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而上的岁月》 正文 2. 第一章 被收养 第一章 民国二十年(1931年),九一八的炮声震惊了国人,侵华战争拉开帷幕。此时,国内形势复杂,百姓惶恐,生活艰难。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吧。 绥远境内,柳家镇。 这是一个人口不多的小镇,以柳姓为主,故名柳家镇。穿过一条青石路,向右拐入一条胡同,进入胡同不远,就看到一座砖木结构的老宅。四面高墙,翘檐门楼,黑漆大门,左右两个狮头门环,显尽威严气派。再看门上对联,黑底,鎏金字:近贤门之居容光必照,遵海滨而处明德惟馨。门楼正中,一幅巨大牌匾:福祥云柳宅,五个鎏金大字,闪光,耀眼。推开大门,迎面是高大的影壁,中嵌“迎祥接福”。左进,一游廊,东西各有一道小黑漆门,跨过垂花门但见一四方院落,东西厢房两排,正屋坐北朝南,回廊环绕,青石漫地,西侧有一月亮门通向另一座院落。步入正屋,是敞亮的正厅,抬头见一匾额:德泽。下面是一八仙桌。宅子的主人,柳青枫,柳老爷子,此时正端坐在那里,滑溜的红木拐杖倚靠在桌旁,眉头紧锁,嘴里的烟嘴,随着他一吸一吐,很有规律的冒着烟雾。儿子柳川,柳绮站在他面前,一脸的窘迫。气氛紧张。 “啪!”烟嘴丢在桌子上。 柳川,柳绮,一震。互相看看,低下了头。 柳青峰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干咳了两声: “川儿啊。” “哎!爹!”说着向前近了近。 “川儿,俗话说百善孝为先,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柳青峰拿起拐杖,使劲儿戳着地面,咚咚的响。 “爹——这——这不是——” “你什么别说,上次和你说的事儿,考虑的咋样?” “爹,我考虑过了,休兰欣,我做不到。再娶更不可能。” “好,好,好。”柳青峰两手拄着拐杖,额头青筋凸起。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 柳老爷子两眼死死盯着柳川。 “就照爹先前说的办吧!”回头看了看身旁的柳绮。 老爷子也看向了老二。 柳绮摸了摸头,转向大哥看看,回头向着老爷子道:“爹,大哥,我没什么不同意,反正出不了咱这门儿,还是咱柳家人,哥也亏待不了我的孩子。我放心,只是,素心——” “你媳妇又怎么了?不乐意吗?哼!一个大男人这点事儿都做不了主。回去传个话,这一胎生下,不论男女必须过养给老大,没商量。” “川儿,如果老二这胎是个小子,你一并抱养个闺女一块儿拉扯大算啦,这不是讲究个儿女双全嘛。图个好彩头得了!回头我让张管家打听打听,从那些个穷人家抱养一个。” 柳川急又无奈:“爹!这不是素心还没同意呢,你不能逼人家呀!” “哼!”柳青峰瞪了柳川一眼。 “那咋样?休了你媳妇儿?” “”柳川低头。 门后的小丫鬟翠儿,一溜烟儿跑了。 边跑边喊:“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 夜幕降临,深秋十月,丝丝寒意入骨。沁凉,沁凉。上弦月上柳梢,清冷的银辉斜射在沉睡中的柳家大宅。异常的静。 “不好了!快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大少奶奶上吊了!来人啊!”急促的哭喊声打破了沉睡的大院!各院都急急忙忙披上衣服,提着灯笼,跑着去往后院的紫云阁!只见兰欣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两手垂在旁边,脸色纸一样苍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 “翠儿,怎么回事?人怎么样?”柳绮抢一步上去,扶起兰欣的肩膀,叫着:“大嫂,大嫂。”手指掐向人中。 兰欣头微微动了一下,向后仰了仰,露出了一道淤青的绳痕,嘴唇颤抖。 “大嫂,醒醒!”柳绮弯腰抱起兰欣,让她平躺在床上,这时屋子里早已经挤满了人。翠儿在一旁抽泣,刘妈忙着打水,弄热毛巾。管家跑进跑出,迎头撞上了正赶来的老爷子柳青峰。 柳青峰一跺脚:“看着点儿,你跑什么跑,乱什么乱!人咋样了?” “是是是老爷。发现的早,命保住了。” “那你跑哪去?” “我——我这不是急吗!找大少爷去,对对对,找大少爷。大少爷还在纱厂,今晚有批货要出。” “得了得了,别瞎忙了,早派人去了,就你这把骨头还跑。”老爷子径自向屋里走去。张管家紧跟上。 这时兰欣已经醒来了,仍然紧闭双眼,眼泪顺着眼角止不住的流。 “兰欣,你这是哪一出啊!”柳青峰冰冷着脸进来了。 “爹,大嫂身体不适,心情还没有平静,您改天再过来,先回去歇着吧。”说着向管家使眼色。 柳青峰斜睨了一眼柳绮:“行了,少糊弄我,这大半夜鸡飞狗跳的,你说,我还能睡得着吗?”转身道:“大伙散了吧。翠儿和柳绮留下,我有话问你们。” “是,走吧,走吧。”大伙散去。 “翠儿,到底怎么回事?” 翠儿看着老爷子冷冰冰的脸,浑身颤抖。忙跪下来,哭着道:“老爷,都是翠儿的错,是我不小心听到了你和大少爷的谈话,回来告诉了大少奶奶,没想到大少奶奶她,她——”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这丫头,不好好服侍少奶奶,成天搬弄是非,出了人命我看你怎么办?” 翠儿吓得浑身哆嗦,哭的稀里哗啦。 “老爷,我下次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柳青峰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喊一声:“还有下次吗?” 翠儿忙摇头,磕头。 “不,没了。没了。” 这时,门开了,柳川冲了进来,直奔兰欣床边。 “兰欣!兰欣!欣儿!你怎么这么傻啊!”柳川拉起兰欣的手,紧紧握着,慢慢放在嘴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滴在兰欣的手上。兰欣缓缓睁开了眼睛。 用手抹去他脸颊的泪水。 “川儿,休了我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别再逼着柳绮要孩子了。” “不,兰欣,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了。”柳川往上拉了拉被子,把兰欣的胳膊放回被子里,起身放下帘帐。 “爹——”扑通跪在柳青峰面前。 “别再逼我了,你已经有沛文,沛武两个孙子了,足以继承香火。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你这个不孝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要气死我。”拿起拐杖就朝柳川身上打去。 “爹!别生气,好好说。”柳绮用手架住了拐杖。 门开了。 “素心!”柳绮忙过去一把扶住媳妇的胳膊,生怕门槛绊脚摔着。 “这么晚了,你身子不方便,不歇着,怎么过来了。”柳绮不放心的说。 只见素心来到柳青峰面前。 “爹,我答应把这个孩子过养给大哥,大嫂。” “素心!”柳川,柳绮同时惊呼。 “是的,我想过了,人在柳家,谁养都一样,我还是能天天看着他。” 这时兰欣掀起帘帐,准备下床,素心忙走了过去。 “大嫂,你快躺下。”顺手扶兰欣躺下。 “素心!你不必这样做,我知道孩子是你心头的肉,换作我,也不舍得。” “大嫂,我也是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孩子跟着你和大哥,我放心。也不出咱们这院子,只是换个房间睡觉而已。” “谢谢你,素心!”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柳家正厅。 张管家笑呵呵的跑进来。 “老爷,我媳妇娘家托人捎来话了,她们芦花村有户人家,媳妇马上要生了,已经是第五胎了,实在养活不了,想给孩子找户好人家。您看?” “恩,人家咋样?”柳青峰大口大口的抽着烟。 “庄稼人,老实巴交的。没有其他嗜好。这个放心。” “那这事就交给你了,回头我和川儿交代一声。” 几天后。芦花村顾家。 两间低矮的土坯房,篱笆围起的院墙内,几只鸡在四处觅食。烟囱里冒出一团团的白烟,一个男人蹲在灶台前,不停的往灶里送着柴火。锅里的水已经开始翻滚。里屋时不时得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接生婆不停的鼓劲儿。 “咳,生了养不起,好好的娃谁想送人。”这个叫顾满生的男人自言自语,不由得落下了眼泪。 “哇啊!哇啊!” “生了,生了,是个女娃!小嘴嘟嘟的,顶好看的。”接生婆从里屋掀起帘子喊道。 五天后。 一辆马车停在顾家门口。上面下来一位老妇人和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径自走进了顾家。 “奥,你们是——”顾满生问道。 “我是张管家,玉芬的表姐夫,玉芬和你们说过吧?” “我是刘妈。老爷交代我们来接小姐。” “奥,好,好说过的。”回头进了里屋。 “把孩子给我吧,人家来接孩子了。这可是大户人家,进门就小姐小姐的叫着,保准咱们闺女去享福了。我也就放心了!咳!”说着上去抱孩子。 “不,让我再看看。”顾家大嫂有点不舍,不停的用脸磨趁着孩子的小脸。 “别看了,再看也得给人家,也好,孩子跟着咱也是活受罪,不如让孩子随人家去享福去。” 顾满生硬是从媳妇儿怀里把孩子给抱过来。 “等等。”她从炕上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红肚兜,给孩子穿上,又抱了抱。然后扭过身去。 顾满生忙抱起孩子来到外屋。 刘妈忙上前接过孩子,转身出门。 顾满生跟了出去。 张管家悄悄将几个铜板放在了灶台上。 刚走出大门,碰上了捡柴回来的七岁的小柱。 把柴火扔在一边,疯一样跑过来,揪住刘妈的衣襟,又哭又喊:“放下妹妹!放下妹妹!”脚又踢又踹。 “哎哟!你看这孩子。”刘妈又躲又叫。孩子也哇啊!哇啊!的大哭。 “小柱!”顾满生一把抱住他。 “你们上车!” 刘妈抱着孩子,一扭一扭朝马车跑去,张管家随后跳上马车。 “驾!”马绳一挥,马车绝尘而去。 “还我妹妹!我要妹妹!妹妹!”小柱放声大哭。马蹄声渐渐消失。顾满生望着一缕烟尘,长叹一声! (旁白:就这样,她一落地,便从芦花村的顾家到了柳家镇的柳家。开启了她苦难的生命旅程。)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二章 索取名字 第二章 初冬。 这是连续灰暗与阴郁的天色,风停止了,只为重新引来更昏黑的密云的飞舞 风已经卷去灰白天边之下的树叶,这寂静里掠过乌鸦的叫声,报告一个严寒的冬季。原本清冷的大街,更看不到人影了。只有柳家的人来回进进出出。以往紧闭的黑漆大门如今敞开着。 刘妈手里拿着根大葱,火急火燎的跑出来:“三儿,三儿,西厢房的彩带还没挂!快去挂。”大葱随着她的手上下晃动。 “哎!好了!马上!”小三子搬着梯子朝对面的厢房过去。 “三儿,三儿,二爷那祥升园的月亮门少个灯笼,给补上了。” “诶!知道了。刘妈你去忙吧!” “还有” “还有什么?你不在厨房干你的活儿,出来瞎指挥什么嘛?哇哇叫的三儿都昏得找不到北了。” 回头一看是张管家。 刘妈嘴一咧,嘿嘿笑了:“我哪嚷嚷了,这不是急吗!帮帮忙,咱小少爷第一个满月酒,还不得热闹点。你没看见老爷子那高兴劲儿吗?”说着又嘿嘿笑了。 张管家摸了摸下巴,瞅了瞅刘妈:“我说刘妈,你一天累不累,看来这管家该给你当了。” “嘿嘿嘿,可不行。” “那你就赶紧点,回去看好你的厨房,伺候好大小少爷,少奶奶的。” 这儿正说着,后面又喊起来了:“刘妈,快,小少爷哭了,少奶奶哄不住。”是翠儿。 “哎哟,你看,你看。”说着一扭一扭向后院跑去,因为刘妈身体太胖,跑起来也快不了多少,一着急,只能扭了。 后院紫云居。 进门但见墙上挂着用各色丝线绣着的兰花帐幔,那绣工在当时可算得是最精致的了。床上铺着一块同样富丽的绸罩单,四围挂着紫色的短幔。椅子也都有彩色套子,其中一张特别高,前面放着一个镂花的象牙脚凳。至少有四盏银制的灯架,点着高大的蜡烛,如果是晚上会把全屋子照得通明。 此时,兰欣正抱着孩子在房间不停的走来走去。 “哦,哦,乖乖听话,不哭!不哭了!” 兰欣胳膊累了,换了个姿势。 “不哭了,沛怀不哭!晚上咱们吃满月酒”任她怎么说,孩子还是哭个不停。兰欣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珠。 “唉!谁让自己没奶给孩子吃呢!”想到这,她眼里溢出了泪花。再想想还有一个丫头了吧!今儿吃过午饭幸亏被张管家媳妇抱去吃奶了,顺便帮带一晚上,不然泪不由滴了下来。爹到现在还没有给丫头起个名字,不知道怎么想得。 刘妈刚转过回廊,就听到了小少爷那带着男子汉洪亮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她扭的更快了。 嘴里念叨着:“来了!来了!我的小祖宗!” 声到人到,门吱呀开了。 “来了!刘妈抱抱,张嘴笑笑。”说着从兰欣怀里抱过孩子,朝孩子“咯咯”逗着乐。说也奇怪,经过刘妈这么一阵子的咯逗,小家伙停止了哭叫。又过了一会儿,竟然蜷在刘妈怀里睡着了,些许是哭累了。刘妈轻轻把孩子放进小床里,回头看看兰欣。 “咳!”刘妈叹了口气。 “孩子大概是饿了吧!没让二少奶奶给喂点奶吗?” 兰欣满脸沮丧:“晌午饭时候喂过了,可孩子这不是不大功夫一会儿就闹腾吗!除非——” 刘妈看出了兰欣的心思:“少奶奶,你看我多一嘴行吗?” “说吧。” “你想想,这孩子才一个月,正是吃奶的时候,这在你房里毕竟不方便,不如先让二少奶奶给喂着,上些时日再接过来,孩子也能扛得住了。” “刘妈,你说我找个奶妈行吗?”兰欣期待的望着刘妈。 刘妈皱了皱眉头:“少奶奶这可使不得,首先老爷子那就行不通,你想想看,小少爷的亲妈就在身边,老爷能让一个外人去喂奶?那可是老柳家的根那。” “那怎么办?”兰欣烦躁的端起水壶倒了杯茶,咕噜咕噜一口喝了。 “少奶奶,听刘妈的,二少奶奶最合适不过。相信二少奶奶,以后孩子还是你的。还是管你叫妈!” “那小姐呢?还有小姐怎么办?” 刘妈想了想:“小姐你可以给找个奶娘,老爷不会管的,孩子总得吃奶不是吗?” “可孩子到现在了,爹都没有给个名字。” “晚上,晚上不是要吃小少爷的满月酒吗?二爷一家也会过来,到时大家都在,好说话,你找个适当的机会,提出来,向老爷请个名字。老爷会顾面子的。”刘妈得意的笑笑。 “那奶娘的事儿——”兰欣担心的问。 刘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事儿好办,小姐现在不是就在张管家那儿?赶明儿找张嫂子说说呗!”说着挤了挤眼。 兰欣破涕为笑。 翠儿进来了。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过来给小少爷喂奶了。”身后素心已经跟着跨进了门。兰欣忙起身,顺手拭去眼角的泪痕,迎了上去。 刘妈很有眼色向门口退去:“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你们说着,我去厨房帮忙去。”扭身出去了。 “大嫂,听小三说沛怀哭闹的厉害,兴许是饿了,我来看看。”看得出很着急的样子。眼睛在四下搜寻着孩子。 “素心,沛怀刚被刘妈哄睡着了,来,你先坐,我有事和你商量。” 待素心坐下,兰欣也陪着坐在对面,似乎很紧张,低着头,一块丝帕在两只手间来回缠来缠去。矛盾,挣扎,全写在脸上。 素心似乎看出了什么,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放在兰欣手上:“大嫂,你想说什么?是沛怀吗?” 兰欣心头一震:怪不得人家都说母子连心。咳!想到这,兰欣抬起了头。 “素心,你看沛怀每天哭闹也不是个事儿,他还小,我又——”顿了顿说:“你能不能先把沛怀接到你那屋奶段日子,过些日子我再接回来。孩子晚上吃不上奶不行啊!” 素心眼睛亮了:“行啊!我愿意!”是啊!哪有当娘的不愿意奶自己的孩子呢? “那小丫头呢?实在不行的话就和沛怀分一半。” “不,不行。”兰欣着急的拒绝。又觉得失态。 忙笑笑:“不,素心,我没别的意思,沛怀是男孩子,不够吃的,丫头我想好了,找个奶娘得了。张嫂也奶不过来。回头再说!” 素心没再说什么。 张嫂家。 两间土坯房,院子还算宽敞,收拾的干干净净。两个男孩子正在院子里摆弄着几根木棍。 “哥,你真笨,这么久都没钉好。”小一点的期待的看着哥哥,嘴里嘟囔着。 “笨什么?你钉一个试试!” “切,笨还怕人家说。” “去去去,别叨叨,烦。回屋里看那个小妹妹去。” “哼!”弟弟不满的站起来跑回了屋里。 “宝,快过来哄哄你妹妹,妈给这个小妹妹喂奶。”张嫂一边说一边把自己三岁的妞放在炕上。 “哎。”宝儿应了一声,冲到炕沿边。 可小妞抓着张嫂的衣服,死活就是不下身。 张嫂哄着:“妞妞乖,和二哥玩儿,娘给小妹妹吃饭,你看妹妹要饿哭了。”她这么一念叨不要紧,小丫头还真“哇啊!哇啊!”的哭起来了。 “哎哟!哎哟!你真哭啦。”张嫂急了,忙上去抱起小丫头,掀起衣服准备喂奶。小妞不干了,也扯开嗓子哇哇的哭起来。 “宝,快哄妹妹!” 宝儿怎么哄都不行,急了,朝着妞使劲儿一推,妞一屁股坐在了炕上,顺着就摔了个仰面朝天。这下好了,哭的更带劲儿了。 张嫂一看,火不打一处来,朝宝儿肩膀上就是一巴掌。 “我的小祖宗,让你哄着她,你倒好,给打哭了。” 宝儿自觉受了委屈,头扬的老高,眉拧在一处,眼睛狠狠地盯着张嫂怀里的丫头。 “哼,她又不是咱们家的孩子,为啥来咱们家和妹妹抢饭吃。我讨厌她,讨厌她。”说着向屋外跑去。 “大宝。”张嫂喊外面的老大。 大宝看弟弟生气的跑了出去,又听到娘在叫。放下手里的活儿就进屋了。 “娘,这是怎么啦?”说着抱起了滚在炕上哭的妹妹。 “咳!别说了,你十六七岁了,比弟弟懂事,帮娘哄哄,明儿大少奶奶就接走了。” 张嫂说完,看着怀里还不到一个月的孩子,长长叹了口气。 “唉!要我说呀,这娃也是个苦命的娃,生下来就送了人,送吧也算是送了好人家,可好又咋地,还不是连口饭都没有,我这吧和小妞分一半,还是吃不饱。这咋办呢?”张嫂自个儿念叨着,不由掉了几点泪。 “娘,你怎么了?”大宝问道。 张嫂抹了抹泪:“没啥,可怜这娃,到底不是老柳家的。” 顿了顿又对着孩子说:“看你哥沛怀,今儿吃满月酒,想见也热闹,再过几天该你了,会不会也有啊。” 晚上七时,柳家大院。 大门敞着,路过的人都能看到院子里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三张大圆桌摆在正厅,柳家上下,大大小小,街坊邻居,围坐在一起热闹着。柳青峰端坐在中间,旁边是二爷柳青云夫妇,下来就是柳川,柳绮夫妇,依次柳青云两个儿子。众人落座,酒菜备齐。 柳青峰发话了,他起身端起酒杯:“各位,今儿是川儿长子沛怀满月,略备薄席,图个热闹,吉利,大家就随便,不必客气拘礼!来,喝了这杯酒,添个彩头。”说着,柳青峰一仰头全喝了。大家也跟着饮尽。 柳川心里也是甜的很,这么多年了,三十几的人了,看着别人家的孩子,说实在的心里不是滋味,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要有个只言片语的,兰欣的日子更不好过了。现在好了,沛怀虽不是亲生的,总归还是柳家人,名正言顺的继承香火。所以他特别高兴,多饮了几杯,话也就多了。 “柳绮,哥能这么开心,还得感谢你和弟妹的割舍。哥和嫂子敬你们一杯。” “哥,别说这些了,喝了就好。”俩人一饮而尽。 兰欣不一样,脸色苍白。二爷看出了什么,忙笑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川儿,这年头时局不稳,国共相持,日本人又虎视眈眈,前几日我去河北收帐,听说现在日本人已经进入沈阳,炸了铁路,都说要打仗了,真要开战,咱们这生意会有影响的,是不是该把范围收小一点了?”二爷说完扫视了一下大家,想听听意见。 柳川放下手中的筷子:“二叔,我倒是也听说了,不过我觉着眼下还打不起来,就算时局有点复杂,咱们这偏远小镇,一时还影响不到,至于你说缩小范围,我也有这个想法。边走边看,慢慢来。” 柳青峰接话了:“老二啊!我一把老骨头了,他哥俩还年轻,你多提醒,盯着点,这年头得稳妥点。” “哥,应该的,这是柳家的产业,我不帮着谁帮,咱们老柳家世代都是勤德治家。” “恩,说的好,来大家快吃吃吃。”说到柳青峰心坎上了。 现在气氛正好,兰欣悄悄用手揪了揪柳川的衣襟。柳川咳嗽了一声。 “爹!二叔,我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一下。”众人的目光刷的看向了柳川。 “爹,您看小丫头已经抱回来有些时日了,可到现在还没个名字,咱们家的规矩不是晚辈的名字得您来取吗?您看趁今天这喜庆的日子,给取个名儿,好让孩子沾沾喜气。” 柳青峰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沾谁的喜气啊?不就个名儿嘛,你好歹也识几些个字,起一个得了。” “爹,这孩子不是您让抱的吗?怎么?”柳川急了。 “我让抱的怎么了?”柳青峰的眼睛瞪起来了。二爷一看忙打哈哈。 “川儿,别急,二叔给小孙女起个名字你看行吗?” 兰欣忙站起来:“谢二叔了。” 二爷稍想了片刻,笑道:“沛旋,柳沛旋。” “好名字!”柳川脱口称赞。 柳青峰看了看,点起一袋烟,说道:“罢了,柳沛旋就柳沛旋吧,不过满月酒就免了吧!女娃子就算了。” 这是兰欣早料到的,心里俨然有了准备,什么都没说。 这顿满月酒吃到这儿就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三章 请奶娘 第三章 正午时分,紫云居。 自打沛怀满月酒之后,兰欣这心里总是憋屈的很,生不了孩子,自个也觉着理亏,因此,平日里谨言慎行,生怕惹着谁,她想着只要柳川不嫌弃她就好。她一直是这么想得,可那天在酒桌上,看到柳川的反应,听他说得那么激动,甚至泪水在眼眶打转,心里才明白,原来柳川是很在乎这件事的。想着这些个事,她有点无精打采,两眼盯着门口的柱子发呆。 门吱呀开了,是翠儿。 “大少奶奶,老爷让你去前院,有事商量。” “哦,什么事?有谁在?”兰欣淡淡的回了一句。 翠儿往前了几步:“张管家领来一位大嫂,好像说是给小姐找的奶娘。你去看看吧!” 兰欣这才回过神来:“噢,是我托管家的,快,翠儿,给我拿披肩。”说着,兰欣起身来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很快的整理了一下头发,揪了揪那身蓝底白花的旗袍,看上去整个人精神了,方才搭上翠儿递上来的披肩。向前院去。 张管家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张嫂的情况也和柳青峰交代的差不多了。 门是开着的,兰欣拐过回廊,就听到了老爷子的声音。 “噢,张管家,这事儿是你负责的,待会儿和大少奶奶交代一下,就这么着吧!回头每月给奶娘五块钱,顺便让你家侄儿去纱厂,让川儿给安排个营生,挣几个钱。” 张管家一听,那高兴得差点乐出声来,忙扯了扯侄儿媳妇的衣襟。 说道:“侄儿媳,愣着干嘛?还不快谢过老爷。” 奶娘这才回过神来:“多谢老爷,多谢老爷。”这时候翠儿陪着兰欣走了进来。 “快,见过大少奶奶!”张管家朝着奶娘又指了指兰欣。 “大少奶奶。”声音很低,有点唯唯诺诺,大概是面对这么一个雍容华贵的少奶奶,自觉寒酸。兰欣上下打量着这位奶娘,一张清瘦黝黑的脸,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一缕头发垂在额前,显得很松垮,一身洗得发白的灰旧对襟衣服,脚上的一双鞋子似乎也裂开了缝。兰欣皱了一下眉。这是沛旋的奶娘?这怎么能行。她的心思,张管家和柳青峰都看出来了。 柳青峰干咳了一声,兰欣的眼睛从奶娘身上移开,看向他。 “爹!能再考虑一下吗?” 柳青峰不满的看了兰欣一眼:“这可是张管家费了几天心思,东奔西跑,好不容易找到的再合适不过的奶娘了,说实在的,这也是张管家自家人,沾亲带故的,要么,人家家里还有个小的,哪顾得过呢。你就别在挑三拣四了。谁让——”后面的话,柳青峰没有说出来,但兰欣却听了出来。 “奶娘随我去见小姐吧!”兰欣扭头就走。 “哼!”柳青峰一摆手,张管家也出去了。 小沛旋躺在摇篮里,两脚蹬来蹬去,小胳膊乱晃,舌头在嘴唇左右来回舔着,虽然看上去很瘦弱,但两只美丽的大眼睛,衬的小脸特别可爱。奶娘一见就喜欢的不得了。 “啧啧啧,小姐真好看,真喜人。”说着话就伸手从摇篮里抱了出来。说也奇怪,沛旋的小嘴两端向上翘了翘,露出了一道弧线。 “笑了,小姐笑了!”奶娘一惊一乍的。 兰欣忙凑上来看。 “是笑了,我的沛旋会笑了,奶娘,看来小姐喜欢你!你好好奶着,柳家不会亏待你的。你就住我隔壁厢房,回头把孩子带过来,你就别跑了,隔段时间,放你几天假。让大少爷给孩子他爸找个活儿。”此时的兰欣似乎从这个孩子身上找到了慰藉,心情变得好起来了。 柳家纱厂。 说起这纱厂,可是柳氏家族世代的产业,在这柳家镇那是头号。主要纺纱,织布,以棉布,印花布为主。现在里里外外的生意都是柳川兄弟俩在打理,偶尔二爷柳青云帮帮忙,当年祖上分家的时候,柳青峰和柳青云各一半,当时因为柳青云不喜欢做纱厂的生意,拿着钱另起门户,做起了药材生意,还算红火。难得二爷也是淡泊名利之人,永远都是一颗平常心,经常教育儿女要知足常乐。所以柳青峰兄弟俩也就从来不存在什么矛盾与间隙。 今天又是出货的日子,人手短缺,有点忙不过来。 柳川在不停的指挥:“快,这几箱装在那辆车上。” “那边的赶快装箱。” “喜子,来,快点把这些布打包了。这些要运往山西,今天必须运走。” “诶!少爷,知道了。”喜子满头大汗地跑过来。 “少爷,人手不够,我担心天黑之前整不好,怎么办?” 柳川额头也渗出了汗珠。 “少爷,少爷。” 柳川回头是张管家带着一个小伙子来了。 “张管家!家里有事?”柳川着急地问道。 张管家一摆手:“不是不是,是这样的,才不是给小姐找了个奶娘吗?这是我侄儿,两孩子,大的五岁,小的才两岁,媳妇奶小姐去了,老爷说给铁刚找个活儿,生活太难过了,帮帮吧。”张管家说着拉了拉铁刚。 铁刚往前走了走,低着头:“少爷,留,留下我吧,我,我会好好,好好干的。”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说话有点结巴。柳川看了看铁刚,人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有点木纳,想了想,说:“好吧!那——你现在就去装货吧,工钱到时计件算。” 回头喊了声喜子:“喜子,现在给你派过去一个人,你招呼一下,尽量赶时间。” “诶!好了。”喜子应道。 柳川回过头又问张管家:“小姐怎么样?和奶娘习惯吗?” “要说这小姐啊,也奇怪,铁刚媳妇第一次抱就笑了,也不哭不闹的,乖着了,少爷你就放心好了。我这也是知根知底的。” “那兰欣这几天有看过沛怀吗?我这不是赶着出货,两三天了见不着面。”柳川说着眼里都溢出了笑容。 “放心吧少爷,小少爷好着呢,大少奶奶天天都过去看看,只是少奶奶这几日总念叨着想把小少爷接她房里带。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张管家说完瞅了瞅柳川。柳川用手指头来回噌了噌下巴,原地来回走了几步。 “张管家,回去告诉少奶奶,等我把这批货送到山西回来再说,先就让小少爷待在素心那儿吧。” “好吧!少爷,那我先回去了,铁刚就托少爷照顾着点。” “哎,走吧!走吧!” 管家满意的离开了纱厂。 柳家大院。宛凝居。 柳家的大小屋子都有牌匾,从紫云居出来,穿过一段甬道,跨过一个小月亮门,就是宛凝居,二少爷柳绮和二少奶奶素心的房间。说起这牌匾,说起这柳家,不仅仅是生意人,那也是书香世家。门上的每一幅牌匾都用尽了心思。 跨进这宛凝居,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侧过身,木制的梳妆台上,整齐的摆放着各式首饰,胭脂水粉,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 “小宝贝快快睡 梦中会有我相随 陪你笑陪你累 有我相依偎 小宝贝快快睡 你会梦到我几回 有我在梦最美 ” 素心坐在床边,一只手正摇着面前的小床,嘴里轻轻哼着歌,脸上挂着甜蜜幸福的微笑,沛怀正沉沉入睡。丫鬟秀儿站在一旁。 “秀儿,你看小少爷睡着的样子可爱吗?” “二少奶奶,咱们小少爷当然可爱了,你看,那小脸儿圆嘟嘟的,小嘴一奴,多漂亮,要我说呀,小少爷天生的福相。”秀儿越说越带劲儿,忽然发现二少奶奶在发呆。秀儿意识到自己说溜嘴了,她忘了,面前的小少爷已经不属于二少奶奶了。她忙捂住了自己的嘴,马上说道:“二少奶奶,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好一会儿,素心回过神来:“哦,秀儿,你下去吧。”秀儿很难为情的出了房间。 沛文,沛武正从这边走来,看到秀儿就嚷嚷道:“我妈妈在屋里吗?在哄我弟弟?” 秀儿点了点头,径自走了。 俩人朝房间跑去。 “妈妈!我们要和弟弟玩儿。”说着冲到了床边。 素心忙把俩人拉到一边:“小声点,弟弟睡觉呢。” “妈,沛武说你把弟弟给大伯了,是真的吗?”沛文嚷嚷着。 “你一小孩子懂什么?带沛武去玩儿,别吵醒弟弟。” “你说嘛,是嘛?”沛文扯着素心的衣服来回晃。 “你这孩子烦不烦!”素心使劲儿甩开沛文的手。 “哇”沛文觉得受了委屈,亮开嗓子大哭。 “哇”熟睡的沛怀被惊醒了,也哭了起来,满屋子哭声此起彼伏,沛武被吓住了,躲在桌子旁呆呆的看着,一动不动。 素心哄着小的,顾不着大的,沛文一看没人理他,干脆坐地上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着。 正着愁呢,兰欣来了,她三步并作两步推门进来。这才让这个屋子安静下来。 “唉,大嫂,你看这。让你见笑了。”素心很尴尬。 “素心,你也别这么说,这大的小的确实顾不过来,不如沛怀还是让我来带吧!现在沛旋也有奶娘了,我也闲着。”兰欣趁机向素心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这个时间也确实恰到好处。虽然素心有点难以割舍,但毕竟是自己当初亲口答应过的,艰难的点了点头,兰欣心里的一块儿石头落地了。 素心又迟疑了一下,说道:“嫂子,等柳绮回来,你再接过去行吗?” 兰欣握住她的手,会心的笑了笑:“照你说的办吧。” “对了,听张管家说柳绮这次是陪二叔和柳华去热河了?” “是,送批药材过去,顺便收帐,柳华第一次出门,二叔不放心。也有段时日了。该回来了!”俩人说着,素心有点走心。 热河境内。 “爹,咱们的货款都齐了,明儿能动身回柳家镇了吧?”柳华问道。他是柳青云的长子,和柳绮同龄,也许是柳青云太能干了,这柳华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出远门,一时受不了这个苦。这不是催着赶快回家。 柳青云对他的话根本就不当回事。 第二天,天刚亮,柳华就起来整理好了行装,备好了马车。 “回家这精神头就是足啊!”柳绮打趣柳华。 “想儿子了呗,你不想嫂子?”柳华说着哧哧的笑了。一跨腿上了马车。柳青云瞅着儿子哼了一声,摇摇头也上了车。 一路赶着回柳家镇,正当马车行到林西县内时,前面围了好多人。 “去,看看怎么回事?”柳青云示意柳华。 “诶!”柳华跳下车朝人群走去。 不大功夫回来了。 “爹!有人受枪伤了,快不行了。” 柳青云一听,忙跳下车去。 “爹!你干什么去?咱别管这闲事了,好不好?” 柳青云扒开人群,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躺在地上,围观的人指手画脚,却没有一个人帮忙,柳青云跨步上前,蹲下身来,用手在他鼻子让一试,仍有鼻息。 “大伙帮忙,抬到我车上去。”柳青云这么一说,大伙七手八脚的忙起来。 将近中午时分,小伙子醒了。 “你怎么受伤的?”柳青云问。 “谢谢你救了我,日本人,日本人现在在东北为所欲为,东北就快是日本人的了。我是被他们打伤的。” 此时,柳青云清楚的意识到国难将要来临,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四章 沛旋抓生惹祸 第四章 一年后。 柳家大院内,热闹的很。张管家在账房内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刘妈和几个小丫鬟跑进跑出得,忙乎的不得了。 “秀儿!快去,喊你家二少奶奶来大厅,小少爷要抓生了。”刘妈用手指戳了戳小丫头。 “诶!”要么说是大户人家呢。连这丫头都一个比一个机灵,一溜烟就跑了。 大厅里,柳青峰端坐正面,正抽着烟嘴。柳川,兰欣抱着俩孩子围在桌子旁,笑呵呵的数着桌子上的物品,什么算盘,钢笔,手帕,佛珠,钥匙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俩人边看边逗弄着孩子们。俩个小家伙,小手摇来晃去,着急的向桌上抓去。 兰欣把手按下去,笑着:“沛旋乖,现在还不行,等会儿咱们抓,等二爷爷,二叔,二娘,哥哥姐姐来。” 柳川也应和着。大厅里满是沛怀和沛旋吚吚哑哑的声音,一会儿“爹,爹,一会儿娘,娘的。”这些声音对柳川和兰欣来说是无法言语的幸福,可对柳青峰来说,也许不尽人意。只见他眉毛一挑,猛吸了两口烟,随后把烟嘴往桌子上一撂。 “你们消停一会儿吧,累不累,川儿啊,这男娃抓抓得了,女娃抓什么抓!再怎么抓也就一个命。嫁人,生孩子。” 柳川听着心里有点不舒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崩着脸说道:“爹,这沛旋和沛怀不是同一年生的吗?赶一块儿了,怎么能不抓呢?不就抓个生吗?这和命有什么关系,都什么年代了,这都民国了。”柳川还想说下去,被兰欣扯了扯衣角。只好咽了回去。 柳青峰瞪了她俩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再说下去。这时二爷一家过来了,紧跟着,柳绮和素心也进得大厅。柳青云觉着气氛不对,大概猜出了□□分。 上前拍拍柳青峰的肩膀:“大哥,咱们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你只管喂喂你的鸟,种种你的花得了。” 说着一拍手接过沛怀,抱着来到堆满物品的桌旁。冲着兰欣笑笑:“来,侄儿媳妇,咱们让沛怀和沛旋一起抓。” 俩个小家伙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扑向桌子,小手在众多的物品中胡乱的划拉着。 “哎哟!我的小姐!”刘妈在一旁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原来沛旋的小手一伸出去,直奔那串钥匙,接着就被提了起来。大家都惊呆了!柳青峰的脸色变了,大喝一声:“放下,柳家的钥匙不是谁都能拿!”这一声,惊呆了所有人,兰欣忙从沛旋手里扯下钥匙,放在了桌子上:“对不起!爹!孩子不懂得。胡乱抓得,别当真!” 柳青峰盯着兰欣:“真是胡乱抓得吗?”兰欣听出了话中有话。脸色苍白:“爹,您怎么能这样想?”说完抱着沛旋冲出了大厅。 “兰欣!爹!你太过分了,这关兰欣什么事?什么女娃,男娃的,您不就是认为沛旋不是咱柳家的人吗?”柳川愤怒的质问柳青峰,眼睛都急红了。 柳青峰哪被这么顶撞过,也气的够呛。 “难道是吗?她是柳家人吗?” “爹!您讲点理好不好?当初不是你要抱养的吗?” “是又咋样?养归养。” “养了不就是柳家人吗?她姓柳!” “谁说她姓柳?谁允许她姓柳的?”柳青峰拐杖戳的地面崩崩响。 柳川惊呆了,柳绮惊呆了,更难堪的是二爷柳青云。是他给起的名字:柳沛旋。难道大哥根本就不承认?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孩子姓柳。既然抱养了孩子,那孩子不姓柳姓什么?这个决定到底是开始就有的,还是刚才改变的。柳青云心里不止一遍的问自己。他傻眼了。 他把沛怀递给刘妈,刘妈抱着孩子赶紧离开了。 “大哥,这不是闹着玩儿?” “谁玩儿了?”柳青峰的态度非常坚决。 “你怎么能这样做?大哥。” “我就这么做了,这事儿你就别插手了。” 柳青云气了:“大哥,你太过分了,以后你院的事,我再不管了!”说着扭身招呼道:“柳华,咱们走。” 柳绮也急了:“爹!您这做的叫什么事?你不是天天说咱们世代以勤德治家吗?看现在德在哪儿?” “你,你敢和你爹这么说话!你个不孝子。”说着拿起桌上的烟嘴,朝着柳绮扔了过来。柳绮一躲,烟嘴擦身而过。素心急了,忙上前劝:“爹!消消气,柳绮,别惹爹生气了,走,回去回去。”素心连拉带拽把柳绮弄回自己房。 “唉!这都什么呀?”素心跌坐在椅子上,掏出帕子擦拭额头的汗。 “你说,这抱养孩子吧,是咱爹死活逼着人家抱养,这抱回来了吧,他又——想着都生气,嫂子这心里能好受吗?” 柳绮气呼呼的倒了杯水咕嘟咕嘟的喝了。 “媳妇儿,你勤过嫂子那边走动走动,劝劝,今天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爹那样,叫嫂子怎么抬得起头。” “唉!要说你爹也真是的,好在咱们沛文,沛武是亲生的,不然,我可受不了他的白眼。可惜沛怀,好歹没找沛怀的麻烦。”素心说着呆住了。 “想啥呢?”柳绮问。 素心回过神来,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在想,沛旋的亲生父母,她们怎么会把孩子就送人了呢?她们会不会想孩子现在的处境多尴尬?连个姓儿都没有。这孩子也是苦命!爹不是说了吗?抓什么也就那一个命。”素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柳绮,你说爹不会是因为沛旋抓了钥匙,犯了他的忌讳,才不认孩子的吧?” 素心这么一说,柳绮也好像醒了。 “恩,有可能,因为钥匙在咱柳家代表的就是权力,只有当家人才配拿钥匙,沛旋这么一抓,触恼了爹!关键是爹认为这个兆头不好,你看,沛旋抓住了钥匙,讲点迷信的话,那就意味着沛旋将来有可能就是柳家的当家,爹怎么会把这个家交给一个外人呢?所以他害怕了。当场否定了沛旋。对,一定是这样,这么看,沛旋永远都不可能姓柳了。” “只是可怜这孩子了,要是亲妈知道了得多伤心!”素心喃喃自语。 芦花村。顾家。 “我说你这孩子呀!这都一年了,你还闹什么闹?”顾家大嫂正在教训柱子。 “我就闹,谁让你们把妹妹送人的?”说着把一大碗水泼在了地上。随后跳上炕,把叠的好好的被子一把推倒。 “干什么呀你这孩子,你欠打吧!”说着,顾大嫂随手拿起笤帚,把柱子按倒在炕上,朝着屁股狠狠的打去。 “让你闹,让你不听话。” 这么一打,柱子趴在那儿扯着嗓子哇哇大哭。边哭,边喊着:“谁让你们把妹妹送人的?我恨你们!恨你们!” “怎么回事这是?好好的打孩子干嘛?”顾满生从外面回来了。 顾嫂子把笤帚往旁边一扔,坐炕沿边哭去了。 顾满生哄了哄柱子,又劝着媳妇。 顾大嫂抹了抹眼泪:“唉!不知道那妞过得咋样?” 顾满生撩起短褂擦了擦手,道:“放心吧!那是户有钱人家,总比跟着咱们强,别想了,想也没啥用,柱子说,让他说,小孩子你还一般见识干吗?” 柱子一听又来劲儿了,嚷嚷道:“我就是想妹妹,就是想。”还蹦了几蹦。 顾满生叹了口气,没有吱声。 自从上次的事以后,兰欣每天待在房间不出来了,吃饭的时候,翠儿会把饭送在房间。这天晚饭过后,柳川没有去纱厂,打发柳绮过去盯着。他知道兰欣这段时间心里憋屈,就留下来陪陪她。 “柳川,你把我休了吧。”兰欣淡淡的说,但看得出她脸上满是忧伤。 柳川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实在熬不下去了,要不就纳妾吧。”后面的话,兰欣的声音低而颤抖。 “不可能,这都什么年代了,民国了。纳什么妾?况且我也不愿意,这话别再说了。” “可是——” “可是什么?别可是了,不就是生不了孩子吗?那有什么?咱们现在不是也儿女双全了吗?管他别人说什么?我不在乎。”说着把兰欣揽在怀里。 “兰欣,真的,我现在很幸福,很知足。以后你什么都别去想,只想着怎么把沛怀和沛旋扶养长大,教育成人就好了。” “恩!”兰欣低低应了一声。 “好了,马上过年了,明儿让账房支几个钱,你和素心还有孩子们都得做几身新衣服穿。” 兰欣靠在柳川的胸前,眼泪顺着脸颊直往下流,是感动还是委屈,自己也说不清楚。 新年。 柳家镇这个坐落在绥远的城边小镇,依然保留着古老的民间习俗。这座老宅子的里里外外贴满了对联,大门外左右两边高高的挂着两盏大红灯笼,院子中间堆起了三尺高的旺火,寓意来年红红火火。整座大院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喜庆与祥和。几个孩子在跑来跑去! “快,沛武,追我呀!”沛文绕着堆好的旺火不停地跑。后面沛武风一样的追。 刘妈和翠儿抱着沛旋,沛怀从回廊走了下来。 沛怀用小手指着:“哥哥,我找哥哥。”那稚嫩的声音还说不完整一句话! “沛文少爷,停一停,别跑了,过来和小弟弟玩儿玩儿!”刘妈那大嗓门一喊,还真喊住了。 沛文直接冲过来,抢着道:“我要抱弟弟,给我抱抱。” “那不行小少爷,你才七八岁的孩子,等长大点。看看得了。”刘妈敷衍着沛文。 “我就抱。”说着扭身朝翠儿抢去:“要抱妹妹!”翠儿忙抱着孩子往后躲。 “不行的小少爷。” “我能行,让我试试嘛。”沛文两只手已经揪着沛旋的胳膊,沛旋嘴里哥哥哥哥的叫着。翠儿不撒手,使劲儿用手扳开沛文的手。只听哎哟,轰一声,什么倒地的声音。 顺声看去:“呀!这下完了。”刘妈叫着。翠儿一看,已经两腿发软。旺火倒在了院子中间,柴散了满地。沛文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也吓傻了。 “哎哟!小祖宗!这可怎么办?” 听到叫声,屋里的人都跑出来了,兰欣首先冲了过来,从翠儿怀里接过沛旋,转身问刘妈:“刘妈,这是怎回事?” “唉!”没等刘妈说,柳青峰早已站在了身后。 “不祥啊!这些不孝子孙,不孝子孙!”说着咳咳的咳嗽了几声。“谁弄的?说你们俩呢?”用手杖指了指沛文,沛武。这时,柳绮,素心到了。 “沛文,沛武,你俩怎么回事啊?怎么能把这个给推倒了?”素心责备着哥俩。 “不是我,是哥哥和翠儿抢妹妹,不小心碰——倒——了。”沛武支支吾吾说着。 “老爷对不起!你怪我吧。” 柳青峰一拐杖打在翠儿身上。 “爹!翠儿也不是故意的。”柳绮拦着老爷子。 柳青峰脸煞白,嘴唇抖动着,指着兰欣道:“你,你抱着她滚回你房间去,因为你娘俩,每天鸡飞狗跳,一个寻死觅活,一个惹事生非。不是好兆头啊!” “爹,这关大嫂和沛旋什么事?这明明是沛武弄得吗?”柳绮愤愤不平。 “她不在这儿,能有这事吗?你大哥呢?大过年的不在家。” “大哥去纱厂看看,上次我和二叔不是救回一个人吗?二叔把他带回来留在纱厂帮忙了,偶尔也帮二叔送送药材。这不,过年了,他也没个去处,大哥过去看看缺什么,给添点儿。” “他倒好,放着孩子,老婆不管,去看个不打紧的人,什么人啊?可靠不可靠就带回来了?” “当时说是被日本人打伤了。” “多留个心眼儿吧!”柳青峰心里觉得不踏实。 纱厂。 “柳少爷,真是过意不去,能给我个落脚处就感激不尽了,这还送这么多东西。” “在外面不容易,就别客气了。你这命也算是捡回来的。” “柳少爷,柳大哥,你们柳家的恩,我王顺记下了,以后有需要,我一定尽力。” 柳川摆摆手:“这算什么?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的。那就这样,我回去了,有事到福祥云找我。”说着,柳川起身要走。 王顺迟疑片刻:“柳大哥,柳家的生意别往东北做了,东北已经全部沦陷。” 柳川看着王顺,心里在琢磨着眼前这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五章 沛旋随父母外出讨账 第五章 五年后。 1937年夏。(民国二十六年)侵华日军的铁蹄逐渐踏入国土,民族危亡,百姓蒙难。 “老爷!老爷!不好了!”张管家急急忙忙从外面跑回来。 正在院子里喂鸟的柳青峰,漫不经心的,一边逗弄着笼子里两只鸟,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又怎么啦?多大岁数了,还是这么火急火燎的!” 张管家抬起袖子沾了沾额头的汗,有点气喘地说:“老爷!您不知道哇,镇子上都传开了,说是咱们要和日本开战了,要打仗了。” “什么?”柳青峰的一只手停在半空中,片刻收了回来,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要打仗了!”管家重复了一遍。 “现在纱厂的工人都人心惶惶,坐不住了。有的嚷嚷着不干了,要回家。” “嚷嚷什么?不就是一说吗!还没打起来就吓成这样,真要打起来能躲得过吗?怕有什么用?”柳青峰声严厉色的说道。 “是是,老爷说的是。就算打起来,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到咱柳家镇来。” “你呀!这管家是怎么当的?不用脑子想想,就算打不到柳家镇,这国家都遭难了,老百姓还能好过吗?”柳青峰两手背在身后,来回走着,显然是着愁了。 “大少爷和二少爷在干吗?” “这不是正在纱厂安抚工人,我回来的时候刚被那个王顺给安定下来了。” 柳青峰一愣:“你说的是二爷上次带回来的那个人?” “是的,老爷,这个王顺还挺能干,这几年没少给厂子出力,和大少爷关系好着了。”张管家一番夸赞,引起老爷子的不安。他瞟了管家一眼:“你看他不会有什么居心吧?” 张管家一听,迟疑了片刻:“这个——倒是没看出来,不过干活儿的确是很卖力。应该没什么问题,也五年了,有事的话应该早有了。” 柳青峰抚了抚他的胡须,脸上的肌肉也放松了。“去,把大少爷和二少爷叫回来。” “是。”管家转身离开。 纱厂。 柳川正亮着嗓子喊话:“大伙儿听着,我们先不要慌,到目前为止,中日还没有开战,尤其咱们这偏远小镇是比较安全的,打起来也不会打到咱们这里。所以,大家安心的干活儿。” “干活儿吧,相信大少爷。”王顺在一旁帮着腔。众人一阵躁动后慢慢散开。 柳川累得直喘气。随便找了木椅坐下来。 “真要打起来,唉!要苦了!”柳川自言自语。 “苦也得打,苦也不能让日本人欺负!”王顺咬牙切齿。柳川怔怔的看着王顺,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柳川,柳绮俩人说着话,一前一后进了大门。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儿。 “爹,爹回来了!爹回来了。”沛旋第一个冲了过来,忽闪着她可人的大眼睛,扑到了柳川怀里。 “来,让爹抱一个,亲一下。”说着抱起沛旋,朝那圆嘟嘟的小脸蛋亲了一口。 “你娘呢?” “在屋里绣花。” 跟着沛怀也跑过来了,沛文,沛武看见柳绮想溜。 “你俩站住,往哪儿去?”柳绮一吼,哥俩扭回来了。两只手却藏在了身后。 柳绮瞅了瞅问:“怎么见了我就跑?手里拿着什么?”没等俩人开口,沛旋就吵吵开了,她指着哥哥说:“大哥和二哥给我打鸟。” “还有我,也给我打。”沛怀仰着小脸。 “你们这两个叛徒。”沛武一旁愤愤地说道。 “谁让你骂弟弟妹妹?成天不学好,尽调皮捣蛋,把弾弓拿出来。” 哥俩不服气的把弾弓交给了柳绮。 柳川放下沛旋摸摸沛文,沛武的头:“乖,你爹怕你们伤着自己,听伯父的话,带弟弟妹妹玩儿去吧!” “爹,我要沛嫣姐姐玩儿。”沛旋摇晃着柳川的胳膊,柳川看出来她是害怕沛文,沛武因为刚才的事找她麻烦。笑了笑,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小脸:“你这个机灵鬼,乖,沛嫣姐姐今天不在,你和哥哥们玩儿,明天爸爸给你找姐姐,好吗?” 沛旋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又偷偷瞅了瞅沛文,沛武。 大厅里,柳青峰正坐在那张几年都不动地方的椅子上,抽着他每天都要抽几袋的烟嘴,上方悬挂着几代传承的“德泽”牌匾。他引以为荣。柳川和柳绮进得大厅。 “爹!” “你俩大概都知道了吧,要打仗了,现在都人心惶惶,你们也该有个准备了,外面的生意能断就赶快断吧!”姜还是老的辣,柳青峰已经洞悉了目前的形式,他想到了,恐怕是一场浩劫即将来临。他站起身,环顾四周,随后长叹一声。柳川,柳绮兄弟俩对望一眼,默不出声,过了一会儿,柳川先说话了,他上前一步,说:“爹!我这几天也琢磨过了,眼下几笔单子清了,就不准备再接,只是眼下山西那边还有几笔款项得结算,我得马上去趟山西。” “是应该去一趟,你看着抽个时间动身吧!”柳青峰点点头说。 “爹!爹!”沛旋哭着,喊着从外面冲了进来。 “怎么了沛旋?哭什么?”柳川蹲下来,摸着沛旋的头问道。 “沛沛沛武,打我。”沛旋哭的很委屈,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 “沛文,沛武,你俩回来,怎么打妹妹?”柳绮冲着院子大喊。哥俩低着头乖乖回来了。站在一旁不吱声。 “说,怎么打妹妹?你俩都多大了?没点哥哥的样子!成天不学好。”柳绮教训着哥俩。 “得了得了!不就小孩子嘛,他俩也是孩子,你光教训他俩干嘛呢?女娃子就是能哭!哼!”柳青峰在一旁插话了,说着瞟了沛旋一眼,一脸的不满。 柳川对爹的态度虽有些不高兴,但又能说什么,他拍拍沛旋的小脸蛋,擦掉脸上挂着的泪珠,哄着说:“沛旋乖,不哭!哥哥是和你闹着玩儿,原谅哥哥好吗?你看刚才哥哥不是还给你打鸟吗?” 柳绮也哄着说:“沛旋不哭了,看二叔已经教训他俩了,他们再也不敢了。” 沛旋止住了哭声,但还是抽噎着。 柳青峰仍黑着脸:“她娘哪去了?连个孩子也管不了,赶紧领走。”回头又朝着柳川道:“这样吧,你明天就赶紧得去趟山西,把款子清了,这边柳绮打理着。” “爹,你明天要去哪里啊?是不是我会好久见不到你了?”沛旋仰着小脸问道。 “恩——爹要出趟门,过几天就回来,你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听爷爷的话,爹会想沛旋的。” “那爹可不可以带上沛旋一起去,我会很听话的。”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兰欣□□的孩子,想干什么就要干什么?去去去,赶快领回你房里去吧,让我清净清净。”柳青峰生气的摆着手。 沛旋翻起眼睛瞅了瞅柳青峰,拉着柳川:“爹,咱们走吧!” 兰欣为柳川收拾着明天出门的行李,不由得叹息着。 “兰欣,怎么了?” 兰欣没吱声,继续收拾着。 柳川放下手里的书,过来接过兰欣手里的衣服放在一边。 “兰欣,我去几天就回来了,我知道我不在这几天,你不想出去就在房间待着,爹,你就忍忍,他说什么就让他说去,有什么事找柳绮,难为你了。” 兰欣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不就是嫌弃我没能给你们老柳家传宗接代吗?每天横鼻子竖眼的。” “我知道你很辛苦,就算为我,就别计较了。” 兰欣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川儿,你要么这次带我一起去吧。” 柳川一震:“这怎么行?哪有做生意带着媳妇儿的?再说爹也不会同意的。” “这有什么?你别忘了,我们家以前也是做生意的,那时候爹就带我出过门了,说做生意我不比你差。至于爹!我看每天最不想看到我的人就是他了,他恨不得我从他眼前消失了。”说到这里,兰欣满脸都是落寞。 柳川思忖片刻,问道:“那沛怀和沛旋怎么办?” “沛怀你还怕没人照顾吗?亲妈在,亲爷爷也在,再加上刘妈,翠儿,宝贝似的。倒是沛旋”兰欣沉默了。 要说这沛旋,只有七岁,却人小鬼大,机灵得很。她听到了也听懂了大人说的话,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喊到:“我要和爹!娘你们一起。”兰欣和柳川对望一眼,扑哧笑出了声。 正如兰欣所料,柳青峰根本没有阻拦她陪柳川一起去,尤其带着沛旋,看上去还挺高兴,兴许他觉得有个女人陪在身旁照顾自己的儿子,嘘寒问暖的,令他更加安心了。 车备好了,行李搬上了车,兰欣把沛旋抱上车,随后也钻了进去。 “大哥路上小心点,照顾好嫂子和沛旋,能清多少清多少,清不了的就算了。” “知道了,纱厂这几天勤跑点。” “川儿,柳绮说的对,多少是多少,这年头都不容易。” “知道爹!回去吧。” “哥,路上小心,沛怀有我和素心,你和嫂子别念着” “得了,回吧,你这孩子,没完没了的,你哥又不是不回来了。” 柳绮嘿嘿一笑,爷俩转身回去。 柳川带着兰欣和沛旋上路了,这时的兰欣绽开了笑脸,一路上逗弄着沛旋,也许她很久没有这种心情了,被那个大院压抑了很久,很久。身边的沛旋大概也是一样,此刻,在车上又跳又叫,乐不思蜀。 “娘,这是哪里?娘,车怎么走的这么慢呀?娘我好开心。”一路上有问不完的问题。兰欣只是不住的笑着。 就这样她们穿县城过小镇,一路向山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六章 甄有离家遇柳川 第七章 淹底镇。甄家。 “咚,咚”跨院的房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又一声的喊叫:“爹!放我出去!开门,放我出去,为什么要这样?你们不能这么自私,眼看着日本人进来,东三省已经沦陷,国难当头,是中国人都应该出一份力!让我去!”砰!砰!又是一声高过一声的拍门声。 “哎呀!大少爷!你就别闹了,再喊也出不去。” “来福,我平时对你那么好,没想到关键时刻你小子掉链子!” 来福咧咧嘴,嘻嘻嘻笑着:“少爷,你看,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吗?说实在的,我也想帮你的!”手不停的在头上挠来挠去。 “那现在把我放出去!” “不行的少爷!我要把你给放了,估计我就得进去。屁股还得遭罪!”说着嘻嘻嘻又笑了。 “你!没用得东西,亏我平时对你那么好!” “少爷!你就在家得了,好好的少爷不当非要去当兵,子弹可没长眼,万一那就亏大了,你说我说的对吗?” “对你个头,你懂什么?你到底帮不帮?” 来福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 “唉!”甄少爷一拳打在窗棂上。 甄老爷正在大厅里吹胡子瞪眼。 “这个畜牲,闹,再这么闹,关他个一年半载的,吩咐下去,谁都不能给他送饭去。” “老爷,你看你,急什么急,有什么好好商量不行吗?这都三天了,你要饿坏他吗?”说着甄太太用手帕擦了擦眼泪。 “妇人之仁,就你惯着!你看成什么样了?简直一个逆子!” “怎么?这又是我的错吗?他不就是不愿意陈家的那门亲事吗?你偏要逼,没听说强扭的瓜不甜吗?”甄太太说着头扭到了一边。 甄老爷脸一拉,桌子拍的叭叭响,茶杯震的发颤,说道:“亲事?亲事怎么了?那是从小就定下的娃娃亲,做人要言而有信,这一年了,人家媒婆跑来跑去几趟了?咱们那逆子倒好,借口要当什么兵,救什么国去?就他?他一个人救国!你养得好儿子!”说着朝外喊到:“来福!”来福跑了进来。 “告诉你,你要敢把他放走,看我打断你的腿!” “是,噢,不是,不敢!不敢!”来福擦了擦头上的汗一溜烟跑了。出来直呼气。一个人自言自语:“唉!我现在是夹心饼,少爷要打我的腿,老爷也要打我的腿,我这腿够吗?”念叨着耷拉着脑袋朝跨院走去。 “老爷,你就不能想个办法吗?这样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你能关他一辈子?你看不出来吗?他那倔脾气还不是都像你。” “哼!”甄老爷别过了脸。 甄太太突然眼睛一亮:“老爷,我有个办法,咱们硬的不行,换软的,先答应他。” “你说什么?”甄老爷又火了。 “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答应他可以,但必须有个条件,就是先和陈家姑娘把亲事办了,你看,这亲事一办,他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这时间长了,俩人有了感情,再有了孩子,你说他还去哪儿?” 甄老爷的眉头舒展了:“这是个办法,就这么做。” “不行,我再说一遍,我不想成亲,爹,现在国难当头,我们这些年轻人有满腔热血,应该团结一致,与国家民族共患难。我们的国土为什么要日本人随便践踏。我们的同胞为什么要任其□□?你们就让我去吧!我有我的理想与抱负!” 甄老爷思忖片刻:“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先成亲,成亲之后,你想做什么?随你。” “那不行,爹!我怎么能这样?我是上战场,子弹无眼,这不是害人家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我们甄家的香火。你弟弟还小!”甄老爷态度坚决。 “孩子,娘的意思和你爹一样,看在娘的份上你就让一步吧!娘求你了!好吗?” 沉默了,在沉默中妥协。 半月后。 “兰欣,事情办的很顺利,款子基本都到账了,等王老板那儿的款一清,咱们就可以回去了,今天我带你娘俩出去转转。”柳川有点兴奋地说道。 “算了吧,现在外面也不安定,王老板什么时候能清款?”兰欣小心翼翼地问。 “说天!” “等等吧,这几天咱们边等边转转,走吧,走吧!没事,这里还是比较安定,咱们都是老百姓。” “走吧,娘!我也要去。”沛旋一脸稚气的喊着! “那好吧!”兰欣笑笑。 淹底镇,最热闹的就是小镇中间东西走向的一条大街,街道两旁大小店铺,各种杂货,应有尽有,可称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尤其在每个月的十五和二十五,碰上赶集就更热闹了。 柳川他们来得正好,赶上了六月十五的集市,街上人也就多了点,但比起以往少了很多。 “胭脂水粉,红红绿绿,各种镜子姑娘,小姐过来看看吧!” “棉布,花布,粗布大妈,大婶瞧瞧!”各种叫卖此起彼伏。 兰欣朝水粉摊过去。 “柳川,快看,这个好吗?”她拿起一块椭圆形的小镜子,在柳川眼前晃了晃。 柳川看了看镜子,又看了木盘上摆着的各种物件,他伸手拿起一把半月形的檀木梳子,在兰欣头上比划着,然后点点头。 “就它了。”随后付了钱。 “糖人儿,现捏得糖人儿,给孩子来一个吧?”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举着一个小人儿,朝着沛旋晃悠。 “娘,我要!” “那沛旋选一个吧!”柳川指着那些惟妙惟肖的糖人儿道。 “我要孙悟空!” “好嘞!看爷爷马上给你捏一个。”说着熟练的展示起了他的绝活。 “让一让,让一让。”只听得一位老婆子的声音传来,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声的唢呐,人群散开,顺街道两旁而立,大家不约而同朝一个方向望去,一位男子骑着一匹马,后面是一顶大红花轿,只听到旁边的人议论纷纷。 “知道吗?这是甄家大少爷娶亲呢!” “我听说前几天这大少爷被甄老爷关在屋子里,要不早跑了。” “要我说呀!这陈家姑娘可好福气,进门就是少奶奶!”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兰欣听着都热闹。 “娘,我也要坐轿子。”沛旋指着那轿子稚声稚气的说。 “扑哧!”兰欣和柳川都被逗乐了。 “好,等沛旋长大了,爹也给你坐大轿子!” “噢!”沛旋乐得蹦来蹦去。 一晃五天过去了,柳川终于拿回了剩余的款项,恨不得插上翅膀连夜飞回柳家镇。出来二十多天了,不知家里怎么样?沛文乖不乖? “沛怀别跑,看摔着了!”沛怀满院子跑,一会儿绕着花坛,一会儿躲在树后,像个皮猴似的。素心一边喊,一边在后面跟着。浑身是汗。柳青峰的心情可没那么好,他担心柳川,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出来进去唉声叹气!看到沛怀满院跑,他不耐烦地呵斥道:“别跑了,跑什么?素心!把他领回屋去。”素心第一次见老爷子对沛怀发这么大火,也是,大哥大嫂她们走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回来,爹心急。 “爹!爹!”柳绮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了回来。正要回屋的素心忙拉着沛怀折了回来。 “柳绮,你急什么?出什么事?”素心好奇的问道。柳青峰也瞪大眼睛着急的等着柳绮回话。 柳绮喘了口气,咽了口唾沫,说道:“打起来了!” “谁打起来了?”柳青峰问。 柳绮又摇头又摆手,道:“哎呀!不是了,咱们和日本人打起来了。” “啊!打仗啦,真的打起来啦?”素心一脸慌乱。 “真的!这下没安稳日子过了。”柳绮耷拉着脑袋,“唉!对了,大哥大嫂还没回来吗?” 素心摇摇头:“爹正担心呢?” “再等等吧!没准一两天就到了,素心你先陪着爹,我再去纱厂看看,这几天王顺也出远门了,我的盯着点,合计着放几天假吧!” 素心点点头。回头看看老爷子,正一脸茫然的望着天空发呆。 淹底镇。 来福提着一瓶酒,急急往家跑。 “哎呀!”没注意,被谁迎面撞了个满怀,险些把酒摔了,幸亏抱的紧,摸摸没事。可发现大褂胸口别着一封信,叠得方方正正不显眼,这来福机灵得很,环顾四周没人注意,马上塞进口袋,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才匆匆离开,一口气跑回甄家。才悄悄拿出来瞄了一眼,虽然不识几个字吧,但少爷的名字还是叫得上的。“甄有”两字晃着他的眼。 “我的娘呀!这不是大少爷的名讳吗?这谁呀!神神秘秘的。”想着撒腿就来到大少爷房间。见新少奶奶在,他吭吭了两声。 “少奶奶好,我,我找少爷!”那眼睛一眨一眨,少爷一看,拉着他就朝外走去。 “说吧!又怎么了?” 来福又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才把信塞给他。 大少爷忙拆开快速浏览一遍。 “日军炮轰卢沟桥,冯治安将军打响了全民族抗日得第一枪,中日开战了,还等什么?为理想而战,为国家命运而战。明早五点,村外杨柳坡不见不散。兄弟王顺。”大少爷看完信,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两眼睁得圆圆的,脸色铁青,一只手紧紧的攥着那封信,然后使劲儿揉在了手心里。 “是离开的时候了。”想着就对来福悄声道:“晚上四点,把后门打开,告诉你不能走露风声,不然我饶不了你。我要干大事去!” “什么?”来福被吓到了,用手捂着嘴说不出话来,等他反应过来,少爷早进屋了。 “沛旋,来,早点休息,明儿咱们打早就得出发,要回家了,想哥哥吗?”兰欣边整理衣服边问道。 “恩,有一点点想。”说完调皮的眨眨眼。接着又说:“我都想,就不想爷爷,爷爷凶,爷爷不喜欢沛旋,我也不喜欢爷爷!” “沛旋,乖可不能这么说,其实爷爷还是疼你的。”柳川在一旁说道。 “沛旋。”兰欣挨着沛旋坐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弯月悬挂在当空,像一盏灯照着淹底镇,偶尔几声狗叫划破这寂静。甄家少爷身穿长褂,头戴一顶帽子,手提行李箱,蹑手蹑脚拉开房间的门,在来福的帮助下,从后门离开了甄家。 “少爷!你要保重啊!”来福眼睛红红的。 “来福,多照顾点我爹!告诉甄全,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他了,我这一去,生死未卜。” “少爷不能不走吗?”来福呜呜的哭了起来。 “看你没出息的东西,哭什么?和你说,你也不懂。快回去吧,我走了,等会儿天亮了被爹发现就走不了了。”说完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沛旋,醒醒!要回家了。”兰欣轻唤着。 沛旋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使劲儿揉了揉,小嘴嘟囔着:“我困!娘!” “走啦!走啦!待会儿在车上睡好吗?”说着话的功夫,兰欣已经给沛旋穿起了衣服。 甄少爷这一动静,虽然悄无声息的,但还是惊动了一个人,就是少奶奶!她发现身边空空的,朦胧中睁开眼,人已经不见了,忙起身,点灯,桌上放着一张纸。 “宛如:我走了,不想解释什么?因为我知道所有的解释对你都是一种伤害,但还是要和你说声对不起!不求你的原谅,希望你能理解,国难当头,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不能坦然的继续做我的大少爷!我这一走生死难料,如果有机会,就去找你的幸福吧!甄有搁笔!” “为什么?不这样不行吗?”她抹了抹泪好像想起了什么?穿上衣服,出门,唤起丫鬟。 “快!少爷走了。”丫鬟一听,急了,冲着屋子里边跑边喊:“大少爷走了,大少爷离家出走了!”这一喊不要紧,整个甄家大院炸开了。 甄老爷不干了,吼道:“还愣着干嘛?集合所有的人给我追回来。” 集合了十几个人朝着村外追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七章 柳川遇难 第七章 夏日的七月,天空很快就泛起了鱼肚白,甄少爷顺着村口那条并不平坦的土路,向杨柳坡走去,这是淹底镇唯一一条链接外界的路。可想而知,甄家的人肯定顺着这条路追下去了,来福也在其中,他怕追上,又怕追不上,追上了,少爷就走不成,追不上,唉!这枪杆子不是好拿的。想到这,他真不知是该快点跑还是慢慢晃。 “来福,你吃多了还是咋的,快点,再晚追不上了,看老爷怎么收拾你。”另一个下人扭过头喊着来福。 “喊什么喊?这不紧跑着吗。嘚啵啥呢?”来福有点不耐烦。 柳川和兰欣终于起身上路了,回家的心情很复杂,尤其兰欣,来回将近一个月,车马劳顿的,家是最好的栖身之所,可她想到这,看了看沛旋,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兰欣。”柳川问道。 兰欣用帕子在嘴唇边沾了沾,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出来时间久了,有点累!” 柳川紧张的摸摸她的额头:“哪儿不舒服?一会儿到镇子上找个客栈歇歇,明天再赶路。” 兰欣忙说道:“没有不舒服,真的,赶路吧!现在这么乱,哪都有日本人,咱们尽快的离开吧。” 马车一路颠簸,淹底镇被远远的抛在了飞扬的尘土中。此刻的淹底镇仍然在沉睡。 杨柳坡。 甄少爷一路赶到杨柳坡这棵老槐树下,不见王顺。却隐约听到来福在喊大少爷,大少爷,紧跟着是弟弟甄全和几个下人的声音。他有点急,肯定是他爹追了上来,这次要回去,再想离开就难上加难了。不行,我不能回去。他情急之下,低头转了一圈,看到几颗石子,捡了几颗在老槐树下迅速摆了个十字,这是他和王顺从小的暗号,绕槐树摆一圈,代表原地等着,十字代表离开。摆好之后,他向四周望望,两边是庄稼地,正准备藏身在那里,忽然,听到一阵马蹄的嘚嘚声,越来越近,顺声望去,迎面而来的是一辆马车。真是天助我也。他突然兴奋了起来,站到路中央,抬起胳膊使劲儿的摇。车夫一拽缰绳,马车停在他面前。 “大哥,快!帮个忙,载我一程吧!”他急得直打转。 “怎么了,阿贵?”柳川掀起帘子问道。 没等阿贵回话,甄少爷就急了。 “大哥,这位大哥,快,载我一程,就当帮个忙,待会儿我向你们解释,快!来不及了。” “快,就在前面,大少爷!你回来!” “哥!你不能走,嫂子怎么办?爹怎么办?” “上车吧!”柳川伸手一拉,他顺势一跳,坐在了车辕上。阿贵缰绳一抖,吆喝一声,马车疾驰而去。 后面的人干着急,没办法,眼睁睁目送大少爷离开,有气无力地喊着:“我的少爷呀!让我们怎么回去交差?” “你们,你们连个人都追不上。” “来福,平时你不是挺能耐,机灵的,现在就追不上你少爷!我看你诚心放走他!”甄老爷暴跳如雷。 “老爷,你借我个胆儿我也不敢,再说我也不舍得少爷走啊!”来福越说声音越小。心想,我还是少说点吧!他不吱声了,任老爷在那教训着。 车一股气跑出很远一段路后放慢了速度。这时候,天已经大亮,身上感觉到了一阵燥热。 柳川掀起了帘子,递上一壶水,什么也没问。 “噢!谢谢大哥!”边道谢,边接过水壶,他确实口渴了,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半壶水,喝得有点急,洒到了衣服上,他抖抖长褂,摸了摸嘴,笑呵呵地说道:“让你们见笑了,唉!其实刚才追我的是我家里人。”说着一脸落寞。 柳川和兰欣同时惊愕。 甄少爷看着他们惊讶的样子,定了定神说道:“现在国家蒙难,我准备上前线去,我爹百般阻拦,这不,刚逃出来。结果还是被发现了,追了过来,幸好遇上了你们,不然”说到这儿苦笑了一声,沉默了。柳川和兰欣互看了一眼,又看看眼前这个年轻小伙子,心里很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沛旋好奇的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大哥哥,前线是什么地方?好玩儿吗?”兰欣忙扯了扯她的衣服,道:“别瞎说,小孩子懂什么?” 甄少爷笑笑:“大嫂没关系的,小妹妹挺讨人喜欢的。”接着冲着沛旋微微一笑,说道:“前线呀不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是打仗的地方。” “什么是打仗?为什么要打仗?”沛旋一连串的问题,兰欣和柳川拿她没有办法。 “打仗嘛!就是打坏蛋,把他们赶走了!”甄少爷一边说,一边做着唬人的动作。沛旋越听越好奇,又问道:“是像大狼狗那样的坏蛋吗?”柳川一听,眉头皱了一下,但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孩子,这是哪跟哪儿啊!” “这坏蛋要比大狼狗坏上好几倍呢!”甄少爷耐心的比划着。 “是吗?那大哥哥你一定要把他们赶走,我最讨厌,最害怕大狼狗了。” “一定!一定会的!”说着,他抬头望向远方,眼里是坚定不移的信念。 马车一直向前行驶,早已远离了淹底镇,绕过一片原野,左边是一片树林,前方是一条叉路,一条通向西北方向,一条向北。 “大哥大嫂!就到这里吧,我不能和你们同行了,多谢二位帮忙!” 阿贵一拉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小兄弟,你真要上前线吗?看你年纪也不大吧?”柳川不放心的问道。 “不瞒大哥,我才二十岁,我也舍不得离开爹娘,但是,你们想想看,国要没了,那还哪来得家啊!只有保住大家,才有我们的小家。”柳川听得这一席话,从心里敬佩眼前这个小伙子! “小伙子那你保重!有需要的话,去绥远柳家镇找我柳川。”柳川有点激动,眼眶都红了。 “谢谢大哥!一定!”甄少爷紧紧握着柳川的手。“你们一路要小心,尽量避开日本人,现在到处都有他们的人,汉奸带着鬼子四处横行!大哥不行的话,你带着嫂子她们直接去天镇,然后坐平绥的火车,过了丰镇,大同,归绥下车即可。” 柳川想了想说:“这样过去要绕很远一段路,有点不方便,再说这卢沟桥事件后,北平现在也告急,列车也不是很安全。兄弟,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大哥哥,你要走了吗?是要去打大狼狗吗?”沛旋天真的问。 “来,过来!”甄少爷一招手,沛旋来到了他身边。 “哥哥要走了,以后有机会去看你们。”他蹲下身摸着沛旋的头笑笑。随手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模样的铜板,打磨的很光滑,递给了沛旋,说道:“这个是哥哥亲自打磨的最宝贝的东西,送给你留个纪念吧!它会保佑你平平安安!” 沛旋仔细瞅了瞅硬币,好奇的问道:“哥哥,这上面是什么字?” “那是一个有字,有没有的有。” “那我拿着它,就什么都会有吗?” “说的对,拿着它你就什么都会有的。” “好了,沛旋,让哥哥走吧!” “大哥保重!”说着朝北走去。 送走甄少爷,她们调转车身向着西北方行去。 刚拐过这片丛林,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吵闹声,靠近,马一声长啸,车被堵在了路中间,前面一群人身背行囊,挎着包裹,扶老携幼,一看就是逃难。但奇怪的是都靠路边蹲着的,站着的,有几个领孩子的,孩子吓得藏在父母身后。再看三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朝这些人挥舞着,吼叫着。 “快!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大爷!求求你们了,就行行好放了我们吧!你看我们这样子哪里有钱啊!现在兵荒马乱的,逃命都来不及,去哪儿找钱,我们都一天没吃饭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边哭边央求着。 “是啊!是啊!放了我们吧!我们没钱。”大家七嘴八舌的央求道。 “这是什么?”其中一个高个子上去伸手把老妇人耳朵上的一副耳环扯了下来! “大爷!不能啊!”老妇人捂着耳朵哭喊着。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把包裹打开!快!” “都打开!快!要不今天谁也别活着离开!”另外几个也吼道。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行凶,还有没有王法。”柳川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喝一声。兰欣害怕的拉了拉他的胳膊。 众人一看有人路过,忙朝着柳川磕头,叫到:“求好心人救救我们吧!” “不想活了,再叫,再叫一刀砍了你。”说着冲那位老妇人一脚踹过去,老妇人被踢倒在地。 “你们简直是几个畜牲,欺负一些手无寸铁的穷苦人,有本事,有能耐,去,去前线战场上去,和日本鬼子打去!别在这欺负自己人。”柳川用手指着破口大骂道。 “嗨哟!哪儿来得,这真是半路杀出了程咬金,活腻了,老子打不打日本鬼子和你有关系吗?老子还就是要欺负自己人了。我看你拿我怎么着!说着冲身后的小伙子就是一脚。”回头瞪着柳川,忽然眼睛闪光,瞟到了身后的马车,就冲这行头,准是个有钱的庄家。一步步向马车挪去。 “柳川觉着不妙,伸开胳膊一栏:“你要干什么?” “滚开,车上的东西给老子留下。” “别想!大伙一起上,和他们拼了!”柳川急了,冲着后面的小伙子喊到。这一喊,二十几个人拿起身边的木棍,砖块儿,扑了上来,瞬间一片混乱!老人叫,小孩儿哭,沛旋和兰欣也吓坏了,见柳川和他们撕打在一起,她拼命地喊救命,沛旋哇哇大哭。只见那个光头一个跨步朝兰欣去,柳川转身扑过去,拖住了他的腿,还没等柳川想站起来,只听“扑哧!”一把刀直直的插入了柳川的后背,兰欣睁圆的眼睛,张大的嘴巴定格在了那里,没等她叫出声来,接着“扑哧!扑哧!又两声。”柳川抱着腿的手松开了,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兰欣呆了,傻了。众人惊呆了,伤得伤,死的死,又恢复了平静。那秃子又向兰欣逼近,突然,沛旋冲了上来,抱起秃子的胳膊狠狠地咬下去。 “哎哟!妈的!小兔崽子,老子宰了你。”说着抬起胳膊,对着沛旋的后背插了下来。 “沛——旋!”兰欣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八章 兰欣撞死灵前 第八章 “啪啪!”两声枪响,秃子应声而倒。 恐惧,血腥味,让沛旋傻愣愣的站在那儿大哭不止,秃子就倒在她的脚边。另外两个人手里的刀早已扔在了地上,手举过头顶,乖乖的站着不动。有几个人赶紧冲过去扶起兰欣和柳川。 兰欣慢慢睁开眼静,扫视了一眼身边的人,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撑起身子朝着柳川爬过来:“柳川,柳川。” “什么?柳川?”开枪的年轻人脸色大变,忙扭过头,扒开人群,他傻眼了。 “柳大哥!柳大哥!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你醒醒!”王顺扑过去扶起柳川拼命地喊着。 兰欣双手颤抖,捧着柳川的脸,已哭成泪人:“柳川,你不能走,不能丢下我,你起来,起来呀!” “爹!爹!”沛旋用小手摇晃着。 片刻,柳川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兰欣,想抬起胳膊,可颤抖的手停在空中,兰欣一把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抖动的唇边。 就在大家都围着柳川的空儿,那俩人一看机会来了,互相使了个眼色,腰一弓,准备开溜。 “快!他俩要跑!”那位老妇人边拍大腿边急喊。 “畜牲!我看你们往哪跑?”王顺咬牙切齿,“啪啪!”连开两枪,俩人应声而倒。 回头看着柳川:“柳大哥!你坚持住,我带你走,马上去前面镇上,找大夫。”王顺试图抱起柳川,哪见他按住王顺的手臂,声音微弱:“好兄弟,别费劲了,我,我自己知道。”说着喘了口气,“我拜托你件事。” “你说,我保证替你办!”王顺声音微颤,却坚决有力。 “帮我把你嫂子和沛旋送回家。” 王顺别过脸去,悲痛让他难以忍受,掉下了他生平的第一滴眼泪。 “柳大哥,你放心,只要你兄弟有口气,一定把嫂子娘俩安全送回家。”这时,王顺感觉腿上湿漉漉的,低头一看,鲜血已浸透他的裤管。 “柳大哥,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不是不想说,不是信不过你,是任务在身不能说!我的身份,其实我是” “不,不不要说,我心里清楚,只是今今天才确定,我的猜测是对的。”柳川又看着兰欣。 “兰欣,别难过,以后,我不能,不能照顾你们了,如果,柳家对你不好,你就离开吧!去找你的,幸福,我不不怪你,那样,我就放心放心了。沛旋爸爸不能给你做大轿子”说着,柳川的手顺着身体滑了下去,摊在了地上,头撇在了王顺的臂弯里。 “柳川!柳川!你不能就这样把我们丢在这荒郊野外,你给我起来啊。”兰欣拼命撕打着柳川,哭喊着,一次又一次的昏厥过去哭的是天昏地暗。 沛旋两腿蹬在地上,小手揉搓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叫着:“我要爹!我要爹!”是呀,有谁会想到,世界上最疼她的人永远的离开了她,命运由此被彻底改变。 三天后,柳家镇。 战争覆盖下的柳家镇,仍然保持着它暂时的平静,柳家大宅却已是愁云惨雾,柳青峰再无心逗弄他的鸟,也无心呼来喝去,他着急了,柳川一去一月之久,听外面回来的人议论,山西一次次告急,这柳川到底现在在哪儿?也没个信儿,这几天眼皮子跳的厉害,心里隐隐作痛,总感觉有什么事发生,他坐立不安,来回游走在回廊上,唉声叹气。 “唉!柳川啊!你到底事情办的咋样?不顺利,咱们就不办了,回来就得了。” 大门开了,柱子,喜子,翠儿刘妈等,惊喜之下大喊:“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老爷,大少奶奶她们回来了!”急切企盼后的喜悦,使得她们顾不得看清楚什么?直一个劲儿的喊着:“少奶奶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柳青峰一听,惊喜,快步走下回廊,直接迎了出来,只见大门开着,兰欣手捧着一个红色包裹,鬓间别着一朵白花,一身黑色旗袍,像一条黑色幽灵般伫立在那里,旁边一个小伙子,手里牵着沛旋。柳青峰心里紧张而不安地向她们身后望去,不见柳川身影,他的腿开始发抖,嘴唇微微发颤,不会的,不可能的,我柳青峰的儿子,不可能,不可能。 “阿贵!阿贵!让川儿快进来。”他一边吼,一边想,定是帮阿贵拴牲口去了。喊了半天不见阿贵踪影。 “爹!” 再看,兰欣扑通,双膝跪在地上,胸前仍然捧着那个红包裹,泪如泉涌,她一步一跪,用膝盖撑着,慢慢挪向柳青峰。柳青峰两腿打颤,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兰欣。 “你,别过来,别过来,不是,不会的,不可能,刘妈,快!叫川儿进来,叫川儿进来。”他催着刘妈,脚一步步向后退。突然拿起拐杖向兰欣抽去。 “你给我滚开,叫川儿回来。”拐杖踏踏实实,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兰欣的背上。兰欣没哼一声,似乎打的不是她,其实此时的兰欣哪里懂得什么叫疼?这点疼痛远不及心里的痛。 “爹!柳川没了,没了,他再也回不来了。你打死我吧!”这一声如同晴空霹雳,柳青峰举起的拐杖停在了半空,这一声让柳青峰不愿不想承认的事实,真真实实的成了事实。拐杖从手里滑了下来,身子晃了几下,柱子和喜子忙扶了上去。一个揉胸脯,一个喊着:“老爷!老爷!”刘妈忙搬了把椅子,让老爷子先坐下喘口气。 素心听到院子里人生嘈杂,以为发生了什么?带着几个孩子匆匆出来,一看兰欣,她傻眼了。 “兰欣,这怎么回事?大哥怎么了?”兰欣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说。素心看着兰欣,摸摸那个红布包,泪顺着脸颊滑落,大哥,这个为一大家子人奔波劳碌的大哥!没了!柳绮,柳绮呢?大哥出事了。 阿贵一回来就直奔纱厂,把柳川遇害的事告诉了大家。柳绮扔下活儿向家狂奔,当他闯进大门!一家人围着跪在地上的大嫂。他疯了似的推开人,扑通跪在地上,夺过布包,一把搂在怀里。 “大哥!大哥!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我应该和你一块儿去的!”泪水浸湿了衣衫,浸湿了包着骨灰的红布,血样的殷红。 悲伤过后,王顺慢慢扶起柳绮和兰欣。 “柳绮,柳大哥已经去了,我和你一样难过,但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管你现在做什么,他都不会死而复生,唯一做的就是接受事实,让大哥入土为安吧!”王顺拍拍柳绮的肩膀,最后停下使劲儿按了按,他明白了,是的,我是个男人,我的意志夸了,那爹,大嫂该怎么办?以后这家靠我一个人挑了。想到这他擦了擦眼泪,吩咐道:“柱子,扶老爷回屋,其他人准备给大哥入殓的东西。”回头走到大嫂面前:“大嫂,先回屋吧!大哥的事就交给我好了!素心!陪大嫂进屋。” “慢着!”柳青峰发话了。 众人一惊。都看向了老爷子。 “不允许你踏进柳川的屋子,我把儿子交给你,你倒平平安安的回来了,我儿子呢?这就是你给我带回来的儿子?一把骨灰!”说着咳嗽了两声,“你还有什么脸回来,我川儿苦啊!到头来连个根都没有。”这一句说到了兰欣的痛处。 “爹!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想这样吗?要不是王顺赶到,我和沛旋也不会活着回来。” “你别和我说她,你给我把她领走,我不想看到她。” 兰欣跪了下来:“爹!你怎么能这样,怪我,我认了,可孩子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你让柳川怎么瞑目啊!柳川走了,我比谁都难受,我宁愿死的那个是我呀!”兰欣苍白的脸上是流不尽的眼泪,打湿了衣襟,膝盖磨破的血迹溢出了旗袍,她哀求着,解释着。 柳青峰凌厉的眉眼,怒视着兰欣:“宁愿死的是你自己,那为什么你活着,我儿子却成了一把骨灰?那你为什么不去陪他?” “爹!你怎么能这样说?”柳绮急了。 “大哥!你这个老顽固,这叫什么话?”二爷柳青云走了进来,跟着柳华一家。 “人死不能复生!为什么要和活着的人过不去?” “哼!我川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柳青云来到兰欣面前,几分难过,几分心疼,他俯身搀扶起兰欣,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让我这侄儿怎么能安息,瞑目!我大哥这个老封建,老顽固,造孽啊! “来,兰欣,听二叔的先回屋去,谁都没理由阻止你。”回头朝翠儿喊到:“翠儿,扶大少奶奶回去休息,刘妈做点吃得给少奶奶。” “诶!”俩人应声。 此刻的兰欣像一具木乃伊,目光呆滞,毫无意识,任翠儿带着,被动的挪动着双腿,自己都不知走向哪个方向。沛旋害怕的跟在后面,不时用眼睛偷偷的瞟一眼一旁的柳青峰。很久没见到爹娘的沛怀,早吓傻了眼,待一切安静下来,他才哇哭了起来。 “我要爹,我爹哪去了?娘!娘!你怎么不理沛怀呀?娘,我要娘!”哭着喊着朝兰欣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兰欣的腿。 “娘!娘!你怎么了,爹呢?爹是死了吗?你告诉我!告诉我啊!”不停的摇着晃着。兰欣依然呆滞无语。 此情此景,素心忙上去把沛怀拉开,哄着:“沛怀听话,你娘现在生病了,让娘先回屋子里歇息去,和二婶儿走。”连哄带拉,沛怀跟着素心离开了这里。 柳家上下,忙乱了起来,昔日的老宅子,半天时间白衣素娟,两盏大白灯笼,取代了平日翘檐门楼上的两盏大红灯笼。暗红的棺木端端正正停放在院子中间。整个柳家大院变得死气沉沉。 “少奶奶,你吃点吧!去的已经去了,活着的应该好好活,你折磨坏自己,少爷也会不安的。”刘妈端着一小碗莲子粥,在一旁苦苦的劝着。兰欣似乎没有任何反应,直挺挺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发呆。翠儿在那抽泣,没什么办法。 天空逐渐暗了下来,夜幕即将笼罩柳家镇。 “该请大少爷入殓了。”张管家吆喝一声。柳绮抱着柳川的骨灰,从屋里出来,身后是柳家上下二十几口人。 “柳大哥!走好!”王顺高喊盖棺。跟着所有的人开始抽泣,哀伤不言而喻,众人齐跪灵柩前磕头拜别,突然,一个人站起来朝着灵堂冲了过去。 “柳川,你等等我,我马上来陪你!” “兰欣!” “嫂子!” “大少奶奶!” 众人惊讶中一起大喊,只听到“咚!”一声闷响,没有谁来得及阻止,没有谁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兰欣一头结结实实的撞到在棺木上,顿时,鲜血顺着额头,脸颊,脖子流了下来。柳绮冲了过去,柳华冲了过去,王顺冲了过去,所有人都冲了过去,可伊人已去! 王顺抱起兰欣,用手闭上她的双眼。 “柳大哥,兄弟对不起你,我辜负了你的托付!嫂子还是去了!有一天,你让王顺有何颜面去见你!”