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摸个骨吗》 正文 1.我真不是神棍 初春的清晨,天色大明,连带着这一整条小街人们的过路声和商家的叫卖声,似乎也醒得格外早。 然而巷子东边这门商户,却仍是紧闭着大门,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声,也不知是做的什么生意。 隔着小窗也能隐约听见门外的嘈杂,门内床上躺了一人,和被子蜷成一团,此刻被吵醒,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翻个身将被子蒙在头上继续睡。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光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由远及近传过来。 方才还沉浸在睡梦中的那人,却突然一个打挺坐起身来,眼睛还未睁开便扯着略有些沙哑的嗓子喊了一声。 “李叔,给我也留一块豆腐!”话音刚落,那人便扑通往后一仰,脑袋一歪,再次沉沉睡去。 “好咧,年姑娘,今个儿豆腐去不去边儿啊?”门外老李将扁担放在地上,等了半天也没声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在倒是与她相熟,这生意还是得做,拿捏了半晌,他也只得抽出锃亮的刀来对着那筐里热腾腾的豆腐横竖一划,各取了一半,又麻利地抽出一张油纸,拈了一根麻绳包好悬在了门侧的挂钩上,挑起扁担来又走了。 又过了接近半个时辰,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个缝,一只纤白清瘦的手自门内缓缓伸了出来,将那包豆腐拎了进去,又轻轻合上了门。 镜中映出那名女子的模样,皓齿丹唇,眉目清隽,虽算不得绝色,倒也看着顺眼,年今夕一面缓缓梳理着如瀑青丝,一面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忽而放下木梳咬着手指,略一思忖,不由得侧着脑袋缓缓笑开。 “三月初四这么快又是一年了啊。”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六个年头了。 上一世,她是个活在21世纪的先天失聪的弃儿,先是没心没肺地在福利院的鸡飞蛋打中茁壮成长起来,然后辛辛苦苦地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了三十年,接着患得患失地把唯一可能爱过她的男人给成功吓跑,最后好巧不巧地瞎了眼死在某场再寻常不过的车祸事故里。 哪怕被衰神附体,她也不曾怨过一句。 兴许是老天爷被她乐观又无私的精神所感动,又或者是觉得这人实在有点危险还是别留在身边为妙,反正等她再一睁眼,便是到了这个世界,且还是降生在当朝权臣,富贵之家。 如今正值盛世,父亲便是当朝两相之一,母亲又是出自名门之后的正室,她还是个嫡长女,虽说前世苦了一辈子,这一世怎么想也算是熬出头了。 然鹅然鹅 此时此刻,这个本该镶金戴玉,锦衣华服的世家小姐,却穿着一袭最普通不过的棉白素衣,蹲坐在闹市巷弄最普通不过的一间商户的小板凳上,一面夹了块豆腐送进嘴里,一面眯着眼睛美滋滋地摇头晃脑地感慨。 “美哉,美哉。” 慢吞吞地吃完了豆腐,她长舒一口气,这才起身将那正朝着繁华街区紧闭了一夜的大门一把拉开,门前摆个小凳子。 又回身自门后将一面朱底墨字的小旗往门前一插,将方才进食的饭桌一路推至门前,摸了块黄布抖抖朝那桌上一铺,最后翘着腿往桌后的长木凳子上一坐。 年今夕摸了摸下巴,忽然自门口探出脑袋来,左右瞧了瞧大街上熙攘来往的众人,十分满意地微笑,得,今天客人不少。 门头上的小旗被春风吹得烈烈抖动,上书十四个大字——摸骨算卦问姻缘,万事尽知求此仙。 年今夕晒着暖烘烘的太阳,打了个呵欠,支手托腮,没错,现在的她,是个神棍哦不对,是个半仙。 自穿越以来,她便发现了自己拥有预测未来的能力,有时竟连前缘往事也能窥得一二,前世她最后失去了光明,这一世却下生来就自带透视眼。 虽说按照她这一世的身份,就算生下来是个脑残智障这一辈子也是衣食无忧的,偏生还自带这么些逆天外挂,简直不要脸。 虽说这外挂是要付出那么一丁点儿的代价的,但是比起这能力本身来说,也便不足担忧了。 然而,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神技,她却还是把自己混成了这幅模样,从小便是只有娘亲爹不爱,三年前还只身离开了相府,硬生生把那已过半百的爹气得花白了胡子,一怒之下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再无联系说起来,她也是个人才。 年今夕慵懒地眯着眼,又把自己的前世今生再次重温了一遍,忽然颇有些感慨地长叹一声,有那么一股子顾影自怜的味道。 她双手环臂,我的心,好冷,也许,命运就是如此吧。如此地冷漠,如此地无情如此地奶奶个腿儿!这狗比上苍肯定是个女的,肯定是嫉妒像她这般完美的女子,才会两辈子都这么折磨自己! 正想着,晴天忽然闪过一道霹雳,吓得她一个哆嗦,抱头嘀咕出声来。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还未满十八周岁,首先感谢上苍给我重生的机会,然后感谢上苍给我健全的身体,最后感谢上苍赐予我超能力,这辈子我一定尊重上苍,爱护百姓,维护世界和平” 正~念叨着,只觉得眼前挡了团黑影,一股子刺鼻的香料味直往脑子里钻,年今夕连忙止了声,缓缓抬起头来,果不其然是斜对街胭脂铺的老板娘姜凤兰。 说起来这女子也是过了小四十的了,膝下至今未有子女,眼神里素来透着精光,做起生意向来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逢人说话尽是圆满,笑声更是堪比那红楼梦里的王熙凤。 虽然两家只一街之隔,但平日里这姜凤兰从不信什么玄黄之术,倒也不怎么和她招呼,不知怎的今日倒是往这处钻了过来。 只见那姜凤兰落了座,先是装模作样地掩唇轻咳了两声,继而一双眉目斜眼打量着周遭,见没什么熟人过往,这才谄笑着,低声探过头去问道:“年姑娘,你这处买卖,是怎的做的可是真的什么都能算出来?” 年今夕随着她的模样,也是探过头去,压低了声音,一脸的神秘莫测:“那是自然,姜老板又不是不知,我年半仙的名号,这尧城谁人不晓?只要你有钱,想问什么都可以。不过嘛” 她顿了顿,撤回了身子,语气瞬间变得凝重了许多,皱着眉摇了摇头:“这什么样的问题,便要出什么价位的银钱。出得起,我便算得出来,出不起,我便算不出来了。” 姜凤兰闻言不由得心中嗤笑,心道这半仙既然知晓万事,却倒也是个世故的,若不是听前几日上门的主顾说起她这处算的卦实在灵验的很,自己碰上的那事又实在没个主意,她才不到这疯丫头处来问询。 然而面上却是不显,她只点了点头,面上带有些为难之色,道:“可,这事我问出来,若是付不起银钱,却叫他人听了去乱嚼舌根,怕是哎呀我呀,倒也绝不是怀疑年姑娘,只是这祸从口出,隔墙有耳我这心实在是不安稳”其实这年今夕占的卦灵验不灵验倒是另说,最教姜凤兰担忧的,便是事情传开,叫那嘴碎的人念叨了去,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倒是我今早忙疏忽了,此事姜老板自是不必担心。”年今夕一拍脑门,忽而做恍然状,笑眯眯地自桌底又依次摸出笔墨纸砚来,推至她眼前,道,“待会儿我背过身去,你将欲要问询之事书于纸上,折叠后以这黄纸封好,我摸上一摸,便知价钱,若是姜老板听后觉得不妥,再将那纸张带回去毁了便是。” 那姜凤兰闻之终是放下心来,笑着点了点头:“这法子果真是极好的,年姑娘思虑果然周全。” 年今夕眨了眨眼睛,冲她一个抿唇微笑示意,果真背过身去,然后瞬间敛了笑意,翻个白眼在心中腹诽,就是因为你们这群人一个个的疑心贼重,还老有人问些稀奇古怪见不得光的破问题,不思虑周全怎么赚你们的钱 待那姜凤兰书写封存完毕,出声唤她,年今夕才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以指尖轻扣了扣眼前的纸封。 待瞧见那纸上的几行字后,她的眼皮忽而微微一跳,心道卧槽这姜老板够可以的,老当益壮啊,平日里还真是看不出来啊 她默默腹诽完了,又装神弄鬼地一阵念叨,这才收回了手,将那纸封推回去,抬眸笑眼瞧她,低声道:“我已知晓了此卦虽不难,但毕竟事关子孙后代,故需十两银钱。” 看着姜凤兰瞬时间惊得合不拢嘴的模样,年今夕闭眼咬唇,冲她沉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安慰。 这一句话说的,既不完全透露她的秘密,却也足以让眼前半信半疑的女子相信,自己是真的瞧见了她方才所书写的内容。年今夕暗自在心中打了个响指,真可谓一箭双雕滴水不漏,简直机智得想给自己点个赞 而此时此刻,姜凤兰的心中已是比胸前的波涛还要汹涌,没想到这个黄毛丫头真不是招摇撞骗的,也怪不得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只身一人也能在这尧城里安稳度日,且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便声名在外了。 回过神来,她不免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想起年今夕方才所言,连忙从袖中掏出十五两碎银来,语气较之方才也是敬畏了许多:“我愿多出五两,恳请半仙解惑” 年今夕往桌上睨了一眼,清了清嗓子,自旁边捻了张纸,执笔落下一字,继而叠好压在她那纸封上,这才不动声色地将那银两笼入袖中,心中默默流下欣慰的泪水。 果然还是这些老奸巨猾的商人懂事啊最喜欢赚他们的钱了。 日渐上午,周遭的人越来越多,姜凤兰心里怀着忧虑,虽是急迫却也不敢当众打开来看,连忙将那字条收了起来,谢过了她便要起身离去。 年今夕对此情景倒也见怪不怪了,只是笑了笑,提醒道:“姜老板千万记得,回去后便将这两副字毁了,勿要与他人提及,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一旦失言,则会招及灾祸,危害自身。” 见那人曳裙快步离去,直至连裙角也入了胭脂铺子,又想起那字条上的问询,年今夕不禁感慨万千,险些就要潸然泪下了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为了她那头上活活长出了一片草原的相公。 没想到这姜老板的日子过得还真是潇洒快意,百忙之中还能背着自家相公在外面和男人乱搞,这也就算了,搞了半天,竟然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不知道是哪个的,还要花钱跑来算一卦 实在是,女中豪杰,人中龙凤,叫她这个活了两世,年龄加起来比她还大上十余岁的老处女自愧不如啊。 年今夕啧啧两声,却忽然想起什么,“啊”的低唤出声来,说起来今早的豆腐钱还没给老李叔送过去呢。 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回头将门虚虚掩上,便哼着小曲儿,一溜小跑往着街东头跑去。 并未瞧见街对面的茶馆二楼窗边,正有人望向那远去的娇小身影,轻晃着手中早已冷掉的茶盏,啜了一口,继而缓缓勾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感觉自己要出名了 不觉间又是数月,在尧城之中,年半仙的名声愈发传了开来,现如今不只是城中的寻常百姓来此解决烦忧之事,甚至连不少身居高堂的王侯贵族,也暗中遣了家仆前来,只求为自己的官运卜上一卦。 有些人付了银钱得了消息,自是满意离去,也有些人,只听她开口的数目,便已是咋舌,只得败兴而归。 与此同时,对她不予作答而心怀怨怼之人,对她所敛钱财而图谋不轨之士,甚至千里迢迢拜上门来求她收自己为徒的行客也渐渐多了起来。 贼人能避则避,略施些小技便也能赶走,倒是还欺侮不到她头上去,但是诸如跑看热闹的,求师学艺的这类,反而更加缠人 年今夕实在懒得招呼他们,有时被烦扰急了,便画个仙符挂在门上,数日闭门不出,日子也不似往日那般清闲了。 这一日城中天气晴好,和风煦煦,伴着鸟语花香,这最为繁华的东西市街便是愈加的热闹熙攘。 年今夕掐指一算,那些无头苍蝇今日不会前来,这才放心地敞开了门,打算做一天生意,最后再捞上那么几笔就滚蛋了。 支好了行当,她端坐在门前,嘴里叼着毛笔杆,趴在桌上苦思冥想,盘算着之后的去处。 城里这地界是待不下去了,出城又太麻烦,莫不如她也建个什么楼什么阁什么坊的,重金雇上几名护卫,收几个门生做做样子? 再这么咸鱼下去,别说什么名扬天下,她恐怕要先烂在这间小屋里了。 在暖融融的太阳底下想着想着,年今夕的意识就开始渐渐模糊起来,睡去之前的最后一瞬间,她心里不由得有些纳闷,是她最近接的生意有点多了么?怎么最近整日里困得厉害,看来上门的业务也还是得挑挑拣拣,不能来者不拒啊 “半仙,年半仙” 年今夕正趴在桌上睡得迷迷瞪瞪的,一阵苍老的声音忽而从她左耳钻进去,忽而又从右耳飘进来,在这初春暖意融融的午后,比之她这个神棍,倒更像是个专业叫魂的。 “半仙,醒醒,年半仙” 她慢慢从桌上抬起头来,有些烦躁地睁开眼,早知道就收摊回屋睡了,没想到这大中午的竟然还有生意,唉,果然是要出名了啊继而状若无人地用袖子擦了擦用来垫着睡觉的纸张上洇湿的口水,这才抬眼打量其眼前的来人。 恩,眼前的老头看着眼生,是个头客,年岁么,约摸六旬有余,衣着朴素却是齐整,言语神态间带了几分规矩,应该不是这街坊上的住户,而是城中哪个官家门下的仆从。 年今夕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从桌下掏出她的四宝,推到老者眼前,问道:“知道我这儿的规矩么?” “哎,知晓的。”那老者点了点头回道,却未入座。他贴身侍奉主子多年,做事向来心细的很,此前主子询问,他四下多方打听盘问才敢回禀,怎会不知此处规矩? 年今夕又瞧了他一眼,觉得这老头看起来也是个老实人,没什么疑心,便歪着脑袋又趴回了桌上,眯着眼哼道:“甚好,那便省去了许多麻烦,写吧” 那老者依旧并没有落座,神色中透出几分无奈,又言道:“半仙,半仙醒醒其实今日前来问讯的,另有他人。” 言罢,他微微挪了挪身子,一名青衫男子这才自他身后缓缓踱步走了出来,瞧见眼前这名趴在桌上酣睡的女子,折扇于手中轻轻一摇,一双盈盈含笑的桃花眼隐在扇后,又上下打量了她半晌,噗呲笑出声来。 “我还当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年半仙是什么仙风道骨的模样呢,原来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丫头片子,如若真相城里传的那般灵验,怎的没算出今日来访的究竟为何人?” 声音清冷几分,温润有度,听着教人如沐春风,却是带了点凉意的春风。 年今夕听着对方的嘲弄,沉默了半晌,忽然猛地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听听这嗓音,看看这气质,她就算光是凭借着女人的第六感,也能知晓眼前的人必定是个颜值身家都在线的贵公子。 这么想着,她眸里顿时盈满了激动的光彩,果不其然,瞧瞧这衣饰里简朴之中隐藏不住的华贵,这出众的样貌里潜藏的优良基因,这话语神态里不屑一顾的傲气 当然,主要还是那张写着我是主角的脸,就算仅凭她充满智慧的大脑略微想上那么一想,也猜得到此人的背景势必是十分显赫的。 此前也有不少权贵在自己这里卜卦,可要么顾及颜面,要么胆怯心虚,像这般人物亲临她这店面的,还是头一次。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她要出名了啊,她终于要出名了!再这么下去,就算脱离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也能在这个朝代呼风唤雨,坐拥一方了,说不定还能混个国师什么的当当果然还是从小处做起,抓紧建个什么楼什么阁什么坊的,重金雇上几名护卫,收几个门生做做样子 那青年和老者见她忽而杏眼微怔,忽而热泪盈眶的,一时之间都有些莫名。 年今夕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在犯病,连忙回过神来,却是敛了笑意。 “道友此话真是有趣,我不过是个半仙,靠天吃饭的营生,又不是神仙。因缘前来问询的我自会为他卜算,至于其他难道平日里连拉屎撒尿也要算个时间掐个点么?” 反正又不是天皇老子,像她这般记仇的人,哪能在言语上吃了亏去? 那老者闻言不由得青了脸色,未料想到眼前的女子身为卜卦占命之人,言语竟是如此粗秽,真是教人教人 而那青衫男子闻言也只是愣了一愣,而后却是笑得更甚,反是不予置否地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地坐到了桌前,托腮笑道:“言之有理,方才倒是我狭隘了不过,半仙可真的是什么都能卜算出来?” “自然,只要你出得起价钱,我什么都算得出来。”年今夕翘着二郎腿喝了口桌上的茶,闻言只眯起眼来,微微探过头去,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一面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先瞧瞧眼前这人的来头呢?感觉这小子很有钱啊,说不定今天又能横上一笔 青衫男子见她一副怡然自得的无赖模样,眼里的笑意几乎满溢而出,今日果真不虚此行,这小丫头无论是不是个神棍,都着实太有趣了。 继而,他也低头朝她凑近了些,以那折扇堪堪将两人掩住,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问道:“无论是诸如俗事繁琐,还是皇室国运之类?” 年今夕眼皮一跳,仔细瞧着眼前的男子唇边那若有若无的浅薄笑意,眸子也不由得因着这句话而微微睁大了些。 哦哟?眼前这小子可以的啊,居然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得出口,看来不是狼子野心,就是生无可恋啊 “前者自然是,至于后者嘛”年今夕冲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倏忽勾出一抹笑容来,以指节轻扣了扣桌面,启唇言道:“道友,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得先出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青衫男子瞧着眼前这个笑得贼贼的小姑娘,不禁有些汗颜,这家真是卜卦算命的吗,当真不是黑店? 哈哈哈哈妈个叽就凭你,也想套路老娘,门都没有,当我这几十年饭是白吃的么? “哟,想起来了,下午还和傻妞约好去东头钓鱼,这位道友,还有什么要问的么?”年今夕站起身来,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教这俩人一同搅合,今个儿午觉也没睡成,正打算收摊出去摸鱼。 青衫男子抬眼瞧她被阳光照的红扑扑的小脸,忽然很想伸手揉一揉她的脑袋,却终只是笑而不语,垂眸提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也不待她落座回身便书好停了笔,叠也不叠。 “静候答复。” 只留下这么一句,他便站起身来,与那老者一同离去,不曾回首再看她一眼。 年今夕见他终于离去,这才收了轻松的笑意,看着那纸上倒写的疏狂字迹,低垂了睫影,连带那双总是灵动的眸子也显得凝重了不少。 “出否?入否?进也?退也?” 她微微一笑,忽而将那纸张团作一团,笼入袖中。 年今夕的父亲,是朝中文臣所拥的左相,而方才那人,便是实权在握的右相之子——蔺沧之。 蔺沧之那句疑问并非在开玩笑,当年她被父亲驱逐离府,对外也只宣称嫡长女失足落水溺亡,当时仅有几个知晓实情的下人也尽数被杖毙。 消息被封锁,她又改名换姓,按道理来讲他不可能知晓她的身份,但自己预测命途的能力如今在城中传开来。 蔺沧之,或者说是蔺家,想要拉拢她为自己所用,来做些什么,一方面却又在顾虑怀疑她是否真的有那般神乎传神的能力。 这四句,本应该是出山否,入幕否,进宫也,退隐也,他是故意各自省却了一个字,无论是先前所言,还是当下所为,尽是对她的试探。 古往今来,君臣之间的权力斗争从未有一刻停息,只是她想起方才瞧见那人未来的模样,在未来看见的那样一双眼睛,分明是云淡风轻不染纤尘的,却着实不像他今日所表现的这般野心勃勃,实在有些古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这小子笑里藏坑 这一夜,年今夕睡得极不踏实,且久违地做了梦。 梦中她不知为何独自一人坐在秋千上,其下是万丈深渊,十步开外便是陆地,身后自然无人,而那秋千却始终在摇晃个不停。 她抬起头来,却见那维系着秋千的两道绳索直直入了云霄,竟不知是由谁在摆弄,年今夕咬了咬牙,挣扎着从那秋千上站起身来,正欲纵身朝不远处的平地上跃过去,偏生此时绳索却突然断了一根 那样清晰真实的坠落感让年今夕下意识地失声惊叫,猛然从梦里醒了过来,她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来。 这梦一定是有缘由的,许多事情她虽能未卜先知,但事关自己的未来命途和生死大事,她却从来也看不到半分。 如果蔺沧之果真动了这份心思,那应当也是他背后的蔺相的意思,深究起来她的身份定然是瞒不了多久,说不定还会因此连累秦老爹和整个家族,这么想着,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娘亲的容颜来。 年今夕垂眸思忖了片刻,缓缓侧过头去,瞧见窗棂隐隐透进来的天光,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事情有变,看来这浑水她不想淌,也得淌了。 不过,顺着杆子往上爬,倒也省了自己许多麻烦。 又花了几日时间才将铺面的事情处理好,等她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赶到蔺府时,正瞧见那门前跟两樽石狮子站成一道风景的守卫。 她摸了摸下巴,回忆起上辈子看过的狗血剧和小说的套路来,守卫都是很难搞的,这个时候乱说话应该不是被打一顿拖走,就是被当成攀关系的神经病拖走。 于是上前两步,轻咳了两声,先是摆出一副谄媚的笑脸来。 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那两人却是上下打量她一番,似乎早已受了指示,问也不问便唤来了个丫鬟送她进去了。 “说起来,真的是她没错吧?”守卫甲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 “举止怪异,寒酸白衣,矮个子,前胸贴后背,肯定错不了是她”守卫乙目不斜视地回道。 还未走远的年今夕听得满脑门黑线,不由得顿住了脚步,闭上眼睛咬了咬下唇,默念两遍,这不是在说她,一定不是在说她 妈个叽蔺沧之,你小子给我等着 “少爷怎么看上了这种货色?”守卫甲想不明白地叹口气。 听见这句,年今夕不由得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哦哟哦哟?什么情况?难道这小子暗恋她不成?一见钟情? “话不能乱说,你小心点自己的脑袋!”守卫乙虽然这么说着,眼神里也流露出几分同情之色。 “哪是乱说,你看少爷从前近过哪个姑娘?我听扫院子的老黄说,少爷打那日回来之后,就时常傻笑,院里散步时也笑,如个厕出来也笑”守卫甲话还未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住了口。 如,厕,么? 忽然想起来那日自己说的拉屎撒尿也要算一算什么的,年今夕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也是,堂堂相府公子哪听过这些污言秽语,肯定觉得新鲜,一想起来都好笑是吧? 她翻个白眼,自觉没趣地咂咂嘴,继续往前走。 过了前庭,又换了个过来接引的女子,姿色不错,目光中带着些凌人的气势,看来是个管事的。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一言不发地引她入了竹园东头的一间客房,又特意送来了数道佳肴,这才解释道:“奴婢弦秋,少爷令我前来服侍。” 年今夕看了看桌上的菜肴,又看了看她:“弦秋啊” “少爷他过了午时才能过来。”弦秋面无表情地回道,“姑娘用过膳食后可先在此处小憩,有什么吩咐唤一声便是了。” 话虽是这么说,却完全无视掉她充满了各种好奇的眼神和微张的嘴,果断地带过门去退下了。 年今夕:“弦弦秋啊” 门外鸦雀无声。 她叹了口气,瞧着桌上的清汤寡水,菜碟里绿油油的一片,认命地坐下来,十分悲痛地捶了捶心口,然后拿起筷子抱起碗来开吃。 其实,我只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加点肉菜而已 我真的没打你从小仰望到大,恋慕许久却不敢说出口的少爷的主意的。 啊,其实我不是故意窥探你怀揣在内心深处的隐私的,只是上辈子经历的套路实在是太多,一不小心就猜到了,噗呲 年今夕夹了一筷菜送进嘴里,心道,你说这油菜里也没有油,为什么要叫油菜呢,唉。 一个时辰之后。 蔺沧之坐在她对面,以瓷盖轻拨了拨茶汤,品一口便又放回桌上,如此反复三两次,瞧着对面咬着笔杆不断叹气的女子,暗自扯出一抹笑容。 他故意摆出一副明明是催促却不是催促的模样,笑吟吟地说道:“半仙可是想好了,想好了就画押吧。” 年今夕皱着眉头咂咂嘴,看看左边白纸黑字的两份条约,看看右边十万两的银契,又抬眼看看他,衡量半晌,终于一咬牙将那两张纸团了团,随意丢了出去,纸团滚了两下便停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蔺沧之先是默然半晌,继而挑眉看她,脸上的笑容也敛了起来,他的确觉得这女子很有意思,也愿意多给予她一些耐心,但耐心毕竟是有限的。 “我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呢!这契约上写的什么为我特设居处,每年付给我十万两银子,但这五年要对外宣称我已入你麾下?” 这不把人当傻子么,也太亏了。老娘这算命摸骨的业务向来是按件计价的,不是包年的谢谢,你当开通夜间流量包呢! “万一你利用我去杀人放火,完了东窗事发把事情一准儿推到我身上,这怎么算?我素来论事算价,若有些生意的价你出不起,又怎么算?” 真要杀人放火还是好的,要是他有心谋反的话,她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妖怪活活烧死,别说一年十万,一天十万她也不干。 年今夕一面扯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嚷着,一面偷偷看他颜色,并暗搓搓地掐算着这眼前这人会不会一个恼羞成怒,教人进来把她给砍了。 毕竟这还是在人家的地界上,她那些小把戏,估计还是干不过百十名壮汉的 “半仙果然是误会了。”蔺沧之瞥见她鼻尖沁出的一层薄汗,默然许久,忽而言道,“如契上所书,方才所开的这些条件,不过是为了买下半仙的名号而已,若要卜卦询事,自然还是按半仙的规矩来的。” 等等年薪十万还包住宿,就为了买下她一个神棍的名号? “我我”年今夕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的男子,眨了眨眼睛,说起来,在开口回复他些什么之前,她是不是应该先开挂看看这小子的脑子有没有毛病才对哦,忽然想起来,这个技能她好像还没有点上。 “嗯?”蔺沧之抬盏轻啜了一口,继而笑眼看她。 年今夕默默站起身把那个纸团捡回来,缓缓展开,小心翼翼地抚平了褶皱,一笔一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年,今,夕等等,说起来,这不是她的本名应该不要紧吧?再者,到底是写上辈子的算数,还是这辈子的算数呢? 她摇了摇头,算了签都签了不管了,反正画押了就好了嘛!紧接着又用食指点了点桌上的朱砂,缓缓凑近了那两份契子的画押处 就在此时,她想起些什么,忽然止了手上的动作。 “我还有三个要求。”“半仙请言。” “第一,我住的地方不能设在蔺府内。”“可以不过这是为何?” “万一哪天有人要灭我口,在府外方便逃跑。”“” “哈哈,当然我不是指你啦。”是不是你,你自己心里知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就算是住在府外,府里也会安排些人过去的,为了半仙的安全考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监视你不能逃跑 “这个我知道”年今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不是出身寻常之家,自然知晓大部分精锐侍卫还是会留在府里待命道。简而言之,只要她不住在这府里,就算派过去几个武艺高强的探子,逃命的机会还是大大的有,“第二,在这里暂住这几天,顿顿要有肉菜,别老给我菜叶子吃,我又不是兔子,不爱吃素的。” “可以。”蔺沧之忍笑允了。 “第三,不要派那个弦秋过去。”“这又是为何?” 让她把那个单相思多年的姑娘带出府去?远离她觊觎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梦中情人?她可不想出府之后觉都睡不安稳,顿顿饭前还要试试毒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年今夕抬眼看着对面那人一脸无知无害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呵呵两声,一字一句道:“因为她不给我肉吃,所以我不喜欢她。” 终于画好了押,年今夕将一份收进了袖里,另一份推至蔺沧之眼前。 蔺沧之瞧着其上歪歪扭扭的年今夕三个字,脸色一黑,这么丑的字,她莫非是故意的,这契约当真能作数么? 顿了顿,还是叠好收了起来,出声问道:“半仙,银契收好了么?” 年今夕拍了拍胸脯,笑道:“啊,收好了。” “哦,我是不是忘了说”蔺沧之微微一笑,从袖中又取出一份十万两的银契来,接着说道,“方才那银契,是付上次所占之卦的,这份才是方才约好的报酬。” 年今夕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完蛋,这小子使诈她能现在退钱不干了吗? “年姑娘果真什么都能算得出来?”蔺沧之的眸色深沉翻涌,探过头去,显然并不打算给她反悔的机会,轻声道,“无论是诸如俗事繁琐,还是皇室国运之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这叫离得不远 年今夕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在蔺府上混吃混喝的过了约摸十日光景。 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管,醒了就有大鱼大肉的伺候着,别提小日子过得多舒心了,感觉又回归了三年前的腐败生活。 年今夕自我安慰道,那个躲在小屋里吃豆腐都能吃的一本满足的我,一定是假的我。 兴许是那一纸契约的缘故,这期间除却不能随意出府走动之外,蔺沧之倒是也没怎么拘着她在府里闲逛。 虽说之前被这小子摆了一道,而且她所能闲逛的范围,其实也就仅限于自己的房间到连接前院的人工湖和后花园而已,但对于能自由活动这一点,年今夕还是表示很满意的,毕竟顿顿吃那么多肉,老是让人家窝在房间里也很不人道的。 而且那个弦秋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某人的指点,这几日也没再来膈应她,以至于她逛累了还能放心地在湖边的亭里打个盹儿。 不过说起来,最开始的几日,年今夕还有些担心会被蔺相传唤过去问话。她在心里演练了数次,若是见了那老头要怎么应付,对方万一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自己又该如何等等。 然而这十日里别说对方的人影没见到,连过来传个话的都没有——人家根本就没打算搭理自己。 后来她掐指一算日子,又找了个丫鬟问了问,这才明白个中原因。 再有半月,宫里那帮子皇权贵族又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狩猎盛会了。其实说穿了也就是太平盛世,那皇帝老儿闲了,想带着自己的各个儿子装装逼而已 皇帝将此事全权托付给蔺相,年今夕一点儿不意外,反正也每年都是他操持这事儿。相比较而言,她那个身为左相的文绉绉的爹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点,如今能混到相国的位子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几日蔺相他老人家天天忙得宫里宫外两点一线地跑,根本没工夫来管她的事情,她倒也乐得自在。 毕竟比起对付一只老狐狸,她还是宁肯和蔺沧之这小子斗智斗勇,至少这家伙虽然有点小腹黑,但脾气的确出了奇的好,自始至终也没怎么真的为难过她。 那日蔺沧之问她,虽然她心中充满了无奈,完全不想回答,但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这又吃又拿的,为了仅存不多的良心终究还是说了实话。 天家尊贵,非比常人,王室龙脉,命途兴衰,若她强而观之,的确也可窥得一二,但此类卦象若是轻易泄露给他人,实乃逆天之行,祸福难料之外对占卜之人的反噬极大。 换言之,这事若她帮别人算上那么一次,很有可能好巧不巧地当场就挂了 而后蔺沧之并没有多言,年今夕也就识趣得转了个话题,让蔺沧之替她在近皇城处替她觅个地段好的住处。 这事的确也无需多言,虽说蔺沧之自始至终都像是在寻她开心,但既然花费这么大的代价让她开了口,要说什么想法都没有当然是不可能的。 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眼瞅着年今夕都快被这大爷一般滋润的日子腐朽吞噬了。 彼时年今夕正坐在屋里吧唧着嘴啃着酱猪蹄,见蔺沧之来了,她也懒得客套,一边继续啃猪蹄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 反正这些日子里她也摸清了,这个丞相公子现如今也只挂了个太子侍读的名号,羽翼未丰,蔺相自然也不让他插手甚么大事,日日闲的蛋疼在城里到处乱窜,估计这种纨绔公子的日常也就是喝酒打鸟玩女人了。 “好吃么?” 蔺沧之看她捧着油乎乎的猪蹄吃得专注,却对自己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想他城中游走之际虽谈不上掷果盈车,可旁家女子皆是红云半面眼波带怯的。 然而偏生到了她这里,却还不如一只猪蹄享受的待遇高 “好吃啊,你尝尝呗!”年今夕从不是护食小气之人,将桌上的盘子推了推。 蔺沧之见她两腮鼓鼓的模样,活像一只小松鼠,不由托腮笑道:“你倒是不客气,可记得这本就是我的猪蹄。” “你的猪蹄?我看倒是不像啊你的不是还好好的在那里么。”年今夕朝桌上吐了块骨头,瞥了他正支着下巴的手一眼,怎么着,这是打算兴师问罪还是论功讨赏? 蔺沧之知晓她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小丫头胆大妄为伶牙俐齿的模样,着实和她瘦瘦小小的身形全不相符。 他摇了摇扇子,若有若无地撩了撩身上的绯绿青衫,一双盈满笑意的桃花眼直直望向眼前的女子,低声道:“你若是这么理解的话,那可还要尝尝上好的五花肉?” 五花肉,当红烧最佳,肥瘦相间,齿颊留香不对,他好像不是这意思,哦,原来这小子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等等,慢着,这个剧情走向不太对啊? 年今夕手里的猪蹄咣当一声掉落入盘,抽了抽嘴角,道:“蔺公子,你变了。” 她的眼神飘了飘,不动声色地又拿起一只猪蹄来,心道这蔺沧之果然是花丛老手,带颜色的段子居然张口就来。可恶,她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啊! 蔺沧之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弯了唇角,心道原来不过是只纸老虎,却也不想逗得太过分,这才谈起正事来:“依你所求,府外的宅子已经布置安排妥当了。” 听见这话的瞬间,年今夕的眼睛都放光了,急忙扔下手中的猪蹄,从橱子里掏出她的小包袱挎上,伸出油乎乎的爪子一把拽上了蔺沧之的袖子,死命往门外拉。 “看你今日应当是很清闲的,择日不如撞日,来来来,快叫人备车,我要出府。” 蔺沧之由着她把自己拖到门外,垂眸瞧着雪袖上鲜明的油印子,笑道:“离得不远,无须备车。” 然而当年今夕深切地领悟这句话的含义的时候,两人已然是站在那宅子的门口了。 从外面看来,院墙拉得很宽,宅子想必很大,然而她抬头瞧了瞧其上空空的匾额,一时陷入了莫名的忧伤。 年今夕面无表情地回头望了望斜对角的蔺相府,的确是离得不远。 但是,妈个叽老娘让你给我在府外安置房子,你特么就给我安在你家斜对面,来来回回百十步的距离,请问老娘搬出来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啊! 然鹅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咆哮一番,人家好心好意给自己找来了这么大一处豪宅,现在拒绝的话她一定会被骂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然后抓起来揍一顿吧。 年今夕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拼命催眠自己,她向来是很识大局的,不会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要体恤,要感恩,要宽容 “一如你所言,此处宅院靠近皇城,地段繁华,院落布局宜居宜商,不知年姑娘可还满意?”蔺沧之全然不知她心中所想,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十分不要脸地追问道。 沉默了半晌,年今夕忽然侧过脸去问身旁的男子:“你说句实话,这处院宅,不会是你们抢来的吧?” “自然不是,此处本是上任御史的旧宅,后来举府迁居,如今已经闲置两年有余了。”蔺沧之虽然对她的询问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笑着回道。 年今夕环抱着肩在门外来回踱了两步,挑了挑眉,也跟着笑起来:“哦?我看这府邸似乎也是新建没多久的模样,怎么这么大动作,忽然一整个府的人全搬走了?莫非那御史又升官了?” “并非如此,传闻,此宅闹鬼。” “你逗我吗?”大哥,虽然我是个半仙,可是我只会摸骨算命的,我不是道士,不会捉鬼的啊 “是真的。”蔺沧之摇了摇扇子,一脸的无害。按她之前的要求,这里尽数符合,而出了名的鬼宅又能找个半仙来镇,一举两得,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 体恤个鬼!感恩个鬼!宽容个鬼啊!年今夕打了个寒噤,捶了捶隐隐作痛的心口,这次真的扎心了老铁 听完他这话再看宅子,果真四处都透着一股子阴森森的不祥气息麻蛋,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脑子有坑脾气好顶个屁用啊!她都要被气死了! “遣过来的仆从都是些老实本分的,起居用度也是按你之前的喜好布置的。”蔺沧之望向她的目光里不免带了些许玩味的色彩,“牌匾还未做好,隔日才能送来。不过,你心心念念设了这处玄机阁,究竟是个什么名堂?” “你猜你就这么对我,鬼才会告诉你。”年今夕扯了扯背上的包袱往宅子里走去,神色不免有些恍惚,喃喃道,“说起鬼其实我不介意你明日多派几个眼线过来,记得要年轻力壮阳气足的。” 她之所以设立玄机阁,本是想要建立个高级算命机构,顺便从权贵那里收集点情报做个情报贩子,继而广收门徒传道受业最终成为桃李满天下的一代宗师 而现在,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卧槽真的闹鬼了 然而在新宅里入住之后,一连数日都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年今夕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道这闹鬼的消息看来也不过是那御史想要搬迁的借口罢了。 在蔺沧之的刻意安排之下,这突然设立的玄机阁在城中的名号也一日日传播开来,之前的许多老主顾私下里将这个年半仙吹得是天上地下无所不知,而传闻她背后的东家又是蔺相,一时之间竟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引起了城中的议论纷纷。 要说这玄机阁的规矩倒是一如既往,但如今玄机阁不再是以年今夕个人的名义,背后有着蔺府撑腰,一般的寻常百姓不明所以,但素来忌惮着和官家打交道,况且平日里烦扰自身的也大多不过是些日常繁琐,想之又想,也就不怎么敢寻上门来了。 既然是想着将玄机阁打造成高端机构,对于这一点年今夕早就有思想准备,然而看着每日找上门来的客人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她还是对滚滚流失的大众客源而感到心痛无比,只有抚上胸口,摸着那二十万两的银票,才稍有一丝丝慰藉。 痛定思痛,年今夕也考虑了之后玄机阁的发展规划,若是想要在这一大帮子达官贵族里混出个名堂站得住脚,以往来者不拒的法子肯定是行不通的。 毕竟这些人不比平民,架子心气儿摆得极高,因而现如今的玄机阁必须打造出一种本身的高级感,以及造访者分层逐级的优越感才行,且这种层级优越感不能是根据身家财力来论,更不能牵扯到蔺府和朝中势力,而应当是由与玄机阁的信誉度和关系来判定。 大体构思有了眉目,但想要具体实施,却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部署安排,只是她身边全是蔺府的人脉,至今也没个得力的亲信。 年今夕躺在床上想了一整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来,难得的连饭也没吃几口,一直入了夜,翻来覆去地睡不踏实,只得坐起身来,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年离府的时候,就把小桐那丫头一同带出来了。 摸了摸稍显空虚的肚子,年今夕披了件外衫,点了灯朝门外走去,打算去厨房寻些吃食 如今已是暮春之际,虽说夜凉如水,微风拂面却不让人觉得冷,年今夕一面望着漫天的星子,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儿朝厨房缓缓走去。 待走到厨房门口,却听见紧闭的门扉里传出了一直窸窸窣窣的响动,年今夕顿时汗毛直立,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卧槽,出来觅个食,这么快就触发剧情了?真的闹鬼了? 等等,不对啊,哪家的鬼三更半夜的跑到人家黑灯瞎火的厨房里来作恶?莫不是个饿死鬼? 好在自己的外挂之一就是透视眼,她稍微稳了稳心神,一手将油灯靠近了些,一手抚上那门框,借着微弱的火光朝里面看去,隐隐约约地瞧见桌上的笼布被掀起了一个角,本应在盘里好好躺着的鸡腿横七竖八地倒在了桌上,汤汁顺着桌角流了下来,地上还滚落了几个雪白的大馒头。 此情此景看得年今夕怒火中烧,一把就推开了那门走了进去,她走到桌前,猛地掀开那笼布,只见其他盘里的菜也是被糟践的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年今夕不由得挑了挑眉,老娘饿了一整天,大半夜的过来偷吃,居然敢当着她的面糟蹋食物,而且最过分的是竟然连一样菜也不给她留。你说这能忍吗?能忍吗!管他到底是饿死鬼还是大老鼠,今日都别想出这个门! “妈个唔”然而一句妈个叽还没骂出口,背后却突然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来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年今夕腿一软一个哆嗦,手上的油灯顿时掉在了地上,噗呲灭了下去。 感受到唇边传来的冰冷而黏腻的触感,年今夕背后一凉,差点给跪下,话说这,这触感是是血吧妈呀居然真是个饿死鬼! 她泪眼婆娑地哼唧两声,粑粑我错了,我不该半夜来打扰您老用膳,不该口出狂言,我这就回去睡觉,您就发发慈悲放过我吧 “对不住了”然而耳畔却传来一阵低沉的呢喃,虽是道歉却透着一股子森然的冷意,对方显然没想这么容易放她走。 眼前突然浮现出即将发生的背后黑影缓缓抬手朝她脖颈落下的影像,年今夕吞了吞口水,下意识扭过头去,眼睛一闭心一横,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扶上了对方的手臂,然后顺势一扭,紧接着就是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果不其然这大老鼠,是个人啊。”年今夕左右歪了歪脑袋,抬起手来十分嫌弃地将嘴上沾上的油污擦掉,蹲下身来瞧着地上痛苦哼唧的男子,勾出一抹得意的笑来。 哦,好像忘了说了,她上辈子其实是个跆拳道教练来着,哪怕是换了个身子,这种简单的防身术也已经成了本能。 前些日子就听闻下人们议论着府里招了老鼠,有几个厨子说是晚上回房之前明明仔细掌灯查了房,将食物笼好了,也上好了门,隔日早上起来再看,却总是莫名其妙地发觉少了些吃食。 年今夕听后笑笑却不以为然,且不说这宅子空空闲置了两年,别说老鼠,连个苍蝇估计都不愿意多呆,何况哪家的老鼠是成精了么偷吃完还会收拾作案现场? 因而今晚她未进食,却暗自在菜里加了些好东西,又瞧瞧嘱咐过来收拾的下人依往常那般将剩下的饭菜收回厨房,且不许他人再用,为的就是今晚亲自来瞧瞧这偷吃小贼的真面目。 “哎哎哎,大兄弟醒醒,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她借着门外透进来的月光,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的面目,轮廓线条倒是有几分刚毅,不像是偷鸡摸狗的惯贼,此刻脸色乌青,唇边还流出一抹嫣红,看上去十分痛苦的模样。 “”男子闻声微微睁眼瞧了瞧她,却什么都没有回答,又阖上了眼睛。 那毒的剂量虽不致死,但估计他此刻也不怎么好受,但也不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 年今夕想起他方才隐匿声息的本事分明是个高手,却如此轻易地被自己制服,她方才明明都没怎么用力,便又凑过脸去仔细瞧他的脸色,这才觉得有些异常,连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是滚烫一片。 卧槽居然烧成这样?看样子这病是拖了很久了,看身上的衣着也是破旧不堪,是身上没钱么?所以才不能找大夫看病,也只能窝在别人家里偷一口吃食续命。 年今夕看着地上的男子,忽然生出一丝愧疚之意来,烧成这样,恐怕就算今晚她不设计这一局,他也很有可能就这么病死在这黑黢黢的厨房里了。 不知怎的看着这个人,她忽然就回忆起前世的自己来。那时候刚离开福利院,双耳失聪也没有学历的她完全找不到工作,没有房子,没有钱,也曾在火车站大厅和地铁门口蜷缩成一团,也曾不顾廉耻偷了商店的面包狼吞虎咽,哪怕被抓住之后遭受了白眼唾骂甚至殴打,她也依旧含着眼泪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只为了活下去。 所以啊,有时候命运还真是残忍呢,一方面明明教你要做一个好人,另一方面却又逼着你不得不做一个坏人。 年今夕的眸子暗了暗,不由得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趁机瞧瞧这人的来头,现在也没什么心情了。她从袖中摸索了半晌,取出解药来给他喂了下去,又伸手想要扶他起来回房间,看看他这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那男子恍惚之中只觉得额上传来一片舒适的凉意,继而察觉身子似乎被人抬动,不由得微微睁开眼来,虽看不清眼前女子的容颜,只觉得莫名有些安心。 兴许是烧糊涂了,竟低低呢喃了一句:“娘亲” “”年今夕侧着脑袋,满脸问号。 她年今夕活了两辈子,前世今生的年龄算起来的确能当妈了,但是现在的面貌明明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啊,你他妈是不是瞎啊! 年今夕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着眼前比她壮比她高年龄应当也比她大上几岁的男子,面无表情地松了手。 听着他脑袋磕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总感觉要摔出个脑震荡来,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提起他两只脚就往门外拖去。 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道:“乖儿子,娘亲这就带你回家治病。” 治治你的眼瞎,顺带治治你的脑震荡 于是夜深人静的大宅子里,只见一名娇小的女子诡异地拖着一个宛若死尸的男子缓慢地行走,拖过了厨房,拖过了走廊,一路拖到了自己的房门口。 正要进门,却总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被门槛卡住了,她回头,见是那名男子的脑袋,微微一笑,手上一个用力,又是咣当一声。 那男子本来还迷迷糊糊地,此刻吃痛地睁了睁眼,终于晕了过去 她坐在床边,翻了翻自己当年从一个乡野郎中那里换来的葵花宝典,又看了看床上昏厥过去的男子,忽然撸起了袖子朝着那男子伸出了两道魔爪。 “儿啊,别怪为娘的心狠,这也是为了你好。” 不消时,屋内传出一声若有若无惨叫声,随即再次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静。 半晌,年今夕忽然从门内探出头来,瞧了瞧空无一人的庭院,笑眯眯的模样,似乎很是满意,又把门关上进了屋。 感觉今晚解决了不少事情,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捡了个榆木疙瘩[修] 男子睁开眼的瞬间,四下一片安静,借着屋里仅存的一点点光亮,他开始回忆昨晚经历的一切。 其实这人并不太能理解自己所处的情景,尤其是当他微微转过有些僵硬以及莫名其妙有些钝痛的脑袋时,映入眼帘的,毫无疑问,确是躺在他身侧仍旧陷入熟睡的一名女子,也是昨晚闯入厨房先是被中了毒的他所挟持,随后轻轻松松把他撂倒的女子。 两弯清秀的眉之下,是紧闭着所以只能瞧见长长的睫毛的眼,再往下是略显小巧的鼻,以及,嘴角那已经半干的口水尽管是如此不雅观的情形,还是让他在一瞬间红了脸。 男子挣扎着坐起身来,接连几日的高烧让他还有些虚弱,但这一觉醒来却觉得身子比之前爽利了许多,若他现在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他翻身的时候,额上的锦帕没有正巧掉落在女子的脸上的话 年今夕迷迷糊糊地伸手把脸上的方帕取下来,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道:“这么早就醒了啊” 正要坐起身来,却发觉头上好像笼罩了一团黑影,那男子本想翻身下榻,奈何翻了一半她突然惊醒便顿住了动作,导致两人现如今的姿势十分尴尬。 “你大爷的王八蛋,你跟我解释下这是想要做什么?”年今夕瞧着正俯身对着她的男子,脸色一黑,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下意识捂上胸口,一脚将他踹到了床脚。 “我只是想下床,你不要误会!”男子此刻本就尴尬至极,脸红得活像颗番茄,此时自然毫无防备,竟然连躲都未躲,生生地受了她一脚,慌道,“你我为何会,共眠于一榻?” 是她大意了,虽说知道习武之人身体强健,可也没想到这男子分明昨夜还停留在垂死挣扎之际,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便恢复到如此地步。 “废话!你昨夜那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难道要你睡地上?还是说你觉得让身为这床主人的我睡地上比较合适呢?”年今夕坐起身来,瞧见自己周身的衣物并没有什么异样,又看他慌得眼神四处飘散不敢和自己对上,倒比她还像个小媳妇,这才信了这人的话。 “纵使如此,那也不该”男子看向她的眼神忽然有些复杂,“你” “等等,等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千万别说什么你会负责的!”年今夕有些头疼地朝他摆了摆手,又补刀道,“其实你昨晚烧糊涂了叫了我一句娘亲来着,所以我也只是尽了一名母亲的义务而已,你若再提什么负责,还不如认我当干娘比较实在。” 男子目光沉沉地望向年今夕,听她方才言语,以及回忆起昨夜至今的一连串行为,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大抵心智是不太正常的。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说了实话:“其实我只是想问,你为何要救我?” 昨夜他本欲要将她打晕过去,想来她也是察觉到了危险,而她甚至不知道他的身份,又为何要对素昧平生的自己伸出援手? 看他一脸正经的神色,年今夕莫名觉得好笑,倒真是个老实巴交的青年,忽然想起什么,正了脸色探过脑袋去,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之后再说,我看你应当是习武之人,这周围可有什么隐匿的气息,换句话说,你看看有没有监视我的探子?” 男子不动声色地微微往后挪了挪身子,虽然莫名其妙,却还是如实回她:“并未发现。”既然是担心周围有人监视,看来这女子的身份也不简单。 听见这话,年今夕终于松了口气,从昨夜她救下这人,就一直担心会被蔺府派来的人察觉,看来蔺沧之那小子还有点良心,一时半会儿的还没在她这里安插什么人手。 定下心来,年今夕心情大好,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盯着眼前紧张兮兮的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进来的?” 男子却忽然避开了她的目光,显然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旋身下了床榻,朝她拱了拱手,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来日” “别跟我说什么来日定当报答”年今夕却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扬起脸来,神色认真道,“是我救了你的命,你既然知道。那么不论你是什么身份,是不是应当抱个恩再走比较合适?还是说,你想当那虚伪造作之人,不过就这么说句客套话就离开了?” 见眼前男子的身子因为自己的话语而明显僵了僵,神色透出十分的为难,年今夕在心里勾出一抹笑来,看来自己押对宝了 这人看起来是个讲道义的,换而言之,也就是那种情商完全不够用的标准的正人君子。 这样的人,你若于他有恩,他必当万死不辞。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不论他是甚么身份,宁可偷盗也不去讨求,甚至宁可病死都不愿意暴露踪迹,就绝对不会是蔺相那边的人。 年今夕抬眼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既然好巧不巧的给她碰上了,如今她最想要的,又是一名得力的亲信,怎么能轻易送这个人离开,开玩笑么? 沉默了半晌,那男子终是颓然地败下阵来,却直挺挺地朝着她跪了下来,垂眸道:“不知姑娘想要我如何报恩?” “果然是个忠义之人。你先起来说话,我向来没有虐待手下的嗜好。”年今夕笑吟吟地瞧着他,巴掌给完了,又给了个甜枣,说道,“先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即便我周遭没有暗哨,这玄机阁里设的守卫想来也不是吃素的,你武艺再精进也不可能来去自如却令人毫无察觉吧?莫不是,你最开始就在这里呆着,在我们迁过来之前?” “没错我待在在这宅子里,已三年有余了。”男子依她所言站起身来,望向女子的目光沉静如水,如实回道。 年今夕眨了眨眼睛,其实这一点她先前也揣测过了,看来之前御史府上传的沸沸扬扬的闹鬼事件,果不其然就是眼前这个人闹出来的 但是,这宅子空空如也,如他所言,整整三年从未离府,又是如何度日的呢? 她略一沉吟,试探着问道:“你先前,应当不是一个人在此吧?”那御史迁走迄今两年有余,他若要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怎么着也得有个外人接应才是。 “姑娘竟料事如神。”那男子先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看她,继而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道,“先前我与师傅二人待在这府邸,而后他想了法子将御史一家赶了出去,但一个月前师傅他老人家突然因病离世了。” 年今夕皱了眉头,有些不解地追问:“你们是得罪了什么仇家么?不然,为何要躲在这里整整三年?”想到昨夜他那病也是拖了不少时日的模样,现在他又说自己的师傅也是因病离世,这两个人真的有好好看过大夫么?还是说条件根本不允许他们抛头露面呢? “是有仇家,却不知名。我是个孤儿,自出生起便跟随师傅四方游走,研习武艺,三年前师傅说他此生有件未了心愿,便携我来到了尧城可自从那日之起,我二人便开始遭人追杀,他老人家只说是年轻时结下的仇怨,然而细问起来却又不肯予我多说。” 他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道:“师傅他只对我言说,这三年内须寻个安身之处躲上一躲,方可摆脱这桩冤孽。可惜,三年之期如今已过,他却是没等到这一日。” 不是不后悔的,若不是自己这三年来太过于迂腐,始终未能违逆师傅之命,说不定如今那仇家早已被自己手刃,师傅也不必如此,抱憾而终。 “既然三年之期已过,你又为何迟迟不离开?”年今夕有些奇怪地问道。 那男子闻言,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来,似乎在说,没想到你竟然也有不知晓的事情,闭上了眼睛回她。 “昨夜,刚好三年期满。” 年今夕了然地点了点头,等等,刚才这家伙说他师傅是一个月之前离世的? 卧槽,那也就是说,这家伙在他们搬来的这几天之前,都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 她努力忍住干呕的欲望,简直不敢想,这个人此前的二十多天里吃的都是什么东西这种脑袋缺根弦的木头疙瘩,肯定是宁可饿死病死都不愿意出门的,怪不得给他整成那副鬼样子。 年今夕定睛再瞧他的模样,颇有些于心不忍,咬了咬唇,终究没说出些什么,转了话题道:“大兄弟,聊了这么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傅子归。”他睁开双眸,目光如墨。 “幸会幸会,我叫年今夕,是个半仙。”年今夕冲他笑了笑,摸着下巴盘算着之后的话要怎么开口。 “年姑娘,言归正传,你究竟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傅子归直直看向她,目光透出一股子坚定,话语却一如初见那般寒冷森然,“方才你问是否有人监视你,可是要我,替你杀了那人?” 师傅驾鹤西归,他本就四海为家,如今更是孑然一身没有了牵挂,其实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去处,本想出去寻了那仇家替师傅了了心愿,但如今看来,只怕是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了。 “子归兄你别冲动,其实那人是我老东家,我这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全靠他,千万杀不得啊!”年今夕被他凌然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噤,知道这人可不是说说而已的程度,想起蔺沧之躺在血泊之中,蔺相怒不可遏的模样,连忙摇摇头。 年今夕侧过头去,却发觉这半晌窗外的天色已经渐亮,咬了咬唇,道:“我不用你帮我杀人放火,也不用你日夜保护我的安全,我要你帮我做的这件事,可能有些麻烦,也需要一些时间相对而言,我也当交了你这个朋友,日后我罩着你,无论是权力还是钱财,有我的,也就会有你的,你意下如何?” 傅子归抱臂沉默了片刻,瞧着眼前明显矮他一头却一脸正经说要罩着他的女子,颇有些无奈。 “随你。” 年今夕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伸伸手示意他探过头来,开始低声嘱咐他之后的计划。 “子归兄来来,按照我的计划你先酱酱然后酿酿懂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好戏不过刚开始[修] 年今夕放下笔,拿起桌上刚刚写好的告示,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交给了身旁的小丫鬟,笑着叮咛道;“明日三更时再挂到外面的格子里吧。” 那丫鬟收好告示道了声是,便折身退出了房间,心里犯了嘀咕,也不晓得这个主子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想起来此前刘管事曾与她们说过这年今夕的来头,然而看她年纪与自己倒是相仿,也全然没有以往主子那般的威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玄乎 年今夕依旧坐在原处,侧过脸去望向窗外洋洋洒洒的漫天飞絮,其实她心里也不是不忐忑的。 这几日她一反常态地闭门拒不见客,送来的书信也原样退回。暗中却教傅子归去城中几家有名的酒楼戏坊里,分别抛了经由她添油加醋一番的故事趣闻,又刻意放出玄机阁近日异常,是打算重整门面立些新规矩的消息。 那几个去处多是些贵族少爷和世家的夫人小姐之类偏好的,而这些人毫无疑问正是她那有钱有闲嘴碎八卦的未来主要客户。自己特意择了最受这类人关注的姻缘,子嗣,官途,财运四个方面来进行宣扬,如不出她所料,两三日的时间,消息便足以在这些权赫之中传开了。 今日蔺沧之过来陪她一起用了午饭,聊起城中这几日的趣闻,边说边似笑非笑地瞧她,似乎有什么话要问,然而扯的话题却总是弯弯绕绕的,就是不往重点上凑。 最后反倒是年今夕忍不住了,放下碗来,让人收了菜下去,喝了口茶,翻个白眼率先说道:“连个饭都不让好好吃,脸都快被你盯得掉层皮了,你不就是想问是不是我干的么?没错,就是我。” 虽然蔺相叮咛过他,如今只是开始,万事大意不得,一旦年今夕的名号在城里响亮起来,朝中各方势力,稍有头脑的恐怕都会有所觊觎,故而哪怕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也势必要安排几个探子过来盯紧了。 但自从那日年今夕毫不顾忌地径直道破了此事,瞧着她脸上写满了十足的了然,蔺沧之不知怎么的竟生出几分气恼,反不愿教人过来监视了。哪怕不多安插人手,光是这府上的数十名家丁,盯她一个小姑娘也是足矣。 更何况这个半仙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逃走的意思啊。 他笑吟吟地望向对面的女子,既然她跑不了也不想跑,那么有些事由自己亲自来问,似乎更有意思。毕竟这人生苦短,怎么不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呢? “我自然知晓是你安排的,只是这事你一个姑娘家自然是做不来,据我所知府上这几个下人也没那个手段,竟不知是哪位高人在背后帮了你一把?” “自然是我的人。我之前在城里算命时认了个拜把兄弟,前两年他随师傅云游四海去了,这次刚回来没多久,知道我来了此处便来寻我了。”年今夕知晓他定然要问此事,说辞也早就准备好了,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怎么,你有意见?先前只说让我对外宣称,可没说真的让我效力蔺府,不会连我的亲信都要全部安排成你们的人吧?” 什么狗屁契约,真当她是三岁小孩么?他们不过是要让世人尽知,玄机阁是藉由蔺府才得以设立的,而年今夕是他们手下的人,之后木已成舟,他们在外面随口说些什么,只需要强安到自己身上便好了,哪还用她效力? 估计自己听话地当个傀儡,还能给赏个枣儿吃,不听话的话 但她年今夕身为活了两辈子又自带外挂的人,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是吃素的,有些界限她也要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可不是什么蔺相的狗腿子,面上儿的事情大家都过得去就好了,私底下么?当然还是要由自己信得过的人来办事。 蔺沧之看着她唇畔露出的那一抹得意笑容,本想说,这府上派过来的下人他是用了些心思的,她完全可以随意任用差遣,无须如此疑心防备。本想开口再解释点什么,却终是抿了抿唇沉默了。 要解释的有很多,但有一件事情却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的确,爹所安排部署的一连串计划里,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年今夕都会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主角。 她常年与市井街坊的各类人打交道,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哪怕自己百般迁就,对她的态度再是柔和,也不可能察觉不到,更不可能对自己毫无设防。别看这丫头平日看起来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其实心思细腻深沉的很,于她来说,倒也是一桩好事。 蔺沧之微微一笑,转了话题。 “听闻日后这玄机阁改了规矩,每日只接待一位客人?” “物以稀为贵嘛!古人说得好,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宠爱的都有恃无恐。首要的是先把声势造起来,那些来过的客人自然沾沾自喜,到处吹嘘,而没来过的,则是更加心痒难耐,争先恐后。”年今夕笑得畅快,反正有这个大金主撑腰,她也不急于求成,只需要循序渐进地发展客源就好了。 蔺沧之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继而又问:“此番见解如此清奇,我倒从未听说过,不知是哪位古人?” 年今夕淡定地喝了口茶,回他:“唉,你书读得太少了。” 蔺沧之微微皱了皱眉,心道,果真是如此么?继而想起什么,又追问道:“对了,我还听闻来者尽要经第一道门沐浴净尘,过第二道虔诚焚香,至第三道方可入幕求卦来者不易,先前已被吊足了胃口,再经历此番繁琐,你就不怕得罪了客人么?” 年今夕转了转灵动的双眸,神秘兮兮地摇了摇手指,否定道:“自然不会。正是因为来者不易,若是草草了事匆匆便归,你认为他们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好容易进来,回去之后还能有什么谈资?” 她实在是太了解这帮子闲的蛋疼的富人们了,兴许真正来寻找的不是什么答案,而是一个能回去在朋友圈里炫耀的由头罢了。 蔺沧之默然,望向眼前女子的眸色略微沉了沉,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很是聪明,可惜却太过锋芒毕露,以她如今的身份,只愿这份聪明不会被其他有心人发现为好。 “那么人选该如何来定?” 年今夕狐疑地探过头去打量他半晌,倏忽吸了口气,撤回身子来伸了个懒腰,低声嘀咕道:“哪来这么多问题,是不是你爹派你来的啊?不说了不说了,明日你自然就知晓了。” 御华殿内,皇帝正随手翻阅着桌上的奏折,忽而进了名宫娥来报说是蔺相求见,他瞥了一眼旁处的某道折子,朝那宫人摆了摆手,便向后倚靠在龙椅背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陛下。”蔺相款步走了进来,近桌边行了礼。 “恩,来了。”皇帝看也没看进来的人,继续闭目养神,只拉长了声音问道,“这几日里事关围猎的统筹安排皆是有劳蔺爱卿了,如今算来不过还有三日,不知准备的如何了?” “回禀陛下,其余事宜臣已尽数安排妥当,只待明日将点马册送至诸位皇子殿中过目了。”蔺相微微抬眼,只觉今日皇帝的神色有些难以捉摸,一时之间更是紧了紧心思,谨慎回道。 皇帝这才缓缓坐直了身子,睁开眼望着蔺相,顺手拿起方才那道多瞧了两眼的折子,笑问道:“听闻爱卿这百忙之中,还在坊间招揽了一位高明之士呐?朕竟不知,蔺相从何时起也开始信这些神乎其神的玄黄之术了?” 蔺相听出皇帝话语声的不悦,心中却反是一喜,连忙跪下身来,垂目谢罪,缓缓解释道:“臣不敢有所隐瞒,先前小儿得了消息,传闻城中有位年半仙可知常人所不知未来,见常人所不见之景,传的沸沸扬扬的,前些日子亲自走了一遭,回来便非要将那高人请回来设居供奉老臣就这一个独子,近来忙于安排狩猎盛会,一时也抽不开身,便由着他胡闹了,还请陛下恕罪。” 这蔺相膝下女儿倒是不少,却唯独只有一子,素来很是宠爱。皇帝摸了摸胡须,略一沉吟,说起来那孩子,是叫蔺沧之吧,前些年赐了他个太子侍读的名,不时能在太子殿里见到,不及弱冠却文质彬彬,进退有度,出身显赫却也不是个跋扈骄纵的性子,倒是难得。 如此倒也不怪他了。皇帝缓缓展露了笑颜,似乎也觉得有些意思,声音里也带了些柔和的笑意,道:“起来吧,朕也不过是随口问上一句,哪里有怪罪爱卿的意思?既是让沧之那孩子也如此礼待,恐怕也有些门道,不是什么招摇撞骗之辈。明日令那人进宫一趟,让朕也瞧上一瞧。这几日爱卿诸多辛苦,待会儿叫英子送些赏赐过去,你在府上好生歇息两日。” “谢陛下恩赐。”蔺相心里暗笑,这才敢起身,又是感恩戴德地行了礼,方退出了御华殿。 回府的轿上,蔺相更是有些得意,估计皇帝还不知这传闻中的神人半仙,不是个长眉老道,却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虽未见其人,却也听下人禀报,似乎是个模样俊俏的丫头。 此次皇帝召他进宫,实为千载难逢的良机,势必要想个法子让她出彩,若是得幸能入了皇帝的眼,那更是最好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居然又看不见了 傅子归赶回玄机阁时已近日落,他敲了敲年今夕的房门,却无人应答,正有些疑惑之际,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进来吧”,声音听起来全然不像往日那般活泼清脆,倒像是个垂死之人。 他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桌上满满当当一口未动的饭菜,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再一扭头,瞧见床上鼓了一个大包,又有些好笑。 “年姑娘,你安排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只见床上的大包略微涌动了一下,不消时便探出了年今夕的脑袋来,她揉了揉眼睛,却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闷声道:“辛苦你了,菜应该还没凉,快吃吧。” 傅子归却并没有依她所言坐下,而是一步步走近了些,一脸正经地问道:“既然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年姑娘还为何事忧心?”后面本来还有一句,竟然连饭都吃不下了,然而看见她恹恹的神情,终究还是吞了回去 年今夕长长地叹了口气,佯作伤感地抚上了心口,咳了两声,满目忧伤:“只怕我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不是很懂。”傅子归抱剑而立,语气平静无波地回道。 “” 你看你看,这年头,周围连个能接梗的人都没有。 “算了,没事。”年今夕颓然地垂下头,下床趿拉着鞋子就往桌边走去,朝他摆了摆手,“过来吃饭,吃完再跟你讲我今天的糟心事。现在我没力气讲,也怕讲完没心情吃” 傅子归摇了摇头,道:“这于礼不合,年姑娘还是自个儿吃吧,我待会儿去厨房瞧瞧。” “麻烦死了,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到底吃不吃?”年今夕凉凉地瞧了他一眼,见他没动,手上筷子往桌上一扔,幽幽地启唇,“唉,此情此景,忽然我就想起了那一夜,我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睡眼朦胧间睁开双眼,却瞧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来你猜猜,出现了个什么?” “我吃。”傅子归脸色铁青地坐回了桌前,默默无语地开始扒饭。 年今夕捡回筷子来,戳着碗里的饭菜,垂了眸子,叹了口气说道:“傅子归,以后别再跟我假客套了。以前和你师傅怎么相处的,以后便和我怎么相处。其实我也是孤儿,自从来了这里,更是连个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想吃饭也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不觉得怪可怜么?” 听她说起师傅,以及而后有些孩子气的心里话,只觉得心里某处被撞了一下,是啊,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所以就连可怜,从来也只有自己觉得可怜而已。 此前从未听她说过自己的身世,然而看她如今的境况,想来也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在外漂泊了许久。 “恩。”傅子归抬眼看她,继而低头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菜已经凉透了,两人默然无语地吃完了这顿饭,心里却都涌过一丝融融的暖意。 用过了晚膳,那个名为巧琴的小丫鬟进来收拾碗筷,正欲离开,年今夕却又将一卷纸和一封信交给她,道:“先前给你的那张撕了,明日换上这幅吧。另外,这封信立刻教人送去何府。” 年今夕叹了口气,原本约好在明日的生意,如今看来是做不成了,还真是出师不利。 巧琴接过来低声应是,折身离开了房间,又将门扉轻轻合上。 “说罢,到底怎么了?”傅子归站在窗边,确定周围没有什么眼线之后,这才沉声问道。 年今夕又叹了口气,这才将今日的事情娓娓道来 傅子归耐心听完她一通抱怨,不由得微微蹙眉:“你是说,皇上下令召你入宫?” “是啊,我这辈子也是第一次接到圣旨,先是来了一大帮宫女侍卫的抬着各种赏赐朝着蔺府过去了,听说还有个带头的总管,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监”年今夕双手托腮叹了不知道第几口气,愁眉苦脸地回他,“我听丫鬟们都在议论,还专门跑去门外看热闹,结果没想到紧接着他们就朝玄机阁奔过来了。” 年今夕瞬间趴在桌上,咣当咣当地撞了半晌,一声声地哀嚎:“妈个叽,我还以为也要赏我什么宝贝呢,扑通就给他跪下了结果啥也没给,就说是皇帝要见我,召我明日进宫。” 鬼也知道肯定是蔺相那个老狐狸干的蔺相如这个老东西,怎么就不能多等两天,白瞎了他这个好名字! 玄机阁的生意才刚刚起步,或者说根本没起步她现在的后台根本就不硬,等等她哪来的什么后台 自己的生死之相算不出来,天子的心思她随便乱测也可能随时挂掉,让她明日进宫,万一一个不小心得罪了那个狗皇帝,惹得他龙颜大怒,自己肯定是要脑袋不保了。 她神情恍惚地呵呵一笑,更加用力地“咣当”,“咣当” 傅子归瞧着她欲哭无泪以头抢桌的模样,沉思了半晌,突然问道:“年姑娘,我有一事相问。” “讲。”这边年今夕依旧趴在桌上,已经不顾形象开始死命地揪头发了,“妈个叽是我的口头禅,不要问我口头禅是什么意思。” “那夜你明明扭的是我的手臂,摔得是我的后背,为何我醒来之后,脑后却是剧痛无比?”傅子归皱了皱眉,只怪当晚实在烧的太厉害,什么也记不清了,如今见她这般模样,总觉得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 一阵心虚的沉默之后,年今夕吞了吞口水,缓缓抬起一颗鸟巢般的脑袋来,笑了笑,道,“那天晚上送你回房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你脑袋磕到了地上,可能是给磕肿了” “是么?”话虽如此,傅子归望向她的眼神里分明透着一股子疑惑,显然是似信非信的模样。 卧槽,不会真留下什么后遗症了吧?她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暗道,这不能啊,感觉当时那两下轻重把握的还可以啊 不过,怪不得她总觉得这小子醒了之后就愣了吧唧的,完了,这以后的生意可全靠他啊 她眨了眨眼,忽然故作关心地站起身来朝他走过去,抬起手来欲要摸他的后脑瓜,一脸谄媚地追问道:“不过,我后来也发觉了,立刻借着点药酒就给你用力揉开了,可能当时是有点疼,现在呢?还疼吗?要不再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必了。”傅子归被她过于真诚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噤,不由得退后了两步避开她的手,却是忽然想起来正事,正了脸色道,“年姑娘无须忧心,明日我陪你进宫便是。” 一听见进宫两字,年今夕立马又蔫得跟下了霜的茄子一样,悻悻地收回手来,却是摇了摇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既然答应了蔺沧之,便是答应了他背后的蔺相,这类事情莫说如今,往后也不可能回避。会被召见入宫我也早先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而已。” 傅子归依旧不为所动,坚持道:“明日我装作你的随侍便可,若真出了什么麻烦,我傅子归舍了这条命,也会带你离开。” 这话虽然有那么一股子琼瑶剧台词的味道,但年今夕表示,在这个节骨眼上听这种话,尤其是知道眼前这人是认真的绝不是说说而已,还是有点感动的。 虽然感动,她还是保持理智地一口拒绝了。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也很感谢,但是明日进宫你还是不能跟我一起去,你是我唯一一张也是最大的底牌,在我还没有站稳脚跟之前,你和蔺相能少接触就少接触,最好让他连你的存在也不知道,这样对我来说才是最安全的,这点你也懂吧?” 年今夕见他一脸凝重,故意推了推他的手臂,笑得轻松,道:“你放心,我这个半仙可不是白叫的,你真以为我是招摇撞骗的神棍啊?你是没见过我以前给那些人算命摸骨,看他们那些人的表情,就差给我跪下叫菩萨娘娘了,来,让本半仙也给你看看” 说着,她暗自开了外挂打算给傅子归瞧瞧之后的运势,却突然白了脸色,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不见。 “怎么了?”傅子归见她神色忽然有些不对,皱了眉头问道。 “没,没什么。有点累了。你回房吧,明日我还要进宫,也要早点休息了。”年今夕稳了稳心神,催他离开了房间,待房门一关,却突然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方才的消耗之大也是实属异常,年今夕只觉得似乎稍有不慎就会立马昏睡过去,只得死命地咬了咬手指,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来思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竟然,完全看不见傅子归的未来。 这样的情形,这十六年来也只发生过两次。而上一次,还是三年前,那是她还在秦府的时候,她突然看不见未来那个人,是她这一世的娘亲。 虽然也不那么十分确定,但是如果按照上一次的情形来看的话,她曾经也推断过,应当是只有将死之人的未来,才会出现这种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 年今夕慢慢地站起身来朝着床上走去,心里有些慌乱,也就是说,傅子归近期之内,会有关乎生命的危险么?想了想这人又蠢又犟的性子,暗自下了决心,明日绝对要防备他偷偷跟着自己入宫 她这么想着想着,脑袋一歪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被妖风迷了眼睛 翌日清晨,站在大门口送行的傅子归被严令禁止出玄机阁半步,瞧着年今夕上轿子之前那一脸的戒备,跟防贼一样两步一回头还死命冲他摆手赶他回去的模样,实在是有些莫名。 蔺府果真离皇城近的很,不消时轿子便停了下来,年今夕扶着随侍的胳膊下了轿,抬头望了望不远处那些金碧辉煌的重重宫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来。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她不可避免地进了这皇宫,那么就拿出随便当个国师玩玩的气势走下去吧。 “民女年今夕参见陛下。”年今夕跪在冷冰冰的地面上,低着头在心里腹诽,皇权统治果然是黑暗的,又没犯罪见个人还得跪着,这狗皇帝明明富得流油,殿里居然也块毯子也不铺。 “起来说话吧。”皇帝瞧见殿下跪着的那道娇小的身影,神色微微有些讶异,末了笑了笑,道:“蔺相倒是没告诉朕,这小有名气的半仙,居然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啊。” 卧槽?蔺相没告诉皇上她是个女的?等等,听皇上这句话的语调里,怎么略带有些惊喜的意思等等,那老狐狸究竟是安得什么心?不会是,她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胸前,想让她利用这搓衣板的身材,扫大街的样貌,来勾引皇上祸国殃民吧? “谢陛下。”年今夕缓缓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帝的脸色,好在并不是什么色眯眯的模样,庆幸之余,也为自己感到了一丝丝的悲哀。 皇帝瞧见她目露悲愤之色,只当是因为方才自己说她年幼,心有不服,不由得微摇了摇头,沉声问道:“朕听闻你能观人事天命,知从前未来,这说法可是属实?” “回陛下,若是如此传闻的话,则并不完全属实。人事可观而天命不可观,从前可知而未来不可知。”年今夕并不想自吹自擂地引起皇上的重视,如果说有七分的能耐,在喜怒无常的天子眼前,便最好只露三分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见皇帝微蹙的眉头,她又解释道,“民女虽号称半仙,其实也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纵使所见之观与旁人稍有不同,也只是因为,人事可知,人为可测罢了。如陛下这般乃真龙天子,得上苍庇佑,万民朝拜,民女便不敢斗胆任意言说了。” 弯弯绕绕文绉绉连吹带捧说了这一大堆,那意思就是,我只能给普通百姓摸个骨算个命,皇帝的命我可算不了,你可千万别让我给你算算我朝的运势什么的 皇帝皱着眉头,听她说了半天,却忽然冷笑一声,道:“我看你这半仙,不仅是个马屁精,还是个胆小鬼。” 噫,不愧是皇帝,眼尖得很,可是这也太实诚了,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为啥非要说出来不过看起来,这皇帝似乎也不像她以前所以为的那么昏庸无能啊?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冷幽默? 年今夕缩了缩脖子,忙点头附和道:“是是是,陛下所言极是。” “是什么是,朕是在骂你!”皇帝被她这一句话弄得哭笑不得,颇有些无奈,又瞧见她低垂着头畏手畏脚的模样,忽然生出几分怜爱之情,这孩子的模样,倒是让自己想起了那个有些刁蛮却活泼的公主。 他捋了捋胡须,想起那小公主年幼时贪玩闯祸受了他训斥,便是露出这样一幅可怜巴巴的神情来,只是这几年大了,也不怎么在他身边撒娇了。 “你现在居于蔺府?”皇帝收回心来,敛了笑意,沉声问道,“听蔺相所言,你是被蔺沧之请回府中的,看来关系倒是不错。” “民女现居之处名为玄机阁,离蔺府不远。”年今夕此话是何意,不过为防皇帝对她有什么误会,还是开口解释道,“蔺府公子于民女有知遇之恩,如今更是因缘得见圣颜,令民女惶受福泽,感激不尽。” 她低眉垂目地说着,却刻意加重了知遇之恩四个字,心道,皇帝,你听清楚了吗?知遇,是知遇,不是栽培啊!你要明白,我和他们家本来是没关系的! 皇帝自然听出她话里有话,更觉得这个丫头有些意思,明着像是感恩戴德的模样,暗中竟然又想和蔺府划清界限,也不知是不是某些人为防他疑心而事先安排好的,摸了摸胡须,笑道:“朕记得沧之那孩子尚未娶妻,也未定亲,既是知遇之恩,可生有以身相许的念头?今日朕瞧你也是个伶俐的丫头,可惜是个平民出身,不若赐你个名号指一道婚,你可有意?” 只听“扑通”一声,年今夕生生又给他跪了下去,卧槽这老皇帝究竟是什么脑回路啊! “皇上饶命”估计是上辈子宫廷剧看的太多,一着急这四个字自动就跑了出来,收都收不住,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气得她瞬间想要咬舌自尽。 皇帝不明所以地挑眉:“恩?” “陛下,民女”她本想按套路来就说自己已经心悦村东头的大壮哥哥,两人早已花前月下私定终身,糟糠之夫不可弃巴拉巴拉,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宫人却突然来报,说是二皇子求见。 “让他进来吧。”皇帝挥了挥手,心里有些好笑,方才还在想他妹妹,这做兄长的立马就赶过来了。 年今夕想了想,皇帝没让她走,她也不敢有所动作,知趣地往边上挪了两步,老老实实地垂首跪着,开始回忆这皇家十分复杂的血缘关系。 这皇帝还不算滥情,虽然后宫佳丽三千,不过由于某些人后台和手腕过硬,真能上得了台面有些实权的也就那么几个妃子。 一个是还未有子嗣便早早过世的刘皇后,然后是现在太子李君溪和三皇子李君渃的亲妈何皇后,还有就是备受宠爱的蔺相的妹妹蔺贵妃。 这贵妃娘娘也很争气,为皇帝老儿诞下一双儿女,便是这二皇子李君泽和长公主李君湳。虽然还有其余妃子诞下的皇子公主一大堆,不过常言道母凭子贵,子也凭母贵,算来算去能凑上前来的比较争气的,也就是这几个了。 何皇后的爹是当朝的尚书,两家也是世家之交,据说这皇后和贵妃自小就情同姐妹,入宫之后也是素来和睦。 年今夕撇了撇嘴翻个白眼,不都是面上的事儿,放在私底下,这俩女人估计都恨不得把对方给吃了,和睦个鬼啊!若说她们两个强强联手,压得其他没背景没实力的小妃子爬不上来倒是真的。 蔺相比那何尚书官高一等,亲妹妹却只是个贵妃,外甥也比不过人家太子,怪不得还要挖她的墙角皇上也不傻,给了你蔺家丞相之位,还收了蔺家的女儿入宫为妃,要是再给你个皇后当当立个太子,不是逼着你外戚干政么? 所以,年今夕咂咂嘴,瞧着走进门来的那道身影,闭目默哀了一下,可怜的二皇子,你就是再努力,这辈子也就是个皇子了。不过这么一算的话,蔺沧之和这个二皇子应该还是表兄弟。 她抬起眼来,偷偷地打量来人,心中嘿嘿地笑,来让本姑娘瞧一瞧,这个小哥哥是不是长得和蔺沧之那小子一样帅啊? 然而没想到的是,那二皇子走路带风,不知怎的,在这别说是一粒沙,连一抹灰尘都不应该有的御华殿里,年今夕平白无故地突然就迷了眼睛,等她揉好眼睛再睁开时,就只能看见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那人的脑袋了。 噫!个子很高,背脊挺直,腰身略窄,哎嘿嘿,屁股好像有点翘哦 年今夕咬了咬牙,略微朝前挪了挪凑得近些,不动声色地微微倾斜了脑袋偷看。 玛德,怎么还是看不见脸啊,给个侧脸也行啊! “儿臣拜见父皇。”李君泽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跪着的那个灰头土脸的丫头,低垂了眸子拱手作礼,嗓音是脱了少年稚气的低醇好听。 皇帝摆了摆手,道:“听贵妃说,前几日你去了野马寺替太后祈福,朕说怎么有日子没见着你了。” 太后年前偶染风寒,养了些时日还是不见好,这些皇子公主的也没少过去探望,但多数也就是送些四下寻来的补品,如此用心的,倒只有这个性子沉稳的老二。 皇帝心里十分欣慰,转眼却瞧见他手上还拿了个册子,笑了笑,道,“手里拿的什么?上前来说话吧。” “回父皇,这是宫人今早送来的点马册,儿臣昨夜才归,先前便往宫里捎了个信让太子及诸位皇弟先选了。”李君泽将那册子呈过去,唇畔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缓声言道,“今早方才选好,思及许久未见父皇,心中也甚是挂念,便亲自过来送了,请父皇过目。” 年今夕跪的有点腿麻,却还是耐着性子侧耳倾听,直直盯着他道后背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比起傅子归的一本正经的低沉,蔺沧之总是清而不实的温润,这人的嗓音本如珠玉质冷而清越,却总隐含了三分若有若无的柔和,多一分则显风流,少一分却是疏漠,不多不少的声线直抓得人心里痒痒的。 李君泽微微蹙眉,颇有些不自在地移了移身子,这才回身打量着那团身形瘦小的女子,却正迎上那道炽热的目光,愣了愣,报以一抹如同和煦春风般的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妖精还我狗皇帝 然而年今夕清楚瞧见他的面容,却是大失所望。这个二皇子的确是生得一副好皮囊,玄眉凤眼,玉鼻薄唇,和老皇帝如出一辙的威严气质。 这幅样貌,可谓人中龙凤,天人之姿,但这这这这也帅得太普通了啊。 换言之,其实脸是好脸,但那僵硬的表情和虚伪的眼神完全不对头,一看就是个在宫里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连点特色都没有,白瞎了那么好听的声音。 李君泽望进她眼里的不屑,不由得挑了挑眉,倏忽也敛了唇畔的笑意,轻声道:“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世家小姐,还是父皇新选的秀女?看这模样么倒是不太像。” 年今夕下意识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将要横过去的一眼,皇帝那边没说话,她也只能闭口不言。冷笑一声,默默在心里记下一笔,好小子,居然敢讽刺她长得不好看? 李君泽见她咬牙切齿却不敢发作的模样,眸色淡淡,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又补了个刀:“因为年龄看起来似乎大了些。” “民女见过二皇子。”年今夕抬眼朝他报以善意而宽容的微笑,攥了攥拳,将头埋得更低。 她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心道真是个锱铢必较的男子,自己方才不过是稍微用目光鄙夷了一下他的美貌而已,还什么都没敢说出口呢,就被他一顿好怼说丑还不够,竟然还说她显老,这波会心一击可以的。 皇帝大致阅过那册子,听他说了几句,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站在旁边没走,这才抬起头看她还在那里跪着,道:“这便是蔺沧之请到府上的术士,朕先前听群臣议论,也有几分好奇,今日便召她进宫聊了几句你先起来吧。” “方才是说到哪儿了?”皇帝略一思索,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年今夕早就跪得腿麻了,此时颤颤巍巍地刚站起身来,听到后面这句差点又跪下去你大爷的!不会又要提赐婚的事情吧! “哦?阁下可是近年来在坊间声名鹊起的年半仙?”李君泽却在此时突然出声询问,打断了皇上的思绪。 年今夕立刻感恩戴德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并暗中竖了个大拇指,老二,干得漂亮! 李君泽不过客套一句,却见她微微颔首示意,一脸的喜不可遏,望向她的目光更是带了几分鄙夷,便又折身望向皇帝,似有些惋惜地言道,“出城之前儿臣也有所耳闻,可惜出宫有些不便,又赶上祈福的行程,还未来得及造访,竟是被沧之抢先了。” 切,虚伪。年今夕闻言将眼里的感激之色一收,又低下头去,皱了皱鼻子,暗自翻个白眼。 皇帝摸着胡子哈哈笑了两声,打趣道:“泽儿又是何曾关注过这些风水玄术之闻了?朕记得前些年元祐大师进宫替太后诵经讲道,足足半月,也不曾见你与他打个招呼。莫不是看这年半仙是个俊俏丫头,才故意言之?” 卧槽这老皇帝又来!年今夕脸色一黑,心想要不是她没开天眼,还真想看看眼前这老头究竟是不是从百合婚恋网穿越过来的?还是说她应当大吼一声:歹!哪里来的八卦精?还不速速将那皇帝老头吐出来! “父皇说笑了。”李君泽凉凉瞧了那神游天外的女子一眼,默然片刻,只此一句挡了过去,又微微笑道,“如今册子送到,见父皇龙体安泰如常,儿臣便先告辞了。” 年今夕刚跳出方才的神游,又眯起眼来开始努力地思索,他这“说笑”两个字,究竟是针对的“俊俏”,“丫头”,还是“故意言之”?想了半天也是无解。 当然是说笑,不过是借着这个年今夕想来逗逗他,拉近些父子之间的感情罢了。然而那皇帝一听他急着要走,却没吭声,紧接着又拿起那册子来看了两眼,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叫年今夕上前来,指给她道:“都说你料事如神,你来替朕看看,算上一算,这次围猎大会,谁能拨得头筹?今日这殿里算上泽儿不过三人,若是猜中,朕重重有赏,你就莫要再言及其他了。” 李君泽听了这句不由微微垂下眸来,神色依旧无异,也没有抬脚离去,心中却泛起了些许波澜,父皇当着他的面做出如此之举,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存心寻这个半仙的玩笑,还是故意说给他听呢? “民女遵命。” 年今夕低着头不情不愿地一点点挪了过去,心里忍不住腹诽,重重有赏? 狗皇帝,你也就是不知道才好意思这么说,给你们家这群人算卦是很有可能丢小命的好不好,比起什么金银财宝高官厚禄,她宁可不要那些好吗然而最后那句,分明是不由她拒绝的意思。 挪了半天,终究还是挪到了桌前,年今夕闭上眼睛暗叹一声,伸了伸脖子凑过去看了几眼,自己册子左侧以娟秀小楷依次誊写了各类马驹的名字,右侧则是字迹不尽相同的皇子的名号,看来是事先留空,之后由各自现写上去的。 绝地,翻羽,奔宵,越影 年今夕哂笑一声,要不说古代人真有文化,一听就都是些骏马良驹,不过就这么听个名儿,鬼知道长什么样子!还这么大费周章地传到各个皇子殿中,这和抓阄有什么区别? 不过,不看不打紧,谁是第一还没来得及卜算,但这么一溜烟瞧下来,却忽然觉得那逾辉两字看上去有些碍眼,目光再一飘,其后却是太子的名号。 她凝神静气地定下心来仔细看,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匹飞驰的红鬃色马匹,继而耳畔似传来一声嘶叫,那马儿似乎是忽然受了惊,挣扎着脱了缰绳,瞬时只见马蹄高扬,向着一侧仰倒而去。 视线猛地对上那匹马的铁蹄,年今夕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低声“呀”了一句,顷刻晃过神来,仍旧是心有余悸地抚上了心口。 瞧见身旁两人不解的目光,她倏忽正了脸色,毫不犹豫地指向那册子上的逾辉二字,字句铿锵道:“陛下,此非良马,不可受用。” 皇帝闻言不禁皱了眉头,而身处一旁的李君泽看向她的眼神也是深不可测,倏忽扯出一抹凉薄的笑意来,幽幽回道:“逾辉乃西邦岁贡宝马,是前年父皇钦赐给皇长兄的,故而年年盛会都随太子一同出猎。不知阁下,何出此言?” 年今夕闻言顿时垮了小脸,等等,说好的点马册呢?不应该是从马场里甄选上好的马匹,再由他们这些皇子从中随意挑选的吗?现在跟她说,唯独这一匹是皇帝钦赐的? 不过,若这是由太子殿下私自驯养的马匹的话,藉由这次围猎,有心人若真想做点什么,就更容易做手脚了啊。 然而她抬眼看看眼前这俩人,心想,方才见那马匹分明是围猎时突有异常,现在有没有问题还不好说,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别人下了绊子,而且又是皇帝亲自赏赐给太子的,一时之间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究竟是怎么回事?”见她吞吞吐吐一脸为难的模样,等了半晌也不回答李君泽的询问,皇帝终究是沉了脸色,一拍桌子厉声问道,“为何不说话!” “陛下息怒。”年今夕连忙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这一下比前几次都磕得实在许多,疼得她下意识咬住了唇,缓了缓才道,“依照方才民女所观之象,这马若用于此次狩猎盛会,御马者,当有不测。” 她可不敢说出这马可能会被人动手脚的话来,万一是蔺相干的,自己就这么毫不顾忌地把他卖了,还不得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急中生智换了个说法,那意思是让皇帝把这匹马换下来。 皇帝盯了她低垂的头颅半晌,似乎是在揣度这句话有几分可信,方才半开玩笑地让她押彩时,心里对这个小丫头还是半信半疑的,但无论之后灵验与否,都可以轻巧带过。 可现如今她此番言论,还是当着泽儿的面说出来,若是换了,太子那边听到动静,势必要生出些想法来,若是不换,太子真出了事情,该当如何? “既然如此,斗胆恳请父皇重新整改此次狩猎大会的马匹安排,并将逾辉指与儿臣。”李君泽瞧着皇帝阴晴不定的脸色,略一斟酌,忽然出声言道,“儿臣自小善御马之术,若此马真出了问题,也能及时降服。” 末了,低头望向仍在地上跪着的年今夕,目光泠然如雪,唇畔却露出些微笑意,道:“若是安好无虞此事再由父皇定夺。” 饶是他骑术再高超,又如何制得住脱缰的烈马?年今夕猛地抬起头来,却正撞进那如漆墨一般暗沉的瞳里,似乎带了些许玩味与嘲弄之色,不由得微微蹙眉,所以,是在拿命和她博弈? 她正要说点什么,却听见皇帝率先开了口,这次倒是果断的很。 “也好。就这么办罢。” 年今夕瞠目结舌,卧槽?居然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的,你果然还是我印象当中的那个狗皇帝!刚才还担心你大儿子的安危,现在就完全不担心你二儿子了么? 旋即两人就被心情很不好的皇帝赶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论段家的起名艺术 年今夕站在殿外,仰头看着身旁比她高出一头的二皇子,不禁投去了同情的目光,虽然不知道他娘疼不疼,但爹肯定是不爱了这小身板虽然不算弱柳扶风,但也经不起那马踩上两脚啊。 李君泽察觉到投向自己的目光,也缓缓侧过脸来望向她,眸色无波,唇畔的弧度似有些讥讽,只轻声留了一句。 “拭目以待”。 年今夕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道,自古作死多装逼,本来就是万年老二炮灰命,估计这次的狩猎连小命都要搭上,这么想想忽然莫名有点心疼。 但是管他呢反正人家不领情呀!她翻个白眼,无谓地耸了耸肩,哼着小曲儿折身朝着出宫的方向走去。 “吹呀~吹呀~你的骄傲放纵!” 玄机阁开门接客的第一日,便以年今夕的奉旨入宫做了个开场。 虽然她人不在,奈何消息早早地放了出去,因而也拦不住一大清早就在门前乌泱泱围起来的许多人,有过来凑热闹的市井街坊,但大多还是被主子们遣过来的小厮。 来者们里三层外三层的聚在门口那特制的木格前,只能瞧见其中悬贴的一副字。 “蓦然回眸,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先前皆传这年半仙改了规矩,一日只见一位客人,但究竟花落哪家却是不知,只说是当日会在门前放榜。 现如今榜上白纸黑字,分明只有一句闻所未闻的诗词而已,围观群众们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显然都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不消时,那府里便出来了一名丫鬟,缓步走到人群里,笑盈盈地开始为众人解惑:“我家阁主说了,唯有首位猜出此字谜者,方可入阁,且无论所询何事,皆分文不收。” 四下一片哗然。 片刻吵闹过后,再看这字谜,却是更加安静了。尤其是那些身负重任,各自抱着沉甸甸的珍宝急匆匆奔来的小厮们,更是苦着脸,不知道该如何回禀他们的主子们。 眼瞅着一上午晃了过去,往返的小厮们一波接一波,答上来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等年今夕从宫中赶回来时,已是过午,她下轿自后门入了宅子,又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拉开门正要出去,却被门口站着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 只见傅子归抱着胳膊倚在门口,冲她上下来回地打量了几眼,见没缺胳膊也没少腿的,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又径直飞走了。 年今夕对他这教科书式的傲娇莫名觉得有点好笑,心想这人真是,自己还没来得及跟他讲今日在宫里的碰见的趣事呢,居然就这么跑了不过转念一想,估计他这木头疙瘩对宫里那些人也不感兴趣。 算了,她还是去看看门口现在还剩下几名壮士吧。这么想着,还没挪动步子,却又瞧见不远处提着裙子一溜小跑往这边赶来的巧琴,神色似乎带有几分焦灼。 年今夕不慌不忙地低头掸了掸衣角,踏出房门,笑着问道:“你跑那么快干什么,莫不是客人已经到了?”不是刻意传信让那何小姐今日晚些来么?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 没错。昨晚那封往何府加急的书信,其实就是她给何家偷偷开的一道后门。 此次被宣入宫,甭管是蔺沧之还是蔺相的鬼主意,他们想要利用自己谋私的想法算是完全落实了。既然躲不掉,那就坦然面对呗!而现如今在朝堂之上能和蔺家相互牵制的,除却秦家,便只有何家。 但由于自己和秦家断绝了关系,现在的身份实在有点尴尬,亲爹那里是靠不住了。至于不明真相的何家么,她还是可以想办法靠拢一下的毕竟之前曾和那何府的大小姐何卿折有过一面之缘,两人在男人的问题上,倒是交谈甚欢。 何家背后可是有皇后凉凉和太子撑腰,年今夕摸着下巴,奸邪地一笑,人家可是立志要做太!子!党了啦!蔺府这一老一少想要完全控制她,绝对没那么容易。 “来了,来了!”巧琴气喘吁吁地站住了脚,却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分,一把拉住了正要往会客的厢房跑的年今夕,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但不不是何小姐啊!” “啥?”年今夕笑容一僵,石化在原地,答案都给她送过去了,不是何小姐,那是谁? 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还在历经第一二道门的沐浴焚香。 而第三道门深处,雪白一片的帐幔里,年今夕正坐在桌前,两眼死盯着桌上的“何”字,一面咬着指甲一面蜜汁抖腿,简直快要把那字给盯出个洞来。 怎么会这样呢?这副字谜她可是苦思冥想了好几天,特意取了另外一个时空的诗词,以防万一她还篡改了一个字。 明明是如此精妙绝伦天衣无缝的谜面,估计辛弃疾本人看了,都不一定能猜得出来是个什么字。然而这不过才短短一上午,居然就告诉她有人猜出来了! 年今夕表示有点崩溃,她绝对不要怀疑自己的智商,所以,只能怀疑是那个送信的小厮泄题了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不过现在更让她崩溃的是,按照规矩,谜底明日是要当众公示的,这人堂而皇之地揭榜作答,又不能判他不对,所以这笔生意也只能做了。但是,何小姐那边她该怎么解释啊巴巴得教人过去送了答案,现在却让别人揭了谜底,这不相当于故意诓人了么? 年今夕烦躁地换了个方向继续抖腿,偏偏还是自己让她晚点来的,其实本来只是想要在第一天里煞煞那群官家名门的威风而已,让他们明白,自己绝不是那种为了五斗米折腰的凡夫俗子。