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忘川》 《道忘川》正文 卷一 世界之终结 第一章 谷中青年 被世界遗忘，掩埋于岁月中的河流。 生命终会终结，像旋转飞舞，弥漫苍穹的尘埃终会有落地的瞬间。鲜花绚烂的盛开，又在朝夕之间片刻凋零。没有落幕的庆典，没有结束时最后的掌声。 又一次走在这条路上，王川一边沿着枯败枝叶的间隙缓缓走过，一边拨动晨间懵懂的薄雾。如同与世隔绝的世界突然闯进来一个陌生的人，用陌生的眼去看陌生的世界。枯寂灰败的山谷只余下这一种颜色，深邃的枯黄将这一谷的花草掩盖，只剩下枯萎的枝干述说着它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这些枯萎凋谢的生命，并非是生命自然终结才凋零的，这里的花草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有的只是生命存在的那一刹那的绚丽的年华，即是独属于它们的唯一的现在。 他背着一个背篓，像山间的药农一样，弯着腰，佝着背，俯身去将地上的枯枝败叶拾进背篓中。除去些干枯的枝干较大的枯萎花草，然后从腰间的跨囊里掏出几颗种子，又取下别在左侧的药锄头，刨开泥土，种起新的生命。 或是些鲜艳的花的种子，或是些草籽，甚至是些杂草的籽。不拘是什么种类，也不论长成后是否有用，只是种下有生命的东西，来填补这忘生谷在黑夜被驱散后遗留的这一片夹杂着枯黄色的空白。 长久的没有听到钟声，王川不禁有一种日月颠倒的感觉，或许是在忘生谷呆得太久，以至于忘了昼夜更替。看到自己种下的花草在一日之间盛开又在一夕之间凋谢，便感觉一天便仿佛过了一年那样久，如此一来，王川就像在短短时间内就过完了别人好似漫长的一生。 起初的时候，王川也会感到不适应，但随着日子渐久，也就习惯了下来，看着看着，也仿佛有种坐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的意境，平淡对他来说，也不失为一剂良药，用来治愈孤独的药。 在这忘生谷里，往日间每一日都可以听见钟声，但近来数月都没有响起来了。王川依稀记得师姐说过，巽元殿上的古钟是自创派以来就存在了的，古钟自鸣，但并非没有钟声停止的先例，以往也曾停过。 最近一次是三百多年前，当时似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经历过此事的大多都是宗门长老，他们不说，现今的弟子也无从知晓。如今钟声停了，许是将要发生些什么事情，但这与王川无关，若是小事轮不到他去超心，若是大事，他也无能为力，这样想着，即使只是给自己找一个借口也罢。 已经十四年了，算算时间，七年一届，新一代的弟子应该也已经入门了。 如此的话，这忘生谷也会再热闹一段时间。 翌日，当王川再次来到忘生谷时，看到有很多外门弟子徘徊在谷内，他们或三三两两结队讨论，或独自神神秘秘到处翻挖。虽然姿态行为各异，但也能料想得到是在寻找所谓的可能的宝贝。因为忘生谷内花草朝生夕死的奇特景象，使得很多弟子都相信这里必定有什么宝物存在。 大多内门弟子都是在早期便来寻过的，所以到现在为止，来到这里寻找机缘的弟子多是刚入门的外门弟子。他们必定也是知道历来不知多少内门弟子甚至门内长老都来寻过，但都一无所获。尽管听说过这些，但还是耐不住心中的侥幸，期望自己可以成为那个有缘之人。 王川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因为对他而言也是这样。如果能够找到些东西，即使是交给宗门对他们这样的低阶弟子也是有极大的好处的。只是可惜了这些他亲手种下的花草，连短短一天的生命都没有度过就将走到尽头了。 但他不会因此与那些弟子起争执，因为如同人生一样，向来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对这些花草来说，生命本就是短暂的，有些花草全部的生命也不过一季而已，被王川种到忘生谷，只有一日的生命，自己对它们就已经不再公平，谈何去要求别人呢。 一些刚晨间被王川种下，刚冒出头的碧绿的幼苗被胡乱地翻至一旁，幼嫩的根茎被毫不留情地扯断。还带着泥土的幼苗还未长成就已经注定了，要过早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 眼前的这一幕，王川默默的看着，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回到自己的小屋。这是一间极为简单但又异常坚固的屋子。简单是因为他并没有什么能力为它布置些什么，坚固是因为他不想它轻易就坍塌，便多花了很多时间去打理它。 屋内只是简单地放着两个凳子，虽是两个，但也只有一个经常在被使用而已。床的话也是木制的，王川本想用石头做的，因为其他弟子的洞府里的东西也大多是石头做的。但他没有那样的力气去做，或者说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做，毕竟忘生谷是极大的，即使有些花草只需要洒些种子就能长出来，但种遍整个山谷也是很花时间的。 他对自己的小屋还是很满意的，虽然没有什么装饰，但也正符合了师傅所说的大道至简的思想。不应对这些身外之物与自身的享受有过多的追求，即使他现在距师傅所说的大道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王川的饭食多是源自自己在忘生谷内种的瓜果，不过所种的并不多，只是够自己食用而已。因为这里有着对植物而言仿佛朝生夕死的规律，所以对他而言倒是不用为三餐担心。 最初的时候，也有些弟子到这里来种些自己喜欢或是需要的东西，但后来也就渐渐不再来了。毕竟也有长老试过种植些灵药，但无论是灵药还是灵草甚至是最低级的灵谷，在这里都无法像普通植物一样快速成熟，快速凋谢。 只是如在其他贫瘠灵地般正常生长，更确切地说是像其他凡土一样，因为忘生谷的土地里的没有灵气的。无法给灵值带来任何助益，反而因为其他凡俗花草的存在，久而久之灵植便有灵性消退的现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二章 师兄 今日，王川像往常一样走出了他所在的小屋，但并不是向着忘生谷的方向。因为他今天比往常提前了很多，已经去过了忘生谷，将这一日应该种下的花草都种下了。他早早地返回小屋，并梳洗整理了一番，王川并不英俊，只是普通的面貌，不算丑也不能说好看。 他并不是为了给人留下好印象才梳洗的，只是为了尊重自己的师傅，为了不让老人看见自己任何狼狈的模样才这样。师傅最常说的就是：“不需要做太多的装扮，也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感情，不需要特地改变什么。”就像他师傅教他的那样，做一个真实的人，遵循本心便可。但王川还是认为应该尊重自己的老师，因为这是最基本的，也正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在这衍天宗里，地极八峰里的离峰下，距离主峰离峰最近的三百支脉之一，有一座山峰便是王川师傅的修行之地。王川的师傅是三百支脉山峰的其中一支的峰主，王川并不常来这里，因为这是内门弟子活动的区域。而王川，并不是内门弟子。 每一年的这一天，他都会来拜见师傅，但衍天宗太大。如果没有人帮助，他也到不了那里，所幸每年的这一天，王川的师伯的弟子之一都会来带他到他师傅那里去。 这一次来的是一位新面孔的师兄，年龄看上去比王川大，修为更不必说。可能是以前往常未曾见过的师兄也或许是师伯新收入门下的弟子，王川看到他驾驭着灵禽落在院子内，便迎上去见礼。灵禽是认得王川的，因为它是师伯门下大师姐的，大约是见新的小师弟修为不济便送予他代步吧。 倒是这位新的师兄很是好奇地看着王川，见王川不倨傲也不拿捏身份，称呼自己为师兄，不禁对王川多了不少好感。 毕竟作为新入门的弟子，到哪里都是小师弟的，却被这个早已入门的弟子称做师兄，有几分自豪的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从师傅哪里已经大概知道王川的名字，于是这位师兄便率先自我介绍了起来。 “师兄我俗家名字叫杨晓，在进宗门后取了个道号叫玄一，你可以叫我玄一师兄。”说着，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扬师兄好，师弟叫王川，尚且没有道号。”王川也不禁有些笑了出来，因为一般只有修为有成的修士才有道号，由此可见这位玄师兄很有性格。 “小师弟，没有道号可不行，这可是我们名扬天下的标志，如果以后别人称呼我们扬某，王某，岂不是有损我们衍天宗的威风，跟凡人中的江湖中人差不多了。你看，等以后师兄我修为大成后，别人称呼我玄一真人，多厉害。”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搭在王川的肩膀上，拉着他走到灵禽的背上，顺便一声招呼，灵禽便迎空飞了起来。 听这位师兄的口气，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这倒是与以往的几位师兄不同，师伯门下的弟子除了大师姐以外大多不喜欢王川，虽不与他为难，但也不愿多作交谈。 这样想着，王川便随口向他询问与之相关的事。这位扬师兄看王川看似很仰慕自己的样子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原来这位师兄是来自凡间界的一个凡人国度。因为他的父亲是朝廷里的大臣，也算是门第显赫。他从小就听说修仙者的故事，也从小就向往修仙界，向往成为修仙者。 只是他父亲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家里二代男丁也只有他一人而已。加之母亲和小妹都舍不得他，又经过父亲的劝说。要知道修仙是需要灵根的，他也认为那种万中无一的可能性不一定会降临到自己身上。所以也就暂时绝了求仙问道的心思，但也给自己留了余地，说是要没机会也就算了，但凡是测得有灵根的话，他是一定要去求道的。 杨父本来以为，修仙无日月，要等得入仙门的机会是很难的，数十年都不见得有这么一回。却不曾想，正值衍天宗招收弟子门人。因师兄他苦苦哀求，又因杨父负责接待仙师，那位仙师便破例为他测试一次。 经过一番测试，发现扬师兄确是身有灵根。当时扬师兄本就可以入门的，但一来只能成为外门弟子，二来他们双亲与小妹又极为不舍。仙师见杨晓向道之心甚坚，便答应收其为弟子，先让他在家中一边孝敬父母一边修行，待修为达到要求便可不通过外门而直接入内门。 宗门招收弟子本是由门内弟子为那些孩童开启仙缘，仙师只需要对极有天赋的孩童进行记录便可。但杨师兄是由仙师破例亲生开启仙缘的，也就是因，修为到了他这般地步的人都极为注重因果。 所以仙师便告诉杨父他们，他会收玄师兄为徒，但玄师兄未曾筑基，即使是作为他的弟子，直接成为内门弟子，也是不符合宗门规矩。便留下修行功法，让其在家中修行，待以后再入宗门。 仙师其实是本着一番善意而做出的决定，但也不免有几分考较之意。毕竟若是杨晓人品心性不足，提前收入门下，后患颇多。 这样安排的话，一来可以尽孝道，二来不会违背宗门规矩，可谓是两全齐美。所以说若论入门早晚，是王川早于杨晓，但若是论拜师的时间，扬晓确可以让王川称一句师兄。 说到这里，王川便明白这仙师便是他的师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三章 坐忘峰 正当此时，灵禽已经飞到离峰地界了，虽说是离峰是峰，但每一次这般看到它还是觉得十分震撼。 见山之时，天与地如相汇，云集于山脚，日挂于山腰，横则万里，竖则擎天。与它周围的那些支脉山峰相反，那些山峰都是仙气萦绕，灵气逼人，自有一种与普通山脉不同的威势与气韵。 而离峰则没有灵韵彩霞，没有仙禽灵音，没有霞光万丈，只留给人一种，若山崩，则天塌，历经千般劫难，历经万古岁月的沧桑，古朴与厚重的感觉。两者相较之下，前者如同锋芒毕露的宝剑，后者则如瀚拙于古，支撑天地的承天之柱。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远不足以形容它，甚至它周围那些环绕着的三百支脉所在的山峰都难以看到尽头。 它们连在一起甚至有一种囊括天地的气势，仿佛这就是天道之极，大地之源。周围灵气愈发浓郁了起来，虽说王川感受不到，但看扬师兄那样精神一震的样子也可以猜到。 一边大口呼吸着周围浓郁的灵气，扬师兄一边咋舌道，“三百道脉区域的灵气果然与众不同，要是我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修行，哪里会等到现在才入门，真不知道地极之一的离峰主峰那里是何等的福地。与你那忘生谷相比，才呆了这么一会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王川闻言，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沉默。 “王师弟你也不用自卑，有些支脉山峰连我都看不到顶，更别说离峰主峰了，”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王川的肩头，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好在王川不在意这些，他也知道杨晓并非故意，只是性格使然，想到什么就立刻说了出来。 不一会儿，便看到两座相对较矮小的山峰在前方，但其实其中一个并没有那样矮小，在这三百支脉山峰里也算是中等了，只是因为旁边那一座太过于小，所以也被衬托得与众不同。 王川知道这座山峰的名字，叫坐忘峰。据说这个名字是师叔祖取的，师叔祖是离峰主峰的太上长老，但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再更为久远的过去，它的名字却不是坐忘峰，而是依据衍天之道取的一个名字，是自衍天宗的地极八峰出现的那一刻就定了下来的。那个名字离现在太远，小辈弟子都不知道，知道的长老又因为其中某些原因涉及到师叔祖而缄口不言。但这些原因王川也从师傅那里听到过只言片语，似是与师祖和其他师叔师伯的陨落有关。 王川走到这座矮峰前，一时间面色也有些复杂，有想快点见到师傅的期待，也有难以掩饰的担忧。王川的师傅在收王川入门之前，身体就并不是很好，但最初那几年，还可以到王川的小屋去看王川，讲解些修仙界的秩事奇闻，或是修仙者的禁忌等。偶尔也与王川谈自己的修炼心得以及以往师祖师叔师伯们在世时的事，大多是一些温馨的回忆，极少讲他们所经历的凶险或勾心斗角。 扬晓看着王川走上了山峰向着山上那个唯一的洞府走去，忍不住也想看看，这个从未见面的师叔是个什么模样。便抬脚想向王川走去，却不料没能落下脚步便停在了半空中，回头一看，原来才是大师姐拉着自己，不让自己去。看到大师姐一脸不渝的样子，不禁绕了绕头发露出一副做坏事被发现的尴尬样子。 杨晓也很疑惑，因为他拜入师门的时间尚短，师傅与师兄们也只是简单的说了有一个师叔，受过伤，身体不好，因为修为倒退的原因，寿元也快到尽头。而师叔收了个弟子，因为资质不好，所以并不在内门。碍于宗门规矩，所以师叔也仅仅只是收其为记名弟子。 大师姐看杨晓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也舒缓了脸色，看着王川渐渐消失的背影说道：“黎师叔的事情我不便多说，你知道了也没有好处。关于王川师弟，你尽量多去看看他，你与三师弟他们不同，才进入宗门，有一颗赤子之心，懂得用心去看人，也不会被别人的话轻易蛊惑。” 杨晓闻言不禁有些疑惑，“可是师姐，师兄他们并未针对王川师弟呀” 话刚说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头上已经挨了一个爆栗，打得杨晓头一缩。便听大师姐说道：“长辈说话的时候好好听着就是了，没叫你插嘴，你就闭着嘴巴老实听。” “长辈说错了也不行吗？”杨晓小声争辩道。 “可以，但是大师姐我是不会错的……”一脸严肃的英武女子突然皱了皱娥眉说道，并再次赏了个爆栗给小师弟的额头。 “离峰的三百道支脉，并非是不变的，数千年来，有的支脉消失，有的被替代，其中涉及到衍天之命，甚至对主峰的某些存在的成道之途都有关系。但这些即使是师傅也只是略知一二，所以这并不是我们这些小辈弟子应该追问的。我给你讲这个是告诉你原因，因为这个所以有很多人针对黎师叔他们。 因为师祖这一脉硕果仅存的只有黎师叔和师傅了，师傅对黎师叔和王川师弟又多有维护，所以周围三百支脉的不少人连带对我们也很敌视，黎师叔也就罢了，但因为王川师弟的话。二师弟他们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还是极不待见他的，所以你未入门前大多是我去接王川师弟过来，师傅对此也有察觉，所以你一入门便让你去带他，也是希望你能和王师弟成为朋友，将来也可以照扶他一二。” 杨晓闻言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点头称是，他知道师姐是不会告诉他的，表面上不露声色，心下却决定等事后去问二师兄徐直。据说二师兄徐直入门极早，比三师兄他们早多了，他知道的定然更多，只是徐师兄向来淡漠也不知道是否会告诉自己。但杨晓知道徐直喜欢酒，若是带些好酒去，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收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四章 往事之一 王川师傅的洞府并不在山顶，而是在山腰，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是由石阶铺成。看到前方蜿蜒曲折山路上被石阶一层一层地横铺着通向远方，虽然在灵禽上和峰前都能看到峰顶，但当站在这石梯前，却看不到路的尽头。 王川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沿着石阶向上。在第一阶石旁立这一面石碑，尽管王川以前已经看过多次，但还是忍不住看向那上面的字。这面石碑据说是师祖立的，上面刻的那段文字也是出自他手，上面写道“若向道，则背道，若向我，则忘我。”王川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他的师傅也是，因为师祖从未为他解释过。 走过三百个石阶后，王川就看到了师傅的洞府。他快步走了进去，里面虽说是洞府，但却是别有洞天。 王川师傅的洞府是不设阵法禁制的，确切地说，曾经是有的，后来撤去了。因此王川也就可以一路直行，不必像别人徒弟见 师傅那样需要禁制令牌才能畅通无阻。远远的王川就看见饮烟从一个木屋里升起，不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样的笑容，在王川身上很久才能看见一次，也只有在与师傅相见之时才有。 待到近前，一位老者已经从木屋里走了出来。虽然是修仙者但却迈着如凡间老人一样蹒跚的脚步，一步一顿地走着。满是皱纹的脸上也绽放了笑容，深深印刻在脸上的岁月的痕迹也在这一瞬间，愈发清晰了起来。老人的背已经不像当初那样的挺拔，但老人的目光仍然像当初收王川为徒之时那样，整个人除了更显沧桑外不曾有丝毫变化。而这次的再见也和十四年前的相遇一样，师徒间的感情不曾因为长久的分别而有丝毫隔阂。 王川的师傅名叫黎正明，是宗门的长老，也是坐忘峰的峰主。黎正明在收王川为徒之前并没有其他的弟子，也没有人愿意拜入他的门下。黎正明在当初那场大劫中幸存了下来，使得他这一脉最后只剩两人。当时他就受了重伤，修为倒退，境界被打落，寿元成十数倍地流逝。为了续命，早就耗光了所有的资源，甚至连他的师兄周正林都为他耗费极大以至于修为停滞不前多年。 十五年前，王川几乎饿死于荒野之时，被带着有灵根的孩童的带队弟子发现，那个弟子是初次带队，不像其他人见惯了生死，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便将王川编入孩童中，一同带往衍天宗。 进入孩子们的队伍中，王川才知道这一群孩子是有灵根的，将要进入衍天宗外门，将来是可以成为修仙者的。经过于这些孩子的谈话，王川知道了队伍中还有其他的孩子，有的是和他一样因为被可怜才被救下的，有的是资质底下单苦苦哀求被一时心软收下的。 王川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救了他性命的修仙者，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脸英气。有的孩子很害怕，看着他们将哭未哭的样子，少女拍了拍只是稍微有些鼓起的胸脯，向他们保证一定会好好带他们到宗门。并不断地安慰那些被救下的包括王川在内的可怜的孩子。 大家看出她是个很好相处的姐姐，也都被她的自信所感染，不久就忘了害怕与悲伤，开始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不似之前只敢窃窃私语。 王川虽然年纪尚小，但因为自有意识以来都是自己一人独自生活。经历了不知多少的苦难，也受了不知道多少的委屈。所以比起徒然遭遇不幸的孩子，更能明白遭受苦难的人是多想被人帮助，也更加懂得感恩。 于是他想去对那个少女道一声谢，便向少女那里走去，他的行动没有人注意。等到他走到少女身边时，才发现少女正蹲在飞舟的一角皱着好看的眉头，苦恼地攥紧了拳头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王川刚刚走近，少女一惊就猛地抬起头，攥着的那只手立刻捏决正要施展法术。却看清是王川，就收了法决偏过头，掩饰般说道：“哼哼，姐姐救了你，还想来吓姐姐”。说着回过头来，脸上再次露出像之前在其他孩子面前那样的轻松的表情。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哦，”并用手在王川额头上轻弹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王川还是在她眼里看到了紧张，苦恼，与担心。但，唯独没有后悔。 “救了我们大概会给她添麻烦吧，不，应该是一定的吧。”看到少女苦恼的样子，王川这样想到。 王川以前也被好心人收留过，是一个好心的婶婶，因为她的孩子夭折了，看到王川可怜，便收留了他。他也曾以为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天赐的幸运，过上自己从未想过的安宁的生活。后来，那个婶婶又怀孕了，孩子生下来后，婶婶的丈夫就开始有点嫌弃王川。因为家里并不富裕反而时常为拮据的生活而犯难。丈夫时常为了王川的事与婶婶争吵。 那时候，年景并不好，时常一年不如一年，有时甚至会一家人都挨饿。那个婶婶并非是不知道丈夫的难处，没日没夜地干活却还是要挨饿。如果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也就算了，但为了一个陌生的孩子，作为普通人，谁都做不到的。但是她是一个母亲呀，即使不是亲生的，但她也曾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到最后，争吵变成了殴打，那个婶婶是个善良的人，她的丈夫也没有错。 王川也希望有一天生活可以改变，收成变得更好，或是突然捡到一大笔财富。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回到以前时候的生活，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但命运不是简简单单地祈求就可以想当然地改变的，没有人可以坐着等来幸福。王川是这样，那个善良的女人是这样，那个被生活逼迫得变了样子的丈夫也是这样。 最后，王川还是离开了这个曾让他以为可以生活一辈子的家，为了那个伟大的母亲，善良的女人。他宁可那些抽打是落在自己身上，那样的话，看到婶婶把他护在怀里时的眼神，他也可以不那么愧疚，不那么难受，不那么痛苦，不那么绝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四章 往事之二 他还记得他临走时，那个婶婶痛苦的眼神，也记得她所说的最后一句满含愧疚的话：“虽然婶婶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我还是希望你答应我，好好活着。”那一刻之前也许王川是难受的，但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他笑了，他不是伤心地离开的而是开心地走的。 王川是带着祝福离开他们的，他没办法回报他们曾经给过他的温暖，但他至少可以，不再拖累他们。 王川并没有顺着少女的意思回答少女的话，也没有就这样回到人群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和其他孩子一样天真地笑。 “我没有想要吓姐姐，我只是有些想家了，姐姐放我下去，让我回家吧。”王川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女孩的眼睛，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你不想修仙吗，姐姐带你进了宗门就可以成为修仙者了，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呢。”少女一边诱惑地说道，一边促促狭地看着他。不久前也有孩子这样说，可只要她一诱惑，那些孩子就被忽悠得找不找北了。 “我不想修仙了，做一个普通人也很好，离开爹娘太久了，我想和他们在一起。”王川不为所动，他虽然也期待修仙者的世界，但如果是要以伤害一个救过他的少女为代价的话，宁可不要。 少女有些气苦，有些觉得少年不知好歹，但也没办法说什么。 少女想过一会后也觉得王川说的有道理，也许有的孩子是渴望修仙的但也有孩子更渴望回到父母的身边。便在村落将那些被救的可怜的孩子托付给村长，并给了些凡间的银钱，如果有父母的拜托村长找人将其送去，没有的就托付好心人抚养。 王川随着人流走下了飞舟，他知道自己不会给少女增添负担，也显得有些开心。他没有家可回，也不想被好心的村民抚养，就向村长请求些食物后离开了村落。他想去其他地方看看，也许能遇到仙师招收弟子，也许他是有灵根的，也许他也可以成为修仙者。 修仙者是和普通人不同的，修仙者的世界很大，是和他以往所见到的完全不同的。成为修仙者后，就不用这么辛苦地生活了。而且他不怕吃苦，因为他吃过的苦很多，比将要成为修仙者的那些孩子加起来都要多。想到这里，他不觉地笑了，开心地笑了。 少女回到飞舟上，看到飞舟上的孩子已经少了很多，也感觉到一阵轻松，至少回宗门不会被爹爹骂得那么惨了。但她脑海还是记着那个孩子，那个叫王川的小小少年。听着后面孩子们说话的声音，她突然想到，那个孩子为什么面对仙师说话那么自然呢，转而又想到，她没有问他家在哪里，以后再去看那些孩子时也许就看不到他了。 在行过一段路后，剩下的孩子又交头接耳地说了起来。但这次的话题却让少女有些感兴趣了。他们不再是说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反倒谈起了修行。尽管他们对修仙界的事几乎什么都不懂但少女却被他们那认真的样子打动了。 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孩说自己将来要成为真人，保护自己的父王母后，让他们宣国成为最大的国家。也有贫寒少年，立志要成为惩恶扬善，锄强扶弱的大英雄。有想要成为仙师后，回到家乡，让家乡变得风调雨顺。有想要修炼成为仙人的，有想要学得法术让父母长生不老的，有想要打败所有坏人的…… 只有一个小女孩没有说话，等大家都说完之后，都围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问她。女孩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自己想修仙做什么。”也许觉得自己嘴太笨，说出的话太尴尬，小女孩清丽可爱的脸上都染上了一层绯红。 其他人听着，有女孩嚷着让她和自己一样，修仙去做最漂亮的女生。有男孩邀请她修仙后一起去降妖伏魔…… 恬静的小女孩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成为了修仙者，我想像王川那样。”像王川那样，留在自己最想留在的地方，守护自己最想守护的人，不修仙，只修心。 听到这里，少女心中一动，更加好奇王川说了什么。但是后面，这些孩子却是沉默了下来，没有再提及关于王川的事。 等了半柱香的时间，见仍然没有人说话，少女忍不住了。她本就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女孩，有时甚至有些急性子。 于是就叫来那个小女孩询问。一问才知道，王川在离开之前曾对这群孩子说：“如果修仙很苦，以后很难见到父母，朋友，只有自己，你们还要修仙吗？” 孩子们讨论了起来，有的孩子想到很难再见到父母，也有的孩子想起父母听说的修仙界的危险，都筹措了起来。每一个孩子都在想，自己要修仙吗？自己修仙做什么？ 后来，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孩子都离开了。当然也有因为父母亲临走前的嘱咐而强忍着留下来的，例如本身就被家人送到仙师处，费尽心思才通过测验的本来就在飞舟上的孩子。 “王川不想修仙，他舍不得爹娘，你想学王川为什么你还要留下来了呢？”少女不禁对小女孩问道。 女孩疑惑地看着这位仙师姐姐说道“王川没有爹爹和娘亲呀。”少女被女孩说的话给惊住了，她甚至以为她听错了，直到此时她才明白王川在骗她。联想到王川对一群孩子说那一番话，她终于明白少年骗她的目的了。少女突然有个冲动，想要掉头回去找他，这个声音在她脑海中越来越大，像要占据她的整个思想。 女孩没有注意到少女的震惊继续说着，说出了少年面对她们说出的那句话。“我会，如果修仙很苦，即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因为我答应过别人，要好好活着。”小小少年的话仿佛还萦绕在自己的耳际，听着这最简单不过的宣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在这一刻，一个感动一个崇拜，都是因为同一个少年。 于是，在这条飞舟上多了一个少年，本来无论如何也进不了仙门的普通少年。也因为这群孩子纯真的梦想，因为少年这句话，被这颗纯粹的向道之心所打动。一个少女不顾宗门惩罚，擅自带了一群少年少女回到宗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五章 往事之三 王川一直记得，师姐她带他回宗门时说的那句话。“我姓周，我叫周雪琳。我是你们的大师姐，从你们踏上我的飞舟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师弟了。” 而王川面前的这位老人，则因此收了一个完全没有灵根的孩子作为弟子。 黎正明最初看到王川的时候，是在外门执法殿。他听说周师兄的女儿犯了宗门戒律，还不知悔改在执法大殿上顶撞执法长老。 他知道那个小丫头是去凡人区域接引将要入门的新弟子去了，但为什么会违反宗门戒律，却并不清楚。他和周师兄一块匆匆忙忙地赶去，看到师兄一脸忧心的神色，他也是暗暗着急，毕竟小丫头是初次离开宗门去执行任务，难免不知天高地厚犯了什么忌讳。 执法长老，他是知道的，虽然并没有直接与他们师兄弟敌对，但也说不上友好。