他盯着柳青峰,冷笑几声:“柳老爷,你应该满意了,你把她活活的逼死了,柳大哥会恨你的!” 大家都悲痛欲绝,伤心之际,沛旋跑过去抱住柳青峰的胳膊咬了上去。柳青峰被咬疼了,叫出了声,柳绮急了,上去使劲儿拉,试图想把沛旋拉开,可就是咬着死死不放,脸憋的通红。经过众人的连拉带拽,才算是放开,让人胆颤的是沛旋的嘴唇牙齿染满了血。柳青峰脸色时而铁青,时而苍白,她盯着沛旋,好久好久,然后一字一顿的说:“从今以后,别让我再看见她。” 沛旋呲着牙,看着柳青峰,小手摸摸脸,也不知是泪水还是血水。 “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她一声声凄厉的喊着,喊得柳绮寸断肝肠!喊得柳青云悲痛万分!喊得王顺无可奈何!喊得素心掩面而泣,喊得整个柳家大院凄婉哀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九章 奶娘收养沛旋 第九章 天阴沉沉的,天空飘着鹅毛大雪,一阵阵刺骨的寒风从西北方吹来,刮过行人的脸,枯枝无力的吱吱作响,做着最后的挣扎,出门办事的人们都用棉袄将自己捂的紧紧的,瑟缩着身子在街上匆匆行走。这个冬季,异常的寒冷。 日子一直过的紧巴巴的张管家侄儿一家,赶上这样的天气更难熬,几代传下来的一间低矮的破土坯房,两眼纸糊的窗户下按着两块儿玻璃,也是由几块儿零散的碎条拼凑在一起的,推开两扇满是窟窿的门,迎面是一盘土炕,一张破旧的竹席,三床打满了补丁的被褥,就是这个家的全部家当。这些年要不是张管家接济,恐怕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麻绳总从细处断,前几年张管家给铁刚在柳家找了个活儿!张嫂给柳家做奶娘,日子还算好过,谁想第二年铁刚重病去了,留下了张嫂和两个孩子,原本贫穷的生活,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这雪下一天了,仍然疯狂,张嫂蹲在灶台前,往灶里填着柴,锅里的水早开了,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翻滚着。 “沛旋,去,拿碗到缸里铲点米。”张嫂朝正在哄着弟弟玩儿的沛旋喊到。 “好的!”沛旋小跑上打开一个掉了漆的破旧小柜子,取出一个白瓷花碗,碗沿有几个大小不一的裂口,她小心翼翼的揭开缸盖。探着身子头扎进缸里,小手摸来摸去,摸出一小把米来。 “奶娘,就这么多。”沛旋双手捧着碗,慢慢挪到灶前,低着头,小声说道。 “唉!没了吗?”张嫂看着碗里少的可怜的米叹着气。 沛旋摇摇头,看了看张嫂说:“奶娘,去找找管家爷爷,给咱们点吧?要不咱们晚上吃什么?” 张嫂站起来,从后挽了挽她一向蓬松凌乱的头发,说:“沛旋,咱们不能老和爷爷要东西吃,记住奶娘的话,咱们穷,但要有志气,遇事儿了要自己想办法。” “恩,奶娘,我知道了,那晚上我不吃了,我不饿,给大姐和弟弟吃吧!”沛旋仰着头说道,那小脸一股子傲气。 “傻孩子!”说着摸了摸沛旋的头,一把搂在怀里,忍不住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可怜的孩子,唉!明明是该去享福的,偏偏跟着我受穷受苦,真是命啊!命啊!” 沛旋紧紧地抱着张嫂,抽泣着:“奶娘,我不怕!只要你不丢下我,我不怕吃苦。” “好孩子!明儿奶娘去想办法,让张爷爷再给找个活儿。” “我说孩子他爹,这大雪天的,你没过铁刚媳妇那儿看看去,天寒地冻的,弄上三孩子,还不知道有没有柴烧,你看,大妞才12岁,那两个还小,再去看看吧!你说这铁刚吧,平时身体结实的跟头牛似的,突然这就,唉!不说了,不说!说着就心塞。”管家大嫂摆了摆手,低头继续缝补她的衣服。 张管家倒坐在炕沿上,叭塔叭塔的抽着旱烟袋,面前云雾缭绕,渐渐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突然,他用手在炕沿上使劲儿一磕,熄灭了烟袋。 “你说这柳家老爷子这做的叫什么事儿?当初逼着人家兰欣抱养孩子,人给抱回来了,可我就没见老爷子待见人家这娃一天,这是咋回事儿呢?琢磨不透!” 张嫂往前挪了挪,悄声道:“听下人说都是那次抓生惹的祸?” 张管家看了老婆一眼:“我说你们女人一天起来尽嚼舌根子,那只是借口,我看还是因为那娃不是老柳家的根,老爷子那封建思想扎根了,老顽固。每天老柳家长老柳家短!” “你说这兰欣也是,怎么就也不想想俩孩子,难听点,人家沛怀怕什么?守着亲爹亲娘,亲爷爷!将来老柳家都是人家的,苦的就是沛旋这娃,苦叮叮的没人待见,话说回来了,铁刚媳妇儿也是个好人,还不是可怜这娃,吃了几年奶,有感情了,收留了这娃,要不嗨——” “我说老婆子,你也是一个好心人。” “去你的,别给我戴帽子。”张嫂还是乐得笑了。 “是啊!三年了,娃都十岁了,瞒懂事的,日子苦点,还算有人收留。大少爷大少奶奶泉下有知,也安心点。都是苦命人啊!”说着起身,穿上棉袄,戴上毡帽,提上早已准备好的玉米面,冲进了风雪里。 “大妞,给弟弟拿碗,准备吃饭了。” “让沛旋拿。”大妞只顾摆弄着她手里的几根小木棍。 “你多大了,每天啥都不干,玩儿什么玩儿?一说干活儿就喊妹妹!”张嫂生气的训斥着大妞。 “奶娘,奶娘,别喊姐姐了,我拿!”沛旋说着话已经把碗拿来了,又急着拿起勺子,帮奶娘,姐姐,弟弟把饭盛好,唯独没有自己的。 “沛旋,你的碗怎么没盛?”张嫂问道。 “奶娘,我不饿。” “这孩子!”张嫂拿起勺子给沛旋盛饭,可划拉来划拉去,也划拉不出来几颗米,张嫂端起自己的碗,给沛旋倒进碗里。 沛旋两手推了过去:“奶娘,我真的不饿,中午吃得很饱的,现在还打饱嗝呢!” “我要!”弟弟关忠一把把碗抢了去,大妞一看急了,伸手上去就抢:“给我,我还要吃!” “不给!”看着俩人争抢起来,大妞使劲儿一推,关忠一个屁蹲坐在了地上,顺势躺了下来,哭闹着满地打滚。 张嫂气急了,一巴掌拍在了大妞后背,大妞身子向前几步,一个不稳,碗摔在了地上,粥干干尽尽的倒在了地上。 “哇!”大妞也哭起来了,整个屋子里闹成一片,沛旋两眼呆呆的望着! “怎么了这是?大老远就听见哭的哭,叫的叫,怎么了这是?”张管家咚把一袋玉米面放在地上,一把揪起地上的关忠,又转身呵斥大妞,再看看地上摔碎的碗,他长叹一声。 “唉——” 沛旋多机灵,跑到门后取来扫帚,三下两下扫走了碎碗。 “没事了,没事了,张爷爷您坐!”又跑到柜子上吃力的端起水壶倒了一杯水,颤巍巍的端到张管家面前。 “张爷爷外面冷,您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吧!” 张管家看看沛旋,心想:多好的娃呀!这么小就这么有眼力劲儿!聪明的一个娃,老爷子,你真是老糊涂!你这辈子算是看走眼了。 “二叔!二叔!”张嫂这么一叫,他才回过神来,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张管家指指地上的玉米面,说道:“玉芬,这袋玉米面够你们吃上一段日子了,再难都别难着孩子,你看她们都在长身体,有个病病灾灾的就麻烦了,这年月难啊!仗打上没完没了,还不知道啥时是个头。” 玉芬抹了把眼泪,道:“二叔说的是,唉!只是我也总不能让二叔接济吧!你们也难呀!你看柳家要是有什么缝缝补补的活儿,就支一声,给孩子们口饭就好!” 张管家沉默了很久,眼睛不时的瞅瞅沛旋,心里生出一个想法,让沛旋再回柳家,但他不敢保证老爷子能否同意,不过,他会想办法,对,一定要想办法。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大清早出来,刺骨的冷。沛旋往紧裹了裹那件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补丁的棉袄,说是棉袄,里面的旧棉花早已抱成了一团一团的,唉!这都是邻家婆婆的女儿穿过准备要扔掉的,看见她可怜,就送给了她,实在是不太暖和,不论她裹多紧,都挡不住这透骨奇寒,不过总比没有的好,她踩着没过小腿深的雪,咯吱咯吱向前走,两只小手冻的发红,边走边用嘴哈哈气,可哈出的气瞬间变成一股白雾,摸摸耳朵都快被冻掉了,姐姐这破帽子也太大了吧!风使劲儿往里钻,同时,刺骨的凉意从脚底顺着裤脚直窜到肚子上,哎哟!她马上紧紧了棉袄,加快了脚步,这一快不要紧,一只鞋掉了,她忙停下来扭回头去找,本来这鞋子就不是她的,是张嫂不知从哪家好心人那儿求来的,不太合脚,沛旋拾起鞋子,盯着这只已经张了嘴的鞋子,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爹!娘!你们在哪儿?我好想你们!你们为什么要丢下我?我好饿,好冷!”可四周空旷一片,除了冷还是冷,没有丝毫的暖意,她只能摸摸眼泪,搓搓小手,套上鞋子,继续向张管家走去。 张管家自从昨天回去后,他一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他想怎么把沛旋弄回柳家去,哪怕让孩子有口饭吃,玉芬也少受点罪! “你不睡觉干啥?”张嫂出声了。这一问,张管家干脆披了衣服坐了起来。 “你说,让沛旋再回柳家能行不?” 张嫂一下坐了起来。 “我说你没睡着做什么梦啊?兰欣怎么死的?沛旋怎么去了咱张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现在还没咽气,谁能把沛旋领回去?” “不,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让沛旋回柳家做事儿,端个茶倒个水的,我看那娃又机灵,又懂事,特别有眼力劲儿。这样娃虽累点,但有口饭吃,不饿着,不冻着就行了。唉!当初是咱们把人家娃抱回来的,本想娃进了好人家,享享福,结果谁知道早知道这样,咱又何必呢?造孽啊!” “要说也是。”张嫂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说,他爹!咱要不把这娃送回芦花村去,找她亲娘去。” 张管家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呵斥道:“你一个女人,尽瞎咧咧什么?这能送吗?当初咋说的?都十年了,况且那家人日子也不好过,这年月,多口人不好活!再说了,这娃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说出去这不是又给娃填块儿心病吗?告诉你,明儿娃来了,不准你瞎说!” “行了行了!我也就一说,至于发这么大火?睡觉睡觉!”张嫂碰了一鼻子灰,躺下了。 张管家大清早起来就先拿扫帚把院子扫出一条路来,又劈出点柴来,够张嫂一天用了,收拾好准备去柳家,够他一天忙乱。 “咯吱咯吱。”声音由远及近。 张管家抬头一看,“哟!是沛旋啊!快进屋,看冻的小脸都红了。”管家忙把沛旋领回屋子,屋子虽然不大,但张嫂特别勤快,把它收拾的干干净净,脚一跨进门槛,一股热浪迎面扑来,沛旋晃悠了两下,一头栽倒在地上。 “沛旋!沛旋!”管家和张嫂围了上来。 “快!把她抱在炕上,这孩子怕是冻坏了。”管家喊着,伸手把沛旋抱了起来。 “沛旋妹妹怎么了?”二宝着急的问。 “你赶紧烧点水去,给娃用热毛巾敷敷。”管家吩咐张嫂。 张嫂忙搭起火,烧了一锅水。 张嫂轻轻擦拭着沛旋的脸,揉了揉孩子的小手,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暖了起来,掀起她的棉袄一看。 “哎哟!”张嫂惊叹一声。 “他爹!你看这孩子,里面什么都没穿,连个破夹衣都没有,光肚皮穿这么一破棉袄,这还受得了。”张嫂又低头打量脚上的鞋,一只脚趾头露在外面,另一只前面张着大嘴。 “嗨!造孽啊!遭这么大罪!”张嫂忍不住的眼泪,抹了一把又一把。 将近中午,沛旋醒了。 “爹!娘!你们别走!你们别走,沛旋饿,冷,我要死了。”她嘴里嘟嘟囔囔。 “二宝,去,到街口把周大夫请过来,这孩子说胡话。”管家吩咐一声,二宝穿一棉袄出去了。 “沛旋!沛旋!你看这是谁?”张嫂指着管家问。 “我冷!冷!娘!娘!”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滴在枕头上。 张嫂忙抬起她的小手搓捏着,不小心碰到了袖口,怎么这么红,挽起袖子一看。满胳膊红疹,解开领口一看,张嫂和管家惊呆了。 “天花!”俩人同时惊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章 沛旋得天花 第十章 在那个谈天花色变的年代,有谁能守护那份亲情?有谁能施舍那份爱?都在远观,都在等待,甚至是嫌弃或者放弃。对于沛旋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命运之神可谓太过残忍。 周大夫匆匆瞟了几眼,便转身出来了,他神情严肃,皱了皱眉头。 “张管家,孩子这得的是天花,你也知道这种病传染性很强,该怎么办?你心里应该清楚,至于孩子的照料问题,要不停的用热毛巾敷,尽快退烧,另外被褥要勤晾晒,碗盏要分开,屋里院子里要撒上石灰勤消毒,除了照顾她的人之外,其他人最好隔离开,确保不被传染,我先给开上几副青热解读的药喝着。”周大夫交代完就匆匆离开了。 张管家抱头蹲在了地上,二宝正要进屋,被张嫂一把拉了出来。 “我说小祖宗,你进去干嘛,也想被传染呀!这可是要命的病。你哥跑去当兵了,还不知咋样?你再有个啥?我们咋活呀?他爹回头稍个话,让妞在她外婆家多住上一段时间吧!你看这,这该咋办?”张嫂拍着大腿念叨上没个完。 “不管咋样?先去通知玉芬一声,顺便让她过来,总得有个人照顾吧。”张管家站了起来,回头对着二宝说:“二宝,去,把咱们隔壁那间屋子腾出来,让沛旋暂时住这儿,看情况,要是好了再回去。” “爹!那里面全是柴火,从来不住人的,这么冷怎么住?”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死脑子?大夫不是说了吗?让隔离开,不然咱们都会被传染的。”张嫂上二宝脑门子上一拍。 二宝无奈地说了声:“好吧!”去收拾柴房去了。 玉芬得知消息后,放下手里的针线,跑了出来,一路不知摔了多少跤,气喘吁吁的进了院。 “二叔,沛旋咋了?早上走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一边问着,一边向屋里冲去。张嫂一把拉住她。 “等等,不能进去,一会儿找个口罩,或者用头巾包住点鼻子,沛旋得的可是天花,不是一般的病。” “天花!哎呀!咋会这样子?这不是要命吗?沛旋!沛旋!奶娘来看你了。”她在外面喊着。 半个钟头后,二宝收拾好了柴房。张嫂进去清扫了清扫,又在灶里搭了把火。一会儿屋子暖和起来了!玉芬蒙着脸进去,把沛旋用被子裹好,抱在了柴房。 “二叔,你看这弄得,给你们填麻烦了!以后你们别往这屋跑了,让我一个人照顾沛旋吧!有空去帮我看看关忠和大妞吧,这两孩子不省心!不是吵就是打,我这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哎!玉芬你放心吧!这个交给你二婶了。你照顾好沛旋,注意自己身体,听天由命吧,希望这娃能闯过这一关!我呢,眼下这几天也不好去柳家了,别给人家把这病带过去,沛怀还小,注意点好。” 柳家大院。 自从柳川,兰欣离开后,柳青峰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耳聋眼花不说,背也驼了,尤其这咳嗽病,三年了,不间断的发作,这几天天气骤变,他喘的更厉害了,咳嗽的整晚整晚睡不着。这睡不着就会胡思乱想,想这辈子做了些什么?想柳川,兰欣,每想到这些事,心里那滋味,连自己也说不上来,之后便是无尽的孤独与寂寞,躺在那儿,望着天花板出神。 “柳绮!柳绮!”喊了几声没人应答。 “张管家!张管家!” “老爷什么事?”三儿从外面跑了进来。 “二少爷呢?” “去纱厂了,现在没几个工人了。有些事得少爷自己做,一早就走了,昨儿雪太大,想必是去清理清理好出出进进。” “那张管家呢?” “对了老爷,听柱子说他一早碰上二宝去村口请大夫,听二宝说是沛旋得病了,在张管家,还说,还说”三儿支支吾吾没有说下去。 “还说什么?怎么说话这么不痛快呢?”柳青峰眼睛又瞪圆了。 “还说得的好像是天花,不过大夫还没看,不确定。这不张管家也没过来。”三儿低着头支吾了半天。 柳青峰坐了起来,脸色大变:“什么?天花?” 三儿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这时柱子从外面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二宝才来大门口稍了个话,说管家这几天就不过来了,说是沛旋得天花了,就在他家。” “唉!”柳青峰长叹一声。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扬千里。沛旋得天花的事,仅仅两天功夫传遍了柳家镇,也传到了柳家,传到了柳家的每个人耳朵里。 二爷柳青云坐不住了。 “柳华,找些上好的药送到张管家家里去,请刘大夫过去,让西医看看,这孩子可怜,咱们柳家对不住孩子。” “是,爹!” “你把自己防护好!”柳青云嘱咐柳华。 沛旋躺在土炕上,烧一直不退,张嫂寸步不离的守着,用热毛巾不停的敷着额头,一连换了几盆热水,仍昏迷不醒。 “这该咋办呢?”张嫂喃喃自语,她双手合十,对着微弱的煤油灯祈祷着。 “老天爷,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求你们了,救救这可怜的孩子吧!我给你们磕头了。”说着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玉芬,柳华少爷来看沛旋了,还带来了很多药,请来了大夫。”张嫂在门口喊着。玉芬忙站起来擦擦眼泪,靠近门边。 “二婶,代我谢谢少爷!我们会记着的,让少爷回去吧!待久了不好。” “张嫂子,让刘大夫进去看看。” 门吱呀开了,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径自来到沛旋身边,动作麻利的打开药箱,拿出几个小玻璃瓶,又取出一个针管,砰砰砰敲掉了瓶口,把针头伸进去,用手一抽,药水吸进了针管。 “把孩子裤子解开。” 张嫂上去掀起被子,把沛旋裤子解开,大夫一针打下去,那药水慢慢注入了沛旋的体内。临走又给配了几包药,再三叮嘱。 “一天喝三次,每次喝两片,烧慢慢退下去,只要烧退了,孩子会好转的。这几天辛苦点,用毛巾敷着,注意通风,屋里保持干净。” “谢谢大夫!谢谢!”玉芬不停地点头鞠躬说着谢谢。送走了大夫和柳华,玉芬又守在了沛旋的身边。 “唉!”张嫂子叹着气。 “唉!”张管家跟着也是一声长叹! “原本想着能不能把这娃弄回柳家去,没想到又生病了,你说这苦命人她就是苦命人。”张管家愤愤的说。 “别说柳家了。”张嫂摆摆手。 柳绮得知沛旋病了,急急赶回来。 “爹!沛旋病的很严重,我明儿过去看看去。” “你听谁说的?”柳青峰漫不经心地问。 “镇上都知道了,今儿柳华去过了。” “哦?他小子倒是积极,这又是你二叔的主意,这老二自从沛旋进了柳家,他老是和我这个大哥对着干。现在娃已经是别人家的了,还想干吗?沛旋那娃走了三年了,他都没来我这房坐坐!明摆着和我呕气嘛!”说完哼哼了两声。柳绮看看爹,心里憋屈的很,但不能也不敢说什么,明明自己不对,从来不承认。 “那明儿我就过去看看去?”柳绮又问了一声。奇怪老爷子没生气,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嗨!”然后转身回屋了。 柳绮不明白柳青峰这一声长叹!究竟心里在想什么?是可怜这孩子,还是后悔当初的决定,他猜测着!又摇摇头,苦笑一声,离开大厅,向自己屋子走去。刚推开门,沛怀就迎了上来,抱住他的腿。 “爹!沛旋要死了吗?”柳绮一把捂住他的嘴:“别瞎说!妹妹没事的,一定会好的,好了,还要和沛怀玩儿躲猫猫。” “真的吗?我也不想沛旋死,她好可怜,没有爹和娘疼。爹!以前我的爹和娘,沛旋也叫爹,娘,为什么现在,我叫你爹,她怎么就不能叫爹了呢?”沛怀天真的望着柳绮,等着满意的答案。素心一听,忙插话说:“爹!娘怎么能随便乱叫呢?我本来就是你的娘啊!但沛旋不是娘的孩子啊!所以,她就不能叫啦!” “那为什么?”沛怀还在问。柳绮笑笑又摇摇头:“好了,等你长大自然就知道了,告诉爹,你今天有没有惹娘生气?”柳绮转移了话题。 这个冬天不知怎的,异常的冷,唯独张管家家是热气腾腾,一锅一锅的开水不停的烧,没水了,就用外面的雪水。就这样五天过去了。午饭过后,玉芬实在困的坚持不住了,靠着地上的柱子就迷糊着了。 “爹!娘!娘!娘!”低微的呼喊惊醒了玉芬,原本就没睡踏实的她,嗖的站了起来。 “沛旋,是沛旋,你醒了!醒了!”她高兴的有点泣不成声。 沛旋微微睁开眼静,看了看,又闭上了眼睛。 “沛旋!沛旋!你别吓唬奶娘。” 沛旋又睁开眼静:“奶娘,我饿。” “二婶!二叔!你们过来,沛旋醒了,她醒了。”玉芬这一喊,张管家,张嫂,二宝一下跑了进来,沛旋正舔着干裂的嘴唇。 “哎呀!沛旋,你可算醒了。过去了!过去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张嫂抱着拳头,不停的摇晃着,念叨着。 “快给娃弄点吃的来。”张管家冲着张嫂催促道。 “是呀!几天没吃东西了,一定饿坏了,等着,奶奶给做去。” 就这样,在玉芬的精心照料下,沛旋逐渐好转,挺过了这一劫,又回到了玉芬家。 愁云散去,张管家该去柳家了,这五六天没来,不知道老爷子生气没有,没办法,凶就让凶上几句吧,不管怎样,娃总算好了,想着就进了柳家大门,这柱子正在院子里拿着把扫帚挥舞,一看张管家,笑嘻嘻的迎了上来。 “张管家,来啦!孩子好啦?” “好啦!好啦!都过去了!这娃命大。” “命大!哼!我看是命硬吧!”柳青峰颤颤巍巍的从屋里出来了,听见张管家和柱子说话,接了去。张管家一看,忙上前去,扶着老爷子扭身回到屋里。 “那是,您看这大冷天儿的出来干嘛?凉着了那还了得。回屋回屋。有啥事吩咐一声得了!”张管家陪着笑,扶着坐在椅子上。柳青峰看了看张管家,又朝旁边瞅了瞅。 “刘妈,你先下去吧!” 刘妈走后,他问:“那娃好了?没事了?” “是,老爷,已经回玉芬家了。” “听说娃病的时候在你家?怎么回事?” 张管家往前凑了凑说:“那天不是下雪了吗?玉芬妇道人家的,实在是不容易,侄儿走的早,三个孩子,别说穿了,眼下连吃的都没有,我不是给送去一袋玉米面吗?本想着第二天带着娃来找您——”说到这,张管家声音小了,小到柳青峰都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 “我,我说本想带娃来找老爷,看能不能给娃口饭吃,哪怕让她跟着翠儿或者是刘妈打个下手。没想到一进我家门就晕过去了,后来就病倒了。”张管家说完,悄悄观察柳青峰的脸色,他没看出不高兴,也没见好脸色,嗨!反正说了,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最多也就是不同意。他万万没想到柳青峰开口了。 “明儿,你把她先带过来吧,让刘妈照顾几天,看看再说。”张管家眼睛睁得老大,有点意外,更多的是惊喜,连声说道:“谢老爷!谢老爷!”转身大步跨出门,边走边乐,柱子和三儿看见了,问道:“张管家这是怎么了?领赏钱啦?乐成这样?” “是啊!不过比领赏钱还要高兴啊!高兴!” 跟着奶娘三年之久的沛旋,终于又可以回到柳家了,会成为柳家人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一章沛旋回柳家 第十一章 寒冬腊月天,雪堵着窗户,冰溜子像透亮的水晶小柱子,一排排地挂在房檐上,没重要事情,谁都不愿意出门。张管家没办法闲着,一心念着沛旋这事,大清早去柳家吩咐好各自的事儿就急急去了玉芬家。进屋手就伸到了土灶上,然后直往耳朵上捂。嘴里一个劲儿的说着:“这鬼天气!冻死人!” 玉芬忙倒了杯热水递在手里。 “二叔!这大冷天的你跑什么跑?” 沛旋忙从炕上跳下来,上去抓住张管家的手,放在小嘴边,使劲儿的呼啊呼,搓呀搓的。 “爷爷!沛旋给您呼呼就不冷了!” 张管家看着沛旋那认真的样子,大男人家的,眼眶竟然红红的,除了叹气就是叹气,随后抬起手摸着沛旋的头,笑呵呵地说道:“沛旋真懂事!你这小嘴一呼,张爷爷呀一点儿也不冷了,不光手不冷了,就连爷爷这心里也热乎乎的,你看,你这小嘴多厉害,比这灶都厉害。”沛旋听了,小脸笑得像一朵花一样灿烂。 “爷爷!以后冷了,沛旋还给你呼,好吗?” “好好好,不过今天爷爷有事和你商量。” 沛旋奇怪的看着张管家。 “爷爷要带你回柳家去,你愿意吗?”玉芬一愣,吃惊的看着张管家。管家回头看看玉芬。 “玉芬,我想过了,还是让沛旋回柳家吧,一来这孩子原本就是柳家的,该柳家养,二来铁刚也不在了,你有大妞和关忠就够受累的了,再多一个,你难啊!” “柳家不是不要这孩子吗?”玉芬神情有点黯然。 张管家看出了玉芬的心事,顿了顿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奶着这孩子,又养了三年,舍不得,可现在这情况这仗还不知打成什么样?你一个人不行啊!前些日子我和老爷子提过这事,他松口了,再说柳家也不多一口人吃饭,要是沛旋能回去,对孩子好,我这心里这些年揣着的一块儿石头也落地了,那点惦亏也没了。”张管家说着眼睛又红了,玉芬看了看张管家,又看了看沛旋,地上走来走去,想了一会儿。 “二叔!那就照你说的办吧!不过,孩子要是不想在了或者是让她再回来,这家虽然穷点,可总会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说着背过脸去,悄悄抹着眼泪。 沛旋看看奶娘又看看管家。 “爷爷!我不想回去,他们都不喜欢我,我怕。”沛旋刚才那灿烂的笑容消失了,低着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地面,两只脚丫子不停的扭来扭去,一只脚趾头漏在外面。 张管家慢慢把她拉在身边,俯下身握着她的两只小手说道:“沛旋今年几岁了?” “十岁!” “哎哟!快成大人了,又会倒水,又会呼手,那还有什么怕的呢?刘妈可想你了,还有二叔二婶,沛文沛武,尤其沛怀!每天都在问妹妹什么时候回来呀?” “那爷爷呢?” 张管家迟疑片刻,说道:“是爷爷让我来接你的!” “真的吗?我好想沛嫣姐姐!” 柳家大院。 “老爷,沛旋小姐回来,住哪房。”刘妈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问道。 柳青峰两眼微闭,等了半天才说:“把那间偏房收拾好,暂时就住那儿吧,让翠儿一起去住,有个照应。平时就交给你和翠儿多照看着,教着学点事儿干。” 刘妈那多精的一个人啊,一听就明白了,这老爷子还是不准备认这孩子,回来也就是给口饭吃,说白了,也就是当一下人养着。 “交代你的事儿听见了吗?”柳青峰看刘妈在那儿发愣,厉声问道。刘妈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忙应道:“哎!老爷,记下了!” 刘妈退出大厅,转入回廊,边走边摇头。 刚穿过回廊,和张管家碰了个正面,张管家一手拉着沛旋正向正屋走来。 “哎哟!张管家,这不是沛旋吗?来,快让刘妈好好看看。”说着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她也三个年头没看到这孩子了,今儿这一见,她哪敢相信眼前这个从头到脚破破烂烂的孩子,就是三年前那个身穿粉色小夹袄,小筒裤,眨巴着大眼睛的沛旋呢?刘妈镇住了,这孩子这几年过着什么日子?这兰欣怎么就忍心走了呢?沛怀好歹有亲妈在,这沛旋不就苦了。刘妈越看越心酸! “去吧去吧!老爷在屋里。”刘妈不忍看下去,赶紧催促着走了。 沛旋虽然回到了柳家,但她小小的心里什么都清楚,也许是艰难的生活,或是不公的命运,让她变得比一般的孩子懂事,机灵,她知道在柳家她只是个下人,苦是苦了点,但她不会因为吃不饱饭而整晚整晚睡不着,仅这一点,她就很知足了。这晚,她帮着刘妈和翠儿整理好了厨房,回到了她们的屋子,一头栽到炕上。 “翠儿姐姐,我好久没睡到这么暖和的被窝了,还有这炕也是热乎乎的,真舒服。” “看把你美的!”翠儿怜爱的说道。 沛旋突然一声不吭,手里只顾摆弄着一块儿铜板,翠儿凑了过去,悄声的问道:“沛旋,你这是哪儿来的钱啊?” 沛旋两眼盯着铜板,头也没回的说道:“这不是钱!” “不是钱?明明是块儿铜板嘛!” 沛旋还是盯着铜板说道:“这是我和爹娘出门的时候,碰到一位大哥哥,他坐了我们的马车,送给我的。你看!这上面还有个字,哥哥说这是个有字,还告诉我,只要我拿着它就什么都会有的。”沛旋说着递给翠儿看,翠儿接过铜板看了看,上面是有个有字,便冲她笑笑说:“那保管好了!”沛旋接过铜板,抽泣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爹和娘没有了,骗人的。” 翠儿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沛旋不哭,有我和刘妈在,记住了,以后要坚强的活着!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再苦,再难都要活下去,活给所有人看。”听着翠儿的话,沛旋身上好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她笑了。紧紧的搂住翠儿。 看着腊八到了,柳家镇的人对于这个传统节日特别重视,虽然现在时局不好,但她们仍然不会忘记,至少打冰人儿是必须做的,其次腌制蒜瓣,熬粥,一样不能少,唉,这也是像柳家这样富裕的人家才有的事,穷人家只能打个冰人儿回来,熬点蘼子粥,算是不错了。 柳家人打早就忙上了,柱子挥舞着大扫帚在清理院子,刘妈在厨房里进进出出,菜板剁的叭叭响,厨房里雾气腾腾,一团团雾气顺着门窗弥漫在房檐下。沛旋挤在门缝里眨巴着眼睛向屋里看。 “刘妈,我能帮您干活吗?” 刘妈一边上下挥动着的菜刀,一边笑呵呵的看向沛旋,低低的说:“沛旋真懂事,不过这个忙你可帮不了,你还小,乖乖待着就好了,等刘妈干完了陪你玩儿,好吗?” “好吧!那我去找翠儿,看她需不需要我帮忙?” “你呀!这么点儿人就是坐不住。” 沛旋嘻嘻嘻笑着跑了。 翠儿正在回廊上和三儿说着什么,见沛旋过来了,忙摆摆手喊到:“沛旋,来,过来!” “怎么了?” “你喜欢冰人儿吗?三儿要去打冰人儿!多打一个给你。”沛旋一听,高兴的又蹦又跳,拍着手叫到:“翠儿姐姐,我喜欢,我喜欢!听奶娘说冰人儿会吃饭,只是后来奶娘家没人给打冰人儿!”沛旋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好了好了,咱一会儿就有冰人儿了。” 翠儿和三儿各自忙去了。 沛旋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把衣服被褥又整理了一下,直到满意。可她还是觉得无聊,什么忙都帮不上,这样下去,她们会不会不喜欢我,想到这她出了屋子,顺着回廊走来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了正屋门口,她害怕,准备离开,突然,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一阵接着一阵,一声比一声高,紧跟着就是:“翠儿,翠儿,张管家!张管家!”不停地叫,沛旋朝四周看看,没人,大概都在忙吧!怎么办?我要进去吗?沛旋犹豫了很长时间,还是走吧,爷爷不喜欢我。正要转身,咳嗽身又传来了,沛旋停下了脚步,不行,还是进去吧。她轻轻推开了门,屋子很干净,在沛旋的记忆里,她似乎从来没有踏进过这间屋子,此时,她有点害怕,想着爷爷那严肃没有笑容的脸,她胆怯了,两条腿好沉好沉,但还是慢慢的,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动着。柳青峰就仰面躺在靠里面的一张床上,还在不停的咳嗽。他听到门吱呀的响声,但好久不见有人过来。 “谁啊?翠儿吗?”没人吱声,他又问道:“管家吗?”还没有人应答。柳青峰有些纳闷,他使劲儿侧过身子一看,心里一惊。 “怎么是你?是谁让你进来的?”柳青峰冷冷的问道。 “我自己进来的,我在外面听见您咳嗽,在喊翠儿姐姐她们,可他们现在都忙,我想您需要什么我可以帮您拿。”沛旋低着头不敢抬头。柳青峰确实是口渴了,而且渴的厉害,他迟疑了片刻,指指桌上的水壶,说:“给我倒杯水吧!”沛旋一听,刚才的胆怯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快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端到柳青峰面前,那动作非常娴熟,非常麻利,还试图扶起柳青峰,可毕竟还小使不上劲儿。几次都失败了。 “爷爷,您躺着,我来喂您吧!”说着取了一个枕头垫在柳青峰肩膀下,用小勺一勺一勺的喂下去。 “爷爷!您病了吗?要不要叫大夫?沛旋去喊二叔回来。” 柳青峰看了看沛旋,一脸的落寞,说道:“老了,说不行就不行了,该走了。” “爷爷您在说什么?” 柳青峰没有回答,微微闭上眼睛,朝着沛旋摇摇手,道:“去吧,你出去吧!” 沛旋朝着屋子扫视了一圈,说:“不行的,这没人怎么办?您等着,我去喊二叔来。”沛旋一溜烟跑了出去,直奔柳绮屋子。 “二叔!二叔!爷爷病了,爷爷病了!” 柳绮一听急着跑了过去。 “爹!爹!怎么了?”一会儿功夫,请来了大夫。诊过脉后,大夫脸色沉重,来到外屋大厅。 “我爹怎么样?”柳绮着急的询问。 “你爹嗑了多久了。” “老毛病了,有几年了,只是最近一年比较厉害,吃药也不见好。” 大夫摇摇头:“你爹这得的是肺病,严重了,怕是时间不长了。开几副药喝着,尽量拖着吧!” 沛旋一听,悄悄的退出了屋子,向着厨房走去。厨房的屋檐下仍是雾气腾腾,她钻了进去。 “刘妈,爷爷病了,病的很厉害,大夫说他活不成了。” “哎呀!小祖宗。”刘妈上来就捂住了沛旋的嘴,“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你是不想在柳家待了还是怎么的?” 沛旋还是坚持嚷嚷着:“刘妈,我没胡说,大夫刚刚说的,现在就在爷爷屋子里,不信你去问二叔去。”刘妈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真的,这段时间的确看到老爷子咳的厉害,有气无力。恩,不会吧!刘妈正思忖着,忽听外面翠儿在喊。 “沛旋,!沛旋!快出来,冰人儿回来了。”沛旋一喜冲着门就跑出去了。 “快让我看看。”只见院子中央放着一大一小两个冰人儿,大的足足有自己这么大,小的只到自己的膝盖,漂亮极了,她很久没见过这么好的冰人儿了。 “这小的是专门给你打的。”三儿笑着说。 沛旋看着冰人儿,发自内心的笑笑:“谢谢三儿哥哥!”她蹲下看着冰人儿,好像想到了什么,起身跑回屋,一会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破粗布口袋,套在了冰人儿上面。 “沛旋,你这是干什么?”翠儿奇怪地问道。 “翠儿姐姐,我想把这个冰人儿给奶娘她们送去,她们家已经很久没有打过冰人儿了,大妞姐姐和弟弟都很喜欢,可是她们很可怜的。”沛旋说着,眼眶红红的,眼里溢满了泪水。翠儿摸摸她的头,说:“去吧,这是你的,你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你快点去,快点回来。” 沛旋一听,背起冰人儿匆匆走出了柳家大门!塔拉着她那两只大的不合脚的鞋子,向奶娘家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二章 沛旋送馍被咬 第十二章 那时的寒冬腊月,是名副其实的冰天雪地,寒风入骨。没个取暖的火炉还真是难捱,像柳家那样的大户人家,是不会受这种罪的,而张嫂玉芬一家人就不同了。一间破土房加上两扇到处是窟窿的门,那刺骨的风直冲着窟窿灌进来,满屋子都是冷冰冰的,破旧的竹席根本无法抵御风寒,大妞和关忠裹着两张被褥,坐在炕上一动不动,她们天天都在盼望温暖的春天快一点来。玉芬在灶台前忙着熬粥,再穷逢年过节也得有点样子,她取出张管家一家接济的米来,这可是很久没舍得吃,一直就到现在,关忠在炕上嚷嚷着。 “娘!打个冰人儿好不好嘛?咱们已经好久没打冰人儿了。” “是呀!我也想要冰人儿!”大妞也跟着嚷嚷。 玉芬本就很烦,自从铁刚走了,日子更苦更难,过着讨饭似的生活,但又能怎样?现在俩孩子没一个懂事的,沛旋倒是懂事又贴心,能搭把手,可唉!能回去就回去吧,跟着我也是吃不饱,穿不暖。 “娘!听到没有,我要冰人儿。” “啪啦!”玉芬把手里的水瓢朝着灶台一扔,俩孩子全镇住了,还没见过娘发这么大火,都不敢再嚷嚷了。 “看你俩,每天就知道嚷嚷,这么大了怎么就不懂事啊,看人家沛旋,啥时候像你俩这么不知事儿啊!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忽然感觉背后一股凉气灌了进来。 “娘!娘!沛旋来了。”大妞高兴的叫起来,身上裹着的被子也掉了下来,此刻好像忘记了寒冷,心热了,身体也就跟着暖了。 玉芬回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刚才的委屈顿时抛在了脑后。 “沛旋啊!你怎么过来了?大冷天的,看你小脸都冻红了,来,奶娘给捂捂。”说着,玉芬两手捂在了沛旋的耳朵上,其实,她的手也热不了多少。 “奶娘,我是来给你们送冰人儿的,早上三儿哥哥出去打冰人儿,多打了一个,我知道大妞姐和关忠弟弟喜欢,就送来了。就放在外面。” “有冰人儿了!有冰人儿了!”大妞和关忠又蹦又跳。 玉芬看着沛旋,心里五味杂陈,这孩子,真有心啊!这么小,想必在她心里也是有不少的委屈,可又能怎样?只能咽下去,咬紧牙关努力的生活。她笑笑,把沛旋抱在炕上。 “先去被子里暖和一下。” “不了奶娘,我马上得回去了,爷爷病了,很严重,大夫说他活不久了,我得照顾爷爷去。”玉芬一愣,有点惊讶的问:“这么严重?他那么凶你,对你又不好,你还照顾她?你看沛文她们每天过着什么日子?你呢?” 沛旋低下了头,但又抬起头来:“奶娘,我现在不怪他了,看到他咳嗽的时候,喘不过气,还吐血,我觉得爷爷好可怜。” “你这孩子就是善良!”玉芬帮沛旋重新系了一下裤子,和棉袄,嘱咐她小心点,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莫名的心酸。 说着年关将至,对老柳家来说,置办年货,清扫灰尘,是大事,也是繁琐事,上上下下都会忙起来,只是现在仗打的紧,生意不好做,生活也比较过去紧凑了些,这时候能落得一方平安也就不错了,谁还在乎吃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再怎么着,老柳家也要比一般人家好过多了,蒸馍,年糕,饺子是必不可少的。而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大到窗户,墙壁,地面,小到桌子,椅子,窗棂,都得擦洗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最头疼的就是这窗棂,擦起来特别困难,费劲儿,每扇窗户上都错综复杂的盘绕着各种各样的图案,有动物,有花样,大部分是大小云儿,看上去眼花缭乱,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窟窿。这些窟窿里的灰尘,要用毛刷子一点点洗出来。每年翠儿和秀儿要擦好多天才能完成,今年俩人早早的就犯起了愁。 “翠儿,咱俩啥时候动手?愁死我了!”秀儿悄悄抱怨着。 “明天吧!干呗!咱们就是干活的命!” “姐姐!别急,沛旋帮你们!”沛旋在一旁认真的说。 “得了吧!你一小孩儿,别添乱了,况且你不是还答应照顾老爷吗?你长几只手啊?”秀儿心想你能干什么? “没问题,我把爷爷安顿好,就可以帮你们!” 翠儿笑笑,没吱声,秀儿摇摇头。 刘妈刚蒸熟了一大笼白白胖胖的圆圆的馍,看着就嘴馋,瞅了瞅,想了想,一乐。赶紧跑出来,压着嗓子喊到:“沛旋!沛旋!”沛旋正摆弄着脚上那只破了的鞋子,看能不能把它修好一点,听到外面有人喊,声音又特别低,就套上鞋子悄悄出来了。一看是刘妈。 “怎么了?刘妈!”沛旋也压低了声音,鬼机灵的向四周看看,没人。悄悄跑了过去。 “来,你看!”刘妈拉着沛旋进了厨房。 “哇!”沛旋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的大大的,惊讶地叫到。“嘘!”刘妈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沛旋别出声。然后迅速地用牛皮纸包了三个馍,塞到沛旋手里。 “快,藏到棉袄里,拿回去偷偷吃,谁都别让看到。” “我我”沛旋两手捧着馍,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不知该怎么办? “没事儿,听刘妈的拿回去慢慢吃。”说着刘妈把馍重新塞到沛旋的棉袄里,“走吧孩子!”沛旋看着这胖乎乎雪白雪白的馍,实在很馋。她使劲儿咽了咽口水,转身离开了厨房。来到屋檐下,向里瞅了瞅,翠儿不在屋里了,她推门进去,赶紧掏出棉袄下的馍来,这馍热乎乎的,把肚子都捂的热热的,好舒服啊!她展开牛皮纸,端详着白白的馍,吃馍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己都记不起来了,她的嘴开始馋了,急不可待的伸手拿起一个馍,准备狠狠地上去咬一口,安慰一下饥寒的肚子。可当馍送到嘴边的刹那间,她的眼前浮现出了面黄肌瘦的奶娘,流着口水的大妞和关忠,她迟疑了一下,把馍放回在牛皮纸上,定定的看着,想着,三个馍,如果我吃掉一个,那奶娘就没有了,不行啊!我得给奶娘留着,她们可能又没饭吃了,我在柳家好歹能吃的饱饱的,她们就这白馍她们更吃不上,大概大妞和关忠也没吃过吧。对,就这样吧!我马上给她们送去。沛旋又看了看馍,闻了闻,咽下了口水,包好,重新塞回到棉袄里,出了家门,匆匆向奶娘家奔去。 一路小跑,捂着热乎乎的馍,似乎不像上次那么冷了,心想着奶娘她们马上能吃到馍了,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甜甜的笑意。人在高兴的时候,往往会忘形,沛旋想得入神,走的又快,一个不留神,棉袄下的牛皮纸被抖散了,馍一个个滚了下来,她急了,匆忙低头去捡。当她捡起最后一个馍,包好,准备再次塞回棉袄里的时候,一条大狼狗,向她猛扑过来,看这架势就是奔着她那馍来得,沛旋吓坏了,撒腿就跑,边跑边哇哇大哭!嘴里不停的叫着:“奶娘,奶娘!”可她已经走过了那条热闹的街,此时空旷的小巷寂静的很,她拼命的跑,那鞋子实在是不争气,一只跑掉了,另一只也张开了嘴。 “哎呀!”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钻心的痛,一个不稳,踏踏实实的爬到了地上,鼻子好痛,摸摸全是血,沛旋吓坏了,不知是嘴里的还是鼻子里的,手上沾的满满的,她放声大哭,那狗毫不示弱,扑上去用那尖利的牙齿撕扯着她的身体。沛旋拼命的哭喊,哀号! “娘!娘!爹!爹!你们救救我!”