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子弹的人》 正文 第1章 背井离乡翻是客 那一年,bigbang的歌声还在,周杰伦的‘告白气球’大卖了上百万张专辑,寨卡病毒闹得人心惶惶,李世石与阿尔法狗的围棋大战总是满场,有个笑容纯净的女生挂印封金,赢得了第一枚金牌。 那年,神舟十一号载人飞船成功发射。 那年,云衡二十五岁。 窗外飞驰而过俊疾的山脉,火车隆隆地沿着一条笔直而又绵长的轨道行驶,轨道两侧千里荒漠,阳光照下来金灿灿的,似乎无穷无尽,列车上的人像是集体涌向一片未知的平行世界。 云衡扒在车厢窗沿上,两手托腮静静望着外面的景色,列车行驶到一片无人区,距离乌市还有两小时的车程,沙漠闪烁着刺目的日光,在极远处一道崎岖不平的地平线上,隐约看到两匹骆驼前后走过去,最后消失成黑点。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家门,以后就不再是我云家的人!” “云衡,我们分手吧。” “教授,我想好了,我一定要去新疆完成这篇博士生论文,这既是我哥哥的遗志,也是我的心愿。” 发着呆,云衡想到了上车前的一幕幕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为了完成这篇有关西域精绝古国的学术论文,她已经失去了至亲至爱。 也许自始至终,她从来就是一个人战斗,即使没有任何人支持她的想法,她也无路可退。 “天罗罗,地罗罗,你的钱,我挣着,你的地,我种着,你的房子我住着,你说快活不快活,走着嘞!” 杯罩拿开,骰子齐刷刷摞在一起,一一二三四,单数。 “嘿嘿,我看你他娘地真快活!” 坐在骰子另一面的光头幸灾乐祸笑着,露出一口难看的黄牙。 “奇了怪,怎么我老是输呢,再来再来!” 与光头对阵的人穿着蓝工服黑布鞋,是个返乡的农民工,云衡从刚才就看到两人掷骰子赌钱,旁边一群人围着看热闹,七嘴八舌地猜测输赢。 噹啷啷啷啷,农民工再次把骰子摇起来,咣一声拍在桌上,生怕对方看见,他两手死死捂着,打开骰子杯的杯罩,又警惕地看光头,见对方悠哉地咬着手指甲,这才放下心来。 旁边有人起哄:“好了好了。老葛快猜吧!” 光头衿了衿衣领坐正,看着被农民工捂住的骰子杯,手指头敲敲桌子,神神叨叨:“天灵灵地灵灵,土地公公快显灵,是单是双显个灵!” 稍后,光头嘴皮一弯,两根手指抬起来:“我猜,是双!” 农民工面如死灰,耷拉下脑袋来,灰溜溜离开了座位,有好事者掀开骰子杯看,二三四四五,果然双数! 围观的人群不由得哗然,光头说他有祖传秘法听骰子,一听一个准,开始大家笑他扯淡,现在,已经有人准备掏钱拜师了。 嗤! 人群外围,一道刺耳的嘲讽传进来,敌意很明显,所有人看过去。 女人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香烟,倚靠在车厢门旁,红唇鲜艳,大波浪头发披在肩后,下身一条紧致修身的牛仔裤,上面是裁剪合体的纯白色长袖衬衫,镂空而又性感。 一口薄烟从她肺里缓缓吐出去,车厢的很多男人都看直了眼,云衡朝他们走过来,平底凉鞋哒哒响:“下三滥的手段,也敢人模狗样的出来收徒弟?” 众人反应过来,视线齐刷刷朝光头看过去。 光头脸色微囧,目光却冷下来:“小姑娘,出门在外的,说话可得注意点!” 云衡眼皮耷着,垂眼睨他:“那咱们赌一局?” 光头趾高气昂:“来来来,我把钱全给压上,你敢跟吗?” 云衡淡淡磕掉烟灰,坐在了光头对面,两腿搭在一起微微晃着:“你包里的钱一起拿出来吧。” 她把背包的拉链拉开,里面是五万块现钞。 “这”光头看着周围的目光,咬咬牙,“好,我跟!” 噹啷啷啷啷,云衡右手拿烟,左手握着骰子杯随意晃了几下,乌黑的杯身,白皙的手指,嫣红的指甲,露出的掌纹脉络清楚可见。 她也掀开杯盖看了眼,没用手挡,光头也极讲规矩的把头扭向另一边。 “好好好,猜吧猜吧!”旁边的人起哄,似乎急于看到这一场博弈的胜利者会是谁。 光头动动耳朵,煞有介事的敲了敲桌板,脸色凝重看着云衡,说:“我赌一把,是单!” 云衡笑起来,窗外的阳光投在身上,像是镀了金边,她意味深长地朝身后那个瘦男人看一眼,对方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分明只是个弱女子,可那种眼神,却极富侵略性。 她把手中的骰子杯往光头那边一推:“自己打开看吧。” 光头讥讽道:“怎么,输了不敢看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骰子杯,脸色却陡然凝住。 二三五,双! “这这怎么可能我分明看得是”云衡身后的瘦男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忽觉说漏了嘴,发现四周一些不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云衡吸尽最后一口女士烟,抬头缓缓吐向天花板,笑容更深:“最后一个五的骰子,我故意漏了一半,心理学上第一眼都会把它看成四个点的骰子所以,葛先生,你的托儿该去治治眼睛了,这些钱,我就笑纳了。” 云衡将桌上一沓钱揽进包里,弹弹烟屁股,放在光头面前空荡荡的桌面上,小脸认真道:“葛先生,后会无期!拜拜~” 下火车的时候,午后阳光更甚,乌市的天空湛蓝一片,几片浮云飘着,仿佛一絮絮棉花,热风吹过去,肌肤像被狗尾巴草扫过,痒痒的。 云衡背上旅行包,藏蓝色的,像是大海,与金黄色的城市形成冷暗分明的格调对峙,她戴好墨镜帽子走到出站口,外面车来车往,里面人流如梭,无人区里难得的热闹景象。 身后,那个穿着工装布鞋的农民工走来走去,脸上有深深的皱纹,可能在都市的车水马龙里显得不接地气甚至遭人厌弃,但在他所支撑的那个家里,他是儿子c是丈夫c是父亲c是希望。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对着每一位从身边经过的旅客说谢谢,说得很诚恳很简单,谢谢,谢谢,谢谢 他不知道该对谁说谢谢,只是牢牢攥着五万块钱,最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朝着每个方向使劲磕头,声音因为不住地哽咽而语不成调:“谢谢恩人谢谢好人呐我儿子差点就因为我这个老糊涂上不了大学啊” 谢谢,谢谢。 出站口,两片墨镜折射出一幢幢高楼,白色的鸭舌帽上缀着一瓣金线菊花,云衡听着,走着,开始没什么表情,却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细细的牙齿,像是米粒一样。 乌市是这片广袤西部区域的省会,虽然也是处处高楼大厦,但在建筑风格中又带着少数民族独有的特色。七月份正是瓜果成熟的时节,不少游人从外地纷至杳来,街头巷尾处打着某某旅行社招牌忽悠顾客购买希珍和田玉的队伍比比皆是。 云衡坐在出租车里默默看着这些任人宰割的游客,zipp一擦亮火花点燃了白色万宝路,女人优雅的双指夹着香烟。 眼前所见,一边愿打,一边愿挨,如果个个忍气吞声,这种事情永远没个头。像见义勇为这种事情,她从不会刻意为之,在这个社会,做好人可以,但是,好人不一定有好报。 所以,做好事一定要在不威胁到自己利益的情况下,这些某某的旅行社,都与当地商场或者酒店有利益链,自己初来乍到,没必要去惹一身骚。 出租车拉着云衡在市里转来转去,从达樊城古镇到红山,从塔塔尔寺到滑雪场,半个下午的时间,云衡几乎是将这些知名旅游景点一带而过。 现在的旅游景点太讲究商业化,已经失去了自己本来的特色。她千里迢迢来到新疆是为了看古城遗迹和西域文化,而不是看摩天轮跟阿拉斯加雪橇犬的。 最后,出租车停在了省博物馆门口,这是一栋山字形高层建筑,云衡拿着包下来时,顿时感受到一股浓厚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她仰头看着这栋楼,夏季的热风如浪,楼前红色的国旗飒飒摇摆着。这片博物馆的楼群就像一枚印鉴,被巨人从天空使劲扣下来,立于天地之间,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云衡掐灭香烟,买票进馆。 博物馆里各种珍贵文物分门别类,她一边拍照一边参观,珍贵的有汉唐丝织品,古文字简牍,晋唐时期木雕,泥塑俑像及纸本c绢本人物,花鸟绘画,具有斯基泰文化特征的青铜器。此外,还有部分古生物化石和古尸标本等。 二楼古尸展厅是云衡重点参观的地方,陈列分为罗布泊的楼兰居民c小河埋葬千口棺材的墓地c戴金额面具的营盘人c扎滚鲁克的彩绘面人c精绝国夫妻情c阿斯塔那地宫等。 正中位置是举世闻名的楼兰复原美女,让世人可以一睹古代罗布泊女子的美丽容貌。楼兰美女尖高鼻梁,长长睫毛,下巴尖俏,栗色直发披散于肩,甚至体毛c指甲c皮纹均清楚可见,因而吸引了不少游客过来合影留念。 云衡并没有过去留影的打算,一是她不想麻烦别人,二是她认为这是对千年古尸的亵渎。 她转身来到展厅角落一尊玻璃罩前,里面静静陈着一页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古文字,像是某种帛书。 与展厅别处熙攘的人群鲜明对比,这边门可罗雀,只有两个人,云衡,还有一个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冤家 男人默默站立在玻璃罩前,身上穿一件黑夹克,里面罩着黑衬衣,小麦色的脖颈上挂着吊坠,下半身束脚裤c马丁靴,在水晶白的大理石地板映照下,他整个人身躯挺拔,硬黑短发干净利落。 他笔直而又长久地看着里面的帛书,一动不动,像是要将这帛书刻进他脑子里去。云衡偏头打量他,对方的眉毛漆黑凌厉,带有一丝野性,眼瞳很漂亮,像是幼年玩过的玻璃球,清澈到近乎透明的感觉。 男人察觉到目光,扭头,目光与云衡撞到一处。 云衡倒也没有慌张躲开,反而更加有恃无恐的打量起对方,她微勾唇角,背着手看他,大大方方,甚至连自己微微抬起的脚后跟都没察觉到。 他的身材轮廓是黄金比例。 他的脸庞就像世间最出色的匠师打磨出来一样。 他的眼底黑沉,仿佛带有一股奇异的魔力,要将她吸噬进去。 男人眼睛微微眯起,眉心拧到了一处去,随后,转回身,继续看帛书。 云衡浑身的焦躁感顿时消失,她静静看着对方的侧身,天花板的吸顶灯灯光洒在他肩上,白灿灿的,像是一件铠甲穿上去,她脚底生根,仿佛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身体里似白杨般坚挺不屈的力量。 她想撩他。 深呼吸五次,云衡拿出相机,极其郑重地给他的侧面来张特写,又挪动步子来到他后面拍一张背影,最后小碎步走到他正前方,隔着玻璃罩子,他的眸光清澈如古井潭水。 她有些紧张,对方会不会赶她走? 男人一点反应没有,云衡不禁有些懊丧,难道自己长得不够漂亮?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罩杯,似乎找到原因所在,两只手在不可描述部位使劲揉揉,似乎圆一些,男人还是不看她。 云衡心里忍不住骂他,这男人就没把她当女人看?合着自己在他眼里还不如一卷破图? 心里这样想着,举起相机的时候,云衡就忍不住把脚垫高些,似乎一分一毫也不想让镜头前的玻璃罩子上镜,看它的眼神隐约带了些幽怨。 正要按下快门的时候,男人居然抬了头,眼神越过玻璃罩锐利地看向她,云衡吓了跳,下意识地就按下快门。 咔嚓, 闪光灯亮起, 高挑冷俊的黑夹克男子, 男子陡然亮起的双眼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玻璃罩折射出抱着相机拍照的白衬衫女人, 周围的人声c广播里的轻音乐c安检口的滴滴声,全都模糊成背景。 像是白糖沉入温水,慢慢地融化。 甜得细水流长。 拍完照后,云衡变得有些局促起来,先前想着偷拍美男子的变态小刺激嗷地一声全都散了,她低眉顺眼看着对面的男人,心想对方哪怕批评自己两句也好,或者干脆过来把自己的相机夺过去删除照片。 反正自己的照片自动上传云盘了。 对方又低下头去,继续看帛书,冷漠得像一座大山。 云衡顿生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沮丧的朝玻璃罩走回去。 看了一眼帛书,上面密密麻麻的一列列小字,依照她的经验判断应该是西域某国古文字,但是记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她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个男人如此执着地看一份帛书,但想到刚才对方的缄默,又气得牙根痒痒,她瘪着嘴,像吐净水的生气鱼,小眼睛死死瞪了对方三秒,于是气冲冲地去参观别处了。 云衡一面气哼哼走着一面数落着照相机屏幕上那个被偷拍的男人,骂着骂着就咯咯笑起来,她摸着这张厚脸皮拍来的照片,居然觉得自己有占了便宜还卖乖的负罪感。 博物馆展厅间狭窄的走廊上,优雅的轻音乐缓慢而有节奏地播放着,悦耳的钢琴声回荡在耳边,仿佛整座展馆都活灵活现起来,跳跃在每个人的心头。 音乐如泉水叮咚,带有古图腾与圣哲印记的馆藏品似乎有了生命,煌煌数千年的西域文明犹如一块块大荧屏呈现在人们眼前,一切都闪耀起来,无数的古代魂灵要破茧而出。 云衡没心情再欣赏,走到半道,她突然折回去,又回到帛书那里,果不其然,那个男人还没有走。 云衡凑过身去,在看玻璃罩内帛书上的内容,男人不躲不闪,就站在那里看云衡八爪鱼似的围着帛书看,脸皮微不可见地抽动一下。 两人离得很近,云衡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的皂荚香气以及淡淡的雄性荷尔蒙,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对方手掌很宽,指节分明,隐隐地能看见上面遗留伤疤。 “月色匆匆,食夜仰望天相,永生花于焉降临人间,苏毗得宝行宫枕碧流,白龙落泪古庙依山青。龟蛇静,天堑舒,西天石壁,神山风雨,猿啼便是秋。天子气绝,舞剑自刎,神女应无恙,永生花自开。” 看着帛书上的古代文字,云衡跟着念出来。 旁边的男人神情动了一动,竟主动开口了:“你也认得这上面的字?” 云衡有些得意的昂了昂脑袋,男人看到她毛茸茸的后脑勺离开,映进眼里一张明媚灿烂的笑脸:“对呀,这不就是古代尼雅人的佉卢文嘛,我大一的时候就学过了。” 男人哦了声,没再搭话。 倒是云衡兴致勃勃,身子半倚在玻璃罩上,左脚搭在右脚跟上,轻轻晃着,她托腮看他:“喂,你好像对这卷帛书很感兴趣?” 男人不咸不淡地嗯一声,算作回应。 云衡再接再厉,又继续问:“你也认识上面的字嘛?” 男人又嗯一声。 云衡瘪了瘪嘴,道:“你这人可真没意思,女孩子主动跟你讲话你都爱答不理的,呵,没意思。” 说完,她起身走开了。 走出去几步她又悄悄回头瞄一眼,发现男人已经移步去了其它展厅,丝毫没有为刚才的失礼道歉或者脑壳突然开窍回来搭讪的意思。 云衡使劲跺跺脚,咬牙走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气什么。 乌市正值旅游热季,大街小巷全是操着各地口音跟当地人问路的游客,云衡从博物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日头西斜,鲜艳的晚霞笼罩在城市上空,仿佛一大片业火熊熊燃烧着,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此刻披上一层红光,宛若一个个娇滴滴的新娘,她们安静而冷漠的矗立着,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云衡从口袋拾出一根皮筋,将波浪头扎起来,绑成马尾的样式,小脸白白净净,杏眼红唇,一种别致的c清纯的性感。 背着包来到一家酒店门口,还没等掏出身份证来,前台就很干脆的告诉她已经没房了。 沿街共有酒店c旅馆c招待所六家,全部爆满。 其它地方也是。 云衡从最后一家旅馆出来时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一脚踹在电线杆上,结果疼到了脚丫子,她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生气。 擦亮打火机,云衡抽出一根烟吸燃,长长吐了口烟,许久,目光注意到下水道旁一张花花绿绿的小卡片,正面是某某高级会所的某某服务,反面是一间地下旅馆的联系方式。 掏出手机照着卡片上的联系方式打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电话那头约莫是个中年妇女的乌鸦嗓:“喂,星星旅馆,上门服务还是住店啊?” 云衡听见电话里有咔咔的声音,猜测老板娘在嗑瓜子,隐约还能听到电视机的广告声,她说:“住店,双人间。” 老板娘咯咯笑起来,很热情的样子,但是听得云衡起鸡皮疙瘩:“住店啊,呵呵,钟点一百,全天五百,童叟无欺啊。” 云衡烟头抖了抖,翻白眼:“你怎么不去抢” “住不住啊,我这边还有客人排着队呢?”老板娘说。 云衡咬牙,点头:“住!” 云衡背着旅行包找到这家星星旅馆的时候,有股想要一头撞死的冲动。还好卡片上的指示比较明确,七拐八绕地倒也找到了地方,不过门口公共厕所的牌子? 她掉头就要走,怀疑被人坑了,这时公共厕所边一道铁栅栏动了动,吱剌一声打开,从里面探出个小孩脑袋来,双眼亮晶晶地看她:“漂亮姐姐,你是来住店的吗,我娘怕你找不到路,出来接一下。” 云衡见小孩一脸无害的笑着,又看了看公共厕所旁的栅栏门,黑着脸进去了。 里面是一条十几米长的过道,没有灯,黑黢黢的,小孩走得轻车熟路,时不时还会提醒一下地上有东西,走到头,白炽灯吊在头顶,豁然开朗。 云衡心想晋朝那位武陵人找到桃花源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么惊讶吧。 她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了地下赌场。 柜台上摆着一台老旧的tcl,播放着赵本山与小沈阳的‘不差钱’,老板娘喜滋滋的躺在摇椅上看小品,嘴里嗑着瓜子,时不时发出诡异的怪笑,云衡搓搓鸡皮疙瘩打断了她。 她说:“老板娘,我刚才打电话预定过的,全天房,双人间。” 老板娘抬头看见她,呵呵的从摇椅上起来,身材臃肿,目测有两百斤重。 老板娘从抽屉里掏出把钥匙给云衡,钥匙已经生锈,云衡在想这把钥匙会不会比刚才那个孩子年纪还大。 老板娘抬头看她身后,张望了半天没见有人,很是疑惑:“不是双人间吗,你男人呢?” 云衡不动声色地说:“我陪他来乌市见朋友,他晚上过来。” 老板娘哦了声,没再细问。 给了老板娘五百块钱,云衡问:“这里有洗澡的地方吗?” 老板娘抓起把瓜子嗑着,摇头:“没有。” “热水呢?” “二十元一壶。” “” “吃饭的地方呢?”云衡又问。 “出门右拐走二百米有家超市。” 云衡:“” “姑娘,还有啥事不?没事我看电视了啊。”老板娘重新坐回摇椅上。 云衡掂了掂破钥匙,自己找房间去了。 地下旅馆设施很简单,就是一条过道,过道两旁全是房间,木头门,隔音效果极差,云衡远远地就能听见男人们抽烟喝酒打牌的吵闹声,烟雾缭绕中夹杂着各种诨话和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云衡看一眼手上钥匙的号码120,又对比着左右两边的房间号,推断她的房间应该在走廊尽头。 路过一间房的时候,房门大开着,里面有两个人在打牌,光着膀子,胳膊上全是纹身,壮的那个一面出牌一面骂娘,似乎很不爽。 云衡匆匆看一眼,低着头走开了。 房里骂娘的汉子察觉到有人经过,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又转回头去继续骂。 云衡心里砰砰跳,找到120房间,匆忙把钥匙插进去开门,进去直接挂了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路窄 插好门梢,云衡又扒在门口听了会儿,确认对方没有发现自己,这才安心打量起房间。 地下旅馆设施简陋,巴掌大的房子里硬生塞进两张铁架床,尤有余地的位置也被摆上了小木桌,小木桌上一台有线电视,天线斜斜挂着,要掉不掉的样子。 云衡极艰难地挤过放电视的桌子朝里过去,把旅行包丢在房间靠里的床上,脱鞋盘腿坐上去,脚丫白白嫩嫩,露出来的两截小腿肌肤细腻,藕段一样。 她打开电视,能清楚地听见电路滋啦啦一闪,电视屏幕上投出一片雪花。 没信号。 云衡骂了句脏话,起身去摇天线,手指碰到冰凉的铝合金构件时像触电一样,她把手缩回去,沾了一层灰以及某种昆虫的粪便混合物。 她咬咬牙,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继续捞天线,终于够到,吱吱呀呀转了几圈,她目光笔直盯着电视屏幕,终于,画面有些波动,渐渐显出人像。 屏幕上,少男少女穿着干净的校服坐在一起,少男眼神专注唇红齿白,少女嘴角微扬眉眼含笑,一个在专注做着练习题,另一个在打渔晒网青眼偷看,很温馨的画面。 云衡看着电视里惹人艳羡的一对高中情侣,心就像被人狠狠拧了下,她重新坐回床头,摸兜掏出烟盒,手遮着打火机点火,吸燃了香烟。 淡淡的烟雾在房间里笼罩起来,她心情有些低落下去,曾几何时,她和男友也跟电视里耿耿余淮那样,有着自己的小美好。 曾经她以为会和男友携手共度余生,彼此经历人生的大起大伏,白头偕老,到最后他却劈腿了。 电视里,耿耿把脸抬起时印上了试卷的字迹,余淮倚在门口捧腹大笑,蒋年年笑得最大声,简单笑得最含蓄,全班人看着她,她愣愣看着他,耳边全是年轻时最天真无邪的笑语。 云衡也靠着枕头笑起来,笑得没心没肺,笑得五内翻腾,笑到烟卷烫了手,笑到眼角噙了泪花。 今天是七月九日,农历六月初六,她的生日。 云衡把旅行包里东西一股脑倒出来,看着手机屏幕,擦口红,上眼线,化妆,她的嘴微微张着,像是含了枚鹌鹑蛋。 屏幕里的人越来越清晰,白皙的脸,娇艳的唇,妩媚的眼,她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好像这世间最优雅的公主。 只是王子跟着恶毒的小三跑了。 云衡起身开门出去,路过刚才那间房时下意识放轻脚步,那间房里的俩人,正是火车上被自己修理过的骗子。在火车上还安全,下了火车,这两人无疑就是定时炸弹,一旦找自己麻烦,云衡甚至不知道该依靠谁。 西部地区昼夜温差大,白天时为防晒云衡特意穿着衬衫牛仔,那时仍觉得出汗,到了晚上顿感冷意袭人。 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几条主干街道上各种霓虹灯笼c广告招牌鳞次栉比的挂着,外地游客逛得不亦乐乎,那一点点闪烁的灯光,犹如这座城市化身而成的巨兽的眼睛,冷漠地注视这一切。 云衡抬头看夜空,漫天的星辉灿烂如汪洋大海,两边路灯交织的地面上撒着淡淡白光。 她把衬衣扣子全部系上,缩缩脖子,两手一面搓着一面往超市走过去,买了些面包还有火腿肠,想了想,又拿两瓶青岛啤酒。 回去的时候提着大大的黑塑料袋,路灯把孤影拉得长短交纵,夜风吹过,更显逼仄。 再次回到地下旅馆的时候,走道里能嗅到方便面的汤水味或者白酒的酱香味。 刚掏出钥匙开门,云衡忽觉呼吸一滞,走廊顶上的白炽灯映出两道人影在门上,嗅到浓烈酒精气味的刹那,她被人踹进了房间。 “草,臭娘们,冤家路窄啊。”光头领着瘦子进门,瘦子反手就把门插上。 云衡摔在床边,手上的塑料袋哗啦丢在床上,她狠狠地回头瞪他们:“识相的话你们就赶紧出去,我朋友一会就来了!” 光头嗤一声,身子逼过来:“你朋友?呵,等他来了老子跟你孩子都有了!” 云衡心头一沉,攥紧了拳头:“我可以赔钱。” 瘦子在一旁插话:“想谈条件?今天你钱得留下,人也得留下。” 云衡倚在床边瞪他们:“你们敢胡来,我朋友绝饶不了你们!” 光头笑得阴沉:“我看你长得也挺水灵,怎么说话这么不留余地呢?来,让哥哥好好调教调教你——” 说着话,光头就朝云衡扑过来,像打了鸡血,云衡感觉一股汗味与口臭交织着逼过来,她一皱眉,抓着光头的胳膊就咬上去。 “啊!” 光头被咬得翻眼白,气急,一巴掌打上去。 云衡脸上挨了一巴掌,妆容精致的脸颊很快浮现一道掌印,她脑袋砸在床上,头发披散,猛地又抬起头,直勾勾c恶狠狠地回瞪他,像愤怒的母狮。 “我c草c你c妈!” 云衡眼睛充血怒了,从小到大,她还没被人这么打过,她挣扎着站起来,对着光头又踢又打,光头抬脚踹开她,云衡被蹬回床上躺着,衬衣扣子挣开两颗,黑色蕾丝内衣下波涛汹涌。 光头眼都看直了,朝一边的瘦子喊:“愣什么,给老子摁住她啊!” 云衡想要起来,却被瘦子在一旁死死摁着手脚,她拼命挣扎,手腕脚脖都淤青了,但是挣脱不过男人。 光头直接脱掉上衣压过来,像一条发情的雄鬣狗,他粗重地喘着气,一把扯开云衡的白色衬衣,有枚扣子叮叮当摔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云衡咬牙切齿,挣扎得更剧烈了:“畜生!” 褪去衬衣,云衡的上半身只剩黑色蕾丝内衣,肌肤窕白丰乳细腰,肚腩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赘肉,牛仔裤往上有半截蛇形纹身。不得不承认,这具酮体任何男人看了都会血脉喷薄。 瘦子立在一旁已经呆了,光头更是火急火燎地一边解裤腰带一边摸着云衡平坦的小腹,云衡胳膊被放松,她一把抓起塑料袋里买来的青岛啤酒,砰地一声砸破了光头脑袋。 瓶子里的啤酒哗啦喷溅出去,像一株含苞怒放的海棠花,光头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一股血线顺头顶滑到眼边,他睚眦目裂。 “草,臭婊子!” 光头一巴掌打在云衡脸上,不够解气,又打一巴掌,云衡头发披散着,仍倔强地扭回头瞪他,嘴角流出血来。 “老子今天非把你办得要死要活!” 光头使劲摁住云衡,抽出手来就要解她的裤腰带,云衡两眼充着血,想要挣扎,却力不从心。 她不甘心认命,但不后悔来到这个城市。 只是遗憾。 牛仔裤被人脱到一半,饱满的臀部露出来,光头更是欲火焚心,这时一阵剧烈的炸雷声在耳畔响起,木头门轰地一下倒在地上,门口站着人。 光头跟瘦子都停下动作,云衡挣扎着抬头看,来人黑夹克束脚裤,背脊挺拔,走廊的灯光吊在他头顶,将脸廓划分成一明一暗的两部分,明的一面春暖花开,暗的一面冷厉毒蝎。 她泪汪汪的看着他,终于哭起来,哽咽着说:“救救我” 光头提好裤子站起来,指着他:“你小子他妈的是——” 话没说完,光头忽觉眼前一阵风带过,指着对方的那根手指咔吧一声,被人拧断了。 “嗷——” 光头撕心裂肺号起来,另一只手握拳要捶过来,黑衣男人偏头轻松一闪,松开攥指的手,架住光头腋下往回带胳膊,脚下移步,砰一声,光头被男人反押着撞在墙上。 男人掐住他的脖子往墙上砰砰地砸,每一下听着都像击鼓。 瘦子冲过来帮忙,云衡刚要喊小心,男人背后像长了眼,回头一脚踹瘦子小腹,把他踹到另一边墙上,破旅馆的墙皮簌簌往下掉。 男人来到云衡床边,云衡双眼亮晶晶看着他,睫毛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水分,她郑重而认真地说:“谢谢你,谢谢!”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不客气之类的话,云衡见他盯着自己看了眼,很快又别头去,耳朵红了。 云衡这才想起自己没穿衣服,但也没有刚才的羞耻感了,好像这是件极其光荣的事情,有种面红耳赤的变态小刺激。 穿好衣服,云衡衬衣上面两颗扣子没系,一枚松了,一枚掉了。 光头跟瘦子两眼冒星地被男人揪到床前,两人跪着,光头格外惨,脑袋上有三个鸡蛋大的包,油光瓦亮,似乎弹指可破。 这么大的动静,走廊里探出好几个脑袋看,旅馆老板娘拖着两百斤重的身子赶过来,见到木门被踢坏,顿时掐腰骂起来,像包租婆一样: “哎唷这是谁啊,敢砸我店里面的东西,是不想住了吧,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啊,你们都是什么人呐,来找麻烦的是吧?信不信老娘一个电话” “这些东西我们双倍赔你。”黑衣男人冷冷地开口。 老板娘脸色这才缓和一些,又看了眼地上的两人,有些迟疑地说:“那他们”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是给点教训。” “那就好,你们可别再闹事了啊。”老板娘斜了地上两人一眼,骂骂咧咧转身走了,“散了散了啊,没什么好看的,都他妈回去回去!” 人一散,男人还没说什么,就见身后人影显出来,云衡一巴掌朝着光头打过去,咣地一声响。 云衡嗖地抽回手来猛吸气,光头皮糙肉厚,疼得倒是她自己。 光头可怜兮兮的抬头:“姑奶奶,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们别报警抓我啊,钱!赔钱行不行!” 瘦子也清醒过来,使劲讨饶:“是啊我们不敢了,有眼不识泰山,居然得罪了您们两位!” 云衡摸着脸睨他们一眼:“你们有没有钱我还不知道?” 光头没了话说。 云衡眼珠转了转,右腿抬起,她把凉鞋脱下来,在手里掂一下。 光头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吓得痛哭流涕:“姑奶奶,姑奶奶别啊,我知道错了啊,这玩意儿打人可疼啊——” 云衡气笑了:“刚才你打女人的时候不是挺威风吗?” 说完,她右手举鞋一扬,快要落下去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她扭头瞪男人:“他刚才打了我,我现在还回去,你别管!” 男人冷峻的脸微微一弯唇角,下巴朝自己脚下努努:“用我的鞋,结实。” 云衡侧目,是鞋跟五厘米厚的马丁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秦先生 云衡接过对方四十四码的鞋,沉甸甸的,她顺便摸了把他的手背,皮肤粗粝很有触感,她摸着很暖。 男人不着痕迹的把手拿开,云衡讪讪,转身,提着马丁靴在光头和瘦子脑袋上狠狠地敲,一晚上的怨气与怒火全都发泄出来,甚至包括一直以来埋藏胸口的那股积郁。 光头脑壳笃笃笃敲得最响,像木鱼一样。 两个人都努力摆出一副被打得很疼的样子。 “哎哟,哎哟,疼啊姑奶奶!” “嘶嘶,别打脸别打脸!” 男人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看着,就云衡这几下敲打,还没自己刚才拎着光头往墙皮砸的那三下实在,他看着女人气鼓鼓的样子,两腮如胀起的气球,鼹鼠似的。 一人敲了十下,云衡扶着腰喘气,脸颊红彤彤的,她指着两个人问:“知道错了吗?” 两人忙不迭点头:“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错在哪儿了?”云衡又问。 “有眼不识泰山!” 笃笃笃,笃笃笃。 一人又挨三下。 云衡小脸认真地告诉他们:“不能打女人!” 光头跟瘦子使劲嗯着:“是,是,不能打女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云衡丢掉鞋,指着门口:“滚吧。” 瘦子扶起光头,两人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 走到门口,却被人叫住:“等等。” 男人淡淡看着他们,说道:“记得把钱给老板娘。” 两个人互相搀着走了。 出了恶气,云衡觉得心情大好,走过去把木门扶起来斜靠在门框上作遮挡,她坐回床上,与男人隔着一个屁股的距离,她两手撑在屁股两边,双脚悬着轻轻晃。 “今天很感谢你。”云衡笑着看他,眼睛亮闪闪的,“我叫云衡,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脸皮极其浅淡的动了动,又恢复漠然,他说:“萍水相逢,没必要打听这么仔细。” 云衡正正身子,往他那边一挪:“那怎么行,今天要不是你,我可就惨了,连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做人也太失败了吧?” 男人说:“好人。” “这个姓挺少见啊。”云衡嘀咕着,“” “这笑话可真冷。”云衡说。 她把床上的塑料袋拽过来,从里面掏出面包,撕开包装,递给男人一个:“喏,给你分一块我的生日蛋糕。” 男人看着面包一愣,顺从地接过去,面包又香又软,带着麦芽的香气,他咬了口,嘴角弯上去:“这一定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生日蛋糕。” “嘻嘻,是吧。”云衡脸上笑容大大的,也撕开一块面包放在嘴里嚼,“今天是我的生日啊生日,过了今晚我就二十六岁了,又老了一岁。” 男人说:“我以为你才二十出头。” 云衡憨憨的笑:“我当你是在夸我咯,谢谢你的生日祝福。” 说完,想起什么来,她拿出塑料袋里最后一瓶啤酒,拿到桌子上一把磕开,极为娴熟,递过来说:“今年生日呢没有香槟也没有舞会party,只有这瓶啤酒啦,不要嫌弃啰。” 男人抬头,漆黑的眼眸盯着她:“没有杯子?” 云衡不怀好意地笑:“大家都是成年人啦,我反正不在乎,你还在乎?” 男人说:“我在乎。” “” 云衡去找老板娘要了两个一次性纸杯,十块钱。 回来两人一人一半啤酒喝着,云衡喝酒上脸,没一会儿就红成猴屁股。 她说:“从小到大,每年我的生日都是家里人最重视的事情,爸爸妈妈哥哥会为我准备生日party,会有好多的朋友来参加,每一年我都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 “哥哥每年都会送礼物给我,有一年我看中的那条白色礼服一万多块,哥哥就出去打工,过生日的那天,哥哥把它装在盒子里送给我,你不知道,看到它的时候,我感动得要哭了” 男人默默坐在床边,一手捧着纸杯喝酒,听着她讲故事。 “哥哥最喜欢的就是罗布泊,他说,这片方圆千里的无人区,是大自然最神奇的地方,在这片无人区的黄土之下掩埋着千年前的密辛,所以我也来了” “家里人都反对我,男朋友也反对我,没有一个人支持我,我能怎么办” 男人肩膀一沉,云衡趴在他身上哭起来,树袋熊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我跟家里人都翻脸了,男朋友也劈腿了,你说,我是不是活得很失败就连,过个生日也要被陌生人欺负,我这么软弱,怎么帮哥哥完成愿望”云衡泣不成声。 男人不知道说什么,放下纸杯,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云衡感觉后背像是被烙铁压着,男人的掌心暖暖地。 她抬头看到男人脖子上的吊坠,目光斜进去,棱角分明的胸肌,看得她脸红心跳。 黑绳尽头挂着的,是一枚子弹。 男人扭头看她,眉心拧着,有些不悦。 云衡摸摸鼻子,说:“别人都是戴个菩萨或者貔貅的,你倒特别,挂一颗‘花生米’。” 男人面无表情地说:“一位故人的念想。” 说完,他从床上站起来,就要离开:“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就住你对面房间,有什么事敲门叫我。” 男人搬开门出去了。 云衡颇有些遗憾地看着他的背影,身姿挺拔,衣服下面能看到肌肉线条凸显出来,她突然想去摸摸那些肌肉,那些肉疙瘩。 正走神,男人又探进头来,云衡抬头看过去,男人的眼眸漾着,像清澈的湖水:“差点忘了。生日快乐,云衡。” 男人拉上门离开。 房里,云衡咧嘴笑了,粉舌舔舔细白的牙齿,她像是得到糖的孩子,起身向后仰倒在床上开心地打滚,笑声实在憋不住,她把脑袋戳进被窝里咯咯地笑。 第二天,阳光明媚,红彤彤的太阳从地平线拔起,照得人发亮。 云衡收拾好背包,去公共卫生间洗漱回来,敲敲对面的房门,没人应。 她来到前台结账,跟老板娘打听:“昨晚在我房里那个是我朋友,他走了吗?” 老板娘说:“刚走没多久,你跟他这是两口子?” 云衡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吧。” 老板娘说:“两口子怎么还分房睡了?” 云衡秒答:“吵架了。” 老板娘信以为真。 云衡沾沾自喜,像是占了他多大便宜。 “老板娘,给你钱。”云衡从女士钱包掏出五百元递给她,其中一张崭新的红票子不小心丢在地上。 老板娘俯身去捡。 二百斤的身子好不容易起来,老板娘收回钥匙,云衡拍屁股走人。 老板娘说出门走两条街就是卖早点的地方,这附近偏僻,只有两家。 云衡找到第一家,从外面扫了眼,大清早只有寥寥几名食客,没有她要找的人。 她走到第二家早点店门口。 顾客多一些,坐在一群人中间,一张孤零零的小桌子上,男人正低头专心致志地啜着粗瓷碗里的粉汤。 指节分明的手扶着碗的边缘,微醺的晨光笼罩他的侧脸,鼻梁高挺,轮廓清晰,黑短发整齐向上支棱着,干净利落。 “hell一,秦先生,早上好呀!”云衡很自来熟地过去打招呼。 男人放下碗,有些无语的看她。 云衡从别处搬来一张长凳,自顾自的坐上去,招呼老板:“给我来和他一样的,粉汤一份薄皮包子四个” 她又将目光撒向别处,指着旁边一桌上的黑瓷碗问男人:“那是什么好吃的?” 男人懒得理她,倒是老板过来说:“那是酸奶疙瘩,给姑娘来两个?” 云衡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然后托腮看着男人吃饭,小脸白白的,眼珠亮晶晶的,像只女色狼。 男人喝了口汤,又放下碗,眼神直勾勾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姓秦的?” 云衡得意的扬扬下巴,两手抱在胸前,狡黠地笑:“我还知道你叫秦岭。” 秦岭眼神越发锐利。 “谁告诉你的?” 云衡贼贼地笑,不告诉他,就是不告诉他,两只手撑着板凳,像小狐狸。 男人吃得快,倒也没有着急离开,他默默看着眼前的女人狼吞虎咽。 云衡在火车上吃得是泡面跟盒饭,下了火车吃得是面包,肚皮早就抗议,此刻见到热腾腾的食物,哪里还管眼前的帅哥有多正点。 风卷残云,云衡拿起一张纸巾擦擦嘴。 秦岭右眼皮微挑,看着她说:“看不出来,你挺能吃的。” 云衡骄傲的一扭腰,拍拍小肚皮站起来:“可是我瘦呀!” “” 乌市去天山天池有一趟班车,云衡打算去天池转转,第一次来到西部,不去见识见识那多遗憾。 天空蔚蓝如洗,风追着大巴车呼啸,太阳悬在头顶,一圈圈放大的日晕逐渐烤得人发烫,早穿皮袄午穿纱,这句话有理可据。 云衡喜滋滋地坐在座位上,车窗外一览无遗是绵延的土丘跟荒漠,偶尔有放羊人赶着羊群从路边经过,大巴车鸣着喇叭催他们过去,继续行驶。 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云衡后面坐着秦岭, 好巧,大家又是一路人, 这下就说得通了。 古人说, 窈窕君子,淑女好逑。 男人身上的皂荚香气与淡淡烟卷味飘入鼻孔,云衡很舒服地蜷在座位上,被天边日光晒着,懒洋洋地,渐渐入了睡。 几小时前,地下旅馆柜台。 云衡故意把一张钞票丢在地上,老板娘弯腰去捡。 她迅速起身去看电脑屏幕上的登记表。 119房间:秦岭;退房时间:7月10日早上七点钟。 她默默记在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这个男人叫秦岭,人如其名,像大山一样冷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风 大巴车途径的准噶尔盆地多是寒武纪时期沉积演化而来的风蚀石,周围一大片荒漠,极少处可见胡白杨于风中飒立,其它地方几乎寸草不生。 一座座金黄的小土丘像棋盘上的点位,偶尔跃出视线几所村落,远远望去,如中世纪欧洲的城堡一样。 汽车一路风驰电掣,云衡在睡梦中被颠醒了,她往上拉拉眼罩,只有前后两条绵延至天边的公路,路上米一个小坑。 行驶得快了,汽车直接从坑上飞过去,车速稍慢了,汽车一上一下晃过去。 阳光刺眼,日头全方位的从车窗外晒进来,云衡只觉眼前白灿灿的,眼前的色彩如流水一样,像是在南极冰川上,不一会儿她就吃不消了,有些晕车,有些恶心。 她拉下眼罩重新缩回座位上。 座位旁边的游客似乎很嗜睡,一直没醒,除了上车时同她打过一个招呼就再也没说过话。 云衡眯瞪着眼睛强忍呕吐感,无奈汽车摇得厉害,在无人区的偏僻古路上像过山车一样。 她又拉起眼罩找水喝,拉开旅行包的拉链,咕嘟咕嘟灌了三大口农夫山泉。 恶心感稍稍被压下去。 这时旁边的男人动了一下,似乎醒了,又似乎只是梦呓。 云衡舌头舔了舔唇,正要把水放回去,忽然目光一凛,快速在旅行包内翻找起来。 她的钱包跟手机不见了。 她又快速在身上的口袋摸找起来,身上只有寥寥几个兜,她嫌膈应把东西都放包里了,重找一遍果然还是没有。 她把目光投向身边的游客,两个座位紧挨着,他的嫌疑最大。 “喂,你醒醒!”云衡推了他一把。 “嗯怎么了?”游客摘下护目镜,睡眼惺忪地看她。 “东西还我。”云衡直截了当。 “什么东西啊你搞什么鬼?”游客很茫然,不知道云衡胡说些什么。 云衡目光死死盯住他,声音带了不耐烦:“你把东西还我,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如果我报了警,你麻烦就大了。” 游客呵呵笑一声,从座位上支起身子:“姑娘,你这血口喷人也得有理有据吧,我好端端睡觉呢,你无缘无故就冤枉我偷你东西,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哪只耳朵听见了?” 云衡被呛住,不知道如何作答,但自己的钱包跟手机睡觉前明明还在,包就在两人中间放着,摆明了就是他干的。 “你敢不敢让我搜一下你的包?”云衡说。 游客乐了:“你他妈是谁啊,警察?我的包你说翻就翻,我要是说里面有十万块钱,你一翻就没了,我找谁说理去啊?” 周围的游客都被这边的争执吸引过来,他们或探出脑袋,或趴在座顶上,抻长了脖子,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像鲁迅的‘药’里那群毫无感情的看客。 这里是无人区,他们来自天南地北,旅行只是来图个乐子,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细,更谈不上交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云衡有些悲凉地看着周围人的目光,偶尔有几个人被她的眼神看得羞愧低下头去,却没有一个肯出来为她说话。 云衡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游客,她伸出手,指如葱削,却渐渐攥成拳:“最后一遍,把东西给我!” 游客似乎也怒了,他解开安全带同样起来,挽袖子:“草,你他妈的是有病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伸巴掌,朝着云衡脸上箍过来。 云衡听着掌风过来,眯了眼睛,仿佛这又是她引以为傲的人世间给予她的一记响亮耳光。 许久,云衡脸上没落下巴掌。 她睁眼,看到一只胳膊拦在眼前,一截一截整齐挽起的黑衣袖子,里面小麦色的皮肤,肌肉稍微绷紧,逆着日光,仿佛带有一丝金属光芒,带有一股野性。 游客看着被攥紧的右手腕,怒道:“你他妈又是谁啊,给我松手!” 秦岭面无表情地看他,声音低沉,却又像重金属音乐一样带有磁性:“你妈在家没教过你,不要打女人吗?” 说完,他拧着对方的手腕,陡地一转,近二百七十度,咔吧,脱臼了。 游客嗷地叫起来,呼哧呼哧抽着冷气,他指着秦岭骂:“你你这是蓄意伤人,我要去法院告你!” 秦岭又要抬手,游客吓得把手缩回去。 秦岭说:“东西还给她,告不告地,随你便。” 游客狡辩:“天地良心,我真没拿她东西!” 云衡在一旁急了:“不可能,之前还在的,我包的位置,只有你能够到!” 秦岭示意她冷静,他看着游客,目光冷冽,像结冰的古井潭水:“我刚才看见你拿了。” 游客愣住:“你你别胡说八道啊” “没有你把柄我敢这么伤你?”秦岭淡淡说道。 游客被周围人看得没了底气,认了怂,终于灰溜溜蹲下身子,把云衡的手机和钱包还她,还有五万块钱。 云衡横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追究什么,这回把东西放好,她把包搁在怀里,想起刚才秦岭的仗义相助,想要回头说些什么,发现对方已经靠在座位上睡了。 他的睡颜很好看,脸廓像被刻刀精雕细琢过,高挺的鼻梁在上嘴角留下一道浅浅壑影,眉毛冷厉,如果是在大自然中,他一定是位于食物链最顶端的雄狮。 云衡回过头去,想着刚才他拦自己的一巴掌,乐呵呵地又闭了眼。 后座的男人眼睛睁开一条缝,嘴角极淡地弯了弯。 一路上身旁的游客老老实实,下车的时候磨磨蹭蹭到最后,等云衡和秦岭他们走远了才出去。 刚走出几步远,眼前的太阳光线被遮住,一个男人如拦路虎挡住前进的路。 游客抬头,又是那个男人。 秦岭手指夹着一根烟,吸了一口,在肺里酝酿一圈轻吐出,他说:“刚才你在车上偷得东西,光现金就有五万,报警的话,够你进局子了吧?” 游客额头冒汗,小心翼翼地点头。 秦岭抬起手,笑起来,夹烟的手搭在对方肩膀上,烟雾惨淡的随南风往北飘:“放心,我不会报警。” 游客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但是,”秦岭语气沉下来,游客的心陡然又提上去,“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满,给我咬牙咽下去。刚才那个姑娘,你敢起什么报复的念想,我保证你会后悔生出来。” 游客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拱手说:“不敢,绝对不会报复的,我就当吃了个教训,大哥!” 秦岭拍拍他的肩膀,微笑走远。 日光很盛,云衡戴着护目镜和口罩,脖子上系了围巾,跟随着游客们往上山的路走,风涌过来,撞在护目镜上嗡嗡响。 云衡脚踩在坚硬灰白的山石上,四处打量,没有秦岭的身影,只有一片惨淡的世界。 天山脚下多是崎岖怪石,道路不平,走在路上,头顶是长蛇般的人群小心攀爬。 终于,爬到一处平地,云衡猛然呼吸一滞,很多人站在这个地方,没有嬉闹,没有话语,不约而同保持着静默,生怕打扰了这里的宁静。 群山环绕之间,盐田一样的雪峰之下,中间是一大片湛蓝的湖泊,倒映下雪山的容貌,无边无际,仿佛一块巨大的宝石。 周围的山坡上,上万株红花含苞怒放,漫山遍野的红色,仿佛给天山披盖了红嫁衣,天空低矮的云层像是在红地毯上奔跑的羊群,给澄净的湖面投下阴影。 红与蓝与白的强烈视觉冲击,云衡只觉眼前一片清白明朗,眼瞳里映着一切,像是纯净的琥珀,一路奔波的疲惫与恶心感烟消云散。 她拿出相机,给天池拍照片,一张又一张,每一帧都是绝佳,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度的美景,她走来走去,山c湖c天c花,梦境一般的圣地。 镜头里再度出现秦岭的身影。 黑色的夹克,修身的束脚裤,五厘米的马丁靴,墨镜,香烟。 她屏住了呼吸,将镜头聚焦,对准他, 有风从山坡涌过来,吹动他的衣角和指尖的烟雾, 花开满山,云霞缤纷,光影斑驳,浓墨重彩, 周围的人群走动,她的镜头里只有他, 一瞬间定格。 云衡觉得自己已经沦陷了。 秦岭很合时宜的走过来,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云衡与他并肩站着,看向湛蓝的宝石湖,脸上大大的笑容:“看,多美啊!” 秦岭说:“是的,很美。” 云衡细白的牙齿露出来,歪头看他:“秦岭,谢谢你刚才解围啊,你又帮了我一次。” 秦岭安静了一瞬,扭头跟上游客们的脚步,走在前面说:“不客气。” 云衡脸上的笑意更深,快步跟上去,越靠近天池的地方风越大,她感觉浑身被风包拢着,快是要飞起来,自由自在。 她迎着风大声问他:“你明明看见了,为什么当时不拦着他?” 风里传来淡淡的回应:“我当时诓他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露营 路上是一望无际的山野和梯田,爬上最后一座山头,眼前出现一排排具有民族特色的平顶房屋,田埂上牧羊人驱赶羊群从视线里闪过,房顶上风马旗飘扬。 云衡眼睛眯成月牙儿,拿出相机咔嚓拍上几张。 秦岭走在前面,不着痕迹地拽她一下。 云衡趔趄一下,正要发作,看到刚走过的地方有个绊马坑,要不是对方拉自己,可能现在她已经骨碌从山上滚下去了。 “谢谢啊。”云衡赔笑。 秦岭不理她,朝那排房屋走去。 云衡背好相机小跑跟着,像个甩不掉的跟屁虫。 来到木屋所在的山脊处,秦岭站在高处不动了,他视线眺望一个方向,长久而孤独的立着,像一座风化的火山岩。 云衡跟着看,那个位置是风吹过来的方向,风起南方,目光所及被一片朦胧的薄雾掩盖。 那一处的天山若拔地而起,剑一样的犀利陡峭,绵延各处相连接,又像一头硕大无朋的鲲。 “那边是什么?”云衡问。 “一千六百里远的地方,就是罗布泊。”秦岭声音有些沙哑。 “四大无人区之首。”云衡笑了笑,“罗布泊,阿尔金,可可西里,羌塘。” 秦岭嗯了声。 “你想去无人区?”云衡又问道,“你看过南方好几次,我都记着呢。” 秦岭歪头看她,阳光洒在她肩膀上,脑袋上,亮灿灿的,像是一顶金箍。 她的耳朵小小只c晶莹的,像是两枚月牙。 “我住在那个地方。”秦岭回答说。 云衡吃惊:“那种地方,也会有人居住?” “无人区只是字面上的说法,有些地方,必须要有人看着。一旦真的让那里成了无人区,法治与道德不复存在,那里就是地狱。” “那你在罗布泊做什么呢?” “养羊。” “” “哦,我知道了,你是农场主吧!”云衡反应半晌,兴奋起来,“现在市场上羊肉很值钱,你一定是大老板啰,这次出来是休假嘛?” 秦岭嘴皮抽了抽,没回应她。 云衡又自言自语:“养羊诶,一定很有意思吧,又蹦又跳的,还会咩咩叫。” 秦岭说:“那是羊驼。”又补充,“也叫草泥马。” 云衡讪讪,过一会儿又试探性问道:“那么,我去做客的话,能不能也让我出去放羊,我从小就想当牧羊童,手舞皮鞭,指哪走哪儿。” 秦岭说:“我把羊扔给牧羊犬都比交给你放心。” 云衡:“”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无是处?”她鼓着眼睛,像泡泡鱼。 “毕竟我们也不是一路人,”秦岭淡淡瞥她,“罗布泊不是个能怡情养性的地方。” 云衡嘻嘻笑起来,围着他转圈圈:“遗憾,我本来就是要去罗布泊的!” 秦岭眼神波动,看她,仿佛在问你过去做什么。 云衡接话说:“我过去做调研啊。” 秦岭颇为捧哏的哦了声,随即,像是记起什么,脸色有些冷,他沿着山脊走上去。 云衡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的变脸是什么意思,兴许是担忧自己不在羊儿们会被牧羊犬欺负吧? 山脊的另一侧花花绿绿一片,粉红黄白深蓝湛蓝,一个个带颜色的小点从山野间隆起,那是游客们的帐篷。 不时还会有几个小点随风滚动起来,像是膨胀了的热气球,后面一群人追着跑,那是不会搭帐篷的游客玩砸,把帐篷鼓飞了。 羊群在远处咩咩叫着,一个个土黄土黄的,与云衡想象中棉花糖一样的羊毛相差甚远。 “这羊可真丑。”云衡嘀咕说。 “那是大耳羊,你脑子里那种羊在这边见不到的。”秦岭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时,两只公羊争宠起来,互相用犄角顶着,年纪大点的c下面留着络腮胡的公羊猛地一顶,把另一只羊撞飞,随后蹦蹦跳跳来到母羊身旁,咩咩叫着。 云衡给它们拍了照。 天空忽然传来几声啸叫,几只大鸟从低低的云层冲出,像子弹瞬间穿透西瓜,是鹰隼。 只见原本互相打斗的公羊迅速集结一处,牧羊犬也汪汪地吠起来,公羊把母羊和小羊围在中央,它们犄角一致对外,勠力同心地保护羊群。 终于,牧羊犬把牧羊人唤来,牧羊人举起猎枪放几下,鹰隼赶跑,危机解除,公羊们又相互顶撞起来。 “这群羊还挺团结。”云衡拍了刚才的画面,正翻着照片笑。 “羊尚且如此,可人呢?”秦岭走远了。 云衡严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患有重度抑郁症。 小木屋有卖帐篷的地方,云衡跟着秦岭到柜台上,她打量房间,陈设简单,墙壁上还挂着一些游客们的照片,天蓝水清,象牙塔系着一圈圈经旗彩幡,游客们笑容绚烂,灿如夏花。 秦岭买了顶黑色帐篷,云衡则是要了顶蓝色的。 “我还以为你会买粉红色。”秦岭走在前面说。 “我又不是小女生。”云衡顶嘴说。 秦岭带云衡来到另一间小木屋,这是家小饭馆,刚过饭点,正是人少的时候。 秦岭拉开一张长凳坐下,他微仰着头,脖颈上锁骨连着经络,肌理分明,充满了男人味。 云衡跑到他身边,屁股刚要挨着长凳的边儿,他扭头瞪她,眼神硬冷。 他下巴朝对面努一努,意思是,你过去,我不想跟你挨着。 云衡颇不满地哧一声,很不情愿的挪到对面去,她没觉得男人矫情,反认为他更an,硬汉力爆棚的感觉。 这男人可真是个尤物。 云衡拄着一双筷子,拿出湿巾来回地擦拭,一遍又一遍,擦得悠然发亮,抬眼发现秦岭一直盯着她看。 “怎么了?”她问。 “你吃什么?”秦岭举着菜单问她。 “什么好吃我吃什么。”云衡轻快地说。 “新疆的食物都好吃。” “那就点最好吃的。” “全是最好的。” “” “菜单给我。”云衡朝他伸手,像是问主人要骨头的小奶狗,她睫毛一眨,满身灵气。 秦岭看着她吸一口气,把菜单放在她手上。 “嗯手抓肉,烤馕,风味包子,新疆大盘鸡羊肉串,这五样”云衡一边指着一边念。 “老板——”秦岭招呼人过来。 “除了这五样,我都要吃。”云衡接着把话说完。 秦岭又深吸一口气。 “你是猪吗?”秦岭说。 云衡抱着肩膀,挺直了腰,下巴一扬:“可是我瘦呀!” “” 油塔子c面肺子c纳仁c黄面c熏马肉c胡辣羊蹄c马肠子c骆驼奶 老板摆了满满一桌,像是满汉全席。 秦岭抄兜看着,心想这么多得吃到什么时候。 云衡拍拍小手,粉舌舔舔嘴唇,像只小馋猫。 她夹起一片马肠子放入口中,美美地咀嚼。 秦岭喝了口骆驼奶,说:“城里人还吃马肠?” 云衡含糊不清地回答:“这有什么,烧白子我都吃过呢。” 秦岭:“” “看不出来,你除了能吃,口味也挺重的。”秦岭好像是夸她。 云衡挺挺胸脯,摆出一副我很能干的样子。 两个人吃完饭去搭帐篷,秦岭带着云衡来到一处背靠山脊的空地停下,然后就抱着黑帐篷到一边去刨坑,不一会儿就叮叮当当敲起来。 他的帐篷搭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将骨架支起来,黑帐篷从塑料袋鼓成热气球,云衡在一旁看着,男人干得累了,就脱下外套,里面只穿一件背心。 她看着男人胳膊上线条流畅的肌肉,额头微微沁出的汗水,空气里仿佛充斥着荷尔蒙清香,她看得焦躁,摸出香烟点上,倚在一棵树旁毫不避讳地观察他。 他偶尔间抬手擦汗,她色色看着他,脑子里臆想他。 阳光笔直洒下,山脊逆着光,宛若镀了金的琉璃瓦。 秦岭搭好帐篷,看到平地另一侧仍是空荡荡的,云衡的蓝帐篷动都没动。 他起身寻找她,发现云衡正坐在山脊上抽烟,地上好几个烟头,她在看羊玩。 秦岭走过去,一把夺过她手上的烟,语气像在呵斥小孩子:“过去搭帐篷!” 云衡讷讷的抬头看他,发梢顶着光,毛茸茸的。 她说:“我不会搭帐篷。” 秦岭憋得胸疼:“那你刚才不跟着我学?” “我看着你搭了呀,”云衡满眼无辜地望他,眨呀眨的,“可我就是学不会嘛。” 秦岭平复了几次呼吸,走回去:“过来看着。” 云衡得意地拍拍屁股起来,小尾巴一样在他后面。 秦岭办事很有效率,拆帐篷c打地基c穿帐杆,一气呵成,就像拼魔方一样,云衡甚至来不及看清哪一步是哪一步,帐篷骨架就像神奇的魔方被还原六面。 她看他健壮的手臂,目光专注而认真,男人特有的性感。 秦岭挂帐篷时遇到点麻烦,外帐被另一边的纤维杆扯住,这边没法打结。 云衡见秦岭左右分不开身,就过去把另一边外帐的绳结打开,抖一抖,重新系好水手结,固定好帐篷。 秦岭在那边也系好水手结,蓝帐篷被固定好,大功告成。 很快,云衡看见身后一道影子逼近,回头见秦岭居高临下地瞅着自己,他眉心拧成川字,没什么语气的说了句:“你这系绳结的手法挺熟练的。” 云衡一时没明白,很快,红了脸。 秦岭冷着脸,舔舔牙齿,拿眼角看她一眼,朝自己帐篷走回去,风里传来皮笑肉不笑的声音:“呵呵,不会搭帐篷的人。” 云衡噘着嘴看他离开,半晌,抿唇哼笑一声,又拿照相机给他拍一张。 镜头转来转去,云衡突然从镜头里看到远方有骚动,一群人在山脊高处平地上大喊大叫,镜头里的表情,焦急而又惊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滑雪场 蓝天一碧如洗,偶尔几只鸟从天空飞过去,在云层间穿梭。 秦岭从帐篷走出来,朝骚乱声的源头看过去,那是一片雪山。 云衡走过来,揪揪他衣角,问:“好像出事情了,要过去看看吗?” 秦岭回头看她,说道:“你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云衡说:“我不。” 秦岭:“” “待会儿你会后悔的。”说完,他朝那边过去。 云衡忙不迭跟上。 他们的帐篷营地大约在海拔1900米的位置上,而骚乱声是从与营地相差45度角的斜上方传来,海拔约3000米。 目测过去似乎并不远,但只是水平距离较近,算上海拔与高原反应等因素,那个地方其实很危险。 云衡跟着秦岭往上爬了段距离就累得气喘,她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秦岭仍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走。 云衡跟他较劲,又起身追上去,白净的脸蛋变得红彤彤。 临到海拔三千米的地方,空气逐渐稀薄,饶是云衡想要跟上秦岭的脚步也有心无力,她还觉得有些冷。 秦岭走到前面停下,回头看一眼云衡狼狈的模样,嘴角勾了勾,走回来拉她:“怎么,这就不行了?” 云衡不服软,硬着头皮打开他的手:“谁不行了?你才不行了呢。” 她踉踉跄跄往那边走。 秦岭嘴角笑容更深。 他又走过去拉住云衡。 “我说了我还行,你” 云衡回头看见秦岭在脱外套,丢到她怀里:“把这个穿上,上面冷,冻坏了我可不管你。” 秦岭很牛逼地只穿一件背心爬上海拔三千米。 云衡哧了声,想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无奈对方走得快,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她咬咬下嘴唇,把夹克穿上了。等追上了再把衣服还他,他肯定也冻得不轻。 外套上有男人独特的气息,酒精的味道与烟草的气味混杂,男人洗澡用过的皂荚香,成年男人荷尔蒙的香气。 她裹紧衣服使劲吸吸鼻子,两眼冒红心地追他。 骚乱发生在海拔三千米的一处滑雪场,起因是一名滑雪爱好者为了寻求刺激,跑到滑雪场围栏外的一处山脊玩特技,结果途中与朋友的对讲机忽然失去信号,朋友找不到他,怀疑人出了事故,联系滑雪场的工作人员,所有人被迫中止滑雪活动,动员起来寻找失联人员。 滑雪场选址十分巧妙,正卡在三座山脊中央,处于背风面,四面八方都是积雪,白茫茫一片,像有人把牛奶倾倒在山顶上,牛奶顺着山脊流淌,覆盖山顶。 山顶的风涌下来,秦岭赶到时打了个寒噤,他搓了搓胳膊,后悔把外套丢给云衡了。 失联人员的朋友正与工作人员争执:“你们既然开办了这个滑雪场,就应该对每一位游客的生命安全负责,现在我朋友失联了,你们居然束手无策,要你们干嘛吃的!” 工作人员安抚他:“你朋友擅自离开滑雪场规定的安全区域,出了事情我们滑雪场也已经动员所有人去搜救了,你不要着急。” 朋友语气更大声:“不着急?呵,敢情失联的不是你朋友是吧?从我朋友失踪到现在都多久了,半个钟头了,你看看你们搜救队,就在这附近瞎摸索,我看你们纯粹就不想救人!” 秦岭朝滑雪场外面看去,除了专门修建的那条小路,周围全是白茫茫的雪地,雪地不同于其它地形,尤其是这些不知积压多少年的厚雪层,稍不注意,可能就要一脚踩空从山上滚下去,要么活活摔死要么栽进雪堆活埋冻死。 几名穿着滑雪场工作服的搜救队员小心翼翼地呈扇形散开,附近甚至连一棵可供支撑的树木都没有,他们小心地将绳子绑在滑雪场外一根电杆上,然后拉长绳子绑住一人的腰,再由这人放出绳子丢给下名搜救队员,像猴子捞月一样,一点点朝外围搜索。 尽管这样极其耗费时间精力,就目前而言,这是最稳妥也最有效的方法。 秦岭望着这些年纪并不大,但很卖力地拉绳子的搜救人员,皱紧了眉头。 这边,那位朋友不依不挠:“你们滑雪场到底行不行啊,这都下午六点钟了,再不抓紧,我朋友出了事情,你们全都得担责任,我把你们全部告上法庭!” 另一名领班模样的工作人员过来,他脸上也是愁云惨淡,解释说:“请你不要着急,我们的搜救队员都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我们也并没有拖延时间,你先到休息区耐心等待,一旦有你朋友的消息我们会马上通知你的。” 朋友不干,粗暴的打断了对方话头:“草,你们这些人永远都是唯利是图,是不是怕我们付不起请搜救队的钱?今天我把话撂这儿,我朋友要是能救回来,你们收多少钱都没问题,要是救不回来,你们全得完!” 对方气火攻心,领班同样也不好受,他忍着气说:“我还是那句话,救人,我们已经在尽最大努力了,但是——” “飞机呢?你们滑雪场难道没有直升机吗,叫直升机来救人啊!”朋友急昏了头说。 秦岭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群山纵横,世界由湛蓝的天和洁白的雪组成,太阳贴在地平线上,直升机要是能飞上来,起码得是军用级别。 领班摇了摇头说:“抱歉,我们滑雪场并没有配备直升机。” 朋友失了控,揪住领班的脖领骂:“草,我看你们这个滑雪场就是坑人的,要设备没设备,要救援没救援,磨磨蹭蹭,吞吞吐吐,是不是等我朋友晚上冻死在山里了你们才甘心!” 旁边的工作人员脸色一变,过来拉他:“先生,请你放开手,我们已经在尽力了!” 朋友不听,转身一拳挥在工作人员脸上,打出了鼻血,他骂:“去你妈的,尽力你妈啊!” 一拳不解气,他还要再打,胳膊却被人给拉住,回头,秦岭冷厉的眉毛紧蹙,眼瞳漆黑一片,瞪着他。 朋友正要跟眼前这人理论,胳膊被他陡然一拽,抛出去,在雪地里滚了一遭。 “你闹够了吧?”秦岭沉声呵斥,“你朋友提出要去滑雪场划定的安全区外冒险的时候,你人在哪里?你在做什么?”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不吭声了。 “你跟你朋友关系这么好,他敢去这么危险的地方滑雪,事先给你打过招呼了吧?”秦岭继续质问他。 那人默然,最后,点点头。 “他当时一定也叫着你去吧?你呢?你不敢去对吧?但是你却怂恿他过去,你明知道那边危险,你自己不敢去,却骗你朋友说不会有问题吧?” 那人矢口否认:“不不是这样的我本来想跟去来着” “你本来?”秦岭嗤一声,笑意更冷,“临阵反悔了吧?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时候,这不是你的错,但是你明知道自己的朋友去了很危险的地方,不加劝阻也就算了,事后也没有及时通知滑雪场的工作人员,反而是失联了,你他妈责怪人家搜救不力,你自己呢?你他妈像个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一样,在这里耀武扬威耍横,你就一点错没有? 人家滑雪场已经明确说了外面没被开发过,属于危险地带,你他妈自己都不敢过去,你嫌人家搜救人员慢吞吞地不肯救人?” 那人低着头,咬着唇,这次没有反驳一句话。 秦岭胸膛剧烈起伏,他开口:“你他妈睁开眼睛看看那些搜救队员,他们不像你们,从大城市来的,啊,有教养有财势,他们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人家甚至还没你年纪大。他们的胳膊腿甚至还没你粗。但他们也是有父母有妻子的人,不比你低贱多少,他们在滑雪场只是为了每天一百块钱不到的工资养活家人,而不是他妈的为了一个自己找死的人把命给搭进去!” “你他妈懂吗?”秦岭过去推他一把,那人木楞的一屁股坐在雪上,“你嫌人家慢,你自己去救人啊,你敢吗?” 那人胆怯的抬头看他,摇摇头,面红耳赤。 “那你就给我在这儿老实等着!”秦岭撇下他,朝领班走过来。 领班感激地看着他,说:“谢谢了。” 秦岭摆摆手:“现在不说这些,你们滑雪场除了人力救援外,就没别的办法了?” 领班想了想,说:“有,不过,这里用不上。” “什么?” “无人机。” “为什么不用?”秦岭问。 领班面露苦色:“不是我们不想用,而是,根本没人会用。我们滑雪场就一个会玩无人机的,上个月结了工钱跳槽走了,而且我们这里荒山野岭的,一直没聘到合适的飞手,况且这滑雪场地形复杂,没有丰富的经验,无人机拿出来死路一条。” 秦岭拍拍他的肩膀:“让我来。” 领班睁大眼睛看他:“你能行?” 秦岭耸耸肩膀,下巴朝身后那人努努:“飞坏了,他会赔的。” 领班让身后工作人员去拿无人机,看了看秦岭,又补充道:“再拿一件棉服过来。” 秦岭说:“拿两件。” 他看到身后蜗牛一样慢慢挪上来的云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雪崩 无人机取过来,秦岭操纵着遥控器升起来,领班抱着平板打开监控页面,上面清晰地显示出无人机摄像头下的广角视野。 秦岭一面看着平板的画面,一面取消无人机上的安全系数设置,确保无人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大速度找到失联人员。 屏幕里,目光所及都是一片白雪,北面山坡是一片白桦林,失联者不会到那里滑雪。南面山坡属于风向,滑雪下去比较困难,唯一的可能就是东西向的山脊。 无人机迅速从东向西滑行,四只机翼嗡嗡转着,像铁甲钢拳里来自未来纪元的超级机器人,它冷厉而又专注地检索每一块区域,天地间仿佛宁静下来,奶酪一样的山地里只剩它的声音。 五分钟过去了,平板上依然没有什么变化,所有人的呼吸也都越来越急促,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已经渐渐变暗,如果在天黑前确定不了失联者的位置,那么他将被活活冻死在雪山的夜里。 云衡已经赶过来,大体了解事件的走向,她紧张看着秦岭操纵遥控器的双手,说:“人看雪地的东西极容易被雪盲症迷惑,看到了东西也会忽略掉,如果利用超视距和超低空飞行,或许能有一线希望。” 秦岭回头看她一眼,眼眸黑而深:“你也懂飞行器?” 云衡说:“我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当然知道。” 她又补充说:“不过,目前国内除了那些顶尖的无人机团队,就只有特种部队才具备这种专业技术。” 刚说完,她看到平板上的画面陡然一沉,无人机像是跌落下去,但是画面更加清晰,飞行高度降了一大半。 她愣住:“你这么厉害?” 秦岭死死盯着平板,面无表情地说:“就是这么厉害。” 超低空飞行,顾名思义就是让飞行器在离地面极低的地方活动,而超视距飞行是指在飞行器超出人的肉眼视线范围后,由飞手凭借丰富的飞行经验以及平板雷达界面操控飞行器继续活动。此时秦岭操纵着飞行器驾轻就熟,让很多人心里都有了些底气。 飞行器已经出发十分钟,在海拔三千米的雪山上,气温骤降,环境恶劣,电量消耗更加严重,眼看还有几分钟就要坠机的时候,平板上出现一只滑板,附近有明显擦坠痕迹。 “那是我朋友的滑板!他就在下面,快仔细找找!”刚才被秦岭呵责的朋友激动喊起来。 秦岭不动声色地操纵遥控器让无人机在周围搜索,嗡嗡的机翼声几乎要将地面的积雪吹起,终于,一处被雪埋住的地面露出个人脑袋,他使劲挥着手,嘴巴开开合合,又蹦又跳,像只滑稽的猴子。 失联者站在雪地上大声地喊:“喂!我在这里呢,快点来救我!嘿!看这里——” 声音传递出去,重重回响在周围雪山的壁崖激荡回来,一串串声波来回地邮递,山体微不可见地震了一下。 滑雪场里,无人机近乎摇摇欲坠,电池接近百分之零,秦岭狠狠地把遥控器摔在地上,骂了句:“草,蠢猪!” 云衡正想过来问发生什么,这时,听见远处山顶上炸雷似的响了一下,脚下地面剧烈的晃动,耳朵里全是轰轰隆隆的声音。 “雪崩了!”领班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拿出对讲机,“搜救队迅速撤离,搜救队迅速撤离!” 滑雪场里很多人都惊慌失措起来,以为是发生地震了,领班通过扩音喇叭告知众人是远山的一处雪崩,不会危及到滑雪场,请大家保持镇定。 人们的情绪逐渐稳定,但失联者的朋友却又发了昏,他揪住身边每个工作人员的衣服问:“我朋友怎么办,我朋友怎么办?你们去救我朋友啊!” 此时,领班手上的平板画面一黑,无人机坠落下山崖,彻底坠毁,屏幕上最后一串坐标是在滑雪场北方,离雪崩地点很近。 但是没有人理他,领班心情也很不好,他阴沉着脸打开朋友的手,怒道:“雪崩了,你的朋友还怎么救?难不成你要我的搜救队员都过去送死吗?他们是搜救队,不是敢死队!” 领班知道,这次出了事故,滑雪场的生意基本凉了,他怒不可竭地说:“我们一次次的提醒你们这些游客不要离开安全区,不要离开安全区!可你们呢,一味地寻找刺激,像蛾子一样专往荒山野岭钻。 结果呢,出了事情找搜救队,人救回来了还好,那是理所应当的。可救不回来呢?脏水全都泼在我们身上,说我们无能c废物,谁来可怜可怜我们?我们的搜救队员就不是肉做的?你们这些游客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些尊重!” 朋友痛哭流涕,他没了话说,千错万错,都是他和朋友的错,此刻遇了险,没有人能为他们豁免。 秦岭拉了拉领班的胳膊,说:“给我一只雪地撬。” 云衡惊恐地看他一眼,说:“秦老板,难道你” 秦岭扭头朝她一笑,这一次像冬日暖阳一样:“我去救人。” 我去去就回。 云衡着急地喊出来:“雪崩不是闹着玩的!” 秦岭脸上笑容更深,带着一丝难以抗拒的决绝,他说:“我会回来的。” 云衡嘴角有些委屈而难过的瘪下来,不断往下弯:“可是万一回不来呢?” 他走过来摸摸云衡的脑袋,握住她的后脑勺,说:“那你把我的尸体送回罗布泊。” 秦岭踏上雪地撬,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右手举起在脑后,摆了摆,随后,一骑绝尘。 远处山坡上,积雪一股脑儿的向下翻滚,如同一条白龙,气势磅礴的压过去,遮天蔽日,隆隆作响。 滑雪场的游客们第一次见雪崩,叹为观止,不少游客掏出手机录视频拍照片,然后发到网站上跟朋友分享这一奇景,朋友们点赞c转发。 对他们而言,这场雪崩只要不会威胁到自己,随便往什么地方去都行,哪怕山下有一个世代繁衍的村落也无关己身。 