豆腐渣工程的楼遍地都是啊,怎么就偏偏北川的豆腐渣楼被问及,就有危险呢? 我一时间理不清这里面的道道,纳闷地问雷警官:“坍塌了楼,就抢险救人啊,怎还有别的说法?” “救是要救的,可顶棚碎了,屋基光了,人还咋救?”雷警官喝了口加水的危地马拉咖啡,扯开话匣子:“兵哥子们跳下来的时候,看见那场景,都直摆手!组织救援的只能先找看得见的人。碎瓦底下的没法子,死的人多去了。” “那没人追究开发商的责任吗?”我为那些冤死在豆腐渣房下的人抱不平道。 雷警官认真地瞅着我,说:“倒是有人摆过龙门阵,可么下文哦。” “那,楼难和你来喜都又有什么关系啊?”我把话题拉回雷警官身上。 雷警官低头喝着以补水多次颜色浅淡无味的咖啡,没回应我。 或许有很多事情,不是都可对人言。我也识趣地跟着他沉默。外面云腾密布,闪雷震震。 今天二楼只有项辉一名房客,生意萧条,整理房间的事情有丽丽就足够了,我等张明来交班就行。见时候不早了,我想去门口挂牌子营业。可雷警官却拦住我,不让我出去。 我说:“雷sir,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们得开门做生意啊!” 雷警官客气地拉我回到椅子旁,让我坐下,伸手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执法仪,点亮摆在吧台上,挠挠头,走过来说:“现在还不行,外面扎堆堆的都是我们的人,雨太大了,景区不开,没游客,你们开门也没生意,坐着好哦。” 我见雷警官假模假样地正派,知道今天他来另有隐情,也不敢多嘴,摸出手机给张明发了条微信,果然不多时张明回复说,被挡在了景区正门,人进不来。我暗暗思考,问雷警官说:“您在这要呆到几点啊?” “听信儿” “上头的?” “对头” “那”我指指执法仪,小心地问“干什么的?” 雷警官也不隐瞒,说:“高头毛了,鼓斗我来理抹,晓得么。” 我哦了一声,领会深意。问他要不要再来壶危地马拉新东方火山。 雷警官摆手谢绝,指指执法仪,那意思现在是公事公办的时间。我了然,坐那数着钟摆的次数,静靠。 丽丽期间下来过一趟,看见吧台上的执法仪,皱着眉问我到底怎么了,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发生什么,雷警官自从打开执法仪,就是一副扑克脸,冰冰地坐在那翻看手机新闻,头上绷着一个弦强装镇定。 项辉继续弹奏着他索要的安装在花房中央大厅里的那架多层键电子管风琴,抑扬顿挫的曲调,沿着楼道飘来,在静静地tsur这三层楼间回荡,我听着他不断练习那首巴赫的bv731,心里很是安稳。 时间过去了很久,雷警官都快坐不住了,常常起身在店里转悠。 约莫中午,猛然间,一条信息点亮他的手机,他看后很兴奋,匆忙去吧台关了执法仪,招呼我和丽丽,说:“事搞醒豁了,水龙退了,我该走哦。刚刚那饭,几个钱?” 我看向丽丽,询问是不是要收雷警官的早餐钱,丽丽沉默了着,不发表意见。 雷警官见我们不说价,脸红地说:“吃月北这事,酸哒哒的,不得不得,该多少是多少。”说完,从钱包里掏出10元钱,扔在吧台上,穿衣离去。 我盯着那10元的纸币,楞了好半天,想来不如刚才追出去把钱给雷警官塞回去的好。10元,一壶精品咖啡外加三明治,这餐价tsur ffee从来没卖过,他雷sir还是第一个如此交易的人。说什么好呢,毕竟这阴差阳错的交易,也是我们的疏忽。铺子在人家的地盘上,人情没卖到,反而收得尴尬,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丽丽叹了口气,撑把伞走出店门等张明,她也憋坏了,是该透透气。 此时,项辉拖着睡袍慢悠悠地下楼,看见我对着吧台上的纸币发懵,关切道:“玿儿,发什么呆呢?” 我一听项辉的声音,和他那句“玿儿”,本就低矮不爽的情绪,压不住爆发了。 “项辉!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叫昭,zha一,一声!不是sha一,二声部的‘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月初四—遗失的弦(1) 呼吸,困难,我手足无措地想逃离,可面前这个男人,喋喋不休地絮叨着,又辖制了我的自由。 “玿,我好想你,你知道吗?在巴黎那几年,我每天都去协和广场上,寻着小提琴的音符,找那到处流浪义演的你,却始终看不见疑似你的身影。后来在魔都的大世界地铁站,与你擦肩而过,我知道你看见我了,为什么你要假装不见的离去?玿,你知道吗?在波士顿,莫妮卡给我看你照片的时候,我一眼认出了你,没错,虽然发色变了,脸也圆鹅了,但那眼神透着的,就是你的光彩。从那一刻起,我就盼着今天的重逢,玿,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我答应你,带你回丽江,去那间我们最初相识的客栈房顶,让百鸟见证我的承诺。” 男人的拥抱,都是蛮不讲理的吗?我挣扎了两次无法动弹,脸被紧紧地嵌入项辉的臂弯里,喘息着从他领口浮游而出的雄性香水味,耳边听他暴涨的荷尔蒙激情感言,我的身体仿佛掏空似的酥软无力,不听使唤的任他摆布。 仿佛欠他的是我林昭,不是云玿。 说起云玿,她是我大学的室友,睡我上铺,我俩长得不像,但我初入大学校园时,女生都只许拉直头发,统一梳同款发式,配同色的校服,出门走在一起,总有人把我们认错。后来云玿为了我俩各自的青春,在大一寒假里把头发烫出波浪卷,染成了时髦的瑰红色,也因此被系主任叫去谈心了好几次,我那个时代里,学校老师还是很保守负责的。 记得云玿第一次遇到项辉,也是在大二,她拉着我在秋日开学后不久,跑去了云南,说要放飞梦想,我那时因文摘刊物的出版原因,正好有特准假期出门采风,便稀里糊涂地和她疯颠去到丽江古城。 初秋的丽江古城还是炎热的天气,我俩昼伏夜出了几日,在偌大的古城里东游西逛,到处都是倒卖民族首饰和茶叶的摊贩,人声鼎沸又千篇一律,看似热闹实则枯燥,那个岁月里咖啡馆和酒吧在古城里很少,夜幕降临时只有四方街附近是灯火通明的,出了那个范围古城里依然比较昏暗阴冷。 我俩住在距离四方街不远处靠近流水小溪的客栈里,房间古香古色的,门口有一根两米长的水烟枪支在外面。当时租金很便宜,一个房间每天只要三十元,我俩直接垫付了半个月的费用,打算好好在这里呆上一阵子。 云玿比我醒得早,她随身带着一把小提琴,每个清晨天微亮都会溜出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奏上一曲,然后在跑回屋子闷一觉。她遇到项辉的那个早晨,天湛蓝,云玿不知发哪门子骚性情竟搬了把梯子爬上客栈的屋顶,想体验晨光熹微中的矫情。只是她爬上去的时候,早已有人在房顶占位,那是一个黑瘦的男生,拿着一支竹签,正对着左面房顶上一排家雀煽情地挥舞着。时不时有几声家雀的鸣啼,与男生手上律动的竹签相互辉映,仿佛它们懂得男生的指挥,在配合他歌唱。 云玿被那一幕人雀共唱吸引,她静静地观望了几分钟,像是被感染,情不自禁地抬手搭弦震颤,奏起迪尼库的名曲《云雀》,加入到这场百鸟争鸣的乐章当中。那个男生在自我陶醉中猛然听见小提琴的欢愉,转头愣了几秒,就合着拍子,抖动竹签朝着云玿起舞。屋顶的家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嘶鸣惊飞,掠过天井,落在对面的房檐上继续啼唱,丝毫没有要落败的意思。 如此,男生指挥,女孩弦乐,众鸟合鸣,在平凡的早晨,古城舒缓的假日里,结为知己。 这是初识的美,若人生能止于初见,我相信云玿会好不犹豫地选择。但事实上,那一次的相识,她与他的人生,开始相交,拉出一道无法形容的弦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月初八——暖忘阴(1) 暖忘阴,是个时常来咖啡馆扯皮的客人,他30左右岁的年纪,一脸横肉油光崭亮,头发精短毛寸透露头皮,有几根白发夹杂在后脑枕一带,像未洗净的银漆溅落在暮色里。 他说自己是嗜酸族,自允喝贯中西百十个庄园的咖啡豆,唯爱酸口的轻焙精品。他这种偏好忽悠过丽丽,难为过松哥,让雪姨失色,却一直栽在张明手里。 张明烘焙咖啡日短不过入门水平(咖啡业内普遍认为烘焙1000次才勉强达到初识入门),但面对暖忘阴这种半吊子爱吹嘘的客人,还是有各种方法收拾他的。 比如有一次暖忘阴说他喝出某杯耶加雪啡和另一杯耶加雪啡咖啡不同,所以张开想象力的嘴,说这是咖啡烘焙的批次不同,烘焙度有差异,于是出品不一致。