所以若是想要知道谜底的话,私下里给的钱当然是越多越好啊嘿嘿嘿 然而,鬼知道这半路居然杀出个程咬金来啊!她趴在桌上抓狂地挠了挠头,果然徇私舞弊是不对的,作为一个本来可以掌控一切的半仙,现在把死作成这样,连老天爷帮不了她了。 只听见门扉吱呀一声,紧接着帐外便传来渐近的脚步声,至帐前方停顿了下来,知晓客人已至,年今夕连忙坐直身子,清清嗓子拖长了语调,道:“道友请入帐罢。” 她瞧见那帐幔被一只手缓缓掀开,而后踏进来那人是名男子,着了一袭红袍,身姿挺拔,步伐矫健,待他走近些入了座,再细细打量,须眉丈面,目若朗星,似乎是个直爽的性子。 这倒是她没有预想到的,听巧琴说这客人是名男子,本还以为是个文绉绉的充满书生气的迂腐呆子,然而这人看起来,好像挺正常的嘛! 红袍男子可能是有点紧张,坐下来后一时无言,只觉得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不由得轻咳了一声。 年今夕忽然取了桌上备好的茶水,吹了吹小饮一口,慢悠悠地问道:“不知道友”今日所要询问之事,是关于哪方面呢? 然而一句话还没问完,却见男子突然咧嘴笑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来,扬声回道:“在下段宿!” “咳咳咳——”年今夕第二口茶刚到嗓子眼,此刻径直涌了上来,呛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咳。 卧槽,这名字真特么神了,断,断袖? 也不知道谁家的爹,这么坑儿子!不过好在这朝代似乎还没有这么个说法,所以看他这一脸呆样,应该也不知道这名字究竟有什么问题,算了算了。 段宿看着桌子上的人间惨剧,又见她一脸的惊慌失措,不由得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看这半仙的反应,似乎是知晓自己的身份,唉,早知道他刚才化个假名就好了。 “没错,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爹就是当朝声名显赫的段将军——段誉。”他探过头去,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我这次来找你是瞒着我爹娘的,还望半仙体谅,不要将我来过的事情说出去。” “呃,自然。”大哥,其实她本来是不知道的,而且她也不想知道啊!不过你特么既然是一个将门之子,为什么这么精通舞文弄墨的本事啊她怎么忽然觉得有点伤自尊? 其实年今夕作为一个本本分分的官二代,以前在秦府就不怎么留心朝堂上的事情,之前那一大堆皇宫秘闻还是在坊间听来的,再说了朝里的将军好几个,她又不是花木兰,根本就不关注这些好吗 还有,你爹这又是什么鬼名字?本来还以为她爹叫秦桧已经够惨的了,现在居然连段誉都穿过来了,怪不得生个孩子画风都这么清奇。 居然还让她不要说出去,他在门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光明正大的揭了榜,就算自己不认识他,也总归有人认识他好么?段老将军的宝贝公子成为玄机阁首位客人的消息肯定明天就在城里传遍了,究竟是要瞒个屁啊! 年今夕虽然气得想骂人,但仔细想想他爹好歹是个打仗的,手头上有点兵权,不能轻易得罪,还是暗自翻个白眼,在心里吐槽完就忍了。 她若无其事地抽张草纸,擦了擦桌子上流淌的不明液体,继而从桌底摸出两块木牌子来摆到他面前,露出一个客服般标准的微笑,道:“那么段公子,现在开始今日的占卜,书面形式请抠一,口头咨询请抠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这个妹控终于走了 段宿低下头看了看两块牌子,回忆起刚才她刚才擦完桌子拿出牌子之前,好像没有擦手,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摸上去,也抬头冲她笑了笑。 只见他伸出两根手指来,说了句:“半仙,我抠二。” 噫,又不按套路出牌么?年今夕脸上的微笑似乎有点僵,无所谓了,赶紧结束了待会儿还得去给何小姐赔罪去呢于是她将牌子轻轻拨到一边去,继续微笑:“段公子请讲。” “其实这一趟,是为了我妹妹来的”段宿目光怅然地叹了口气,下意识将胳膊放在了桌上,正要说下去,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白,觉得有些不妥,连忙又将胳膊收了回来。 听他这么说,年今夕觉得心里有点莫名的恐慌,一个尔康手打断了他的陈述,追问道:“等等,敢问令妹芳名?” “舍妹段蓓。”“恩,大概猜到了” “可是有何不妥?”“没有没有,你继续讲” “是这样的,蓓儿她小我两岁,打小就喜欢缠着我,五岁之前都不肯同我分床睡的,要是我有一日不陪她玩耍,就会一直哭闹个不停。后来大些了,虽不似从前,但她有什么心里话也总是会同我这个做兄长的说”段宿绘声绘色地讲着,抬手撩了撩那身略显风骚的红袍,叹了口气,目光尽显悲痛,“可自从那一日开始,一切都变了。” 年今夕面无表情地听他讲完这一段,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恩,已经完全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的标签了——洁癖,逗比,妹控。 “我随父亲驻守塞外呆了足足半年,三日前才回了将军府,可是回府那日却没有看见蓓儿!”段宿忽然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年今夕点了点头表示同情,轻声问道:“失踪人口?少女绑架?采花大盗?” 段宿听完摆了摆手,笑道:“那倒不是,她只是在房间里没出来而已。” “”她一面微笑着沉默,一面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究竟还能说点啥。 其实段宿根本就没在意眼前的女子有没有回应,目光呆滞地摇了摇头,自顾自说道:“但听我娘说,自打收到我和爹返京的消息,除了如厕之外,她就没出过房门了。” 忽而,又以双手掩面做痛苦状,开始咆哮:“蓓儿她,明明以前都会跑出来迎接我的,还会让为兄我抱着她转圈圈她一定是讨厌我了!我究竟该怎么办!” 年今夕看着他跟个怨妇似的自导自演,忍不住又开始抖腿,这剧情让她觉得眼前似乎缺盘瓜子,到最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好微笑着打断道:“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令妹有没有可能是癸水来了?” “不可能,上月与我来往书信时,她说才来过。”段宿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这个推测,“蓓儿的癸水向来是两月一次,很规律的。” “所以,段公子今日到底想问什么?”年今夕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再不把话题拉回来的话,这活大概是没法接下去了所以你们兄妹俩写信时到底都说些什么啊!她还以为神经病只有眼前这一个,现在看来明显是俩。 段宿似乎也意识到刚刚有些失言,脸上不由得飞起一团红云,微微坐直了身子,轻咳两声,正了脸色道:“因为她这几天一直躲着我,怎么也不肯说实话,我找她的贴身丫鬟旁敲侧击问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所以,我怀疑是自己做了什么惹她生气了,但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因而还请半仙帮我算算,蓓儿究竟为何会如此?”段宿仰头叹了口气。 大概是报应吧 年今夕幽幽地看着他,也跟着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的什么糟心的买卖! 尽管如此,她还是耐着性子,逐字逐句地问道:“段公子可有随身携带与令妹有关的物什?” “待我找找”段宿低头摸了摸袖子,掏出来一封皱巴巴的书信递给她,示意她打开,“半仙你看,这是十五日之前,蓓儿给我的最后一封书信,虽然是只言片语,却还是能感受到她对我的关心。” 年今夕伸出手来接过那封信,展开,只瞧见其上书了一句:“闻塞外突降大雪,望兄长多饮热水。勿念,勿归。” 等等,这前半句的语气虽然也和段宿描述中的那个妹妹有很大的出入,但勉强还算得上是关心,可这后半句怎么看都怪怪的,分明像是在说:你就留在塞外别回来了! 她皱了皱眉头便闭目凝神,指尖微微用力,继续朝此前的景象追溯,紧接着眼前便浮现出了一名杏眼桃腮的小姑娘,正喜笑颜开地坐在桌前拆开一封书信,然而阅过之后,却是气哼哼地将那来信丢掷到了一旁,跑出了房间。 年今夕有些疑惑,目光一转,却见那桌上竟铺满了新旧不一的许多封书信,字迹倒都是同一个人的。 “二月初十,来信已经收到,你说最近不爱吃饭,然而为兄胃口一直很好,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蓓儿切记多饮热水。” “二月十八,来信已经收到,你说想瞒着娘买身新衣裳入夏穿,然而为兄觉得现今仍是早春,准备夏衫为时过早,且此次出征走得匆忙也没带什么银子,蓓儿切记多饮热水。” “三月初二,来信已经收到,你说癸水如约而至,腹痛难忍,为兄虽恨不得即刻挥刀自残与你分担,但想想社稷边疆还需要为兄,未能下手,蓓儿切记多饮热水。” “三月廿三,未有来信,今日该是蓓儿的生辰,可惜为兄却不能赶回去陪你,随信附带一份贺礼,望妥善保存哈哈,是塞外的凉风几许!可否惊喜?蓓儿切记多饮热水。” “四月十二,未有来信,为兄甚是挂念。蓓儿切记多饮热水。” 年今夕再睁开眼时,看着眼前一脸无措的红衣男子,目光深远飘渺,只觉恍如隔世此人该是何等的奇葩! 你妹过生日,你特么给人家寄塞外凉风几许,惊喜个鬼啊!你还不如寄点土呢!而且甭管这多饮热水的台词究竟是暖男专属还是渣男必备,一年到头翻来覆去就念叨那么一句话,热水这么好怎么没喝死你若是她有个这样的兄长,绝壁也不想让他回来了好么? “半仙?”段宿挑了挑英气的眉,满脸无辜地问道,“可算出来是什么原因了?” “哦,抱歉,方才有些出神。无须挂心,令妹是被妖邪祟物侵了体才会有此异常。”年今夕摸了摸下巴,低头捻了张纸,随手写了几句话,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了个花样折纸,待交给他后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回去之后将这封信交给令妹,切勿让旁人看见。另外,我看段公子爱妹心切,这解除之法也还得由你亲力亲为才是,只是” 段宿了然地点点头,连忙从袖里掏出两锭金元宝来,“当”地放到了桌上,道:“这是定金,还需多少半仙尽管开口,之后我再遣府上的家丁来送。”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年今夕脸色一黑,这人怎么老是自以为是地误解别人要说的话,还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又解释道,“今日既然段公子猜出了字谜,依照玄机阁的规矩便是分文不取的。我是想说,这破解之法,还需要公子你吃点苦头。” “无妨,我自幼驰马试剑,伤病无数,如今随父从军,出生入死之间也不曾有惧。只要能让蓓儿恢复往昔,无论是什么方法,在下皆毫无怨言半仙请讲。”段宿目光迥然有神,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又补充了一句,“除了自宫。” “放心,并不是令妹这异象,只需要身为阳刚之体的段公子,在冰水与热水之中交替浸泡三日即可破解。”年今夕觉得在这个蛇精病面前,她已经懒得摆什么半仙的架子了,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扭了扭脖子,打算趁着天还没黑赶紧收摊去何府。 听起来没什么难度,段宿松了口气,将那封信和那两锭元宝又收了回去,也站起身来,脸上写满了感激涕零,拱手朗声道:“年半仙今日无私相助之恩,段某没齿难忘!” 年今夕瞥见那抹被他笼入袖中的金灿灿,觉得有点心痛,但还是报以微笑:“客气了若无他事,段公子便请回吧。” 走!你给我走!快走!我不想看见你!再也别来了! 何府。 “小姐,府外有人求见,戴着斗笠,看不清模样,也未报名姓,只说是特意前来给小姐赔罪的,可要遣他回去?”千荷垂眸瞧着正坐在窗边抚琴的女子,心中有些疑惑。 那女子荑手纤纤抚过素弦,继而指尖微顿,琴音渐止,微微回头只露出半张侧脸来,却是冰肌玉骨,颜如渥丹,抬眸轻笑道:“不必,请她进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小姐姐你听我说 屋里燃了香,那烟自香炉内悠悠袅袅地飘散开来,溢满一室,很是好闻,不免让人心生安宁。 “何小姐,许久不见。”年今夕缓缓摘下笠帽,略微环视了下屋内的摆饰,暗自赞赏一番之后在她对面落了座,目光澄净而歉然,“今日玄机阁着实出了些意外,故而失约,特来给小姐赔罪。” “确是许久,如今想来也有两载。”何卿折垂眸,似是略一思索,继而抬手替她斟了杯茶,却未接她后话,只抿唇笑言道,“只是今时不比往昔,上次相见之时,还是在市坊街头,如今年半仙得伯乐赏识,设立玄机阁也是水到渠成莫说今日,往后想见一面更是实非易事。” 年今夕端起杯子来正要喝,这话听得她心里咯噔一声,默默放下了杯子。得亏她今天来了这一趟,看来这姑娘是个记仇的性子,这事今日若不跟她说清楚,日后怕是要落下个心结了。 “何小姐既出此言,便是心中有气,今日闹剧全因我考虑不周,也不多做解释。”年今夕一面说着,微微叹了口气,故意瞥了一眼身旁的斗笠,又面带为难之色说道,“何小姐若说相见不易,其实今夕从未生出跋扈气扬之意,奈何介于如今身份所碍,此言属实,也是无力反驳。” 不管怎么样,当一个女人生气的时候,一定要先顺着她的意思说,承认自己的错误,接下来你才有解释的机会年今夕如是想道,给机智无比的自己暗自点了个赞。 “半仙,莫非当我真会因爽约之事而气恼不成?”何卿折侧耳听她这几句话,目光中似乎有些愕然,顿了顿,又宛然笑开,言道,“玄机阁初立便处在风口浪尖,年半仙身为女子一人支撑,想来多有不易。自一日一客的规矩传开以来,城中权贵无不趋之若鹜,一掷千金难求一见,而年半仙却顾念旧情给卿折事先关照,卿折感激还来不及,且今日意外也是段家公子无心而为,又怎会怪罪?” 噫?不愧是出身名门的世家闺秀,教养果真是极好的。这一番话,既给了自己台阶下,还表明了她的慷慨大度。如此宽容体贴的小姐姐,真是世间难得啊! 既然如此 “呃,所以何小姐并未生气?”“自然。” “此事说来,其实我心中也很是惭愧后悔,玄机阁本欲为何小姐开此先例,结果却出了岔子今日不仅失信,且先前传信至何府的消息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了,也定会遭人非议啊!”“卿折知恩,非多嘴之人。” “唉,还有,说来实在惭愧,此事过后,今夕痛定思痛,决定恪守原则。这日后,恐无法再如此般另予优待了。”“无妨。” 年今夕十分感动地望向对方那真挚无比的笑容,这才放下心来,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顿时对眼前的女子感到由衷的敬佩 喝完了茶,年今夕抬眼,却见何卿折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故而颇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她一直看我做什么?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人家怪害羞的 年今夕皱了皱眉头,又摸了摸下巴,忽然想起什么,心中了然地站起身来,顺手拿起斗笠戴在头上,笑道:“那便好,多谢何小姐体谅。天色不早,想来何小姐该用晚膳,今日我便先回去了。” “等等!”何卿折见她急着要走,眉头微蹙,连忙站起身来,末了又扯出一抹笑容来,言道,“年半仙既是亲自来了,若是不急,便留在府上一同用了晚膳吧。先前曾受指点,早该邀与府中款待,只怕是有些唐突才未开口,然而这次却又得半仙留心,今日能借机相邀,还请半仙不要推辞。” 年今夕连忙摆了摆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凑过脸去压低了声音说道:“何小姐,实在是抱歉啊,今日不得不推辞了最近家中新养了个狗儿子,我不回去他就不吃饭的,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哪,咱们还是改日再聚吧。” “这”何卿折看着她认真无比的神情,一时难辨真假,不由得微微抿唇,眸色变幻数遭,这女子一言一行皆透着几分不合常理的诡异,连婉拒的理由都让人着实有些捉摸不透。 狗儿子?也不知她究竟是养了条狗,还是养了个儿子?奈何纵使心中百般好奇,但这话她作为一名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实在是问不出口。 “多谢何小姐体谅。”年今夕见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然而等了半天也不闻她后话,只好伸出指尖来挠了挠下巴,继而缓缓指向门口,试探道:“那,我就先走了?” “既然如此,卿折也不好强留。”不过转瞬,何卿折便将眸中情绪尽数收起,掩唇轻笑,朝她走了几步,“年半仙” “慢着!”年今夕见她要跟出来,连忙横臂挡在门口,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字句铿锵道,“何小姐明月入怀,豁达大度,今日之事竟丝毫不与我计较,这份胸襟实在令人钦佩,我心中已是十分过意不去了!门口有丫鬟,何小姐就不必亲自出来送了!” 何卿折面上仍旧恬然带笑,袖中紧握的指节却微微有些泛白,其后半句“何日可得闲?”顿时噎在了喉中,只得眼睁睁看她退出门外,顺手将那门“啪嗒”一声关上。 “没想到这招还真是挺好用”年今夕低头轻笑了笑,自顾自低声嘀咕一句,便跟着那名一直在门口等候的贴身丫鬟顺着来路离开了。 屋内,何卿折坐回原处,眉目淡淡,却猛然冷笑一声,挥袖将桌上杯盏扫到地上。 “小姐!”门外的小丫鬟听见响动,连忙敲了敲门,急切的问道,然而屋里半晌宁静,实在是担心出了什么问题,正要推门进去,却被身后之人拍了拍肩膀。 正是方才送年今夕离府的名为千荷的贴身侍女,她笑着劝退了眼前的小丫鬟,宽慰道:“无妨,我进去瞧瞧,你去厨房将晚膳给小姐端来。” 眼见那小丫鬟神色诺诺地点头跑走,千荷才推门而入,轻瞥了一眼地上碎掉的瓷碗,缓缓走至窗边,道“小姐,那人已经离开府上了,临走之前让我把这信亲手交给小姐。” 何卿折接过那信来,不由得秀眉轻挑,继而冲千荷浅然笑道:“方才失手碰碎了茶碗,待会儿叫她们过来收拾了。晚膳待会儿去娘亲那里共用,你先下去准备吧,今日之事,切莫和爹娘提及。” 千荷颔首称是,心道,这神秘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打扮怪异,来去也是不发一言,光是留下的信件,这便已经是第三封了。虽然对这人的身份有些怀疑,然而看小姐的样子是不想让旁人知道,自然也不许她们多问,便只好识趣地退下了。 “传闻中的京城第一闺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何小姐果然好气量!今日小试一番,还请何小姐切莫怪罪。既是登门赔罪,便无素手空谈之理,然忌隔墙有耳,故未言明。今日之约虽落空,他日若有所求,必以一抵三!” 何卿折神色淡然地读完那信,不由得摇头弯了唇角,转而起身走到书桌边,将抽屉最底压着的一封书信取了出来,正是前一晚年今夕遣人加急送来的早就写好了答案的那封。 短短一句的谜面之下,是再清晰不过的一个“何”字,现下看来却十分刺眼,比起施舍,倒像是对她显而易见的侮辱。 “明明知晓我今日意有所求,却是故意避而不谈么?” 何卿折目光疏漠,再看方才那信,心头并无些微感激之意,忽然嗤笑了一声,随手将那两封书信撕毁,掷入桌边的洗砚台里。 见那墨色逐渐晕染模糊成一片,方轻声自语道:“纵然你是个半仙,也未必太小瞧我,莫不是以为这天下只有段宿一人猜得出你的字谜不成?京城第一闺秀,从你口中说出,真是好生讽刺” 她自小贵为何家长女,被爹娘奉若掌上明珠,便是在京城各家名门之间,也是因着天姿绝色,才艺双馨的名声而人人称道。 虽然她向来对这些浮名不屑一顾,也未曾因此倨傲,在她看来,这些不过是些理所当然的事情罢了。而一贯的言谈得体,行态温婉,也不过是多年克己成了习惯。 况且,从来也不曾有谁,敢同年今夕这般几次三番戏耍与她,实在是目中无人,狂放骄纵,丝毫不知礼数! 想到这里,何卿折忽然愣了愣,似乎对自己难得一见的动怒有些惊诧,不由得微微闭上眼眸,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 待她再睁眼时,已然沉下心来,缓缓行至窗边,瞧着西边霭色渐染,喃喃自语道:“不过,以一抵三么?听起来还有几分意思,倒是也不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我就知道要出事 好容易回到玄机阁的年今夕,目前正在一边努力扒饭,一边跟傅子归吐槽这丧心病狂的一天当然,段宿那个二货她光是想起来就头疼,随意讲了几句就自动跳过了。 年今夕啃个鸡腿还不忘跟他念叨,咂咂嘴道:“不过那个何小姐,当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啊!我打出生以来还真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小姐姐,前两年没发育好还有点嫩,这两年长开了嘿嘿嘿哎哎哎,你这孩子,那是什么眼神!” 傅子归面无表情地提醒她:“年姑娘,你是个半仙,不是地痞流氓。并且,我比你大,并不是孩子。” 年今夕翻个白眼,当初叫我娘亲的时候,怎么没想想比我大的事儿啊? “不过说起来,这姑娘好看是好看,就是受封建思想荼毒严重,实在是忒装了!跟你有的一拼”年今夕吐出一块鸡骨头,将最后一口肉咽下去,无视他的反驳,“但她要是跟你这块木头疙瘩一样真不生气也就算了,明明嘴都快气歪了,两眼都在朝着我喷火,还跟我讲什么‘无妨’。啧啧,这个脾气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啊。” “太危险了。”傅子归略一沉吟,忽然眉头紧皱,道:“没想到那何姑娘竟也是习武之人,早知如此我便陪你一同前去了。” 年今夕伸着脑袋,半张着嘴,默然半晌,然后目光忧伤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摔得脑子不好使了,还是练武练得脑子不好使了,不过无论是哪一种,身为娘亲的我都将拯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 感谢我吧!我的狗儿砸! 翌日,年今夕刻意教人放了个简单的字谜,前一日的声势已经造出来了,现在开始就是慢慢收网的时候了,倒是很快便有人率先答出了谜底,这位中奖的幸运儿,正是蒋侍郎的侧夫人。 按照流程做了简单的问候,年今夕径直从桌下掏出两个好宝贝,冲着眼前这位徐娘半老的女子微微一笑,道:“那么蒋夫人,现在开始今日的占卜,书面形式请摸一,口头咨询请摸二。” 那蒋夫人犹豫着摸了摸那块写了“二”的牌子,似乎感觉手感不错,居然还拿起来观赏了一番,悄声问道:“半仙这牌子,是用什么木料做的?”她暗道,这半仙用的东西,定然都是些稀奇物什,自己先问个明白,等回去了也想个法子托人弄两块来,供在屋里,送子又辟邪! 兴许是执念太强的缘故,年今夕刚收回那牌子来,还未引神识,却已经陡然听见了她心声,嘴角一抽,得,敢情这厮是把她当送子娘娘了啊 “桃木做的。”年今夕望见她倒吸一口冷气,稍显愕然的神情,佯装咳嗽了两声,冲她使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其中还带了几分肯定之意,“送子又辟邪。” “真是神了!半仙当真是活神仙哪!”蒋夫人以袖掩唇惊叹道,下意识往后避了避身子,蓦然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连眼角的鱼尾纹都消失不见了。 “夫人谬赞,开始吧。”大娘咱们能不能快点,眼瞅着这都要日上三竿了,待会儿我还赶着去云昭轩吃午饭呢,今日的莲子蛋花羹第二份半价,先到先得数量有限啊 蒋夫人看她一眼,却忽然深深叹了口气,换了副戚戚然的神情,开始哭诉道:“是这样的,我家老爷他近来流连风月楚馆,被一个小妖精迷了心智,已有三日未曾归家了” “具体情况我已经知晓了,所以夫人是要问什么?”年今夕深表同情地点了点头,从桌下掏出一方帕子来递给她,顺便打断她接下来滔滔不绝的言说。 看来眼前这个三儿是被一个四儿给三了,真是个天道好轮回哦不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故事啊。咦?等等,刚刚叠在手帕底下的那张草纸,是昨天她擦桌子用的么? 蒋夫人接过那带有茶香的帕子来,轻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又道:“前几日听管家说起,老爷似乎想纳那女子为妾,我只想问问半仙,那狐狸精日后可真会有了名分?大夫人她如今有子女傍身,可我年轻时无心伤了身子,至今未有子嗣,若那狐狸精真过了门,还不得骑到我头上来这该当如何是好?” 虽不了解那“狐狸精”是什么样的妖媚女子,又有几分手段,但方才藉由牌子上的气息,便已能瞧见这侧夫人的未来,蒋老爷乃风流之人,纵然此次避过,他日也有莺燕成群,不过,那就不是她所关心的事情了。 年今夕低头略一沉吟,正了脸色道:“夫人莫急,且待我卜算一番。” 说罢,她缓缓阖上了眼眸,一手微微支腮,另一手却伸出指尖来,放在那木牌之上,不消顷刻,面色渐缓,呼吸也逐渐绵长然后她就开始打起盹儿来。 那蒋夫人却还以为她是元神入定,只揪着帕子紧张兮兮地等了半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惊扰了大仙的推算。 约摸过了两刻钟,年今夕胳膊一歪,猛然睁眼醒了过来,看着眼前还瞪着大眼等她回复的蒋夫人,一本正经道:“夫人放心,此女真身确乃一狐狸精,成不了什么气候!待我写一道符,夫人只需悄悄藏于蒋老爷枕下,便有仙人托梦与他,道明真相。” 年今夕捻了张草纸,蘸蘸墨,口中念念有词,下笔如有神助:"he is a bad an,and he d一esn't l一ve y一u" 一气呵成地写完,吹了吹半干的墨,这才递给对方。 蒋夫人喜不自禁地伸手接了过来,装模作样地正反看了两眼,便十分妥帖地将那道鬼画符收好,连声道谢:“多谢,多谢半仙相助。” 末了,眼珠一转,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素花小锦盒来,放在桌上,低声笑道:“我知晓半仙清风道骨,不是那沽名钓誉贪图名利之辈,这是我一点小心意,不算名贵,还请年半仙收下。” “这实在是不妥”年今夕义正言辞地推辞道,暗中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只见里面放了一支上好的妃色玛瑙簪,品色上好,雕饰纹理也精细无比,可不像是她说的那般不算名贵。讲真,太漂亮了,她有点心动 蒋夫人蹙眉,将那盒子径直朝她推了推,又笑着劝道:“哎呀,不过是个之前寻来的小玩意儿,有何不妥?我也是图个安心,半仙就切莫推辞了。” “既是夫人好意,那今夕就”年今夕故作为难的模样,正要伸手,忽然听得屋外传来一声“圣旨到!年今夕接旨!”,吓得她身子一歪,手一抖,立马缩了回来。卧槽,我不拿,不拿了还不行吗! “年半仙这,好像是要你去接旨啊?”那蒋夫人闻声也是愣了一愣,却见年今夕仍是一脸惊恐地坐在原处,不由得出言提醒道。 年今夕默然半晌,终于站起身来,颤巍巍地将那盒子塞回她手中,语重心长地道了一句:“贪念害人,这礼我不能收,夫人您慢走不送!”然后就含着眼泪一溜烟跑了出去。 妈个叽啊,这年头想要挣个外快,怎么它就这么难! 等那声音异常低沉的总管宣完了圣旨,跪在地上的年今夕已经是冒了一身汗,却还是稍稳了稳心神,伸手接过那道圣旨。 而这些日子突然被捉进宫里陪太子练习御射之术,所以许久没有出场的蔺沧之,赶上今日的狩猎盛会,他实在无心参与便称病跑了回来,奈何刚一回到蔺府,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听说宫里来了人正朝着玄机阁去了,连忙又从蔺府屁颠屁颠地往这边跑过来看热闹了。 一来就瞧见年今夕苍白着小脸跪在地上,已经接了圣旨,眼下正缓缓站起身来,思及前几日在太子殿里的听闻,忽然生出几分于心不忍来,好在前来宣旨的张总管他倒也熟悉,便凑上前去,微笑着问道:“张总管,今日适逢狩猎盛会,现下应当尚未结束,之后还要宴请百官,陛下为何会在此时宣年姑娘入宫?” 那张总管叹了口气,这蔺相的公子出口相询,他也不敢有所隐瞒,愁眉苦脸地凑过脸去小声说道:“唉,今日狩猎时,二皇子突然坠马了!现今仍昏迷不醒人事,太医院的人方才都急急忙忙赶了过去,正在瞧着呢我也不知陛下为何突然宣这年姑娘入宫,不过眼下消息还未公开,蔺公子千万莫要外传,否则我怕也是保不住脑袋了” 那张总管暗自摇了摇头,想起先前陛下一时兴起换了点马册的顺序,却未想到那太子殿下的宝马逾辉,平日里性子温顺,今日却不知怎的突然失控,连一向熟悉马术的二皇子也驾驭不了兴许是不喜生人吧,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我的参能起死回生 “皇上现下正是大怒,等不得片刻!轿子已经备好了,年姑娘还是快些随我入宫吧。”张总管见年今夕仍旧在神游天外,额上都沁出了汗珠,不由得出声催促道。 “哦,好。”打张总管一来,年今夕就看出了端倪,自然知晓皇帝此刻宣她入宫是因为什么,闻言轻咬了咬唇,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心里忽然有些庆幸,此时傅子归还在外面替她搜集消息,不然定是又要缠着她一起入宫了。 不过年今夕横了一眼仍立在一旁若有所思的蔺沧之,顿时怨气丛生。 看看你跟你那个狐狸老爹干的好事,要是今天那狗皇帝抽风拿我开刀,我就是做鬼也要把你们俩戳成筛子!简直越想越气,忍不住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正跟着那总管要走,却忽然被人拉住了胳膊。 “等等,我随你一同入宫。”蔺沧之见她停顿脚步便立即松开了手,以手中扇柄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莞尔笑开如三月春风,声音里却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沉稳。 张总管愣住,十分为难地出声劝道:“蔺公子,这,皇上只宣了年姑娘一人入宫啊!” “无妨,陛下那边我去解释,若出了什么问题,由我担着便是。”蔺沧之并未理睬张总管的提醒,刷的打开扇子摇了摇,笑得一脸无谓,也不等他再说些什么,率先掀袍上了轿子,末了回望一眼,挑眉道,“别让陛下等急了。年姑娘,还不上来?” 年今夕十分同情地看了一眼有苦说不出的张总管,让你多嘴现在后悔了吧,想来他此刻的内心一定是:宰相家的任性公子好生霸道,总是爱欺负我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然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的她左右拧了拧脖子,默默跟着蔺沧之上了轿子。 别了,我的半价莲子蛋花羹! “你跟过来干什么?又是你爹派你来的?”离皇城虽不远,毕竟还是有一小段距离,年今夕坐在轿内,百无聊赖地抠了抠指甲,开始试探着跟坐在她对面的某人搭话。 蔺沧之这几日着实疲惫得很,本来正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闻言也未睁眼,失笑叹道:“如此误会我一番好意,着实令人伤心啊。年姑娘若事事怀疑,何不亲自算上一算?” “你当我算命跟吃饭似的那么随便?动不动就让我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又不给我钱。”年今夕虽然这么说着,还是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处那两张从不离身的银票,又嘀咕道,“主要是,你这看着也不像是过来监视的啊说吧,你究竟是有求于我,还是过来看热闹的?” “都不是。”蔺沧之有些无奈地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怎么就不觉得我是担心你呢?” 哟呵,看来这小子还知道她今日入宫可能是性命不保啊!等等,为什么这家伙突然不叫她年姑娘了? 年今夕有些疑惑地迎上他的目光,眨了眨那双充斥着亲切笑意的大眼睛,问道:“我说大兄弟,来来来,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是谁把我弄进蔺府的?又是谁把我弄进这宫里来的?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你的这份担心,现在是不是还要痛哭流涕地谢谢你?” 若说蔺相是罪魁祸首,那眼前这个蔺沧之就是推波助澜,助纣为虐的帮凶,居然还妄想她因为区区二十万两银票,一套不动产以及那一丢丢或许可能大概是真心实意的关怀,就对他感恩戴德? 本来不过是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然而当蔺沧之直直望进她眸底写满的不屑和好笑时,却是心头微涩,哑然无声,唇畔间柔和的笑意也尽数消退,索性别过头去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周遭的气温似乎在顷刻之间降到了冰点,看来这话题不怎么愉快啊!年今夕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也没再说话。 不过,抛开别的不谈,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可怜眼前这个人的。 蔺沧之是蔺相的独子,身份无法选择,且不论是不能反抗还是不想反抗,目前来看他也是一个对父亲言听计从的好儿子。然而兴许是他还没坏到骨子里,又或许是因为心中存了那么一点点的内疚和不安,所以才不时的老是给她点小恩小惠。 不是感受不到,但有什么用呢?即使本性不坏,关键时刻还不是卖她卖的很欢实?明明立场截然不同,偶尔却还对她抱有一丝天真的善良,真是个矛盾的人儿啊! 摇晃了一路的轿子忽然停住,随后落地。 蔺沧之依旧闭着眼没有动作,年今夕有些愕然,不过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睡着了? 看着他稍显疲惫的睡颜,年今夕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惆怅,最终却依旧是愤然伸出手去,大力地拍了拍他那白皙滑嫩的小脸蛋,嚷一句:“喂,醒醒,该下轿了!” 无论如何,年今夕可不想跟个纯情少女似的日复一日地感动下去,然后再被他从背后生生捅上一刀,那滋味更不好受,还不如自己先帮他坚定了立场。 毕竟少年,既然你选择了做个坏人,就索性坏到底吧,攒点经验给我打,那样才比较帅气嘛!而身为主角的我,也注定不会只有你一个敌人呀! 此时此刻,年今夕正低垂着脑袋跪在二皇子的寝殿里。在她面前站着的,是神色凝重的皇帝以及立在一旁的蔺沧之,身侧是来来往往形色匆忙的御医们,帐帘之后的病榻之上,是那依旧昏迷不醒的话题中心——李君泽。 蔺沧之目光明净,已毫无困倦之色,正要撩袍下跪,却被不耐烦地皇帝一挥手打断了动作,呵斥道:“泽儿未醒,这殿里乱糟糟的惹人心烦,就别那么多礼数了。朕召见年今夕入宫,你跟来作甚?” “谢陛下。臣听闻二皇子落马受伤,恐陛下此刻心中焦灼,劳心伤神,便请同而来,望陛下恕罪。”蔺沧之眸色淡淡,冲着皇帝拱手作揖,一言带过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又道,“前年生辰时,臣曾收到一枚友人送来的滇西千年灵参,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已特意遣府上家丁取来了。且二皇子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性命之忧,还望陛下珍重龙体,勿忧心过度。” 皇帝微微转过脸来看他,目光中带了些审视,此前年今夕似是急着想要和蔺府撇清关系,他还有几分怀疑。可如今自己暗中召见年今夕入宫,这小子竟然急急忙忙地也跟着过来了,还编了这么套说辞,也不怕他迁怒。不过,此举倒不像是那老练谨慎的蔺相一贯所为,看来蔺沧之对这个半仙,倒是有几分挂念。 “神乎其神,以讹传讹,珍稀灵药这宫里还缺么?罢了,你这孩子也算是有心。”皇帝拧着眉头瞥他一眼,稍微平息了心中的怒气,转而便将目光望向了跪在地上不声不响的年今夕,沉声道:“你跟朕过来。” “是。”年今夕连忙站起身来跟过去,暗自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膝盖,一面跟着皇帝往前,一面还不忘回头冲蔺沧之无声做个唇型:“你的任务完成了,走,走!” 蔺沧之看着她的小动作,眼神忽然温暖起来,报以无声微笑,也悄声回她一句:“放心,我不走。” 皇帝背手走了几步,却忽然顿住了脚步,回头道:“蔺沧之,你也随朕进来。” 年今夕觉得这狗皇帝可能是背后长了眼睛,不,他一定是听见了吧! 本来还以为蔺沧之要来,是要给她求求情什么的,结果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来就开始吹流批,什么人参能长千年,都成精了好吗?还说能起死回生!唐僧肉都没这个功效好吗?皇帝现在情绪波动很大,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谨言慎行啊大哥,小心他连你的脑袋一起砍! 哦,不,应该只会砍她的吧。方才来的路上光愣神去了,竟然还疏忽了一点,一旦那天的事情被蔺沧之知道了,肯定立马就跟他爹打小报告,而身为二皇子亲舅舅的蔺相,还不得弄死她 虽说是那小子自己找死,但自己当然也是变相默许了他自寻死路的行为。 年今夕回忆起那人孤傲不可一世的眼神,由衷地叹了口气,想到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此陨落,忽然间还是心生一丝悲悯之意。虽然这二皇子装逼如风爱作死,但是声音好听啊,果然是死得有点可惜 这么想着,三人已经绕过纱幔帘帐,走到了二皇子的床榻之前。 年今夕定睛一看,这英姿飒爽的二皇子,此刻正眉眼紧闭,薄唇微抿地躺在床上,容颜英俊如往昔,只是造型有些凌乱:束冠一路歪到耳侧,脸上带有清新的泥土,头上还沾了片树叶子估计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还被踹了一脚,来不及凹造型就昏过去了。 “陛下,泽儿他的伤势如何了?我可怜的泽儿啊!” 身后突然出现一道凄厉的哭喊声,一路朝着床榻的方向奔了过来,吓得年今夕猛一回头,却险些被来人那满脑袋的金银首饰晃瞎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你再叫一句试试 年今夕险险避过那道朝着床上的男子就直扑过来哀嚎的身影,歪着脑袋琢磨了须臾。 看来,眼前这位满脸泪容呼天抢地的女子,就是那身份尊贵到能与皇后平分秋色的蔺贵妃。换言之,也就是蔺相的亲妹妹,蔺沧之的亲姑姑这群皇亲国戚就是麻烦,一说就是一大串。 而金枝玉叶的贵妃娘娘此刻跪坐在榻前,望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儿子哭花了妆容,半晌才泪眼婆娑地拭了眼泪,回望向皇帝道:“陛下,泽儿他素来精于骑射,今日怎会突然坠马受伤?昏迷至今尚未醒来,到底是怎么了?若他臣妾怕也是活不了了!” 本是一派娴静端庄的模样,如今却当着众人失了仪态,哭得眼眶通红,语气也带了些声讨的意味。 皇帝自然明白她的心情,并未动怒,反是心疼地叹了口气,亲自上前扶她起来,宽慰道:“容儿莫急,太医方才同朕说了,泽儿他脑后受了创,眼下才会昏迷不醒,其余不过是折了几处骨头,好生静养即可,并无性命之忧。况且,太医院能者云集,他们定然会有办法的。” 话虽是这么说,皇帝自己也还是愁眉不展。 其实这骨头的问题倒真不算严重,只是这引起昏迷的是脑后的创伤,而颅内的情况,那帮子太医却都是模棱两可,讲不出什么道道来。 这么想着,他心思一沉,目光一扫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年今夕,抬手指道:“年今夕,你过来,替泽儿瞧瞧。” 我?突然被点名的年今夕惊愕的睁大了眸子,也伸手指了指自己,颇有些无措地挪了过去。 眼下这情形,就好像是上课的时候,点名册上分明没有你的名字,却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一样的尴尬。而且,那问题,你还不知道答案。 “怎么,你不是深谙摸骨玄术么?”皇帝挑了眉头,看向她的目光不怒而威,“既然是万事可知的半仙,便替泽儿瞧瞧,测出这痊愈之法吧。” 噫年今夕一脸懵逼地愣在了原地,心想,卧槽这是个什么道理? 人家是会摸骨,但半仙都是摸骨算命,谁会摸骨看病啊! 然而见那狗皇帝瞪着她,又是一挑眉,很不高兴的模样,连忙一个箭步就蹿了上去。 她趴在李君泽的床前,抱起他的手臂开始“温柔抚摸”起来,全然无视了本来侍候在旁的太医们齐齐射来的十分诡异的眼神。 我也不是有意抢你们的饭碗,实在是对不住了 年今夕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开始借机以透视能力查看起李君泽的伤势来。好在上辈子瞎得晚,让她在成为跆拳道教练之后,还能骨折几次去医院看看片——x光片。 嗯,这左腿是折了,但不算严重,没废。 再往上点,嗯,病人隐私,跳过不看。 哎呀等等,这食指怎么也折了?不过还好,这小子十分酷炫地带了枚扳指,也算是打了半个固定,应该还能掰回来。 继续象征性地捏了捏那紧实的胳膊,目光一路往上游移。然后,是这颗可爱的小脑袋,让老娘来看一看哇!好大一颗核桃仁! 但是,仔细一想,她脑子也没摔出过毛病,这这这,完全看不懂啊! 不过,这厮的眼球,是不是转得有点快?年今夕有些好奇,难道他现在是做梦么? “娘亲”一声模糊不清的呢喃忽然自李君泽的口中传出,他依旧神色淡淡的躺在榻上,却忽然反手攥住了身旁之人的手,活像是个病了便要糖吃的孩童,只留下一屋子或尴尬或愕然或同情反应各不相同的听众。 身为当事人的蔺贵妃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不知是不是该冲上去唤一声“你娘在这里”。 而身为受害者的年今夕,正不动声色地将手臂从那人掌心挣脱出来,顺道在肘部一个用力,又贴心地将那只胳膊放回被子里面,看着他眉心紧锁的模样冷笑。 你小子再喊一声试试?信不信再让你折一只胳膊? 不过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到底是什么鬼设定啊! 然而,又瞥了眼那对戛然停止了抖动,在黑暗之中默然注视向前方的眼珠,她心下了然,看样子,是在装睡啊。 太医闻声先是愣住,继而连忙奔过去,挡开年今夕替尊贵的二皇子把了把脉,而后面上一喜,低声道:“方才二皇子殿下脉象浑浊,深陷昏迷,而现今却呈现清明之象,想必不消时便可苏醒过来了。” 年今夕暗自记下一笔,却并未拆穿,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深吸了一口气,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故作疲惫地低声道:“陛下放心,民女方才已经替二皇子推演了命途,虽不清楚伤势究竟如何,但假以时日,定当恢复康健,生龙活虎,想来并无大碍” 她咬了咬唇,抚上太阳穴,眼看着小腿一软,马上就要弱柳扶风状撞上床角,顺势晕过去,却忽然被人稳稳地扶在了怀里。 妈个叽!晕都不让她好好晕!又是谁卡了她的本年度虐心大戏! 年今夕愤愤然抬眼,却正望进了蔺沧之那一双写满了然的笑眼,似乎在说“不用谢,快夸我”。 皇帝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倒是不明真相,只看她脸色煞白一片,一手搂着仍在抽噎不止的蔺贵妃,随意指了名太医过去。 “看来年姑娘方才耗费了许多精力,太医,快替她瞧瞧!” “是。”那太医垂首领命,朝着仍偎在蔺沧之怀里的年今夕缓缓伸出了魔爪。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原本还下肢瘫痪的年今夕忽然就扶着蔺沧之的胳膊站了起来,悻悻道了一声:“谢过陛下,民女只是一时之间耗了太多元气,有些脚软。” 然后看着面前的小祖宗,眼神无比真诚地又补了一句:“多谢蔺公子,方才及时出手。” 心中欲哭无泪,谢个屁啊,要不是你我现在都已经被送出宫去了! 大兄弟,求求你了,放过你记几,也放过我吧!你这反派角色黑化的完全不是时候啊!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年今夕,目光有些锐利,忽然轻拍了拍依偎在他怀里的蔺贵妃的肩膀,笑道:“瞧瞧咱们的贵妃娘娘,当着众太医和孩子们的面也哭得这般凄惨,不怕让人笑话!现今你也听见了,泽儿并无大碍,朕再多留一会儿,你便先回宫去等着吧。” 蔺贵妃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这才有些羞赧地站直身子,又看了眼在床上躺着的二皇子,朝着皇上款款行了一礼,柔声道:“是,陛下。” 等那贵妃娘娘走了,皇帝又斥退了屋里的数名太医。 凉凉地看了眼蔺沧之,不喜不怒地下了命令:“眼下狩猎盛会中断,此事又是因太子的逾辉所起,你既然已经入宫,也瞧见了泽儿的状况,便先去溪儿那里走一遭,告知他这里的情况,宽慰几句再回蔺府吧。” “臣领命。”蔺沧之垂了眸子俯身作揖,心中却掀起一番波澜。皇帝哄走了贵妃,屏退左右,又赶他去李君溪那里,分明是想要留下年今夕一人来问话。 虽不知那日她入宫究竟和皇上说了什么,但眼下看来,势必同二皇子今日受伤之事难逃干系。 思及此,他忍不住开口:“陛下” 然而不及他开口替年今夕求情,皇帝却是不耐地皱了眉头,怒声呵斥道:“够了,退下!”不过是留她问几句话,就这般啰啰嗦嗦,百般阻挠,让人不得不怀疑这蔺府背后,可是真有什么图谋,才会如此做贼心虚! 年今夕觉得情况不太对,抬眼瞧见狗皇帝那满是怒气的眼神,半猜半算的大概能通透他的心思。 蔺沧之跟个老妈子似的啰里啰嗦,皇帝此时必然起疑,这对蔺相自然没有什么好处,但首先倒霉的肯定是她啊 她眼珠一转,想了想,连忙掺进来补了一句:“陛下!蔺公子定然是想说那株千年人参还没贡上来呢!传言灵参大补,又是千年名贵,对二皇子的伤势定是大有裨益,啊,蔺公子果然是对陛下和二皇子殿下一片赤胆忠心啊!” 说着忙给蔺沧之使了个眼色,我这也算是以德报怨了,你小子日后一定要知恩图报啊! 蔺沧之望向她,目光有些复杂,脸色却不太好看,显然不是很想领这个情。 也是,这个理由听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蠢。 皇帝摸了摸胡须,深思片刻,表情似乎有点尴尬,继而清了清嗓子,背手转过身去,道:“灵参待会儿让宫人送来便是,你这孩子也是好意,朕替泽儿领了你的这片心意,去吧。” 蔺沧之未发一言,深深地看了年今夕一眼,便低头施礼退了下去。 年今夕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再看看面前负手而立的皇帝,表情忽然也有点蜜汁复杂了。 噫,所以,皇帝他,居然就这么当真了?还是说,接了这个台阶下呢? 皇帝踱步至桌边坐下,带笑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古怪的小丫头,忽然出声问道:“年今夕,你可知晓,朕今日为何宣你入宫?又故意当着众人为难你,令你为泽儿诊断?” “民女猜测”年今夕摆出一副微有些苦恼地神情来,果不其然,这宫里养不出什么盛世白莲。 忽而狡黠一笑,露出一口雪亮小牙来回道:“陛下是早就笃定了,二皇子不会有性命危险,故而今日才会召见民女入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老谋深算果然不假 对上皇帝那饱含深意却不予置否的眼神,年今夕硬着头皮继续言道:“而至于强令民女为二皇子参算么或是陛下想要试探虚实,看民女是否会借助这勘破生死之道来向陛下提出些无理要求?” 皇帝缄默片刻,却忽然站起身来绕到她身边,拍了拍手,感叹道:“不错。难不成,这也都是算出来的么?” 年今夕暗自长吁了一口气,恭敬地回复:“并非如此,只是仔细推敲了一番。若非如此,那日在宫中之时,二皇子贸然进言,陛下便不可能一口答应,民女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那日,年今夕牵引神识,瞧见逾辉在迅驰之时突然失控,扬颈嘶叫挣扎了许久,终是在转弯处铁蹄高扬,扭身将马背上所载之人狠狠甩下。 虽未看清那人的模样,但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人的食指之上衔了一枚玉石的扳指,光泽温润,幽绿通莹。 李君泽进入御华殿之后,一直背身向她,那须臾她实在无聊得紧,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也正因如此,并没有放过那人莹白指节上隐藏的微小细节。 从一开始,她便知晓,在狩猎盛会当日驾驭逾辉的,会是二皇子李君泽。 而由于将死之人的未来并不可测,所以,当他站出来提议时,年今夕并没有多加阻拦。 简而言之,要是二皇子今日当真有性命威胁,她还敢在旁边袖手旁观的话,早就被皇帝大卸八块了!估计这皇帝看她当时的神情反应,就已经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夸大其词而已。 所以,现在还在那里躺着的二皇子,其实说不准也是知晓这一点的。毕竟,能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中生存下来的人,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拿命来赌博吧? 年今夕恍然想起李君泽那双时而盈满谦和,转瞬又带了讥讽和冷漠的眸子,有点出神。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和皇帝心有灵犀串通好的,还是说,这个二皇子也想试探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不过,恐怕李君泽也没有想到,所谓既定的未来,便是你费尽力气试图去改变,最终也还是会沿着既定的轨迹一步步地向你靠近,而你却还不自知的事情。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聪慧到与年龄有些不符的丫头,忽而仰头叹了口气,言道:“有人要动太子,你这个半仙倒是不假,心思通透的很,不愿意告诉朕。然而,朕不是真不知道。可知许多事情,朕不是不想阻拦,但却也是莫可奈何。” 年今夕觉得自己的处境有点危险,沉默了半晌,却也只能憋出来一句:“眼下后宫和睦,手足相亲,此事定然是意外所致,陛下多虑了。” 狗皇帝,你就这么当着我一个平明百姓的面说出这种话来,不会是要灭我口吧!而且你表面上看起来深信不疑的二儿子,他现在就躺在旁边那张床上装睡啊!我真的好怕的好吗! “罢了。”皇帝抚了抚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不禁摇了摇头,倏忽又道,“说来太子已有了侍读,泽儿和渃儿却还未有合适的人选,我看你这丫头甚是伶俐,你自己选一个吧。” 噫噫?噫,噫?噫噫噫!他刚才说的啥玩意儿? 年今夕呆若木鸡,仿佛丢了魂儿一般,半晌才陆陆续续地找回来,结结巴巴地回道:“陛,陛下民女自修道以来,便以舍己度人,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 皇帝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继而打断她道:“未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襟,不过解救天下苍生的重任尚且有朕担着,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姑娘来做。至于舍己度人,朕这两个儿子,你看看是要先度哪一个?” 马丹一个是皇后的小儿子,一个是贵妃的儿子。这要她怎么选? 世人皆知她的后台是蔺相,按理说,肯定是应选择站在蔺贵妃的儿子李君泽这边,然而此次太子险些遇险,就说明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那边,想要图谋不轨。 而这宫里宫外的人们首要怀疑的对象,肯定就是何皇后的死对头蔺贵妃。 这次李君泽以身犯险死里逃生,所以才能侥幸躲过。但她要是选择跟着这小子,以后再出点什么问题,群臣附议,皇帝大可以揪她出来顶替罪名,简直是百口莫辩! 可要是选了三皇子那边,且不说何皇后不放心,各方面虐待还算是好的,万一哪天觉得夜长梦多直接赐她一丈红 况且,蔺相这个诡计多端的老狐狸,估摸着也是疑心病晚期,要是知道自己常年驻扎在敌方军营,肯定也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好么! 年今夕对狗皇帝的不要脸表示瞠目结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继续咬牙死撑:“陛,陛下其实民女前些日子在蔺公子的援手之下,才刚设立了私舍玄机阁,正打算将这项事业发扬光大” “朕赐你黄金万两,封你少傅名号,享有月俸。”皇帝捋了捋胡须,饱经风霜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眼里精光四溢,慢慢悠悠地又接道。 “且在宫内划你寝殿一座,将玄机阁一并迁入,也允你在殿内会见后宫妃嫔,皇子公主,还可特准你出宫访世家名门若要再敢拒绝,可就是不识好歹了!你意下如何?嗯?” 每一句赏赐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听到最后一句,年今夕感觉自己喉咙一紧,彻底窒息。 然后她听见自己闭上眼睛,梗着脖子说了一句:“谢陛下恩赐。” 很好。现在,就算她是个不懂得窥测天命的普通人,也完全可以想见未来生活的多姿多彩,水深火热了 “嗯,还算识趣。不过朕方才又想了想,也不能逼你太急。”皇帝眯起眼来,笑得满面春风,似乎对她的回答十分的满意,又道。 “眼下泽儿现今还未苏醒,渃儿那孩子你也还未见过。今日你先出宫去,安排料理你那玄机阁的事宜,三日后朕会派人前去接你入宫。等泽儿的身子痊愈了,再做选择也不迟。” 年今夕听得恍恍惚惚,已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如今她也不图什么名扬天下了,只想在这殿里长跪不起,跪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最起码,跪到眼前这个狗皇帝嗝屁为止! “不过,狩猎盛会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闹得人心惶惶,终归也还是和你脱不了干系。”皇帝一副老神在在的正经模样,继续不要脸地甩锅,打算把锅全都甩给眼前这个小丫头。 年今夕终于有了点反应,扬起脸来看他,满脸的黑人问号。 哈?你也好意思说这事和我脱不了关系?那你呢? 你难道不是也在一边看戏看得挺起劲呢么? 皇帝一转头望向榻上的二皇子,堪堪避开她的目光,故作忧心道:“尤其是泽儿这伤势,没有数月恐是难以痊愈。这段时间,你可要悉心照料,要是留下病根,朕拿你是问!” 好好好,甭管拿谁开刀了,你开心就好! 等年今夕遭受完狗皇帝的一百次精神攻击,失魂落魄地从那寝殿里晃出来时,才发觉天色竟然已经上黑了。 她拖着步子跟在小宫娥身后走,满怀心事地开始盘算,自己之后的人生之路,究竟要怎么走下去? 要不还是死了算了!说不定再重生一次,就能换个好一点的设定! 等等,冷静下来,万一死后又回到原来的世界当聋瞎怎么办? 这十几年来已经适应了正常人的生活,再回想那出门全靠狗和拐的日子,她忽然又有点怂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好容易走出了宫门,正要抬脚上轿子,却感受到似乎是从哪里投来的一道目光。 年今夕抬头,瞧见不远处朱红色的墙侧,立了一道修长的身影,歪日又是蔺沧之! 此刻他正倚在墙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折扇,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见她看过来,忽而目光一暖,弯了唇角,冲她稍摆了摆手,然后朝着这边走过来。 “诸位小兄弟,我们快些走!家里孩子该饿了,再不回去就要死了。”年今夕被那笑容渗得打了一个激灵,眼神一躲装作没看见,低声冲轿夫嘱咐道,然后猫儿一样急蹿上了轿子。 瞧着她惶然落逃的模样,以及那群抬着轿子健步如飞逐渐远去的宫人,蔺沧之追之莫及,只得缓缓止了脚步。 他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以扇骨一下又一下,轻轻敲打着手心,怔忪之后,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丫头,可知道跑得这样快,反而叫人想追得紧一些啊。 略显狭窄的过道上,另外一顶奢华精贵的轿子与年今夕所乘的那顶相对而过,侧帘再次被人微微掀起,不消时却又放了回去。 端坐在轿内的秦相下意识皱了眉头,不由得陷入了深思,回忆起方才无意掀帘透气时,所遥遥望见的那抹身影。 虽然天色晦暗,且中间隔着一段距离,那人的面容实在是有些模糊不清,却莫名让人觉得十分熟悉,应当是在哪里见过,究竟是什么人,是在何处见过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霸道皇帝欢喜我 连日以来春意融融,四下柳絮翻飞,洋洋洒洒地漫过满城,呛得人有些难受。晌午过后,阴云密聚,雷声轰鸣,适逢一场瓢泼大雨,冲刷了整座尧城。 天气不好,街道上往来的行人自然也十分稀薄,偶有几名打着伞急匆匆跑过来的客人,在玄机阁门前的木格前站定,却瞧见里面依旧并未放出新的谜面。 悬贴的纸张被斜飞的雨水浸湿,只写着“阁主抱恙,停业三日”八个字,已经是第三日了。 看来即便是远近闻名的半仙之体,也终归还是要经受这人间的病痛苦楚啊!来人不免失望地摇了摇头,败兴而归。 而身体“抱恙”的年今夕,此时此刻正抱着一筐瓜子,舒心地窝在床上,兴致勃勃地看着教人从各处搜集来的话本子。 言情武侠种类繁多,正巧看到一本名为《霸道皇帝欢喜我》的,随手翻了翻,饶是年今夕也不由得啧啧称奇:哟呵?居然还是本小。肉。文,文笔那叫一个香艳! 内容讲的是 诶?年今夕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稍显银荡的笑容,这么一看,似乎还是蔺贵妃视角? 虽说这种话本子都是在坊间私自流传,受众面也都是平民百姓,并且因为这年头盗版黄色书刊鱼龙混杂,官府管不过来也没工夫管,但这人不怕死的影射,还真是让她心生几分敬意。 这写书人胆子倒是挺肥啊? 年今夕怀着一颗虔诚的心继续拜读,剧情转向了早先入宫得宠的女主的好姐妹岳貌貌。 也是,毕竟后宫里这帮子女人除了勾心斗角也没什么事情做,她们实在是很需要美满的〇生活。 然后,不甘寂寞的岳貌貌表示很生气。 娘娘别揉了,你这是要生了啊!年今夕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么蠢要怎么和女主斗? 看吧看吧,将手里的瓜子一扔,年今夕迫不及待地继续往后翻,不过既然不是主角,怎么想这都是要难产的节奏,肯定是要难产啊! 噫,年今夕一脸嫌弃,就算不是主角,这描写是不是也有点太随便了?不过,肯定不是难产这么简单,肯定有套路,肯定是投毒! 她摸一粒瓜子,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对这本书失去兴趣了。 卧槽!这又是什么剧情展开? 年今夕呸地将嘴里的瓜子皮儿一吐,这为了肉而肉的神剧情,居然连节操和人物设定都不要了,写书人该不会也是穿来的吧? 正想要再翻页继续往下看,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响动,连忙将那书藏在屁股底下,一掀被子将满床的话本子和瓜子壳都盖上,然后微微坐正了身子。 “年姑娘,为何要歇业三日?”傅子归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带进来一身门外的湿气,看她在床上目视前方正襟危坐的模样,皱了皱眉头,目光中带了些许不解:“你在做什么?” “吐纳调息,修身养性。”年今夕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又长吁一口气,道:“而且不是歇业,是停业实际上也不是三日,而是无限期。” 傅子归瞳色如墨,静静地注视着她,发梢间无意沾上的雨珠滴落在地,随手将手里沉甸甸的方盒丢给了她,问道:“可与入宫之事有关?” 年今夕让他去邻城找点东西回来,那地方距离不算近,又不能声张,纵然他轻功极好,这一来一回也耗费了两日的功夫。刚一回来,就听管家说,年今夕自宫中回来后,已有三日托病拒不接客了。 本以为她又在宫里受了气耍起小性子,然而看她这神情悠闲的模样,不似心中郁结,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恩,明日那狗皇帝派人来接咱们进宫,以后要在宫里混了。”年今夕漫不经心地回他,打量着手上的盒子,笑了笑,忽然状若无人地把手伸进了衣领里开始掏。 傅子归面色涨红,连忙侧过脸去,却似是被呛住一般咳了半天,真是不知道这小姑娘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年今夕从领子前面缓缓拎出一根红绳,将上面悬挂的那枚钥匙解了下来,当着他的面防也不防地将那厚实沉闷的盒子打开,两颗小药丸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一丹红,一碧蓝。 “没想到这盒子密封性还挺好的,我还以为早长毛了!”年今夕将那两粒药丸捏出来,放在眼前观摩了半晌,感慨道:“小可爱,我们又见面了。” 三年前离开秦府的时候,为了彻底躲开秦桧遣过来追踪她的人手,也为了让所有人都相信秦家大小姐已经死了的事实,她曾经改头换面在邻城待过一段时间,这东西自然也是她回来之前留在那里的。 年今夕突然抬眼看他,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笑容更深:“知道这是什么吗?” “毒。药?”傅子归觉得她的眼神有点诡异,想了想,如实回道。她该不会是要给皇帝投毒吧? “你的想象力还可以更丰富一点”这么说着,却见年今夕忽然将那颗蓝色小药丸径直丢进了嘴里,嚼也不嚼就咽下去了,末了还砸吧砸吧嘴,“好像有点发霉啊?” “你竟然服毒?”傅子归闻言先是愣住,继而心头一凉直奔床前,猛地伸手将她从床上拉下来,想要用内力将那药丸从她体内逼出来。 “傅子归你等等!”年今夕懵叨叨地被他拽下来,忽然感觉背后一热,胃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涌,急忙一个转身死死别住他的胳膊嚎道,“这不是毒。药!你这个单细胞生物先停下来听我说啊!” 傅子归只好收了内力,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他感觉胳膊被人扭的有点疼,而且还有点没面子。 所以说,少女们一定要掌握一些格斗技巧,关键时刻还是派的上用场的!话虽这么说,年今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冲他笑了笑,松开手走到了桌前坐下。 “这事情要从我前几日的入宫开始讲起” 一席长篇大论花废了不少时间,才给他补全了两次入宫的细节,好容易讲完全过程,口干舌燥的年今夕连忙提起茶壶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所以你这另外一粒是要给二皇子用的?”“没错。” “没毒?”“有一点,问题不大。” “那为何不等先给他服下自己再用?”“妈个叽!我给忘了!” 傅子归再看盒子里余下的那枚朱红色药丸,皱了皱眉头,问道:“不过,这药当真能左右另一人的生死?” “当然了,其实这也不算是药,可以说是蛊的一种了。”年今夕伸手将那盒子扣上,再打开,又扣上,唇边扬起一抹得意的笑,“狗皇帝让我去照顾李君泽,那么他的起居饮食我自然能掺一脚,想要从中做点手脚应当不难。” 既然这帮人上赶着要送她入宫,那她就去,只是这手上起码也得有个能够自保的筹码才行啊。 如今蔺贵妃最得圣宠,二皇子虽然不比太子,但经此围猎之故也不难看出,他在皇帝心里的地位还是举足轻重的。想要牵制蔺相,李君泽是最好下手,也不容易触怒他的选择了。 以后这老狐狸再想利用她做些什么,可就得好好考量考量了。 傅子归看着她稍显凉薄的笑容,忽然生出点心疼,表情却还是如出一辙的淡定,道:“我既然答应过你留下,定然会护你周全。你若是不愿入宫,我也可以带你离开京城,并不一定要如此以身犯险。” 年今夕沉默半晌,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我走不了。” 说起来,之前她就看不到傅子归的未来,本以为让他留在身边为自己谋事,自己既能得力还能助他避开危险,可现在玄机阁要迁入宫里,他若是留下,就势必要随她入宫。 而那皇城之中风云变幻,阴谋权术,勾心斗角,稍有不慎就会失掉性命,对寻常人来说,却是最危险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我的生意并没有黄 她沉下心来想了想,忽然抬眼说道:“傅子归,你我之间的约定自今日终结,玄机阁遭此变故,也不需要你费心做些什么了。你不必随我入宫,日后随你云游四方还是归隐山林,都跟我没关系了。” 傅子归定定地看着她,想起来那日眼前的女子咬着唇笑吟吟地说着:“我不用你帮我杀人放火,也不用你日夜保护我的安全,我要你帮我做的这件事,可能有些麻烦,也需要一些时间相对而言,我也当交了你这个朋友,日后我罩着你,无论是权力还是钱财,有我的,也就会有你的,你意下如何?” 想着那话似乎是真心实意,而眼下她又要赶自己走,傅子归那雷打不动地神色里竟然隐隐蕴含了怒气。 然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不善言辞的他只能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我无处可去,且你说过要罩着我。” 年今夕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一度以为是自己耳朵瞎了,这话从眼前这个堂堂七尺男儿口中说出来,实在是有种“金刚芭比求包养”的违和感,人设崩坏,太可怕了! 傅子归说完似乎也有点尴尬,又被她盯得直冒汗,眼神不住地开始飘,然后飘到了床上的某个被翻开的话本子上。 虽然纸页已经被某人的屁股蹂。躏出许多褶皱,但毕竟离的不远,视力极好的傅子归还是看到了其上那一大段旖旎艳丽的描写 不由得脸色一黑,伸出手来指向那处,不可置信地问道:“年姑娘那是什么?” 年今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勉强将刚到嘴的那口茶咽下去,大笑着装傻。 “对啊,那是什么呢?敲奇怪得啊哈哈哈哈哈哈!” 酒足饭饱,再三保证就差画押表示不会抛弃傅子归之后,才终于把这块木头精赶走去睡午觉了。 年今夕坐在书案前,十指交握抵在鼻下,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然后陷入了深思 皇帝让她将玄机阁迁入宫中,虽给予了出宫的特赦,但那意思分明是让年今夕日后只接待些与皇家往来的,身份体面尊贵的人。 其实,宫里那帮作为八卦制造中心老老少少的妃子绝对是潜在客户,且她一旦入宫挂职,不论是跟着哪位皇子,宫外那些上赶着攀关系的皇亲国戚势必蜂拥而至,对日后的生意也算是顺推了一把。 虽然现今玄机阁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众人前呼后拥的似乎很是追棒,但毕竟设立时日不久,根基不稳,基本靠吹 如果现在因为入宫,而放弃宫外的这一大批客源,不免会使得有些人心灰意冷,求而不得,进而心生怨怼。 估计不消几日,这城中就会传出,她年半仙只是个虚慕荣利c攀炎附势的神棍的消息了。 虽然事实上,这消息好像也不完全是诽谤。 不过,钱,是要赚的,但名声,是绝对不能臭的! 年今夕坚定不移地摇了摇头,这可完全不符合她的人生美学啊。 考量再三,她还是觉得,宫外这处宅子既不能遣散,也不能摘牌。 虽然她人不能待在此处,但是这书信往来的生意,还是完全可以继续做的。按照现在的情况,抗旨不尊是不可能了,倒不如索性就把此处当成个分店。 宫外只接书面的生意,宫内只接面谈的生意,两不干涉。只是这时间上的安排,还是要琢磨琢磨,不然这双管齐下的还不得累死她 这么一想就是一下午,倒也不觉得时间过得煎熬了。 好在要打包带走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她也就故意没有对外公开明日要入宫的消息。 一来是怕有人上门滋事,不想在临走之前就引起诸多议论,二来蔺相那边,就算蔺沧之不说,这府上的家丁也都是蔺府的人,想要瞒天过海实在是痴人说梦,她又何必自行多嘴。 说曹操,曹植就到这天色才将将抹黑,蔺沧之这个无业游民却突然又跑了过来,还附带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他爹今晚特意在府中设宴,欲邀年今夕入府共进晚膳,把酒言欢。 彼时,年今夕正伏在书案上,小心翼翼地写着明日要在门外放出的公示,闻言不由得抬手蹭了蹭微痒的脸颊,忍不住又打了个嗝 看着笔下不由自主落笔的一个大写的“尴尬”,愁眉苦脸,唉,孩子打嗝老不好,多半是废了。 听说蔺相如这老狐狸身为当朝右相,深受百官簇拥爱戴,每日都要在外面的各种饭局酒席之间奔波劳碌,夜夜借酒浇愁悲悯民生疾苦,至亥时方能归家。 把酒言欢?和她一个小姑娘对饮倒是欢个屁真要是个发育良好的漂亮小姑娘也就算了。 不过这么一想,她那秦老爹好歹也是个相国,但每每下了朝就要赶回家,窝在书房里帮皇帝整理那一大批阅过的奏折,实在是省钱多了。唉,真是同遮不同柄,同人不同命! 她将那作废的纸张团了团,抬起脸来,一脸狐疑地问道:“你爹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 皇帝先前召她入宫时未曾遮掩,此事蔺相应当是知道的,然而出宫之后也没见他刻意叫自己过去谈话,再回忆之前他对自己的态度,想来是为防皇帝疑心而奉行了远近有度的疏离政策。 瞥一眼,反正这个蔺公子没事就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有什么消息他那边也错不了就是了。 蔺沧之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立马举手表明自己的清白,目光清浅,无辜笑道:“你别这么看我,这次我可什么都没说。皇宫那边若有点什么消息,想要传到父亲耳中,并不是什么难事。” 果不其然是知道了。年今夕懒得搭理他,揉了揉鼻子,将毛笔放下,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俗话说得好,黄鼠狼给鸡拜年,非奸即盗。 这老狐狸之前漠不关心,现在却突然来这么一出,难不成是皇帝让她做选择的事情也知道了?不过,那李君泽和蔺相也算是一条道上的,就算是暗中给他传了消息,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既来之则安之,蔺相大人就算再鬼,还能把她给吃了不成? 年今夕的目光坦然一片,无所畏惧地朝着门口走去,路过时还冲他招了招手:“走吧,既然是蔺相请客,我可要吃回本才行。但愿今日不是那个什么秋掌勺说起来,是叫什么秋来着?” “是弦秋。”蔺沧之好心提醒,似笑非笑地盯了她半晌,忽然伸手拉住大咧咧就要往外跑的年今夕,道,“慢着,你就这么出去?” 年今夕被他这么一提醒,低头瞧了瞧身上穿了两天的皱巴巴的衣裳,恍然大悟。 啊,也对,好歹是出席晚宴,就算这个朝代没有礼服,身上这套也的确是有点磕碜 “我去换身新衣裳,你先回蔺府去等吧。”她转身就要回里屋去换,却又被人拽了回来。 “不是这个。”蔺沧之微微低头,迎上她不解的眼神,忽而伸出手来,想要替她将鼻尖沾染上的那一点墨迹拭去,“你脸上,有墨。” 来回轻轻抚摩了两下,他似乎有点迟疑,缓缓道:“抱歉干了。”啊,这么徒手擦好像擦不掉了,略尴尬。 年今夕保持微笑:“谢谢,我自己来麻烦高抬贵手。”你特么以为这是狗血言情剧啊,给老娘拿开你的狐狸爪子! 她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回了里屋,锁上门,淡定无比地打开衣橱,仔细挑选着要穿哪一件衣裳。 手上动作未停,只是,那指尖蹭过的地方微微有点发热,心跳也莫名地有些异常。 年今夕揪了一件藕荷色的出来丢到床上,皱了皱眉。 想她一个二八少女,重生异世,寂寞多年,情窦初开,美色当前,且对方不仅是个高富帅,还是个撩妹高手 卧槽,这样下去,总感觉要开启蔺沧之支线的剧情了,这可有些不妙啊!她猛地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顿时清醒过来。 年今夕换好了衣衫,对着铜镜将鼻尖上的墨迹仔细擦干净,眸光深沉地盯着里面那个女子,撩了撩额角的几缕碎发,开始给自己洗脑。 保持理智,记住你是要做什么的。 凡人,难道你忘了你的计划了吗?如今大业未成,怎可因为区区男色而误了正事! 没错,不用多久 我就会升官,发财,当上皇子少傅,出任国师,然后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哎嘿! 长得好看有用吗? 恩没错,是有用。但长得好看,能吃吗? 她深吸一口气,穿过书房,踏出房门,瞧见门外背身而立在月光下等她的蔺沧之,目光带笑地走了过去。 然后微微踮起脚来,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逃出几步开外去喊道:“快走吧,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嗨你也要来一颗吗 三人围坐在饭桌前,待府上的丫鬟们依次上了菜退出门去,始终相对无言。 蔺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不苟言笑的小姑娘,他眼角的皱纹里显然隐藏了许多岁月风霜,但那双眼睛却始终不见一丝浑浊之意。 兀自饮一杯酒,率先开口道:“半仙年纪轻轻,却有通天本领,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说起来,本相前些日子始终忙于筹备围猎事务,一直未能得见。还是今日入宫探望二皇子殿下时,听他提及几句,才知晓年姑娘奉了御命明日便要入宫随侍。方才教人备了些薄酒小菜,给年姑娘送行,却有些仓促了。” “先前有劳令公子多次照拂,今日相国大人又特意费心,今夕心中满怀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年今夕面不改色地垂眸啜了一小口茶,避重就轻地回道,“不过二皇子殿下伤势不轻,现今是已然醒了?果真是位贵人,洪福齐天。” 果然,消息是李君泽那厮透露给他的。 暗自扫一眼桌上的美味佳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都上桌一刻钟了,还不让人动筷子,再不吃锅包肉和糖醋里脊都要凉了 目之所移,筷之所动,蔺沧之默不作声地替她夹了几筷大肉入碗:“年姑娘,不妨边吃边聊。” “我平日里崇尚养生之道,晚上是吃不了这许多肉的,然盛情难却,今日也只好小小开戒了。”年今夕满意地投去一个眼色,然后低头迅速吞了两块东坡酥肉,拭了拭唇角的油渍,十分客套地抬眼说道。 蔺相风轻云淡地看了眼蔺沧之,目光中隐隐含有些惊诧,不过转瞬即逝,问道:“本相此前略有耳闻,年半仙本是外地人士,三年前才落户尧城,却不知家人现今居于何处?” “不瞒相国大人,今夕的爹娘已于三年前双双病逝。”年今夕有些黯然,低头抿一口酒,似乎不愿再多提及前尘往事。 这老狐狸突然打探她的家人,莫不是想以此作为要挟? 不过,当时秦老爹暗中派出追寻她的踪迹的那批人也已经被自己篡改了记忆,如今连他都尚不知道自己还活在人世间。 而彼时秦府与蔺府的私下往来并不算多,便是偶尔莅临府邸作客,二人也从未打过照面,想要查出她的身世,怕是徒劳。 “如此年幼便只身游走四方,实非寻常女子。”蔺相似是不疑有他,抬手添了杯酒,笑道,“不过,本相心中始终有些好奇,那日半仙入宫归来,陛下便下令改了点马册的次序,这数十年来可是头一遭此次二皇子殿下不慎受伤,可与当日之事,有所关联?” 年今夕抬眸,看见蔺相那明显带了试探的眼神,不由得微微蹙眉。难道李君泽还没告诉他那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 那个赌约,狗皇帝其实并没有明令他们二人守口如瓶,而眼下蔺相得了消息邀自己前来,说明李君泽也不是事事都放在心里缄默不言的类型。 明明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却还有所隐瞒,这是为什么呢?不应该啊! 不过,谁又知道这老狐狸是不是装作不知道,故意套她的话来了? 年今夕深思了片刻,看了看围坐在她两侧的高大男子,吞了吞口水,先前来得太急,忘了带狗儿砸。可她怎么觉得,这饭局,有点鸿门宴的意思? “确实,有所关联。” 为了能活着吃完这顿饭,安全地走出蔺府的大门,她很没有出息地将那日所发生之事如实娓娓道来,顺便以防真是蔺相这边做的手脚,恼羞成怒大开杀戒,她再次暗搓搓地篡改了一下逾辉被人动手脚的事实。 不管李君泽隐而不说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反正又没有拦着她不让说出去,现在能借机卖给蔺相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原是如此,陛下才会令你前去照料二皇子。”蔺相听她一番解释,微点了点头,似乎也不怎么意外,顺手夹了粒花生豆放进嘴里,抬眼笑看眼前的小姑娘,“归来时听侍奉君前的张总管提起,此次入宫,陛下还特意为半仙批了寝殿,看来是要待上个数月半载了。” 处在一旁的蔺沧之一直不发不言地低头饮酒,然而越听她言说,眉结越紧,望向她的神色不免有些复杂,似乎本来并不期望着年今夕将真相全盘托出的模样。 “说不准吧。”年今夕目视前方微微一笑,也轻抬素手,以一杯浊酒浇喉,不想深究那道朝自己投过来的目光里,究竟隐藏了什么情愫,“这段日子有劳二位费心,知遇之恩,举荐之恩,实在一言难尽。今夕在次敬二位一杯,但求他日建树之时能有所回报!” 蔺沧之依旧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看着她,却敛了往日笑吟吟的模样,目光沉寂如水,嘴唇微微启合,似有万语千言抑于心中,却挣扎着无法言说。 “哈哈,举手之劳不值一提,半仙实在太过客气。”蔺相回她一杯,不应也不拒,毕竟前路漫漫,谁又能笃定如今的同盟挚友,来日就不会化作劲敌呢? 老狐狸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继而瞥一眼举止有些异常的蔺沧之,似有不耐,挑眉道:“沧之?” 暗叹一声,这孩子未曾历经皇城之中那些腥风血雨的屠戮,也未曾见过朝堂之上尔虞我诈的心机,依旧是心性未定,如今一时摇摆也是在所难免。不过,明年便要弱冠,总归也到了该收心的年纪,日后是要开始留在身边,着手培养了。 蔺沧之缄默片刻,朝着年今夕缓缓举杯,眸光亦恢复往日的明净温暖,稍扯了扯嘴角,那抹上扬的弧度如同三月春风一般清浅化开。 “失礼了。”他声音很轻,微若未闻。 “无妨。”她无谓笑笑,视若不见。 这一场宴席,蔺相从她这里套出了不少值得琢磨的消息,但她其实也不算吃亏。况且,现今又知晓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虽然还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为何,但李君泽和蔺相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如她先前所预想的那般和睦一致呢? 年今夕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发白,唇畔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等等,真是这样的话,她似乎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说起来,如果真是如此的话 那颗红色的小药丸,现在是要给谁吃啊? 她感觉眼皮突突直跳,拿着杯子的手也有些不稳,险些抖出几滴醇厚佳酿。 果然是吃早了!被自己蠢哭,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肿么办!还能抠出来吗?难不成要她一个人吃两颗? 年今夕忽然侧过脑袋来,将目光幽幽地转向蔺沧之,笑颜如花,小哥哥,我这里有好吃的糖豆,约吗? “似乎有风。”蔺沧之莫名觉得后背一凉,连忙放下杯子,起身去关窗,完美避开了她的眼神。 妈个叽年今夕保持完美的笑容,恨不得捏碎手上的玉杯,算了,要不还是直接对老狐狸下手吧。 一枚殷红如血的药丸,此时此刻正静静躺在虚无黑暗的寂静之中,心想。 当然,如果它有心的的话其实自己也很想,为主人献出绵薄之力。 当然,如果今晚它有被带出去的话。 蔺相抬手为自己添了杯酒,瞧着陷入沉思神情诡异的年今夕,话题一转,忽然又问道:“本相听二皇子殿下说起,陛下似有意将你指为殿下的少傅,不知可有此事?” 哈?年今夕回过神来,一脸懵逼,不是说关系不好的吗?狗皇帝那边说好的不着急让她慢慢考虑,事情尚未下定论,这厮怎么就给老狐狸通风报信了。 而且,据她所知,事实好像也不是这样的吧? 那狗皇帝的意思,分明是让她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之中选择一个,而不是要把她直接指给李君泽啊! “这”年今夕看了看蔺相精光肆溢的眼神,咬了咬下唇,只得顺应着回道,“陛下确有提及一二,但顾及今夕身份,具体也还未说准。” 好小子,我就说这黑心老二平白无故地怎么会给她送人情,原来是搁这儿等着呢! 先前她还以为李君泽什么也没跟蔺相如说,也就没有开口提及此事,现在被揪出来问话,要是再说起和她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三皇子,老狐狸肯定一准儿地把她当奸细了! “既然如此,此事半仙还是审慎考虑为妙。”蔺相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不予置否地点了点头,似是有了几分醉意般笑道,“二皇子殿下虽是青年才俊,也深受陛下喜爱,但恐年少倨傲,心气不免有些凌人,怕是不太容易相处这酒喝得有些急,兴许说了几句不适当的话,半仙听听便是。” “这是哪里的话”年今夕举杯敬他,满眼的诚挚,虚伪程度与之不相上下,“今夕还要多谢相国大人的提醒,定然仔细斟酌再下决论。” 她好气啊!这一晚上光和这个老头子叽叽歪歪去了,灌了一肚子酒水,根本就没吃上几个菜! 临清殿内,烛火生辉。 李君泽披了件月白外袍,捧了半卷书,侧卧在床上看了半晌,忽而伸手取过茶盏来润了润喉,又放回桌上。 他抬手挡过额头,微微阖眸,似是有些乏了。 听见窗边传来些微响动,不消时一道黑影便现身于殿内,俯身垂首立于他身前,低声道:“年姑娘今晚千万蔺府赴宴,席间已将那日宫中之事尽数说出。” 李君泽无声轻笑缓缓睁开眸子,自榻上坐起身来,似乎对此丝毫也不感到意外。 本就是个胆小如鼠的性子,还指望着她能守口如瓶么?不过顺水推舟送她个人情罢了。 毕竟之后,还要朝夕相处啊。他目光浮沉数遭,似乎带着些嘲讽,看不真切,又问道:“玄机阁中那男子的身份,可是查出来了?” “还没有。”黑影摇了摇头,隐藏在面罩之下的神情却凝重了几分,道,“不是本地人,此前没有过任何往来,也不像是与年姑娘早先结识的样子。” “哦?那倒是有点意思了。”李君泽摸着下巴陷入了一阵深思,末了,目光释然,挥了挥手道,“此事不急,既然年今夕要入宫,那人势必要随行而来,不过是多消磨些时日,慢慢查吧。你先回去。” 黑影略一颔首,回身朝着窗边走去。 “既然身体有恙,这几日便不必过来了。”李君泽拾起那卷书来,眸色淡淡,看也不看他,音色清冷如玉,不含一丝温度。 “谢殿下。”那黑影一顿,继而便同那声音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殿里再次陷入沉沉寂然之中,偶有书页翻过的声音,和某人清浅悠长的呼吸声,窗缝里照进来的苍白月光打在地上,明明沉凉如水,却偏偏刺得人有些晃眼。 李君泽忽而以食指轻蹭了蹭唇,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琥珀色的眸里带了些许期待与兴味。 看来这个隐藏身份的游戏,你似乎是乐在其中啊? 那我们就,慢慢玩吧。 秦书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别躲在里边不出声 张总管推开檀红色的木门,回身望向年今夕,道:“此殿便是陛下指给年姑娘的住处,昨日已教宫女们彻底打扫清理出来了。” “有劳公张总管了。”年今夕朝着眼前之人报以微笑,十分及时地收了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后来打听才知道这张总管也算是出身名门,原是狗皇帝的贴身侍读,而后新皇登基,他也就晋职升了总管,并非宦官。 这么一想,约摸十几年之后,当今太子即位之时,蔺沧之那小子,也极有可能成为这皇宫中声名显赫的总管啊! 蔺总管? 她直直盯着张总管头上高高的帽子,又想了想蔺沧之的蜜汁颜值,噫,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张总管先一步踏进那殿中,四下检查了下,又伸手指了指跟在后面的几位宫女,年龄都不大,眉清目秀的,看起来倒是乖巧老实。 “听闻先前年姑娘居处的下人都是蔺府支过去的,不便随从入宫,皇上留心此事,还特意嘱咐了几句。这是从掖庭宫选领的几名宫娥,日后就随侍年姑娘了。” 年今夕微微一笑,十分和善地冲她们挥了挥手,姑娘们,辛苦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哟!比心! 碍于傅子归那稍显魁梧的体格,年今夕实在没脸说出那是陪伴她多年的侍女的话来,就暂时放他在宫外的玄机阁里待命了。 反正日后那处作为分店,即便是业务不多,总归也是要有个自己人照看着才能放下心来的。 “这些宫女虽年纪不大,但都是经过悉心□□的,对宫中事务甚是了解,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她们便是。” 张总管立在门口,佝背弯腰将那几名宫女遣进殿内,笑眯眯地托手道。 噫?真的不是太监吗?看着他这行云流水般的姿势,年今夕不由得垂下满脸的阴影线,心生疑窦。 张总管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轻咳一声道:“且陛下吩咐过,今日年姑娘可以收拾收拾,在殿中小憩一番。待明日起,白日里年姑娘须至临清殿中照料尚未痊愈的二皇子殿下,待戌时一过,便可回此处歇息了。”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补了句:“对了,这寝殿的牌匾,陛下至今还未题字,说是要由年姑娘亲自定下之后,近日送去御华殿即可。” 说起来,这东宫倒是好几年不添置新殿了。 且跟着皇帝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也是许久没见过他对谁如此上心过了。瞥了眼这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张总管暗自摇了摇头,要不是此女实在是姿色平平,胸前也平平,他还真当皇上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年今夕了然地点头,扒在门口探出脑袋朝殿内看去,见里面的装潢布置倒算得上清雅,没有预想中的那么俗不可耐,心下十分满意。 心情一好,便又顺口问道:“二皇子殿下的寝殿离得可远?” “不远,东面邻殿便是了。”“” 张总管伸手拉过她回身,朝向东面走了走,遥遥指给她看。 年今夕一脸懵逼。这几年尧城的地皮是大涨价了么?偌大的一座皇城,估计从东边走到西边都要走上半天,这狗皇帝会不会也太省了一点? 就算是这几日方便照料,也不至于要比邻而居吧她这还没选好呢,就给安到李君泽旁边住去了,狗皇帝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万一最后她真站了太!子!党,而选择跑去三皇子那边,他们要怎么淡定地正视彼此? 谁能告诉她,一个住在二皇子旁边的她,要怎么拯救一个不知道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三皇子? “西面那处玉虚殿,便是三殿下的寝殿。”“” 年今夕僵硬的转过脑袋,实在很想和张总管执手相看泪眼。 谢谢你啊,又给我一记暴击这下,还真是左右夹击了呢! 张总管见她并不答话兀自神游天外,又转了个方向,一一为她指明。 “正北面便是太子的潜龙殿,此殿南面是长公主的落曦殿,其余的皇子公主的寝殿都在外围,离得倒也不算远。这宫殿闲置多年,居于正中,正好做了间隔,平日里同诸位皇子公主们来往倒是容易,只是出宫恐有些不太便利。” 年今夕踉跄几步,抱住了殿前的柱子,望向夕阳余晖,一脸怅然若失地问道:“张总管可否告知,此殿原来为何空置?” 她只想知道,这地界平白无故地空了那么多年,是不是曾经死过什么皇子公主的? 毕竟即将要住进来她已经算得上是命途多舛,厄运不断了,实在不想再被冤魂缠身,她只想睡个安稳觉。 “此殿原本是三殿下的寝殿。”虽不理解她问这个做什么,张总管还是如实回道。 “从与皇后娘娘分居之后,便被指到此处,然而三殿下自幼畏热,此处四面环绕诸殿,夏日炎炎却不通风,便跑到陛下那里嚷嚷了一通,迁到旁边的殿里了。” “哦挺好。” 之前住鬼宅还以为已经够惨,可这地方十面埋伏的,还是个大蒸笼,也比鬼宅好不到哪里去啊! 我想回家我想狗儿砸蓝瘦,香菇 张总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有一抹殷红落日,并没有看见什么奇观异象。 可为何他却感觉年姑娘的神情,忽然之间变得如此哀伤凄然? 茶馆内。 路人甲嗑瓜子:“玄机阁那告示放出来了,说是阁主有事远出,暂停面客,此间如有所求皆以书信往来。你说这才开立几日,怎么就三天两头的换规矩,莫不是有了名气便端起了架子?” 路人乙跟着嗑:“谁知道呢,听说年半仙前几日还被皇上召进宫中,这才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便能进宫面圣,背后又有蔺相撑腰,前途定然是不可限量啊!” 路人丙伸手也抓了一把:“是啊是啊!说起来这玄机阁我还没去过,离得远么?” 两人齐齐指向窗外的某个方向,道:“喏,顺着这条路朝那边走到头就是了。” “多谢。”那问话的路人将手中的瓜子一扔,道了声谢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路人甲:“看他跑得这样急,看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半仙啊” 路人乙:“恩,我看也是,不过方才我们说阁主外出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了吗?” 路人甲:“啊,这么一说,好像是不在” 两人十分默契地对望了一眼,默默低头吃瓜子,心道,这可不能怪他们啊。 那人脚上功夫十分了得,一溜烟的功夫就来到了玄机阁门前,而且因为跑得太快,连木格里的公示都没来得及看,就径直扑在了门上。 来人十分豪爽地抡起拳头来拍着门板,大吼道:“开门哪,我有要事相问,今日特来此处拜见年半仙!” 而门里,却又是另外一片情形。 今日天气晴好,傅子归依着年今夕临走之前的嘱咐,从书房抱了一摞书卷,恩,话本子,出来在院中铺陈晾晒。 正巧路过前院,见有好几个府上的家丁正趴在大门上交头接耳,外面也是吵吵嚷嚷,不由得皱了皱眉,出声问道:“外面是何人?” 小丫鬟似乎是有些害怕,唯唯诺诺地回道:“傅公子,我们也不知道,此人已经在门口喊了半天了。” 另外一个看门的小厮似乎有些经验,摇了摇头道:“门口明明贴了告示,却还是这般闹腾,恐怕是过来滋事生非的,还是莫要开门为好。” “无妨,好言相劝便是,不要让客人为难,是给年姑娘添麻烦。”傅子归闻言将手上的书放在一旁,上前几步道。 仆从闻言都纷纷退了退身子,给他让开了路。 傅子归一把拉开大门,却见上门的来客却是一名身材有些瘦小的男子,心道,方才扯着嗓子喊的力气倒是不小。 稍微挑了挑眉,冷声回道:“我家阁主近来有事外出,无法见客,阁下若真有要事,不妨早些回去,明日再以书信形式交与玄机阁。” “书信?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不行不行!”来者思索了片刻,连连摇头。 傅子归面无表情地退了半步,自腰侧抽出半尺剑来,白光一闪,霎时间寒意四溢。 其后的下人们冷汗直冒,低着头腹诽,说好的好言相劝呢?这客人现在应该很是为难了吧? 来客先是顿了顿,继而目光一凛,扒在门上就要往里挤,一张小脸都涨得通红。 “我知道你们玄机阁喜欢卖关子吊胃口,平时我也挺有耐心的,但这次不行,我今日一定要见到年半仙!快让我进去见她!” 傅子归冷笑一声,横臂死死挡住了他探进来的半个身子,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脸色一黑,猛地撤回手来,眼看那人直直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你是女子?为何这幅装扮?”他挑眉不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和我缔结马猴契约吧 “被发现了啊。”那人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愁眉苦脸地从袖里掏出一封信来。 “不这样打扮,我是来不了这里的,因为我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先不说这个,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年半仙。你看,这还是她给我写的信!你就让我见她一面吧!” 傅子归伸手接过那封信来,大致看了几眼,字迹确实是年今夕的。 “的确是阁主所书,但她如今真的不在玄机阁内。阁下还是请回去吧。”他将剑锋收了回去,用眼神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这么急着赶我走!我爹可是当朝声名显赫的段将军——段誉!”女子横眉怒目,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型,终于忍不住气得跳脚,倒也不顾隐瞒自己身份的事情了。 “哦,那又如何?”傅子归抱臂而立,表情漠然,语调十分正经,正经到让眼前的女子觉得十分欠揍。 段蓓颤抖着伸出手来指着他,决定吓唬吓唬这个不识好歹的臭男人,轻咳一声道:“你是什么身份?管家?还是侍卫?态度如此太嚣张!你可知道耽误了我的事情,会有什么后果吗!” “不关心。”傅子归轻松将她推出门外,转身将方才放在一旁的话本子们抱起来,对守门小厮嘱咐道,“关门。” 啪嗒一声—— 段蓓愣在原处,死死咬住粉唇,她堂堂将军府小姐,居然就这么被人赶出来了? “等等,我还没说完,开门呐!喂!”她拉了拉门环,愤恨地在门前跺了两脚。 当然,并没有人理她,反而是引起了不少过路人的瞩目。 “你,你等着!喂?你听到没有?明日我就派人将书信送来!”大概是觉得太丢人,她只好抬手半遮着脸趴在门上喊,一面直往角落里缩。 然而等了半晌,还是一片安静。段蓓开始有些绝望。 虽然不甘心,但此地也不宜久留,恐怕再闹下去被爹爹知道了,又要罚她抄书,只好暂时撤退。 一面快步往回走,一面回头又喊一声。 “我要同年半仙告你的状!让她立刻将你退遣回乡下种田!我是说真的!真的!” 傅子归继续低头分拣,不耐地掏了掏耳朵,这姑娘真吵! 临清殿内,药香缭绕。 李君泽坐在榻上同自己下棋,侧目看了看蹲在一旁煎药的女子,团团升腾的烟雾模糊了对方的面容,不由得皱了皱眉,道:“为何要在殿内熬药?” “回二皇子殿下,这刚煎出来的药效力最好。”年今夕拿着小扇子对着风口挥了挥,语气诚恳,笑容狗腿,“而且我待在此处,也方便同二殿下聊聊天解解闷。” 她偷偷摸摸地在袖口处轻轻一扯,一粒丹红药丸便滚入了手心,目露精光,其实是后厨房盯着的下人太多,实在不方便动手。 不论怎么说,便是两人有些恩怨瓜葛,蔺相也不至于想要置他于死地。 你同那老狐狸好歹也算得上是对手,又三番两次阴我,既然如此,这糖豆不给你吃都对不起你! 朋友,不妨先上了我这条贼船吧,别管你愿不愿意,以后大家就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了!嘻嘻。 “也好。”李君泽轻轻落了一子,忽然转过身来,朝她摆了摆手,“你过来。” 难不成被发现了?年今夕小手一抖,连忙将那药丸收回去,故作镇定地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坐。”李君泽朝着对座指了一指。 年今夕依言照做,目光狐疑,不知他心里打得什么主意。 “茶冷了。”李君泽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幽幽说道。 年今夕忙不迭抬手替他添了一道热茶,暗自别过头去呸一声,手又没断,公子病! “太烫。”李君泽蹙眉,动也没动,表示对这个新来的侍女不太满意。 年今夕压着火,将那杯子拿过来吹了吹,又递给他:“二殿下请用。” “重新沏一杯,扇凉给本殿。”李君泽看一眼她,目光淡然,还有点嫌弃。 “二殿下!”年今夕忍无可忍,将那茶泼到地上。 太过分了!这样有意思吗!啊?有什么意见直说!她是重症看护,不是来给他端茶倒水擦桌子的! “怎么?生气了?”李君泽倏忽笑开,眼底却没有一丝暖意,缓缓开口道,“本殿先是以身犯险,替你换得父皇信任,而后又守口如瓶,让你在蔺相那里居功论赏” “哈!多谢二殿下!”年今夕忽然气沉丹田大喊一声,打断了对方的数落。 然后在他岿然不动的注视下,又添了一盏茶,拿着小扇子开始扇心机,太心机了! 本来还以为都是他一着不慎才让自己钻了空子,没想到全是故意卖人情给她的。 “你的能力是何时发觉的?”李君泽再次低头盯着棋局,目光如水,慢悠悠地摸了枚棋子。 年今夕实在不太理解此人聊天的套路,怎么方才还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突然就开启把酒问桑麻的模式了呢? 她挠了挠下巴,还真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也不能说出生就知道了,只怕对方会把自己当成妖怪,只好回道:“三四岁时便有察觉了。只是那时年幼尚不懂事,至九岁方跟随师父修行,十三四岁才渐渐能够借此为旁人预测卜算。” “十三四岁?是么?还以为会更早一些呢。”李君泽以指尖轻点棋盘,略一思索后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很是有趣。 “民女生性愚钝,开窍开的比较晚!殿下说笑了。”年今夕打着哈哈,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心里直发毛。 这个李君泽,到底还知道多少?莫不是他也有点什么洞察人心的超能力不成? “是否觉得,本殿与那日表现大不相同?”他忽然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年今夕吞了吞口水,斟酌半晌回道:“说实话,是有一点。不过不打紧,殿下还是如初见那般英明潇洒又帅气!” “那,父皇那日留下的问题,你心里可有答案?”李君泽抬眼看她,眸光清明。 年今夕作茫然状,下意识开口道:“二殿下何出此言,不是已经替我做了抉择么?” “的确很会装傻。”李君泽在手心含了枚黑子,伸手戳上她的脑门,轻点了点,指尖之下触感温润,一字一句道,“不过,那是我的答案,而非你的答案。” 她没有再自称民女,他也并没有再自称本殿。 “殿下的答案,自然也是民女的答案。”年今夕耸肩笑笑,站起身来,“药也该煎好了,我替殿下端过来。” 双方会谈结束。 年今夕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殿下,我已经表完忠心了,现在该你了。 李君泽将棋子丢回盒里,接下她端过来的汤药,浅尝了一小口。 “恩,这药的味道,似乎有些甜?” “哦,方才我在里面加了些蜜。”年今夕伸出一根手指来晃了晃,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李君泽仰头将那碗药一饮而尽,继而盯着碗底,微微皱眉道:“年姑娘不妨解释一下,这又是什么?” 年今夕顺着他的目光探过脑袋去,瞧着那一粒豆大的药丸,有些发愣,外面殷红色的糖衣倒是融化了,里面黄褐色的药体却是完好无损。 她十分冷静地伸出手去,将碗里那东西取出来,丢到窗外。 卧槽!忘了自己是嚼着吃的了,可这玩意儿也太结实了吧,泡了这么半天居然还没化开! “殿下莫慌,这大概是混了粒老鼠屎进去。” 李君泽不发一言,抬眸看她,目光如刀。 年今夕避开那好似要吃人的眼神,保持微笑。 首次下药任务,正式宣告失败。 好容易熬过了一日,待李君泽用了晚膳,又替他换了药,年今夕才匆匆忙忙地从殿里跑出来。 深呼一口气,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无人注意,这才顺着卧房的方向一溜小跑过去,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摸索着。 马丹,那药全天底下只余此一颗啊!还有一颗,已经烂在她肚子里了。 摸了半天,好容易才在旮旯里找出那粒伸腿瞪眼丸,年今夕大喜,却听见上方窗户吱呀一声,连忙卧倒,将整具身子贴在墙上。 等等,躺得太急,她好像闪到腰了 一道热茶泼了出来,随即窗扉又被关紧。 年今夕颤颤巍巍地扶着墙站起身来,心酸地抹一把脸,庆幸他泼的并不是开水,然后撒腿就跑。 李君泽坐在窗边饮茶,眸子低垂,淡淡一笑。 等年今夕扶着受伤的老腰,灰头土脸地跑回自己的寝殿时,却看见四个宫女排排站在面前,各个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模样倒是一个比一个水灵。 “方才在拐角处摔了一跤”年今夕叹了口气,面色如常,心里有点发愁。 这几个小丫头看起来年龄都不大,严格来说,应当是与自己相仿。 虽然性子都挺乖顺,但怎么想都是那狗皇帝安插过来的人。不敢不用,却也不得不防。 年今夕开口问道:“你们分别叫什么名字?” 几个小宫女们面面相觑,她们几人都是从掖庭宫刚刚出来的,先前并没有服侍过其他主子,所以也都是个化名。 见她们都不说话,年今夕抬眼笑笑,脸上一个大写的茫然。 此时此刻,她们在沉默中暗中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并得出一致结论。 完了,我们的主子是个傻蛋怎么办? 一片短暂的静默之后,宫女们再次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道:“回主子,我们还未有赐名!” 年今夕低啊了一声,点了点头:“这样啊,让我想想。” 不消片刻,她脑中灵光一闪,茅塞顿开,站起身来一一指道。 “日后你们四个便分别叫可乐,七喜,雪碧,芬达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我偏就不信这个邪 一盏清亮的茶汤波纹不泛,一枚褐色的药丸悬浮其中,而这两者的结合,又会不会成为绝妙的搭配呢? 当然不会。 年今夕坐在桌前,直勾勾盯着那浸在茶杯里生生泡了半刻钟,连浮在上面的泥灰都泡干净了,却丝毫没有融化迹象的药丸。 伸出两根手指来轻摸了摸下巴,简直匪夷所思。 这玩意儿是她从一个云游四方途经尧城的苗疆蛊师那里换来的,先前她窥探老头的前缘往事,效果的确是没骗人。 可这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塑胶还是硅胶?难不成是皮鞋底? 