声音凄惨,那三个馍依旧死死的压在她的身下 沛旋醒来已是晚上八点多了,她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看看身边的人。 问道:“我在哪儿?我死了吗?” 玉芬忙接话:“孩子,别怕!没事了,都过去了!是你二宝哥哥把你送回来的。” 沛旋又看看周围,站着好多人,二叔,二婶,管家,还有沛文,沛武,沛怀,她自从回到柳家,沛文他们从来没看过她,甚至她都没怎么见到过,她也知道他们俩不喜欢她。现在,他们怎么会来看我呢?她好高兴,好感动!嘴角微微上扬,现出一个可爱的弧度。 “谢谢二宝哥哥救我!谢谢叔叔,婶婶,大哥,二哥,沛怀哥哥,谢谢大家!”她一个一个道谢!时而咧咧嘴,时而皱皱眉,因为后背被狗撕咬的伤痕加上碎玻璃片割伤的脚心,实在让她难以忍受的疼痛。但她仍然咬着牙,坚忍着。玉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尤其当她知道沛旋只是为偷偷给她送几个馍,变成这样,更是心疼不已。 “孩子,别这么说,咱好好休息,待会儿奶娘给用青砖敷敷,消消毒就没事了。” 张管家吩咐:“翠儿快去后院找块儿砖来。” 素心吩咐秀儿道:“去厨房打盆热水,到我屋里取块儿干净毛巾来。”回头对翠儿和管家道:“张管家和翠儿先去老爷屋里盯着点,看老爷需要什么?这用不着这么多人!” “是,二少奶奶!” 自从柳青峰病倒,这家里的钥匙就交给了素心,也就说,素心就是现在柳家的当家人。 秀儿腿脚还算麻利,不大功夫一切准备好了,屋里只剩下了素心,奶娘,秀儿。 奶娘一边轻轻扶着沛旋,一边说:“孩子,趴下,奶娘给敷敷。” 沛旋顺势趴了下来,玉芬轻轻地,慢慢的,由下而上卷起她的棉袄,玉芬倒吸一口凉气,素心别过脸去,秀儿“啊!”大叫一声。她们看到的是一个爬满殷红血痂的后背。 “唉!沛旋啊!”这一声已是泪如雨下。纵然有千般伤痛,万般心酸,却是无奈,只化作眼泪,一滴滴掉落,落在那一道道让人剜心的伤口上。 “哎哟!”涩而咸的眼泪,让沛旋感到一阵刺痛。 玉芬忙用毛巾沾沾,沛旋咧着嘴。 秀儿递上热腾腾的毛巾,玉芬小心翼翼的轻敷着伤口,清洗干净,又用青砖浸泡热水,在伤口处热敷。个把钟头过去,淤青发肿的地方开始消退。 “孩子,晚上会痛的,忍着点,别怕!” “奶娘我不怕!已经不痛了。”说着勉强挤出个笑脸,“你看,我有这个。”她举起手里的铜板,在奶娘眼前晃晃。 “这是什么?”素心纳闷的问道。 “铜板,看,一个有字,有了它我什么都会有的,所以我不怕!”说着,满怀憧憬的望着那枚铜板,似乎看到了美好的生活。 但愿她的梦是甜蜜的,幸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三章 日本人进入柳家 第十三章 半个月后的上午。 “沛旋!” “诶!二婶!”正在用刷子洗着窗棂的沛旋,忙跳下板凳,跑了过去。 “二婶!叫我吗?” “这儿让翠儿和秀儿擦着,你这个头也够不着,去打盆热水帮爷爷擦擦脸去。” “好的,二婶!那我去了!”沛旋奔着柳青峰的屋子去了,屋里柳青峰一个人躺在床上,不时的咳嗽一阵子,严重时会喘不过气,沛旋忙用小手帮使劲儿顺顺气,然后端起装水的小壶,喂几口水给柳青峰。 “爷爷!这样舒服一点吗?”小手仍在柳青峰的胸前上下来回揉着,轻轻的,慢慢的揉着。 柳青峰瞅瞅沛旋,点点头,有气无力的问道:“她们都干吗?” “二叔给工人分年货去了,翠儿她们擦洗窗棂,刘妈唉爷爷!反正都在干活儿。”沛旋这小嘴有点数不过来了。她利索的从热水里捞出毛巾,拧干,一只手轻轻的抬起柳青峰的一只手臂,用热毛巾,轻轻的擦拭,脸,手,胸脯,后背,别看她小,擦起来还真是细心又认真,最后又换来一盆水,帮柳青峰把脚洗了。此时的柳青峰真切的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坦,想起曾经自己是怎么对这孩子,兰欣又是怎么赌气离开,都是我造的孽!而现在,这孩子竟然毫无怨言的伺候自己,心里愧疚啊!想到这,柳青峰脸色突然变了。 “出去!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沛旋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惊了一下,身子一颤,声音发抖:“怎么了爷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弄疼你了吗?”顿时,柳青峰心底涌起一股热浪,直冲泪腺,忍不住眼眶溢满了泪水,但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他没想到自己一辈子心硬如石,现在竟被一个自己从没给过好脸看的小娃融化了。他别过脸去。 “去吧!去吧!我不想看你,以后别进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说着咳咳的又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起来。 “爷爷!爷爷!”沛旋的小手不停的揉着。 柳青峰生气了:“我让你出去,没听到吗?” 沛旋慌了,害怕了,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边向门口退,边连声说道:“我出去!我出去!爷爷!你别生气,我这就出去。”她退出门,但不放心的又探进头来瞅瞅,才轻轻的把门合上,低着头,不安的离开。柳青峰望着沛旋离开的身影,两行热泪顺着消瘦的脸颊流了下来。 沛旋回到跨院,重新拿起了毛刷,一点一点的清洗着窗棂上的灰尘,一会儿功夫,小手冻的通红,原本刚好的裂纹,现在又破裂了,钻心的疼啊!她龇牙咧嘴的放下毛刷,把手捂在嘴边,不停的呼,唉!这脚也不争气,脚面生了冻疮,还在发脓,奶娘说要想办法给我弄双鞋子去,可大妞也没有她想到这些,不由的伸进手去,又摸出了那枚铜板,看了又看,然后笑笑。 “会有的,鞋子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这样想心里舒服了很多,身上也似乎有了力量,她提起这桶脏水向宅院外走去,太沉了,原本就冻的通红的小脸憋的更红了。一摇三晃的勉强把桶提出去,准备推倒把水倒掉,发现不远处的垃圾堆旁有两个黑黑的东西,东一个,西一个的扔着。她丢下水桶走了过去。 “呀!”眼睛一亮,一阵惊喜。 “这是谁家的鞋子?”她着急的捡起来,拿在手里,左看右看。 “这么好的鞋子!怎么就扔在垃圾里了呢?我要有这么一双鞋子那该多高兴啊!”她向四周望望,没见有什么人。又看看鞋子。 自言自语道:“这大概是人家故意丢掉的吧?她们肯定不会再要了。”想到这,难掩心中的兴奋,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 “这鞋子归我了!太好了!真走运!”随手摸摸兜里的铜板。 “大哥哥,没想到你的铜板真管用,我有新鞋子穿了。”这兴奋实在让人心酸,人家扔出的垃圾,对于沛旋来说,却是,她终于有了新鞋子。可想她脚上穿着的是什么样的鞋子?她迫不及待的脱掉脚上的鞋,把刚捡来的鞋子套在脚上。 “哎哟!大了点。”她走了两步,有点松。 “唉!不错了,我很满意,里面很舒服,起码我不用再像以前一样冻脚了,就这样吧!” “沛旋,你在干什么?”不远处一个女孩儿向她走了过来,十五c六岁,那女孩儿高挑的个子,上身一件桃红色右襟棉袄,下身配一条黑色印花棉裤,两条麻花小辫分别垂在左右两肩,齐眉的刘海像一层帘子整整齐齐的盖在额头上。眼睛忽闪忽闪,像两颗黑葡萄,透着一股灵气。 “你是沛嫣姐姐吗!”沛旋惊喜。 女孩儿笑笑:“是呀!我是沛嫣姐姐。”女孩儿边说边快走了几步,过来两手搂着沛旋,神色凝重的望着她。 “沛旋,你你这是?”女孩儿指了指沛旋手里提着的刚刚换下来的两只破鞋子问道。 沛旋忙低下了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姐姐!这是我以前的鞋子,你看,我现在有鞋子了,但是我不舍得丢掉它,万一万一哪天脚上的鞋坏了,这个修修还能穿呗!”她仰头冲着沛嫣笑笑,那笑容没有丝毫的哀怨,干净的如一股清泉,灿烂的似一缕阳光。 沛嫣爱怜的摸摸她的小脸,那小脸有点脏兮兮。“你又干活儿了?看把脸都弄花了!”顺手在她脸上亲昵的拧了一下。 “我在和翠儿她们刷窗棂,那么多小窟窿,好难刷啊!” “听我爹说,你不是在伺候爷爷吗?怎么还要干活儿?” “唉!爷爷今天又发脾气了,把我撵了出来。”沛旋低下了头,“他不喜欢我。” 沛嫣看看她冻的红肿的小手,心疼的拉着她:“走,姐姐陪你回去。”沛嫣牵着她的小手回到宅院,把桶往旁边一扔,径直进了沛旋住的厢房,拉开小木柜,里面有一个铁盒子,翻了半天也没见什么药膏。 “沛嫣姐姐,你找什么?” “有药膏吗?” 沛旋摇摇头。 “嗨!算了,你等着,姐姐马上来。”转身就走,不大一会儿,沛嫣回来了,手里拿着一袋软药膏。 “这是什么啊?” “药膏,看你的手成什么样?再不擦药会化脓的,姐姐给涂上药膏就别再碰凉水了。”沛嫣动作娴熟,一看就是个勤快,温顺的女孩儿。擦好药膏,沛嫣从兜里掏出一块儿手帕,哧!撕成两半,为沛旋包扎好。又脱掉她的鞋子,干瘦却被懂得青肿的脚丫子连双袜子都没穿,脚面上一个拇指大小的冻疮,已经化脓,沛嫣身上打了个寒颤,浑身不舒服,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什么滋味,但她心里是一阵阵揪心的疼痛。 “这不是大伯的孩子吗?虽然不是亲身的,可她们明明抱养了她,就应该是大伯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不当大伯的孩子去养?”沛嫣心里一次又一次的质问,可又能怎样?她能怎样?内心深处那种刺痛感明显增强,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姐姐!你怎么了?是沛旋不好!” 沛嫣把她搂在怀里。 “不,你很好!在姐姐心里你是最好的!最坚强,也最能干!” “恩!我不怕!我有姐姐!我很开心!” “是的!沛旋,爷爷不喜欢你,你有姐姐,你委屈或不开心的时候,就去旁边的祥升园找姐姐去。” 沛旋使劲儿的点点头。 正屋。 柳青峰赶走了沛旋之后,一个人躺在床上,闭目思量,十年了,柳川,兰欣的死在他心里一直是个结,顽固不化的性格让他始终不愿承认这个错误,如果当初自己对兰欣好一点,柳川不会带着兰欣外出,走那么长时间,不外出也就不会遇上那样的劫难,更不可原谅的是,不该把兰欣逼死在柳川的灵前,使得沛旋这孩子没爹疼,没娘爱,造孽!现在这样,我的报应!怎么配让这孩子伺候我啊! “柳川,爹对不起你们啊!我知道你不放心沛旋这孩子,爹认了她是柳家的人,以后就为柳姓。只是爹不行了,后面的事儿由不得我了,就看这孩子的造化吧!”柳青峰喃喃自语着。他想到了柳绮,柳绮能接受沛旋吗?素心愿意当闺女一样养育这孩子吗?他这个想法连自己都吃了一惊,但他仍然想试试。 年三十这天,眼看晌午时分了,柳家镇却人心惶惶,街上冷冷清清,没一个人,柳绮行色匆匆的跑回柳家大宅,反手把大门关上,并上上了门闩。 “爹,你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沛文有点奇怪的问。 “快回屋去。”推着沛文往回走。 “怎么啦?”沛文又问。 “听镇上人说今天镇里来了日本兵,还有几个汉奸,大家都大门紧闭,不敢出门。”柳绮顿了顿又说:“去告诉你娘你二叔他们,让沛嫣,沛旋,翠儿秀儿她们躲屋里别出来。唉!咱们家恐怕是躲也躲不开了。”话音刚落。“啪啪啪!啪啪啪!”传来了急促而响亮的拍门声,柳绮一惊,沛文朝后院跑去。“啪啪啪!啪啪啪!”一阵比一阵急促,一阵比一阵响亮。柳绮定了定神,整了整衣衫,向大门走去。 “吱呀!大门开了。”一队身着黄绿色军服,臂弯抱着□□的日本人,中间站着的日本兵大腹便便,身材矮小,手上带有一副白色手套,腰间配带一把□□,笑眯眯的看着柳绮。就在他的身旁站着俩个中国人,一个油头粉面,西装革履,一个身着黑色短棉袄,铁锈色长裤,留着中分头发。活脱脱一个汉奸打扮。 中分头发话了,他向前一步,大声嚷嚷道:“大家听好了,我们呢,今天陪皇军去归绥县巡查,路过这里,皇军听说今儿是中国人的年夕,进来慰问慰问大家,请你们一定要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款待皇军!”说完了,没人应答,其实此刻在他们面前的也只有柳绮。 中分头有点儿挂不住了,举手晃了晃手里的枪,吼道:“你们这些中国人听到了吗?皇军不高兴了!” “我们是中国人,那你又是哪里人?”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从柳绮身后传来,众人抬头,日本人瞬间警惕起来,“哗啦”身上的枪全上了堂。说话的不是别人,是柳青云。 “二叔!”柳青云抬手制止,示意柳绮别说话。他上前一步,说道:“不知各位来到柳家有何事?” 中分头又说话了,他指了指中间站着的日本人说道:“看好了!这位是长官,路过慰问大家,歇歇脚,赶快热情款待。” 柳青云瞅了中分头一眼,淡淡的说道:“领着日本人,闯进自己家的门,还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儿。” 只见那长官在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耳边一顿叽里咕噜后,那家伙向前一步发话了。 “长官说了,他们要进去,听说你们做纱厂的生意,长官说想和你们切磋切磋。”柳青云一听,哼!打上纱厂的主意了,看来老柳家在劫难逃啦!后面的日本兵开始向宅院内挪进。那中分头的汉奸,胳膊一挥,跟着一拥而入。进的院内,日本兵开始四处游窜,用刺刀这儿刺刺,那儿刮刮,强盗的嘴脸表露无疑。 长官又一顿叽里咕噜,再看那些人都退了回来。 “看到没有,长官让对你们客气一点,友好一点,只要你们热情招待,长官说不会为难你们。快把你们屋子里的人全都叫出来,以表示对长官的尊敬!不然哼!”油头粉面的翻译官说道。 柳青云从后一摆手,柳绮转身朝后院走去,一会儿老柳家的大大小小二十几口人都站在了院子里。 中分头看了看,围着柳家人饶了一圈,龇着牙问:“这都有了吗?” “奥,都有了!”柳绮说着,眼睛大略扫视了一圈,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不见沛嫣和沛旋,他身上一阵紧张,发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四章 柳家蒙难 第十四章 正屋柳青峰咳嗽的厉害。 沛旋又轻轻推门进去了,她蹑手蹑脚的向柳青峰床边走去,沛嫣跟在后面。 柳青峰问:“是谁啊?”尽管她们很小声,还是被他听到了。 “沛旋,又是你吗?不是说过不让你来吗?” “爷爷!是我,沛嫣!”沛嫣忙接话。 “奥!是沛嫣啊!你爷爷和爹呢?”她们显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都在,我和沛旋来看看您。” “唉!今儿怎么这么冷清啊!人都哪去了?” 柳绮没看到沛嫣和沛旋,忙向柳华使了个眼色,柳华正好站在后面,可不明白柳绮什么意思?正琢磨,突然也发现人群里不见了女儿沛嫣,沛旋也不在。他头上冒出了汗,听说日本人奸杀掳掠什么都干,他明白了,悄悄向后退去,借着回廊柱子的遮挡,想离开,不料被一个日本兵瞅见了。 “八嘎!”咔举起了枪直接瞄准柳华。长官一看,又一顿叽里咕噜。 “长官说他要干什么去?为什么跑?” 柳绮忙接话说:“奥!是这样,我老父亲这几天病重,这不留下小孩儿照顾着,我这兄弟有点不放心,想进去看看。” 那长官脸色一沉,看了看身边的翻译。 “长官要看看。” 柳青云忙制止道:“我大哥得的是肺病,会传染,你看”汉奸一听,忙陪着笑脸低头哈腰的对着长官好一顿叽里咕噜。长官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向后摆摆手,那日本兵把枪放了下去。 “好了,你们赶快给皇军把好酒好肉端上来,炒上几个好菜。但谁都不准离开,皇军是不会为难你们的!”众人散去,翠儿和秀儿已经吓得两腿发软。 柳华溜进了屋里,一看沛嫣和沛旋都在,才长长舒了口气,说道:“你俩就在爷爷屋里待着,千万别出去,记住千万别乱跑。”俩人奇怪的看着柳华。 “怎么了?柳华?”柳青峰听着神秘兮兮的。 “大伯,现在咱们柳家满院子都是日本人了,逼着咱招待呢!” “什么?你说什么?”柳青峰又咳嗽了几声。 “日本人现在就在咱们家了。”柳华无奈又惶恐的说。 柳青峰傻眼了,他万万没想到,日本人有一天会打到这大院来,他长叹一声:“嗨——柳家的劫难就要来了!去,叫你爹来,快点。” 柳绮把所有人都悄悄安顿在了柳青云的祥升园,嘱咐没事别出来。他和你几下人准备酒菜,柳青云应付着这位长官。 “爹,大伯病的厉害,喊你进去一下。” 那翻译趴在耳朵上咕噜了一会儿,只见他点点头。 “长官同意你去。”柳青云急匆匆进的屋内。“大哥!你知道了!现在麻烦大了,咱们老柳家上下几十口人很危险。” “那想办法连夜去归绥的宅子里躲几天。” “不行,大哥!归绥早沦陷了,现在已经是日本人的了!咱们连夜进去会很危险。” “去平台镇,你大嫂的娘家。”柳青峰喃喃着。这时柳绮进来了。 “柳绮!” “哎!爹!” “今晚想办法,带着柳家的人逃出去,离开这儿,去平台镇找你娘舅,躲上一年半载的再回来!” “爹!那你呢?”柳绮握着柳青峰的手。 “爹!不行了!这儿是我的根,我哪都不去,该去找你娘了。”说着咳嗽的厉害,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爹!” “大哥!” “爷爷!爷爷!” 柳青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沛旋,他想到了什么,让孩子回来认祖,姓柳,他颤抖的手抬了起来,指着沛旋,又看了看柳绮,嘴唇微微抖动着:“柳柳绮,沛旋这孩子你柳柳家”再看柳青峰嘴张着还想说什么?可一口气没上来,去了。柳绮想沛旋还是爹的一块儿心病,他还是容不下这孩子。 造化就是这样弄人,柳绮最终没有想到,他理解错了柳青峰的意思,做梦都不会想他爹临终前的遗言竟然是让他认了沛旋,扶养沛旋。 “爹!” “爷爷!爷爷!”屋子里的哭声惊到了院子里的日本人,他们一下子冲了进来,看到床上躺着柳青峰,瞅了瞅屋子里的人。 “出去!”长官用僵硬的中文命令到。突然他瞟到了沛嫣,站住了,沛旋一看,忙冲过去站在了姐姐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她心里发慌,低头忽然发现爷爷床尾柱子上挂着他的烟嘴儿,里面存留着燃剩的烟油,黑黑的,她快速的将细细的手指头伸进了烟斗,抠出了一团黑烟油。 “哎哟!你踩我干嘛?”从后推了一把沛嫣,这一推不要紧,沛嫣一个踉跄没站稳,坐到了地上。她趁机爬上去,把黑油涂在了沛嫣脸蛋上。 那长官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拉起了沛嫣,柳华呆了,柳青云呆了,如果你敢动沛嫣一下,我就和你们拼了。俩人都做好了拼死的准备。只见沛嫣站了起来,低着头,浑身颤抖,长官伸出的手又落在了沛嫣的下巴上,他慢慢抬起沛嫣的头,一看,右脸蛋儿上一片黑色的胎记,显得脸蛋很不匀称,怎么回事?长官心里犯嘀咕,看错了,他眨了眨眼睛。转身离开了。柳华瘫软在地上,抱着头,好久没有说话。沛嫣抱住沛旋放声大哭,她害怕,多亏了沛旋机灵,她救了姐姐! 第二天,大年初一,简单安葬了柳青峰,回来,柳家格外热情的招待着日本人,陈年老酒都拿了出来。 “二叔!都准备好了吗?今晚行动。” “柳绮,你带着你二婶,柳华一家离开,她们就交给你了,二叔不能走,一旦他们醒了,谁都走不了,我拖住他们,等知道,你们也安全了。” “二叔!”柳绮泣不成声。 “别说了,我也老了,和你爹一样,这儿是我的根啊!”说着抬头看了看这屋子。 “老爷!我留下吧!”是柳华的娘。 “不行,随柳华去吧!” “我是不会走的!”柳青云从来没掉过眼泪,此时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 晚上九点左右,柳青云捧出一坛上好的酒,往桌子上一放,冲着两个汉奸道:“唉呀!今儿我高兴,咱们喝个痛快!这老家伙终于死了,这院子嘛也该归我了,我呀被这当哥的欺负了一辈子,这下好了,死了。”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倒着酒,翻译咕噜几句,那长官哈哈大笑,举起了酒杯。 “把屋里的也叫出来!”中分头说。 “柳绮,柳华,来。”大厅里喝的是一片欢腾。 屋里,沛旋惦着脚从窗户缝里偷偷向外看,一个个日本兵把的很紧,沛文把一大包药倒进了酒坛里,端起来晃了晃。 “翠儿送去!我去牵马。” “我我”翠儿害怕的向后退。 “我去吧!沛文哥哥!” “你!能行吗?” “看我的!” “沛旋!你能行吗?”沛武也说。 “我怕!”沛怀直往刘妈身后躲。 “我陪沛旋去!刘妈端起酒,我一个老婆子怕什么?沛嫣你千万别出去,你那脸蛋太招人了。” 沛旋和刘妈各抱着一小坛酒进了正厅。 “哎哟!长官,你看这来几天了,咱们老柳家也不把皇军当外人了,客人嘛!一定要招待好了,来喝!”一碗又倒上。 “长官,您喝,沛旋给您敬酒,小手把碗端在了长官的嘴边。”他乐了,没想到中国的小孩儿对自己这么客气,这孩子和我的樱子一般大,也是个可爱的人。不由得把沛旋抱了起来,看了又看。叽里咕噜! “山田长官说,她的女儿樱子和这个孩子一般大,他很喜欢。”翻译笑呵呵的和柳绮说。 柳绮长出一口气。 半个小时后,再看一个个东倒西歪,用手拍拍没反应,成了。 “快!柳绮赶紧带她们离开!”柳青云催促道。都已经准备好了,张管家这几天也被困在这没回家,他把后院的侧门轻轻打开。柳绮带着所有人从侧门离开,跳上马车,挥鞭离去。 “二叔!二婶!” “爹!娘!”柳绮,柳华含泪而去。 沛旋一路沉默不语,她想奶娘一家,奶娘,我会回来的,沛旋一定会回来的,你们要好好的!还有爷爷!奶奶!要好好的!她又摸出了兜里的铜板,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大哥哥你在哪儿?是打大狼狗了吗? 山西境内。 “甄连长你的伤怎么样?”一个小战士关心的问道。 “这点儿伤算什么?想想咱们的同胞,咱们出生入死的兄弟,死守天镇十余日,一千战士壮烈牺牲。惨烈啊!” “这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小战士皱了皱眉头。 “是啊!已经三年了,很久没收到家里的信了,不知道爹!娘!还活着吗?”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是啊!现在看到家里的只言片语,都是奢侈的。”甄连长感叹道。 “连长,你想家吗?” “我?”是呀!我想家吗?跑出来三年了,家里怎么样了?还在不在?什么都不知道?想?这炮火连天,命悬一线时刻,哪有时间想家。 “连长!连长!你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嗨!想啊!所以咱们好好打,争取早点取得胜利,到时你就能早点见到父母了。”空旷的营帐外,他俩望着天空的星星,可那繁星早已被硝烟遮盖,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马车颠簸在去往平台镇的路上,昔日原野,在这烽火岁月中显得更加荒凉。加上如此寒夜,旷野里不时传来几声夜猫子凄婉的怪叫,叫得人毛骨悚然。 “娘我怕!”沛怀往素心身上靠了靠。沛嫣也不自觉的往沛旋身边挤了挤,沛旋一只胳膊紧紧搂着沛嫣。刘妈和翠儿她们在另一辆马车上,两辆马车一路向西行走。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快进入平台镇时,突然,发现前面黑压压一片,向这边涌动。柱子拽住马车,定睛一看,像是人群。 “怎么了柱子?”柳绮问道。 “少爷!前面好像有人。” 柳绮掀起帘子一看,人群以靠近,男女老少,扶老携幼,背着包裹,提着行囊,行色匆匆。柳绮跳下马车,上前拦住一位小伙子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前面发生了什么?” 没等小伙子开口,一位大爷凑上来着急的说:“哎呀!你们这是要去平台镇吧?”说着又是摆手,又是往车上推柳绮。 “别去了,快逃吧!平台镇已经被日本人占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镇子里的人死的差不多了,我们大伙儿是趁乱偷跑出来的,你也看到了,就这些,剩下的哎!一帮畜牲啊!罪孽!”大爷摇摇头,“快走吧!快走吧!不走来不及了!” 柳绮一听,平台镇去不成了,怎么办? “哥,咱们回去,回柳家,死也要死在自己家,豁出去了!” “是啊!此时,国家劫难,哪里还有静土,与其逃难,不如逆流而上。走!回家!”柳绮一声吩咐,柱子调转马头,车子向来路返回,一路狂奔!他们回到柳家镇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少爷!快看!”柱子惊叫一声,跟着阿贵也惊呼:“是柳家!” 柳绮,柳华,忙钻出车子朝柳家的方向望去,一望吓了一跳,只见一片火海满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天空也吞下去,火海的下方烟雾弥漫,如同烽火硝烟的战场。 “爹!娘!”柳华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爷爷!爷爷!”沛旋和沛嫣望着一片火海潸然泪下。 “爷爷!你也走了,沛旋想你,你对沛旋好!以后谁疼沛旋?”她撇撇嘴,开始抽泣,接着是一阵阵的呜咽,最后哇哇大哭! 柳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跪倒在柳家大门前,面对着冲天大火,磕头跪拜! 二爷柳青云就这样与福祥云柳宅陪同那日本人一起葬身火海,他的离去是如此壮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五章 沛旋堵气深夜离家 第十五章 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 日本天皇向全日本广播,接受波茨坦公告c实行无条件投降,结束战争,9月3日正式签署了投降书,八年抗战终于结束。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分秒都在枪林弹雨中逃生的中国人民,此刻,瓢泼的泪雨浸润了她们干瘪疲惫的心,疲惫了半世纪的中国人民终于迎来了生命中的春天!终于有勇气期待明天! 福祥云柳宅。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恭喜恭喜恭喜你 冬天已到尽头 真是好的消息 温暖的春风 就要吹醒了大地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浩浩冰雪融解 眼看梅花吐蕊 慢慢花也活络 听到一声鸡啼 ”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手里做着针线活儿,嘴里唱着这首红遍大街小巷的《恭喜恭喜》。脸上灿若桃花,是难掩的快乐! “沛旋!”门外进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 歌声停止了,她起身迎了上来:“沛嫣姐姐!快里面坐。”说着已经把这位沛嫣姑娘按到了凳子上。嘻嘻笑着。 “沛嫣姐姐,你看,我绣的肚兜,好看吗?”她两手展开,在自己身上比划着。沛嫣仔细的端详着,左右瞅来瞅去,然后温婉一笑。“我说沛旋,几年功夫,你倒是长进不少啊!是二伯母教得吗?” 沛旋笑笑:“是,也不是,反正我就是会了嘛!” 沛嫣定定的看着沛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拉起沛旋的一只手,轻轻展开她的手掌,看着满是茧子并粗糙的手,小声问道:“沛旋,这么多年了,累吗?苦吗?姐姐帮不了你多少?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姐姐日夜都在祈祷,希望你有一天苦尽甘来!那样,姐姐做梦都会乐醒来的。” “沛嫣姐姐!”沛旋扑到沛嫣的身上,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姐姐!有你在,有你在沛旋的身边,我不觉得累!也不觉得苦。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帮着我,帮我干活,病了照顾我,给我衣服穿!我已经很幸福很幸福了。” “可是,柳家为什么不承认你,爷爷早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二伯父他也不承认你?五年了,你为柳家当牛做马,任劳任怨,谁都看在眼里,你受的苦,受的累,他们怎么会看不到?这不公平!”沛嫣激动而又心疼。 “别说了,姐姐!别说了!沛旋不苦,也不怨,爷爷不接受我,自有爷爷的理由,我本不是柳家人!二叔,二婶对我也很好,他们没错。” “唉!你真傻,就懂得替别人着想,从不想想自己,看你这手成什么了?简直一铁钳子!”说着用手疼爱的拧了拧她的脸蛋。 沛旋撒娇的笑了,也许,沛嫣是她唯一避风的港湾。的确是这样。 张管家满院子跑,大呼小叫,吼吼这个,催催那个,红灯笼挂满了院子,他还是觉着不够喜庆,想当年老爷在的时候,那灯笼挂的那叫一个满堂红啊!可如今已不同往日,当年一场大火烧的,几乎烧掉了半个柳家,二少爷用五年时间重新修缮了柳家大宅,虽没有恢复原貌,但依然保存着柳家的那份繁华与威望。他却老了,腿脚也不灵便了,幸亏有沛旋这个小帮手,说起这孩子,管家心里都一个劲儿的乐,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干起活儿来,那叫一个麻溜,又会看眼色,真一个鬼灵精。哎哟!这一上午没看见这孩子了,哪去了? “沛旋!沛旋!哪去了?”他扯着嗓子喊。 “哎!管家爷爷!我在这儿,来了!来了!”沛旋一股风似的说着就来到了管家面前,那拴在腰间的一大串钥匙,稀里哗啦的响个不停。 “哎哟哟!我说沛旋啊!你能慢点吗?你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成天跑来跑去,钥匙稀里哗啦,这不好吧?”张管家皱着眉头嚷嚷着。沛旋根本没在意,冲着他笑笑。 “这有什么啊?跑得快说明身体好,多干活儿,那你跑一个试试!”说着做了一个鬼脸。 “好啊!你欺负你爷爷老啦!看我打你,鬼灵精。”张管家做出打她的姿势来,沛旋摆摆手一溜烟跑开了,腰间的钥匙又跟着很有节奏的稀里哗啦的响。 张管家咧着大嘴笑笑,摇摇头,随后叹口气,心里嘀咕着:老爷子!当年不就是因为沛旋抓生,抓到了那串象征着老柳家权势的钥匙,惹得你大发雷霆,打心眼里排斥沛旋这孩子,以至于不让这孩子进柳家的门,不论她怎么做,不论她吃多少苦,柳家始终拒她于千里之外,老爷子这孩子苦啊!可她从来没抱怨过,再苦再累再委屈,她都忍着,血和泪和着往下吞。可你万万没想到的是,如今整个柳家上下所有库房的钥匙都掌管在沛旋的手里,从早到晚,里里外外,都是她在打理,服侍了老的,再去照看小的,她从不喊累,她才十五岁啊!可见少爷和少奶奶对她多么的信任,你也别担心,她没有因为这个向柳家提出什么要求。我只想说,老爷子!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么善良的一个孩子你不要。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沛旋就是掌管钥匙的人那!嘿嘿!想着笑出了声。 正屋佛堂。 昔日的二少奶奶素心正端坐在一盘低矮的小炕上,面前放着一张方方正正的黑漆木桌,桌子四周边沿向上微翘,物品不易滑落下来,一圈一圈的镂空图案镶满桌周,看上去美观,灵巧。素心每天晚上都会端坐在这里,潜心念佛,而且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晚上,她都会整夜待在佛堂,这个习惯自打二爷柳青云葬身火海之后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她在想大哥柳川,兰欣的离去,二叔的离去,柳家遭遇的种种不幸,都是劫数,理应修佛,为逝者超度,为活着的祈福,保佑柳家子孙平平安安!再无灾无难。 每天陪伴素心念佛的就是沛旋,今儿又是初一,吃过晚饭,沛旋帮着刘妈收拾了厨房,刘妈也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全靠沛旋帮着,回头再帮着张管家,检查了门锁,清点了库房,然后安心的来到正屋素心的房间,小炕的旁边有一镂空隔断,里面便是一佛龛,供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沛旋如往常一样,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沛旋!”素心说话了。 “哎!” “去,再点上三柱香!”素心微闭着双眼,吩咐沛旋。沛旋应声,洗了洗手,小心翼翼的为菩萨点了三柱香,跪在铺垫上,双手合十,默念少许后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来到素心面前。小桌旁放着一双打衬好的雪白的鞋底,沛旋马上领悟到今天该干什么活儿,她就是这么有眼力劲儿,她干什么素心都是放心的。她拿起鞋底儿,斜坐在炕沿,取出针线,很麻利的穿针引线,认认真真的缝起了鞋底,一针挨着一针走,密密麻麻的针脚,却均匀而有序。她想起刚开始缝的时候,歪歪扭扭,不知被二婶骂了多少次,缝了拆,拆了缝,手被针扎破了,在嘴里放放接着缝,直到二婶满意为止,现在看着这均匀细密的针脚,嘴上不由浮出一丝微笑。 “你的盘扣学会了吗?”素心问道。 “还还没呢,二婶!”沛旋收起了笑容,有点胆怯的说道,她也很生气,她气自己怎么这么笨,一年了,还是打不好这个盘扣的结。 “那待会儿,再学着打几个。” “好吧!”沛旋不情愿的应了一声。 灯座上的灯忽明忽暗,沛旋放下手里的活儿,过去看看,哟!灯油快耗完了,她赶紧填满,新的灯油一倒进去,哇!屋子里瞬间亮了很多。她重新拿起鞋底,继续走着这密密麻麻的针线,三柱香烧完的功夫,鞋底儿做好了!沛旋看看时辰不早了。 “二婶,香烧完了!”沛旋轻声细语的说。 素心睁开眼静看看,说:“奥!现在休息还有些个早,你鞋底儿做好了?” “做好了!”说着,沛旋打了个哈欠。素心看看她,这一看,把她吓坏了,忙捂着嘴低下了头。 “去,到那边柜子上把那些布条拿过来,盘几个扣,女孩子家,迟早是要嫁人的,不会做怎么行?知道的说你笨学不会,不知道的,自然会说没人教。”说话的声调很沉,如今的素心已不同往日,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奶奶了,显然是一副柳家太太的派头,已经有了儿媳妇的她更得稳稳的端着! 沛旋不敢怠慢,忙取过布条,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 “恩!香没了,你先去再上三柱香。” 沛旋照办。 “开始吧,耐心一点,要大小匀称,精巧一点。”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沛旋一看,忙说:“二婶,您累了,先休息吧,我自己能行。” “那好吧!我先歇着了,你等香烧完了再走。”素心顺势躺了下来。 沛旋动手盘,费劲周折盘好一个,一看还是歪歪扭扭,唉!重来吧!一遍又一遍,香火在慢慢燃烧,沛旋在灯下几番思量,仍然盘不出满意的纽扣。此时睡意袭来,眼睛酸涩难忍,不时有眼泪流出,盯的时间太长了吧!她放下布条,左手托着下巴,胳肘撑在桌子上,想歇歇眼睛,不料几次打盹差点碰到桌子上,最后迷迷糊糊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素心睡梦中,隐隐闻到一股烟味,她睁开了眼睛,屋子里漆黑一片,忽然看到隔断后面窜着火苗,顿时睡意全无。她推了推旁边的沛旋。 “沛旋!起来,着火了!” 这一推一叫,沛旋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哎呀!我不小心睡着了。”她大叫一声,带着哭腔,她确实害怕了,冲到隔断后,像火苗猛扑过去。用手抽打着,叫喊着。可火苗越窜越高,素心急了。 “着火了,柳绮,柱子!快来呀!”她站在门边叫着!哭叫声惊动了大家,柱子第一个冲进来,将沛旋和素心拉了出来。接着柳绮,沛文,沛武他们都赶到了,几桶水浇上去,原本不算太大的火就被扑灭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着火?”素心惊魂未定的说。 “我刚才进去看了一下,可能是有根香倒了,燃着了旁边的布帘,还好不要紧。”柳绮说。 “说什么?”素心看看沛旋,脸色沉了下来。 “二婶!对不起!我,我盘扣,盘着盘着,困了,就用手撑着下巴歇歇,没想到就睡着了,对不起!二婶!是我的错!”沛旋不停的低头哈腰的道歉,脸上写满了歉疚。是啊!她除了道歉还能干什么?可素心的脸还是阴沉的可怕,用手在沛旋肩膀上戳了几下。 “你——你都能干什么?你是怎么看着的?这是什么地方?能着火吗?”素心生气的责备着沛旋,沛旋头低低的,低到不能再低了。 “对不起!二婶!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怪不得老爷子当初嫌弃你,你就是” “素心!你这是什么话?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柳绮大吼一声。素心愣住了,从来没见柳绮发过这么大火,这一发火竟然是为了沛旋这个孩子。她诧异! “沛旋她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她已经很难过了,已经和你道歉了,况且也没有什么损失,至于说那些不该说的话吗?” 素心本来就生着一肚子气被柳绮当着下人的面,这么一凶,更委屈了,哭着扭头回屋了。 柳绮看看沛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沛旋,没事了,别害怕,你二婶也就一时生气,过几天就没事了,这也不怪你,听话,先回屋去,洗洗脸,睡一觉,明天又是开心的一天。” 沛旋的头还是低着,泪滴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她一动不动。 “大伙儿回去睡吧!没事了!”柳绮吩咐下人回屋。众人散去! 柳绮回头正欲劝说沛旋,哪知沛旋撒腿就跑,打开大门,冲了出去,等柳绮追了出去,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了。她会跑去哪里?她又能跑去哪里?哪里才是她温暖的家?爱的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六章 柳家遇匪 第十六章 深秋。夜,微凉,星孤寂,淡淡的月光洒在苍茫的大地上,朦胧中,柳家镇一片寂静,只有秋风扫落叶的沙沙声,风吹翻沛旋身上那件单薄的,不知打了多少个补丁的小短褂,记忆中这还是沛嫣送她的,他打了一个寒颤,用手裹了裹小褂,双手把身子抱紧。她这样跑出来,自己也不清楚是赌气,还是伤心,更或是羞愧,歉疚,不管什么,终归还是跑了出来,她四下望望,夜幕下的柳家镇,死一般寂静,偶尔有几声狗叫声传来。 “沛旋!沛旋!” “这不是二叔的声音吗?”她听到了,心里有点惊喜,可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不行!这样跑出来,怎么有脸回去?” “沛旋!沛旋!”是三儿的声音。这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喊,再夹杂着一阵高过一阵的狗叫声,小镇的沉寂被彻底打破,远远看到几户人家的窗户挨着点起了灯。 “我不能回去,我怎么面对二婶?怎么面对二叔?”沛旋看到不远处有一大堆麦秸,堆的高高的,像个碉堡,她跑了过去,侧面正好有个洞,大概是那些调皮的孩子们躲猫猫挖的吧!她一弯腰钻了进去,随手用旁边的麦秸把洞口堵上,让这个世界隔绝,此时,她孤独的固守着这寸属于她的一个人的世界。呼唤声,狗叫声渐渐消失,柳家镇又恢了复刚才的寂静,寂静的有点害怕,沛旋有点透不过气来,她轻轻扒开麦秸,露出了原来的口,一股凉气袭来,她打了个寒颤,紧紧短褂,眼前什么都没有,除了漆黑的天幕上缀着密密麻麻的繁星,一切都是那么空旷,她,倍感孤单,落寞。 “唉!”沛旋长叹一声,仰头望着那闪呀闪呀的星星,喃喃自语。 “爹!娘!你们在天上好吗?沛旋好想你们,好想!好想!”她盯着两颗特别闪亮的星星。 “爹!娘!那两颗最亮的最闪的星星是你们吗?你们一定是听到我说话了,在天上看着我,对吗?”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慢慢的连成了线,最后开始抽泣,呜咽。 “爹!娘!我好累!你们带我走吧!”连续的哽咽,呜咽声,在这死寂的夜晚,更绝凄惨! 哭了一会儿,累了,冷了,她向后靠了靠,感觉麦秸热乎乎的,她摸摸兜子,还是那枚铜板,对于她来说,这是她唯一宝贵的东西,的确,她一无所有,有的只是这块儿铜板,有的只是这颗可怜的心,还有不值钱的自尊。 “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要坚持,一定要坚持!爹和娘在看着我呢。她们会保佑我的!”她咬紧牙关,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枚铜板。不知什么时候,她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几次嘴角浮现出甜蜜的笑容,可眼角仍然挂着泪滴。 天亮了。 柳绮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你走来走去干什么?我头都晕了。”素心心烦意乱的说道。手里却拿着一面镜子,左右照来照去。 “沛旋一晚上了,去哪儿了?能不急吗?”柳绮火急火燎的说道。 素心把镜子往桌子上一搁,淡淡的说:“人不大,脾气倒不小,不就说了几句吗?这就跑了?要知道,她可是差点把佛堂给烧了!要知道这样,当初唉!算了算了,不说了。” 柳绮看了看素心。 “我说素心,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以前你不是一直可怜这孩子吗?还责怪咱爹对沛旋太苛刻,现在你怎么?怎么变得这么不尽人情?” 素心咯噔一下,火上来了,脸色大变。 “我说柳绮,你怎么说话?是,我以前是可怜这孩子,但可怜归可怜,该□□还得□□,这么大了,有些活儿该学就得学,以后不是还得嫁人吗?”一口气说完,顿了顿,嘴里又嘟囔了一句:“这还说不得了,到底不是自己家的孩子!” “你说什么?素心,这些话你在自己屋里说说就罢了,最好别当着孩子说!”