他侃侃而谈的时候咖啡馆里有其他客人,都被他忽悠的有些动摇,怀疑咖啡馆出品不稳定,这可是大事儿。但张明及时救场,他冲了两杯一样的耶加雪啡,用的萃取参数不同,呈现出两种风味突出点,他把咖啡推到暖忘阴跟前,告诉他有一杯是城市烘焙,另一杯是偏浅一点的肉桂烘焙,让他尝尝哪个是是哪个,结果暖忘阴瞎猜了半天,最终被告这俩是一样的。 暖忘阴不服气啊,他坚持自己喝出来的是正确答案,既然不是烘焙问题,那就一定是萃取问题,正要顺藤摸瓜说咖啡师萃取方式有异导致出品不稳,但张明没给他机会,顺手冲了两杯哥斯达黎加塔拉珠水洗,分别是不同烘焙度的咖啡豆,风味上虽有异但对于嗜酸族的暖忘阴来说铁定喝不出来。更何况张明用的冲煮手法何其刁钻隐晦,他让暖忘阴站自己面前看着,都看不出任何门道来。 张明把两杯咖啡推给暖忘阴让他喝,暖忘阴对比了很久,肯定地宣告说两杯是一样的,味道一致。但张明揭示谜底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暖忘阴那颗烧红的猪头,正在羞愧滴油,只得夺门而逃,但暖忘阴是个贱皮子,好了伤疤忘了疼。他似乎乐于被张明羞辱的日子,常常来tsur ffee找虐。而且专挑张明在的日子。 此时,他正坐在吧台冲煮专席上,等着张明给他冲特色咖啡,自从他时常光顾张明的座牌,张明也认识到这家伙是个猎奇的咖啡爱好者,于是很多实验级咖啡豆都会第一时间让暖忘阴消费,而暖忘阴为了维系自鸣得意的咖啡派头与见多识广的幌子虚名,对张明的咖啡照单全收,一副我好懂你的惺惺相惜,来者不拒。 今天,张明给他冲的是酸掉牙齿的云南s288微批次水洗,那是张明特意按他要求,开辟一条烘焙曲线,下锅的。张明杯测的时候告诉我们,这玩意绝对比干吃柠檬还刺激,定会让暖忘阴癫狂无助。果不其然,暖忘阴喝了一口后,整个脸都绿了,样子酸爽无比。他咳了几声,用手抠抠喉咙,眼泪直流。 张明憋着笑说爽了吧,暖忘阴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回应他这咖啡好特别,正合他胃口,还称赞张明烘的好水平高,把这个咖啡的精髓给烘出来了。张明一听乐得差点背过气去,他说你喜欢这里一公斤都是专供你的,300元。 暖忘阴啊了一声,慢吞吞地数着钱,梗着脖子地买下那一大包云南咖啡,又假装欢喜地答谢,并相约下次有好料记得叫他。 我每次遇到暖忘阴光顾,都会事后问张明,像暖忘阴这种咖啡馆疑似黑五类,为何还要热情招待他。张明总是摇头笑着对我说:“看他不懂装懂的逗比样,不是很有趣吗?” 有关暖忘阴这个客人,后面的故事会爆他很多料,他是个不怕被爆料的人,因为他说自己和我一样是个小说家,一个写武侠的,暖忘阴是他的笔名,正如我的笔名是林昭。 我曾问他,那你真名是啥,他却说,他笔名的意思是,在温暖之地,忘却黑暗冰冷的过往,却只字不提他的真名。或许他的真名,和他的笔名正相反。正如我的真名,是那般让我无从记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月初四——遗失的弦(2) 丽江靠近玉龙雪山,古城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后一直保存完好,方圆十里内没有什么高大建筑,天气晴朗时总能远眺见巍峨雪白的山棱屹立在天脊,像未出阁的新娘,白纱遮面隐约可见。 丽江属于高原气候,天气多变,秋日里热时大汗淋漓,冷时棉衣绒羽。吃的多为南方辛辣口味,来自北方的我和云玿,很不适应。连续吃了几天的米线,也闹过一两次肚子,起初啃着干硬的粑粑,喝两口咸油茶还觉得新鲜,日子久了便开始怀念帝都的糖火烧,奶油炸糕来,怎奈山高路远,若是为了吃得顺口着急回去,又对不起难得的偷闲。我俩只能饱了眼福亏了口福,自从那天清晨,云玿在屋顶遇见某神奇的鸟类指挥家,她就忘了吃的糟糕,天天日出爬上房顶找那男生私会,我曾问她你知道对方是谁?叫什么?哪人啊?你就整天心花怒放魂不守舍的。云玿却一直傻笑,说我不懂的。也许在艺术家眼中,知音难觅,相逢即是缘,彼此若投契,不识君名又如何。 云玿在房顶畅快了两天,第三天的一场雨,打断了她的欢愉,她蜷腿躺在用繁琐雕花廊子围起的木床上,怀抱小提琴身,听着外面梨落雨打,自晨起就闷闷不乐。