也没有几个人会关心刚才那个滑着雪橇冲出去的男人做什么,这场雪崩,只是他们此次旅途的调味剂,给旅途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已。 或许明天的头条上,出现天山雪崩的新闻,两人意外死亡,然后他们这些‘见证者’在网上列出几张可怕的雪崩照片,点支蜡烛烧支香祭奠一下不幸遇难者,随后,各自回到正轨。 这些不幸遇难者,与他们又有何干? 云衡看着秦岭身影逐渐消失成黑点,她摸出手机来,却发现已经没电了,她又找旁边的人借手机打电话,可是那人忙着录视频,极不耐烦地将她推走。 云衡接连被推了几次,有些绝望的看着他们,吼了一声:“不要再拍了!你们打电话报警啊!会死人的!” 滑雪场瞬间安静下来,终于有人反应,给警察c消防队c医院打了电话。 云衡扭头去滑雪场的瞭望塔,领班他们早早上去,用望远镜密切观察着秦岭的状况。 云衡走上去,眼睛红红地,领班问她怎么了,她什么也没说,要了一个望远镜,朝北面的山坡看过去。 雪崩是所有雪山都会有的地表冰雪迁移过程,它们不停地从山体高处借重力作用顺山坡向山下崩塌,崩塌时速度可以达20至30米每秒,随着雪体的不断下降,速度也会突飞猛涨。 一般12级的风速度为20米每秒,而雪崩将达到97米每秒。 北面山坡上,一个黑色的小点在飞速移动,秦岭踩在雪地撬上飞速移动着,北面山较南面要低出几百米的海拔,而失联者就在这片区域,一旦被雪崩盖住,永远无法逃出生天。 背后轰隆隆的雪崩如溃堤的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秦岭,瞭望塔上云衡捏紧了拳头,她祈祷着雪崩慢一些,再慢一些,可是雪崩的速度有增无减,她一个人的渺小祈求,又能感动得了谁? “得想点办法才行,不然,被雪崩追上是早晚的事情!” 秦岭飞快地向前滑行,两边的事物如流水般闪过,他舔舔牙齿,感受着后背愈发清晰的冷冽感,拳头越攥越紧。 雪崩越逼越近,突然,秦岭看到前面的东西,他精神一振,飞速的朝那边滑过去。 轰—— 远方,望远镜里,云衡看到那个不断滑行的黑色小点被身后大雪盖了进去,像是贪婪的雪兽张开巨口,吞没一切。 “秦岭”云衡咬破了唇,绝望地看着那里。 雪浪迸溅在岩石上,像是一朵朵盛放的花,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岩石磕断,那一瞬间,白茫茫的雪雾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冲出来,如离弦之箭。 秦岭的雪地撬借着断崖处的岩石高高跃出去,在空中滑起一道弧线。身后,是吞噬掉半座山的疯狂积雪。 他一跃而起,脚底踏着雪地撬,那一刻被黄昏和雪光照亮得他的挺拔身姿,牢牢凝固在她的眼睛里,牢牢定格在她不灭的记忆中。 “他没事。”云衡大大笑起来,她眼角噙着亮光,拳头渐渐松开,“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瞭望塔上的人都松了口气。 雪地撬砰地落地,又疾速向前滑行,秦岭眼角看到了那个呼救的失联者,他矮声骂了句脏话,随后,朝他冲过去。 “你们终于派人来救我了!”失联者兴奋地挥着手,脸色冻得发白。 秦岭没搭话,借着雪地撬滑行带动的惯力一把将他箍起,扛在了肩上,他骂:“雪崩了,你他妈不赶紧找地方躲,站在这里等死吗?” 失联者被扛在肩头上下颠,呜呜咽咽说着什么,秦岭懒得听他解释。 雪地撬承担着两个人的重量,速度陡然减缓,秦岭骂了句:“可恶,坚持住啊,再撑一会儿就要到了啊!” 身后,漫天的雪浪再次席卷过来,像是一张渐渐铺开的渔网,伴着落日的余晖,雪幕映着火红一片,轰地砸下去。 “快逃啊——”云衡拳头捶在瞭望塔的栏杆上,马尾被风吹得扬起来。 “加油,加油啊!”很多人都开始为秦岭加油鼓劲。 突然,雪浪带着雷霆之势砸在了望远镜里那两个黑点身上,黑点被巨大的力道撞飞出去,云衡怔怔看着他们,看着他,眼睛红起来:“不要!” 雪崩逐渐停下来,两个被撞飞出去的黑点早已看不见人影,厚重的积雪覆盖一米多深,望远镜唯一可以看见的地方,倒插着一只雪地撬。 雪地撬前方,林木俊秀,火红的树冠映着夕阳,一片横纵笔直的白桦林拦住了积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名片 整片白桦林像是一座沉寂的牢笼,廖无人烟,渐渐地,远处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秦岭——” “秦老板!!!” “陈近” 滑雪场搜救队的人员赶过来,如刀削般整齐的树林被雪崩的巨大冲力摧残成废墟,最外围的几棵参天大树甚至拦腰折断。 云衡踉跄冲在最前方,看着面目全非的白桦树,西边日头已经落下一半,只剩红彤彤的光晕殊死挣扎,树林里回荡着两个人的名字。 她来到雪地撬倒插的位置,回头向远方的瞭望塔看去,心里计算了一下,她朝斜前方两百米的地方跑过去。 脚下积雪像流动的牛奶,她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目光里,天地是雪白与墨绿交织成的油画,宛若恶魔的巢穴,扭曲而狰狞。 云衡想了想,把鞋脱下来,光了脚丫子走在雪上,脚底一片冰冷,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脚底传来更加真实的触感,雪白的脚丫像是走在云端,云衡缓缓在四周摸索着,小小的脚丫印在雪地里,连五根脚指头都格外清晰。 她吸紧了脸颊,仔细而紧张地捕捉着丛林中每一丝动静,生怕错过。 忽然,她脚掌踩在什么东西上,硬邦邦c冰凉凉,有着金属的质感。 她弯下腰从雪里把它抛出来,是秦岭的子弹头。 “吴领班,他们在这边!”云衡朝众人招手。 随后,她拼了命的在脚下这块区域往出扒雪,虽然只是普通的干雪雪崩,但依然有些地方已经凝固成块,她奋力的抠着,不知不觉在雪地留下殷红的指印。 吴领班带人赶过来,把云衡从地上拉起,吩咐手下的搜救队员迅速挖掘。 云衡欲上去帮忙,吴领班眼神制止她,说:“你的手都磨破了,在一边看着,有我们呢。” 她就在一边乖乖等着。 挖掘工作很顺利,从雪里刨出只明黄色的冲锋衣帽子,再往下就是那个失联者。 但是没有秦岭。 云衡再次慌了神,她抬起手看一眼腕表,从雪崩埋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三分钟,距离黄金救援时间十五分钟只剩两分钟。 再过两分钟,如果再找不到秦岭的掩埋位置,即便第十六分钟把他从雪里挖出来,也再无生还可能。 云衡几乎咬破了嘴唇,她四处张望,跪在了雪地里,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双手合十,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 随后,她把头放在雪地上,耳朵贴着积雪,在聆听什么,心跳?呼吸?灵犀? 没有人知道云衡在听什么。 在一片刚刚经历过雪崩的白桦林里,积雪超过一米的地方,有人妄图用耳朵突破泥土的禁制,听到来自地层深处的声音。 这场景看上去很可笑,但是在场的没有任何人会去嘲笑她,他们神情肃穆而认真地望着她,就像那些千里迢迢赶到圣城耶路撒冷朝拜的基督教徒一样,虔诚且满怀善意。 突然,云衡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指着正前方十多米的一棵白桦树,说:“那个地方,你们挖开看看!” 吴领班立刻带人过去刨开积雪,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忙活着,云衡紧张看着腕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十四分五十秒c五十一秒c五十二秒 她白净的额头已经被冷汗沁满,她来不及考虑自己为何会流这些汗。 砰—— 距离吴领班他们不远的另一棵白桦树下,一只拳头使尽了全部力气从积雪中砸出来,藏蓝色的棉服袖子,像生化危机里破墙而出的丧尸。 吓人一跳。 云衡先是一惊,随即眼睛亮起来,她喜极而泣,她朝着那只手狂奔过去,陡然爆发出极大的力气,将那只手的主人从雪堆里拉出来。 吴领班他们也都松了口气,秦岭冷峻的脸廓冻得发白,但双眼依旧黑澈富有生机,他牢牢地看着又哭又笑的云衡,嘴角噙着笑意:“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云衡倔强的吸吸鼻子,拿棉服胡乱擦干泪水,花猫一样:“谁c谁哭了。我是c冻得。” 秦岭脸上笑容加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平常不是挺能装小大人的嘛,演不下去啦?” 云衡跟个芭比娃娃似的呜呜噘嘴:“谁c谁装啦,我本来c就是大人。” 秦岭笑容更大了。 他说:“不哭了嗯。” 云衡站着看他,居高临下,眼尾撇着好看的弧度,又变成了那只骄傲的小狐狸。 太阳落幕之际,最后一线光明投在两人身上,他的脸廓一明一暗,虚幻在光影里,肌腱带动锁骨,格外撩人。 滑雪场的工作人员过来为他检查伤势,上下按压几下,有几处淤青,秦岭咬着牙没有吭声,他说大家先回去。 云衡主动过来搀着秦岭,当他的小拐杖,秦岭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肩膀软软的,露出来的半截脖颈肌肤雪白,柔软细腻。 像是两个合体的机器人,步调一致地往回走着,吴领班带领众搜救队员看着两人的背影,俊男靓女,珠联璧合,嘴唇露出两颗门牙, “啧。” 一群人平安返回,滑雪场里的游客都为他们欢呼,庆祝英雄凯旋而归。 秦岭微微一蹙眉头,云衡看见,连忙让他们噤声:“嘘,英雄现在病了,需要安静,懂哦?” 众人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懂~” 失联者的朋友跑过来,见自己的朋友无恙,拉着他来到秦岭面前,语气诚恳地说:“秦先生,这次真的十分感激您,要不是您挺身而出,恐怕秦先生,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什么条件都可——” “报答就不必了,”秦岭淡淡打断他的话头,下巴朝吴领班那边努努,说,“看到吴领班身后那个工作人员了吗?对,就是无缘无故挨你一拳的那个,你去给他道歉。” 那名工作人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当时这位先生也是情急,我可以理解的。” 秦岭说:“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协商就好。对了,还有滑雪场的损失,你也该承担。” 失联者跟朋友果断点头,称一定负责。 最后,那位朋友塞一张金色名片到秦岭手上,说:“大家萍水相逢,秦先生就如此舍命相救,您这个朋友我认下了。留给您联系方式,以后秦先生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哪怕是进局子坐牢,我们哥俩也鼎力相帮。” 秦岭看了眼卡片,蓝天集团,高刚。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蓝天集团是国内最大的一家武装押运公司,与不少银行和企业甚至部队都有合作。 秦岭把名片塞到上衣口袋,笑笑:“但愿不会有这样一天。” 云衡扶着他往医疗室走去,亦步亦趋,仿佛一对老态龙钟的夫妇,风从山顶涌下来,仿佛为他们歌唱。 秦岭在医疗室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太大问题,身上多是擦蹭c摔打c冰冻之类的皮外伤,攃上药养几天就可以康复。 医生给秦岭脱衣服检查的时候,云衡在一旁直勾勾地看,像只不怀好意地大尾巴狼。 她堂而皇之看着,他自然从容地让她看,不时动动胳膊,露出小臂上那截精干的肌肉,吸顶灯懒懒散散的洒光,他的侧脸很朦胧,又清晰可见,比暖阳还暖。 如此明目张胆地撩拨,划拉得她小心肝嘣嘣跳,她垂涎三尺。 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医生擦拭伤口敷药时金属器械的叮当撞击声。 上完药,秦岭让云衡扶着,他谢绝了所有人的善意挽留,执意回到营地,自始至终从容不迫,气势隐隐恢复起来,举手投足皆得体到位。 回到营地,天色已经黑透,两顶灰蒙蒙的小帐篷若隐若现,秦岭那顶黑帐篷几乎要掩身进黑夜,云衡走过时险些一头栽进去。 “小心点,不要踩了我的帐篷。”秦岭拉她一把。 云衡讪讪,扶着秦岭进帐篷。 秦岭坐下,轻咳一声,吸引过来云衡的注意力,他指了指堆在门口的一坨东西,眉毛抬抬说:“会生火吗?” 云衡走过去看,发现这坨东西是碎木柴和干草。 她食指跟拇指掐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嘀咕说:“不会。但我可以学。” 秦岭很明显地笑出声,说:“我相信你能学会的。” 云衡收到对方夸奖,比小学生收到班主任奖励的小红花还高兴,她弯了眼睛像月牙,抱起柴禾就要出去点,被秦岭叫住。 “等等。” “怎么了?”云衡回头问。 “抱远一点儿。”他说。 “为什么?”云衡有些不解,“夜里不会冷吗?” 秦岭:“” 他不好意思说怕你把帐篷给点了。 他说:“柴禾烟太大,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云衡恍然大悟地哦了声。 云衡掀开帐篷出去,来到十多米远的一个背风坡,找到小铲子埋头捣了捣,刨出一个坑,又捡来几块石头垒在四周,做了个简易的炉灶。 秦岭在帐篷里懒洋洋看着她,翘起二郎腿,像爷爷看着调皮捣蛋的孙女和泥巴玩。 云衡抱着木柴跟干草塞进去,拿铲子拱了拱,弄得像个巢,看了一会儿,她苦巴巴的回头看秦岭:“就这点柴禾,不够我们烧的呀。” 秦岭下巴抬了抬,朝远处努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篝火晚会 云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片背风坡上燃起了一个个小火堆,青烟袅袅,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帐篷在火光辉映下变得生动起来,像彩虹糖。 中间空出了一大片地方,那里的火光最盛,被游客们搭了一圈,像是在举办篝火晚会。 云衡问:“我们要过去蹭火烤?” 秦岭翻翻白眼,说:“我是让你过去顺几根柴禾。” “” 云衡拍拍屁股过去了。 姑娘长得好看,又能说会道,去到那边嘴里跟抹了蜜似的,一通猛夸,忽悠得游客们一愣一愣的,不一会儿就背回来一大捆木柴,有个热心的男青年甚至抱了小箱木炭过来给她烧。 走到小土灶前,发现帐篷里还有个帅男人,眉毛漆黑冷厉,眼神近乎透明地望着他。 男青年刚想问你是谁,注意到身边的女人,便从对方眼睛里读出另一种意思:“我跟这女人帐篷挨得那么近,我还能使唤她生火,我是什么身份你心里没点数?” 男青年放下木炭箱,溜回了营地。 秦岭如果知道对方脑补些什么,定会大呼冤枉。 云衡起身见人已经走远,感到莫名其妙。 她把脑袋趴在土灶边,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干草,鲜红的火光映在她脸上,眼珠亮晶晶的。 云衡找了根树枝戳戳火堆,让空气流动起来,又丢几块木炭进去,火势渐渐旺盛且稳定。 她放下树枝,伸手抓了抓火苗的热气,暖洋洋地,还痒手。 她招呼秦岭过来一起烤火,两人一块盘膝坐在土灶前,秦岭嘴角隐隐地抽动。 “怎么了?”云衡侧着头看他,觉得不对头。 秦岭没说话,吸了几口气,和往常一样安静而冷漠。 云衡觉得有鬼。 渐渐地,她看到秦岭肩膀一抽一抽地,喉咙传来吭哧吭哧声。 他在憋笑。 他喵了个咪的,他在笑什么? “喂,你瞎折腾什么呢?”云衡拍拍他肩膀。 秦岭抬头,与她视线对到一起,两人鼻息相交,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甚至能透过对方漆黑的眼眸看到自己的模样 “秦岭,我日你大爷,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云衡从眼影中看到自己脸上一抹灰。 秦岭脸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彻底放开大笑。 云衡咚咚地拿小拳头捅他。 两人闹了一会儿,秦岭拍拍她的手,安静下来,他问道:“对了,你是怎么说服领班带你过来找人的?” 云衡狡黠地眨眨眼睛,把胳膊上一道红色的袖章摘下来给他看。 秦岭一看,红底黄字:滑雪场搜救队。 她说:“我从男队员更衣室里找的,帽子一遮脸一蒙,就跟着他们混下去了。” “” 他说:“你真聪明。” 云衡憨憨笑:“我本来就机智地一匹。” “”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危险。”秦岭认真而严肃地告诫她。 云衡装模做样的答应了。 两人心照不宣,像是例行公事。 云衡说:“你好像对无人机很熟悉。” 秦岭抿了唇,没接话。 “你以前当过兵?”云衡又问。 问完,她自己笑了笑,说:“我猜也是,你这样的体格和意志,也只有真枪实弹的沙场上能磨砺出来。” 秦岭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云衡把子弹头从兜里掏出,还给他。 秦岭系在脖子上,没发出一点动静。 他面色沉沉,火光映着脸颊,像蓄势待发的野兽。 云衡注意到他的手指紧攥起来,在咬牙。 许久,他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味:“是啊,以前当过兵,后来光荣退役,就来到新疆了。” 云衡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异样,但是又察觉不出这异样因何而起,她也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阴暗面,有的人疯了垮了,有的人忍着熬着,有些事情,追究得太过明白,反而是伤了自己。 他问:“你呢,你一个人来到新疆,就为了做调研?” 云衡说:“这难道还是小事嘛?罗布泊不知埋葬了西域多少个王朝,里面的秘密数不胜数,哪怕我只是窥得半角,也一定是大收获。” 秦岭摸出烟来,靠近火堆吸燃,烟雾缓缓从嘴唇溢出,他说:“你们这些搞学术的,总是这么不惜命。” “”云衡愣了愣,消化他的话,说,“学术研究是项很崇高的事业。” 她缓缓把头低下去,瘪了嘴唇角往下弯:“而且,这是我哥哥没有完成的论文,我要替他完成心愿。” 秦岭问:“你哥哥去哪儿了?” “他死了。”云衡语调有些哽咽,难过地说,“十年前,我哥哥也是做罗布泊的专项论文,在这里遇到盗墓团伙,被迫害了。” 秦岭手上的烟灰抖了抖,他重新咬进嘴里吸一口,极为凉薄地吐出清烟,他问:“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云权。” “你父母为你们兄妹取了个好名字,”秦岭弹弹烟屁股说。 “那当然啰。”云衡眼睛闪闪发亮,“取自《淮南子》里面‘欲知轻重而无以,予之以权衡,则喜’这句话。” “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他笑着说。 这时,远处的野营阵地放起了烟花,夜幕下噼里啪啦闪着的亮光,格外耀眼。 云衡拉拉他的手说:“对面在举办篝火晚会哎,我们也一块过去玩吧?” 秦岭本想说不去,看她一股脑的兴奋劲儿,又不忍心拒绝,只能任由她拉着过去了。 这边的篝火圈围了很多人,老的c少的c年轻的,大家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还有从小木屋邀请来的本土族民,四海八方的口音掺杂一起,好不热闹。 云衡拽着秦岭找个空档钻进去,两人坐在地上,伸出手烤火取暖,虽然夜里气温骤降,但是一群人围在一起又有种别样的温馨。 不知是谁先起了头,篝火圈唱起了歌,一开始很多人还都含蓄,只有寥寥几个放得开的男女大声唱,他们扯着嗓子吼,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 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 你就在我身边 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 失去了你的容颜 渐渐地,越来越多人参与进来,会唱的人嗷嗷地唱,不会唱的人也都跟着旋律哼。 场地中央甚至出现一支来旅游的民谣乐队,他们拨弄着吉他c贝斯,拉起手风琴,拍手鼓,将歌曲一遍又一遍推向。 篝火熊熊燃烧,歌浪震耳欲聋,秦岭被感染着,嘴角渐渐漾开笑容。 他看着身边兴奋挥舞双手跟唱的云衡,她唱得很卖力,也很悦耳,跟随着音乐的节奏身子一扭一扭地。 她脸上化了美美的妆,笑容精致,发套脱开,大波浪头发一甩一甩地,小脑袋晃来晃去,像dy gaga。 一瞬间,秦岭以为自己置身于一场疯狂的演唱会上,而眼前的女子,就是演唱会的主角。 她又唱又跳,小脸因激动而绯红。她洋溢着青春阳光的气息,成熟的妆容又将她扮得像个小大人,她的眼睛清纯而澄澈,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 人们唱了一首又一首歌,跳到篝火堆中央跳踢踏舞,云衡很高兴地回头拉秦岭,秦岭冲她笑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示意有伤。 云衡一个人蹦蹦跳跳上去,一群人手拉着手,步调一致地跳,手鼓的鼓点有节奏地拍打着,云衡在场地中央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 仿佛整座篝火晚会都是为她而开,所有的镁光灯都为她而打,所有的烟花都为她而绽放。一群人中,她是最亮眼的那个。 人们松开手,又跳起了民族舞,云衡双手掐着腰,两只脚笨拙而认真地学着,一哒哒c二哒哒c三哒哒,学得有鼻子有眼,只是身子晃起来有点像唐老鸭。 大人们笑着,小孩子们吵闹着,篝火晚会载歌载舞,热热闹闹。 云衡晃晃悠悠地跳着回来,累得喘气,她笑着说:“真好玩。” 秦岭嗯了声,你也挺好玩。 云衡身上出了细汗,除了衣服上的香味,女人独有的体香也散发出来,混杂到一起,更像是软腻的奶香。 秦岭轻轻一吸鼻子,淡淡笑了。 他突然问道:“我很好奇,雪崩之后,你是怎么确定我的位置的?” 云衡愣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说:“因为我是蒙得呀。” 秦岭眉心抽了抽,笑容漾开:“你蒙得还挺准。” 云衡双手掐腰:“那是必须的。” 她悄悄看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抿着唇,像藏有心事的孩子。 篝火晚会,一切都模糊成背影,人群传递着未完的歌声, 什么都能忘记 只是你的脸 什么都能改变 请再让我看你一眼 在白桦林,云衡跪在雪地上,双手合十,她虔诚地说:“佛祖啊,一直以来你就没给过我什么好运气。我想,你是把我的好运气积攒到今天了吧?佛祖,我虽从不信你灵验,但也不曾亵渎过你,今天,求求你,一定让我找到他!” 她深吸一口气,说:“拜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逗你玩 第二天,坐了车回乌市,一路颠簸,晃得云衡心肝儿颤。 秦岭耷着眼皮看窗外,不知瞌睡还是养神,他就这么一直杵着胳膊到下车。 下车后,秦岭对跟在后面的云衡说:“我要去一趟吐鲁番,不能陪你去罗布泊了。” 云衡眼珠子一转,连忙道:“那我也去吐鲁番。” “” “你跟过去做什么,我不是过去玩的。”秦岭很严肃地说。 云衡表情也很认真:“那我也不是过去玩呀。” 他问:“你说说,你去吐鲁番做什么?” 她低头思考了一下,胡诌道:“去买和田玉!” “” 秦岭破天荒地没戳破她,他准许她跟着去了。 吐鲁番近期有一场古董拍卖会,里面还真的有和田玉珍品。 姑娘蒙得挺准。 秦岭收到消息,拍卖会上将出现几件汉代陶器,是土夫子从罗布泊挖的,有人判断那极有可能出自精绝古城。 尽管只是流言,但仍然吸引不少人从各地赶往吐鲁番参加拍卖大会,现在市面上随便一件罗布泊古董价值数十万,如果出自精绝古城,价值能翻几番。 秦岭极其重视这件事,一旦消息属实,罗布泊必将掀起腥风血雨,会有无数的盗墓贼c探险者c科考工作者前来,届时,这片宁静的土地动荡不安,他必须提前掌握情况。 云衡跟着秦岭找到一家酒店入住,这一次没碰壁,两人各开了间房入住。 电梯门缓缓打开,云衡看到里面站着个年轻英俊的青年,正黑西装洇蓝色袖扣,手指像和田玉一样细腻,右手中指指骨有一处亮闪,是枚金属指环。 青年留着向上掀的短背头,干净利落,像是上市公司的年轻总裁。 他与两人侧身而过,衣服上有名贵香水的味道,云衡微微吸一吸鼻子,细眉皱起来。 电梯门关上,秦岭侧身看她:“怎么了,不舒服?” 云衡淡淡笑了笑,摇头:“没事,对甲苯过敏,刚才那人身上喷香水了,觉得味道很熟悉。” 秦岭双手插兜,笑:“我也闻见了,tiffany的圣罗兰香。” 云衡小脸望他:“没想到你还懂香水?” 秦岭一怔,像是僵住,他舔舔牙齿,说:“一位故友用过这种香水。” 说完,电梯门打开,秦岭拔脚就走。 云衡跟他房间挨着,打开门进去,高档的家具和设施,金黄的主色调以及精致前卫的玻璃幕墙。 她把旅行包丢在沙发上,往床上一躺,身子立马陷下去,舒服得直哼哼。 躺了一会儿,她从床上起来,出门去敲隔壁的房间。 秦岭开门把头探出来,眼睛迷瞪着看她:“干什么?” 云衡眼睛弯弯:“陪我出去逛街。” “你有病吧。” 砰地一声,秦岭把门摔上。 云衡:“” 她说:“我一个人出去,要是给人贩子拐跑了怎么办?” 房间里没有搭理她。 云衡忿忿地轻踢墙皮一脚,正要离开。 吱呀,门又打开了。 秦岭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出来,夹克上的纽扣一颗颗拧进去,衬出笔挺的胸膛,他说:“我陪你去。” 云衡转过身,两根食指勾在腰后,侧着头打量他,很下流地笑了。 “嘻嘻,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秦岭从后面催着她走,脸色看不出阴晴,嘴唇抿了一道线。 马路对面就有一家商场,秦岭带着她闪进去,里面熙熙攘攘,全是从外地来的游客在里面挑东西,好不热闹。 两人坐电梯上四楼,云衡绕着这些服装专卖店晃悠。 “秦老板,你觉得这件衣服好看吗?”她从衣架上取下一款红色长裙。 秦岭倚在服装店玻璃门上,没进去,远远地瞧着说:“还行。” 云衡兴冲冲跑到试衣间试衣服。 秦岭再一抬头的时候,眼前一晃,一片红色,云衡立在他眼前,雪白的肌肤c嫣红的长裙,她提着裙子在眼前盈盈一转,笑靥如花:“怎么样,真的还行吗?” 裙摆飞扬,就像红蔷薇,美得动人心魄,秦岭感觉自己抖了一下。 他浅浅笑起来,认真地说:“很好看。” 云衡本就肌肤细腻,身型富挑,配上这件红裙,女人的知性与优雅彻彻底底体现出来。 她笑得更灿烂,围着他走来走去:“真的嘛,真的很好看嘛,那我就要这件啰?” 发梢香气与女人体香缭绕在鼻尖,秦岭有些意乱神迷。 云衡去柜台买下衣服,红色的信用卡,上面有hell一kitty图案。 她还没有逛完。 女人,总是要把商场走个两三遍,才罢休。 秦岭就跟着她乱晃。 “秦老板,你觉得这个牌子的洗发水好用嘛?”云衡从一排排货架间抬起头,脖子细长而白皙。 那是海飞丝一款新推出的产品。 女人专用。 他抽抽嘴角,搪塞说:“应该挺好用。” 云衡扔在购物车拉走了。 两人在商场折腾了三个多钟头出来,云衡买的东西很多,还有一个大行李箱。 行李箱在秦岭手里拉着,云衡脚步轻快地带着路。 前面,有支北京来的摇滚乐队在路边唱歌,摇滚乐震天响,像是要把天掀翻。 他们弹着吉他,握着话筒,主唱一手握话筒一手摆出rap的姿势,撕心裂肺地唱, 无聊望见了犹豫,达到理想不太易 即使有信心,斗志却抑止 谁人定我去或留,定我心中的宇宙 只想靠两手,向理想挥手 主唱的音色并不好,但是唱得很卖力,他扯着嗓子,青筋从脖子上鼓出来,唱至处还会破音,但是气氛感人,很多路人围着他们看。 一h我有我心底故事 亲手写上每段,得失乐与悲与梦儿 一h纵有创伤不退避 梦想有日达成,找到心底梦想的世界 终可见 音浪翻滚,秦岭杵在那里默默地看,云衡好不容易挤到他身边,见他入神的表情,笑着说了句:“” 音乐声太大,秦岭只嗅到鼻尖的香气,他侧身看她时,并没有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他摆出疑惑的表情。 云衡更贴近了他,嘴巴咬在他耳边,轻轻吹气,撩人心扉,她大声说:“你也喜欢bey一nd吗?” 秦岭笑了笑,点点头,黄家驹是他那个时代每一人的青春。 音响里,黄家驹的声音低沉却不乏气势,略略带些沙哑,他们奋力歌唱,歌颂青春c歌颂理想,要将这个缤纷开满鲜花的世界谱写出来。 仿佛还是那年那月,黄家驹抱着心爱的吉他与三子游走于天地间,自由自在,风一样自由。 云衡又指指旁边的‘十元一首’牌子,大声问:“要不要上去唱一首?” 秦岭摇摇头,说:“回去吧。” 他提着云衡的行李箱从人群闪出去,走远了。 两人回到酒店门口,有三个人在门前马路牙子蹲着,背着东西,像是徒步新疆的驴友。 秦岭把行李箱放回云衡手上,过去打招呼。 “石头,阿曼,六六。” “岭哥!” “队长。” “队长。” 三个人看见来人,站起身打招呼。 原来他们认识。 云衡拖着箱子过来,面色有些不善。 她睨着秦岭,笑中带刺:“难怪秦老板会好心陪我逛街,原来只是顺势而为。” 秦岭耸耸肩,不可置否。 他这不加辩驳的态度更令人气恼,云衡一口气闷在心里,索性瞪眼看另三个人,幽幽地。 左边的人瘦瘦高高,头发有些自来卷儿,地地道道的新疆人,叫阿曼。 中间的人矮小敦实,古铜色皮肤,他介绍说:“你好,我是西安人,叫我石头就行。” 云衡火气噌地降下去一半。 最右边的人面容清稚,看上去还没她一个学生年纪大,有点木楞,一笑白牙就露出来:“你好,我是六六,我从山东来的。” 云衡无名火彻底熄了,她忍着笑咬牙问:“那个叫石头的长得也确实像块石头,你为什么叫六六?” 六六被云衡要笑不笑的神情弄得尴尬,他搔搔头皮说:“因为我每年都要过六月初六的生日所以大家都叫我六六。” 云衡若有所思,咯咯笑起来:“照这个说法,那么我也可以叫六六,咱们俩重名了。” 六六反应半天明白过来,兴奋地说道:“姐,你也是六月六的生日呐,好巧喔!” 云衡嗯一声,扭头看秦岭,目光很深,在暗示他把自己介绍给他的朋友们。 秦岭没理她。 云衡白他一眼,自己说:“你们好,我是秦老板的朋友,我叫云衡,是b大学生,要去罗布泊做调研的。” 阿曼c石头c六六均是一楞,随即,都挠挠头笑起来,莫名奇怪的紧张氛围。 云衡看秦岭那边,对方在看电线杆的小广告,没什么动作。 她问:“你们呢?” 石头回答说:“我们都是罗布泊保护站的队员,秦队长叫我们来执行任务。” “罗布泊保护站?”云衡咂了声,“那破地方还有保护站?” 石头说:“当然有了,罗布泊虽然是生命禁区,但里面毕竟埋葬了不少遗迹,而且常有探险者进入,如果没有保护站的话,每年不知道多少人死在禁区里。” 云衡想想也是,忽然抬眸,目光笔直地去看秦岭,对方津津有味看着小广告上的寻狗启示,她的话却在问三人:“你们那里没有养殖场吗?比如,养羊的那种。” 石头摇头说:“罗布泊连人都不好活,哪还有人在那里开养殖场。倒是我们保护站里养了几只山羊,怎么了?” 云衡摆摆头,没接话,她走到秦岭身边,舔舔牙齿,忿忿地说:“你不是说你放羊的吗?” 秦岭低眉看她,日光照在她脸上,晕了一层金粉,他站定身子,语调轻快地说:“我逗你玩的。” 他转身带着三个队员进了酒店,顺道拉着她箱子,头也不回。 云衡肩膀颤半天,摸烟的手都在抖,她低头点燃含在嘴里的烟,还没等吐完,又生气地掐灭烟头,朝消失在门里的身影嚷:“秦岭,我草你大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盯上 秦岭走得理直气壮,没搭理她,也没跟三人解释什么。 云衡回到酒店房间,行李箱在门口老老实实立着,她拖进门,砰地摔上,柔软的胸脯剧烈起伏。 她来到房间里拿旅行包,把物品收拾进行李箱。 收拾到一半,她手停下来,将一个笔记本拿起来看,中间一页有道折痕,折痕的中间又有一道不浅不深印记。 看上去,就好像有人读书看到这一页,于是折一下作个标记,可是在合上笔记时这页折纸翘起来,于是被压成两道折痕。 她眉心拧在一起,又急忙爬到床头去掀开枕头,找出塞在下面的一簿密码本,拨对密码打开,无恙,她的心也放下来。 但很快,她的脸色阴沉起来,她把密码本放回枕头下,想了想,决定拿在手上。 她出门去找秦岭。 隔壁房间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四个男人在笑闹,她能听见其中爽朗而带磁性的声音是秦岭发出的。 跟与她聊天时截然相反的语气,恣意而又狂野。 她敲了敲门,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夹杂着男人们匆忙穿衣的声音,不一会儿,六六打开门,隔着安全链看到是云衡,疑惑着问:“云衡姐,有事情吗?” 云衡说道:“给我叫秦岭。” 六六哦了声,回头喊:“队长,云衡姐找你。” 踢踢踏踏的拖鞋声过来,秦岭还在拿毛巾擦头,身上裹着浴巾,像是刚洗完澡,他声音嗡嗡地问:“什么事?” 云衡看着被白色浴巾包裹住的男人,上半身袒露着坚挺的胸膛,两块硬邦邦胸肌上是男人性感的锁骨,肌理分明c线条流畅,他的下巴还有细小的碎胡茬,小麦色的脸廓鼻梁高挺。 她一瞬间走了神,忘了要说什么。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又黑又亮,像是百兽之王在盯着猎物看,极富野性。 “说话。”他轻微却利落的低下头俯视她。 云衡回过神来,对上他的眼睛,毫不示弱,她眼睛里亮闪闪的:“我的房间进过外人。” 他变了变脸色,追问:“你能确定?” 她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咽咽口水,说:“我的笔记本被人翻过。” 他拉开安全链,说:“带我去看看。” 秦岭跟在云衡后边进了房间,他头发未干,有微醺的洗发水香气,身上还有皂荚香气,一走路肌肉就绷起来,像是有质感的金属体。 他半蹲下身子,翻着云衡的东西看了看,云衡则立在一旁毫不避讳地盯着他胸肌看,秦岭看半天没看出所以然,只是盯着笔记本上的折痕问:“就凭这个,你确定房间进了人?” 云衡挑眉看他:“这还不够?” 他回道:“说不定是你不小心” 云衡凉笑一声打断他:“我做事情很严谨,从不犯这种低级错误,我把纸张折好之后都会很小心地把笔记本合上,这样的情况,是第一次出现。” 说完,她抱肩看着对方,笑得意味深长:“怎么,难不成你认为是我故意编这么个烂借口骗你来我房间独处?” 她放下肩膀,俯身把笔记本夺回去,塞进行李箱,又把随身携带的密码本放进旅行包,小锁一搭,继续道:“我才没这么无聊,这是小女生才玩的把戏,我二十六岁了。” 秦岭没说话,刚才他的确是这样想的,被戳穿心事,他也有些尴尬,站起来说:“我去找酒店经理调一下监控录像。” 云衡屁股坐在床上,看着秦岭说:“你心里明知道查监控一定没什么线索了,还去做什么呢,在我房间呆一会儿就这么困难?” 秦岭身子一滞,叹一口气,走回来也坐在床沿上,没看她,自己抽出支烟吸燃。 云衡说得没错,能在乌市一座星级酒店自由出入房客房间还不留痕迹的人,要想没点手段关系怎么可能做到?如果秦岭下去问监控的事,百分百得到的答案是监控坏掉了。 最后若不是云衡平时有仔细整理书签的习惯,恐怕连自己的房间来过人都不知道。 这件事情,细思极恐。 秦岭那边缓缓吐出烟雾,云衡吸吸鼻子,也犯烟瘾,她摸摸衣服,发现烟盒空了,伸手去要秦岭的。 “给我支烟。”要得理直气壮。 “” 秦岭分神去碰烟盒,谁知另只手指缝一空,香烟被对方轻巧掠去,转身已见对方含在嘴里,脸上一副奸计得逞的神情。 他咬咬牙,要过来夺烟。 云衡挪开屁股坐得离他远一些,作对似的从口中喷出两个烟圈,她嘻嘻笑:“怎嘛,吸你两口烟就不高兴了?” 他绷着脸,很不自然:“你想要我可以给你支新的。” 秦岭身子逼过来,身上独特的气味涌进鼻腔,她一阵彷徨,吸进胸腔的烟迫不及待地咳出来,她呛得脸红,白皙的脖颈粉霞遮天。 秦岭没再夺烟,板着脸给她抚摸后背,慢慢顺气。 云衡顿觉舒服极了,脸色好了许多,后背轻轻被人碰着,痒痒的,像狗爪的肉垫垫摸在身上。 令人一阵意乱神迷。 秦岭看到她踩在地板的脚趾情不自禁地上勾,看到胸前柔挺的一团时,不自觉地呼吸加重。 云衡歪着脑袋看他,显得乖巧极了,她说:“怎嘛,你还生气了呢?不就是吸你支烟吗,我又不嫌你脏,反正你抽得不是我碰过的烟嘴就是啰。” 秦岭没说话,她继续道:“如果你觉得我嘬了你吸过的烟嘴算是间接接吻,就要对我负责些什么的话,那大可不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做这种可笑的事。”最后不忘接一句,“当然了,如果你非要负责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啰。” 她说完话,满脸期待地看着秦岭,目光殷切,眼神像是在将他的浴袍一点点扒开。 秦岭被看得不自在,移开目光去瞧别处,下体一股燥火却在酝酿。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从床上站起来,冷笑说:“你的房间没进过人对吧?” 云衡脸色一凝,站起来瞪着他:“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秦岭环视房间四周,目光游回来继续盯着她,像微敛的潭水泛起涟漪,他说:“你不过就是想找个由头骗我来你房间而已。”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针落可闻,阳光被窗帘遮住,昏暗一片,他的身子立在阴影下,模糊到看不出喜怒。 云衡把烟一把掐灭,摔在地板上,被对方气笑:“你他妈还真抬举自己!” 秦岭耸耸肩,把烟头踢开,小小的一截烟屁股骨碌碌滚到电视机柜下面,浮萍一样,无依无靠,任由摆布。 他说:“女人歪心思太多就不叫女人了,那是婊子。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他转身出去,关门时,又回头激她:“还有,我不会对你感兴趣的。” 云衡瞪眼,气冲冲朝门口骂:“滚蛋!” 声音被关在房间里回荡。 云衡脸上忿忿的,越想越气,转身使劲踢床一脚,疼得掉眼泪,坐在床上抱住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揉了半天脚指头,仿佛一只受伤的波斯猫。 过了会儿,她似乎还是很生气,从床上捡起枕头砸床,砸行李箱,气哼哼地,最后一脚把藏蓝色旅行包踢开,房里只剩哼哧哼哧喘息声。 旅行包也被踢到电视机柜旁边,好巧不巧地落在烟头位置上。 云衡看着电视屏幕里的女人,身材富挑,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多完美一人。 本来应该恼羞成怒的女人,却渐渐向上弯了唇角,贼贼笑了。 她看着被旅行包挡住的地方,笑容更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火车 第二天,秦岭出门便看到短袖蕾边衬衣搭紧身短裤的云衡等在门口,她屁股倚在行李箱上,右手夹着香烟,见到他们时,烟雾袅袅喷出来,充满原始的狂野与性感。 石头他们跟在后面出来时都看直了眼,云衡的白衬衣跟蓝牛仔裁剪合身,如同量身定制,她婀娜的身段很完美地凸显出来,胸口饱满,两腿修长,皮肤白皙,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心动。 对于这些见惯被灼日曝晒得皮肤黝黑姑娘的大老爷们讲,云衡这位从大城市来的漂亮女人就是一道十年难得一遇的靓丽风景线。 秦岭不着痕迹的咳了声,把他们从神游中拉回现实,最年轻的六六仍望着云衡窕白的脖颈发呆,被石头拽了一下,回过神来,一脸窘迫,耳朵都红起来。 云衡从行李箱跳下来,拍拍屁股问:“出发?” 秦岭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走廊的摄像头,嗯一声:“走吧。” 云衡又大大方方把行李箱给他推过去,说:“你给我拿着。” 秦岭没拒绝,把行李箱拉杆一拽就拖着走了,石头他们跟在后边。 昨天好像什么矛盾也没有。 云衡把挂门把手上的旅行包背在肩上,凉鞋哒哒踏着轻快的步伐。 房间里,电视机柜旁,一截被踩扁的烟屁股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将视线上移,柜子的把手下有个针眼大小的黑洞,极不起眼,看上去,就好像被黑皮蠹咬过。 黑洞隐隐闪烁着奇异的光。 下电梯后,尽管知道监控应该已被删除或者损坏,秦岭仍试探性向酒店经理询问了这件事,果不其然,酒店经理回答说昨天监控器维修,所以很抱歉。他建议秦岭去公安局报案。 秦岭没再理会他,叫上等在门口的几人打车离开,无凭无据的事情报了案也是一通乱查,最后不了了之,他没这个时间浪费。 刚好有班从乌市前往吐鲁番的火车,他们到了火车站时已经人满为患,石头拿着证件挤进售票口买票,其余人等在外围。 无聊的间隙,云衡见秦岭蹲在地上抽烟,她也走过去蹲下,撕开烟盒的锡箔封线,咬出一根烟吸燃。 女士香烟有股清淡的薄荷香,云衡看着你推我挤的火车站,愁容满面:“这可怎么进去啊?” 秦岭捏着烟说:“挤进去呗。” 她嘴角一抽,看着一个个乘客被挤得面孔狰狞的模样,使劲摇头:“不挤不挤,我等他们上完了再过去也不迟。” 秦岭扭过头看她,她肩膀的锁骨在白皙的皮肤里清楚凹显出来,仿佛能蓄一汪碧泉,他突然有种要把手指头伸进骨眼捅捅的冲动。 他嘴角噙着笑,眼前仿佛浮现湛蓝天空下那样的场景。 他说:“你那是没经历过春运的噩梦。” 云衡摇头,大波浪头摇着风:“春运怎么了?” 他轻轻笑着:“惨绝人寰。” 云衡小脸望他,眼神发光:“那你带我挤进去,你护着我,我就不用挤得跟孙子一样了。” 秦岭挑眉,蹲直了身子俯瞰她:“凭什么?” 云衡不甘示弱的也挺直,勾勒狐狸眼尾的杏眼睁得大大地:“就凭我找人把你从雪地里刨出来!” 秦岭笑容加深,抬手摸了下她脑袋,说:“你指得那地方偏了好几米呢,好意思邀功?” 云衡咂咂嘴,说得好像是这样子。 她白眼看看对方手上的烟头,烟灰长长一截,很神奇地一直没落下来,她在想还有什么可以邀功的。 她说:“你受伤是我扶你回来的。” 秦岭食指一搭烟身,那截金箍棒似的烟灰终于落地,云衡舒了口气,好像一个重度强迫症患者得到了解救。 秦岭笑着说:“按你这个道理,我好像也有不少能邀功的,比如说那天晚上救你。” 云衡讪讪,没反驳,这个功劳,能甩出她那些鸡毛蒜皮几里地。 她说:“这个情算我欠你的。” 秦岭反问她:“怎么还?等下次我被别的女人强奸时你踹开门进来救我?” “” 这男人丫挺难伺候啊,云衡使劲咬咬烟屁股。 她脑子灵光一闪,两眼放光地说:“我把自己送给你!” “吭——咳咳咳” 旁边,秦岭一口烟呛在喉间,涨得面红脖子粗,刚吸进去的一口烟慌慌张张从嘴巴c左鼻孔c右鼻孔喷出来,看上去十分滑稽。 云衡蹙眉,主动帮他拍拍背,忧愁地说:“你表演杂耍吗?” 附近传来咯咯偷笑声,云衡回头看,阿曼跟六六笑作一团。 秦岭咳完,抬头看云衡,见对方一本正经的模样,话到嘴边,他讷讷着说:“你还是把自己留着吧,我受不了。” 云衡问:“为什么?” 秦岭还没回答,石头已经满头汗地拿票回来,远远朝几人招手。 秦岭起身把烟头丢进垃圾桶,说:“走吧,上车了。” 云衡蹲在地上动动脚后跟,发现麻了,她巴巴望着秦岭:“拉我一把” “” 秦岭把手伸过去,云衡很利索的抓着手起来,顺便胡摸一把,他的掌心有些粗粝,指肚有层厚厚的老茧,与她细腻的肌肤一摩擦,身体小小的c刺激的战栗。 云衡站起来仍厚脸皮地拽着她的手,秦岭抽了半天才给松开,正要走,他忽然叫住云衡。 “等一下。” “怎么了?”云衡回头望他,太阳照得她暖暖的,耳朵小而弯。 他伸手摸摸大波浪头发,说:“把辫子扎起来。” 云衡哦了声,乖乖拿出皮筋,拽过秦岭的手放上去:“你来给我扎,这里没有镜子我扎不好的。” 说完,她转过身去,后脑勺对着他,顶着光圈的发梢绒绒地。 秦岭呵呵静笑两声,抬手给她揉了揉脑袋,笨拙的手指从发丝间穿过去,将头发一点点捋直,挽起,橡皮筋缠绕上去,云衡站在原地温顺得像只享受主人安抚的猫咪。 “还有橡皮筋吗,我觉得缠两根好看些。”秦岭语调温和地问。 “有哇!”云衡手往后一伸,变戏法似的又掏出根皮筋,秦岭甚至没看清她从哪儿摸出来的。 云衡静静感受着发丝的牵动,他的手指绕了发香,小麦色的指尖被黑发映得益发清晰,他轻轻挑起一绺细发,细水流长一般地缠绕,像是专注于作品的油画大师,他神情专注而认真,不容有一丝懈怠。 两分钟后,他移步来到她身前,目光审视着她,如同在打量自己的作品。 终于,他扯开半边唇角,语调轻快地说:“扎好了,我们上车吧。” 云衡被他笑得春心荡漾,花痴了一会儿赶忙跟上脚步,拖着行李箱挤进人流。 检票处摩肩接踵,石头他们早不知道被推到什么地方去,云衡抓紧了秦岭的胳膊往前走,像是一对热恋的情侣,秦岭步调不徐不缓,却也没有丝毫磨蹭,很快带着云衡挤上了火车。 火车上所有人都挤在门口,秦岭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拉着云衡,就连他一时也没办法再进一步。 火车上的人都想着等别人找到了座位坐下自己再进去,于是一个个滞留在车厢口,人同此心,于是挤作一团,到最后谁也没找到座位。 云衡身边不时有些中年男人挤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紧要的事情,来来回回好几个,云衡甚至已经面熟。 秦岭把行李箱放在一边,也不怕被人偷走,转身把云衡拉到自己身前的车厢墙壁上,两手一撑将她笼了进去。 两人挨得很近,云衡再往前些就能触到对方的鼻尖,她看着男人为自己撑起的一方小空间,一双胳膊肌肉绷得紧紧地,身子像是铜墙铁壁,刚才那些来来回回的中年男人也再没来过。 男人也在看她,空间就这么大,除了看她,秦岭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还能去哪儿。 女人身体的奶香味跟发梢的香气飘入鼻孔,白色衬衣下隐约看到黑色内衣轮廓,短短的牛仔裤露着白皙的长腿,被他环在身下,乖巧得不像话。 云衡皮肤底子好,出门又化了精致的妆,她与他咫尺之遥,眼睛忽闪着,嘴唇像一颗成熟的樱桃,鲜艳欲滴。 她轻轻张开口,在他嘴巴上吹了口气。 男人瞳孔陡然睁大,支撑着身子无路可退,他瞪她。 她得意洋洋,继续吹着气,轻轻地c柔柔地,嘴唇开合,在撩拨他。 终于,秦岭感觉身后一轻,松开了手,车厢没那么挤了。 他直勾勾看着云衡,目光黑沉,漆黑的眼珠像是某种有压力的实体,云衡被看得心虚。 他拎起行李箱去找座位,80c81座。 秦岭让她进去坐着,把行李箱举到头顶塞进行李架,回来坐下。 云衡托腮看着窗外,画面渐渐滚动起来,火车驶动,风追着车呼啸。 她问:“多久到吐鲁番?” 秦岭抱着肩闭目养神:“三个小时。” 云衡问:“听说那里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秦岭抬眼皮瞥她:“你就不能安静睡会儿觉?” 云衡脸色微赧,说道:“我不睡。” 秦岭没再搭理,闭着眼睛想事情,他也睡不着,只是因为他无法容忍在自己思绪中断情况下,身边还有人以清醒的方式存在着。 而且他喜欢闭着眼睛思考东西。 过了一会儿,秦岭感觉有人在推自己,云衡又不老实了。 他眼皮耷拉着,问:“干什么?” 云衡问:“你饿不饿?” “不饿。” “我饿。” 秦岭侧了侧身子,中间让出一个空隙,那意思是,饿了自己去买吃的,老子不去。 云衡起身出去,秦岭继续眯上眼睛装睡。 过一会儿,鼻尖传来方便面的香气,他吸吸鼻子,发现云衡已经端着两桶泡面晃悠悠走来。 她把泡面平放在小桌上,大大方方朝他推去一桶:“喏,这是你的,这是我的。” 她把料包撕开倒进面桶,又各加了卤蛋进去。 原本秦岭没什么食欲,此时被香气一勾引,却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他把屁股挪进去,让云衡坐下来。 两个人一起捧着面桶吃面,哧溜哧溜的,最后连汤也不剩。 吃完面,云衡主动把秦岭的面桶一起拿去丢掉,秦岭吧唧嘴,觉得自己活得像地主老财,云衡是那个供自己使唤的丫鬟。 云衡洗手回来坐下,两人静默了会儿,她主动问道:“昨天,你是怎么发现针孔摄像头的?” 秦岭张口,声音平淡:“我眼尖。” 这种回答似乎在她意料之中,她仔细端详了他,眼睛亮晶晶的:“你这双眼睛还真是又好看又实用,从哪儿买的,我也去买一副?” 秦岭认真摇着脑袋:“从家带的。” 一天前,云衡在酒店电梯口与西装青年擦肩而过。 电梯门关闭,青年摸着洇蓝色袖口回头看了许久,拿出手机来。 “喂?” “我是无名。” “是你啊老大,怎么又换号了?”电话那头语气马上谦恭起来。 “最近条子查得紧。” 电话里哦了声,问道:“什么事啊老大?” “当年猫仔他们进号子之前,留下来那个学生的档案,能找到吗?” 半天传来回应:“好像还在,怎么了老大,那学生都死十年了。” “把他资料传给我,这学生当年坑咱们,是时候还给他了。” 电话里一愣,说:“老大发现新线索了?” 无名笑得意味不明:“他妹妹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阿凡提 火车到站,秦岭拉云衡下了车。 云衡情不自禁地张开手臂,拥抱这片瓜果飘香的沃土,蔚蓝的天空,一马平川的山脉丘陵。 南风过境,一阵阵热浪在空气中涌动,肉眼可见四处飘浮的尘埃。 她吸吸鼻子,说:“这是哈密瓜?” 秦岭拖着箱子在后面,回答:“是马奶葡萄。” 七月份马奶葡萄已经成熟,瓜农们忙碌在田埂里收获,果香飘往四面八方,又香又甜。 石头他们也下了车过来,几人等在火车轨道一侧,看着火车缓缓开走。 云衡看了眼头顶高悬的大太阳,远方是成片成片的荒漠山地,不时会出现几尊巨石杵着,天地仿佛被这片金黄连在一起。 她一瞬恍惚,好像自己来得不是吐鲁番,而是火车穿越到了撒哈拉沙漠。 她问:“我们在这儿等什么?” 石头回答说:“云衡姐,这边离城里还有十几里地呢,咱们得搭车。” 云衡点头表示明白,继续陪他们等车。 过了会儿,阿曼朝几个人喊:“车来了!车来了!” 云衡精神一振,紧了紧背包带子朝阿曼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很快,心中那团兴奋的火苗扑地一下灭了。 那辆小板车颤悠悠地过来,赶车人坐在车上朝云衡他们摆手,是问他们搭不搭车,阿曼用新疆话喊他过来,于是那辆车‘吁’地一声停下来。 拉车的是头毛驴,脊背的毛黑溜溜,小腹上却是一团雪白的短毛,六七个旅客从车上跳下来。 板车重量陡然减轻,毛驴如释重负般呼哧喘着气,尾巴一左一右甩着,赶车人过去给它喂东西。 阿曼在一旁跟他讲价钱,秦岭拍拍云衡肩膀,带她过去。 等待的间隙,驴子颇无聊地蹬着蹄子乱踩,粗重的鼻息冒出白烟,时不时晃一下脑袋。 云衡看着秦岭把自己的行李箱放上去,驴子突然‘啊(吐气)儿嗯’的叫一声,然后,屁股下面嗞地出现一道笔直水花,尿出来。 沙土被尿浸湿,像是掺了水的生石灰拧成一团,冒着热气。 云衡看得一愣一愣的,秦岭一拍她后背,哂笑:“怎么,你连头驴都不肯放过?” 云衡脸一红,气得回头踢他,秦岭轻松一跳躲过去,她又伸脚蹬他小腿,仍被对方随意避过。 她气得牙痒痒:“去你大爷的,你才对头驴有意思呢!” 阿曼跟赶车人谈好价钱回来,跟秦岭摆出一只巴掌,意思是五十块钱带大家进城,秦岭点头同意了。 坐上驴车,云衡明显感觉到车轱辘往泥土陷下去一大截,她忡忡地捅捅秦岭胳膊:“喂,这驴又瘦又笨的,可别半路撂了挑子,把咱们丢在荒郊野外?” 秦岭不动声色拨开她的手,说:“新疆的驴很靠谱。” 紧接着,云衡听见赶车人皮鞭一挥,毛驴‘欧——啊——欧啊——欧啊’的叫了一声,像是积满灰尘的破风箱拉动,车板子一颤就动起来。 云衡觉得还挺刺激,拿出相机给驴子来几张侧写,驴子看着邋里邋遢的,没想到拉起车来贼有劲,云衡的心肝跟着车板一起颠,咯噔咯噔,马尾辫儿甩来甩去。 她回头给秦岭c阿曼c石头和六六拍照,四个人一通扭扭捏捏就是不肯配合,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云衡便匆忙抓拍几张。 六六人傻,把脑袋埋进胳膊里,嘴里不忘说话:“云衡姐,你别给我们拍了,你长得那么好看,多给自己拍几张呗。” 云衡唇角向上弯:“给自己拍有什么意思,你们一个个都是帅小伙,怎么比我还扭捏?” 秦岭索性头也不回,直接转过身去,把后脑勺留给她。 云衡调整焦距,给他后脑勺来一张特写。 驴车赶得飞快,一路上掀起黄色沙土,云衡突然找到个好角度, 他的侧脸被日光晕着,像是镀了金属光泽,车后漫天黄沙,日头斜挂,车板有节奏地摇着, 她按下快门。 板车前头,毛驴欢快地跑着,赶车人手里的皮鞭举在头顶摇起来,他嗓音醇厚,唱着辛辣俏皮的民歌, “叫了一声爹,喊了一声娘,好不该留俺在世上,人人比俺强! 低头想一想,房中没有粮,叹了一声叫亲娘,只好去逃荒。 进了一庄村,狗子咬破门,庄庄把俺来盘问,说俺是坏人。 东家要一口,西家要半碗,三天难吃一顿饱饭,饿得俺随风转! 大雪遍地白,浑身把糠筛,冷冷清清苦难挨,儿女靠墙歪。 要想不要饭,坚决去抗战,打狗棍一丢,换的是枪杆,跟着革命干,跟着革命干——” 老汉扯开喉咙就是一嗓子,唱得有模有样,皮鞭嗡嗡,像是协奏。 云衡听着歌笑了,她从板车站起来,两只手掌环住嘴巴,也朝着远方的高山喊:“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车上的人都看她,秦岭也看她,她被日光洒了一身,她高声对着大山歌唱,唱bey一nd的海阔天空,仿佛所有的心事与烦恼都会随着歌声唱给大山,大山用它坚实的臂膀为自己分担。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秦岭跟着站起来,哼起这首歌,他与她平齐站立,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 云衡诧异地睁大眼睛。 阳光稀薄,荒漠绵延,驴车吱剌响着,她咧开嘴大大笑了。 石头也站起来,跟着两个人唱:“仍然自由自我,仍然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秦岭回头看云衡,眸光很深,却能深深吸住她。 所有人看着,都笑起来。 板车拐过一个山丘,视线豁然开朗,一条笔直宽阔的公路横在眼前。 阿曼跟六六也陡然站起来,他们互相看着,一起把肩搭在一起,他们摇头晃脑,他们声嘶力竭,他们用尽所有力气吼,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赶车老汉听不懂他们的歌,却能从歌声中听出磅礴的生命力,他默默挥舞着皮鞭,为他们伴奏。 唱完歌,所有人虚脱一样倒在车板上,云衡看着天空大大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在这片孤独的土地上,有这样一群人愿意陪你放纵,陪你打闹,他们与你毫无渊源,却一起怒放生命,为理想高歌。 她曾举目无亲,如今却觉得满身是爱。 六六喘着气问:“云衡姐,你是从大城市来的,能不能讲讲北京都有啥好玩的啊?” 云衡望着他笑,小脸热得滚烫:“北京啊,北京好玩的东西多了,随便去个地方都是好玩的。” 六六跟着笑:“我做梦都想去北京,一直没机会。” 云衡问:“那你怎么来到新疆了?” 六六看了秦岭一眼,脸上洋溢着骄傲:“队长说了,罗布泊是真男人待的地方,所以我留下来了。” 后来,云衡知道,六六高考完去新疆探险,被困在了罗布泊,奄奄一息之际是秦岭救了他,从那以后,六六就留在了罗布泊保护站。 石头说他是退伍兵,跟秦岭一个野战部队的,关系铁得很,秦岭退伍去了保护站,他也追随着去了。 阿曼则是子承父业,他父亲是罗布泊保护站的第一代队员,退休后由他接了父亲的班。 道路平坦,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云衡又拿出相机,表情严肃地看着每个人,说:“大家千里迢迢聚到一起,天南海北的,此时能一同挤在这辆小板车上也是缘分,必须合张影才算功德圆满。” 话说得很有道理,秦岭也没反驳,于是云衡打开照相机延时拍摄功能,拜托赶车人举着,她来到男人们中间盘膝坐下,拢拢头发,再抬头时,脸上是大大的笑容。 四个男人各自坐在不同的地方,目光一致看向镜头,他们有的肤色黝黑,有的面容清稚,却都挂着诚恳的笑意,赶车人被感染着,也呵呵笑。 5, 4, 3, 2, 1, 咔嚓,画面再次定格,五张笑脸永远凝固在这台小小机器上。 云衡接过来相机兴奋地看,画质清晰,阳光明媚,南风吹拂,一张再完美不过的照片。 她老觉得怪怪地。 终于,她腾地一下站起身,回头怒视秦岭,相机都在哆嗦。 “你你你你秦岭!”云衡气得结巴。 秦岭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她一眼,嘴皮微扯,眼睛带着笑意。 “何事?”他明知故问。 “你你他妈的混蛋!”云衡丢下相机过去掐他。 六六最实诚,以为出啥矛盾了,连忙过去当和事佬:“怎么了呀云衡姐,为什么生气了?” 云衡气鼓鼓的眼珠子转过来,朝他看过去:“你你你,你还好意思说,你早看见了也不说!” 她生气地打了秦岭几下,秦岭也没反抗,只是脸皮抽搐得越来越厉害,最后绷不住,卧在沙袋上哈哈大笑,两只手不停地捶打沙袋。 另外三人莫名其妙,只是看到秦岭笑得这么开心,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嘿嘿笑,云衡更窘,跑回位置上抱膝蹲下。 她瘪着张嘴,眼睛气鼓鼓,委屈得要哭出来,看着四个傻笑的男人,她嗷地一下把脑袋埋进胳膊里,像一只受伤的鸵鸟。 她闷着头,瓮声瓮气,呜呜说:“你们这群坏蛋呐。” 光影参差,只看见她露出手臂外的半个脑袋,马尾辫儿被大地的热风吹着,再往上些,一簇黑发被皮筋扎成小鬏鬏,直愣愣朝天仰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谢谢,很好吃 红日当头,金色的山脉绵延起伏,一眼望不到尽头。 热气像波涛一样翻涌。 驴车赶到城区一座小镇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夕阳依旧挂得很高,一大片火红的光晕,晚霞将小镇染得鲜艳热烈,像是梵高的油画。 秦岭他们从驴车跳下来,付了钱,去找旅馆住宿。 云衡跟在后面打量小镇,心中略微惊讶,一路走来,大都是破败荒僻的村寨或部落,而这座小镇虽然临近城郊,却毫无落后气息。 小镇上人来人往,规模与繁华程度上完全不输一座小城,主干道甚至还有一条双向四车道的大马路,两侧店铺林立c风马旗飘摇,各种超市c招待所c洗头房c按摩会所应有尽有。 秦岭带着大家从街头转到巷尾,旅馆招待所竟全部爆满,最后拐进一条胡同,里面的自联旅馆还有两间空房,被他们抢下来。 拎着行李进旅馆,云衡在后面揪揪秦岭的衣服袖子。 “怎么?”秦岭看她。 “就两间房,要不大家分分睡?”云衡说。 秦岭摆手:“不用了,我们四个挤一间房,你一个女人,不方便。” 云衡拧拧眉毛,呛他:“女人怎么了?你瞧不起女人?” 秦岭知道云衡厉害,浑身是刺,也懒得跟她理论,只是淡淡道:“让你睡一间房你就老实睡,我们的事你不用操心。” 云衡听着这话,莫名的心里难受,就好像,在这支五人队伍里,她云衡是最特殊的,是最孤立的,他们四个男人无论做什么,她都融入不进去。 想起昨天秦岭在隔壁房间与队友肆无忌惮开玩笑的场景,她心里更是酸溜溜的。 她鼓鼓气,又瘪下嘴来:“你这是在把我边缘化。” 秦岭一怔,突然两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一颤,就看到对方漆黑明亮的眼瞳盯住自己,他认真地说:“我只是不想你跟我们这些人有太多交集,你只是一名过客,本就不该与我们有任何联系。况且,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云衡听着,肩膀抖开了对方宽大的掌心,凉笑:“原来是这样,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我知道了。” 她垂着头背包走进旅馆,秦岭摸摸鼻子,没再说什么,默默提着她的箱子进房间。 自联旅馆破烂得可以,房间里拉着窗帘,昏昏沉沉,云衡想要去窗边拉开窗户透透气,抬手却摸到厚厚一层黑灰,她挣扎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从窗台到地板都是黑黢黢的灰土,还有淡淡的霉味在空气中漂浮,幸好床是干净的。 秦岭把行李箱拖进来时,云衡已经成‘大’字状向后仰倒在床上,弹簧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与晃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塌掉。 云衡知道秦岭正站在门口看自己,她懒得理他,不是一路人就不是呗,这么好看个男人能舍得离咋的? 秦岭鼻子重重出口气,轻轻关好门出去了。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去抱抱云衡,对方四仰八叉躺在旅馆床上,牛仔短裤下的白皙长腿姿态旖旎,要不是看对方神情像个孩子一样单纯,他甚至以为云衡又故意挑战自己。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云衡从行李箱翻出东西去找浴室,没想到旅馆只有一个莲蓬头可供洗澡,还是公用收费的。 她洗了个澡回来,浑身香喷喷。 不一会儿,石头过来敲门,叫云衡出去吃饭。 云衡在门里应着,一把扯下裹在身上的浴巾,从行李箱翻出一条红蕾丝胸衣。 昏暗中,房间里的人影身体雪白,丰乳肥臀,一点赘肉没有。 一条红色的透明内裤套进脚踝往上一拉,什么也遮不住,她又挑出一件打底裤,一条黑色连衣裙。穿在身上,双腿笔直修长,像剥了皮的甘蔗。 肚脐那里有一道蛇形纹身,眼镜蛇吐着蛇信子,毒蝎而又妖异。 她把帽子戴在大波浪头上,脸上淡淡的妆容,细细弯弯的画眉,嘴唇是正经的大红色。 她挎上小皮包踩凉鞋哒哒出门。 倚在窗台吸烟的四个男人都看她,呼吸皆是一滞,看傻了眼。 一时间气氛竟有些暧昧起来。 云衡大大一笑,左手一拢耳边的碎发,黑色连衣裙被一根女士皮带箍住,高冷又阴暗,却被她驾轻就熟,配上她的笑容更显优雅。 “想吃什么东西,我请你们吧,一路上麻烦你们这么照顾我了。”云衡这次走在秦岭前面。 女人身上的香味随风飘入鼻孔,秦岭双手不自觉地抄进兜里。 石头搓着手说想吃大盘鸡了,六六挠挠头,说自己馋拉条子(一种面食),阿曼则是荤素无忌,大家吃什么他吃什么。 没问秦岭。 秦岭跃到嘴边那句‘我想吃烤全羊’又咽了回去。 傍晚时分正是热闹时候,人们都休了工,街道上什么人都有。 农民c牧民c大人c小孩c老头子c蔬菜担子c车马牛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这场景却让云衡心里生出一股喜悦与满足感,她有些怅然,又觉得正该是这样。 生活本来不也就是这样吗?充满着未知,充满着,充满着生机勃勃。 云衡回过头冲所有人提议:“咱们去吃烤全羊吧,听说新疆的烤全羊很地道!” 提议很容易就通过,众人奔着一家全羊馆过去。 有的店铺挂着红灯笼,个别地方已经霓虹灯闪烁,街上被冠以某某大超市,某某大酒店的招牌鳞次栉比。 全羊馆里坐了一半客人,云衡过去就点了一整只羊,老板开口要一千块,吓得石头他们连忙抓起云衡往外走。 “云衡姐,太贵了,我们那里五百块钱一只全羊呢,这是黑店!”六六拽着胳膊说。 石头也点头:“是啊,咱们去吃别的吧,你想请客也不能乱花钱呐。” 云衡喊住他们说:“一千不贵,在北京吃烤全羊更贵,新疆民风淳朴只要一千块很实在了。而且这羊是土生土长的本地羊,也没有打过激素什么的,更健康呢。” 阿曼站在秦岭边上,还想劝一下:“等回了保护站,我们站里宰只羊” 云衡忙摆手:“千万别,你们在罗布泊保护站本来就挺辛苦的,好不容易养几只羊羔子改善生活,怎么能随便杀了。这羊在你们保护站那就是大爷,你们让人家好好活着不行吗?听我的,今天这顿就吃烤全羊!” 三个人一时无话可说,云衡眼睛直溜溜看着秦岭,想看他会说什么,他来一句:“那就吃烤全羊吧,你们云衡姐可是个小富婆。” “” “” “” 云衡说:“好,老板,一只烤全羊。” 她从包里掏出一沓钱扔在柜台上,柜台上居然也是一层灰。 几个人找地方坐下,云衡屁股沾沾边,又站起来。 “怎么啦云衡姐,身体不舒服吗?”六六问道。 全羊馆店面不大,玻璃门上的油污花花一片,桌椅板凳上油然泛着光,透过收银台往厨房看进去,里面也是乌烟瘴气。 她皮笑肉不笑:“没事,很好。” 她从包里掏出几块卫生纸垫在座位上,轻轻坐下去,身板很直,有些别扭,像老实听讲的小学生。 石头他们聊着最近的新闻,聊了吐鲁番古董拍卖会,又聊到一年一度的那达慕大会。 云衡听他们讲着,老实坐在位子上掰指头玩,她手机上没有游戏,这个地区信号也不是太好,所以看也不看。 很快,全羊馆老板端着一个铁架子过来,铁架子上穿着一只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肉泽金黄,香气扑鼻,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秦岭去拿过五副刀叉,一人一副,几个人没那么多吃饭讲究,就各自用小刀仔细割着自己那边的全羊肉吃。 云衡屁股下面坐着卫生纸不敢乱动,一动卫生纸就会吹到地上,到时候还得捡起来。 她只好抻长了胳膊,一点一点割着羊屁股上一块肉吃。 她小口吃着,嘴唇微张,羊肉蘸着酱送入口却蹭不到一点口红,很是神奇。 云衡想吃羊肚,但是胳膊够不到,她咬咬牙,看一眼桌子c凳子的黑亮油渍,看那团卫生纸,心里那个憋屈劲儿! 其实这些油渍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污垢,并不肮脏,它们已经与桌椅板凳融为一体,蹭不到身上。 但看上去,真的脏得要死。 这时,秦岭突然从位子上起来,用叉子去戳石头刚割下来的一块肉,放入口中嚼着,他嘿嘿冲石头坏笑。 石头回过神来,看着空荡荡的盘子,瞪了眼:“哎唷,岭哥,没想到你还跟我们抢食吃,过分啊。” 秦岭扯着唇角笑:“我看你那边的羊肚不错,再给我割几块。” 石头说:“岭哥,你那边两条羊腿还不够解馋的?就知道剥削我们这些劳苦群众,哎哎哎你丫还抢!” 秦岭的切肉刀在石头前面的羊肚上来回游走,又顺走几块肉丢进盘子里。 顺完肉,秦岭干脆两脚踩在凳子上蹲着吃,眼睛扫来扫去,看架势还打算顺几块肉。 石头也蹲在椅子上割肉吃,另一只手握着叉子,虎视眈眈地盯着秦岭盘子里的肉。 石头说:“六六,阿曼,岭哥平日里老对咱凶巴巴的,要不要今日联手反他丫的,把地主老财盘子里的肉全给抢来?” 六六跟阿曼虽傻些,但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还是很乐于参与,他们一起学着秦岭跟石头的样子蹲在凳子上,方便胳膊伸得更长,三双狼眼盯着秦岭前面的盘子。 叮叮当当。 一轮交战过去,三个人的叉子愣是没摸到盘子里的肉。 秦岭悠闲地用叉子拨开他们,另只手用小刀插肉吃,两头不误。 云衡嘴角咧开笑容,也从凳子上起来,学着他们的姿势蹲在上面,黑色裙摆像波浪一样,她开心得像个孩子。 她举起叉子,也过来抢秦岭的肉吃。 战况激烈,成四抢一局面。 秦岭自顾不暇,刀叉叮叮当当,被云衡趁乱掳走好几片羊肚肉,她吃得开开心心。 倒是石头c六六跟阿曼碰得一鼻子灰,不甘心,又来抢,又被捉弄得找不着肉。 秦岭另一只手用小刀顺顺利利切肉,每次云衡吃完肉过来抢总会有足够的肉等她。 云衡好心情地偷笑,这家伙的肉还真是好吃。 石头坐对面酸溜溜着说:“不抢了不抢了,咱仨个呀,是攻城不行,守地也不行。”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一来一往展开羊肉争夺战的男女,使劲憋笑。 夕阳洒下红霞,透过玻璃门照进小店,彤彤一片亮色,狭窄的全羊馆里,五个奇怪的人一起蹲在凳子上,他们吃喝玩闹,吸引着周围人艳羡的目光。 秦岭盘子里又一片肉被云衡划拉走,他满脑门子黑线:“云衡,你这也太能吃了吧!” 云衡得意腆着脸笑:“不吃白不吃,一千块钱呢!” 秦岭又故意大声问:“那你觉得好吃吗?你这满盘子的嗟来之食!” 云衡笑得优雅:“谢谢,很好吃。” 秦岭眼睛瞟着她,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风太大,听不清?” 云衡无奈地笑,柔软而促狭,她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我说!谢谢,很好吃!” 秦岭一下就乐了,说:“好吃就是好吃,干嘛还加个谢谢。” 云衡嘴里嚼着肉,腮帮子鼓鼓地,像一只白兔子。 她含糊不清说:“我喜欢说,你管得着?” 谢谢, 很好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牌战 吃完饭已经天黑,夜色浓重,小镇上很热闹,天上的星辰也很璀璨。 云衡脚踩在平坦路面上,像是走猫步,她一走一跳,连衣裙像朵绽放的花蕊。 秦岭抽着烟跟随她,石头他们落在最后面打闹,一条路上五道影子伸长又缩小。 夜空中星河滚动,像是银河倾泻下来,伸手就会触摸到。 云衡踮着脚走,路边各种叫卖声不绝,有站街女热情地冲秦岭他们吹口哨。 秦岭望了站街女一眼,对方浓妆艳抹,短短的裙摆裸露出大片春光,典型的风尘女打扮。 秦岭朝她们走过去,嘴唇勾着笑,本来就长得帅气,一笑便更迷人。 风尘女们叽叽喳喳,两眼冒红心,过来找他勾肩搭背,大有倒贴送上门的架势。 云衡鄙夷地看他一眼,哧一声,秦岭这品味倒是独特,眼前的红玫瑰不要,非要找野地里烂菊花。 跟她就来高清这一套,跟这些风尘女就能打成一片? 正胡思乱想着,云衡看到秦岭从风尘女中间插过去,径直走向街对面。 她能看到风尘女们一脸失望的表情,还夹杂几句骂声。 秦岭去路对面买水果了。 云衡嘴角扬起大大的笑,掐着小腰也过去看水果,脚步一颠一颠的,像是老上海的歌星。 