执法殿执法一向甚严，而且极好面子，周丫头却直接顶撞于他们，肯定会对最后的处罚极其不利。 一边想着，两人更加加快了速度，向着执法殿而去。 未至近前来，就听到一个声音：“他们是我带来的，我不会让他们被你们送走。” 入得殿内，看到一个少女涨红了小脸与几个不怒自威的华发老者对恃着。 看到黎正明和周正林进入大殿，年纪最大的那个执法长老弗然道：“周师弟，你教的好女儿！” 另一个长老也接口道：“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此等不知尊卑的弟子，老夫早就一掌废了她的修为，岂会容她在此胡言乱语。” 周雪琳看到父亲过来，眼圈一红，再也强装不了坚强的样子，扑进父亲的怀里。 看到女儿哭得梨花带雨，既委屈，又难过的样子，周正林本想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黎正明看到周雪琳没事，也放下了心。便看到之前周雪琳护在身后的几个孩子，明显是哭过了的，但还是强忍着不肯发出声音。原来是有一个衣衫破烂，面黄肌瘦但面容坚毅的孩子在制止他们哭泣。 这让黎正明对这个孩子生了几分好感，周雪琳显然是因为他们而被执法长老责难，这般年纪的孩子按理说早就应该惊慌失措地只知道哭泣了。他却这般镇定，还能阻止其他孩子哭闹给雪琳丫头添乱。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心里还是很害怕的，黎正明看到他眼中有泪光隐现，干瘦的手脚也微微有些颤抖。 周正林从周雪琳嘴里已经知道了原因，这几个孩子是她私自带到宗门的，照例是不被允许的。虽然也有特例，但那都是因为弟子资质极好或是由宗门前辈带来的。而这几个孩子资质却是极其普通，甚至其中一个还没有灵根，这如何也不能算特例。 周正林看着周雪琳祈求的眼神，也不忍心拒绝，想了想便对年纪最大的那个执法长老说道：“这几个弟子灵根资质虽差但也可以勉强入门，灵植园那里也说缺人看护，派他们去先做杂役弟子，也不会占了外门弟子的名额，几位师兄给师弟个薄面如何。” 几个老者互相看了看，点点头，便同意了这个办法。年纪最大的那个老者说道：“虽然他们的事解决了，但周师侄的处罚还是不能少的，否则我执法殿今后如何服众。” 周正林点点头，便道：“我可让她回水焱峰面壁三年。” “如此甚好，”周正林处理得也算恰当，老者也觉得不无不可。 “那王川呢？他也去灵植园吗？”周雪琳有些期待地对自己的父亲问道。 周正林皱了皱眉头，不知如何回答。 “一个灵根也没有的凡人如何能留在宗门，我等已经做了这么大的让步，你还想让一个凡人入宗门，你当我衍天宗是什么地方”一个执法长老怒视周雪琳说道。 周正林也很无奈，执法长老的态度十分强硬，而且凡人确实不能入仙门，从未听过有仙门收凡人入宗门的，更何况衍天宗这样的宗门。 “爹爹不是说过，做人要守信吗，我答应过要带他入宗门，我是他的师姐，怎么能抛弃他。”周雪琳说着，眼泪从双眸流了出来。 王川听到他们的谈话，先是为其他人可以留在灵植园而感到惊喜，听到自己没有灵根也是心下一黯。 凡人的世界，总逃不过名利，财富，权力，这些王川虽小，但也看到过身边周围的人为之拼命追捧的样子。情亲，爱情，友情，王川不太懂，因为他没有亲人，也没有爱人，更没有朋友。但他也看过，恩爱的夫妻因为生活所迫而大打出手，父慈子孝的亲人也会在饥荒之年易子而食，可同患难的兄弟朋友也未必同富贵。 王川并不是什么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小小年纪反而受过不少苦。所以即便他向往传说中的修仙者的生活，但也知道幸运并非总在自己身边。能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命运的眷顾，能来到修仙宗门，能遇到“大师姐”，自己带给大师姐的麻烦能够被解决，本身就已经足够幸运。 王川，已经不再奢望更多。 他抿着嘴唇，鼓足勇气开口，“我已经不想修仙了，如果没有灵根的话，再怎么努力也是做不到的对吧，大师姐。”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但他已经不想大师姐为他说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六章 往事 没人想到，在这殿内，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凡人小孩，没有什么灵根，明知道自己将会被放弃，还敢主动开口。 在过去的几百年岁月里，这执法殿中，多少修为高绝的修士，多少天资卓越的少年天才，入得此地，无不是战战赫赫。在这染遍仙人血的大殿上，修为被封，道行被禁，化仙为凡的一刹那，他们竟比凡人还不如，痛哭流涕者，跪地求饶者，自以为是者，皆而有之。 而来此的凡人则更不必说，虽然因得他们弱小，这执法殿内为使得他们不至于入门即亡，长老们在其入内之时给他们施法屏蔽了这殿内的杀机。饶是如此，这执法殿对他们而言依旧有大恐怖，不仅是他们就连修士也是这般。 执法殿内曾经处死过不知多少的修士，他们的血将这殿内染得鲜红，即使可以用法术消除得了这颜色，也磨灭不了留在这里的戾气与杀机。这里因此形成了一种对修士天然的压制，过去死在此地的人留下的恐惧与痛苦，直至现在仍然存在，除了执法长老们以外，其余之人在此地战力甚至发挥不出原来的一半。 闭上眼都可以看见那些亡者的幻像，可以听见惨死者绝望的哭喊。且这不仅仅是幻觉而已，漫长岁月的积累下，已经形成了一种精神上的攻击，而这戾气甚至已经近乎实质。让来到这里被审判的人连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们一张口，恐惧就会像潮水一样袭来，淹没他们。 所以长老们根本没想到王川竟然还能开口，因为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更多的还需要坚韧的精神。尽管在王川这里，为了让他们不被这气机震到魂飞魄散，执法殿的影响已经被降至最低。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异常坚定。不仅是黎正明和周正林师兄弟，甚至连几个执法长老都有这样一种感觉，如果这个少年有灵根的话，该多好。 黎正明以前常在想，师尊当初为什么收自己入门呢？自己的资质是几个师兄弟里最差的，修为也是最差的，比起刻苦的话，周师兄比自己也是不逞多让。为什么师尊收了自己为徒而不收周师兄呢，收自己为正式弟子，周师兄却只是记名弟子。 师傅说，我们这一脉是最幸运的也是最不幸的，是被人所憎恨的也是被人所羡慕的。 得到的很多，失去的也很多。 大概，并不是自己走了近三千阶问道天梯，也不是道心最为坚定，而是做为一个弟子，最值得托付希望吧…… 曾经有一个人和他说了这样一段话，“问道问道，你没有问，如何去答。你登上了问道天梯，却没有找到自己的道，你站在山顶，心却仍在山下。” 曾经有一个人问了他这样三个问题，“你放不下情，为何要来修仙？你放不下义，为何要来求道？你放不下你终究要放下的东西，忘不了你终究要忘记的东西，你纵然登上了问道天梯又能如何？” 放下与不放下，忘记与不忘。 我想师傅，他自己也没有答案吧。 黎正明，仿佛想通了什么一样，迈着苍劲的步伐，缓慢而不失坚定地走向那个少年。 “如果没有灵根你需寻找仙缘，让你修仙，你可愿意？如果没有师门你需独自求索大道，让你修仙，你可愿意？如果没有未来你需历尽艰辛，让你修仙，你可愿意”老人站直了一直以来弯下的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那岁月里沉淀而来。 王川征征地看这眼前这位老者，他隐隐知道老者想要说些什么。他抬起头，双眼直视老者的眼眸，毫不迟疑地说道：“我愿意。” 黎正明嘴角浮现了一抹笑意，似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开来。抬起干枯的手掌抚摸王川的头顶， “做我的弟子，你可愿意” 手掌在王川头上让他感觉有些像干枯的树枝或干草，凹凸不平。但是，很大，很温暖，像当初那个婶婶抱他在怀里的感觉。 “我愿意，”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前，还有些忐忑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黎正明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地在他耳边呢喃道：“想哭就哭出来吧，不必忍着，不必为别人担心，没事的，有我呢。” 就在这一瞬间，王川有了想哭的冲动，他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忍着。可是这一刻，他想哭出来，不想再假装，不想再掩饰。什么男孩子应该坚强，什么男孩子不能哭，什么只有自己可以依靠…… 一切都抛开，一切都忘记了，他只是像一个小孩子那样哭了出来。 “黎师弟……”几个执法长老想说些什么，但被黎正明挥手打断了。“我黎正明没有其他弟子，他将是我唯一的一个弟子。没有灵根也好，宗门的规矩也好，他无法进入内门也好，都不重要。” “他是我的弟子，你们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他都是我的弟子。”随着最后的声音传来，黎正明带着王川离开了执法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七章 师尊 王川没有灵根，所以也没有丝毫修为，无法在外门修行，无法完成宗门任务，也无法被其他弟子接受，毕竟，他只是个凡人。记得黎正明带他回到坐忘峰的那天，很多人知道这件事后，有的人嘲笑，有的人感慨，有的人不屑一顾，有的人蔚然一叹。 非内门弟子，不得入三百道脉，即使坐忘峰已经败落不似从前，这也是不被容许的。更何况，黎正明收了王川为弟子，将来也许会出现一个凡人继承坐忘峰的情况。这也是很多人，不想看见的。 令人惊异的是，大家都等着王川被赶出三百道脉。却发现，不仅是执法殿，离峰，甚至其余三百支脉的峰主都没有对此事有任何说法。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件事，这让其他有心人心中惊疑不定，也就不敢妄动了。 而黎正明和王川对外界的猜测毫不关心，他们便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王川心里其实很是惊奇，因为在他幻想中，修仙者应该是不食人间五谷，吐纳天地精气而生活的。却不曾想，黎正明带着他却是像个凡人老翁一样，每日三餐。给他讲些修仙界的趣闻，教他辨别灵药，教他炼器方法，教他识阵手段，还有教他种花草。 炼器，识阵之类的，因为王川没有修为，只能且听且看，记着关要之处。实际是否可行，他却是不知道的。对此，黎正明，也并不失望，他告诉王川，炼器也好，布阵也罢，能学到固然好，学不到也没关系，只是增长见闻而以。 在坐忘峰，王川和师傅两人，一呆就呆了五年，虽然无法修炼，但他将师傅所教的都一一记下。随着对修仙一道了解得越多，王川也就越是明白自己踏上仙道机会的渺茫。因为，在这一方世界里，能走上仙道的人少，能披荆斩棘窥见道玄的人，更是难得。资质不好的人，即便再是努力，也免不了百年后黄土一抔。纵是有大机缘，大毅力，也未必能超脱天地。更何况王川连灵根都没有了。 黎正明其实已经看透了生死，他求过仙，问过道，曾有过红颜知己，也曾放下过情爱。 五年的相处，让他唯一割舍不下的便是这个弟子。 不懂得如何讨师傅欢心，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才能与天赋，总是沉默寡言却懂得体谅师长，从不提过分的要求，明明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却从不询问，小小年纪就主动为师傅做饭，教给他东西可能一生都用不上却学得比谁都刻苦。这样一个弟子，在这一刻，黎正明下定了决心。 王川被师傅派到门内的一处奇地种植花草，据说这是在衍天宗建宗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地方。因为在这片区域的花草会在一日之间历经四季，盛放与凋零都在朝夕之间。故而创派祖师将之命名为忘生谷。 忘生谷位于离峰外门区域，最初离峰上的长老还在忘生谷布下禁制，立为禁地。后来王川太师祖执掌忘生谷，到了王川师祖那一代时，解除了忘生谷的封禁，以至于现在连外门弟子都可以进去。 据传闻说，当初离峰上的几个太上长老取走了忘生谷的宝物，后来没有宝物之后，就撤下了禁制。其中最让他人怀疑的就是王川的太师祖和师祖，因为他们这一脉执掌忘川谷最久，也是他们这一脉自己打开禁制的。所以后来，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都没有寻到任何东西。 也有说法是，忘生谷根本没有任何宝物存在，因为这么多年来不仅仅是离峰本峰，其余七大道山也未找过王川这一脉讨要。更重要的是，忘生谷内植物朝生夕死的法则未曾有丝毫改变。如此则可以证明这里没有宝物存在或是宝物并没有被取走。 王川虽然心中好奇但并未询问师傅。他不愿让师傅为难，因为如果师傅觉得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自己。虽然心中不舍，但王川仍旧遵从师傅的吩咐，离开了坐忘峰，来到了忘生谷，一种就是九年。 黎正明看着自己这个弟子，一晃就已经长大了，已不是当初那个穿着破旧衣衫，倔强而沉默的孩子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就像当初的自己，年少无知，就想要登上离峰的问道天梯，让三千弟子膜拜敬仰，成为道离传人……如今已是皓然白首，垂垂老矣。 “累了吧，来吃饭吧，师傅做了你爱吃的。” “谢谢师傅。” 黎正明看着王川那让人忍俊不禁的吃相，想到他这九年来都是吃水果，一年才能吃一次荤腥，也是莞尔一笑。 王川发现今天与往常不同，师傅并没有教自己阵道知识，也没有检查自己学得如何，反而一反常态带自己在坐忘峰四处走了起来。过去八年，每一次见面，师傅都是扮演严师的角色，而且也不教王川炼丹于制符等，仅教王川阵道。而今日却连阵道都不教了，仅仅是话家常一般。 “为师没有给你讲过我们这一脉的事吧，你也许从周丫头那里知道了点，但她知道的也多是一鳞半爪，并不全面。你现在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为师就给你说说吧。”黎正明一边走着，一边和王川说道。 “坐忘峰，本不是三百支脉，它原本的名字应该是……离峰。” 王川本来平静的心因这两个字起了惊天的波澜，脸上表情也一瞬间凝固。 “五百年多前，为师还是一个小修士，身怀异灵根，加入了衍天宗。那时候，我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总想证明自己，就像杨晓那个小子一样。”说到这里黎正明自己也不禁笑了。“也是那时候，遇见了周师兄，他跪在离峰下，想要师祖收他为徒。师祖没有同意，他就一直跪。我看到了，觉得他很没出息，就拉起了他登问道天梯。” 说起问道天梯，黎正明回过头看着王川。“问道天梯道截而止，问道而行，传说，登上问道天梯的人必定是应道而生之人，也就可以成为道离传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八章 坐忘峰顶 “问道天梯是离峰最重要的象征，离峰主峰的传承弟子都会去攀登，外人本是不能登的。我却硬拉着周师兄登了上去。本来我们应该被罚，幸得一位太上长老为我们求情，并收我们为弟子。” “这位太上长老就是你的师祖。”黎正明看着王川缓缓说道。 王川并没有见过问道天梯，此刻听到也不禁十分好奇，问道天梯一直是离峰门下弟子中的一个传说，据说只有万古难遇的 天之骄子才有机会登顶，而登顶之人则必将执掌道离，成为…… 黎正明看王川似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禁哑然失笑。于是继续说道：“登上了多少阶问道天阶并不重要，它与修为，资质，毅力的关系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无。” “忘生谷一直以来都是我们这一脉在守着，也只有我们一脉可以守着。它的秘密，其他连我也并不清楚，因为我们这一脉，一代只能有一人执掌忘生谷。说是执掌，其实也不过是种种花草而已。这我也是在三百多年前那次大劫后才知道的。你师祖陨落之后，曾有一段空窗期，连离峰也混乱了一段时间。后来，你师叔祖回来了，他重立秩序后找到了我，让我接替师傅去忘生谷。那一日，师叔挥剑斩断了离峰，将离峰一分为二，其一就是现在的离峰主峰，其二就是坐忘峰。”黎正明叹了口气，神情有一丝落寞。抬脚顺着石阶向山顶走去。 王川以前并未到过这坐忘峰的山顶，也从未见师傅去过，如今师傅却是带他登了上去，猜到这可能便是问道天梯的一部分，王川心里也有些激动。 “这里原本的禁制，也因为师叔那一剑毁去了，你仔细看看，这里残留的痕迹与我教你的有什么不同。”王川闻言仔细观察这些石阶，但是他除了看出和师傅教他的阵法禁制很像之外，并没有其他发现。 黎正明看在眼里，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子不是修士，没有修为，能看出什么很难。他也不加解释而是继续说道：“从此我们这一脉就和离峰分离了开来，这离峰曾经的一部分也就被师叔改为坐忘峰。问道天梯也就毁去了，因为是涉及师叔，所以也没有人敢多言，故而你们都不曾听过。” “师叔当年将坐忘峰移到了这里后，来峰顶看过一眼后就再次离开了。”王川听着师傅述说有些入神，对师叔祖能一剑斩离峰的神通不禁十分神往。不知不觉间，竟快走到了尽头，远远地隐约可以看见一栋木屋在峰顶，周围环绕着些古木和翠竹。 黎正明停了下来，“最后这九道石阶是没有任何禁制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师傅说，这九道石阶并不是衍天宗存在的东西，无法模仿也无从改变。那么就只当凡间的石阶一般，走过去就好。”黎正明说着迈过它们，登上了峰顶。 “这座木屋以前是师傅住的地方，更早之前是师祖的道场。后来变回了普通的木屋，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进去看看吧。”跟在师傅黎正明的身后，王川也登上了峰顶，清楚看到了这座木屋。 虽说是峰顶，但地方还是很大，有些像与世隔绝的仙境。虽然没有仙鹤展翅，也没有彩云环绕，更没有云雾缭绕，仙乐盈耳。却有着像清泉般空灵的意境，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瀑布在一侧的谭边垂下，滢滢水声与落在磐石上的水花也仿若一幅洗涤心灵的画卷。 “大师兄以前最喜欢在那谭边练剑，这屋前的石桌是二师姐和三师兄下棋的地方，还有那边的石头，坐在上面可以看到日出和黄昏，四师兄老是独自坐在上面，瀑布旁的老槐树，师傅最喜欢在盘膝坐在树下指导我们修炼……”黎正明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最后他的嘴里竟呢喃着说不出一句话。 看到这位老人，自己最敬爱的师尊，泪眼朦胧的样子，王川也感到鼻子一酸。 良久，黎正明才动了动立在门口的身子，带着弟子走了进去。木屋里是极简单的摆设，一张桌子，七个凳子，堂前四排灵位，最近的灵位有五个。上面分别写着：大师兄杨正，二师姐凌云晨，三师兄游正玄，四师兄陈止默。 其上是王川是师祖，上写着恩师古行道，旁边还有一个空着的位置，确切地说是空着的牌位，上面什么都没写。更上面则是，师祖沅夕暮。最上面的，有一个灵位，上面的名字叫姜衍，应该就是王川这一脉的祖师了。 “不孝弟子黎正明，见过师尊，见过列位师祖。” “徒孙王川，见过师祖，列位祖师。” 王川跟着黎正明跪在灵堂前的蒲团上，手持三柱香，祭拜仙逝的列代祖师。 祭拜之后，黎正明起身，走向灵案，拿起上面被灰尘布满的一个盒子，转身交给王川。说道：“这是你师祖给你的，师傅说过，它不属于我也不属于其他师兄弟，它属于我们一脉最后的传人，属于忘生谷里种道之人。” 看师傅说得郑重，王川却有些不明白，便说道：“徒儿愚钝，不明白为什么它不属于师傅，但弟子也并非最后的传人，今后也会将祖师的传承传下去。弟子不明白这与忘生谷有什么关系，但徒儿亦并非种道之人。若将来弟子能收到符合师祖箴言的徒弟，必将此物传下去。” “以前，为师也以为它是师傅留下的传承之物，直到师叔让我执掌忘生谷后，我才明白，它对我，对师傅，对师叔，师兄们都无用，现在虽然你还打不开他，但总有一日你会打开的，到那时候当你打开它之后就明白了。” 黎正明的面色缓和了下来，继续说道：“你可曾记得，我说过，你是我的弟子，我唯一的弟子。虽然因为宗门的规矩，你只能做我的记名弟子，但也都无所谓了。一生只传一道，一道只传一人。” “至于种道，种花草即种道，”黎正明的声音突然有些飘忽不定，让王川听不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九章 师伯 “下山去吧，别忘了回坐忘峰的路。”黎正明背对着王川说道。 王川踏上了下山的石阶。天空上的云朵，被一片片吹开，又卷舒聚拢在一起。平铺着像涟漪般向远处展开，成了漂浮在天上的流云，又被落日的余晖洒满，流动着一般给苍穹着上绯红的颜色。他抬起脚，又再次放下，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又再次闭上。山下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他穿过遮盖山峰山峰的云雾，走下仿若直通天际的天梯，就像，醒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他回过头，看到师傅的背影，平凡得像田间老农般的身影。像陷入回忆里的雕塑，久久伫立在过去的梦里。一边品味着，一边叹息着，从梦里传来的悠扬的曲调，跌宕起伏， 就仿佛，人生一样。 王川不知道，黎正明在他背后看着他离去，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子一步步离去，一步步走远。他用连自己也听不到的声音对王川说，不要回头。只是，最后王川还是回头了，只为再看自己的师傅一眼。黎正明被对着王川，知道王川回过了头，脸上现出了遗憾的表情，但他的嘴角却微微弯曲出一个细小的幅度。 “忘生死，别道依，种道因，结道果，衍天机，梦魂归，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你就懂了，对不起，师叔，正明让你失望了。” 王川回到了忘生谷，回到了他的木屋，师尊黎正明有些反常的让他有些沉默。他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从师傅的言语间也可以猜到些许。王川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手掌也不自觉，旋即又兀自放开。 “师尊比一年前看见他的时候，更老了，虽然他老人家什么都没有说，但我也是明白的，师傅的寿元无多了。”如果说是面对别人的嘲笑与奚落这样的事的话，对王川来说也不过像是走在路上被灰尘弄脏了衣服这种程度。 没有灵根，也没办法修炼，王川并没有因为自己这样的资质而懊恼到自暴自弃的程度。但如果因此，面对师傅寿元将尽而无能为力。王川此时所感受到无力感，让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王川也想做些什么，但他什么也做不到。在更早之前，他就知道了，他四处向人打听，被人嘲笑着也笑脸相迎。他求大师姐，带他上水焱峰，求周师伯。从师伯的言语中，他也知道，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了，师傅的修为已经倒退到比寻常弟子也不如了，他的寿元也即将走到尽头。 无论是增长寿元的灵物还是疗伤的灵丹，能够用的都已经用了，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周正林甚至去过离峰主峰求一位太上长老，寻找救黎正明的方法。但，对此太上长老不置可否，未曾有过回应。 周正林应该是现在这世上最了解黎正明的人了。所以也明白他为什么执意收王川这个弟子。黎师弟经历的苦难太多，失去的东西也太多，其中的酸辛也唯有他明白。 黎师弟一生无亲亦无子，无妻亦无故。他最爱的女人死在了那一天，他最敬爱爱的师傅也在那一天陨落，对他最好的师兄师姐也都离他而去……其实黎正明的心，早就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因为师叔的话，他早就死了，也不会苟延残喘到如今。其实死，对他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修士，本是逆天而行，被寿元桎梏，便打破禁锢。被世俗缠绕，便斩断凡尘。被所困，便断情绝意。周正林至今仍然记得，黎师弟当年问自己的那句话：“师兄，我们到底修的什么道，求的什么仙”是啊，自己的道侣死了，师傅也死了，师兄弟们都离自己而去，连自己的女儿都……几百年来修行，想要的就是这个吗？ 他还记得，当时他想要跟随师兄他们去的时候，大师兄说的那句话：“小师弟太苦了，做师兄的把最简单的事情做了，却留下最难的给他，你留下来陪着他好吗，师兄怕他独自一人支持不下去啊。”在师兄满含期待的目光中，他听到了近乎哀求的声音。他留了下来，不仅仅是因为担心黎师弟，还因为自己的一点小小的私心，他放不下他的女儿。 在他转过微微颤抖的身体时，他听到师姐的声音：“以后的日子，苦了你们了。”那是他最后一次听到师兄和师姐的声音，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他们。那也是周正林这一辈子哭得最凶，哭的最久的一次。 当他看到王川为了求自己救自己师傅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的那一刻。他就好像看到当年黎师弟为了跟大师兄他们去救师傅时。就像那时候的黎师弟跪在地上哀求师兄不要抛下他，哀求师姐带他去找师傅，哪怕是去见师傅最后一面。就像黎师弟跪在地上头上鲜血直流，痛哭流涕时，像他将声音都喊得嘶哑也不见师兄们回头时的样子。王川失魂落魄离去的样子，就像是三百多年前他的师傅一样。周正林仿佛又看到了黎师弟如行尸走肉般的身影，悲莫大于心死的孤独背影。 直到这一刻，周正林才真明白，为什么黎师弟会选择王川。因为他们太像了，不是因为王川多么地孝敬师长，也不是因为他多么地善良，不是因为他向道之心多么坚定。而是因为，他们师徒，是一样的人啊。 “对不起，师侄，我帮不了你，别人帮不了你，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十章 种宝物的师兄 忘生谷还是从前那样，仿佛没有时间的留逝，该生的生，该死的死，该绽放的绽放，该凋谢的凋谢。不因为这里到来的人而改变，不因为这里离去的人而变迁。新的一波热潮过去之后，这里就没有新的面孔来寻找宝贝了，除了王川和一个玄衣青年之外。王川只是每日来这里种花草而已，杨晓也是。因为他说这里不知道被多少人找过，可以说每一片土地都被翻了不止一遍。就算有宝物也轮不到他，所以他不来寻宝，而是来种宝物。 杨晓总是拿一些灵植的种子来这里，然后就和王川一起种。偶尔也拿些奇奇怪怪的种子来种，据他说有什么食人草，食人树，食人花。还有什么屋藤，据说这种植物的寿命特别长，如果长个几百年会长成个用藤条织成的屋子。还有什么百果树，据说这种树每长十年就可以多长出一种新的果子，千年之后就可以长出一百种果子。还有什么引蛇果，据说只要有百年火候，连蛇妖都可以引来。还有几种杨晓的珍藏宝贝种子，不过他十分保密，一直不肯告诉王川，还每天都来看他的宝贝是否发芽了。 王川对他的这些宝贝不感兴趣，因为这忘生谷只对寻常花草起作用，连一些长老来试过都失败了，更别说杨晓了。见他每日都来这里，便劝阻他：“这忘生谷对这些灵植是不起作用的，玄师兄你每日来此，此处的灵气不及三百道脉，长此以往，师兄就该耽误修炼了。” “这可不一定，没准师兄是天命之人，我一种，它就长了出来呢？”杨晓翻了翻白眼说道。 “好吧，不若这样，我每日都在此，若师兄的种子发芽了，师弟就告诉师兄，到时师兄再过来，这样就两不耽误了。”王川想了想说道。 “这可不行，万一师弟你贪墨我的宝贝怎么办，别的无所谓，我那些珍藏的宝贝可是费了大力气从灵植园和一些峰主的私藏里换来的。”杨晓大摇其头，一副明显不相信王川的样子。 “什么花大力气换来明明是骗新入门的弟子去师门长辈那里偷来的。要不是都是些不重要的灵种或实在种不了的异种。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早就被抓到执法殿了。”杨晓正得意洋洋地显摆他的宝贝，却不想被突然出现的周师姐一下就戳穿了。 杨晓犟这脖子争辩：“怎么能说骗，我可是答应了他们一但种了出来就与他们五五分成的。而且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样，等我把它们种了出来，他们的师长还要感谢我呢。” “还敢狡辩，”说着嘣的一声，杨晓直接被一个脑崩弹得跳了起来，双手捂住了脑门。大师姐踩着云朵一步一步施施然地落到了地上。 王川因为师傅的事而死寂的心被狠狠触动了一下，他明白了这是他们是怕他难过，故意来陪他而找的借口。 他知道大师姐不擅长安慰人，她只会在王川被人欺负时挡在他身前或事后把那个欺负王川的人狠狠修理一顿。所以才由杨晓师兄来安慰自己，但杨师兄也知道与其说些什么不要难过的话，倒不如这样陪着王川所以才会有这一幕。 王川向着杨晓和周雪琳抱拳，“我没有事的，师兄和师姐不用担心我。”虽然心中焦急，但为了不让俩人担心，王川如是说道。 “说什么不用担心，也不看看你的脸色，如果师叔看到了会怎么想。”杨晓心直口快，便想着这样不是办法，倒不如说穿了也许更好，言罢又趁王川不注意向周雪琳使了使眼色。 “爹爹说，师叔封闭坐忘峰是因为他们得到了一门法决，所以师叔决定闭关。若是能成，师叔就可以破而后立。”见王川似有什么问题要问，不等周雪琳开口，杨晓接着说道。 “师傅不告诉你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轻易泄露，如今见你这般样子，师姐与我也是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告诉你的。所以你再莫消沉下去了，若师叔知道了，岂不是会影响到他老人家。”杨晓一副怕被人听到似的模样在王川耳边悄声说道。说完后又拍了一下王川的肩膀。 王川用求证的目光看向周雪琳，见王川看向自己，周雪琳也笑着说：“是啊，毕竟事关重大，倘若师叔闭关期间被人打扰，我们难辞其咎。况且，师姐我说一是一，何曾骗过你。” 王川想想也认同了师姐的说法，毕竟自己只是个凡人，没有修为，如果师伯告诉了自己，与师傅敌对的人只要略施手段，自己就可能不知不觉地将消息泄露了。而且周师姐也是从不骗人的，她也不可能编谎话去骗人。 见王川已经相信自己和师姐的话，杨晓摸着肚子道：“王师弟，你也不请我们去你屋里坐坐，我都快饿死了，咱们去弄点东西吃吧。” “不是有辟谷丹吗，师弟若是缺少，师姐也不要你灵石，送你几袋。”周雪琳促狭地看着杨晓。 王川听着也有些哑然，他虽然不曾修炼，但也知道辟谷丹的味道。虽然不是很难吃，偶尔吃几颗可以，但吃得多了就味同嚼蜡。若非心志坚韧之辈，恐怕是难以忍受几袋辟谷丹的。即使大多在外游历的修士也会隔三差五食用些其他灵食，不会一直只食辟谷丹的。