说完,一摔门走了。 “你——”素心正欲说什么?沛怀进来了。 “妈,我沛旋妹妹昨晚去哪儿了?听三儿哥哥说她找不到了!” “行了行了!已经够乱了,你别添乱了。”其实,素心心里也急。 “我去找吧!”沛怀转身走了。 刚出大门,与正要开门的沛嫣撞了个满怀。 “哎哟!沛嫣姐姐!”再看,旁边是沛旋,低着头。 “姐姐,你去哪了?我爹急死了。” “我,我” “别说了,没事就好,姐快进来。” 原来,沛旋打早就去找沛嫣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知道二婶一定很生气。 正屋大厅。 “二娘,沛旋知道错了,您就别生她气了,其实,昨晚她也不是和您生气,她觉着有点对不住你,闯那么大祸,她着实害怕了。”沛嫣在一旁给素心消气。 素心端坐在椅子上,看看沛嫣又瞅瞅沛旋。柳绮忽然进来了。他看到沛旋! “你去哪了?要吓死人吗?”大声呵斥道。这出乎素心的意外,刚才为了她还与我争的面红耳赤,现在怎么?她纳闷! “二叔!”沛旋哇一声哭了。 “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对不起!沛旋心里好难过,坐在麦秸里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对不起!我错了!” 柳绮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没辙了。 “好了!不哭了!你以后不准动不动就跑。听见没有?” 沛旋点点头。 日子终究是要过的,冬去春回,寒来暑往,原本迎来生命春天的中国人民并不太平,依然饱受着战火的洗礼。算得上一方安宁的柳家镇,柳家大宅,却迎来了一场灾难。 这天晚上,素心和几个孩子围坐在桌旁,准备吃晚饭,唉!现在的柳家吃饭的人越来越越少,她有些落寞。 “沛旋!来,过来一起吃饭!”她朝着还在院子里干活儿的沛旋喊道。沛旋听到二婶在喊她吃饭,心里有些意外,有些惊喜,也有些感动!她把手中的扫帚立在墙边,低着头走了进去,偷偷用眼角瞅了瞅,沛文和媳妇儿,沛武,沛怀都在。 “坐沛怀旁边,吃饭!”素心指了指空着的椅子。 沛旋向前挪了一步,只见沛武放下手中的筷子,撇了撇嘴,别过脸去,她迈出的腿立刻收了回来。 “二婶!你们吃吧,我还是回西屋陪刘妈吃去,顺便帮她收拾收拾!”声音明显的颤抖,但脸上依然强挂着笑容。 “沛旋,你过来吃嘛!我想让你陪我们吃饭。”沛怀起身拉着沛旋的一条胳膊,不停地摇着,看得出她俩虽然生活的时间不长,但在沛怀的心中,沛旋依然是他的妹妹!这种短暂的兄妹亲情是割舍不断的。 沛旋望着沛怀,心里第一次感觉到亲人的关心,感觉到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哥哥,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刹那间遍布全身,充斥着每一个细胞。 “不,哥哥,你们吃吧,我找刘妈去!”说着转身离开。 “沛怀!吃饭,随她去吧!”素心脸沉了下去,拿起筷子自顾吃着。饭到一半,柳绮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一家人都放下了筷子,目光齐刷刷的投向柳绮。 “快,素心,把咱们家值钱的东西都收起来,阿兰,你赶快和沛文回屋收拾去,土匪,柳家镇来土匪了。”柳绮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已经动手收拾了。 “什么?”素心站了起来!有些慌乱。不知该干什么?两手不停的在脸前摆来摆去。 “那怎么办?柳绮,你快想个办法啊!不行给他们点钱打发掉就算了。” “别说了,你赶快得收拾吧!那是什么啊?是土匪,土匪,你懂吗?他们要能听你的就不叫土匪了。”柳绮又急又气。 素心愤愤的道:“我说这柳家是怎么了,不能过一天的太平日子,先是大哥遇难,兰欣寻短见,接着二叔二婶因为日本人葬身火海,这好端端的土匪又来了,不让人活啊!”素心收拾着屋子里的东西,自顾自的唠叨着。 “柳绮你没告给柳华一声?兴许他还不知道” “哎呀!你看我这一急把这事忘了,快!你喊沛武,不然来不及了,听说进了镇子东边的吴家。恐怕咱们是逃不掉的。”话音未落,忽然觉着外面火光冲天,人声嘈杂,偶有马的斯鸣声传来。 “来了!来了!”素心两手捂着胸口,心砰砰砰的乱跳,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别慌,我去看看。”柳绮出门。 这时,柱子和三儿早已用几根长长的木头把门顶住了,然后躲在屋檐下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正要跑去别院报信的沛武也被堵在里面出不去了。 “爸,怎么办?出不去了。” “你先回屋去。”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吼叫声。 “打开你们的大门,我们老大要进去。不然不客气了!” 没有动静,柳家人静静听着!突然,一束束火苗像流星划过天际,从丈高的墙上飞了进来,滑落在院子里,像火蛇乱窜。 “给我上。”土匪首领一声令下,几个彪形大汉,从马背上一跃,翻身上墙,片刻,大门打开,土匪一拥而入,整个柳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把值钱的都拿出来,不然刀枪无眼!”哭喊声,吼叫声,根本听不出谁在说话。 “住手!”土匪头子一喊,瞬间平静下来。他扫视了一圈问道:“谁是当家的?” 柳绮站了出来:“我是!” “哈哈哈!听好了,准备一万大洋。”没等柳绮接话,他指着柳绮说:“别说没钱,我们既然来了,就已经盘查好了,方圆几里,谁不知道这柳家富得流油。” “各位大爷,你们不知道,现在的柳家不比十几年前了,咱们都知道八年仗打的,生意不能做,光填饱肚子都是问题,哪还有多余的钱?” “哼!少废话!这柳青峰,柳青云的大名恐怕听了不是一两天了,生意做到全国各地,还有大片的良田,现在说没钱,谁信?”说着回头一喊:“弟兄们,你们相信吗?”手下一呼百应,答道:“不信!不信!” “把火把拿起来,听着,如果拿不出一万块,哼!扔上去!”土匪头子,大声吼道。那手下提起火把抡起胳膊正要扔出去。 “慢着!”柳绮制止了,看来逃不过了,一万块,就一万块吧,决不能让他们再一次毁掉这座老宅子。 “素心!去拿一万块!” “这”素心犹豫道。 “去,去拿一万块来。”柳绮命令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就对了!哈哈哈!” “弟兄们,跟着二当家的去别院瞧瞧!” “是!” “站住!”柳绮大喊一声。 “一万块你已经拿到了,还想怎么样?” “一万块?哼!这只能说是你的,别院嘛!那你再加一万块!” “你们简直就是土匪。” “哈哈哈!老子本就是土匪。走去别院!” “等等!”柳绮喊道。 “两万块马上从这儿离开!” “哈哈哈!晚了!老子现在要三万。” “三万?想都不要想。”人群中一个声音喊道,众人寻声而去,说话的正是柳华,他听到吵吵声,知道里院发生了什么。听到土匪和二哥讨价还价的声音,就冲了出来。 土匪头子脸立刻阴沉下来。 “哼!恐怕由不得你,老子既然来了,哪有空手走的道理?老子从来都没有空走过。” “今儿我就会让你空着走。” “哈哈哈!钱带不走,人我也要带一个走。” 一直躲在西屋里的沛旋,偷偷注视着外面的一切,听到柳华叔叔和土匪的对话,看着土匪被激怒,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行,我得想办法让沛嫣姐姐躲起来。她长那么好看,万一她越想越害怕,悄悄推开门,顺着房檐,贴着墙根向别院溜去。 可我们不知道,有时候,命运不是你我想改变就能改变的。只能让它发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七章 土匪劫走柳沛嫣 第十七章 柳家大院,几十个火把亮如白昼,将柳家上下团团围困在中间,要求交出三万块。柳华就是不肯,在他们僵持间,沛旋悄悄溜进了别院。 “沛嫣姐姐!三婶子!”她弯着腰,压低声音喊着,用手轻敲房门。 里面的沛嫣正和她妈妈偎依在一起,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忽然听到敲门声,娘俩吓坏了,屏息凝神,谁都不敢应答。 “姐姐开门!是我沛旋!” “是沛旋!”沛嫣起身跑过去将门打开。 一把把她拉进来:“你怎么过来了?多危险啊!” “姐姐!快!你赶快藏起来,听见土匪说拿不到钱就要绑架人。” 沛嫣一听慌了,浑身发抖,开始语无伦次。“娘,怎么办?我害怕!” “沛旋!我们怎么办?”三个人在屋子里乱转,想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忽然夜空中划过一道亮光,紧接着,两道,三道顿时亮如白昼。 “娘!你看!是火!” “姐姐快跑,屋顶起火了。”说时迟那时快,屋檐下已是浓烟滚滚,沛旋一手拉起沛嫣,一手揪着三婶子向门外冲去。院子里到处是火苗乱窜,她们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咳!咳!咳!”三个人被烟呛的直咳嗽,待喘过气来,沛旋拉起沛嫣和三婶准备向大门外冲去,慌乱中撞到了什么?抬头。三人倒吸一口凉气,面前站着的是凶神恶煞般的土匪,敞胸露怀,手里提着枪。身后是几个随从,一个个横冲直撞,到处搜寻。 “嘿嘿嘿!去哪呀?”身后的土匪发出一声淫邪的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沛嫣低着头,身上不停发抖。 “你们这些土匪,成天打家劫舍,不做好事,这还有没有王法?”三婶用手指着骂道。身上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已经哆嗦成一团。 “哼哼!王法?什么是王法?在这儿我们就是王法!”前面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土匪大声吼道。 “哼!你们就是一群胆小鬼,一群害人精,有本事,之前怎么不去打日本鬼子?尽欺负自己人!你们不是人!” “啪!”一记耳光扇到了沛旋的脸上,她晃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沛旋!”沛嫣忙扶住了沛旋。 “沛旋!别惹他们!别再说话。”沛嫣在她耳边悄悄嘀咕着。沛旋用手摸着脸,但头还是仰得高高的,眼睛死死瞪着土匪,一脸的不服气。 “怎么不服气?切!”土匪冷冷的鼻子里哼了一声。 三婶用手揪了揪沛旋,示意她别说话。 那土匪瞅了瞅面前这三个人,目光落在了沛嫣脸上,突然笑了,笑得淫邪,笑得诡异! “嘿嘿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份大礼要是送给老大,那”又是一阵狂笑。 沛旋也害怕了,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弟兄们,别搜了,有份大礼远比三万块来得值,你们就等着领赏吧!来,把这三个人给我捆起来,带过去。” 里院,柳绮,柳华等人已经都被绑起来了,东西屋顶也燃起了火苗,还没有窜起来。屋里早已被翻了个底朝天。 “最后问一次,三万块到底给不给?” “给可以,不过现在没有这么多,三天,三天以后凑齐。”柳绮说。 “好!弟兄们,把他放了,其他人全部带走,等凑齐了钱,来赎人,到时有人会和你联系。” “大哥!你看!” 土匪头子猛一回头,见老八推着三个人过来。 “大哥!你不是一直在找压寨夫人吗?今儿兄弟可掠着好货了,保你喜欢!”说着把沛嫣一把推在了头子面前。这一看不要紧,土匪头子的眼睛都直了,他在这道上混了也有些年头了,劫过的姑娘也有,像这人样儿的还真是没有,看上去温婉,灵气,难得的美人! “哈哈哈!好!好!真是太好了!老八,不错,大哥我记下你的功了!回头必谢!” “沛嫣!沛嫣!”柳华急了,知道麻烦来了,他后悔了,后悔刚才没有痛痛快快的把钱给他们,不然,沛嫣不会落在他们手里,怎么办?怎么办? “你放了她们,我马上给你凑钱。”柳绮也意识到大麻烦来了。 “哈哈哈!老子现在心情真不赖!我倒要感谢你们,早拿走了三万块,哪去弄这么个美人儿呢?哈哈哈!”目光又转向了沛嫣! “他们叫你什么?沛嫣!就连这名字都让人听着心痒!” “你放了我的沛嫣!”三婶哭喊着。 “放?哼!从今儿起,她就是我王老大的压寨夫人了,还放什么放,三万块不要了,当做聘礼得了。” “你这个畜牲,王八蛋,死土匪,你放了我沛嫣姐姐,你们会遭报应的!”沛旋上前一步,又是骂,又是踢,又是叫。 “你个不识相的东西,老子崩了你。”说着从腰间掏出了枪,顶在了沛旋的前额上。 “沛旋!” “沛旋!” 刘妈和柳绮同时大喊一声,闭上了眼睛。却没听到枪响。慢慢睁开眼静,只见王老大收回了□□,盯着沛旋看看。 “这个也不错,性子刚烈!有点野劲儿,老八,给你了,一起带回去。” “放开我!放开我!” “放了她!”沛嫣突然大喊一声,她豁出去了。柳家人跟着一起喊! “啪啪啪!”连着三声枪响。院子立刻安静下来。 “谁再动一下老子都崩了你们,一个不留。” “我和你们拼了。”三婶一头撞向了王老大。王老大一闪身,三婶一头撞空,摔倒在地,顿时额头鲜血直流。 “娘——”沛嫣大哭!沛丰哭着挪到了三婶身边。 柳华见状疯一般扑了过来。“啪!”随着一声枪响,柳华应声而倒。 “爹——” “柳华——”柳绮眼睛红了,瞪着王老大。 只见王老大的枪又对准了柳绮。沛嫣见状,扑通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求求你,放了我的家人,放了她们,我跟你走,我马上跟你们走。” “沛嫣!你不能走!”柳绮吼道。 “二叔!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好好的,有一天我会回来的,快去救我爹和娘!我希望她们好好活着,希望柳家的人好好活着,你懂吗二叔?”她自己早已哭成了泪人。 回头对土匪说:“放了我妹妹!她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不然我死也不会跟你们走。” “好!放了她们,不过,如果你想寻死觅活的话,我会屠了你们满门,你信不信?” 柳家人都被放了。沛嫣向柳绮摇摇头,转身随土匪离去。 “姐姐!姐姐!你不能走,你不能丢下沛旋,姐!”沛旋抱住沛嫣的一条腿,趴在地上,哭喊着。 “放开!”土匪狠狠蹬了她一脚,可她始终抱着。 “不,姐,我不能让你走,我舍不得。” “沛旋!听话,替我照顾爹娘!” 土匪又一脚踹过来,踢在了沛旋肚子上,她咬着牙还是不放。 “柱子,三儿,把沛旋拉开。”沛嫣哭喊着下人,大家过来,连拉带拽,终于扒开了她的手。 “姐姐——”哭声撕心裂肺。 柳绮眼睁睁望着亲侄女被这帮畜牲带走,一生尽毁,却无能为力,满满的恨不得发泄,嘴唇咬出了一道道血口,和着泪水吞进了肚子。顾不了这些赶紧去看柳华。 还好,没伤着要害,众人扶回屋子,收拾的收拾,灭火的灭火,好在火苗没窜开,屋子烧的不厉害。 经过一个月的治疗,修养,柳华夫妻的身体基本恢复。只是三婶因为太思念女儿,受不了刺激,神情恍惚,整天傻乎乎的!一刻都不能离人,柳华整天长吁短叹,生活在自责中,那以后,不问世事,视钱财如粪土。整个柳家的重担落在了柳绮的肩上。 “柳绮,以后这一大家人都靠你了,不行让沛文,沛武去帮帮忙,别把你再累坏了。”素心说道。 柳绮想了想说:“先让沛文去吧,沛武等个一两年,成了家再说吧,家里张管家也年纪大了,就让沛旋帮着点,辛苦你了,把翠儿叫回来去伺候沛嫣娘吧。” 素心思忖了一会儿又说:“柳绮,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就是沛旋这孩子,照理说,当初是咱老柳家抱养的,理应老柳家养,可毕竟这是大哥大嫂该有的责任,如今她俩早不在了,前些年不是跟着奶娘吗?我觉着还是应该让孩子回奶娘家,将来让奶娘找个人家嫁了,也就把这事了了不是?” 柳绮一听急了:“那怎么行?这样怎么对得起大哥呢?当初要不是爹一意孤行,容不下孩子,我也不会让奶娘领走,好不容易爹同意孩子回来了,不管爹喜不喜欢,不管爹是把她当柳家人看,还是当丫头看,终究她都是在咱柳家。现在爹不在了,还不是咱说了算,就算你不乐意把她当自己孩子养,起码能给她一口热饭吃,给她一个热炕睡,跟着奶娘,你不是不清楚她家的情况。那能行吗?”柳绮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口都干了。 素心有点不太高兴的说:“当然了,这柳家是不缺她一口吃,只是我觉着这孩子命苦,命太硬了,你看吧,一进门爹就不喜欢她,大哥大嫂倒是疼爱,却没了,二叔对她也不错,结果走了,这沛嫣里里外外帮着她,心疼着她,你别说,我看着都感动,那真和亲妹子一样对她,这不,一辈子就那么完了,我都可怜那孩子,数数看,沛旋这孩子身边留不下一个亲她疼她的人,留她在,唉!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这哪跟哪啊!事道乱,怎么能怪沛旋呢?这不,大家苦哈哈的盼着把日本鬼子赶走,指望着过上好日子,哪料到自己人又打起来了,啥时候是个头?这孩子也是可怜,就让她待在咱家吧!”柳绮说完,没等素心搭话就走了,素心把帕子往床上一扔,唉,这麻烦事儿怎么这么多?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拿上帕子出了门,向隔壁佛堂去了。 自沛嫣被土匪抢走后,沛旋整天哭进哭出,干活儿都没心情! “沛旋!你不干活儿,一个人蹲在那儿发什么呆?”刘妈朝着墙根喊道。沛旋像没听见似的,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大门看。刘妈越看越觉着不行,这丫头肯定又在想沛嫣啦,也是啊!沛嫣那姑娘人见人爱,真心的对沛旋好啊!在柳家她就是沛旋的依靠,唉!刘妈忙放下手中的菜刀,擦了擦手,出来了。 “我说沛旋啊!你蹲在这不是事儿,要么回屋去,一会儿太太看见了,不好说。我知道你想沛嫣,可她也回不来呀!” “不,姐姐会回来的,我会看着她,说不准一会儿她就会来看我,陪我说话!”说着呜呜呜的哭开了。 “沛旋!这大白天的,太阳还没过当空呢,你哭什么?还嫌柳家不够晦气吗?”素心从屋里出来了,沉着脸盯着沛旋。 “走啦!起来,跟刘妈回屋去。”刘妈使劲儿戳了她一下肩膀,把她揪了起来。沛旋跟着刘妈回到西屋。 “你这孩子,咋突然变得这么不懂事儿呢?你哭,成天苦着一张脸,就能把你的沛嫣姐姐哭回来?命,那是沛嫣那孩子的造化,谁让逢上这乱世呢?只能认命了。” “为什么要认命?我偏不认命!”沛旋撅着嘴。 “这孩子,天生一倔脾气。你就倔吧!将来有你吃亏的时候。”刘妈责怪着,再看沛旋,低着头,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突然,她抱住刘妈,头扎在刘妈的怀里,放声大哭,边哭边说:“刘妈,我好想沛嫣姐姐,以前我有什么话,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和她说,她在我身边,我才不觉得日子苦,不觉得累,才能感觉到有家的温暖,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好像被困在一个四周黑乎乎的屋子里,好害怕,好孤单。” 刘妈拍拍她的肩膀,两眼闪着泪光。 “别哭!孩子,这是命,但你说的对,咱不认命,以后好好活着,再难,再苦都要咬紧牙关挺过去,日子不会就这么苦下去的。” 是的,日子不会这么苦下去,生活本就是一条无名的河,或许,你就是河中那条逆流而上的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八章 沛旋第一次进城 第十八章 山寨,火把照的通明,一阵阵烤肉味弥漫在山沟里。 “来,喝酒,吃肉,今儿弟兄们收获不错,好好庆祝一下,不醉不休。”一土匪一手叉着腰,一手端着一大碗酒,脚蹬在椅子上,在那吆五喝六的喊着。周围的土匪大声应和着,显尽了粗鲁野蛮。 其中一个当家模样的土匪发话了:“大哥去把嫂子叫来喝几杯,热闹热闹,这都给大哥当了一年女人了,从不和咱弟兄们喝一杯,大哥你这也太惯着了吧?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那土匪边激将王老大,边瞅着他的反应,王老大一手抚着八字胡,一只手的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跨在板凳上的脚也打着拍子,脸上露着一丝淡淡的笑,这是土匪很少有的表情。 “是啊!老大!”众人起哄。 “哈哈哈哈!”王老大哈哈大笑。 “算了,你嫂子不爱热闹,你们又不是不清楚,人家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识文断字,可不像咱们大老粗一个,说白了就是山贼!” “再怎么识文断字,碰到老大你,还不是乖乖从了吗?照我看这一年嫂子和你这感情还挺不错,挺腻歪的啊!”说完大笑,那笑看上去总是那么淫邪。 “老八!就你事儿多!竟敢观察你嫂子!” “不敢!不敢!只是羡慕,羡慕!” “哈哈哈哈!”王老大又是一阵大笑。 “好了,你们尽情吃喝!我不陪了。”王老大起身要走。 “怎么?大哥这就想嫂子了?把兄弟几个扔这儿不管了。” “扔你个头,你嫂子不是你给抢回来的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瞪了一眼老八骂骂咧咧回屋了。 老八摸摸脑袋:“还怪上我了。” 屋里。 沛嫣正侧着身子坐在床头边,手里缝着一件羔皮袄,旁边忽明忽暗的油灯快要耗尽,她用针拨了拨灯捻,起身端起油壶加了点油,坐回床上,却没有拿起羔皮,两眼出神的盯着油灯。 “不知道爹和娘怎么样了?沛旋怎么样?柳家怎么样?”正想得入神,王老大进来了。 “媳妇儿,干什么呢?” “媳妇儿,我在跟你说话,听见没有?” 沛嫣猛地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哦,回来了?我正给你缝袄呢?冬天好穿。”沛嫣忙拿起了床上的皮袄让王老大看。 王老大乐了。 “呵呵,心疼你男人啦?”说着拉起沛嫣的一只手,搓来搓去,“行了,你有这份心,我王老大这辈子值了。以后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能陪在我身边,我为你干什么都乐意!我的女人,我绝不会让她吃苦受罪的!” “还有,我派人去打探过了,你爹娘,柳家人都挺好,你就安心在这儿待着好了。” 这是她一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意,这一笑笑得王老大心旗摇动。 柳家镇。 沛旋依然在柳家忙里忙外,日子虽辛苦却也充实,除了把自己省下的食物接济给奶娘一家之外,其余空下的时间都用来想沛嫣!每天晚上钻在被窝里总要偷偷的哭,每个晚上都是脸上挂着泪珠睡去。刘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一年令沛旋开心的莫过三婶的病情逐渐好转,基本恢复。但心病无药可医,只能让时间慢慢治愈。 在这乱世,国内经济萧条,好多工厂关门,倒闭,绥远境内也是如此。柳家的生意受到极大影响,纱厂被迫停工,庄稼收成也不好,收租出现困难。 柳绮身上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这可是祖上的产业,万不能毁在我的手里,每天待在家里,有点透不过气。他决定出去走几天! “素心,咱们进城住几天,顺便打理一下那店铺,实在不行,先关门吧,过段时间再说,耗着也不行。” “那家里怎么办?柳华也指望不上。”素心有点不放心。 “有沛文在,都老大不小了,成家几年了,孩子都几岁了,该操心的时候了,沛旋帮衬上,你就放心吧!” “我想带沛怀去,孩子还没出过门,去看看,好不容易闲下来了。”素心说道。 “把沛武也带上吧,这孩子在家也不省心,那倔脾气,动不动就发火,能听他哥的话才怪。”柳绮埋怨着。 素心看看柳绮,思忖了片刻,说道:“那你把沛旋也一起带上吧!总得有个缝缝补补的人吧。那孩子的确是机灵又懂事,蛮能干。” 柳绮琢磨了一下。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出发。” 归绥城。 在沛旋的记忆里,这是她第二次坐马车,第一次的记忆,她一直深藏在心底的最深处,不敢触碰,因为那一次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那罪恶的一刀刺向了爹,也将她推向了深渊。 马车停在一个巷子里,左右两边是一排排错落有致的临街店铺,银匠铺,剪子铺,当铺,茶馆,酒楼,旅店应有尽有。 “到了,素心带沛怀,沛旋下车。”沛武早跳下了车,四处张望。 店里伙计早早迎了出来,热情的打招呼:“二少爷来啦!快里面请!” “还少爷呢?是老爷了,小少爷都几岁了。”柳绮开着玩笑。 伙计挠挠头,嘿嘿一笑:“一时改不了口。” 这是座两层小铺,下面整齐的摆着一匹一匹的棉布,上面便是客房,专门供柳家人来歇脚,店铺对面是两层旅馆,整天人来人往。 柳绮在这儿一住就是一个月,整天带着素心和沛怀沛武在街上闲逛,沛旋跟了几天,就帮着去放马,柳绮看来看去,觉着这铺子得暂时关门,既然决定了,他马上点货,整理账目。 他督促沛怀沛武:“去帮着把货收起来,搬到仓库。”回头对沛旋说:“你再去把马放放,吃饱了,明天咱们好回去。” “好的,二叔!那我去了。”沛旋去后院从马柱上解开缰绳,拉着马朝城外走去。 “唉!这放个马都难,哪有草吃啊?”她一个人边走边嘟囔,眼睛四下张望,想找到一片有草的地方,顺着西河走下去,终于看到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绿草茵茵,空旷无人,只有几匹马在低头咀嚼着嫩草。 “太好了,终于有草了,这下你不用饿肚子了。”她拍了拍马背说道,那马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似的,用头蹭了蹭她的胳膊,嘶鸣一声。 沛旋乐了,一屁股坐在河坝上,看着马低头吃草,大约个把钟头了,正想着该吃饱了,突然,远处一条狗,像这边疯一般跑来,沛旋脸煞白,自从上次被狗咬之后,她害怕狗,很害怕,很害怕,怎么办?怎么办?谁料这狗直扑向马匹,马这一受惊,撒腿狂奔!等沛旋反应过来,马已经跑出老远,她在后面边追边喊,可受惊的马匹,越追跑的越快,任她拼尽全力,都难以追上,只几下子,马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我的马,马去哪儿了?这该怎么办?我怎么和二叔交代?二婶会不高兴的!”她急的直打转,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她气喘吁吁的沿着西河一路跑着,叫着,可始终不见马的影子。 “怎么办?”她蹲在地上呜呜的哭。 看着太阳就落山了,四周空荡荡的,她害怕极了,只好耷拉着头回了店铺。 柳绮正着急呢,这么晚了这沛旋该回来了。门开了,沛旋满脸是汗,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样子。 “沛旋!怎么了?哪不舒服?”柳绮问。 “哇!”她放声大哭。 “二叔!我把马弄丢了,它跑了,我找了好久好久,也找不到,我害怕,就回来了!”柳绮一愣,素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看得,那一匹马唉!” 沛武在一旁白了她一眼:“整天添乱,找事儿。” 柳绮拍拍沛旋的肩膀:“别哭!别哭!不怕,二叔和你一起去找,丢不了,说不定现在在哪吃草呢?找不到也不怕,咱们家还有,你看多大的姑娘了还哭鼻子!”柳绮这么一说,沛旋停止了哭声,但还在抽泣。 “二叔,那咱们现在赶快去找吧!” 沛怀来到沛旋身边,说:“别怕,有哥哥在,保证找回来!”沛旋笑了。 “要找你们去找,我可是累了。”沛武又白了一眼沛旋,径自上楼了。沛旋怯懦的看了看沛武,没敢吱声。 几经周折,终于在城外的一个村庄里找到了马匹,沛旋的心才安定下来。 回到柳家镇已经是傍晚时分,素心首先来到佛堂,给菩萨上了三柱香,磕了三响头,才回到自己屋里去。 “沛旋啊!待会儿掌灯后,去佛堂再上三柱香,好好看着,这次可不能再睡着了。” “好的,二婶!我知道啦!”沛旋忙帮着刘妈把饭做好,在厨房里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小碗粥。一看时间差不多了。 “刘妈,那我先进佛堂啦,这儿就交给你啦。” “去吧!去吧!千万别耽误了事儿,这儿有刘妈呢。” “谢谢刘妈!”洗了洗手在衣襟边蹭了蹭,转身走了。 沛旋打死也不会忘记上次差点烧了佛堂的事,今儿她特别认真,先是恭恭敬敬的上了三柱香,又磕了三个响头,她双手合十,抱成一个拳头,心里默默乞求菩萨。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你保佑我天上的爹和娘开开心心,保佑柳家平平安安!”她定了定,眼里又闪着晶莹的泪光。 “观世音菩萨,我是个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我现在谁都不想,只想我的沛嫣姐姐,请你保佑她平平安安的活着,保佑我早一天见到她。”她又磕了三个响头,但仍跪着没有起来,她还想说什么?还有什么愿望?在她心里永远有一个结,让她痛。 “菩萨,我是个苦命的孩子,没人疼,疼我的都不在了,我知道以后的日子得靠我自己过,以后的路得靠我自己走,我认了,可让我更痛苦的是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来到柳家,可柳家为什么不认我?我十六岁了,可我没有姓,也不知道自己生在哪一天?每当看见哥哥姐姐们在生日那天吃鸡蛋,吃长寿面,我好羡慕!好嫉妒!我从来没吃过长寿面。菩萨,求求你,救苦救难的菩萨,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沛旋像个泪人一样跪在菩萨面前,乞求,磕头,一遍又一遍。她哭得累了,绝望了。看看身旁的一堆布片,无奈的擦擦眼泪,顺势坐在了铺垫上,拿起针线继续做她的盘扣。什么都能做好,怎么这盘扣就做不好?沛旋静下心来,左一次右一次,一遍又一遍的盘,瞌睡了就起来转转,再坐下,偶尔打个盹儿,还不小心让针扎破了手。 “再坚持一会儿,快了,快烧完了。”沛旋心里默念着。 “再盘最后一个。” 手指头穿来绕去,几个来回过去,一个盘扣盘好了,她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突然跳了起来。 “哇!我盘好了!我终于盘好了!看,多漂亮的盘扣,这下可以给二婶交差了吧?”心里美滋滋的,这一刻间,暂时忘记了她所有的痛楚。 天渐渐冷了,寒冷的冬季即将来临,这对沛旋来说是最难熬的一个季节了,她实在没有衣服穿,一件破旧的棉袄,随着她的年龄,也是接了又接补了又补,根本难抵风寒,脚上的冻疮,是老毛病了,每到冬天就会复发,让她疼痛难忍,她开始发愁了。 这天下午,她去了素心屋里,想向二婶讨点她们不用的废旧的布片,自己提前补补那棉袄,接接那短的还不到脚腕的棉裤。她站了好一会儿,却开不了口。 素心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淡淡的问道:“沛旋,你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这还在忙着。” “二婶!我,我,”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什么?到底什么事?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这会儿是怎么了?” “二婶!我是说,我的棉袄有点小,我想接点,看你这里有没有——” “唉!沛旋啊!你也知道现在正打仗,生意做不了,你二叔工厂都关了,沛文沛武沛怀他们也没新衣服穿,就将就将就吧!” “二婶!我不是要新的,我想要点布片,旧的也行,小也不怕,我可以缝在一起,我的棉袄实在是不能穿了!”泪在眼里打着转,她硬是憋着,不让掉下来。 “咳!咳!咳!是沛旋吗?”里屋传来一阵咳嗽声。沛旋听得出是二叔的声音。 “哎!二叔!是我!” “进来!” 沛旋走进里屋。 “二叔你怎么了?咳嗽的这么厉害,没请大夫看看吗?” “看过了,没事,有点受风了,你先回去,待会儿上秀儿给你送过去。” 沛旋低下了头,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掉在柳绮的手臂上。 柳绮伸手摸着她的头,无奈的闭上眼睛。 “二叔!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可我” “二叔!我懂!你歇着,我出去了。” 沛旋从里屋出来,素心已经把一些碎布头放在了桌子上。 “谢谢二婶!”她拿起布头,冲出了家门,那一刻,她感觉自尊被彻底踩在了脚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十九章 柳川意外离世 第十九章 暮色茫茫,夕阳将下。黛色的苍穹散下片片花瓣,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清香。雪悠悠地飘着,将天地渲染成白茫茫一片,那山寨笼罩在一片雾色之中,显得更为沉寂。忽然,里面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一位老妇人正跪在床前,颤抖着声音,求饶:“大爷!我真的没办法了,你再请别人吧,这一胎难产,孩子横在肚子里,就是顺不过来,我怕,我怕” “怕什么?我告诉你,今天孩子大人无论哪个有事,老子立马崩了你。你给我想办法。” “大爷,我真的没办法。” “产婆,产婆。”沛嫣叫着产婆,声音微弱。 “你就接吧,不管用什么方法,保住孩子。别管我!” 王老大一听,急了:“那不行,俩个都得要。” 产婆无奈,反正接坏了是死,不接也是死,心一横说:“那我拼力再试试吧!” 产婆把手放在沛嫣肚子上,反复使劲儿的揉来揉去,沛嫣在那儿疼的哭喊,产婆累的满头大汗。一个时辰过去了,沛嫣已经没有一点力气,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直流。她侧过脸看着王老大。 “你过来!”王老大靠近床边。 “不要为难产婆,她也尽力了,我不行了,保住孩子,答应我,带着兄弟们去做点正经生意,别干这些打家劫舍的事了,为孩子积点德好吗?” “我答应你!”王老大握着沛嫣的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要坚持住,只要你坚持住,以后我带着你和孩子离开这里,咱们种地过日子。” “你快出去,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应该在里面的,这样不好!”产婆催促着。 “老婆都保不住了,我王老大还怕什么?” 产婆不敢再说什么。 “快,再烧热水,加个火盆过来,看到孩子头了!”产婆一阵惊喜。 “夫人,再试一次。” 沛嫣好像看到了希望,一下精神了不少,感觉浑身是劲儿,她拼力一试。 “哇哇哇!”一个男婴呱呱坠地。沛嫣晕了过去。 “是个男娃!”产婆抱给王老大看,他脸上是掩不住的幸福。 回手,产婆用银针刺向沛嫣的人中。 “我老婆怎么样?” 产婆翻起沛嫣的眼皮看看,又把了把脉,面露喜色。 “大爷放心,夫人一切正常,只是耗费了精力,体虚的厉害,晕过去了。一会儿会醒的。” 半个时辰后,沛嫣醒了,她看看身边的孩子,心里说不清是幸福还是心酸。我都有孩子了,不知道爹娘还好吗?她们一定很想念沛嫣!她们若知道我给土匪生了孩子,会怎么样? 柳家大宅。 这雪下得太大了,一个晚上,院子里就积了厚厚的一层,沛旋天没亮就醒来了,掀起窗帘一看。 “哎呀!这么厚的雪,还怎么走?”她迅速穿好衣服,脸都没洗。 “这黑布隆冬的,你干啥去?”刘妈被吵醒了。 “扫雪!”人已出门了。一股冷风顺着门缝直灌进来,刘妈打了个哆嗦,钻回被窝。 沛旋挥舞着扫帚在院子里来回穿梭,从里院到别院,再回到里院,干的满头大汗,天亮了,一条条横竖交叉的小路被她清扫了出来。这才回到屋里开始梳洗,随后又随刘妈进了厨房,一会儿这间库房看看,那间储藏室转转,在她手里,不会有任何损失。 早饭时候,沛旋端着一大托盘粥,进入正屋,却不见二叔,正要询问,沛文说话了。 “沛旋,你端一份送到你二叔屋里去,他病了,不出来吃,顺便换我妈出来吃饭。” “好的,马上。”沛旋托盘里留了一份,端着送去柳绮屋里,她进的门,见二婶正在给二叔擦手。看见沛旋进来,素心忙招呼她过去。 沛旋把饭搁在床头柜子上,低头等二婶吩咐。 “先把这盆水倒了,然后去请大夫过来,你二叔的药喝完了。” 柳绮看看沛旋那干裂的嘴唇,猜想她还没吃早饭,便对素心说:“先让沛旋吃饭吧,吃完再去,大冷天的。我这也好差不多了,晚喝点药不碍事。” 素心正欲开口说什么,沛旋忙接话了。 “二叔!没事的,我现在就去,马上回来,再吃不急。”她端起脸盆走了。 等沛旋忙完了再吃,粥已经凉了。 “来,刘妈给你热热!” “不用不用,还热着,我快点吃了给二叔煎药去,然后再去别院看看三叔三婶子去,我得把她们照顾好了,等沛嫣姐姐回来。”说到这,她又是一脸惆怅,一脸落寞。 大夫又开了几天的药,素心喊沛旋拿去一副赶快煎,沛旋不敢怠慢,跑去厨房,把药罐稳在火上,她蹲在一旁,耐心的等药煎好,这个活儿对她来说已经很熟练了,需要多长时间,火候把握到什么程度,她都了然于胸。 素心在屋里比划着几块儿布,想着该用哪块儿给孙子做新衣服,这时看到门口一个小脑袋晃来晃去的,她一瞅,是她那宝贝孙子偷偷的往里看。 “映儿,来进来!”素心一招手,小家伙扶着门框,迈进腿来,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素心乐呵呵的抱起了映儿,在脸蛋儿上亲了又亲。“哎哟!我们映儿都能自己走着来找奶奶了,长大了!来让爷爷亲亲。”说着抱到了柳绮身旁,柳绮接过孩子,双手叉腰,举过头顶,又放下,然后亲了几口。 “来吧!来吧!奶奶抱,别累着爷爷了。”忽然想起了药。 “哎呀!沛旋这孩子药煎到哪去了?走咱们看看去!”抱着映儿正欲出门,沛旋正端着药壶进来了。 “二婶!药好了。”沛旋分别倒在两个碗里。 “怎么这么多?” “噢!我看药量挺多,就多煎了一碗,喝着比较放心。” 素心脸色沉了下去。 “这孩子,你懂什么?听大夫的还是听你的?自作主张!去重把它煎成一碗的量。” “行了,两碗就两碗吧!反正就那么多东西,怎么喝都一样。”柳绮说。 “那怎么能一样?照这样病什么时候能好?唉!行了,我去吧,她煎不了。”说着把映儿塞给沛旋。 “你把他看好了,别碰着,别让哭。” 沛旋应了一声,只好抱着映儿出去了,她直奔别院,去看三叔三婶。看到三叔每天在棋盘上和沛丰杀来杀去倒是开心,三婶整天缝来补去消磨时间,时而叹息,时而发呆,好歹没再犯病。待了片刻,映儿开始闹腾了,沛旋带着他回到别院,进的屋里,正赶上素心端回了药,原来满满的两碗药变成了黑乎乎的一碗。 沛旋惊讶:“二婶!这是刚才的药吗?” “是啊!” 沛旋端起来瞅了瞅,说:“二婶,这药颜色不对啊,这么黑,煎得时间太长了吧?能喝吗?” “你这孩子,煎药就得时间长点才行,时间短那哪有药?全是水,喝了也不管用的。像你刚才那两碗,看着多,都是水。”边说边递在柳绮手里。柳绮坐在椅子上看看也说:“素心,这药确实和沛旋煎的不一样,你煎得行吗?”说完呵呵一笑。 “你媳妇活了四十几岁了,好像什么都不懂似的,你到底喝不喝?” “喝,喝,喝!”柳绮仰起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全进肚了。 沛旋在一边龇着牙看着,心想,二叔真厉害,那么一碗苦哇哇的药一口气就进去了。她正想得出神,突然,听到“啊!啊!”几声大叫,她一看,二叔正抱着肚子,脸煞白,又见一直手捂在胸口上,瞬间传来急促的喘气声,只听“哇!哇!”连喷两口鲜血,栽倒在地上。 沛旋吓坏了,她愣在那里直发呆。 “柳绮!柳绮!”素心这一叫,沛旋醒了,忙上前扶柳绮。 “二叔!二叔!你怎么了?别吓唬我们!二叔!”沛旋哇哇又叫又哭,大伙听到叫声冲了进来,都震住了。 “怎么回事?娘!”沛武脸煞白。 “快叫大夫,快点!”沛武疯一般冲了出去。 “赶快把二叔放床上!”沛旋一喊,大家七手八脚忙了起来,可此刻的柳绮却没有丝毫反应。素心一个劲儿的哭。 不大功夫大夫来了,看到柳绮,脸色大变。 “他吃了什么?” 素心边哭边说:“早晨吃过粥,过了些时辰刚喝完药就吐血了。” “喝了多少?” “只一碗。”话刚出口,素心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惊恐,手开始发抖,但强忍着问道:“大夫,我想问你个问题?” “请说。” “煎药煎到什么程度,算好,多点还是少点?” “每种药的药性各不一样,所以煎药的时间也不一样,有些药不是时间越长药效就越好。像桔梗时间久了,药性太强就会中毒。” “那柳绮?” “中毒。”然后摇摇头。 “准备后事吧!嗨!谁煎得药?每天不是煎得好好的吗?怎么就?” 此刻的素心如五雷轰顶,顷刻间,她的天要塌,她扑在柳绮身上大喊:“柳绮!柳绮!是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你就这样走了,让我怎么活?怎么活?”哭晕了醒来再哭,反反复复,任谁都劝说不了。 沛文回来了,冲进来,指着素心大吼大叫。“娘!这药平时不都是沛旋在煎吗?你为什么要管,你能煎得了吗?这下好了,把我爹喝死啦!你不好好屋里待着,去煎什么药?” 刘妈一看,忙上前劝住沛文:“少爷,事情已经出了,你娘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啊!她现在是最不好受的一个了,比你们谁都难过,恨不得跟着你爹去了,你就别再怪她了。”刘妈抹了一把眼泪,“孩子,冷静下来,安排你爸的后事吧!”以后这家就该你撑着了。 沛文一顿吼叫,冷静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时柳华一家也过来了。他站在柳绮床前,悲痛欲绝。 “二哥,你也要走了,十年了,我们柳家没太平过一天,不是生离便是死别,这是怎么了?怎么了?老天爷啊!放过柳家吧!”柳华悲中带着怨气。 就这样,柳家的又一个当家人驾鹤西去,给素心的心头罩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由此柳家陷入了困境,沛文难以抵挡,他在困境中挣扎且又无能为力痛苦不堪。凭着祖上几代创下的产业,支撑着柳家的生计。而素心天天以泪洗面,整天待在佛堂,潜心念佛,不再操心家事。 然而就在第二年的春天,素心突然把大家叫到大厅里,同时也叫了张管家和沛旋。沛文有点纳闷,自从爹走了,娘每天待在佛堂,除了念佛,什么都不管,今天这是有什么重要事?