秦岭正举着一串葡萄问价钱,白绿色的,果粒有花生米大,上面还沾着湿漉漉水珠,很新鲜。 秦岭见云衡勾着手在一旁看,就把葡萄递给她:“马奶葡萄,刚洗过的,给你吃。” 云衡咂咂嘴,捏一颗葡萄往嘴里放,脆脆的c甜甜的,但是并没有奶香味。 “不是牛奶味的葡萄,你买假货了?”云衡把葡萄皮吐到纸团上。 “”秦岭静默一会儿,说,“马奶葡萄是因为它长得像马奶而不是因为它有马奶味。” 云衡哦一声,继续吃葡萄,一串硕果累累的葡萄很快被她吃成光棍,她舔舔嘴唇,看秦岭。 秦岭无语看她:“这么好吃?” 云衡使劲点头:“就是好吃!” 秦岭已经买了一袋水果,无奈,又吩咐摊主再装一袋马奶葡萄,两只手都没空着。 石头过来瞠目结舌:“岭哥,你这是多久没吃过水果了?” 六六跟阿曼也附声说:“队长,你买这些水果都可以去动物园喂猴子们了。” 秦岭淡淡笑着:“我就是买来喂猴子的。” 云衡在后边生气地踢他,挂手腕上的小塑料袋沉甸甸一片葡萄籽。 几个人走回旅馆,路边草垛被风吹得乱飞,清凉舒爽。 云衡吃完葡萄去掏秦岭另一只手上的水果,摸出个哈密瓜,摆摆头放回去,香梨c无花果,都放了回去。 这些她在内地都吃过,看来马奶葡萄才是真爱。 她又转回身掏马奶葡萄吃。 秦岭目不斜视走着,感受着两手塑料袋的抖擞,仿佛真的有只猴子在翻水果吃,脑海中想着云衡变成猴子的场景,他渐渐笑起来。 回到旅馆,秦岭他们四个径直拐进另一间房,云衡独自待在一间房里,无所事事,马奶葡萄也不好吃了。 她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发呆。 不一会儿,隔壁房间传来嬉闹声,隐约掺杂些‘不叫’c‘叫地主’之类的话。 他们在耍牌。 云衡小脸望天花板一会儿,从床上起来,穿拖鞋出门了。 笃笃笃—— “谁啊?”石头在屋里应一声,开门的是六六。 “呀,云衡姐,你还没睡呢?”六六有些惊诧的看她,“是不是我们声音太大,吵着你休息了,抱歉啊云衡姐,我们” 云衡冲他嫣然一笑,摆手表示没事,然后,从门口挤了进去。 房间本就不大,四个大男人坐在床上,上面摆着几副扑克,秦岭手上牌最好,正老神在在地诓他们出牌。 秦岭抬头看云衡一眼,问:“有事?” 她说:“有。” “房间又进人了?” “”云衡舔舔牙齿,说,“我也想玩牌。” 六六坐回床上,抬头看她:“云衡姐也来玩啊,那好啊,云衡姐都会玩什么?我们都可以的。” 云衡笑着说:“我也什么都行。” 说完,她眼睛瞟秦岭,笑容大大地。 秦岭又是第一个出完牌做了头客,他提议说:“打保皇吧,五个人刚好。” 众人一致通过,石头又找出三副牌,加床上那副刚好够数。 第一局开始,扑克牌发完,石头拿了大王做皇帝,他丢出来三张梅花k,六六弱弱的举手说:“我这儿有梅花k。” 本来石头期待的目光落在秦岭身上,没想到侍卫是六六,他看了看剩余三个结成一家的‘农民’们,捶胸顿足。 第一局没什么悬念,石头跟六六没怎么出牌,看着秦岭和云衡一唱一和的出牌,石头他们输了,阿曼躺赢。 第二局又是石头摸到大王,他又把目光投向秦岭,眼神殷切,像看新娘子。 剩余四人看着三张梅花3,没人应声,侍卫没公布身份,成了暗保。 局面于是有些胶着,除了石头这个已经证实身份的皇帝,四个‘农民’互相猜忌c试探,又不能误伤同党,霎时间风起云涌,危机四伏。 云衡摸牌插牌的动作很熟练,一看就是老手,石头打出一副牌型,阿曼紧跟着就压上去,她也跟着压,牌型越来越大,六六犹豫半天没出牌,秦岭也没动。 就在云衡暗自窃喜的继续打出新牌型时,秦岭忽然对着她勾唇一笑,一副大牌直接将她反了。 之后,云衡就一直被秦岭压得死死的,让对方牵着鼻子出牌,几轮过去,秦岭头一个出完牌,把云衡打得落花流水,一夜回到解放前。 她看着手里那一堆牌愁得要死,恨秦岭恨得想咬他。 原来那个当卧底的侍卫是云衡,她成功carry石头皇帝,被秦岭打得不敢冒头。 第三轮开局,云衡清清嗓子,提议说:“老打牌多没意思,咱们来点赌注吧?” 石头问:“什么赌注?” 云衡眼睛一亮,说:“打牌最臭的三个,今晚就在这间房里挤着,另两个到隔壁屋睡,怎样?” 她得意着望秦岭,眼尾向后勾起,像只魅惑的小狐狸。 “怂了?”云衡看他们。 石头最先反应过来,他嘿嘿笑着看秦岭,对云衡说:“赌就赌,来来来咱们继续开牌。” 新牌局又开始了。 虽然有些乌龙,但秦岭破天荒的没反对。 这一局大王牌被云衡抽到,她亮出牌来,没人肯认侍卫,又是农民们窝里斗。 云衡努力让大脑保持绝对的清醒,她把每个人出过的牌都记在心上,开局很顺,秦岭这次没针对她。 这是最出奇平稳的一局,没有任何杀气,每个人都有默契地慢慢抽牌c打牌,农民们老老实实发育,没给云衡皇帝找麻烦。 越是这样越杀气密布,牌局打到后期,每个人手上都剩不到十张,最后的决战即将到来。 云衡摸了张大牌扔出去,直接骗了六六一张小王,石头在一边笑着说:“云衡挺精的呀。” 云衡笑笑,不予置否,虚晃一招又出张不大不小的牌,让人摸不清虚实。 秦岭压她一张,没人接牌,于是云衡压回去。 两人紧锣密鼓地对抗,像是对冤家,偶尔石头他们跟着出几张牌,但是又被逼退,只能眼巴巴看他们俩斗。 两人额头都出了细汗,秦岭不紧不慢,又抽出一张牌打过去。 战云密布,难解难分。 云衡摸了张小牌,顾左右而言他的想要诓秦岭一次,借此混淆视听。 秦岭不慌不忙,居然也有小牌压她,眼见秦岭手上的牌如抽丝剥茧般慢慢减少,她终于慌了。 云衡的大王与最后一张大牌也相继折戟,壮烈殉国。 最终,秦岭牌出尽,两手空荡荡。 云衡输得灰头土脸。 秦岭笑笑说:“其实我是侍卫,云衡陛下。” 云衡举着牌瞪眼:“那你跟我斗半天,有病啊你!” 秦岭耸耸肩膀:“我哪里要跟你斗了,是你一直咄咄逼人好吧?” 云衡低头想想,貌似是这样的。 秦岭说:“我有针对你吗?” “没有吧。”他自己回答说。 “我有帮过你几次吧?” “当然有。”他又自己回答。 “你这都看不出来咱俩一伙的,亏石头夸你精呢。”秦岭笑话她。 云衡被他羞辱得面红耳赤,从床上跳起来过去捶他。 石头他们哈哈地笑,弹簧床震起来,秦岭在那边一动,这边云衡就弹一下身子,栽倒在床上。 她从床上爬起来,又被晃倒,石头他们都恶作剧地动,云衡在弹簧床中央,就像落网的鱼,瞎折腾。 最后索性连挣扎也不挣扎,舒舒服服躺在那里看天花板。 之后又打几局牌,云衡和秦岭全是对家,两人杀得你死我活,云衡更是连猪队友都没放过,一齐打包摁在牌局里爆锤。 六六附在石头耳边嘀咕说:“云衡姐今晚小宇宙爆发了呢。” 石头说:“嘘,她这是跟咱队长置气呢。” 六六满脸迷惑:“置啥气呢?” 石头冲他眨眼,意味深长着说:“就打情骂俏那种置气呗。” 六六恍然大悟,扭头见云衡正直勾勾看自己,眼神像在质问你们俩嘀咕姑奶奶什么呢? 六六跟石头都憨憨挠头,云衡对他们热情地比了个中指。 牌局打到十点,云衡丢下牌说不玩了,女人不想熬夜。 美容觉之类的。 秦岭也放下牌:“时候确实不早了,那你回房休息吧。” 云衡没动,坐床上直勾勾看着他,腰板笔直。 秦岭问:“你色眯眯看我干什么?” 石头拽着阿曼跟六六吭哧吭哧笑。 云衡颇无赖的样子,很厚脸皮说:“打赌说过了,谁的牌玩得好,今晚跟我睡一屋!” 秦岭无语望天花板:“打过赌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云衡白他,抱着胳膊:“约定好的事情,不可以反悔。” 秦岭仍在微弱地狡辩:“可我真不记得有这回事” 云衡大怒:“说话不算话的人,儿子没腚眼!” “噗哈哈哈哈哈——” 另三人已经笑岔了气,从弹簧床滚到地上。 秦岭拿她没办法,说:“你还来真的。” 云衡微微往下弯身子,睨他一眼:“姑奶奶向来说到做到。” 秦岭应了她,答应说:“好,今晚我和你睡。” 说完,感觉怪怪的,他连忙改口:“我是说,你睡床,我打地铺。” 云衡脸上笑容大大地,嘴角快要飞起来,她坏坏着说:“怎么样都行,你想怎样,我都能配合你。” 秦岭眉心一跳一跳的,他警告她:“如果你不老实,我敢保证立马回来。” 云衡无辜问:“我什么时候不老实了?” 秦岭:“” 云衡:“你说呀,我对你上下其手的那种不老实吗?” 秦岭:“” 云衡:“你一个大男人觉得我一介弱女子欺负你?” 秦岭:“” 云衡笑得无邪,轻轻眨着眼:“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秦岭:“” 他想,你老实不老实自己心里没点十三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小镇风情 云衡坐在弹簧床上,右手食指跟中指在床单走小人。 她身子轻轻晃,拖着冷媚的狐狸眼尾,像只等猎物上钩的野兽,审时度势。 眼瞳的颜色很淡,却比玻璃球还亮,里面折射出房间里的布景,门被打开。 秦岭裹着浴巾进来,身上的水还未干,湿润刚挺的头发,干净清爽的脸庞。 云衡直勾勾盯着他看,看他脖颈间露出的锁骨,看他擦拭水珠时微微绷起的肌肉,看他结实而又矫健的小腿。 一瞬间,云衡已经想好他们以后的孩子起什么名字。 秦岭径自走到沙发前面打地铺,黑短发正对着云衡,上下一晃一晃地。 云衡双脚垂着,脚指头当着他的面勾一勾,她说:“地上凉。” 秦岭头也不抬地说:“我身体好。” 云衡呵呵一笑:“怎么证明?” “”秦岭发现在占小便宜一项上,他总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没必要向你证明。” 云衡说:“弹簧床睡着舒服呢。” 秦岭说:“你说破天我也不上床。” 云衡较劲:“怎么,你怕了?” 秦岭坐在地铺上盯她,眼珠黑漆漆的,像口井:“我怕你会怕了我。” 白炽灯光洒在云衡脸上,她清润的脸颊白得泛光,眸含春水,唇若朱丹,脑袋下是修长白皙的脖颈,她深深打量他浴巾下的东西。 哧了一声,她笑:“看来你是不行。” 秦岭也哼笑,懒得理她,转身继续收拾地铺。 像是冬眠前认真搭理巢穴的俄罗斯熊。 云衡从床头摸出一包烟,zipp一打火机磕开,红色的火光里,雪白烟卷疯狂燃烧,她臆想着他的背脊。 秦岭转回身看她,两人眼神一撞,她不经意深呼吸一口,火光大闪,烟卷燃了一截,清白的雾在唇齿间慢慢漂浮,配上那张脸,一股禁忌的感。 他吸气,站起来走到门边,打算关灯,说:“时候不早了,晚安。” 啪嗒,房间顿时陷入昏暗,只有夜里几束星光从窗外幽幽洒过来,宛若精灵。 秦岭坐回地铺,黑暗中只有个红色的亮点一明一灭,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要上钩了。 这女人可真是个妖精。 秦岭不敢再想她,孤男寡女,夜黑风高,稍有点擦枪走火都不行。 他把被子蒙在头上睡觉,头脑却异常清醒。 他能清楚感受到房间里另一人的呼吸c心跳,以及床板吱呀的轻晃。 过了十分钟,秦岭猛地掀开被子,几步冲到门口把灯打开,朝床上怒道:“你不睡觉在床上瞎折腾什” 话没说完,他看见云衡身子蜷缩在床的一角,她额头满是汗,脸色粗重地喘气,像是口破败的拉风箱。 他疾步冲过去把她横抱在床心,她面色惨白,皮肤起了红疹子,意识全无。 “云衡!云衡你醒醒!”他使劲摇了几下,对方毫无反应。 秦岭冲出房间去,猛砸隔壁房间的门。 房门敲得震天响,很快石头就一脸郁色的出现,只见秦岭满脸怒色:“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石头见是秦岭,满脸无辜地说:“岭哥我这已经够快了呀,出什么事了?” 秦岭推开他,冲进房间抱出来个小箱子,他冲石头喊:“快去找镇上的医生,就说有人过敏休克!” 石头记起吃饭回来的路上,街角有一家私人诊所,但现在这个时间,人家可能已经关门了。 秦岭火急火燎的背箱子回云衡房间,石头在后面问:“医生要是不在怎么办?” 秦岭骂石头:“那你他妈就给老子从家绑来!” 他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石头跑下楼去找医生,六六跟阿曼来到云衡房间时,秦岭正从箱子里装针管。 他把云衡手臂上袖子卷起,露出里面白皙细腻的肌肤,此刻已经布满红疹。他指尖触摸到的时候,身体忍不住颤抖。 云衡呼吸很急促,就像某个人半夜做着噩梦,她满头是汗,却迟迟不醒。 秦岭顺利摸到她的静脉血管,将注射器里的肾上腺素推注,甚至来不及观察肾上腺素给云衡身体带来的反应,他又丢掉针管给云衡的胸腔做按压。 一下c两下c三下 阿曼跟六六杵在一边,不知道云衡发生了什么,只能紧张等待着。 秦岭一边给云衡紧急施救一边吩咐他们:“去准备热水热毛巾!” 两人急忙出门找盆找毛巾找热水。 在肾上腺素的强力作用下,云衡似乎有了些知觉,她手指微微地动,仍是不行,但胸口起伏得愈发厉害,仿佛一口气积压在那里,呼也呼不出。 秦岭着急得厉害,忽地,就将脸贴了过去。 嘴唇挨上,两个人的呼吸融会贯通到一起。 当嘴唇碰到一起时,就像绵绵的糖果,仿佛是春暖花开。 秦岭给她人工呼吸。 在这一瞬,云衡的眼皮微动,好像有了一线生机,但转瞬即逝。 她的胸口起伏不那么厉害了,呼吸也逐渐平稳,鼻尖扫过对方温热的鼻息,秦岭发现云衡睁开了眼,明净中带着欢悦,炯炯有神。 他猛地从她身上弹开。 像只装了弹簧的袋鼠。 云衡揉揉脑袋,很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却笑眼眯眯的盯着他看。 秦岭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说:“刚才,你休克了。” 云衡舌头舔舔嘴唇,轻呼着气问:“然后呢?” 秦岭抿紧嘴唇舔了舔牙齿:“我给你紧急施救。” 云衡不怀好意看着他:“怎么救的?” 秦岭过去白她一眼:“老子真不该救你!” 他抬手摸摸对方额头,又抚了下自己的,温度一致,这才安心。 他说:“你知道自己因为过敏性休克,刚才差点挂掉吗?” 云衡眼珠子瞪得溜圆:“不知道啊。” 秦岭指指茶几上的塑料袋:“把马奶葡萄扔了吧,这次是我看走了眼。” 云衡拧着眉毛说:“可是我不对葡萄过敏啊?” 隔半秒,秦岭说:“这些马奶葡萄打了农药,许多果农采卖时为了干净都会用洗涤水彻底清洗。对一般人而言这些葡萄不会有任何问题,但你不一样。” 他认真盯着云衡清亮的眼睛:“洗涤水里有甲苯。” 云衡醍醐灌顶,忽觉吃点水果好心酸。 不久,阿曼跟六六七手八脚地抬着一个大水盆上楼,脚步踏踏的,能听见咣叽水声碰撞。 他俩进屋,看见坐在床尾说话的两个人。 六六喜道:“呀,云衡姐你终于醒了,刚才吓死我们了!” 云衡冲他笑:“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说完,她有些好奇地盯着水盆看。 不知道两人从哪儿偷得水盆,大概有半个浴缸大小,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塑料盆,里面热气蒸腾,浮着块白毛巾。 秦岭无声地笑:“你们俩,这是要给她蒸桑拿呢?” 几个人都嘿嘿笑起来。 秦岭让云衡拿热毛巾擦拭一下身子,阿曼和六六都要出去,秦岭走到一半被云衡叫住。 她说:“我感觉还有些头晕呢,肾上腺素的药效快没了,等会儿在房里晕过去怎么办?” 秦岭转身,咬紧牙关看她:“那你想怎样?” 云衡脸上绽放大大的笑容:“你来帮我擦身子吧。” 秦岭瞪她,扭头就往门边走,走到头,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云衡笑意更深,坐在床上开始解衬衣扣子,一颗两颗三颗,里面的春光若隐若现。 秦岭看到她丰满的胸部,两肩纤细的胛骨,以及雪一样的肌肤。 “等一下!”他说。 “嗯?”云衡抬眼看他,手指把玩着第四颗纽扣。 “我先蒙上眼睛。”秦岭找到一条枕巾,往脑袋上蒙,“别搞得跟色情服务一样。” 云衡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很下流的笑了。 她问:“你好了没?” 秦岭拧紧毛巾蒙住眼睛,在后脑勺打一个结,嗯了声。 她轻声唤他过去。 秦岭向前走几步,与心算距离差些,他居然撞上了云衡。 云衡凑在他跟前晃晃手,对方没反应,她吃吃地笑。 他被蒙着眼,手也不敢乱碰,抓着空气说:“把毛巾给我。” 云衡喏一声,秦岭接过热毛巾,她说:“你擦吧。” 秦岭一只手握住毛巾,试探着向前摸索,手指不小心触到对方光滑的背脊,他一颤,就像触了电般。 云衡被他大手摸得有些心乱,她往后拱拱身子,凑得更近一些。 秦岭手握着热毛巾在她肌肤上下擦拭,动作很轻c很柔,像怕弄疼了她,云衡舒服得卷起脚指头,如同温驯的白猫。 秦岭慢慢勾了唇角,他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日光灯下,光影斑驳,旅馆的一隅房间里,男女身体贴着很近,男人眼睛蒙住,女人赤着身体,男人给女人擦拭着身子,无关乎爱情,甚至无关乎友情,就像是小动物间头抵着头的互相安慰。 云衡不经意的哼了一声,秦岭平静的忍耐她,她挑衅说:“你的技术不行。” 秦岭的动作加大,热毛巾擦着用力:“你不也很差劲,色诱这么久都没得手。” 云衡回头睨他一眼,他脸逆着光,虽然看不清眼睛,但她知道有多么狂野。 两个人你来我往,谁也说不清占了谁便宜。 这时,门外哐哐敲起来:“岭哥,你在里面吗?我把医生带来了。” 云衡刚有动作,秦岭已经一把扯掉枕巾站起来,他看也没看云衡,径直朝门口走去,嘴唇几乎是幸灾乐祸起来:“你有五秒时间穿衣服。” 五, 四, 三, 二, 双脚在门前停住,半秒钟,咔嗒拧开了门锁。 一, 门打开,石头带着医生进来。 秦岭跟着回头,云衡老老实实躺在床上,颓丧个脸抿唇不吭声。 她把被子盖到身上,上半身倚在床头,衬衣松松垮垮地穿着,扣子系得中规中矩。 看对方吃瘪,他心里乐得要死。 云衡抬起头,斜眼看他,眼神恨不得扒了他。 石头说:“云衡姐,这是镇上的医生,让他给你看看。” 石头搬了把椅子放在床头,医生坐过去给云衡检查身体。 医生让云衡张嘴‘啊’几声看看喉咙,秦岭只注意到细白牙齿下粉色的舌头。 医生又拿出听诊器听心跳,询问了云衡几个问题,站起来说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紧急施救很及时,要不然就要送医院抢救了。 云衡看秦岭,秦岭眉毛抖了抖。 医生给云衡留下几副过敏药,吃两天就彻底好了。 阿曼跟六六把水盆抬走,石头送医生回诊所,秦岭看一眼钟表已经午夜十二点整了。 他说:“折腾了一晚上,你好好休息。” 云衡眯着眼看他:“你真怂。” 秦岭无所谓的笑笑:“除非你下药,否则我不会对你有兴趣的。” 云衡舔舔嘴唇,很直白地一笑:“那我去买药。” 秦岭:“” 他走到门口关灯,记起什么来,回头说:“对了,有件事忘告诉你。” 云衡坐床上拿眼角瞥他:“嗯哼?” 秦岭笑容贱贱地:“你衬衣第一颗扣子系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和田玉 云衡做了个很美的梦,她梦到和男人抱在一起,身下是广袤的草原,头顶着湛蓝天空,有鹰隼与大雁飞过去,铺天盖地的杜鹃花香。 她醒来时秦岭已不在房中,地铺被收拾起来,若不是昨夜她听见对方睡觉的鼾声,甚至会怀疑秦岭是趁她睡着后离开了。 她找出镜子照了照,眼圈四周发黑,像被人打过。 昨晚云衡被鼾声吵得睡不着,她心想秦岭睡那么死就不怕自己起什么不轨之心? 收拾完下楼吃了早饭,秦岭带着所有人离开。云衡不用带着行李箱,因为他们还会回来。 云衡出门穿了件蓝白格衬衣搭短牛仔,脚上一双三八码的新百伦,脸上化淡妆,秦岭这次看她才觉得与女博士生稍沾点边。 小镇西北方向走三十公里是米花县,吐鲁番此次的拍卖会就在那里举行,从各地赶来的古董贩子以及名流富绅都会去参加,竞拍那件可能是出自精绝古城的陶器。 秦岭在路边拦了一辆顺风车,这车是去米花县进货的,刚好拉上几个人进城。 顺风车速度并不快,突突地沿着半坑洼半整平的公路行驶,云衡颠得脖子快要落枕。 不过这条件比之前好多了,拖拉机好歹要比驴车舒服。 云衡这样想着,两只手死死抓住拖拉机的扶手蹲好。 到米花县用了一个半钟头,云衡从拖拉机跳下来时,觉得整个骨头都是散的,她原地跳了几下,又转转身子扭扭腰,蓝白格衬衣下露出雪白的肚皮。 秦岭走过来给她拉了拉,说:“再晃,肚子上的赘肉就要掉了。” 云衡狠狠白他一眼。 米花县是吐鲁番下辖最大的县城,面积广袤但人烟稀少,绝大多数区域都是荒漠丘陵和少数民族聚集区,只有这附近才是繁华城区。 此时日上三竿,街头巷尾都是吆喝叫卖声,因为古董拍卖会的到来,这座县城一下吸引来比平常多一半的人流量,除了参会者,更多的是做小买卖的小贩。 云衡跟着他们走在大街上,街头有辆卖烤馕的小推车,老妇靠在土黄的墙皮上,脚尖在地上无聊地来回蹭,火炉行将熄灭,也无人问津。 对面的水果摊小贩已经卧在桌子上打瞌睡,脚底下一条花色小狗无精打采地蜷着,缩在主人脚下的阴影里,不时呼哧呼哧的伸舌头喘气。 云衡看着这条熙攘的老街,清一色金黄墙坯,像是沙漠里的一溜金字塔。 前面有家‘不老酒庄’开业,一座巨大的红色拱形充气门摆在那里,噼里啪啦的炮仗声,长长的红地毯从店门延展到路边,一派喜庆的场面。 酒庄的服务员在门口捧着各式酒品请路人免费品尝,秦岭他们过来,服务员期待的目光就看过来,秦岭摆摆手,他们就识趣地去拉下一位路人了。 云衡走到一台卖古董饰品的铺子前站住,她拿起一块晶莹翠绿的石头看。 摊主见她衣着不俗,立马抛开手头看了半天东西的老果农,过来给云衡服务。 “姑娘眼光好啊,这是我们店里新进的和田玉平安符,驱邪避灾保平安呐。” 秦岭让石头他们先往前走着,径自朝云衡过来。 他注意到云衡手上的和田玉石,玉石表面色泽鲜亮,珠圆玉润,里面有些朦胧感,像是刚呼出的烟雾被冻在里面。 和田玉石被匠师雕琢成玄鸟样式,九条尾巴c双足踏焰,象征玄鸟浴火重生。 他走过来说:“看中这块石头了?” 云衡扭头扫他一眼,眼圈黑黑地,目光颇有些幽怨的意思。 秦岭莫名被她看得心慌。 她说:“这石头看着挺好玩的。” 摊主忙不迭说:“那是,这块可是我店里最好的东西了,你看看,这光泽c这触感,上等的极品啊。” 和田玉被阳光映得近乎透明,躺在云衡白皙的掌心上,衬得她肌肤胜雪。 云衡问:“多少钱卖?” 摊主很认真地比出五根手指:“你是头一回来买,我给你个友情价,五万块,咱就当留个交情。” 云衡摇摇头:“太贵了。” 摊主并没有意外,每天他不知道要应付多少讨价还价的客人,于是客气地问:“那你觉得值多少钱?” 云衡也比出五根手指,指节修长白皙,她说:“五百块。” 不光是摊主,秦岭也在一旁呆了半天,两个人都直勾勾盯着云衡。 秦岭甚至想伸手去摸摸她脑袋,怀疑是不是昨晚肾上腺素打多了。 摊主一副被人戏弄的表情,他有些生气道:“姑娘,你不是来找事的吧?” 云衡很平静的摇头:“我还没有那么闲。” 摊主说:“你知道市面上和田玉多少钱吗?” 云衡说:“几百块到几十万的都有。” 摊主笑了一声,有些冷:“我这块玉昨天刚进的,成色c质地都是最上乘的,要不是家里急着用钱我就自己收着了。你这姑娘,五百块钱就想买一块好玉?” 云衡低头笑道:“老板,你恐怕要失望了。这玉是假的。” 摊主瞪瞪眼睛:“你凭什么说这是假的,我干了这么多年玉石生意还能看走眼?” 云衡扭头看秦岭,掌心托着那块和田玉:“你觉得呢?” 秦岭摇头:“我不懂这个。不过,我觉得成色确实不错。” 云衡说:“玉石上涂了化学釉,一种新型的作假手段,我逛论坛时候看到的。” 摊主把和田玉从云衡手上拿回去,嘲笑:“姑娘,你道听途说来的东西,能有我这么多年的经验靠谱?” 云衡淡定耸耸肩:“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只能说,你这是打鸟不成反被啄了眼睛。” 这时,街道走过去几个人,摊主看见他们眼睛顿时一亮,忙摆手叫道:“哎,老葛,你过来,这姑娘说你昨天卖我的和田玉是假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听点小道消息,在这跟我卖弄,你说好不好笑。” 走过去的几个人朝这边过来,看着背对他们的一男一女,呸了一声。 “这两位是谁啊,敢说葛爷我的货是假的?有证据没,今天要是不给我说出个道道来别走啊,都是做生意的,你们一张烂嘴随便一说就能完?” 秦岭双手抄兜在一边站着,云衡则是大大翻了个白眼。 老葛身后一人上前就去拍云衡肩膀,骂道:“草,你们两个哑巴啊,葛爷问你们话呢!” 那人手刚要搭上去,眼前忽然一黑,秦岭的手臂从一侧打过来,一把扣住他手腕,紧跟着一拧。 咔吧。 “嗷——疼疼疼疼” 秦岭拧着他的手,那人疼得半跪到地上,鬼哭狼嚎起来,附近的人全都看他们。 葛爷这才真正看清来人,秦岭轻巧地把半跪着的人踹翻向一边,云衡也扭过头来,脸上笑容大大地。 她说:“嗨,好久不见呐,光头。” 葛爷瞳孔放大,另一边的瘦子也吓得腿肚子一哆嗦,两人都战战兢兢着说:“嗨嗨。” 又一个人冲到葛爷身边,指着秦岭跟云衡恨恨说:“葛爷,上次在车上就是这男人坏了我好事,那女的包里面有五万块钱呢,我差点就得手!” 秦岭跟云衡一看,都笑了,原来是大巴车上的偷包贼。 真是无巧不成书。 偷包贼掐腰看他们:“你们两个,在车上不是挺能嘚瑟吗,今天葛爷在,识相的话赶紧服个软道歉!” 啪! 偷包贼脸上被葛爷狠狠抽了一巴掌,葛爷连打带踹,把偷包贼从街这头打到那一头,瘦子也紧忙帮着打。 葛爷气喘吁吁地回来,秃溜的脑袋顶着阳光,他赔笑说:“手底下人不懂事,我已经教训完啦。” 秦岭摇头说:“他心里有怨气很正常,你不用因为见我在就打得这么狠。” 偷包贼满脸是血,身上衣服被撕成一条条的,几乎不省人事。 云衡说:“找人送他去包扎一下吧。” 瘦子拖着偷包贼去找医生。 秦岭朝在一旁疼得直抽抽的人过去,那人扶着手腕见他过来,吓得抖如筛糠,求饶说:“哥,哥我错了,我不知道你跟葛爷认识,我嗷——” 秦岭拽住他手腕随意一拉,那人脱臼的手腕立即归位,疼了一下就好了。 葛爷佩服地说:“还是爷您有手段啊。这一看就是练过的!” 秦岭面无表情:“我叫秦岭。” 葛爷忙改口:“哦,秦爷。” 云衡插嘴说:“认识的人都叫他岭哥,你这么叫他会打你。” 秦岭扫了她一眼:“我发现你这个人话真的很多。” 云衡得意地朝他扬扬下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拍卖会 他接着说:“现在供货商c卖家都在了,你说人家东西是假的,总得有个说法,我们也不能太不讲道理。” 云衡说:“那还不简单,用最原始的办法,拿刀子割一下不就知道真假了。” 一直杵在旁边的摊主忙摆手:“那不行啊,我这石头还留着卖呢,上面无缘无故多一道口子,这叫我怎么出手啊?” 云衡说:“你不是要说法吗,我这给你了呀。” 葛爷在一旁说:“要不就算了吧,这说法我们不要了,岭哥你们走吧。” 云衡不应:“不能走,这石头你是从哪里搞来的,卖假玉可是犯法的勾当,你们不能再坑别人。” 葛爷怔了怔,说:“这石头是我从石头贩子那里五千块钱收的啊,当时还找专人验过,确实是上乘货色。” 云衡很肯定说:“那个石头贩子骗了你。” 葛爷明显不信,但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云衡跟摊主要过和田玉,放在手上,唤了一声:“秦岭!” 秦岭扭头看她,呼吸猛然一滞,只见她迅雷不及掩耳地摸向自己腰间,把瑞士军刀掏了出来。 他正要说不行,云衡已经迅速拿刀在玉石上划一下,随后收进刀鞘,一气呵成。 葛爷跟摊主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见云衡把和田玉老老实实摆在面前,玉石的表面,有轻微的钢刀划过地痕迹,白色的,刀痕两边隐约能看见粉色石屑往下掉。 葛爷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骂出声:“草他妈,假的!” 摊主更是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连我都没看出来?” 真正的上品和田玉,被利器划过,会在表面留下一道灰黑色的刻痕,而非眼前如此。 云衡一挑下巴:“怎么样,现在还怀疑我说的话?” 她把瑞士军刀塞回秦岭裤腰间,笑意盈盈:“你刚才瞎紧张什么嘛,不相信我?” 秦岭深吸一口气说:“你这样做太冒险了,万一判断失误,我们都下不来台。” 云衡瘪瘪嘴:“生活本来不就是大冒险嘛。再说,赢了不就行了。” 葛爷气得一把将石头摔在地上,摔得稀碎,像是被捶爆的西瓜。 摊主更是面无血色,这块和田玉,葛爷从第一手卖家那里五千收来,转手一万盘给他,然后他五万块钱卖出去。原本稳赚不赔的事情,如今闹得像个笑话。 他问云衡:“我都没看出来这石头是假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衡撇撇嘴:“这块和田玉上涂了化学釉,这类新型化学剂与假玉石发生反应,反应后的玉石无论从色泽c结构c手感还是透明度上,都与真正和田玉一般无二。 但毕竟是假货,有些本质改变不了,真正和田玉有它独特的质量c声音与味道。我拿和田玉的时候用指尖敲过,并没有清脆悦耳的感觉,而且质量与体积相较明显偏轻。味道偏甜而非涩,很像化学剂,所以我断定是假的。” 秦岭在一旁听着,嘴唇勾起笑,忍不住说一句:“啧。” 他问:“卖给你玉石的人还能找到吗?” 他问葛爷。 葛爷摇头:“找不到了,他们都是有了好东西单线联系我们这些下家的。” 说着,他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脸色特别难看:“这帮狗娘养的,居然敢蒙老子,要是再给老子看到了,弄不死他们!” 秦岭掏出烟盒点出一支烟,自己咬一根,递给葛爷和摊主,两人很感谢的一人掏一支。 云衡朝他伸手,撒娇似的:“我也要。” 秦岭看她,把烟盒拍在她毛茸茸脑袋上。 烟卷疯狂燃烧,三个男人吞云吐雾,秦岭问:“他们大概卖了多少块这样的假石头?” 葛爷咬着烟想了想,道:“我记得当时有几十个人在上家定好的地方买货吧,我是碰巧有时间过去,没带钱,所以就只买一块赚点小钱花。我记得有老板买了十多块呢,摆了一桌子钞票。” 云衡说:“这样看,那个上家大概能挣几十万。” 秦岭点点头:“他们的卖点不是这些石头,而是你说得点石成金的化学釉,有了这种化学釉,他们可以源源不断地制造假和田玉。” 几个人深以为是。 吸到烟屁股,秦岭把烟头踩在地上跺两脚,踩进泥里,他说:“不过这事就不归咱们管了,你们两个去报警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葛爷跟摊主目送他们离开,看着地上的一堆狼藉,愁容满面。 往前走三百米就是古董拍卖会场,石头他们已经在会场占了位,秦岭带云衡赶过去时,拍卖会已经开始。 主持人穿着米色旗袍,腰肢纤细,俊眉修眼,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姑娘。 她一边念着致辞一边与来宾互动,很容易就将现场气氛活跃起来。 这次吐鲁番古董拍卖会大多数古董来自民间,起场一段歌舞表演,然后第一件拍品开始竞拍。 参会人都是混迹多年的老油条,没有着急举牌的,他们一面观察着情况一面估量竞拍者的实力。 秦岭他们坐在会场角落里,几个人都意兴阑珊,他们本来就不是来买古董的,只是想确认一下那件所谓的压轴宝贝究竟是什么。 每一轮古董拍卖完都会上演一段节目助兴,歌舞c相声c小品,应有尽有。 云衡默默望着外面,通过红木大门可以看见外面热闹的街道。 各色招牌光鲜亮丽,集市繁华熙攘,年轻人们穿着入时,或笑颜逐开,或结伴同行。 卖羊奶的小贩推着四轮车一边走一边叫卖, 小女孩在糖葫芦小车前恋恋不舍, 情侣在街角的阴暗处热情拥吻, 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人间正是繁华。 街道尽头,人群隐隐有些骚动,古董拍卖会场外巡逻的保安也好奇地看过去, 秦岭隐约嗅到危险的气息,他悄悄朝几个同伴使眼色。 下一秒, 几人都清楚地看到一道火花从天上闪起,随即变成了数十道,刺啦啦的声响和火硝味瞬间刺鼻。 云衡被秦岭猛地扑倒在地,她眼中最后出现的是更为璀璨夺目的火光。 火光c爆炸,就像大年夜的炮仗,喧杂c剧烈c不绝于耳。 整座举办古董拍卖会的院子在一片混乱中迅速倒塌,炽热的波浪将在场许多人瞬间冲出去,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滚滚浓烟如铺天盖地的龙卷风般,飞上了高空。 云衡感觉脑门嗡嗡响,抬手一摸脸上,一道道血线从鼻腔c耳朵c嘴边流淌出来,身上一股浓烈的烧焦气味。 院门被炸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袭击 砰砰砰c砰砰砰—— 云衡耳朵隐约听见枪响,噼噼啪啪像是撒豆子,随后,这声音越来越清晰,就在耳边。 原本繁荣喧闹的街道顷刻间被枪声与爆炸笼罩,到处都是男人们粗暴的打骂声,夹杂着一个个叮当响的子弹壳落地。 秦岭将云衡一把抓起来,像是拎小鸡,石头c六六c阿曼也都灰头土脸从废墟里出来,秦岭冲他们使眼色,一齐朝着院子的后门冲。 忙乱中云衡抬头,看到原本装潢考究的院落已经面目全非,到处都是挣扎呻吟的伤者,硝烟在院子里四处弥漫。 云衡趴在秦岭身上,目光呆滞住,她怔怔地问:“怎么了?” 断墙外跑过去一队人,秦岭忙矮下身子,低声说:“gps组织。” 云衡扭头看见身后的院子里冲进来人,他们举着枪,四处搜刮东西。 她掌心攥成了拳头,咬着牙说:“这群畜生!” 秦岭没有说话,他喘着气,带着人来到后门,却发现门口停着两辆车,几个扛枪的人在附近晃悠。 云衡低声说:“放下我,我自己能跑。” 秦岭回头望她,她目光坚定,阳光镀到她身上,没有丝毫的畏惧。 不远的街道上,打斗不时传来,云衡听见尖锐的哭声c凄厉的哀叫。 她指甲狠狠抠到泥土里,流了血,染成殷红的一道道指痕。 秦岭说,这些人是西方组织培养出来的极端分子,接受过系统化的专业训练,相当于雇佣兵,专门以搞破坏为己任。 云衡向后望去,太阳已经被云遮住,天空低得要砸下来,远处已经乌云翻滚,后门的街道仿佛一直通往遥远的天边。 院子已经彻底笼罩在一片云层下,无论怎么用力分辨,里面星星点点的硝烟也看不见了。 云衡咬牙看着秦岭,秦岭冲她比个放心的手势。 随后,秦岭冲石头他们打着看不懂的手势,云衡只见四个男人分别向墙垛两边移动。 到处都是混战,这座小城仿佛一瞬间由天堂跌入地狱,云衡刹那恍惚,觉得眼前的一切出现重影,脑袋嗡嗡地,一点也不真实。 后门倚靠在车门上的几人把枪挂在脖子上,他们说着她听不懂的新疆话,吧嗒吧嗒吸着烟,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即将降临。 秦岭弓下身子来到汽车一侧,他将身子笼在一个轮胎后面,浑身的肌肉紧绷着,他眼神犀利,像草原上审时度势的雄狮。 石头c阿曼准备完毕,六六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云衡躲在墙垛后面,为这些人捏着一把汗。 阳光被遮挡住,这座土黄色格调的小城今日一片混乱。 鼻尖满是血腥。 秦岭动了, 他紧紧绷起的肌肉c斜跨弓起的双腿, 他陡然爆发出炸裂般的速度冲出去,像离弦而去的利箭,像非洲草原上的捷豹。 阿曼跟石头速度也不慢,他们一个从车底盘旋出去,一个从车前盖翻下来,三个人瞬间冲向各自盯好的三名敌人。 秦岭右手猛地探出去,手掌锁住一名敌人的喉咙,推着他往前撞,砰一声砸在另一扇车门上。 他掐住对方脖颈,膝盖使劲顶过去,对方吃痛一弯腰,秦岭就一肘子砸他的后脊骨。 砰砰砰连砸几下,秦岭抓着他衣领跃起来,身子悬空,膝盖朝对方面门磕上去。 云衡仿佛听到骨碎的声音,看见秦岭手里的人软趴趴倒了下去。 阿曼双腿绊倒一名敌人,夺过来对方手上的枪,一枪托将他砸晕了。 石头则是专业格斗姿势,从车前盖直接一个高踢腿踹翻一人,骑在对方身上一拳拳将他打得昏死。 剩余两名敌人,刚才的打斗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刚来得及反应,三个队友已经挂掉,秦岭跟阿曼c石头配合十分默契。 云衡悄悄松一口气,看身后,竟发现小城里燃起了大火,到处都是涌上天空的火浪,浓烟滚滚,夹杂着那些人的叫嚣声。 砰砰—— 云衡被枪声吓一跳,转回头去,看到秦岭跟阿曼c石头三人仓皇躲在车后,那两名敌人疯了一样四处扫射。 枪弹打在车前挡风玻璃上,打在车胎上,打进泥土里,打到云衡这边的墙垛上四处飞溅的弹壳,各种东西爆碎的动静。 一梭子弹打空,两个人匆忙找弹夹换弹,云衡看见秦岭跟石头从一侧扑上来,速度极快,马丁靴陷在沙土里发出硌硌的声音,两名敌人来不及换弹只能持枪砸过来。 秦岭矮身避过一击,手臂张开环住一人的腰部,头顶在他胸口上,膝盖往对方下体猛一磕,迅速地将他放倒。然后揪住对方的胳膊搭在肩膀上,过肩一翻,摔晕在地面。 另一边石头也解决了对手,秦岭冲云衡摆手,让她过来。 云衡嘴唇弯了弯,拍拍屁股过去,秦岭c石头c阿曼一人捡了把枪拿着,云衡看见丢在地上的一支枪,也动手去捡。 秦岭用手打开她,说:“女人玩什么枪,有我们就够了。” 云衡挑眉,瞪他:“就你们这几个?那边街上起码有几十名组织成员,你以为你是施瓦辛格?” 秦岭舔舔牙齿,没再拦她,又问:“会用吗?” 云衡甩甩马尾,一双腿蹲下去又白又长:“我可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 令秦岭意外的是她捡了一把手枪,倒是放心了不少,步枪后坐力太大,他担心待会儿出什么意外云衡直接在窝里自爆。 石头黑着张脸过来说:“岭哥,那两个混蛋把车胎全打爆了,咱们坐不了车。” 刚才这边枪火如豆的战况并没有被暴徒们注意到,他们不敢相信还有人反抗。 这时,秦岭远远地看到有一拨人提着箱子从古董拍卖会院子里出来,他招呼着几人躲在公路一侧的壕沟里。 云衡也探着头瞄一眼,小脸布满灰土,她发梢顶着光说:“那些放古董的保险箱可真结实,这都没能炸开。” 秦岭手指扣着扳机,枪紧贴在地上:“那是防弹的,看来这些人不是专门来搞破坏的,而是冲这批古董来的。” 暴徒们头上都戴着面罩,黑色的针织品下只露出一对眼睛和嘴巴,看不清面貌。 等在越野车一旁检查这些古董保险箱的人瘦瘦高高,云衡不经意多瞥他一眼,忽然觉得眼熟,这身材c这背影,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 她没来得及想,秦岭已经把众人叫过来,他用手在地上画了个框,把小城的大致情形说一遍,又把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标记出来,指着越野车说: “现在那件出自精绝古城的陶器已经落在暴徒手上,无论他们是有心还是无意,知不知道这古董与精绝古城的联系,我们都必须抢回来。 精绝古城是西域积淀千年文化留下来的瑰宝,里面每件东西都是无价之宝,一旦被他们察觉其中的猫腻,他们一定会大肆追查,到时候这些国家宝藏都将毁于一旦。” 云衡嗯一声,问:“你打算怎么安排?” 秦岭抬头看一眼越野车不远处一条长龙般的队伍,那是暴徒们将手无寸铁的平民们集中到一起,带他们去什么地方他们就去哪里,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秦岭说:“我们得分两头行动。现在我们只有四人四条枪,所以得想方设法,拖延到支援赶来。” 他吸口气说:“我们唯一的援兵就是五十公里外位于高昌区的武警部队,从他们接到通知到赶过来需要半小时。现在通讯设备中断,我已经让六六趁乱出发赶往高昌区,来回算下来,我们需要在这里拖延一个钟头。” 他说:“我们将要面临的,是一帮残酷不仁c嗜杀成性的暴徒,我们孤立无援,只有自己,你们敢不敢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羔羊也会反抗 石头跟阿曼回答得异口同声:“干!” 秦岭看云衡一眼:“你先找个地方” 云衡横他:“你再啰里啰嗦的信不信姑奶奶一枪托揍你!” 秦岭笑笑,说:“那咱们分头行动。阿曼,你去平民那边制造混乱吸引他们的注意;石头,你枪法好,多带几个弹夹,”他指指五十米外的一幢三层楼宾馆,“占领那里的制高点,掩护我们。” 云衡扯他袖子,抬头,眸子亮晶晶的:“那我呢,我去哪儿?” 秦岭一揽她肩膀,两人弓下身子去:“你跟我走。” 耳畔枪弹的炸裂声c刀铁入肉的动静接连传过来,秦岭带云衡从壕沟一侧悄悄摸过去,逐渐靠近正在装卸古董箱的车队。 倚在最前面红色吉普车头的像是头目,他一面检验着古董箱一面下达各种指令,秦岭他们与吉普车靠得很近,空气飘来熟悉的香气,云衡忍不住想打喷嚏。 秦岭眼疾手快,正要抓云衡,云衡已经拿手捂住嘴巴,一个喷嚏被憋了回去。 她仰着头看秦岭,用眼神斜那名吉普车头目。 秦岭也闻见香水味,他点点头示意了解。 两人身体紧贴在壕沟的土壤上,头顶有几茬野草疯长,遮挡住他们。 这时有人朝着壕沟走过来,脚步声很慢,身上带着枪,他嘴里吹着口哨。 云衡瞬间精神紧绷起来,她双手死死捂着嘴,看见秦岭已经把枪口对准上面,另一只手轻轻拉下护木,咔嗒一声金属上膛。 脚步在头顶上方停住,云衡也把手枪攥紧,食指随时能扣发扳机,秦岭抬头望了一眼,扭回头来,把食指竖在嘴唇,做个噤声的手势。 上面的人在撒尿。 顿时,一道滚烫的水线在云衡身体一侧浇下去,浓烈的尿骚味。 云衡屏住了呼吸。 终于,上面的人提好裤子离开。 秦岭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远远地望见阿曼背着几个红色罐子潜进房子,正在上楼。 那边,石头在宾馆屋顶露着半截脑袋,已经埋伏就绪。 秦岭示意云衡留在原地接应,云衡朝一边挪挪位置,离那滩液体远远地。 十秒后,砰地一连串爆炸声,暴徒们押解无辜平民的队伍上空掀起一团团蘑菇云。 阿曼把抱来的五个干粉灭火器一股脑儿丢出窗外,举起枪轻易打爆它们。 灭火器里储藏的大量干粉被爆炸冲击波喷溅出来,在半空中洋洋洒洒地落下,人群瞬间被白色烟雾笼罩,模糊看不清楚。 队伍里混乱起来,头顶有枪声大作,阿曼从窗口探出枪口点射几名敌人,石头也在远处打掩护。 混乱中,阿曼的声音在喊:“是爷们就起来反抗呐!死也不能窝囊死啊!” 这边发生的巨大变故引起了敌方头目的注意,附近的人全都持枪冲过来,视线被大片的白色干粉遮挡,他们一点点包围过去。 队伍里的平民推推搡搡c乱作一团,小孩子早已哭干了眼泪,此刻听见枪声大作再次哭起来,嚎啕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大家都别乱动,他们手上有枪有车,等会儿要是发现咱们逃了,肯定会追上来杀咱们的!”有个男人老实抱头蹲在地上说。 当即有人驳斥他:“你他妈的放屁!这些人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把咱们聚到一起就是想全部干掉我们,这样他们就能搞出个大新闻,咱们全都是给他们陪葬的!” 很多人同意他的说法:“就是啊,现在有人暗中帮咱们,咱们横竖就跟这帮混蛋拼个你死我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啊!” 人群再次骚乱起来,这一次更加的激烈,大家都是落网之鱼,如今为了反抗与不反抗争执起来,白色粉尘中,许多人脸上阴晴不定。 “你们都给我冷静!冷静啊!” 阿曼从楼上探出头来,他举着枪打退一名摸墙根过来的暴徒,他悲愤的吼道:“你们还在妄想这些人会放过你们吗?别做梦了!他们没有丝毫人性可言,他们的思想已经被极端主义同化,他们已经不再是你们的同胞了! 你们是中国人,而他们是无国界的极端主义者,我们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传承,难道就是教会你们眼睁睁等死吗?难道你们就没有个有血有肉的汉子吗?今天你们死在这个地方,明天这就是爆炸新闻,他们名声大涨,而你们呢,有谁会记得你们? 这些暴徒闯进你们的家园,反客为主,他们烧杀抢掠,今天你们软弱了,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来日更多的暴徒会闯进来。他们会以为你们好欺负,他们会迫害你们的妻儿老少,现在刀就架在脑门上了,你们怂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阿曼撤掉弹夹,装填弹药,他子弹上膛,哇地扫向烟尘逐渐散去后的楼房拐角,大喊着:“今天,你们都给我团结起来,就守在这个地方,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救援马上就会到了,警察会来救我们的!我们不能就这样等死啊!” 一瞬间,远处的楼房也响起激烈的枪声, 砰—— 砰砰—— 砰砰砰砰砰! 楼顶上c楼底下,枪声乱作一片,四散开来,石头脖子扯起青筋吼着,他看得清楚,他提前暴露位置打断了敌人的包围圈,高空回荡他的喊声:“你们不要害怕啊!” 枪声c吼声像一阵阵响雷抨击着平民队伍里每个人的胸膛,一瞬间,仿佛有股久违的热血在他们胸中迸开c激情燃烧,抱头蹲在地上的人也都站起来。 石头被枪火包围,许多枪口对准他,他不屈不挠,一面躲避着一面还击,他鼓励这些人,喊得很用力,像是将体内的能量都榨干出来:“兄弟们,如今到了生死较量的时候,拿出你们的骨气来啊!我们,不能认输的啊!我们中国人,不是被人追着打的绵羊啊!” “起来啊,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起来啊c起来啊!” “拼命呐——” “打啊!!!” 整支平民队伍,从东到西,由头到尾,人们逐渐聚拢过来,人们的拳头挥舞在头顶,他们发出团结一致的怒吼,他们悲壮c热烈,他们迸发热血,将骨子里根深蒂固的血气传递到在场每一个心怀不安的人心里,声音隐隐如雷鸣。 天空云层被拨散开,阳光再次出现,洒落在每一位视死如归的人脸上,发出一阵璀璨的光芒,土黄色小城一瞬变得明朗。 “今天,要么生——”阿曼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眶,再次换下弹夹,枪口对准敌人, “要么死,干啊!” 所有人齐齐喊起来,声浪吞噬苍穹。 “干他们啊!!!!!!” 铺天盖地的声音响起来,所有人一齐拿起手边所有能用的武器,有人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砖头,夹杂着各式口音的队伍,像是有了新生命。 战斗在一个猝不及防的瞬间打响。 上百人与数十名暴徒纠缠起来,他们拼命,他们野蛮,他们比谁都更想活下去。 有的地方已经与敌人展开白刃战,敌人们枪弹打光,掏出匕首刺进对方身体,很快被身后扑来的两人砸倒。 有人被连踹三脚,挣扎抱住敌人的大腿,旁边的人举起石头扔过来。 内心被死亡恐慌与麻木杀戮支配的人群混在一起,男人们去抢身边所有能拿起来的东西防卫。 红色吉普车头目皱皱眉,他招来身边一人说:“别跟这群疯子打,我们赶紧撤!” 手下说:“兄弟们被缠住,不好脱身啊。” 头目抬手看看表,望了望守卫车队的十几人,挥挥手:“你们都过去帮忙!” 咔咔枪杆护木拉动的声音,他们冲了过去。 头目眼神微凛,伸手要去摸车里的卫星电话,脑门上一凉,被枪口抵住。 秦岭一把扯下对方的面罩,走到他跟前站定,冷笑:“果然是你。” 头目是个年纪二十五六的年青人,相貌俊厉,正是无名。 无名双手慢慢上举,嘴唇弯了个弧度:“秦先生,别来无恙。” 对方识破自己身份,自己再推诿否认也毫无意义,不如大方承认。 秦岭说:“在乌市的酒店,就是你派人去搜云衡房间?” 无名点头承认:“是我干的。” 忽然,石头藏身的宾馆发生爆炸。 一层的几扇窗户爆起一阵气浪,碎玻璃瞬间震飞出去,顶住窗户c房门的几面柜子都被气浪撞开,堵在楼下的敌人迅速冲进去。 秦岭被爆炸声短暂分神,再回头时,无名猛地抬手把住枪口向上抬,秦岭扣动扳机,砰一阵枪响,子弹被打上天空,只能看见枪火冒出来。 无名手掌被震得发麻,秦岭拽着枪抬脚踹他,无名一侧身子躲开。 秦岭丢掉枪,要去抓无名,没想到无名身手丝毫不逊色,两人缠斗一会儿,远处已经注意到这边异状,有五六个人冲回来。 秦岭一脚踢开无名,倒摔回吉普车前面拾起枪,手指快速摸出弹夹上膛,无名原地翻滚出去,躲在一处土垛后边不敢露头了。 秦岭连忙往壕沟这边撤,枪口对准几辆车的轮胎,砰砰打爆它们。 他翻进壕沟里,拉起云衡沿壕沟跑,刚跑出十多米,几条黑洞洞枪口从背后探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怎能放弃 数发弹丸在两人头顶炸开,云衡一个趔趄摔倒,秦岭提枪朝身后扫了两次,单只手臂揽起云衡就往前面的街道跑。 身后的敌人追得紧,被无名领着,枪火如一张密集的大网撒过来,云衡咬紧牙关任秦岭抱着,回头朝人群密集的地方放两枪。 身后传来一声哀嚎,有人中枪了,瞬间招来对方更猛烈的报复,枪林弹雨,秦岭揽着云衡扑进一处墙角。 追赶的脚步声停止在远处,秦岭探头瞄一眼,墙皮瞬间被数发弹丸打中,簌落落从头顶摔落。 云衡觉得心脏跳动得剧烈,她手指握着手枪直颤,金色太阳悬在头顶,视线有些模糊。 这一次,一向叛逆的云衡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胆怯,可是当战斗打响的一瞬间,土黄色墙皮的小城,喧嚷叫嚣的暴徒,耳边爆豆子般的枪响,以及空气中淡淡漂浮的血腥味,这一切都让她不寒而栗,让她忘记本该勇敢的自己。 这座小城,数条生命刚刚消失,被人残忍剥夺,他们本无错,命运却不肯为他们豁免这罪恶,这让她恐惧c绝望,没有人能轻易接受一条鲜活生命的逝去,这仿佛拨动了她记忆深处那根不愿触碰的弦。 耳朵嗡嗡着,秦岭把枪架在左手小臂上与敌人对射,一对五的局面,并且秦岭很快要打空弹夹,他身上只剩最后一梭弹药。 时间过去半个钟头。 石头一个人据守在旅馆房顶,自顾尚且不暇,通往房顶的铁楼梯已被弹丸打得坑坑洼洼,底下的人一次又一次冲锋,都被石头精准的点射打退回去。 阿曼混在被俘虏的平民队伍里打游击,暴徒们打架心狠手辣,往往揪住一个人就是掰手断脚,这些平民没接受过什么训练,打架毫无章法,阿曼这边战斗很快出现劣势。 秦岭弹夹打空,他快速换弹夹,拉动枪栓上膛,把云衡的手枪拿过来,下巴朝不远处的两层小楼努努:“我掩护你,你去那楼里躲着,我不叫你出来就一直藏着,等警察来!” 他把手枪别在腰间,枪口探出去,点射从角落里摸过来的一人。 那人被子弹打穿小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哀嚎,对方火力瞬间掩护过来,秦岭被乱溅的墙皮挡住视线,他回头一抓,空了,云衡已经老实向小楼溜过去。 他嘴角一弯,摸出弹夹看一眼,还有二十五发子弹。 暴徒们扫射半天,见秦岭这边没有反应,又偷偷摸过来,枪口一下一下点射着,彻底封死秦岭的出路。 墙垛下,秦岭看到了在小楼二层把紧窗沿看自己的云衡,阳光下,她的眼睛湿亮,向他点头。 秦岭靠在墙边笑了,他冲她比一个大拇指,随即,耳朵听见了脚步声。 刹那间,他的眼神骤变,不再温和,变得犀利,他目光朝身后扫过去,像草原上的狮王,敏锐c警觉而带着凶悍。 他脚下朝远处猛踢出一块石头,石头咣当砸在墙上,一瞬间,秦岭身子从原地弹出去,枪口探出去的瞬间砰砰打爆了两人防弹衣。 身体再次落地,后知后觉的弹丸徒劳打在墙皮上,敌人报复似的扫射,他们冲了上来。 秦岭从墙垛闪出去,身下一串弹孔,暴徒们枪弹打空,秦岭身体侧在地上滑出去,双腿绊倒一名敌人,同时枪口向前架起,砰砰砰地扫射。 暴徒们迅速闪开,有的想要后撤找掩体,秦岭甩出手枪砸过去,正中脑门,将他砸翻。 被绊倒的敌人挣扎着要起来,秦岭拿枪绳死死勒住他脖子,调换对方的枪口向外扫射,子弹打在墙皮c泥土上,溅起一阵烟尘。 对方子弹打空,场面刹那宁静,暴徒们又探出身子,无名也带着人出现,秦岭猛一转自己的枪身,枪绳被带动着拉紧敌人脖子。 暴徒们子弹打出来,秦岭拽起身下的敌人为自己挡子弹,拽紧的枪口从他身下探出去还击。 秦岭一边打一遍后撤。 云衡紧张地看着,双手死死捂住嘴巴,她看到在那片狭窄的墙垛外,秦岭挟着那名敌人艰难走动,挡在身前的敌人防弹衣早已被子弹打穿,他不停地抽搐身体,瞳孔一点点放大。 云衡扭头离开了窗台。 终于拐到墙后面,秦岭一把拾起丢在地上的手枪,将身前的尸体踹出去,转身拼命地跑。 无名带人赶过来,愤怒地骂他们:“你们这帮废物,几个人打一个都打不过,组织白花钱培训你们了!” 几名暴徒惭愧地低下头。 无名抬脚踹其中一人:“还愣什么,今天必须杀了他,这人不简单!” 一颗子弹擦着秦岭头皮飞过去,他冲着右手边的‘不老酒庄’翻滚过去,一脚把门踹烂躲了进去。 街道上很快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带着寒寒的杀意。 秦岭浑身被汗湿透,头发湿漉漉黏在额头上,他拢一把头发躲在一间酒室里,视线刚好能看到门口。 这家酒庄上下两层,除了大厅整齐摆放的一套套桌椅,更有十几间独立成室的小屋子,卷珠帘子搭在外面,房子里飘着浓烈酒香。 秦岭看到有枪口探进来,那名敌人小心向里张望着。 秦岭一枪打过去,那人手上的枪啪嗒摔在地上,他捂着手大声嚎起来,手腕被打穿了。 身后的人拽他下去,同时枪火愤怒扫射进来,噼里啪啦打在桌椅墙皮上,装潢高档的酒庄四处飘着青烟。 一时间,室内木质桌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弹孔,木屑飞溅,酒杯粉碎,真皮沙发里的羽绒被打飞出来,一片狼藉。 秦岭矮身翻滚出包间,躲到另一个角落,原地的包间已经被弹丸打成筛子。 连放数枪后,酒庄暂时恢复了安宁,暴风雨里的短暂停歇。 秦岭头也不敢抬,不停喘着粗气。 他探头出去想要看情况,刚露出半颗脑袋,枪声大作,对方瞬间十几发子弹打过来。 他缩回脑袋,手指扣紧了手枪扳机,只能依靠耳朵捕捉对手的行踪。 很快,靴子踏碎玻璃的动静从门口传进来,一名敌人举着枪探进身子,骂道:“草,打成这样都没死,命还真大!” 从他后面又进来两人,三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秦岭的位置,无名在街道上不耐烦:“赶紧补死他,再拖警察就到了!” 三名敌人应一声,走在前面的人嘴里冷哼着,脸部肌肉因激动而抽搐起来:“你跑不了的,是自己了断还是我们动手?别躲了,老实举起双手出来吧!” 几乎是同时,三名敌人即将接近,秦岭想也不想的拎起脚边一张椅子扔出去,椅子遮挡住视线,秦岭身形几乎是箭飞出来。 椅子砸碎在一名敌人身上,紧接着他被飞溅木屑中探出来的脚踢飞,砸在酒庄窗户上,木质雕花玻璃窗爆碎。 秦岭起飞踹他的同时,手枪砰砰砰向另外两人开枪。 三枪打在桌子上,一枪打在敌人眉心,两枪打中另一人防弹衣。 手枪打空弹夹脱膛,秦岭猛将手枪朝最后一名敌人丢去,那名敌人防弹衣上嵌着两枚子弹,还未回过神来,脑袋又被砸一下,脑壳正嗡嗡地疼。 他愤怒的抬枪,秦岭本能的一躲,砰砰砰几枪,原地打出几个枪眼。 他迅速贴身逼近对方,敌人子弹打空,抡起枪托砸他,秦岭匆忙抬手臂格挡。 枪托一下一下打在身上,秦岭痛得嘶一口气,抱住对方腰肢往墙上撞,膝盖猛砸对方肋骨,对方吃痛一弯腰,秦岭掐住他脖子一拧,成功脱身。 混乱的间隙,他将目光投向石头那边,房顶上很多人,他们提枪带刀,将石头逼退到角落里,石头枪里没有子弹,烧火棍一样在人堆里乱抡。 突然间,石头从旅馆顶楼摔下去,三层楼的高度。 楼上人傻了眼,秦岭红了眼。 上面的人骂一声,冲到墙边朝楼下张望,楼下有个停车棚,已经被砸出大窟窿,烟尘弥漫,看不到摔下去的人是死是活。 阿曼他们被暴徒拦住,阿曼手里抡着枪,叮叮当当磕开从四下砍来的刀锋,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看到身边人快要被暴徒追上去砍倒,他一脚踹过去,枪托砸在对方脑门上,后背却陡然一凉,钢刀狠狠嵌进去。 秦岭捏紧了拳头,回眸看到窗外,无名正冷漠看着自己,眼神带着挑衅。 云衡踉跄跑到记忆里那处街角,远远地看见小车倒在那里,她急忙去捞车里的东西。 忽然,她手指触到一滩黏湿的液体,触电般快速缩回来,是血。 阳光落在指尖,红色的掌面上,细小的肉末若隐若现。 人肉。 呕—— 云衡喉咙顿时一紧,扑到一边墙角剧烈呕吐起来,无休无止的呕吐,胆汁都呕了出来,她脸色惨白,极其病态,瘫在地上继续咳嗽,无法抑制的猛咳。 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这一辈子也不敢忘记的噩梦,不久前还在卖烤馕的老妪,顷刻间如烟花般消散,被暴徒残忍迫害。 她半跪起身子,有些眩晕,看到碎玻璃里那个头发凌乱c满脸血污的自己。 她努力想要微笑一下,不要这样恐慌,这一切又不是她的错,她干嘛如此自责c如此悲恸。 嘴角牵动的同时,她缓缓合上眼睛,像被人摁进灌水的马桶,口鼻无法呼吸。 很快,她倏地睁开双眼,朝远方看过去,看着这片房屋错落有致的土黄色小城。 许多的人仍奋力鏖战,阿曼悲愤吼着推开一名敌人从坡上滚下去,石头摔下来的车棚坍塌成一座小坟,‘不老酒庄’宁静得就像座牢笼。 她抬头看着天空,蔚蓝色的c没有一朵云彩的,阳光照射着,到处明媚,不论生活变成怎样,只要天还亮着,就有希望,就意味着生机。 我是云衡,只有我了,我不能害怕,我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哪怕徒劳一场。 这些暴徒,你们只以为自己足够凶残,但你们知不知道,被你们伤害过的人,也会发怒? 云衡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抬起小推车,脸颊憋得涨红,她将它掀翻过来。 她笑起来,一把抱起那个东西,扭头向回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搏命 秦岭侧身倒进酒庄柜台后面,上面瞬间木屑乱飞,他一伸手,摸到一把藏刀。 屋外子弹不停射进来,暴徒们压制得秦岭无法抬头,又走进来三人,逐渐分散包围过来。 秦岭将柜台猛踹翻出去,半人多高的柜子轰隆倒地,三个人立马将枪口瞄过来,砰c砰c砰,每一枪都快打到他身上,但秦岭身手敏捷得很,并没有受伤。 他在地上翻滚,借着凌乱摆放的桌椅掩藏行踪,四处弄出声响,虚晃着对方的子弹。 终于,有一枪打在酒坛上,里面高浓度的白酒爆炸,爆炸的冲击波将秦岭震飞出去,他咬牙滚进角落里,拔出插在小腿上一枚陶瓷片。 三个人看到秦岭受伤,都包围过来,端起枪,脚步试探。 瞬间,秦岭拔起藏刀迎击他们,锋利的刀身划破最前面一人的手腕,那人惨叫着扣动扳机,却发出咔咔的空响。 三个人枪里都没了子弹,也都被秦岭算到。 另两人从小腿抽刀刺过来,秦岭匆忙避开,被割断手筋的那名敌人也抡起枪托猛追着他砸。 秦岭被逼到墙角,挥起藏刀当当与两名敌人的刀刃格打,火星四溅,两个人压制住秦岭,秦岭被克得死死地,无法抽身反击,只能艰难抵抗。 这时抡枪的那名敌人冲上来,暗地里偷袭一招,一枪托砸在了秦岭肩头,秦岭吃痛,见对方抡回枪托又要砸,他脑门上暴起青筋,藏刀掀开两名刀客,转头一刀劈向持枪者的脖子。 持枪者眼睛微睁,向后撤身子,秦岭一刀接着向下划开了对方胸口,然后一脚将他踢飞。 身后的两人冲过来,两刀刺在秦岭后背,秦岭大吼一声,脸色都涨红起来,回身挥刀。 两名敌人拔出刀再刺,秦岭不管不顾地伸手抓住一人刀背,藏刀则是猛刺他肋骨,对方仓皇,竭力想要抽刀,却被秦岭拽得死死的,只见腰部鲜血喷溅。 另一名敌人趁着空档在秦岭背上划出数道不深不浅的口子,皮肉外翻,触目惊心。 秦岭松开手,将敌人踹倒,转身,冷厉的眼神死死盯着最后那名暴徒,身形有些虚晃。 暴徒被他看得发慌,狂吼着挥刀砍过来,秦岭脚步一撤,抬刀迎击,金属交击的瞬间,刀身暴鸣,秦岭背部的刀伤炸裂开,殷红的血浸透衣服。 两人都像发了狂的野兽,秦岭咬着牙与对方浴血,终于让对方的刀身顺利刺过来,他侧身,机敏地夹住刀身,宝贵的间隙,他挥舞藏刀砍在暴徒脖颈上,刀刃刺进的闷响。 鲜血在刀身一点点凝集,顺着秦岭的手臂滑落,掉在地上,一滴一滴,像盛开的玫瑰花瓣。 轰的一声巨响,秦岭刀身挟着暴徒还没缓过气,看到一个巨人从酒庄外面冲进来,像头失了控的野牛,猛地朝自己冲撞。 对方速度太快,秦岭来不及反应便被撞飞出去,轰隆砸在地上,早已千疮百孔的木质地板承受不住巨大力道,吱呀一声巨响,秦岭身下天崩地裂。 地面就像裂开了一道魔缝,方圆之内的桌椅板凳c酒坛物什一股脑儿的坠下去,轰隆隆烟尘溅起,惨淡无光。 翻天覆地的变化只在瞬间,秦岭身子也不受控制地落下去。 酒庄地下是个酒窖,大箱小箱c大坛小坛的白酒啤酒摆放在那里。 阿奎块头很大,一米九的身高要比秦岭高出去一头,他往门口一站,大片的光线被遮挡,胳膊上的肌肉几近爆出来。 秦岭身子砸在碎石里,浑身骨架快要散开,抬起头时,阿奎砰砰踏着地面跃下来。 阿奎猛地坠过去,秦岭身子一荡迅速闪避,阿奎宽大的脚掌却瞬间将地砖踩碎。 秦岭身子半倒在一张桌子上,满身的汗从他额角往下滑,淌进眼睛里,他直勾勾盯着阿奎看,眼神漆黑凌厉,泛着光,就像围绕巨象打转的雄狮。 阿奎挽起袖子,恶狠狠道:“敢惹上我们,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说完,阿奎拳头挥砸过来,庞大的身躯掀起一阵风,拳风擦破空气。 秦岭从桌上翻身闪开,阿奎一脚将横在身前的桌子踢出去,又一脚追在秦岭身前猛踢。 秦岭抬脚跳避,落地瞬间,阿奎推着桌子压过来,秦岭反应也快得很,腰上使力,一个旋子从地上拧身跃起,晃荡身子横飞起来,从桌子上空砰砰两脚踢在阿奎脑门上。 阿奎被踢得倒退,扶着脑袋晃了晃,眼珠瞪圆,随手抄起一张椅子朝秦岭砸过去,砰地将桌子砸烂,木屑乱飞,秦岭一记鲤鱼打挺躲避掉。 阿奎接连出拳追打秦岭,秦岭脚步边后撤边拆招,两人你来我往。 阿奎一脚踹过去,秦岭踢脚撞开,紧接着阿奎又是高抬脚从他头顶砸下,秦岭双臂匆忙格挡,竟被巨大力道砸翻在地上。 阿奎乘胜追击,又是一脚踹过去,秦岭从地上滚开,手掌扶着地面弹起来,拳头猛砸在阿奎脸上,咣叽入肉声,能看见阿奎脸部肌肉剧烈颤抖一下。 阿奎也挥来一拳,砸在秦岭脑袋上,有轻微的骨裂声。 秦岭咬牙,手肘猛撞对方胸口,阿奎顺势抓住手肘要向上翻,秦岭吃力,被他拧过身子从原地举起来,砰地砸进酒坛里,哗啦打碎一排酒缸。 秦岭瘫在地上,被摔得气血翻涌,眼眶发黑。 他一动不动,像是被打昏过去。 阿奎掐腰看着他,骂道:“你他妈的还真能打!” 说完,他嗤笑一声:“最后还不是被老子打趴下?你那个女人,你的那些个兄弟,最后还不全得死?” 他朝秦岭走过来,脚步很重,一米九的块头像是踏着鼓点,地面细微的砂砾在滚动。 秦岭手指动了动,慢慢把眼睛睁开,依旧黑亮,他嘴角一点点上扬,笑起来。 阿奎原地停住,怔怔看他,看着秦岭一点点从地上爬起来,慢慢站直身体,身体有些摇晃着,但是仿佛有股坚韧挺拔的力量将爆发出来。 秦岭头发湿漉漉的,地窖里的酒水在他身上馥郁留香,他痞痞笑着睨阿奎,双手插进裤兜,就那样站着。 那双眼睛像野兽盯住猎物,阿奎被看得心慌,双脚猛踏地面冲了起来。 拳脚带风,阿奎几拳落空,秦岭像变个人似的,更能打了,衣服边也没让人摸着。 阿奎盛怒,额头上皱纹都拧起来,他捏拳头转圈打,秦岭就在附近兜圈子各种击打他。 打了几次,阿奎干脆抱过一个酒坛子朝秦岭扔过去,秦岭胳膊肘往前格挡,酒坛砸在胳膊上爆碎,四处喷溅的酒水中,秦岭拳头挥舞出来,猛砸他面门。 阿奎眼睛冒红,伸着手乱抓,只捏了一团空气,秦岭脚掌就猛踏地面,身子撞他,阿奎一阵趔趄,又被秦岭踢到后膝盖半跪下去。 秦岭随手抓过一个酒坛,嗡一声,暴扣在阿奎头上,碎片飞溅。 阿奎头晕眼花,迷糊中只见秦岭踏飞起来,双脚踹向自己胸口。 阿奎被他踹进酒坛,啪啦撞断一根柱子,他立刻半跪起来,抚着胸膛大口吸气,脑袋满是血。 秦岭眼神定定望着他,敏锐又警惕,他咔咔拧一把拳头,勾勾手:“不是挺能打吗,你起来啊?” 阿奎大吼一声,从酒坛里站起来,一甩拳头,朝秦岭再次冲来。 来势汹汹,秦岭不敢大意,一拳一掌与他肉搏起来,两人拳拳到肉,没有一点花哨。 阿奎双臂抱团要箍过来,秦岭一拳一拳打开,转身一个侧踢踹在对方肋部,阿奎身子被撞开。 随即,秦岭半侧身子挥拳砸过去,五六拳挥出,拳拳打在阿奎心口。 他脚掌腾挪,最后一跃,踹了对方天灵盖,压下去。 阿奎被砸翻倒地,秦岭倒在他身上,胳膊勒住脖子,制住他。 阿奎拼命挣扎,歇斯底里的瞪着血红双眼想要反抗,脖子却被越箍越紧,渐渐喘不上气来。 秦岭胳膊死死架着对方后颈,膝盖抬起来抵住对方大椎,这样的格斗招式,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挣不脱。 很快,秦岭手脚发力,只听见阿奎体内筋骨缓缓撑裂,发出咔吱咔吱断碎,如同磨砂纸来回地擦蹭,阿奎被剧痛刺激得向上仰起头,喉咙咕噜噜涌出血。 终于,阿奎身体抽搐了一下,大椎扭曲断裂,十几节骨头都被秦岭搅断,高大的身躯扑通垂下手臂,再也不能反抗。 解决掉阿奎,秦岭浑身力气虚脱,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人进入一种半癫狂状态。 他躺在地上摊开手脚,很久,手脚一阵酸麻疼痛,才发觉四肢百骸都像被小虫子啃噬一样的难受。 光影参差,灰尘弥漫,秦岭已没有力气再多做什么,他沉沉喘着气,粗重的呼吸。 头顶上,有人踩着碎玻璃过来,咯吱咯吱的,像是踏雪。 无名身子蹲在坑洞边缘俯瞰他,嘴角噙着笑:“都死了?” 秦岭无力地睁眼瞥他,手指勾了勾,像是回应。 无名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冷,他朝身边人挥挥手:“把他拖上来。” 两名暴徒应声,跑到地下酒窖一脚把门踹倒,拖着半死不活的男人上楼梯。 秦岭嘴皮苍白,地上拖出长长一道血迹,他努力睁开结成血痂的右眼,看到窗外太阳西斜,满天的霞光,像是被火烧卷起来的纸页,一层盖过一层,无限美好。 无名一脚踩在秦岭胸口上,笑吟吟地:“秦先生,这档子事本来就与你无关,何必找死呢?” 秦岭艰难地从口中挤出话:“畜生人c当c诛c之” 无名狠狠加大脚上的力道,他蹲下身去拍拍秦岭的脸:“那现在,畜生没死,你死到临头了,怎么样,老天爷不眷顾你吧。” 秦岭粲然一笑,坦然睨着对方俊厉的脸:“有本事c你放开c我,咱们c单挑” 无名收起笑容,从地上直起身子,颇为遗憾地说:“你的确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不过,你现在这副模样,我可不想占你便宜。” “所以,”无名朝身边的人挥挥手,“杀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夕阳无限好 秦岭被暴徒粗暴地从地上拉起来,他稍微挣扎反抗一下,却只是徒劳,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杀。 无名踱步到他身前,笑着,酒庄墙上破碎的窗户里投下一簇斜斜的霞光,将整个酒庄分割成一明一暗两部分区间。 无名站在光线里,明暗的分界线刚好从他脸上穿过,俊厉清瘦的脸廓一会儿潜出光明,一会儿遁入黑暗,整个人在光点跳跃的夕阳里,染了淡淡金光。 秦岭倚在离他不远的墙壁上,同样站定在一簇光下,阳光生机勃勃,两个人投在地上的影子却如阴冷的建筑物,无声无息的默着。 无名先开口了:“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秦岭垂眼,半晌,回道:“没有。” 无名很古怪的笑了笑,朝身边人挥手,自己转过了身去。 暴徒从腰间拔枪,黑洞洞的枪口抵在秦岭脑门上,一刹那的冰凉从头顶灌到脚心。 秦岭将背脊挺直,立在半分明暗的天光里,表情从容不迫。 枪管冰凉凉的贴在肌肤上,他也会害怕,害怕子弹一瞬间穿透太阳穴的刺痛,害怕死亡的到临。 枪口幽暗深邃,里面透着诡异的死亡气息,他浑身似被坚冰僵住,却无能为力。 他已经做到了自己所有能做的事情,他累了,他打不动了,他想休息。 当死亡即将到来的一刻,人们会忘记自己的心跳c呼吸,脑海中会涌现过往的每一幕画面,他们会逐渐释然,继而感慨死神到来时挥舞起长镰刀的果断与决绝。 秦岭想,当年那个人眼睁睁看着子弹朝自己打过去,大概也是这样充满绝望吧。 他突然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随之而来是内心更加深切的遗憾。 这件事情他做了整整十年,却还是折戟在此刻。 后悔吗? 不后悔,只是遗憾啊。 暴徒扣紧扳机的食指逐渐压紧,秦岭听见枪膛里的弹簧一点点拨动,火药下一秒就要爆炸。 他阖了眼,此生的得失,没什么再好计较。 他静静等待死亡的宣判,心跳仿佛提前停滞,他摒了呼吸。 砰—— 耳边一声炸裂的枪响,秦岭倏的睁开眼,他听见身边暴徒哀嚎一声,握枪的手腕血淋淋一片。 他还活着! 枪响回荡在酒庄里久久回转,死一片的寂静里只有那名暴徒的惨叫,他感受到心脏传来强健有力的跳动,无名跟另一名暴徒不可置信地朝门口看过去。 天光下,火红的夕阳洒在女人肩头,照亮了她绝美的一张脸,她的脸白皙透明,近乎神明一般地散着淡淡的光。 云衡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却极凶狠,她双手握枪指着两人,说:“放了他,不然,下一枪打得就是你们脑袋!” 秦岭望着她纤弱的身子,吸一口气,挣扎着从墙上起来。 无名立刻回头盯他,另一名暴徒枪口瞬间指过来。 砰! 无名脚下爆出一个弹坑,云衡从牙缝里挤出来话:“你们真以为我不敢杀人?” 秦岭冲两人无奈地耸耸肩膀,故作轻松的走了出去。 他大大方方向云衡走过来,乱发下看不清他的眼睛,只是那里很深邃,像口阴沉的井。 无名跟暴徒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岭往门口走,暴徒的枪口紧紧跟随秦岭,两人也在往一边的掩体挪动。 秦岭背影挺拔,额头上却出了汗,他攥紧拳头,脖颈上青筋暴出来,几乎是咬着牙在前进。 云衡握住枪,她看出来秦岭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在硬撑,不让无名看出来他已毫无战斗力。 她心头仿佛在滴血,看着眼前血迹斑斑的男人,忍不住要过去扶他。 可秦岭下一秒抬起头望她,眼翳下黑漆漆的瞳仁,在警告她不许过来。 云衡咬牙,立在原地。 两人就这样表情肃穆,十分默契看着对方。 后边,无名跟暴徒一面挪动步子一面说着话,另一人已经被剧痛疼晕过去。 无名说:“云家果然是将门虎女,云小姐枪法十分了得。” 云衡空漠的看他一眼:“开枪打条野狗而已。” 无名面容一凝,十分僵冷的扯扯嘴皮:“云小姐,如果今天你也死在这里,云家可就绝后了。” 秦岭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他拳头捏得咯吱响,还有十几步距离了。 云衡说:“我不会死,但你会。” 无名笑了起来:“你以为今天能逃得出去?外面全是我的人,难不成你妄想着云司令会派支特种部队救你?” 云衡眼神微凉,比刚才更加漆黑,握枪的指慢慢拉紧。 无名自顾自的说着:“当年你哥哥也是这样,那么优秀的狙击手来救,最后还不是死了?” 