之前吃的时候当糖豆嚼着吃,味儿都没记住就咽下去了,除了有点发霉之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特殊,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还遇水不化。 鉴于前日的行径太蠢,借口也实在是太拙劣,这几天李君泽那厮虽然没在面上表现出来什么,却也没给她好脸色看,估计已经是心生防备了。 她叹了口气,总不能趁他半夜睡觉的时候,强行掰开他的嘴塞进去吧? 首先她半夜得能溜进殿去,再者,这人是要睡得多沉?陷入昏迷还差不多!而迷药什么的,总有点后遗症,也太容易被察觉了。 年今夕抬手将那枚药丸取出来,在指间捏来捏去,揉扁揉圆,不禁陷入了沉思。 不过就这么个小东西,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李君泽毫无防备地吃下去呢? 想了半天无果,心情愈发沉郁,她随手拈了块糕点入口,目光一转,正落在盘中几块余下的点心上面。 眸光一闪,有主意了。 翌日过午,李君泽看了几卷书,便侧卧在榻上小憩,理也不理她。 此举正是深得我心。 年今夕十分欣慰地对着他的背影挥挥手,蹑手蹑脚地溜到后厨,趴在门上往里看。 好在方才用过了午膳,此时屋里便只剩了一个忙着做茶点的厨娘。 厨娘正低头筛着米粉,忽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还以为是哪个小丫鬟过来捎话,笑着抬头,却看见是年今夕走了进来,连忙止了动作擦擦手,福身道:“年姑娘。” “你忙便是,二殿下正在午睡,我闲着无事便四处逛逛瞧瞧。”年今夕眯起眼睛来冲她摆了摆手,一派亲和,慢慢走了过去,“这是在做糕点?” 厨娘见她没什么架子,睁大了眼睛东瞅西瞅的,想来是没见过这场面而好奇,笑了笑,继续忙起手头的活计来:“是呀。打算趁着春日未过,做几枚青团给二殿下尝尝。” 年今夕点了点头,赞同道:“配茶挺好。” 嗯,青团有馅,确实挺好。 她瞧着那厨娘接下来的动作,先是将锅里煮熟的艾草收集起来,挤去苦水,切得细碎,又与蒸熟的米粉c糯米粉c熟油c提糖拌和。 紧接着揪下一块来,按成薄薄的一层作为外皮,中间放上炒熟的豆沙馅料当心子,在手中来回揉搓几下,一枚青团便成了形,落在盘中。 整个过程十分麻利,一气呵成。 年今夕指了指盘中油绿光润的团子,没出息地问道:“我能趁热尝一个么?” 按理说这殿下的膳食旁人定是碰不得的,但听说这年姑娘是经皇帝召入宫中,给赐了寝殿,这几日更是贴身服侍在二殿下左右,日后指不定也是个贵人。 这小姑娘恐是进宫不久,无人指点,丝毫不懂这宫中的规矩,才会说出这般话来。 然而她也在这宫中待了十几年,自然懂得看人眼色行事,既然对方开了口,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厨娘愣了愣,继而点头笑道:“自,自然。姑娘请用,也尝尝合不合口味。” “多谢了。”年今夕也不客气,自旁边洗了洗手,擦也未擦,摸过那枚青团就咬了一大口,好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哎呀,这青团外皮虽薄,口感却十分劲道而富有弹性,这内里的红豆沙更是香甜细腻,甚是好吃!果真不愧是宫里的师傅,糕点也做得这样好。” “姑娘过誉了。”厨娘是个瞒不住心事的性子,被她夸得有些脸红,忙不迭加快了手上制青团的动作,这样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倒是有些难得的讨喜。 年今夕趁热打铁,撸了撸袖子,挤到她身边,眨了眨眼睛悄声道:“师傅可否教我也做一个试试手?” “这”厨娘有些犹豫,神色为难,毕竟和方才的情形大不相同,这毕竟是皇家要入口的东西,让旁人插手可是宫中的一大忌讳。 年今夕见她沉默不言,又缓缓将袖子放了回去,丧气道:“可是不合规矩?那便算了,我去给二殿下煎药,这时候约摸也快该醒了。” 那厨娘听闻此言,却好像被点醒了一般,说起来,这几日殿下所服用的汤药都是年姑娘亲手熬制。 想来若真能出什么问题,也不该是拖到今日才出,自己又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她呢? “姑娘若是有心尝试,倒也无妨。”那厨娘低声唤住一步一步走得比爬的还慢的年今夕,吞吞吐吐道,“只是,还望姑娘莫要将此事与他人提及,不然奴婢定会受到责骂。” 年今夕瞬间站回原地,笑眯眯道:“那是自然!” 她干劲十足地撸起袖子,露出一段洁白纤细的藕臂来,猛然抓向桌上的糯米团,大力揉了揉,邪邪一笑,手感不错。 这一觉,约摸半个时辰过去。 李君泽自浅眠中渐渐醒转过来,睁开双眸,正对上年今夕那无限拉近而稍显圆润的一张大脸。 他呼吸一滞,冷声质问道:“年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细数殿下的睫毛有几根。”年今夕连忙撤回身来,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默默将那句“看你是不是在装睡”吞了回去,“啊,左边二百五,右边二百五,真是教人艳羡!” “你很闲吗?”李君泽冷笑,方才醒来,本身情绪就不是太好,又看她分明是在胡说八道的模样,更加心烦。 “并非如此。”年今夕摇了摇头,目光幽怨地侧过脸望向桌上堆积的十几封书信。 麻烦事一大堆,但是眼下却有更让她着急的事情。 那药属于蛊的一类,如若长期接触光照,效力就会逐渐开始递减。 而率先服用的她,则会在另一枚药完全失效之后经脉具散,五识尽失,从而成为没有知觉的废人。 掀桌,这尼玛谁能不着急啊! 李君泽哪管她心中波涛万丈,垂眸思索了片刻,道:“这么一想,近日一直在殿里修养,也有许久未曾出去了不妨去御花园散散心吧。” 年今夕顿时懵在原地,点心还没上呢,说走就走? 李君泽站起身来朝她走了几步,然而骨伤未愈,行动终究还是有些不便利,便皱了眉头停在原地。 “还不过来,是要本殿请你不成?” 年今夕一脸绝望,挪了挪脚步,觉得喉头哽得说不出话来。 “殿下还未饮下午茶!”“今日先不饮了。” “厨娘特意做了青团!”“分给下人吃吧。” “殿下,你伤势未愈,不宜四处走动。”年今夕一把扶住他的手臂,扬起脸来,泪眼婆娑,真心实意地劝道。 “你今日怎得如此絮叨?”李君泽挑了挑眉,眸光一暗,凑过脸去,勾唇讥笑道,“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殿?” 年今夕毫不犹疑地将那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神色笃定地回他:“殿下,我仔细想了想,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煦,倒是也有益出行,走吧。” 踏过殿门,她稍止住了脚步,然后回过脸来对门口的侍女嘱咐道:“待会儿将殿下的汤药送到御花园来,恩,那药苦涩的很,顺带将茶点也送过来吧。” 李君泽也不吭声,全由着她安排,低头看了眼那颗十分不安分的小脑袋。 摸了摸唇,似笑非笑。 这姑娘,到底算是聪明,还是蠢哪? 好在这御花园在东宫西宫各设了一处,又兴许是因为这边离那狗皇帝办公处稍远些的缘故,并没有看见什么伤春悲秋顾影自怜的妃子游荡其间。 过午的温度还是有些燥热,两人沿着鹅卵石路慢悠悠逛了一会儿,便寻了处凉亭进去了。 年今夕扶着李君泽坐到石桌旁,气喘吁吁地站定,忍不住揪着领子扯了扯,又扇了扇,热死了。 凉凉地白了眼正怡然自得地面朝池塘赏风景的某人,这小子身形看着也不怎么壮实啊,怎么架起来这么沉? 马丹,都给她压得不长个了。 “二殿下,年姑娘,药送来了。”一道微如蚊蝇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年今夕猛一转头,目光炽热,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小丫鬟端着托盘款款地走进了亭子,低头福了福身子,将刚煎好的汤药和一盘青团放在石桌上,便又退了下去。 年今夕几步走到桌边,捧起药碗递到李君泽手中,道:“殿下,药要凉了,快喝吧。” 李君泽淡淡瞥了她一眼,接过那碗来,却又放回桌上。 “殿下?”“不急,先吃个青团。” 没想到,二殿下偶尔也有如此任性的一面呢。唉,你这个小调皮! 年今夕无奈地叹了口气,取过一旁的香巾擦了擦手,按捺住激动万分的心情,正要帮他挑一个味道最好的。 却听闻背后一声清脆少年音扬起,将她的微笑粉得稀碎。 “哟!这不是二皇兄吗?” 我是你二大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我能跟着老大混吗 李君泽眸色微闪,目光一转投向她背后,起身笑道:“皇兄,三弟,真是巧了。” 纵然她此时此刻恨得牙痒痒,也不得不收回手来,回转过身朝那两人施了一礼,缓缓抬眼道:“民女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三皇子殿下。” “咦,这又是谁?”接连发出两问的,正是太子殿下同胞之弟——三皇子李君渃。 那少年着了一身淡紫色缎袍,看年纪应在十七八左右,个子只堪堪高出年今夕半头,骨架不大,剑眉星眸,声音里亦带了些不予掩饰的张扬。 他低下头去打量她,离得极近,见年今夕下意识往后避了避身子,笑得异常放肆,露出两颗小虎牙来:“是二哥新招的丫鬟,还是通房?” 马丹她都自称民女了,居然还能猜得这么瞎?是不是傻? 况且老娘这身尊贵的打扮,这貌比天仙的颜容,你就算故意羞辱人,好歹也再往高一点的层次里编排啊! 年今夕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挪脚,发自内心的觉得,眼前这个三皇子的性格,绝对很讨人厌。 “渃儿,不可无礼!”而后便是一道极为谦和的声音响起,太子李君溪缓缓走进亭内,忍不住出言责怪他,“这位自然是父皇请进宫内的得道真人年半仙,你这般开玩笑,却是失了皇家的礼数。” 听说这太子殿下自小就被狗皇帝宠了天上,更是皇后娘娘的小乖乖,太后老人家的心头肉,本还以为是个骄纵狂傲的性子,然而听着说话倒是人模狗样的。 年今夕不动声色地偷偷抬眼,想要观摩观摩这传闻中的太子殿下,却不料正迎上他那满是柔和的一双眸子,以及眼底那透着清雅的笑意。 啊,这益达一般的笑容,真的是沁人心脾! 太子殿下已及弱冠之年,着了一袭浅黄色云纹衣袍,颜容算得上是清俊,眉目间和皇帝有些神似,只是因为那双眼睛里的光彩太过柔和,反而不及其余两位皇子那般夺目出彩。 “皇兄真是大惊小怪,我也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嘛!既然是个半仙,肯定清心寡欲,不会同我们这些俗人计较才是。”李君渃眯起眸来,冲眼前的小姑娘笑了笑,话里似有些挑衅的意思。 什么狗屁真人半仙的?还不都是些招摇撞骗的神棍罢了。 不然眼前这发育不良的小丫头,还能顺着蔺相如那把老骨头的势力爬到宫里来? 年今夕坦然对上他的眼神,动了动嘴角,努力扯出抹和善的笑容来,不知怎么的心中却燃起一股邪火为什么光是看着他,就这么不爽呢? “看来今日的确是个好日子。皇兄,三弟,我这腿疾未愈,站久了总有些不适。”李君泽微微一笑,也不与他二人过多客套,率先坐回原处,“既是来了,便坐下聊吧。” 李君渃倒是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径直走到桌边撩袍坐下,看了眼桌上的物什,冷哼了一声,又回身招呼太子:“皇兄快过来坐,看看二哥真是好雅致,大老远跑到这御花园来喝药不说,还备好了点心等我们。” 年今夕险些一个尔康手就要丢出去,歪日熊孩子啊,那点心可不是给你们准备的! 李君渃微微勾唇,顺手拿了枚青团在手中抛掷把玩。 “渃儿,怎的见了吃的就挪不动脚?”李君溪笑着呵斥,也跟着过去坐下,“二弟的腿伤如何了?既然已经能出来走动,想必再过些日子便能痊愈了吧。” “无妨。三弟这几年正在长身体,饭量自然有所增加。”李君溪语调平静,倒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垂眸将那碗冷掉的药汤饮下,“伤势不算太重,有劳皇兄挂心。” “就是,还是二哥说的在理。”李君渃故意拖长了调子,颇有些意味深长,“再说了,二哥向来大度,不与咱们计较。别说区区几块点心,便是金银财宝佳丽美人,若说我瞧上眼了,想来他眼皮都不会抬一下的。” 李君溪倒是并没有察觉出他话里什么不对,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笑着嘱咐道:“但这馋嘴的习惯,还是要改改。” 李君渃才懒得听皇兄絮叨,转而望向李君泽,状作关心的模样,伸着脑袋笑道:“说起来二哥一向精于骑射,当日又怎么会摔了?说起来也怪父皇,偏偏要将逾辉指给二哥,不是自己的东西,自然是用不惯的。” 太子殿下皱了皱眉头,神色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正要开口说教。 年今夕根本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眼神一直紧张兮兮地跟着李君渃的动作,上下来回得飘。 感觉他手里拿的不是青团,而是自己那颗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救命! 话虽这么说,太子殿下的眼中,却满是作为兄长的溺爱之色,他无意瞥见年今夕可怜巴巴的眼神,有些动容,笑笑道:“年姑娘,不妨也过来坐下吧。” 哦,好感度缓慢上升,我能和狗皇帝申请跟着老大混吗?且不管他是城府太深还是真谦逊,这母爱光辉泛滥的感觉,总比其他两个皇子强多了。 唉,好心肠的太子哥哥,你怎么就让蔺沧之那小子捷足先登了!我才是那个可以保你平安登基的人才啊! 然而也不知是脑抽还是怎么了,听完这话,年今夕竟然没有动作,反而下意识地先望向李君泽。 见他将手中药碗放回桌上,眼中含了深意看向她,笑道:“还不谢过太子殿下?” 她不由得嘴角一抽,这才回过神来。得,这次还真不能怪他,居然是自己先代入的奴才角色。 由此可见,习惯,是多么的可怕! “多谢太子殿下。”年今夕别过头心酸地一笑,朝着李君泽旁边最后一个空座移过去。 由于众人短暂的沉默,眼下的场景稍微有一丝丝的诡异。 桌边围坐着三男一女,盘中原本有四个团子,由于李君渃拿走了一个团子,所以现在还剩三个团子。 现在的问题是,请问哪个团子里有“再来一颗”的终极大奖呢? 年今夕陷入了深深的惆怅。 小药丸和红褐色的豆沙馅早已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而原本那枚有料的青团底下,她特意用桔皮水染了标记,由于艾草色重,可以作为很好的遮掩,如果不细心留意,根本无从察觉。 对,没错,也就是说,就算是有透视眼,现在如果不趴在上面仔细看,她也不知道是哪个有奖了。 因为还要稍微挑拣一下,本来为了防止李君泽疑心,这青团特意做了个儿小的,打算拿两个作遮掩,由自己厚着脸皮讨来吃,另外两个投喂给他。 谁知道半路冒出来这么两个人,还有一个是正在致力于长高的吃货。 年今夕满是怨气地看一眼三皇子,他还在乐此不疲地玩抛青团的游戏,对上自己的目光,竟然还一脸失望的摇了摇头。 “哎哎哎,这位半仙,想吃就自己拿,老盯着本殿的做什么?” 李君渃止了动作,猛地咬一口手上的青团,不耐烦地睁大了眼睛瞪回去,这小姑娘也真无趣,老半天不吭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哑巴。 “这是殿里先前送过来的青团,往年吃过,味道算是不错,皇兄不妨也尝尝。”李君泽似是被他提醒,忽而伸手作了请,并没有在意年今夕铁青的脸色。 李君溪笑着望向身旁有些拘束的小姑娘,伸手摸了一个递给她,出言解释:“渃儿年纪小,性子是直率了些,本意不坏。” “自然,谢太子殿下。”年今夕心情复杂地接过那枚青团,翻了个个儿,默默咬了一口,味同嚼蜡。 嗯,她是四分之三的概率,没有。 盘里还剩两个。 李君泽眸色平静地看着太子,依旧岿然不动,而太子殿下大概也觉得这么礼让下去未免有些尴尬,只好又伸手取了一枚。 见他仍旧不动作,年今夕心念一闪,火速吃完了手上那一个,然后盯着盘中余下那枚青团,作饥渴状。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李君泽那两根莹白纤长的手指,不偏不倚正落在了团子上面,拿起来凑到嘴边咬了口,细细品鉴道:“味道似乎有些别致。” 年今夕闻言大喜,味道别致? 太子殿下又咬了一口,先是微微蹙眉,而后笑开:“的确是有些不同。” “说起来味道是有点怪怪的,不过也还不赖。”三皇子无谓地一笑,往后仰了仰身子,环住后颈翘起二郎腿,咂吧咂吧嘴回味了一番,有点没吃饱啊。 年今夕面无表情:“” 想揍人,所以到底是哪个吃了啊! 由于今日的御花园之行给年今夕留下了深深的阴影,这导致她这一整天都神情恍惚,寝食难安。 年今夕坐在书案旁,望着窗外一轮明月,叹了口气。 不过,问题也不是完全无解。 这药名为阴阳引,属于苗蛊的一种,受用双方相当于签订了生死契约,此后性命相依,病痛相应。 据说苗疆女子多在大婚之夜用于心爱的男子身上,一来男子外出打仗之时,必定为了家中妻子活命而奋勇杀敌,二来,若日后有一方负心,另一方便可以自缢方式了结两人性命,作为惩罚。 也就是说,一旦契约生效,日后对方再经受的伤害和死亡,便会以等倍折磨的形式加诸于自身。 事已至此,不管这三人之中究竟是哪一个人吃下了那药丸,她都只能认了。 想要这些养尊处优的皇子们突然受伤是很难的,毕竟意外偶有发生,但并不多见。 年今夕伸手摸了摸毫无痛感的左腿,而鉴于李君泽的伤是之前所受,因此到底是不是他也无从辨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听说又有新活动上线 如今看来,只有从自身入手,虽然不想自残,但一般的小打小闹即便给对方造成了伤害,忍忍也就过去了,肯定是看不出来异样的。 说起来,李君泽这小子连骨折都不带吭一声的,每次换药也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疑似痛觉失灵要是当着他的面动作,估计人家还没出声,自己已经疼晕过去了。 然而除了李君泽,其余几位嫌疑人想要碰个面都难的很。即便是对方和自己疼痛并发,这之间的时差也是个问题。 难啊,难。 莫非她要三更半夜的溜出殿外去,找个角落吹吹风? 年今夕双手托腮,脸上是大写的一个囧。 数日后。御华殿。 皇帝正低头批阅奏折,听闻宫人来报,年今夕参见,眼皮抬也不抬道:“嗯,让她进来吧。” “参见陛下。”年今夕走进来行礼,近了侧又将手上的纸卷呈上去,低眉顺目地立在御案桌之前,“陛下钦赐给民女殿阁,已是莫大隆恩,却还要再三特例,实在有劳陛下挂心。” “哼,你知道便好。”皇帝听着她满口虚假仁义,不免摇了摇头,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奏折,“朕什么人不曾见过,可像你这般尖牙利嘴腹中空空的小丫头,除了阿谀奉承,就是溜须拍马,也好自称道人!” 年今夕暗自撇了撇嘴,没吭声。 这狗皇帝还真是受虐体质,被夸还不高兴!多听几句好话又没什么害处,况且那些不好听的,她都已经在心里说了。 皇帝展开那纸张,瞧见上面的端正大字后,微微挑眉道:“恩,这殿名倒是简洁,不过寓为何意?” 年今夕神色坦然,目光炯炯地抬起头来,顿觉胸怀中充满正义:“回陛下,取自白藋同心,襟怀坦白之意。” 皇帝低头又看着上面“白宫”二字,摸了摸胡须,道:“准了。” “说起来,前些日子的狩猎盛会闹了些不愉快”皇帝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怅然。 年今夕听这话心里不由得一紧,蓦地将头垂得更低,又要拿自己开刀,这狗皇帝,还提个没完了,这事能全怪她吗? 然而却听他话题一转,又道:“实在可惜。不过朕想了想,虽我朝崇武,年年都是这一个活动也是有些无趣。倒不如趁着初夏时节,风和日丽,百花斗艳之际,举行一次诗词大会,邀群臣携眷至别苑参加,如何?” “回陛下,民女不敢妄加言论,想来陛下既然有此意思,诸位大臣应当也是乐意之至。”年今夕背后微微冒汗,果然是国泰民安,民丰富足,在宫里三天两头的寻欢作乐,就不能消停点么? 而且,这事情为什么要和她一个平民百姓商量?难不成真把自己当成国师了? “嗯,朕这边先安排秦相准备着具体事宜。”皇帝本来也没打算要听她反对的意见,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回去后,在下月里择个吉日,也莫要拖得太晚。” 果不其然。 “秦相?”年今夕怔了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 秦桧出身文官之后,自幼天资聪颖,阅卷无数,更是当年的文状元出身,而立之年便以学富五车,文采出众为由得到皇帝赏识,出任了当朝左相。 谈经论文自然有他的一套,但书呆子就是书呆子,脑子不活,有些迂腐不说,身子也是孱弱易病的书生相,只能帮着改改奏折写写批注什么的。 也正因如此,以往皇帝从来不会让秦老爹参与宫里这些活动的安排,甚至别说是安排,因为秦老爹本身稍微有点自闭,不太合群,诸多活动连参与都没什么机会。 她与府上的兄弟姐妹们,也因此几乎没能沾光到这皇宫里走上几遭。 作为嫡长女,唯一有印象的一次,便是太后六十寿宴时,曾被秦老爹带进宫过,不过那时她才六七岁,时隔久远,加上脑容量有限,具体情形早已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那场宴席设在夜间,和皇帝太后隔得很远,看不清面容,周围倒是有乌泱泱一大片人,坐在庭中饮酒谈笑,着实热闹得很。 还有,时值中秋前后两日,那晚的月亮很圆,活脱脱像一个五仁大月饼。 “怎么?”皇帝出声打断了她关注点稍微有点奇怪的回忆,目光中带有些不解之色。 年今夕连忙摆摆手,摇头道:“没什么,久闻其名,民女倒是还未曾亲眼见过秦相,有些好奇罢了。” “无妨。”皇帝了然,十分慈爱地笑了笑,深觉自己是个亲和力十足的贤君,“到时你也一同出席便是。正好藉由大会结束之时,给你加封正名。” “这”年今夕秀眉微蹙,也不是很想凑热闹,本想拒绝,然而转念一想却又应下了,“如此,民女便多谢陛下。” 皇帝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又拿起一本奏折来,挥手道:“去吧。” 年今夕转身退下。 接连出去蹲了好几晚夜风,不仅没染上风寒不说,还被站岗的侍卫诡异地盯正好,挨个殿里试着挥刀自残的主意还没打定,这狗皇帝就来给她送助攻了。 如此盛会,连百官外戚都要来掺一脚,又何况是皇室血亲呢? 这绝对是个千载难遇的良机,到时候自己在宴会上随便找个角落蹲着,大不了放点血,暗中观察,便能看出各人的异样来,却也不会太刻意。 越想唇角越忍不住地上扬,险些笑出声来。 回到临清殿,李君泽仍坐在书案旁低头看书,目光落在纸上,沉静如水,倒是很专注。 年今夕闲着没事,索性将昨晚托傅子归送过来的那十几封信件抱了出来,坐在旁边的茶榻上一封一封地看,打算晚上回去后挑拣着回复。 又打开一封,随意扫了几眼,眸色一亮,唇边不由得露出些微笑意来。 段宿那个奇葩的宝贝妹妹段蓓,竟然还给自己来信了,字迹和那日所见一般无二,可这次却是洋洋洒洒写满了两大张。 感激之情与声讨之意并重。 原来,那日段宿回去之后真的依自己所言,在冰水与热水之中交替浸泡了三日,然后毫不意外地染了风寒,还挺严重,说是连床都下不了。 段蓓虽然生着兄长的闷气,但总归也不过是耍耍小性子,看他如此自然是心急如焚,不顾劝阻在床前照料了好几日,甚至在知道真相之后,还跑到玄机阁那里大闹了一通。 这事傅子归倒是没跟自己说起,不过依照他的性子,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就是了。 而这封信的末尾,段蓓提出想要见自己一面的请求。 年今夕笑吟吟地晃了晃腿,诗词大会段宿肯定要来,段蓓应当也不会留在家里,这有意思的事情还真是赶到一起去了。 李君泽抬眼看她,道:“太吵。” 相看两生厌。 年今夕止了动作,侧过身去翻个白眼。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随着对方的无限嫌弃和任意支使,她已经慢慢放弃和这人虚与委蛇的客套了。 想来狗皇帝既然答应了自己要封她少傅名号,还说不定日后谁管着谁呢! 说起来这狗皇帝跟她要的良辰吉日,一定要挑个二皇子的腿还没好利索的日子才行! 这么想着,年今夕忽然站起身来,从榻上取了纱布和药材朝着李君泽的方向走了过去,打了个呵欠,催促道:“去床上躺下,抬腿,给你换个药。” “” 李君泽正提笔作批注,手上不免一抖,微微拧了眉头,她这是在和谁说话? 年今夕见他动也不动,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性在桌边蹲下身来,将他长袍往上一撩,露出一段紧实的小腿来,就地开始换药。 虽然每次换药李君泽都没有什么反应,但感觉,应该是会很疼才对。明明是个娇生惯养的皇室子弟,还以为会和电视里演得那般被针扎一下都会嗷嗷直叫。 “不觉得疼吗?”年今夕低头剪了一段纱布,有些无聊地和他搭话。 “尚有一些。”话虽如此,李君泽的语调仍旧平静,将毛笔伸入砚中沾了沾墨,目光专注于字句之间。 外面的伤口这几日才开始结痂,虽然不算深,但伤口和深色的药草混在一起,模样看着更加狰狞。 年今夕将那粘连了伤口的纱布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下意识地轻呵了一口气,而后动作轻柔地换上了新药,笑吟吟地揶揄他:“你这纯属自讨苦吃,可曾后悔?” 李君泽笔下又是一抖,余光瞥见她专注的神情,愣了愣,淡漠眸中染上一丝笑意。 “并不。” 虽然脾气不好,倒还算公私分明,还带有点傻气。 大概或许,也没那么讨人厌。 诗词大会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廿八。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而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李君泽腿部的骨伤却迅速好了起来,尤其这几日,便是无人搀扶着走路,也看不出太多异样来。 虽说他原本伤势就不算太重,但这骨骼愈合速度之快,也着实让太医院的老头儿们都忍不住啧啧称奇了一番。 若非这个朝代还没有盖中盖,连年今夕都险些以为,他一定是每天都在背着自己偷偷补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随着李君泽的好转,白日里年今夕待在自己寝殿的时辰也逐渐多了起来,自然也有了出宫的机会。 玄机阁内的情况和她走的时候相差无几,冷冷清清,干干净净。 傅子归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守门人,明确表示,宫外的日子有点无聊,心里还一直担忧她在宫内的情况,故而提出要求——尽快安排他入宫。 年今夕坐在屋里,一面吃云片糕一面冲他耸肩道:“没什么难度。等过些日子诗词大会结束,狗皇帝就要给我封官了,到时候在宫里有了身份头衔,自然要配个侍卫什么的,你进宫就容易多了。” 她挑了挑眉毛,笑着逗他:“带刀侍卫唉,威风不威风?” 傅子归随意点点头,了却一番心事,又提出新的疑问:“药,给二皇子殿下吃了?” 年今夕咽了咽口水,险些被糕点渣呛到,有点心虚:“咳恩。” 傅子归显然察觉到了一丝古怪,眉头紧皱,坚持不懈地追问:“到底吃没吃?” “吃了啊。” 就是不知道,是哪位皇子殿下吃的而已 年今夕又摸了块云片糕胡乱塞进嘴里,想了想傅子归的直性子,决定还是把这个秘密咽回肚子里。 傅子归不疑有他,也没再多问,看她吃得欢实,倒像是几天没吃饭的恶鬼,面色稍异,试问道:“二皇子可有为难你?” 他抬手抚上腰间的佩剑,难道是打击报复,不给她饭吃? “他为什么要为难我?”年今夕有些不解。 “他坠马不是因为你吗?”傅子归毫不犹豫。 年今夕脸色一黑,她觉得自己要不开心了,要有小情绪了 得,那明明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咎由自取,怎么现在全世界都觉得是她的错啊! 不过,想开点,反正骨折受伤的也不是她,名义上吃点亏,就亏点吧! “嗯这么说起来,他好像,也没有太为难我。” 年今夕仔细想了想,除了支使她端茶倒水,发掘出了她潜藏的一点奴性之外,好像真的也没有太过分。 那为何自己会这么讨厌他?还真是,有点奇怪啊。 时间飞逝,不觉数十日,转眼便到了诗词大会当天。 三更时分,四下悄然。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已有一个时辰的年今夕,忽然睁开了眼睛,盯着黑黢黢的床顶,莫名觉得有点恐慌。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类似于明星受邀奥斯卡,歌手出席格莱美的感觉。 当然,皇帝答应她的颁奖典礼,并不是失眠的最主要原因。恩,其实也挺主要的。 但,更加让她觉得思绪万千难以入睡的原因是,在今日的盛会之上,秦老爹暂且不说,她很有可能会见到自己的娘亲。 整整三年了。 上辈子她自出生之日就什么也听不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由,才成了被人弃养的孤儿。 孤儿院的日子也不是不好,只是,那是一个或许有关爱,却始终没有母亲的地方。 所以来到异世的她,在襁褓中睁开眼睛之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冬日的一丝寒意,还有,身侧的那名女子,头发湿得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脸色苍白得像是个死人,眼中却满是欢欣。 她看到女子眼里映出的倒影,瞬间就明白,那欢欣是属于自己的。 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由自主地只是发出一声啼哭。 女子强撑着支起身子来将她抱入怀中,轻轻摇晃着,那一瞬间的温暖,永生难忘。 那女子成为了她这一世的娘亲。 兴许是出自书香世家的缘故,是个极其温婉善良的性格,顺从父母之命与门当户对的秦公子成婚之后,也自然而然地成了正室。 只是有些可悲的是,却是个不会盛气凌人,也不懂得如何利用手腕与背景来自保的正室。 幼时,娘亲常常会搂着自己坐在院里,讲一些从前在丫鬟们那里听来的故事,主人公全是什么松鼠兔子,乌龟蚂蚁之类的闺中大小姐们不常见到的生物。 实在是无聊透了,以至于她几乎每次都要拼命按捺住想跟娘亲讲一句“要不还是我给你讲一个吧”的地步。 然而不忍心,每每都是强撑着打起精神来听,然后到后半段不知不觉地昏迷在她怀里 暖暖的,很贴心。 三年前的那场变故之后,她瞒着娘亲私自逃出了秦府,在邻城躲了数月,而后故意设局,让秦府派来的手下带回了假消息。 听到自己客死他乡的消息,她一定是很伤心的吧? 可惜因为服用了幻颜之药,自己的模样早已改变,这两年身形也长开了不少,明日就算和娘亲相对而坐,她也肯定是认不出自己来了。 年今夕翻个身子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还真是很想娘亲了呐 就算是认不出来,能见上一见,也总是好的。 “主子,时候不早了。该起来了。” 可乐端着盥洗的水盆进了屋子,见年今夕还懒洋洋地缩在被子里不肯起床,不由得低头抿出一个酒窝来,有些好笑。 半柱香之前就来喊过一次,如今却还在睡。平日里虽也有些赖床,倒不像这般纠缠,也不知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的,竟然乏成这样。 然而今日皇上在宫里设了午宴,要借此举办诗词大会,是诸侯百官齐聚一堂的大场面不说,连太后,皇上和娘娘们也是要亲自到场观看的,这可耽误不得。 没办法,她只好走到床边,柔声唤道:“主子,真的该起了,不然怕是要迟了。” “嗯。”年今夕拱了拱身子,哼哼唧唧地从被子里冒出一颗乱蓬蓬的脑袋来,揉了揉眼睛,打个呵欠,“迟了也不怕,反正二殿下如今行动不便,他肯定也去不早。” 好困,昨天半夜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想得太多,直到快天亮了才睡着。 “的确是还没动身,但刚才来人说了,二殿下正在殿里等着主子一起过去呢。”可乐忍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沾了热水的帕子和盛了盐水的杯子递给她。 “为何要等我?”年今夕握着热腾腾的帕子,顺着额头擦下来,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很是不解。 可乐歪着脑袋认真回忆了一下那传信小厮的话,然后逐一重复道:“说是主子先前为了让他安心养伤,一直闭口不提诗词大会之事,直至昨日傍晚才得了消息,要特意感谢一番。” “”这宫里消息的流传速度和现代的娱乐八卦新闻都有的一拼,他也好意思说自己昨日才刚刚收到消息。 年今夕嗤笑一声,她才不信,不过,记恨自己先前一直瞒着不告诉他,肯定是真的了。 难道是准备不充分,觉得自己今日要出丑了?她内心突然有点小雀跃。 “七喜还说主子正在挑选合适的衣裳,所以要耽搁些时间,不过也不好让二殿下等得太久。”说着她便从橱柜里将昨日已经选好的衣裳取了出来。 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下来,她们几个也都发觉了,年今夕是个难得随和的主子,根本就没有宫里娘娘和公主们那般严厉的架势,平日里偶尔做错了事情,也不打不骂一带而过,还经常同她们逗趣,渐渐地性子也都放开了不少。 “亏得有你们,不愧是我白宫四宝。”年今夕谄媚笑笑,擦净了脸,就着盐水漱了漱口,又打了个呵欠才从床上蹦下来,踩着软鞋换好衣裳。 外是素白色云烟短衫,里是浅蓝色绸缎罗裙,搭配起来倒是有几分仙姿道骨的飘逸之感。 嗯,不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而待她梳妆完毕整理妥当,已近晌午,因起得太晚连早膳也未用,但时间紧迫,只能饿着肚子直接赶往别苑。 倏忽想起李君泽好像还在等她,虽然没人来催,但估计现在脸色应该不会太好看,问题是尽管这家伙不爱发脾气,但恶心起人来,还是很有自己那一套的。 思及此,年今夕本能地打了个哆嗦,撒腿就要往外跑。 七喜最是机灵,见状连忙用香巾包了几块点心塞到她手里,然后和众姐妹一起站在门口,看着年今夕丝毫不顾及形象地扯着裙子往东殿狂奔,幽幽叹了口气。 她们的主子,果然是个傻蛋。 然而等她一路奔至临清殿,却见李君泽正坐在殿里喝茶,闻声不急不缓地抬眼,不发一言只看她。 年今夕心中闪过数个理由,最终万念归一,开口道:“民女昨晚夜观天象,察觉紫气西散,牛斗冲天狼,紫微星泛红,奎胃星入中宫,实乃不祥之兆!二殿下近日定要修身静气,切莫心生恶念才是!” 李君泽将手中茶杯放下,起身走到她身前站定,略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伸手戳了戳她脑门,眼含深意道:“本殿若心生恶念,你这颗脑袋早就不保了。” 言罢也不管她什么表情,径直朝着门外走去,单脚踏过门槛,又回眸道:“你若再晚些,心生恶念的,恐怕就不是本殿了。” 又开始装逼,瞧瞧给你能耐的 年今夕站在远处,微微蹙眉,怎么老喜欢戳人家脑袋,且这都是初夏时节了,指尖还总是这么凉。 然后回过神来,抬手捂着被他戳过的地方,连忙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请叫我中华小词库 别苑之中,桃李争妍,流觞曲水,两道长长的茶座之间已是宾客云云。 李君泽眼带笑意,与经侧而过的几位重臣一一打了招呼,然后在近前安排好的位置坐下,眸光一转瞥向侧后方的空座,示意尾随而至的年今夕也入座。 年今夕自然是要乖乖顺从,然后在看到周围皇亲国戚们纷纷投过来的暧昧眼神时,顿时黑了脸。 “” 所以我为什么一定要在你旁边坐下?麻烦请给我一个合理而充分的理由好吗? “二哥来得挺早呀?”李君渃充满朝气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过来,年今夕扭头,见他和太子殿下一同走了过来,依次在李君泽两旁坐下。 宾客大多来齐,早是不早了。不过,这绑定式的出现模式,还真是很有兄弟爱。 两人和李君泽打了招呼,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自然也注意到了李君泽身后的年今夕,她起身冲两人行了一礼,太子殿下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李君渃的位置离得近些,此刻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手里吊儿郎当地晃悠着几枝刚采撷下来的鲜花。 看样子他们应当是从花团锦簇的前庭绕过来的,颇有点唯我独尊的架势。 正想着,他便回转过身子来面朝自己坐着,眼珠转了转,忽而从桌上挑了朵湛蓝色的喇叭花,抛给她道:“本殿忽然觉得,这花倒是和你像得很呐,送你了!” “多谢三殿下。”年今夕敷衍一句,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四处张望着周遭入座的宾客,显然不太想理他。 而离得稍远些的太子殿下居然也听见了,回过头来不解道:“哦?怎解?” 李君渃褐瞳闪亮,笑出两颗小虎牙来,由于两人中间还隔了个李君泽,他回转过身去,拍了拍手,一脸兴奋地探过身子和李君溪说话:“因为,都挺能吹的啊!” 太子殿下脸上那抹清浅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方才似乎不该问的,他正色道:“渃儿!” “二哥,我可有说错?”李君渃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实在是太过无聊。 李君泽正在低头喝茶,动作微顿,因而只能瞧见他半张侧脸,似是在勾唇轻笑:“也不算全错。” 一丘之貉。 年今夕翻了个白眼,目光却忽然定在了对面的坐席上,先是一愣,继而下意识往李君泽背后躲了躲。 对座那男子同身旁之人低声聊了几句,笑笑,然后便自顾自饮起酒来,依旧是一副神情严肃的模样,身形清瘦,发已花白,正是当朝左相——秦桧。 年今夕愣了愣,倒是没怎么变化啊就是,好像老了些。 估计还是像以前一样,天天大半夜的不睡觉帮着狗皇帝改折子,又不是真贪图权利,何必要那么拼呢? 嗯,仔细想想,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吧,书呆子,死脑筋。 她又小心翼翼地缓缓探出半颗脑袋来,想要从他周围的那群人里寻找一抹熟悉的身影,一个一个仔细扫过去,眼眸里的光彩却逐渐黯淡下来。 娘亲没来,他身侧却坐着二娘,正掩着嘴和周围的老爷夫人们说笑,那神情作态反而更像是被明媒正娶的正室。 年今夕收回目光,低头倒了杯酒水,凑到唇边饮尽,无声笑了。 救得了命,改不了性。 众人在一片热闹喧哗,觥筹交错之中,用过了午宴。 皇帝与身旁的太后耳语了几句,转而俯视着座下的左右两道满满当当的宾席,待身旁的张总管起了仪式,四下一片肃静,方开口言道:“适此暮春交夏之际,朕借以诗词大会之由,特邀诸位卿家进宫齐聚,于这别苑中庭,共襄盛宴。” 见众人举杯敬谢,又缓缓道:“我朝历代人才杰出,今有秦相为首之楷模,如今亦呈后辈可畏之现相。今日大会,便由朕亲自命题,以当场书作形式为赛,无论男女长幼,不分高低权职,皆可尽情施展才华。” 年今夕坐在后排,低头默默拿起个桃儿,藏在袖中抱着啃,表示待会儿还要撸起袖子来搞事情,诗会什么的就重在参与了。 见底下来宾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时之间群情激昂,皇帝摸了摸胡须,欣慰笑道:“此次诗词大会拔得头筹者,朕重重有赏!” 身旁坐着的太后也是老眼昏花,颇有些力不从心,本来听皇帝那一套繁复陈词下来,已经垂着脑袋昏昏欲睡。 此刻闻言却是强撑着坐起身来,半眯着眼睛四下逡巡了半天,颤巍巍道:“好,赏,赏,让我看看是哪位孙儿?哀家也重重有赏!” 这是要内定了? 四下鸦雀无声,众人装聋作哑。 皇帝黑了脸色,有些无奈地半捂着嘴凑过去,出言提醒道:“母后,现今诗会还未开始” “好,好,那就尽快开始吧。”太后摆了摆手,瞬间又没了精神,揉了揉眼皮缩回软椅里,不消时就开始低声打鼾,身旁侍女适时取了毯子给她盖上。 年今夕咬了一口脆桃慢慢咀嚼,并在心里由衷地感慨道,太后她老人家的神智,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啊。 皇帝沉思片刻,捋了捋胡须,缓缓道:“今日前庭繁花娇妍,引人流连,这第一联,便以花为题。” 众人先是低语讨论一番,而后便渐渐安静了下来,三三两两的举手示意,身旁便有宫女们将文墨纸砚一一呈上,约摸半柱香的时间,便依次交了卷。 皇帝将呈上来的诗句逐自展开,挨着看了一遍,留下几张,剩余的便交给另一侧的何皇后和蔺贵妃以供传阅。 “秋风未吐怯边游,还胜雕鞍不肯加。又怨旧容春先绿,绿槐千树曳天香。这一首诗,是谁做的?” 席中一名杏眼桃腮的黄衫少女款款站起身来,朝着看台行了一礼,柔声道:“回陛下,是臣女所做。” 皇帝点了点头,和悦笑道:“恩,以春秋之景衬和夏意,文笔清雅细致,倒是不错。朕未记错的话,可是何尚书次女?” “多谢陛下赞誉,正是臣女。”何韵依面上霎时间飞起一团红晕,头垂得更低,瞥一眼端坐于前不动声色的何卿折,心里却有些得意。 以往总有这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姐姐在她头顶压着,从来不曾在如此多人面前出风头,如今在这么多皇亲贵胄眼前被陛下亲口称赞,想必回去之后,也能收获不少人的瞩目了。 何卿折依旧面朝着前方端坐着,眸色平静,不喜不怒,也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听见何家,年今夕忍不住稍移了桌子往前凑了凑,离李君泽近了些,低声问道:“她和何卿折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吗?” “非同母所出。”李君泽眸色深深地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避出一块空闲来给她。 年今夕毫无察觉地点了点头,怪不得。 这一题何卿折并未动墨,而长姐还未答卷,妹妹倒是先急着交了,看来平日关系并不算太好,至少在心里是有些较量的。 “何韵依,入选。”张总管与皇帝对了个眼神,高唱一声。 底下又闹哄哄一片,这何尚书到底是有些能耐,两个女儿竟都有如此文采,实在令人艳羡! “半帘金盏无向人,花占一合便就中。猛雨柳情江深深,忽闻在手挂疏桐。平时如拭吹芦管,夜入飘红已沈空。有意似伊寻桂子,绕江雅淡月当中。短短时刻内竟作了首七律,此诗又是谁书作?” 李君湳的位子最靠近蔺贵妃,本还在座上悠闲吃着葡萄,闻言连忙站起身来,今日着了一袭精绣华美的石榴色纱裙,外面又笼了层细纹金纱,更衬得她杏眸桃腮,肌肤胜雪。 听说这位年仅十六岁的长公主,自小就是出了门的任性骄纵,然而又十分鬼灵精怪,往往惹了祸就跑去太后那里避难,饶是皇帝也有些头疼。 年今夕乐呵呵地看着不远处那只神气十足的花孔雀,竟然觉得有些好玩,下意识用胳膊肘捣了捣李君泽的腰侧,低声道:“不愧是令妹,堪称文采飞扬啊!你身为兄长,如今还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喝茶,小心回头受她嘲弄!” “湳儿不会。”李君泽轻啜一口茗茶,察觉到腰侧被人轻轻碰撞,不由得有些意外,挑了挑眉。 这丫头稍微给她点甜头,还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啊。 此刻长公主正挺了挺胸膛,面朝着诸位来宾扬起那尖尖的下巴,满脸骄傲,毫不收敛地回道:“回父皇,此诗是湳儿所做!” “嗯,诗的确是不错。不过,这字迹倒是和湳儿往日相差甚远啊”皇帝并不看她,而后面色一沉,径直望向右侧某席,道,“礼部尚书,既有心替公主作弊,何不站出来同朕解释解释?” “陛下恕罪老臣”那礼部尚书白花花的胡子连同心肝猛地一颤,连忙起身跪倒,这长公主事前托人向自己讨了几副诗词押题,依着她的身份和脾气,自己岂有抗命之力? 底下又是一阵躁动,李君湳有些难堪地暗自攥紧了拳,心中后悔不已,怎么偏生是这张,似乎是忘记誊抄一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感觉自己要怀疑人生了 虽然行为是有些不齿,但如今被父皇丝毫不讲情面地当众戳穿,李君湳一时间不由得又羞又急,满脸懊恼地气道:“父皇,是湳儿任性,此局弃权便是!莫要迁怒于尚书!” 言罢瞪圆了水眸,恶狠狠地扫视了一圈四下,看谁日后敢就此事多嘴多舌,议论是非,本公主可是会要你们好看!见众人纷纷噤声,这才气定神闲地坐了回去,权当个没事儿人似的。 贵妃娘娘很是伤神地揉了揉太阳穴,造孽啊。 年今夕沉默良久,感慨万千,喃喃自语道:“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有其兄必有其妹” 这复制粘贴加强版的厚脸皮和烂脾气,简直是突破了一定的境界! 感受到身旁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意,顿了顿,补充说明:“知错就改,勇于担当,世人楷模,国之栋梁。” 李君泽不语,这也有些夸张了。 皇帝叹了口气,自己不顾皇家颜面,当众揭穿她,为的就是想要挫挫她的锐气,奈何这个蠢丫头,简直是皇室不幸! 有些头疼地摆摆手,叫那老尚书坐了回去,低头取了最后一张,挑了挑眉,吟诵道:“逢见孤云客东都,正自绰约睡亦无。顾曲唤船闲送罢,笔梦盟约过重湖。这一首倒是很有意思,又是谁的?” 四下交头接耳,却见蔺沧之自众人之中,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清亮道:“回陛下,是微臣之作。” “朕先前言及,此诗要以花为题,你这诗作通篇下来倒是意境空远,但字义皆无关花字,却是为何?”皇帝换了心情,笑吟吟地看着他,神色间并无不快。 蔺沧之微微拱手,含笑答道:“微臣所书,是为心之所往,虽非尘俗玉英,却是梦中芳华。” 年今夕低头略一沉吟,果真是个文化人,既然不是俗世之花,难不成是天上仙瑶? 卧槽天花? “噗呲”年今夕忍不住被自己的脑洞逗乐了,声音倒是不大,然而抬眼却正对上蔺沧之直直投过来的目光。 那色泽,温柔到有点戳心窝。 看台上的皇帝又是一番赞誉,蔺沧之自然也是入选了,蔺相那片一时间很是热闹。 然而年今夕并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从那目光中回过神来时,却敛了笑意,慢吞吞地低头在手心划着什么,心里莫名有些悲伤。 这人心,果真是难以捉摸,可惜呐。 “想我朝数百年历史,历经多少代先人昃食宵衣,抚定内外,才得以开创今日这般河清海晏,物阜民丰的太平盛世。”皇帝看向底下众人,忽然长叹一声,将方才入选的诗词交付与一旁的总管,端起酒杯来饮一口,发自内心地感慨一番,“如今朕也上了年纪,有时闲下来,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思绪万千,五味陈杂溢满心中” 年今夕不解其意地抬头,突然抒情? 转而却见底下百官顿时收起了笑容,随之附和,一声高过一声,更甚者竟低头以巾拭泪。 年今夕更加疑惑突然感动?突然泪崩? 皇帝见前情铺垫似乎是够了,话锋一转,抛出了正题:“这第二题,不妨便以思字为题。” 思。 这一字,意味众多,包罗万象。范围显然比之前大了不少,看起来是容易了,但题目毕竟太过主观,想要正中皇帝心里所指的那一层意思,反而是更加困难。 年今夕饶有兴味地四处张望,见动笔者较之前那轮多了一倍不止,连太子和李君泽也各自取了笔墨,开始低头酝酿,李君渃倒是和她同出一辙,抻着脖子只等看戏。 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她转了转灵动的眸子,娇俏一笑,抬手从鬓间摸了一根簪子下来,心一横,咬着牙就要往大腿上扎 “本殿劝你” 只听到前半句,她手上一抖便落了空,麻麻!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什么也没有看见! 李君泽方停了笔,忽然侧转过脸来看她,眸色深深,片刻才出声言道,“还是早些动笔为妙。” “为何?”年今夕强作镇定,手里握着簪子保持微笑,感觉压在桌子底下的腿还在微微打哆嗦,抖抖抖个不停。 当众自残这活计不好干,本来就提心吊胆的,实在是不经吓。 不过,作为一个半仙怎么老是在紧要关头掉链子,会不会太邪乎了,心里也真的是好怕怕! “因为父皇讲究事不过三,第三场必然是放出压轴之题。”李君泽淡淡回她,略顿,怕她听不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要在一二两场的入选者中进行比试。” “那又如何?民女无意参与这场诗会,错过便错过了。”年今夕无谓地耸肩,还以为是什么缘由,不过这家伙居然会好心提醒自己,难不成是想要和自己一较高低? 无意参与?李君泽静静看她一眼,眉梢略挑,而后便回过头去,未再多言。 “年姑娘?” 身后忽而传来极其低微的一道女声,年今夕不动声色地收了手上的簪子,缓缓转过身去,瞧见一名丫鬟正跪在她身后不远处,抬头朝自己使了个眼色。 这模样似乎有几分熟悉,脑海中倏忽闪现出那日与何卿折交谈的景象来,当时送自己出入何府的,便正是这名丫鬟。 看来,是那何大小姐支使过来的人。 好在周遭的人都在埋头写诗,表情虔诚,念念有词,紧张程度堪比高考学子,也没什么心思注意她。 年今夕伏低了身子,缓缓朝那边跪爬了几步,左顾右盼而后道:“怎么,何小姐有事找我?” 千荷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团,偷偷塞给她,低声嘱咐道:“这是我家小姐交托给您的,劳烦年姑娘一阅。” 卧槽,这丫鬟都亲自过来了,居然还要搞书信这么神秘的一套,就不能捎个话么? 年今夕微微蹙眉,却还是背对了人群,小心翼翼地将那纸团展开,只见其上书写:“应阁下当日所言,卿折现愿以一诺,换得二殿下方才诗作,切谢。” 哦,怪不得行事如此隐秘,此事还真是颇有些羞于启齿啊。 咦,等等? 她眨了眨眼睛,依照何卿折的才华,不说如何艳惊四座,也肯定不可能作不出诗来,为什么要特意用掉一个请求,来向自己换取李君泽的诗作,这有点讲不通啊! 千荷见她走神,目光中不由得带了些催促之意,提醒道:“年姑娘?” “你在此稍等片刻。”年今夕冲她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嘱咐,继而迅速转身回座。 管她呢,想那么多干嘛!反正又不难,不换白不换! 就是稍微有点近视眼,离得太远,字都糊了看不清,你得等我趴近点看看,才好写给你啊 她稍稍抬起桌脚,朝李君泽的方向挪了挪位置,聚精会神地盯着他后背出神,在旁人眼中看来,颇有些望穿秋水的架势,透着一股子莫名的诡异。 待瞧见他纸上的诗句后,年今夕也来不及品味,在心中默念了数遍,又借邻桌笔墨,撕张纸条依样写了下来,而后揉作一团,回身朝那丫鬟使了使眼色。 我扔——出去了!她接——住了!好,简直——完美! 见丫鬟收了纸团便匆匆离去,年今夕笑笑,转过身来,正对上李君渃不解的目光,顿时吓了一跳。 “你竟然替人作弊?”李君渃眨了眨眼睛。 “我没有”年今夕也跟着眨了眨。 “什么没有,本殿分明瞧见你和别人鬼鬼祟祟地传了纸团!”他随手扔了颗葡萄进嘴。 “”是真的啊!她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解释,简直欲哭无泪。 李君渃冷哼一声,继而又有些好奇,伸脚蹬了蹬她桌子,笑容里透着些邪气,追问道:“方才没看清就走了,那小丫头是谁家啊?” 他唾一口葡萄皮,其实不问也知道,定然是城里那些没什么才气的官家小姐支使过来的,要么就是和那何家次女一样抢着出风头的货色也不看看自己平日里是个什么德行,居然也好意思和何卿折相比? “是是我一个远房表亲。”年今夕只觉得喉咙处堵着一口老血,方才的事情一茬接着一茬,现下好容易有点空闲,正要拿出簪子来,被他这么死死盯着,又不好动手了。 她不禁泪目,忽然觉得那团子谁吃都行,千万不要是李君渃这个小魔头就好! 妈个叽,真的是好想揍他啊! 可是又怕自己会痛简直快要烦死了。 转眼间,半柱香的时间又过去,总管看了看皇帝,得令后略一抬手,底下的宫女们便将众人的大作依次收了上去。 皇帝低头挑选出来几份中意的,却不似方才那般仔细鉴赏,而是又回头将所有纸张统统翻阅了一遍,拧了眉头,四下张望道:“年今夕,所在何处?” 哈?突然点名? 四周又开始交头接耳,有些人早先便听过年半仙的名号,也有些还不知此人是个什么来头,但无一例外的,都不知晓她今日竟然也在这宴席之上。 年今夕猝不及防,连忙站起身来,朝着看台施了一礼:“回陛下,民女在此。” “为何方才这两轮诗赛,你都未曾参与?”皇帝面带不悦之色,沉声质问道。 “民女才疏学浅,不敢在陛下跟前肆意卖弄”年今夕硬着头皮回道,似乎听见了身前的李君泽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皇帝冷笑一声,面色更加不快,伸手指道:“你若真是才疏学浅,朕又如何敢将少傅的位置赐给你?无须多做解释,年今夕,下一场比试,必须作答!” “是,陛下。”看来卖乖这招不好使了啊实力尴尬。 四下安静到窒息,皇子们更加窒息。什么,少傅? 年今夕单手掩面坐回原处,得,原本只有一双眼睛盯着她,现在倒是好了,有一千双。 好嘛,不让她扎就不让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休息一下稍后继续 不远处的秦桧似乎也在朝这边看过来,年今夕下意识往李君泽身后避了避。 秦桧低头若有所思,关于这个年今夕,之前倒也听过城里一些传闻,只是此人属蔺相门客,故而并未过多深究。 只是方才那小姑娘几句话语声入耳,竟令他有种熟悉莫名的感觉,或者说,竟与亦儿有几分神似。而这种异样的感觉,在不久之前也有过一次。如今想来,恐怕那日在宫外与他相对而过的,正是此人无误。 若那丫头现今还活着,约摸也该是这个年纪了吧。 可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分明是样貌全然不同的两人,且那时派遣出去的几名家丁,也已经将亦儿被野兽啮残的遗体带了回来,自己这般,倒是有些魔怔了。 他的神色不免有些怔忪,更掺杂了许多悔恨之意,饮尽杯中烈酒,岂料方才还甘醇的佳酿,此刻却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先前可是提醒过你。”李君泽抬手添了盏酒,凑至唇畔,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情景,嗓音低沉带笑。 “”年今夕微微张口,却反驳不了,气得侧趴在桌上哼哼。 殿外天色渐渐暗沉,夜色初上,张总管遣了名小厮去御膳房准备晚宴,而后又低声嘱咐宫女们将殿内的各处宫灯点了起来。 琉璃折彩,各色娟纱纹绘的灯笼里跃动着盈盈火焰,一时之间,光影迷离。 皇帝达到目的,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低头取了一张诗词,道:“欲识曲里梦中休,觉后常思上此楼。枉梦天涯辄自论,羁臣归计不得游。此篇,可是太子殿下的?” 太子殿下起身,目光温和,拱手道:“正是儿臣。” 皇帝瞧了他一眼,沉思片刻,道:“此诗并算不出彩,只是,若非识得你的字迹,朕还当是哪位不得志的朝臣感怀溪儿是因何有感而发?” 太子殿下似是有些紧张,犹豫了一番方才回道:“回父皇此乃儿臣前几日翻阅典籍,见历朝皆有许多仁人志士不得赏识,抱憾而终,一时有感而作,今日切题,便直接用了。” “嗯。”皇帝似是有些失望,示意他坐下,继续当众评析部分优秀作品,看到下一张,却忍不住捋了捋胡须,展露笑颜。 “关河时彦汉更生,身死春归罢远征。散绕飞霜人与景,图开麾幢那得逢。好一句身死春归罢远征,好一句图开麾幢那得逢!男儿志气胸襟,该当如此!” “多谢陛下赞誉!正是微臣所作!”话音未落,人群中便有一道身影钻了出来,红得耀眼,格外醒目。 段宿起身拱手行礼,直直望向皇帝,目光炯炯,只差感叹一句知音难觅! 皇帝很是纳闷:方才,朕问是谁作的了吗? 段誉大将军方才闷了一大口酒,此刻也是目光炯炯地看过去:还请皇上恕罪,犬子性直,老臣一时没拉住 底下有不少世家小姐掩唇低语,娇笑连连,一面笑,一面还要偷觑他几眼,心中暗叹这段小将军不仅文武双全,模样也生得极好,谁若能嫁给他,可真是好福气! 段蓓偶然听见几句低声笑语,心里不太舒服,连忙扯住段宿的衣角,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瞪如铜铃,兄长现今可是她一人的,离娶嫂嫂的年纪还早着呢! 年今夕离得他们也不算远,见状又看热闹般低头饮了杯酒,这三两盏下去,胃里火烧火燎的,还有点上头。 一个妹控,一个兄控,万一再不是亲生的,那可真是绝了。 “渐老一杯酒,功名不重生。逢春终日画,无虑亦何争作诗者为何人?”皇帝看向不远处缓缓站起身来的女子,挑了挑眉,却未急着评价,目光中又含了笑意,故意瞥向一处,“东溪乌掩掩,出云性本闲。东风寥胜侣,留作浩无边。这一首,又是谁的?” 李君泽垂眸放下杯盏,起身回话:“回父皇,是儿臣所作。” 皇帝捋了捋胡须,似笑非笑地言道:“这两副五言徜徉恣肆,诗意旷达深远,字里行间却又尽是闲情,倒是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何卿折娴静一笑,颔首回礼,举止落落大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含了半分绵密怯意。 李君泽只遥遥看了她一眼,而后便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缄默不言。 反倒是李君渃眼神中燃着分明的怒火,望向不远处的清丽佳人,又看了看身侧的二哥,死死握住手中玉杯,终是仰头饮尽,恶狠狠拂袖将桌上团花锦簇扫落在地。 年今夕的脸颊有些泛红,挠了挠下巴,打了个酒嗝,原来如此。 “赏,重重有赏!是哪位孙儿获胜啊?到跟前来,让哀家看看”太后倏忽醒转,揉着眼角坐起身来,坚持不懈地四处寻觅着她口中的皇孙儿。 皇帝轻咳一声,给身旁的皇后使了个眼色,让她出面安抚住母后,继而冲台下举杯笑道:“今日群英荟萃,两场诗赛十分精彩,看来我朝不仅兵强将勇,武力繁盛,这文人墨客也是辈出,朕心中甚悦,不过眼下想来诸位卿家也是有些疲累,不妨稍作休憩。” 说罢朝旁边看了一眼,那张总管立刻会意,低头下去安排晚宴布菜的事宜了。 四下开始有人走动,年今夕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地朝着殿门口走去。 “去哪儿?”李君泽自背后问道。 “如厕。”年今夕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并未回头,将揣在怀里的酒壶又掖深了些,反正这诗会结束之前,也做不了什么,待在这里人多嘴杂还闷得慌,索性出去逛逛。 夜凉如水,宫苑深深,她背着手仰着头看悬在天幕的清辉月色,信步游庭,一路出了西门,入耳的人声逐渐稀少起来。 “是怎么背的来着”年今夕一面含糊不清地嘟嘟囔囔,一面不疾不徐地走着,到拐角处忽然就停了步子,于是身后那道颀长而挺拔的身影,便也跟着止住。 本以为是被察觉到了,却又见她歪着脑袋笑道:“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 她往前跳了两步,死命回忆其朱老先生的那篇传世名作,又想起一句:“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另一个,世界里?年今夕忽然仰头大笑出声来,还真是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其后那人不由得怔住,眼里却带了些薄笑,她这是在,耍酒疯? 年今夕也觉得这大晚上的在深宫里狂笑似乎有点神经病,咳了两声,又往前走,寻了处僻静的庭树下坐着,从怀里掏出酒壶放在一旁,又掏出一包临走时七喜塞给她的点心。 异常丰盈的秀胸顿时又瘪了下去,看起来——有些惨烈。 随手扯了扯领子,支着下巴拈一块点心入口,总觉得今晚心里不太痛快,她那软柿子娘亲,怎么就没有来呢怎么还是那般不争气,也不知道在府上有没有受二娘的欺负? 又想想秦老爹以往那坐视不理的性子定然,是少不了要受欺负的。 忍不住叹一口气,抱着那白玉酒壶吹了一口,仰躺在修剪过的草坪上,盯着天上那轮圆盘似的月亮自顾自嘟囔:“我年今夕,日后定要做一颗最硬的柿子!妈个叽,让你们谁——嗝——都捏不扁我!” 尾随而来想要瞧个究竟的李君泽见状,终是忍不住嗤声轻笑,借着月光自树后现出身形来,出声提醒道:“你若是立志做个柿子,不正是给人捏的?” 年今夕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来,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二殿下” 卧槽这人是变态吗?她明明说了要去如厕,居然还跟了出来。 如此一想,看他的眼神就更加的匪夷所思。 李君泽眸中似有寒潭水波,此刻却半俯下身来,伸出指尖戳她的额头,沉声问道:“你在生父皇的气?” “哈?”年今夕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得睁大了眸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哦,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但,这要她如何解释,说是自然不对,说不是,好像也不合适。 此刻酒气熏熏,额头滚烫,被他冰凉的指尖激得一个哆嗦,手里托着的点心也滚落了好几块。 “看来不是。”李君泽低笑自语,神色淡然地自她身旁撩袍坐下,仿佛并不是平日里那个拘泥于繁文缛节的高贵皇子,“父皇对你很是宠爱,大抵是因为你和湳儿有几分相仿。” 和那个花孔雀有几分相似?那她还真是“荣幸”之至当然,估计我们的长公主听到了,也会这么觉得吧。 年今夕一脸悻悻,不能讲出实情,便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是么?哪里宠爱我倒不觉得,陛下今日当众提名,着实令人有些为难。” “你这性子,确实不适合待在宫里。”李君泽深深看了她一眼,十分不客气地伸手从她那里取了块糕点,仔细端详道,“父皇是要你知道,既然踏入了这宫中,若是不主动展露锋芒,便总会有人逼着你出风头。今日是他,明日自然也会有别人。” “原是如此。”年今夕状似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道,马丹我也不是不想出头啊! 这不是今天还有一场头悬梁锥刺股的戏份没有杀青吗! 本来打算扎完就跑来着,难不成你还要我拖着一条血淋淋的老残腿继续和你们一起吟诗作对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亲口说出当年的真相 月色被飘渺云烟笼住,庭中光亮黯淡,似乎也更加静谧起来。 李君泽突然出声询问道:“那诗是何卿折写的,还是你写的?” “自然是她。”年今夕如实回答,原来他也瞧见了,低头又喝了一口酒,“何小姐的性子虽不讨喜,但的确是个有傲骨的文人。” “也是,你应当不会作出那样的诗来。”李君泽垂眸轻笑,话语间带了几分笃定。 “你这人,真是不会说话我若是真是要作诗,也不比她差多少。”因着几分酒意,年今夕的脸上绯红一片,有些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李君泽转过脸来,眼里笑意更深,似还带了几分揶揄,然而神情却是难得一见的柔和。 “不过,二殿下,今日为何会对我如此关心?” 年今夕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虽说这几日里两人的关系也有改善,但依着李君泽的性格,今晚尾随而至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异常,对她的容忍度更是出了奇的高。 “偶尔顾念旧情,也有些好奇”他望着地上的婆娑树影,不紧不慢地回道。 原是如此等等,年今夕吓得打了个酒嗝,一脸懵逼。 旧情?他们哪里来的旧情? 李君泽转脸看她,眸光在夜色中更如清河一般缓缓流淌,逐字逐句地低声说道:“好奇你究竟还要想藏多久?秦书” 意识到他即将说出口的那个字,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些什么,便迅速伸手捂上了他的嘴。 年今夕猛然睁大了双眸,背后沁出一层涔涔的薄汗来,被温和的夜风吹得凉透,脸色还余有些酡红,酒意却完全散去,彻彻底底地清醒了。 “你”她稳了稳心神,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勉强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作乞怜摇尾状,“二殿下怎会知晓此事?” 既然对方敢这么说,便是有十足的把握,那么眼下自己矢口否认,也是无果。 好在现在李君泽和她也算是一条战线上的,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倒不如坐下来和对方好好谈谈,看他究竟是什么目的。 “你不必担忧,眼下并无旁人。”李君泽抬手将她的手臂轻轻拉下,继而望向月色映照下的碧瓦朱墙,抛下一句,“我为何会知晓?只能说,你也不是事事都做得滴水不漏。” 年今夕挑了挑眉,脑海中闪过一道念头,犹疑问道:“你,是不是在我逃离秦府之前,就已经派人盯着我了?” 李君泽垂眸,抚着月白缎袍上的精致云纹,笑而不语。 确实,是个挺聪明的小姑娘。 “傅子归是你的人?”年今夕看他这样,心里更慌。 “若我说是”李君泽试探着回答,看见她煞白一片的小脸,觉得有趣又可怜,终归还是说了实话,“不是。原来是叫傅子归么?不过,现下看来,好像也不是你的人啊。” 年今夕掐一把大腿,妈个叽,怎么又让他套出话来了! 不过,不是就好。 要是连那个傻了吧唧的狗儿砸都是奸细,她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依照他刚才所说,年今夕蓦地想起那日他问起自己过去时,颇有深意的回答,种种迹象都表明两人此前定然是见过的,那么为何自己会对他全无印象? 而且,她在逃出秦府之前,从未向他人展现过自己的预知能力。 李君泽之所以暗中派人追踪她的消息,应当是自己做了什么,让他有所怀疑才是,那么,到底是在什么场合出了差错? 她目光灼灼,试探着问道:“二殿下,我们曾在何处见过吗?又为什么会对我生出好奇?” 李君泽转过脸来对上她的目光,并不作答,喉间带出一片笑意,道:“那么,不妨先来说说,你又为何要离开秦府?” “是我先问的。” 年今夕理直气壮地睁大了眼睛,却又慢悠悠避开了他的目光,分明是想要把这个话题绕过去。 “那又如何?现下分明是你更好奇。” 李君泽伸手取过她身侧那壶酒来,轻晃了晃壶身,竟然只余了少半,掀起盖子来小饮了一口。 “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有法子知晓。”年今夕心生一计,眸中透出些得意的色彩,又道,“然而,你却没有办法。” “既然如此,又何必问?”李君泽自顾自轻笑一声,似有些不屑,将盖子放了回去,抬眸看她,“这些年来,你并非事事都算尽,恐怕其中也有些原因吧?” 月色正好,洒满一地,周围静谧到能听见细细风声。 只见他探近了些,眼神锐利到似乎要将她看透,一字一句道:“究竟是算不出,还是不敢算?” 年今夕咬住下唇,微微屏住了呼吸,眼神有些慌乱,却依旧是死盯着对方一言不发。 半晌僵持,李君泽目光渐渐和缓,倏忽轻叹了口气,将酒壶塞回她手中。 “果真是个计较的人,有来,才必有往。你要蔺府的势力相助,却又不愿意和他们合谋共事,所以才会一面为他所利用,一面还在力图抗争。” 他仰头望着深深夜幕,眸中漾出淡淡的涟漪,话语放得很轻,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好听:“而我,也是如此。” “当年你无端离府远走,而后秦相似乎特意派人追踪过你的行迹,不久又突然对外放出你的死讯,说是在自家府中溺水身亡。此事实在蹊跷,我派人调查了很久,得知府上的确是死了人,那尸体,却不是你。” 年今夕深吸了一口冷气,原是如此。 由于世家贵族的小姐们多半不会凫水,秦家嫡长女不慎落水溺亡,连尸体也被打捞出来妥善安葬。此事在旁人眼中看来,纵然惋惜,也并不会太过留心。 除非有人知道,她死不了,或者说,不会如此轻易地死去。 “我知道你是逃了,也暗中遣人找了许久,却一无所获。”李君泽微微阖眸,似是在回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有几分上扬,“但是数月之后,尧城却突然来了一名年纪相仿的小丫头,自称半仙,料事如神” 年今夕出声打断他,目光中带有不解:“即便是如此,但我改名换姓,相貌模样也与当初全然不同啊。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 “想要认出一个人,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困难。”李君泽侧过脸来看她,摸了摸唇,眼神幽深,“尤其是当这个人,曾经给你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时。” “什么时候?”年今夕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还是想不起来,不由得顺着他的话追问。 “你知道的已经足够多了,公平起见,现在该换我问你才是。”话题又绕了回来,李君泽却不肯继续作答,而是面朝着她坐直了身子,眸里透着一丝算计。 “我又没让你告诉我,是你自己说的。” 年今夕有点心虚地搓了搓手,暗中看他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心里更加愧疚,起身就要溜走,却又被他伸手拉住了胳膊,硬生生拽了回来。 两人离得极近,甚至嗅得到他身上清冷的一股气息。 实在是被盯得难受,她自知理亏,愁眉苦脸地揉了揉头发,垂下头去认输道:“好啦好啦,我只回答你三个问题,问吧。” “好。”李君泽那双深邃的眸子顿时亮若星辰,微微沉吟片刻,开口道,“第一个问题,你替人预知未来,代价为何?” “寿命。”年今夕笑了笑,这个男人还真是聪明到让人佩服,继续解释,“依据难易程度来区分不同。鸡毛蒜皮的杂事,大概是几个时辰至几日不等,稍微复杂些的,可能要损去半个月而像你们皇室的事情,算得上是天机,如果强行推算,几年甚至立马死掉也是有可能的。” 李君泽望进那双略有些苍凉的眸子里,心头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陷入一阵沉默,这代价,还真是不小。 年今夕见他这样,耸了耸肩,似乎有些好笑:“怎么这副表情,好似折寿的是你一样。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他又深深看她一眼,半晌才开口:“第二个问题,那日你想要给我服下的,应当不是毒/药,那么到底是什么?” “仙丹!”年今夕直接翻了个白眼,气得想要骂人,嘟嘟囔囔地埋怨,“知道不是毒/药还不赶紧吃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给你下点迷药塞嘴里!” 李君泽不由忍笑,又低声道:“说真话。” “阴!阳!引!”年今夕咬牙切齿地回答,依旧没好气地瞪他。 阴阳引,苗疆的蛊。 在这宫里巫蛊之术都是忌讳,虽不常见,却也不是没听说过。 李君泽顿了顿,目光中带了些不解,缓缓道:“你对我,下情蛊?” 年今夕噎住,脸色不太好看,连忙摆手,窘迫地解释道:“你你你千万别想太多我只不过是看中了它生死相依的效用而已。” 李君泽看着她,眸色浮沉数遭,似乎是玩上了瘾,故意加重了语气,又问:“你要和我生死相依?” “这是第三个问题么?”“自然不是” “对,自然不是。”“” 李君泽难得吃瘪,神情忽然变得有些难以描述,缄默片刻,又问。 “第三个问题,当年你为何要离开秦府?” 年今夕眸色一暗,忽然低垂下头去,不再言语,安静到仿佛已经睡着,似乎不太想要回答这个问题。 李君泽倒也不催促,依旧坐在她身边静静等着。 过了很久,她才回道:“因为,我杀了人。” 李君泽微挑了挑眉,继续等她开口。 “三娘是个小姓的官家女子,约摸是七八年前才被我爹纳进府里来。自入府之后便一直恪守本分,性子极好,既不像我娘那般沉静内敛,也不似二娘那般咄咄逼人。” “由于体弱而怀有不育之症,所以对爹爹的儿女们更是视同己出一般。正因如此,爹也更加宠爱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其实我也很绝望呀[捉虫] “那时还并没有人知晓我的秘密,我也很少对身边人使用这种能力。但在极少数情况下,有些人的意念过于强烈,也有可能会被我感应到。” 年今夕叹了口气。 “那一日,我替娘亲去给她送绣样时,便在无意间看到了她的未来三娘她,竟是要在数日之后暗中毒杀娘亲,所幸被我发现,便偷偷阻止了。然而既是动了杀念,又怎么会轻易停止呢?之后我总是能看见,她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想要害死我娘。” 顿了顿。 “后来我也故作撞破提醒过她,三娘只拿我当孩子哄,面上虽答应着,背后的小动作却依旧没有停止。想来她大概也疑惑的很,为什么每次明明好似安排得天衣无缝,最后却总是会被人打乱了原定的计划,是因为我一直能够看见” 年今夕有些黯然,她能看得见三娘未来的一举一动,却只能在暗中一次次地阻止,始终没能将真相说出口。 预测天命,多么诱人却又可怕的能力。 而这个秘密一旦暴露,不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更有可能祸及整个秦府。 所以不能说,更不敢说。 “直到有一日,我忽然看不到她的未来了。” 她自嘲般地一笑:“三娘贫血,容易头晕,那日她落水之时,我也在池边。” 然后,便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人不是她亲手杀的,但,也没被她救下来,并无不同。 李君泽见她眸色黯沉,大抵也能猜出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仔细斟酌一番才开口,嗓音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暖意:“我娘曾说过,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会多一颗星辰。” 年今夕:“” 哥,你确定这是在安慰人? 还有,你娘说这话之前,究竟有没有和火柴女孩的奶奶对过剧情? 不是说人死了天上会朝下面砸星星吗?妈个叽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的版本啊! 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安慰,虽然,感动只是暂时的 因为紧接着李君泽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再隐藏自己的能力你想要的,是权势,名誉,还是,为了报复秦相?” 年今夕眯着眼睛笑笑,没有回答。 静默了一阵子,反是回问道:“现在该换我问你,到底是在何时何地见过我?还有,我们之间有过什么过节么?不然又为何要处处针对于我?” 李君泽略一颦眉,眸色翻涌,似是在思考她所说的话。 而后十分认真地回道:“并不曾针对过你且最近瞧你顺眼多了。” 年今夕顿时黑了脸色。 喂!不带这样的,这还好意思说不针对我? 什么叫顺眼多了!说的跟你自己多讨人喜欢似的!大兄弟,我也看你很不顺眼的好吗?过去现在进行时可以吗? 李君泽见她气呼呼地瞪着自己,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摸了摸唇,颇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是真的啊。” 她嘴角一抽,我没在问这个啊算了,随他吧。 “别绕弯子,你知道重点在前一个问题!”年今夕依旧不死心,死扒着这个问题不放。 李君泽闻言,却倏忽站起身来,轻拂去衣袍间沾上的草叶,垂眸道一句,“该回去了。” 言罢,便朝着东门缓步走去,不作停留。 这种时候跑得还真快! 年今夕咬了咬牙,起身小跑两步跟了上去,急声追问道:“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那日你吃青团时,有没有瞧见一块橘色的标记?” 这一招果然奏效,李君泽即刻便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回身,不可置信道:“你该不是蠢到,将阴阳引放在了那里面吧?” 年今夕急急停下奔跑的脚步,险些撞上他胸口,闻言连忙搓着手,一脸尴尬地围笑。 “为何不是下在汤药里?”李君泽叹了口气,看她的眼神颇有些复杂。 “因为阴阳引遇水不溶”年今夕耸了耸肩,目光开始四处乱飘。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等等,所以那日在御花园,他已经怀疑自己又在汤药里做手脚了?那为什么,还是喝了下去? 她稍稍有点茫然,却来不及多想,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二殿下,是你吗?” 李君泽低头深深望着她,缓吸一口气,闭上了燃着些许怒火的眼眸,脸色不太好看。 良久,他轻轻抛出一句:“不是。” 夜风拂面,凉爽至极。 与此同时,对视无言的两人,心声却截然不同。 千万不要是李君渃。 千万不要是李君溪。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别苑,庭中晚宴也进行到了尾声。 皇帝酒喝得欢畅,心情也是大好,转头瞧见座下闷不做声一人独饮的秦桧,举杯叫宫女添了酒,待四下安静之后,扬声道:“今日盛会,有劳秦爱卿连日里统筹安排,而平日政事又要多加操劳,实在辛苦,朕今日借此机会也要敬你一杯才是。” “此乃臣之本分,多谢陛下体恤,臣惶恐,敬字实不敢当,。”秦桧连忙站起身来,举杯行礼,虽这十几年来也算是久经官场,但眉目间仍是一片温逊谦和。 “朕记得,爱卿膝下有一女,自幼天资聪颖,出口成章,许多年前为太后贺寿之时,似曾现场赋诗作过贺礼,今日可过来没有?” 皇帝捋着胡须回忆了一番,秦相向来不爱抛头露面,携亲带眷出席活动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这约莫还是十年前的事情,想来那个女娃娃如今也该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秦桧身形一僵,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分明带着哀痛之色,端着酒杯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年今夕却也屏住了呼吸,目光低垂,不知他会如何作答。 底下有些知情的人,也是三三两两地交接低语。 当年与秦相一同出席的,正是秦府的嫡长女——秦书亦,可三年前不说是在府中溺水而亡了么?而后本就不苟言笑的秦相,便更加郁郁寡欢起来,终日不再提及此事。 要说这皇上今日无意提起,却也是有意提携,本来倒是好心,却不知实在是办了坏事。 半晌,秦桧神色恢复如常,沉声作答:“回陛下,婉儿今日稍有不适,臣有些挂心,便未曾让她过来。” 年今夕失笑,他竟是说的二妹啊。 一旁的何皇后见底下似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正犹豫着要不要同陛下说出实情,却见他略点了点头,回道:“如此便罢,来年也未尝不是没有机会。” 继而目光一转,扫视周遭来客,笑道:“朕瞧着现下诸卿已然尽欢,不妨接着进行这诗会的第三轮。这最后一题,朕可要加大难度,便由方才入选几人依次当场作出,不再书墨。因着时间有限,也不多为难你们,一律以五言为体即可。” 话音方落,那先前得了圣上赞赏而沾沾自喜的何韵依笑容尽敛,一颗心猛沉了下去。 这诗词居然要当场作出,连仔细推敲琢磨的时间也不给,便是一首简单的五言绝句,对她来讲也实在是太过艰难。 她心中焦灼,心神不宁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只怕现在死撑着颜面,待会儿却是要在众人面前出了洋相,心念一动,便佯作腹痛,叫了随侍的丫鬟陪她一道离了席。 皇帝的余光瞥见那抹匆匆离去的身影,暗自哼笑了一声,也不戳破,慢慢悠悠地扬声讽刺道:“余下几位,可还有身体不适的,不妨趁现在比试还未开始,速速离席才是。” 底下传来一阵哄笑,何尚书拉着一张老脸,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最终也只好望向一旁依旧清冷淡然,气定神闲的何卿折,将满心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这个大女儿身上。 见未曾有人再出声,皇帝十分宽慰地点了点头,道:“余下之人皆出列离席,到朕的面前来。” 年今夕仍旧一脸恹恹地坐在原处,周身散发着我不开心我有小情绪了的气息。 李君泽起身,回眸瞧了她一眼,本不欲多言,然而走出半步,却又折身回来问她:“是要本殿等你多久?” 年今夕显然有些愕然,而后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一道往看台那边走去。狗皇帝方才明令要求她参与这一轮,若是她心不在焉地又闹出什么笑话,只怕会招来更多非议。 快近前时,她想了又想,终究还是紧了几步追上去,轻轻撞了撞他胳膊,故作轻巧道:“谢啦。” “嗯。”嗓音清冷,回答的语气也十分凉薄,好似并不怎么开心。 她稍稍仰起脸来,却正瞥见那人嘴角噙着的一抹浅笑,恍惚间心头似有什么化开噫,居然是个死傲娇! 段宿正巧也路过她身边,不由得目露讶色,指着她鼻子低啊了一声:“啊,方才你遮遮掩掩也未曾看清模样,没想到居然是半仙!原来半仙就是年今夕,年今夕就是半仙!” 玛德,智障年今夕一脸绝望,加快了脚步匆匆走过去。 经过两场筛选,如今立在皇帝面前的,便只余下五人。 皇帝漫不经心地低头喝了口茶,抬眼道:“这一题目,便以四时c岁月为题,抒孤独怅然之情,之间可任意选择,但彼此不得重复。你们几人,谁先来作答?” 何卿折眸色微烁,低头思索片刻,便出口吟出:“如草投结萤,吾君绢在轴。萧散灯花堕,不解上楼头。” 一旁的贵妃娘娘忍不住抿唇称赞了句:“有闻何家长女样貌出众,文思敏捷,在京中闺秀间颇有名气,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 “夏生草,草生萤。此诗倒是饱含了些女儿家的情态。”皇帝细忖,眼神微亮,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望向其余几人。 蔺沧之沉吟片刻,突然出声道:“何用枫如画,以写雨后秋。上无人世乐,莫若钓船流。” 话音落地,一片静寂。 众人脸色皆惊疑不定,莫不是方才听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感觉自己好棒棒哦 蔺相虽然看似波澜不惊,心中却也难得有些不安。 竟敢在圣上面前言出“上无人世乐,莫若钓船流”这般不敬之语这个混小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平日里少了拘束,还真是愈发由着自己的性子! 皇帝闻声也是静默,半晌,却只叹道:“好一句莫若钓船流身居高位诚然不易,但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也非享尽世间乐的闲者所能承担得起的。故为上者,无可推卸。” 年今夕同意的点了点头,心道狗皇帝虽然对她狗得很,但事实上却是个真正的好皇帝。 皇帝从沉思中醒过神来,立马就开始催促剩下的几个,眼神尤其威慑地看向年今夕,沉声道:“你们三人,可是想好了?” 你看,果然狗得很! 然而她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然后给身旁两人使了个眼色——二位先请! 李君泽垂眸思忖,率先言道:“闲屑未争些,青山不动容。林塘之子俱,落处到心中。” “妙哉!”段宿眼中放光,几乎是想也不想,紧接着脱口而出答道:“迥见和风面,唯馀恨梦中。夜别千古内,同日不曾空。” 语罢,还颇有些得意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何卿折,似在叫嚣,姑娘你瞧,我这才叫异曲同工之妙! 年今夕看见他那异常激动的小眼神,两手一敲,不由得心生出几分感慨。 看来这家伙不仅是个妹控,还真是个断袖等等,不对,难不成是个双?卧槽,感觉这场戏很足啊! “好!好!好!”皇帝目中射出两道光亮,连叹三大声,忍不住笑着拍手称赞,直接从御座上站起身来。 年今夕忙不迭转过头来,又是一脸不可置信。 狗皇帝,段宿这奇葩再怎么风骚,好歹也是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将军,现在你二儿子的小菊花被人盯上了,你居然还大喝三声好好好? 这场年度大戏果然是很精彩! 皇帝朝着这几名年轻人走近了几步,道:“泽儿四句诗里,皆不言冬之寒冽,冰之坚韧,雪之轻巧,然那一句‘落出到心中’实在精炼,且颇有禅意。” 转而又望向段宿,眼神里尽是由衷赞赏:“而段小将军这首,不仅韵律承接前诗,毫无违和之感,又以暖风融冰引作春,字里行间的意境也更加深远。如此年轻便文武兼备,真是社稷不可多得之才!” 这一番夸赞却听得年今夕汗毛直立,不由得把同情的目光献给了很有可能贞洁不保的二皇子。 人家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你看这恩,你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皇帝心情大好,再看向面带惆怅的年今夕,却倏忽收了笑,故意沉声质问道:“年今夕,方才朕见你一直在旁侧沉默不语,现下春夏秋冬四时之景皆已被他人所用。你这诗,可还能作出来了?” 年今夕突然又被点名,比之刚才却冷静了许多,只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回道:“作,是作出来了,只是民女在想今日这诗词大会,光是陛下考验我们,似乎也没什么新意,何妨陛下也亲自参与到其中来,权当是与民同乐嘛!” 周遭皇亲国戚们嗑着瓜子热闹看得正欢,此刻闻言也不免咋舌,纷纷对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指指点点起来。 若说先前蔺沧之言语不当,陛下尚看在蔺相的面子上也未多怪罪,可这年今夕再有名气,却也不过是个布衣百姓,竟敢同皇上提出这般无理要求。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年幼无知不怕死! 然而皇帝却不恼怒,反是伸手指了指她,摇头笑道:“好你个年今夕,难不成竟想要考一考朕?你想如何,说来一听。” “还请陛下赐纸笔。”年今夕眸色神秘,拱手作礼。 皇帝侧目,那张总管立刻备了纸笔过来。 年今夕取过笔墨,伏在地上铺陈着墨,不消顷刻,偌大的宣纸之上便出现了一道方形字图。 皇帝及其余几人纷纷凑过来围看,两道宾客有离得近的,也伸长了脖子眯着眼打探。 世间问长 纷。。风 年。。不 百已思安 “这又是什么?”皇帝低头瞧了两眼,没看出什么门道,皱了眉头有些好奇地问道。 “回陛下,这便是民女方才所作五言之诗。至于是哪四句,还请陛下猜上一猜。”年今夕起身抬眸,却是狡黠一笑。 好在这个朝代并没有回文诗一说,此诗是仓促之作,虽算不得惊艳,但勉强也能让这些没见过的人图个新鲜了。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赏识,低头继续细看,其余几人的目光也投在那处稍显怪异的图形之上,段宿却好似魔怔了一般,口中念念有词。 半晌,皇帝缓缓言道:“世间问长风,长风不安思,安思已百年,百年纷世间。” “陛下此解,诚然算不得错。” 年今夕轻笑,回答得十分小心,算不得错,但也不算全对。 段宿双目微微失神,这才喃喃开口道:“此诗应当是,百年纷世间,世间问长风,长风不安思,安思已百年。” “百世长安。”何卿折眸色迷离,心念一动,四字随之启唇而出。她纵然自傲不菲,此刻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今夕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年姑娘果真灵气过人。”立在一旁的蔺沧之笑吟吟地看着她,眼中光彩大盛,亮若繁星,倒像是比自己得了夸奖还要高兴一般。 李君泽低头静静望着那几行清秀小楷,没有说话,眸里却也隐含着几分温醇的笑意。 果然,这才是她会作出来的诗句。 皇帝低头看看那诗,复抬头看看眼前的小丫头,目光中流露出遮掩不住的赞赏之意,低声喟叹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如此新奇有趣的诗体,又是得了陛下的亲口赞誉,举座一时之间哗然,连带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崇拜而狂热起来。 周遭正热议,皇帝却不发一言地转身回了座,继而笑看群宾,缓缓言道:“今日诗词大会的胜者,想必朕不言语,诸位卿家的心中也有了答案。在此之前,朕还要宣布另一件事情——民女年今夕,即日起任督习少傅一职,另封卜元道者称号,赐其寝殿留任宫中,以兴盛国运,传道解惑!” 底下那一群看客哪敢有所非议,连忙起身,作揖道贺,一派欢欣喜乐之景,暗自却有些惊心。 这个年今夕便是稍有些能耐,终究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出任督习少傅还嫌不够,竟然还封了名号在宫里设点传道,实乃史无前例之举! 没什么事的公主们皆是看得津津有味,而皇子们却无一不提心吊胆愁白了头发,父皇方才话只说了一半,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兄弟这么倒霉? 吃瓜群众们纷纷换了口味吃鲸,而身为当事人的年今夕则更加吃鲸。 不是说好的只有少傅么,怎么就突然买一送一,加塞了个卜元道者的荣誉称号?说起来,陛下今日的小酒喝得倒是挺高兴,莫不是醉糊涂了? 她眨了眨眼睛,想要出言提醒:“陛陛下” 诶,等等陛个头啊,老娘的人生目标这不就快要完成了啊! 不管那狗皇帝是不是傻了,突然搞这么一出,但是给官不要,那她也是傻 兴盛国运,传道解惑,虽然挂得不是国师的名,却都属于国师的业务,这不就相当于是给她安排了实习期么? 思及此,她果断伏跪在地,好整以暇地盯着面前纤尘不染的青砖,声音里却故意揉了点颤意进去。 “民女年今夕,惶恐领命,谢陛下赏识!民臣定当为陛下及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披肝沥胆,万死不辞!” 众人顿时傻眼,居然也不推辞客套一番,就这么应承下来了? “爱卿快快平身。”皇帝捋着胡子,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想起什么,又道,“朕这一高兴,倒是险些忘记了,这诗词大会的胜出者还未宣布。” 底下的宾客有不少已然坐麻了脚,换个姿势继续听他将这场比赛的输赢胜负,暗道,简直毫无悬念。 “今日诗会可谓百家争鸣,各具亮点,但总归还是要论个次第。” 皇帝目光转向那五人中的一名,露出和善而欣赏的笑容,道,“先前这三轮诗赛,无论是在选词用意,还是韵律构思之上,集上乘者,当属段小将军。因而此次诗词大会的头筹,便是段宿!” 底下顿时又傻眼了一片,不消时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原来皇帝先前那句显而易见,竟然不是说的年今夕吗? 太后她老人家再次适时地醒了过来,瞧见底下齐溜溜站了一排人,伸手拍着身旁的皇帝的胳膊,蹙眉犹疑着问道:“皇儿,可是结束了?” 皇帝反是安抚性的轻拍了拍太后的手背,笑着体恤道:“是啊,今日这宴席拖得久了些,母后实在辛苦,稍后便可回寝宫休息了。” “不急,不急。”太后纾解了眉头,长舒一口气,忙不迭坐直了身子:“到底是哪位孙儿,快过来让哀家瞧瞧,赏,重重有赏!” 又来? “母后胜出者乃是段老将军之子。”“哦,不错,不错。” 太后敷衍地赞了两声,没再说话,偏心的实在是有些明显。 皇帝略带尴尬地笑笑,转而看向座下的段宿,道:“朕先前应允,今日拔得头筹者有重赏,想来太后也是一心挂念着此事。段宿,你想要什么奖赏,自己说吧。” 段宿低下头仔细想了想,也不推辞,目光如炬道:“既然如此,微臣对年少傅倾慕已久,今日相逢便是缘分,还请陛下替微臣指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搞事情是不是 此言一出,段誉脸色铁青,段蓓摇摇欲坠,大臣们目瞪口呆,姑娘们心碎一地,真是各有各的精彩! 年今夕怒不可遏,只想上去给他一个过肩摔,搞事情是不是? 这一共不过才见了两面,倾慕已久个鬼啊,缘分还是孽缘!而且上来就要皇帝指婚,问过她的意见吗! 当下心中的怒气值就蹭蹭往上涨,眼看就要控制不住冲上去将这小子一顿狂揍。 然而残存的一丝理智却又死死拉住她劝道:小姐姐,你就忍忍吧,这人后台硬得很,你怼不了的 但,怼不了别人,还怼不了自己吗?我生气起来连自己都打! 年今夕面上保持围笑,使出了吃奶的劲猛掐一把大腿,却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唉哟”一声。 僵硬地缓缓转过头去,只见李君溪仍端坐喝茶,一旁的李君渃却面容狰狞地抱着腿躺在地上打滚 不!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年今夕一脸绝望,这情形还能再糟糕一些吗? 李君泽眸中闪过一丝光亮,约摸猜出几分,好在并非是太子殿下。 “渃儿这是怎了?”皇帝听见那声异动,不由得微微挑眉朝李君渃看去。 当众出了洋相,李君渃顿觉十分丢脸,眼中饱含着浓浓戾气,却也只能咬着牙站起身来回道:“回父皇,儿臣无事,只是有些惊讶,故而一时失态。” 其实他也不知是怎的,方才大腿竟然莫名剧痛起来,好似被人猛地掐了一把似的,总不能借口说是撞到了桌角,只好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坐下吧。”皇帝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不再看他,转而望向台下几人。 这个段宿虽能文善武,但性子却实在是耿直鲁莽,竟然也不先问问人家姑娘的意见,当着这么些人提出这等要求来。 皇帝心思缜密,先是看向年今夕,见她眉头深锁便知其意,自然不可能一口便答应这道指婚。 但眼下这情形,若是驳回去说此后再议,又恐伤了段家颜面,只能似笑非笑地将麻烦推给年今夕本人,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倒是很顺手。 “不知年卿心中是何意?” 年今夕破天荒地在心里感激了狗皇帝一次,气沉丹田,丝毫不留情面地大喝一声:“陛下,不可!臣早已有心悦之人,此生非他不嫁,还请段小将军收回前言,也望陛下能体恤臣的心意!” 狗皇帝,千万别问我心悦何人 “这”皇帝面露为难之色,目光一转,又看向段宿。 好在皇帝很是体贴,没有继续追问,但一旁的蔺沧之和李君泽却不约而同地向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年今夕目视前方,别看我,看我也不说,毕竟把还在村头耕地的大壮哥哥拉下水,实在是忒不厚道! 段宿闻言不由得微微皱眉,顷刻又舒展开来,似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既然如此,指婚之事便算了” 他一脸坦然:“陛下,还是赐给臣黄金万两吧。” 底下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这段小将军的脸皮还可以再厚一点。 不过,是不是放弃得太轻易了一些,方才似乎还说是倾慕已久来着? 而多年来为国征战,立下了赫赫战功的段老将军,却是涨得老脸通红,额上青筋暴动,不敢再抬头看圣上的脸色。 暗暗咬牙,待今晚回了将军府,定要将这给段家的列祖列宗丢尽了颜面的不肖子活活打死才是! 段宿摸了摸下巴,又补充了一句:“唔,再要一支千人精兵,由臣带回西北边陲,也好亲自带领操练。” “”皇帝哑然半晌,点点头算是准了。 “多谢陛下!”段宿顿时两眼放光,那模样简直恨不得直接跪下给他磕两个响头。 这下连年今夕也忍不住翻个白眼,是我想太多自己方才斩钉截铁地回绝了他的要求,现在皇帝总得给他段家留点面子不是? 看来指婚不过是随口说说,实际上就等这一刻呢吧! 年今夕暗自叹一口气,悲从中来。 现今这世道,果然很复杂,套路太深了 还不等她一口长气叹完,皇帝又问:“年卿可是想好,要选做哪位皇子的督习少傅了?” 底下众皇子闻言,却是纷纷换了一副面容,不复方才的颓然惊惶,争相散发着选我选我的热情气息! 蔺相如却深皱了眉头,目带惑色地望向了年今夕,先前分明说好的是李君泽一人,怎不知皇帝还给了她选择的余地? 究竟是陛下临时起意,还是说,这二人伙同起来,将他骗了个团团转? 年今夕咬了咬唇,无论是从蔺相那边来看,还是答应了李君泽在先来说,结论都是毫无疑问的。 但如今阴阳引却是被李君渃服下了,若是不能在他身边照看,或者是李君泽将消息透露给了蔺相,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有可能朝夕不保 她抬眸,望向身旁神色安然,目光沉静的李君泽。 该不该相信他,赌上一把呢? “回陛下,臣心意已定,自然是选” 年今夕几乎能听见自己因紧张而有些压不住的心跳声,抬眼定定望向皇帝,铿锵回道:“二皇子殿下。” 周围自然有人黯然失望,也有人放下心来。 李君泽面上并无讶色,无言看她,却似有满眸清辉静静流淌,她本就是这副性子,不该意外才是。 但不知怎的,心中却偏偏有几分欣喜,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晚宴末了。 皇帝含笑举杯,百卿起身随和。 这场一波三折的诗词大会,到此终于结束。 当夜,除却将军府那一整夜不停息的鸡飞狗跳之外,宫里却也有人不得安宁。 临清殿灯火未歇,两人窗下对坐。 年今夕低头悄悄打了个呵欠,实在是没忍住,厚颜开了口:“如今的情况的确是有些复杂,但现在夜色已深,我能先回去睡觉吗?” “不能。”“诶,好” 李君泽摈退了屋里的下人,亲自沏了两道热茶,抬眼望向对面愁眉苦脸的某人,慢悠悠地问:“三弟那边,你有何打算?” “还能有何打算?这阴阳引既是种下,便无法可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年今夕托着腮,叹一口气,忽然又想起什么,“说起来,你和蔺相之间究竟有何瓜葛?” “有何瓜葛,聪慧如你,又岂会猜不到?”李君泽低头品啜香茗,顿了顿,“他利欲熏心,野心勃勃,为了自己的官途连亲妹妹都亲手送到宫里来,你说,他会想让我做些什么?只是不甘做棋子罢了。” 年今夕放下手,眼里闪过一丝好奇的笑意,探过脸去,压低了声音劝诱道:“难道你就不向往权力么?你就不想做皇帝?” 自从知道了不是李君溪之后,他的表现反而是和缓了许多,既然对太子全无加害之心,这也就说明,李君泽和蔺相如的政治观点,恐怕真是背道而驰的。 “若说没有野心,倒也太假。”李君泽倒也不予掩饰地敞开了讲,和她对视一眼,淡然回应,“但比起权利,我却有更加向往的东西。” “是什么?”她兴趣盎然地追问。 “本心。”李君泽回她,今晚倒是耐心的很,顿了顿,又道,“以及真相。” 然而这两句却听得人更加迷茫,本心尚且好说,真相又是什么怎么听着玄玄乎乎的? 年今夕咂咂嘴,也不愿再和他探讨这些人生哲学,连忙换了个话题:“且不管这些,但有一点,我如今可是履行诺言,站在了你这一边,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才行。” “有何不可?”他轻轻支腮,将另一杯茶推了过去,好整以暇地看她。 “阴阳引的事情,我之后会告诉蔺相,但须要他知道,服下的人是你才行。”年今夕自然而然地接过那道茶来,神色务必认真地说道。 李君泽思索片刻,微微颦眉:“我二人平日不过是面上维和,你以此作为要挟,对他恐不甚起什么效用。阴阳引之事,倒不如对他隐瞒下来。” 又淡淡道:“且无须如此,我也会保你平安。” 年今夕伸个懒腰,斜着眼看他,笑了笑:“谁说这是要保我平安?” 李君泽抬眸看她,目光微动。 “说了会站在你这一边,自然是为了保你。”年今夕反将一军,笑眯眯地伸出纤细的指尖来,轻戳了戳眼前之人的额头。 看他发愣,又得意解释道:“现在我的命可比你值钱,他不忌惮你,也要思虑我几分才是!你也不要太感动,以后可要连本带息一起还给我的。” 李君泽默然许久,将她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拿下来,沉声缓缓:“先前的问题你我十年之前,曾在祖母的寿宴上见过,你当时偷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跑到了后苑乘凉。” “然后呢?”年今夕眼神发亮,见他终于松口,连忙趁热打铁地追问。 他微微抿唇,道:“那时你说了很多,并不讨喜的话。” 年今夕顿时有些紧张:“我说了什么?” 听着像是旁人的故事,自己还真是全无印象了,既然是喝醉了酒,该不会是把前世今生都说了一遍吧? 李君泽看着她,思忖了片刻,轻声道:“忘了。” 言罢低头喝茶,嘴角分明噙了一抹淡笑,神情却是坦然无比。 “”年今夕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我要回去睡觉。” 妈个叽,居然剧透一半,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祝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诗词大会结束,年今夕也总算是被正了名。 白宫的匾额不足两日就挂了上去,由于是皇帝亲自题字,不少宫人们路过时还要抬头看看,瞻仰一番,颇觉简洁而又霸气。 而这段时日一直待在宫外的傅子归,也总算是打点好了玄机阁的事务,跟着前来接引的人一道回了宫中。 年今夕来了个先斩后奏,心里有点发虚。 待前去御华殿和皇上报备此事之时,却正巧在殿门口碰上了段蓓,见她今日着了一身红衣红裙,立在粉嫩嫩的宫娥之中,着实扎眼得很。 这衣品,一看就是段宿的亲妹妹。 见段蓓此刻正百无聊赖地站在墙根,低头盯着脚尖发呆,年今夕心头突地一跳,下意识扭头就要往回走。 不好,有情况,段宿那厮肯定在里面,完全不想看见那个奇葩,还是先跑为上! 段蓓在身后喊了一声:“年少傅!” 卧槽,狗仔么你,光看背影都能认出来? 眼看偷溜计划失败,年今夕也只得悻悻地折回身来,面带微笑:“嗨,这不是段姑娘吗?好巧啊。” 段蓓朝她走近了些,神色颇有些疑惑:“不巧了,我都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了,本打算等兄长出来,就一同去找你来着不过,年姑娘为何见到我就跑?” 年今夕一脸讶色,连忙矢口否认:“绝无此事,只是想起有些东西落在了殿里,正要回去拿,要不一起?” 段蓓正要说好,却听背后吱呀一声。 段宿拉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抬头瞧见来人,不由得满面喜色道:“呀,年姑娘,好巧!” “兄长,你怎么还喊人家年姑娘,现在应当尊称年少傅(妇)了!”段蓓一脸地恨铁不成钢,偷偷扯了扯兄长的袖子,明明被爹一顿好揍,却还是不长记性。 段宿不以为然地低头看她一眼,睁大眼睛反问:“有何区别?既是少傅(妇),不也还是姑娘么?蓓儿敢说,她不是姑娘?” 倒也不错可这都是什么歪理!段蓓气呼呼地噘着嘴,讲不过他,索性不吭声。 “二位莫要争执”年今夕的笑容完全僵掉,这兄妹俩一唱一和的,听着真是老扎心了。 “我的确是姑娘,还是叫我姑娘吧请务必叫我姑娘!” 段蓓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正事,睁大了眼睛提醒她:“啊,年姑娘不是落了东西,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取吧!” 段宿一听,有热闹可凑,忙正了脸色帮腔:“既然如此,我也一道同去!” 年今夕脸色僵了僵,意识到再不插话可能就要出大事的危急形势,连忙出言制止:“不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无妨,无妨!” 转而急急扭头,冲着一旁的宫娥道:“劳烦通报一声,就说年今夕求见陛下。” 语罢,那小宫娥应声低头进了殿。 半转过脸来,却见这两人仍立在原处,不慌不忙地盯着自己看,并无半分要走的意思。 年今夕叹一口气,正想要支使个人带他们先回白宫,回头却发觉出来得太急也没带丫鬟,不免有点苦恼地开口:“二位,若是” 有要事在身,不如改日再聚 “我们并无要事!”“我们等你出来!”段家兄妹俩十分机智地齐声回道。 年今夕:“” 看来这两人今日是铁了心地要去她殿里了。 行,随你们开心吧 方才进去通报的宫娥走了出来,领她进了殿。 等年今夕再出来,却见那兄妹二人竟真的站在了殿门口等着,一边一个,神情肃穆,活像两尊石狮子。 