我泡了姜茶给她暖身,她浅尝辄止后放在八角方桌上,抚着琴弦低声抱怨天公不作美,白瞎了她今天特选的曲目。我问她这样萍水相逢不好吗?你又不认识他,何必伤情。云玿却珍惜快乐时光,她说自己还没动情呢哪来的伤情,只是错过场认识彼此的约会。 她开始责备起自己为啥第一天没有问对方的名字和来历,留个通信号码。我说你还说自己没动情,咱学校里那么多天之骄子你相不中,跑这穷乡僻壤来,寻偶遇良人,碰上一个鸟大王,黝黑精瘦没几两肉,话都没说全,你就情窦初开芳心暗许,你瞧瞧你现在这样儿。一场雨就患得患失的,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云玿被我说穿了心思,恼羞成怒地向着窗外疯喊了几声,雨瀑成柱倾泻在石板路上,声响似野马群过境,盖过云玿的闷气嘶吼,冲刷殆尽。 傍晚霞光西露,阴云薄了几层,我拉着云玿起来去外面觅食。 雨,还是稀罕偶落,褪去了正午时的噪声嚣吠,柔声细语地滋润着古城青石板下的墨苔,丽江有卖一种纸扇,素色花面竹竿伞撑,白日里遮阳秀照,清雨朦胧的夜晚撑一会儿,也别有一番情调。云玿和我买了一把,沿着亮起烛火的小径,蜿蜒而行。 我抱怨她为何晚上吃饭还要带着那把小提琴,纸伞面本就不大,琴包占进去,我最爱的裙尾就暴露在细雨下被阴湿了,云玿却任由我的爱裙浸透,不让琴遭雨浇,她固执地认为,今天没拉上的那曲,能在晚饭时得意。 我见拗不过她,只好屁颠颠地随她,走过几家小食店,都没有她满意的氛围。忍着咕咕叫的肚子,云玿竟一路闲情漫步,越走越远,向着狮子山的方向。 狮子山是古城区有名的观景点,白日爬上去俯瞰古城全貌的游客接踵摩肩,但夜晚那条略陡的石砖路上,灯光昏暗人丁稀少,我嘀咕着咱不行返回客栈吃泡面吧,但云玿不为所动坚持攀登,又走过几处牌楼,在半山腰的新华街转角处,一家灯火通明的铺子引起了云玿和我的注意,吸引我的是那家店屋檐瓦砾下有只伸懒腰的花猫,样子惹爱。云玿却为店铺里传出来的音乐声顿足收伞,她说就家吧——两只猫咖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月初四——遗失的弦(3) 音乐,听着像钢琴,曲调是肖邦的。似乎是降e大调夜曲,我和云玿走进去的时候,看见弹琴之人背影纤细笔直,穿着墨色衬衫,腰上围着咖啡店特有的布兜,端坐在花棱圆凳上。手指低沉轻缓,又时而飞快地抚过黑白琴键,把肖邦夜曲的恬适华美,粉黛装饰,即兴色彩,和富有诗意的浪漫情怀展现得淋淋尽致。 我听得陶醉暗自叫好,到哪都想以乐会友的云玿,慢慢打开琴匣盖,感受,但这曲已到复二段体的第三部分,键盘主旋律的花饰高亮已不适合她小提琴的介入,我们找个角落坐下,静听,等待机遇。 咖啡馆,点着暖黄色偏暗的光,与外面夜色微雨相互衬托,这个时间还留在两只猫咖啡馆里客人不多,单单两两分坐在不同席位上,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琴曲,屏气安宁,氛围格外舒缓。 一曲完毕,周围响起赞许的掌声,弹琴的人频频点头回礼,又酝酿下一首。 云玿左手竖琴右手持弓,她微微起身提裙,走到那个弹琴的店员身后,保持特有的演奏距离,向着周围的人略施礼,站定。她的举动引起了周围客人注目,却并无人出声想阻止云玿看似不礼貌的乱来,都饶有兴致地期待接下去的一幕。 低沉,浑韵的音节,衔着踏板明显的延迟依次响起,那触碰琴键的修长手指,再次带来的,是迷幻悠长的前奏,虽然只有几个音符,组成重复的连续两小节,后一小节比前一小节轻缓,却把一众听友带入到雪雾忧黯的僻静中,仿佛有一外域美女遮纱步入,要籍着夜色撩人。 键盘前的男子,正欲揭开那美人脸上的面纱时,云玿明悦的小提琴声,在第二小节后迎来的主音部,强势介入,凝起一缕风,自美女背后喷涌,荡漾开那琴键化作的虚影手掌,带着那曼妙的身姿遂入跳舞。 弹琴的店员显然没料到有助演嘉宾在侧,肩头微微耸动,忙于慌乱间改变弹奏策略,由独奏,改为协奏,甘做绿叶,烘托旁边小提琴的圆舞独秀。 周围的宾客眼光流转,被云玿的小提琴声吸引,他们没想到这位看似搅局的红发女孩,会深谙音律,能夺去原本钢琴演奏的主场,又不破坏这首曲已开启的境界。 音色和谐,钢琴与小提琴的组合,总是叫人愉悦。