也有修士没有灵食便道凡间尝些凡间美食。只要不是将之用来炼化法力，仅仅只是饱腹或是满足口腹之欲，也是足够了的。只有修为渐渐高深之后，才可以吸纳天地灵气并以之温养五脏六腑，不必进食。低阶修士如杨晓这样的，虽然可以吸纳灵气，但也只能用以修行和回复法力，想凭此以绝五谷却是做不到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十一章 可怕的吴林，上 杨晓翻了翻白眼，拒绝道：“辟谷丹我自己就有，但那是人吃的吗我们又不是苦修士，何必虐待自己。”杨晓从小就羡慕修仙者，但他只是羡慕他们能够飞天遁地，移山填海，可不是羡慕他们一闭关就闭个几十上百年，吃辟谷丹吃到死。 对他来说，那样生活的话，还不如做个凡人。毕竟他家里本就富裕，衣食无忧，每天玩玩乐乐，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去做。还有仆人服侍，有母亲溺爱，有父亲依赖，有小妹……想到这里，杨晓不禁有些烦闷，他经常到王川这里来不仅仅是因为大师姐让陪着王川。 更深沉的原因或许是，他不想修炼，他怕修为高了起来后，一个闭关后，回家就再也看不到爹娘和小妹了。 “师姐有喜欢吃的菜吗既然师兄和师姐来师弟这里，师弟自然应该好好招待一下你们。” “我没怎么吃过什么美食，你觉得什么好吃，就把你会的做出来让我们尝尝。” 周雪琳和王川一边走着一边聊着，并没有注意到杨晓眼底的那一丝愁绪。杨晓也很快掩饰住了对家人的思念，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加入他们的谈话了。 杨晓知道王川这里的情形，但还是被他的坦诚给惊到了，王川这里只有些水果米稻之类的东西，虽说对修行中的人来说，素食比荤腥更好。但杨晓却不在此列，他素来不喜欢这种清淡简朴的生活。他虽然早有准备，但他可不想就这么轻易就拿出来，先让最好先让两人来求自己，最后才给大家一个惊喜。王川也很不好意思，因为他不喜欢麻烦，觉着自己只要不会饿肚子就好，便从未在这屋子准备肉食。 所以他只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杨晓，比起王川，周雪琳就直接得多了。见杨晓一副等着你们来求我的样子，她眼珠子一转，就起身抓起杨晓往屋外扔，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杨师弟你回三百道脉随便找个山峰抓几只野味回来吧，我和小师弟在这等你。” 杨晓见装不下去了，就急忙向周雪琳求饶：“我错了师姐，其实我储物戒指里有，不用去抓，你，你别扔呀，师弟我小胳膊小腿不经摔。” 一翻嬉闹过后，总算是结束了这顿饭，送走了两位师兄师姐。王川虽然也感觉得身心俱疲但更多的还是开心。 此后杨晓因为四处找宝贝来忘生谷里种，惹得很多长老跑到周正林那里去告状，因为东西是他们的弟子偷去的，所以也不好咄咄逼人，但适当地警告一下还是要的。所以杨晓便被周正林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杨晓还有些不忿，认为这些长老太过小气，吴林师弟把掌管灵植园的太上长老的私藏宝贝拿了三颗也不见人家找上门来。 结果第三天吴师弟就鼻青脸肿地找上了杨晓。人家吴师弟手段高明，加上他师祖的宝贝实在太多，偷拿点也发现不了，结果被杨晓这么一说，就被发现了。害他被师傅吊起来抽，足足躺了两天才下得了床，这不，一好点就来找杨晓算账了。看着吴师弟这凄惨的模样，杨晓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了，毕竟是自己把吴师弟给坑了。 杨晓正想把那三颗种子还给吴师弟，吴师弟却阻止了他。“这东西只是种子，又不是已经长成的灵根。本就不值多少灵石，虽然师祖收集的都是好东西，但他老人家没有带在随身的储物戒指里，而是扔在洞府里，就说明他老人家也不是很看重，要么是不重要，要么是他老人家自己也种不出来。而且经过你这么一说，他老人家也不好意思真的来要。你作为这次的罪魁祸首，应该赔偿我才是。” 杨晓正同情他来着，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心里立马就警惕起来，同时面上一变，痛哭着道：“师弟，师兄我好惨呀，这次发生这样的事后，我师傅一怒之下断了门内给我的灵石，我这大半身家都赔了其他的师弟，你要是早来这么两天，师兄肯定先补偿你呀，如今师兄储物戒指都换成储物袋了，袋子里仅有几袋辟谷丹了。罢了，师兄也不要这储物袋了，便将它一并赔于你吧。” 杨晓一边说着一边想着，小样，还想讹我，也不打听打听，这三百道脉，有谁能讹到我 杨晓似模似样地拿出一个储物袋，一脸心痛的表情将之递给吴师弟，吴林听他说的真切，也不疑有他，摆摆手拒绝道：“师弟我岂是这种人，师兄都如此了，我怎会趁火打劫师弟的意思是师弟给你的宝贝种子如果种出来了，师兄……” 未等他说完，杨晓便激动道：“师弟以为师兄是什么人，出了此事，师兄怎好意思分取师弟的宝贝。若是有幸成功，师兄必分毫不少地还给师弟。”杨晓心里却是觉得这个师弟很有趣，连他自己其实都不信能种得出来，这小子竟然相信。 听他言罢，吴师弟一脸感激之色，便要告辞，杨晓虽然再三挽留，但见他心意已绝便不再多言。送他至门口时，吴师弟却悄悄抓住他的手，并一脸深情地看着杨晓。杨晓心中大骇，急忙抽手，奈何吴林抓得很紧，他越是挣扎，吴林就抓得越是紧。正当杨晓被吴林这奇异举动弄得心如乱麻之时，只见吴林说道：“杨师兄，你我的感情如何” “你我同门之谊，甚厚，你这是做甚”杨晓脱口而出，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问道。 “非也，你我一见如故，从第一次见师兄时，我就相信师兄必是弟此生最重要的人，若是错过师兄，吾必定抱憾终身。”吴师弟双眼紧紧盯着扬晓，似怕他不信，眼中愈加真情流露了起来。 杨晓听得头皮发麻，他并非是不食烟火之人，在凡间就曾听说过有此等癖好之人，但他做梦也没想到，修仙界也有这等事，竟还被自己给遇到。见吴林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虽然吴林生得也算英俊，着实是个青年俊彦，但扬晓不是这般人呀。 杨晓不待他继续说下去，接口道：“是啊，为兄与贤弟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师弟有何难处，我们两个共同想办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十二章 可怕的吴林，下 “如此甚好，听得师兄如此想法，若非此时不应景，师弟恨不能与师兄抵足而眠……”吴林大喜过望，恨不能将扬晓引为生平知己。能交到这样一位知己，对吴林来说可是异常重要，平时总有弟子对他大献殷勤，但都是因为他是太上长老门下，且有一个厉害的大哥。于他本人而言，却是少有人将他视为同辈，甚至朋友的。 “……畅谈至天亮”，扬晓心中惊恐，恨不得将他的嘴缝将起来。“师弟有何事快快道来，此地人多嘴杂，若是让人看见，着实不好。” “好，师兄快人快语，师弟也不作小女儿态，便直说了，师弟有一物欲交与师兄，望师兄好生珍惜，它关系到师弟一身清白，与下半生的终身幸福。”吴林越发地觉得扬晓是个信人，自己还未开口就急忙询问，真真乃是的少有的急公好义之人。 一身清白，杨晓闻言直想扇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没事儿去招惹他干嘛。颤抖着嘴唇道：“师弟的清白，师兄我如何能保护，望师弟留下自己好好保管，师兄我，我，……” 未等杨晓说完，吴林快速将杨晓已经快要抽离自己双手的那一只手再次紧紧抓住，并且神色大变，双眼紧紧盯着扬晓，一脸激动地说道：“师兄莫非是不相信师弟的话，此事师弟唯有师兄可以相信了，难道师兄要师弟将心掏出来给你看么？” 说着吴林做势要脱掉自己衣服，哪知刚刚抽手就被扬晓一把捉住，扬晓此时正是心慌意乱之时，连刚吴林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但他伸手去脱自己衣服的动作却被扬晓看得分明，故而急忙阻止与他。此时杨晓心里想的是得赶快将吴林打发了，以后再也不和他来往了，便急忙劝慰吴林。“师弟这是做甚？师兄岂会不相信师弟，只是此地不是合适的地方，不如师弟且先回去，我们改日再谈。” “此事不可，我已准备周全，只待将此物交予师兄之后，便万无一失，此间之事若成，即使事后败落，我与师兄大可远走高飞，再不回来，也无人可以寻到你我。”吴林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他已经做好事情一经败露，转身就逃的准备。 “远走高飞？此事，此事万万不可……”扬晓快被吓尿了，这吴师弟实在太过可怕，找谁不行，偏偏找自己，连远走高飞都想出来了，“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不师兄给师弟介绍个其他人，师弟将清白托付于他，必定可行。我那四师兄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还有我那三师兄英武不凡，壮硕至极，我还有个小师弟，相貌平平……” 吴林闻言，更加激动，“师兄怎就不明白，此事非师兄不可，师弟一身清白唯有托付于师兄啊！” 杨晓有些绝望了，他口中应道：“好，好，好。”心下却在想，如此下去不是办法，看来唯有杀人灭口了，如此方能绝了这吴林的念想，再看看四周，此时正四下无人，正是杀人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吴林不知道杨晓心中想法，但听他答应，便也放下了心来，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储物袋，一手塞进杨晓手中。 “这是我从我师傅他们那里摸来的，老家伙实在可恶，上次不过是拿了些普通货色就将我打得这么惨。这次我悄悄拿了些珍品，就交给师兄了，师弟能相信的只有师兄了。”未等杨晓反应过来，就快步离开了。 杨晓见只是个储物袋，惊吓过后，狠狠地出了一口气，一抹额头，出了一头冷汗。 经此事之后，杨晓也确实被吓到了，也不再忽悠其他弟子去偷所谓的宝贝来种了。但是他还是经常来王川这里，虽然不是每日都来，但也是隔三差五就来一次，每次就是和王川吃吃喝喝什么，当然他种的那些宝贝他是不会忘的，就这样一直过了数月有余。 倒是周雪琳，并不常来，据说一直在水焱峰上修炼，连杨晓都很少看到过她。上次来还是三个月前，给王川送了个戒指，也不知道是不是储物戒指，但周雪琳没说，王川也没有问。毕竟无论是与不是都没有关系，他没有修为就算是也打不开。这个戒指很奇特，上面雕刻这一座山，即使是王川也可以感觉到那种大气磅礴，气象万千。而且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在王川的记忆中，师姐周雪琳是修行最为努力的了，相比于其他弟子，她总是在闭关修炼，偶尔才会离开水焱峰一次，王川和她关系较好，故而她每次出关后都会来看王川。 周雪琳以前从未送过王川东西，王川也从未收过师兄师姐送的东西，一来他不能修炼，师兄们送他的都是与修行相关的，他拿了也没有任何用处，二来王川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因为他还不了，无力偿还别人对自己的恩情，从某一方面来说，就是拖累。 但这一次师姐周雪琳却是异常坚决，她也不常送人东西，但若是送了，就代表着她很看重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王川和周雪琳是一样执着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十三章 杨晓的话 “很久没有回家了呢，呵呵，说起来也不算久，不过是大半年罢了，但是总觉着，离家了很久呢。”杨晓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繁星，有些感伤地说道。王川躺在他旁边，靠着一块大石头，也与他一般看着漫天星河，此处在忘生谷算是最高的几个地方之一了，离天空的星辰最近，王川往日一个人是也常常在此，看看星空或是发发呆都是他喜欢做的。 王川感到有些奇怪，因为杨晓应该是最乐观也是最看得开的人才对，他总是笑着过每一天，笑着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杨晓的人缘极好，因为他总是会想到办法让身边的每个人都开心。如果是其他人这样说，倒也正常，但杨晓却不同，而且他入宗门的时间虽然已经大半年，但对修行中人来说，也应该只是弹指之间才对。 王川看着他的侧脸，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即使是说出思念的话，他仍然是笑着说的。“想他们的话，就回去看他们吧，师兄如果担心他们责怪你不回去看他们的话，师弟就和你一起去，师弟帮你和他们解释。” “我很难回去了，师傅带我走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了，从此仙凡两隔。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了，越是不舍，最后就越是痛苦。师兄我真的很自私呢。”杨晓侧过头，将脸埋入夜色里，似不想让王川看到他的表情。 王川不知道如何反驳杨晓的话，也就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也许有一天杨晓他们一闭关出来后，自己就已经化为一抔黄土。他沉默了下来，眼睛直直盯着天空，思绪不知飘到何处。 “师弟会一直待在忘生谷么？如果师叔的伤好了的话，那时候师弟你怎么打算的呢？”杨晓的声音很轻，似乎是说给王川听但又怕王川听到。 “我还是会待在忘生谷吧，师傅说让我代他种忘生谷的花草十年，如果到时候他还在就继续由他种。” “如果师叔走了呢” “我会回到凡间去吧，到时候就由师兄或师姐来种。” “我种不了，如果有那么一天就由师姐去吧。她最喜欢花花草草，明明是个粗鲁的性子却总是装仙女。” “……” “如果那样的话，就由师弟代我回家看望我的父母他们吧。” “好。” “那你就帮我照顾他们吧，算是对我陪你种了这么久的花草的报答。”杨晓看着王川的眼睛说道。 “我家在晋国国都，师弟你到时候报我的名字就知道在哪儿了。我爹是个古板的性子，但也明辨是非，你去了也决不会为难你。我娘是个急性子，但从小特别溺爱我，她一定会对你像对我一样好。虽然我娘是我最应该担心的人，但我相信我爹，因为我爹是个有担当的好丈夫，他一定会照顾好她。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我的小妹。” “我的妹妹叫杨筱，才十岁，从小特别粘我，我走的那天她哭的样子，到现在我还记在心里，那时候我都没有回头，也许是不敢吧。我怕看到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我也怕看到娘亲强忍着眼泪的样子，也怕看到爹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过的难受的眼神。我不是个好哥哥，若有那么一天师弟记得多帮我照顾她。”杨晓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他虽然极力掩饰，但王川还是看到他笑容之下的悲伤与自责。 “只要她不嫌弃，师兄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会代师兄照顾她，不仅是她还有伯父伯母。”王川不会说什么一定能让他们不受伤害，一定让他们快乐幸福的话。因为他不会承诺自己不一定做得到的事，他也没有办法承诺。但他一定会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一定会拼了命地完成自己想要去做的事。 “有师弟这句话师兄就满足了，只要师弟有这份心意就已经足够了。”杨晓坐了起来，背靠着横卧在山侧的石头。深吸着一口气，语气有些感慨地说道：“这忘生谷的夜空与水焱峰的不一样，一整片的星空，浩瀚无垠，很是深邃……” “大概是因为没有云雾遮盖，所以看起来更加震撼，让人感觉，离它更近吧。”王川这般言道，他并未看到当他说这句话时，杨晓笑了一下，只听得他接口道。 “曾经在这里仰望星空的人，他们所看到的应该和我们看到的是一样的吧，但这星空看到的那些仰望它的人却是不同的。也许今天坐在这里的人是我们，明天坐在这里的人就是其他人了呢。毕竟，人总是会死的，即使将要死去的人多少有些不甘心，但也都明白，这是无法避免的。”杨晓一边仰望着天空中最闪亮的星辰，一边伸出手向着明明不可能触及的地方伸去。 “是啊，没有人可以避免的结局，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着相同的命运，至少在最后一刻，是相同的。”王川看着天空无尽深又无尽遥远的地方，那里有模糊不清暗淡的星光，也有照不亮的很深沉的暗。 “假如有一天师弟你死了，师兄也不会难过哦。” “对师弟而言就已经足够了，能生活在这世上，遇到师兄师姐师傅，就已经足够了。”王川用很平静的声音说着，假如有这么一天，到最后也没能踏入修行之路，虽然的确会有些不甘心，但也没有关系，毕竟自己尝试过了，虽然最后失败了。 扬晓突然笑了起来，他觉得很开心，从未有这样开心过，因为他有一个令他骄傲的师弟。“生死这种事看开了就也不算什么了，不仅是师弟你，师兄我也是这样啊。” “假如师兄我有一天死了，师弟也不要难过哦。”扬晓笑着看向王川，“虽然师兄很大可能不会这么短命。” 最终如何其实并不重要，因为生命终究是会走到尽头的，重要的是过程，但过程其实也不是全部。“如果有人即将死去，最后被人救回来了，救他的那个人却死了，那么他是应该得救还是不应该得救呢？” 杨晓说着王川不明白的话，向前走着，一边走，一边笑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他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 “如果一个人堕入了地狱，是为了拯救别人而下的地狱，在他将要掉入地狱的那一瞬间，被他救的那个人，只要那个人伸出了手，就已经足够了吧。师叔也是如此，在看到师弟你伸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经足够了。”杨晓的身影消失在了夜空里，但他的声音还回响在王川耳边，回荡在这忘生谷的记忆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十四章 背后的秘密 几个月过去了，杨晓还是经常来忘生谷来陪王川，但又恢复了以前的性子，对那天晚上的话也止口不提，任王川如何询问都是一样。扬晓是喜欢这个小师弟的，因为他的年纪本就比王川大，所以叫王川师弟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他本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一脉除了自己和大师姐周雪琳之外，其他师兄都不太喜欢王川。 直到那次种灵植种子之后才明白。他上一次询问二师兄的时候，还被不耐烦的徐直直接丢了出来，但那天吴林走了之后，徐直却主动来找他，还教他如何种植灵花灵草。这本就极不寻常了，因为徐直师兄向来冷淡，能多动手绝不动嘴，而且他言语之间并不承认王川，甚至没叫过王川一句师弟，只说是黎师叔的弟子。 杨晓听着徐直所说，也不说破，因为他知道徐直是个傲在心里的人，若说出来，徐直不会告诉他原因不说，说不定还会教训自己一顿。事后扬晓发现按照徐直所说的布置，那些花草的灵力，只需要一个引子，就可以布成一个玄奥的大阵。 但他翻遍了宗门开发的典藉，也没能找到任何相似的阵图，他甚至觉得，就算是去问其他弟子都不一定有收获。因为徐直是可以直接进入离峰主峰传功殿最上几层的弟子，他虽是内门弟子，但也只是不愿意离开水焱峰而已。自己连离峰都未必能上去，是绝无可能看到那些典籍的。 但转瞬之间，杨晓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也许这是师傅知道或者是交代的事呢？杨晓决定趁师傅不在的时候，到他老人家那里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这时候扬晓才后悔没有请教吴林偷灵植的手段。 扬晓最后并没有找到阵图有关的东西，但他看到师傅座前所写的几句话，话是留给自己的，也正是那时候他才明白。 原来师傅一切都知道了，也明白黎师叔早有死志，明白锁天阵，明白守阵之人，以死来换生，以道来求道，师姐就是其中的关键。扬晓不明白，为什么要有人牺牲，要去换道，为什么一边是最敬爱的师姐一边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师弟。师傅没有告诉他，只是说，你到时候就明白了。 于是才有了扬晓对王川的那一番话，他看到师姐给王川的戒指，但他不想师姐去守阵，不想以师姐的死来换取道，于是他决定代替师姐成为守阵之人，以自己的道来换王川的道。 “小师弟” 王川远远地就看见周雪琳和杨晓从远处走来，于是笑着道：“师兄和师姐怎么这般走过来” 杨晓懊恼地摆摆手道：“还不是大师姐说什么飞来飞去太无聊，想走着过来看看一路的风景。” “这还不算，她非要走我也不拦着她，但师兄我不拦她，她却拦我……”还没等他抱怨完，就被周雪琳一指弹飞了。 “师姐你这手指头的战斗力很奇怪呀，你是不是练了什么特别的神通啊”杨晓一骨碌爬起来嚷道。 王川也觉着好像确实如此，大师姐的弹指神通有越来越厉害的趋势。幸好是弹在杨师兄的身上，如果是自己的话，受了这一下，必死无疑呀。思及如此，看到周雪琳的脸，王川不禁摸了摸额头，有些后怕。 “没有啊，我没学过那种东西”，周雪琳一副小疑惑的的模样。 “那你怎么解释我从被你弹出个大包到被你弹飞的这个神奇的过程” “我的力气一直都是这样的，以前我怕太用力就把你给弹死了，所以……”周雪琳的表情让人不禁认为她是个一心为师弟着想的无辜少女。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师姐你呀”杨晓咬牙切齿地说道。 “其实你不用太感谢的，”嘴上是这么说着，但完全是一脸你快来感谢我，要不是我留手你早就完了的表情。 杨晓无奈地叹了口气，了无生趣地道：“谢谢师姐你手下留情，如果以后别再加大力气就更好了。” “我没加大力气呀，只是因为修为提升太快，所以有些控制不住而已，”周雪琳头也不回地回道。 “所以，我修为低，怪我咯”杨晓直觉得人生灰暗无比，恨不得以头抢地以报答师姐的大恩大德。 “不怪你怪谁，”周雪琳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本来是想等杨晓修为提升后，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再加大力气弹他，结果修为提升还没有她自己快。 “师姐这次怎么有时间到师弟这里来了”王川对周雪琳的到来还是有点意外的，因为前段时间她一直在水燕峰修炼，据杨晓说是已有的境界快突破了。王川本以为她会闭关个数年甚至数十年，毕竟以她的境界而言花费这点时间不足为奇。 “今年也快过完了呢，记得杨师弟是去年入门的，师弟入门的时间也快满十五年了。”周雪琳正说着，突然看到杨晓又去看他种的宝贝了。便话题一转，“我是来看杨师弟种的花的，他说有很多望灵花的种子被他种在这里，这种花是师姐我最喜欢的，但水焱峰上种不了，所以也看不到，忘生谷也许可以种得出来也说不定，所以我便来看看。” “师姐也相信这种传言倘若是普通的花朵倒是有可能种出来，若是灵物，那便不行了。”王川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杨晓，这忘生谷能种出灵植的传言还是杨晓传出去的。若只是新入门的弟子相信也就罢了，可是能让周雪琳也相信，那杨晓这骗人的本领可就不得了了。王川甚至有些佩服杨晓，毕竟即使是新入门的弟子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更何况是周雪琳了。 “师弟此言差矣，师兄我相信这忘生谷绝不是这么简单，此时种不了灵植只是机缘未到，待机缘到时，必将大放异彩。” 杨晓一脸笃定，同时眼中还有几分期待地望着王川，似有什么还想说。 王川闻言哭笑不得，但还是配合着他问道：“所谓机缘，是什么” 杨晓傲然道：“当然是师兄我啦，舍我之外，还有何人有此天眷” 这一次周雪琳倒是没有弹飞他，仿佛是默认般看着谷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十五章 种子 “要是整个宗门都开满了花多好，即便不是灵花，即便如同在这忘生谷里一般，只余下刹那芳华，也足以永恒了。”像是呓语般，轻声地呢喃着，周雪琳在这一刻，多了几分柔弱少了几分倔强。虽然是普通人，但王川离她很近，也听到这充满期待的声音。 她一定很遗憾吧，很失望，王川默默的想到，也许，也许哪怕是谎言她也是期盼着的吧。 “我也帮师姐种花吧，虽然师弟种不遍整个衍天宗，但师弟会让师姐所看到的每一个角落都被鲜花填满……”王川许着自己做不到的愿，编织着自己梦不到的梦。这一刻，这个瞬间周雪琳即使没有看到那一幕，也…… “师姐想看的灵花，师兄我已经种下了，师弟就种你原本该种的花吧，”杨晓本来低着头将种子埋入土里，突然抬起头来说道：“那也是师姐想看到的。” 说完站起身来，摆摆手，在身上拍了拍，向着周雪琳说道：“现在我该种的都种完了，弄得我一身灰尘，累死人了，剩下的那个就交给师弟来种吧，反正是不是灵植，正适合王师弟。” “好吧，那就交给小师弟吧，我不要师弟种满我看到的每一个角落，你只要种这一朵就好了。”周雪琳白了杨晓一眼说着笑吟吟地对着王川伸出手来。略显白皙的纤手透着红晕，手掌中心是一颗干枯的种子，像晒干了的豆子。 只是这样一看，王川就知道这不是灵种，因为灵种都是灵气萦绕，颗粒饱满的，即便王川看不到灵气，也可以看到颗粒是否饱满。有灵气滋养，灵种即使长期保存也不会枯萎，普通植物的种子却不同，很容易就会干枯。 王川接过种子，也不压抑心中好奇，向着周雪琳笑问道：“这是什么种子师姐为什么会带着这种普通的种子呢？” 周雪琳听着王川的问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有些征然，愣了愣后答道：“它是忘灵花，与其他望灵花不同的一株，没有灵性普通的望灵花……” “那我现在就把它种下吧，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活，但我每天都会来看它的。”王川心里对此是不报希望的，但他还是将它接下。但当他正准备用一旁往日种花草的铲子将种子埋入土里的时候，却看见周雪琳双眼盯着他手里定定地看着那枚种子。 “那是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朵望灵花，”似是在解释，也许是注意到王川的表情，杨晓又补充道：“仅有灵性，而无灵气的望灵花种子。” 杨晓说着走近王川，阻止了他培土的动作，将干枯的种子捡起来，有袖子擦净了，抓住王川的手，将它放在王川的手中。：“就这样种，它是不会活的，此时种，它亦不会活。师弟把它留着，等那一天它不会枯萎的时候再种。” 未等王川开口，杨晓就看向周雪琳说道：“师姐去看看吧，我那些灵种埋的可有不妥之处。有些灵种我对它的习性不甚了解，虽然问了吴师弟，但也只知道个大概而已，若是有所差错，死掉的话就太可惜了。” “那我就去看看吧，”说着，周雪琳走向那片被翻遍的土地，用手伸进泥土里，偶尔取出一颗种子，种到其他的位置。偶尔看看天上的太阳，沉吟了一下对王川说道：“有些灵种对日光温度都有特别的要求，并不局限于灵气的多寡。它们是属于对灵气要求不高的那些，所以只要简单地侍弄一番便可。师弟以后种花草也不必担心践踏到它们，一部分的种子旁我随手布置了微型禁制，一是作调整，二则是添加些许的防护。” 在王川的印象中，周雪琳是极喜爱花的，在水焱峰上总是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其他的女弟子也有喜欢花的，也有在所属道峰上种花的，但因为是修士，所以都是种些灵花。如此不仅可以观赏，还可以有其他的修行之用。 周雪琳却不是如此，她只是纯粹喜欢才种，不论是凡草还是灵植，也不拘是否好看。水焱峰从前是没有花的，自从有了她之后，花才能在水焱峰上生长。师傅说，周师伯是个很古板的人，他是不喜欢花的，花太娇贵，也太艳丽，他以为过而不及。 师伯是向着已故的大师伯的，他们都喜欢竹与泉。竹者，直而真，淡而雅，长于闲地立于岩崖，不似花之娇艳，不似草之忴微。泉者，宁而清，空而灵，淌流于石落悬为瀑，无繁华之尘扰，无荒芜之类间。 望灵花是周雪琳看见的第一朵花，那时候也是水焱峰上长出的第一朵花。周雪琳儿时是没有玩伴的，陪伴她的除了父亲外，仅有这一朵望灵花。后来它枯萎了，失去了所有的美丽与生机。她拿着它所余下的唯一的一颗种子，想着，它大概是最固执的一朵望灵花了吧。望灵花，所谓望灵者，向灵也，望灵花是灵花，可以吸纳灵气，有的望灵花若是机缘巧合长于灵气极盛的灵地，甚至可以修出灵性来。它却不同，它不吸纳一丝一毫的灵气，仅仅如同一朵凡花一般生长着，也像一朵凡花一般枯萎，一般凋亡。 当初王川入门后几年里，除了师傅黎正明之外，唯一认识的就是周雪琳了。她在被周正林罚面壁结束之后就常常去坐忘峰，借着看望黎正明的幌子，看望王川。她是孤独的，也只有经历过那种孤独才能明白，在孤独之中的人的那种渴望。那时候周雪琳就喜欢种花草，她每一次去坐忘峰都会在山峰四周种上不少花草。那时候，王川也和她一起种，一直种到王川将要离开坐忘峰来到忘生谷为止。 王川种花草的本领也就是周雪琳教的，从坐忘峰到忘生谷，他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简单的工作。他知道周雪琳喜欢花，喜欢花开的样子，他便每日早早地起来，早早地将忘生谷每一个角落都种上花草。这样，如果周雪琳来这儿看他，她每一次都可以看到，看到开遍了整个山谷的花。 周雪琳看王川有些愣神的样子，不禁莞尔，王川一向沉静看上去甚至有些少年老成，极少会露出这般与年纪相符的表情。便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着说道：“听说过一个传说吗师叔祖给我讲过的一个关于望灵花的传说，望灵花，长望灵，道别离。” “古老的传说中，只要种下了望灵花，就可以寻到往生之舟，沿着河流就能看见祈灵山，只要许下心愿就可以达成。后来，有个叫雨然的女孩，有一天她失去了她最爱的人，她找遍了他们曾经走过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条路，每一个曾经到过的角落。寻遍了曾经梦见却最终错过的世界，找遍了过去期盼却终于失却的未来，也不曾见，他的身影。” “她一直等着，等在他消失的地方，等到苍白了头发，苍老了容颜，等到山川塌陷成了河谷，等到大海化为绿洲，等到连她自己，都没入岁月的流里……” “直到那时候，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秒，也不见他出现。于是她，终于流下了眼泪，化作了一朵花，叫望灵。” 周雪琳的眼里，突然就有了悲伤的神色，但眼泪，却像是为别人而流。“后来往生河出现了，就在她死去化作望灵花的那一瞬间。带着她的眼泪向着她到最后也到不了的地方漂去……” “我希望它为师弟你带来希望，希望它有一天可以盛开，让你走上仙途，找到，属于你自己的路。”