秦岭看到云衡脸色瞬间煞白,刚要劝止,云衡突然大吼起来:“你他妈给我住口!” 砰c砰c砰c砰c砰 云衡疯了一样扣动扳机,子弹朝着无名他们激射,无名跟暴徒早有防备,翻滚着身子躲进废墟。 子弹打空,挂膛空响。 秦岭慌忙冲过去,云衡脸色涨红,清净的小脸上凶狠毕现,她扔掉枪,甚至打算冲过去打他们,却被秦岭揪着脖子拖到门口混乱的塑料桶旁。 秦岭使劲摇她:“云衡!云衡你给我清醒清醒,别在这种时候冲动!” 云衡被晃得头发乱甩,她抬眼看他,眼睛里有薄薄的水雾,手脚还在下意识地挣扎。 她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情绪失控着,不断慌乱站起来,又被秦岭使劲摁下去。 秦岭忽然一声大喝:“云衡!” 云衡泪眼蒙蒙地看他,秦岭半跪在她身前,一身的血,目光却很坚毅。 秦岭刚要开口,被云衡猛地扑过来抱住,她痛苦地哭着,嘴巴因为伤心而瘪着,使劲往下弯:“秦岭c哥哥c哥哥被坏人打死了。秦岭c那不是狙击手的错,是坏人太狡猾了,对吗?” 秦岭轻轻用手揽住她,拍打着她柔软的背脊,语调平静,目光却流散至远方,他说:“狙击手也有错,没能一招制敌,他就是一名失败的军人。那些坏人更有错,他们全该死,他们早晚会受到惩罚的。” 云衡抽泣着,肩膀猛颤,语不成句:“我再也没有c哥哥了,父母c不要我,没有人爱我了,我真的c好害怕c你也会死。” 秦岭望着远方被红霞晕染的天空,不动声色地咬一咬牙,身上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衣服拧成一坨,极痛。 秦岭说:“别害怕,会有人爱你的,会有人珍爱你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 云衡哭得不能自已,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呜着不清晰的语句,却很温顺地任他扶着自己脑袋。 秦岭握住她的后脑勺,头发绒绒软软,像极了一条狼狈的小狗趴在狗妈妈怀里。 他听见门内脚步声追过来,不远处金黄色的地平线上又出现戴着面罩赶来的几人,他心一沉,一把将云衡拽起来。 他颓笑着说:“看来今天老天爷是非收我这条命不可,我拖住他们,你跑,不要回头,一路跑下去!” 云衡与他四目相对,突然勾了勾嘴唇:“回酒庄,我们上二楼。” 秦岭微怔,她又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语速极快,可他却听懂了。 只是一瞬,秦岭便眼瞳紧敛,脸上带了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说:“既然这样,待会儿会很危险。” 云衡盯着他,一字一句说:“自从选择来到这里,我就已经不要命了。” 两人相视笑起来。 下一秒,秦岭影子般从地上弹起来,冲到门口,将枪口探出来的手臂箍住,拖拽,回旋踢,身子从阳光下沐入黑暗,持枪的暴徒被折断手臂。 没等他惨叫,秦岭已经将对方肩膀搭上来,脚下一拧,把他扔出去。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秦岭脚下把手枪踢到云衡这边,侧身翻滚回来,门口的墙框留下一排弹孔,无名在里面开枪。 云衡动作也不慢,从地上拾起枪朝远处射击,赶过来的几名暴徒中发出一声惨叫,所有人都过去拉他,大呼小叫,似乎打中了个领头的。 即便如此,对方仍是往这边包围,秦岭朝云衡使一个眼色,也不管她能否看懂,随即便不要命似的朝酒庄翻滚进去。 一路过境,弹丸噼里啪啦打在地上,四处飞溅的弹壳打在秦岭伤口上,他痛得一滞身子。 弹夹打空,无名伸手摸弹夹,云衡从门外闪进来,枪口直指无名这边,一枪打中他肩头,另一枪打空。 无名埋下身子躲枪,肩头的伤口迅速将衣服染红。 云衡跑过去扶起秦岭,两个人飞快地往楼上跑,爬楼梯的时候,外面的人冲进酒庄,子弹悉数落空,钉在铁焊的楼梯板上。 云衡只开了一枪,打穿其中一人小腿,对方迅速分散开躲避,小心翼翼地抬头张望地形。 云衡扶着秦岭爬到二楼,这里梯间开阔,楼下的情况一览无遗。 她指指东南角那间密闭的屋子,朝秦岭点一点头。 秦岭了解。 楼下的敌人稀稀拉拉放上几枪便没有动静了,云衡悄悄探头去看,被秦岭猛一拽拉回来,云衡脑袋缩回来磕在地板上生疼,前面走廊扶手却被一楼密集的子弹打得近乎烂掉。 秦岭呵斥:“你不要命了?” 云衡吸吸鼻子,讷讷:“我看一下情况。” 她抬手看一眼表,又振奋地抬起头说:“再有五分钟就可以了!” 秦岭从她手上拿过手枪,卸下弹夹看一眼,还剩最后一发子弹。 他拍拍云衡脑袋,说:“干得不错。” 云衡缩着脑袋在他掌心里蹭蹭,很白痴的傻笑。 酒庄里安静几十秒,秦岭觉得不对劲,正要探头去看, 咣啷啷, 两颗黑乎乎的物什从楼下抛过来,像两截甘蔗。 秦岭眼瞳猛缩,怒吼着一把拉起云衡向后跑:“手榴弹!!!” 跑出去两步,一枚手榴弹爆了,另一枚臭弹。 骤然擦亮的火光,像极大年夜里灿烈的炮仗,火硝一点点膨胀c膨胀c膨胀,最后喷薄。 秦岭挡在云衡身后,身体像被疾速行驶的货车猛然撞击,瞬间飞起来。 两人灰头土脸地被气浪砸出十多米远,翻滚了几圈,楼梯板已经响起密集脚步声。 秦岭挣扎着咬牙爬起来,拽起云衡往走廊尽头的蓝玻璃窗户跑,他托起云衡的大腿根抬到窗户上,云衡扶着铁栅栏慢慢往下滑,秦岭一脚就从二楼跳下来,摔在地上。 云衡眼皮一跳,就见秦岭又跟没事人似的爬起来,朝她伸开臂膀,云衡闭眼一跳,被秦岭稳稳接住。 云衡想要说什么,却被秦岭猛地用枪托一砸后颈,昏迷过去。 涌上二楼的敌人在搜房间,秦岭拖着云衡走到不远一处土坡前,将她扔了下去。 云衡两眼闭着,面容很安静,不吵不闹,像精致的芭比娃娃。 她骨碌碌滚下土坡。 秦岭定定神,尽管浑身已经虚脱到几乎崩溃,但他不肯放过楼里这帮混蛋。 他瘸着腿向‘不老酒庄’跑回去。 二楼的敌人搜个空,正怒气冲冲下楼,见到西北角立着一人。 秦岭身子歪斜倚靠在窗子旁,目光笔直而又坚定地望着东南角,并不看他们。 阳光越来越矮,他身体沐浴在虚幻的光影里,有些模糊,只是身姿颀长,将肌肉撑出来很硬朗。 许多人看着他,不自觉的呼吸一凛,慢慢包围过来。 秦岭一手举着枪,一手插裤兜,很随意c很装逼的倚着,一双冷静的眸子如覆薄冰,要将空气冻结起来。 秦岭像是随意的眼波一闪,没发现无名。 他说:“你们下来了?” 敌人一群丈二和尚,摸不清秦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渐渐地,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浓烈的汽油味,某个角落里发出哧哧的声响,像是什么气体泄漏出来。 几乎是同时,秦岭眼睛里射出一束光,变得毅然而决绝。 “那就给老子去死吧!”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这股刺鼻的汽油味中,还有浓烈的煤气! 东南角那隅小房间里,卖烤馕老妇的煤气罐子已经漏光。 秦岭勾动了扳机,像以往的每一次开枪射击,子弹精准无误打进房间。 土黄色小城里,一道沉闷的爆炸声冲天而起,浓烟席卷上十多米的高空。 所有人望向这个方向,‘不老酒庄’此刻被裹挟在一片浓烟与大火中。 不远的地平线上,满是晚霞的遥远天边,警笛长拉,红蓝闪烁的车辆排成长龙疾速驶来。 此时,已日落西山。 宛如融进颜料里的火红夕阳顽强地最后投射下一簇光线在树隙之间,把整座城染得通红,像梵高的油画。 云衡摔在泥土里紧闭着眼,手指微微勾一下,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只是近黄昏 眼前吸顶灯亮起的一瞬间,云衡以为看到了太阳。 房间洁白一片,不是金色,不是红色,而是这世间最单纯的原始色。 这种白色凝重的包含了所有赞美或毁誉,它纯粹得出人意料却又理所应当。 仿佛是天国。 云衡躺在病房大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乳白的被罩像打翻的牛奶瓶,没有一丝纤尘。 她艰难从床上爬起,只觉后颈一阵酸痛,用手揉揉,痛感愈发清晰。 她咬牙骂句脏话,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从背后偷袭,骂着骂着,忽然止了话头眼神迷惘起来。 云衡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趿着拖鞋推病房门冲出去,却被守在门口的警察拦住。 “哎,你伤还没好呢,跑去哪儿?”警察从长椅上站起来。 跑出病房,人来人往,走廊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医生与护士低语交谈声,排队打针的婴孩哭泣声,死者家属的吵闹声,手术车轱辘划在大理石地板的声音。 一切一切的影音,此刻都在耳边模糊起来,她只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云衡问警察:“送来医院的病人里,有没有叫秦岭的?” 警察立即回应:“你说他啊,这次袭击事件他可是大英雄,昨天连同他两个兄弟已经转到市医院了。” 云衡咬咬嘴唇,又小心地问:“那他,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警察说:“大难不死。他们三个被抬上担架的时候我还在一旁看见呢,全身是血,最高最壮的那个,衣服都烧烂了,眼看着进气多出气少了。我们领导赶紧联系省里派最好的医生过来,估计明早就能到。” 云衡抬手看表,凌晨三点整。 她扭头看一眼走廊里依旧混乱一团的病房,问道:“这些人都是袭击事件的受害者?” 警察看着哭天抢地的家属们,愁容满面地点头:“可不是嘛,死了好几个,重伤患者也有不少。家属们都在医院排着队等手术呢,全市各大医院已经出动全部医疗力量,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云衡问:“犯事儿的抓着几个?” 警察说:“抓住二十多个,还有十几个熟悉地形的四散逃了,警方正全力搜捕。” 云衡咬牙问:“领头的呢?” 警察无奈摇头:“这个还不清楚,二十多个人口风都很紧,目前什么也问不出来,省厅已经成立专案组对他们展开审讯,很快会有进展了。” 云衡转身一脚踢在墙上,骂了句脏话。 警察正要问怎么回事,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云衡姐,你醒了?” 六六从那边拎着饭盒过来,脚步飞快,见着她仍是笑,但掩饰不住那双通红的眼睛。 云衡见到六六,心里暖了几分,她抬手揉揉对方头发,安慰他:“六六,才多久不见,你眼睛都肿成这样了,跟兔子似的。” 六六颇委屈的笑了笑,比哭还难看,他说:“云衡姐,对不起,都怪我,要是我当时能赶得再快,再快一些,你们就能早点得救,队长他们也就不会” 云衡笑着两手捏他脸,像哄孩子一样:“这不是你的错,六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是谁的错呢,是那些坏人的错,是gps组织的错,你不必自责。” 六六终于笑得好看些,把手里的饭盒递给她:“云衡姐,这是我刚找人熬得鸡汤,还热乎着呢,你快喝些吧。” 云衡没心思接,低头看到六六腰间挂一串钥匙,中间银白色的jeep车标格外亮眼。 她说:“你开车来的?” 六六点头:“对啊,刚从市医院看完队长他们,医生给我打电话通知你很快会醒,我就赶紧来了。” 云衡伸手去摸六六的车钥匙,摘下来,攥在手里:“六六,你帮我办出院手续。”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楼梯冲去。 身后警察拔腿追来:“哎,你现在还不能走” 云衡的话飘在风里:“六六,再帮我应付这个警察。” 冲下一楼,凌晨三点的医院大楼依旧灯火通明,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们忙得满头是汗,病患们或倚或躺在长椅上,排成长龙一串。 走到外面,夜空乌黑一片,有细小的雨滴从头顶砸落过来,起风了。 云衡按一下遥控器的按钮,十多米远的一辆越野车闪了下,‘警’字开头的白色车牌格外醒目。 她大步走过去开车,拉车门,系安全带,发动汽车,挂挡,起步一气呵成。 吉普车嗡的一声冲出医院大门,轮胎在地面剧烈打滑,瞬间加速漂移过弯,驶上大道。 夜空中一道亮光闪过,紧接着轰隆一声,炸雷响起,骤然照亮一大片天空,像明晃晃的刀口在黑色布幔上剪过。 路灯斑驳的光影很快被雨线遮掩起来,夜空里乌云如狂奔的野马盖过,迅速席卷而来,一层层漫着,越来越厚,越压越低。 越野车红色的车皮渐渐响起噼啪的声音,雨水打落在车顶上,挡风玻璃雨水滑下,像极一幅颜料溶解的水墨画。 雨水越来越大,像天上的银河决了口子,疯狂往下浇。 身后越来越远的县医院大楼,那些闲散林立的房屋,那些色泽硬冷c喑哑无光的建筑物飞速倒退出去,在朦胧雨幕中若隐若现着。 它们好似这深夜里的城市,在没有阳光普照的日子里独自彷徨,全然不在意明天的太阳会何时升起。 云衡双手握紧方向盘,油门踩到底,表盘上的指针一点点右滑,速度越来越快,此刻她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秦岭身边。 大片大片的雨点落在车窗上,云衡眼前白花花一片,远光灯下的公路宛若垂着一条条泛着光泽的钢丝,路上有无数个冒着白烟的小坑。 不时有闪电划破铅黑色的天幕,瞬间的绽放过后,便是撕裂般的炸响。 她眼红如血,黑色车厢里回荡着她牙齿剧烈打颤声,宛若破碎的坚冰,她一路追着导航加速,疯了一般。 明明躺在医院的是他,她却恐惧得近乎窒息。 道路已经被汹涌的雨幕遮挡,她打着远光灯,努力想要看清行驶的方向,在仅有的一点光线中,这个女人双眼宛若刀子般投射出凛凛光芒。 车子冲到医院的时候,云衡拉开车门就往里跑,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步子却一点不慢。 她要去见他! 市医院一样忙得焦头烂额,云衡没有找到值班的护士,索性从值班台翻滚进去,用鼠标在电脑屏幕划拉着:秦岭,六层cpu特护。 云衡又原样翻出来,电梯那边不少人排队等待,她等不了,扭头跑上楼梯。 狭长的楼梯像条永无止境的迷宫,云衡本来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爬楼的时候双腿直接打摆子,她咬着牙,扶墙向上使劲冲。 楼梯盘旋而上,她却恍惚像是走入地下,仿佛楼梯的尽头是前往深深的地底世界。 掐腰喘气找着特护病房的时候,云衡看到门口长椅上端坐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 她走过去,两名武警立即警惕地站起来,拦住她。 云衡脸上还染着未散去的红晕,她吸吸鼻子,跟武警说了些什么,两名武警打量她一眼,看完云衡的身份证,从上到下搜了身,居然放她过去了。 一路风驰电掣的冲动全被刚才爬楼时的疲惫拖垮,云衡蹒跚着朝特护病房挪去,她心跳越来越剧烈,像是擂着战鼓,终于龟爬似的挪到玻璃前。 这一看,云衡瞬间停了心跳,整个人像被闪电劈中。 病床上,洁白的床单里,静悄悄躺着一人,这人浑身焦黑,肌肤大面积的烧伤。 他嘴巴戴着呼吸罩,身上密密麻麻的粗线细线,连接屏幕的心电图线条极其微弱,接近平行。 云衡双手捂住口鼻,额头抵在玻璃上,双腿抖得越来越厉害,慢慢滑下去,跪在玻璃前看他。 她眼眶一瞬之间被泪水湿润,她全身剧烈颤抖着,好像发癫的狂犬病人,大滴大滴的泪从眼角滴落,哭声却被她死死捂在嘴里,呜呜咽咽着。 病床上躺的那还是人吗! 云衡痛哭起来,被拼命压抑的哭声最终还是从指缝间挣脱,狭小的走廊里传来一个女人尖锐而又悲恸的哭泣,既恐惧又绝望。 云衡不停地伸出手指去触摸那层玻璃,想要抓住他,想要将他从可怕的命运漩涡中拖拽回来,可她又无能为力。 六六的难过与自责她可以去抚平,但此刻的绝望,又有谁能为她豁免? 黑暗中,病房仿佛一座巨大的舞台,上演着英雄落幕后的一片死寂。 一切或许只是幻觉。 又或是深深的遗憾。 勇敢的c怯懦的c甜蜜的c冷漠的c骄傲的c心酸的,一切情绪,在死亡面前都化作虚无,从古至今,概莫能免。 有好几次,云衡哭到昏厥,脑中只剩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自己的哭声,消失了知觉,再无力戽旋。 突然,身边响起女人的声音:“姑娘,你是刘峰的家属?” 云衡擦擦眼泪,抬起眼皮看她,白大褂,是护士。 她讷讷着说:“我不认识刘峰。” 护士更加迷惑:“那你在他病房前哭得撕心裂肺的,吓得我以为他死了呢,赶紧过来看。” 云衡比她还迷惑:“这不是特护病房吗,里面躺着的不是秦岭吗?” 护士笑了起来:“哦,原来你是秦岭家属啊,这层好几间特护病房呢,秦岭在隔壁那间。他呀,福大命大,还好好着呢!” 云衡一惊,连忙起身把护士拨开,朝着隔壁病房冲去。 秦岭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身上包扎绷带,几处轻微烧伤,心电图高低起伏的走着,像新生儿的心脏跳动,强劲有力。 云衡隔玻璃看着他,目光笔直而柔软,呆在原地,心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又都塞回心里。 她的眼角再次湿润,只是这次没有落泪。 她红着眼睛傻笑,笑了哭,哭了笑,像个娃娃。 云衡终于背靠玻璃蹲下身去,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干净而纯粹。 她一边笑一边擦眼泪,两名武警跟护士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十几分钟前,特护病房走廊里。 武警阻拦:“同志,这层病房已被警方接管,外人不能进去。” 云衡说:“我不是外人,我是家属。” 武警问:“谁的家属?” 云衡娇俏着:“秦岭,秦岭的家属。” 武警又问:“你是他什么人?” 云衡歪头想了想,脸不红心不跳说:“我是他妻子。” 两名武警对视一眼,打量她,问:“有没有什么东西证明一下?” 云衡眉心拧起来,很直白地睨他们:“要不要我脱裤子给你们证明一下?” 武警红了脸,窘迫地搓搓手,终于松口:“那你过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我知道你在 铁灰色的天空逐渐亮起来。 沉睡一夜的大地开始呈现出温馨而又平静的辉煌图景。 城市里,万家灯火依次熄灭。 高架上钢铁洪流般的车辆缓缓前行,将城市分割得七零八落的公路漂浮着雨后的尘埃,细小而有质感,道路逐渐变得拥堵起来。 不远处,还残留一丝暗橘的遥远天边,一架通体闪烁飞机从跑道掠起,滑向天空。 云衡被吵醒的时候,正是这座城市苏醒的时刻。 她睡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身上被武警的同志披了件外套,军绿色的,有军人独特的硬汉气息与荷尔蒙味道。 云衡揉揉眼睛坐起来,头发松松垮垮着,眼皮还有些睁不开,素颜的脸蛋上有一两粒小雀斑,白得近乎透明。 她看见秦岭的病房里挤了一群白大褂,隐约听见什么‘专家会诊’之类的字眼,然后就看到病房门被推开,秦岭躺在病床被护士推出来。 云衡起身想要过去,忽然头晕目眩,连续的奔波与饥饿感此刻一同袭来,她不得不扶住椅子坐回去。 秦岭从云衡面前被人推走,身上插满管子,一群省医院的专家紧跟其后,一起去了cpu。 云衡安静看着他,看着他呼吸器上的雾气一层一层喷涌着,很安详,脸廓依旧俊朗,只是多了些许胡茬。 一群人离开,走廊彻底安静下来,云衡扶着墙站起来,看窗外的城市。 昏暗的路灯下,一夜暴雨的洗刷,整个城市泛着晶莹的水光。 向东方望去,那里是成片的金融大厦,它们冷漠地伫立着,遮挡住地平线那头的朝阳,即使太阳高高挂起,它们也要拼命挣扎一番,才能短暂地在崭露出自己本该温暖灿烂的模样。 漫天朝霞给人一种视线无限延伸的视觉冲击,仿佛所有往事发生在眼前,又仿佛虚幻在天边。 朝阳洒过来,落在她的肩头,仿佛一把开天利剑,要劈开她身上厚重的茧。 “云衡姐!” 走廊那头,六六声音传过来,他提着饭盒赶来,把守的武警认识他,并未阻拦。 “六六。” 云衡开口了,六六却原地怔住,他从未听过一个人如此声嘶力竭的讲话,那种声音像被抽干了力气,干枯c颓废,厉鬼一样。 六六低头走过来,没吭声。 漫长的沉默过后,云衡接过六六手上的饭盒,打开,鸡汤已经凉了。 她嘴皮和嗓子都是干枯沙哑的,笑说:“谢谢你,六六。” 六六很别扭地掰着手指头,说:“云衡姐,你不用和我说谢谢的。汤凉了,我拿去热热吧” 云衡不给他,裸妆的脸颊白得发亮,唇色也淡:“不用热,我没那么矫情的。” 说完,她坐回长椅上,胡乱咬开一次性勺子上的塑料袋,埋头喝汤,喝得干干净净。 喝完汤,六六眼疾手快的把饭盒跟勺子收好,说:“云衡姐,你好好休息吧,眼圈都熬黑了。” 云衡哪有心思管自己现在什么鬼样子。 她扯嘴皮笑笑,起身离开,说:“我出去透透气。” 换了衣服,云衡倚在医院门口的常青树旁抽烟,细长的烟在她指尖款款燃烧,深吸一口,火光大闪,烟卷噌噌往上燎。 站了有一会儿,云衡觉得腿发麻,打算回医院去看看秦岭手术怎么样了。 等电梯时,身边跟着医生,白大褂白口罩,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却没有佩戴铭牌。 鼻尖是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云衡拧紧了眉毛等电梯门打开,无意中瞥了医生一眼。 医生漆黑的眼瞳一瞬闪过亮光,很快恢复镇定,并没有与她对视。 云衡在记忆深处搜索这双眼睛。 突然间,云衡扭头去抓医生,医生早有防备,一把将她推开,拔脚往医院大门跑。 云衡登时红起眼睛,她疯狂追着医生,此时正是探病高峰期,两个人一前一后横冲直撞,医生身手更加敏捷,连续几个翻滚从人群中闪过,跑出了大门。 云衡腿脚也不慢,但是被撞翻的人拦了几次,她拨开这些人的手,追出大门时,医生已经脱去白大褂翻过铁栅栏离开。 她跟过去,一把抓住栏杆往那边跳,医生一边回头一边看云衡,表情从容淡定,眼神里透着戏谑。 前面是一条深巷,深巷两边是濒临拆迁的烂尾楼,狭窄的地形上空是纵横交叉的一截截竹竿电线,上面凌乱搭着衣物或床单,有点像旧时的香港中山小区。 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医生在前面飞快奔跑,云衡在后边追,新百伦被昨夜积压在水洼的雨水湿透,她咬紧了牙,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逃出自己视线。 医生是假的,他是无名,gps组织逃脱掉的高级头目。 秦岭他们伤成这样,都是无名一手造成,云衡怎能不恨他,不追他。 两个人在巷子里追逐穿梭,杂物很多,三轮车,手推车,废纸箱,旧电视机,两人的距离在逐渐拉大。 无名在前方身形一闪,躲进一幢烂尾楼内,防盗门唰的拉上,人不见了。 云衡找棍子把防盗门撬开,想也没想,直奔顶楼追上去。 顶楼的铁门半掩着,云衡抽棍子直接抡开,无名正倚在对面烂尾楼上抽烟,身后是一排排或蓝或白的床单被罩晾着。 日头越拉越高,云衡摸出手机给六六发了短信,塞回腰间,朝对面冲过去。 来到顶楼边缘的时候,云衡却止了脚步,两幢楼间隔近五米,她探头往下看,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底下的景物晃得眼花。 无名左手抄兜,右手夹烟悠悠抽着,远远望着她,很是不屑地笑出一声。 云衡舔舔牙齿,向后退出去十多米,手里的棍子猛地向天上丢出去,一瞬之间,脚掌猛踏地面,水洼被拧个旋子,她飞快跑了出去。 十多米助跑,新百伦踩在顶楼边缘彩瓦钢的时候,蹲身c曲足c起跳,云衡身子高高跃出去。 她发出野兽般的吼叫,那一瞬阳光包围着她,好似大片佛光洒下。 一道完美的弧线,一次生死度外的进击,她眼中放出凶戾的光。 终于,云衡滚落在平地上,落地瞬间,她的手臂拾起砸下来的棍子,狠狠地抬眼看无名,无名丢掉手中烟头,掀起身后的白床单闪身进去。 大片大片的床单被罩遮挡视线,云衡拎着棍子掺杂其中,敏锐地捕捉着每一点动静。 脚步声出现在左边,云衡挥着棍子朝那道影子砸去,却扑个空,掀开床单的时候,几米远的地方蓝色被罩抖动,人已跑远。 云衡红着眼睛追,跑了几米,忽然心跳如鼓,她举起棍子挡在身前,却被轰然砸来的一根粗壮晾衣竿撞飞。 胸口像被堵住,云衡扑在地上,又迅速地滚到一边,扯下一片床单掩着。 窸窸窣窣的脚步过来,无名走向这边,没见着人,似乎有些疑惑,下一秒,回了头。 一张白色床单从头顶盖下去,像是铺天盖地的画布,他脑袋被蒙住,云衡一脚踹他裆部,又抄棍子砸过来。 无名被打得猝不及防,身子东倒西歪的撞翻好几排竹竿,几十条床单被罩铺在地上,烂尾楼顶面积窄小的平地上,这些五颜六色的布匹像幅抽象派画作。 无名被裹在床单里,云衡追着他砸,一下狠过一下,无名终于知道眼前这女人有多疯狂。 终于,无名滚到一个塑料桶旁,塑料桶砸到他身上,伸手一摸,粗粝的粉末,是洗衣粉。 云衡追过来时,无名拼命撕开身上的床单,忍住下肢老二的剧痛,将洗衣粉桶猛一掷,泼到对方身上。 洋洋洒洒的粉末从半空撒落,云衡下意识抬胳膊挡在眼睛前面,这一瞬的分神,无名跳起身往顶楼边缘跑,直接跳了下去。 云衡强睁眼睛看他,急忙追过去,原来烂尾楼每一层都有向外凸出的阳台,这种老式阳台极为少见,但上下间隔不大,两个阳台之间还有空调的外装机,用铁栅栏固定着,人如果踩着下去并不是难事。 此时无名已经跳了两个阳台,正踩着某台空调的铁栅栏向上张望,云衡与他对视,对方冲她比中指。 云衡把住顶楼边缘也往下跳,身子落在阳台上,被啤酒瓶子绊了下,她慌忙扶稳,瞅准了位于两层阳台中间靠右的空调机,咬牙跳过去。 无名继续往下跳,两人都不敢往下看,只是很有默契地屏着气。 你追我赶,像成龙电影里的警匪大战。 终于,云衡跳到腿快断的时候,无名已经落地,他又朝云衡比个中指,拔脚朝巷子外冲去。 最后一个阳台云衡直接掠过,从几米高的空调机跃下,落地翻滚两下身子缓冲掉身体的惯力,她掐腰站起来,骂一句脏话,继续追无名。 出了巷子,云衡一眼捕捉到无名上了辆黑色无牌捷达车,车子停在马路对过的斑马线上,距她只有五米。 她冲过去的瞬间,汽车亮灯,无名戴上墨镜帽子,摇下半截窗户又朝她比个中指。 随后车子发动,引擎大响,箭一般冲出去。 马路上各种车辆呼啸而过,云衡看着前方路口的红灯已经倒计时,黑色捷达车驶出几十米远停在那里,静默着,像蓄势待发的兽。 她很清楚,一旦红灯变绿,自己再也不可能找到他。 云衡横穿马路,肩膀猛地被斜插马路的电瓶车撞一下,她没理会对方的破口大骂,继续奔跑。 黄线右边的车辆来不及减速,司机狂摁喇叭,云衡拔脚跳上前面一辆车,踩着车顶跃下车前盖,脚踩着一辆辆轿车的车顶飞跃。 一时间道路混乱,车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只差一秒,她眼睁睁看着交通灯变绿,黑车反光镜里那张挑衅的脸渐渐驶离视野。 云衡一脚踢在路灯上泄愤,又远远看见明黄色衣服的交警赶来,掉头就跑。 回到医院,秦岭的手术已经结束,她听见心脏起搏器的电流声,虽然人还活着,但不知何时会醒。 石头和阿曼的手术也很成功,身上打了石膏,都是皮外伤,养养就能康复。 医生允许云衡进去探望,她静默着进去,看着秦岭略显憔悴的脸,心就像被扔在雪地里滚一遭,又凉又痛。 她安安静静趴伏在秦岭病床前,听着病房里滴滴答答的仪器声,眼皮忽然沉重得要死,于是沉沉睡过去。 云衡在梦中睡得天昏地暗,打着轻微鼾声,她实在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空白,她行走在苍茫一片的天地间,迷失方向,只漫无目的向前走。 她睁眼时,病床上坐着一个人,黑眸短发,蓝白条病号服,平淡如水。 他醒了。 秦岭默默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泛着光,干净纯粹,云衡仰起小脸望着,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窗外阳光明媚,没有一点杂质的天空像极了澄净的蓝宝石。 病房里一片虚白,她低哑地唤他:“秦岭?” 秦岭用力回握她的手,掌心温暖有力,让她确定眼前的人真得没事。 云衡眼眶瞬间湿润,眼泪不争气的淌出来,他眼底也有波动,抬手拿衣袖轻轻给她擦拭眼泪。 他嗯了声,脸皮苍白笑着,带点轻哄:“哭什么?” 云衡一听这话,眼泪更是跟开了闸似的,拖着眼尾,像只委屈的小狐狸。 他抿唇半刻,说:“不哭了嗯。” 云衡破涕为笑,把整个人埋进被窝里,呜呜着:“讨厌,谁让你看我哭的。哭得跟孙子似的,都不好看了。” 秦岭无声笑笑,拿手蹭蹭她后脑勺,轻轻缓缓。 他沙哑着嗓子,语调干涩:“云衡,又见面了,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风筝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云衡用轮椅推着秦岭出去晒太阳。 日光正盛,从头顶林叶的间隙中缓缓洒落,像满地铜钱,秦岭的脸廓被不断摇晃的树影分割成黑白格,他眼睛微眯着,看向医院里喧杂的病人。 那边草坪上几个小孩子正放风筝玩,秦岭靠在轮椅上看半天,津津有味,云衡就推他过去了。 道路两旁高大的槐树c杨树伫立着,草坪上除却三叶草还有杂生出来的鹅壤子。 云衡鞋踩在上面,松松软软,轮椅车两道车辙从上面轧过,浅浅陷下去一截。 秦岭仰天闭目,任她推着,枕着手,像是在听风。 他问:“你喜欢小孩子吗?” 云衡垂眼看着,阳光在他指尖跳动,像是音符,她浅浅笑了:“喜欢不闹腾的。” 秦岭睁开双眼,仰着头望她,嘴角挂着奇怪的笑意:“闹腾的孩子都随父母。” 说完,他又安静地闭上眼睛,一如既往地沉默起来,像没了话说,变成空默的山。 云衡莫名其妙,推着他来到草坪一处坡上刹住车,看着草坪上追逐吵闹的孩子们。 这些孩子大都由米花县受灾最严重的那处街道送来,他们有的刚失去父母,有的亲人还在抢救。 几天前的那场突然袭击对他们而言,或许只是个梦,他们一时也无需认清这样残酷的事实。 此刻湛蓝天空下,这些孩子都是单纯无辜的,他们本应就是这样天真灿烂。 云衡坐在轮椅前一片草坪上,下巴顶住膝盖看孩子们,看天上各种样式的风筝飞舞盘旋。 秦岭睁开眼睛看到坐在脚下缩成小小只的云衡,觉得有些可爱,便伸出脚捅了捅她。 云衡扭扭身子,气鼓鼓回头瞪他:“再不老实,把你脚砍了!” 秦岭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问道:“听六六讲,那古董是赝品,无名跑了,而且还来过医院?” 云衡点头:“我看见他了,不过让他给逃了,那家伙身手挺敏捷。” 秦岭皱眉:“你和他打架了?” 云衡说:“对啊,不过这家伙怂得很,一暴露就逃走了,我追了他一条街,蒙着他脑袋黑了几闷棍,还把他老二给踢了。” “” 秦岭眉心拧在一起,狐疑看着她:“他之前受伤了?” 云衡使劲摇头:“应该没有。我看他身子挺灵敏,活蹦乱跳着呢。他那么鸡贼,怎么会伤到自己?” “那就奇怪了。”秦岭食指跟拇指掐住下巴,托腮在轮椅扶手上作思考状,眼里的狐疑昭然若揭。 云衡转过身子,坐在他脚下仰起小脸,瞪他:“你什么意思啊。不信我的话?” 秦岭嗯一声,又摇头:“我信你,但是我不信他。” 云衡说:“到底怎么了?” 秦岭说:“凭你的身手,不可能打过他。” 云衡冲他翻白眼:“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秦岭说:“那你觉得你能打过我吗?” 云衡讷讷说:“打不过。” 秦岭见她蔫蔫着,脸色温柔了些,说:“我和他刚打平手。” 云衡瞪大眼睛,张着口,似乎想说什么,却没做声。 她脑袋里飞速消化秦岭说的这些话,半天后,才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他故意示弱?” 秦岭不可置否,表情也有些疑惑:“按你的讲述,他当时若是想要逃走或者制服你,应该很简单。为什么要跟你在天台瞎折腾一顿呢?” 突然,两个人眼睛对到一起,同时说道:“拖延时间?” 云衡猛一拍脑门,迭迭后悔,急忙朝医院临时安置的家属病房冲去,那天来医院时,六六把她所有行李一起放进病房,包括那本笔记。 推开房门,云衡把行李箱跟背包都打开找一遍,果然丢了东西。 哥哥留下来的笔记本被偷了。 上面有哥哥云权当年罗布泊之行的日记以及对精绝古城的记录分析。 云衡颓然坐在地板上,双手抓乱了头发,恨得咬牙。 她早就该想到无名的出现必定不安好心,早在之前对方就翻过自己的房间,当时不知道对方是寻常小偷还是狼子野心,现在事实确凿,对方就是冲着她,冲着罗布泊,冲着精绝古城来的。 是啊,当时她怎么就被气昏了头,无名能做到组织的头目,必定心计与身手都了得,怎么可能轻易就被认出来,还让自己打一顿。 这只狡猾的狐狸! 云衡忿忿骂他,从地上站起来,蔫蔫地走回去。 走回医院草坪,她远远看到轮椅所在的坡上,秦岭抱着一名小男孩,教他放风筝。 秦岭两只大手抓着小男孩手摇来摇去:“明明啊,风筝要想飞起来,要把线先拉长知道吗?” 一只中国龙造型的蓝风筝在天上飞,南风吹过去,瑟瑟舞动着。 小男孩惊喜地瞪大眼睛,黑漆漆眼珠又亮又闪:“哇,真的飞起来了啊,叔叔好腻害!” “厉害吧,你拉线的时候也不要太使劲哦。” 秦岭张开手臂拽风筝,小男孩目光追着风筝跑,小脑瓜仰起来,张着嘴巴又蹦又跳。 “哇哇哇,好高好高啊——”小男孩激动得小脸望天。 “对呀,只要掌握了技巧,要多高有多高。” “叔叔叔叔太厉害了,”小男孩蹦蹦跳跳,像只兴奋的袋鼠,满眼崇拜,“我也要玩——” 秦岭满眼含笑地把线递到小男孩手中,看他高兴地跑远。 一扭头,秦岭就看到云衡牵着个小姑娘过来,小姑娘扭扭捏捏,岁的模样。 云衡脸上褪去沮丧,微笑着把小姑娘牵到秦岭身前,说:“这丫头总是孤零零的,她父母去世了,怪可怜的。” 秦岭听完,眯眯眼对小姑娘笑了:“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荷包脸,粉粉嫩嫩的,眨着大眼睛说:“我叫c阿晴——” 云衡憋笑戳戳秦岭的脸,说:“怎么看着跟猥琐大叔似的,别给人留下心理阴影了。” 秦岭拿眼角瞪她,又转回头继续笑眯眯看阿晴:“叔叔带你放风筝玩好不好哇?” “好哇——”阿晴开心得直跺脚。 “衡子,去买个风筝。”秦岭下巴朝医院栅栏那边努努,几个卖风筝的小贩便将期待的目光投来。 云衡嘴巴重复着:“衡c衡c衡子???” 秦岭颇不满地咬嘴皮看她:“怎么,有意见?” 云衡表情作呕吐状:“真土。” 秦岭抱肩看她,很一本正经:“再土也是你名字里的字。” 云衡还要再争辩一下,低头瞥见阿晴眼巴巴等着自己的风筝,懒得争执了。 她放狠话说:“再瞎叫撕烂你的嘴。” 秦岭瘪瘪嘴,很是无辜的看阿晴:“阿晴的风筝唉——” 阿晴也跟着瘪瘪嘴,扑过来抱住秦岭,两人一起可怜巴巴看云衡:“风筝唉。” 云衡眼皮一跳一跳,大老爷们撒起娇来还真有点萌嘞。 她跑去栅栏那边买风筝,秦岭坐轮椅上远远地摆手:“衡子快点!” 云衡趔趄绊一跤,瞥开眼回头瞪,秦岭笑得很开怀,双手勾起阿晴捞在腿上坐稳,轮椅车轱辘辘滚着,飞快走。 秦岭脸上溢着笑:“开车喽——” 小阿晴脚丫踩在秦岭腿上也笑:“呜哇呜哇呜哇——” 秦岭托住阿晴肩膀举过头顶,轮椅在草坪上稳稳滑着:“小超人飞起来啰~” 小阿晴激动得小脸红扑扑,在半空挥舞双手:“啊飞喽飞喽~” 两个人一大一小摇头晃脑的,笑容灿烂,秦岭埋头蹭蹭阿晴毛茸茸小脑袋,眼底嘴角全是藏不住的笑意,阿晴很亲密地和他依偎着,小腿无意识晃着,竟真像是一对父女。 云衡买风筝回来,大白兔风筝,两颗兔牙俏皮可爱,阿晴蹦蹦跳跳着接过来,高兴得嗷嗷叫:“嗷,风筝!风筝!风筝!” 阿晴小手牵引着风筝跑来跑去,像转圈跑的兔子。 秦岭一把揽住阿晴,把风筝从她手上接过来:“阿晴,叔叔教你放风筝,好不好?” 阿晴脚丫踩在秦岭腿上拍着手:“好呀好呀。” 云衡也被感染着,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她走去秦岭身后,推着轮椅缓缓走。 秦岭松线,慢慢将风筝放飞向天空,手中的线在阳光下像条细长钢丝,他的脸廓明朗又认真,有一瞬竟意外地迷住她。 她急忙将视线抽离,心扑通扑通跳。 风筝渐渐有了高度,被风吹着,稳稳当当,秦岭将线交到正在欢乐奔跑的小阿晴手里。 云衡下意识推着秦岭跟随小阿晴的步子,风筝线在小姑娘手心里抖抖擞擞,轮椅车里的男人侧脸周正,下巴隐约冒出细碎的胡茬,头发也有些长了。 她垂眸看着对方上下滚动的喉结,某一刻,她的心跳失了控,竟想抬手去摸摸那喉结。 像是感受到灼热的目光,秦岭回头看她,四目相对,云衡反而更有了底气,明目张胆地开始臆想他,相当直白。 秦岭贱兮兮朝她眨了下眼睛,十分来电。 云衡瞬间被电得腿脚发软,很想软绵绵地倒在他身上。 她正要倒,秦岭一脸严肃状,一把推开她脑袋:“哎,光天化日,别动手动脚的。想非礼啊?” 云衡抬头瞪他,对方的脸就贴在眼前,自己却红了耳朵,她不甘示弱地直视着秦岭,像只好斗的小公鸡。 瞪了半天眼,云衡被对方欲擒故纵丢人得要死,微愠,立时就走。 秦岭含笑看着云衡的背影,在她后边喊:“喂,你干嘛去,我是病人,你不管啦?” 云衡心想你刚才推着轮椅遛风筝时不他妈挺利索的么。 她的话随风飘过去:“我去拿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发与友 云衡真的找了把刀来。 一把精致反光的小剪刀。 秦岭见到云衡拎刀过来时吓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 他怂怂地说:“云衡啊,我错了” 云衡冲他瞪眼睛:“闭嘴,坐好,别动!” 秦岭讷讷无语,望着云衡立在阳光下的身影,乖乖坐正,一点不敢多嘴了。 云衡笑着戳戳他脊梁,笑骂:“你挺这么直,以为小学生上课呢。紧张什么?” 听完这话,秦岭把腰垮了垮,弯下去一点。 他听着耳畔吱嘎吱嘎的剪刀声,下肢一阵发凉,问道:“那个咱能别这么小心眼嘛” 云衡把他脑袋掰好,轻轻在头顶拍了下:“乱晃什么?” 秦岭出溜着脖子瞥开目光,捕捉着眼前剪刀的光影:“云衡啊,你到底要干什么?” 云衡说:“给你剪头发。” “” 秦岭慌得要死,弱弱地挣扎着:“云衡,你已经挺能干的了,理发这种事情,等我再养几天” “你瞧不起我的手艺?”云衡声音浅浅的,飘到对方耳中却是一阵寒意。 秦岭搓搓手,挤出笑来:“好,你剪吧,你高兴就好。” 云衡又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拿出毛巾,系在秦岭脖子上,眸光十分殷切的望向对方脑门一团黑发。 她拿剪刀在头发上来回比划几次,似乎在找切入点,她抿紧唇,表情十分之严肃。 秦岭看她一副踌躇的模样,心里更紧张,试探地说:“不行的话,咱们” 咔嚓—— 云衡在他脑门上剪一下,大团的黑发从秦岭眼前黑过。 秦岭急忙从裤兜掏出手机照了下,差点晕过去,头皮秃了一片,周围几茬岌岌可危的毛发有些落寞,宛若孔雀开屏时绚丽多彩的羽毛和丑陋不堪的屁股。 他咬牙笑着:“云衡,你真厉害。” 这厢,云衡秉承他违心的夸赞,又给剪秃一块。 秦岭:“” 云衡将头歪向阳光,手指轻轻扶着对方的发,满洒的阳光带着软软温暖的气息温柔地扑向掌心,她嘴角的笑意更深。 她微眯着眼,慢悠悠地剪着发,一丝不苟的表情。 秦岭一咬牙,一闭眼,干脆不管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云衡就站在他身后,微微倾斜着身子,看着银色的剪刀从黑发中游刃穿梭,将长乱的发一点点剔除。 秦岭闭着眼睛问她:“你丢了什么东西?” 云衡拿手比划着他的头,回道:“一本笔记。” 秦岭说:“很重要吗?” 云衡点头:“特别重要。” 秦岭说:“那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给人剃头?” 云衡说:“笔记本不拨对密码打开的话,最重要的几页会随着封皮里强力胶撕掉。” 秦岭睁开了眼,看着一地的碎发,问:“笔记里面的内容你都记着?” 云衡说:“记得七七八八。” 秦岭知晓她聪明,说是七七八八,应该倒背如流吧。 他笑:“我没猜错的话,笔记里有精绝古城的东西。” 云衡微微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的?” 秦岭但笑不语,不告诉她。 过一会儿,他说:“那个没有名字的人,对,无名,肯定还会回来找你。” 云衡用剪子在后脑勺上精剪,嘴唇弯一弯:“怎么,你担心我出事?” 秦岭无所谓地样子:“我是怕你紧张。” 云衡很正经地眯眯眼,杏仁一样的大眼睛里流光乍泄:“有你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秦岭没理会她,安静地晒着太阳,似乎对刚才那句话置若罔闻。 可脑海中,却久久盘旋着,你在这儿,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微微攥紧了拳。 很快,男人的头发已经被削薄不少,再次变成板寸,精短干练,颇有男人味。 云衡收好剪子,拿毛巾简单擦一擦,去拿扫帚清理了一下草坪,收拾完毕。 她摸着秦岭刺刺的板寸,转圈欣赏着,像是艺术家在端详自己的作品。 秦岭见她色眯眯盯自己看,喉结极轻的滚一下,说:“云衡,推我回去吧。” 轮椅推回病房的时候,云衡看到门口立着一男一女两人。 高瘦而结实的男人身子裹在裁剪合身的绿色军服里,另一名女兵同样身材高挑,小麦色的肌肤,眉眼上带着掩不住的笑容。 云衡不认识他们,只见他们极热情的过来跟秦岭打招呼。 “老覃,我可想死你了!”男兵上来就要揽住秦岭,被秦岭给笑着推开,示意自己身上有伤。 女兵眼神温柔,看着和从前一样亲密无间的两个伙伴,思绪仿佛穿越回当年,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微笑:“覃岭,好久不见。” 云衡在一旁看着,这三人仿佛很熟识的样子,尤其这名女兵,眼神含情脉脉c我见犹怜,准是当年跟秦岭有过什么瓜葛纠缠的。 她轻掐了秦岭一把,秦岭笑眯眯的脸一变形,嘶着气说:“黎数c夏岚,好久不见啊。” 女兵夏岚耳朵听到自己无数个日夜魂牵梦绕的声音,心底满是温热,一脸欣喜地俯身去握秦岭的手,有些嗔怒:“你啊,当年说离开就离开了,十年了一点消息都不给。要不是这次在新闻上看到你,还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见面了。” 秦岭垂首,睫毛轻轻颤动,嗓音有些喑哑:“对不起,当年是我不辞而别,我不想看着你们为我送行,那样只会更难受。” 黎数说:“老覃啊,当年那事也不是你的错,你别背着那样一个罪名过十年吧?那些意外都是阴差阳错” 秦岭抬头看他一眼,漆黑的眼珠有些幽暗,黎数自觉闭了嘴。 夏岚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死死握着他的手,手掌贴着手掌,心中一阵阵撩人的悸动,生怕一松手,眼前这人还会再逃掉似的。 云衡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清清嗓子,咳了声。 夏岚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站起来。 没等云衡开口,秦岭先把话抢了去,堵住她的口:“这位是云衡云小姐。” 黎数冲云衡点点头,立正敬礼说:“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军区特种作战旅,游骑兵中队,黎数。” 夏岚同样立正,身杆笔直,敬礼:“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军区特种作战旅,游骑兵中队,夏岚。” 云衡见他们如此郑重地敬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回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说道:“你们仨是战友啊?” 秦岭淡淡开口说:“我是原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军区十八集团军侦察连连长,跟游骑兵有过几次搭档。” 话一出口,黎数跟夏岚都怔怔地,半晌又听秦岭略显深沉的语调:“对吧?” 他缓缓抬眸看两人,眼瞳漆黑得像是黑曜石,没有一丁点光亮,幽深得像是要把人吞没。 黎数拉着夏岚点点头。 云衡歪头看着他们,总感觉气氛怪怪的。 秦岭又笑起来,刚刚的高气压瞬间消失,问两人:“什么时候走?” 黎数说:“队里让我们来军区送东西,我跟夏岚就顺道过来看看,明早坐车回部队。” 秦岭说:“那你们时间挺紧的。” 夏岚促狭一笑,看了云衡一眼,又看着秦岭,说:“十年没见了,一起吃顿饭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都是命 起风了,吐鲁番整座城都被翻滚的乌云笼罩着,不时有沉闷的雷声从远方传来。 此刻凉风骤起,公路两旁的防护林随风而动,不时有落叶被疾驰而过的车轮卷起c碾碎。在交替掩映的树影中,一条灰白色的高架桥若隐若现。 在看不到边际的地平线上,路人埋头奔跑着,头发被风掀起,耳边全是呼呼的声音。路灯投射在漆黑的路面上,静静地拉出一道长影。 城市里霓虹闪烁的招牌交错纵横,电杆上缠绕着无数管线,令人联想到人体器官那些错综复杂的血管,而这些光斑便如萤火虫光芒一般,晕出一股特殊美感。 一家菜馆里,晚上的饭点热闹非常,本就不大的店面里,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不停吃喝的顾客。几口滚开的铜锅冒着浓烈的热气,在木框玻璃窗上凝成薄薄的水雾。 面前是几瓶啤酒,桌子上堆满了毛豆皮和花生壳,除了铁盘子里密密麻麻的羊肉签子外,一碟碟炒菜也被扫空。 秦岭跟黎数和夏岚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往事,云衡坐在一旁大口吃着炒豆角,看上去心不在焉。 黎数大笑:“哎,还记得当年咱们在营地后山下套捉兔子不,那时候的烧烤,什么佐料没有,味儿就是比现在还正。” 秦岭端着酒杯拆他台:“套都是我下的,肉全叫你吃了。” 黎数大声申辩:“你还好意思说?你偷偷藏起来的两条兔腿拿去给夏岚了,还真当我傻呢。” 云衡咬了下舌头,看着夏岚,她眼睛大大地,一眨不眨盯住秦岭看。 夏岚哼了一声,说:“覃岭捉的兔子,你吃得倒痛快,都不知道给我们俩留两块。” 黎数讷讷狡辩:“实在是那时候特训管得太严,我都半个月没见过肉的了。” 吃了几口菜,云衡拿出烟闷闷吸起来。 夏岚侧头看她,不时在她和秦岭的脸上来回扫视,过了半晌,忽然开口问:“覃岭你结婚了?” 云衡一口烟呛在喉咙里咳起来,秦岭抓紧给她轻拍后背,把烟夺过去掐了:“你激动什么?” 他扭头回答夏岚的话:“还单着。” 夏岚舒了口气,似乎一个纠结的问题被解开,她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 云衡接过话去:“什么样子?” 黎数笑着说:“还能什么样,情商为负数呗,当年老覃追夏岚的时候傻得” 黎数抬头看到秦岭幽幽的目光,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夏岚没说话,只是起身去拿了瓶白酒回来,把秦岭身前的玻璃杯倒满,然后举杯敬酒。 夏岚说:“覃岭,这杯酒我敬你。” 秦岭看着眼前这杯高浓度白酒,疑惑:“怎么喝起白的了?” 夏岚举着酒杯,似笑非笑:“覃岭,躲了我这么多年,不该喝杯酒赔罪?” “还是别了。”秦岭把杯子推开,“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放下。” 夏岚瞪起眼睛,定定看着他:“覃岭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是我头一回敬你酒,你连这个面子现在也不肯给了?” 她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砸,白酒溅出一些,落在她手上,她咬着牙说:“十年了,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你当年是怎么说的?你他妈让我十年找不到一个大活人,以为留下一封信,我就能放下了?” 这话说得很气愤,秦岭有些为难,思索一下,他只好伸手去拿酒杯,刚要举起来,坐在一旁的云衡一把将酒杯夺过去。 “我替秦岭喝。” 云衡面无表情地说着,一仰脖,把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秦岭想要制止,根本来不及。 云衡呛了一下,咳得满面红晕,眼里也呛出来泪花。 夏岚的脸涨红起来,更生气。 “你凭什么替他喝?” “他身上有伤,喝不了白酒。”云衡放下酒杯,脸颊有些粉红,大着舌头,“要赔罪的话,我替他赔罪。以前无论你们之间有过什么,都是过去式了。他的以后,我替你接管。” 夏岚的脸更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举着酒杯,支支吾吾,最后也一饮而尽,把酒杯喝个底朝天。 秦岭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个举杯的女人,黎数更是惊呆在位子上。 夏岚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眼睛泛着光,看秦岭:“覃岭,你真是个混蛋!懦夫!” 面对夏岚突如其来的怒火,秦岭沉默了一会儿,也并没有发作出来,半晌后淡淡着说:“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但,你真的应该放下了。” 夏岚的愤怒僵在脸上,温暖湿润的夜晚,她感到慢慢渗进骨子里的绝望,她想他们可能真的已回不去了,就算一直不肯承认,话说到这种地步,秦岭一点破,她便一触即溃。 想到这里夏岚便感到胸口发闷,像落入网中的鱼,爱情就像一根皮筋,抓得越紧的那人,最后往往伤得越深。 良久,夏岚开了口,声音低沉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覃岭,我恨你。” 云衡坐位子上看着两人,却眼神迷离,那杯高浓度白酒足以让她这个酒场白痴感到头晕目眩,她满脸绯红,像抹着大片红霞。 秦岭继续沉默着,夏岚又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一杯接一杯,最后她也无力地伏在桌子上,语调近乎梦呓:“十年我都在想着你啊。” 云衡已经一声不吭趴在桌子上没了动静,一杯白酒醉得不省人事,特种兵出身的夏岚仍在喝酒。 秦岭起身扶起云衡的肩膀,将她抱起来,云衡眼睛迷离着,像是装了水,脸颊红扑扑的,很安静,像只乖巧的小动物。 他抱着她,从位子上起来,椅子吱剌剌响着,夏岚双臂扶住桌子边缘,看着两个人,眼眶里噙了泪。 秦岭说:“明早还要回部队,别再喝了。黎数,你送夏岚回去。” 说完,他抱云衡要走。 “覃岭!”夏岚眼睛里闪起水光,眉目刚烈,眼泪却突然开了闸似的哗哗流,她说:“你他妈的耍我啊!” 秦岭脚步一滞,背影僵硬,抿紧唇,看着怀里的人,不说话。 夏岚站在那里像是在喃喃自语:“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我的整个青春都用在喜欢你了啊!” 她哭着,鼻腔因为哽咽而透不过气,瘪着嘴,像小女孩:“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我们已经十年没有见面了,我很想你,我真的很想很想你,你不是说,以后会娶我的吗,为什么要放弃?你说我哪里不好了,我可以去改,对不起,对不起” 秦岭转过身,看着夏岚,嘴角极苦涩地扯了扯,云衡有点难受,皱着眉翻身,秦岭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她走了。 对话无疾而终。 身后的小饭馆里,夏岚一个人抱膝蹲在地上痛哭,黎数无措地等在一旁,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走在回去的路上,晚风微凉,吹得人心思往远方飘。 云衡突然箍紧了秦岭脖子,嘴巴贴在他耳边缓缓吹气,她说:“秦岭,你这辈子都摆不脱我了。” 秦岭垂眼看她,含笑:“你喝醉了,云衡。” 云衡缩缩脖子往他怀里挤,没再说话,她是醉了,意识却还清醒。 小饭馆里,秦岭转身说:“不是你不好,夏岚,是我太糟糕。” 夏岚说:“没有,你很好,只要你可以,我们能回到过去的” 秦岭摇头:“我们回不去了。” 夏岚眼神有些绝望,望向他怀抱里的女孩,湿着眼眶问:“那她呢?我能看出来,这姑娘喜欢你。” 秦岭一只手捧着云衡的脸,揉揉,目光笔直又柔软:“我欠她一条命。如果她需要,我命都可以给她。” 喧闹的夜市上,乌云,闷雷,霓虹灯,烧烤摊,划拳声,酒瓶碰撞,汽车尾灯。 全都模糊成背景,只剩秦岭和云衡。 男人抱着女人,拖着长长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昏暗的路灯下,只剩蚊虫跳舞,轻轻摇,慢慢摇。 粉饰了时光,命运风平浪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那达慕大会 一个月时间过去了,关于上月份的gps组织袭击小城事件,再没有更多的消息被报道出来。死者的名字以及那些惨痛的事实,从人们脑海中渐渐由清晰到模糊,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舆论与谴责渐渐消殆,最后完全地被丢到记忆的角落中。 日子平淡如流水,白驹过隙,曾经因为无辜民众的伤亡而喧嚣的城市逐渐恢复往日的活力,就好像一粒石子被抛入大海,除了溅起一点点涟漪,再无多余的声息。 这城还是那座城,这世界还是那世界,只不过换上新面孔,每天都以新姿态昂首挺胸。 生机勃勃的城。 令无数人为之奋战的世界。 八月十八日,秦岭提前出了院。 他身上绷带一拆,整个人神采奕奕,石头跟阿曼也都办理了出院手续,六六从租车行租借两辆越野车,从吐鲁番开车经若羌回罗布泊保护站。 临行前,小阿晴被云衡打扮得漂漂亮亮,小姑娘唇红齿白,脸蛋精致,像个瓷娃娃。 云衡问秦岭:“真的要送阿晴去福利院?” 秦岭正往后备箱装行李,埋着头说:“我跟福利院院长有点交情,她会帮忙照拂一下。总不能带阿晴回保护站吧?先不说站长同不同意,光是恶劣条件小孩子就承受不了。” 云衡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没有再说什么。 收拾完成,几人上了车离开医院,石头c阿曼c六六挤前面一辆车,秦岭c云衡c阿晴坐在后面越野车上,两辆车朝市福利院开过去。 下了车,阿晴蹦蹦跳跳着朝福利院过去,两手抓住栅栏,很兴奋地看着里面吵闹的孩子们。 云衡跟过来,轻轻从背后抱住阿晴,摸着她的头说:“阿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喜欢吗?” 阿晴开心得点头:“喜欢!” 云衡哄她:“这里面会有像妈妈一样爱你的老师们,还有许多和你一样年纪的兄弟姐妹呢。” 阿晴傻傻地歪着头,看云衡:“那叔叔阿姨也在这里吗?” 云衡含笑说:“叔叔阿姨还有工作要忙,不过,以后会常来找阿晴玩,好不好?” 阿晴欣喜得直跺脚:“那好呀那好呀!” 秦岭跟福利院院长,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简单寒暄了几句,让云衡带着阿晴过来了。 “阿晴,快喊张妈妈好。”秦岭揉揉阿晴脑袋,轻声地说。 阿晴很乖巧的喊着:“张妈妈好。” 张院长一脸慈祥看着可爱的小丫头,对秦岭说:“这就是阿晴吧,真漂亮。” 阿晴被夸得不好意思,脑袋缩在秦岭身上,眼睛露出条缝看外面。 秦岭说:“张姨,以后阿晴就拜托给你了,我以后常来看她。” 张院长说:“这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阿晴的。” 稍后,秦岭把阿晴的手递给张院长,俯下身摸摸头说:“阿晴,跟张妈妈进去吧,叔叔很快回来看你的。” 阿晴小脸有些沮丧,瘪着嘴巴问:“真的回来哦?” 秦岭把小指伸过去,拉拉阿晴手指头,说:“拉钩。” 阿晴开心得勾勾手指头:“拉钩c上吊百年c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云衡也过来抱抱阿晴,额头蹭蹭对方,温柔笑道:“阿晴,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作业也要好好写,等阿姨下次来了,要检查的哦!” 阿晴十分郑重点头:“阿晴一定会好好的!” 张院长牵了阿晴往福利院走,阿晴一边走着一边回头招手,秦岭跟云衡也一起举起手摆摆,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越走越远,消失在门后。 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阿晴一只手牵在张院长手里,另一只手开始偷偷抹眼泪,嘟着嘴巴,红了眼睛。 车开动的时候,云衡坐在副驾驶上,看窗外的风景发呆。 天空湛蓝如洗,两辆越野车行驶在新疆广袤的原野上。 窗外绵延无边的阳光晒得人犯困,云衡不自觉打起呵欠,然后就睡过去了。 道路有些颠簸,坑坑洼洼,晃得云衡心肝儿颤,清醒的间隙看了秦岭一眼,他正稳稳当当开车,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拨弄音响,流畅的肌肉线条在他手臂上若隐若现。 不久,车载音响缓缓流出乐曲, 我今身披彩衣 我见繁花如许 我嫁与山河千乘万骑 我却追忆孩提 想过无猜无忌 想与云梦相许 想任你劫夺红尘知遇 永生不得离去 她轻轻睁眼,看到秦岭慢慢哼着曲子,于是唇角弯了弯,侧侧身子,又继续睡。 低哑深沉的男声仍在继续,像是唱给她听的希望, 西风向 孤独的人吟唱 是谁在 拿捏心里的伤 将欢情 推离片刻时光 琴箫已在 夜中央 不知睡了多久,云衡听到有人敲她的车窗:“云衡。” 云衡看过去,秦岭已站在车外,车里就她一人,音响里放着歌。 她把车窗摇下来,干燥的风涌进来,带着秦岭的话语:“先在寨子里休息一晚,明天继续赶路。” 寨子是由蒙古族部民所建,大约有几千人口。 千百年的风起云涌,在寨墙遗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上面刀枪箭矢的洞眼隐隐刺目。远远眺望古寨绵延十余里,与西天地平线对接在一起,恍若直插云霄,无边无际。 云衡下了车,跟秦岭往寨子里走去,寨子里的建筑大都是吊脚楼的造型,或坐东朝西,或坐北朝南,邻里之间隔着些距离。 寨子附近就是花园和田地,粉粉绿绿一片,十分好看。 秦岭说今天寨子里将迎来一年一度那达慕大会,所以将很热闹。 寨子的疆式碉楼c树顶,都挂满了彩色的经幡,可以收集到上苍的祝福。 一条一条丝带在空中随风飞舞,一眼望去,湛蓝天空像被切割组成条条块块,美得动人心魄。 络绎不绝的人流c牛羊循序渐进,远远地就能听见各种酒馆c茶坊c脚店以及街头小贩或杂耍艺人的吆喝声。 寨子里还有大片无边际的土黄色荒漠,夹杂着零星点点的小城堡,像沙漠版的迪士尼。 不远的荒漠上,已经搭起了好几个舞台,人群载歌载舞,羊奶c烤馕c烤羊腿,各种美食。还有和着舞步纵情敲打的鼓点跟二胡,热闹非凡。 另外几处舞台还有摔跤c棋战c赛马等比赛,被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叫好声迭起。 云衡目光却被角落里栅栏围成的角斗场吸引过来,这里在举办斗鸡比赛。 秦岭走过来拍拍她肩膀,说:“不害怕?” 云衡摇头:“头一次见斗鸡,好奇。” 斗鸡比赛由来许久,都是由庄家准备场地,精心挑选能打能战的斗鸡互相角斗,最惨烈时两鸡皆将生死置之度外,战斗至最后一口气。 云衡眼前看到的这些斗鸡,爪子或嘴巴都戴着精巧设计的铁钩利针,身上披银带甲,气宇轩昂像战场的红将军。 此刻一场比赛即将开始,训鸡师头顶戴着彩冠,身穿锦绣襦丝裤,手里拿着一杆铎拂,像是太上老君。 训鸡师手中铎拂一挥,斗鸡们便进退有度地排列起队形,顾盼生辉,犹如训练有素的士兵。 有只名叫‘飞鸿’的斗鸡,格外能打,红脖子红冠,嘴上钢针像柄油纸伞一样张开,鸡脖也跟人小臂一样粗壮,云衡看得心惊肉跳,心想要是给这只鸡啄在要害上,自己不得死翘翘。 半天不到,‘飞鸿’已经浴血奋战七八回合,接连啄下场七八只斗鸡,在人群中掀起一阵阵喝彩声。 云衡拽着秦岭走开,说:“有点血腥。” 秦岭说:“只要有人肯看,再血腥也没完。” 下一秒,云衡的注意力被嬉闹的人群吸引过去,载歌载舞的队伍里笑声连连。 云衡要过去玩,把秦岭一起拉过去,刚接近,哗啦两盆水被人泼过来,塑料盆咣当扔在地上,一气呵成,云衡跟秦岭被浇了个透心凉。 两人成了落汤鸡,云衡擦擦脸上的水花,视线清晰,看到身边的人群绕他们转着圈跳舞,拍手蹦跳,看口型像是在哼唱民族歌。 秦岭舔舔牙齿说:“他们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客人的热烈欢迎。” 云衡听完,愣了几秒,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她拉着秦岭更热情地加入队伍里,大家手拉手围成一个圈,女人们阔开嗓子唱着辛辣俏皮的山歌,男人们则是身子前后俯仰着摇头晃脑,大家伙一起舒展身姿跳民族舞。 云衡不会跳民族舞,却有模有样跟他们学,她肌肤雪白,在人群里格外醒目,她身上海蓝色的连衣裙在清风中飘摆,裙褶上下涌动,修长匀称的两条腿蹦蹦跳跳着,像是沙漠里的海兰花。 某一瞬间,她扭头看向秦岭,目光笔直,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让他一瞬间心跳失了拍。 很快,云衡把石头他们招来,石头他们见她笑得跟花朵一样,也被感染着,脸上洋溢着憨厚的傻笑。 云衡挥着手臂,小脸兴奋说:“来呀,一起跳舞快活呀。” 石头c阿曼c六六勾肩搭着背,一齐跑来:“跳舞啰!” 秦岭目光明亮,在一旁静静看着石头他们过来,身边舞蹈的队伍里悄悄出来几人,捧着三大盆水,静候新成员的加入。 离开队伍,云衡脸上还挂着运动过后的红晕,玉润有光,像树懒似的挂在秦岭背上,死活不下来。 她说:“累死了,你要背着我走。” 前脚秦岭一根根掰开她爪子,后脚云衡就又把手抓回去,狗皮膏药一样。 秦岭只好背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过去休息,此时暮色已至,夜空里挂着满天繁星,像无数条银河挂在空中,缀满了整个夜晚。 云衡抬头一望,心中一瞬摒了呼吸。 天河四野,俱是银星闪耀。 她从秦岭背上跳下去,踩在荒漠的土地上,仰望星河,什么也不说。 秦岭陪她站着,良久,说道:“一抬眼就能看到宇宙,夜晚其实更美好。” 云衡偏头看他,眸子清澈,像洒了星光。 她说:“是啊,很美。” 说完,云衡将身体大大向后一倒,摔进金色的沙堆里。 她睁开眼睛,望了望星星,明亮c透彻,又看着秦岭说:“真的很美呐。” 然后又跳起来,蹬掉鞋子,脚丫踩在沙地里来回着跑,海蓝色的裙摆随风摇晃,秦岭看着那一连串脚丫,看着云衡雪白的足尖,默默无语。 他望着星光下她虚幻得不真实的剪影,莫名其妙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笑了。 云衡在沙地里转着圈跳舞,一圈一圈,脚踩着金沙,头顶着明月。 世界天旋地转,她眼里只剩荒漠和银河,视线变成抽象派,色彩像河流在她面前的男人身上流淌。 这一个夜晚,空气清冽c甜蜜,星空璀璨,漫天银河。 衣服没来得及换便被风吹干,秦岭拽着她回去,云衡脸上仍挂着笑,小脸仰望夜空走路。 走了会儿,秦岭看着前面篝火高燃c人声鼎沸的队伍,忽然扭头看着云衡,笑了笑。 云衡盯他侧脸看,狐疑道:“怎么了?” 秦岭神秘兮兮的样子:“想不想换身衣服?” 云衡两眼放光:“你给我换嘛?” 秦岭撇撇嘴,好笑:“你一天不做梦能死吗?” 他感到无语,空气里混杂着羊奶c烧烤c桑葚酒,哈密瓜和羊粪的味道。 云衡瞪了瞪眼。 秦岭说:“那达慕大会棋战第一名,奖励一套漂亮的蒙古族服装。” 他朝远方指一指,云衡看过去,那是一件象牙白色蒙古族长锦衣,深蓝色的细线在衣料上绣出遒劲华美的花瓣,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 乳白色的衣领搭配针脚整齐的对襟,既高雅又带点儿冷艳。 云衡打量半天,抬头对他讲:“我要穿!” 秦岭勾起一边唇角,拔脚走了:“跟我下棋去。” 云衡忙小碎步跟上去:“可是我不会下棋” “我会就行了。”秦岭在前面漫不经心地笑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确认过眼神 那达慕大会棋战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参加,需要经过选拔。 这种选拔模式叫做过五关。 五关指得是由举办方给参赛者一副棋盘,上面有一局残棋,参赛者要在规定时间内破解棋局才能获得分数,时间一过,默认失败。 这样的残局参赛者需要连破五个,因而叫做过五关,之后参赛者就可以进入下一轮的斩六将。 斩六将模式便是真正的参赛者对战。 每名参赛者赢得一盘棋后都会获得一块颜色不同的长布,这块布绑在胳膊上,数目越多代表着获胜场数越多。 每名参赛者赢得一盘棋就可以增加一块布,输掉一盘棋便会减少一块布,而且参赛者只能寻找手臂上布条数相同的人做对手。 如果所有布条输光便被淘汰,需要重新破解五盘不同残局才可以再次进入。 秦岭报了名,拉着云衡来到棋战现场,有工作人员过来接待,将他们牵引到一张小桌旁。 桌上有一排化纤薄膜包装的白纸片,字面朝下,背对他们,工作人员要求秦岭随机抽取一张。 秦岭平淡看云衡一眼,下手去摸一张,工作人员将他选中的白纸片拿过去看一眼,便埋头在小桌的棋盘上开始摆棋。 这局残棋是‘陈桥兵变’,秦岭这面棋盘是红棋(正常棋字),对面是黑棋,红子与黑子厮杀到界河对面,黑方做着困兽之争。 □□像仕□將□□□ □□車兵仕□□□□ 车□□□像□□□□ □□□□砲兵□炮□ □□倅□□□□车□ 云衡看了一眼,象棋的大致套路她知道一些,但是像这种残局破解,她显得有些无从着手。 秦岭很从容地拿自己的‘炮’把黑方的‘砲’打掉,黑方无奈地往前拱了个‘倅’,秦岭紧接着将自己的‘车’横冲下去,直逼对方黑‘將’。 黑方局势危急,工作人员将黑‘將’往下走一步,秦岭的二线‘兵’就往上攻,被黑方的‘仕’一口吃掉。 秦岭又推动四线‘兵’向右进攻,吃掉对方的‘仕’,黑方五线的‘仕’再次故技重施,又吃掉秦岭的‘兵’。 秦岭摸摸鼻尖,笑起来,将自己的‘炮’向右推一格,前面依次是黑方的‘仕’和‘將’,‘將’左边是另一个‘仕’。 退无可退,红方将军。 秦岭成功破解第一局残棋。 云衡还没看明白过来就赢了,她朝秦岭竖竖大拇指:“你真厉害。” 秦岭耸肩笑笑:“一直这么厉害。” “” 秦岭又继续抽白纸片,剩下的四局残棋依次抽到‘雪夜访戴’c‘卧薪尝胆’c‘精忠报国’c与‘赤壁鏖战’。 这四局残棋都属于难度系数较高的,偏巧全被秦岭给抽到了,云衡为他捏着汗,秦岭又是一局一局破开,成功过了五关。 接下来是斩六将,最快的获胜方法就是连赢六盘棋,手臂上绑满六块布条,那么第一名的奖品就归他们所有了。 第一盘棋开始,与秦岭对阵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年轻人,两军对垒,秦岭仍是执红棋。 車馬像仕將仕像馬車 □□□□□□□□□ □砲□□□□□砲□ 倅□倅□倅□倅□倅 □□□□□□□□□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 兵□兵□兵□兵□兵 □炮□□□□□炮□ □□□□□□□□□ 车马相士帅士相马车 棋盘厮杀很快开始,到了斩六将的阶段,开始有围观者过来观战。 年轻人像是寨子里的人,不少人都熟识他,围着他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哎哎哎,扎西,你这个当头炮立得太差劲了,人家跳个马就给你吃掉卒子,这波亏了吧?” 另一边有人推这个围观者:“去去去,你懂什么,扎西不比你会下?人家这叫弃卒保车,要是不拿炮护着车,刚才那波亏得更惨!你那臭棋篓子水平啊,还是老实在一边看着吧!” 棋盘上,扎西与秦岭斗得你死我活,围观者则是嗷嗷在旁边挥斥方遒c指点江山,认为这里下得不行c那里走得不对。 云衡安静站在秦岭身边,看着棋盘上步步过江的红棋,若有所思起来。 秦岭脑子转得快,对各种情况下自己走哪步棋的推算都很精准,没一会儿就占了上风。 两个人厮杀了十几分钟,双方横车跳马c车攻炮轰,年轻人思索时间越来越久,使上全部力气,针尖对麦芒起来。 扎西的额头已经布满细汗,秦岭则十分悠闲看着对方想棋,不紧不慢地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稍后,秦岭趁着扎西首尾不顾时候,虚晃两招,成功将自己一炮两兵打过河岸。 “好棋!” 饶是云衡对象棋不懂,但也看得出这几步棋很有精髓,忍不住轻声赞叹:“棋风诡道,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对面的,你碰上这么个难缠的家伙也够倒霉的。” 接着,秦岭再次高架当头炮,暗地里埋伏连环索命马,又将车飞渡楚河,横冲直撞,将扎西的黑方阵营搅得人仰马翻。 楚河汉界,战鼓高擂,重炮将帅,奋力角逐。 扎西慌乱中也居然能稳住神情,他走了几步棋,勉强布起一张口袋,等秦岭往套里钻。 秦岭镇定自若,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满是专注与认真,他一连串执红棋走上几步,像抽丝剥茧一般,将扎西的口袋阵慢慢瓦解掉。 大局之下,红方棋子层层逼近,棋路清楚,落子不乱。 终于,扎西的两匹老马一齐折戟沉沙,两个仕也壮烈殉国,损失惨烈,只剩象跟将苟延残喘。 意料之中,红棋将军。 扎西一败涂地,输得灰头土脸。 工作人员给秦岭胳膊绑上一块布条,扎西则是直接淘汰出局,需要从头开始。 