管家看看素心,他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这事肯定和沛旋有关。他心里开始忐忑不安,感觉很不妙。 素心瞟了一眼,沛文,沛武,沛怀,沛旋,管家都齐,她开口了。 “张管家,今天我把几个孩子叫在一起,是想告诉他们我的一个决定,当然了,还有管家你,毕竟当时你参与了这件事,所以,该和你说一声。” 张管家虽然只听了个头,可他已经听到了尾,心里长叹一声,该发生的是躲不掉的,顺其自然吧!他眨了一下眼。 “太太,什么事,尽管说吧!我听着了。” 素心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沛旋,对张管家说:“管家,其实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沛旋这孩子的情况,你是看着她长大的,以前柳绮念兄弟之情,生怕对不起大哥,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可眼下,你也看到了,我一个寡妇,沛文又怎么担得起,也不该他担。”说到这,素心不吱声了。 “那太太的意思?” “记得当时,你从奶娘家把她领到柳家来的,现在,我想张管家再把沛旋送回奶娘家吧!以后就跟着奶娘生活去。接下来,让我守着我的孩子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吧!” 沛旋一听急了,没等素心说完,几步来到二婶面前,扑通跪下:“二婶!别送我走,就让我留在柳家吧,我不会让你们操心的,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我会干活儿,会帮大哥大嫂带孩子,留下我吧,我不想走。” 素心没有看她,把她的手扳开。 “你走吧!回奶娘那去吧!管家带她走吧!” “不,二婶!留下我吧!” 沛怀看到娘要让沛旋走,很不高兴。 “娘,姐姐怎么了?待的好好的,为什么让她走?我不同意!让姐姐留下吧!” 沛旋感激的望着沛怀,她在心里不止一次的默念着:“谢谢三哥!谢谢三哥!”可沛武站在一边却不吱声。一向软弱的沛文更是看着素心的脸色,也沉默不语。 “走吧!我主意以定,不会改变的,管家,麻烦你了!”说完素心起身离开。 沛旋还在那不停落泪。 “走吧孩子!”张管家扶起沛旋,拉着她的手离开,爷俩泪眼蒙蒙,脚步沉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章 沛旋再见柳沛嫣 第二十章 1948年(民末)。 各省市正逐一解放的喜讯传遍大江南北,国家萧条的经济开始好转,倒闭的工厂慢慢恢复生产。没想到的是柳家的纱厂竟然被十八岁的沛怀撑了起来,不光是纱厂,他挑起了整个柳家的大梁。 而沛旋再次回到奶娘家,晃眼间已经又一个年头了,这一年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只有她自己知道,干活儿不说,吃不饱,穿不暖,好歹她已经长大了,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面对困境,她有能力应对,也有耐力坚持! “沛旋!别擦了,够光溜的。唉!这也就是你勤快,要是你姐,那一天懒洋洋的,除了吃啥活儿都不想干,要不是我把她早早嫁出去,每天还不得把我气死了。”玉芬朝着正跪在炕上用猪尾巴擦炕的沛旋抱怨着。 沛旋笑笑,端详着擦得油亮油亮的炕,觉得很满意。这才回过头来,说:“奶娘,你就别埋怨姐了,她都嫁人了,过上自己的日子了,现在她不做,看有谁替她做?” “你说得也对!还是沛旋贴心!”玉芬笑了。 沛旋揪着那块儿铺了十几年的破席片说:“奶娘,这席已经破得不能再铺了,那刺儿扎肉。咱就这样光溜溜的炕上睡不是也挺好吗?” “好,听你的,扔了吧!”沛旋刚下得炕来,大妞来了。 “沛旋!你这也太勤快了吧!这得擦多长时间啊?给我才不干呢?”大妞撇撇嘴。 奶娘用手指头在她脑门上用力戳了两下。 “你就知道吃,没有比你更懒的人了。” “噢!对了,咱们家有菜吗?” “你看看,说你胖吧,你还真喘上啦!”奶娘一阵唠叨。 “没有,沛旋刚干完活儿,还没挖菜呢!想吃自己出去挖去。” 大妞不和玉芬说了,直接对沛旋说:“沛旋,给姐出去挖点菜去,姐饿的不行了。” 大妞的要求还没解决呢,关忠从外面回来了,一进门就问:“有饭没?饿死啦!” “看你们一个一个,没一个勤快的,我怎么就生出你们俩个不争气的东西来。” “好了好了,奶娘,别说他俩了,我去挖,马上去,姐你等着。”沛旋提起那个破筐,把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铲往筐里一塞,挎着走了,她翻过那些沟渠,来到庄稼地旁,今年这光景还算不错,地里草长的很好,到处是灰菜,地皮菜,她一阵惊喜,不大会儿功夫,挖了一大筐,她想这次可能饱饱的吃一顿了。 她收起铲子,匆匆赶回家里。 “娘!沛旋回来了,挖了一大筐。”大妞惊叫。奶娘没理她。 沛旋进的家门,把菜倒在地上,麻利的拣了起来,然后舀了一瓢水,认真的洗起来,把洗干净的菜放在盆子里。 “沛旋把洗好的菜给我端过来。” 沛旋端在了炕上,回头去洗剩下的。等她洗完最后一把菜,准备过去和姐姐一起吃,才发现只剩一个空盆子了,她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原本以为今天挖到这么多菜,能饱饱吃一顿了,谁想,她看着自己手里的一把菜,再看看这一家人。 “你们俩倒是吃饱了,怎么不懂得给你二姐留点啊!”奶娘生气的数落着关忠。 “别生气,奶娘,我不饿,再说回头我再挖去。”沛旋忙把手里的一把灰菜递给奶娘。 “奶娘!你吃吧!” “唉!你吃吧!奶娘知道昨儿的菜都让关忠吃了,今儿又没了,你已经两顿没吃了,又干了这么多活儿,饿啊!” “来,一人一半。”沛旋分了一半给奶娘。 奶娘看看沛旋:“孩子,实在没办法,家里穷啊!跟着我连顿饱饭都没有。” “奶娘,我想过了,咱们隔壁王大爷家不是有磨坊吗,听说这几天缺人手,打明儿起,我过去搭把手,换点豆渣糊喝。” “能行吗?”玉芬面露喜色。 “能!” 就这样沛旋进了豆腐坊,每天推着偌大的磨盘转啊转,有时忙起来,一推就是一天,晚上躺在炕上,浑身的骨头散架似的疼痛难忍。但为了填饱肚子,她不得不去忍受一切常人难以忍受的艰辛困苦。她偶尔也会怀念在柳家的日子,虽然苦却不用饿肚子。唉!不知道三叔三婶她们怎么样?很长时间没看到他们了,磨坊每天干活儿要到很晚的,唉!两年了,沛嫣姐姐还好吗?什么时候能见到她?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 已入深夏,天还是亮得很早,外面那大公鸡刚叫头遍,柳家的大门就敞开了,沛怀打早起来就忙乎上了,看看马厩里的马在不在,查查门锁好不好,天生一副当家人的料,被他这么一折腾,那柱子和三儿哪还能睡得住,一骨碌起来,扫院的扫院,喂牲口的喂牲口,忙的不亦乐乎!不觉天已大亮,紧接着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就响了起来,街上也渐渐多了嘈杂声。 早饭过后,沛怀正准备出门,听到大门外传来“嘚嘚嘚”的马蹄声,心里纳闷,片刻,从外面进来一个消瘦的男人,三十多岁,身穿短马褂,头戴遮颜草帽,最显眼的是他脸上的那块儿斜斜的刀疤。沛怀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你找哪位?” 对方抱拳:“请问你是福祥云柳宅的哪一位?” “我是柳沛怀。” 那人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随后回来,身边却多了一位妇人,脸上污迹斑斑,头发蓬松,其中一缕耷拉在前额,再看身上衣衫褴褛,两只脚互相拧在一起,搓来搓去,手里抱着一个破了的布老虎,不时的盯着那老虎嘻嘻嘻的傻笑。 “这是?”沛怀指着这位妇人,一脸疑惑的问道。 “你是柳沛怀?那柳沛嫣,是你什么人?” “是姐姐!怎么了?” 那人看看沛怀,又侧脸看看身旁的妇人。此时,沛怀心里开始忐忑不安,开始慌乱紧张,不会的,绝对不可能!不会的,可他哪里知道,该来的是逃不过的。 “她就是柳沛嫣,我们大当家两年前从你们柳家把她带走的。” “什么?你说这是我姐,我沛嫣姐姐,不可能,她怎么会是这样?她那么漂亮,可是个十打十的美人,干净,温柔,哪会是这样子?你又是谁?”沛怀声音开始颤抖,纵使他一再否认,但心里确确实实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对不起!她的确是柳沛嫣,只不过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聪明贤淑的柳沛嫣了。她疯了。”那人说着脸上露出一片茫然,眼神落寞。 沛怀大惊失色,脸色掩不住的难看:“什么?疯了?你说她疯了?”沛怀愤怒而激动,上去揪住那人的衣领,“她走时候好好的,一定是你们,你们这群土匪,王八蛋,畜牲,把她折磨成这样,糟蹋疯了,送回来了。”沛怀越说越气,眼睛红红的,猛然一拳打在那人脸上,顿时,嘴角沁出了鲜血,又一拳出去了,那人抬手,沛怀的胳膊被架在了当空。 他大吼一声:“不是你想得那样,你听好了,我不还手,不是怕你,而是大哥再三嘱咐,如果你想了解事情的原尾,最好老实一点,我可没那么好的耐心。”沛怀咬咬牙,慢慢收回了手,里面的人听到吵吵声,都跑了出来。 “大清早的这是怎么了?她们是谁?”沛文沛武问到。跟着素心也出来了。她瞅了瞅问道:“沛怀,这是怎么回事?吵什么?” “娘!沛嫣姐回来了。” “在哪儿?那赶快通知你三叔三婶呀!” “娘——”沛怀哭了。 “怎么了?”素心这才细细打量对面这俩人,目光落在了沛嫣身上。她倒退一步,摇晃了一下。 “这,这,这是沛嫣?” “娘——”沛怀难掩内心的痛苦。 “唉!造孽啊!造孽啊!老柳家的孽呀!”她手里的佛珠跟着她颤抖的手一起抖动着,她快速的转起来。 “佛堂,去佛堂。”她喊秀儿随她进了佛堂。 “到底怎么回事?”沛怀着急的问道。 那人长叹一声,回忆着那天的情景。 “弟兄们,今天我王老大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是有事和大家商量,说商量不如说是我的决定吧,等我说完,如果你们同意,那我感谢大家,如果不同意,我王老大绝不勉强,咱们就此别过。”他扫视了一下兄弟们,继续说道:“你们跟着我打打杀杀,东躲西藏,也有些年了,说实在的咱们这日子不叫日子,虽说咱们不怕死,但有谁愿意死啊?以前一个人就算了,如今有了你嫂子,又有了宝儿,才知道生活是啥滋味,开始怕死了。”他看了看沛嫣和孩子,“我是个粗人,难得你嫂子不记恨,我王老大虽是土匪强盗,但也是个男人,怎么能让我的老婆孩子跟着我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所以,我决定金盆洗手,不干了,找个僻静地方,从今以后开荒种地,过老百姓正常的生活,你们要愿意,就一起走,不愿意,绝不强人所难。”话音未落,他万万没想到,弟兄们竟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一起高呼:“老大英明!我们愿意!”大伙的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的舒心的笑容。王老大回头望着沛嫣,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他们一队人马上路了,朝着南山方向行进,刚踏入准格尔境内,在一片树林旁停了下来,歇歇再走。突然迎面过来一队人马,个个杀气腾腾。王老大定睛一看,心想,冤家路窄! “弟兄们,注意!仇家来了!”王老大大喊一声。 “哈哈哈!王老大!真是冤家路窄啊!十年前你害的我让日本人崩瞎了我一只眼睛。哼!” “活该!” “一个别给我放过,给我杀光了。有赏!” 瞬间,这片树林成了双方的战场,刀枪混战,血水四溅,王老大自知这一难躲不过去,自己造孽太深,本该付出如此代价,只是沛嫣和孩子决不能陪葬,他给老七使了个眼色,说道:“快,我拖住他们,找机会带你嫂子和宝儿走,如果大哥死了,请把她们娘俩送到柳家镇福祥云柳宅。拜托了!” “大哥放心!”老七拉起惊恐的沛嫣和吓得哇哇大哭的宝儿想溜走,对方找盯上了。 “想走!”拿起枪瞄准沛嫣娘俩,“啪啪”两枪,王老大扑了上去,挡在了沛嫣面前,应声而倒。 “王虎——”沛嫣哭喊着。 “啪啪”又一枪,沛嫣呆了,再看怀里的宝儿张着小嘴,肚子上汩汩的流着鲜血。 “宝儿!宝儿!我的宝儿!” “老七快走!”王老大拼着最后一口气扑了上去,其他兄弟拼了命死死纠缠在一起,老七趁机拉起沛嫣,蹬鞍上马,挥鞭而去。 一口气奔去柳家镇。 此时的沛嫣又哭又闹,时而大哭时而大笑,一会儿脱掉鞋子光脚跑,一会儿脱掉褂子顶在头上跑,路过摊上抢一只布老虎,叫着宝儿宝儿。她彻底疯了。 “畜牲!这帮畜牲!天啊!这天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沛怀听着痛苦不堪,悲愤欲绝! “大哥嘱托的事我没有做好,人送到了!只是嫂子我有愧大哥!” “都是被你们这些土匪害得,如果不是你们把她抢走!怎么会有今天?红颜薄命啊!”沛怀吼道,眼神那样悲哀! “你给我走,不想看到你们。”柳绮愤愤的吼道。 “那告辞了!”老七离去。 “二哥!去喊三叔三婶来,大嫂先带姐进屋,换身衣服!梳理一下头发。”沛怀打发沛武去了。 柳华夫妻俩跌跌撞撞的走过来,边走边喊:“沛嫣在哪儿?我的沛嫣回来了!”说着跨进了正屋大厅。此时,沛嫣还在里面梳洗。 “三叔三婶,别急,姐在换衣服,马上出来!马上!您先坐下等。”柳华俩夫妻哪还能坐的住啊!焦急的张望着,这时,沛文媳妇儿扶着沛嫣从内屋走了出来。 柳华夫妻俩冲了过去,抓起沛嫣的手叫到:“沛嫣!嫣儿!你终于回来了,娘想你快想疯了。”再看沛嫣朝着她嘻嘻嘻笑个不停,脑袋晃来晃去!目光闪烁!她俩张大嘴久久合不上。 “怎么了?沛嫣!你看我们是爹和娘呀!你怎么了?” “三叔三婶,来,听我说!”沛怀拉开三婶,把她按在椅子上,讲述了发生的事情。三婶痛苦。 “我可怜的孩子啊!她才二十三岁,这以后怎么活啊!” “三叔,三婶,你们放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姐姐的病!”沛怀自信满满的保证道。 是啊!红颜薄命!是否真如沛怀想得那样,还三叔一个健康的柳沛嫣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一章 沛旋知生世 第二十一章 眼看晌午时分,左邻右舍的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烟囱里冒出了缕缕炊烟。 “哦!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沛旋推着大磨盘,边擦着脸颊留下的汗珠,边想着,停下来,抬头向外看了看,奶娘还没喊她吃饭,可能是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下锅了! “唉!”想到这儿,沛旋咬紧牙关,重新推起磨盘,她想多磨点就会多点豆腐渣,那样大家都会吃的饱一点。她拼命的推着磨盘转,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一道道顺着脸颊往下流,身上的汗水浸湿了衣衫,她不管不顾。这时候,王大爷走了进来,看着她累成这样,忙喊道:“沛旋,歇会儿再推,怎么能这样干,你不要命了?”说着话,上去一把把磨盘拉住。 “来歇歇,哪有你这么干活儿的?”王大爷把沛旋扶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还没坐稳,关忠和大妞进来了。沛旋看看她俩。 “姐,关忠,你俩来干嘛?” “没事干,看看!”大妞笑笑,有点不好意思,用胳膊碰了碰关忠。 “对对对,看看,看看。”关忠应和着。 王大爷一看这俩人吞吞吐吐的,心想,也许是又没饭吃了。他转身取了个瓢到缸里舀出一瓢才磨好的用来点豆腐的豆浆,递给他俩。 “喝吧!”俩人互看一眼,关忠首先抢了过去,咕嘟咕嘟几口就喝了半瓢,大妞一看急了,把剩下的半瓢抢了过去。沛旋看着俩人这狼吞虎咽的样子,有点尴尬。 “你俩先回去吧!能不能帮家里干点活儿,出去挖点菜什么的?别一天起来除了吃啥都不干。” 大妞不高兴了,嘴一撅:“哼!你想干就干,别管我们,谁让你干的?你说是不是?”她朝关忠撇撇嘴。 “就是,我才不干呢,谁让咱们家穷,不干也没饿死了,二姐,你也别干了,那么大块儿石头,推来推去的,你不怕累死啊?”关忠还一脸恳切的样子。沛旋听了真是欲哭无泪。只能哀叹一声,又站了起来。 王大爷看了这情景,只摇头。 “铁刚啊铁刚,你一辈子虽不长寿,却也勤勤恳恳,怎么就生下这么俩个孩子,好吃懒做不说,那脑子唉!俩捆绑在一起也不及这沛旋半个,说句心窝子话,幸亏这家里有沛旋,要不然,一家子都得活活饿死了。”王大爷越看越不起劲,拿起瓢又舀了一碗浆,递给沛旋。 “孩子,你也喝点吧,香着呢!” 沛旋舔了舔嘴唇,咽下了口水。 “谢谢您大爷!我不饿,我也不爱喝这个。”不管王大爷怎样劝说,沛旋始终没有喝。 “唉!这孩子!”王大爷只好叹了口气,这年月饥饿贫穷折磨的人还哪有骨气?可他从沛旋身上看到了这种骨气!他打心眼里心疼佩服这孩子。 待大妞和关忠离开后,沛旋又推起了磨盘,此刻,她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仿佛沉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刚刚离去连半个时辰不到的大妞和关忠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 “不好啦!不好啦!二姐,不好啦!”关忠一个劲儿的喊着,就是说不出个什么来? 沛旋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以为又想从这里弄点什么东西吃。 “沛旋!你还推什么推,我们跟你说话呢!出大事了,柳家那个被土匪抢走的姑娘回来啦!你不是和她挺好的吗?我们来告诉你的。她疯了!”什么是傻啊,这就是。她一口气尽拣难听的说。磨盘突然停止不动了,沛旋像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她怎么了?”大妞问身旁的关忠。 “不知道!” 突然,没等她俩反应过来,沛旋疯了一般冲出磨坊,直奔柳家,一口饭没吃的她,此时不知哪来的力量,一口气跑到了柳家。 “开门!快开门!”大门被沛旋拍的啪啪响。 “谁啊这是?急什么?门都被拍坏了。”三儿边走边喊,但也无形中加快了脚步。 门开了,沛旋气喘吁吁的站在外面,满脸汗水。她看到三儿也没顾得打招呼,把三儿往旁边一推,就往里边冲,嘴里喊着,叫着:“沛嫣姐姐呢?沛嫣姐姐在哪儿?我要见沛嫣姐姐!”她像一只无头苍蝇满院乱窜,原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院子,此时,她却没了方向。 三儿一把揪住了她。 “沛旋!别急,冷静一点,你慌了,我告诉你沛嫣在哪儿?”三儿大吼一声,这一吼,沛旋身上打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了。屋里的人被一吼,都出来了。 “沛旋!”沛怀惊讶,是啊!我忘了,沛旋和沛嫣感情那么好,只是还没来的及告诉她,她就跑来了。 素心看了看,淡淡的说:“来看沛嫣?” “是的,二婶!沛嫣姐姐在哪儿?” “当然是在你三叔三婶那儿了。”素心说完扭身回去了,但她没有进自己屋,直接进了佛堂。 沛旋直奔别院三叔屋里,当她推门进去的一刹那,她呆住了,沛嫣手里抱着布老虎,头上插满了花,在屋子里手舞足蹈,嘴里念念有词。再看三婶面前的桌子,堆满了从院子里摘来的各种鲜花。三婶看到沛旋放声大哭。 “姐姐!沛嫣姐姐!”沛旋叫着上去一把抱住了沛嫣。 “姐姐!你看看我,我是沛旋啊!”她握着沛嫣的手,把手放在自己脸上。 “姐,你好好看看,我是你一直疼爱记挂的沛旋,你不认识了吗?” 沛嫣愣了一下,目光在沛旋脸上停留几秒,马上消失。她拼命的抓着头发,用手不停的撕扯,又哭又叫,又笑又闹,突然,安静下来,一只手指放在嘴边:“嘘——”沛旋看着她的样子,只见她轻轻拍着怀里的布老虎,嘴里哼着:“小宝贝快快睡 梦中会有我相随 陪你笑陪你累 有我相依偎 小宝贝快快睡 你会梦到我几回” 慢慢的她的脸贴在布老虎的身上,轻轻摩擦着,是那样安静,那样温柔!好像这个世界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或许,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融入到这个世界里来,有的是她自己孤独的世界。 “三叔三婶!咱们找个大夫给姐看看吧!” “找,咱们要找的,先把她安顿下来,等她适应了,安静了,沛怀要去找的。”柳华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是呀!沛嫣今天刚回来,还安静不下来,沛丰也是有媳妇的人了,刚怀孕,也走不开。过些日子,让你三叔和沛怀打听打听,找个这方面有经验的大夫来看看。”三婶眼睛都哭肿了。 沛旋抬起手摸摸沛嫣的头发,帮她拢了拢被她抓的凌乱的头发,然后慢慢移到脸上,眼泪控制不住流了出来,心里说不出有多痛。 “姐,你好可怜,你这么善良,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这太不公平了,你别急,沛怀哥哥一定会治好你的病,你一定会好起来,我还有好多话和你说呢!你必须要好起来!” 沛嫣抬起头来,看着她傻傻的只是痴痴的笑。沛旋说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沛旋回到奶娘家,一脸沮丧,进门舀了一瓢凉水,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了个尽光,随手把瓢一扔,坐在板凳上直喘粗气。 “沛旋!怎么了?看你脸色那么差劲儿?哦!对了,听说柳家那姑娘” “奶娘别说了,让我安静一会儿吧!我好累!心好痛。”沛旋痛苦极了,她几乎是用一种央求的语气在和奶娘说话。其实,就冲奶娘这话问的,也就不难看出为什么会有大妞和关忠这样的孩子了!奶娘被噎了回去,也就乖乖坐在那不吱声了。 不顺心的日子就这么天天熬着,转眼冬天又来了,沛旋最害怕的就是过冬了,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脚面的冻疮会复发不说,关键连一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光着肚皮穿一破棉袄,那风直往里灌,再说那鞋,都是捡别人扔出去的,也就是不光脚罢了。每想到这些她就叹气。 “唉!没办法,难熬也得熬啊!” 这天她从外面拾柴回来,刚走到屋檐下,正要开门,忽然听见里面奶娘和张管家在说着什么,好像提到了她,她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侧耳听了下去。 “我说二叔啊!你看铁刚走得也早,我好歹也把张家俩孩子拉扯大了,这几年你也没少接济,我心里很记着您的好,今儿把您叫过来是想和你商量个事儿,您看成不成?” “侄儿媳妇,铁刚是我侄儿,照顾你们是我应该的,说这些就见外了,你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只要你二叔能帮得肯定帮。” “我说这关忠也十八岁了,也算成人了,这要在过去早是有孩子的人了,我是想”玉芬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你想让关忠娶了沛旋?” 这一说不要紧,里面的倒是没什么反应,外面的沛旋可吓了一跳,她差点喊出声来,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 “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念头的?” “我也是在沛旋再回来的时候动了这个念头,这不关忠不是也大了吗?咱这家穷的要啥没啥的,关忠那孩子又不成器,别家姑娘谁敢来这家,我也就想到了沛旋,毕竟她也算是在这家长大的,孩子又懂事会疼人,和她说说应该会同意的。” 张管家好半天才开口道:“玉芬啊!关忠能娶到沛旋,那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二叔也高兴,只怕是沛旋这孩子不同意,这么多年了,沛旋是个啥性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穷不怕,就关忠那好吃懒做的样子,沛旋就难答应,我看还是算了吧。” 玉芬急了:“二叔!这可是你亲侄儿啊!你得帮帮他,只要你出面,沛旋她肯定能答应。” “这不是害人家沛旋这孩子吗?” “二叔——” “你别急,容我再想想!再想想!”屋里是一阵沉默。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上来,一直凉到心里。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嫁给关忠?我不愿意,我一定不愿意,他是我弟弟,永远都是。沛旋没有进屋,转身哭着去了磨坊。她拼命的推着磨盘转啊转,任汗水随意流淌,任手心鲜血直流,她根本不在意。王大爷进来了,一看吓了一跳。 “哎呀!沛旋那,你这孩子是怎么了?看看成什么样了?你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跟大爷说说,也好帮你出个主意,别憋着委屈了自己。唉!” “大爷!”沛旋大哭一声,磨盘停下了,她瘫软在地上。王大爷赶紧把她扶在板凳上坐好。 “孩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大爷!我不想嫁给关忠,他是我弟弟。” “什么?你说什么?”王大爷惊讶。 “这是谁说的?” “我刚才回去的时候,不小心听到奶娘和管家爷爷在说这件事,我躲了出来。我不要嫁给关忠。”沛旋哭的稀里哗啦。 “唉!瞎闹!简直是瞎闹!这玉芬这是唱得哪一出啊?就你那懒散的儿子?这不害沛旋吗?”王大爷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怎么办?王大爷帮我想想,我不敢回去,我怕奶娘问,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她养育了我这么多年,对我挺好的,但是,这不一样,她的养育之恩我会记着,可我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答应她的。” 王大爷看着沛旋,听着这孩子的话,想多仁义的孩子,善良,坚强,又知道感恩,这真要嫁给关忠,唉!就完了,彻底没好日子过了。实在不行,说了吧,让孩子脱离这个苦窝得了,已经流离了十八年了。他转来转去,心里有多少矛盾,多少挣扎,沛旋哪里知道,她只呆呆的望着王大爷,期望他能解决她的难题。 半个时辰过去了。 “王大爷!”沛旋低低的叫着。 他看了看沛旋,把心一横。 “沛旋,大爷告诉你一件事,关于你的身世。我告诉你,是因为大爷看着你太累,太苦,若要再嫁了关忠,那这辈子就真完了,大爷不忍心啊!这对你太不公平了。”王大爷说着还流出两行热泪。 沛旋睁大眼睛,愣愣的望着王大爷。 “你是柳家抱养的,这个你早知道了,可你不知道的是你的亲生父母还活着。至于你是从哪来?亲生父母是谁?你就去找张管家一问便知,据说,当年就是张管家带人去把你抱回来的,所以说你真正的家在哪里?父母姓甚名谁?管家非常清楚,你去找他吧!听大爷的,回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吧!毕竟骨髓相连,你会少些苦。” 沛旋看着王大爷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原来我有家啊!我的爹和娘还活着!” 是啊!她有家,她终于在十八年后找到了自己的家,她在心里期待着,期待着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二章 与亲生父母相认 第二十二章 东北风呼呼的刮着,丝毫不比往年差,大街上冷清的很,人们都躲在屋里取暖。自从得知自己还有亲生父母的沛旋,突然觉得这个冬天不再那么寒冷,从头到脚,从外到内,她都觉得异常的暖,而且,这种温暖的感觉紧紧的包裹着她,心里如蜜一般甜,从磨坊回来,她饭都没吃就躺下睡了。 “沛旋,今天怎么了?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生病了吗?”奶娘关心的问道,端起油灯靠近沛旋身边照了照。 “没有?奶娘,高兴!”她难掩心头欢喜,竟然扑哧笑出了声音。 “什么事?这么高兴,和奶娘说说吧!” “嗯——还没确定,以后告诉你!不早了,睡吧!” 玉芬看看沛旋,这孩子还神神秘秘的,啥事啊?她也懒得想,吹灭了灯。 沛旋哪里睡的着,她在想啊想,想明天怎么去问张管家?想亲生父母是什么样子?她们会不会认我?会不会像柳家她的笑容没有了,担心起来,害怕起来,犹豫矛盾起来,怎么办?我真的没人要么?不,不会的,她们一定会认我的,想到这脸上又溢出了笑容,是幸福的笑,甜蜜的笑,带着幸福与甜蜜她进入了梦乡。 沛旋早早起来,熬了点粥,唉!说是粥也没几粒米,咬了几口干瘪瘪的玉米锅贴。 “奶娘,我走了,您吃完放那儿,回头我洗锅。” 玉芬看看沛旋,每天洗完锅才走,今儿咋回事这是?看来这豆腐坊的买卖不错。 “哎!知道了,你快去吧!别耽误事儿。” 沛旋出了家门,径自朝张管家家走去,刚走篱笆门外,正遇上管家出来。 “哎哟!这不是沛旋吗?这大清早来找你张爷爷一定是有事啊!”他心想莫不是玉芬性子急问过沛旋了,孩子为这事儿来啦? “张爷爷!你怎么啦?” “哦,没事没事,来有啥事回屋说,别冻着。”说着话把沛旋迎回屋里。张嫂子一看是沛旋,热情起来。 “沛旋那,奶奶好久没见着你了,也不来看看奶奶!” “对不起奶奶!我应该来看你的,可最近活儿太多了!” “好啦!奶奶逗你的,知道你忙!推上一天磨还得回去料理那一大家子,真难为你了。”张嫂子递给她一杯开水,“孩子,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谢谢奶奶!”沛旋接过水杯,看了看张管家,嘴张了张又合上了。真到开口的时候,她真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沛旋,你找爷爷,肯定有事,什么事?你就跟爷爷说吧!是不是奶娘和你说了什么事?” 沛旋摇摇头:“没有,奶娘什么都没说,不过,爷爷!昨儿您和奶娘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爷爷!我不想,不想。”沛旋的眼里又充盈着泪花。 “听到没,你听听,我就说你这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了,尽办糊涂事儿,玉芬跟你瞎叨叨,你就听,也不想想合不合适,当娘的兴许看不见自己儿子的毛病,你也看不出,看看大妞,再看看关忠,哪一个是精机伶俐的,一个比一个馋一个比一个懒,你还嫌沛旋不受罪还是咋得,我一直还想着,这孩子将来找个人家嫁了,这苦也就算吃完了。”张嫂子生气的瞪着管家。 管家叹了口气。 “唉!说的是,我也这么想过,所以我也没答应玉芬,说容我想想。” “想什么想,这不人家沛旋找上门儿来了,不愿意,看着办吧!” 沛旋看看张嫂子,又看看管家。 “爷爷!其实我来找您,不只是为这件事,还有还有”她低下了头,很低很低,实在说不出口。 “还有什么?你说啊!”张嫂子急了。 沛旋眼泪汪汪的说:“爷爷!当年是您把我抱回柳家的吗?是不是我的父母现在还活着,她们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要我了?”这一问,张管家,张嫂子都吃了一惊,她们谁都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沛旋突然会问到这个问题。 “你怎么突然会问这个?” “爷爷!求求您告诉我吧!我想知道,我从小就想知道,尤其每次看到沛怀和哥哥他们过生日的时候,我就特别羡慕,我就想如果我爹娘在的话,或者我亲娘在的话,我一定也会像他们一样吃上一碗长寿面。可每次想的时候,我都会心痛,都会失望,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又该到哪里去?甚至于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生在哪一天?”沛旋已泣不成声,张嫂子听得也在不停的抹眼泪。张管家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张嫂子说话了。 “老头子!已经十八年了,沛旋该吃的苦也吃了,不该受的罪也受了。现在也算成人了,她有权力知道自己的身世,咱们就告诉孩子吧!” 管家看了看沛旋,想着这十八年来沛旋受的苦,是该告诉她了。 “沛旋,当年是我和刘妈把你从芦花村抱回来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她们是因为养活不起才把你送人的。”沛旋怔怔的听着,眼里闪着异样的光。 张管家顿了顿,问道:“沛旋!爷爷问你,你想不想回去找她们?” “想,我想找她们,想看看她们是什么样子?我的家是什么样子?” “那好!你准备好,三天以后,爷爷亲自把你送回去。” 沛旋惊喜万分。 三天后。 玉芬背靠着那个破木柜,抹着眼泪。 “奶娘,别难过,我就是回去看看,看看她们,我还会回来的。” “沛旋,奶娘知道你不愿意嫁给关忠,我也知道关忠配不上你,可奶娘也不勉强你,他还是你弟弟,你不能就这样离开这个家吧?这家还指望你呢!你要走了,奶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沛旋帮奶娘擦了擦眼泪:“奶娘,你放心吧,我不会不管你们的。我应该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对吧奶娘?” 玉芬点了点头。这时,王大爷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双毡毛鞋。 “沛旋那,你看你就要回家了,大爷替你高兴,让你大娘连夜赶着做了一双鞋子,你就穿着它回家吧!” “大爷!”沛旋捧着这双她十八年都没有想过,也不敢想的新鞋子,泪如雨下。 “孩子!别哭!高兴才对,你终于找到自己的根了,应该穿着新鞋子回去,这以后你的日子,你的路都会是新的了。” “是啊!穿上它走吧!”管家拍拍沛旋的肩膀。 沛旋含着眼泪换上新鞋,瞬间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那脚好像被一团软绵绵的,热乎乎的棉花包裹在里面,一直暖到心里,真舒服! 驴车一路东行,将近一个时辰,驴车拐进了一个窄窄的小巷子,在最边上的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 “沛旋!到了,下来吧!” 沛旋跳下来,站在门前向里望去,宽敞的小院,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两间土坯房看上去翻新过不久。她想象着里面的主人,也就是她的父母在干什么?看这小院收拾的,一定是很勤快的人。正想得出神,只见屋子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提着一个水桶正要朝东边的小毛驴走去。忽然发现外面站着的张管家和沛旋,他放下水桶迎了出来,面带微笑,一脸和善。 “请问你们找谁?” 张管家笑笑,拉着沛旋进了院子。 “小伙子,我来过的,我们回家说。”说着话张管家已经朝屋里走去,那小伙子忙上前把门打开,先让管家和沛旋进去。张管家看了小伙子一眼,心想:这孩子,年纪不大,挺有礼貌,可想平时这家教不错,他不得不信血缘这东西的确是厉害,看沛旋这孩子,整天和关忠大妞生活在一起,丝毫没受到一点影响。 “爹!娘!这位爷爷来过咱们家,你们认识吗?” 跟着话音,管家和沛旋已经站在了她们面前,顾满生夫妇抬头一看,心里一惊,不用再说什么?也不用再问什么?看那眉眼,看那神情,活脱脱的和顾大嫂一个人。再看看身边的张管家,对呀!这就是当年抱走孩子的管家。虽然年纪大了,可依然能够分辨出来。 “是妞,她是当年你抱走的妞,你是管家?”顾满生问道,声音有点颤抖。顾大嫂来到沛旋面前,上下左右打量着她。 “是的,她叫沛旋!就是当年我从你们手里抱走的孩子。她长大了,已经十八岁了。” 那小伙子一听,上前一把拉住沛旋的手,惊喜的看着:“你是妹妹!你是妹妹!就是我当年找了好久的妹妹!”他激动的语无伦次。 “是妞回来了,真的是妞回来了!”顾满生热泪盈眶。 顾大嫂看看张管家:“管家啊!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什么音讯,今天怎么要把妞送回来啊?当年你们来的时候,看那派头,可不是一般人家?你送回来,人家同意吗?” 管家皱了皱眉,思忖着,不知该怎么说这十八年所发生的一切。可不说不行啊!他硬着头皮简单的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以及沛旋目前的生活状况,告诉了顾满生一家。 顾满生把沛旋拉在身边,握着她的手,亲切的说道:“孩子!你受苦了。”此刻,沛旋心里积压了十几年的痛苦委屈全化作了眼泪,滚滚落下。 “孩子,别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顾大嫂安慰道。 “妹妹!以后你有家了,有爹娘,有哥哥,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怕了,有二哥给你扛着。” “爹!娘!二哥!”一家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管家被这一幕感动了,不管怎么,沛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我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石头也该落地了,不用再那么愧疚了,这样柳川和兰欣也会欣慰的。 沛旋留在了顾家,一住就是两个多月,眼看四月份了,天气逐渐转暖。这天,沛旋正在给大哥大嫂哄孩子,一辆小毛驴停在门口,进来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一双小巧的脚走起来特别有力,后面跟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反倒是一摇三晃的。 “奶娘!”沛旋惊呼,忙把孩子递给大嫂,迎了出去。 “奶娘,你怎么来了?” “几个月了,这年也过了,你还不回去,我这不是想你了吗?来接你回去。” “奶娘!”沛旋不能再说什么? 顾满生夫妇热情的招待了玉芬,虽没有什么像样的饭菜,但比起她家来可说是很好了。 玉芬的来意,顾满生夫妇心里清楚,她们也理解。于是对沛旋说:“沛旋!我们的意思是你应该再随奶娘回去,你别误会,不是爹不愿意留你,我们很想留下你,只是这十八年奶娘对你不错,她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理应陪着她,眼看着你就到了出嫁的年龄,这必须得从你奶娘家嫁出去才对啊!我们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别的不懂,这理是懂得。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这门随时为你敞着。但现在你必须得回去。”顾满生这么一说,沛旋心里酸酸的,实际她也明白这个理,可不知道为什么?顾满生说完,她心里总有点难受。 沛旋点了点头,说:“好吧!”她收拾东西,准备和奶娘走,也没什么,一块儿破头巾里面两件旧衣服而已。她迟疑了一会儿,回头问道:“娘,我是哪天生的?”这一问还真把顾大嫂给问住了,她心头一怔,想了想,什么时候生的?好像是五月,哪一天?哎呀!这么多年了,当时孩子不在了,也就不存心记这事情了。你看,这,这是哪一天呢? “娘!我的生日是哪一天?”沛旋又问道。顾大嫂回过神来。 “哎呀!沛旋啊!这么多年了,娘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五月,至于哪一天?真想不起来了,对不起了孩子!”顾大嫂满脸愧疚。 沛旋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难道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是哪一天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了吗?她笑笑:“娘!没事的,反正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唉!这,真是的!”顾大嫂自责着。忽然想到了什么。 “沛旋,娘只记得生你的时候没能吃上凉糕,那照理说就是端午前,哪一天就唉!” “算了,娘!没关系的,你们保重,那我就走了。” 沛旋又一次随奶娘回到了柳家镇,她从来没有想过,也许命运早已经把她和柳家镇紧紧的拴在了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三章 沛旋随柳家进城 第二十三章 1949年初。 这个秋天对于绥远各族人民来说,是难忘的,激动人心的,绥远和平解放了! 柳家大宅。 “娘,解放了!解放了!以后再不用打仗了,我们终于能过上太平日子了!”沛怀激动的跑到佛堂向素心报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然而经历了生死的素心,对于这个消息表现的异常平静,一副与她无关,不谙世事的样子,说实在的,她的确已无心于这些事情,因为她知道,不论和平还是战争,柳绮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这在她心里是永远都解不开的结。 她看了看沛怀,很平静且淡淡的说:“天下是太平了,柳家会不会太平,以后就看你的了。”说完转身走出佛堂,向内屋走去。 “给我给我,那是我的宝儿,把我的宝儿还给我!还给我。”沛怀顺着声音望去,沛嫣正追着映儿满院子跑,再看映儿手里捧着的正是沛嫣每天抱着的布老虎。 “不,我要玩儿,你别抢。”映儿边跑边喊。还做着鬼脸。沛怀看了哭笑不得,是啊!妈说的对,柳家能不能太平就要看我的了。