周雪琳走了，或许是不想让王川看到她泪眼婆娑的双眼，不想让他看到她哭出来的样子，或许是…… 王川看着手里的种子，有一种沉重的感觉向他袭来，令他措手不及。他握紧手里的种子，感受着这份隐藏着悲伤的祝福。 杨晓拍了怕王川的肩膀，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对王川说道：“师姐最初的愿望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她把那颗种子交给你的时候。我就明白，她如今的愿望是什么了，和她一样，我的愿望也是如此。 师兄相信，望灵花在师弟的手中一定会开的。因为，你是我的师弟，我的师弟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师兄等着那一天。” 言毕，杨晓也迈着步子走了，在他的背影即将消失的时候顿了顿。“明天还是由师兄我来接师弟吧。” “师兄……” “不必担心什么，有我们在你身边。”杨晓看出了王川的担忧，也明白自己这个师弟不可能什么也没看出来，什么也没听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十六章 雨 黑夜来得异常地快，整个天空都被一抹夜色掩埋，黑夜笼罩下的大地焕发出不一样的生机。隐隐摇曳的灯火，在四处显现，连成一颗颗，一片片与天空上的漫天繁星交相辉映，如同一副尘封的画卷里突然展开的画。 在黑夜里，天上的星辰发出银白色的光芒，愈发地明亮。 突然下起了雨，连绵不绝的雨在这空旷的夜空中组成一幕笼罩天地的帷幕。顺着风飘扬着，落在人的脸上，也显出丝丝的凉意。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世界，不知是雨模糊了双眼还是雨模糊了世界。 雨落在地上，长久没有接触到雨的土地，像是在感激，也伸出绿色的手去撮去。于是，一转眼，大地上边长出了数不尽的嫩芽，像披上了一层绿色的外衣。 衍天宗是没有雨的，没有自然而然存在的雨，因这雨在天空就被阵法挡在了外面，隔绝了天地，也隔绝了雨。 但在这个夜里，忘生谷下起了雨，离峰三百道脉下起了雨，地极八峰下起了雨，衍天二脉下起了雨，三千道峰下起了雨。那雨，似这天地间已没有东西可以隔绝，它本该落下，如今正该落下。 没有丝毫灵力的雨，本就寻常的雨，普普通通地落下，却让本该沉眠的种子萌发了，让本该枯萎的花草重生了…… 这夜晚，听不到雨声的人，听得到雨声的草木，都像是做了一场梦，盛大而永不落幕的梦，直到……天明了，梦醒了。 王川睁开眼，看到屋子墙角，房梁，床前都长满了青草。然而让他震惊的不只与此，当他推开门的一刹那，看到了满目的翠绿与生气，也在这一瞬间，看到了雨，听到了雨。 雨落在他身上，打湿了衣服，打湿了头发，胸口微微有些颤动，抬起手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望灵花的种子，是周雪琳给他的那颗干枯的种子。他想起杨晓说过的话，它只有在忘生谷才能够生长，于是王川用双手扒开路上齐膝深的杂草向着谷内走去。 忘生谷里开满了各色各样的花，整个山谷仿佛成了一个五彩缤纷的小小的花海。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对忘生谷也不过是平常而已，这一次，与平时不同之处就在于盛开的花朵里，有些灵气环绕，仙意外现，鹤立鸡群的样子显得与其他的花草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想到师兄和师姐的异常之处，王川几乎瞬间就猜到，它们都是灵植。这一切，师兄，师姐，甚至是师傅都早就知道了吧，也唯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但为什么他们不直言告诉自己呢？若说是怕被别人知道，但今天这雨，包括忘生谷内的变化，也是瞒不过有心人的才对。 且这样的事，按理来说对宗门是有益的，师傅他们并非贪婪的人，即便将忘生谷交还给宗门也并不是不可接受的。而且，他们说话的语气，并不像是遇到好事而开心的模样。王川自己也不相信这世上有这样轻而易举就能获得而不付出任何代价的机缘。 思及如此，王川不禁焦急了起来，但他自己是没办法通过离峰这么大的区域去到坐忘峰或水焱峰的。他只有等待，等杨晓师兄来，今天是约定好的回坐忘峰的日子，师兄也不可能会忘记，如此，就唯有等待了。 站在谷口那块巨石旁边，看到越来越多的花草长出来，各种奇奇怪怪的植物灵花将忘生谷铺满。王川拿出胸前那枚望灵花的种子，雨滴落在上面，它竟也微微散发出一点温热，像微微颤动的心脏般。迎着雨滴，外面干枯的外壳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裂缝，像是有什么生命将要破壳而出，但最终还是停留在了这一刻。这雨，可以让凡草灵花盛开，但对这颗倔强的种子，却无法让它新生。 也许时机还没有到吧，现在，王川已经相信它会长出来了，也相信自己会拥有灵根，可以踏上修仙者之路。但他宁可不要这些，宁可不要望灵花，宁可不修仙。 因为王川发现，自己已经走不出忘生谷了，在这咫尺之间，像隔了一道天堑，王川走不出去，也没有人走得进来。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王川右前方，穿着一件深蓝的长衫，一双在泥泞里溅起浑浊水花的黑色的鞋。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腰间捆着灰色的带子，带子的一侧是一只葫芦，背上则背着一样被包裹着的物件。这种装扮对王川来说既陌生又有些许熟悉，但王川可以肯定他不是杨晓。 他掀起了斗笠，把它丢到一旁，才看向王川，冷俊的脸上带着几分沧桑。随着一句“好久不见，王川师弟，”王川终于意识到这个人是谁。 “徐师兄，”王川顿了顿，又接着道：“你怎么来了，杨师兄呢？” 徐直闻言笑了笑，“我不能来么，记得我可也是来接你去坐忘峰过的，才区区几年不见就把师兄我忘了吗？至于杨晓那小子，我把他打晕了扔给吴森了。” 吴森是吴林的哥哥，也是与徐直同届的弟子，与他是朋友。 “徐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这雨，还有忘生谷的变化，还有我似乎被困在忘生谷里了……”说着王川伸手向着徐直的方向，但却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 “不明白的东西，自己去找答案就好了，别人告诉你的，未必就是对的。”徐直打断了王川的话。他解开腰间的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然后擦擦嘴唇，将葫芦扔给王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十七章 徐直 王川接过葫芦，有些意外地看着徐直。像是看懂了他的疑惑，徐直说道：“出不来的只是你而已，进不去的也只是一部分人而以。” “为什么我出不去” 徐直撇了王川一眼，并未回答，自顾自地说道：“这忘生谷是我道离一脉的，也只有我们这一脉才能看到最后，并非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借它破劫。其他人就算进去了忘生谷，也等不到它，最后只能化为一抔黄土。这件事就算是衍天宗八道极峰上的太上长老也知道，更别提道因和道果两脉了。你们被派来的时候，恐怕也只是来试探一下而已，既然如此不如回去好了，何必枉送性命。” 这番话不是对王川所说，倒像是对着其他什么人说的，但没有任何人回他的话。回荡在耳边的除了雨声之外没有其他的任何声音了。 徐直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轻轻取下背在背后的包裹，展开了最外面包着的布。 这是一把剑，是当初大师伯临走时交给周正林的剑，后来周正林将它给了徐直。徐直喜欢剑道，不喜欢其他的法宝，所以只会剑法，只练剑，也只用剑。 徐直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拿着剑鞘，缓缓拔出。随着剑身的出现，一股越来越沉重的压力出现在四周，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天空中的雨落到地面的过程也像是被歪曲了一样，仿佛在徐直周围出现了一个没有雨的真空地带，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还在不断扩大。让人不知道是徐直手中的剑逼开了雨幕还是这雨主动避开了他手中的剑。 当徐直的剑完全拔出来的时候，笼罩着整个忘生谷的雨都被他的剑意所影响，让这方园十里之地的雨都停了下来。同时一行人影也由虚空中被逼了出来，他们显现的那一刹那尤自站立不稳，像是受到了反噬。 王川站在徐直的身后，不知是忘生谷口的屏障阻挡了剑意还是徐直刻意避过了他，他没有感觉到这种压力，但看到空中那些有些踉跄的身影，还是有些紧张与不安。 “如果是杨晓师弟来的话，的确可能会让你们有机可乘，甚至其他任何弟子来都是如此，但我不同，你们这种程度的实力远远不是我的对手。”并不见徐直如何动作，当他的话说完的时候，本来在空中的人都落到了地上，鲜血流在地上，将地面都染红了。 正当此时，忽见几道人影从数个方向同时攻向徐直，有人持枪刺向徐直，有人挥刀砍向他，还有人用剑或斧劈向他，也有人控制法宝砸向徐直。他们的衣服上绣着一座座云雾飘渺的山峰，与之前被斩于剑下的内门弟子不同，他们俱是来自于八大极峰主峰或少数强盛的支脉的精英弟子。 他们共有二十七人，但并非所有人都出手，只有部分人联手进攻。依服饰所见，衣服相似的几人站在一起，应该是属于同一主峰。由此可见，刚刚的那些被徐直斩于剑下的人并非此次袭击的主力，甚至可以说，仅仅是炮灰而已。 唯一的作用不过是用来吸引徐直的注意，以便于其他人出手罢了。 徐直看也不看身体周围向他攻来的法宝兵器，他只是握紧手中的剑，屏息凝神，体内的法力如同江河般涌出，注入剑中。 他的右手沿着握住的剑柄微微转动一个幅度，四面八方就传来了空气被撕裂的声音，未曾真正出剑，他周围的法宝和兵器就被击得倒飞而回。 原来徐直仅仅只是转动剑刃的角度，就使得剑身周围的空气被剑意同化，化为无数道肉眼难辨的剑气，向四面八方投射而去，在剑气飞行途中又不断融合压缩，化为数柄如同实质般的剑刃，如此才将他周围飞来的一件件兵器给磕飞。 即使如此徐直也是留有余地的，若他完全挥动剑刃，无形的剑气甚至可以将这些弟子统统斩于剑下。 众人见徐直如此厉害，也就放下对彼此的戒备之心，准备联手将之拿下再说。其中两人对视一眼，便传音于其他人，未几，一行人便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十二人，四人绕徐直四面站立。 此四人手中掐诀，便见四个贴满了符隶的木盒分别出现在他们手中。当先那人手中出现一青铜古铃，上面雕刻着古老的图腾，似远古先民在祭天，似为远古祭祀之物。符隶所化封印才一解开，古铃之上图案一阵转动，山川便震动了起来，似与之相呼应。更有古老的兽吼响起，声波临近，天地色变，山川移位似这天地要重现远古时代祭天的场景…… 那人面色一阵变换，眼见古铃似要脱手而出，疯狂地打出令诀，最后古铃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徐直的双眼微微眯了一瞬，他已经猜到此物是什么了，有此声势，且可引动天地山川变化，此物应该是艮峰上第七个衍天秘境的那把钥匙。此物不是内门弟子之流可以掌控的，刚刚虽然隐秘但徐直还是看见了再古铃要脱手的一瞬间，有一道流光在转瞬之间没入了古铃之中。 另外一人见古铃被镇压，无碍之后，才取出他手中的器物，破封之后才见是一古镜，此物与青铜古铃不同，其材质上却是晶莹如玉，似由一种晶莹剔透的白色石头雕刻而成。此镜出现之时，却是天地都暗了一瞬，仿佛这一瞬间其吸收了天地间所有的光。与青铜古铃不同，此物解除封印后未有反噬其主的现象，也不曾有要飞走的意思，反而愈加安静。 此物徐直却是不认得，但他却是深深看了它一眼。 与此同时徐直手中的剑微微一颤，一道恢弘的剑气凭空出现，于出现的同时引动天地灵气，如长鲸吸水般汇聚四面八方的灵气，使得这方圆之境竟在瞬间形成没有灵气的空间。 庞大的白色剑气，带着摄人至极的气势向那四人压去，正值间不容发之际便见一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圆珠徒然出现，发出万千毫光，挡在了剑气之前。一阵刺眼的光芒过后，原地只余下那一颗发出夺目光亮的珠子。原来是四人中一人在关键时刻解开了第三件宝物的封印，借它的威能与徐直的剑气硬拼了一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十八章 锁天大阵 恰在此时最后一件宝物也解开了封印，只见最后那人手持一幅古画，其上绘满了山川河流，屋舍农人，天地四方，宛如囊括了一整个世界。但是其气息却是最普通，最平淡，如同一幅寻常的画。 一铃，一镜，一珠，一画。解封之后分居于徐直四方，将其包围，徐直见此，无喜无悲，反而静待他们布阵完毕。 在这四人身后则按八卦的八个方向站列八个人，每人手中持一杆旗子，旗上则绘不同的图案。其中一人所持的是绘有悠远天穹的旗子，其意为乾，象征着天，给人一种宏大遥不可及的感觉。另一人所持的则是绘有苍茫大地的旗子，其意为坤，意喻为地，予人一种厚重无可匹敌的感觉。还有人持有画着离火的旗，视之如同烈焰焚身。有持以绘有雷霆的旗子，其内如同真的封印这一片雷海…… 徐直虽然任他们布阵，却也假意挥剑前去破坏，便见其余十四人一齐前来阻挡。 十四人将其团团围住，每当徐直欲突破包围前往那另外十三人之处的时候，他们俱都以命相搏，誓死不退一步。 此时天已大亮，四周都能很清晰地看到，但是仍未见太阳。雨还在下，仿佛是从天空之上无尽远之处而来，虽曾被徐直的剑罡所逼退，但此时又汇聚而来，且无惧地面上厮杀而产生的混乱的剑气。雨再次飘飘洒洒地落到忘生谷的土地上，四处的灵植再次疯长，但它们似是有规律地长，并不是杂乱无章的。王川此时所注意的是谷口发生的战斗，而不是谷内的变化，否则他必将大吃一惊，因为这谷内所有的灵植所长的位置，连在一起，与忘生谷本身的地势相结合分明是一个巨大的阵法。 王川未曾注意，但徐直却不是，他一直关注着王川这边的情况，偶尔看看天空，像在等待着什么。他虽然看似被围困，但他并不在意，包括四周布置的阵法也是一样，这阵法虽然是杀阵但也一定程度下给这宗门这一处秘境提供了保护，更为重要的是它因为是模仿宗门的一种古阵，所以也有了些许隔绝天地的作用。这样的话，这个阵法就也是徐直所需要的了，它将忘生谷也涵盖在内，只要徐直守住中心，以剑界堵住外界向内探查的眼就不怕某些人来捣乱了。 见时机差不多了，布置阵法的白衣人首领一声大喝：“天地四方，衍见八极，值其一道，天地寰宇。” 一道巨大的圆形白色光柱生成，将忘生谷，徐直等人笼罩在内，其由地面而起，向着天空而去。八面阵旗自动升空，在光柱边缘虚化至虚无，却在光柱周围留下密密麻麻的纹络，显出一种古老苍桑的气韵。四件封镇之兵也作为阵法的一部分，融入了阵法之中，它们的道蕴气机与大阵相连，此刻之后，若非阵毁，它们都将不灭。 此时剩下的弟子已然不多，减员了至少三分之一，他们见阵成便都以那个白衣弟子为首聚拢起来。为首的白衣弟子拿出一面令牌，打出一道法决，空中的四件物品浮现，古钟一声巨响，天空之中荡起一圈巨大的涟漪向四方横推而去。其中靠近白衣弟子那边的涟漪在靠近令牌的一瞬间自动消弥，至于向着徐直的那边则不然。涟漪越是靠近徐直，越是巨大，未几，便如惊涛骇浪般压向徐直。 徐直周围的空气越发压抑，他身形一动，便要避开，但也就是此时，一面古镜在空中闪现。镜光一闪，徐直周围的空气就像是铜墙铁壁一般，令他行动困难，甚至随着他移动的距离越大，周围的压力也越大，当他迈出了三步后几乎到了个耸人听闻的地步。徐直眸光一定，做势取出一个破阵的秘器，正欲祭出解围。白衣人周围的弟子见此，不禁大惊，取出法宝御器就向徐直打去。白衣人不赞同也不阻止，只是又向令牌打出一道法决。法决一出，便见徐直被裹进一个黑色的裂缝中，裂缝一闭才知道原来是一幅画，画中是一个火焰的世界，世界的中心就是徐直。 此画本身就可以应对所有的破阵禁制，因为画会在瞬间将阵法与阵中人分隔开，任何破禁法宝都会被封在画中世界，而且阵法中的攻击还可以通过画的本体传至画中世界。 但见古钟发出的涟漪与攻击的法宝都透入古画，同时空中又出现一颗宝珠，发出万千毫光透过画中界攻向向徐直。 在攻击临身的瞬间，徐直凝神握住手中的剑，收起破阵之宝左手抹向剑刃，一道鲜血从剑柄流向剑尖，染尽了鲜血的剑发出红色的光芒。 “剑界！！！” 血色的虚幻世界将整个的大阵包裹，一阵呲呲的响声传出，血色虚幻世界与大阵所化的白色世界正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 完好无损的徐直从爆炸的中心走了出来，他的身边看似仿佛被什么防护罩保护着，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除去那些攻向徐直的法宝被磨灭之外，周围的属于大阵本身的攻击并未被消除。最好的证明就是绕在徐直身体前数尺外的不曾消失的切割开空间的涟漪和无孔不入的金色毫光。 看着地上浮现的一幅巨大图卷的虚影，一种压迫的感觉在徐直心头浮现。 “即使是仿制的，但到底是大能级别的手笔，这种程度的爆炸都可以轻易护住阵中的草木，看来你们连它一层的威力都没有发挥出来。”徐直轻声说着，虽然声音不大，但却让在此地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最后这句话则明显是对白衣弟子等人所说。 “它本来就不是应该由我等来催动的，发挥不出来也没关系，因为它是留给该用的人用的。”一个青衣弟子用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语气说道。其余的人原本还有些惊惶的神色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是啊，他们来此地之前就被长辈告知过了，面对被称为可以硬抗衍天之剑的徐直，他们，十死无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十九章 长老出手 “也难怪，以你们的实力既无法真正地布置出它来，自然也无法完全发挥它的威力。就让我来将它缺少的部分补上吧吧，虽然无法布置完全，但也聊胜于无。”徐直看了看绕在身前一直不散的恐怖阵法攻击，手中的剑微微振动了一下。它们便在片刻间如梦幻泡影般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在话语传出的时候，徐直一步迈出，下一步就直接出现在了白衣弟子面前。他伸出左手，在所有弟子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捏住了白衣弟子的脖子。 正当剩下的弟子想要从徐直手中救下白衣弟子的时候，还未等他们近前，一声巨大的声响传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更为巨大的冲击，十数人即使全力防御，依然被气浪掀飞，鲜血染红了衣衫。 定睛一看，原来不知何时一只百丈巨手从虚空显现压向徐直，徐直则在那一瞬间右手挥剑。巨手握拳从上而下打向徐直，徐直手中的剑则自下而上横向格挡，在接触的刹那剑身上幻化出强大剑罡凝聚的虚影。两者一触即溃，巨大拳头崩溃，剑罡虚影也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四溢的剑气和拳劲余波。在两者的席卷之下，那些弟子尽皆重伤，不能再形成战力。 “咳咳，徐师侄的天赋，确实过人，我那几个弟子的话，就让人见笑了。”一道声音从虚空之中传出，虽然见不到声音的主人，但徐直已经从这苍老的声音中听出了是谁。 “和天赋的关系不大，我毕竟比他们多修行了百来年。”徐直也不放下那个白衣弟子，仍然一手捏着他，向着虚空说道。 “唉，转眼就三百多年过去了，当年师侄拜入周师弟门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想不到转眼当初的小家伙就已经到了如今这般程度，修为都直追老夫了。”老者虽然听着徐直的话，但并未当真，自己的弟子自己知道，即使比徐直多修炼百年也未必有他的成就。更何况，自己全力一击竟被如此轻易地挡下，虽然自己也有所准备，知道不可能一击致命，但也未料到会被这样挡下。看来徐直还有些隐藏才对，不然不可能时机把握得如此之好，应该是早就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了吧。 这样想着，老者不再隐藏，从虚空中出现，佝偻这身子，任凭着风吹起他满头的白发，脸上显出欣慰的表情看着徐直。 “我知道有人藏在这里，也知道必定是各峰的长老，只是没有想到，连赵师伯都看不开吗？”徐直的眼中有一丝缅怀，在他眼中赵师伯一直是个和蔼的老人，从不与人争斗，一直保持中立，对小辈弟子极好。他未曾想到会是他，但如果是他，也不应该意外。毕竟赵师伯，也是寿元将尽的那一批人之一呀，生死之间，能看透的人又有多少。 “如果是黎师弟，那也便罢了，毕竟……”老者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眼中有了些许恍惚，随即又看向王川，“这孩子，也很可怜，但如果因此就将道离交予他，是我们所不认可的。” “那就战吧，今日之后我不再是你们的师侄，你们也不是我的师长。就让晚辈领教各位长辈的高招吧。”徐直扔下了白衣弟子，但此时手中已经拿着一块令牌，正是大阵的阵眼所在。 “正合我等之意，战便战，何必多言。”几道人影从虚空中显现，言罢看向赵姓老者，老者点了点头，便一齐对向徐直。一时之间，剑拔弩张之势尽显，但几人仍然有点犹豫，几个长辈联手对付一个晚辈面子上须不好看，一个一个上又平添不少变数。 徐直却不等他们犹豫，一个迈步就到王川近前，抓起王川就再次施展缩地成寸，到了忘生谷中心。放下王川，左手将令牌捏碎的瞬间，身后数股庞大的波动传来。原来是几个老者见徐直动了起来，便瞬间达成默契，先联手除去徐直，于是就有了这一幕。徐直右手中的剑早就防备着这一手，反转向后劈下，劈斩的瞬间笼罩大阵的剑界在剑身周围浮现，协大阵之力，统括这一方天地之元气向几人轰击而下。 令牌被徐直所夺，在这大阵中几人避无可避，只得硬撼这一剑。几人全力催动法力，或催动法宝或施展神通，联合之下对抗。一阵天崩地裂的声响之后，大阵笼罩范围之内，除去忘生谷之外，余者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几个老者衣服都有些破损，两道攻击相撞后冲击的余波即使是他们也不得分心才能抵挡，至于那些弟子自然没有生还之理。他们也不在意这些弟子的死活，即使他们不死也必然会受到惩罚，好不容易得来的大阵布置起来后却如此地易主。还被徐直反过来利用来对付他们，他们先前是不愿出手，想让弟子布阵对付徐直，自己尽量置身事外，但现在想直接出手都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收拾的了。 徐直捏碎了令牌后，就看到一阵阵五光十色的光芒在忘生谷亮起，围绕着王川。原来是那些被杨晓种下的灵植，都生长了出来，绽放出绚丽的色彩。花草中的灵力流转反复，在这忘生谷内构建出了另一个阵法。阵法的中心就算王川，所有的灵力都向王川汇聚而来，天空中突然有一片星光汇聚而来，是七颗古老的星辰。星光汇聚，与王川脚下的阵法相结合，融合成了一幅神秘的古老图腾。图中是一片模糊的星域，数不尽的繁星，在夜空中，透露出一种神秘的遥远的感觉。 一人一剑，徐直返身迎向几个老者，面对前方出来的天崩地裂的威势，丝毫不惧。 大战爆发，无尽的剑气，混乱的天地灵气，天崩地裂般的巨响，耀眼得看不到天空大地的光芒，都在这里爆炸开来。 王川身边的阵图发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在到达某个临界值的时候，忘生谷外的大阵突然振动了起来，四件封阵之器在王川身边出现。封阵之器周围有阵纹隐现，仿佛被神秘的力量拉扯，聚拢于王川身边。与此同时，当四件封阵之器出现之时，徐直身上被大阵附加的力量却越来越弱。 饶是如此，徐直的力量也依然不逊色于任何一个老者，甚至强过很多，若非是几人联手甚至不是徐直的对手。但此时徐直手上的力量却越来越弱，他的弱并不是完全因为大阵附加的力量变弱的缘故，而是他的剑界也在被吸引，逐渐脱离他的掌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二十章 锁灵剑 王川被阵图和封阵之器笼罩，但他还是察觉到徐直的危急情况，他尝试摆脱阵图和封阵之器，将力量还给徐直。但他只是个普通人，虽然这力量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但无意识的压迫仍然让他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直到王川身上一枚戒指飞出，加入了四件封阵之器，王川身边的星图融入了戒指之中，而一个虚幻的世界则融入王川的身体。直至此时，王川才有了一丝行动的能力。 徐直的身上已经添了不少伤口，因为剑界的缺失，他的剑已经无法发挥出压倒性优势，即使只是面对一个人，盖因为此八人皆为长老中实力顶尖之人，修行是时间是徐直的数倍甚至是数十倍。 王川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剑界，也因为那枚戒指，可以掌控这大阵，也发现，直至这一刻大阵才勉强算是完整。在这大阵之中，王川的身体正不停地吸纳灵气，他本无法感应也无法吸纳，但此刻却不同了。这戒指与他相连，虽不知原因，但他确实可以通过戒指与大阵的联系感受到天地灵气。同时灵气入体后则融入剑界，以剑界为基础，五大封阵之器与 大阵为辅，王川此刻，即使没有灵根，也同样迈入了修仙的门槛。 并且与寻常的人不同，寻常修士修炼是以自身灵根来感受吸纳，身体丹田气海来储存法力修炼。王川则由这大阵纳灵气，以剑界来储存法力，无论是吸收的速度还是储存的量都非常人可比。可以说无论何种体质都不及王川此时的修炼速度，战力更远远不能相比。此时王川已经可以调动大阵之力，随着修为的不断攀升，可以发挥大阵的力量也就越来越强。 只是片刻之间，王川便跨越了练气，筑基，金丹，向着元婴，化神迈进，虽然随着境界的提升，速度也有所放缓，但仍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变强着。 王川已经可以勉强看清徐直与几个长老的战斗情况，虽然境界仍然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但借助体内剑界和大阵，却也可以看到徐直此时已经险象环生了。 王川已经可以行动了，没有任何迟疑地瞬移向徐直他们的战场而去。虽然他只要再等一等，等到自己的境界更高，更能调动大阵的力量的时候去胜算会更大。但他不愿，对他而言，这种胜算，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不想去想，也不会去想。 但就在他身体一阵模糊将要消失不见的时候，他的身体被一把剑刺穿了，鲜血流淌下来，王川摔倒在地上，血将他的衣服和地上的花草染成一片红色。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伸出手臂想要把胸前的剑拔出，手臂却仿佛失去了力量般，不能撼动它分毫。 “它的名字叫锁灵，被它刺中的人，无论是金丹还是元婴，或者是元神，魂魄，都逃不掉。也无法将它拔出，因为它锁住了被伤者的灵力，法力，肉身之力，只要有这些力量存在就无法拔出。它本是用来封印太上长老一级人物的，你有这锁天大阵的保护，不用它，也难以伤到你。所以，你是逃不掉的。”话语落下，一个身穿青衣的内门弟子出现在王川身旁。 几个长老虽然年迈，但联手之下的攻击也实在令人不容小视。徐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战斗过了，从他领悟剑界之后已经很少经历这样的战斗了，同辈的弟子大多不是他的一合之敌，甚至长老级的对手也曾经在历练之时斩杀过。 他浑身沾满了鲜血，高强度的战斗令他的双臂微微有些颤抖，但拿剑的手依然很稳，手中的剑，依然锋锐。 “剑道到底是什么剑气的多寡，剑罡是否无坚不摧。拿起剑，就可以拥有剑意，放下剑，就能够成就剑魂，把心里的世界融入对剑的理解中，就可以触及的剑界……” “有剑，无剑，心剑，意剑，魂剑，道剑……” “拿剑的人，用剑的人，持剑的人，执剑的人，弃剑的人……” “这就是你所谓的剑道吗？” 少年时的一幕，再次在脑海中浮现，一个小男孩用力挥动手中与自己体型极不相符的剑，一个小女孩与中年人在旁边看着，男孩的前面则是一个青年。青年人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衫，陈旧但干净的道袍。普通的青年对着小男孩这样问道，三段深奥到难以理解的话，一个简单至极的问题。 徐直理解不了师叔祖的话，也回答不出他的问题，但他还是将他手中的那把剑给了徐直。“它是我留给你大师伯的，他最后将它留下了，给了你师傅，但正林不适合用剑，我便将它交给你。” 师叔祖离开的时候又问了一次徐直，“你找到自己的剑道了吗？” “没有” “那你该怎么办” “继续去找。” “还记得你师傅收你为徒时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我会成为最好的徒弟，最好的师弟，最好的师兄，无论是师傅还是师姐，或者是未来的师弟，我都会保护他们……” “回去吧，别忘了练剑。” 徐直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一幕幕场景，他嘴角浮现了一抹笑容，“师叔祖，你早就预料到了吗？我明白了。” 徐直看了一眼王川身边的那个青衣弟子，他只是站在王川身旁，也不出手，只是静静看着徐直和几个长老的战斗。徐直看到王川并未有性命之忧只是无法动弹，也不再关注那个弟子。于是他回过头看向几个老者，对着他们，将手中的剑竖立于身前，翻转而握，闭上了双眼。与此同时，周围几人见有徐直空门大开，尽皆使出自己的绝学，用尽全力轰向徐直。徐直在他们攻来的瞬间，松开了手中的剑，只见那剑刹那消失不见，一种充满毁灭之意力量在徐直体外出现，如同波纹般掠过虚空，在它所过之处甚至出现了细小的空间裂缝。 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亮，似乎连光和声音都被湮灭在了那里，青衣弟子征征地看着那里，直到徐直踏步走出才回过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二十一章 来自八大极峰的强敌 “最初来这里内门的弟子有二十七人，直到最后却只有二十六人对我出手，并死在此地，你就是剩下的那个———” “漏网之鱼吧。”与声音一起的是徐直抹向青衣弟子脖子的剑。 剑划过青衣弟子的脖子，身首分离，没有任何抵抗，也没有任何血液溅出。青衣弟子的身影如同梦幻泡影般破碎。 徐直的眉头一皱，看了看手中的剑，与青衣弟子身影消失的地方。 突然，不知从何处的一道声音传来，“你也快到极限了吧，不然怎么会连我真身什么时候逃走的都没有发现。” 徐直转身向着身后靠近大阵边缘的位置，狠狠地一剑劈下，一声金铁交击的声音传出。那里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一晃之下又再次消失。 “你的对手不是我，若你现在离开逃回水焱峰还可以侥幸逃得一命，再迟片刻的时间，你就算想走都走不掉了。” “……”徐直不理会对方所说的话，挥剑径直斩向对方。双方的战斗几乎看不清，只有战斗的余波震撼着四方的大地，将山石草木抛向远方。一个施展着缩地成寸，一个则是虚空穿越，每一次碰撞，都引起巨大的冲击。若非是处于锁天大阵之中，方圆千里都将被战斗所破坏，这还是处于衍天宗内被八大极峰无意识地压制的结果。 天上的雨越来越大，忘生谷内的花草经历战斗后被摧毁后又再次生长出来。天空中突然有些压抑，这种压抑不仅仅是针对凡人，还有修士，以及天穹下的万事万物。大地上的生灵多有感触，即使是灵智未开，懵懂的虫鱼草木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徐直突然停了下来，肃立不动，凝视着远方，身体紧绷了起来。远处出现了几道身影，刹那之间就进入阵中，立在徐面前。紧随其后的则是数十道身影，遁光一收，尽皆负手立于徐直身前。八种颜色的道袍，六十四道如渊如海的气息，数十位来自八大极峰，两千四百道脉的长老。 “师傅，师姐怎么又睡着了啊”少年的徐直不明白为什么师姐老是睡觉，他只是记挂着师姐对他说的话。记着周雪琳说带他去坐忘峰看问道石梯，去忘生谷看师叔种下的长满了山谷的花。 她说，有时候花都是粉红的，若是走在花丛里，一步步走来，任由这清风吹起，天空就像下起了花瓣雨，一片片地飘落，落在身上，落在手心，像做了一个梦一样，被粉色的世界笼罩。 “徐师弟，你会做梦吗？”女孩坐在水焱峰顶的大石头上问着身边的男孩。 “会。”男孩简短地回答道。 “那，你梦到些什么呢？”女孩偏了偏头，似乎有些好奇。 “梦到过爹娘，梦到他们来找我了，梦到自己，原来不是个孤儿。”男孩所记得的印象最深的梦便是如此。 “爹爹和娘亲吗？我没有看到过娘亲，也没有梦到过她，就连爹爹也没有梦到过。”女孩不知道如何安慰男孩，她想到的也只是告诉男孩自己心里的事，至少可以让男孩不会感到那么孤单。 “那师姐会梦到些什么呢？”男孩用转移话题的方式来避免勾起女孩的伤心事。 “花，我会梦到很多的花，在不同的地方，师弟知道忘生谷吗，我最喜欢那里，那里的花每天都会开，可漂亮了。”女孩说着，似乎想起她口中的忘生谷的景象，变得眉飞色舞起来。看她的神色，男孩也不禁对这个地方期待起来。 “师傅，师姐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呀”少年看着自己最敬爱的师傅，这样问道，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师姐了。 中年人摸着少年的头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会醒的，你师姐只是得了病，需要睡觉来休息，等她休息够了，就会醒的。” “师傅，该怎么治好师姐的病呢？告诉弟子，弟子也来想办法好不好”少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师傅。他是知道的，知道师姐不想一直睡着，她想带自己去看很多东西，带自己修炼，带自己练剑，她答应过的。 “你想要帮她，那就努力修炼吧，等你能登上离峰的问道天梯，通过长老们的考验，你师姐就会醒过来。”周正林给他了一个遥远的目标，却也给了这个不善言词却又心怀善意的弟子另一个选择。 “我一定会努力修炼，让师姐早日醒来的。”少年的眼中闪动着坚定的光芒，他默默发誓绝对要让师姐醒来，绝对要治好她的病。 “爹爹，徐师弟呢？”周雪琳偶尔醒了，这样问着周正林。 “他闭关修炼去了。” “哦，爹爹我想去看忘生谷的花，黎师叔一定为我种了很多花吧，上次去的时候，师叔答应过我的。” “爹爹有事要做不能去，等徐直出关后，再带你去好吗？”周正林不喜欢周雪琳去忘生谷，他也是从来不去的，但他不想这样直接拒绝她，这样对她而言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好，”周雪琳不知道为什么周正林不去忘生谷，也不去坐忘峰，每次只是黎师叔来找他，但她不想让爹爹为难。 …… “徐直你是周正林的弟子” “前辈是” “我只是灵植园门前一个扫地的老头，今天恰好送点草药到离峰来，你是来登问道天梯的”穿着破旧道袍的白发老头背着一个背篓，里面是一些药草，他看着徐直这般说道。 “是，晚辈来登问道天梯，接受长老们考核的。” 老者笑了起来，“接受长老们考核倒是容易，登问道天梯可就难了，现在已经没有问道天梯了，有的只是问道石梯而已。” “那怎么才能登问道天梯，请前辈赐教。”徐直只知道问道天梯在离峰，却不知道它已经被毁了，现在已经不是问道天梯而只是普通的石梯了。 “等你走过了这离峰的两千多阶石梯后，再回坐忘峰接着走就是了，离峰缺少的那部分石梯就在坐忘峰上。”老者笑了笑，如此说道。 “但它们不是已经被毁了吗？”徐直想要登的是问道天梯，而不是普通的石梯。 “问道，问道，问的是什么无论它是考验人意志，修为，天赋的天梯，还是没有任何力量的石梯，它都还是它，你也还是你。”老人不急不缓地走着，就像一个真的凡间老农般。 …… 徐直看着周雪琳再次睡下，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敛去，平静地说道：“师傅，我通过了长老们的考验，但没有登上问道天梯，只有问道石梯。”他已经明白，所谓的问道天梯早就不存在了，周雪琳也不是当他登上问道天梯后才能醒，她的沉眠与苏醒与这个无关。 “你已经是真传弟子了，可以拜入离峰太上长老的门下，”周正林看了看这个弟子，无论是天赋还是心性都无可挑剔。“至于水焱峰，我和你师姐，你随时都可以回来看我们。” “我是师傅的弟子，一生都会是，我不去做什么真传弟子，也不想去，我只想要师傅告诉我，关于师姐，关于忘生谷，关于黎师叔的一切。”徐直直视周正林的眼睛，他的眼里透露着从来没有过的坚决。 “我无法告诉你，你想知道就自己去找答案吧，你已经长大了，做出怎么样的选择都由你自己决定，想知道的东西也应该由你自己去寻找，无论是用你的双眼还是用你的剑。”是啊，徐直已经长大了，已经察觉到从前所没有察觉的东西了，但还是不够，无论是修为还是其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二十二章 徐直的一问 “前辈” “徐小子来啦，来看看老头子雕的人偶像不像”徐直看到老人手里拿着的雕像，正是自己，无论是衣服还是面貌，全都一模一样，甚至手里的剑也和徐直的剑一样。徐直早就猜到这守在灵植园的老人并非寻常，故而才想来这里请教，但却不曾想到老人竟如此深不可测，像是早预料到自己会来一般。而且，自己的剑也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过，自己外出历练之时，见过的也都死了，宗内更是不曾用过，老人却知道自己剑的样子，甚至连剑身上的气势也雕刻了出来。 “晚辈有些事情想请教前辈，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你本不该来问我，自去问你的师长才是，他们不愿说，一方面是有他们自己的苦衷，另一方面也是你自己修为不够的原因，知道了，徒增烦恼而已。” “我那最小的弟子也来了，你与他年纪一般，就一起去练练剑吧，想来你们也定能成为好友的。”老人继续雕刻手中的雕像，似对其还不满意，想要雕琢得更像。 见徐直还想说，老者一转身就消失在了徐直身前，只余下一句话回荡在耳边，“等你修为到了，若你仍然坚持，我就告诉你。” 没过多久，两个人从远处走了过来，向徐直打招呼。徐直看向他们，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老者的弟子，就见一人自我介绍到：“在下吴森，你就是师尊所说的徐直师兄吧，旁边这位是我的好友，陈辰师兄。”徐直抱拳见礼，随即一番畅聊之后才知道，吴森和陈辰来自于衍天宗除去八大极峰之外的两脉，道因与道果。因为师门隐秘，徐直不多问，二人也不多言，只是一同练剑。 徐直喜欢剑，也只用剑，师傅周正林说过，他和大师伯很像，便如当年师祖对大师伯的评价，执于剑而极于剑。 吴森与陈辰则不同，他们也用剑，但并不只用剑，剑是兵器，其他的法宝也是兵器，手中的兵器是剑还是刀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无所谓，只有遵循本心便可。 这之间熟优熟劣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任意评价的，能证明的唯有时间。 徐直没有朋友，水焱峰上能说话的也只有师傅和师姐，师傅总是很严肃，不会和他说多少话，师姐周雪琳则总是睡着，清醒的时间很少。 他们大概是他第一个朋友吧，陈辰个性温和，总是很随和，吴森个性鲜明，他喜欢喝酒，据他所言是因为他师傅爱酒的缘故，耳濡目染之下也就喜欢上了。徐直没有喝过酒，他小时是孤儿喝不起酒，后来拜入师门，周正林不喝酒，所以他也不喝。陈辰则不同，他可以喝酒，但不喜欢，对他而言酒太过于暴烈，他更喜欢喝茶。他每到一处就会在居住过的地方种下一棵茶树，也许并不会待多久，但他很是喜欢这种有茶树的居所，无论是在树下品茶还是与友人下棋，都是他所喜爱的。 他们三人也许修行天赋不同，但悟性却都是绝顶，陈辰最是年长，修为也最高，若是他愿意，甚至可以成为任何支脉的峰主。但他不喜欢争斗，也不喜欢刻意地炫耀自己的实力，所以一直以来只是如一个平常弟子一样，也不管宗门内的事。 吴森擅长炼丹和炼器，这个传承于他师傅的技艺，他是他师傅最小的弟子，有很多师侄，最喜欢炼些小的东西给他的晚辈，威力也许不会很大，但都很实用，他很享受于一些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晚辈崇拜的目光。徐直专修于剑，修行境界也许不及他人，但实力却很强，他不愿入离峰主峰，也不愿另拜他人为师，纵然那样他的修炼会快很多。他修剑也修心，极情于剑，也极情于人，他不是那种随便遇到什么人就引以为知己的人，也不是那种不屑于和任何人做朋友的人。对于他而言成为朋友所需要的仅仅只是理解就够了，因为理解才懂得，因为懂得才相信。不会因为时间，地点，任何的距离而改变，对他来说，所谓的朋友，就应该如此，也唯有如此。 …… “师侄怎么突然来师叔这里呢？”黎正明看着徐直的到访，也很是惊讶，徐直在离峰算是很出名的修炼狂人，已经很久没来过坐忘峰了。 “师叔的伤当年是如何造成的呢？”看了自己的师叔良久，徐直嘴里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话。 “被当初的敌人打伤的，在那次劫难中，我本将要陨落，但被你师傅救了回来，最后幸好师叔回来了，靠他老人家出手，才勉强苟活至今。”黎正明的嘴角有一丝苦涩，眼中复杂难明。“这些你不是听你师傅讲过了吗？师叔的伤师叔自己明白，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也不再奢求其他的了。” “我明白了，弟子打扰师叔了。”徐直深深地看了黎正明和他身后供奉列代先辈的祠堂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徐直……”黎正明最终还是喊出他的名字，徐直也停下脚步，“我若陨落，你来守着坐忘峰上的祠堂如何” “我只会练剑，不会种花。”徐直知道，也明白，当他入道的时候就明白了，明白这一切，当他看到黎正明的那一刹那，当吴森的师傅告诉他那个故事，当他陪周雪琳去忘生谷看花，从那时候起，就明白了。 “你恨我吗？”黎正明脸上多了一分落寞，脸上的皱纹也更加明显，好似更加苍老了。 “不恨。”徐直走下了坐忘峰，这是他最后一次上坐忘峰了，最后一次叫他师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二十三章 王川 如果可以活着，谁也不想死去。 王川是被人抛弃的存在，幸运和不幸就像镜子的里面和外面，没有看到镜子本身，是无法分辨得清楚真假的。 他常常坐在忘生谷的最高的地方，因为那里离天空很近，仿佛伸手就可以摘到繁星。他是在山间的田野醒来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与母亲，他不也不明白父亲与母亲到底是什么。只是有人告诉他，每个人都有父母，而他们就是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爱是什么，王川以前不懂，但是当他遇到那个曾经想要把自己当亲生孩子一样疼爱的女人，遇到那个总是将自己挡在身后的女孩，遇到那个…… “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一个像黎正明一样的师傅；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一个像周雪琳一样的师姐；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一个像徐直一样的师兄了吧，”王川这样想着，他最初的心愿是什么呢？大概，是陪着他们，直到永远吧。 如果可以自由地飞翔，能看到星星是什么样子的多好，如果可以回到坐忘峰，听师傅讲他以前的故事多好，如果可以长生不老，一直陪着他们多好。 “我曾向往过，期待过，挣扎过，绝望过，也用尽全力走过很多的路，走完一个凡人用半生的时间才能走过的路。我曾痛哭流涕着祈求别人来帮我，也曾笑着离开那个我最离不开的人，曾说过词不达意的任性的话，曾恨过本不该出现无辜的人，曾到最后也只是沉默着接受的命运……”王川看着徐直挡在他身前的背影，他有些明白了。 天上的雨，地上的人，与花中混杂泥土气息的芬芳的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定格。王川听到河水流过的哗哗声，在这天地间，掩盖了所有的声音，他抹了抹额头上的雨，“是雨吗？还是雨落在地上汇成了河。” “是雨罢，是雨落在了地上汇成了河。” 王川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锁灵剑，眉间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看向正向自己体内收缩的大阵。他所能掌控的只有那枚戒指，也唯有它，大阵没有完全缩进他身体之前，他无法掌控其他的东西。 “你想去救他这锁天大阵完全融合之前他就没命了，而且你也等不到那个时候，虽然此时有它护着你，但时间一到，即使是它也将烟消云散。若是现在逃，或许还来得及，也不会辜负他为你争取的时间。”青衣人出现在王川不远处，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并未就这样让王川逃走的打算，因为王川本身就是重要的一环，除非找到代替的东西。 “真的，很想再看一眼师尊，看一眼师姐，看一眼杨师兄他们啊。”王川看着远方，远方坐忘峰和水焱峰的方向。 “我知道，你们想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到，做不了，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懂。但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们牺牲自己来救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随着令人精神恍惚的一道声响之后，王川的身体里发出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整个世界仿佛都寂静了一瞬间，王川体内爆发出巨大的轰鸣。王川的身体里不断喷出鲜血，他的气息不断地衰弱下去，直至如同一个普通人。他的双脚再也站立不稳，只能双手杵着剑作为支撑。 王川用锁灵剑斩碎了周雪琳给他的戒指，斩断了锁天大阵与他的唯一联系。双手越来越无力，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王川吃力地抬起头，双眼的视线从被血染红的地面挪开，移向他的师兄徐直的位置。 以王川的修为，无论如何都是帮不了徐直的，但他还有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徐直的剑界还给他。锁天大阵的令牌已经碎了，加上在原本的封阵之器中加入了周雪琳的戒指，以及徐直自己的剑界，就是那些长老们都已经失去看控制它的力量，唯一可以控制锁天大阵的只有两件东西。周雪琳给王川的戒指和徐直的剑界，徐直自己是不会借由剑界，来控制锁天大阵的，所以它才会与王川相融。 那么，只要放弃它就好了，其他的长老和青衣人一定想不到王川会这么做，王川想到这里，不禁稍稍舒缓了嘴角。 徐直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他的剑回到了自己的主人手上，一种摄人心魄之感从剑身之上浮现。徐直的脸上看不到表情，但他握剑的手不停地用力，指尖甚至有些发白。他的身周散发着不正常的波动，连空间都被扭曲，就像象征着他此时的心境。在他面前，甚至连这些长老都有心惊肉跳之感。锁天大阵已经和剑界合而为一，不分彼此，而封阵之器却因为徐直手中的剑产生莫名的变化然后化作一道灵光融入徐直的体内，使徐直的修为更进了一步。 王川蠕动着嘴角，对着看向自己的徐直，努力弯曲成一个微笑的弧度。已经再也支撑不住了，王川的双手已经无法抓住剑柄，伴随着噗通的一声，倒了下去。血一直在流，王川的身体被融合被打断后的反噬伤得很严重，他已经不是修仙者了，身体里的法力，灵力全都消散掉了。“这种伤，就算是师傅，也没有办法吧，还好，最后赶上了……”王川这样想着，思绪却渐渐飘远。 又回到了这里吗？回到了最初的地方，真的，有些孤单呢。 在那个意识停留的地方，风淌过田野，漫山都开遍了油菜花，像遥远海岸上涌起金色的浪潮，叫人想要随风起舞，化作金色海洋上自由的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二十四章 最不应该出现的敌人 天空中弥漫着乌云，雷电也从中崭露头角，像咆哮的远古巨兽，大地在崩裂，形成无数的看不到尽头的漆黑幽深的峡谷，直通到地底。 世界在发生着不可名状的变化，宛如末世来临一般。衍天宗内的弟子俱都惊慌失措，甚至他们的师长也大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宗门维持秩序的执法殿等都已经瘫痪，执法长老也不知去处。 无论弟子如何惊惶，都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话，也没有人看到那些峰主，太上长老究竟在做什么。衍天宗发生了混乱，有人乘混乱到支脉山峰盗取宝物，有人乘混乱去杀掉与自己有仇的人，有人为守着自己的家而杀人，有人为了杀人而杀人。 徐直已经杀到血流成河，杀得天崩地裂，所有来这里的长老，无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都被他杀了个干干净净。他来到王川身边，探手摸了摸王川的脉搏，看到他体内仍然存在的破坏，徐直拿出王川身上黎正明交给他的那个古朴的盒子与周雪琳给王川的那颗干枯的种子，放在王川的胸口。王川身上的流血的伤口被止住了，只见那颗种子散发出庞大的生机，生机钻进王川的身体，慢慢愈合着被破坏得支离破碎的残躯。 “其实我很讨厌你呢，小师弟，这样的你，让你没有办法不讨厌，但是……”徐直的话顿了一下，“我知道，你也听得见吧，我们很像，都是孤儿，都被师傅捡回来，都被师姐所救。”说到这里，连徐直自己也笑了起来，眉间有一丝古怪。 “虽然是师姐，但她醒过来的时间也许连我的十分之一也远远不如。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的修为就超过了她，心智也是。在我看来她更像是一个妹妹，从前是她保护我，后来是我想保护她。我一直在修炼，渴望能变得更强，能改变这一切，但最后还是做不到。我知道，师傅和黎师叔都有各自的苦衷，但我还是接受不了。大概是因为我的名字叫徐直吧，宁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师叔把希望给了你，那么我也将希望托付给你吧，帮我照顾好她。”徐直的话音刚落，人就已经从王川面前消失。青衣人本欲继续藏下去，却不料早被徐直发现，只是他并未立刻出手罢了。而现在时间似乎已经到了，青衣人被一剑贯穿身体，所有的知觉都在消失，意识也渐渐消散。 “道因一脉的核心弟子么？” “……”无言的回答，但徐直也不需要对方回答，青衣人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直到这时候，徐直才微微侧过了头，看向忘生谷入口的方向。 此时远处有一个白衣青年向着忘生谷走了过来，他的手里提着一坛酒，白色的衣服上染了几处血色。 “我知道你喜欢喝酒，就给你送来了些。”白衣青年走到徐直身前，随着步伐落下，在他们身周的尘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开，留下了一片干净的地带。地上的石头汇聚在白衣青年的面前，凝成了一张石桌，两个石凳，他将酒放在石桌之上，率先坐了下来。 徐直没有坐下，他只是征然地看着白衣青年的脸，问道：“为什么是你”八峰的人都来了，唯有道因道果二脉，只来了一个青衣人，徐直不曾想到，来的人会是他，陈辰。 “吴师弟有个弟弟也进宗门了，你的师弟也交给了他，只有我一个人无牵无挂，所以只能我来了。”陈辰拿出两个杯子，斟满了酒，示意徐直一下后，先饮了一杯。只是他不喜欢喝酒，这酒太烈，一喝就有些受不了，一阵咳嗽，脸色有些发红。 徐直木然地坐了下来，是啊，他早就该想到了，衍天宗能胜过自己的弟子只有这两人了。但他还是抬起头说道：“你们本可以不来的，不是吗？” “是啊，但我们不想你死。”他们是朋友，挚友，如果看着挚友身死而自己装作毫不知情地活着，那样他还是他吗？道因道果两脉必定会派人来的，这是注定了的，徐直已经杀了这么多的长老，能胜过他的只有自己和吴森。若他们不出手，那么出手的就会是太上长老级的存在了。 徐直拿出一包茶叶，倒掉了陈辰杯中的酒，换上茶，“这是你上次送我的茶叶，我没喝，今天正好你来了，还给你吧。你不喜欢喝酒，就别再勉强了。” “你也不喜欢喝酒不是吗？酒是醉不了人的，而且你也不是那种会任由酒把自己灌醉的人。这一次我就不劝你喝茶了，要醉就让我陪你醉一场吧。”陈辰呡了一口茶又把它放到一边，拿出杯子再次倒了一杯酒。 徐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呢？大概是从他知道了真象的那天起吧。他不是那种把自己灌醉了就可以轻松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他不会醉，也醉不了。陈辰没有办法帮他，能做的只是陪他醉一次。 徐直看了看远处意识模糊的王川，对着陈辰道：“若我败了，帮我保护小师弟。”若他败了，就会死吧，在这忘生谷，来到这里的八峰弟子，两道传人，只有一人可以等到它。 陈辰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看着徐直，有所感触地说：“好久没有陪你练剑了，我们来练练剑吧。” “好，”徐直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这一个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二十五章 陈辰 陈辰站起身来，在他起身的一刹那，仿佛整个苍穹都向地面压了下来，空间被凝滞，短短片刻的时间，空间类神通就被封禁。同时右脚轻轻地点了一下地面，大地剧烈地震动了起来，无数巨大的石柱如同尖刺般从地下破土而出，密密麻麻地扎向徐直。 “天人合一，不是，应该是身合天地。”徐直向上空跃起，挥手斩出一片剑幕，罩向下方刺来的石刺。剑幕消失的时候，石刺就已经被摧毁，但摧毁的同时，又在不断地凝聚，仿佛永无止境。徐直手中的剑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不断幻化成新的剑，最后足有千万柄剑，径直向下方与陈辰的方向斩去。 陈辰伸出手向天空一指，天地间的雨幕如同化为一张巨网，向着中间收拢挤压而去，而那中心正是徐直。越来越多的雨聚在一起，使徐直所化的剑无法突破被包裹在里面，一齐向这徐直挤压而去。 徐直深吸一口气，转动剑柄，一声低喝：“巽罡，”徐直身周出现无数的剑气，不断地旋转，化为一个巨大的龙卷风，剑罡融入风里，最后每一缕风都变成了剑罡，以撕裂天地的姿态迎向倾天的雨幕。 陈辰在徐直突破雨幕的封锁的瞬间就身影一阵模糊，消失不见。此时徐直已经站在陈辰原本所在的位置，挥剑斩下，但只破碎了一个残影。正当徐直寻找陈辰的气息之时，天空中一只手臂向着徐直狠狠压下，越是向下，气势就越是惊人。原来手臂在压下的同时，天空中的光芒不停地想着踏汇聚，最后竟使得方圆百里漆黑如墨。手臂变得巨大，上面的光芒刺目到让人不能直视，携带着天地之力打向徐直。 徐直的剑上现出一个世界的虚影，随着徐直的剑与巨臂相撞。巨大的冲击扩散开来，离峰三百道脉都被震动了一刹。地上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连忘生谷都被这一击破坏得满目疮痍。巨臂被摧毁，徐直一声低喝之下剑界立即扩大千百倍，将方圆千里之地都给笼罩在内。 在剑界之下陈辰的身影被逼了出来，徐直一剑斩去，一道浩大的剑气冲向陈辰，周围的剑界中浮现锁天大阵的阵纹，使陈辰无法行动。陈辰的身体虽然被锁住无法避开，但他仍然可以正面对抗徐直的剑，只见他嘴唇微动，“艮道，因缘而起。”他脚下的大地突然出现四座山峰，将他护在了里面，四座山峰之上则出现了一座巨山的虚影。徐直震惊地看着那座巨山，竟然是艮峰，衍天宗八大极峰之一的艮峰，最令人震惊的不是艮峰的出现，而是召唤它出来的竟然是陈辰。 庞大的冲击在碰撞的地方传来，徐直也被这冲击逼退了几步，他再看向那里的时候，陈辰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地上只余下一块块碎裂的石块述说着当时战斗的痕迹。 陈辰的的身影出现在徐直的身后不远处，嘴角出现了一丝血迹，他的眉头一皱，目光向着远方凝视了一下，接着他向着徐直伸出手，嘴里吐出两个字：“星界。” 天空变得如同黑夜，无数的星辰出现在空中，星光笼罩之下，无尽繁星组成一个遮天蔽日的庞大星图。星图在形成的瞬间就向着下方的大地压了下来，连离峰之外的地方都可以清晰地看见。 徐直手中的剑颤动了起来，剑中的世界越发地清晰了起来，上面的山川河流似乎都可以轻易看见。 陈辰并未就此停止，他接着吐出另外两个字来：“妖月。” 星空中出现了一轮血月，比正常的月亮大了数十倍，占据了整个天空的很大的一部分。血色的月光汇聚而来，在星图一角形成一个血月的虚影。巨大的星图散发出银白与血色交织的光芒，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显现出来。 陈辰看到这一幕，嘴唇蠕动了一下便不再开口。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全力出手了，他用剑不是徐直的对手，但论神通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以往陈辰陪徐直和吴森练剑之时，都是有所保留，大多是喂招给他们，让他们能得以突破。这一次，也算是没有保留了，虽然这门神通未曾施展完全。 徐直没有直接硬撼天上的星图，而是转身抽剑刺向陈辰，他的身影在动起来的那一刻起就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个残影，甚至让人以为他并没有动，仍然留在原地。 虽然穿越空间的神通被封锁，但徐直本身的速度就是常人所难以企及的。他已经达到了心意所至则剑至的境界，若非如此在之前的战斗中，即使再次得到了自己的剑与剑界并获得锁天大阵的加持，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斩杀那么多的长老。 陈辰的一半意识仍在控制着星图的凝聚，星图的本来面目应该是另一番模样，他虽然可以勉强施展出来，但那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而且那样的话，波及范围实在太广，他无力掌控，因此而造成无辜的杀戮是他所不愿看到的。因此星图的凝聚将比正常情况下更耗费时间和精力，陈辰对天地之力的掌控已经不足以压制徐直，只能拖延时间了。 陈辰脚下突然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顶了起来，他用右手拇指在食指与中指化过，一道血迹出现在他并拢的两指之间，俯下身在巨石上用鲜血画了一个奇异的符文。完成之后向后面跳去，与此同时巨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巨石上的一部分石块自动脱落，一部分石头被无形的力量吸引到巨石身上。徐直刚追至近前，变化便已完成，只见一个巨大的石人出现在原地。手中抓着一柄石斧以力劈华山的气势向着徐直劈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二十六章 站在一代人巅峰的两人 徐直刚想转身闪避，却不料陈辰再次出现，他单手向着徐直一握，徐直身边的空间被封禁，虽然只是片刻时间的阻挡就被徐直挣脱，但仍然给了巨斧机会。此时的徐直已经无法躲避，只得硬扛这一斧，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徐直被击得倒飞而回，直直砸向地面，砸进了大地里。石人的巨斧也被砍出了巨大的豁口但只是呼吸间就又有石块填补进去再次复原。 陈辰的脸色俞加苍白，但他并没有放松戒备，而是咬破手指再次在身前画了一个符文，符文出现的刹那，天地元气就向着它聚集，化为了一个防护屏障将它的主人护在其内。 徐直的脏腑受了不小的震荡，但他的法力一转就恢复了大半。这时石人再次攻来，徐直不得不迎战，石人的速度远不及徐直，但有陈辰在一旁辅助限制徐直的移动，一时间徐直难以奈何石人。但经之前的一击，徐直对陈辰已经有所防备，不会再被禁锢得难以行动。他一边和石人对战，一边注意陈辰那边的情况，发现了那个防护结界。他自付无法瞬间斩破那个结界，也就无法先解决陈辰，时间越拖下去对自己越不利，如此就只有从石人方面着手。石人力量巨大，但行动缓慢，最为难缠的是仿佛不死的恢复能力。石人的恢复能力也应该是有极限的，或者说是不完美的，因为无论是什么存在，都不可能真正的不死不灭。 徐直想到陈辰创造石人所画的那个符文，仔细一看正在石人的眉心位置，徐直心中有了计量便暗自计划了起来。徐直装作与石人硬拼一记，被打到地下，在这过程中，徐直隐蔽地将手中的剑融入了虚空。虽然徐直本身无法融入虚空，但只要不是用剑来攻击，仅仅只是将它隐藏起来还是可以不被察觉的。这样想着，徐直右手向着地面一抓，一柄一模一样的由土石构成的剑出现在他手中。虽然不够坚固，也不足以与石斧力敌，但用来掩人耳目却是够了。 徐直持剑破出地面之后就向着陈辰而去，与此同时石人周围突然出现一个庞大的剑阵，将它暂时困在了里面。徐直的剑斩在结界上的时候，剑上出现一个虚幻的世界，正是剑界。剑界与结界接触的时候，爆发出刺耳的声音，陈辰大惊，原本控制石人的手一招，周围天地元气涌动，一只只元气巨手向着徐直拍来。若徐直不回防的话，必将被打中，徐直见事不可为，抽身后退。陈辰正松了口气的时候，却突然见到远处的石人突然崩溃了，原来有一把剑正插在石人眉心，破坏掉了符文。 