段蓓见她出来,神色自若地上前两步揽过她的胳膊,又冲着身后的兄长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回眸一笑:“年姑娘,你寝殿在哪个方向?” 年今夕犹疑着回答:“这这边。” 话音方落,就这么被两人一前一后地架走,满脸的莫名其妙。 我说,这到底是强行作客,还是押送犯人? 不管怎么说,虽然气氛稍微有些诡异,三人还是一道回了白宫。 然而刚一进门,段蓓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指着房里那人的鼻子惊叫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傅子归正在帮着几个丫鬟来回趟地搬书,闻声不由得挑眉看向来人,顿时一脸莫名,又缓缓转向年今夕,眼中分明写着,这姑娘是谁?我和她见过吗? 年今夕轻咳一声,好心提示:“段姑娘,这位是我的贴身侍卫——傅子归,先前无礼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段宿挑眉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深邃,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眼神带了审视多有得罪? 他倒是没听妹妹提起这事,什么情况? 听年今夕这么说,段蓓面色稍缓,却走到他身边绕了半圈,一脸傲娇样地哼了一声:“原来是年姑娘的贴身侍卫,怪不得前些日子敢那么嚣张!” 傅子归面无表情,将手里那一摞书放在桌上:“我先出去了。” 原来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小矮子,怪不得这么闹腾,换了副装扮一时认不出来了不过一说话,还是吵得人头疼。 “慢着!”段蓓连忙伸臂挡在他身前,气得面上绯红一片,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我当日可说过,你赶我走,定会后悔的。现在,我要你亲自给我道个歉!” 这个侍卫真是好大的胆子,现今连年今夕都要给她几分面子,他居然还敢这么无视她! 爱妹心切的段宿连忙跟着点了点头,挺身而出,朗声附和:“虽不知什么情况,今日你必须给我妹妹道歉!不过,我看你骨骼清奇,倒是块练武奇才,不如考虑跟我回西北从军!” 段蓓听前半句还有些欣慰,到后面实在忍不住,回身猛踩他一脚,横眉竖目。从什么军啊,就会添乱! 傅子归冷笑一声,抱臂不吭声。 年今夕见双方情势一时僵持,连忙出来笑着打圆场:“段姑娘,你看你和段公子在殿外站了那许久,定然是累了,咱们先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聊才是!” 被踩了一脚的段宿觉得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毫无原则地跟着她和稀泥:“是啊,妹妹,咱们还是先坐下喝茶吧。为兄累是不累,但的确有些渴了” “我不坐!”段蓓自幼在将军府受宠,也是个任性的大小姐脾气,满面通红地嚷着,“今日他不道歉,就不许出这个殿门去!” 傅子归蹙眉,若他要走,这世上恐怕还真没有几人能拦得住,如此便要伸手将她拨到一边去。 年今夕见状大惊,我滴个狗儿砸,这可是将军府的千金,不是等身抱枕手办,不能乱推啊!像秦老爹那种文官尚且还好说,把握军权的将军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时迟那时快,她连忙一个跨步冲上前去将那只手拉了下来,冲段蓓谄笑着解释:“我这侍卫性子倔,有什么不妥之处,我来赔罪便是” “不必。”傅子归斩钉截铁地打断她话,脸色更黑,低头深深看了段蓓一眼,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两字,“抱歉。” 段蓓见他服了软,心里有几分得意,面上却不显露。 她收回手来,退了半步站到一旁,别着脸冷声嘲弄:“哼,看在年姑娘也替你求情的份上,此事就算了。以后可要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别什么人都敢得罪!” 傅子归闷不吭声,看也不看她,径直出了殿门。 “噗呲。”段宿看着在将军府里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如今却在外面吃了瘪,实在是没忍住低头偷笑了声,却又被她恶狠狠踩了一脚,咧了咧嘴,真疼。 段蓓眼看着那人的背影完全消失,这才走到桌边落座,抱怨了句:“就这性子也能当侍卫,脾气比主子还大什么态度!” 年今夕忍笑,也跟着坐到了桌边,继而回头唤了雪碧:“今日天气有些燥热,取了那顶好的三花茶来,沏上一壶,给两位贵客去去火气。” 心道这一对也真是冤家,每每见了都要闹上这么一出,本来还当傅子归木讷寡言的没什么脾气,看来也还是没逼到急处。 等茶的功夫,年今夕抬眸看他二人,率先开口:“说起来,二位今日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经她一提醒,段蓓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和段宿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同看向年今夕。 正巧雪碧端了沏好的热茶过来,在各人面前摆好,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段宿目光恳切,言道:“实不相瞒,我兄妹二人今日来找年姑娘,确有要事相求。” 年今夕取过一杯,当下心里就咯噔一声。 完了,这俩不会是要为爱私奔吧? 虽然我也很想助你们一臂之力,但很抱歉,你们俩可是实打实的亲兄妹啊!而且真的不能再真了! “没错。”段蓓索性端起一杯热茶来,走到她身边,然后径直跪了下去,神色笃定,“我兄妹二人恳请年姑娘,收我们为徒!” 哈?拜师? 年今夕手一抖,茶水顿时洒了一桌,也来不及去擦,连忙伸手将段蓓扶了起来:“段姑娘快快请起,有话慢慢说,莫要行此大礼!” 先不说你我年岁相仿,完全受不起这大礼,且就算是当下给我磕头,我也是不会给你压岁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恭喜你达成新成就 “当日段某鲁莽提亲,实在是对年姑娘的敬仰之情难以自抑,并非有非分之想。”段宿先喝了半碗茶水下去,这才开始解释,“待回到将军府之后,经父亲耳提面命,又和小妹一番磋商,这才决定一同前往宫中,向年姑娘拜师学艺!” 段蓓无奈瞋了他一眼,分明是被父亲一顿好揍,又被自己出言点破,才想到了这么个好点子! “二位的心意,我能理解。”年今夕叹了口气,神色颇有些为难,“可今夕才疏学浅,并没有什么可教给你们的” 话虽这么说,仔细想想,一码归一码。 段宿这二了吧唧的性子虽然十分坑爹,但若能趁此将段家的一部分势力收入囊中,却实在是再好不过,有谁会嫌弃自己的同伴多呢? 况且,傅子归如今进了宫,先收两个开门弟子坐镇,往后玄机阁那边的事情也好安排。 她低头啜了口茶,唇角微勾,心痒难耐,我肥硕的小鱼儿们,来呀,快上钩啊! 段蓓忙拉过她的手,哭着小脸抱怨道:“实不相瞒,先前我兄妹二人便对这阴阳玄学十分好奇,只是爹娘不允,现今陛下将年姑娘封为卜元道者,日后想要拜入门下的弟子定是不计其数。” “正是如此,年姑娘不仅工于玄妙,又精通诗赋,实在令人敬佩。”段宿也跟着附和,眼神中充满崇拜,补了一句,“先前诸事也算是缘分,年姑娘就不能给我们开个先例么?” 当然能啊不过,大抵也只有眼前这个厚脸皮,才能将走后门一事说得如此轻巧。 年今夕低头沉吟片刻,笑道:“好。” 没想到她如此轻易便松了口,两人皆是大喜过望。 段宿那万两黄金的条件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居然又省下了,如此一想,更是喜上眉梢。 “多谢师傅,还请受徒儿们一拜!”段蓓扯了扯兄长宽大的衣袖,端起了那杯茶,说着便又要给她下跪。 “等等等等,这茶我喝了,头就不用磕了。”年今夕连忙将那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又道,“你们今日既然成了我徒弟,日后便要遵从我师门的规矩,这些繁文缛节就不要再拘泥了。” 年今夕低头沉吟片刻:“不过,既然拜入我玄机阁门下,便要有个道号才是,日后你二人道号便叫作” 伸手指了指段宿,又指了指段蓓,慢悠悠地下了定论:“悟空,悟净吧。” 段蓓心情大好,笑容更是光彩夺目,顺势拉着她衣角撒娇:“是,一切都听师傅的!” “多谢师傅!”段宿目光如炬,连忙拱手道谢,心中却有些纳闷,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片刻便反应过来,这两个道号,竟颇有些佛家的禅意蕴含在其中。师傅一定是想要以此来告诫他们,世间万法皆通,切不可囿于一个形式的道理! 他眼神中的狂热更甚,内心也十分激动,唉,不愧是师傅! 然而目光陡转,却不期落在了桌上的书籍之上,形形色/色,厚薄各异。 哦?倒是不知道师傅她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 “霸道” 然而后面几个字还未看清,便有一道身影闪电般地飞扑过去,将那本书册收入手中。 “呀,让我瞧瞧师傅这书里写了些什么玄机妙法!” 不不不,此等玄机妙法实在太过高深,可不能给你们看,会走火入魔的然而年今夕低头,看向自己空空的两手,不免有些诧异。 咦,原来不是被我拿到的啊? 继而慢吞吞地转过头去,和段宿齐刷刷地望向了一旁的段蓓,却见她面色潮红,似乎很是惊慌。 为什么,感觉,她的反应比我还激动? 卧槽,等等,难道,不是吧? 只见段蓓眼含春水,满面通红,将那册子死死抱在怀里,和她对视一眼,眼神中透着一股哀求之色:师傅,帮我! 年今夕心领神会,侧脸轻咳一声,十分慷慨地回她:“咳,是些入门之道,你若是感兴趣,拿去慢慢研究便是。” “多谢师傅!”段蓓脸上红晕未消,点头如杵,连忙将那小册子收入袖中。 段宿见状,目光中不免有些钦羡,又转望向了那摞书,想着师傅兴许也能送她一本诗词鉴赏之类的,好带回去研究研究。 只是年今夕平日里哪可能看什么正经书,看他蠢蠢欲动,连忙起身护住那堆心肝宝贝儿,警惕道:“眼下时候也不早了,悟空,你该回去了!” “悟净,你留下来,为师还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她意味深长地瞥一眼段蓓,弯了唇角笑开。 “师傅,传道传业,当一视同仁唉等等”段宿正语重心长地劝慰,话还没说完就被推出了殿门外,满脸的莫名其妙,“单独开小灶,这是不对的!”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非要赶自己出来? 年今夕将门一关,谁管你,反正现在我是师傅我说了算! “悟净呐”她笑眯眯道。 段蓓全然不复方才的飞扬跋扈,眸中含了羞恼,半低着头,声若蚊蚋:“师傅” “莫怕,我不会对你”年今夕拉过她的小手,意识到台词似乎越说越淫/荡,连忙改了口,“不会跟别人说这些的。只是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罢了。” “师傅且说。”段蓓闻言拍拍胸脯,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暗中偷写话本已经有几年,今日也是一时惊慌才露了马脚,好在师傅及时替她瞒了过去,否则兄长那边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 “你从哪里来?”年今夕盯着她,开门见山直接抛出疑惑。 “将”段蓓眨了眨眼睛,“将军府?” 年今夕秀眉微蹙,不死心又问:“故乡也是这里?” 段蓓眼神疑惑,依旧不解其意:“祖籍的话是溪州,师傅问这个做什么?” “哦,就是随意聊聊。”年今夕点了点头,看来和她不是同一类人,果然是自己想多了,“现在没事了,你且回去吧。” 段蓓依言站起身来,想到什么,将袖里拿话本子放回桌上,偷瞄了眼门侧,轻声细语道:“这个还是留在师傅这里吧,带回去也不安心,底本我早都藏好了。” 这古代的年轻人啊,真是前途无量,谁又能想到将军府的千金,居然在人后偷写小黄/文呢? 而且除了剧情狗血点,还真写得挺不错 “嗯。”年今夕捡了本底下的书压在上面,随意问了句,“说起来,你这书里的故事都是杜撰的,还是在茶馆里听旁人讲的?” 段蓓却摇了摇头,如实坦白:“都不是,是小时候从兄长那里听来的。” “段宿?”年今夕挑了挑眉,没想到这随口一问,倒是引出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啊。 段蓓并不设防,点了点头继续解释:“是呀,小时候睡不着时,就缠着他给我讲故事,倒是听过许多。可后来长大了再问,他却不肯承认,也不同我再讲这些了。” 末了轻咬着粉唇,目光中还有些得意:“不过他大概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年龄虽小,这些故事却都记下来了。” 年今夕垂眸细思,论才思敏捷,段宿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 那么,连段蓓都能记下来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记得? 不承认,只是不想让他这个宝贝妹妹再深究罢了。 若真是如此,恐怕这书里的故事也不一定全是杜撰,可身为将军府的长子,自小便对宫里的情况这么熟悉,还真是让人不得不好奇啊。 段蓓见她一时也不说话,眨了眨水眸道:“那师傅,今日我便回将军府了,改日再来宫里看你。” “好。”年今夕抬眼微笑,从思考当众回过神来,起身送她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殿门,却见段宿正站在不远处同傅子归聊的热火朝天——当然是单方面。 这段家兄妹为何一个比一个聒噪傅子归抱臂站在回廊处,面无表情地挖了挖耳朵,暗自叹一口气,实在被这个段小将军唠叨得头疼。 “好男儿志在四方,理应保家卫国,浴血杀敌,老待在这深宫里陪女人多没意思!倒不如随我回到塞外的西北大漠历练几年,保你不出三年五载便能升到副将之位!兄台不妨考虑考虑?” 段宿越说双眼越是发光,还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受了一下这魁梧的小身板,试探了一下这深厚的内力,一看就是练过武的,肯定经得起折腾! “悟空你在做什么?” 年今夕见状,脸色顿时一黑,诗词大会上明着勾搭二皇子还嫌不够,现在居然连她的手下都不放过? “师傅。”段宿炯炯有神的双目瞬间黯淡了几分,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做什么。” 段蓓有些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拉着年今夕的衣袖,凑到她耳边说道:“兄长对行军打仗之事向来痴迷,但凡瞧见些体格好的,就要连哄带骗拉去兵营。” “蓓儿,天色不早,该回去了。”段宿耳力不错,显然是听见了,连忙将段蓓一把拽了过去,又正了脸色道,“师傅,我二人今日就先告辞了!” 正说着,脚底下跟抹了油一样,拉着段蓓就往外跑。 这两个祸害,可算是走了傅子归松了一口气,绷着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转而看向身边的年今夕,却见她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 半晌,只见她眸色清明,挑了唇角:“子归,最近要麻烦你,再帮我查一件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骨气是什么可以吃吗 李君泽的伤势终于完全恢复如初, 不必再日日过去侍候照料,年今夕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虽说如此,却不算清闲,原因无他, 她在诗词大会一举得名, 后宫那些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嫔妃们自然是坐不住了。 以前有何皇后和蔺贵妃这两片浓云常年压在头上,后宫多年来也一直静若一潭死水,而今却突然来了个年纪轻轻的小道姑,还被皇上封了少傅名号,各个心里都怀揣着一股子好奇。 只是碍于蔺贵妃和何皇后还迟迟未有动作,也不曾召见这名女子,她们不好太过逾矩,故而这几日从各处捎来的书信便纷纷如雪花。 年今夕有点发愁, 且不说这些嫔妃不懂她的规矩, 信里内容乌七杂八。 当她是送子观音问皇嗣的算是常见,把她当太上老君寻求驻颜丹药的也有几个,还有几个青春期和更年期找她求心灵鸡汤的, 最过分的是, 居然还有要给她牵线说媒的! 不回吧,得罪人。回了吧, 显智障。 况且皇后娘娘那边一直稳如泰山不表态,似乎是打算先作壁上观, 冷上她一阵子, 也瞧瞧是不是有哪些人趁机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皇后的心里有较量, 蔺贵妃的心思也是细腻,自知晓年今夕选为李君泽的少傅之后,只遣人送来了不少珍贵礼品,连个人影儿都没现。 如此一来年今夕自然也不敢和这些妃子来往过密,虽说随信送来的礼金还真不少,可万一日后真出点什么乱子被打成勾结一派,反而是得不偿失了。 虽说那些嫔妃们现在个个热情高涨,但年今夕就是不着急回信,说她吊胃口也好,小心谨慎也罢,反正也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倒是懒得在意许多了。 年今夕仔细思忖了几晚,如今皇帝不拘她出宫的自由,李君泽那边的督习少傅也是个挂名,基本相当于是起到了纪律委员的作用,然而人家平日里就自律的很,根本不用她费心。 倒是玄机阁那边,如今已经萧条冷落了月余,算算也该重新打点一番,再不然那些好容易吸引来的客源都跑没影了,岂不白瞎了她和傅子归先前的一番运筹谋划? 故而她给自己定了个小计划,往后每七日,便匀出来两日回玄机阁,继续接见宫外的那批客人。 想想往后滚滚的财源,充实的小日子,年今夕不由得喜上眉梢,既然打定了主意,便等也不等,即刻将书好的告示交给傅子归前去安排。 今日天气晴好,碧空如洗,太阳刚爬起来没多久,微风里暗香浮动,还带有些凉意,撩拨得人心头发痒。 年今夕送他出了殿门外,扒着柱子探出半个脑袋来,笑眯眯地挥了挥手,道:“最近真是辛苦啦,记得快去快回!待会儿我打算出宫溜溜弯儿,顺道去东溪钓个鱼去,你若是早回来,也带你一起去啊!” 傅子归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本想说自己对钓鱼不太感兴趣,然而看她满面期待的笑容,又想了想河溪地处郊外兴许会有些危险也说不准,还是稍微点了点头,这才离去。 “苑池那几尾鱼,是不够你钓么?”背后倏忽传来一道清冷好听的男声,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是李君泽那厮。 年今夕回过头来,见他正缓步拾阶而上,而后在她眼前站定,遮住了大片阳光。 李君泽今日着了一袭天青色云纹缎袍,他肤色本就偏白,这身倒是衬得人面容更加清逸俊朗起来,眸色依旧冷暖难分,不过看起来心情还是不错。 “够是够但能看不能吃啊。”年今夕眨了眨眼睛,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继而顿了顿,语气十分真挚诚恳地询问:“学院老师留的题目都做完了吗?昨日讲的书都温习过了吗?让背诵的文章都记下了吗?” 啊,像她这般恪尽职守的少傅,应当也是不多见了! “自然。”李君泽心里有些好笑,眼中却是一片淡然,先一步踏入她殿里,而后察觉身后之人似乎未动,回首挑眉看她,语调微扬,“怎么,年少傅是要检查一番么?” “没,没啊。”年今夕满目疑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还是抬脚跟着进了殿。 我只是在想,你怎么就这么自然地进了别人的寝殿,连声招呼都不打,却还能一脸的若无其事 而且,这是我寝殿,到底是在虚个鬼啊! 故而才进了门,她瞥了眼径直到桌边坐下的某人,深吸一口气,底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声:“芬达,还不快给二殿下上茶!” 然后自他对面坐下,微微一笑,神色和善。 这不是怂,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人臣子,哪能干得过亲儿子? “不必。”李君泽云淡风轻地扫过屋里的几个小丫鬟,然后落回对面之人身上,又道,“只待一会儿便走。” 年今夕即刻会意,冲七喜她们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几个先下去候着吧,有事再叫你们进来。” 几人应声退出门去,殿里便只剩下了他俩。 年今夕提起桌上的茶壶,径直倒了两杯白水,推给他一盏:“怎么了?” 热气袅袅升腾,却无丝缕茶香。 李君泽低头饮了一小口,拇指轻挲莹白杯沿:“今日早朝上,父皇与众臣商榷近年来西北驻守之事,段老将军言辞间意欲告老回京,也让磨砺了几年的段宿接替大权。” 又道:“然朝中却有数位大臣认为不妥,附议另推举一人掌军司职权,与其并行。你怎么看?” 年今夕随手拈了颗梅干丢进嘴里,满眼狐疑:“听着就不单纯。要么是有人不放心段家常年把守重兵实权,要么就应当是蔺相有所动作了,话说推举的那人,该不会是蔺沧之吧?” “看来你也这么想,正是他。”李君泽止了手上的动作,抬眸看她,眼里漾出一抹浅笑,低声道,“可见你平日里,的确是在装傻。” “我一直这么聪明!”年今夕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表情好似吃了颗坏掉的梅干,酸得有些发苦,“所以呢?老狐狸肯定是要把他那养得白白胖胖的儿子拉出来溜溜,可这关你什么事?” 语罢又觉得有些不妥,蔺沧之那小子,好像是纯属白白,但却并没有胖胖。 “那段小将军跟着段誉将军在外征战几年,行兵打仗自然是有一套,然而军中的声望却还是欠缺,且传闻他与现任副将存有不合。” 李君泽微拧了眉头,眼底现出几分忧虑之色,又言:“而蔺沧之此人,向来善工人心,若此次回军与他同行,恐不出两载,这朝中又是一番天地。” 年今夕不免低头,哑然失笑,善工人心,难不成是常年跟着老狐狸耳濡目染么? 仔细想了想平日里那人的作风,却觉未必见得。 不论如何,她终究还是敛了笑意,正色道:“此次班师归京的这批人马,要何时才动身回去?” “不逾二十日启程。”李君泽低头思索片刻之后才回她,眼下边关平定无事,应当能多呆一段时间,归期仍未说死,也只能依照往年的期限估算个大概。 “哦,还有不少时间啊,此事不急。”年今夕浅浅抿唇,直笑得两眼亮晶晶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李君泽来找她谈这事,自然是不想让蔺相的奸计得逞,但其实年今夕心里也是一丝犹豫也无,这事情她还真要管定了! 不仅仅是站在李君泽的立场来看,除此之外,还有一另外点原因:段宿那傻小子与副将不和,如今若是再有人从中作梗,势必对他更加不利。 既然收了这个智障做大弟子,就算心里再怎么嫌弃,关键时刻也得稍微帮衬一下。 年今夕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再说了,说不定藉由此事,还能从他身上挖出点什么其他的秘密来呢 忽然想起什么,换了副神情,一脸认真地盯着他:“啊,说起来我前些日子同你讲过,不是收了段家兄妹做徒弟么?” “嗯,怎么?”李君泽不明地望向她。 “你同段宿关系如何?”年今夕抬眸,直截了当地抛出了疑问。 李君泽略一挑眉,眸色有些深沉,想了想才回:“之前有过交集,不算熟悉,应非恶类。” “虽不是恶类,却也不一定是善类。”年今夕神色有些凝重,犹犹豫豫地又道,“我怀疑他同皇后那边的人有些联系,只是还说不准是哪个皇子。” 她这几日又翻了几遍那话本子,发现了多处针对蔺贵妃的情节,其中有一些看着倒也不像是编纂,然而段宿能得知这些内/幕,定然是和宫里的人常年有所联系。 可是教傅子归去查段宿往年入宫的记录,却并无太多收获,也不知是被什么人刻意隐藏还是抹去了。 年今夕无奈之下,欲以神识瞧个究竟,行到一半却又惊觉耗损之大恐怕难以承受,只得作罢。 由此可见,那幕后之人,定然是皇族血亲。 “段家与何家向来交好,真有联系也不足为奇。”李君泽以指节轻敲了敲桌面,垂眸若有所思,“只是段老将军半生戎马,赤胆忠心,不像是心怀鬼祟之人。” “人心难测,谁又能说的准呢!”年今夕抓了抓头发,有些无奈地叹一口气,“算啦,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反正眼下最闹腾的还是蔺相那只老狐狸。” 人心难测 李君泽抬眼,看她搅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忽然道:“你如此厌恶蔺相,那么,对于蔺沧之呢?” 年今夕有些沉默地放下手来,眼底生出一丝异样的哀怜之色。 “若能选择,我自然不愿与他针锋相对,但恐怕世事由不得他,也由不得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你为什么不要你说啊 李君泽默然片刻, 眼里看不出喜怒。 年今夕并不知道他对于这个关系不近不远的表兄弟, 究竟是个什么看法, 但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好感,只好继续吃她的糖渍梅干。 忽然脑中精光一闪:“啊,说起来, 你要不要也拜入我玄机阁门下?虽说现在也是师徒关系, 但是性质似乎不太一样。” “”李君泽低头淡定喝了口索然无味的白水, 显然不为所动。 年今夕笑得一脸无害,索性将盘子也推给他, 极尽所能地诱惑道:“来嘛,道号我都给你留好了!” 李君泽抬眼,正对上她急不可耐的眼神,不由怔了怔, 而后语调淡然:“不必。” “怎么就不必?”年今夕瞬间收了笑,伸手夺过他手里的杯子,颇有些气急败坏, 又问,“为什么不必?” 妈个叽,好容易挖了个大坑给他跳, 居然还能埋伏失败了? 李君泽忽而伸手取了两枚梅肉塞进她嘴里, 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一字一句故意放缓了说道:“没有为什么, 就是不必。” “”居然对她使用万能投食大法, 简直卑鄙! 年今夕鼓着腮瞪他, 下意识嚼了两下,酸酸甜甜的,真是挺好吃。 好吃是好吃,但还是烦透了 “你很聪明,但要用对地方。”李君泽若无其事地带出一抹轻笑,又看了她一会儿,才将空空如也的茶杯顿在桌上,起身作别。 年今夕翻个白眼,起身伸了个懒腰,心想这人真讨厌,怎么夸人还要拐个弯儿。 余光瞥见那身影近了门侧,却又倏忽顿住脚步,而后闻声:“记得换身轻便的衣裳再来。” “什么?”年今夕懒洋洋地扭过脖子去,只能瞧见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和半张逆光的侧颜,有些不解。 李君泽拉开檀红木门,走了出去,语声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轻快:“钓鱼。” 年今夕嗤之以鼻,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然后瞬间呆住。 等等,为什么是换身衣裳再“来”,而不是换身衣裳再“去”? 卧槽,难不成,他也要去? 约摸一炷香之后,答案显然,不出所料。 一架枣色的马车慢慢悠悠地在蜿蜒崎岖的小路上独行,傅子归和马夫在车外驱使着马儿晒晒太阳,车里另有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异常。 偶有翻过书页的清脆声音,入耳却更令人尴尬。 年今夕忽而深吸一口气,掀了帘子:“我出去透透气。” “若真要透气,不妨坐过来些。”李君泽的位置正好靠着侧窗,此刻正略微低头,极其缓慢地翻看着手里的话本,看也不看她,“若不是,就在车里老实待着。” 年今夕立马收回手来,死盯着他正在看的那本书,忍了半晌,终究是欲言又止。 又过了一会儿,李君泽终于停下动作,将那本书放置一旁,沉默了半晌,抬眼看她:“你平日里就看这些?” 通篇的淫词艳语,着实不像是闺阁女子所阅之物,当然,眼前这丫头也全然算不上是闺阁女子。 “当然不是,闲来无事,就翻了翻。”年今夕讪笑两声,挠了挠耳朵,决定让狗儿砸来背这个锅,“其实这是傅子归的!” 外面传来几声咳嗽,似是被呛住,可以想见那人面色发黑的模样。 “哦?”李君泽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低声吐了句,“看来有人并不苟同。” 是啊,莫须有的罪名,肯定不会苟同,所以这就很尴尬了 她忙不迭又去掀帘子:“我有些晕车,还是出去透透气!” 语罢,那抹娇小的身影便逃也似的钻出去,迅速消失在视野内。 李君泽目光带笑,轻扫了一眼垂下的厚重幕帘,并未拦她,只是低头又瞥了眼那书封,眸色却是疏冷了几分。 虽不知此书是何人所作,又怎么会传到她那里去,不过倒是 歪打正着。 马车从出了宫门,弯弯绕绕地行至东郊近河溪的道上,少说走了也有半个时辰,因而停下来时,日头逐渐高升,已近晌午。 两人此次皆是轻装出行,年今夕只带了傅子归一人,李君泽更是心大,连个小厮都未带,下马车时还随手赏了车夫些碎银,遣他去道旁的茶座候着了。 眼下正值盛夏,烈日炎炎,但此地树木葱郁,又靠近河畔,清风徐徐,水汽升发,却比不见天日的深宫里还要凉爽许多。 李君泽环视四周景色,满目清新,神色显然松懈了许多,数月不曾出宫,若非借此机会,他也难得偷闲一次。 比之尊贵的二皇子殿下,年今夕却更是异常兴奋,从车里扒拉出来一堆鱼钩鱼饵,便跟挣了笼子的野兔一般,撒了欢地往溪边跑。 然而跑了几步眨眨眼又折回来,将手里的东西全部塞给傅子归,然后朝着西头的一户人家奔过去,大喊一声。 “傻妞妹妹——快出来——你今夕哥哥又来捉——鱼——啦!” 身后两人齐刷刷看向她,心思各异,但殊途同归。 眼前这人,我们真不认识。 然而不消时,还真有个胖丫头从门里跑了出来,狂奔的身影掀起一阵小旋风,径直扑向了年今夕。 门扉里还走出一名佝偻着背的老者,紧皱了眉头大量褶边,看见来人果真是年今夕,目光瞬间和善了许多,冲她点了点头,又转身回了屋里。 这个慌忙跑出来的丫头,年龄看着也不大,五官甜美,樱口小鼻,只是胖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腰身也肥圆粗壮,颇有几分憨厚可掬的模样,倒是挺讨喜的。 傻妞姓田,是此地一家农户的闺女,幼时高烧坏过脑子,虽然人有时候是疯癫了点,心地却是极善良的。 她心性贪玩,两年前曾瞒着爹娘从家里偷跑出来,一路溜到了西市,归家之时却是犯了迷糊病,满街上胡言乱语。因着常年闭门不出,也没什么乡亲认识,还险些被人贩子拐带出了尧城,好在被年今夕撞见,掐指一算,才好生生给送了回来。 老两口千恩万谢,只把她当神人,逢人就夸,也是打那事之后,年半仙的名号才开始在尧城响亮起来。 此刻这胖丫头抱着年今夕蹭了又蹭,半晌才松开,笑得眉飞色舞:“今夕哥哥好久不来找我了呀,怎么看着瘦了许多?” 年今夕暗自摸了摸肚子上好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肉,十分违心地叹了口气:“你今夕哥哥前阵子给人当丫鬟去了,饭吃不好,觉也睡不香,能不瘦吗!” “不过你瘦是瘦了,气色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傻妞说着,直接上手捏了把她小脸,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个陌生人,努力睁大眼睛问道,“不过那边二位,又是谁啊?” 说起来,这两位眼生的哥哥,实在是好生英俊哟! 年今夕深思片刻:“都是我手下新收的小弟,带你去认识认识?” 傻妞点头如啄米:“好好好好走走走走!” 年今夕胳膊搭在她肩头,随意拾起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道:“傻妞妹妹,这俩小弟脸皮薄,你可千万手下留情啊。” 傻妞一把扒拉开她,急切地踮着脚张望:“哎呀,知道,别挡着我看不见了!” 年今夕皱皱鼻子,实力见证了什么叫见色忘友,然后揽着她肩头,朝着他们二人走过去,直至近了那两人几步远的地方,才站定了脚。 “这位是田姑娘。”年今夕看向身旁的傻妞,出言介绍道,而后又扬起小脸冲着傅子归站的方向示意,“这边这个常年黑脸的,叫傅子归,是我的得力手下” 傅子归脸色更黑,嘴角抽了抽,似乎想要启口解释些什么,却又被她打断:“那边那个衣冠楚楚的,是我徒弟,叫李” 李姓是国姓,并不常见,而宫里头那几个拔尖出色的皇子的名讳,百姓自然也都听过一些。 察觉到险些透露了其本名,她连忙改口:“叫李悟能。” “”李君泽闻言不由得微微皱眉,看她的眼神里隐隐浮动着些许危险的光泽。 李无能,她倒是真的敢说。 “子归哥哥,你这体格,好生强壮哪!”傻妞绕到身形高大魁梧的傅子归身前,对着他结实的胸膛两眼放光地感叹了一句,伸出手来就要往上摸。 傅子归被她的动作吓出一身冷汗,慌忙提了内力后退,直到了数米开外才停下。 傻妞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而瞧向一旁的李君泽,眼神柔情蜜意,又道:“悟能哥哥” “田姑娘还请自重。”李君泽面不改色地抛出一句话来,然而周身散发的气息更加森冷,分明带有些威胁之意,且不动声色地往旁侧挪了挪脚。 年今夕正蹲在旁边的石头上托腮看得津津有味,却觉那两人目光如刀,直直朝自己射了过来。 只好轻咳一声,起身上前两步,拦下这单纯的小花痴,挽住她手臂哄道:“傻妞妹妹,都说了我这两个小弟脸皮薄得很,你悠着点调戏啊” 傻妞看看那站得远远的两人,赌气一般地避过身去,一脸委屈地揪着衣角:“你这两个小弟太讨厌,生得如此俊俏,却为何这般小气,也不让我摸上一摸!” 傅子归和李君泽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又各自退了半步。 年今夕转头看他们一眼,下意识摸着下巴感慨,今日倒是不虚此行,竟然跟傻妞学了个制敌妙招。 等等,少女,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呐!上去就袭x,这不是臭流氓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年今夕连忙摇了摇头,生拉硬扯地拖着傻妞往溪边走,边走边劝道:“咱们俩也难得见上一面,要摸一会儿再摸眼看就要过午了,我早上还没吃饭,不如先去捉几条鱼烤来吃可好?” “你这两手空空的捉什么鱼呀!怎么比我还傻!”傻妞边喊还不死心地回头,抛去几个媚眼秋波,奈何年今夕气力太大,实在挣脱不得。 傅子归面无表情地低头,瞧见手上抱着的鱼钩和鱼饵,想也不想,径直抛给了身旁的李君泽。 李君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她想要飞得更高 这一条河溪地处近郊, 水质十分清冽,却有些湍急,也不算浅,故而少有妇人会过来浣衣。 此刻的水面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 泛起波光粼粼, 偶尔还能瞧见其间欢快跃起的几条银鱼。 几人寻了处阴凉的大树底下落了脚,而一听说是要烤鱼吃,傻妞立马颠颠跑回家去取火镰和盐油辣酱去了。 年今夕到一旁的林子里找了几根细竹竿回来,直接丢给那二人,叉腰笑得有些挑衅:“不如你们两个来比一比,看谁钓的多啊?” 暗搓搓地想,反正不管谁赢我都坐享其成,而输了的那个, 就让傻妞送去最真挚的安慰吧。 嗯, 这计划听起来十分可行,堪称完美! 傅子归立在溪边,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闻言不免回头看了她一眼, 点了点头,就要往回走。 李君泽却并不作答, 俯身捡起一根细竹仔细端详,继而用力折断, 径直丢给傅子归, 轻描淡写道:“按她的法子, 恐怕这鱼天黑也吃不上了。” 这处河溪水草充盛,鱼虾本就不缺食源,而近岸的几个漩涡流速又急,即便下了饵食即刻也会被冲走,钓鱼的法子根本不可行,只能下水去捉。 而显然,傅子归方才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想归想,听命于谁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虽下意识接住了那尖锐的竹节,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年今夕。 年今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并不纠结:“随你们,我只要有鱼吃就好。” 这些年轻人呐,个个都心急得很,真是不懂的钓鱼的乐趣 “嗯。”傅子归应声收回目光,却提了真气,挥掌将那竹竿断处劈得更为尖利,又在手中轻掂了掂,觉得顺手了许多,这才朝着河岸走去。 年今夕朝李君泽的方向走了几步,偏侧着头笑问:“你不同去么?” “日头太热,不去。”李君泽瞥她一眼,淡定自若地回了句,而后轻撩素净的宽袍,倚着背后的树干缓缓坐下。 真娇气。 年今夕撇了撇嘴,也在他旁边坐下,自旁边随手揪了根狼尾草晃着玩:“你还真是教人捉摸不透。” “怎讲?”李君泽微侧过脸来,入眼便是她略有些苍白的小脸,以及那片低垂的浓密长睫,正掩住了平日里过分精明的目光。 宫宴那晚,因夜色朦胧并未看清,而白日里,倒是不曾离得如此近过,其实这丫头的模样也算是不错的,或者换言之,很是耐看。 年今夕托着腮,回想那日在御华殿的情形:“初见时觉得你这人针锋相对,性子莽撞。” 李君泽轻笑着放眼望向水面,却未发一言,继续听下去。 “可第二次进宫时,却又觉得你步步为营,心机叵测。”年今夕拿手中的毛毛草轻挠了挠他下巴,问出了至今仍匪夷所思的困惑,“那日你装睡时,就不怕我当面拆穿你?” “并未装睡。”李君泽伸手止了她的动作,眼神复杂,分明还带有些质问的意味,“是疼醒的。” 年今夕状似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哦,当时好像是掐了他一把来着可那也不怪她,还不是因为他乱喊人! “不过现在么”年今夕笑吟吟地卖了个关子,目光一瞥,却见不远处依旧勤勤恳恳在水里捉鱼的傅子归,此刻已然褪去了上衣丢在岸上,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在阳光下和水色混为一体,晃得人有些眼晕。 啊,好一幅美男出浴图! 李君泽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忽而怔了一下,而后不动声色地隐去了眸底异色,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问:“现在如何?” “现在”年今夕仰头看他,满面愁容,无奈叹了口气,“现在你挡着我了。” 麻烦仁兄让一让啊然而,眼前这道遮天蔽日的身影丝毫未动。 李君泽俯身对上她的目光,忍不住伸手挡住那双毫无愧色的眸子,轻笑道:“你这丫头,实在不知羞耻。” 年今夕索性破罐破摔,眨眨眼睛,睫毛轻扫过他手心,故作天真:“羞耻为何物?” 妈个叽,也不看看她旱了多少年!好久都没见过如此鲜活的肉体了,又没下手,多看两眼都不行吗? 不过没关系,挡住就挡住了,反正她有透视眼嘿嘿嘿嘿。 就在此时,背后突然传来杂物噼里啪啦的落地声,而后便是一声娇呼:“呀——我说子归哥哥,你怎么落水了!不要怕,我马上就来救你!” 话音未落,傻妞便双眼发光,不管不顾地提着裙子朝着溪边奔了过去,鱼有什么好,顿顿都能吃,眼前这男人才是秀色可餐啊! 傅子归遥遥便听见这边的声音,脸色一黑,索性连叉上来的鱼都不要了,旋身一个轻功便朝着河对岸逃去。 年今夕闻声陡然一惊,也顾不上旁的,起身推开李君泽,直冲着傻妞所在的方向追了过去。 “傻妞妹妹,你给我回来!” 然而此时的傻妞早已色/欲熏心,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死命追逐着飘得快没影儿的傅子归,笑容在风中像花儿一样绽放。 只见她近了岸边,面朝河溪,放飞自我地纵身一跃:“子——归——哥——哥——我——来——了——” 年今夕一脸绝望,终于停了脚步,声嘶力竭地喊了句,“你个傻妞——你不会游泳啊!” 然而河对岸的傅子归面无表情地盯着在水里扑腾得正欢的傻妞,感受到微风拂过自己仍袒露的上半身,神色十分复杂。 不会游泳吗? “傅子归,快去救她!”年今夕急得跺脚,又喊了一声。 问我为啥不去救妈个叽我也不会水啊! 然而傅子归离得还是远了些,等他反应过来再跳入水中,眼看傻妞那圆滚滚的身子似乎就要沉底。 年今夕倒吸一口冷气,脑海中浮现出三娘临死前那双瞪大的眼睛,在水里浮浮沉沉,怨毒地看着她,只觉两腿发软,险些站不住。 好在身后的李君泽适时扶了她一把,低头在她耳侧言了一句:“别急,不会有事的。” 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而后那道稍显清冷的气息便松开了她,朝着河畔急走了几步,毫不犹豫地投身入了水。 李君泽似乎十分熟悉水性,很快便绕到她背后,然而动作却忽然顿了顿,片刻才回过神来,将正在挣扎的傻妞拖上了岸。 “怎么样,没事吧?”年今夕连忙跑过去查看傻妞的情况。 见她笑嘻嘻地一点事儿也没有,瞬间松了口气,身子却仍旧微微打着哆嗦。 李君泽浑身尽是湿透,乌黑的发梢还在不断往下滴水,看她急匆匆跑过来,眼底有几分无奈:“那水不过堪堪漫过我腰身,她能有什么事?” 他目光幽深地自嘲一笑,方才看她那般着急,竟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连水里的情况都没有看清,还真是当局者迷。 年今夕再低头,却见傻妞正迅速爬起身来,挥着手臂欢呼高喊:“好玩,好玩,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玩个屁!要不是看你傻,老娘非大嘴巴子抽你不可! 稍晚一步的傅子归默默从地上捡了衣裳穿好,立在一旁,神情也是有些尴尬:“方才你喊的太急,我没来得及解释。” 隔水看那傻妞似乎玩得正欢,完全不像是溺水的模样,然而不明实情的年今夕却是急得大喊大叫非要让他去救,所以也就直接跳下去了。 “不怪你,是我太着急。”年今夕眼神一黯,似乎不愿多提,从袖中掏出帕子来递给李君泽,咬了咬唇,“方才多谢你,擦擦吧。” 李君泽却不伸手接那帕子,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必谢先欠着吧。” 年今夕:“” 还以为要说不必客气,欠他大爷!谢个鬼啊,瞧瞧你这张贱嘴,怎么就忍不住呢! 不消时,几人围着火堆坐了一圈,伴随着青烟缕缕,扑鼻的鱼肉香气也四下弥漫开来。 傻妞一脸遗憾地跑回家去换衣服了,傅子归和李君泽却坚持要留在火堆旁烤干,死活不肯跟她一起回家换身干衣裳。 俩人心里不约而同想的都是,湿身大不了不过一场风寒,要真跟着她去了,很有可能就是失身的问题了 年今夕嘴里咬着根竹签,身子前倾,往那烤鱼上撒了点料,又退回来抱膝而坐,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在对面两人的身上来回切换。 半晌,弱弱问了声:“你们俩这样,不难受吗?” 外面炎热难当,他们却不得不一身湿淋淋的并排坐在这里烤火。 看着都难受,想想都痛苦,而且还有点撒比 傅子归闷不吭声,暗自运功蒸干衣服上的水汽,整个人都在冒着白烟,看上去更加诡异。 李君泽也懒得搭理这个罪魁祸首,颦眉将衣领扯开些,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抬眼却见她眼神火热地盯着自己的领口处邪魅一笑,便又不动声色地拉了回去。 他额上分明沁出一层薄汗,却离火堆坐得更近了些,目光淡然,轻扫她一眼。 险些忘了防了一个,还有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你是不是动了心思 等傻妞换好衣裳再回来时, 那俩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个七七八八, 自然是从脖子到脚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不露一丝缝隙。 鱼烤得油滋滋的,外酥里嫩,鲜香麻辣, 滋味的确非同一般。 年今夕依次递给他们一只烤好的, 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两人, 又看了看身边狼吞虎咽的傻妞,托腮叹了口气真还不如她一个人来呢。 众人吃饱之后, 又在河岸边小逛了一会儿,然而经过之前的事情一闹,玩乐的兴致已被打消了大半。 临走时,傻妞拉着年今夕的手, 一脸十分不舍的模样,撇着嘴就要哭。 年今夕刚迈脚上了马车,赶忙回身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鼻子, 笑吟吟道:“不许哭,下次再来看你。往后没事可别凑到水边上玩了。” 傻妞点点头,缓缓松了手, 忽然盯着她嘱咐了句:“今夕哥哥要是丫鬟当得太累, 就尽早回来。你这么聪明, 要过得开心才对。” 年今夕愣了愣, 笑开:“好。” 夜色渐深, 四周一片静寂。 临清殿里方歇了灯火, 黑暗如浓墨一般缓缓漫延至四处的角落。 待下人退了出去,躺在床榻上的李君泽却突然睁开了双眸,起身走至窗边,轻轻推开:“进来吧。” 随即,一道黑色的身影便轻松越过窗栏进了屋,看身形显然是名男子,两人借着朦胧的月色,在桌边对坐。 那黑衣男子的脸上依旧覆以面罩,此刻虽是在昏暗之中,却也小心谨慎地不肯摘下,率先开口:“如今离大军归程,还有不足二十日,殿下竟还有闲心外出,那年今夕可是有了主意?” 李君泽目光低垂,分明含了些笑意:“她说,不急。” “不急?”那男子闻言不由得深深蹙眉,眼底闪过一丝恼意,“蔺沧之那边已然在安排动身的事宜了,殿下就真的如此放心由着她的性子?” “不然呢?”李君泽气定神闲道,“还要拿刀架着她脖子来问不成她既然说要等,应当不是随口一说,再等几日便是。” “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那人终是忍不住将面罩扯下,一掌轻拍向桌子,尽力压低了声音道,“何时起,竟然这般信任她了?” 李君泽敛了笑意,淡淡扫他一眼:“不妨先说,那日当面求父皇赐婚,你又是怎么想的?” 遮蔽的浮云终于飘移散开,被月光映照出的面容,正是段宿不假。 “并无他意,只想着若能以此形式将其完全纳入我们这方,也算是个不错的法子。”段宿的眼神极其认真,不像是在说笑,“只可惜她这次倒是不似往日那般唯唯诺诺,反而一口回绝。” 顿了顿,似乎有些疑惑:“然据我观察,至今为止在她接触过的男子里,似乎也没有太过亲密之人,除却那个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傅子归。” 说起这人,这些日子里他派人千方百计地调查,竟然查不到这人丝毫的背景和出身,倒真是个不小的谜团。 李君泽沉吟片刻,眼底浮现出一丝深意:“他的身世,已经无须再查了。” 段宿有些不解:“为何?这人无论怎么想都有些古怪,不像是寻常人的身份,现今又是年今夕最亲近的人,理应继续深查下去才是。”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李君泽轻笑一声,“世上本不该有那么多巧合,却偏生让我撞见了傅子归,就是君昶。” 话音落地,段宿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静默许久,不敢相信这一事实。 半晌才回过神来,忙问:“这消息得来可靠?若真是他,如今可是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么?” “应当是他。”李君泽垂眸细思,白日里在河溪旁偶然瞧见他颈侧那块特殊的胎记,倒是与先前服侍刘皇后的嬷嬷所说的并无二致,“不过,看他这段时日以来的种种表现,大抵还不知晓。” 又道:“且诗词大会的时候,我同年今夕曾无意中聊起这人,不知为何,眼下连她也并不清楚傅子归的真实身份。” 这一点倒是着实令人惊讶,年今夕完全不知晓他身份,居然也敢放在身边加以重用,不得不说,有时候她还真是大胆冒失得过分。 然而听完这话,段宿的神色却完全不像他那么轻松了。 “兵不厌诈,年今夕的性子狡黠无比,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联合起来欺骗殿下呢?况且就算傅子归真的不明真相,但何皇后那边,这些年来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的下落。” 李君泽挑了挑眉,对这番话不予置否。 “若是真被他们寻到了,说不定还会借此机会,将脏水泼给贵妃娘娘和殿下”段宿面上带了忧虑,眼里却浮现出一丝狠绝,“倒不如我们先对此人下手。” 李君泽微微颦眉,直言道:“不可。” 有一点就算是作为旁人也能够看得清楚,那就是虽然有些奇怪,但傅子归对年今夕并没有恶意,反倒是一副忠心耿耿唯命是从的模样。 现今年今夕暗中助自己与蔺相为敌,身上又有阴阳引未解,即便是有预知未来的本领,终究不过是个弱女子。 若是在这个时候动手,她失去了傅子归的保护,就算是李君渃那边不出事,也保不准会有性命之虞。 他心里似有声音响彻——不能冒这个险。 段宿盯着他的神情揣摩了半晌,又回忆那日在白宫见到的情形,基本上也能猜个大概,试探着问道:“殿下,可是对年今夕动了心思?” 可是对年今夕动了心思? 李君泽目光有些怔然,被他这么一问,竟不知如何作答。 自幼便随父亲驰骋沙场,杀敌无数的段宿,在感情方面却从来都不是什么细致之人,然而他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想必自己最近的举止真的是有些异常了。 然而这个问题,他着实回答不了。 既不能毫不犹豫地断然肯定,也不能心怀坦荡地一口否决。 他和年今夕的羁绊太深,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更是察觉到她不为人知的那一面,一颦一笑,一喜一怒,不知为何入眼都有几分可爱。 若说好感,自然不是没有的。且不论如何,她对自己的态度也的确是在日渐改善之中。 只是有一点,却始终无法改变。 他们各自隐藏了太多的秘密——有一些她不愿意开口,也有一些他仍无法道破。 只要这点矛盾一时不消除,就不会对彼此全然信任,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始终无法再向前迈进一步。 过了许久,李君泽才回了句:“先看傅子归是真的不知,还是故作不知。若是前者,他在我们这边,反而可以借此来钳制皇后和蔺相一干人等。” “也好。”段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起身将面罩拉了上去,朝着窗边走去,“此事我会继续追查,殿下近日还是尽快处理了蔺沧之那边的麻烦。” 李君泽伸出两根指节来轻叩桌面,目光如水,突然笑道:“若贪心一些,鱼与熊掌兼得,又有何不可?” 段宿缓缓回身,眼神无奈,语声低沉,似在提醒:“只怕殿下所想,没那么容易” 言罢他不再多留,朝窗外纵身一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二殿下说了这话,大抵是承认了对年今夕的心思并不单纯可这人世间的事情,大多不能两全。 且对方究竟是抱有什么目的才入了宫,也无人能知。 昨日出去疯了一整天,还受了不小的惊吓,年今夕回来便歇了,直到近午时分才懒洋洋地爬下床。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心满意足,但觉是补足了,正事也得好好干。 她简单用过了午膳,和七喜她们叮嘱了几句,便安排了轿夫,起身朝着玄机阁奔去。 因为之前年今夕在诗词大会上的表现已经在京城贵族圈里传了个遍,听闻她获得了皇上加封,再加上在宫里待得这好长一段时间里,都只收书信的生意,并不接待访客。 所以前几日一放出消息,说是今日年少傅将重回玄机阁为有缘人推算卜卦,许多人赶了个清早就在门前读者,又是难得一派熙熙攘攘,水泄不通的热闹景象。 以防出现类似踩踏事故的惨剧,年今夕自然还是从后门偷偷溜进去的,回了卧房内换了身素净的简装,同进来的丫鬟道:“有多少人?” 那小丫鬟这些日子也听了不少闲话,对着年今夕的态度也更加尊敬起来:“回主子,大抵有百来号人,不过也有些早来了却没见着人,先回去复命了的,估计待会儿还要更多可要悬挂字帖?” “今日挤成这样,字谜是挂不成了,现在出去还不得给你们挤成肉饼?”年今夕失笑,在心里估算了一番,又道,“你找个壮实点的出去吼一嗓子,就说这两日我都待在玄机阁里,让他们一个个排队进来问,分文不取,但答与不答全看我。” 那小丫鬟松了口气,低头应是,急匆匆跑了出去,似乎生怕她后悔。 年今夕毫不在意,低头理了理前襟,微微一笑。 胃口也吊足了,怎么着也得给这些翘首以待的客人们一点甜头尝尝不是? 开业大酬宾,她就好心放点血吧 这次放血放得倒是彻底,二百多号人轮番上阵轰炸,话题涉及娶媳妇生孩子坐月子夫妻生活之类,比宫里那帮没什么见识的女人们范畴还要广。 到第二日时,年今夕已是口干舌燥,头晕眼花,半句闲话都不想多说。 “我家小姐想问,她何时才能出阁?” 年今夕低头涂涂写写:“别急,她相公正在赶来的路上,再有半个月吧,让她最近没事就去后院散散步。” 这是一个飘逸潇洒的男子从天而降,正巧落入宅内,邂逅佳人的缠绵故事其实是穷酸书生爬树偷果子时,不小心掉进院里,结果砸断了贵小姐的腿,不娶就得死的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完全吃不起茶叶蛋 “前几日, 我家夫人的爱宠突然不见了,故而特来询问下落。” 年今夕揉了揉额角:“去三里路之外的破庙里找找吧,日后多喂点荤腥的食物。” 明明是只玳瑁猫,非得给人家取名叫旺财, 又不给小鱼干吃, 天天就知道喂馒头,还不能让人家有点小情绪离家出走了? “半仙,我家老爷想问,此次沿海路经商,应去往哪个方向为佳?” 年今夕托着腮昏昏欲睡:“南边。” 反正都赚不了几个钱,现如今在生意场上混得如鱼得水的都是些年轻人,这老滑头不思进取还是照搬旧套的做派,基本也快玩完了。再说三天两头出去跑, 还不是为了嫖女人南边大概合他口味。 “半仙, 我家少爷想问,您现今可有中意之人?” 年今夕眼皮抬也不抬:“送客。” 妈个叽这群大胆刁民,跑来秀恩爱秀智商也就算了, 居然还有人在她这个老人家心口上补刀, 滚滚滚! “半仙,不知您爱吃茶叶蛋吗?” 年今夕脱口而出:“不爱吃, 也买不起。” 愣了愣,抬眼看来人, 却是一个衣衫破败的老妇人。 她发已花白, 皱纹深深, 一双眼睛因着岁月风霜的摧残,已然生了翳,显得浑浊不堪,沾满污垢的黑青色手掌里小心翼翼地捧了个碗,缓缓放在桌上。 碗上盖着块白布,她颤颤巍巍地掀开,只见碗里放有两颗尚未剥皮的茶叶蛋,还有些深色的酱汤,倒像是自己做的。 见她脸上写满了失望之色,年今夕的目光不禁柔软了许多,伸手抚上那双正欲收回的枯瘦老手,笑道:“小时候不爱吃,大了倒觉得味道不错。谢谢您老人家,实在是有心了。” “半仙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那老妇人感受到手上传来的一片温暖,微微翕动着嘴巴,半晌也只念叨着这一句,似乎激动地不知该要如何回应,“我儿向来也喜欢吃我做的。” 年今夕的眼前忽然浮现出许多光影,有些头晕,下意识收回手来。 沉默片刻,从袖中取了些碎银,塞进她手里:“外面人多,排了两天才进来,想来多有不易,这茶叶蛋不能白收,算我买了的。” 若方才没瞧错,她儿子去年犯了重罪被发配充军,数月之前,已然战死沙场了。 这老妪的丈夫早年得病去世,家里只有一个独子,如今已是孤苦一人,往后的日子必然是不好过。然而。各人都有自己的命,即便她心有感慨,也只能尽心,不能尽力。 “谢谢半仙,该回家了,我儿还在等我回去。”那老妇人满脸感激,摸索着桌边想要站起身来,却是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年今夕连忙隔着桌子伸手想要扶她,只可惜慢了半拍,见她重重磕在地上没了声息,心下一惊,连忙撤了椅子跑到前面去,蹲下身子将她扶起来察看情况。 “老人家,老人家你没事吧?”年今夕一面低声询问,正抬手将那老妇人脸上的乱发拨弄到一旁,却见她倏忽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紧接着腹部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 低头却见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柄尖刀,径直捅进了自己的腰腹部,扎的很深,像是用了毕生的气力。 随着伤口处血流不止,年今夕也渐渐失力,松了手,瘫坐在地上,皱了眉头问道:“为什么,要如此做?” 难道是给的钱不够?两颗茶叶蛋,有这么贵吗? 老妪依旧躺在地上,看不清东西的眼里却饱含泪水,浑身都在打颤,不住地念叨:“是你们害死了我儿!蔺相如那个狗东西,我儿整整服侍了他五年,却只因为端错了一碗药就被他流放发配,年纪轻轻的就丢了性命!” “我很同情你,可这不关我事啊”年今夕一脸悲戚,真是日了狗了。 蔺相如杀你儿子,跟我有个毛线关系啊!冤有头债有主,我又没惹你,你捅我干嘛! 老妇人侧过头来,隐约能看清年今夕的身影,不由得伸手指着她鼻子,愤恨痛骂道:“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伙同起来欺侮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真以为给点钱就能打发一切了吗?蔺相如我这辈子是见不得了,便杀他一个最为得力的手下,给我儿偿命也好!” “谁跟你说我和他是一伙的!”年今夕崩溃地大吼一声,表示心很痛,伤口震得更痛,“要是能捅他,现在给我把刀我就捅!” 简直丧心病狂,凭啥老狐狸造的孽,反而要她来背锅,捅不死他! 转眼间,殷红的血流已经在地上汇聚成了一小滩,她趁着这疯老太太还没爬起来,尽力朝着门口挪了挪,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来人呐,再不来人要死人了!” “杀了你,我遭报应。他杀了我儿,也迟早会遭报应的。” 那老妇人却并不拦她,只扶着地面缓慢坐起身来,似乎也是了了心愿,神色凄凉笑了两声,便毫不犹豫地朝着一旁的廊柱上撞了过去。 年今夕本来还在拼了命地往门口爬,企图虎口逃生,结果听见响动讶然地回头,却见不远处的老妪额上血流如注,脑袋也歪向一边,似乎是断了气。 她费力捂上伤口,本来就休息不足,眼下还失血过多,顿时卸了力气仰面躺在地上。 “怎么还不来人真的死人了啊再不来,就是死俩了” 只蔫了吧唧地唤了这么一句,便是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年今夕躺在榻上,微微蹙着眉头,翻了个身,疼得她嗷呜一声醒转过来,瞧了瞧四周的布置,却发现已然是回到了宫中。 七喜最先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看见年今夕转过脸来看她,面色大喜,忙回身喊了一句:“主子醒了,快去禀报二殿下。” “”年今夕有点弄不明白,这个时候不应该先去通知太医吗? 虽然不太明白,但是现在阻拦好像也来不及了,她在屋里躺着,都能听见外面那人逐渐跑远的声音。 年今夕掀开被子,瞧见腹部微微沁透了淡红色的纱布,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是怎么回来的?” “此事还要多亏蔺公子,听说当时听闻主子受了伤,直接拉了府上的医师跑去的。”七喜一面解释,朝床边走了几步,忍不住埋怨道,“就觉得主子昨日走得那般急,也不带上个侍卫。外头杂乱的很,什么人都有,这不就受了重伤可乐她们瞧见主子浑身是血的回来,吓得哭了一晚上。” 虽说有些逾了规矩,但毕竟是好心,知晓年今夕的脾性,定然不会怪罪于她。 果不其然,年今夕伸手扯了扯她衣角,装起可怜来:“是我不好,净让我们四宝担心了。唉,没想到伤在我身上,痛在你们心里啊。” 七喜叹了口气,依旧笑不出来,替她掖了掖被脚,又道:“不过,傅公子和蔺公子好似是吵了架,主子被送回来之后,他便出了宫,现今还未回来。” 年今夕若有所思,轻笑了笑。 傅子归定然是从蔺沧之那里听说了什么,先是怪罪他,而后又觉得失了职责,对不住自己,这才置气跑出去了。 不过他虽是个倔脾气,遇事却冷静而有分寸,应当也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 正想着,门边忽而现出一道身影来,正是闻讯赶来的李君泽。 年今夕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避开眼神冲七喜叮咛道:“我伤口疼,嘴里发苦,晚上想吃莲子羹,记得多放些糖。再多炒几个菜,留二殿下一同用膳。” 心中默念,请大佬吃饭,大佬您消消火 七喜点点头退了出去,李君泽顺势坐在她床榻边上,目光深沉,面色不佳地盯着她。 此刻年今夕虽是盖了层薄被子,可衣着毕竟还是有些单薄,他倒是全然不避嫌。 “三殿下那边还好吗?”被盯得浑身发毛,年今夕在被子里面暗搓搓地对了对手指,还是决定负荆请罪。 因为个人业务而给李君泽带来麻烦,虽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却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看在她也身负重伤的份上,又主动承认错误,认罪态度良好,对方应该不至于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吧? “我受伤的事情已经传过去了吗?不过一般人应该也不会想到这两者之间有联系吧?况且李君渃看起来脑子也不太好使的样子” 李君泽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伸手捂上她嘴,低下头去沉声道:“我若是为了他过来,现在就该把你掐死了。” 年今夕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继而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目光惊恐。 别别别别刚醒过来呢大哥,好歹再让我多喘两口啊! “听说伤口很深。”李君泽看她许久,缓缓松了手,却倏忽朝着那锦被伸了过去,“疼么?” 咋地,这特么还要先奸后杀啊? 年今夕见状不由得更加惊恐,连忙伸出手来死死扯住被角,只露出一双眼睛:“不不不不疼,完全不疼,明天就能好!” 李君泽深深颦眉,闭了闭眸,又睁开,目光有些复杂:“若知如此,倒不如是我。” “” 我也觉得,反正你痛觉失灵,断腿都不觉得疼 年今夕撇了撇嘴,然而抬眼却不经意望进他眸底,瞧见那处隐含的两分深切悔色,心头似乎也被什么撞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在说阴阳引。 先是一怔,有些不解为何李君泽会在她面前流露出这种表情,他原先就是这种同情心泛滥的性格么?似乎不是吧。 继而又默默流下两行清泪。 话不多说,可惜不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这个话题可以好好谈谈 年今夕倚着床头半坐起身来, 裹成一颗粽子问他:“所以说, 三殿下那边到底有没有起疑?” “三弟突然疼得厉害, 又有先前那一次的经历,自然是唤了太医院的人去看,然而御医却也瞧不出什么问题, 只说是痛风, 给开了几副药。”李君泽说着, 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无责怪之意, 而后又道,“昨日你回来时,轿子一路送到门口,受伤的消息也未透露出去, 他就算是起疑,也疑心不到你这里来。” 这次是大意了,可好在没出什么问题, 年今夕蓦然松了口气,又小声问:“陛下那边呢?” 七喜她们虽然跟着自己服侍了许久,但总归还是不能忘却她们的身份, 可都是皇上特意指派过来的人。 “得亏你日日与她们亲如姐妹般嬉闹, 眼下都还没去报信。”李君泽直直看她, 目光透着些促狭, “不过, 本以为傻乎乎的谁都相信, 原来心眼也不少。” “还好还好”信任这种事情,也是要分程度的,不过短短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自然不敢奢求她们完全倒戈投向自己。 不过就结果来看,这四个小丫头也都是重情义的人,没白疼啊。 年今夕也不管他冷嘲热讽,转而又问:“那个老妇人的尸身,是怎么安排的?” 这老婆婆疯是疯,可恶是可恶,但也有几分可怜之处。且虽说她家中已无亲人,但来了趟玄机阁,回去就传出暴毙的消息,恐怕也会引来非议。 李君泽听她提及凶手,目光渐冷:“这事蔺沧之自会安排,你且养伤,不必挂心。” “这样啊。”年今夕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人都死了,还要仇家来替她收尸,估计是落不了什么好名声了。 七喜从外面叩了叩门,低语道:“主子,二殿下,膳食已经准备好了。” “端进来吧。”年今夕饿了两天,闻言顿时两眼放光,正要掀开被子,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妥,又缩了回去,瞪着身旁那人,“你先出去,我还没穿外衣。” 李君泽站起身来,凉凉瞧了她一眼:“晚膳我回殿里用,你慢慢换。” “等等,还有件事情。”见他迈了步子要走,年今夕下意识伸出手来,扯住他宽大衣袖,“傅子归这几日恐怕是要躲着我了,明日你上朝时,帮我给蔺沧之捎个信,要他来白宫见我。” 李君泽挑眉回眸,却正瞧见她如玉的纤细藕臂,以及滑落的被面下微露的锁骨和小片白皙的肌肤,不由得轻咳了一声,别过脸去。 七喜端着食案走进屋里,正瞧见这幅景象,不由得愕然地半张着嘴,脸上有些泛红,连忙放下食物便退了出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只是没想到主子还挺奔放的!不对,仔细想想她平日里各种怪异的举动,这场面,似乎也不怎么令人感到意外了。 等年今夕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由脸色大窘,赶忙收回手来。 心中忿忿地自我检讨,搁在现代短袖短衫都烂大街了,还不算短裤短裙呢,倒是害羞个屁啊你,真是越活越没出息 “先前同你说的事情不急,你先养伤。”李君泽并未回头,也就不知她脸上变换数遭的神色,轻声道,“有些事情,我也还要再考虑考虑。” 他突然说不急,年今夕却是急了。 “就算我有预知能力,你也得给我点时间准备呀!虽说眼下还有十几日的时间,但想要阻止蔺沧之,也得一步步按我的计划进行才是。用之则信之,你还要考虑什么?” 李君泽闻言,眸底却透着一丝晦暗。 缄默半晌,偏侧过半张脸,声音低沉,如同自语:“要考虑,你的能力和你的性命对我来说,究竟哪个更重要一些。” “”年今夕怔了怔,目光有些躲闪,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此时此刻,若再听不出他的意思来,那么不是智障,就是脑残了。 但这货突然之间到底是怎么了,中邪了吗?还是说谁也给他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蛊? 年今夕低垂着头细想,却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竟然比平时的温度高了些许,又暗自抚上心口,明显的心律不齐。 这感觉好像要完,真的要完可春天,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半晌,李君泽察觉到她失神,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抬脚要走。 年今夕死抓着身下的床单,眉头微蹙,忽然幽幽开了口:“二殿下,或许你有你的考量,但我,也有我坚持要做的事情。” 她眼神里充满了笃定,一字一句道:“既然我先前答应了替你谋事,那么无论之后是生是死,后果都是我自己来承担你的考虑,并不能代替我的选择。” 李君泽闻声,回转过身来看她,目光里结了一层薄冰:“那就随你。” 不吝性命也坚持要做的事情,是为了推他上到那个位置吗?那么她和蔺相在某些方面来看,或许也并无不同。 他无言在袖中攥紧了拳,却只轻飘飘丢下这么一句,便离开了房间。 不过是如此简短的一句话,那一贯清冷的声音里,满溢的怒气却几乎隐藏不住,让听的人心里都压抑得有些难受。 年今夕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匀出一抹淡笑,眼底有一丝惘然,心里却并不后悔。 从选择抛弃秦书亦这个名字,作为年今夕活下去时,对她来说,就相当于是迎来背负着许多责任的第二次重生。 在这条路上,为了能够没有任何顾虑和弱点地专心前进,她曾经认为自己并不需要爱情,更不需要施舍和同情。 蔺沧之大概是想要给她前者,而李君泽,或许两者兼有之。 但显然,蔺沧之碍于身份,连被接受的机会都没有,而李君泽,即便她真的有心试着去接受他的心意,可这种充满了保护欲的感情,也恰恰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因为,选择她,也就等同于选择了接受和认可日后将长期与她伴生的死亡和危险。 换言之,要得到她,就要接受未来随时都可能会失去她的结果。 她也明白,这一点的确是很难做到。 但再难,也还是要说清楚她的立场才行啊。 又在床上静养了两三日,年今夕想想手里头那一堆没处理完的事情,实在是坐不住了。 傅子归不出所料,在年今夕醒来的第三日便回了白宫,只是一直未在她眼前露面,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气她,还是气自己。 年今夕伤口没有愈合,实在不方便下床,只好让雪碧将他叫到屋里来,看他面色黑如炭,眼珠一转笑道:“本以为这少傅的名号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虚设,没想到还真是惹人注目,转眼就让人捅了一刀真后悔那日没带你一起出去了。” 傅子归的站处离她远远的,冷哼一声,脸色却缓和了些。 年今夕趁热打铁,又叹了口气:“唉,都怪我,身边能信任的人本来就没有几个,现在看来,唯一能推心置腹的那个也要给气跑了。” “我不会跑。”傅子归眉头紧锁,看她一眼,有些懊恼,“但,我先前没能信守承诺。” 年今夕背过脸去奸诈一笑,瞧瞧,给我套出话来了吧只有找到郁结之处,才能对症下药啊。 “是我自己作死,又不怪你。”她缓缓坐起身来,眼神无比认真,“说句实话,我很庆幸挨了这一刀,让我切实地明白,如今对我来说,活着究竟有多么重要。” 毕竟以一种渐渐流逝的方式,和直面死亡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过惯了安逸的生活,险些都要忘记对死亡的恐惧,而这次的经历,却更加坚定了她心中的信念,有些事情的确不能再拖下去了。 傅子归迎上她的目光,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同,想了想,沉声道:“不论你想做什么,日后再要出宫,须有我跟着。” 年今夕点点头,唇边扬起暖暖的笑容:“那是自然。” 傅子归看她如此保证,心下有几分满意,转身离去,却听背后又传来一声:“明日一早我要出宫去蔺府,你早点收拾好过来,记得给我带一身男装过来,这次我得偷溜出去。” 他脸色一黑,转头道:“简直胡闹,你伤口还未痊愈,眼下别说出宫,即便是下床走动都有可能流血不止!” “大哥麻烦你小点声,这事我可不想让旁人听去尤其是李君泽那厮。”年今夕可怜巴巴地拱手朝他拜了拜,压低了声音恳求,“我也知道这有点冒险,但是这次是真的有急事啊!而且你刚才还说不阻拦我出宫,只要有你跟着就行的!” 傅子归一脸问号:我说了吗? 年今夕忙不迭点点头:你绝对说了! “不能帮你捎口信吗?”傅子归眼里有些无奈,显然还是不太愿意答应她的请求。 “这次不能。”年今夕低头咬了咬手指,眼里的色泽渐深,“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有一些话,必须要当面和他们谈才行。” 这两天她仔细想了想,蔺相那个老狐狸,连跟在身边数年的侍从都会因为一时疑心而痛下杀手,如果只是让傅子归简单地捎个口信,十有八九是不信的。 且蔺沧之那边,也还得再下一剂猛药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小可乐, 乖啊,等我回来给你带芙蓉糕吃。” 年今夕站在床边,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薄被里负气的小丫头,又不放心地将两侧的纱帐垂放了下来, 这才转身离去。 傅子归早已抱臂立在殿门口等她, 见她换了一身小书童的衣服,从卧房里慢吞吞地走出来,又问一遍:“当真非要去不可?” 年今夕眼神坚定,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腹部的伤口。 早上芬达替她换药的时候,将那纱布结结实实地缠了许多层,直勒得她头晕眼花,感觉腰身都瘦了好几圈。 现在只要不进行什么类似马拉松接力的剧烈活动, 肯定能撑过半天。 七喜朝她走了几步, 秀眉微蹙,面带忧色地朝她手里塞了个小瓷瓶,叮咛道:“主子早些回来, 这是凝血的膏药, 敷上时会有些疼,效果却是好的, 到万不得已时再用。” “知道啦。”年今夕笑眯眯的将那药妥善收了起来,又伸手捏了捏她秀气的小鼻, 真是个贴心的小可爱。 不管她们几个究竟是不是皇帝的人, 眼下这份心意和关怀, 自己定然会记得一辈子的。 “走吧,要天亮了。”傅子归看看外头,天色渐渐泛白,继而背对年今夕蹲下了身子,声音平静,“上来,我背你走,得快些出去。” “恩。”年今夕又朝门外走了两步,回头冲七喜使了个眼色过去,见那道门缝渐渐紧闭,这才弯腰伏在傅子归背上。 被压到的伤口隐隐作痛,她暗自咬了咬牙,不作声。 心中默念,稳住,稳住! 这是血染的风采!你就是当代刘/胡/兰! 傅子归察觉到一丝异样,身形略微僵了僵,却没有说话,提气以轻功背她上了房梁,避开周遭巡逻的守卫,朝着宫门所在的方向奔去。 蔺府门前,年今夕将身子缩成一小团,蹲在石狮子旁边画圈圈。 瞒着李君泽偷偷摸摸地出来,现在自然也不好大摇大摆地进去,好在傅子归先前来过几次,对于蔺沧之所居之处更是轻车熟路,便先让他潜进去传消息了。 不消时,蔺府的家丁睡眼惺忪地拉开了大门,心中却是叫苦连天,到底是什么贵客这大清早的登门拜访 年今夕见开了门,忙以衣袖掩了口鼻站起身来,朝着这边走了几步。 “啊,这不是年姑娘吗?”这家丁显然是还没睡醒,一时忘了年今夕的身份,睁大了眼睛指着她道,“今日怎么这幅装扮?” “这你都认得出来?”年今夕满脸无语,顿时撤了手,伸手瞧了他脑袋一记,低声威胁道,“最近嘴巴可给我闭紧点儿啊,小心掉了饭碗” 那守卫这才醒过神来,忙点头哈腰地应是,背后出了些凉汗,心道果然这人一旦有了身份,脾气都见长。 只是为何身份尊贵了,来见自家主子却要这般偷偷摸摸的,实在令人不解,却也不敢多问。 傅子归从不远处朝这边快步走了过来,停脚在她耳侧低声道:“蔺沧之已经去通知蔺相了,让我们先去偏厅等着。” 年今夕点点头,和他一同朝里面走去,一面走一面不住地回头打量那守卫,心中充满了深深的疑惑。 妈个叽,怎么最近遇见的人,一个个的眼神都这么好使? 为啥以前看的电视剧里,主角不过是带个面具,就特么爹妈不认了啊? 那守卫半低着头关上大门,偷偷摸摸朝他们回望了几眼,眼神里也充斥着不解。 奇了怪了,刚刚那个突然从府里走出来的伙计,怎么感觉以前从来都没见过? 难不成是新来的吗? 两人在偏厅里坐着等了半晌,唯有丫鬟进来上了两道茶,仍然不见主人的身影。 年今夕想了想,依照蔺相的性格应当不希望论事时有外人在场,回头嘱咐了傅子归几句,便让他去房梁上随便找个窝睡觉去了。 不消时,蔺相便着了华贵官袍只身一人走了进来,看样是打算和她聊完就直接去上早朝,这老狐狸别的不说,时间观念还挺强。 年今夕往门边伸着脑袋看了两眼,先前让蔺沧之替他带话,现在却没跟进来,不由轻笑了下。 果不其然,不仅是防外人,连自家人也防。看样子这场风波又是蔺相一手操作的,并不想让他这个宝贝儿子干预过多。 蔺相扫了她一眼,以茶盖轻撇了撇茶沫,低头喝了一小口,问道:“大军回程之事,是二殿下告诉你的?” “是啊。”年今夕不予隐瞒,盯着他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这段日子听他言辞之下,似乎与相国大人不算友善,但如今对我倒很是信任。” “身边有这么个不可多得的能人异士相助,自然是要尽力讨好才是。”蔺相将茶盏顿在桌上,眼角的皱纹里深藏着一丝冷意,叹了声,“就是不知,年少傅如今的心之所向哪” 年今夕闻言露出一丝惊诧的神情,忙不迭开口解释:“不知相国大人此言是何意?先前所受您与令公子的恩惠照拂,今夕自入宫后,一时也不敢相忘!如今得了蔺公子随军出征的消息,更是背着二殿下,冒险出宫相告,相国大人可是怀疑今夕的一片忠心?” 蔺相眯起眼来打量她神色,半晌才舒缓神情,玩笑道:“年少傅乃侠义之人,行事有度,不结党羽,不过是句感慨,谈何怀疑?” 明明要拉你入伙替他谋事,表面上却还要和你撇清关系,生怕被人抓到一点把柄去,其他事情上定然也是深思熟虑,怪不得连李君泽都有的头疼。 年今夕刻意放松了神情:“相国大人虽不欲收纳,我却着实有心依附,今日前来,是要劝相国大人,定要想办法力挽朝中舆论,阻止蔺公子随军一事!” “哦?”蔺相皱了皱眉,“这是为何?” “我先前得了消息,心中有所忧忡,便夜观星象为蔺公子做了推算,得知他此行前去,定然遭遇凶险,受伤还是小事,只怕或身死沙场。”年今夕语气凝重,掷地有声。 蔺相不发一言,似乎在考量她这番话语的可信度。 如今时值太平盛世,边陲安定,也是数年都没有过大的动乱,且蔺沧之随军同行,定然会受到格外的保护,按理说绝不会出什么危险才是。 “您可还记得先前狩猎大会一事?”年今夕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他,“那时我曾劝诫过陛下弃用逾辉,可惜二殿下不听谏言,恣意妄为,这才险些丢了性命。守卫重重尚且如此,何况于那西北荒凉之地?如今特来相告,只希望不要重蹈覆辙才是。” 蔺相似乎也深觉她所言不无道理,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即便沧之不去,仍需举荐一人。” 言下之意,必须要在段宿身边安插个可以让他放心的人才是。 既然对方也不再遮遮掩掩把话说开,年今夕略一思索,笑着提醒他:“若真要如此不可,倒不妨推举二殿下。段老将军为人耿直,素来力挺太子,那段宿对二殿下也该有所防备,必然不会完全听任放权。亦可趁此机会对殿下循循善诱,让他知晓,凭借单薄的一己之力,是无法施展满身才华的。” “此行也有不妥,将二殿下设于危险之中,你我皆是不义。”蔺相道貌岸然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李君泽日后还大有用处,绝不可在此时便早早赔了进去。 且万一他与那段宿勾结在一起,把握了军权,对自己而言,更是个不小的威胁。 年今夕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笑:“二殿下身为皇子,尊贵非比寻常,若真要亲临边塞,今夕自然也会同陛下申请同去,倾尽全力守护在侧。” 顿了顿,将包袱抖了出来:“且先前我已暗中给殿下种了阴阳引,日后我二人性命相关,即便是有意外突生,相国大人尽管从我入手便是。” 她淡然抬眸,眼中一片诚挚无畏之色。 蔺相眼神中透着惊讶:“年少傅何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年今夕一脸郑重,起身朝着蔺相如的方向,径直俯首跪了下来:“滴水之恩,当涌泉作答。我幼时虽师傅修道,毕生只为舍己度苍生,生死大限早日勘破。而进宫虽时日不久,却也觉二殿下英明睿智,非比其他皇子,如此藏锋敛芒甘为人下,实在是可惜,故而相国大人所谋之事,也正是今夕平生所愿。” “年少傅快快请起”蔺相如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眼神却分明还在犹豫。 这个年今夕,之所以敢在他眼前把这大逆不道的话语说得如此笃定,一方面兴许是她自己心中有所考量,另一方面,显然是李君泽那小子也对她说了实话。 她三番两次冒着生命危险来向自己示好,诚意十足,且句句在理,心思缜密,的确也让他动心。 只是毕竟谋逆之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是全盘皆输,他久经官场,看多了大起大落,实在不得不万分小心。 年今夕咬了咬牙,将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拾起碎片放在了蔺相如的手边,又道:“当日在蔺府中我便说过,但求他日建树之时能有所回报,而今日,便是此时。相国大人若还是怀疑今夕的心意,不妨现在就试上一试,看我方才所言,可有半分为假!” 蔺相看着她紧攥的雪白瓷片,沉默了许久,继而起身道:“此事我会慎重考虑,年少傅今日便先回去吧。” “是。”年今夕神色不改,低头道,“但无论相国大人相信与否,今夕初心不改。” 蔺相如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背手走出门去。 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她这才缓缓松了手,那一小片玉白落地,顿时又清脆地碎成了四瓣。 如果谈恋爱的时候你去告白,对方说是要考虑两天,那么很遗憾,你基本上是没戏了。 年今夕略一勾唇,但如果是邀请别人做坏事的时候,对方犹犹豫豫,却并没有直接拒绝。 那么十有八/九,就是默认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一言不合就开撩 年今夕从偏厅出来, 抬眼便瞧见一道淡青色的身影静立在不远处, 眼里藏着些笑意问她:“为何要阻拦我爹?” 蔺沧之一面说着, 朝她走近几步,在墙边停下。 先前他特意问了傅子归,对方只说是年今夕在前几日推算之时, 得知他此行将会遭遇不测, 一大早就瞒着李君泽偷偷跑过来送信了。 眸色又暖了几分, 受伤才不过几日的功夫,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过来了, 那么是不是表明她对自己也是有几分在意的呢? “说来话长啊”年今夕叹一口气,毫不迟疑地顺手轻搭在他身旁的灰墙上,侧着脸揶揄道,“你爹不想让你插手, 你还究根问底的好么?” “因为以往他不想让我插手的事情,我本身也不想深究。”他笑吟吟的,轻声言道, “你带伤出来的,这事情有那么急吗?” “事关身家性命,当然急啊。”当然, 并不是你的, 而是我的身家性命啊! 年今夕撇了撇嘴, 被他提醒才想起一直有些刺痛的伤口, 弓着腰放松了紧绷的小身板, 感慨了句:“说起来那日能捡回条命来, 还真多亏了你” 这话是真心的,所以现在想想,玄机阁的选址离蔺府那么近,果然还是很科学的啊! “怎么谢我?”蔺沧之抱臂倚靠在墙上,眼神暧昧,故意逗她,“要以身相许吗?” 年今夕给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以身相许没有,还你一刀要吗?” 这个蔺沧之,一言不合就开撩,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家老爹惹的麻烦! “这我可受不起。”蔺沧之笑开,低头看向多日不见的她,脸色似乎还有些苍白,体贴道,“许久没来府上了,要进屋聊吗?” 年今夕眼神一黯,直起身子来,轻摇了摇头:“我该回去了。二殿下那边盯得紧,早上出来时找可乐做了替身,只怕也瞒不了多久。” “难得出来一趟,不能多待一会儿么?”蔺沧之下意识伸手去拉她,却只碰到一小截被风扬起的衣角,恍惚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同了,却又说不上来。 年今夕并未回头,脚步顿了顿,声音淡然平静:“蔺沧之我们之间并无可能,日后言行还是注意点分寸吧。且对你我来说,少见或不见,都是好事。” 蔺沧之听她这一席话语,眼底的笑意却尽敛,染上几分怒火与悲凉。 先前自己不敢贸然直言,一直是若有若无地撩拨,年今夕似乎有所察觉,不解风情却也始终没有说破。但没想到她初次向自己谈及此事,竟会是以这种口吻,一丝商量的余地都不留,断然拒绝。 他匆匆几步便走到她身前,低头对上年今夕的眼神,似在质问:“究竟是并无可能,还是你不肯给我机会?” 年今夕抬眸看他神色,叹了口气,仔细想了想才回答:“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就明白了。” “第一,若你爹这些年以来谋划的事情,代价是要取我性命,你会怎么选择?” 她做事一向讲究个公平,你既来,我便往,谁也不欠了谁。 “第二,若有一件事情足以让我付出生命,我却必须去做,你可会拦我?” 蔺沧之愣了愣,随即道:“我会选择你。” 年今夕弯了唇角:“什么叫选择我?” 噫,这个答案听起来,好像有点意思啊? “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好你。”他眼神深邃异常,声音很轻,却也很坚定,“我能拦下他,也能阻止你。” 闻言,年今夕唇畔的笑意渐渐散开,消失无踪:“你这个选择,显然不太正确。” 何止不太正确,简直零分出局。 “你不信我?”蔺沧之蹙眉,还要开口再说些什么。 年今夕迅速伸手瞧他脑袋一记,抱怨道:“好啦,别聊这些了。依我眼下的身份,根本就无暇顾及儿女情长之事。” 蔺沧之一言不发,岂会听不出这话里隐含的意思。 见状她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贴心地送上了安慰:“年轻人,不要这么死脑筋嘛!一个年今夕虽然倒下了,但瞧瞧你的身后,千千万万个姑娘们站起来了啊!” 话一出口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为什么这个形容听起来这么惊悚? “年今夕”蔺沧之眸底还有几分失落来不及收起,被她这么一闹,也有些哭笑不得,无奈摇头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正经一些?” 她郑重道:“收钱的时候。” 可不能正经,若是正经了,怕你更难过呀。 “”蔺沧之嘴角一抽,抬手揉了揉额角,勉强隐忍不发。 年今夕索性也不再看他,双手做喇叭状,仰着脑袋朝着房梁上喊了声:“走啦。” 话音未落,房梁上便掉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地身姿矫健而轻盈,正是佯睡窃听的傅子归无误。 他在两人眼前站定,还默默朝着蔺沧之投去了一个分外同情的眼神:兄弟,我什么也没有听到,真的要陪你喝一杯吗? “”饶是蔺沧之,也终于忍不住黑了脸色,转身拂袖离去。 傅子归看他渐渐远去的萧条背影,眼神不由更加同情,这还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啊。 年今夕倒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侧脸正色道:“先不急着回宫,咱们还得去趟西市。” 傅子归顺遂地点了点头,神色间却似乎有些不解:“去那里作甚?” 年今夕笑眯眯的,一手捂着伤处,率先朝门口迈开了步子,语调轻快:“去买芙蓉糕呀。” 热乎乎的,新鲜出炉的,最是好吃。 傅子归:“” 这姑娘,心是真大啊 日上三竿,太阳耀得人昏昏欲睡。 年今夕一手拎着油纸包,一手攥着根糖葫芦,哼着小曲儿踏进了白宫,除却走路的幅度较往日小了许多,只看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像是个重伤患者。 “可乐,哟!七喜,哟!” “芬达,哟呃唷”待瞧见在屋里齐溜溜站了一排的四宝,和桌边坐着的那道身影,捏着嗓子变了个调,下意识又转身踏了出去。 卧槽,她知道有可能会被抓住,但没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突然啊! “你现在跑出去,又躲得了几时?”李君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波澜不惊道,“先回屋换身衣裳,今日过来,是要和你好好谈谈。” 早说嘛,看你这副架势,还以为是过来兴师问罪的呢! “诶,好。”年今夕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堆了一脸的围笑,“殿下要先吃点芙蓉糕吗?” 李君泽抬眼看她,嘴角噙了一抹笑意,然而那笑却丝毫不达眼底。 好好好我不啰嗦了。 年今夕默默地走过去将手里的点心包放在桌上,再看眼吃剩了一半的糖葫芦,也十分不舍地放下,转身回屋去换衣服了。 李君泽抿着唇不言不语,然而等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却忽然低低叹了口气,道:“过去个人,替她把药换了。” 几个小丫鬟显然都松了口气,七喜最先反应过来,忙低声应是,跟着去了房间。 “放心吧,这次蔺沧之是去不成了。我让蔺相举荐你,他虽没给准确的答复,但也十有八/九。”年今夕捧了杯热茶嘘着喝,方才换了药出来,脸色不免又白了几分,却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伤不在她。 李君泽盯着她笑笑:“是好事,多谢。” 年今夕后背有点发凉,忙道:“放心,我会陪你同去。” “荣幸之至。”李君泽垂眸淡然回复,依旧面不改色。 “”年今夕正被茶水烫了下,心烦意乱,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心里就更不舒服,“你是要跟我赌气到什么时候?” “到你说实话为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君泽倒也并不否认自己的态度有异,“你入宫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似乎不太像是因为蔺相的威胁,却也不像是为了名利。” 年今夕放下茶杯,伸出拇指来给他比了一个大大的赞,对他斤斤计较,火眼金睛的程度表示深深的敬佩:“你让我说实话,难道你就没有隐瞒我的事情了么?” 前些日子实在是太过于相信眼前这个人,然而受刺之后,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仔细想想,段宿所接触的皇子里,她怎么就偏偏排除了李君泽呢? 就因为他对自己说,和段宿相交不多,所以一切推断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然。 可如果,事实并非如此呢? 李君泽听出她话里有话,不由得深深蹙眉:“我不否认,的确有。” 果然,问题一旦到了这个矛盾点上,就是无解。 “你瞧,我们之间似乎也没有那么公平啊。”年今夕毫不意外地讽刺一笑,深深望进他眼底,“先前你说,你不想要为蔺相所利用,也不觊觎太子之位,因为你有更加重视的东西,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李君泽倒是毫不犹豫地回她:“自然。” “那么现在我的回答是,和你一样,除了权力名望,我也有非常重视的东西。”年今夕的眼神异常纯澈,又道,“为了守护它,我不得不将我现有的能力善加利用,这也就意味着对于寿命的损耗是避不开的。所以日后我们各取所需,谁也不干涉谁,如何?” 李君泽道:“非你不可?” “没错。”年今夕听出他妥协的意思,释然笑开,目光灼灼,“非我不可。” 李君泽拗不过她的性子,合目轻叹一口气,又问:“你要和我同去,玄机阁该如何处置?” 年今夕心情大好,捻了块芙蓉糕放入嘴里,睁大了眼睛无所谓道:“不管了呗,到时候皇上赐旨下来,我也不能抗命,相信金主们会体谅我的再说,事有轻重缓急,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你一个人跑去西北大漠吧?” 李君泽略一抬眸,意味深长地问:“三弟只身留在宫里,你就放心?” 年今夕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放心啊。” 李君渃那熊孩子的确是有点闹腾,但自己作死顶多磕着碰着,至少没什么生命危险啊!这宫里宫外的,谁会去盯着一个不学无术的三皇子作乱? 见她拿起糕点来一口接一口吃得开心,嘴边沾了不少碎渣也不管不顾,李君泽忍不住抬手轻敲她额头一记,提醒道:“伤还未好,忌一忌口。” “我这是要补补血气。”年今夕嘴上不认,却有点心虚地将手上那块放了回去。 不为旁的,这糕点还是给可乐买的,她都吃了实在不太好,那就留一块吧 李君泽看她表情困窘,眸底却浮现出一丝浅薄笑意,这么爱吃甜食,却还是没长出几两肉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家里有个熊孩子怎么办 两日后。 群臣下了早朝, 议论纷纷地往回走,人都还没到家,军司换人的消息就跟插了翅膀一样迅速飞到了白宫里。 彼时年今夕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嗑瓜子,享受着临行前不多的舒适清闲日子, 闻讯也只是翻了个身, 满脸傲娇,在心里暗自得意。 哼,就说嘛!这事老娘可是亲自出马,岂会有不成功的道理? 听说今日朝堂上推举李君泽这事,还是蔺相最先带头站出来提起的,而后不少大臣才跟风帮腔附和。 而那狗皇帝见前几日还嚷嚷着唯有蔺沧之才能担此重任的大臣们,突然就换了主意,非得要推他二儿子上战场, 不免心生疑窦, 当场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好在李君泽十分从容地出面表明了他完全可以接受的态度,又把自己拉出来垫背,而段老将军也跟着信誓旦旦地保证, 势必不会让二皇子殿下出一丝一毫的危险, 这才勉强得了狗皇帝的恩准。 年今夕眯着眼睛出神,要说先前派遣蔺沧之前往军营, 这是连李君泽都担忧过的事情,那狗皇帝看起来却全然不在意, 实在是有些奇怪。但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 今日朝堂上出了这不大不小的变故,后宫里却也跟着掀起了一阵微风细浪。 皇后娘娘那边突然就遣了个宫女过来,经守卫引进来,隔着房门等着她传唤报信。 年今夕此时正是一个大写的葛优瘫,懒得起身,索性转过头去佯睡,将呼噜打得震天响暗搓搓地朝着七喜说了句唇语,你去问问什么事情,然后打发她走! 屋外的宫娥听见屋里这动静,跟掉进了猪圈一样,黑着脸十分无语。 七喜虽是无奈,却也只得推门出去,将那宫娥送走,又脚步匆匆地回屋给她传信。 原来是皇后娘娘听说她不日便要随军启程,想要邀她前去凤栖宫见上一面。 “哦,这事啊。”年今夕不慌不忙地侧过身子来,继续嗑瓜子,“好说什么时候?” 七喜眼神幽怨道:“现在,即刻,马上。” 年今夕:“”卧槽这么着急,临时起意? 其余几个丫鬟闻声不由得手忙脚乱,开始翻箱倒柜地给年今夕挑起了适宜穿着的衣裳。 “哎哎哎你们几个别急,随便找件就得了。”年今夕将嘴里的瓜子皮一吐,伶俐地坐起身来,“反正挑来挑去也就那么两身能看的,关键还是要靠我的气场” 然而不小心挣动了伤口,哀嚎一声又躺了回去。啊,疼疼疼! 不过这个皇后娘娘也真是,先前隔岸观火的戏码演得挺足的啊,就不能坚持到底么?自己这清闲日子还没过够呢,怎么都临走了,突然又想起来要见她了? 年今夕挣扎着又坐起身来,摸着下巴一脸狐疑,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大阴峁? 然而,这事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七喜她们扒了个精光,几人对视一眼,开始轮番上阵倒腾她的装扮 等年今夕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一路赶至凤栖宫,方一踏进门去,便看见那五颜六色的莺莺燕燕,顿时目瞪口呆。 好家伙,十多个镶金戴玉,千娇百媚的花姑娘围着正堂坐了一圈,有说有笑,有吃有喝。 一屋子的脂粉味儿都快冲天了,跟青楼搞了茶话会似的! 说起来,不是皇后娘娘召见她么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里面那些妃子本都在顾盼说笑,此刻皆回望了眼门口的女子,一时也是鸦雀无声,娘娘不说是请了卜元道者过来吗? 眼前这浓妆艳抹的妖孽是谁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皇后娘娘见她这副装扮,一时之间也是微微有些惊愕,而后便醒过神来,雍容华贵地勾唇一笑,回头向诸位嫔妃介绍道:“这位便是陛下钦赐名号的卜元道者。” 年今夕闻声看过去,正瞧见皇后和蔺贵妃,忙朝她二人所在的方向行了一礼,道:“臣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蔺贵妃就坐在皇后的身旁,此时从座上款款站起身来,目光和善地望向门口那人,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近前来说话。 其余嫔妃见状自然也不敢多坐,忙一个个地依次跟着起身,微微福身行了一礼。 毕竟这年今夕论起官位来,虽不比皇后和贵妃尊贵,却是比她们这些低阶的高了不知道多少层级了。 皇后教人在她身旁加了把椅子,含笑道:“本宫今日和诸位妹妹同往御花园赏荷,一时便聊起这宫里的趣事,想着自道者你入宫的许多时日里,也未曾私下见上一面,聊几句体己的话。还是贵妃妹妹透了个信,说你不日即将动身离开京城,深觉再不见上一面,不免有些遗憾。” “得娘娘们相邀,是臣之荣幸。”年今夕入了座,闻言不免大窘,皇后这话说得,怎么就跟她要一去不回了似的? 不过这个皇后,好像的确是个不怕事的性子,说起话来也很有意思啊。 旁人见了自己,无论地位尊卑,大多都要称一句年少傅,然而到了她嘴里,却是三番两次地着重称呼自己为道者,闭口不提少傅二字,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眼看着周遭的嫔妃们各个都按捺不住想要问话的心情,眼神不住地在自己和年今夕身上来回瞄,皇后不急不躁,低头抿了口香茗,这才悠悠开口道:“听闻卜元道者神通广大,能预知世间万事” “娘娘过誉了。”年今夕听她前半句,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等等我怎么觉得这套说辞听上去有点耳熟,谁特么跟你说的我能预知万事! 年今夕暗暗咬牙,你自己说,狗皇帝那里先前是不是就你给报的信儿?虽说后宫自古是八卦中心,但是带头造谣可耻啊娘娘! 皇后倒是全然察觉不出她神色里的异样,微微一笑很倾城:“道者不必谦虚,听说你前些日子出宫,便是在玄机阁替城中百姓占卦,今日何不趁此难得的机会,也给众姐妹们算上一算?” 话音方落,底下嫔妃们不由得群情澎湃,两眼泛光,娘娘您真是深知我心哪! “何不给本公主先算上一算?”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娇俏明媚的声音,而后便见一道鹅黄色的身影翩然入了殿门,李君湳那写满了傲气的面容依旧不改,“湳儿拜见皇后娘娘与母妃!” 嫔妃们在看见李君湳的那一瞬间,各个都是花容失色,也没个人去报信,这小祖宗怎么就突然得了消息过来了?比起算卦,她们现在更想要逃之夭夭 对此,年今夕深表赞同,熊孩子的破坏力总是很可怕,尤其是在这皇宫里常年横行的不良儿童,比如李君渃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皇后娘娘瞧见李君湳,暗里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秀眉,面上却依旧从容笑道:“湳儿既是来了,便也一同凑个热闹吧。” 蔺贵妃看见自家的公主大摇大摆地进来,脸色明显僵了僵,然而碍于旁人太多,皇后又先说了话,一时也不好发作,只得隐忍责怪道:“湳儿且过来坐,皇后娘娘还未发话,你倒是个急性子!” 李君湳不甚在意地抿唇一笑,眼里散发着危险的光芒,直冲着年今夕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在她眼前站定,故意滋事挑衅道:“不过是来晚了片刻,怎么就少了张座子?”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皇后则掩了眼底的笑意自顾自喝茶不语,蔺贵妃脸色更加难看。 正要说话,却见年今夕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往旁侧挪了一步,半开玩笑道:“先前站乏了,便借此贵座歇歇脚,现今长公主殿下既然来了,臣愿完璧归赵,还望公主不要介意。” 唉哟,要不说年轻人就是火气大,一个破座位也要跟我争算了,姐姐我向来没脾气,让给你好了! 其实坐在心机皇后的身边,我鸭梨也很大,还不如搬个小马扎混在人堆里比较有安全感。 年今夕保持微笑,一脸诚挚地伸手指了指座位,又往后退了两步。 来来来,别客气,给你给你都给你! 李君湳被她这过于顺遂的反应弄得有些无措,倒像是一拳捶在了棉花上,有火发不出来,又瞄了眼那座位,满脸嫌弃道:“别人坐过的位子,本公主可不坐!” 其余嫔妃闻言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这凤栖宫里的座子,哪一个不经旁人坐过? 皇后微微蹙眉,显然不悦,大家心里暗爽,只等着她发话。 然而年今夕却是想也不想,连忙上前跨一步,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外带舒心地长叹了口气。 哎呀,年纪大了真是不中用啊,怎么多站一会儿就脚麻 她抬眼,对着眼前不可置信的李君湳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刚才我可让过你了,是你自己不坐的啊! 底下看热闹的嫔妃们先是一愣,而后纷纷掩唇轻笑,心道这个卜元道者果真是个能人,竟然三言两语便将这个小魔头也捉弄得有苦难言,这可是她们多年来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蔺贵妃面上的神情一度十分矛盾,她也想要挫挫这个刁蛮丫头的锐气,此时却又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不由攥紧了拳,生生在手心掐出几道印子来。 皇后娘娘不动声色地观望众人神情,看向年今夕的目光也少了几分漫然,多了几分深意,缓缓启唇圆了这个场:“本宫殿里这帮奴才,看样也是该换了,还不赶紧给公主上座?” 本来还在看戏的宫女们闻声不由得吓得膝盖一软,连忙又争先恐后地去搬了个椅子过来给长公主。 李君湳却未移动脚步,咬牙切齿地打量着这名身材娇小的女子,满心厌恶。 就凭她的出身和才学,和这一副穷酸寒碜的模样,别说是不及何卿折半分,就算是随意自京中名门世家里择一位小姐出来,也都强过她许多,就这样也好当泽哥哥的少傅? 父皇定然是被猪油蒙了心! 年今夕正在喝茶,无意间听见她这句心声,连忙抬眼迎上她的目光,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 原来身为亲闺女的你也这样觉得吗?而且没想到这份信念居然还如此强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不行想不出题目来了 李君湳不解其意, 又恶狠狠地瞪了年今夕一眼, 这才忍着满腔怒火, 走到蔺贵妃身旁坐下。那日诗词大会,便让她一个粗鄙不堪的布衣百姓抢尽了风头,今日却又当着这么多后宫嫔妃面前羞辱自己。 这个年今夕, 她可是记下了! 若不让你吃点苦头, 长点记性, 怕是这无礼刁民还真当她李君湳是个好惹的主儿了! 见身侧的蔺贵妃横扫了李君湳一眼,眼里透着些威严的警告之意, 皇后娘娘敛了眸子,无言轻笑。 她对李君湳的狂妄骄纵早就习以为常,这丫头仗着会讨太后和皇帝开心,从来就不把后宫里的这些妃子放在眼里, 对着一个刚来皇宫就出了名气,且和她同龄的小姑娘,又怎会轻易服气? 此刻事态有所缓和, 皇后便也好似这场闹剧全然未发生过,又接着前言缓声问道:“道者眼下可想好了没有?今日几个妹妹与公主都有心来凑热闹,但终究也不过是图个乐呵, 若道者真不愿意, 本宫自然也不会强求。” “想好了。”年今夕十分淡定地回话, 故作瞧不见那些针扎一般的目光, “那臣, 便多谢娘娘体谅。” 虽说除了李君湳之外, 剩下的人和皇族都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是她并不想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这群无聊的女人身上。 这里要划个重点,尤其是——她们又不给钱。 既然皇后娘娘都宽宏大量地发言说了不强求了,她当然要顺着杆子呲溜溜地往上爬。先前之所以会对着皇帝唯唯诺诺,那是因为生杀大权在他手上,而忍气吞声地讨好李君泽,那是因为有把柄被他抓了个正着。 至于其他人用什么态度来对待,那就是要看心情了,嘻嘻。 