一年了,沛嫣姐回来一年了,看遍了医生大夫,丝毫不见起色,反而加重了,原来还能安静一会儿,如今,一天都安静不下来,三叔三婶也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总得想个法子吧! “映儿!映儿!来,看三叔这有好玩儿的。”沛怀喊着映儿,试图把他骗过来,好停止这无聊的打闹。小家伙一听三叔叫,朝着这边就过来了。 “映儿,三叔手心里有好好玩儿的东西,想不想要?”沛怀假装攥紧拳头,伸在他面前。 那映儿小脑袋一歪,眨眨眼,小眼睛盯着沛怀看。 “是真的嘛?不会是哄我的吧?” “扑哧!”沛怀笑了,这小家伙,鬼机灵,看来还不好哄! “那你先吹口气,看看三叔有没有哄你?不过,你得先把这个还给姑姑,好吗?映儿最乖!” “给我!给我的宝儿!”沛嫣在一旁又是叫又是跳,翠儿忙的满头大汗,都拿她没办法。 映儿看看布老虎,又看看三叔的手,猜想他已经对布老虎失去了兴趣,对沛怀手里那个未知的东西充满了好奇。随手就把布老虎扔在了地上,动作之快令人失笑。他抱住沛怀的拳头使劲儿吹了一口气,然后鼓着小脸,想扳开拳头。沛怀被逗乐了,他伸进兜里,掏出一颗弹珠放在映儿手里。 “去屋里玩儿吧!”沛怀哄走了映儿,他又看看沛嫣,一阵酸楚袭上心头,不行,姐的病必须尽快去城里再看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最近托人寄去城里的信还没有回复,不知联系的咋样?沛旋也催了我几次了。沛怀犯愁了! 玉芬手里纳着一副鞋底,不时看看正在做饭的沛旋,嘴张了张又合上,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但玉芬这种人就是那种爱念念叨叨的性子,她哪能憋得住,还是开口了。 “沛旋啊!这几天你没去看老柳家那个疯闺女去,不知咋样了?”沛旋一听眉头锁了起来。 “哎呀!奶娘,你能不能别这样,左一个疯丫头,又一个疯闺女的叫,多难听啊!” “你这孩子,急啥呢?我这不叫顺嘴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性子!” 沛旋笑笑:“我三哥说过几天要带沛旋进城去看西医。这两天正联系着呢!等回信了马上就走。” 玉芬一拍大腿,笑呵呵的说:“哎呀!那敢情好啊!这下可有盼头了。多好的一个闺女,咱们可得给求求菩萨,保佑着。” “三哥说了,到时让我陪着沛嫣姐一起去,好多个人照应,姐最听我的话了。” “那倒是,这个我信!” “不过,奶娘,你说我这几天这眼皮总是跳啊跳的,难受极了!会不会有什么事呀?这心里吧也是怪不踏实的。”沛旋念叨着,心里直犯慌。 “呸呸呸!别瞎说,那是你干活儿累得,今儿早点睡觉。” “噢!”沛旋的担心与不安被奶娘堵了回去。 晚饭过后,沛旋真就早早躺下了,可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黑咕隆咚的用手摸了摸身边的衣服,从衣兜里摸出了那枚铜板,陪伴了她十九年,每每在她绝望的时候,这枚铜板就会给她活下去,走下去的希望,此刻,她又一次把它攥在手里,心里默念着:“请保佑我姐姐的病快点好,一定会的,什么都会有的。”她心里念叨了几遍,“对了,不知道给我铜板的那位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去了哪里?”沛旋的脑子在漫无目的的漂游,慢慢进入梦乡。 一大早,三儿就急急忙忙跑来了。 “沛旋!你三哥叫你快点收拾一下,要带沛嫣去城里看病,马上出发,我先回去了,你快点来啊!” “哎!知道了。”沛旋那性子一向麻利,两三下就准备妥当,直奔柳家。 三叔三婶非要跟着,沛怀也就同意了。五个人坐着马车向归绥城去了。 归绥城。 刚刚迎来和平的归绥城,一派祥和热闹的景象,大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两边店铺挂满了红灯笼。柳家的棉布铺也是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和柳家店铺相对的是“悦来客栈”,将近中午时分,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走了进来。 店主热情的迎了上来:“先生要住店吗?你只管放心住是了,咱们这店刚刚整修,粉刷过的,干净卫生又安静,关键是便宜,像你一个人住再合适不过了,我带你看看去。”说着就要带着客人去参观他的小店去。 “不用了,给我订一间就行了,不过一定要安静一点的。”那青年很爽快。店主脸上乐开了花,连忙恭维道:“哎呀!一看先生你就是爽快人,放心吧!我这人也很痛快,一定给你挑一间最满意的。” 青年笑笑,没说话。 “那先生要订几天?” “暂时先定上一个月吧!后面看情况再说。” “嗨哟!先生这是要常住啊!太好了,我保证你住的和家里一样舒服。”这店主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这可是笔好买卖啊! “那先登记一下吧。” “绍堂!” “好嘞!”只见店主毛笔一提,在账本上写下了绍堂两个蝇头小字。 店主给他开了二楼最里边的一个房间,房间不大,一张木制的单人床,旧书桌上放着一个暖瓶。他看了看,正适合一个人住,是比较安静,他放下手提箱,顺手打开一扇窗户,窗户正好和柳家店铺二楼的客房相对。 “掌柜的,你先忙去吧,我自己收拾。” “好,那我下去了,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说完乐呵呵的退出了房间。 那青年重新环顾了一下房间后,来到窗户前,他眉头紧锁,眉宇间透着一丝哀伤,双眼微闭,好久后睁开,又向远处的天空眺望。嘴里喃喃自语。 “十二年啊!十二年的战争,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我看尽了生死,痛恨残酷的战争。如今,和平了!该解甲归田了。”他抬起双手,目光由天空移到了手上。 “这双扛枪的手,从今以后不再扛枪,扛起的一定是锄头,去过老百姓的平常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流血,也没有牺牲。”他喃喃着长叹一声。在他心里有很多未了之事。也许是自尊,也许是愧疚,让他最终做出了决定,继续往前走。可他哪里知道,这一走竟是永远。 “爹!娘!十几年了,我离开十几年了,原谅我,在你们临终时,都没能回去见你们一面,这是我心里永远都无法抹平的伤痛。我没脸再回去了。对那个家,我舍弃了太多的责任。” “当年的甄有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绍堂!”此刻的他心里五味杂陈,痛苦不堪。想想当年的冲锋陷阵,看看如今的解甲归田,他觉得如释重负,除了对司令的极力挽留有点愧疚之外,决议离开的选择他不后悔。 “甄参谋,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过来了,如今和平了,你怎么突然要离开啊!我希望你继续留在我身边。你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 “司令,甄有非常感谢您的抬爱,以前国难当头,而我正是年轻气盛之时,眼不能看见日本人随意践踏我们的国土,所以才扛枪上阵,现在不同了,国家和平了,大势已定,而我只想做一贫民百姓,春耕秋收,安居乐业,所以,请司令批准。甄有感谢万分。” “好!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不好再留,那保重吧!”站在这客栈,想着离开时和司令的对话,他心里有少许惬意,因为,他自由了!他要去过自己向往的平静的没有血腥味的生活了。 第二天。 “三哥,刚才那位大夫说要姐住院,就是说以后姐就要住在那个地方看病吗?”沛旋边走边问。三叔和三婶期待的看着沛怀! “是的,大夫说姐的病挺严重的,必须得住院观察,慢慢治疗。” “可是!三哥!你不觉得那地方太吓人了吗?你刚才也看到了,里面那又哭又笑的,姐每天跟她们在一起还不吓坏了。”沛旋声音低低的说道。瞅了瞅沛怀,看他的反应。 见沛怀也是愁眉不展。 “我也这样想,但咱们得听大夫的,为姐快点好就得配合人家大夫,您说呢婶儿?” “听大夫的!听大夫的!这孩子这样下去太可怜了。”三婶说着又哭了。 沛旋边安慰三婶边揉着她的眼睛。 “怎么了沛旋?”柳华问。 “三叔!不知咋回事?我这眼皮总是跳,都跳好几天了,跳得我难受!” “兴许是上火了,回去多喝点水就好了!” “嗯!” “宝儿!宝儿!”忽然旁边的沛嫣又是喊又是叫。大家向四周看看,见前面胡同口,有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 “坏了!沛嫣又看到那孩子了。”沛怀说着,提醒沛旋拉好了,再有几步就到家了。柳华夫妇也急了,死死的揪着沛嫣不放,可她们哪里知道,这样的病人,一旦情绪激动,她们身上所产生的力量往往是超乎寻常的。只见沛嫣使劲儿一甩,拼命般的大叫,几下就甩开了她们,三婶被一把推倒在地。再看她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向胡同奔去,其实,那抱小孩的妇人早不知去向,她只管朝着一个方向狂奔。 沛旋,沛怀,随即追了出去。 “沛嫣!女儿啊!我的女儿!”三婶坐在地上,一只手伸向前方,拼命嘶喊!瞬间周围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在那指手画脚议论着。柳华束手无策,干着急,眼下只能顾着老婆,盼着沛旋,沛怀能把她追回来。 绍堂刚下楼准备吃点东西,正碰上店主从外面回来,见他摇头叹气。 “唉!多好个闺女,可怜啊!” “店主,出什么事了?”绍堂有点好奇。 “嗨!看见没,就对面那棉布店,出事了,那不,家里有个闺女,长的那个漂亮,可就是个疯子,听说这次是来城里看病的,就刚才快到家门口了,突然,那闺女不知道怎么回事,发了狂的把她娘推倒就跑了,现在她娘哭的死去活来的。挺好的一家人,咋就摊上这么个病。”店主一脸惋惜。 “那跑了,家里没人去找吗?” “有啊!好像也是俩孩子,老的跑不了,小的,恐怕找到也难弄,那不,店里伙计都出动了。” “哦!我去看看。” “你?帮忙去?”店主不敢相信。 “怎么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都是出门人,遇到困难,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 “能!能!你大街上看到疯子就抓,没错!”说完呵呵呵笑了。 “你还挺幽默?”绍堂被他逗乐了,大步走出客栈,进了棉布店。 “今天不做生意。”柳华有气无力的说道。 “不,我是对面客栈的,听说了”绍堂说明来意。 “谢谢!谢谢!好心人!” 这时,沛怀,沛旋跑了回来。 “三婶,姐有没有回来?” “没有,她哪能自己回来啊!你们没追上吗?” 沛旋喘了口气:“没,我和三哥追出去,一直追,一直喊,她根本不理会,她拼命跑,跑,跑进了一个巷子,等我俩追过去,已经不见人影了,我们分头转了一圈都没看见影子。” “沛嫣啊!你到底跑哪里了?”三婶又哭开了。 “去警察局报案吧!”绍堂出声了。 “这位是?”沛怀问。 柳华给介绍了一下。 “走吧!靠这几个人在这么大一座城里找一个人是很难的。再晚出了乱子就麻烦了。” “听这位先生的吧!”柳华说道。 几人正要出门,突然一个小伙子急急忙忙跑来。 “几位大哥,听来我店里吃饭的几个人说,西河那边捞上来一位姑娘,描述的样子和你们家姑娘很像,赶紧去看看吧!” “沛嫣——我的女儿啊!”三婶晕了过去。 柳华忙掐住人中,片刻,三婶睁开了眼睛。 “走啊!还愣着干吗?”绍堂点醒了惊呆的众人,一起向西河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四章 沛嫣遇难 第二十四章 又是一个叶落草枯的深秋,西河的水已有些入骨的冰凉,河岸下的空地上围了好多人,有的指手画脚,有的议论纷纷,也有的表示惋惜。 “唉!你看多漂亮的姑娘啊,就这么没了。” “是啊!看上去那么年轻,真可惜了。” “这是谁家姑娘?怎么就跑到这西河来了?家里人哪去了?” “” 路过的,有专门跑来看热闹的,一会儿功夫就围了个水泄不通。 “来让一让,大家让一让。”大家正议论着,听到后面有人嚷嚷,随着被来人拨开了一个窄窄的通道。 “姐!”当人群闪开的刹那,沛旋第一眼便认出,直挺挺躺在人群中间的正是沛嫣!她疯一般扑了上去,抱住沛嫣的身子,放声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紧跟着,沛怀和帮忙的绍棠也冲了进来,绍棠忙上前蹲下,翻起沛嫣的眼睛查看,又把了把脉,他低下了头,然后又摇摇头。沛怀浑身一阵发软,晃了一下,向后退了几步,但咬咬牙坚持着站定,不能慌,不能倒,我若冷静不下来,三叔三婶怎么办?她们怎么办? 沛旋还在摇晃着沛嫣的身体,抱着她的手搓来搓去,嘴里念念有词。 “姐,你醒醒,你一定是睡着了,累了,我给你搓搓,暖暖,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不让你有事,你那么疼我,你不会舍得丢下我,姐,你醒来!你快点醒来!我带你回家!”她哭着,喊着,叫着,把沛嫣搂在怀里,紧紧的搂着,任沛怀怎么撕都撕不开。 “沛旋,听三哥的,咱们先让姐回家,好不好?” “不,我让她先醒来,她会醒的,一定会的,我要守着她。”沛旋越搂越紧,越哭越痛。直哭得周围的人也跟着抹眼泪。沛怀拿她实在没有办法。 “姑娘,去的已经去了,你真疼你姐,就该让她早点回家,好入土为安!这样她也不安,你让她怎么瞑目?”绍棠在一旁劝道。 “是啊!姑娘,让你姐姐回家吧。” “就是,事已经出了,还是想想怎么安葬她才好!” “是呀!” “说得对!”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 沛旋停止了哭声,但还在抽泣着,她看看沛嫣,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她正欲脱下自己的上衣,忽然想到自己里面根本没什么穿的了,她放下手去。绍棠看出了她的心思,忙脱下了自己的上衣,顺手盖在了沛嫣头上。 “好了,让姑娘回家吧!” “谢谢你!” 已经有好心人推来了木板车,大家帮忙把沛嫣抬上车,沛怀前面拉着,沛旋和绍棠还有两个热心人推着回到了店铺。柳华夫妇已经是望眼欲穿了,忽然听到外面人声嘈杂,俩人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店门。只见一辆木板车上,直直的躺着一个人,头被严严实实的盖着。三婶感觉眼前发黑,头嗡嗡作响,她坚持着。 “这,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其实,她说话间声音已开始发抖,再看柳华,脸色苍白,嘴唇抖动。 “沛怀,这?”他用手指了指。 沛怀向前一步,扑通跪在三叔三婶面前。 “三叔三婶!沛怀对不起你们,真的对不起!我姐,我姐”他已泣不成声,实在说不下去了。 “孩子,沛嫣!你怎么就丢下娘了呢?”三婶冲到车旁,抱着沛嫣一顿嚎啕大哭,那哭声凄凉而悲动。 “三婶!是沛旋不好,没有照顾好姐姐!” “沛嫣!你走了让娘怎么办?你等着,娘去陪你。”忽然三婶冲着左面的墙壁一头撞过去。 “三婶!” “秀琴!”柳华,沛怀大叫。 再看,三婶跌坐在地上,绍棠端端正正的站在她面前,有惊无险,多亏他眼疾手快挡在了三婶面前,那一头不偏不移撞在了他肚子上。 “三婶!你不能这样啊!这让我情何以堪呀,让姐怎么安心的走。”沛怀内心充满了自责。抬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孩子!别这样,这怎么能怪你?你这一年在尽心尽力的想尽一切办法为你姐治病,三婶和你三叔是看在眼里的,这怪只能怪她命苦。”三婶拉着沛怀的手,边哭边安慰沛怀。 “三婶!那咱们好好的,让姐安心的走吧!尽快回去,让姐早点入土为安。” “哎!三婶听你的,咱们回去。马上回去。” 沛怀和沛旋马上收拾包裹,套好马车,又雇了一辆大一点的马车,将沛嫣安置好,一切准备停当,柳华来到绍棠面前。 “小兄弟,虽然咱们认识才一天时间,但看得出你是个热心肠的人,是个好人,我们全家谢谢了!” “是呀!今天多亏大哥帮忙了。只是赶上了这事儿,不能请大哥吃顿饭,表示我们的谢意了!”沛怀说道。 “大哥,兄弟,这样就见外了,碰上了,能帮就帮帮,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挺惭愧。” “快走吧,太阳落山之前,回去安顿好姑娘!” “那好吧!我们走了。” “沛旋,上车!”沛怀扶了一把,沛旋一跨腿上了车。马蹄嘚嘚,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去。 “铛啷啷”铜板滚落的声音。 绍棠忙低头顺着声音找,真是一枚铜板滑在了地面上,他上前捡了起来,拿到嘴边吹了吹土,忽然觉着哪不对劲儿,他仔细端详眼前这枚铜板,眼熟!翻过去,光溜的铜板上,一个大大的“有”字刻在上面。 他心里一怔,这分明就是我的铜板嘛?怎么会在这个小姑娘手里?我记得以前送给了一个他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了远去的马车,难道是那个小姑娘?不会这么巧吧? 他向前走了几步。 “等一等!”可马车已远去,渐渐消失了踪影。 柳沛嫣就这么去了,如冬天里一片片飘落的雪花,那样美丽,那样纯洁,高雅。但她的飘落注定是要化成水。 绍棠思忖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转身进了棉布店。 “绍先生!你有什么事吗?”伙计问。 “我想问一下你们东家是哪里人?” “奥!你问我们东家呀,他是城外三十里柳家镇的人,开棉布厂,祖上也做过药材生意,日本人在那会儿,药材就不做了,这里卖的全是他家自己的布。” “哦!”绍棠迟疑了片刻,又问道:“一块儿的那位姑娘是?” “你说得是活着的那位吗?这个我也不清楚,又像家人,又像下人。东家的事,我们当伙计的不好管,也是日子久了,听着点儿事儿!” “倒是死了的那个,是东家的姑娘,可怜!”伙计叹口气,摇摇头,去招呼客人了。 绍棠,心里好多疑问,柳沛嫣,柳沛旋!哪个是柳大哥的女儿,当年那个小妹妹。十几年了,当年匆匆一别,依稀记着那小姑娘好像叫什么沛?是沛嫣还是沛旋?难道是沛旋?就凭这枚铜板? 绍棠心里想着事儿,脚却不知不觉已经跨进了客栈。 “回来啦绍先生?” 绍棠好像没听见径自上楼去,进的房间,他仰面躺在了床上,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生死无常啊!他累了,轻轻闭上了眼睛。 “甄连长!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小吴你赶快逃出去,把这把枪带上,快走!” “连长!” “别啰嗦了!走吧!” “轰——”一声巨响。 “小吴——快走!小吴”绍棠大叫一声,猛的坐了起来,再看他满头大汗,嘴巴张的大大的,只喘气。又做梦了,他站起身推开窗户,一股凉气吹了进来,他打了个寒战,此时,脑子清醒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自言自语,心情逐渐平静,该想想以后何去何从? 柳家镇。 这十几年,柳家经历了接二连三的不幸,每个人都被折磨的筋疲力尽,实在打不起精神。沛怀仍在竭尽全力的支撑着柳家。 这天是沛嫣的五七,沛旋打早就来到柳家,挎着一篮子纸钱,她小心翼翼的走进正屋,见素心正端坐在正面的椅子上,手里握着一串佛珠。 “二婶!” 素心看了看沛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来了。” “恩!今儿不是沛嫣姐姐的五七吗?我想同三哥他们一起去上坟。” “去找沛丰吧!”素心随即端起一杯茶,用杯盖轻轻划拉着杯里的水,沛旋知道二婶看着她不太高兴。 “二婶,那我先去别院了。”她转身离开了正屋,匆匆向别院走去。赶上沛丰正从别院过来,碰了个正着。 “四哥!” “沛旋?” “我想给沛嫣姐去上坟。”她期待的看着沛丰。 “好啊!我正去找三哥去,我知道姐最想看到你!” 沛旋裂开嘴笑了,眼里却噙着泪水。 三天后。 早晨吃过饭后,素心把大家都叫在正屋厅里,她坐在那半晌不说话,沛怀有点急了。 “娘!你把大家叫过来,有什么事吗?” 素心这才站了起来。 “是这样,咱们老柳家接连不断的出事,实在说不过去,这叫家宅不宁呀!我考虑了好久,决定上庙上去烧烧香,上点香火钱,然后再请一位仙家回家,以保咱柳家老小平安!”她叹了口气又说道:“心诚才灵,所以,我把大家叫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明天咱们必须全家大小一起去,还要一步一叩头请回来。” “娘!这能行吗?你不是已经有佛堂了吗?”沛怀有点不知所措。 “我说行就行,你懂什么?”自从柳绮去世,素心心性大变。 “沛怀你就听娘的吧!不就上个香吗?”沛武在那应和着,用手戳了沛怀一下。沛怀没再吱声。 “告诉沛旋一声,明儿让她也跟着一起去上个香。” “娘!这事儿咱就别叫沛旋了吧?人家都不在咱家了。” “沛怀你这是什么意思?敢情是替沛旋打抱不平吗?”素心脸色骤变。 “娘!沛怀不是那个意思,你说叫谁就叫谁吧,回头让三儿跑一趟就是了。”沛文顺着素心的意思说道,扭过头看着沛怀,使了个眼色,沛怀也只好把满肚子的话压了回去。 第二天,沛旋来了,柳家上下,大大小小一起去离镇子大约一里地的庙上烧香。 素心请了老和尚,又是点灯,又是诵经,一番折腾后,她双手捧着一个纸质的仙位,走在前面,大家紧跟在后面,一步一叩头,向柳家镇叩去。 沛旋手捧三柱香,刚初冬,天不算冷,但风刮的不小,三柱香一会儿就着完了,沛旋赶紧再接上三柱,边走边叩,膝盖疼了,她忍着,胳膊酸了,她忍着,她在心里一遍遍的默念着:“神通广大的仙人,沛旋诚心求您保佑柳家所有人以后都平平安安!再没有灾难,再没有不幸!沛旋给您磕头了。”随即只听见“当当当”的磕头声,当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已经磕破了。 “沛旋!你干什么?你傻啊!这能当真吗?你磕破了,真就管用了?家里的不幸那都是不安定的年代造成的,整个国家有谁的日子好过?”沛怀在一旁低低的呵斥着沛旋! “三哥,别管我,这也是我唯一能为柳家做的事情。” “沛旋!”沛怀瞪了她一眼,“再这样,以后就别叫我三哥!” 沛旋一震,眼圈红红的,眼泪在里面打转,“三哥!”终于忍不住,一大滴泪珠掉了下来。她停止了磕头,她不想失去唯一疼她的三哥。 终于到家了,大家众星拱月般陪着素心进了正屋的耳房,把仙位端端正正的安放在北面的正中间。 “沛旋!上香!” 沛旋忙捧着三柱香,恭恭敬敬的插在香炉里,全家郑重的跪拜之后,才离开! 大门外,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正端详着这大门。 “福祥云柳宅,没错,就是这儿!”他上前轻轻扣了扣门上的铜环,片刻,门开了。 “请问,你找谁?”三儿冲来人询问。 “请问,柳川是住这儿吗?” “是,不,不是。”三儿忙摆摆手,他又补充道,“是住这儿,不过现在不住这儿。”三儿越说越乱,年轻人越听越糊涂。 “三儿,是谁啊?”沛怀边问边出来了,他一看。 “绍大哥!”沛怀惊喜的喊道。 “快,快里边请!” 绍棠踏进了柳家镇,跨进了福祥云柳家的大门,也注定了他的命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五章 绍棠柳家寻故友 第二十五章 绍棠走进柳家,他四周环顾一圈,整齐,干净的院落,一看就是像样的人家,他随沛怀进了正屋,沛华早已经吩咐下人把茶水端了上来。 “绍大哥请先喝杯茶!”绍棠客气的道声谢,接过了茶杯,但他好像心不在焉的张望什么?沛怀本就对他的到来颇感意外,现在又看他像是在寻找什么?于是笑着问道:“上次一别比较匆忙,不知道绍大哥怎么找到这儿的?”绍棠立即收回视线,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说:“你有所不知,其实我来这里是想看望一位朋友。” “噢!那绍大哥找的是谁?尽管告诉我,这镇上的人都熟。” 绍棠呵呵呵笑道:“那不知道柳川是小兄弟的什么人?”绍棠这一说,沛怀的脸上露出了更大的意外。 “哎呀!原来大哥认识我爹?”沛怀由意外多了一份惊喜。同样绍棠更加惊喜。 “你说柳川柳大哥是你爹?你是他的儿子?那你爹现在在哪儿?怎么没看到?”说着,绍棠站了起来,四处环顾。沛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道:“绍大哥,我爹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什么?柳大哥不在了?” “是的,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日本人刚打进来,爹去山西收帐,回来的途中遇到了劫匪,就”沛怀没有说下去。 绍棠听着,心里一阵难受与落寞,难道那次和柳大哥分开后,他就遇难了吗?要知道这样,当初应该同他们一道才是。 “唉!其实,那次我同你爹是一道同行的,柳大哥载了我一程,后来分开,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记得当时和你爹同行的还有你娘,那个应该是你妹妹吧?那她们也?” 沛怀一脸沮丧,说:“当时,很危险,正好遇到了爹的一位朋友,救了她们,可回来后,我娘因失去我爸痛苦,又顶不住家里的压力,也跟着去了。剩下沛旋!唉!一言难尽。”沛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什么?他沉默了。 “你妹妹活着?” “活着,你见过的,就是沛旋。”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绍棠也没再问下去!顺手端起茶水,慢慢送到嘴边。 这时,素心进来了。 “沛怀啊!这是哪里来得客人?” “噢!这是我柳川爹以前认识的朋友,这次因为沛嫣,我们碰上了,还帮了不少忙。” “绍大哥,这是我娘。”沛怀介绍道,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关系,自觉尴尬。 绍棠一听,的确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看得出这里肯定有原因,这么大个家,什么复杂的状况都有可能的,这是人家的家事,不好深问。 忙站起身来,很有礼貌的行了一礼。 “嫂子,冒昧前来,打扰你们了。”素心上下打量了一番,小伙子,眉清目秀,文质彬彬,举手投足之间,露着一股英气,虽然有些消瘦,但精神抖擞。 “听口音你是山西人吧?做什么的?”素心客气的问道。 “嫂子,我是山西人,也没个固定营生,教教书,什么的。碰着啥做啥吧!” “那这次来这边是?” “唉!这前几年不是时局不稳吗?做什么都难做,就想出来走走,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本来是和好朋友约好的,没想遇到麻烦就走散了,再没了音讯,沿路就到了归绥城,遇到了小兄弟,巧的是曾经与柳川大哥有过一面之缘,今儿来,本想看望大哥,不料”说着,绍棠起身道:“嫂子,兄弟,既然柳大哥已经不在了,我也来过了,那绍棠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了。”他提起行李准备离开。 “小伙子,等一下。”素心喊道。 绍棠回过头来。 “你刚才说你教过书?那你会记账,算账吗?” 绍棠点点头。 “会打算盘?” 绍棠笑笑说道:“嫂子,我最精通的就是算盘。” 素心笑了。 “沛怀,你哥不是要给映儿找先生吗?而且,张管家也老了,不是和咱们提出了好几次想休息吗?” “娘!你的意思是?” “对,如果绍先生没有去处的话,可愿意留在柳家,教教孩子,打理打理账房?” 绍棠一听,心里想:自己也的确是没个去处,原本也是想过来投奔柳大哥的,谁想柳大哥不在了。如今也好,既然柳家邀请我留下,这也算是件好事,就在这里落脚得了,以后平平静静的过日子。想到这,他看了看沛怀。 “如果嫂子和兄弟信得过我,我当然愿意留下来。” 沛怀一下乐了:“怎么会信不过呢?你是我爹的朋友,我本该称呼一声叔才对。” 绍棠忙连声说道:“别称叔了,就哥吧,这样随便一点好。” “是是是,绍大哥。” 俩人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然后开怀大笑。 玉芬正在给沛旋用毛巾敷额头,一边敷着,一遍数落着。 “你这孩子,都多大个人了,不知道照顾点自己,不能省点心,磕什么头?再说了,那管啥用啊?做做样子就行了,你还真实诚。磕成这样?” “奶娘,你懂什么啊?心诚则灵,要么别去,要去就得像模像样,哪能敷衍了事?” 奶娘把毛巾往炕上随手一扔,说道:“就你笨,那自个儿疼着去吧,我不管了。” 沛旋笑嘻嘻的把毛巾拿过来,按在了额头。 “奶娘,你该忙啥忙去吧!我自己来,反正你也不懂。”说完自己轻轻敷着。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 “哎哟!我差点忘了,我的铜板掉哪儿了?好像上次去柳家时还在,回来就不见了,应该掉柳家了,或者磕头时掉路上了?不会吧,那可是我的吉祥物,我得找回来才行。”她扔下毛巾。 “奶娘,我出去一趟。”跑着就去了。 “这孩子,风风火火的。” 沛旋一进柳家就找沛怀,这会儿正是下午,沛怀还没回来。 “三儿,我三哥呢?” “在纱厂还没回来呢,你有事?” “有,上次不是——”沛旋正欲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不行,不能和三儿说,让二婶听到了不好,会误会的。 “噢!没事了。回头我再找他吧!”沛旋转身要走。 绍棠从西厢房走了出来,正好走了个照面。 沛旋愣了一下,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三儿,他是?” “这位是刚来的先生,教映儿读书的,还有接替管家的活儿。” “噢!” 绍棠瞅着沛旋,这位难道就是当年柳大哥身边的小妹妹吗? “这位先生,你认识我吗?怎么这么盯着我看?”沛旋好奇的问道。绍棠自觉失态,忙上前一步,很客气的说:“不好意思,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位熟人,有点失态了。” “请问姑娘,可是叫沛旋?” “是呀!我是沛旋,你怎么知道?” 绍棠笑笑,从兜里一摸,掏出那枚铜板,伸开手掌,沛旋一看,惊呆了,她要找的铜板稳稳的躺在他的掌心里。 “姑娘可认识这个?” 沛旋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铜板,惊呼道:“这铜板怎么会在你这里?我正在到处找它?”伸手抢了过去。 “你真不记得我了,一个月前,城里柳家店铺?” 沛旋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她想起来了。 “我记得了,你是那位好心人!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沛旋激动的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我知道了,这铜板是上次上马车时掉了,让你捡了去。” “不敢想吧?还有你更不敢想的?”绍棠故意卖了个关子。 “是什么?” “这铜板是哪来的?”绍棠笑呵呵的问道。 “是我小时候碰到一个大哥哥给的。” “如果我说,我就是这枚铜板的主人,你信不信?”绍棠一本正经的样子,沛旋看着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她开始上下打量面前这个人,可当时她毕竟太小,记忆里根本不存在太多的影像。她摇摇头! “是的,我就是当年搭你爹马车的大哥哥,只是没想到那次和你们分开后,会发生意外,那天看到你掉了的铜板,便认定那就是你,原本想来看看你爹,不曾”绍棠顿了顿又问道:“你吃了不少苦吧?” “大哥哥,你是大哥哥?”沛旋顿时泪如泉涌。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再苦也熬过来了。”她举起手里的铜板看看,“每当苦到难熬的时候,我就看看它,心里不止一遍的默念着,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就挺了过来。” “沛旋,一切苦都过去了,中国人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沛旋啊!你来了,有事吗?”素心走了过来,打断了俩人的谈话。 沛旋有点局促不安,低着头道:“二婶,我,我找三哥,他不在那我先回去了。” “你三哥?你三哥每天从早忙到晚,要知道这整个柳家,一大家人都指望着他呀!哪有那么多空余时间,和你唠嗑。” 沛旋走也不是,在也不是,脸色很难看。 绍棠看到这,沛旋的处境他已了然于胸,忙对她说道:“沛旋,你那点小事儿,不用找你三哥,他太忙,绍大哥抽空看看去。” 沛旋感激的朝他点点头。 “二婶,绍大哥,那我回去了!”转身朝大门走去。 “我送你出去。”绍棠随沛旋一同出了大门。 “沛旋,绍大哥看出来了,也能猜到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以后有难事儿就来找我。绍大哥会竭尽全力帮你。” “嗯!”沛旋眼里噙着泪水。 “绍大哥,你的父母还好吗?你回去过吗?” 绍棠眉峰动了动,脸色有点苍白。 “没回去,听说他们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绍大哥,我不知道” “家里人有找过你吗?” 绍棠摇摇头:“没事的,不知道,应该找过吧?” “你为什么不回去?” 绍棠苦笑:“就我一个人了,回不回去一个样,不如就地生根落个方便。”说完笑了。 “也是啊!好了,你回去吧!要不二婶不高兴了,我走了。”绍棠目送沛旋离开,他的心里却失去了平静,是啊!谁找过我?就算找,他们又怎呢找的到? 归绥城内,大雪纷飞。 城内的百姓,顶着风雪,个个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穿梭在大街小巷。 这天中午,柳家店铺所在的通顺巷来了一位二十七八的小伙子,身穿大反毛羊皮袄,头戴毡帽,脚上登着一双棉毡靴,瘦弱得脸庞,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他来到一家酒馆门口,摘下毡帽抖了抖上面的雪,推门进去。 “先生!里面坐,吃什么?随便点,小店酒菜保你吃着顺口。”只见伙计麻利的用抹布在桌子上抹了几抹,把抹布随手一甩,搭在了肩膀上。 “先来壶酒暖暖身子,再随便炒个小菜就好。” “好嘞!稍等。” 再看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黑白照片,照片看上去有些发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伙计,麻烦你过来一下。” “先生需要什么?” “你帮我看看,你见过照片上这个人吗?” 伙计端详了半天,摇摇头。 “没见过,先生找人吗?”伙计好奇的问道。 “是,找人!唉!难啊!”又一次的失望,他若有所思,十几年了,你到底是死是活?总得有个信儿吧!一去就杳无音讯,你知道吗?为了你的抱负,你舍弃了多少责任。 几杯酒下肚,身子热乎了不少,他出了酒馆,顺着街道往前走,进了一家,出得一家,都是满怀希望进去,带着失望出来,他垂头丧气的来到了柳家店铺,最后一家,再找不到就回去,就当他死了。他推门进去。 伙计迎了上来:“先生要布吗?” “不,我想打听个人,你见过照片上这个人吗?山西口音。” 伙计一听不是买布,就懒得搭理,瞟了一眼:“没见过。” “唉!算了,回家。”他正要出店门。 伙计忽然叫道:“等等!等等!不对,给我再看看。”他拿着照片仔细端详,“对,没错,一定是他。” “你见过?快告诉我,他在哪?” “是见过,很像,是不是不知道,两个月前来过这里,还帮我们东家忙来着,后来我们东家走了,他至于去哪了?就不知道了。” “那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伙计挠挠头,说:“不清楚,这样吧,你去对面的悦来客栈问问,他在那住了一个月。”没等伙计说完,他就冲出了店门,又冲进了悦来客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六章 绍棠隐姓柳家镇 第二十六章 列车在平绥铁路风驰电掣般疾驰,归绥城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小伙子靠窗而立,耳边仍回想着客栈老板的话。 “小伙子,两个月前是有一位年轻人在小店住过一段日子,看样貌倒是和照片上的有点相似,但也好像不太像。” “那他叫什么?” “他绍叫绍棠。” “老板,你再想想看,他是叫绍棠吗?不是叫甄有?” “不是,绝对没错,他在这住了有些日子了,不会记错的,他是叫绍棠,小伙子,我看不是你要找的人。还是再去别处打听打听吧!” 轰隆轰隆的列车,拉回了他的思绪。 “唉!哥,你到底在哪儿?战争都结束了,你到底是死是活?总得给爹娘和嫂子一个交代吧?”他望着车窗外,两眼一片茫然。 “哥,爹娘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找到你,我找了你十年了,十年了,你在哪儿?是回家的时候了。” 列车驶进了山西境内。 “媳妇儿,我回来了。” “哎!甄全你可回来了,急死我们了。”屋里出来一位年轻的小媳妇儿,神色慌张。 “怎么了?家里出啥事了?” “甄全咱家真有大事儿啦!哥哥”她结结巴巴说不出什么。 “怎么?哥回来啦?”他面露喜色。 “哎呀!哥哥死啦!” 这个消息如同晴空霹雳,手里的行李箱咚一声落到了地上。 “谁说的?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他大叫着。 这时从屋里跑出一位姑娘来,没等说话,已经哭成泪人。 “二哥,二嫂说的是真的,大哥没了,他牺牲了,镇里早已经贴出了牺牲者的名单,大哥的名字就在里面,不信你自己去看去。” 甄全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了镇里,那大红纸贴了满满一墙,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名儿,甄全睁大眼睛,一个个看过去,不大功夫,甄有两字映入眼帘,刺痛他的眼球,直穿他的心脏。他双手抱头,顺着墙根儿蹲了下来,肩膀抖动,他哭了。 “大哥!大哥!”不管结果怎样,他总算给爹娘,嫂子一个交代了,他擦掉眼泪,向家走去。 柳家镇。 “啪啪啪!”账房里传来一阵阵算盘的敲打碰撞声,这不,要过年了,这一年的收入开支总得有个结算,绍棠这几天几乎不分昼夜的在往出结算账目,他一会儿算盘,一会儿毛笔,眼看又是上灯时候了,他脖子有点撑不住了,看了看账目,就剩一点了,先歇会儿再说吧!总算都理出来了。 门吱呀开了,是沛怀。 “绍大哥,都几天,累坏了吧?歇歇吧!” “还行,这点儿活儿不算什么?比起”他正要出口的话,噎了回去。 “来,兄弟,坐下聊聊吧!” 沛怀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 “绍大哥,马上过年了,打算回家吗?” 绍棠叹息一声:“一个人在哪儿都一样,哪都不去了。” “那敢情好,看来今年我们柳家这年要过的更热闹了。绍大哥,我欢迎你留下。” 绍棠呵呵的笑了,可这笑后隐藏着多少苦涩,没有人知道。 要过年了,这对于玉芬家来说,最愁的莫过于过时过节的,什么都没有啊!张管家接济的玉米面吃的差不多了,前天刚送来两斤粗白面,还有一小块儿猪肉,隔壁王大爷给了一块儿豆腐,年三十能吃顿饺子了。 这天上午,玉芬正寻思着让沛旋贴几个玉米锅贴,看见张管家进了院子,忙迎了出去。 “二叔来啦!” “哎!沛旋在家吗?” “在,屋里呢,有啥事?” “刚才芦花村有人捎来了话,让沛旋去一趟。” 玉芬一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打心里害怕沛旋去芦花村,她知道这家全靠沛旋,要是她回去万一不回来,那这家还能指望谁?大妞那样,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了,关忠除了吃,啥都指望不上,要是没有沛旋,唉!这媳妇将来都难娶。 张管家看出了她的心事。 “玉芬啊!你知道的,沛旋这孩子够可怜了,在这个家也付出的够多了,也不是没良心的孩子,你不能光想着自己,得为她想想!” 玉芬没有吱声。 张管家进得屋里。 “沛旋,快收拾收拾,回芦花村一趟,你娘带话了,让你过去。” 沛旋面露喜色,心里掩饰不住的幸福与喜悦,她从来没有感觉过被人疼,尤其是亲爹亲娘的疼是一种多么幸福的事情。她没敢迟疑,马上收拾包裹,也没什么可带的,只一件洗得发白的褂子! “我让你二宝哥哥赶车送你去。” “张爷爷不用了,这才上午,我自己走上可以去的。” “那怎么行?才下过雪没几天,路上不好走,你穿的又不多!这儿去芦花村十几里路呢!” 沛旋笑笑,说道:“张爷爷,再过几天我就二十岁了,这点路算什么?一会儿就到了,再说了,越走这身上越热,不冷,放心吧!”说着,已经把包裹挎在了肩上。她转身对玉芬说:“奶娘,我会回来的!” 玉芬没说话,只是用手抹了抹眼泪。 “奶娘!”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 玉芬送沛旋出门,直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才转身回去,留下一道落寞的背影在寒风中。 沛旋离开家,大步向芦花村走去,刺骨的寒风不时的灌进她的肚子里,她紧紧棉袄,加快脚步,大约半个时辰,她的脚实在是不争气,那冻疮的老毛病每到冬天就犯,这一走路,大概是又磨破了,钻心的疼啊!她放慢了脚步,想脱下鞋子看看,可这大冷的天,一停下,身上就打了一个寒战。 “哎哟!这鬼天气,咋这么冷?”她还是轻轻脱下了鞋子。 “我的天哪,脚面上的冻疮都磨出血了,还有点化脓,这可咋办呢?”看了两眼,那脚已冰凉,她赶紧把鞋子穿上。 “不行,得赶紧走。”旷野的风似乎比村子里要厉害,耳边不时传来呼呼声,吹的沛旋心里直发毛,看看四周,空旷一片,只有她一个人在行走,偶尔还要经过几个坟头,心里毛毛的,感觉这天地很不协调。 “不怕,不怕,快点走!”他自己给自己壮胆儿。突然,一只野兔从枯草丛中窜了出来,一头扎到了沛旋的腿上。 “哎呀!鬼!”她闭着眼睛大叫,声音带着哭腔。 “嘎!嘎!”一群栖息在树上的乌鸦被她的叫声惊飞了,树枝晃动,雪松纷飞。