云衡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扎西要离开时,秦岭拉住他,说:“其实你下得不错,只不过遇上了我。” 扎西愣了下,随后,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嗯!” 秦岭继续挑战对手,连续挑翻五名参赛者,胳膊上花花绿绿的布条已经有了五根。 秦岭侧着头看云衡:“你马上要有新衣服了。” 云衡心里高兴,小脸却故意板着:“嘚瑟什么呀,小心待会儿被教育怎么下棋。” 秦岭舔舔牙床,说:“相信我,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至少今晚不会,那件衣服,我势在必得。” 云衡抿着唇,隔几秒种,说道:“礼尚往来,等你给我赢了衣服,我也给你回赠个什么礼物。” 寨子里彩旗飞扬,山风吹在两人脸上,秦岭答应了。 最后一局棋,秦岭的对手是个年近半百的老头。 老头胡子花白,穿着件黑网格坎肩,胳膊上有五块布条。 秦岭过来时,老头显然已经坐了许久,站起来都有些费劲,工作人员扶着他,跟秦岭十分友好地握一下手。 老头脸上皱纹很深,像干涸开裂的土层,他眯眯眼看秦岭身后的云衡,笑了:“郎才女貌,挺般配的。” 云衡心里面偷着乐,看秦岭面无表情的样子,更想笑,对于郎才女貌这种措辞,她极为受用。 秦岭懒得解释,抬起手往棋盘桌一举:“请吧。” 老人也行了一礼,说道:“你也请。” 两人落座的时候,又有不少人围过来看,这是今天大会上头回出现两位五条布带的高手对弈,不少想要偷师学艺的看客都挤在一起。 云衡仍是老样子,站在秦岭身后安静观棋,她的面部肌肤很光滑,有点婴儿肥,像块精雕细琢的白玉石。 她的眼眸清亮,像盛了一汪水,无波无澜,只是对身前男人无与伦比的自信。 看客们很自然地分成两队,一队是支持秦岭获胜的年轻人,另一支以中老年人为主的队伍则成了老头的拥趸。 工作人员布好棋盘,秦岭仍是执红棋,老头执黑棋。 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之下,对局开始。 秦岭抬头看了老头一眼,很奇怪地笑了下,走出第一步棋。 “相3进5。” ‘相’字棋被推到前面。 许多人哗然,并不是因为这步棋有多巧妙,而是因为它太过寻常。 普通棋者走第一步通常是架当头炮,然后对手跳马,多是以此开局。 但是秦岭的下法,明显有些鸡肋。 像白白让对方一步棋似的。 老头神情微变,看了几秒,也很古怪的笑了笑,推黑棋走第二步。 “炮2进5。” 黑方架起了当头炮。 很寻常的走法。 许多人微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似乎这样的下法才能让他们满意。 站在秦岭这边的人往老头一方挪过去些。 秦岭继续走红棋:“马8进7。” 破解当头炮最常见的走法。 所有人看得津津有味。 老头走黑棋:“马2进3。” 与秦岭的马对称着一并跳出来。 秦岭抬头看了他眼,老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秦岭说:“车9平8。” 老头很快跟上:“车1平2。” 秦岭:“炮8进2。” 老头:“卒5进1。” 秦岭:“炮8平1。” 两人下棋速度很快,几乎没有超过三秒,都是很平稳的过渡,没有任何杀机爆发出来。 下到这一步,所有人已经猜到下一步老头会怎么走,因为秦岭的炮移开后,他的车已经裸暴露在老头面前。 在象棋上,车是很重要的一颗棋子,开局就丢车,相当于折了一边臂膀。 秦岭这边有人叹息:“唉,太大意了,走棋不走心啊。” 老头颇有深意的看着秦岭,秦岭也回望他,确认过眼神,老头吃了他的车。 老头啪的一摔黑棋:“车2进9,吃车。” 秦岭的车被老头一顿操作带走。 秦岭表情没什么变化,很快接了下一步:“炮1,跳卒打车,吃。” 老头的另一个车被秦岭的红炮吃掉,猝不及防。 老头的拥趸们一阵惋惜,场上叫好声或骂娘声皆有。 云衡嘴角向上一弯,刚才那步棋她其实看出来了,只不过当局者迷,老头太将注意力放在吃对方的车上了。 现在一看,双方各自损失一个车,似乎扯平了,实则不然,一换一这种事,秦岭是不做的。 他比较喜欢套路,即便对方是个应该尊敬的小老头儿。 老头看到自己的车也被吃掉,眉心跳了跳,皱纹里的笑意更深,兴致更加盎然。 老头思索半晌,继续走刚才那步棋:“车2退3。” 黑车退到秦岭的两个大头兵之间。 秦岭丝毫没有要挽救的意思,继续在黑方阵营里冲撞。 云衡看出来了,他是打算围魏救赵,曲线救大头兵。 秦岭说:“炮2,跳马打像,吃。” 老头的像被人打掉,黑将一下暴露在炮车眼前,战战兢兢。 果然,老头被逼回援:“仕6进5。” 黑将彻底暴露在红炮面前,只是中间少了媒介,炮轰不过去。 所有人舒一口气,秦岭的棋风明显偏向于进攻性,刚才老头险些就要栽掉,不少人给他捏了把汗。 “加油啊,不要放松啊。” 下完这步棋,老头的脸色却陡然惨白,秦岭则是极淡的勾一勾唇角,说道:“承让了。” 说完,他捏起棋子,落在最后一个位置上。 “炮2,跳炮打马,吃。” 秦岭的另一个红炮隔着河岸打过来,如神兵天降,吃掉了老头一匹马。 袒露在外的黑将被两门红炮盯着,彻底没了退路,只得被将。 秦岭获胜,胜得措不及手,又仿佛自然而然。 云衡咧着嘴笑了,露出几颗米白的细牙。 秦岭稍微扬了眉,回头说:“至于这么开心?” 云衡将视线投向远处的篝火晚会和少数民族服饰,道:“就是很开心呐。” 秦岭笑着将自己肩上的五条布带解下,与工作人员手上的第六条布带放在一处,拍拍对方肩膀说:“奖品送她了。” 他下巴朝云衡努努。 云衡喜滋滋拿着衣服去换,秦岭坐在一座篝火堆旁,火光反射到他脸上,一闪一闪的。 过了会儿,他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名字。 “秦岭!” 秦岭立即回头,云衡正从帐篷里出来,身上穿着那件少数民族的象牙白长锦衣,花瓣在她腰肢蔓延开,伸到裙摆处。 云衡头发披散着,扎成一根根俏皮的小脏辫,头上戴着红色珊瑚珠子的发簪,白皙的脸颊清浅泛着光,透明得能捏出水来。 秦岭一下怔在原处。 帐篷顶的风马旗被吹起来,云衡侧身出来的瞬间裙摆被风扬起,她掀着帐篷,发丝撩动,藏蓝色花边的裙褶缓缓涌动,如同海上的波涛。 她的小脏辫在倾身时如花朵般绽开,她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她全身笼罩着今夜清冷的月光。 云衡冲他嫣然笑着,从帐篷出来转一转身子,问:“怎么样,好看嘛?” 周围人头攒动,秦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他缓缓抬起目光,笔直地看向她,脑袋里仅有的一丝理智仿佛也无法挽救他。 确认过眼神,他说:“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射箭比赛 石头他们在一边看傻了,队长这是万年铁树开花了? 他们那位不苟言笑c沉稳老成c高冷得像羊驼一样的面瘫队长,居然在看着一个女人傻笑? 还不知羞耻地脸红了? 云衡身穿新疆服饰坐在他旁边,两人围坐篝火,她笑靥如花,满目柔情,温和绚烂,像冬日里的花骨朵儿。 石头感叹队长终于开窍了,以秦岭的皮相,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女人主动给他投怀送抱,但秦岭性格孤傲,对这些女人都不感冒,连笑一下都是勉强。 而现在坐在秦岭面前的女人,论姿色不逊于之前任何一个女人,论头脑人家是b大博士生,论身手人家能一个酒瓶拍倒小混混,论 好像是挺优秀的,难怪秦岭笑得跟狼似的。 六六则有些羡煞地看着这对璧人,心想云衡姐这只温柔可爱的大白兔就这样乖乖摇着短尾巴往大狼窝蹭过去了啊,空气里都是恋爱的酸臭味儿。 阿曼深以为是,没想到这俩人山不显水不露地,有没有做好安全措施?新疆这边未婚先孕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看来得找个时间提点一下队长 三个人围坐另一堆篝火烤着,大老爷们挂着八婆脸,臆想队长的‘幸福’生活。 这时一个老妇从身后帐篷里出来,手里端盆水,朝三人斥道:“你们三个晾干没,我这火要熄了,在我门口叽里呱啦一个多钟头了,吵死啦!” 三人连忙起来,揪揪衣领,发现干得差不多了,于是赶紧灰溜溜逃了。 秦岭这边,火星噼里啪啦跳跃着,不远处锣鼓喧天,寨民正载歌载舞。 云衡头发解开,蓬松着,露出下面白皙修长脖颈,秦岭侧目看到她细腰细肢,海蓝色长锦衣下露出纤长的藕段似的小腿,看着就令人浮想联翩。 偏偏她脸色很安宁,眼睛纯净得像水,让人心里那些粗鄙不堪的幻想都一瞬间破碎,秦岭用很单纯的眼光打量她,打量这个集清新与性感于一身的漂亮女人。 云衡见对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眼珠一转,贼兮兮笑了,像个软萌妹:“怎嘛啦,盯人家看嘛啦?” 秦岭顿觉后脖颈发凉,讥讽她:“正常说话!” 云衡收回目光,整个人又变得淡薄许多:“看姑奶奶干嘛?” 秦岭笑起来,抬头看见夜空的银色星河,下意识地拿树枝戳戳火堆,说:“来新疆这些日子,心情怎么样?” 云衡双掌平放地上,耸耸肩:“挺好啊。” 秦岭说:“刚到宾馆差点让人给强了,也觉得挺好?” 云衡表情淡淡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说了,你不是来了吗?” 秦岭垂眸,半晌,嘴唇勾起来,说:“接下来你可能不会觉得好了。” 云衡问:“为什么这样说?” 秦岭说:“我们前方要探索的是三大无人区之一的罗布泊,身后是凶狠残暴的gps组织,无论哪一样,都是致命的存在。” 云衡问:“gps组织到底是什么来头,之前在内地就听说过他们袭击火车站,被警方给端掉,现在这是死灰复燃了?” 秦岭说:“gps组织以在新疆地区搞破坏,分裂新疆与内地联系为己任,他们本身并没有太大能量,但在境外有西方势力暗中扶植,为他们提供枪支弹药c资金人员c高新技术以及间谍训练等,这也是他们得以死灰复燃以及迅速发展的原因。” 云衡说:“这个组织实在太猖獗,把人命当儿戏看。” 秦岭眸光凉淡下去,话语清凌:“他们比较信仰希特勒的种族极端主义,坚信自己是最优秀的种族。” 云衡说:“弱者沉陷教义,强者利用教义?” 秦岭点点头。 末了,云衡小声嘟哝:“自己骨子里流的什么血,心里没点数了。” 秦岭定定看她,唇角微牵,漆黑的眸子里带点零星的笑意。 云衡见他这副表情,负气地鼓起嘴:“喂,你这副鬼样子是看谁呢!” 秦岭目光收敛,右手打个响指,说:“我记得,你不是要回赠我礼物么?” 云衡一拍脑门,原地跳起来:“对哦,我差点忘记这茬,你想要什么啊?” 秦岭拍拍屁股跟着起来,冥思苦想状:“我也不知道呢。” 云衡瘪瘪嘴,嘴唇撅起来,很可爱地问:“我勉为其难亲你一下,这福利不错吧?” 秦岭眉毛抖了抖,往后退出一步,说:“姑娘,自重啊。” 云衡气得翻白眼,塌塌个肩膀不说话,胸口剧烈涨幅着。 秦岭见她像是真生气,又走过来摸摸她头,语气带点轻哄:“不生气了嗯,刚才闹着玩的。” 半秒,云衡立马换脸,眼睛弯成下弦月:“想让我亲就直说嘛~” 秦岭:“” 这姑娘纯蠢到这种程度,到底是真憨还是智障? 秦岭微微一笑:“我想要那把藏刀。” 他的手朝前面指过去。 那里有几个舞台搭在一起,几十米外有数个靶子立着,不少人正在射箭。 场地一边悬着一个木架,木架上挂了把银鞘木柄的藏刀。 银质的刀鞘反映月辉,红木手柄玉润光滑,流畅的线条,精细的纹络,独具匠心的锻造工艺。 云衡也觉得那把刀漂亮极了。 她问:“也是比赛的奖品?” 秦岭点头:“射箭第一名。” 云衡看着那些弓箭,有些决绝地嘟着嘴:“射箭难不难哇?” 秦岭挠头:“我也不知道。我的箭没射偏过。” 云衡立马揪他袖子,小脸纯纯:“大哥,教我射箭!” 秦岭舔着牙齿笑了笑,说道:“那就献丑了!” 秦岭拉着云衡去射箭处报了名,交上押金,两人来到箭台旁站好。 云衡巴巴看着秦岭,却见他过来伸手揽在自己腰后。 周边不少人偷偷看这对,男人俊厉成熟,女人娇俏可爱,很吸眼球。 云衡被看得不好意思,她带着面红耳赤的语调轻声说:“岭哥,别啊,这大庭广众之下的” 秦岭起身站好,双手插兜,眼神很复杂,直视她的眼眸:“你的护具没戴好,我帮你弄一下而已。” 云衡:“” 云衡不怎么想找一条地缝钻下去,她甚至还想喝一次阿水大杯茶。 然后一口茶水喷自己脸上。 秦岭转身走回去,淡淡说道:“我示范一次,你可看好了啊。” 秦岭从桌上拿起弓和箭,云衡赶紧站好,脸色认真,又变成了学校里那个虚心求教的她。 秦岭一字一句的开始教导:“射箭第一步是要站好,面对目标要侧着身子,拿弓时右手要紧握正中间,双脚呈六十度分离,跨度不要太大。” 秦岭示范着标准动作,云衡在心里认真记着。 秦岭继续教授:“搭箭时常用三指射法,箭要搭在持弓手一边,箭羽的位置要像我这样。” 云衡看到箭羽三片羽毛中,颜色较深者垂直于尾部弦槽,另两片羽毛斜靠弓把向内。 “勾弦开弓时要前手推后手拉,头脸稍微朝拉弦手指偏一点,瞄准用一只眼睛看,另一只眼睛保持睁开,但不要影响瞄准的那只眼。然后,满弦,撒放!” 秦岭松了手,手中箭矢嗖一下射出去,正中红心。 云衡啪啪给他鼓掌。 秦岭把她拉过来,将弓箭放她手上,说:“你试试。” 云衡踌躇满志,架起弓搭箭拉弦,一气呵成,动作十分熟练。 嗖—— 是不是新手工作人员一眼便知,于是他们很敏捷地闪避到一边去。 一箭射出,云衡十分满意地拍拍手,朝靶子那边看。 她翘首问:“箭呢?” 秦岭摊手:“我也没看到。” 一名工作人员弱弱地抬手指指箭台前十多米的地方,泥里斜插一支箭,箭羽还在抖着。 秦岭给她打气:“头一回射箭就这么远,挺厉害了。” 云衡不服气,又取来一支箭搭好,屏气凝神,小眼睛眯眯看着靶心。 秦岭走到她身后,拍拍她的肩膀,拿脚把她小腿向后勾了勾,说:“记住我刚才说的要领,你可以的。” 云衡没说话,眼睛死死盯住靶心那团红色,像是要把它放大无数倍。 又一声箭啸,划破空气的抖动,云衡松了手。 秦岭看到靶子边缘位置斜插一支箭,大约是六分。 他很欣慰地拍拍云衡肩膀,像个慈蔼的老父亲说:“你学东西挺快的。” 云衡得意地朝他扬扬后脑勺,毛茸茸晃来晃去。 秦岭见她又搭起一支箭,直接射了个八分,心下感慨学霸的脑子就是好用。 看着云衡有模有样地搭箭c拉弦c撒放,他心底没由来得萌生一种吾家有女初养成的感觉。 不知道云衡得知秦岭臆想她是自己女儿,会不会调转箭头射他菊花。 让你胡说八道,谁要当你女儿,姑奶奶是正儿八经来当老婆的! 射箭比赛采用的是积分制度,每人十支箭,最后以积分高低论排名,云衡接连射出六支箭,总得分加起来不过五十分,第七支箭更是神奇地射到别人靶心上 云衡瘪着嘴,正要搭第八支箭,秦岭过来拉住她。 “剩下的我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中箭 然后,在云衡以及围观者目瞪口呆之下,这个男人取出三支箭夹在手指缝间。 搭箭c大满弦似满月,指松c箭出。 在火光与明月的映照下,银色箭头像条闪电激射出去,撕裂空气,命中靶心。 围观者正要拍手叫好,尾随其后的第二支c第三支箭也追上来,甚至没人注意到他何时搭箭。 砰。 第二支箭也中红心,与第一支箭拥挤一处,有些倾斜。 啪c砰。 第三支箭当场贯穿那支倾斜的二箭,拦腰折断它,蛮横地插入靶心,将第一支箭也震了下去。 连中三元。 现场沉寂半天,突然爆发出雷鸣般掌声,所有人为他喝彩,为他精湛的箭艺叫好。 云衡目光笔直看着眼前这个荣辱不惊的男人,他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似乎这种结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背影挺拔,像棵白杨,右手执弓,左手插进裤兜,很平静地回头望她。 云衡忽然想起来一首诗,苏东坡的江城子, 老夫聊发少年狂, 酒酣胸胆尚开张, 会挽雕弓如满月, 西北望c射天狼。 她一瞬恍惚。 秦岭帮云衡赢了第一名,八十分的成绩,相当于每射一箭都中了八环。 云衡极其郑重c认真地将那柄藏刀递到秦岭手上,现场气氛一度严肃,像香港回归那天解放军与驻港英军的国旗交接仪式。 秦岭忍不住笑了:“干嘛这么紧张?” 云衡叹气:“我太没用了。” 秦岭安慰说:“头回射箭,这个成绩很好了。” 云衡吸吸脸颊:“唉。” 秦岭爱不释手地抚着藏刀。 云衡问:“怎么不接着夸了?” 秦岭:“” 这时,石头他们灰头土脸着过来,垂头丧气的,像沙地里滚了一圈。 云衡笑问:“你们仨玩泥巴去了?” 石头捶胸顿足:“唉,别提了,刚才跟个小屁孩赛马,我们仨愣是没比过人家,摔下来了。” 六六一脸幽怨地看石头:“石头哥,要不是你的鞭子抽到我马屁股上,我能摔下来嘛?” 阿曼更委屈:“你俩还好意思说?你们那两匹野马就跟疯了似的撵我,我差点给它们踩死。” 云衡看他们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笑得直跺脚。 秦岭笑:“不会骑还逞能。” 石头说:“谁让那屁孩这么能嘚瑟,说自己是骑马的王子什么的不过还真别说,马骑得确实挺溜。” 云衡拍拍胸脯,说道:“要不要姐姐给你们报仇去?” 六六瞪起熊猫眼,一脸惊诧:“云衡姐,你也会骑马?” 云衡傲然挺胸:“我可是北京五道口马场的高级。” 秦岭劝她:“新疆的马可不比城里那些驯化的,野着呢。” 云衡哼一声:“姑奶奶就喜欢野的!” 话里有话,她目光放肆地在秦岭身上扫来扫去,直勾勾的,心思昭然若揭。 秦岭舔舔牙齿,不拦她了。 几个人由石头带着朝马场走去。 离开箭场时,举办方又换了新奖品,是一杆白牦大纛。 又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参加射箭比赛,他视线扫一眼,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具体讲,又说不上来。 只是感觉不对。 就像杀手能够感知到周围有杀气一般。 云衡看向石头手指的方向,那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仍在马场上驰骋,很惬意的样子。 云衡笑道:“看我待会儿虐哭他。” 石头c六六c阿曼深以为是,秦岭扯扯嘴皮,微笑。 小男孩看到这边几个人,骑着马过来,认出刚才骑马飞出去的石头,哈哈笑起来:“怎嘛,又来找虐?” 石头躬身将手朝身后一举,一副请神的架势:“欺负我这个不会骑马的算什么本事,我身后这位你要是能赢喽,才能服人。” 小男孩看了云衡一眼,眸子一瞬闪过亮光,随后又映入漆黑,他说:“我不欺负女人。” 云衡挑眉看他:“姑奶奶也不欺负小孩。” 两人瞬间瞪到一起,目光激烈碰溅。 “比就比,谁怕谁。” “姑奶奶虐哭你!” 比赛规则很简单,寨子里的马场一圈是八百米,两个人赛马跑三圈,谁先到达终点谁就是获胜者。 小男孩看着云衡戴好护膝头盔,也跟着踩马镫上马,秦岭跟石头他们在也是终点处等着。 小男孩自信满满,上马前还十分讥讽地冲云衡竖个中指,云衡撇撇嘴,懒得跟他怄气。 云衡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模样很是惊艳,她朝秦岭眨眨眼。 秦岭懒洋洋抬一下眼皮,不去理会她这裸的勾引。 口哨吹起来,两匹马齐头奔出,几乎是平行着沿马场跑道疾驰。 小男孩跟云衡几乎是同样动作挥舞马鞭,没有先后之分,跑出半圈仍是并驾齐驱的势头,小男孩对身边这个对手开始郑重对待起来。 他自尊心受到挑战,两腿夹紧马肚骤然加速,云衡紧跟着一起加速,死死咬在他身旁,无论男孩怎么加速都甩不脱。 他扭头看见云衡笑得山花烂漫,对方无论是扬鞭还是蹬马,动作都十分娴熟。 秦岭也感到诧异。 这丫头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石头他们眼中只有崇拜,在场地中央又蹦跳又挥手,给三根荧光棒的话估计当场化身拉拉队员,成为云衡的死忠脑残粉了。 秦岭将视线从三人身上收回,投向远方,忽然,注意到什么,眼瞳骤然敛紧。 他箭步冲向马厩,不管工作人员的阻拦,一把牵出一匹白鬃毛骏马,护具也不戴就着急忙慌踩上去,他猛抽马鞭,白马冲向跑道。 在石头等人错愕的目光中,秦岭纵马横插跑道,直追云衡跟小男孩的两匹马。 他的眼瞳越发幽暗,黑夜里竟释放出冷刺的光,像丛林里审时度势的狼。 云衡正全神贯注与小男孩赛马,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来人,速度仍在加快,眼前的世界飞速倒退,只剩呼啸的风声与流动的画面。 云衡即将超越的一刻,身后有声音突然响起,秦岭大声喊:“云衡,跳马!” 云衡根本来不及反应,但她察觉到了危险,那种擦裂空气的音爆,毫无预兆袭来。 她光是听见声音就觉脊背发颤,那是箭矢飞来的动静,有人对着她射箭。 下一秒,云衡猛一偏头,仍是没有躲开,箭矢掠过她胸口直接刺中肩头位置,大脑皮层瞬间传来火烧一样的撕裂感,爆炸般沿着肩头向四肢百骸扩散出去。 身后的秦岭牙关快要咬碎,他眼瞳黑暗,使尽毕生的力气,在距离云衡不到一米的地方朝她扑过去。 云衡正痛得没有知觉,只觉得肩膀一沉,被人裹挟着摔下马,滚下一处矮坡,浑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擦伤。 摔下马的瞬间,头顶又一支箭呼啸而过,射落一缕头发。 她眼睛一黑,摔晕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绑架 一座古朴庄重却不失典雅的院子里,一色的青砖黛瓦。 屋内,眼前灯光昏暗,白色墙壁无法反射任何光线出来,但能隐约看到几个人影。 年青人隐在光影里,头顶那盏吊灯只能照亮他身前的一小块地方,投出圆弧状的光圈。 云衡睁开眼睛,看见绑在右手边椅子上的秦岭,他也刚醒。 年青人立在吊灯投下来的光柱中,自上而下的光让他的五官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中,看上去,只有几个黑窟窿暴露,像一具骷髅。 往更远些的地方看,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有人跪在地上,双手被人牢牢反捆住,他的脑袋被人揪起来,脸部上扬。 一个身材敦实的新疆面孔男子正举着鞭子狠狠抽打他。 空气里只能听到鞭子挥舞起来的声音,受刑者嘴角流血,两边脸都高高肿胀起来,像充胀气的红皮球,挤得两眼只剩一道缝隙。 新疆男子每一鞭都特别用力,因此每抽几下就要停下来活动脖子手腕,擦擦额头的汗水,平复好呼吸继续挥鞭抽打他。 鞭子抽在那人身上,云衡却觉得头皮发麻,她不敢想象这样的鞭子落到自己身上,会是怎么皮开肉绽一样的爆炸痛感。 想到这儿,她肩头一阵疼痛,垂首看一眼,发现原本中箭的肩头已经被包扎好,只有雪白的绷带上渗出些殷红血迹。 新疆男子扔掉鞭子,倚靠在墙上喘气,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水喝几口,骂道:“草,嘴还真硬!” 等他缓过劲,调整姿势重新站回受刑者面前,鞭子再扬起的时候,终于被人叫停了。 年青人说道:“可以了。” 他从光柱中走出来,正黑色arani定制西装,右耳戴蓝牙耳机,歓骨鼻挺,馥郁的tiffany圣罗兰香水味。 无名摸摸右手中指指骨那枚金属环,淡淡笑了:“又见面了,二位。” 他朝身后挥手:“阿猜,把这家伙带出去审,不要吓坏了客人。” 刚才挥鞭的新疆男人点点头,找人架起来受刑者。 受刑者垂首无力地跪在地上,血混合着涎水从嘴里流下来,长长挂着,几乎快要死过去。 阿猜带他走到门口,无名说道:“给你一天时间,无论用什么方法,从他嘴里撬出来情报卖给了谁。” 新疆男人拱手;“阿猜知道了。” 他们离开后,房间显得宽敞许多,只剩被绑在椅子上的秦岭c云衡还有站在前面的无名。 无名身后,另有一名身材高壮的保镖,看上去像座小山,秦岭队里最壮实的阿曼与他相较也是小巫见大巫。 秦岭冷冷的勾唇角看他,无名这家伙很喜欢找硬汉做打手啊,比如说上次被自己活活打死的阿奎,再比如眼前这位壮得跟头牛似的伙计。 无名走上前来,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朝身后一伸手,保镖踏踏地踩着地面过来,云衡甚至能感受到脚底的震动。 保镖极凶神恶煞地瞪他们一眼,右手臂一屈,露出结实的肌肉块还有砂锅大的拳头。 云衡怔忡,惊呆。 这货是在裸恐吓他们? 他们俩现在已经被捆成粽子了,还有必要吓唬一顿? 秦岭表情很平静,回瞪了保镖一眼,眼神狠厉,像极了狩猎的猛兽。 保镖打了个激灵,气势有些颓丧下去。 无名在一旁看着,勾起一边唇角过来,介绍说:“这是格桑。” 听到老板隆重说出自己的名字,格桑又使劲瞪了瞪他们。 秦岭笑说:“上次死在酒庄里那个,哦,是不是叫阿奎?” 无名脸色瞬间冷下来。 眼底似波澜不起,更胜似汹涌澎湃。 他的目光与秦岭瞬间交融,半秒,他猝不及防地一拳捣向秦岭。 云衡瞪大了眼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一声闷响,秦岭肚子上挨一拳,紧接着被无名一脚踹上去,绑着手脚的身子随椅子一齐倒飞出去。 椅子腿砰地断裂,摔在地上散架,秦岭脑袋磕到墙上,忍痛使劲晃动身子,翻转过来正面直视着无名。 云衡不争气地红了眼睛,咬牙切齿说:“欺负一个束手无力的人算什么本事!” 无名猛地转头看她,吓云衡一跳。 对方目光带着挑衅,冷笑:“你在和我讲公平么?” 云衡脸上挂着恼怒:“你们这些人不是偷资料就是背地暗袭,永远只能像过街老鼠一样见不得光。” 秦岭斜靠在墙上,屁股下面坐着椅子碎块,很难受,他看向云衡:“不要说了,住嘴。” 云衡看见他狼狈的样子,咬着嘴唇,小脸上挂着无尽的担忧与自责:“对不起,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较劲去骑马,就不会出这档子事了” 秦岭似乎是很痛,下颌的肌肉紧紧绷起,但仍咬着牙安慰她:“不是你的错,该来的总会来,就算不在马场,我想这位西装革履的先生也有别的方法把我们掳来。” 无名站在原处,八风不动,嘴角噙着浅薄的笑意,对秦岭的话很是受用:“承蒙夸赞,我只不过动了些小脑筋而已。” 云衡眼睛更红了,抬头问:“你到底想要怎样?” 无名说:“你这还不明白?我是来找你要密码的啊。” 云衡问:“说出密码就没事了?” 无名点着头:“我这人说一不二,只要你说出密码,立马放你们。” 秦岭目光冷冷看着无名,眼下只能按照对方的要求做,密码对方势在必得,就算云衡现在死咬着牙不肯说,以无名的手段,会有无数种方法逼她开口。 严刑c拷打c甚至用强这些人不择手段,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眸光深深盯住对方,像深渊的海水,沉而冷。 他说:“希望你能说话算话。” 无名点头:“当然。” 无名从身上拿出笔记本,在云衡面前摆弄起来:“说吧。我只给你一次说密码的机会,别耍花样。” 云衡眼睛死死瞪着这本笔记,就要把牙咬碎,终于,还是沉沉出一口气,阖上眼睛:“密码是,4399。” 无名拨弄密码盘,三秒后,啪嗒一声轻响,笔记本打开了。 无名翻看几页,很满意,蹲下身拍拍云衡脑袋,说道:“真听话啊。” 云衡怒目看他:“现在资料给你了,密码也到你手上了,我们两个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应该履行承诺,将我们放了吧?” 无名点头:“当然要放,我这人一向说话算话。” 秦岭也松开一口气,看样子有惊无险。 但随后无名的一句话却泼了凉水:“我这关你们过了,但是我手下弟兄们还不同意放你们呢。” 云衡脸色瞬间涨红,她咬着牙问:“什么意思?” 无名拇指轻轻蹭着中指指甲,云淡风轻的样子:“我那些弟兄们常年在荒漠里做事,好久没见过你这么皮白肤嫩的女人了呢。” 秦岭倚在墙上,眼瞳瞬间一暗,脸廓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格格攥紧拳头说:“今天要么就是你杀了我俩,要么放我俩走,不然,我会让你一辈子活在噩梦里。” 无名耸耸肩膀,无所谓:“我的手下想找姑娘泄泄火我也拦不住呢,外面十几个人排着队,云衡姑娘一咬牙,一闭眼,就都捱过去啰。” 话音未落,云衡脸色都变了,脸上滤过各种情绪,她急得变了声调:“有本事今天弄死我!” 无名将食指竖在唇前,漠漠地:“云大小姐这就生气了啊?军区大院长大的就是不一样,有脾气,我喜欢。” 秦岭在另一边开口:“有什么冲着我来,所有的事我担着。你们米花县的行动是我破坏掉的,与她无关,她只是搭顺风车的过客,而且她也将笔记本交到了你手上,出来混,怎么也该讲点道义吧?” 无名垂首思索半天,挑眉笑了:“你还真把自己当个明白人了?我也不想跟云小姐闹得那么不愉快,万一被云家查到,以云老爷子的影响力,只要跟这边军区打声招呼,我就不得安宁了。” “所以,”无名唇角微牵,轻轻抬起云衡的下巴,云衡冷冷直视他的眼眸,听道:“我一直不信这世上有好烂命,为什么有人天生能做世家小姐,有人却要豁出命才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站稳脚跟呢?” 云衡撇开头,说:“人改变不了自己出生的,但能决定自己未来的终点。” 无名深以为是的点头:“既然如此,我今天倒想试试,你们俩究竟还有没有好命了?” 说这话的时候,秦岭看到无名眼睛里有股近乎激烈的疯狂。 他捏紧了拳头,问:“你想怎么玩?” 无名说:“我看你们两位如胶似漆的,不如就玩互救吧,互相为对方赎罪,拯救失败的那个人还可以带着愧疚悔恨一辈子,这样的话,够有意思吧?” 秦岭朝云衡看过去,对方咬着唇,冲他点头。 秦岭问:“具体说说吧。” 无名说:“不知道云小姐会不会赌术?” 云衡差点露出狐狸尾巴地笑出来。 斗地主c双升c梭哈c麻将c百家乐c德州扑克c赌马赌球cfitebff好像都玩过。 看一眼无名,云衡极温纯地抿唇说:“了解一些。” 无名见她一副老实的表情,心里有了数,对方要是直接否认说不懂,很明显是撒谎。 云老司令一生戎马,将云家发展得枝繁叶茂,社会各界名流都争相交好,自然有许多应酬,一个大小姐整天耳濡目染也应该知道些应酬里有赌术的。 无名见状,说道:“那我就跟云小姐赌一局吧,我的赌注就是秦先生的命。如果你赌赢了,秦先生的命就归你。” 云衡欣然应允:“如果赌输了呢?” 无名凝视她,轻轻缓缓的语气:“云小姐就到我房里去呆一晚,我要你做什么你都照做才行。” 云衡脸色一沉,秦岭紧咬着牙关,从墙角挣扎着要起来,被格桑一脚踹回去。 云衡不等秦岭阻拦,开了口:“我答应你,如果你再敢耍花样,我保证,这辈子都不放过你。” 秦岭痛苦闭上眼睛,这句话像锤子一样刚烈地打在他心上,连眼睛都跟着刺痛起来。 无名绅士般的为云衡解开绳子,说道:“那就开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赌局 无名打了个响指,紧接着,云衡看见他背后那面墙壁动起来。 像是两扇推拉门缓缓滑开,一个新世界豁然出现在眼前,强光瞬间照射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原来房间里面别有洞天。 无名带云衡走过去,秦岭被留在原地,格桑在一旁看管他。 一路走着,地毯软软的,仿佛踩在云端,一不小心就会陷下去。 新房间里面灯火明亮,灿如白昼。 两边欧式走廊上层叠透明的水晶吊灯和现代油画渲染出一种华贵典雅的气氛,正前方是一张椭圆形的红木大桌,桌顶的天花板是一排长环形吸顶灯,投在光滑干净桌面上一团薄薄的光晕,像挂了一条银河。 云衡被‘请’到座位上,意外地发现这桌子并不只是红木桌那么简单,光滑的桌面居然是一层玻璃,玻璃下面是与桌面齐长的水族箱,里面各种蝴蝶鱼c虾蟹c水龟c蜉蝣生物。 云衡俯视着水族箱赌桌,看着里面这些游曳的水族生物,感觉像是上帝俯瞰人间。 无名坐在赌桌对面,一名戴着白手套的荷官恭敬地屈着身子过来,先给两人倒上香槟,然后亮出一系列的赌博工具,掷骰子c炸金花c转轮盘c老虎机 无名啜了口香槟,说道:“云小姐是客人,你说玩哪一种我们就赌哪一种。” 云衡想了想,说道:“fivecardstud。” 梭哈。 梭哈也叫沙蟹,是扑克游戏的一种,以五张牌的排列组合c点数和花色大小决定胜负。 游戏开始时每名玩家会获发一张底牌,此牌为暗牌。当派发第二张牌时,便由牌面大者决定下注额,其他人有权选择‘跟注’c‘加注’或者‘放弃’。当五张牌派发完毕,各玩家翻开所有底牌来比较,牌面最好的玩家可以赢得赌桌上所有筹码。 荷官拿来一副牌,从里面将四种花色的8c9c10cjcqckca共二十八张牌取出,洗一遍放在桌面上。 无名看云衡一眼,她殷红的唇角弯了弯。 两人面前各有一堆筹码,都是一百万的数额。 无名笑说:“玩三局,谁的筹码多算谁赢。我这赌场不提供赊欠,你要是输了,除了陪我睡觉,还得倒赔一百万。” 云衡淡淡看着他,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怕你输不起。” “求之不得。” 无名食指敲着桌面,示意荷官开始发牌。 两人各有一张底牌。 云衡看也没看,将底牌丢在一边。 荷官再次发牌,云衡手里拿到张方片8,无名拿到方片9。 无名得意的扬扬下巴,按照规则,牌大者可以加注。 他说:“十万。” 云衡眼睛在灯光下变得异常明亮。 她说:“跟注。” 她跟了十万。 现在两人面前各有一摞十万的筹码,荷官继续发牌。 云衡拿到了方片9,无名拿到了梅花8。 云衡抬手看一眼底牌,心里有了数。 看牌的时候无名仔细打量对方的表情,云衡小脸始终紧绷着,很僵硬,即便看到底牌也没有丝毫情绪变化,令他捉摸不透。 云衡说:“加注,二十万。” 无名笑笑:“跟。” 两人面前的筹码堆都变成三十万。 荷官继续发牌,云衡拿到了梅花q,无名分到红桃q。 按照规定,牌点一样大时比较花色,红桃花色比梅花花色大,无名决定投注。 无名直接推了三十万筹码出来。翻番。 云衡观察他的表情,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花样,不知道对方是在诈自己还是真有好底牌。 她咬咬牙,说:“跟了。” 筹码堆变成六十万。 最后一轮发牌,云衡拿到黑桃k,无名拿到了红桃a。 云衡狠狠一怔,脑中瞬间空白。 命运之神没有站在她这边。 掀开底牌,无名是方片8,云衡是梅花a,是极好的底牌。 差就差在最后一张牌无名拿到的红桃a比她梅花a要好。 两个人的牌四不像,既不是顺子也不是同花,决定胜负就是谁的散牌更大。 云衡赔进去六十万,无名面前的筹码堆成山,足足一百六十万。 无名笑着问:“你的筹码好像不太多了,要不要再借点?” 云衡漂亮的小脸跟僵住似的,她深呼吸几次,说道:“再借一百万的筹码。” 她语调始终平平的,永无升降。 筹码拿来,无名示意荷官分发第二局的牌型。 两人各得一张底牌,云衡小心地掀起一角查看,确认了牌面。 荷官继续发牌。 云衡得梅花j,无名得黑桃a。 无名低眉看一眼,讥讽地笑了:“我投注,四十万。” 云衡冷笑起来,跟了:“四十万。” 无名看她面前的筹码堆,说:“看来云小姐要欠两百万了。” 云衡垂着眸,灯光照到她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没有说话,示意荷官继续发牌。 云衡拿到梅花k,无名又是黑桃a。 无名耸耸肩膀,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看来我运气很好呢。投注,四十万。” 云衡思考良久,自己的牌确实有些烂,但是已经是第二局,一旦放弃就输了,只能硬着头皮下注。 她说:“跟。” 筹码堆又空了一块。 无名淡定看着她,看到对方手指下意识的掀了下底牌,随后,颤抖。 那是紧张的表现。 他勾唇笑了。 荷官发第四张牌,云衡是梅花q,无名仍是黑桃a。 这回就连云衡也不淡定了,这家伙怎么每一次的牌型都这么大? 她深深看了眼荷官,却知道,这应该不是出老千,只能说,无名今晚的运气好到爆棚。 那她呢? 无名眉开眼笑,仍是投注了四十万。 云衡无可奈何,只得跟注,她身前的筹码牌只剩下二十万,无名面前还剩四十万。 荷官开始分发最后两张牌。 云衡分到梅花a,无名却只得到方片8。 幸运女神终于偏向云衡,让她拿了个大的。 无名眼神微眯,对方的牌型有些意思,只是不太相信,对方真有那么好的牌? 他不信她手中的底牌比他好,虽然那种情况有可能出现,但也只是小概率事件,即使在正规赌场那种牌型一年也不见得出一次,今晚还能逆天? 云衡将手里的二十万筹码都推出来,说道:“梭了。” 无名判断她是否在诈自己,现在抽身的话,自己只需要损失一半筹码,如果继续跟下去,那就是一百四十万的筹码要赔进去。 无名隐隐预感今天这局可能会输,但是他却不信命。 想了想,他说:“跟注。” 荷官给无名掀开底牌,四张黑桃a和一张散牌,梭哈里面铁支的牌型。 上等牌。 随后云衡主动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无名看了眼,心就凉了。 怎么可能? 云衡的底牌是梅花10,不是很大的一张牌。 加上剩余四张梅花jcqckca,刚好是对子。 赌场难得一见的同花顺牌型。 无名死死盯着眼前的牌型,嘴唇咬得惨白。 云衡乐呵呵将筹码堆笼过去,一共二百八十万。 与无名面前的二十万筹码堆成天壤之别。 她说:“承让了。” 无名愤怒地将牌砸向桌面,砸进花花绿绿的二十万筹码堆里,五张牌在桌面的光晕里零星摔落。 他咬着牙说:“先别得意,还有一局呢。” 第三局开始发牌。 云衡掀开底牌看一眼,是方块8。 最小的一张牌,开局运气不太好。 无名也掀开看了眼,脸上风波不动,眼里却闪烁着极淡的笑意。 他又让荷官端来一盘二百八十万的筹码,跟云衡二百八十万的筹码持平,加上之前剩下的四十万,现在无名手里有三百二十万的筹码。 第一轮发牌,云衡拿到红桃q,无名拿到黑桃a。 他平静的看了眼云衡,甩手推出去五十万筹码。 云衡也跟了筹码,目光闪烁:“五十万,跟。” 一百万的筹码摞成座小山。 荷官继续发牌,一切正常进行,有条不紊。 云衡又拿到方片8,无名拿到方片k。 无名合计了下手中的牌,目前还判断不出可能会出什么牌型,但他心里萌生了其它想法。 他思考一下前两局云衡的表现,仍是摸不清对方有什么套路,只能和她拼运气。 无名把筹码推出去,说道:“五十万。” 云衡挑眉看无名,嘴角笑容寡淡,手一挥,五十万筹码堆上去。 “跟注!” 桌面上二百万的筹码堆在一起,花花绿绿一团。 第三轮,荷官发牌,云衡得到红桃q,无名拿到梅花j。 云衡嘴唇一弯,不紧不慢地起身将筹码推出去,扶稳了一大摞筹码:“五十万。” 无名捏紧了牌,脚心有点凉意,死死盯着对方,想要找出哪怕一丁点的表情破绽,可惜一无所获。 他松松arani西装的领口,一咬牙,一跺脚,推出去一大摞筹码:“加注,一百万!” 云衡隐约看到他额头出了汗。 对方这是要孤注一掷了。 荷官开始发最后两张牌。 云衡拿到方片8,无名拿到红桃10。 他嘴角微微上扬,自己手里的牌是红桃10,梅花j,方片k,黑桃a,底牌是梅花q,组合起来同样是极其少见的顺子牌。 他推开面前的筹码,淡淡一笑:“一百二十万,all一!” 他就是要赌一把,他不信幸运女神还站在对手那边,他不信命。 云衡手指抓紧桌沿,瞥一眼手中的底牌,问道:“赌局开始我借了赌场一百万筹码是吧?” 无名手指敲着,扬着俊厉的眉毛:“算你运气好,三局下来不赔不赚。” 云衡将身前所有的筹码一齐推进奖池,说道:“那我梭了。” 她扔了牌,起身,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现在,你欠我五百万。” 丢在六百万巨额筹码上方的扑克牌缓缓落下,是一张方片8。 方片8,方片8,方片8,红桃q,红桃q。 梭哈里面的满堂红牌型。 一瞬间,无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站起来,双手捏着桌沿,指甲惨白,眼睛血红。 他近乎梦呓的自语道:“怎么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摔跤赛 云衡看看气得发抖的无名,起身倚在墙边等着。 半晌,无名平复好呼吸,重新来到她面前。 云衡看他神色无喜无忧,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只是裁剪合身的正黑西装有些褶皱了。 她抬起手帮他抚平。 无名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右手迅速摸向后腰,警惕地看她:“你做什么?” 云衡无辜的将手举过头顶,说:“我看你衣服乱了,帮你弄一下。” 无名脸色缓和,但是与她保持着距离:“这不用你管。” 他说:“赌局你赢了,秦岭的命归你了,我说话算话。” 云衡身子矮他半头,此时抱着肩仰头瞥他:“还有五百万呢?” 无名没说话,只是坐回位子上,摆正了蓝牙耳机。 “格桑,带秦先生过来。” 耳机里回应一声,然后蓝色信号灯熄灭。 很快,秦岭被两个人架着抬入棋牌室,格桑跟在后面进来,将门关好,安安静静背手等候吩咐。 云衡连忙过去扶秦岭,他蓬头垢面的全是灰土,冲她咧嘴笑了笑。 她看得心疼,忙去伸手勾秦岭手脚的绳结,旁边人要出手阻拦,被无名用眼神制止了。 秦岭绳子松开,被云衡扶起来活动了下手腕脚腕,他下颌绷出一道冷厉的硬线,面无表情的看无名,眼神狠厉。 两人目光交锋,相错而过,无名淡淡地说:“让秦先生受苦了。” 秦岭直勾勾看着对方,半晌,笑了:“你解开我的绳子,不怕我跑?” 无名不以为然,眼睛微眯着:“外面有我二十多名手下,你插了翅膀也逃不掉。更何况,你还带着个女人。” 云衡揪着秦岭的手连忙松开,有些紧张又自责地看秦岭。 秦岭拿起她的手揉揉,放在掌心,目光看向她,温和得像水,让她丢入雪地里的透心凉一瞬暖开。 云衡眼眶微湿,含笑直视他。 无名咳了声,说:“其实秦先生现在就可以光明正大离开,我们之间的恩怨,云小姐已经替你一笔勾销了。” 秦岭用眼神询问她,云衡弯下眼睛,拖着可爱的眼尾说:“刚才的赌局,我赢了他。” 秦岭眼中满是赞许,又听见云衡补刀:“他现在还欠我五百万。” 无名眉心抽了抽,双手扶额。 秦岭将目光看过去,出声问道:“现在轮到我了,怎样做能救云衡?” 无名抬起头,视线与他撞上,秦岭眼珠漆黑,看不出任何波澜,隐隐有些红。 无名说道:“我看你对什么东西都了解一些的,下棋c射箭c赛马,那你也应该懂摔跤吧?” 秦岭眉毛拧成一团,半秒,回说:“我会格斗术。” 无名紧接着一锤定音:“那你就去摔跤。” 秦岭眼神一暗,云衡要冲过去骂无名,被无名手下死死摁住,动弹不得。 云衡挣扎说:“你真不要脸!” 无名冲两人颔首微笑:“请记住,不要跟坏人讨价还价。” 说完,他从赌桌出来,格桑将门拉开,一群人跟着他浩浩荡荡离开,秦岭云衡也被人押着往前走。 出了房间,拐过走廊,耳边隐约听到鼎沸的人声从附近传来。 无名带他们来到一扇门前停住,门口的几名黑衣男子进行安全检查,给他们搜了身。 人声正是从门后传来。 检查完毕,工作人员打开了门。 瞬间,云衡觉得脚底都晃动起来,铺天盖地的叫喊声像是从头顶砸落。 门后是一座大型地下角斗场,这里举办黑市摔跤赛,每名摔跤选手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嘶吼着,他们睚眦目裂地厮打着对手,癫狂c原始c充满野性。 角斗场四周的看台上坐满了成百上千的观众,他们或起身呐喊,或脱去上衣挥舞,四处都是欢呼雀跃的喝彩声。 这场景让她感到恐惧,让她脊背生寒。 无名走在前面,云衡磨磨蹭蹭着,被无名直接揪住往前排贵宾席上带,秦岭则被格桑押去了后台。 此时场上的摔跤比赛已进入白热化,不少人都紧张看着,给自己投注的摔跤手加油。 这种黑市摔跤赛不讲究规则,只要能让对手三点着地,自己得到相应的分数,摔跤手可以不择手段。 哪怕是挖眼断指c踢裆掰手,甚至开瓢锁喉都不算违规,只要有结果。 这种黑市比赛死亡率极高,但是丰厚的奖励更是令无数摔跤手趋之若鹜。 今天的冠军奖品是一辆路虎揽胜,越野车停在摔跤场不远的红毯上,晶黑透亮的烤漆,层叠折射的两盏大灯,厚重结实的车轮,是无数车迷的梦想。 路虎车前还有几名模特在拗造型,模特身穿比基尼,体态丰满,身材火辣,不时扭动腰肢做出各种动作,吸引许多男人的眼球过去。 每当摔跤场上一局比赛结束,这里的车模就变成拉拉队员跳一段热舞,鼓舞那些筋疲力竭的摔跤手。 云衡将目光移回摔跤场,红衣摔跤手跟蓝衣摔跤手互相绞住对方,在摔跤垫上来回翻滚,观众骂娘声c喝倒彩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让他们快些决出胜负。 终于,场地中央咔吧一声骨裂,蓝衣摔跤手将红衣摔跤手的右手臂折断,红衣摔跤手惨叫出声,被蓝衣摔跤手乘胜追击,一拳一拳的打在头上,最后抱摔过头顶,重重砸在地上。 整座摔跤台都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云衡觉得屁股震了一震。 红衣摔跤手半死不活的昏迷过去,蓝衣摔跤手举着双手站起来,获胜。 云衡耳朵里还回响着不久前那道骨裂声,那声脆响让她汗毛倒竖。 无名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他侧头看见云衡脸色发白,讽道:“你怂了?” 云衡嘴唇抿起来,点点头。 无名冷淡地看着场上蹦下来跟观众一一击掌的蓝衣摔跤手,说道:“格桑跟秦岭待会儿都要上场,你最好期盼我投注的这两人不要碰在一起。” 他说:“格桑是最好的摔跤手。” 云衡反驳说:“秦岭一定会赢的。” 无名在位子上坐好,不与她理论。 蓝衣摔跤手守擂,等下一名摔跤手上场挑战。 格桑穿着红衣出场了,他块头很大,像个绿巨人,出场的时候拳头高高举过头顶吼了声,全场顿时欢呼起来,声音突破天际,云衡只觉得耳朵嗡嗡的。 格桑跟蓝衣摔跤手面对面站着,两人都是肌肉型壮汉,结实的肉块像砖头一样层层鼓起。 蓝衣摔跤手名叫察猜,此刻面目狰狞看着格桑,目光闪过一丝狠毒,像阴鸷的鬣狗。 格桑拳头捶着胸口蔑视对方,眼中写满了不以为意。 摔跤台上灯光灿如白昼,观众们激情澎湃,高高挥舞双手。 裁判吹哨,比赛开始,格桑咆哮着向察猜扑去,察猜敏捷地躲开,绕至格桑身后抱住腰,猛地一掀,两人一起倒地,格桑双肩触底,被察猜拿三分。 格桑怒极,脑袋向后猛地一顶,将察猜撞得措手不及,紧接着他身躯翻转,兀地向后凌空一跃,察猜进攻打空,眼睁睁看着对方箍住自己脖颈,凭借身体的惯性将自己撂倒。 格桑得两分。 两人再次分离,保持着两步距离互相打探对方,身体微屈,不时用手掌拍打对方,谁也不敢大意。 观众席上人声鼎沸,像煮沸了的的茶水,云衡却能清楚听见拳头击打在血肉上的声音。 舞台上两名摔跤手站在灯光下,结实的肌肉块被染出一道道壑影。 两人头顶着头,目光交织着,犀利而凶狠地绕摔跤台转两圈,观众们看得不耐烦了,就催他们赶快。 终于,察猜率先冲过来,先是一拳击向小腹,格桑一掌接住,挥拳打察猜的下颌,连环击打。 两人分离,察猜脸部受伤,血水混杂着汗液淌下来。 下一秒,察猜眼神冰冷,飞身上前撞格桑,格桑始料未及,匆忙夹住对方脖颈,两人翻滚在摔跤垫上。 格桑绞住对方的脖颈,察猜则是缠住格桑的大半肢体,两人纠缠着,互相钳制对方。 云衡手心里捏紧一把汗,这两人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无论秦岭遇上谁,胜算都不大,毕竟术业有专攻。 两人浑身被汗水浸透,很快分离开又拳打脚踹起来,察猜猛跃起来掐住格桑脑袋用膝盖顶过去,砰地一声响,云衡倒吸凉气。 观众的气氛燃得更高,没想到格桑顶住攻势,将对方硬生从半空拉回,砂锅大的拳头一下打在对方太阳穴上。 两人随后倒退,嘴角都淌着血,脖颈上青筋爆出来。 摔跤台使劲摇晃着,两人再次出击,力道极大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击打对方,两人互相过招拆招。 突然,格桑抓住一个时机,一个鞭腿扫向对方肋部,察猜来不及防范,被一秒掀翻在地,格桑紧跟上来,气势骇人的一拳砸在对方小腹上。 观众们直接从座位上起来,脱掉上半身的衣服扔起挥舞,欢呼着:“大风!大风!大风!” 察猜满脸是血,倒在摔跤台上如死狗一样,动弹不得。 格桑挽住对方肩膀拎起来,高举过头顶,过头一摔,察猜的身子重重砸向地面,摔跤台轰隆大响。 格桑已经打得疯狂,他红着眼又去揪察猜的衣领,下一秒,察猜倏的睁开双眼,射出骇人的冷光。 云衡隐约看到察猜双手间探出钢钉一样的利器,瞬间刺入格桑两边肋骨。 无名也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双手扣紧了椅子扶手,并未说话。 格桑两肋一凉,低头看见血水流出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察猜已经暴起反击,脚掌砰一下踹向胸口,格桑身子倒飞出去,飞行的轨道中还倒洒着血,在白色灯光下格外显眼。 这一幕血腥场景令云衡头皮发麻,可现场观众情绪更加高涨。 “杀!杀!杀!” 格桑踉跄撞在摔跤台的橡胶隔离绳上,大喘着气,刚才的袭击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体能到达了极限。 察猜冷冷看着眼前的对手,再次俯身冲来,带着泰山压顶之势,轰地顶上去。 云衡看到格桑奋力迎击,他抱住对方脑袋使劲击打,却无成效,被对方一路推着。 再次推到摔跤台的隔离绳上,察猜双脚一担,倾身绊向格桑的脚后跟,格桑身体不受控制地飞起来,紧接着被察猜扔出去。 轰隆一声,格桑被察猜摔出台子,脑袋砸进地里,彻底失去知觉。 现场一片哗然,安静了片刻,掌声如雷鸣般骤然响起来。 察猜高举双手,在摔跤台上跑来跑去,宣示着自己的霸主地位。 无名神情阴鸷,沉得像块冰,云衡只觉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她心里默默为秦岭祈祷,不要遭遇上这个疯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打到你服为止 下一名挑战者,秦岭。 在云衡惊愕的视线中,秦岭身穿红色摔跤服从后台走出,红符甲的衣服上沿肩线向后背密集钉了一排银钉,秦岭光着膀子坦露在观众视野中。 他的身体要比蓝衣摔跤手矮半头,胳膊上粗腱的肌肉块块垒起,在灯光下形成几道硬冷的弧线,几十米外的观众席上不时传来嘘声跟喝倒彩声。 云衡目光紧紧盯住他,秦岭也向她看过来,漆黑凌厉的眉毛稍稍松开些,他摆出一个宽心的笑容。 云衡却更为他捏一把汗,不停地冲他摇头。 她想要告诉他对方手里有暗器,但此刻场上的气氛瞬间被点燃起来,观众们欢呼声此起彼伏,将她的话语淹没在一片浪潮里。 秦岭远远看她一眼,不知道有没有听清。 他转回头,双手扶住摔跤台的边缘,一个利落的抬腿翻越上去。 察猜在台子另一端闭目养神,眼皮都未抬一下。 秦岭打量着对方,眼里毫无情绪,冷漠到近乎透明的感觉。 自头顶照下的灯光里,他的身躯笔挺,红符甲的紧身摔跤服更有修身效果,衬得他干净利索。 终于,察猜睁开眼睛,从地上站起来,身高的优势使他得以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 小小的舞台上,两人眼神激烈碰撞,都是凶狠的c冷漠的,灯光两边,察猜笼着寒光,秦岭面部近乎暖色,两人一瞬之间形成尖锐对峙。 裁判吹哨,地下摔跤赛开始。 第一回合。 双方胳膊轻甩着围绕摔跤台试探,虽然秦岭比格桑体格弱上许多,但察猜不敢大意。 他从对方眼神中能读出冰凉的杀意,就像草原狮王盯紧猎物时的凶戾。 三秒后,察猜主动出击,一拳朝秦岭砸过去,秦岭抬掌硬接下来,被对方巨大力道震得接连倒退。 秦岭额头青筋暴起,有条不紊的随着对方力道后撤。 脚步抵在摔跤台栋梁上停住的瞬间,他便是眼眉一横,将身子一矮闪出去,右手臂弯曲肘击对方小腹,猛地砸中。 察猜眉毛微蹙,但不觉得这点痛算什么,他抽身挥拳,秦岭也捏紧手指砸回去,两人拳头对碰,简单到了粗暴,刹那间争锋。 能听见拳骨砰地撞在一起,两个人都不受控制地被对方巨大力道冲得倒退出去。 察猜倒退出去两步,甩甩脑袋,又大吼着冲回来。 秦岭咬起嘴皮,将手臂翻转向上一抬,拳头捏着,便是做着这种姿态奋力迎击上去。 察猜明显比秦岭更偏向于进攻,见到秦岭打来,两个勾拳朝对方脑袋砸过去,秦岭匆忙闪避,出拳不由得慢了半拍。 多出来的半拍,察猜右腿猛踢秦岭肋部,秦岭双手交叉向下抵住,但仍是被对方撞开,身子摔到摔跤台的隔离绳弹回去。 视线中,察猜挥拳过来,秦岭同样开始反击。 两人拳头相撞的那一刻,秦岭眼神微眯,射出骇人的光。 他两胯陡然一沉,身形近乎完美的一个偏转,侧冲,出拳。 一瞬间,时间像是被迫停止了一样,经验丰富的察猜临场快速反应,闪过对方的攻击,一错而过后,两人再次拳头碰撞。 争斗半天没有下文,察猜有些恼羞成怒:“啊啊啊啊啊——” 他吼起来,身形向秦岭冲了一记,拳头轰然盖过来。 最后一声吼完,察猜拳头陡然烙出难以想象的速度,对着秦岭疯狂挥砸,最后一拳砰地砸在他锁骨上,将他震飞出去。 现场观众激动得从座位上起来,疯狂为察猜摇旗呐喊。 只有云衡心疼得看着倒在地上那人,看他身上的血迹,眼睛倏地红起来。 秦岭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察猜,眼睛里隐约带了不一样的情绪。 察猜看他时,意外地感觉有些发毛。 秦岭一声没吭,只是捏紧了拳头,冲杀过来。 察猜也吼着迎上去,对方速度丝毫不减,迎着察猜的铁拳就砸,砸完之后换到另只手又是一拳,一拳比一拳重,一拳比一拳快。 察猜节节倒退着接拳,对方拳头带着弧线,打得极快,他一时之间只能被迫采取防守策略。 等待秦岭攻势缓和,察猜开始还击,两人一进一退,又一退一进,四只铁拳在舞台上惨白的灯光里不断爆开,能清楚地听见砰砰撞击的声音。 察猜久攻不下,观众看得不过瘾,质疑他。 层层叠叠的攻势间,这个男人怒气暴涨,后撤的脚步突然一顿,担住地面,身躯摇晃开来。 他双拳一齐挥出去,砸向秦岭。 秦岭开始抬臂格挡,没想到察猜只是虚晃一招,抬起膝盖要去撞击他小腹。 秦岭矮下身子要推开对方的杀招。 这招仍是假动作,拳头朝秦岭胸口砸来。 秦岭自知中计,来不及躲避,胸口失去了手臂的格挡,堪堪一闪躲了一下,察猜的重拳打在肩膀上。 肩头被察猜打中的瞬间,秦岭怒吼还击,抡起了拳头,这一拳照着对手脑门砸去。 摔跤台上只看见一道影子瞬间冲刺,突破桎梏陡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冲杀。 罡风在一瞬之间掀起,察猜脸皮肌肉抖动,感受到对方拳头上笼罩着的强烈杀气。 他想要抬臂格挡,身形在极短的时间里浪开,却还是被对方拳头落在身上。 瞬间,甲裂,溅血。 察猜一下捂住胸口倒摔出去,他身子砸进地里,愤怒地吼着:“啊啊啊——你这混蛋!我要弄死你!” 然而躁动的谩骂已经无法挽回败事,裁判一声哨响,第一轮秦岭已然占据优势取得胜利。 无名侧身对云衡说:“察猜虽然能打,不过上一场比试损耗了不少力气,不算欺负秦岭。” 云衡咬着嘴唇不说话。 无名又说:“其实你男人挺能打的。” 云衡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但很快被紧张取代。 场上双方休息十分钟,路虎车展台的火辣车模们搔首弄姿,跳着韩流劲舞使劲活跃现场氛围。 十分钟后,第二轮比赛开始。 秦岭站在舞台上等察猜,察猜延迟了半天,有些磨蹭。 待他上台时,浑身肌肉膨胀,眼里血红血红的,像是打了鸡血。 秦岭从他身上感受到与上场不同的杀戮味道。 察猜头部瞬间摆动起来,脸皮横甩,能看见里面整平的牙床。 下一秒,察猜卯足劲冲杀过来。 秦岭迎战。 两人甫一交手,立刻分离开,秦岭甩了甩拳头,手腕被震得发抖,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紧接着,他身形猝然向前突袭,如一道影子,眨眼间拉近与察猜的距离,察猜眼里一闪乖戾之色,毫不犹豫的挥拳接招。 两道拳头在空中划出两道圆弧,呼地一响,两只拳头对到一处冗开。 两人撞到了一起。 两个人砰砰砰连过三招,速度飞快威势惊人,秦岭咬着牙硬拼,却觉得对方力气逐渐增大,全然不符合常理。 突然,秦岭胸口抖了一抖,脸部僵硬地被打退出几步,手腕火辣辣的疼。 他抬手一看,虎口已经震裂,一抹血染红了掌心。 双方再次纠缠到一起,秦岭与察猜硬碰硬的撞拳头,谁也不肯退缩。 秦岭连砸对方三拳,拳拳到肉,察猜好像没知觉似的,表情变也不变地回击三拳,将秦岭打飞到隔离带上。 秦岭扶住绳子,脑海刹那闪过一丝念头,察猜刚才打了兴奋剂。 他回头去看察猜的状态,暗红色的血管暴露出来,光着膀子,汗津津的肌肤与灯光交相辉映,眼珠密布血丝,明显比上场更癫狂。 秦岭舔舔牙齿,看着察猜朝自己冲来。 他身子一跃,针锋相对。 疯狂杀来的人影也只见前人高高跃起,察猜一拳打空,眼见着对方手臂从高处探下来,拳头刺出,劲爆的拳风顷刻间从头皮呼啸往下压。 第一视野里,察猜眼中只有秦岭极快极猛的拳头,转眼间,撕裂一片血红,身子掀翻c飞起c砸地。 摔跤台哐地一声地震。 秦岭单膝跪到地上落稳,察猜翻滚两圈立即起身,脑袋使劲甩两下,仍有些不清晰,挣扎了几秒钟终于勉强看清秦岭的位置。 察猜恼羞成怒,肌肤的痛感并不是很强烈,却有些眩晕,他重新站起来,动动嘴皮不知骂了句什么。 随后,脚掌一拧,摔跤垫旋出个窝来。 他跨步而起,身形如箭,轰地一下朝秦岭扑过来。 秦岭身后空间有限,对方攻击气势如虹,他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双腿一架,悍然摆拳迎杀过去。 两人身形剧烈撞击一下,空气中迸溅晶莹的汗水,缓慢c优雅。 察猜的身形稍微顿了顿,秦岭也努力稳住身形,随后四只手臂疯狂舞动起来。 转眼间,两人便砸拳十数下,察猜疯狂地出拳挥砸,秦岭也疯狂地格挡住对方每一招每一式。 云衡在台下微眯起眼睛,对这种场面有些看不下去。 无名嘴角勾着浅浅梨涡,看得津津有味。 “啊啊啊啊——你这家伙,撑不住了吧。还在拼命?” 稍后,察猜径直吃下秦岭一记拳头,身子一闪簇到对方身侧。 下一秒,他两脚一担地面,身躯似是陡然拔高一大截,轰然一道铁拳照着对方腰肢砸下去。 一个呼吸间隙,察猜便如疯魔一般狂砸数下,秦岭躲避不及,硬吃下对方带着一阵阵恶风的拳印,最后被踹飞出去。 秦岭翻滚下摔跤台,判定失败。 第二轮,察猜将对手打出摔跤台,获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人狠而立 秦岭被地下摔跤场的医生简单擦拭包扎伤口,啦啦队依旧跳得欢烈,现场士气高涨,秦岭的赔率不断飙升。 云衡从观众席冲破保安的封锁线去看秦岭,保安要追下去,被无名拦住了。 “让她去。”无名淡漠看着云衡的背影,赶走他们。 秦岭被医生用碘酒擦拭伤口,咬牙,一声不吭。 云衡看着他身上的斑斑血迹,泪汪汪的,像蓄满了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秦岭抬起手摸她脸,揉一揉,勉强笑道:“哭什么?” 云衡不说话,只是很伤心地瘪着嘴,嘴角不断往下弯,眼越哭越肿,像两枚核桃。 秦岭说:“你看你哭得这个劲儿,眼睛跟熊猫似的,好像今晚让人给打成孙子的是你一样。” 云衡哭着,扑哧一声笑出来,鼻孔冒出个鼻涕泡,憨憨的。 她把鼻涕泡吸回去,拿纸巾擤擤鼻子,撅着嘴说:“你还有心思笑,人家都骑在你头上打了。” 秦岭平静地摸着云衡的脸,云衡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 他说:“我待会儿就让你看看,谁是爷爷。” 云衡直愣愣看着,嘴角又开始颤抖,耷拉着,像只难过的猫:“可是,你伤得这么重了” 她看着秦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眼睛里水光又亮起来。 秦岭目光笔直而又坚挺的看着,低下头仰望她,两人目光对撞,他的心思就好像被小鹿顶了一样。 他觉得那一刻一股暖洋洋的感动随自己的血脉流遍全身,他无法抑制地将云衡揽入怀中。 他说:“你真是磨人。” 她说:“喜欢就要勇敢的追。” 他说:“一辈子那样长,别浪费给一个人。” 她平静地看着他:“我听过这样一句话,一生一世很短暂,当你发现自己所爱的,就应该不顾一切地去追求。因为生命随时都会终止,命运是大海,当你能够畅游时,你就要纵情游向你的所爱,因为你不知道狂流什么时候会到来,卷走一切希望与梦想。” (特别喜欢这段话,我的个性签名嘻嘻。) 他问:“谁说的呢?” 她回答:“今何在。” 他手指抚过对方脸颊轻轻一捏耳朵,软软的耳朵在灯光下透明得能捏出水来,像月牙儿。 云衡身体一瞬僵住,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秦岭说:“我一定会是活到最后的那个人,有些事情还没做完,我不敢死呐。” 云衡摒紧呼吸,有些木讷的点点头。 秦岭看到刚才惨白的小脸蛋瞬间烫红。 他笑笑:“有反应了?” 云衡拧着小眉毛,呼吸声愈发沉重,隔了半秒钟,她说:“赢了比赛,随便你怎么油嘴滑舌。” 说完,她俯身到秦岭耳边,像是轻轻啄了下。 秦岭握紧她的后脑勺,眼神渐渐变得冷酷而锐利,说道:“等我平安回来。” 云衡一瞬间就相信了这话。 秦岭一定会回来。 以胜利者的骄傲姿态凯旋而归。 带着他的荣耀,带上她的希望。 坐回看台上,云衡坚强笑着,强迫自己用轻松语调与无名交谈。 她轻快地说:“秦岭一定会赢的,你就等着数钱吧。” 无名生硬一笑:“哦,是嘛?我拭目以待。” 他眼角冷冷的,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毒辣,云衡笑容很快沉下去。 第三轮比赛开始,察猜与秦岭登台。 哨响,acti一n! 决胜局,双方都很谨慎。 察猜打了兴奋剂,身上还藏着暗器,但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他丝毫不敢大意。 经过两场打斗,秦岭的眼神更加敏亮冷厉,像只狩猎的独狼。 地下摔跤赛很少有连打三场的情况,基本都是形势一边倒,因而也最受观众的捧场。 现场气氛高涨,镁光灯四处打着,观众们脱衣挥舞,起立喝彩,看车模的男人们也都全神贯注地看比赛。 察猜与秦岭试探性切磋几次,并未动真格,一方面调整自己,一方面试探对方体能的底线。 这样的试探持续了十多秒钟的时间,正当观众觉得索然无味时,察猜率先吹响进攻的号角。 他身子猛然从秦岭视野里挤过来,秦岭横步跨开,向后退出去一段距离迎敌。 秦岭破天荒的没有硬接,而是后撤。 “不行了吧!” 察猜嘲讽着杀来,秦岭连退几步到摔跤台边缘的隔离绳处,对方的拳头照着后背砸来,突然间,秦岭身形在此顿住,随之转身。 转身的一瞬间,暴风骤起,秦岭的铁拳在察猜视线中自上而下直砸过来。 秦岭暴喝:“破了你!!!” 察猜汗毛陡然间倒竖,当即收回攻势,双臂交叉在头顶格挡。 在这刹那,猛烈的撞击声砰的一下炸开,察猜脚下的摔跤垫竟承受不住巨大力道,有如泥陷般沉下去一截。 被动的反击仍是失效,秦岭一拳砸在察猜脸上,肉眼可见对方脸部肌肉一阵抖动,随后抽搐,两颗门牙从嘴里飞出去。 场上瞬间爆发雷鸣般的掌声,观众频频拍手叫好。 察猜怒极,手背擦一擦嘴角血迹,脚下猛跺,俯冲杀来。 两人再次相撞。 他们出手的速度又快又狠,许多人甚至来不及看清他们是如何出招,两人已经打过一遍分开。 秦岭粗喘着气,他身子比对方瘦削,拼命厮杀了两轮后,已经有些虚脱。 “啊——” 两人再次冲撞,秦岭大声吼着,额头上青筋鼓起来,全身都随着拳头颤抖,不过察猜也有些后劲不足,出拳的力道大不如前。 两人互换一脚踢中对方小腹,短暂分开。 秦岭踉跄撞在隔离绳上,噗的一口血喷出来,洒在摔跤垫上,明明晃晃。 察猜也没好受,他眼眶溢血,嘴里更红。 云衡几乎咬碎了牙齿,双拳紧攥着,却不敢大声喊他,怕他分心。 察猜瞪着眼珠喊:“过瘾,再来!” 他擦擦血迹狂奔过来,双拳挥舞,披风挂月般砸出去。 砰砰砰拳头对碰不断,两人打得难解难分,突然,察猜见秦岭左腿膝盖有空档,暗喜,抓住时机便是一脚踢上去。 刚一接近,秦岭左腿膝盖顺势一屈,避过一记进攻,与此同时,更是腾出只拳头砸过来。 察猜连忙收身,但快不过拳头,被打个正着。 身子一下不稳,察猜胸口吃拳还没等反应过来,下颌又挨上一拳。 砰! 巨大的力道当场将他打飞,察猜闷哼一声跪在摔跤垫上,上身的红符甲都被对方打裂,鲜血溢到外面,染红大片肌肤。 秦岭立在原处,冷漠地看他。 察猜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拳头捏紧,下一秒,冲刺。 冲刺的身影里,倏的出现两道白光。 两根刚刺变魔术般从察猜护腕里探出。 秦岭嘴皮淡淡一笑,似乎早有防备,他身子顺势侧歪出去,双臂却抱住了对方腰肢。 他提起膝盖猛然磕上去,紧接着伸左腿绞住对方,察猜重心不稳定,刚刺根本来不及偷袭便被秦岭拦腰扛起来。 万众瞩目之下,让人扔出去。 察猜身子砸在隔离绳上,弹回来,身子戳到垫子上。 他咬牙切齿的重新站好,对面秦岭已经做好防御姿态。 秦岭两条硬挺长腿稍微分离,弓步架拳,眼里闪烁着光。 自头顶倾泻而下的镁光在他发线与脸廓上纹出数道硬冷的阴影。 察猜冲过来。 两人砰砰砰连怼三拳,忽然,秦岭抬臂屈肘,砸中对方肩头,顺势挽住对方的肩膀往回一拉,膝盖猛撞对方小腹,力道不减地又抬脚踢了对方脑袋。 察猜被打得晕头转向,满脸都是血,有些不太清醒,踉跄退了几步后,秦岭右腿如毒蛇般紧紧缠了过来,扫中他后背,将他顶飞。 察猜眼睛被打得肿成一片,身子即将落地的一刻,秦岭飞奔起来,一脚踹上他的胸口,察猜又凌空飞起一块。 不等他落地,秦岭揪过来他的脖颈猛一砸肩膀,咔吧一声脱臼,察猜被对方拎小鸡一样一把丢开,哀嚎声嚷起来。 一整套杀招,快c准c狠,行云流水不留余地。 摔跤台上,秦岭打完一套动作,有些气喘,他靠在隔离带上沉沉盯着对方,光滑的肌肉上布满汗水,他已经疲软到极致,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却依旧狠厉如当初。 察猜嘶吼着从地上爬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的眼睛被一大片血糊住,视野很不清晰,但全场的高涨气氛点燃了他心中最后一把火。 终于,摔跤台在地震一样的轰然踩踏下,察猜再一次跃了起来。 “我!不!服——” 察猜嗓音嘶哑,瞬间发出狂兽一样的吼叫声,血线从他的嘴皮抛出,半空中挥洒。 秦岭隐约知道,全场比赛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了。 他静默着等在原地,像一名经验丰富的猎手在审时度势。 他的余光瞥见云衡在台下紧张的小脸,与对方目光短暂交接。 云衡看到他浴血而战,脸上已经血污一片,但那双熟悉的眼珠子依旧放出坚定的光芒。 秦岭在台上,嘴皮动了动,不知说些什么。 血从脸颊淋漓下来,滑到嘴角,溜进他蠕动着的舌头上,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云衡却看得清清楚楚,眼中瞬间有了希冀的光。 她忽然就有种冲动,她要和台上这个男人从此浪迹天涯,无论生老病死。 可是她没有,她重重一点头,报以他自己最绚烂的笑容。 秦岭看到了,于是嘴角上扬。 视线收回,他站在那里,双腿微分,拳头挥舞起来,最后一招,力拔山兮气盖世。 察猜高踢腿在半空中,秦岭则原地奋力击出一拳。 一下一上,一拳一脚,一个纯正的隔山打牛,一个完美的泰山压顶。 一场旷世的绝地反击。 “来吧!!!” 秦岭的声音呐喊起来。 全场的气氛燃到最高点,随之炸裂,如同滚沸的开水。 稍后,拳头打中脚掌,爆出噼噼啪啪的骨裂声,察猜膝盖的骨头被拳头击碎,拳头的后劲再次将整条腿的筋骨打断,整条腿扭曲到变了形。 随后,两人各自倒飞砸进地里。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人抻长了脖子,交头接耳着,到底谁赢了? 三秒后,略矮的男子浴血爬起来,身形一点点拔高,擦一擦嘴角的血,眼神冷冷地扫过看台上每一个观众。 他的眼神硬冷,像匹恶狼,残暴c狠厉,不掺杂任何感情。 唯独瞥向云衡时,眼神温柔些。 秦岭笑起来,云衡也笑了。 兔起鹘落,察猜再也没能爬起来,失去知觉瘫在地上,下体湿了大片,有着浓烈的骚臭。 这场比赛的胜者,赢得了全场掌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阴差阳错 (感谢sqay–1314的打赏,我这一更狗怪惭愧的,会努力写更好!) ———————————— 现场观众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声浪,一起为秦岭喝彩。 无名淡淡开口:“他怎么会知道对方手里有暗器?” 云衡抱肩微笑,并没有给予回应。 她脑海中回忆起刚刚上台前在秦岭耳边的那一下轻啄。 摔跤台上亮着灯,秦岭默默立在那里,身躯挺拔,绝世而独立。 云衡突然冲下观众席,朝摔跤台冲去。 秦岭看着来到台下的小小一只,微笑着伸出双手,拉她上来。 云衡立在光柱下直视他,微微喘着气。 秦岭抬手摸摸她的头。 无名也从观众席站起来为他鼓掌,漆黑的眼瞳闪过一抹阴鸷。 秦岭的心思陡然一沉。 这时,地下摔跤场的门口隐约有些骚动起来。 云衡偷偷拉秦岭一下,秦岭回头看她,却见对方使劲冲自己眨眼睛。 有情况? 下一秒,一道炸雷般的响声在头顶的天花板上炸裂,轰地一声爆炸,木质结构的楼顶碎片四处飞溅出来。 路虎车的警报系统哔哔作响。 秦岭被云衡一把拉倒,两人伏到摔跤垫上。 与此同时,两道不同的声音响起来, “别让他们两个跑了!” “假和田玉贩子在那里!” 无名跟秦岭同时抬起头来,在飞溅的烟尘里,从摔跤场外冲进来数十名汉子,直逼无名扑来。 无名的手下迎击上去,一面跑一面将手摸向腰后。 砰! 无名朝门口开一枪,此时摔跤场内乱成一团,女人大声尖叫,男人抱头躲闪,乱糟糟的现场。 砰砰砰—— 门口扑来的新面孔也带着枪,仓促中向下还击。 人群混乱,无名让手下收了枪冲上去,上面的人也撂下枪下来。 领头往上冲的人是无名的得力干将,新疆人阿猜,一双白眉拧在一起,动作十分利索的翻过几排长椅,落地踹翻数人,格外生猛。 秦岭收回视线,拍拍云衡脑袋:“你早就看见光头他们了?” 云衡笑得像只小狐狸,说:“之前不清楚无名抓的那人卖了什么情报,刚才第三场比赛开始前我回到座位上,看见后排那个戴帽子的光头,一眼就认出来了,所以推测无名就是那个卖假和田玉的。你看,老天都在帮我们。” 秦岭一拎她衣领,朝路虎车那边的展台努努嘴:“咱们趁乱离开。” 人群中,有人给光头递过来一根棒球棍,身后几十人都是深受假和田玉迫害的参与者。 “抓住那假玉贩子,抽筋扒皮!”光头喊了一声,向阿猜挥棒砸来。 