果不其然,皇后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可仔细一想,这年今夕如今的身份实在非比寻常,陛下今日又委以重任,万不能在她宫里出了什么岔子。 况且那客套话还是自己说出口的,现今也只得隐忍着不能发作。 但她忍归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年今夕分明就是在装傻,竟然连皇后娘娘的面子都不给。 饶是李君湳,平日里也不敢如此放肆,此刻终是又忍不住,站起身来声讨:“年今夕你好大的胆子,分明知晓娘娘的言下之意,却还要故意曲解!” 虽说事实如此,但连皇后娘娘都还未曾出声责怪,旁人又怎敢恣意插话? “湳儿!”蔺贵妃见状简直气极,连忙伸手扯住这没脑子丫头的衣袖,将她硬生生给拽回了座上。 年今夕却是睁大了双眸讶然道:“长公主说臣曲解是为何意难不成皇后娘娘所言的不会强求,并不是臣理解的那个意思?” 言罢忙站起身来,冲着皇后娘娘就要下跪:“微臣愚昧,竟不知先前曲解了娘娘的意思,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被这俩小姑娘绕得头疼,却还是得顾及一国之母的宽容体面,连忙伸手扶她:“道者快快请起,湳儿不过是说句玩笑话本宫自然,是真的不会强求。” 要不说这皇后娘娘也不好当,这要是她,早就气得爆粗了。 “那臣便放心了。”年今夕努着嘴忍笑,末了叹了口气,又道,“其实,臣之所以斗胆拒绝,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预测天命之事凶吉难料,不仅耗费臣的心力,若是稍有不慎,对问卦之人也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这话一出,听客心里不免都有些发怵,若真是如此,也怪不得陛下虽将她封官加爵地留在了宫里,却也不怎么召她过去问询。 年今夕故意朝着李君湳的方向看去:“不过,既然长公主三番两次同臣玩笑,可见其求卦诚意至切,臣若再有心不从命,也实在说不过去了不知公主先前想要卜算之事,是为何?” “不过就是算个卦而已,还能有什么不利影响?肯定尽是在吓唬人!”李君湳眼里透着些恨光,毫不畏惧地站起身来,论胆量她可不输给旁人,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你既然允了,那我也不客气我要问,旁人的事情你都能算,可能算出自己的祸福与寿命吗?” “公主想问的,就是这个?”年今夕似乎有些意外,却不慌乱,徐徐笑回道,“这我的确算不出来。” “连自己的命途都看不清楚的人,又怎敢妄加评论他人的将来?”李君湳的语气十分不屑,“你究竟是有什么能耐,居然博取了父皇的信任?” 这句质问,明摆着是在对她的态度表示不满,虽有些放肆无礼,但却也体现了众人的真实想法。 毕竟与年今夕接触甚少,先前她对各位嫔妃的书信便是视若无睹,如今又是遮遮掩掩,这人究竟是凭借真才实学还是靠着胡吹海侃进了宫,谁也不知道 陛下对此只字不提,连皇后娘娘也不例外,故而她也只默不作声喝了口茶,静观其变。 年今夕被质疑,却是看了眼皇后和蔺贵妃,笑道:“此事臣不敢多言,公主若是好奇,不妨亲自去问陛下。不过公主若是因此怀疑臣的能力,倒是有法可证。” “如何证明?”李君湳朝她走了几步,脱口而出道。 “臣只需牵引神识,便可知公主殿下心中一切意念。”年今夕回眸看向皇后,“不过,口说无凭,还请娘娘赐纸笔来,当着诸位娘娘的眼前亲证。” 李君湳傲慢地冷笑一声,口说无凭?她是怕万一真猜中了自己也不承认吧!不过,以为这样自己就没招了么? 皇后见李君湳也有意参与,自然是抬手准了,且这个说法,听起来倒是饶有趣味。 年今夕见李君湳接过纸笔,刻意走到了房间内最偏远的一个角落里书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索性背过身去闭眼等待。 等李君湳写好,将那墨迹未干的纸张轻抖了抖,唤一声:“已经写好了,你先说吧。” 年今夕回过身来,见俩人之间隔了足足有五六米远,不由汗颜。 鉴于眯着眼伸着脖子打探实在太过明显,也只好闭着眼歪着头偷瞥两眼,忍不住抱怨,妈个叽本来就轻度近视眼,还离这么大老远,这年头想要作个弊都不容易,唉 李君湳盯着她,唇边扬起一抹讥讽的笑。 真正想了些什么并不重要,那纸上却是白纸黑字写了句:“我是猪。” 待会儿不论年今夕猜的答案是什么,都得要当众读出这句话来。说来说去,李君湳还真不信这个稚气未脱的臭丫头能有什么预测未来的本领,就是要当众给她一个难堪而已! 李君湳将那纸张折好,朝着年今夕又走近了些,故意在她紧闭的双眼前晃了两下,鄙夷道:“怎么,这就算不出来了?那也无妨,不如你自己揭晓这答案吧。” 年今夕弯了唇角,缓缓睁开眸子。 刚没看清,正愁着呢,还得多谢你助攻! 不过,我说公主殿下,先不说你这整人的路数有多幼稚了,骂人是猪这都是哪辈子的事了,你这词汇量是不是也太匮乏了点? 猪要能说话,都得跟你说,它感到非常无辜好吗? 年今夕一面摇头,一面朝着皇后所在的方向退了几步,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悲痛叹息道:“公主殿下,你怎能心怀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居然还真的敢落笔于纸上!臣真是,心痛难言” 众人闻言不由得暗自心惊肉跳,大逆不道,怎么用了这个词眼? 这李君湳平日里脾气是火爆了些,但也不至于生出什么歪心思吧? 皇后听她这么说,慌忙将手中茶盏放下,柔和的眼神瞬间凌厉几分,沉声道:“湳儿,你写了些什么,当众读来!” “我不读!”李君湳见形势瞬间逆转,不由气得满脸涨红,脑袋一蒙,直接朝着年今夕奔过去,“要读也是让她读!” 年今夕连连摆手,惊慌失措地躲在皇后娘娘身后,颤巍巍道:“臣不敢,不敢替公主表明心意!公主还是自己读吧!” 那皇后娘娘顺势伸手夺过李君湳手上的纸张,展开扫了一眼,全无防备喃喃出声道:“我是猪。” 李君湳愣住:“” “噗呲。”底下不知道是哪个妃子没忍住,先出了声。 皇后娘娘的脸色瞬间惨白,眼神狠绝地一一扫了过去,四下顿时安静到窒息。 蔺贵妃的脸色比她还难看,白里透着青,青里透着红,绿了吧唧,紫不溜秋,蓝哇哇的反正也不是先前那么美。 李君湳揪着手指头站在原地,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被皇后盯得不敢吭声,只能憋着火恶狠狠地瞪着还躲在后面看好戏的年今夕。 年今夕不怕死地凑过脑袋去看了一眼,小声道:“呀,还真是这么写的,公主殿下你这,怎么口不对心哪?” 然而此时此刻,自然也不能再去深究李君湳心里究竟是想了些什么。 皇后按捺下心头的情绪,蹙眉将那方纸丢在桌上,不悦道:“今日本宫也有些乏了。你们一个个的戏也看够了,闹也闹够了,都回去吧。” 妃嫔们闻言连忙起身行礼道别,不敢再多留一刻。毕竟皇后娘娘是出了名的端庄和气,连个狠话都没怎么说过,更从来不会这般径直赶人,由此可见,今日她是真的动了怒。 蔺贵妃眸色沉沉,心情极差,她明明最是想走,眼前却最不能走,毕竟还要拉着李君湳给皇后赔礼道歉。 年今夕倒不在意她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低头朝着几人行了一礼,道:“今日受邀深感荣幸,虽然意外发生了些小波折,但非臣本意,还望娘娘们和公主能够宽宏大量,不予计较。那臣就先回寝宫了。” 皇后眼色不耐地摆了摆手,抚上隐隐作痛的额角,似乎不欲多言。 路过蔺贵妃身边时,见她目光复杂地看了自己一眼,年今夕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住,目视前方径直出了凤栖宫。 直至走出殿外,她才放慢了脚步,低头垂了眸子深思。 方才那眼神,倒是比那日在李君泽殿里时,生动了许多,也真实了许多。 这贵妃娘娘可真不像是个温婉柔弱的女子,相反,她的阴狠毒辣,似乎比皇后藏得更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下章开始还是用序号吧 还有三日, 便要启程。 要收拾的东西虽然琐碎却并不多,但因为军中有规定,这一趟她只能带一个贴身丫鬟同去。 为防止四宝之间闹什么小情绪,年今夕直接让她们抓阄决定, 结果最后要跟去的, 居然是性子最单纯,平日里做事也最粗心毛躁的雪碧。 被留下来的七喜神色复杂,她们表示实在很忧心,拿着个“中”的雪碧表示,她也很忧心。 年今夕释然一笑,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前一世的她打小就一个人过,这次也就是带个伴儿去说说话罢了。其实真到了恶劣的环境下, 基本上就是自己照顾自己了, 说不定还能顺带照顾一下她。 然而没想到的是,树袋熊不止一个。 外人即便是有些身份,也不方便隔三差五地进宫。但段蓓在将军府里坐了十几天, 眼瞅着兄长和大军马上就要出发踏上归程, 终是按捺不住颠颠地跑来了。 “师傅”段蓓的小手落在年今夕的肩膀上,讨好地捶了两下, “你这次去塞外,要待多久啊?” “嗯, 两三个月吧。悟空晋升将军的话, 肯定是要常年驻扎, 但我和二殿下肯定会提早回来。”年今夕眨眨眼,将刚剥了壳的荔枝丢进嘴里,又揪了一颗凑过去,“你吃吗?” 段蓓摇了摇头,显然意不在此,又问:“那师傅,能不能,也带上我啊?” 年今夕脖子往后一缩,皱着眉道:“你也想去?那地方白天热死人,晚上冻死人,没什么好玩的地方,还天天沙尘暴,你去干嘛?” 段蓓拉过个方凳坐在她身边,睁大了眼睛,结巴道:“我,我不干嘛呀,就是想去看看呗!” 继而扯着年今夕的胳膊晃了晃,嘟着嘴撒娇:“师傅你就带上我吧,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的。之前跟兄长说起这事,结果他话都没听完,撒腿就跑了这两天一见着我就躲,肯定就是不愿意带我!” “哦,是吗?”年今夕干笑两声,低头又剥了一颗荔枝。 不愿意就对了。 你看谁家将军在塞外带兵驻守,还特么带上自家妹妹的,连媳妇儿都不让带的好吗? 那鬼地方现在看着是安定,但毕竟也是边塞要地,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的。 年今夕摸了摸下巴,叹口气:“悟净呐,不是为师不想带你,主要是这趟的人员配备实在有限啊我只能带一个,七喜她们都得留下来,到现在还生我闷气呢!” 段蓓看出她言下之意,愤愤然松了手:“那大不了我当师傅的丫鬟嘛!” 年今夕手一抖:“”小姐姐,你可饶了我吧,你要是真去了,我当你丫鬟还差不多。 “那傅子归为什么也能去?”段蓓心烦意乱地跺了跺脚,小声嘀咕,“一个大男人跟去能照顾得好你么?把他换了也成啊!” “哦”年今夕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这个感叹足足拐了够十八个弯儿,“不是,这次我可没让他跟去,是你哥跟皇上请示的啊要不,让他留下来陪你?” 她忍笑,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实在是太好懂了啧啧啧。 不过,一团烈火看上了一块榆木?恩,实在是旷世奇缘,一触即发呐! “才不要!”段蓓瞪圆了杏眼,“谁要他陪了!我,我看见他就心烦!” 那个侍卫成天就知道黑着脸唬人,只要一碰上他就忍不住想要发火,再说了,什么叫留下来陪她他俩之间的关系又没有那么亲近! 年今夕闻言却是两手一敲,由衷地感慨:“是么?那真是可惜了” 又一个口是心非,面冷心热的小妖精,你俩这傲娇性子还真是同出一辙呢! 但也正是由于太过相似,这两人若是想要走到一起,恐怕并没有那么容易,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才行呀! 段蓓看她死活不肯答应自己,低着头又开始走神,心里实在烦闷得很,忍不住噌地站起身来,负气道,“师傅不带我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哼!” 年今夕朝盘里吐了枚黑亮的核,看着她愤愤然拂袖跑了出去,依旧坐在原处发呆,表示内心毫无波动。 要不说年轻就是好,作吧,作吧,尽情地作吧 反正也就巴掌这么大的发挥空间,你还能怎么作?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还是太傻太天真,小看了女高中生不对,一个处在十六岁花季少女的能耐。 因为出发当日,段蓓的确是如愿以偿地跟来了。 虽然,方式,有点特殊。 马车晃晃悠悠地跟在部队最末端踏上了征程,年今夕的身旁坐着的,是低垂着头半句话也不敢说的雪碧。她的对面,是抬手掀了侧帘,目光深沉地望向窗外景色的李君泽。 而李君泽的身旁,就是穿了丫鬟的服侍,斜倚在软榻上昏昏欲睡的段蓓无误了。 年今夕从上了马车的那一刻开始,就死盯着自己这个二徒弟,几次欲言又止,感觉青春痘都要给憋出来了。 看她这副打扮,根本就是瞒着段宿偷溜来的好吗! 不知道李君泽为什么会无动于衷地帮着她胡作非为,军营素来纪律严明,私自携带编外人员——还是将军府的千金,这消息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 然而眼下还未出城,再好奇,她也只能把话儿都憋在心里。 “”年今夕咬着指甲,简直坐立难安,于是又开始抖腿 李君泽放下帘子,淡然瞥了她一眼:“出城了。” “到底为什么你也会跟来啊?”年今夕终于忍不住发声,直接冲上去晃了晃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的段蓓,又横了眼一旁的李君泽,“而且究竟为什么会是这个造型啊!” “谁让师傅你不答应,那我只能跑去找二殿下了啊”段蓓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有负罪感,“况且,二殿下也说了,好歹也算是同门一场,这个忙肯定是要帮的。” 年今夕不由默然。 我就知道,不就是喊了句悟能嘛,这个记仇哟! 她松了手,坐回原处,抬眼道:“但你这么贸然跟来了,段老将军就不会担心?” 末了瞥一眼李君泽,又问:“况且,殿下是帮了你,陛下若是知情怪罪起来,他又该怎么办,你可仔细考虑过这些?” “我爹他知道我跟来的事情啊,只是兄长不知道罢了。”段蓓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眼身旁的二皇子,犹犹豫豫道,“不过,二殿下让我和爹说,是跟着师傅你来的。” 所以说,这是固有的设定吗,啊?为什么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最后接盘背锅的总是她啊! “”年今夕僵硬地转过脖子看向李君泽,只见对方依旧坦然自若,毫无愧色。 段蓓见师傅的脸色委实不太好看,眼神不免有些疑惑,又仔细想了下才反应过来,恍然想起当时她去找二殿下时说了年今夕的情况,对方听过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自己。 这么说是有点不对劲,看现在这情况,她似乎好像是被殿下给利用了呀? 段蓓理清了头绪,却更是心虚地往里面靠了靠,企图给他们二人腾出交流的地方来,以避免祸及自身。 “为了替她掩护,本殿一个丫鬟也能没带过来。”李君泽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唇,冲年今夕微微一笑,嗓音清越,“不过好在你先前照料我也有些经验了,再来一遭,并不是什么难事。” 抱歉刚刚风太大我没听清,麻烦你再说一遍你特么有胆再说一遍!什么叫好心没好报,她算是见识到了。 年今夕这么想着,朝着车帘子缓缓伸出手去。 诶诶诶,师傅麻烦停下车我要回宫了。 “怎么,你又晕车了?”李君泽见状语调微扬,眸中隐了些笑意,“现今刚出城不久,不过才行了百十里路你便是后悔,恐怕也没有闲置的马匹给你。” “”好的,这次绝杀。 年今夕眼前一阵发黑,下意识抬手扶上一旁的雪碧,只觉喉间有股腥甜之气即将喷涌而出。 李君泽敛了笑,眸色淡淡:“既然有人不喜旁人怜惜,本殿也自然不会让她失望。这态度一如既往,你可适应?” 年今夕咬了咬牙,死撑着不松口:“非常适应,继续保持。” 恩,她大概也没什么脸说段蓓和傅子归傲娇 李君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又轻勾了勾唇,缄默不言,继续望向窗外。 全程旁听的雪碧十分汗颜,却也不敢吱声,只能在心里默默同情被坑得骨头渣都不剩的自家主子,替她暗自掬一把辛酸泪,又投去一个坚定的眼神。 这个二殿下还真是会折腾人,不过主子莫慌,雪碧定然会帮您的! 年今夕隐约听见她心声,回过头来苍白一笑,心道这句话听着还真是可靠但总感觉这三个月的旅程,会成为她一生难忘的惨痛回忆呢,呵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序号 大军一路行进, 虽然中间也稍作停顿休整, 但越朝着西边走, 天气越热,风沙愈大,周遭入眼的景色也更加荒凉起来。 终于快要接近军营所在之地, 这一趟也走了有足足两日。 马车里虽设了软卧, 但空间不大, 又始终摇摇晃晃的,久坐也还是不适。 李君泽和年今夕倒是还好, 可从未出过远门的段蓓和雪碧却是吃了苦头,到第二日下午连坐都坐不住了。 年今夕看两人脸色煞白,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让出一边来让她们二人倚靠在软榻上昏睡, 她的座位自然而然的就挪到了李君泽旁边。 对面躺着的两个人双眼紧闭,几近昏迷状态,颇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而这边的两个人却是各怀心事,低垂着头默然不语。 半晌,二人却忽然抬头, 不约而同地朝着窗外望去——一左, 一右, 正好对上了目光。 李君泽怔了下, 而后却道:“看你平日里弱不禁风的模样, 这次倒是让人意外看来之前的日子过得也并不舒心。” “所以看起来理所应当的事情, 也并不一定就是像看起来那样啊。”年今夕蹙眉,听他言下之意,竟是以为自己在秦府受了虐待么,“日子倒是舒心,只不过我前以前身子就比较壮实,不太容易生病。” 这其实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上辈子良好的身体素质根本就没有待过来,带过来的只有身为跆拳道教练的钢铁般的意志而已不过,病由心生嘛!若是心志强大了,就不容易被病痛折磨,这倒也是真的。 李君泽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又问:“前些日子受的伤,好了?” 之前还说不怜惜的,半集剧情都没过就憋不住了呀年今夕暗搓搓地想着,唇角下意识就要上扬,却又被她狠狠扯了回来。 “基本上好了。”她抬手伸了个懒腰,神情随意,“就是留了道不浅的疤痕,也不知道还消不消得去。” 李君泽忍笑:“你竟还在意这个么?”继而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不过无妨,即便留了疤,平日里也看不到。” 年今夕下意识抱胸,一脸防备道:“什么叫平日里,不平日你也看不到!” “你的想法”李君泽正想要抬手,却见她动作迅速地捂上额头,便换了个方向,轻捏了捏她鼻子,然后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来,“总是很有趣。” 额头逃过一劫,鼻尖却是一凉。 “歇会儿吧。” 李君泽只淡淡抛出一句,言罢便率先阖了眸子,不再看她。 “嗯。”年今夕抿唇盯着他,瞧见那透了些淡青色胡茬的下巴,轻眨了眨眼睛,心口处却好似被什么叮了一口,有些酥麻,还有些刺痒。 奇怪,原本她明明觉得这张脸帅得毫无特色,怎么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有那么一点,撩人? 一路奔波劳累,好容易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军营,待段宿与李君泽交接了各自的职位之后,便安排手下给同来的几人划分布置了供以休息的帐篷。 段宿是主帅,自然有豪华包间。李君泽贵为皇子,待遇更是只高不低。傅子归在年今夕和雪碧的帐外搭了个单人的小帐篷。 问题来了,偷偷跟来的段蓓怎么睡? 毫不知情的段宿,给李君泽的丫鬟安排的自然是最靠近他的简陋独帐,但是娇生惯养的将军府千金又怎么能住得惯这样的地方?况且还是独自一人。 于是段蓓不乐意了,想也不想就跑去主帐,想要找兄长坦言,换个舒适点的住处。 然而这里却不比将军府,四处守卫森严,她还没摸清门路,就被四处巡逻的守卫给拦了下来,直接拧手押送到了主帐门外。 那下属踏进帐内,走了两步,俯身低头道:“报!主帅,有一名女子鬼鬼祟祟地在军营四处游走!” 段宿正在屏后换衣服,闻言不由得凝眉,沉声道:“女子,可知是何人?” “似乎是随从二殿下过来的婢女,方才还嚷嚷着非要见主帅不可。”来者想了下才回道,“可要让她进来?” “不必。”段宿低头整了整盔甲,略一思忖便猜到了其中缘故,“送回原处即可,此外,让她不要再心生妄想。” “是!”那将领抱拳应了一声,忙又退出帐外去。 不消时便听见帐外似乎传来几句遥遥的呼喊声,果真是名女子,然后便好似是被人拉走,声音也逐渐远去。 段宿摇头叹了口气,从屏后走了出来,眼神中充斥着莫名的忧伤。 唉,这年头不择手段变着法儿想要爬上他床的姑娘,还真是越来越多了,连到了军营都难得清净若是蓓儿她知道此事,肯定又要争风吃醋了! 不过,现今蓓儿却是远在千里之外,肯定是不会明白他心中的忧愁的。 帐外。 “主帅让你不要再心生妄想。来人,把她送回去!”那将领话一说完,便板着脸挥了挥手。 段蓓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连解释都来不及就被两个守卫径直拖走,挣扎半晌也是徒劳无功,只得朝着远处的军帐声嘶力竭地喊道:“兄长!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不是最疼蓓儿了吗?兄长——” 俩小兵对视一眼,这女的是不是疯了?那可是铁面无私的段小将军,他们而今新任的主帅啊!上演负心汉的戏码也就算了,兄长这称呼也是她这侍女能随便叫的? 嗯,定然是疯了两人如此想着,手上的力道便紧了紧,加快脚步,带起一阵席卷飞扬的黄土。 路过年今夕的营帐时,段蓓终是忍不住:“师傅,快点来救我呐师傅!” 俩人暗自摇了摇头,依旧仿若未闻,只道这丫鬟确实是有些疯症的。 雪碧晕车晕到上吐下泻的,一时还没缓过来,年今夕只能硬生生将其按回床榻上休息,又用沾了热水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此刻正巧端着个木盆出来倒水,看见眼前的情形不由得愣了愣,蹙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小兵自然不会不知道年今夕的身份,忙低头回道:“年少傅,这女子私闯军中要地,还嚷嚷着非要见主帅,便被遣送回来了。” “知道了,你们二人先回去吧,这姑娘先留在我这就行了。”年今夕将热水朝旁边泼去,眼神更加疑惑,段宿即便是知晓了真相心中有怨气,也不至于叫小兵遣送他这个宝贝妹妹回来吧? 只要这丫鬟不再惹是生非,放到谁哪里倒不是问题,两个小兵自然不敢多言,道了声是便松开了手离开。 段蓓见状忙朝着年今夕扑了过去,神色十分委屈,哭哭啼啼道:“怎么办,看来兄长这次是真的生我气了,不仅不答应给我换地方住,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一面你说他会不会明日就教人送我回去呀?师傅,要不我还是在你这里躲一躲吧!” “真的这么狠呐?还以为他对你没什么脾气呢!”年今夕还是匪夷所思,不免回头看了看帐内,此处虽不比皇宫王府,但两张床住三个小姑娘却还是绰绰有余的,“行啊,你收拾收拾过来吧。” 先不说那破篷子她能不能住得惯,让一个连远门都没出过的小丫头独住,周围还都是些虎视眈眈,如饥似渴的万年单身汉,确实也不太安全。 “谢谢师傅!”段蓓忙抬手擦了擦眼泪,眸中还微微泛着泪光,抽泣得鼻子都红彤彤的,“这几天你就不要和兄长再提起我了,我先躲两天,让他也冷静一下,等消了气也就好了。” 年今夕全然不知前情,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段蓓吸吸鼻子,忙跑回去收拾包袱。 看着那身影一溜烟跑走,年今夕也转身回了帐篷,一面走还忍不住皱着眉歪着脑袋咋舌:“段宿这个死妹控,脾气有这么大么?不过好歹也是个将军嘛,谁还没点小情绪呢?” 恩,没毛病! 入了夜,年今夕和段蓓并排躺在宽敞的大床上。 听着身边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似乎睡得很沉,年今夕却是百爪挠心一般,翻来覆去半晌仍难以入眠,直至最后实在忍受不了,才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来,朝着睡在外面的段蓓 抬脚跨了过去。 她趿拉着鞋子,在桌边摸索着掌了灯,取了铜镜对着烛光照向自己的脖颈,果不其然红了一大片。放下镜子,又低头看了看心口处,自然也没能逃脱——原本雪白的肌肤,现下却遍布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 怪不得白日在马车里时,就觉得心口痒得出奇,还以为是对着李君泽那小子萌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原来是过敏了。 这副身体旁的倒还好,风寒头痛一般找不上她,但过敏原似乎有点奇葩。 想当年从苗疆老头那里弄了粒幻颜丹,吃完不过半日,浑身都肿得发亮,将那制药的老头都吓得不轻,他也怕弄出人命来,拼死累活地针灸汤药换着法子下手,这才将她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只是这次过敏,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了。 年今夕皱了皱眉,强忍着不适将衣领拉了回去,打算出去打盆冷水来擦上一擦,等明日再问问军医,不然这么痒下去,今晚上就别想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序号· 翌日一早, 段蓓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醒来,却发现睡在她身旁的年今夕不见了。 隐约听见屏外似乎有人在低语,她穿好外衫下了床,走了几步, 悄悄探了脑袋出去。 却瞧见年今夕正背对着自己, 只穿了里衣和雪碧坐在外间的小床上说话。 雪碧满脸焦急的神色,几乎要哭出来:“主子昨夜是怎么睡得啊?都怪雪碧没用,没能照顾好主子,我现在就出去找军中的大夫!” 说着急匆匆地就要起身,却被年今夕一把拉了回来,伸出食指凑在唇边嘘了一声:“你小点声,就是有些痒而已,没什么大碍。将士们待会儿都要去后场操练, 等段宿和二殿下都走了你再出去也不迟, 眼下先不要声张。” 两人才刚到位,肯定有许多紧要的军事机宜处理,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自己也能解决。且昨日她还口口声声地和李君泽说自己身体强健, 没想到来到军营的第一天就开始生病, 简直是啪啪啪打脸 段蓓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由得快步走了过去, 疑惑道:“师傅?” 年今夕有些吃惊地回过头来,脖子上的情形正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所起的大片疹子隔了一夜, 通红浮肿得更加厉害。 “呀!”段蓓见状不由得也吓了一跳, 忙凑过去问,“师傅,你这脖子怎么红成这样,看这样子好像是得了癣呀!可是昨日吃的什么东西不合适么?” “你醒了啊?”年今夕笑着看她,抬手轻摸了摸颈边,“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是什么原因,在马车上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只是当时没太在意。” 段蓓想起她刚才说的话,皱着脸劝道:“师傅,这可不能再拖下去了,万一待会儿长到脸上怎么办?” 雪碧在一旁连连点头,只希望自家主子能听进她的劝去。 叩叩——年今夕还在犹豫,帐外却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年姑娘。”是傅子归的声音。 段蓓反应极快,忙站起身来,过去给他开门。 年今夕仍坐在原处,动作迅速地将外衫穿上,又低头扯了扯衣领,将那处的红痕遮掩住。 猛地一拉开门,傅子归那高大的身影便立在眼前,他看见眼前的女子时明显是出乎意料地愣了愣,而段蓓却是满脸都写着不高兴,瞪着眼问道:“你这么一大早跑过来干嘛?” “你怎么会在这里?”傅子归回过神来,敛了讶色道,这几日都是骑马随行的,自然不知道马车里的情况,“方才遇到二殿下,他叫我来请年姑娘过去一趟。” 段蓓依旧半掩着门,犹犹豫豫地回眸看了一眼,下意识喃喃道:“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方才师傅还说不要声张呢这块蠢木头看起来忠心耿耿的,若是知道了此事,肯定会着急得要命吧? “怎么,年姑娘还未起来么?”傅子归略一挑眉,满脸不解,这话是说他来得不是时候? 年今夕听见两人的对话,却是慢悠悠走了过来,轻拍了拍段蓓扶在门上的手臂,冲她眨了下眼睛,又转头对傅子归笑道:“起了。我们走吧。” 傅子归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年今夕则跟在他后面一同离开了。 帐篷里只剩下面面相觑的雪碧和段蓓,半晌,都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年今夕跟着傅子归一同进了主帐,抬眼扫视了下屋里,却见书案旁站了两道身影,正低头对着桌上的图卷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讨论什么。 她走过去问:“怎么了?” 按理说这时候他俩应该都去后场了才对,本来以为只是李君泽找她,现在看来,似乎是段宿出了麻烦。 “师傅,你来了啊。”段宿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下,眼底透着的肃杀之意却还没能消散,“在和二殿下讨论新设的防御工事。” 自从回了军营,他整个人的气场就都变了,好似穿上那层铁甲之后,连神态都沉重了几分,让人不由得怀疑之前所见的红衣公子是否还是他本人。 年今夕绕过方桌走到他俩跟前,低头看了看那羊皮卷上勾勒出来的防御图,似懂非懂地问了句:“为何突然要重筑?” “并非重筑,是要大改。”段宿神色凝重地低头,指了指图上的一处,“这次回来的路上我便察觉到西邻月凉国的防线有所变动,对方虽是友邦,数十年来也一直朝觐岁贡,但此次改动分明逾过我境,竟然提前连个招呼都不打,我们这边自然也不得不事前早作筹备。” “哦。”年今夕了然地点了点头,“所以叫我来帮你们挑个合适的施工日期么?” 段宿连忙摇头否定,而一旁沉默半晌的李君泽也从卷上收回目光来,抬头看她,挑了唇角。 年今夕缩了缩脖子,警惕道:“先说好我可不负责搬砖啊。” “自然不会!师傅和我一样,是靠脑子吃饭的人。”段宿一脸正经地回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只是方才同二殿下商议了一下,他国的之后的着手处我方并不了解,而烽燧的设点又应当针具对方的情况来判别加固,眼下也不好贸然派人前去询问让对方察觉出我们的意思,所以才请师傅过来帮忙的。” 李君泽面色沉静不予置否,又补充了一点:“段将军如今刚刚接任职位,并不能完全悉掌军中的所有事务。我且猜想,当下月凉国会有所动作,恐怕也是盯紧了这一点,以作试探。” 言下之意,段宿毕竟才刚上任,军心不稳,如今内有副将心中不服,一处做不到位就会被其抓住把柄,外有月凉国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就会挑起两国矛盾。 “这个还不是小意思么”年今夕看他们俩神情都有些严肃,不由得豪气万分地一挥手直接应下了,“你们先去把他们那边的什么将军副将的捉一个过来,哦,工事图的画师也行。” “”两人都没说话,只当她是在玩笑。 年今夕见空气突然安静,摸着下巴又斟酌了一番,似乎也觉得这事恐怕不太好办,顿了顿,又笑眯眯地提醒道:“直接迷晕了弄过来,醒之前再送回去,我保证万无一失。” 至于怎么迷晕,那就要充分发挥你们的聪明才智了! 言罢还冲李君泽眨了眨眼睛,少年,相信自己,你能行! 李君泽啼笑皆非地瞥她一眼,将这个提议无情驳回,沉声道:“两国历代交好,如今敌不来犯,我方便不能贸然行事。” 段宿也十分为难地叹了口气,直勾勾盯着她:“是啊师傅,这个提议实在是有些不妥,还是再想个别的办法吧。”瞬间语气放软,眼神幽怨,也就这种时候还能看出点本性来 年今夕也跟着叹了口气,唉,这群高/干子弟,事儿真多。 “你们要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她耸了耸肩,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只能藉由人来预测事,凭空造桥的事情实在是做不来。现在这情况,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你们要么自己再仔细琢磨琢磨,要么就另请高明吧。” 除了那异于常人的能力之外,她本身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女子,论小聪明的确是有点,可国家大事权谋计策什么的,还是乖乖靠边站吧她才不打肿脸充胖子。 段宿眉头未展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在辨别话里的真伪,半晌,也只得丧气道:“既是如此,此事我再来想其他办法吧。” “报!三千精兵已赶至军中,副将让属下请主帅和军司前往后场亲点。”帐外匆匆跑进一个矮个儿的士兵报信。 段宿抬头和李君泽对视了一眼,道一句,“恩,知道了,这就过去。”而后便抬手让他下去了。 没想到狗皇帝的动作这么快,还以为定要拖延一段时间,年今夕轻笑了下,抬脚就要走,却又被段宿唤住:“师傅要不要与我们同去?” 李君泽虽未说话,却微皱了皱眉,显然是不太想让她过去。 “不了,没什么兴趣。”年今夕摇了摇头,又看向李君泽,意味深长道,“至于副将,有二殿下跟你一同前去我也就放心了,还是等下次再见吧。” 段宿怔了怔,难不成她已经知情了?然而看向身旁的二殿下,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神色如常的模样,想想他以往的性子应当不会同年今夕道明真相才是,便又暂且打消了疑虑。 “好,那师傅先回去歇息吧。”段宿冲她咧嘴笑了笑,语气依旧明快如昔日,低头将那图卷妥善收了起来。 李君泽立在原处,定眼瞧着那抹身影缓缓走出帐外,头也未回,眸色浮沉数遭,低着头若有所思。 看她神色疲惫,眼眶泛青,连带说话的声音也弱了几分,究竟是昨夜未曾休息好 还是生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序号·· “这药膏早晚各涂抹两次, 患处切勿沾水。”那大夫又和雪碧仔细叮嘱了几句, 便提着药箱朝着帐外走去, “那我就先告退了。” 雪碧回屋,见年今夕穿着雪白的中衣坐起身来,正要下床, 忙加紧了几步过去, 惊声怨道:“主子, 这才刚上了药,你不安心躺着起来做什么?” “还有些事我得亲自去打探一番。”年今夕抬手拢了拢垂落满肩的秀发, 将其高高束起,表情凝重,“你替我去找傅子归,向他借一身衣裳来。” 段老将军半生戎马, 为国征战,的确是难得的忠良之将,虽然这几年来一直将段宿放在身边培养, 但向来独揽大权,号令千军惯了,决策时终归还是太过于武断。 这也导致段宿这小子的独立性不够, 如今他最大的问题, 就是太过于依赖别人。恐怕副将心有不服, 究其根底, 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正因为现在形势不利, 所以无论是李君泽也好, 还是她也好,都应该首要借此机会来逼着他搏上一把才是。 不过,虽然先前没答应段宿的要求,但也不代表她不会用自己的方式帮他们。 年今夕抿唇一笑,要想打败敌人,首先要了解敌人,眼下她正打算——乔装打扮亲入敌营。这个方式着实有些危险,但也收获最大。她原就是一介布衣,再稍作打扮,使点手段想要混进去不难。 但若是将这计划告诉了他们二人,肯定又要啰里啰嗦一大堆,各种不放心,索性就瞒着他们私自行动了。 雪碧看她眼神发亮,笑得狡黠,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显然了解自家主子是个劝不住的性子,也只好按她说的去做。 年今夕却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拉住了正要往外走的她,又朝着里屋笑着唤了一声:“悟净呐,出来,为师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最不容易让傅子归怀疑的人大概也就是这个和他见面就拌嘴的千金大小姐了,还能顺带给他们制造点独处的机会,培养培养好感度,简直一举两得。 唉,就她这头脑,不开个婚介所真是可惜了! 副将田弘远正站在后场的瞭望台上,俯视着底下陈列齐整的三千大军,眼神凌厉如刀,不发一言。 没想到段宿竟然真能从陛下那里讨来三千精兵,对于他们这些戍边的将士而言,如果没有战事,不是必需,向上主动索兵可是大忌,何况段家现有的兵力也已经是朝中无二。段老将军将职位传接给段宿,却把大部分兵权给了自己,却没想到这小子为了能与自己抗衡,竟然不管不顾地做出如此冒险的事情来。 虽然段老将军回京之前与他彻夜长谈,曾郑重嘱托过自己势必要在侧多加督导,但这段宿仗着自己的身家背景,年少轻狂,性子鲁莽,实在是难以当此大任。 正想着,便听见身后的石阶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回头,看见来人,忙低头抱拳,沉声道:“末将田弘远,拜见二殿下,主帅!” 李君泽跟在段宿身后,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说话这人,只见他两鬓微霜,肤色如铜,看起来似乎在边疆待了不少年岁了,样貌是浓眉大眼,满腮胡茬,态度虽然恭敬,神态里却有些傲慢,看来不是个好相处之人。 果不其然,在行过礼之后,他将精兵名册交给段宿,便神色冷冷地站到一旁去了,看也不再看他们一眼。 李君泽又瞧了眼身旁的年轻主帅,忽然就明白段老将军为何始终不肯给段宿放权了。 眼底不由得带了些笑,他恐怕是要段宿,自己将兵权从对方手里拿过来。 段宿按照程序点完兵,回过头同田弘远道:“田将领,这三千精兵暂时不先归入军中他队,我打算亲自培养,你意下如何?”他说这话时语调轻快,目光明亮,虽看似是在询问对方的意见,然而语气却分明坚定到不容拒绝。 田弘远闻言皱了皱眉,而后却道:“主帅既有决定,末将自然不敢不从。” 三千精兵,不少也不多,他要自己带就给他是了。只是训练军士岂是纸上谈兵那般容易,这个从未亲自练过兵的毛头小子,也是时候让他吃点苦头长点记性了。 段宿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伸手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卸下了严肃的神色,展露笑颜道:“此次归来也有数月不曾相见,恰逢二殿下这次也亲临边境,田将领今晚可要到主帐中,与我二人痛饮一番才是。” “末将今晚还要带人前往垒台巡视。”田弘远紧紧抿着唇,脸色发黑,心道这才刚来两日,就想着寻欢作乐之事,果然是个被宠坏了的纨绔子弟。 段宿被他这一提醒,恍然想起什么:“说起垒台,我倒是记得那处有个避风沙的前滩,这一次年少傅也随行而来,倒不如明晚便在那里设宴款待,让二殿下与少傅也体验一下我边疆异域的独特风情。” “”田弘远眉头更紧,将目光投向一旁不发一言的李君泽,只希望这个成熟稳重的二皇子能够说些什么阻止他,却见他神色淡静如水,似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也只得沉下一口气来,“但凭主帅作主。” 段宿笑容更深,又伸手去拍他肩头:“那就好,田将领为何总是愁眉不展,看着实在是沧桑。我那处还有几坛好酒,明晚咱们开怀畅饮,有什么苦恼,定要说给我一听!” 田将领心里憋着一口气,抬头看他,对方望过来的眼神却是诚恳无比,还带着真切的关心,实在不知道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李君泽倒是早已习惯了这般场面,显然并不在意快要气得吐血的副将,他目光悠远地望向军营一处,颇有些心不在焉。 段宿和田将领又聊了几句,便和李君泽循着来路往回走。 两人沉默着走了片刻,待过了转角到无人的土道,段宿终于敛了正经的脸色,将手臂环在脑后,笑得肆意:“今日真是痛快,殿下你可瞧见副将的脸色” 李君泽眸色沉沉,不知听没听进去他说的什么,拢指缓缓抚着触感冰凉的玉戒,突然出声问道:“这军中医官的营帐设在何处?” 段宿眼神疑惑:“殿下问此,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昨夜未休息好,去开些安神的药。”李君泽语气淡然,显然并不期望着他能察觉出年今夕今早的异样来,“你无须跟过来。” “前面左行,末帐便是了。”段宿想他在宫中的寝殿住惯了,这大漠军营的确是有些喧闹,也不多生疑,“那殿下我就先回去了。” 语罢他略一颔首行了礼,便转身朝着主帐的方向走去,毕竟月凉国的事情现在还一筹莫展,他要回去好好想想办法才是。 李君泽沿着他所指的路线到了那末端的营帐,抬手掀开那帘子,瞧见里面只有一名老者正在桌边低头捣药,看来就是这军中的医官无误了。 那大夫听见响动抬头,见来人却是大惊,他以前曾在太医院待过几年,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岂会不识,忙不迭放下手里的石臼就要行礼:“老臣拜见” 李君泽走了进来,打断他道:“不必多礼了,我来是问你些事。” 那医官忙点头道:“殿下请问。” “你可知此次随军同往的年少傅,她今日可有遣丫鬟过来取药?”李君泽至榻边坐下,顿了顿,又添了句,“诸如安神宁息之类。” 老医官神色中透着些不解,却依旧是点了点头:“自然知道。她的丫鬟今早是来过,不过却没有取药,而是让我亲自过去看的。而且,开得也不是安神的药方。” “她怎么了?”李君泽微微蹙眉,果不其然是病了。 那医官也叹一口气,缓缓道:“不瞒殿下,这西漠虽寸草难生,却不乏有些奇异的蛇虫鼠蚁。今早我过去,仔细查看了少傅的患处,瘀红浮肿,奇痒难耐,恐怕是被什么毒虫给叮咬了。” 怪不得天气如此炎热,今早见她领口却还拉的严严实实,原是为了不被他们察觉异样。 李君泽闻言周身的气息都冷了几分,眉头更深:“可严重?” “确实不容乐观,且她前夜似乎还在患处淋过大量冷水”那老大夫边说边端详眼前二皇子的神色,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忙又宽慰道,“不过,好在就医及时,且年少傅虽是女子,忍耐力倒是极强的,便是这军中将士恐怕也忍不过一晚。” “是么?”李君泽唇畔上扬了几分,低垂的眸底却尽是冷意,胸膛里怒火和心疼不断交织,半晌才压抑下去。 他抬眼,嗓音平静如初:“这毒虫可有防法?” 医官想了下,道:“有是有,但麻烦得很且这毒虫平日也属罕见,应当不会再遇上此类情况才是。”言下之意,便是在劝他不必如此费心,兴许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李君泽轻笑了下,而后冷声道:“若是本殿不慎也被咬了,你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那医官正欲解释,抬头瞧见他眼底的威慑之意,倏忽吓出一身冷汗来,忙道:“殿下恕罪。只须用几种罕见的药草调至成异香,于居处夜夜长燃,便可防范的毒虫侵袭。只是这药草生于荒漠深处,得之不易,现今储备也是甚少,故而,故而” “不必再多言。”李君泽瞥他一眼,站起身来,“你只需将那药草的性状及气味记下,交给本殿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今夜你点蚊香了吗 愈是人多的地方, 往往戒备最是松懈。 两国交境处,几个身着月凉国服饰的工匠们正蹲在地上画线,时而抬头冲不远处的同伴比划商议着什么,另有两个带了刀的小兵在附近来回趟地巡逻。 年今夕伏趴在一处被风的沙丘上, 只微微露出脑袋来, 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思索着待会儿该怎么动手。 这地方站哨的人虽然少,可两人盯得这么紧,想要让他们分头行动恐怕不太容易。况且这些人日日待在一处,定然都是相互熟悉了的,即便用些道术能暂时隐藏面容,恐怕离得近了也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来。 她叹了一口气撤回身子坐下, 咬着唇沉思, 到底怎么才能接近那两名工匠呢? 大漠的热风席卷着细沙吹来,带过一片远处的枯叶,恰好停留在她脚边。 年今夕低头捡起那片枯黄的落叶, 无意识地扇了扇, 却忽然眼眸一亮,计上心头, 等等,谁说非得自己过去才能接触到那两个人如果这边不容易过去, 那么只要让他们把消息主动送过来不就好了么? 她心里有数, 只是眼前条件还不充分, 便决定先回军营准备,顺着那沙坡慢慢滑下来,扬起一阵尘土,不经意瞧见不远处似乎现过一道熟悉的身影,等尘沙落定时,却又消失无踪。 年今夕疑惑地眨了眨眼,奇怪,那个方向是朝着大漠深处的,刚刚怎么好像看见了李君泽? 她拼命晃了晃脑袋,忙折身快步朝着军营的方向走。 嗯,看来得赶紧回去上药,没想到这道术还没来得及用,自己倒是先病出幻觉来了! 回来之后,年今夕不紧不慢地放着长线等大鱼上钩,而段宿那边虽然有李君泽帮衬,但也还是忙得晕头转向,显然是忘记了宴会的事情。 漠西地带白日炎热难当,太阳下山之后却是十分凉爽,往后接连几晚年今夕睡得都很安稳,涂了膏药那些红肿的地方也渐渐好转,看来那大夫比起苗疆老头来还是有两把刷子。 只是有一点实在奇怪,不管白天黑夜,年今夕这帐里却连个蚊蝇都见不着,夜里还总是隐隐约约能嗅到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股异香。 这夜刚熄了灯不久,那香气又飘散入了营帐,段蓓躺在床上扯着年今夕的袖子,紧张兮兮道:“师傅,这香味实在有点邪乎,该不是什么迷魂香之类的吧?我这几晚睡得特别沉,会不会是军中有人对我们图谋不轨?” 你倒是有哪天晚上睡得不沉过还有外间的雪碧,估计已经开始做梦了。 年今夕瞥了身旁之人一眼,见她眼神躲闪,似乎是真的有些害怕,只好坐起身来,拍了拍其手背安抚道:“悟净莫慌,待为师出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乱。” 语罢便披着外衫下了床,穿着软鞋刻意放轻了脚步挪到门边,越走香气便越是浓重起来。果真是冲着这边来的么?她不由得皱了皱眉,以防万一还是以衣袖掩住了口鼻。 轻轻将门闩拉开,只透出两指宽的门缝贴在一边朝外看去,然而等了半晌也没看见有半个人影闪过,索性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帐外空无一人,也没有什么浓烟滚滚的异象,不远处倒是有几个夜间值班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似乎对这边浓重异常的香气全无察觉。 年今夕不禁有些纳闷,若真有什么可疑的对象过来,这几个人就算是常年鼻炎嗅不到气味,也不至于瞎了眼眼睁睁看着对方当场行凶吧? 然而不经意一低头,却瞧见不远处的青石台底下似乎是有一星半点的微弱火光正在燃着,香气似乎就是从那处散发出来的,离得近了还有些辣眼睛。 “那香不可碰!” 年今夕屏住呼吸,正要过去,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道低声的提醒,不由得被吓了一跳,猛然回身却见是傅子归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嘛?”她松了口气,抚上胸口定了定心神,却瞧见傅子归背手避着她,神色间似乎有些尴尬,不由得狐疑道,“等等,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傅子归脸色有些僵,却也不好再继续隐瞒,只得将手里的物什拿了出来——一把看起来有些破败的蒲扇。 “你这是在”年今夕抬头看看他,再低头看看他手里的扇子,满脸黑人问号,“煽风,点火?” 平心而论,这期间她也没有压榨劳动力吧?打击报复应该不至于,劫财劫色也实在不是他的风格。这蠢木头到底是想要干嘛? “这是什么香?”最终年今夕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直接抓住问题的中心,朝他走了几步问道。 傅子归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如实回答:“驱毒虫的。” 什么玩意儿,原来就是盘蚊香啊等等,起疹子这事情,她可从来没跟傅子归提起过啊! 年今夕眸中闪过一丝不解,笑着问道:“是谁跟你说了,我被毒虫叮咬的事情?” “”傅子归紧紧抿唇,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竟然十分罕见地拒绝回答她的提问。 年今夕心里奇怪,可他不愿意回答也不能再继续逼问,仔细想了下却忽然醒悟道:“是不是段蓓给你透的消息?” 毕竟先前也只让她去找过傅子归,这丫头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一时不慎说漏了嘴也是有可能的。 傅子归愣了愣,连忙点头,却还是不说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先前既然答应了李君泽替他保守秘密,眼下自然不能违背诺言才是。 年今夕挑了挑眉,顷刻又笑开:“香点了就点了呗,你蹲在这里扇个什么劲啊?装神弄鬼的倒是把我和段蓓吓了一跳。” 真是没见过谁点个蚊香,跟前还要配备个强力电风扇的。 傅子归脸色有些发黑,本也不想如此。 李君泽只嘱托他,夜里在年今夕的帐外寻处风口将那香点上即可。可他却以为这么扇上一扇那香气散的快,效果自然也更好,谁知道好心却办了坏事,做得太明显,如今反是被她捉了个正着。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香,先前那医官怎么没告诉过我还有这种好东西?”年今夕还是有些匪夷所思,扭过头去看了眼那香,忍不住又转了回来,“啊,感觉要瞎了,这香还真是辣眼睛!” 怪不得克毒虫,简直连人都快要活活熏死了!他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这鬼玩意儿? 谁知道傅子归听完这句,脸色变换数遭,支支吾吾了半晌,最终却也没给个回复,而是径直将手里的扇子丢给她,瞬间就跑的没影了。 对不住了年姑娘,此事我真的是不能说! 心音飘荡在空中,久久不散。 而年今夕立在原处,望着那消融在夜色之中的背影,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忧愁。 不说就不说,怎么还慌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末了又释然,管他偷的抢的,这么好的宝贝,不用白不用,还是装不知道好了嗯她毫不介意地摇了摇手里的大蒲扇,转身回屋。 又是一夜好眠。 翌日,段宿忙过了这几日,终于将军中遗留的杂务处理完,而月凉国那边也稍微有了些头绪,这才想起来先前同田弘远所说的夜宴之事,忙遣了手下给年今夕和李君泽报信,时间就定在了今晚。 大漠星辰,篝火伴舞,美酒佳肴,良友在侧,听起来的确是十分热闹。 雪碧和段蓓自然是执手相看笑眼,皆是欢欣雀跃,叽叽喳喳讨论了一下午穿什么衣裳化什么妆容的问题。 像这种天真烂漫的小女生几乎对所有形式的聚会都没有什么抵抗力,又何况是在这娱乐项目少得可怜的西北荒漠里呢? 年今夕自艾自怜地叹了口气,表示十分理解她们的心情只是说来话长,那大概还是二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于是她一面将几乎快要风干的半只烧鸡啃了个干净,又拿香帕擦了擦油乎乎的爪子,好心提醒道:“待会出去一趟,我们得提前做些准备。” 对面的两人齐齐回头,眼神疑惑地问道:“出去做什么准备?” 年今夕眼神坚定,理直气壮地回答:“自然是出去搜刮点番薯花生毛豆,再去厨房弄点青菜,顺道看看有没有生肉,最好是能逮一只活鸡” 拿铁棍那么一串,支在篝火上一烤,等烤到外酥里嫩滋滋流油的时候,再往上撒上一把盐巴辣椒面,绝对好吃到流泪,瞬间体会到生命的意义! 只是自顾自说着,却连眼神都变得无比温柔起来,对于她这种老年人来说,篝火晚会什么的,主题肯定只有吃吃吃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随风入夜润物无声 等年今夕带着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到厨房扫荡一遭, 满载而归之时, 恰巧在路上遇到段宿。 段蓓抱着两棵大白菜, 畏手畏脚地缩在雪碧后面不敢露头,年今夕十分体恤地挥了挥手让他们二人先回营帐等着,顺道把手里拎着的几串腊肠也光明正大地塞给她们带回去。 段宿看着那道遮遮掩掩一溜烟跑没影的身影, 不由得无奈一笑, 唉, 看来我的存在真是一种罪孽 年今夕抱着手臂,笑吟吟地抬眼看他:“看你这么悠闲, 居然还有功夫设宴给我们接风洗尘,看来是月凉国的事情已经想到办法了?” 段宿回过神来,忙点了点头:“说起这事,本来想晚上再和师傅详谈, 既然遇上了索性就直说了。” 而后又正了脸色道:“办法是想到了,不过还是需要师傅的帮忙。” “哦?不妨说来一听。”年今夕兴趣盎然地盯着他,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光亮。 “若真想让对方不生疑, 最好的办法就是引诱他们向我们动作。”段宿环视四周,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我已经令军中画师故意将我方伪造的工事图纸传了出去, 不出三日, 对方知晓我们也有所防备, 为了打消疑虑获取信任, 应当会原样双手奉上才是。” “那图纸传入月凉国, 势必会找工匠研究一番, 如此一来我也可以顺藤摸瓜,看看他们之后的打算。”年今夕故作讶然地点了点头,赞赏道,“好主意啊,是怎么想到的?” 段宿被她这么一夸,摸着脑袋似乎有些微赧:“先前瞧见了桌上和蓓儿的几封来信,便由此想到了他来我往的法子。” 年今夕背过脸去,忍不住偷笑,看给他聪明的! 没想到傅子归这蠢木头性子是钝了点,办事效率还挺高,不过段宿倒也真不算笨,一点就通,果然不愧是我门下首席大弟子。 “啊,说起来,问你件事。”提到傅子归,年今夕不由得就想到前夜之事,“这军中哪里来的驱虫之香,可是你批给他的?” 若说傅子归去偷去抢,打死她都不信,但是那香之前的医官丝毫没有提及过,想来想去应该是得之不易,或者是数量稀少,唯有特定之人才可使用才对。 段宿愣了愣,一脸纳闷:“什么驱虫之香?” “你没听过?”年今夕秀眉微蹙,神情更加疑惑,“就是防毒虫的啊,前几日我无意被叮了口,之后傅子归那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天天晚上抱着个蒲扇在我们帐外蹲点!” “是么?我居然不知道此事不过,傅子归那小子这么木讷,没想到还有如此细心的时候。”段宿摸了摸下巴,忽然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说起来,二殿下前几日去找过一次医官,说是要开些安神的药,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巧合啊。” 看来二殿下不仅是对年今夕动了心思,而且这心思还深沉得很。只是现在的情况实在有些怪异,殿下对她悉心体贴,百般照顾,但眼前的当事人似乎还全然不知情啊! 年今夕闻言也不免怔住,回忆起傅子归那夜有些反常的表现,又仔细想想李君泽先前的态度,大抵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傅子归的性子的确不像是这般细致之人,那香的来历也着实古怪,可,如果真是他做的,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难不成是因为她先前所说过的话么? 那么,李君泽之所以在明面上的态度那般恶劣,莫非是不想给她压力? 段宿看她走神,也不再多言,抿唇笑了笑,道:“师傅,那我就先回主帐处理事情了,晚上见面再聊。” 这两个人若真能走到一起,或许也不是坏事。 “哦,好”年今夕还在失神,轻轻冲他挥了挥手,眼眸分明还带着点怅然,也转身开始往回走。 这几日段蓓一直住在她帐里,李君泽那边的生活起居应当都是自己在料理,他先前虽玩笑说要自己侍候,可并不曾唤自己过去,也不曾踏进她帐中一次。 所以,其实是知道她身体不适,所以没有拆穿? 唔,怎么办,好像又有点小感动 她用力拍了拍脸颊,又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胸口,哀嚎一声,感觉再这么下去可是十分不妙啊! 入了夜,前滩上堆起枯枝,燃了篝火,噼啪作响的火星直向布满了繁星的夜空飞腾而去,周遭摆起了几张木制长桌,其后还有许多今夜不当值的士兵也受了邀过来凑热闹。 年今夕实在是经不住雪碧和段蓓整整一下午的纠缠,只得提早准备好过去。 段蓓身着一袭曼丽的鹅黄色的窄腰纱裙,将其玲珑身段体现得淋漓尽致,面上还覆了层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薄透轻纱,看起来倒是颇有些异域风情。 雪碧性子本就羞涩内敛,虽然主子是个好说话的,也不愿意打扮得太过,只寻了身最喜欢的翠色衣裙穿上,段蓓实在看不下去,十分无私地贡献给她一条纱巾。 本来对宴会不怎么上心的年今夕,下午回到帐里也一直神情恍惚浑浑噩噩的,直到临走时才醒过神来,却又开始翻箱倒柜地挑衣裳,还让雪碧替她上了个淡雅的妆容,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最终还一反常态地挑定了一身绯色的曳地纱裙,以往她总嫌弃这套扎眼,还是雪碧好说歹说才劝着带过来的,然而真的穿上之后,却是更衬得肌肤胜雪,容颜不凡,让其余两人都着实惊艳了一番。 年今夕立在镜前,微抿了抿朱唇,眼眸暗了暗,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只不过是过去道声谢而已,这是不是打扮得有点过了?会不会被误会别有用心什么的啊? 要不还是换一身吧她有点心虚地转身,却瞧见身后两人两眼发光地扑了上来。 段蓓面纱下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忙伸手勾住自家师傅的一只胳膊,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就往外跑:“天色马上就要黑了,师傅,咱们还是快走吧!” 年今夕一只脚迈过门槛,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呃,等,等等” 雪碧只看眼神就能猜透她先前的心思,却是暗自咬咬牙,在身后助推了一把。 自家主子明明正当年华,整日里穿的却不是灰灰就是白白,活跟只会修道的大老鼠似的,这次好容易主动穿上件鲜艳些的衣裳,可不能让她再怂下去了! 来得太早,段宿和其他人都还没有赶至,年今夕和那俩丫头便先入了席间。 年今夕依旧是坐立难安,顺手端了盘桌上的地瓜干分给她们吃,自己也揪了块叼在嘴里,眼神茫然,试探着问道:“你们可有过心仪之人?” 段蓓咬着地瓜干,歪着脑袋想了想,如实回道:“话本子里倒是看过,我自己嘛似乎还没有过呢!” 年今夕闻言嘴角一抽,再次陷入了深深的忧愁,然而这一次却是替傅子归本来以为这丫头只是傲娇,原来是还没开窍,白写了那么多缠绵悱恻的小黄/书!要不说言情作家果然都是骗子 雪碧却是垂下头去,瞬间羞红了小脸,轻声道:“奴婢入宫之前,倒是动过一次红鸾星,只可惜第二年爹娘便将我送进了宫里,也就没了后话。” 哦哟,是酸甜可口的早恋小故事啊?有趣有趣。 年今夕和段蓓对视一眼,十分八卦地朝她身边凑了凑,笑问道:“那他可对你有意?” 雪碧叹一口气:“不知他当日听闻我要入宫的消息,只说要我好好珍重,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打那次分别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唉,早起的虫儿被鸟吃,早开的花儿容易败,初恋美好却总是容易夭折啊!两名听客不由得一阵唏嘘,忙又递给她一把地瓜干,柔声宽慰道:“分别快乐,祝你快乐,你会遇到更好的!” “那,要是有一人欺你瞒你,另一方面却又对你关怀备至,还曾经透露过心仪于你”年今夕有点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你拒绝了他,但现在又有点后悔,会不会太过分?” “自然不会啊。”段蓓的眼神十分认真,开始给她分析,“男女之间的姻缘本就难料,谁说先前不喜欢的人,便一辈子不会喜欢了?不过这人性子还真是恶劣,而且听起来好像有点熟悉” 她嘟着嘴努力回想,刚才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不过,主子你问这做什么?”雪碧点点头表示同意,睁大的眼睛里也有几分疑惑,“难不成是有了心上人?” 段蓓忙也转过头去看她,眼神天真而又火热。 年今夕尬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这怎么可能我就是好奇,随口那么一问而已!” “你好奇什么?”背后适时传来一声隐含了笑意的低沉嗓音,他似乎是在俯身耳语,离得有些近,连清浅的呼吸都打在她耳侧。 年今夕听得头皮发麻,僵直了背缓缓回头,毫不意外地正对上他深沉如墨的眸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 舌尖上的荒漠 “没什么!”年今夕心里一慌, 忙躲开他的眼神,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到侧边那桌,客套道,“来来来, 二殿下快坐, 凳子我都给您擦好了!” 言罢,还将手里端着的那盘所剩无几的吃食又悄悄放了回去,干笑得有些悻悻。 段蓓和雪碧双双咬着根黄灿灿的地瓜条,十分鄙夷地看着她。 喂喂,师傅(主子),你这讨好的意味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啊? 李君泽见她神色慌张,耳根也微微泛红,莫名心情大好。 他无声勾唇, 也不说破, 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身前一片狼藉的桌子,却依旧在这边落了座。 未消时,段宿和田弘远也都从军营那边过来了, 似乎还在交谈着什么。段蓓看见自家兄长严肃无比的神色, 吓得手一抖,连忙从袖中掏出面纱来重新遮上脸。 近了些, 田弘远随意看了眼席间,瞧见那几名衣着显眼的女子, 目光陡然落在正低头饮酒压惊的年今夕身上, 不由得微微皱了眉头。 先前虽始终未曾得见, 倒也从段宿那里听说过这年少傅的传闻事迹,知晓她年纪不大却被召入宫中经受陛下重用,本还以为是个仙风道骨c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道姑,可如今看来,样貌不过中上,气质也平庸与寻常女子无异。 他无比失望地摇了摇头,想也未想便撩袍坐在了李君泽对面,而傅子归的席位则正好与年今夕相对,段宿作为主帅,又是东道主,自然是毫无疑问地入了主座。 那边的田弘远看不惯年今夕,这厢的年今夕却也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看这人的面相就知道是个倔脾气又贪权势的老顽固,若说眼下的段宿无法胜任主帅的职位,那此人则更加不是什么适合的人选。 段宿先是向副将和其余将士介绍了此次随行而来的几位京中贵宾,而后便是冗长一段鼓舞士气,欢迎光临之类的提酒辞,简直是声情并茂,慷慨激昂。 若是再给配个带回声的喇叭,说不准还真以为是哪个村在放广播。 年今夕乏味地打了个呵欠,暗自腹诽,怎么不管是哪个朝代都免不了这一套程序? 她百无聊赖,下意识微微偏侧过脑袋去,却瞧见一旁的李君泽正端了一小杯酒慢慢地喝,英气的侧脸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线条也柔和了几分,更显得俊美非常。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他稍转过头来,挑了挑眉,凝眸望着她,轻声笑问道:“怎么了,看我作甚?” 年今夕单手托着腮,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缓了缓才坐正身子,镇定自若地回他:“荒漠风大,迷眼了” 李君泽若有所思地轻点了下头,眼里还是淡淡带笑,并未反驳她,依旧自顾自地垂眸饮酒,掩去了百般心思。 她今夜鲜少着了件绯色的轻透纱裙,身段曼妙,眉目间竟也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妩媚动人,颈部的肌肤恢复了以往的光洁白皙,看来是已经痊愈了。 “”年今夕忙也斟了满满一杯酒饮尽,直到感觉脸上开始有些发热,心里才不似方才那么慌。 段蓓和雪碧躲在后面偷偷捂着嘴看好戏,想笑却也不敢笑出声,简直要活活憋出个内伤来。 好容易等到段宿发表完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接下来就是载歌载舞,把酒言欢的自由活动时间。 不过,这军营里自然是没有舞娘的,只有魁梧健壮的舞郎比起看着眼前这一大帮西北糙汉展示他们炽热的肱二头肌,年今夕还是倾向于找个小火堆烤烤串。 说干就干。 她微笑着转过身去,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朝着段蓓和雪碧勾了勾,低声道:“东西呢?” “白菜和羊肉。” 段蓓忙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腊肠和土豆。” 雪碧低着头将那食材双手奉上。 年今夕十分满意地将那些东西统统收过来,低头挑挑拣拣半晌,而身后两人显然有些等不及,便先起身离席,朝着不远处烧得正旺的一个小火堆跑过去,而后回身往这边挥着手臂招呼道:“这里风势小!” “傅子归你也过去,替我看着点那俩丫头,别玩得太疯,回头再把头发给烧焦了。”她抱了满满当当的一怀,正欲起身过去,忽然犹豫了片刻,冲身旁那人出声问道,“你是打算自己坐在这里喝一晚上的酒么要不要一起过去?” 李君泽看她一会儿,缓缓道:“好。” 他跟在年今夕身侧,仿佛全然看不见她抱着的如同小山一般的食物,只刻意放慢了步子,两人就这么慢慢悠悠地并肩朝着人群走过去。 “那香的事情。”年今夕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决定率先捅破这层窗户纸,虽然早就已经四处漏风了,“为何要瞒着我?” 李君泽的神情依旧坦然自若,毫不犹豫地回道:“也不算隐瞒,你如今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且你既认为我刻意瞒你,不也还是说破了?” 眼底浮现出一丝深笑,其实这话倒是真的,若自己真的有心瞒下,那边势必不会被她察觉才是。 这事情,他只是不说,却从没有想过要瞒着她。 只可惜年今夕倒是没去深想,咬了咬唇,神色有点不自在:“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谢你。” “不必。”李君泽顿了顿,又道,“不过,除却上次在宫外落水,你又欠我一次了。” 这话虽说得轻描淡写,可她却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十足的认真。 还以为他之前说的那句“先欠着”,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啊妈个叽,一般人说这种话不都是在开玩笑吗!而且这都多久了,居然还心心念念地跟她催债,这是回去就记在小本本上了么! “等等非得记得这么清楚吗?”年今夕嘴角一抽,原本清秀的五官都揪在了一起,觉得自己先前的感动真的是很没有道理啊。 李君泽侧过脸来,解释道:“正因为你看起来记性不太好,所以我才不得不把这些都记清楚。” 她正欲开口,却发现自己竟然,无力反驳。 因为携带了两世的记忆,这脑容量还真的不太够用,经常有种开机就提示硬盘数据损坏的感觉。 况且,别说是上辈子,就光这一世,都已经有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举个例子,就比如说和他的初见,到现在还是个扑朔迷离的迷局! 啊,心好痛,简直无法呼吸! 李君泽全然感受不到她内心的悲痛,依旧保持微笑,语调平静地继续发问:“况且,你先前既然说要各自明算账,我也仔细考虑过了,如今事事都是在尊重你的意思,可又有何不妥?” 年今夕强行将一口怨气咽了回去,收紧了手臂,死撑着最后的倔强,咬牙切齿道:“并无不妥。” “那便好。”李君泽眸色渐深,忍了笑意。 这丫头看起来倒不像是并无不妥的模样,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居然还是在嘴硬。 年今夕以龟速走走停停,活生生把二百米的距离走出了一个世纪的效果,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瞪他道:“就不能帮我拿点么?” “既拿得动,自然就不需要我帮忙。”李君泽挑眉看她,却并未动作。 “我又不是铁壁阿童木,我拿不动啊!”年今夕忍无可忍,只好将手里的东西强行塞给他一半,嘟嘟囔囔地抱怨,“有本事待会儿烤好了你一口也别吃啊” “阿童木是谁?”“一个武功盖世力大无穷的世外高人,大名阿童木,人送外号铁臂。” 李君泽倒也不生气,瞥了她一眼,语调十分平静:“能用吃食来威胁我的,这天底下大抵也只有你一个了。你当人人都同你一般么?” 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 无论是从远古,还是到远不可测的将来,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光华的五谷杂粮,瓜果蔬菜养育了多少代祖祖辈辈,这小子竟然敢瞧不起平凡而伟大的食物对人类的诱惑! 能说这话也就是没饿着,关他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试试看 年今夕听得怒火中烧,索性将手里剩下的东西也堆上去,甩甩胳膊叹口气,迈开步子往前走:“哎呀,怎么忽然就拿不动了呢?看来我这胳膊怕是废了,殿下你就辛苦些吧!” “我倒是从来不觉辛苦。”李君泽轻松托住那些食材,倏忽拉住她手臂往后拽了一把,对上她惊愕的眼神,正色道,“往后我也不拦你什么,但你若是累,也大可同我直说。” “若是如此,你可满意了?”他眸色认真,而后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些,将她带过自己的身前,低声问,“若是满意了,你我之间,又可否再近一步?” 若是满意了,你我之间,又可否再近一步? 年今夕愣在原地,脑子里迷蒙一片,只有这句话在不断回响,连眼都不眨一下。 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人在了解所有真相之后,还能全盘接受她的一切,并对自己说出这句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看看到底谁更会玩 “师傅, 你还愣着做什么呢?快过来呀!”段蓓蹲在火堆旁空等了半天, 却见这边两人越走越慢, 最后反倒是停了下来,以为他们又在吵架,便自告奋勇地跑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年今夕回过神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段蓓强行拉走, 而先前的话题自然是没法顺利进行下去了。 还真是成也段家, 败也段家其后的李君泽轻轻叹口气,神色复杂难言, 只好跟着她们一路走过去。 漫天繁星,夜凉如水,广袤天空好似一张深蓝色的幕布,将这尘世间的万物都笼罩了起来。 几人围着篝火坐了一圈, 一边聊天一边分享着各类烤好的美味,全然不像是在守备森严的边陲兵营,倒好似是集体出游一般悠哉。 到后来连段宿也过来凑热闹, 随意找了个空处坐下,笑眯眯地抱怨道:“师傅,你们开小灶怎么又不叫我?” “看你和田副将聊得开怀, 不忍打扰。”年今夕剥两颗毛豆丢进嘴里, 抬眼道, “那个老顽固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段宿咧嘴一笑:“伪造的图纸还没画好, 让他先回去监工了。” “”众人沉默看他, 他一个主帅在这边摸鱼偷闲, 让人家副将回去加班,真的好吗? “看我做什么?”段宿眼神天真,一脸无辜道,“这田副将可是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的,我觉得比起和我喝酒聊天,他倒是更喜欢处理军务。” 年今夕哂笑一声:“关系如此,你对他倒是放心。” 段宿也跟着笑:“旁的不说,毕竟跟着我爹出生入死几十年,若连他都信不过,这军中恐怕没有能信得过的人了。” 李君泽若有所思地抬眼,正好和年今夕对上,两人相顾无言,心里却是想到了一处去。 这个田弘远在军中颇有威信,行事手腕也强硬,若真是个忠心耿耿之人,那还真是不太好对付。 段蓓吃得开心,先前的面纱早都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全程缩在阴影里躲躲闪闪,本想挪到一旁的傅子归身后,然而傅子归可不是年今夕,丝毫不留情面地将她一把拎回了前面。 “抱歉,我身后从不留人。”他秉承着一个习武之人最基本的素养和防备心。 刀,冷刀,一把冷刀。人,烦人,非常烦人。 段宿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眼底竟然有些怅然和失落,原来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本还以为你爱的只有我一个,唉,肤浅 段蓓只好抬手捂着脸,然而待看见他眼神里明显的鄙夷之色,连日的害怕还是化作了几分伤心。 她索性放下手来,小心翼翼地伸手取了串烤好的肉串,递给自家兄长,细声细气地讨好道:“兄长,蓓儿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 段宿自然而然地接过那串肉,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之后顿时愣住,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蓓蓓儿?” “怎么了?”段蓓委屈地睁大了眼睛,惴惴不安地问,“这都几天了,有气也该消了嘛不是还要赶我走吧?” 段宿沉默半晌,忽然脸色不虞地朝着她伸过手来,年今夕见状忙跟母鸡护崽一般伸手护住自家小徒儿,语重心长地劝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再苦不能苦孩子,何况这不是也没出什么问题么?” 李君泽淡淡瞥她一眼,先前还死活不愿意答应让段蓓跟来,这种时候倒是有个师傅样儿了。 段宿面色不动:“师傅,你先起开。” 看他似乎要来真的,年今夕心里一惊,忙给傅子归使了个眼色,然而对方却面无表情地避开了目光,表示段家的事情并不想掺和。 好吧,那我只能起开了。 年今夕瞬间就放弃了不怎么坚定的原则,火速闪到了一边去,给他腾了个空出来。 嗯,悟净呐,看来为师也只能帮你到这了,还是自求多福吧。 段宿拧着眉头探过身去,高高抬起手来,一把就扶住了段蓓的秀肩,顷刻便换了副神色,拉着她左看右看,语气轻柔道:“蓓儿你怎么也跟来了?快让为兄瞧瞧,怎么晒黑了看看这小脸都饿瘦了半张,真是让兄长我心疼!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这几夜里是在何处休息的?” 身边众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诡异,尤其是自家的宝贝妹妹,目光不仅是幽怨,真可谓怨毒了。 段宿摸了摸下巴,有点迷茫,他是不是遗忘了些什么? 等等,他转过脸去,李君泽的身边只有年今夕抱膝坐着,年今夕身边是瘦瘦小小的雪碧,雪碧的身侧是面无表情的傅子归,而傅子归身边 另外那个丫鬟呢? 片刻之后,了解了事情始末真相的段蓓不由得愤愤一跺脚,气哼哼地跑走了。 这个蠢兄长! 年今夕十分同情地看了眼尾随追过去的段宿,心中暗笑,恶人自有恶人磨,让你天天骚包,这下栽了吧! 眼看带来的食材所剩无几,脚边燃了一整晚的柴堆也渐渐化作灰烬,跃动的火光黯淡下去,周遭的温度不免又冷却了几分。 “时候不早了,吃饱喝足,热闹也看够了,咱们几个也回去吧。”年今夕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臂,回头冲雪碧和傅子归说道,末了想起什么,又嘱咐一句,“你们先走,我再等一会儿。” 继而转脸看向身旁的李君泽,吞吞吐吐道:“还有几句话要和二殿下说。” 傅子归内力深厚,耳力自然极好,先前风大,两人对谈的几句话模模糊糊的也没怎么听真切。 但又想想上次在蔺府的尴尬情形,为了避嫌,还是硬生生拉着雪碧飞出去半里多地。 脚下的火堆熄了,头顶的星辰却很亮。 周围喧闹已过,眼下并没有其他人,所以安静异常。 “先前你问我那句”年今夕抱膝而坐,咬了咬唇,将下巴深深埋在胳膊里,目光有些闪烁,“我觉得,嗯” 斟酌,深思,接下来该怎么说。 李君泽转过脸来,却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大抵也能猜到几分,鲜少见她这般词不达意的慌乱模样,不由低笑一声:“你是在为难么?” “当然不是为难”年今夕脱口未出,嘀嘀咕咕数次,然后便又没了下文。 其实是真的为难,因为从没想过会有人坦然接受,所以也从来没想过,要用怎么回答来应对他的心意。 直接说好,好像太肤浅,会显得不诚心 说不好,眼下你情我愿,万事俱备,好像也没有理由拒绝 而且这回不是做坏事,真特么是告白了,她也不能说让我再考虑考虑 李君泽忍笑,伸手将她胳膊拉开,盯着她眸子,又问:“那是什么?” “经过我长久而慎重的分析考虑”“可眼下才不过半个时辰。” “你到底还让不让我说?”“说罢。” 她神色认真,字句斟酌地答:“我觉得我们” 他略一挑眉,耐心十足地等。 年今夕沉一口气,脸颊有些绯红,眸色却更亮了几分,缓缓道:“或许,可以再近两步。” 你来一步,我往一步。不多不少,正好两步。 她虽然动作也慢了些,但好歹还不算晚。 李君泽眼眸流过一道暗光,却不曾流露出欢欣之色,只淡淡提醒道;“你今日若应了,便不能再后悔。” “那可要看你,究竟会不会让我后悔?”年今夕抿唇笑开,又伸手点点他胳膊,故作正经道,“而且这句话,我也原样奉上。” 李君泽深深看着她,默然片刻。 而后他站起身,顺道伸手拉她起来,轻笑一声,感慨道:“你若未曾入宫,倒真该去做生意,定然不亏。” “可我现在也不亏。”年今夕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细沙,扬起脸来,笑得有些得意,“年纪轻轻便身兼数职,连当朝二皇子和段将军都是我徒弟,混到我这地步不比商贾好了去了,谁还会不满足?” 然而权势,富贵,名誉,生既带不来,死也带不走。所以,那些从来都不是她真正所图。 李君泽略微低头,看她毫不谦虚地自吹自擂,倏忽探过身去,在她柔软唇瓣落下一道轻吻。 而后伸手替她拢了拢耳侧被风吹乱的细发,望进那双洒落了斑驳星光和愕然的眼底,道貌岸然道:“的确是挺厉害。但你我之间,又岂止是师徒这般简单?” 年今夕震惊到完全来不及反应,当下便愣在了原地,她只觉得眼前覆过他的身影,随即唇上木了木,脸上顷刻便如同火烧一般。 半晌,抬手抚上那处被他吻过的地方,怅然无比地轻叹了口气。 到底是皇家中人啊,祖祖辈辈遗传的撩妹基因,还真不是闹着玩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一觉醒来, 昨夜之事恍若梦境。 而段蓓住惯了这帐子,虽然如今道破身份,却也没有就此搬出去,此时此刻天色未明, 还在她身侧沉沉熟睡着。 年今夕坐在榻上愣神, 伴着身旁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双手捧着脸,在黑暗中缓缓展露出一个蜜汁微笑。 妈个叽,孤苦伶仃地活了两辈子,如今终于成功脱单了啊,顺道还蹭了把热元素标签的禁忌师徒恋! 虽说现今两人之间还存有许多未说破的秘密,日后也说不准还会发生什么,但那些暂且不论的话, 总归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剩下的事情就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至于心底那件始终不曾放弃过的事情么 年今夕咬着唇笑开,她倒是想看看,如果自己有心逆流而上, 那么所谓的未来, 究竟是不是真的完全不可改变。 这么想着,她心里顿时释然, 便重新躺了回去,抱住被子又补了一觉。 然而只觉得昏昏沉沉地睡了没多久, 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以及雪碧那十分急切的呼喊声:“主子!不好了!” 年今夕陡然醒转过来, 转脸瞧见床侧已经空了,她心里莫名不安,连忙穿上衣服出去,却瞧见雪碧哭丧着脸往屋里跑:“主子,段姑娘被毒物咬了!” 她这一觉睡得极沉,不觉间外头天色已经大亮,竟然连段蓓何时起身出去也曾察觉到。 “怎么会被咬的?”年今夕脸色凝重,这大漠里的毒物还真是不少,语气又带了几分急切,“她人呢?” “段姑娘出去前,只说是要在外面转悠一圈散散心,没想到竟然直接出了大营。”雪碧红了眼圈,满脸都是懊恼,声音里还带了些颤意,“现在已经被送往那医官的营帐了。” 年今夕蹙眉,她也了解段蓓这丫头到底有多固执,即便当时拦了,恐怕也是拦不住的。 于是先伸手轻拍了拍雪碧的手臂,宽慰一句:“放心,她不会有事的,段宿也不可能让她有事你随我过去看看。” 雪碧是个单纯的性子,而段蓓虽然自小娇生惯养,但对雪碧倒真是没摆过什么大小姐的架子。自打来了这塞外,两人便时常待在一起说笑聊天,感情也日渐深厚。 若现在留她一人在这里,恐怕只会越想越自责担心。 雪碧揉了揉眼睛,连忙点点头:“多谢主子!” 还未进那帐篷,便瞧见门口立着的几道身影。 除了神色不佳来回走动的副将田弘远,以及闻声朝这边抬眼看过来的李君泽,连一向不愿意亲近段家兄妹俩的傅子归,竟然也出现在了此处。 “她怎么样了?你们几个都杵在门口干什么?”年今夕扫他们一眼,抬脚就要往里面走,手腕却被人轻轻拉过。 “先别进去,段宿还在里面帮忙。”李君泽松了手,继而又回眸看了眼傅子归,淡淡道,“好在送回来得及时,说是暂无性命之忧。” 年今夕稍微放下心来,点了点头,不过,既然连李君泽都没让进去,想想也知道现在的段宿应当是冷静全无了。 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问道:“是你救回来的?” “嗯,”傅子归依旧面无表情地抱着手臂,神色里全然看不出担心和忧虑,“先前在晒太阳,她过来踩了我一脚,然后就被咬了。” 年今夕大惊:“你咬的?” 傅子归摇头:“蛇咬的。” 李君泽低头看她,轻叹了口气,目光带有一点惆怅。 年今夕无视掉那道干扰光波,叉着腰打算捋捋思路,然而却越捋越乱,只好又挑眉追问:“不是,你晒太阳她踩你干嘛?” “风沙很大,她并没有看见我。”傅子归皱了皱眉,虽说整个身子都被埋起来了,但毕竟头还在外面,到底看没看见也不好说。 年今夕一脸懵逼,他到底在说啥连人都看不见了,那得是多大的风沙!别说一条蛇了,估计人都能吹跑了吧,难不成是沙尘暴? “算了,换个问题。”她决定先放弃挣扎这个问题,换了个思绪又问,“为什么她过去被毒蛇咬了,你却安然无恙?” 傅子归稍微回想了下,而后如实陈述道:“她踩我的时候,踩到了蛇” 雪碧本来还躲在自家主子身后,闻言不由得悄悄探出半张脸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本以为是救命恩人,原来还是罪魁祸首。 年今夕一脸惊恐地默默捂上了嘴:“这事儿,你还没跟段宿说吧?” 傅子归讷讷地摇了摇头,倒是想说,也没机会说。 年今夕瞬间松了口气,还好这货话少,不然估计能被段宿当场给手撕了手撕活人看过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好在这医官好歹是太医院出身,而不是什么村里掳来的赤脚大夫,半个时辰之后,段宿便步履不稳地从帐子里走了出来。 年今夕忙凑上去问:“怎么样了?” 只见他先是往旁边唾了一口殷红的血沫,更显得脸色苍白如纸,嗓音沙哑道:“师傅放心,我没事只是有点心力交瘁。” “谁管你,我问你妹!”年今夕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一把推开他,带着雪碧径直朝着帐内走去。 什么年纪了还玩吐血游戏,简直神经病 不过,眼下他还能开得出这种玩笑,看来段蓓已经没有大碍了。 刚踏进屋里,周遭便充斥着一股腥甜的血气,年今夕皱了皱眉,继续朝里走,至榻边不由得低头看了眼,地上还有许多未来得及收拾的沾了血的纱布。 老大夫本来正在拿了块帕子低头擦汗,看见年今夕进来,连忙又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年今夕伸手扶他一把,看了眼一旁仍紧闭着双眼躺在榻上的段蓓,叹了口气,“她怎么还没醒过来?” 那医官看她担心,笑着言道:“段姑娘之前是因毒性陷入了昏迷,如今段将军已经替她将体内毒素尽数吸了出来,再过一会儿便可以醒转过来了。” 怪不得一嘴的血,原来是吸/毒了。 年今夕紧蹙的眉梢终于舒缓开来,身后的雪碧闻言不免也跟着松了口气。 那大夫又道:“趁着段姑娘还未醒,我先出去煎药。”雪碧偷偷看了眼年今夕,见她朝自己点了点头,忙欣喜地加紧脚步跟了出去。 他们前脚刚走,李君泽和傅子归后脚便进了帐篷,段宿走在最前面,对上年今夕询问的眼神,率先开口解释道:“田副将先回去监工画图了。” 年今夕大窘,我没要问啊不过,人家好心来探望你妹,这奴役劳作的事情还真是一刻也不耽搁! 段宿显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走过来正要替段蓓掖一掖被角,却见她忽然就朝着这边翻了个身,揉着眼睛嘟嘟囔囔道:“谢谢你,我会报答这份恩情的” 段宿的手抖了抖,简直激动到热泪盈眶。 只听她又轻声哼唧了一句:“臭侍卫。” 段宿面色瞬间灰败,心里凉了半截。 年今夕则是抬头看了看从容淡定的李君泽,提心吊胆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这丫头连做梦都不忘念叨,是打算秋后算账了啊? 李君泽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看热闹,忽而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这记仇的性子,和你倒是同出一辙。” “不是你徒弟,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年今夕咬着牙微笑,暗自用胳膊肘顶他一下。 傅子归闻声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发一言地转身就要往外走,刚刚似乎感受到了一阵杀气,继续留在这里定然是十分危险。 况且,现在也没他什么事了,还是尽快离这个麻烦的千金大小姐远远的比较好! “站住!”段宿忽然出声喝道。 “怎么?”傅子归倒是真的住了脚,缓缓回身,表情如常,看起来完全没有一丁点负罪感和自觉性,“还有事吗?” “这次你出手救了蓓儿,我段家便欠你一份恩情。”段宿低头凝视着又陷入了熟睡的妹妹,语气坚定,“日后,不论你有何要求,段某都会尽力满足” 末了,顿了顿,又抬眼看他,神色正经道:“不妨仔细考虑一下,可要入我段家军?” 厉害了,剧情都过了几十章了居然还没忘了拉他参军入伍的事情啊? 年今夕深深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觉得这人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没兴趣。”傅子归想也不想便丢出一句回答,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坚贞不屈。 年今夕忙点点头,表示支持他这个决定,又转头横了眼段宿:“三千精兵还不够么?怎么老打我侍卫的主意?”好容易培养个心腹,可不能让你们兄妹俩给玩死了 继而扫了眼周遭几人,摆着手催促道:“这屋里挤这么多人也没用,待会儿雪碧煎好了药回来,我和她两个留下就成,都是姑娘家也方便照顾。你们快走,让段蓓也能好好休息。” 傅子归抱着手臂,率先朝帐外走了出去,走得脚下生风,毫无牵挂。 段宿坐在榻边,看着床上还未醒过来的妹妹,神色间还有点犹豫,然后径直被年今夕轰出了帐外。 李君泽依旧站在原处并未动作,看她将那道门一关,搬了把椅子朝这边走过来,眼底不由得扬起淡淡的笑意:“怎么不赶我走?” 年今夕将他摁在椅子上,然后坐回到床边,笑眯眯道:“你有特权。” 一个人当看护多无聊,当然要再拉个人作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枯木何时才能逢春 蛇毒除尽, 段蓓当日就安然无恙地醒了过来, 第二日腿上的两个小伤口也开始结痂, 然而迫于自家兄长怜惜娇花一般的小心翼翼,只好又躺在榻上喝了整整两日的羹汤,才被允许下床走动。 与此同时, 方圆十里还没来得及修炼成精的某种生物, 也几乎都惨遭灭门有幸余下的几条便纷纷交缠在洞里, 默默吐着信子,祈祷着天降大雨, 水漫大漠。 过午,天色倒是真的阴沉下来,雷声轰鸣,似乎是要落雨。 傅子归站在窗边, 抬头朝外瞧了一眼便也不打算出去了,随手取了块洁净的白布当窗拭剑,只擦了一会儿, 忽然深深皱了眉头,冷眼扫向门边喝道:“谁在那里!” “既然耳力这么好,怎么还听不出是谁来总是凶巴巴的。”段蓓不情不愿地嘀咕了声, 继而一抹粉色的身影自帐边现了出来, 毫无顾忌地踏入了他的地界。 傅子归挑了挑眉, 有些疑惑地放下了手里的剑:“段姑娘找我有何事?” 段蓓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下四周, 似乎没想到男子的营帐也能收拾的如此干净整洁, 而后走近桌边坐下, 不紧不慢地回他:“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么?” “你既然受了伤,理应好好休息。”傅子归紧紧抿了抿唇,眉头更深,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且如今只身来我帐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恐怕不太合适。” “你这人”平日里闷不吭声,好容易开口说句话也不讨喜,她这才刚过来居然就被下了逐客令! 段蓓心里顿时生出些恼火来,正要发作,又想起那日半醒半昏之际被他打横抱在怀里的情形,耳畔似乎还能听见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和稍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不由咬了咬唇,水眸里带了些羞怯,嗔怒道:“既然这么讨厌我,那日不管我就好了啊!” “你是年姑娘的徒弟,也是将军府的千金。”傅子归想也不想便出声回答,逻辑分明,冷静异常,“她定然不希望你出事,我也怕惹麻烦。” “若不是呢?”段蓓闻言却是更气,一拍桌子,愤然瞪他道,“若没有这两个身份,你就不救了么?” 似乎傅子归每次会对自己让步,都是因为他口中念个不停的年姑娘,即便那人是自己的师傅,那也会有点有点伤自尊呀! “自然也会。”傅子归低头看了眼桌上泛着冷光的剑,伸手取过顺势收回了鞘里,依旧神色淡淡,“见死不救,有悖武德。” 外面传来哗哗的雨声,泥土的气息顺着大开的窗子飘进来,不知淋湿了谁的心情。 这个臭侍卫喜怒哀乐从来不放在脸上,心事也都埋得极其深,对着旁人永远都是面无表情,却只有对着师傅的时候才会稍微有点变化。 本是那么骄傲固执的性子,偏生对着一名非亲非故的女子言听计从,自己虽然一直十分讨厌这个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可如今,二皇子和师傅已经在一起了啊!而且还是两厢情愿的师傅心里根本就没有他的位置,这人就算是块木头,最起码的眼力见儿还是得有吧? 如今都到这个地步了,难道他还想不明白么! “蠢木头,你就跟着剑过一辈子去吧!”段蓓十分委屈地咬着唇,站起身来推他一把,然后便跑了出去。 傅子归瞥了门边一眼,缓缓放下手中的剑,低下头来,眼神幽深,也不知在想什么。 雨势来得迅疾,躲都躲不开。 段蓓浑身淋得透湿,不过跑了五六步便停下来,先是朝着年今夕的帐子走,然而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负气朝着方向相反的主帐走去。 狠狠一脚踏进水坑,周遭顿时飞溅起一片泥花。 这侍卫真的是糟透了! 明知道外面还在下雨,也不出来送把伞 现在这副狼狈模样,她要怎么回去 怎么面对师傅? 紧闭的窗外,雷声隆隆,暴雨瓢泼。然而主帐之中,却端坐着四个人。 “这便是他们送来的工事图了。”段宿手里将那几张单薄图纸递给年今夕,“已经事先教人看过,的确是我们先前刻意送出去的那几张。” “这才‘丢’了几天,还得还真是够快啊!”年今夕随意翻了翻,却发现图质大多已经被雨水浸透,模糊不清,不由得嗤笑一声,“居然还挑个下雨天过来送,也是有意思” 田弘远皱了皱眉,道:“据那使者说,这图纸是他们今日才无意发现的。” 伪造图纸一事,段宿让他监工,原因自然也不曾有所隐瞒,现在他也对月凉国表里不一的行径而感到不悦。 年今夕依旧抿着嘴,表示自己勉为其难地相信一下,不过是想给这边添点麻烦,还能顺势把过错都推到天气上去,这个人情卖得很有水平啊! 她不再多言,从中取了一张,阖眸牵动神识,顿觉指尖微热,眼前开始不断闪过繁复流逝的光影图像。 “边境正西一百五十步偏北二百三十步,四百八十步” 年今夕不断吐出密集而急切的话语,李君泽坐在她身旁,低垂了目光,暗自将这些地点一一记下,再转而复述,书案一旁的段宿则取了笔墨,在边境的防线图上将那些点尽数勾画出来。 田弘远站在书案一旁,负责瞠目结舌。 毕竟不曾亲眼见过,原本段宿同他说起那计划的时候,他是不赞同的,只因为不相信年今夕能有如此能力,然而待低头看到图纸上和防线无一例外全部吻合那些地点,却是不得不信了。 “我能看到的就是这些了。”年今夕说完最后一句,缓缓睁开眼睛,顿觉口干舌燥,连忙伸手接过李君泽送到手边的那盏茶,一饮而尽,“友情提示,对方现今知道我们也有动作,这些火台两个月之内就能完工,你们自己看着办。” 段宿挑了挑眉,目光透着疑惑:“火台?” 不仅是他,这说法,余下的两人也是闻所未闻。 “恩,派兵驻守的高台,日夜点火长明,不叫火台叫什么?”年今夕扫了眼田弘远,又看了看段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是不知道,他们盯得是哪一块大肥肉” 听她阴阳怪气的一句话,田弘远顿时有些沉不住气了,率先站出来道:“边陲安定多年,我朝军心懈怠,防备也日渐宽松,反观月凉国这两年国力日渐昌盛,若真如此,怕是生出了觊觎之心,那我军也绝不可再等下去!属下特此向主帅请命,监军建造之事!” 段宿沉吟片刻,目光坦然地拍了拍他肩头,满是信任地笑道:“监军之事,自然要交给田副将,势必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这次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田弘远显然有些意外。 连年今夕也暗自吃了一惊哦?这一次段宿倒是问也没问他们二人的意见,连个眼色都没给,看来是自己心里有了主意,胆儿也壮了不少啊! 又悄悄侧过脸去看一眼李君泽,见他闭口不言,目光却隐隐带笑,显然也是发觉了这一点。 她心里不免有些释然和欣慰,吾家有徒初长成,养在军营人未识 “兄长!快给我找件干净衣裳,这一路可淋死我了!”段蓓好容易才赶到万分遥远的主帐,连声招呼也不打便推门而入。 一路跋山涉水,被雨淋得透心凉,到后来冷静下来想想,师傅才不会觉得她狼狈呢兴许只会觉得出门不带伞的她有点傻罢了。 这么一想,简直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但是走了一半又没有再冒着雨回去的勇气,只好硬着头皮往这边一溜小跑。 于是,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径直推门而入 犹如一只狼狈无比的落汤鸡,瑟瑟发抖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年今夕端着茶杯,转过脸来看着她,手上一滑险些端不住,方才的释然和欣慰顷刻之间烟消云散。险些忘了,这兄妹俩总是一唱一和,总会有一个教人不得安生! “先”年今夕扶额,缓缓吐出一字,而后站起身来,看着因为沉痛打击还一脸绝望地愣在原地的傻徒儿,回头冲段宿道,“先给我把伞,我带她回去泡个热水澡!” 这一回头不要紧,看段宿和田弘远的表情,更像是打愣的鸡一样。 连李君泽都怔了怔,眼里带了些许讶色,似乎想不太明白,往日那个趾高气扬c光鲜亮丽的将军府千金,怎么才来了军营这几天,就混成了这幅凄惨模样? 年今夕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开始自力更生地找伞。 想想这丫头醒来几日,只要谈起某个蠢木头就眸含春水,两脸泛红,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的诡异行为。 出门不打伞什么的,肯定是因为爱情。 而风寒,肯定是因为淋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葵花宝典第一式 年今夕端了碗姜汤进来放在桌上, 见段蓓正闷闷不乐地低头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不由抿唇轻笑了下,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说罢,傅子归又怎么惹你了?” “师傅。”段蓓抬起脑袋来看她, 却摇了摇头, 眼里带了些迷茫之色,“你和二殿下先前明明闹得那么僵,为何如今还能走到一起呢?” “先前闹得僵,是因为有无法调和的矛盾啊,后来各退一步,许多问题也就顺其自然地跳过了。”年今夕仔细想了一会儿才回答,“你不必羡慕我们,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不过, 这世上既没有毫无理由的心动, 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妥协。 她自己尚都不敢说问心无愧,又怎么会要求已经给予了她最大包容和耐心的李君泽,没有一点点私心呢? “谁谁羡慕你们了!”段蓓脸色有些涨红, 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我可一点儿都不喜欢那蠢侍卫!” 年今夕扯了扯她肩头垂落的一缕乌发,撇了撇嘴:“脸都红的和猴子屁股一样了, 居然还嘴硬呢!对他那样的木讷性子,你再这么傲娇可不好使。” 感情的确是很神奇的东西, 不承认的时候, 自己都不相信它的存在, 而一旦承认了,似乎又理所应当。 段蓓沮丧无比地叹了口气,瞬间没了底气:“师傅,连你都看得出来了,有这么明显吗?” “有一句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年今夕十分慈祥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我看得出来,他也不一定看得出来呀举个例子,这人性子木讷,不爱说话,成天摆着一张黑脸,还倔得很,你是为什么喜欢他?” “可他明知我的身份,却从不阿谀奉承,可见是个耿直之人!”段蓓听她说的都是缺点,颇有些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道,“虽然平日里不善言辞,责任心却极强,从来不愿意给别人多添一丁点儿的麻烦,而且本性也很善良” 年今夕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啧啧,这观察堪称细致入微啊!” 段蓓连忙拿擦头的毛巾捂上她嘴,羞愤叫嚷道:“这都是些显而易见的事情,我可没有特意留心!” 好好好,傲娇脸最大,我啥也不说了还不行吗? “不过,要不要师傅给你支几招?”年今夕挑了挑眉毛,冲她奸诈一笑。 段蓓连忙点头,表示愿意虚心受教,悉听尊便。 这古代的话本再香艳动人,也不过就是病弱书生和霸道王爷的人设轮番上阵至于冰山忠犬属性么?满是套路的湾湾小言看过没有? “要想对付这种男人,必须主动出击,你可以先酱酱,再酿酿”年今夕凑到她耳边低声嘱咐几句,又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对于上手难度高的,实在不行,为师就亲自出马给你做示范!” 各自歇在帐中的傅子归和李君泽,此时此刻却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齐齐望向窗外依旧不绝的雨色。 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但大漠里这场雨,似乎下得有些邪乎啊! 站岗的小兵目视前方,巍然立在门口,只见自他身后却突然探出半张脸来:“准备好了吗?” 而后那张脸之上又叠了一张:“准备好了,师傅。” “计划得逐步推进,开始要慢慢来,自然是要含蓄一些。”年今夕拍了拍那小兵,示意他靠边站。 然后一把拉过身旁的段蓓,谆谆教诲道:“首先,你得让他适应身边有你这件事情。培养一个习惯的周期是二十一天,但目前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你更要加倍努力,每日清醒的时间是八个时辰,起码六个时辰都得在他面前转悠” 段蓓看看远处正在练剑的傅子归,有点伤脑筋:“可是他看我就烦,我一遇到他就上火呀!” 一刻钟都要鸡飞狗跳,相处六个时辰,还不得闹出人命呀! “烦着烦着就习惯了,上火多喝菊花茶记住,祸从口出,先找个话题,之后的沟通要多用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去吧大师球!”年今夕低声叮咛了几句,将她又朝那边推了一把便功成身退。 段蓓一个踉跄,回头却见师傅又拉过那小兵挡在身前,阴恻恻地露出半张脸来,赶鸭子一般冲她连连摆手,不由得心慌意乱:“我我我” 回身幽怨地看了一眼尘土飞扬中那道异常飘逸的身影我也不会耍剑,到底该说点什么话题好呀? 不过,傅子归这接连几套招数,剑转流云,潇洒飘逸,耍起来倒是十分霸气! “这,这一套剑法,真是”她正要开口夸赞,话到嘴边却又转了个弯儿,言不对心地扬着脖子瞪着眼道,“真是糟透了!” 在后面听得真切的年今夕顿时一巴掌拍上了自己额头,险些气绝身亡,只吓得那小兵挺直的小身板抖了三抖,背后都沁出一身的冷汗来,却只敢偷偷斜着眼看她。 傅子归闻声便是略一蹙眉,利落地收了剑势,不发一言就要转身离开。 “你跑什么?”段蓓连忙小跑两步跟过去,横臂挡在他身前,继续不依不挠地挑衅,“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怎么还听不得别人说你不好?” 他神色不悦地低头看她,缓缓道:“你可曾习过剑法?” 段蓓眨了眨水眸,忽然有点心虚:“不曾但,但我幼时便在侧观看兄长习剑啊!他耍起来虎虎生风,就是比你这剑法要威武霸气” 傅子归抱臂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抬脚又要走。 年今夕闭上眼睛,在后面听得肝肠寸断,傻姑娘啊,你家兄长练的是刀法,当然虎虎生风 “等等,你要去哪儿?”段蓓喜笑颜开,自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还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说服,于是便又锲而不舍地迈着小碎步跟过去。 “这剑法是我师傅传与我的,你若看不惯,我去旁处去练便是。”傅子归冷声道,“莫要再跟过来了。” 段蓓顿时就来了兴趣,不管不顾地扯着他袖子追问:“你还有师傅呀?