过了一会儿,平静了,她微微睁开眼静,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异常,她拍拍胸脯,喘了口气。 “吓死我了。”她仍心有余悸,她顾不了脚上的冻疮了,加快脚步赶路。进的芦花村已经是下午了。 今年的除夕夜,特别热闹,这是中国人民在经历了长达十几年的炮火的洗礼之后的第一个开心的除夕之夜。从来没有这么轻松释然,从来没有这么开怀大笑,全国一片沸腾,迎接着光明,迎接着幸福! “来,绍大哥咱们喝一杯。”沛怀吃过年夜饭,又拿了一坛酒,端了一碟下酒菜,来到西厢房,绍棠正一个人自斟自饮。 沛怀拔开盖子,为绍棠斟满。 “大哥,为咱们的相识喝一个。”砰!酒杯碰在一起,头一仰,喝了个尽光,酒过三巡沛怀才跌跌撞撞的离开。他走后,绍棠一头栽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眼角却留下了两行热泪。一会儿竟抽泣了起来。 “爹!娘!对不起!儿子不孝啊,不能送你们一程。我的好兄弟,你们就当我死了!”他一个人躺在那儿,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看着是那样痛苦,伤心。 大年初一甄家。 大哥牺牲的消息仍然笼罩在甄全的心头,他万万没想到,十年前的离别竟然会是永别。 今儿是初一,他早早起来,准备好供品,在地上来回走动,媳妇儿觉得奇怪。 “甄全,还差什么?提上走吧!” “唉!这得过去吱一声嫂子吧!难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大哥这做的这事太对不起人家了。”甄全真犯愁了,他一想到得知大哥牺牲的消息后,嫂子竟然没掉一滴眼泪,他就更加明白嫂子心中的怨气有多大,也许,在嫂子心里,大哥早已经死了。现在让她去拜祭他,她可愿意。 “哎呀!甄全,这都啥时候了还琢磨这个,再怎么说她也是大哥的媳妇儿,于情于理也得去祭拜,更何况她一直不是还待在甄家吗?列祖列宗也得去拜拜吧?得了,你难,我去。”说完她朝后院走去。 不大功夫,只见一位年轻的妇人,领着一位十岁左右的孩子,来到了前院,看不出脸上有任何的表情。 “大嫂!”甄全叫道,脸上是歉意。 她没有说话,拉着孩子走在了前面。 一家人转过一堵高墙,来到了甄家宗祠,这是一间两进院落,经过战争的洗礼,风雨的侵蚀,外观已有些破败,那“甄家宗祠”四个大字也有些许模糊不清,厚重斑驳的木门,显示着这里的庄严,沉寂!门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响声,院落不大,天井的腊梅开得正艳,似有暗香浮动。步上几级台阶,推开一道门就是正屋,正对面一张两米长的供桌上,摆着甄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如今,又新添一副,前面是一张八仙桌,摆放着一个香炉,各种供品分放在左右。 那位年轻媳妇眼睛扫视着一个个牌位,目光落在了边上的牌位上。几个鎏金字赫然在目,“甄有之牌位”她呆呆的看着,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接着变成大颗大颗的珍珠滚落下来。 “嫂子!甄家对不住你。”甄全声音颤抖,满怀歉疚的看着嫂子!只见她擦擦眼泪,拉着孩子,跪在地上。甄全忙跟着跪了下来。 “甄有,当年你决绝的离开,不管你是为了躲避婚姻,还是真的想救国救难,一去就是十年,如今,你回来了,带给我们娘俩的就是这副冷冰冰的牌位!我怨过,恨过,也想过死,可最终我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因为我有中儿,我得为他活下去,为你甄家的香火活下去!”此时的她嚎啕大哭。 “嫂子!” 甄全忙揪住了媳妇儿:“让她哭吧,把她这十几年的委屈,十几年的怨气全部哭出来,这样会好受点。” 哭够了,怨够了,她也停止了哭泣。 “中儿,去给你爸爸上柱香。” 中儿手捧三柱香,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爹,中儿给你上香了。” 甄全听得心头一阵心酸!眼睛潮湿了,心也潮湿了。就这样,甄有的牌位被摆进了甄家宗祠,每逢过时过节,都会受家人三跪三拜。 年关一过,大伙该各忙各的了。 沛旋说好了回奶娘家的,可耐不住爹娘的再三挽留,就在顾家过了个年。 “娘!我该回去了,我不在,奶娘家的日子不好过,我得回去看看去!”这天,一起来,沛旋就收拾东西。 顾大嫂看着沛旋,毕竟从小没有抚养过,突然冒出这么大一个姑娘来,心里还是有点生份。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顾满生没这个顾虑。 “沛旋啊!这过了年,你就二十岁了,爹觉着,有好人家就别错过,嫁了吧!奶娘家那情况,你再待时间长了也不行啊!受罪!” “爹还寻思着托人给你做个媒,找个人家,可又一想,这毕竟人家奶娘家把你养大的,咱们一插手就不好说了,做人咱们得讲个良心,所以,这亲事,还得人家奶娘安排才对。爹告诉你,你自己也存个心,有好人家,就让奶娘托人说道说道,别耽搁了。” 沛旋眼泪汪汪的看着顾满生。 “爹!我知道了,唉!我这情况谁还愿意娶呢?” “孩子,不能这么说啊!” 沛旋苦笑一声,转身出门,坐上了二哥的马车,头也没回的离开了顾家。 她在质问爹娘!质问自己,质问老天,像我这样一个寄人篱下,无人怜爱,没有出生姓氏的人,谈什么婚嫁?有谁愿意娶一个看似三个家,却没有一个真正的家的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七章 沛旋和绍棠登记遇阻 第二十七章 1950年夏。 中国大地上迎来了第一场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这对柳家来说将意味着什么? “沛怀啊!听说土地要变了,是真的吗?怎么个变法?”素心忧心肿肿。 沛怀叹息一声。“唉!是真的,就是把地主的地全部分出去,分给没有地的农户,让他们回家种自己的土地。” 素心心头一怔,问道:“那咱们的地也会被分出去?” 沛怀点点头。 “那咱们不就没有地了?” “和农户一样,留下自己的那份,剩下的全分。” 素心急了,叨叨着:“那怎么能行?咱们的地为啥要分?” “哎呀!娘!这是政策,由不得咱们。就听之任之吧!” “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啊?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娘,咱们还有纱厂。别急!” 这个消息对农户来说,就是上天赐给她们的一条生路,马上就要拥有自己的土地了,不用再去做长工,不用再为交不出粮而愁苦。 此时的玉芬也许是这柳家镇最高兴的一个了,以后不用饿肚子了。 “沛旋,这下好了,以后咱们可以自己种地了,不用再挖菜了。” “是呀奶娘!”说完,她收敛了笑容。 “奶娘,这样一来,那三哥家的地就全没了,三哥会不会有事儿啊?” “那倒是,心里肯定会难受,好歹人家有纱厂顶着,也算不了什么。” “那我过去看看吧!顺便去拜拜菩萨,仙家,今儿不是正好是十五吗?你陪我一起去吧!” 玉芬一听,有道理。 “那要走咱们就快点。” 俩人不大功夫来了柳家,刚迈进大门就听见东厢房传来吚吚哑哑的读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 “张王李赵” 沛旋纳闷,看看奶娘。 “这是干嘛呢?” “好像在念什么?是映儿和莲儿!” 沛旋悄悄趴在窗户上,朝里面看了看。 “绍大哥!”沛旋惊奇的喊出声来。 只见绍棠手里捧着一本书,映儿和莲儿端坐在一张八仙桌旁,两只小手背在身后,小嘴撅着,念的特别起劲儿。 绍棠看见了沛旋,放下手中的书,迎了出来。 “沛旋,你来啦?” “是,绍大哥,你这是?”沛旋指了指屋里。 绍棠笑笑,说:“在教俩孩子读书。” “读书?你能教她们读书?你太厉害了!”沛旋崇拜的看着绍棠,觉得映儿和莲儿太幸福了,她们可以有书读啊! 玉芬上下打量着绍棠,心想,这小伙子,人长的俊朗,两眼有神,很有精神气儿,还会念书,不错。她忙迎着笑脸。 “小伙子,以前没见过你?” “噢!大婶,我才来一年。” 玉芬看着,嘴里不停啧啧啧的赞着。 “听口音,你不是咱本地人吧?” “你说对了,大婶!我是山西人!” “那你咋来这地儿了?” 绍棠笑笑,迟疑了一下说道:“那会儿不是打仗吗?就出来了。” 玉芬还在追着问:“那小伙子还回你那地方吗?” 绍棠摇摇头头:“我这一个人的日子,我在哪儿?哪儿就是家。” “噢!”玉芬没有再问,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绍棠,绍棠被看的有点不自在。 “大婶!你” 沛旋看着尴尬,忙拉着奶娘的胳膊。 “奶娘,走啦!你看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玉芬哈哈一笑,道:“走啦走啦!”她俩进了正屋。 素心正端坐在椅子上,脸色异常难看。见她俩进来,抬起眼皮瞅了瞅。 “你俩来有事吗?” “哦,这不是听说要分地吗?沛旋有点担心,就来看看。”玉芬陪着笑脸。 素心眼睛突然瞪的老圆,嘴唇颤抖。 “你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地了,这不是好事吗?操哪门子心呢?是诚心来看好看的吧?” “这,这。”玉芬被呛了回来,说不出一句话来。 “二婶!我是诚心诚意来看三哥的,我担心三哥,这么大的事,你也知道的,柳家家大业大,这方圆几里,谁不眼红,况且咱镇子上不是也有和柳家过不去的吗?我怕,怕。” “怕什么?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你三哥,不就分个地吗?都拿去,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可——” “别说了,没你什么事?你也不懂,回去吧!”素心实在不想听她说下去了。不耐烦的摆摆手。 沛旋在柳家待了那么多年,学会了看眼色,看脸色,她知趣的拉拉奶娘。 “二婶!我们能给菩萨磕个头吗?” 素心看了看她俩,她心里对神佛还是尊敬的,于是点了点头。 沛旋和奶娘拜完菩萨就匆匆离开了。她俩走后,素心并不平静,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心里还是直打鼓。 自从从柳家回来,奶娘这心里就没平静过,她可不是担心柳家如何,她在琢磨着别的事情,整晚整晚睡不着,翻来覆去想。 “奶娘,你怎么了?”睡在一旁的沛旋迷迷糊糊的问道。 “唉!”翻了过去。 “唉!”又翻了过来。 “奶娘!你到底干什么?这么晚了,还睡不睡?” “沛旋!奶娘问你个话,你要老实说。” “什么?” “你觉得柳家教娃娃们念书那个小伙子咋样?” “你说绍大哥吗?很好啊!怎么了?” “他就一个人吧?” 沛旋越听越不对,一下子睡意全无。 “奶娘,你想干什么?” “沛旋,你该找婆家了,可咱们现在这情况,没有人来做媒。我觉得那小伙子不错,你看啊!他会认字不说,还会教人念书,长的也是好看,奶娘觉着吧跟了他也不错。” 沛旋羞涩的说:“奶娘你大半夜不睡觉,说什么?我还小,过几年再说吧,人家是外地人,咱又不知道啥情况,不行的。睡觉吧!”沛旋转过了身子,给了奶娘一个后背。玉芬也不再说什么了。 转眼已是深秋。 这天,玉芬来了张管家家。 “二叔啊,我这有个事儿,我吧已经琢磨了一夏天了,就是沛旋这孩子不让说。” “啥事儿?”张管家问。 “是呀!说出来咱听听,好让你二叔给拿个主意不是?”张嫂子也凑了过去。 玉芬往椅子上一坐,悄声的说道:“二叔,你说柳家那念书的小伙子咋样?” 管家一听,怔怔的看着玉芬。 “我说玉芬,你咋突然间瞄上人家柳家那小伙儿了,啥意思?” “二叔,你真老糊涂了,我是给沛旋瞄上了。” “嗨哟!哈哈哈!”张嫂子一拍大腿,那个乐呀! “我说玉芬啊!平时看你大大咧咧啥事儿不操心的,这次可长了眼神儿了,你不说,这谁都没想过,你这么一说,行,二婶觉着不错,让沛旋跟了那是顶好不过了。” 张管家那脸上也露出了喜色,笑得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哎呀!这个主意不错,是个好事儿。” “老东西,是好事儿,那就快点儿说道去,趁热好打铁,时间长了,没准儿被别人家相中了咋办?”张嫂子急着催促道。 管家瞅了瞅老伴儿,脸一拉。 “你这老婆子,怎么说话?大宝二宝也没见你这么上心。” “得了得了!要去现在就去,这事儿得你去柳家说道去。”说着话就把管家揪了起来,又是戴帽子,又是递鞋子,催着去。 柳家正屋。 沛怀刚吃过早点,准备走。管家走了进来,毕竟在柳家待了大半辈子了,不论是素心还是沛怀都很尊敬他。沛怀忙站了起来,让出一把椅子,招呼管家坐,素心也嘘寒问暖的。 管家客气的谢过之后,他开口了。 “沛怀,我今儿过来是想和你还有你娘商量个事儿,看成不成?” “什么事?说出来听听。”沛怀微笑。 “是啊!管家,有啥事?说出来,让沛怀帮忙的尽量帮。”素心也很客气。 “是这样的,沛旋这姑娘也到了找婆家的时候了,玉芬家那情况咱们都清楚,指望谁去做媒,恐怕是难,这样下去,那姑娘就给耽误了,我和玉芬琢磨着,你看绍棠这小伙子,人不错,虽然比沛旋大了些,但人好,沛旋跟着不受气,看也行。” 沛怀一听,眼睛亮了。 “管家,我怎么没想到啊?绍大哥的确不错,是个好人,又有文化,沛旋跟了肯定不会受气的。”沛怀回头看向素心。 “娘!你看呢?我看成,这样沛旋有个好归宿,大家都放心了,天上的爹!娘也安心了!”他说最后一句时,声音特别低,还瞅了瞅素心,生怕她不高兴,素心听了,心里的确有些波动,但瞬间消失了,她知道大哥大嫂毕竟抚养过沛怀,按理儿,那就是他的爹娘!再想想,当初大哥大嫂那是真疼沛旋的,她们不放心的就是她,给她找个婆家嫁了,这也算是给她俩一个交代吧!想到这些,素心笑了笑。 “管家,既然你这样说了,绍棠那孩子来了也一年了,人呢?没得说,要说配沛旋,那是管配得上,咱们别的不说,起码人家识文断字的,以后有个大小事儿,也不用咱沛旋出头。这事儿让沛怀喊过来问问人家的意思,要是愿意,那就那么定了吧!” “是!”管家面露喜色。 沛怀最开心,他奔着东厢房就过去了。 “绍大哥!绍大哥!来正屋,有事儿和你商量。” 绍棠纳闷,什么事儿慌里慌张的?跟着沛怀来到了正屋。 “张管家来了!”绍棠客气又礼貌的打过招呼。 “绍棠坐。”素心招呼他坐下。 “绍棠,不知道你老家还有什么人吗?” 绍棠一听,怎么问起这个了,他犹豫片刻,答道:“父母早在十年前就过世了,又赶上战乱,在山西沦陷的时候就什么也没了,我一个人流落在这里。不想回去了!” “哦!那也好,叫你过来,是有事儿和你商量一下,我和沛怀想让沛旋跟了你,你看愿不愿意。” “这,嗨!”绍棠笑了笑。 “说实话,我挺喜欢沛旋的,只是沛旋还小,我已经三十三岁了,怕沛旋不乐意吧!” 管家一拍腿:“成了,小伙子,我就等你这句话,只要你乐意,沛旋那儿我做主了。” 沛怀也直乐,拍拍绍棠的肩膀。 “绍大哥,这下咱们可更亲了。” “好好好,那这事儿就算成了,回头把沛旋叫来,顺便让奶娘也过来,咱柳家给摆上一桌,我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素心再三嘱咐管家。 这天是农历九月十五,柳家很热闹,两桌人聚在一起,吃着,聊着,乐着。也算是把沛旋的婚事定了下来。菜过三巡,酒过五味,沛怀高兴,端起酒壶,给绍棠斟满酒杯,回头又给沛旋满上,他举起酒杯。 “绍棠,我这妹妹吃了不少苦,以后,就交给你了,你不能欺负她,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三哥!”沛旋声音有点颤。 “沛旋,你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哥放心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别忘了找三哥,三哥一定管你,一定帮你。” 沛旋听到这些话话,心里不知有多么温暖,暖到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 “不哭!高兴才对。” “沛怀,你喝多了吧!快坐下。”素心在一旁呵斥。 “沛怀!坐下!”沛武在一旁把他按了下去。 管家站了起来。 “沛怀!咱们别个的就不说了,让她俩挑个日子,先去登个记!然后提早把这婚事办了。” “管家说的对!”素心忙应和着。 “那我看就下个月的初二吧!是个好日子。明儿后天先登个记。” 就这样,沛旋和绍棠的婚事定了下来,大家皆大欢喜,玉芬呢也收到了绍棠的聘礼。 第三天,绍棠带着沛旋去正式登记。 “请问姓名,年龄。”一位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问道。 “绍棠,33岁,山西人。” “姑娘?你呢?” “沛旋!20岁!” “姓什么?” “姓?” “对!姓什么?” “我——”沛旋说不出什么,对呀!我姓什么?柳?柳家不承认,张?好像从来没有提起过,那我亲爹姓什么?没问过,也没人提起过。那我该姓什么? “姑娘!姑娘!”沛旋回过神来! “对不起!我,我今儿不登记了,改天吧!”说着,沛旋跑了出去,然后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绍棠站在身边难过的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去安慰,也不能说什么? 是啊!二十年了,她在生活的漩涡里足足跋涉了二十年,可她姓什么?她该姓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八章 柳家再遭难 第二十八章 沛旋回到家以后,一句话没说,谁问都默不吱声,玉芬见她眼圈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她转头看向绍棠,绍棠被玉芬看得有点不自在,他挠挠头,笑了笑,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玉芬开口了:“绍棠,这沛旋是咋回事儿?回来就坐在那儿一个人生闷气,你不会是欺负她了吧?” 绍棠呵呵呵笑了:“没事儿,没事儿。” “唉?那这是怎么了?” “登记啦?她不乐意啦?” 绍棠有点招架不住了,忙把玉芬扶坐在板凳上,解释道:“没事儿,您就放心吧!只是登记时遇到点小问题,她有点急,让她先缓缓,不急!” “你说啥?白跑了一趟?到底是咋回事吗?你倒是说呀!急死人了。” 再看沛旋还在那儿赌气,两只手拧着脖子里的头巾,憋死不说话。绍棠看看,还是我说吧!“奶娘,这结婚登记,不是要那个姓名吗?” “那对呀!这怎么啦?” “那沛旋说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这不是就回来了吗?”玉芬这下听明白了,也是,这闺女从小这家几天,那家几天的,好像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这个事情,就说当初那柳家老太爷吧,死活不让她姓柳,来这儿吧,也没把这事当回事儿,唉!也没想过。玉芬琢磨了一会儿,挪到沛旋身边。 “沛旋啊!你看你跟了奶娘这么多年了,也顶个闺女了,要不就用张家的姓吧?看咋样?去登个记!” 绍棠在一旁期待着沛旋回话。可她还是沉默不语,三个人就这么等着,看着。一会儿,沛旋终于说话了。 “奶娘,我想回趟芦花村。” 玉芬心里明白了,沛旋回芦花村不就是要随生父母的姓吗?她有点不舍,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她只是奶娘,也一直是以奶娘的身份抚养着她。算了,就让她自个儿决定吧! “去吧!你已经长大了,自个儿拿主意吧!奶娘没啥意见。” 沛旋决定了这件事以后,她带着绍棠回到了芦花村。当她俩一跨进院子的时候,屋里的顾满生和顾大嫂就迎了出来,而且,心里明了,这是沛旋找到婆家了。 柱子很热情的与沛旋和绍棠打招呼。 “沛旋!这是妹夫吗?”柱子冲着绍棠笑笑。 沛旋羞涩的点点头。 柱子笑得像开了花,他上下打量着绍棠,嘴里不住的啧啧称赞。 “沛旋,你可真会挑,我这妹夫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了,还很有精神气。” 沛旋心里也美得很,她更崇拜的是他的文化,他那一手刚劲有力的小楷字,写得那叫一个好,看上去像切好了的豆腐块儿,方方正正。想到这,他看看绍棠,又看看柱子,咧开嘴笑了,第一次见她笑得那么甜,笑得那么醉! “闺女啊!那你们登记了没有?啥时候办喜事?”顾满生关心的问。 沛旋刚刚露出的甜蜜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愁容。她摇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 “昨儿去过了,人家登记姓名,我没有,没有姓。” “唉?你这闺女,那家不是姓柳吗?怎么就没姓了呢?” “恩,我没有,那边的爹!娘!不是早死了吗?我就去奶娘家了。”沛旋支支吾吾,眼泪叭塔叭塔往下掉。 “也没姓奶娘家的姓,我也不想。” 顾满生老泪纵横,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 “唉!当初只怪咱家穷,实在是养不起,听说柳家是大户人家,来抱你的时候,看那样子,很稀罕,很金贵!我和你娘就想,跟着这样的人家,你会享福的。谁知道唉!难为你了,爹对不住你啊!” 沛旋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闺女,别哭了,以后咱就姓顾,是真正的顾家人,顾沛旋,好不好?”顾满生语气坚决,但听得出里面满是心疼。这时,顾大嫂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一副银光闪闪的手镯。来到沛旋身边。 “闺女,娘也没啥给你的,这副手镯还是当初娘嫁过来的时候,你外婆给的嫁妆,娘一直不舍的戴,现在我把它交给你!算是娘家的点心意。”说着拉起沛旋的胳膊,将手镯套了上去,此刻,沛旋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她也说不清楚是开心还是痛苦,也许,是开心,因为有娘疼了,也许,是痛苦,因为今日的疼爱,难抵她往日的苦难。不管是什么?有一点值得高兴,那就是,她终于有姓了,她姓顾,顾沛旋! 寒冷的冬季又来了,大家在等来沛旋出嫁日的同时也等来了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就在离婚事还不到一个星期时,这天,镇上来了好多生面孔,三儿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了。 “三儿,镇子上怎么回事,闹哄哄?”素心问道,手里的佛珠在不停地转动,明显感觉到了她的不安。 三儿还喘着粗气,一看就是跑回来的。 “恐怕要有大事儿了,听说上面派来了好多人,成立什么农会,还要让镇子上的人加入,主要选些个穷人什么的,然后再划分什么阶级成份?我听不懂,反正有一句听明白了,就是没收土地,分到每户去,尤其是没有地的农户。让都回去种地去。” 素心听着听着,一串佛珠啪嗒掉落在了地上,珠子散落一地,滚的到处都是。她开始不安,慌乱! “快,叫沛怀回来!” 没等三儿离开,沛怀已经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娘!太快了!太快了!没想到农会只半天功夫就组织起来了,现在外面已乱成一片,标语贴的满墙都是。不是打倒土豪就是打倒地主。” “咱们可千万别被划分地主。”沛武在一旁嘟囔着。 “嗨!二哥,你用脑子想想,真要分,你说咱们能逃得过吗?” “现在分地是小事,人有没有麻烦才是大事。”沛怀回头,是柳华进来了。 “三叔!是你?” 自从沛嫣出事后,柳华再不过问任何事情,每天一个人沉醉在棋盘上,杀来杀去,偶尔拉着儿子沛丰杀几盘,今儿他突然来到沛怀这屋了。 “沛怀,既然灾难要来,为什么还不懂得取舍?” “三叔!你得意思?” “钱财身外物,去纱厂放把火。” “柳华,你说什么?”素心急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二嫂,都什么时候了,要这些干什么?你听听外面,一个个气势汹汹。” “可咱们又没做过什么坏事?怕什么?” “二嫂!做没做过,你说了不算啊!若有人说你做了,你就是有口难辩!” 一语点醒梦中人,沛怀顿时心里一亮。 “娘!三叔说得对,三儿现在马上准备,晚上行动。” 夜色朦胧,星星眨着疲惫的眼睛,忽然,柳家镇的西南方向,腾起了滚滚浓烟,紧跟着是一浪高过一浪的火团,直冲夜空,柳家世代经营的纱厂在一夜间化为灰烬。 “爹!为了柳家的大大小小,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把它重新建起来。” 就在纱厂浓烟四起的时候,有一个人凝望着冲天的火焰,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 “柳青峰,柳青云,你以为你俩死了,就没事了?你那孙子柳沛怀的确不简单,只是,烧了纱厂是没用的,我不会放过柳家的。” 几天后,柳家的地分给了农户,多余的房子也被没收,再分出去,好在柳家人平安无事,没被游街,没被殴打。 其中一间屋子,沛怀特意留给了沛旋和绍棠,顺便就在这屋里办了婚事,沛旋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了。从此,绍棠种地,沛旋在家缝缝补补,日子过得充实而幸福。 转眼她们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了,是个女孩儿。 “沛旋,三哥恭喜你!”说着,沛怀把一个红包揣在了孩子的被窝里。 “三哥!”沛旋有点难为情。 “什么都别说。”沛怀用手制止了她。 “三哥!三嫂不是也快生了吗?” “得过年以后啦!”沛怀脸上洋溢着要做爸爸的幸福。 他指着孩子说:“有名字了吗?” 沛旋摇摇头。 “绍棠正琢磨着呢?他说得起个好名字才行。”沛旋说话间,脸上流露出的也是幸福! 沛怀手指划过下巴,想了又想:“女孩子嘛!文静,贤淑点,叫绍秋宁怎么样?” 沛旋眨巴着眼睛。 “我没懂啥意思?不过蛮好听的!恩,三哥!好听,就这个吧!秋宁!秋宁!”说着,她乐得不停地叫着孩子的名字。 不管柳家镇的浪潮如何涌动,她们的日子还算平静,直到第二年夏天。 “啪啪啪!”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听声音,不像是一个人,这让素心联想到了几年前绑走沛嫣的那个晚上。也是同样的敲门声!她心咚咚直跳。 “沛文,去看看。” 沛文紧走几步,把门打开,外面站着七八个人,一个个怒气冲冲,带头的看上去四十出头,头发朝后背着,说话趾高气昂的。 “你是柳沛怀吗?” “我是柳沛文,有什么事?” “我们找的是柳沛怀,不是柳沛文。” “什么事?我是柳沛怀!”沛怀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了。 那人二话没说,手朝后面一挥。 “带走!”一干人七手八脚,上来就把沛怀的胳膊朝后拧了过去,左右一边一个押着他推推搡搡往外走。 “站住!你们凭什么抓人?他犯了什么事儿?”柳华从别院跑了过来。 “哼哈!这柳家,果然是兄弟齐心哪,要不有人说要抓着你们的把柄难那。” “什么意思?你们抓走沛怀是因为什么?” “哦!是这样啊!有人反应说柳沛怀窝藏来路不明的人,家里成天烧香拜佛的,知情人还说,你们磕头走了一里多地,就为请什么仙?这都是柳沛怀组织的,怀疑他加入了邪教阻织。搞阴谋活动,区管所说了,马上抓起来,调查清楚,立即枪决!” “啊!沛怀!”素心在后面听到了。 “不,不是的,菩萨是我供的,仙也是我请的,都是我,这和我儿子没有关系,况且,这哪里是你们说得什么邪教?我们根本不懂!你们不能抓走他。”素心上去撕扯他们的衣服,想扳开他们的手,哪料这些此时正得势的家伙,根本不理她,狠狠的把她推倒在地上。 “别动我娘!我跟你们走。” “沛怀!不行的,咱们啥都没干,为什么要跟他们走。”柳华上去拉沛怀的衣服。结果被一脚踹了回来,柳华咳咳,咳嗽了两声。 “三叔!回去!” 这时,绍棠从地里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沛怀?你们要干什么?” 这些人一看绍棠。 “呵呵!柳沛怀!他是谁?听这口音可不会是咱柳家镇人啊?这年月万一要是混进来一个国军什么的,可不敢说啊?”说着上下端详着绍棠。 “他是我妹夫,你们别瞎说,家都被日本人炸了,才流落到这,你们想抓我,抓就得了。” “三叔!带我娘和绍棠回去,快回去。”他朝柳华使了个眼色。 “沛怀,不能走,我不会让你走!”媳妇哭叫着,死去活来! “新月,回去,照顾好娘和孩子,我没事的。” “不,沛怀!你不能丢下我和孩子”院子里哭闹成一片。 最后沛怀还是被带走了。 一条条鞭绳狠狠的抽向了光着上身的沛怀,他的胸脯上,背上早已经是血痕累累! “说,你什么时候参加的组织。” “啪啪”又几鞭子抽了上去。接着一桶一桶的凉水浇在了头上。 沛怀抬起头,有气无力的问道:“你告诉我,是谁向你们反应的,我就认了!” 其中一个把鞭子一扔,在琢磨。 另一个忙阻止说:“别上他的当。” 只见那人笑笑说:“上当?我怕上当吗?说他有罪就有罪!也让他走个明白。” 他凑近沛怀,悄声说道:“是冯家告的密。” 沛怀哈哈大笑。 “明白了,冯奎,你就算害死我,你冯家也永远强不过柳家。” 三天后,沛怀被押去镇子外的荒滩。穿过街道时,沛旋和新月匆匆赶来。她扑倒在沛怀脚下,抓着他的裤脚,哭成了泪人。 “三哥!你不能走。” 新月抱着他哭了又哭。 沛怀心疼的看着媳妇和沛旋。 “沛旋,来,起来,替我照顾好我娘,多来看看你三嫂和孩子,看在三哥的份上,别和你二婶计较。以后,也照顾好孩子和绍棠,更要照顾好自己,三哥管不了你了。” “新月,别哭,我对不起你们娘俩,以后找个人家嫁了吧!”说完,向前挪移着脚步。 “沛怀!我不!”新月捶胸顿足的哭喊! “三哥!不要,你是冤枉的!你真走了,我真的没人管了。”哭得围观的人也跟着落泪。 “回去吧!回去吧!”沛怀一咬牙,甩开沛旋和新月,大步向前走去。 “三哥!三哥——” “沛怀!沛怀——” 那哭声,喊声,撕心裂肺,只叫天地动容。 不大功夫,镇外传来两声枪响,柳家再一次经历了灾难的洗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二十九章 绍棠工作 第二十九章 1954年春。 历经灾难风雨飘摇的柳家,随着柳沛怀的离去,彻底崩陷。素心无法忍受失去儿子的痛苦,一年后也郁疾而终。柳家大院正式瓦解,被迫分隔成三个院落,沛文,沛武,沛丰三兄弟,从此自立门户,耕田种地。 沛旋和三嫂新月共住一个小院,不一样的是在这个小院的侧房还住着镇上的一位寡妇,姓吕,四十岁左右,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生活挺艰难。这是沛怀遇害之前,主动提出把没收的侧房腾出来给她们娘俩住的。 两年来,面对两个孤独无助的女人,沛旋和绍棠给予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尤其是三嫂新月,她一有空就帮她带孩子,喂孩子,有拿轻扛重的活儿就都是绍棠的,有了沛旋的照顾,沛怀的孩子宗先在健康成长。这期间,沛旋的生活也很艰难,直到这个春天,她看到了希望。 这天上午,绍棠兴冲冲的扛着锄头回来了,他把锄头往墙根底儿一放,拍拍身上的土,把自己打理干净后才笑容满面的向屋里走去。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的抱起秋宁,亲了又亲,晃了又晃,此时,已经又快临盆的沛旋,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绍棠,你今儿是怎么啦?高兴成这个样子?农活儿干完啦?这么早回来?” 绍棠看着秋宁,只是呵呵的一个劲儿的乐。 沛旋更纳闷了。 “你倒是说呀!怎么回事儿?”沛旋说着揪了揪他的衣襟。看到沛旋这么着急,绍棠把秋宁放在炕上,一边脱掉身上的褂子,一边笑呵呵的说:“沛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沛旋一听,精神头来了。 “对,好消息,咱们镇上马上要成立一个供销合作社,需要会计,政府今儿派工作队的人来询问调查了,你猜怎么着?”绍棠故意卖关子。沛旋瞅了瞅,琢磨了一下。 “怎么?不会是找你了吧?”沛旋面露喜色。 绍棠呵呵一笑。 沛旋急了,在他肩膀上用拳头轻轻捶了一下。 “你快说,别卖关子了!” “你猜对了,工作对派咱镇上的柳大虎去地里叫我的。” “咱镇上那么多人,为啥要叫你?” “那还用说吗?你男人有能耐吧!” “自己夸吧你!”沛旋又捶了他一拳。 “没夸,真的啊!你想想,咱镇上有几个人会打那算盘?有文化的人都不多几个,有是有几个,都不精通,哪像你这男人,可是从小练出来的,童子功,不找我找谁去?” “真的呀?”沛旋有点激动,眼里都闪出泪花了。 “那以后?以后我们?”沛旋有点结巴。 “对,以后我就有工作了,是国家正式的工作人员了。政府会给按月发津贴。咱们有生活费了!” 沛旋激动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笑,一个劲儿的抹眼泪。唉,这日子总算有盼头了,算是熬出来了。 两个月后,供销合作社正式成立,它坐落在柳家镇中间,是一座两间大的土木结构的房子,里面摆满了什么火柴,煤油,酱油,食盐棉线,棉布等日用品,还有肥料,镰刀,铁锹,锄头等农用产品。老百姓一下子方便了不少。从这天开始,绍棠也正式成为这里的会计,每天晚上关门之后,负责清点货物,结算账目,平时,柜台忙不过来时,也帮忙接待顾客。他特别勤快,一有空就整理货架和仓库,不论是哪里,都被他收拾的井井有条,而且从不抱怨,从不喊累,仅仅几天时间下来,绍棠的工作得到了上面的认可,并得到了表扬,这慢慢的消息传遍了柳家镇,一时间,绍棠成为柳家镇最受尊敬,最受崇拜的人。家里只要是有孩子的人,都争着来向他学习。这天,绍棠刚刚清点完货物,结算清楚一天的账目回到家。刚进小院就听到屋子里哇哇的哭声。还有人影晃动。 “沛旋啊!你看在我们也是姓柳的份上,回来和绍棠说个情,让他把我们家小军收了吧,你看这要是学会了打算盘,长大没准儿也能有个像样点儿的营生,是不是?” “婶子,你看你说哪里话了,绍棠要是有空闲的话,不用您说也能,可现在您也看见了,我这不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啥都做不了,绍棠回来,不是哄这个就是忙那个,要不等这小的再大点,你们再学?看行不?” “哎呀!嫂子!我不能等啊!再等我要娶了媳妇儿就不行了,现在还赶趟,你跟哥说说,每天就学一个小时。” “就是的,小姑姑,我也是!我也要学。”沛旋一看,是沛丰的孩子重光。她一边摇着怀里哇哇哭着的孩子,一边看着重光,她不由想到了沛嫣,那疼爱她的沛嫣姐!心里一阵抽搐。 “唉,那等你小姑父回来再商量吧。”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绍棠进来了,穿着一件白色麻布衫,由于是夏天,后背渗出一片汗迹,他进来随手拉下门后木杆上挂着的毛巾,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汗液,一边笑呵呵的问道:“哟!这么多人,够热闹的!什么事儿?”没等沛旋说什么,这几个人就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绍大哥,我们想让你教打算盘。” “是啊!绍棠。” “还有我,小姑父。” 绍棠仍是呵呵呵的笑。 “怎么,都想学?” 几个孩子都忙着点头,眼睛里是急切的期待,期待绍棠点头。 “你们觉得光学会打算盘就行了?别的没事儿啦?” 几个人挠挠耳朵,抓抓头皮,嘻嘻嘻笑了。 “学习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学算盘也不是光打算盘那么简单,首先得学会算术才行。” “绍棠,你什么话别说了,反正我把小军交给你,你怎么教都行,都听你的。不听话就用木棍子抽。”回头又对小军说:“你听好了,原来可以叫姑父,以后就叫老师了!”小军笑笑,答应道:“艾,老师好。”这一说,那两个也跟着喊起来了。 绍棠把毛巾往架杆上一挂,笑笑。 “好了,那从明天晚上开始,每天7点来,两个小时,怎么样?” “太好了!我要学算盘了。”重光第一个跳了起来。几个人满意的离开了! “绍棠,你能行吗?”沛旋问。 “怎么,不相信我?” “我是说你累一天,回来再熬两个小时,身体吃得消吗?这孩子也闹的厉害,夜里睡不好,白天怎么干活儿?” “嗨!我这不是年轻吗?好不容易这些孩子们想学习,这是好事儿,难得大家信得过我,不嫌弃,我也就这么点能耐,能教就教教吧,说不准儿以后还真用得着?你想是不是?” 沛旋嘴一撇:“看把你能耐的,得了,你愿意就教去吧,我更乐意,数起哪个来也不是外人,就算外人,求在咱头上了,能不教吗?我知道求人难啊!我也是过来人。”说着,沛旋眼里又升起一层雾气。 绍棠听着就明白,她又想起了伤心事儿。 “得了,你什么都别想,只管看好秋宁和秋静就行了。至于那农活儿,不能做,咱就别做了。” 自那以后,绍棠每天晚上都要教这几个孩子打两个小时的算盘,顺便学习算数。随着时间的流逝,来学算盘的孩子更多了,沛旋犯愁了,因为这屋子太小,再加上孩子哇哇的哭,整个屋子里乱糟糟一片。 “绍棠,咱们是不得想个办法?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这屋子就要憋破了。” 绍棠地上转来转去,手不停的摸着脑袋。 “恩,这是个问题,不行咱就把东边那间草房整理整理,按上窗户,门,钉上两个桌子,以后就在那儿教?” “也行,是个好主意。” 绍棠这人性格就是这样,说干啥,马上就干,每天打早天微亮就起来了,利用这个时间在院子里叮叮当当的钉着他的桌子,吵得新月和吕大嫂也没法睡,只好早早起来干活儿。这天早上,绍棠正钉的汗流浃背,吕大嫂搬着一个桌子走了过来。 “兄弟,你看这桌子能用得上吗?要是能的话就拿去用吧,只是大嫂想让你收下我姑娘,你看能行不?” 绍棠呵呵一笑。 “大嫂,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一个也是教,三个也是教,多收一个也无妨啊!咱一个屋檐下住着,你尽说客气话了,把桌子挪回去吧,我知道你一个人挺难,这桌子你家里用得着。”说着,绍棠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你看,我已经钉好了,管够用,晚上你就放心让孩子过来学吧!” 吕大嫂脸上那愁云散去,笑呵呵的说道:“大兄弟,真是太谢谢你了,给你添麻烦了。” “别这样说大嫂子,没准儿哪天我还得需要你帮忙那。” 就这样,镇上凡是大一点的孩子,几乎都跟着绍棠学习打算盘了,他的称谓也就变了,不管是孩子还是镇上的人,都叫他“绍老师”。他也乐着应答着。沛旋一个人带着孩子,一个两岁,一个六个月大。干活儿的时候,背上背着大的,怀里绑着小的。舍不得那点田地荒了,就这样出去能做多少做多少。 看着秋收了,站在田边,望着那满眼金黄,沛旋喜爱的很。 “谷穗都弯腰了,多好的谷子啊!高粱也不错。” “沛旋那,你站在地边儿上干啥呀?”沛旋回头一看,是王大爷。 “王大爷,你看这庄稼长的多好。” “你想咋样?” “我想收割。” “不行,你还是叫绍棠来吧,让他和掌柜的说说,歇上几天工,你这又是大的,又是小的那能行?” “不行的王大爷,绍棠那是公家的活儿,哪能随便歇工,咱要不不做,要做就得给人家好好干,哪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啊?” 王大爷呵呵一笑。 “你这姑娘,还是改不了你这个倔脾气,盯住啥就是啥,难道你真要收割不成?” “试试吧,能收多少是多少,这点活儿不算啥。” 第二天,沛旋背着秋宁,怀里绑着秋静,提着镰刀走进了田地。她挥开镰刀弯腰头也不抬的割着谷穗,一圈上来又是一圈,不大功夫已是汗流浃背,怀里的秋静可能是饿了,亮开嗓门哇哇大哭起来,她这一哭不要紧,背上的秋静也被惹的哭个不止,沛旋直起腰看看太阳,将近中午了,她放下镰刀,回到田边,坐了下来,把秋宁从背上解下来。 “来,秋宁,别哭!妈妈抱抱。”她把秋宁搂在腿边哄了哄,看着秋宁稍微平静了点,又把秋静从怀里解下来,掀起衣襟,把□□递进了她小嘟嘟的嘴里,吸上奶的秋静分外安静,只听得她咕嘟咕嘟咽奶水的声音。旁边的秋宁站在沛旋身边,头在她肩膀上噌来噌去,一会儿小手抓抓脸,一会儿扯扯沛旋的头发。妹妹不哭,她也安静了。 半个时辰后,沛旋重新把两孩子绑好,回到田里,拾起镰刀,继续割着谷穗。几个回合下来,沛旋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她左右看看,思忖着怎么直起来,这一转身,忽然,秋静哇哇大哭起来,哭的气都缓不过来,沛旋下了一跳。 “静儿,怎么啦?”沛旋边叫边检查孩子身上,一看,一只眼皮上被谷穗划了一个小口子,口子在慢慢往出渗血,这可吓坏了沛旋。 “静儿,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她四下张望,看有没有人经过。 “静儿,怎么办呀?”孩子哭个不停,沛旋也跟着又叫又哭。忽然,她看到远处过来一个人,走近一看,哎呀!是二宝。 “二宝哥!” “怎么啦这是?”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被谷穗划了一下,流血了,会不会伤着眼睛啊!这可怎么弄呢?” “别慌,让我看看。”二宝翻了一下眼皮,又仔细看了看。 “沛旋,没事的,只是划了一下皮,出了血,眼球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沛旋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沛旋,你这是背俩孩子干吗?幸亏没伤着。” “唉!你说不背怎么弄?这庄稼不能扔了吧?绍棠又不能歇工。” “去,带孩子旁边坐着。”二宝拾起镰刀,胳膊挥舞着,不大功夫就把剩下的谷穗全割了。 “你回吧,地里就别管了,明儿,我和你嫂子一块儿给你都拉回去。” “二宝,这总麻烦你哪能行?” “一家人客气啥?” “那这么着,二宝,这谷穗你得留点,你要不留下,我就不用你帮忙了。”沛旋那语气坚决的不容商量。二宝也了解沛旋这倔脾气,看了看。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沛旋就是这样,抱着她的固执,倔强,宁可自己吃苦,也不让别人吃亏,一年又一年的操持着这个家。她哪里知道又一次的苦难正向她慢慢逼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