见那把剑与徐直手中的剑一模一样，陈辰瞬间明了，徐直的目的不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是石人。徐直手中的那把剑也不可能破掉自己的结界，只是用来逼自己全力防御而已。陈辰露出一丝苦笑：“看来，心智上我果然不是师弟的对手呢，这样的话，我们就一招定胜负吧。” 徐直听他这么说，便明白他的那式神通已经完成了，也不多言，招回自己的剑临阵以待。 “万古繁星，恒如夜，妖古天地，临如月。”陈辰的话语刚落，徐直和陈辰仿佛进入了一个浩瀚无垠的星空宇宙，无数繁星的星光相连，组成一个更古未有的杀阵。空中更出现一轮无法形容的血月，上面仿佛是被真的鲜血所染遍，血月上延伸出一条血河，仿佛血河中凝聚着这世间所有的杀机…… 这景象刚出现了瞬间，便出现了一阵模糊，似真实与虚幻相矛盾，有一丝不稳存在。徐直见此，毫不犹豫地吐出一口精血到剑上，左手伸向双眼一抹，眼中出现紫色的光芒，持剑劈向星空大阵与血月相交之处，口中喝道：“雷之劫天！！！” 徐直的剑落下的瞬间，星空中出现了无尽的雷霆，金色的雷霆以万钧之力在星空之中炸开，仿佛要破坏一切，摧毁一切。无边的雷云在空中出现，令人窒息的威压笼罩整个天地，站在它面前的陈辰仿佛这一刻面对的是整个世界，所有生灵的怒火。 超越空间的碰撞之后，只剩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徐直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了忘生谷，出现在了衍天宗。他的身上染遍了鲜血，他蹒跚地站起身来，手中仍然拿着属于他的剑，鲜血顺着剑滴落在地上。他看向前方，一个身影同样血迹斑斑，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袍，但他站得笔直，正看向徐直。 “我赢了，徐师弟。”从那人的方向，这样的声音传人徐直的耳朵里。 “他是我的师弟，我还没有输，还没有结束。”徐直用尽全力抓住手中的剑，不让它掉下去，沉默了良久，这样回答道。 “值得吗？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无论是你还是雪琳那丫头。”陈辰看着徐直挣扎着不让自己倒下的样子，有些伤感地问道。 “不是不相干的人，”徐直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陈辰走去，每一步迈出都在脚下留下一个染血的脚印，他走得很慢，每一步之后都要停下停歇一会，伴随着的是剧烈的咯血。“的确，从一开始我不认可他，阵法，丹药，制符，炼器的资质都很一般，不会练剑，连灵根都没有。但是，从他放弃我给他选择的路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承认了。” “……”陈辰沉默了下来。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木偶，放到徐直的手里，“我在灵植园种了几棵茶树，若是有一天你不想喝酒了，就喝喝茶吧。” “我还能站直双腿，还能用双手拿起剑，还活着，就没有结束。”徐直的双眼直视陈辰，他还可以握剑，就还能继续战斗。 陈辰退开几步，凝视着徐直的双眼，片刻之后答道：“好吧。” 徐直的周身爆发出一股惊天动地的气势，一股决绝的意念在他的身上出现，所有的法力，修为都灌注于这最后的一剑之上。衍天宗内的各大主峰似乎都有所感应，甚至一部分镇压气运的传承之器都震动了起来。尤其是离峰主峰，散发出一种镇压天地的威压，坐忘峰上的九百阶问道石梯隐隐有道纹浮现，似要冲出什么封锁，现身与天地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两个人的结局 坐忘峰峰顶上的祠堂中有一把虚幻的剑出现，仿佛要随着徐直手中的剑一齐斩下去。黎正明看着这一幕，神色有些落寞，张着嘴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只有一声叹息。黎正明伸出苍老的右手，拇指指甲划过其余四指，一道血痕出现，鲜血仿若拥有灵性般，丝丝缕缕地缠绕上祠堂上的那把虚幻之剑。随着黎正明的血将剑包裹，虚幻的剑仿佛再感应不到那让它复苏的气息，便渐渐平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周正林站在离峰上问道天梯被截断的地方，看着忘生谷的方向，眼里浮现了一抹悲伤。他转过身去，不肯再看向那个方向，原本挺拔的背影也一下子佝偻了下来。问道天梯上恐怖的波动也随着周正林的出现而消散，数道凝视着问道天梯的眸光也随之消失不见。 离峰的震动消失了，问道天梯上的道纹沉寂了，坐忘峰顶的剑影也消失了。 天地元气的冲刷下，整个衍天宗都可以见到那汹涌的灵气如同河流入海，向着忘生谷汇聚而去，融入徐直的这一剑之中。徐直手中的剑上光芒越来越盛，仿佛一个落在人间的太阳，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他没有任何保留，连护体的剑罡都没有留下，尽数汇入剑中，剑出，则有去无回。 陈辰露出一丝苦笑，“最后，我还是说服不了你呀。” “善即是恶，对即是错，真即是假，生即是死，因即是果。”陈辰每说出一句，天地就发生一种莫名的改变。善即是恶，天空中突然出现两种色彩，只有陈辰才能够看见的颜色，善与恶，这世间之人的两种完全相反的感情。对即是错，天地间涌现两种气机，杀戮与救赎，两种介于现实与虚幻的存在。真即是假，忘生谷包括徐直与陈辰在内，仿佛成了虚幻的存在，仍徐直的剑再如何摄人，都不再影响周遭一丝一毫。生即是死，忘生谷里的所有生命都出现了一丝死气，所有无生命的存在都出现了一缕生机。因即是果，仿佛有一种力量将过去与未来相连，在陈辰的手中出现了一个黑白交替，流转不息的太极。陈辰的背后出现了一个充满生老病死，苦难与幸福交织的世界。 …… “徐师弟，你的剑不够利，”回忆中的陈辰按着徐直手中的剑说道。 “手中的剑锋利与否对我来说不重要，只要心中的剑锋利就够了。”徐直抽出被陈辰按住的剑，继续练着他的剑。 “你呀，总是这么固执，执着于剑道，就一定会在其他方面有所欠缺，想要追求至强的剑道，就需要海纳百川，剑道上欠缺的用其他的道来补足。”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弥补，也不想用其他什么来弥补，剑的不足就用剑来弥补。” 陈辰摇了摇头，不再劝他，踏步回到灵植园前的石桌前，坐到石桌旁一边喝自己的茶，一边看着远方。突然见莫师叔出现在石桌一旁，他一边拨动手边的棋子，一边笑吟吟地对着陈辰说道:“徐小子是个剑痴，你可劝不了他，不如来陪老头子下棋吧。” 徐师弟的事师侄也知道，只是……” “只是因为你不想他因此而毁了自己。” 陈辰笑了一下，道；“师叔明鉴，”其实徐直所欠缺的不是他的剑，而是他自己。直则不悔，刚过易折，即使陈辰知道这对道离来说的最正确的选择，即使是徐直一直追求的结果，但它对徐直自己，也太残酷了些。倘若徐直不再这样执着，或者是说懂得舍弃与唯己，或许会好很多。但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样，剑的缺失应该用剑来弥补，若是用其他的来代替，他也就不是徐直了。 “众生如棋，该来的终究会来，但这既定的命运却并非是不可改变的。”老者扬了扬手中的棋子，对着徐直道；“我先下了哦。” 陈辰也拈起一颗棋子，顺着老者的棋子而落子，“既然师叔都说的既定了的，又如何能改变，棋子在手中，未曾跳离棋局，不可能随心所欲地走，也不可能打翻这棋局。” “命运是既定的存在，但既然未来还没有发生，那么即使只是一个呼吸之后必然会发生的东西，也不是注定的。夕暮师伯错算了行衍，行衍也错算了黎正明，没有人可以看到命运的轨迹，因为它，在对活在现在的人来说根本就不存在。而徐直，正是因为他，道离才是真正的道离。”老者含笑看着陈辰，“你应该有想拜托我的事吧，我答应你了。” “谢谢师叔，陈辰在此谢过了，”陈辰向老者抱拳谢道。 “可惜你以后很难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陪我下棋的人就没有了。”老者有些伤感地说道。 “吴师弟以后可以陪您老人家下，若你嫌弃他下得不够好的话，也可以找门内其他几位师伯师叔下。”陈辰眼中透露着笑意，他知道宗门内的其他几位太上长老因为莫师叔以前的事都不喜欢莫师叔，他们一见面说不定还没坐下就先打了起来，也不禁打趣道。 “你呀，罢了，到时候我就去陪他们下几局棋吧。”老者闻言不禁苦笑，以前的事确实让他不受那几个师兄弟待见，以至于他离开了道因道果两脉的秘境，来到了这灵植圆。 陈辰下完最后一枚棋子，向老者点点头，正转身离去。老者嘴唇动了动，说道；“陈辰，……” 陈辰转过身，笑道：“怎么了，师叔？” “别忘了回灵植圆。” “师叔的棋可是输了哦，论棋师叔已经下不过我了，下一局就由许师伯来陪我下吧，他老人家也是很久没有棋逢对手过了呢。”陈辰返身头也不回地远去，背对着老者，答非所问地道。 …… 没有惊天的碰撞，没有毁天灭地的战斗，没有势均力敌的对抗，只有一把剑贯穿一个身影的景象。 陈辰的右手抓住刺向徐直背后的锁灵剑，连着剑上附着的老者的虚影一起捏碎。 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一个白衣青年正在与一个老者对弈。青年的衣服上染上了血迹，但他仍然在笑着，颤抖着落下最后一子。老者面色苍白，双眼透露着惊骇，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落子。一子落下，天空突然出现一个充斥着生老病死，生死轮回的世界，随着那一子向老者压来。老者身周则是一个星辰世界，一个仿佛更古永存的大阵将他锁住，而天上一轮无边无际的血月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在黑暗的更深处则有一个古老的巨塔虚影幻化而出，里面更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 老者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苍老的凡间老人。死里逃生的老者狠狠地看着对面的白衣青年，而青年的身体徒然虚幻了起来，嘴角却仍然含着笑意。 “已经结束了，这是你违约向徐师弟出手的的代价。”话语结束，白衣青年的身影瞬间消散，青年身影消失的同时，星空，血月也都消失不见。老者的身影在衍天秘境属于自己的洞府门前浮现，洞府依旧，棋盘依旧，只是对面的人影已经消散，老者的盯着他消失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恨恨地道：“好，好，好个陈辰。”遂转身返回洞府闭关调息去了，若是再有所耽搁，说不定会永远掉落道玄境，再难恢复。 陈辰的脸上浮现了一缕笑意，对着徐直道：“对不起，徐师弟，你的那个要求，我无法答应，你的师弟就由你自己保护吧。”言毕，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伤势，在徐直面前倒了下去，所有的生机都消逝殆尽。 徐直的眼里第一次有了悲伤的神色。 地极八峰，衍天二脉，所有的因果都埋在了这里，他们也再没有出手的理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二十八章 梦境 王川的的意识停留在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四处环绕的山峰，峰下升起饮烟的人家。似乎是晚春时节，漫山遍野都开满了油菜花，嫩黄的颜色，既不卑微也不倨傲。摘下花瓣放进嘴里，似乎可以尝到花蜜的味道，有一丝淡淡的甜意涌上舌尖。它们连成一片海，但又不像海，因为海是平的，而它们则是随着山的起伏而生长。有时风吹过来，就卷起一大片嫰黄色柔软的波涛，向着自己涌来。站在山腰，也不会觉得不适，因为山并不高，也并不陡峭，山上山下有着被花海淹没的小径，纵横交错地排列在大地上。 王川茫然地站在山间的小路上，忽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便朝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看去。 却是个六七岁的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叫他的名字，小女孩面色粉嫩，脸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见得王川拼命地向他招手，看样子似有什么着急的事发生了。 王川见小女孩满脸焦急，也不怠慢，拨开小路两旁伸出来的油菜花向着小女孩走去。等他走到小女孩面前的时候，头上，脸上，衣服上都挂满了花瓣和淡黄的花粉，惹得小女孩捂住嘴巴一阵大笑。王川伸手抹了抹头上的嫩黄的花瓣，也有些尴尬，看到小女孩笑得这么开心的样子不禁伸出手去挠她胳肘窝，让她笑得更加开心了。 小女孩被挠得笑得直不起腰来，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只好向王川讨饶。小女孩努力地躲开王川的魔爪，嘴里求饶道：“我错了，哥哥，菁儿不敢了，不敢了，哈哈……” 王川闻言松开了小女孩，说道：“这下知道错了吧，还敢嘲笑哥哥。”同时顺手把手轻轻放在女孩的头上，抚摸着她的头发。小女孩一脱落王川魔爪就快速地向后面跳去，并且在跳开之前还用力踢了王川的小腿一下。然后向后面跑了几步，估计王川再也抓不到自己的时候，对着王川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说道：“哥哥是大笨蛋，最大最大的笨蛋。”说完了之后就一溜烟头也不回地跑掉了，大概是怕王川去抓她吧。 王川摇摇头，正准备整理一下脸上的花粉与花瓣，突然想到忘了问妹妹为什么急着叫自己。王川一拍额头，有些苦恼地看着女孩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刚才只顾着打闹，却把正事忘了。 王川循着小径往前走，向着女孩逃走的方向走过去，路上还沾着露水，可以看到浅浅的脚印，透过脚印王川似乎可以看见小女孩的音容笑貌。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一座简单的木屋，木屋建在山腰的位置，屋后是一片竹林，郁郁青青的，竹叶被风吹起发出沙沙的响声。太阳洒下来的光就透过竹叶间的空隙在地面上印出一大片斑驳的影子，随着风吹动竹子，地上的竹影也随风摇曳。 王川听到妹妹叫他的声音，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来小女孩就站在他侧面不远的地方。他正想走过去，却听小女孩埋怨道：“哥哥，你又迟到了，是不是又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声音传入王川的耳中，王川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脑中出现了许多乱象，一时间有些混乱。 “对不起啊，妹妹，哥哥迷路了，我只是看见那边有很漂亮的云彩，便跑去追，追着追着就迷路了。”他摸着脑袋，傻笑着道。 “哥哥老是这样，走着走着一转眼就不见了，害的人家担心死了。”小女孩的睁大了圆溜溜的双眼，小腮帮气得鼓鼓的，如果眼神能杀人，少年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菁儿，哥哥刚刚听到了一首好听的歌，哥哥唱给你听吧。”少年为了安慰少女，不停地哄着她。 “不要，不要，哥哥的歌声沙哑死了，还是我唱给你听吧。”女孩听哥哥这么一说，也忘记了生气，眉开眼笑地说道。 “好啊，好啊”，努力做出一副倾听模样的少年，虽然没有笑，但眼里却流露出笑意，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喜欢好听的歌，自己唱给她听到话，她一定受不了的。 “不行，不行，哥哥太奸诈了，明明是自己错了，还要菁儿唱歌给你听。”女孩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哥哥给骗了。 “哥哥可没让你唱歌给我听，是你自己说的哦。” 眼见似乎又要变成一场大战，女孩却突然转了转可爱的眸子，一副小大人的语气说道：“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能，除非你摘下后山的那朵花给我。” 后山上的那朵花就是每当落日时分才会出现在山顶的一朵奇异的花。其实它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因为阳光偶然的折射，才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在那里显现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影子而已。但妹妹菁儿却始终相信它是存在的，她很喜欢那朵花，她觉得这是一朵可以实现人的愿望的花，只要摘下它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他不愿意破坏她小小的心愿，虽然明知道那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以往总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的少年这一次，却这样回答道：“好。” 王川眼前的景象再次出现变化，他的思维仿佛被停顿。 只见小女孩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似乎一瞬间就变成了大人，用着同样的语气，对王川说着似曾相识的话，“哥哥，你还没有回来吗，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王川想回答，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张不开，说出的话也没有声音。 “哥哥，这一次换你来找我了哦，不准找不到我，不然，我会生气的。” 没有任何回答，王川犹如被暴露在空气里的鱼，离开了水，干哑着嗓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少女出现在一条河边，手里捧着一朵枯萎的花，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只听她好似呓语的声音，“明明我都摘到它了，许了愿，为什么，哥哥你还是找不到我呢？” 就在这一瞬间，天空中发出仿佛镜子破碎的声音，小女孩和木屋，花海和小路，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余下王川一个人，在黑暗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二十九章 妖 王川又杀掉了一个人，原本善良的人。他是个妖怪，他不想杀人，但每个人都想杀死他，所以他反击了。因为不是同类，所以就想要杀死，自喻为善人的人，帮助着每一个普通人，却唯独不会救他。妖怪是会吃人的，这是本性，无可改变，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有人类才会拥有情感，妖怪拥有的只是本能。 他走在街上，用布包裹着自己的头，也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眼睛。他怕被别人认出来，但他实在是饿极了。他看到有个卖包子的姑娘，他想去偷一个包子，因为那个姑娘只有一个人，被抓到了也不会被打死。 “你想要买一个包子吗？”女孩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包着脑袋的人只是想来偷的。 “我……”他喏喏得不敢说话，他没有钱，也没有买过东西。 女孩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她拿出一个包子放到他脏兮兮的手上。“这个是送你的，不要钱，”这样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 他第一次遇到主动送东西给他吃的人，以往他遇到的只是殴打。他发现女孩很善良，喜欢帮助穷人，虽然她自己也不富裕。 “你为什么总是用布包着头呀，难道不热吗？”女孩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不禁疑惑地对王川道。 脸上的汗水不断滴落下来，好在被布包着，女孩看不到。但是有些额头上的汗水流进眼睛里了，让王川忍不住想去擦，但是他怕女孩看到后让他脱下裹住脸的布。 于是王川就强忍着不适说道：“不热。”说完怕女孩不信，还特意紧了紧脸上厚厚的布，做出一副有事忙着离开的样子。 女孩虽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却也看穿王川的谎言，只是她也不拆穿他，而是说道：“好吧，不过……” 王川转过身时，她的话才终于落下，“以后饿了，可以来找我哦。”与这句温馨的话语一起的是她脸上明媚的笑容，只是可惜王川走得匆忙，未曾看见。 …… 行走在街头，总能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横着斜着躺在那儿，那是一群和王川一样的，生活没有着落，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人们来往的喧嚣，已及随风飘舞的尘土都没能让他们有所动摇，他们习惯地忍受着别人的唾弃，习惯了自己身上沾满灰尘。 “驾！驾！驾！！！”横冲直撞的马车，没有任何顾忌地飞奔在街道上，马车上的车夫肆无忌惮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不仅是抽在马身上，还有旁边的行人。 有一个小男孩站在街道中间，仿佛被吓傻了一样，只是睁大了眼睛，露出恐惧的神色。眼见他即将被撞倒，却没有任何人来帮他，人们争相躲避，唯恐被马鞭抽到身上。 躲开的人眼中流露出庆幸与后怕的神色，再看向那个小男孩的时候，又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不少人都露出同情的表情，甚至还有人显出几分焦急，恨不能马上飞身前去搭救的样子。只是与他们的神情所相反的则是他们的双腿，如同生根一般牢牢钉在围观的位置上，不曾挪动分毫。 王川挨了一鞭子，忍着背部被马车撞得如同撕裂般的痛楚，将那个小男孩抱到一边。周围的人聚拢了过来，围着王川和小男孩，纷纷夸奖着王川的勇敢，指责着撞人者的恶毒。 赞美和感激，王川都有些听不到了，失血过多的他双眼有些模糊，看不清周围，只见许多人在他身边，但他却看不清他们的脸。 王川睁开双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身边的那些人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时曾相识的少女在他身边。他背后的伤已经被包好了，现在已经不再感到疼痛了，但他眼神一凝，急忙用手去查看自己脸上包裹着的布。 幸好，幸好还在，王川这样想到，松了一口气。女孩却被他的动作逗得一笑，对王川说道：“它好好地在你头上呢，我知道你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样子所以我们都没有动它。” “叔叔，谢谢你。”小男孩看着王川这样说道。 大概这就是他没有离去的原因吧，为了给救命恩人说一句谢谢，王川这样想到，不自觉得，他露出一丝笑容。 他伸出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说道：“不客气。” 小男孩和少女，让王川渐渐相信善良的存在，相信妖怪和人类也是可以相处的。 …… “追，杀了这个妖怪！” “不能让它跑了，不能让它再去祸害更多人。” “我们分开追，用火，烧死这个妖怪。” 夹杂着怒吼，无数的声音在王川身后汇聚起来，他们双目赤红，怒不可抑，男人们拿着锄头，老人们拿着镰刀追在王川身后，还不时有石头被后面的小孩扔来。 王川咬着自己的嘴唇，向前奔逃着，他不停地变换方向，在树林中穿过。他不敢回家，因为他怕他们会追到那里去，怕他们会伤害到他的朋友。 王川有了朋友了，那个女孩知道他无家可归时收留了他。还有那个小男孩，他经常来找王川和女孩玩，分享给王川好吃的东西，都是他母亲做给他的，他偷偷藏了起来分享给王川。 还有那群乞丐，他和女孩一起施舍东西给他们，让他们不至于在寒冷的冬天被冻死，不至于在年景不好时被饿死，王川还教他们捕鱼，教他们打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三十章 妖？ 王川继续跑着，突然看见前面有人，原来是那个少女，她着急地挥舞自己的手臂，喊着王川的名字，示意他过去。他慌忙地遮掩住自己的脸，跑了过去，好在女孩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她拉着王川的手往一条小路跑去。 “你怎么？” 不待王川问完就见前面的草丛里出来一个人，原来是王川的乞丐朋友赵小，他手指着左侧，对王川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越过了他之后，女孩见周围已经听不到人们的喊声，就对王川道：“赵小他们说你在被追杀，我就跟他们来了，然后约好了让他们给我指路，我带你向没人的地方逃。” “对不起，我……”王川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感激他们，他只知道这一刻自己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 “为什么是你？”王川不可置信地看着把他团团包围的那群人中间的那个身影，是那个孩子，还有他的父母。 “就是它，这个妖怪，害得我们今年粮食颗粒无收。” “对，就是它，我们村里的瘟疫就是它带来的。” “还有我的弟弟，也因为妖怪才会死的。” 小男孩，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孩子，而是个少年了，他咬紧牙齿，双目中透露着愤怒与强烈的憎恨，双眼盯着王川，指着王川脸上蒙着的布说道：“还不把它拿掉吗？妖怪。” 妖怪么？原来如此，王川看了看四周，这么说把自己骗来的他们也早知道自己是妖怪了。 背后传来锐器刺入身体的感觉，紧接着一阵剧痛传来，王川回头一看，原来是女孩将一把图着朱砂符文的匕首从背后刺入了他的心脏。 鲜血顺着女孩的手臂流淌了下来，将地面染成一片血红，身体上的疼痛与血夜的流失让王川变得十分虚弱，双眼有些模糊，无数的影象在他脑海里浮现。 “哎，王川，你把头套取了吧，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宛如茉莉花一样清新的女孩睁大了明亮的眼睛对王川说道。 “不行，”王川见她执拗地想看自己的模样，双手紧紧抓住头上的套子。 “不行就不行，小气，哼。”女孩气嘟嘟地走了。 王川仿佛还能听见末了她说，就算你是丑八怪也没关系，无论你长什么样我们都是朋友。 “朋友呵？”王川嘴里呢喃着这三个字，身体上的疼痛他已经感觉不到了，但心里的疼痛却愈发地强烈起来。 “为什么要害我们，我娘，刚子的爹，赵小的弟弟……，我们的邻居，亲人，朋友，都是因为你而死。你这个妖怪！”女孩的面容因为愤怒和憎恨变得扭曲，与王川认识的那个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什么都听不到了，也什么都看不到了，王川的眼睛里出现了一副紫色的竖瞳，紫色周围的眼球是血红的。血色蔓延而出，像水流一样流出他的双眼，如同黑夜遮盖了天穹，血色将世界笼罩。 大地上燃起了血色的火焰，火焰蔓延，无数的哭嚎声传来，如同人间炼狱。被火焰吞噬的人们不仅仅是，就连灵魂也被灼烧，渐渐化为虚无。 “因为我是妖么，是啊，我是妖。” 直到最后一刻那个女孩才被火焰吞噬，也就在火焰将她烧成了灰烬的时候，天空再次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黑暗，再一次来临，再一次只剩自己一个人。 …… 王川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像是被揭开帷幕的舞台剧，华丽的装潢背后的只是与之相反的简陋的凄凉。 连王川自己都没有发现，在这个梦境一般的世界，他并不是主角，只是被代入某个身份。做着那个人曾经做过的事，虽然故事中扮演主角的人不同，但所经历的事却一样，即使受到时间，空间，人生阅历的影响，在这一刻，至少有一个瞬间，有着相同的感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三十一章 魔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王川顾不得吃完饭，放下手中的筷子就起身去开门。吱的一声后，王川才看向门前的人，正是身穿一身皂色捕快服，腰间佩着一把腰刀的捕快张全。 “头儿，出大事儿了……”张全正要继续说下去，忽一撇见王川背后的女子，话头便一止，转口喊了一句嫂子。王川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心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对张全道：“我们到衙门去说吧，你且在门外等我片刻。” 说罢向张全一抱拳，转身回到屋中，张全也不真的杵在门口，而是走了几步在院外静候。王川回到屋内便取下公服与佩刀，正待换上，见妻子正站在自己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川眼前的女子正是他的妻子何忻，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柔弱，虽没有倾世之姿，却也如兰花般清涟空灵。其身形偏瘦，给人以弱不经风之感，但观其双眸却又柔弱中带着丝丝倔强。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何忻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的天色，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王川看着妻子的神色，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几日来，所出现的都是命案，且大都诡异，凶手更是无从查找，所以妻子担心自己也是正常的。 王川的表情温柔了下来，他笑着用手轻轻刮过妻子的俏脸，说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何忻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敢做敢当有责任心的人，既然出现了这样的事，即使再是危险，他也绝不会退缩的。 便也不再劝他，而是握着他的手道：“我帮你穿吧，你总是大大咧咧的，衣服都穿不好，现在可不比以前，你已经是捕头了，可不能那么随便。”