我怎么没瞧见过,男的女的,也在京城居住么?” “”傅子归脸色一黑,手上略微用力,便有半寸剑身轻巧离了鞘,“请姑娘放手。” 那道银光折回到段蓓眼里,她顿时愣了愣,深吸一口气,正要发火,却见不远处的年今夕突然从小兵身后跳了出来。 先是朝着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继而又一脸同情地双手合十拜了拜他师父老早就翘辫子了,迅速终止这个话题,然后安慰他一下! 段蓓心领神会,沉下一口气,松开他的青色袖口,眸底带了些伤感:“先前是我态度不好,不管怎么说你也救了我一命” 远远飘来一阵背景音,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继而仰头朝他又近了一步,小脸上的表情十分坚定:“如果非得这样才能让你消气的话,那就刺我一剑吧!” 年今夕和无辜小兵都是一脸黑人问号啥玩意儿? 傅子归本就没打算真的动手,只想着把她气走,自己也好图个清静,如今却看她一副大义凛然c慷慨赴死的模样,脸色更加难看,还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段蓓本也只是打算试上一试,却没想到此招果真奏效,心里有了底气,更加放肆地往前,目光诚挚,声音清脆:“拜托了!” 傅子归连忙收了剑,提身一跃,便以轻功离了她数十米远,临走前还难得回望一眼,深深皱眉低喃一句:“段家兄妹,果然个个都是疯子” 不远处见证了全部过程的年今夕只觉喉间一甜,双手掩面,缓缓蹲下身来。 简直蠢得不忍直视啊! “师傅!”段蓓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一脸得意道,“今日听了你的,果真没吵起来!” 是啊,估计以后也吵不起来了,因为以前人家好歹还把你当个正常人 段蓓四处张望了半晌,嘟囔道:“那我还要继续跟吗?可是,他好像跑没影儿了啊!” “别,别跟了我仔细想了下,这招的确不太好用,时间长了还是容易招人烦,适得其反。” “有吗?我看他今天的心情倒是还蛮好那接下来怎么办?” 差点都要拔剑相向了,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他心情好的? 年今夕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单纯天真的傻姑娘,勉强扯出一抹慈爱的笑容:“我们继续进行下一步计划,这次你跟着为师学!” 段蓓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声音里满是期待:“好啊好啊,下一步是什么?” “这个你应该擅长,舞文弄墨的事儿”年今夕摸了摸下巴,笑得意味深长,“写情书。” 古今中外,亘古不变的撩妹(男神)奇招,既然轻功比不过人家,倒不如在文字上下点功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你问我觉得羞耻吗 段蓓盯着纸上那几行清秀字迹, 喃喃念道:“你见或者不见, 我都在你看得到的地方, 你应或者不应,我都在等待着你的答复,你想或者不想, 我都在你脑海里每一个角落, 你懂或者不懂, 我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人!” “噗呲”年今夕伏在桌子上忍笑。 顿了顿,还有最后一句:“啊!尽快给我来一个华丽的转身吧!我会一直在你的身后看着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年今夕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 眼泛泪花,半晌才缓过劲儿来,“痴心绝对啊这首可是厉害坏了,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写的!” 段蓓神色复杂:“你” 年今夕敛了笑容:“好像是” 那她也没有办法啊!毕竟没有实际写过情书, 就这首还是在学校代抄情书赚外快的时候顺道背下来的呢 古代的情诗太过含蓄,傅子归这种人肯定是随意扫上两眼就扔,而大白话虽然是肉麻了点, 但是好歹通俗易懂啊! “不能换首么?”“当然可以呀,麻烦你自己写。” 段蓓皱了皱眉,看她眼神有点诡异:“可是师傅, 这会不会, 有点太露骨了呀?” 要的就是露骨, 才能让对方躲无可躲, 其实写的是什么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让傅子归明白段蓓这番心意, 否则这俩傲娇互通心意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嗯,露骨不怕,奏效就成!”年今夕抿了抿唇,低头拉过段蓓的胳膊,将那纸卷塞入她袖中,催促道,“快走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趁着这个点人家还没吃午饭,赶紧去试试毒,免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然而不出半柱香的时间,段蓓便哭丧着脸跑了回来:“师傅,气死我了!这事儿我再也不干了!” “怎么了?”年今夕纳闷地眨了眨眼睛,看她两手空空如也,又问,“信呢?他什么反应?” 难不成效果太剧烈,对方实在受不了麒麟臂发作,当下就把情书给撕了? “还说呢!”段宿有些责怪地瞥了她一眼,径直脱鞋爬到了床上,恶狠狠地捶一拳被子撒气,埋怨道,“那情书的字迹是师傅你的!” “哎呀,怎么把这茬忘了!”年今夕恍然大悟,端了果脯瓜子盘也凑了上去,边吃边皱着眉头教育她,“那你直接跟他解释下,说是叫我代笔写的不就完了吗?急中生智懂不懂,为师平时都是怎么教导你的!” “那我也得有时间解释啊!”段蓓气得一把将她手里的果盘抢了过来,塞了满满一嘴,“他就看了第一句,见是你的字迹,问也没问一句拿着信扭头就跑,等我反应过来,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年今夕一脸懵逼:“跑了,跑哪儿去了?那你不追啊!锲而不舍懂不懂,为师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 段蓓气呼呼道:“那我也得知道他往哪儿跑啊!” 她扶着额头暗道,完了完了,这误会大了去了,别再以为是自己对他芳心暗许。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主子!”正慌着,雪碧急匆匆地从帐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二殿下要你现在就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切,这几天田弘远监工,连段宿都闲得蛋疼,他能有什么要事! 等等床铺上的段蓓和年今夕默默对视一眼,嗯,这下大概知道究竟是往哪儿跑的了。 “你跟他说我睡下了,过不去!”“啊?哦,好!” 眼瞧着雪碧又提着裙子匆匆跑出去,年今夕倒头就趴在被子里,欲哭无泪。 果然害人终害己,这尼玛真要过去对峙了,无论怎么解释,都是羞耻度爆表啊! 想想李君泽平日里那损人的能耐,这事儿估计能被用来嘲弄她好几年 段蓓显然也预见到了她的未来,不免有些同情地看着几乎要蜷缩成一团的某人,心里的怒火也顷刻间烟消云散,弱弱问道:“师傅咱们那计划还继续进行吗?” “当然,必须,一定要继续进行!”年今夕猛然抬起头来,化悲愤为动力,将那个罪魁祸首绳之以法的决心更加坚定,咬牙切齿道,“这次咱们来个绝对弄不混的!” 傅子归,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什么呀?”段蓓兴趣盎然地眨巴着大眼看着她,顺便将手里的果盘呈上去讨好。 年今夕却未伸手去接,而是低头咬了咬拇指,眼神凌厉地扫向她:“你会做女红吗?” “会是会。”段蓓的神色有些为难,“毕竟从小就被我娘念叨,女子待字闺中,琴棋书画,刺绣缝纫什么都要学上一点。但我一门心思都投在了写话本上,因而这方面的技艺实在不精。” “没关系,这个简单,稍微有点基础就行了,剩下的我来教你。”年今夕拍了拍胸脯,笑着宽慰她道,“这次咱们来绣荷包,将你的绵绵情意都纳入针脚丝线之中,让他随身携带。久而久之,积年累月地看着,自然就能体会到你的一番情意了。” 正所谓,迷妹手中线,情郎腰上包,今夜密密缝,携手在明朝。 “这个主意听起来倒是不错,香囊荷包,每逢七夕乞巧之节,寻常女儿家也都会做来送给意中人的。”段蓓咬唇想了想,点头赞同,“不算太夸张,又能让他明白我的心意,甚好甚好。就是,会不会小了点?” 年今夕勾出一抹蜜汁微笑,眼中尽是算计:“傻丫头,荷包虽小,情谊却深。至于选什么花样,里面放置何物,也是有学问的。” “那要选什么花样?”“鸳鸯戏水,龙凤和鸣,鹣鲽情深,看你喜欢哪个咯!” “那里面要放置何物?”“头发。” 段蓓闻言,顿时有些惊悚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心疼地摸着自己乌黑亮丽的发梢,显然不太理解她这个提议:“头发?这,合适吗?” “看看看看,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什么不合适的?”年今夕这才接过她手上的果盘,摸了粒瓜子放进嘴里嗑,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一绺青丝秀发,便于携带,经久不腐,还能让对方闻香” 觉得这画风似乎有点变/态,顿了顿又改口道,“嗯,还能让对方睹物思人,简直是纪念答谢之佳品好不好!” “可我总觉得,不太合适。”段蓓只是想想就觉得浑身发麻,又因为十分不靠谱的情书计划的前车之鉴,显然还是有点不愿意,“要不然,师傅你先做一个送给二殿下,看看他反应如何再说” “不行!”年今夕扭头吐了个瓜子皮,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 先送情书,再送荷包,让她这老脸往哪儿搁! 末了,瞧见对面那道幽怨的眼神,只好放软了态度劝道:“你不要总是跟风,特立独行懂不懂,为师平时都是怎么教导你的” “师傅可没教导过我这些”段蓓的眼神更加幽怨,嘟着嘴抱怨,“先前还说写情书会奏效,也没瞧见真的有效。” “行行行,千万别再和我提情书的事情!”年今夕嘴角一抽,顿觉喷香的瓜子也味同嚼蜡,告饶认输道,“我帮你还不成吗真是怕了你了。” 段蓓瞬间喜笑颜开,动作麻利地爬下床,顷刻便端了个针线筐回来,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的。 年今夕瓜子正嗑到一半,脸上的表情瞬间有点难言:“现在就开始啊?” “当然啦!”段蓓睁大了无辜的眸子,伸手取过她手里的白玉盘,又将那堆东西望她怀里一塞,“趁热打铁,师傅教导的嘛!” 别的是真没教过,这举一反三的本事倒学得挺快。 年今夕吞了吞口水,认命地笑笑,开始低头穿针引线。啊,慈母手中线 苍青色的荷包之上,以金丝精绣了一对栩栩如生的戏水鸳鸯,一针一脚都无可挑剔,神态活灵活现,似能感受到它们的情深意切,真可谓精妙绝伦,巧夺天工! “悟净呐”年今夕直勾勾盯着自家徒儿手上的那枚荷包半晌,表情愁苦,语声衰颓地感叹了一句,“说好的技艺不精呢?” “的确如此呀!”段蓓不解地看了看手里的绣工,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这比起我娘的手艺来可差得远了。师傅,让我瞧瞧,你是绣的什么?” 年今夕悲痛万分地捂上嘴,本来是绣了个笑脸,结果特么的比哭还难看 抬眼看着段蓓一脸的无辜样,她忽然就回忆起了,当年被班里的学霸们所支配的恐惧!对,总有那么几个人,每次考完试就和你一起哭惨,然后等出了成绩之后,你才发现,打脸的永远只有自己! 见段蓓伸手要拿,她连忙收回自己的荷包来捂在心口处,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编瞎话:“为师绣得是天书,旁人是看不懂的,只有二殿下才能领略其中的真谛!” 领略个鬼啊这什么垃圾玩意儿,回头出门就找个地方烧了! 段蓓点点头,下床开始穿鞋:“那我们现在就过去送吧,殿下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帐中。” “这不合适。”年今夕连忙伸手拉住她,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做事情呢,千万不能着急!” 我们的计划需要先缓一缓,麻烦你也给我一个毁尸灭迹的机会啊大姐! “哦。”段蓓被她提醒,似乎也反应过来,忙又爬上床去,“对对对,师傅说得对,果然一着急就容易出错” 递给她一把剪刀,催促道:“师傅,你还没放头发进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心疼他傻得像个孩子 “这又是什么?”李君泽望着桌上淡紫色的荷包, 略微挑了挑眉,“符咒么?” 这绣样还真是新奇得紧。 年今夕以手掩面,小声哼道:“是荷包,我绣得你就拿着吧。” 他捏了捏那单薄的布料, 又问:“里面放了什么?” “别打开, 也别问我。”年今夕十分心疼地抬手摸了摸缺了一块的发梢,认命地叹一口气,“都是我珍藏多年的宝贝,送给你保平安的” “若真是特意做给我的,自然是不问。”李君泽目光带了些许笑意,侧过脸去扫了眼先前收到的那封书信,又以指节轻敲了两下桌面,意味深长道, “可你这三番两次的举止实在异常, 究竟是要做什么?” 年今夕简直想哭,顺手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决定坦白从宽:“段蓓和傅子归的事情, 你也早就发觉了吧?他们之前有点小误会, 傅子归又是个难搞定的,所以身为师傅的我最近不是绞尽脑汁地在帮她嘛!” “你看, 你追我,我点点头, 一拍即合就走人, 多简单的事儿!”年今夕一拍桌子, 愤然声讨,“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哪想到放他们俩身上,追个男人就这么麻烦!” “若真如此简单倒也好,怎么就绝口不提当时拒绝我的时候了?”李君泽淡淡看了她一眼,提醒道,“你如此帮段蓓,可知道傅子归对她究竟有没有意,万一好心办了坏事,别又哭着来找我帮忙。” 年今夕单手托着腮,幽幽叹了口气,一阵发愁:“傅子归对她当然是无意了,你看看他这性子,像是对谁有意的也亏得他师傅是个老头,还不幸仙逝了,不然现在早就神雕侠侣仗剑天涯了,能有段蓓什么事儿啊!” 李君泽眼神黯了黯,忽然伸出手去捏她小脸,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你心倒是大,可我有时候,却不怎么安心。” “哎呀别捏了,脸都捏大了你什么意思?”年今夕挣扎着从对方的魔爪之下逃脱了出来,捂着脸一脸警惕地看着他,“我和傅子归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母子关系,并且建立了深切的我先走来他断后,我吃肉来他喝汤的革命友谊,你别给我们泼脏水啊!” “只怕子非鱼。”李君泽若有所思地拿起那荷包来仔细瞧了两眼,“他本是江湖中人,为何会死心塌地地甘心随你入宫,身陷囹圄,你可有想过?” “因为我救”年今夕眼珠转了转,到了嘴边儿的话又收了回来,嘿嘿一笑,“你想得美,是不是又想套我话呢?” 李君泽没再说话,看也不看她,只弯了唇角轻笑一声,径直将那荷包收入了袖中。 年今夕撇了撇嘴,心道这人真是口是心非,刚刚不还嘲讽她绣得丑! 不过说起来,先前大家都是光棍汉所以也没什么讲究,今天经过李君泽这么一提醒才发觉,是不是真的应该和傅子归保持适当的距离了啊? 见年今夕一脸轻松地从帐中走了出来,段蓓连忙凑上前去,拽着她胳膊摇了又摇:“师傅,怎么样?二殿下收到荷包是什么反应?” 年今夕抚慰般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肯定道:“他当然是表示,现在已经非常了解我的心情了。” “然后呢?”段蓓满脸兴奋,迫不及待地追问。 等等,总感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眼前这情形是不是有些反了?到底谁才是亲友团外带八卦小分队? “然后,然后就收起来了呀!”年今夕蹙眉,连忙推着她往傅子归的帐篷走,“为师已经表率,接下来就是看你的本事了” 两人鬼鬼祟祟地赶至傅子归的营帐前,隔着门缝,瞧见一道身影正在里面微微晃动。 段蓓深吸一口气就要往里冲,却又被年今夕一把拽了回来:“东西呢?先拿出来准备好。” “好的师傅,荷包在这里!”段蓓紧张兮兮地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枚苍青色的精致荷包来,“现在进去,我要怎么说啊?” “当然是说你先前并不是有意和他争吵,其实对他这个人还是很有好感的啊!”年今夕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叹了口气,继而又千叮咛万嘱咐,“对了,待会儿给他的时候,一定要把你的心意说清楚讲明白,东西送到就出来,千万先不要问他的想法,咱们欲擒故纵地冷上几天!” 段蓓还是有点局促不安,眼神也慌乱得紧:“那他万一和之前那几次一样,话还没听完又转头就跑怎么办?” 年今夕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放心,这次有我堵在门口,你话没说完,保准他想跑也跑不了!” “可他万一跳窗呢?”“哪来那么多担心?先进去再说” 又不是兔子见了狼,得是走投无路成什么样儿才能选择跳窗啊! 年今夕翻个白眼,果断推她进了帐篷,顺势倚在门边屏住呼吸听动静。 “臭傅子归。”段蓓闭上眼,暗自掐一把胳膊就冲了上去。 之前叫惯了下意识一句“臭侍卫”就要脱口而出,好在及时收了声,忙又解释道:“这个荷包送给你,我亲手绣的,算是赔礼了!” 嗯,孺子可教也,这个开场白短促有力,直接道明了重点,堪称范本! 年今夕欣慰一笑,整个人如同八爪鱼一般死死扒在门缝上,继续等后续。 然而话音落地片刻,里面却还是死一般的沉默。 往前再凑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啊现在的记性一年不如一年了,刚才是不是忘了什么? “你要不接受,就当成,当成是谢礼也行,毕竟你还救过我一次”段蓓忸怩地低着头,将手里的荷包递过去,往日趾高气扬的模样全然不见,只剩下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儿家神态,“先前对你的态度一直不好,但其实我也没有恶意,仔细想想,你这人还是不错的” 对方接过那荷包,神色复杂地低头盯着半晌,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依旧是一阵沉默。 年今夕眯着眼思索片刻,忽然恍然大悟,要不说年纪大了忘性大呢明明有透视眼可以看现场直播,倒是躲在门口窃听个鬼啊! 她转过脸来面朝着厚实的门板,眼中放出两道精光,然后忽然也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 等会儿,段蓓为什么两眼紧闭? 而且她对面那个手里拿着段蓓的荷包,傻了吧唧地杵在那儿的男子,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啊妈个叽,这不是段宿那个神经病吗?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在这儿!傅子归呢! “年姑娘,你在我营帐前做什么?”耳畔传来一道低沉淡漠的声音。 年今夕僵硬地转过头去,正是面无表情地弯了腰,也朝门边探过脑袋来的傅子归,勉强发出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今日天气好,出去晒太阳刚回来。”傅子归随意拍了拍身上的沙,从容淡静道,“找我何事?” 年今夕捂嘴欲哭神特么晒太阳,又去沙滩做日光浴了啊? 很可惜,这边的对话没来得及继续进行下去,因为里面的剧情展开快了一步。 “蓓儿,为兄自小看着你长大,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段宿两手微颤地握着那荷包,终于开了口,有些心酸,“可现在想想,你都没给为兄做过荷包连往日与你水火不容的傅子归都送了。” 段蓓陡然睁开眼,退了好几步开外,惊惶道:“兄,兄长?怎么是你!” 方才大门紧闭着,屋里光线昏暗也没看清,冲进来时只瞧见身影轮廓差不多,却没仔细分辨面容。 而且她后来实在是紧张,两眼一闭,也就没再睁开过。 想想刚刚那一席话肯定是被他尽数听了去,段蓓不由得涨红了脸,连忙伸手去夺:“你快些给我!” “不给,这个你既然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了”段宿侧身一躲,故意抬高了胳膊,神情哀怨地盯着她,“你要送他,我也不拦着你,再缝一个去。” “兄长,快还给我!”身高差距太大,段蓓踮起脚来努力了半晌,急出一身汗来也还是够不着,只好捶着他胸口求情,“这个是给他的,不能送给旁人你若真的想要,我待会儿就给你做去还不行吗!” 段宿前几日就吃醋得很,此刻更是十分坚定地摇头:“不行,我就要这个。” 说着还抬起头来,猛然将那荷包打开,自言自语道:“我倒要看看这里面放得是什么宝贝?怎么捏着还滑溜溜的” 年今夕连忙屏住呼吸撤回身来。 傅子归在门外安静听了半晌,只知道自己的营帐里莫名多了两个不速之客,却也没听出两人到底在说什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推门而入。 段蓓正捂着脸蹲在地上。 不难想象,接下来的场景简直不忍直视。 段宿胳膊高抬,僵直了身子站着,任由乌黑的秀发洒落满脸,微张的嘴里还衔着几绺,眼神惊惶地颤声道:“蓓,蓓儿这这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有时候还是像个师傅的 鉴于段蓓今日受的刺激有点大, 荷包也没抢回来, 看看长了一脸毛的自家兄长, 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心上人,直接掩面泪奔跑了回去。 年今夕怅然若失地看着她跑走的背影,感觉有点心酸, 这几次计划明明都应该是天衣无缝的, 为什么结果却总是不尽人意呢? 虽然心酸, 但还不能立刻出去给她喂鸡汤送温暖,因为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于是, 余下的师徒两人便在傅子归帐中对坐,一人面前分了一杯热茶。 傅子归则抱剑站在门前,替他们随时观察着门外的动向。 年今夕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罪魁祸首,率先开口问道:“你来找傅子归作甚?” 总不会又是来拉他入伙的吧? 段宿接连洗了几遍脸, 此刻还心有余悸,喝了杯热茶才渐渐从崩溃中缓过神来,叹了口气回道:“其实我原本是去找师傅的, 但看你不在帐中,这才想着到这边来看看,谁知道又扑了个空。” 年今夕闻言不由得轻笑, 找她可能是真, 后面这话听起来, 似乎编排得有点急促啊。 之前那门分明是掩着的, 隐约还瞧见了人影晃动, 若真是来找人, 何至于连门都不敲,进去之后还要反手关上然后到处闲逛? 兴许是看到傅子归不在帐中,所以趁机搜寻想要找点什么东西,又或者是暗自怀了些什么心思,特意过来打探消息的,这样听起来大概还可信一些。 只是,这是他本身的主意么? 年今夕没有再继续往下深想,也没有戳破他,只抿唇笑了笑道:“找我做什么?” “先前师傅所言的几处火台地点,出了纰漏。”段宿倒是没有发现她表情有什么异常,倏忽正了脸色,语气也变得有些沉重,“刚开始的三四处,的确是和那日所勾画的地点一致,但其后的地点便不再温和,突然开始出现了偏差。原本以为只是巧合,可是之后竟然再无一处是按照原来的预测此事越想越是蹊跷,现在田副将那边也只好暂时停了工事。” 年今夕听完之后,并未说话,只是摸着下巴深思。 这事实在是不应该啊!自己的预知能力至今为止几乎没有失误过,她替人卜测,无论好坏从来只告知结果,至于能不能逆转命运,却是各凭天命。 也是因为看见容易,改变却难。 连李君泽坠马受伤那次,任凭他一番算计,最后也还是没能逃脱命运的捉弄。而唯一有几次出现意外,也是她费尽心机,不断地阻拦将要发生的事情,最终才换得了不同的结果。 所以,眼前事情有变,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知晓内情的人,刻意去改变了未来的计划 “对方的设点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年今夕抬眼看他,试探着问,“可是无一例外,全部恰好都避开了我方接下来的计划?” “没错。”段宿点了点头,目光中带了些忧虑,“发现时大概是两日之前,想来他们计划改变应该更早,但月凉国那边的工匠动手的速度很快,不过短短几日,已经又建起了不少火台。” 年今夕倒是不着急,沉吟片刻,又问:“我的能力,这军中你除却同田副将说过,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没有了,此事除却自己人,便只有田副将知晓。”段宿摇了摇头,眼神认真,“并且先前我还特意嘱咐过他,不要同他人提及此事。师傅是在担心什么?” 年今夕冷笑了一声:“我看这次,恐怕不是担心。”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事情如果不是田弘远说出去的,那就是军中出了奸细。 只不过,段宿虽然特意来找她,但神情自若,似乎也不像是火急火燎的模样,字里行间还一个劲儿的往田弘远身上靠再思及他前几日一口便应允了田弘远的请求,恐怕这事情背后的原因,他心里也有底了。 不论事情究竟是不是田弘远所做,段宿生了疑心这是真的,所以是要自己在找寻真相的时候,顺道也助他一把么? 年今夕看他一脸正经的模样,下意识皱了皱眉,总感觉眼前这小子不像是段老将军的宝贝儿子,倒是更像得了蔺相如那老狐狸的亲传——明明做了坏事,却偏偏要装得比谁都无辜,还装得水准一流。 她眼中精光一闪,故意托着腮,语气为难道:“那田副将现在岂不是在怀疑我装神弄鬼地糊弄你们?眼下你来找我,恐怕更会失去他的拥护啊况且,为师如今也没有想到其中原因,这事情还真是有些难办啊!” 段宿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上的神情终于开始有些绷不住了,忙道:“不论如何,师傅的能力,我自然是相信的!至于眼前这情况的问题所在,我猜想应当是对方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或许是军中有人放出了消息。” 果不其然。 “哦,是吗?”年今夕微微抿了抿唇,似乎若有所思,“那你之后打算如何,可有了考量?” 段宿点了点头,而后却又摇了摇头:“若真有此事,定然是要将那人捉来治罪。但眼前的情况,即便是真的存在告密的奸细,也不能在军中大张旗鼓地明言。” 如今他遇见棘手的问题,不再是一味地依赖别人,已经开始学会独立思考了。 这是好事,但却还差一些。 “的确如此。”年今夕并不否认,眼里依旧含着些笑意,继续循循善诱,“若是这边的麻烦一时理不清头绪,何不从另外一边找找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段宿略微沉了目光,缓缓道:“师傅是说,要从月凉国那边入手?” “如今月凉国虽然日渐昌盛,却终归还是要依附于我国,即便是背后有点什么小动作,却也还是不敢在面上同我们叫板。”年今夕神色从容,以指尖沾了沾杯盏里的茶水,在桌上划了一道分界线,开始给他分析当下的局势,“如果咱们这边不想把麻烦惹大,那么,你想想他们呢?” 顿了顿,又道:“先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然也不是不好,但终究是处于被动,譬如今日所处的状况,我们便又占了下风如果你有办法能让他们自乱阵脚,心生惧意,从而中断当下的工事,自然是最好。” 段宿沉默着思索了半晌,倏忽站起身来,朝着年今夕弯腰抱拳行了一礼:“多谢师傅今日指点!” 语气虽不似往日那般夸张,然而却也看不清他的目光,仔细想想,这人似乎鲜少有俯首低头的时候,即便是在狗皇帝面前也永远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眼下这般正经的样子实在少见,却也真不像是在做戏。 年今夕这次倒也不推辞,坦然受了他这一拜,继而笑吟吟地反问一句:“谢我做什么?为师就是动动嘴皮子,方法还要你自己去想。若这次的事情处理不好,往后你在这孤立无援的军中,可就更加难做了。” 装逼如风,常伴吾身,说起嘴炮我最行! 但若是段宿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她也不打算再多做提醒。毕竟李君泽和自己很快就要回京城的,没人能在身边指导他一辈子。 只是,真要和月凉国硬碰硬,恐怕这几年边境都要不得安生了。 “师傅”段宿抬眼看她,似乎想问些什么。 师傅,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偏要放弃相国府的安生日子不过,甘愿选择入宫为官,卷入那些阴谋斗争之中呢? 但显而易见,连二殿下都没能弄明白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皱了皱眉,却又忍下了:“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走吧。”年今夕毫不在意地冲他摆了摆手,也站起身来,“我也得回去了。” 还得好好安慰下那个无缘无故被你坏了好事的小可怜儿 傅子归见两人商榷完毕,十分体贴地替他们开了门,还侧身让出道来,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比。 年今夕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顺道抬头扫了一眼,总觉得有点心里不平衡,似乎连日里的几番折腾对他并没有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当然,因为倒霉的永远不是段蓓,就是她啊说好让她做一个自带外挂的天之骄子呢? 说来也奇怪,每次设定好的剧情都会莫名其妙地换个方向发展,可若说这段蓓和傅子归有缘无分吧?照着她先前看到的段蓓未来的片影,还真不见得。 难不成这人也是自带外挂?她狐疑地盯着傅子归打量了半晌,然而怎么看也是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 最终也只得迈步出了营帐,暗自咬咬牙。 看来下一次,只能使出最终杀手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师傅, 这又是要做什么呀?”段蓓被年今夕从帐里一路拉至厨房,依旧是一脸的闷闷不乐,“仔细想想,其实做这么多也没用, 前几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虽然这几次计划都是遭遇了意外而被迫中断, 但原本一鼓作气的想法早就消磨殆尽,总觉得自己白白费了那么多心思,却是出力不讨好,弄得她也没什么兴致再继续了。 况且,若是日后让傅子归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该有多丢脸呀? 段蓓叹了口气:“即便是没有人捣乱,那块蠢木头也根本就不会明白我的心思的!师傅,你也不需要为我们两个再费心琢磨了再过几日, 我怕是也要死心了。” “谁说要为你们费心了?”年今夕冲她轻摇了摇手指, 笑眯眯道,“放心,这次叫你过来, 可不再是针对傅子归了。” 既然不是针对他, 为什么出个门还非得要拉着自己,而且还是跑到这烟熏火燎的鬼地方来? “让我来厨房做什么?”段蓓疑惑地睁大了双眼, 看她在锅灶旁边转悠了半晌,忽然有点担忧, “师傅, 你莫不是想要投毒吧?” 虽说她心里是有点小情绪, 还有点记仇,但对方也实在是罪不至死啊! “让你来给我打下手啊!”年今夕顺手摸了两根萝卜递给她,眨了眨眼睛,“作为徒弟,不得帮师傅排忧解难么?来,去把这萝卜洗干净今中午我打算用它来给二殿下炖个汤喝。” 萝卜,下气消食,解毒生津,秋季炖汤必备之佳品。 最重要的是,简单易做,再难喝也死不了人凭借自己的精湛厨艺,若是炖个其他种类的汤,估计和投毒的效果也差不太多了 “你和二殿下如今倒是蜜里调油了”段蓓不情不愿地从她手里把那俩泥萝卜接了过来,噘着嘴忿忿不平道。 今天写情书,明天送荷包,现在还亲自下厨给煲汤,明明是帮自己,最后倒是全都便宜了二殿下!师傅的幸福生活有望,可徒弟的后半生还没着落呢! 年今夕看到她酸苦的表情,心下暗笑一声,面上却不显露,只挑了挑眉,目光中似乎有些不解:“要不你也一起来做道汤给谁谁送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先前还说要死心,看现在的情况,似乎又要死灰复燃了啊? “我才不会为了那蠢木头做饭呢!”段蓓气哼哼回嘴,认命地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盆边开始洗萝卜,一面用力地搓洗,嘴里还不服气地嘟嘟囔囔,“萝卜汤有什么好喝的?宫中常年山珍海味,还有什么没吃过” “我可没说是谁。”年今夕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从木桶里舀了几勺水进锅,“为师的手艺自然比不过宫里的美味佳肴,也并不期望能符合他的口味,但毕竟是花了时间和精力亲手所做,只要让他知道我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段蓓越来越听不明白她的话了,起身将那白白净净的萝卜放到案板上,转头又问:“什么心意?你的心意二殿下他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感情是需要两个人去维系的。”年今夕低着头不看她,“你以为我们两个走到一起就很容易么?先前他向我表明心迹的时候,我可是断然拒绝的。” 看二殿下和师傅之前还水火不容的模样,后来莫名其妙地就走到了一起,虽然她也曾经好奇过其中的原因,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段蓓简直不敢相信,讶然道:“居然是二殿下先开口的啊!” 年今夕嘴角一抽,怎么听自家徒弟这意思,难不成是以为自己是个受虐狂,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上赶着往枪口上撞是吗? 不过,仔细想想恩,这个问题还是先不要深究了。 “虽然那时候是因为对于未来的怯懦和担忧,所以并没有回应,也不敢回应,但多数还是因为自己的自私,始终不肯先退一步。”她轻咳一声,将那萝卜切成几块,随手丢进锅里的沸水中,又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所以尽管是他先让步了,如今想想,却总觉得有些不公平” 段蓓咬了咬下唇,犹豫道:“所以师傅如今,是觉得亏欠他么?” “不是亏欠。”年今夕微微摇头,往里面加了勺盐,自顾自笑了笑,“是觉得有些分不清,到底是领了他的情,因为感动所以心动,还是真的喜欢他才顺水推舟地答应。可惜的是,虽然我一直想不明白,却依旧是先答应了他,总觉得自己吃了亏,所以才会觉得不公平。” 段蓓听她这么说,却忽然道:“师傅你觉得,这原因很重要么?” “难道不重要么?”年今夕漫不经心地回答,一面往锅子里又加了些胡椒粉和八角,然后沉默等她后文。 “我倒是觉得,无论是因为哪种原因,师傅对二殿下都是确确实实动了心的。”段蓓不由得垂了眸子,“既是如此,如今师傅好容易能鼓起勇气答应二殿下,决心和他在一起了,又有什么公不公平的呢?” 她喃喃道:“感情的事,无论是哪一方付出的多或少,都是自己愿意的。只要最终能修成正果,便是皆大欢喜。我总觉得,不应该再去计较这些了的确不应该计较这许多才是。” 年今夕笑而不语,不过看她这幅模样,的确也不用自己再继续支招了。 先前的确是考虑不周,这几次计划都是由自己安排好了段蓓再依言执行,所以渐渐的她也失去了自己本身的想法,其实这和段老将军对段宿的教育方式没有实质性的区别。 有时候过分的干预和关心,即便是出于好心,也并不一定能得到好的结果。 不过,虽然的确都是因为巧合而没有达成,但如果段蓓就此轻言放弃,就说明她本身对于和傅子归的未来,其实也是茫然而没有信心的。 像傅子归这么难搞的类型,这种程度的诚意根本不足以让他打开心扉,别说两次三次,十次八次也不见得会有成效。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即便在一起了,也会因为自身的心态不佳而出现更多难以处理的问题。 所以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她看清楚自己真实的情感,以及确定自己对于傅子归的执念到底有多重,值不值得花费这么多精力来坚持这份感情。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眼见那白生生的萝卜不断在酱色的汤汁中翻滚,浮浮沉沉,香气四溢,看样子应当是可以出锅了。 看起来似乎很美味的样子啊年今夕盯着锅子微微一笑,一时兴起,又往里面加了几勺白糖。 等段蓓晃过神来,发现自己刚刚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也就大抵明白了师傅的一番苦心,不由得抿着嘴一阵感动:“多谢师傅,我已经明白了。若我真心喜欢他,那么在得到答案之前,就不该去在意什么面子的问题,也不该计较如今的付出的多或少” 师傅为了让她自己想明白,真是煞费苦心啊! 年今夕十分欣慰地看着她,看看这抽风兄妹俩,虽然人是有点逗比,但是悟性多高! “师傅,我决定再试一次!”她咬了咬牙,“这一次我要完全靠自己,师傅你不要帮我,也不要管我。我还就不信了,怎么次次都能让他躲过!” 他若再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得到一个答案,哪怕是拒绝也无所谓。 而且即便是在千般努力以后,最终他却还是对自己无意,那么至少也不会心生后悔了! 这么想着,段蓓总觉得要抑制不住心中的热情澎湃,脱口而出道:“师傅,我想要跟你学做菜!” 嗯,虽然台词好像有点串了但不得不说,这小姑娘不仅有前途,还很有眼光啊! 不过,刚刚不是还说好的,这次不让她帮忙呢,怎么才三秒就自动打脸 “诚心可嘉,但做菜这种事情,还是自己研究比较有诚意!”年今夕低头舀了一大碗汤出来,顺道拍拍她肩头,给了她一个坚定而充满鼓励意味的眼神,“地方现在就给你腾出来了,可别让为师失望!”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雏鸟总是要离开妈妈的怀抱的! 孩儿啊,你就在厨艺界的天空中尽情地自由翱翔吧!毕竟师傅我也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语罢,便头也不回地端着那碗汤径直出了门。 说不帮还真的就不帮了啊!段蓓看着她翩然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下意识扫了眼剩下的半锅萝卜汤,却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话说原本晶莹透白的萝卜块已经炖得透烂,完美地融合进了汤汁里面。但这汤的颜色居然是乌漆墨黑的,怎么看上去稍微有点诡异呢? 她谨慎地凑上去,稍微吸了吸鼻子,瞬间就被那呛人的气味逼得逃了回来:“这东西真的能喝吗?师傅的心意,还真是沉重啊” 居然连气味也是如此的惊为天人,无论怎么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等等,先前师傅说的话,觉得不公平什么的,总该不会是真的吧? 思及此,段蓓眼神中不免流露出些许担忧和同情之色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二殿下以后的日子,恐怕还真的不一定会有多好过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这一碗十全大补汤 “此计实在太过危险, 万万不可行!”田弘远上前一步, 目光中充斥着满满地愤然之情, “因为年少傅,我们已然做了不少无用功眼下停工数日,时间紧迫, 应当尽快安排部署新的路线才是, 怎能再由她胡来!” 这个臭小子, 早先倚仗着段老将军便处处压他一头,如今亲自接替了主帅的职位, 本还以为会有所成长,没想到还是如此胡作非为不成器! “谁同你说这是年少傅说的了?”段宿低头,缓缓展开一道图纸,“这是本帅的意思。” “不过田副将在军中的威望倒是不容小觑此事我昨夜才知会了画师, 今早你便得了消息,速度还真是快。”继而笑着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话里有话。 田弘远皱了皱眉, 似乎有所不满:“末将不知,主帅此言究竟是何意!” 若他言下之意是觉得自己是个傀儡,倒也没说错, 真不如早日让出这个位子来!自己跟着段老将军征战沙场十几年, 无论怎么看, 都比他合适的多! 可段老将军离开之前, 却把将军职位交给了段宿这个从军不过数年的毛头小子。可既然只让自己当个副将, 却又把这边的军权交托给他, 明知道两人不对脾气,却还是把这小子安在自己身边。 教他拿也拿不起,放也放不下,也不知道段老将军究竟是怎么想的! 段宿听他装傻充楞,也不解释,只盯着那图纸仔细看了半晌,又取了笔墨勾画一番,道 :“月凉国工事突改一事实在蹊跷,田副将若是闲了几日沉不住气,倒不如利用这几天想想办法,调动手下揪出那背后作梗之人。” 田弘远听完这话,心里更是窝火,先前段宿只与自己说了年今夕的异能,眼下又说让他捉住作梗之人,虽未明言,但不就是明摆着怀疑他透出了风声么? 然而当下越是解释,就越显得心虚,他也只得咬咬牙,低头闷声道:“潜入敌方一事,还望主帅三思!” “知道了。”段宿头也不抬,细心提醒了句,“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主帅!”田弘远眉头紧皱,表情已经开始有些狰狞,看他态度如此敷衍,是非要一意孤行不可了! “我已经说过知道了。”段宿下意识抬起头来,却见他还杵着不走,眼神暗沉下来,笑道,“田副将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阻拦,本帅却不知你究竟是在劝谏,还是在下军令了。” 田弘远陡然迎上他充斥着戾气的眼神,竟然平白骇出一身冷汗来,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即便是冷起脸来对待手下,也从未展露过如此狠绝的模样。 “属下不敢!”他低头拱手行了一礼,固然心有不悦,却也不敢再多说,“既然主帅心下已有定夺,多说也无益,末将这便告辞!”转身退出了主帐。 直至离了那帐篷很远,田弘远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没有舒缓半分,心中的思虑越来越重,不由得紧攥了拳头,遥遥回望一眼。 倒不知往日里看似软趴趴的小绵羊什么时候竟成了个笑面虎? 可毕竟段宿才是这一军的统帅,自己手上这点兵权和段家的全部兵力相比,也实在是悬殊过大。而且眼下的时机不对,月凉国虎视眈眈,段宿还对自己生出了疑心,此时显然不适合再和他起正面的冲突。 “趁热尝尝吧。”年今夕将那碗看起来只差打个马赛克的萝卜汤推给他,顺势趴在桌上,“在厨房跟段蓓聊天的时候,顺便给你熬的。” 李君泽淡淡瞥一眼汤碗,取过勺子随意搅了两下,竟然连放的什么材料都没能看出来缓缓舀了一勺入口,恩,味道还真是不出所料的一言难尽。 虽然看起来奇怪了些,倒也不算太难喝。 他目光低垂,忽然问了句:“你这厨艺是跟谁学的?” 年今夕看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释然,不由得抿着嘴笑道:“当然是自学成才啊,我可没有闲钱天天下馆子,总不能饿死在家里吧。” 虽然上辈子吃得最多的就是泡面,像萝卜汤这种制作过程极其繁琐的奢侈品还是大姨妈驾到的时候才喝得起的! 这么想想,上一次炖汤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啊。 “在相国府也能饿死?”难不成府里连个厨子也没有么? 年今夕顿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道:“当然不是,是之前出逃的时候研究的!”完蛋,聊天的气氛太过放松,好像不小心说秃噜嘴了 “我可记得你说过,此生不愿意再近庖厨一步。”李君泽闻言终于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饶有兴味地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听她继续编排。 她只觉得自己活得像是个老年痴呆,眼神迷茫地问:“我什么时候说的?” 不过,这句话的确有点像是自己会说出来的话,上辈子所吃的饭无谓冷热味道,从来都是为了填饱肚子。 而这一世投生相国府,明明随意几道菜都能吃的津津有味,娘亲却还是每天都变着花样亲自下厨,只为了哄她多吃两口。 所谓恃宠而骄,大抵便是如此了。 “很久以前。”李君泽定眼看着她,目光深深,“那时候的你虽然聒噪地让人讨厌,却是比现在坦诚多了。” 这种我不记得你记得,我很好奇但你就是不说的感觉,真的是让人好不爽啊!年今夕脑中闪过一道念头,忽然有点莫名的心慌,对着手指试探着问:“总不会又是在宫里那次吧?” 李君泽摸了摸唇,报以无言的微笑。 看来还真是。 年今夕抓狂地抱着头哀嚎:“那时候我到底是都说了些什么啊!能让你念念不忘地纠缠不舍好几年!”现在想想,这程度之深厚,时间之久远,简直算得上是迫害啊! 李君泽侧着脸,似乎是想了一会儿,这次却一反常态地回答了她的疑问:“你说过,父皇四处留情,并非良人,还说祖母只会装聋作哑,也不是什么善类” 越听下去,年今夕的脸色就越白,眼神也愈发惊恐,到最后果断伸手将那剩下的汤取了过来,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喝。 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结论,自己居然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当时肯定是偷喝了秦老爹的酒,还得是喝了整整一壶,才会莫名其妙地对着眼前这人耍酒疯! 可现在要怎么解释呢这个朝代还没有中二病一说,一句童言无忌应该是可以挡过去得吧?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李君泽却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过去道:“你还说,我是个祸水。” “噗。”她一口汤水呛住,顿时咳嗽连连。 只看这句,说得还真是没错啊! 年今夕为难地摸了摸下巴,一时之间有点游移不定,所以自己到底是属于酒后说胡话的类型,还是酒后吐真言的类型呢? “当时你听我说这些,是什么反应?” “你该庆幸那时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而我一贯也没有冲着小丫头发火的习惯。”李君泽忽然勾了唇角,笑得意味深长,“不过是把你吊在后院的树上罢了。” 年今夕深吸了一口气,含恨咬牙闭上了双眼,身体果然是最诚实的,怪不得第一次看见就觉得这人怎么如此讨厌!那年她还是个嫩得掐的出水的小萝莉,居然上来就玩捆绑禽兽啊! 她暗自抹一把辛酸泪,忍辱负重地继续追问:“我还说什么了没有?” 李君泽轻咳了一声:“你同我说,你瞧得见未来,我这般对你,日后定然要我好看”顿了顿,又低声揶揄道:“仔细想想,所言的确不假,现在也算上门来寻仇了。” 垂眸微微一笑,明明是送上门来的肥肉,对方还一个劲儿地主动往自己嘴边凑,他却偏生舍不得吃上一口,更舍不得别人动上分毫,倒真像是欠了她的。 年今夕却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你看谁家寻仇寻得这么没面子?初次见面就被你倒吊在树上,好容易升个官被宣进宫,还给你当奴役使唤了。” 言罢,迅速起身收拾了那碗,最后叮嘱一句:“段宿最近若是过来,你可千万不要帮他。”这人的心思细腻深沉,段宿想不通的事情,他却不一定想不到。 之所以这么提醒,当然不仅是因为李君泽是军司,更是因为这俩人背地里肯定还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虽然当事人至今都没能给出个解释,但却不代表她会一直装作不知。 “好。”李君泽一手支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收拾,唇边噙了抹笑,目光中竟然还带了些宠溺的意味。 她端着食案正要离开,却又听到背后传来一句轻问:“如今你可想回去?” 年今夕停在门边,回眸看他,有点迷茫:“回哪儿?皇宫,还是相国府?” “回你同我说过的,”李君泽对上她的眼神,却紧紧抿了抿唇,十分认真地问,“你的故乡。” 故乡。 年今夕不由得怔了怔,居然是用到了这个字眼,看来自己无意之中还真是说了不少胡话啊那个时候的自己,竟然还没有放下上一世的牵绊么? 半晌,她扬唇莞尔一笑,语调十分轻快:“不想回去了。” 三生有幸,我珍视的人,珍视我的人,都在这一世得以相遇。 所以不想回去了,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春风得意马蹄疾 天色才明, 主帐外便匆匆跑进一个小兵报信,虽然低垂着头,声音却分明掺杂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之情:“报!主帅,瞭望台的据哨兵回禀, 今日一早, 月凉国沿境修缮的工匠们突然都被遣回了!” “哦,是么?”段宿闭目坐在书案前,两手交握抵在鼻下,似在沉思,半晌又沉声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去请二殿下和年少傅来我帐中。” 等那小兵退了出去, 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眼底的锋芒展露无遗,在那之前,还有条大鱼要收网。 正想着, 门外便响起一阵短促有力的敲门声, 而后田弘远那道魁梧的身形便出现在了帐中。 “主帅,刚刚听闻月凉国今早突然就暂停了所有工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田弘远两鬓间还浸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从瞭望台那边亲自查探了情况才赶过来的, “先前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段宿盯着他看了半晌, 却忽然站起身来绕到他身侧,伸手拂了拂他铁甲上的灰尘,轻巧笑了笑,道:“田副将,此话应该由本帅问你才对昨夜派去月凉国潜伏的精兵,至今无一回还,而这消息我可只告诉了你一人,不妨来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田弘远愣了愣,忙皱眉道:“末将早就提醒过主帅,深入敌腹一计太过危险!月凉国境内守卫森严,别说是十名精兵,便是再多数十倍,也难保能安然撤回!何况此次精兵未归,对方又有异动,定然是已经打草惊蛇,如若他们以此要挟滋事,恐怕会危及两国多年来的邦交和安定,主帅应当尽快想出对策才是!” “是么?”段宿状似赞同地点了点头,眼底却渐渐覆上一层冷意,猛然拍向了桌面,凌厉喝道,“事到如今还敢满口谎言!我竟不知跟随在我爹身边出生入死十几年的田副将,也有背负叛军通敌罪名的一天!” 田弘远虽不知他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却还是硬生生屈膝在他面前跪下,咬牙道:“末将从军二十年来,对圣上和将军始终忠心耿耿,为了我军更是万死不辞,着实担不起这个罪名!不知主帅何出此言!” 段宿蹲在他身前,无奈叹口气,一字一句道:“那十名精兵,是前夜遣出去的本帅是故意让他们瞒下归军消息的,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田弘远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脸上的汗珠顺着下巴滑落滴在地上,瞬间消逝无踪:“末将不知!” “因为,他们前夜还执行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截下一封从我军密送出去的书信。”段宿忽而伸手压上他肩头,垂了目光,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也好在这军中大多都是你的亲信,如此重要的事情,田副将怎么就不知道交给个嘴巴严实点儿的手下呢?” 田弘远仿佛失了所以力气,面色颓败,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他两手一拍,笑了笑,站起身来,自顾自说着:“哦,大概是因为本帅以往实在是太信任你了所以时间赶得紧,连最起码的防备都不需要了是吗?” “末将不为其他,只是不希望段老将军这些年费心培养出来的军队毁于一旦!”田弘远颤抖着唇,终于开口出声,抬头瞪着他,“主帅回军以来,实在是太过肆意妄为,兵防大计,怎可全然相信一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子!” “如此慷慨陈词,理直气壮,若非你口中的那名女子,恐怕不出两月这沿境便已经布满了他国的火台了!早先若非你私自送信,月凉国又怎会突改线程?”段宿低头对上他的目光,冷笑一声,“那你又可知,本帅正是经她指点,才想出了解决之法,让月凉国撤销了所有防御工事!” 末了,也不欲再多解释:“田弘远,你身为军中副将,却三番两次私与邻国通信告密,该当何罪!” 私自通敌,若是依照军法处置,定然是要杖毙。 田弘远先是有些不可置信,继而闭上眼睛,缓缓摇了摇头:“事已至此,末将甘愿领罪,绝不再多言!” 段宿坐回到书案前,盯着他灰败神色沉吟片刻,脸色却缓和了些许,叹道:“本帅念你随军征战多年,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好在此次也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死罪就免了你自己交出兵权,告老回乡吧。” “”田弘远有些愕然地睁开眼,似乎并没有想到段宿会就此放他一马,无言半晌,又垂下头去,“是,末将从命!” 他站起身来朝书案走了几步,将腰间的兵符放在桌上,脸上的胡茬依旧乱糟糟一片,眼神却是一如往日那般凌傲:“末将临行前,还有一言相告!” 段宿依旧不苟言笑,眼底却已然敛去了方才的怒火,沉声道:“请讲。” “前夜送出的信件,的确是末将指使。”田弘远眯起眼来,似乎觉得自己的称呼已经不太妥当,又改口道,“但先前月凉国火台改点,却非我传信授意,这事背后的告密者,应当另有其人” 段宿闻言不由得深深皱了眉头,抬头打量他一眼,神色难辨,但事已至此,田弘远的确也没有继续说谎的必要竟然不是他,也就是说军中还潜藏着其他的奸细,会是谁呢? 田弘远仔细看他的神色,应当是把这些话都听了进去,不由得松了口气,恐怕这也是自己最后一次能为这边疆社稷效力了! 如此想着,他眼神释然,拱手道一句“告辞”便折身离开了主帐。 掀开帐帘,正巧看到在门边站了不知多久的二皇子殿下,以及那名先前始终不曾正眼瞧过的年少傅。 先前听过段宿那一席话之后,此刻他不免又留心看了几眼,见那瘦小女子眼中流露出一抹惋惜之色,愣了愣,而后坦然一笑,大步走了出去。 虽然没见过几次面,自己又处处针对于她,最后竟然还是相信他的么?又或者,其实她早就看到了如今的景象了。没想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果然是有些真本事的啊! 等他走远了,年今夕和李君泽才抬脚踏入帐里。 段宿抬眼见是他们来了,立马站起身来,换了副神情,展露出一派无邪的笑容:“师傅,殿下,怎么才过来好戏都演完了!” 年今夕翻个白眼,上去就捣了他一胳膊肘,怒目而视道:“妈个叽让我俩在门口听墙根儿,站得脚都麻了,你小子再装一个试试看?” 段宿吃痛地哎哟一声,先前的神气劲儿一扫而光,忙捂着肚子连连告饶:“师傅我错了我倒是想让你们进来,可你也听见了,我俩这对话实在太紧凑,时机总是不对啊!” 李君泽则是意味深长地笑笑,在桌旁入了座,不紧不慢地抬手倒了杯茶:“如今月凉国之事得以妥善解决,段将军又借机除去了心头大患,正是春风得意之际,自然顾不上旁的只怕日后,要我们等的事情更多。” 年今夕回头,瞥见他唇边的笑意,下意识打了个寒噤,连忙默默退回了两步,坐到他身边一起喝茶。 又是一次极具代表性的冷嘲热讽,估计接下来就是连环坑了,不过真是好开心啊,因为这次的刀子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哈哈哈哈 段宿自然是听出了李君泽话语里的寒意,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忙低下头主动认错:“微臣不敢,还请殿下息怒!” 李君泽依旧垂着眸子喝茶,神色淡淡,看都不看他一眼。 “喂,等等,你怎么只说他,那我呢?”年今夕闻言不由得指着自己的鼻子,痛心疾首地捶了捶心口,暗骂一句小没良心的,“算了,你先说说,月凉国为何突然撤销工事?” 话题一转,段宿顿时松了口气,侧脸看向她,咧开嘴笑道:“此事说来,还要多谢师傅那日的提醒昨夜我遣了十名精兵潜入敌方的军马营,偷偷取了几段马尾回来,月凉国主帅得知此事,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年今夕先是听得一头雾水,而后低头细细想了片刻,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古书曾有记载,有军队出征时,发现牛棚里的牛少了只耳朵。而军中的统帅知道此时后,却断定这是奸细为了证明自己曾前往敌营中探查,割下牛耳来证明,所以便迅速改变了策略,最终查明了真相,也捉住了那名奸细。 所以段宿现在就是利用了月凉国意欲图谋不轨而有愧于心,效仿古人遣精兵前去敌营,偷偷割下马尾回来。 既没有明着撕破脸,也让他们知晓,我军如今已经察觉到他们生出了异心,所以才会派遣探子前去,从而让他们自乱了阵脚,再仔细斟酌一番利弊得失,最后不得不撤销了原本的计划。 然而年今夕咂了咂嘴,看向段宿的目光却还是有点忧愁,好在对方的主帅也是个有脑子的不然别说少几条马尾,就是少几匹马,也难往这方面去想吧! 但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确是超乎了她的想象,眼下的段宿虽然还不成熟,但也许真的是接替段老将军的不二人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我自东土大唐而来 月凉国那边总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 段宿也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代表军中实权的兵符, 接连不断的风波如今终于平息, 却又传来了另外一件令人叹惋的消息。 田弘远在卸任遣返的前夜,自缢于帐中,翌日一早才被下属发现。 他半生戎马, 在这西北大漠扎根了足足二十余载, 临行之前却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更连封亲笔的书信字条也无,身上仍然背负着叛军通敌的罪名, 却再也无法开口解释了。 段宿自然也不会替他解释,仅是下令将其尸身葬在大营之后的荒冢,与诸位烈士英灵同祭,便算作难得可贵的仁慈。 而后他遣散了周遭的将士, 独自一人站在那处新堆的沙丘前,默然了许久,脸上的神情有些模糊, 却始终看不出一丝悲喜来。 直至日渐高升过头,段宿的身形才动了动,忽而将手里提着的那一坛浊酒尽数倾洒在新坟前, 低声说了句什么, 这才转身离去。 年今夕遥遥看着那道略显寂寥的背影, 忽然转过脸来, 朝着身旁与她并肩而立的那人问道:“他应当早就知道田弘远无法离开这方漠土, 为什么却还是将对方逼到了这一步?” 田弘远虽然心高气傲, 却是名忠心耿耿c不可多得的属下,且毕竟跟随段老将军征战多年,若能留在身边加以利用,对行事论断尚且稚嫩的段宿来说,总归还是大有裨益。 李君泽却是轻摇了摇头,目光淡然:“田弘远这人,最终是留不下的。” “为什么?”年今夕依旧想不明白,“想来段老将军之前刻意把田弘远留在段宿身边,还将兵符交付与其,为的也不仅仅是让这两人能够相互牵制,更是想让段宿在与他的相互较量中不断磨砺提升自己,最终凭自己的本事来驯服这匹固执倨傲的孤狼吧。” 李君泽转过身来,眼神却幽深且带了些许冷意:“你知沙场无情,可明白这事关生杀大权的军营,更是从来不分敌我。田弘远虽然忠心,却不忠主。若段老将军真想要段宿能独当一面,亲手除掉的第一人,就会是他。” 年今夕的目光微微闪动,咬了咬唇,忽而扬起脸来看他:“所以,和你自小在宫里学到的东西如出一辙,即便是同胞手足,也会是这般相互残杀么?” 李君泽垂目缄默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脑袋,轻声笑道:“别想得太深,回去吧。” “嗯。”年今夕也跟着笑眯眯的,十分轻快地往前跳了两小步,走到他前面去,脸上的笑意却在瞬间尽敛,一颗心也跟着沉甸甸的坠了下去。 这次竟然没有否认啊 所以,究竟是在这段期间里他的心境突然发生了变化,还是说,李君泽和太子殿下他们的关系,原本就不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么简单? 风平浪静,不觉间数十日匆匆流逝。 又迎来了午后的小憩时光,难得悠闲。 年今夕正和雪碧一人抱着半个西瓜坐在榻上拿勺挖着吃,顺便津津有味地听着段蓓讲她男神投喂计划的最新进展。 “可惜这大漠的水土实在不好,食材的种类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样,还得挑挑拣拣的,怎么也做不成满汉全席。”段蓓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一脸的憋屈,“这若是在京中,半个时辰别说四个热菜,就是八菜一汤也不是什么难事。” 年今夕瞥她一眼:“八菜一汤,你是要凑齐三顿,还是打算做给他全家人吃啊?”顿了顿,若有所思地又念叨了句:“不过他自小就是孤儿,举目无亲的,全家人自然是招待不成了你可以考虑做给咱们全师门吃。” 雪碧坐在一旁安静吃瓜,只滴溜溜地瞪着眼睛不说话,绝口不提分一杯羹的事情。毕竟像段姑娘这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做的饭菜能不能吃也是个问题。 末了又想想自家主子虽然是个平民百姓,厨艺却也是祸害级别的,前几日炖的那锅萝卜汤,直骇得营里掌勺大厨一连涮了四五遍锅如今还指不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于是她吃瓜吃得更起劲。 “年姑娘,主帅让属下来请您过去一趟!”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通报,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近日里在附近把守营帐的小兵,“说是有稀客求见!” 年今夕不由得微微蹙眉,她在这军营里也没什么熟人,更别说认识段宿那小子的什么稀客了,却不知此刻求见的那人究竟是谁? 雪碧和段蓓闻言也是面面相觑,却见年今夕已经将手里的瓜顺手塞给段蓓,迅速下了床朝门边走去。 她推开门出去,径直跟着那小兵一路往主帐走,一面又忍不住问道:“可知晓那人是谁?” “属下不知!”那小兵微微放缓了脚步,似乎有些苦恼,又挠了挠头道,“似乎是自京中赶来的贵客,今日才至军营,正和主帅以及二殿下在主帐聊着呢!” 京中赶至的贵客,还把李君泽叫了过去? 年今夕只是听到这句,心里忽然就生出些不安来,恐怕不是熊孩子一号,就是熊孩子二号 等好容易到了主帐,只听见里面传来几人的聊天声,有说有笑的似乎相当和谐的样子,年今夕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脚踏了进去。 听见这边传来的细碎脚步声,屋里的说话声霎时停顿下来。 那人着了一袭白衣,原本背对着门口,此刻却缓缓回转过身来,在瞧见她的瞬间,先是愣了愣,而后又不禁莞尔,那目光依旧清浅温暖如昔。 年今夕见是他,显然也愣了愣,步子放得越来越慢,半晌才走到他们这边站定。 蔺沧之面朝着她缓缓站起身来,摇了摇手中折扇,然后便是一句笑言:“许久不见。” “是啊是啊”年今夕也跟着客套一句,随即盯了他片刻,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等等,你跑来这儿干嘛?” 不是走之前才叮嘱过老狐狸,别让蔺沧之这小子往这里钻吗难不成被识破了?还是李君泽这边实在太过安宁,所以特意派他过来查岗? 糟糕,本来应该定期向老狐狸汇报李君泽的思想建设工作的,结果来了之后光顾着当月老和谈恋爱,好像把正事儿给忘了! 年今夕背过身去,舔舔手指抹了抹眼角,转过身来正打算当场卖个惨,哭诉一下边疆生活有多么艰辛,不仅对外通讯基本切断,连生存都是问题! 同志是个好同志,奈何条件不是好条件! 然而还不待蔺沧之开口,段宿便迫不及待地率先解释道:“蔺公子此次前来,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接引师傅和二殿下回京的。” “回京?”年今夕内心编排好的一出大戏还来不及唱,当下又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中去,“怎么这么突然?” 眼下他们过来才不过月余,离原定的归期还有近一半的时间,这时就特意让人前来接引他们回去,而且竟然还是狗皇帝传唤的,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蔺沧之朝她走近了两步,眼神温和,说出口的消息却不容乐观:“贵妃娘娘前些日子突染恶疾,险些连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而后好容易查明了病因,却疑似是中毒,事情如今还是扑朔迷离现如今贵妃娘娘的身子每况愈下,整日里一直吵嚷着要见二殿下,而陛下也想着你眼下若是回去,或许能有所查获,这才令我前来接引二位。” 年今夕下意识看向自始至终都在一旁默然坐着的李君泽,却见他也正望向自己,虽然略微颦了眉头,眼底却依旧是一片淡然无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知道原因吗? 她忽而抿了抿唇,轻声问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何日启程?” “路上奔波,起码也要两三天才能归京,最迟后日。”蔺沧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唇边的笑意倏忽变得有些勉强,连声音也不复方才而低沉了许多。 年今夕却冲他摆了摆手:“后日太晚,我今晚回去收拾,明日就能启程。”言罢,又看了眼李君泽,道:“二殿下也莫要太过忧虑,贵妃娘娘得福泽佑护,定然不会有性命危险。” 虽然,他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像是在忧虑的样子。 然而从刚刚开始就阴沉着脸,也不说话,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也好。”蔺沧之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遮住她投向那人的目光,又低头笑道,“与你也有些时日不见,纵使行程赶得紧,今晚也总该能抽些时间与叙叙旧吧?” 年今夕蹙眉不语,似乎在等着另外那人出言答话。 然而等了半晌,却仍旧是一室安静,连段宿都没又出声,气氛不免变得有些微妙。 她笑了笑,熟稔地抬手拍了拍他肩头:“那是自然,何况这大漠别的不说,美酒佳酿的滋味可不一般,今晚不妨便来我帐中,叙叙旧,也顺道请你尝上一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好像穿越到家庭伦理剧 帐内点了灯, 段蓓和雪碧正在外间收拾明日归程要带的物什。 另外的两人于桌边对坐,年今夕抬手添了一盏酒,推给他,低头笑道:“好容易能出宫透透气, 眼下却又要被你给捉回去了。” “乐不思京了么?”他轻抿了一口, 辛辣的滋味在舌尖逗留许久,至喉间却又回甘,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果然是醇美难当。 年今夕撇了撇嘴:“说得就跟你愿意日日在那个深宫大院里待着似的不过,分明一封书信就能传达的消息,陛下为什么还要你亲自来接应我们?” 总觉得其中有什么隐情啊。 “你放心,这次可不是我爹的意思,是我亲自向陛下请命而来的。”蔺沧之显然是怕她又误会什么, 率先开口解释了句, 眸色暖了几分,又道,“不过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只希望如今还不算太晚。” 诸如什么太早太晚的字眼, 听上去怎么就那么暧昧!蔺沧之这小子,该不是还没死心吧?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后颈, 顺势避开了他的眼神:“人生有时难得糊涂啊哈哈哈” 蔺沧之显然并不打算退缩,缓缓言道:“之前也说过, 以往并没有什么令我在意的事情, 所以才会事事都全凭我爹安排, 但现在有所不同了。就像今日,想要走到你身边来,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蔺沧之。”她有些惊讶地缓缓抬起头来,“我以为先前那次,已经同你说明白了!” “我并不明白”蔺沧之盯着她看了半晌,倏忽笑得有些发涩,“你竟会因他甘愿与我爹为敌,且明知道这会有多危险,居然还要选择待在他身边?” 年今夕顿时一脸懵逼,卧槽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蔺沧之又抿一口酒:“放心,我爹不会知晓此事,至今也并没有对你生出疑心。” “多谢”她也跟着低头喝酒,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心里却不由得犯了嘀咕。 刚才和李君泽根本没说上几句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少的可怜,没想这场地下恋情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啊! 继而想起临走前前李君泽那个毫无波澜的眼神,心顿时又凉了半截,孤男寡女,大晚上的共处一室把酒言欢,他竟然就一点也不担心么? 就算是不知道蔺沧之对自己的心思,就算是顾忌到蔺沧之回去之后和他爹通风报信,但这事也总不能一直瞒下去吧还是说他本来就打算要一直瞒下去? 等等,怎么感觉,剧情,有点,向着,狗血的包养小三情节靠拢了呢是不是还缺个私生子? 脑洞开得有点大,她晃了晃头,连忙将思绪收回来,却发觉蔺沧之现在看她的眼神也是意味深长:“所以,为什么李君泽能做到的事情,我就不能?为什么此前你就不能全然相信我一次呢?” 然而即便是被盯出洞来,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了。 毕竟又不是选秀节目,必须得在参赛选手之间决个胜负,喜欢,所以选择,这要怎么比较? 更何况就算是现在,她对李君泽也并不是百分百的信任,只是愿意给他一个被相信的机会而已——换言之,正在试水中。 然而眼下这话说出口似乎也有点不太对劲毕竟这个模式怎么看都不太像是在谈恋爱啊喂!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绝妙的理由,憋了半天,也只能给出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算作安慰的回答:“大概是因为同样的问题,他回答的分数比你高一点点,所以我也更能安心接受。” 当然,虽然都给了机会,但这道主观题的阅卷人还是自己,所以也有可能是自己对他所持有的悸动多一点点 然鹅这话不能说,万一眼前这人听过之后,一时之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又得追着她狂问为什么? 可我实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啊大哥! “你真当他对你就没有一丝隐瞒和利用?”蔺沧之面上的笑容尽收,顿了顿,眼底似是浮现了几分醉意般朦胧暗沉,“这话我本不该说,可看着今日的情形,又觉得不得不说。” 年今夕两手托腮,一脸兴味地等着他继续往后讲:“那他到底都隐瞒了我什么,又利用了我什么?” 没想到从李君泽那里套不出来的话,居然还能从蔺沧之这里套出来?虽说一面之词的可信度还有待考据,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你倒是快说呀!”“” 蔺沧之颇有些啼笑皆非,却还是在她催促的目光下缓缓开了口:“二殿下和我爹不和,你应当也是知道的,可从他那里听说过原因么?” 呀,上来就玩这么大的啊? 年今夕十分没骨气地梗了梗脖子,小声嘀咕道:“听是听过,但话好像不能乱讲,毕竟你爹面上总是一副与世无争清心寡欲的模样” 背地里却是先送妹妹,再送外甥,紧接着就是送她,活得跟个传送带似的也不嫌累! 蔺沧之又问:“那你觉得,二殿下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如何?” “挺好的呀!”年今夕的表情越来越迷糊,当时听她服了阴阳引的时候,李君泽最担心的就是被太子服下,也不像是在作家,“反正总归不算太差吧?” 听她这么回答,蔺沧之自然也毫不意外,只垂眸道:“差与不差,若是只看表面自然是难以分辨,可你就不觉得奇怪么这次听说贵妃娘娘出了事情,二殿下看起来却是如此镇定的模样,连启程之事都是由你开口。” 被他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如此啊! 亲妈生了重病,还差出来是被人投毒,就算是隐藏得再深,面上再波澜不惊的人,心里总归该是担心的吧?可李君泽竟然闭口不提尽快回去的事情,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 一环扣一环的,总感觉这之间似乎有点联系,但又找不到问题的关键所在。年今夕挠了挠头,几乎快要崩溃:“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蔺沧之却笑了笑,忽而探身凑至她耳侧,压低了声音道:“因为二殿下的生母,并非贵妃娘娘啊。” 年今夕点了点头,哦,怪不得,原来不是蔺贵妃的亲儿子啊等反应过来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不由得睁大了双眸,脱口而出道:“你小子是不是疯了?” 这玩笑开得有点大,李君泽贵为二皇子,不是蔺贵妃亲生的,难不成还是皇帝自己生的吗? “你若不信,大可以亲自问他。”蔺沧之他也觉得自己是疯了,竟然借着酒意将此事告诉了年今夕,然而看着她近在眼前的神情,却又觉得十分痛快,看来的确是不知道啊。 于是便又撤回身来,语气里带了几分苍凉,自顾自说道:“不过,即便他矢口否认,你也还是会全然相信吧。” “如此也无妨,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添一杯酒水饮尽,无声笑笑,即便是不顾爹的阻拦执意赶来,还不顾一切地说出了蔺家最大的秘密,只恨不得将这颗心掏出来给她看看了。 可那又如何? 年今夕微微蹙了眉,听他这话的意思,李君泽也知道自己的身世啊。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疑惑一大堆,然而却都问不出口。毕竟蔺沧之能够告诉她这些,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必顾虑,你想问的恐怕不止这个吧?理由早就说过,这次我定然会站在你这边。不仅如此,也是为了守护我的家人。”蔺沧之目光带笑,“因为李君泽的目的的确不是太子之位,他是要用你来扳倒蔺家。” 沉默半晌,她也只问了一句:“他的生母,该不会是何皇后吧?” 总不会是和李君渃掉包了吧?毕竟两个小魔头的脾性太过相似,真是越想越可疑但是按年龄来看,似乎也不太对劲儿啊。 蔺沧之微微摇头,径直否定了她的猜想。 “的确是个皇后,却不是现在这个。” 年今夕捂着脑袋,顿觉一阵头痛,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啊原皇后不是未来得及诞下皇子公主就驾鹤西去了吗?那李君泽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正苦恼着,段蓓和雪碧的说话声却越来越近。 “夜都深了,你说蔺公子到底是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不知道,我也好困啊,还是耐心再等等吧。” “”年今夕转过脸去,却正瞧见两人投在屏风上的越来越大的阴影。 我说,你们都已经开始旁敲侧击地赶人了啊,怎么还好意思说什么耐心等等! 蔺沧之本来还要说些什么,此刻也只得缓缓站起身来作别:“若还有什么疑问,不妨回京再谈。” 目光扫过她有些怔忪的神情,又些不忍,只留下最后一句提醒:“无论你要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拦着,但究竟值不值得,你可要自己斟酌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珍爱生命远离超载 帘外风沙席卷, 马车摇晃着在荒道上行驶, 留下两道深浅不一的辙印, 初至大漠仿佛还是昨日的事情,转眼间就已经踏上归程了。 只是,在这短短的几十日里, 却发生了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归程突然多了个蔺沧之, 轿子的空间却是有限的, 自然不能按照来时的法子来坐,于是眼下这一辆马车里便只剩下年今夕, 段蓓和雪碧三人。 虽然完全可以想见后面那辆马车里的尴尬情形,但前夜和蔺沧之聊过之后,年今夕的思绪乱得很,在还没理清之前实在是不想面对那个全身上下都是谜团的二皇子。 另外一边, 李君泽和蔺沧之在轿中对坐,抬起的目光时而在空中相遇,皆是暗潮汹涌, 却是各怀了不同的心思。 “你的性子还是这般讨人厌,一如幼时。”沉默了半晌,蔺沧之终是笑吟吟地率先开口, “就是不知道在她面前, 又是装成了什么面孔?” “这些都与你无干。”李君泽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 淡然道, “你既然知道她如今选择站在我身边, 最好是赶快收了不该有的心思。你爹暗中筹谋那么多年, 恐怕也不希望你在此时为了一个女子和我反目吧?” “反目?”蔺沧之略微挑眉,眼里却带了些讶色,而后便渐渐敛了笑,“若你执意前行,恐怕我能做到的,便不止如此了。” 李君泽却略微垂了眸子,勾唇轻笑,似乎觉得这话很是有趣:“你想要拦我?” “是不得不拦。你明知年今夕对你的心意,却还要让她深陷泥沼”蔺沧之的目光澄然明净,缓缓道,“然而你从来不曾珍视过的人心,却有旁人珍惜。你若肯放她离开那片是非之地,我自然不会拦你,一切也会回归往常。” “你怎知我不曾珍视人心?然而最先深陷那片泥沼中的人可不是她,而是活在宫里的我,甚至于你。”李君泽的笑意渐深,似乎有些不解,“而且究竟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是单纯在利用她?难不成不被爱惜之人,就没有去爱惜旁人的权利了么?” “难道不是吗?”蔺沧之眉头紧皱,隐忍着攥紧了拳头,“你明知晓她的身份,以及那份能力所要付出的代价,居然还要任由她继续下去!” 宫宴当日,尾随年今夕至庭院的可不只有李君泽。 他不过是晚到了几步,不过是犹豫了须臾,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大概也因此而错过了那个人。 “你既然也知道,可又拦得住她?”李君泽缓缓阖眸,似在叹息,“她为何会选我,这就是理由。蔺沧之,你并不明白,在这世上,活着是件容易的事情,活下去却不容易。” 在这段稍显漫长的旅程中,爱情的确占了非常重要的位置,但却不会是唯一。 蔺沧之的脸色并不好看,声音里也尽是颓然:“那么她到底是想要什么?” “不知道。”李君泽如实回答,“但总归会知道的。” 让她奋不顾身,舍弃性命也要做的那件事情,究竟会是因为什么呢? 两人之间的对话就此停止,车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然而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随后外面就传来一阵稍显突兀的马嘶鸣叫,似乎还夹杂着些许刀剑碰撞的打斗声。 “有刺客!护驾!”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传出有刺客,这边的马车却是安然无虞,说明并不是针对他们。李君泽和蔺沧之相顾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掀帘朝外冲了出去。 果不其然,年今夕那边的马车前已经乱作一团,几名掩了口鼻的黑衣人纷纷围上去与随行的侍卫缠斗,傅子归也在其中,正拔剑与那些刺客相持。 李君泽深深蹙眉,环视了四周两眼,而后迅速从倒在一旁的死尸身上取了柄剑,又顺势踢给蔺沧之一把,沉声道:“朝面门下手。”话音未落便已经朝着那边奔了过去。 马车里的段蓓和雪碧听见外面的响动,显然已经慌了心神,俩人苍白着小脸死抱着年今夕瑟瑟发抖,完全不敢出声。 年今夕本还想出去看看情况,然而眼下赤手空拳的对上他们明晃晃的刀剑,估计打不了几下胳膊腿的就要四处乱飞了 而且现在马车里还剩两个几乎要吓得魂飞魄散的小丫头,也只得咬了咬唇,拍着她俩的后背抚慰道:“没事,傅子归武功高强,对付这种小毛贼简直跟打苍蝇一样” 正说着,车身左侧瞬间被捅出个窟窿来,伸进来的半寸剑锋还反着冷意的光芒。 她吞了吞口水,一脸淡定道:“简单。” 不见身旁两人的眼圈都开始泛红,而后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好在三个主力军比较顽强,没过一会儿外面就开始渐渐安静下来,而后传来了千年不遇的傅子归的声音:“已经安全了。” “你们两个先待着别动,我出去看看!”年今夕回头叮咛了一句,而后慌忙掀开帘子跳出车外,却见四下血迹斑斑,满地的横尸竟然全是自己人,不由得皱了眉头,“怎么回事?刚才那些刺客呢?” 傅子归摇了摇头,脸色十分阴沉:“那些黑衣人似乎是不愿纠缠过久,方才与我们缠斗了一会儿,见难达目的,便都脱身了。” 末了转脸望向李君泽,又道:“还是二殿下提醒我们直接攻击面门,才让他们有所犹豫的。” “为什么?”年今夕十分不解地问,也跟着转过脸去看他。 “不是死士,又刻意掩了面目行刺,自然是推心置腹的手下,还要回去复命的。”李君泽随手将沾了血的剑丢掷到一旁,朝着年今夕走过来,皱着眉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怎么样,伤着没有?” 一带而过的话语,其中夹杂的关心自然而随意,昨夜的尴尬情景,现在却好似烟消云散。 “没有,完好无损。”年今夕抖了抖胳膊展颜笑开,将之前心里的别扭暂时压了下去,“不过里面那俩小丫头倒是吓坏了。本来还想出来帮忙,可惜只能抡拳头不会使刀枪,不然你今日就能瞧见我的英姿了” 李君泽抬手轻戳她额头一下,话语里带有些不悦:“还真是人傻胆大。” 年今夕捂着脑袋,朝他吐了吐舌头。 蔺沧之的眼神黯了黯,没有移动脚步,只蹲下身去看那几名侍卫的尸首,缓缓道:“这几人武艺高强,出手狠戾,皆是一招毙命,背后指使之人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看你这模样,应该不是蔺相派来的。可这些人防备的若不是你,那就定然是我。”李君泽淡淡扫了他一眼,表情也不那么轻松,“恐怕,不仅是不简单,还是宫中之人。” 宫中?年今夕不禁有点匪夷所思,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宫里怎么会有人想要取她性命? 不过,结合蔺贵妃不日前还被人投毒的事情,难不成是有人想要拦着她回去,怕万一查出事情的真相之后会被治罪么如果这么推断,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了何皇后那张雍容华贵的脸来。 谈到皇后,她不得不抬眼偷觑了下李君泽说起来,这人真的是原皇后的儿子么?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要抓紧时间赶路了。”蔺沧之倏忽站起身来,觉得他觉得有几分道理,表情认真地提醒了句,“不仅如此,还得绕个路,以防他们二次袭击。” 眼下随从的侍卫已有死伤,马匹也受了惊走不快,如果那些黑衣人休顿之后增加了人手再来行刺,谁输谁赢,还真的难说。 李君泽瞥了眼年今夕身后的马车,淡淡道:“你们三个到我们的马车上来待着。这车也先不要弃,继续跟在后面便是。” 年今夕半仰着脸,顿时一脸懵逼:“五个人坐一辆?那不得挤死啊?” 都是姑娘也就算了,毕竟还有两个壮汉,这明显是超载了啊喂!万一待会儿翻车怎么办! 蔺沧之见状不由得摇头笑了笑,目光柔和了几分,率先提议道:“无妨,我和殿下同你们换了马车便是。” “不换。”李君泽却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瞥见年今夕不情不愿的神情,唇边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那就看你是想被挤死,还是被剑捅死了。” 语罢便径直转身,撩袍上车的动作优雅如行云流水。 年今夕低着头沉思了片刻,二话不说,转头就爬回原来的马车上拉人去了。 想从李君泽身上体验到传说中男友力什么的,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啊我得相信,这一点儿都不悲伤,真的! 蔺沧之仍旧立在原处,无言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里满是怅然和心疼,以至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傅子归在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去那辆空的守着。” “我也过去。”蔺沧之抬脚就要跟上,却被傅子归一把推了回去。 他目光疏漠地拒绝道:“你过去我喜欢安静。” 你过去别让年姑娘被殿下欺负得太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这谜底隐藏得太久了 入夜, 车马停顿休憩。 几人围坐在篝火旁烤了些肉与干粮分食后,段蓓和雪碧便先回车里和衣睡下了,只留下几个守在外面负责轮流值班的男人和仍旧毫无困意的年今夕。 西漠的风沙极大,日落后气温骤低, 虽是盛夏, 年今夕仍旧裹着一层厚重的毯子,只露出半张小脸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傅子归正抱臂坐在马车外面和蔺沧之低声聊天,也不知道这样性格迥异c身世悬殊的两个人究竟会聊些什么话题反正看起来一派和谐,暂时不用担心就是了。 年今夕收回目光来,随手捡了根小树杈挑了挑那簇跃动燃烧的火苗,倏忽问道:“你觉得今日之事,会是谁做的?” 李君泽侧过脸来看她:“你心里不是早就有了答案, 又何必再问我?” “先前你说是宫里的人, 我当然立马就怀疑是皇后娘娘,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啊。”年今夕朝他凑近了些,谨慎地压低声音道, “后宫安稳了这么多年, 如今却先是贵妃娘娘中毒,而后又是被宣回宫的我们遇刺, 就算随意拉个人过来,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也肯定是她但若真是如此, 做得这么明显, 岂不是自找麻烦引火上身?” 先不说何皇后如今有太子撑腰, 又是六宫之主,根本没有迫害蔺贵妃的必要,就算是看贵妃娘娘不顺眼,隐忍压抑了十几年,却突然在一朝爆发,怎么想都完全不合常理啊! “你的思路没错,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漏洞,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如今却成为了最不可能的人,不是么?”李君泽的眼底浮现出些微笑意,“不过依我看来,给母妃下毒之人,和先前那些黑衣人背后的东家,的确并非同一人。” 他清俊的面容被火光映亮,说出“母妃”一词的时候,神色却再自然不过。 年今夕先是愣了愣,而后又顺着他的话继续追问:“何以见得?” “那群黑衣人的招式,以往曾在东宫见过。”李君泽眸底浮动着暗潮,却忽而转脸,扣指轻轻敲她脑袋一记,微凉的指节顺着耳侧鬓发滑落至下颌,“眼下还未回宫,一切都未定论别想那么多,回马车早些休息吧。” 东宫,是太子殿下弱冠之前的居处。 夜风拂面,头顶是浩瀚的星辰幕布,周遭也如同被无际无垠的墨色海洋包围着。 “如果,我是说如果。”年今夕没有起身,只盯着他的眼眸看了半晌,略微咬了咬唇,“真的是何皇后做的,又或者说,真的是太子殿下你会怎么办?” “我本无意招惹,但若是他们心怀猜忌先有所动作,那么,我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李君泽思忖了片刻,看着她缓缓回道,“不过,你这么问,担心的究竟是我,还是他们?” 年今夕瞪他一眼,有些生气:“我担心他们做什么?” 李君泽脸上的神情显然和缓了许多,不发一言,又低下头去看那火光,唇侧却微勾。 得得得,就得天天担心你行了吧年今夕实在看不惯他那在心里暗爽的嘚瑟样儿,索性将身上的毛毯直接丢给他,站起身来伸个懒腰,轻哼了声:“回去睡了。” 她搓着手一溜小跑上了马车,只觉得背后沁出的薄汗被凉风吹得有些发寒。 方才慵懒轻松的目光却消失不见,表情隐在黑暗之中,模糊一片,教人难以看清。 在更换了路线之后,归途中倒是再也没跳出什么牛鬼蛇神的拦路妖来,虽然速度慢了些,好歹是在四日后的傍午时分安全抵达了尧城。 傅子归被委任送段蓓回将军府,而蔺沧之作为护“花”使者,自然是来不及回蔺府,而是随着年今夕和李君泽他们一同入宫面圣复命。 可惜复命完毕立马就被皇帝从殿里赶了出来,只能一面担忧着里面的情况,一面安静地站在门口等。 御华殿里,皇帝抬眼打量着站在面前数月不见的小丫头,以及风尘仆仆才刚从西北大漠一同赶回来的二儿子,面上却并无半分喜色,反是愁眉不展。 沉默了会儿,却先是对着李君泽开了口:“已经去看过你母妃了么?” “回父皇,来之前已经去过了。”李君泽低着头,坦然回道,“只是母妃今日疲乏,当时正在小憩,儿臣便只在榻前看了两眼,还未来得及说上话。” “嗯。”皇帝捋了捋胡须,忽然抬手摒退了屋里的宫娥,这才转而看向一旁的年今夕,表情十分凝重,“你大概也从蔺沧之那里听说了,待明日再同泽儿去一趟熹微宫,看看贵妃中毒之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吧这几日你们也是舟车劳顿,便先各自回去殿里休息吧。” 末了,又叮嘱道:“切记之后便立刻回御华殿来见朕,且不论下手之人是谁,都不得同旁人谈及,你可明白?” 倒是也得敢说,这种事情传出去,她不是被割舌头,就得是丢小命啊! “多谢陛下体恤,微臣明白!”年今夕忙俯首应是,然而却并未挪动脚步,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有点犹豫不决,欲说还休地抬眼看着眼前的狗皇帝。 语罢,殿里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皇帝看了看他们,蹙眉道:“怎么还不走?” “回陛下,脚有点麻这就走。”年今夕缓缓转身,有点心痛,还有点纳闷,妈个叽,这狗皇帝难道没听蔺沧之那小子提起先前途中遭遇行刺的事情吗? 自己这一路历经千难万险,好容易捡了条命回到宫里来,还得继续给他当苦力不说,现在居然也不给她指派点高手随身保护什么的啊! 李君泽眼底带笑看了年今夕一眼,自然知道她在顾虑什么。 只是父皇即便是有心要护谁,也向来不会明着表现出来的,连母妃中毒一事对外都给压了下来,眼下总不能大张旗鼓地宣告,这宫里还有人是要针对她吧。 两人纷纷朝皇帝行了一礼,折身便要离开,却又听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哦,对了,年今夕,你留下来,朕还有些话要同你讲。” “多谢陛下,其实也不用多,十个八个足矣!”“年卿此言是为何意?” 年今夕顿时小脸一垮,不是侍卫的话,这狗皇帝肯定又要给她颁布什么隐藏任务了!而且还是难度系数五颗星的那种!我不,我不想听! 她热切地盯着走在前面的那道挺拔背影,企盼着他最起码能停下脚步来,陪自己再历经一遭腥风血雨的洗礼。 然而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此后她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那道紧闭的殿门了爱情的巨轮说沉就沉,她在心里比了个手动再见,然后缓缓转过身来,强作欢颜:“不知陛下还有什么指示?” 皇帝倒是毫不客气,开门见山道:“明日你不仅要查出背后投毒之人,另外还有一事要交托与你到时候朕会携皇后一同前往贵妃殿中,你既然能观前尘侧未来,想来从他人的记忆中寻觅一人应当不难吧?朕要你自贵妃和皇后那里,搜寻有关名为李君昶之人的记忆。” 李君昶,这名字一听就知道肯定是皇室中人,而且应该还是个和李君泽平辈的但之前也没听说过有这号皇子啊! 纵然心里百般好奇,也还是要先回狗皇帝的话。 “这倒不难,但”年今夕笑着应下,眨了眨眼睛:“不知陛下是要微臣寻找何时的记忆?” 关键词是有了,但到底是一年之前,还是两年之前,总得给划定个搜索范围啊! 皇帝的眼神莫名有些黯然,缓缓道:“寻找这十九年来,有关此人的所有记忆。” “陛,陛下”你这有点过分了啊,这真的有点过分了啊,妈个叽这真是太过分了! 要她在两位娘娘的人生小剧场里找一个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是场长达十九年的大电影! 抱歉,我要收回刚刚的胡言乱语,我可以自己打脸,我现在还能说难吗 “陛下,微臣先前未曾说过,其实微臣虽能纵古观今,但这能力却必须要有媒介,且不说这位李君昶微臣从来不曾接触过,就算真能从两位娘娘的命程之中找到有关这人的记忆,可十九年的故事”年今夕勉强保持微笑,“微臣,记不住啊!” 她的脑容量本来就不够了,还要硬塞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的十九年记忆,真怕当场就直接爆头 “原是如此。”皇帝闻言,也并未继续刻意为难她,沉吟片刻,又道,“无妨,那你便想些法子,将此人找到即可。” “”狗皇帝,你体验过绝望吗? 年今夕一脸悲戚,早知如此,她还回来做什么! 皇帝见她沉默不语,权当作是答应了,又悉心叮咛道:“且此事势必保密,更是切忌让泽儿知晓。” 年今夕从绝望中晃过神来,不由得微微蹙眉,居然要瞒着李君泽又想起蔺沧之那日说的话,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难不成此人和他的身世也有关系? 片刻,她忽而垂首答复一句。 “是,陛下。” 总觉得看似缠绕盘结的谜团,现在好像被她找到一根线头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老胳膊老腿儿又故障了 年今夕从御华殿里出来, 抬眼便只瞧见仍在外面立着的蔺沧之, 四下环视一遭, 不由疑惑道:“二殿下呢?” 他倚在白玉勾栏上,侧过头去看了眼不远处的宫阙:“方才便去往熹微宫了。” “哎呦喂,感天动地, 还真是想给他颁发个年度最佳孝子奖啊。”年今夕闻言不由得翻个白眼, 冷哼了一声。 怪不得刚才头也不回地跑那么快, 居然是要去探望他那名不副实的母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娘俩绝对比亲生的还亲! 蔺沧之当然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却缓步迎上前来:“如何?聊了这么久,陛下可有为难你?” “你猜”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就说说他有哪次不是在为难我吧? 被他这么一提醒,年今夕顿时抬手掩上眉眼, 欲哭无泪,半晌才微微打起精神来,又道:“算了, 你现在还不回蔺府吗?”就算是先前因为意见不合而和正值叛逆期的儿子吵了一架,现在他大老远的跑去西北大漠一遭,那个老狐狸的心里总归还是会挂念的吧。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所谓的无敌大反派一般都不是输在能力上, 而是输在不仅有软肋, 还喜欢疯狂地立各种fg。她仰脸看着眼前这个整日里在身边晃悠的狐狸崽子, 微微一笑, 其实老狐狸什么的, 根本就不足为惧嘛。 蔺沧之垂眸看了她一眼,无声轻笑道:“还得去一趟潜龙殿,太子殿下在等。” 年今夕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愣了愣,出场次数少得可怜,险些都忘了眼前这人还是个太子侍读而后却又沉吟片刻,正了脸色道:“我也同去。” 正好趁机去试探一下虚实,看看先前李君泽的推测究竟是不是准确。不过,以往那个温柔待人,儒雅谦逊的太子殿下,真的会是想要置她于死地的背后凶手吗? 蔺沧之闻言不由得皱了眉,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终究只是点了点头,并未阻拦:“也好。” 虽然觉得此事不像是太子指使,但若她心里生疑,多说也是无益。 然而年今夕刚抬脚走了两步,却忽然察觉身后紧跟着又跟上了一道身影,先前可是让雪碧回白宫了,她不免有些犹疑地回头,却是名从来未曾见过的侍卫。 她挑了挑秀气的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那侍卫忙低下头来答话:“二殿下特意嘱咐过,从现在开始,无论年少傅去哪儿,属下们都要贴身跟随。” 原来他真的是明白自己的顾虑的,这算是父债子偿吗?虽然内心有点小感动,但年今夕依旧是眯着眼睛,一脸的黑人问号:“属下们?” 那人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眼房梁,没有说话。 年今夕下意识顺着他的眼神抬头看过去,却只见屋檐上齐刷刷出现了一整排阴森森的眼睛,那群人纷纷只露出半个脑袋,顷刻之后又缓缓沉了下去,消失无踪她莫名打了个寒噤,卧槽!这到底是暗中保护还是在拍惊悚片? 蔺沧之见状也有几分好笑,那人面上表现出来的分明是毫不在意的模样,私底下却夸张到如此地步,还真是不知他如今这般异常的行为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了。 兴许,李君泽相较往日而言,真的是有所不同了。 而后又伸出手来在年今夕眼前晃了晃,出声提醒道:“走吧。” “嗯。”年今夕收回目光来,略微抿了抿唇,跟着他一同朝着潜龙殿走去。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年今夕低眉垂目地朝着殿中那人躬身行礼,不过数月不见,然而这一次的重逢,她却已经是换了称谓,以臣子的身份来拜访。 “年少傅快快免礼。”李君溪对她的到来显然是有些惊诧的,下意识伸手去扶,似乎又忽然想到男女有别,一双手便硬生生顿在空中,十分尴尬,不由得望向一侧的蔺沧之,“沧之,年少傅要来,你怎么也不提前同我知会一声?” 年今夕却暗自蹙眉,太子的神色如此慌乱,究竟是因为自己贸然拜访,还是心中有愧?原本还不愿意相信李君泽的推测,可现在看着,突然就觉得他的确是十分可疑啊! 蔺沧之摸了摸鼻子,笑着解释道:“年少傅也是刚从陛下那里出来,说是许久不曾见过太子殿下,特意要来登门拜访,臣来不及通报,又岂有阻拦之理?” 顿了顿,又道:“太子殿下,方才蔺府的下人突然至宫中,说是父亲急唤我回去眼下年少傅又特意过来与殿下叙旧,沧之今日便先请辞了,待明日再过来。” 他拱手行了一礼,见李君溪朝自己点了点头,便折身退了出去年今夕若真想要试探太子,当着自己的面,恐怕不会那么自在,索性寻个理由先回去避一避了。 李君溪见蔺沧之离去,眼底浮现出一丝忧思,不过转瞬即逝,又恢复了以往那般的和煦微笑,回过头唤了句:“来人,给年少傅看茶。” 言罢,引了年今夕至桌边一同坐下,开口问询道:“年少傅此次随军出使西漠,路途遥远,定然多有艰辛,不知在军营里生活了这段时日,可还适应?” “比起军中的万千将士,艰辛二字实在是算不上。”年今夕也报以微笑,暗自却窥探着他的神情,“不知太子殿下在这宫中,可也能听到些许塞外西漠的消息?” 适时,却刚好上了一道热茶。 李君溪轻言几句便令那宫娥退了下去,亲自执壶替她添了一道,茶香袅袅,这才慢慢悠悠地开口:“若想要打听,也不是没有办法。以往是不怎么关心的,然而此次二弟也同行,这做兄长的又岂能束之高阁?不过边塞地域闭塞,便是有什么消息,等传到宫中也得是过了有些时日了。” “有劳太子殿下了。”年今夕连忙一脸惶恐地抬手接过那道茶,纤细的指尖却状似不经意地擦过他袖口,稍一停顿,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太子殿下与二殿下手足情深,实在是令人钦羡!” 她低头小啜一口香茗,掩去眼底的失望之色,奇怪,方才分明碰到了对方的袖子,怎么会什么也看不到呢? 难不成真是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这副躯壳又出故障了? 李君溪自然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不由得摇头笑叹:“此次便不是二弟出行,而是三弟,四弟他们,本殿也应当有所关怀才是。都是天家子弟,自幼便在宫中一起长大,理应互相照应。” 这也就是宫里的孩子不能打架,一般来说,亲兄弟都是互相往死里揍的,关系越亲,揍得越狠年今夕干笑了两声,只能跟着点头,顺带附和道:“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所言极是。” 见李君溪言谈间竟也饮了半杯茶,她醒过神来,连忙也伸手提了壶,替他重新斟满,小指尖微勾,顺带又蹭了下他的杯身。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尽管牵动了神识,这次眼前却依旧是茫茫然一团黑雾,什么也看不见。 且不过是片刻须臾间,却好似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一般疲累,雪白的皓腕悬在空中不住地微微颤抖,险些连手中的茶壶都没能拿稳。 李君溪这次倒是真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替她接下那茶壶,摇了摇头,目光歉然道:“竟是本殿一时疏忽。年少傅今日才返京,这一路车马劳顿,定然是许久未能歇眼了倒不妨暂且回寝殿稍作休憩,改日再叫上三弟一同给你和二弟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微臣自然是不敢当,本是想同太子殿下聊一聊大漠之行。”年今夕一面轻笑,语气里也是透着些惋惜,站起身来,“不过眼下看来,今日微臣实在是有些精神不佳,失礼之处,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好容易能与李君溪独处,本想借机试探一番,却未想到会接连两次都失败,然而搭话的话茬都用没了,再熬下去就只能尬聊了正愁着找个什么理由来提离开的事情呢,结果他居然还主动赶她走,倒是正顺了她的意。 “那今日微臣就先告辞了。”年今夕冲太子殿下微微颔首,便直朝着门边逃也似地走去,相较刚刚的虚弱之相,离开时的步伐倒是矫健了许多。 这事儿实在是太过古怪,仔细分析一下,极有可能是因为电量不足,所以如今她得赶紧回去补个觉! 李君溪也跟着起身,送她出了殿,才又关上了房门,折身走了回来。 他紧皱着眉头,望着桌上的两枚茶杯,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心头疑惑万千,最终也只化作一声叹息:“这么急着赶过来,看来她是已经起疑了。” 