身后一群人也响起排山倒海一样的吼声,他们千辛万苦抓住无名的线索,此次有备而来,每个人都将手中棍子高高举起,与无名的手下混战到一处。 在光头的带领下,整座地下摔跤场都变成了打斗场,观众们面对突然涌进来的不速之客彻底被吓傻,不相干的人抱头像受惊的麻雀一样纷纷向墙角躲。 有人甚至踩在别人身上,奋力一跃将头顶的镁光灯给敲碎,碎片迸溅到其他人的衣服c头顶上,胆子小的女人们甚至发出绝望的哭嚎,尖叫声冲刺着人们的耳膜。 人们不知该往哪里逃,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闷头乱撞。 秦岭带着云衡跃下摔跤台,忽然脑后一凉,他立刻回头,看见两根棍子从背后袭来。 秦岭抓住其中一人的肩膀一拽,把对方手腕猛地翻折,发出喀嚓的骨裂声,另一人棍子落到秦岭背上。 秦岭咬着牙,松开手里的人,抓住另一人的衣领拉扯下来,将衣服绕对方手腕一缠,随后一脚踹向心窝,手腕猛然系紧,对方被束缚住飞砸在摔跤台沿上。 又冲来一人,速度极快,秦岭偏头堪堪一躲,对方的棍子擦着鼻尖过去。 秦岭回身握住对方手腕砸向地面,轰然一响,紧接着用手肘将他砸晕。 这边刚解决完,云衡那边出现了危险,有个男人提着棍子朝她砸过去。 云衡疯狂往墙边跑,来到吧台附近猛一矮身,身后呼啸而至的棍子抡在木制吧台上,砸出一道坑陷。 秦岭松了口气,却被身后的追兵一棍撂翻,他咬牙,一脚猛踹来人的肩膀,同时抓着对方右腿死命一扯,膝盖脱臼,对方惨叫出声。 下一秒,一名持刀汉子突然将秦岭撞飞出去,紧接着对方扑过来,骑在秦岭身上,匕首使劲往下戳,被秦岭一把攥住手腕,死死撑住。 持刀汉子目露凶光,铆足了力气,匕首一点点往下挪,直逼秦岭的眼睛。 眼看着匕首迫近眉睫,秦岭怒吼一声,抓住对方的裤腰带猛一扯,翻身跳起来一拳轰向脑袋,这一拳砸得厉害,对方直接昏过去。 摔跤场顶摇摇欲坠的电风扇哗哗旋转着。 四处一片狼藉,云衡周旋着两名对手闪进吧台,对方进来一人,被云衡起身一个猛踢,扫到后腰上,径直撞在柜子上,轰隆一声,红酒鸡尾酒哗啦啦碎在地上砸到身上。 另一人从吧台翻过来,瞅住时机猛地掐住云衡脖子往柜子上撞。 云衡手脚够不到对方,眼睛一瞥,突然抓住柜子上一瓶鸡尾酒用力地砸向对方脑袋。 砰地一声瓶子爆开,碎玻璃四溅。 毫无杀伤力,对方有些轻蔑的笑笑,松开手就要一巴掌扇过来。 下一秒,云衡骤然抬起膝盖照着对方下体一顶,对方脸色顿时拧成一团,痛苦的躬下身子去,云衡顺势抓着他脑袋往柜子上一排酒瓶撞过去,噼里啪啦稀里哗啦的瓶爆声。 对方彻底笑不出来,瘫在地上软绵绵一坨了。 秦岭一个扫腿撂翻一人,跑过来抓云衡,云衡将手塞进对方掌心,跟着他一块逃。 左侧又冲来一人,秦岭打得不耐烦,还没等对方冲到身前就一脚上去,爆脚踢飞三四米去。 云衡给他竖竖大拇指。 两人往路虎越野车的展台冲过去,虽然光头与无名的人纠缠到一起,但仍是能分出十几人围追堵截秦岭跟云衡。 接近台子时,又从里面跳出来两人,秦岭飞跃出去,一脚踹在对方脖颈,当即将对方脑袋踢进地里,另一人则是被秦岭落地一拳揍飞。 秦岭立刻去拉路虎车的车门,云衡跟着爬上展台。 来到车门前,看见秦岭满头大汗的翻找着什么。 云衡问:“找什么?” 秦岭急得满头是汗:“车钥匙不在!” 云衡也懵了:“那怎么办?” 秦岭抬头看一眼外边,表情硬冷,一字一句对她说:“我拖住他们,你先跑出去!” 云衡凑过去,将他拉开,说:“我打火试试。” 秦岭表情一怔:“这你也会?” 云衡撇撇嘴:“技多不压身呢。” 秦岭看着她撬开车板去找那两根打火线。 此时,展台下窜出名大汉,手执棍棒,朝着车子围过来。 秦岭拾起一杆棒球棍,与这些人对抗起来。 车厢里,云衡咬去电线皮,拼命打火。 车厢外,秦岭挥棍舞挡,浴血奋战。 一声声清脆的棍棒撞击仿佛能撕裂人的神经末梢。 短兵相接,棍棒砰砰格打。 渐渐地,秦岭开始大口大口喘气,呼吸越来越沉重,气力有些不支。 云衡抬头看见他额头上豆大的汗水直往下流,手中的动作更快。 “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好了——”云衡喊着。 终于,随着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云衡终于将车子发动。 不用等云衡叫,秦岭已经一脚踹开围攻的一人,在云衡上车后紧跟着钻进车厢。 车门瞬间关闭,只剩棍棒在钢化玻璃上死命拍打。 秦岭上了驾驶位,说道:“系好安全带。” 随后,橡胶轮胎与地面打滑,发出剧烈摩擦声,如离弦之箭冲出去。 云衡惊魂甫定,望着汽车后视镜追赶了十多米的人,忍不住骂道:“这么远了还追,真是疯子!” 地下摔跤场两旁的灯光和暗影如流水般划过,云衡看到了光头他们在打架,看到无名手掌揣兜远远看着他们,异常的冷俊。 路虎车左右穿梭,几乎是紧贴着地下摔跤场的墙壁边缘行驶,直到尽头。 秦岭忽然说道:“趴下!” 下一秒,在云衡刚刚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俯下身子的瞬间,路虎车轰然撞开地下摔跤场的墙皮,飞跃出去。 前挡风玻璃上被石砾砸开一道道裂痕,像冬季的霜花,四只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拐到街道上,堪堪停稳。 天河四野,银星闪耀。 夜色已深,寨子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条狗远远地在院子里吠。 后视镜逐渐明亮,后面有辆车追上来。 秦岭瞬间踩油门加速,过弯,冲刺。 云衡被骤然间加速一震荡,安全带勒得有些喘不上气,她看见后视镜里那辆鬼魅一样的黑车紧紧跟随着,看不清里面的人影,也始终甩不脱。 两辆车在寨子的街道上前后追逐,秦岭猛打方向盘,路虎车漂移进一条巷子里。 越野车急速行驶,尘土飞扬,身后的黑车死缠烂打。 车速过快,路虎车车轮在寨子坑洼的路面上剧烈颠簸,云衡不知道秦岭在盘算什么,只是当眼前出现一座赛马场的时候,她想明白了。 秦岭看准了时机,一瞬间猛踩油门加速冲上马道,他左手猛打方向盘转弯漂移,右手快速换挡,厚厚的沙土被卷到后面的黑车上。 黑车视线不清,在路虎车转弯后慢了半拍,车子横冲直撞向跑道边缘,笔直地从坡上翻下去。 后视镜里,尘土喧天,黑车翻滚。 路虎车在惯性作用下从跑道滑出几道辙线,随后摆正车身扬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落 (感谢每天都来逛一逛的黎锦溪~) 路虎车行驶在夜里沉寂的街道上。 似乎已经平安脱险。 云衡想要开口说什么,噩梦尾随而至。 后视镜里,几辆黑色面包车突然疾速冲来,像是凭空从两侧出现,向着路虎车夹击。 道路蜿蜒,秦岭猛踩油门提速,仍是被对方撞上。 轰隆一声巨响。 路虎车尾被面包车凶狠的撞上去,云衡身子向前一顶,安全带瞬间勒住她拽回来。 轮胎摩擦声剧烈刺耳,云衡胸前的安全气囊被弹开,秦岭双手扶着方向盘过弯打转,要比她稳得多。 云衡手忙脚乱地把安全气囊移走。 她看见秦岭冷硬的嘴角跟锐利的双眼,他手上快速切换档位,车速飙上去,在前方十字路口的地方脚踩刹车。 秦岭双手猛打方向盘,油门刹车一齐踩,标准的过弯漂移,路虎车掉过头,猛撞向后面的面包车。 面包车措手不及,想要往一边闪,却不及路虎车车速,路虎车轰隆一声撞过去,铁皮咯吱的挤压,面包车瞬间瘪进去一块,同时翻车。 面包车里的司机以及追击者连跳车机会也没有,跟随面包车被掀翻进路边的小水沟里。 远处车灯闪烁,光亮刺目,秦岭让云衡扶好车把,再次调转车头驶上街道。 后面的面包车穷追不舍,更有枪手从车窗伸出手枪朝路虎车射击。 云衡嘴唇咬得发白。 秦岭分神看她一眼,安抚说:“别紧张,有我在。” 云衡点点头,把脑袋趴得更低一些。 秦岭舔舔牙齿,油门踩到底,一路风驰电掣。 后视镜里的面包车分出去一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古朴的寨子里,一条蜿蜒小道,几辆车打着远光灯,前后追逐。 路虎车的红色尾灯像火焰一样拖出长长的尾巴。 前方的街道突然亮起来,伴随着汽车引擎的暴鸣,云衡惊呼:“小心有埋伏!” 一辆面包车从巷子里横冲直撞出来。 秦岭早就注意到,嘴角冷冷的一勾,右手换挡,左手打方向盘,车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横向驶出去,接近九十度的漂移。 路虎车车尾带着惯性将从巷口冲出的面包车撞歪,面包车下盘不稳,车轮胡乱打转,朝着后面追上来的面包车撞过去。 砰地顶翻,两辆面包车翻在路上。 秦岭通过后视镜看了眼,猛踩油门继续前行。 追击车辆绕道行驶,分头截杀。 绕着寨子行驶了半圈,前面的街道上突然亮起车灯,两辆车像是等待多时,箭一般加速冲上来。 后视镜里也有追兵,秦岭无奈,猛打方向盘一个急转弯掉头,云衡脑袋撞到车窗上,身子也随之一荡,一时间地面与轮胎剧烈打滑。 秦岭稳住身子换挡加速,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无路可逃了。 他打着方向盘将车头对准一座小院子冲过去,让云衡埋低身子。 秦岭握紧方向盘也趴下去,闭紧眼睛。 轰隆一声,路虎车坚硬的车身直接撞碎围墙,一头栽进去。 身后几辆车始料未及,来不及减速,前后撞在了一起,车头瞬间挤压凹陷,当场顶飞起来,车顶掀翻到地上。 路虎车拐进院子,嘭的一声闷响,车子陡然失去控制撞到另一面墙上停住。 秦岭发动汽车,但不受控制,因为车胎爆了。 围墙那边的人下了车,能听见脚步声过来。 秦岭抽身下车,打量了一眼周围的地形,发现情况很糟糕。 这里面几乎就是死胡同了。 云衡也从副驾驶座下来,驾驶室内外冰火两重天,夜晚有些奇怪的冷。 她把衣领紧了紧,用眼神询问秦岭怎么办。 秦岭拧着眉毛,刚毅的侧脸满是凝重之色,两只眼睛望向墙外,像黑洞一样。 一路逃亡,到现在这种地步,他实在无能为力了。 围墙那边响起了枪声,秦岭立马裹挟着云衡翻到车旁躲避。 云衡的头发已经松乱,黑发披散着,她身子躲在轮胎后面,缩成小小一只。 秦岭在另外一个轮胎后藏着。 有子弹擦着车前盖打到墙上,溅落大片墙皮。 秦岭咬着牙,原本漆黑的眸子更加幽暗。 透过月光倒映过来的墙影下,有个人影蹑手蹑脚着过来。 云衡心中一紧,下一秒,秦岭飞快的探出腿将他绊倒,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掐着对方脖子拽到这边来。 对方同伙瞬间开枪,车皮上噼里啪啦的火星乱溅。 对方试图反抗,秦岭一拳将他砸晕,夺了枪。 外面密集的枪声像鞭炮一样追着车皮打,再结实的路虎车也扛不住这样造,很快车头就冒起来烟。 秦岭踩着子弹朝云衡挪过去,额头上全是汗,就连睫毛都是湿漉的。 云衡默默看着他,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慌乱。 这个大山一样冷峻的男人,此刻居然有些紧张。 他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却怕眼前人跟着遭罪。 云衡努力微笑着,安慰他:“你怕了?” 秦岭定定回望对方,掐掐她的脸,嘿嘿笑:“你这个傻女人。” 云衡拧起小眉毛,瞪他:“你才是最傻的那个。” 下一秒,他的话令她心跳一滞:“今天走不掉了,我给你拖住他们一会儿。” 云衡怔忡,随后愤怒:“凭什么让我走,我不走!” 秦岭托着她脑袋,脸贴近她,声音很低,但很决绝:“我们两个不能都死在这里。” 云衡瘪着嘴,不说话了,目前的处境她很清楚,却不愿面对。 她期盼着此刻会出现一个救星, 像电影里演得那样, 从天而降。 可惜没有,真的逼至绝境了。 云衡很难过地向下弯着嘴巴,看秦岭:“可是我想让你活下去啊” 秦岭的心就像被谁狠狠揪了下,恨不得马上带着云衡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在她耳畔说:“外面的人,只有我能拖住。” 云衡瘪着嘴不说话。 他冲她笑笑,捏捏她的脸:“别这么悲观,我这人一向命大的。” 她说:“你不许骗我。” 秦岭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绝不骗你。” 云衡负气地嘟着嘴:“要是骗我,我下辈子也不放过你。” 秦岭摸摸她柔软的脸蛋,她很乖,温顺地蹭着他的手背。 随后,秦岭起身,枪栓一拉,身子闪出车外。 枪林弹雨骤然响起来。 云衡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却只抓住一团带有他熟悉气息的空气。 冷风拍在脸颊上,云衡擦擦脸,趁着对方火力被吸引,从车尾向院角冲去。 助跑c起跳,云衡动作麻利地翻上不到两米的墙头,强打精神回头看一眼,耳边是不停炸开的枪弹声,秦岭把对方引进了房子。 她跃下了墙头。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剩汽油跟硝烟的味道,有些刺鼻。 云衡咬着牙跑了几步,身上的通讯设备都被无名收走,想找人报警也都关着院门,她有些绝望地看着这条空荡荡的街道,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是笑自己逃出生天还是哭秦岭身陷桎梏? 她走出去没几步,忽然感到一股冷风从背后袭来,她下意识回头一挡,砰一声,棍子敲在手臂上,疼得她咬牙。 云衡一瞬间痛得嘶气。 还没等云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又是一阵冷风刮过,几个手执棍棒的男人将她围起来。 云衡偏头躲过一击,看清楚了眼前的状况,眼底一凉。 老天爷连她也不肯放过了。 云衡站在包围圈里冷冷看他们:“混蛋。” 其中一个男人狰狞着冲上来,喊道:“拿下她。” 所有人一窝蜂地朝着云衡过来,手中棍棒高举,云衡毕竟不是秦岭,抽身躲避了几下就被棍子打中,后背上棍棒像鼓点一样密集落下。 云衡瞬间滚到地上,血水从嘴角溢出,她疼得闷哼抽气。 又是一棍打过来,云衡低声吼起来,猛地伸腿绊倒一人,硬生从他手里夺过来一根棍子,死命地往他身上抡。 其余人的棍子不停地落在云衡身上,云衡却不管不顾的只打地上这一人,她单薄的背脊被血水浸透。 突然,有人一棍子打到她脑袋上,云衡又挥了两下,踉跄着身子,眼睛瞪得血红,像是发了狂的母狮,更疯狂地舞着棍子叮叮当当四处乱打。 当云衡抬手去擦流满了半边脸的血迹时,身子终于一晃,站立不稳。 她的眼前出现重影,视线都模糊了。 所有事物都是血茫茫一片。 她停住脚步,棍子当啷丢在地上,她头顶不停地冒着鲜血,极其费力地喘气。 三个人扶起地上的同伴,小心翼翼向云衡靠拢。 云衡眼光呆滞着看前方,却微微上扬嘴角,笑起来,笑得有些苦。 能够一起赴死的话,她一点也不后悔啊。 她眼中的世界甚至一点点明亮起来,最后变得白灿灿的。 听说,人之将死,脑海里会闪现一生中最欢乐的时光。 她看着眼前,看到了云权,看到了父母,看到了秦岭。 摔跤台上,秦岭的嘴皮微微孱动,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云衡却听懂了, “你等我平安回来我带你去罗布泊去看保护站里的羊去看那里的晚霞我常常想以后我会遇到什么样的女人你就挺有趣我会是最顽强的那个我是打不死的云衡你也要像我一样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放弃希望” 云衡额头的鲜血不停流着,她身形晃荡,猛地摔倒在地,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又一次次无力地栽倒,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缓慢,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去挣脱束缚。 她呆呆回忆着脑海里的记忆,眼前如电影黑白镜头一样播放着,她浅浅一笑,像条潮汐上岸的鱼,嘴巴一张一合着,瞳孔逐渐扩散c复拢,又扩散。 云衡的眼睛渐渐阖上 眼前最后浮现的一帧画面, 是那个深爱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逃出生天 院子里枪声不断,秦岭抽身翻滚到楼梯口,上一秒待过的位置被子弹打碎玻璃。 枪火纷飞里,秦岭躬身翻上楼梯,往上爬。 紧跟其后的一名暴徒从窗外翻进来,正要举枪,被秦岭一枪爆头。 鲜血溅满玻璃,顺流而下,更多的人疯狂反击,朝屋子里开枪。 秦岭刚上二楼,楼下砰地一声爆炸,有人炸开堵住房门的衣柜冲进来。 那人一抬头,二楼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自己。 秦岭极速开枪,子弹击穿他的手腕,对方哀嚎一声摔倒在地上。 二楼狭窄的走廊里,秦岭且战且退,楼下越来越多的人冲来,不停朝上面射击。 枪林弹雨中,秦岭身边的墙皮不时溅落弹壳,火花飞溅。 秦岭沉住气向楼下还击,能听见几声惨叫,有人从楼梯翻滚下去。 渐渐地,没人再往上冲了,秦岭摸摸手里已经打空弹夹的手枪,丢在地上,粗重的喘着气。 他摸起地上的一根铁条攥在手里,有人从下面露头开几枪,子弹撞进墙壁,发出沉闷的钝响。 秦岭听见楼下的脚步声在往外移,窸窸窣窣,似乎在撤退。 他贴紧了墙边,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 风从走廊穿过,秦岭从风里闻到了异样。 就在下一秒,秦岭眼中出现两团明亮火光,两个装满烈酒的燃烧瓶从二楼窗外飞舞上来。 秦岭急忙从原地翻滚出去,其中一个燃烧瓶正好砸在他刚才的位置,发出清脆碎裂声的同时,一团火轰地从原地飞上天花板,瞬间成了火海。 另一个燃烧瓶落在楼梯上,砸个粉碎,燃烧瓶里的高浓度烈酒顺着楼梯泼下去,带着浓重的酒味,整条楼梯都燃烧起来,像一条往上蔓延的火龙。 秦岭来不及多想,眼看着又有数个燃烧瓶从二楼走廊各个窗户丢上来,刚一探头,走廊下面的院子里响起枪声,子弹瞬间打破玻璃,擦着他头皮飞过去。 他几步闪进一个房间,刚迈入不久,门关上的一刻,燃烧瓶砰地砸在门上发出沉闷撞击声,秦岭仿佛能感受到走廊里炙热的高温。 碎裂声在房子里四处响起,每当一声清脆的爆炸发生,都有一团火光冒起来。 秦岭从房间里抓起一条床单,到卫生间里浸了水蒙住口鼻,又把身体淋湿。 房间里除了窗户没有任何出口。 稍微一接近窗户就会有密集的子弹打过来,对方似乎猜到秦岭被困在房里,大批人手堵在这个地方等他入瓮。 秦岭咬咬牙,朝房门看过去,看着已经噼啪出现裂痕的木门,一脚踹了上去。 砰一声,木门摔倒,火龙瞬间吞噬过来,热浪袭人。 但此刻秦岭已经无路可走,跳窗看起来是最好的选择,但一定会中埋伏。 略略一琢磨,趁着整座房子还没坍塌,秦岭踩着火势往楼梯口跑。 刚踏上楼梯,轰隆一声大响,秦岭身子跟着楼梯摔下去,右腿膝盖瞬间火辣辣的疼。 秦岭来不及查看伤势,立即从原地爬起来,冲到一个墙角处。 这里的墙体有些碎裂,甚至扭曲,看起来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撞过。 秦岭记得路虎车不受控制地冲进院子时,车身撞到了房子,然后才打滑撞向另一边围墙。 撞得就是这里。 秦岭左右看了眼,从地上抄起一把椅子就往墙上砸,椅子爆碎,墙皮却只是抖落一些。 他急得猛踹这面墙,来回尝试了几次,除了脚心发麻,这面墙依旧很结实。 秦玲折身回去找东西砸墙,经过窗户时弓着腰,隐约看到不少人围堵在院子外面,枪口指着楼上的几扇窗户。 秦岭来回走了几圈,火势越来越旺盛,天花板开始簌落落往下掉,一盏吊灯啪地摔在秦岭脚边,滚烫的玻璃碎片溅在他小腿处,烫得他直咬牙。 “草!” 秦岭低声骂了一句,蹲下身在浓烟里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逃生的地方。 终于,目光里出现一个小房间,房门半掩着,借着火光看到里面堆放些杂物。 看清楚方向,秦岭捏着床单捂好口鼻,床单已经半干,甚至有些发烫。 他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撞开小门,房间里的东西一览无余,秦岭暗暗祈祷着,希望能有些可用的东西。 终于,秦岭目光落在一柄大锤上,顿时激动得要欢呼起来。 有救了。 他一把拎起大锤冲出去,不小心摔在地上,又爬起来,一瘸一崴地挪过去。 房子里的浓烟越来越厚重,秦岭身上的床单忽地燃起来,烫到后背上,秦岭一把丢掉它,鼻腔里满是烟火味。 他感到有些窒息,呼吸越来越困难,喉咙里就像被人塞了一大把干草。 火光映着他的脸,红得快要燃烧,秦岭一锤抡在墙上,发出咚地闷响。 墙体大震,但依旧没太大变化。 视线已经完全看不清了,秦岭咬紧了牙关,继续抡锤子砸墙,一下一下颇为费力。 浓烟熏得他眼睛几乎睁不开,一下一下的墙体震动,里面的钢筋水泥却结实得要命。 终于,秦岭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心里冰凉凉地。 真的,就这样了? 秦岭看着一楼四处蔓延的火势,越来越热烈,像演唱会的焰火。 他的视线跟着模糊起来,红彤彤的眼眶,也像起了大火。 到止为止吧,我真的累了, 我坚持过,我努力过,我战斗过, 这就足够了, 至于结果是怎么样,交给老天了, 只是对不起啊, 阿衡。 忽然,秦岭从浓烟中看见一道模糊身影,有些迷惘的意识竟瞬间醒转过来。 他看到云衡出现在面前,目光清亮,嫣然笑着对他讲:“不许骗我啊,秦先生。”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秦岭,目光流连,有着企盼c坚信,更有鼓励。 他想起来自己要带云衡去看罗布泊的晚霞,去看那里不一样的风景。 在那里,一到春夏,满山就会开遍黄绿色的枣花。 到了秋天,落叶就铺满了土地,走在上面就像踩到松软的地毯上,山野全是苍青色的。羊群跳跃在山脊处的草坪上,当人们抬头时,金灿灿的阳光就洒了一脸,蓝得像宝石一样的天空里,有雄鹰与秃鹫盘旋的影子。 到了冬天,皑皑白雪就覆盖住山林,山野一片清冷,剔透的冰晶挂在树枝上,每一座山都像是玉雕刻而成,棕熊在栖身的洞穴里,听着风吹雪落的声音,做着一个关于来年的梦。 他要和她一起去看啊。 蓦地,火光的深处,一双黑瞳,徐徐缓缓,铺天盖地的绽放出亮光。 秦岭双手暗暗使劲,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拎起了锤子。 你们想我死,我偏要活给你们看! 秦岭蹒跚着接近墙角,浓烟呛得他咳嗽不止,眼睛也无法睁开,只有眼泪。 他依靠手指的触感判断下锤的位置。 前后左右都是跳动的火光与鼓动的浓烟,秦岭吸紧了脸颊,大锤高高举起来。 重重的砸下去。 这一刻,一阵金属折断的嘎吱声与大块水泥迸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轰隆着被巨大力道推出去。 秦岭丢下锤子,睁开眼睛,只见屋子里的浓烟正如龙卷风一样被这个豁然打开的墙洞吸出去,视野一下清晰了不少。 墙被打破了。 秦岭连忙从这里爬出去。 墙体里的钢筋已经被砸得变了形,秦岭钻出去跑了没几步,整面墙轰隆一声以不可阻挡之势塌下来。 秦岭急忙翻滚出去。 身形止住的瞬间,秦岭的耳边嗖地飞来一颗子弹,被人发现了。 几束手电光照射过来,交织在一起,还有数不清的脚步声过来。 秦岭立即躲到一个小土丘后边,子弹砰砰地打在泥土里c飞溅,他被压得死死地。 对方枪火猛烈,秦岭使劲抱住头往地上趴,近乎要贴在地上了。 小土丘被子弹一点点削平,秦岭感觉到有几颗子弹开始擦着头顶过去。 眼看对方越逼越近,秦岭深吸一口气,正打算殊死一搏, 忽然, 红蓝相间的灯光闪烁, 街道上传来一声刺耳的长笛。 那声音单调c尖利,但听在所有坏人耳朵里却像是颗炸弹。 警察来了! 秦岭像是被打了一阵强心剂,趁着暴徒们一愣神的瞬间翻滚进树林躲在树后。 暴徒们回过神来,立即停止了攻击,四散逃出院子。 秦岭等着警笛声由远及近,探出头去看,发现这辆警灯闪烁的越野车有些眼熟。 他翻墙出去,浑身是血的站在路边等候,夜幕里他的脸色冷如硬铁。 待确认真的没有第二辆警车,他不禁有些发愣。 车窗拉下来,石头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直朝秦岭嚷:“老大,快上车啊,待会儿露馅了就完了。” 车门拉开,秦岭看到里面还有阿曼跟六六,云衡不在车上。 他有些犹豫的看看四周,心想着云衡会从街道某个隐蔽的地方跑过来找他。 等待了几秒钟,秦岭强迫自己狠下心肠,上了车。 石头踩油门冲出去,阿曼关了假警灯,六六紧张地问云衡姐怎么没在一起。 秦岭脑袋却一片混乱,筋疲力竭,上了车直接倒在座位上昏迷过去。 黑色越野车迅速消失在夜幕中,整座小寨再次恢复安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绑架 秦岭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报纸,看向玻璃窗外金色日光遍洒的庭院。 一隙的阳光穿透玻璃落在他身上,黑色笔挺的夹克,白色的绷带,黑白格调的鲜明对峙,融进上午灿烂的光线里,像一场虚幻的梦。 报纸的新闻版块象征性地提了提昨晚发生在某寨的小事故,仅有寥寥几百字,秦岭逐字逐句的查看下去,大致讲了两辆面包车深夜行驶不慎相撞之类的车祸事件。 对于这样的结果,秦岭心中早有预料,自然也不意外,只是愤怒。 gps组织手眼通天他是知道的,无名的能量已经达到可以操控当地新闻媒体来对此番事件减少报道渲染,秦岭今天算是领教了。 至于他们是如何暗箱操作的,秦岭不感兴趣。 手上暗暗使力,秦岭把报纸啪地揉成一团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听见走廊另一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循声望去,石头神色冷峻的朝自己走来。 “怎么样了?”秦岭问道。 石头回答说:“昨夜我跟阿曼还有六六轮番出去找,还是没找到云衡。” 秦岭眯起眼睛,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起来,捏住窗沿的手指骨节发白。 他说:“从那个寨子里出来,最近的村子就是这里,一晚上时间她跑不了多远。” 石头说:“方圆几里的地方我们都开车转过了,不是荒漠就是怪石,一马平川,有人的话很容易就能发现了,云衡那丫头机灵,肯定不会冒险走这些地方。” 秦岭嗯了声,说:“除非她还在寨子里没有出来。” 石头语气沉下来:“寨子也不大,况且深更半夜的,她能躲到什么地方?” 秦岭胸口突然剧烈起伏,眼中瞳孔骤然敛紧,他冷冷地说:“昨晚我跟她分开之后,云衡可能根本来不及逃。” 石头一怔,说:“你的意思是,云衡被无名给抓了?” 秦岭捏紧了拳头砸在窗沿上,点点头,没再说话。 石头急得抓头发,抱肩蹲在墙角的地方愣愣拿额头抵着墙。 隔了半晌,秦岭对石头说:“打电话把阿曼他们叫回来吧。” 石头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一亮,一条短信发过来,脸色更苦。 石头说:“刚才米花县武警大队的曲漠警官发短信说,在寨子里除了那起车祸还有失火烧毁的房子,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状况。” 秦岭鼻子里哼一声,阖上眼,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窗沿,在思考什么。 他回答说:“看来无名手下的办事效率很高啊,短短时间里就能把这些血迹跟现场清除干净,一点马脚都不漏给警方,还真是难缠。” 石头给阿曼他们发完短信,合上手机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岭说:“警方只看证据,帮不了我们。咱们现在只能等。” “等什么?” 秦岭眼底冰凉,望着窗外地平线驶来的越野车说:“我们联系不到云衡,自然会有人主动帮她联系我们的。” 这时,走廊那边传来脚步声,一个新疆女人端着盘东西过来,是秦岭他们借住房子的房东,鹊槐。 鹊槐是典型的新疆女子长相,皮肤长年累月被太阳晒得呈小麦色,穿着宽袖连衣裙,外罩黑色金丝绒对襟绣花小坎肩,戴着顶花花绿绿的小方帽,花帽边缘还有几片银闪闪的挂坠,很漂亮。 鹊槐给秦岭和石头一人递上杯羊奶,语气很温和:“喝点东西吧,提提神。” 秦岭跟石头颔首向她致谢。 鹊槐很含蓄的领了谢意,眼睛看着秦岭,水一样清澈地说:“秦队长好久没过来了。” 秦岭啜一口羊奶,瓮声瓮气地回答:“上半年去了一支考古队,保护站要帮着保护文物,抽不出身。” 石头喝了口羊奶就蹭的起身,支支吾吾说:“阿阿曼跟跟六六开车回来了,我出去迎一下” 说完,头也不回的端着奶跑了。 秦岭头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杯子里。 石头一走,鹊槐更是直勾勾地看着秦岭,目光颇有些幽怨的味道。 秦岭闷着头说:“这次打扰了,忙完事情我们就会离开的。” 鹊槐双手背在身后捏捏手指,说:“秦队长你把头抬起来。” 秦岭抬着头看她,目光笔直黑澈,像透明的玻璃弹珠。 鹊槐踮起脚尖贴近他,秦岭身子下意识地要往后一退,鹊槐却伸出了右手。 在他嘴角上一抹。 秦岭嘴上那道花猫一样的白色奶渍被拭去。 鹊槐冲他笑笑,两颊露出小酒窝,眉眼却有些伤感。 她轻轻晃着胳膊,走向窗边,有些漫不经心的问着:“你要去救她?” 秦岭在她身后,点点脑袋,隔半秒,又发出声音嗯了下。 鹊槐转过身来,嘴角大大往上勾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她说:“她对你很重要?” 秦岭不忍直视她,垂着眼帘,声音极低的嗯一声。 鹊槐两只胳膊撑在窗沿上,身子倚上去,轻轻摇:“她喜欢你还是你喜欢她?” 秦岭咬咬嘴皮,回答:“都有吧。” 鹊槐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半天功夫,她淡淡的笑了,又问:“有多喜欢呢?” 秦岭嘴皮嚅糯着,轻轻地说:“不要命的那种。” 鹊槐眸光闪了闪,直勾勾看着他,默了半天说:“你觉得我对你的喜欢有多少呢?” 秦岭低下头去,木然地摇着头:“鹊槐,你别这样我们” 鹊槐却紧紧盯住他的眼睛接过了话头:“我对你也是想死的那种喜欢!” 她语调有些哽咽,带着哭音:“我知道,秦队长,从头到尾我都清楚,我们早晚会有一天结束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当初我也说过了,我心甘情愿地陪着你,我们就像两个孤零零的人依偎着互相取暖,等你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陪伴的人,我就会离开,头也不回。” 秦岭垂首听着,双手插进兜里,咬咬牙,心里有无数情绪却说不出来。 鹊槐继续说:“我知道我们两个人根本不合适,那天晚上你也对我说过,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我只是试图再争取一下,哪怕还有一点点的希望,我在想,以后这么长的一段日子里,你终究会找到一个人共度此生,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秦岭一时无言,扯了扯嘴角,说:“鹊槐,这么久了你还是没看明白” “我很明白!”鹊槐的声音颤抖到扭曲,“可是我喜欢你啊,秦队长!” 鹊槐说:“秦队长,我对你也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喜欢。” 她哭着脸,吸着鼻子,气儿都喘不顺,又委屈地笑起来:“秦队长,我能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这时,院子里响起石头的声音,他朝屋内大喊:“队长,有电话,是无名打过来的!” 秦岭舔舔牙齿,看着鹊槐那张充满期盼的脸,看到她希冀的眼神,最后,低下头转过脸说:“放下吧,鹊槐。” 他朝走廊尽头走过去,嗒嗒的脚步落地,每一下都像捶在她的心口。 鹊槐望着秦岭离去的背影,这影像几乎要凝固进她的脑海,用尽一生也难以忘怀。 最后,女人捂住脸颊屈膝痛哭起来。 云衡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醒来的时候只发现手脚被锁链拴住,眼前是个铁栅栏门,像狗笼子一样。 云衡挣扎了几下,只觉得四肢百骸剧烈的疼痛感,低头看一眼身上,几圈白色绷带缠着,伤口已经被人处理过了。 门外面有脚步声过来,无名一身整平的黑西装站在眼前,浅浅笑着。 他说:“云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又不是不放你走。” 云衡冷冷盯着他,嗤笑:“你以为我当时会信你的鬼话?” 无名脸上笑容止住,挥了挥手,身后的白眉新疆人阿猜将地牢门打开。 两个人进来将云衡手脚镣铐打开,把她架出去。 云衡像滩泥一样被人摁在一张椅子上坐稳,还没等反应过来,有人把她的手脚锁在椅子上。 无名来到她身前,点起一支烟吸燃,轻轻缓缓从嘴里吐出,俯身捏住她的下巴说:“云小姐,既然你违反了游戏规则,就要接受一些处罚喽。” 云衡死死瞪着他,不吭声。 说完话,无名闪避到一边,默默抽着烟看这边,像是等一场好戏。 他的一名手下举着手机横过来,打开摄像头对准云衡,像在拍摄视频。 另一名手下则是端了水盆过来,里面漂浮着几张湿纸。 阿猜伸手进去拿出一张湿纸,扭头看了眼手机镜头,极为轻蔑的笑一笑,一双白眉都写满了不屑。 云衡预料到他要做什么,坐在椅子上拼命的挣扎,椅子晃荡起来,却影响不了根基。 阿猜摁住她脑袋,把湿纸贴在云衡口鼻上敷住。 一瞬间,云衡的挣扎停下来,口鼻处的湿纸上下起伏,却透不过气,她呼吸困难,像可怜的溺水者。 她又惊又怕,手脚又死命晃动起来,带动椅子跟着走,走了一段距离又被阿猜拽回来摁得更结实。 拿手机摄像的人靠近云衡,拍摄她额头上鼓起的青筋,拍摄她脖子上的血管。 云衡喘不上气,口鼻都被湿纸盖得严严实实,阿猜摁紧了她,继续一层一层往上叠加。 她的肺几乎快要爆炸,极度缺乏氧气,呼吸道像是被人拧成一团麻花,气息紊乱随时都要炸裂的感觉。 她的眼前开始出现空白,眼白不停的外翻出来,被镜头拍摄进去。 无名在远处抽着烟,冷眼旁观。 最后一张湿纸盖上去,云衡突然停止了挣扎,目光黯淡下去,只剩手脚一下一下的抽搐。 无名见状,立马丢掉烟头,过来一把将云衡头上的湿纸拿开。 摸了摸鼻息,对方只是短暂昏迷过去。 无名松一口气,把拍摄的手机拿过来,保存发送给对方,半晌,嘴角勾一勾,对方电话果然主动打回来。 电话接起来的时候,话筒像是轰然炸起来,传来男人愤怒的吼声,无名早有预料,把话筒拿远一点,任凭那个人怒火冲天骂个不停。 几分钟后,话筒里的声音小下来,无名才贴近耳朵,淡淡开口:“五百万拿人,只给你三天时间。” 末了,他又补充道:“敢报警的话,你知道我做事手段。” 电话那头,秦岭声音冷酷得近乎寒冰:“你别再碰她。” 无名轻笑:“再碰她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记住,三天后,我给你地点,你拿钱过来。只许你一个人来。” “等着吧。” 电话那头重重地将通话摁死,像是砸到墙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秦岭摔了电话,蹲在院子里吧嗒吧嗒抽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石头去帮鹊槐做饭,鹊槐在厨房把灶点起来,抽空看秦岭一眼,他脸色很不好。 做饭到半路,院子里响起来粗犷的男声,十几个人从外面走进来,为首的人凶神恶煞。 鹊槐以为是来找茬的,捏着菜刀就要出去, 石头把她拦回来,下巴朝秦岭那边努努。 秦岭跟为首的光头握了握手,光头向身后的伙计们介绍说:“这就是我之前和你们提到过的秦哥!” “秦哥好!”所有人齐齐弯腰鞠躬。 秦岭摆摆手,拉过光头说:“这次多亏你带人来。” 光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拍头:“我们这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让他们给抓了几个兄弟,正愁怎么救回来呢。” 秦岭带着光头拔脚往屋里走,说:“云衡也被他们抓住了,我正在想办法。” 光头嘿嘿笑:“那一起想办法。” 鹊槐把手在围裙上拍拍面粉,走出来看着眼前模样周正大男人的身后,笑笑说:“来朋友了?我去给你们倒茶。” 秦岭极低地嗯了声,算是回应。 鹊槐从他身边走过去时,秦岭又叫住她。 鹊槐:“???” 秦岭说了句:“麻烦你了啊。” 鹊槐满眼都是笑,走远了。 秦岭领他们进屋,原本宽敞的厅堂里被挤得水泄不通,有些闷热。 秦岭朗声给光头他们介绍:“这是石头,这是阿曼,这是六六,都是我的队员。” 光头也起身把自己带来的伙计挨个介绍一遍,大家算是互相认识了。 鹊槐端了茶壶茶杯过来,光头主动接过去,鹊槐就去厨房忙活了。 日头渐淡,鹊槐穿着海蓝色的新疆服饰,头发攒成几绺长长的小辫儿,头顶的琥珀发簪跟珊瑚珠子的耳坠在朦胧光线里吊着,一眼瞧过去,像在闪闪发光。 桔黄色阳光与青白色烟雾弥漫起来,渐渐看不清人影。 一群人都是大老爷们,在屋子里天南地北的扯着话头,秦岭被烟味熏得头疼,出门爬上了鹊槐家的房顶,躺在上面晒晒太阳。 不一会儿,光头也跟着上来了,手里夹着烟,坐在秦岭身边。 他问道:“云小姐那边你打算怎么救?” 秦岭道:“无名开口要五百万的赎金。” 光头瞠目:“这么多钱。” 秦岭叹了口气,也结舌。 他说:“整个保护站一年的经费才十几万,上哪儿去弄五百万。” 光头说:“我带来的这帮伙计都是做买卖让无名的假玉给坑了,手里有点闲钱,晚上我张罗着让他们给捐点吧。” 秦岭扭头看他,嘴角勾了勾,说:“谢谢了。” 光头吐出一口烟,抬头看着远方起伏不平的荒漠,有些惆怅的样子:“我们这些人一人出几万,凑个百八十万还成,不过剩下的四百万,实在没辙了。” 秦岭看着他手里的烟把儿,没说话。 这事很棘手。 光头又说:“我是没什么大问题,我那些伙计却是无利不起早的人,要是你能帮忙救云小姐的时候,把我们被抓的那几个一块想法救了,他们应该会帮忙。” 秦岭没吭声,望着远处逐渐下沉的太阳,眯了眯眼睛。 几分钟后,他重新睁开眼,看着光头说:“我可以救他们。” 光头拍拍他的肩膀,笑起来:“秦哥,有你这话我就有把握说服他们捐钱了,我们这些人啊都是一个县城里玩到大的,都有感情,你能救出来我们那几个老伙计,我们感激不尽!” 秦岭点点头,从裤兜摸出烟来,找了半天,没有火。 光头极殷勤地将自己的火机打着递来,手背挡着风,秦岭叼烟偏头贴近那簇火苗,吸一口,火光大闪,烟卷燃烧起来。 鹊槐在院子里朝上喊:“下来吃饭了。” 光头收好火机,看向秦岭:“你不下去吃吗?” 秦岭摇头:“你去吧,我不饿。” 光头起身拍拍屁股,扶着木质楼梯从房顶下去了。 秦岭独自在房顶上抽着烟,眯着眼睛,老态龙钟的样子。 不一会儿,楼梯板又响起脚步声。 秦岭睁眼,看见鹊槐那条海蓝色的新疆百褶裙。 鹊槐来到他身边站住,收收裙摆坐下来,同样眺望着远方的丘陵和落日。 她一句话没说,就那样默默坐在他身边,安静而又美丽,远天的晚霞像浓墨重彩的艺术画铺陈在眼前。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她被霞光染得绯红的脸颊泛着奇异光泽,像是在酝酿某种不可说的情绪,隔了许久,她打破了宁静,朝秦岭看过来,微微吐出一口气。 鹊槐问:“五百万你打算怎么办?” 秦岭垂了眼,摇头。 鹊槐说:“我借给你三十万。” 秦岭抬头看她,说道:“那是你辛苦攒的钱,我不能要。” 鹊槐一字一句地回答说:“想什么呢,你要还我的,包括利息。” 秦岭躺在屋顶的平地上,一手插着兜,一手举着烟,衣兜里浮现出拳头的形状。 半晌,他说:“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鹊槐笑了:“你用我这个女人的钱去救自己心爱的女人,觉得不好意思了?” 话让她说出来,秦岭自觉无颜以对。 算是默认了。 鹊槐说:“我把我的钱借给你,跟云衡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我与你,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秦岭抬起眼皮,晚霞洒落在她身上,竟有些温暖的感觉。 他说:“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鹊槐说:“值不值得,我心里明白就好。” 她低着头,仔仔细细望他:“你不喜欢我,是你的事。但喜欢你c对你好,就是我的事情了。” 他说:“刀马村的富春对你挺不错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鹊槐哼的笑了:“你把我当货拱手让了?还是你觉得,我很快就能忘了你?或者是说,你不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秦岭说:“我信你” 鹊槐又凉笑起来:“但对你而言,我的喜欢,是你的负担对吗?” 夕阳把她的脸照得红彤彤,她盯着他,看他沉默不语,尽管心中对答案早已了然,但还是难过啊。 她宁愿他一刀把自己捅死,痛痛快快地,也不要这样。 她的心里就好像堵了块大石头一样,破也破不开,就闷在那里。 秦岭张了张口,回应说:“对。” 鹊槐又坐回原处去,脸色苍白,像只斗败的小公鸡。 秦岭不忍看她这样,轻声安慰说:“鹊槐,你会遇到” “秦队长,你有喜欢过我吗?”鹊槐咬着嘴唇看他,偏执的眼神紧紧盯住对方,“哪怕是曾经有过那样的一点点念头?” “鹊槐,你别这样”秦岭劝她。 “你说啊?”鹊槐仍是看着他。 “有过。”秦岭闷声说道。 听到这话,鹊槐泪水顿时涌上来,像是在哭,又像在笑。 她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不让对方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 鹊槐哽咽着声音,语调都不连贯:“秦队长原来也喜欢过鹊槐的是是鹊槐不争气让秦队长失望了对吗对不起啊秦队长虽然不知道秦队长是什么时候对鹊槐动心的假如,假如鹊槐当时更优秀一点更努力一点我们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呢可是接下来的一辈子那样长秦队长却走了是鹊槐太差劲了吧” 鹊槐的胳膊在颤,肩膀在抖,胸口也在剧烈地起伏,她遮着眼睛,嘴巴很伤心地瘪起来。 秦岭坐起身,去拉鹊槐的手臂:“你别这样,是我不够好。” 鹊槐挣开他,捂着眼睛哭:“不是的,一定是鹊槐不够好,秦队长没有错的。秦队长是好人,没有秦队长当初把我救出来,鹊槐就没有今天。” 鹊槐浑身都在颤抖,不住地哽咽,像极了孩童时那种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委屈。 秦岭无奈,抬手摸摸她的头发,轻轻揉着。 他说:“或许现在你觉得很喜欢我,但那只是出于冲动的喜欢,我们本不是一路人,硬是要走到一起,最后两个人都会受伤,都会后悔。” 鹊槐突然间就停止了哭泣,抬头,红红的眼睛望他。 她一下一下抽气说:“可是秦队长我不怕后悔的呀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年我也会开心一辈子呢如果哪天鹊槐惹秦队长不高兴了,秦队长再丢掉鹊槐好不好鹊槐现在不想离开” 秦岭摸摸她头发,叹了口气:“你了解我,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他略略垂下眼帘,又抬起眼睛,放出光亮:“当初我们的约定,不就是好聚好散吗?” 鹊槐万分舍不得,揪住秦岭的衣角,小声问:“我有哪里不如她?” 秦岭默了半晌,说:“她与你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没有可比性。” 鹊槐看着秦岭说话时的眼神,在提到她时,他的眼睛里似乎有星光。 就在那一刻,她的心一下就空了。 鹊槐呆怔地望住秦岭,嘴唇颤了几颤,伤心道:“你就不能给我一点点机会吗?” 秦岭看着她,眼神微动,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他嘴角弯了弯,微微一笑,终究,还是摇了头。 他说:“对不起,鹊槐。” 给不了你未来,也就不能给你任何希望,在毒果种下以前,要把所有可能性彻底掐灭。 地平线上,太阳完全沉没下去,暮霭合拢,房顶上开始笼罩着淡淡的灰。 秦岭说:“鹊槐,不是你不够好,只是,你不该把自己的所有幸福都压在别人身上。” 他说:“你应该去寻找一份完完整整的爱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唯顺心意 鹊槐拿手撑着额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本她心中明镜无尘,可一旦见到了这个男人,她心里从来都是一群野马乱跑。 秦岭小心翼翼地问:“鹊槐——” 鹊槐迷蒙着双眼看他,口齿不清地咕哝着:“可我还是做不到” 秦岭叹了口气,直视她的眼睛,说道:“你有得过感冒吗?” 鹊槐点点头。 “还记得当时什么感觉吗?” 鹊槐木然摇头:“只记得很难受。” 他说:“对啊,你就当现在是生了一场大病,感冒的时候人人都会难受,就像现在这样,难受得好像呼吸不了。可是等病好了呢,谁还记得当时有多难受呢?鹊槐,学着放下吧。” 鹊槐吸吸鼻子,脸色惨淡地说:“不,秦队长,我得的不是感冒。” 她的眼睛通红,心底一片荒凉:“我想,我得的是一场瘟疫。” 秦岭相对无言,又抽出一支烟,接着上一支烟吸燃,长长地吐出来,烟头明明灭灭,小小的火点。 他与她都是盘膝坐着,手指夹烟搭在膝盖上,烟雾袅袅。 他不忍看对方难受的样子,轻声说:“回去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 “不会好的,不会好的,我知道。”鹊槐擦着眼泪,伤心直哭,像被丢到大街上的孩子。 “一天不行就十天,一月,一年,总有一天,你会好起来的。”秦岭说。 鹊槐一行眼泪滑下来,伤心得直摇头。 房顶上弥漫着空虚的寂寞。 两个人又安静下去,很久都没有讲话。 一支烟抽了一半,秦岭看看盯住自己瞧的鹊槐,弹了弹烟头。 他惆怅的问:“鹊槐,问你个问题。” 鹊槐用力揉揉肿痛的双眼,疼得快睁不开:“嗯?” “你这一辈子,有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情?” 鹊槐咬咬嘴皮,说:“很多啊,做饭忘记撒盐,下雨忘记拾土豆” “最后悔的一件。” 鹊槐默了半晌,说:“那就是自己耍小孩子脾气,从家跑出来,被人贩子卖到窑子里吧。” 说这话时,她没有忸怩,就那样自然而然的吐露出来。 说完,她又笑了笑:“其实,也谈不上后悔,如果不是这件事,我这辈子怎么会遇上秦队长这么好的人呢?” 她垂着头,喃喃自语:“当初如果不是秦队长帮助我从里面逃出来,我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家人了。” 秦岭默默听着,心头滑过一丝暖意。 鹊槐问他:“你呢,你这辈子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情吗?” 秦岭握烟的手顿了下,揉着额头,垂眸想一秒,点头:“我也做过很多后悔的事情。” 不等鹊槐打断,他又自己说:“也有件一辈子都后悔的事情。” 鹊槐用眼神询问他。 秦岭却摇摇头,沉默了半刻,说道:“我不该去当兵。”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你说我当初头脑发热的当什么兵啊,真是害人害己。” 鹊槐说:“我们村征兵办常说,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 秦岭愣愣望着手上烟头,眼神一瞬间千变万化,有许多情绪闪过,最后恢复冷漠。 他说:“在我心里,不当兵后悔两年,当兵后悔一辈子。” 他吃吃地笑了一下,笑得泪花都从眼角涌出来。 他记起来自己卧室墙上那张巨大的相框。 那是整支游骑兵中队的合影。 照片上,他笑容灿烂,正是那样的笑容,令夏岚沉沦了十年。 鹊槐看着他突然泪光闪闪的眼睛,心里也像被谁狠狠扎了一样,秦岭从未讲过自己的过去,她也只了解到对方是一名退伍老兵。 秦岭手里的烟头被拧碎,他心里有许多的话想说,却又不敢吐露真言,伤疤好不容易结痂,再揭开,会很痛。 一瞬间,他苦得嘴角都要溢出胆汁,仿佛整颗心都会彻底碎掉。 半晌,鹊槐抬起头来,看着秦岭问:“你打算拿什么去救她?” 她的眼睛湿润明亮,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语气悲伤又软弱:“能不能不要去,他们不可能放过你的,你要拿命去吗?” 秦岭看着她可怜的眼神,有些不忍,抬手摸摸她的头发,轻声说:“我不会有事。” 鹊槐却扯了扯嘴角,不信。 她声音有些低落,带着鼻音:“那些人是疯子,一定会杀了你,你不要去好不好。你要去赎人,我替你去,行不行?” 秦岭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说不出是感动还是难过,面对她,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悲伤的权利。 他发现自己需要对抗的事情太多,离开部队后,没有任何人再知道他的过去。 他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像只刺猬,当生活美好的时候,他乐意将自己红嘟嘟的肚皮露出来让大家抚摸;当生活遭遇危险困境的时候,他立即就会将自己浑身的刺竖起来,一致对外。 这么久了,他不肯让任何人闯入自己的世界,过得孤独冷清,即便是最善解人意的鹊槐也无法攻破这层坚壳,只能与他像知己那样,没有任何进展的走在一起。 而突然间,一个叫云衡的姑娘从秦岭的世界闯入,她知性,她热情,她开朗,她聪明,她漂亮,她善良,她一尘不染c落落大方。 她猝不及防地将秦岭心房打开,似乎总能猜到秦岭在想什么,他们像是心有灵犀,像是天生就有默契。 秦岭一见到她,理智就崩塌得七零八碎,竟让他对美好的未来产生了憧憬。 一个冷漠如大山的男人变得不清醒了,变成了爱情里的傻子。 这个傻子要用五百万去恐怖分子手里交换人质。 去跟那些连国家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谈判。 有时候秦岭的理智会告诉自己,你跟云衡不能有结果,她那样干净c纯粹,她的爱情应该清白明朗,而不该像你一样,背负了罪孽与耻辱。 理智告诉他,你不能给云衡那个女人任何感情上的希望,你应该让她恨你,这样,当将来某天东窗事发的时候,她才不会那样难受,你也不会自责,一切都很自然的走向末端。 他们之间本就不该如此,他们不该相遇,只是错误的命运,非要将他们拉扯到一起。 将来究竟是遗憾还是回首,谁会知道呢? 秦岭这辈子经历过太多太多,曾经战场杀敌一枪毙命,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看惯了世态炎凉c善恶是非,他的心早已千锤百炼,人成熟了c也沉稳了。 褪去了年轻时的血气方刚,换上了成熟男子应有的睿智与干练。 他不惧一切,可唯独与云衡在命运的河流里产生联系时,他感到害怕。 他害怕得到,更害怕失去。 他的理智明明可以预料未来如何,但一见她,仍是溃不成堤,本能想要靠近,却不敢肆意去爱,怕自己犯下的罪孽不值得她的好。 可再坚固的心防也抵不过自己喜欢的人夜以继日的融解,秦岭想着云衡的笑容,她的眼泪,她的话语,他也会偷笑着在床上打滚。 现在这个女人有了危险,他自然义不容辞要去救。 哪怕知道前方就是无名设下的陷阱,最坏不过一死而已。 早在十年前,他就该死。 为自己的过失赎罪。 如果死能赎清他的罪孽,他会很乐意,下地狱又有何妨? 有人推开门,吱呀一声。 云衡睁开眼睛看,外面亮着灯,白灿灿的,无名端着碗燕麦粥进来。 他低头瞥她一眼,把碗放到桌上。 地牢里有些潮湿,但云衡这边铺上几层凉席子,上面又垫了褥子,松松软软地,外面还有插座伸过来,落地风扇的风凉快地吹着她。 挺惬意。 无名拍拍桌子说:“听手下人说,你水米不进,打算以死相逼?” 云衡坐垫子上白他一眼,不答话。 无名端起碗,蹲到她身旁,另一只手要去托她后背。 云衡扭扭身子避开。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干涩的嘴皮满是坑坑洼洼,看上去很虚弱,眼神也没有往常那么犀利。 无名皱眉说:“我亲自来喂,是最后的底线,你别逼我找人给你灌。” 云衡微微皱了下眉头,最终还是把头拧过来。 无名拿起汤匙在碗里搅了几下,舀起一勺燕麦粥送到云衡嘴边。 他的手很稳,有简单的肥皂味,不发一言地看着她。 云衡紧抿着唇,还不肯下口。 无名用眼神威胁她一下。 云衡啊呜一口把勺子含进嘴里,燕麦粥吃下去。 无名满意地点点头,感觉像是在喂一只小动物。 很有意思。 两个人距离很近,云衡吃完一口,目光笔直地看着他,一点也不害羞。 无名又舀一勺喂她吃下去,云衡感觉肠胃舒服了很多,先前跟牛犊子一样死活不吃的丫头顷刻间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云衡心满意足的打个饱嗝。 无名打个响指,有人从外面进来把碗勺收走,又递过来个小箱子。 无名说:“你把外套脱掉。” 云衡瞬间缩到墙角,一脸警惕地看他:“你做什么?” 无名双眼无语的看她:“换药。” 又补充说:“我要是想图谋不轨,还跟你费这事?” 云衡觉得也是。 她从墙角挪回来,门外的灯光正好照在白皙的小脸上,给她的肌肤倾洒了热度。 云衡淡淡道:“那你轻点啊。” 无名若有似无的一笑,问:“下手重了又怎样?” 云衡说:“我担心我控制不住我的脚。” 无名盯着她的脸颊看了一会儿,表情平淡又坦然:“那我就先把你绑起来再动手。” 云衡抿了抿唇,很郑重的思考,回道:“快换药吧,听你说得怪色情的。” 无名觉得她的脑回路和常人不太一样。 无名感到无语。 他说:“那你忍着点。” 云衡脱掉外套,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来之前让人揍得不轻。 无名稍稍顿了下,才往她那边坐近一点,打开箱子取药品。 云衡的肌肤很白很细腻,无名觉得像天山顶上的雪。 他嘴唇抿出一条缝,很仔细很认真地为她擦拭伤口,云衡轻咬着牙,在隐忍。 渐渐地,无名闻到了对方身上软腻的奶香味儿。 他往后撤撤身子,觉得与对方挨得太近了。 无名取出药膏,给云衡敷上去,清清凉凉的,云衡感觉舒服得想哼哼。 他用赞许的目光表扬她能吃苦的态度。 上完药,无名给云衡包扎好,捆上绷带,拿剪子咔嚓剪断。 无名收拾好东西,提着箱子起身,被云衡叫住。 她盯着对方即将离去的背影,突然问道:“拿了钱,你真的会放我走?” 无名在门口点点头。 “那他呢?你会找他麻烦吗?” ‘他’问的是秦岭。 无名看看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说:“看老天爷收不收他吧。” 云衡眼神一暗,额头上瞬间冷汗涔涔。 她看着无名离开,地牢门上了锁,视线于是虚幻在光影里。 她闭上眼睛躺回垫子上,可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严肃着小脸,抿死唇,在琢磨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转机 餐桌上有些冷清,只剩秦岭一个人还在吃东西。 他拿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送入口中,喝口酒,兴致缺缺地看着桌上的菜,紧锁的眉头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光头安排完同伴们的住宿问题,从外面进来,坐到了秦岭对面椅子上,也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光头看着秦岭闷闷不乐的样子,说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我跟弟兄们都说过了,我们这十几个人能给凑出一百二十万,剩下的钱,实在无能为力了。” 秦岭又喝下一杯酒,从烟盒抽支烟出来,把烟盒丢给光头,光头抬手接住。 餐桌上两人吧嗒吧嗒抽起烟。 秦岭说:“谢谢了,兄弟。” “呵呵,这有什么客气的。”光头另只手拿筷子夹了口菜,又重重的放下,说:“这无名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对他而言,五百万算不得什么大数目,”秦岭叼着烟,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是不是由我把钱送过去,这才最关键。” 光头沉下脸,说:“无名还想要你的命?” 秦岭点点烟灰,不可置否。 头顶白炽灯的光线下,秦岭的脸隐匿其中,忽明忽暗的,像是不停变换表情。 他不想纠结于生死这样的问题,于是与光头闲聊些别的。 两个人推杯换盏,光头渐渐喝高,脸色红得像煮熟的龙虾,他一边眯着眼睛把花生米丢进嘴里,一边絮絮叨叨的讲话。 光头自顾自说着:“这帮混蛋,把假玉卖给我们,真以为我们是泥捏的,好欺负?” 他瞪着通红的大眼,呵呵冷笑起来。 “等着吧,他们那些人早晚要遭报应,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光头张了张嘴,不停骂着,“也就是骗骗我们这些乡下的,碰上大城市里的那些个大老板,就无名他们那套把戏,还能骗得住?” 听完这话,秦岭拿筷子的手突然一顿,停下来。 光头骂了一通狠话,醉意上来,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不一会儿发出阵阵鼾声。 秦岭嘴唇抿成一条线,抬头看见石头正好进来,让石头把光头扶回房间去。 他起身去找自己的行李包,在翻找一样东西。 终于摸到了那张卡片, 秦岭松口气, 是金色的。 他拿出手机来,按照上面的联系方式打过去。 蓝天集团,高刚。 打谷场上,无名将笔记本横在大腿上,浏览着今日的新闻。 他双指滑着触屏板一条条向下刷着,盯着页面,感受到打谷场下面有人过来。 云衡抬头冲他笑。 她腰上被拴根绳子,绳子那一端在阿猜手里攥着,像放羊一样。 无名觉得这场景有些好笑。 他挥挥手,让阿猜把绳子解开。 阿猜有些为难地看他:“老大,这不好吧万一要是跑了” 无名瞪他一眼:“这么多人看着,都能让一个女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我要你们什么用?” 阿猜就把绳子解开了,走到不远处警惕地盯紧这边。 打谷场两米多高,上面晒着金黄色的小麦,太阳一照,灿灿的,像铺了一地黄金。 云衡在下面仰着小脸看他:“上面晒太阳舒服吗?” 无名把笔记本合上,眺望远方的山脊和绿林,道:“舒服啊。” 云衡踩着块石头就往打谷场上爬,她身上绑着绷带,行动很不方便,折腾了半天愣是上不去。 无名托着腮看她像入网的鱼一样瞎忙活,嘴皮扯了扯,似乎是笑了。 云衡又一次从打谷场的木架踩空滑下去。 无名眼疾手快,伸出手去拉住她,揪住了云衡的两只手腕,细细的,软软的。 云衡被他这么提着,吊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有些尴尬。 她踢踢腿,晃荡了两下,皱眉说:“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无名很干脆的把手撒开,云衡一屁股摔在地上,像只倒壳的王八。 更可爱了。 无名站在打谷场上边,背着手看她。 云衡在地上坐了会儿,瘪嘴,不说话,见无名也不吭声,她嘟囔了句:“你这家伙真招人烦呐。” 无名又坐回打谷场的摇椅上躺着,嘴很欠地说:“那你上来打我啊?” 云衡捏拳头站了会儿,最后倚在打谷场的木架上,小脸望天,也有几隙金光拨开云层洒落在她身上,像尊小金佛。 她下巴磕在木架上,一只脚脚尖点地靠在另一只脚上,轻轻磨。 她说:“你为什么就跟我们过不去呢?” 无名说:“是你们非要跟我过不去。” 云衡在下面白他一眼,气笑了:“你倒还有理了?” 无名身子缩进摇椅里,耸耸肩膀:“不是我有理,是你不能跟我讲道理。” 他说:“我这个人从不讲理。” 云衡笑出了声:“你就是杠精呗。” 无名琢磨了一会儿,问:“什么东西?” 云衡扬起脑袋回答他:“一个形容人能言善辩的词语。” 无名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云衡说:“不用跟我客气。” 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在打谷场上边躺摇椅,一个在打谷场木架倚着,明明敌对,却意外和谐地一起晒着同片天空下的太阳。 两人静默无言,过了会儿,打谷场上面动了动,一道黑色影子遮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云衡抬起眼皮看了眼,未觉异样。 隔了半秒,她原地跳起来,朝上张望,发现无名已经走远了。 无名下了打谷场,往山上走,没穿西装,只是一身浅蓝色的休闲服饰,搭配着亚瑟士,俊厉的脸庞多了些青春气息,似乎也是无害的,更有些像跑出来郊游的大学生。 他走了几步,感觉背后有人跟着。 他以为是阿猜,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云衡。 无名对她说:“跟着我干什么?” 云衡走到他身前站定,四处看看说:“我不想被撵回地牢待着,怪闷的。” 无名倒稀奇起来:“我以为你挺讨厌我这个人渣的。” 云衡点点头:“你这话一点毛病挑不出,我就是很讨厌你,人渣。但并不妨碍我跟着你出来透透气,这是两码事。” 无名撇撇嘴,带着她上了山道。 山道蜿蜒,是直通往山顶的。 云衡跟在无名后面爬山,无名攀爬速度很快,明显受过专业训练,云衡很快被他甩出一大截山路。 爬了二十多分钟,云衡看到无名停在前面吸烟等自己,她连忙加快步伐。 清风徐徐,一路上安安静静,两人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代,只有山顶涌下来的野风以及云衡轻轻喘气的声音。 每爬一段山路无名都会停下来等等她,云衡也没让他久等,手脚并用爬得贼快。 一路上有金黄的杏叶c火红的枫叶,漫山遍野的花香令人沉醉,云衡也会分神去看路边的景色。 抬起头,无名又像刚才一样双手插兜倚在石头上等她,头顶着一圈阳光,默默无声。 云衡又要加速,一道声音从头顶缱绻传过来:“不用着急,路上的风景也要多看看,不要总想着看山顶上的东西。” 云衡停下脚步,莞尔一笑。 无明却转过身去,慢悠悠继续往上爬,不再看她。 山间空气清冽,无名在风里微不可见的弯弯唇角,脚踩着落叶,心里很舒服。 终于,爬上了山顶,云衡没等喘一口气,就被眼前的风景震撼住。 从山顶向山脚眺望,一整片山林被花树覆盖,山脊线上一点点金色的光珠来回跳跃。 到处都是金黄色的,脚下的土地也一片金黄,层层递进的梯田更是迷人的五彩斑斓。 山脚下的村子飘着袅袅炊烟,姹紫嫣红的野花开在路两旁,洒满眼底的视野,云衡情不自禁地就张开双臂,拥抱这片伟大的土地。 山风吹着她的头发,云衡闭紧了眼睛,感受着鼻尖传来的微醺花香,仿佛往前迈出去一步,就能到达天堂。 她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右脚向前踏出去一步,无名瞬间揪住她脖领拉回来,云衡有些迷惘的睁眼看他。 无名说:“你疯了?” 云衡老实摇头:“我没有啊。” 无名朝她脚前的地方努努,那地方是百丈悬崖,稍有不慎就摔下去粉身碎骨。 云衡这才后知后觉地升起一股寒意。 无名说:“你死了谁来给我五百万?” 云衡翻翻白眼:“这大概是我今生身价最高的一次了。” 无名挑眉说:“听你这口气,还挺骄傲的?” 云衡背着手睨他:“还不是托你的‘福’。” “嗯,好,我定明天一早的航班。”秦岭打着电话出来。 讲完,话筒传来嘟嘟忙音,结束了通话。 秦岭走进鹊槐家的露天澡棚,澡棚用茅草搭盖,只有一根自来水管。 他打算去冲个凉水澡,看见鹊槐立在院子里。 月色很好,院子里月光如水,像是洒了一地水银,白灿灿的。 她出现的位置和时机都很奇怪,秦岭当下明了。 他淡淡说道:“你刚才都听见了?” 鹊槐走过来,斜在澡棚外面,嗯了声。 秦岭自顾自的进去脱衣服洗澡,里面很快哗哗响起水声。 鹊槐也不见外,就那样立在外面,靠着棚子,跟秦岭说话。 她问:“那个高总靠谱吗?听你的语气,好像跟他并不熟。” 棚里传来潺潺的水声,水管喷出一道清凉水柱,透过草棚缝隙的阴影,能看到男人修长结实的身体轮廓。 鹊槐微微闭上眼睛,似乎能嗅到水里的味道,带着荷尔蒙香气。 秦岭在棚里淡淡回应:“我救过他朋友的命。” 鹊槐平静地点了一下头,说:“那应该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她如释重负,略略垂下眼眸:“不过三百五十万也不是小数目。” 秦岭的回答是三百八十万。 他不肯要鹊槐的钱。 秦岭说:“我那位朋友有钱。” 鹊槐却不肯:“你朋友再有钱也不是你的,碍着面子,你去借钱人家也不好意思回绝。可我不在乎,我现在能在这里挣钱,都是你里里外外帮衬才有的,你不必跟我客气。” 秦岭身子浸在自来水管冰凉的水柱里,自来水冰凉刺骨,他感觉像是冰刀在肌肤上切割。 适应了半天,寒冷褪去,肌肤上涌起一层奇异的温暖,令人觉得很安宁。 他与她隔着一扇草棚,眸子里像被水洗过,湿润而黑暗。 秦岭映着月光说:“等以后还不上了,再找你,好吧?” 鹊槐在外面极淡地笑了一下,没再纠缠于这个问题,嗯一声,算是不成文的约定。 她从院子里坐下,双手撑着地面看星星,说:“你还有别的计划吗?” 秦岭问:“什么别的计划?” 鹊槐说:“除了凑齐五百万,你还打算做什么?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甘愿受人威胁的男人。” 棚子里,秦岭笑容微凝,握住水管站立几秒,摇摇头。 他说:“我不会乱来,你放心吧。” 夜风吹过院子,秦岭身上肌肤像被刀割过,他站着一动不动。 鹊槐也没动,半晌,她叹口气说:“你要好好的。” 秦岭的心像磕了下,不知该说什么。 在冷水里冲久了,肌肤上很快升起一股怪异的灼热感,他觉得忽冷忽热,被刺激得格外清醒。 他回了句:“你也要好好的。” 鹊槐嘴角极淡的弯了弯,似乎很高兴。 月光如水,她静静仰望着夜空,双手合十,为他祈祷,愿上天保佑。 她永远记得这个晚上,月光一直皎洁,水流清晰地在她耳边回响。 冷风吹着,秦岭的思绪也飘去更远的地方。 他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也的确有自己的打算。 只是太过冒险,他不想连累别人为自己担心。 所以,他只能独自去承受这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我真是老兵 “由乌市备降本站前往b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h4399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4号登机口上16号飞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 秦岭坐了第二天一早飞往b市的飞机,b市作为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蓝天集团的总部。 秦岭在座位上翻看一本杂志,是一本经济类的月刊,这本月刊八月份的封面人物是蓝天集团总裁,高刚。 封面上,高刚一身笔挺黑色bi一ni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背景布是一片蓝色天空,高刚手指点向读者所在的方向,指尖是一枚小盾,代表着安全与信任。 高刚带着一脸微笑,看上去很是和善,他的形象与他的集团一样,都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秦岭不得不佩服,蓝天集团的公关对企业形象塑造得非常完美。 只是他脑海中回想起在滑雪场时,高刚面对救援队员咄咄逼人的面孔,难以对这个人产生什么好的观感。 人大概都是有两幅面孔的吧。 秦岭随手翻了几页,月刊上有大量篇幅是描写蓝天集团发展里程与成果报告的。 蓝天集团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创立,当时国内还没有武装押运与安保警卫这样的概念,蓝天集团董事长用短短的二十年时间就将蓝天集团发展壮大,从开始的十几名员工到现在遍布全国的万人规模。 蓝天集团与军队c政府c各家银行以及其它大型企业都有业务合作,人们常见的银行运钞车押送现金,通常会从车上跳下来数名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他们在银行附近拉起警戒线,守卫在密不透风的防弹运钞车附近,直到押送任务完成。 偷偷观察过的人都知道,警戒线上有排小字——那就是蓝天集团武装押运队。 秦岭将月刊放回前座的口袋里,闭上眼睛休息。 对于蓝天集团的资金流,他还是很放心的,通过昨晚的通话,高刚对于三百八十万的资金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侧重点甚至不在这上面,而是要请秦岭吃一顿饭聊表谢意。 秦岭在想,怎么说服高刚提供给自己另外所需要的东西。 在座位上闭了会儿眼,飞机开始降落,前轮着地的瞬间蒸腾起大片的水雾,飞机在跑道上渐渐滑停。 下了飞机走出航站楼,秦岭拦停一辆出租车直奔海淀区的蓝天集团总部。 下车的时候,整条道路两边都是笔直的高楼大厦,棱角整齐的建筑边沿,光影斑驳的方形玻璃幕墙,长龙一样的钢铁洪流在道路上绵延排开,红绿灯有条不紊的闪烁着。 