如果说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听这间咖啡馆内的钢琴曲,如百日重复的茶聊,那此刻出现的小提琴,为这里平添了飞花落叶的奇观,使一切又生动起来。 弹键盘之人随着曲谱深入,也逐渐放松下来,协奏上,他是个老道的行家,面对云玿的起兴突袭,承接自如。在曲子结尾处,小提琴的减缓延长音部分,自若地歇止,使云玿的弦,毫无阻隔地满溢。 全首奏罢,周围的人报以热烈的掌声,还有人兴奋地吹口哨,场面全然不似听古典乐的风格。 云玿落下弦弓,面对客人们的鼓励,竟有些害羞,她不自觉地转向钢琴师——那个咖啡店员,想借机下台。而此时那个店员也正转身看向她。 双目神色,空中相遇对接,云玿失声捂嘴,小提琴差点掉落在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他竟在灯火阑珊处。 这缘分始于音乐,又续于音乐。本以为清晨被雨阻隔的那人,夜晚,又破梦重圆。 那个店员也很震惊,他眸子闪过欢喜,似乎隔了半日的重逢,期待的不只云玿一人。他主动来到云玿面前,请她去二楼的雅间,那里可以俯瞰古城是全景。 我和云玿盛情难却,跟他上楼,坐在观景卡包内,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从两只猫咖啡的楼上向外望去,除了远山漆黑的轮廓外,可见的古城青瓦房,亮光极少,清冷的风从幽暗里吹来,我关了窗,趴在桌前,等那个店员,不,那个在客栈房顶拐带云玿,害她发脾气的指挥鸟青年,去给我们弄吃的。 不多时,他上来,只端着两杯咖啡,放在我们面前。我眼巴巴地看着那寡淡朱红的液体,心里嘀咕这东西是啥,能当饭吃吗?我饿啊! 云玿却面色温雅,等着对方介绍。 “这是我煮的云南小粒咖啡,本店特色,趁热喝。”青年坐在我们对面,推荐道。 云玿双手托起杯碟,手指优雅地捏住杯把,桃口微张,细细地吸入一点儿,味道微酸圆润,不苦。入喉后,口腔内有股持续的甘草香气留存,舌尖处甜味似有似无。 这是我们第一次喝单品,从未想过咖啡也有不苦的,就如青春,永远朝阳似火,不知疲倦。 放下咖啡杯,云玿对着青年说:“谢谢款待,真没想到刚刚弹琴的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拉琴的还是你。” 青年也端起杯子,喝一口,沉寂了几秒。 “这么晚,还出来,家里人不惦记吗?”青年开口说。 “我是来旅游的,家人不跟着,独自,你呢,一直在这里打工?”云玿问。 “也不是,我是来这历练,上周才到,这份工是一个师姐给找的,包吃包住。” “这小咖啡馆还有住宿呢?”我好奇道。 青年说:“嗯,有的,客房很少,基本都住满了。” 云玿继续问:“历练历练什么?来自哪?” “帝都,来寻找创作灵感。” “哈,这么巧,我们也来自帝都,咦,你是帝都哪人啊?”我一听他来自帝都,瞬间有种他乡遇故知的赶脚。 “你看上去是学生吧,我也是。这里很多客人都是。”青年回避了我的问题。 云玿听说他是学生,又是原本身在帝都,想交往的心思更快浮现。 “你看出来了,我今年大二,你呢?” “大三。” “师哥,那你读哪所学校啊?”我帮云玿问他。 青年看了我一眼,反问:“你呢,读哪里?” “我们自来中关村应用文理学院。”我有点不满这鸟人骨子里的冷陌,但云玿却补充道:“云玿”。 青年先是皱眉,而后舒展。他微笑道:“原来是理科院校的云玿师妹,不知师妹读什么专业,怎有如此高超的音乐造诣?” 我一听他误以为我们是理科生,心中偷笑,但嘴上却继续装傻:“音乐嘛,家传的,专业,气象学。师哥呢?” 青年,对我们说的话,有点琢磨不透。这也难怪,理科生多御宅,在大学上课期间还到处跑的,真心没几个。或许气象学专业因需实地考察多,符合我们到处玩耍的人设,他那时就这么被我们给蒙了。 而实际上,我们本行专业,也的确需要看天气过活,从这点上讲,并不算欺骗他。更何况,被骗的,也不只有他。 青年哦了一声,说:“西便门艺校,项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月初三(+1)——小瑶的咖啡画 致爱丽丝的手机彩铃响了几十秒,在提示音快要响起前,对方接通了电话,一个略带粗气的声音传来: “喂,谁啊?” “你好,是张队吗?” “我是,你哪位?” “我是林昭,请问说话方便吗” “林昭啊,你等下啊。” 