此时,屏后却缓缓现出一道人影,另有少年饱含了无谓笑意的声音传来。 “皇兄在担心什么?如今阴阳引还在我身上,他们即便是查出了真相,自然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李君溪有些无力地闭上眼睛,神色有些悲戚:“我们兄弟几人,难道就非要如此不可么?” 李君渃笑得轻松,甚至连尖尖的小虎牙都露了出来,衬着眼底带了狠绝的冷光,缓缓道:“这年今夕尚且还是个婢女时,就胆敢对我如此,势必是受了二哥的指使。如今她深得父皇赏识,二哥此行又在漠西协助有功,难保他日就不会对皇兄你下手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这次情况可能不太妙 “二弟若真要动手, 为何此前从未针对过你我二人?”李君溪目光黯淡,似乎还是在犹豫,又劝道,“反是年少傅, 当初是藉由了蔺府的势力才得以入宫面圣。二弟与蔺相素来不和, 这一点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我想,此事会不会是受到了蔺相的胁迫不得已而为呢?” “不得已?”李君渃难以置信地高挑了眉头,好似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一般,“她这一路高升平步青云的,我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得已来!之前多次无故剧痛,若非我刻意留心细察了一番,恐怕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李君溪想不出辩驳的理由来,竟然一时语塞:“这” “且若那年今夕真的是蔺相的人, 为何不直接对朝夕相处的李君泽下手, 反而绕到我们这里来?”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支起胳膊攀着李君溪的肩头,啧啧道, “皇兄, 你总是这副仁慈心肠,如何能在这充满了阴谋诡谲的后宫里安稳度日啊!” “你如此分析, 倒也不无道理。”李君溪愣了愣,原本清净温和的目光略微有些涣散, 终是被他说动, 垂下头来:“三弟, 年少傅这刚一回宫就直奔潜龙殿而来,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万一这是父皇的意思,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虽说父皇这些年来对自己与三弟一直是十分信赖和包容,但他素来厌恶皇嗣残杀,但若知道了这次在归途中袭击二弟的刺客们是他们所指使,恐怕是决计不会轻饶的。 如今母后那边又因为贵妃娘娘中毒一事而议论不断,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怕什么!”李君渃倒不像他那么紧张,稍稍眯起眼来宽慰自己的皇兄,“这个年今夕在宫外传得神乎其神,可除了在背后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倒也不像是有真本事的,不过是个攀炎附势的神棍而已!既然她今日来这一趟却什么都没有挑明,那我们也不必太过忧虑,自乱了阵脚。” 李君溪摇了摇头:“渃儿,此言恐不见得。蔺相可不是轻易涉险之人,虽然年少傅入宫之后一直不曾当众展示过自己的能力,但能在短短时间内得父皇重用,足以证明她在宫外的那些传闻绝非空穴来风。” 又道:“且父皇这次特意派沧之接她回宫,为的还是彻查蔺贵妃中毒一事,万一她真的” 李君渃出声打断他:“就算她真能窥测前缘未来,如今证据全无,她不过是个道人,又不是个捕快,还真能查出来点什么啊?”而后便仰头倚了桌边坐下,翘着二郎腿,徐徐说道,“如今我们就这么安静待着便是,接下来的一切,就要看母后的意思了。” 李君溪见自己无论如何都劝不动,又察觉他目光里似乎浮动着些许恨意,索性便不再说话,低头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那个自小便只会跟在他屁股后头唤着兄长,眼底的狂妄之气从来掩藏不住的少年,终于也开始变得心思深沉,学会了步步为营。 以往也曾听说天家无常,身不由己,只觉得不过是夸大其词,而如今的情形却正是在逼着他们往前走。 仿若逆水行舟。不进,则覆。 折腾了半日,年今夕好容易才踏进白宫的殿门,却见几个丫鬟都在殿里围作一团,正听雪碧低声讲述着这次去往大漠时的趣事。 七喜最先听见门边传来的响动,回头见是自家主子,忙扯了扯身旁的姐妹的衣袖,脚步匆匆地迎了上来:“主子,你可是回来了!” 另外几个丫头紧跟着才反应过来,忙一拥而上,推搡着年今夕坐到了桌边,各自端茶倒水,捶背揉肩,边唧唧喳喳地问这问那,场面一度杂乱到什么也听不清。 “慢着慢着。”年今夕霎时间左拥右抱的,捏捏这个的小脸,拍拍那个的胳膊,不由得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笑得活像个老嫖客,“别着急,一个一个来。” 虽说离开宫里也没多长时间,却没想到这群小丫鬟竟然这么担心自己,果真是没白疼,所谓人生赢家也不过如此了。 可乐绞着手中的丝帕,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率先问道:“主子,雪碧说大漠里的马稀缺的很,可是真的?” “我还没去过军营的马厩不过营外的确是不多见。”年今夕歪了脑袋,皱着眉头,等等,这个话题怎么有点,不太对味儿? “真是不多见,一匹要当两匹使。”雪碧跟着帮腔,一脸的坚定,“马背上都活生生压出凹槽来了!”语罢,余下几人都同情地倒吸了口冷气。 年今夕愣了下,嘴角微抽:“你见到的那匹恐怕是骆驼。”什么凹槽,那叫驼峰! 芬达紧接着凑上前来,满脸好奇地模样:“主子” 年今夕一脸绝望地掩面。算了算了,看这眼神也知道,一准儿又是个凑热闹的,都说人间自有真情在妈个叽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于是还不等芬达继续开口,她便无情地绕过了那道饥渴热切的目光,站起身来打断道:“七喜,你先随我来一下卧房。”真情和温暖向来不属于自己,眼下还是先干正事吧。 七喜愕然地点了点头,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却还是慌忙跟了上去。 待房门一关,年今夕便径直拉住了她的手腕,不发一言地朝着桌边走过去,表情神态十分严肃,吓得七喜心里莫名有些发憷。 她凝了眉头,压低声音道:“七喜,你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啊?”七喜有些不解,自家主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仔细想了会儿才开口道,“午膳是和她们在厨房里一起用的,吃的是” 年今夕却又眯起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来放在唇边:“嘘,先不要说!” 继而便阖了眸子,开始以神识窥测她脑海中的记忆,然而,眼前所呈现的景象,依旧是漆黑混沌的一片迷雾。 明明闭着眼睛,却能清楚地看到坐在对面一脸迷惑的七喜,这也就说明她的透视眼还在,可为什么却看不到七喜的过去了呢? 若说将死之人看不见未来,那过去总该看得到才对啊! 她当然不信这个邪,看不见过去,再试试未来又暗自咬了咬牙,继续消耗着体内的灵识,想要查看七喜片刻之后给她的答复。 这次坚持了也不过十几秒的功夫,脑子便开始昏沉一片,手心一阵阵地冒着冷汗,然而伴随着大量体力精力的消耗,不断牵引出来的神识却好似打了水漂一般消失无踪,却依旧是什么也看不到。 不论尝试多少次,最终都是徒劳无功。 先前在潜龙殿里也是如此,总不会这么巧合,太子殿下和七喜都要在近期内出事吧? 年今夕陡然睁开双眼,往日那双璀璨灵动的眸子,如今却只剩下一片茫然迷惘,颇有些焦灼地咬着唇。 这次和以往出现过的特殊情况还有所不同,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是完完全全地看不见了。所以说,在太子殿里的那几次看来也不是偶然,自己的能力是真的失效了! 七喜看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气色也愈发难看,不免跟着她一同忧虑起来,半晌才试探着轻声问道:“主子,你脸色怎么突然苍白成这样,可是饿了?” 先是问她中午吃了什么,之后却又缄默不言主子向来闲不住嘴,兴许是在陛下那里待的时辰太久,错过了午膳,才会是这样一副郁郁寡欢的神色。 “主子等着,我这就去准备些热饭热菜过来。”七喜实在猜不透她心思,也只能从以往的经验入手分析,正说着便要起身出去。 年今夕见状,忙伸手拉住她衣袖,勉强扯了扯唇角:“不必,我现在也不饿。兴许是太过疲累,睡上一觉便好了。” 七喜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终是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也好,那便等主子睡醒了再用膳吧。”虽然总觉得不太像是这个原因,但主子看起来并不想开口谈及的样子,她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好。”年今夕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而后便瘫倒在桌面上,看样子似乎真是累极了,“方才出了御华殿,困得我险些找不着北,一路上摸索着回来的,跟个瞎子一样。”虽然没瞎,但对于一个靠天眼吃饭的人来说,现在这样儿,也跟瞎了没什么区别了。 七喜低头,见她这般耍赖撒娇的模样,不由抿着嘴儿偷笑,转身走到床边弯了腰给她铺整被褥枕头。 年今夕听她走动远了,这才半睁开眼,一脸绝望地抱住脑袋磕桌,顺带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真是身心俱疲。 最主要的是,明日还要去蔺贵妃那里完成狗皇帝交给她的重任之一。 如果一觉醒来还是这个熊样儿,估计到时候就不仅是心累,而是要到生无可恋的地步了。 啊啊啊神烦,她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难不成真要当一次神棍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我有两个消息 由于满怀心事, 这一觉也并没有睡得多久, 但醒来之后, 本来一片混沌的大脑却是清醒了许多。 年今夕低垂着脑袋坐在床边沉思,先前狩猎大会,逾辉被人动过手脚, 自己当时虽未明说, 可依照那狗皇帝的行事风格, 事后必然是暗中追查过,至于有没有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当时太子殿下侥幸逃过一劫, 受伤的却是李君泽。皇帝只给自己封官加爵,却再没有向自己追问过任何事情,那么也就不能排除他对自己也起了疑心的可能性。 先前她又多次向那狗皇帝表示私下与蔺府并无瓜葛,然而现在蔺贵妃身中剧毒, 如果和皇帝坦白突然失去了预知能力的事情,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加上先前归途之中遭遇的行刺,蔺沧之如果是跟他如实禀报了, 那批人是直冲着自己来的,再结合之前的情形,看起来就不太像是刺杀, 而像是在灭口了恐怕这样一来, 皇帝真的会怀疑她是经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才入宫来的。 她的身世连李君泽都瞒不过, 若皇帝真的下令彻查, 估计不出十日, 就能顺藤摸瓜地把秦府上下一锅端了 所以, 虽然不知道外挂为什么会突然失效,但眼下皇帝既然委任于她,这事情自然是推脱不得的。 纵然推脱不了,却也不能坐以待毙。 年今夕仰头叹一口气,看来必须得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好好分析一下,找出幕后黑手才行。 “七喜!” 门外不消时便传来渐近的匆匆脚步声,而后一道身影便推门而入,喜道:“主子可终于醒了,晚膳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用吗?” “不必了,你们先用吧,我得去趟临清殿。”年今夕缓缓站起身来,却是摇了摇头,又问道,“傅子归回来没有?” 据说二殿下和自家主子这次在大漠里一拍即合,风花雪月,诸如绣荷包,做羹汤之类的恩爱故事,几个小丫鬟已经听雪碧讲了个遍,无不感慨万千——姻缘果真妙不可言,没想到这俩冤家也能凑到一起,平日里吵得那般凶,原来都是在打情骂俏。 如今见她刚一睡醒,连饭都来不及吃就急着往二殿下那边跑,七喜对此也表示十分欣慰,忙道:“早就回来了,主子找他有事?我这就去请他过来!” 说着还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回身往门边小跑而去,似乎再多耽搁一刻都是罪过! 年今夕不由得目光怔忪,盯着那背影十分欣慰地叹道:“最近的工作态度似乎很积极啊。” 末了又换了副黑人问号脸,不过,她最后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提醒自己,该涨月钱了? 年今夕将手里的书信折好,纳入信封后递给了傅子归,表情认真地叮嘱道:“一定要亲自交到秦夫人的手上,不要让府里的其他人察觉,包括秦相。” “好。”傅子归伸手接过来,微微蹙眉,似乎不太清楚她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要和秦家联系,“不过恕在下多嘴一句,年姑娘,你如今是在怀疑那秦家与蔺贵妃中毒之事有关么?” 年今夕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否决了他的猜测,嗤笑了一声:“怎么会呢?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也是断然不敢做出这等事情来的。” 当年仅是府里死了个姨娘,就慌得连亲生女儿都顾不得,直嚷嚷着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生怕落旁人一句诟病。就凭他那性子,恐怕不仅是不敢做,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吧! 傅子归见她说这话时的神情似乎带了点悲凉,垂了目光点点头,心里却更加奇怪。 她略微顿了顿,忙又补充一句:“哦,险些忘了,长了一副尖酸刻薄嘴脸,看起来趾高气扬的那位是侧室,这信要交给皮肤白白的,身材小小的,笑容暖暖的那位正室,住的地方大概还有点偏,你可别弄混了。” 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当成这样,也是真闹心。就是不知道这几年秦老爹有没有再纳几房小妾,府里是不是又多了几张吃闲饭说闲话的嘴?而没了自己的陪伴,娘亲的处境,又是不是会更加的酸辛? 这么想着,眼神不免就变得有些黯然。 傅子归眉结更深,低头看着她:“年姑娘”毕竟此前从未见她和秦府有过什么来往,怎么如今看起来,她却是表现出一副对那秦相了若指掌的模样? 年今夕却只冲他笑了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事情等回来再同你细说。”毕竟这段故事太长,一时半会儿也和他说不明白。 话说到这个份上,傅子归也不再多问,只面色淡然地道一句:“其实,在下并非好奇年姑娘的过去,不过是望姑娘能坦然心安,不要陷于过去而已。” 语罢又看她一眼,而后便径直走了出去。 年今夕徐徐抬眸,微抿了抿唇,却无言半晌。有谁会希望终日沉浸在以往的纠纷之中无法自拔呢? 可对她来说,若无过去,也就没有现在,更没有将来。 香炉里不断升腾着淡白色的烟,渐渐盈笼了整个房间。 李君泽斜倚在榻上,无意翻着手里的书卷,淡淡道:“这一觉睡得可踏实?” “自然,简直是踏实极了”年今夕坐在桌边,伸出小指来掏了掏耳朵,面朝他翻个白眼,“尤其是知道房顶上还趴着十几个壮汉以后。” 他翻过一页,无声轻笑:“不是你希望的么?” “是是是,臣感恩戴德,无以言表!”年今夕同他虚客套两句,径直走了过去,伸手便抽出他手里的书卷,挑眉道,“贵妃娘娘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旁的还好,就是依旧嗜睡,听见前去探望的人是我,方坐起来聊了几句。”李君泽索性坐直了身子,微抬了眸,“太医倒是说已无大碍,不过仍需静心调养反正宫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那便慢慢养着吧。” 年今夕眨眨眼睛,又撇了撇嘴,故意试探道:“看看你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当时你骑马摔断腿的时候,她可是差点哭断了气啊!难不成你对贵妃娘娘的态度,素来就如此么?” 李君泽目光深深地看她半晌,突然低声道:“先前可是商量好的,你我之间若有什么疑问,可以不答,但绝不会再互相欺瞒。若想问,直接问我便是,怎么突然又开始阴阳怪气的了?” “你这副模样,可真是让我有点生气啊。”他伸手捏她下巴,力道由轻及重,眸底闪过一丝不快。 “生气归生气,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年今夕悻悻地笑,抬手拨开他的指尖,“我这不也是觉得家庭内部问题,这么直接问你有点不礼貌么?所以,你和贵妃娘娘到底是不是亲生母子啊” “不是。”李君泽凑到她鬓边耳语,这句果真答得极为痛快,眼都不眨一下,“还想问什么?” 年今夕却被他这平静无比的回复吓得打了个激灵,忙道:“没什么了” 我的个乖乖,今天的态度怎么这么配合? “那就换我问你。”李君泽紧接着回道,“这事可是蔺沧之同你说的?” 卧槽,原来酝酿半天在这里挖了个坑啊!“当然不”年今夕还在吞吞吐吐地犹豫,察觉到对方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神,有点心虚,“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虽然说好了不能互相欺瞒,但她还可以选择不答啊虽然这自欺欺人的感觉,其实和默认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果不其然,李君泽摸了摸唇,继而笑开,眼底带有些意味不明的色泽,看起来阴恻恻的。 完蛋,这小子貌似有点记仇啊!年今夕吞了吞口水,忙转移话题道:“其实我之所以过来找你,是另有要事!” 李君泽略微挑眉,本来还想待会儿再和她谈这个,没想到对方竟率先提及了,索性就顺势接了她的话茬:“可是要说,你今日去皇兄殿里的事情?” 我还没说,你怎么就又知道了?年今夕蹙了眉,正要开口,后来再一想房梁上猫着的那一排壮士,嗯,还真是毫无疑问!亏她还感动了半晌,果然不是什么性质单纯的保镖,而是潜伏的眼线啊喂 “正是,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好的。” “说实话,其实我去了这一趟,什么也没能查出来”“这,算是好消息么?” “别着急啊。”年今夕看他淡定的神色,缓缓叹了口气,悲痛欲绝地说出了一个惨绝人寰的消息,“你得配合后者使用我的能力,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二殿下您懂得真多 “或者应该说是毫无征兆地突然失效。”她似乎是怕对方听不明白, 又耸了耸肩,更为准确地解释了一句,“此前我曾经想要探究一下太子殿下的过往记忆,可是眼前却好似挡了一团迷雾, 什么也看不到了。” 李君泽闻言却不由得失笑, 原来她去潜龙殿,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能力失效?虽然心里稍有些讶然,他的声音却依旧是冷静无比,出言问道:“可还试过旁人?” “试过。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太过劳累的原因,可回去睡了一觉,之后又找七喜试了一次,还是如此。”年今夕叹了口气, 有些发愁, “而且,如今我不仅是看不见旁人的过去,连未来所要发生的事情也看不见了。” 这情形就好像是明天有个重要的游戏副本, 然而今晚你的外挂却突然到期, 偏偏还不知道去哪儿续费! 她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那人,仿佛在问, 少年,你能感受到我的绝望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李君泽淡淡瞥她一眼, 蹙眉又问, 看这丫头的神色, 恐怕眼下最糟糕的情况,并非是她失去了能力,而是不知其原因。 “不知道。”年今夕再次耸肩,只感觉自己像个无助的智障,转而眯起眼睛来,缓缓道,“不过,现在想想,会不会是从月凉国的工事图出差错时就有所异常了?” 当时她曾推测是军中出了奸细,可田弘远死前却又坚决否认是自己所为,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说谎,而且他们最终也没能查出其他可疑的人等。 所以,会不会真是自己的预测失误呢? “这两次的情形大不相同,应当不会如此。”李君泽垂了眸断然分析,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年今夕听他欲言又止,不免提着一颗心,有些紧张地问。 “这两件事都来的蹊跷,连你也毫无察觉,兴许真的有些关联也说不准。”李君泽的眼神暗了暗,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但是依照父皇的的意思,关于母妃中毒之事,明日你就要下定论,自然是没有时间留给我们仔细盘查了。当下最重要的,是先过了眼前这一关。” 年今夕点点头表示同意,这事不仅要瞒过狗皇帝,还得给出他一个满意的答案才行。 她咬着唇仰头问道:“究竟是谁想要毒害你母妃,如今你心里可有答案?”语罢,却见他沉默不语,只得又压低了些声音,眼神颇有几分无奈,“莫不是还在怀疑皇后娘娘吧?你可别害我了,虽然她后台硬,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打压下去,但万一押错注被她知道了,日后还不得想尽办法弄死我!” 虽然眼下最受怀疑的,果然还是那个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何皇后啊! “即便真的是她,你现今无凭无据,难道会傻到当众揭穿她么?还是真的傻乎乎跑去父皇那里告状?”李君泽看着她畏缩警惕的神情,目光中不由带了些讥讽之意,“父皇接你回来的目的虽未明说,但大家自是心照不宣。明日他恐不能亲自到场,皇后娘娘作为六宫之主,定然是要过去见证的。” 年今夕顿时懵住,感觉自己的智商大概是和外挂一起掉线了 对啊,狗皇帝应当最是了解后宫这些女人之间的争斗,又怎么会没有怀疑过何皇后呢?之所以让她不要声张,为的就是怕结果如他所料,定然会辱及皇家颜面! 一旦把罪名推给了何皇后,那么想要封住她嘴巴的,恐怕不会只有一个人。鉴于之前甜枣儿给得太多,吃得太过安心,险些就全无防备地忘记了这一点。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帝可以在一朝之内赐给她无上的荣誉,自然也可以在一夕之间让她人头落地。 她单手托着腮,忍不住轻叹口气:“何皇后不能坑,真凶又找不到,那我眼下可不是要等死?” “那倒可惜,你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李君泽轻睨了对面那人一眼,从她另一只手里拿过先前被抢走的书卷,“无论幕后主使是谁,明日她既然要过去,自然是想尽快解决此次纷乱,一旦不耐,总归会有所偏向的。” 年今夕恍然大悟,霎时间被他点醒,眸子也熠熠生辉:“所以,你是要我借机推给那人?” “总算还没笨到家。”李君泽眼底带笑,“好在招摇撞骗还是你的强项。” 我呸,这是什么馊主意,怎么不说损人利己还是你的作风呢! 年今夕皱了皱眉,对这个提议还是存有意见:“万一那人是无辜的,岂不是要因我而丢了性命?” “这宫里,从来没有无辜之人。”李君泽的眼神淡漠,忽而伸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好心提醒了句,“不过你若真是问心有愧,要么就去母妃那里求个情,看她会不会大发慈悲地放过那人,要么就尽快想办法找出背后的真凶。” 年今夕微笑着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二殿下实在英明,真是极好的主意啊!”我也真是日了狗了,前者简直就是在说笑话,至于后者么要是这么容易查出来,我还来跑来找你干吗! 李君泽低头继续看书,对她虚伪的奉承视若不见。 她默默腹诽两句,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刺客的事情最近还是交给你来查吧。毕竟我头顶上还带着一拨人马,真怕哪天去太子殿下那里,不小心把房顶给压塌了。” 语罢,又意味深长地仰着脖子往头顶的房梁上看去,想必外面的碧瓦上肯定又直挺挺地趴了一排然而,即便如此也不能立马还回去,因为感觉有了他们,睡眠质量还真是改善了好多啊! “那日除你安然无恙之外,马车里其余的两人,可有受伤?”他微微点头,眉眼不抬,却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年今夕摸着下巴回忆了片刻,坚定道:“没有。当时只有一柄剑刺穿了马车的内壁,而且谁也没有刺中,也就是平白吓了我们一跳。你问这个做什么,怎么了?” “那些黑衣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头脑也不差。当日马车四面明明存在许多漏洞,他们却没有分散袭击,而是与周遭护卫周旋,想要从正前方攻破。”李君泽目光深深,轻摸了摸唇,“刀剑虽不长眼,如不直中要害,最多便是些皮肉之伤。大抵,他们本来就没想要取你性命。” 年今夕闻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我说,那剑可不长眼啊!突然就硬生生地插了一把进来,还说不是想取我性命,难道是在和我们打招呼么?” 李君泽竟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恐怕真是如此。” 她回望过去,想了半天,竟然无言以对:“”卧槽,小伙子,你这脑洞开得有点大啊! “寻常女子遇到这种情况,多数会吓得腿软走不动路而蜷缩在马车里,至于稍微明智点的,大抵会弃车奔逃。”他淡然自若地解释道,“由此可见,是对方把你料想得太聪明了。” 年今夕闭目咬了咬牙,拳头捏得咯咯响,一本正经地说她蠢,真以为自己听不出来吗? 然而无技傍身却有求于人,即使是好气哦,也还是要保持微笑! “那是因为段蓓和雪碧脚软了,拉着我不让我出去!”她这话说得有点心虚,虽然本来也是有想过出去看看情况的,但是有两句古话警醒了她。 一句叫做好汉不吃眼前亏,另一句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唯有险境,方能试探人心。”李君泽再次低下头去,扫了几眼书卷,轻声道,“对方倒是没猜错,你着实应当感谢她们二人。” 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年今夕不由得嘴角一抽,得,现在不仅是被骂蠢了,果断还背负了个小没良心的头衔!面对一个嘴炮技能点满的敌人,就不该死要面子地和他辩驳。 她吸取教训,决心只抓重点:“照你这么说,他们的本意是打算要掳走我?” 总感觉有点扯啊,难不成是被当成了外星人,要抓走她去做实验吗? “有这个可能。”话虽如此,他语调却依旧轻巧,低着头在卷上批注几句,一面又道,“若真如此,千方百计想要活捉,对方的目的十有八/九便是你的预知能力。”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现在可明白我特意安排那些暗卫的用意了,你若还是嫌烦,便让他们即刻回来便是。” 这话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恐吓啊!现在向他服软简直就是在认怂啊! 年今夕义正言辞地摇头,十分有骨气地将骨气踩在脚下:“你想都别想!”正说着,两弯细眉却陡然紧蹙,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异样,李君泽略微挑了挑眉,抬眼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未用午膳,大概是饿了。”年今夕弯了腰缓缓捂上肚子,活像个身形佝偻的老太太,迈着莲花小碎步朝着门边移动,“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君泽没说什么,却缓缓搁下笔来,只看着她以一种稍显诡异的姿势消失在门边,心里也是一阵好笑,特意跑来一趟,既是饿了,晚膳却也不留下来同用,这个理由似乎也有点牵强呢 又等了片刻,觉得她差不多出了殿门,这才唤了下人进来。 宫娥只是低眉垂目地站着,却莫名觉得自家主子今日的心情似乎极好:“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他不由得勾唇,道:“给年少傅送些调理气血的暖香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兜兜转转还是归来 七喜端着食案踏进房间, 缓缓走近了床边:“主子, 这是依照您的要求熬成的药汤。” 青玉碗中盛了小半血红色的液体, 微微晃动,空气中似乎有种奇怪的苦涩味道渐渐弥漫开来,她盯着手里的药汤蹙了秀眉, 也不知她用这白术和铁锗熬汤作甚。 “嗯。”烛火明亮, 在垂落的纱幔上映照了床上之人的剪影, 年今夕缓缓解了身上的衣物,只留下一抹藕色的肚兜, 这才自缝隙中伸出手来,“把桌上的烛台和点心也一同递给我。” 七喜讶然抬头,终是忍不住问道:“主子,你要这些做什么?”刚一回来就钻进了房里, 不仅教她去煎了那副奇怪的药,还躲在榻上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放心,不会一把火烧了这屋的。烛台用来照亮啊, 点心,自然是用来吃的。”里面传来一声回答。 七喜心里更是疑惑不解,主子最近食欲大开啊?先前在二殿下那里呆了那么久, 他还特意遣人送来了暖香, 如此细致贴心, 想必是一同用过晚膳了的, 竟然还未吃饱么? 年今夕并不知晓她心中所想, 一腔怨情也就自然无从解释, 忽而扯着帐边探出半颗脑袋来,笑眯眯道,“你先出去吧,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 “是。”这话听得七喜心里毛毛的,却也只得点了点头,将东西尽数交给她后便依言退了出去。 年今夕将食案放在床上,床帐之间瞬间变得更为明亮。 这几个月以来,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塞外,她一直都十分注意没有让自己受过伤,只除却上次过敏时曾经遭受过一番瘙痒的苦楚。 那时也曾担忧三番两次地出现异常,李君渃会不会因此生疑而查出些什么来,可回宫之后她也特意遣人去太医院查过记录,却发现三皇子这段时间并未求诊过。 方才那阵痛楚来得剧烈而尖锐,却分明没有外伤,更不是因为什么癸水,这种来自骨髓之内的痛感,反倒是让她忽然想起了之前给李君渃所下的阴阳引。 越想就越是怀疑,此蛊虽无法可解,但也并不是不能暂时性的压制,若得能人异士相助,不仅如此,更可以在一定时间之内,将自身的伤痛以数倍之效加诸于对方身上。 年今夕皱了眉头,自言自语道:“若真是如此,那就麻烦了。” 且就算不是因他的缘故,按常理来说,李君渃这等疼痛也一定会召太医查看才是。 因而先前从临清殿回来以后,她便一直在等玉虚殿里传来动静,然而至今都依旧是悄无声息。这也就更加确定了她的念头,李君渃应当是已经发现了自己被种下阴阳引的事情了。 只是对方设法压制蛊性,源头势必会被封存在身体的一处,而不会继续随着血液流通于全身。 奈何想要查看具体的情况,需以血饲蛊,再借火光映照寻觅。 于是第一步,便是得咬破手指,朝那碗里挤上几滴才行。这么想着,却先是伸手摸了几块点心放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啃。 毕竟饿了一整天,李君泽又不管饭,现在若不吃点东西,只怕待会儿放血时,她极有可能体力不支地晕过去。 吃饱喝足,抹了抹嘴,这才开始干正事。 她将食指放进嘴里,一脸的大义凛然然而咬了半晌,只疼得她龇牙咧嘴,也不过略微破了点儿皮沁出点血珠来,还立马就凝结了。 马丹,以往看电视剧上写血书的那些人不过是轻轻一咬,就挥毫泼墨,奋笔疾书,怎么到她就如此艰难?难不成得是咬掉一块肉啊! 年今夕盯着手指上那米粒大小的血珠,犹豫了半晌,终归还是狠不下心去,赶忙握着指头朝外挤了又挤:“俗话说得好,礼轻情意重。” 小虫子,赶明儿让七喜炖鸡蛋时加点猪血补偿你,这次就凑合着吃吧。 絮叨着挤了半天,见都快风干了才忙将指尖放进那碗里搅了搅,而后便忍着恶心仰头将那碗药汤喝了下去。 果然,不出一会儿,通身都开始发汗。 “希望那臭小子没有将蛊虫封印在屁股上”年今夕小心翼翼地举着烛台,自脚腕开始逐渐往上映照,好在方至左腹,便隐约瞧见一小处暗影在皮下微微鼓动。 那鼓胀之处只在那方寸之间来回游走,半晌都不见其移动到别处,看起来的确像是被禁锢住了。 若真是如此,那么她先前的猜测也就并没有错,方才自己腹部忽然传来的剧痛,其实就是李君渃体内的蛊虫被动了手脚,封在了他的左腹。 只是,原本服下的药丸不过如同豆粒一般大,而眼下在她体内涌动的虫体看起来却是足足长到了两指宽,也不知道最终还会变成什么模样。 想想体内住着一只大活虫,这情景不由得看得人头皮发麻,手腕也跟着抖了抖,一滴滚烫的烛泪滚落在娇嫩的肌肤上,顿时烫得她一声惨叫,险些把那烛台丢出去:“妈呀,疼疼疼!” 门外的几个小丫鬟们闻声,也只能是胆战心惊地趴在门边,看着里面那帐幔上投出了自家主子扭动个不停的身影,捂着嘴不敢出声,更不敢进去打扰。 然而估计这一扔,还真是要火烧一屋了,故而,尽管因为疼痛又抖落了几滴,年今夕却还是眼泛泪花地死死托住了蜡烛,直至缓过劲儿来噗呲一声吹灭才算完。 房间里陡然陷入了安静,在外面围观了半晌的几人也终于放下心来。 可乐百思不得其解,不由扯了扯身旁之人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问道:“主子方才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都回去休息,今日之事不得外传也不许再问。主子的事情,岂容我们这些下人多嘴!”七喜看了看她,又回望一眼卧房,眼神不免带有些哀怜。 早些时候听闻,后宫里有小主在与陛下行云雨之事时,喜欢在身上滴蜡以其痛楚助兴,却不料,自家主子似乎也有此癖好啊 就是不知,二殿下是否也清楚此事? 屋外丫鬟们尽数散去,房间里面全然不知的年今夕正低着头,开始窸窸窣窣地穿衣服。 那日想要劫持自己的人,会不会其实不是太子,而是他呢? 幽幽叹了一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最坏的事情都上赶着找上门来,躲都躲不开! 此时,门外却忽而响起一阵敲门声,而后便是傅子归的声音:“年姑娘。” “等会儿。”年今夕连忙那些东西塞进床底,又下床穿好鞋走到桌边坐下,这才缓缓道,“进来吧。”由于傅子归至今都不知晓,阴阳引其实是下在了三皇子身上,现在又出现了这情况,若是如实告诉他的话,肯定会更担心所以还是先瞒着吧! 傅子归推门而入,径直地走到她面前,低声道:“信已经交给秦府了。” 年今夕抬眸:“多谢,辛苦你了。”本还想问一句现今过得可好,然而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多余。好或不好,即便不问,心里也早就有了答案。 “秦夫人看过信之后,只要我捎一句话给你”他低头看着年今夕,目光有些复杂,“她说,要你尽快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再不要和秦府以及皇宫有所关联了。” 年今夕不由得愣了愣,而又笑道:“这样啊。” 傅子归皱眉:“看样子,你还是不打算离开?” 年今夕明白,娘亲定然是怕她日后深陷危险,才会劝阻自己离开。 可是,三年前已经逃过一次了。为此她不得不隐姓埋名,改容换貌,甚至与至亲分隔两地,不能相见。 而尽管如此,她曾经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改变的未来,最后兜兜转转,却还是回到了。 天机难测,天命难改。 如今前朝后宫都是暗潮涌动,不再如同往日所看到的那般安宁,只怕若不想尽快想办法,用不了多久,她当时亲眼所见到的腥风血雨,便会即将成为现实。 所以,才更不能逃。 “恩,不仅走不了。”年今夕倏忽敛了笑意,眸子里带了些熠熠的光彩,无比坚定道,“看来等蔺贵妃这边的事情解决完,我还得亲自回一趟秦府啊。” 阴阳引提前暴露,如今不仅危机四伏,自己的处境也是十分尴尬,若想要取得太子殿下和三皇子的信任,就必须要靠秦老爹的帮助才行。 可一旦回去,自己的身份定然是瞒不住了,秦老爹也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 所以,做了这个决定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傅子归依旧眉头紧皱,盯着她看了会儿,缓缓道:“无妨,你既然已经决定了,便继续走下去吧。” “你可知道三年前落水溺亡的秦府长女?”年今夕默然片刻,而后却忽然说了句。 “当时才至尧城不久,只是有所耳闻,似乎是叫秦书亦,乃秦夫人嫡出之女”傅子归挑了眉梢,似乎有些了然,“莫非,是你?” 秦书亦,有多久没用过这个名字了啊? 年今夕似乎有些怀念,而后缓缓点了点头。 “先坐吧,这故事有点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二手烟危害健康啊 待傅子归听她讲述完自己的出身和离府的前因后果, 已经是一炷香之后的事情了。 “本不该瞒你这么久,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解释。”年今夕叹了口气,“况且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要重拾这个身份” 傅子归蹙眉:“虽说秦相当时震怒, 但应当不会伤及你性命, 何至于非要走到那般地步?” “那时我还年幼,以往与三娘的关系素来和睦,所以爹始终固执地认为我没有理由害她,更不要说见死不救”她垂眸,苦笑了一声,“本来断绝关系倒是没有什么,可若我不逃走,只怕他会因此怀疑一切都是我娘指使的。” 原因当然不止这么简单, 但有些事情牵扯太深, 只同他说到这里便也足矣。 傅子归默然片刻,道:“既然已经逃离出府,如今又何必再回去?” “时隔多年, 总算是加官进爵, 荣归故里了,难不成还要躲他一辈子么!”年今夕耸了耸肩, 眼神中透着些得意之色,“如今依照我的身份和陛下的看重, 便是他也要敬上半分, 又岂敢再对我娘亲有所责难?” 傅子归紧抿了唇不作答, 对这说法,心里还是有些疑虑的。 “讲个故事真累人!”年今夕无视他带有忧色的目光,却是轻松笑了笑,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催促道,“明日我还要去熹微宫看望贵妃娘娘,时候不早了,你也先回去吧。” “恩。”傅子归沉下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转身欲离。 “等等。”年今夕忽而又唤住他,“待我明日从熹微宫里回来,稍作准备便动身去秦府。在此之前,还要麻烦你明日再出宫一趟” “出宫作甚?”对方侧过头来,面带不解。 “替我去西市买些云片糕来,好容易能见着娘亲,自然要带上她最喜爱的点心才是。”年今夕有些无奈地指了指头顶,悄声道,“可我实在不好再带着这么一帮人出去逛市集啊!” 傅子归顺着她的指尖略微仰头看去,目光中带了些许杀气。 而后只听闻屋顶上传来一阵细微的瓦片碰撞声,即刻便消失无踪。 在外面捂着耳朵蹲守了大半夜的暗卫们本来都有些困乏,却陡然察觉到底下传来的森冷之意,想也知道这股气息定然是平日里进出的面瘫男散发出来的! 真不知道殿下是怎么想的,年少傅身边明明放着这么个绝顶高手,偏偏还要他们一众兄弟来日夜保护这不明摆着要跟人家抢饭碗,能不生气吗? 暗卫们一面在夜色中飞檐走壁,心中却是苦不堪言,唉,行走江湖,多有不易! 各自奔向了就近的大树上猫着,继续在蚊子堆里迎接下一个天亮。 清晨的微风带有些凉意,深宫里的鸟雀并不怕人,一大早就叽叽喳喳地吵闹着。 游廊拐角处,一道稍显娇小的身影尾随着宫娥翩然缓缓而至,终是在熹微宫的殿门前停了脚。 那宫娥率先进了殿里通报,四下静谧一片,年今夕抬眸看了眼那道紧闭的朱色镂花木门,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内心深处的忐忑不安。 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下周遭,只在不远处站有三两个低垂着头昏昏欲睡的奴婢,这才扭扭脖子甩甩腿,顺道两手握拳给自己打气道:“释放激情,放飞梦想!” 尾音才刚收住,门扉就吱呀一声被人拉开。 年今夕连忙收了势,侧过脸去轻咳一声,再回头又是一本正经的神色。 心中默念完了后半句今天明天,由我创造! 走出来的小宫娥先是垂首朝她行了一礼,而后才轻声细语道:“娘娘仍在梳妆,特教我出来传话,还请年少傅暂且在殿外稍等片刻。” “无妨。”年今夕似乎毫不在意,略微抿唇,嗓音异常柔和道,“劳烦告知贵妃娘娘,如今时辰尚早,阳气未盛,还不适宜作法。教她安心梳洗,实在不必着急。” 见那丫鬟点头应是,而后又折身进了殿内,这才松了口气。 果然是来得太早了啊! 看这模样,蔺贵妃估计是还没起床,不然凭她的性子肯定是巴不得自己一脸的憔悴病容,也好让陛下心生怜惜,哪里还会梳什么妆?烟熏妆吗? 好在年今夕是真的不着急,反而是希望这病恹恹的贵妃娘娘收拾得越慢越好,毕竟眼下还不知道何皇后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今天的作战计划,可是全靠她这个人工提词器啊! 不过她忽而悲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最后背锅的究竟会是哪个倒霉蛋? 虽说不急,但毕竟没吃早饭,站久了总归有些脚软,更没想到来了之后竟连口茶水也喝不上。年今夕苦着脸又在殿外站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那道门终于再次开启。 宫女引她入了殿内,朝着蔺贵妃的居室走去,然而越是靠近里面,便越是烟雾缭绕,扑鼻的香气也越来越浓重,其间似乎还混杂了药香和不知为何种材料调制的熏香。 鉴于已经能隐约看见榻上那道侧卧的玲珑身影,年今夕实在不好掩住口鼻,却是下意识皱了皱眉。 亲娘喂,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什么味儿? 别说是天天闷在屋里不透气的蔺贵妃,感觉自己现在都快要中毒了到处乌烟瘴气的,第一反应还以为她是在偷偷吸大/麻! “年少傅快请坐,在门外等了这许久,本宫心中甚是歉然。”蔺贵妃轻扶着宫娥的胳膊,略微支起来身子,目光柔和扫了她一眼,姿态却依旧是慵懒,“来人,看茶!” 说得好像不知道我来了似的,还不是你让我在门口等的么? 年今夕在心里翻个白眼,依言缓缓入了座,也同她虚伪笑语道:“娘娘此言,实在太过客气了。”继而不动声色地抬眼,暗自打量蔺贵妃的气色,虽说较之以往的确是有些苍白憔悴,但也绝不是什么病入膏肓的状态。 看起来李君泽的确是没骗她,这蔺贵妃最多再静养上十天半月,立马就能恢复以往那般的容光焕发了。 前提是,得经常开窗透透气啊自己这才坐了多一会儿,就胸闷气短的上不来气,感觉都快要窒息了! 此时,她终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侧过脸去呛咳了几声:“微臣可否问一句,娘娘这殿里,燃的是什么香?” 巧在宫娥适时上了倒茶,年今夕也不等她放到桌上,连忙接过来饮了几口。 “这是太医院馆藏的荀丝香,活血清毒的效果极佳,乃是陛下亲自赏赐的。”蔺贵妃见她如此模样,不免掩唇笑了笑,“此香初燃着时的确有些呛鼻,年少傅乍闻,不习惯也是正常,久了也就好多了。” 年今夕眯起眼来,心里不免有点在意,荀丝香,怎么感觉这香的名字似乎从哪儿听说过? 然而绞尽脑汁地回忆了半晌也没想起来出处,又听出蔺贵妃话语里的显耀之意,只得讪笑着应和了一声:“原来如此。看来陛下对娘娘果真是关怀体贴,呵护备至啊!” 话音方落,便听见门边传来高唱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年今夕忙站起身来,俯身朝缓缓踏进门来的那道华贵身影行了礼,暗道这皇后来得可真是时候,不然刚才的马屁拍完就没话题聊了! 何皇后微微一笑:“卜元道者看来是早就到了啊,免礼平身。方才本宫在门边就听见又说话声,聊了些什么?” 还是熟悉的称呼,还是熟悉的卜元道者看来皇后娘娘这是铁定了心,坚持要做和别人不一样的烟火啊! 年今夕缓缓直起身子来,率先开口含糊了过去:“不过是,随意聊几句。” 蔺贵妃的眸色深了些许,却也敛了笑意,连忙伸手扶了床边侍候的宫女,状作是要起身的模样,动作却慢了不止一拍:“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果不其然,何皇后只睨了她一眼便知其所想,却也不拆穿,反是朝床边近了几步,伸手拦她道:“如今身体抱恙,你我之间,便无须再多这些虚礼了。” 唉,要不说皇帝的女人不易做,天天活在戏里,看着都心累年今夕无声撇了撇嘴,幸灾乐祸地站在一旁看热闹。 皇后顺势坐在榻边,却又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年今夕,勾唇笑问:“况且,连陛下都是千般体贴,万般关怀,眼下本宫又岂能不心疼怜惜,安心受了你这礼呢?卜元道者,本宫说得可有道理?” “”卧槽,你们俩聊天,关我啥事! 年今夕略一思索,忙又低下头去,话语里饱含深情地回道:“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姐妹情谊,实在感人至深!” 不过这段对话怎么这么耳熟卧槽,等等,这不就是刚刚她说的吗? 没想到皇后这丫的耳朵居然这么灵,没进门就将她们先前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居然还装作没听见!简直卑鄙,简直阴险! 好在方才不是在说她坏话啊。 “卜元道者似乎是答非所问啊。”何皇后轻笑一声,又左右环视了眼屋里的宫娥们,笑意微敛,紧接着道,“不过好在所言不假。” 姐妹情谊?在这深宫之中,最不可信的,便莫过于这四个字了。 蔺贵妃暗自隐藏了唇边浮现的一丝冷笑,眸光微动,自然知晓皇后方才那一眼的意思,便略微抬了手,扬声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你只想看看我怎么演 常年跟在她身边的若璃却未挪脚, 暗自打量了眼前来探望的何皇后, 略一迟疑, 蹙眉低声问道:“娘娘,这药已经煎好,可要奴婢留下来服侍您用?” 先前蔺贵妃无故身中剧毒险些丧命, 搅得这熹微宫上下翻了天, 差点就都跟着她一同陪葬。 而如今因何中毒和投毒之人都未曾查出来, 宫里也是流言四起,这些时日历来始终都未曾见着何皇后的影子踏进此处半步, 这眼看着主子快要痊愈了,却是好巧不巧地跟着年少傅一同赶来 她跟了蔺贵妃近二十年,平日里怎会不懂些察言观色的道理?可今日即便是冒着被骂一句多嘴的危险,也不得不万分小心才是。 果不其然, 听了这话,蔺贵妃不由得恶狠狠瞪了她一眼,面色不悦地喝道:“本宫现在是病到连喝碗药, 都得要你们这些奴才盯着了吗?” 若璃是自己宫里的奴婢,那便是自己的人。方才何皇后连年今夕那一句漫不经心的客套说辞都能挑出错,眼下居然还敢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种话, 岂不是明摆着自己对她存了疑心和防心! “娘娘息怒!”若璃忙跪下身来, 猛地抽了自己一嘴巴, 连连告饶, “是奴婢多嘴了!” 蔺贵妃盯着她的背脊, 不免气得暗暗咬牙, 完全生不出一丝感动之情来:“知道多嘴,还不赶紧出去!” 年今夕望向那名慌忙起身跑出去的宫女,目光颇有些同情。 且不论她方才究竟是心系主子的安危,还是担忧自己的性命,只怕是以后都不得重用了所以说,在这宫里,要想多活些年岁,还是少说话为妙! 如此想着,她连忙低下头去专心喝茶。 屋里缭绕不断的香雾随着殿门的开合稍稍散去了些,待若璃退了出去,寝殿内如今便只剩下了三个人。 “妹妹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何皇后自门边收回目光来,凉薄一笑,“妹妹这宫里的奴才倒是会心疼人,只是,怎么连主子的话都听不懂?莫不是看着妹妹平日里脾气太好,恃宠而骄,这才越发放肆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年今夕依旧低垂了眸子,暗自对何皇后深感钦佩。 这位娘娘从进来到现在,面上的神色始终是稳若泰山,连一丝眉头都不曾皱过,现如今居然还有力气嘚吧嘚也不知道是泡在烟池子里闻惯了,还是患有慢性鼻炎? 蔺贵妃闻言,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难看,连忙应道:“这奴才素来多事,今日倒是让姐姐见笑了。” “本宫倒是无妨,可下面的人不听话,难为的还是妹妹你这个做主子的啊!”何皇后轻拍了拍她手背,抿了抿唇,好意提醒道,“只怕这小丫头是贪欲太过,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待妹妹身子痊愈之后,可要好好调/教调/教才是。” 不听话的下人,自然是要吃些苦头的。 “自然,理当如此。”蔺贵妃听她话里有话,分明是在影射自己,一颗心不由得重重坠了下去,不敢和她对视,“多谢姐姐提醒!” 何皇后略微低头,掩唇莞尔:“这般客气作什么?妹妹这一场病,倒比往日生分了许多,可是在怪本宫先前没有过来探视?”而后眸光一转,伸手取过了桌上的汤药,递与她道:“瞧瞧,光顾着聊天,这药都快凉透了妹妹还是尽快喝了罢,免得误了药效。” 蔺贵妃唇瓣紧抿,死盯着她手上那碗药,手心渐渐被沁出的一层冷汗打湿,实在不知道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试探自己么? 虽说毒发之日是在自己宫中,当日所用的膳食点心事后也都彻查过,并未有任何问题,但她心里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还是何皇后。 “怎么,难不成是怕苦?”何皇后蹙眉道,“妹妹总不会是在怀疑,这碗药有什么问题吧?” 蔺贵妃脸色一白,连忙将那碗药汤接了过来:“自然不是!”现如今这药是她亲自端给自己的,又是当着年今夕的面,料想也不敢从中做什么手脚! 这么想着,便靥稍稍稳了稳心神,一勺接一勺地将那碗汤药缓缓饮尽,而后才颔首笑道:“谢过姐姐了。” “不必。”何皇后替她将碗放回桌上,目含讥诮地扫了她一眼,“说起来,妹妹这气色看起来似乎是大有好转,想来不日便能痊愈了。” 转而又望向一旁默然无语的年今夕,淡然问道,“卜元道者方才可有替贵妃瞧过,此次大病,究竟是因何原因而起?” 见她俩聊得开心,年今夕本来还在愣神,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卜元道者是在说自己,连忙放下手里的空杯:“呃,回娘娘的话微臣,还未来得及查看。” 病什么病,分明是中毒! 不过,李君泽坠马也找她,贵妃中毒也找她,这皇帝夫妻俩不会是真把她当大夫使了吧! 喂喂,哪怕是作为一个神棍,也是有职业道德和尊严的啊! “既然如此,现在便过来替贵妃仔细瞧上一瞧吧。”何皇后语调闲适,“陛下对此事极为上心,其他宫里的诸位妹妹这几日里也挂念得紧,道者今日,可一定要给出个确切的说法!” “微臣领命!”其实这说法确切不确切,关键还得看娘娘您待会儿的表示呐! “那便有劳年少傅了。”皇后娘娘似笑非笑地抛下了一句话,而后便缓缓站起身来,给年今夕让了个空位。 年今夕略微抬眸,只瞥见皇后唇畔带了一抹浅笑,却全然看不穿那笑容背后隐藏着的真实意味,心底莫名涌现出些许不安来。 这皇后笑得,怎么有点渗人莫非是想好要害谁了? 见何皇后起身离榻,此刻的蔺贵妃倒是终于安下心来,微微松了口气,凝眉问道,“本宫可需要做些什么?” “娘娘只需躺好便是。”你现在干啥都是白搭,还是老实待着吧。 年今夕朝床畔走近了些,先是眯起眸来盯着她看上一眼,然后再是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地来回踱几步:“萨瓦迪卡,空帮哇”再看一眼,闭上眼睛又踱两步,“咖喱咖喱,印度尼西亚!” 蔺贵妃依她所言地安静躺着,何皇后神色淡然地立在一旁,皆是一句也听不明白。 片刻之后,年今夕终于站定了脚,缓缓睁开眸子,长舒一口气,神情肃穆地回道:“娘娘您这病”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却忽而听她一句:“其实是身中剧毒啊!” “”蔺贵妃忍不住皱了眉头,这不是废话么! 然而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继续沉默,空气顿时变得更加安静起来。 何皇后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不耐,却还是得隐忍着,且不管她是真傻还是装傻,率先开口道:“道者既出此言,可是算出投毒之人是谁来了?” “自然是算出来了。”年今夕似乎是有些为难,略微侧过脸去,握拳轻咳了一声,低声道,“这投毒加害贵妃娘娘之人,其实是” 两人再次倒吸了一口气,连带着周遭的气氛都莫名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眼见何皇后还是一言不发,只等自己开口,年今夕只好摸了摸下巴:“是后宫之人。”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何皇后和蔺贵妃看向她的眼神瞬时之间都变得有些森冷起来。 察觉到这个情况,她赶忙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还是这后宫的嫔妃!”恩,话一出口,连自己听着都觉得有点撒比了。 但这事真的不能全怪她,要怪就得怪李君泽! 明明事先跟她说好的何皇后会引导提示,结果人家从来了以后就一直在和蔺贵妃尬宫斗戏,理都不理她,还提示个鬼! “道者可否言明”何皇后睨了她一眼,明显是在耐着性子压着火,冷声问道,“具体是何人?” 年今夕目光惆怅,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娘娘,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 蔺贵妃从方才便憋着火,可碍于何皇后一直在侧出言询问,便始终没有发作,如今却见她三番两次转移话题卖关子,终于是忍不住怒道:“不过是人祸,何来的天机,本宫因此险些丧命!年少傅理应清楚,陛下教你今日来此处的目的,便是找出背后真凶!到底是谁意欲加害本宫,你说是不说!” “贵妃娘娘息怒,不是臣不想说,是陛下不让臣说啊!”听她提及狗皇帝,年今夕微微一怔,继而心生一计,赶忙脱口而出解释道,“陛下先前特意嘱咐过,为防后宫生乱,即便是找出了凶手也不可声张,臣又岂敢违抗皇令!” 杀气太重,只能暂时拿狗皇帝来挡一挡了,虽然这句其实是真的 “妹妹勿要心急,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的!”一旁的何皇后也是紧抿了唇,缓缓抬眼看向年今夕,意味深长地劝了句,“虽然是陛下之命,但现如今这殿里也没有旁人。既然贵妃娘娘想要知道,道者尽管说出真相便是。” 年今夕垂了眸子,应声道:“是。” “下毒之人,是娘娘”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只听见蔺贵妃滞住了呼吸,又抬头打量了眼皇后脸上的表情,却见对方从容一笑:“继续说,陛下那里,有本宫保你无虞。” 这何皇后作为第一嫌疑人,不仅没有丝毫担忧之色,居然还在一个劲儿地催她说实话,究竟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当面说出凶手是她的话来,还是因为真的心怀坦荡呢? 她略一沉吟:“是娘娘心中猜测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真相只有一个 末了, 年今夕不免看了眼何皇后,又道:“微臣多谢娘娘体恤,但既然已经答应了陛下,那么无论今日是谁在此, 臣都不能将凶手之名说出口!” “是谁?”蔺贵妃下意识看向皇后, 开口问道。 “哦?道者果真是个守诺之人,既是如此坚持,本宫便也不欲再多为难。”何皇后却是不紧不慢地挑唇,“不过,既然凶手不宜明说,那道者又可否告知,贵妃娘娘究竟所中何毒?” 好好好,终于换了个话题了。 等等, 所中何毒卧槽这个问题更难好吗?太医院都查不出来, 我哪儿知道?年今夕眨了眨眼睛,顿时有点慌,左右环视屋里一遭, 索性伸手指着香炉道:“回娘娘的话, 恐怕此香有些问题!” 此言一出,不仅是蔺贵妃愣住, 连何皇后都沉默了半晌,却是不动声色地各自掩了口鼻, 只等着她继续开口。 年今夕干笑两声:“两位娘娘莫要紧张此香无毒。微臣是说, 这香气太过浓郁, 恐怕不利于贵妃娘娘病情的恢复。”她摸了摸下巴,继续给自己圆场,“实不相瞒,所中何毒乃物事而非人事,即便是微臣也不易断论。至于凶手,方才倒是已经推算出来,虽说本不该多言,但今日见两位娘娘如此心切,还是可以稍作提示的!” 何皇后抬眸,见她绕来绕去终于肯开口,倒是很给面子地没有继续为难她:“道者请讲。” 年今夕果然不负所望,只看了她们一眼便继续解释道:“先前微臣所言并非是在玩笑,贵妃娘娘无故中毒,而陛下心系宫中安宁,所以此事并未声张,但如此便给了凶手最为安全的隐藏背景。想来皇后娘娘这些时日也在暗中调查,心中应当也是有了答案才是。”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但是眼下这情况,一定要表现出自信来! “没错。真相,只有一个!”她不由看向蔺贵妃,脸上的表情肃穆无比,“而毒害贵妃娘娘的凶手,就是那人!” 蔺贵妃闻言顿时望向何皇后,满眼的迷茫之色,似是在问,哪人? 年今夕赶忙也一齐望向何皇后,目光沉痛地点了点头。所以娘娘,现在您该给提示了再不给提示这戏连我也尬不下去了啊! “姐姐?”蔺贵妃见她如此,不由得微微蹙眉,恐怕这何皇后的心里果真是早有怀疑之人,便试探着问道,“究竟是谁?” 何皇后瞧见两人投过来的目光,却是闭上眼眸幽幽叹了口气:“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淑妃,她原本最是老实本分,此次却如此大胆妄为,可真是糊涂了” 蔺贵妃的目光不免有些怔忪:“淑妃?” 自己平日里和她鲜少往来,少有恩怨瓜葛,下毒之人怎么会是她? 年今夕却是松了口气,忙不迭跟着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话音方落,却见蔺贵妃和何皇后齐齐望向自己,神色有些疑惑,这才察觉到自己这态度前后反差太大,似乎是有些不太对味儿,连忙又摇头叹了口气:“唉,不可说,不可说。” 淑妃是哪个倒霉蛋?等等,上次在凤栖宫和李君湳斗智斗勇的时候似乎见过啊!姿色嘛,勉强只算得中等偏上,性子倒是真的温婉可人,就是似乎肠胃不太好,总是进进出出的跑去如厕。 “本宫就说,先前妹妹初醒之际,身子虚弱见不了人,其他妃子都纷纷赶至凤栖宫打听情况,却只有她不曾前去,更是连个她殿里的宫娥也没见着。”何皇后顿了顿,又道,“当时便心生疑虑,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如今想想,恐怕是做贼心虚了。” 年今夕默默掩面,总觉得听起来有冤情的样子。 旁人都去就她不去,若真是凶手,先前下毒的时候都能做的滴水不漏教人查无可查,事后这般会不会也做得太明显了点儿?估摸着是当天又闹肚子了,这么想想,果然是个倒霉蛋啊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淑妃! 而蔺贵妃虽然还是心有不解,半信半疑,奈何眼前两人却都是十分笃定的模样,且想想这后宫里尔虞我诈,人心深沉,偶尔逼出几个疯子来,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于是便换了副楚楚伤情的模样,侧过脸去轻咳了两声,对着何皇后哀怨道:“臣妾往日里并不曾针对过淑妃妹妹,未料想她却究竟是为何?” 年今夕还在默默分析情况,见她似乎开始有告状作妖的趋势,连忙出声劝阻道:“陛下如今尚不知情,在臣复命之前,还请两位娘娘暂且保密!” 何皇后瞥了她一眼,抿唇轻笑:“这是自然。”而后便又走近了床榻,低头看着一脸悲切的蔺贵妃,抚上她胳膊柔声劝慰道,“妹妹也不必着急,既然已经知晓了真相,凶手自然是逃不了的。你且安心养病,待卜元道者同陛下言明此事,找出证据之后,定然会还妹妹一个公道!” 蔺贵妃秀眉微蹙,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皇后娘娘言之有理!”年今夕连忙跟着帮腔,对对对,在自己恢复能力,查明真相之前,就别去祸害人家淑妃了!你看,有人甩锅,有人背锅,大家都挺忙也挺不容易的! 眼看着瞒天过海的任务顺利完成,为防这俩人揪着自己继续追问些有的没的,年今夕实在是不想在此处多待半刻,便径直开口道:“贵妃娘娘最近还是以身体为重,不要太过忧思才是!今日叨扰了许久,那微臣就不打扰娘娘休息,先行告退了!” 蔺贵妃依旧心烦意乱,可皇后方才都已经出言表示让她暂时不要深究了,年今夕又赶着要走,怎好留她继续追问,只得扯了抹笑容道:“多谢年少傅关怀。” “娘娘客气。”不谢不谢,只要你老实点我也就省心了! 年今夕低头朝两位娘娘行了一礼,转身就匆匆忙忙开溜,走到门边时,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背后又传来何皇后的低声轻语:“既然如此,本宫今日便也不久待了。待此次事情妥善解决,再来探望妹妹” 她无声轻笑,大踏步地走出门去,而后才撇了撇嘴翻个白眼,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学她:“待此次事情妥善解决,再来探望妹妹人家病入膏肓的时候都不来,还说什么事情解决再来探望,鬼才信你!” 今日此行,恐怕也还是皇帝让她来监工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如今自己率先告辞,这何皇后却跟着她拔脚就走,也不留下来多关怀关怀,刚才还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你说这表面功夫也不做个全套,诚意不够呐! 年今夕暗自嘀咕着,刚出了殿门外不远,却又被人唤住:“道者且留步!” 她吓了一跳,转身却见是何皇后朝着自己的方向缓缓走来,身后还跟了几名宫娥,看起来颇有些气势汹汹的模样,不免下意识吞了口口水莫不是教她听见了? 好在那何皇后走近之后,脸上并未呈现出半分怒容来,反是笑问她:“道者现在可是要前往御华殿复命?” “正是如此。”年今夕点了点头,心下却有些奇怪。 方才她不过只是说了要同陛下复命而已,还刻意表现出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何皇后怎么会知道自己立马就要过去?卧槽,细思恐极啊!总不会是自己的预知能力消失之后,跑到她那里去了吧? “那倒是巧了。”何皇后出言便打消了她的疑虑,又道,“本宫也正要去见陛下,不妨一道同行。” 哎,少女醒醒你看你看,脑洞开大了,就问你尴尬不尴尬? “是,娘娘。”年今夕连忙低头应和,跟在她身侧,两人一同朝着御华殿的方向走去。 这何皇后既然答应了会替自己暂时隐瞒,应该不会立马就打脸。不过,究竟是有什么事情,怎么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狗皇帝呢? 想到这里,年今夕忍不住抬头偷觑她背影两眼,心道这皇后果然不愧是皇后,雍容华贵,仪态端庄,就连走起路来都特别慢。马丹照着这个速度究竟得啥时候才能走到头啊! 她就想知道今天还能来得及赶回宫吃上一顿热乎的午饭吗?怎么感觉,自打从塞外回来之后就老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呢? 何皇后对她心中所想倒是毫无觉察,不经意间微微侧过脸来,瞧见她望向自己的目光莫名带了些忧伤,忽而开口问道:“道者自入宫之日起,至今也将近半年了吧?” “回娘娘的话,已有半年多了。”年今夕完全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个,低头在心里默算了一遍这才开口,竟然连自己也有些惊讶。 “时间过得真快本宫自十四岁入宫,如今已有三十年了,也是觉得极快。”何皇后看她脸上的表情,不由得轻笑一声,目光之中带了些感慨,“这深宫里的时光大多是用来消磨,百无聊赖,日复一日。惟有恍然之间才会察觉,即便日子过得如此无趣,却也还是在不断流逝。” 年今夕摸了摸下巴,一时无言,实在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触景生情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这个坑摔得好疼 “你如今倒是正值最好的年岁。”何皇后目光渺远地回忆过之后, 转而望向她, 眼底似乎掺杂了些许艳羡, 半晌却又摇头叹惋道,“却不得不远离了外面鲜衣怒马的快意日子,反是屈居在这宫中, 委实有些可惜。” “微臣倒不觉得如此。”年今夕抿唇一笑, “倘若心是自由的, 便也无所谓宫里宫外,在何处都是快意!” 何皇后眼底的眸光流转, 看着她只笑了笑,未再言语,而后便再次回过头去望向了前方,脚下的步伐也渐渐加快了些。 年今夕连忙加紧脚步跟上去, 略微挑了挑眉梢,怎么总觉得今日何皇后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是自己疑心太过了吗? 待她们二人前后脚一并入了御华殿,皇帝却不似往常那般, 埋首于御案前批阅奏折,而是背手静静立在窗边,眉头紧皱, 一副心思沉沉的模样。 “臣妾见过陛下。”“微臣参见陛下。” 直至身后传来了两道熟悉的语声, 他才不紧不慢地缓缓回转过身来, 先是看了眼年今夕, 却是倏忽转过脸去, 朝着何皇后开口问道:“贵妃如何了?” 何皇后从容走到皇帝身旁, 如实回答:“陛下放心,臣妾今日过去探望之时,恰巧赶上贵妃妹妹要用药,可是亲自看着她服下去的。眼下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不过气色和言谈倒是比往日差不了许多了。” “真凶可已经查出来了没有?”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沉稳,全然不似往日那般隐含笑意,倒是颇有些不怒自威的味道。 年今夕有些疑惑地抬眼,却发觉皇帝的目光并没有投向自己,先前不是说好让她瞒着所有人的么,怎么现如今自己倒是先抖包袱了?难不成这个所有人里,其实不包括皇后娘娘么? 等等,所以这句话到底是在问她,还是在问皇后? “自然。”何皇后侧过脸去瞥了眼年今夕,柔声回道,“还要多亏了卜元道者今日前去,才能顺利查出背后的真凶。” 年今夕暗自撇了撇嘴,本来都到嘴边的话顿时收了回来,十分识相地低下头去,原来是在问皇后呢啊虽然不知道现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不过看来何皇后之所以跟着过来,还真是狗皇帝授意的! “哦?”皇帝皱了眉,沉声问道,“究竟是谁!” 何皇后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回答,反是笑眼看向一旁之人,而后缓缓言道:“此事本宫答应了卜元道者暂时保密,所以,还是由她亲自来说吧!” “”年今夕抬头看她,眼神带了些无奈,的确是信守诺言了,可这不是逼着她说了吗?都到这个份上了,秘密保守不保守都已经没差了好吗! 本来还想同皇帝周旋一番,拖延下时间,回去研究研究寻回能力的办法。眼下可倒好,皇帝咄咄逼问,当着何皇后的面又不能随口编谎儿,纵然她有心想帮淑妃也难了! 转而对上皇帝越发不悦的神情,和带了询问之意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按照先前的结论答道:“回陛下,此次斗胆毒害贵妃娘娘之人,其实是宫里的淑妃娘娘!” 她闭上眼眸,在心里絮叨半天。倒霉蛋娘娘勿怪勿怪,这口锅您就先好好背着,等回头我一定想办法查出幕后真凶,尽快来取! 皇帝的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之色来,顿了顿,紧接着又问:“你说凶手是淑妃,结论是如何得知?又有何证据没有?”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胡诌:“结论,自然是从贵妃娘娘的前缘之中窥得的。且皇后娘娘可以作证,当日贵妃娘娘初醒之际,身子虚弱见不了人,其他妃子都纷纷赶至凤栖宫打听情况,却只有淑妃娘娘不曾前去,更是连个她殿里的宫娥也没见着!足以证明她心怀鬼胎,不敢多问” 虽然这道推理的逻辑完全是狗屁不通,但原话可是何皇后说的,现如今照搬过来总不会出错! 皇帝看了眼身旁但笑不语的何皇后,猛地沉下一口气来,继续追问:“你继续说,贵妃是所中何毒?” 卧槽,先前好容易糊弄了事转移话题,还以为躲过去了,怎么到了狗皇帝这里又是这个问题?年今夕咬了咬牙,索性如实答道:“此毒蹊跷,微臣一时难以测算出来,实在是不知” 话音方落,何皇后唇畔的笑意渐深,皇帝的脸色却更加难看起来,目光中似乎还带着些难以压抑的怒气:“不知好一个不知!” “陛下,其实这毒”年今夕愣了愣,此时此刻终于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来,正要搬出那套用过的说辞来向皇帝解释,然而却还是晚了半步。 “当日太后在御花园散步时,突然犯了头痛症,恰巧淑妃来殿里,朕得了消息之后特意与其赶去,而后又令她留在太后身边侍候的!”皇帝走到她身边,倏忽冷笑一声,“照你这般说法,难不成这背后的主谋还是朕了?” “微臣不敢!”年今夕连忙跪下身来,低着头暗道不妙,这事情何皇后肯定也知道,却偏偏没告诉自己,看来是被她给阴了! 皇帝气得胡子都在抖,朝她走近了几步,一脚将其踹翻在地,犹不解恨地厉声喝道:“不敢?真当朕看重你,就可以在这宫中胡作非为了么?欺君犯上,毒害贵妃,诬陷他人,这一连串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的!” “微臣冤枉!”欺君犯上,诬陷他人,这两条自己无话可说也就认了,但毒害贵妃,这又是什么情况? 皇帝轻瞥了眼年今夕,摇了摇头,此时此刻对她的话已经全然不相信了。何皇后昨夜突至御华殿,同他详细说了年今夕根本毫无能力的事情。 本来他也不肯相信,然而何皇后却一直在侧苦口婆心地劝谏,还故意设了今日这一出戏,欲要拆穿年今夕的真实面目。 他也便允了。谁料想到皇后的确所言非假,自己还真是在宫里养了条野心勃勃的虎狼! 年今夕捂着传来剧痛的肩头,咬牙爬起身来,继续朝皇帝的方向跪了下去,蹙眉解释道:“还请陛下恕罪,听微臣几句解释!事关淑妃娘娘一事,的确是有隐情,其实微臣的预知能力在不日之前突然消失了” 何皇后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站在皇帝身旁缄默不语,此刻却忽然走到她身前,出声打断道:“好好的能力,怎么会突然消失?本宫看你可真是活腻了!先前便是凭借着陛下对你的信任,满口谎言,四处招摇撞骗,如今当着陛下的面,竟然还敢狡辩?” “微臣所言非假!”年今夕叹一口气,转而抬眼看向皇帝,“陛下,狩猎大会时”话说到一半,对上皇帝满是失望的目光,不免住了口。 果不其然,现在提起这事,估计皇帝又开始怀疑,当时对逾辉做了手脚的人是自己了心里也便了然,现在这情形下,她身上既然已经沾了脏水,便只会越洗越脏,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简直是百口莫辩! 看来何皇后在之前便已经谋划设计好今日之局了,只不过,她敢下如此大的一盘棋,定然是笃定自己没有了预知能力。可这个消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眼前突然浮现出李君泽那一贯淡然的神色来,年今夕狠狠咬了咬唇,即便这秘密只告诉了对方一人,心里却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人会是他。 何皇后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却是冷笑一声,突然又抛出一道更为惊人的消息来:“本宫问你,渃儿身上的阴阳引,可是你下的?” 年今夕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猛地抬头,正迎上她冷若冰芒的目光。 “怎么?这副表情,看来是未曾料到此事会被人发现啊!”何皇后神色从容地绕着她走了几步,“你继续矢口否认也是无妨,这苗蛊虽在京中不易得,但想要请个蛊师却不是什么难事,真相如何,只要查上一查便知” “阴阳引?”皇帝的神情不免有些疑惑,先前可没听皇后说起过此事。 何皇后颔首道:“陛下,此为苗疆之蛊,可将两人性命维系在一起,其中一人所经受的伤害和死亡,会以等倍折磨的形式加诸于另外一人此女为求保命,心思之歹毒,可见一斑!” 皇帝忍不住抬手抚上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怒道:“竟然连朕的皇嗣也敢下手,简直是个疯子!” “怕是如此。而且,贵妃妹妹先前中毒一事,不仅事出突然而且蹊跷,这中毒的原因也始终查不出来。”何皇后轻叹一口气,复而眯起眸来,俯身轻问,“恐怕,这也是你在背后搞的鬼吧!” 年今夕依旧挺身跪着,却低垂了眸子,无声轻笑起来,总算知晓今日她那稍显诡异的笑容,以及最后几句感慨是什么意思了。 “皇后娘娘既然已经盖棺定论,臣还能再解释些什么?” 皇帝见状,而后便猛然甩袖背过身去,不欲再多看她一眼,忽而扬声道:“来人呐!速速将这罪女带下去,押送大牢,以待处置!” 这年今夕犯下如此重罪,此情此景,竟然还能露出笑容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聪明反被聪明误 年少傅欺上瞒下毒害贵妃, 惹得皇帝震怒的消息迅速在宫中传开,刑部大牢也久违地迎来了皇宫的贵客。 由于是被关押在独间,周遭安静异常,空气里满布着尘埃和霉斑的独特气味, 年今夕闭着眼睛坐在潮湿阴暗的墙角, 神情看起来反倒是有些闲适。 如今既不用提心吊胆地编排谎言,也不用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的确是比在宫里安心多了。 她缓缓睁开双眸,况且,无论皇帝有多愤怒,只要阴阳引无解,自己这一时半会儿就还死不了只是,经此一事之后, 即便是没有预知能力, 也完全可以笃定真正的凶手是谁了。 其实何皇后本来并没有任何理由非要这么做的,即便是知晓了自己对李君渃下了蛊,如她那般明智, 也实在不应该选择这一步棋——万一把自己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 她的小儿子也是性命不保。 如此一来,原因便只有一个。除非是认为自己的地位已经受到了威胁, 才不得不千方百计地逼她远离那后宫之地。 谋害蔺贵妃之人,定然是何皇后无误。 年今夕掩面叹一口气, 忍不住苦笑, 要不说后宫的佳丽都是些蛇蝎美人, 皇后这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演得真是精彩至极,简直就是个修炼成精的蝎子王! 但她如今既然下定决心敢对蔺贵妃出手,日后也就肯定还会再次针对蔺家,可蔺相那老狐狸盘算了多年,好容易才将势力发展到这地步,又怎可能任由其宰割? 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这何家和蔺家保不齐要闹出点大动静来了。 正想着,倏忽听到外面似乎传来一阵哗啦啦的钥匙晃动声,其间还夹杂着不知为何人的低声对话,以及之后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即便外面日正当头,大牢里面的光线依旧是非常昏暗。 来人在几尺开外停下来,隔着铁栏,年今夕依旧抱膝坐在原地,抬眼望见那道异常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勾了唇角微微笑开:“哟,这么着急啊?还以为你要等上两天才会过来呢!” 做了这种事,也还能丝毫不带愧疚地立马出现在自己面前。比起生气,她倒是更觉得佩服。 那人眸色深沉地对上她的目光,喉结动了动,却终是没有说话。 “二殿下怎么是这副表情,难不成终于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我了?”年今夕却不再看他,抬手掸了掸沾了泥灰的衣角,“原因呢?若你是想除掉我,直接下手也不是什么难事何至于非得绕这么大的圈子,费这么多功夫?” “不论你现在如何想。”李君泽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沉静无比,“先安静听我说。” 年今夕嗤笑一声,晃悠着点点头:“是,二殿下请讲。” 听出对方声音的敷衍,李君泽深吸一口气,却显然并不想过多解释:“今日这牢里送来的东西不要吃,安心等着,我会想办法尽快让你出去。”末了,又从袖中取出一柄带鞘的短小匕首来扔给她,低声道,“纵使会些功夫,也别睡得太沉。” 年今夕伸手将脚边的那把短刀捡了起来,抽了半寸,刃芒的确是锋利无比,叹了口气道:“二殿下,您这又是要演哪一出?” 他面不改色地回道:“为了救你。” “那就不必了!”年今夕眼底含着几分嘲讽的笑意,将那刀重新丢还给他,慢悠悠伸了个懒腰,“反正也死不了人。比起来出去再给你卖着玩,我倒觉得在这大牢里呆着挺好的。至少不会被人耍得团团转!” 可笑之至,自己现如今之所以待在这鬼地方,还不是因为他给何皇后送了消息,居然也好意思来装什么好人,是真把自己当傻子了么? “你赌气也要挑时候。若是继续待在这里,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送命。”李君泽略微挑了眉头,语调微冷道,“你当真以为,阴阳引无解么?” 本来只听前半句,她还想立马怼回去,然而等听完后半句,却是不由得愣了愣,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阴阳引乃苗域独有的药蛊,当时那云游至此的苗疆老头交给自己时便说过此蛊无解,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滥用,所以自己也一直坚信这一点。 而往后听来的消息也都是如此,才会始终这么笃定,阴阳引是无法可解的。可世间事本就无绝对,所谓的无解,也只不过是说这话的人不知解法而已。 若是有旁人知道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道:“踢给我。” 脾气倒是真不小,不过好在没再阴阳怪气地唤自己二殿下李君泽无声轻笑,缓缓蹲下身子将那匕首捡起来,再次了丢进去,忽而盯着她侧脸,问道:“只知道生气,却不好奇我为何要救你么?” “只要能活下去就成了。”年今夕将那匕首收好,然后转过脸来,冲他虚情假意地挤出一道笑容,摇了摇头,“其他的事情,我不开尔了。” “开尔了?”“care,就是在乎。这是属于我故乡的语言,你不懂。” 年今夕不耐地翻个白眼,又见他还蹲在外面不走,心里不免烦躁的很,索性换了个方向背过身去对着他。 四下安静了许久,久到她以为李君泽已经走了,然而正要回头,却听见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听说被父皇踹了一脚,伤着没有?” “没有。”她垂眸将膝盖抱得更紧了些,斩钉截铁地回道,而后又皱着眉头仔细思忖了会儿,“这次你害我,我不怪你,救我,我自然也不会言谢。自今日起,你我便两不相欠,毫无瓜葛。” “我不同意。”李君泽盯着她背影,缓缓道,“毕竟你欠我的可不止这一星半点儿。” 年今夕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来,回头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道:“李君泽你最好还是要点脸啊!我欠你什么了?就算阴阳引的事情是我不对,最后受害者不还是三皇子么?哪次不是你坑我,现在蹲在大牢里的不还是我吗!” 李君泽仰脸看着她气得咬牙切齿,却是唇角微勾,眯起眸来:“东溪垂钓时许下的人情,这次且用作抵消,除此之外,也还欠我大漠里燃香的一次。” “那你怎么不说我还尽心尽力地帮你想办法赶跑蔺沧之?”年今夕两手叉着腰,似乎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索性豁出去不要脸地嚷了句,“说起大漠,怎么就不算算我当时为你写信绣花洗手作羹汤的人情了呢!” 话一出口她顿时就懵住,卧槽,刚刚这是说了些啥能重新读取存档吗?快要尴尬死了。 李君泽先是沉默了半晌,等见她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上又青又红,分明是悔得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心里不觉好笑。 这才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既然如此,现今你可还有什么想问的?只此一次,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回答。” 虽然之前说是什么都不在乎,终究也不过是句气话而已,如今她接连被人暗算,又能力仅失,若想要东山再起,就必须得搜集情报。 这么想着,年今夕努力安定好自己的情绪,眼珠一转,开口道:“那不妨就告诉我,你的身世。” “你若问的是我的生母的话。”李君泽几乎是毫不犹疑地回答,“乃是早年薨逝的刘皇后” 年今夕连忙抬手打断他,一脸懵逼地问:“等等,刘皇后不是未留下子嗣就去世了么?” 李君泽不由得轻笑一声:“恐怕你这消息听得不甚真切,记载的确是未留子嗣,原因却是难产而死。” 大脑持续读条中,年今夕的眼神依旧迷茫:“难产?” 总感觉这个情节好像在哪儿见到过,等等这可不就是段蓓所写的那本《霸道皇上欢喜我》里面的剧情吗!说起来当时看的时候也没太入心,其实在身怀六甲的女配岳貌貌喝了有毒的参茶难产那天,贵妃花容容也刚好要生的啊! 鉴于当时完全是当黄/色读物来看的,主线的情节基本上没过脑子,后来也就没上心研究过倒霉女配的问题 比贵妃娘娘早入宫,早受宠,早怀上皇嗣,还难产而死,可不就是说的刘皇后吗!所以这两个宫殿里分别生产,还能抱错孩子的低概率事件,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若果真如此好奇,何不在那日一道问了?总归这件事情也不会瞒你。”李君泽瞥她一眼,淡然道。 年今夕愤愤捶自己一拳,不免留下了悔恨的泪水:“能重来一次吗这个不算?”卧槽你不早说,还以为你当时那个吃人的表情是不想说的意思!白白浪费了我这一次大招啊! 听见大牢入口的阶梯处传来渐近的脚步声,李君泽缓缓侧过脸去,见是狱卒提了灯正一阶一阶地走了下来,遥遥低唤了一句:“二殿下!” 父皇原本是下令任何人都不得来探视,这些人先前破例已是为难,想来自己待的时间的确是有些久了。 看来是重来不了了年今夕十分识趣地闭了嘴,朝着门外那人徐徐挥了挥手,面无表情道:“二殿下慢走,不送。” 李君泽未再言语,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折身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随着牢里的光线越来越暗,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辰, 外面的过道里终于燃起了跳动的烛火。 年今夕正盘腿坐在不见天日的大牢里冥思苦想, 彼时听见有脚步声,下意识朝外看去,却是狱卒一手提灯一手提着个盒子走近。 那人在她牢门前顿住脚, 又将木盒里面的盘碗筷碟取出来, 在地上一一摆好。 年今夕只是闻着味儿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探过脑袋去打探,翡翠虾仁, 蟹黄豆腐,糖醋里脊,清炒藕片看得她两眼放光,居然还是四菜一汤! 由于她进来得晚了些, 没能赶上午膳的时间,现如今饿了一整天,简直是如狼似虎! 然而又想起李君泽白日里说过的话, 再看看这过于高端的配置,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冷静下来抬头讪笑道:“我说牢头小哥咱们这狱里的伙食这么丰盛啊?” “想得倒美, 平日的菜饭里能有点油水就不错了!”那狱卒不耐地瞥她一眼, “要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即便是犯了天大的事儿, 进来了也还能是吃香喝辣的倒比我们牢里的狱丞过得还要快活!” 年今夕瞧着那几道珍馐佳肴, 咽了咽口水, 依旧没动筷子。 只怕是鸿门宴不快活也罢。 那狱卒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不由得摇着头冷哼一声:“你们这些人就是心眼太多,反正早死晚死也都是死,偏偏还疑神疑鬼的,有什么用?” 大哥,听完这话,谁特么还敢吃啊! 不过听他如此直言快语,样貌看着也年轻,恐怕是个新来没多久的,并不清楚自己的情况。 年今夕转了转灵眸,伸手将两道菜推给他:“哪有的事!我在宫里时触怒了陛下,估计马上便会判下来死罪,这般好日子也过不了几天的话说这么多菜我也吃不了,不如孝敬您点。” 却见他咽了咽口水,似乎还有些抗拒之色,伸手那些饭菜递进铁栏内,劝她道:“你且安心,这饭菜可是上头特意关照送来的!”送饭的人如今还呆在外面没走,这些饭菜他就是再眼馋,也是丝毫不敢碰一丁点儿的! 上头,哪个上头? 年今夕嘴角一抽,这是在催她赶紧吃完了好上路吗?听完这话,不仅是饭不敢吃,简直是连口水都不敢喝了! 眼见那狱卒起身就要走,她却忽然想起什么,低头从袖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小锭碎银来塞给那人:“且慢,我就想问一句,这饭菜是谁送来的?” 如果是皇帝送来的,估计真是让她吃饱好上路,可要是何皇后送来的恩,果然还是挖个坑埋了吧! “果真是宫里来的贵人,出手就是阔绰!”那狱卒笑容满面地将那碎银收好,立马就换了副面孔,点头哈腰道,“那我就多嘴告诉姑娘一句,这是蔺府公子特意请人送来的,现在那人还在外面候着呢,待会儿还要取走这些东西。” 等等,居然是蔺沧之? 年今夕不由得眯起眸来,忙又问:“那,可有什么话捎给我?” “没有,说句不好听的,您现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人家还能来送顿饭也就足够啦!”那狱卒叹了口气,不免又叮咛了一句,“现下还得去其他牢里送饭呢,您还是快些趁热吃吧,一刻钟后我再过来收拾!” 话一说完,便提了灯起身,脚步匆匆地离去。 听他走远了,年今夕先是站起身来,将头抵在门栏上,直至瞧见那抹火光完全消失在阶梯之上,又传来外面的铁门落锁的动静,这才忙不迭坐回去扒拉那盒子。 检查了半天,食盒里外都毫无异样,她秀眉微皱,又不死心地拿起筷子来开始翻弄那几道菜肴如果真是蔺沧之送来的,连句交代的话都没有,那就绝不可能只是送顿饭这么简单,肯定是还藏有什么信息! 果不其然,等翻到那盘酱汁浓稠的糖醋里脊,她才刚挑了一下就觉得筷子底下传来的手感有点不对,凑近了些看,却发现其中一条的颜色似乎不太一样,竟然是染了色的布卷。 年今夕抿了抿唇,伸手将那袖珍的布卷取了出来,拆开之后,里面却还夹着一张字条,将其上的几行字来回扫了两眼,唇边的笑意不由更深。 待看过之后便又依样卷好拿方才的布条缠上,正要扔回去时,看见盘里色泽诱人的里脊肉,动作又是一顿。 好好的饭菜就这么糟蹋了,未免太可惜还是先吃完再说。 等年今夕吃好喝好,扶着肚子心满意足地仰面叹了口气,正好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开门声,她赶紧坐正了身子,手忙脚乱地把那布条塞进原来的盘子里。 她略微低头,盯着盘里所剩不多的那点酱汁,以及仅存的那根“里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早知道就少吃点了,现在这样,看起来好像有点显眼啊! 等那狱卒的身影走近,却只站在她门前,默然低着头一声不吭,因他这次未提灯过来,面容也隐在黑暗之中。 “牢头来得倒挺快只是,”年今夕忽而咬着唇笑笑,暗中却不动声色地摸出那柄匕首来,目露警惕,“好像不是方才那位啊?” “年姑娘”话音方落,那道人影竟然直挺挺朝着旁侧倒去,脑袋咣当一声便撞在地上,却也没听他有什么动静,只怕是早就没有了气息。 直吓得年今夕打了个哆嗦,朝着牢房里面连退两步,卧槽这又是什么玩意儿傀儡?还是僵尸? 紧接着便是钥匙开锁的声音,与此同时又有一道声音传来:“年姑娘,是我。” 我是谁?年今夕缓过神来,勉强分辨出这人的声音,更是一脸黑人问号:“傅傅子归?你怎么进来的?” “我去找了蔺公子,扮作他的侍从过来的。”傅子归打开了牢门,却又蹲下身去,三下五除二便将那狱卒身上的衣物扒了下来,径直丢了进去,“时间不多了,快些换了衣裳,我带你出去!” “原来你就是那狱卒口中的外卖小哥”年今夕恍然点了点头,连忙捡起那几件外衣便往身上套,等看见上衣后领,却是不由得怒火中烧。 怪不得看着那狱卒的身形不对头,敢情是提着后领子一路拎过来的真想一巴掌抽死你个熊孩子,这不合常理的出场方式到底是跟谁学的,差点给老娘吓死! 等换好了衣裳,却见傅子归将那狱卒又提溜起来径直往牢里一扔,不由得皱了皱眉,问道:“死了?” “自然,即便是今日不死,明日也要死。”傅子归面无表情地抬脚就往外走,示意她跟上自己,低声说了句,“若这人不死,死的就是你了。” “是啊。”的确是所言不假,重犯逃了狱,此等无权无势的看管小卒定然是要人头落地的。 只是想起他先前那句早死晚死都是死,总觉得有些感慨,这个朝代本就视人命如草芥,只可惜在这里待了十六年,即便是自身难保之际,面见他人因自己而死亡,也终归还是会心有不忍。 可那道宫墙之内,看似是富丽堂皇,安逸优渥,但原本就是用杀戮和鲜血堆砌而成的地方,所谓的温情大多也不过是假象而已。或许正是因为怀有这份优柔寡断和不必要的仁慈,才让她最终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皇帝可以对她百般包容,也可以在顷刻之间就宣判她的死刑,何皇后可以故作宽容大度地隐忍数十年,也可以择良机对昔日姐妹痛下杀手。 至于李君泽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宫里,从来没有无辜之人。 年今夕垂眸又扫了那尸身一眼,快步跟上了傅子归的身影,其实,这世间也没有什么可怜之人。 所以,她不会再如此了。 窗外夜色渐深,蔺沧之蹙眉坐在书案前等待,心里不免有些焦灼,亥时才过,门外便有小厮跑来传信:“少爷,客人已经到了。” 他终是松了一口气:“让他们进来吧。” 待门扉被人推开,抬眼望去,走进来的却是化装的傅子归,及其身后尾随的遮掩了面容的娇小女子。 傅子归反手将门关严,侧耳听了一会儿,而后冲身旁之人点了点头,那女子这才敢将头上的斗笠取了下来,正是年今夕无疑。 “怎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蔺沧之起身朝他们走了过去,近了些,上下打量她几眼,微微舒展了眉头,“看来似乎是没有受伤。” 年今夕闻言不免心头一涩,对上他明净如水的目光,更是愧疚。 蔺沧之的确是亲手送她入宫之人,但总归是因为他的出身才决定了不可违逆的立场,要说起来,这人其实从来没有真心算计和伤害过自己。 只是,这人情怕是不易还清的。 她叹口气,半晌才吐出一句:“今日大恩,没齿难忘我答应你,无论日后朝野之上发生什么,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替你保住蔺家。” 蔺沧之愣了愣,而后忍不住揶揄道:“那便要全仰仗你了。”末了又正了脸色道,“明日宫里应当会大乱。近日你且在府上避避风头,不要外出,等过些日子我安排好,替你造出死讯即可。” “我不能留在这里。”年今夕摇了摇头,“虽说现在我背负了谋害贵妃的罪名,按理说陛下应当不会怀疑到蔺家头上可你今日遣人去了刑部,查出来后恐怕还是会有所牵连。” “就算如此,眼下贵妃娘娘身子未愈,陛下就算怀疑,毕竟还要顾及到我爹的势力,也不会明着叫人来府里搜查的。”蔺沧之沉吟片刻,还想再劝,然而看她神色依旧坚定,只好服软,“就算不在蔺府,别苑也还有几处” “那也不必,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要是再欠,只怕是下辈子也还不完了。”年今夕笑了笑,忽而伸手推他肩头一把,宽慰道,“放心,我自有去处。” “什么去处?”蔺沧之蹙眉,等今夜一过,她便会成为四处通缉的朝廷要犯,眼下又举目无亲,究竟还能去哪儿? 然而待瞧见她眼底浮现的暗芒,他似乎也猜测到些许,只剩下唯一的可能性她该不是要回秦府吧? 正要开口,却见年今夕转过脸去望向傅子归:“我被皇帝关押进大牢,白宫现今应当是被封锁了吧?你跑出来了,七喜她们呢?” “的确,现今白宫的所有仆役都被送往了罪奴所也亏得她们暗中相助,我才能出宫来找蔺公子。”傅子归点了点头,而后又道,“所以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后,我还得回去一趟。”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能救几个算几个,便是救不了,也得亲自替这几个丫头收了尸才成。 年今夕自然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更是了解这人有恩必报的性子,故而虽然有些担心,倒也没打算拦着,只叮嘱了一句:“你自己也小心些。” 没想到七喜她们几个,最终竟然会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只是凭借自己现在的能力,实在没有办法救她们出宫,她紧紧攥着拳,从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渺小。 不过即便是没了预知能力,却也不是不能靠头脑来想些办法。 年今夕咬了咬唇,忽而抬眸道:“你照我说的方法去做,陛下是绝对不会动她们几个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出现的时机不太对 云端的月色朦胧, 清辉洒落了秦府大院。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 虽说时辰已经不早, 秦夫人却未回房休憩, 而是执一串檀木念珠端坐在佛堂前诵经,眉间是化不开的忧愁:“一切苦厄。” 自从亦儿被迫离府遇害,老爷却选择隐下真相而对外宣称秦府嫡长女是落水而亡之后,她便一直存有着解不开的心结,再也不曾在秦老爷面前展露过半分笑颜,连在府中见了面,也是低头匆匆避过。 秦老爷心中有愧,面对如此情形, 纵使千般窝火却也不好出言责怪她, 又拉不下脸来同她解释道歉,时间久了,竟也就这么僵持着。 眼见两人之间的关系渐渐疏离冷淡, 倒是正好称了侧室的心思。 这些年来, 府中大权尽数都交与她掌管,秦夫人几乎只剩了个正房的名头, 这日子过得舒心至极,倒也就不怎么想着为难她了。 其实自打亦儿殒命之后, 她这日子早就没了盼头, 根本就不在乎侧室还做些什么。也曾想过不如就此了结性命, 却是因为亦儿临走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一次次地忍了下来。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回想当年,尚未及笄的亦儿在离府的前一夜,其实是曾特意跑到她房里待了许久的。 “娘亲。”秦书亦舒舒服服地仰躺在自家娘亲的膝上,倏忽放下手里捧着的话本子,轻声道,“明日,我想出府逛逛。” “芸娘落水出了事,你又好巧不巧地待在池畔,现如今你爹正在气头上,你这丫头啊,还是老实待在府中的好!”秦夫人伸手点了点她小巧的莹鼻,叹一口气,“亦儿,他虽说要和你断绝父女关系,可终究不过是句气话,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明日我再过去劝劝。” “爹那可不是气话。”秦书亦摇了摇头,眸里透着些坚定之色,“他当真以为是我害了三娘,如今不迁怒于你还算是好的了”末了顿了顿,又坐起身来,歪着脑袋问她,“娘亲,你就不怀疑我嘛?” “若是连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为人都不清楚,该如何来当你的娘亲?”秦夫人的眼底不由得含了几分薄怒,声音依旧绵绵柔柔的,“亦儿,你打小就是个鬼机灵,任性泼皮总归是有些,但心眼儿却绝对不坏。” “你不会凫水,看见她陡然落水,定然是慌了心神的。”她伸手替女儿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芸娘那般疼你,你往日总是三天两头就跑去找她玩耍,又怎么可能会害她?” 秦书亦却是垂了眸子:“娘亲,其实,我与旁人不太一样” 若我说,三娘并不像你看到的那般,其实她并不喜欢我,更不喜欢你呢? “好容易瞒了这么久,这话可不要再说了。为娘自然知道,亦儿自下生起,就同别人不一样。”秦夫人眼底尽是了然,只抿了唇温婉一笑,“但无论如何,你都是娘亲的宝贝女儿。” 秦书亦先是怔然,而后笑眯眯地再次躺了回去,枕着她膝盖慢悠悠道:“果然明天还是要溜出去转转呀!不过就算爹发火也不要紧,我会保护好娘亲的兴许会回来得晚一些,你不要担心,要好好待在府里等我啊!” 秦夫人低头,瞧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知晓此事劝是劝不了了,也只能无奈叹一口气,轻点她额头:“你这丫头。”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秦夫人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自亦儿走后她才明白,当初那几句话,其实是在和自己道别,只是没想到女儿这一行,却是沦落到孤苦伶仃地在异乡丧了命。 那日亦儿在信中告诉自己,如今她改换了身份和面貌待在宫中,还成了二皇子的少傅,秦夫人本不敢相信,然而那封信的字迹和语气却又和亦儿如出一辙,让她不免又喜又怕。 虽说这三年来她极少外出,但前朝后宫的几桩大事,总归还是能听到院里打扫的丫鬟们时常聊起的,只说这年今夕能知天命测未来,乃是当今圣上最为荣宠的臣子,入宫不久就被加封了两道官职。 这丫头之前一直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能力,没想到出府之后却先是诈死,而后又大摇大摆地凭靠着自己的特殊能力进宫为官,她心里到底在琢磨些什么,竟连自己这个当娘的也猜不透了 但有一点秦夫人心里明白得很,亦儿当年之所以会选择毅然离府,恐怕并不仅仅是因为芸娘之死。 这孩子虽然看着性子明快,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却重得很,一旦看准了想做的事情,无论有多艰难,从来不会和旁人提及,只会用尽一切办法去安排计划。 亦儿这三年来与秦府断绝了一切往来,却是瞒着老爷只身进了宫,恐怕也是谋划着什么事情。 可那皇宫是什么地方?自家老爷当朝为相几十年,纵然身居高位,却还是不得不处处谨慎小心,只怕会卷入朝堂里的各种暗涌与争斗之中,惹来杀身祸事。 这么想想,秦夫人就更是安不下心来,所以才会跟前来送信的那名青年捎了话,希望亦儿能够明白自己的苦心,及时收手,离开那是非之地。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些。这才过了几天,宫里忽然就传出年少傅因谋害贵妃,欺君罔上而被革除了官职押送大牢待审的消息。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此时此刻,心绪不宁的秦夫人终是再也忍不住,诵经声到此便戛然而止,手心里滚动的念珠霎时间也停住。 不成!得去找老爷言明此事,求他相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眼见亦儿死上一次了在这佛堂里跪坐了也有大半日,秦夫人扶着有些酸麻的双腿缓缓站起身来,却听见佛堂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低唤。 “娘亲!” 听见这道异常熟悉的声音,秦夫人陡然愣住,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却又听见背后似是有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转身,正瞧见一名身形纤弱,面容清秀的女子走了进来,在离她不远处停下。 虽然容颜已改,但那双亮若晨星的眸子和眉眼间的神采,却是和亦儿全然无异。 年今夕只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冲她笑道:“娘亲,我回来了。” 末了,低头瞧见自己身上的一袭白衣白裙,年今夕摸了摸下巴,连忙又旋身转了个圈,抬头解释道:“我秦书亦,活着回来了!” 见娘亲一脸惊诧地愣在原地,想想三更半夜的眼前却突然多了副新面孔,还是白衣飘飘的小姑娘,确实也挺吓人,于是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心道,完了完了,八成是给她吓傻了啊! 秦夫人依旧盯着她默然不言语,眼眶却开始渐渐泛红,不消时便盈满了泪,嘴唇轻颤了半晌这才吐出两个字来:“亦儿” “诶!”幸福来得太突然,年今夕下意识答应了声,唇边的笑意再次深深漾开,朝着娘亲扑过去就是一个熊抱,“娘亲,你可想死我了!” 秦夫人被她扑了个满怀,自然欣喜,然而不过片刻,却又轻轻拉开她,一脸紧张地问道:“不过亦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听说陛下今日大发雷霆,不是将你押送到刑部大牢了么?” 她微微一笑:“逃出来的呗!” 话一说完,秦夫人的脸色顿时苍白一片。 年今夕连忙伸手拍向娘亲的背,替她顺了顺气,满不在乎地宽慰道:“哎呀,娘亲你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即便是逃了狱,可陛下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我会跑回秦府来的!” 紧接着又嘟囔一句:“若真的东窗事发,大不了就拉我爹下水。反正他当了半辈子的相国也没捞到点什么油水,还不如借机替我求一道免死金牌哈哈哈!” 秦夫人忍不住瞪她一眼:“胡说些什么呢?”不过,眼下为了护住亦儿的性命,即便真的会连累到老爷,自己也绝不会让她离开秦府的。 “不过,我说娘亲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啊!总该不会是被二娘欺压到不得不住在佛堂里了吧?”年今夕抽了抽鼻子,一脸嫌弃地埋怨了句,转而又道,“这次回来,我给你带了云片糕” 往后伸了伸手,傅子归这才抱臂自门侧显出身形来,却是沉默不语:“” 年姑娘的记性果真奇好,但难不成是认为,我在逃路的时候,还会记得带着点心一起出来吗? 年今夕反应过来,不由干笑两声,搂着自家娘亲的胳膊撒娇:“但是路上太饿,全被我给吃了。等赶明儿我再去给娘亲买两包来!” “傻孩子,那云片糕分明是你小时候喜欢吃,我才会常常叫人去买的。”秦夫人见状也忍不住好笑,转而看向那名年轻人,“上次竟忘了问,这位公子是?” 虽然脸色冷了些,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对自家亦儿倒是关切,看她的眼神似乎也透着些不寻常。 “哦,这位是我儿”年今夕正要介绍,忽然感受到背后传来的阵阵冷意,忙改了口,“是我的拜把子兄弟,也算是娘亲你的干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拜把子兄弟?看着倒是不像秦夫人默不作声, 只定眼瞧着傅子归, 目光里尽是探询。 “”傅子归不知该如何回应, 只好也默默地望了回去。 见俩人大眼瞪小眼的对站着看了半晌,年今夕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来,赶忙上前几步推搡着傅子归往外走, 顺带冲他使了个眼色。 还是正事要紧, 现在宫里的情况尚不明了, 自然是一刻也耽搁不得。 况且他要再不走,估计娘亲心里都能编纂出一个狗血言情小剧场出来了! 可眼前也不能直接跟她解释说, 娘啊,你闺女的确是在外面谈了个对象,但真不是眼前这一个,而且昨天就已经闹掰了。 思及此, 年今夕再次朝着傅子归挥了挥手,催促道:“依计行事,早去早回!” “年姑娘也多小心!”傅子归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提身一跃上了房顶,回头又看她一眼,不多时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亦儿, 你这位小兄弟轻功了得, 莫非是江湖中人啊?”秦夫人抬头看了一眼, 而后又转而望向自家女儿, 眉眼间有些愁绪, “虽说你回了秦府, 可我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安,若有机会,还是让他带你离开京城的为好宫里的那些事情,你可不要再掺和进去了。” “江湖中人,勉强算是吧。”年今夕先是笑着回答,恍然之间却皱了皱眉头,说起来,傅子归的前缘她从来不曾窥探过,但之前却也发生过看不见他未来的事情。 按理说在失去能力之前,只有将死之人的未来她才会看不见。 但这么久以来,傅子归始终待在自己身边,也没有刻意去改变过他的命程,却至今都安全无虞真的只是巧合吗? “亦儿”秦夫人的一声轻唤瞬间打断了她的思绪,“眼下你爹应当还在书房处理公务,我陪你一同过去见他,走吧。” “哎娘亲你先等等!”年今夕赶忙拉住她的胳膊,却是笑着摇头道,“时候也不早了,今夜就先别过去了。我在牢里待了大半天,又累又困,还浑身疼,咱们就先回你房里休息吧顺便让爹他也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自己过去找他便是!” 娘亲真是太过天真,就凭秦老爹那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做出包庇朝廷罪犯的事情来的。 现在去找他,指不定就卖女求荣,直接把自己上交给国家了! 所以,当下还是先睡个安稳觉,等明天消息放出来再做打算。反正自己也已经在府里待了一晚,他若真的还敢把自己往外推,就不要怪自己以此作为要挟反咬一口了! 这段时日以来,既斗过奸相佞臣和刁蛮公主,也见识过腹黑皇帝和心机皇后,如今身经百战的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何况器对付一个思想迂腐c胆小如鼠的老顽固呢? 年今夕微微一笑,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就朝回走,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坑爹的方式有千百种,也许它最廉价” 待傅子归费了一番功夫再次潜入宫中,已将近子时,罪奴所内的奴仆们都已睡下,四周一片静谧,院门之外却仍有几名带刀的侍卫在值夜巡守。 他放轻了步子,迅速朝着七喜她们所在的房间奔去,蹲下身来刚掀了几片碧瓦,却忽觉背后传来些微动静,瞬时旋身而起,拔了剑与那来者相持。 屋檐上的月光正盛,对方未遮掩面容,样貌自是清晰可见而且有些熟悉。 傅子归略一蹙眉,回想起来,此人竟然是先前被二皇子派遣保护年今夕的暗卫之一。 那人见他似乎是认出自己,这才收了剑,低声道:“已经在此恭候阁下多时了,我家主子有请,随我来吧!”语罢便朝着临清殿的方向一路行去,似是笃信身后之人必然会跟着自己走。 果不其然,傅子归心里却有些疑惑,但也不过是稍微思忖了片刻,便抬脚跟了上他。 二殿下既然知道他今夜会回来,还特意派人在此守着,便足以说明他早些时候离宫的事情对方也是了若指掌的,先前能够成功逃离,恐怕不仅仅是凭借了那几个丫鬟的小聪明 两人同至临清殿门前,那暗卫却止了步,只道了一句“阁下请进”,便再次隐匿了身形。 听见外面传来一道推门的声音,李君泽先是不动声色地低头饮了口茶,而后才缓缓抬眸,见是傅子归走了进来,轻声道:“比本殿料想的晚了些坐吧。” “不必了。”傅子归沉着脸色走到他面前,“二殿下唤我前来,究竟所谓何事?” 李君泽见他执意如此,便也不再多劝,只淡淡问了句:“年今夕已经回到秦府了?” “二殿下既然知悉一切,又何必再问?”傅子归紧紧抿唇,“若殿下对年姑娘还顾及半分往昔旧情,便不要再去打搅她了。否则,恐怕在下的这柄剑,也不会给殿下留什么情面!” 年姑娘连自己的身世都坦然告诉了二殿下,足见对其的信任。 原本以为这二皇子对年姑娘也是情深意切,可自她入狱之后,李君泽不仅没有去找陛下求情,甚至连之后的白宫被封,七喜她们被带走,也是熟视无睹。 不论他是怀疑年姑娘真的毒害了贵妃娘娘,还是担心自身的安危才对她避而远之,总归都是令人失望至极! “若非顾及往昔的情分,你以为仅凭蔺沧之的手段,她果真能逃得了狱么?如今她已是戴罪之身,往后自然是与本殿毫无瓜葛了。”李君泽垂眸轻笑,语调里带了些戏谑,“可就怕本殿不去招惹,她自己却找上门来这可就有些难办了呐!” “二殿下放心。”傅子归的脸色铁青,声音里尽是凛冽的寒意,“此事我自会劝她!” “可她若不肯呢?”李君泽忽而挑了挑眉,“依照年今夕的脾气,应当不会就此罢休可她如今,也不过只是个能力尽失的弱女子而已,若再入宫,便是寻死,想必这点你也明白。” 傅子归面色依旧不善,暗自攥拳,似乎决心已定:“那我便径直带她离开尧城!” “那倒不必,总归也不能把她绑走。”李君泽摸了摸鼻尖,不由嗤笑一声,“你今夜之所以回来,定然是为了解救那几个丫头,想必这也是她的意思。只是当下罪奴所把守森严,即便你武艺高强,想要同时救出四个来,恐怕也没那么简单此事本殿可以帮忙,只不过有个条件。” 罪奴所的那几个小丫头,原本是父皇安插在年今夕身边的人,之所以不杀她们,恐怕还是想从中套取点什么信息,所以如今处理起来还是稍有几分麻烦。 虽说在这之前,瞒着年今夕和父皇通风报信的事情倒也没少做,但最后关头的确是舍命帮了她一把,否则自己也不会答应帮傅子归这个忙。 傅子归全然不知其心中所想,先是愣了下,而后才沉声道:“殿下请讲。” “本殿可以放她们四个出宫,但你必须要留下。”李君泽抬眸,眼神幽深,“当然,并不是现在。具体是什么时候,本殿日后自会派人飞书与你。” 傅子归愣了愣,似乎有些不解:“这是为何?” 李君泽却是低下头去,不紧不慢地抬手又斟了一盏茶,缓缓道:“原因你不必知道,只说答应与否便可。” 傅子归闻言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看向李君泽的眼神却莫名地透着些诡异。 这二殿下,莫不是有什么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吧? 片刻之后,傅子归略一点头,低声答应道:“好,我答应你。” 他能看得出,年今夕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却很是看重那几个丫鬟。想来她们几个忠心耿耿,日后即便是出了宫,也不会做出叛主的事情来,应当能将年姑娘照料得很好。 反正自己这条命也是被年今夕捡回来的,如今能为她所用做些什么,总归也是无愧于心了。 “你且去城西的轩羽客栈等着,明日一早自会有人送她们过去。”李君泽淡然说道,忽而起身走到书案旁,又取过笔墨在纸上写了寥寥几句,而后将其交给了傅子归,“回秦府后,将这封信交给年今夕。” “多谢二殿下。”傅子归倒是看也不看,将那封信仔细折好后便收入怀中,抱拳道,“在下就此告辞!” 等傅子归离去,方才带人过来的那名暗卫却又走了进来,接收了主子的下一步指示之后,便又匆匆离去。 李君泽站在窗边,目光遥遥朝外望去,天色既白,晨风带了些初冬的凉意,却仍不觉有丝毫的困倦之意,倏忽轻叹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吾乃坑爹的一把好手 果不其然, 第二日一早,城中四处便已经张贴布满了缉拿朝廷要犯的皇榜通缉令,年今夕趁夜杀人越狱事情不消时便传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气得宫里的皇帝又是一顿大发雷霆。 狱中发现的死尸却不仅是那看守的狱卒, 另外还有一名前往探视送膳的蔺府家仆,两者都是遭银筷贯穿喉部至死,据说死状极其凄惨。 秦府内,年今夕却是不急不躁地低头喝了口汤,继而抬起头来,冲秦夫人眯着眼感叹:“娘啊,这一口汤,叫我想了有足足三年!” 真是没想到, 有朝一日居然能再次吃到娘亲亲手做的饭菜,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秦夫人看着自家闺女满脸憨傻的笑容,满心惆怅都溢在了脸上, 继而抬手给她夹菜:“别光顾着喝汤, 也多吃点菜。”如今外面已经闹翻了天,也不知道这样安逸平静的时候还能维持多久 “娘亲, 你也吃啊!”年今夕笑了笑,朝她碗里也添了几筷菜, “这一大清早老是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我好容易才回来了, 难不成你还不高兴啊?” 秦夫人却是幽幽叹了口气:“你能回家来, 为娘的心里自然是高兴,但如今你在外面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往后该要如何收场?” “哎呦喂,娘亲啊,你女儿我可不是一般人呐!”年今夕看她依旧是满面愁容的模样,顿时也没了食欲,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咂咂嘴起身道,“算了算了,我还是先去找爹谈谈吧省得你老是不安心!” 秦夫人这才微微露出一些笑意来,拍着她手背叮咛道:“见着你爹之后,记得收敛些脾气,好好同他解释一番。这些年来他心中也是有愧,如今知道你还活在这世上,此刻又身陷险境,定然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年今夕避过脸去,呵呵一笑:“但愿吧。” 女人呐,悲哀就在于总是不愿意把自家的男人想得太坏,娘亲这绝对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年秦老爹翻脸不认人的时候,伤得可不止是一个人的心! 奈何刚出了房门,便瞧见傅子归的身影自檐上一跃而下,吓了她一大跳,拍着心口埋怨道:“傅子归,迟早我得被你吓死话说你又没被通缉,干嘛放着正门不走,次次都从天而降?” 傅子归理了理衣襟,面无表情地回道:“抱歉习惯了。” “她们怎么样了?”年今夕闭上眸子深吸一口气,恩,这真是个好习惯,梁上君子争霸赛的冠军简直非你莫属! 傅子归如实回答:“已经都救出来了。” 年今夕猛然睁开双眼,眸底满是藏不住的欢欣和惊喜,忙追问道:“人呢?” 这事儿她本来也没敢抱太大希望,只想着那四个小丫头能保全性命,就算得上是最好的消息了。 傅子归淡淡道:“现在都安顿在城西的客栈里。城中太乱,一时之间也不好让她们过来,” “你一个人,是怎么把她们四个人救出来的?”欣喜的心情过去之后,年今夕不由得冷静下来,绕着他转了两圈,“别瞒着我,受伤了没有?” 傅子归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二殿下放她们出宫的。” 年今夕听见他说二殿下,立马就敛了笑意,蹙了眉沉默不语。 李君泽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之所以会出手相助,恐怕又是想要以此来要挟自己做什么吧? “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傅子归自然看出她的不悦来,却还是从怀里掏出了先前李君泽让他捎过来的那封书信,交给年今夕后又道,“另外,二殿下说他不想再看到年姑娘,希望你不要再入宫去扰他的清净!” 虽然李君泽的原话并非如此,但自己这么说了的话,年姑娘应该是不会再生出回宫的心思了吧? 年今夕闻言不免愣了下,而后却是咬牙切齿地微笑道:“好小子,派头还挺大啊?把我害成这幅模样,还要我滚得远远的夹着尾巴做人,这宫我还偏就要入了!” 虽然这番话的真实度还有商榷,但李君泽不想让她再次入宫恐怕却是真的兴许,他先前之所以会同何皇后沆瀣一气地陷害自己,也是为的这个目的? “”傅子归黑着脸,在心里默然叹一口气,感觉好像又弄巧成拙了。 要不,还是索性直接绑走吧? 年今夕伸手接过那信,徐徐展开,待低头看见那上面的几行字,却是大吃了一惊,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傅子归,连忙将那纸张揉作一团。 傅子归挑了挑眉:“有何不妥么?” “没有。”年今夕攥了攥拳,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些,“你先回客栈去看着点七喜她们吧,我实在是不太放心,想些办法尽快把她们接入秦府来。” 眼见傅子归依言离去,她低头又看了眼那皱巴巴的纸团,目光却愈发幽深。 李君昶居然是他? “老爷,有客人求见。” 书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低柔的声音,秦相正坐在书案前查阅典籍,头也不抬道:“来者何人?” 那丫鬟又道:“奴婢也不知晓,是位年轻的姑娘,她只说是从大夫人那边过来的。” 从雯儿那厢过来的?听见这句话,秦相这才抬起头来,却是略微皱了皱眉:“请她进来吧。” 之前听下人们说起,她这些日子里来大多时候都在佛堂待着诵经祈福,已经许久不曾出过府,更不曾接见过什么外来的客人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正想着,年今夕便笑嘻嘻地从门边走了进来,扬声道:“多日不见,秦相近来可好啊?” “你是?”秦相实在没想起她是谁来,不由得眯起眼来略一思索,忽然之间便是面色骤变,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指着她,惊声道,“年” 这可不是昨日私逃出狱,现下正被全城通缉的朝廷要犯——年今夕么! 年今夕见状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前冲了过去,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噤声道:“唉,嘘!秦相可莫要声张,让府里的下人听去了,在背后乱嚼舌根说当朝左相秦桧大人窝藏包庇重犯,这可如何是好?” 秦相的确是被她这一出吓得不轻,缓过神来,双手死死地把住了椅子两端的扶手,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是如何进来的我秦府?” “秦相大人,这既是你的府邸,却也是我待了十几年的地方。”年今夕耸了耸肩,取了他桌上悬着的狼毫在手中把玩,“如今我在外面漂泊累了,只想要回家来歇歇脚喝口茶,难不成还需要什么特殊手段吗?” “放肆!”秦相见她如此无礼,不由得怒目而视,冷声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来人呐” 年今夕忽然出言轻唤了声:“秦老爹!” “你”秦桧听见这声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当下便愣在原地,脸上的血色顷刻尽消。 “看来是太久没听见过有人这么叫你,忘得一干二净了啊好吧,那我就多喊两声,秦老爹,秦老爹?”年今夕勾了勾唇,将毛笔挂回原处,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凑过去问,“我虽然是换了副面貌,但这声音可还是纯天然的,秦相大人不会是还没想起来吧?” 会这么称呼自己的人,只有她,只有当年那个逃出府外去的亦丫头!秦相全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无力地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年今夕嗤笑一声,故意吓唬他:“是啊,当年我下去了阴曹地府,阎王爷问我是怎么死的,我就说是被亲爹迫害致死的,他听着太可怜,就令我借尸还魂,回来这阳间了啊!” “胡闹子不语怪力乱神!”秦相紧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却是一面说一面盯着她的脸端详了半晌,似乎真的听信了半分。 说起来那日在宫里的诗词大会上,他便觉得这小姑娘有些不同寻常,神/韵和亦儿有几分重合不说,说话的嗓音也是十分相似,可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是亦儿本人! 年今夕撇了撇嘴:“信不信由你但我如今既然活着回来了,可委实不想再死一次!秦老爹,你也知道,现在我被皇帝通缉,外面大街小巷都在搜寻我的消息,如今能保我性命安全的便只有你了。” “你当真是亦儿?”秦相的神色依旧半信半疑,如今所他关注的重点显然不在她说的话上,“可你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换了副面貌,还入了宫?” 年今夕翻了个白眼秦老爹这旺盛的求知欲和固执的倔脾气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啊! 她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当真是我啊,难不成非得要我把小时候的糗事一件件说出来,你才肯相信么?入宫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不是需要我们当下来重点讨论的事情,还是聊点别的!” 秦相沉吟片刻,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凝重起来,徐徐道:“那便谈谈你毒害贵妃,触怒圣上之事!你这丫头,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犯此重罪,竟然还有脸跑回来求救?”遮遮掩掩,避重就轻,定然是心中有鬼! 终于开始切入正题了 “俗话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我如今落得如此罪名,还是多亏了秦老爹的悉心教导啊!”年今夕无谓地摊手,故意出言激怒他,“或许是因为你大半辈子都活得唯唯诺诺,心中的胆气大多是继承到我这里来了吧?” 这招果真奏效,秦桧闻言简直是气极,伸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孽障!” 年今夕却是往后跳了半步,躲开他的动作:“秦老爹,你果真是老了。而我,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丫头” 秦相气得一阵胸闷,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养出这么个不孝不义c无耻至极的女儿来! “秦老爹,如今我们可是坐在一条船上,若你将我交了出去,陛下知晓了我便是这秦府的嫡长女,你说他会作何猜想?”似乎看出秦老爹眼中的恨意,她摇了摇手指,好心提醒道,“先说好,我来秦府,可是有人知会的。若是在这里出了事,保不准爹你也会落下个杀人灭口的罪名哟?” “就算你对这秦府毫无一丝眷恋之情!”秦相指着她鼻子,怒声道,“可你,你难道就不想想你娘亲?” “我娘亲,她怎么了?”年今夕睁大了眼睛,一脸无辜道,“依我看,你和二娘不是替我照料得挺好的么?” 秦相本来还是一脸怒容,闻言面色却变得有些颓然。 那日芸娘无端落水溺亡,待他们赶过去时,却是正巧看见亦儿她一脸漠然地站在池边,原本自己也怀疑过是这丫头动的手,但后来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却实在找不出个理由来。 尤其是得知亦儿离世之后,雯儿终日以泪洗面,对自己也是日渐疏漠,他纵然是心里有愧,却也知道无论做什么都根本无法弥补。 原本想给雯儿留一些时间,让她能够从那伤痛之中慢慢走出来,可没想到越是逃避,却又给了侧室发挥的余地,等回过神来时,形势已经无法逆转了。 事到如今,被她这么一说,秦相的语气不免也放软了几分:“亦儿,就算你怨我当年那般对你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其实爹的心里也一直备受折磨啊!” “不,现如今我一点儿也不怨,反倒要感谢你当年之举,才能让我有了出府的决心。”年今夕绕着房间背手走了几步,这话是真心的,尽管秦老爹不一定能明白其中的真意,“况且你受到的折磨并非是我强加给你的,可别到我这里来讨债!” 秦相沉默着坐在椅子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眼下既然我已然成了罪臣,其实也不在乎多一道谋逆的罪名。可爹你这丞相之位,以及这秦府的老老少少,究竟还保不保得住呢?”她却是勾了勾唇,眸子熠熠地笑道,“不过秦老爹,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其实这次我逃狱,还是特意来给你支招儿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肺都快要气炸了 秦相听她此言, 却是愣了一愣, 缓缓问道:“你在说些什么?” “不急, 刚刚光顾着凹造型了,我还没来得及展开说明呢”年今夕略微扭了扭脖子,紧接着解释道, “这次蔺贵妃中毒之事, 说白了可真不是我下的手, 而是何皇后所为。” “胡言乱语!”秦相忍不住怒斥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的精彩, “连皇后娘娘也敢诬陷,你莫不是疯了?” 年今夕看他这般表现,不由得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肯相信, 却是对宫里的那位娘娘信任的很哪 “秦老爹,蔺贵妃中毒的时候,我可是远在塞外西漠。真想要下毒, 何必隔着千山万水,早些时候在宫里的时候动手岂不是更加方便?还是说,你真当我在宫里待了这不过短短数月, 能培养出多少聪明又得力的帮手么?” 听她这么说, 似乎也不无道理, 秦相低下头去沉默了片刻, 又道:“即便如此, 也断然不可能是皇后娘娘所为。” 年今夕叹一口气, 摇头道:“哎呀,理解理解!因为不管怎么想,您那可敬可亲的皇后娘娘都没有理由做这件事嘛当然啦,这是在她和太子的地位全然不受威胁的情况下!” “可是,如果蔺贵妃手里还攥有什么把柄呢?”她再次踱着步子慢慢地走向书案旁,眸光渐深,压低了声音道,“比如说,已逝的刘皇后其实并非难产,而是死于早产。而那个孩子不仅活了下来,还被人偷偷带到了宫外抚养,顺利地长大成人了呢?” 若说薄情寡义的狗皇帝曾经真心爱过哪位女子,想必也只有与他青梅竹马c相濡以沫的刘皇后一人了。 当时虽说也有三宫六院数不清的妃嫔,帝后之间却是恩爱非常,蔺容因为身怀龙胎刚刚晋升为贵妃,而如今的何皇后虽说膝下已有一子,却不过还是个低她一等的昭仪。 刘皇后虽说是知书达理识大体,贤良温婉没脾气,但眼见着两个晚进宫的妹妹肚皮都比自己争气,面上虽不显露,心里头的着急也可想而知。这不,紧赶慢赶地补了十几场被翻红浪的激/情戏,又拿什么人参燕窝的接连喂了半个多月,没过多久,总算是也有了动静。 皇帝得知此事自然是狂喜万分,于是这厢才刚怀了身孕,那边当即就下令立了太子,甚至连名姓也给定了下来——君昶。昶,寓为永日之光,定成一代明君。 可惜,这颗太阳实在过于刺眼,还在他娘亲的肚子里时就刺得某些人眼也红,心也疼。 虽说刘皇后最终是落得了个香消玉殒,魂断红颜的下场,但好在咱们一出生就没了娘的可怜的太子殿下,却还是死里逃生地捡回一条命来。 虽不知当年两个孩子为何会互换了身份,但最终却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也怪不得那何皇后今日能将自己算计到如此境地,原来当年的手段就不容小觑啊! “你,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秦相声音颤抖地问道,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寒,脸色也已经由先前的青里透红渐渐转变为苍白的死灰色。 “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秦老爹你忠心耿耿效命支持的太子,不过是后来顶替充数的真正的太子殿下,现今还流落民间呢!”年今夕盯着他脸上的神色看了会儿,倏忽笑了笑,“看您这模样,似乎也不是不知情啊?” 若非是李君泽在信中告诉了自己傅子归的真实身份,她还真想不明白,打入宫这么长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之间的隐秘关联 以及当年自己看到的未来——秦家会因为李君渃和何皇后而遭遇诛灭九族的血光之灾。 傅子归便是李君昶,而且也仅仅是名义上的李君昶,实质上,他才是蔺贵妃的亲生骨肉。 而先前在牢狱之中时,李君泽也告诉了自己,他的生母正是刘皇后,那么真正的太子殿下,理应是现如今在宫里的那位二皇子才对! 原来她始终想不明白,李君泽会和太子和三皇子永远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和蔺相处处相对,甚至对蔺贵妃也是那般疏漠。 而至于秦老爹为什么会和何家扯上关系,现在想想,也怪不得他这么多年来都少与宫中打交道,看来也并非只是为了独善其身,而是怕引火烧身吧。 秦相闭目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口:“亦儿,之前我亏欠你太多。这次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向陛下求情,替你脱罪。但至于其他,实在是听不懂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秦老爹!”年今夕不由得凝了眉头,“这些话是不是无稽之谈,你难道真的不清楚吗?若说太子殿下是正统的,而你不知道这件事情,一心向着那何家也就罢了,可真正的太子并不是他,且如今还活在世上啊!” “够了!”秦相忽然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打断她,“不论你是从何处听来的,只要记着一点,那都是些无稽之谈。刘皇后已薨,如今的皇后娘娘是何皇后,而太子殿下,也只有一个!” 我呸! 年今夕咬了咬牙,愤然道:“这会儿怎么不当你的正人君子了?从前我还以为,爹你不过是私下里有些迂腐陈旧,却始终算得上是心怀家国c问心无愧的忠臣良相,却没想到,原来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怯懦之人!” “出去。”秦相气得胡子都在发抖,挥手就将桌上的砚台扫到了地上,“你这丫头懂什么,给我滚出去!” “我当然会出去。”年今夕气极反笑,点了点头,“只是你可知道秦家未来会因此而遭受什么样的事情?” 秦相全然不把这话放在心里,只冷眼瞪着她:“秦书年今夕,你早已经被逐出秦府,更是与我秦桧断了父女之情。即便真是如此,又与你何干?本相这次愿意帮你,为的是解了当年的愧疚,更是为了你娘这么多年来的不易!” “既然如此,那我便替我娘多谢相国大人了!”她讥讽地勾了勾唇,朝着门边走了几步,顿住脚,又道,“秦老爹,你记着,最后害了全府的人,可不是我!” 年今夕忍着怒火摔门离去,这个老顽固,居然怎么劝都劝不听既然秦老爹想要送命,就让他带着全府的老老少少一起去吧,自家娘亲可不能陪着他一起! 看来,之后还是要想办法把娘亲带走才行! 年今夕才刚一回到娘亲的住处,就见她面色焦急地迎了上来。 秦夫人拉着她到榻边坐下,满脸担忧地问道:“谈得怎么样了,老爷可答应救你了?”先前听过去打探的丫鬟说,屋里似乎吵得很凶,末了还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亦儿就怒气冲冲地跑了回来,这情形怎么可能让人不担心呢! “哎呀,答应了,当然答应了!”年今夕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连忙深吸一口气,努力扬起一抹欢快的笑容,“要是不答应的话,我早就被五花大绑的送到宫里去了,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吗?” 秦夫人闻言不免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答应了便好,老爷向来最重承诺,绝对不会出尔反尔。你瞧,我早就说过,你爹他定然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年今夕继续保持微笑,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一句:“那是自然,毕竟是亲爹嘛!难道还能眼看着我死在他手里两次不成?” 要是不赶紧带着娘亲逃命,看来还真是有可能 “对了,你原先的房间,娘已经叫人过去收拾好了。”秦夫人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不无宠溺地笑道,“另外,昨夜出去的那位小兄弟也已经回到府上来了,还带回来了四个小姑娘,说是你的丫鬟,我便让她们都去你房间里等着了。” “这么快?”年今夕听见这话,才微微舒缓了神情,展颜道,“没想到傅子归这家伙,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利索啊!那我去看看她们去,娘亲你也担心了半天了,先歇会儿啊” 刚起身跑到门口,却又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唤:“唉唉,等等!你这丫头,跑这么急做什么?话还没说完呢” “怎么了?”她回过头去,脸上带有些不解之色,“还有什么话没说啊,等我回来再说不行吗!” “那可不行。”秦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又看向她,“中午想吃些什么?你得先说了,娘亲才好下厨给你做去啊。” 年今夕愣了愣,却是又转过脸去,轻声道:“想吃青椒肉丝,西湖醋鱼,宫保鸡丁,还有蛋炒饭” 语罢便抽了抽鼻子,仰着脸推门而去。 这么容易感动,可不太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老神棍与小神棍 年今夕看望过几日里一直担惊受怕的四姐妹, 聊了些时候,又细心地教人替她们安排布置好了房间休息,这才推门而出。 傅子归本来正抱剑守在门外,听见响动不由得抬眼看过去。 年今夕连忙将他拉到一旁的角落, 回头看了看, 这才低声问道:“这几个小丫头,方才问了半晌也不说实话,她们几个在宫里时都还好吧?” 傅子归朝她微微点头,而后想了下,又补充道:“只不过在罪奴所的时候遭了些刑罚,好在都是些皮肉之伤。” “怪不得个个脸色都那么难看!”年今夕忍不住微微蹙眉,“毕竟都是姑娘家,又没练过武功, 就算是皮肉伤也够受的” 嘟囔了几句之后又抬头看他, 神色认真道:“最近你这宫里宫外的来回奔波也是辛苦,秦府如今还算安全,就不必日夜守着了, 早点回房休息吧。” “无妨。”傅子归定眼看着她, 忽然问道,“年姑娘, 不知你今后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先在府里躲些时日吧,之后再想别的办法入宫。”年今夕叹了口气, “不过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缉拿我的布告, 想要入宫, 还是得先寻回我的预知能力,并且找到能够证明真凶是何皇后的有力证据才行。” 傅子归的眉头紧皱,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年姑娘,恕我多嘴一句,事到如今,你究竟还有什么理由非要入宫不可?”她绝非贪慕荣利之人,又何苦非得要以身犯险,屡次出入那龙潭虎穴? 年今夕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垂着眸子笑了笑,而后才道:“因为那里还有我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而且只有我才能做得到。” 秦府的未来生死,皇宫之中的阴谋,以及自己突然消失不见的能力,总觉得这三者之间必然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所以,你是真的不打算离开尧城了?”傅子归突然出声问道。 “暂时是这样没错。不过你也不必担心,等我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自然是会离开的。”年今夕点了点头,语气轻松悠闲道,“到那个时候嘛,我就带着四宝还有娘亲,一同去江南找个山清水秀的小镇落脚养老” 语罢便盯着地面上斑驳的光影,抿唇一笑,眼眸熠熠生辉:“傅子归,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也就自由了。” 无论傅子归最终会是决定和她们一同离开,还是选择留在尧城,又或者是去往其他地方也罢,那都是属于他自己的选择了。 不过,年今夕从来就没打算把先前得知的真相告诉傅子归 他是蔺贵妃的独子,无论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送出了宫外,但只要再回到那个地方,就会像之前的李君泽一样,摆脱不了被人操控的命运。 一方面蔺相和蔺贵妃会不断施压,另外一方面,想必何皇后也不会轻易放过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眼中钉肉中刺。总而言之,是绝对不能再让这人踏近皇宫一步了 至于段蓓,虽不知道她和傅子归的未来究竟会如何发展,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若两人日后真的在一起了,为了收拢段家的势力,李君泽是绝对不会对傅子归说出他的真实身份的。 如今能够让李君泽再三斟酌的,恐怕也只有段蓓了。 年今夕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之后还得要寻个机会将此事告诉段蓓才行啊! “年姑娘。”傅子归的目光沉了沉,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既然你决心如此,也便罢了。只是我大概要离开一段时间。” 年今夕下意识挑了挑眉:“离开,你要去哪儿?” 即便傅子归一直以来都低调行事不算太惹眼,可他先前毕竟是帮自己逃了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是要跑去哪儿,又能去哪儿? “出趟远门。”傅子归的目光倏忽有些躲闪,不敢看她投向自己的探究眼神,“所以年姑娘这段时间还请安心待在府里,不要轻举妄动。” 李君泽的飞书来得太是时候,简直像是算准了年今夕想要出手反击的时间一般。 虽说当前的形势不容乐观,年姑娘随时都有可能需要自己的帮助,但他既然答应过对方,眼下时机到了,就不得不遵守诺言。而没有了自己的支撑,年姑娘没有了得力的亲信,也必须要暂时收敛一阵子,故而说不准这也是一桩好事。 “远门?去吧去吧,自己注意些安全。”年今夕眨了眨眼睛,看他吞吞吐吐的神色显然是在说谎,可难得这家伙也有对自己隐瞒不言的事情,故而虽然心下疑惑,却也没拆穿他,只问了一句,“要多久才能回来?” 傅子归紧紧抿了抿唇,半晌才道:“这恐怕也说不准,我会尽快赶回来。” “你”年今夕抬手摸了摸下巴,深深看他一眼,一脸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这货难不成是已经听到什么风声了? 傅子归被她盯得有些心虚,忽而垂下头去朝她略一拱手,低声道了句:“年姑娘多保重!”而后便扭头径直窜上了房梁,一路远去,瞬间便跑的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又没拦着你,至于跑这么快么?”年今夕仰起头来,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看着那道背影无奈勾唇笑了笑,“也不留下一起吃顿中午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她可以选择隐瞒真相,最终却还是要尊重傅子归自己的选择,毕竟没有人可以拦得住扑火的飞蛾,也没有人拦得住一个要赴死的战士。 路,终归还是要自己走。 秦夫人房里,两人正坐在桌边用膳。 年今夕低头忙着扒饭,秦夫人抬手替她又添了一道茶,忍不住笑道:“慢些吃,吃得这么急,待会儿又该要闹腹痛了。” “娘,这你可得放一百个心。”年今夕舔了舔嘴角的油,接过茶盏来喝上一口,“正所谓,流水的宴席铁打的胃,我什么时候闹过腹痛?” 秦夫人伸手点了点她鼻尖,嗔怪道:“你还说呢,七八岁之前,每每吃个饭都要满地打滚,好几次都是特意请了大夫来府上瞧的如今也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年今夕闻言却是一时滞然,为什么自己完全想不起来有这回事?娘亲口中所说的那人,真的是她吗? 她默然停了筷子,忽然喃喃道:“娘亲,我记得你之前似乎说过,以前的我很喜欢吃云片糕?” “是啊。”秦夫人愣了愣,似是有些不解她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末了又抿唇道,“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城东那一家,因为只有他家的云片糕里加了蜜,又香又甜。” “还真是不记得了。”年今夕恍然点了点头,也跟着笑起来,“娘亲还真是什么都记得清楚啊。” “那是自然。”秦夫人笑盈盈地看着她,满脸的欣慰之色,“亦儿,你是娘亲唯一的女儿,你的事情,娘亲向来是记不错的。” 年今夕却只顾着低头继续吃菜,好似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一般,半晌才道:“娘亲,要是以后我们能离开京城,你想要去哪儿啊?” 话音落地,房间里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秦夫人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只是许久没回林家的老宅看过了,不知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自她嫁入秦府,未出三年秦桧便中了状元,圣上宣召他入宫为相,府中上下便一道迁居至尧城,打那以后她也就再没能回过林府。此后父亲过世,小弟主事,林家却是自此渐渐没落,乃至最终音讯全无。 年今夕知晓她并没有完全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只以为是要外出游玩一段时间,却也没再过多解释,索性换了个话题道:“娘亲,待会儿我还要出府一趟,你可能帮我准备一套合身的男装?” “外面正是危机四伏,你倒是这个时候出去做什么?”秦夫人一听就皱了秀眉,连连摇头,“亦儿,你听娘亲一句劝,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府里,等着你爹去向陛下求情吧。” 年今夕就猜到她定然是不放心,却也不着急,起身拉过娘亲的手,柔声哄劝道:“娘亲,你可知晓这次我是如何能从刑部大牢逃脱出来的?” 顿了顿,见她茫然摇头,又继续解释:“自然是得了高人相助啊!不然只凭我一人的力量,现在肯定还蹲在里面等死呢如今我是逃脱苦海了,却有可能牵连到帮了我的那人。” 秦夫人还是紧紧蹙眉,犹疑道:“有什么话非得亲自去说,教府里的下人传个书信便是了。” “娘亲,这可是劫狱的大事,府里的下人也不好全然交托。”年今夕见她要松口,连忙趁热打铁地偎在娘亲的肩头,眨巴眨巴眼睛,撒娇道,“你放心,我等天色暗了再出去,保证两个时辰之内就回来,好不好?” 秦夫人实在是拗不过她,勉强点了点头,见她瞬间便乐得喜笑颜开,忍不住抱怨一句:“你这丫头!” 年今夕依旧是抿着唇笑而不语,眼底却闪现着一丝细碎而柔和的光亮。 提前告诉娘亲,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这一趟,无论如何都是要出去的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预知能力失效的缘由症结,恐怕就是出在娘亲身上。 她前世便不爱吃甜食,这一世尤甚。只是因为小时在府里瞧见娘亲的房里总是备了云片糕,而离了秦府之后,她也只能由此借物思人,故而才总是表现出一副喜爱甜食的模样。 况且,这三年来她一直待在街坊市集之中,自然是清楚得很——云片糕只有城西才卖。 至于城东,从来就没有什么糕点铺子。 如娘亲所言,身为母亲,理应不会记错女儿的喜好,可她却将种种谬误说的那般笃定。这只能说明,她的记忆可能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而陷入了混乱。 又或许是,被什么人篡改了。 而不论是哪一种,对方显然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现如今知晓自己身份的人并不算多,傅子归显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剩下的便只有早就知情的李君泽和上次放心到出奇的蔺沧之。虽然不知道后者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消息,但是十有八/九是已经了解真相了。 年今夕下意识皱了皱眉,可是蔺沧之没有理由对娘亲这么做啊!那么,难不成真的是李君泽动的手?因为不想让她入宫,所以才以此方法来牵制自己么? 鉴于娘亲的情况实在是有些怪异,所以在去蔺府之前,她还要前往另外一个地方打探些消息才是。 眼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陷入了昏暗,年今夕这才从秦府后门悄悄溜了出去,一路去往城西。 好在如今已经几近入冬时节,太阳落山之后,行人也都早早归家,街上便肃冷了不少。 虽然城里四处还贴着悬赏的布告,但年今夕经过一番乔装打扮过后,也没什么人能将这两者联系到一起去。 从熟肴店买了两只烧鸡拎着,过了城郊的石桥,又往西走了两三里路,便是一处破败的老庙。 以往都是些沿街乞讨的叫花子在此处落脚休憩,这几年屋檐漏雨漏得厉害,连稍微讲究点的叫花子都不稀罕待了。 年今夕缓缓推开半是遮掩的庙门,踏脚走了进去。四下环顾一遭,虽然依旧是蛛网尘土满布,但好在桌上燃了半根短烛,地上还留有些新烧的碳灰,看起来是有人在居住的。 她刻意放轻了脚步,唤道:“老神棍?” 烛影晃了晃,庙里却依旧是寂静一片。 年今夕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略微挠了挠下巴,转身欲走:“看来不在啊,那还是下次再来吧” “你把烧鸡留下。”掉漆的柱子后面忽然传来喑哑苍老的一声,若非熟悉的人听了,恐怕是要吓一跳的。 “呀!谁在说话?莫非是城隍爷爷显灵了吗?”年今夕往后跳了一步,故意挑了眉梢打趣道,“什么烧鸡,哪来的烧鸡?” “没错,就是你城隍爷爷。”那声音继续幽幽传来,末了又道,“别装了我都闻着味儿了。” “城隍爷爷息怒。”年今夕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道,“可这是给老神棍的,不然等下次,我特意再给您捎两只过来。” 四周静默了片刻,而后一道佝偻的身影猛然从柱子后面跳了出来,直冲着她手里的烧鸡奔去,动作迅疾而又准确,不像是半只脚进了棺材的老头儿,倒是更像只成了精的黄鼠狼。 “我打死你个小神棍!”那老头披头散发地夺过她手里的两个油纸包便护在怀里,瞪着眼睛骂道,“大半年不过来看我,来了有烧鸡还不给吃,你这恶毒心肠,迟早要短命!” 年今夕撇了撇嘴,上下打量他几眼,笑道:“老神棍,嘴巴积点德吧,以前的烧鸡我是都喂了狗了吗?这大半年不见,居然刚一见面就咒我!不过,在这种地方住着,你倒是活得还好好的啊?” 这老头儿是她早些年出府时遇见的,如果说自己是言情小说里被作者开了金手指的主角的话,那么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得道高人。 虽说两人一直都以神棍互相戏称,不过在这个真骗子横行遍布的世界里,两个好似外星人的假神棍还是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以天为被地为床,这才是修道者最佳的滋养之地,你还是小毛孩子,自然不懂其中的道理。”白发老头呲牙一笑,满脸的皱纹像朵盛开的秋菊,他盘腿往草席上一坐,一面拆纸包一面问道,“你最近的情况不妙啊” 年今夕心里一凛,没想到他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异常,忙挨过去坐在他旁边问道:“说实话,前些日子,我的能力突然就消失了,你能看出来怎么回事吗?” 老头扯下一只鸡腿咬了两口,乜斜着眼瞥她,冷笑道:“那得问你得罪人了没有,天眼都被人封了。” “天眼?原来是这样。”年今夕喃喃念了句,不由得微愣,而后又道,“先不说这个,你既然能看出来我天眼被人封了,那有没有办法再将它解封?” “没有,天眼和人眼不一样,封了,也就相当于瞎了。”老头儿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嘬一口啃得精光的鸡骨头,仰头道,“这烧鸡稍微有点咸了,你去给我舀碗水过来。” 年今夕嘴角一抽,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却还是忍着站起身来去给他端水,却又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说小神棍啊,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还是趁早都放弃了吧。”老头儿换了个姿势继续吃鸡,索性还翘起了二郎腿,“且不说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就算你还有预知能力,也是斗不过那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好心出言做提醒 年今夕闻言, 手里的瓢子顿时一颤, 立马转身道:“哪人?” 果不其然, 听他这话的意思,定然是知道些内情。而这一切麻烦的背后,那个神秘的操控人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看起来, 对方似乎实力不凡啊。 “我不知道。”老神棍自知多言, 赶忙低头继续专心啃自己的鸡屁股,似乎又觉得吃得不□□心, 终归还是说了实话,“反正是有人你就听我老头儿一句劝,趁早收拾收拾离开这地方,远走高飞, 再也别回来了。” 年今夕了解老头儿的脾性,听他这么说,也明白大抵是真的事关天机所以才不能说, 于是便端着半瓢水过来,递给他之后又坐回了原处。 凡是和修道者有关的天机,一旦泄露出去, 万一造成了重大或恶劣的影响, 那么泄露之人所要遭受的天谴, 也会是比常人承受之苦多上数倍的。 “问题是这次回府, 我意外发现娘亲居然也被盯上了。如今她的记忆混乱一片, 既不知道是谁做的, 也不知道其中缘由。”她叹一口气,眼神黯淡,“你知道的,若非真的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找你帮忙不过你不必为难,只要告诉我你能说的便是,剩下的我自己来想办法。” 老神棍咂吧咂吧嘴,道:“你也知道咱们修道之人的规矩。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若是成不了仙,实在也活不了多少年。我倒不是惜命,说这些话的确是为了你好。” 顿了顿,又开始扒拉另外一个纸包:“况且记忆混乱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她呆在那秦府锦衣玉食的,又有你爹陪在身边,就这么度过后半生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你这个小丫头啊,若继续一意孤行地留在尧城,恐怕真的会小命不保哪!还是得走,还是得走” 年今夕抿唇盯着地面上凹凸不平的土坑,眉头却蹙得更紧:“若真能平安无忧,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几年前我在府上之时,就曾看到过秦府的未来” 老神棍咂咂嘴,摇了摇头。 “本来以为能够凭借我的能力护秦府和娘亲安好,可如今看来,天命真的难以改变。”她眼底燃起一丝决绝,“我想方设法挣扎了这许多年,最终还是绕了回来。即便是要走,我也会带她一起走!” “可别!可别!”老神棍一听这话,连忙停了手上的动作,将鸡骨头随手一扔,连连摆手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就讲不听呢!你和你娘亲的命格天生就不对头,你救不了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大概是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他用油乎乎的食指挠了挠下巴,又宽慰了几句:“人各有命,或许正是因为你先前想要逆天行事,如今才会落得这般境地。况且,只要你远离了这些纷杂之事,活得好好的,你娘哪怕九泉之下也安心了啊。” “于我来说,这世上重要的人事并不多,但仅存下来的,却也是留在心尖上的。”年今夕低头笑了笑,眸色有些暗淡却又透着莫名的坚定,“若救不了她,我与死无异。” 她倏忽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衫上沾染的灰尘,低声道:“大不了鱼死网破。” “”老神棍深深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这丫头,真是倔的要命! “你瞧这是什么?”老神棍捡起根鸡骨头来,随手在地上划了道浅浅的痕迹。 年今夕盯着那图形,摸了摸下巴,又蹙眉揣度了半天,试探问道:“一个圈?” “不错。”老神棍倒是立马点了点头,又问,“若是沿着这个圆圈,在沟壑处灌满清水,再引一只蚂蚁入圈内,当如何?” 年今夕想也不想:“周围全是水路,想要出去的话,只有在边缘打洞从下面绕过去了吧?” “确实如此。但如果把这境地扩大千倍c万倍呢?”老神棍咧嘴一笑,眼神却不似那般轻松,“若这只蚂蚁还是想要跳出这道圈,又会是如何?” 片刻的沉默之后,年今夕终于开了口。 “放大了千倍万倍,这水路便也化曲为直了。蚂蚁想要出去,会坚信只要沿着这笔直的水路,总能找到出处,却不知只有圈内才是活路,大概会沿着这个圆圈不停地转,至死方休。” 老神棍哼笑一声,倒头仰躺在身后的草垛上,翘起了二郎腿:“你说你倒也不笨,又何苦白做那只累死的蚂蚁?” 年今夕有些失神,其实老神棍讲述的道理她又岂会不懂,也并非未曾体会过,身在此山中,有时费尽力气垂死挣扎,也是徒劳。 可比垂死的疲累更加煎熬的,往往是绝望的等待。 她喃喃道:“若圈中无物,早晚也是个死。” “你这丫头,真是,榆木脑袋,犟驴脾气!”老神棍径直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指着她鼻尖骂了一通,直气得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好说歹说劝了这么一通,全都当耳旁风了! “是是是,看在烧鸡的份上您就消消气啊!”年今夕转了转眼珠,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他的后背,不死心地继续试探道,“对于你方才所说的那人,我也不想深究。但天眼,真的没有办法解封么?” “没有没有。”老神棍抬起脚来挪了挪屁/股,继续背对着她,话语间却有如赌气一般。 等等,这遮遮掩掩的态度,和最开始那股子坚决之态可是大相径庭啊! “哦,那我就先走了!”年今夕站直了身子伸个懒腰,朝着门口的方向挪了几步,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今日一去,凶险万分,说不准明日就是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惨下场”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嘛”听见背后传来些微焦灼的叹气声,她心里有数,唇角微勾又补了句,“唉,无论如何,还是感谢你给我透露的这些消息。老神棍哪老神棍,咱们下辈子有缘再见吧!” 前脚刚迈出去庙门,便不意外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慢着!” 年今夕闻言缓缓转回身去看他,顺势眨了眨眼睛,一脸的单纯善良。 “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有缘,不说玩笑话,下次相聚真说不准是什么时候”老神棍犹犹豫豫地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年今夕过去。 见她走近了蹲在自己眼前,这才开口:“我只有一句话,你且听好了。” “恩,你说。” “正所谓人死财空,倒不如留下给我卖烧鸡。” “提早升仙了解一下?” 直至离开之前,再没能从他那里套出点什么更加有用的信息来。 年今夕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这个装疯卖傻瞎胡闹的老神棍,虽说心有不甘,但鉴于对方实在不愿透露更多,她也只能暂时就此止步,另寻他法。 等她一路躲躲藏藏地从城西老庙赶回秦府,已至深夜。 房里的灯火依旧明着,窗前映了一道婉约人影,想也不用想,定然是娘亲放不下心,在房里等她回来。 年今夕抬手拍了拍脸颊,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有精神一些。 推门而入,果不其然。 “去了这么久,可算是回来了。”秦夫人本来正低头绣着手里的图样,此刻忙将手里的物什放置到一旁,抬手唤她到身旁坐下,“可是与恩公交代妥善了?” “嗯,让娘亲久等啦!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又随口聊了几句。”年今夕反手关上房门,一面笑嘻嘻地回道。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竟然连四个小丫头也没有回房歇息,而是守在桌边站了一排,垂首而立,见她进门却也不敢吭声,只偷偷抬眼觑她。 年今夕看她们几个的神色,心中便是了然,估计是被想要了解自己之前生活情况的娘亲给拉来问话了。而且看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少不了还受了一番训斥。 其实比起秦老爹和二娘对待下人的态度来说,娘亲还算是温和,但这朝代毕竟还是主仆有别,况且有些诸如独立民主,人人平等的观念也只是伴随她上一世携带而来的,一时难改。 几个丫头平日里在自己眼前几乎没什么拘束,可在深受封建体制熏陶荼毒的娘亲面前,却还是大有不同了。 她无力改变他人,也无意改变自己,只得抿唇道:“眼下我已经回来了,你们几个也都别在这儿傻站着,都回房去吧。我还有几句话要和娘亲讲,这里也用不着你们服侍了。” 几人都是松了口气,忙行礼应是,接连退了出去。 “娘亲,大半夜的又是绣的什么啊?也不怕伤了眼睛。”年今夕看着娘亲那一副眉头紧锁,欲言又止的模样,忙出声打断。 顺手摸过方才放下的图样仔细瞧了瞧,才绣了将将小半,这形状么肚子鼓鼓两头翘,难不成是个金元宝? 不过,这繁复精细的花纹,实在不像是出自短短半日之工。 只能说,到底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你说这女红的手艺怎么就不能遗传呢倏忽想起她之前给李君泽绣的那个,吃藕到被当成符咒的笑脸荷包,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渐渐泛开。 然而想到那人之前所为,且此时此刻还仍旧在那冰冷的宫城里独自博弈,笑容里不免又带了些苍凉和嘲讽。 所以说,身陷囹圄,命途相悖,本就不该天真地有所期待才对。 “你可知晓小儿下生之时,都要打铸一把寄名锁以保平安。你幼时倒是有一把银质的,可惜后来因着贪玩给跑丢了。”秦夫人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去看那花样,因而也就错过了那微妙的神色变化,边笑边说,“娘今日想了又想,若说现在再佩一把也有些不妥,况且戴在身上沉甸甸的,也不方便,倒不如给你绣个锁样的荷包。” 年今夕一言不发地听娘亲絮絮说着,继而伸出手去环住她的脖颈,眯着眼睛趴在她肩头撒娇:“娘亲,那我能不能提几个小要求啊?” “有什么不能的?无论亦儿想要什么,都尽管和娘说便是。”秦夫人的语调柔和,抬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全心感受着这片刻难得的温情。 “娘亲,和我一起离开秦府吧。”年今夕的声音放得很轻,整张小脸都埋在阴影里,教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秦夫人愣了一愣:“离开秦府做什么?” “娘亲想做什么都好,我们母女两个走得远远的。”年今夕抬起头来,眼神莫名有些发亮,“又或者,你不是说想回林家老宅看看,那我们回去陪姥姥姥爷养老也好啊!” “亦儿你莫不是”秦夫人抬手去碰她额头,一脸诧异,“出去一趟染了风寒,烧糊涂了?” “没有,我很认真的!”年今夕拉下她的手来,嗓音里几乎是带了恳求,“娘亲,我们走吧!这些年来二娘和爹对你一直不好,想也不用想,如果我们出去,就可以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了!” 秦夫人看着她的神情,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出嫁从夫,既然嫁给了你爹,这一生便是要依附他一人,无论如何又岂有私自奔走之理?原本我是想让你离着京城越远越好,可你已是戴罪之身,离了秦府便性命不保,如今能救你的只有你爹一人不要再提这事了!” “”年今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笑道,“好吧。” 如此一来,秦夫人脸上的忧色逐渐消却,也变得笑吟吟的,似乎很是欣慰的模样。 “那亦儿想要娘亲绣两个,我们母女俩一人一个,好不好?”年今夕来回翻弄着手里的绣绷,冲娘亲挑了挑眉,倒有些稚气未脱的模样,“而且这荷包的背面还要再绣一把钥匙,这样的话就谁也打不开了。” 顿了顿,又一本正经地补上一句:“而且还得是用金线,毕竟光好看不顶用,还是金锁值钱!反正府里吃穿用度花的都是秦老爹的俸禄,趁着这次回来,能坑一点是一点!” 秦夫人被她这么一逗,禁不住笑出声来慢悠悠回她:“你呀你,净是生出些这等古灵精怪的念头!” “方才娘亲可是答应我了,莫不是要反悔?”年今夕眨了眨眼睛,桌上耀动的火苗映入眸底,那光亮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答应答应,这有何难?”秦夫人伸手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连带眼角的细纹里都蕴含了宠溺,“莫说是两个,你若真想要,十个八个娘也给你缝啊。” 年今夕忍不住把脸埋在她肩头蹭来蹭去,一本满足地喟叹:“哇,娘亲我真是太太太太爱你了!” 感受到发顶传来一阵温柔至极的抚触,年今夕鼻头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她闭上眼睛,依旧那般乖顺地趴着,却暗自攥紧了拳。 翌日一早,城中四处便不意外地来人贴满了布告,只是事情的发展却有些出乎意料,除却年今夕越狱逃脱之事,有一个更令人在意的消息吸引着百姓们的视线。 蔺贵妃于昨夜突薨。 鉴于先前贵妃身体抱恙之事一直压着,没有传出宫外,如今突然传出陛下这些年来一直甚为宠爱的贵妃仙逝的消息来,自然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擅长八卦的说书人们已经在各大茶馆开始了新一轮的演说。 虽说历朝历代的后宫里,似乎从来就没有正常死过人,但居然连当朝权势蔺相的胞妹都难逃一劫阴谋,肯定是阴谋!毒杀,肯定是毒杀!造孽啊! 而其次牵连出来的消息,自然就是“毒害”贵妃之要犯,也便是本该关押在刑部大牢的前皇子少傅——年今夕。 布告里已经明示,此女于昨夜便被关押,却在牢里作妖法,杀害数名看守,连夜仓皇越狱。陛下集悲痛震怒于一体,现下缉捕令捉拿此妖女,擒获者赏金万两。 说书人一拍桌子,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般,要说起这名女子,也真是个奇葩。 据说三年前突然出现在城内,无人知晓其来处,也不知其背景为何,近来却先是经蔺府公子相邀入府传道,而后又由蔺相推举入宫,搞出了玄机阁的名堂之后,又在诗词大会上大展才华,短短数月之内便飞黄腾达,甚至成了皇帝身旁的红人。 按理说不该弄这出幺蛾子才对,可如今却真是养虎为患,反咬一口了。 此刻,外面已有风雨满城之势,而秦相的书房,却是寂静一片。 秦桧端坐在书桌前,闭目凝神,似乎在压抑着心中复杂激涌的万般情绪。 反观年今夕,正歪斜着身子坐在木椅上,翘着晃啊晃的二郎腿,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秦老爹,看来你府上嫡女如今价值不菲啊!” “贵妃之事,是你所做?”秦桧的声音里带了些威严。 年今夕弯了唇角,却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如今径直背了这锅,似乎也不算什么坏事。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如今的我,倒是不缺这一个罪名了。” 秦相摇了摇头,脸色更加难看,只从鼻子里长叹出一口气,没再说话。 半晌,她放下杯盏,抬眼看着面色不虞的秦桧,倒是笑得毫无压力:“如何,是要讲我扭送到陛下面前求个同生共死,还是忍辱屈尊地与我合作,放手一搏呢?” 秦相似乎不为所动,回给她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看来是相当的纠结啊。”年今夕点了点头,表示十分理解他的心情,然后起身欲要离开,“好吧,那我也不用在此继续浪费时间了。只是日后若是实在走投无路,牵连了秦府,也不要怪我无情才好。” “亦儿,你究竟要做些什么?”压抑了半晌的秦桧终于开了口,语气里是浓浓的无奈和沧桑,“只要不是欺君罔上的大逆不道之事,不妨说来一听。” 年今夕毫不犹豫地回答:“也不算难,只要你替我打听宫里一个人。” 秦相略有不解地看她:“哦,宫里的?是什么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侍奉于三殿下身边的。”年今夕目光如水, 语调沉静,顿了顿,“且深谙阴阳引之术的人。” 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 如今她的能力失效, 唯一能够牵制皇帝, 保住自己身家性命的,便是自己与李君渃身上相关联的阴阳引。 这阴阳引虽天下闻名,也仅仅是闻名在其毒辣阴狠之处,然而用者虽多,真正懂其道者却甚少,其中能研制此蛊者,则更是罕见。 但之前在狱中,李君泽倒是有意无意地提醒了她一句, 言下之意, 阴阳引或有解法。 若真是如此的话,自己也断然不可冒险来以此要挟。 而当时给她那两道阴阳引的苗疆老头,说起来也算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 实在不知他现在身处何方, 也自然无从问询。但如果李君渃真的找寻到了破解之法,身边必定有此能人才是, 即便不是那老头,至少也该是个同等货色。 现如今她没有傅子归这个得力助手在身边, 简直就是个九级生活残障 无论是介于身份还是处境, 要回趟宫实在太不容易, 小命都难保,更枉谈探寻什么讯息了。 目前来看,想要深入敌方,到李君渃那里一探虚实的话,也只能从秦老爹这里入手了。 通往皇宫的行道上,一顶华贵的官轿正缓慢摇晃着前进。 秦相双手交握叠在袖中,端坐在轿里,闭目回忆着之前亦儿同她交代的话语,越是深思,眉头更是紧锁。 贵妃被毒害身亡之事,虽说圣上已经定了罪名,但他心里还是存了那么一丝犹疑。 可今晨在书房里却是听的真切,真未曾料想到竟有一天会胆大妄为到这般地步,竟然对皇子下蛊! 而且,还是阴阳引这等毒辣无解的生死蛊。 虽说这丫头打小就刁蛮任性,难以管教,但终究不像是心思歹毒之人。 当年芸娘落水,他大发雷霆,不肯饶恕,也是因着到场时她就站在岸边,却对其见死不救,而并非怀疑是她出手。 她一介女童,有什么苦大仇深到了要害人性命的地步?况且二人平日里关系一向还算亲和,实在是没有道理。 只是当时自己心中怒火未消,也还未来得及放下颜面说句软话,哪想到这丫头没隔两日便负气离家出走了。 而后派遣出去寻她的家仆,却只带回了死讯,连个全尸都未找到,更是让自己险些悔断了肠,却也只能心怀愧疚,将一腔苦水尽数咽下。 晃眼间也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本以为他父女二人此后便是黄泉永隔,再无相见之日,却没想到今日得见,竟然是在这等情况之下 其实,即便亦儿没有像这般三番两次地要挟自己,扪心自问,真到了最后关头,自己又怎能忍心看着亲生骨肉只身赴死呢? 听她咄咄逼人之词,他是有过愤怒,是有过迟疑,可也是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 子债父偿,所言不假。果真是造孽啊! 纵观自己这官场半生,懦弱寡言,谨小慎微,并无什么狼子野心,只求能保住这一身清誉,以及这府上老老少少的身家性命而已。可倒头来为了这失而复得的膝下之女,却还是避无可避要犯下滔天大罪。 他实在是心怀愧对,愧于圣上,更是愧对先祖! 亦儿她心思狡黠,想必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故而顺水推舟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而已。 可这丫头总把一切的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却不愿意让他人为自己承受哪怕是零星半点儿的负担的性子,也实在是太为糟糕。 只怕长期以往,既是辜负了对方的好意,自己也终有一日会被累垮! 秦相如此想着,忍不住又是低低喟叹了一声,也不知这世间可否有一人,能让她稍稍放下心中这沉重的羁绊,安心去依靠啊 鉴于外面如今已经贴满了绘有她画像的布告,故而即便是在府邸之中,年今夕也不敢大摇大摆地四处乱逛,从书房出来之后便戴好面纱径直回了自己屋。 不过好在这两日里她几乎都是昼出夜归的,见过本尊真容的下人实在也没有几个。而且不幸见过的那几人,昨夜也都便被秦老爹想方设法封了口,当朝左相窝藏逆犯的罪名,这才得幸没有传出去。 年今夕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发愣,心里盘算着,这个点儿娘亲肯定还在佛堂念经祷告。而这屋子里别说书册连个笔墨纸砚都没有,现今又实在无处可去,刚想上床补个回笼觉,却被一阵清脆的叩门声打断。 “主子,是我。”门外传来七喜微弱的声音。 年今夕轻挑了眉梢,倒是有些好奇她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原因,只愣了须臾便淡然回道:“进来吧。” 七喜闻声推门进来,却是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去左右看了看,这才反手掩了房门。 年今夕看着她这般模样,禁不住下巴一缩,表情疑惑道:“我说,外面通缉的人可是我,你这干嘛呀跟做贼一样” 七喜连忙伸出食指来凑到唇边示意她噤声,紧接着三两步便匆忙走到床边,轻声叮嘱道:“主子你可小点儿声吧,我哪是做贼,还不是怕夫人咳咳,现在的处境可谓命悬一线,主子你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玩笑话来!” 年今夕打了个呵欠,侧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道:“那是自然,笑总比哭好看些。说罢,究竟是有什么事,让你怕成这样也要偷摸着过来?” 七喜听她这话,却先是蹙眉抿紧了唇,犹疑了一会儿才开口:“自打您那日出了事,宫里的戒备一日比一日森严,白宫被封,我们一干奴婢也被关押至罪奴所这两日主子半句也未问起,难道就不好奇,傅公子是如何顺利将我们姐妹四人救出宫外的么?” “我若说我毫不意外,你信吗?”年今夕噗呲笑出声来,眸底全是了然,“你们个个都是二殿下精心培养之人,但凡能帮上一把,他又岂有不救之理?” 话音方落,便瞧见对面丫头脸上掩饰不去的惊愕之色:“原来主子你,早就知道了么?” 年今夕努了努嘴,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一番,叹息道:“要说早么,其实也算不上早。只是我最初就认定了你们几个是皇帝那边安插过来的人,先前也就一直没怎么在意。只是后来想想,李君泽这种又腹黑又有心机的人,自打和我统一战线之后,却好似没怎么特意防备过你们恐怕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我,大抵不过是我一直没留心罢了。” 所以才说,这种一边抽你一鞭子,一边给你吹口气揉揉,事后还要喂你吃一颗糖的男人最可怕了。 爱不得,也恨不得。 “主子的确是聪颖过人,可是有一点却是疏忽了。二殿下的仁善之心,向来只对您一人显露而已。”七喜的神情有些复杂,却说不上是自艾自怜的难过,而是隐含了些惋惜之色,“我们姐妹四个都是孤儿,当年被送进宫来做婢女也是殿下安排好的,这些年来一直在宫里作为殿下的耳目做事。虽说平日里见得次数不多,但好歹也是跟了近十年的下属,对殿下的性子也最是了解不过。” 七喜的眼神十分坚定,一字一顿道:“二殿下从不留无用之人,也从不救无利可图之人。我们这条命,是二殿下和傅公子救回来的,却是因为主子您的缘故。” 年今夕低垂了目光,略微有些发怔,却只轻抿了朱唇,浅然一笑,半晌没有说话。 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七喜这丫头居然是特意跑来给李君泽说情的么? 李君泽不留无用之人,也就是说对他而言,这几个丫鬟还有些用途那么,他花费心思放七喜她们出宫来,究竟是来盯紧她。 还是,为了保护她呢? 想到这里,细长的指甲不自觉地深陷入手心,传来尖锐的刺痛感,也让她略微清醒了一些。 “既然你明白李君泽唯利是图的本性,难不成还对他这次的出手相救感恩戴德么?” 七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面容稍显沉静:“您和宫里的其他主子大为不同,我们虽为殿下谋事,这一年来却一直在受着您的好,比起二殿下来,姐妹们更是感激主子。正因为如此,才不想看你们二人之间的误会和芥蒂越来越深而已。” “好我知道了。”年今夕没再同她多言,只笑了笑,眼底却蕴有些意味深长的色泽,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件事,本想等过两日情况安稳些再同你们说的,也正巧你今日过来,索性提前和你交代了。” 七喜点点头道:“主子请讲。” “你等下啊”年今夕边说着,低头从袖子里开始往外掏。 掏了半天,蓦地掏出来两张草黄色的纸,见是十万两的银票又塞了回去。 “错了错了,不是这个”忙又换了一边袖口开始掏,终于找到了另外一沓厚厚的纸张,抖开后扫了几眼书写在其上的墨字,这才展颜道,“没错没错,就是这个了!”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七喜站在她对面,着实看不清那纸张上面的内容,不免疑惑道:“这是?” “你们的身份证明,特意让我爹盖章签字的哈哈哈哈!”年今夕十分委婉地把“逼”字换成了“让”字,又补充着解释了几句,“听说这玩意儿要在入宫时交付抵押,而如今你们被我牵连成了罪奴,又是暗逃出宫,原先的证明想必是取不出来了。” 七喜报以一片沉默,抬眼紧盯着她笑眯眯的模样,心头却忽然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来。 年今夕忙将那一叠纸塞到她手里,又是忍痛割爱般地掏出一张十万的银票来,一并塞了过去,告饶道:“好了好了,我不吃独食你们走得远些,相互照应也好,寻个好人家也罢,这钱大抵可保衣食无忧。” “日后若是想要在外面谋生,没有证明可是寸步难行的。”她一脸得意地拍了拍胸脯,“好在□□这种事情,我也算是很有经验了!” 七喜低头看了看,只见其上确实有秦相加盖的印鉴,不仅标有名字,还另附有几行小字。 “出身京户良家女,曾于秦府为婢三年,品性清白,现奴籍已除,特以为证。” 小丫头盯着那几行字,半晌不发一言,眼圈却开始泛红:“奴婢们做错了事情,主子尽管责罚便是,为何要赶我们走?” 年今夕一脸嫌弃地伸手堵住耳朵,耍赖一般扬起头来,开始嘟嘟囔囔地抱怨:“不听不听奴婢是谁,不认识不认识你们总不能跟我一辈子啊。” 一时情急之下,七喜也失了平时的礼数和细致,跪地哽咽道:“您如今深陷危险,奴婢怎能为了保全自己便弃之不顾?还请主子不要赶我们出府!” 年今夕看了眼跪伏在地上的娇小身影,却没伸手去拉她。 “现如今我已经离开了宫城,不再是受人敬仰的少傅,也不是什么主子,不过是个在逃的犯人罢了。况且手头上烦心的事一大堆,你们跟着我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容易惹人注目。” “兴许我们姐妹几个的确是帮不上什么忙,但不求别的,只要能跟在主子身边服侍也好呀!”七喜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原本清澈的眼眸已经哭得通红一片,不死心地伸手去拉她的裙角。 “七喜,你向来最是聪明。你以为救你们出来是为了什么,不要白费了傅子归和我的这片心思。”年今夕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忽然笑开,一字一句地劝道,“放心,我有预知能力,况且又有傅子归护着,勉力可以自保。但纵有通天本领,也难以保全你们这么多人的性命,你若真心要帮我,还是带着她们离开为妙。” 七喜抽噎数遭,抬眼望进她平静而带着微笑的眸底,半晌,终是松开了手。 “您还要再回宫去么?” “是啊。”年今夕偏侧着脑袋,眸底浮现出神秘的色彩,“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 既然娘亲不肯离开,她也只能再想办法解决秦府之急,在此之前还不能走。 “那做完之后,又要如何安排?”七喜抬手擦干了面颊上的泪痕,神情看起来冷静了许多,又问,“宫中乃是非之地,不可久待,想必经此一事之后您也该了解了。之后主子又要去往何处?我们姐妹几个也好提早为您打点安排。” 年今夕却是咬唇摇了摇头:“这你不必费心,我自有去处。” 语罢,又和她叮嘱了几句出府之后的事宜。 七喜悉数应下之后,转身正要离去,却是在拉开房门时惊叫了一声,而后便跌坐在地上。 年今夕不明所以地三两步匆匆走过去,待蹲身看到她肩头刺入的一支竹制小短箭之后,不由得变了脸色:“七喜!” 竹箭的尾端系了一道布条,隐隐透着些墨迹,依照对方的手法和暗器来看,似乎无意取人性命,但这种送信的方式已经隐含了恶意满满的威胁。 “七喜无事,主子小心,快些回屋里去!”七喜勉力扶着门框想要站起身来,一面慌忙地伸手去推年今夕。 虽然伤口不是致命的地方,但鉴于那支箭透得很深,她的脸色也因吃痛而显得有些苍白。 “你别动!”年今夕的语气不容拒绝,按住那只伸过来的手臂,将她护在身后,自己则迅速站起身来朝门外望去。 然而四下空无一人,只有房檐上传来细微的踩动声。 她心头愠怒,脸色凝重地大喝了一声:“到底是谁!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话音方落,房檐上倒是真的突然倒悬下来一名掩了面容的黑衣男子。 年今夕被吓了一团,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却见对方扯下面罩来上下扫视了两眼,再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那人见她毫发无伤,似乎是略微放下了心,低声道:“年姑娘不必担心,方才那刺客已经有人去追了。另外,这箭矢应当无毒,伤口也不足以致命,及时处理便是。” 语罢便又拉上面罩,默默退回了房檐之上,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人的面容有些熟悉,年今夕的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霎时间反应过来,这人是先前李君泽派遣去她白宫的那几名暗卫之一! 方才他说刺客已经有人去追,说明被派遣来保护自己的人不止一个。所以,李君泽是预料到了有人会对自己不利,还是说,他早就知道傅子归会离开的事情了呢? 只是如今实在是无暇细想这些,当务之急是先处理七喜的伤口,她迅速挂好遮掩真容的面纱,回头嘱咐道:“我去叫府里的大夫过来,你在这里呆着。” “主子不可!您不能冒险在府中现身,我回去找雪碧她们便是。”七喜连忙以身子挡在门前,摇了摇头低声劝道,“主子放心,只要不是落在致命处,简单的伤口处理在宫里都是学过的,可乐那儿也备有金创药。” 一面说着,费力地伸出手去解开了那道布条,暗自塞进年今夕手心,眉梢紧蹙地出言提醒:“另外,处理好伤口之后,我就会带着她们几个尽快出府。今日来者不善,想必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消息通知您,才会用这种方式送达主子,勿要乱了心神,当以大局为重!” “也好。”年今夕深吸一口气,头脑也从方才的慌张和恼怒中逐渐冷静下来,微微点头,“知道了,多谢。” 七喜看她神情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又凑到她耳旁补了一句:“无论对方是何来意,今日之事也是提醒,主子日后切记万般小心!”末了冲她使了个眼色,便捂了肩头顺着内墙急步离开了。 年今夕站在原地,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游廊拐角处。 虽说早就知道自己要走的这条路,沿途必定是遍布鲜血与死亡,尤其是自己当前的情况不容乐观,按道理来讲更应该不择手段地利用手头的一切力量,可她实在不想拖身边的人下水了。 正因为世事残忍,她才更想保护周遭仅存的这一点点温暖,真心实意对她好过的人。也许这个一时心软的决定真的是幼稚又鲁莽,也许会让自己之后的境况变得更加举步维艰,但是终究算是无悔无愧于心。 这么一看的话,她还真不是一般的固执任性啊! 年今夕转过头,望向已经微微染上绯色的云霄,眼底是一片澄澈寥然。 说起来,秦老爹是早上入的宫,眼下都这个时辰了居然还未回来也就是说,李君渃那边的情况,果然棘手得很吗? 这么想着,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折身回了屋子。 她反手关了房门,微微倚靠在门上,然后将手心紧攥着的那卷布帛展开。 “欲要寻回所失之物,两刻钟后城东凉亭速见,如若爽约,或有人再遭不测。” 还真是封光明正大的威胁信啊或有人再遭不测?可现如今她已是孑然一身,难不成是指的娘亲么? 既是知道她所失去的东西,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秦府来,大抵是老神棍口中所言之人吧。 屋里光线渐暗,年今夕低垂了眸子沉思半晌,喃喃自语道:“你,究竟是谁?” 经过这一天的闹腾,外面情况尚且不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偷溜出府,去见一个身份不明的神秘人,这种事情自然是要瞒着娘亲的。 等年今夕避开街上来回巡捕的官差以及三三两两还未归家的行人,匆忙地赶至城东的破败凉亭之时,天色已经近黑了。 虽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超出两刻钟的限制,但此时此刻亭里却是空无一人,环视四周,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亭子年久失修,正中的石桌塌了一角不说,石凳也是东倒西歪,又近荒郊野外,本就没什么人过来。顶多是上下山的农户们赶上雨雪之际,偶尔进来避上一避罢了。 茶楼酒馆她去不了,秦府又有暗卫盯着,也怪不得要寻这么个好地方碰头了。 既来之则安之,年今夕勉强扯了扯唇角,正打算抬脚踏进亭中,却被人从身后猛地拉住了手臂。 她着实被这情况吓了一跳,下意识挣动了一下,却是徒劳,只因对方的力道大得怕是要在肌肤上留下一片青紫,不由得紧蹙了眉头,回身望去。 待看见来人之后,年今夕的眼眸却是一点点睁大,眼底尽是写满了不可思议之色。 “蔺沧之?” 怎么会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软禁什么的不想玩啊 “等等, 给我传信的是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安排布置的?”她心中闪过许多念头, 然而还来不及把记忆里的细微末节都串联起来, 就被对方焦急的话语打断了思绪。 “跟我走!”蔺沧之的语气透着决然,神情也全然不同于以往那般云淡风轻,眼眶之下甚至浮有淡淡的青色, 看起来是许久都没能合眼的模样。 不对, 照此情形来看, 绝对不是他!可是,为什么蔺沧之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那个人还另给这小子传了信儿不成? 纵使年今夕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却依旧断言拒绝道:“我不能走!有人约我在此处相见” 话还未说完,便只觉后颈一痛,眼前发黑地陷入了无意识之中。 “抱歉,你不能死。”蔺沧之伸臂拥她入怀, 打横抱起,低头望向怀里之人的眼神无比怜惜,低哑的声音里却带了些歉然。 “蔺公子”自年今夕出府那一刻便隐匿了踪迹尾随而来的黑衣人, 此时此刻才终于现了身形,抱剑挡在两人身前,“此举恐怕不妥。” 蔺沧之看也不看他一眼, 只低头瞧着垂落在她脸颊上的几缕发丝, 浅笑道:“你替主子做事, 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 如今宫里的情况大乱, 凭你们几个小小的暗卫, 怕是拼死也护不了她的周全。” “”黑衣人的眼神似乎犹疑了下,依旧沉默不语,身形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李君泽的目的,想来和我并无二致。”蔺沧之终于抬起头来,敛了清浅的笑意,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不过,既然他有心将年今夕送出了宫外,那么以后她的一切,都由我来保护。” “你追过去的那几个弟兄,怕是也都折损的差不多了。”蔺沧之稍紧了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眼神却柔和得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劝你还是先回宫看看吧。毕竟连入侵秦府的刺客是什么身份都查探不到,若是对方有心针对二殿下的话,只怕他有十条命都不够用的” 见对方明显松动的眼神,以及手中缓缓放下的剑,他无声笑了笑,径直绕过了那黑衣人,一路远去。 年今夕在昏睡中缓缓睁开眼眸,头脑刚清醒过来,目光尚且有些失神,既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也不知如今自己身在何处。 屋里点了灯,亮堂堂的。 她扶着床榻慢慢坐起身来,抬手揉了揉还有些钝痛的后颈,禁不住低声□□了一句:“妈个叽,都是熟人,下手至于这么狠的嘛” 因着这久久不肯消散的疼痛感,年今夕认命地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这才趿拉着鞋下床走动,顺带仔细查看起房间内的摆设。 然而入眼的景象实在陌生的很,她脑海中完全没有一点儿印象,从窗外摇晃的树影倒是可以推断出这是二楼。 她双手扶着窗棂,稍微探出半个身子朝下看了看,果不其然,底下的院落里还有几个带刀的侍卫正在来回走动巡视,想要顺着窗户溜走的计划,果然是难。 至于高度么?嗯大概是掉下去就能摔断腿的高度。 即便是没人,她也不想寻死。 年今夕缄默了一会儿,忽而抬头望向夜空中的皎月,然后迅速掩住口鼻,捏着嗓子低声唤了一句:“暗卫小哥哥,你们还在吗?” 然而半晌过去,房檐上却并没有传来丝毫的回应,四周更是连个风吹草动的变化都没有。 虽说预知能力消失不见了,但透视眼毕竟还在,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并没什么卵用,而现在,正是那极少数的情况! 不过令人惋惜的是,即使借着月光看瞎了眼,现在的屋顶上也的确是什么也没有。 她忽然又抬手抚上了太阳穴,微微蹙眉,泫然欲泣,姿态有如一朵娇弱的春花:“哎呀,突然感觉心慌慌的,快要不能呼吸了咳咳咳!” 深夜依旧静谧地可怕,没有人回应,底下的侍卫们倒是都听到了动静,却也只是纷纷仰起头来,一概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她。 “啊,我的头好晕啊。”她咬了咬牙闭上双眼,又冒险往外探了探身子,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就不信自己使出这个大招之后,他们还能无动于衷! 这次效果倒是拔群,那几个大块头一拥而上地朝着窗边围了过来,个个伸着手臂左右横跳,生怕接不住她。 她面无表情地啪地关上窗,转身坐回床上,忍不住掩面叹息,一颗心在滴血夭寿啦,真的没有暗卫,一个都没有! 唉,想来也是如此。要是那几个暗卫始终在周围保护自己的话,估计也不会由着蔺沧之把她带走。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虽然之前的那几个老伙计不在,但蔺沧之这边似乎也没有指使人暗中盯着她。 不过,既然是李君泽安插的人,如今自己失踪的消息传回去他应该还会加派人手过来吧? 年今夕的眼眸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咬住了唇,自己居然还是会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依赖这种习惯也真是可怕。 正想着,却听见房间外面隐隐传来一阵缓而轻的脚步声,而后伴随着吱呀一声,门扉被人从外面推开。 蔺沧之抬脚进来,见她醒着,先是一愣,而后微微笑道:“醒了?饿不饿?我叫下人去准备些吃的。” “不用,我不饿。”年今夕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神情,想要从那温暖如常的笑容里窥探出来些什么,“这里是哪儿?我看着不太像蔺府啊。” 他朝着她走近了几步,在床前顿住脚,神色温柔地低声宽慰道:“的确不是蔺府,这里是别苑。放心,不会有人寻到这里来,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安全之所。” “为我准备?”年今夕下意识皱了下眉头,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对了,你和那个送信给我的神秘人是什么关系?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些并不重要。你只要相信,我绝不会害你就好”蔺沧之喃喃说着,忽然敛了笑容,“时候也不早了,你一天没吃东西,待会儿我会让丫鬟送膳食过来,用过之后就早些歇下吧。” 话一说完,他抬脚就要离去。 一天没吃东西也就是说,她已经睡过了整整一个白天了么?一阵恶寒驱使她又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都过去一天一夜了居然还这么疼,这小子到底是想救她还是杀了她? 不过现在还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年今夕三两步追过去挡在他身前,仰起头来凝望着他,“要么让我和那个人面谈,要么现在就送我回秦府。” “你回不去了。”蔺沧之笑笑,眼神突然间变得晦暗不明,“最近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吧,如果需要什么可以告诉门口的丫鬟,她自会去准备。当然,直接告诉我也可以,我还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年今夕莫名打了个寒噤,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忙伸手拉住他宽大的袖子,语气也放软了些:“蔺沧之,你先别走,我们好好谈谈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不然你之前也不会救我出狱,对么?如果你有什么苦衷,你跟我说清楚,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蔺沧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伸出手来,轻轻抚摩着她的侧脸,语气带着些眷恋:“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留我,但是抱歉,我没有什么苦衷,你也不用问了。等一切安定下来,我会亲自送你离开尧城。” 离开这里,并且,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蔺沧之!”年今夕也被逼得急了眼,紧抓住他的手臂不放,声音变得有些尖锐,“我可以不见那个人,也可以不问你这么做的理由,但我必须要回去,不然我娘会有危险的!” 啊喂,怎么就突然进入病娇黑化支线了!老套的囚禁桥段也就罢了,居然还说要把自己送走,这都是什么鬼剧情啊! “她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蔺沧之避开她的眼神,语气听起来异常平静,甚至带了些冷漠,“我不希望对你采取强硬的手段,但如果你想逃出去,我也会采取一些措施。而就凭现在的你,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无功,这一点你应该是明白的吧?” 这是,威胁?那个一向没脾气软趴趴的小白脸现在居然也敢威胁她了? 年今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然而对方的神情看上去却十分痛苦,所以说,这其实也不是他的本意吧蔺沧之也被人胁迫了么? “我知道了如果你是认真的,恐怕我插翅也难飞。只要你能保证我娘是安全的,我可以无条件妥协。”她终于耸了耸肩,似乎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现状,“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走?” “再过几天,等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之后。” 语罢,他动作缓慢地将自己的衣袖从她的手心一点一点地抽了回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活像一具傀儡。 门啪嗒一声合上,站在原地的年今夕终于舒了口气,刚才拼命压制的愤怒和焦虑一齐涌上来,紧绷的身子也忍不住地开始微微发抖。 她闭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现在必须要冷静,千万不能冲动行事,更不能和他撕破脸,至少要先让这家伙和这家伙背后的那个神秘人放松警惕,才能再想其他办法离开。 而且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蔺沧之的话语和态度来看,秦府要么是出事了,要么是即将出事,否则他决计不会这么着急地把自己送走。 “真是的,这小子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啊,脸色惨白得跟鬼一样”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太过巧合了,难不成都是背后那人在作祟吗到底会是什么人?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不仅能让老神棍对自己闭口不言,甚至连当朝丞相之子都可以胁迫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之前的十几年里,自己却一直没有察觉到呢? 年今夕缓缓蹲下身子,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袭遍全身,如今自己失去能力,困顿无援,却偏偏还有一大堆麻烦事等着处理。 接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叩——叩——”窗边忽然传来一阵微弱却又带着节奏感的敲击声,由于两次敲击中间夹有一小段间隔,故而缓慢到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年今夕有些讶异地抬头,听声音很有节奏感明显不是风吹的响动,这里是二楼所以更不可能是野猫野狗深夜造访,刺客上门倒是经常走这个道但应该也不会这么有礼貌,所以是自己幻听了吗? 还没等她双重否定表肯定,那边又传来了一声较之刚才稍微急促一些的“叩——叩——”。 年今夕稍微凝神,隔窗可以瞧见一根悬了布袋的竹竿正在摇晃着往窗上撞。 此情此景,只有暗卫!回过神来,立马一个箭步冲过去推开窗子,惊喜的眼神却在沿着竹竿滑下去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等等,为什么底下那几个侍卫现如今只剩下了一个?而且那人看上去不仅神色焦灼,举着竹竿的动作还显得十分吃力的样子。 那人拼命地朝自己做出“拿”的口型,却怎么也不肯出声。 她犹疑着刚伸手取下那布袋,对方立马就扛着竹竿一溜小跑没了影。 然而来不及细想,刚才那几个侍卫又突然从院落西侧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年今夕下意识掩上窗子,只留了一条缝隙,能瞧见那几个人手上都持了剑,四下环顾,表情严肃,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真的是很不对劲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要修一下,先别定哦 眼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陷入了昏暗, 年今夕这才从秦府后门悄悄溜了出去,一路去往城西。 好在如今已经几近入冬时节,太阳落山之后,行人也都早早归家, 街上便肃冷了不少。 虽然城里四处还贴着悬赏的布告, 但年今夕经过一番乔装打扮过后,也没什么人能将这两者联系到一起去。 从熟肴店买了两只烧鸡拎着,过了城郊的石桥,又往西走了两三里路,便是一处破败的老庙。 以往都是些沿街乞讨的叫花子在此处落脚休憩,这几年屋檐漏雨漏得厉害,连稍微讲究点的叫花子都不稀罕待了。 年今夕缓缓推开半是遮掩的庙门,踏脚走了进去。四下环顾一遭, 虽然依旧是蛛网尘土满布, 但好在桌上燃了半根短烛,地上还留有些新烧的碳灰,看起来是有人在居住的。 她刻意放轻了脚步, 唤道:“老神棍?” 烛影晃了晃, 庙里却依旧是寂静一片。 年今夕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略微挠了挠下巴, 转身欲走:“看来不在啊,那还是下次再来吧” “你把烧鸡留下。”掉漆的柱子后面忽然传来喑哑苍老的一声, 若非熟悉的人听了, 恐怕是要吓一跳的。 “呀!谁在说话?莫非是城隍爷爷显灵了吗?”年今夕往后跳了一步, 故意挑了眉梢打趣道,“什么烧鸡,哪来的烧鸡?” “没错,就是你城隍爷爷。”那声音继续幽幽传来,末了又道,“别装了我都闻着味儿了。” “城隍爷爷息怒。”年今夕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道,“可这是给老神棍的,不然等下次,我特意再给您捎两只过来。” 四周静默了片刻,而后一道佝偻的身影猛然从柱子后面跳了出来,直冲着她手里的烧鸡奔去,动作迅疾而又准确,不像是半只脚进了棺材的老头儿,倒是更像只成了精的黄鼠狼。 “我打死你个小神棍!”那老头披头散发地夺过她手里的两个油纸包便护在怀里,瞪着眼睛骂道,“大半年不过来看我,来了有烧鸡还不给吃,你这恶毒心肠,迟早要短命!” 年今夕撇了撇嘴,上下打量他几眼,笑道:“老神棍,嘴巴积点德吧,以前的烧鸡我是都喂了狗了吗?这大半年不见,居然刚一见面就咒我!不过,在这种地方住着,你倒是活得还好好的啊?” 这老头儿是她早些年出府时遇见的,如果说自己是言情小说里被作者开了金手指的主角的话,那么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得道高人。 虽说两人一直都以神棍互相戏称,不过在这个真骗子横行遍布的世界里,两个好似外星人的假神棍还是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以天为被地为床,这才是修道者最佳的滋养之地,你还是小毛孩子,自然不懂其中的道理。”白发老头呲牙一笑,满脸的皱纹像朵盛开的秋菊,他盘腿往草席上一坐,一面拆纸包一面问道,“你最近的情况不妙啊” 年今夕心里一凛,没想到他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异常,忙挨过去坐在他旁边问道:“说实话,前些日子,我的能力突然就消失了,你能看出来怎么回事吗?” 老头扯下一只鸡腿咬了两口,乜斜着眼瞥她,冷笑道:“那得问你得罪人了没有,天眼都被人封了。” “天眼?原来是这样。”年今夕喃喃念了句,不由得微愣,而后又道,“先不说这个,你既然能看出来我天眼被人封了,那有没有办法再将它解封?” “没有,天眼和人眼不一样,封了,也就相当于瞎了。”老头儿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嘬一口啃得精光的鸡骨头,仰头道,“这烧鸡稍微有点咸了,你去给我舀碗水过来。” 年今夕嘴角一抽,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却还是忍着站起身来去给他端水,却又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说小神棍啊,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还是趁早都放弃了吧。”老头儿换了个姿势继续吃鸡,索性还翘起了二郎腿,“且不说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就算你还有预知能力,也是斗不过那人的。” 年今夕闻言,手里的瓢子顿时一颤,立马转身道:“哪人?” 果不其然,听他这话的意思,定然是知道些内情。而这一切麻烦的背后,那个神秘的操控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且看起来,对方似乎实力不凡啊。 “我不知道。”老神棍自知多言,赶忙低头继续专心啃自己的鸡屁股,似乎又觉得吃得不□□心,终归还是说了实话,“反正是有人你就听我老头儿一句劝,趁早收拾收拾离开这地方,远走高飞,再也别回来了。” 年今夕了解老头儿的脾性,听他这么说,也明白大抵是真的事关天机所以才不能说,于是便端着半瓢水过来,递给他之后又坐回了原处。 凡是和修道者有关的天机,一旦泄露出去,万一造成了重大或恶劣的影响,那么泄露之人所要遭受的天谴,也会是比常人承受之苦多上数倍的。 “问题是这次回府,我意外发现娘亲居然也被盯上了。如今她的记忆混乱一片,既不知道是谁做的,也不知道其中缘由。”她叹一口气,眼神黯淡,“你知道的,若非真的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找你帮忙不过你不必为难,只要告诉我你能说的便是,剩下的我自己来想办法。” 老神棍咂吧咂吧嘴,道:“你也知道咱们修道之人的规矩。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若是成不了仙,实在也活不了多少年。我倒不是惜命,说这些话的确是为了你好。” 顿了顿,又开始扒拉另外一个纸包:“况且记忆混乱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她呆在那秦府锦衣玉食的,又有你爹陪在身边,就这么度过后半生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你这个小丫头啊,若继续一意孤行地留在尧城,恐怕真的会小命不保哪!还是得走,还是得走” 年今夕抿唇盯着地面上凹凸不平的土坑,眉头却蹙得更紧:“若真能平安无忧,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几年前我在府上之时,就曾看到过秦府的未来” 老神棍咂咂嘴,摇了摇头。 “本来以为能够凭借我的能力护秦府和娘亲安好,可如今看来,天命真的难以改变。”她眼底燃起一丝决绝,“我想方设法挣扎了这许多年,最终还是绕了回来。即便是要走,我也会带她一起走!” “可别!可别!”老神棍一听这话,连忙停了手上的动作,将鸡骨头随手一扔,连连摆手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就讲不听呢!你和你娘亲的命格天生就不对头,你救不了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大概是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他用油乎乎的食指挠了挠下巴,又宽慰了几句:“人各有命,或许正是因为你先前想要逆天行事,如今才会落得这般境地。况且,只要你远离了这些纷杂之事,活得好好的,你娘哪怕九泉之下也安心了啊。” “于我来说,这世上重要的人事并不多,但仅存下来的,却也是留在心尖上的。”年今夕低头笑了笑,眸色有些暗淡却又透着莫名的坚定,“若救不了她,我与死无异。” 她倏忽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衫上沾染的灰尘,低声道:“大不了鱼死网破。” “”老神棍深深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这丫头,真是倔的要命! “你瞧这是什么?”老神棍捡起根鸡骨头来,随手在地上划了道浅浅的痕迹。 年今夕盯着那图形,摸了摸下巴,又蹙眉揣度了半天,试探问道:“一个圈?” “不错。”老神棍倒是立马点了点头,又问,“若是沿着这个圆圈,在沟壑处灌满清水,再引一只蚂蚁入圈内,当如何?” 年今夕想也不想:“周围全是水路,想要出去的话,只有在边缘打洞从下面绕过去了吧?” “确实如此。但如果把这境地扩大千倍c万倍呢?”老神棍咧嘴一笑,眼神却不似那般轻松,“若这只蚂蚁还是想要跳出这道圈,又会是如何?” 片刻的沉默之后,年今夕终于开了口。 “放大了千倍万倍,这水路便也化曲为直了。蚂蚁想要出去,会坚信只要沿着这笔直的水路,总能找到出处,却不知只有圈内才是活路,大概会沿着这个圆圈不停地转,至死方休。” 老神棍哼笑一声,倒头仰躺在身后的草垛上,翘起了二郎腿:“你说你倒也不笨,又何苦白做那只累死的蚂蚁?” 年今夕有些失神,其实老神棍讲述的道理她又岂会不懂,也并非未曾体会过,身在此山中,有时费尽力气垂死挣扎,也是徒劳。 可比垂死的疲累更加煎熬的,往往是绝望的等待。 她喃喃道:“若圈中无物,早晚也是个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