秦岭来到蓝天集团总部前站定,这是一座倒碗型的巨大钢铁建筑,与鸟巢的建筑结构类似,不过形状像只从天空倒扣下来的巨碗,看着挺好玩。 门口有几名黑衣的安保人员守着,进出都要出示集团内部的通行证,还要过安检,一整套流程很严谨。 秦岭上前告诉安保队的队长自己有预约,让他给高刚打电话。 安保队长是个黑脸汉子,看了看一身迷彩劲装配马丁靴的秦岭,有些狐疑。 “你能认识我们高总?”黑脸汉子围着他转圈打量。 秦岭双手抄兜等在那里,说:“你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黑脸汉子让秦岭在外面等着,自己进了大厦去前台给高刚的秘书打电话。 电话接通,黑脸汉子问了几句,对方似乎在忙,很不耐烦地说不知道这事,砰地一声挂了。 秦岭看到黑脸汉子从里面走出来,对方面色很不好,郁郁的,他预感有些不妙。 他也给高刚打了电话,电话里传来忙音,暂时无法接通。 黑脸汉子很不客气的过来说:“你这家伙糊弄我呢?” 秦岭说道:“再等一会儿,可能你们老总在开会。” 黑脸汉子上前推他一把,说:“你这样的我可见多了,你赶紧离开吧,没预约就别充那大尾巴狼,我们高总业务繁忙,怎么可能有时间见你。” 秦岭双眼直勾勾看着对方,目光发冷,不动。 他说:“你们公司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黑脸汉子哼一声,说:“我在这儿干了这么久,每天负责这大厦里几百人的安保工作,谁见了我不是客客气气的?你算哪根葱,我态度什么样你管得着?” 秦岭说:“你跟他们也这样说话?” 黑脸汉子哧了声,走上前来,手指往前戳着说:“老子就跟你这么说了,看你穿得这穷酸样,又是个自称退伍老兵来我们公司混饭吃的吧?告诉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披着身老兵的皮,嘴里吆喝着什么要重视人才,结果呢,让老子一拳给撂倒,这他妈是退伍老兵?” 秦岭平静看着他,脖子转了转,骨头嘎嘣响:“我真是老兵。” “嘿嘿,那我试试你——” 黑脸汉子话说了一半,猛地一拳朝秦岭胸口打过来,拳头带着风,威势惊人。 秦岭抬了抬手,一把接住了。 对方的拳头打在秦岭掌心上,像击中棉花,抽不回去,秦岭的手指微微屈下来,捏住拳头。 黑脸汉子稍稍一怔:“还真有两下子!” 说完,黑脸一记鞭腿朝着秦岭腰部侧踢过来,秦岭身子轻轻一歪,躲开,抬起右腿朝对方的鞭腿顶上去,撞偏对方攻势。 黑脸想要趁机收回拳头,没想到对方掌力大得惊人,他怎么用力也抽不动。 秦岭唇角弯了弯,掐住他的拳头渐渐使劲,黑脸受力不住,胳膊上青筋鼓起来,疼得直咬牙。 他朝身后的安保人员们喊:“你们愣着干什么,上啊——” 蓝天集团会议厅里,椭圆形的红木长桌坐满了人。 这些人都是蓝天集团的高级管理层,此刻他们都看着正前方的那张投影幕布,高刚的位置就在投影一侧,面前摆着一台苹果笔记本电脑。 他右耳戴着蓝牙耳机,眼睛紧紧盯着电子屏幕上的数据走势,不时下达各种指令,语速快得像闪电。 每当一道指令发出去,电子屏幕上的数据就会发生波动,像是跟着他的指挥走。 “夏明,收购新疆奈斯地产300万股。” “秦追,把刚收购的新疆雅乐集团所有股份全抛。” “夏明,追加奈斯地产700万股。” 陈近又像往常一样,上班迟到了。 司机开车驶进这条繁华的cbd所在道路,正准备开进蓝天集团的地下停车场。 陈近从车窗看到有不少人围在公司门口。 他示意司机停车,摁下车窗往那边看了眼,发现蓝天集团的安保人员——在地上滚来滚去? 陈近拉开车门过去,司机也下了车,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根甩棍跟过去,目光警惕地盯着公司门口唯一还能站立的陌生男人。 秦岭揉揉手腕,叹气说:“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脑后一阵拳风袭来,秦岭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脚掌一担,身子就矮了下去,避过一拳。 他横刀阔马的一转身,拳头从下朝上抡过去,嗡嗡掀起音爆,十分生猛。 拳头停在了眼前,陈近两眼发直,司机的甩棍后知后觉才举起来。 秦岭笑了笑,说:“又见面了,陈先生。” 陈近把视线从拳头上移开,看到那张陌生中带点熟悉的脸,刀削斧凿一般的硬冷轮廓,他试探着问:“秦先生?” 秦岭收回拳头,嗯了声。 陈近脸上瞬间挂起大大的笑容,孩子似的跳起来捣他一拳说:“哎,你可是稀客啊,怎么有空过来了?” 司机甩棍举在半空中,有些尴尬的咳了声。 陈近过去踢他小腿,说道:“赶紧收起来收起来,把车开走吧,这是我朋友,你不用担心。” 从地上爬起来的黑脸汉子支支吾吾问:“他秦先生和高总他们你们” 陈近一脸不悦地说:“我跟高总都是秦先生的朋友,怎么,刚才是不是你为难秦先生了!嗯?” 黑脸汉子憋得接不上话,可能已经脸色通红,秦岭走到陈近身边拍拍他肩膀,说:“没什么,刚才给高刚打电话没接通,我就先在楼下等等,这不跟你们的安保队长切磋几招呢。” 黑脸汉子十分感激地看了秦岭一眼。 陈近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老高也真是的,你来了他都不下来迎接一下,看我不修理修理他!” 说着话,陈近拿出手机要给高刚打电话。 电话号码摁到一半,陈近忽然拍了拍脑袋,说道:“哎哟,我给忘了,今天是我们集团在新疆那边竞标投资的大日子,老高现在应该在主持会议呢!” 秦岭疑惑着问:“竞标投资?” 陈近点点头:“是啊,我们董事长前几天开会,打算把公司的武装押运业务拓展到新疆那边。但新疆那边情势一直很复杂,我们公司迟迟没有着手去开辟那边的业务。 这几年公司发展势头良好,资金流也充足,所以打算先在新疆买一块地建立分公司,然后慢慢扩展业务。今天刚好新疆那边有地产公司竞标,老高是总裁,就负责这一块了,现在可能在开会呢。” 秦岭说:“新疆那边不比内地,有小股境外扶植的敌对分子,他们为了搞分裂什么都干得出来。别看你们蓝天集团有政府背景,还在公安系统名下有挂靠,可到了那个地方,暴徒可不管你什么来历,动不动就打杀,你们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陈近笑笑说:“他们那些人都是秋后的蚂蚱,早晚有天把自己玩死。前几年的时候,‘dt’不很猖獗的么,最后还不是被政府灭了?” 秦岭面容却很惆怅:“这些人,消灭一茬又出现新的一茬,只要有人暗地里给予支持,他们总能死灰复燃。” 陈近拽拽他的胳膊,说:“咱们先不谈这个,走吧,我带你去找老高,他应该很快就忙完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厦,秦岭经过时,安保队的黑脸汉子用很低的声音说:“谢谢你秦先生。” 秦岭不动声色地掠过他,嘴角极淡的弯了弯,算是回应。 一路走过去,不少人都跟陈近打招呼,喊‘陈董事好’。 秦岭调侃说:“你这个董事局董事当得可够懒的。” 陈近哈哈一笑,带着他上了电梯。 秦岭跟着他进了顶层的会议室,电子屏幕上的红色数字一路飙升,奈斯地产发现蓝天集团掌握的股份已经达到临界危险值时,当即选择扩股,但扛不住蓝天集团如炮火般的攻势,扩散出去的股份再次被收购,公司岌岌可危。 奈斯地产的股份有80都被蓝天集团收购,股权几乎转手他人,奈斯卡纳资金链状况急转直下,迫不得已宣告破产,公司成功并入蓝天集团旗下。 “yeah!”听到这个好消息,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兴奋地从座位上起来相互击掌。 高刚合上笔记本电脑,看到陈近和秦岭时,眼睛一亮,挂着大大的笑容朝他们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暗流涌动 办公室里,陈近给秦岭搬来一张椅子坐下,高刚招呼秘书沏一壶新茶进来。 三个人都坐好后,高刚走到办公桌前,从一堆文件里翻找了一下,手里拿出一张支票,朝秦岭走回来。 高刚把支票递到秦岭面前,说:“秦先生,昨天你电话里说的三百八十万,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秦岭抬头,嗯了声,把支票接过去,瞟了眼上面的金额,发现竟然是五百万。 他略略发怔,半秒,也没再推辞,嘴唇勾了勾,对高刚说:“谢谢了。这钱,我会尽快还上。” 陈近坐椅子上晃着腿,很吊儿郎当的样子:“这钱算是我跟老高报答你的啰,要不是你救了我的命,有再多钱现在也花不了啊。” 高刚也点点头:“秦先生,你就收下这钱吧,五百万又不是什么大数目。” 秦岭咂巴了下嘴,张张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了想,他回道:“我救人是义不容辞,本来就没想着图回报,你们现在借给我钱,帮我渡了难关,我感激不尽。这笔钱还是要还你们的,到时候你们怎样处理就是你们的事情,但我这边得把话说明白了。” 秦岭又补充一句:“而且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吧。” 高刚跟陈近都笑起来,点头称是。 秘书敲了敲门,从外面进来,端着托盘,上面有个青花色的景德镇瓷壶,还摆着三盏茶杯,花纹很是精致,壶口隐约还能看见氤氲的热气。 秦岭看了秘书一眼,发现秘书也不是凡品。 秘书的前胸硬邦邦的,很大,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重点是身材,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从头到脚都是黄金分配比例。 秦岭看着对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摸自己喉结,又很满意的放下手去。 秘书俯下身在三人中间的茶几上倒茶,茶壶提在手里。 秘书甚至还玩了个花样,将茶壶往上一抛,一个潇洒的转身接住,背向三人弯腰沏茶。 一道完美的曲线从壶嘴洒出来,准确无误的落入三个杯口。 这波倒茶很秀。 秦岭看着搔首弄姿倒茶的秘书,眼神中满是赞许。 秘书冲他颔首一笑,抿着唇。 高刚介绍说:“秦先生,这位是我的男秘书,也是随身警卫,姜波。” 姜波冲秦岭露露牙齿,笑得很凶,像是保镖,又像是混黑道的。 秦岭说:“你这警卫看着就挺能打。” 高刚抬手捏捏姜波胳膊上的肌肉,笑道:“我花了重金请来的。” 姜波身板立得笔直,衬衣将胸肌轮廓印出一道整齐的辙线。 秦岭问:“是特种兵?” 姜波回答说:“我是前美国海豹突击队队员,参加过两次海湾战争,参加过阿富汗战争,退役以后被高总重金聘用,目前负责蓝天集团总裁的警卫工作,兼管武装押运队的特训指导。” 他声音有些哑哑地,像是消了磁的金属卡带,更像有某种质感的实物。 秦岭站起来,给他敬了个礼。 他自我介绍说:“前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军区游骑兵中队,覃岭;军衔,上尉;岗位,主狙击手。” 姜波目光肃然,同样回敬军礼,确认一下:“游骑兵中队?” 秦岭点头:“是的。” 陈近在那边问:“游骑兵怎么了?” 姜波说:“那是一支很厉害的队伍。” “特种部队?”高刚问秦岭。 姜波很认真地接话:“在海豹突击队服役的时候我就有听过这支部队,中国西北部沙漠里有一支很强悍的特种兵队伍,他们身经百战c神出鬼没,个顶个的都是高手。 那就是游骑兵中队,特种部队中的蓝军,它可以自由从全国各个特种部队中挑选优秀精英,装备最先进的武器设施,模拟外军特种部队战术,不断挑战各大特种部队。目标只有一个,击垮它们,重创它们,磨砺它们。” 说完,姜波抬头看看秦岭,问道:“我没说错吧。” 秦岭默然,眼神有些暗,但点了点头。 隔一秒,他开口说:“我的曾用名是覃岭,西早覃,山岭的岭。退役了以后就改名秦岭淮河的秦,随母姓。” 陈近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改名啊?” 秦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高刚看出气氛有些不对,打岔说:“秦先生改随母姓肯定是有自己迫不得已的理由,我们就不要过问了。秦先生一路风尘,晚上咱们一块吃顿饭,怎么样?” 秦岭摆了摆手,说:“我另外有件事想拜托你们。” 高刚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秦岭说:“无名让我亲自带五百万去赎人,我担心有变故发生,所以需要一些装备。” 陈近说:“就你一个人去?” 秦岭点头。 陈近一拍手:“这怎么能行,你一个人,就算带多厉害的武器装备也得撂那儿啊,好虎还架不住狼多呢,除非你带个核弹头去,不过我们公司没有,嘿嘿。” 秦岭淡淡地说:“我需要催泪瓦斯,烟雾弹,闪光弹,再给我提供一些雷管和塑胶炸药,我可以摆平他们。” 姜波神情动一动,像是听明白了。 高刚说:“秦先生说的这些东西,前几样我们公司可以弄到,不过雷管和炸药,有些困难。” 秦岭把茶杯里的茶水一口喝完,放在茶几上,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搞出人命来,我只是去救人,不会让你们太难做。而且,这对你们蓝天集团在新疆地区业务的拓展有好处。” 高刚顿时来了兴致,问道:“这话怎么说,秦先生?” 秦岭说:“蓝天集团之前迟迟没有在新疆建立分公司,一是因为蓝天集团在其他省份的业务还未覆盖完成,另一方面是因为新疆地区某些犬牙交错的敌对势力,对吧?” 高刚说是这样的。 秦岭继续讲:“这次绑架云衡的无名就是其中一个组织的高级头目,组织名叫gps组织,是由西方敌对势力扶植起来的,这个组织信奉希特勒的思想,崇尚武力,未来也会是你们公司开辟业务后一只很强的拦路虎,不好对付。” 高刚示意他接着往下讲。 秦岭说:“我跟他们打过交道,也有丰富的战场经验,这次事件结束后,我可以作为你们新疆分公司的顾问,全力帮助你们对付gps组织。” 秦岭说:“我能保证,一年内,让蓝天集团在新疆地区的武装押运与安保戍防业务彻底打开局面,风生水起。” 高刚没接话,拧死了眉头在思考利弊。 秦岭最后补充说:“我看过一本介绍你的月刊,高总应该刚刚从副总裁位置爬上来,正需要一些重要的业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也能稳住蓝天集团旗下几万员工的心思。如果能在一年时间内将新疆这块地区的业务全力拿下,我想,高总以后就算接了董事长的位置也没人敢置喙吧?” 陈近坐在一旁已经要迫不及待答应了,他劝高刚道:“老高,秦先生本来就对我们有恩情,我们帮他是应该的。况且咱们公司正需要了解新疆地区形势的人来做顾问,秦先生要身手有身手,要头脑有头脑,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嘛。” 沉默半天的姜波也开口说:“高总,公司前两天接了山西清源煤矿的一桩单子,他们手里积压着不少炸山用的雷管炸药。” 高刚终于点头,道:“好吧,这件事我答应了。姜波,你去安排一下,所有东西从山西一块运过去,用公司的渠道。” 云衡蹲在院子口看鸡。 两只母鸡因为一只公鸡的交配问题正啄得不可开交,俨然不死不休的架势。 无名坐在打谷场的摇椅上晒太阳。 视线往下飘,看见缩成小小只的女人。 阳光透过树隙照下来,落在她脸上,风吹树动,光点也摇来摇去,映得她脸色阴晴不定。 阿猜朝无名走过来,低声道:“老大,那批新货已经备好,就等‘上色’了。” 无名点点头,手指若无其事地往上抓着,像在捉弄阳光,他说:“化学釉还有多久送来?” 阿猜回答说:“一天。” 无名嗯了声,轻轻阖上眼皮。 阿猜在一旁安静站着,像一棵孤独沉默的树。 过了会儿,无名开口问:“云小姐吃东西了?” 阿猜说:“中午吃了一整只羊腿。” 无名有些诧异:“吃这么多?” 阿猜略略擦汗,说:“那丫头胃口挺好的。” 无名舔着牙齿笑了笑:“能吃是福。” 阿猜颇难为情地说:“怕暴露位置,我一直没让人出去采购,粮食不多了,按照她这个吃法” 无名直接打断话:“她吃什么就给什么,反正也吃不了多久,那个人很快会带钱来赎的。” 阿猜问道:“那个叫秦岭的,真的会来救?他们应该认识没多久” 无名摇头,说:“像秦岭那种人,最在乎‘情义’二字,况且他跟云小姐关系匪浅,所以一定会来。” 他定定看着打谷场下面那个专心致志看鸡崽儿的女人。 云衡看完鸡崽儿,看到不远处磨盘上围着一圈孩子,好像在玩什么游戏。 她凑过身去看热闹。 一看,冷气直往鼻子里抽。 这帮熊孩子在作死。 四个年纪大点的孩子围着磨盘成一个圈,东边的男孩子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二尺长c月牙刃,刀锋在日光下来回地闪。 云衡看着就晃眼。 那孩子手里攥着一颗骰子,当啷啷往磨盘上一扔,六点朝上。 紧接着,他右手握着刀,刀尖向下,左手五指张开摊在磨盘上。 下一秒,男孩右手的刀尖朝左手猛戳下去,云衡下意识地眯眯眼睛。 刀尖磕在磨盘上,留下一道青白,男孩当当当连戳了六下,居然没有切到手指头。 想象中的血腥场面也就没有出现。 云衡想尝试着劝止他们,却发现四周围观的大人小孩们都在拍手叫好。 她忽然就断掉这念头,一个人垂着头往回走了。 她脑海里蓦然想起来一首诗, “你不责难公正,因为你不愿评价;你不谈论荣誉,因为你不愿受封;你甚至不提宽厚,因为你不知你自己就是宽厚的化身—— 这个地方疯狂,没人性,;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愿上天保护你。 我最亲爱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我知道 姜波领着秦岭去参观蓝天集团的安保用品生产线。 姜波来到宝蓝色防弹玻璃门前刷了门禁卡,嘀的一声响,门禁解除,两枚巨大笨重的锁舌从门后缓缓分离,墙壁里的拉引器械哧地喷出一股白烟,弹簧向里打开。 映入眼帘是一条十多米长的玻璃栈道,半弧形穹顶,像一del们走秀的t台。 里面漆黑一片,隔半秒,随着防弹门的移动,整条栈道从门口开始向里亮起来。 半弧形的穹顶嵌亮一颗颗闪光灯,地面也瞬间泛起一层白色的光,姜波抬脚走上去,白色光幕跟随他的脚步轻重变幻色彩,很是神奇。 姜波朝秦岭招招手,秦岭跟了上来。 走过去玻璃栈道就是蓝天集团生产线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地下研究所。 秦岭跟姜波都换上白色大褂,围着口罩进去参观。 研究所里正在进行一项关于tear一gab一一的爆破学测评,简称tgb计划。 姜波介绍说:“tgb计划是专门研制高闪光高伤害高范围催泪瓦斯的,由我们集团最顶尖的团队倾心打造,未来将会向军工品方向发展。” 秦岭看了看,说:“你们集团已经开始向军工制造发展了?” 姜波耸肩:“武装押运市场的份额就那么大,蓝天集团已经把持将近80,很难再有更大的突破,想要向国外市场进军,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高总要是想做出些业绩,就只能考虑市场转型了。” 秦岭说:“新疆c西藏还有港澳台地区,你们集团应该还没进军市场吧?为什么不考虑突破一下呢?” 姜波摇头:“像武装押运这样的行业,在内地,蓝天集团在公安系统下面挂靠,通过各种投资与当地政府也有较好的关系,蓝天集团甚至已经成为许多部队退伍兵的第一去所,混得可以说如鱼得水。 但是像新疆c西藏,这些地区少数民族为主,而且还有少数分裂分子潜匿其中c画地而治,蓝天集团虽然日益强盛,但要想突破这些铜墙铁壁,还是要付出很多年的心血才能完成。至于港澳台,这些地区更是政治情况特殊,港澳虽已回归,但是武装押运行业早就由英国和葡萄牙本土集团承包,我们很难去分一杯羹。 所以,与其投资这些项目,高总还是更倾向于发展军工业。” 秦岭又问:“那这次的新疆分公司,高刚是打算尝试一下还是真想大刀阔斧的干?” 姜波闲闲地笑着,说:“听高总讲,这里面既有他自己的意愿,也有老爷子的意思。不过老爷子以往大小会议都没同意过创投新疆c西藏的提案,怎么突然间就有这想法了呢?” 老爷子指的正是蓝天集团董事长,那位创始人。 秦岭看看姜波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也摸爬滚打了多少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一听对方这么讲,他立即心领神会。 这次蓝天集团开拓新疆那边的分公司,恐怕还有‘上头’的指示。 至于是哪位的意思,秦岭不关心,他只知道,像蓝天集团这样有实力的武装押运公司进驻新疆,将会对当地各大银行以及政府机构c企业机关甚至维持稳定有重要保障作用。 强大的资金注入c先进设备的输送c尖端人才的统筹,这些对于背地里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都将是不小的压力,令他们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有些局面,政府部队无法随时随地出面解决,但蓝天集团就不一样了。 一个年轻的实验人员手里握着试管,里面是暗红色的浑浊液体,他正往里面加一些胺油基。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老教授连忙把手从白大褂的兜内抽出,一把将年轻人手里的试管夺过,扫了一眼他桌上的胺油基广口瓶,压着怒火,说了一句:“说了多少次,用硝铵,用硝铵,你怎么还是倒胺油!” 年轻人有些无辜地说:“我觉得胺油比硝铵的效果会更好,不会出差错的。” 老教授眯眯眼,眼镜片在实验室的吸顶灯光下一明一暗闪着:“我们做的是爆破试验!一点误差都不能有!” 年轻人喝了口水,顺顺气说:“是的,我知道的,一直以来我也没有出过误差的,老师。” 老教授气得哆嗦,说:“你知道公司给我们这间实验室投资多少钱吗?” 年轻人摇摇头,慢斯条理地说:“不知道,但是我相信等我们的产品研究成功了,会给公司带来远超一百倍这样的实验室的利润。” 老教授无语,盯了他许久,半天才吐出来话:“公司一共五条生产线,其它四条生产线研制的产品都快投入生产了,你还在这里跟我纠缠硝铵和胺油的问题?我研究爆破这么多年,难道不比你清楚?” 年轻人慢吞吞回答说:“老师,您太依赖书本上的知识了,我做过实验的,用胺油确实比硝铵效果好一些。” 老教授冷笑说:“你做过实验?就是上次把整座地下实验室警报都炸响的那次?你知道我们这间实验室公司投了两个亿资金吗?” 年轻人有些窘迫:“那次是意外事后我想了想,应该是胺油跟四硝基甲烷的比例不对,如果重新修正” 老教授打断他:“不要再说了,就按我说的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偷偷做什么试验了,否则,你就不用来公司上班了。” 说完,老教授咬牙切齿地走了。 年轻人愣在原地有些凌乱。 半晌,秦岭摘下耳畔的口罩过去,拍拍他肩膀。 年轻人有些迷惑地看他。 秦岭淡淡笑开:“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老实回答:“ryan。” 秦岭:“???” ryan说:“这是我的英文名,意思是小国王。我留学美国斯坦福回来,中文名叫张志,不过大家习惯叫我的英文名字。” 秦岭说:“你好像对自己的想法很有自信?” ryan说:“我相信我的判断,如果让我研究的话,一个月内,就能出现好的结果。我有这个把握。” 秦岭唇角勾起笑,黑眼睛定定地望着他,漾开笑,回头对姜波说:“这小子我喜欢,等你们新疆分公司成立的时候,我希望他也过去。” 吸顶灯灯光照在他身上,眉目刚烈,很帅气。 姜波面上没有波澜,默许了,以他的身份应该可以做主此事。 ryan冲秦岭深深鞠一躬,欢笑地说:“谢谢你的信任,非常感谢。” 无名很烦。 云衡真的很烦人。 自从他松口让这丫头可以在庄里自由活动后,噩梦似乎就来了。 办公室时常能听到笃笃敲门声。 “无名先生,给我找个打火机。” “无名先生,有没有万宝路?我抽不惯你这雪茄。” “无名先生,你圈养的几只斗鸡又打起来了。” “无名先生呃,你先别瞪我,好吧,你这儿有饭盒吗?” “无名先生无名先生,哎,别走呀” 无名很无语,他憋着内伤说:“云小姐,庄子里该有的都有,没有的你找我也没用。还有,请你认清你现在的身份,人质,一k?” 云衡嘀咕,之前你不是很优雅地说有事就来找你吗? 无名从办公室里东翻西找了一下,找出个破铁皮缸子丢给云衡,微笑着说:“洗洗还能用,你拿着赶快走了,我还要忙工作。当然了,你如果今天不再出现的话,我会更开心的。” 然后,他摔上了门。 云衡瘪瘪嘴,抱缸子走了。 办公室里,无名正在审阅一些文件,渐渐进入状态。 窗外温熹的光线下,他的侧颜很安宁,很漂亮。 这是一个十分自律的男人,他的指甲永远修剪得干干净净,衣服永远一尘不染,眉眼间挂着市侩的假笑,永远能在最合适的时候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桌角的法拉利车模温润无暇,泛着红光。 总算, 清净了半个钟头。 笃笃笃, 门又敲起来。 无名握住钢笔签字的手一哆嗦,笔尖一划,扯出道线。 他脸色顿时黑下去。 敲门声仍在继续,夺命一样,聒噪个不停。 无名撂下钢笔,修长的手指曲线无暇,揉着眉头,很疲惫的样子。 他有气无力地说:“进来吧” 门啪嗒打开了,阿猜从外面快步进来。 无名脸色更不好了。 阿猜察言观色一番,怯生生地问:“老大,你要不要去看看云小姐” 无名立刻问:“云小姐怎么了?” 阿猜说:“她又去看鸡了。” 无名:“” 他忍着气:“这种事你就不用跟我汇报了,那帮遭瘟的鸡整天叫着我心烦,正好有个人去磨它们,看谁熬得过谁。” 阿猜忧愁地说:“云小姐还抢了斗鸡师的铎拂玩” 无名呵呵回道:“随她玩。” 云衡抱着铁缸子来找无名的时候,无名穿着浅蓝色t恤和一条深蓝色牛仔裤,没喷发胶,头发软软溜溜,很蓬松,干净的脸庞笑起来就像送子观音。 无名身前的桌上摆了几道菜,都是新疆当地常见的凉菜,还有奶疙瘩跟烤羊腿。 无名看到她怀里的铁缸子,眉心跳了跳,调侃说:“云小姐这是来抢劫的?” 云衡孩子脸傻笑:“吃不完打包回去嘛。” 无名说:“在这里吃不饱?” 云衡抹泪:“你们这里又不管夜宵。在我家,每天除了一日三餐,还要喝下午茶以及吃夜宵的呢。” 无名于是给她布菜,笑说:“城里人真会玩。” 云衡一边往身前盘子里叨菜,一边又往铁缸子里扒点,忙得不亦乐乎。 无名自始至终笑得矜持。 桌上的菜比他想象吃得要快。 他看着盘子里寥寥的几片菜叶,心里不知道在骂什么。 云衡嘴里塞得满满的,特诚恳地说:“谢谢老板款待” 无名微笑:“慢点吃,别噎着。” 云衡哦一声,看一个盘子的菜剩得不多了,无名脸上表情很纠结,以为他是没食欲,于是把菜全倒进自己铁缸子里了。 无名眼疾手快地拿筷子拎回来一条羊腿,总算保住一点革命伙食。 云衡东边戳一筷子,西边咬两口,吃得很有花样。 无名在旁边给她倒饮料,像个贴心的大哥哥。 云衡灌了口果汁,说道:“这位先生,这两天我从你这蹭吃蹭喝的,给你添麻烦了啊。” 无名淡淡道:“心里觉得歉疚的话,留下来给我当个保姆,平日里端端茶水做做饭什么的。” 云衡似笑非笑望着对方:“你就不怕哪天夜里我拿绳子勒死你或者做饭放点耗子药毒死你?” 无名说:“你在我坟头蹦迪我都信。” 云衡说:“我劝你死了心吧,你该得到的都得到了,资料我也给你了,我对你没有任何价值了,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想收买我?不可能的。” 她说:“我今天就算饿死,死外边,从猪圈跳下去,也不会念你一点好。” 无名却笑:“我就这么讨人厌?” 云衡说:“你这人空有一副好皮相,要是去拍电影的话,妥妥的小鲜肉。可惜你是坏人,你这人野心太大,而且自负。想要权想要钱还想要人人都服你,你就算是天才又怎么样?你的心思太多,多了就无法专一,总会有出纰漏的时候。你做的事情,出一点纰漏,都将是致命的。” 无名淡淡笑了,似乎对这样‘中肯’的回答很满意。 云衡心里骂他有病,别人不喜欢他他还能笑得上来。 变态的组织果然是人以类聚。 云衡有些郁闷了:“你能不能不要看着我笑,吃着饭呢,这样怪瘆人的。” 无名目光深邃下去,呵呵地说:“云小姐原来也会不好意思。” 云衡瞪眼:“人家好歹是个女孩子!” 嘤。 无名却扑哧笑起来,手中的筷子都扔了。 云衡拧着小眉毛瞅他。 无名笑了会儿,正襟危坐好,但眼角仍带点笑意:“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你觉得他会来吗?” 云衡极郑重地点头:“他一定会来。” 无名放声大笑:“我也这样觉得。” 云衡说:“明晚我就不用看你这张遭人嫌的脸了,真好呐。” 无名笑得死去活来,他说:“你就这么肯定他救得了你?他自己都难保周全。” 云衡也笑:“是啊,就是这么信任他,在我的未来里,秦岭云衡是要在一起的。” 无名收起了笑容,两手扶着桌沿,很讽刺地看着她说:“可在我的字典里,从没有输这个字。” 云衡低头笑笑,沉默了几秒钟,抬起头来,两眼发光:“那么我告诉你,明天,将是你人生开始输的第一天。” 她目光流散至远方,温和的笑意在眼里漾。 她对着面前这个男人肆意地说着,很大声:“我知道他会来救我出去的,我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暴风雨来临以前 第三天早上,b市机场 秦岭深深看了姜波一眼,问身旁的陈近:“你确定要让他跟去?” 陈近点点头:“老姜身手好,到了那里肯定能帮你忙,我们集团对那边的形势不清楚,刚好派老姜实地考察一下。” 秦岭同意了。 姜波说:“我让山西那边的车队送东西时带了几台先进设备,可以全球追踪定位。” 秦岭眉毛抬了抬,笑了:“这个干得不错。” 姜波说:“论特种作战,我可不比你接触得少,就这些个喽啰,咱俩联手就给收拾掉了。” 秦岭上下打量姜波半天,忽然问了句:“瞬间突刺一百米,你需要多久?” 姜波愣了下,回答说:“15秒。” 秦岭笑了笑,说还可以。 姜波再细问下去,秦岭什么也不说了,表情很神秘。 三个人在机场的正中央站着,极是显眼,由于高刚临时有高层会议召开,所以陈近送秦岭来机场坐飞机回去,顺带让他把姜波带过去。 姜波今天穿得很酷,一身黑色西装配搭墨镜,没有人能够认出他。 除了跟秦岭和陈近说两句话,姜波始终是一副冰冷的面孔,身上有股淡淡的肃杀气,明眼人一看,这货不是混黑道就是职业保镖。 机场广播里响起催促一架飞往吐鲁番航班乘客的声音,陈近有些沉不住气了。 陈近说:“秦先生还有什么朋友来送吗?赶紧登机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秦岭似乎也放弃了等候,叫上姜波慢慢地往安检口那边走,没迈出几步,秦岭隐约察觉到脑后一阵风。 他快速回头,正迎上对方即将拍自己肩膀打招呼的右手。 一瞥之下,秦岭笑容立即浮现在嘴边:“你终于来了。” ryan挠挠头说:“路上有点堵,不过,总算是赶来了。” 秦岭问道:“东西拿来了吗?” ryan立即把手伸进衣兜里,拿出个小本子递给他,说:“我把东西都写在上面了,你可以拿去看。” 秦岭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随后,秦岭带姜波混入安检口前穿梭往来的人群中,离开了。 姜波在飞机上睡了一路,等飞机抵达吐鲁番时,已是下午。 两人在市里拿支票分批取出钱来,最后一家银行到了米花县。 米花县算得上典型的西部小城,土黄色小城在经历过一番血雨的洗礼后,各种修缮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街道两旁的房子朴素至极,青砖绿瓦,屋檐下垂落的一串串红辣椒在微风中绰约生姿。 秦岭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倒是头回来到新疆的姜波看得兴致盎然。 他东瞅瞅西逛逛,集市上挑着担子吆喝叫卖的小贩行走匆匆,繁华热闹的景象很是难得。 新疆男子一向都是敦厚温和,极少会与人争执不休,新疆女子更是秀美温柔,蜡染的百褶裙轻轻摆动,脖子的银制长命锁更体现着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性。 两个人要沿着路走一个钟头到汽车站,然后搭乘班车去村里。 走到路边,一个小和尚招呼秦岭他们过去算一卦。 秦岭低头打量眼前这个可能十五六岁的小和尚,头顶被烫了六个戒点,身上肌肤白皙透明,看得到血管的模样,嘴角还有刚睡醒的口水痕迹。 小和尚手上绕了殷红色的佛珠,微微睁开眼睛,合十,冲两人躬身道了句阿弥陀佛。 姜波冲小和尚说:“小师父,你算的卦准不准?” 身子埋进墙角阴影中的僧衣小和尚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眉眼带有些书卷气,微笑着说:“二位施主近日将有血光之灾。” 姜波笑道:“那小师父可有破解之法?” 小和尚大大方方的掸了掸僧衣,然后朝他伸出右手,拇指在食指中指上搓两下。 姜波笑眯眯揉揉小和尚脑袋说:“这位小师父,出家人不是都喜欢普度众生嘛,怎么还要这世俗里的烟火东西。” 小师父不动声色移开脑袋,微微敛紧眉毛,干净的指挽了个莲花噫叹说:“施主,这年头,出家人没钱也是寸步难行,唉,迫不得已。” 姜波嘴角抽搐:“你说你不好好在庙里待着,出来瞎跑什么,你哪个庙的?” 小和尚手上的佛珠圆滚滚的,被他攥在手里绕来绕去,眼神清凌地望着姜波说:“我佛慈悲,派我来人间看一眼,不可以吗?” 秦岭在一旁听着,忽然就笑了。 小和尚扭头看他,看不出什么表情,很冷静地问:“这位施主在笑什么?” 秦岭从裤兜掏出一百块钱塞给小和尚,笑说:“想听一下小师父的见解。” 小和尚粲然一笑,眼角仿佛含了无数春意,轻声开口,字字清晰地说:“相遇即是缘分,小僧为二位算上一算,你们要找的东西,可能在北方。” 小和尚的脸色有些发白,不是自然白,有些不健康的那种。 他笑着说:“希望二位施主此次前去,一帆风顺。” 两人坐了班车往鹊槐的村子走,早等在村口的石头他们出来迎接,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晚霞。 秦岭介绍姜波给众人认识,姜波颇为熟练地给他们递烟,大家互相认识了下。 鹊槐从院子里迎出来,给秦岭指了指旁边一辆房车,从山西连夜运来的一车东西,她用眼神询问那是什么。 秦岭摆了摆手,没打算告诉实情,只说是蓝天集团的一批设备,暂时寄存在这里。 他带着姜波上了房车,里面各类设施一应齐全,姜波打开几个小箱子,里面都是精密的仪器,红色黄色小灯来回闪烁。 蓝天集团在公安系统下面挂靠,通过这些设备,可以利用内部渠道对一些通话进行追踪定位。 鹊槐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姜波看着这些饭菜,笑得心满意足:“妹子手艺真好啊。” 鹊槐温和回道:“都是些家常菜,上不了台面的,首都那么远,一定饿坏了吧,多吃点。” 秦岭跟姜波两人抓了筷子夹菜吃饭,饭吃到一半,电话铃声响起来。 秦岭看了眼号码,陌生来电,无名打来的。 他用眼神暗示姜波一下,姜波立即跑到房车上监控来电,秦岭起身来到一边接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无名的声音,极其平淡:“五百万准备好了吗?” 秦岭心里缓了一秒,嗯一声。 又是一秒的沉默后,电话那头传来无名低低的一声笑:“今晚我短信给你时间地点,你过来送钱。” 秦岭冷冷着说:“云衡怎么样了?” 无名笑出一声:“她现在非常好。” 秦岭说:“让她接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安静了十几秒,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电话像是被另一个人接起来。 秦岭轻声道:“云衡?” 电话那头,云衡手里握着话筒瘪起了嘴,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秦岭,我有三天没听到你说话了。” 过了几秒,秦岭轻声说:“这不是又听到了吗,嗯?” 云衡在电话里模糊不清地嗯了声。 秦岭又问:“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云衡说:“没有啊,我吃得好睡得香,每天早上六点钟起来还可以出去散散步爬爬山,回来继续睡一个美美的回笼觉呢。” 秦岭淡淡笑了:“敢情你被人绑架了,还养胖几斤?” 话筒里传来云衡软绵绵的笑意。 两头都沉默下来,秦岭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握着话筒,听着那头云衡的呼吸声。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到了泰山十八盘脚下,前面是走不完的天梯,还以为已经逃出来了呢,醒过来才知道是在做梦呢,嘻嘻。”云衡开口说。 秦岭隔着话筒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偷笑的样子,他也笑了:“放心吧,很快你就可以回来了。” “嗯,我知道。” 再次沉默下来。 秦岭双手扶在桌子上,微弯着腰,手指微微攥紧桌角,竭力捕捉着话筒里的每一点声响,似乎一丝一毫都不想错过。 “秦岭”云衡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很轻很柔,却带着一丝颤抖,“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消失,你会难过么?” “胡说什么?”秦岭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认真说:“你不会有事的,我不可能让你有事。” “我说如果呢?” 秦岭深吸了口气,说:“会。” 电话里,云衡开心的笑起来。 秦岭慌忙说:“你别胡思乱想,我是说我会保护好你的。” 云衡愉快地说道:“我知道啊,我都知道。” 她大大方方的回应他:“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 无名把电话拿了回去,对秦岭说:“聊完了吧?赶紧收拾一下,等我消息。” 对方在电话里最后警告一句:“别想耍花样,你知道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说完,电话撂了。 秦岭跳下村口那条小溪冲澡,溪水白花花的,他沿途走来一身汗,心事缠身,只觉得又烦又燥。 秦岭在水里来回游了几趟,任冰凉的溪水冲刷过头顶,努力使自己保持最清晰的头脑,这才坐到溪边把衣服拿起来穿上。 傍晚的山风吹过肌肤,秦岭冻了个哆嗦,各种情绪被冷风一扫而空,扑面的水花将他的视野席卷。 他坐在岩石上俯瞰着一整个村庄,酒碗一样的村子,红色的绿色的房子掩映在土黄色荒漠里,还有条银色的像碎镜子一样的小溪。 溪畔的树下丢落几片绿叶,它们知道秋天要来了。 秦岭躺下身去,想起云衡傻笑的模样,于黄昏中再次微笑起来。 风从头顶涌下来,他静听着自己的心脏从急促逐渐恢复平静,渐渐阖上眼睛。 短暂的睡梦中,他看到某个瞬间,云衡出现在朦胧的夜色里。 她一身白裙,慵懒地斜倚在栀子花树下,歪着脑袋,一双杏眼深深望着他,嫣然一笑。 云衡朝着他走来,秦岭瞬间呆滞掉,手臂不受控制地伸过去,她就倒入他的怀中,绵软的身体充斥着他的怀抱。 秦岭渐渐抱紧她,于虚无中攥紧了双拳,像是守护着最宝贵的东西。 他喃喃着说:“我会保护你的,云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起风了 今天是阴历七月十三,处暑已至,秋意袭人。 古人有句话叫做,“处暑一声雷,秋里大雨来”。 古人的智慧是现代中国人至今无法估量的,早在数千年以前,中国古代的伟大先贤们就已经将二十四节气琢磨得淋漓尽致,即便是在几千年后的新世纪,这套自然法则依然通用。 在外面黑白天色交际的一瞬间,朦胧的视线里,可以看到这座地处祖国西部边陲的村子上空已然阴云密布,有零星的雨滴缓缓降落。 起风了。 秦岭回到鹊槐家的时候,乌云已经低低地压下来,天幕似黑非黑,像是涂抹了锅灰,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这给人一种森森的凉意。 坏天气并没有影响秦岭的计划,一进门,姜波早已等在房车前,地上戳了几根烟头。 一起在院子里等候的,除了姜波,还有鹊槐c石头c阿曼和六六。 秦岭没有让石头通知光头他们,一来对方毕竟以经商为业,没什么身手,贸然参与进来反而会弄巧成拙;二来人多嘴杂,万一里面有无名的人,这个计划就要被彻底扼杀;三是不想让光头他们为自己担心。 院子里烟雾缭绕,包括秦岭在内的每个人都是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已经晚上八点钟了,无名的短信还没有发来。 焦躁不安的等待中,秦岭的手机铃声终于响起来,无名的短信发来了。 “今晚十点钟,把钱扔到古巴寨前门的壕沟,到后门把人领走。只准你一人来,我会暗中监视你,多来一个人,我立刻杀了她。” 秦岭把短信给大家看了,无名的语气很强硬,而且底气十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姜波回到房车上分析刚才那条短信发出地的ip地址和信号范围。 石头他们在商量怎么救云衡,石头认为暗中埋伏在古巴寨,等秦岭把赎金丢下后当场抓住捡钱的人,然后逼问出云衡的被绑地点,前去救人。 阿曼觉得不妥,对方既然敢去拿钱,就一定有所防备,说不定在自己这边动手的时候就立刻通知了无名,无名恼羞成怒真有可能杀了云衡。 六六认为赎金的问题不重要,救出云衡才是关键,应该暗中跟踪拿钱的人找到无名绑架云衡的藏匿地,这样更加稳妥。 几个人讨论了半天,秦岭却在一旁直摇头,觉得都不行。 “无名这个人做事谨慎,我们能够想到的他一定也做好了防范,而且对方不一定指派一人去拿钱,如果是多人,我们就会很棘手。再说,万一无名的手下嘴硬,死活不肯出卖无名,我们就太被动了。跟踪这种手段,我们毕竟不是当地人,如果被对方故意牵着鼻子兜圈子,浪费的还是我们的时间。” “那怎么办啊队长?”石头看了眼时间,距离交赎金还有不到两小时,“时间不多了,而且,无名肯定不会那么规规矩矩放人的。” 六六也应声:“等队长把赎金扔下后,古巴寨后门一定埋伏好人等着抓队长了。” 不止是他,就连鹊槐这样的女人都能联想到无名会怎么对付秦岭,去古巴寨赎人质,是裸的鸿门宴。 秦岭没有说话,他垂着头,却能清晰感受到周围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这些目光中有期待,有担忧,有紧张。 他久久没有回应,只是把手抄在兜里,静静想着什么。 院子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树顶沙沙的风声。 不久,房车的车门刷一下拉开,姜波神情激动地捏着两张报告纸从车上跳下来。 “分析出结果了!” 秦岭猛然抬起头来,其他人的目光也都看过去,都有些好奇。 秦岭几乎是一把抢过姜波手上的纸,第一张纸是一堆密密麻麻的线形图,一眼看上去眼花缭乱的。 鹊槐去把院子里的灯拉亮,秦岭终于看清上面的字迹。 上面是对秦岭近几次通话短信的分析报告,基站数据显示,所有通话短信的位置都不唯一,也就是说,每次通完话或者发完短信,机主就会迅速转移位置。 姜波在数据上给出了大致范围,在鹊槐村东北一带,以古巴寨为中心三十公里的范围。 秦岭让石头把地图拿出来,排除掉鹊槐村其余几个方向的村子和集镇后,可侦察范围缩小了许多,最后确定出五个地方。 古巴寨,刀马村,刘镇,二道梁子,塔湾村。 秦岭又拿出第二张纸,查看上面的分析报告。 姜波在一旁解释说:“根据你通话里截取的那一小段音频分析,那段音频里奇怪的声音大致分析成为两种,一种是水流声,还有种像是炒米声。” “水流声炒米声”秦岭喃喃自语了一句,又问:“这地方的人哪来的炒米,会不会是其它类似炒米的声音?” 姜波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石头他们更是一脸懵。 秦岭微微闭上眼睛,竭力在脑海中捕捉着那段声音,将自己听到过的声音一一对照上去。 “是打谷场。”鹊槐忽然说道。 她说:“我来新疆以前,最喜欢吃炒米,在这边,唯一相仿就是打谷场的声音。” 秦岭说:“能确定吗?” 鹊槐点点头:“我地里种的谷子都是拿到打谷场去卖的。” 秦岭把地图摊平,位于地图左下角的一小片区域就是鹊槐所在的村子,村子正东是米花县城。 在与鹊槐村平行的西南——东北直线上依次有刀马村c刘镇c二道梁子跟塔湾村。 中间的刘镇跟二道梁子西北方不远就是古巴寨,也是那座蒙古人聚居的村寨。 秦岭问鹊槐:“这些地方都有打谷场吗?” 鹊槐指指上面的古巴寨说:“这个地方没有打谷场。” 秦岭嗯了声:“也就是说,其它四个地方都有?” 鹊槐点头。 过了半秒,鹊槐又补充说:“无名的藏匿地应该不在刀马村,富春在村里,他是村干部,如果有什么陌生面孔进村他会第一时间告诉我。我白天和他通过电话,他说村里一切正常。” 这样分析,还剩刘镇c二道梁子跟塔湾村三个隐藏地点。 秦岭看了眼地图上那条从鹊槐村分流出去的小溪,一条支流向东南拐至米花县,还有一条支流向东北拐经刘镇c二道梁子c塔湾村,最后汇入从北向南绵延过来的枣山脚下。 秦岭说:“从地图上看,刀马村没有河流经过,确定可以排除掉。另外,刘镇也可以剔除,从二道梁子跟塔湾村之间选择一个。” 姜波有些莫名其妙,问:“刘镇哪个地方不对了?” 秦岭笑笑说:“你还记得云衡在电话里说过什么吗?” 姜波搔搔头,有些记不太清了。 “泰山十八盘。”秦岭笑着,“那么紧张的时候,她干嘛要提一嘴自己做的噩梦呢?云衡那家伙可不傻,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 姜波还是有点迷惑不解:“你确定那不是她随口一说用来缓解气氛的?” 秦岭唇角弯了弯:“我了解她。” 说完,他转头看地图,指了指那道从古巴寨后面绵延下来,横穿二道梁子跟塔湾村,将两者分离的枣山山脉,问鹊槐:“你知道枣山哪一侧有梯田吗?” 鹊槐托腮想了想,摇头:“枣山两面都有梯田,不过种植的作物不同,但云衡貌似没提到过。” 秦岭默了一下,盯着地图,眼珠不住转动,看得出正在紧张地整理思路。 分析了半天,最后只剩二道梁子跟塔湾村两个地方排除不了,而云衡正被困在其中一个地方,秦岭却没了线索。 忽然,他目光下移,看到了地图下面的米花县城。 他想起来白日小和尚说过的话:“你们要找的东西,可能在北方希望二位施主此次前去,一帆风顺” 不知道小和尚是信口胡说还是确有其事,秦岭想,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深吸了口气,盯着地图上面的一处地方,手指重重一点:“去二道梁子。” 天边隐隐响起雷声,风也骤然大了起来。 再次从屋里回到院子时,凉风扑面袭来,地面已经蒙了上一层湿漉漉的水。 秦岭给姜波c石头c阿曼和六六都安排好了任务,让鹊槐安心等在家里。 鹊槐穿着那条海蓝色的百褶裙,裙摆在风里波涛起伏,像极了大洋里的海浪。 她说:“就你们五个,怎么对付得了无名那么多人?” 秦岭看着鹊槐的眼睛,明亮c冷静地说:“四个中国人不能赢,但五个中国人一定行。” 鹊槐看了他半晌,最终,眼神复杂地说:“那你要平安回来。” 秦岭嗯一声,转身与姜波c石头等人最后确认一遍计划,随后分别上车,准备出发。 秦岭临上车时,感应到身后鹊槐的目光仍盯住自己,迈上去一半的脚又落回来,走到鹊槐身前。 她也看了过去,秦岭的眼神从未像今天这般笃定自信,她心里清楚,说再多的话也改变不了他要去救那个人的想法。 哪怕豁出一条命。 她的身体抖了抖,但终究稳住,镇定地看着他,眼眶在夜风中有些泛红。 鹊槐抿一抿发干的嘴唇,低声道:“放心吧,我不会乱跑拖累你们的,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秦岭心口发烫,微微笑了:“无论今晚发生什么,你听到什么,你只管埋在被子里使劲睡,睡醒了,明早一睁眼,我就回来了。” 鹊槐望着他,睫毛却不停地颤,她语气不稳地嗯一声,眼泪却不争气滑下来。 “不准哭,我还没死呢。”秦岭抬手给她擦了眼泪,道:“我们的事别告诉任何人,光头问起来,你就说不清楚,我不想连累他们为我涉险。” 鹊槐看着对方漆黑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镇定,她点点头。 六六在车上催秦岭,秦岭最后深深看她一眼,没再多说,拍拍她的肩,拔脚走了。 汽车发动,从院子里开出去,只剩尾灯在冷风里飘。 三辆汽车驶向不同方向,有两辆是秦岭租的,还有一辆是跟随房车拖来的。 鹊槐静静站在原地,发丝在风里飞。 她突然喉咙一紧,心里有千般难受,冷风吹起沙子打入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红得就更厉害,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她在院里立了几分钟,雨已经下了起来,混杂了眼泪,风却小了很多。 铁灰色的天边有细密的雨线落下,在小院泛黄的灯光下,宛若一根根透着金属光泽的钢丝。 鹊槐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深深地呼吸进一口潮湿的空气,又轻轻吐出去,转身进了屋。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半晌,接通。 “喂?”一道朴实敦厚的嗓音响起。 鹊槐惨淡地笑了:“富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看着天边似在眼前 越野车很快就驶离鹊槐村,穿过一段崎岖小路后便驶上大道,已经开出去好远,秦岭看看后视镜里迅速席卷而去的公路,有些紧张。 他看向灰蒙蒙的夜空,乌云已经彻底砸了下来,仿佛就挂在车顶,他没有看到满天神佛为自己保佑,只看见一道即将再次遁入黑暗的闪电劈过。 因为下雨的缘故,秦岭不得不一直用雨刷扫着挡风玻璃,确保自己视线清晰。 汽车远光灯照耀的路面上泛起一朵朵金色的水花,秦岭忽然就有些怅然,仿佛这场雨切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安静踩着油门不时切换档位,车上就他一人,还有后座五百摞捆绑整齐的钞票,仅此而已。 秦岭摸摸身上刚套好的防弹衣,尺码刚刚好,倒是安全带勒得喘不过气来。 雨水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甚至越来越大,夜空中电闪雷鸣,把他的脸照得发白。 寂静的盘山公路上,只有这辆孤独行驶的越野车证明有人类生存的气息。 车顶被雨水噼里啪啦打响,无声的环境里甚至要比平时放大数倍,一股凉气从车底涌上来,秦岭不得不打开车上的暖气。 温暖的车厢里,他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道路像条宁静温柔的河流缓缓流淌着,从眼里滑过去,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强健有力的跳动。 颠簸过几个泥坑后,大雨遮挡了眼前的视线,雨水在远方的道路上像蒙了一层薄薄的水膜,在汽车远光灯的光线下反射出明暗交加的色块,影影绰绰一团。 秦岭不得不减缓车速行驶,看了眼手表,还有半个小时。 大雨,黑夜。 崎岖的山路,行驶的车辆。 车子与鹊槐村拉出一道越来越长的线,逐渐接近古巴寨。 秦岭将车停在距离壕沟不远的路边,他戴好帽子,垂着头,像是在养神。 没过多久,秦岭倏的睁开双眼,看一眼表,十点整了。 他发动汽车,车灯长长照射出去,沿着道路往壕沟行驶。 雨势太大,事先准备好的墨镜怕是用不上了,他只戴着连襟帽,从驾驶座下来。 把后车门拉开,秦岭使了把劲,将装着五百万钞票的箱子提出来,四下里打量一圈,没有异常。 风雨扑面而来,看不清帽子下面男人的表情,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把箱子丢下壕沟,看到钱箱在泥里滚了几圈停稳,这才抽身离开。 回到车上坐好,缓了几分钟,秦岭再次发动汽车,驶离壕沟,没有开进寨子,而是沿周边行驶,来到古巴寨的后面。 古巴寨后面是一片险峻的枣山山脉,与寨子间隔一大片空地,视野开阔。 是个当活靶子的好地方。 当秦岭开足马力驶过来时,扑通一声剧烈摇晃,车轮陷进泥里,秦岭猛踩了几脚油门,越野车出不来了。 他右手捶打了一下方向盘,骂娘。 越野车静静陷在泥里,被雨水冲刷着,方圆百米内都被大雨遮住视线,静悄悄的。 阿猜带着十几名手下埋伏在古巴寨对面山坡的一处洼地里,远远地看到秦岭开进事先挖好的陷阱里,茫然无措的样子。 他嘴角冷冷一勾,遮住雨水拿手机给无名汇报了情况。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指令。 突然,有人在山坡上吹口哨,手电光连闪三下。 是进攻的信号。 这段时间里,秦岭精神一直高度集中,盯着四周的情况,心里面打鼓。 哨声一响,他看到山坡上出现一排黑点,从寨子里也冲出来一群人,向他包围过来。 秦岭立即弯下腰,下一秒,密集的弹丸钉到车上,车窗瞬间被打碎,两边枪火响起来。 枪声纷飞里,秦岭爬到后车厢一脚踹开后备箱门,弃车而逃。 跑出去几步,轰隆一声巨大爆炸,不知道谁打中了汽车油箱,车壳被炸上天空,掀起一团蘑菇云。 迎面的风雨里突然出现另一辆越野车,阿曼一路狂飙开过来,漂移冲刺。 秦岭腿脚同样不慢,子弹追着他的脚印打,偏生每次都被他跑过去。 扑通一声,秦岭脚下一沉,踩进去对方提前布置好的一处陷马坑,脚崴在里面拔不出去。 山上一群人冲下来。 他只差三秒就到一百米,剩下的距离阿曼油门踩到了底。 秦岭的连襟帽被大风吹起来,面容冷酷,他顾不上这些,只是拼命地刨开陷马坑。 砰砰砰,催泪瓦斯c烟雾弹c闪光弹被阿曼从车窗丢出来,雨水里快速弥漫起一阵烟雾,伴随着强光,雨水和烟雾厚得遮挡视线,对方没有人敢乱开枪了。 但依稀可以辨清脚掌踩进泥水噗噗的响声。 阿曼车子在秦岭身边骤然刹住,车门瞬间被子弹打出好几个洞,他跳下车把秦岭给拉出来。 两人快速回到车上,换秦岭开车,比阿曼开得更迅猛,像瞬间冲刺出去的猎豹。 狭窄的平地里烟雨弥漫c枪火乱飞,一片混乱之际,越野车砰的一阵颠簸,冲出重围。 一颗子弹钻进越野车破碎的后车窗,瞬间将挡风玻璃打爆,汽车晃了一下,没有停。 越野车在道路上疯狂颠簸,车轮搅着泥土飞溅,后面枪声渐远,有车灯亮起来。 阿曼在副驾驶座上抬起头,哈哈大笑:“还想追?姜波,给他们显摆一下你海豹突击队的车技?” ‘秦岭’把连襟帽拉下来,露出来的却是姜波的脸,他脸上狂妄地笑起来:“嘿嘿,装你们队长可不容易啊,总算把这帮人给糊弄过去了。” 说完话,一个紧急漂移,姜波快速地挂挡c打方向盘,身后一条长龙般的车队紧紧追逐。 一袭黑衣的秦岭静静伏在溪岸,见到有人过来便会沉入水底,他眼神漆黑凌厉,像审时度势的野兽。 他不想杀无名,这次行动,他只想着能安全无恙地救回云衡,至于其他的,他一点不想关心。 一直以来,他自己也说不上对云衡究竟是喜爱居多还是愧疚居多,不知道是爱慕云衡那种美到狗都回头的容貌还是喜欢云衡纯真妖娆的调调。 他想,或许几样占全了吧。 冰凉的溪水与骤然降低的气温让他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他一点一点沿着溪岸潜到一座小屋附近,里面亮着灯,昏沉的雨幕下有人影晃动。 秦岭忽然眼神一飘,看见黑暗中站立一人,像是在看自己。 他心里顿时一沉,对面的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正在纳闷,手电筒即将照过来。 噗地一声水花溅起,秦岭两脚一蹬溪岸,两下从水中跃出来,瞬间翻着岸石朝那人冲去,陡然爆炸开的速度冲破雨帘,那人想要大喊出声的时候,喉咙已经被秦岭死死掐住。 秦岭拖着他进了草丛,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如他此刻的心跳一般剧烈。 没费多少工夫秦岭就打听出无名所在的位置,但云衡被关在什么地方这人不知道,应该是最底层的小角色。 秦岭顺墙根一路朝这人指的地方过去,前面是条街,数十米外有座四合院,小院外有无名的手下把守。 一个人走到拐角的地方想要小解,他提好裤子转身,见角落有人,雨幕中看得不甚清楚。 他刚要出声,瞬间戛然而止。 这人扑通一声栽倒在泥水里,稍后,后面闪出一道人影,一个呼吸间隙,秦岭迈着踏踏的脚步声,踩雨水冲上去。 这边守门的一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忽然被拖进黑暗里,明白过来,手迅速伸向腰后。 没等枪拔出来,秦岭一脚踢过来,将他踹飞。 秦岭刚解决完,几乎是同时,他背后的雨水猛地炸开,两个人翻身抽刀砍来,刀锋几乎贴着秦岭的胸口划过去。 他反身躲开,那两人还没等抬刀,秦岭已经速度极快的跺墙飞起来,抬脚踩在了两人刀背上,他脚掌向下一沉,砍来的刀势就往下沉,一把刀砍到一名暴徒脚背上,令一人被秦岭用膝盖顶翻。 痛苦的嚎声被倾盆大雨掩盖,秦岭将另一人也打晕过去。 院门被打开,有人睡眼惺忪的出来看情况,秦岭瞬间冲过去,身形以一个几乎不可能做到的角度甩过去,横扫腿将对方掀倒。 秦岭贴地跃起身,右脚一用力将这人猛踹出去,被踹飞的人捂着胸口砸到墙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他挣扎着要去拔枪。 秦岭忽然加速,用尽全身力气就如爆炸的弹片一样扑向那人。 那人的枪被秦岭打飞出去,秦岭力气非常大,直接抓住对方手腕,双腿盘上对方腰肢,奋力一扭,对方的大椎喀嚓碎裂,直接疼晕过去。 秦岭从泥地爬起来,将被打昏的人拖出院子,找到个隐蔽的草丛堵起嘴绑好,藏进去。 冰冷的雨水吹着他的脸,短暂的间隙里,这条街道再次只剩下无数的哗啦声。 他一身黑衣隐在院子角落里平复呼吸,刚才的剧烈运动使他的面色翻出一片潮红,他聆听着院内的动静,像名蓄势待发的杀手。 地牢里,因为下雨的缘故,有些潮湿的味道。 云衡觉得有些闷热,偶尔吹来的风也是沉闷的,她两手托腮坐在地铺上发呆。 无名给的铁皮缸子刷得很干净,里面的‘夜宵’都吃光了。 坐了大概十几分钟,云衡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从地铺站起来。 她敲敲地牢的铁门。 外面看守的人员已经与她混熟,笑嘻嘻过来问:“怎么勒,云小姐?” 云衡道:“我要尿尿。” 看守走过来拿钥匙给她开门,警惕地说:“你快去快回啊。” 云衡眯眯眼笑:“我一直都很老实呢,这院子围得和铁桶一样,我跑不出去的。” 看守押着她走出地牢,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连廊。 连廊一侧传来咯咯的鸡叫,下雨天它们格外地焦躁不安。 看守的目光跟着云衡走,连廊尽头就是茅厕,他望着对方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连廊的碧瓦屋檐下,雨帘像一道瀑布遮住视线。 夜空黑沉,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云衡迟迟没有回来,不说只是尿尿吗? 看守有些起疑心,想要过去看看情况。 这时,一片落叶被卷入连廊,落在地上翻滚几圈,停住了。 看守下意识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异样。 因为连廊一侧的鸡圈隐隐有些骚动起来。 夜空轰的一闪,雷电划破黑色布幔。 喔喔喔喔—— 一阵接连起伏的鸡鸣响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八月二十三日,大雨,二道梁子以东 夜色已深,风拂过墙垛,走廊上的吊灯静谧地亮着,来回巡逻的暴徒被大雨吵得心烦,颇有些不耐。 一名小头目脚步翻飞的走过来,前面不远的房间门外,一名看守翘首张望,看到小头目过来,随即朝他招了招手。 “里面一人风湿病犯了,关节痛,王哥,要不要找人给他弄点药敷一敷?” 小头目应了下来:“你在这儿看着吧,我去拿药,今晚可能不太平,把眼睛都给我瞪大了。” “是” 小头目的身影往回走着,穿过走廊里插科打诨的巡逻人员们,折转方向到连通的另一座院子里,与看守人员打了声招呼,就过去月亮门,进了一个小房间。 如果没有外面倾盆大雨的响声,这个夜晚相对还是比较安静的,尤其是这间不太起眼的药房。 从衣服上滴落下来的水啪嗒啪嗒打在地板上,小头目踱步走在白炽灯照亮的药架中间,风从门外吹进来,地上的亮光突然摇摇晃晃起来。 小头目一怔,下一秒,摇曳的光线里c视野中,他脚步一停,隐约听到身侧不远处的帘子里有细碎的响声。 “谁在那里?”小头目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他迟疑了半秒,决定走过去一看,随即,一道黑影猛地掀起帘子朝他抓来。 小头目想要张嘴呼救,在喉结滚动c声音即将发出来的瞬间—— 黑影猛掐住他的脖子向前一路压到门口,砰地一声把门踹上,白炽灯下,惊恐的小头目瞪大眼睛剧烈挣扎起来。 黑影毫不留情地抬肘朝对方脑袋打上去,有血顺着对方鼻孔流下来,小头目觉得有些晕眩,紧跟着又是飞快两肘进击—— 在小头目两眼一翻摔倒过去之前,黑影迅速抓住他的身体从门口拖开,扒掉外衣,用事先藏好的纱布堵住嘴,拿麻绳捆好藏匿在窗帘里边。 做好这一切,黑影舒了口气,想着这名小头目是来找什么药品,于是窸窸窣窣在药架上翻找起来,随便抓了几盒放在身上。 不久之后,药方门再次打开,一名与之前小头目穿着一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只不过身材略矮了些,但不仔细分辨不出来。 出来的人脸廓方正,身材敦实,正是石头。 石头伸出手摸摸顺房檐淌下来的雨水,冰冰凉,庭院积压的水洼里溅起大朵大朵的花瓣,隐隐有漫过阶梯的趋势。 稍后,石头整整仪容,拿着几盒药顺走廊往刚才看到小头目来的方向折返回去,同时朝着房角一根梁柱的阴影里说了句:“见机行事。” 梁柱后,一张年轻略显清稚的面庞若隐若现。 途中,照例又碰上小头目来时那些守卫以及插科打诨的巡逻者,石头疾步走着,垂头没再理他们,有人同他讲话他也只是举起手中的药,示意对方自己有急事。 暴雨滂沱,从连廊外被风刮进来不少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与肌肤紧紧贴在一起。 走过一处拐角,有人迎面走来,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随即缓过神来。 那人说:“哎,大晚上的吓死我了,你走路怎么没点声儿啊?” “急着送药,走得快了”石头声音刻意压低,听上去就像感冒一样。 “行吧行吧。”那人扫他一眼,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走开了。 石头赶紧让开路。 那人从他身边经过,见他始终垂着头,忽然有些生疑。 那人嘀咕说:“兄弟我怎么觉得你面生呢?” 石头脸色陡然一沉,紧接着,在对方眼睛猛地瞪圆,就要抬手指过来时,抢一步动了手。 他一瞬间掐住那人抬起的手臂,另一只手如毒蛇般缠住对方脖颈,顺势一翻,一个标准的断头台擒拿招式。 石头勾住对方脑袋一掰,弄晕过去。 走廊另一端远远地有脚步过来,他把打晕的人扔出走廊,那人在雨水里滚了两圈被另一双手探出来接住,转眼间就拖到角落的黑暗里。 石头继续往前赶,与巡逻人员错身而过,路过之前那间房,门口的看守叫住他:“哎,你手上的药是不是王哥让送来的,在这里面呢,快过来” 石头止住脚步,看对方一眼,默然点了点头。 看守掏出钥匙开锁,走廊在室内的昏暗灯光下像在摇晃,他站在看守背后,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映在门上的两道影子,靠后的一道影子突起发难,看守瞬间被对方敲昏,随后被安静地放倒在地上。 石头轻踢了看守一脚,看守骨碌碌从门口滚出去,被雨幕中一双手快速拖走。 石头把锁拿下来,推门进屋,看见果然有人关在这里面。 一二三四,共四个人。 其中一人正抱着膝盖喊痛,突然看见这张陌生面孔进来,声音停下来。 石头问他们:“你们都是光头带来的?” 这些人都点点头,有些疑惑。 石头过去给他们解绳子,说道:“我是来救你们的,跟我走。” 四人眼睛瞬间亮起来,使劲点头:“太好了,可算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门外灯影一闪,有人进来,看到正在解绳子的石头,大喊:“快来人!” 风过,白炽灯剧烈跳闪一下,一阵令人窒息的死寂。 “你们自己解绳子。” 说完话,下一秒,石头双眼瞬间变得凌厉,陡然暴喝出声,一手抓起地上的板凳向门口掀过去。 砰一声巨响,门口的暴徒快速躲闪身子,木板凳从门里飞出去,砸到走廊的柱子上,直接碎成几截断开。 石头的身影在这时候大步冲上去,两把拳刺从手里套出来,气势如虹地一挥拳,砸到脸上。 暴徒的身体就像被火车撞了一样,侧脸肿胀的瞬间身子也飞起来,横撞在两扇门板上,连带着沉重的门框发出吱呀的摇晃。 墙皮簌落落往下掉,暴徒气血翻涌,趴在地上起不来,石头双手握拳刺静静立在原处,左右转了转脖子,发出清脆的c短暂的喀吧声。 房里的四人解开绳子来到石头身后,把唯一一张木桌抬腿踢烂,四根桌腿一人一根提在手里。 走廊里,密集c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朝着这边涌过来,听声音,少说一二十人。 石头两把拳刺对碰了下,发出金属的交鸣,说道:“从这边出去往东跑,一路不要停,走到村子尽头会看到一杆白牦大纛,去到那里,如果身后还有追兵,就把旗拔起来再逃,翻过山头就是塔湾村,进了塔湾村你们就安全了。” 那四个人望着石头,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石头朝外面看过去,望着走廊下的雨帘,说:“总得有人殿后呐。” 话音落下。 石头大喊起来,举起手中的拳刺,冲出去房间,吼叫声气势磅礴,最后大叫:“你们就往东跑啊,别回头!” 走廊两侧,密集脚步顿时刹住,两拨人围上来,与石头对峙。 一名头目压下手下的枪,呵斥:“就他一个,你拔枪做什么,老大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开枪,会把警察招来,我们现在要隐藏。” 随后,头目手臂高举过头顶,看一眼走廊里孤伶伶的人, 挥下去。 脚步声再次乱起来,盖过檐外大雨,棍棒压了上去。 “啊——” 石头再次喊出一声,看着一道道扑来的身影,一只手猛挥拳砸中一人脸颊,随即快速掐住对方脖颈提了起来。 他看也不看身后冲来的人,只是提着手中的暴徒埋头往前压,棍棒悉数落在了暴徒身上。 石头把他扔出去,矮下身形踹中一人的小腹,对方倒飞出去,砸在了另一人身上。 脑后来者不善,石头一闪,躲过去一击,同时快速缠住对方手臂向上翻折,咔一声折断,对方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声。 石头将对方拦腰拉在怀里当肉盾,另一只手攥紧拳刺砸歪一根棍子,一攻一防地与许多人对抗,面对着潮水般的攻势,进退两难。 房里的四人也趁机冲出房间,他们合力撂翻几人,看了石头一眼,石头眼神狠厉地瞪着他们,不许他们过来帮忙。 四人一咬牙,朝着东边走廊逃过去。 从别处赶来的无名手下迅速被吸引过去,七八人举着棍子追四人。 石头拎着手里的人转圈和他们打,捂着拳刺梆梆梆格开棍子,抓住一个机会将手里的肉盾丢开,当即砸翻三人。 有人从侧面袭击,石头挥拳砸到他脑袋上,金属拳刺顿时给人开了瓢,那人眼前迸开一片红色,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了过去。 又有人正面迎上来,石头标准的部队格杀姿势绕开,侧冲右勾拳,狠狠地捶了上去。 砰地一声金属入肉撞击,迎杀过来的暴徒被掀出走廊,脑袋重重砸进院子的地砖上,地砖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缝隙,如蛛网般蔓延开,血水混着雨水流淌进砖缝里。 前方疾风骤雨的突围格外生猛,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六六举着一根粗长竹竿朝人群捅了进去。 深夜中,各种脚步汹涌的在二道梁子这座不起眼的村子里践踏,复古考究的四合院里,连廊上,林林种种的棒球棍c甩棍,甚至快刀,都映着雨水的寒光,在轰轰的雷声中咆哮c厮打。 六六抬竹竿抡翻几名暴徒,棍出一条线,横扫一大片,砰砰砰将铁桶一样的包围圈打开缺口。 喊杀声迅速朝他席卷而来,六六仗着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与一些人周旋起来,身影混杂在夜色里。 有人看到六六的身后有机可趁,便是直接奔了上去,棍子挥出去的瞬间,石头冲六六喊了句小心身后。 紧接着,六六一记迅猛的后踢腿,抬脚便是一踏,将暴徒踹倒在地。 院子外面,滂沱的雨水中,被格桑领着支援四合院的一批人带家伙赶来,远远就能听到院子里激烈的打斗声。 一扇门隔着,就在里面不远的走廊上,四个人正飞快跑过来,即将抵达门口。 即将遭遇。 无名手下打算进去的时候,格桑动了动耳朵,有些皱眉。 在村子偏南的地方,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鸡叫,是村子里豢养的斗鸡。 斗鸡场紧邻着关押云衡的院子。 那里是重地。 无名亲自带队围剿秦岭,留自己看家,可不能搞出任何意外。 而后,格桑将手掌举起来,拦住所有人:“去云小姐的院子!” 身旁,浩浩荡荡的人群收好棍棒往回赶,开始是小碎步追随格桑,最后在暴雨中狂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如今走过这世间 山道上,大雨冲垮了山顶的积石,泥石流从高处喷涌下来,拦在眼前。 姜波猛踩刹车以免被卷入汹涌的泥石流里,望着后视镜里飞快驶来的几辆车,他同阿曼一样都是满脸紧张,哪还有心思再开玩笑。 