王川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无力辩驳只得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地不说话，任由妻子帮自己穿戴。 “好了，去吧，”何忻拍了拍王川背后的衣服，把最后的褶皱也抚平后对王川说道。 “嗯”，王川拿起佩刀转身向门外走去。 “别忘了……” 王川回过头，看向妻子。 “早点回来”，嘴唇蠕动了半响，她鼓起勇气说道。 “嗯，”像是要给妻子勇气一样，王川的回答简单而坚定。 在去往衙门的路上，张全才小声地凑到王川耳边说道：“头儿，这次出大事了，城东的李员外一家也都遭了毒手，一家十几口人全都惨死。” 王川闻言，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无一活口你们是如何发现的”“我等并未发现，只是他家的仆人返回主家的时候发现的，”张全这般回答道。 这李员外是这镇上有名的大户人家，其并非普通有钱富商，而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老爷。他这样惨死，必将成为震动一府的大案，甚至连知县大人都脱不了干系，更别说王川等人了。 但王川现在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将凶手抓住，将之绳之以法。只有这样才能平息知府大人甚至朝廷的怒火，只有这样王川等人才能戴罪立功。 不多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县衙，待进入班房，便见十数个捕快在里面似在争吵。他们一见王川进来，便停了下来，默不作声，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都吵些什么呢？”王川进门后脸色便沉了下来，边坐到一旁边问道。只见一个年轻捕快对着王川说道：“头儿，并未我等愿与他们争吵，只是他们几人在出了如此大案之后，不欲去抓捕犯人反而强迫我等留在衙门。” 王川看向他说的那几人，原来是几个年纪较大的捕快，那几人见王川看来，也就低着头呐呐的不说话。此时站在之前说话者旁边的另外一个年轻捕快接着说道：“他们几人贪生怕死也就罢了，还阻止我们出去，贼人杀人灭门之后，我等身为捕快差人却不作为，贼人势必更加猖獗，若再有人惨死，我等可对的起父老乡亲们” 说到这种地步，那几个年老的捕快也没办法再保持沉默，随即一人苦笑着站了出来：“小李他们说得对，但我们这般出去大肆搜查也未必找得到凶手，倒不如在此守着也好保护好县令大人，待明日天亮之后在行动。” 王川闻言，思索了片刻，便道：“此时还有许多的线索有待整理，我们在此先将情况弄明白了再行决定。”听王川这么说，几个年老的捕快都暗暗送了口气，李姓年轻捕快另外几人虽有所不满但还是接受了王川的决定，毕竟王川才是捕头。 对于几个年老捕快的担忧，王川是知道的，此事之后，知县大人想必也是被吓到了，其必然暗中嘱咐了几个老人故而几人才不许大家出去。 此外，几人没有说出来的东西，王川也猜到了几分，那贼人既然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分明是不惧怕县衙的这些捕快。根据张全的描述，李员外家十几口人都死都是一击致命，状如一人所杀。如此看来凶手武功必然极高，远不是他们这几个捕快所能及，莫说此去绝难抓住凶手，即使找到了凶手，也未必能打得过人家。 李姓捕快的不满，王川看在眼里，但他也无法与之解释太多，其未必会听，反而激起对方的愤怒。他知道李员外家一直以来都是良善之家，在灾荒年月经常接济穷人，据说小李家也被接济过。所以他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足为怪，甚至不止是他，就连其他人，乃至王川自己都对这个凶手愤怒异常。 这几日死人的都是良善人家，如城南不记报酬免费为人教书的张秀才，如乐福巷里经常不受利息贷钱给穷人的米铺吴掌柜，还有经常赔本给穷人打造农具的孙铁匠。如今又多了李员外一家，若杀的都是泼皮无赖，王川管都不会想去管，但如今死的却都是好人。 王川的手指甲都因为握得太用力而发白，他极力掩饰自己的愤怒，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因为唯有冷静才能有效率地思考，才能做好自己该做到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三十二章 凶案 “李员外是大户人家，死的十几口人皆是其家人，那么当时他家都门房丫鬟们呢？”王川思考了片刻，发现了之前忽略的东西。 “这也正是此案的最大疑点，据那些丫鬟们说，是李员外在前一天让他们走的，说是放假给他们回家省亲。”张全根据报案的仆从的话，回答道。 “李家向来是有这个习惯的，李员外经常让卖身至他们家的奴仆回家与家人团聚，每年都有一次，这一次也与往常一样，但不同的是李员外这次让所有的仆人都走了，以往总会留下几人，择日再回家，”青年捕快李文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 两根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王川思索了一会儿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便再次问道：“李员外家可有失窃”李文上前回答道：“事发之后我们曾找寻过，发现李员外家都金银首饰皆未在。” 这时一个年老捕快不待王川相问便补充道：“不仅是财务未曾失窃，女眷也未有被侮辱的迹象，死者死相惊恐，但却在死前未受过任何折磨，身体上除去致命伤外，无其他伤口。” “如此一来，我们可以确定不可能是为财杀人，也不是为色杀人，仇杀的可能性极小，李员外一家乐善好施，向来不与人相争，”王川听罢两人的话后，神情一肃。 “杀害李员外一家的凶手与之前杀害张秀才，吴掌柜，孙铁匠的是否是同一人”张全随即问道。听见此言，众人皆若有所思，王川点了点头说道：“极有可能，之前三个案子也是这般动机不明，凶手可能是同一人。” “张全，李文，随我一起去李员外家再次查看一下，刘老也随我们一起吧。”王川只思索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其他人留在县衙待命，保护县令大人，今夜大家就别回家了，你们的家人我们会去告知他们，不会让他们为大家担心。”一个年老的捕快还欲再说，另一人就制止了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和王捕头他们一起去就好，你们留下。” 此人正是王川口中的刘老，他是捕快中资历最老的一位，经验最为丰富，同时也是上一任的捕头，只是因为年纪太大便退了下来。本来老人应该什么都不做，每天散散步，和老友聊聊天就可以了的，但老人一辈子都在做事，突然闲了下来反而不习惯，故而才又回来做了个捕快。 说起来，王川还是刘老的徒弟，刘老当初隐退时便向知县举荐王川做了捕头，后来老人家回来后却说什么也不当捕头了，老人执意如此，县令与王川只能由得他。王川本只想自己和张全去查看，但忽然见刘老对他他以目示意，毕竟是跟了许久的弟子，王川只一瞬便明白了老人的意思，于是就加上了李文和刘老两人。 经过一番查看，王川等人也无其他收获，便决定返回衙门，待第明日天明之后再作打算。返回的路上，刘老便提议几人分开去给其他捕快的家人报个平安，让他们别过分担心，几人自是同意，于是就分开行动了起来。 王川刚从一家人院里走出来，便见师傅刘老迎面走过来，王川不敢怠慢，也走了过去。“对于这个案子，你怎么看”王川没有想到刘老会问得这么直接，但还是回答道：“凶手目的不明，也没有目击证人，实在难以判断，师傅以为呢？” “唉，目的不明也好，没有人看见也好，这些其实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老人缓缓地说道。“请师傅教我，”王川闻言面色一正，对着自己的老师说道。 “你也知道凶手目的不明，那你可曾听说邻县可有发生过此等命案”老人看着王川的眼睛问道。“您是说凶手是我们县里的人所为”王川有些难以置信，十全县已经有数十年没有发生过大案子了，怎么可能突然就出现这种惊世骇俗的杀人狂魔。 “这也是我所不明白的地方，但若论嫌疑，我们县里的人嫌疑最大。” 王川思索了一下，随即问道：“师傅怀疑衙门里的人”通过师傅故意让四人分开，王川就可以猜到，师傅不想让其他人听到自己的这番猜测。 “前面几人也就罢了，但李员外之死，蹊跷之处正是为何他会将一众仆从派出李府，不留一人。若非他被妖魔附身，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要他这么做的。”刘老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光芒说道。 “能够让李员外毫不怀疑地这么做的人，若是以往倒也大有人在，但在这接连发生命案的关头，能做到的，只有衙门里的人。” 王川听罢师傅所说的话后，顺着这个思路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师傅的猜测。“师傅让他们留在衙门里，是想让他们互相监视那么……”王川随即问道。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还让张全和李文一起出来，如果他们是凶手的话，这本身就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机会，”老人缓缓地说道。 王川听后却是震惊地看着老人，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老人一直以来给他的形象轰然崩塌。“如果真的是他们中的一个呢？让无辜的乡亲做诱饵，师傅”王川的声音仿佛有些颤抖，但却可以听清里面的愤怒。 老者的脚步一顿，他回过头问道：“那么你想要等凶手杀死多少个无辜的人，才将之绳之以法呢？” 王川的呼吸一窒，他无法回答，从凶手杀死第一个人开始，直到现在，自己不仅无法阻止其杀人，更是半点头绪也无。他无力反驳，但心里却难以认同，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或一家人死去，即使是能够因此而拯救千万人，他的心，仍然是沉重的。 王川木然地跟在刘老身后，向着衙门走去，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回去的，也不记得张全他们什么时候回去的，只是坐在椅子上，一眨眼，天就亮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三十三章 张全之死 “王头儿，王头儿！！！”一个捕快慌忙地冲进屋子，王川看着他惊慌的神色心中一突，抓着他的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恐惧，但声音仍然有些发颤，“周县令，他，他，……” 众人原本不甚在意，如今听到这句话，不禁面色大变，连忙催他说完。“周县令他死了，”说完这个年轻捕快已经是快瘫倒了。几个年老捕快几欲晕厥，他们之前还抱着些许侥幸，如今却是感觉天都要塌了下来。 王川也觉得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随着周县令的死，此事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他环视了众人一圈，见众人皆是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甚至有人失声痛哭。 王川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沙哑得厉害，几乎说不出话了。正当大家茫然失措之时，刘老站了出来，沉声道：“还在这里做什么李文你速速前往驿站禀告驿丞派人前往府衙，前去将此时禀报知府大人，王川你还不带剩下的人去封锁现场，我立刻去禀报县丞老爷，请他前来主持大局。” 众人听罢，便立刻按刘老所说的行动了起来，王川也随即带人去县令死的地方查看。一阵子之后，就见县丞和主簿等人在刘老的带领下一同到来，一进屋子便将县丞和主簿吓得面色一阵苍白，几欲转身而逃。 原来是因为县令的死法实在过于吓人，他的尸体残缺不全，状如被野兽撕咬所致，遍地鲜血与肉末。不仅仅是县丞与主簿两人，就连王川等人也是脸色发白，甚至之前还有几个年轻捕快受不了这血腥场景，几乎当场吐了出来。 “县丞大人，您看，该当如何处置”王川看向县丞，向他询问着道。 “此事，我等也无力处理，既然已经派人向知府大人禀报，我等便等大人派人前来，至于知县大人的尸体，你命人先收善一下，血迹与房间内物品尽量不动，等上面来人查看之后再说。”县丞捂着口鼻，强忍着恶心道，一旁的主簿也拼命点头，随即二人便匆匆离开了。 “川哥儿，你说，那周县令怎么死得那么吓人啊，”张全一脸心有余悸地说道。走在回家的路上，王川一路上面沉似水，事情越来越难以琢磨了，这一段时间以来死的人是越来越多，死法也越来越奇怪。 “你说，那周知县他是不是被……所杀啊”张全说到这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都有了点变化，竟是十分恐惧的模样。 王川瞪了他一眼，他知道张全想说的是什么，但他向来是只信自己不信鬼神的。 闻言便安慰张全说道：“别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这世上哪儿来的所谓的妖魔鬼怪，有的只是人心作祟罢了。” 张全虽然听王川这么说，但心中还是十分恐惧，若非其世代居于此地，甚至想远走他乡以远远避开此地。跟着王川走过了一段路后，他筹措了半晌，这才说道：“头儿，我，我想请两天假，回家一趟。” 张全言语间，眼神有几分躲闪，不敢看王川的眼睛，王川明白，张全实在怕得厉害。张全自小与王川一同长大，他的脾性王川最是了解，一向胆小懦弱，也最崇拜王川，将王川视为大哥，王川也视之为兄弟。 身为捕快，本应该以身作则，但临事却想着临阵脱逃，王川本想要斥责张全，但看到他苍白的脸色，也再开不了口，只是说道：“嗯。” “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张全死了，听他家都邻居说的，他头一天回去，第二天全家就暴毙而亡啊，关键是当晚还没有人听到任何声音。还是他们邻居第二天早上发现他们家没人出来，院门也紧紧锁着，任是如何呼喊都没有答复才强行破门而入。这才发现一家四口都惨死在家中，死状凄惨，血肉模糊……”说到这里，这个捕快连忙用手掩住嘴巴，凑到另一人的耳边说道：“都说，是妖魔所为，人哪有这样歹毒，而且一丝蛛丝马迹都不留下的。” 哐当一声，王川手里的佩刀落在了地上，惊得一群人都站了起来。王川在来的路上也听见人们议论纷纷，他猜到应该是与镇上的凶案有关，也知道现在大家人心惶惶，担忧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他以为大家议论的是县令被杀的事，却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今天来听到的竟然是张全一家被残杀。他怎么也想不到，张全竟然会死，只是回了一趟家，就…… “这几日衙门里怎么样”王川躺在床上，看着来看望自己的刘老，轻声问道。 “大家都很害怕，说是有镇上有妖魔，很多人都躲回家里，还有的正在打算搬离镇子。”刘老看着自己的这个徒弟，不忍骗他，于是直言相告。 “走了么也好。府衙来人了没有”王川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他知道，大家心里都很压抑，承受不住也情有可原。 “没有，自知县死的那天，驿丞因为驿站缺少人手，派李文去后，就再没有消息。县丞和主簿今早也去府衙了，说是长时间没有消息，于是决定亲自去向知府大人报告镇里的情况。”刘老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知道，向府衙传信是不需要县丞和主簿一同亲自去的，而且还带着家眷一起。 王川自那天起就病了，见到儿时一同长大的好友的尸体那天。张全的音容相貌还时不时地浮现在王川的脑海中，有时可以看见张全与王川那天分别时的样子，还是一脸苍白，带着几分恐惧的模样。有时又突然变了，变成儿时一起玩耍时的模样，脸上还带着几分憨厚的笑容。然后又变成那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模样，身上仿佛被野兽啃咬，脸上也没有一块完好的肉。 自己一直以来都把他当做亲弟弟看待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小张全就很崇拜王川，因为他性格懦弱，常被人欺负，于是王川就总是站在他身前帮他。还记得王川成为捕快那年，还是少年的王川，带着张全一块去打猎。 想起来，连王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两个毛头小子在山间摘野果，把打来兔子当猛兽向其他人拼命地吹嘘。一起去攀登在悬崖峭壁，去找故事里出现的前辈高人藏起来的武功秘籍。一起去凉河边草丛里蹲着，偷看来河里洗澡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还一起被大婶们追着打…… 少年时的张全，那个懦弱的张全也曾为了王川被野猪在肩上咬得鲜血淋漓，至今还留着疤痕…… “还好吧，别让芯儿丫头担心，早点振作起来，衙门现在是一团散沙，都等着你呢。”刘老叹了口气，对着王川劝慰道，他知道王川所受到打击很大，但他也相信，王川一定可以振作起来。 “嗯，我会的，我不在的这几天，全靠师傅了，等我好些，就来。”王川看着眼前这位老人，没有感谢的话，因为感谢都是多余的，和老人相信他一样，他也同样相信着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三十四章 决定 “一定要去么”何芯的眼睛中充满了担心，攥在手心里的衣角被她揉成一团，旋即又放开，反反复复。 “嗯，听说又有人死了，我得去看看。”王川的面色不太好，明显肉眼可见的苍白，行动间也有些吃力。 “别再自责了，人各有命，张全地下有知也不会怪你的。”何芯知道，王川对当日自己准许张全回家都事一直耿耿于怀，他心中的难受程度比任何人都要严重。 王川看着自己的妻子，一时间有些出神，何芯见王川没有回应，便叫他的名字，最后直到何芯推了推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哦，嗯，我知道，”这时候，王川才后知后觉地回答道。 “那我走了，”眼神的焦点重新集中起来，目光移动到妻子的脸上，最后说道。 “嗯，路上小心，”何芯最后对着他嘱咐着道。 “死者是什么人在哪儿死的”王川一进衙门的班房，推开房门便着急地问道。屋内的沉默气氛被王川打破，屋里现在包括刘老在内还有五个捕快，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没有立刻回答王川的问题。沉默了半晌，刘老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开口：“是县丞大人他们……” “前几日离开的那群人，今早在西山坡被几个农家发现，几个老农挖地时挖出了人手，他们被吓到了，报了官，这才发现，地下面全是尸体。”另外一人接着刘老的话说道，言语间很是惊恐，脸色也发青。 “离开镇子的人的尸体都在那儿，黑压压的一片，陷在泥土里，尸体已经腐烂，都被泥土埋着，不是农人挖开泥土还发现不了。” 刘老看着身旁的捕快恐惧的表情，也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而且黄土都已经埋到了脖子边上，也不怕什么了。 “镇上与其他地方的联系看来都已经断了，无论是去邻县投奔亲戚的还是像县丞他们去府衙的，都没能走出这里。” 说到这里，刘老扫视了周围的几人一眼，最后缓缓说道：“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有人走出这里，把消息传出去。” “我去吧，这一次，由我去，”王川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他看着众人说道。 “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分成几个方向同时出发，就算真有妖魔，也不可能同时拿下我们所有人。”一个年老捕快否定了王川的办法，提出了另外一种方法。 但是另外较年轻的三人却有些迟疑，他们筹措了片刻，终于一人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这，这样也不安全吧，毕竟之前那么多人……” 王川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话，坚持道：“我一个人去。” “头儿，但是，要不我们再等等，或许府衙里的人见我们这没消息，派人来查看呢？” “不能等了，我去报信，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王川看着几人，坚决地说道。 “你是说，让我们……”刘老的话顿了一下，但他已经明白王川的意思了。 “嗯，师傅你带着剩下的兄弟，守在西山坡，如果我的尸体没出现在那里，说明我成功了，如果出现在了那儿，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埋的。但不要离那里太近了，远远地看着就够了。”王川笑了一下，脸上和他们一样带着惊惧，透露着几分苍白，但眼神却更加锐利。 “其他的，也不必多言了，明天我就行动，大家早点回家吧，拜托了。”王川没有说太多的话，但他的心里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越是想到明天就可以直面那个毁掉小镇安宁生活的罪魁祸首，心里愤怒的火焰就越是旺盛。 王川看着自己的妻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她面前，他已经想好该怎么跟她说，但当她凝视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心里的话，被堵在喉咙，一句也说不出来。 何芯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眉毛，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脸庞。好似要记住他的样子一般，将他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铭记，写在脑海里，刻在心中。 “衣服又乱了，”她伸出双手去整理他的衣领，抬头间看到的是他低头看向她的双眼。她侧过头，怕他看到她眼里的泪水，沾湿了眼眸。 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王川的鼻间萦绕着她的气息，她的头发划过他的脸庞，一种熟悉的清新柔软的感觉。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坚强而惹人怜惜，无论什么委屈都藏在心里，总是为被人着想，总是委屈自己。 “对不起，我要走了。”王川的声音很轻柔，好像生怕声音太大会吓着怀里的女子。 能够明显感觉得到怀里的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王川的肩上传来点点温热，他脖子上抱住他的双手明显紧了一些。她的心跳，也像王川自己一样，让人模糊感觉在他的那句话出口的瞬间停顿了一秒。 “嗯，我知道，”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掉在王川的肩上，她咬住自己的嘴唇，竭力让自己不哭出来，但泪水还是模糊了她的双眼。 “刘伯伯来告诉过我了，我知道。”她紧紧抱着王川，不敢松开，她怕一松开他就会看见她的眼泪。 “明天，我就走了，如果能够回来，那么一切都会过去，如果不能……”王川的话没有说完，何芯的手已经将他的话挡了回去。 “没有如果，你一定会回来。”望着她的眼睛，婆娑的泪眼之下透露出的是倔强和坚持。 “师傅来过了” “嗯” “他都告诉你了，”是疑问，又似肯定。 “都告诉我了，很多，包括你们的计划和他的猜测。” “还想去哪儿吗？我陪你去。去看荷花怎么样又或者是晚霞，要不我们就等着，看天上的星星……” “陪我去灵泉寺上香祈福吧。” “现在吗？”王川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现在赶过去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但看着何芯眼中的祈求，也不再管寺院是否会关门谢客，只是说道：“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三十五章 灵泉寺与护身符 灵泉寺，是十全县里唯一的一座寺院，县里的人都喜欢到这里祈求平安富贵，所以香火十分鼎盛。 寺庙的周围有一条溪流环绕，凡是在寺院附近的信徒和僧人都可以听见叮咚清脆的流水声。据说这条溪流是来自于一条灵溪，因为这山上有一座神寺所以灵溪分出一条支流护持着它。也因此，这座佛寺被称为灵泉寺。 今天的天色比以为要暗得晚一些，王川和妻子到了灵泉寺时，竟还没有天黑。山上依稀还可以见着许多烧香的人，一上山，王川便闻到浓重的香味，因他病还没好，突然一下闻到这样浓的味道竟有几分不适。何芯也皱了皱眉头，她不常来这儿，因为王川不信鬼神，所以她也是不太相信的，也就没有别人那么虔诚，香味太浓也有些不适应。 好在不一会儿，习惯了也就没有感觉了，王川看着周围的人，也猜到应该是最近发生的事让百姓都很害怕，于是就都到寺院来寻求保佑了。 神佛未必会保佑凡人，因为凡人大多心不诚，意不坚，都是临事到临头了才来。王川心想，自己不也是这样么？甚至比这些百姓更加彻底，自己以前根本就不信神佛，到头来，却还是来拜他们。 何芯拉着王川，到庙祝那里买了些香烛就到殿前菩萨的像前祭拜。 正在这时，听见旁边一个声音响起，“看你们俩口子是求子的吧，你们也不用拜菩萨了，老道我倒是有些办法。”原来是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道袍的老道士。 王川看了看何芯，笑了笑回道：“我们不求子，求平安来的，所以就不劳烦您了。” “这求平安也可以找我老道嘛，老道我不管是求平安还是求子，求富贵都是有求必应……”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一个高大的和尚抓住脖子，要将他扔将出去。 “別，别动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老道士手脚乱舞，说话都有些打颤。 “你这老家伙，好不知好歹，上次让你走了，这次还来，今天我就叫你好看。”抓住老道士的和尚很是气愤地说，说着就要将老道士扔出去。 就听老道急忙辩解道：“这次可不是我擅自进来的，是菩萨邀请我来的。” “菩萨邀请你你一道士菩萨还邀请你好哇，你还骗到我头上来了。”听到这话，大和尚就要撸起袖子，把拳头往老道身上招呼。 却见老道眼珠子一转，大声叫嚷道：“你个小和尚懂什么菩萨怎么就不能邀请我了，菩萨在剃度前也是个道士，道士邀请道士有什么不对” 大和尚听着，眼冒怒火，这老东西竟然敢污蔑菩萨，就要将这老家伙一顿好揍。 却见一个老僧走了过来，呵斥他到：“出家人如此行径，成何体统” 大和尚听见后，立马偃旗息鼓，闷声说了一句“哦”后就把老道士放了下来，推着老道出了门去。 “惊扰到了各位施主，老衲汗颜，望各位施主海涵。”老僧对着佛前的香客打了个稽首说道。 王川夫妇和其他香客都表示无碍，随即老僧离开，而众人继续拜佛。 王川和何芯出了大殿，沿着大道准备下山之时，又见到了那个老道。他正堵在下山的路上，向每一个下山的香客推销他的符水，但没有一个人愿意买他的东西。他见王川和何芯从他身前走过，急忙拉住两人，说道：“两位，两位，别急着走，我这符水，最是灵验，你们可以拿去试试，我只收你们一点功德钱。” 这时旁边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老爷爷骗人，我亲眼看到他在外面的小溪里打的水，还抓了一把香灰撒进去。”原来是一个跟着大人来上香的小姑娘。 “小丫头你可别乱说，那可不是随便接的水，也不是随便抓的香灰，那是菩萨给我的神水。”老道士吹胡子瞪眼睛地和小女孩争辩，在众人眼中与其说是争辩，不如说是狡辩。 “我家隔壁的小胖就是喝了你家的神水，拉了好几天肚子，老爷爷是个大骗子。”小女孩想起自己小伙伴的遭遇，不禁正气凛然地说道。 老道咯噔了一下，想起几天前确实有个妇人带着一个小胖子，自己卖给了她一葫芦符水，此时被小姑娘一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糊弄过去。 周围传来一阵嘘声，小孩子是最纯真的，看到什么就说什么，相比之下老道士贼眉鼠眼的样子自然不得人心。 几个妇人趁着老道还在想怎么忽悠众人的时候，快速穿过老道身边，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走远了。 王川本来也想趁机走了了事，免得老道纠缠，却见何芯拉着自己的衣袖，露出感兴趣的样子，看着老道士。 “走吧，不过是个骗钱的而已，”王川凑到何芯耳边轻声说道。 “嗯，”何芯回应了一声便就不再说话，抬脚往下山的路走去。 老道士看着周围的人都散了，自己再吆喝也没有人相信自己，便颓然地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给他点钱好不好”何芯走了几步，突然靠着王川说道。 何芯从不追求于生活上的享受，也不喜欢胡乱花钱，但最常做的就是施舍给那些穷人。 所以王川家少有富余，倒是常常清贫度日，他们却乐此不彼，何芯是因为善良，王川是因为何芯喜欢。 “好，”没有什么犹豫，王川很直接地同意了，他一直是这样，只要是何芯要求的，他都回第一时间答应，不会有片刻的迟疑。 “你们还回来干什么老道我确实是个骗子。”老道士的眼睛看着灵泉寺，征征地看着寺庙里的一切，眼底浮现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情绪，似怀念，似感慨，似遗憾…… 看着眼前女子递过来的银钱，老道一时有些茫然，到女子将它塞进他的手中，才回过神来。 眼见眼前这一对夫妻转身就要离开，他想将手中的钱还给他们，但嘴巴却难以张开，纠结了一瞬间，他以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 “这灵泉寺以前不叫做灵泉寺，它的名字是灵泉观，我以前也不是骗子，只是道观没了，我也不再是个道士了。” “我相信你，”何芯回过头，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你还是个道士，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能带给人幸福与平安的道长，因为灵泉观一直在你心里面不是吗？”