电话那边一阵嘈杂的响声,偶尔传来几个大叔扯着嗓门争执的声音,似乎电话那边正在开会。 “现在可以说了,怎么了?” “抱歉打扰你了,张队。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上个月过来听音乐会,听得兴起就画了一幅画,不知得罪了谁,被人诬陷,今早赵队登门,未出示证明强行把我朋友带走了。现今下落不明,我这着急,想起你在tsur ffee前台留过电话,说有事可以找你。” “姓名,身份证号,你朋友的。”张队长没有多余的客套,他听懂了,直接了当地说。 “董琼瑶,身份证号不知道,应该被带走的。” “时间?” “下午3点半左右。” “行,等我查到,打给你。” “太感谢了,张队,麻烦你真的不好意思。下次来tsur ffee,咖啡我请。” “小事儿,强子是我过命的兄弟,你是他朋友,就是我朋友。” 张队长一提到贺强,声音格外的坚毅,仿佛他这位好友此时就立在他面前,叫他心悦诚服。 挂了电话,我来到事发现场的桌前,咖啡液汁浸透的木格条纹画板上,留下大滩的污渍。原本的绘图已然消失,像是被刻意抹去的。残存又浓郁的草叶熏香,从画痕里蔓延上腾,刺激着鼻粘膜,呛嗓。 我心中有种说出来的拥堵,仿佛抱着一块废报纸堆砌成的纸篓,肚子里有污秽想呕吐,却吐不出来,卡在嗓子眼上憋着。回想小瑶元气般的微笑,我心中升起无数个问号。 小瑶,是音乐会最后一天来的。她穿着牛仔背带连衣裤,挎着双肩包,皙白皮肤,轻软身段,眉宇间透露着青春女孩特有的鲜活。 她说自己旅途到此,听说有音乐会,于是过来看看,只是她不太喜欢古典交响乐演出时的沉寂感,听了半首,就下了三楼顶,找松哥要来杯黑咖啡,跑去画室发呆。 旁晚,我送项辉走的时候,路过画室门口,偶然看见她身边围了好多孩子,咿咿呀呀地欢快异常。事后听保洁阿姨说,小瑶擅长墨彩绘画,她用咖啡为染墨,咖啡匙化作笔,在白纸板上留下无数芬芳馥郁的童话故事,吸引了许多孩童去关注。 而如今,在我面前的这方木桌上,被破坏了的咖啡画框里,已然看不出梦游仙境的喜悦,泼洒溅射的咖啡液溢满整张画布,深深地覆盖了原作的芳华。从污垢的那瓢含着烧灼枯叶的咖啡气味里,我敏锐地感知到破坏者发自肺腑的愤怒与绝望。 是怎样的人,要如此残忍地撕碎一个女孩心中憧憬的梦呢?我曾试图去猜想小瑶这幅原画的清新脱俗,打算剖析她事发那一刻的委屈。再结合了她于画室留下的墨宝,我也构思几个图案,但与眼前的这幅被泼脏了画贴合时,总有格格不入的烦乱。就好像这副脏画的原貌,不是小瑶这些天所勾勒的镜像。可听事发时的几个客人说,这画明明出自小瑶的描摹,而且亲手毁了这画的,好像是小瑶本人。 我对那几个客人的证词,持主观保留。虽然这几天我和小瑶接触的不多,但她爽朗的性格还是给我留下较深的印象,她不像那种会糟蹋自己作品的顽童。到底是谁,与她过不去呢?她不是本地人,在喜都也没有亲戚朋友,从她形单影只的自游看,像极了当年帝都老胡同中走南闯北的艺人。那些人都极珍爱自己的手艺,又会很多自我保护的处事能力,按理说,不会招惹是非的。 我闷闷不乐地看着那块纸板,脑筋堵塞,逻辑浆糊。限于仅存的理智,我无法解密这画背后的隐喻。可越看那幅泼碎的咖啡画纸,总觉得有些赃秽狼藉。听着自己突兀的心跳声,有那么一刻,我仿佛跌落到天塌地陷的黑潭,心中作呕,头晕目眩。 我有胃炎,喝不得咖啡,但在咖啡的环境中日久,也会憧憬咖啡馨香下,那厚重的甘美。只是今天,却闻不到香气,幻灭了心中的期望。我知道这不过是我一时的情感,或许明天,我又能对着吧台上那磨碎的豆渣陶醉,想要偷偷尝上一口,填补自己惆怅空虚的身体。 前台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张队。我接通,张队开口致歉 “抱歉,林昭,你朋友我没找到。对了,她和你关系密切吗?” 张队后面的探问,语气中带着一分小心谨慎和些许焦虑关怀。 我听出他隐藏的意思,回答说 “也不是特别熟,这两天才认识的,她平日在我们这很老实的,孩子大人都喜欢她。” “哦哦,不熟就好,不熟就好,那什么林昭,今天太晚了,我这还有事。” “感谢张队长帮忙,您忙吧。若有什么关于小瑶的进展,还望您透个气给我,毕竟人是从我们这里被带走的,我们也就图个安心。” “好,好,过几天局里会给说法的。