突然,姜波骂了句脏话,车头被一块从山顶滚落的巨石轰地砸中,车子瞬间不可控地剧烈摇晃起来,陡然向左侧山道边缘倾斜,轮胎不住打滑,发出极其刺耳的摩擦声。 阿曼坐在副驾驶上一阵惊呼:“快刹住啊——” 然而紧张的惊叫不起任何作用,姜波身子狠狠撞到车门上弹开,电光火石间,方向盘在他眼前乱转起来,汽车原地旋转着,直接撞开山道护栏,径直冲下去。 “抓紧安全带!” 姜波喊了一声,紧接着,车身从山道开始向下翻滚,像绿茵场上的足球,砰砰砰往下落,车顶瞬间凹陷进一块。 汽车翻滚了几圈,绊到一块大石头上,巨大的离心力将车身当场掀飞,重重砸进从山上往下涌的泥石流里,汽车随泥石流向下走了一段距离,卡在两棵树间停住了。 暴雨将车窗上的淤泥冲洗干净,模糊的雨幕里,从山道照下来几束手电光,无名的人下车查看情况。 一名手下撑起一把黑伞,轻轻打开车门,无名从车上下来,望着漫天大雨眯了眯眼睛。 他伸伸手,旁边有人将望远镜递来。 无名举着望远镜朝山下看过去,目所能及尽是毁坏的山林和浑浊的泥浆,没有车子的踪迹。 他望着那片乱葬岗一样的泥石流废墟,舔舔牙齿,朝所有人摆手:“我们撤——” 卡在树间的废车轻轻摇晃了下,砰地一声落下来,四轮着地,震醒了昏迷的姜波和阿曼。 两个人都系了安全带,尽管汽车从山道翻滚下来被撞成破铜烂铁,奇迹的是他们两人居然都活着。 阿曼动了动身子,突然发现双腿被卡在扭曲的副驾驶车舱里,根本动弹不了。 他痛苦地哀嚎一声,感觉两腿痛如刀绞,稍有挣扎就疼得要死,大脑里瞬间空白。 姜波从驾驶座那边一点点挪出来,额头上有粘稠的血水顺着眼角落下来,他擦一把被糊住的双眼,朝阿曼喊:“阿曼!你怎么了?” 阿曼咬着牙说:“我的腿被卡住了,感觉快断掉了!” 姜波终于抽出身来,不断伸手擦拭脸上的血,视线清楚了一些,但脑袋里仍有车祸后嗡嗡作响的后遗症。 他用脚猛踹驾驶座的车门,对阿曼道:“你挺住啊,我这就来救你出去!” 阿曼低低嗯一声,身体除了痛就是痛,双腿好几度失去过直觉,这令他感受到一股发自肺腑的恐惧。 他宁愿英勇奋战而死,也不想活下来当个废人。 姜波身上也疼,他感觉应该断了两根肋骨,但仍是忍住剧痛死命踹开了车门,车门一开,凉风席卷进车厢,让头脑更清醒了一些。 风雨刮到姜波脸上,他咬紧了牙关爬出去,全身都是污泥,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阿曼被卡住的副驾驶座。 刚要开门,泥石流又滚动起来,伴随着轰轰隆隆的响声,一大块滚圆的石头从头顶砸下来。 姜波愕然,双眼瞬间睁大,连忙一闪身子躲开,同时朝车内大喊:“阿曼快抱头趴下——” 砰! 石头重重砸在车顶上,本就凹陷下去的车顶又被砸进去一块,铁皮发出吱呀的挤压弯折声,车内的阿曼感觉两只耳朵里满是嗡嗡的巨响。 大石头从车顶撞了一下又弹开,朝着山下继续翻滚。 姜波踉跄着跑回来拉车门,看见蜷缩身子的阿曼满身血淋淋的,格外凄惨。 姜波喊他:“阿曼你醒醒,别睡!” 极度扭曲的车顶将狭窄的副驾驶座车间压瘪,阿曼被姜波拽出半截身子,身上的伤痕刺激得他醒转过来。 他睁眼看见姜波拼命地把卡住自己双腿的车舱往外推,同时腾出一只手拽自己的腿,阿曼也跟着使劲,但是双腿就像失去了知觉,阿曼疼得眼泪流下来。 姜波的手臂也被扭曲的车皮划得伤痕累累,阿曼的两条腿却怎么也拉不动,卡得很紧。 “啊——” 终于,姜波拳头猛捶下面扭曲的铁皮,拳头被擦破,血淋淋,但铁皮总算有些松动。 阿曼有些绝望而悲痛的号出一声,下一刻,全身肌肉都绷紧起来,一鼓作气,拼了命地把腿抽出去。 鲜血像河流一样顺着阿曼的裤管淌下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姜波把阿曼拉出来,大雨毫不留情地砸落在他们身上,与血水c污泥掺在一起,格外狼狈。 阿曼再次被疼晕过去,姜波把他背着,走了几步,剧痛把阿曼疼醒过来,浑身火辣辣的伤痕像野火一样蔓延所有感官。 姜波一步一步背着他在泥石流污泥上走,山下黑漆漆一片,那么远的路,仿佛走不到了尽头。 阿曼半昏半醒,心中突然安静得出奇,只有狂风骤雨吹动头顶树涛沙沙作响。 雷鸣电闪,大雨如注, 一个男人背着一个鲜血淋淋的人,走在停滞不前的泥石流里,仿佛被困进黑暗的地狱,却又坚定而麻木地前行。 吵闹声响遍了半个村子,吵闹追逐的人影在连廊里c在墙边c在窗户上摇晃。 四合院里,狭窄的连廊里,石头跟六六压着近二十名暴徒搏杀,不时有人被从人堆打翻出连廊,滚落进泥水里。 噔噔噔噔—— 六六踏步飞奔起来,手里举着长竹竿,挥棍狂舞,每次与人迎面打上,都直接将对方打飞出去。 长竹竿与无数的棍棒交击c磕碰,六六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地,看到人多的地方就是一棍扫过去。 石头的拳头已经磨出血泡,戴着拳刺的双手全是血。 有人从侧面把棍子戳过来,直刺面门,石头身子一躲,抬手就抓住了棍子,往回一带,直接将棍子的主人从原地举起来,抬脚踢出去。 扛住这一波进攻,石头气势汹涌的倚在柱子上大吼:“你们再来啊!来啊——” 他把拳头隐在身后,剧烈的颤抖使得他胳膊有些晃,几乎要压制不住。 石头跟六六都快筋疲力竭了。 这时,被刚刚逃跑的四人撞开得院门再次打破,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院子外踢门进来,飞奔起来跃在半空中,手里握一根黑木棍,重重砸下去。 两名挨得近的暴徒下意识横棍一挡,下一秒,被小身影的巨大力道打飞出去。 小身影落地瞬间又飞快冲上去,他挥舞起手中的棍子,有几人立即抄家伙朝他扑来。 然而,小身影速度快到极致,从人群中掠过,飞檐走壁,枪扎一线,行云流水。 他白皙的小脸上双眸冷似坚冰,舞棍冲过的周围,断裂的棒球棍c掀飞的暴徒,刹那间像是搅起一阵漩涡。 小身影身形滞在石头面前停住,脸颊干净得像尊小菩萨,他一手握棍一掌竖在胸前道了句:“阿弥陀佛” 如果秦岭和姜波在,会立马认出这就是白日出现在米花县为他们指方向的小和尚。 小和尚说:“小僧是来救你们的。” 四周的暴徒稳住阵势,在头目的指挥下又渐渐包围上来。 头目点点头,二三十人慢慢举起了手中家伙逼过去。 下一秒,小和尚手中黑棍瞬间探出去,喊了句:“少林棍法,醉八仙——” 砰砰砰,接连三棍捅出去,冲在最前面的暴徒整个人给打飞出去,落地的同时,小和尚身影奔袭而出,黑棍搅起的罡风瞬间划破雨帘,再次一顶,这名暴徒口鼻喷血,撞到院子的墙壁上。 石头和六六也再次加入战斗,一边打一边往门口撤退。 小和尚手中的黑棍呼啸在空中,对着迎面劈上来的两把刀一扫,刀瞬间飞出去,小和尚双脚落地,踩起雨花,震了震僧衣上的雨水,浑身的气势散发出来。 下一刻,他杵在泥里的黑棍往上一抽,打出一线雨水,他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将黑棍缓缓地抬平,摆出架势——少林棍法。 小和尚的脚步向前猛地踏出去,整具身体就像飞出去的子弹,高举着黑棍打向最前面的暴徒,然后凌空踩着对方肩膀飞起来,棍尖扬着雨水跟在脑后,以最强势的姿态砸了下去。 棍影扫下来,两名匆忙格挡的暴徒当场被打断家伙,巨大力道落在身上的同时,双腿不受控制地一弯,跪在泥水中,砰地发出沉闷的动静,地砖几乎往里陷了进去。 眼前所见,更多的人冲来,小和尚落地顺势翻滚,躲过去一连串进攻,黑棍几乎是呈一条直线捅进人堆,将人挑飞起来。 有人持刀从背后袭来,对准小和尚的肋部就刺,而小和尚脑后就像长了眼睛,十指握棍迅捷地往身后一砸,偷袭的人嗷地嚎起来,刀子飞出去,手腕瞬间被打断。 小和尚高高跃起来,黑棍举过头顶。 那一刻,夏雷滚滚,照亮了他布满恨意的一张脸。 “从那里走!”石头指着隐约能看到轮廓的围墙,“车抛锚了,只能去马场。” 六六跟小和尚点点头,便跟在石头身后,向着南边围墙冲刺。 后方是紧紧追赶的暴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翻过岁月不同侧脸 那名看守简直惊呆了。 他听到走廊一侧先是发出此起彼伏的鸡叫声,紧接着,数不清的斗鸡从笼子里飞出来,咯咯叫着满院子飞。 看守惊愕片刻,连忙把哨子吹起来,把院子里的人全部叫来。 哨声还未响起来,看守发现眼前漆黑一片的走廊里出现一个人,与斗鸡师的打扮一模一样,身穿锦绣襦丝裤c头戴紫金彩冠,手里执着一杆不知从哪儿偷来的铎拂,格外神气。 斗鸡师细眉白脸,身型娇瘦,朝看守飞了个媚眼,很无耻地笑了。 云衡说:“多谢你放我出来。” 看守把甩棍从身上抽出来,唰一下弹出去,握在手中比划了几下,吓唬说:“云小姐,你这般胡闹也是逃不走的,现在乖乖回来还来得及,要不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看守身后响起密集脚步声,瞬间有七八人提着家伙赶过来,院子里也有脚步踏起雨水的动静,不少人在往这边包抄。 云衡在原处挑了挑眉毛,笑道:“那你们就来试试啊——” 说完话,云衡手中铎拂一挥,嘴巴上也衔起一枚哨子,是斗鸡师在训练斗鸡时专用的骨哨。 云衡一吹骨哨,哨子顿时发出一阵尖锐嘹亮的响声,刚才还在乱飞的斗鸡像是接收到了指令一样,井然有序的落下来,朝着云衡这边靠拢。 这些斗鸡有几十只,都是无名豢养来打比赛赢钱的,一只比一只壮。 此刻它们进退有度,在一只红脖子红冠彩色尾毛的雄鸡带领下,排列起队形围在云衡身边,其中有几只斗鸡暗中捣乱,领头的雄鸡就跳过去狠啄它们,捣乱的鸡群瞬间老实下来。 堵在走廊上的看守跟暴徒们彻底目瞪口呆,看着这群生猛的斗鸡围在云衡四周跟保镖似的,雄赳赳气昂昂,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云衡俯身摸了摸领头那只红色大公鸡,它叫‘飞鸿’,是无名所有斗鸡中战斗力最强的,云衡这些天私藏的所谓‘夜宵’,有三分之一是喂它吃的,今天如此听云衡的话,也算没白养活。 下一秒,云衡直起身来,看着眼前那些慌张无措的暴徒们,有人移开脚步打算去把斗鸡师叫过来,让他们跟这些披银戴甲c爪子或嘴巴都戴着铁钩利针的斗鸡们打架,不得被啄成筛子? 云衡冷哼了声,勾勾唇角说:“不用麻烦了,你们斗鸡师今晚醒不来了。” 紧接着,她手中铎拂向前挥舞,一声哨响—— 斗鸡们爪子一刨地面,朝着这些人扑了上去。 ‘飞鸿’最生猛,翅膀一振,跳飞到半空中,嘴上的钢针瞬间张开,像一把小伞,小臂一样粗壮的鸡脖上羽毛彻底炸开,疯狂地叮咬到看守身上。 看守的胳膊被钢针钉出一排血刺,他痛得咬牙,手中的棍子对准鸡头敲过去,‘飞鸿’极敏捷地一个闪避,又跳飞起来啄他的蛋。 数十只斗鸡疯了一样飞过来,院子里的人先是慌上半秒,旋即,一齐吼叫着,挥舞家伙朝斗鸡砸过去。 少数几人运气极好的一棒把斗鸡打飞出去,鸡头当场打断,奄奄一息的落回地上。 更多的情况下,斗鸡们一下扑在暴徒身上,嘴上锋利的钢针或鸡爪上的铁钩瞬间扯下一块肉,满院子都是暴徒们哀嚎的喊叫声。 斗鸡和暴徒们你掐我啄,都打红了眼,暴徒们人数少,形势演变成三四只斗鸡追着一个人屁股后面啄,暴徒捂着屁股狂奔,四处逃窜,稍有回头反抗就立马被啄去一大片肉。 有被逼到墙角处的暴徒退无可退,逼得急了,就红着眼跟斗鸡们拼死缠斗,但这些斗鸡本就是好斗成性,这些人反抗得越激烈,它们就越强劲。 有几只斗鸡已经全身羽冠倒竖起来,爪子落到了暴徒身上就不肯撒开,跟着走。 ‘飞鸿’这边已经啄晕了三人,战况良好,满院子的暴徒都在地上滚来滚去,衬衫c裤腿上到处是撕烂的口子,雨水打在身上,十分凄惨。 飞鸿翅膀一扇,高高跳到房顶的檐角上站住,它把彩羽高冠都支棱起来,夜空中一道惊雷劈过,将它红色的羽毛衬得更亮,仿佛一团在雨水中燃烧的烈焰,直冲天日。 它皋皋的仰天长啸一声,一股精气神透出鸡冠,院子里的斗鸡们也都跟着一齐叫起来。 鸡鸣声鼎沸,四处激荡着一股凛冽的杀气,就连走廊上的灯仿佛也变得昏暗,暴风中的雨水被冲得一阵阵摇晃。 ‘飞鸿’立在雨水中的屋檐上,昂首瞪视着夜空中那道惊雷,并不避让,姿态更是高傲不驯。 院子里的暴徒们苟苟喘息着,从地上爬到一处趴好,听着这一声声鸡叫,只觉脚底冰凉。 他们这些人已经是亡命之徒,平常跟着gps组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也没少做,不说欺男霸女,就是杀人放火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今晚这些气势汹汹的斗鸡给他们这一辈子留下了心理阴影,房梁上那只红色的,哪还是鸡? 哪还是鸡鸣? 那分明是阎罗。 是杀气。 崎岖的小道上,有乌鸦振动翅膀向树林深处盘旋飞去,远处的山峰在雨幕遮掩间若隐若现。 乌鸦从四人的头顶飞过去,滑翔至一半的路程忽然调转方向扶摇直上,黑曜石般清澈的眼睛里,除了漫天雨线,还有十几道明晃的手电光。 视野远眺,那是一座小碗状的村子,村子紧邻眼前这道绵延几十里远的枣山山脉,像汹汹行驶的火车下一枚不起眼的轮子。 苍白色的白牦大纛被雨水打湿,又被山风高高吹起来,瑟瑟抖动着,附近的树林里传来飒飒的枝叶晃动,萧索的气息扑面而来。 四人跑到这个地方时,身后的脚步声渐近,只有几十米远了。 其中一人抬头望一眼夜空,乌云遍布,暴风雨仍没有要停的迹象。 密集的雨水滴落到他的脸上,顺着黑色胡茬淌进嘴里,他咂吧了下嘴巴,一抹眼前的湿润,说道:“救我们的人说如果身后有追兵,就把白牦大纛拔出来啊。” 旁边一人回道:“会不会这附近埋着炸药,只要一拔旗子,后面那些人就得炸飞?” 刚才的人咬起嘴皮,径直朝着白牦大纛过去,声音从风中飘过来:“拔出来不就知道了。” 他来到白牦大纛旁边站好,其他三人也赶过来,他们透过淅淅沥沥的雨帘将视线抬向下面的山道上,那十几人也不再追赶,只是掐着腰逼近。 为首的暴徒头目气喘吁吁道:“你们他妈挺能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啊?” 说完,他啐了一口痰,骂道:“看老子上去怎么弄死你们!” 白牦大纛立在四人眼前,有人拔了一下,插得很结实,弄不出来。 四个人一起把手伸出去,握紧旗杆,使上力气。 白牦大纛下面的泥土有些松动,模糊不清的视野里,山林似乎在微微颤动,面朝十几名暴徒的方向上,仿佛有道巨大的黑色影子要破林而出。 嗡嗡嗡的抖动声在树林里响动起来,四人这才发现拔出来的白牦大纛居然连接几十条细长的绳子,绳子从地面延伸至每一棵树上,夜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几十枚银闪闪的亮点刺目闪烁。 下一秒,绳弦拉动,嗡的一声,箭如飞蝗,掠过了四人头顶的夜空。 空气里传来轰轰的响声,几十支箭从身后树林里刺出去,就连雨幕仿佛都随之一滞。 下面的暴徒们一阵惊呼。 旋即,挥舞起手中的棍棒格挡箭矢,啪啪地将它们打开,地面斜插着许多箭羽。 固定在树干上的箭弩自动搭上去第二支箭,紧接着,嗡嘤的箭羽抖动,瞬间刺出去的箭矢擦出音爆,毫不留余地的覆盖向暴徒们所在的区域。 暴徒们仓皇躲闪,依旧被射得人仰马翻。 他们来回躲闪着,棍棒上下挥舞,尝试着将激射过来的箭矢打飞出去,整条道路上,这样的声音很多,噗噗的箭头有不少插进泥水里。 树林的弩箭搭箭拉弦,连续不断的噼啪打出去,多数是打空落在地上, 但总会有那么几支掀起一片血花。 击打声c哀嚎声混杂到一处,从整条道路上蔓延出去。 石头骂了一声,一个翻滚从马蹄下面躲过去,暴躁的马匹在马厩里四处冲撞,六六跟小和尚已经跳上了马,马尾焦躁不安的甩着,两个人等着石头上马离开。 石头也急了眼,看见不少人跟着从墙头翻过来,收起拳刺,跳脚就追着一匹马跨,爬了半天终于上去,他掉头一夹马腹,只听嘀律律一声响,马匹即刻冲出马厩,疯狂的颠簸。 六六跟小和尚也一抽马鞭,骑马跟上去。 石头骑的马疯狂跑上马场,围墙那边人影绰绰,有不少人涌过来,喊杀之声骤然间响起。 马匹冲出跑道,开始沿着崎岖不平的小道向大门冲刺,三人手中的马鞭疯狂抽动,马蹄踩踏在凹凸的坑陷c石子上碾压过去,两边景物如流水般快速闪过。 快要冲到门口的时候,马场的木头大门已经被人拉上,石头想要拉住马首停下来,但不受控制的马匹直直冲撞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马身撞到木门上,快要闭合的大门瞬间被巨大冲击力爆开,马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栽进地里,石头也被从马鞍上掀出去,身子滚进前面的泥水里。 六六跟小和尚纵马赶来,小和尚将黑棍一伸戳醒石头,石头咬牙爬起来,把住黑棍跳上了小和尚的马。 身后的暴徒喊杀喧天,但两匹马已经冲上山道,疾掠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猝不及防闯入你的笑颜 当云衡跑出去院子的时候,恍惚一阵头晕,立在漫天大雨中,竟觉得有种进入时空漩涡的错落感。 小村庄依山傍水,红砖白房青泥板,是古老的砖墙瓦巷,还有远处错落的山间梯田,她站在这里,就好像被世界遗忘在这个角落里。 云衡停在瓢泼的大雨里,她没有犹豫太长时间,抬起脚步就往村子东头跑去,一路破开雨幕,就像踏波而行,旁边院子里白炽灯光散落在水洼里,踩过去,又好像渔舟划过了万道粼光的河面。 这时,前方的道路传来一阵喧嚣,有密集的脚步声赶过来,夹杂着男人们谩骂的话语。 云衡扒住墙角探头一看,一个魁梧的大块头正带人往这边跑,那些人手里都抄着家伙,是格桑一伙人过来了。 突然,云衡脚下泥土一松,身子踉跄着就要撞出去,墙角的阴影中陡然伸过来一只手,一把将她拉了回去。 云衡被对方捂住嘴巴使劲摁在墙上,她剧烈地挣扎,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云衡,是我。” 空气天高地远的安静下来,云衡停止了反抗,听着这道低沉的c带有金属质感的嗓音,泪水猛然砸下来。 她一把抱住秦岭的腰肢,像是在外流浪受尽磨难的小狗终于被主人领回家,满腹的辛酸与委屈。 云衡脑袋抵在秦岭锁骨上瘪着嘴,呜了声:“秦岭——” 秦岭轻声应着。 她眼中泪水被大雨冲开,抬头看秦岭,满视野都是湿漉漉的画面,偏偏只有秦岭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廓深深印到她的脑海里。 冷风把云衡的脸都吹白了,头发跟着肆意飞舞,像她此刻还在张扬着的倔强。 她手指触摸着眼前这个男人,分明是在夜里,分明还下着暴雨,她却觉得眼前像是一道光,刺得她眼睛直想流泪,外面模糊照过来的灯光像是给他的背影镀上一层虚化的边缘,幻梦一样的不真实。 秦岭也在低头看她,双目笔直而温柔,四目相对,两个人久久看着。 云衡瘪着嘴巴:“你怎么不说话啦?” 秦岭眼睛黑漆漆的,轻轻笑开:“看见你有点儿紧张。” 云衡咯咯笑起来,颇羞稔又无耻地叹了口气说:“谁让我这么迷人的呢。” 秦岭低着头看她,摸摸她的脑袋。 云衡仰着小脸,往上蹭了蹭。 秦岭觉得自己是在抚摸一只猫。 半晌,格桑那批人的脚步声逼近,秦岭把她拉起来,说:“跟我走。” 云衡任他牵着手跑起来。 格桑带人跑到这边,一眼看到墙角被踩踏的一块土垛,沉默了片刻,说:“刚才有人在这里。” 他视线朝远处巷子的云深处看过去,眼神变得严厉,朝身后点了几个人,说:“你们几个跟我去追,其余人,去支援老肥。” 跑出巷子,深夜的寒风吹过来,云衡立竿见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冻得要死,秦岭看到,就把自己的黑夹克从身上脱下来,给云衡披上。 云衡被裹得严严实实,肌肤的冷冽小了很多,能闻到的全是秦岭的味道。 香烟皂荚与荷尔蒙掺杂在一起的男人味儿。 秦岭扭头看到巷子里有人追过来,让云衡在原地等着。 他打开巷子口石头上的一个黑塑料袋,把里面的几个玻璃瓶掏出来,用细线缠好瓶口,然后摆在巷口两边挂上,这才转回来牵云衡的手继续跑。 奔跑中,云衡问:“那是什么?” 秦岭看一眼她八卦的表情,轻说:“硝化甘油c除草剂,还有白酒。” 话刚说完,身后巷子里,头一个冲出来的暴徒一脚踩断绳子,四个玻璃瓶嘣的砸进地里,紧接着轰然一声爆炸,爆炸的气浪瞬间将暴徒撞飞出去,密集的玻璃碎片斜插进他身体里,眼看着就变成了血人。 巷子口被爆炸的冲击波砸毁,格桑从后面砰砰把石头掀起来,跳脚上去,挥挥手带着人继续追赶。 云衡咧嘴笑了,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米牙:“威力这么大,从哪儿学来的?” 秦岭笑道:“认识了个朋友,专门玩炸药的,以后介绍给你认识。” 云衡咚的点了点头。 秦岭带着云衡跑出去村子,眼前是一片巍峨的山脊,分割整齐的梯田如刀削斧凿般,秦岭拉着她的手就要往一条山路上跑。 云衡拽停他,下巴朝另外一条坑坑洼洼的小道努努,说:“走那条,路近一些。” 秦岭诧异地看她:“你确定那条路走得通?” 云衡想起在那条路的山顶上望着烂漫山花的情景,使劲点头。 秦岭于是带着她往那条路转。 雨幕下的山脊更是一片黑暗,只有山脚下几束散乱的手电光撕开夜色的口子,秦岭跟云衡在山道上蜿蜒前行,在一片墨色中探索道路。 但仔细一看,身畔的世界也并非完全一片黑色,隐隐有那么一丝亮光,照破雨幕,将山脊晕染成墨绿的一幅图画。 “秦岭。” “嗯?” “你是怎么找到我被关押的地方的?” “电话里,你说每天早上六点钟起来出去散步爬山,回来睡一个美美的回笼觉。” “嘻嘻,这你都听得出来?” “唔,你这德性的人,大早上六点除了鸡叫能把你吵醒,难不成还能是无名定闹钟喊你?” 深夜的山道上,暴雨淅沥打在路面上,很大,但云衡耳朵里只有他的声音。 那夜云衡穿着秦岭的黑夹克外套,秦岭只有一件t恤,光着膀子拉她走,云衡踉踉跄跄跟着,心中满满都是被贴心呵护的安全与幸福感,踩在山道石头上,永恒得像是亿万年前脚下这片土地仍停留在汪洋大海时一样。 跑到半山腰的时候,秦岭拉住云衡的手突然一空,云衡被山石绊倒滑了出去。 秦岭急忙转身去拉她,云衡身子向下滑了几米,被秦岭的手牢牢抓住。 山下有手电光胡乱照射上来,秦岭看到了云衡有些苍白的脸,听见她沉沉喘着气。 头顶山石松动,突然飞沙走石起来,连续的暴雨使得这边山体倾斜,碎石块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卷过山道,从上面滑落。 秦岭连忙抱住脑袋,同时另一只手更牢固地抓住她,低声道:“攥紧我的手,不许松开,把头抵在石头上。” 云衡原话照做,身子像壁虎一样紧紧贴着山脊,丝毫不敢乱动。 狂风吹散她的头发,泥棕色的泥石流从身边的另一条山道滑下去,稀泥污水碎石头满世界的飞,砰砰砰往下落。 半晌,泥石流停下来,山野间再次只剩倾盆的雨水声。 “没事吧?”秦岭问道。 云衡没有应答,抬头望他一眼,脸色却更白,眼睛有些空洞。 一道惊雷劈过夜空,骤然照亮山野,秦岭猛然看见云衡外套上破开口子,身上全是血。 刚才有几块碎石砸到了云衡身上! 秦岭瞳孔瞪大,使上力气想要拉云衡上来,第一下没能拉动,第二次云衡挣扎着配合,抬脚往上蹬,上去一点的时候,几道粗犷的嗓音在身边不远处的山腰响起来。 “是往这边跑的吗?都爬上去一半了,连个鬼影子也没见着。” “肯定是这边没错了,咱们一路追过来,只有这边走得通,兴许他们爬得快呢。” 秦岭拉着云衡停止了动作,不敢再发出响声,怕惊动那些人。 手电光在那边照来照去,山势陡峭,他们爬得很慢。 这时,云衡因为剧烈的伤痛呻|吟出一声,虽然声音很低,但似乎被那些人听见了。 有人说:“哎,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是不是女人的叫声?” “从那边传过来的,要不要过去看看。”有人指着秦岭这边说。 “会不会是山猫叫的?” 尽管有一道质疑的声音,但他们仍是打着手电往秦岭这边拨开山林走来。 秦岭咬牙拽紧云衡的身体,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雨夜,瞬间如死一样的寂静下来。 山道上过来的脚步声清晰可闻,秦岭俯身趴在那里,无声却很强烈地喘着气,胳膊因为长时间被身体压迫而有些痉挛,甚至变得颤抖。 云衡身子紧贴在山脊的石头上,长时间的疼痛刺激得她已经快昏过去,脑海中模糊一片,手指下意识仍抓着秦岭的手臂。 那边的人走过来,山上的草木跟石头掀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四处搜一下。”有人在附近走来走去。 秦岭咽了咽嗓子,雨水混杂额头的汗水滑到眉角,落进眼睛里,他用力眨眨眼睛,耳朵捕捉着周围每一丝每一毫的动静。 一番紧张的翻找,身边的草地上投下交错的人影。 秦岭的眼睛在雨夜里闪着冷厉的光泽,他浑身肌肉紧绷着,确保着被发现的时刻能够一跃而起,与敌人搏击。 身下云衡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吊在山脊上的身子有些晃荡。 秦岭的手心上已经全是汗。 他表情阴沉沉的,牙关越咬越紧。 那些人找来找去,始终没有发现秦岭跟云衡窝藏的这片草丛。 或许因为下面就是陡峭的崖壁。 云衡的呼吸愈发粗重,身子很痛苦的颤抖着,秦岭掐紧她的手腕用力抓牢,望着她已经布满泪痕的脸,眼眶也跟着变红。 “没有啊,应该真的只是山猫吧?” 格桑从那边走过来,魁梧的身躯往地面投下一片阴影,山野间一阵沉默,只剩雨声。 所有人淋在雨里,格桑一步步向秦岭这边的草丛走来。 秦岭额头上青筋瞬间绷紧,心脏剧烈跳动着,想着地下摔跤场上格桑巨大的爆发力,想着待会儿自己如何能快速脱身。 大雨也无法抹去角落里一颗心脏的剧烈搏动,格桑走到草丛附近,没仔细看,只一眼看见前面空荡的山崖,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秦岭汗如雨下。 格桑顿了顿脚步,说道:“但愿他们是给泥石流冲到山底下摔死了吧。” 说完,他招招手,带着手下离开了这里。 昏暗的草丛里,秦岭终于松开一口气,一眼瞥见云衡几乎灰白的小脸,眼泪瞬间砸下来。 他极艰难地抓着云衡手臂往上拉,轻声唤她:“云衡,云衡?” 云衡脑袋无力地耷拉着,却没有任何反应。 终于把她拉离那片崖壁,秦岭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掐着人中,另一只手却摸到她身后大片的血迹。 身上的紧张与颤抖快速褪去,他感到一阵麻木与无力。 秦岭眼睛一红再红,望着山下还未走远的格桑他们,他咬牙,一把抱起云衡,背在身上,拼了命的往山顶爬。 狂风从山顶涌了下来,带着漫天大雨,秦岭眼前白花花的,只有雨,看不见路在哪里。 他强撑起麻木的身体背着云衡往上跑,背上的人身体冰凉凉的,仿佛能直接冻结他的心脏。 暴雨满世界的下着,秦岭却觉得心口有一股难以言明的凄徨。 黑暗中,山下的手电光渐行渐远,山顶的人影眼睛亮得吓人,秦岭的牙齿在打颤,在发抖。 他背着云衡一路狂奔,一路被绊倒,又一路挺直膝盖从原地爬起来。 “云衡!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到的,马上就不冷了——” 背上的人没有反应,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又似乎没有听到,因为风雨很大,大到耳畔没有了声音。 暴雨肆虐,云衡手指微微动了动,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抬头看自己在什么地方,大脑中微薄的意识瞬间被汹涌而来的雨水淹没,只有一片空白。 她仿佛能感受到死神就在自己身后,正缓慢地用力勒紧自己的脖子。 秦岭感受到她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她身上是血红的伤痕,狼狈又惨重,安静地闭着双眼,一如相识的模样。 刺骨的山风卷着云衡身上的血腥味飘入他鼻孔,秦岭目光流散至那个遥远的山顶,脸上不知道是雨水或是泪水。 “云衡,你坚持住啊!” 渐渐地,秦岭背上的女子轻轻睁开双眼,露出来一个干净纯粹的笑容,用近乎梦呓一样的声音说:“秦岭” 秦岭用力嗯一声,脚步跑得更快。 她用漂亮的眼睛看着这个狂奔的男人,轻声地说:“好冷啊,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会的,你别胡说!” “以后我如果不在了,你怎么办?”云衡气若游丝的说话。 秦岭牙关咬得更紧。 云衡吸了口气,抬起手来,十分眷恋地抚摸着秦岭那张脸:“真的好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去一次稻城亚丁,可是,是不是我的运气太差了,这一辈子好不容易遇上你,这么努力,这么努力的靠近你了,却马上就要离开。下一辈子,我还能不能这样幸运的遇上你啊” “云衡,云衡你不许再说话了,不要放弃,我不许你放弃!” “我不要你说下辈子的事,我要你活着!” “只要我在,你就不能有一点闪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那时候,我以为爱的是生活 疲惫到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山风清凉起来,细密的雨线透过茂盛的枝叶洒在身上,秦岭感受到一阵轻微的颠簸,视野里是一泡泡斑驳跳跃的水花。 空气清新又明朗,重心逐渐往下移,耳畔偶尔划过枝头鸟雀的鸣叫,他埋头看了眼被人夹在另一边腋下的云衡,安安静静的,睡相像极了精致的瓷娃娃脸。 视线里划过山山水水,钻心的劳困涌上心头,秦岭眼睛一闭,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秦岭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躺在一架农家土床上,第一眼看见鹊槐端着水盆和毛巾开门掀帘子进来。 “你醒了啊。”鹊槐把盛满水的盆摆到桌子上,拿毛巾往里面蘸水。 秦岭两手支着身子想要从床上坐起来,挣扎了半天,居然浑身使不上力气。 “哎,你折腾什么呢,赶紧躺回去。我叫富春去把县城的医生接过来了,正在给云衡姑娘手术呢,她失血挺多还断了几块骨头,不过万幸,捡回来一条命。”鹊槐走过来把秦岭按下去。 秦岭听完这话,稍稍放心了些,隔半秒,又说:“我是a型血,如果云衡需要用血的话,先用我的。” 鹊槐深深看了他一眼,回道:“放心吧,医生已经给她输血了,等后半夜医院其他人来了,就开始做手术。” 秦岭这才彻彻底底地躺好。 鹊槐凑过身来,右手伸出去在秦岭额头上摸了下,比刚才更烫了些。 秦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发高烧了,十分苦涩的扯了下嘴角。 鹊槐从水盆拿过毛巾给他敷上,说:“刚才喂你喝过药了,你安安心心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会好了。” 秦岭嗯一声,脑袋却在对方放毛巾的时候轻轻闪了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退避,他轻轻开口:“是你让富春去找我们的?” 鹊槐垂了眼,搬过一张小竹凳坐在床边,点点头:“我始终不放心你们。” 秦岭也没责怪她自作主张,引富春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救人,只是很诚恳地对她道了句:“谢谢你,也谢谢富春。” 他又问:“这里是刀马村?” 鹊槐说:“是的。你那几个兄弟被富春救回来两个,石头跟六六还骑回来两匹马。救回来的阿曼伤得挺严重的,腿上伤得厉害。” 秦岭作势要起来:“我得去看看他们。” 鹊槐一把将他拦回去:“他们有富春照顾着,你去了能帮什么忙?你自己的高烧都没退,想病得更厉害点给我们添乱?” 秦岭想了想,又躺回去,说:“一定要用好药,他们都是为我受伤的。” 鹊槐嗯一声,道:“你另外救得那四人已经去找光头大哥了,估计他们明天会过来探望你吧。” 说着这话,秦岭从中听出若有似无的一阵轻讽。 他知道自己去拿生命做赌注,涉险救人简直是在胡闹,但他一点不后悔。 秦岭说:“别让他们来了,就说好意我心领了,他们安心回去做买卖,以后别再乱惹麻烦就是了。” 鹊槐说等会儿给光头打电话。 她起身又给秦岭紧紧被子,秦岭瑟缩倚在枕头上,她便望着这道身影,屋子里模糊的灯光下他的影子更加不真实,看得人心里空荡荡的。 从秦岭睁开眼第一句话就问云衡的下落,她就该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真的不可能属于自己了。 她重新坐回小竹凳上,秦岭问她:“通知警方了吗?” 鹊槐说:“米花县的武警中队曲漠队长已经带人把二道梁子以及古巴寨周边封锁了,现在正在收网呢。” 秦岭苦笑:“他们如果早点相信我的判断,布置好口袋,今晚能立大功。” 鹊槐说:“我来时看见有几辆车从村口经过,往北去了。” 秦岭说:“车上应该是无名。” 外面的雨水还未停,能听见噼里啪啦打在房檐上的动静,哗哗流下来。 秦岭问:“雨下了一整夜,怎么还不停?” 鹊槐也疑惑:“我们这里多少年都没下过这么大雨了,以往这个时节下雨也只是雷阵雨,还从未像今天这样大,跟世界末日了一样。” 秦岭倚床听着雨,不知在想些什么。 鹊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坐在那里,突然感觉自己很多话都被堵在心里。 她想告诉他,她马上就要告别他了,告别这个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虽然即将分道扬镳,可她仍是抑制不住的惦记他。 因为这是鹊槐喜欢的人啊。 秦岭睁着眼睡不着,鹊槐也不肯离开房间,两个人就静默着在房间促狭的一隅里兀自待着,在等雨停,或等对方率先打破沉默。 鹊槐一向觉得自己嘴笨,秦岭又是那种十天半月都能忍受孤独冷清的人,她想着,今晚上或许是最后一个值得眷念的夜晚了。 半晌,她叹了口气,扭头想要去窗边打开窗子透透气。 秦岭却在床上闷闷地咳起来,刚开始憋得很难受,后来连续不断的咳嗽。 鹊槐心口一紧,走过来帮他顺气,秦岭却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身,示意她自己无碍。 她的心就被这面对陌生人一样的动作重重拧了一下。 “刚才喘气喘得急了。”秦岭的声音沙哑,又带点隐忍。 鹊槐看着嘴唇发白的男人靠在床上,很虚弱地仰着头看自己,正如许多次她这样仰着头看他时那样。 鹊槐的心就像滴血。 她苦笑:“秦队长,看来你真的已经把我当外人看了。” 秦岭把目光移开,有些不安地说:“既然选择了结我们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就应该彻底斩断一切,更不该给你留有一点值得遐想的念头。” 鹊槐轻轻坐回竹凳上,语调轻快地说:“是啊,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再怎么奢求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秦岭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说道:“我跟你之间的事,不会对任何人讲。” 鹊槐听到这儿,笑出一声:“我又不怕外人说什么?” 秦岭说:“总归对你是不好的。” 鹊槐却看着他的眼睛,看着里面那团漆黑,梦呓一样的说:“秦队长,你是个好人。” 她想起那天晚上第一次和秦岭在一起时,他喝了酒,手里还拿着一张照片。 他不停对着照片上的人说对不起,就像着魔一样,不停重复那句话。 她心疼他,照顾他吐酒c洗脚c脱衣,后来鬼使神差地就爬上了床。 她告诉秦岭,自己的命是他从窑子里救回来的,即使给他当一辈子端茶倒水的使唤丫头她也无怨无悔。 自那以后,鹊槐就暗地里爱上了秦岭。 秦岭的自制力很强,一年同鹊槐见不了几回面,但每次见面做的时候都会很理智戴着套,稍有疏忽忘了,他便不会碰她,更不会极不负责动真格的。 鹊槐静静想着这一些,唇角微微勾起来。 秦岭攥了攥身下的被褥,淡淡笑了笑:“鹊槐,你也很好。” 鹊槐微微笑了,声音强装着轻快,可听起来,情绪异常低落,她说:“是你把我变得这么好的,你改变了我这一辈子。” 鹊槐说:“对于我来讲,很早之前就没有家了。我妈在我五岁时就去世了,爸爸又是个好赌的,每天都能往家里领来不同的女人,让我给她们喊妈妈。我不喊,爸爸就打我,跟爸爸进门的女人也会变着法羞辱我。 我时常在梦里梦见妈妈来看我,她说,槐槐啊,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按时睡觉,有没有把功课认真做完?可每当我哭着扑向妈妈怀抱的时候,她就突然像雾一样的消失了。 没有任何人喜欢我,更谈不上关心我,我始终自己一个人。我想着,可能这辈子就这样被人欺负着过完吧,可能长大了爸爸会给我找个有钱人家卖进去,我在里面看丈夫看公公婆婆的脸色过日子,生孩子洗衣做饭,这样庸碌的过完一辈子,到埋入黄土。” 鹊槐说:“后来,我看到一个电影,是周星驰的《喜剧之王》,对啦,你有没有看过?” 秦岭微笑着点了头。 鹊槐双眼闪着光,像是在憧憬那样的画面,她说:“里面有这样的一段对白,是周星驰与张柏芝一起坐在海边的破渔船上看星星。 尹天仇对柳飘飘说:‘你一定会成为很出色的坐台小姐!’ 柳飘飘说了句‘多谢’,又对尹天仇说:‘你也一定会成为很出色的死跑龙套的!’ 尹天仇也回了句‘多谢!’ 柳飘飘与尹天仇并肩坐着,看着漫天繁星,看着漆黑的海面,说:‘看,前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尹天仇说了一句话,我一辈子都记着,他说:‘也不是,天亮之后会很美’。” 鹊槐语速说得很快,一通说完这些,她自己却笑起来,伏在秦岭的床头:“每个人天生都是自己的演员,怎么演绎好自己的这一生取决于自己。就像周星驰说的,我是一名演员,我不能做到对别人负责,但我一定要对得起自己。” 她笑着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望着秦岭说:“所以,我从家里逃出来了。” 鹊槐说:“我从来没想过,这一辈子能遇见你这样好的一个人,从来没想过,这一辈子还能有机会向人敞开心扉,原本以为会浑浑噩噩的活着,是你让我的生活变得如此多姿多彩。或许你说的对吧,我们的感情走到这里,刚刚好。感谢你,挽救了我的人生c爱情和梦想。” 她郑重站起身来,为他鞠一躬,这一次低头,无关乎爱情,无关乎友情,只是发自肺腑的一次感恩。 鹊槐直起身来,说了一大通话,她的嘴唇有些干涩,额角竟已渗出一层细汗。 秦岭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面有细碎的光,像头顶的灯光,轻轻缓缓地流动。 直到此刻,他可以确认,这个前半生背负了无数痛苦的人,真的放下了。 他明朗一笑,微微合上了眼靠肩枕着脑袋,只希望她能找到自己毕生挚爱。 秦岭渐渐在风雨声中沉沉睡去,鹊槐迟疑喊了他一声,见对方不应,这才确定对方是真的困了。 她轻轻将秦岭平放在床上,将他一直握拳的双手塞进被窝,又烧热水给他换了几次毛巾,最后看一眼他熟睡时的模样,似乎要将这景象永远印在脑海里。 鹊槐叩上门,垂着头离开了。 风雨中传来一声低嗌却尖锐的轻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云衡,你还好吗 八月二十三日晚间十二点左右,米花县二道梁子村发生打斗事件,现场共有伤者三十余名,重伤者十名,村子及周边发生多处墙体坍塌。 八月二十四日,米花县警方对外宣称捣毁gps组织一处窝点,经过紧锣密鼓的摸排工作,共抓获犯罪分子三十二人,缴获管制刀具六十四把,缴获化隆造手枪十支,以及雷管炸药手榴弹等管制品。 同日,米花县警方再次对外公布,找到gps组织制造假玉石的加工厂一座,一举破获假玉石案件。共收缴化学釉二十千克,假玉石达十吨,市面价值逾千万,依法逮捕加工厂加工人员六名。 曲漠以及所有参加行动的队员都获得市局以及省厅的高度赞扬,曲漠获二等功奖章。 警方通过对村民的走访调查,根据村民描述,颁布画像发布在逃人员的通缉令。 通缉令下发近六个钟头,尚未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八月二十四日下午,刀马村。 秦岭再次恢复意识时,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些,有朦胧的天光拨开乌云洒落过来,到下午了。 他躺在床上轻轻动了动手指,发现高烧已经康复了,他从床上爬起身来,伸了懒腰,背上黏黏湿湿的汗味递到鼻尖。 转眼一瞧,秦岭看到床头整齐叠着一身衣服,拎起来看看尺码,似乎是富春那样的大个子穿的。 他也没客气,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丢在床头,换上了富春军绿色的大裤头和蓝白格上衣,看着有点像六七十年代上山下乡来的知青。 秦岭走出门差点撞上要推门进来的鹊槐,鹊槐愣了愣,说道:“你醒了呀。” 秦岭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 鹊槐看着他这一身打扮,淡淡笑了笑:“不错,富春这身衣服穿你身上就是精神。” 秦岭有些心不在焉的应着,突然问道:“云衡怎么样了?” 鹊槐收起了笑容,说:“不太乐观。医生给她做了近十个小时手术,断骨是接好了,但医生说她伴随肺腔支气管错位c颅脑积血一类的症状,并且有非常严重的脑震荡,医生说我们这边小地方做不了手术,也不敢乱来。要做的话得带她去b市cs市这样的大城市才行。” 秦岭沉沉出了口气,站在檐下伸手出去,接回来一捧雨水,隐约有些七彩的虹映在里面,雨没停。 鹊槐在一旁说道:“雨从昨晚就在下,村子里全是泥路,强行开车送她去城里的话,路上太颠簸,她的身子支撑不住。” 她说:“只希望今天雨能够停下来,明天太阳晒一天,路干了,车就好走了。医生说云衡的手术得抓紧,虽然要不了命,但是颅脑的淤血块可能会扩大,轻则留下后遗症,严重的话” “会怎么样?”秦岭有些着急地问。 “会造成脑死亡,再也醒不过来,也就是植物人。” 秦岭趔趄一下,靠到了墙上,随后重重一拳打在墙皮上,墙皮簌落落往下掉。 屋檐外,风在呼啸,细雨成流,就是不肯停。 秦岭从富春家走出来,按照鹊槐所说的方向往村北走,走到头右拐,第二个院子里停着一辆白色救护车,雨水打在上面,噼噼啪啪响。 富春刚好从屋里出来,小麦色的肌肤,身板很结实,大约有一米九出头,正是这个大个子冒着大雨爬上枣山,把昏迷在山顶的秦岭跟云衡背回来。 秦岭朝他走过去,很认真地俯身给他鞠了一躬。 富春见秦岭突然来这么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半晌,他咧起一口雪白的牙齿,搔搔头皮说:“哎,秦队长,你这是做什么呢,快起来,让鹊槐看到,又该说我了” “谢谢你。”秦岭抬起头说道。 富春干笑了两声,说:“秦队长还是谢鹊槐和你那几个伙计吧,是鹊槐通知我来帮你们,我在古巴寨那边的山道上遇见你一个兄弟背着人回来,他就告诉我赶快去二道梁子,我这才救下你们的。” 秦岭嘴唇和嗓子都是干涩的,他微笑说:“你们都是我值得感谢的人。” 富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秦岭问:“云衡在里面吗?” 富春点点头:“医生说她现在还没脱离危险,需要密切观察,还需要赶快进行后续的手术治疗。” 秦岭又问:“她大概什么时候醒?” 富春说医生也不确定。 漫长的沉默,秦岭点了点头,说:“你先去忙吧,这里有我照顾她,辛苦你了。” 富春说不辛苦,又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小院。 秦岭推开房门进去,床头立着两根简易的竹竿当做支架,支架上挂着五六个瓶瓶罐罐的点滴,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被罩,一切布置得和医院病房一样。 他看着云衡静静躺在床上,合着眼睛,脸色惨淡得就像一张白纸,甚至发灰,看不到丝毫的生机。 如果不是看到绑在云衡口鼻处的氧气罩不时有微薄的白雾泛出,这几乎就是个死人。 秦岭立在病床前发呆,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她醒过来,等待雨过天晴。 从白天守到晚上,秦岭除了外出上厕所几乎没有离开过房间,就连吃饭也都是鹊槐拎着饭盒进门他才想起来要吃点。 吃完饭鹊槐要留下来帮忙照看一下云衡,让秦岭回去歇着。 秦岭双眼布满血丝,想起来什么,就从院子离开,去看望石头他们。 姜波c石头跟六六身上都包着纱布,看到秦岭进来时要起身打招呼,被秦岭轻轻按了回去。 阿曼的伤势最严重,被姜波背回来的时候整条右腿几乎都是烂的,医生给他做了一晚上手术,除了腿伤,阿曼身体其它地方也有骨折和重创,手术进行得很困难。 手术中间的时候,阿曼醒过来一次,看到自己的右腿顿时吓坏了,然后就嚎啕大哭,疯了一般的不让医生靠近他,要让队长带自己离开,医生怎么劝都不肯听。 后来石头他们进门,安抚了阿曼几句话,阿曼却哭得更撕心裂肺,说自己感觉不到右腿了,自己要变成瘸子了,哭得很伤心。 直到最后手术拖不下去了,医生用眼神示意石头跟六六按住阿曼,重新给他打了麻醉,阿曼这才停止挣扎。 后面的手术一帆风顺,阿曼的腿伤远比医生想象中严重,医生也无能为力了,必须要送到大医院去动手术,否则腿部会一点点烂掉,最后甚至可能要截肢。 秦岭静静听完,走到阿曼的房间前,轻轻推门看了一眼,阿曼麻醉的药效没过,仍在昏迷着,重伤的右腿被木架简单包着,雪白的纱布外面渗出来一层一层血水。 秦岭从石头他们这边离开,又回去照看云衡。 细密的雨点砸在脸上,秦岭面色有些低沉,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天空。 较劲了半天,老天爷仍是没有要停雨的意思,雨一直下。 “老天爷,你开恩啊!!!” 秦岭卯足力气朝着天空大喊了一句。 “开恩啊——恩啊——啊——” 声音遥遥扩散出去,又游荡回来,老天仿佛在回应他。 秦岭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一路泥水粘在身上,本就坑洼的土路被雨水一泡,十分难走。 他路上想着什么,到云衡的那座院子门口时,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大步走了进去。 在外面跺跺鞋上的泥,秦岭推门进去,鹊槐看到是他,眼睛亮了一下,要站起来,被秦岭用眼神制止回去。 他一眼看到桌子上摆放的属于云衡的东西。 秦岭从里面翻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划了几下,找到了想要的号码。 细雨绸缪,从那晚之后大雨小雨雷阵雨轮番下,丰沛的雨水把整个村子的水位线都拔高了十几厘米。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秦岭每天照顾云衡,看望石头他们,锻炼身体,在云衡病房里干脆打了个地铺,晚上就睡在那里。 鹊槐每次来给秦岭送饭,都能看见他一心扑在给云衡擦脸擦手的动作上,他说云衡喜欢干净,要是发现自己昏迷的时候脏兮兮的,醒来会打他。 秦岭每天几乎是云衡病房c阿曼病房和厕所三点一线,也不觉得燥,连烟也一直没碰,怕烟味刺激到病人,于是全便宜了石头他们抽。 有天晚上,秦岭缩在地铺上睡得正香,迷糊中听见外面打了几声雷,他翻了个身子,懒得去管那雷声搅扰了清梦。 黑暗的病房中一片静谧,他的梦境很美好,很香甜,与云衡的病床间隔不过几步远,他的地铺为她守在门口,便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睡梦中他紧攥着拳头,像是要牢牢抓住什么。 又是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时,秦岭一个梦也做到险处,恍惚觉得身体像是突然从平地坠入万丈深渊,然后整个人随着这道雷睁开眼睛。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看到病床坐起一个人。 孤单的身影坐在那里,明眸皓齿,黑发垂肩,蓝白条的病号服。 是云衡。 秦岭一骨碌从地铺盘腿起来,没有过去,同样坐在远处看她,即使病痛缠身,她的眼睛依旧那样纯粹漂亮,仿佛有星星在里面闪。 他淡淡笑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不假。” 云衡坐在那里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同样弯弯唇角,没有说话。 秦岭说:“你知道你睡了有多久吗?” 云衡依旧笑着看他,温柔写意,果真如梦境一样。 秦岭伸出手臂在她眼前大大比划了一下,像是要给她掏出一整个世界来。 “九年了!” “哦,有这么久啊。” 病床上,梦中情人轻描淡写着说了句。 秦岭抬起手揉揉脸,揪揪耳朵,很稀罕地盯着云衡看:“这梦还挺真实的,声音都有了啊。” 突然,窗外,又一道闪电划过去,照亮了云衡噙着满满笑意的脸。 秦岭看得真切,猛地从地铺爬起来冲到窗户边,打开窗让冷风灌到脸上,凉得透彻心扉。 他扭转回头,看着云衡,她仍坐在那里看他,轻轻地笑,像是揉碎了时光,命轮亘古不停地停留在此一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好 半晌,秦岭站在窗前,朦胧的月光从外面洒落到他身上,他的眼眶有些红,嗓子眼像堵了块大石头,终于有些干涩的发出音节:“云衡” “嗯” 下一秒,秦岭迈开脚步朝她走来,轻轻把她揽在怀里,云衡额头蹭着他长出细碎胡茬的下巴,渐渐地,泪水从两边脸庞滑落下来。 秦岭带着十足的笑意轻轻摸她后脑勺,说道:“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云衡把他从身前扒拉开,认真地看着他,眉眼有些动容,微微叹气说:“大难不死,可不得哭一场嘛。” “” 秦岭呵呵笑了笑。 擦了擦眼角,云衡笑了:“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你,真好啊。” 秦岭默默看着她,眸光起起伏伏,嘴角微微上翘,说:“我也觉得这样很好,所以我没有乱跑,始终守在你身边。” 他伸出结实的手臂,再次紧紧地将她抱入怀中。 医生给云衡检查了一遍身体,松口气道:“昏迷了这么久,你总算是从困境走出来了,我当了一辈子医生,还从未见过命像你这么硬的。醒过来了,就什么都好说啦。” 云衡看看秦岭,看看房间外探头探脑的石头跟六六,轻轻笑了。 等房间里其他人离开,秦岭坐回云衡床边,小木凳在屁股下面担着,看着很喜人。 云衡看了他好一会儿,笑道:“你怎么不走?” 秦岭摇头说:“我得留下来照顾你。” 两人相视而笑,云衡于是静静躺在病床上看房顶。 “累吗?”云衡问。 “不太累。”秦岭回道。 又是一阵沉默,秦岭问了句:“你身上疼不疼?” 云衡咬咬发白的嘴皮,说:“可疼死我了。” 秦岭见她难受的样子,赶紧轻轻抚她小脑袋顺毛。 沉默的间隙里,秦岭忽然说了句:“抱歉,云衡。” “嗯?” “我给你爷爷打电话了。” 病床上,云衡眼睛突然睁大,差点要把被子掀走跳起来。 秦岭把她按回床上。 她问:“你从哪里要来的号码?” “你的手机上。”秦岭垂着头说。 云衡长久地瞪着他。 “老爷子怎么说的?”云衡有些生硬的问了句。 “云司令会派直升机来接你,送到机场直飞b市,他已经联系好了医生,全是国内最一流的大夫。” 云衡清冷的笑了笑,说:“你要害惨我了。” “为什么?” “我爷爷看见我在新疆这副样子回去,就算撕破脸皮也不会再放我回来了。” “那不是挺好的,你本就不该留在这边。” 她说:“我的西域古国游记还没完成,哥哥的心愿也没完成,古西域我才走了一半不到。” 秦岭说:“我替你完成你哥哥的心愿。” “你替代不了。” 秦岭没了话说。 云衡说:“回到b市,完成手术,我爷爷一定会把我软禁在家里,不许出来了。” “” 她看着他:“秦岭。” 许久,秦岭抿着发干的嘴皮回了句:“嗯?” “我能不能不去” “不能。”秦岭拒绝得很干脆。 云衡瘪下嘴,有些懊恼地看他。 她又说:“那你能不能来b市看我?” 半晌,秦岭没吭声。 “能不能?”她再次问他。 秦岭终于回了话,语气就像扎根:“如果去b市,我一定去看你。” 云衡说:“好。” 一个好字,两个人都没了话,房间只剩吊瓶里滴滴答答的药液跳动。 云衡又半开玩笑似的说:“或许哪天我还能再杀回来,也不一定呢。” 秦岭抬起头,有些生硬的扯扯嘴角:“那应该会很精彩。” 病床上,云衡同样脸色苍白的对他报之以微笑。 再次说话时,她的语气已经平淡了许多:“秦队长,在我临走前,能不能帮我个忙?” 秦岭认真看着她。 她说:“好想看一次日出啊,你能不能陪我看?” 秦岭说:“雨没停过,恐怕” 云衡说:“万一雨停了呢?那你带我去看,好不好?” 秦岭与她对视,看着她眼睫上的一层湿雾,重重点了点头:“好。” 云衡一瞬间眼眶湿润,被他一句‘好’弄得鼻酸,心快要融化了。 她忽然就看着他笑了,仿佛看到了万丈红霞下那样的画面。 富春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六点钟,虽然还在下雨,但是雨水明显比前几天小许多,看来下了这么久雨,老天爷终于折腾完了。 房门合上四分之三,鹊槐在堂屋里捧着一盆棉花在弹。 明黄色的白炽灯吊在头顶,缱绻地投在她身上。 安静的院子里响着机杼弹棉花时咯吱咯吱的响声,富春看到鹊槐辛勤忙活着,突然有些感动。 他走过去:“你别忙了,我帮你弄吧,快歇会儿。” 鹊槐摇了摇头,朝客厅努努嘴:“你天天为秦队长他们的事忙里忙外,我帮你干这点活算不得什么,不累的。” 富春挠头说:“那有什么呀,都是我应该做的。” 鹊槐说:“中午的菜我还给你留着呢,在桌上盖着,你要是饿了先吃点,等把这些棉花弹完我就去厨房准备准备晚上饭。” 富春抬脚走到另一边客厅里,坐下去把笊篱拿开,整齐的菜碟摆在那里,他拿起筷子夹了几口吃,含混不清地赞叹:“鹊槐,你做的饭就是好吃啊,你真好。” 鹊槐在堂屋绕着机杼上的线绳,一圈一圈缠着,随口回了句:“好吃就多吃点,等会儿还有呢。” 富春哎了声,一口一口的叨菜吃。 吃了几口菜,富春想起什么来,有些忐忑,瞬间没了胃口,就把筷子放在桌上,拿笊篱重新盖好菜碟,从凳子上站起来。 他抬脚走到门口,蹲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着头看鹊槐。 鹊槐笑了笑:“这么快就吃完了?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忙完去给你洗碗。” 富春连忙摆手,从地上站起来,起身回屋把筷子和碗拿出来,说道:“不麻烦你不麻烦你,我自己洗就行了。” 说完,他攥着筷子跟碗走到水龙头,拧开水一下一下冲洗着筷子。 鹊槐感到莫名其妙的。 她起身来到厨房给富春做饭,菜和肉早就洗完切好堆在一边,她点开火就能直接下厨。 煤火上来了,鹊槐先把鸡丁倒进锅里,混着肉滋滋作响,等到七分熟时又放花椒c味精c白糖c醋。 厨房的灯很暗,或许是雨过天晴的缘故,今晚上挂起来月亮。 富春放下碗筷来到院子里,月色朦朦胧胧,他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也影影绰绰的。 生活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想到这儿,他记起来什么,有些紧张,又有些小心翼翼,男人脸上浮起红晕。 鹊槐把洋葱倒入锅里和着鸡丁翻炒,香味飘来,富春闻着味说道:“辣子鸡?” “嗯。” “真香啊。”富春吸了吸鼻子,“你做菜手艺可真好。” 鹊槐淡淡笑了笑。 很快辣子鸡炒完,鹊槐把盘子端到他面前,富春赶紧接过来端进客厅,鹊槐又披着衣服坐回去弹棉花了。 “一起来吃吧?”富春在门口叫她。 “我刚才吃过了,你吃吧。” 弹棉花的机杼又断断续续响起来,鹊槐手脚很麻利的顺着棉花往上弹,富春在屋里听着,脑子里满是鹊槐欢笑时的模样。 他也笑了笑。 小院里细雨缠绵,安安静静的,意外地令人感到温馨。 他没什么胃口,把辣子鸡用笊篱盖好,坐到沙发上,然后打开了电视。 电视屏幕点亮的一瞬间,音响传出一首悠扬的乐曲。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在挑tia一逗” “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这晚夜,没有吻别” 电视里出现影像,重播的是国内火热的一档歌曲选秀节目,来自中国h一ng k一ng的这名选手唱得很卖力,声音也很有穿透力,仿佛他正在舞台上为观众激情诵唱一段单相思的爱情故事。 鹊槐听着客厅里电视机的歌声,机杼缓缓运作着,心无旁骛。 隔几秒,客厅里传来富春的声音,似乎是很紧张,他的语调都在颤抖。 “鹊槐,那天电话里说的事情,你还记得么?” 鹊槐手中的动作停了停,又继续弹棉花,她说:“我都记着呢。” 富春声音闷闷地问:“那个你是真的愿意吗?” 鹊槐兀自低着头干活,半晌没吭声,屋里的富春等得额头都快冒了汗。 终于等来了她的回应。 “我愿意。” 客厅里,富春一下就愣住了,忽然他就反应过来了,身体里从五脏六腑中,冲出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狂喜。 他躺进沙发里傻傻的笑起来,一开始似乎只是在心里面偷偷笑,甚至猛掐了一把大腿来确认这件事是真的。 后来他就大声笑起来,在客厅里呜呜叫着,他撕心裂肺的笑着,笑得满头是汗。 院子里,鹊槐安静垂着头弹棉花,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听着电视音响里的歌声,听着屋里那个朴实的大男人憨厚的傻笑,她也扑哧跟着笑了。 笑着笑着,两行泪就从脸庞滑下来,砸在手背上,像是一大片盛放的花朵。 “仍在说永久,想不到是借口,从未意会要分手” 院子里,女人脚踩着机杼,男人窝在沙发上笑,电视机里的歌声荡气回肠: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他占有 他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 提琴独奏独奏着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他一直在等待着,安静地等待着。 钟声响起的时候,是午夜零点整。 该出发了。 雨停了,夜色下的小城一片静谧,抬头隐隐可以望见星星月亮。 风从身上吹过去,有些大,路边的沙石被吹得滚来滚去,像轻快的脚步声。 小和尚站在这条街道的尽头,看着寂静无人的道路,前方漆黑一片,仿佛要将人吸入无底深渊。 他抬脚走向街头一片角落,尽管大雨已经冲刷了许久,但这个地方,依稀还残留有当时的血腥味。 在寂静的街道上,任何声音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只有小和尚鞋底与路面的轻微摩擦。 小和尚俯身,伸出手去触摸地上那片曾经殷红的泥土,他膝盖跪下去,伸出一双手臂去拥抱了这片土地。 脑海里回想起小时候母亲带着自己卖烤馕,也是这个位置,家里的大黄狗跟着后面。 母亲吆喝着叫卖烤馕,他便追着大黄狗的尾巴跑,那时候的天空还是蓝的,街上的人都还停留在书信交流的时代。 小和尚的动作有些笨拙,渐渐地,他伏在地上大声哭起来,情绪不能自已。 哭了一会儿,小和尚抬起头来,仰着泪迹斑斑的脸,把提在身边的袋子拿了出来。 里面是一沓沓冥钞,小和尚掏出来点燃它,很快,漆黑的街头亮起了一个小小的火堆。 小和尚一边拨弄着火堆,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有风吹过来,卷起一团团纸灰往远处飘,有几片落在他脸上,也被他胡乱抹掉,原本白净的小脸变成包公脸,在黑夜里火光的映照下有些恐怖。 小和尚一沓沓烧着冥钞,抱膝蹲在火堆前面,他迎着火光用心感受一下,是曾经熟悉的温暖。 火焰跳动了起来,像是调皮捣蛋的孩子,冥钞在火焰里逐渐扭曲c翻折,化成了一片片通红闪烁的灰片,最后碾碎,随风飘散,像是去往不知名的远方。 小和尚的眼中,跳跃的火焰化成耀眼的一团,既模糊又真切,一张卖烤馕老妪的慈爱面孔从这团光晕中越发清晰。 一阵清风吹过,火焰更加拼命地燃烧起来,黑色纸灰到处飞舞,从空中飘落地面,又不甘心似的再次卷飞,仿佛要对抗一下这本该尘埃落定的命运。 然而,它们终将还是被风旋转着送往四面八方的角落,轻轻的消散,无声无息。 小和尚发出不可遏制的哭泣:“娘我回来了我可以保护你了” 脸上温暖的感觉渐渐清晰,仿佛一双手掌在脸上轻轻触摸。 小和尚情不自禁就把手伸上去,然而指尖触碰火焰的一瞬间,刺痛让他清醒过来,眼前的所有美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时候母亲会让我觉得丢人, 为什么母亲连最起码的颜面和自尊心都没有呢, 为什么那些讨厌的坏人总喜欢欺负母亲, 我对此曾经非常恼火, 但那时候我并不明白, 那时因为我,因为比起自己,母亲更想珍惜c保护的,是我, 人真正变得强大的时候,不是坚守骄傲的自尊心的时候, 而是连自尊都可以抛开的时候, 所以,母爱很伟大, 据说神无处不在,所以创造了母亲, 就算我已学会棍扫一片的本领, 母亲依然是我的守护神, 好不容易下了山,到了可以保护母亲的时候, 可是,你已不在身旁。 空荡的街道上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混响,小和尚转身将最后一沓冥钞投入火焰中,随即垂首而泣,看着那团火焰变得明亮,然后渐渐削弱,直至熄灭。 等待着最后一丝火星旋转着沉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延伸至地平线的一团清冷白雾里,仿佛有一道淡淡的身影悄然离去。 沉寂了多日的太阳,从地平线的尽头缓缓爬起,滚动的万千红光,将云海染成一片霞色。 刀马村向南一百米远的一座山头,秦岭夜里将云衡背上来,刚到山顶时天际线还是透明的,两个人就互相依偎在一起等日出。 渐渐地,透明色的天际线出现一抹金色,苍穹的墨色逐渐变蓝,并迅速地向四面八方溢出去,直到褪开所有的夜色,直到与山顶齐平的云海翻涌起来。 地平线之上是一片澄净的海蓝色,令人心旷神怡。 视野里是满世界的壮丽美景。 云衡主动缩进秦岭的怀里取暖,秦岭起先有些抗拒,但耐不住对方死皮赖脸的往身上拱,最后让她得逞了。 秦岭低低喊了句:“云衡?” 云衡脑袋枕着他胸口嗯了一声。 “高兴了吗?” “高兴!” 她往秦岭身上靠得更近了些,像只软绵绵的橘猫。 秦岭轻轻给她顺着头发,两人静静地一起看日出。 东方的蔚蓝色天际处,火红色朝霞越来越盛,山巅四周像是一团团滚动燃烧的业火。 “精绝古城,你真的相信存在吗?”秦岭突然问了句。 云衡愣了下,半晌,回答说:“嗯。” 她说:“我哥哥继承的是老教授的遗志,我继承的是哥哥的遗志,精绝古城,我算是第三代寻找者了吧。” 秦岭偏头看她一眼,淡淡笑开:“怎么听着跟传家宝似的。” 云衡说:“哥哥的老师,也是b大盛名远扬的老教授,从年轻时就向往《大唐西域记》里面对精绝古城的描写。老教授坚信在遥远的中国西部,在这片荒芜破败的无人区里,几百年前,曾是水草丰沛c部落集聚的。 就在这样的地方,诞生了一个充满神话色彩的国度,就是精绝古城。精绝国历代女王励精图治,将精绝古城发展壮大,变成丝绸之路上一颗耀眼的启明星。 然而到最后一代精绝女王,她开始贪恋王座的权势,想要祈求长生,于是调动城内资源为自己搭建登天台,企图升天。 暴行一件件酿下,精绝国日益衰落,精绝女王更是整年不理朝政,甚至有人揣摩真正的女王已死,现在的精绝女王是巴蛇所化,乃妖孽。 直到有一天受够了精绝国压迫的西域几个小国联盟进攻,精绝国被打败,沦陷的当天,精绝女王自杀于王宫,从那刻起,地面忽起妖风,有无数沙尘从北面大漠刮来,一夜之间席卷了精绝古城。城里的所有人c马牛羊,都被铸成沙雕,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整个精绝古城就像被人下了诅咒一般,从此消失于世人眼里。” 这些都是哥哥云权讲给她听的,那时候云权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每天都摩拳擦掌准备着去探索这片未知国度,云衡那时听着这段扭曲c然而充满了神秘与危险的故事,心中居然也满是期待。 秦岭摸摸她的头,说道:“那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诅咒吗?能让一座城凭空消失?” 云衡咯咯笑起来,像风铃一样,她说:“那你相信有uf一吗?” “你这个比较”秦岭笑了,“我相信有外星人,但真的不敢相信这世上有诅咒这类的东西,如果有的话,还要科学做什么。” “不”云衡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黯然,“有些时候,某些现象真的是科学解释不了的,甚至远超出人的想象。” 秦岭问:“说来听听。” 云衡说:“比如百慕大三角c玛雅遗址c马里亚纳海沟c神农架之谜c英伦巨石阵这些扑朔迷离的自然现象就很难用科学解释得通。” 秦岭想了想,点点头。 他说:“精绝古城的消失确实很古怪,假如真的如你所说,它被诅咒过,那恐怕我们找不到了。” 云衡说:“这类问题,我们得请个高人来帮忙。” 秦岭问:“请大街上搬弄是非的江湖骗子?” 云衡白他一眼:“里面也有真正懂风水秘术的。” “故弄玄虚而已。” “那是你没见识过真正的高人,他们可以利用易经八卦推断出各种事情,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有民间方士通过你说的故弄玄虚之术推算出地球的过去曾是海洋了。” “真的假的?” “古人能够运用风水秘术推演万年历,推演天上星辰将来的走势变化,推演陆地在无数年前是高原或者海洋古人的智慧可多着呢,他们创造过许多你想象不到的奇迹。” “那为什么现在这么没落了?” “现在的科技发展进步太快,很多古人的推演方法已经跟不上机器的演算速度,况且风水秘术尤其深奥,多数人怎么学也不着其道,也吃不了那苦。” “听起来挺神的。” “没有没有,风水秘术不是神灵的力量,它只是古人对自然的力量运用到极致的体现,就像同样的墨可以画出不同的画一样,有人画得是儿童简笔画,有人却能画出蒙娜丽莎。” “所以说,这也就是为什么大街上那些江湖道士招摇撞骗的原因了,因为他们根本不懂得真正的风水秘术,只是一味的模仿,死背术法咒语,但其实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正解!” 秦岭忽而淡淡一笑,看着云衡,眼里有说不出的笑意。 “笑什么?”云衡问。 “你懂这么多,难不成是认识了什么高人?” 然而只听见云衡声音极低地说:“我哥哥就有这样的天赋,十年前他来到新疆以前,在家里与我闹,就胡乱算上一卦,算到他去那里会出意外。只是,那时的哥哥为了去精绝古城什么都不顾,我又只是个懵懂的小女孩,结果哥哥到了那里却真的出了事。” 秦岭心中俶尔一震。 他轻轻拍拍云衡的肩膀,云衡也用脑袋蹭蹭他的下巴。 云衡微微笑着说:“这些年,我通过哥哥的笔记一直在努力研究他写的那些奇怪术语,甚至有些字我都不认识,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哥哥那样的天赋吧,对于这类东西始终融会贯通不了,但又要咬着牙逼自己看,看会了,就能去找精绝古城了,就能帮哥哥实现心愿了。” 她半张脸埋在秦岭的胸口,像小动物在找寻主人的安慰。 “会成功的。”秦岭斩钉截铁地对她说,“一定有办法找到的,我们一起努力。” “真的吗?”云衡抬起头来看他,细细端详着他的脸,他的眼睛依旧透彻又锋利,从他漆黑的眼瞳里,她看见了火一样的云海以及绽放万丈金光的太阳,无边无际。 “真的,我答应你。”秦岭嗯了声,微微笑着。 云衡注目着他的眼睛,认真想了想,开心道:“既然你这么好,作为奖励,我给你念首诗听吧?” 秦岭故作夸张的张开了嘴巴。 “喂,我是认真的!”云衡假装皱眉。 秦岭调侃她:“别给我念《出师表》就行。” 云衡轻捣了他一拳,然后清清嗓子,一字一句咬得很准地念起来: “陋室空堂,当年芴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云衡一头黑发被风吹起来,素净的小脸上隐约可见小小的雀斑,他认真看着她,虽然不懂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可他听出了字里行间的诗情画意。 这也是为什么《红楼梦》会成为四大名著的原因,曹雪芹笔下的魔力让每一位阅读者都甘愿为之传颂。 山巅以上,苍穹之下,他的眼中有火焰在燃烧,她的眼神如琥珀般真挚。 太阳彻底地升起来。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九月三日,云老司令联系自己一个部下调来了直升机停在刀马村的打谷场,直飞吐鲁番机场。 秦岭跳上直升机,到云衡身边守着,陪伴她去机场,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他耳边传来轻声的呢喃:“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保重啊。” 他极低地嗯了一声。 直升机的机翼转动,他从机窗里看着飞快倒退出去的村子和山岭,看到窗户的倒影里云衡仍旧看着他。 他扭回头去看云衡,眸光很深,像一口孤独的井。 云衡灿然一笑,释然,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到机场的时候,两名医护人员抬着她上飞机,秦岭一路跟在后面,脸色在冷风中发白。 云衡最后看他一眼,看了很久。 他轻轻抬起手掌,淡淡一挥,与她告了别。 她淡淡笑了,飞机的舱门逐渐上拉,看他消失在视野中。 她的眼眶一瞬间湿润。 秦岭转过身离开,飞机起飞掀起剧烈的风,他安安静静的走出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飞机飞向湛蓝的天空,他越走越远,可只是才分别,他就想起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