王川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他和何芯一样，他相信，相信何芯所相信的。 “这有一个护身符，是师傅给我的，现在给你们吧。” “太贵重了，您自己收着吧，”王川拒绝了老道的馈赠。 “也许它很贵重，但也一文不值，”老道看着王川的眼睛说道。 “但对您来说，它是很珍贵的东西对吧，”何芯看得出来，它是承载着老道回忆，寄托着不为人知的感情的东西。 “现在它已经有了更重要的用途，比留在我这个糟老头子身边要重要得多了。”老道取出一串红绳，红绳的末端串着一只白玉般的物体，与手指相仿佛的长度，散发着莹莹的银白光泽，如同一只獠牙。 王川还欲再拒绝，但不等他说话，老道接着说道：“心不诚，菩萨可是不会保佑你们的哦，拿着它吧，它不需要心诚。” “我不是来求平安的，……”没有等何芯说完剩下的话，老道已经将那个特殊的保护符扔到何芯怀里。 “谢谢，”无从拒绝，就只有感激，何芯不在乎自己但是王川的生命，她在乎。 在下山的路上，何芯将它挂在王川的脖子上，脸上带着虔诚的神色。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老道，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它，也不是用来保平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三十六章 逃不出的幻境 背上背着的是何芯为他预备的要换的衣服，王川无奈地看着妻子为他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 “鞋子也要带的，干粮我帮你预备了些，水要多带一点，也不知道你要走几天，也许碰不到客栈，衣服也多带一些，路上可以换，糕点要不要，还是带一点吧，一定要吃饱饭，赶路不要太急，晚上睡觉时把衣服盖在身上……”说着说着，眼泪从她眼里流出来，她赶紧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抹。 王川捉住她的双手，像是为她打气，肯定地道：“没事儿的，我会平安回来的。” 最后为他整理好了衣服后，她看着他轻轻地说：“那就去吧。” 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王川强忍着心里的不舍，坚定地向着前方走去。 但他的脚步透露出了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他走得很慢，走着走着又回过头去看，看着看着又低下头往前走。 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远去，何芯在心底期盼着，他回过了头。现在，他应该看不到她的脸了吧，这一刻，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决堤，泪水模糊了她的脸庞。 看不到她的脸，听不到她的声音，甚至背对着她，但他知道，知道在他身后有一个为他哭泣的人。 王川像是走进了迷宫，走不出，逃不掉。一样的树，一样山，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记号，在前面一定是同样的一幕在等着他。 没有人烟，一切都像是荒芜的，官道也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有人吗？” 没有回应，没有答复。 王川拼命地向前跑，跑到精疲力尽，跑到瘫倒在地上，但仿佛仍然在原地。 官道旁是影影绰绰的树影，他向树林中跑，希望走出这个如迷宫一样的地方，但是周围除了树影之外什么都没有。 王川想要往回走，却突然发现后面什么路都没有了，只有一道悬崖。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树林里传来蝉鸣的声音，他挣扎着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 却发现，当他一接近，声音就消失了，然后声音又出现在别的地方，等他继续跑过去时，声音再次消失。 反反复复，王川如同着了魔一样，不断地奔跑着，不断地寻找着，直到自己被累倒。 王川以为会碰到那个杀害了众多人命的凶手或妖魔，可是最后他却什么也没有碰到。他以为自己最后的结果不是走出了十全县就是被杀掉然后埋在西山坡。但是最后两种猜测都不是，他只是被困在这片森林里，一直一直，一天又一天。 记不清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川昏倒在了树林中的地上。没有意识，没有思想，他的脑海一片混乱，什么都不知道。 当王川醒来的时候，他仍然在那片树林里，身边什么都没有，地上没有蚂蚁，没有任何细小的虫子，只有落叶和潮湿的土地。 王川的手摩擦着脖子边的白玉獠牙，苦笑着道：“因为我不信，所以就不灵吗？” 他站起身子，他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他无法走出这里，也分不清它到底是真实的东西还是幻境，或者说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人应该是没有办法死两次的吧，”他拔出腰间的刀，砍向自己。 王川再次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那个悬崖边上，他摸了摸胸口，没有伤口，也感觉不到疼痛。 “该怎么办”王川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低吼着。 就算是自杀也逃不出这里，无论向哪里跑，都走不掉，恐惧像潮水一样袭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王川失去了意识，最后意识消失前，他似乎看到自己脖子上的那个护身符在发光，银白色的光芒，在王川的胸前汇聚，凝成一湾残月。 天空中的乌云被驱散，天边的月亮现出了身影，光芒笼罩大地，惊起一阵阵宛如挣扎的嘶鸣。 王川醒了，他睁开双眼，眼前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还是这里呀，”言语间充满了无奈与绝望，但片刻之后，他终于发现了不同。 这里的确是他曾来过的地方，但不同的是，这是他当时刚刚与何芯分别的地方。 “我出来了”没有回答，但王川也没有想让任何人回答，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向着曾经他来的路跑过去。 腿脚有些不灵活，用力太过导致一下子摔倒了，但他却全然不顾，仍然用尽全力奔跑着。 “王川啊，你这些天去哪儿了你……”街上的李大婶刚要与王川打招呼，却被她的丈夫老张头拉了一下，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才对着王川笑了一下，说道：“王川啊，来我们家住几天吧，好久没好好看看你小子了，记得你小时候可是最喜欢来张伯伯家玩了。” 话一说完，周围的街坊邻居也都跟着邀请王川去他们家。 王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这几天出了些事，一直没回家，我想先回家看看，谢谢大家的好意了。” 见他要走，李大婶连忙拉住王川，说道：“别急着回去，去你张伯家吃个晚饭再回去也不迟。” 其他人也跟着拦着王川，王川感觉有些不对劲。 就听见李婶继续说：“你别回去，来我们家住几天，你家里已经……” “等明天我再来叔伯们家中叨扰，今天天色已不早了，我想先回家给妻子报个平安，”他们说的话王川有些不明其意，但还是笑着谢过街坊们的好意。 听王川这样说，众人呐呐地不知道该如何说，就听见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声音，“人都没有了，还报什么平安” 众人对说这话的妇人怒目而视，王川却没有注意到她，他心里只是回荡这这句话。 难道……想到某个可怕的猜测，王川心里一震，他再顾不得其他人，他疯了一样向着家里跑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三十七章 逝去的人 院子外门挂着王川被洗过的衣服，衣服早已干了，却没有人收起。 房门是掩着的，里面很灰暗，是因为窗子都被关上了的缘故。 屋子里还和他离开时一样，地上一尘不染，看得出是经常打扫的结果。 堂屋里挂着白色的布，入目的是一个空荡荡的被黑白两色装饰的灵堂。 哦，原来是灵堂啊，难怪这么冷，难怪…… 呼吸有些困难，萦绕在王川鼻间的某种陈旧阴冷的气息，将他的心脏勒得死死的，让他脑中一片空白。 脑海里传来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王川感觉有些站不稳。 “啊，是幻觉吧，像之前那样的，只是，为什么还没有醒，为什么还没有醒呢”他的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有的只是这样的重复的问自己的声音。 他坐在以前他们吃饭的桌子旁，一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他想将它摔在地上。 也许听到什么破碎的声音会更好，至少，比没有任何声音要好…… 不行，何芯说不能随便发脾气的，家里的东西要好好爱护的。 “呵呵，没事儿，这是幻觉，幻觉而已，摔碎了也没关系……”嘴里说着如同呓语的话，手掌不自觉地用力，捏碎的杯子碎片嵌入手心里，也毫无知觉。 手里淌出的鲜血将桌子染出一片红色，顺着桌角滴落，在地上溅点看似斑驳绚丽的颜色。 “我就说是幻觉，看，果然是幻觉，一点都不痛，一点都不……”牙齿不禁紧紧咬住，泪水也不禁从双眼滑落。 赵毅在街上走着，突然被迫停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向无视自己径直走向自己身后的人。 “王头儿，”略带惊喜的声音没有能唤住王川，他仍旧像个木偶般走着。 王川听不到有人喊自己，他只是无意从人群中听到自己的妻子被葬在那里，便不由自主地向那边走着。 赵毅跟着王川向前走，随着越走越远，他有些明白王川要去哪里了。 当时，王川的妻子在王川走了几天后被发现死在了家里，王川和何芯都没有其他亲人，加上王川又不在，便由街坊张罗着把何芯都丧事给办了。 而何芯就被葬在这里，看着连绵的一排排的墓碑，赵毅想起刘老也被埋在这里。 也应该告诉王川一声吧，老人家是将他当成半个儿子看待的。 坐在墓碑前的王川，看着碑上妻子的名字，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纷乱的影像在他脑海中浮现。过去与何芯在一起时的一幕幕，都在这一刻浮现。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也分不清什么是虚幻，她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清晰的，明朗的，切切实实得出现在他眼前。 “刘老也在这里，你去看看他吧，”赵毅走到王川身旁，缓缓地说道。 眼神重新有了焦点，王川仍旧沉默着，但他已经醒了过来，缓缓站起身来，眼睛仍然看着妻子墓碑，却轻声回答道：“嗯。” 看着眼前这个墓碑，想起自己的师傅，想起那位老人，王川看向赵毅。 “横死的乡亲们都被葬在这里，包括李员外，县令大人，死在西山坡的人，以及刘老……” 王川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刘老的死是在你走后第二天被发现的，在西山坡。”赵毅仿佛读懂了王川的意思，慢慢解释了起来。 “我们发现时他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没有其他人去过那里，我们猜测他是在你走的那天死的，也许更前一天。” 更前一天王川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一天就是他们计划由王川去走出镇子的那一天。也是何芯与王川到灵泉寺上香的那一天，也是…… 王川的心头一震，他想起何芯说过，师傅去找过她，还将他们的计划告诉了她。 “师傅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刘老的尸体很完整，脸上带着惊讶的神色没有与人打斗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 “我的妻子呢？” “嫂子死相很安详，很平静。” 原来如此，王川明白了。他摩擦着脖子上的护身符，随即转身离开墓园。 “早点回去吧，衙门的事就交给你了。”王川背对着赵毅，一边走一边说道。 “王头儿，那你呢？”赵毅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我有些事要做。”王川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继续说道：“我不会去衙门了，那里拜托你了。” “接下来，一切都会结束的，放心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三十八章 原来我就是魔 回到了家里，看着夜幕来临，王川就这样坐着，一直坐着。 今晚的月光格外地明亮，银白的光芒透过窗子照进屋子，洒在王川的身上，寂静而遥远。 他穿着的是何芯亲手为他做的衣服，一针一线都是她缝的，穿在身上，王川仿佛还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很温暖。 这件衣服，平时王川舍不得穿，总是视若珍宝地放着，无论何芯如何说他，他都不愿改变，他怕穿多了，就弄脏了，那样，他会心疼。 他静静地坐着，想的却是何芯和他说的每一句话，何芯和他生活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 “对不起，”嘴里的呢喃轻轻响起。 却没有另一个声音回答。 但他知道，知道她会说什么，一如她曾说过的一样，她一定会说同样的话。 “来了吗？”王川对着门外说道。 门吱呀的一声之后，便被打开了，露出一个笼罩在黑暗里的身影。 “来了，”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不像你，这声音，”王川摇了摇头，缓缓回答道。 “是啊，不像了，川哥。”红黑相间的纹络覆盖着他的脸庞，眼睛一片血红，身体也变得十分高大，但还是依稀可见一个人曾经的影子。 “嗯，张全，”王川的声音有些落寞，有些伤感。 “不问我为什么”张全的嘴里传出沙哑而恐怖的声音。 “我早就猜到了，从你将李文的尸体与你自己的掉包之时就猜到了，只是，没有想到你最后变成了这副模样。”王川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波动，从他确认的这一刻，张全就已经不是他曾经的兄弟了。 “怎么，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张全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说着让人不明所以的话。 沉默，王川心里还有着最后一点幻想。 “为什么要杀师傅和何芯他们”王川问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问题。 “你又忘了。”张全的回答让王川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杀死嫂子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啊。”张全的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他看着王川的脸，仿佛要将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王川的心仿佛被谁砍了一刀，眼睛猛地睁大，狠狠地咬紧自己的牙齿，他怕一松口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左手臂突然涌出一股庞大的力量，半边的身体发生不可名状的变化，一半衣服被撑破，手上长出黑色的鳞甲，指甲变得尖锐，发出肉眼可见的幽光。 脑袋像是要爆炸一般，左眼之中出现红黑相间的图案，眼神变得无比凶恶，几欲择人而噬。脸上也出现了恐怖的变化，面容几近扭曲，皮肤仿佛要碎裂般，出现数不清的裂纹，仿佛是人的皮里面藏着一个恐怖的妖魔。 背后的衣服被撑破，有什么东西要出来，突破王川的束缚而冲出来。 “原来如此，芯儿早就知道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让我做的，我会变成这样也是你给我的，你忘了吗？川哥。”邪恶的笑容在张全的脸上张开，或许是因为笑容太剧烈，导致嘴角裂开过大，甚至裂到耳根，可以看见他嘴里密密麻麻的尖锐的牙齿。 王川的变化还在继续，身体上的疼痛仍在加剧，但他的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勉强控制着自己的右手，扯下脖子上的护身符。 “芯儿啊，你想求的是我的平安，可是我想守护的，只有你啊。” 扯下护身符的瞬间，王川的左背上突破了血肉，出现了一件事物，是一个黑色，沾满了血腥与邪恶的骨质的翅膀。它一出现，黑暗就笼罩了大地，无比深沉的暗与寂静，月光，灯火，所有的光都在这一刻被消灭殆尽。 巨大的冲击传出，张全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但他的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盛，最后疯狂的大笑。 喉咙里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堵在嘴里，王川毫不在意，他用仅可以指挥的右手抓住如同獠牙般的护身符，扎向自己的心口。 一股庞大的邪恶意志苏醒了过来，王川的意识几乎被淹没，但他没有屈服，因为他本身就是王川，善也是恶，没有善就没有恶，王川是魔，魔也是王川。 无论魔如何强大，就算它可以毁天灭地，但它和王川，本就是一体两面。如果说是以前的王川，他的确无法战胜魔的意志，但现在的他不同。 不是质与量之上的对抗，不是形态与境界上的对抗，甚至不是强与弱之间的对抗。 对于王川来说，是善与恶，两个相反的本质的对抗，如同真实与虚假，它们没有高下的区别，因为它们一体同源。 “你也是这样吧，”看着在自己身前却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的白玉般的獠牙。王川眼神坚定，用尽力气对它喊道，“我也，向你许愿，” “我不要你守护我，我要你守护大家，守护十全县上善良的人们，” “让我带走，属于我自己的恶。” 月光从黑暗里出现，如同细小的烛火，仿佛一吹就会熄灭，却让王川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他渴望的光芒。 獠牙扎入了他的心脏，光芒与黑暗再一次消失。 王川终于结束了他冗长的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三十九章 孤独 王川的身影出现在了一个山坡上，他是坐在地上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腿下柔弱的草。空气中有着一种混杂这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像是雨后的清新与草原的空旷融在一起。他看到天空中的云朵被夕阳落下的余晖染成一片绯红，轻飘飘地悬在天边，像是遮掩着想与太阳一并落下。 向天边不断蔓延的晚霞，将脚下的一切都映成黄的或红的颜色，与那落日交相辉映，化作一个黄昏。繁华的事物衰败之后，只留下一两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有的留下的是回忆，有的留下的是眼泪。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黄昏里，像走在时光的尽头，他看到来来往往的过去曾经存在或是将来即将出现的人影。他们有说有笑，在王川眼前，从清晰变到虚幻，一直走着。每一个经过他的人都在笑着，笑着活过一声，活过一瞬，笑着过完心满意足的一生。 王川在人影里来来回回地寻觅，似想要找寻谁，但每个人都很相似，长着一样的分不清面容的脸，含着一样的分不清喜怒的笑。王川能听到所有人说话的声音，能看到所有人来时的笑容和离去的背影，却唯独看不清他们的脸。 他们所有人都能看到站在一旁驻足不前的人影，都能听到他歇斯底里的叫喊的声音，却唯独不知道他再说什么，不知道他在找什么。然后，所有的人影都从王川面前经过了，消失了，只余下他一个人和这落日黄昏。 黄昏的最后，只余下一片空旷的土地和一个孤单的人影。天上洒下了一片银白的星光，将整个大地都覆盖。王川的手里出现了一点朦朦胧胧的光亮，他抬起头，看到一抹月光，洒在他的手上。他仿佛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轻语，他听见有人哭的声音。 “没有灵魂的生命，本来也不会有悲伤，只是当眼泪划过心底，也倒映出迷蒙而不可见的温热，就那样，明亮着。怨与恨，不过是留恋人世间而不肯归去的唯一借口。” “那时候的夕阳，就像和从前一样，仍是最初的时光，仍是最初的微黄，就好像，眼泪倒流了时光，就好像，我们又回到最初的地方。” 在落日的余晖里，最后闪耀着的光，在那挣扎着不肯安息的梦里，他的身上，洒满了泪光，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被照得透亮 就好像，眼泪 是悲伤…… 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滴眼泪，不知道是谁留下，也不知道是留给谁。 这个不知名的梦里，王川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过去，忘记了未来，只留下那一瞬间的情绪，只剩下那一瞬间的感情。 王川的思想被这一段回忆所占据，让他失去了自我，失去了所有的属于自己的记忆。 在黑暗里，王川就像是陷入轮回一般，经历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他仿佛成为了梦里的那个主人公。成为了不同的人。 王川如同陷入迷宫的人，走不出去，也无法停留，只能在迷失中离真实的自己越来越远。这些梦境，或者说是回忆，来自不同的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在这里经过无尽岁月的洗礼之后，存留下来的，只有最深刻，最难忘的东西。他们，有的是威震一方的强者，有的是连王川都无法描述的迷惘者，有的是创造与毁灭的见证者，有的是至诚于道者，有的是极痴于情者…… “唉，逝去的终究会消散，过去的皆已不再，何必执着”叹息声从一个老者口中响起。虚幻的记忆世界在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微微地一震，似有要崩溃的征兆。 在王川看不到的地方，世界开始风云变换，天空出现了无数的法则之力，因这天地的愤怒而显现，老者站立的地方出现崩溃，他脚下的土地像冰雪融化般消融。他的身体被莫名的力量束缚，挤压，似要将其化为齑粉。 “道，起于无，灵，散于末，离也合兮，”老者伸出手，向着这天地，向着天地之外一指。 “道离！” 世界仿佛被什么东西打破了一样，发出一种支离破碎的声音。老者面前无形的禁锢被打开了，他已经可以进入这个充满了记忆碎片的世界。 之前虽然他看似在世界里面，但实际上却被世界所孤立，他只是如同一个看不见的幻影般存在于世界之中。既对世界产生不了任何影响，也无法为世界之内的事物所感知。现在则不一样，他本身已经成为了世界之内的存在，可以被世界感知，也可以感知世界。但同时，他也将能够被世界所针对，因为他已经处于世界法则之下了。 王川的背后出现了一只苍老的手掌，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他回过头，看见一张满脸疲惫的慈祥的脸，老者见王川回头顿时露出了笑容来。 “师傅……”王川定定地看了老者一会儿，才认出眼前的这个人是谁。无数的回忆涌入他的脑海，衍天宗，离峰，三百道脉，师傅黎正明，师伯周正林，师兄徐直，师姐周雪琳…… 看着这个老人，还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王川的眼眶不禁微红，他有太多的事情想要问自己的师傅，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当他看见师兄徐直为了自己连性命都不要的时候，当师姐周雪琳最后看着自己时仿佛将要永别的眼神，当杨晓笑着说让自己帮他照顾他的亲人宛如说着遗言的语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道忘川》正文 第四十章 剑出而道现 “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是个再也寻常不过的人，为什么要为我付出这些，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王川几乎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他可以为了自己最珍惜的人而付出一切，但他，无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他所珍惜的人为了他去牺牲，去送命。他是看得到的，能够看到徐直倒在他面前，能看到陈辰为了成全自己而死，这些，还有更多的，他都是知道，都是亲眼看到的。 “这是道离的宿命，是为师的宿命，也是你的宿命，不懂没有关系，用心去找就是了。你不应该问我为什么，而是应该问你自己。”黎正明嘴角含着笑意，轻轻擦干王川脸上的泪痕。 “并不是因为收了你为弟子，我们才这么做，也不是因为为了成全你的道，我们才牺牲，而是，你给了我们一个解脱的理由。”黎正明笑着看了王川一眼，然后看向天上，那里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天空，天空下，仍是一片辽阔的大地。他接着说道：“这一劫，在很久以前宗门就知道了，因为一个约定，道离成了将要渡过彼岸的那一脉。八峰，两脉，十道，这些不是它出现所必须的，但却是渡过它所需要的。” 王川不知道师傅所说的它是什么，或许是指那个劫数或许是其他。 黎正明继续说道：“你经历过了很多的如同梦境一般的幻想吧，你觉得那是什么”说着指着这片天地。 “当时以为是真的世界，真的人生，现在看来，应是别人的记忆吧。”王川在见到黎正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所怀疑，现在已经确认无疑了。 “是，也不是，你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并不是它真正的样子。”黎正明摇了摇头，轻声对王川解释着道。 “那……”王川正想询问，却见黎正明对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便耐下心来等师傅解释。 却见此时，天空中仿佛有什么要出现，片刻之后，周围的环境一变，黎正明和王川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个王川经历过的记忆世界，整个的虚幻记忆世界开始剧烈收缩了起来，化为了一个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影。他们是那些记忆的主人，曾经惊艳过一个时代的人。 人影或许不及他们的本尊，但即使只有千百分之一的战力，如此多的人，也足以毁天灭地了。 “他们，是上一个时代陨落的强者，这里，留下的是他们在失去生命前最后的执着，他们是可敬的，但也是可怜的。”黎正明的言语间透露着一种惋惜和同情，但更多的，大概是同病相怜吧。他伸出右手，凌空虚握，顿时一股浩大的天地灵气向他手中聚集。与此同时，黎正明的面色也变得苍白，变得更加苍老，但他丝毫不在意自己，只是越加用力，仿佛要抓摄出什么东西来。 周围涌起了元气洪流，带动天地灵气如同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意图将周围的一切都吸纳进去。而在仿佛另一个世界的衍天宗内，却起了巨大的变化，八大极峰如同徐直最后施展的那一剑一般发出惊天动地的气势。比起徐直，这一次无疑更加恐怖，整个衍天宗都沸腾了，八大极峰，三百道脉的虚影在黎正明头顶的上方显现。坐忘峰上的祠堂中出现一道剑影，一闪之下消失不见，再次现身之时，已经出现在了黎正明手中。仿佛，那剑影是魂，世界规则凝为剑骨，天地元气聚为剑体。剑成，一界内所有生灵皆有感，仿若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生死悬于一线之间。 “可惜，我不擅长用剑，无法真正发挥你的力量，但此刻，助我一臂之力吧。”黎正明如同自言自语，他知道即使他身为道离传人，也未必可以真正使用它。他没有一颗执剑的心，并非执剑的人，也就无法做到真正地执掌此剑。 剑出，则寰宇清，所有的人影都消失了，那些显现的虚幻记忆世界也同时消散。 黎正明的嘴角溢出了鲜血，他本就近乎油尽灯枯，还强行斩出这一剑，已经伤及了根本。 突然，他的双目一睁，他看见似乎有个记忆世界并没有崩毁，反而越来越大，最后替代了原来的其他世界的位置。黎正明和王川都被囊括在内，这是一个满山遍野开满了淡黄色的花的世界。王川见此，心中被震惊填满，这是他所遇见的唯一一个疑是凡人的记忆的世界，也是他最初所见到的记忆世界。他没有想到，所有的记忆世界都破碎了，却唯独这个世界，不受任何影响。 在这个记忆世界里，再次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她在找自己的哥哥，但这一次，王川并没有被代入到她的哥哥那个角色里。所以她怎么也找不到她要找的人，黎正明和王川看着她寻找，看着她因为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人而哭泣…… 黎正明深深地看了小女孩一眼，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再次拿起手中的剑，向着小女孩和她身后漫山遍野的花海劈下。恢宏的剑气，在这个世界仿佛是虚幻般的存在，带不走一草一木，泪眼婆娑的小女孩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师傅，这到底是”王川兀自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师傅黎正明的这一剑并非只是有着浩大的气势而已，它的可怕之处在于是能够斩开法则的力量，在这等攻击之下，应该没有办法躲避的才对。即使这个记忆世界属于某个大能存在，也不可能对抗，因为说到底这个世界只是一小段记忆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