先挂了。” “拜拜” 挂了电话,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若是早点带小瑶去三楼顶花房找在那服侍的rheadbird,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幕纠结。然而历史的车轴,一直向前,时间线里,没有回路。 睡前,我看见云慕先生捧着书离去,路过tsur ffee的门时,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喊住他,问道 “世上有后悔药吗?” 答曰: “没有,懊悔的方式倒是有一个,你在tsur之上,还不知道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月初七——干杯! 伍肆壹柒 我也有能喝的咖啡,每当炎症扩散的季节,就会舍了乌龙茶,跑去吧台蹭一壶陈酿在保鲜柜里的冰滴喝。 酸酸甜甜,入喉回味的蜜饯冰凉,满足我对咖啡一切的向往。 冰滴咖啡不伤胃,这是好多年前项辉告诉我的。只是那会儿在丽江,条件简陋,不能做给我喝。后来回帝都,他又买不到设备。辗转多年,我来到tsur ffee才从张明这里,讨要尝尝。 入伏三天,周边大学里十室九空,来咖啡馆的客人也明显少了许多。闷燥的气压,把人们圈在有空调的屋子里,一步也不愿挪动,连懒猫都不知跑去了哪里纳凉,白日看不见它的踪影。 松哥最喜欢呆的地方,是三楼书馆,在书馆端坐的他神经很大条,面对楼上那群嘴炮,时不时博古通今,激烈对撞出的箴言绝句,充耳不闻。他只专注他所读的书。我曾分析过,他这不动如山的稳健劲儿,或许才是后来李蕊姐看上他的原因。 他上楼前叮嘱我,别把保鲜柜里的冰滴都喝了,实在忍不住,冲杯冰茶也不错,管够。好似我这个万年tsur摆设品,只有在酷暑天,才会苏醒到处觅食。 但我才不要听松哥的呢,反正保鲜柜里那多么壶存货,少一两壶就搪塞说被猫叼去了,张明还能找懒猫兴师问罪不成? 一到暑假,张明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指使我坐下,盯那排冰滴观察萃取频率——1分钟45次滴速,半小时一测,搞得我连小说都写不下去。他却满不在乎地说你整天坐着也是坐着,帮忙照看下也好缓解视线疲劳。 每每想至此,我都会毫无羞耻地从保鲜柜里拽出一壶冰滴咖啡,大摇大摆地坐那喝。今天也不例外,既然松哥连吧台都暂许给我,那这里的一切,岂不是任我支配。 我暗自窃喜地坐在吧台后面,右手抓着一壶前天冰滴完,陈酿40小时的云南日晒,斟满一只水晶高脚杯,凑到鼻前嗅嗅,杜鹃花丝裹着椴树蜜酒的香气,令我垂涎。 台上歪斜放着的平板电脑上,计划阅读内容页码上,显出一句佳语“牛在场上踹谷的时候,不可笼住它的嘴;又说:工人得工价是应当的。” 我为这句话伸出大拇指点赞,喝一壶咖啡,算是我的工价嘛,嘿嘿。 然而,还未等我细细品它,门却开了,走进一个身材健硕背包客,一身户外套,顶着防晒大帽檐,遮住了他的脸。 来人一点不客套,瞧见我面前那杯冰滴,先是双手祷握,笑容可掬。 “真是需什么,供什么啊,哈利路亚!” 说完,伸手拿起我那杯云南冰滴,仰头一饮而尽。 我惊愣在吧台后,大气不敢出地又看着那人,再倒满一杯,喝下去。一壶冰滴就见了底儿。 他喘息了片刻,摘下防晒帽,斗大汗珠还挂在鬓角处,一双神采奕奕眉眼里蕴含着征战四方的雄野。我一眼就认出他是谁。 tsur ffee有一处背景墙,墙上贴着许多照片,这个进来就抢我咖啡喝的人,占了那面墙的版面,认识他的人都尊称他为“5417先生”。 5417和rheadbird,从事一个职业,但印象里,5417先生总跑外,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类型,每逢tsur的重大活动,他必然会出现,但转天,就落在不知多少公里外的某国。像他这种空降奇兵,能听他说句话,都是稀鲜的。 5417先生很繁忙,具体忙什么就不是我这种闲人能了解的。但我知道每年夏天他都会回喜都组织橄榄球营会,从他刚进来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时间应该排得很满,在吧台前这会儿算忙里偷闲了。 “谢谢款待!”5417先生怀有感激地对着我说。我对他即熟悉又陌生,听着他的谢意,一时忘了咖啡被抢的事儿,慌忙微笑点头。 “你是我想想小玿对吧” “” “哟,看提摩太书呢?怎么样,看得懂吗?” “” “看不懂可以问我。” “好” “他们都在吗?” “楼上” “那我先上去了,再次谢谢你的咖啡,味道很好” 能叫对我名字的人很少,大忙人5417先生识人的本事,还是可圈可点的。 我望着他走进去的背影,倒出他剩下的云南日晒冰滴,不足水晶高脚的三分之一,对着他默默地致意: “干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月十一~暖忘阴(2)雨,泳士 天,很奇怪,时而阵雨,时而艳阳。 站着不动时,依稀有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带走衬衣内湿蹋蹋的汗渍。 烧红的卤素灯映照在,那圆透玻璃的虹吸壶底,泛起无数梦幻般易碎的泡影,它们争先恐后地蒸腾,沿着杯管壁扶摇直上,穿越滤布的阻隔,把真挚热诚贡献给不断熬炼融合的咖啡中。 阵阵烤太妃糖的焦香,从烹煮的虹吸上壶处随炽热的水汽弥漫。咖啡馆里只剩下我一个,无人来分享这美味诞生的一刻。 外面又淅淅沥沥了,我撤去卤素灯,任由浊红色的咖啡液漩涡垂落下壶。看了眼计时器与温度——55秒91c,有些无聊地摇摇头,收拾台面准备下一个玩具。 “好浓郁的香气啊,这是什么咖啡?酸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近在咫尺。 我抬起头,瞧见暖忘阴披着刚洗过没甩干的衣服坐在我面前,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 看见他这副落汤鸡的德性,我有些厌恶,就没好气地问他:“呦,你这是刮哪门子风啊,天热也不用游过来吧?” 暖忘阴抹了把脸上的水露,像没听清我的嘲讽,笑着说:“走一半遇到场雨,没地方躲被浇半道上了。” “那你不会避避,非得冒雨前行,被打成落水狗才安心?” “风雨中,这点疼算什么,擦干了就不问为什么。” “真是痴人说梦,你来的有点不及时,张明出去了。”我不想和他闲扯,论闲扯谁都不是暖忘阴的对手,包括三楼那群哲理圣人们。 “我以为他在,他去哪了?” “他去的地方,你去不得。” “哪里我去不得?” “问那么多干嘛。你去了只能当灯泡。” “他去的那地方很黑吗?” “你这人脑子是不是缺根神经。”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哎吗呀,真沟通不了张明去约会了,你去凑什么热闹。” “约会?和谁?”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问题,你到底来干嘛?” “喝咖啡。” 我也不问他喝什么咖啡,直接把刚煮好的虹吸,分出一小杯递给他。 暖忘阴接过去,吸了一小口,皱眉良久,似乎这咖啡没有他想要的酸质。他有点扫兴地问:“这是什么咖啡啊?味道有点桂皮的苦麻,醇度不错。” 我低头整理吧台,不看他水了巴嚓地衰态,说:“勇士,萨尔瓦多圣安娜勇士庄园,水洗。” “哦,怪不得还有坚果巧克力的苦。”暖忘阴又开始瞎掰他嘴里不知道是想象出来还是真实尝到的味道。我对此已司空见惯。 暖忘阴见我无心搭理他,他也没什么可以和我聊的话题。于是闷声喝着杯中液。 我碰见他来,也无心准备玩下一个节目,用抹布反复地擦着一处桌面。 很快,暖忘阴放下空杯,他慢吞吞地环视了一周,见等不到人调侃,心情沮丧,摸出钱包,问我多少钱?我说那壶是我练习的,且这咖啡刚到没几天,不知道是怎么卖。他要是执意付钱,等下次来问张明好了。 暖忘阴对我的答复,干哑了一声,不再言语。他起身往外走,推门时又遇阵雨袭来,却毫无停顿地步入风雨。我慌忙趁着他未关门前,喊了句屋里有伞。他扭头甩了甩头上的雨水,冲着我大声说:“没事,一会儿太阳出来,晒晒我就干了。若暂且没阳光,大不了泳回去!” 我被他这句傻话逗笑,目送他消失在风雨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